------------ 第1章 萧无锋 白玉京郊外，清凉山脚。 修葺到一半的石墙，胡乱堆放的圆木，半扇门板吱呀摆动。 眼前所见尽显荒芜，萧无锋皱眉道：“这便是道长所言清风明月观？” 老道一袭青衫，须发皆白，面带笑容以四十五度角侧脸望天。 左手指向四面八方，右手指向头顶，他说：“四处来清风，明月当头照，可不就是清风明月观，我辈修行，要的就是道法自然，亲和万物，融于天地的意境。” 萧无锋挑眉，“现在是正午时分，太阳很烈，道长一直抬头仰望容易伤到眼睛。” 咳咳咳~~~ 老道尴尬一笑，后退半步。 啪！啪！ 他拍了两下竖在身侧的无字匾额，“老道远从道门而来，掐算天机，勘出白玉京将有大乱，故而在此立一座清风明月观，实非为我自己，而是……” 话到半截，他摇了摇头，“罢了罢了，天机不可泄露，想必萧公子更加关注这个。” 老道从怀里掏出一本扉页破损的秘籍。 萧无锋瞳孔收缩，眸光凝锁残破秘籍。 “公子这般反应，想必坊间传闻非虚。”老道幽幽一声叹，“萧神将以武通神，乃是当今有数的上三品武夫，却不让他的血脉习武，何苦来哉？” 萧无锋轻微摇头，没有多言。 他原本是一位颇有名气的极限运动博主，挑战五十年一遇的巨大海潮不幸遇难，穿越到天元大陆，成了一位同名同姓的稚童。 其父萧默是当今世上的十大神将之一，其母苏婵玉是首辅苏正的掌上明珠。 如此显赫的身世，本该从小含着金汤匙，享尽荣华富贵，服食奇珍异宝，早早踏上修行路。 然而，十年前的应天门之变，首辅苏正拥护的太子赵晓被隐忍多年的十皇子赵暮所杀，后者成功夺取大位，摇身一变成了如今的乾宣帝。 萧家与苏家多年交好，更有姻亲关系，乾宣帝焉能不忌惮萧默？ 于是，萧默亲手杀死苏婵玉，更是不准萧无锋修习萧家武学，也不曾给予相应的资源，以此表明对皇帝的忠心。 “就因为公子生母姓苏？荒谬！荒天下之大缪！！！”老道愤慨跺脚，两袖用力拂动。 呼呼呼~~~~~~~~~ 狂风忽然而来，四周石墙摇晃不已，不远处的繁茂枝叶像是被无数刀剑劈砍，碎叶断枝纷飞卷动。 萧无锋心底清楚，这是老道借机展露修为。 老道上前几步，来到萧无锋身前，仔细打量面前的少年。 “黑发浓密，眉宇昂扬，一双眼睛神采奕奕，并不因为身陷困苦而自甘堕落。” “那么，这本秘籍传给公子，也就不会所传非人了。” 老道递出秘籍，萧无锋伸手拿住。 这时，老道还未放手，眼神骤然严肃。 “有句丑话老道必须说在前面！” “当今陛下威严正隆，萧神将牺牲你和你的生母来表明忠心，将萧家与满门皆灭的苏家彻底分割，外界势力不会愿意打破这份微妙的平衡。” “老道隶属道门，虽是方外之人，却也难以免俗，所以道门秘籍我不能给你，能够给你的这篇秘籍乃是残篇，我也不知来历，只是粗略翻看，便觉头昏脑涨，非是我这等凡夫俗子能够勘破。” 略作停顿，老道继续说：“这本秘籍需要极高悟性，一旦售出概不退货。” 萧无锋打断道：“直说吧，要多少银钱。” 短暂沉默两秒，老道松开捏住秘籍的手，伸出两根手指，“不多，二十两足矣。” “二十两？！”萧无锋嘴角轻微抽动，“能不能便宜点。” 大乾建国百余年，正是国力鼎盛的时代，二十两大乾官银的购买力堪比前世的十万块。 对于任何一名萧家子嗣，这都未必算是很多。 但由于皇帝猜忌，萧默被迫远镇大荒关，十年不得还朝归家，萧家众人把这事都怪在苏家，以及身负苏家一半血脉的萧无锋身上。 从萧家主母唐云曦，到萧家的长辈、供奉，再到萧氏的同辈兄弟姐妹，几乎都不待见萧无锋。 这么多年来，萧无锋省吃俭用，这才勉强攒下三十两银钱。 老道喟叹道：“公子也是可怜人，那你就说个数吧。” “十两行吗？”萧无锋道。 左眼瞪大，右眼眯起，老道连咳三声，“照着腰子砍价啊？你这也太狠了点！不行不行，亏本买卖，老道要是做了会被祖师爷厌弃的。” “十一两？”萧无锋轻微耸动肩膀。 老道翻起白眼，“这可是孤本，至少十八两！” 随后，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价格最终确定在十五两。 萧无锋点出银钱，数了三遍，然后交给老道。 老道叹息道：“若非萧公子天资出众，远胜寻常人，这等孤本秘籍老道决然不会转手。” “你且去吧，不要再来寻我。”老道摆了摆手，满脸写着心疼。 “多谢白云道长，在下告辞。”萧无锋抱拳一礼，转身走向来时的林荫小道。 站在清风明月观门口，老道目送萧无锋远去，这才呼唤道童，说道： “小柳，你换身寻常衣服，再去告诉萧怜雪公子，事情办成了。” 身高足足八尺有余的道童小柳快步走近，双手竖起大拇指，窃笑道：“师父高啊，一本不知真假的秘籍您却赚了两份钱！” “那可不一样，”老道满脸深沉，摇头微笑，“萧无锋在萧家的地位还不如旁系庶子，是个不折不扣的穷鬼，所以他只能出十五两，真正的大头在萧怜雪公子那边，他可是萧家主母唐云曦的亲儿子，武道天赋极为出色，很受家族重视，只要从指甲缝里漏点油水出来，就会是萧无锋的几十倍。” “佩服！佩服！师父大财！！！”道童咧嘴晃脑，眉开眼笑，“不过小柳不明白，以萧怜雪公子的尊贵，有什么必要针对一个不受宠的废物？” 白云老道冷哼，“不该问的不要问，快去报信。” 半柱香后，道童小柳钻出树林，正要走上不远处的官道，突然感觉脚下一阵晃动。 “身御清风！” 他面容惊异不定，手脚动作不慢分毫，快速抽脚，衣袍挤压大片风压，带着身躯斜向上横移。 单手吊挂树枝，道童小柳瞪眼俯瞰，“何方宵小暗算道爷？” 树枝上方骤然传来风声，道童抬头去看，却见棍棒笼罩视野，丝毫看不见其他。 嘭！ 脑门正中闷棍，双眼金星飞舞，他直接栽倒下去。 哗啦啦啦~~~~ 树木响动崩弹，一张草网拔地而起，困住道童小柳。 紧接着，萧无锋跳下树枝，抡起棍棒连击。 砰！砰！砰！砰~~~ 道童抱头缩身，不敢多看分毫，活像一只鸵鸟。 “别打了，别打了，这位爷求财还是咋地，给个道道。” “钱咱身上也没带啊，您换别人呗……” “咱都没有看见您的面容，您可别下死手啊！” 他死死捂着脑袋，气息逐渐微弱。 “个头蛮大，可惜不顶用。”萧无锋刻意改换声线，说道：“白云老狗派你去作甚？老实交代出来，饶你不死。” “我……”道童小柳张嘴欲言。 萧无锋闪电出手，将一颗泥巴搓成的小丸送入道童嘴里。 “你，你给我吃了什么？” “小东西，俺来自十万大山，自有巫蛊庇护，此物乃是辨识真伪的识心蛊，接下来你最好老实说真话，不然就只能被俺的小宝贝们咬穿肚肠，横尸荒野，桀桀桀~~~” 萧无锋根据闲暇时分阅览的游记，模仿十万大山的蛮族口吻胡诌了一番。 道童吓得不轻，一五一十讲出白云道长与萧怜雪之间的勾当，此外，为了防止道童小柳缓过神来，猜到是他所为，他还打听了好些白云道长过往的腌臜事。 压着嗓子冷声怪笑，萧无锋道：“你个小东西是识时务的，从头到尾都不曾偷看俺，那俺就放你一条活路。” “多谢大爷！多谢大爷！多谢大爷！”道童小柳紧闭眼睛，脑袋不断磕动。 “记住，今日之事你知我知，还有啊，下次俺再找你，俺可就用不着陷阱喽。” 撂下一句话语，萧无锋消失在树林中。 ------------ 第2章 曾许人间第一流 半个时辰后，萧无锋回到白玉京，走入高耸的南城门。 不远处，有一间布坊名为玉衣坊，生意极好，乃是京城有数的衣裳“牌子”之一。 身姿高挑的少女双手交叠，合握几粒碎银，在玉衣坊的墙边等候，看见萧无锋走来，她眼眸微亮，迎了上去。 “少爷，今天玉衣坊的小凤掌柜给我结了女红刺绣的工钱，有不少呢。” 鹅蛋脸温润似美玉，雪白肌肤宛若凝脂，迥然有神的丹凤眼搭配远山般的眉，显露若有若无的英凛气，其面容足以当得上精致如画的赞誉。 乌黑亮丽的头发简单盘起，用旧的木簪作为点缀，身穿丫鬟侍女的清荷裳，却也难以掩饰她清水出芙蓉的自然纯真之美。 “墨珏姐，你不用给我，自己留作私房钱便是。”萧无锋摇头。 少女本名即墨珏，多年前还是婴儿的她被出游踏青的苏婵玉捡到，由于即墨这个姓氏太过特殊，萧无锋从小便叫她为墨珏，外人也都以为墨珏就是她的名字。 “不行，我的就是少爷的。”即墨珏黛眉微凝，快步走到萧无锋身前。 清风捎来少女的体香，萧无锋拒绝的话语还没说出口，手里已经多了五粒碎银。 螓首向前贴靠，柔嫩的嘴唇在萧无锋的耳畔呵气，即墨珏道：“少爷刚才故意支开我，就是为了去见前几日碰到的老道士吧。” 萧无锋笑了笑，没法再提碎银的事儿，说道： “墨珏姐那么聪明，无锋哪里敢瞒你？只是荒郊野岭的，我又没有武学傍身，可不敢带着一位画中仙女招摇行路。” “贫嘴。”眉眼荡起丝丝笑意，即墨珏轻摇脑袋。 抬头望了一眼斜下落去的太阳，她拉着萧无锋远走几步，小声说道：“少爷，我先前呆在玉衣坊里，听到小凤掌柜提醒说起前些天七公子带着一位邋遢老道定制了一身法衣。” “是萧怜雪与白云老道吧。”萧无锋小声说道：“家族内的巡猎之礼就在一个月后，无法通过的族内子弟都会外派，他萧怜雪速来与我不合，早就想要摘掉我的嫡系身份，将我赶走。也真是难为他，在族内子弟都在做准备的时间里，还不忘算计我。” “啊？少爷你知道！”即墨珏妙目轻眨， “山人自有妙计，不必大惊小怪。”萧无锋颔首微笑。 琼鼻凑近萧无锋的面颊，轻微嗅了两下，即墨珏伸手捻起萧无锋衣领的碎叶，“少爷该不会又偷摸做了些什么吧？” “些许小事，只要掐指一算，我便可知晓，哪里需要多余的手脚。”萧无锋有些心虚，搪塞道：“走走走，我们先回家，没有马车要赶回去还得花上不少时间。” 两三个小碎步追上萧无锋，即墨珏眼底多出三分歉意，小声说道：“都怪我长成这副模样，要不然这些年少爷你的处境应该会更好些。” 即墨珏从小就是美人胚子，长大后更是美得不可方物，萧怜雪才十三四岁时就曾对她有过觊觎，只是苦于即墨珏并未签下萧家的卖身契，萧无锋明面上又有一个嫡系的身份，萧怜雪也有很多盘外招无法使出来。 所以，萧怜雪千方百计想要拿掉萧无锋的嫡系身份，巡猎之礼就是最好的机会。 萧家以武立族，祖训明确规定：不能通过巡猎之礼，不配为萧家嫡系，必须接受家族外派。 咚！ 萧无锋顿住脚步，轻轻给了即墨珏一个脑瓜崩。 “墨珏姐，长得美是你的优点，可不许妄自菲薄，该努力的是我。” “夫人还在世时就说过，少爷你是万中无一的天才，”即墨珏展颜微笑，后半句话锋微转，语气潜藏三分忧虑，“只不过这些年来萧家始终不敢让你习武，难免有所耽搁。” 萧府子弟七岁开始吞吃天材地宝，筑就武道根基，八岁到十岁请高人指导，十一岁到十六岁熬练气血。 若非天资高绝，都要等到巡猎之礼通过，才能前往萧家藏书楼选取功法。 萧无锋六岁便失去了生母，压根得不到任何修行资源。 与族内的兄弟姐妹相比，完全没有得到后天培养，这是他的劣势。 “须知少时凌云志，曾许人间第一流。”萧无锋轻微捏紧拳头，笑容里有着难言的自信，“族内的兄弟姐妹起步虽比我早，但我会比他们走的更快更远。” “嗯嗯，我相信少爷！”即墨珏用力点头。 不远处，酒楼第三层靠窗的位置。 气质文雅，面容俊逸的中年男人背负门板一般宽厚的长剑，夹菜的动作宛如机械，一板一眼很有规矩。 耳廓微微动弹，过滤掉街道上的杂乱声音，清晰听闻了一句诗词，他突然转头望向窗外。 桌对面，扎着丸子头少女嘟嘴道：“李师叔，李师叔，你在看什么呢？” 中年男人没有理会丸子头少女，若有深意地看着萧无锋与即墨珏远去的背影。 “那少年好大的气魄！” 桌侧的两位青年循着他的目光看去，肌肉较为魁梧的青年挠头询问道：“看他服饰不甚起眼，行步动作间亦无出奇之处，师叔何出此言。” 中年男人淡然瞥向两位青年，“吃饭，少说话。” 两位青年对视彼此一眼，老实埋头扒饭。 丸子头少女夹起一块红烧肉，放到中年男人的碗里，笑嘻嘻说道：“李师叔，您这次被掌门师伯骗来白玉京，不是正好嘛，可以找皇城里的老太监比划比划，看看谁才是真正的剑术通神。” 嘴角微不可查地掀起少许，中年男人看向丸子头少女的眼神中平添三分无奈。 “陈小乐，我可警告你，我们这次下山带着剑宗的任务，要在白玉京中选出十名剑道种子，你可别给我整出什么幺蛾子，要不然就罚你去思过崖面壁十年。” “嘶~~~~”丸子头少女倒吸一口凉气。 两名青年低垂脑袋，偷着笑。 中年男人扫了他俩一眼，“看不住她，你俩一同连坐，惩罚是她的双倍。” “啊！”两名青年异口同声，满脸无辜。 另外一边，萧无锋与即墨珏回到萧府的青叶小院。 此处小院极为偏僻，距离萧府正门、后门、侧门极远，反倒靠近下人仆从进出的小门。 不过，萧家的下人很有眼力劲，没有不长眼的家伙故意刁难萧无锋。 他们或多或少听过些当年的事情，知道萧无锋不受宠，便也不太乐意靠近青叶院，免得被弃少使唤。 长年累月下来，青叶院倒是落得几分清静。 吱呀~~~~ 萧无锋推开院门，走向角落的枣树。 这时，即墨珏扯住萧无锋袖角，询问道：“那少爷买了秘籍吗？那老道卖的秘籍能是真的吗？” “不算真，但也不全是假的，里面藏了一招真正的剑术。”萧无锋从怀里取出秘籍。 即墨珏眉梢抖动，扯住萧无锋的袖口，轻微摇晃。 “秘籍都卖得很贵，肯定得花不少钱，只得来一招剑术，太不划算了，咱们还能退货吗？！” 感受到她指尖传来的颤抖，萧无锋右手轻抚她的柔荑，莞尔笑道： “曾经有位伟大的武术家说过，他不怕会一万种招式的对手，只怕将一招练一万次的对手。” 即墨珏轻微歪着脑袋，想了片刻才理解到武术家就是强大的武者，但她所知的相关消息不少，却记不起来究竟是哪一位上三品武夫说过这句话。 “所谓一招鲜吃遍天，有此一招剑术，对我而言足够了。” 萧无锋面带微笑，抬起左手，用食指轻点两下太阳穴。 姓名：萧无锋。 年龄：十六岁。 境界：暂无。 道法：暂无。 奇术：暂无。 武学：无名剑术。 无名剑术—— 熟练度：0/100，当前阶段：未入门。 现有招式：挥剑式。 招式描述：这世上的剑客绝大多数连挥剑都不会，大道至简，想要攀登高峰，务必扎牢根基。 脑海中呈现的熟练度面板，早在回来的路上，就从半真半假的残破剑谱中提取出了一式剑术。 熟练度面板的存在，足以让萧无锋将任何粗浅招式练到极致。 只要反复练习的次数够多，他就能化腐朽为神奇，将这无名剑术修到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无上境界。 届时，诸多玄妙全在剑锋挥动之间，万般道法亦可一剑破之。 凝视自家少爷充满自信的眼眸，即墨珏笑着点了下脑袋。 她与萧无锋生活多年，很清楚萧无锋的性子。 萧无锋想法天马行空，行事古灵精怪，不似寻常少年郎，但却隐着几分稳重老成，做什么事，说什么话，其实心底都很有下数。 残缺剑谱入手，即墨珏没有翻看，又递回给萧无锋。 她环顾四周，轻声说道：“少爷买到了剑谱，但没有剑，这可怎么练？家里应该还有余钱，再去买把好点的剑……” 萧无锋浅笑，右手食中两指并拢，“飞花草叶皆可为剑。” 紧接着，他上前几步，走到枣树前，捡起一截落地的残枝，挥动了一下。 熟练度面板没有传来任何反馈，萧无锋嘴角不由挂起尴尬的笑，“境界还不太够，确实需要一把剑。” 即墨珏黛眉微颦，“府上肯定不会给少爷你配剑的，只能买了。” “我削把木剑先用着就行，”萧无锋摇头，“等剑术练到足够好了，再买也不迟。” 即墨珏欲言又止，摇了摇头，改换话锋：“天色不早，应该生火做饭，少爷今天想要吃些什么？” “你做啥都好吃。”萧无锋比出一个大拇指。 即墨珏浅浅一笑，转身走向墙边的土灶小厨房。 灶火点燃，炊烟升腾，油润的菜香逐渐充盈小院，萧无锋盘膝坐在枣树下，手拿用旧的小刀，一下又一下削着木头。 ------------ 第3章 兄弟 粗糙木剑勉强成型，萧无锋立于枣树下，握剑轻挥。 呼~~~~~~~ 木剑撞开空气，划出一条弧线。 【熟练度+1】 脑海里飘过信息，萧无锋面露喜色。 “少爷，别急着练剑，先吃饭，吃饱了才有力气练。” 即墨珏走出垒土小厨房，面颊略染油污，唇角含着盈盈笑意。 随手把木剑插入泥土，萧无锋三两步蹿到方桌旁。 三个白瓷开口碗摆在桌面上，码成品字型，里面分别盛放着白馒头、油渣炒白菜、小葱拌豆腐。 萧无锋笑道：“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墨珏姐你居然舍得把油渣炒了？” “练武需要打熬气血，咱们条件不好，没法吃天材地宝，却也总得让少爷你多沾点荤腥。”即墨珏腼腆轻笑。 “往后这一个月里，营养确实得跟上，”萧无锋微笑点头，从怀里掏出钱囊，“这里面还有十五两，都给你拿着买菜。” 即墨珏微微愣神，“太多了，买菜用不到那么多，我做女红的工钱就够用了。” 萧无锋眼神凝定，将钱囊递给即墨珏，“用得到，接下来的一个月里，不光是我要吃，你也要吃，而且得吃好些。” 即墨珏摇头如摆钟，“不不不，我身子轻不用吃肉，都归少爷吃。” 抬起筷子，给即墨珏碗里夹了一大块油渣，萧无锋莞尔笑道：“坐下，吃饭。” 晚饭后，稀少的星星高挂天穹，浅色的弦月探出云端。 即墨珏收拾碗筷，去小厨房里洗涤。 萧无锋站起身，才走没两步，突然发现脑海里飘过的文字。 【吃下饱含即墨珏心意的晚餐，你获得了特殊状态加持——两倍熟练度提升效率，持续时间：两个时辰。】 萧无锋眨巴眼睛，加快步伐，走到枣树下。 拔出木剑，他摆出架势，然后猛然挥出。 【熟练度+2】 【熟练度+2】 【熟练度+2】 连续尝试好几次，每次熟练度都翻倍提升，萧无锋满脸疑惑。 “只要吃下墨珏姐制作的菜肴，我就能获得特殊状态加持？” 疑问暂时没有答案，他摇了摇头，不去深想，毕竟眼前的机会不容错过。 双倍熟练度加持，这不就是开了双倍经验嘛，哪里容得下一秒的浪费？ 练！练！练！ 只要练不死，就往死里练。 萧无锋右手牢牢握紧木剑，不厌其烦地挥剑。 一次，两次，三次……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他渐渐感觉到手臂传来的酸麻。 肩膀、大臂、手肘、小臂、手腕仿佛都不再属于自己。 萧无锋却没有太过在意，面庞带着笑容，计着数。 最开始，他的挥剑式还未入门，动作毫无章法可言。 可经过连续的挥剑后，挥剑式达到了新的阶段——初窥门庭。 萧无锋手上的动作明显有了区别，即便臂膀传来的感觉不断干扰他的动作，他的手臂也保持着基础的稳定性，一剑挥出，落下即停，有了明显的节奏感。 萧无锋的注意力集中在熟练度面板上。 无名剑术—— 熟练度：0/1000，等级：初窥门庭。 现有招式：挥剑式。 左手微微捏按右肩，萧无锋边放松肌肉边给自己打气。 “再挥剑五百次，就能达到新的阶段。” 紧接着，他趁热打铁，在剩余的一个多时辰里挥剑。 即墨珏没有打扰萧无锋，躲在不远处安静看着。 萧无锋并不盲目追求挥剑的速度，始终保持固定的节奏与频率。 每一次挥剑，他都用尽全力，确保这是最好的一次挥剑。 诚然，即便他草草挥舞一下木剑，熟练度面板给予的反馈或许也不会呈现太多区别。 但他喜欢追求极限，喜欢挑战大自然。 过往的经历曾无数次告诉他——任何一点微不可察的懈怠，都会在未来的某一天让自己尝到失败的苦果。 即便拥有熟练度面板作为金手指，也不能完全依赖金手指。 真正的强者，源于坚韧如钢铁的心灵，以及永不言弃的信念。 汗如雨下，衣衫湿透。 萧无锋迈出半弓半马步，右手挥落木剑，剑尖不多一分，不少一毫，点穿飘落的青叶。 “五百！” 鬓角垂落的几缕发丝纠葛在一起，随着晚风飘摇，少年眼里有光。 无名剑术—— 熟练度：0/10000，等级：熟能生巧。 现有招式：挥剑式。 眉心那一滴汗珠似乎变成了清冽的山泉，穿透肌肤表层，渗入骨骼下方，润泽他的松果体。 脑海里的念头沉淀下来，过滤出源源不断的感悟，浇灌萧无锋的心田。 剑术更上一层楼，多了几分得心应手，萧无锋猛然睁开双眼，身随剑走，在枣树下肆意挥洒。 即便右臂已经几乎脱力，那把木剑却依旧如臂使指。 简简单单的一招挥剑式，却像是有了无穷演化，让人一见便觉得不俗。 即墨珏双手抱着膝盖，坐在门槛上，凝望萧无锋练剑。 她眸光清亮，远山般的眉梢挂着三分雀跃。 等到萧无锋停步还剑，这才说道： “现在夏末转秋，夜晚凉风习习，少爷你可别染了风寒，我帮你准备了洗澡水，你赶快去泡个澡吧。” 萧无锋转头道：“好。” 洗去一身疲乏，换上干净的素白布衣，萧无锋坐在房檐下，仰头望着繁星点点的夜空。 咚咚咚！ 院门传来响动，萧无锋走过去，推开门。 “清风，你怎么来了？” 门口站着一个少年，娃娃脸，重瞳，雪白长发随意束扎起来。 萧清风咧嘴一笑，“九哥，我有些招式练不明白。” “又来找借口让我练萧家武学？”萧无锋翻起白眼。 少年挠挠头，“巡猎之礼在即，没有武技傍身，很难的。” “我知道。”萧无锋道。 萧清风探头探脑，钻进院子里，“以九哥你的天分，明明多看几遍就能学会，为什么……” 萧无锋摆了摆手，没有作答。 靠近几步，抽动鼻头，萧清风两撇浓眉向上挑动。 “九哥你刚洗完澡？” 萧无锋颔首，指尖对准墙边贴套的浴桶，“水还在桶里没倒。” 浓眉紧锁，萧清风刮了刮鼻头，“不对呀，还有不到一个月就要举行巡猎之礼，库房管事没有给九哥你配给相应的药材吗？” 萧无锋面带微笑，轻微摇头。 “哼！一群势利眼的小人，待会我就去找他们算账。”萧清风猛然跺脚。 “犯不着。”萧无锋摇头，轻拍萧清风的肩膀，“就算你把几个库房管事找来都打一顿也无济于事，他们也是执行大夫人的命令而已。” 萧清风道：“我现在还没法去找大夫人的麻烦，但几个库房管事还是能够随便拿捏的。” 略作停顿，他神情激动，说道：“八年前要是没有九哥你救我，我早都淹死了，所以，针对九哥就是针对我！” “并非专为救你，当初换了任何一个人我都会救的，你不用把这件事看得太重。”萧无锋说。 萧清风眸光闪动，“正因如此，九哥才是九哥嘛。” 撅起屁股坐在门槛上，他继续道： “那时候大家都说我是怪物，只有九哥你不嫌弃我的眼睛，愿意跟我玩，还教了我好些东西。” “这么些年来，十四也长大了，比这家里大部分人都看得更清楚，九哥你不是一般人，你压根就不在乎萧家，就连江湖人多有觊觎的萧家武学你也弃如蔽履，不屑多看一眼。” “你个臭小鬼就别捧杀我了，”萧无锋摆摆手，“我也眼馋得厉害，只是不方便学。” 眼珠子咕噜转动，萧清风瞥见插在枣树下的木剑。 眼底流转一抹惊喜，他双手扶住萧无风的肩膀，来回摇动。 “哥！你想通了？终于肯练武了，那我把今天学的刀法给你多演示几遍。” “不用，我自己搞到了剑谱。” “啊？外面的东西很少有能比得上府里的……” 萧清风说到一半便收声，他明白萧无锋心有芥蒂，仍旧不愿学习萧家武学。 铿锵！ 抽出腰间佩刀，斜对明月，萧清风说道： “九哥，这把刀不是萧家库房出来的，是我阿妈前些天回家探亲带回来的礼物，你收着用。” “趁手的兵器我已经有了。”萧无锋耸动肩膀，“况且，你这把是刀，我用的是剑术。” 略作停顿，萧无锋继续道：“你的天分很高，二夫人专程在巡猎之礼前返回娘家，给你弄来这柄宝刀，就是希望你能提前通过，早些学习萧氏的祖传心法。” “你的竞争对手是萧怜雪，但你年龄偏小，如今才十四岁，想要在今年提前通过成年礼，必须拥有一柄足够好的兵器。” 萧清风沉寂一瞬，嘟哝道：“我已经长大了，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这时，门外传来仆人的呼喊，隐约可闻是二夫人派人来找。 萧无锋浅笑道：“喏，你妈喊你回去吃饭呢。” 萧清风脸蛋红如猴子屁股，忙不迭从怀里掏出锦囊，塞入萧无锋手里，转头跑了出去。 “九哥加油！咱俩一起通过巡猎之礼。”在院外呼喊一句，萧清风脚步声渐行渐远。 萧无锋打开手里的锦囊，只见里面留有一张纸条，以及一枚指甲盖大小的水色丹药。 纸条上写道：“同族的兄弟们哪个不是吃妖兽肉、沐浴珍贵药材长大的，九哥你可不能拒绝我的这枚水柔丹，此物有洗髓伐筋的功效，初次使用效果最佳，也是阿妈从娘家带回来的，不算萧家的物品，你放心服用便是。” “臭小鬼还知道算计人了。”萧无锋失笑摇头。 ------------ 第4章 天下六脉 萧府，玉华院。 小桥下的流水静谧淌过，鹅卵石道路两旁点亮火烛。 老仆人拎着油纸灯笼在前面领路，萧清风跟在后面，不情不愿地走着。 晚风拂过面颊，捎带清新异香，少年人听见母亲的温婉嗓音： “清风，又去找你九哥了？” 萧清风轻嗯一声，“阿妈你找我回来，有别的事情吗？” 贵妇人独坐月下梳头，身前摆放着一张矮桌，桌上的玉盘里盛放着多枚水柔丹。 “给你带回来的丹药少了一颗。” 萧清风哑然不语，眉目间充满局促，正在开动脑筋思索借口。 这时，提灯笼的老仆开口说道：“小老儿眼尖，看见清风少爷与九少爷临别前，塞了一件东西出去。” “你……”萧清风瞪大眼睛，指着老仆。 贵妇摇了摇头，用眼神示意萧清风坐下。 萧清风闷闷不乐，边坐下边嘟哝：“我就是觉得这个家对九哥太过不公平。” 轻抿朱红嘴唇，贵妇微不可查地摇头。 “公平本就是一种虚无缥缈的幻想而已。” “别说是一颗水柔丹，就算你把桌上的水柔丹全部送过去，也是于事无补。” “萧无锋从未享受过府里的资源，水柔丹的效果再好，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弥补他和其他人的差距，水柔丹给他，只不过是浪费而已。” “而你是我的儿子，从出生开始以东海灵泉之水沐浴，平日里的膳食添加了来自大荒的异兽骨粉，这些都是为娘的实力，你的其他兄弟姐妹再是羡慕，也无能为力，原因只有一个，为娘来自江南林家。” “同样的，萧怜雪的母亲姓唐，来自那个让人胆寒的千年世家，从小得到的资源比你只多不少，更有唐家的用毒高人专门以毒虫毒草熬制的秘药，为他滋养身体。” “这是你们出生自带的，本就没有绝对的公平可言，所以，萧家这一代，你的对手只有萧怜雪一人！” 萧清风不服气道：“九哥的天分明明更高，只是他不愿意学……” “错了，不是不愿学，而是不能学。”贵妇语气平和，眼神中带有几分安抚之意，“萧无锋比你更清楚他自己的处境。” 嘟嘟嘟~~~~ 指尖敲击玉盘，盘子里的水柔丹来回蹦跳，她幽幽道： “学了萧家的武学，就会永生永世受制于萧家，所以他绝不会学，哪怕藏经楼对他全面开放，他也不会去多看一眼。” “十年前的应天门之变牵扯太广，至今为止，他的存在对于整个萧府都是一种障碍。” “这么些年来，他在府上受到的白眼、不公、慢待可比你看到的、听到的、知道的要多出无数倍。” “他啊，早就对这府上没有了半点归属感。” 略作停顿，贵妇继续道：“如果他足够成熟，就应该想尽办法保全自己的性命，其最明智的选择就是放弃巡猎之礼，早点接受外派，远远地离开白玉京。可惜，他终究也是少年心性，不愿意灰溜溜地离开，还想着争口气。” “争！当然要争！不争他就不是九哥。”萧清风握紧拳头，满脸写着担忧。 贵妇道：“终究是少年人的天真，成不了气候。” “才不对呢，”萧清风哼唧摇头，“今日的天下是少年人的天下！” 清了清嗓子，他望着天上明月，抑扬顿挫地模仿从萧无锋口中听来的话语：“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贵妇轻声叹息，举起茶杯，遥祭已逝佳人。 “这话对你可用，对苏妹妹的儿子未免太折磨了些，他被取名无锋，偏偏锋芒在心，愈磨砺愈璀璨。” “萧府于他如囚牢，日日夜夜困苦不堪，除非是六脉高人亲至，收他为徒，否者他这一生怕是只能碌碌无为。” 萧清风道：“六脉高人肯定慧眼识珠！” “难！难！难！”贵妇低垂眼帘，“如今天下修行法门万千，却都出自六脉，其名为道门、灵山、书院、剑宗、武狱、酆都。为娘年轻时便以家传飞剑术名动白玉京，被传为三百年一出的奇才，后来你外公便送我分别前往书院、道门、剑宗参与考核，最终结果却是资质中上、悟性不足，不符合录取标准。” 萧清风：“……” 贵妇抚按萧清风的脑袋，笑着说道：“一枚水柔丹可以不予你计较，但你切记不要与萧无锋走的太近，你是萧家这一代最杰出的子弟之一，他却注定没有未来，以后你们两人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相交过密，反而容易伤他。” 次日清晨。 萧无锋沐浴晨曦，手持木剑反复挥击。 他的动作看似不快，但却很有韵律。 呼~~~呼~~~呼~~~ 伴随口鼻呼吸，萧无锋肌肤表面附着稀薄水雾，乍眼看去就像天工作画，留下的惊艳一笔，映衬得他整个人宛如谪仙临凡尘。 水柔丹的效果不凡，经过一个晚上的汲取，萧无锋的体质有了全方位的提升，包括但不限于力量、敏捷、耐力、柔韧度、筋骨拉伸程度等。 再加上无名剑术的等级达到孰能生巧，即便不去刻意加快出剑的速度，他的出剑效率也有了长足的提升。 原先两个时辰才能完成500次全力挥剑，现在则一个时辰便可结束。 不过他没有懈怠，反而加倍练习，从太阳还未出来的卯时前一直练到辰时过去。 两个多时辰的时间里，先后完成了左右手各500次的全力挥剑。 等到吃早餐时，萧无锋两条手臂几乎脱力，握住筷子的右手与捧着瓷碗的左手止不住地颤抖。 即墨珏小口吃着馒头，不着痕迹地打量萧无锋的手臂，她暗下决心——今天得多买些好肉，给少爷好好滋补身体。 稍后，即墨珏出门买菜，萧无锋等待双臂恢复气力，倒也没有干闲着。 他找来一本满大街都有卖的游记翻看，书中主人公是一名走南闯北的镖人，开篇专门点出游记内容皆为真实，旨在以镖人的视角去领略这片广阔的大陆。 镖人行镖，所见颇广，所闻惊奇。 东海外，千岛盟苦苦追索传说中的三座仙岛，寻求真正的长生不死。 南方的无垠大荒乃是神话遗落的禁区，很多一品高人暮年突破无望，都会前往大荒深处。 传闻大荒深处有座神山，名曰不周，那是天地断掉的脊梁，还有一根本该直通天际的建木，曾经直通仙神的居所。 可惜，神山被断，建木被毁，大地的残骸中遗留着庞大不可观的古神尸骸，无时无刻地散发精气、怨气，滋生了无数荒兽。 又说那极北之地苦寒，寻常生灵无法生存。 一种向死而生的诡异生命“孽鬼”就此诞生，还有千多年前被放逐的妖族盘踞北地一隅，两族结成同盟，共同对抗着极寒深处的巨魔一族。 曾经的西方极乐净土半数化作魔土，三百佛国的王半数被魔鬼迷了心窍，佛魔之争环绕灵山内外，佛陀陨灭后的气运与功德尚且不知何人能够尽取。 西南连绵不绝的十万大山中，蛮族的女子娇媚似火，蛮族的男人力猛如象，他们世世代代秉持先祖的意志，镇压一尊从远古活到今天的魔神。 翻过最后一页书，萧无锋长出胸中浊气，“如此人间，岂不让人流连忘返？” 环伺周遭的低矮院墙，萧无锋只觉得身处囚牢，不得自由。 在一个可以修行的世界，任何的罪孽归根结底都源于“弱小”二字。 若他有俯瞰天下的剑术，白玉京内外十万精兵，亦可一剑破之。 若他有举世无双的修为，高卧帝座的乾宣帝也得敬重礼遇。 区区萧家又怎配成为他的樊笼？ 啪！！！ 手掌猛拍大腿，萧无锋走到枣树下，拔出木剑。 熟练度面板有着明确的等级划分，任何剑术、拳术、身法、心法、或者道法、技艺都可以细分为七个等级： 初窥门庭、熟能生巧、融会贯通、炉火纯青、登峰造极、出神入化、技近乎道。 此后连续数日，萧无锋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专心习练无名剑术。 每日早上左右手各练剑五百次，每日下午左右手各练剑五百次，每日夜晚头顶月华，左右手各练剑五百次。 一日全力挥剑三千次，练到力量衰竭方可休止。 起初，他很不适应，只觉得手都不属于自己，早上起床时仿佛有一千个魔头拖拽着他的身体。 但熟练度面板给予的反馈激励着他，每当坚持不住，就看一眼无名剑术的熟练度。 8888，8889，8890……9997，9998，9999…… 口中默念一万，萧无锋全力挥出木剑，右手臂膀的肌肉全面调动。 这一剑好似尘尽光生，原本无力的手腕犹如钢铁般坚硬，脑海万千念头浮沉，汇聚成了海量心得。 在这一瞬间，晚星点缀的夜空宛如白昼，水墨色的人影浮现在视网膜上，他看见自己在三年间经历了不可胜数的挥剑，简单的挥剑式被赋予了不同的意蕴。 木剑划破夜风，剑尖卷起一缕劲风，飘向远处的墙壁。 吭~~~ 清脆响声回荡小院，墙皮徐徐脱落，一道入石半寸的剑痕刻在墙面，醒目如斯。 无名剑术—— 熟练度：0/10万，等级：融会贯通。 现有招式：挥剑式。 萧无锋快步走近剑痕，右手食指从左到右寸寸抚过。 脸上晕染笑容，喜悦飞跃眉梢，他握紧拳头，小声说道：“不会有错，这是剑风！” ------------ 第5章 利诱威逼谣言起 天下六脉之一的剑宗，上上代掌门狂剑老人曾经著书，书中专门提到剑术想要有所成，必须跨越的五个阶段。 其中最初的阶段则被称为“剑风”，意思是“驾驭手中剑，剑起生劲风”，即便只是寻常草木落入手中，也可以劲风化刃，让其锋利程度不输寻常铁器，十步之内皆可伤人。 萧家同辈子弟中，能够与现在的萧无锋不分伯仲的，最多也就两三人。 萧无锋仰头望着天上月，“无名剑术达到融汇贯通的程度，便可生出剑风，若再进一步，练到炉火纯青呢？” 抬手抚平微掀的唇角，他道：“还不能掉以轻心。” 萧无锋没有忘记自己即将面对的大敌——萧怜雪。 此人生来天资不凡，坐拥萧家、唐家全力供给的天材地宝，多年如一日地吞吃。 剑风层次的剑术或许可以胜过寻常天才，但想要稳稳胜过萧怜雪，怕是还不太够。 萧怜雪生来背脊长有异骨，得到的修炼资源更是远超萧家绝大部分子弟，想要百分百胜过他，萧无锋唯有做到极致，再将无名剑术推上更高的一层楼。 剑眉一寸寸凝起，萧无锋用酸麻的手臂重新握住木剑。 “还有大半个月的时间，我必须更进一步，争取凝风成气，拥有属于自己的那一缕剑气。” 剑术的第二个层次便是剑气，取剑气如虹之意。 剑术一旦生出剑气，剑者一心一念皆藏剑气，一举一动皆是剑招，已然有别于江湖上绝大部分用剑之人。 九月初三。 萧家鸣钟三响，召集萧家子弟在演武场集合。 萧鸣长老站在高台上，朗声说道： “本月末，我族的巡猎之礼将会有剑宗高人到场观看，为了提升巡猎之礼的精彩程度，难度会有所提升，巡猎地点改到黑雾林。” 听闻此言，台下的家族子弟纷纷哗然。 黑雾林的危险程度可不是闹着玩的，树妖、猫妖成群结队，还有无处不在的黑雾迷惑方向。 对于任何一名未入品级的修者，黑雾林都潜藏着足以致命的危险。 “肃静。”萧鸣长老双手下按，雪白长髯无风自动，“危险程度固然有所提升，但你们都会在近期分配到一批珍贵药材。” 紧接着，他念出几种主药的名称与产地，并说明了其珍贵程度。 台下的萧家子弟大多眼神绽放明光，心底多出三分底气，一旦享受了新一批的珍贵药材，拿下巡猎之礼的可能性更多几分，最最重要的是，剑宗高人到场，如果能够被高人看中，便可一举成为天下六脉之一的嫡传弟子。 萧无锋呆在人群边缘，见台上的萧鸣长老不再继续开口，转身就要离开。 “九哥，你别走啊，还要分配药材呢。”萧清风挤出人群，扯住萧无锋的衣袖。 “轮不到我的。”萧无锋摇了摇头。 萧清风愕然半秒，眼神坚定地望向台上，“萧鸣长老向来宽厚，对于家族子弟从来都是一视同仁的。” 随后，下发的珍贵药材被侍者送到每一位萧家子弟手上。 萧清风看着一名侍者捧着玉盘，盘子里装满了来自天南地北的珍贵药材。 “我九哥的药材呢？！是不是你故意捣鬼？” 嘴角抽搐，他猛地扯住侍者的衣领。 侍者讪笑一声，朝台上的萧鸣长老看了一眼，“不敢，这是长老专门交代过的。” 言外之意，萧无锋不算萧家子弟，这次分配的药材没有他的份。 萧清风满脸不忿，甩手挥袖，“那我也不要……” “不，你必须要。”萧无锋捂住萧清风的嘴巴，“你若不要，这份药材只会落在萧怜雪的手上。” 萧清风闷闷不乐，低头嘟哝：“没想到萧鸣长老也是这种人。” 这时，侍者突然说道：“萧鸣长老另有吩咐，希望萧无锋少爷去当面见他。” “咦！是我错怪萧鸣长老了？”萧清风抬头眨眼，用肘子尖轻轻顶了一下萧无锋的侧肋，“九哥，我陪你一起去。” 踏踏踏~~踏踏踏~~ 布鞋踩过演武场的青色草地，萧无锋和萧清风见到了萧鸣长老。 萧鸣长老相貌莫约七八十，满脸皱纹犹如沟壑纵横，整个人透着一股饱经风霜的严厉。 “通过这次的药材分配，萧无锋你应该看得出来，本月末的巡猎之礼你绝对没有希望通过。” 老人开口的第一句话异常直白。 萧清风轻哼一声，就要质问，萧无锋按住了他的肩膀，上前半步，说道：“长老有何赐教？” “老夫给你指条明路。”萧鸣长老左手抚弄长髯，“25天之后就是巡猎之礼，萧无锋你一不曾学过我萧家的武技，二不曾想用家族给与珍贵药材熬练气血，我不希望你出现在巡猎之礼上，不希望你在剑宗高人的面前，丢了我们萧氏一族的脸面。” 萧无锋默不作声，眼神定静，没有半分动摇。 指着东南方向，萧鸣继续道：“你若是愿意主动放弃巡猎之礼，老夫做主给你安排一个油水充足的外派职务，就去东南沿岸的月海之滨如何？那可是除却白玉京外，大乾最为繁华的城池。” 龇牙咧嘴，萧清风恨不得一拳打碎萧鸣的老脸。 “这不是萧鸣长老的意思吧？”萧无锋踏前半步。 “大夫人亲口答应，”萧鸣长老点头，“只要你愿意主动放弃巡猎之礼，独自一人远离白玉京，这一生荣华富贵必不可少。” “独自一人？”唇角挂着毫无温度的笑意，萧无锋拱手抱拳，“谢过长老好意，烦请转告大夫人，巡猎之礼无锋必然到场，绝不缺席。” 话语落地，他转身就走，没有半分拖泥带水。 萧鸣长老幽幽叹息：“少年人总是自信十足，殊不知有些事情只有一次机会，错过了只会追悔莫及。” “九哥才不会后悔的。”萧清风冲着萧鸣长老作了一个鬼脸，然后转身跟上萧无锋。 演武场边。 萧清风追上萧无锋，“九哥，你别生气，到时候巡猎之礼咱俩一起组队，包你通关。” 回头微笑，萧无锋揉了揉萧清风的额发，“臭小鬼管好自己先吧，这次的巡猎之礼有剑宗高人观礼，某些人多半想要大出风头，你是他的主要竞争对手，倒时候可得好生戒备，不要阴沟里翻船。” “切，萧怜雪嘛，我和他又不是没有较量过，没什么好担心的。”萧清风摆摆手。 两人正在交谈，旁边突然传来一声刺耳的笑声：噗嗤~~~ “我当是谁家的小狗乱吠呢？原来是咱们的十四弟啊。”某位身穿青衣的萧家旁系子弟朗声笑道。 萧清风歪着脑袋，“你他妈是哪根葱？别乱攀亲戚。” 萧无锋挑眉，“不要满嘴脏话，这容易把自己和路边的粪便变成一类玩意。” 咧嘴轻笑一声，萧清风颔首应答，“九哥说的在理。” “我是萧半松，我……”旁系子弟嘴角抽搐。 “没有听过，”萧无锋一把将他扒拉开，“好狗不挡道，滚一边去。” 言语落了下风，萧半松一时有些晃神，眼角余光扫向旁边不远的萧怜雪。 “废物，言语讥讽都不会。”萧怜雪微不可查地摇头，眼神转向身旁的女子。 “七哥放心，看我的。” 萧绵绵撂下一句话，叉着腰走到萧无锋与萧清风面前，却故意不去看他们俩人，伸手搭在旁系庶子的肩膀上，说道： “最近家里好像有人上当受骗来着，你知道吗？” 得到提示后，旁系庶子连连点头，“好像是有人买到假秘籍来着。” “对啊，也不知道是萧无锋还是萧清风，买到一本根本不可能练成的假秘籍，哈哈哈哈……” 萧绵绵的笑声异常夸张，吸引了演武场的大多数人。 萧清风挑眉，指着萧绵绵的面门，大声道：“胡说八道，我还用得着去买江湖秘籍？放你娘的狗臭屁！” “不是你，那就是他。”萧绵绵冷笑，食指悄然对准萧无锋。 ------------ 第6章 剑风起，剑气生 萧清风愣神一瞬，转头望向萧无锋，“九哥？” “别听她的，秘籍我确实买了，但我买的是真货，”萧无锋道：“等到巡猎之礼时，你就知道了。” “哈哈哈哈哈~~~真货？！”萧绵绵捧腹大笑，“那白云老道可是出了名的骗子，只怕他的清风明月观已经不知所踪喽，萧无锋你可真够天真的，居然以为十五两银子，就能买到一本货真价实的秘籍，还想用来当作巡猎之礼的底牌，真是让人笑掉大牙。” “十二妹，你不要这样奚落九弟，他这么多年来攒些银钱也不容易。” 萧怜雪手持折扇，昂首挺胸走到近前。 “九弟不能习练族内武学，好不容易攒钱买了一本秘籍，肯定不愿意相信秘籍是假的，你这会儿往他心口上撒盐，实在太不地道了。” 萧绵绵压低脑袋，憋着偷笑回答道：“七哥教训的是，绵绵知道错了，我不该戳破萧无锋的幻想。” 萧怜雪微不可查地点头，抬手轻按萧绵绵的肩膀。 “十二妹，你似乎还有话想说？” 萧绵绵轻嗯一声，抬头说道：“我就是在想老九无法习武倒也没有关系，毕竟通不过巡猎之礼，还能外派出去为家族做贡献，但是，他连十几两银钱都护不住，真的能够接管家族产业吗？” “淦！！！”萧清风衣袖狂舞，双眼爆出的怒火仿佛能够点燃萧绵绵，“你说什么呢？” 萧怜雪轻飘飘道：“十四弟，火气不要这么重，十二妹的担心也不无道理，家族的每一份产业都是先辈披荆斩棘得来，可不容我等后辈子弟败坏。” 径直走到萧无锋身前，他居高临下地俯视道：“九弟，你若愿意跟着我，我保你通过巡猎之礼，怎样？” 紧接着，他用只有萧无锋可以听见的声音，补充条件道：“你明白我想要的是谁。” “没门！”萧无锋啐了一口唾沫，“墨珏姐是自由身，她可不是萧家的奴仆。” 萧怜雪面白胜雪，折扇展开，挡住半脸，只给萧无锋展现出那半张脸的阴鸷表情。 “是与不是又如何？你护不住她，这才是关键。” 略作停顿，他继续道：“等着瞧吧，巡猎之礼上，我会让你变成残废的，从现在开始，你不存在任何退路了。” “好啊，巡猎时见真章。”萧无锋颔首。 摊开双手，萧怜雪摇头故作惋惜，“大家都听到了，机会已经给了九弟，是他自己不珍惜。” 萧半松附和道：“萧无锋脑袋有毛病吧，买到一本假剑谱就以为自己能够一鸣惊人，敢跟怜雪少爷争锋，简直是找死！” 萧绵绵道：“七哥仁义，可惜老九不晓事理，这种人压根不配接管家族产业。” 演武场上，大部分中立派的萧家子弟交头接耳，看向萧无锋的眼神愈发古怪。 两条浓眉挤压起来，萧清风满脸愤慨，想要大声争辩。 “走，没有必要多费口舌，行动才是王道。”萧无锋按住萧清风的肩膀。 很快，两兄弟离开演武场，来到四下无人处。 “九哥，你跟我说实话，是不是萧怜雪那混蛋故意设计你？” 萧无锋摇了摇头，“你也不信我？” “我……不是不信，只是我看不得他们那种得意的摸样，尤其是萧怜雪，明明自己坏得流油，还要装出一副道貌岸然的摸样。”萧清风低垂脑袋。 “我以刀代剑，给你看一招。”萧无锋抬手抽出萧清风腰间佩刀。 萧清风还没反应过来，只见一道剑华从眼前闪过，凌厉的劲风跨越十步之远，击落一截粗枝。 “这！！！”萧清风满脸惊骇，咕噜咽下口水，不敢置信地说道：“剑风？” “嘘。”萧无锋微笑颔首。 眼底炸起精光，萧清风双手牢牢捂住嘴巴，生怕自己太过激动，把这个好消息大声喊出来。 剩下的二十五天里，萧无锋加快了练剑的进度，每日多加一百次挥剑，从每日练剑三千次逐步提升到每日练剑五千次。 家里剩余的银钱耗费如流水，但效果是显著的。 即墨珏精心制作的膳食带给萧无锋特殊的加持效果。 有时候是加倍提升熟练度，从两倍到五倍不等，有时候则加速体力恢复，让他第二天起来又是元气满满，有时候是给他带来悟性方面的加持，能够更好的改进挥剑的用力方式，带起更加迅猛的劲风。 无名剑术的突破犹如水到渠成，自然而然地到来。 小院里，枣树下。 萧无锋步伐灵活多遍，肆意闪转腾挪，看似没有章法，却又别有一番独特韵律。 他执剑如笔，剑锋萦绕一丝一缕的剑气，好似笔锋晕染了水墨。 剑气凝聚，汇成明艳光华，剑风四散，化作护体风罩。 落叶潇潇而下，不可沾染他的一片衣角。 呼呼呼呼~~~ 木剑绕起剑花，翠绿与淡黄的落叶旋绕剑身，拉长成一道肉眼可见的剑气。 只见，萧无锋以腰胯催动臂膀，臂膀带动手腕，手中木剑竟然发出铮然剑鸣。 嗡~~~~~~~~~~~~~ 剑气激射，茫茫落叶顺流冲刷，击中院旁大石。 咔嚓！咔嚓！咔嚓！ 蔓延的裂痕爬满大石表面，微风卷过，带起如烟四散的粉尘。 木剑收在身后，萧无锋微微闭上双眼。 姓名：萧无锋。 年龄：十六岁。 境界：暂无。 道法：暂无。 奇术：暂无。 武学：无名剑术。 无名剑术—— 熟练度：12万/100万，等级：炉火纯青。 现有招式：挥剑式。 招式描述：你拥有了独属于自己的用剑方式，继续精进，不要停止，终有领悟剑意的那一天。 萧无锋揉了揉眉心，轻声笑道：“炉火纯青的剑术，果真得到了属于我的剑气。” “无名剑术后续还有三个等级，分别是登峰造极、出神入化、技近乎道……这岂不是刚好对应着剑术的后续三个层次——剑罡、剑意、剑心？” 轻微摇晃脑袋，他自嘲笑道：“就算真是如此，我也很难在一朝一夕之间练成。” 脑袋探出房门，即墨珏笑靥如花，“少爷，时间已经不早，你现在要做的就是沐浴，然后好好睡一觉。” “没错，”萧无锋颔首，“接下来就等明日的巡猎之礼了。” 剑术生出剑气，即便没有修行任何内功心法，体内并无内息，萧无锋遇到九品武者，也有很大概率可以战而胜之。 萧怜雪天资足够高，必然提前接触萧家与唐家的内功心法，不过武者修行乃是水磨功夫，为了夯实根基，他就算冲入九品，极大概率还在达成九品初期，并不会有太大的威胁。 萧无锋躺在床上，伸手握住黑暗的空气，说道：“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翌日清早，萧家演武场。 中心处搭建了一座阵法，勾连着地脉，形成椭圆形的大型传送门。 萧鸣长老双手托举过头顶，掌心升腾源源不断的气雾，他的头顶漂浮着一枚十多丈直径的巨大圆镜。 萧清风遥望圆镜，轻轻咽了一下口水。 “九哥，听说这次族里下了血本，专门找监察司借来了观天镜的十二子镜之一。” 轻微皱眉，萧无锋转头道：“观天镜能够洞悉我们的一切举动？” 耸动肩膀轻摊双手，萧清风说：“若是观天镜的母镜当然可以，不过这仅仅是一枚子镜，我们巡猎之礼的地点又在黑雾林，那里的黑雾具有很强的迷惑性，应该只有黑雾稀薄的区域可以被子镜的投射。” “那就好。”萧无锋眼底闪过一道精光。 “啊？这才不好吧，”萧清风眨巴眼睛，“我们的安全可就没有保障了。” 萧无锋轻按他的肩膀，“手中的刀剑就是最好的保障，除此之外，别无其他。” 似懂非懂地点了一下脑袋，萧清风目光向下，凝视萧无锋腰间的木剑，“九哥，要不我去找库房管事支取一柄青锋剑？” “你去取剑，傻子都知道是帮我取的，”萧无锋摇了摇头，示意萧清风看向远处的看台，“大夫人就在台上坐着，她一句话就能把你领来的剑拿回去。” 萧清风长叹一口气，转过话锋道：“九哥，你听说过天下六脉吧？” “知道。”萧无锋颔首，“天下间的修行法门归根到底皆由六脉传法演变而来。” “剑宗高人前来观礼，这是最好的机会！”萧清风道：“剑宗是六脉中最护短的，只要九哥你拜入剑宗，那就万事大吉了。” 这时，萧绵绵挤开人群，冷笑道： “十四弟，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台上那位剑宗高人可是李至，整座江湖上最有希望成就剑仙之位的强者之一，他剑成三十载，哪怕在剑宗那等天才辈出的圣地，也没有看得入眼的弟子。” 略作停顿，萧绵绵侧身抬手，指向身旁的萧怜雪。 “李至先生从不收徒，此来萧家观礼，若是真的会收下一个徒弟，那也只会是我们家族最富盛名的天才，其他人压根就不可能入得了先生的法眼。” “十二妹，不要与十四弟一般见识，他其实也是好意，为了照顾九弟脆弱的自尊心，真是想尽了办法。” 萧怜雪轻摆手臂，斜眼望向萧无锋。 萧绵绵附和着大笑出声，“没用的，有的人啊，根本无法理解自己与天才的差距，他参加巡猎就是丢我们萧家的脸面而已。” “你们欺人太甚！”萧清风咬牙切齿。 萧无锋按住萧清风的肩膀，摇了摇头，“巡猎即将开始，此刻动手，正好着了他们的道，他们就是想用我来刺激你，提前让你出局，不要冲动。” 萧清风捏紧双拳，“可是……” 萧无锋道：“言语无力，不如执剑证己。” 迎着萧无锋坚毅的眸光，萧清风用力点头。 ------------ 第7章 作弊？没门！ 枯黄的灌木丛中闪动微光，昏暗的黑雾被异力排斥，向着周遭挤压扩散。 淡蓝微光勾勒身影轮廓，抬脚前踏一步，萧无锋走出光影交织的传送裂隙。 他抬头看去，只见树顶枝叶繁茂，犹如恶魔编织的巨大华盖，遮蔽天上大日。 “这里黑雾不算浓郁，应该是在黑雾林外围。” 湿润的黑雾附着肌肤，萧无锋活动肩颈，适应片刻，蹲伏在地面上，展开了一张兽皮地图。 萧家的阵法大师以特殊涂料勾画法阵，以此勾连地脉，实时显示黑雾林绝大部分可活动的地图区域。 这份巡猎地图参礼者人手一份，配套的还有一枚玉佩，被萧无锋佩戴在脖颈处。 玉佩和地图的作用涉及本次巡猎之礼的主要规则。 其一，除却自身携带的武器外，不允许使用丹药、符箓、法宝等外物。 其二，所有参与巡猎的萧家子弟都配备一枚玉符，只要捏碎玉符就会视作主动弃权，从黑雾林传送回到演武场。 其三，在黑雾林中并不禁止相互攻伐，抢夺他人的猎物是可行的，相互组队也是可行的。 其四，黑雾林的妖兽种类繁多，狩猎普通妖物加十分，狩猎猫妖和树妖则双倍加成，成功狩猎首领级妖兽，积分再增加十倍。 击杀妖兽以最后一击计算，只要收割了妖兽的生命，玉符就会自动记录。 萧无锋在地图上看见淡蓝色的点点，那就表示他此刻的位置，看地貌周遭四面环绕岩壁，整个就是一座小型山谷，通体犹如壶形，仅有东南面的一个出口。 代表猫妖首领的血红点点盘踞在山谷出口不远的矮山上，除此之外还有大批的小红点存在。 “这里才是黑雾林的外围，不应该有这么大批量的妖兽聚集，肯定是人为造成的。” 单手托腮，萧无锋凝眉沉思。 “剑宗高人李至到场观礼，原定三天三夜的巡猎之礼被压缩到两天两夜。” “可是就算这样，长老和夫人们还是担心李至先生失去耐心，所以他们故意加快了本次考核的速度。” “再者，猫妖首领与猫妖群大量汇聚，正是一个好舞台，为的就是给萧怜雪造势。” “看来大夫人不是一般的看重李至先生，剑宗……天下六脉……这分量着实不一般。” 轻微摇头，萧无锋看向地图中心—— 黑雾林外围与内部区域有一条泾渭分明的分界线。 分界线上遍布着无数个头较大的红点，旁边还专门标着说明，此处为首领级别的树妖所在，它们个头较大又数量繁多，但因为需要足够的土地汲取营养，相互之间靠得不算太近，建议多人联手猎杀一只。 叮！叮！咚！咚！ 若有若无的兵器碰撞声传来，萧无锋快速扫了一眼地图，发现谷口多出七八个小型红点。 卷好地图收入怀中，他蹲伏身躯，疾步快行，没走太远就看见了两个颇为熟悉的面孔。 萧绵绵、萧半松。 七八只猫妖围攻他俩，将之团团围住。 两人背对背，以手中所持兵器左支右挡，几乎只有招架之力。 “该死，该死，要是怜雪哥哥在这，我和他联手早就干死这群该死的猫妖了！” 脸上被劲风划伤，留下一道浅浅的血痕，萧绵绵惊怒交加，歇斯底里地大吼。 左右连续架招，挡开三名普通杂色猫妖的利爪，萧半松喘着粗气说道：“姑奶奶，你省点力气，好好想一下怎么干掉那只白色猫妖。” 躲藏在灌木丛中，萧无锋透过枝叶缝隙，看向那只始终游离在外圈的白色猫妖。 它眼睛呈现宝蓝色，有别于普通猫妖的碧绿猫眼，通体有半人高，四肢肌肉虬结，锋锐的利爪萦绕着稀薄的乌黑气雾。 爪子踩着地面时，青草接触了爪刃附着的乌黑气雾，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黄衰败下去。 萧无锋眼底闪过一抹精光。 “这是猫妖变异的特征，而且是罕见的剧毒变异，它多半吃过某种毒属性的天材地宝。” “白色猫妖的爪毒很不寻常，一旦被划破皮肤，轻则全身无力，神智涣散，重则当场七窍流血而死，难怪他们俩人的动作都有所变形。” “其实，普通猫妖灵智不算太高，想要突围并不算难。” 蹲在草丛里，萧无锋好整以暇欣赏着面前的战斗。 这时，白色猫妖四肢蹬地，突然启动。 由于速度过快，它化作一道白影，在杂色猫妖的身影间连续跳跃穿梭。 铿锵！！！ 萧绵绵双刀交叉，勉强招架了白色猫妖的爪击。 利爪的乌黑之气就在眼前，她额头滑落一滴冷汗，嘴角疯狂抽搐，说道： “萧半松，快想想办法，再继续下去我们都得被淘汰！” “我能有什么办法。”萧半松摇了摇头，绷紧神经，面对几只普通猫妖瞅准时机的猛攻。 萧绵绵气急败坏，跺脚道：“别装了，我知道你偷偷找人买了符箓，这时候还不用，我要是被淘汰了，肯定出去举报你。” 两人陷入短暂的沉默。 萧半松叹气道：“族内可是借来了观天境。” “放心，这会儿镜面呈象一定给到怜雪哥哥，”萧绵绵嗓音放柔，“他是这次巡猎的主角，肯定要展露英姿的，那只猫妖王就是为他准备的，只要我们赶去与他汇合，不仅安全有保障，而且还能在剑宗高人面前露脸。” “那就搏一搏！”萧半松拿出两张御风急行符，正要发动。 “使用额外的道具，这是赤裸裸的作弊。”萧无锋挑眉，右手握紧木剑，轻轻一挥。 呼~~~~~~~~~~~~ 剑风瞬息跨越十多米，搅碎了萧半松手中的符箓。 “还没好吗？”萧绵绵的声音里充满疑惑。 右手抖个不停，萧半松吞咽口水，说道：“好像周围还有更强的猫妖，我的符箓刚刚拿出来就被它的爪风击碎了。” “狗屁！！！”萧绵绵龇牙，“能释放爪风的就是疾风猫妖，它们只在黑雾林内层活动，不可能在此出现。” 萧半松嘴角抽搐，“可是，我跑路用的符真被打碎了。” “那你倒是给老娘指出攻击的方向来啊！”萧绵绵柳眉倒竖。 萧半松苦笑，“没……没看清楚。” ------------ 第8章 识时务者为俊杰 心底压着火气，萧绵绵唇角轻微抽动，再多的呵斥也是于事无补。 当务之急是脱困，她绝不能在巡猎之礼上被淘汰。 萧家祖训极为严苛，只要巡猎不过，那就是无能，不适合继续待在家族的中心，必须接受外放，直到外放多年累积的功劳足够多才能重新回到家族的权力中心。 “不对，猫妖怎么不继续攻击了？”萧半松突然说道。 萧绵绵双刀架在胸前，左右顾盼，“它们在防备着什么。” 普通猫妖环绕的包围圈不曾散去，但是，纯白猫妖跳到边缘，望向不远处的灌木丛。 爪子抓牢地面，脊背高拱，毛发耸立，它湛蓝的竖瞳中写满了戒备。 本能告诉它，那里正是凌厉的风的来处，其中蕴含着巨大的危险。 “难道是更强的妖兽？”萧半松面皮堆成一个囧字，“可这里仅仅是黑雾林外围，不应该啊！” 萧绵绵瞪眼，“更强也不打紧，第三方加入正是我们逃离的机会所在。” “就怕来的妖兽太猛，能把咱俩和猫妖一网打尽。”萧半松道。 “喵呜！！！”纯白猫妖嚎了一嗓子。 下一刹那，灌木丛中忽然起了风，穿林打叶声急促响起，凌冽的风蕴藏剑刃的锋锐。 纯白猫妖骇然，两只前爪慌忙挥击。 吭~~~~~~ 纯白猫妖连续倒退数步，两只后脚犁地滑行，留下入地半寸的痕迹。 犹如染毒匕首的锋锐指甲接连断裂，洒落地面。 两只前爪光秃秃一片，断裂处切口平整异常，纯白猫妖最得意的武器就此毁去。 “剑风！！！” 萧半松眼底闪过精光，抬手抱拳，朗声笑道： “多谢族兄出手相助。” 双刀收到背后，萧绵绵笑容乖巧甜美，提起裙摆盈盈一礼。 “绵绵在此先行谢过，不知到底是哪位族兄在此，还请现身一叙。” 踏~踏~踏~ 朴实的粗布鞋踩出灌木丛，洗到发白的素蓝衣衫，搭配浅灰色的练功裤。 简单、朴素、干净。 来人的服饰不同于绝大多数的萧家子弟。 萧家贵为白玉金的豪门氏族，哪怕是最普通的旁支子弟，身上穿的也应该是绫罗绸缎。 “怎么可能是你？！”萧绵绵好似下巴脱臼，殷红的嘴唇完全无法合拢。 额角渗出大片冷汗，萧半松双手持握阔刀，眼睛连续不断眨动，就像坏掉的灯泡。 “萧无锋？你，你根本不曾习武……” 后半句话还没说出口，他就完全说不下去了。 因为，萧无锋手里拿的剑居然还是一柄木剑，看那粗糙的摸样，绝非特殊宝材打造，而是随手削切出来的玩具。 拿着这样一柄剑，都能斩出剑风，断去变异猫妖的利爪。 这绝对不符合常理！！！ 萧半松想到自己之前说过什么做过什么，那样大肆的嘲讽简直就是在给自己找死。 巡猎之礼，所有人都置身于黑雾林，岂不正是萧无锋最好的报复机会？ 咽喉干吞，喉结上下滚动，他稍稍向后探出右脚，随时准备跑路。 萧无锋没去理会萧半松，转头看向纯白猫妖，“小猫咪反应倒是不慢。” 弱弱喵叫一声，纯白猫妖吓得连续纵跳后退。 其余的普通猫妖感受到了高位猫妖的胆怯，纷纷效仿，或跳或跑来到纯白猫妖身旁。 包围圈瞬间解除，但是，萧半松没有半分欣喜。 “你施展了什么妖法？居然能让这群猫妖陪着你演戏。” 萧绵绵双眼眯成一条缝，重新抽出了背后的双刀，摆出迎战姿态。 萧家之中，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萧无锋根本不被允许习练萧家武学。 她不敢相信萧无锋的实力，更不愿意相信萧无锋的实力。 猫妖的态度已经说明了萧无锋的强大，萧半松右眼皮疯狂跳动，说道： “我的姑奶奶，您可别作死了！” “咱们给九哥服个软，九哥宽宏大量，肯定不会与咱俩一般见识的。” “没种的玩意！！！” 萧绵绵斜挑柳眉，狠狠瞪了萧半松一眼。 “他多少年来都不能习武，根本不可能拥有剑风层次的剑术。” “刚才那些只不过是他的障眼法，你说他为什么胆敢参加巡猎之礼，很有可能这些猫妖都是他豢养的。” “这家伙处心积虑弄些歪门邪道的手段，就是为了通过巡猎之礼。” 啪啪啪啪~~~~ 连续鼓掌后，萧无锋道：“我都快被你逗笑了，巡猎之礼中公然使用符箓，你们两人才是作弊者吧？“果然是心中有大粪，看什么都是大粪。” 话语落地，萧无锋抬手挑剑。 一次，两次，三次。 快如迅雷的三次挥剑，出手速度快到超过萧绵绵与萧半松的肉眼极限，他们看来萧无锋只是出了一剑。 剑风瞬息而起，笼罩几只猫妖。 猫妖的凄厉惨叫此起彼伏，很快便只剩下一地大猫的尸体。 白色猫妖全身染满鲜血，奄奄一息，勉强活过了第一波剑风。 它四肢遍布剑痕，失去了行动能力，侧躺瘫倒。 湛蓝色的竖瞳倒映着身穿素蓝布衣的少年，它的面庞浮现人性化的情绪。 萧半松读懂了白猫的情绪——那是猎物对于上位猎食者刻骨铭心的恐惧。 这等剑术，绝不仅仅是勉强达到剑风层次，应该是在剑风层次上走了很远的一段距离。 居然隐忍这么多年，偌大的萧府竟然没有一人察觉萧无锋的异常。 他……好深沉的心机啊！ 突然，萧绵绵冷哼道：“一起出手，摆平萧无锋。” “九哥掌握剑风层次的剑术，远超白玉京中绝大多数的少年天才，”萧半松摇头如摆钟，“我这种凡夫俗子哪里是他的对手，还是算了吧。” “那你就只有一个作用了。”萧绵绵眼底闪过一道冷光，突然旋身闪步，来到萧半松身后，抬脚踹在他的屁股上。 萧半松压根没有意料到她的偷袭，被直接蹬飞到了半空，撞向萧无锋。 同时，萧绵绵借力反踏，向着相反的方向飞驰。 “留下吧。”萧无锋挥动木剑。 萧绵绵后脖颈汗毛倒竖，凌厉的剑风带着丝丝缕缕的杀机，她不敢赌萧无锋会不会手下留情，只好回身招架。 铿锵！ 双刀交叉，架住剑风，她感觉到双臂传来的巨大力量。 嘭的一声闷响，后背撞击树干，萧绵绵浑身气血紊乱，一口逆气带着鲜血喷吐出来。 虎口破裂，双手染满鲜血，她已然没有握刀的力气。 当啷脆响中，价值三千两白银的宝刀摔落地面。 双手颤抖不已，连续呕吐鲜血，她眼角余光看着卷刃的刀锋，久久说不出一句话来。 此刀出自金玉阁，乃是锻造师使用陨铁所制，特点就在于坚固与锋利。 面对萧无锋挥起的剑风，竟然连一次碰撞都承受不住。 萧半松腿肚子发颤，脑海里不由自主浮现出萧家武阁教习所言： “不管何时何处，刀够不够硬，够不够好，从来都只看它落在谁的手上。” “落在你们这帮菜鸡的手上，即便是蕴藏古神残魄的神兵也不过是废铁而已。” “剑仙则不然，哪怕手执一束桃枝，也可等同于天下间一等一的神兵利器。” 这时，萧无锋再出一剑，彻底了断白色猫妖的性命。 七只普通猫妖，每只积分二十，总共一百四十分。 一只精锐的变异白猫，积分是普通猫妖的三倍，又得六十分。 萧无锋身怀两百积分，若只想平安通过巡猎之礼，已经完全足够了。 朝着萧半松招手，萧无锋笑道：“你过来。” 萧绵绵的前车之鉴摆在那里，看她还在呕血的模样，怕是必须放弃巡猎之礼，捏碎玉牌回去疗伤了。 萧半松压根不敢有异动，只好硬着头皮走过去。 “九哥，以前是小弟有眼不识真人，对您多有怠慢，还请不要跟小弟一般见识，您就把我当个屁放了吧。” 萧无锋似笑非笑，“那就看你表现了。” 萧绵绵啐出一口血沫，“别向萧无锋服软，他现在得势了，肯定会狠狠报复我们，但他没什么好怕的，观天镜笼罩下，他不可能敢杀人。” 萧无锋耸动肩膀，摊开双手，“我对你们两位倒是没有觉得很需要报复。” 这是压根就没有把她看在眼里……萧绵绵凝视自己苦苦练刀的双手，一时间心中满是酸楚。 低垂脑袋，眉眼平顺，萧半松赶忙说道：“九哥但有吩咐，小弟无有不从。” “识时务者为俊杰。”萧无锋颔首。 “该死的叛徒，你怕他作甚？！”萧绵绵猛拍大腿，牵动内脏伤势，连续咳出血水。 萧半松回头骂道：“老子忍你很久了，你他妈出生嫡系，他肯定不会杀，但我出自旁支，性命无足轻重，我又怎么敢赌？” 萧绵绵愕然，“你居然敢骂我？！” “形势比人强，懂吗？”萧半松龇牙，看似平平无奇的面庞平添三分凶狠，“九哥连家族的资源都不曾享受半点，却能以剑术凝聚剑风，这种人是真正的天才！” “别拍我的马屁，没用。”萧无锋摇头，“我只需要你做些小事。” “好，您说。”萧半松连忙点头，“只要九哥愿意放过我，我什么都愿意做。” 手指对准萧绵绵，萧无锋浅笑道：“杀了她。” 萧半松愕然半秒，额头的冷汗犹如瀑布般滑落。 眼底闪过一缕惊惧，萧绵绵紧紧抿住嘴唇，死死压住喉腔里的咳嗽声。 空气好像变成了冰块，压在两人的肩膀上。 啪！ 轻拍萧半松的肩膀，萧无锋摇头，“我跟你开玩笑的。” 萧半松苦笑，“小弟差点被您吓得心都不敢跳了，您大人有大量，就别逗弄小弟了。” 伸出两根手指，萧无锋面色淡然，说道：“我只需要你帮我做两件事。” “没问题，只要不用杀人，什么都好说。”萧半松点头如捣蒜。 萧无锋道：“第一件事情，你去捏碎萧绵绵的玉牌。” “你敢？！”萧绵绵瞪圆眼睛。 萧半松心底明白，把萧绵绵送回老家就是一张投名状，这件事情不做，就没有任何后续，萧无锋绝不可能平白无故放过他。 走向靠坐在树旁的萧绵绵，萧半松说道：“两相比较下，巡猎之礼失败总好过丢掉性命，我这也算是间接地救了你。” 眼角挂着若有若无的晶莹，萧绵绵唇齿翕张，“你……” “多说无益，事已至此，只能怪你我有眼无珠。”萧半松摇了摇头，扯下萧绵绵脖颈处的玉牌，然后用力踩碎。 点点滴滴的淡蓝色微光汇聚，地脉之力笼罩萧绵绵。 眼底蕴藏三分不甘，三分恐惧，三分惊愕，以及一分浓郁到化不开的怨恨，她唇齿染满血液，大声喊道： “不！不！不！我必须通过巡猎之礼！萧无锋，你不能……” 话还没有说完，身形已经模糊，她化作一道蓝光没入地面，成为了本次巡猎第一位淘汰的参礼者。 萧半松回头望向萧无锋，“九哥，您还有什么吩咐？” 萧无锋略作思索，说道：“去帮我收拾一下旁边的猫妖尸体，把其中有价值的部分捡选出来。” “啊？！”萧半松眨巴眼睛，短时间内无法跟上萧无锋的脑回路。 就在刚才，他一直都在做着自己即将背叛萧怜雪的心理建设。 奈何萧怜雪背后是萧家的主母——大夫人唐云曦，背叛对方的代价几乎不可承受。 但是，现在形势所迫，他半只脚已经踏上了贼船，毫无退路可言。 两难之下，他甚至再想些极端摆烂的方法。 翻起白眼，萧无锋道：“我缺钱，懂不？光是这些猫妖身上的皮毛都能卖个十几两银钱了，可不得找个人帮忙驮着。” 缺钱……这两个字从来都挂不到萧家子弟的身上，即便出生旁支，萧半松也比绝大部分百姓有钱，完全无法理解萧无锋的节俭。 摇晃脑袋三四圈，萧半松这才反应过来，忙不迭跑到猫妖尸体旁。 片刻后，猫妖的皮毛、异骨、锐爪、毒指甲都被拣选出来，摆放在萧无锋面前。 熟练度面板没有发生变化，萧无锋心底暗道：“果然单纯的观察无法学到额外的技艺，有时间还得找书看或者找人专门学。” 双手来回搓动，萧半松堆满笑容，“九哥，您看我这事是不是办完了？可以走了吗？” “行啊，那我送你回演武场吧。”萧无锋点头。 萧半松：(o)？！ 萧无锋道：“我把你送回演武场，也算是放过了你的性命，对吧？” 半个不字都不敢吐出来，萧半松的笑比哭还难看。 “既然你没了价值，那就只能如此了，抱歉。”萧无锋招手，示意萧半松可以再见了。 眼球咕噜转动，萧半松急中生智，指着地面上的猫妖皮毛。 “九哥且慢！！！您是高手，黑雾林里的猫妖、树妖根本不是您一合之敌。” “两天两夜下来，至少也要杀个成百上千的妖兽，总得有人帮您保管着您的钱财。” “小弟正是这个合格的人选。” 扫眼看向满地的妖兽材料，萧无锋点头道：“我暂时还没有储物袋或者纳戒之类的玩意，光是八只猫妖的皮毛就有很足的分量，确实不太拿得下。” “我现在就是您的一头驴，专注于帮您驮着您狩猎所得的种种财物。” 萧半松再次加重语气，专门落在“财”字上。 几张破损的猫妖皮毛都不愿意放弃，可想而知，萧无锋不是一般的缺钱。 两天两夜的巡猎可以收获的妖兽材料绝对不少，萧无锋一个人根本不可能拿得下。 这就是机会，这就是价值，这就是萧半松苟过巡猎之礼的最佳方式。 剑眉微凝，思索半秒，萧无锋从材料堆里拣出变异猫妖的毒指甲，点头道： “行，你带上这些材料跟我走。” ------------ 第9章 少年心性，太过气盛 黑雾茫茫，日光渐黯。 聒噪刺耳的虫鸣响彻十方，黑雾林的树木无风摇摆。 林间压根没有小道，遍地荆棘挡住去路。 吭！吭！吭！ 阔刀连续斩击荆棘，萧半松臂膀酸麻，勉强弄出一个可供人行走的通道。 可是只能前进半丈，马上又有更多的荆棘拦路。 萧半松满脸绝望，回头看向萧无锋，唇齿翕张，想要说话却又不太敢说。 萧无锋背靠树干，单手展开兽皮地图，眸光锁定代表猫妖首领的猩红点点。 微不可查地颔首，他自语道：“过了这片延绵上百丈的荆棘林，就是一片乱石堆，正好可以居高临下俯瞰猫妖首领和猫妖群汇聚的低矮山丘。” 面庞堆砌讪笑，萧半松走近几步，说道：“九哥，这种荆棘不是普通玩意，长年累月受到黑雾林的地脉阴气滋养，早就变得坚若磐石……” 萧无锋剑眉微凝，眼角余光扫向萧半松右手持握的利剑。 阔刀宽厚，长近六尺，刀身好似镜面，却又飘着淡淡的羽毛纹。 抬眸望向荆棘林的豁口，萧无锋道：“你的阔刀品质应该不低，怎么才这点进度？” “这刀主要是好看，其实也就是几十两白银的便宜货，”萧半松苦笑挠头，“半炷香的时间，我能开出半丈的距离已经很不错了。” 兽皮地图收入怀中，萧无锋摆手道：“你背着那包妖兽素材，我来开道。” 言语落地，他径直走向荆棘丛的缺口。 萧半松拽起靠在树边的大包裹，小跑着跟上去，脸上挂满讪笑。 “九哥，真不是小弟不出力，实在是这些荆棘太有韧性，轻易可能损毁。” “想要笔直穿过这片区域实在不太可行，要不然我们还是换条路线吧？” 呼~~~ 剑风还要快过萧半松的言语，萧无锋已然挥出木剑。 一剑，两剑，三剑…… 剑风所过，荆棘四散横飞，原本坚韧的荆棘就如橡皮擦下的铅笔画，被迅速擦去。 接近十丈的荆棘丛彻底碎裂，前方一片坦途。 萧无锋头都没有回，简单说道：“走。” 望着那一袭素蓝布衣，萧半松愕然张大嘴巴，脑海里回响着一句话： “这个就是差距！” 随后，荆棘丛再也不是障碍，萧无锋沿着地图并未标示的路线笔直前进。 萧家演武场，看台。 大夫人唐云曦盛装出席，纯白霓裳尽显端庄，纯金打造的首饰恰到好处地作为点缀。 她嘴角噙笑，耐心等待李至先生开金口。 李至神情淡然，端坐太师椅上，左手扶着杵地的门板重剑。 他眸光锁定观天镜，观看其中呈现的画面，一幕幕萧家子弟巡猎的画面，好似根本无法引动他的心绪。 唐云曦不敢贸然试探，只好把谈话对象转向李至身后的丸子头少女陈小乐。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陈小乐看似嘴碎，实则口风颇严，丝毫不曾透露剑宗这次在白玉京招收传人的细节。 眼角余光扫向李至俊逸文雅的书生面容，唐云曦心底明白多半是李至提前交代过。 突然，陈小乐探近脑袋，几乎在唐云曦耳畔说道： “黑雾林外围汇聚大批量猫妖，还有猫妖首领坐镇，这是不是夫人专门安排的？” 唐云曦眉梢微抖，脸上笑容略显尴尬，“小乐姑娘说笑了，黑雾林中的猫妖野性难驯，极为危险，很难被人操控。” 陈小乐轻微歪斜脑袋，“是吗？可我听坊间传闻萧家去年收了一位驯兽大师作为客卿。” 打破沙锅问到底，问的还是这种让人尴尬的问题。 唐云曦很不喜欢陈小乐没有边界感的行为，微笑的弧度清减少许。 “驯兽大师石源确实是我萧家客卿，不过他被外派出去，执行机密任务了。” “哦……这样啊？！”陈小乐唇齿翕张，还有后话。 食指轻敲太师椅的扶手，李至道：“注意言辞。” 陈小乐吓了一跳，吐了吐香舌，赶忙转过话锋：“夫人，既然黑雾林的猫妖这么危险，您就不担心萧家子弟有所伤亡吗？就算有地脉阵法和玉牌护身，也不是每个人都来得及捏碎玉牌，传送回来的。” 唐云曦掩住嘴唇，轻声微笑，“巡猎之礼乃是萧家古训，换做一甲子前，压根都没有玉牌护身，就是圈定一块危险的狩猎区域，子弟们进入其中，生死皆不问缘由，死了那就是技不如人，就是应该被淘汰的废物。” “这么厉害啊？那应该短时间内不会看到被传回演武场呗？”陈小乐瘪嘴。 脖颈微仰，眼神傲然，唐云曦道：“小乐姑娘但可放心，白玉京萧氏……” 话才说到一半，唐云曦脑海里闪过萧无锋的名字。 略作停顿，她继续道：“萧氏绝大部分子弟都是良才美玉，但也难免有不成器的，也许他会很快出来。” “咦？！”陈小乐诧异不已，跟着师叔李至下山数月，她也见过了不少地方的世家豪族，这倒还是第一次听见当家之人当面说出自家子弟不成器的。 秋水剪影的双眸眨巴不停，她好奇道：“那人叫什么名字？” “小乐，不得无礼。”李至皱眉。 “无妨，此事白玉京中人尽皆知，倒也没什么好遮掩。”唐云曦摇头，“那孩子名叫萧无锋，乃是家夫与苏氏之子。” “嗷，懂了！”陈小乐打了一个响指，“就是那个不准习武的可怜家伙，他都不曾习武，怎么还去参加巡猎？” “少年心性，太过气盛，”唐云曦重重叹了一口气，“都怪我这个当家主母，碍于萧家祖训，我却是不能拦着那孩子涉险。” 旁边不远，二夫人柳清寒默不作声，微不可查地摇头。 萧无锋在萧家受到的种种打压，全都源自唐云曦的默许。 这会儿，唐云曦却还用萧无锋来演戏，展现自己的慈悲与怜悯，其实只是为了塑造一个优秀的萧家主母形象。 所求的不过是取得李至先生的好感，为她儿子萧怜雪铺路，提高拿到参与剑宗选拔资格的可能性。 咻~~咻~~咻~~咻~~ 演武场中心闪烁蓝色光晕，地脉法阵迅速凝聚一道传送门，甩出一道模糊身影。 见状，唐云曦朗声道：“快，医师就位，随时准备帮他治疗伤势。” 萧鸣长老在旁边帮腔道：“真是说谁来谁，哎，其实老夫此前早就劝过萧无锋，让他不要参与这次巡猎，毕竟他不曾习武，黑雾林中的猫妖给他带来的伤势很有可能危及性命。” 陈小乐轻啜手指，“可那好像是个女子。” 覆盖身体的蓝色保护光散去，萧绵绵鸭子坐在地上，脸上情绪极为复杂。 茫然无措，骇然震惊，绝望恐慌，异常担忧自己的未来…… 巡猎之礼的失败者，必须接受家族外派，不得滞留白玉京。 若有违背，就得驱逐出家族，此生不再是萧氏族人。 “为何是你？”唐云曦眼神锐利，轻飘飘的话语隔着老远，依旧清晰传入萧绵绵的耳朵里。 眼角滑落晶莹泪珠，萧绵绵压着哭声，说道：“都怪那萧无锋！他胁迫萧半松捏碎我的玉牌。我，我根本不是在狩猎中被淘汰的，都是他们算计我，这不做数对不对？我还可以重新领取玉牌，再……” 话到一半，她说不下去，急促的语气导致口腔涌出大口鲜血。 “够了。”唐云曦眼神示意。 一名黑衣执事闪身出现在萧绵绵身后，正要手刀敲晕了她。 萧鸣长老眼底闪过一丝心痛，萧绵绵是他的孙女，居然就这么被送了出来。 “此事或有蹊跷，还是留她在场吧。” 萧鸣的速度足够快，挡住黑衣执事的手刀，抬眸望向大夫人唐云曦。 凝思一息，唐云曦挑眉道：“那就劳烦萧鸣长老先行稳住萧绵绵的伤势，带她上看台说话。” 萧鸣颔首示意自己知道，然后手掌抵住萧绵绵的后心。 “控制好自己的情绪，千万不要乱说话，事情或许还有回转的余地。” 他唇齿不动，腹部发力，声音压低到极致，只让萧绵绵听见。 “嗯嗯。”萧绵绵紧抿唇齿，用力点头。 片刻后，她的伤势略有好转，站到看台上。 抬手搀扶着萧绵绵，萧鸣道：“这伤势不简单，你到底是被怎么伤的，快当着大夫人与李至先生的面如实道来。” 萧绵绵张开嘴巴，眼珠子咕噜转动，正在思索怎样污蔑萧无锋。 “慢着，我们别光听她说啊，观天镜不是在那嘛，顺便看看萧无锋现在正在干什么。”陈小乐突然出声。 萧绵绵抬眸望向陈小乐，被丸子头少女的美貌镇住，但下一瞬间，她的心头就泛起了一股被人打断的怒意，以及害怕小心思被泄露的恐惧。 她急忙说道：“不用看了吧，他们暗算同族，理当取消资格，由被暗算的我取而代之。” 陈小乐瞥了她一眼，“你的伤势可不轻，要是没人帮你稳固伤势，这会儿怕是连话都说不出来吧。” 略作停顿，陈小乐继续道：“而且偏听偏信不可为，谁要听你一面之词？” 萧绵绵胸口剧烈起伏，差点逆气上涌，口吐鲜血。 “慎言！”萧鸣呵斥一声，手掌渡送的气机瞬间掐住萧绵绵的经络，既稳住她的伤势，又扼制了她说话的能力。 萧绵绵满脸不甘心，侧头望向萧鸣，又转头看向唐云曦。 “师叔肯定也很好奇吧，一个不曾习武的少年究竟做了什么，才能胁迫他人把一个武体根基还算不错的同龄人给弄成重伤。” 陈小乐面颊梨涡突显，双手扶着太师椅靠背轻微摇晃。 “就你话多。”李至没好气吐槽她一声，然后转头望向唐云曦，那意思就是让她满足陈小乐的好奇心。 这少女究竟是谁，李至对她竟然这般宠溺……唐云曦眼底闪过一道精光，朗声吩咐道：“让观天镜分出一半的呈象画面，锁定萧无锋的位置。” 水镜呈现的画面异常清晰——萧无锋挥动木剑，在荆棘丛中开道，萧半松紧随其后，身上背着一个巨大布包。 ------------ 第10章 说多错多 茶色的眼瞳倒映日光，陈小乐轻咦一声，“师叔，你快看，那个少年是……” “不用大惊小怪，我认出来了。”李至端起青瓷茶杯，小口饮用。 “先生见过萧无锋？”唐云曦眼皮微跳。 李至颔首，“刚到白玉京那天，我在人群中看到过他，当时他与侍女谈话，念了一句诗词，其意深得我心。” 唐云曦皱眉，“敢问先生究竟是何诗词，竟能让您侧目？” “我就说嘛，师叔你不可能平白无故欣赏一个少年。”陈小乐咧嘴轻笑，“您快说说呗，他到底念了什么诗词。” 李至摇了摇头，“不可说，那句诗词我还没有查到究竟是哪位大儒的杰作，或许是他创作的也未可知。” 闻言，唐云曦心头剧烈震动。 大乾定鼎天下多年，朝堂之上，文官势头愈盛。 书院贵为天下六脉之一，所传的儒道修行之法，几乎是绝大多数文官的必修课。 其中最为紧要的便是诗词之道。 对于一名儒者，流芳千古的诗词不仅是足以人前得意的佳作，更是安身立命的神通。 大乾军阵所向披靡，不仅是因为武将悍勇，更在于大儒言出法随，吟诗念词可以引动天象，能够给予军阵极大加持。 一首完整且有意蕴的诗词，足以引起大儒哄抢。 “别介，趁着大木二木去办事了，不在这，你就跟我说说嘛。”陈小乐追问。 李至轻微翻起白眼，“又想用小道消息忽悠他们俩傻子？没门。” 陈小乐撇嘴，转头望向唐云曦，“夫人肯定也很好奇吧。” 从最初的惊讶中缓过来，唐云曦摇头道：“倒也没有那么好奇。” “萧无锋从小长在萧府，接触过哪些人事物，我这个当家主母一清二楚。” “碍于他的身世，萧府不准他习武学文，启蒙之学倒是没有耽搁。” “萧无锋能够识字知礼，但也仅限于此而已，要说踏足儒道，断然无此可能。” 言下之意，“习武无门，入学无路”就是最贴合萧无锋的八个字，他哪有什么能力创作诗词？ 双手抬过头顶，揪住头发盘成的两个“丸子”，陈小乐嘟嘴道：“萧家对他也太过分了吧。” 眉梢挑起一抹不悦，唐云曦沉声道：“此乃萧府家事，而且涉及家夫与陛下的君子之约，还请小乐姑娘不要妄加评判。” 听闻此言，李至眼底闪过一抹精光。 生如野草，不屈不挠。 观天境中手执木剑的少年看似出生华贵，实则一无所有。 他拿把木剑参与巡猎，只怕也是萧府不予。 这种人一旦有了机会，就会像是饿狼咬住骨头，绝不撒嘴。 李至年轻的时候也是这种人。 嘴角微掀，李至深深看了一眼观天镜中的萧无锋，转头说道： “夫人所言不差，那句诗词并不完整，确实算不得什么，只不过是我从中听出了少年人的意气，想到一些尘封心底的往事。” 唐云曦轻微颔首，心底暗道自己真的是被李至先生吓到了。 眼帘微垂，敛去眼底深处的阴鸷，她柔声说道：“先生听到少年人的妄语，一时间回想起自己的少年意气，实乃人之常情。” 似是而非地点头后，李至抬眸看向观天镜，“相比起诗词，我更在意他的剑术。” 心头刚刚落下的大石头瞬间被提到嗓子眼，唐云曦诧异皱眉，“他萧无锋何来剑术可言？” “夫人的注意力不必总挂在李某身上，还是好好看一看观天镜吧。”李至回应道。 唐云曦调转视线，只见观天镜呈现的画面中，萧无锋挥动木剑，斩出凌厉剑风，瞬息之间破去最后的五丈荆棘丛。 黑雾林阴气滋生，其核心所在便是一株万年古树所化的老妖，其中植被得到它的气息加持。 荆棘丛最普遍的特点就是坚硬且韧度十足，寻常方式的刀剑劈砍很难奏效。 丹凤眼凝重异常，面色沉如冰水，唐云曦一言不发。 李至小口啜饮清茶，笑着说道：“若萧无锋真如夫人说的从来不曾习武学文，那他就是自行练就剑风层次的剑术。” 略作停顿，他转头望向陈小乐，“怎么样？是不是长见识了？他没有旁人指导都能练出剑风，你师父给你定下明年开春之前必须凝练剑气的任务，也不算太过离谱了吧？” 下意识轻啊一声，陈小乐回过神来，双手摇晃李至坐着的太师椅，脸颊两侧的梨涡愈发甜美。 “师叔，剑宗传承多年，从五百年前数到现在，也没有几个人能在十六岁凝练剑气吧？反正这次出山至少半年多，您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别把时间卡的那么死呗。” “别给我打哈哈，夹子音对你师父有效，对我没效，”李至翻起白眼，“你被丢到我手上，就是她怕自己心软。” 唐云曦心情不太美丽，压根无心附和陪语。 旁边不远，二夫人柳清寒双手交叠，直视观天镜，心底思绪纷飞。 难怪风儿前些天当着为娘的面发了小脾气，还斩钉截铁地说他九哥绝对不是废物。 或许，风儿和萧无锋可以走得近些？ 但他仅仅是有天赋还不够，剑风层次的剑术是常人努力可以达到的范畴，却与剑气层次的剑术有着天壤之别。 萧无锋勉强摸到了剑风层次，但没有家族支持，注定还是走不远。 视线微微偏转，柳清寒眼瞳里倒映着李至的身影。 除非萧无锋能够真正走入这位剑宗高人的法眼。 现在，李至先生还仅仅是欣赏萧无锋，并无收入剑宗门下的心思。 瞪眼望向萧鸣，唐云曦声音微冷：“萧绵绵的伤势差不多稳定了，你让她说话。” 轻微推了一下萧绵绵的脊背，萧鸣收回手掌，“主母问话，你有一说一，不要胡言乱语，更不要添油加醋，就把你遭遇的你经历的一五一十说出来。” 萧绵绵抬头望向唐云曦，从中对方眼中看到一片阴霾。 “谁伤的你？”唐云曦询问道。 低垂脑袋，遮掩眼底闪动的仇恨火焰，萧绵绵唇齿翕张，答道： “初入黑雾林，我与萧半松落点相近，正欲一起找寻怜雪哥哥汇合，却意外遭遇了多名猫妖以及利爪滋生剧毒的变异猫妖袭击。” “当时我们两人正可以突围，萧无锋却在暗中偷袭我等，然后始终困袭我们两人，逼迫我们与猫妖死战，最终坐收渔翁之利。” “后来，萧半松贪生怕死，主动背叛怜雪哥哥，投靠萧无锋，并且听从萧无锋的指使，击碎了我的玉牌。” 这番话半真半价，不仅把萧无锋塑造成了暗中偷袭的小人，还将了萧半松一军，暴露他背叛萧怜雪的事实，实乃一举多得。 心底充满了报复得逞的快感，萧绵绵心底暗道：“看你们俩人怎么死。” 安静，死一般的安静！ 萧绵绵忽然注意到了在场众人的异常，急忙环顾四周。 啪~~~~~ 清脆响亮的一巴掌甩在萧绵绵白嫩的脸蛋。 萧绵绵捂着肿痛的脸颊，愕然望向萧鸣，“爷爷，你干什么打我？” 啪~~~~~~~~ 萧鸣反手一甩，又是一巴掌打出，给萧绵绵另外半边脸颊留下巴掌印。 “住嘴！” 萧绵绵不敢相信面前的人是自己的爷爷。 从小到大，她都是萧鸣长老的掌上明珠，从未挨过一次打。 萧鸣没有理会她，躬身抱拳，向大夫人唐云曦和李至先生行了一礼。 “绵绵伤势过重，又遭逢被淘汰的结果，现在神智有所错乱，说话没有方寸，还请大家莫要怪罪。” 眼神冰寒，唐云曦皮笑肉不笑，说道：“既然如此，还不快把她带下去，切记萧家祖训不可违背，巡猎之礼失利，那就老老实实接受外放，不要在这信口开河挑拨离间，破坏家族团结。” 萧绵绵傻眼，“不，我没有，我……” 嘭的一声轻响，萧鸣递出手刀，砍晕了萧绵绵。 当着李至先生的面，唐云曦始终维持萧家慈祥主母的形象，有意无意伪装出对于萧无锋的惋惜与无奈。 可是，萧绵绵简单的几句话，直接把萧怜雪塑造成萧无锋的敌人。 这就等同于直白的告诉李至，萧无锋受到的压迫源自萧怜雪，唐云曦又是萧怜雪的生母，压根无法摆脱干系。 唐云曦前面做的一切铺垫，都因为萧绵绵几句话报废。 萧鸣迫不得已，只能出此下策，躬身行礼，带走萧绵绵。 在快要离开演武场时，他回头远望一眼，忍不住深深叹息。 萧绵绵说多错多，彻底得罪了唐云曦。 不仅萧绵绵自己的前途受到影响，甚至有可能危机萧鸣的长老之位。 以后，萧鸣这一脉，都得夹着尾巴做人才行。 ------------ 第11章 柳氏绝学 剑风搅碎荆棘丛，萧无锋前方是一片视野较为开阔的黑铁木林。 他眺望远方，视线穿透层层木林，锁定中心处的小型土丘。 一只体型堪比猛虎的幻彩猫妖傲然立于土丘顶部，俯瞰周遭的战斗。 时不时喵叫一声，周围的大量猫妖就会根据它的命令变换阵型，围困萧家子弟。 “猫妖首领的独有能力是群战加成，提升其他猫妖的力量，并且还能下达命令，加以控制。” 皱眉仔细观察，萧无锋得出结论。 “这种时候要是没有人能牵制它，周遭那些人全都要被淘汰，实力差一点的家伙甚至有可能没机会捏碎玉牌，只能把性命永远留在黑雾林。” 萧半松压低声音说道：“想要正面对抗首领级猫妖，至少需要九品或者贴近九品的实力，九哥，这不正是你发挥的时机，怎么还不冲上去？” “你看那边。”萧无锋摇了摇头，手指对准山丘斜面。 一名面庞明显稚嫩的少年发足狂奔，毫不掩饰自己的行踪，利剑与长刀已然出鞘，直指猫妖首领。 眉梢微微抖动，萧半松认出了来人正是萧清风。 “九哥把表演的舞台让给他，岂不是太过浪费，这次的巡猎可是有李至先生观礼的。” “无妨，巡猎持续两天两夜，首领级妖兽并不少见，大不了我去宰掉几头树妖首领便是。” 萧无锋摆动手臂，脸上浮现温润笑意。 萧半松抬手擦去额头汗珠，眼底闪过一丝羡慕，“十四能得到九哥的照顾，真好。但是他毕竟年龄较小，未必有实力拿下猫妖首领。” 轻微摇头，萧无锋背靠树干，“看着吧，正好我们休息一下。” 萧家演武场。 观天镜呈现两幅不同的画面，一边是飞驰接近猫妖首领的萧清风，一边是萧无锋与萧半松的对话。 看台中心位置，陈小乐嬉笑道：“师叔，这个萧无锋还蛮有情义的，看起来顺眼不少。” “难道你之前看人家不爽吗？”李至挑眉。 陈小乐摊开双手，满脸坦然，“不爽倒不至于，只不过那天你在大街上突然夸他，我们同龄人听着总会觉得不得劲，心底难免升起竞争之心。” 李至轻微摇头，没好气道：“你出自剑宗，他身陷樊笼，条件都不对等，竞争个屁。” 吐了吐舌头，陈小乐猛烈摇晃李至的座椅靠背。 “您就像一块茅坑里的臭石头，从来不给谁好脸色看，剑宗上下谁不是最怕你执教早晚课的那几天？” “那天您在街上突然说他好，那搁谁心里不膈应？不信你去问问大木和二木。” 唐云曦在旁边听着他俩对话，眼角不自然抽动。 这个舞台是给她的宝贝儿子萧怜雪搭建的，怎么反而成了萧无锋的展示舞台？ 深呼吸调整脑海纷乱的思绪，她内心安慰自己道：“好歹李至先生还是不曾太过高看萧无锋，从他的口风听来，应该是不觉得萧无锋可以比肩剑宗高徒。” 紧接着，唐云曦视线流转，瞥了一眼陈小乐精致如画的甜美面庞。 这位少女对李至多有言语调侃，李至却似毫不在意，想必她在剑宗的地位绝对不低，要不然断不可能如此肆意妄为。 剑宗高徒可要比寻常女子好上太多，有机会的话，倒是可以让怜雪多多与之亲近。 黑雾林，土丘。 萧清风与猫妖首领的战斗一触即发。 铿锵！铿锵！铿锵！ 宝剑和长刀交错击出，连续撞击猫妖的利爪，人影与猫影来回交换位置。 猫一贯以灵敏著称，这只首领猫妖更是其中佼佼者，动身之时，全身毛发焕发幻彩微光，在黑雾林稀薄的阳光中渐渐半透明化。 萧清风不遑多让，脚踏八方乱点步，身体翩然旋转，仿如柳絮飘飞。 踏踏~~踏踏~~踏踏~~ 他的脚步声极其轻微，就算近在咫尺的猫妖首领也很难听见。 更关键的是，萧清风的步法好似带起一阵柔风，始终环绕猫妖首领周围，他手中那柄宝剑更是锋锐异常，只是几次交击，便削断了猫妖首领左前爪的两根指甲。 猫妖首领见势不妙，不敢在去硬刚锋锐的宝剑。 如此一来，它忙着应对萧清风，压根没有余力指挥其他猫妖。 数十上百只普通猫妖的配合逐渐混乱，萧家子弟却找到了缺口，彼此抱团，临战压力骤然减小。 “柳家的虚影随风步！！！”萧半松咂嘴艳羡，轻声嘟哝，“这是江南柳氏的绝学啊，居然传给了萧清风，难怪他敢提前参加巡猎之礼。” 略作停顿，他叹息道：“出身好就是不一样，九哥，你说是吧？” 没有回应萧半松，萧无锋脑海里闪过记忆碎片—— 萧清风的生母出自江南柳氏，还是当今柳家家主的嫡亲妹妹。 俗话说外甥向舅，萧清风很得柳家主喜爱，而这虚影随风步是出了名的易学难精，初期只是随风步，还算不得绝学，唯有练到“虚影万千，风不袭身”的境界，才是真正的柳氏绝学。 所以，萧清风能够习得虚影随风步，其实没啥好觉得意外的。 “有此步法加持，清风拿下猫妖首领只是时间问题。” “不可能吧，”萧半松语气里平添几分柠檬味，“黑雾林的首领级猫妖实力近似九品，就靠些小伎俩还拿不下。” 萧无锋不言不语，淡然瞥了萧半松一眼。 萧无锋与萧清风是出了名的关系好，当着前者的面数落后者的不是，简直就是作死。 萧半松浑身汗毛耸立，手掌猛抬，连续轻拍自己的嘴。 “九哥，我说错话了，还请莫怪。” 脸上挂满讪笑，他语气充满讨好意味，说道： “肯定不会有什么额外的变故，猫妖首领的狩猎积分绝对归他，这是妥妥的实力。” “希望你的嘴巴别冒奶。”萧无锋挑眉，他总觉得不会这么简单。 猫妖首领的存在极有可能是人为的，敢在萧府巡猎之礼动手脚的，除了大夫人唐云曦，几乎没有第二人选。 萧怜雪还没到场，猫妖首领就被萧清风捷足先登，这绝对是唐云曦不能忍受的。 狩猎积分倒是还在其次，真正重要的是观天镜肯定照着猫妖首领，谁斩杀猫妖首领，就等同于在剑宗高人面前露脸。 此刻，唐云曦左手藏在袖口内，捏着一枚指甲盖大小的传念螺。 “绝不能让萧清风斩杀幻影猫妖，速速引它狂化。” ------------ 第12章 一剑秒杀 黑雾林内，石源立在树顶，干瘦的身体披挂蓑衣，头戴的斗笠压的很低，完全遮挡了面庞。 斗笠与蓑衣不是凡物，能够让他与周围环境完美融为一体，寻常生灵扫眼看去只会觉得那是大片树叶。 左手持握传音螺念音，他皱眉低语：“大夫人这般着急，想必是观天镜正在照着，她不愿意让萧清风得了便宜。” 紧接着，石源收好传音螺，双手合拢掌心向上，捧着一枚漆黑石子。 石子莫约鹅蛋大小，虚悬掌心上方，来回不断地震动。 猫妖首领身体七处大穴内中扎有玄冰针，针长三寸，随着漆黑石子的震动而晃动。 很快，玄冰针彻底融化，七股狂猛的灵气汇聚在猫妖首领体内。 “吼！！！” 猫妖首领仰头长嚎，浑身爆发巨量炫彩幻光，身躯直立而起，两只肌肉虬结的前肢交叉爪击。 萧清风没有意料到它的突然爆发，磅礴气息猛然压在身上，步法有了一瞬的絮乱。 光影交错，利剑与锐爪连续碰撞，火星子四散迸溅。 萧清风面色微变，被迫撤剑后退十多步。 猫妖首领眼底闪耀猩红光芒，猛扑跟上，只见它晃爪扭头，咬死长剑甩得萧清风腾空丈许。 形式忽然逆转，刚刚还是萧清风的优势，此刻他却面临滞空无可闪避，只能等待猫妖重击的窘迫局面。 “我就说吧，猫妖首领哪有那么好杀？！” 萧半松猛拍大腿，突然意识到自己有幸灾乐祸的嫌疑，双手赶忙捂住嘴巴，然后转头看向萧无锋。 “咦？人呢？！” 萧无锋拖剑疾行，早已穿到数丈之外。 这时，萧半松耳畔拂过微风，那是萧无锋捎来的话语： “看好我的财货，别瞎跑。” 萧半松调转视线，在林木中找到那一袭疾驰而去的素蓝布衣。 片刻后，他呢喃道：“九哥可够有人情味的。” 呼~~~~~呼~~~~~呼~~~~ 萧无锋人还未至，剑风先行，跨越中间的层层阻隔，凌厉剑风笼罩猫妖首领上方的空气。 猫妖首领发狂，哪里在乎剑风，只想着赶紧撕碎头顶的萧清风。 它蹲伏在地，后腿蹬地蓄力。 嘭！ 地面留下深入半寸的大猫脚印，猫妖首领身影快如迅雷，拖拽出一道炫彩幻影。 双爪探入剑风，用力向着两边扒拉，浑身爆发的幻光抵挡了经过距离衰减后的剑风，它迫不及待地张开血盆大口，咬向萧清风的脖颈。 萧无锋却早已出剑，木剑连续斩出三道柔和剑风，托着萧清风的身体向上平移半丈。 吭的一声闷响中，猫妖首领咬了个空。 猫妖首领像是认准了狩猎目标，压根不打算放弃，落回地面后，四肢着地蓄力，再次蹦跳起来。 这时，萧清风在半空中拧转身躯，认出了来人是萧无锋。 “哥！！！你别过来，这个畜生突然发狂，短时间内的实力等同于九品。” “臭小鬼，都什么时候了还担心我？” 没好气地摇头，萧无锋眼底闪过一丝精芒。 不能一昧藏拙，要保清风不受伤，必须出剑气！ 踏~~~~~~~ 左脚猛然踩下，泥巴与野草乱溅，萧无锋定立原地，持剑于胸前。 下一刹那，他挥动手臂，快到只有一抹残影。 咻咻咻咻咻~~~~~ 剑风穿林打叶，去势再提倍余，明显不是初入剑风层次的剑术。 然而，这些都不过是掩护。 真正的杀招是藏在剑风中的那一道剑气。 猫妖首领腾跃半空，感受到来自侧面的死亡压迫，生命求存的本能唤醒了狂暴中的一丝理智，它收拢四肢，将自己抱成一个球体。 歘！ 剑气如虹，本就威力巨大，却又有剑风掩护，猫妖首领终究是慢了半拍。 剑气贯穿它的腹部，击碎腰椎命门处。 猫妖首领悲鸣哀嚎，在半空中画处一道弧线，洒落大片鲜血。 萧无锋没有补刀猫妖首领，反而第一时间冲向身体失去平衡的萧清风。 木剑平击，荡处一道半月形的剑风，此剑之势柔若春雨，并无杀伤力。 萧清风脚尖点踩，勉强找回身体平衡，正要潇洒落地。 突然，旁边伸出一只手臂，抓住了萧清风的衣领。 萧清风晃身挣扎，却被一个清脆的脑瓜崩命中脑门。 咚~~~~ 瞬间进入懵逼状态，萧清风愣愣看着那只手的主人。 “下次不要瞎逞能。”萧无锋没好气地摇头。 “哥，你能不能先放我下来？”萧清风稚嫩的脸庞泛起少年的羞恼。 把萧清风放到地上，萧无锋抬手比了比他的脑袋，然后平过来，对齐自己的肩膀。 略作停顿，萧无锋翻起白眼，吐槽道：“你个小不点，身高还不到我的肩膀，以后应敌对战不要太过鲁莽。” “我哪有鲁莽，是那猫妖古怪，莫名其妙就狂暴了。”萧清风挠头。 萧无锋举起右手，大拇指卡住中指，随时准备发射下一个脑瓜崩。 萧清风双手捂住脑门，后撤半步，“这真的不能怪物，家族巡猎历来都会提前给出狩猎地区的资料，这些猫妖的资料我都看过，就算是变异也没有往这个方向变异的。” “你不能指望情报永远准确，”萧无锋微不可查地摇头，“以后临敌应战，记得时刻留有三分力道，不论是变招还是暂时撤退，总之，你会有更多的选择，也就不会如今日这般狼狈。” 萧清风小心翼翼看了两眼萧无锋的脸色，确定萧无锋没有生气后，笑着点头道：“清风记住了。” 另外一边，萧怜雪踏枝腾空，蹿出密林，从土丘的另外一个方向急速冲来。 只见，他在跑动中转身甩臂，掷出折扇。 唔唔唔唔~~~~ 空气推动扇面完全打开，正面刻着日月星辰，背面画有山川大地，通体呈现金银两色，在旋转中交织洒落大片金银光辉。 追着旋转的金银折扇一路飞驰，萧怜雪身着雪白华服，满脸正气，喝吼道： “孽畜，不可伤我萧家子弟。” 金银折扇坚如玄铁，飞行速度奇快无比，偏偏还精准切斩猫妖首领本就脆弱不堪的腰脊。 经过萧无锋的剑气贯穿，它命门处的脊骨早就粉碎性损毁，哪里还有反抗能力？ 哀嚎戛然而止，猫妖首领在半空中被分成两截。 上半身和下半身摔落在数丈外，沿着土坡连续翻滚，直到撞击树干和灌木丛才停了下来，沿路洒落一地鲜血。 萧怜雪滴血不沾身，脚尖翩然点地，右手掌平举，金银折扇刚好落入手中。 “九弟，十四弟，你们两人没事吧？” 扫了一眼幻影猫妖断成两截的尸体，萧无锋剑眉微皱。 幻影猫妖身上最有价值的材料就是那一身皮毛，若是足够完整，随便哪里出手都可卖到三百两银子以上。 但是，萧怜雪这么一扇子切成两半，皮毛的价值瞬间大打折扣，或许都卖不到一百两银钱。 抢到萧无锋身前，萧清风指着萧怜雪的鼻子，骂道：“你个臭不要脸的，这是故意抢九哥的猎物。” ------------ 第13章 悄然翻开的底牌 “十四弟，说话不要太过难听。” 俊朗的面庞始终挂着温润笑意，萧怜雪轻微摇头，金银折扇指向身后。 “幻影猫妖狂化乃是从未见过的现象，谁能保证它没有反扑之力，刚才九弟优先保护你，我则赶来斩杀这孽畜，避免它伤及你们，或者伤及我萧家其他子弟，哪里来的抢夺猎物一说？” “哼，说不定狂化也是你捣鬼。”萧清风啐出一口唾沫。 萧怜雪嘴角抽搐，展开折扇，遮挡视线避免看见地上的那口唾液。 “老十四，说话要经过脑子，没有证据的事情可不要胡乱出口。” 说着，他抬手指了指天，示意观天镜还在照着此处。 萧清风瘪了瘪嘴，转头望向萧无锋，“哥，你也不说说他？” “有什么好说的，”萧无锋摆手，“猫妖而已，随手可灭。” “没错，九弟说的在理，”萧怜雪煞有介事地点头，“狩猎幻影猫妖的积分就当我俩一人一半，那具尸体嘛，我也不要，任由九弟处置，正好可以拿去买些银钱，添置一把好用的剑。” “行，就这么决定了。”萧无锋毫无心理压力，点头同意。 啪！啪！ 萧无锋双手轻拍两下，望向来时方向，“喂，出来拣货了。” 一息，两息，三息…… 窸窸窣窣的声音在树后响起，萧半松磨磨蹭蹭走到近前。 萧怜雪双眼眯成一条缝隙，“半松，你怎么跟在九弟身边？” 缩了缩脖子，萧半松苦笑回答道：“路上遇到七八只猫妖围攻，其中还有一只毒属性变异的猫妖，实在无法脱困，幸得九哥出手相助。” 听见最不想听到的回答，萧怜雪眉宇间平添三分阴鸷。 转过脑袋，不再理会萧半松，他的双眼死死锁定萧无锋的面庞。 就在一个月前，萧无锋还是毫无实力的废物。 为了避免意外，他还专门找了一个骗子道士，卖给萧无锋一本假剑谱。 一来可以耽搁萧无锋的时间，确保萧无锋无法通过巡猎之礼。 二来可以污蔑萧无锋的名声，给他定下一个智谋不足，不可胜任家族重要职位的形象。 三来可以借机胁迫萧无锋那位天仙一样的侍女姐姐。 想不通，完全想不通，萧怜雪想破脑袋也想不通萧无锋哪里来的实力，居然能够一剑秒杀猫妖首领。 萧半松站在萧怜雪身旁，欲言又止，他刚才的言语故意藏了些许信息，就是不敢透露自己送萧绵绵回家的真相。 这时，萧无锋轻拍萧半松的肩膀，“赶快捡货，顺便帮我看看幻影猫妖的皮毛是否还能抢救回来。” “啊？哦！” 萧半松满脸茫然，小跑到旁边，边拣货边懊悔—— 此时此刻，大夫人和萧怜雪肯定都认为他投靠了萧无锋。 这种感觉就像乌龟爬泥潭，只能越爬越深，压根没有回头路可走。 轻按萧无锋的肩膀，萧清风摇头道：“哥，那只首领级幻影猫妖突然狂化，肯定是萧怜雪搞鬼。” “他不霸占猫妖尸体，说明尸体里面没有猫腻，或者早有手段处理，料定你我看不出端倪。”萧无锋回应道。 萧清风握紧拳头，“你就这么把积分送出一半，太便宜他了。” 抬眸望向半空，萧无锋唇角微掀，绕有深意道：“能在巡猎之礼动手脚的，多半另有其人。” 愕然一瞬，萧清风颔首，“确实如此，石源供奉向来只有一人可以使唤。” 眉宇间显露三分阴鸷，面庞的假笑有点挂不住，萧怜雪说道： “你们两个说话放尊重点，不要信口开河，污蔑我娘！” 萧清风揶揄道：“你自己说的啊，是不是太心虚了，我和九哥都没有指名道姓，你却自曝出来。” 闻言，萧怜雪嘴角抽搐。 他很想当场击杀萧无锋与萧清风，可他知道观天镜肯定看着此地，现在出手颇不明智。 哒的一声脆响，折扇猛然合拢，指向萧无锋，他转移话题道： “你能修出剑风层次的剑术，肯定早有预谋，我怀疑你违背家族命令，等着接受调查，一旦坐实你偷学藏书阁内的剑术，就必须依照家法处置。” “这误会可大了，”萧无锋摊开双手，“我的剑术是何来历，你应该才是最清楚的。” 萧怜雪挑眉眯眼，“什么意思？” “要不是你在私底下算计，让那白云道长在一个多月前卖给我一本剑谱，我还没法练成剑术。”萧无锋耸动肩膀。 当着众人的面，绝不能承认自己的算计，萧怜雪轻声道： “全是你编造的故事，我压根不认识什么白云道长。” 萧无锋早就料定萧怜雪的反应，无所谓地摇了摇头。 “是是是，不管是不是你安排，我都先行谢过，毕竟你根本不知道白云道长到底是谁。” 是谁，一个老骗子而已……萧怜雪眼底闪过一瞬的迟疑，说道：“先不说白云道长是否存在，单就是你一个月练出剑风，可能吗？你以为自己是天生的剑道种子？有什么特殊剑体？还是生来剑心通明？” 萧无锋笑道：“也许呢，不过相比于天资、悟性，我更相信天道酬勤。那时，我机缘巧合结识了白云道长，为了不辜负他传授的剑术孤本，我便日夜苦练，不敢有一刻停歇。” 难道白云道长真的另有身份？ 萧怜雪陷入沉默，隔了半晌，皮笑肉不笑道： “没想到九弟还有这等福源，可你也实在太急躁了，一个月能凝练剑风，肯定是用了拔苗助长的手段，这对你今后修行不利。” 此言不是说给萧无锋听的，萧怜雪故意向剑宗高人传达错误信息。 萧无锋看破了萧怜雪的心思，浅笑不语，并不急着辩解。 此时此刻，观天镜那边的观看者有一位来自剑宗。 剑宗贵为天下六脉之一，那位李至先生有希望踏足剑仙之境，绝对是其中的佼佼者。 萧无锋藏剑气于剑风，其他人或许看不出来，但李至先生必定能够分辨。 剑气、剑风虽然在剑术层次上只差一层，但却有着天壤之别。 这就是萧无锋悄然翻开的底牌！ ------------ 第14章 黑雾瘴气 演武场看台。 陈小乐捂着嘴巴，呢喃道：“一个月凝练剑风，不可能吧？！” 那少年的剑术可不止是剑风层次……李至眼神专注，凝视着镜中的萧无锋，“勤能补拙，笨鸟先飞，你要有他一半的勤奋，只怕早就达到剑气层次了。” “咳咳咳，一个月凝练剑风，那都比我还天才了，还补个啥子的拙？”陈小乐跺脚摇头，“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肯定是这小子偷偷练习，要不然就是得了一套绝世功法。” “再绝世的功法也需要人去练，而且越是绝世功法越考验悟性与耐力。” 李至瞥了陈小乐一眼，心底偷着乐呵。 萧无锋故意隐藏剑气，多半是因为自己身处樊笼，这才不愿过多展示。 反正他如此行事，总有自己的原因，李至也不愿点破。 等到观礼结束后，找个机会让小乐和萧无锋接触，正好给小乐这丫头上点眼药。 她受了刺激，肯定会自己躲起来暗下功夫，要不了几天就能突破到剑气层次。 这时，唐云曦沉默坐在一旁，面色不太好看。 她发现事情的走向越来越偏离预设的轨道——偌大的舞台搭建出来，自家儿子的表现差强人意，反倒是萧无锋入了李至先生和小乐姑娘的眼。 不行，绝不能任由事态继续发展……唐云曦左手藏于袖中，悄然捏住传音螺。 黑雾林某棵巨木顶端，石源得到唐云曦的命令，心底暗惊： “大夫人如此行事，岂不是全然不顾萧家子弟的死活，只怕会有不少人死。” 叹息一声，抛开脑海里的念头，他从怀中拿出一支灵香。 掌心释放火灵真气，灵香点燃，升腾袅袅白烟。 烟气很淡，飘出半尺便化作虚无，彻底融入周遭的空气中。 轰隆！轰隆！轰隆！ 巨大的异响从远方传来，地面无规律地连续震动。 蛛网状的裂痕遍布土丘，有浅有深。 很快，大面积的塌陷笼罩以土丘为圆心的方圆百余丈。 一根又一根巨大的根须探出地面，抓向在场的活人。 “糟糕！这是树妖群的暴动，它们在疯狂的攻击此地。” “快跑啊，跑出攻击范围就好，千万别被缠住。” “今天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怎么又是猫妖首领，又是树妖集体暴动。” 人群中，萧家子弟四散奔逃，压根没有对抗意图，他们害怕的不仅是树妖的攻击，还有随着树妖根须一起钻出地面的浓郁的黑色瘴气。 大量的黑色瘴气汇聚，浓度直逼黑雾林内部区域，黑色瘴气充斥着邪异的灵韵，足以扰乱了地脉法阵的运行。 身上的玉牌暂时失去效用，无法形成有效保护，更没有办法进行传送，而且瘴气还有毒性，能够影响人体内的气血运行，继续留在此地就是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 与此同时，观天境呈现的影像被黑雾笼罩。 陈小乐询问道：“怎么回事？我们啥也看不到了，这不得处理下？” 唐云曦歉意道：“观天镜子镜功能有限，无法查探黑雾瘴气全面遮蔽下的区域，这些都是黑雾林本身的环境影响，按照萧家巡猎之礼的惯例，我等不可插手处理。” 转头望向李至，她继续道：“黑色瘴气源头在地下，树妖携带瘴气来袭，但地处黑雾林外围，瘴气应该不算太多，最多一炷香的时间就会自行消散，还请先生稍等片刻。” 李至眼眸静若止水，摆动手臂道：“无妨。” 唐云曦颔首示意，嘴角微微掀起，藏在手心的传音螺继续下达命令。 不远处，二夫人柳清寒望了一眼唐云曦的侧脸，心底暗道： “在唐家能够出头的，谁的手上没有过百条人命？肯定是她耍的手段，还好我在风儿身上提前留下了保命手段。” 轰隆！轰隆！噼啪哐咔~~~~~ 土丘中心地面塌陷，连续不断的异响伴随着四散乱飞的碎石。 荆棘缠裹的粗壮根须疯狂摆动，击落大量寻常树木，树木受到操控，枝叶摇曳摆动，洒落茫茫落叶。 妖风托起落叶，与黑雾结合起来，形成诡异的气旋，环绕四面八方，形成了一堵圆环型的风卷墙壁，既能封锁中心位置之人的退路，又能阻隔外界的视线。 咻咻咻~~~ 树妖根须纠缠，化作数十条木蟒，发疯似地冲来。 萧清风拔剑握刀，摆开架势，准备全力应付。 突然，侧面飞来金银折扇，扇面最外面的圆弧锋刃直指他的脖颈。 铿锵！ 萧清风刀剑交叉，勉强荡开折扇，大喊道：“萧怜雪你疯了，都什么时候，还袭击同族？” “现在正是时机所在。”萧怜雪抿唇轻笑，压根不在乎树根袭扰。 茫茫多的树根自行避让开来，从他的身体两侧绕过，他脸上的假笑尽去，“你们实力不错，本公子倒想知道你们二人可以做到什么程度。” 剑架被破，萧清风很难应对近在咫尺的树根袭扰。 这时，萧无锋挥动木剑，并不锋利的剑身愣是带起一股金铁的锋锐感。 空气中画出美丽的圆弧，浩荡的凌厉剑风自平地而生。 砰~砰~~砰~~~ 树根、荆棘、飞石全数粉碎，萧清风的困局瞬间被解除。 萧怜雪眯起双眼，“老九，没想到你藏的这么深。” “我没有藏，”萧无锋摇头，“这手剑术确实来自你专门给我介绍的白云道长。” 萧怜雪：(╬▔皿▔)╯ 深呼吸一口气，他双手小臂交叉，摆在胸前，两脚跨开比肩膀略宽。 若有若无的气息自丹田而生，渐渐扩散到体表，周遭的空气骤然变冷，飞沙走石染上淡淡的白霜。 摊开双手，掌心上方虚悬白蓝交织的霜火，萧怜雪冷笑道： “现在还不说实话，不过也没事，你以为就只有你藏了底牌吗？剑风层次的剑术而已，全然不是我的对手。” 眼瞳收缩如针眼，萧清风皱眉道：“这家伙踏足九品了！九哥，我们还是先避一避吧。” “避不了的，品级之间的差距，不是你们可以想象的，在我面前，你们二人连跑都是一种奢望。”萧怜雪咧嘴轻笑，眼底闪耀残忍微光，“最后给你们一个机会，你俩谁主动废了对方，谁就能做我的忠犬。” “呸！”萧清风啐出一口唾沫，怒目瞪着萧怜雪，“不就是比我虚长两岁，再给我一年，我也能踏足九品之境。” “好啊，硬骨头折断时才有意思。”萧怜雪抬手指着萧清风，“那你就第一个死。” 萧清风后撤半步，与萧无锋肩并肩，压低声音说道：“哥，待会你先走，我来拖住萧怜雪。” “不必走。”萧无锋摇头。 萧清风急眼，“哥你别担心我，我学会了虚影随风步，想要拖住他还是不难的。” “你和我，谁都不用走。”揉乱萧清风的额发，萧无锋平举木剑，身前半丈荡起丝丝缕缕的剑气。 ------------ 第15章 木剑本无锋，锋芒因人而生。 萧怜雪晋升九品，还有不知数量的树妖配合，在此与之力战，殊为不智。 然而，萧清风看见萧无锋沉静的双眼，顿时感受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安心与熟悉。 翕张的唇齿重新闭合，他打消了劝说萧无锋的念头。 许多年前，他溺水时，前来救援的萧无锋就有着一样的眼神。 仿佛天工在心灵深处下刻刀，即便那时他的年龄还很幼小，此生也绝难忘怀。 迎着萧无锋那让人信服的眼神，萧清风道：“哥，你小心。” 微不可查地点头，萧无锋浅笑道：“你在一旁掠阵，看我给你展示真正的剑术。” “好。”萧清风选择相信，默默走到旁边。 “好一出兄弟情深，”萧怜雪嗤笑摇头，“可惜你们的表演无人可以观看，黑雾瘴气不仅可以屏蔽视觉，还能阻隔听觉，以及神念，此地绝无第四人可以洞察。” “不错，再没有比这更好的机会了！”萧无锋嘴角微掀。 “机会？什么机会，你怕是吃错药了吧，真以为能够直面本公子？”萧怜雪摇头。 萧无锋弓步前踏，右臂自上而下，挥出木剑。 呼~呼~呼~~~ 七道剑风先行，搅碎沿途阻隔的树根，直逼萧怜雪面门。 “真以为自己凝聚了剑风就是天才？哈哈哈哈哈哈哈……” 萧怜雪放肆大笑，双手托起冰蓝与霜白交织的气团。 紧接着，他双手合十，两团寒气交错引爆，瞬间在他面前形成一道冰墙。 当当当当当~~~ 密集的脆响中，冰墙蔓延裂痕，但却成功阻隔了剑风袭扰。 萧怜雪耸动肩膀，缓缓打开金银折扇。 “看到了吧？高挂天穹的骄阳和爬行地面的蝼蚁不可同日而语，你我之间的差距很大，大到你穷尽今生也不可能追上。” 萧无锋摇头，“连我真正的剑术都看不懂，你太弱了。” 闻言，萧怜雪自信的笑容骤然消失，喉腔涌出海量鲜血。 噗噗~~~~~~~~~~~ 连续后退七八步，他眼瞳剧烈收缩，“怎么可能……” 话还没有说完，小腹丹田传来剧痛，就像刀风剑雨侵蚀。 “啊！！！” 萧怜雪低头看见小腹被洞穿，气海彻底破损，原本白皙红润的俊俏面庞霎时间惨白如纸。 “强，好强，”萧清风瞪大双眼，失声呢喃：“哥，你这不止是剑风吧？” 萧无锋轻微颔首，右臂轻抖，木剑发出铮然剑鸣，宛如凰鸟啼叫。 素蓝布衫猎猎舞动，一缕缕剑气平地升腾，化作肉眼可见的银白剑华，林立在萧无锋身体周围。 “不，不，不，绝无可能是你，你才年满十六，凭什么可以凝练剑气？！” 眼白布满血丝，萧怜雪单膝跪地，边咳血边说。 萧无锋道：“你有句话说的很对，你我之间的差距很大。” 左手捂住小腹，右手猛拍地面，萧怜雪瞪眼道：“你的剑术到底得自何人？” “我早就告诉了你真相，但你似乎并不愿意相信。”萧无锋轻抖木剑。 萧怜雪咬紧牙关，喉头滚动，用模糊不清的声音说道：“不可能，我比你更清楚白云道长是什么货色，你能练出剑气，少说也得数年苦功，肯定另有高人教导……” 眼眸突然闪过精光，他昂起脑袋，食指对准萧无锋，“我懂了，是苏家，还有苏家余孽，对不对？！” 踏踏~踏踏~踏踏~ 连续踏步追到萧怜雪身前三尺，萧无锋挥动臂膀，木剑画出一道亮银色的剑气弦月。 眼底满是即将身死的恐惧，萧怜雪大吼道：“我不信你敢杀我。” 这时，头顶树梢有所异动，一道身影宛如弓弩弹射，直接逼近萧无锋身后。 “九哥，有人偷袭！”萧清风边喊边追，想要拦截偷袭萧无锋的蓑衣客。 蓑衣客手持兽牙匕首，步伐快如迅雷，眼看就要冲入萧无锋身后一臂之距。 “等的就是你。”萧无锋剑锋突然回转，剑尖领着那道亮银色的剑气甩向蓑衣客。 吭！！！ 兽牙形状的匕首与木剑交击，蓑衣客惊诧于剑气的威力，不得不向后弹飞，顺势松开匕首。 当啷一声啐响，匕首刚刚落地，萧清风驾驭虚影随风步，紧随而至，朝着蓑衣客递出一记快剑连刺。 欻欻欻欻~~~~ 锐剑穿空，撕出明晃晃的白线剑痕。 “想要偷袭某家，你还差了些许。” 蓑衣客身躯凌空翻转七百二十度，避过萧清风的手中剑，然后抬腿蹬踏，踹开萧清风。 连续后退五六步，萧清风晃了晃酸麻的手臂，笑道： “是吗？” 蓑衣客双脚落地，头顶斗笠嘭的一声碎开，他的面容彻底展现在几人面前，这才意识到萧清风从始至终的目标都是揭开他的真面目。 眼瞳猛然收缩，他抬手捂住面庞，心底暗道：“糟糕。” “不用捂了，石源客卿，萧家上下除了你没有第二个能够操控妖兽的人。” 萧无锋一腿踢翻萧怜雪，全力奔向蓑衣客石源。 骤然听到身份被人点破，石源恼怒道：“既然知道是我，你还敢冲过来？” 木剑拖地犁出数丈长的剑痕，萧无锋弓步前踏，木质剑身从地而起，斜上撩出。 凝练的银白剑气斩碎蓑衣，石源胸口留下一道半尺长的剑伤，从右腹划拉到左胸。 淋漓鲜血滴答落下，石源连续后退数步，“你的剑气还没枯竭？” 寻常来说，一名十六岁的剑术修行者，就算天资出类拔萃，也很难在短时间内连续挥出三次以上的剑气。 萧无锋没有回答，甩掉剑刃上的血液，“九品，不过如此。” “小子，安敢口放厥词？！”石源恼怒呵斥。 他人过四十岁，修行至今已有二十多年，曾在年少时误入前人洞府，得到一卷御妖经。 此后多年，御妖经成了他赖以生存的手段，却也迟滞了修为的提升，至今还卡在九品后期。 萧清风啧嘴摇头，举起左手的宝剑，轻笑道：“我哥若用的这把剑，你和萧怜雪早就歇菜了，哪里还来得能用嘴放屁。” 萧清风所言不差，萧无锋仅仅使用木剑都这般强悍，若执宝剑在手，他石源和萧怜雪加起来也不是对手。 双手微不可查地颤抖，石源脑海中念起念落，再望向萧无锋时，眼神有了微妙的变化。 沉吟数息，他开口说道：“九公子，十四公子，你们和七公子毕竟是兄弟，何苦争锋相对，搞得彼此狼狈不堪？” 眼睛冒出金星，萧怜雪强撑身体爬起来，怒喝道： “这是巡猎，是家族大比，他萧无锋断不可能杀人，你怂什么？！” 轻笑一声，萧无锋道：“一个从来不曾出现在大比上的人，杀了又如何？” 闻言，石源心胆皆寒，直愣愣看着萧无锋，心底不由自主升起一句话： “木剑本无锋，锋芒因人而生。” ------------ 第16章 妖眼丹 石源足尖向后挪动少许，藏在袖口里的手掌悄然捏住传音螺。 咻！！！ 一道剑气击穿石源的手掌，搅碎传音螺，余下的劲气洒落石源脚边的土壤，碾碎了深埋地下的树妖根须。 萧无锋挑眉道：“还耍小动作？你是真的想死。” “别，万事好商量，”石源双膝跪地，“九公子想要什么，小人但无不给。” 这一幕似曾相识，萧无锋摇头轻笑道：“你好歹也是客卿，却比萧半松怂的还快，那好，我就要你驾驭妖兽的方法。” 石源陷入沉默，脸上仿佛挂了油彩，时青时白时红时紫。 萧清风道：“不愿意给吗？” “不会，当然不会。”石源摇头，完好的左手掌探入怀中，“小人只是有个不情之请，希望两位公子大人有大量，别和小人一般见识，顺便也与七公子和解。” “不行，”萧无锋摇头打断道：“我这人睚眦必报，更何况萧怜雪动了最不该动的心思。” “多嘴，这种事情哪里轮得到你来……”萧清风附和的话语还没有说完。 只见石源从怀里拿出一枚琥珀色的眼球，张嘴吞了下去。 额头冒出琥珀色的猫眼竖瞳，他上半身衣物爆裂开来，脑袋上的头发与体表的汗毛疯狂生长，化作紫黑的兽毛，流转着妖异的淡淡微光。 化作猫头人身的怪物，石源唇角挂着残忍的笑意，“这枚妖眼丹我本不愿服食，是你们逼我的。” 妖眼丹需要采集多名同属妖兽的眼珠，搭配特殊毒草毒花毒虫炼制而成。 服用丹药者会在短时间内获得妖兽力量的加持，得到数倍于自身的战斗力。 更为关键的是，此丹的后遗症就是上瘾，一旦服用第一颗，以后每月至少服用一颗，且会在服用的过程中，愈发接近妖兽，直到某一天，彻底忘却人性，心灵中唯有兽性充盈。 此物乃是大乾皇朝明文禁止的违禁类丹药，以石源的身份地位，绝难获取这枚丹药。 萧清风转头望向萧怜雪，“把这种丹药给人吃，你他妈还是人吗？” “丹药又不是我给的，全是石源客卿自愿所为。” 萧怜雪盘膝坐起，眉宇间慌乱隐去三分，唇角重新挂起自信微笑。 “好！好！好！石源客卿大可放心，只要你现在杀了萧无锋和萧清风，我必向母亲禀明你的功劳。从今以后，萧家和唐家都会成为你的后盾，给你海量的修行资源，别说是晋升八品，就算是七品，六品，又有何难？” 被剑气击穿的手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石源伸出舌头舔舐，然后抬起双臂，耸动脊背，做出类似类似大猫捕食前的预备姿势，“七公子放心，石某这便为您清除眼前的两个障碍。” “妖眼丹贻害无穷，还有什么未来可言？”萧清风朗声道。 萧怜雪轻笑，“对别人当然贻害无穷，但是蜀中唐家极擅制毒，想要解掉妖眼丹的毒性并不算难。” 嘭！ 脚掌踩踏地面，石源肆无忌惮绽放气机，荡起汹涌的妖风。 “可惜啊可惜，萧无锋你隐藏多年却还是失算，纵使你的剑术成功凝练剑气，也注定会在今日败亡，化作一捧黄土。” 名贵伤药洒在小腹丹田处。萧怜雪忍着疼痛，冷笑不已。 “还有你，老十四，你的天赋也不弱，可为什么总要和一个没有靠山，没有未来的弃子站在一起，难道不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很碍眼吗？” 怕是不得不走了……萧清风沉默不答。 轰隆！轰隆！轰隆！ 树妖受到石源操控，周遭的地面升起更多的根须。 不仅如此，石源仰头嚎叫一声，杂色猫妖纷纷响应，接二连三冲上黑雾瘴气笼罩的土丘。 萧清风握紧拳头，龇牙道：“九哥，萧怜雪在巡猎之礼上公然作弊，我们别和他硬碰，先杀出去，再去揭露这一切。” “事后揭露是没用的，”萧无锋摇头，“必须当场暴露出来，让剑宗高人看到真相。” 萧清风：“……” 石源本就是九品中后期的修为，服用了妖眼丹他自身实力必然暴涨到九品极限，再加上身躯妖化，力量、速度、感知等这方面得到加持，几乎不可力敌。 就算剑气能够破防，但也不足以杀死他，他却还有着极强的恢复力。 此局若要正面硬钢，几乎就是无解，唯有避让。 “哈哈哈哈哈哈哈~~~~~”萧怜雪发出刺耳的长笑，“动手吧，石源，送他们下地狱。” “清风，你站在我身后，千万不要乱动。” 撂下一句话，萧无锋抬起右臂，高举木剑。 剑气如虹，激昂十方，他身上的素蓝布衣猎猎舞动。 “杀！”石源不愿给萧无锋蓄力的机会，两条后腿用力蹬踏地面。 长满兽毛的脚掌化作猫爪，撑破千层底的练功鞋，在地面留下两个入地半寸的猫妖爪印。 紧接着，他俯冲而出，快如幻影，冲向萧无锋。 同时，杂色猫妖配合树妖根须，干扰并封锁萧无锋的所有闪避路线。 萧清风面色焦急，最终还是选择相信萧无锋，背靠背站在萧无锋身后，没有半分异动。 吸~~~~~~~~~~~呼~~~~~~~~~~~~~~~ 萧无锋的呼吸声由浅入深，呼啸的剑风荡向四面八方，环形气浪宛如锋锐的锯齿，碾碎了来犯的杂色猫妖和树妖根须。 大量的剑气凝练犹如实质，没有洒向周遭，反而凝聚在木剑上。 木质剑身泛起银白色的金属光泽，萧无锋不言不语，挥剑竖劈。 凌冽的剑气还未爆发，前方数丈已然承受不住气压，飞沙走石枯枝残叶四散崩溅。 咻咻咻咻咻~~~~ 那些杂物好似化作了唐家的秘传暗器——暴雨梨花针。 浑身上下扎个结结实实，石源靠着妖眼丹的药力，将疼痛化作暴躁的兽性，在飞撞途中用四肢扒拉地面，再次加快自己的速度。 身躯拖拽残影，来到萧无锋身前三尺，他两条前臂爆起虬结的肌肉，手掌已然化作猫爪，直奔萧无锋的咽喉。 “死嗷！！！” 回应他的，是萧无锋朴实无华剑招，没有任何变式，就是笔直下劈。 然而，剑气纵横，气压笼罩，石源避无可避，向前探出的双臂猫爪被一寸一寸压了回来。 咔嚓~~咔嚓~~咔嚓~~~ 木剑遍布密密麻麻的裂痕，已然承受不住萧无锋的剑气。 萧无锋眼神淡然，吐出一个单字：“爆。” ------------ 第17章 秒杀 木质剑身寸寸碎裂，剑气附着的碎屑激射开来，笼罩萧无锋身前的扇形区域。 石源举起妖化的双爪，奋力护住头脸。 剑气的锋锐远不是剑风可以比拟，他连声惨叫，后退十多步。 嘭！！！ 后背撞击厚实巨木，石源缓缓放下颤抖的双臂。 碎屑扎满全身，丝丝缕缕的剑气切碎毛发，破开肌肤，给他留下千百枚细小的孔洞伤痕。 妖异紫彩的鲜血浸湿下半身的长裤，他龇牙咧嘴，大声叫唤： “啊！啊！啊！啊……” 剑气滞留体内，带来巨大的疼痛，妖化后的身躯无法完全忽视。 萧清风探出脑袋，悄咪咪瞅了一眼。 萧无锋身前十丈之地犹如天灾过境，草木土石被刮去厚厚的一层，凌乱的剑痕成为了唯一的存在。 喉头干咽，萧清风道：“哥，你的剑气好强，之前都还没出全力吗？” 萧无锋轻微摇头，嘴唇紧闭，保持呼吸节奏，加快气息与体力的恢复。 萧清风挑动眉梢，上前几步，双持刀剑，摆出防御架势，帮萧无锋争取回气时间。 “快，快上，”折扇砸断一节枯枝，萧怜雪催促道：“他这一剑的消耗肯定不小，趁机要他性命！” 浑身肌肉绷紧，抵御剑气入体的痛楚，石源点头嗯了一声，拿出两枚妖眼丹吞服。 嘭咚！嘭咚！嘭咚！ 霎那间，他的心跳犹如战鼓擂动，紫黑色妖气从体内向外蔓延，钻出毛孔，漂浮在头顶上方。 妖气裹挟大部分剑气，排出身躯，释放到空气中。 石源长出一口气，狞笑道： “九公子如此年轻，就有这等强悍剑气，实乃石某平生仅见。” 背脊靠撞背后的巨木，石源把自己从树干中拔了出来。 他肩膀与后背的肌肉蠕动起伏，两只粗壮的手臂平举摊开，双眼泛起猩红的光芒。 “使出这招狂化禁术，我也是迫不得已，九公子肯定无法留得全尸，到了地下可千万不要怪我。” 原地留下一道淡淡的残影，石源发足狂奔，冲到萧清风面前。 砂锅那么大的猫爪当头砸下，呼啸的劲风压开黑雾瘴气，萧清风被逼退半步，这才意识到双方差距究竟有多大。 妖化与狂化的双重效果加持，石源的力量和速度再次提升。 爪击快如迅雷，萧清风根本看不清楚。 刹那间，他的视线中除了那明晃晃的利爪，只剩下象征死亡的浓郁黑色。 脑海开始回放人生走马灯的片头，萧清风茫然抬手，去招架这必不可能抵挡的悍猛爪击。 石源嗓子里压抑着疯狂，双眸泛起嗜血的微光，说道：“先杀一个！” 萧无锋摇头道：“你太低估我的剑气了。” 嘭嘭嘭~~~ 连续而密集的剑气爆发，石源身上多处穴道爆出血水。 两腿足三里、三阴交，双手河谷，胸口膻中，小腹关元，背后肾俞…… 这些穴道是人体气血运行的关窍所在，同一瞬间遭受巨量伤害，带给石源远超想象的痛楚与消耗。 伤口爆出的一缕缕细碎剑气飘散如烟，妖化的身躯趔趄摇晃，他爪击的力道和速度顿时削减了七成。 “别愣着！快挡，用尽你全身的力气。”萧无锋提醒道。 从人生走马灯中回神，萧清风双手牢牢握紧，脚下马步扎稳，左手剑与右手刀奋力斩出。 当啷！！！！！ 宝刀利剑与砂锅大的猫爪撞击，萧清风面色微变。 “好重的力道！” 他承受不住冲击，身体向后抛飞，左手虎口开裂，难以握持兵刃，青锋剑被弹飞出去，斜插在萧无锋的脚边。 恰在此刻，萧怜雪原地旋转一圈半，抡圆胳膊甩出手中的金银折扇。 唔唔唔~ 折扇展开，泼洒金银两色光晕，在半空中绕出一条诡异弧线，向着萧清风飞去。 萧怜雪大声说道：“我来牵制萧无锋，石源你干掉老十四，然后我们合力围杀萧无锋。” 因为吞服了妖眼丹，石源体内充盈海量妖气，暂时拥有极强的自愈力，身躯上残留的剑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修复。 听见萧怜雪的命令，他朗声回答道： “七公子使用的伤药品质非凡，居然能在这么短时间内压住丹田的伤势。” “哈哈哈哈哈，石某果然没有下错注，七公子的背景实力远远不是你们两个小子可以相比的。” 紧接着，石源四肢着地，调转身体，猛然冲向萧无锋。 “哥，你别管我，”萧清风双脚刚刚落地，还没站稳，立刻喊道：“用我的剑！” 萧无锋脚边利剑长约三尺有余，剑身表面清亮如镜，哪怕在周遭的黑雾瘴气笼罩下，依旧焕发着淡淡的温白荧光。 靠近护手的位置篆刻“镜水”二字，萧无锋仔细看了一眼，抬手握住剑柄。 铿锵~~~~~~~~~~~ 剑鸣响彻十方，萧无锋救人心切，全力爆发体内剩余的气机，挥出镜水剑。 恐怖的剑气形成压力，哪怕狂化与妖化双重加持的身躯也会不自觉的颤抖，石源放慢奔驰的脚步，想要争取到更多的应对时间。 然而，这次他所面对的不是单纯的剑气，而是附着剑气的镜水剑。 此剑材质极佳，价值不菲，远远不是一柄随手制作的寻常木剑能够比拟。 绚烂剑华闪耀双眼，密集水声飘过耳畔，石源的视角突然变得异常奇怪，不断翻滚旋转。 两条兽毛断臂抛飞半空，一具无头尸体喷涌血泉，数棵黑皮硬木沿着平滑的剑痕倾倒，还有萧无锋身上那愈发醒目的素蓝布衣。 噗通一声轻响，石源最后所见的景象就此定格，脑袋坠砸地面，压着青草滚了三圈。 与石源的尸体错身而过，萧无锋拖剑奔向萧怜雪。 萧怜雪在攻击萧清风的间隙中，向后扫了一眼。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石源服用妖眼丹，还动用了狂化秘术，实力之强远超于他，但是萧无锋尚且没有踏足九品境界，却能杀石源犹如屠戮猪狗。 试想一下，若是他正面对上萧无锋，根本撑不过一招。 浓烈的战栗感从脚踝直升天灵盖，萧怜雪额角滑落冷汗，不敢心存侥幸。 他双手手掌交错，扯散金银折扇，引爆了与地脉法阵同源的气机波动。 嘭！嘭！嘭！嘭~~~~ 连续不断的气爆带动地脉的晃动，快速驱散周遭的黑雾瘴气。 很快，观天镜中呈现的画面就会投射此地。 笃定萧无锋不敢当众击杀自己，萧怜雪似笑非笑，说道：“今天你没法杀我。” 走到近处，萧无锋摇头，“谁说我要杀你？” 萧怜雪嘴角微微翘起，眉宇间挂着阴邪的黑气，压低声音道：“以后，我会好好报复你的。” “谁说你还有以后的？”萧无锋反问，一记下勾拳精准命中萧怜雪的小腹。 丹田的创伤受到二次引动，萧怜雪吃痛，身体佝偻宛如煮熟的虾。 掏出带有剧毒的猫妖指甲，划破萧怜雪帅气的脸蛋，萧无锋道：“好好享受吧。” ------------ 第18章 唐柳争锋 右脸颊留下猫爪挠过的伤痕，刺痛与灼热感侵蚀下，萧怜雪难以睁开右眼。 他捂着刺痛的脸颊，踉跄后退，“你干了什么？！你都干了什么？！我的脸，你居然敢划破我的脸。” “别吵吵，”萧无锋皱眉摇头，“听说你从小沐浴毒虫毒草之精华，身体抵抗毒性的能力极强，今日一见，唐家的秘传配方果真名不虚传，换做其他九品，此刻多半已经失去神智，躺在地上等死，你却还能发脾气。” 龇着牙咧着嘴，萧怜雪挪开捂脸的右手，用那只还能睁开的左眼看向掌心。 血！！！ 深黑泛紫的毒血，甚至还能看见血液中泛起的细小泡泡。 这种毒性猛烈至极，足以侵蚀神智，腐灼身体武道根基。 必须立刻解毒，如若不然，任由毒性侵蚀下去，怕是今生只能是一个废人！ 萧怜雪眼底闪过恐惧之色，歇斯底里道：“萧无锋，你他妈真够狠的。” 萧无锋摇了摇头，再次抬手，变异猫妖的毒指甲二次划向萧怜雪。 胸口、腰腹、手臂、大腿…… 短短一息内，萧怜雪身上平添十多道伤口。 猛烈毒性侵蚀，他口齿不清叫骂。 萧清风冲上来踢了一脚，呵斥道：“你有今天也是活该。” “啊！啊！啊！啊！” 哭嚎撕心裂肺，四肢疯狂乱动，萧怜雪在地面来回打滚。 他的毒血流淌出来，地表青草沾染少许，立刻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灰败下去。 萧无锋道：“清风，离萧怜雪远一些，他的体内毒性猛烈，暂时死不掉，但若是你沾染了毒血，很可能连治疗的机会都没有。” 萧清风轻微点头，退到萧无锋身旁，然后两人与逐渐失去神智的萧怜雪拉开距离。 “九哥……” 望向萧无锋的侧脸，萧清风欲言又止。 萧无锋浅笑一声，压低声音道：“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但现在还不是时机，我没有背景靠山，不可能一剑杀了萧怜雪。” 闻言，萧清风眉梢挑起一抹惊诧，“哥，你还会读心术？” “屁的读心术，”萧无锋笑骂道：“你的心思都写在脸上，太容易看穿了。” 萧清风撇撇嘴，“那我们现在怎么办？黑雾即将散去，观天镜和周围的人肯定能看到这一切，到时候家族势必调查到底，一旦萧怜雪他妈追究起来，哥你怕是不好应对。” “无妨，”萧无锋伸出食指，轻微摇动，“就凭我捏出来的两张底牌，大夫人权衡后，多半会投鼠忌器。” 底牌？什么底牌？还两张……萧清风瞥了还在打滚的萧怜雪一眼，这家伙应该算，那还有另外的呢？ 他很想询问到底，但是黑雾瘴气差不多全数散去，观天镜的监察和周围人的目光即将来临，此刻并非合适的时机。 镜水剑释放一道剑气，裹住那几根变异猫妖的毒指甲。 凌厉的锋芒向内收缩，嘭声连响中，毒指甲化作飞灰，被紧随而至的剑风扫入地缝深处。 做完善后工作，萧无锋抬头望向半空，双眸犀利似剑，仿佛能够穿过观天镜逆向看到萧家演武场看台上的唐云曦。 与此同时，萧家演武场。 唐云曦满面笑容，“黑雾瘴气即将散去，想必很快就能见到分晓。” “夫人的反应好奇怪哦。”鼻翼轻微收缩，陈小乐嘟嘴歪头。 唐云曦抿唇轻笑，“有何奇怪的？” “自己的儿子还有很多萧家子弟都被迫陷入瘴气中，摆明了是遭遇妖兽的袭击，您就真是一点都不担心啊？” 陈小乐竖起食指，虚点两下，强调道： “这可是突发事件！” 唐云曦嘴角微掀，语气和缓而轻柔，说道：“白玉京萧氏从无懦夫和弱者，因为弱就活该被淘汰。” 言下之意，黑雾瘴气中发生什么都是竞逐的结果，没有必要大惊小怪。 陈小乐竖起大拇指，“厉害，难怪您看见广场上那么多萧家子弟，眼神也没有丝毫变化。” 明显感觉到陈小乐的丝丝敌意，唐云曦挑动眉梢，望向演武场。 此刻，场中十多名萧家子弟被传送回来，身上伤势绝不算轻。 有的四肢残缺，有的胸腹贯通，有的失血昏迷…… 略作沉吟，唐云曦回应道： “我作为一家主母，当然痛心我萧家儿郎有此损失，我也不愿看到他们被淘汰。” “但是巡猎之礼在黑雾林中举行，本就会有各式各样的意外，若是无法应对意外，那就是实力不足。” “优胜劣汰，筛选出最优最强的继承者，本就是萧家以武立族的根基。” “实力不足者有实力不足者该去的地方，他们是家族的基石，同样不可或缺，但他们必须接受更优秀的天才就是家族骄阳，是他们从今往后需要追随的强者。” “这是毋庸辩驳的事实！” 唐云曦语气强硬，因为她笃定了萧怜雪必然会在黑雾瘴气中取得令人惊异的成果。 树妖、猫妖都如浮云，根本不够提前达到九品境界的萧怜雪屠戮。 再加上石源暗中配合，只要等到黑雾散去，萧怜雪上演一出孤身力斩群妖的戏码，或许就能真正进入李至先生的法眼，获得参与剑宗考核的资格。 这时，柳清寒开口说道：“别人如何我都不管，一旦风儿出了问题，我这个当母亲的势必追究到底。” 陈小乐回转脑袋，望向这位基本不怎么说话的萧家二夫人。 “萧家的大夫人与二夫人争锋相对，我们剑宗之人掺和其中很不合适。”李至的传音飘入陈小乐的耳朵。 紧接着，李至侧转脑袋，斜瞥了陈小乐一眼，示意她不要多嘴。 已经张开少许的殷桃小嘴一点点合拢，陈小乐闷闷不乐，翻起白眼，仿佛在说：“师叔，你的破规矩可真够多的。” 唐云曦隔空望向柳清寒，双眼眯成一条缝隙，浅笑道：“柳妹是何意思，不妨说的明白些。” “我可没有姐姐的大度，毕竟我就清风一个儿子，”柳清寒冷哼一声，抬手指向观天镜，“风儿没出问题倒还罢了，如若不然，就是掘地三尺，我也势必找出线索。” “所以，妹妹当不了萧家主母，”唐云曦捻起兰花指，轻轻抵住下颌，“弱肉强食本是天道法则，你还不够狠！” 略作停顿，她继续道：“咱们萧家能有如今的荣耀，一半倚仗老爷子萧泉当年在死人堆里摸爬滚打，从一位名不见经传的敢死营走卒积攒军功，直到成为大乾神将，还有另外一半则是咱们的夫君萧默镇守边关多年，压得西南十万大山的蛮子不敢异动，这才有了如今的白玉京萧氏。” “我儿清风的实力绝不弱于同辈，他才不是弱者，”柳清寒道：“但若有人动了盘外招，暗中算计我儿，那可千万别以为自己手脚干净，旁人就查不到蛛丝马迹。” 不远处，陈小乐脸颊浮现梨涡，对李至附耳说道： “师叔，你有瓜子吗？两位夫人吵架太精彩了，不能边嗑边看实在太浪费。” 轻敲陈小乐的丸子头，李至翻起白眼，“你师父说的对，我得替她好好管教你。” ------------ 第19章 攻守易型（一） 陈小乐声音不大，但两位夫人皆有修为在身，总能听到些许。 她们四目相对，相继陷入沉默。 事情关乎萧家的脸面，彼此都保持了少许克制。 两人对视一眼，目光交错间似有火花迸溅。 紧接着，每一瞬每一息的时间都是那般漫长。 看台上再无说话声，周遭显得异常安静。 萧家子弟的哀嚎与陈小乐嗑瓜子，巧妙组合成某种奇怪的旋律。 随着黑雾瘴气的消散，被传送到演武场的受伤者越来越少。 把萧绵绵送去治疗后，萧鸣长老去而复返。 他是萧家的老油条，只要看一眼唐云曦与柳清寒的状态，就知道两位夫人暗地里的较量处于非常紧张的状态。 识趣地没有登上看台，他参与受伤的萧家子弟的救治。 很快，演武场中间区域被清空，暂时安静下来。 观礼的众人紧紧盯着半空中的观天镜，安静等待镜面中的黑雾瘴气彻底消散。 柳清寒左手握成拳头，没有放下心头那块大石头—— 地脉法阵没有传送萧清风，有两种可能。 其一，萧清风还活着，而且凭借自身实力，取得了不俗的成绩。 其二，萧清风已经死了，死在黑雾瘴气笼罩的短短时间内。 眸光闪耀冰寒冷光，柳清寒凝视观天镜画面，淡淡的冰魄在她周身浮现，周遭气温瞬间下降大半，好像来到了冰封千里的北境。 现如今她的夫君萧默驻守边关，不得乾宣帝下旨永生永世不得回京，柳清寒便不可能再添子嗣。 萧清风是她给萧家留下的唯一血脉，更是她的心头肉。 这个儿子心性良善孝顺，更有超绝天赋，未来前途不可限量。 如果萧清风被唐云曦暗算而死，她这个当娘的，哪怕撕破脸皮，拼着打破唐柳萧三家的平衡，也一定要让唐云曦付出此生不可承受的代价。 陈小乐双臂环抱自己，浑身打了一个哆嗦，“好冷！” “二夫人不必惊心，令郎天生一双重瞳，心性纯澈犹如赤子，必会逢凶化吉。” 李至转头微笑，周身真气扩散，瞬间驱散了周遭的寒意。 愣神片刻，柳清寒歉意稽首，“抱歉，我毕竟只有清风一个孩子，实在心绪激动，一时间忘记收摄自身的冰寒真气。” 随后，陈小乐、李至、柳清寒浅浅交谈几句。 嘭！！！ 突如起来的跺脚声响起，唐云曦猛然起身，瞪大双眼望向观天镜。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此刻，黑雾不在，镜面显现黑雾林土丘上的一片狼藉。 土丘遍布地裂痕迹，大量树妖根须散落地面，猫妖尸体堆积如小山。 然而，这些全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人！ 目瞪口呆的残余萧家子弟、谨慎躲藏畏畏缩缩的萧半松、神志不清满地打滚的萧怜雪、安然无恙的萧清风、仰头望天的萧无锋，以及化作人型巨猫却惨遭斩首的石源。 嘴角、眼角、额角、眉梢、脸颊……唐云曦的面皮疯狂抽搐，整个人的表情异常狰狞。 “怜雪，你怎会伤成这样？！究竟是怎么回事？” 嘟~嘟~嘟~ 指尖敲击木桌，柳清寒轻笑道：“弱肉强食，适者生存，这八个字怎么突然听起来那么顺耳呢？” 李至闭上嘴巴，没有搭茬，他确实是剑宗高人，不惧唐柳萧等几家，但也不愿意因为几句话就结下梁子。 “我家师父就经常说，修行和打架是一回事，就是一横加上一竖，站着的有理，躺着的学艺不精，那是活该。”陈小乐毫无心机防备，下意识回应一句。 眼角余光狠狠剜向陈小乐，李至传音道：“少说两句没人当你是哑巴。” 陈小乐吐出香舌，朝着李至的后脑勺做了个鬼脸，又转头向柳清寒尬笑。 这姑娘真够天真的……柳清寒颔首回应，起身正要向前走。 突然，唐云曦扭头看向柳清寒，眼底寒芒如染毒的飞刀，“我有些事情要问，别在这时添堵。” 那种威胁的意外不言而喻，柳清寒摊开双手，满脸无所谓，重新坐下。 她已经看到儿子萧清风安然无恙，这便足够了。 “萧鸣，上来！”唐云曦喝吼一声。 萧鸣挤出人群，来到看台上，快速施展法印。 很快，地脉轻微异动，观天镜与黑雾林投射区域能够相互通讯。 黑雾林土丘上空，观天镜的虚影缓缓浮现，唐云曦冷冽的声线向着四面八方扩散。 “谁能告诉我黑雾瘴气内发生的一切，重重有赏！” 大部分萧家子弟茫然四顾，还有少部分看向土丘顶部来回打滚的萧怜雪，不过这帮人始终没有说话。 不是他们不愿意做这个出头鸟，而是黑雾瘴气笼罩下，身处外围的他们根本无从得知土丘顶部的情况。 这时，萧半松像只松鼠扒拉在周围最高的黑木顶端，背后又驮着一个巨大的包裹，顿时成为了全场最亮眼的崽。 唐云曦第一个点到他，“你来说！” 亲眼见过萧无锋的剑术，萧半松心底阴霾浓郁，被深深种下了恐惧的种子。 转头望向土丘，萧半松喉头干咽，心底拔凉。 萧怜雪浑身遍布猫爪伤，伤口流淌紫黑色血液，还有树妖、猫妖的尸体散乱一地。 更更重要的是那具尸首分离的人型猫妖，萧半松笃定自己不会认错，那家伙绝对是服用了妖眼丹的石源客卿。 因为石源客卿身上总是有一股又骚又酸又独特的狐臭味，对于天生鼻子灵敏的萧半松是非常显著的，哪怕隔着好十几丈都能清晰嗅到。 他不用多加思索，就能联想到两件极其严重的隐秘事件。 其一，大夫人串通石源客卿，在巡猎之礼作弊。 按照萧家族规，涉及作弊者，甚至能够被萧家刑堂长老直接处以极刑。 其二，想要化作妖兽形态，唯有服用妖眼丹，此物乃是大乾明令禁止，一旦有所涉及，无常司的鬼差、判官可不会跟你讲什么道理，直接定罪私通北境妖族，以叛国论处，处以极刑。 两大秘密被萧半松知晓，以唐云曦的狠辣决然不会留他见到第二天的太阳。 脸上表情异常苦涩，萧半松沉吟再三，最终摇着脑袋犹如拨浪鼓，回答道： “黑雾瘴气弥漫时，土丘上最为浓郁，我在外面根本看不到里面，更何况当时还有树妖和猫妖袭扰，仅仅是保住性命已经是十分难得了。” 唐云曦哼了一声，这不是她想听到的答案。 她需要敢于出头冒险的棋子充当煽动者，只要把事情挂在萧无锋或者萧清风的身上，那就足够了，以她的权威，有此一言作为依据，便可轻松取消本次巡猎之礼，择日重新举行。 萧半松很喜欢攀附强者，心思也足够活泛，她不明白这样的人怎么会在这种节骨眼上掉链子。 紧接着，她连续询问其他人，其他人给出的回答几乎都与萧半松一般无二。 压着心底怒火，唐云曦视线锁定萧无锋和萧清风，“你们两人呢？可别也说自己不知道真实情况！” 重瞳隐约有所收缩，萧清风皱着浓眉，急速思索该如何应对。 踏！ 左脚向前一步，萧无锋朗声反问：“大夫人真的敢听真实情况？” ------------ 第20章 攻守易型（二） 顺着萧无锋的视线，唐云曦看见了石源的无头尸体。 沉吟片刻，她压住心头怒火，询问道：“我儿如何受伤？” 轻微耸动肩膀，萧无锋道：“或许是萧怜雪携带了什么宝贝吧，当时黑色雾气弥漫四周，树妖的根须从地下了出来，很快就围住了整个土丘，然后那只怪异的大猫跳了出来，发了疯攻向他。” “说谎不打草稿，你肯定在瞎编。”唐云曦冷声回应。 萧无锋道：“那行，你来指出我瞎编了哪些地方？也正好让剑宗高人帮忙判断一二。” 石源进入黑雾林，暗中引动猫妖、树妖，以及黑雾瘴气，摆明了就是要帮萧怜雪作弊，给他一个展示的舞台。 这种事情说小不小，说大不大，若剑宗来的高人是别人倒还罢了，但却偏偏是李至。 李至刚直不阿，眼里揉不得沙子，乃是出了名的剑痴，一旦触及他的底线，他才不会跟你讲人情世故。 当着他的面作弊，那就是戏耍他，而且还妄图以此获得入选剑宗的考核资格，更是把整个剑宗都不放在眼里。 这种上不了台面的事情一旦当众点破，那就再无回旋的余地。 再加上，整件事情里还有妖眼丹的痕迹，萧无锋如果把这件事情暴露出来，萧唐两家的根基或许都会受到些许影响。 冷静再冷静，唐云曦扯动嘴角，假笑道：“怜雪受伤太重，大娘我太过激动，一时间没有把握住情绪，无锋你莫要多想，你继续说吧，黑雾之中到底是什么情况。” “没啥好说的，一两句话就能概括。”萧无锋摊开双手，“萧怜雪临场反应不够及时，被那只怪异猫妖偷袭，身上受了很重的伤，但关键是此妖利爪蕴藏剧毒，他当场就失去了战斗能力，后来我和清风联手与怪异猫妖周旋，猫妖眼看不能速速拿下我们，又喊了很多同伴。” 听闻此言，唐云曦面色阴沉似水，她又不是傻子，当然知道萧无锋说的都是假话。 石源所化猫妖绝不可能攻击萧怜雪！ 奈何李至先生就在旁边，一旦戳破萧无锋的鬼话，他肯定会鱼死网破，把一切都暴露出来。 唐云曦皮笑肉不笑，眸光转向萧清风，“别光是老九说话，十四你也说说。” 眨巴眼睛，萧清风回过神来，挠了挠头。 他顺着萧无锋的话头，继续说道：“差不多就是九哥讲的那样，不过，我其实没发挥什么作用，主要战斗力是他，他的剑术真是神了，厉害得紧。尤其是拿上我那把镜水剑后，三两下就砍下了怪异猫妖的脑袋。” 唐云曦：“……” 老娘是来听破绽的，不是听你无脑吹捧萧无锋！ 旁边不远，陈小乐掩嘴偷笑，冲着柳清寒竖起大拇指。 “这位小弟弟还怪憨的，有点意思。” 柳清寒忍不住白眼上翻，却是无言以对。 陈小乐说的半点不差，萧清风的性格其实很不错，就是有时候会比较憨。 尤其是在萧无锋面前，他总会无条件化身迷弟。 堂堂男儿，若想凌云而上，怎么能总是被旁人掩盖光环呢？ 这也是柳清寒以往不愿意他过多接触萧无锋的原因之一。 突然，李至先生轻笑出声，“我剑宗修习最是讲究心意贯通，令郎质朴纯澈，有一颗赤子之心，颇有入我剑宗门墙的潜质。” 咦？！我家憨儿子因祸得福了……柳清寒愣神数息，赶忙颔首，“先生谬赞了，敢问清风这是不是获得了数月后的剑宗考核资格？” “还得再看看，李某只是觉得令郎心性颇为合适。”李至摇摇头。 “能够得到李至先生的一句赞许，已然是我家清风的福气。”柳清寒双眼放光，强忍住内心中的喜悦。 李至摇摇头，没有给出回应，继续抬眸望向观天镜。 以他的眼力，即便隔着观天镜也能轻易看穿萧怜雪的真实修为已经达到九品。 那只古怪猫妖，观天镜虽然只是晃眼而过，看了一瞬，但尸体残留的妖气依旧很浓郁，实力只在萧怜雪之上。 萧清风还未入九品，也没有凝练剑风，仅仅依靠手中的宝刀利剑，绝对无法与之对抗。 如此一来，能够力挽狂澜的人选唯有萧无锋！ 此子以剑术凝练剑气，更是在第二层次的剑术造诣上走了有段距离，这才能够身上不带丝毫伤势，收拾纷乱的局面。 得不到李至的回应，柳清寒半点不恼，反而很是高兴。 她冷不丁瞥了一眼唐云曦，嘴角笑意盎然，一切尽在不言中。 唐云曦就在旁边不远，牙都快咬碎了，还得展现萧家主母的风度，耐着性子继续询问萧清风。 不过，任由她怎么问，萧清风翻来覆只回复那几句话： “九哥说的对”，“和九哥说的差不多”，“九哥的剑术牛逼到爆炸”…… 眼见没有其他收获，唐云曦摇了摇头，转换话锋道： “萧无锋你可不要忘记自己是一个不准习练萧家武学之人。” “现在，你是否能够解释自己身怀剑术一事？” 萧无锋摊开双手，“多亏了萧怜雪介绍，我认识了白云道长，后来道长以十五两银子卖给我一本剑谱，我就跟着练练，然后就练成了。” “这件事情怜雪跟我提起过，”唐云曦嗓音压低八度，“但那是上个月的事情，你可不要说自己一个月就能悟出剑风层次的剑术。” “我说的是真话，但他不相信，你也不相信。” 镜水剑指向萧怜雪，萧无锋微不可查地摇头。 “或许是因为你们认知中的白云道长只是一个混迹白玉京的街溜骗子，但你们真的确定自己知道他是谁吗？” “他是谁？！”唐云曦眯起双眼。 萧无锋高深莫测一笑，并不给与回答。 紧接着，他弯下腰探出镜水剑，剑身轻轻拍打萧怜雪已经被猫爪挠破的脸颊。 “不好了，我们再继续聊，怕是萧怜雪得死在这里。” 此时，萧怜雪口吐白沫，渐渐没了声息，四肢也不再胡乱晃动。 “要不然，我先把他送回演武场？”萧无锋抬头微笑。 萧怜雪状态不妙，确实会危及生命，已经无法继续进行巡猎之礼。 双手指甲深深陷入肉缝，唐云曦沉默良久，阴恻恻开口道：“有劳了！” “不用谢。”萧无锋左手轻微招了两下，右手手腕微抖，剑尖精准点破萧怜雪脖颈处的玉牌。 通过地脉阵法回到演武场，萧怜雪已然不省人事。 “犬子伤势过重，毒性浸染太深，我得亲自为他疗伤，还请李至先生莫怪，这巡猎之礼的后半部分交由柳妹主持。” 唐云曦撂下一句话，起身冲入场内，以气御风，裹挟萧怜雪飞速离去。 ------------ 第21章 明珠蒙尘 演武场看台。 李至左手托着右手肘，右手食指与大拇指抵住下颌，轻轻摩挲不太明显的胡茬。 他像是没有听见唐云曦的话语，一双沉静的眼眸锁定观天镜画面内的萧无锋。 少年人的面庞清俊中略显一丝稚气，但是，隐藏在表象下才是其本质——那股远远超过寻常少年的老成。 李至虽然不喜欢权谋与人情世故，但却并非不懂。 他看得出来萧无锋与唐云曦的暗中交锋。 这足以说明巡猎之礼存在问题，而且问题怕是不小，至少是不能当众暴露出来的。 李至无法知晓其中内情，但却能够感觉到萧无锋成功逆转了局面，并且把不利的情形转嫁给了萧怜雪。 嘴角挂着饶有兴致的弧度，李至脑海念头翻飞。 “十六岁就能凝练剑气，足以说明萧无锋拥有极高的剑术天赋，如果真如他所言，习练剑术才一个多月，那……” “不不不，我在想什么呢？就算是剑宗惊才绝艳的历代祖师，也没有这种夸张的天赋。” 李至暗骂自己想多了，赶忙把思绪拉回正轨。 “天赋高不可怕，但他天赋高，偏偏心智还足够老成，那就太过难得了，假以时日，他未来成就必是不可限量。” “日后踏足江湖，不仅很难被人暗算，说不得还要暗算别人。” “这种家伙若是敌人，那确实讨厌，但若是自己人，那可好得很！” “正巧剑宗这一代弟子里就没几个有心眼的，萧无锋若能加入剑宗，岂不美哉？” “现在的他就如明珠蒙尘，被困在一个小小的萧家，正是把他收入剑宗的最佳时机。” “掌门师兄给了我五十个名额参与考核的名额，沿途下发了三十来个，这白玉京还有十几个呢，给他一个又有何妨。” 咚咚！咚咚！咚咚！ 陈小乐连续摇晃李至的座椅靠背，“师叔你那么入神，是在想什么呢？” “没事，”李至摇了摇头，唇齿翕张，后半句话压成一条线传音过去，“等到巡猎之礼结束，你帮我跑一趟腿。” “啊？”陈小乐歪着脑袋，满脸不解。 李至继续传音道：“去给萧无锋送一份邀请函，记住态度稍微好点，无论如何一定要让他答应参加剑宗考核。” “卧槽！！！师叔你吃错药了？”陈小乐杏眼圆瞪。 她的声音大到看台之外都能清晰听闻，众人都很惊奇她居然敢这么跟李至先生说话，不由多看几眼。 柳清寒侧脸望来，眼底闪过一抹希冀，耳朵竖起老高。 李至轻咳一声，食指贴住嘴唇，和缓摇头道：“不要大惊小怪，你只管执行就是。” 陈小乐撇撇嘴，诧异道：“可是，可是，哪有这么轻易就送出……” 李至右手食指与中指并拢，指尖飘出一缕炫光，瞬间截断了陈小乐的声音。 紧接着，一道剑意腾起，分割出了一小片空间，李至与陈小乐在内，外人无法通过听觉、视觉、神念等手段探查他们的对话。 指尖敲击座椅扶手，李至轻笑道：“不要问那么多，你若怀疑他的实力，顺带找他切磋一番就是。” 陈小乐双眼放光，“好，这可是师叔你说的！” “对，我说的，”李至点头，“不过你不可仗着自己的境界有八品，就用功力压人。” 昂起脑袋，双手环抱胸口，陈小乐用力哼唧，“才不会呢，我又不是那种只知道消耗修行资源却没有实战能力的水货。” “你看萧怜雪不顺眼就直说，何必总用言语挤兑他母亲？就不怕人家记恨你啊？”李至没好气道。 “有啥好怕的，师父，师伯，师叔，还有剑宗上下那么多是师兄师姐，他们哪敢找我的麻烦？” 陈小乐耸动香肩，两根指头对准自己的眼睛。 “从我进入萧家开始，那个萧什么雪的水货就一直用眼睛色眯眯地瞧我，他肯定心术不正，不是好人。” “他妈也不是好玩意，一直假惺惺作态，真以为自己的伪装天衣无缝，把别人当傻瓜啊？” “呸！呸！呸！” 李至摇头扶额，“小乐，你这丫头性子太耿直了。” 喜欢亲近谁，不喜欢亲近谁，她总是直接摆在明面上，压根不愿意有丝毫伪装。 往好了说，她这是剑心刚直，宁折不弯。 往坏了说，她就是没有城府，以后行走江湖，遇到阴损的家伙很容易吃大亏的。 不仅仅是她，剑宗这一代弟子基本都信奉剑道修为大于一切，只要自己的剑足够强，就能破万法破万千计谋。 道理确实是这么个道理，但是人心诡谲，有时候比武功、修为、境界、法宝还要可怕无数倍。 要想他们这一代弟子以后不吃亏，那就必须有个足够心黑的家伙入宗。 萧无锋能让唐云曦吃瘪，绝对足以胜任。 抬手轻轻拍击她的肩膀，李至道：“等你去见了人家，真要交手时，记得不要放水太过，也千万不要轻敌。” “安了，师叔，”拇指刮过鼻头，陈小乐脸颊浮现梨涡，“我的实力你还不清楚吗？不就是剑风层次的剑术，我会把我分寸的，先给人家来个旗鼓相当，然后再狠狠震惊他。” “好，就要这个效果，不然他未必愿意入门。”李至憋着笑，煞有介事地颔首，“你可小心别输了哦，到时候我肯定第一把消息传给你师父，以她的火爆脾气，哪怕隔着千万里路途，也能在第二天一早踹开你的房门。” “李师叔，你别吓拿师父吓我。”纤纤玉手轻拍胸脯，陈小乐脸上毫无惧色，“天下剑术出剑宗，我可是剑宗这一代的第三天才，绝对不可能输给宗门外的同辈。” 李至似笑非笑，“我帮你记着了，鉴于你有耍赖皮的先例，回去还得用留音竹存下来。” 陈小乐：ㄟ(▔,▔)ㄏ “无所谓，别说他的剑术才是剑风层次，就算他的剑术是剑气层次，我陈小乐又有何惧？要是输了，以后名字就倒过来写！” 柳清寒眨巴眼睛，迫切想要知晓两人的对话，可惜，她只能猜测，不敢窥探。 这时，她的心思浮动不已，很轻易就联想到了邀请函。 指尖微微按压掌根，柳清寒回想李至先前的言语，只觉得自己把握到了一点蛛丝马迹。 或许，或许，李至先生看好风儿，想要风儿参加剑宗考核。 但要拿到这个资格，怕是得过小乐姑娘那一关，应该是要比试一场。 这可如何是好？小乐姑娘来自剑宗，清风的剑术怕是不该够…… 越想越是念头纷杂，柳清寒强提一口寒冰真气，降低脑袋的温度。 顺其自然就是了，当务之急是主持巡猎之礼！ 随后，柳清寒主持巡猎之礼，给出的指令很简单——规则不变，一切照旧。 观天镜的虚影缓缓消散，黑雾林陷入平静。 萧无锋轻拍萧清风的肩膀，“走吧，我们去狩猎。” 萧清风指着周围的妖物尸体，“九哥你的积分早就超了，还那么积极干啥？” “缺钱。”萧无锋回答道。 萧清风：(⊙_⊙)？ 我都差点忘记这茬了，真该死！ ------------ 第22章 这是单纯用天才两个字就能概括的吗？ 巡猎之礼后续再无多余波折。 第三天的辰时三刻，地脉阵法勾连玉牌，所有置身于黑雾林的萧家弟子都被传送回演武场。 萧无锋、萧清风站立在人群中，听着柳清寒宣讲众人积分。 本次参与巡猎的萧家子弟，仅有二十四人坚持到最后，全部都是合格者。 积分榜上，萧无锋获得积分榜头名。 萧清风位居第二，也与身后的众人拉开了极大的差距，只是相较于萧无锋，逊色一筹。 不过，合格者倒是没有几个嫉妒他俩的，反而把注意力都给到了萧半松。 因为萧无锋和萧清风两人追求效率，尽可能多狩猎妖兽，往往有些妖兽还没死绝，就被他一个驮包裹的补了最后一刀，这家伙捡漏，愣是混到了第三。 按照萧家巡猎之礼的惯例，积分榜前三将会获得丰厚的额外奖励，内容包括但不限于藏书楼前三层全面开放，兵武阁第一层、第二层兵器任选一到三件，以及丹药堂配给的极品龙虎淬骨膏。 其余二十一位合格者哪能不嫉妒，尤其是位列第四的单马尾少女，简直把牙齿都给咬碎了。 缩了缩脖子，萧半松丝毫不敢得意，他心里苦啊。 巡猎之礼走一遭，出来后的自己落在外人眼中，那就是萧无锋的马仔。 萧半松低垂脑袋，默不作声。 这时，个头较矮的萧清风蹿到他旁边，肘尖轻顶萧半松的侧肋。 “恭喜啊，你待会还能领取额外奖励。” 经过两天一夜的相处，萧清风明显感觉到萧半松被萧无锋使唤得非常顺手，连带着，他也不再反感萧半松。 萧半松想从眼前的少年脸上看见以往熟悉的阴阳怪气，然而，萧清风一双重瞳干净纯澈，并无丝毫恶意。 唇齿翕张，欲言又止，萧半松把到嘴的话重新咽回肚子里，摇头叹息道：“哎~~~~~~~~~~” “能拿额外奖励还叹什么气？”萧清风浓眉微微皱起，转头望向萧无锋，“哥，他这是怎么了？” 不等萧无锋回应，萧半松扶额道：“别问九哥，他不会理解的，我这种小人物就该自己到一边去舔舐心伤。” 啪！！！ 右手巴掌重击萧半松的后背，萧无锋道：“何必总想攀附他人，做自己的主人，认真活一回不好吗？” 萧半松转身摊手，脑袋低下去，视线从自己的脚扫到脖子。 “我这种人没有家世，没有天资，没有过人的才智计谋，凭什么做自己的主人？” 萧无锋没有随意给与回答，定立原地认真思考片刻，然后说道： “比你家世差的人何止千万，比你更没有天资的人更是犹如过江之鲤，要论才智，其实你已经在萧怜雪之上，他那是大顺风的局却最终出局，甚至没有入选最后的二十四个合格者。” 听闻此言，萧半松愣神两息，呢喃道：“我的才智更在萧怜雪之上？” 这时，萧鸣长老叫道萧无锋的名字，让他上去领取头名的丰厚奖励。 萧清风咧嘴轻笑，“哥，等等我。” 萧半松突然伸手，扯住萧清风的衣角，“真的吗？” “干嘛，别以为我俩很熟啊，”萧清风挑眉，“我还要和九哥一起领奖，你自己在这发呆就好，不要拉着我的衣服。” “真的吗？”萧半松再次重复：“我真的有某一方面比萧怜雪更强吗？” 翻起白眼，萧清风不耐烦道：“哪有什么真的假的，大家都是人，你有你的优点，他有他的缺点，你的身上总有他所没有的闪光点，这不是很正常的吗？” 萧半松依旧不肯放手，“这真的正常吗？他含着金汤匙出生，从小就是享受萧家、唐家给与的无数修行资源……” “那又如何？” 萧清风啐了一口唾沫，指着萧无锋快步走向领奖台的背影。 “最好的例子就摆在面前！你不用看别人，就单看九哥，他在家族里受到的排挤有多严重，你会不知道，但是现在呢？” “睁大眼睛看看积分榜，今年的头名写着谁的名字！” “你可以再看看那个被你视作神明的萧怜雪，他的名字又在哪里？” “没有，什么都没有，他享受了海量的家族资源又如何？在九哥面前，他连一根毛都算不上。” 萧半松苦笑，“那是因为九哥是天才……” “狗屁的天才！你知道九哥一天练剑多少次吗？” 萧清风瞪大眼睛，声音拔高八度。 “我亲眼所见，九哥每日练剑五千次，哪怕只是一式挥剑，他也能重复重复再重复，哪怕汗水浸染鬓角，哪怕手臂酸疼无力，他也绝不放松坚持完成，你觉得这是单纯用天才两个字就能概括的吗？” 萧半松恍惚失神，攥住衣角的手不自觉松开少许。 把衣角从萧半松手里扯出来，萧清风道：“如果你愿意改变，那就行动！如果不愿意，那就永远平庸下去。” 略作停顿，他继续道：“我借九哥的话来问问你，你是愿意当一辈子懦夫，还是做个勇士，哪怕只有一时一刻？” 简单的话语犹如惊雷炸响，轰鸣萧半松的心间。 不仅如此，周遭众人也注意到了萧清风与萧半松弄出来的动静。 此刻，萧无锋站在领奖台上，李至为他发放额外奖励。 “小友倒是个性情中人啊。”李至微不可查地颔首，越看萧无锋越是满意。 笑容尴尬而不失礼貌，萧无锋没有想到，萧清风居然清晰记得小时候，自己用来忽悠他的鸡汤。 他轻咳两声，回答道：“都是年少时的中二语录。” 那时，萧清风年纪还小，因为眼睛是重瞳，受到了同辈的霸凌，性格一直很懦弱。 萧无锋看不下去，每次逮到机会就用各种鸡汤、毒鸡汤反复浇灌，塑造萧清风的反抗意识。 久而久之，萧无锋彻底爆发，打废了那个一直霸凌他的同辈，更是展露出与众不同的天资，这才有了如今的开朗自信。 “中二？”李至皱眉，“此词何意？” 就是瞎几把说的……萧无锋当然不能把心里话直接说出来，用了两三息的时间组织语言，这才说道：“就是小孩子心性顺应自然，无为而为，总会在日常的言语中表露自己的真实想法，不过有时候用词用句比较尴尬。” 用了片刻时间咀嚼萧无锋的解释，李至舒展眉宇，含笑点头道：“我观小友言行暗合剑者大道，日后你若能专心修习剑术，这人间往后百余载的风流得意必然有你一席。” “前辈过誉了，”萧无锋摆手，“您这一夸，小子差点魂飘天外，很难保证往后还有定力刻苦练剑。” “哈哈哈，你的性子倒是有趣，”李至微笑摇头，“居然敢调侃我？” “不敢，不敢，”萧无锋抬手抱拳，转移话题道：“我们还是赶快谈谈获得头名的额外奖励都有些啥。” ------------ 第23章 这他妈就是他妈天生的剑修啊！ “你倒是真够实际的，”李至轻笑摇头，“但有必要这么着急吗？” 萧无锋耸动肩膀，“趁着您还在场，把奖励拿到手，比较保险点。” 李至故意顺着萧无锋的话头，说道：“这里是萧家演武场，总不会有人敢动歪心思吧？” 萧无锋伸出右手食指，对准李至身旁的萧鸣，“喏，您眼前就有一位。” 卧了个大槽！！！ 白眉狂抖，眼皮乱跳，萧鸣大声辩驳道：“诽谤，萧无锋你不要诽谤我啊！” “开个玩笑而已，萧鸣长老何必挂怀。”萧无锋摊开双手。 额角滑落一串冷汗，萧鸣甚至不敢用手去擦，他知道萧无锋暗指巡猎之礼前，补药的份额被全部克扣之事。 心底略微发虚，他嗓音干老三分，说道：“剑宗高人当面可开不得这种玩笑！” “小友着实有趣，哈哈哈哈哈~~~~~~~” 李至连声长笑，视线转向萧鸣，意味深长道： “你们萧家出人才啊，已经很久没有年轻人能在我面前自如交谈了，这份心性颇为不俗。” 何止不俗，简直离谱……萧鸣长老心底发苦，不知道应该说啥。 萧绵绵因萧无锋被淘汰，又言语不慎惹恼了唐云曦，连带着萧鸣这一脉往后都要穿小鞋。 萧鸣本打算等到巡猎之礼后，在唐云曦为萧怜雪筹备的庆祝宴上，拿出压箱底的宝贝献礼。 万万没想到，萧无锋隐藏实力如此之深，居然能够在黑雾笼罩的短短时间内斩杀石源，干废萧怜雪。 这等隐忍，这般心性，哪里像个少年人？怕是传说中转世重修的老不死也不过如此！ “萧鸣长老？” 萧无锋右手五指舒展，在他面前来回摇晃，直到他回过神来。 “你还没说头名的奖励都有些什么。” 干咳一声，萧鸣道：“依据萧默大人的命令，你依旧不能阅览藏书楼，但神兵可选一件，还有丹药阁的……” “停停停，我记得前两年巡猎之礼的头名奖励可没有这么小家子气。”萧无锋揶揄道。 当时拿到头名的是萧怜月，她是大夫人唯一的女儿，比萧怜雪大两岁，天资更高性情更傲，早早加入了监天司，成为监正的记名弟子。 萧鸣翻起白眼，说道：“每年情况都不一样，奖励有所浮动也算正常。” 萧无锋似笑非笑，“长老执掌奖罚，些许奖励的额度调整全在一念之间，压根不用他人过问。但是近几年来，一直都是有权有势的就多给点，无权无势的就少给点，看来是你老人家心底那一杆秤歪了啊。” 冷汗遍布额头，萧鸣摇头道：“李至先生当面，萧无锋你不要乱说话，败坏我们萧家的形象。” “好啊，那就拿出实际表现。”萧无锋颔首，“两年前，萧怜月获得头名，那份奖励才称得上丰厚。” 手指一根接一根竖起来，他条理清晰地说道： “第一，藏书楼全面开放，从此以后任她出入。” “第二，神兵宝甲三件，一杆龙骨长枪，一件金缕软甲，一双踏风靴。” “第三，龙虎淬骨膏，足足三十斤，那可是每日不间断涂抹，也够用上一年的份量。” 萧鸣额头挂满黑线，抬手抱拳道：“你就绕了我这把老骨头吧，你说的这些条件哪一个也不是我能做主答应你的，她萧怜月能拿到那些奖励，原因如何，你应该无比清楚。” 摊开双手，萧无锋莞尔一笑，“萧鸣长老总是太过严肃，不能分辨小子开的玩笑。” 萧鸣嘴角扯动，赔笑道：“萧无锋，你到底想要什么？” 萧无锋收敛笑容，正色道：“萧家的功法、兵器、丹药，我一概不要，你把我应得的奖励全部换成黄金，需要什么我自己去外面买就行。” “这，这可没有先例。” 萧鸣皱眉沉思，不过黄金比起另外几个条件实在太好达成。 “老夫答应你，给你换成黄金……” 话到此处，他心底闪过一条毒计，临时改口道：“换成黄金三千两，但是现在你拿不下，毕竟数量太多，还是改天再取。” 改天再领可没有李至先生在场，大夫人唐云曦肯定会从中作梗。 到时候就不是他萧鸣食言，而是大夫人的命令难以违抗，萧无锋注定什么也拿不到。 “无妨，我这有一枚不用的空间戒指，正可赠予小友。” 李至递出一枚白玉环戒，示意萧无锋戴入左手食指。 萧鸣：“……” 他还有什么好说的，此刻，李至先生明着为萧无锋站台，摆明了就是很看好萧无锋。 戒指通体以白玉塑型，雕刻首咬尾的蛟龙，戒指内侧篆刻两个小字——无尘。 萧无锋戴上无尘戒，朝着李至微微躬身，“多谢先生。” “空间戒指对我并非稀罕物，小友不必挂怀，”李至摆手，“戒指上的气息烙印我已经提前消除，你只需滴血认主便是。” 片刻后，三千两黄金如数摆上领奖台，晃得观礼的萧家子弟眼花。 大乾皇朝，一两黄金足以兑换三十六两白银，萧无锋坐拥三千两黄金，足以在白玉京中购置新的房产。 刺破指尖完成认主，再用无尘戒收取三千两黄金，萧无锋昂首说道： “巡猎礼后，我已成年，可以自行决定去留，而我的选择是出府，还有墨珏姐与萧家没有签过卖身契，她与我相依为命多年，就是我的姐姐，也要和我一起走。” 少年清朗的嗓音传遍演武场，众人视线牢牢锁定沐浴晨阳的他，心头泛起无言的震撼。 蹬蹬蹬~~~蹬蹬蹬~~~ 刚刚追到领奖台边，萧清风懵了，“哥！你，你……” 萧无锋看向他，微笑道：“以后我不在萧家，但你我依旧是兄弟。” 二十多年以来，还是首次出现巡猎之礼的头名获得者，在领奖台上当众宣布自己要脱离萧府。 “萧无锋，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萧鸣面色难看至极，“不要意气用事！快收回你刚才说的话。” “少年若无意气，还习个屁的剑。”萧无锋摇头，“我不仅要走，而且今天就走。” 李至微不可查地点头，心底乐开了花。 这他妈就是他妈天生的剑修啊！ 不远处的看台上，陈小乐高声叫道：“说的好，鼓掌，都鼓掌。” 见到演武场周围没人响应她的提议，她也不尴尬，两只手掌凹出掌心圆弧，一下又一下用力拍击。 啪啪啪啪啪啪~~~ 循着掌声望去，萧无锋看见丸子头少女脸颊的梨涡，以及挂在唇边的瓜子壳。 丸子头少女咧嘴，露出白皙贝齿，会说话的眼睛仿佛在说：“不用谢我。” 萧无锋轻笑摇头，食指点向自己唇角。 陈小乐愣了愣神，这才明白他的意思是自己嘴巴上沾了东西。 袖口胡乱抹过嘴唇，她左脚跺地，双手食指与大拇指配合撑大双眼，然后伸长舌头，朝着萧无锋做了一个鬼脸。 李至弯曲食指，抵住眉心，无奈道：“小乐这丫头总是直抒胸臆，小友切莫见怪。” “乐天随性，这是好事，对修行很有溢处。”萧无锋道。 李至：“……” 这句话肯定被小乐那丫头听见了，依照她的性子，晚些时候给萧无锋送邀请函，肯定会闹出幺蛾子。 ------------ 第24章 事后风波（一） 陈小乐的师父数落她时，总是夹带着“乐天随性”这四个字，所以，“乐天随性”对别人是一句夸赞，却恰恰踩到陈小乐的雷点。 在剑宗第四十九代的同辈中，陈小乐天资排前三，甚至就是第一。 乐天随性的心性优点正是她最特别的天赋之一，旁人想学也学不来。 但是，这丫头习惯率性而为，脑子里古灵精怪的想法奇多。 才不到十岁的她，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跑去宗门后山禁地乱逛，撞见了剑宗还在世的两位老祖下棋。 换做一般人要么战战兢兢不敢乱动，要么毕恭毕敬渴求获得老祖指点。 她倒是别致，居然在旁边支起一个篝火，把自己在山路上随手猎来的几只兔子烤得嗞嗞冒油。 两位老祖被逗乐了，各自传授了她一招自创剑术，却没想到这丫头心性超然，压根没有心理压力，看了一遍，问了一遍，再练了一遍，马上就能用出来。 放眼剑宗前后五百年，拥有此等天资者不超过一掌之数。 两位老祖为之惊叹，当场召集剑宗高层，把陈小乐列入特殊培养序列。 可惜，陈小乐成在天性，也败在天性，她的乐天随性间接导致了她没有太强烈的上进心。 面对另外两位实力和天资超过自己的同辈，年纪较小的她反而乐得摆烂，天天都说什么天塌下来，陈师兄和顾师姐肯定顶得住，不差她这一个。 于是几年下来，这丫头的剑术始终停留在剑风层次，愣是差了半步才能凝练剑气，修为境界也是因为天资太高，不小心冲进了八品。 再后来，两位老祖、掌门师兄、她的暴躁师父，以及李至商讨之后，就想趁着这次下山的机会，让她看看同龄人中的佼佼者，获得一些额外的动力。 下山多日，去过的地界也不少，但剑术如此出彩，年龄又正好相仿的年轻人，确实是第一次看见，若是连他都无法激发陈小乐的上进心，怕是换了别人更加没指望。 李至微不可查地叹息一声，手掌轻轻拍击萧无锋的肩头，然后微笑点头，转身飘向看台。 这位剑宗高人的眼神好生奇怪，里面似乎藏有些许歉意，又有难掩的期许，到底什么意思？ 萧无锋剑眉微凝，碍于萧鸣长老就在旁边，终究没有问出口。 “谢过长老为我准备的三千两黄金。”萧无锋抱拳轻笑，跳下领奖台。 额头凸起青筋，萧鸣哪能听不懂萧无锋的讽刺，但是，他此刻头皮发麻，压根没有心思去管。 三千两黄金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再加上那一大包从黑雾林中收集的妖兽材料。 一切的一切都在表明，萧无锋至少在钱财方面，拥有了脱离萧府的本钱。 偏偏这小子是今年巡猎的头名，当众脱离萧府，在剑宗高人的面前狠狠打了萧家的脸面。 更可气的是他还因此得到了剑宗高人的赏识，被赠予一枚空间戒指。 后脖颈冒出虚汗，萧鸣已经能够想象到大夫人知道了这个消息后，会是何等暴怒。 脑袋一寸寸转动，他望向看台上的二夫人柳清寒。 对方毫无表示，眼神淡然，显然是默许了萧无锋脱离萧府。 这时，萧无锋走到萧清风身旁，“去吧，到你领奖了。” “哥……” 萧清风唇齿翕动，想要挽留萧无锋。 但是，他很清楚留在家族里，萧无锋究竟面对了何等不公，到嘴的话根本说不出来。 萧清风攥紧拳头，压低嗓音，仿佛一只即将失去至亲的小狼： “保重！” 萧无锋弯曲手指，轻弹萧清风的额头，“傻不傻？又不是这辈子都见不到了，搞这么严肃干啥？过两天我在白玉京中选定了合适的小院，你记得过来吃饭。” 愕然一瞬，萧清风瞪大眼睛，连连点头，“嗯！哥，你千万小心，等到萧怜雪醒过来后，他一定不会罢休的。” “我心中有数。”萧无锋摆了摆手，转身走向人群。 萧清风抬起手掌，对准萧无锋的背影。 这时，柳清寒的声音响彻演武场：“风儿，还不上领奖台？” 不等萧清风回应，她御使寒冰真气，凌空飞向领奖台。 只见她袖口轻微摆动，数道冰蓝色真气画弧而至，裹起萧清风上台。 母子二人登台，旁边的萧鸣长老愣愣站着，就像一个摆设。 柳清寒瞥了他一眼，说道：“今天发生的事情很多，你也该去禀告一声。” 嘴角抽搐，太阳穴爆凸，萧鸣的老脸挂满苦涩，“那三千两黄金就这么任由萧无锋带离家族？” 靠，这个老东西……萧清风挑动眉梢，骂人的话已经上涌到嗓子眼。 柳清寒轻飘飘说道：“那是你的问题，你当着李至先生的面，代表萧家给萧无锋更换了奖励，并且同意了萧无锋脱离家族。” “我只是权宜之计。”萧鸣沟壑纵横的皱纹越发深刻。 “难道想要让家族落下一个出尔反尔没有信誉的形象？”柳清寒皱眉。 萧鸣喉头滚动，额角滑落虚汗，“我没有，我……” “够了，我没有心思听你狡辩，”竖起右手掌，柳清寒声音微冷，“今天风儿表现很好，我心情不错，你别在这里碍眼，扰了我的兴致。” 她的寒冰真气外放，领奖台周围飘起若有若无的冰晶。 萧鸣像是瞬间堕入了寒冰地狱，周身气机流转不畅，血液慢慢凝滞起来。 “二夫人告诫的是，老朽告辞。” 抱拳行了一礼，萧鸣转身跳下领奖台，快速离开演武场。 这时，萧清风压低声音道：娘，九哥公然离开家族，是不是会遭到报复？” 柳清寒摇头，“别多想，他能够隐藏实力多年，足见其心思缜密，既然当众宣布此事，想必他早有思量。” “可是……”想到黑雾瘴气中发生的一切，萧清风欲言又止。 柳清寒上前两步，双手按住萧清风的肩膀，“以后，为娘不会再阻止你去找你九哥，就像他说的，有空就常去找他聊聊，跟他在不在府上没有关系。” 重瞳向着眼白扩散，萧清风被自己的口水呛到，连续轻咳几声。 柳清寒从来没有这么称呼过萧无锋，这代表着一种认可。 萧清风调整心绪，眼底闪过一丝狡黠，揶揄道：“娘，你先前还让我少和九哥来往。” “怎么？不愿意啊？”双眉微微上挑，柳清寒用清冷的嗓音掩饰尴尬。 “愿意，一万个愿意！”萧清风咧嘴笑出声。 柳清寒加重语气，说道：“记住，你与你九哥的往来，只是你们兄弟二人之间的私交。” ------------ 第25章 事后风波（二） 当今大乾皇位上的乾宣帝篡位登基，苏氏与太子关联太深，受到牵连被灭了满门，萧氏委屈求全，以苏婵玉的性命和萧默多年镇守边关为代价，这才换来乾宣帝的些许信任。 柳清寒身后的柳氏绝不愿意牵扯其中，她本人不愿意萧清风与萧无锋亲近，主要原因就在于此。 但是，无论皇位上坐着的是谁，都不会忽视天下六脉源头的分量。 剑宗高人李至先生乃是天下公认的剑术宗师，只差半步就能登临剑仙尊位。 他赠予空间戒指的举动，究竟有没有深意，外人不得而知，但却不得不衡量一二—— 这件小事已经代表着萧无锋的未来拥有更多的可能性。 萧清风与萧无锋本就兄弟情深，往后一直保持良好的关系，总是没啥毛病的。 柳清寒瞅着站在面前的萧清风，心底幽幽一声叹。 她这个当娘的，为儿子操碎了心，主要原因就是萧清风年纪还小，本身又没啥心眼。 如果萧清风能有萧无锋一半的城府，那才真是一件美事。 随后，柳清寒主持奖励下发，萧无锋没有观礼的心思，用无尘戒收取了全部的黑雾林妖兽材料，急匆匆走向演武场外围。 他要尽快赶去青叶小院，领着即墨珏脱离萧家—— 因为唐云曦出自精通暗器、毒药的唐家，其行事作风一贯以狠辣著称。 只要萧怜雪醒过来，唐云曦得知了黑雾瘴气中发生的事情，很难保证她不会出些阴损手段。 “少爷，墨珏在这呢。”少女的嗓音犹如清晨的雀鸟啼鸣。 萧无锋暮然回首，只见一道俏丽人影就在演武场外不远，正在朝着这边奔跑。 今天，即墨珏穿着朴素，但却不失清雅。 鹅黄的粗布罗裙点缀她手工缝制的翠青竹叶纹，盈盈一握的腰肢系上浅灰色束带，勾勒美好的弧线，脚下的绣花鞋小巧可爱，却又舒适不挤脚，跑起步来带起一阵香风。 萧无锋张嘴询问道：“咦，墨珏姐，你怎么来了？” 小跑到近处，即墨珏耸动香肩，手肘拢向两边侧肋，紧了紧左右双肩上挎着的布包行囊。 行囊一大一小，大的素蓝，小的粉红，不过这还不是最显眼的。 她左手拎着菜刀，右手举起铁锅，温润似美玉的鹅蛋脸浮现笑容。 “少爷要离开萧家，我当然得先收拾准备好嘛。” “这……”萧无锋眨巴眼睛，心头莫名生出感慨——这种被人无条件相信的感觉，真的不是一般的好！ 巡猎的结果才刚出来不久，她就已经打包好了行李，摆明就是早早认定了萧无锋说到就一定可以做到。 眼角余光扫向积分榜，看见高居榜首的萧无锋，即墨珏莞尔笑道：“少爷，我没有别的本事，也拿不出太好的礼物，只能想到提前收拾好家里的物件，让少爷能够第一时间踏出萧家的大门。” 萧无锋面带笑容，眉宇间的凛然少年气瞬间柔和三分，就如利剑归鞘，收敛锋芒。 “行李拿上就行，铁锅和菜刀用了很久，已经太旧了，就不用带着了吧。” “那可不行！”即墨珏护宝贝似的，把铁锅与菜刀藏到身后，“铁锅和菜刀虽然旧了，但没有生锈也没有破出窟窿或者卷刃，还能用好些年呢。” “好了，好了，我不动你这两件宝贝，”萧无锋轻微翻起白眼，摊开左手，“东西给我收着吧。” “千万千万不许丢，要不然，我会生气的。”即墨珏黛眉微蹙。 萧无锋点头答应下来，用戴在左手食指的无尘戒收取了大小行囊，菜刀，以及铁锅。 “菜刀呢？锅呢？”即墨珏妙目眨动，那双迥然有神的丹凤眼搭配远山般好看的眉，却没有了往昔的英姿飒爽，反而多出几分娇憨懵懂。 眼神不善地盯着萧无锋，她道：“说好了不准丢的。” “真没有丢，”萧无锋解释道：“这枚无尘戒拥有空间储物的功能，里面存放的东西可不少，回家再给墨珏姐你好好看看。” 说着，萧无锋给站在旁边的萧半松递出眼神。 萧半松轻咳一声，说道：“九哥确实没有骗你，他刚刚得到了剑宗高人李至先生赠送的空间戒指，可羡慕死别人了。” “你……”即墨珏眼底透着一丝狐疑，她倒不是怀疑萧无锋，而是认出了萧半松。 这家伙以往总是围着萧怜雪转悠，在她眼中可不是好人。 萧半松讪笑两声，也不知道怎么解释，索性转移话题，说道： “虽然几十年前大乾在东海发现了浮空岛，并在上面开采了大量空界石，导致空间戒指、空间腰带、空间项链、空间手镯这种存储类的物品大幅度降低价格，但是九哥的这枚戒指能装下的东西显然太多了些，足以说明其品质非常高。” 墙头草最不值得信赖……即墨珏挪动脚步，悄然远离萧半松。 紧接着，她说：“少爷，我们现在就走吧。” “好，现在就走。”萧无锋颔首，嘴角勾勒的弧度含蓄而轻松。 即墨珏与他相依为命多年，是他心中唯一在乎的人，只要他俩平安离开萧家，那就完事大吉。 与此同时，演武场看台上。 陈小乐身外寸许的空间被无形的气流锁住。 左右晃动肩膀，拼命挪动腿脚，她却只能原地踏步。 无奈，陈小乐嘟嘴撒娇道：“师叔，你别拦着我，我现在就去找萧无锋。” “不行。”李至摇头，传音说道。 “为什么？”陈小乐歪着脑袋。 李至搪塞道：“你我皆是萧家请来的客人，观礼尚且未完，作为客人却先行退场，实在不够礼貌。” “切，师叔这话骗鬼鬼都不信。”陈小乐翻起白眼，瘪嘴道：“萧家大夫人还当众失态，提前跑路了呢。” “爱子心切，情有可原。”李至板着一张扑克脸，死活不松口。 几番试探下来，陈小乐都没有办法马上离开演武场，她索性扒拉着椅子靠背，打着赖皮询问道：“师叔，你是不是在担心什么，要不然为什么不让我去？” “你去找他，肯定要与之比试，”李至微不可查地颔首，“我不希望你们两人的比试被第三人看见。” “这有什么大不了的，我要胜他，最多只出九剑，肯定不会给剑宗丢脸，”陈小乐满脸不在乎。 那可未必，单纯比拼剑术，他可比你强出一截……李至心底腹诽。 啪！ 陈小乐轻拍脑门，一副恍然大悟的摸样。 “我懂了！师叔你是惜才，怕我太过耀眼，毁掉萧无锋的信心，所以才不愿意让我当众与之一战。” 李至愣神一瞬，摊手道：“随你怎么想吧，反正现在肯定不行。” ------------ 第26章 错误的判断 萧家宅院东南一隅，空气中飘荡浓郁药香。 须发皆白的萧鸣静静等候在院墙外，心底忐忑难安。 巡猎之礼的风波闹到如今的局面，萧鸣决定主动来找大夫人唐云曦。 他要避免最坏的结果经过他人之口，传达到大夫人的耳朵里，那样就连辩解的机会都不会有，只能直接面临萧唐两家的联手清算。 等待总是异常漫长，萧鸣度日如年，拿出了许久不再抽的烟杆。 手指搓揉烟丝，指尖冒出相互摩擦的气机，正要点燃烟丝，塞入烟锅。 这时，一名神态倨傲的侍女走出来，冷笑道： “长老真是好大的雅兴，怜雪少爷重伤又中毒，陷入深度昏迷，夫人亲自出手全力救治，累得身心疲惫，你倒好还有闲心在这里抽两口？” 纵横如沟壑的皱纹凝滞一瞬，萧鸣脸上晕染不自然的笑容，急忙把烟杆藏到身后。 “不敢，不敢，只是老夫焦虑难耐，有个消息必须亲口告诉大夫人。” 侍女唤作香蝶，容貌俏丽，完全不输寻常大户人家的千金，乃是唐云曦陪嫁过来的丫鬟，一身暗器功夫尤其了得。 她皱眉道：“夫人现在乏了，不便见客，你的消息告诉我就行，我自会转达。” “真的非常重要，必须亲口告知大夫人。”萧鸣赔笑。 香蝶挑动眉梢，眯起那双罕见的四白眼，显露异常凶相，“不就是萧无锋当众宣布脱离萧家，屁大点事情，不要来干扰夫人休息，那种毛头小子，之后自会有人收拾，你可以走了。” 大夫人的眼线遍布萧家，这一点无需怀疑。 萧鸣早就有所意料，但他不是为此而来，绝不能轻易退缩。 深吸一口气，他朗声道：“萧鸣求见大夫人！！！” “你找死！”香蝶悍然出手，双手交叠似蛇形，袖口弹出十多根肉眼难见的细丝。 萧鸣站在原地，不闪不避，再次说道：“萧鸣求见大夫人，事关李至先生以及剑宗的态度……” “让他进来吧。”充盈药香的小院传来轻飘飘的声音。 香蝶双手控制丝线，绕开萧鸣的头脸，紧接着，她收了丝线冷哼一声，转身向院内走去。 两侧脸颊滑落冷汗，萧鸣跟在她身后，总算抵达院落内的小屋。 屋子里面，多名侍女忙碌折腾，全力催动着药、毒烧制的烟气，萧怜雪卧床不动，浑身上下被缠满了绷带。 唐云曦身着华服，面色微微发白，显然是在全力治疗萧怜雪的过程中，耗费了不少的功力。 唐云曦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俯瞰萧鸣，“你送出的三千两黄金，我还没跟你算账，现在还敢到我眼前来？” “三千两事小，李至先生送出空间戒指事大，这很可能代表剑宗的某种态度。”萧鸣摇头，“众所周知，当年的苏首辅与剑宗如今的宗主乃是八拜之交。” “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唐云曦眼帘轻抬，眸光冰寒，好似十二月的飞雪。 萧鸣埋低脑袋，拱手抱拳，硬着头皮说道：“老朽怀疑剑宗的一部分人，或许接触过苏氏余孽以及太子残党。” “够了！”唐云曦呵斥一声。 刹那间，三名几名体态婀娜的丫鬟侍女化身索命的杀手，分别卡住萧鸣身后的三条退路。 萧鸣下意识抬起头来，只见一把涂抹剧毒的匕首正面指向他的鼻梁山根。 持匕首的不是别人，正是领路的香蝶。 她的眼底没有丝毫情绪波折，看着萧鸣就像看着一具尸体。 咕噜~~~~~ 喉头滚动，萧鸣强迫自己忽略周遭的危险，硬着头皮说道： “老朽绝非危言耸听，李至先生抵达白玉京后，第一站就来萧家观礼，未免太过不合常理。” “还有那萧无锋的剑术根本不是正常十六岁少年能够练成的。” “更何况，他这么多年以来，从未接触萧家武学，那就只有另外一种可能！” “他不修行内功心法，是因为那会被察觉，但剑术不会，只要他不出手，没人能够知道他的剑术到底练到什么程度。” “夫人难道就没有怀疑吗？有没有可能，他早就习得剑术，却一直藏拙呢？” 唐云曦似笑非笑，嘴角的弧度愈发冷冽。 “怀疑又如何？若是剑宗真的参与此事，你可明白事情纠结会有多严重？” “无论如何，剑宗的态度没有明确前，我不可能逼迫剑宗表态，那等同于把夫君竖立成剑宗的敌人。” “记住，你怀疑可以，但不能说！更不能去调查证实。” 萧鸣心底暗喜，自以为计谋得逞，正要开口说话。 这时，唐云曦淡淡说道：“你的宝贝孙女现在状况如何？” 心头刚刚放下的大石头立刻升到嗓子眼，萧鸣知道唐云曦这是暗点他——萧绵绵胡言乱语导致她在李至先生面前失却形象。 额头虚汗狂冒，萧鸣不敢去擦，急忙回答道：“重伤昏迷，还没醒来。” 唐云曦微不可查地颔首，眼眸低垂，边摩挲套在左手大拇指的碧玉扳指，边说： “绵绵对怜雪的忠心有目共睹，只可惜她太蠢了点，等她醒过来，你好好教育她，我可以给她一个机会。” 这个世道，本来就没有绝对的公平。 对于寻常萧家子弟，譬如萧绵绵，怕是十几二十年都未必有机会立下大功。 但萧怜雪没有通过巡猎之礼，接受外放也无大碍。 他外放的地点很有讲究，明眼人都知道必定会前往蜀中。 因为蜀中是唐家世代盘踞之地，说是土皇帝也不为过。 萧怜雪外放蜀中，唐云曦可以轻而易举暗箱操作，只要几个月时间，就让她的宝贝儿子能立下足够的大功劳，重新返回家族核心层。 萧鸣满脸惭愧，硬生生挤出一把老泪，“多谢大夫人宽仁！” “无妨，家族不会忘记任何一个有功之人。”唐云曦竖起一根手指，“记住，让她少说话多做事。” “是，老朽回去一定好好教育她。” 萧鸣连连躬身，心底却在狐疑——唐云曦转变态度未免太过轻易，根本不符合她以往的作风。 思索再三，他决定措词试探，这才说道：“夫人就这么放过萧无锋？” 黑雾瘴气内，石源客卿若非遇到某种致命危险，足以危及他本人或者萧怜雪的生命，吞下妖眼丹的选择本身就不太合理。 更何况他死后没有恢复人的体征，始终维持妖类的模样，这说明他吞服妖眼丹的数量超过巅峰九品可以吞服的量。 再加上石源最大的能耐是驯服妖兽，那座土丘上的树妖、猫妖都是他驯服过的。 这都能被干掉了，萧无锋、萧清风联手也绝无可能才对。 深深吸了一口气，唐云曦眼底闪烁凶光，冷哼道：“当然不会，只是当着李至先生的面，不能直接撕破脸皮。” 听闻此言，萧鸣心底顿时明悟——唐云曦果然在巡猎之礼上动了手脚，但这手脚被萧无锋察觉并破除，所以，萧无锋掌握了唐云曦的把柄。 当着李至先生的面，有些东西不能暴露出来，譬如巡猎作弊。 能够引发大规模妖兽异动的人，萧家上下只有一人，那就是石源客卿！ 看着唐云曦阴晴不定的脸，萧鸣脑海里飘过那具人型大猫的尸体，心底暗道： “应该不会吧？大夫人胆子再大也不至于命人使用妖眼丹。” 这时，唐云曦说道：“萧鸣长老能来，我很高兴，但你仅仅是带来一个无关紧要的消息，我不开心。” “大夫人有何吩咐，老朽肝脑涂地，必定竭力完成。”萧鸣立刻表忠心。 唐云曦浅笑道：“倒也不是难事，只是需要你去调查一个人。” “谁？”萧鸣疑惑不已。 唐云曦转头，望向萧怜雪身旁的两名侍女，“让长老也听听怜雪在说些什么。” 闻言，两名侍女双手结印，点点幻光朦胧散去，显露出萧怜雪真实的状态。 他躺在床榻上，不仅全身包裹了大量绷带，四肢更是被捆缚起来，避免乱动翻滚。 饶是如此，萧怜雪依旧皱着眉头，呢喃低语：“白云道长、苏氏余孽、白云道长、苏氏余孽……” 看见这一幕，萧鸣瞳孔收缩，心底暗道：“果真有关联！？” 他不敢相信自己胡诌乱造的理由，居然是真实的。 唐云曦皮笑肉不笑，眼底闪着阴冷的光，说道： “长老先前所言涉及剑宗，实在不该，你应该知道他们是何等护短。” “不过，怜雪在深度昏迷中，依旧念念不放，肯定是重要线索。” “萧无锋的剑术绝非一朝一夕可以成就，他实力隐藏这么久，不可早早与剑宗有所瓜葛。” “以剑宗的行事风格，绝不会任由自己门下的弟子如此委屈。” “愿意相助他的，是苏氏余孽，而不是剑宗，懂吗？” 萧鸣抬手擦去额角虚汗，“夫人教训的是，剑宗的人受了委屈，那些老不死的可是会扛着剑出山，专门跑出来讲道理的。” 剑宗讲理的方式一贯只有一个，来个辈分高的吓人，实力不知深浅的江湖传说，把佩剑别人家门口。 所以，萧无锋背后若是有人，只能是苏氏余孽。 唐云曦颔首，“你去好好查一下白云道长，他究竟是何等来历，又是否与苏氏余孽有瓜葛。如果能够扯出这条线，夫君便可归京，当今圣上也会赐予厚赏，到时候长老也有一份功劳。” 听到唐云曦的指示，萧鸣总算放下心头大石，能有价值的人才能被使唤，他用力点头，说道： “是！老朽领命。” ----------------- 萧家巡猎之礼头名出炉，萧无锋意外夺取桂冠当众脱离萧家，以及萧怜雪重伤淘汰的事情在萧家上下疯传。 消息经过小半天的时间发酵，萧家子弟的亲戚朋友也知晓得差不多。 消息最灵通的天机楼更是仅用一个时辰就加急制作出了相关情报，刊登在号称白玉京人每日必读的天机报上，占据了一小块版面。 只要过个一两天，这个消息势必疯传偌大的白玉京，萧家将会就此沦为笑柄——家族全力培养的嫡系比不上一个备受打压的弃子，弃子崛起后，更是火速脱离萧家。 单单这份反差感就足够白玉京的老少爷们在茶余饭后拿出来反复说道，至少能维持一两个月。 为了避免萧家声誉出现重大损失，唐云曦紧急召开了长老会。 会上，萧鸣作为马前卒，率先发言：“不过就是有点剑术天赋，萧无锋不知为家族奉献，却当着李至先生的面，撂了家族的脸面，这种人不能留情，必须驱逐，并且剔除族谱，永世不得再回萧家！” 唐云曦眼神淡漠扫过在座的十几位长老，“谁赞成，谁反对，表态吧。” 偏向柳清寒的三位长老你看我，我看你，始终没有出言反对。 就在当天中午，萧家长老团一致通过，发出通告：“驱逐萧无锋，从今往后萧无锋不再是萧家的人。” 并且专门购买了天机报的头部版面，用以盖过萧无锋夺取桂冠的消息。 午时三刻，金玉阁旗下，距离玉衡巷很近的鸿宾楼，第二层靠窗的位置。 方形木桌摆满了鸿宾楼的拿手好菜。红烧地龙尾，酒糟千年鲟鱼筋，清蒸走地凤凰蛋…… 一位锦衣华服的青年人放下手里的天机报，轻笑摇头。 “真有意思，萧家的手法可谓半点也不高明，只要眼睛不瞎，都知道他们是在欲盖弥彰。” 袒露上半身，围着兽皮裙的壮实青年风卷残云地扫荡桌案上的名贵菜肴，边含糊不清说道： “白玉京萧氏不过是后起的暴发户而已，到底还是上不了台面，真说的上名号的人物也就萧全萧老神将了。” 华服青年瞥了一眼壮实青年，眼底带有一丝嫌弃，实在太不爱干净了。 紧接着，他看向桌案对面，“无瞑，你怎么看？” 面容妖冶，眉目狐媚的美少年肩披晶莹白羽所制的大氅，头发几乎全黑，唯有额前飘起的两缕长发染白。 他表情全无，闭着双眼，“此来白玉京，我只想一睹李至先生的风采，其余人不在我眼中。” “嘿嘿嘿，你是想拜师吧，可惜了，李至先生从不收徒，”壮实青年咧嘴，右手掌猛拍桌案，溅起四射的油点子，“无暝，你可得加把劲喽。” “胡言，你就不要挤兑他了，”华服青年摇头，指尖叩击桌面，忽然一转话锋：“天机报上有一行小字，专门写了李至先生亲手送给萧无锋一枚空间戒指。” “嗯？！莫隐，你可不要跟我开玩笑。”美少年猛然睁开双眼，眼白完全消失，唯有漆黑的色泽填充眼眶，幽邃、神秘，好似蕴藏着神秘力量。 被称为“胡言”的壮实青年咧嘴道：“择日不如撞日，咱们去天机楼把消息打探清楚，今晚就摸到萧无锋家里，正好看看能让李至先生欣赏的年轻人究竟长什么模样。” 身着华服的莫隐摊开双手，翻起白眼，“傻子，人家今天才脱离萧家，住处可能都还没有定下呢。” “……”胡言沉默半晌，嘟哝道：“反正去找天机楼查查总能有结果。” 紧接着，三人起身下楼，似乎真要前往天机楼。 他们从始至终都没有注意到旁边不远的那桌坐着三人。 其中一位紫衣的妙龄女子目送三人走远，摇头道：“有眼不识真人，还得白白花费多余的钱财。” 转过脑袋，望向桌案对面的那一袭素蓝布衣，她压低声音道：“似曾相似的情景肯定在白玉京各处上演，年轻一辈的翘楚大概都很想知道公子究竟长什么样吧。” 萧无锋摇头道：“就这样呗，你也看到了，平平无奇，没什么特殊的。” “非也！公子剑眉星目，气宇轩昂，哪怕身穿粗布衣裳，依旧难掩胸中气度，实乃非常之人。” 紫衣女子摇了摇头，她名叫紫芯，乃是金玉阁的负责人之一，领着萧无锋主要目的就是看房。 萧无锋不置可否，转头望向桌旁另外一侧，“墨珏姐，那玉衡巷里的院子你可有中意的？” 即墨珏摇头道：“最便宜的也要一个月租金超过十两黄金，实在太贵了。” “贵有贵的好处嘛，”紫芯点头微笑，“能够符合公子的安全需求，那就必须是金吾卫在夜间频繁巡逻的区域，白玉京中类似的城区只有少数向外出租，玉衡巷应该是不二选择了。” ------------ 第27章 有钱就得用 就在半个时辰前，萧无锋和即墨珏跟着紫芯，把玉衡巷逛了一遍。 主要看的几个院子占地面积相对较小，正适合二到四人居住，每月租金平均约为五十两黄金。 五十两黄金换算成白银，足足有一千八百两之多，属实超过即墨珏对于花钱的认知。 按照她以往的观念，一千八百两白银足够生活十年，而且不用节衣缩食，可以吃的好穿的暖。 即墨珏轻轻扯动萧无锋的袖口，红唇紧抿，欲言又止。 紫芯面带笑容，眸光微不可查地掠过即墨珏的手指，眼神中没有丝毫轻视。 看着面前的少年和少女，她就想到自己当年流落街头，被金玉阁的老掌柜收留的过往。 那时的她，辛苦向上爬，终于赚到了第一桶金。 第一次花钱也是租房，也是千般万般地舍不得，与眼前的少女别无二致。 这时，萧无锋右手轻抚即墨珏的手背，“墨珏姐，你不用担心钱的问题。” “我们在白玉京偏僻点的地方，能省下几十倍的钱。”即墨珏眨巴眼睛，摇了摇头。 “住在这条巷子才足够安全，可以有效屏蔽别人的打扰。”萧无锋抬手指向楼梯口，“就像刚才那些人，白玉京中肯定不再少数。” 身为金玉阁白玉京分部的负责人之一，紫芯的洞察力足够敏锐，早就发现了即墨珏和萧无锋绝非简单的主仆关系，反而更像是相依为命的姐弟。 顺着萧无锋的话头，她适时帮腔道：“毕竟年轻人哪有不气盛的，好事之人全都知道了无锋公子的名头，总会想要一较高低，到时候专程登门比试的人络绎不绝，公子今天应付几个，明天应付几个，怕是都没有时间练剑了。” “这样啊……”即墨珏犹豫再三，总算松口点头，“那就先租半年。” “行。”紫芯欣然点头，“墨珏姑娘看中了哪一座小院？” 即墨珏转头看向萧无锋，两人商量了一阵，最后选定了玉衡巷丁字十九号小院。 院落别名：止水小院。 租金每月六十两黄金，经过即墨珏与紫芯短暂的商讨，最终价格确定为萧无锋一次性交付三百两黄金，获得往后六个月的小院使用权，同时，本月月尾的这两天就当是赠送的。 即墨珏轻微颔首，唇角挂着盈盈笑意，“多谢紫芯姐姐。” “谢我干啥，是墨珏你太会讲价，我招架不住。”紫芯捂嘴浅笑。 即墨珏笑笑不说，转头看向萧无锋，递出一个眼神。 萧无锋微不可查地颔首，表示自己心底明白——紫芯姑娘愿意降低租金，本就是一种主动释出的善意。 “多谢紫芯姐，”萧无锋抱拳轻笑，“以后还有生意，我肯定第一时间找你。” 紫芯姑娘回以微笑，“既然叫我一声姐，从今往后我们就不是陌生人，无锋你这话就有些见外了。” “那就以茶代酒，自罚三杯。”萧无锋举起茶杯。 随后，三人返回金玉阁，当场签了大乾朝廷统一拟定的制式租房契约。 契约一式两份，萧无锋拿到手其中一份，还有两把暗金钥匙一同到手。 紫芯解释道：“玉衡巷的小院普遍设有防护禁制，若无特殊法宝傍身，很难在不惊动你们的情况下，进入小院内，这暗金钥匙总共三把，两把交由你们使用，还有一把存放在金玉阁的中央库房，若是我们库房出事被盗，造成你们的任何损失，金玉阁都会对此全权负责，当然，这种可能性极小，只有千万分之一的概率。” 略作停顿，她笑道：“搬迁新宅，恭喜恭喜。” “还有点事要麻烦紫芯姐。”萧无锋道。 紫芯姑娘点头，“说呗。” 萧无锋道：“黑雾林中猎取的妖兽材料，除了先前卖出的那部分外，我还留存了部分精品，索性一并卖出。” 紫芯年纪约有二十七八，但早早踏足修行之道，因此驻颜有术，面部不见丝毫皱纹，看起来最多只有十九、二十岁。 她面部线条比一般的女子要深刻些，鼻梁也更为挺翘，偏厚的嘴唇涂满烈焰般，是那种极有风情的女人。 乍眼看去，她兼具大乾女子的清雅与异域女子的妩媚，眼波流转间就能轻易撩动男人的心弦。 与萧无锋、即墨珏的关系熟络起来，紫芯眼波流转间不再那般收敛。 她突然嫣然一笑，既展现成熟女子的魅力，又显出青涩少女的娇憨，“好啊，无锋你先前还专门留了一手，这是提防着姐姐呢？” 萧无锋耸肩摊手，“不好一次出售太多，所以还预留了三分之二。” 妙目流转，紫芯望向即墨珏，“你看看他，这哪里是只留了部分精品。” 即墨珏腼腆轻笑，“家里大事都由少爷做主。” 紧接着，萧无锋把无尘戒中剩余的妖兽材料全部取出，金玉阁雅间内仿佛堆积了一座小山。 紫芯找来鉴定师帮忙清点，经过一炷香的时间，鉴定师给出定价——共计白银二百八十两。 加上先前卖出的部分妖兽材料，以及存在即墨珏荷包里的零散碎银，白银总共约有三百六十两，不多不少刚好等同十两黄金。 至此，萧无锋剩余的钱财为二千七百一十两黄金。 这么一笔巨款，留在身上放着或者存入银庄，都是一种巨大的浪费。 天元大陆武力为尊，修为高低、实力强弱完全可以决定社会地位的跃迁到哪个层次。 萧无锋早就想清楚了，他要尽可能快地将财富转化为实力。 原因很简单，萧怜雪几乎被废，就算能够治好，也要花费巨大的代价。 以唐云曦好面子的强硬性格，她势必要报复，只是在短时间内会碍于脸面，不能明目张胆地出手。 但唐家是暗器、机关、毒药的行家，谁知道唐云曦会在什么时候派出杀手？ 萧无锋不愿意把自己的安危寄希望在敌人的慈悲与疏忽上。 呼出一口浊气，萧无锋直视紫芯，开门见山道：“我还需要购买功法和洗筋伐髓的丹药，还有一柄趁手的剑。” 紫芯竖起大拇指：“姐姐早就在等无锋你这句话了！” ------------ 第28章 少爷就是我的福气 金玉阁第六层。 白玉石板铺地，坠星宝珠点缀穹顶，千年铁木作为柱梁，蒙面乐师弹奏的雅音飘飘渺渺，环绕四周，整个大厅异常奢华却并不刺目，让人感到非常舒适。 紫芯背对大厅，藕臂自然伸展，指尖点触水晶柜台，莲步款款向前走。 她一边走，一边介绍大厅内的陈列区域，还会适当地给萧无锋推荐合适的功法、丹药、符箓、兵器。 即墨珏与萧无锋肩并肩，跟随其后，走道两侧整齐摆放着柜台。 柜台通体为水晶材质，剔透明亮，很能衬托出摆放在展柜里的商品。 换做寻常少年人，怕是第一次进来，能被迷花了眼睛。 萧无锋则不然，他前世逛街所见的首饰展柜与之类似，还有各色光效加持，更为夺人眼球。 但是，金玉阁的展柜贴有特制符箓，能够轻易防备下三品修行者的全力攻击数次，阁楼旁边的院落居住着多名中三品的供奉，随时准备应付可能到来的暴徒。 大约耗费两炷香的时间，萧无锋跟随紫芯姑娘逛完了整个第六层。 她立在通往第七层的台阶前，看向萧无锋，说道：“给你推荐了那么多物件，就没有一个看上的？” “当然有。”萧无锋微微闭上双眼，右手食指连续点触眉心，回想刚才自己有所留意的物品，然后挨个报出名称。 黛眉向上挑起，浅茶色的眼瞳流转微光，紫芯抬手遮住嘴唇，说道： “咦！你全都记下来了？” 萧无锋耸肩，“都是因为紫芯姐的口才极好，讲解足够细致，每件东西都给我留下了极深的印象。” “油嘴滑舌，”紫芯翻起白眼，拧动脖颈，看向即墨珏，“妹妹以后可得看好你家少爷，要不然啊，他就凭这张嘴，都能哄骗不少女子。” 即墨珏眨动灿星般的双眸，用力点头，“明白的。” “就是，就是，得看严实点……” 紫芯满脸“孺子可教”的意味，后半句“别让他到处祸害好姑娘”还憋在嗓子里，没有蹦跶出来。 这时，即墨珏煞有介事补充道：“我肯定好好筛选，严格把关，让少爷娶到的每一位女子都足够贤良淑德。” 紫芯：(＠_＠;) 我，我，我不是介么个意思！ 微微叹了一口气，紫芯瞥了萧无锋一眼，说道：“弟弟真是好福气。” 即墨珏的姿色堪称绝顶，只是如今衣着朴素，未施粉黛，才不显得那么光彩明耀。 偏偏她言行有度，凡事都会站在萧无锋的角度思考，几乎是无条件支持萧无锋。 身边有一个这样的女人，哪怕不涉及爱情，仅仅是朝夕相处，也能成为一个男人内心深处的强大动力源。 萧无锋愣神片刻，坦然颔首，正要说话。 “少爷才是我的福气。”即墨珏抢过话头，嫣然一笑。 其他女子说这种话时，多半都是娇滴滴的，偏偏她就不一样，好似润玉的鹅蛋脸搭配远山般的眉，偏偏生出几分女生男相的英凛气，极富反差之美。 霎那间，满堂水晶失去光彩，乐师弹奏的琵琶仿佛丢却了声音。 不远处，数名侍者端着托盘走近，托盘上面盛放着萧无锋点明的物品。 其中一位年龄半大不小的男侍，晃眼瞥到即墨珏明媚似晴空的笑容，脚下步伐顿时不稳，踉踉跄跄，摇摆不定。 旁边的女侍赶忙伸出空余的那只手去搀扶，这才避免了他的摔倒，更避免了货物砸地的损失。 紫芯浅茶色的眼瞳猛然收缩，她第一次感受到来自另外一名女子的压迫感—— 不靠身份、不靠修为、不靠，单单只是即墨珏精致如画的姿容。 沉寂一瞬，她呼出一口浊气，转身说道：“东西都拿过来了，无锋你真要全部买下？” “买！”萧无锋没有半点犹豫，他需要尽快提升实力，应付可能到来的危机。 打熬筋骨专用的黑玉膏，一百二十份。 凝练精神的引魂香，一百二十根。 专门用于药浴的龙蛇大补药，一百二十份。 以玄冰为主材铸造的长剑，一柄。 冬暖夏凉的男子练功服，三件。 特供春蝉丝织成的女子衣裙，五套。 都有护身阵法的玉簪、金钗、耳环，各三套。 暖白玉制成的空间手镯，一支。 极难入门的轻身功法，一本。 野外求生潜形匿迹的追踪与反追踪术详解，一本。 紫芯黛眉微颦，心算片刻，说道：“所有东西加起来，总价一千六百七十八两黄金，看在无锋你初次光临，又不忘记给墨珏妹子买衣裳和首饰，是个贴心人的份上，我给你打个大点的折扣，就只收你一千五百两黄金好了。” 略作停顿，她面露笑容，继续道：“再想想，你还有没有其他需要的？” “暂时没有。”萧无锋摇了摇头。 其实，他的脑海里闪过四个字——修行心法。 天下六脉相关的心法乃是上乘法门，金玉阁并不向外售卖。 能够摆在货架上供人选取的修行心法绝大多数都出自旁门左道，未必上不得台面，但心法事关重大，涉及萧无锋的修行根基，一旦习练不可轻易更敢。 萧无锋不太明了具体情况，当然不愿贸然选取。 再者说来，往深处想，还有两个原因导致萧无锋不愿购买心法。 其一，流落在外上乘心法，最少价值万两黄金，萧无锋如今的财力压根负担不起。 其二，心法耗费时间太久，难以速成。 萧无锋当务之急是补足自己的短板——他必须在短时间内提升保命能力。 思来想去，轻功才是上上之选。 他要杀人时，可以追得上，他要逃命时，别人无处寻。 所以，为了避免踪迹泄露，他又补着买了一本《追踪与反追踪详解》。 叩！叩！叩！ 指尖轻微敲击桌案，紫芯提醒道： “无锋，你购买那么多大补之物，肯定是要在短时间内冲击下一境界。” “不过这种事情切忌操之过急，你能得到萧家巡猎头名，已经是年轻一辈的翘楚，没有必要耗费自身潜力去换短时间的实力猛升。” “黑玉膏、引魂香、龙蛇大补药都是我金玉阁最富盛名的好东西。” “可你千万记得，前两样东西刚开始用并不痛苦，只是到后面，你必须忍受刮骨凌迟之痛和魂魄离体之苦。” “切忌过分挑战自我的身心底线，最好按照个人所能接受的程度，尽量适可而止。” “至于龙蛇大补药，你可万万不能过量使用，此药恢复精力的效果奇猛无比，一日只可沐浴一次，千万不能多用，要不然只会得来一个体内气血混乱，浑身喷血而亡的凄凉下场。” 萧无锋点头，“多谢紫芯姐关心，我心里有数的。” ------------ 第29章 欲戴其冠，必承其重 玉衡巷，丁字十九号，止水小院。 萧无锋站在庭院中间，赤裸上半身，裸露在外的皮肤涂着一层黑玉膏。 呼呼呼~~~~~ 微风拂过脸颊，他紧闭双眼，睫毛微颤。 额头的汗珠被药膏覆盖，沥青色的黑玉膏泛起微微的火红，热辣的药力疯狂向他体内灼烧。 疼痛感浸入骨髓，仿如千刀万剐凌迟。 他死死咬紧牙关，沐浴残阳洒落的余晖。 一息，二息，三息…… 萧无锋努力适应着黑玉膏的药效。 此药效果不逊于水柔丹，但药力太过霸道，必须拥有强悍的意志才能承受。 纵然是他习惯了挑战自我，也觉得不太吃得消。 毕竟这已经是他使用的第三副黑玉膏。 萧无锋并非莽撞冒进之辈，他只是想要测试一下自己的承受能力，并且确定自己能够以多快的速度进步。 片刻后，他猛然睁开双眼，呼出一口略带血色的浊气。 噼里啪啦的脆响声此起彼伏，忍耐大量痛苦之后，总算迎来了舒畅的滋养反馈。 遍布在他身体表面的黑玉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失去颜色，化作半透明的凝胶。 风轻轻吹过，凝胶状的物质化作润泽的灵水，通过毛孔钻入萧无锋体内。 刚刚还像是被烈火灼烧，这一下却如浸泡在冰水之中。 冰火两重天，赛过活神仙。 萧无锋双手捏紧拳头，两脚与肩同宽，站在原地屏住呼吸。 片刻后，骨骼发出的响声渐渐消失，他左右摇晃脖颈，胳膊绕圈活动，然后转头望向不远处。 小厨房以青砖垒砌，屋顶的烟囱升腾袅袅炊烟，半开半掩的木门缝里，即墨珏脸上洋溢的笑容，哼着不知名的小曲，一会儿切洗蔬菜，一会儿颠勺炒菜，一会儿给砂锅里的炖肉加点酱油。 厨房干净整洁，面积宽广，远比青叶院里的垒土小灶强上太多。 “墨珏姐的开心真是肉眼可见。” 萧无锋感慨一声，更加确定自己的决定十分明智——越早离开萧家，越能过上舒坦日子。 只不过，离开萧家也就意味着暴露了自己的实力，随时都要面对即将到来的暴风雨。 萧怜雪和唐云曦历来高高在上，在巡猎之礼上吃了大亏，他们肯定要报复回来，只是时间早晚而已。 萧家、唐家就如两座大山，带来如山似岳的巨大压力。 萧无锋心底没有丝毫畏惧，因为他始终坚信着一句话： “压力本身是无害的，认为压力有害的这个想法才是有害的。” 这句话的意思其实很好理解—— 人没了压力，往往也就意味着没有动力，当然压力太大也会把人压垮，直接摆烂当咸鱼。 但是，人们承受的压力往往都不是真正压垮他们的事物。 那种认为压力有害，不愿承受这份压力的思维，导致内心深处疯狂滋生负面情绪，才是真正压垮人们的那根稻草。 一个人若想达成理想，往往会经历各种磨难，或者见证人心的恶毒，或者受到天意的愚弄。 但是，唯有承受住了足够的压力，始终没有绷断心弦，才能见到黎明后的晨曦，才能化作坚韧强劲的弹簧，猛烈触底反弹。 从此腾飞，成就常人不可企及的伟业，这样的人就是世人眼中的强者。 欲戴其冠，必承其重。 无论身处哪个时空，从古至今皆是如此！ 寻常人要想成为强者，究竟要如何才能做到呢？ 萧无锋的理解很简单——强者就是有效的控制自我情绪，掌控自我，直面压力与恐惧的勇敢者。 嘴角泛起微不可查地笑意，萧无锋眺望天边斜阳。 “单单只是使用了三副黑玉膏，我的身体就能感觉到明显的不同，若再加上引魂香、龙蛇大补药，效果肯定更加出众。” 食指摩挲下颌，萧无锋略作思索，自语道： “每日练剑五千次或许少了点，应该尽早加量到每日一万次。” 即墨珏端出碗筷和饭菜，妙目轻瞪，说道：“少爷别总想着练剑，这都快吃饭了，还没擦干身上的汗。” 紧接着，她快步走入厢房，端出一盆清水，正要为萧无锋擦拭身体。 “厨房里还炖着肉，墨珏姐你可得盯着点。”萧无锋摆动双手，表示他可以自己动手。 鼻腔发出上扬的轻嗯，即墨珏转身走入厨房。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急促的敲门声传来。 萧无锋皱眉，“谁会在这时候登门拜访？” 站起身来，走到门前，他听见少女有气无力的声音： “有人在家吧，快开开门啊，我要饿死了。” 玉衡巷位于白玉京的繁华地段，更是金吾卫巡逻必经之地，每日十二个时辰都不间断。 按照常理，不应该会有上门讨饭的乞丐。 剑眉向上微扬，眼底多出一缕防备，萧无锋念头一动，从无尘戒中拿出冷香剑，再用另一只手搭上门栓。 院门开启，防护用的阵法短暂失去效用，萧无锋看见少女顶着醒目丸子头，直挺挺倒向自己怀中。 少女唇齿微张，两条哈喇子顺着嘴角向下流淌，白瞎了她绝美的容颜。 “不行，饿的没有力气走路，麻烦扶我进去。” 这张脸有点眼熟……萧无锋后撤半步，举剑前指，剑尖距离少女咽喉只差半寸。 “你有没有同情心啊？” 少女翻起白眼，前一瞬还软趴趴的身体突然龙精虎猛，以腰为轴，拧转身躯，快速窜到萧无锋身后。 “姑娘是剑宗高徒，总不至于穷到没饭吃吧？” 萧无锋摇了摇头，食指上的无尘戒闪动微光，正要收起玄冰所铸的冷香剑。 “被认出来了啊，”伸出手掌，张开五指，陈小乐斜瞥了一眼冷香剑，“慢着，你找到趁手的剑了？” 萧无锋皱眉，眼神中透出三分疑惑，反问道：“怎么？” 陈小乐歪着丸子头，双手背在身后，向后挪步。 “亏我还想着找你打架，不能占你便宜，专门去找二木借来他的佩剑。” “找我打架？那就请你先出去，我家还没吃饭。”萧无锋道。 “不吃饱哪有力气打架，”陈小乐左手捂着腹部，右手指向萧无锋背后敞开的院门，“快把门关上，不然菜香跑出去，天知道还会吸引多少馋鬼。” “听你话里这意思，今天我家吃饭得多添你一双筷子，而且还没得商量。”萧无锋翻起白眼。 “放心，不会白吃你家大米，”陈小乐咧嘴轻笑，压低声音道：“我还专门给你带来了剑宗选拔的邀请函。” ------------ 第30章 人间至味 邀请函……萧无锋轻抖手腕，冷香剑卷起一道剑风。 啪嗒！ 院门当即合拢，防护阵法重新生效。 脸颊两侧浮现梨涡，陈小乐竖起食指，指尖翘起浅浅的弧度。 “感兴趣了吧？不过啊，可不能白送给你，你得和我打一架。” 赢了才能拿到邀请函……萧无锋点头，“明白了。” “怎么样，别人打破头都抢不到的邀请函，这么简单地摆在你面前，蹭你一餐饭没毛病吧。”陈小乐咧嘴。 萧无锋：(・ω・｀ll) 事关剑宗选拔资格，她肯定做不了主。 真正的决定人是李至先生，眼前这位姑娘就一个跑腿的。 要说出了多少力，顶多就是捎带着打个架，测试测试我的实力。 摇了摇头，萧无锋凝视陈小乐，吐槽道：“你可真够自来熟的。” “那是！”陈小乐下颌微扬，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剑宗上下就数她脸皮最厚，要不然也不能用几只烤兔子就从两位老祖手里骗来秘传绝学。 萧无锋认定陈小乐并无恶意，转头朗声道： “墨珏姐，再加一副碗筷。” “好的。”即墨珏的声音从厨房中传来。 俄顷，萧无锋搬来四四方方的矮桌，以及三张竹编的短腿靠背椅。 桌面上的四菜一汤完美诠释了色香味俱全的美食究竟是什么摸样。 明亮的红油，润泽的芡汁，搭配炖煮火候恰到好处的带筋肉块，再洒满焙烤出香气的花椒碎，以及切成指节长短的干辣椒，扑鼻的香气进入鼻腔，食指已是不自觉动弹起来。 咕噜~咕噜~咕噜~ 陈小乐肚子里的蛔虫发出吵闹的抗议，她没有半点不好意思，双手竖起大拇指。 “厉害啊，你烧的菜未免也太诱人了，不过就是分量可能不太够。” 脸颊染上飘起的红霞，即墨珏眉眼低垂，浅笑道：“今天换了新的厨房，不自觉就做的多了些，你放开来吃，要是觉得不够，锅里还有。” “那敢情好！！！”陈小乐两眼放光。 紧接着，她转过头，眼巴巴望着萧无锋。 萧无锋剑眉微抬，“老看着我干啥，我脸上有饭粒？” 陈小乐猛地咽下口水，“你倒是动筷子啊，再不动筷子，我可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手了。” “别急，还没干杯呢。”萧无锋举起水杯，杯子里面装有即墨珏自制的蜂蜜甘蔗汁。 一杯小小的蜂蜜甘蔗汁，即墨珏却专门选用了以滋补闻名的清凉山蜂蜜，价格是普通蜂蜜的三到五倍。 这并非钱多了烧的慌，而是萧无锋既然决心修行，最需要的就是滋补身体。 名贵的药材固然必不可少，但每日饮食也是关键中的关键。 自从拿到空间手镯，她再也不用担心买菜拿不下了，而且存入空间手镯里的食物比放在外界更不容易腐烂，她走出金玉阁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大批量购买了以前舍不得买的食材。 三个水杯轻轻磕碰，萧无锋朗声道：“庆祝我们乔迁新居，开始吃饭吧。” 咕噜噜~~~ 陈小乐豪饮蜂蜜甘蔗汁，舌尖萦绕清甜爽口的美感，顿时食欲大开。 “好吃！太好吃了！哇，就墨珏你这手艺，不管去哪开个饭店，都能赚翻去。” 她边吃边嘀咕，声音略显含糊不清，就连鼻头上沾染了饭粒也不自知。 即墨珏浅笑道：“太夸张了，没那么好，都只是些家常菜。” “吃了你做的饭菜，我该怎么办哦，似乎……似乎……以后再也吃不到，我会流泪的。” 陈小乐猛烈摇头，同时不忘咀嚼嘴里的肉块。 大口吞下后，她直勾勾盯着即墨珏，说道： “你要不要考虑一下，到时候跟我们一起回山啊？” 即墨珏笑了笑，转头看向萧无锋，“少爷在哪，我就在哪。” 闻言，陈小乐咧嘴点头，“一言为定。” 她早就看出来了，自家师叔非常欣赏萧无锋。 迹象有二！ 其一，无尘戒乃是师叔年轻时所用，更是某位故友所送，有着特殊的寓意，轻易不会赠予他人。 其二，来到白玉京的第一张邀请函就指名道姓要送给萧无锋。 两种迹象都在表明萧无锋得到了李师叔的欣赏。 能够得到李师叔的欣赏，可比拿到区区一张邀请函还要难上无数倍。 若放在其他年份，只要萧无锋本人没有拒绝，现在已经提前加入剑宗，成为了剑宗的一份子。 只不过，剑宗此次选拔乃是半甲子一次的天选考核，并不仅是为剑宗选出合适的弟子，更有另外一层深意，似是涉及天人之迷，所以，李师叔才没有直接把萧无锋收入宗门。 一顿饭的功夫下来，萧无锋对陈小乐的整体印象还算不赖。 这姑娘古灵精怪，活泼贪吃，但却知道礼数，不仅不会让人心生厌烦，反而还有种自然的亲和力。 要说缺点嘛…… 萧无锋低头看了一眼陈小乐脚边的木桶，满满当当的白米饭愣是被她吃了个精光。 桌面上的菜更是不剩半点，全被她用白米饭裹着汤汁，全部扫光。 轻微咳嗽两声，萧无锋道：“你也忒能吃了吧？” 俏脸微红，陈小乐梗起脖子，嘴硬道：“这不是能吃，是好久没有吃到家乡的麻辣口味，所以一时半刻没有收住。” 剑眉挤锁眉心，萧无锋目光充满狐疑，显然不太相信。 陈小乐继续解释：“你是真不知道，李师叔点菜历来清淡，最讲究吃食材本味的清甜鲜香，跟着他出山这么多天，都快给我的舌头淡出鸟了。” 略作停顿，她猛然站起身，“还有啊，墨珏做菜真的太好太好吃了，难道你不觉得吗？！” “确实好吃，堪称人间至味。”萧无锋唇角微掀。 “对啊对啊，我都觉得自己吃了这顿饭后，整个人有点飘忽，就好像我快要突破了一样。” 陈小乐眯起眼睛，手舞足蹈乱笔画。 突然，她左看看萧无锋，右瞅瞅还在细嚼慢咽的即墨珏，大声惊呼道： “不对，不是好像突破，是真的突破，我的修为境界真有小突破……从八品后期突破到八品巅峰了。” 脚下自生气旋，气息压缩凝练，陈小乐确信自己正在突破。 她眨巴的眼睛仿如天上的晚星胡作非为，乱闪个不停。 “不应该啊，难道是墨珏你在菜里放了什么大补之药吗？” “这些食材本身就有点小补。”即墨珏回答道。 “不！不！不！这些食材又不是龙肝凤髓，再好也不至于，”陈小乐摇头如摆钟，“我要突破到八品巅峰应该还要一段时间的积累才能让丹田内充满真元，怎么可能吃一顿饭就突破呢？” 这时，萧无锋脑海中的熟练度面板飘过一行小字。 【吃下饱含即墨珏喜悦的晚餐，你获得了特殊状态加持——丹田活性倍增，持续时间：一刻钟。】 萧无锋若有所思，心底升起一股明悟。 一直以来，他都认为是熟练度面板导致自己饭后会获得特殊状态加持。 其实并非如此，陈小乐现在表现出来的状态，显然就是获得了特殊状态加持。 所以，真正给予特殊状态加持的，不是熟练度面板，而是……墨珏姐！ ------------ 第31章 有点天真有点傻 丹田活性倍增的效果，持续时间很短，但是效果很猛。 萧无锋未入九品，丹田并无真元，却也能察觉到小腹暖洋洋的，全身仿佛一座逐渐升温的火炉，状态相当的好。 这时，他的脑海中闪过儿时的些许记忆碎片。 那是一个比较冷的冬天，萧无锋和即墨珏在雪地里打滚、堆雪球。 苏婵玉忙着包饺子，没有注意他俩，后来到了晚上，即墨珏似乎是感染了风寒，不停地咳嗽、打喷嚏。 虽然萧无锋的身体年龄还小，但毕竟是个穿越者，心灵早就成熟了。 他脑海里的记忆碎片还残留着当时的细节——即墨珏高烧不退，额头滚烫宛如烧红的烙铁，不断说着难以听懂的胡话。 苏婵玉抱着即墨珏，一直哄到后半夜，咳嗽声才渐渐停歇。 随后萧家的下人们散去，萧无锋也不再关注房外的动静，安心入睡。 但是，萧无锋夜起去茅房，看见即墨珏像是被狐狸附身了，用四肢在雪地里边爬行边玩耍，精神头好的不像样，哪有半点生病的摸样。 最最关键的是她的屁股后面冒出三只半虚半实的毛绒尾巴，尾巴上燃着幽幽的紫火。 萧无锋吓了一跳，正愁不好应对，就听到苏婵玉的声音在耳畔回荡：“无锋不要怕，珏儿只是血脉有些特别，她不会伤害你的。” 紧接着，苏婵玉安抚即墨珏，并给她戴上一块千年冰玉雕刻的吊坠。 苏婵玉专门叮咛道：“无锋你要帮忙看着点，这枚吊坠不可离了珏儿，无论什么时候都要戴着。” 从那以后，萧无锋就没有见过即墨珏长出狐火尾巴，那枚冰玉吊坠也被即墨珏视若珍宝，始终挂在脖子上，从来不曾摘下。 萧无锋双手交叉环抱胸口，不着痕迹地瞥了即墨珏一眼。 他一直都知道即墨珏的身世有蹊跷，但是，现在看来其中涉及的内情或许比他之前预估的还要重要。 剑眉凝起，萧无锋发散联想，飘忽的念头突然指向萧怜雪。 万一他不单单只是垂涎墨珏姐的容貌？那就有可能是唐云曦发现了某种端倪！ 毕竟唐云曦来自唐家，一个传承千多年的古老世家。 但是，一旦有所发现，唐云曦早就可以施展各种更加过分的手段，没必要等到巡猎之礼。 微不可查地摇了摇头，萧无锋暗道：“应该是我想太多。” 沉寂一瞬，他腹诽道：“不过，我确实得尽快找到一个合适的机会做掉萧怜雪。” 丹田气海被破，身中剧毒，换个寻常九品早就死了，也就萧怜雪那种从小浸泡唐家独门药膏的身体，才有足够的抗毒性和自愈力。 其实，萧无锋不杀萧怜雪，就是为了避免唐云曦鱼死网破。 等到过几天，萧怜雪被外送离开白玉京的那天，才是做掉萧怜雪的最佳时机。 “喂喂，你想什么呢？”陈小乐摇晃手掌，来回掠过萧无锋的面门，“该不会也像我一样，一不小心就有了点小小的突破吧？” “我没有小乐姑娘这么好的运气。”萧无锋摇头。 “是嘛，我就说呢，”咧开乐呵的嘴巴，陈小乐冲着萧无锋竖起大拇指，眉眼飞扬道：“吃饱喝足喽，要不咱俩比划比划？你放一万个心，我现在心情极佳，肯定给你偷摸放点水，不会让你太难看的。” 萧无锋颔首，“要另外找个地方吗？” 环顾周围一圈，陈小乐笑了笑，轻拍胸脯，说道： “不用，就在院子里便是，费不了太多功夫。” 即墨珏黛眉微皱，眼神略显复杂。 陈小乐身为剑宗高徒，实力一定很强，但这并非看轻少爷的理由。 注意到她的眼神，陈小乐意识到自己话说的有些过了。 挠了挠头发盘成的丸子，陈小乐解释道： “墨珏你别多想，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习练剑术多年，同辈之中没几个人能让我认真，所以习惯了这么说。” 即墨珏盯着她的俏脸，从双眸中看见了清澈的愚蠢，确实不像有啥别的心机。 沉吟一瞬，她加重语气道：“少爷很强的。” “是是是，他要不强，我也不会专程过来送出邀请函，”陈小乐道：“你们怕是还不知道，我和李师叔来到白玉京，他还没把邀请函送给其他人，这是第一封。” 听到她说萧无锋的好话，即墨珏眉梢飞起些许喜色，“我去收拾碗筷锅瓢，你们先忙着。” 很快，即墨珏走入厨房善后。 摆在院落中间的桌椅全部挪开，萧无锋与陈小乐面对面，相隔数丈。 两人约定好了本次切磋的规则——双方都不使用修为，单纯比拼剑术。 双手托住剑柄剑鞘，陈小乐缓缓拔剑，神情肃然道： “我这柄剑名曰赤炼，剑长三尺三寸，重有二十四斤，经过灼热地火炙烤，汲取日月精华，此剑已然蕴含少许灵性，非认主之人不可持有。” 略作停顿，她继续道：“你手里的剑有啥名堂？” 萧无锋愣神半息，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冷香剑，金玉堂买的。” 陈小乐沉默良久，额角青筋弹跳，询问道：“还有呢？” 思考三息，萧无锋摊手说道：“冷香之名寓意梅花香自苦寒来，此剑价值黄金三百两。” 陈小乐：(・ω・｀ll) 她忍不住大声吐槽：“不对啊，高手比剑之前，互相道出自己佩剑的来历是一个很重要的环节，你都不重视吗？” 有点天真有点傻，还搞这种切磋前的炫剑环节，真不觉得尴尬吗？ 肯定是话本小说看太多，毛病！！！ 萧无锋微不可查地摇头，反问道：“三百两黄金，那就是足足一万零八百两白银，足够寻常人不劳作地吃吃喝喝度过一辈子了，这难道还不足以说明此剑的份量吗？难道我还不够重视吗？” 陈小乐想要反驳，但却不知道如何反驳，因为她心底隐约觉得萧无锋说的还蛮有道理的。 憋了半天，总算想起赤练剑的价格，她歪着脑袋说道： “我手里这柄剑是用赤炎铁为主料，一斤赤炎铁的市价至少在八十两黄金以上，我听师父说这把剑总共耗费了三百六十斤赤炎铁，这大概……” 这姑娘数学不太行……萧无锋帮她计算，然后说道：“按八十两黄金计算，总价是二万八千八百两黄金。” 瞪大双眼，陈小乐看萧无锋仿佛看怪物，“你算的准吗？” 随身佩剑就价值近三万两黄金，妥妥的小富婆，可惜脑子不太好……萧无锋翻起白眼，转过话锋，说道：“还打不打？” “打！”陈小乐摇晃脑袋，把脑海里翻腾飞舞的数字全部丢掉。 剑指在前，持剑向天，她摆出古朴架势，正色道： “我接下来要使用的是夺星十三式，乃是剑宗弟子的必学剑法之一。” ------------ 第32章 游刃有余 夺星十三式，共有十三字诀，分别是： 抽、带、提、格、击、刺，点、崩、搅、压、劈、截、洗。 看似朴实无华，实则暗藏玄机。 陈小乐剑架一起，前手剑指向前虚点，一缕剑风平地而起，却能保持含而不发。 紧接着，她脚下步伐快如迅雷，交错乱点，抢步前冲。 嘭！嘭！嘭！嘭！ 步点落地好似风雷交鸣，偏偏不留半点足迹。 眼看就要逼近萧无锋身前三尺，她忽然停下脚步，猛然劈出赤练剑。 竖直下劈的轨迹带出一道璀璨剑华，划过羚羊挂角无处可寻的圆弧，凌冽剑风骤起，剑身与剑指两处发力，分别用的是劈字诀、点字诀。 剑风的形式也有所区别，前者浩大磅礴，像是山岳下压，后者凝聚收缩，宛如神射穿空。 而且，两招剑诀的攻击有着微妙的间隔，无论格挡哪一招，都容易被另外一招抓住破绽。 “不愧是剑宗的必学剑法，有门道！” 萧无锋眼眸微闪，抬起右臂，玄冰铸造的冷香剑轻微震动，嗡鸣剑吟招来剑风。 不是一道，不是两道，茫茫然，犹如海潮拍岸。 萧无锋的选择简单粗暴，直接用不讲道理的剑风碾过去，不去理会两招剑式中内藏的变招。 “不跟我做招式上的博弈，反而要拼谁能招来更多的剑风？” 陈小乐挑眉，她认定自己剑术层次更高，所以萧无锋此刻不该做出这等以己之短攻彼之长的错误选择。 鼻吸口呼，猛提一口气，陈小乐轻咤一声。 紧接着，她的衣裙猎猎狂舞，手腕快速绕圈抖转，一股巧劲通过剑格，冲过剑身，直接传导到剑尖。 呼~~~~~~~~~~~~~ 呼~~~~~~~~~~~~~ 呼~~~~~~~~~~~~~ 汹涌澎湃的剑风从无形化作有形，赤练剑的锋刃与之摩擦，亮起灼人眼球的赤红光芒。 “小心了，我这招可不仅仅是普通的夺星十三式。”陈小乐大声提醒。 她生怕萧无锋接不住，还要勉强去接，落得重伤昏迷。 双方的剑风率先相接，没有奇异的巨响，没有剧烈的震动，有的仅仅是死一般的平静。 不应该啊……两条眉毛挤向眉心，陈小乐递出的剑势有了一瞬的凝滞。 “小乐姑娘不用故意留手。”萧无锋剑眉微皱，挥臂平斩冷香剑。 平平无奇的横向挥剑，竟然在空气中划出一道久久无法淡却的剑痕。 皎洁月华自九天洒落，映照着剑身表面的梅花纹。 铿锵！ 冷香剑与赤练剑相互碰撞，剑锋的交鸣像是被刻意延后，直到此刻才在陈小乐的耳畔响起。 紧接着，两股像是被空间湮灭的剑风同时爆发，被压缩在萧无锋的那一剑中，剧烈而凝练的力量顺着赤练剑直达陈小乐的手掌。 这股沛然巨力延迟袭来，陈小乐握剑的右手出现不可抑制的抖动。 她眼瞳收缩，不敢再有半分耽搁，连续向后退了七八步，整条右臂同步向后甩动，这才勉强卸去力道。 歘~~~ 赤练剑刚刚插进地面，陈小乐死死握紧剑柄，边拔剑离地边说： “原来如此，是你用技巧将剑风藏了起来，然后又全数返还给我。” “很高明的剑招，这一式叫什么名字？” 萧无锋摇头，“我的剑术没有名字，而且也算不上高明，就是挥动长剑的时候，让双方剑风对冲，再用冷香剑吸收这股对冲的力道，顺势压在你那柄剑的受力薄弱点上。” 咳咳咳……都这样了还不算高明吗？ 在没有动用修为的情况下，能做到这一步，已经很夸张了，好不？！ 陈小乐嘴角轻微抽动，违心说道：“确实不难，不过山外像你这么年轻的，我还没见过几个可以办到的。” 其实别说是山外了，就算剑宗年轻一辈，能在不动用修为的情况下，做出如此细腻的手法，陈小乐脑海中也仅仅只有一个人选—— 剑宗当之无愧的首席，令狐师姐！ 萧无锋面无表情，语气肃然，“剑宗是天下六脉之一，被无数习剑之人视作圣地，果然是有原因的。” 换做巡猎之礼前，他也不能做到这一步，毕竟练剑和生死实战有着巨大区别。 经过浓郁黑雾中的搏杀，萧无锋对剑术有了属于自己的理解—— 剑术就是杀人术，哪怕用剑意、剑心去粉饰剑术，其实归根结底，剑术的本质并不是那么华丽的东西。 它就是使用剑的技巧，能让执剑者在杀戮之时，更加节省力量，更加轻巧迅捷。 微微活动手腕，陈小乐举起赤练剑，眉宇间再无半点玩笑之意。 “再来！！！” 随后，她再次发动攻击，心态已然有了明确的转变，已经将萧无锋看作实力相当的强劲对手。 步法、剑法相互融合，陈小乐不再贸然出剑，反而绕着萧无锋周身疾走，只在观察到合适的时机才会递出一剑。 铿锵！铿锵！铿锵！ 剑锋交鸣此起彼伏，陈小乐好似化作幻影，在旁观者的视角看去，甚至能够同时看见两个她。 萧无锋自知刚刚买来的身法还没习练，过多移动只会暴露自己的弱点。 他的双脚定立原地，并非完全不移动，但却锁定在很小的一个圆圈内。 无论陈小乐攻击上中下哪一盘，无论陈小乐从前后左右哪个方向来，萧无锋的应对永远都是挥动右臂，递出剑锋。 足足一炷香的时间内，两人周围并无丝毫剑风，有的仅仅是朴实无华的实剑碰撞。 久攻不下，陈小乐黛眉拧巴，表情愈发严肃——(ಠิ益ಠิ) 她已经用出了全部实力，做到不动用修为的情况下，最凶猛的攻势。 然而，萧无锋宛如巍峨山岳，额头不冒汗，脚下步法也没怎么移动过。 眼角余光扫过萧无锋脚下的青草地，脚印压出的痕迹密密麻麻，却都覆盖在一个小小的圆圈内。 “他每次应对我的攻势，都不需要太大幅度的身位移动，完全是游刃有余的。” “所以，我压根都没有逼出他全部的剑术实力。” 陈小乐心中杂念纷飞，不由自主想起似曾相识的一幕—— 她的师父教导她时，做的更加过分，都是直接站定原地，压根懒得动弹，甚至连上半身的闪躲动作都不会有。 “你分心了。”萧无锋突然出声。 冷香剑的锋刃划过，陈小乐额前发丝平直断去，直接从V字刘海变成了平刘海。 “呀！！！”陈小乐浑身上下一个激灵，撤剑连续后跳，把双方距离拉开到三丈之外。 这不该是剑宗高徒的实力吧，难不成她来例假了……萧无锋沉吟半息，说道：“要是你身体不适，不如我们改天再切磋。” 陈小乐看懂了萧无锋眼中的关切，但在此刻，那种关切更像是强者对于弱者的宽厚。 自尊心像是被利剑狠狠贯穿，她连忙摇头，斩钉截铁道：“不必改天！” “刚才的测试我已经心中有数，你确实很不错，接下来，我会使出老祖传授的绝学剑招，你也不要留手，用出你最强的一剑。” 只是测试那就说的过去了，她现在肯定是要看我到底有几斤几两……萧无锋心生明悟，点头道：“好，我这一剑必定全力以赴。” ------------ 第33章 日你个仙人板板的师叔，居然故意吭老子 陈小乐竖起大拇指，说道：“尽管放心用出你全部的力量。” 刚才猛攻不下，甚至没有破开萧无锋的防御，陈小乐必须找回场子。 她想到的方法很简单，刚才自己没有破防，转而让萧无锋攻击自己，同样不让他破防，那就足矣。 萧无锋颔首示意，唇齿徽张，徐徐吐出脏腑的废气。 见状，陈小乐知道萧无锋正在积蓄力量，而且这架势摆明了是要把全部力量集中在一招。 低头看了一眼右手虎口，她看见皮肉撕裂的痕迹。 若不是她早已拥有八品之躯，肉身坚韧超过寻常人，刚才那一次两剑对碰，她肯定握不住赤炼剑。 手腕、手掌微不可查地颤抖，陈小乐知道自己不能再有半点轻视，必须使出拿手绝活。 陈小乐咧嘴轻笑，双手握住剑柄。 赤炼剑悬于胸前，剑锋笔直指向天空，一缕缕剑风受到引动，从四面八方聚集而来。 她要使出的剑招来自于年幼时的机缘，乃是剑宗为数不多还在人世的老祖传授的绝招。 剑招名为“绝对防御”，能够驾驭剑风，将之化作玄武背部甲壳般的防护罩。 这是一种专门用于防御的剑招，尤其适合应对蓄力猛击，并且，在吸收了对方的全部攻击后，还能送出威力倍增的无量剑斩。 不过“绝对防御”后续链接的招式“无量剑斩”非常不好掌控，陈小乐只能勉强控制大概方向，无法绝对精细控制。 她抬头望向萧无锋，陈小乐唇角上翘，脸颊浮现浅浅的梨涡，朗声说道： “这招是二师祖传授给我的，整个剑宗都没有几个人会，你可听清楚了！” “待会我要是出剑，你千万不要乱动，要不然我没法保证不伤到你。” 听闻此言，萧无锋心中了然——即将递出的一剑就是本次切磋的最后一剑。 鼻翼轻微扩张，他犹如巨鲸吸水般吞下空气，右手五指一根一根扣拢剑柄，然后猛然抖动手腕。 嗡~~~~~~~~~~~~~~~~ 冷香剑发出清脆剑吟，回应萧无锋的动作。 紧接着，剑身闪耀冰蓝微光，表面漂浮的梅花纹接二连三点亮。 “法宝？” 陈小乐挑眉，下一瞬间，她否定了自己的猜测。 “不，不是法宝，那是……剑气！” 萧无锋的剑术不止于剑风层次，而是剑气层次？ 陈小乐心头生出一股不妙的感觉，大声喊道：“绝对防御！” 赤炼剑插入地面，她身体周围涌现的剑风再次化作有形，并且在她身前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半透明龟甲。 龟甲上面似有玄妙气息流转，土黄色的光晕宛如投入水波涟漪，从龟甲中心向四周扩散。 这时，萧无锋脑海里别无杂念，压根就没有去想这一剑落下之后的结果，更没有患得患失地忧虑自己能否拿到邀请函。 双眼锁定陈小乐，他高举右臂，冷香剑笔直对准天穹，月华像是受到了神秘的吸引，环绕在剑身周围。 “涨！涨！涨！再给我涨！！！” 萧无锋唇齿翕动，用只有自己可以听见的声音说道。 紧接着，冷香剑像是放大了十几倍，萧无锋的剑气以冷香剑为模版，凝聚了一道足有七八层楼那么高的巨型剑气。 卧槽！卧槽！卧槽！ 这要真的砸下来怕是接不住啊！ 陈小乐目瞪口呆，下巴仿佛脱臼了，完全合不拢。 萧无锋头顶那道夸张的剑气长度超过十丈，视觉效果极为迫人。 陈小乐站在剑气下方，只觉得自己仿如一只小小的蚂蚁。 “淦！”陈小乐有感而发，气到爆出家乡口音：“日你个仙人板板的师叔，居然故意吭老子。” 能够凝聚这般庞大的剑气，一般来说都需要修为的支撑。 然而，萧无锋并没有踏足九品，他手中的常见却能凝聚如此恐怖的剑气，原因只有一个—— 他的剑术非同寻常，绝对不是剑风层次的剑术勉强突破到下一级别。 他的剑气无比扎实，塑形而成的那柄巨大的冷香剑几乎有着真实的质感。 此时此刻，陈小乐终于反应过来。 萧无锋在巡猎之礼展露出来的实力仅仅是冰山一角。 他在萧家饱受冷眼，在还没有百分百确定自己能够脱离家族之前，唯有藏拙才能自保。 这时，萧无锋挥动手臂，冷香剑向下竖劈。 浩瀚的剑气凝聚压缩，空气的震动造成月华的错位，晚风轻轻吹过，竟然荡起层层叠叠的空气涟漪。 好强，离谱的强……陈小乐嘴角抽搐，脸颊两侧的梨涡扭曲如麻花。 “一定要给老子挡住噻！” 心底回荡着家乡口音，她自己给自己打气。 紧接着，巨型剑气与剑招“绝对防御”形成的龟甲盾彼此相撞。 空气沉寂一瞬，晚风的呼啸骤然急促，若有若无的碎裂声由低到高，充盈小院内部。 小院上空和周围的防御阵法显现一瞬，淡蓝色符文虚影密密麻麻，轻而易举遮蔽了小院内的绝大部分动静，仅有地面传出微不可查地晃动，持续不到三息。 挡不住，根本就挡不住！ 陈小乐眼睁睁看着自己压箱底的剑招“绝对防御”被不讲道理的巨大剑气碾碎。 她的本能给出下一步反应，始终压缩在小腹丹田内的真元汹涌澎湃，瞬间充满整个身躯。 体内真元调动过于猛烈，陈小乐头顶的几根发绳崩断。 哗啦啦啦~ 脑袋左右两侧盘起来的“丸子”瞬间散开，三千青丝宛如瀑布泄底。 陈小乐顾不得去管，双手一正一反握住剑柄，把赤炼剑从地面悍然抽出。 剑锋撩向斜上方，堪堪招架几乎临近面门的巨型剑气，她银牙紧咬，四肢肌肉绷紧，然后沉腰下马，借助反蹬力送出自身全身的力气与此刻能够提起的所有真元。 九品前期，九品中期，九品后期，九品巅峰…… 她的修为一路飙升，独属于八品剑修的气息逆卷而上，搅碎了那道巨型剑气。 陈小乐没有半点放松，因为她的眼角余光瞥见了泛着梅花纹的清亮长剑。 铿锵！ 下劈的冷香剑来迟半步，却正好卡在陈小乐力衰的微妙时机。 糟糕！！！ 陈小乐虎口发麻，手腕酸软失力，睁大双眼看着赤炼剑脱手，心底急呼： 小赤炼，你快给老子回来！ ------------ 第34章 陈小乐啊陈小乐，你怎么好意思的…… 对于一个剑修而言，在临敌应战时佩剑脱手，那种社死程度完全可以等同于你在上学时写了中二小说，却被老师发现，还当着全班同学的面，给你来了一段抑扬顿挫地即兴朗读。 陈小乐与萧无锋彼此间隔一丈开外，空气忽然变得好安静，唯有赤炼剑凌空旋转的白噪音。 一息，二息，三息…… 赤炼剑的灵性不堪陈小乐的心灵呼唤，被唤醒后，立刻改变剑体在半空中的运动轨迹。 剑身将落未落地时，它猛然上旋，绕圈旋转一周，重新回到陈小乐面前。 剑尖朝下，剑柄朝上，赤炼剑虚悬半空，剑体焕发红光，一闪一闪的。 它正在抱怨陈小乐实力不济，居然被一个没有境界的人打败，连自己的佩剑都握不住。 嘴角抽搐，陈小乐暗戳戳龇牙，眼神凶狠地威胁赤炼剑。 紧接着，她握住剑柄，归剑入鞘，转头看着萧无锋，率先打破沉默： “无论是攻击还是防御，你的剑术都是出类拔萃的。” 略作停顿，陈小乐抬起双手，猛掐脸颊，留下两个揪红的指印，这才说道： “单论剑术，我无法胜你，这次切磋是我输了。” 萧无锋脸上保持尴尬而不失去礼貌的微笑。 他可算是看出来了，眼前的小乐姑娘境界确实是八品，但剑术修为远远没有自己想象中的强悍，最多只到剑风层次的顶端，还差半步才能踏足剑气层次。 要是早知道这姑娘的剑术水平没有那么高，他肯定不会下手这么狠。 此时此刻，无论萧无锋说什么话去安慰，也只会变了味道，变成胜利者的炫耀。 他抬手抱拳，说道：“承让。” 站在原地眨巴眼睛，陈小乐心头忽然有了几分明悟——这分明就是李至做的局。 以他二品剑修的境界和凝练剑心的剑术修为，即便是隔着观天镜，肯定也能轻易看出萧无锋真实的剑术修为。 师叔故意隐瞒不说，还让我来给萧无锋送邀请函，摆明了就是想要让我见见山外的天才，多受到点打击，好激发斗志。 没想到啊，李师叔看起来一本正经，其实肚子里装着满满当当的坏水，半点都不比师父她老人家差。 哼，我陈小乐岂是那么容易被人看透的？ 只要我心态好，我就不算踩了师叔故意挖出来的坑！ 陈小乐摇头如拨浪鼓，可爱的脸蛋甩来甩去，五官几乎化作一道残影。 完蛋，该不会打击太大，精神出啥问题吧……萧无锋额角挂起黑线，他正在发愁自己现在不太好劝导陈小乐。 陈小乐突然停止甩头，眉宇间充盈着满满的元气，展现爽朗的笑容。 “怎么样，你也看到我的剑能自动飞回来了吧？” 萧无锋顺着话头，回答道：“看到了。” 仿佛已经完全忘记了刚才的一切，陈小乐眉飞色舞道： “我告诉你哦，这可不是个例，我们剑宗的待遇那是非常好的，只要入门成为正式弟子，所持佩剑尽皆拥有灵性，甚至还有真正的上古剑仙所修的飞剑之术，能够千里之外取人首级，最最关键的是师父师叔师伯师祖都是大好人，特别护短的那种。” 一个人遇到突发情况后，越是表现平静其实内心越癫，不过陈小乐并不属于此列。 她天性开朗乐观，在剑宗里面更是出了名的靠天赋吃饭，凭实力躺着当咸鱼，能不能突破境界，完全就看缘分。 “你的剑术超过我的预期，在我这次下山的路途中，还是第一次见到十六岁就能凝聚剑气的，而且你还是那种条件。” 今天能够找上止水小院，正是因为她提前找到天机楼，查探了萧无锋如今的住处。 当时，她顺便还调查了萧无锋的详细过往，两相对比之下，陈小乐的条件远远胜过萧无锋万千，她扪心自问，若是双方环境换过来，那她可能这辈子别想练剑了。 陈小乐嘟着嘴巴，轻微皱眉，伸出食指，用说悄悄话的口吻道： “其实我很好奇，你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练剑的？总不能是从娘胎里就开始了吧？” “想听真话还是假话？”萧无锋反问。 “当然是真话啊。”陈小乐贝齿轻咬下唇，“你放心说，只要你愿意说，我就信。” 沉吟两息，萧无锋回答道：“关于剑术我确实没有修炼多久，而且习练的剑招来自一本仅仅用十五两银钱买来的残缺剑谱，那剑谱上的剑术几乎全是假的，仅有一招可用。” “啊？随便找一招掺进去，其他全都是骗人的，这不就是江湖上惯有的假货！” 陈小乐大脑短暂宕机，上下唇齿轻微磕碰。 她忽然感觉到了一股隐隐约约的内心原动力——萧无锋的环境何其艰险，但却没有丝毫抱怨，仅靠一本假剑谱都能练出剑气。 站在萧无锋面前，陈小乐忽然觉得有点无地自容。 陈小乐啊陈小乐，你怎么好意思的…… 看看人家，再看看你自己，从小在剑宗生活，可以说是呼吸剑气长大的。 到现在剑术修为却还滞留在剑风层次，惭不惭愧啊？！ 回去努力练剑吧！！！ 脑海里思绪纷飞，隔了好半晌，她回过神来，干咳一声。 “你不应该是早就有人教导，只不过暗中隐藏剑术实力吗？” “绝大部分人应该都这么认为的吧。”萧无锋轻笑摇头。 “既然你说了，那我就信！”陈小乐凝视少年纯澈的双眼，“但若真是这样，你的天赋未免太过夸张，这是你应该始终保留的底牌，绝对不该被他人知道，为什么要告诉我？” “没有这么严重，”萧无锋摇头，“只要有心去查，就能查到，我接触剑术的准确时间，因为我和墨珏姐攒那三十两银子，足足用了十年，这是完全无法作假的。而且，我在金玉阁看过相关文献，历史上剑术修为前期进境迅猛的不再少数，我这种情况，放在几十年内或许还算不错，但若眼光放长远点，倒也不是太过出奇。” 我信你个鬼……陈小乐挑眉，追问道：“那巡猎之礼上，你曾经提到的白云道长呢？” 萧无锋道：“他确确实实是个骗子，而且是个人渣恶棍，做了不少昧良心的腌臜事，所以，我在巡猎之礼上把矛头指向白云道长，正好可以一石二鸟，一来耽搁唐云曦时间与精力，二来也是希望有心人深度调查白云道长。” “看不出来，你还挺热心肠的。”陈小乐咧嘴轻笑。 萧无锋摇头，“主要是因为他坑了我的钱，能顺带给他找点麻烦，我肯定乐意啊。” “嘻嘻，脑筋也不死板，可以嘛。”陈小乐贼笑一声，轻拍萧无锋的肩膀，“其实你和我这次切磋，无论输赢，邀请函都是你的。” 她摊开右手，掌心上面静静躺着一封信函。 信函白色为底，水墨描绘十柄不同的剑。 有的重剑无锋，有的快剑锋锐，有的软剑诡谲…… 所有的剑共同勾勒出一座巍峨高山，山巅铭刻圆环状的璀璨金光。 ------------ 第35章 金乌令（二合一章节） 邀请函材质异常特殊，看似只是纸张，但异常坚韧耐磨，给人一种就算用尽全力撕扯也无法破坏的错觉。 信函微微凸起，落在手里有着明显的重量，显然里面另有乾坤。 萧无锋看了一眼邀请函的封面，说道：“这是剑宗的山门？” 陈小乐点了点头，眉眼飞扬着自豪，“图画里的意蕴根本不足以表达我们剑宗山门的伟岸。” 下颌微收，萧无锋说道：“有机会可得好好看看。” “有的，有的，”陈小乐嘴角上翘，脸颊两侧浮现梨涡，“你赶快打开邀请函，看看里面的令牌是什么样式。” “你是送信的，没提前看一眼？”萧无锋举起信函。 轻微翻起白眼，陈小乐撇嘴道：“我可不敢，李师叔肯定在信函之中存了一道剑意，这可以有效确保邀请函不会被外人夺取，当然也可以察觉我的小动作。” “那你如何知道里面有令牌的？”萧无锋边反问，边拆开邀请函。 “数百年都没有变过的老规矩，我当然知道啦。”陈小乐摊开双手，“你快打开看看，里面是哪一种类型的令牌，这很有讲究的，我给你仔细说道说道。” 萧无锋轻嗯一声，拆开邀请函。 咻~~~ 邀请函内部飞出一道泛着淡淡光晕的剑意。 剑意虚影大约一丈多长，模样与李至惯用的那柄门板重剑一般无二。 它在半空中绕圈旋转，锋锐的气息向着四面八方扩散。 院墙和小院上空浮现半透明的阵法护罩，密密麻麻的符文全部显现出来。 阵法的防护力度已经达到了最大值，然而，李至的剑意只不过是展露了出来，压根就没有爆发威力。 强大的剑修哪怕本人并不到场，仅仅是一缕剑就有这般可怖的威力，怎能不让人心生向往？ “看吧，师叔做事向来滴水不漏。”陈小乐耸动香肩，轻吐舌头，“他这道剑意可不会平白浪费，之后你要是遇到了不可力敌的坏蛋，这道剑意就会全面激发，大概能够帮你死里逃生一次。” 略微停顿，她嘟哝道：“不过，实力不够强大的敌人就不太行了，它可能不会觉得有爆发的必要。” “怎样算强？”萧无锋疑惑。 大拇指与食指合拢，轻轻捏住下巴尖，陈小乐回答道：“至少也要能够触及上三品的门槛，四品境界的人大概也能行，不过五品、六品就看点运气，下三品肯定不会触发。” “不过你不要误会，这道剑意并非给你的特别关照，实在是因为天选考核涉及深广，事关天人之谜和古神遗藏，无论是千年世家，还是诡异莫测的隐秘组织，又或者是大乾朝廷里的国公府、神将府、以及各大王府，没有人不在觊觎。” “好像是三百还是五百年前，就有不讲道理的老家伙暗中出手，击杀了获得天选考核资格的年轻人，导致天选考核的秘地出现巨大变故，古神遗藏的某个部分复苏，引起天地异变，导致一名天人在完全没被发觉的情况下，以真身降临人间。” 说到此处，陈小乐打了一个寒战，仿佛回忆起某种极为惨烈的画面。 她没有继续往下说，因为后续内容涉及剑宗隐秘，唯有剑宗弟子，初次进入悟剑池，才能观看到那些留影壁画上铭刻着何等惨烈的历史。 萧无锋察觉到陈小乐神色不对劲，似乎心绪有着巨大起伏，他没有多做询问，静待陈小乐自行恢复。 “抱歉，想起了一些不太好的画面。”陈小乐回过神来，颔首致歉，“其中内情涉及剑宗隐秘，暂时不便告知，还请见谅。” 她十岁进入悟剑池，观看留影壁画的记忆深深刻在脑海深处，就仿佛她亲身进入那个古战场，天人从云端而来，带来的不是祥瑞与接应，而是血腥与杀戮。 剑宗、书院、道门、灵山、武狱、酆都被称为天下六脉源头，受到整个天下的礼遇与尊重，实力强悍固然是一方面原因，但知晓内情的人真正敬重的是那份大义。 数千年来，天人袭扰人间，若非六脉源头的先辈抛头颅洒热血，守候在最前线，只怕这人间早就成为了天人肆意玩闹的猎场。 以前，萧无锋被困于萧府，异常缺钱，他就曾经琢磨过自己能否偶遇天人分魂，所以，萧无锋对于天人一词并不陌生。 大乾朝廷从立国至今，始终悬挂着一条悬赏令。 悬赏令的抓捕对象是天人分魂，抓捕区域是整个人间。 只要能够提供真实可靠的线索，就能获得黄金千两的奖励。 若能成功斩杀天人分魂，哪怕你是十恶不赦的死囚也能得到赦免，同时还能获得常人不可得的荣华富贵。 萧无锋道：“天人分魂、天人真身肯定有着天壤之别，小乐姑娘不必明说，我也能够想象到你所说的那一战该有何等的残酷。” 两人目光对视，沉寂一瞬，陈小乐说道： “就是从那时开始，但凡送出邀请函，必须给出相应的保命手段。” “李师叔的剑意防范的不仅是利欲熏心的老家伙，更是防备着天人教的那些杂碎。” “那些背叛人族的垃圾，一个个都是疯子，什么手段都用得出来。” “不过，你也不用太过担心，只要不是拿到那几枚特殊的令牌，天人教的疯狗不会轻易冒头找你麻烦。” 萧无锋轻嗯一声，抬头看着门板重剑形态的剑意，“令牌好像被剑意裹着呢，我该怎么取？” 陈小乐道：“不用你取，等到剑意安静下来就行。” 像是能够听懂陈小乐的话语，剑意显化的门板重剑一寸一寸变小，然后飘向萧无锋。 摊开右手手掌，萧无锋掌心上方悬浮着剥去剑意外壳后的内中之物。 那是一枚火红色的令牌，表面纹刻着遮蔽天穹的太阳，太阳中心有一只三足神鸟若隐若现。 “金乌令！！！” 陈小乐惊呼出声，右手猛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 “我还以为师叔会最后给出这枚令牌，怎么才会在抵达白玉京的第一封邀请函就送出了？” “有什么讲究吗？”萧无锋追问，“这枚令牌和其他令牌具体区别何在。” 陈小乐银牙轻咬，眉头牢牢锁紧，思考了好一会儿，这才说道： “既然师叔把这枚令牌给了你，那就给你稍微透露一点内情吧。” “邀请函里的令牌一共就分为两种，一种是普通的，一种是特殊的，两种令牌的材质都是取自秘地的古神遗骸碎片，后者比前者多了一点残余的古神血液，一旦你持有这种令牌进入秘地，便可获得古神遗留的恩泽，能在天选考核中拥有极大的优势。” 萧无锋微微皱眉，“听起来似乎只跟天选考核有关，那又为何会引来天人教？” 陈小乐咬牙切齿，虚啐了一口，加重语气说道： “天人教是我们人族的叛徒，是可耻的败类，他们居然认为天人就是高等生命，只要侍奉的好，总有一天，他们也能成为天人。” “这些家伙一天天不干人事，就帮着天人分魂物色人族天骄，但是想要让天人分魂彻底融入人族天骄的肉身，唯有通过特定仪式汲取古神之血这一条路可走。” “千多年以来，总有些偷偷摸摸降临人间的天人分魂，可他们没有肉身，造成的危害始终有限。” “但是，天人分魂一旦融合了人族天骄的肉身，那他就可以藏起来，直到完全成长起来。” “这种事情若真的发生了，危害性几乎不逊色于天人真身降临人间。” 此时此刻，即墨珏走出厨房，说道：“令牌太过危险，仅仅是一道剑意根本不足以应对。” 萧无锋转头望去，看见她的脸上写满了担心。 陈小乐摆了摆手，咧嘴轻笑，浅浅的梨涡里充满了无所谓。 “邀请函和令牌并非强制给予，如果不想要可以不要。” “不过我刚才倒是忘记了，特殊令牌的持有者能够得到天地气运青睐，最真实最简单的体现就是修行速度能有一个质的飞跃。” “这恰恰就是无锋小哥最缺的！” 转头看向萧无锋，她继续道：“师叔这么早就把金乌令给你，多半是想弥补你这方面的缺失。毕竟你的修为实在太低，如果在天选考核前不能晋升九品，你的身体怕是不足以前往秘地。” 即墨珏不再继续说话，凝视着萧无锋的脸庞。 这个家的重大抉择一贯都是由他决定。 萧无锋用眼神安抚即墨珏，然后朗声说道： “金乌令在手，能够加速修行，还能得到李至先生的一道剑意庇护，更有参与天选考核的资格，我实在想不到拒绝的理由。” 轻轻拍了一下萧无锋的肩膀，陈小乐歪着脑袋，爽朗一笑： “说不定到时候进入了秘地，咱俩还能当队友呢。” 萧无锋愣了愣神，询问道：“特殊的令牌总共有几枚？” “两枚！” 陈小乐竖起两根手指，表情异常严肃。 “一枚金乌令、一枚烛龙令，你手里拿的是金乌令，代表着阳，由我们剑宗发出，因为上次获得此令的人就是我们剑宗之人。” “烛龙令代表阴，一贯都是由酆都使者发放，他们选的人你可千万要小心小心再小心。” “某种程度上来说，那个人比天人教的疯狗们还要想干掉你。” “一阴一阳之谓道，”萧无锋眉宇舒展，“两枚令牌若能同时执掌，想必会有莫大造化。” “确实如此，但是……”陈小乐耸动肩膀，“酆都使者挑选的家伙历来身世凄惨，性格乖戾，是那种对待自己极为残酷的超级疯子，最好不要在进入秘地前与之交手。” “好，我记下来。”萧无锋微笑回应，小乐姑娘真是拿我当自己人了。 陈小乐转身摆手，“行，东西送到了，我也该回去喽。” ----------------- 明月高悬，晚星摇曳。 白玉京皇城边上的一座幽静院落。 吱呀~~~~ 微不可查地推门声响起，陈小乐窜入门缝，蹑手蹑脚地穿过廊道。 “干什么呢？像做贼一样。”不远处的房顶飘来中年男人醇厚的嗓音。 陈小乐转头看去，苦着脸，“师叔，你搁这赏月呢？” 李至嗤笑摇头，“上来喝茶。” “别了吧，我刚刚送完东西，怪累的。”陈小乐双手摇摆。 李至道：“让你上来，你就上来。” 下一刹那，门板重剑凌空飞过，托着陈小乐飞上屋顶。 李至伸手指了一下身前的茶几，似笑非笑道：“输了吧。” 良久的沉默后，陈小乐坐在茶几对面，一口气饮下杯中清茶，承认道：“输了，输得一败涂地。” 嗯？还算不错，这丫头的状态比料想中要好些……李至微不可查地摇头，“我这可是从皇城里拿出来的好茶，哪有你这么个喝法，全给糟践了。” 陈小乐默不作声。 李至剑指微抖，茶壶稳稳当当摆放在茶几上，茶水却从壶口涌出，划过一条弧线，落入陈小乐手中的杯子里。 “再喝两杯，喝慢点，好好想一想你是怎么败的，然后告诉我。” “师叔，你忒不当人了吧？” 陈小乐黛眉缩紧，唇角下压，脸颊两侧的梨涡彻底隐去。 “这简直就是在我心口的伤上撒盐。” 李至轻拍茶几，笑得很灿烂，“对喽，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陈小乐：“……” 幽怨的双眼牢牢盯着李至，陈小乐双手捧着茶杯，小口啜饮清茶。 片刻后，她把自己与萧无锋的对战复述了出来。 指尖轻叩茶杯侧壁，李至静静聆听，眼角余光时不时扫向陈小乐的右手虎口。 陈小乐局促不安，旋转茶杯，遮掩虎口的伤势。 “你的剑，脱手了吧？”李至突然出声。 “啊……”陈小乐唇齿微张，很不愿意回答这个问题。 李至笑了笑，“无妨，你把赤炼摆到茶几上，我自己问它。” 陈小乐低垂脑袋，闷闷不乐道：“脱手了。” “真有意思，堂堂八品剑修被一个没有境界的少年打得剑都脱了手。”李至摇头，眼神里充满了戏谑。 陈小乐轻哼一声，“师叔，你这这样挤兑我，我就……我就……” “没事，你能感到羞愧才是好事，”李至再次给她沏上一杯清茶，眸光柔和下来，“这个世上没有不败的人，知道自己败在哪里，加以改进就是了，知耻而后勇方为强者。” “嗯！”陈小乐用力点头。 李至道：“那你自己说说看，那把剑是怎么脱手的？这次切磋中你都有哪些问题？” ------------ 第36章 极富挑战精神 陈小乐双手捧着茶杯，凝视茶水中心竖着的碧绿茶叶。 “他的剑气强盛程度非同小可，眨眼的功夫就破了我用防御，等我再想强提丹田真元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而且，我不知道，究竟是他的剑术功底异常扎实，还是他的战斗直觉有着过于常人的敏锐，他总能把握到一些让我非常难受的时机。” “赤练脱手的那一次对招，他虽然破了我的防御，但自身剑气应该也枯竭了。” “一般人很难在这种时候继续抢攻，或者说，意志不会那么坚决，剑势不会那么迅猛。” “但他不一样，没有任何犹豫，完全不带怕的。” 陈小乐微不可查地摇头，把茶杯放在茶几上，然后摊开两手。 右手虎口皮肤破裂，有一个非常明显的剑柄的压痕，痕迹周围挂着渗透出来的血液。 李至笑了笑，丢出一包金创药粉，“你认为自己输在太过大意？” “回来之前，我确实是这么想的。”陈小乐点头，“可几杯茶水下肚，我仔细回顾了这次切磋，脑海里还有一个深刻的画面，就是他还没有施展剑气时，我们双方各自凝聚剑风，还对过一招。” “哦？”李至左手轻抚下颚，眼底闪过一道精光，显得颇有兴趣。 陈小乐说道：“当时，他巧妙地把我们双方的剑风收拢到他的佩剑上，再用看似平平无奇的一式剑招击中赤炼剑的受力薄弱点。” “也正是从这一剑开始，我意识到他不简单，再无半分大意。” 李至颔首，“一前一后两招，手法如出一辙，所以，这不是巧合。” 微微抬眸，他似笑非笑看着陈小乐。 “正因为不是巧合，才更让你难以接受。” “你肯定想不通，自己出自剑宗，从小接触最先进的剑术理念，他的剑术剑招的理解没道理在你之上。” “对啊，”陈小乐瘪嘴点头，“而且他亲口说了，习练剑术的时间不长，真就是一个月拿到假剑谱才开始练剑。” “你没怀疑他在扯谎？”李至反问。 陈小乐摇了摇头，“他的双手虎口皮肤明显不同，右手那边的茧很扎眼。” 一般来说，练兵器的人会经历三个阶段。 其一，刚开始练，手部皮肤会在每日的洗炼之中不断的破损，然后又修复，从而成茧，已经与寻常人的手有着些微区别。 其二，日积月累过后，慢慢会养成习惯，手部对应的皮肤形成了老茧，比较厚，也会与寻常人的手有着明显的区别。 其三，再上一个层次，手部皮肤的老茧脱落，留下光洁如玉的肌肤，看起来就像完全没有练过的人。 咧嘴露出一口大白牙，李至道： “你能注意到，还算这双眼睛没白长。” 略作停顿，他继续说道： “萧无锋习练剑术的时间不会太长，对于剑术剑招的理解更不可能胜过你。” “但在切磋中，你能明显的感觉到不适，就好像自己的发挥受到了限制。” 点头如捣蒜，陈小乐音调拔高八度，说道： “对对对，跟他打的时候，甚至有点被令狐师姐虐的感觉。” “没错，他俩应该都是天生有着异于常人的战斗直觉。” 李至点了点头，旋即又摇头。 “不，仅仅是战斗直觉还是太过狭隘了，应该说令狐丫头和萧无锋都是极富挑战精神的人，遇到难题的第一反应就是迎上去。” “这种心性体现在战斗中，就会让他们把握机会的能力超乎寻常，就像是战斗直觉异常敏锐的天生战体。” “但天生战体和他们这种人不可混为一谈。” 皱起眉头，陈小乐疑惑道：“怎么听师傅你的语气好像还不太看得上天生战体？” 啜饮两口清茶后，李至嘴角微掀，回答道： “天生战体无非体质过人，有着超过寻常人的反应速度，所以把握机会的能力会比别人更强。” “可是，这种天赋是一把双刃剑，他们成长的过程中总能因为体质上的天赋，占据优势，久而久之就会变得异常相信自己的感官。” “若与寻常的高手对决倒还好，不会有太大问题，一旦遇到真正的强者，是就会反过来利用天生战体所倚仗的优势，为其布下陷阱。” “这种陷阱只要踏进去过一次，就会付出极为惨痛的代价。” “从那以后，天生战体就会不再自信，因为下一次对敌时，他不知道对方会不会再次给他设下陷阱，他必须戒备着，只要开始戒备，天生战体的感官优势就会被弱化，到了那一天，他可能都无法胜过寻常高手。” “呃，师叔你别骗我，”陈小乐满脸不相信，“我看别的宗门都抢着要天生战体，那些家伙可都是抢手货。” 李至耸动肩膀，“我杀过废过的天生战体不少于三十人，还真不觉得有什么好抢的，反倒是萧无锋和你令狐师姐这类天生富有挑战精神的人，才是真正的难得。” 两边眉毛相互挤压，陈小乐道：“师叔你就这么确定？” “师叔我年轻时就这么走过来的，当然确定。”李至颔首。 “难怪师叔把金乌令给了萧无锋。”陈小乐恍然大悟。 “金乌令的事情千万不要外漏。”李至浅笑叮咛。 陈小乐翻起白眼，“我知道，不过师叔你就不觉得给的太早了吗？还有好几个月呢。” 伸出右手食中两指，对准自己的双眼，李至说道：“我不会看错的，或许年轻一辈还有许多人比萧无锋实力强，天资高，但是唯有他才能搅起足够大的风浪。 略作停顿，他笑着询问道：“怎么样，你不觉得惊喜吗？” 是啊，可真够惊喜的，给老子吓得不轻……陈小乐瘪着嘴，眼神幽怨盯着李至，“师叔，你明明知道他的剑术已经达到了剑气层次，却故意不跟我说。” 李至翻起白眼，摆了摆手，“你师父让你跟我小山，不就是让我找机会刺激刺激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哼！不怎么样。”陈小乐起身拍拍屁股，做了一个鬼脸，然后跳下房顶。 片刻后，李至耳廓微动，听见后院传来剑刃轻吟，嘴角不由自主挂上一抹笑容。 “魏青师妹肯定会很意外，她的懒鬼徒弟居然也有半夜练剑的一天。” ------------ 第37章 复盘与目标 玉衡巷，止水小院，浴室。 朦胧水雾上下翻腾，空气中飘着浓烈的中草药气味，巨大的木质浴桶里面用满满当当的热水混合着龙蛇大补药。 萧无锋坐在巨大的木桶里，整个身体浸泡在水面下，唯独露出一颗脑袋。 龙蛇大补药确实非同凡响，仅仅坐在浴桶内，他全身下上就能感受到药力的渗透，仿佛有无数只鬼手同时为其按摩，刺激他全身上下的各处穴道。 上中下三丹田，以及背后脊椎两侧的各个俞穴更是受到药力的重点照顾。 此时此刻，他的奇经八脉与十二正经充盈着臌胀的气感，身体内外的疲乏被快速弥消。 萧无锋俊朗的面庞通红一片，太阳穴突突跳动，随着持续沐浴的时间增加，他逐渐感觉到了体内经脉传来的些许胀痛。 这并非坏事，因为强劲的药力带来极快的恢复速度，还有着扩宽经脉的妙用。 当然，龙蛇大补药比不上神品的天材地宝，无法弥补萧无锋多年来的资源缺失。 只是随着日积月累的使用下来，能够拉平一些修行资源对于人体有益转变的差距。 后槽牙轻轻咬住，萧无锋听见屋外传来即墨珏的声音。 “少爷，你要是坚持不住，就叫我，我在门外守着呢。” 萧无锋道：“没事的，墨珏姐你先去睡觉吧。” 即墨珏轻嗯一声，但却没有传来脚步远去的声音。 萧无锋朗声道：“墨珏姐，这龙蛇大补药压根不痛的，反而像是有人帮忙按摩一般舒坦，我这真的没事。” “是吗？”即墨珏的声音里透出些许担忧。 随后，萧无锋再三保证，只要自己觉得不舒服就会叫她，即墨珏才愿意走远。 大约一柱香后，活跃在经络里的药力逐渐平静。 萧无锋呼出一口浊气，伸展两条臂膀，搭在浴桶边缘。 抬头看着天花板上垂挂的夜明石球，他微微眯起双眼，在脑海中复盘自己与陈小乐的切磋。 萧无锋面色平静，心底没有丝毫关于胜利的喜悦。 着重关注自己在切磋中所展露出来的不足，他找到如下几点。 第一，他还没来得及习练身法，脚步都在一个圆圈里面，然后用多频次的挥剑，抵挡住了陈小乐的攻势，看似潇洒，实则是无奈之举。 如果这不是切磋，而是实战。 陈小乐若是转身要走，萧无锋根本留不住她。 毕竟她是剑宗高徒，剑法身法心法都是世间顶尖，完全不是萧怜雪、石源可以相提并论的。 尤其是中间那一段，陈小乐围着萧无锋发起猛攻，肖吴峰的印象异常深刻。 他能够明显的感觉到，自己如果要在这时蓄力，怕是会被陈小乐的剑给捅成马蜂窝。 第二，心法的缺失不可忽视。 萧无锋脑海里回荡着他聚集全部剑气劈下去的那一剑。 虽然，陈小乐的配剑脱了手，但她其实还留存了绝大部分的实力，只是碍于事先商量好的规则，这才勉强算输。 如果陈小乐从一开始就没有压制修为，恐怕仅仅是最开始的那波密集攻势，萧无锋都未必能够撑过去。 剑风层次的剑术，搭配上乘的剑招和身法，以及八品的修为，还有削铁如泥且拥有灵性的宝剑。 此刻，萧无锋脑海中像是回溯电影，把他和陈小乐的切磋想象成生死交战，进行模拟。 “死，死，死，死，死……” “若是生死实战，她肯定还有丹药，符箓，法宝用来压箱底。” “无论现在的我怎么应对，最终的结果都是死，只不过是选择了不同的死法而已。” 萧无锋眉头紧皱，心底闪过唐云曦那张始终高高在上的脸。 “这位大夫人出自唐家，唐家又以暗器、毒药、机关闻名于世，上门来找我的刺客只会比小乐姑娘更加棘手。” “现在，巡猎之礼才刚刚结束，我脱离萧家的消息已经在白玉京中疯传。” “白玉京中的其他豪门，诸如冠军侯霍府，老国公张府，监天院，青竹书院，无常司……乃至于皇宫里的那位，他们或许不会立刻表态，但是有一天到了关键时刻，无顾杀害亲身子女这种罪名落下来，即便是萧默也未必可能扛得住。” “唐云曦不是没脑子的傻缺，她肯定不会立刻派出刺客，那样明眼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 “但过了个把月后，以她睚眦必报的性格，就凭我重伤萧怜雪，让她颜面扫地这一点，她就肯定会找机会除掉我。” 咕噜噜噜~~~~~~ 萧无锋把脑袋埋入热水里，耳朵被完全堵住，双眼紧紧闭上。 他的视觉与听觉暂时被封住，但心底却似明镜。 “提升实力刻不容缓！除了每日习练剑术、身法、我还需要增加自己的实战经验。” 巡猎之礼上，萧无锋有了另外一个惊喜的发现。 习练剑术时的挥剑与生死临战时的挥剑是截然不同的两种状态。 处于后一种情况时，无名剑术的熟练度明显有着更大幅度的提升。 此时此刻，无名剑术的熟练度达到了16万，相比与巡猎之礼前的12万，有着足足4万熟练度的提升。 萧无锋不用想都知道自己根本没有在两天内挥剑超过4万次。 偏偏熟练度有着如此显著提升，那就只能归结于生死实战的感悟所带来的提升。 哗啦啦啦~~~~~ 脑袋钻出水面，萧无锋甩了甩头，清亮的双眸里满含坚毅。 “不管唐云曦什么时候来找我的麻烦，我只管提升实力就是。” “既然她不能明目张胆的出手，派来的刺客应该不会太强，或许会是不错的实战对象。” “但是，干等着她派遣刺客未免太慢了，我还得想其他的办法获取实战经验。” 略做沉思，萧无锋给自己坚定定下了一个计划—— 今天晚上好好的休息，明天一大清早就开始习练无名剑术，并学习新到手的两本秘籍。 等到补足了身法上的短板，变得能打能跑后，再去进行真正的实战。 至于实战的内容嘛，其实很简单。 金玉阁、天机楼等江湖中比较著名又有信誉的组织都会发布悬赏。 他则可以改头换面，以另外一个身份接取悬赏。 ------------ 第38章 离家出走（二合一章节） 接下来的日子里，萧无锋的作息异常规律。 卯时未完便起，子时将至睡下，每日都过得异常充实，除了吃饭睡觉，就是训练，从早到晚没有间断。 转眼间深秋已至，耐寒的茶花就在前日开始绽放。 大清早，晨曦洒入止水小院。 俊朗的少年执剑习练，双脚在青草地上乱点，身形竟是变幻莫测，好似流水又宛如清风，自有一股灵动自然之气。 俄顷。 他手腕微抖，剑锋向前轻点，穿过一片飘舞的落叶。 嗡~~~~~~~~~ 清脆剑鸣延迟半息，落叶被剑气搅成粉末，随风扬起飞向墙外。 站定身形，调匀呼吸，萧无锋结束了早饭前的晨练。 大量汗液浸透衣衫，黑底银边的练功服紧贴肌肤，他呼吸着空气中若有若无的茶花香，面庞显露三分喜悦。 “成了！” 此刻，他的视网膜上呈现只有自己可见的熟练度面板。 姓名：萧无锋。 年龄：十六岁。 境界：暂无。 道法：暂无。 奇术：追魂潜魄诀。 武学：无名剑术、八方逍遥步。 无名剑术—— 熟练度：56万/100万，等级：炉火纯青。 现有招式：挥剑式。 招式描述：你拥有了独属于自己的用剑方式，继续精进，不要停止，终有领悟剑意的那一天。 八方逍遥步—— 熟练度：1/100万，等级：炉火纯青。 描述：八百年前，道门奇人“梦无涯”的成名绝技，极为讲究意境——“自在随心，我身无拘，八方来风不可困我，大道无穷，只求逍遥，天地万物不可扰我”。但是入门难度极高，需要天人合一的悟性才能勘破，这就导致后继无人，逐渐无人问津，乃至于后世之人都在怀疑它的威能。 追魂潜魄诀—— 熟练度：89100/100000，等级：融会贯通。 描述：酆都广传外界的七十二奇术之一，可以通过生灵与环境的交互气机感应到常人无法察觉的魂魄痕迹，同样也极为擅长抹除自身的各种细微痕迹，乃是侦查与反侦查的妙法。此术入门不易精通更难，旁人若是想要向高深处修行，必须亲身前往酆都炼狱，但是，你不一样，只要在日常生活中时常探查魂魄痕迹，不断提升熟练度，就可向着更高层次进发。 萧无锋满意点头，把冷香剑收入无尘戒，然后低头望了一眼掌心的金乌令。 持有此物后，他能明显感觉到自己对于药力的接受能力更加迅猛，而且利用效率大幅度提升。 或许这就是持有金乌令能够加持实力，获得气运加成的效果之一。 还有更深层次的用法，萧无锋暂时没有摸索出来。 不过，他最大的收获并不在于外物，而是自我的提升。 根据萧清风上门蹭饭时给出的信息，萧无锋可以确定自己的无心之语达到了一定的效果。 唐云曦派遣萧鸣长老暗中调查白云道长，类似的事情本不该被旁人知晓，但是，萧鸣身为中三品的萧家长老，率队去清凉山捉拿白云道长，竟然无功而返。 而且，他带去的八名黑衣执事，当场战死一人，还有两人回到萧府不治身亡，萧鸣本人也受了不轻的伤势。 这等意外情况的爆发，再加上萧怜雪身受重伤，为了不影响他的修行根基，唐云曦请来唐家的老毒师，以唐家秘法为萧怜雪重塑身躯，所以，这家伙真就是一直没有醒过来。 萧无锋拥有剑气层次的剑术一事始终没有暴露在唐云曦的认知中，于是，他获得了难能可贵的修行时间。 在这安静的四十天沉淀中，黑玉膏和引魂香全部消耗一空，他的肉身根基有了极大改善，不论是气血，还是精神，都无比圆融充盈。 其实早在十天前，他就发现这两种修行资源对他的效果已经微乎其微。 同样的，龙蛇大补药的拓宽经脉的效果也有所减弱，但是恢复精力的效果依旧强劲显著。 每日训练不管多疲惫，只要泡上一个药浴，第二天睡醒的他就是无比的龙精虎猛。 修行资源跟上后，萧无锋完美执行了自己制定的修炼计划，把他在金玉阁购买的两本秘籍全都修行到了当初设想的程度。 尤其是身法，达到融会贯通后，有着明显的跃迁式的质变。 此时此刻，萧无锋自信就算遇到身法比陈小乐更加高明的刺客，也能与之周旋，还有不小的机会将之斩杀。 因为，这门八方逍遥步入门极难，但习练成功后，效果拔群，远超世间绝大部分轻功身法。 这种档次的绝学能够流传世间，只用百两黄金买到，还要多亏了书院的夫子。 他是当世最有可能突破一品达到超脱仙境的强人，在一甲子前算出天下即将有大劫。 于是，挨个拜访各大宗门、世家、江湖组织，以及大乾皇帝，以理服人，让他们不要藏掖所谓的绝学，拿出一部分自家秘籍，供天下人习练。 “无锋，来吃早饭了。”即墨珏的声音犹如早莺啼鸣。 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里，萧无锋坚持让她不要再称呼他为少爷，即墨珏才总算改了口。 “好，我去换一套干净衣服，马上就来。”萧无锋撂下一句话，回到房间，擦拭身体，然后换上另一套干净的素蓝练功服。 美美地享受了今日的早餐，萧无锋脑海里闪过一行文字。 【吃下饱含即墨珏精心准备的早点，你获得了特殊状态加持——洞察力翻倍，持续时间：十二时辰。】 微微挑动眉梢，萧无锋抬头望向即墨珏，“墨珏姐，稍后我出门一趟，午饭就不回来吃了。” “怎么今天突然要出门？”即墨珏黛眉微颦，语气里透出三分疑惑。 过往的一个多月里，萧无锋的整个早上都是练剑时间，除了早餐的短暂休息外，他一定会在午时太阳高挂中天之前完成每日一万次挥剑的训练，日复一日，不管打雷刮风下雨，从无一天间断。 突然而来的改变，即墨珏明显不太习惯。 时机已到，有些事情需要提上日程……萧无锋笑了笑，正要措词说清楚。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急促的敲门声响起，门外传来老仆急切的声音： “无锋少爷在吗？” 打开房门，萧无锋看向老仆，认出对方是那位常年帮柳清寒叫萧清风回家吃饭的老人。 老人家姓王，名字从没听人叫过，萧无锋便随着萧清风称他一声“王伯”。 此刻，王伯单手扶着膝盖，勾勒着背脊，不断喘气。 “王伯这是一路跑过来的，什么事情这么着急，先进来喝口水吧。” 萧无锋侧过身躯，让出一条进入院内的路。 摇头如摆钟，王伯顾不得捋顺气息，神色焦急，询问道：“清风少爷最近可有来找过你。” “没有，”萧无锋摇了摇头，转头望向正在收拾碗筷的即墨珏，“墨珏姐，最近几天我不在家时，清风有来敲门吗？” 即墨珏道：“没有哦，他每次上门不是午饭就是晚饭，时间点向来掐得很准。” 深深叹了一口气，王伯左手死死攥紧衣角，盯着萧无锋的双眼。 “您真的没有见过清风少爷？” “不信啊，你大可以进来搜，他确实不在这里。””萧无锋伸手向里，示意王伯进门。 看见他这副态度，王伯额角冒汗，“如果不是您把他藏起来了，那就是清风少爷真的离家出走了。” 啪！！！ 王伯猛地一拍大腿，哭丧着脸，说道：“从三天前开始，清风少爷就没有回过萧府，这可如何是好？！” 闻言，萧无锋眉锋上扬，“柳氏知道吗？” 王伯点头，“夫人是知道的，不仅派了我来无锋少爷您这，还有其他人手也都散出去了大半。” “直接派人四散去找？”萧无锋疑惑，“柳氏不是急性子啊，往日里清风也有过一两日不回家的时候，没必要大动干戈。” “不一样，”王伯苦笑道：“就在三天前，夫人与清风少爷吵了一架，然后就离家出走了。” “怎么回事？清风不可能无缘无故离家出走的。”萧无锋追问。 随后，王伯快速解释了事情的原委—— 这一个多月以来，剑宗的邀请函派发出去不少，始终没有一封送往萧家。 李至先生抵达白玉京最先考察的就是萧家，可是多日不见邀请函送来，已经很明显地表达了他的态度。 柳清寒本以为萧清风能够得到一封参与考核的邀请函，得知结果难免有点失望，就在当晚吃饭时间提了一嘴。 后来，不知怎地，萧清风与柳清寒大吵起来，风风火火摔门走了。 听完王伯的叙述后，萧无锋皱眉思忖，脑海里闪过五天前的一次宵夜。 当时，他和萧清风坐在屋顶，兄弟两人一起吃着烤串，萧清风说起自己近日的修炼情况—— 刀剑双搏之术达到了一个瓶颈，再上一层楼就可以类比剑风层次的剑术，不过也是缺乏实战历练。 浑身气血已经修炼到即将突破的临界点，水柔丹的药效趋近于无，白玉京内能够花钱买到的修行资源也全都用过了，接下来就只能依靠时间打熬。 如果始终安逸地待在萧家，或许一年内都未必能够突破，但是瓶颈明明就触手可及，仿佛只要用点力就能戳开。 萧清风本就是少年心性，难免急切，就询问了萧无锋有没有比较好的路子。 两兄弟聊着聊着，就聊到了悬赏任务，无论是接取官府的悬赏，还是金玉阁、天机楼等江湖上颇有名望的组织的悬赏，都必须有注册成为在籍的镖人。 王伯带来的线索和萧无锋脑海里的记忆串联起来，就如一道雷霆闪耀，化作了一个非常具体的画面。 萧清风那天晚上没有喝酒，但果汁灌进肚子不少，像是喝醉了似的，站在屋顶，单手指着天上明月，信誓旦旦地说过这么一句话： “哥，再过不久就是阿妈的四十岁生辰，我想给她一个大大的惊喜。” 按照大乾的风俗，寻常生辰只会与至亲一起聚餐，很少大肆操办。 但有着“男上女满”一说，此意就是说男人要过四十九，五十九，六十九之类的生辰，女人则要过四十，五十，六十之类的生辰。 柳清寒出自豪族柳氏，从小见惯了人间繁华，儿子送的礼物无所谓珍不珍贵，她都会喜欢。 但要想达到惊喜的效果，怕是单纯的物质上的礼物做不到这一点。 萧无锋眼眸清亮，“我也许知道清风去了哪里。” “真的？真的！肯定是真的，要是无锋少爷您都不知道，旁人就更不可能知道了，这，这可太好了。” 王伯瞪大双眼，语无伦次，眉宇间的忧愁淡去少许。 他总是跟在萧清风的身旁，以往扮演着隔离萧清风与萧无锋兄弟关系的碍事门板。 自从萧无锋展露在巡猎之礼锋芒，柳清寒不再限制萧清风与萧无锋往来，王伯这才不再时时刻刻跟着萧清风。 要说谁最清楚萧清风对于萧无锋的信赖，王伯肯定是其中之一。 直到此刻，王伯起伏不定的气息总算平复下来，他双手抱拳，高高举过头顶，躬身说道：“还请无锋少爷解惑。” 单手托住王伯的臂膀，萧无锋道：“再过不久就是柳氏的四十岁生辰了吧？清风这是为他阿妈准备生辰礼物去了。” “啊？可隔着还有二十来天呢，清风少爷总不必连家都不回。”王伯皱眉。 萧无锋说道：“清风看似听话，其实内心很是要强，我虽然不知道他与柳氏的具体吵架内容，但也无非就是母亲望子成龙，儿子急于表达，两人言语间有了些许冲突。” “我这就立刻出门找人，若是有了具体消息，我会托金玉阁的紫芯姑娘派人捎带给柳氏的。” 略作停顿，他继续道：“王伯你先回去向柳氏复命，其他人该找清风的就继续找，毕竟我这想到的也仅仅是一种可能性。” “也只能如此。”王伯瞅着萧无锋，心底忍不住叹息——无锋少爷心性老成，行事稳重，确实不太寻常。 ------------ 第39章 线索与意外（二合一） 金玉阁大堂。 萧无锋向侍者说明来意，很快，便见到了紫芯姑娘。 紫芯身着淡紫色霓裳罗裙，肩上披着霞帔，三千青丝盘在头顶，好似盛开的牡丹。 “无锋，我帮你查过了，令弟并未在我们金玉堂注册镖人。” 她快步来到近前，盈盈一礼，脑袋上那三根作为发饰点缀的步摇金钗轻微摆晃。 “不在？”萧无锋皱了皱眉，“那我得跑一趟无常司和天机楼。” 想要接取正儿八经的悬赏，必须首先成为镖人。 偌大的白玉京，总共只有三处地方可以注册，除去金玉阁之外，就是天机楼还有大乾朝廷下属的无常司。 萧无锋双手抱拳，道了一声谢，正准备转身离开。 “慢着，公子不必多跑两趟，另外两家和我们这边是共通镖人名册的，”紫芯姑娘唇角钩起笑意，“虽然不知道公子想要干什么，但我提前帮你查好了最近几天实名注册的镖人，并未发现萧清风的名字。” “你的意思是他用了化名？”萧无锋皱眉。 “是的，镖人一共分为两种，其一是实名注册，其二就是用投名状任务进行不记名注册，这种镖人在行里被称为隐面。” 随后，紫芯姑娘详细解释了两种镖人的区别。 实名注册的镖人倒是无甚出奇，就是缴纳一定的费用，直接便可登基。 但不记名注册的隐面镖人则不然，隐面镖人的称呼由来就是他们通常都以面具遮挡脸庞，或者通过其他的特殊术法掩饰自己的真实容貌。 绝大多数隐面镖人都有着比较显赫的身份，所以才不愿抛头露面，那么他们必须在指定的几个任务中挑选，完成特定任务后，方可获得认可。 略作停顿，紫芯姑娘递出一张纸条，浅笑说道：“我已经调查清楚了最近列的几个投名状任务，公子可以自行查看。” “多谢。”萧无锋颔首致意，快速阅读了纸条上的内容。 总共有5个投名状任务，其中三个难度超标，是给中三品以上的高手设立的，需要接取任务的人远离白玉京，前往极寒北地斩杀作乱的大妖。 还有另外两个任务则靠近玉京，就在郊外的清凉山深处。 任务1——上交七彩伯劳的顶羽或者七彩伯劳的蛋。 任务2——故老相传，清凉山中有一处上个纪元存在至今的仙人洞府，找到洞府的入口。 萧无锋询问道：“两个任务看似风马牛不相及，实际上有所确实关联吧？这两个任务都在清凉山深处，可是有何说法？” “公子的推断很准！” 紫芯姑娘点了点头。 “清凉山其实不算太大，但却冬暖夏凉，气候宜人，甚至就算外界处于腊月寒冬，清凉山深处也有四季如春的奇妙景观，正因如此，才有高人怀疑山中有异。” “五十多年前，曾经有一位家道中落的贵胄子弟，逃离仇人追杀，误入清凉山仙人洞府，竟在一日之间跨越大乾境内数州之地，抵达西南边陲的大荒关，后来，他成功出关，进入十万大山，还成为了蛮王的座上宾，后来更是娶了蛮王的大女儿。” “此人就是现在的十万大山之主，有着纯正中原血统的蛮王，薛无心。” 略作停顿，她压低声音道：“那时候，薛家的家主贵为十大神将之首，最终却落得满门皆灭，唯独活了一个最小的儿子，那薛无心才堪堪触碰九品的门槛，断不可能成功离开大乾。” “我听说过他，”萧无锋眉心深锁，“蛮王薛无心是世间罕见的三系修者。” 紫芯姑娘颔首，“没错，他既修习了薛家秘传的武学，又练成了酆都的奇诡异术，还在蛮族中得到了巫蛊传承，三系传承齐头并进，而非简单学习一招半式，单单这份能耐就足以引起无数强者好奇。实不相瞒，就连我们金玉阁的十佬都曾下达共同指令，找出薛无心发迹的原因，以及当初他究竟怎么离开大乾。” 微不可查地摇头，她自嘲一笑，“可是无论别人怎么调查，都找不到合理的答案。最后，还是薛无心自己告知天下人的，说那清凉山中有仙人洞府，他有无上奇遇，更得到大气运庇护，这才通过仙人洞府中留存的上古阵法，传送到西南边陲。” “难怪只要找到洞府，就能完成投名状任务。”萧无锋道：“可这与七彩伯劳有何关联？” 紫芯回答道：“仙人洞府总有异兽守护，七彩伯劳便是其中之一，因为其颜色艳丽，极其富有观赏性，并且本身具有极强的血脉上限，喂养得好，能在成年后堪比一名三品修者，所以，七彩伯劳最为出名。” 听到这里，萧无锋愈发觉得萧清风有可能独自前往了清凉山。 他托紫芯将消息传达给柳清寒后，又购置了疗伤用的药膏、保命用的符箓，然后快步离开金玉阁。 走在出城的道路上，萧无锋路穿一条无人的僻静小巷，却见前面不远摆着一个摊位。 小贩脸部描画彩绘，满头蓬松的长发很是凌乱，左腿向内盘，右腿微微拱起，以一种放荡不羁的姿势坐在地上。 他身前摆着一块黑布，布片长约丈许，宽有三尺，上面摆着各式各样古旧的玩物： 有不知年代的锈箭头，有篆刻饕餮纹的青铜小鼎，有铜钱红线串成的古怪匕首，木雕的彩绘兽脸面具…… “大爷，可怜可怜小的吧，咱乡下人来白玉京闯荡，花了十两银子租了个摊位些小玩意，可是这都两天了，压根就没人稀罕。” “这要再卖不出去，我可怎么回家见爹妈呦。” “您能不能……” 什么人会在这么偏僻的地方摆摊？不太正常……萧无锋压根没有听小贩把话说完，他调转身形，毫不犹豫地加快步伐。 那张涂满色彩的脸上瞬间僵住，小贩抓起黑布上的铜钱匕首。 叮！！！ 匕首竖直向下，齐柄没入地面。 紧接着，小小的巷道被阴影笼罩，黑沉沉的云像是瞬间从天空压了下来，地表下的地脉轻微晃动，泄出丝丝缕缕的气机。 只在两三个呼吸后，整个小巷就会被特殊的结界圈起来。 “果然有问题。”萧无锋头也不回，直接施展八方逍遥步。 一步，两步，三步…… 步伐迅捷如风，身形流转似水，他的速度拔升，拖拽着一道残影，冲出小巷。 结界笼罩慢了一步，完全出乎小贩的意料。 他忙不迭站起身来，却哪里还有萧无锋的身影。 站在原地陷入深深的沉默，小贩的身形徐徐变幻，化作头发半黑半白的年轻人。 年轻人身着玄门道袍，手持拂尘，明明长着一张二十出头的脸庞，眼神却饱含沧桑，仿佛历经了数百年人间事的老不死。 如果萧无锋看见他，未必能够第一时间认出对方，但却可以很明显的察觉到此人的眉宇与白云道长有着几分相似。 望着巷子口川流不息的人群，这位道者眼神潜藏深意。 “萧无锋，你给我的分身找了不小的麻烦，可别想着随随便便了结，我们还有机会再见的。” 说着，他抬手一摄，黑布上的八卦镜飞入手掌。 道者眼眶里面流转阴阳二气，黑白双色的微光形成太极图，他单手掐诀，说道：“急急如律令，走！” 下一刹那，地面浮现八卦法阵，托起道者飞向天空。 咻！咻！咻！ 三道箭矢破空而来，穿过笼罩小巷的结界，直指道者的面门。 “无常司的猎犬还真够快的，不过嘛，想抓到我哪有那么简单。” 道者嗤笑一声，任由箭矢射穿他虚幻的身体，顺便不急不慢抬手，向着远处阁楼上的持弓女子挥动臂膀。 “不用远送，下次最好再快点。” 话语落地，道者消失无踪，地上的那块黑布卷起来，跟着消失不见。 持弓女子面无表情，双腿蓄力向着半空高高跳跃，紧接着，身体周围点燃幽幽鬼火，她的速度飙升到常人肉眼无法观测的程度，像是一瞬间跨过了大段空间，直接落入小巷。 拾起三支钉在墙壁上的箭矢，她面无表情地环顾四周。 “半妖的气息，还很浓郁，再加上那招牌式的传送，不会有错，他是骸魂。” “这样的家伙不可能无缘无关撩动地脉，他肯定是有所求。” 目光锁定那柄没入地面的铜钱匕首，女子蹲下去拔出匕首，然后深处另外一只手，食指与拇指交错触地，一卡一卡地估算距离，像是在检查着某种痕迹。 很快，她来到巷子口向内三步。 黛眉轻微皱起，女子自语道：“巷子里当时还有另外一个人，骸魂是为那人而来。” 她是无常司近十年来最有天赋的鬼差，修行酆都一脉的法门，极为擅长追索痕迹。 低着脑袋，走向巷口，她全神贯注地调查着。 踏踏踏~~踏踏踏~~ 披挂铠甲的锐士包围了小巷内外，一名手持长戟全身覆盖黑金盔甲的将领策马来到她的身旁。 “我是金吾卫偏将……” 不等披甲将领报上名号，女子抬眸，眼底闪过幽幽寒光，“你的马踩着不该踩的东西了。” 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马，压根没有踩着任何物品，他大声呵斥道：“胡言乱语，这地面上压根没有物件。” 女子皱眉，吐出一个单字，“滚！” “格老子的，你知道自己在跟谁说话吗？”猛将哪里受过这等气，双眼瞪圆，鼓起一腔血勇，挥起长戟就要砸下。 这时，女子抬起右手掌，轻轻拍击马腹。 吁~~~~~~~~~~~~~~ 马高高扬起两只前腿，剧烈摇晃脑袋，把那披甲将领甩了下去。 嘭！嘭！嘭！ 女子连续递出三掌，小巷口瞬间起了大风。 倒地的披甲将领，受到惊吓的高头大马，还有随行的十多名兵卒被击退数丈。 刹那间，巷口清出一片空白区域，女子继续蹲伏，找寻着第二人的踪迹。 她压根不去理会人仰马翻的金吾卫，双眼半闭半睁，仿佛能够看见另外一个常人不可视的空间。 在这片空间中，人过留痕，魂过留影，很容易察觉出外行得不到的信息。 此刻，她手指触地的位置，隐约浮现了一个半虚半实的脚印。 女子抬眸望向不远处，见到了第二个脚印，痕迹更加明显，紧接着是第三个，第四个…… 等她看见第七个脚印的时候，那脚印的上方隐约站着一名少年，少年背对着她，看不清楚样貌，显露的衣着平平无奇，仅仅是寻常习武者都可穿戴的练功服。 再向前走了两步，少年突然定住脚步，像是想起了什么，忽然蹲伏身体，用手抹过地面。 本该存在的第十个脚印就此断去，仿佛压根就不存在。 “这边也追丢了。”女子猛然睁大双眼，眉宇间仿佛挂着阴云。 “骸魂利用传送之术离去倒也罢了，那少年竟然学过追魂潜魄诀，而且已有小成。看他突然抹去痕迹的摸样，应该是才习成不久……”女子小声嘀咕着，没有再去多看倒地的金吾卫一眼，就那么背负长弓走远。 嘭！！！ 倒地的披甲将领爬起来，还想大声喝吼一句。 这时，一名华服青年拎着茶壶，来到将领身旁，把一整壶凉茶倒在将领的脑袋上。 茶水顺着盔甲缝隙沾满了面庞，将领摘掉面甲，骂道：“格老子的，你他妈又是哪根葱？” “你说呢？”华服青年似笑非笑。 “莫隐公子！！！”将领傻眼，慌忙解释，“我，我刚才不是……” “不必多说了，”莫隐笑了笑，“我也不是有意羞辱你，只是想让你冷静下来，不要自己找死。” 将领轻咳一声，俯首不语，谁让莫隐的老爹就是金吾卫的大统领呢？ 倒空的茶壶送到将领手上，莫隐摇了摇头，望向持弓女子的背影。 女子头戴白色乌帽，身披白色丝绸缝制的长裙，两条修长美腿裹入贴身的裤腿里，仅仅是一道背影都算是人间绝景。 轻微翻起白眼，莫隐道：“你连她都认不出来，还是乘早换个差事，免得哪天冲撞了不该冲撞的人，连累全家老小。” “末将愚钝，还请莫隐公子明言。”将领额角滑落一串晶莹，分不清是汗，还是茶水。 旁边走来一人，腰部围着虎皮，他猛拍将领肩膀，咧嘴道： “那女人名叫林幽幽，无常司最近几年风头最甚的鬼差，有可能在二十岁前成为判官，前途不可限量，不过这女人是真的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比我还猛。” 闻言，将领浑身上下一个激灵，仿佛置身于极寒冰雪中，看见了巍峨的鬼门关。 “多谢莫隐公子救命之恩。”将领忙不迭道谢。 莫隐却是没有理会，与身穿虎皮的胡言并肩前行，追上前面不远的美少年。 胡言大大咧咧道：“无暝，你不会算错吧，这路好像是要出城。” 面容妖冶，眉目狐媚的美少年转过脑袋，“不会错的，我既然应承了清寒姨妈，就不会让她失望，用不了一天，我肯定找到表哥。” ------------ 第40章 年轻人睡眠质量就是好（二合一）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盲区。 萧无锋脱离小巷，融入人群，却没有第一时间远离巷口。 他穿过人潮进入对面的商铺，装模作样地选取摆在店铺门口的斗笠，实则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巷口。 凌空飞射的三箭，持弓女子的空袭，以及她与金吾卫的冲突，还有三名眼熟的公子哥劝诫将领不要找死…… 一幕幕画面尽数收入眼底，直到持弓女子摇头远去，萧无锋悬着的心才放回肚子里。 视线落向斗笠，萧无锋在心中重新复盘。 “诡异的小贩出现在那条暗巷并非偶然，他是专门来找我的。” “小贩的手段古怪，既不是机关暗器，也不是毒药陷阱，反而更像是玄门手段。” “这样的人不像是唐云曦派来的，不过也不能排除唐云曦想要掩人耳目，故意找来这类人士。” 脑海里闪过那位坑了他十五两白银的白云道长，萧无锋呢喃道：“会是他吗？” 疑虑在脑海里蔓延，由于信息缺失，萧无锋无法做出准确的判断，他索性略过这个环节，继续向后推演。 小贩手段玄奇，能在短时间内把那条小巷变成独立空间。 如果没有八方逍遥步，萧无锋肯定被擒。 按理来说，对方既然主动现身，就不会轻易放弃。 小贩没有追来，根本原因就是那位持弓女子的到来。 以乌沙束发，全身衣着素白或者纯黑，背后纹刻鲜红的锁链圆圈，中心处描绘与底色相反的熊熊业火，乃是无常司鬼差的标志装束。 萧无锋剑眉微凝，心底暗道：“以那女子对金吾卫的态度，以及碾压般的实力，肯定不是无名之辈。小贩忌惮女子的实力，所以放弃了追击。那么，我暂时应该是安全的。” 洞察力双倍提升的效果在此体现，萧无锋回想起了女子在巷子口的怪异举动—— 她用手指卡着，一寸寸量地，好像是在人。 如果小贩与女子短兵相接，女子绝不可能有空闲时间找人，肯定是那小贩使用别的手段脱逃。 眉心深锁，萧无锋愈发感到困惑。 “鬼差的目标是小贩，足以说明小贩是个危险人物，她肯定很想抓捕小贩，可是小贩逃走后，她反而在原地捣鼓些奇奇怪怪的。” “这并不符合常理，除非她当时找的不是鬼差，而是……” 念头涌上心间，萧无锋猛然瞪大双眼，“她在巷口找的人不是小贩，而是我！” 此刻，他忽然意识到追魂潜魄诀的价值所在—— 萧无锋在冲出小巷后，找了个机会动用潜魄之术，遮蔽了自己的痕迹，本是为了防备那名诡异小贩的追击。 小贩没有追来，反倒是意外地阻挠了持弓女子的后续调查。 要是被她找到面前来，萧无锋短时间内肯定解释不清楚，只能到无常司里走一遭。 咔嚓~~~ 食指与大拇指用力过猛，萧无锋拿在手里的斗笠沿边处崩开一角。 “这位客官。”留着八字胡的掌柜快步来到萧无锋身旁，眼神幽幽盯着那斗笠上的瑕疵。 思绪被打断，暂时回过神来，萧无锋笑着说道：“我买。” “好嘞！”掌柜忙不迭应了一声，精明的小眼睛眯成缝隙，“门外天光渐暗，似有乌云过境，估计过不了多久就会落雨，客官不如再带一件蓑衣？” 萧无锋点头应允，“再来个火折子。” ----------------- 清凉山位于白玉京郊外三十里，分为南北两座山头。 偏北的山势较为平缓，而且山中有多处幽谷，哪怕十一月初的深秋依旧和煦如春，是大多数闲人逸客的踏青首选。 偏南的山势陡峭难行，常常需要四肢并用，方可向上攀登。 倾盆大雨当头砸下，像是万千箭矢落下，疯狂撞击树叶，很快，山道就泥泞的得不成模样。 踏青的游客扫三三两两围城一团，或在树下躲雨吟诗，或在商量换个游玩的去处，反正都是不愿意在大雨之中继续登山。 头戴斗笠，身披蓑衣，萧无锋显得鹤立鸡群。 他站在早早掉光了树叶的歪脖子树下，前方不愿就是一条泥泞的山间小道，蜿蜒曲折延伸到林木深处。 弯曲食指，以第二骨节轻轻敲击眉心，萧无锋眼中的世界蒙上了一层淡淡的水墨，所有的色彩都暗淡了下去。 这是修炼追魂潜魄诀获得的能力——追索魂魄痕迹。 “一，二，三，四……” 萧无锋心底默数着自己的呼吸。 融会贯通层次的追魂之术，在四十九次呼吸内，足以查探七天内的魂魄痕迹。 很快，萧无锋看到了茫茫多的水墨色人影。 他逐一分辨这些没有刻意隐去的魂魄痕迹，花费一炷香的时间，总算有了眉目。 个头较矮的少年背负刀剑奔赴北山，走的正是歪脖子树下的那条山道。 “不会有错，清风确确实实来过这里！” 闭上双眼缓和两个呼吸，萧无锋重新睁开双眼，走入泥泞山道。 这条山道很是眼熟，他肯定自己不会认错，当时正是沿着这条山道向上攀爬，这才找到了清风明月观。 “白云道长，该不会真有其他问题吧？” 萧无锋心头浮现一个疑虑，向前的脚步却不曾犹豫分毫。 哗啦啦啦~~~~~ 雨势渐涨，比刚入山时还要暴增三倍。 脚下的小道几乎化作泥水流动的槽沟，萧无锋轻功有所小成，脚底板沾染泥污，鞋子里面倒是没有湿。 不过，继续走下去不是办法，就算他有斗笠和蓑衣，也得被淋成落汤鸡。 萧无锋搜寻一阵，找到了一个避雨的石洞，洞窟高大宽敞，又正好不会被雨水流入，除了内部有些若有若无的臭味，几乎没有其他缺点。 洞穴内散落着干枯的木枝，正好可以用来生火。 脱下蓑衣和斗笠，萧无锋用火折子点燃简易篝火，却听见洞外传来脚步声。 踏踏踏~~~踏踏踏~~~踏踏踏~~~ 伴随着脚步，三人的对话依稀传来。 “来来来，就这里了，看这洞口的大小，此处应该是熊瞎子或者大老虎的巢穴。” “胡言，你的鼻子真是比狗还灵，这也能找到，不简单啊。” “慢着，里面有火光，似乎有人！” 洞外的人意识到我在洞内了……萧无锋快速穿上蓑衣，心念微动间，把冷香剑唤出无尘戒，藏在蓑衣之下。 噼啪~噼啪~~噼里啪啦~~~~ 篝火徐徐燃烧，三只落汤鸡先后进入洞窟。 走在最前面的那位身穿黄丝华服，满脸和善笑容，刚刚进入洞窟，他拱手说道：“在下莫隐，还请兄台见谅。” “无妨，此地非我住处。”萧无锋语气淡然。 “客套那么多作甚，赶快烤火。”胡言火急火燎挤开莫隐，靠近篝火。 解开围着腰部的虎皮，大大咧咧朝萧无锋竖起大拇指，指头对准自己的鼻头，他说：“我叫胡言，胡言乱语的胡。” 这时，无暝走入洞穴，象征性地拱手说道：“叨扰了。” 三人，三句话，三个简单的动作，萧无锋大致把握到了这三人的性格特质。 莫隐世故圆滑，胡言自来熟且不拘小节。 第三个头发几乎全黑，唯有额前飘起的两缕长发染白，双眼似闭似睁，看模样分不清男女，但听声音显然是个还没变声的少年，眉宇间的傲意毫无掩饰。 “三位自便就是，不必理会我。”萧无锋回应一句，心中的弦始终没有放松。 眼前这三人并非第一次见，萧无锋又刚刚遭遇了小贩袭击，难免多个心眼。 耸动肩膀，胡言道：“多谢你的篝火，这饼吃不？” 从怀里拿出几块馕饼，他咧嘴一笑，见到萧无锋摇头拒绝，也不以为意，转过头，把两张饼抛给同伴，然后咧嘴抱怨道： “为啥算得出走哪条路，却没算出今天下暴雨呢？” 美少年无暝轻哼一声，不予作答。 莫隐打圆场，说道：“好了，好了，难免有些突发事故，只要不影响继续找人就行。” 找人？难道也是来找清风的？ 萧无锋眼底闪过一抹精光，重新审视三人。 他们没有显露特别的气息，暂时看不出修为。 “兄台，你似乎对我们的话题很感兴趣？”莫隐突然转头，望向萧无锋。 萧无锋皱眉，“好奇而已，人之常情。” “是嘛？我看兄台的身手可不一般呐。” 莫隐眯起双眼，嘴角向着腮帮子两边拉扯，勾起一道略显滑稽的弧线。 萧无锋反问，“你在怀疑我？” 莫隐点了点头，说道：“外面这么大的雨，山路泥泞不堪，洞窟内外却没有多少足迹。这份轻功很是不俗，再看兄台的面容，似乎年纪不大，想必应该有些来历，不妨透露一二。” “叨叨那么多干啥，直接动手呗！”胡言双眼放光，三两口啃光手里的馕饼。 美少年无暝睁开眼睛，“他的轻功太好，不能放任离开，我们联手拿下他，稍后再盘问来历。” “二票赞同，那我不客气了。” 四肢同时拍地，胡言跃过篝火，扑向萧无锋。 “兄台既然不愿主动说明来历，我等只能得罪了。” 莫隐撂下一句话，起身配合胡言的攻势，封锁萧无锋向左侧闪避的身位。 两人身后，无暝足尖点地，快速来到近前，配合两人攻势，卡住萧无锋向右闪避的路线。 三人联手封锁了通往洞口的路线，逼迫萧无锋只能硬接三人联手出招。 这时，萧无锋抖擞肩膀，震落蓑衣，举剑前刺。 嗡~~~~~~~~~~~ 冷香剑轻声鸣叫，剑身划过一道雪白残影。 呼呼剑风起，数量繁多，不可胜数。 围攻的三人默契后撤，躲过第一波剑风爆发。 两条浓眉猛然上扬，胡言兴奋道：“年轻一辈还有高手？很好！” 双腿蓄力下蹲，再次跃向半空，他五指用力，滋生半虚半实的亮白气劲，幻化成蒲扇那么大的虎爪。 刷刷！刷刷！ 虎爪气劲交错连击，空气泛起轻微涟漪。 萧无锋不避不退，挥动手中长剑。 一缕剑气附着在剑锋之上，冷香剑撞击虎型气劲，萧无锋挑眉道：“起开吧！” “卧槽，不对劲！”胡言惊呼一声，嘴巴大大张开，正要吼出一声虎啸，化解萧无锋的剑势，然而，萧无锋像是变成了一道淡淡的虚影，消失在他的视线中。 紧接着，他屁股挨了一脚，整个人侧飞出去，砸向无暝。 负责策应的两人早有准备，无暝托住胡言的背脊，莫隐拽住胡言的右脚，合力帮助胡言保持平衡。 三人重新整合阵型，莫隐说道：“别鲁莽行动，他的身法太好，我们相互配合才能彻底限制住他。” 胡言点了点头，压低声音，“我的力量应该胜过他，可是，刚才那一瞬间，我完全无法抵御。” “应该是找到了你出招的破绽。”无暝没好气道：“你的动作破绽一贯很大。” 就在三人对话时，萧无锋摇了摇头，朗声说道：“三位就不怕自己打错了人？” 无暝嗤笑一声，说道：“错了又如何，大不了事后给你道歉呗。” “好，我明白了。”眉梢向上扬起，萧无锋脚踩八方逍遥步，快速逼近无暝。 快，快，快，快得几乎只剩一抹残影，远远超过三人的目力。 无暝认出了萧无锋的身法，瞪大双眼，说道：“小心，他练的是八方逍遥步，此乃我道门的绝学轻功。” “说晚了。”胡言背对莫隐和无暝，语气中透着一缕无奈。 此刻，冷锋剑抵住他的咽喉，只要轻轻向前一贯，就能带走他的性命。 萧无锋忽然改变剑势，以剑柄砸击胡言的脑门，留下一个沙包大的鼓包。 胡言眼冒金星，咬着牙，不愿昏厥。 萧无锋用左手捏住他的后脖颈，然后左脚勾住他的脚后跟，手脚并用一个方向的巧劲。 胡言向前栽倒，摔了一个狗啃屎，紧接着，萧无锋再次消失。 视线中没有萧无锋的身影，莫隐额角渗出一滴汗珠，大声喊道：“走，无暝你快走，此人不可力敌，是我看走眼了！” 嘭！嘭！嘭！ 无暝的回应并未到来，反而传来三声闷响。 糟糕……莫隐心底念起，后脑勺猛挨一下剑柄，顿时双眼发黑。 萧无锋拖着三人的脚踝，把他们整整齐齐码在篝火旁，然后继续烤火，等待雨势变小。 不多时，莫隐悠悠转醒，双眼发直，望着洞顶嶙峋的岩石。 萧无锋坐在篝火旁，满嘴流油地吃着烤熊瞎子肉，调侃道：“年轻人睡眠质量就是好。” ------------ 第41章 原来是自己人 活动手指、脚趾，确定自己的四肢没有异样，莫隐坐直身躯，低头检查起来。 “放心吧，我对你身上的零件没有兴趣。”萧无锋摇了摇头，继续啃食手里的烤熊肉。 莫隐皱起眉头，盯着萧无锋，“阁下既未杀戮我等，也不捆缚我等，想必并非歹人，是我们三人莽撞了。” “歹人与否要看你们的立场。”萧无锋耸动肩膀，“说吧，你们找萧清风，所为何事？又是受到谁人委托？” 左手大拇指顶按食指侧面的肉缝，莫隐犹豫数息，张嘴道：“无暝受他姨妈的委托，帮忙找寻萧清风的下落。我和胡兄是他的好友，一起凑个热闹。” “姨妈？”萧无锋挑动眉梢。 莫隐回答道：“就是萧神将的二夫人，柳清寒。” 此人世故圆滑，说话难辨真假，只听他一人所言并不足以取信。 萧无锋失笑摇头，“好了，你先等着吧，我再问问另外两人。” 闻言，莫隐心弦不再那般紧张，因为他眼角余光清晰看见了萧无锋上翘的唇角。 这位少年多半是友方，这可真是…… 摇了摇头，他白了一眼还在昏迷中的胡言。 其实刚开始突然点明萧无锋轻功高明时，莫隐还没认定萧无锋是敌人，只是想要弄清楚眼前人的来历。 胡言好战的天性让双方的争斗一触即发，到了后面完全是不得已，莫隐的思路也受到了影响，本能地以为眼前的少年就是敌人。 片刻后，胡言、无暝接受了萧无锋的询问，最终三人言辞一致。 萧无锋提问道：“可有物件证明身份？” 胡言和莫隐不约而同地望向无暝，异口同声说道：“有吗？” 无暝：“……” 延迟片刻，他从怀里摸出一个小药瓶，打开后，倒出一粒水柔丹。 “此物乃是江南柳氏的独门丹药，由于其中一味主药极难培育，丹药数量一直不是太多，但这种丹药药性柔和，效果却极佳，极为适合尚未踏足八品的人使用，所以，一直供不应求。” “这种丹药很少赠予外人，唯有柳家关系极好的亲友能够得到。” 萧无锋瞥了一眼，点头道：“水柔丹，确实不太常见。” 安静一瞬，他抬眸轻笑，“不过，还是不够。” 空气突然陷入安静，肃杀的气息似在周围萦绕，若有若无的剑气展露威压。 “我知道你是谁了！”莫隐惊呼一声，大声说出萧无锋的名字。 萧无锋颔首道：“是我。” 啪~~~ 手掌根猛拍额头，胡言翻起白眼，“好嘛，原来是自己人，那刚才干啥打得那么凶？” “那还不是赖你！”莫隐叹息，“好战狂人麻煩自己检讨，谢谢。” 胡言尴尬咳嗽两声，低下脑袋，转移话题道：“那你又怎么证明自己的身份？” 眼角余光锁定萧无锋手上的那枚无尘戒，无暝道：“无尘戒这世上只有一枚，能够戴着它就是最好的证明。” “确实，”莫隐点头，“李至先生赠予的无尘戒，就算有人胆敢抢夺，至少也要等到先生远开京城吧。” 胡言：“……” 他两只手捂住嘴巴，心底埋汰自己——嘴咋那么欠呢？不会说话就闭上！没人当你是哑巴。 恰在此刻，他的肚子回荡咕噜声，仿佛巨兽打呼，异常响亮。 洞窟内空间不大，回音效果不是一般的明显。 无暝、莫隐眨巴眼睛，对视彼此一眼，看懂了彼此眼底的意思。 这趟就不该让胡言一起出门，忒他妈坑人了！ 萧无锋笑了笑，抬手递出冒着热气的大块熊里脊肉，“这头熊太大，我一个人也吃不完，不妨坐下一起享用。” “好嘞！”胡言眉开眼笑，凑到萧无锋身旁，顺手接过里脊肉，“萧兄弟，咱们这是不打不相识，哈哈哈哈哈哈……” “不，你只有被打的份。”无暝没好气地吐槽。 胡言翻起白眼，“咱俩谁也别笑谁，都一个样，压根不够人家萧兄弟揍的。” 猛的一拍脑门，胡言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转头望向萧无锋。 “萧兄，其实早在第一次交手时，我们三人联手都没有卡住你冲向洞窟外的路线，只要你愿意，完全可以直接冲出去。” 耸动肩膀，萧无锋道： “当时外面雨太大了，我不想出去淋雨。” “笨蛋，没有意义的问题少问。”无暝扶额。 莫隐拍了拍胡言的肩膀，深深叹了一口气，“别自己往自己心窝捅刀子，行不？” 上扬的鼻音拖着嗯的一声，胡言歪着脑袋，满脸不太聪明的样子。 莫隐不太情愿，还是压低声音说道： “咱仨加起来都被萧兄轻易收拾了，他又何必跑呢？” 胡言手里的熊里脊顿时不香了，左看看右看看，有点手足无措。 这时，萧无锋说道：“柳氏应该已经派出大批人马，为何还会委托你们？” 大兄弟这是帮我解围呀……胡言眼底流露一抹感动，说道：“无暝能掐会算，在没有线索的情况下，他比神捕还好用。” 深深看了一眼无暝，萧无锋笑道：“那正好，我们一起组个队，找人的效率也更高些。” 年轻人很容易闹矛盾，却也很容易化解矛盾，萧无锋实力无匹，直接压服三人，随后又展现了和煦的一面，很快就与三人聊到一块去了。 四人坐在篝火旁边，边分食烤熊肉边唠嗑，萧无锋逐渐弄明白了三人的身份和大致实力。 胡言、莫隐、无暝的境界相仿，大概都是九品中期左右。 胡言从小在山野长大，意外得到了虎魂守护，修行武狱一脉的路数。 莫隐算是半个白玉京本地人，七八个月前跟随调任的金吾卫大统领，也就是他的老爹，来到白玉京，修行莫家世代相传的另类武学——机关、火药、武学的融合用法。 无暝来自李家，全名李无暝，只不过他弃用自己的姓氏，以此表示自己独身踏入尘世。 这种行为在李家并非反叛，而是家族的一种传统。 等到若干年后，他若学有所成，方可重新回归家族。 若是学无所成，那就籍籍无名，一生不可重归族谱。 “李”本是一个大众化的姓氏，但配上这样古怪的规矩，只有一个可能——千年世家清河李氏。 清河李氏以卜算推演之术闻名天元大陆，据说族内都是特别能够避祸的老六。 所以清河李氏也是已知的千年世家中传承最为久远的。 萧无锋看着无暝，顿时觉得顺眼不少。 刚刚下过雨，山林中的很多细微痕迹都会被抹去，魂魄痕迹也会更难寻找，无暝的卜算之术恰好可以作为弥补。 站起起身来，萧无锋走到洞口，看着外面渐渐停歇的雨，提议道：“我们该去找人了。” ------------ 第42章 哥，你怎么来了？ 四人踏出洞窟，重新开始寻找萧清风。 萧无锋追索魂魄痕迹，无暝卜算推衍，胡言还有一只比狗还灵的鼻子。 三者叠加之下，效率的提升呈指数级飙升。 很快，几人接连爬过几个陡峭的悬崖，穿过茂密难行的灌木丛，抵达了一座小型山谷。 山谷内不生草木，仅有满地黄沙碎石，以及三丈外的那座石头墙壁。 石头墙壁又宽又高，表面更是光华如镜面，仿佛被人从天上斩下一剑，平直地削去了一部分。 “怎么回事？断路了？”无暝皱眉，转头看向正在挠头的胡言。 胡言原地转了一圈，鼻头连续抽动，“没错的，我闻到了若有若无的血腥味，就在前面。” 他抬起手来，正好指着光华无比的这面墙壁。 “也许是障眼法。”莫隐道。 萧无锋颔首，“清凉山有着仙人洞府的传闻，清风着急突破，很可能就是本着洞府去的，说不定他还真有福缘找到呢。” 这时，无暝走到光华石壁前，拿出八卦玉盘。 只见他凝眉卜算，持续三息，整个人的脸色骤变。 蹬！蹬！蹬！ 他连续后退数步，踉跄欲倒，“此地有异，不能卜算。” “你无碍否？”莫隐扶着无暝。 无暝摆手，“不碍事，只是心弦受到牵动，暂时不可再算。” “让我来吧。”两条似剑的眉毛凝起，萧无锋专注看向石壁。 一息，二息，三息…… 视线蒙上了一层淡淡的水墨，萧无锋观察到了明显的魂魄痕迹。 魂魄痕迹不止一人，辨认片刻后，他看见背负刀剑的少年尾随一些身形瘦高的家伙，走向石壁的时候，全都闭着双眼。 “清风应该就在前面，他好像是跟着什么人进去的，进入的方法就是闭上双眼向前走。” 萧无锋撂下一句话，然后迈开脚步，闭上双眼，笔直向前走去。 胡言抬起手臂，正要说话。 旁边不远，莫隐赶忙捂住他的嘴巴，食指抵住嘴唇，摇头道：“嘘~~~~~” 踏！踏！踏！ 萧无锋数着脚步，估算距离，等到十步之后，猛然睁开双眼。 此刻，他身后三人的视线里，萧无锋的身体彻底融入石壁，淡淡的涟漪在石面上荡开。 四人相继进入石壁后方的特殊空间。 无暝皱着眉头，说道：“石壁看得见就摸得着，看不见就摸不着……此番手段颇为不俗。” “果然另有乾坤！”胡言举起双臂，咋呼道：“我靠，我靠，缺门牙的老头果然没有说错，他让我来白玉京，说是肯定有大机缘，果不其然啊，我这是进入仙人洞府了？” 啪！！！ 一巴掌拍在他的后背上，莫隐摇头道：“你先仔细看看周围，别做春秋大梦。” 萧无锋持剑在手，表情认真，“大家都戒备起来，我们可能在七彩伯劳的巢穴附近。” 头顶的蓝天，脚下的青草，周遭的光秃树木，树枝上挂着尸体，有人有兽，形成一幅异常违和的画卷。 胡言的大脑仿佛慢了半拍，看到大量尸体后，才反应过来周围的血腥味浓度超高。 略~~~~~~~~~~ 双手捂住鼻子，胡言干呕着说道：“不行，我什么都闻不出来了，除了血就是血。” 萧无锋道：“不用闻，跟我来。” 地面的脚印对常人并不明显，但处于追魂视角下，萧无锋能够清晰地看见背负刀剑的萧清风追向远处。 跑步向前大约百余丈，清晰可闻的金属碰撞声传来。 “就在前面，加快脚步！” 萧无锋一马当先，脚步快如迅雷，很快就看见了远处的交锋。 八名身高异常的瘦子披挂着道童服饰，其中三人正在围攻萧清风。 萧清风嘴角挂血，双手刀剑来回招架，却只能挡住两位道童的攻势，总是防不住第三名道童。 此刻，他面色犹如金纸，手臂因为持久战而颤抖，脚下步伐也有点错乱。 其余五名道童就在旁边围观，有的坐着石头，有的倒挂树枝，有的趴在地面，大声议论着。 “师父什么活都没有留下，直接就去找那七彩伯劳的麻烦，咱哥几个正愁太闲了，你小子就送上来给咱解乏，哈哈哈哈哈，介个就叫缘分纳。” “这小子跟我我们有一天了吧，咱们才发现他，师父要是怪罪下来怕是不太妙。” “嘻嘻，那就杀了他呗，正好师父需要制造血肉傀偶的材料，小公子细皮嫩肉的，岂不非常合适？” “别压着喉咙里的疼痛，叫出来唦，让哥几个乐呵乐呵。” “阿二、阿三、阿四，你们几个也玩够了，该换人上场了吧。” 可恨眼前的古怪道童车轮战，已经连续换了五六波人……萧清风紧紧咬住牙关，没法多说一个字，他的气力即将枯竭，最多再坚持半炷香。 “跪下来求饶呗，说不定哥哥会给你留个活命的机会。”额头长着两个肉瘤的道童咧嘴大笑。 踏！踏！踏！ 萧无锋脚踏八方逍遥步，速度远远快过身后三人，眨眼间拉开了二三十丈的距离。 这时，交锋双方的对话被风声捎来，萧无锋听得一清二楚。 五指捏紧剑柄，他猛然挥动右臂，巨大的剑气绽放威势，仿佛弦月砸落地面，丝毫不讲道理。 轰隆隆隆隆隆隆~~~~~ 剧烈的剑气波动挤压着空气，凌冽的风四散乱串。 围观的五名道童身体仿如弹簧，瞬间弹飞出去。 那名头上长有两个瘤子的道童怪笑一声，提醒道：“阿二阿三阿四，不跑快点可是会死的哦。” 话语还没落地，凌冽剑气扫过，三名正在围观萧清风的道童身形顿在原地。 剑气留下的伤痕穿透他们的后心，鲜血滴滴答答落个不停。 “啧啧，真可怜，就这么没了一条命。”脑袋长有两个瘤子的道童缩了缩脖子，转头望向剑气的来处，“呦，这位小哥看起来怎么有点眼熟呢？” 没去理会长瘤子的道童，萧无锋挥剑扫飞三名中了剑气的道童，走到萧清风身旁，露出和煦笑容。 萧清风晃动脑袋，甩去额发垂挂的血与汗，这才看清萧无锋的面庞。 “哥，你怎么来了？” 咚！！！！！！ 赏出一个脑瓜崩，萧无锋眉锋上扬，没好气道：“还不是因为你离家出走。” 萧清风：(づ￣ 3￣)づ “我都受伤了，哥你怎么还敲我脑袋？” “让你长长记性。”萧无锋抬起臂膀，做出脑瓜崩的手势。 萧清风后撤半步，苦笑道：“别，别打了，这么多人看着呢。” ------------ 第43章 老夫可不只是信徒！ 远处，胡言边跑边嘀咕：“萧兄弟和我们交手怕是没用全力。” “这轻功，这剑术，年轻一辈还有几人能比他强？”莫隐摇头嗟叹，“可能也就六脉源头的嫡系子弟了吧。” 跑动的步伐出现一瞬的紊乱，等到恢复正常后，无暝说道：“他确实很强，不过等我学了剑，肯定会追上的。” 三人加快脚步，来到萧无锋、萧清风身旁。 萧清风瞅了瞅他们仨，指着无暝道：“看你有点眼熟，咱俩是不是见过？” 无暝挑动眉梢，”表哥忘性真大，三年前，你和清寒姨妈来清河游玩，可是在一次切磋中输给了我。” 闻言，萧清风瞪大双眼，“不是吧，你怎么长高了？” 萧清风和无暝同岁，后者比前者小了两个月。 三年前，两人都是矮冬瓜，无暝最矮，萧清风次之。 现在，无暝身高五尺有余（大约一米六出头），比萧清风（勉强达到一米五）明显要高出半个脑袋。 无暝嘴角抽搐，有点不想搭理萧清风，望向不远处的道童。 “这些家伙为何袭击你。” “撞破了他们的坏事呗。”萧清风耸动肩膀，快速说明了情况。 他进入清凉山后，爬过几个悬崖，发现了一块光滑的石壁，正准备深入研究，突然听见有人赶过来，然后就找了个地方藏起来。 紧接着，头发雪白的老道和八名道童拖着一只极为罕见的寻宝鼠，来到光滑的石头墙壁前。 从几人对话中，萧清风得知寻宝鼠是清凉山的本地灵兽，老道让它帮忙寻找仙人洞府，它不愿意妥协。 后来，老道布置邪恶的仪式，就在石壁前面污染了它。 寻宝鼠当场暴毙，魂魄中的记忆被老道解析。 随后，老道和道童们闭着眼睛进入石壁。 萧清风偷摸着就跟了进去。 啪！！！ 手掌猛拍大腿，胡言眼底闪过一抹凶光，狠狠瞪着不远处的道童。 “一群狗东西，寻宝鼠可是出了名的温驯，好好问不行吗？” “那只鼠子灵智已开，他死活不开口，也不愿带路，要不是师父偶然间撞见了有畜生进入石壁之内，还真没法找到具体位置。” 头上长着两颗瘤子的道童咧嘴轻笑。 莫隐摇了摇头，“寻宝鼠可是极为罕见的灵兽，只要能够驯服为己用，价值不可估量，就这么杀了？实在太过暴殄天物！” “嘿嘿，真是一群凡夫俗子，你们压根就不知道师父他老人家的手段。” “阿大说的没错，等师父搞定了七彩伯劳，就是你们的死期。” “笨蛋，别透露多余的情报呀，” 几名道童七嘴八舌，语句混乱，压根就没把萧无锋等人放在眼里。 他们面庞挂着怪异的笑容，又瘦又高的身躯迎风摇摆，好像一根根晃动的面条。 “你们的师父是白云贼道吧？”萧无锋皱紧眉头。 “嘻嘻嘻，是啊，是啊，他老人家可是中三品哦，待会儿赶过来了你们全得死。”双手抚摸着额头的两个大肿块，为瘦的道童满脸得意，“现在还不跑，可就没机会跑喽。” 无暝冷哼一声，呵斥道： “就你们这些三脚猫的功夫，杀完再走也不迟。” “阿大，你看看，这个小哥好像生气了，我们宰了他，帮他消消火气，好不好？” “行啊。”为首的道童名为阿大，点头如捣蒜，脸上的笑容愈发像个神经病。 话语落地，五名道童同时脱掉上衣，露出被诡异铭文烙满全身的肌肤。 “别太大意。” 萧无锋提醒一句，上前两步，剑锋阿大，加重语气说道： “还有一个道童小柳呢？” “在哦在哦，小柳在这儿呢。” 五名道童同时张开嘴，左手食指指着黑黢黢的口腔。 阿大说道：“他泄露了师父的某些秘密，被交给咱们八个处决。” “后来我们就把他的皮一点点啃下来了。” “你们应该没有尝过那种味道，跟细腻白嫩的小姑娘的皮有着极大的区别，硬的就像兽皮腰带，不好吃。” “死了？”萧无锋道。 阿大摇头，“当然没有，死亡可是一种最轻松的解脱，师父怎么可能轻易放过他？” “你这么想他，我们帮你把他叫出来吧。” 言语落地，阿大双眼泛起古怪的微光，光芒向内收缩，在他的眼白凝成环形符号。 身体表面一道道狰狞的疤痕突然泛起了丝丝缕缕的血雾。 紧接着，其余道童与他产生相同的变化，就连中了剑气倒地死去的三名道童也不例外。 轰隆隆隆隆隆…… 脚下传来剧烈的颤动，整个大地仿佛在这一刻变成了流体，很难站稳。 阿二，阿三，阿四的尸体沉入地下，开启圆筒状的通道。 血肉堆积而成的傀偶跳出来，它浑身泛着恶臭，数十具瘦高人干聚合出一个肥大臃肿的躯干，残缺不全的肢体一头连接躯干，另一头在半空中无意识的扭动。 小柳，阿二等人的面庞就在血肉傀儡的肚子上，面露陶醉的表情。 萧无锋挑动眉梢，“一个多月前，我从小柳口中得到的情报里可不包含这部分。” “什么恶心玩意！”萧清风挑动眉梢，捂住嘴巴和鼻子。 莫隐神情凝重，“这个大家伙看起来不好对付。” 胡言双手死死攥紧拳头，迫自己不要冲动，他在心底不断反复的告诉自己：必须要等等一个合适的时机。 “去呀，那里很舒服的，大家都血肉相互交融，再过不久就可以一起成道了。” “我们走吧。”无暝眼底闪过一丝忌惮，“这种血肉融合的手段可不简单，那名老道很可能是骸魂的信徒之一，我们还是不要硬碰为妙，先离开清凉山，回京放出消息，让更有能力的人来。” “不懂就别瞎鸡儿乱说，老夫可不只是信徒！”血肉傀偶的脑袋张开大嘴，以苍老的声音说道。 果然是白云……萧无锋认出了苍老的声音。 哗啦啦啦~~~~ 血肉傀偶吐出大量秽物，填满身体下方的圆通形豁口。 紧接着，五名道童朝着五个不同的方向后撤，围出一个方圆二十丈的巨圈。 巨圈内外像是被分成了两个世界，相互不可通行。 血肉傀偶的面部徐徐变化，化作白云道长的模样。 “萧无锋，你可真够行的，道爷给了你一本假剑谱，你他奶奶的反倒是练出来点东西。” ------------ 第44章 没觉得比泥巴强多少 萧无锋望向血肉傀偶，拱起双手，敷衍道：“多谢了。” “谢个鬼，”沟壑纵横的皱纹搭配充满恶意的眼神，白云的面庞宛如狰狞罗刹，“老夫待会就活宰了你。” “哪来这么大的恨意？”萧无锋反问。 白云的面庞活灵活现，喷薄的怒意直接透出双眼。 “要不是你莫名其妙练出了剑风，老道我这会儿还好好的打造清风明月观。” “要不是你胡言乱语，我又怎么会被唐家、萧家、还有无常司的鬼差追查？” “要不是你故意污蔑我，萧怜雪那蠢货和他蠢爆了的妈又怎会以为我是苏氏余孽！” 萧无锋面色古怪，“前两条我可以认，不过第三条多半是人家自行脑补，还真不关我的事。” “还敢笑？” 白云面色阴冷，十多根肢体在血肉傀偶背后结成中心空洞的火环炎阳印。 紧接着，地面浮出污秽之气，勾勒出一轮淡紫色弦月。 淡紫弦月与火环炎阳的气机相互摩擦，眨眼间形成茫茫的苍白鬼火。 鬼火扑向十方，笼罩方圆数十丈，形成一个禁锢内部的八卦图案。 “他在封我们的退路。” 莫隐出声提醒，旋即掏出一枚雷火，甩向远处。 轰隆隆隆~~~ 雷火在八卦图案的边缘爆炸，苍白鬼火熊熊燃起，两种不同的火焰对撞抵消，地面的青草焚烧殆尽，只留下黑色的灼烧火痕。 胡言脑袋上面冒出一只巨大的老虎魂魄。 那张虎脸浮现人性化的面庞，看向白云的眼神充满忌惮。 “风紧着呢，快扯呼！” 胡言感受到内心深处的声音，野性的本能被恐惧填充，腿肚子似在软抖。 啪~~~~ 萧无锋用力一掌拍在他的肩膀，“不要太过相信你的本能，有些时候，它会欺骗你的。” 剧烈的痛楚唤醒了胡言，胡言抬手抹去额头的细密冷汗，“多谢。” 刀剑架在身前，萧清风道：“长得唬人罢了，别多想，我们一拥而上，直接给它把全身都拆碎喽。” “我来打头阵，你们帮忙策应。”萧无锋点头，向前迈出半步。 “怕是很难招架了，”无暝眼瞳中的恐惧溢满出来，“我，我知道他是什么了。” “哦？！”上扬的鼻音微微拖长，白云驾驭血肉傀偶伏下身躯，笑道：“小小年纪眼力倒是不凡，你要是愿意成为我的道童，那就跪下连续磕满一百个响头。” “磕一百个响头！磕一百个……” 苍白鬼火外，五名道童起哄叫嚷，声音此起彼伏，异常吵闹。 白云斜瞥去一眼，摇晃脑袋道：“差点忘记了。” 三根怪异的肢体伸向胸口，扯下血肉傀偶胸腹的三名道童，抛飞出去。 经过苍白鬼火灼烧，三名道童摔在地上，身上的道服几乎被全部燃尽，只能勉强庇住要害部位。 白云呵斥道：“还不醒来？” 倒地的道童浑身上下一个激灵，只见他们木楞木楞站了起来，脑袋上面还悬浮着苍白鬼火凝聚的魂球。 八名道童在外主持鬼火八卦，阵法的牢固程度大幅度提升。 白云转头望向无暝，笑容温柔又邪恶，“小友，你倒是说说看，道爷究竟是啥？” 额前的一缕白发悬挂汗珠，无暝看了一眼身边的同伴。 “不在此处却以一缕分魂寄托血肉傀偶，红日印记与紫月印记气机交鸣，诞生苍白鬼火……” “这些标志全都对应着一个名号——骸魂！” 转头望向白云的老脸，无暝继续道：“你不是他的信徒，你就是他，你是骸魂的身外化身。” “全对！”白云咧嘴一笑，血肉傀偶周身的肢体齐刷刷鼓掌，“但只是原则上对了，你的答案我很不喜欢。” 略作停顿，他朗声道：“我是一个独立的个体，我有着自己的人格，虽然我诞生于骸魂的身外化身，但我不完全只是他的分身，我的所作所为都是我的意愿，懂吗？” 蹬蹬蹬~~~~ 莫隐脚步踉跄，差点跌坐在地。 “怎么会是他？他可是道门最大的叛逆，妄图以阴阳二炁再开乾坤的疯子！” 咽下一口唾液，无暝颔首道：“我不可能认错的，此人身外化身无数，广泛分布在天元大陆各地，所行所为没有原因，但却总会带来无尽的灾难。” “这句话错了，”白云咧嘴，“骸魂行事都是有目标的，只要整个世界足够乱了，这天地间就能化作混沌，如此方能重立阴阳，再开乾坤。但是我不一样，我是独立的，我只是享受欺骗、凌虐他人的快乐而已，哈哈哈哈哈哈……” 长长的笑声被一道道剑气打断，萧无锋手持冷香剑，不断斩断血肉傀偶的下半部肢体。 “别慌！我们面对的不是骸魂，而是一个分身，而且这具分身只是在血肉傀偶上附着了一缕魂念而已。” “萧无锋，你倒确实是个有种的。” 白云冷哼道一声，身前半尺竖起一道血墙，挡住袭来的剑气。 然而，剑气延迟爆破，血色墙壁隐约有所破损，似乎不太能够承受。 “淦！你他妈到底是什么玩意，居然用一本假剑谱练出剑气？” 白云满脸愕然，他接到的情报是萧无锋练出了剑风。 剑风和剑气，差距可不是一星半点！ 白云眼底闪过一抹忌惮，竖起三根手指，硬着头皮说道： “道爷的三名道童死了，你等谁愿意跪下磕头，谁就能留下一条性……” “留你妈卖麻花批，滚吧，臭牛鼻子。”萧清风大声吼叫。 怎么又一个不被忽悠的……白云恼火万分，眯眼道：“想第一个死，道爷成全你。” “切！”萧清风摇晃脑袋，满脸不屑。 真身还在与七彩伯劳大战，只以一缕魂念沟通血肉傀偶，实力最多相当于九品巅峰。 萧清风若有异样，展现出如同萧无锋一样的实力，那今天怕是不能把这些小子全部留下。 念及于此，白云严阵以待，血肉傀偶摆出防御架势。 挑眉啧了两声，萧清风脚底抹油，蹿到萧无锋身后。 “哥，我没啥力气了。” “不碍事，你先服药回气。”萧无锋笑着摇摇头。 白云：(╯‵□′)╯︵┻━┻ “你俩当道爷是泥捏的啊，居然敢这样耍我？！” 萧无锋抬手斩出一道月牙剑气，血墙再也无法承受，碎成无数血沫。 剑气的攻击明显溢出，向着前方一路飞过，犁出一条深深的地线。 地线那头，血肉傀偶左半边身体缺失一小块，大量残缺肢体抛向半空，被剑气搅成肉泥。 白云茫然转头，眼神里满是不敢置信。 萧清风探出脑袋，吐槽道：“没觉得比泥巴强多少。” 白云怒目圆凳，后槽牙直痒痒：“啊，啊，啊……” ------------ 第45章 合力而战 两兄弟这么一打岔，白云的可怖形象瞬间崩塌。 无暝呢喃道：“骸魂并不等同于白云。” “干！干！干！”胡言大声吼叫，虎魂彻底爆发。 面庞与虎魂的大花脸重叠，头发张扬飞舞，从发根到发梢，漆黑的发色一点点转为亚麻白。 他速度奇快无比，整个人犹如飞驰的炮弹砸向血肉傀偶。 “不动脑筋的傻子，又蛮着来。” 莫隐没好气地吐槽一句，腰带轻闪光华，一杆五眼铳落入他的手中。 左手托着厚重的枪管，右手掌心发光，注入真元。 紧接着，他倒入五颗鹅卵石大小的弹丸。 噔噔噔噔噔~~ 填充完毕，莫隐瞄准血肉傀偶的脑袋，扣动扳机。 轰！！！ 血肉傀偶抬起臂膀，多根肢体交叠起来，却无法挡住弹丸的冲击。 硕大的空洞呈现出来，血肉傀偶的脑袋被轰得半边溃烂。 白云怒喝道：“都他妈不识抬举，那就别怪道爷无情。” 白云面色阴沉，口中含糊不清地念叨着，似在念诵着某种咒语。 突然，白云闷哼一声，咒语被打断。 一缕魂念溢散少许，险些飘出血肉傀偶的头顶。 啐出一口浓痰，白云边把魂念塞回去边骂：“该死的扁毛畜生，你敢坏道爷的好事！” 萧无锋瞅准时机递出冷香剑，斩断血肉傀偶挡在身前的十多根肢体。 “我的雷符至少能控制他五息！” 无暝跳向半空，身体悬浮，胸前燃起一张金色雷符。 呲啦呲啦呲啦~~~~~~~~ 电火花碰撞交织，金色闪电四散迸发，环绕血肉傀偶编织出一张巨大的电网。 “小子总算做了点事儿。”胡言朗声大笑，两只手臂抡出幻影，不断地刨抓血肉傀偶的肢体。 五眼铳、雷符、虎魂、剑气……几人各自施展手段，萧清风则加快调息速度，各种丹药甭管药效，吃糖豆似地塞入嘴里。 眼瞅着局势愈发不妙，再过不久血肉傀偶就会被彻底拆成碎块，白云狞笑道：“道爷不跟你们玩了。” 话语落地，血肉傀偶体内发出轰鸣声，它的躯干迅速膨胀。 被汲取了养分的干枯尸体接二连三脱落，掉在地上摔成一滩又一滩的灰烬。 地面上仿佛有某种脉络，正在一点点变得清晰，覆盖了整个鬼火八卦的内部区域。 八名古怪道童同时割破手腕，献祭体内的鲜血。 滴答滴答滴答~~~~ 粘稠的血液浇灌鬼火八卦，苍白鬼火贪婪地汲取血液，道童的面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下去。 苍白鬼火熊熊燃起，点燃阵法上空的八个方位。 猩红与苍白融汇交织，化作八个极其醒目的文字—— 乾！坤！坎！离！震！巽！艮！兑！ 八个方位的文字瞬间冲到血肉傀儡体内，早已经膨胀成一个鼓胀大球的躯干轰然炸裂。 血色箭矢激射十方，形成全方位覆盖式打击，只要位于鬼火八卦之内，绝无闪躲的可能。 胡言闪躲不及，只得爆发虎魂，四肢同时着地，仿佛真正变成了老虎。 此刻，他体表浮现金色微光，暂时抵挡身体周围的血箭。 “你往后面去。”萧无锋提醒一声，抬手连续斩出剑气，抵消大量血箭。 “多谢。”胡言颔首致意，三连扑拉开了距离。 轰隆隆隆~~~~ 血肉傀偶的爆炸还没结束，内部飞出尖锐的白色骨茬，就像是尖利的长矛，穿过剑气的空挡透射而去。 这时，萧清风完成调息，睁开双眼，奋力投出镜水剑。 利剑旋转飞出，在间不容发之际磕碰白色骨矛的边缘，导致它的行动轨迹偏离原定方向。 镜水剑被弹飞出去，眼看就要飞向远处。 萧无锋递出冷香剑，使用巧劲勾连沾带，愣是把镜水剑捞了回来。 空着的左手握住镜水剑，萧无锋左右手同时开弓。 一，二，三，四，五，六…… 剑气的密集程度呈指数级上升，萧无锋和萧清风面前像是立起来一道坚不可摧的剑气墙壁。 血箭和白骨长矛被搅得粉碎，萧无锋身前三丈的扇形区域形成了巨大的空白区。 白云的一缕魂念飘在半空中，俯瞰着鬼火八卦里的众人。 “血爆都没有效果？总得让你们死一个才行！” 他念头微动，所有的血箭与骨矛停滞半空，齐刷刷调转方向，冲着无暝和莫隐飞去。 无暝瞪大双眼，“我的雷符还没结束，我动不了！” “别慌，我家老爹还给了一件压箱底宝贝。”莫隐双手砸地，从空间腰带里取出的方形盒子深深嵌入地表，机关零件摩擦声音中，方形盒子快速展开，变成一堵金属墙壁。 金属墙壁向上面和两边延伸，耸立在莫隐、无暝面前，任由血箭与骨矛疯狂洗礼。 片刻后，血肉傀偶烟消云散，全然不复存在。 镜水剑丢还给萧清风，萧无锋抬起冷香剑，遥遥指着那一缕虚淡若无的白云魂念。 “没有后招了吧？” 恶狠狠地剜了萧无锋一眼，白云冷声道：“臭小子别得意，要不是我被七彩伯劳拖住，你们现在全都已经是死人了。” 此刻，魂念虚影全身上下都在闪动，似乎信号不太好的样子。 萧无锋手腕微微抖动，剑锋勃发剑气，射穿白云的魂念虚影。 “你们几个小的困住他们，道爷稍后再来收拾局面。” 无能狂怒的白云大吼一声，给八名道童留下一句话，虚影好似烟花爆开，彻底消散。 鬼火八卦外围，还有自主意识的五名道童相互看着彼此，默然不语。 鲜血献祭还不能停，一旦停止了，阵法无法维持，萧无锋等人脱困而出，他们几个的死期只会更快到来。 咕噜~咕噜~咕噜~ 不约而同的咽下口水，道童们露出比哭还要难看的苦笑。 “师父啊，您老人家可快点儿吧。” 阿大摸了摸额头上的肉疙瘩，满脸写着心疼二字。 紧接着，他拿出一把银色匕首，削下两个肉疙瘩，献祭到鬼火八卦中。 其余四位道童有样学样，纷纷把自己身上有异样的部分割了下来，作为祭品。 其中有人敞开道袍，削下了长满烂疮的肚皮，有人脱掉布鞋，切掉长着十根脚趾的脚掌…… 至于另外三名已经失去生命的道童尸体，更是干脆冲入苍白鬼火，彻底化作薪柴。 苍白鬼火熊熊燃起，火势非同寻常。 ------------ 第46章 我再给你上点压力 阿大嚷嚷道：“都怪你们，都怪你们，我十年的道行就这么没了，等师父抓住了你们，我定要将你等千刀万剐。” “可不能轻饶了这几个小子，千刀万剐还远远不够。” “不够，那就，那就让他们脏腑溃烂，再把肠子扯出来打结。” “还是不够，他们实在太可恶了，必须要……把他们全部吃掉，然后再拉出来，用污秽之物给他们塑造形体，囚困他们的灵魂。” 其余四位道童大声配合，说着泄愤之语。 这时，胡言尝试破阵，双手放在嘴边形成喇叭状，然后胸腹用力压缩，吐出一声虎吼。 音波凝聚起来，变得肉眼可见，形成半透明的冲击波。 轰隆隆~~~~~ 冲击波撞击苍白鬼火，两相抵消之后，鬼火八卦周围一圈的能量有了少少的减弱。 但是，随着五名道童的鲜血继续流淌，献祭到阵法之中，这一点点损失被迅速弥补。 “似乎没有任何作用。”胡言皱眉。 “我来试试。”莫隐收起金属方块，掏出五眼铳，连续射了十轮。 面色不太好看，他说：“还是没有用，难道我们要被困在这里？” 不远处，苍白鬼火正在修复五眼铳打出的空洞，速度依旧不慢。 捻起额前黑白相间的发丝，无暝紧皱眉头，说道：“那妖道最次也是中三品的境界，他要真身到场，我们怕是想死都难。” 站在阵法外，捂着额头的伤口，阿大阴冷一笑，“嘿嘿嘿，现在知道怕了？晚喽！” 略作停顿，他一边跳大神，一边讥讽道： “晚喽晚喽，你们都得变成我们的盘中餐，然后做成污秽傀偶，哈哈哈哈哈哈……” 萧清风四处张望，“或许我们得像个其他办法。” “凡是阵法都有阵眼，只要找到了阵眼，我们破阵的难度会低上很多。”无暝回应道。 “阵眼倒是有，但你们找得到吗？哈哈哈哈，笨蛋都是笨蛋，还妄图找到阵眼，简直是不知死活。” 左手捂住肚子，右手食指对准无暝，阿大笑得前仰后合。 “笑什么？”无暝嘴角抽搐，“我精通卜算之道，大不了占上一卦。” “没有必要卜算。”萧无锋按住无暝的手腕，示意他把掌心上的八卦盘收起来。 “萧兄这是何意？难道我等就干等着？”胡言挑动眉梢，歪着脑袋询问道。 萧无锋摇了摇头，暂时没有说话，向前走出一段距离，站在阵法的边缘处。 苍白鬼火距离他仅仅只有三尺，他凝眉望着鬼火，抬起冷香剑。 剑锋裹挟剑气，精准点在苍白鬼火形成的结界上，剑气驱赶了这一小块区域的苍白鬼火，将结界的半透明气墙彻底暴露在众人的视线中。 密密麻麻的碎裂纹路蔓延开来，仿佛多张交叠重合的蜘蛛网。 萧无锋手腕轻微用力，剑锋向前一挺，锋锐的剑刃携带凌厉的剑气，直接贯穿了苍白鬼火后的结界墙。 紧接着，剑气驱赶苍白鬼火，每暴露一部分结界墙，就会露出更多的裂痕。 萧无锋绕着走了一周，剑刃所过之处，苍白鬼火暂时弥消，显露出来的结界墙全都是细小裂痕。 “原来是障眼法！”无暝捏着下巴，认真辨认后，解释道：“苍白鬼火根本就没有在一瞬间完成修复，只是暂时转移了伤害，将之扩散到四面八方，然后再用火焰遮挡我等的视线。” 萧清风咧开嘴巴，露出和善笑容，“又是献祭尸体，又是自残身躯，看起来还怪唬人的，没想到都是假的。” 淋漓鲜血滑过额头、脸颊，阿大嘴角不自然抽动。 不等他说话，萧无锋拧转剑锋，猛然催出一道巨大的月牙剑气。 剑气向上斜撩，在结界墙上留下裂痕，苍白鬼火再度燃起，想要把剑痕带来的伤害转移给整个结界墙。 萧无锋浅笑道：“我再给你上点压力。” 下一刹那，萧无锋右臂抡出残影，漫天剑影与剑气泼洒开来。 噗呲~~~~~~~~~~~~ 阿大吐出一大口鲜血，踉跄摇晃，最终跌坐在地。 其余四位道童的状态别无二致，全都倒在地上，身上的伤口飙出海量鲜血。 苍白鬼火像是贪婪的顽童，根本不理会他们的死活，疯狂汲取血液，以此修复结界墙。 萧无锋转头望向同伴，“还愣着干嘛，都出点力，我们很快就能出去了。” “好嘞！！！”萧清风举起双手，率先做出响应。 莫隐和胡言两人各自施展手段，连续攻击苍白鬼火后方的结界墙。 无暝：“……” 他还在仔细观察鬼火八卦，心头隐约有了一丝明悟，但却始终弄不明白。 此刻，萧无锋的暴力破解法明显更快，他多少有些尴尬。 “别，别再继续了，你们出不来的。”全身上下的鲜血几乎流干，阿大嘴里带着哭腔。 没过多久，苍白鬼火砰然消散，结界不复存在。 咳咳咳咳咳~~~~ 几名道童趴伏在地，连血咳不出来了。 他们的身躯瘦成皮包骨，与干尸并无太大区别。 眼睁睁看着其余的道童气息衰败，死得不能再死，阿大面前爬起来，跪在地上磕头，还用断续的声音说出完整的词句： “饶命，饶命，几位大爷绕了我吧，我也是受那妖道蛊惑。” “聒噪！”无暝瞪眼，“鬼知道你们残骸了多少无辜之人。” 阿大摇晃脑袋，边咳边说：“我知道妖道的秘密，我还知道秘境中的仙人洞府所在，我可以全部告诉你们，只要……” “白云透露给你们的消息又能有多少是真的？”萧无锋摇了摇头，挥剑斩落阿大的脑袋。 阿大、阿二、阿三、阿四、阿五的尸体腐朽成灰，远空爆出一声高亢的怒吼： “道爷我饶不了你们，无论天涯海角，你等必死无疑！” 紧接着，一枚紫色的弦月升腾，化作半开半闭的怪异眼球凝视而来。 “小心，这应该是骸魂特有的逆道咒法。” 无暝提醒一声，却被咒法命中，左手掌背浮现紫色的弯月眯眯眼印记。 咒法速度极快，且无法被任何方式阻隔，除他之外，其余人全都中招。 低头看了一眼左手掌背，萧无锋抬眸说道：“无暝，你可知道我们中了什么咒法？” “不是很复杂，也不会立即致死，”无暝边嘀咕边琢磨，延迟三息，继续说道：“应该是追踪类的咒法，每隔一段时间白云妖道就能得知我们的位置。” ------------ 第47章 学语言最快的方式（二合一） 无暝的声音清晰传入耳畔，随着他的详细解释，几人心头微微一沉。 修行者的境界共分九品，其中九品、八品、七品属于下三品，到了六品境界后，就会有一次质的飞跃。 这种飞跃乃是人的身体与天地环境的交互，就像是得到了天地的某种认可，一举一动都会调动部分天地元气。 所以，修行者所谓的逆境伐上，大多数都只是八品战七品，或者六品战五品，几乎没有人能够以七品逆斩六品。 白云是骸魂的身外化身，其最根本的手段来源于道门。 道门的中三品修者有一个明显优于另外几脉修者的优势——只要达到了六品和六品以上的境界，道门修者就能调动天地元气，御空飞行。 萧清风猛拍大腿，“妖道在空中飞，我们在地上跑……他还能随时知晓我等的位置，这还跑个鸟！” “倒也不是不行。”莫隐竖起一根手指，“从他先前的状态来看，他与七彩伯劳的交战没有那么快结束，我们立刻原路折返，趁着妖道还没腾出手来，赶回白玉京便是。” “怕是不太来得及，”胡言摇头，“几十里路呢，其中还包括清凉山北的陡峭山路，我们的行径速度不可能太快。” 萧清风翻起白眼，“跑不过他，难不成我们还能找上去干掉他？” 左手扶着额头，无暝嘴角抽搐，“表哥，我们现在的时间很宝贵，能不能不要瞎出主意。” 讪讪一笑，萧清风道：“我也就随口一说。” “还是务实一点，仔细想想怎么返回白玉京吧。”莫隐轻微叹息一声，边摇头边抬眸望向秘境深处。 飞鸟鸣叫、山兽嘶吼、还有潺潺水声顺着小溪而来。 周遭的灵气明显比外界高出不止一个档次，不需要其他线索证明，他们也能猜到，仙人洞府多半就在这座秘境之中。 散去虎魂后的胡言眼底残留少许野性，他双手抓挠头发，左脚连续顿地，龇牙道： “可恨，好不容易找到了秘境，也许再进一步就能进入仙人洞府，那可是泼天的造化！” 仙人洞府的诱惑不可谓不大，一旦有所收获，很可能影响这一辈子的最终成就。 萧清风干咽口水，转头说道：“哥，从刚才开始你就一直没有说话，怎么了？” “我在测算到底是多久报一次位置。” 萧无锋微皱剑眉，闭上双眼，抬手示意萧清风不要打扰自己。 片刻后，他睁开双眼，看向众人，朗声说道： “印记的效果的确只是追踪我们的痕迹，原理其实是通过我等左手手背上的印记释放出一种极其难以察觉的气息，然后随着体内的呼吸起伏逐渐壮大。” “经过我的计算，就算极力克制呼吸，让体内气息更加平缓，也会在第十八次呼吸时，易散出那股气息。” “这种古怪的气息会与周遭的环境相互融合，留下特殊的魂魄痕迹。” “白云就是通过气息与痕迹追索我们的位置。” “卧槽，这也能发现？萧兄厉害啊！”胡言眼底闪过一抹惊喜。 换做寻常人，肯定无法察觉到异常，但萧无锋身负追魂潜魄诀，身上又挂着洞察力翻倍的状态加持，这才勉强能够找到原因。 萧无锋摆手道：“先不要急着高兴。” 莫隐右手捏住下巴，凝视萧无锋的双眼，“你都了解得这么清楚了，胸中可有应对良策？” 胡言插了一嘴，说道：“那还用说，咱们和萧兄弟不打不相识，自从见到他以来，他给咱们得惊喜可是压根没有少过。” “恐怕要让你失望了。” 萧无锋摇了摇头，说道： “如果我是六品，那确实很容易应对，只要抹除那些细微的魂魄痕迹就行。” “不过，我和白云的境界差距太大，这枚印记释放的气息和气息滞留在天地间的痕迹我都无法抹除。” “而且，每隔十八次呼吸后，壮大的气息会再次融入天地，留下魂魄痕迹。” “我要是全部精力用来抹除痕迹，怕是只能待在原地不动了。” 胡言嘴角抽搐，“那不是玩完了，不剧烈运动时的十八次呼吸，我们往回走铁定来不及了，总不能干等着吧？” “或许我们可以先离开秘境，发出求救信号。”莫隐拿出一颗机关雷火，说道：“此物乃是我们莫家的求援烟火，一旦爆炸就会在高空中凝聚我独有的符号，到时候我家老爹只要看见了，肯定会派人赶来救援。” “只要看见？令尊可是金吾卫统领，时刻守卫大乾皇城，他本人肯定走不开，”无暝翻起白眼，“只是求援还不够稳妥。” “这种求援用的东西我倒是也有，可家里肯定来不及的，”萧清风双手捏紧拳头，“都怪我，要不是我离家出走……” 说到后面，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沉。 几人相互看着彼此，陷入短暂的沉默。 风有点凉，密林中响起沙沙声，仿如鬼魅游搁在周围。 空气像是变成了冰块，再继续下去，怕是全都失去斗志，只能原地等死……萧无锋张嘴说道：“其实清风最开始的提议确实有些可行之处。” “啊？！”其余四人异口同声，面露不解。 萧无锋道：“面对一个中三品的追杀，我们想要顺利逃离清凉山，只能把希望赌在他不能立刻解决七彩伯劳上，这种行为等同于把自己的性命交给运气，你们真的愿意？” 萧清风摇头如拨浪鼓，“肯定不愿意啊！” 虎形气劲覆盖右手，凝成利爪，胡言斩钉截铁道： “太窝囊了，咱宁愿去找妖道拼命。” 无暝和莫隐稍有迟疑，但是脸上的表情说明了他俩的态度。 萧无锋摊开双手，说道：“那我们就反其道而行之，既然白云以为我们要跑，我们就偏偏不跑，反而去找他。” “可是，如何知晓他的位置？”无暝反问。 “你看那天，紫色的眯眯眼足够显眼了吧，”萧无锋手指对准高空，“白云刚才的怒吼虽然有天地元气加持，但能清晰传入我们耳畔，肯定距离不算太远。这点时间绝对不够他摆平七彩伯劳。” “萧兄弟怎敢如此确定？”莫隐疑惑。 萧无锋道：“来之前，我先去过金玉阁，根据友人的情报，推算出清风的首要目的是仙人洞府，再次就是七彩伯劳，我当然要全面了解七彩伯劳的情报。” “七彩伯劳是守卫仙人洞府的异兽之一，天性异常凶残，极为擅长搏杀，实力大概接近四品剑修。” “只不过，它近期孕育了后代，导致实力大幅度下滑，只能勉强维持在六品层次。” “白云迟迟拿不下它，很可能实力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高，只要我们与七彩伯劳配合，就能重创甚至杀死白云。” “配合？”莫隐脸上浮现一抹隐忧，“七彩伯劳天性凶残，可不是好沟通的。” 无暝望向胡言，“你从小在山野长大，这种活就交给你了。” “不不不！我和它这一类的不熟，”胡言摇头如摆钟，“你要是来些虎豹狮熊，我可能还能聊上一二句。” 萧清风两条浓眉向上猛挑，神情略显错愕，“你还真会兽语啊？” “会一点，但扁毛那一系的我不熟悉。”胡言解释道。 这时，萧无锋说道：“我倒是有一件战利品，你既然会兽语，也许能够更好的使用。” 巡猎之礼中，他斩杀了化身猫妖的石源客卿，当然不会放过对方安身立命的法门——御妖经。 萧无锋粗略看过御妖经，其中御妖的方式大体分为两类。 其一，人与妖兽成为朋友，就是人类以体内真元改变发声的方式，模拟出对应的妖兽、灵兽、凶兽的语言，一点点取得行人，先学会沟通。 其二，以特殊术法种入妖兽识海，强迫对方听从号令。 第二种法门属于邪诡之道，一旦修习使用就会被绝大多数妖兽、灵兽不喜，从此只能深入此道。 但是，邪诡之法很是快捷，远比第一种方式来得方便，也不需要真元作为基础，哪怕是非九品境界的修者也能习练。 萧无锋不愿浪费时间修习邪法，所以一直没有学习御妖之术。 把御妖经抛给胡言，萧无锋说道：“这玩意内容也不多，你先扫两眼，看看能不能用得上。” 额头冒出点滴汗珠，胡言硬着头皮翻开册子，他平生最不喜欢的就是看书。 “咦！有点东西哦，这书……” 胡言突然惊呼一声，然后全身心沉浸在书中，飞快翻了几页。 啪！！！ 他猛然抬起头，不可置信地盯着萧无锋，“如此重要的经书，你就这么直接给我看？” “无妨，”萧无锋摆了摆手，“你就说能不能用吧。” “应该能，书里专门有注解，详细点出了飞禽与走兽的用语发音区别。” 胡言点了点头，运转体内真元，上冲咽喉。 紧接着，他嚎了嗓子，山林中的飞鸟别无反应，倒是走兽类的吼声回应了两三次。 “不太对劲，我好像高估了自己。”胡言双手捧着御妖经，递还给萧无锋，眉宇间写满愧疚。 “你别跟它们打招呼，直接用这句。” 萧无锋上前两步，来到胡言身旁，伸手指着书上的一句话。 “啊？！”胡言愣神。 萧无锋鼓励道：“试试。” “这，能行吗？”胡言嘴角抽搐，耐不住萧无锋灼热的眼神，终究还是张开嘴巴，大声叫道： “嘎嘎嘎嘎嘎嘎嘎~~~~~” 山林沉寂一瞬，无数飞鸟或扑棱翅膀，或冲出鸟窝，冲着胡言狂叫。 “有反应了！”萧清风挑眉拍手。 “何止是有反应，那些鸟全都回应了。”莫隐轻轻拍击胡言的背脊，“可以啊，看不出来你小子还很有语言天赋，这刚学的飞禽之语就比走兽之语还要厉害。” 无暝眼底闪过一丝喜色，“这下可算能与七彩伯劳友好配合了。” 未必……胡言低下脑袋，心虚得很。 萧清风蹿到近前，用肘子尖顶了一下萧无锋，“哥，你让胡言说的鸟语到底是啥？” “就是让他大声骂出来呗。”萧无锋耸动肩膀。 “啊？！”无暝双眼像是夜空的晚星，不过是坏掉的那种，乱闪不停。 嘴巴张大，下巴仿佛脱臼，莫隐轻微用手托腮，找回口腔周遭肌肉的控制力，这才说道： “萧兄，可否解释一二？” 竖起一根手指，萧无锋浅笑道：“想要学习任何一门语言，最好的方式就是骂脏话，越痞越难听越顺口的，越是泛用。” “是吗？”萧清风、无暝、莫隐同时望向低着脑袋的胡言，希望他能给出明确答复。 胡言抬眸尬笑，摊开双手道：“应该是吧。” “别这么不自信，”萧无锋轻轻按住胡言的肩膀，“我很看好你哦，待会到了七彩伯劳跟前，放心大胆的说。” 胡言：≡(▔﹏▔)≡ 背后的肌肤沾满凉凉的汗液，平日里颇为舒适的麻布短衫仿佛被一直鬼手按住，牢牢压着他的背部、肋部，很不舒坦。 这时，一只飞鸟俯冲而来，直奔胡言脑门。 胡言慌忙闪向一旁，却没想到飞鸟只是虚晃一枪，突然拉升了飞翔高度。 啪嗒~~~~ 一坨拇指大小的鸟屎落在胡言的脑门。 鸟屎边缘略显潮湿，渗出一道青绿交织的浓汁，缓缓划向左侧脸颊。 “干你姥姥！” 胡言抬手擦掉鸟屎，指着天空中翱翔的飞鸟。 飞鸟扑棱翅膀，盘旋半空，发出难听的“嘎嘎”声。 紧接着，周遭山林里的飞禽配合着叫骂、嘲讽。 啾嘎~~~啾嘎~~~ 鸟叫声不绝于耳，胡言怒上心头，张嘴回怼，只不过这次用的是鸟语，而且无比顺畅。 看见这一幕，萧无锋望向另外三人，“瞧，胡言兄弟已经无师自通了。” 无暝：“……” 莫隐干咳一声，竖起大拇指，满脸都是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容。 萧清风捂住嘴巴，压低声音，“哥，你也太坏了吧。” “这确实是最快的方式。”萧无锋翻起白眼，抬手一指，“你看他的鸟语进步速度多明显，这都快能一嘴顶群鸟了。” 片刻后，五人看到了胡言掌控鸟语，认定可以一博，意见很是统一，没有人愿意放弃仙人洞府的机缘。 萧清风和莫隐先折返到秘境之外，把萧、莫两家的求援信号都发了出去，然后跟上前方的三人，大约行了两里路，便看见交战中的白云和七彩伯劳。 ------------ 第48章 强弩之末（二合一） 白云道长身着血色长袍，双手来回挥舞一面摄魂幡。 寻宝鼠、斑斓虎、三头狮子、金牙蛮象、青风鸾、雷火雀…… 十多只奇异灵兽的魂影混合着鲜血凝聚的身躯，围攻一只体长超过三丈的七彩伯劳。 “啾！！！” 七彩伯劳浑身上下遍布伤口，却依旧左冲右突，想要冲过多名魂兽。 它外表并不凶猛，色彩绚丽的羽毛搭配萌萌的眼珠，仿佛就是一个放大版的萌物。 此刻，七彩伯劳陷入包围圈，身上的每一道伤口都向外飘着血。 血液没有呈现自然的状态，进行下落，反而拉着长丝变成了一条条血线，连接着白云来回摇动的摄魂幡。 “寻宝鼠就是被这个古怪的仪式虐杀的。”萧清风惊呼道：“妖道要将七彩伯劳化为己用。” “万不可以让他得手，他居然在生炼魂兽！”无暝瞪大双眼，语气中充满厌恶，“魂兽生前遭遇非人的虐待，心底积累了化解不开的怨气，力量便会更甚一筹。活炼就是其中最为恶毒的方式之一。” 莫隐摸着下巴，眼神凝重，“此乃摄魂之术，能够创造魂兽，是千多年前的血衣鬼道开创？” 无暝点了点头，“没错，此术确实算是道门秘术，我在家族典籍里面看过那位血衣鬼道的生平，他其实也是可怜人，自幼孤苦，讨饭为生，后来被宗门收留，好不容易有了一个家，可是宗门至宝被天人觊觎，后来整个宗门被屠戮殆尽，他游历回山后，看到山门的惨状，以一夜疯癫为代价，换来最为邪恶的一种道术——摄魂！” “后来呢？”萧清风挑眉追问。 无暝略作思索，说道：“血衣鬼道，于一千八百九十年前，独自一人登上东海深处的蓬莱岛，力斩天人后背尸而回，他枯坐月海之滨凌迟天人尸身足足四十九天。” “天人真身？！”萧无锋瞳孔收缩，心弦仿佛被无形之手轻轻弹动。 “那就不知道了，也许是也许不是，”无暝道：“但他斩杀的那位天人肯定不是天人分魂那么简单。” 胡言轻微咧嘴，抬手指向白云道长，“这家伙也披挂血袍，难道是徒孙之类的？” “狗屁不通，”无暝翻起白眼，“白云既是骸魂的身外化身，那辈分比血衣鬼道只高不低。没有人知道骸魂到底多少岁，据说他的真容始终如少年，可数千年来的史书中都有他的身影。” 眉梢微不可查地跳动，萧无锋这才意识到自己究竟被什么样的家伙盯上。 巷子里的小贩手段诡谲，玄之又玄，难道会是骸魂本尊？ 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萧无锋自问本事没那么高，真要遇到这种老怪物级别的存在，断然没有落跑的可能。 转头望向无暝，萧无锋表情郑重，询问道：“骸魂的实力可有明确记载？” “没有人知道，”无暝摇头，“那家伙古怪的很，他的身外化身可不同于普通的分身，每一个都有独立的思维，而且各自际遇不同，修为高低也不同，使用的手段也不尽相同，可能有时候你遇到的他连修者都不是，等下次再见时，他却是拥有二品的能为。” 略作停顿，无暝皱着眉毛，说道：“不过我听家里长辈说起过，骸魂的真身实力起伏这么大，与他是否收回身外化身有很大关系。” 萧无锋默然点头，脑海快速转动，把巷子里的小贩和骸魂联系起来。 呼呼呼呼~~~~~~ 打着巨大呼噜声的魂兽全身上下只有脑袋，被黑长的毛发覆盖，从远处快速飘来。 脑海里的思绪瞬间断开，萧无锋只觉得眼皮子打架，全身上下的每一滴血液都在催促他赶快躺下睡觉。 获得了洞察力翻倍的加持效果，不仅能够观察外在痕迹，还能体察体内的细微变化。 萧无锋第一时间警觉，晃动脑袋时，眼角余光瞥见萧清风身子软了下去，摊在地上打起哈欠。 用力咬破舌尖，以疼痛唤醒自己，萧无锋抬手递出一道剑气。 咻！ 剑气破空飞向半空。 白云单手持着摄魂幡，突然回头冷笑：“没用的，你们几个给道爷老实睡着吧，等我收拾了扁毛畜牲再来泡制你们。” 话语落地，黑毛大脑袋状的魂兽周身泛起血光，消融了萧无锋的剑气。 “萧无锋你大可以猜猜看，道爷会不会把你做成人彘？”白云狞笑道。 萧无锋五指扣入掌肉，用痛觉勉强保持清醒，没有理会白云的挑衅。 连续踹了无暝、莫隐、胡言三人的屁股，他呵斥道：“真要睡着吗？！” 这三个家伙都有九品修为，抵抗能力更强，吃痛后立刻反应过来。 “我被控制了？还是好困好想睡觉。”胡言双眼迷离，朦朦胧胧。 莫隐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双眼呆呆望着萧无锋，“你踢我干什么？” 两个人都还没回过劲来，好在另外一人还算靠谱。 只见，无暝高声念诵口号：“净化！！！” 他的右手食中两指夹着金色符箓，符箓燃起点点金辉，向着四面八方泼洒。 萧无锋沐浴金辉，明显感觉到体内的疲乏被一扫而空，昏昏欲睡的感觉全然消失。 向外窜出三两步，他抬脚磕碰萧清风的屁股，“醒醒，别睡了。” 随后，萧清风，莫隐，胡言彻底恢复清醒，短时间内不会再受到黑毛大头魂兽的催眠控制。 艹！金色符箓可不是地摊货，这家伙怎么随手就用……白云嘴角抽搐。 深深吸了一口气，他割破食指尖，甩出九滴鲜血。 十指连心，指尖血的效果越有心头血的一半。 紧接着，白云吐出一个单字：“拙！” 鲜血冲入魂幡，摄魂幡在半空中自行舞动，那十多只魂兽加紧攻击七彩伯劳。 白云侧转身体，阴冷的眼神死死盯着萧无锋。 “小子，你们胆子倒是真的大，居然特意跑来大爷面前送死？” “道爷数到三，你们谁跑得最快，距离我最远，那就可以留的一条性命。” 萧无锋挑动眉梢，双眼微微眯起，仔细查看白云和七彩伯劳交战处的魂魄留痕。 痕迹显示了双方的交战过程，并不是一边倒的局势，白云原本召唤了足足三十六头魂兽，却被七彩伯劳干掉了足足二十只。 每一头魂兽的湮灭，白云的道行便会有所消减，此刻，他也是强弩之末。 “别理他，按我们原定计划行事。” 白云冷哼道：“他不识抬举，你们呢？” 胡言翻起白眼，张嘴道： “嘎嘎嘎嘎~~~啾啾啾~~咕唧咕唧~~” 白云：？？？ 他完全无法理解胡言的行为。 这时，七彩伯劳发出一声鸣叫：“啾嘎？！” “啾！啾！”胡言手里捧着御妖经，一边翻阅一边对答。 浓厚的鼻音向上扬起，白云摆出一张大小眼的怪脸。 “你们居然想跟扁毛畜牲交流，简直荒谬。” 胡言仿如不闻，继续说着鸟语： 嘎嘎~~~~啾啾~~~~唧唧~~~~ 很快，他和七彩伯劳开始真正的交流，两者一来一回很像那么回事。 白云心头涌现一股不妙的感觉，怒喝道： “几个小辈还想坏我好事，也不想想道爷的修为高了你们多少。” “既然，你们不识抬举，那就休要怪道爷心狠手辣。” 话语落地，他高高举起左臂，托起一颗血色邪阳。 “别怕，他现在也是强弩之末，”萧无锋道：“要不然刚才那只魂兽的催眠，我们根本不会有反应的机会。” 冷香剑绽放数十道剑气，只比萧无锋的言语慢了半拍。 剑气如雨，飘打血色邪阳，其余四人相继出手，配合萧无锋的剑势。 莫隐举起五眼铳，装填弹丸，输入真元，然后发出轰如雷鸣的攻击。 无暝抓出一大把符纸，甩向天空。 金色、银色、土黄色、青绿色、水蓝色…… 各种颜色的符箓好似烟花爆开，雷霆长矛、烈火旋刀、寒冰飞剑、水流之刃等肉眼可见的道术交织成一片大幕。 胡言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又抬头望向高空，实在是对方不在攻击范围内，他只好加快嘴皮子的翻动，尽可能跟七彩伯劳加深交流。 当啷~当啷~当啷~~ 萧清风双手举起刀剑，来回敲击，叫嚷着帮众人加油打气。 他没有进入九品，体内并无真元，又没有把刀剑双搏之术练到入境，只好做个气氛组。 眨眼间，白云被几人的攻势淹没，“日你姥姥的，怎么都是变态！” 虽然萧无锋等人与他有着巨大的境界差距，他不会被几人的攻击轻易破防，但白云和七彩伯劳彼此消耗，相互都是强弩之末，只是白云占据了部分优势，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就会磨死七彩伯劳。 五人的攻势就此化作天秤上的一块砝码，悄悄将胜利的重量压向另外一边。 “嘎！！！” 七彩伯劳瞅准时机，旋转振翅，抖出数百根七彩羽毛。 羽毛的锋锐远胜箭矢，轻易破开空气，留下一道道白色痕迹。 痕迹环绕它的身躯，羽毛旋转攀升滑向高空，最终在头顶凝聚，化作一柄七彩的羽剑。 白云瞪大双眼，喊叫道：“不！” 声音未落，七彩羽剑削破长空，连续穿透五只魂兽的躯体，精准扎在摄魂幡上。 黑底白纹的摄魂幡中间破开窟窿，猎猎疾风撕扯幡面，密密麻麻的裂纹蔓延开来。 围攻七彩伯劳的魂兽吩咐停止动作，呆呆飘在半空。 那只寻宝鼠眼底闪过一瞬的灵动，看向自己的天敌——七彩伯劳。 七彩伯劳读懂了它的眼神，摇了摇头，望向不远处的萧无锋。 寻宝鼠的魂儿钻出污秽之血凝聚的身躯，化作半虚半实的魂影，朝着萧无锋作揖。 萧无锋剑势稍停，左手轻轻捏住向自己飘来的魂光。 魂光融入掌心，寻宝鼠的部分记忆呈现在萧无锋的脑海。 原来这只寻宝鼠被白云抓到后，在血祭仪式中自知必死，便想带仇人来找天敌的麻烦，因为它坚信天敌能够干掉这个可恶的道人。 寻宝鼠的记忆碎片溢散，逐渐在萧无锋心田化开，变成一枚古韵盎然的文字—— 坤！ 此字乃是远古时期的神庭官文，也是开启仙人洞府的关键所在，由寻宝鼠一脉世代相传，唯有它心甘情愿送出，其他生灵才能收到。 想要开启仙人洞府，总共需要两枚古字，这只是其一。 萧无锋抬头望去，只见寻宝鼠的魂影消散在天地之间，再无丝毫存在痕迹。 紧接着，七彩羽剑砍烂了破损的摄魂幡，一只只魂兽身体崩溃。 白云的修为急速跌落，从六品退到七品，失去了驾驭天地元气，御空而行的本事。 他直线向下坠落，眼看就要摔成肉泥，七彩伯劳横掠半空，坚硬的铁爪一捞一扣，死死攥着白云。 白云的脸比哭还要难看，转头望向萧无锋。 萧清风询问道：“哥，那妖道瞪着你呢，该不会还要施展什么咒法吧？” “不，他的眼神更像是在求死。”萧无锋摇了摇头，“七彩伯劳对待食物、猎物向来都是穿挂枝头，然后撕扯分食，我们面前的七彩伯劳是一位母亲，巢穴里还有雏鸟待哺。” “卧槽，”胡言缩了缩脖子，浑身上下一个激灵，“一只伯劳都能把猎物扯得不成样子，更何况是很多只，而且还有些小家伙，没有掌握方法，肯定胡搞乱搞。” 莫隐嘴角抽搐，“光是想一想，都足以让人头皮发麻。” 萧清风疑惑道：“白云只不过是一个分身而已，还怕这个？” 无暝摇头，“不一样的，身外化身和分身之术有着本质的区别，这个白云就是白云，是一个独立的自我，他可不会觉得自己死了大不了回归骸魂本体，这具身体所承受的痛苦和死亡，都是最真实的他在承受。” “没错，”点了点头，萧无锋摇摆臂膀，大声说道：“白云道长，你自求多福吧，我最多回去帮你找找清风明月观周围是不是还藏着没有花完的钱。” 白云：“……” 这时，七彩伯劳来到众人头顶，来回盘旋，轻声鸣叫。 胡言给出翻译：“它让我们跟上，说是有件事情需要帮忙，还会给我们救命之恩的答谢。” ------------ 第49章 进入洞府的秘钥 歘！！！！！！ 尖锐木枝穿透白云的后心，透过前胸向外戳出。 七彩伯劳站在巢穴边缘，呼唤小家伙们。 很快，几只小家伙冲出鸟窝，扑棱着翅膀，乞求食物。 七彩伯劳人性化地摇了摇头，用鸟喙指向稍微高一点的枝头，上面挂着还剩下小半口气的白云。 小家伙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情不愿地拍着翅膀起飞，然后围着白云一顿忙活。 七彩伯劳雏鸟的进食方式意外的不规矩，这个抢胳膊，那个撕大腿，但真正抢夺的核心都是更有营养的五脏六腑。 白云的惨叫撕心裂肺，已然不是一个简单的形容。 巨树之下，胡言仰着脖颈，“嘶，这是真他娘带劲。” 萧清风抬头望去，忍不住吞咽唾沫，“七彩伯劳让我们过来，该不会是觉得食物不够吧？” “放心吧，”胡言拍击胸脯，“我和伯劳大婶聊得还行，她可比林子里的其他鸟要通情达理多了。” 萧清风指着树枝上，已然没有人型的白云，“可这实在……” 捂住萧清风的嘴巴，萧无锋摇了摇头，“七彩伯劳习性如此，不要妄加评论。” 胡言点头附和道：“白云老儿敢练魂兽，那就是十恶不赦的坏胚，他被分尸纯属活该！” “萧兄，这本经书还给你。”胡言递出御妖经。 “你的鸟语就熟练了？” “其实飞禽与走兽相互沟通交流的原理差不多，各自有点方言口癖，不太好理解，习惯了都其实也就那样。” “书，你要再看看吗？” “不看了，这本书的其他内容我不喜欢，我觉得书上说的是狗屁，与妖兽为伍研究的就是实力为尊，只要你够强，揍它们几顿，自然就会奉你为王，至于邪术，练了就是找死，还很耽误自己的修行。” 萧无锋没再多说什么，用无尘戒收起御妖经，转头看向巢穴深处。 只见，七彩伯劳进去又出来，鸟喙沾染了鲜红的色泽，似乎刚刚饮用了什么。 遍布全身的伤痕已然结咖，清亮的双眼透着淡淡的虚弱，它啾啾叫着。 胡言帮忙翻译，原来是让他们稍微等一会儿，等雏鸟们进食完毕，就给五人送出一点小礼物。 具体是什么礼物，它没有说，但灼灼的眼神凝视着萧无锋。 萧无锋的直觉告诉他，应该与寻宝鼠的魂光中那一枚古字有关。 雏鸟进食大约持续了一炷香，白云再无丝毫动静传出，已然身死魂灭。 五人手背上的特殊印记像是被无形的手抹过，不在留存半点痕迹。 无暝松了一口气，“咒术彻底解除，我等安全了。” 胡言向上斜瞟，询问道：“他呢，真的死透了吗？” “不知道。”无暝摇了摇头。 莫隐说道：“就算没有死透，短时间内也不可能对我们造成威胁，况且我们已经发出了求援信号，更加不用担心。” 萧清风点头，双手来回搓动，“快看，雏鸟飞下来了。” 七彩伯劳离开巢穴，快速飞到几人身旁，与胡言说了两句。 两条浓眉飞扬，胡言惊喜道：“婶子说了，我们或许可以进入仙府，要不要试试看。” “当然！”萧清风竖起大拇指。 无暝和莫隐相互看着彼此，眼神中充满激动。 萧无锋说道：“天予不取，必遗其咎，你详细问问仙人洞府在哪？” 胡言嗯了一声，用鸟语与七彩伯劳沟通一阵。 “婶子说了，先给我们礼物，然后带我们过去。” “礼物？”无暝皱眉。 这时，四只雏鸟蹦蹦跳跳，来到他们面前。 乌溜溜的大眼睛，轻微歪斜的脑袋，蓬松中略带稀疏的羽毛…… 懵懂又天真，傻中透点憨，这就是一般人看见几只雏鸟的初印象。 要不是它们的鸟喙上沾染的残肉碎渣发出警示，任谁也只会觉得它们就是一帮小可爱。 啾啾啾~~~~~ 雏鸟们张开嘴巴，似在乞食。 胡言面色微变，用鸟语解释道：“不是食物。” 雏鸟压根不理会他，转头望向妈妈。 成年的七彩伯劳轻微摇头，回了一声嘎，然后用脑袋轻拱它们，雏鸟们这才不情不愿靠近几人。 萧无锋伸手触摸雏鸟，笑道：“你好啊。” 雏鸟被吓了一跳，扑棱翅膀跑向七彩伯劳。 七彩伯劳用翅膀拢着它，送到萧无锋身前，然后唧叫两声。 随后，其余四人得到了雏鸟送出的礼物——古字“乾”。 萧无锋则汲取了七彩伯劳的记忆魂光，以及同样的一枚古字“乾”。 消化记忆后，萧无锋得知了仙人洞府的些许奥妙——上古年间，建木尚未断去，一名从神庭退隐的大能来到清凉山，建立了他的洞府。 后来，大能寿命将尽，便封印了洞府，不许无缘之人进入。 至于谁人有缘，他的选择是留下两枚神庭古字，化作道韵融入寻宝鼠和七彩伯劳的血脉中。 得到其中一枚古字，便可获得进入洞府的机会。 萧无锋张嘴想要询问，若是集齐两枚古字，又有何等造化。 却见，七彩伯劳深深看了他一眼，微不可查地摇头。 “哥，我得到了一枚乾字纹，”萧清风轻拍萧无锋肩膀，“你呢？也是一样吗？” 萧无锋颔首，“一样的，这是进入仙人洞府的秘钥。” 萧清风瞪大眼睛，“哇！！！” 无暝、莫隐、胡言几乎是一个表情——充满期待，满脸喜悦。 仙人洞府造化之大难以想象，上一个在仙人洞府中得到造化的薛无心，如今贵为当今十万大山之主，三系同修，堪称同阶无敌。 前往仙人洞府的路上，所见异常惊奇。 这片秘境像是由无数空间碎块拼接而成，才走百来丈就从青葱翠绿的山林来到满是风沙的酷暑荒地，然后再行一段距离，又到了冰雪覆盖的幽邃深谷。 各种各样的奇特气候在短短的一刻钟内全部经历一遍，实在是一种尤为难忘的感觉。 不仅如此，每个空间碎块的区域都有至少一只奇特的灵兽。 在酣眠中以口鼻呼吸卷起飓风的三眼白虎，跑起来只有一抹幻影的神速狐，倒拔大树当棍子舞的巨型山猿…… 七彩伯劳哪怕维持在巅峰实力，也不敢真个与它们对上。 因为这些藏在空间碎片中的灵兽才是仙人洞府真正的守护兽。 萧无锋等人体内拥有古字印记，等于获得了通行证，守护兽都没有太过理会，放任七彩伯劳和他们五人向内深入，前往仙人洞府的真正入口。 ------------ 第50章 仙人洞府 清凉山脚，清风明月观。 头发半黑半白的道者身着玄门道袍，手持拂尘，卷起斜靠立柱的无字匾额。 “使命还没完成，就死了吗？” 抬眸望向清凉山深处，道者张开嘴巴，轻轻吸了一口气。 霎那间。 天边白云徐徐涌动，山林之中忽起大风，淅淅沥沥的雨水接连落下。 雨水与大风环绕道者周身，却无法触及他的衣角。 他明明长着一张二十出头的脸庞，眼神却饱含沧桑，仿佛历经了数百年人间事的老不死。 站在风雨中，等待着山中的亡魂飘来，全身气机仿佛与天地融为一体。 呼呼~~~~ 风雨中捎来一抹魂烟，虚淡至极，就算修行了酆都一脉的观魂秘术也很难察觉。 魂烟缥缈，在风雨中显化面貌，似与道者眉目相近，只是模样更加老迈。 亡魂虚影从迷茫中醒来，满脸都是痛苦与愤慨。 可还不等泄愤，魂影看见了道者，就像老鼠见到猫，眸光中满含恐惧。 咻~~~ 魂影飞入道者嘴里，道者合上唇齿，后槽牙相互摩擦，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动。 “尊上息怒，老朽还有价值……” 道者的嘴巴里传来魂影的求饶声。 “白云，你的价值在身份暴露的那一刻就已经结束了。” 道者表情漠然，咽喉处凸起的喉结上下起伏，像是把某种食物吞咽了进去。 “只可惜这天地间的至阳与极阴之力，你连一缕都没有收集到。” 嘴巴里再无第二个声音传出，道者双眼微凝，右手掐算六壬。 片刻后，他嘴角溢出少许鲜血，眉宇间却不见丝毫负面情绪，反而升起一抹笑意。 “萧无锋，你一个不受宠的萧家弃子，怎么会牵扯那么多的因果？” “武威隆厚的乾宣帝，暗中隐藏的前代太子党残部，白玉京萧家，蜀中唐家，江南柳氏，天下六脉之一的剑宗，隐在暗中等待复仇的苏氏……” “有意思，看来你能从我手中逃脱并非巧合，而是天意！” “以你为棋，落子天元，或许也是一种可行的选择呢？” 擦去嘴角血液，道者摇了摇头，“不，恐怕还为时尚早，距离下一次天人之劫还有足够的时间，我不必太过心急。” 清风明月观外飘来一缕香风，紧接着，身穿紫裙金纱遮面的女子莲步款款，走到道者身旁。 “骸魂，无常司的鬼差在四处找你，你还敢在白玉京附近晃悠？” 道者侧转脸庞，眼底闪过一抹戏谑的微光，“监正大人有求于我，自会帮我拖住国师和崔判官，其他鬼差追上我又能如何？要不是忌惮白玉京这座覆盖数百里的地脉大阵，我又何必跑呢？” 女子摇了摇头，“我来就是告诉你，近期不要多生是非，剑宗来的人是李至，难保不会出剑斩你。” “我是不会死的。”骸魂轻笑摇头。 眉锋似刀，猛然扬起，女子声调转冷：“身外化身之法虽强，但也有弱点，尤其是面对剑修。” 略作停顿，她的嗓音柔和下来，“本座希望你能按时完成我的委托。” “放心，天选考核之后，那件东西就会送到监正大人的手上。”骸魂抬手作揖。 女子轻哼一声，身影化作一抹香风，消失无踪。 骸魂望向白玉京，眸光仿佛能够穿过层层阻隔，凝视皇城边上那栋最高的建筑——监天楼。 “传闻中的美女监正也不过如此，心性太过毛躁，远不如上一代监正。” 覆云履踩着地面，不见他如何用力，脚下荡起一道气浪，碾碎了整个清风明月观。 随后，他肩抗无字匾额，眺望清凉山北。 “或许可以找个机会布置一颗闲棋。” ----------------- 仙人洞府位于一处瀑布之后。 七彩伯劳收拢羽翼，恭恭敬敬行礼鞠躬。 只见它的顶羽散发微光，形成一道七色光束，冲向瀑布。 哗啦啦的水流向着两边散开，瀑布中间形成一个可供一人通行的窟窿。 随后，它向后退去，在十丈外的梧桐树上等候。 萧无锋等人挨个冲入瀑布中间的窟窿，然后被一道光幕包裹，扯进山壁之中。 天旋地转，眼前花白，耳畔淌过潺潺水声，萧无锋忽然感觉双脚踩在实地。 “我这是进入了仙人洞府？” 他转身环顾四周，萧清风、无暝等人并不在身旁，不过萧无锋没有多做担心，本着既来之则安之的心态，仔细观察周围环境。 没有仙音袅袅，没有雾霭起伏，没有亭台楼阁，有的仅仅是一间明亮的石室，一张古旧的棋盘，两个颜色不同的蒲团。 蒲团一黑一白，黑的蒲团散发极阴气息，白的蒲团蕴含至阳气息。 当萧无锋仔细去看黑色蒲团时，耳畔响起若有若无的呼唤。 仔细辨认后，他听懂了其中含义—— “来，来，来，小友乃是有缘人，便陪老夫手谈一局。” 眼前一花，萧无锋看到黑色蒲团上浮现一道人影。 那人面如冠玉，须发皆白，眉心生有竖眼，身披星辰金辉作为点缀的华美羽衣朱砂。 嗓音沧桑如老酒，实际样貌却极为俊美，完美符合萧无锋前世对于二郎神的幻想。 “前辈风姿卓绝，真是好一副仙风道骨啊！”萧无锋挑动眉梢，抱拳感慨。 谁知那人影却像是没有听见，重复着先前的话语：“来，来，来，小友乃是有缘人，便陪老夫手谈一局。” 并不是真人，更像是一段留存的精神痕迹……萧无锋走向白色蒲团，盘膝坐下。 哒！！！ 黑子落子天元，纵横十九道的棋盘泛起朦胧雾气。 人影笑容和煦，说道：“老夫乃是乾坤居士，敢问小友可愿以身入局？” 进入仙人洞府，想要获取常人不可企及的造化，理所应当是需要接受测试的。 若没有这个环节，反倒容易让人心有不安。 萧无锋轻微颔首，“愿意。” 乾坤居士微不可查地颔首，抬手指向棋盘，“请落子。” 摸起一颗白子，萧无锋心中有些打鼓，“该不会是让我陪着下棋吧？” 上辈子加这辈子，他都没有碰过围棋，反倒是颇为精通五子棋。 可惜，眼前之人不可交流，没有商量的余地。 呼出浊气，萧无锋看着棋盘，他不知道围棋的具体下法，索性在最为醒目的八个“星”位选了距离右手最近的那一个。 ------------ 第51章 根本之法 哒！！！ 白子落入棋盘，萧无锋眼前弥漫大雾。 乾坤居士唇角上翘，眸光如幻，用飘忽到像是九天之外的声音说道： “乾坤棋局，境随心转，大道自然，玄妙无穷。” 迷茫大雾扩散十方，地面泛起层叠氤氲，远方吹来的风柔和而温暖。 萧无锋视线逐渐清晰，却见面前出现了无数人影，人影很是模糊，仅仅只有一片轮廓，但看其穿着应该每一道人影都是乾坤居士。 模糊的人影单手托其一粒微光种子，其中蕴含着一种武学、术法或者神通。 轰隆！ 雷霆从天而降，笔直冲向萧无锋。 萧无锋定立原地，没有移动半步，眼睁睁看着雷霆袭来。 下一刹那，某道模糊人影变得清晰，那是手持长剑的乾坤居士，他轻轻挥出一剑，仿若可以灭世的雷霆就此湮灭。 “惊鸿飞仙剑，神庭十二门真传剑术之一……” 乾坤居士的声音在萧无锋耳畔回荡，等到说明剑术来历后，他询问道： “学还是不学？” 萧无锋略有犹豫，正要回答。 “还不满意，那就下一个。”持剑的乾坤居士重新变得模糊。 紧接着，又一道雷霆劈落下来，直奔萧无锋面门。 哪怕明知雷霆不会命中自己，那股骇人的威力依旧可以震慑心灵。 萧无锋定立原地，脑海里忽然产生一个多余的想法——万一雷霆落下，乾坤居士来不及呢？ 念头一旦产生，就如心魔滋生，萧无锋很难不去多想。 雷霆冲向面门的速度明明只有一刹那，他脑海里的念头却放慢了无数倍，各种杂念升腾而起。 吭~~~ 上下两排牙齿相互磕碰，萧无锋强迫自己保持镇定。 雷霆越发靠近，化形成为利刃。 距离萧无锋的眉心不足一毫厘时，旁边划过一道绚烂刀华。 雷霆所化的利刃被撞飞出去，在旋转中破碎成虚无。 持刀的乾坤居士面目清晰，朝着萧无锋浅笑。 “刀道至高秘术，无声惊雷，乃是远古时代的第一位刀圣所创……” 介绍刀术来历的声音结束后，乾坤居士照例询问道： “学还是不学？” 萧无锋摇头，哪怕明知这些乾坤居士都不是真实的，依旧拱手抱拳，说道：“晚辈还想再看看。” 稍后，乾坤居士展露各式各样的手段。 剑术、刀术、枪术、锤法、棍法、阵法、符箓绘制、丹药炼制、妙手空空…… 各种各样的术法层出不穷，除此之外，还有的乾坤居士直接给予成品法宝、神兵利器、天地奇物。 其中有一件物品被萧无锋注意到，物品名为三才炁源，在阴阳汇聚之地，以天地灵气滋养三千年方有一成概率可以凝结的天地奇物。 生灵服用三才炁源，不仅能够开灵智，增强体魄，还能夺取阴阳造化之机，拥有独一无二的体质。 此等体质的拥有者，踏入修行之路最多能够兼修三种不同的体系。 萧无锋眸光闪动，“蛮王薛无心多半就是服用了此物，然后依靠薛家祖传武学起家。且不说三才炁源让人三系同修还可彼此不相矛盾，就算只是提升体质，壮大根骨与资质的效果就堪称绝佳。” 这时，萧无锋难免有些心动——只要服用此物，他十年得不到修行资源的体质就会得到极大的滋补。 乾坤居士像是可以感应萧无锋的心绪，上前几步，递出三才炁源。 此物流转三色光芒——灼热的赤红，冰冷的湛蓝，平和的玄黄。 萧无锋右手微微抬起半寸，旋即放了下去。 “还是不要，奇也怪哉。”乾坤居士歪着脑袋，撂下一句话，把东西收到背后，重新变得模糊起来。 萧无锋惊疑不定，有点怀疑自己一开始的判断：“乾坤居士留驻此地的精神残影难道有着一定的意识？” 双手抱拳，萧无锋说道：“外物虽好，但天地之大，晚辈自信以后能够找到更多更好的。术法虽妙，但非根本玄奥所在。晚辈所求乃是根本之法。” “小子，好大的口气，你可知习得根本之法，踏入超脱境界后，需要面对什么？” 乾坤居士的声音回响在整个棋局空间内，先前的和煦消失无踪，语气的起伏异常明显，就像狂猛的巨涛，宣泄着无量的愤怒。 紧接着，无数乾坤居士的模糊虚影怦然破碎，星星点点的光斑收缩聚合，周遭的迷雾被全部驱散。 萧无锋这才看明白，自己站在棋盘一隅。 视线随着光点流转，他看向棋盘中心，只见天元之上盘膝坐着一人。 他身躯化作白骨，唯有脑袋保存完好，但七窍之中始终流淌鲜血，仿佛永生永世不可流尽。 此人正是乾坤居士，似在掐算天机，却受到了不可名状的惩罚，最终惨死在自己的洞府内，双眼望向天穹，透着浓浓的不甘与地望。 哗啦啦啦啦~~~~~ 乾坤棋盘的槽缝溢出鲜红的血液，冰冷，黏腻， 萧无锋立足在此，被这些古怪的血液拉扯着，压根无法动弹。 紧接着，一道雷霆化成飞针，笔直落入萧无锋头顶百汇。 萧无锋神情呆滞，瞳孔收缩到极致。 此时，他的脑海里闪过一幕幕不属于自己的记忆画卷，脚下那凉透的鲜血逐渐温热起来。 眉心刺痛如针扎，萧无锋忽然能够动弹。 他弯腰扶着膝盖，大口大口地呼吸，双眼死死盯着溢满棋盘的鲜血。 血液鲜红，凝成赤红的镜面，倒映着萧无锋的面庞。 萧无锋呢喃道：“这些血……” 毋庸置疑，棋盘上的血液都是乾坤居士这无数年来持续流出身体的血液。 他敢道号乾坤，又岂是浪得虚名？ 哪怕是在神庭存世的古老纪元，他也是最巅峰的那一批强者，仙神之躯早已长生不死，坐而论道之人要么是坐镇地府的阎罗，要么是镇守一方天域的天帝，要么是支撑天地一极的古神。 他最为出色的学生，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乃是坐镇中天的至尊——神庭之主。 “这样的强者怎会死得如此凄凉？”萧无锋眼瞳地震，抬头看向乾坤居士。 乾坤居士的尸身依旧保持仰望天穹，七窍流血的惨状，但却传来飘飘忽忽的声音，时而犹如晨钟，时而宛如暮鼓。 “将来的某一天，你也会和我落得同样下场，除非你能@%&*%#%……” 他的声音像是触及了某种禁忌，被抹去了其中一段。 随后，声音再次变得清晰，用一种不希望你答应的口吻，询问道：“哪怕如此，你也要习得根本之法？” ------------ 第52章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伴随着乾坤居士的声音，汹涌如海潮的画面席卷而来。 中央天域的神庭不复往昔繁华，仙神的从容被熊熊烈焰燃烧殆尽，金黄色的纯阳真火和紫黑色的极阴之炎遍布神庭，上方是两位至尊的交锋，两道身影分别占据半壁天穹。 其一，双翼金黄，三足锋锐，呼吸间充满璀璨的金色火焰，纯阳之力向着四面八方扩散，太阳与之相比都要黯然三分。 其二，全身盘踞在云雾之后，偶尔露出的几截身躯遍布鳞片，紫黑色的极阴火焰附着其上，就连古神死后洒落的血雨也能弥消成虚无。 天界爆发的大战以至尊陨落为结局，彻底动摇了世界的本源，导致不可名状的无上意志显化而出，降下灭世的天罚。 建木长满血肉糜烂后的腐蚀脓疮，链接地面的根部像是被吃空了，这根连通天地的梁柱此刻摇摇欲坠。 盘踞四极的古神神色癫狂，发出震耳发馈的嘶吼，冲入界外虚空，力战无上意志。 最终，古神相继喋血，天空延绵血雨，七七四十九天不曾停止。 充盈天地间的灵气急速流失，五大天域几乎化作废土，无法离开的小仙小神被天罚诅咒影响，变成了无生无灭的怪物，在天域之中漫步前行。 如乾坤居士这般能为的强者纷纷带着弟子门人离开五大天域，来到凡界休养生息。 曾经，他们是高高在上的真仙、神尊，汲取天地造化，吸收自然灵韵，从而有了长生不死的能为。 现在，他们耗费自己的修为，联手画出一张保护凡界不受五大天域遗祸的防护结界。 枯坐洞府不再随意行走世界，并非不想，而是不能，因为只要现世，以他们的境界就会惊扰世界本源，最终惹来不可名状的无上意志。 那股意志已然陷入疯狂，只会吞噬每一个达到无上境界的修者，因为，祂判定修者有毒。 解决的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收集到足够多的至阳之力与极阴之力，彻底修补破损的世界本源。 乾坤居士在凡界收取弟子何止十万，其中大半死在修补世界本源的旅途中。 后来，他以自己半数寿元和三成修为作为代价，推算到了具体原因。 凡界天地被无上意志种下了一条特殊的规则——凡是踏足超脱之境的修者，都会成为无上意志的资粮。 画面到此结束，信息流对大脑的冲击宛如百丈惊涛拍向渺小的生灵。 萧无锋双眼臌胀，眼白遍布血丝，鼻腔和嘴角挂着一缕鲜血。 这时，“乾”之古字与“坤”之古字离开他的身躯，化作三连与三断的八卦符号。 坤在上，乾在下，两卦结合，合为一卦，乃是地天泰。 否极泰来，万事大吉。 泰卦守护周身，萧无锋立刻得到了治愈，刚刚遭受的创伤瞬息弥消。 “你可还要学根本之法？” 乾坤居士的声音回荡棋盘空间，脚下的鲜血犹如退潮般重新隐入棋盘的沟槽里，坐镇天元的那具仰望天穹的尸体消失无踪，无数面目不清的虚影也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道双眼疲惫的残象虚影。 萧无锋凝视残象虚影，说道：“前辈总算愿意出面一见。” “老夫不过一抹残留的精神烙印，”乾坤居士摆动手臂，“真正的我早已死去，你在刚才就见过了。” 萧无锋微不可查地点头，双眼透着一股难言的认真，“我还是想要学根本之法。” “不习根本之法，此生无望超脱，”乾坤居士摇了摇头，“可根本之法又是一个陷阱，一旦踏足超脱，就会化作无上意志的资粮，面对这等绝望，你都不多想一下吗？” 上辈子，挑战几十年一遇的海潮，虽死却不悔。 这辈子，重新再活一次本就是白赚来的，更不应该畏畏缩缩。 萧无锋嘴角微掀，说道：“隔着历史的帷幕，透过前辈的双眼，我看到了天地倾覆的绝望……” “那你为何？”乾坤居士疲惫的双眼里透着疑惑。 萧无锋道：“可我还看到了前赴后继的先行者，他们披荆斩棘，哪怕明知必死，也依旧踏上旅途。” 残象留影眼神恍惚，只是没有实体的双眼已然无泪，哪怕心有万分动容，表情依旧犹如死水无澜。 萧无锋追问道：“敢问前辈门下弟子是从何时开始知道超脱之境的陷阱？” 乾坤居士摇了摇头，没有回答。 萧无锋说：“您耗损寿命和修为测算来的天机，肯定不会秘而不宣，那晚辈斗胆问一句，您门下弟子后来又如何了？” 乾坤居士沉默。 萧无锋道：“哪怕断路在前，也要前赴后继……” “够了！你不要再说。”乾坤居士呵斥一声，侧转面庞，眼神有着很明显的闪躲。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哪管他是成是败，浪漫不就完事了？”萧无锋眼底爆出精光，面庞洋溢笑容，自信且阳光。 乾坤居士唇齿微张，摇头说道：“我根本就没有把后续的记忆呈现出来，你哪有真的看到，只是猜测而已。” “我知道这世上总有人愿意背负责任，愿意自己多吃些苦，愿意以一代人的伤换子孙万代的福。”萧无锋眼里仿佛燃着烈焰。 乾坤居士愕然，“为什么？为什么你都没有看到，还敢肯定？” 我的故乡是华夏，从古至今，不缺英雄……萧无锋眸光透出几分思念，反问道：“要不然哪有天元大陆如今的安宁？前辈可知大乾白玉京，单论繁华几乎不逊色于建木之上的中天神庭？” 身影连续虚闪，乾坤居士看着萧无锋，就像回到了那一天—— 他亲眼目送乾坤宗的最后的数千名弟子下山，踏上再无归途的旅程。 他还清晰记得，有一个脸上毛没几根，就想着蓄络腮胡的少年说：“师尊，您老人家等着吧，总有好消息的。” 当时，乾坤居士按住少年的肩膀，久久说不出话，只道了一声：“小心！” 少年咧嘴一笑，爽朗的声音回荡至今：“不就是天裂了个几个窟窿嘛，没多大事，咱们这些人努力多补点，后来人也能轻松些。” 记忆里的少年与萧无锋的面庞重合在一起，乾坤居士恍然回神，说道：“好，我传你根本之法。” ------------ 第53章 衍心诀 残象虚影食指尖散发微光，轻轻点在萧无锋眉心。 萧无锋顿时感觉到浓郁的困倦之意，眼皮仿佛被灌注了铅水。 垂落的眼帘只剩一条缝隙，萧无锋依稀看见乾坤居士唇齿微动。 紧接着，他保持站立姿态，陷入深度睡眠中。 脑海深处，一片黑暗，萧无锋忽然见到微弱如烛火的光明。 乾坤居士的传法紧随而至。 “心之广，包藏宇宙奥妙，包容天地万物。” “心之微，须弥芥子不可纳藏其中。” “心居正，苦难终有尽头，明珠尘去光生，” “心偏邪，眼里只能看见污秽与堕落。” “……” 乾坤居士所传的根本之法，名为衍心诀。 最高成就者却不是他，而是他的首位亲传弟子，神庭之主——金乌至尊。 换而言之，衍心诀直通大道。 听起来是不是很厉害？但万事万物有利必有弊。 这门根本之法是天地间最为古老的心法之一。 其核心宗旨就是天心自然，修行者以心感悟天地，那藏乾坤奥妙于己身，走出属于自己的独一无二的道。 换言之，衍心诀的自由度极高，与其他明确归类了修行途径的法门有着极大的区别。 间接导致的问题就是天赋悟性不够，路子极有可能走歪。 所以，这门根本法决上限极高，下限也极低。 徐徐睁开双眼，萧无锋呼出一口浊气，对着虚影躬身行礼。 “多谢前辈。” 残象虚影眼底疲惫更甚，嘴角却微微掀起弧度，说道： “你既已我这一脉的根本法门，就该明白其中缺陷。” “乾坤宗还在时，有专人负责考教弟子的道途是否偏差，饶是如此也难免会有人走入极端。” “小友乃是后世之人，所处的时代中已然没有了乾坤宗，你若修习衍心诀，可要多加注意。” “明白。”萧无锋回应道。 乾坤居士沉吟三息，说道：“接下来，老夫最后助你一程。” 不等萧无锋询问，乾之古字与坤之古字漂浮起来，悬挂在他的头顶。 嗡嗡嗡~~嗡嗡嗡~~~ 黑白两色玄气从古字中溢出，相互纠缠，形成阴阳双鱼之相。 阴阳协调的双色玄气灌入头顶百汇，萧无锋的时间得到了明显的放慢。 外界只是一炷香的时间，他却在意识中度过了十年。 漫长的十年里，他每天十二时辰不间断地修炼衍心诀，黑白两色玄气竟也渗入意识空间，化作阴阳玄气滋补了他的身心足足十年。 这就等同于，萧无锋花费了十年时间彻底牢固自己根基。 原本的他，根基不够牢固，就像一个钢筋不够牢固的地基，越是提升境界越是容易出问题。 现在的他，根基雄浑至极，放眼如今的时代，根基比他还要牢固的人最多也就寥寥数人。 石室，白色蒲团。 少年盘膝而坐，睫羽轻微颤动。 突然，他睁开双眼，目中闪耀精光，仿若虚室生电。 “我回来了。” 棋盘空间不复存在，黑色蒲团上也没了乾坤居士的身影。 萧无锋站起身来，后退几步，朝着棋盘和两个蒲团恭恭敬敬行了一礼。 “传道授法之恩，晚辈不敢轻忘，未来若有直面无上意志的那一天，我就算身死，也会在祂脑门上刻出乾坤二字。” 石室之中再无回应，仿佛之前发生的一切都是幻觉。 但是，他知道乾坤居士真的存在，更知道天外还有五大天域，未来的某一天总该去看看。 萧无锋摇了摇头，唤出只有他自己可见的熟练度面板。 姓名：萧无锋。 年龄：十六岁。 境界：九品。 道法：衍心诀。 奇术：追魂潜魄诀。 武学：无名剑术、八方逍遥步。 衍心诀—— 熟练度：9500/100万，等级：炉火纯青。 描述：识神灭，元神显，人心死，道心生。以心感察天地万物，体悟自然的无穷奥妙，大道万千皆在其中。习得此诀后，你可在战斗中推衍他人招式，提前洞察先机，还能消耗阴阳二炁，推衍万物万法。 阳炁：5/10。 阴炁：3/10。 无名剑术——（可推衍缺失剑招） 熟练度：56万/100万，等级：炉火纯青。 现有招式：挥剑式。 招式描述：你拥有了独属于自己的用剑方式，继续精进，不要停止，终有领悟剑意的那一天。 八方逍遥步——（可向下推衍前置入门步法） 熟练度：1/100万，等级：炉火纯青。 描述：八百年前，道门奇人“梦无涯”的成名绝技，极为讲究意境——“自在随心，我身无拘，八方来风不可困我，大道无穷，只求逍遥，天地万物不可扰我”。但是入门难度极高，需要天人合一的悟性才能勘破，这就导致后继无人，逐渐无人问津，乃至于后世之人都在怀疑它的威能。 追魂潜魄诀——（可推衍瓶颈如何突破） 熟练度：99999/100000，等级：融会贯通。 描述：酆都广传外界的七十二奇术之一，可以通过生灵与环境的交互气机感应到常人无法察觉的魂魄痕迹，同样也极为擅长抹除自身的各种细微痕迹，乃是侦查与反侦查的妙法。此术入门不易精通更难，旁人若是想要向高深处修行，必须亲身前往酆都炼狱，但是，你不一样，只要在日常生活中时常探查魂魄痕迹，不断提升熟练度，就可向着更高层次进发。 略微琢磨一阵，萧无锋看着熟练度面板的提示，嘴角微微上翘。 “无名剑术后续还有两式剑招，推衍第二式需要消耗1点阳炁，推衍第三式需要消耗1点阴炁。” “八方逍遥步向下推衍入门步法需要消耗1点阴炁，追魂潜魄诀的突破方式推衍则需要耗费阳炁阴炁各1点……” 如果只有衍心诀，萧无锋无法准确得知自己需要付出的代价，但熟练度面板呈现了对应的信息，他可以提前一步知道自己能否进行推衍，这就避免了衍心诀的一大弊病—— 推衍之法一旦使用，就要支付代价，若是阴阳二炁不足，那就得消耗自身的寿元或者修为，亦或者承受命运在暗中标注的筹码。 很多精通推衍的修士要么身有残缺，要么气息衰落，要么克亲克友，就是强行推衍所至。 萧无锋剑眉微凝，思忖道：“阳炁比阴炁多出两点，那我不妨拿出一点阳炁，推衍无名剑术的第二式。” ------------ 第54章 拔剑式 口鼻呼吸放平缓，萧无锋专心调动衍心诀。 很快，他的瞳孔里似有漫天剑影闪过，双手自然舞动，收拢在胸前。 唇齿微涨，徐徐吐气，1点阳炁化作白金光华，伴随着呼吸向外涌动，来到他的掌心之中。 萧无锋像是沉入了湖底，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安宁与寂静。 紧接着，他听见长剑挥动时划破长空的声音。 双眼似闭似睁，萧无锋内观心灵深处呈现奇景——他自己不知疲倦地挥舞长剑，一遍又一遍。 等到他掌心托起的白金光华暗淡下去，萧无锋完成了本次推衍。 无名剑术—— 熟练度：448900/100万，等级：炉火纯青。 剑招：挥剑式，拔剑式。 描述：残缺的剑谱还差最后一招就能显露原本面貌。 无尘戒闪动微光，冷香剑落入手掌，萧无锋轻轻摩挲剑鞘，呢喃道：“那就让我看看拔剑式究竟有何特别。” 锵锒~~~~~~~~~ 萧无锋拔剑出鞘，剑光拖拽残影，锋刃横斩身前。 石室中并无半点风声，却见细长的白色剑痕滞留在空气中，久久不曾消散。 想要留下这等剑痕并不难，难的是剑痕不散。 唯有在极短时间内削去此处的空气，并滞留一道不散不移的剑气，才可让周遭的空气无法回流填充。 此乃力量、速度、技巧相互结合的明证！ 若是萧无锋使用无名剑术的挥剑式，需要剑术境界突破至剑罡层次，才有可能办到。 萧无锋挑动眉梢，眼底闪过一抹惊诧。 “剑气隐入剑身，视觉与听觉上的威势减少大半，但威力还要更上一层楼，剑速更是快了不止一筹，非常具有欺骗性。” “强悍的威力，隐蔽的招式，奇快无比的速度，这拔剑式若是用来偷袭肯定效果拔群。” “只不过……” 萧无锋的注意力转向无名剑术被倒扣出去的111100点熟练度。 因为无名剑术并未产生根本性的变化，剑术还是这套剑术，所以，拔剑式被推衍出来，立刻达到了炉火纯青的等级，就把欠下的熟练度倒扣了回去。 稍微计算一下，他翻起白眼，失笑摇头，“面板数据还真够合理的，连点空子都不给钻。” ----------------- 仙人洞府外，梧桐树下。 萧清风焦急踱步，高矮不一的草地、土石被他生生踩成了同一个的平面。 胡言两腿岔开，半躺半坐，靠着一个石墩子。 眯成一条缝隙的双眼瞥向快要走出残影的萧清风，他没好气地说道： “你别晃来晃去，看得我眼晕。”。 萧清风回怼道：“他有不是你哥，你当然不急。” 胡言挑眉，“我和萧兄弟也有过命的交情了，你说什么呢？” “表哥、胡言，你俩都少说几句。”无暝好看的眉毛轻微皱起，双眼始终盯着仙人洞府的入口。 “不用太过担心，萧兄实力超绝，远超我等，”莫隐颔首，“他吉人自有天相，肯定是在洞府之中另有造化，所以才会耽搁些时间。” 萧清风没有接茬，突然停下脚步，望着梧桐枝头的七彩伯劳。 “我们四人都是半个时辰就出了洞府，我哥到现在都还没出来，这都快要两个时辰了……” 七彩伯劳瞥了他一眼，摇摇头，突然高亢啼鸣。 蹭！！！ 屁股像是装了弹簧，胡言猛然跳起，向着仙人洞府招手。 “萧兄弟，你可算出来了。” 手指对准身后的萧清风，他翻起白眼道：“你是没看到……” 不等胡言说完，萧清风一溜烟来到萧无锋面前，“哥，你没事吧？” “人都在你面前了，你说呢？”摊开双手，萧无锋笑了笑，随后他与萧清风等人简单交谈几句。 这时，他发现一个疑点，当即询问道：“你们都不记得怎么进去的，也不知道在里面发生了什么？” “倒也并非完全不知道。”无暝摇头，“只是进入的细节很模糊，只知道是七彩伯劳带我们来的。” “进去之后的细节也不太清楚，只知道有高人传法，”莫隐附和道：“我选取了一门秘术，恰好适合我们莫家的机巧武学，只是在未习练到上三品的境界前，不可教授他人。” 胡言点头如捣蒜，脸上的表情恰和四个字——俺也一样。 萧无锋轻微点头，目光转向萧清风，“你呢？” “与他们三个没太大区别，”萧清风耸动肩膀，“不过我还获得了一年的修炼时间，就……不小心突破到了九品。” “对，还有这么回事！”胡言颔首，猛拍脑门，“得到秘术后，那位高人还用特殊的手段，放慢时间流速，我就像是花费了一年的时间修习秘术。” 萧无锋转头看向莫隐和无暝，两人点头给与回应，认可了胡言和萧清风的说辞。 他们是一年，而我是十年……萧无锋心底闪过些微疑惑。 这时，七彩伯劳鸣叫一声，打断众人的交谈。 胡言翻译道：“我们该往回走了，逗留的时间太久，那些守护灵兽说不定会找麻烦。” 闻言，萧无锋皱眉，饶有深意地看向七彩伯劳。 这家伙是故意转移话题的，似是不想让我与其他人深谈太多。 七彩伯劳歪着脑袋，乌溜溜的眼珠子盯着萧无锋，明确给出肯定的回答。 脑中念转如电，萧无锋心底有了一个较为清晰的推测—— 他身负乾之古字与坤之古字，其他人只有乾之古字，其中待遇多少有些区别。 表现一，其余四人并不记得自己是获得了古字，才拥能通行秘境，进入仙人洞府，萧无锋自己却是保留了全部记忆。 表现二，得到传承后，人人都拥有一年的修炼时间，萧无锋却是十年， 而且，衍心诀在萧无锋体内流转，时刻运行着大小周天，对于阴阳二炁的感知十分敏锐，能够清晰察觉到面前四人并未享受到阴阳二炁的加持，根基还是以前的根基。 踏踏~~踏踏~~踏踏~~ 萧清风凑到萧无锋跟前，眉宇间升起一抹小小的得意。 “哥，现在我突破了境界，还掌握仙人秘术，应该不会随便被你虐了吧？” 萧无锋笑道：“或许。” 微微昂起脑袋，萧清风道：“等回到白玉京，咱们哥俩找时间切磋下。” “好啊，”萧无锋颔首，“看你这么自信，想必你得到的秘术一定非常合适。” 萧清风捏紧拳头，向下虚砸，笑着说道：“那是！到时候你看见了，一定会很惊讶的。” “那我拭目以待。”萧无锋浅笑一声，走出几步，突然回头，“忘记告诉你，我也突破了九品。” “啊？！”萧清风脸上的笑容瞬间融化。 最近的个把月来，他时常前往止水小院，当然少不了与萧无锋切磋。 最终得出了一个结论——自家老哥是不折不扣的妖孽，同境与之对决，那纯纯就是找虐！ ------------ 第55章 乾坤之门，男儿的约定（二合一章节） 萧无锋等人跟随七彩伯劳，沿着来路返回。 一路上，守护灵兽不再像最开始那般无视众人，它们吩咐投注目光。 萧清风缩头缩脑，压低声音，说道： “怎么都看着咱们？该不会肚子饿了吧？” 萧无锋轻轻敲了一下萧清风的脑门，“别胡思乱想。” “我看着也不太像，它们的动作和神态，更像是在送我们离家远行，”胡言挠着头皮，满脸不解，“可是，我们又不属于这里，这又怎么会是我们的家呢？” “也许与我们获得了传承有所干系。”莫隐推测道。 “应该差不多。”无暝微微皱眉，转头看向萧无锋，“可我总觉得它们的目光其实只对着一人。” 抿唇轻笑，萧无锋说道：“或许吧。” “为什么？”无暝牙齿轻咬下唇。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萧清风翻起白眼，猛拍无暝的肩膀，“肯定是我哥长得帅呗。” 无暝对于长相的自信从来都是拉满的，眼神中透露着几分不服气。 萧清风瞅着他的脸庞看了几息，嗤笑道：“表弟，你太阴柔了，不像个男人。” 无暝一口老血憋在胸口，虎牙忍不住龇出来，“亏我还赶来救你。” “切，你之前说起那什么骸魂，腿都吓抖了，还救我呢？”萧清风视线向下移动，语气中透着三分揶揄。 无暝嘴角抽搐，轻哼一声，说道：“你就说我来没来！” “主要还是靠我哥，你就是个弟弟。”萧清风撂下一句话，向前蹿出几步。 无暝：“……” 面对事实，任何反驳都是苍白无力的。 他渴望拜师李至先生，却不得其门而入，之后听说萧无锋得到理至先生赠予的欣赏，一开始是不太理解的。 遥遥望着萧无锋的背影，无暝右手五指缓缓扣拢。 经过秘境之行，他感受到了自己和萧无锋的差距。 沉吟刹那，无暝小跑到萧无锋身旁，郑重其事地说道： “我会追上去你的！” 面色略显古怪，萧无锋指着无暝迈出去的右腿，“这不已经追上了吗？” “我说的是你我之间的实力差距，”无暝刚刚提起来的那口气差点泄去，嘴角轻轻抽搐，他猛然摇头，如一杆笔直的标枪站着，“等我回到白玉京一定会拿到邀请函的，到时候我们天选考核时，再一较高下。” 旁边，萧清风用屁股挤开无暝，“哥，你别理他，这家伙未必够我打的呢。” 无暝仿佛没有听见，双眼入神地看向萧无锋，眼神异常认真。 “好啊。”萧无锋颔首。 莫隐加快脚步，来到几人周围，抱拳说道：“也算我莫某人一个。” 丝丝缕缕的战意在瞳孔中点燃，胡言猛拍胸脯，朗声笑道：“咱们天选考核见。” “嗯？你要去哪？”莫隐疑惑道。 抬手指向漫步在前面的七彩伯劳，胡言唇角微微掀起，“当然是跟着婶子，让她帮忙引荐一番。” “靠谱吗？”莫隐压低声音。 胡言点头，“要说没有拿到秘术之前，我不敢肯定，但现在机会很大。” 无暝道：“估计胡言拿到的秘术跟他的虎魂有关，他多半是想留在秘境中。” 呃……胡言满脸愕然，“这就被发现了？” 萧清风翻起白眼，“你暴露的太早了，哈哈哈，这下子咱们都知道你肯定是想找之前那只三眼白虎修行了。” 萧无锋轻拍萧清风的肩膀，摇头道：“看破不说破。” 耸动肩膀，萧清风哦了一声，看向胡言的眸光中带起少许戏谑。 胡言转头望向莫隐，莫隐脸上的笑容意味深长。 沉默良久，胡言呐呐出声，询问道：“你们都……” 不等他说完，四人不约而同点头，紧接着，一人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底牌暴露了一小半，还是自己把自己陷入的劣势局面。 胡言尴尬咳嗽几声，灰溜溜加快脚步，追上前面带路的七彩伯劳。 嘎唧嘎唧~~啾啾啾~~~ 两者用鸟语旁若无人地交谈起来。 七彩伯劳不断摇头，任凭胡言怎么说服，都没有用。 用力叹出一口气，胡言重新来到众人身旁，说道：“婶子没答应，说是秘境并非我们看到的那么简单，她也不敢乱走，” “没事，”莫隐轻拍他的肩头，“国师府上就有不少四品灵兽，其中也有虎类，回到白玉京后，让老爹给你引荐。” 胡言兴致缺缺，即便他的境界还不算太高，也能够清晰感觉三眼白虎的非同寻常，绝不是四品灵兽能够比拟的。 一行人边走边聊，抵达了秘境出口处，那座光华的石壁前。 吼！！！ 雄浑的吼声从身后的远方传来，穿透秘境之中层层叠叠的空间分界线，清晰回荡在几人耳畔。 萧清风惊疑不定，回头去看，“怎么了？” “不懂。”无暝摇了摇头。 食指打横轻轻摩挲着下唇，莫隐皱眉道：“或许是它们之间有了些许冲突？” “应该不是……”胡言若有所思，冷不丁转头看了萧无锋一眼。 其实一路走出来，他总能感觉到守护灵兽温暖而柔和的目光，就像一位位老人目送年轻的孩子远行。 起初，胡言以为自己得到了造化，被灵兽前辈们寄予厚望。 但他观察后，发现那些目光始终都挂在萧无锋身上。 这时，萧无锋回头眺望，左眼瞳孔浮现乾之古字，右眼瞳孔浮现坤之古字，两字合一似乎激活了他眉心的第三只眼。 呼呼呼呼呼~~~~~ 他的视野像是进入了一架疾驰的赛车，身体两侧的风汹涌划过。 很快，萧无锋透过层叠的空间分界，看见了那一位位守护灵兽。 紧接着，视角向上拉拽，来到天空中，俯瞰着整片秘境。 原来秘境空间并非线性的，其形犹如太极阴阳所化的巨大圆盘。 整个秘境都是乾坤居士布置的守护阵法。 阵法之中，守护灵兽各自居于一块空间碎片，碎片环绕包围着两个区域。 其一，阳中抱阴之地——仙人洞府。 其二，阴中抱阳所在——乾坤之门。 那座浩大的乾坤之门连接着天元大陆的整个地脉。 大乾王朝内的十九大州府之地，分别坐落着不少传送点。 不仅如此，西方极乐净土的三百佛国，东海之外的流动岛屿，十万大山深处的幽谷，极北之地的地下冰宫，南方无垠大荒的神话禁区……各种隐秘的地点，皆有乾坤之门的传送点。 萧无锋挑动眉梢，心头了然—— 当年，薛无心陷入必死局面，就是通过秘境中的这座乾坤之门，方才跨越千山万水，抵达十万大山。 萧无锋瞬间意识到了乾坤之门的战略意义。 十万大山之主，若是从此调兵入白玉京，怕是…… 不，应该不是什么人都能使用的，应该是拥有乾坤古字在身，才能使用乾坤之门。 “哥，你又在发呆想啥呢？”萧清风伸出手掌，在萧无锋面前晃悠。 萧无锋回神，摇头道：“没，只是突然觉得变化很大，对外人来说，我们只是进来了个把时辰，但是我们其实已经修炼很长的一段时间。” “确实，”无暝颔首，“之前没有得到邀请函，现在我却信心十足！” 莫隐下颚微收，唇角微翘，虽然没有明说，但表情中蕴藏着十二分的自信。 “嘿嘿嘿，还有几个月呢，时间这么充裕，要是还拿不下邀请函，总得来点惩罚吧。” 萧清风举起双手，大声提议。 胡言瞪大双眼，猛拍胸脯，“好啊，我们这几个，要是谁掉队了，可得摆宴自罚。” 萧无锋扫了一眼众人，笑道：“我相信没人愿意请客。” “那是！” 五人大笑几声，与七彩伯劳道别，然后闭着眼睛走向石壁。 哗啦啦~哗啦啦~ 天青色的雨伴随着朦胧烟雾，笼罩了整座清凉山。 走出光滑石壁的五人没有任何准备，瞬间被淋了满头满脸。 萧无锋在感受到雨落的瞬间，用手扶住剑柄，拔剑出鞘半寸，一缕缕剑气钻出剑鞘，裹挟在他的身体周围，帮忙挡住了倾盆而下的雨水。 手指上的无尘戒闪动微光，萧无锋拿出斗笠和蓑衣，快速披上。 “卧槽！外面雨这么大？” 胡言睁开双眼，两手护住头面。 “无锋兄弟，还有多余的嘛？” 萧无锋摇了摇头，“临进山前，一个卖斗笠的掌柜跟我说，天色不好，我只是象征性的买了一套。” “秘境内还是艳阳高照呢。”无暝冲着不远处的莫隐递了一个眼神，“别藏着了。” 莫隐不慌不忙拿出几根圆筒状的机关。 多出的几根丢给没有挡雨物的三人，然后他做出示范，轻轻按下握柄处的按钮。 机关咔嚓响动，快速展开，变成木头与金属制作的伞。 几人打着机关伞，向前走了一段距离。 这时，清冷如冰的女子声线穿过雨幕：“雨中漫步，还真是很有几分闲情雅致。” 地面的雨水凝成冰霜，半空的飘雨化作大颗的冰雹。 哒哒哒哒哒~ 冰雪中像是蕴藏着愤怒，一股脑砸在其中一柄机关伞上。 莫隐、胡言如临大敌，正准备展开救援。 突然，无暝拉住他们两人，摇了摇头，“不需要，咱们好好看着就行。” 胡言满脸不解，张开嘴巴想要询问。 “原来如此。”莫隐若有所思，不厚道的笑出声来。 “啥？”胡言左右互看，弄不清楚情况，只好把目光投向萧无锋。 萧无锋道：“难得见到柳氏亲自前来找人，看来清风这次离家出走是真的把她吓到了。” 闻言，胡言斜瞥了萧清风一眼，“老弟，自求多福吧。” 萧清风愣在原地，呆若木鸡地凝视雨幕中的那条冰霜路径。 他笑得比哭还难看，说道：“阿妈，你，你怎么来了？” 冰霜路径从远处蔓延到几人脚下，轻盈的脚步声竟压过了漫天的雨落声。 柳清寒走近后，面色冷如冰霜，压根就没有搭理萧清风。 她先挨个给萧无锋、无暝、莫隐、胡言道谢，然后说道：“这种天气还要出来找人，你们四人辛苦了。” 略作停顿，她继续道：“我已经通知王伯在白玉京玉楼坊定下全鱼宴，还请务必赏光。” 玉楼坊的全鱼宴并非简单的食物，而是用多种奇珍药材配合东海中的千年鱼制作而成，全宴总共二十四道的精美菜肴，每一种菜肴不仅口味极佳，更有着滋补培元，安蓄神魂，洗涤疲乏，疗愈内伤等多种效果。 那一次全鱼宴花费何止千金，柳清寒这是给足了诚意。 “哥，救我！”萧清风的眼神里藏着一句话。 萧无锋悄然比出一个大拇指。 萧清风眼眸清亮少许，像是在黑暗中看见了光明。 虽然他不知道萧无锋有什么办法说服自家老妈，但是，他的印象中，萧无锋总是能有很多奇思妙想，很可能说服他的娘亲。 咕噜~咕噜~~ 喉头干咽口水，萧清风默默等待。 这时，萧无锋张开嘴巴，说道：“全鱼宴就我们几个也吃不完吧？可以带家属吗？” 柳清寒白眼刚要向上翻起，又强行按耐下来，颔首道：“可以。” “喏，你看见了，这给的实在太多，我也爱莫能助。”萧无锋转头看向萧清风。 萧清风张大嘴巴，一个“哥”字卡在喉咙眼，愣是吐不出来。 他的眼神转向胡言三人，那三人要么点头附和萧无锋，要么用幸灾乐祸的眼神瞅着他。 “清风，这次你是得长点教训。”萧无锋语重心长道：“离家出走这种事情是不对滴，尤其是你还一言不发跑到这么危险的地方，又是大战妖道，又是探索秘境，实在是反了天。” 闻言，柳清寒眼底怒意微减，惊诧与疑惑取而代之。 萧无锋默默给萧清风递出一个眼神——哥只能帮你到这里，剩下的就看你造化了。 踏踏踏~~踏踏踏~~ 丛林中跑来一队身着常服的兵士，他们身着简单的黑缎练功服，手里提着马刀，背上还背着金吾卫特有的连弩。 带头者顶着光秃秃的脑袋，名为黄富来，职位是参将。 他看到莫隐身上无伤，这才放慢脚步，示意带来的兄弟们原地修整，然后自己一人走近。 “莫少，你爹来不了，我这没有来迟吧？” 莫隐颔首，“无妨。” 突然到来的人马隶属金吾卫，带头的黄富来看起来像是一个狗腿，实则是难得的狠角色。 金吾卫抓到的重大嫌疑犯若要上刑，基本都是他亲自动手。 江湖传闻，二十年来还从来没有他撬不开的嘴巴。 这种家伙呆在身旁，很多话都不方便说，柳清寒压下心底的疑问，揪起萧清风的耳朵，用力一拧。 “待会上了马车，娘要听你仔细说个清楚。” ------------ 第56章 迟来的刺客，外溢的阴炁 清凉山，某悬崖峭壁。 坚韧的壁竹向阳生长，几道若隐若无的身影蹲踩壁竹，遥遥望着远处浩浩荡荡离开清凉山的那行人。 “没有机会了，我们来迟一步。” “可惜了这么好的机会，不仅能够一举除掉柳氏的儿子，还能顺便铲除萧无锋那个狂妄的家伙。” “夫人恨那萧无锋到骨子里，姐妹几个能够一举除掉萧无锋……” “不该妄想的千万别想，更不要说出来。” 几人中一直没有说话的那个女人突然开口，声音微冷。 略作停顿，她继续说道： “柳氏反应太快，多半是预感到了我们的动作，但她居然亲自到场，还专门请来了金吾卫，这就有些蹊跷了。” 这句话的潜台词就是有内奸，之前小声议论的几名女刺客纷纷闭上了嘴，不敢再蹦跶出半个音节。 几名女刺客见到没有刺杀的机会，也不再多做逗留，相继离去。 稍后。 幽幽鬼火在空气中点燃，一道曼妙虚影徐徐浮现。 脚尖轻轻点在壁竹上，林幽幽显出身形。 她面无表情，双眼冷如万古寒潭。 扫视周遭一圈，林幽幽鼻翼轻微扩张，嗅到了一缕微不可查的气息。 紧接着，她跳到不远处的一根壁竹上，蹲下去摸索片刻。 “唐家的遮光秘药……” 食指，中指，拇指合在一起，轻轻搓动，指尖似有淡淡的荧光粉末。 随着不断的搓揉，三根指头变得愈发透明。 林幽幽甩了甩手指，摇头冷笑。 她在追查骸魂的行踪，却没想到阴差阳错来到此地，看到了暗中埋伏的唐家刺客。 林幽幽本可以直接一走了之，却始终等在暗处，注视着刺客们的举动。 确保刺客并无异动，她也没有额外的动作和想法，就此离去，返回无常司。 至于萧家内部的争斗，她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只是可惜，没有查到骸魂的踪迹，线索断在一处破落道观，随后她查遍了整个清凉山也没有找到多余踪迹。 ---------------- 另外一边，经过几十里路的舟车劳顿，萧无锋等人抵达白玉京。 秋老虎的酷热还要胜过夏日三分，雨停了有段时间，地面已然半干半湿。 回来的路上，萧无锋跟王伯打听过了，玉楼坊的全鱼宴要在晚餐时间开席。 走过城楼门，踩着石砖道，萧无锋耳畔听见熟悉的吆喝声。 白玉京街巷繁华，却也少不了人间烟火气，白日里直正是商贩赚钱的好时机，城门口的摊位早就排满。 香喷喷的大肉包，热腾腾的煮豆浆，还有各式各样的水果糖葫芦…… 萧无锋撇下还在马车里挨训的萧清风，买了几根糖葫芦还有两包炒香瓜子，加快脚步赶回玉衡巷。 “萧兄弟这是要走？”胡言上前几步，追问道。 萧无锋颔首，“家里还有人等着，先回去报个平安，免得她太过担心。” 胡言点了点头，“理解。” “晚些时候再见。”莫隐双手抱拳，满脸笑意。 无暝看了萧无锋一眼，眼神略显复杂，沉吟两息，招手道别。 马车在城里的速度太慢，萧无锋不愿即墨珏多等，在转角后立刻加快脚步。 八方逍遥步速度极快，他仿佛化作了一道疾风，穿行在人群之中。 吱呀！ 止水小院的木门向里推开，萧无锋踏过门槛，朗声说道：“墨珏姐，我回来了。” 小院内没有任何回应。 萧无锋皱起眉头，呢喃道：“家里没人？不应该啊，墨珏姐这时候不可能出门买菜。” “我，我在家……” 即墨珏的声音略显虚弱。 紧接着，厨房里传来当啷几声连环响动。 萧无锋赶忙冲向厨房。 厨房灶台旁，即墨珏双手环抱膝盖，屈膝下蹲，缩成一团虾米，脚边散落着铁锅和炒勺。 灶台下方的柴火熊熊燃烧，火光倒映在她的脸上，摇曳舞动。 “墨珏姐，你这是怎么了？”萧无锋进门。 即墨珏侧转面庞，那张柔美的面庞又紫又青，如远山般的眉毛挂着淡淡薄霜。 “我没事，就觉得有点冷。所以烤烤火。” 萧无锋走近几步，手刚刚接触到即墨珏的肩膀，顿时感觉到一阵刺骨的寒霜侵袭而来。 异常的寒气透过掌心，顺着经脉向里蔓延，仿佛要扎入萧无锋的体内深处。 屏住呼吸，萧无锋调转衍心诀，用自己的气息抵挡住异样的寒气。 紧接着，他握住即墨珏的手掌，“你的手怎么这么冷？是生病了吗？还是唐家的刺客趁我不在，来家里下毒了？” “都，都没有，就是，之前有点担心你们，想着想着就……” 话还没有说完，即墨珏浑身上下发抖，像是整个人只穿单衣矗立在北境极寒的凌风之中。 萧无锋赶忙抱起即墨珏，转身出了厨房。 “我烤烤火就行，无锋你放我下来。”即墨珏上下唇齿打颤。 萧无锋摇头道：“这不是简单的风寒，去屋里，给你点上炭火，裹着被子。” 轻微嗯了一声，即墨珏不再说话，仍有萧无锋抱在怀里。 此刻，她右手隔着衣领，紧紧握住贴着肌肤的玉佩，像是想要汲取更多的暖意。 脑海里浮现那个犹如母亲般的女人——苏婵玉。 眼角挂着少许晶莹，即墨珏眼皮向上微翻，朱红的嘴唇轻微磕碰，细声说着胡话： “少爷，我不想死，我还想替婵玉阿娘多陪陪你。” “珏儿姐，你不会死的。”萧无锋心急如焚，不留神间说出了即墨珏的小名。 萧无锋把即墨珏平放在床铺上，然后关上门窗，再用两床被褥盖好她的身体。 淡淡的薄霜从眉梢一头蔓延到另外一头，即墨珏的两条眉毛仿佛化作了皑皑白雪，整个人面庞的青紫相继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异样的白，远远胜过冰雪。 “阴炁！！！” 萧无锋挑动眉梢，衍心诀运转大周天，当即感应到即墨珏的体内阴炁极甚，似要喷薄欲出。‘ 眼看她就要失去意识，萧无锋左手用力掐住她的人中，右手抵住即墨珏的唇缝，渡送衍心诀特有的气息。 “墨珏姐，你尽量不要睡下，我大概猜到你现在是什么情况，容我查探一番。” 即墨珏微不可查地颔首，眼缝勉强睁开，用那双秋水剪影般的眸子仔细望着萧无锋。 萧无锋道：“珏儿姐你不要担心，你体内阴炁过重，所以向外溢散，超过了娘亲给你的玉佩所能压制的极限，这才导致寒气外溢，身体发冷，并不是太大的问题。” 即墨珏还想点头回应，却承受不住猛烈的寒冷，彻底失去了意识。 萧无锋剑眉微凝，“衍心诀可以平衡阴阳，那我直接汲取阴炁应该问题不大。” ------------ 第57章 血脉有异 左手悬浮即墨珏的眉心上方，右手悬浮在她的小腹上方，萧无锋以自身的衍心诀汲取即墨珏体内不断溢散的阴炁。 一炷香，两炷香，三炷香…… 即墨珏眉梢的薄霜渐渐消去，面庞不再呈现异样的雪白。 呼吸~~~~呼吸~~~~~ 即墨珏口鼻呼吸平稳，一丝一缕的白色气流顺着鼻息向上升腾，最终没入萧无锋的掌心。 萧无锋运转的衍心诀乃是上古神庭的至高法门之一。 乾坤居士使用此法走的是阴阳平衡，天人自然之道。 金乌至尊却走的至阳之道，两者迥然有别。 当然，还有更多其他传承者，各自走出了不同的道。 萧无锋短暂看过乾坤居士的部分记忆，更加认同阴阳平衡之道。 在治疗的过程中，他已经判断出来——即墨珏体内溢出的阴炁不仅对他无害，反而还有莫大益处。 证据也很明显，治疗结束后，萧无锋收获了1点阴炁。 姓名：萧无锋。 年龄：十六岁。 境界：九品。 道法：衍心诀。 奇术：追魂潜魄诀。 武学：无名剑术、八方逍遥步。 衍心诀—— 熟练度：9500/100万，等级：炉火纯青。 描述：识神灭，元神显，人心死，道心生。以心感察天地万物，体悟自然的无穷奥妙，大道万千皆在其中。习得此诀后，你可在战斗中推衍他人招式，提前洞察先机，还能消耗阴阳二炁，推衍万物万法。 阳炁：4/10。 阴炁：4/10。 阳炁与阴炁平衡，全都容纳在体内，萧无锋明显能够感觉到衍心诀有了些许微妙变化。 “此刻不是探究的时机。” 萧无锋摇了摇头，坐在床沿，等待即墨珏苏醒。 没过多久，即墨珏睫羽轻颤，眼帘徐徐上抬，“少……” 萧无锋皱眉，纯黑的眼眸宛如纯净剔透的水晶。 被凝视到不好意思，即墨珏改口称呼“无锋”，继续说道：“我刚才那到底是怎么了？” 萧无锋详细阐述自己的判断，即墨珏靠坐床头，边小口喝着热水，边安静聆听。 突然，即墨珏抬眸说道：“那以后还会继续发作吗？” “还会，”萧无锋不愿欺骗她，加重语气说道：“但是我有应对方法。” “婵玉娘亲还在世时都没有办法应对，只能让我戴着暖玉压制……” 即墨珏眼眸迷离，似有水雾涌现。 “无锋，你别骗我，我是不是已经命不久矣了？” 弯曲手指，轻弹她的额头，萧无锋翻起白眼，浅笑道： “真没骗你，这趟外出，我不仅找到了清风，还巧合间进入了仙人洞府，获得了些许造化。” “真的？”即墨珏美眸绽放微光，全然忘记了自己的安慰。 随后，萧无锋大致讲述了这次的清凉山之行。 “太危险了！”即墨珏紧紧攥住萧无锋的手掌，“没有把握的事情，千万不能蛮干。” 轻拍她的手背，萧无锋颔首道：“我知道的，不过墨珏姐你……” “无锋你以后就叫我珏儿，”即墨珏出声打断了萧无锋，旋即声线急速下坠，只留下细若飞蚊的尾句，“我喜欢听。” 迎着那双水雾未散的眼眸，萧无锋只能点头，然后说道：“珏儿姐，你体内竟然会蕴含如此浓郁的阴炁，说明你的血脉有异，来头肯定不小，在人前，我还是得称呼你为墨珏。” “嗯！”即墨珏黛眉舒展，鼻音微微上翘拖长。 “对了，”萧无锋像是想起来什么，凝视即墨珏的双眸，“珏儿姐，你再过小半个月就满十八岁了，或许阴炁的躁动与此有关，这可能是你的血脉显化。” “应该是吧。”即墨珏眨巴眼眸，眉宇间似有三分心不在焉，就像她并不是很在意这个话题。 萧无锋皱眉沉思一阵，突然说道道：“或许应该修行。” “什么？”即墨珏放下水杯。 萧无锋说道：“我觉得你的血脉有异，踏足修行之道反而更容易解决，要不然我传你一套功法？” 衍心诀变化万千，全都随自己心意，一可适配阴阳平衡之道，二能适配至阳之道，理所应当也能适配极阴之道。 只是，此法前期修行极慢，很难见到成效。 萧无锋也是得到了乾坤居士赠予的“十年一瞬”，才能真正踏足九品境界。 这并非他天赋差，主要还是衍心诀太过特殊。 若他换一门心法，十年的时间都足够练到七品巅峰了，甚至更高境界。 “仙人洞府里得来的功法吗？”即墨珏猜到了萧无锋的心思。 “对啊，你想学我就教你。”萧无锋颔首，他与胡言等人不同，并未受到不入上三品不可向他人传法的限制。 即墨珏歪着脑袋，摇头道：“不用，我自己有。” “啊？！”萧无锋傻眼。 葱指轻点太阳穴，即墨珏浅笑道：“血脉有异让我遭了罪，总也的有点补偿嘛。” 言下之意，她天生就有适配的功法。 萧无锋眼瞳收缩，“珏儿姐，也许我们该适当的打听一下即墨这个姓氏的来历了。” “我早就暗中查过，但却从未听说。”即墨珏摇头，“反正这么多年也没有亲人上门来找，想必是忘了吧，又或者我本就被他们视作不详。” 萧无锋摇了摇头，安慰几句，然后询问道：“既然有功法，珏儿姐你为何不修炼？” 俏脸微红，即墨珏回答道：“我脑海里的功法名叫幻狐吞天诀，修炼起来吃的会非常多，而且，初次踏足修行需要用大补的山珍海味或者极为难得的珍馐食材作为药引。” 哒！！！ 萧无锋打了一个响指，笑道：“妥了！” 即墨珏眼底透出几分疑惑。 萧无锋解释道：“之前清风不是离家出走了吗？我帮忙去找他，后来事情圆满收场，柳氏为了感谢我们，专门在玉楼坊设了全鱼宴，宴席的主要食材就是来自东海深处的千年鱼，这玩意作为药引应该够了吧？” “够的。”即墨珏点头如捣蒜，“只是……我去会不会不太方便？” “哪有不方便的，清风来家里蹭饭还少了？我们回蹭一次，没啥不行的。”萧无锋翻起白眼。 即墨珏说道：“那好，你先出去，我换身衣裳。” ------------ 第58章 待客之道（二合一） 玉楼坊，第六层。 长桌占据中心区域，千年鱼烹饪而成的二十四道珍馐摆在台面上。 清蒸鱼腹，红烧尾块，酥炸鱼骨，金汤鱼腩，剁椒鱼头，水煮鱼片…… 每一道菜色香味形俱全，腾腾热气飘散半空，菜肴的香味浸润鼻腔，引人口齿生津食指大动。 咕噜~~~ 即墨珏悄然咽下唾液，转头望向萧无锋。 萧无锋小声询问道：“够吗？” 即墨珏生怕嘴角滑落不争气的眼泪，红唇紧紧抿着，用力点头回应。 萧无锋轻笑，“那就多吃些。” 筷子伸在半空，胡言咧嘴道：“总共就我们几个人，这么一大桌子菜肯定吃不完，甩开了膀子吃，大伙都别愣着啊！” 话语落地，他率先动手，筷子对准剁椒鱼头，狠狠剜下脸颊的嫩肉。 萧无锋，萧清风，无暝，莫隐等人紧随其后，开始大快朵颐。 他们正吃得不亦乐乎，上楼的过道传来脚步声和说话声。 “宁远兄，这玉楼坊的全鱼宴可谓上佳之品，你远道而来，不可不尝。” “几位公子，实在抱歉，玉楼坊今日的三桌全鱼宴已经售出……” “那又如何？玉楼坊老板娘可是亲自定下了一个规矩，谁能留下一首让她满意的诗词，就可例外。” “刚才宁远兄的那首诗说尽酒中豪侠气，难道还没有资格写在玉楼坊的白玉墙上？” “就是，宁远的诗词可有大家风范，从来都不轻留，你们玉楼坊若不识抬举，那我们哥几个大不了换一家。” “对面新开的那家珍馐馆就很不错，要不然咱们去留诗一首，给他们造造势？” “慢慢慢！几位贵客可否稍等须臾，全鱼宴才刚刚上菜，总不能让小老直接赶人，只需……” 踏踏踏踏~~~ 嘈乱的脚步声中，多位锦衣华服的公子踏上第六层，一名须发花白的老掌柜被夹在他们中间。 “哼！！！” 一道重重的冷哼从楼梯口传来，萧无锋等人没有多加理会，还在继续享受全鱼宴。 楼梯口，几名公子中有一位头戴玉冠，手持羽扇，两袖飘飘而宽大，乍眼看去像是一副文人气派，但他眼角留疤，眉宇间显露三分凶性，并非善于之辈。 “掌柜的，你倒是给我说说，全鱼宴怎么就招待了这么些货色？” 简单的一句话，直接得罪了第六层的所有人，但是眼角有疤的公子哥毫不在意。 莫隐抬眸看去，砸出一块鱼骨头，“我当是谁这般跋扈，原来是你啊，敖王八。” 敖姓，不是常规姓氏，大乾皇朝最为出名的敖姓就在大乾西北。 莫隐跟随父亲来到白玉京前，就在西北一代最繁华的隆安城居住，西北敖王府，正是隆安城的霸主之一。 由于莫隐父亲与西北王敖震脾性不合，还多有利益冲突，双方相互之间很不对付。 久而久之，莫隐与敖霸争锋相对，都给对方起了不好听的外号。 啪~~~~ 气浪震碎面前的鱼骨，敖姓公子哥挑起凶眉，“莫老鼠，我就说怎么隔着大老远就闻到臭味，原来是你这家伙带来了一群土包子，吃东西都没点吃相。” 胡言啐了一口，抓着像匕首那么长的鱼刺，指向敖霸，“格老子的，你什么玩意，先来后到都不懂吗？来晚了就滚下楼等着。” “你是谁家的？报上名号。”敖霸冷冷扫了胡言一眼。 胡言抬脚跨在板凳上，加重语气说道：“你家爷爷长在老虎洞，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胡……” “又不是混江湖，没必要与一只王八叨叨。”莫隐摇头打断胡言的话语。 敖霸为人阴险毒辣，恃强凌弱，背后捅刀子，玩得最是在行。 胡言在京城中并无势力庇佑，平白漏了名号，很容易被敖霸下黑手。 这时，楼梯口的几名公子哥中，有一人轻声说道：“宁远兄，敖世子，都怪在下高估了玉楼坊的品味。” “唉，怜山兄说的哪里话，你也是许多时日不曾回京，这事怪不得你。”敖霸摇头轻笑，“天选考核就在两三个月后，一大堆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小瘪三都跟随剑宗高人的行程，提前进了白玉京，所以，人多起来，难免有些老鼠混入其中，都是可以理解的嘛。” 萧无锋给即墨珏夹了一筷子菜，然后抬眸望向楼梯口。 他认出了混在那群人中的一人，萧怜雪的二哥——萧怜山。 此人三年前离开白玉京，前往书院求学，拜在书院四先生门下。 四先生乃是举世闻名的大儒，最擅长诗词攻伐之道，一生创作了战诗不下三百首，其中二十首可以引动文曲星垂落文气。 萧怜山身材欣长，隔着大老远，定神看向萧无锋。 书院一般都是在十二月才会让学子回乡，现在才是十一月初，萧怜山是提前回来的。 不用多想，也知道他是要为萧怜雪讨回颜面。 萧无锋剑眉轻凝。 专门冲我来的？ 不，不只是我，还有清风，无暝等人…… 这时，萧怜山转头凝视老掌柜，表情似笑非笑，“掌柜的要是无法拿定主意，可以先去请示你们老板娘。” 头发花白的老掌柜一言不发，额角徐徐淌下一串汗珠。 他哪里敢现在离开，能够吃得起全鱼宴就肯定不是一般人家。 要是双方真在玉楼坊打起来，万一出个好歹，玉楼坊未必有事，但他这个兢兢业业几十年的掌柜怕是隔不了几天就得被抛尸在护城河里。 “七楼的客人们来了也有一个时辰，多半快吃完了。” “还请几位公子稍后片刻，等七楼的客人们腾出地儿……” 不等老掌柜说完话，敖霸跺了跺脚，抬手指向第六层中心的长桌。 “本世子看这里就很不错，就该在此吃那全鱼宴。” 略作停顿，他咧嘴道： “以前在西北的时候我就常常听到老爹吹嘘白玉京的玩意好吃，现在本世子初次进京，掌柜的要是不能随了敖某的心愿，那就不要怪敖某发飙。” 老掌柜：“……” “谁的口气那么臭？” 背后站着千年李氏，无暝从来不怂任何背景，摆了摆手，挑衅似地看向敖霸。 双方剑拔弩张，眼看下一步就是火药桶爆炸。 这时，一阵浸润心脾的乐声响起，强制抚平了众人心头激昂的情绪。 “各位贵客有所争执，那就按规矩办事吧。” 女子的嗓音柔和，却又潜藏三分沙哑，很有磁性。 抱着琵琶，半遮面庞的玉楼坊老板娘突兀地出现在六楼，就坐在不远处的窗口上，一只脚丫在窗外摆荡，一只脚丫轻点木质地板。 她身着西域风情的舞娘服，毫不在意自己盈盈一握的小蛮腰暴露在众人眼前，脸上戴着一张似哭似笑的古怪面具，斜着遮挡四分之三的面庞，仅仅露出碧蓝色的右眼。 双眼盈满对美色的觊觎，敖霸肆无忌惮地打量玉楼坊老板娘的曼妙躯体，“什么规矩？” 老板娘摊开双手，说道：“你们想要夺了我玉楼坊的第六层，不让这些客人吃全鱼宴，还要自己吃一桌新的，那就黄金万两，外加留下一首足以传世的诗词吧。” 萧无锋早就听说过天元大陆书院一脉主修儒道，大儒出口成章，言出法随，可以调动天地元炁为己用，更可在一定限度内改变天地规则。 但是，大儒还有一项绝对不容他人小觑的能力——诗词。 大乾皇朝最精锐的军队普遍配备了相应的儒士、君子以及大儒。 一首传世诗词必然是能够引动天上文曲星的杰作。 此等杰作描绘的意象极为动人，文曲星垂落的文气将其中意象转化为对应的加持状态，覆盖己方军队，往往能够爆发出数倍于敌人的战斗力。 “传世的诗词岂可儿戏？！”萧怜山轻拍大腿，“只不过是为了一餐全鱼宴，就要我等留下传世诗词，未免太过可笑？” “办不到，那就门外请了。”老板娘挑动柳眉，右手猛然划拉琵琶弦。 刺耳的乐声分明就是在喊萧怜山、敖霸等人滚蛋，越快越好，越远越好。 玉楼坊能够开在白玉京最繁华的地段，十多年如一日的生意好，肯定不是软柿子。 老板娘背后的关系网足以笼罩半个大乾，她压根就不会怕几个毛头小子。 “宁远兄，我们走吧，既然老板娘不欢迎，那就……”萧怜山主动说道。 身穿白布衣的国字脸青年摇了摇头，上前两步，恭恭敬敬朝着老板娘稽首。 “家师托我转交当年之物，晚生托友人相引，却不料给老板娘造成了麻烦，实在过意不去。” “当年之物？！”老板娘眼底闪过一抹精光。 “正是。”国字脸青年上前几步，递送书函。 看见书函的刹那，老板娘的眸光柔和下去，朱红的唇微不可查地颤动。 隔了许久，她压低声音，询问道：“他原来还记得我啊。” “家师……”国字脸青年张了张嘴，却终究是没有说出后面的话语。 那一年，玉楼坊老板娘还不是老板娘，书院四先生也不是四先生，他们曾有一段佳话，最终却化作了相忘于江湖的寂寥。 国字脸青年躬身一拜，说道：“晚生的才学有限，无法做出传世的诗词，就此告辞。” “且慢！”老板娘摇头，“他给我的来信从不会缺少诗词。” 国字脸青年拱手道：“晚生之前饮酒诗兴昂扬，巧得佳作一首，也献给玉楼坊。” 国字脸青年原地驻足，静静等候着老板娘的答复。 “可！” 老板娘撂下一个单字，书函牢牢攥紧在拳头里，走向第六层中心处的长桌。 “实在抱歉……” 萧清风顾不得擦去脸上的油污，强硬打断老板娘的话头：“凭什么？” 老板娘叹了一口气，“这封信我等了十二年，实在太重要了，还有他承诺给我的诗……” 萧清风冷哼一声，不愿接茬。 啪！！！ 无暝挑动眉梢，猛然放下筷子。 “好，我记下了，原来这就是玉楼坊的待客之道。” 莫隐一言不发，眉宇间似有阴云凝聚，仿佛随时都会下雨。 “哈哈哈哈，莫老鼠，乖乖滚蛋吧！”敖霸张狂大笑，捂住肚子前仰后合。 胡言捏断了手里的筷子，砸在地上，啐骂道：“晦气！” 老板娘欠了欠身子，眼底蕴含三分歉意，说道：“今天这餐全鱼宴我给诸位免单，桌上的食物稍后我会让人打包送到府上，稍后还有一份赔礼随给诸位……” “不用！”萧清风抬手打断道：“该是我们的，我们拿走，至于玉楼坊的赔礼咱们怕是担待不起。” 即墨珏抬起脑袋，嘴巴里塞满了食物，压根就没有说话的空闲。 幻狐吞天诀一旦开始首次运转，就必须完成进食。 此时此刻，她几乎化身成了贪吃的小狐狸，肚子里的蛔虫各个都变成了饕餮。 食欲在体内回荡，即墨珏根本不可能停止吃东西的动作。 轻轻拍了一下即墨珏的背脊，萧无锋小声说道：“不用管他们，你继续吃，慢点吃，别噎着。” 噗呲~~~~ “老板娘都赶人了，还要赖着脸皮不走，可真够难看的。” 萧怜山来到桌边，指着即墨珏。 “难怪啊，这是谁家的丫鬟居然上桌吃饭？狼吞虎咽的，实在辱没风雅。” 听闻此言，萧清风面目扭曲，手指对准萧怜山，瞪着老板娘说道：“你要为了这群货色赶人？” 眼底满是歉意，老板娘沉默不语。 萧怜山耸动肩膀，“不是老板娘故意赶人，而是玉楼坊的规矩，懂吗？” 敖霸点了点头，附和道：“那封书函里有书院四先生的诗词，再加上宁远兄妙得的酒诗，还不秒杀你们几个粗人？” “有种的，拿出诗词来啊？你们要是能给出一首传世诗词，我等啥也不说，转身就走。”萧怜山眼底闪过一抹畅快，胞弟怜雪还在昏迷，都摆萧无锋所赐，只要能够给萧无锋添堵，他就无比开心。 萧清风拍案而起，“欺人太甚！即便是书院四先生在场，也不可能即兴创作出一首传世诗词！你们……” 敖霸冷笑道：“办不到，就滚蛋。” 老板娘眼底闪过一抹不悦，“够了，我的客人我来请他们离开，你们几个在一旁等着。” 萧怜山耸动肩膀，拉着敖霸让到一旁，用看戏的眼神盯着萧无锋等人。 即墨珏艰难克制体内沸腾的食欲，转头望向萧无锋。 “别怕，你继续吃。” 轻轻拍了一下即墨珏的手背，萧无锋回头，皱眉说道： “不就是传世的诗词吗？我留一首！” ------------ 第59章 上酒啊！（二合一章节，将近五千字） 眼底闪过得逞的快感，萧怜山嗤笑一声，说道： “老板娘都发话了，还没教养的继续吃着，莫不是从来没吃过这等珍馐。” “你要护着她当然可以，但是可别侮辱了诗词一道。” “传世诗词可不是无名小辈就能瞎编乱造的。” 敖霸颔首，“毛都没长齐，就学别人说大话，可笑！你真的理解一首传世诗词的含义吗？” 国字脸的青年孙宁远眉头紧皱，眼底闪过一抹不悦。 “诗词之道非同小可，若无十多年苦心造诣，入门都难，我瞧你年纪不大，怕是还未及冠。” “而你手上虎口有茧，料想应该是个练武之人，心力已经分去大半……” 萧怜山突然说道： “呵呵呵，他名叫萧无锋，曾经也能勉强算是我弟，可惜自己不识抬举，不知礼数，故意在巡猎之礼上报复兄弟，被我们萧家除了名。” “呸！” 萧清风竖起小拇指，大声说道：“我哥才不是被萧家除名的，他多年来一直被你们大房打压，但却靠着自己的实力名正言顺通过了巡猎，而且还是当届的头名，至于萧怜雪那个垃圾货色，不过是个这个。” 萧怜山呵斥道：“老十四，你还姓萧，可别吃里扒外。” “你在颠倒黑白，”萧清风受不住激，继续说道：“要不是你们的大房一脉压制，要不是唐云曦……” 萧怜山不给萧清风说完，转头看向孙宁远，“其实萧无锋只不过刚过启蒙之学，最多就是识字，就他还大言不惭地要作出传世诗词，简直就是对于诗词之道的侮辱。” 闻言，孙宁远板着脸，呢喃道：“刚过启蒙，也敢妄言传世诗词……” 上前几步，他走到萧无锋身前三尺，双目直视萧无锋的双眼。 见此情景，萧怜山心头得意不已。 他的这个师弟孙宁远出自大儒世家，平生看不惯两种人。 其一，由于他很重规矩，所以特别讨厌不尊重长辈，破坏家庭和睦之人。 其二，他是书院四先生的得意门生，以诗词为毕生志向——立志平生写够三百首杰作，让大乾将士不论处于何时何地，都能享受到相应的诗词加持，在战场上战无不胜，尽量减少伤亡。 所以，他也很讨厌小觑诗词之人。 萧怜山刻意引导下，几句言辞就达到了目的—— 此刻，在孙宁远的眼中萧无锋是双重BUFF叠加，根本不是什么好玩意。 眼底升起淡淡的敌意，孙宁远说道：“知道什么是平仄吗？就你还敢言作诗写词？怕是写出来的东西连对仗工整都做不到吧。” 萧无锋回应道：“不劳费心。” 挑动眉梢，孙宁远后撤一步，抬手说道：“拿笔墨纸砚过来。” “不错，不错，看来宁远兄是决定要漏一手了。”敖霸轻轻扇着羽扇。 萧怜山拱手道：“宁远兄的杰作我等可不能错过。” 言罢，他食指上的空间戒指闪动微光，宣纸、笔墨凭空出现，徐徐飞向孙宁远。 眉宇间的阴云仿佛凝聚成了冰咆哮，莫隐欲言又止。 无暝一个肘子顶撞过去，“有啥就说，别藏藏掖掖。” 叹了一口气，莫隐压低声音：“萧兄，你太莽撞了，孙宁远并非易于之辈，他在诗词一道上的造诣极强，甚至超过了书院的部分导师。” “啊？这家伙那么牛逼？”萧清风捂着嘴巴。 “现在知道担心也没用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胡言挑眉，“可惜，这场比的是诗词，不是战斗，要不然我非让他们都尝尝虎爪的滋味。” “孙宁远刚才并无太大敌意，都是你们萧家大房那位故意引导，让你说话出了漏洞，”莫隐摇了摇头，“清风，你太过冲动了。” “可我只是实话实说。”萧清风噘着嘴，不服气。 “这世上的人有几人愿意听实话？”莫隐道：“其实都是只想听好话的俗人。” 即墨珏抬起脑袋，卡姿兰大眼睛锁定萧无锋的背影。 她很想说无锋的文道才华远超想象，婵玉娘亲是震惊白玉京的才女，她还在世时，曾听萧无锋吟诗一首，当即惊为天人。 那诗好像是……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还有几句记不太清楚了。 反正，即墨珏就很清楚的记得苏婵玉的表情——下巴脱臼了个把时辰，晚上宵夜吃饺子的时候都得用手托着。 这时，老板娘裹挟一缕香风，来到萧无锋身前。 手指抚过琵琶，弦音轻轻荡起，化作柔和的推力让孙宁远、萧怜山、敖霸等公子哥后退数步。 几名公子哥欲言又止，却相互看着彼此，安静等待老板娘的处理结果。 在他们想来，玉楼坊的老板娘无非是要与萧无锋说些补偿，好让萧无锋退让。 萧怜山眯着眼睛，心想：“如果萧无锋答应下来，结果不算太美，但也勉强可以接受。” 紧接着，他转头看向孙宁远，只见孙宁远已经旁若无人，凌空挥毫洒墨。 墨迹落在宣纸上，字型方正，大气恢弘。 “好！落笔如游龙，深得神韵……” 萧怜山、敖霸等公子哥的叫好声接连响起。 无形的音符化作有形的气墙，暂时阻隔了嘈杂的声音。 气墙内，老板娘眼底呈现一缕歉意，说道： “小哥，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不过，传世诗词根本不是人力所为，即便是那些成名许久的大儒或者狂生，都需要在特定的环境中，引动特定的心绪，才能有感而发，妙手偶得。” “我知道。”萧无锋颔首。 “传世诗词不可得，我刚才也是想要拒绝他们，这才说出了口，不曾想……” 老板娘抬手展示了紧紧握住的书函，眼底歉意浓郁数倍。 近距离观察下，萧无锋看见信函凹凸不平，依稀是女子发钗的轮廓。 “老板娘有什么难处，我不管，我只知道，我身后的她正在吃饭，而且很享受，所以，我不走。” “年轻人太过桀骜，殊为不智。”老板娘嗟叹一声，眼底又何尝没有一缕艳羡，曾几何时，她心中的他也是为了她奋不顾身，可是现在天各一方，他却不曾亲自踏出书院，只是托弟子送来信函和礼物。 “人不轻狂枉少年。”萧无锋轻笑道。 愕然两息，老板娘很想说一声“说的真好”。 视线转向抱着剁椒鱼头啃食的即墨珏，老板娘到嘴的话转了弯，“率真的姑娘总是有着别样的魅力。” 萧无锋耸动肩膀，“平日里，墨珏姐可不这样，她只是今天有点特别。” “妾身也看出来了，小姑娘现在的状态不太对劲，”老板娘以琵琶一侧抵住下颌线，眼神中蕴藏几分深意，“难怪小哥不愿退让。” 萧无锋道：“不用多说太多，就按你们玉楼坊的规矩来。” 老板娘张嘴劝说道：“传世诗词的难度非比寻常，尤其是你，体内没有半点文气，更加增添了诗词引动文曲星的难度。” 萧无锋闭口不言，眸光充满信心。 开什么玩笑，华夏上下五千年，多少风流多少豪杰。 传世诗词？他自己当然做不出来，但他听过的，耳熟能详的，不知凡几。 他读书其实不太刻苦，尤其是语文，尤其不喜欢阅读理解。 但是，古人的诗词何其浪漫，难免遇到非常喜欢的，不知不觉就背了下来，哪怕经年已过，也不曾忘却其中字句。 迎着少年犹如水晶般澄澈纯净的双眸，老板娘知道自己的劝说只是徒劳。 摇了摇头，她指尖轻拨琵琶弦，音波凝聚的气墙消失不见。 咻~~~~~ 孙宁远写满的宣纸飘空而过，旋即像是一张挂画，牢牢贴在墙壁之上。 他扫了一眼萧无锋，朗声道：“若你还有几分学识，看了我的诗词总能理解看你我之间的差距，我也不欺负你，不会强求你一定要写出一首不三不四的玩意惹人嘲弄。” 略作停顿，他继续道：“你若还有自知之明，就此退去便是。” 萧无锋淡然瞥了他一眼，然后转头看向宣纸的内容。 沉凝一瞬，萧无锋挑眉道：“以酒为诗？” “烈酒品豪气，老酒尝人生。”孙宁远颔首，“不知酒中真意，安敢言诗词？” “说的在理。”萧无锋颔首，“那我也以酒为诗。” 双唇紧闭，唇线平直，孙宁远面色无有波澜。 “用同样的题作诗，你是在小觑宁远兄？”萧怜山浑身华服鼓荡，丝丝缕缕的气流震向十方。 心底意识到萧怜山别有用心，孙宁远微微皱眉，说道：“怜山，不要多言，让我看看他的底气。” 萧怜山道：“师兄，你太谦和了，萧无锋这等不学无术之辈能有什么底气？也就暗地里不知道和什么人勾结，学了些武而已，至于文道，他压根不配。” 孙宁远一言不发，双眼寂然如古镜。 煽风点火有些过头了……萧怜山抬手抱拳，正要说话。 这时，萧无锋拿起空空如也的夜光杯，抬手举过头顶，张开嘴巴。 杯口缓缓倾倒，仿佛真有一道酒水落入他的口中。 “故弄玄虚。”敖霸挑动眉梢，他最不喜欢长得帅的家伙来事。 手指抵住刚刚闭合的唇齿，萧无锋瞥眼扫向敖霸，示意他保持安静。 紧接着，萧无锋眼帘微垂，似有三分醉意，说道：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敢跟本世子显摆，”敖霸张嘴呵斥，“你这是什么狗屁……” “住嘴！”老板娘眼神凌厉，气息猛然释放，压着多嘴的敖霸，不让他在吐出半个音节。 不可能……萧怜山嘴角抽搐，看向萧无锋的眼神有了一瞬间的恍惚。 孙宁远双眸认真至极，凝视着举起夜光杯的萧无锋，仿佛在说：“还有呢？！” 嘻嘻，少爷终于愿意显露他的诗词了……即墨珏喜上眉梢，胃口再开三分，风卷残云地扫荡着全鱼宴。 这时，萧无锋继续说道：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莫隐拍案道：“好！” 他并非不学无术的世家子弟，从小跟随府上请来的先生学文，短短几句话已然听出了个好歹。 “好在哪里？”胡言满脸懵逼。 无暝翻起白眼，“你难道感觉不出来吗？” 手掌轻按胸膛，胡言道：“我只觉得好像胸口有啥，但又说不上来是啥。” 莫隐解释道：“无锋兄开场气势磅礴，第一句写景，仿佛眼前闪过涛涛江河，奔流入海，即便是我这般没有见过海的家伙，也能感受到那种莫名的雄浑气魄，第二句写情，这世间英雄如何了得，美人如何惊艳，最终挡不住时间的侵蚀。” 略作停顿，他唇角泛起笑意，“可我真正喜欢的是后面的第三第四句。” 脑袋连续点动，胡言说道：“咱也一样，可是，就不知道为什么。” “白痴，这两句已然说得那般直白，”无暝翻起白眼，旋即摇了摇头，“一句让人珍惜时光，活在当下，一句是告诉你这一生必可施展宏图，千金散尽又有何妨，好男儿气魄在胸，可踏平世间险阻。” “奇也怪哉，”玉楼坊的老掌柜嘀咕道：“此等诗句若无人生阅历，怎么可能想得出，还有黄河是哪条河，老夫怎生从未听过？” 老板娘传音入秘，说道：“别愣着啊，赶快拿纸笔出来，记上，一字不差的记上。” 萧无锋的声音朗若春风：“……将进酒，杯莫停。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倾耳听。” 到此，一个大大的停顿，他举着手中的夜光杯，笑望众人。 少年丰神如玉，肆意狂放似是已醉，可他明明滴酒未沾。 一时间，周遭之人竟分不清是佳肴美酒醉人，还是少年潇洒意气风流。 咔嚓~~~~ 萧怜山脚下木板凹陷，他能拜在书院四先生门下，即便只是一位记名弟子，也当然有着真才实学，诗词之道也是修学之一，曾日思夜想暗下苦功，奈何天赋不足，诗句总是平平，仿佛拘束在一个固定的框架内，始终不得解脱。 此刻，看着萧无锋的意气风发，看着满堂客的沉醉，疯狂的嫉妒在他心底发酵。 唇齿翕张，孙宁远眸光火热，看向萧无锋的眼神就像看见了绝世美人。 “还有呢？” 老板娘帮腔道：“无锋公子可别再吊胃口，这一口气悬着真是要人老命。” 单脚支撑地面，萧无锋斜倚着空气，手腕微垂，捏着夜光杯。 “以酒为题，可我到现在还没喝上真正的好酒，哪里来的灵感？” “把咱们那坛最上等的甲子春开了！”老板娘转头看向老掌柜，“上酒啊！” 老掌柜犹豫片刻，有生以来第一次反驳老板娘，“老朽腿脚不利索。” “屁的不利索，你就是舍不得走下六楼！”老板娘摇了摇头，张嘴吆喝道：“快快快，快把酒坛子搬上来。” 与此同时，白玉京的繁华灯火似乎暗淡了三分，天穹之上，一颗星辰闪耀光辉。 玉楼坊第八层，中年文士与李至相对而坐，一名学生打扮的童子，一位丸子头少女，还有两个长相几乎一模一样的青年正在大口大口享受全鱼宴。 中年文士轻轻拍了一下童子的脑袋，“文气将垂！你还在这里吃吃吃，还不赶紧下去看看。” 李至笑道：“别只让小辈下去，我们一起下去凑个热闹。” 中年文士挑动眉梢，“我记忆中的李至可不是这样，怎么，来一趟京城，性子也转了？” “不去？”李至指着楼梯口，“那我可用剑意封了下面的动静。” 啪！中年文士眉宇间的沉稳尽数散去，猛然站起身来，“你敢？” 李至大笑三声，说道：“走吧，都别吃了，一起下去。” 丸子头的陈小乐满脸幽怨，边抱怨还没吃够，边跟着李至等人下楼。 踏踏踏~~踏踏踏~~~ 杂乱的脚步声从楼下楼上涌来，整个玉楼坊都被惊动，客人们哪怕正在享用美酒佳肴，也不愿错过绝世的诗篇。 他们很肯定自己若不能亲眼见到吟诗的少年，此生都会抱憾！ ------------ 第60章 文曲星，下凡尘（二合一章节，5000字） 玉楼坊第六层。 客人们围在四周，上下楼梯口全被堵死。 半人高的酒缸摆在空地，浓郁至极的酒香萦绕梁柱。 老板娘半倚半坐，定在酒缸旁，将酒提伸入酒缸中，轻轻搅拌。 刹那间，甲子春的沉年香气得到了进一步释放。 啪啪啪啪啪~~~~ 人群中突然传来一阵掌声。 中年文士朗声说道：“不愧是玉楼坊的甲子春，醇厚温润，芬芳如春，仅仅是嗅到就足以醉人。” 略作停顿，他用开玩笑的口吻询问道：“老板娘可真够偏心的，如此美酒，只为一人开封，岂不让天下人想入非非？” 老板娘冲说话的中年文士翻起白眼，并不搭茬。 中年文士不以为意，反而站在原地，继续看着热闹。 这时，敖霸小声询问道：“那位有点眼熟……” 萧怜山面色极其难看，压低声音道：“大儒张成林，虽只是撰写史书的闲职，可谁不知道他的笔锋锐利，还要胜过上三品武夫的刀。” 敖霸缩了缩脑袋，脸上的嚣张与肆意烟消云散。 这位专注历史的大儒可是有过史笔断人生死，给人盖棺定论的悍勇事迹。 被他盖棺的那位，当时可是一代神将，能以三品武夫之身肩抗山岳。 紧接着，敖霸的眸光划向旁边，看到了李至，“还有更那啥的在！” 萧怜山顺着敖霸的眼神望去，嘴角不自然抖动。 两人对视彼此，看到了对方眼底的无奈——有李至先生在此，多余的阴谋算计都上不了台面，敢动歪心思就是找死。 萧怜山捏紧拳头，像是说给敖霸听，又像是自言自语： “无妨，文人作诗词哪有那般容易，萧无锋本就没有基础，兴许只是妙手偶得，偏偏他还故作清高，要让老板娘倒酒，要汇聚这满堂尊客。” “灵感缥缈不可寻，一旦错过了时机，很难再找回来，我就不信他还能接续的上。” “下半阙诗词怕是不会有什么好货，到诗成之时，必不可能达到足以传世，足以引动文曲星的地步。” 眺望窗外，凝视着忽闪忽明的文曲星，敖霸冷笑道：“若他萧无锋就此错失一首足以传世的诗词，不仅让这些赶来的客人大失所望，更会对自身道心有所影响，我若是他，必定追悔终生！” “小辈呱噪！”张成林瞪眼，“见不得他人好吗？” 萧怜山、敖霸面面相觑，不敢在多言半句，他们是真没想到自己小声嘀咕，却被这么直白地点出来。 刹那之间，周围人看向他俩的目光充斥着厌弃。 身旁几位好友悄然挪开了步子，仿佛再向众人解释，自己和这两人并不太熟。 下一秒，萧怜山和敖霸被挪移出去，两人并未察觉异样，根本没有站稳，屁股直接摔在玉楼坊的大门外。 踏踏~~踏踏~~踏踏~~ 老板娘莲步款款，用酒提带出一杯酒水，走到萧无锋身旁。 酒提悬在萧无锋鼻前三寸，她嫣然一笑，说道： “小哥，这酒可能带来几分诗兴？” “品过才知。”萧无锋浅笑一声，手腕微微上翻，掌心平托着夜光杯。 “甲子春采用灵材无数，酒里蕴藏无穷奥妙，小哥可别贪杯醉倒才是。”老板娘轻微颔首，缓缓倾斜酒提。 琥珀色的酒液划过弧线，精准落向夜光杯，溅起的酒花与杯沿的微光相得益彰，好像天上的皎洁月华杯钻入杯中。 咕噜~~~~ 萧无锋没有半点墨迹，仰头喝尽杯中酒。 紧接着，他双眸灿然，剑指对准酒缸，“再来。” 酒水被剑气裹挟，划过半空，再次落入夜光杯。 老板娘挑动眉梢，唯一暴露在外的那只卡姿兰大眼睛充盈着笑意，“小哥太贪杯了，我这甲子春入口虽绵，但后劲十足，你可得悠着点。” 一杯、两杯、三杯…… 水晶般纯净的眼瞳仿佛蒙起了一层水雾，萧无锋剑眉向上微挑，用即将进入梦乡的声音说道： “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愿醒。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 “哈哈哈哈哈，这两句深得酒中真意，妾身爱听，”老板娘的眼睛神采奕奕，眸光扫向四面八方，“诸位以为如何？” 换做往日，老板娘起的气氛，那肯定是众人追捧。 此时，他们却保持安静，目光全都锁定在萧无锋身上。 萧无锋飒然一笑，剑指朝天，朗声道： “陈王昔时宴平乐，斗酒十千恣欢谑。” “主人何为言少钱，径须沽取对君酌。” “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 这首《将进酒》后半段一气呵成，从他嘴里冒出来，听得周围众人头皮发麻。 下一刹那，萧无锋身体周围腾起数以百计的剑气，酒缸里的酒水被剑气裹挟，带出一道道琥珀色的酒液，飞向四面八方。 眼底闪过一抹肉疼，却在下一刹那敛去，老板娘十指拨弦，琵琶声犹如玉珠落盘。 霎那间，美妙的琵琶音化作半虚半实的酒杯，接住了剑气裹挟的酒液，然后飘到在场的每一位宾客面前。、 不仅是第六层，而是整个玉楼坊，还有玉楼坊门前的街道。 除了敖霸、萧怜山两人，只要在场之人，只要能够听到萧无锋的吟诵声，便有一杯美酒悬浮身前。 “小哥的诗，妙不可言。”老板娘轻按萧无锋肩膀，然后悄然挪开一步，抱着琵琶向周围人微微欠身，“妾身斗胆借诗向诸位贵客献酒。” 这等时机若是错过，那她就不是玉楼坊的老板娘了，只怕从今日之后，玉楼坊的甲子春足以名扬天下。 因为，这首诗词必定传世，若这等诗词都不传世，都无法引动文曲星，那就是文曲星不识抬举，滚到一边凉快去！ 轰隆隆隆隆隆~~~ 白玉京高空，文曲星闪耀，却仿佛还差最后一口气。 张正林接过半虚半实的酒杯，拍了拍身边书童的脑袋，目光灼灼地凝视萧无锋，“此诗以何作名？” 萧无锋竖起食指，指尖对准张正林手上的酒杯，浅笑道：“将进酒。” 愣神两息，张正林高呼道：“大善！来，诸位干杯！！！” “与尔同销万古愁……”李至嘴角微微掀起，伸手拿住音波所化的酒杯。 少年人最重要的是什么？不是天赋，不是悟性，不是根基背景，而是那股心气！ 一颗年轻的心，比任何神兵利器都要重要。 一颗勇往直前的心，更是剑修不可或缺的内在。 金乌令，果然没有给错人！ 楼梯口，身穿华服的驼背老者嗅着酒香，似已沉醉。 “实在难以想象，小伙年纪不大，却能三言两语说尽我辈酒客的醉后美梦。” 陈小乐呆呆站在李至身旁，自从知道萧无锋的剑术牛逼后，她就觉得没啥好怕的，自己已经见过了天花板，啥也吓不到，反正好好练剑就是了。 可是……这萧无锋不讲道理啊！ 他的诗词一道还能有让大儒惊叹的造诣，妖孽，实在太妖孽了！？ 陈小乐默默塞了一块零食进嘴，边嚼边想：不知道令狐师姐和他到底谁更妖孽，真想看看他俩见面后谁的道心先顶不住。 街道旁，玉楼坊门前，仅穿一件裹身衣的男人呆呆站立，他本想用最后的碎银买一场醉，然后结束自己的生命。 此刻，美酒在前，诗词入耳，他眼眶不由自主渗出泪水，小心翼翼地翼端起半实半虚的酒杯。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边饮边反复念叨其中一句诗词，良久后，他仰头望向六楼，灼灼的目光似能穿透层层阻隔，看到那位作诗的少年。 直到听见诗名《将进酒》，他深吸一口气，双手持握空空如也的音波酒杯，朝着六楼躬身一拜。 “沈某绝不会蹉跎一生，不就是钱吗？被人坑了骗了又如何，再赚就是！” 敖霸站在旁边，啐道：“什么玩意，神经病吧？！” 男人斜瞥了一眼，摇头道：“两位本可喝到这杯酒，可惜，可惜了，以后你们会后悔的。” “喝酒还能喝出眼泪，还尼玛鞠躬行礼？”敖霸眼角抽搐，很想动手打人。 然而，他再抬眸去看，却无男人的身影。 “草，还有高手！”心底默然轻呼，敖霸额头渗出一滴冷汗，难怪老爹在他入京前反复强调京城水深，不要太过跋扈，要注意分寸，不然哪天死了也没地说理。 旁边不远，萧怜山双拳死死攥着，指甲深陷肉缝。 曾聆听书院四先生的教诲，对方说起诗词之道，曾经提到过一点。 诗词的真意不在用词华丽，不在平仄起伏，而在那足以击中心灵的真情实感。 若是有一天，你们能作出一首足以唤起听闻者情绪的诗词，那便是诗道有成。 唇角的弧度那般苦涩，萧怜山心底愈发不平衡。 萧无锋在诗词一道的成就，就是他苦苦追寻而不可得的。 “萧无锋不是剑修吗？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我堂堂书院弟子，怎会在诗词一道输给只知道砍戳劈刺的剑修？” 体内气息不畅，震裂心肺深处的血管，萧怜山猛然咳出大口鲜血。 这时，敖霸搀扶着他，劝说道：“没事的，虽然诗词还不错，咳你看文气并未垂落，还算不得传世诗篇。” 萧怜山抬起脑袋，眼神亮起少许微光，“没错，文气并未垂落地面。” 脖颈继续调整角度，他正要望着高空，却见整片天穹绽放明光，皓月为之失色，漫天晚星悄然躲藏起来。 “不可能，不可能，这都不是文气垂落，而是……” 话还没有说完，他连续咳出三大口鲜血，体内文气愈发根基不稳，在四肢百骸中乱窜。 轰隆隆隆隆~~~~ 文曲星跨过广阔星河，竖直垂落，直到代替了天穹上的星月，成为最受瞩目的存在。 “哇，你们快看，那是文气垂落吗？”人群中有人叫嚷。 白玉京中，无数书生放下书卷，呆呆愣愣看向天空，发出几乎一样的感慨：“书中记载不虚啊！” 张正林冲出六楼窗口，御空腾飞起来，完全忘记了白玉京中的禁飞令。 “文气垂落，不，这根本不是文气垂落，而是五百年都未必能见一次的异象。” 喉头轻微滚动，他一寸寸转过脑袋，视线透过窗口，锁定着手举夜光杯的少年。 “文曲星，下凡尘！” 巨大的星辰横亘夜空，明亮的文气光芒比充盈十方，几乎把白玉京的夜晚描绘成白昼。 皇宫旁，整座白玉京最高的监天楼，最顶部被十二层八卦法阵严密封锁。 紫衣女子端坐不动，身前放着一张棋盘，棋盘对面却是无数根插入虚空的锁链，似在囚困某人。 锁链链接之处，传来苍老，干枯，仿如地狱恶鬼的声音：“哈哈哈哈哈……逆徒，文曲星的异动可在你谋算之中？” “天机不可尽算，我不像老师你那么贪心，”紫衣女子摇了摇头，略作停顿，加重语气说道：“我只谋人事，文曲星下凡尘，于大乾国运有益，可助我与陛下得长生。” “哼，你不懂，老夫始终留了一手，你这辈子都学不到。” “没关系，人事尽，天机定，若是因为老师的几句谶言就落下庸手，我又怎么能成功取代您呢？” “啊啊啊啊啊~~~孽障，逆徒，你违背天机宗旨，你欺师灭祖，你不得好死。” 另外一边，张正林飞也似的冲到萧无锋身旁，双手按住他的肩膀。 “你是文曲星在世，别练剑了，改修文道吧。” 不等萧无锋回答，李至浑身剑意勃发，“放你娘的狗臭屁，张正林你满嘴喷什么粪？” 伴随着话语，还有一道剑意横空而过，直指张正林的面门。 只见张正林口齿翕张，似乎吐出了一个字眼，然后他凭空消失，出现在两丈之外。 “瞧见了没，剑修练久了，脾气就收敛不住，总是冲动出剑。”张正林摊开双手。 李至挑眉，抬起右手，光芒闪过，他掌心握持一把门板重剑。 上三品的剑修与大儒要干架，这可把周围众人吓得不轻。 老板娘冷不丁插嘴道：“两位要打，出城打，别在这妨碍玉楼坊的生意。” “我是读书人，怎么可能与粗鄙暴躁的剑修打起来呢？”张正林耸动肩膀，“大家有目共睹啊，我可都是躲着的。” 李至冷哼道：“刚才只是剑意，还嫌不够？” 剑心境的剑术，搭配二品的修为，的确不是一般的能打……张正林从心而为，转头望向萧无锋，“小友可以多做考虑，不必太早固定自己的道途。” “他的心性与剑修最为契合。”李至手腕抖动，眼看就要再次挥剑。 萧无锋扶额道：“好了，两位前辈可别忘了我们都是来吃饭的。” 听闻此言，旁边众人心底直呼好家伙，年轻小伙敢这么跟上三品的猛人说话，真是不知死活。 下一瞬，李至收起门板重剑，“确实，咱们上楼吃饭。” 说罢，他推着张正林上楼，不再给留下半点说话的机会。 此刻，众人皆惊，不由感慨文曲星下凡就是不一样。 喝酒，喝酒，喝酒~~~ 将进酒，配美酒，还有老板娘助兴弹琵琶，整个玉楼坊宾主尽欢。 可以预见，今日之后，整个玉楼坊将会成为白玉京最炙手可热的酒楼，无有出其右者。 满堂皆欢闹，唯有孙宁安静如死。 他定立原地，愣愣望着萧无锋，呢喃复述了一遍又一遍的“文曲星”三个字。 噼里啪啦~~ 他仿佛听见自己的心底有什么东西破碎了。 低头看向面前的美酒，孙宁远不知自己该不该喝。 突然，萧无锋轻笑道：“酒是老板娘的酒，我可没有出钱，该喝就喝呗，脑子里哪来那么多弯弯绕绕？” “惭愧！！！”孙宁远慌忙躬身，行了一礼，“孙某听信谗言，被当枪头使，因此破了萧兄雅兴，怎敢饮下此酒。” “杯酒释怀，岂不快哉？”萧无锋反问，旋即又给自己添了一杯甲子春，“来，饮下一杯后，恩怨全了。” 老板娘翻起白眼，“你就是贪杯，找各种理由喝酒。” 萧无锋笑而不语，没有否认，又抬头闷了一杯。 甲子春的用材用料不是一般好，更是经过特殊手法制作而成，其提升修为的作用比全鱼宴不差分毫，甚至在某种程度上还要更好。 孙宁远受宠若惊，举杯饮酒，然后说道：“诗可见心，萧兄能创作如此诗篇，必是性情中人，今日多有得罪，改日孙某必当登门道歉。” “你也是被人误导，我不怪你，”萧无锋撂下一句话，不再理会孙宁远，转身端着酒杯走向即墨珏，“酒为粮食精，墨珏姐，你也尝尝。” 即墨珏满脸笑容，即便吃得满嘴像是大花猫，依旧芳华动人。 孙宁远从来没有一刻，会觉得自己需要仰望一个同辈的心胸气度。 “输了，但心服口服……” 他抬眸望向萧无锋，目光灼灼，脑海里回想着离开书院前老师意味深长的话语： “看够了足够多的书，还要走足够远的路，见足够多的人，学问就在这中间，你且去吧。” ------------ 第61章 梦中有诗仙？信你才有鬼！（二合一章节） 国字脸上泛起愁苦，孙宁远望向嵌入墙壁的那张宣纸。 他创作的这首行酒令挂在显眼的白玉墙上，却无一人问津。 在场之人无不沉浸于萧无锋的传世之作。 或闭目饮酒细细品味，或摇头念叨仔细揣摩，或嗟叹唏嘘前后俯仰，或眼眸放光意气昂扬…… 这已经不是普通的影响情绪，而是使得在场之人深度代入，或释怀遗憾，或激发斗志。 天地万类皆在杯酒之中！ 孙宁远用只有自己能够听见的声音呢喃道：“两相比较之下，可谓天差地别，我不如他远矣。” 缓缓闭上双眼，他迈步向前，来到墙壁之下，拂袖之间挥洒文气。 只见那文气凝聚起来，仿佛变成了一把笔刀，来回划拉宣纸。 呲啦呲啦呲啦~ 宣纸本该变成纸屑，就此灰飞烟灭，然而，墙壁上的宣纸表面似有光滑流转。 一缕金色文气覆盖着宣纸，竟是形成了保护膜。 紧接着，张正林的声音回荡在孙宁远耳畔：“四先生和你父亲就是这么教你的？” 孙宁远浑身僵硬，转头望向通向楼梯口。 张正林的身影早就消失不见，金色文气却还滞留在宣纸上，这摆明了就是他提早布下的。 眼神恍惚片刻，孙宁远躬身说道：“晚生自知不如……” 张正林的声音再次传来，直接打断了他。 “《将进酒》当为古来第一酒诗，输了不算丢人，可你心气败落，想要毁掉自己的诗？” 孙宁远不愿回答，也不敢回答，定在原地久久无言。 张正林道：“败了就是败了，口服心服还不够，行动才是最好的答案。是知耻而后勇，还是终日惶惶虚度一生，只在你一念之间。” 下一刹那，金色文气漂浮半空，化作一枚“去”字。 孙宁远眼瞳倒映“去”字，只觉天旋地转，脚下一空。 扑通~~~~ 他摔入穿过白玉京中的玉京河。 河水打湿了儒生服，布衣贴着前胸后背，仰面躺在河水中间，孙宁远呆呆凝视着悬挂天穹的文曲星。 “只是蒙学，却能作传世之诗，难道世间真有生而知之者乎？” “老师，您让我见更多的人，可我怎么觉得一路行来，唯独只见了他一人？” “那样的诗词，我这辈子真能写出一首吗？” 将进酒！将进酒！ 缓缓闭上双眼，任由河水没过面庞，他的脑海里回荡着萧无锋的声音：“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 河边，举着灯笼的小姑娘惊呼道：“有人落水了！” 与此同时，玉楼坊第八层。 李至笑了笑，“很少看你照顾年轻人。” 收回远望玉京河的视线，张正林叹息道：“我与他父亲书信往来多年，又跟书院那位四先生乃是同窗，总不好看着他违心离去，然后蹉跎一生。” “那你还把人家丢到河里？”小书童轻声嘀咕道。 “你懂个屁。”张正林翻起白眼。 李至笑呵呵解释道：“有些心结只能自己想通，旁人如何开导都是没用的。你的老师帮他保住那张宣纸，便是保住了他打破心魔的可能。若连自己亲手写下的诗词都撕了去，文曲星普照之下，他体内文气根基必受重创，此生无望六品。” “咦，那还蛮不错嘞。”陈小乐双手举着焦炸鱼尾，边啃边笑，“萧家大房的那个坏胚在门口吐血呢，好像还蛮多的。” 收回望向窗外的视线，她询问道：“这种情况是咋个样子？” 张正林道：“轻则境界修为倒退一品，重则就此散去一身文气，减寿三十年。” 陈小乐倒抽一口凉气，“我滴个乖乖。” 她脑海里回想起自己找萧无锋切磋的画面，顿时觉得自己牛噶到家了。 看看别人，只不过跟萧无锋比一比诗词，就这么惨。 再看看她呢，比完之后毫发无损，甚至还连续月余时间每天多练剑三千次，剑术突破到剑气境界。 “师叔，我突然发现自己还是蛮行的。”陈小乐咧嘴，两边脸颊的梨涡平添三分狡猾。 李至轻拍桌面，“想都别想！” “啊？我还什么都没说呢。”陈小乐嘟嘴。 “又想偷懒呗，”李至挑眉，“明日开始，你在原有基础上再加一千次练剑！” 陈小乐：(＠_＠;) 沉默片刻，她抓紧了时间往嘴里塞食物。 若是萧无锋就在旁边，肯定能看出她与即墨珏的区别。 后者是修炼需要，真的饿到不行，必须吃。 前者是单纯的吃货，嘴不能停的那种。 宴席结束，曲终人散。 萧无锋等人安然享受了全鱼宴，老板娘的甲子春权当免费赠送，任由他们几个小年轻喝到打饱嗝。 回去的路上。 胡言脚步摇晃，找不着北，双手胡乱抖动。 无暝、莫隐都是满脸嫌弃，却不得不架着他。 满身的酒气还有刚刚呕过的酸臭，拌着大舌头，胡为说道： “无锋兄弟，你都引动文曲星了，怎么还是一个剑修？” 萧无锋摇了摇头，“引动文曲星的不是我。” “哥，你又在说胡话了。”萧清风翻起白眼，指着头顶那颗巨大的星辰，“所有人都知道这玩意是你引来的，明天早上，只要不是陛下薨了，这天机报的头版头条肯定是你的。” “对啊，萧兄既有如此才学，为何还要习剑，文道岂不更好？”莫隐颔首。 无暝唇齿微动，说道：“当今天下最强者就是夫子，他已半步超脱，只差一步就” 萧无锋浅笑道：“自家人知自家事，我不过是梦中听闻诗仙的诗词。” 身旁众人：“……” 萧清风轻拍额头，吐槽道：“哥，我信你才有鬼哦！从小到大你就经常说出一两句书本上从未出现过的诗句，现在，文曲星都被你拉下来了，你还狡辩？还不承认？” 胡言口齿不清，盯着萧无锋，说道：“你这家伙真是坏得很，还梦中有诗仙？那是不是还有诗圣，诗佛，诗鬼，诗魔……” “还真是。”萧无锋挑动眉梢，脑海里不自觉回想起那几位大佬的名字——杜甫、王维、李贺、白居易。 胡言煞有介事地点头，“原来如此。” 咳咳咳咳~~~~ 莫隐抖动臂膀，把胡言甩给无暝，然后说道：“萧兄，你又何必过分自谦呢？” 无暝有样学样，撩开膀子，不理胡言。 胡言摇摇晃晃摆动身躯，抬手呢喃道：“都干啥去？” “不想搭理傻子，无暝没好气撂下一句话，向前快走几步，追上萧无锋，“真要有诗仙、诗圣、诗鬼、诗魔，那你倒是再来几首风格别致的，迥然不同的。” 侧脸回眸，萧无锋拱手浅笑道：“下次一定。” 哎~~~ 无暝与莫隐皆是一声轻叹，不约而同询问道：“萧兄何必浪费文道天赋？” 啪！啪！ 两人突然抬手捂嘴，掩面而走。 话语刚刚出口，他俩突然意识到了关键点—— 萧无锋要不要文道天赋，哪用旁人操心，他的剑道天赋摆在那里。 无暝、莫隐、胡言联手都得被他秒杀，那还有啥好说的，人家有任性的本钱啊！ 萧清风歪着脑袋，疑惑道：“他俩这是干啥？” 萧无锋摇了摇头，“不知道。” 无暝和莫隐脚步微顿，回头看向萧无锋的眼神分外复杂，然后用更快的步伐离开。 胡言踉跄追去，紧随两人身影消失。 拐过街角，萧清风和王伯道别了萧无锋，前往萧府。 萧无锋、即墨珏则回到玉衡巷的止水小院。 萧府门口。 唐云曦与柳清寒并肩而立，眺望长街尽头。 “清寒妹妹可是担心了？” 柳清寒面如冰霜，没有任何表态。 目光眺望长街尽头，唐云曦轻笑一声，说道：“怜山从书院归京，一道而来的还有他师兄张宁远，今日两人相约去了玉楼坊，你看那文曲星下落的焦点，是不是正对准玉楼坊啊？” “唐云曦，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小心思。”柳清寒突然转头。 “呦呵，妹妹的眼睛好凶啊，我好怕怕。”唐云曦轻掩嘴唇，“你这么凶，怪不得老爷还在京城时就不宠你，只给你留下一个儿子。” 柳清寒冷哼道：“你明知我在玉楼坊宴请萧无锋。” “怎么？怜山带回来的客人就去不得？”唐云曦耸动肩膀。 “玉楼坊，以诗词抢席，好，很好，我记住了。”柳清寒眼底愈发冰寒。 唐云曦毫不掩饰自己的得意，挪步来到柳清寒正面，凑近面庞，轻声说道： “当娘的站在门口等自家不成器的儿子，心里一定很难过，所以姐姐我才在这里陪着你。” 突然，柳清寒眼底寒冷骤然散去，唇角微微翘起。 “嗯？”唐云曦皱眉。 柳清寒抬起手，帮唐云曦整理发饰，几乎原样复述了她的话语： “当娘的站在门口等自家不成器的儿子，心里一定很难过，所以我才在这里陪着姐姐。” 唐云曦猛然后撤一步，转头看向长街。 只见，萧怜山被一名壮汉背在肩膀上，一路奔跑而来。 随着来人的奔跑起伏，他开合的嘴巴里大口淌出鲜血。 眼瞳骤然收缩，唐云曦如鬼魅般冲出，瞬间来到壮汉身旁。 “说！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家怜山为何受此重伤？！” 壮汉皱了皱眉，拱手道：“在下乃是西北王府……” “我不管你是谁，现在给我说清楚。”唐云曦眸光冷冽，单手运气，托起昏迷吐血的萧怜山。 婢女香蝶从房顶一跃而下，来到壮汉身后，沾染剧毒的匕首贴着壮汉脖颈。 壮汉皱眉道：“世子让我送人回来也是一番好意，夫人可千万不要自误。” “怜山文气根基破碎不堪，口吐鲜血不止，那些一道而来的好友却没有一人亲自送他回府，这就是不管他的死活，还要我给好脸色？” “说！我家怜山少爷到底为何重伤。”香蝶伸出另外一只手，四指并拢，锋锐的指甲抵住壮汉的后心。 这时，萧清风、王伯从远处走来。 前者看见昏迷的萧怜山，还有长街蔓延到家门口的血，当即喜上眉梢。 蹬蹬蹬~~~~ 萧清风运转柳家的随风虚影步，快速冲到萧府门口。 鼻音向上微扬，他说：“大娘，不妨让我给你详细说说？” 都什么关头了，还使坏……柳清寒给了萧清风一个眼色。 萧清风故意装作看不见，以简短地语句，绘声绘色地描绘玉楼坊里发生的一切。 “什么？！文曲星是萧无锋引动的？”唐云曦周身气流翻滚，光鲜亮丽的衣裙下方嗡嗡作响，那是唐家独门暗器与机关即将发射的征兆。 下一刹那，柳清寒挡在萧清风身前，“姐姐还是先去给萧怜山疗伤吧。” 唐云曦冷哼一声，斜眼看向香蝶，“分派人手，去收集情报。” 香蝶后退半步，说了一声“是”，然后化作一道虚影，消失在黑暗的房顶上。 抬头望了一眼轰然关闭的萧府大门，壮汉走入旁边暗巷。 他的身体随着迈步进入黑暗，而发生变化，很快就变成了一个脸部描绘彩画，长发蓬松的小贩。 暗巷中，小贩脚旁躺着一具尸体，其容貌与刚才的壮汉一般无二。 抬头望向逐渐退向天穹高处的文曲星，小贩耸动肩膀，笑容戏谑。 “萧无锋的剑道、文道天赋如此高绝，便是天纵之才四个字也不足以形容他。” “萧府却还登报申明将他逐出家门，唐云曦真乃目光短浅，掌家掌成这样，简直可笑！” “老神将萧泉若是知道消息，怕是恨不得立刻赶回白玉京……” “还有萧默那边的交易，或许我也该暂缓？” 小贩后脚跟并拢，像只青蛙般蹲在壮汉尸体旁。 紧接着，他变戏法般抄出一把匕首，其样式与婢女香蝶的染毒匕首别无二致，就连上面的毒药也是一模一样。 歘~~~~~~ 匕首没入壮汉尸体后心，小贩脸上笑容盛开，涂抹开来的异彩仿佛流转着奇异的气息。 欻欻欻欻~~~ 壮汉尸体的多处要害留下伤痕，小贩单手拽着壮汉的脚踝，拖入暗巷。 “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小贩边哼歌，边走街串巷，愣是在繁华的白玉京中走出了一条没人察觉的诡道。 没过多久，他来到一座小院边上，耳朵贴墙，静静聆听。 “没错，是这，姓敖的就住在里面。” 松开壮汉尸体的脚踝，小贩故意漏出两三个脚步声。 踏踏踏踏踏踏~~~ 身穿便服，配手弩，持陌刀的数名精锐西北军士冲到墙根下。 “什么人胆敢夜探世子居所？” 他们看不到活人，却看到了一具尸体。 为首的汉子左眼留有竖直刀疤，抢步冲到尸体旁。 尸体带回小院，这汉子单膝跪在敖霸面前，“老七，死了！” 低头抚按壮汉尸体，看见伤口流淌毒血，敖霸面色阴沉，“本世子让他送去的是活人，萧家给本世子送来的是尸体？” ------------ 第62章 白驹过隙，天选在即（二合一） 文曲星下凡尘的异象持续了不到一个时辰，彻底消失在白玉京上空。 然而，传世诗词《将进酒》被传遍了大街小巷，热度持续走高。 酒楼、茶馆、青楼、勾栏、教坊司，乃至于各大王公贵族府邸，无不为之震撼。 只要在白玉京的大街上走动，就能时不时听见几句《将进酒》。 “千金散尽还复来”，“古来圣贤皆寂寞”，“与尔同销万古愁”…… 尤其是在风月场所中，恨不得人人都说自己曾在当日的玉楼房喝过那杯甲子春。 反正别人问你去没去，你没去也得说去，要不然那就没面儿了。 有些爱显摆的，甭管别人问不问，逢人就说自己亲眼见到了萧无锋，把他夸的像是天上的仙，谪落了凡尘。 随着时日的发酵，萧无锋的名字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几个消息随之流传出来。 其一，当日败在萧无锋面前的，乃是孙宁远，此人才学精湛，却自愧不如萧无锋良多，诗词一道上完败。 其二，萧怜山当日邀约友人前往玉楼坊，其实本就是一场阴谋，就是为了算计萧无锋，还有传闻说这个消息是有一名当日受邀的朋友良心发现，向天机报主动给出消息。 其三，萧无锋脱离萧家的前因后果，也被扒拉出来，放在天机报的头版，供白玉京百姓阅读。 后来，专门打探小道消息的听风堂派人深扒了萧无锋脱离萧家时，曾在巡猎之礼独占鳌头，那参与同一届巡猎的萧怜雪则落得重伤下场。 慢慢的，舆论倒向了萧无锋。 有人在茶楼里谈及萧无锋在萧家备受打压，唐云曦愧为一家主母。 有人说起萧怜雪吃了一大堆修行资源，却被猫妖干废，真的是十足的废物，衬托出萧无锋的超凡脱俗。 这就更让人耻笑萧府有眼无珠！ 不过，萧家二房例外，萧清风与萧无锋交好，相传其兄弟情义极深。 有好事者就在说，萧家主母的位置给错了人，不该给唐云曦，更应该落在萧府二夫人柳清寒手上。 整个十一月里，萧家大房从上到下都是焦头烂额。 唐云曦把萧怜雪、萧怜山两兄弟送回了蜀中唐家，用特殊的毒与药来治疗两人伤势。 曾与萧家大房来往密切的年轻公子小姐也表现出抗拒，凡是接到大房子弟或是亲近大房的旁支子弟邀约，必定家中有事，或早有另约，反正就是无法赴约，更是明里暗里示意萧家大房子弟要注意分寸。 另外一边，萧无锋深居简出，几乎不再在明面上踏出止水小院。 他全天候地运转衍心诀，然后定下更为严苛的训练计划。 白天从卯时起床，就在家里训练剑术、步法，晚上夜深人静，便戴着面具，化身隐面镖人外出接取赏金任务，顺便提升追魂潜魄诀。 有时，他就在白玉京周边活动，有时，他会利用清凉山秘境深处的乾坤之门，前往天元大陆的某些犄角旮旯，找来白玉京中短缺的物品。 当然，他很有分寸，绝不轻易踏足那些危险地带，只在能力范围内赚取酬金。 充实地度过两个多月，那种感觉极爽极快，宛如白驹过隙。 宣德十一年，元月十五。 宜：会亲友、出行、合婚、订婚、纳财、订盟、沐浴、开光。 忌：栽种、盖屋、安葬、作灶。 半空中飘着鹅毛大雪，天边斜挂金色的朝阳，淡淡的晨曦透过冰晶雪花，好似化作一道道放射状的细碎光束，从天而降，披挂下去。 萧无锋在止水小院中练剑，漫天剑影随心而动，脚下步法逍遥八方，任凭风雪再大，也不能侵入身前一尺。 嗡~~~~~~~~~~~~~~ 遍布梅花纹的剑身轻微鸣颤，他猛然停下脚步，剑刃回转，悬停在自己胸口。 他低下脑袋，视线扫过剑锋，看见一条极其细微的裂纹。 “果然还是承受不住吗？”萧无锋微微皱起眉毛。 少年郎的变化总是很大，两个多月的时间足以产生质变—— 不断服用隐面镖人才有权限购买的大补之物，加上每日不间断地修行，他身高拔升了足足半个头。 如今，他面部线条更加清晰，俊朗的五官退去三分青涩，被男儿的阳刚气概取代。 那双眼眸尤其令人印象深刻，就仿佛一面漆黑的镜子，能够照出人心善恶。 这是衍心诀修行到了九品巅峰的外在表现。 呼出一口浊气，萧无锋轻抖手腕，把冷香剑抛向半空。 只见，本该自由落体的长剑在半空中翻转三周半，然后猛然冲向插在墙根厚雪中的剑鞘。 铿锵！！！ 剑鞘与剑身闭合前的一瞬，一缕淡似清风的剑罡溢散出来。 “冷香剑价值不菲，可不能被剑罡弄坏了。” 萧无锋摇了摇头，眼底浮现只有他能看见的熟练度面板。 此刻，熟练度面板也有了些微的改变，呈现的数据更为细致。 姓名：萧无锋。 年龄：十六岁。 修为境界：九品巅峰。 剑术境界：剑罡。 身法境界：入微。 道法：衍心诀，第一层大圆满。 奇术：追魂潜魄诀。 武学：无名剑术、八方逍遥步、游身六十四式。 衍心诀—— 熟练度：99万/100万，等级：炉火纯青。 描述：识神灭，元神显，人心死，道心生。以心感察天地万物，体悟自然的无穷奥妙，大道万千皆在其中。习得此诀后，你可在战斗中推衍他人招式，提前洞察先机，还能消耗阴阳二炁，推衍万物万法。 阳炁：10/10。 阴炁：10/10。 现有秘法——乾坤无极。 无名剑术—— 熟练度：10万/1000万，等级：登峰造极。 现有招式：挥剑式、拔剑式、归鞘式。 招式描述：你拥有了独属于自己的用剑方式，继续精进，不要停止，终有领悟剑意的那一天。 八方逍遥步—— 熟练度：1/1000万，等级：登峰造极。 描述：自在随心，我身无拘，八方来风不可困。大道无穷，只求逍遥，天地万物不可扰。此身法极为贴合你的衍心诀，已然在连日不断的训练中达到了入微层次。 游身六十四式——八方逍遥步的前置步法。 描述：你推演此法根本就是浪费时间，当然，若要教授他人那就另说。 追魂潜魄诀—— 熟练度：42万/100万，等级：炉火纯青。 现有秘术：追魂、潜魄。 描述：酆都广传外界的七十二奇术之一，这门安身保命的妙法被你修行到了酆都真传才可达到的境界。 两个多月的时间里，萧无锋的实力比外形上的变化还要大。 衍心诀不愧为上古神庭中有数的根本法门之一，萧无锋领悟到衍心诀要随心而动，自己最喜欢什么，最擅长什么，那就练什么。 要达成一种极其特殊的状态——无心之表演，刻意之自然。 这种状态就是道家所言的无为而为！ 有所感悟后，他在练剑中，不再规定练剑次数，而是练到力竭之后再计数。 而且不去强求力竭后的练剑次数一定要达到多少，就哪怕多加一次也是突破了自我的极限。 在这样的情况下，他的愉悦感飙升，每日训练的效率有了大幅度提升，超额完成自己为天选考核制定的训练计划。 值得一提的是，萧无锋前往一处秘地时，发现了金乌令的妙用—— 第一，金乌令可以提取地脉节点中潜藏的阳炁，每次找到新的地脉节点，与乾坤之门形成链接，他就能获得一部分阳炁，数量根据地脉节点中的存储而定。 第二，金乌令可以提取天材地宝中的阳炁，不过代价是天材地宝化为它的资粮。 第三，金乌令每月初一和十五都会在朝阳照耀下诞生1点阳炁。 每隔七天，萧无锋从即墨珏体内汲取的1点阴炁，衍心诀存储的阴阳二炁不仅达到平衡，而且还存满了。 就此获得衍心诀的特殊用法——乾坤无极。 此法需要融合阴阳二炁，以之为引，从天地之中借来一缕无极元炁，获得全方位的战力加持。 只是代价颇为惨重，一旦阴阳二炁消耗完毕，就会开始氪命，以他的先天元炁去逆补天地中的无极元炁。 要知道，人与天地相比何其渺小，元炁逆补的情况一旦出现，那就是不堪设想的后果。 当然，若他能在阴阳二炁消耗完毕之前解除无极状态，只会进入为期三天的短暂虚弱，而不会伤及根本。 “无锋，出来点炮仗了！”门口传来即墨珏的呼喊声。 萧无锋回答道：“好，马上就来。” 按照大乾的风俗，元月十五的早上点燃一串鞭炮，在噼里啪啦声中走街串巷，前往早上的庙会，这新的一整年就会有个极好的兆头。 走出院门，萧无锋点燃炮仗。 噼里啪啦~~~~~ 两只柔荑拢在袖口里，即墨珏轻微抽动鼻头，哪怕火药与梅花混合在一起的味道略微冲鼻，她的眉宇间依然泛起丝丝缕缕的喜悦。 “无锋，这是第一个真正属于我们自己的年。” 她转过头来，这才发现萧无锋正在端详她的面庞。 少女的脸颊不复数月前的清瘦，整个脸蛋微微鼓起，更加圆润，皮肤表面仿佛抹了晶莹的冰雪，却又白里透红，异常好看。 远山般的双眉之下，亮晶晶的眼眸灵动而沉静，就像天上深处，无人知晓的冰湖。 即墨珏俏脸微红，后撤半步，“干嘛这样看着我？” 萧无锋笑了笑，说道：“我发现自从珏儿姐你开始练功之后，一颦一笑都充满魅力，整个人似乎比之前漂亮多了。” “那就是我以前还不够漂亮。”即墨珏眼神躲闪，脚丫轻踩雪地。 “不能够。”萧无锋摇头。 “那你……” 双手轻按即墨珏的双眼，萧无锋神色认真，说道：“只是觉得以前苦了珏儿姐，常年累月见不到油水，厨房里的一些油渣还要留着给我吃。” 即墨珏张了张嘴，正要说话。 咕噜噜~~~~ 她的肚子传来若有若无的声音。 萧无锋笑道：“饿了吧？” “没有。”即墨珏连忙摇头。 萧无锋揶揄道：“是吗？不过我咋记得自从你习练幻狐吞天诀，饭量比以前大了十倍。” 嘭！嘭！嘭！ 即墨珏连续挥动小拳头，砸在萧无锋胳膊上。 “疼，疼疼疼……”萧无锋抬起手掌格挡，“珏儿姐，你不仅饭量见长，力气也是不输半点啊。” 闻言，即墨珏明媚的双眼闪过一抹羞恼，两只手抓向萧无锋。 只见萧无锋闪身钻出，躲过即墨珏的偷袭，然后朗声道：“咱家有女初长成，力拔山兮气盖世。” 周边院墙纷纷探出几个脑袋，有半大不小的童子，有面目清秀的青年，有锦衣华服的中年，有须发花白的大爷。 这些人像是早就埋伏已久，七嘴八舌说道： “今天没来错啊，我早已算到诗仙不愿错过庙会之后，剑宗高人主持的考核！” “哇，发财了发财了，能够亲耳听到萧先生吟诗。” “不愧是文曲星下凡，随口所述的诗句就是精品中的精品，绝不可以错过，必须记下。” “老朽在此等候多日，从初一到十五，没有一日间断，不曾想居然又能听到传世诗词。” “传世个锤子，先生不愿说完，那就不可成诗……” 刹那间，他们的目光锁定萧无锋，灼热炽烈，宛如饿狼看见美食。 萧无锋嘴角抽搐，拉上即墨珏的手，大步跑了起来。 那些蹲守之人却也不是凡夫俗子，各个都身体强健，追在萧无锋身后。 “疯了，真的疯了，今天过节还有人堵门，神经病吧！”萧无锋小声吐槽。 即墨珏欢快地笑出声，还能跟上萧无锋的步伐。 一来是学了游身六十四式，二来是天赋血脉里有敏捷类的特质。 皑皑白雪铺满地面，鞭炮炸碎后的红纸碎屑掺杂其中，顺着玉衡巷一直向外延伸。 少年少女牵着手一路狂奔，后面追着十几个身强体健的儒生，俨然成为了一道风景线。 由于狂热粉追得太紧，原本需要半个多时辰才能走到的坊市区，仅仅半炷香的功夫就到了。 萧无锋拉着即墨珏冲入庙会人群，然后运转入微级身法，兜兜转转好一会儿，这才彻底摆脱那些牛皮糖。 呼~呼~呼~ 连续喘过几大口气后，即墨珏冷不丁揪掐萧无锋腰间软肉。 “啊！”萧无锋倒抽凉气，跳到旁边，“珏儿姐你干嘛呢？” 眉锋上扬，眼底突显三分英凌气，即墨珏嘴角翘出一抹狐狸笑。 “以后要是有人说我力拔山兮气盖世，我就记在小本本上，每次都这么来上一下。” ------------ 第63章 巧遇，同类，赔礼（二合一章节） 举起双手示意自己投降，萧无锋笑着说道：“不至于吧？” 戴在左手腕的空间手镯闪动微光，线装册子和一只细毫落入手中，即墨珏煞有介事地书写起来。 轻微咳嗽两声，萧无锋瞪眼道：“来真的？” 少女明眸娇媚，脸蛋莹润，紧抿的唇角似嗔似怒。 她没有第一时间搭理萧无锋，而是低着脑袋，认真书写。 萧无锋看她书写的笔画很多，全然不像只是简单记录。 连续跨出几个碎步，萧无锋挤到即墨珏身旁，探出脑袋。 即墨珏像是早有所料，啪的一声合上册子，挑眉斜了萧无锋一眼，“不准看。” 萧无锋：“……” 即墨珏双手翻转，册子与细毫收入空间手镯。 紧接着，她伸出青葱玉指，轻点萧无锋的眉心，“走吧，我们好好逛逛。” 萧无锋颔首正要回答，却听见某人的肚子不争气地叫唤起来。 即墨珏俏脸微红，转头就走，快步靠近售卖肉包的小摊。 萧无锋陪着她，一路吃吃喝喝，走走停停，大半个庙会的小吃摊都被他俩尝了一遍。 目送即墨珏冲向糖画摊子，萧无锋大声说道： “我实在吃不下了，你千万别买我那份。” 不一会儿，即墨珏折返回来，手里拿着十二生肖属相的糖画。 不仅买，还买了这么多……萧无锋嘴角抽搐，悄然运转体内气血，辅助食物消化。 同时，他自然而然伸出右手，去接即墨珏手里的糖画。 “干嘛？”即墨珏歪着脑袋，满脸疑惑。 萧无锋道：“你买了十二种糖画，不是要分给我？” “没有啊，你不是不要吗？”即墨珏黛眉微颦，眼底透出三分疑惑，“我再去多买一份？” 萧无锋赶忙摇头，“不不不，我只是奇怪你怎么买这么多。” “一样一种，正好一份啊。”即墨珏语气中充满了理所当然。 萧无锋扶额，“哪有人这么理解的？你看看满大街上，哪还有人拿着十二种不同的糖画？” “有啊。”即墨珏抬手指了过去。 顺着指尖所向，萧无锋的视线穿过人潮，看到旁边烙饼铺子门口，扎着丸子头的少女美滋滋坐在小桌子前。 她身前的盘子盛放了一张脸盆大小的烙饼，饼子上插着十二根竹签穿起来的糖画。 巧合的很，她要的也是十二生肖。 萧无锋满脸无语，转过头去，不想说话。 然而，那少女像是有着蜘蛛感应，察觉到萧无锋和即墨珏的视线。 她凝神眺望，延迟半息，然后屁股像是装了弹簧一样，整个人蹦跶老高，叫喊道： “萧无锋，这边这边，来一起坐坐。” 额角冒起黑线，萧无锋下意识看向四面八方，小心防备着狂热粉的突袭。 隔了几息，并未出现异常，萧无锋放松下来，拉着即墨珏走向丸子头少女。 丸子头少女不是别人，正是陈小乐，她歪着脑袋，挑眉说道：“你在戒备啥？” 萧无锋简单说了一下家门口的遭遇，陈小乐幸灾乐祸地大笑几声，腮帮子鼓着，还不忘记嚼两口生肖鼠的糖画。 即墨珏有样学样，朝着烙饼摊的阿姨说道：“再要一张那样的烙饼。” 随后小方桌上多出了另外一份插在烙饼上的十二生肖糖画，三人有说有笑聊着天。 过程中，萧无锋旁敲侧击了天选考核的相关事项。 但陈小乐的回答牛头不对马嘴，只说自己是跑出来偷耍的。 因为白玉京的庙会太过热闹，给她馋坏了，可惜自己一个人乱逛，吃喝速度有限。 再后来，即墨珏、陈小乐把烙饼和糖画一点不剩地吃进肚子里，两人组队在庙会上大吃特吃。 萧无锋跟在她俩身后，嘴角不由自主抽动。 即墨珏和陈小乐的服饰各不相同，但说到底都是罗裙贴身，那盈盈一握的腰肢都被束带拘着。 海量的小吃落入肚子里，却不见她俩肚皮鼓起。 萧无锋心底默默感慨—— 这俩姑娘莫不是肚子里面住着传说中永远吃不饱的饕餮，要不然，没道理她们的胃容量就像黑洞，两人加起来饭量至少是他的八倍开外。 嘭！嘭！嘭！ 前方突然传来巨大响动，像是火器的爆破声。 元月十五早上的庙会异常热闹，坊市区的来往行人太多，被突然而来的声响吓到，相互间难免有所磕碰。 萧无锋快步上前，身体周围浮现一缕缕剑气。 剑气笼罩他、即墨珏、陈小乐周围，形成淡淡的柔和气罩。 凡是乱冲的行人都会被柔和气罩弹开，但又不会造成一丁点伤害。 这份剑气的掌控感比之两个月前，多了一份游刃有余。 眼瞳猛然收缩，陈小乐转头盯着萧无锋，“你的剑术又进步了！？” “稍稍有一点，”大拇指与食指咔着半寸的距离，萧无锋轻笑耸肩，“我总不能原地踏步吧？” 陈小乐挑眉，心底暗道：“不行，这家伙太刻苦了，我不能总跟他比。” 陈小乐的心态总是很好，用一个词概括就是“乐天的咸鱼”。 上前两步，她轻轻拍了一下萧无锋的肩膀，“嘿嘿嘿，那你加把劲，等你修成剑罡了，记得和我说一声，到时候我再努力。” “我要说自己已经是了呢？”萧无锋翻起白眼。 陈小乐像是受惊的猫咪，下意识小跳步，蹿到即墨珏身旁。 下巴搭在即墨珏的肩膀上，她探出脑袋，卡姿兰大眼睛紧紧锁在萧无锋的脸上。 沉吟三息，她做了一个鬼脸，“我才不相信呢！你接触剑术才多久，又没有名师指点，能修成剑气就到头了，世间哪有这种怪物？” 萧无锋唇角泛起一缕揶揄，他脑海里闪过念头——给陈小乐看看他的剑罡，或许会很有趣。 轰隆隆隆隆~~~~~ 前方的爆炸声再度响起，打断了萧无锋的脑回路。 他抬眸看去，依稀可见两方人马在闹市中打斗，三四个倒霉的小摊被砸得稀巴烂，还有几团火焰燃起，在地面蔓延。 “别愣着啊，我们跟上去看看，这种小打小闹肯定不是大事，有公子哥打架。” 陈小乐撂下一句话，拽着即墨珏的衣袖向前小跑。 萧无锋快步跟上，隔着十几丈远清晰看到了打斗双方。 其中一边，萧怜山、萧怜雪两兄弟，还有萧府大房的家丁。 另外一边，敖霸，几名西北地区远道而来的公子，以及西北王府的便衣军士。 “他们两边怎会打起来？”萧无锋疑惑，“敖霸不是萧怜山的好友吗？” “你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陈小乐压低声音。 萧无锋眨巴眼睛，不知道她为何有此反问。 这两个多月里，他深居简出，要么在家训练，要么去做悬赏，对于一些不曾涉及自己安危的消息缺少关注。 无锋小哥的表情不似伪装……陈小乐莞尔轻笑，说道：“据说是敖霸带入白玉京的一个人死了，而且还不是普通家伙，那人是西北军士的精锐士官，也是他们敖府的功勋亲卫。” “死人？又怎会牵扯到萧家？”萧无锋挑眉。 陈小乐耸动香肩，轻声解释道：“因为，那人死在两个多月前，就是你留下传世诗词的那一夜。当时萧怜山被你打击的不轻，体内文气根基不稳，昏死在敖霸面前，敖霸就派遣他的亲卫去送人回萧府。” “后来好像是唐云曦不满意敖霸没有亲自送萧怜山回家，就动手杀人了。” “啊？”萧无锋摇了摇头，“不可能，唐云曦又不是没有脑子，断不可能如此作为。” 陈小乐道：“确实不可能，但那人死了，尸体被人丢入敖霸入住的院落，敖霸找人验查痕迹，发现了唐家的独门毒药。” 闻言，萧无锋剑眉凝锁，没有继续追问。 陈小乐却是个话匣子，一旦打开就不太收得住，她继续道： “其实敖霸没有第一时间报复萧家，毕竟在白玉京里，萧家算是半个地头蛇，他们敖王府的兵卒和死士人手不足，又不能肆无忌惮的行动。他就找到天机楼，主动透露了消息——萧怜山邀约他去玉楼坊，其实本就是一场阴谋，就是为了算计你萧无锋。” 轻咳两声，萧无锋没好气道：“合着，这个敖霸就是传闻中，那位当日受邀，然后良心发现的朋友，就是他向天机报主动给出消息？” “应该大差不差，”陈小乐颔首，“这些消息都是我跟着师叔在白玉京中拜访走动时，偶然听来的。” 噗嗤~~~~ 即墨珏掩嘴轻笑，如画的眉梢微微翘起，仿佛挂着欢快吱叫的喜鹊。 “狗咬狗一嘴毛，谁让他们针对无锋，活该遭了报应！” 视线在萧无锋和即墨珏脸上游动，陈小乐抬手揪住包成丸子的发髻，“你俩真的毫不知情啊？！” 萧无锋摇摇头，即墨珏点点头，动作虽不一样，但表达的是一个意思。 “怪了，那还真是别人做的。”陈小乐贝齿轻咬下唇，“谁呢？真是闲着无聊吗？” 弯曲右手食指，以第二指节抵住下颌，萧无锋思索片刻，说道： “萧家、西北王府都不是省油的灯，他们的敌人太多太多，总会有人想要浑水摸鱼，能给两家制造矛盾，又何乐而不为？” “要我是路人甲，我看到这么好的机会，高低也得弄点动静。” 陈小乐道：“无常司都出面调查了，可却查不出结果，一般人可没这本事。” “别想了，选项太多，注定没有答案。”萧无锋耸动肩膀。 陈小乐点头，“有道理。” 略作停顿，她凑近几步，压低声音：“其实我倒是更好奇萧怜雪、萧怜山怎么会安然无恙的，一个是丹田破碎，一个是文气根基损漏，还能救回来就不错了，但他们不仅伤被治好了，实力还有所提升。” “没什么好惊讶的，”萧无锋摇头，“唐家擅长用毒，自然也是用药的行家，外人治不了的伤势，唐家本家应该有特殊方法治疗。” 言语到此，萧无锋眼底闪过一抹寒光。 这件事情给他提了一个醒，他真正动手时，下手一定要够狠。 旁边，一名小贩突然拍了一下萧无锋的肩膀 萧无锋转头看去，只见小贩面庞描绘彩画。 脑海闪过身在暗巷被堵的画面，他拉着即墨珏、陈小乐的手腕，正要后拽两人，让她们远离小贩。 小贩微不可查地摇头，“为什么这么严肃？” 萧无锋一言不发，但却发现了周遭的异样——周围的声音像是隔着遥远的距离，眼前的一切都褪去了颜色，褪色的人事物像是被静止下来。但萧无锋、小贩，以及小贩手上的一枚八卦盘有着更加鲜艳的色彩。 时空静止！？这是上三品的修者都无法触及的领域！ 瞳孔收缩如针眼，后脖颈汗毛耸立，萧无锋却在下一瞬间否定了自己的猜测。 他曾经阅览过乾坤居士的部分记忆，知道时空之力的浩瀚，即便是乾坤居士这样的远古大能，也才勉强触及时，根本不敢说自己掌控了时空之力。 如今的天元大陆，最强者是书院夫子，超过一品，但却无法超脱。 换言之，夫子的境界只能算是半步超脱，距离无上境界还差了好几个层次。 眼前的这名小贩大概率就是骸魂，实力再强，也未必能够比拟夫子。 短短一个呼吸间，萧无锋调整了心绪，凝视小贩，说道：“骸魂，你几次三番找我，到底想要什么？” “小哥好强的接受能力。”小贩脸颊的彩画晕染开来，仿佛整个脸都笑出了花，“不过你别搞错，我这是第二次出现在你面前，白云与你的恩怨和我关系不算太大，他只是自己太蠢。” 转头看向冲突中的敖霸与萧怜山等人，萧无锋剑眉微挑，恍然大悟道：“事情是你做的！” “与聪明人说话就是好，不累。”小贩颔首轻笑“这是我给小哥的赔礼，还算可以吧？” 萧无锋不言不语，直勾勾看着小贩，像是要看穿小贩的伪装，看见骸魂的真容。 骸魂摊开双手，“这次冒险前来，只是为了打个招呼。” “嗯？”萧无锋鼻音轻微拖长，明显不太相信。 骸魂唇角微掀，“我很看重小哥的潜力，不过现在时机还未彻底成熟，不适合交易。” 话语落地，他轻微鞠躬，整个人犹如墨迹散入清水，彻底融化开来。 嘈杂的声音不再遥远，周围的色彩逐渐丰满，萧无锋脱离这种怪异的静止。 他拉着陈小乐和即墨珏的手腕，两女同时回头，奇怪地看着他。 即墨珏的眼睛仿佛会说话，无声询问着“怎么了？” 甩开萧无锋的手掌，陈小乐歪着脑袋说道：“干啥拉着我？我又不是莽夫，才不会在看热闹的时候凑上去干架呢。” 摇了摇头，萧无锋道：“没什么。” 眼角余光扫向四面八方，压根没有看见脸上描画彩绘的小贩。 “潜力……交易……时机……” 脑海里回荡着骸魂话语里的关键词，萧无锋心底隐隐感觉到骸魂的意图多半与天选考核有关。 或者说，天选考核涉及的天人之谜、古神遗藏，才是对方真正的目标。 ------------ 第64章 摩擦（一） 少女的手掌在眼前晃动，“喂喂”，“小哥”之类的称呼在耳畔回荡，萧无锋的思绪被拉扯回来。 陈小乐脸颊浮现梨涡，唇角露出虎牙，没好气道： “别发呆了，赶快跟上去看看，马上就要轮到两边真正出手了。” 好一个乐子人……萧无锋挑动眉梢，转头看向即墨珏，“这边没什么值得看的，走，我们去旁边再找点吃的。” 萧怜雪、萧怜山两兄弟都是手下败将，即便和敖霸有所冲突，看了最多就是图一个乐呵，远不如让珏儿姐吃饱来得重要。 “无锋，你又饿了？”即墨珏定立原地，雪白的脖颈轻微歪斜，刘海垂落几缕青丝。 萧无锋摇了摇头，视线微不可查地扫了一下即墨珏的腹部。 黛眉轻凝，秋瞳里透着埋汰，即墨珏小声说道：“我又不是猪，哪用吃那么多？” “就是，就是，”陈小乐点头如捣蒜，搭腔道：“看热闹多有意思。” 言罢，她拉起即墨珏的手掌，挤着人群向前走。 即墨珏并未拒绝，飞扬的眉眼述说着她昂扬的兴致。 萧无锋：“……” 平常百姓都很忌惮争斗波及自己，三人越是向前走，人群越是松散。 等来到最内圈时，视野豁然开朗。 此刻，萧怜山与敖霸面对面，相距不足一尺，几乎形成顶牛之势。 萧怜山身材欣长，差不多有一米八的个头，但是，敖霸出生西北，身材高大超过寻常，足足一米九的身高。 两者对比之下，萧怜山明显气势落了下风。 “敖兄，我早就说过了，唐家刺客绝不可能无故杀人。” “哼，唐家秘制毒药，我不可能认错。”敖霸脑袋向下，重重砸去。 嘭！！！ 萧怜山始料未及，脑门受到重击，向后连退数步。 萧怜雪上前搀扶萧怜山。 额角流淌一缕鲜血，萧怜山抬手指着敖霸。 “你……有辱斯文！” 敖霸笑容戏谑，嘲讽道：“小人一个也敢说斯文？你们两兄弟都是垃圾，一个暗中谋算本族子弟，却又办事不利，反被人家得了势，实乃无能。另一个故意作局，却搅得诸多朋友满脚泥巴，自己的一身文气根基都破碎大半，此乃自作聪明，实则蠢笨。” 萧怜雪嘴角抽搐，眸光仿佛化作利刃，恶狠狠剜向敖霸。 “世子好大的威风，真以为自己是什么好货色？” 敖霸耸动肩膀，冷笑道：“老子就是人渣，就是阴险小人，睚眦必报，审时度势，都是我最擅长的，怎么了？” 萧怜雪被怼得半天说不出话来，整张脸像是疯狂变色的彩虹。 他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明目张胆地承认自己是人渣。 萧怜山把萧怜雪扯到身后，上前半步，说道：“敖兄，真就没有和解的可能吗？” “和解你妈呢！”敖霸指着萧怜山的鼻子，“唐家的药的确好用，把你们兄弟两个废物救活了，但我手底下的兄弟死了，全身上下总共九十九刀，刀刀要害，刀刀带毒……” 略作停顿，他眼底爆起凶光，“杀人不过头点地，你们这么折磨他，至我西北王府于何地？” “绝不可能是我们家族。”萧怜山道。 “老子不管，”脸上的疤痕轻微抖动，敖霸摆手道：“要么你们查出来，要么你们背黑锅。” 萧怜山、萧怜雪脸色异常难看。 “打啊，干什么不动手了？”陈小乐嗑着瓜子，小声嘀咕起来。 萧无锋摇了摇头，“你就是给他们十个胆子，他们也不可能众目睽睽之下，动手打起来的。” 耳廓轻微动弹，敖霸转身朗笑，“说的没错，孬种从来都是无胆之辈，萧怜山当日甚至不敢作诗，反而让人家宁远兄做你的对手。” 这家伙态度有所转变，似乎有点莫名友善……萧无锋眉锋微扬。 这时，萧怜雪瞪大双眼，咬牙切齿道：“萧！无！锋！” “别冲动……”眼底闪过一抹忌惮，萧怜山压低声音。 “不就是几句破诗，有什么了不起？”萧怜雪愤然甩袖，破锣嗓子向上推高音量。 “破诗？！”敖霸捧腹大笑，“大伙可都听到了，这位萧府九公子可真是不把天下儒生放在眼里，一首传世诗词在他嘴里居然成了破诗，哈哈哈哈哈哈……” 萧无锋皱起眉头，越发觉得古怪——敖霸的态度转变过分生硬，与玉楼坊那时判若两人。 这时，人群义愤填膺，七嘴八舌地说道： “好一个萧家公子哥，果真的是不学无术！” “什么都不懂就别瞎说，平白污了咱的耳朵。” “教的儿子都是不入流的货色，简直就丢了咱们白玉京的脸。” “教子无方，难怪小道消息都说萧家主母昏聩不堪，萧府二房的柳氏应该取而代之。” “《将进酒》，可谓千古第一酒诗，岂容他人轻辱？” 萧怜雪唇齿微张，眼瞳放大，他不敢相信自己现在的所见所闻。 不过就是昏迷了个把月，然后又被送回唐家治疗一遭，怎么回来之后，萧无锋就有了如今的名望？ 十根脚趾用力抠地，口鼻呼吸的频率古怪，瞪圆的双眼充盈血丝，青黑色的细筋爬满脸颊。 萧怜雪的脸皮底色因为过白而显得愈发惨淡，整个人就像是地狱中爬出来的恶鬼。 “小心！！！这家伙身上种有唐家的药人秘术！” 陈小乐猛然丢出手里的瓜子皮，拽着即墨珏跳向半空，落在某小吃摊的棚顶。 唐家以毒药、暗器闻名天下，其中最为歹毒之术名为药人。 药人秘术是以各种外人难以想象的毒虫毒草熬练精华，供养人的身体，使得其自身蕴含猛毒。 当然，药人也有区别，主要分为两种。 其一，抹去药人全部神智，添加各种阴毒机关，将之制成傀偶。， 其二，人的神智健全，且有百毒不可侵身之体。 不过无论是哪一种，都有另外一个更加显著的特点——药人生命力顽强且自带猛毒，任何人与之久战都不会有好下场。 原本围成一圈的吃瓜群众纷纷向后挤去。 敖霸收敛玩味神色，缩入自家兵丁保卫中，向后退去。 萧无锋翻身后跳，落在小吃摊的棚顶，脑海里模拟自己与药人体质的萧怜雪对战。 寻常战斗下，他会吃大亏，因为药人的毒素猛烈，很难化解，一旦中招非死既残。 但他只需要在第一时间使出剑罡，就能轻易完成斩杀，毕竟药人生命力强，自带毒性，但却防不住剑罡的杀伐。 “萧无锋，你就怕了吗？”萧怜雪抬手指着萧无锋，轻蔑一笑，“我现在的一切都拜你所赐，迟早会全部还给你的。” ------------ 第65章 摩擦（二） “现在，你有名望了！” 萧怜雪抬手指向四面八方，嘴角翘起的弧度满是怨毒。 “他他他……他们在夸你的诗，还有人赞你是文曲星，可是那又如何？” 呼出肉眼可见的浊气，萧怜雪森冷的目光死死锁定萧无锋。 “再如何闪耀的天骄，只要死了就不过是一具尸体而已。” 萧无锋抬起左手，掌面向上，手指向回勾了勾，“多说无益，不妨直接出手。” “你根本不明白现在的我有多强。”萧怜雪张开嘴巴，哈出一口墨绿色毒气。 墨绿毒气时而飘散，时而聚合，跟随他的手势变换而变换，就像世间最为听话的宠物。 萧怜山按住萧怜雪的肩膀，使了个眼色，说道：“没必要与他争辩。” 此刻，周遭的人群几乎都站在萧无锋一边。 白玉京中历来高手众多，谁也不知道其中是否有隐藏的高人。 直接爆发冲突，要是周围有人出手，那就得不偿失。 微不可查地颔首，萧怜雪面容狰狞，眼底充斥着负面情绪。 妒忌，愤恨，狂躁…… 全然没有了往昔的意气风发，他的目光一个一个扫过周围的人，心底的欲念几乎要爆发出来。 萧无锋的剑术，萧无锋的诗词、萧无锋的名望、萧无锋得到的一切，本该都是他的。 十年了，从来都是如此，他总能在萧府内全面压制萧无锋，可是，一切的一切都在巡猎之礼后发生了变化。 眼中所有的幅面情绪化作不甘心，最终又变成了浓郁的杀意。 “你的精神不够稳固，全身遍布毒素又如何？终究只是弱者，从前的你占据海量资源，依旧败在我的手上，现在，我既然已经打破樊笼，”萧无锋略作停顿，指尖对准萧怜雪，加重语气道：“若要杀你，就如屠狗。” “是吗？”萧怜雪嗤笑一声，眸光转向即墨珏、陈小乐两人，嘴角掀起的弧度充满淫邪。 侧走半步，挡在两女身前，萧无锋面无表情，心底只有一个念想—— 萧怜雪的精神状态极为不稳定，多半是成为药人的副作用，近日就得找机会除掉他。 卷饼摊旁，敖霸眼角余光一扫，唇角泛起阴笑。 刷~~ 他突然抓起菜板上的鸡蛋，扔向萧怜雪。 啪~~~~ 萧怜雪额头中蛋，略带腥味的蛋液糊在脸上。 “砸他，砸他，敢当街侮辱咱们的文曲星，就得给他一个教训！” 呸呸呸~~~ 陈小乐第一个做出响应，象征性地吐出嘴里的瓜子壳。 “药人就了不起啊，今天在场的，有一个算一个，谁要是回家后身体有个啥不舒服的，就找萧家算账！” 人群中有人喊了一声，然后周围群众抄起手边的玩意，扔了出去。 切成碎末的菜叶，刚刚打空的鸡蛋壳，吃剩半碗的豆浆，沾染红糖的竹签…… 萧怜雪、萧怜山两人狼狈躲闪，就像两只路过大街的老鼠。 “来啊，你也试试，很爽的。” 陈小乐回过头来，瞥了即墨珏一眼。 即墨珏用力点头，抓起脚边的石子就扔。 “够狠的！”陈小乐竖起大拇指，脸颊梨涡充盈笑意。 随后，民众丢出的硬物越来越多，软物越来越少，萧府家丁被砸得鼻青脸肿。 “哈哈哈哈，跳梁小丑快滚吧~~~~” 敖霸张狂大笑。 萧怜雪心底大恨，眼瞅着就要控制不住自己。 突然，他眼瞳深处泛起猩红微光，整个人像是听见了必须执行的命令，迅速克服内心的怒火。 萧怜山拽着萧怜雪的袖口，附耳低语几句。 不远处，萧无锋始终都在观察萧怜雪，心底泛起疑惑：“这就是成为药人的代价？” 微微皱起眉头，萧无锋指尖轻微弹抖，释放两缕淡淡的气息，用以锁定萧怜雪、萧怜山两人的魂魄气息。 以萧无锋现在的追魂潜魄诀造诣，只要他们两人出现在三百丈以内，就等同于被提前发现。 随后，萧无、即墨珏、陈小乐加入群众的投掷大队。 面对民愤，萧怜雪、萧怜山两人很难借助手下人掩护，只能慌不择路地逃窜。 片刻后，场面平静下来。 敖霸来到萧无锋面前，拱手说道：“无锋兄弟大才，以前是我不懂事，多有得罪。” 言语落地，他压根不做停留，也没有与萧无锋多做交流的打算，转头离开。 陈小乐：“？？？” 走近几步，她嘀咕道：“这人有毛病吧？” “敖霸贵为世子，他根本不在乎陪不陪礼。”萧无锋道。 “啥意思？”陈小乐嘟嘴。 萧无锋翻起白眼，摇头道：“你该不会以为他会突然转了性子，变成好人吧？” 陈小乐：阿巴阿巴阿巴…… 她眼角、嘴角放松，脸皮微微下榻，面部表情异常失智，就仿佛她的脑浆已经成了浆糊，根本没有思考的欲望。 轻叹一声，萧无锋解释道： “敖霸刚才都自述了，他是彻头彻尾的小人。” “这种人普遍功利心极重，他更是其中翘楚，硬是能够不在乎自己的名声、脸面，就为让萧怜山、萧怜雪难堪。” “还有一点，天选考核在即，他啊，巴不得周围人都打生打死，自己才好坐收渔利。” “今天就算不是我和萧怜雪他们，换了其他人，敖霸也要故意挑起双方的争端。” 嘶~~~~~~~~~~ 倒抽一口凉气，陈小乐战术后仰，“不会吧？” 萧无锋耸动肩膀，“这位西北王府世子可不是草包，他安身立命的本事并非儒学，而是武道，其武道境界在一年前曾经的一次出手中就已经是八品巅峰的实力，你大可猜猜他到今天为止，有没有进步？” 这时，敖霸还没走太远，转过头来，意味深长地笑了出来。 萧无锋站在原地，回以笑容，然后说道： “堂堂西北王府世子又怎会是真的草包？他的浮夸、嚣张、暴怒，那些摆在外人眼前的情绪，大概都是一张张叠加起来的面具。” 额角凸起小小的青筋，陈小乐瘪着嘴低声呢喃：“这家伙明明应该是个无脑坏蛋啊，这么一搞反而很有深度，显得我不太聪明的样子。” 轻轻拍了一下陈小乐的肩膀，萧无锋浅笑道：“最起码，你还很有自知自明。” 陈小乐：(￣_￣|||) 即墨珏看出了小姐妹的苦恼，从口袋里掏出几颗糖果，“来，多吃点。” “谢谢。”陈小乐的吃货本能没有半点犹豫，她第一时间接过了糖果。 “不客气，”即墨珏一副说悄悄话的口吻，“我听无锋说过，甜甜的东西有助于补充大脑营养。” 陈小乐：“……” ------------ 第66章 你的剑术境界还有提升？ 坊市区的尽头，坐落着一片巨大的广场。 平日里，摊贩极多，货物琳琅满目。 此刻，宽厚的围栏环绕一圈，大红色的绸缎披挂下来，将广场内外分割开来。 整个广场变成半封闭式的，只有一个出入口。 入口旁边，两个样貌相似的年轻人，正在引导想要成为剑宗门徒的参加者登记进入。 “师叔呢？！”陈小乐招了招手，叫嚷道。 “你看看我们都忙成什么样子了，小乐你还敢跑去偷懒。” 模样近乎一致的两名青年同时转头，递出白眼。 紧接着，他们又同步说道：“你要在不回来，铁定又要被李至师伯发现。” 耸动香肩，莞尔轻笑，陈小乐摇头道：“可不敢偷懒，我这不是帮师叔把人找来了嘛。” 两名青年对视彼此一眼，其中一人继续干活，引导他人登记进入，另外一人转头走了过来。 他来到近处，皱眉道：“什么意思？” 陈小乐撇撇嘴，侧让半步。 木英看见了她身后的两人——萧无锋、即墨珏。 目光在萧无锋身上停留一瞬，他正要说啥。 陈小乐浅笑一声，打断道：“这位比较严肃的，叫做木英，是双胞胎中的哥哥。那边还在做事的叫木雄，是双胞胎中的弟弟。想要区分他俩很简单，你就看发型。” 木英的头发用束带扎起，打理得异常整齐。 木雄的发型更为飘逸，就像江湖浪客，没太修整过，散乱又潦草。 萧无锋微不可查地颔首，抱拳微笑，算是打过招呼。 木英露出礼节性微笑，说道：“小哥有邀请函的，不必登记，直接进入就是了。” 这时，陈小乐压低声音，询问道：“师叔今天心情好点没？” 木英眉梢微微上挑，不愿回答，转过身走向入口。 陈小乐不依不饶，紧跟其后，但是木英嘴巴牢，始终不透露半个字。 她不气不恼，直接转向木雄，木雄起初不愿意回答，但她变出一袋热气腾腾的大肉包，当场完成收买。 木雄这才悄然点了一下脑袋，算是给出答复。 “看来昨天晚上的约架，对方又没有接……”陈小乐嘀咕一句，跟在萧无锋的身后。 “进去干嘛？还不帮忙吗？没看到我俩都快累死了？”木英瞪大眼睛。 陈小乐耸动肩膀，指了指萧无锋，“我送人进去见师叔，马上就回来。” 木英摇头轻叹，他还能不清楚陈小乐的小九九，摆明了就是找机会偷懒。 “嘿嘿嘿，大木、二木，你们两个辛苦了。”陈小乐放下两杯装在竹筒杯子里的冰镇甘蔗汁。 “就知道用吃喝收买人，真以为别人都是像你一样的吃货？”木英吐槽一声，目送陈小乐跟着萧无锋、即墨珏走进入口。 “咕噜~~~~~”木雄拿起甘蔗汁，大口喝下，然后看向木英，“哥，你不喝吗？” “喝！”木英翻起白眼，直接仰头一饮而尽。 啪的一声，放下杯子，他说：“继续干活！” 走过入口，沿着通道向内走，即墨珏好奇询问李至心情不佳的原因，陈小乐滔滔不绝地讲述起来。 萧无锋安静听着，得到了准确的信息—— 李至是二品剑修，已经走到了巅峰，想要在进一步需要足够的资粮。 他的资粮不是什么天才地宝，更不是神功秘笈，而是与同等层次高手的战斗。 皇宫深处，有一位老太监，融汇百家之长，又结合自身处境，创出一套奇诡剑术，曾在三十年前展示过二品巅峰剑修的能为，屠戮了趁乱劫掠白玉京的八大妖人，一战成名，威震天下。 李至约战老太监，可是对方始终不愿应战，这就让李至很是烦躁。 陈小乐突然调转身形，背对前路，正对萧无锋，边倒着走路边小声说道： “师叔心情不好的时候，脾气异常古怪……” 萧无锋轻微干咳两声。 陈小乐黛眉微颦，不太满意他出声打断。 即墨珏贝齿轻咬下唇，微不可查地摇头，给投缘的小姐妹极为明确的提醒。 陈小乐咧嘴一笑，“是吧，你们也很难想象吧，李至师叔那么牛逼的剑修，其实表面看起来酷酷的，还总是云淡风轻，其实本质上是个很难捉摸的家伙，他的脸就像六月的天空，说变就变，待会见到他可得小心点，你别说错话了。” 这时，陈小乐身后响起一道询问声：“小乐，你有没有想过自己也应该小心点？” 轰隆隆隆隆~~~~~ 心头似有惊雷爆炸，陈小乐面部肌肉失调，像是拥有了独特的表达能力，正在质问萧无锋、即墨珏为何不制止她。 即墨珏歪了歪脑袋，会说话的眼睛仿佛在说：已经尽力了。 萧无锋向前两步，拍了拍陈小乐的肩膀，“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恕。古人诚不欺我！我们两个的提醒都那么明显了，你保重吧。” 陈小乐笑得比哭还难看，转头看去却只看见一道人影拐上楼梯。 紧接着，李至的声音飘荡而来：“无锋小友跟我上来。” “咦？师叔居然没有给我一个脑瓜崩？！”陈小乐惊疑不定。 “放心，不会少了你的，”李至补充道：“你先跟墨珏姑娘在下面走走，我有些话要和无锋小友私聊。” 陈小乐眼神狐疑，上下大量萧无锋。 萧无锋没有理会，给即墨珏递出一个“放宽心”的眼神，然后迈步跟了上去。 走上楼梯，萧无锋站到李至身后的两个身位，说道：“先生有何指教？” 李至转过头来，加重语气，说道：“朝我出剑，用全力！” 萧无锋剑眉微微上挑，“现在我手上没有剑足以全力。” 闻言，李至不惊不怒，反而满脸喜悦，“你……你的剑术境界还有提升？” 萧无锋颔首，“略有一二。” 李至瞪大双眼，“真的有这种事？这已经不是天资天赋可以解释了。” “的确另有机缘。”萧无锋从无尘戒里拿出冷香剑，剑锋缓缓出鞘。 剑刃尖端处，有一条细小的裂痕，不仔细看根本看不见。 上前半步，李至仔细凝视冷香剑，“好！” 眼底闪过一道精光，他笑容和煦，说道：“看来仙人洞府的传闻并非虚妄，两个多月前的清凉山之行，你和你的小伙伴收获不小啊。” ------------ 第67章 弟子若是太猛，也是很让当师父的为难的！ 李至明显误会了，以为萧无锋的剑术境界来源于仙人洞府。 萧无锋倒也乐得如此。 仙人洞府本就是传承之地，又有仙人阵法和上三品的守护兽防卫，不用担心他人心怀叵测。 只要能够被乾坤居士的残魂认可，就能获得其中机缘，这本就是留给后来人的造化，其实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萧无锋等人进入后，没有主动暴露洞府奥秘，只是不希望洞府的消息大范围扩散，以此避免自己的敌人得到好处。 相比起来，熟练度面板才是他最不可暴露的秘密。 拥有熟练度面板，就代表着任何功法，任何技艺，只要他肯日复一日的习练，终究有一天会达到巅峰。 当“术”成了“道”，那种可怕的威力，是任何人都难以想象的。 拱手抱拳，萧无锋道：“侥幸有此机缘而已。” “气运也是实力的一部分。”李至摇了摇头，目光灼灼凝视着萧无锋，“剑罡初成？” “应该是。”萧无锋颔首，食中两指并拢，一寸寸抚过冷香剑。 淡淡的罡气透出指尖，从剑柄延伸到剑尖，整个剑身愈发明亮，飘落的雪花纹路像是得到了某种释放。 看见这一幕，李至笑道：“好！很好！你不用参与剑宗考核了。” 收剑入鞘，萧无锋剑眉轻凝，询问道：“这是为何？” 李至回答道：“这次我来白玉京主要做三件事，其中两件公事，一件私事。” “这第一件公事，就是为我剑宗招收门徒，必须选出合格的剑道种子，数量尽量多，但是，宁缺毋滥，若是没有合适的，即便一个不收，也没什么关系。” 略作停顿，他继续道：“除此之外，第二件事情就是天选考核，此事关乎重大，想必你从拿到金乌令的时候就已经明白了。” 萧无锋点了点头，没有插嘴，安静等待着李至的下文。 李至唇角微掀，眼神里充满了欣赏，“无锋小友是愿意加入我们剑宗的吧？” “当然。”萧无锋颔首。 “那就没问题了，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剑宗真传弟子。”李至微不可查地颔首，背后的门板重剑轻微鸣颤，像是在表达着自身的认可。 萧无锋道：“可是若我不参加剑宗的选拔考核，是否对他人不公平？” “没有什么不公平的。” 李至解释道： “今次，首先进行我剑宗的门人选拔，选拔内容就是进入我带来的微缩剑冢，让选拔者明悟剑道。” “选拔为期七天，参与者进入剑冢后，全都独属于自己所见的空间，只要在七天内，观摩剑冢中的名剑、残剑、断剑……成功悟到属于自己的剑道，就算考核通过，当然，不用悟到太多，稍稍有所领悟，就算考核通过。” “你可别以为这个选拔容易哈，剑冢里的每一把剑都是有灵的，它们存在的意义就是前人的剑道指引后人，为后人启蒙剑道。” 咳咳~~~ 右手握拳，拳眼抵住嘴唇，李至清了清嗓子，这才说道： “无锋小友已然凝练剑罡，在剑之一道上已经称得上登堂入室，所以，你进入微型剑冢的意义不大。” “你啊，根本不需要领路人！” 萧无锋挠了挠头，“可我本来还很期待的，尤其是先生您说其那么多的有灵的剑……” “无妨。”李至摆手大笑，“以后去了剑宗，你自可见到那座横亘千古的时空剑冢，里面有仙魔所留的残剑、有盖世剑者的佩剑、有无双剑意留存的剑壁、还有一代代剑宗先辈以精气神浇筑的伙伴，你都可以一一观摩。” 手掌落在萧无锋肩膀，用力按了一下，他语重心长道： “这几天好好休养，把精气神养足了，调整好状态准备之后的天选考核吧。” “大乾皇朝的几大支柱、还有散布天元大陆的八大千年世家、江湖上兴起的门派，还有包括我们剑宗在内的六脉，以及隐在暗中的天人教，各方都会派出他们最得意的传人。” “这次的天选考核距离古神遗藏复苏已经快要三百年了，每三百年就是一次大世开启，多少都会有点不一样。” 萧无锋道：“晚辈……” 李至似笑非笑，盯着萧无锋。 “弟子知道了。”萧无锋改口之后，剑眉突然微皱，“可是，真传都应该有师父才是？” “你就挂在我名下。”李至回答道，“从今以后，我就是你的师父。” 萧无锋轻微点头，但眼神中的疑惑仿佛再说话。 江湖传闻，李至从不收徒。 咳咳~~ 李至摆手道：“别多想，江湖传闻信不得真。” “明白了。”萧无锋伸出右手，掌心向上摊开。 李至：“？？？” “您也看到了，我的剑已经不堪用了，若是我的剑罡附着剑身，全力挥动之下，怕是不出三剑就会剑身崩碎。” 萧无锋咧嘴露出一口大白牙，笑容纯澈，眼神清澈。 “弟子既已拜师，总该有点入门礼吧？弟子所求不多，只要一把能够承载剑罡的佩剑就行。” 剑罡的锋锐异乎寻常，几乎达到了顶点，再往上的剑意更多是涉及意境，拥有特殊的功能。 所以，一柄能够适配剑罡的剑，并不好找，除了严苛的材料要求，还对工匠的手艺非常挑剔。 李至陷入沉默，他从出道至今，惯用的就是这把门板重剑，砍起人来务必顺手，主要特点就是势大力沉。 这样的重剑却能被他灵巧使用，本身就是剑术的体现，但是，有一个至关重要的缺点——此剑每次升级，消耗都是巨大的。 换言之，这家伙多年搜刮的天材地宝都添到了佩剑里，压根没有任何预留，而且也没有别的师父那种年轻时候用过的佩剑，此刻根本拿不出适合萧无锋的佩剑。 李至老脸微囧，小声说道：“为师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准备不太周全。” “没关系，当弟子的总得替师父着想。”萧无锋笑容纯粹。 “很好，你能体谅为师便是。”李至心怀大慰。 萧无锋说道：“您若是为难，不妨让我进入微型剑冢，自选一把先用着？” 李至：→_→ 当我刚才没说，这小子压根就不体谅分毫。 延迟两息，他解释道：“微型剑冢里面并无实际上的剑，那只是剑宗后山那座剑冢的小部分投影。” “里面没有剑啊？”萧无锋眉锋斜挑。 弟子刚刚入门，身为师父的我却给不出一把趁手的佩剑…… 掌门师兄咋从来没有提起过，弟子若是太猛，也是很让当师父的为难的！ 李至鬓角浸润汗水，久久说不出话来。 此刻，他心头的压力如山似岳，甚至有点怀疑，自己对上皇宫里那位疑似已经晋升一品的老太监，或许都没有这么难顶。 脑筋疯狂转动，一瞬好似一年之久，李至突然拍击脑门，“有了！白玉京郊外七十里的春水湖畔，有一位宗师级的老铁匠，他欠着我人情，你持我的书信去找他一定可以拿到趁手的佩剑。” ------------ 第68章 这种牛噶程度，简直就是十项全能啊！ 陈小乐与即墨珏边散步边聊天。 两个女孩子聊天时，总有一个爱说的，一个爱听的。 很显然，陈小乐是前者，即墨珏是后者。 目光时不时扫向楼梯口，陈小乐小声诉苦，说起最近几个月，跟随李至身旁吃到的苦头。 紧接着，她叹了一口气，说道：“无锋小哥算是撞上枪口了，他啊，多半得帮我顶了师叔的火，可得找机会补偿他。” 即墨珏黛眉轻凝，微不可查地摇头，“不会啊，李至先生笑容温和，看起来更像是有什么好事。” “嗨，你不懂，师叔就像一座岩浆堆满的大山，此刻越是平静，爆发起来才越是凶猛。” 陈小乐压低声音，浑身上下轻微哆嗦，脑海里闪过近几个月苦苦练剑的回忆。 这时，李至的声音随风飘来，“小乐，你带墨珏姑娘一起上来。” “来了！来了！”陈小乐拉起即墨珏的手腕，快步靠近楼梯口。 上了楼梯，她看见李至与萧无锋有说有笑，心底直呼不对劲。 快步走到近前，她脑袋低垂，装出一副乖巧模样，说道：“师叔，您有什么吩咐的？” “无锋不用参加接下来的选拔了，他已经是我们剑宗的真传弟子。”李至说道。 萧无锋适时说道：“以后该叫你师姐了。” 即墨珏眼眸盈满欣喜，嘴角的笑意宛如潮水，不可抑止。 陈小乐：ಠ_ರೃ取下眼睛~ 她惊呼出声：“啥？啥啥啥……” “这，这不太合乎规矩吧？上来就成真传弟子，他都还没正式拜师……” 话说到一半，陈小乐意识到了李至的意思。 “咳咳咳~师叔您该不会收萧无锋为徒了吧？” “没错，”李至颔首，“无锋以后就是我的徒弟。” 陈小乐：ರೃ_ಠ再取下另一只~ “您真没开玩笑？” “你觉得我像是开玩笑？”李至摇头反问，嘴角微微掀起，“但这事的确不太合乎规矩，至少不能让外人知道。” 心底仿佛有一百万只好奇猫咪疯狂抓挠，陈小乐询问道：“就算不参与选拔，他应该也要进剑冢吧？这可是难得的机会，能够受到剑冢引导。” “不用。”李至摆了摆手，“无锋剑术天资极佳，又有奇缘加身，剑术已经登堂入室，微型剑冢给不了他太有价值的指引。” 明亮的眼眸瞪得滚圆，陈小乐彻底傻了。 在剑宗门人的共识中，剑术登堂入室的标志就是凝练剑罡。 剑罡的锋锐远胜剑气数倍，若要类比起来，附着了剑气的木剑可以化作削铁如泥的宝剑，附着了剑罡的木剑却能斩段削铁如泥的宝剑，且不伤自身分毫。 当然，剑能不能承受剑罡的灌注，那就两说了。 满腔的言语挤压在喉咙里，陈小乐却不知道应该说些啥。 转头望向萧无锋，她抽搐不已的嘴巴说道：“你也太变态了吧？！” 饶是她心态极佳，饶是她咸鱼惯了，饶是她总觉得美食大于剑道，也难免心中戚戚。 萧无锋回以微笑，“还请小乐师姐多多指教。” “指教个屁！等你去到剑宗学全了剑术剑法……” 陈小乐耸动香肩，直接一个战术后仰，拉开距离。 “想把我按在地上随意摩擦？没门！” 萧无锋哭笑不得，“不至于。” 陈小乐哼唧挑眉，“从今以后，我再跟你切磋，我就是狗。” 深邃的眼眸倒映微光，李至揶揄浅笑：“可别忘记你师父与我还有约定的，等我收了徒弟，她一定要让她的弟子狠狠收拾我的弟子，好报当年被我虐了千百遍的仇。” 陈小乐下巴收不拢，脑袋微上扬，闷闷不乐道：“那我以后改名叫狗小乐算球！” 失声轻笑，李至抬手给了她一个弹指脑瓜崩，“待会选拔就要开始了，你别在这杵着，去帮木英、木雄干活。” 陈小乐哭丧着脸，“师叔，我需要一个没人的角落修复受伤的心灵？” “滚蛋。”李至挑眉。 陈小乐指着萧无锋，“那这位师弟呢？不一起帮忙吗？” “无锋需要暂时隐藏，不能让外人知道他提前通过。”李至摇头，“记住了，无锋掌握剑罡的事情不要透露给外人。” 十六岁凝练剑罡，而且还不曾在剑宗系统学习剑术，这等天才古来罕见。 天选考核在即，一旦外人知晓，必定会提前布局针对。 李至不愿意萧无锋承担更多的风险。 切，师叔偏心，摆明了就是偏袒自己的宝贝徒弟……陈小乐悄然做了一个鬼脸。 脸颊两侧的梨涡时现时隐，她突然想到了什么，开口说道： “可是，邀请函都给无锋师弟了，他不进入微型剑冢，岂不是空缺一个名额？” 李至浓眉微凝，陷入沉思。 这时，萧无锋说道：“不如，让墨珏姐参与选拔？我要去了剑宗，肯定要带她一起走。” “进入剑宗可以带二三位家属的……”陈小乐说道。 抬手打断了她的话语，李至说道：“墨珏姑娘可以参与选拔。” 陈小乐眨巴眼睛，“师叔，这可不是你的风格，今天破例也太多了吧？” “我没有破例。”李至摇头，“墨珏姑娘气息悠长，步伐轻盈，想必也是修行之人，而且，体质不太寻常，各方面条件都很适合参与剑宗的弟子选拔。” 一寸一寸转过脑袋，陈小乐凝视即墨珏，“你也不对劲啊？！” 即墨珏浅笑道：“还好了。” “我怎么都没看出来你也有修行，谁教你的？”陈小乐嘴角抽搐。 即墨珏藏一半，说一半，回答道：“步法是跟着无锋学的。” 陈小乐：(＠_＠;) 有完没完了，咱剑宗首席的令狐师姐虽然学啥都快，但好歹还有个不会教人的弱点。 这位新入门的无锋师弟咋啥都会，啥都精？ 这种牛噶程度，简直就是十项全能啊！ 他新入门都这样了，以后得变成咋个样子，想想都觉得不寒而栗。 额头缓缓滑落汗珠，陈小乐欲哭无泪。 她预见到，以后被自家师父拷打时，又多了一个示范素材。 她继续当一条快乐咸鱼的难度，暴涨数倍不止。 此时，李至递出一枚传音螺，“无锋，你拿着此物，等为师的消息。大约在七天左右，剑宗的选拔就会结束，到时候我提前通知你过来。” 接过传音螺，收入无尘戒，萧无锋心底有了明确的目标——选拔为期七天，正好去找春水湖畔的老铁匠。 天选考核之前，必须拿到趁手的佩剑。 ------------ 第69章 萧怜月 坊市区。 金玉阁旗下的兴隆酒楼，第三层某雅间。 啪！！！ 纤纤玉手猛拍桌面，三千青丝披落腰间的少女呵斥道： “萧怜雪，你当街展露自己的药人体质，是脑子秀逗了？！” “且不说这等同于暴露底牌的愚蠢行为，就说你刚才控制不住清晰，想要干啥？” “啊？！你知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你知不知道不远处就有剑宗高人，你还想当街释放药毒？” “剑宗高人若是动了念头，飞剑袭来，你能活过几息？” 萧怜雪站在门边，脑袋低垂，“姐，我错了，你别骂了行吗？” “就是，就是，”萧怜山一副和事佬的语气，“怜月你都已经制止他了……” 啪！！！ 萧怜月丹凤眼猛瞪，视线所及之处竟真的爆出电火花。 呲啦~呲啦~~呲啦~~~ 身体周围飘起紫蓝交织的雷火，她猛然压下气势汹汹的语气，声音平缓地说道： “二哥，你也要讨骂？” 闻言，萧怜山摇头闭嘴，不敢再多少半句。 这个妹妹万万不能得罪！ 因为，她是那位传说中的美女监正的六弟子，背后不仅有萧家、唐家的支持，更有监天司的力挺。 相比起来，萧怜山只是书院四先生的记名弟子，身份地位远远不如。 训斥了足足一炷香的时间，周身的雷火逐渐平息，萧怜月说道： “不要继续闹事，好好收敛心思，准备接下来的天选考核。” 萧怜雪抬头，眼里充满不甘“可那萧无锋……” 萧怜月摇头，指尖搓起一抹雷火，跨过数尺距离，命中萧怜雪的嘴唇。 雷火收敛威力，并未造成表面创伤，但却麻痹了萧怜雪的唇舌。 紧接着，她淡漠地瞥了一眼萧怜雪，说道： “这次的考核分为天选考核，剑宗招揽门徒，前者最为紧要，涉及天人之谜和古神遗藏，即便只是参与天选考核，都是常人难以企及的机缘，若能在天选考核中拔得头筹，好处远超想象。” 萧怜雪双拳捏紧，两排牙齿死命咬合，面部青筋若隐若现。 他很想张嘴说话，可是麻痹的唇舌根本无法发出完整的字句。 啪！！！ 萧怜月玉手猛然落下，桌上铺着的华美锦布瞬间被雷火点燃，化作飘散的飞灰。 “萧无锋是你的眼中钉，肉中刺，可那又怎样？他根本无足轻重！你明白吗？” 话语落地，飞灰聚合，扑打萧怜雪的面门。 紧接着，雷火造成的麻痹瞬间消失，萧怜雪的唇舌恢复灵活。 他张了张嘴，说道：“可他受到李至先生的欣赏，这次进入剑宗就是十拿九稳，从此以后……” “蠢货，当务之急是天选考核！” 萧怜月皱眉，眼神中满是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萧无锋能名动白玉京，靠的是诗词，但他没有主修文道，暂时成不了气候。” “他还有剑气境的剑术。”萧怜雪小声反驳。 萧怜月冷笑，“那又如何？他除了前些天外出寻找萧清风外，连续多日在院中闭关，又能有什么收获？剑术境界不可能在短短几个月内突破到下一层次，那就只有修为突破到九品。” 略作停顿，她面无表情道：“你们说，我对上他，需要几息才能杀之？” 眼底透着不甘心，萧怜雪脑袋低垂，不发一言。 萧怜山悠悠说道：“不出三息，萧无锋必死。” 除了随父领军的大哥之外，萧家年轻一辈，无人能出她之右。 她不仅是七品道修，还是道门中的特殊体系修者，极为擅长阵法、符箓、法器。 江湖上将这类道修称为多宝道士，关键就在于其雄厚的财力，提前打造了一张张底牌，每逢对决，手段层出不穷，让人防不胜防。 多宝道士若不遇到超过防御极限的破坏力，基本就立于不败之地，可以凭借各类阵法驾驭法器，磨杀强敌。 “姐，我知道你很强，”萧怜雪道：“可家里已经调查过了，当初的白云道长并非苏氏余孽，而极有可能是骸魂的身外化身，这些年来萧无锋也从来没有接触过苏氏余孽，所以，他极有可能就是从一本假剑谱中领悟了剑招，修炼出剑气层次的剑术啊！你怎能确保他不会凝练剑罡？” “笑话！”萧怜月掸动衣袖，眸光凌厉如刀，“道门修者也有精通剑术的，监正师尊也算其中之一。” “她曾经说过，剑风与剑气比的只是谁天赋更高，但剑罡与剑气却是一个相隔无比巨大的分水岭。” “所以，想要凝练剑罡，并非单纯的天赋可为，还需要足够的悟性感悟属于自己的剑道，以及大量的时间打磨自己的剑气。” “只有一个人对于自己心中的剑有了初步认知且剑气打磨凝练到了极致，才有可能化剑气为剑罡。” “姑且当他萧无锋悟性绝佳，已然找到了自己心中的那把剑，但他又哪里来的足够时间打磨自身剑气？” 略作停顿，她摇头道：“除非两个多月前，他和萧清风真的找到了传说中的仙人洞府。” “对对对，弟弟就是怕这个，所以好心提醒。”萧怜雪颔首。 萧怜月眼神淡漠，笑容清冷，“是吗？姐还要谢谢你的好心才是？” 萧怜雪额头冒出冷汗，不敢贸然回答。 他看不懂喜怒无常的萧怜月，到底是什么意思。 萧怜月摆了摆手，“仙人洞府的机缘造化固然难得，但也需要时间发酵，萧无锋再如何进步，也不可能比得上我多年苦修，你根本不明白我在师尊座下，吃过多少苦头，我怎么可能输呢？” 萧怜雪顺着话头，继续说道：“是，姐必定不会输，弟弟只是……” “你只是嫉妒，因为你成为药人，已然失去了剑宗选拔的资格，短时间内又分配不到家族、或者其他势力的推荐名额，必然错过本次天选考核，其实很不甘心。” 萧怜月毫不顾忌萧怜雪脆弱的内心，直接把话说开。 紧接着，她竖起右手食指，指尖轻点萧怜雪的眉心。 “我最后给你一个警告，现在距离天选考核还有七天，我的名额得自师尊所赐，二哥的名额那是父亲和大哥用战功换来的，至于你，千万不要拖我们萧家的后腿，这段时间好好在家里呆着吧。” 指尖释放的雷火化作一张符箓，轻轻贴在萧怜雪眉心。 灼烧般的疼痛一闪而过，萧怜雪便看见萧怜月仿佛看向一具尸体的眼神。 “记住了，你若闹出事端，坏了我的前路，我必亲手杀你！” 怒火沸腾起来，萧怜雪面部不受控制地浮现青黑色经络。 萧怜月抬手指门，“不上台面的货色，滚！” 嘭~~~~~~~ 重重关上雅间的门，萧怜雪冲向酒楼后厨，好一阵乱砸，然后丢下赔钱的银票就走。 “不够，还不够，还远远不够。” 他心头怒意汹涌，随便打砸发泄根本不能泻火。 走在大街上，萧怜雪眼珠转动，停驻脚步，眺望剑宗选拔所占用的广场。 “萧无锋参与剑宗选拔，那他身边那位美人岂不是无人照看？” 念及于此，萧怜雪心底邪火乱串，当即转向赶往选拔入口处蹲点。 ------------ 第70章 杀人了！！！（二合一） 正午时分，烈阳高挂。 萧无锋改换头面，穿上隐面镖人的装束—— 散乱的黑发用蓝色细绳扎成小辫，穿过斗笠中空的圆心位置。 脸部覆盖银灰底色的面具，左上的半边区域以极简的笔画描绘睚眦的头面，右下的半边脸突兀留白。 身上穿着随处可见的剑客长衫，底色纯黑，衣襟、袖口绣有银线。 脚底踏着一双白玉京时下最流行的云纹兽皮靴。 “剑宗选拔正式开始，珏儿姐在微型剑冢中不会有安全问题。” “七天时间不能抛头露面，除了去一趟春水湖畔，我总得找些事情做。” 萧无锋脑海里思索着，也没注意自己走的路段，很快就靠近了选拔入口。 青石板铺就得大路向着两头延伸，道路两旁的阁楼、商铺、茶馆被分隔开来，揽客的小二守在门口，对着匆匆来去的行人吆喝。 元月十五，京城的富庶子弟大都上街游玩，公子小姐三三两两结伴而行，刚过新年又是手头宽裕之时，大多很舍得消费。 整个坊市区都比平日里更要热闹七分，丝丝缕缕的魂魄气息飘荡来去，仿如无数麻线无规则的交织。 萧无锋本没有太多在意，正要沿着大路出城。 啪！！！ 茶壶撞击青石板路面，碎裂开来，滚烫的茶水四散飞溅。 紧接着，茶摊老板摔倒在地。 “日你他妈的，老子不喜欢喝热茶。” 公子哥狠狠瞪了一眼茶摊老板，然后连续踹了茶摊老板几腿。 茶摊老板年纪大约五六十，身子骨不算硬朗，哪里躲得过公子哥的攻击，只能护住头脸，蜷缩躯体，强忍疼痛。 “草，还手都不敢，真尼玛不是男人。” 公子哥接着叫骂，然后装有热茶的茶杯倒扣在茶摊老板的脑袋上。 滚烫的水烫过头皮，沿着额角和脸颊划过，留下一道浅浅的红印。 茶摊老板大声哭嚎道：“啊！啊！！啊！！！” “废物！！！”公子哥撂下一句话，抛下一粒碎银，冷笑着走出茶摊。 远处，萧无锋的目光穿过人群，锁定了闹事的公子哥。 公子哥不是别人，正是萧怜雪，他在选拔入口等待良久，始终不见即墨珏的身影，心底烦乱不堪，终究是没有忍住内心的暴虐，这才狠狠发泄一番。 茶摊老板呼着粗气，抬头望向萧怜雪远去的背影。 泪水混着茶水，老人面庞苦涩，低声呢喃道： “天杀的狗东西，你不得好死……” 萧无锋矗立在不远处，脑海里回荡着一个疑问——萧怜雪，为何滞留此地？ 紧接着，他微微眯起双眼，眼瞳深处闪耀黑白微光。 霎那间视线中的所有颜色退去，唯独留下黑与白，整个世界仿佛变成了水墨，许许多多的魂魄气息就像是墨线环绕四周。 萧无锋呼出浊气，专注于自身留在萧怜雪身上的标记。 下一刹那，其他人的魂魄痕迹与气息全部淡去，唯独留下萧怜雪的魂魄痕迹。 通过这些痕迹，萧无锋迅速判断出了萧怜雪的行动路线，以及滞留时间。 “这家伙几乎守了一个早上，他在等什么？” 心底泛起疑惑，萧无锋眼底闪过一道冷光，快速跟上了人群中的萧怜雪。 踏踏~~踏踏~~ 吊着三十丈开外的距离，以追魂之术锁定，萧无锋察觉到了萧怜雪弯弯绕绕的行径路线最终目的地。 半晌过去，玉衡巷已然不远，萧无锋站在长街拐角，凝视萧怜雪的背影。 “剑宗选拔开始，在他眼里我肯定是要参与的，所以目标不是我……” 银襟黑底的剑客长衫无风舞动，萧无锋周身剑罡勃发。 “想动珏儿姐，那你今天就死吧！” 身后传来的凉意分外袭人，萧怜雪猛然转头，“谁？！” 呼~~~呼~~~呼~~~ 冬日的凉风与高挂的烈阳形成鲜明的反差。 他扫视周围，却只看见行人如看神经病的目光，玉衡巷所在居住区域的住户非富即贵，不可随意得罪。 萧怜雪没有了之前的嚣张跋扈，凝锁着眉头向来路走，一直走向长街拐角。 一步，两步，三步，四步，五步…… 萧怜雪面部浮现青黑经络，右手以赤金精铁打造的折扇探出。 嘭的一声敲击后，他猛然探出脑袋，然后连环抢攻。 啪啪啪啪啪~~~ 连续七腿全部踢向空气，萧怜雪收了腿势，满脸疑惑。 “没人？难道是我感知错了？” 街对面，铁匠铺。 萧无锋站在一排兵器架前，背部侧对着门口。 追魂之术的感知中，萧怜雪的魂魄痕迹异常滑稽——他一个人试探空气，然后愣在原地发呆。 正对铺子老板，拿起精铁打造的长剑，萧无锋询问价格。 老板看见萧无锋藏在睚眦面具下的幽邃眸光，只觉心底寒气只冒，直接报出了成本价。 萧无锋点头答应，放下银钱，右手五指轻缓合拢，握住精铁长剑。 此剑并不罕见，任何一个铁匠铺里都会摆上几把，基本上只要是个入了门的铁匠，都能完成制作，整个白玉京那么多铺子算下来，少说也有数万把。 “客官，长剑无鞘，我给您去拿。” 老板转身进了里屋，等到回来时，店铺里面已经没有萧无锋的身影。 嗖嗖~~~嗖嗖~~~ 门外吹来的寒风冷冽如刀，老板浑身一个抖擞，脑海里闪过那张睚眦面具，以及面具下震慑心魄的漆黑眼瞳。 他认不出来面具的名号，但他知道，那位客官的眼神象征着炽盛的杀心。 喉咙轻微滚动，铁匠铺老板呢喃出声：“今夜的白玉京怕是要再添一具亡魂。” 此刻，萧怜雪放下疑神疑鬼地戒备，踏入玉衡巷，准确找到止水小院。 他拍击门板，喊道：“有人吗？” 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 连续不断地拍击声，显露他此刻异常烦乱的心绪。 玉衡巷外，萧无锋靠墙站立，双手环抱胸口，无尘戒收纳了刚刚买来的精铁长剑。 一队金吾卫从面前经过，扫了他一眼，他抬眸对视，一言不发。 金吾卫的领队斜瞥了一眼萧无锋腰间垂挂的镖人铁牌，以及脸上的银灰底色血红睚眦纹面具。 微不可查地颔首致意后，他领着手底下的兄弟快步走入玉衡巷。 显然，对方知晓隐面镖人的含义，并没有多余的盘查。 玉衡巷往来皆富贵，而且行人相对较少，萧怜雪一直蹲守在此，必然引起金吾卫的注意。 心底倒数十声，萧无锋耳廓微动，将自己的感知全部放在止水小院前。 果然，萧怜雪与巡逻的金吾卫发生口角冲突，并未完全失去理智的他只能气冲冲离开。 “烦烦烦，烦死了，一个两个都跟我作对！” 大步流星地走出玉衡巷，他转头看向四面八方，总觉得浑身不得劲。 邪念燃起的欲火得不到发泄，萧怜雪面庞愈发狰狞，额角、眼周、脸颊颧骨突出处遍布青黑色的细筋。 情绪过分激烈，导致体内药毒在四肢百骸中窜动，其实是一个体质改易的过程，并无太多害处，只要度过这段时间，萧怜雪的实力还会更有提升。 然而，他不到十二岁就泄了身子，骨子里就是一个满脑子精虫的人渣。 眸光淫邪如色鬼，萧怜雪喘着粗气，冲向距离最近的青楼。 萧无锋亦步亦趋，吊在萧怜雪身后二三十丈外，等待着合适的时机。 距离玉衡巷太近，立刻当街杀人有两个坏处。 其一，事后调查起来太容易查到萧无锋头上。 其二，玉衡巷在白玉京内城，来往巡逻的金吾卫太多，他们的反应时间肯定很快。 白玉京内城布置了眺望塔楼，随时有金吾卫中最精锐的鹰眼锐士待命。 每一名鹰眼锐士都是百里穿杨的神射手，再搭配神机营特制的大口径火铳，足以给中三品的修者造成巨大压力。 瞭望塔楼与巡逻的金吾卫相互配合下，除非说上三品的高人，要不然基本没有脱逃的可能。 若是金吾卫、神机营、禁卫军的统领级强者出手，配合大乾皇朝的震国重器十二金人，便是上三品高人也只能失手被擒。 嘭~~~~ 踹开怡红院的大门，萧怜雪大声嚷嚷道： “老规矩，给我来四个姑娘，一个体态丰盈的，一个身形瘦弱的，一个技巧丰富的，一个还未开苞的。” 压根不需要借助追魂之术，萧无锋的耳朵听得一清二楚。 挑动眉梢，萧无锋道：“玩得还挺花。” 怡红院并无高人坐镇，萧无锋入微境的轻功，想要进入其中简直不要太简单。 踏~~踏~~~ 蹬地而起，足尖轻点墙顶，萧无锋落入怡红院的庭院。 他藏在假山后面，看着萧怜雪和怡红院老鸨从大堂走来。 怡红院的老鸨风韵犹存，面庞扑打着胭脂粉，眼角留有细细的鱼尾纹，大约四十好几的模样。 她很自然地把萧怜雪的手臂搭在自己的腰肢上。 萧怜雪也不拒绝，反而还用手掌在老鸨身后上下其手，说道： “燕姨的经验想必是很卓绝的。” 老鸨愕然一瞬，旋即眼波流淌丝丝媚意，胸脯压向萧怜雪的胳膊。 “怜雪公子大白天就来了，院子里的姑娘都还没有梳妆呢。” 紧接着，她柔声细语道：“爷啊，您先去沐浴，我和女儿们稍后就到。” 萧怜雪眼底邪光四射，“好，小爷今天要干个痛痛快快！” 老鸨和萧怜雪明显是老相识，几句话的功夫就给安抚明白。 假山后面，萧无锋嘴角忍不住抽搐，心底暗道：“这狗东西是真他奶奶的重口。” 哗啦啦~~~~~ 萧怜雪脱去衣衫，跳入怡红院的温泉池。 不一会儿，随着水温升高，温泉水面腾起朦胧雾霭。 隔着层叠的气雾，依稀看见一道人影撩开入口的帘幕。 萧怜雪挑动眉梢，不耐烦道：“怎么才一个人？” 来人没有回话，径直走到近前。 萧怜雪这才看清楚来人的衣着服饰——随处可见的黑色剑客长衫，头戴斗笠，脸覆面具，右手提着一把精铁长剑。 眼瞳骤然收缩，萧怜雪沉声说道：“这位朋友专程来找，可是已经打听清楚了我是谁？” 萧无锋没有说话，淡淡瞥了萧怜雪一眼，毫不掩饰内心的杀意。 嘭！！！ 萧怜雪猛然抬手，激荡漫天水花，“想要杀我？你也配？！” 此刻，萧怜雪体表浮现青黑色经络，药毒顺着毛孔排向四面八方。 激射的水花瞬间被他变成了蕴含剧毒的暗器。 咻咻咻咻咻~~~~ 混合猛烈药毒的水花攒射而出，笼罩黑衣剑客周身，全然没有闪避的可能。 “我能感觉到你是真的想杀我，而且不是为了钱，想必是个熟人吧。”萧怜雪冷笑，“真的很期待揭开你面具的那一刻。” 药人体内的剧毒乃是唐家秘制的猛毒，以三十六种毒虫和七十二种毒草，按照固定配比熬练而成。 下三品的修者一旦沾染药毒，就算耗尽自身修为，最多也只能压制一刻钟，而且，药毒会使人逐渐麻痹，失去身体控制力。 萧无锋定立原地，精铁长剑向前轻轻一送，沾染剧毒的水花凝滞在半空中，一滴不漏。 紧接着，长剑透出一道璀璨玄光，所过之处水花倒飞。 啪嗒啪嗒啪嗒~~~ 剧毒水花袭面，萧怜雪踉跄后退，背部猛撞温泉池边的鹅卵石。 “剑罡？！” 额头冒出冷汗，他意识到来人极其强悍，立刻出声收买： “朋友，你有这么好身手，有话好商量。” 话语还没落地，他猛然咳出一大口鲜血。 低头看向水面，紫中带红的鲜血已然缓缓浸染在温泉中。 萧怜雪抬手摸向心口的剑痕，顿时感觉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虚弱，就好像生命被抽走了，整个人很困倦。 这时，萧怜雪眉心亮起一抹雷火印记，分化成两道不属于他的能量，一股稳住他岌岌可危的生命，一股汇聚于体外。 轰！！！ 一道紫中带蓝的电弧穿空而过，直扎萧无锋面门。 “还有后手？！”萧无锋挑动眉梢，“药人的生命力果然顽强。” 眼底精光一闪，他手腕微抖，精铁长剑当即破成七八段。 萧无锋呵气掸手，一缕缕剑罡附着断刃，迎着紫蓝电弧而去。 噼里啪啦~~~ 紫蓝电弧湮灭，附带剑罡的断刃坠落三节，其余的断刃再度碎裂，化作更为细碎的残片，接着飞向萧怜雪。 欻欻欻欻~~~~~ 萧怜雪全身扎满指甲盖大小的精铁残片，就像被人凌迟了一样。 萧无锋手里还剩下一截剑柄，为了避免萧怜雪存活，他再度催发剑罡。 立掌猛拍剑柄根部，啪的一声脆响，剑柄裹挟剑罡穿射朦胧水雾，笔直贯向萧怜雪的眉心，巨大的惯性和剑罡猛烈的威力，导致他的脑袋当场爆开，散出大片红白。 萧无锋悄然后退，入微境的身法加持下，点滴血液都不曾沾染身躯。 紧接着，他使用追魂之术查看周遭痕迹，再用潜魄之术将其全部抹去。 确保周围没有自己的魂魄气息和行踪痕迹后，萧无锋悄然离去。 “杀人了！！！” 怡红院内传来老鸨的惨叫，衙门的捕快、巡逻的金吾卫抵达现场，封锁调查。 随后，萧怜月、萧怜山、唐云曦悉数到场，亲眼目睹了萧怜雪的无头果尸。 嘭！！！ 摔碎温泉池的隔门，唐云曦怒吼道：“负责人给我滚过来！” ------------ 第71章 脑袋开花，也不完全排除自杀的可能性！ 满脸胡茬的刘捕头心底嗟叹，他是最不喜欢这类活儿的。 涉及到豪门大户的公子哥，还是人命案，不仅得罪不起家属，上头给的破案压力还会特别大。 斜瞟唐云曦一眼，刘捕正好对上那双冷如冰霜的眼眸。 恶意透出眼瞳，丝毫不加掩饰，仿佛在倒数计时，若他敢超过时限，必然遭到报复。 寒颤从腿肚子一路往上升，刘捕头扶着腰刀刀柄，快步走近。 “在下刘忠义……” 不等他自我介绍完毕，唐云曦语锋如刀，逼问道： “凶手是什么人？用的什么手段？为什么要杀我儿？” 刘忠义臊眉耷眼，苦笑道： “凶手的经验极其老道，现场没有留下有价值的痕迹。” “想要在短时间内追查到具体是何人很有难度，所以必须启用非常规的手段。” “我已经派人去无常司了，或许通过魂魄气息能够更容易找到凶手。” 唐云曦冷声说道：“你们可真够废物的。” 刘忠义不敢反驳，讪笑道： “仵作已经在赶来的路上，若夫人同意进一步解剖尸体，或许能找到更有价值的线索。” “滚！我不同意。” 唐云曦瞪大双眼，瞳孔里的情绪异常复杂。 “凶手连一个全尸都不留，还让我儿遭遇了几乎凌迟般的痛苦。” “你们这帮酒囊饭袋什么都查不出来，还敢站在我面前大言不惭地说解剖我儿？” 踏~~~ 左脚向前一步，唐云曦抬手攥住刘忠义的衣领。 刘忠义眼底闪过愠怒，握刀柄的手五指用力扣拢，却还是低了头，陪笑道： “夫人刚刚丧子，悲痛的心情在下能够理解，刘某的提议也是为了更快破案，若您不愿接受，那就当我没说过。” 这时，萧怜山拉住唐云曦。 “娘亲，内城发生如此重案，必然惊动无常司的鬼差。” “刘捕头和他手底下的这帮兄弟已经仔细勘察过现场，既然查不到痕迹，那这本身就是一条线索。” “可以帮助缩小嫌疑人的范围。” 唐云曦松开揪住刘忠义衣领的手，狠狠冷哼一声。 刘忠义后退几步，整理衣襟。 两名鬼差连袂而来，走到近前，淡淡的苍白虚影从虚无到模糊，从模糊到清晰。 其中一人全身黑，一人全身白，黑色服饰的是面如厉鬼的老汉，白色服饰的女子体态修长，风姿卓绝，正是近两年来名动京华的林幽幽。 林幽幽默不作声，径直走向温泉池。 黑衣老汉站在唐云曦面前，拱了拱手，算是见礼。 然后，他跟随林幽幽的步伐，进入温泉池。 唐云曦挑动眉梢，很不满两名鬼差的态度，不过对方是无常司的人，她也不愿随意挑衅。 跟上两步，她正要进入温泉池。 黑衣老汉忽然停住脚步，头也不回地说道：“夫人在外稍等片刻，我二人需要查验魂魄气息与痕迹，外人在内并不方便。” 眼角轻微跳动，唐云曦压着心头怒火，说道：“好，希望你们不要让我失望。” 萧怜月挽着唐云曦的胳膊，柔声说道：“无常司的侦查手段远超寻常捕快，肯定能够有所收获。” 唐云曦微微眯眼，“希望吧。” 两炷香的时间过去。 林幽幽、黑衣老汉走出温泉池。 “怎样？！”唐云曦急切问询。 黑衣老汉轻叹一声，摇了摇头，瞥眼看向林幽幽。 林幽幽语气漠然，说道：“行凶之人习练过酆都秘术，掩盖了自己的魂魄气息。” “那就是什么也没有查到咯？”鼻音上扬，柳眉倒竖，唐云曦气极反笑。 林幽幽继续道：“凶手实力远远超过令郎，贯穿心脏的伤势直接完成了秒杀，不过令郎的体质特殊，保留了一线生机。紧接着，令郎眉心的第二股力量触发，主动攻击了凶手，这才导致凶手二次出手。” “那股力量是我的。”萧怜月说道：“我的本意是约束弟弟不要惹事，顺便给他多留一张保命的护身符。” 淡淡瞥了萧怜月一眼，林幽幽道：“凶手第二次出招，应该是震裂了长剑的剑身，遍布尸体的精铁残片便是证据，后续凶手似乎是为了确保萧怜雪的死亡，又以剑柄爆掉了令郎的脑袋。” 唐云曦抬手拍击空气，发出一声空爆，说道：“够了，我不用知道这些细节，我是一个母亲，我只想知道凶手为何要杀我儿，你们又能不能追查到他的下落？” “这是两个问题。” 林幽幽面无表情，竖起两根手指。 “其一，杀人原因。经过检查，空间戒指、空间项链，还有财货，凶手一概未动，非常谨慎，大概率不是为财杀人。多半是有私怨，或者单纯的义愤杀人。” “义愤？！”唐云曦挑动眉梢。 黑衣老汉忙不迭补充道：“来之前，我们已经拿到了萧怜雪今天的行迹，他一共打砸了两个酒楼，还当街欺凌一位老迈的茶摊摊主，当时目睹之人可不在少数，而且又在剑宗选拔入口处。” 言外之意，萧怜雪不断惹事，很可能是有某位高人看不过眼。 唐云曦一寸寸转过脑袋，望向面前的一双儿女，那眼神仿佛在说：“我不是交代过你们，好好看管你们的弟弟？” 萧怜月面色清冷，一言不发，并未给出任何反应。 萧怜山惭愧摇头，不敢去看唐云曦的双眼。 林幽幽道：“当然，还有一种可能是蓄谋杀人，你们可以仔细想想都与什么人有仇怨。” 任何一个豪门大族的高位下都埋藏着累累白骨。 白玉京萧家的仇怨，那可不好数，甚至单纯计算萧怜雪的私怨都很难。 从小到大，萧怜雪就性格张扬，得罪的同龄人不在少数。 “可有明确的线索？”萧怜山抬头询问。 林幽幽回答道：“现场没有查探到超过下三品的修为气息，也没有别人的魂魄气息，各种细节痕迹也干净到就像只有他一个人在温泉池里。” “哼！！！”唐云曦愤怒不已，反问道：“你这说的什么屁话？这也叫证据？难道你想说我的儿子是自杀？” 林幽幽不懂幽默感，认真思考后，点头道：“这种可能性也不能完全排除。” 周遭众人全部陷入沉默，现场的空气仿佛化作冰块。 “你找死！”唐云曦暴怒，直接甩出暗器。 唐家的暴雨飞花，乃是一瞬间把藏在身上的大半暗器同时投掷出去。 旁人不愿受到波及，赶忙往两边闪躲。 黑衣老汉心底暗道一声不妙，然后悄然挪步，拉开自己与林幽幽的距离。 同时，他以无常司的特殊法器向外传讯。 ------------ 第72章 笑面判官崔馗 另外一边，林幽幽面对数十件飞刀、飞钉等暗器，不闪不避，就站在原地，身体直接化作虚无。 咻咻咻咻咻~~~ 暗器穿过她虚化的身体，尽数落空，扎在庭院的草坪、墙壁上。 紧接着，虚无身影燃起幽焰，猛然冲向唐云曦。 “果然要打起来！”黑衣老汉单手扶额，只觉得左手疼得厉害，在衣袖之下，左手小臂到大臂留有纵横交错的火痕与利器疤痕，正是他上次劝架林幽幽时留下的。 此刻，黑衣老汉长了记性，根本不参与，只用特殊法器加急通讯。 嘭嘭嘭~~~ 唐云曦与林幽幽拳脚交织，速度快得好似幻影。 “够了！” 高空传来一道醇厚和蔼的男性嗓音，就如醇酿的老酒，让人不知不觉沉醉其中。 简单的两个字撼动了正在交手的唐云曦和林幽幽。 她俩的魂魄似在这一刹那离开身体，两人同时停下了动作。 紧接着，一位面貌儒雅的老帅哥飘然落下，他头戴儒冠，身穿青色儒生服，衣着异常简单，并无太多饰品装点。 哒~~~ 他的足尖点在地面，气浪从中心点扩散开来，将唐云曦、林幽幽向着相反的方向推开数丈，同时，；离体的魂魄回归她俩体内。 林幽幽看了一眼老帅哥，后退躬身行礼道：“老师。” 眼底透出无尽的忌惮，唐云曦缓缓说出三个字，“崔判官。” 来者正是无常司现任司主，判官崔馗，别看他样貌儒雅似书生，实则为大乾震慑天下已有一甲子，前后侍奉过三位皇帝，乃是大乾不折不扣的元老。 传闻，在他手底丧命的上三品高手还要超过皇城里的那位老太监。 毕竟老太监只是守着白玉京这一亩三分地，判官崔馗却执掌无常司，大乾治下的十九州皆是他的猎场。 “和气最重要。”崔判官满脸笑容，“说事就好好说，别动手动脚的。” 唐云曦闭上双眼，旋即睁开，眼底绽放精芒，“我刚死了一个儿子，她居然在我面前说有可能是自杀？自杀有人自己爆自己脑袋的？” 崔馗视线扫向黑衣老汉，黑衣老汉略作思忖，微不可查地颔首。 挑动眉梢，林幽幽说道：“我没有这么说，是这位夫人主动问起，结合现场的情况判断，确实无法完全排除自杀的可能性。” “崔判官看到了！”唐云曦气得不行，胸腔剧烈起伏，“这能忍？！” “夫人不要和年轻人一般见识，”崔馗浅笑摇头，“幽幽所学功法特殊，内心并无太多常人的情绪，所以说话难免直白。” 唐云曦凤目凝锁，牙关紧紧咬合，不愿搭腔。 崔馗并不在意，转而说道：“假设萧怜雪并非自杀，幽幽你观察现场痕迹后，可有办法推断凶手的大概实力？” “老师教过，有些时候痕迹太过干净，本身就是一种线索。” 林幽幽颔首，继续说道： “凶手击杀萧怜雪时间极快，必然实力远远超过他。” “药人的生命力异常顽强，即便是心脏破碎，一般也不会立刻死亡，反而还有治愈的可能。” “但是萧怜雪的药人体魄其实在身中第一剑时，就已经断绝了生机。” “凶手的后续动作也并非泄愤，可能是反击死者姐姐预留的手段，顺势而为。” 略作停顿，她看向萧怜月，“敢问你现在实力如何？” 萧怜月回答道：“七品后期，不过我预留的那道符文力量有所分化，其中一半用于维持怜雪的生机，另外一半用于袭向贼人，凶手受到的一击大概相当于八品巅峰的道修全力施法。” 微不可查地颔首，林幽幽道：“那么这条线索基本没有了价值，白玉京中能够抵挡八品巅峰道修全力施法的少说也有千数，这些人但凡用剑都能够快速秒杀萧怜雪。” “此人心思缜密，临时购买了精铁长剑，当作消耗品来杀人，更是断了线索。” “可以查！”萧怜山突然说道：“只要查到谁买了精铁长剑……” “蠢货，查不到的，”唐云曦直接打断道：“精铁长剑是个铁匠铺就在卖，等我们挨个调查完毕，人早就跑出白玉京了。” “这条线索已经断了，但是另外一个线索分外明显。”林幽幽举起食指，“既然死者生前曾经还手，那么杀人者肯定有气息释放，但是我们却偏偏查不到任何痕迹，就连魂魄气息也不曾留下半点，这只有一个可能。” 崔判官似笑非笑看向唐云曦，“夫人可明白了？” “酆都一脉最为擅长魂魄之术，”唐云曦眼神凝重，“你们是说，我儿怜雪死在他们手上？” “不，无常司可没有明确说过。”崔馗摇头，“只是本座可以明确告诉夫人，无常司源于酆都，我们同样精通酆都一脉的追魂索魄之术，凶手既能完全消除魂魄气息与细节痕迹，足以说明他修行类似秘术的进境绝对不低，不是外面随便购买秘籍就能达到的程度。” 唐云曦柳眉微挑，“那人前往酆都深造过！” 崔馗颔首，“每一个进入酆都内部深造的修者，都必然登记在阎罗册上。” 言下之意，如果你够分量，大可去查阎罗册。 唐云曦面色异常难看，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崔馗道：“令郎的尸体……” “不劳烦崔判官挂心了，”唐云曦道：“怜雪的尸体我要带回去，好生安葬。” 林幽幽张嘴想要说话，却被崔馗一道眼神制止。 等到唐云曦等人离开怡红院，林幽幽说道：“老师，这不合规矩。” “唐家和萧家的面子还是要给的。”崔馗笑呵呵道：“你啊你，说你什么好，天赋确实奇佳，可就是人情世故半点不通，以后怎么坐我的位置？” “弟子不敢。”林幽幽埋头回应。 崔馗耸肩轻笑，转头看向黑衣老汉。 黑衣老汉道：“属下制止不住，只能求援。” “你做的没错，”崔馗笑容和善，“我亲自来一趟，算是给足了唐萧两家诚意，接下来你们把怡红院一应人等全部羁押入大狱，好好审一审，也算是给了交代。” 黑衣老汉说道：“万一唐云曦追问起来。” “不会的，”崔馗摆手，“天选考核在即，唐云曦知道分寸。反正她死的这个儿子只是最不成器的那一个，我们不用过多注意，面子上过得去就行。” 略作停顿，他走向刘忠义，和和气气说了几句话，大意就是后续的调查更要辛苦京兆府的诸位捕快。 刘忠义哪里敢说半个不字，就算是他的顶头上司杵在崔判官面前，也只有点头哈腰的份。 昏暗的小巷。 崔馗慢慢散步，林幽幽、黑衣老汉紧随其后。 “幽幽，本座亲自为你封禁修为，由你参与此次的天选考核，你可愿意？” “弟子遵命。”林幽幽像是一台冰冷的机器，立刻给出回答。 “你啊，怎么总是神经崩的那么紧呢？”崔馗无奈摇头。 林幽幽的语气有了一丝波动，“弟子没有。” 崔馗轻叹道：“这几天你不要当差了，去随便找个风景好的地方休假，七天后接到传讯再回来。” ------------ 第73章 异骨、真我（二合一） 唐云曦等人带着萧怜雪的尸体回到萧府。 按照大乾风俗，不满二十而死，就是夭折，极为不详，只准停尸一天，随后就得入土下葬。 萧符当天便挂出了白绫，灵堂就设在萧府正门进来的大院。 灵堂外面哀乐奏响，灵堂内部唐云曦、萧怜山、萧怜月成品字形站在红木棺椁前。 棺椁里，入殓完毕的萧怜雪尸体安然躺着，陶土制成的脑袋上描画了五官。 “不论是谁，胆敢杀我萧家嫡系，必定让他付出代价，”唐云曦面色阴沉，“查，不惜一切代价去查！” 萧怜山点了点头，提议道：“常规的手段很难在短时间内查到，不如去请监正大人？以她的能为，肯定能窥见天机中的一缕真相……” “如今天选考核在即，师尊不可能出手的，”嗤笑一声，萧怜月看向唐云曦，“娘亲应该明白，天选考核背后的含义。” 唐云曦眼底眸光好似明灭的火烛，“他是你弟弟。” “那又如何？”萧怜月耸动肩膀，“师尊已经登上顶楼，这段日子不会轻易见人，我们这些当弟子的，可不敢轻易打扰她。” 唐云曦黛眉微皱，“怜月，你变了。” “每次测算天机都要消耗元气，如今正值天选考核将近，天机已乱，师尊不可能承受巨大风险贸然测算。”萧怜月浅笑道：“我之前已经提前警告过怜雪，可他一意孤行，被人找到机会宰了，归根结底就是自身太弱。” 眼底闪过淡淡寒光，唐云曦道：“怎么说话的？” “自从怜雪出生，他得到的资源还少吗？但他的实力呢？他的心智呢？始终太弱了！” 略作停顿，萧怜月嘴角微掀，说道： “娘亲，你可还记得自己小时候怎么过来的？” 唐云曦默然不答。 萧怜月继续道：“外公说过，一切原罪皆源于弱小。换做以前的你，就算我们这些儿女全部死在你面前，你也不会有半点心软。毕竟人死了就是死了，追查凶手报仇雪恨，最主要的原因并非出于亲情，而是要让世人知道得罪了我们家族就必须付出血的代价。” 萧怜山不可置信，怎么都不相信妹妹会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言语。 “好好好，”唐云曦气极反笑，“监正大人的教导果然极好，你学得都快出世了，以后是不是要弃亲友爱，成自己的道途啊？” “女儿累了，先下去休息。”萧怜月摇了摇头，转身走出灵堂。 唐云曦捏紧双拳，定立原地，突然怒喝道：“走！都走！” 萧怜山张了张嘴，却是什么都说不出来，灰溜溜离开。 目送儿女离去，唐云曦激动的神情骤然平静下来。 她抬手射出一道暗器丝线，将灵堂帐篷的帘幕扯拢。 外面的光线瞬间被隔绝，唐云曦转头看了一眼棺椁里的尸体，眼底冰冷而淡漠，哪里还有半分迫不及待要为儿子复仇的母亲形象。 她丢出警戒用的暗器，防备灵堂帐篷外有人偷听，然后靠近红木棺材，右手下探。 手掌笔直穿入尸体的胸腔，虎口卡柱脊椎骨，从上至下一路摸索。 最终，摸到一块两侧微微凸起的脊椎骨，哪怕尸体放了很久，依旧保持温热。 啪~~~~ 唐云曦扯异骨，举过头顶，念诵着模糊不清的古语。 异骨嗡嗡作响，抖碎表面的白色骨质层，露出浸润鲜血的玉质光泽。 不过，它表面的玉质光泽并未覆盖整体，还有大约五分之一的内圈部分并未玉质化，依旧保持着骨连着血的模样。 下一刹那，威严的男声从异骨中传来：“家中出了何事？” 唐云曦回答道：“怜雪身死，异骨失去了宿主，得赶快在孩子中另寻一人嫁接。” “嗯？！怜雪为何会死？难道是天人教的家伙找上门来了？还有，无常司是否有察觉异常？” 唐云曦摇头，“夫君不必太过担心，怜雪死后，尸体并未交给仵作验尸，而是由我带回府上，崔馗当时也赶到了现场，但却没有多说什么，任由我带走了怜雪的尸体。” “异骨并未遗失也未破损，应当不是天人教所为，”威严男声沉吟道：“如今异骨还未彻底激活，必须在两天之内嫁接给我的血脉，你考虑好人选了吗？” 唐云曦低垂脑袋，没有立刻回答。 萧无锋、萧清风本该是最佳人选，奈何前者已经脱离萧府，不服管束，后者和前者一样都在参加剑宗选拔，七天之后才能回府，时间上完全来不及。 还有一点，异骨全程古神异骨，既是一种代价，也是一种造化。 唐云曦只愿自己的血脉获得，她本打算将异骨嫁接给萧怜月，可先前萧怜月的态度让她迟疑。 这时，威严男声说道：“异骨关乎我的境界突破，万万不可有失，怜山、怜月应该在你身边，二者你更看好谁？” 唐云曦闭上双眼，回答道：“怜山。” “倒是出乎我的意料了，你应该更偏爱怜月才是。” “怜月的师父毕竟是监正，难保不会察觉，还是选择怜山更为稳妥，反正他也只是书院四先生的记名弟子，以后找个机会让他主动脱离书院就行。” “好，就依你。不过年满周岁后再嫁接古神异骨必然经受非常人能够忍受的痛苦，还得劳烦夫人说服怜山。” “夫君放心，只要你能突破到一品，一切都是值得的。” 偌大的大乾皇朝，摆在明面上的一品强者有且仅有三位。 时刻侍奉在乾宣帝身侧的老太监，来历如谜的国师普渡僧，在观星楼中深居简出的监正。 一旦萧默突破到一品，整个萧家的地位都会大幅度上涨，以乾宣帝的城府，必然会在第一时间给萧默封王，而且解除归京禁令，种种好处很难一一叙述。 身为正牌夫人的唐云曦，那时的地位必然水涨船高。 不过，她没有这般肤浅的想法。 她早就中了萧默种下的恋咒，比之十万大山流传的锁心蛊也不遑多让。 此刻，唐云曦望眼瞳溢满狂热的爱慕。 属于萧默的威严男声再次传来：“萧无锋的进境有异，他的天赋或许才是最好的，找个机会活捉了他，暗中送来大荒关。” ----------------- 白玉京郊。 天空飘起小雪，车轱辘挤压薄霜覆盖的泥土，两匹高头大马拉着送货的马车驶过官道。 车上运的货物颇为杂乱，有木材、有布料，还有矿石、金属等锻造用料，目的地正是清水湖畔。 左腿打横放平，右脚踩着一块凹凸不平的矿石，萧无锋背靠车厢边缘，仰着脑袋看天。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萧无锋轻声吟诵着记忆里的诗句，只觉得念头通畅，浑身上下无比舒适。 此刻，他的眼底再无冰冷的杀意。 天上白云卷动，耳畔清风低语，飘落的雪花落在睫羽上，他轻微眨动双眼，感受到丝丝缕缕的凉意。 惬意，舒适，安然…… 离开白玉京之前，萧无锋专门确定了没有全城戒严。 想想也是，白玉京乃是当今天下的中心，一个萧府公子的性命还不足以封锁全城。 紧紧绷着的神经彻底放松，萧无锋呼吸着城郊的新鲜空气，小憩起来。 半梦半醒间，他隐约有所感悟—— 剑是君子之器，也是杀伐之器，剑术是杀人之术，却又不仅仅是杀人之术。 剑风、剑气、剑罡、亦或者剑意、剑心，乃是剑术境界的具体体现，但是，无论怎么称呼，其本质都是不变的。 剑客苦苦修炼剑术，日积月累，厚积薄发。 最终，内心与天地产生共鸣，触动了天地间广泛存在的灵气。 于是，一个剑客的剑术才变得特别起来。 这就是剑客内心执念与天地灵气结合后的一种体现！ 剑风、剑气、剑罡都是天地灵气汇聚所化，越是剑术高绝，越是信念坚定，执念深重，凝聚的天地灵气越能增强手中的剑。 萧无锋凝聚的剑罡会伤害到冷香剑，其实就是掌控力的缺失。 因为剑术到了剑罡层次，必然对于自己为何拔剑，拥有一种模糊的感觉。 猛然睁开双眼，萧无锋黑瞳璀璨如星，唇角掀起笑容。 “原来如此……” “唯有明确了自己出剑的理由，方可找到真正属于自己的剑之大道。” 望着高挂天穹的烈阳，萧无锋瞳孔缩放，脑海里翻涌的记忆回顾着他斩杀萧怜雪的全过程。 大街上的偶遇，追魂之术查验魂魄痕迹，一路跟随抵达玉衡巷口，铁匠铺里购买精铁长剑，青楼温泉池的杀戮…… 他内心深处最为炽烈的杀意来源于何处？ 是他多年来忍耐后的爆发？ 是他对于萧怜雪的恨意？ 是他知道即墨珏的人身安危受到危险的那一瞬间？ 是那种强烈想要保护身边人的意志？ 以上种种肯定都有，但却还缺少了一点，似乎还少了某些细微却又关键的东西。 白云悠悠，清风寂寥。 车夫赶马的吆喝，马屁时而的吁声，混合着乡野间的泥土气，扑面而来。 萧无锋转头看去，只见车夫抓紧缰绳的手干干瘦瘦，侧脸杂乱的胡茬，嘴角、眼角凹陷的皱纹，都是一个男人为了生活忙碌的明证。 这时，车夫与茶摊老板的身影似有重合，萧无锋闪念一瞬，仿佛重新回到了萧怜雪把茶杯反扣在茶摊老板头上的那个瞬间。 被身份高贵的上层人打骂，底层的劳动人民就唯有忍让？ 或许绝大部分人已经习惯了如此过活，可是，萧无锋曾经受过的教育，让他始终无法融入其中。 眉心凝锁似有“川”字挂在中间，萧无锋心中所悟愈发清晰： “杀了一个萧怜雪，对我来说不仅仅是杀了萧怜雪，更是一次心之囚牢的突破。” “他敢肆意凌虐茶摊老板，他敢把主意打到珏儿姐头上，本质上就是他认定自己更强，所以才肆意妄为。” “原先，我忌惮于他背后的势力，在巡猎之礼上没有斩杀他……” “这一次出手干脆利落，究竟给我带来了什么？” 此时此刻，萧无锋心如明镜，彻照己身，他的思绪开始发散： “古往今来，无论哪一段时间，哪一座空间，都不曾有过例外。” “上位者往往都缺少约束，往往都践踏规则，大多数普通人害怕掌握力量、权利、金钱的上位者，却又都希望自己成为上位者，然后一旦真的走通了通天路，侥幸成为了上位者，又或者受到胁迫，或者控制不住自己，反过来压迫下层，最终成为自己曾经讨厌的恶龙。” “这几乎就是一个死循环！” 萧无锋心生警惕，暗自告诫自己： “如果我拥有了绝对的力量，用来压迫他人，那我与萧怜雪便是一般无二。” “如果有一天，我迷失在力量中，那便成了人人得而诛之的恶龙。” 食中两指并拢，指尖裹挟剑罡，萧无锋凝视不动。 眼瞅着剑罡因为他的心绪波动而剧烈抖动，忽然，他脑海里闪过了一个个记忆在骨髓里的名字。 华夏上下五千年，从不缺少为民请命的真豪杰。 他们敢为天下先，敢为万民谋福祉，敢说出那句令人震耳发馈的人民万岁！ 眼眸愈发亮堂，指尖的剑罡便愈发稳固，萧无锋轻笑道： “哪有男儿不想仗剑走天涯，扫尽不平事？哪有男儿不想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 “那我执剑在手，以此为目标，又有何不可？！” 轻微甩动脑袋，额前的发丝在视线中摆荡，萧无锋终于想明白了自己炽烈的杀意来源于何处——杀萧怜雪，不仅仅是杀了一个人渣，更是杀了深藏内心的魔。 明道悟剑，斩除大魔，方成真我。 简单说来就是杀了萧怜雪这种人渣，真他妈的爽！ 不需要顾虑萧家、唐家的势力，只是因为萧怜雪该杀，他便出剑杀之。 遵循本心的简单！难以言喻的快意！无与伦比的舒畅！ 剑者，宁在直中取，不在曲中求。 萧无锋嘴角微掀，他明确地感知到自己对于剑罡的掌控更上一层楼，而且内心深处有某种东西要凝练出来，不过此刻还是差点意思。 吁~~~~~~~~~~~~~~~~ 车夫勒住缰绳，回头说道：“到地方了。” “多谢。”萧无锋回过神来，翻身跳下马车，给出二两银钱。 皮肤黝黑，脸上皱纹颇多的车夫笑得甚是开心。 萧无锋这一趟的车钱，就超过了小半个月的收入。 车夫抬手指向西南方向，“那片湖泊就是春水湖，周遭这片地带都被称为春水湖畔。” 萧无锋点了点头，“老伯，你有听过这附近哪里有铁匠铺吗？” 车夫咧嘴道：“就在湖中心，名字也好记，就叫湖心居。” ------------ 第74章 湖中见，小白龙，好生奇怪（二合一） 冬日严寒，岸边的泥土铺着薄霜，光秃秃的树干倒挂冰碴。 然而，春水湖面并未凝结冰霜，用手触摸后，就会发现整个春水湖颇为温暖。 离开岸边一段距离的水面上，烟波浮沉，雾霭聚散，将湖心那座若有若无的小岛承托得宛如人间仙境。 绕着湖畔行走片刻，萧无锋找到简易搭建的渡口，登上前往湖心的摆渡扁舟。 船夫是个健谈的中年人，时不时主动聊两句，丝毫不畏惧萧无锋遮挡面庞的睚眦面具。 他谈天侃地，说着往日里见过的有趣江湖客，以及些许趣闻轶事。 伸手勺起一捧湖水，萧无锋出声询问道：“大冬天的，湖水还这么暖，是有什么说法吗？” “可能与湖底住着龙女的传说有关，”船夫笑了笑，“不过，咱是凡夫俗子，也没有眼福亲眼一睹龙女真容，可不敢说是百分百。” 天元大陆各地都有传说，有的是人为塑造，有的是特殊的地理环境，很难说清楚到底是真是假。 也许就是就是湖面之下有地壳开口，或者类似温泉的特殊环境，导致整个湖水的温度。 略作思考，萧无锋轻微点动脑袋，并未放在心上。 天空飘落晶莹雪花，碧波倒映蔚蓝色的天空，烟波雾霭聚散浮沉，一叶扁舟渐渐驶向湖中心，周遭的能见度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低，就好像突然到了另外一重空间。 萧无锋微微皱起眉头。 这时，船夫笑着说道：“客人不必多想，这湖心岛周围的雾霭并不碍事，要不了片刻就散掉的。” 不等萧无锋回答，浓浓的雾气已然减少大半。 “看吧，咱就说了，不用担心，这春水湖一年到头都没啥岔子。”船夫语气轻快。 萧无锋挑动眉梢，抬手指向侧面，“你确定？” 远处湖面，一位身穿白衣，身姿玉立的女子正在湖面散步，她步伐不疾不徐，每一次足尖点在水面上，都会燃起一抹清晰可见的淡紫色幽焰。 船夫望了一眼，“嗷，那个不爱说话的姑娘啊，她很小的时候就经常来了，只不过以前是潜水，现在是踩着水面散步，不用太过大惊小怪。” 沉寂三息，萧无锋竖起大拇指，“看来确实不是我眼睛花了。” “哈哈哈，客人该不会以为自己运气极佳，撞见了湖中龙女吧？”船夫摇了摇头。 萧无锋道：“不至于。” 双眼锁定水面漫步的女子，萧无锋心底微微升起一抹警觉。 原因很简单，那位女子身上穿的乃是无常服，通体为白，便是白无常。 此女功法颇为阴寒，只从其轻身功法在足尖偶尔点出的幽焰，就能轻易判断出来，她的一身所学全都属于酆都一脉。 种种特征合而为一，女子的身份呼之欲出——她是无常司的鬼差，而且是比黑无常更上一层楼的，白无常。 传闻这类鬼差所学功法特别，没有太多常人的情感，出手狠辣无情，不仅不在乎敌人，还能不在乎自己，是绝对难缠的家伙。 不久前才犯下命案，萧无锋骤然撞见无常司的鬼差，怎么可能不多想。 睚眦面具遮挡面容，但却遮不住眸光。 一瞬的情绪波动，似乎被远处的女子注意到。 她忽然定住脚步，两足后跟并拢，不丁不八地站在水面上，眺望一叶扁舟。 那是一种怎样的眼神？ 冷漠、疏离、寂静、木然……仿佛来自幽冥地府，全然没有半点生气。 此时此刻，萧无锋甚至怀疑身穿白衣的女子不过是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眼中所看便是空空如也的虚无。 一，二，三，四，五…… 心中警铃大作，萧无锋默默计数，以此平复激荡的心弦。 他的身体本能告诉他应该立刻爆起，趁着对方还没出手前逃之夭夭。 轻轻歪着脑袋，白衣女子空洞的眼神仿佛有了某种灵感。 紧接着，女子迈开脚步，走向萧无锋乘坐的扁舟。 萧无锋左手深深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大脑里回荡着理智的闪光—— 不能动，我杀萧怜雪之前特意检查过，事后又抹除了痕迹，要暴露也不可能是在一天之内，这只是一个巧合！做出任何多余的举动都是平白无故暴露自己…… 踏踏~~踏踏~~踏踏~~ 女子一点点靠近扁舟，距离从三十丈开外来到十五丈不足。 嘭咚~嘭咚~嘭咚~ 心跳略微加速，萧无锋几乎要怀疑自己的判断是否有误，无常司是否通过某些非常规的手段测算出了自己就是凶手。 哗啦啦啦啦~~~~~~ 女子的行径路线上翻涌水花，隐约可见一条二尺长短的白色长条状虚影晃过。 扑通一声闷响，那藏在水花中的玩意落入湖面。 萧无锋皱起眉头，心底暗道：“水里还有东西？！难道对方带着某种水性极好的妖兽专程过来抓捕我？”” 这时，水面下传来一声极为轻微的呜咽，人的寻常听觉无法听见，唯有踏足修行后，耳目足够聪灵才可听闻。 声音里并无攻击性，反而更像是年幼的孩童寻求玩伴。 原来她不是一个人在散步……萧无锋挑动眉梢。 这时，白衣女子蹲伏身体，蜷曲膝盖，右手探入水面，轻轻抚摸着什么。 感受到对方并无攻击意图，萧无锋明白自己多想了。 无常司的鬼差确实厉害，但总要通过蛛丝马迹才能完成追查。 白衣女子并非前来抓捕的，她真就是在散步。 心底戒备散去大半，萧无锋的视线向下移动。 隔着十几丈，他透过湖面，看见白色长条状生物的确切模样—— 白色的，长约二尺左右，粗约两指宽，身有鳞，腹有爪，头顶生角。 卧槽！！！这是一条小白龙啊！ 上半身向前探出少许，萧无锋用力瞪大双眼。 前世乃是炎黄子孙，从小到大就认定自己是龙的传人，此刻，他骤然看见一条小白龙，那种震撼程度难以言喻。 “呜呜~~~” 水面下传来叫唤，小白龙猛然下潜，似在戒备着湖面上的扁舟。 面无表情的白衣女子第一次皱起眉头，空洞的眼神投射在萧无锋身上。 萧无锋摇了摇头，以示抱歉。 白衣女子定立原地，歪着脑袋似在思考，然后她转身走远。 湖面下方，若隐若现的小白龙尾随离去。 转头望向船夫，萧无锋看见船夫眼底一闪而过的惊奇，还有掩藏极深的贪婪。 这时，船夫喉头上下移动，询问道：“客人，您刚才可有看见水面下方？” “似乎是一条灵鱼。”萧无锋摆了摆手，语气中满含不在乎。 船夫道：“可我怎么看着像是一条……” “一条什么？”萧无锋追问。 船夫摇了摇头，“兴许是我看错了吧。” 不远处，白衣女子突然回眸，空洞的视线从左到右，一扫而过。 她的目光首先定格在戴着睚眦面具的萧无锋身上，然后迟疑一瞬，转向手持竹竿的船夫。 萧无锋看懂了女子的眼神——她要杀人了。 哗啦~~哗啦~~哗啦~~ 船夫划船的速度明显加快，仿佛是赶着要去收获某种宝藏。 萧无锋询问道：“春水湖的龙女传说可有特别的说法？” 船夫敷衍着说道： “其实也就那样吧，就是才子佳人相互爱恋，但碍于一个是人，一个是龙，所以不被允许合婚。” “客人你也别多想，这种传说大半当不得真，我也划船多年了，就压根没有见过龙的影子。” 感觉到对方语句中的“龙”字明显加重了语气，萧无锋微不可查地皱眉。 贪念一起，心就乱了，此刻的船夫就像魔障了一般，若是真的任他返回，他肯定会想办法去抓那条小白龙，到时候唯有死路一条。 无常司的鬼差无一例外皆是心狠手辣之辈，白无常更是因为功法特殊，比之黑无常更加缺乏人性。 那位白衣女子动了杀念，那便不会考虑什么能不能杀，该不该杀。 萧无锋没有搭茬，船夫心事重重，也没有了最开始的健谈，始终保持沉默。 很快，扁舟抵达湖心岛，船夫说道：“客人，到地方了，你快下船吧，我得赶紧回家。” 萧无锋起身，临近下船前，轻轻拍击船夫的肩膀。 “老哥，银钱我给你再加一倍，就当是你给我讲故事聊天的赏钱。” “好好好，客人够大方的。”船夫颔首。 “不过，你可别怪我。”萧无锋把两枚二两银子放在船夫手心，“拿好了。” 船夫疑惑道：“嗯？” 萧无锋微微一笑，右脚横向摆动，猛然铲向船夫的双脚。 嘭！嘭！船夫哪里挡得住萧无锋的突袭，双脚瞬间离地，半仰着栽向湖水。 上半截身体浸泡在水里，船夫慌忙摆动身躯。 萧无锋探手抓住船夫的腰带，保证他无法彻底落水，只能被湖水连呛。 这家伙并非隐藏的高人，压根就没有半点武学根基……萧无锋通过船夫挣扎的四肢轻而易举判断出来。 随后，萧无锋扯着船夫的腰带，将他拉回扁舟。 咳咳咳~~~咳咳咳~~~ 船夫满脸怒火，“为何故意戏弄我？” “贪念一起，生死便不由你了。”萧无锋饶有深意地说道：“今天，你我看到的就是一条灵鱼。” 船夫继续说道：“好，好，就是灵鱼，我家婆娘正怀着第二胎，最适合用灵鱼进补。” 轻微翻起白眼，萧无锋摇了摇头，“好言难劝想死的鬼。” 言罢，萧无锋蹬踏起跳，登陆湖心岛，头也不回地走远。 船夫啧了一声，小声暗骂：“有病！” 紧接着，他撑起竹竿，加速折返，驶出十几丈临近雾气的湖面区域。 一叶扁舟停驻水面，船夫左右眺望，却始终没有找见想要寻找的事物。 噔！！！ 脚步在身后落下，女子平直的声线犹如鬼手插耳：“哎……” 紧接着，她的手刀重重落在船夫的后脖颈。 船夫来不及转头，身体软倒，侧躺在扁舟之上。 呜~~~~~~ 水面下传来轻柔的叫唤声，林幽幽黛眉微颦，给出回应道：“知道了，我不杀人。” 话语落地，她指尖冒出幽焰，飘向船夫眉心。 酆都秘术最为擅长掌控魂魄，当然也有操作他人记忆的方法。 林幽幽删除了船夫有关小白龙的记忆，反而让他看见水鬼，而且不搬家就会被缠身。 小白龙呦呦叫唤，给予回应，显得很是开心。 春水湖畔的水波轻轻荡漾，推着扁舟驶向湖岸，等到船夫醒来，肯定会有强烈的意愿，迫切想要离开春水湖畔，去别处讨生活。 “要是被老师发现我斩草不除根，肯定要糟糕的。” 林幽幽定立湖面，小声嘀咕一句，然后眼神再度回归空洞。 小白龙才不管那么多，翻出水面，越过林幽幽的头顶，继续呦呦叫唤。 类似的事情，它和她做了不止一次，这么多年下来，春水湖畔的船夫换了不少。 像是听懂了小白龙的意思，林幽幽张了张嘴，木然的眼瞳中闪过一丝无法理解的怪异。 “老师说过，取死有道的人就该杀掉，可小白你总是不让我杀，难道就不怕他们伤害你？” “呦！呦！呦！呦！”小白龙昂扬脑袋，灵动的眼眸骄傲地瞥了一眼湖心岛，然后躺在湖面上，用尾巴连续拍击湖水。 “你哪里安全了，坏人可不跟你讲道理，小白，你真的好奇怪。” 贝齿轻咬下唇，林幽幽沉寂一瞬，转而望向湖心岛。 她的视线仿佛穿过层层阻隔，锁定那一袭剑客黑衫，戴睚眦纹面具的身影。 “他也好奇怪，都不贪心的吗？” “呦呦！”小白龙给出回应。 林幽幽摇了摇头，“你今天一直呦，我有点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呜，呦，呜，呼，呦~~” 小白龙调皮地学了一些声调，然后钻入水面，不再发出声响。 “不行，再多想下去我的头又要疼了！”林幽幽抬起双手，轻轻拍击自己的脸颊。 呼吸~呼吸~呼吸~~~ 以九浅一深，四吸二停三呼的频率调整呼吸，林幽幽很快重置了自己的情绪，眼神恢复空洞。 于此同时，萧无锋走上不大的湖心岛，找到了位于中心处的湖心居。 老铁匠的打铁铺子并无想象中那么高端，湖心居只有简单的几间木屋相邻，外围用竹栅栏围成一圈，里面种有果树、蔬菜。 “去去去，你们几个孬货也配执掌石某打造的兵刃？” 萧无锋循声望去，看见了两个熟悉的面孔——孙宁远、敖霸。 他俩身旁还有两人，分别是肌肉型肥胖的肉墩子，还有全身肌肉臌胀的大高个女巨人。 四个年轻人一字排开，却被上身赤裸的肌肉老汉横摆着一把长柄重锤向外推搡。 老人家眼如铜铃，须发皆白，异常张扬，整个气质就像活着的老年猛张飞。 这时，孙宁远摇头道：“石先生，我等都有推荐信……” “滚蛋！”肌肉老汉嗤笑一声，“连自己的道途都不曾窥见丝毫，连自己为何手持兵刃都不明白，还想拿走老夫打造的兵器？回去再练练吧！” ------------ 第75章 脾气火爆石破天（二合一） 乍看之下，老铁匠的脾气不太好。 萧无锋没有急着走近，隔着大老远，仔细观察起来。 耳廓微微抖动，他听觉变得异常灵敏，远处的声音从模糊变得清晰。 他看见孙宁远微微皱起眉头，然后叫了一声“师伯”。 这句话就像是点燃了火药桶的引线，肌肉老汉胸腔剧烈起伏，脸上露出一个夸张核善的笑容，上下两排大白牙展露无遗。 牙齿紧紧闭合，后槽牙用力相抵，他的整个面部肌肉异常紧绷，即便相隔甚远，萧无锋依旧能够清晰看到老汉面部的那一道道异常清晰的肌肉线条。 寂静一刹，肌肉老汉吼道： “滚滚滚，谁他妈是你师伯？” 声波化形而出，一缕微不可查的金光从老汉口中蹦跶出来，两者混合，仿佛化作了一只无形的巨手，用力推搡孙宁远。 一步，两步，三步…… 孙宁远背部撞击身后的敖霸，这才勉强停了下来。 敖霸双手支撑孙宁远的肩背，只觉得整个手臂发麻，心头凛然不已—— 老铁匠实力深不可测，不愧是家中老头子特意提及过的人物。 肌肉老汉龇牙咧嘴，眼瞳瞪得更大，仿佛即将挤出眼眶。 凶恶的眼神仿佛会说话，嚣张的询问道：“懂我意思吗？” 孙宁远张了张嘴，摇了摇头，终究是啥也没说出口。 抬脚向前，敖霸与孙宁远错身而过，前者挡在后者前面，双眼一顺不顺盯着肌肉老汉，劝说道： “石老先生，您好歹也要讲点道理，我们拿来的推荐信可都不一般，怎么着也先看一眼再说。” “老夫就不是个讲理的人，怎么样？” 肌肉老汉冷笑一声，上半身的肌肉群猛然抖动，不见他的双臂有什么特别的动作，横摆胸前的长柄重锤嗡然震动。 紧接着，他脚下的地面仿佛在一瞬间变成了水流般的状态。 极端怪异的震动导致身前是为年轻人身形不稳，踉跄向后。 “哼！” 肌肉老汉单手持握长柄重锤，锤头狠狠砸击地面。 怪异的震动被他刻意抵消，孙宁远、敖霸等人摔倒在地。 地面明明是个平面，但这几个人愣是向外滑行了一大段距离。 砰砰砰砰~ 他们相互撞击，挤成一团。 肌肉老汉站在原地，抬手指着孙宁远，“别以为自己来自书院，老子就会给你面子。” “石前辈，”身高至少超过两米的肌肉女翻身侧跳，站稳后躬身抱拳，“晚辈岳珊，来自武狱，家师武狂徒……” 不耐烦地皱起眉头，肌肉老汉嗤笑道： “那又如何？难道你以为我石破天会怕你们长辈的名头？” “不敢！”岳珊抱拳摇头，“只是希望您能给我们一个机会。” “啧，就会死缠烂打。”石破天左手捋过下颌张扬的白胡子，“别以为你是女娃子，就有什么特别，老子向来不吃这套。” 转过头来，石破天看向相互搀扶着站起来的另外三人，呵呵一笑。 “你们三个小鬼还有什么话说？” “不，文绉绉的那家伙你别说话，不然老子怕是忍不住会揍你。” 孙宁远：“……” 他脸色难看，那张国字脸仿佛在一瞬间拉长成了驴脸。 敖霸摆了摆手，“您老可别误会，我就是仰慕您的风采，特来瞻仰，顺便给您带了些小礼物。” “西北王那个老奸滑，养出了你这么一个小东西。” 石破天完全不给面子，怼出来的话语异常粗鄙。 敖霸脸上挂不住，额头仿佛有一道道黑线冒起。 这该死的老头也太他妈气人了！ 要不是打不过……今天说什么也不能忍。 四名年轻人中的最后一位，他身材矮墩墩，体型胖如球，面色脸色却犹如羊脂白玉。 “前辈，前辈，俺叫慧福，来自灵山，睡梦弥勒就是俺师父，他跟俺常常提起您，总说您打造的工艺当时人间第一流……” 石破天压根不听他把话说完，甩了甩手，满脸嫌弃，说道： “别搁这儿拍马屁，没用！” 不过片刻功夫，他连怼四人，丝毫不给面子，还要补刀撂下一句话： “你们不配就是不配，就算你们背后的长辈站在我面前，也还是这句话，在老子的一亩三分地，都得遵守老子的规矩。” 这老者脾气可真是半点不含糊，灌满了火药的炸药桶都没他给力！ 萧无锋扶了扶脸上的面具，迈开脚步，走了过去。 他的到来顿时吸引其余人的注意力。 “又一个来找骂的？”石破天浓眉拧巴。 萧无锋刻意改换自己的音色，模仿更加成熟的嗓音，说道：“有规矩就好办，划下道道便是。” 石破天挑动眉梢，左眼瞪大，右眼眯小，“别以为带着一张睚眦面具，老夫就会给你留脸。” “确实可以称呼我为睚眦。”萧无锋接茬，然后从怀中掏出李至的推荐信。 旁边四人或者翻白眼，或者扶额头，或者咂吧嘴，反正没有一个看好萧无锋的。 推荐信，在场的人谁没有？ 敖霸摇头，眼角余光扫向萧无锋腰间的铁牌，小声说道：“还是个隐面呢，连当前的形势都看不清。” 岳珊五指捏得咔嚓作响，慧福满脸堆起笑容，孙宁远默不作声，三人全都不言不语，并不多嘴舌，但他们的眼神分明就是不看好。 或者说，在场的四个年轻人都被老汉怼的不轻，他们这时意识到了自己的窘迫被他人看见，当然也希望看见他人的不幸，以此来找找平衡。 萧无锋走到近前，没有第一时间走向石破天，反而转头看向其余几人，“你们不是都有推荐信吗？一起拿出来给老爷子看看呗。” “看？”石破天气急返笑，“你小子凭什么认为老子愿意看？” “无所谓，信我带到了就行，前辈看不看随意便是。” 萧无锋摆手，右手微微弹抖，推荐信从他的两指缝隙滑出去。 划过一道直线，推荐信落入石破天的手中。 石破天愣神一瞬，嘎嘎笑道：“来来来，推荐信都给老子拿出来。” 听闻此言，孙宁远不喜反惊，他曾经听自己的老师提起过石破天的脾气—— 石破天的脸总是紧巴巴的，仿佛谁都欠了他二五八万，但这种情况下他最多是言语激烈。 一旦，他突然嘎嘎怪笑，那就是有点动真怒了。 嘴角轻微抽搐，孙宁远不愿在这个时候触霉头，当即拿出书院四先生的推荐信，毕恭毕敬递了出去。 见到两人的推荐信落在肌肉老汉的手里，岳珊挠了挠头。 “我离开山门的时候，忘带了，不过我这有师父年轻时用的大砍刀，应该也能当做信物。” 话语落地，她手边凭空多出一把跟她身高相差无几的巨型砍刀。 斜了她一眼，石破天没说什么，然后转头望向胖胖的沙弥慧福与敖霸。 他俩相继递出推荐信。 石破天拿着四封推荐信，摆成扇形，冷冷一笑。 只见他右手五指周围的空气怪异抖动，仿佛承受了什么不该有的莫名压力。 纸张收缩挤压，寸寸化作纸屑，然后轻轻抱开一个小小的烟花。 石破天说道：“瞧见没，这玩意对我来说，就是一个屁，老子把它放了，你们能奈我何？” 孙宁远：“！！！” 岳珊倒抽一口凉气，赶忙把自己手里面的大砍刀收回空间腰带。 这把刀不仅是她师父年轻时候用的最顺手的兵器，也是现在的她用的最顺手的兵器。 要是被轻而易举的碎了，那可真是哭都没地方哭。 她修的招式极为特别，再加上身负巨力，单独一把刀用起来还是差点意思，所以才想要来找到老铁匠，求取第二把类似的重刃。 咧嘴露出一口大白牙，石破天挑衅似的眼神首先锁定萧无锋，“正如你所说，看不看是我的自由。” 这时，被碾碎的推荐信中，突然闪过一道虚影，化而为剑，冲向石破天。 “淦！！！”石破天慌忙抬起臂膀格挡，却被击飞了数十丈，划过一条抛物线，落到湖心居正后方。 敖霸看了看周围，“你们谁带的信这么生猛？还附带剑意的？” “不是我，”慧福摇了摇头，双手合十，“出家人以慈悲为怀，从来不干偷袭之事。” 孙宁远摊开双手，“老师的涵养极好，再怎么样也不可能偷袭。” 摆动粗壮的臂膀，岳珊赶忙说道：“我家师父习惯用刀，而且推荐信我都没有带来。” 紧接着，他们四人同时转头，目光锁定萧无锋。 咳咳咳~~~~~~ 萧无锋内心满是尴尬，不过还好有面具遮挡脸庞，他定定站在原地，并不给出任何回应。 七天之内，不能暴露自己在外自如行走的事实。 不仅是答应了便宜师父李至，更是他干掉萧怜雪的最佳不在场证明。 此刻，不给出反应，不说太多话，萧无锋才能最大程度减少自己暴露的风险。 “你还不赶快走？杵在原地怕是待会少不了一顿好打。”孙宁远深刻知晓石破天的脾气，赶忙提醒一句。 敖霸轻微颔首，“闹出这么一遭，别说是你拿不到趁手的兵器，怕是我们几个都一样。” 岳珊皱起浓眉，大号的鹅蛋脸上写满不甘，看向萧无锋的眼神都没那么友善了。 “晦气，真他妈晦气。”石破天边骂边从天而降，他的两条臂膀都留下了一道剑痕。 慧福口中念叨“阿弥陀佛”，快步走上前去，“老前辈消消气……” 看他的架势，似乎是想要为萧无锋开脱。 “一边儿去！”石破天周身灵压向外扩散，直接推开了矮胖矮胖的慧福。 紧接着，石破天气冲冲走到萧无锋身前，“你小子……” 略作停顿，他猛拍萧无锋肩膀，用近乎吼出来的语调说话： “有种，真他妈有种！” 感觉到肩头传来的恐怖力道，萧无锋本能反应，立即以剑罡覆盖肩膀。 极其细微的摩擦声响起，萧无锋正要进行下一步动作，却见石破天收手撤步，站在数步之外。 石破天眼底闪过一抹精光，朗声道：“你小子勉强算是够格了。” 旁边几人顿时傻了眼，怎么个事儿？这老头被削了一顿，反而更好说话了？ 石破天压根不理会旁人的视线，竖起大拇指，传音给萧无锋道： “能耐啊，年轻人，你和李至那家伙到底什么关系？他居然肯为了你给我这个老朋友狠狠来上一剑。” 萧无锋摇了摇头，指着满地的纸碎屑。 石破天翻起白眼，不再传音，语气有了一丝难得的热络： “推荐信上肯定写了，但他妈的信都破了，还怎么看？” 萧无锋摊开双手，示意自己无能为力。 孙宁远：≡(▔﹏▔)≡ 不对劲，相当的不对劲，石师伯性格刚烈，被人偷袭干了一剑，肯定要还回去才是。 敖霸等人相互对视彼此，总觉得眼前的一幕有某种错乱，他们都很好奇，身穿黑衣的隐面镖人到底持有哪一位的推荐信。 奈何，隐面镖人的最大特点就是隐藏自身真实信息，压根没有办法判断来历。 至于剑意，那确实不算多见，但是大乾皇朝百余年间至少也有超过百数。 那道一闪而逝的剑意太快了，几个小辈哪里能够准确判断出剑意属于李至？ “来吧，跟我进屋聊聊。”石破天背过身去。 萧无锋颔首，快步跟上。 “卧槽！！！”敖霸不乐意了，大声说道：“石老前辈，这未免太不公平了吧？” 石破天耸动肩膀，压根没有回头去看，“老夫在此地打铁半甲子，自然有老夫自己的规矩。” 敖霸说：“那……” 石破天打断：“那什么那，老子乐意就是最大的规矩。” 敖霸：“……” “别一个个以为自己有多特别，懂吗？”石破天撂下一句话。 敖霸大声说道：“我不服，堂堂西北王府世子凭什么输给他？” “刑之，你出来给这几个不懂事的小朋友讲讲老夫的规矩。”石破天不气不恼，冲着湖心居最角落的屋子喊了一声。 随后，一个身姿雄壮，面貌俊逸的年轻人走了出来。 “冠军侯！！！”敖霸瞪大双眼。 来人乃是百战百胜的少年将军，大乾皇朝至今最为年轻的封侯者，金刑之。 石破天瞅着敖霸，淡淡道：“等你什么时候不靠爹了，才有资格平等的老夫对话。” “戴着睚眦面具的这家伙呢？”敖霸嘴角抽搐。 “连他和你的区别都看不出来，”石破天摇了摇头，“跟你说话，纯属浪费口舌。” 湖心居外，四个年轻人杵在原地，目送萧无锋和石破天进屋，只觉得周遭吹来的风都像是调皮的捣蛋鬼，拨乱他们的心绪。 ------------ 第76章 极品兵刃（二合一） 湖心居的房间内部陈设简单。 四张蒲团围着矮脚茶桌，桌面上摆放精致典雅的茶具。 角落处，青铜香炉已经点燃，袅袅白烟溢散外飘。 石破天径直坐到其中一张蒲团上，双腿盘膝，上身挺直，说道：“坐下喝茶。” 老人家的气质在这一瞬间似乎有了巨大的变化。 之前是须发张扬随时可能挥舞兵刃的武将，现在则更像沉稳定静的书生。 奇异的反差感扑面而来，萧无锋剑眉微抖，坐到石破天对面。 萧无锋不清楚石破天葫芦里卖药是啥，并不急着说出自己的目的。 石破天唇齿微动，说道：“倒茶。” 简单的两个字就像是言出法随的咒术，茶壶口涌出茶水，分为两道，分别落入茶杯。 儒道一脉的手段……萧无锋剑眉微扬，旋即收敛目光。 睚眦面具靠近嘴唇、下巴的那一部分可以拼接拆卸，萧无锋摘下后，双手捧着茶杯，小口啜饮。 “呵，你小子倒是沉得住气，进来也不急着说话啊？”石破天轻笑。 萧无锋抬眸，说道：“茶香醇厚，回味清冽……” “去去去，老子让你进来不是夸茶好的。” 石破天摇了摇头，指着房门说道： “外面的人听不见我们的谈话，我们倒是可以听见外面的动静，当然，你要是觉得吵闹也可以不听。” 萧无锋轻微颔首，示意自己明白。 石破天抬起臂膀，边展示小臂的剑痕边说： “李至那家伙可真够狠的，直接来上这么一剑，也不怕老朋友的脑袋给他削掉了。” 眼角余光瞥向侧面的房门，萧无锋说道：“前辈的脾气是故意为之？” 石破天耸动肩膀，“那倒没有，我只是对你稍微收敛了一下自己的脾气，毕竟老朋友现在就在白玉京中，他要是犯浑，抛下那劳什子的剑宗选拔，给我过来一顿好削，我可挨不起。” “石前辈……”萧无锋沉吟一瞬，说道：“实乃性情中人。” “切！别说的那么好听，老子就是单纯地打不过他。” 两人稍微聊了一会儿，萧无锋能明显感觉到石破天的热络，全都是看在李至的面子。 很显然，他可不是因为单纯的打不过李至，才会变得好说话。 李至跟石破天打招呼的方式也非常特别，像是早就算准了石破天会撕碎推荐信，所以在信中提前预留了一道剑意。 石破天能以自身体魄硬接李至的剑意，即便这道剑意本身并不是以杀伐为目的，也足以看得出来，老铁匠石破天的身份并不简单。 结合孙宁远的态度，对石破天的称呼，再加上石破天言出法随的儒道手段，不难推测出来，石破天肯定与书院有着很深的关系。 如此人物居然窝在此地打铁，其中多半有些不为人知的隐情。 萧无锋脑海里闪过白衣女子湖面散步，以及小白龙跟随嬉戏的画面。 这时，石破天指尖轻弹茶杯，说道：“闲话就到此为止，还是说说你来此的目的吧。” 萧无锋颔首，“晚辈到此就是想要求取一件趁手的剑。” 瞥了一眼萧无锋的右手虎口，石破天说道：“你手上的老茧已经开始脱落了，虎口处的皮肤泛起嫩嫩的婴儿粉，想必平日里练剑很是勤快吧。” “还行。”萧无锋浅笑。 “老子讨厌这种假惺惺的谦虚，少跟我眼前来这套。” 石破天浓眉上扬，铜铃大的双眼炯炯有神，凝视萧无锋的双目。 “其实我很好奇你和李至到底是什么关系，不过，现在你不用说，等你真正拿到我打造的兵器，你再告诉我吧。” 萧无锋疑惑道：“前辈邀请我进来喝茶，难道不需要我谈谈自己需要定制怎样的剑？” “想得倒是很美。”石破天翻起白眼，“老子的规矩不会因为他人而改，就算是李至也一样。” 放下手里的茶杯，萧无锋道：“前辈还请明说。” “老夫的规矩很简单！” 石破天竖起两根手指。 “第一，你必须知道自己为什么而握住手中的兵刃。” “第二，老夫打造的兵器都不是凡品，你若是想要拥有其一，必须自己亲自参与最后的几道工序。” “满足上述两点，我打造的兵刃你免费带走。” 萧无锋道：“前辈试探出我已经凝练剑罡，所以就能确定我满足了第一点？” “嗯？！”石破天挑动眉梢，“你不知道？你居然不知道？” 萧无锋注意到老前辈的眼神很是古怪，仿佛这件事情就是天经地义，他应该知道的。 呃……萧无锋摊开双手，“还请您老帮忙解惑。” 石破天解释道：“能够知晓自己为何握住兵刃的，一般来说，最佳捷径就是保家卫国，军士很容易在惨烈的战场厮杀中领悟强劲的信念，这样的人即便不凝聚剑罡、刀罡也已经提前达到了这一步。” “除此之外，无论你是天下六脉的正统修者，还是旁门左道的邪魔，都需要遵循一个基本原则。” “凝气化罡之人，必然知晓自己为何持有兵刃。” 萧无锋皱眉，“军士的特别在于保家卫国的信念，来源于群体的感染，还有内心与血脉的激昂，所以才是捷径吗？” “倒也并非如此，”石破天摇头，“但你肯定在近期领悟了自己为何拔剑，想要持剑做些什么，不然你是绝对不可能领悟凝气化罡的，总会差那么一点意思。” 略作停顿，他继续说道：“剑罡与剑气，最大的区别就是凝聚度，但是剑气修至大圆满，进无可进，却还是有人无法化气为罡，这类人的身体已然不缺半点，但是心灵深处却缺少了信念。” “这种东西吧，很玄妙，所以有些天才哪怕他天赋极佳，根骨堪比天生神圣，也可能一生一世无法更进一步，达到剑术的第三层次。” “只有彻底理解了自己的信念，剑气才会被那有一点灵光吸引，从而汇聚起来，化作更为锋锐的剑罡。” 萧无锋：(⊙_⊙)？！ 卧槽！！！熟练度面板或许远比我想的还要可怕。 正常的修者想要让剑术达到凝聚剑罡的层次，很容易卡在心理关卡。 我却是先通过熟练度面板强行凝聚了剑罡，然后在斩杀了萧怜雪后才真正明悟了我为何拔剑。 此刻，萧无锋面色古怪无比，如星点般的双眸瞪得老大。 难怪萧怜雪面对我，根本没有半点还手之力，不是他太弱，不是唐家的药人之术不给力，而是剑罡这玩意层次更高。 难怪师尊见到我掌握剑罡，压根就没有多做检查，就直接让我通过了剑宗选拔。 虽然他当时比较忙碌，没有细问，但是…… 那可是二品巅峰的剑修，单以杀伐之力可排入世间绝巅的那一小撮人啊，他都看走眼了！ 纯粹是因为这种事情超乎常理！！！ “李至这家伙练剑练傻了，怎么连这种事情都不告诉你？”石破天摇了摇头。 萧无锋轻咳两声，没有接茬。 石破天继续道：“你在最近才凝聚了剑罡，所以无法很好的掌控，每用一次佩剑都会受到损伤，所以才专门跑来找我的吧？” “是的。”萧无锋点头。 视线扫过萧无锋的右手虎口，石破天心底暗道：白瞎了这么刻苦的好苗子，李至真不是个玩意。 左手摊平，石破天说道：“把你的佩剑拿出来。” 变装后，为了避免无尘戒暴露，萧无锋将之用链子穿起来，贴着皮肤挂在胸前。 萧无锋轻点脑袋，左手抚按心口，只见微光闪过，冷香剑凭空浮现。 石破天拔剑出鞘，仔细打量剑身，沉吟数息，说道： “这把剑的材料倒是不错，可惜，制作他的人是个蠢材，瞎鸡儿添加工序，把天赐的宝材愣是给祸祸了。” “说，你这东西是从哪里来的？” 萧无锋实话实话道：“金玉阁买的。” “难怪……”石破天鼻孔吹气，“那个老夯货的徒子徒孙就这副德行，财大气粗惯了，压根无法精准发挥每一件宝材的全部潜力。” 听着石破天详解冷香剑的制作方法错在何处，萧无锋明白他的大概意思： 万年玄冰打造的冷香剑，本该被打造成一柄足以承受任何种类剑罡的极品兵刃，但是，冷香剑现在只能算是一把上品利刃，无法长时间承载剑罡的加持。 解决办法有两种。 第一，萧无锋若是能尽快将剑罡的掌控程度练到大成。 第二，就很粗暴，直接换更好的剑。 但这很显然是来不及了。 七天后，他就要参加天选考核，必须要有一把趁手合用的好剑。 石破天咧嘴轻笑，“你既然来我这里，那就说明你无法尽快掌握剑罡，但你偏偏急需一柄好剑，所以只能直接更换了。” “晚辈惭愧。”萧无锋抱拳。 “无妨，”石破天抬手，“要是人人都能轻而易举剑罡大成，那才有鬼呢。” “不是这个，”萧无锋汗颜，“只是有点心疼多花出去的钱。” 愣神一瞬，石破天微不可查地颔首，“诶，这就对了嘛，君子爱财何错之有？” “不过你也不用担心，这把剑不算白买。” “我手头上有一柄火陨烈阳金打造的剑胚，其性极阳。” “你这把剑真性极寒，两者若能成功融合，必将诞生出一柄绝世好剑。” “只是，对你的要求可能有些高。” 萧无锋抬手抱拳，笑容自信，“没事，只要是剑术相关，晚辈并……” “你忘记我先前所言了？”石破天微笑摇头，“在我这里想要拿走合用的兵器，你必须亲自参与最后两道工序。” “可以。”萧无锋没有丝毫犹豫，直接答应下来。 “话别说太满，收好你的东西，跟我出来吧。”石破天起身。 萧无锋点了点头，把冷香剑收入无尘戒。 吱呀~~~~ 屋门外开，石破天走出去，拿起放在门边的长柄重锤。 萧无锋紧随其后，出了门口，他才发现周围异常安静，全然没有最开始的吵闹。 怎么个事儿？！ 视线快速扫描周围，他却没有看见孙宁远、敖霸、慧福、岳珊四人。 冠军侯金刑之也没有呆在湖心居门口。 “烦人的苍蝇已经被赶走了，”石破天以肩扛锤，递出一个眼色，“刑之办事果然值得放心。” 随后，萧无锋进入湖心居后院。 与其说是后院，不如说是几个简陋的凉棚和几棵华盖般的大树，围起来的一小块区域。 露天的打铁台，比人还高的熔炉，就放在正中心的沙地上。 旁边不远就有一口直径数丈的清池。 神奇的是，没有走过分割前院后院的两棵歪脖子树前，萧无锋听不到半点声响。 当他的前脚踏下，此起彼伏的打铁声不绝于耳。 当啷~当啷~当啷~ 小凉棚下，金刑之一手握着铁匠钳，一手握着铁匠锤，坐在小马扎上，快速捶打着闪烁亮银色光芒的枪头。 他埋头做事，全神贯注，似乎根本就没有注意到后院来人。 “刑之，干得漂亮啊。”石破天主动开口。 金刑之抬头，眼神中透着几许无奈。 “口头上的表扬毫无意义，不如来点实际的。” 石破天故作没有听懂，岔开话题，说道：“怎么收拾那几个小子的？” “我只是和他们讲了这的规矩，”金刑之摇头，“听到需要自己参与后几道工序，还有我在此已经打了三个多月的铁，都没修好心仪的兵刃，他们就知难而退了。” “切！老子就知道，都是一帮没有恒心的垃圾。” 石破天咧了咧嘴，抛下重锤，拍了拍萧无锋的肩膀，“来，这家伙从现在起也在这里打铁。” 石破天继续说道：“你俩要一起呆一段时间，可以先认识一下。” 萧无锋道：“睚眦。” 瞅着萧无锋脸上的面具，金刑之剑眉轻扬，口吻平淡：“你应该知道我是谁。” 略作停顿，他用陈述事实的语气说道：“至于你是谁，我不是很感兴趣。” “你小子的傲气就不能收敛点？”石破天瞪了一眼金刑之。 金刑之道：“这段日子劳烦石伯了，最多再有两日，我的如龙枪就修好了，所以没有必要认识一个藏头漏尾的人。” ------------ 第77章 李至那个狗东西这他妈是捡到宝贝（二合一） 石破天单手叉腰，站在两人身旁，放任萧无锋和金刑之的视线相对。 他的态度，明显就不打算当个和事佬，反而有点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意思。 年轻人，都火气重。 心火越旺盛，打铁就越他妈有劲！ 嘴角泛起微不可查的弧度，石破天的眼神就像一个老狐狸。 其实他早就料到金刑之的态度，眼前的一幕正是他希望看见的。 湖心居矗立此地几十年，出产的神兵利器不计其数，多少人上门求取兵器？ 若是没点门槛，哪怕是一个身强体壮的强大修者，也早就活活累死了。 萧无锋带着睚眦面具，拿来蕴含李至剑意的推荐信，这个信号本就非同寻常。 作为老朋友，他很怀疑眼前这个戴着面具的年轻人与李至的关系。 按照李至以往的行事风格，这么护犊子，那必须得非常看重。 李至修剑多年，始终专注剑道，并没有结婚生子。 所以，不知身份的年轻人不可能是李至的儿子。 在刚刚喝茶的过程中，石破天这只老狐狸旁敲侧击，透过一点细节，察觉到这个不知身份的年轻人对于修行之路并不算太过熟悉。 尤其是他对剑罡的认知很不完整。 天下六脉之中，但凡是弟子，哪怕仅仅只是一个内门弟子，也必定会有全面而系统的认知。 所以，他绝不可能是来自剑宗，但却被李至如此看中，那么他就很有可能是李至刚刚收入门墙的徒弟。 老朋友人在白玉京，一旦驴脾气上来，冲过来把湖心居打坏了，石破天哭都没地哭。 他故意引导了眼前的这一幕，就是想要借住金刑之来压一压李至不知从哪找来的天才少年。 因为一个人能够获取隐面镖人的身份，那就必定不是泛泛之辈，只怕寻常的天才也压不住他。 冠军侯乃是大乾王朝这一代最为出彩的年轻人之一，年仅二十四，修为已经达到了五品巅峰，更有无与伦比的卓绝战功加身。 石破天相信任何一个人遇到这种家伙是自己的同辈，都会倍感压力。 一息，二息，三息…… 萧无锋轻微颔首，并没有过多的争辩，转头看向石破天。 “石前辈，你要带我看的剑胚在哪？” 萧无锋的应对方式很简单，你不想认识我，那我也不必在乎你，我只专注于我自己的目的。 微微眨巴双眼，石破天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 他眼角余光扫向金刑之，岂不料，这家伙说完话就开始自己打铁，继续全神贯注修复枪头。 好嘛，两个年轻人不应该来个激情四射的约斗？ 期待落在空处，石破天咂吧嘴，板着一张扑克脸，说道： “就在水潭里。” 萧无锋轻微颔首，径直走向清池，探头向下看去。 池水异常清澈，本该一眼见底，却出乎了意料，能见到光照只能入水十多丈。 而且水中还有许多成年男人手腕粗细的锁链，一直往下，垂入浓郁的幽暗深邃之中。 “这么深？”萧无锋皱眉。 石破天笑道：“你小子眼力不差，能够看出点门道。没错，这口清池占地不过方圆两三丈，但却足有几十丈，与外面的春水湖相互联通着。” 普通的河水，湖水很少有几十丈的深度，看来春水湖并不简单……萧无锋心底闪念，安静等待老铁匠的下文。 石破天笑了笑，指着青池旁边一个内嵌的凹形构造，“你伸手进去捞一捞，然后抓住锁链，把下面的东西扯上来。” 萧无锋轻点脑袋，视线在池边扫了一圈，发现总共有24个类似的机关构造。 走到老铁匠指定的位置，他双腿与肩同宽，弯腰探出双手，扯住那根锁链，向上拉拽。 咕嘟嘟~ 水面荡起波纹与泡泡。 异于寻常的沉重感顺着手指，手腕，手肘，肩膀向上传递。 什么玩意？真的是兵器吗？这么沉……萧无锋眸光微凝。 要不是他这几个月刻苦修行衍心诀，修为已经达到九品巅峰，只怕一个不注意就直接站不住脚，整个人都会栽入水中。 沉腰下胯，以马步稳住重心，萧无锋深吸一口气，全力调动体内的修为。 衍心诀浩瀚飘渺的气息透体而出，黑色剑客长衫猎猎舞动，双脚踩着池边铺了一圈的鹅卵石，他调动全身的肌肉。 力从地起，过腰胯，攀爬脊椎，通达臂膀，灌注指尖。 这一刻，萧无锋两只手拽着长长的锁链，一下一下往回拉动，显然并不太轻松。 石破天站在池边不远，本就像是同龄的那对眼睛瞪得老大。 不可能，这小子的修为不对劲，怎么才九品？ 九品的修为，剑罡层次的剑术？ 我尼玛！！！！！！ 李至那个狗东西这他妈是捡到宝贝了！ 如果说三息之前，石破天还只是怀疑面前这个戴有睚眦面具的年轻人有可能是李至的徒弟。 那么现在，他就百分百可以确定，李至肯定是抢着收下这个年轻人当徒弟的。 这种天资，这种悟性，再搭配上那刻苦练剑导致虎口处显露的特有细节，那还有什么好说的？ 一辈子收下一个这样的徒弟，那就足够了，比教出千百个庸碌之才要强上三万倍！ 石破天眼睛都看直了，赶忙散开周身气息，然后说道： “非礼勿视，非礼勿听。” 儒家修者言出法随的特性加持下，清池边上的空气变成了一堵半透明的墙。 天上的微光，轻轻飘落的雪花似乎融入在墙面之中，将之化作反光的镜子，隔绝了外部的视线。 紧接着，清风灌入镜墙，在里面形成多层空气对流的中空夹层，达到完全隔绝声音的效果。 当啷！ 不远处，金刑之手里的打铁锤落下后没有抬起来，他抬起脑袋，视线中略带少许狐疑。 可惜，他晚了半拍，啥也看不见，只是隐约感觉到刚才的气息有点微妙，不符合他的认知。 细长的薄唇紧紧抿合，金刑之摇了摇头，收回视线。 与此同时，萧无锋与轻池下面的重物角力，两条臂膀回送，一寸一寸，一尺一尺扯动锁链。 “你要是撑不住，就告诉我，并不一定要完全拉起来。”石破天张嘴提醒。 此刻正是紧要关头，一旦泄了气，就有可能功亏一篑。 萧无锋嘴巴紧闭，幅度极其轻微的点动脑袋，表示自己还可以继续。 一个上辈子葬身在50年一遇的巨大海潮下的极限挑战者，对于极限的追求是刻在骨子里的。 他绝不轻易认输，哪怕是在见到自己的极限之后，也会想着能不能再往前进一步。 双臂充血，牙关紧咬，脊椎因为承受了巨大的重量，而发出微微的脆响。 萧无锋还在坚持，眼眸闪动着坚毅的光芒，宛如纯粹而天然的黑曜石，沉稳，内敛，神秘，自带一种不容他人拒绝的力量。 石破天呆呆立在原地，脑海中念头纷飞。 “剑修从来不以力道见长，这小子全力爆发气力的情况下，肉身并无太大程度的异变，他的功法在现阶段应该没有太多的肉体加成……” “水下的重物可是接近万斤啊，至少也得修炼到七重天的武夫体魄才有可能拉得动……” “他靠什么硬撑的，怎么可能拉的上来？” “剑罡？他的剑罡还未完全掌控，一旦用出，兴许还会破坏锁链。” “若是以剑气辅助，倒是可行。” “但池底极深，还隔着大量清水，以他九品巅峰的修为应该难以为继才对！” 恍惚之间，石破天听见萧无锋全身的骨头发出细微的摩擦声，似乎是快撑不住了。 踏踏踏~ 快步上前，他伸出手臂，眼看就要抓住锁链。 这时，萧无锋用力嗯了一声，打断老铁匠的动作，让其看向自己。 石破天对上萧无锋的双眸，从那双璀璨的眼瞳中读懂了他的坚持。 伸出去的手缩了回来，石破天就站在距离萧无锋一步之遥的位置，安静等待着。 无论是成功，还是失败，都已经不重要了。 萧无锋此刻展露东西不是天赋，不是根骨，不是资质，不是悟性，而是心性。 撞破南墙不回头，万斤重担一肩挑，这个东西啊，就是一个人的骨气。 它并不时刻外显，但却是修行一道最为重要的隐藏特质。 行路漫长，学海无涯。 人这一生啊，需要面对太多的艰难困苦，总会遇上外力无法帮你过去的坎，总会有估计到只剩自己一个人的时候。 到那时，一颗坚毅的心，充满骨气的自我，就是最佳的良药。 哗啦啦啦~~~ 长长的锁链彻底拉到头，重物浮出水面。 此刻，萧无锋就像是在参加拔河赛，已经把对手拉过了评判输赢的红线。 他体内涌出最后一股力气，衍心诀全力调动，逍遥八方步向后一趟，双手释放的剑气裹挟锁链垂挂的重物。 呼呼呼~~ 周围剑风四起，给予萧无锋助力，推着黑漆漆的重物滑向他。 嘭的一声响，重物砸落地面，萧无锋脱力瘫倒，仰躺着望向天空。 石破天的脑袋不合时宜的凑上来，遮住了他的视线。 “你小子不要命了？老子都跟你说了撑不住也没关系。” 胸口剧烈起伏，气息难以均匀，萧无锋就连笑起来都很费劲。 但他轻轻扯动嘴角勾勒出纯澈如水的笑容，明亮的眼眸充盈亮光。 “服了你了！” 石破天没好气地弹指敲击萧无锋的脑门。 “妈的，李至一辈子不收徒，老子都以为他要后继无人了，没想到今年走了狗屎运。” “靠，想一想就很不爽，你回去见到他，记得告诉他，把剑宗后山那几个老家伙酿的酒给老子打一壶出来。” 萧无锋彻底缓过气来，上身坐起，说道：“前辈看出来了？” “废话，老子又不傻，”石破天翻起白眼，“李至不曾给人写过推荐信，更别提在信里面含一道剑气来砍我，他对你这么好，你若不是他徒弟，难不成他想娶你？” 萧无锋被这句话呛的不轻，连声咳嗽：“咳咳咳~” “石前辈，那剑宗后山的酒该不会是剑宗几位老祖酿的吧？” 连啐了几口唾沫，石破天还在骂骂咧咧，听见萧无锋的疑问，他用力点头，竖起大拇指回应：“ “没错，老子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他收了你这么好的徒弟，还藏藏掖掖，不让老伙计知道，活该受罚。” “怎么着？你才拜师没多久吧，就开始心疼师父了？” 轻微摆动手臂，萧无锋咧嘴，“我也想尝尝那酒的滋味。” 石破天微微一愣，大笑着拍击猛拍萧无锋的肩膀。 “你小子有前途，很合老子的胃口。” “正好，你后续还需要完成几道工序，也是要跟着我学打铁的，干脆我的衣钵也传给你？” 像是生怕萧无锋拒绝，他急忙补充说辞： “并不用真的拜师，也不用有什么师徒名分，只不过是老子在此打铁几十年，这手艺忒好，可那些慕名而来的学徒一个个都是孬种，在我手底下压根撑不过七天。” “所以啊，我全心全意教你，你用心学，可不要只是为了拿一件极品兵刃而敷衍。” “技多不压身，晚辈找不到拒绝的理由。”萧无锋抬手抱拳，笑容真挚。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石破天抚须长笑，抬手指向在地面砸出一个小坑的漆黑长条状重物。 “砸开它！属于你的那柄剑胚就在里面。” 萧无锋取出无尘戒中储备的回气丹，快速调息后，走上前去。 “就用你原来的那把配剑，用你最强的剑招，附着你的剑罡，不要怕折断佩剑。” 石破天赶忙提醒一声。 “当双剑相碰之时，就是冷热交替之际的恰当时机，我会及时出手，让里面的剑胚与你手中配剑原本的宝材融合。” “好的。”轻微点动脑袋，萧无锋左手握住剑鞘，悬在腰侧，右手五指轻扣剑柄。 铿锵！！！ 冷香剑悍然出鞘，萧无锋身前划出冰蓝色半月弧光。 无名剑术，拔剑式。 璀璨剑罡附着剑身，梅花飘落的纹路像是活了过来，散发傲然寒气。 紧接着，此剑横斩漆黑长条状重物，留下一条入内三寸的剑痕。 剑痕之中依稀透出火红光亮，浓郁的热气透过豁口向外蔓延，周遭的气温都有所上升，像是瞬间从冬日前进到了春天。 一剑不够……萧无锋挥剑再斩。 第二剑，第三剑，第四剑…… 霎那间，他挥出大片剑影，漆黑的长条重物被斩得火光四射。 周遭气温迅速攀升，几乎就是炎热的夏日。 萧无锋修成剑罡以来，冷香剑第一次承受他毫无顾忌的剑罡。 呼~~~~~~~~ 伴随着他重重的吐气声，冷香剑最后一剑竖直落下，劈碎了漆黑的长条重物。 咔嚓~~~咔嚓~~~咔嚓~~~ 冷香剑剑身的裂痕迅速蔓延，蛛网状的裂痕遍布剑身、剑柄。 与此同时，重物外面裹挟的漆黑物质全数脱落，只余下那一柄斜插入地的火红剑胚。 高高举起长柄巨锤，石破天大声吼道：“就是现在，撒手！” ------------ 第78章 神兵将成，以何为名？（二合一） 澎湃如火焰灼烧，汹涌似岩浆翻滚。 石破天的气息瞬间点燃，整个人好像化作了一个巨大的熔炉。 肉眼不可见的灵压骤然降临，周遭的空气噼啪脆响。 好强的气势……萧无锋松开手掌，向后连退数步。 此刻，他根本分不清周围猛然上涨的热量来自剑胚，还是来自石破天。 轰！！！ 长柄巨锤色泽漆黑，横空而过，填满萧无锋的视线。 撞击声延迟半息，迅速抵达耳畔，向着萧无锋的颅内发起冲锋。 几乎就如直面重锤，萧无锋胸口发闷，体内气血运转不畅。 蹬！蹬！蹬！ 萧无锋再退三步，方才感觉好受一些。 然而，周遭的热浪太过汹涌，他就像是站在沙地烈日，承受高温炙烤。 衍心诀运转不息，体表浮现一层淡淡微光，抵挡住周遭的热浪。 巨大的长柄重锤本该是用于杀伐的兵器，任何一点细微的控制都会异常困难，但石破天游刃有余，锤子就像是他双手的延伸。 长柄重锤舞动不停，石破天说道： “仔细看好了，老夫的锻造术之所以异于常人，全都仰仗我在多年前偶然所悟的一门奇术妙法。” “此术名曰心眼解析法，脱胎于书院的格物致知之理。” 萧无锋轻微颔首，给予应答，双眼专注凝视着石破天。 当啷~~当啷~~当啷~~~ 打铁声回荡耳畔，不过须臾而已，他额头遍布细密汗珠，神情却愈发专注。 冷香剑早已彻底碎裂，化作数千份指甲盖大小的冰晶碎片。 锤面裹砸大风，锤势威势无双，却又灵巧异常。 锤面吸附着大量冰晶碎片，连续夯击剑胚。 一下，两下，三下，四下…… 锤影笼罩剑胚方圆三尺，那些破碎的冰晶碎片压根无法落地，受到锤面的吸附，接二连三砸向剑胚。 剑尖，剑身，剑格，剑柄……剑胚上下各处逐渐布满冰晶。 剑胚散发的火红光辉逐渐柔和，周围异常夸张的灼热感逐步缓解下来。 俄顷。 原本属于冷香剑的配饰、绑带通通毁去，只余下少许黑灰飘零落地。 石破天杵锤站立，转头瞥了一眼，“看懂了吗？” “能够看清楚动作，但并不懂得其中意义。”萧无锋摇头。 “你小子倒是诚实，”石破天颔首，露出满嘴大白牙，“这他妈才对嘛，你要敢说有，老子肯定得削你。” 勾了勾手指，他指着剑胚说道：“你要的剑已经初步成型，先来看看。” 剑胚斜插在地面上，萧无锋走到近前，仔细端详起来。 长度莫约三尺三，宽度约有三指，剑身表面正反共八面，边缘处尚未开刃。 剑体材质通体如一，乃是火陨烈阳金与万年玄冰交融锁住，霜蓝色的冰点与赤红色的火纹相互缠绕，却又泾渭分明。 太阳光照耀下，剑体泛起的双色光芒平衡略有倾斜，更加偏向暖色调。 萧无锋若有所思，“这就是极品利刃吗？” 笑容意味深长，石破天摇了摇头，说道：“极寒与极热两股力量只是初步融合，老子的活儿已经干完了，剩下的就看你的了。” “我应该做些什么？”萧无锋剑眉轻微上挑。 石破天平举右掌，掌心躺着两本书册，“心眼解析法，铸造基础大全，你先自己看一遍。看完后，去西北角的库房里挑选一柄趁手的铁匠锤，沾着你自己的新鲜血液，连续不间断地敲打剑胚。” “不允许睡觉吗？敲到什么时候才算完？”萧无锋询问道。 石破天反问道：“金刑之敲了多久？” 萧无锋剑眉微凝，他倒不怕吃苦受累，但却担心时间来不及，毕竟七天后就是天选考核。 啪！ 石破天猛拍萧无锋的肩膀，说道：“别胡思乱想，拿出你刚才捞出剑胚的那份气势来。” 挥手间，破处周遭的视听封锁，他指向不远处的凉棚。 “去吧，先把两本书完整地看一遍，脑海里有个大概印象后，就可以了。” “遇到不懂的，别急着问，看了书就直接锤打剑体，在实际操作中体悟，你会有所了悟的。” “还有一点，若是你能撑得住，倾注全部心神于其中，废寝又忘食，或许能在短时间内让此剑铸成。” 不远处，金刑之耳廓微动，微不可查地摇了摇头。 当初，石破天也对他说过类似的话，不过事实证明，铸造就得循序渐进，哪有捷径可走？ 心眼铸造法虽然神奇，但其本质极为普通。 归根结底，就只是利用儒家格物致知的理念，让自己对于世间事物达到异于常人的熟悉程度。 可是，这些都需要积年累月的苦功，还有日复一日的理解。 能以类似方法修成此法的人，哪怕不会此法，只凭借自己对物质特性的理解，还有倾注于锻造术的热情，一样能够成为世间罕见的神匠。 “石伯性格果然恶劣，鬼知道他在坑我之前还坑了多少人。” 飘雪渐停，白云悠悠，转眼已是下午，萧无锋读完了并不算太厚的两本书籍。 姓名：萧无锋。 年龄：十六岁。 修为境界：九品巅峰。 剑术境界：剑罡。 身法境界：入微。 道法：衍心诀，第一层大圆满。 奇术：追魂潜魄诀。 武学：无名剑术、八方逍遥步、游身六十四式。 衍心诀—— 熟练度：99万/100万，等级：炉火纯青。 描述：识神灭，元神显，人心死，道心生。以心感察天地万物，体悟自然的无穷奥妙，大道万千皆在其中。习得此诀后，你可在战斗中推衍他人招式，提前洞察先机，还能消耗阴阳二炁，推衍万物万法。 阳炁：10/10。 阴炁：10/10。 爆气法门：乾坤无极。 无名剑术—— 熟练度：10万/1000万，等级：登峰造极。 现有招式：挥剑式、拔剑式、归鞘式。 招式描述：你拥有了独属于自己的用剑方式，继续精进，不要停止，终有领悟剑意的那一天。 八方逍遥步—— 熟练度：1/1000万，等级：登峰造极。 描述：自在随心，我身无拘，八方来风不可困。大道无穷，只求逍遥，天地万物不可扰。此身法极为贴合你的衍心诀，已然在连日不断的训练中达到了入微层次。 游身六十四式——八方逍遥步的前置步法。 描述：你推演此法根本就是浪费时间，当然，若要教授他人那就另说。 追魂潜魄诀—— 熟练度：42万/100万，等级：炉火纯青。 现有秘术：追魂术、潜魄术。 描述：酆都广传外界的七十二奇术之一，这门安身保命的妙法被你修行到了酆都真传才可达到的境界。 心眼锻造法—— 熟练度：1/100，等级：未入门。 描述：你习得了一门难以定义是否神奇的锻造术，你对于锻造知识有了初步了解，你要知道所谓的心眼其实根本不是看穿细节，而是对于细节有着足够的掌控。 “一柄极品利刃的制作居然如此艰难？” 萧无锋微微皱起眉头，瞥眼看向安静躺在手边的剑胚。 石破天先前的话语有所隐藏，但萧无锋能够隐约感觉到对方并非出于恶意，相反还有着比较独特的期许。 “算了，想太多也没用，实践才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那就打铁呗！” 摇了摇头，萧无锋站起身，拎着剑胚走向库房。 当啷~~~当啷~~~当啷~~~ 萧无锋手持一柄常规大小的铁匠锤，站在铁毡旁边，连续砸击剑胚。 他的想法非常简单，就把挥锤打铁当成挥剑，先补上今天缺失的练剑一万次。 锤头落下，熟练度加一。 心眼锻造法的前期提升速度异常迅猛。 很快，他就度过了最开始的几个阶段，由未入门达到初窥门径，再由初窥门径达到熟能生巧，然后从熟能生巧达到融会贯通。 此时此刻，他舞动铁匠锤的动作不见丝毫凝滞，打铁的声音也从最开始的杂乱无序，到现在仿佛一曲有节奏的小调。 当啷，当啷，当啷~ 日落月升，雪后的夜空格外清朗，抬眼可见星光繁盛。 “刑之的专注已经是极为难得的，每天早上清晨过来，日落才走，可是……” 坐在木屋前的楼梯上，石破天一手端着开口大碗，一手撕扯碗里的烧鸡，大块朵颐。 冷不丁斜眼看向后院，老铁匠感慨道： “真不知道李至从哪里找来的这小子，真的是有够刻苦啊！” “我叫他不问，他还真不来问？这都夜半三更了，老子都在吃夜宵了，他也不知道饿？” “照这个状态下去，他该不会真的不睡觉吧？” “不行，得看看去，别弄出毛病来！” 三下五除二，大口享用美味的烧鸡，石破天还不过瘾。 他手里那根鸡腿骨已经不见半点肉丝，愣是给他放在嘴里，咀嚼成了碎渣，吞咽进肚。 这才打了一个饱嗝，起身走向后院。 月光洒落肩头，萧无锋仿若无知无觉，全神贯注地打铁，像是完全忘记了时间的流逝。 他的这种状态，有一个专属的名词——心流。 石破天站在后院里，没有第一时间出声打断萧无锋，反而走向稍微靠后的清池。 咕噜噜噜~~~~ 水面涟漪微漾，水下藏着一个小小的脑袋，灵动的眼睛充满好奇。 石破天表情柔和，摇了摇头，“今天不行。” 水下传来轻微的呜声，带有鳞片的白尾弹出水面，扫起一条水线直接扑打石破天的面门。 石破天想要闪避轻而易举，但他满脸歉意，定立原地，吃了个满当。 清水滋脸，石破天无奈叹气，再看向水面下方已然只剩下一条条锁链。 晚风吹过面庞，带来丝丝凉爽，不忍擦拭胡须挂着的水珠，他转过身，仔细去看还在打铁的少年。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石破天的脸色越发凝重，眉宇间写满疑惑。 萧无锋的打铁手法全然不像一个初学者，反而更像是侵淫铸造已有数年光景。 “这不对劲吧？他奶奶的，难道这家伙扮猪吃老虎，把老子当啥了？” 下一刹那，石破天的视线锁定铁毡边上的开口大碗，里面盛放着萧无锋的鲜血，只不过此刻已然可见碗底。 伸手拦住萧无锋继续挥动的手臂，他递出一枚流转宝光的丹药，“吃下去。” 被打断了心流状态，萧无锋眼神还有少许木然。 石破天摇了摇头，屈指轻弹。 丹药飞入萧无锋的嘴巴里，入口即化，变成一道温和的暖流，快速萧无锋的身体。 萧无锋晃动脑袋，眼神恢复灵动神采，说道：“您老刚才给我吃的啥？” “补药。”石破天翻起白眼，指着地上的大碗，“你用了多少鲜血？” “不算多，应该也就五六碗。”萧无锋略作思索，回答道。 石破天骂道：“你小子是真不要命啊！” 萧无锋摇头道：“主要是一开始放的血有点多，然后血液总会凝固，用起来就比较麻烦，所以我就直接把自己的血倒在剑胚之上，然后锤打，这该不会算是偷懒了吧？” “无所谓，”石破天皱眉，“你小子就没觉得哪里不对劲？不觉得身体虚吗？” 萧无锋说：“好像没有，不仅没有很虚，反而还有种越来越有劲的感觉，而且刚才连续锤打剑胚时，偶尔还会听见鸣叫。” 眼角余光瞥向清池，石破天挑眉问道：“呜呜、呦呦的叫唤声？” 指尖轻叩剑胚，萧无锋说道：“不，我说的是剑鸣声，嗡嗡嗡的那种。” 闻言，石破天轻咳一声，眼瞳骤然收缩，“这才不过一天，你就已经能够听见剑胚真灵的呼唤了？！” “啊？真灵的呼唤？那不是神兵级别的……” 萧无锋话说到一半，忽然停住。 手掌猛拍大腿，他直视石破天那双宛若铜铃的眼睛，“这柄剑胚不是极品利刃，而是神兵？！” “废话，不是神兵，哪里需要精血浇筑？哪里需要神魂共鸣？” 石破天摊开双手，笑容爽朗，仿佛一个和蔼可亲的邻家老大爷，只不过那身强健的肌肉不太友善。 “怎么样，是不是感觉很惊喜？” 萧无锋扶额道：“我就说之前感觉不太对劲，一柄极品利刃似乎也太过费事了。可是，之前湖心居前的几人不是来求取极品兵刃的吗？” 石破天咂咂嘴，“我什么时候跟你说过他们来求取的是极品利刃了？” “你也不想想那几人来自哪里，他们会缺区区极品兵刃？还有你认为李至会为了一柄极品兵刃写推荐信，还夹带一道剑意？” “看不起谁呢？他们要的从始至终都是神兵！” 略作停顿，石破天继续道：“小子，你已经看完那两本书了，应该知晓神兵和寻常兵刃的区别所在。” 思忖片刻，萧无锋给出回答： “神兵以天地宝材铸造，加之持有者的精血、神魂倾注，不单单只是一柄兵器而已。” “它们拥有一缕真灵，可以在不用重新熔炼锻造的情况下，伴随执掌之人持续成长。” “寻常兵刃则不然，无论是下品、中品、上品、还是极品兵刃，都只是材料与工艺的区分，归根结底还是一柄死物，锻造出来时是什么样，就只能是什么样，若无特殊的机缘造化，大概就会一直维持原样，直到寿终正寝。” “这个回答像模像样。”石破天颔首，视线落向萧无锋手里的剑胚，“老夫的兵刃不予庸碌俗人，并非老夫不愿，而是它们不愿。” 萧无锋手握剑胚，“那我刚才听见的剑鸣全都是它的真灵在呼唤我？” “别它它它个不停了，”石破天摇头，“你既已听见剑中真灵呼唤，还不赶快想个合适的名字？” ------------ 第79章 阳魂冰魄（二合一） 月华覆盖剑体，未命名的剑胚泛起的双色微光与日照时有所区别——冰蓝色泽多过火红色泽，显得更为清冷静谧。 萧无锋道：“现在就要起名吗？不都应该真正剑成之后，才……” 石破天抬手，说道： “一柄合适的神兵，最初的名字有着特殊的含义。” “你可能还不理解其中内含，解释起来也怪麻烦的。” “但你只要知道真灵呼唤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听见的，也并不是什么时候都能听见的。” “至于你说的什么真正剑成之时，那都不重要，其实只是在那种时候更容易听见神兵的真灵呼唤。” “唯有听见真灵呼唤，才能与之沟通，这时候就是最佳的命名时机。” “你赶快尝试一下，别待会儿它不理你了，之后又不知道要平白浪费多少时日。” 萧无锋若有所思，点了点头，一手紧握剑柄，一手托掌轻扶剑尖，仔细聆听剑中真灵的呼唤。 嗡~~~~~ 剑胚轻微震动，表面流转的光芒忽闪忽闪，给出回应。 看见这一幕，石破天两条浓眉向上扬起，语气中夹杂着一丝意外，说道： “老子果然没错，你小子确实适合这柄剑。” 微不可查地点动脑袋，萧无锋闭上双目。 一万多次锤击的努力，全然废寝忘食的专注，萧无锋的心眼锻造术已然融会贯通。 这时，他获得了一项特殊的能力——心眼。 这种心眼并不是某种特殊的感知能力，至少暂时还不是。 若要详细形容，这份能力来自于他对于细节的观察总结以及在脑海中的再塑造。 主要是通过五官去观察特定的事物或者环境，然后记忆与分析，再在自己的脑海中清晰描绘出来。 此时此刻，萧无锋用心眼之力描绘的对象不是别的事物，这是手上的这柄剑胚。 剑体的重心，剑胚的材质，还有锤打带来的细小的纹理…… 所有的细节全都纤毫必现，就连剑体表面散发的微光也在缓慢呼吸。 脑海中描画的图与现实中握着的剑胚，别无二致。 甚至对于更深处的细节纹理都有着特别不同的感觉。 萧无锋再次听见了剑中真灵的呼唤，而且那种呼唤声越来越清晰。 这时，神兵剑胚传来的真灵呼唤不再只是一重，渐渐分隔开来，像是两个性别有所区分的双胞胎。 其中一个性烈如火，威势隆深，很是霸道，就像高悬天穹的太阳。 另外一个静谧清冷，安然寂寥，仿如高山雪峰上遗世而独立的冰湖。 呼出浊气，睁开双眼，萧无锋说道：“从今天起，你的名字就是阳魂冰魄。” 铮！！！ 剑胚不断震动，剑鸣响彻十方，冰蓝光芒大盛，火红光芒不甘示弱。 霎时间，萧无锋手中好似握着日月，灼热与冰冷的触感同时侵蚀皮肤。 神兵有灵，不愿伤害主人，只在下一刹那，萧无锋便感觉不到任何不适。 红蓝双色的光芒继续爆发，很快便淹没了萧无锋的身体。 石破天向后连续退开几步，朗声说道： “看来它很喜欢你给起的名字，这是一个不错的开端，趁现在，多去感知，多去共鸣，对你的修行路也会很有帮助。” 萧无锋没有回话，因为他已经沉浸其中。 此刻，萧无锋体内的衍心诀运转速度加倍，体内修为有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变化。 就他本来已经达到了九品巅峰，下一步就是着手突破八品。 然而，萧无锋沐浴着阳魂冰魄剑散发出来的双色玄光，明显感觉到衍心诀在九品巅峰更上一层楼。 修为境界还是九品没有变，但他能肯定，自己已然比片刻前的自己强出一截。 “原来九品巅峰不是九品的终点……” 萧无锋呢喃出声。 阳魂冰魄剑的两种主要材料都是天地宝材，非得经过长达千年以上的大自然孕育，才可凝聚而出。 这类宝材普遍蕴藏着天地灵韵，只是很难显现出来。 唯有宗师级以上的锻造师、丹药师、裁缝师等，才能在制作成品的过程中引出少许。 只要引出的灵韵达到一定的量，那么无论是兵器、还是法衣、或者丹药都能激活真灵。 萧无锋看到的锻造基础大全里面专门提到过， 真灵本质上就是宝材中的灵韵聚合成的一缕灵性，拥有这等灵性的兵刃才是可以成长的神兵，而非不重铸不能提升的利刃。 没过多久，萧无锋周身的红蓝光芒淡去。 石破天走近两步，说道：“这小子运气真的不错，想来也是有几分气运的。” “侥幸而已。”萧无锋浅笑。 石破天摇了摇头，“侥幸又如何？三百年一次的大争之世即将到来，天才犹如繁星，不可胜数，仅仅拥有背景、天赋、心性还不够，想要成为走到那可以与日月同辉的巅峰，气运也是不可缺少的，说不定你就是其中之一呢？” 萧无锋摇头摆手，“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晚辈可不会去想那么远的事情，平白扰乱了心境。” “咦，你小子还有几分诗才？”石破天眼底显露三分惊喜。 上辈子谁到知道的俗语，在这也能算是诗才……萧无锋耸动肩膀，回应道：“还行。” 微不可查地摇了摇头，石破天转头看向一汪清池，眼底闪过一抹遗憾。 紧接着，他边拍萧无锋的肩膀边说： “李至啊李至，这可真是走了狗屎运！” 萧无锋笑了笑，没有接茬。 这时，石破天面色忽然凝重，指着萧无锋脸上的睚眦面具。 “你有面具和铁牌，那便是有隐面镖人的身份。” “可你又是李至的徒弟，他估计这辈子收了你这一个徒弟就够了，所以不会再收。” “还有你手里的这柄剑，太过扎眼，太过特殊，最好不要让除我之外的第三人看见。” “毕竟两个特征加在一起，傻子都能猜的出来你是谁。” 略作停顿，石破天语气凝重， “天选考核在即，沉寂许久的天人教也会再次浮出水面，那些叛族的杂碎们最喜欢干的事情就是狩猎天才，将之转化为天人分魂的容器，你一定要多加小心。” 从接触老铁匠以来，就只看到他的火爆脾气，这样突然间像个长辈一样，温和的说话，萧无锋很是不习惯，但却能够察觉到对方心底的善意。 “晚辈明白。”萧无锋点了点头。 “这里有几瓶特殊的药水，你拿着。”石破天递出三个琉璃小瓶。 瓶子大约手指长短，做工精致，里面存放着琥珀色液体。 “这是？”萧无锋询问道。 石破天说：“我闲着没事干，清理锻造的边角料时，无意中混合而成的小玩意。” “少量涂抹在剑体之上，就能让你这把耀眼夺目的宝剑变成一把平平无奇的黑剑。” “你现在大可试试。” 萧无锋颔首，扭开琉璃小瓶，倾斜瓶口。 琥珀色液体落下，接触到阳魂冰魄剑，当即扩散开来，化作一层黑膜，牢牢包裹了剑身剑格剑柄。 此时此刻，萧无锋手里的剑暗淡无光，漆黑无比，在本就照明不顺显眼的月光下，一旦挥舞起来，那更是完美融入黑暗，肉眼几乎看不到。 眉梢微微上挑，萧无锋惊讶说道：“好东西！您老研究的这个小玩意用来暗杀可不是一般的合适。” 斜瞥了萧无锋一眼，石破天咧嘴轻笑，“你小子可要注意时间，这玩意涂抹一次，可以保持六个时辰，如果想要提前洗去，那就再抹一次，剑体便可恢复如初。” 这一趟湖心居真的没有白来，才不过一天时间，收获不可谓不大。 心眼锻造术，一柄神兵，还有自身的修为境界从九品巅峰突破到了九品圆满。 稍后正可找个时间，使用衍心诀推衍九品巅峰与九品圆满的区别，还有突破八品后的影响。 萧无锋抬手抱拳，认真道谢。 “别急着谢，”石破天摆手，眉眼挤弄起来，“还没完呢，你该不会以为这么轻易就能拿走神兵吧？” 萧无锋眼底闪过一丝疑惑，安静等待石破天的后半句话。 石破天说道：“你小子虽然合我胃口，但想要拿了我打造的这柄神兵，就得帮做做一件事。” “前辈但说无妨。”萧无锋颔首，“您要真是白送，晚辈拿在手里反而不会安心。” 石破天笑了笑，“我要的酬劳不是财货之类的俗物，我要你做的事情也很简单，提着这柄剑，要潜入湖底，在玉碑之上刻上一些文字。” “玉碑刻字？需要刻些什么？”萧无锋反问。 “当然是你持剑的理由了。”石破天笑了笑，“就稍微总结一下，列成比较简短的文字格式，大概就是一两句话便可。当然，你若真有诗才，将之写成诗词，刻在玉碑上，那就更好了。” “啊！”萧无锋皱眉，“就这么简单？” “简单？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石破天笑得前仰后合，双手捧着腹部，眼角甚至挤出晶莹泪花。 萧无锋站在旁边，听到老铁匠笑声中起伏不定的情绪——开始肆意狂放，然后困苦寂寥，后来无奈释然，最终依旧不甘。 很难想象，一个人的笑声中竟然能包含这么复杂的情绪。 月光渐淡，晚风入骨。 石破天须发张扬，猛地收住笑声，甩头迫去眼角泪花。 “想要在糟老头子留下的那玉碑上刻下文字可不简单！” 萧无锋心底泛起涟漪。 石破天的样貌至少在六七十岁往上，他都要称呼为糟老头子的，辈分必定极高。 再联想到他和书院有所渊源，那糟老头子极有可能指的就是传说中的书院夫子。 这时，石破天说道： “这么多年以来，我总结了许多经验，发现能够在玉碑上刻字的人，至少满足两个条件，其一手持神兵，其二心底明悟自己的信念。” “难怪前辈做此要求。”萧无锋轻微颔首，眼底闪过流光，“难道您……” 石破天轻嗯一声，说道： “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你在来的船上应该听过春水湖的传说。” “我就是那个传闻中，不知天高地厚，与龙女相恋的书生。” “不过，你别相信什么人龙之恋，引得天怒的屁话。” “我和妻子结发，乃是合法合规的，从相恋到拜堂成亲本该传为一段佳话，可是，我陪着已有身孕的妻子寻找更适合龙族坐月子的江河湖泊时，却遭遇了暗算。” “神魂错乱的她犯下重罪，被当时来京城讲学的糟老头子以他腰间玉佩镇压。” 萧无锋挑动眉梢，询问道：“龙女到底犯了什么事，会被书院夫子镇压？” “龙族皆有执掌江河湖海之能，当时内子不知受了何人暗算，将周围之人视作邪魔，将世间万物看作污秽，想要掀起玉京河、春水湖、天纵江等水势泛滥。” 除了春水湖外，其余江河皆是白玉京周边最主要的水系，而且影响深重足以扩散一州之地。 要是江河走水，淹掉了其中大半耕地，那便是天灾惨绝，黎民百姓死伤绝不再少数。 萧无锋眼瞳收缩如针孔，“水淹一州？” 石破天摇头如摆钟，“那倒没有！” “这里毕竟是白玉京周边，高人无数，当初内子操控的水势只在春水湖畔泛滥，其他江河只是涨水涨潮，并未破坏民生，当时，我和老师赶来得还算及时，春水湖畔的几百口人并无伤亡，只不过家园被毁，因此流离失所。” “你若是不相信大可去天机楼调查！” “查倒是不必了，”萧无锋摆手，“只是，既然损失只有财货房屋，出钱出力还清重建便是，为何还要镇压？” 石破天微微闭上双眼，说道：“内子被糟老头子镇压，主要是她的神魂受到古神的邪恶意志侵蚀，神智一直无法清醒过来，只有镇压才能保持安稳。” 石破天似是不愿多谈伤心事，摆了摆手，说道： “多年岁月逝如飞梭，往事实在不堪回首，不说那么多了。” “你戴上这枚避水珠，去试试吧。” ------------ 第80章 十年磨一剑，霜刃未曾试（二合一） 湖面倒映粼粼波光，光秃秃的树杈轻微摇动，石破天站在岸边，眼底似有烛火，明灭不定。 他脑海里回想起妻子被封印的那一天，那是有生以来他第一次与老师争吵。 最终结果不尽如人意，老师与学生就此分道扬镳，丈夫与妻儿明明相距咫尺，却始终不得团圆。 当年出手暗算之人至今下落不明，虽然手段出自天人教，但石破天知道事情并不简单。 白玉京中有不止一位一品强者坐镇，天人教的爪牙根本掀不起风浪。 而且他的妻子贵为龙女，血脉强悍无比，即便怀有身孕，战力也不会低于四品。 “哎……” 幽幽一声长叹，石破天席地而坐，抬手变出一只酒葫芦。 “老师的封禁何其强大，这些年来，下去潜水刻字的，陆陆续续加起来，应该也有过百之数。” “可是，我双鬓已白，封禁之力才不过破除一半，老师你究竟还要我等多久？” 石破天背靠岸边老树，迷迷糊糊，半眯着眼。 酒不醉人人自醉，一切尽在不言中。 水面之下。 萧无锋背剑下潜，腰带上挂着碧蓝宝珠。 宝珠散发微光，排开湖中清水，萧无锋就像穿上了一层防水衣，轻薄，丝滑，完全不影响他的动作。 周围水温的变化也很清晰，他越是下潜，水越是温暖。 游鱼色彩艳丽，成群结队游动，偶尔可见一两只乌龟，慢悠悠扒拉湖水。 萧无锋环顾四面八方，美景尽收眼底，这种潜水可比穿着潜水衣下潜更有意思。 片刻之后，他才发现春水湖底远比预想的还要深邃，十几丈之后，依旧看不见最底部。 “难怪需要佩戴避水珠。” 萧无锋轻轻触摸腰间的宝珠。 修为踏入九品圆满，他的气息有所延长，但也还在正常范畴。 入水超过半炷香，就得上浮换气。 若是没有避水珠，只怕潜入湖底也来不及刻字。 此刻，他呼吸流畅，水中的氧气被身体汲取，并未感到丝毫不适。 独自一人下潜，清水包裹身体，萧无锋的思维愈发活跃，不禁跳出许多念头。 才子佳人，书生龙女，春水湖传说…… 船夫口中的痴情郎其实就是石老前辈，但此地的船夫摆渡多年，却像是并不知晓此事。 可想而知，当年旧事与如今的岁月相隔有多久。 能够始终如一的坚守，其精神坚韧值得称道，但其内心苦楚宛如深渊，其他人难以真正感同身受。 俄顷。 萧无锋双脚接触湖底，左右顾盼未见玉碑。 碎石、鹅卵石随意铺就，形成还算平坦的河床，水草散发淡青荧光，照亮周遭，同时铺出了一条蹒跚小径。 萧无锋顺着小径向前游动，进入遮挡视线的大片石林，总算看见了一块玉碑。 原来在湖泊底部还有更深的巨坑，玉碑镇在巨坑之上，似悬似浮。 萧无锋靠近后，投眼看去。 嘭！！！ 一只狰狞巨爪瞬间笼罩他的视线，仿佛就要穿过玉碑结界，撕碎他的身躯。 萧无锋微微皱眉，“龙女并未维持人的形态？” 仔细凝视片刻，他看见了一头体长超过十丈的龙，头生如玉白角，通体覆盖银白鳞片，背部延伸到尾巴的脊中线生长着白毛。 此时，白龙双眼血红，靠近脑后的部位依稀可见有大块大块的鳞片被染黑。 怪异而扭曲地符文爬满异化的黑色鳞片，白龙似乎承受着某种痛苦，不断撞击结界封印。 玉碑流转氤氲，巩固封印结界，任由白龙冲撞、撕咬、甩尾，浑身解数使尽，却也无法撼动结界分毫。 无论封印结界内的白龙如何乱窜，掀起多大的水中暗流，结界之外依旧平稳。 萧无锋漂浮在结界上方，不再理会巨坑里的白龙，转而看向玉碑。 此碑大半截插在结界之内，小半截露在结界之外，体积比例大约是九比一。 不过，仅仅是戳出来的这一小截也超过了萧无锋的身高。 萧无锋双手轻拍水流，保持自己的身形平衡，然后绕着玉碑过了一圈。 “没有前人留字？” “有的，只是你看不见而已。”萧无锋身后突然传来女子平直的声线。 这个声音充满着异常的机械感，就好像说话的不是人，没有半分感情。 微微皱起眉头，萧无锋侧转脑袋，看向对方。 湖底石林的某块拱形石上，白衣女子双腿并拢，脚跟相抵，整个人站得笔直，就像一把标枪。 “又是你。”萧无锋的视线落在对方的衣领，靠近左下颌的位置贴着一张入水符。 这种符箓能够保证使用者进入水里可以自由呼吸，但却无法帮忙排开湖水。 无常司的鬼差服为了方便战斗，基本完全贴身，此刻在水流的侵染下，更是与女子的肌肤没有半分间隔。 她的身姿玲珑曼妙，该大的绝对够大，该翘的异常挺翘，该瘦的绝无半分赘肉。 换做较为纯情的男子，怕是仅仅看见她，就要赶忙转过脑袋，面红耳赤地念叨一句“非礼勿视”。 不过，萧无锋毕竟拥有现代人的灵魂，本身又是一个极限运动者，常年跟海陆空的各处险境打交道，其中尤以大海为最。 见过的比基尼美女太多，萧无锋看到白衣女子后，表情淡然自若。 白衣女子面无表情，眼神空洞，看着萧无锋仿佛在看空气。 “我对你有印象，白天之时，初次登上湖心岛。” 萧无锋轻微颔首，“确实。” 白衣女子黛眉微颦，游到近处，指尖冒出一缕幽紫火焰。 这时，女子身后蹿出一道小巧白影，叫唤道：“呜~~~~~” 果然是一条小白龙……萧无锋眸光轻闪，没有轻举妄动。 白衣女子的杀意一闪而逝，萧无锋的身体本能给出危险预警，他绝对不会感知错误，女子的杀意非常纯粹，但却在小白龙出现的瞬间，消失一空。 仿佛小白龙就是她的杀意控制开关，还颇为有趣。 白衣女子聆听小白龙的呜咽叫唤，给出回应： “又一个不需要处理的？还得到了认可，拿到了神兵？小白你没有搞错吗？他才来一天，哪有时间拿到神兵？” 小白龙急切起来，绕开白衣女子，来到萧无锋的身旁。 脑袋轻轻拱了一下萧无锋背后的长剑剑柄，它再次叫唤道：“呦！” 这玩意能是神兵，黑不溜丢的，没有半分特点……女子眼底的空洞感减弱，有了几分属于人的气息。 小白龙像是可以读懂她的眼神，用力点动脑袋。 沉吟片刻，白衣女子凝视萧无锋戴在脸上的睚眦面具，询问道：“来给玉碑刻字的？” 萧无锋说道：“是的。” 先点头，再摇头，白衣女子朝着小白龙招手。 “他很快就完事了，待会你再回家。” “唔唔~~~” 小白龙扭动身躯，趴在结界上方，眼巴巴盯着里面的白龙，豆大的泪珠闪耀着星点微光，哪怕混入湖水依旧清晰可见。 “走吧。”白衣女子捞起小白龙，游到数丈之外。 萧无锋若有所思，突然开口说道：“你也接受过石老前辈的神兵？” 白衣女子背对萧无锋，沉默三息，给出回应：“是。” “有什么建议吗？”萧无锋询问道。 白衣女子回眸，摇头道：“没有。” 目送她带着小白龙再向远处游开数丈，女子那没有特点到很有特点的无感情声线突然传入萧无锋的耳朵里： “那位当世绝顶亲自出手，封禁又岂能简单破除？以神兵刻字破解玉碑封禁只不过是一个虚无缥缈的奢望，是那位故意留下的希望，只为他们父子二人不会彻底绝望。” 用传音入秘的方式告知我，她是不希望那条小白龙听见。 所以，她肯定知道更多的内情！！！ 萧无锋凝视白衣女子的背影，旋即转过身，拔剑出鞘。 既然答应了要刻字，那就刻下便是，哪管他有没有效果。 双手持握阳魂冰魄剑，掌心触感似暖似寒，萧无锋挥剑就斩。 出乎意料，玉碑并没有想象中坚硬，质地温润偏软。 剑罡覆盖剑体，轻而易举完成第一个字的铭刻——“十”。 远处，白衣女子林幽幽转过身来，小白龙盘成一坨，躺在林幽幽肩膀上。 两者目不转瞬，直勾勾盯着玉碑上，萧无锋刻下的字。 “呦~~~” 极其轻微的叫唤，小白龙生怕打扰萧无锋，只让林幽幽听见。 林幽幽叹了一口气，不知该怎么和自己唯一的朋友说。 她数年前第一次来到湖心居求取神兵，用了足足九个月才成功拿到神兵，期间在湖底偶然遇见了小白龙，从未有过朋友的两者相互之间结下了友谊。 后来，她抵达湖底，铭刻玉碑，小白龙也是充满希望，可她刻下的文字给玉碑带来的反应几乎没有作用，只能稍微缓解龙女内心的魔念。 查阅了无常司的秘密资料，她才明白自己和其他天才的所作所为，还有老铁匠和小白龙的期待根本就是一场虚妄。 单靠自己一人，想要打破结界封印，帮助龙女成功摆脱古神气息侵蚀，压根就是痴人说梦。 那位古神乃是天地间绝大部分龙属的先祖，其名为烛龙，太古时期的绝对统治者。 龙属想要抵抗烛龙邪气的侵蚀，几乎是不可能的。 多年来，每一位获得神兵的天才刻下碑文的唯一作用，就是帮助龙女缓解痛苦，让她保持为数不多的清醒神智，能够继续养育还未彻底孕育成型的小白龙。 眼角余光瞥见小白龙脸上的希冀，林幽幽提留着它的脖颈，说道： “来，小白，再陪我去湖面散散步吧。” 小白龙摇头如摆钟，表示自己想要看完。 这时，萧无锋已然刻下第一行文字：“十年磨一剑，霜刃未曾试。” 嗡嗡嗡嗡嗡~~~~ 阳魂冰魄的剑鸣好似凤凰啼叫，剑中真灵在这一刻全面复苏。 剑体向前拉着萧无锋的手臂，让他赶快写下后续的语句。 萧无锋剑走龙蛇，锋刃刻开玉碑，继续写道： “今日把示君，谁有不平事？” 此诗出自唐代诗人，贾岛，诗名简约，仅有两个字：《剑客》。 诗句中的风情充分体现了华夏诗人的浪漫——侠以武犯禁，为何而犯禁呢？为的便是打抱不平。 “诗句？”林幽幽黛眉微挑，她自小习练武学与酆都秘术，诗词歌赋乃是妥妥的弱项，所以，当初在玉碑上刻下的字仅有三个。 骤然看见诗词，她也不是很懂，只是反复念叨几遍，觉得朗朗上口，文采肯定是不错的。 诗句中的理念大概也能读懂，就是说自己有一把剑，打磨好久，今天拿出来给人看，就是要问问谁有不平事。 黛眉微皱，林幽幽脑海里闪过崔馗的教诲——持有兵刃的侠客是最麻烦的一类家伙，他们往往追求结果正义，而忽视了程序正义，给维护黎民百姓的规矩和法律造成巨大的破坏。 不过，她清楚记得，崔判官当时还补充了一句：“世界上不能有太多这类的人，但也不能没有这样的人。” 湖底之下，玉碑轻微震动。 天穹之上，文曲星闪耀微光。 一道文气从天而降，直向下落，钻入春水湖。 抱着酒葫芦的石破天猛然睁开双眼，眼底明灭不定的烛火瞬间化作火炬。 他浑身须发随风舞动，气息爆发下，瞬间蒸干了体内酒气。 扑通！！！ 老铁匠扎了个猛子，直奔湖底而去。 几十年下来，玉碑刻字后能够有所震动的，不超过一只手掌之数。 他自己本人，书院曾经最风流现在最孬种的四先生，二十年前的道门圣子…… 唯独书院夫子不可刻字留在玉碑之上，登上半步超脱之境，他若以诗词引动文气，降下的文气浩瀚如银河，怕是会直接砸死龙女。 每一个能够引得玉碑震动，引来一道文气的天才，都能较大幅度破开玉碑封禁。 “那小子到底刻了些啥？” 石破天犹如一颗炮弹，笔直砸下，像是追着那道从天而降的文气。 “不对啊，糟老头子的玉牌引动文气应该没这么快……” 念头还没转完，他就看见第二道文气落下，速度的确慢了少许，跟在他的屁股后面。 此刻，两道文气如流星，一前一后夹着石破天，给他整得有点懵。 上三品强者的速度快得异常，眨眼间，抵达湖底石林中心的巨坑。 林幽幽看见老铁匠，点头示意。 小白龙亲昵凑近，盘着老铁匠的脖颈，来回蹭着。 食指抵住唇齿，石破天传音说道：“他已经刻完诗词了？写的什么？” 林幽幽传音给出回答，复述了一遍《剑客》。 听完后，石破天挑动眉梢，“这小子倒是颇有文采！” 三者眼神交流时，萧无锋手中阳魂冰魄嗡嗡剑鸣，无尘戒内的金乌令绽放赤橙光晕。 金乌令中的灼热气息几乎要透过无尘戒，充满了躁动的战意。 两道文气灌入结界和玉碑，结界内部的烛龙气息向外渗透少许，金乌令有所感应，这才给出了激烈反应。 自从持有金乌令以来，金乌令还是首次有这么大的反应，分明就是在催促萧无锋。 隐约间，萧无锋耳畔回荡一声啼鸣，嘹亮而高亢，给出的含义非常明确： “继续啊，文气不要停，再多搞点下来。本尊若是高兴了，必有重赏！” ------------ 第81章 侠客行（二合一） 金乌令有所异动，战意还那么大。 萧无锋脑海里闪过乾坤居士的远古回忆——金乌至尊与烛龙至尊互为天敌。 萧无锋剑眉轻凝，心底推断道：邪气浸染龙女的那位古神便是烛龙…… 烛龙的名字里既然带了一个龙字，想必对于任何龙属都有一定压制，难怪龙女的状态就连书院夫子都素手无策，只能镇压而无法根除。 这时，萧无锋的思维继续发散。 玉碑乃是夫子所留，为何要承接天骄手持神兵的刻字？ 很显然夫子的真实目的不是为了震杀龙女。 他在许多年前就是世间绝顶，若要杀一个被烛龙气息侵蚀的龙女，肯定轻而易举。 老铁匠言语中提及过，他和龙女的婚姻乃是明媒正娶。 书院夫子是老铁匠的老师，有此可以推断出来，夫子留下玉碑的真实目的是解救龙女。 以神兵刻字只是表象，实则是以心中信念刻字！ 萧无锋仰着脑袋，视线似能穿过层层湖水，看见天上高悬的文曲星。 一首诗词，天降两道文气。 其中一道是诗词本身引动的文气垂落，还有一道则是玉碑引动。 种种细节在脑海中汇聚起来，萧无锋眸光微转，锁定自己刻在玉碑上的文字。 “文气堂皇正大，极为适合用来驱散邪气。” “夫子能够引动的文气肯定足够，但他本人不能出手，大概率与他已经突破一品有关……” “所以，夫子和石前辈本意都是救人，救的不仅仅是龙女，还有龙女的腹中胎儿。” 习得心眼锻造术后，再次接触小白龙，又看见结界内部的白龙，萧无锋顿时感受到了巨大的差异感，但是，信息太少，他无法解构其中关键。 不过，萧无锋已经可以确定，小白龙就是石破天和龙女的子嗣。 “那条小白龙的状态也有些不太对劲。” 短时间内，萧无锋脑海犹如过电，瞬间明确了自己接下来应该干什么。 “几位，能否请你们稍微回避一二。” 萧无锋转头，视线扫过石破天、林幽幽、小白龙。 林幽幽面无表情，没有多作表示。 小白龙歪着脑袋，眼神懵懂，沉寂两三息，摇了摇头。 眼下明显是关键时刻，小白龙并不愿意离开。 石破天凝视萧无锋的双眼，说道：“可以。” 言语落地，他不等小白龙、林幽幽给出反应，口中吐出几个字。 刷！刷！刷！ 林幽幽、石破天、小白龙瞬间移动，转眼间便出现在湖心岛上。 小白龙不依不饶，还想钻入湖面向下潜游。 石破天唇齿翕动，外人还没听见他说了什么，部分湖水化作一座水牢，锁住小白龙，然后漂浮到石破天面前。 石破天柔声说道：“别去打扰他。” 萧无锋头戴面具而来，显然暂时不宜让人知道真实身份，但一个人的诗词如果很有才气，那就很难掩藏自己的身份。 除此之外，石破天确定自己没有感觉错，刚才在湖底有一瞬间闪过了金乌的气息。 金乌、烛龙乃是死敌，互相属性相克…… 颇有文采的诗词辅以玉碑加持，引动双重文气…… 种种条件叠加起来，石破天感受到了内心久违的悸动——也许就是今天？ 啪！ 他猛拍大腿，以疼痛唤醒自我，不让自己沉浸在美好的念想中。 过往的许多年里，也有过类似的人，可希望之后的失望反而更大。 “平常心，平常心，保持平常心。”石破天连续深呼吸，却也难以抑制面部表情失调。 张扬的须发在晚风中抖动，他都不知道自己的双手紧紧握住，黏糊糊的汗液浸湿手心。 林幽幽黛眉微抖，以内气迅速蒸干身上衣物，朝着小白龙挥了挥手，踏着湖面消失在夜色中。 今晚明显是关键时刻，她却不愿逗留此地。 因为，上一次让老铁匠和小白龙失望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她。 她修炼的功法虽然特别，情绪没有太多起伏，但她还是不愿意再次看见自己唯一的朋友失望落泪。 那样，她会受不了的，一旦受不了就得杀人，疯狂的杀戮才能换来内心的平静。 可是，没有任务在身，也就意味着没法追捕罪犯，那就没有恶人给她杀。 她害怕自己会破除许下的誓言，就此堕落成酆都传说中最为弑杀的恶鬼——阿修罗。 呼~~~呼~~~呼~~~ 冷风吹皱春水湖面，林幽幽的心已经乱了。 若有若无的头疼从颅骨深处向外蔓延，太阳穴、玉泉穴、百会穴……头部前后左右的各处穴位突突跳动。 一步，两步，三步，四步，五步…… 她的步伐越来越快，空洞的眼瞳里仿佛燃起来自地狱的幽火。 小白龙哭泣的面庞闪念而过，她愈发按耐不住那股没有由来的杀心。 踏踏踏踏~~~~ 急促的脚步踩踏水波，缭乱的涟漪相互撞击。 春水湖畔已然不远，只要再跑十来丈，她就能冲上岸边。 这时，天穹之上，明光大放。 远比前面两道文气还要浩瀚的文气从天而降，灌入春水湖。 霎那间，整个春水湖上，明亮宛如白昼。 天穹垂落而下的文气化作了两挂不完全重合的瀑布，仿若天上之水倾入春水湖中。 林幽幽脚步微顿，茫然顾盼左右，然后抬头仰望天穹，最后在迟疑中转过身来。 视线所及，文气瀑布宛如银河落九天。 浩瀚，堂皇，正大，光明…… 世间一切黑暗似乎都不可存在于两挂文气瀑布之前。 林幽幽内心的乱被瞬间抚平，眼底的幽火被刹那熄灭，根植在功法深处的恐怖杀意顿时收敛爪牙，做了一回乖宝宝。 “……”她唇齿翕动，却不知道说些什么。 脑袋各处穴位的跳动瞬间停息，林幽幽柳眉微弯，好似弦月，唇角微不可查地翘起，俨然充满了几分鲜活的生气。 全然不同于她平日里展示在外的“冷面高傲不喜言辞”的形象。 湖心岛屿，石破天张大嘴巴，喜极而泣。 “糟老头子没有骗我？世间竟然真有这等人物？！” 小白龙呜呜叫唤，发了疯似的撞击水牢。 “快……让……我……去看……看……娘亲。” 口齿不清的稚嫩童声回荡开来。 石破天解除水牢，抚摸着小白龙的脑袋，“还不是时候，天降文气的量还在加大，他的创作还没结束。” 小白龙呦了一声，盘着身躯，趴伏在老铁匠的肩头。 乌溜溜的眼珠子盯着湖面上的那两挂文气瀑布，一刻也不敢分神。 石破天抬头仰望天穹，那颗耀眼的文曲星何止是在闪耀，根本就是想要降临世间，就如两个多月之前的那一天。 只不过春水湖底有夫子玉碑，铭刻其上的文字都会被夫子感应到。 “以糟老头子的行事风格，肯定会帮忙遮掩一二。”石破天眼角闪动泪光。 文曲星下凡尘的异象出现一次是偶然，但在一年内连续出现两次，却足以影响世间格局。 毕竟，这个天下没有人希望再出一位镇压天下三甲子的夫子。 庙堂之上，野心极大的乾宣帝、高坐观星楼的女子监正、始终隐藏态度的国师普渡僧…… 江湖之中，分身万千的骸魂、天下六脉积存的多位老祖、兼修三系的蛮王、北方极寒苦地的妖皇、鬼皇…… 还有盘踞大乾沃土的千年世家，以及隐藏在暗处的天人教，每一方都必然有所异动。 “天下大势与我何干？”石破天摇晃着手中的酒葫芦，似醉非醉，高声喊道：“将进酒，杯莫停……” 咕噜噜噜噜~~~~~ 葫芦里的酒一口喝干，凝视着两挂不完全重叠的文气瀑布，石破天唇齿微颤，“也许，真的就是今天了！” 平日里的大嗓门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细若飞蚊的呢喃。 然而，小白龙还是听见了，连忙点动脑袋，呦呦叫唤着。 湖底玉碑。 萧无锋手持阳魂冰魄，剑走龙蛇，肆意挥洒道： “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 “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 铺面而来的画面感，那是一位来自赵国的侠客，头上戴的帽子点缀鲜红的胡缨，佩刀吴钩胜霜欺雪，异常明亮，他身下骑着配有银鞍的白马，马蹄踏地，飒风裹身，朝着远处而去的身影就好像一道流星。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此二句堪称千古名句，没有男儿能够拒绝。 仗剑走天涯，拔刀斩不平，既要杀人何必再说太多，无论拦路者有多少，我自拔刀杀之，事后无人知我，名不传，身不显，有又何妨？ 我辈匹夫行事要的就是快意，要的就是念头通达，要的就是意气灌长虹。 “闲过信陵饮，脱剑膝前横。” “将炙啖朱亥，持觞劝侯嬴。” 到这里情绪急速收拢，写到侠士饮酒，脱剑横在膝前，饭桌之上推杯换盏，大口啖肉。 后一句出现了两名历史人物——朱亥、侯嬴。 朱亥，战国时魏国人，隐居于市井之中，有勇力，早年在大梁当屠夫。 魏安厘王十九年，因侯嬴的推荐，成了信陵君的上宾。 曾在退秦、救赵、存魏的战役中立下了汗马功劳。 侯嬴，战国时期魏国人，自幼家贫，年老时当上大梁监门小吏。 信陵君慕名往访，亲自执辔御车，迎为上客。秦急攻赵，围赵都邯郸，赵请救于魏。 魏王命将军晋鄙领兵十万救赵，中途停兵不进。侯嬴献计窃得兵符，夺权代将，救赵却秦。 因自感对魏君不忠，自刭而死。 “三杯吐然诺，五岳倒为轻。” “眼花耳热后，意气素霓生。” “救赵挥金槌，邯郸先震惊。” “千秋二壮士，烜赫大梁城。” “纵死侠骨香，不愧世上英。” “谁能书阁下，白首太玄经。” 最后几句一气呵成，没有半分凝滞，便是详细写了两位壮士的功绩，侠客风骨尽数显露。 萧无锋压根没有修改半个字。 虽然这首《侠客行》里涉及很多的人名，地名，来自华夏古代的历史与典故。 但是，即便不知诗词中的名字，也完全不妨碍其中的豪侠气概。 轰隆！轰隆！轰隆！ 文气充盈湖底，光明大放十方。 如一柄剑般插入巨坑的玉碑开始摇晃，湖水受不住震动，向着四面八方涌动暗流。 文气披挂而下，仿佛化作了羽衣，裹挟着身躯，萧无锋通体像是镀上一层月华，丝毫不受汹涌水浪影响。 他漂浮在结界上方，维持以剑刻字的最后一个瞬间。 霎那间，空间、时间好似被彻底静止了下来。 “汝之诗词气魄壮阔，豪迈不羁，恰似侠骨留香。” “观诗可见人之志向……” “大善！！！” 萧无锋听见苍老的声音如是说道。 紧接着，玉碑绽放华光，接引天降的文气。 两道文气瀑布瞬间重合，在水中变成了白玉堆砌的阶梯。 一道身穿白色长衫的老者虚影迈步走下阶梯。 他须发皆白，面貌寻常，笑容温和。 但是，肌肤极为细腻，宛如婴儿，再搭配上那高大魁梧的身姿，整个人就显得并不寻常了。 白衫老者两条臂膀的衣袖捞起，粗壮的肌肉比之老铁匠还有过之而无不及，而且对方手里提着一张巨弓，像是刚刚打猎归来。 他凝视着萧无锋脸上的睚眦面具，似要看透那张隐藏在面具后的脸。 萧无锋无法动弹，无法说话，但却可以看见老者的虚影。 双方对视三息，白衫老者嘴角微微掀起，“文气攒够了，还有意外之喜，不差。” 弯曲手指轻轻弹抖，周遭浩瀚如汪洋的文气像是孩子遇见了家长，汇聚在老者掌心，轻轻拍向玉碑。 咻咻咻咻咻~~~~~ 浩瀚文气灌注玉碑，玉碑成了一个缩放仪器，将这些文气转化为一只毛笔。 毛笔刷在白龙脑袋背脊上，那些被染黑的鳞片。 白与黑双色相互抵消，白龙发出痛苦的嘶吼，眼瞳中的红光渐渐暗淡下去。 很快，白龙沉入巨坑之下，身形在快速变小，化作了一名头生玉角的白裙少妇，大量紫黑色的邪气汇聚起来，化作一枚拳头大小的宝珠。 玉碑像是完成了某种使命，快速收缩变小。 这时，上面铭刻的文字不再隐藏，全都变得可见了起来。 不仅是萧无锋留下的，还有其他人留下的。 萧无锋匆匆晃眼，看见了其中较为有特点的刻字。 主要就是字太少了，只有三个字——恶即斩。 紧接着，玉碑变小，落在白衫老者手里，他简简单单一掰，撅下一块没有文字存留的部分，然后双手搓揉抹动，将之弄成一块太平无事牌。 “一诺千钧重，生死不足贵，老夫很欣赏这种气魄。”白衫老者走近。 此时，萧无锋内心有了百分百的把握。 虽然白衫老者的形象不太符合“夫子”二字，但眼前这个肌肉虬结，手持巨弓的白衫老者，就是如今的世间绝顶——书院夫子。 夫子亲手把太平无事牌挂在萧无锋的腰间，又送出紫黑色宝珠，这才温和笑道：“人间依旧，真好。” ------------ 第82章 夫子的行事风格（二合一） 夫子似乎许久没有与人说话，唠唠叨叨说了一会儿。 紧接着，他看了看自己手里的那块更大点的玉牌，皱眉道： “年轻人什么都好，就是字丑了点，有空最好多练练。” 萧无锋无法给予回应，只能老实听着。 这时，老人家唇齿微动，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却突然皱起眉头，回头望向天穹。 然后，他张弓搭箭，呵斥一声。 嘭！！！ 夫子虚影轰然溃散，后续的影像再无呈现，似是无法承受他的本体即将展开的战斗。 夫子虚影消失无踪，春水湖水与海量文气相互交融，难分彼此， 然而，一道白色光华凭空浮现，灌入太平无事牌。 紧接着，萧无锋恢复了行动力，自语道： “人间绝顶的夫子也有强劲敌手？” “他的敌人会是谁呢？” 萧无锋脑海里冒出一个词——天人。 此方世界关于天人的事情皆为隐秘，通过市面上流通的消息只能知晓极少的一部分。 但是，大乾皇朝的态度说明了一切，天人的危险性极大，天人的实力极其恐怖。 “天塌下来高个顶，暂时还轮不到我来操心。” 萧无锋摇了摇头。 夫子虚影呈现，给了两件物品，那必然不是凡俗之物。 萧无锋正要仔细检查太平无事牌和紫黑色宝珠到底有何作用。 突然，无尘戒的存储空间剧烈晃动，金乌令躁动不安，传递出自身异常的渴望。 它迫切地想要吞噬紫黑色宝珠，就像是公鸡看见了蜈蚣，视之为大补。 心念轻动，压制住无尘戒的存储空间异动，萧无锋剑眉微拧，右手食指和拇指捏住紫黑色宝珠。 宝珠通体浑圆，莫约拳头大小，里面像是蕴藏着一片深不可测的黑海，依稀可见狰狞的龙爪与鳞片。 只不过注视了一瞬，萧无锋就感觉自己耳畔回荡着若有若无的呓语，其中蕴含着蛊惑人心的魔力，似可许诺赐予他生灵渴望而不可及的长生。 轻轻咬了一下舌尖，衍心诀快速在体内运转，萧无锋强行破除了金乌令和紫黑色宝珠对自己的影响。 下一刹那，金乌令、紫黑宝珠分别落在左右手上，萧无锋可以清晰看见两件物品内部的气息向外翻腾。 金乌令笼罩着火焰般夺目的金红辉火，紫黑宝珠流转着深如渊狱的幽暗之力，它们彼此忌惮，却又彼此渴求。 啼鸣、龙吼在左右耳朵间来回交织，萧无锋似乎成为了两位古神残魂争吵的媒介。 同时面对两个这种等级的玩意蛊惑，哪怕对方都是残缺的，一个凡人也是很容易堕落的。 萧无锋明显感觉到脑海里像是被生生撕扯成了三份，一份属于他自己，是他的自我，另外一份趋向于掌控纯阳之力的金乌，还有一份欲要接纳掌控极阴之力的烛龙。 此刻，他的三魂像是彻底分离，天魂化作了浑身金光的小人，地魂化作了紫黑着体的小人，绕着他的人魂所居的脑袋来回转悠。 金光小人与紫黑小人叽叽喳喳，相互之间做出各种动作，包括但不限于：鄙夷、辱骂、撕打。 不过，萧无锋能够明显感觉到金光小人更强势许多，大多数情况下都是他抓着紫黑小人一路狂锤。 嘭嘭嘭嘭嘭~~~~ 天魂和地魂打架，痛得依旧是萧无锋。 魂分三份的感觉那可不是一般的不爽，就像是头天晚上喝了一斤高度白酒，第二天耽误了工资和稿费，却被告知还要参与一场不得不参加的酒局，那种痛绝对的妙不可言，言起来就想骂娘。 剑眉倒竖，眉心紧锁，萧无锋双手猛然捏紧，眼底透出一抹凶狠。 “别在吵吵了！！！” “谁更安静我就保谁。” 听见这句话，金乌令和紫黑宝珠瞬间定静下来，金光小人和紫黑小人怦然消散，萧无锋的天地人三魂重新归位。 当你凝视深渊时，深渊也在凝视着你。 萧无锋呼出浊气，眼底闪过微不可查地忌惮，拎着两件物品，说道： “烛龙、金乌，互为死敌，却又互相贪求着对方的力量吗？” “这是因为极阴和纯阳需要互补，你们谁能吞噬更多对方的能量，谁就能更快的复苏吧。” 金乌令、紫黑宝珠像是没有了灵智，压根不愿回答萧无锋。 萧无锋嘴角轻微翘起，“有时候不回应也是一种回应。” 金乌令：“……” 紫黑宝珠：“……” 隐约间，萧无锋听见了夫子的轻笑，似乎他还注视着这片人间。 “此物蕴含烛龙邪煞，并非可为凡人所用之物，但在天选秘境中，它可以短暂代替烛龙令，成为与金乌令互补的另外一把钥匙，你可得小心留好了。” 朝着空处点了点头，萧无锋收好紫黑宝珠和金乌令，脑海里已经有了明确地推测。 金乌、烛龙皆是古神，而且是神中至尊。 天选考核在一处外人不可进入的秘境进行，暂且不知具体内容，但能引得天下瞩目，关键就在于古神遗藏。 金乌令是一把钥匙，烛龙令也是一把钥匙，那么很有可能两者都是用于开启古神遗藏。 夫子的声音更为虚无缥缈，他特意询问道：“诗名呢？” 萧无锋给出回答：“第一首剑客/述剑，第二首侠客行。” 沉寂片刻，周遭回荡着老者的长笑：“善！” 咕噜噜噜噜噜~~~~~ 没过多久，萧无锋头顶传来起伏不定的水泡声。 他抬头看去，只见老铁匠石破天俯冲而下。 他的来势过于凶猛，春水湖底水流翻涌，巨量水流冲击十方，搅得湖底的能见区域急速缩小。 此刻，他真切看到那道阻隔在巨坑上方的玉碑消失无踪。 “这，这，这，这……” 老铁匠语无伦次，眼中感慨万千，匆匆朝着萧无锋行了一个鞠躬九十度的大礼。 然后，他直奔春水湖底的深坑而去。 萧无锋目送老铁匠下潜，没过多久，老铁匠公主抱着一位身穿白裙头生双角的绝美少妇，妇人还未完全醒来，双手却紧紧抱着怀里的龙蛋，依稀可见白色的蛋壳上已经布满了淡淡的金色纹路。 龙蛋之中散发着淡淡的纯阳气息，带起的温度让整个春水湖都异常温暖。 萧无锋眼瞳微动，心底暗道：“温暖湖水的加热器原来是你啊。” 这时，老铁匠肩膀上的那道白影探出脑袋，飞速冲入蛋壳。 咔嚓~咔嚓~咔嚓~~ 金黄色纹路四散蔓延，龙蛋表面的碎壳一一破开。 里面钻出一个小脑袋，正是小白龙，只不过其模样明显更加幼态。 白色的身躯上还没长满鳞片，头上的龙角也不算明显，紧紧是两个微微凸起的角质层鼓包，泛着似玉似肉的水嫩感，而且其双眼隔膜还没翻开，似乎有点不太适应这具躯体。 “唧？呜？唧……” 小白龙连续叫唤几声。 石破天神色慌乱，不知道应该做些什么 雪白的睫毛轻微颤动，他怀里的妇人呢喃出声： “孩子，我的孩子……” 小白龙听见绝美妇人的声音，顿时安定下来，发出小声的呼唤。 绝美妇人睁开双目，眼瞳闪耀着明亮白光。 她伸手摸了摸石破天的面颊，柔声说道：“夫君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石破天摇着脑袋泪流满面，好在湖水浸染开来，并不显得狼狈。 没有精致妆容描画的面庞清新淡雅，绝美妇人唇角轻抿，挣开了老铁匠的怀抱，说道：“孩子交给我吧，你去与恩公好生道谢。” 老铁匠嗯了一声，游到萧无锋面前，抬手作揖：“小友……” 他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了。 漫长的等待中，一次又一次的失望，他早就无数次劝说过自己，不要抱有希望就不会承受失望的苦痛，自己只要待在春水湖，陪伴妻儿度过残生，也就足够了。 只是，年龄越发增长，他越发担心自己死后，不会再有后来人以神兵刻字玉碑，自己的妻子和孩子便是永远也不可能脱困了。 “前辈不必言谢，这不过是你我之间的一次平等交易。”萧无锋举起右手，用漆黑涂装的阳魂冰魄挽了几个剑花。 石破天愣神一瞬，摇头道：“不一样的，我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你能帮我破除封印。” “受人所托忠人之事，难道是我会错了意？”萧无锋疑惑道。 石破天：(⊙_⊙)？ “好嘛，你是真敢想……” 他本想好好给萧无锋科普一下，打破玉碑封印到底有多难。 然而，事实摆在眼前，胜过一切言辞。 眼前的年轻人天赋奇高无比，仅仅一天时间就将他独门的心眼锻造术修习到小成。 这也就算了，更难能可贵的是诗词天赋！ 文曲星下凡尘的异象啊，多少修习文道之人梦寐以求，却终生不可得？ 此时此刻，石破天已然想起多日前，白玉京曾有人以一首《将进酒》引动异象。 上下唇齿轻微磕碰，他询问道：“将进酒也是你的诗词？” 萧无锋笑而不语，没有否认。 眼瞳突然收缩，小到宛如针眼，石破天面色骤然严肃起来。 “两次文曲星下凡尘，小友可知道意味着什么？” 萧无锋挑动眉梢，“今天只看见文气瀑布，并未……” “老师的行事风格我很清楚。”石破天摇头，“这次是他帮忙遮掩了，玉碑肯定也是他收走的。” 突然，石破天眼角余光落在萧无锋腰间的太平无事牌。 “这是老师给你的？！” 萧无锋颔首，“嗯，不过他老人家走得很匆忙，都没告诉我怎么用此物。” “用？”石破天轻咳一声，双眼好似雷达，上下扫描萧无锋，“对别人来说或许很难，但对你简直易如反掌。” “此话怎讲？”萧无锋道。 石破天解释道：“这件物品的功效说来也很简单，就是汇聚文气，积存文气，以及释放文气。” “简而言之，你拥有此物，等同于拥有了一颗文心。” “文心是每一个修习文道的修者最先凝练的事物，大抵就等同于武者、剑修的丹田。” “以前，你不修文道，自然没有文心，再是创作传世的诗词也只能给他人使用，让那些身怀文气、精通儒道的君子、先生们使用。 “但是，拥有了这块太平无事牌，就等同于你拥有了一颗属于自己的文心。” 萧无锋轻微颔首，“所以我的诗词，我可以自己用来增强自己？” “对，譬如你那首十年磨一剑，大抵效果应该是给手持兵刃之人增加勇力，但若是剑客享受诗词加持，效果能够再提升一倍，若是为不平事出手，又可再强数倍有余。”石破天颔首。 听闻此言，萧无锋眼底闪过一抹意动，“我试试。” “你还是快点离去为好。”石破天摇头。 萧无锋轻嗯一声，鼻音向上轻微扬起。 瞥了一眼湖面上方，石破天说道：“先前那位少女乃是无常司的白无常，名为林幽幽，她没走远，此刻肯定正在赶来。” 无常司是大乾朝廷里的特殊机构，最高负责人代号判官，只对当今皇帝负责，其情报网遍布天下，可监察百官，可刺探江湖，可防备外敌。 简而言之，无常司是大乾皇帝悬在天下人脑袋上的一柄利刃。 萧无锋道：“明白了，那就劳烦前辈送我一程。” 石破天点了点头，“行，等你正式拜师李至那时，老子必定全家到场，送上一份足够让人惊爆眼球的大礼。” “还有啊，记得这些日子还得每日锤打你的佩剑，尽量修一修造型，它真的值得更好看些。” 萧无锋比出大拇指，“没问题。” 随后，石破天唇齿翕张，快速而隐蔽地念诵了一首诗词，将萧无锋随机传送到数十里之外。 “送走恩公了？”白文贞抱着化身为女童正在睡眠中的小白龙，来到石破天的面前。 石破天颔首，眼神中升起几分凝重，“今日之事必然受到多方瞩目，我们也不可在湖心岛久留。” “夫君，你以前不是极为喜好诗词吗？怎会忘了询问恩公的佳作呢？”白文贞嫣然轻笑。 石破天眨巴眼睛，猛拍脑壳，“是啊！那他妈可是一首足以传世的诗词，竟是除了糟老头子都不被天下人知晓，岂不可惜？” “不许说脏话。”白文贞黛眉微颦，伸手掐住石破天腰间软肉，“还有啊，夫君的胡子也得好好打理，不要弄得整个腮帮子都是。” 摸了摸自己的脸，石破天抬眼望向白文贞，“我已经老了。” 白文贞翻起白眼，用力旋拧石破天腰间软肉，“想让我陪着你一起变成老太婆啊？” “不敢。”石破天摇了摇头，摆明就是一个妻管严。 白文贞忽然松开手指，上前贴靠石破天的胸膛，埋头哽咽道：“夫君，我好想你。” 微微愣神，石破天双手紧紧抱住妻子，“我也是。” 林幽幽姗姗来迟，不合时宜地撞破两人的温存时刻。 “戴睚眦面具的人呢？” “不在。”“没看见。” 夫妻俩同时出声，语气凸显一个不耐烦。 林幽幽皱了皱眉，视线落在白文贞怀里的女童脸上。 她认出女童就是这辈子唯一的朋友——小白。 迟疑片刻，她不再逗留，转身游向湖面。 温存被打断的夫妻俩不好意思继续，跟着上浮。 石破天、白文贞的脑袋探出湖面，却忘记了下一步动作，他俩都在第一时间看向星空。 不远处，林幽幽双脚踏着湖面，抬眼陷入沉思。 夜晚的黑，化作一张黑色的幕布。 天降文气倒卷升空，文气瀑布逆向而行，汇聚起来，凝成一枚枚亮白色的文字。 萧无锋的两首诗词竟被文气所化的文字，明明白白写在夜空中。 石破天猛拍大腿，“好！好！好！纵死侠骨香……老子果然没有看错人！” ------------ 第83章 糟老头子，挫败，巧合（二合一） 白文贞浅笑道：“今夜，注定难眠。” 石破天颔首，“不是夫子的诗，却引得夫子亲自为其扬名天下。” “过了今天，全天下一定都想知道两首诗词的作者究竟是谁？” 略作停顿，石破天抚弄胡须，揶揄轻笑： “糟老头子坏得很，他这摆明了就是故意告诉那些人，有这么个人，可惜你们都查不到。” 白文贞掩嘴轻笑，“是他老人家的行事风格。” 两首诗词彻照夜空，光耀大乾境内十九州。 文气所化的异象俯瞰天下，除却两首诗词外，还有夫子的留言，特意说明了两首诗词皆为一人所创，其作者是位年轻人。 当天夜晚无数儒生、学士走出自家书房，抬头望向天穹。 他们能够清晰感受到夫子的气息，以学生之礼鞠躬拜之，虽然这也等同于拜了那位不知名的诗词作者，但是，他们并不介意。 因为，世间多了两首适合杀伐的战诗，其中更有一首足以传世，威力极其恐怖。 单单这两首诗词传出，落在大儒的手上必定发挥奇效，能够大幅度提升军士的战斗力。 大乾边关，受益于此的将士不知凡几，一拜又有何妨？ 大乾帝宫深处，乾宣帝盘膝坐在静室内，发出一声悠悠长叹。 “相隔十多年以来，久违的露面，老东西还是那么强啊。” 乾宣帝对面，美女监正盘膝而坐，清冷的面颊浮现出一抹忌惮。 “他是在警告你我。” “不，他警告的人是监正，”乾宣帝摇头，“至于是你，还是老监正，那就不得而知了。” “当年之事乃是天人教……” “无所谓，寡人对具体过程并不感兴趣，反正结果是夫子暂不入人间，这就够了。” 嘴里的言语为之一顿，女子监正眯起双眼，说道： “赵暮，我承诺的事情已经一一实现，接下来，你的承诺需要兑现了。” 静室并未点灯，面庞隐在幽暗中，乾宣帝沉吟道： “你我皆求长生，放心吧。” 略作停顿，他身躯向前探出，伸手勾起美女监正的下巴。 “还有一件事情欠个交代。” 女子监正黛眉微颦，鼻腔震出轻微的嗯声，尾音向上拖长。 双眼冒起幽幽紫火，乾宣帝说道： “骸魂能够脱离无常司的追查，有你从中斡旋吧。” 女子监正道：“此事，等到天选考核后，我会给出交代的。” “好，寡人等着。” …………………… 翌日清晨。 金刑之比往常更早，卯时刚过就抵达了湖心岛。 踏入湖心居，他剑眉凝锁，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太过安静了。” 金刑之环顾四周，气息向着四面八方扩散，他的感知迅速笼罩了整个湖心岛。 “没人！石伯呢？他……” 脚下步伐一顿，眼睛微微瞪大，这位少年将军快步冲向靠里的一间木屋。 咯吱~~~ 推开房门，木屋里面空空如也。 紧接着，其余木屋还有库房，他全部看了一遍。 “走了？！石伯居然走了？” 金刑之三步并作两步，冲向后院，只见他平日里使用的铁匠锤和铁匠钳十字交叉，压着一封书信。 信函正面写道：“侄儿刑之，启。” 这时，金刑之心底隐约有所联想——昨天夜里，天空的异象。 “不会吧？” 撕开信函，展开信纸，金刑之阅读后，站在原地沉默良久。 此刻若有人站在金刑之背后，便可看见最后那两行文字： “刑之啊，你不是一直想找一个比自己更天才的天才吗？” “现在这个人出现了，你好生找找吧。” 凉风袭过指尖，信纸从上到下寸寸碎裂。 金刑之眼底闪过精光：“原来是你，两首诗词都是你所作！” 脑海里闪过那一袭黑衣，那张简单纹饰刻画出来的面具变得异常清晰。 金刑之背负双手，走到后院清池边，伏身向下探看。 手腕粗细的锁链一根不剩，这证明仅剩的几把神兵胚胎也被带走了。 “一夜之间以诗词引动滔天文气，破除湖底禁制，救出石伯的妻子和孩子，夫子亲自为你扬名……” 拾起铁匠锤和铁匠钳，金刑之转身离开湖心岛。 他站在一根巴掌宽的竹竿上，竹竿向着湖畔急行而去。 少年将军眼底再无淡漠，双瞳瞳孔倒映着那张他曾瞥眼瞧过，压根不曾在意的面具。 上岸后，副官牵着白马而来。 银安照白马，飒踏如流星…… 横贯夜空的侠客行其中一句闪过脑海，金刑之剑眉轻皱。 副官口观鼻鼻观心，牢牢闭起嘴巴。 他隐约察觉到了金刑之的不对劲。 是自己哪件事情没做对，引得将军不悦了？ 衣领有没有打理整齐？ 胡子有没有刮干净？ 发髻有没有扎好？ 兄弟们的兵刃有没有保养？ 将军的宝驹有没有吃饱…… 副官快速回顾自己的仪容仪表，以及今早的工作事项，确定没有任何问题。 他就更加疑惑了，想破头皮也想不通金刑之的不爽来源于何处。 副官尚且不敢说话，旁边的亲兵哪会乱喘气。 他们面目严肃，在无半点懒散之意，一个个抬头挺胸，站的比标枪还直。 我在生什么气？ 这种感觉还从未体会过……似乎有点挫败。 金刑之眉头凝锁，摇了摇脑袋。 正视自身情绪，抚平躁动的心绪，他收敛无意间扩散开来的气势，说道： “追查一名镖人，戴有睚眦面具，腰配铁牌。” 副官如蒙大赦，右手握拳砸击左胸，说道：“是！” …………………… 数日后，荒郊野岭，老虎洞。 削尖的木棍插着大块的野猪肉、猪肋排，放在熊熊燃烧的篝火旁。 毛刷沾满孜然、盐巴、酱油，一层又一层涂抹在野猪肉上。 不多时，香气喷薄的烤肉制作完成。 胡言正要大快朵颐，突然听见洞口传来脚步声。 “吼！！！” 洞窟角落处，一头白额吊睛虎猛然睁开双眼。 “别急，容我探探来人是敌是友。” 胡言蹿出几步，拦下即将扑向洞外的母老虎。 “路过此地，在下只想问个路。” 来人撂下一句话，径直走入老虎洞。 他头戴斗笠，身穿漆黑剑客长衫，腰间悬挂一柄无鞘黑剑。 “兄台是？” “睚眦。”萧无锋报上了名号，心底却在感慨——原来是老熟人。 随后，浅浅交谈几句，胡言递出刚刚烤好的一串野猪肉，“来点？” “好。”萧无锋颔首，取下睚眦面具遮挡嘴巴的部分，全然没有半点顾忌，直接把野猪肉塞入嘴里咀嚼。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天，萧无锋大体知晓了胡言近日都在荒野之中，与野兽为伍。 不用多想，这家伙肯定是在体悟那门得自仙人洞府的特殊秘法。 萧无锋通过心眼观察，再以衍心诀推算后，得出结论： 胡言已然今非昔比，比之前更要强出一大截。 两人都不尽出底牌的情况下，萧无锋的平A足以秒杀胡言，现在则需要多出三剑。 若是胡言施展仙人秘术，还有更进一步增强，那就另当别论。 踏踏踏~~~~踏踏踏~~~ 极其轻微的脚步声从外面传来，来着应该是独自一人。 对方站在洞口，保持安全距离，说道：“敢问洞中的朋友可否行个方便？” “今儿可真是巧了，又来一人。”胡言瞥眼看向戴着睚眦面具的萧无锋，眼神中略带几分询问之意。 萧无锋摊开双手，“你先来的，你做主便是。” 轻微点动脑袋，胡言面朝洞口，朗声道：“五湖四海皆兄弟，朋友进来坐坐。” “在下姜暮白，来自”年轻人走入洞口，拱手一礼。 他三庭五眼极正，面部线条棱角分明，双目炯然有神，身穿鲜艳红袍，衣领描有金线，脸上戴着半张遮挡口鼻的鬼牙面具。 浓密的眉毛轻微抖动，胡言挑动眉梢，“兄台是酆都传人？” “很明显，对吧？”姜暮白指了指自己的嘴，四颗向外勾出的鬼牙异常眨眼。 紧接着，他转头看向同样戴着面具的萧无锋，“这位？” 萧无锋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因为他感受到了自己的魂魄正在被某种气息撩动。 叮~~~~~ 弯曲手指，轻弹漆黑剑身，他说：“才见面就贸然施展秘术，不太妥当吧？” “呵呵，朋友看得出来，不简单啊。”姜暮白摊开双手，大大方方承认下来，“毕竟是荒野，总得多留几分心思，还请两位不要见怪。” 萧无锋默然不语，并未继续追究，但也不想搭茬。 酆都传人，很有可能持有烛龙令。 萧无锋清晰记得陈小乐的提醒：“酆都使者选的种子，很可能比天人教的疯子都更想杀掉你。” 而且，姜暮白与胡言不同，其气息飘忽不定，就像是一抹青烟，根本无从捕捉。 即便是用心眼观察，观察到的也仅仅是一个空壳子，就好像面前之人并非真实存活着，反而更像是一具没有灵魂的傀儡。 周遭似乎还有另外的一双眼睛暗藏，时刻关注着老虎洞，这种感觉很让人不舒服。 萧无锋抬起双手，说道：“在下还有要事，先告辞了。” 姜暮白挽留道：“深夜时分，何必外出，不如我们坐下一起聊聊前几日高挂天穹的两首诗词？” “好啊，好啊，”胡言大口咀嚼野猪肉，口齿不清地说道：“三杯吐然诺，五岳倒为轻。说的是真他妈好，咱就欣赏这种气魄，如果作诗的那人在我面前，我肯定当场与他歃血为盟，结拜金兰。” 萧无锋眉梢轻微上挑，起身的动作慢了半拍。 姜暮白主动道歉，“刚才是我不对，不该以小人之心揣度二位，还请莫要见怪。” 这时，萧无锋敏锐地察觉到洞外的窥伺感更加紧迫。 “真有要事处理，之前进入洞口也是前来问路，我还需要赶路，就不多做打扰。” 胡言遗憾道：“既是如此，那就有缘再见，不过，睚眦兄弟你是想去哪里？” 萧无锋回答道：“当然是白玉京。” “那好办！”胡言双手对拍，咧嘴轻笑，“西北方向直行百里，就能遥遥看见白玉京。” “告辞。”萧无锋抬手抱拳。 胡言轻微颔首，“有缘再见。” 萧无锋头也不回，走出老虎洞，身形消失在黑暗中。 姜暮白靠近篝火，咧嘴轻笑，“实不相瞒，在下也很喜欢这首侠客行。” “哦？兄弟更喜欢哪一句？”胡言挑眉询问。 姜暮白思忖片刻，回答道：“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确实潇洒，不过杀气太重，咱不太喜欢。”胡言耸动肩膀。 姜暮白突然说道：“就是因为杀气重，才符合在下的气质。” 话语落地，他全身上下涌出大片鲜血，就好像那身血袍瞬间活了过来。 血液凌空泼洒，化作雨点，飘打胡言的面门。 “妈的，敢偷袭你家爷爷，找死！！！” 抬起手肘抹去脸上的血水，胡言怒喝一声，凌空跃起。 虎形气劲覆盖周身，两只手掌盈满气劲，化作蒲扇大的虎爪。 刷！刷！ 爪劲交叉，直击姜暮白的脑袋。 同时，趴在老虎洞里的大老虎高高跃起，从另外一个方向偷袭姜暮白。 姜暮白不言不语，向后退闪，在旋转身体之际钻出身上披挂的血袍。 借助血袍的遮掩，他避开了胡言与大老虎的交叉袭击。 紧接着，那件血袍像是活了过来，盖向胡言的面庞。 姜暮白眼底燃起的鬼火骤然凝成实线，化作两道灼热光束，洞穿了大老虎的眉心和鼻梁骨。 扑通一声重砸，老虎尸体摔倒在地。 胡言脑子里的警钟猛然鸣响，直觉告诉他，只以寻常手段远远不足以摆平血袍的袭扰。 “吼！！！” 灵魂深处的虎魂咆哮，胡言上半身的衣物猛然爆碎。 咻咻咻咻咻~~~~ 衣物碎片宛如暗器，向着四面八方激射。 攒射而出的衣物碎片击飞了血袍，姜暮白抬手接住血袍，从容不迫地闪避每一道衣物碎片的袭扰。 他的身形飘忽如鬼，各处关节的扭动非常人所能为，仿佛整个人化作了面条，肢体骨骼可以任意扭动。 借助无声的诡异步法消失在胡言的面前。 胡言丢失敌人的视野，压力倍增，慌乱间举起双手。 虎爪气劲凝聚，然后猛然拍击地面。 轰隆隆！！！ 剧烈震动下，姜暮白欺身而近，反而再一次拉近两者的距离。 鬼火凝成棘刺，他双脚蹬地，身体好似出膛的炮弹，撞向胡言的侧肋。 歘~~~~~~~ 鬼火棘刺入肉半寸，胡言侧甩臂膀，强行格挡。 短时间的连续交手快如迅雷，以旁人视角观察根本无法看清。 突然，交手的声响一顿，胡言横飞出来，贴着地面滑行，背部猛然撞击洞内岩壁。 咳！ 嘴里鲜血喷出，他抬头看向姜暮白，“这根本不是酆都秘法！” “无所谓，我只是来检验天才的成色。”姜暮白耸动肩膀，“看来你完全不够资格适配尊上的分魂。” 姜暮白伸出一根手指，指尖鬼火幽幽。 胡言心底惊惧骤然升起，眼角余光飘向老虎洞。 嘭！嘭！ 连续两个小跳步，胡言身上泛起淡淡的白金微光。 虎魂与他的脸重合在一起，他弹身再跳，以双腿蹬踏岩壁，形成虎扑之势猛冲洞口。 “你的虚实我已经探明。”姜暮白摇了摇头，“今天，你走不了。” 只见姜暮白整个人瞬间裂开，手脚、手指、胳膊、全身上下散乱成零件。 这些零件与零件之间有着丝丝缕缕的线条交织，肉眼观察下很难发现，胡言的虎扑之势撞在丝线之网上，当即惨叫一声。 啊！！！！！ 丝线勒住他全身各处关节，胡言就如一只陷入蛛网包裹中的蝴蝶，只能等待死亡的降临。 随后，姜暮白的脑袋、脖颈、胳膊、大腿、手腕、手肘的连接处弹出尖锐的利刃，瞄准胡言的身体。 “日了狗了，居然栽在这里。”胡言啐出一口唾沫，闭目等死。 一息，二息，三息，四息，五息…… 意料中的死亡并未来临，他诧异睁开双眼，“怎么回事？” 刷~~~~ 一道剑气飞射而来，斩断缠绕胡言周身的细丝。 嘭咚！！！ 胡言摔倒在地。 噼里啪啦~~~~ 姜暮白的身体零件散落砸地，再无半点人样留存。 缓过气来，胡言快步冲出老虎洞，大声说道： “何方高人出手搭救？” 夜色笼罩密林，不远处的小道上站着一道漆黑人影，朝他招了招手。 “烤肉味道很好。” “睚眦大哥！”胡言眨巴眼睛，赶忙抱拳。 “袭击你的那人还没走远，他只是被我惊走了而已。” 萧无锋边回答边走近，抬手抛出解毒丹。 “此人既然擅长机关傀偶，那你就得小心他用毒。” 胡言无法辨识面具下的人脸，但就觉得很是亲近。 服用解毒丹后，他提议道：“睚眦大哥缺个向导，不如由我帮忙？” 萧无锋笑了笑，颔首道：“一起上路，互相也好有个照应。” ------------ 第84章 天人教的杂碎（二合一） 明月当空照，两道人影顺着溪水而行，深一脚浅一脚，走在密林深处。 地面积雪不算太厚，踩在上面沙沙作响。 “睚眦大哥，那家伙真的是傀偶？”胡言疑惑不已。 他离开老虎洞前，专门检查了袭扰姜暮白那散落满地的身体零件。 某种木料，某些石头，某些金铁……表面覆盖着一层人皮。 材料并不算特别，做工也没有多么精妙，但偏偏就骗过了他，他完全没有察觉姜暮白是一具傀偶。 甚至，若是重新组合起来，让姜暮白再次站在他面前，他依旧无法辨认。 “确实是傀偶，只是搭配了某种魂魄类的秘术，这才骗过了你。” 萧无锋思索片刻，给出回答。 胡言皱眉，“我始终没有想明白，那人袭击的意图，还有他真的是姜暮白吗？” “你不知道，我也不知道。”萧无锋摇了摇头。 胡言抖动肩膀，“说真的，应该是傀偶身上覆盖的假人皮太逼真，这才骗过了我。” 萧无锋没有继续搭茬，心底有点后悔答应胡言同路而行。 他们两人在山坳与密林中走了至少个把时辰，估摸着要不了多久天边就该露出鱼肚白。 萧无锋的本意很简单，看见朋友成为凶手的袭击目标，顺道帮一把总不会有错。 可是，胡言实在太能说了，前前后后没事就找点话题。 大晚上，实在扰心。 胡言像是脑海中有了某种特别的联想，突然说道： “该不会其实不是假皮，而是真的人皮吧？” “睚眦大哥，你觉得有没有可能姜暮白确实存在，只是被人干掉了，然后披着他的皮来找我们的麻烦，其实这家伙狩猎天才就是为了……” 不能继续让他说下去……萧无锋无奈，翻起白眼给予回应： “现在已知信息太少，贸然推测只会得出错误结论。” 胡言沉寂一瞬，说道：“对哦，很有道理！” 两人安静了一段时间，沿着潺潺溪水继续行走。 胡言鼻头抽动，一次，两次，三次…… “有淡淡的血味。” 萧无锋轻嗯一声，以追魂之术配合心眼，观察周围地形。 月华洒落溪面，依稀可见猩红。 仔细看去，那分明就是血液融入溪水，即便在淡淡的月光照射下，依旧泛着可见的血红。 难以想象需要多少人的血，才能染红溪水。 铿锵！铿锵！轰隆！轰隆！ 远处传来接二连三的巨大声响，夹杂着人的叫嚷与嘶吼。 “前方不远有人正在交战！”胡言惊呼一声。 “不是交战，是杀戮。”萧无锋脚步一顿，目光凝重，“而且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戮。” 胡言快步上前，与之并肩站立，说道：“我们过去看看。” “前不久才遭遇袭杀，你就半点不怕？”萧无锋说道。 “这不是有睚眦大哥压场嘛。”胡言侧瞥一眼，睚眦面具占满他的视线。 略作思忖，萧无锋颔首道：“远远看一眼，不要声张。” 紧接着，两人加快脚步，冲到声响来源处。 伴随着距离靠近，两人牢牢握住兵刃，压低脚步声。 入目可见的是几个篝火，明亮的火光照在几个简易帐篷上，看起来很像是一支商队在这里驻扎。 浓郁的血腥味在篝火后方的暗林中传来。 胡言捂住口鼻，“好臭，太臭了，那边全是刺鼻的血腥味。” 萧无锋拉住胡言，摇了摇头，“不要急着过去查探，很可能会中对方的陷阱。” 胡言点了点头，压低声音：“我估摸着至少死了几十人，可不能就这么算了。” 眼底浮现痕迹与魂魄气息，萧无锋竖起一根手指，“别急，我在找他。” 追魂术、心眼、衍心诀三种能力加持，萧无锋根据现场的痕迹，在脑海里还原了事发的时刻。 一个人袭击了商队，但却不是从外部袭击。 杀人者先坐在篝火边上，有说有笑地吃喝，等到夜深人静，商队安排值守人员，那人爆起杀人。 商队里面还有高手隐藏，与杀人者捉对厮杀，然后冲入了密林。 商队里的镖师和随行人员点燃火把，组成小队，前去帮助商队里的高手…… “这家伙的手法和刚才那个怪异的姜暮白很像。” “我们来的有点晚了，靠近后就听不见厮杀声，必是密林里的屠杀已经结束。” “此刻，他已经意识到你我的到来。” 萧无锋抬眸望向幽邃的林间。 姜暮白站在不远处，满脸挂着笑容，“嘿嘿嘿嘿，两位兄台别来无恙。” “草你姥姥的，你他妈到底是人还是鬼！？”胡言大喊道。 姜暮白冷不丁瞥了他一眼，“你运气够好的，遇到一个足够厉害的家伙。” 紧接着，他的视线转向萧无锋，两道目光灼人心脾，像是要透过睚眦面具。 “刚才我已经表明了态度，你走便是，为何还要回过头来帮他？” “想帮就帮了。”萧无锋随口敷衍。 姜暮白皱眉，“这个理由我可不是很满意。” 胡言猛拍地面，砸起碎裂的泥石。 啪啪啪啪啪啪~~~~ 他抬脚猛踢，腿势如影，笼罩身前扇形范围。 泥石散碎溅射，一一飞向姜暮白。 “别跟这狗东西说那么多，干死他就完事了。” 血袍勃发气机，挡住泥石，姜暮白皱眉不悦道：“你在找死。” 胡言缩了缩脑袋，说道：“睚眦大哥，你上，我给你从旁掠阵。” 姜暮白龇牙咧嘴，“就你这种货色也配称为天才？刚才死在我手上的岳天可比你有骨气的多。” 就在这时，萧无锋剑起如飞凤，去势似游龙。 踏！踏踏！踏踏踏！ 脚下步伐急促，八方逍遥步连踩六步，萧无锋手持漆黑长剑，瞬间跨越十几丈距离，拔剑挥斩。 姜暮白前一句还没落地，他的脑袋已然高高抛飞。 没有血液……萧无锋眼底微光流转，心头全神戒备。 踏！踏！ 连续两个横向跨步，萧无锋闪开了来自另外两个方向的暗器。 紧接着，暗器的来处走出两道人影，同样顶着姜暮白的面孔。 最先出现的姜暮白，向后大跳，凌空接住抛飞的脑袋，重新对准脖颈，按了下去。 “三个？！”胡言咂吧嘴。 “不，是五个。”还有两个姜暮白现身，距离胡言背后不足一丈。 额头冷汗滑落，胡言顿觉压力山大。 之前面对一个姜暮白都陷入了绝境，虽然对方也有偷袭的成分在，但现在面对两个姜暮白联手，怕是要遭。 五个姜暮白同时咧嘴，指着胡言，“一个虚假的天才。” 紧接着，五个他又同时指向戴着睚眦面具的萧无锋，“一个真实的天才。” “后面的林子里还有一个死掉的天才。” “收获也算可以了，”姜暮白目光幽幽，“一个真正的天才勉强能够承载尊上的分魂。” 萧无锋抬起手中黑剑，“方便问一下，你到底来自哪一方吗？” 姜暮白咧嘴，“怎么，想要投效？没有用的，你只能成为尊上的容器，不可能如我一般，得到尊上赐予的长生秘术。” “天人教的杂碎！”胡言恍然大悟，惊呼出声。 姜暮白点头，“还算有点眼力劲，可惜，你的天赋太差，只能成为我的人皮收藏，不能作为尊上的容器。” 话音落地，五个姜暮白同时摆出架势，异口同声道：“不想吃苦头的，跪倒认命，如若不然……” 呲呲呲~~~呲呲呲~~~ 萧无锋正前方的那个姜暮白像是漏气的风箱，躯体簌簌抖动，浑身零件噼啪乱响。 其余四个姜暮白皱眉道：“怎么？” 萧无锋道：“我的剑可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好接。” 言罢，浑身抖动的姜暮白怦然炸开。 凌厉的剑罡一分十，十分百，遍布机械零件构造的身躯。 零件散碎落地，没有半点完整的，就连零件内部的齿轮都被切割成了六等分。 “送你上路。”萧无锋挥剑连斩。 凌厉剑罡泼洒而出，瞬间覆盖面前的两个姜暮白。 噼里啪啦~~~~ “神机百炼后的躯壳居然无法抗住你的剑？”剩余的一个姜暮白语气里充满诧异。 谁家好人的神兵整的黑不溜丢，像个烧火棍似的，半点都不起眼。 “不对，即便手持神兵，想要瞬间切分神机百炼后的金铁，至少也的凝练剑罡。” 最后一个姜暮白眼神火热，可是，凉水瞬间浇灭了眼神的火热。 三个特制的傀偶瞬间被肢解，再无修复的可能。 眼下是二对二的局面，戴着睚眦面具的剑客再出一剑，就足以毁掉剩余的两具傀偶身。 一天之内，六具傀偶损失，已然超过了过往两年的损耗。 他着实有点挨不起，现在必须撤退，保住剩余的两具傀偶身。 胡言瞪大双眼，“卧槽！！！这是剑罡吗？睚眦大哥，听你声音好像也不大啊，才二十出头吧，就掌握剑罡了？” 萧无锋没有回答胡言的疑问，入微境的八方逍遥步运转起来，脚下步履生风，已然出现在胡言的身后。 踏踏~~~踏踏~~~ 月光洒落剑客黑衫，睚眦面具古朴简单，藏在面具下的双眸透着简单的杀意。 轰隆隆隆隆！！！ 原地投掷雷火，炸起漫天烟尘毒雾。 姜暮白的两具傀偶身分别跑向不同的两个方向。 “我一个人的实力根本不够用，这种等级的天才足以媲美天下六脉真传弟子中最天才的那一批。” “必须去请布道使！必须把消息告诉布道使。” “抓住此人，尊上便可以分魂之身进入天选秘境了，一窥古神遗藏的奥秘！” 天大的功劳砸在脑袋上，姜暮白发疯般逃离，哪里还有半分胜券在握的气势。 “现在想走不觉得晚了吗？” 萧无锋眼眸闪烁，默念侠客行。 “……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太平无事牌中的文气受到调动，这枚外挂的文心瞬间激发。 霎那间，萧无锋闪步而出，以八方逍遥步发起追击。 道门最难学的上乘步法绝非浪得虚名，达到入微境后，不仅擅长短距离的闪转腾挪，长距离追击也不在话下。 一步迈出，便是三丈之外。 萧无锋步法迅捷，全然不见半点多余动作，十步之后，撩剑上斩。 他压根不去理会中剑的姜暮白傀偶身，转身冲向另外一具傀偶。 这次，他每步迈出，足有五丈之远。 又是十步之后，萧无锋挥剑横斩，漆黑的剑锋拦腰斩断最后那具傀偶身。 不远处，胡言倒抽一口凉气，“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今天终于见到比无锋兄弟更加妖孽的家伙了！” 他目睹了敌人逃跑，睚眦追击的全过程。 脑海里难免会去想象自己面对拥有这等身法的敌人，该用怎样的行动才能取胜。 “施展仙人秘术，或许……” 下一刹那，他猛拍自己的脸颊，暗骂道： “胡言啊胡言，你脑子怕是秀逗了吧？！” “取胜？没有那个可能得！” “手持神兵，凝聚剑罡的剑修，你打不了啊，完全没得打！” “拥有这种神速步法，更是完全跑不过……” 这时，萧无锋走回胡言身旁，胡言赶忙询问道：“睚眦大哥，这就摆平了？” “并不完全。”萧无锋摇头，“这家伙已经不是单纯的人。” “此话怎讲？” “人有三魂七魄，此人的傀偶之身占据六魄，还有一个本体拥有三魂和剩余的一魄。” “啊？还有本体，那我们继续追？” “不急，我已经锁定了他的魂魄气息，先看看林子里面到底怎么回事。” 萧无锋摇头。 胡言点头如捣蒜，表示认同。 紧接着，两人举着火把，走向更深处的密林。 大约行了五六十丈，可见一处内凹的小型山坳。 “呕……” 胡言捂住口鼻，却止不住腹内的翻涌。 他敏锐的嗅觉几乎带来毁灭性的打击，脑海神智都差点错乱。 萧无锋走入小型山坳，眼中所见唯有血。 大量新鲜血液泼洒八方，覆盖白雪的大地，枝叶光秃的树木，奇形怪状的石墩…… 几十具尸体被穿胸挂在枝丫上，脑袋摘了下来，尸体放在下方。 滴答滴答滴答~~~ 无头尸体的皮被完全扒掉，只余下淋漓的血肉，以及偶尔可见的森白骨骼。 同样的，他们的脑袋从下颚的皮到后脑勺的带毛头皮，全都被扒拉了下来。 “人皮就是姜暮白制作傀偶身的材料之一。” 萧无锋总算明白为何接触过的绝大部分高人前辈提到天人教，总会加上杂碎二字。 杀人不过头点地，杀了之后还要扒皮虐尸，这等作为全然非人！ 轻轻按了一下胡言的肩膀，萧无锋说道： “有劳你帮他们收尸，我去去就来。” 睚眦面具之下，漆黑眼眸杀意滔天。 胡言转过头，仅仅瞥了一眼，便是如坠冰窖。 下一刹那，萧无锋身形消失，前去追击姜暮白的本体。 ------------ 第85章 不可能的！你到底是谁？（二合一） 天突然下起了大雪。 北风呼啸，山林挂满霜白 踏踏~踏踏~ 急促的脚步声在夜色中回荡，一名身形矮小，套着貂皮大衣的瘦削男子瘦削男子飞速穿林，找到一处墙壁。 他纵身一跃，跳下去，在半空中甩手丢出钩锁，准确抓住崖壁下方数丈左右的枯木。 咻~~~ 矮小男子撞向枯木，进入一个隐蔽的洞窟。 洞窟里，大略分为三间简陋石室，几只木头箱子堆在角落。 血液反复浸透又干掉，在箱子下方形成红褐色痕迹。 男子着急忙慌掀开木箱。 浓郁的臭味混杂在飞舞的尘埃中，钻入鼻腔，他连续咳嗽几声，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 “就是这个味道，成色已经差不多了。” 矮小男子伸手捞出木箱里面叠放的人皮，面色略微转喜。 手指搓揉捻动人皮，他满意的点点头，然后装入空间手镯。 紧接着，他把空间手镯里新剥下来的几十张人皮一张张叠放起来，放入木箱。 矮小男子进入最里面的石室，朝着一尊神像跪拜。 咚咚咚！ 连续摆上三大罐新鲜血液，矮小男子磕头说道： “弟子姜暮白以新鲜魂血借尊上伟力……” 他的脑袋磕破了皮，露出眉心下的眼瞳—— 没有瞳仁，没有瞳环，通体惨白的底色，中心浮现鲜红色的六芒星。 伴随着他的语速加快，神像睁开双眼，微微张开嘴巴。 咕噜咕噜咕噜~ 三大罐新鲜血液反重力的向上涌出，化作三条血流，直接飞入神像的嘴巴里。 得到鲜血滋养，神像面部的无脸之相徐徐变动，化作美艳的女子面孔。 只不过这名女子有着三对眼睛。 “天选考核在即，如无必要不得主动联系，你不记得了吗？” “若是坏了尊上的计划，你就算是赔上一百条性命也不够。” “属下知道！”姜暮白再次磕头，以此表达自己诚心实意。 紧接着，他说：“遇到了一名戴有睚眦面具的隐面镖人，通过生命气息感应起来年纪应该不大，但是他却掌握了……” 话语还没说完，一道剑光轰砸进来，击碎了神像的脑袋。 神像躯体由内而外裂开，大量的裂缝宛如蜘蛛网。 双方刚刚形成的联系被直截了当地斩断。 “何人？”姜暮白目眦欲裂，抽出两把流星锤，转身戒备。 呜呜呜呜呜呜~~~~ 流星锤甩动的声音回荡在石室内部。 “又是你！你怎么可能追到我？”姜暮白嘴角抽搐。 来人正是萧无锋，他头戴斗笠，身穿黑衫，手持黑剑。 “这就是你的真实样貌？” 萧无锋眼中所见—— 矮小男子个头不足一米三，面庞消瘦，嘴巴向外突出，不太像人，反而更像是啮齿类动物。 而且男子四肢比例并不协调，即便裹着貂皮依旧无法掩饰骨架上的缺陷。 没有缺胳膊少腿，但就是很不平衡，像是被熊孩子玩坏后，胡乱拼凑起来的破烂玩具。 天人教的杂碎怎么长这个模样？ 是天生的畸形儿？还是修炼天人教的功法导致？ 黑眸闪过一抹疑惑，萧无锋挥动长剑，漆黑剑锋横斩而去。 姜暮白吼道：“别以为我是怕了你，老子发过誓的，这辈子都再也不要被人欺负了！” 话语落地，他抬起手臂砸出流星锤，脚下步法却是逆向而行，蹬地借力，向着神像所在方向扑去。 萧无锋早就料到了姜暮白的行事风格——逃逃逃，永远不愿正面对敌。 最开始第一次遇见姜暮白的傀偶身，萧无锋离开了老虎洞，立刻开始搜寻周围的窥视感所在。 那时，姜暮白就像一只受惊的老鼠，第一时间遁逃。 阳魂冰魄剑鸣响亮，剑罡交织成网，一道化作十道，交叉拦截半空。 姜暮白穿过去剑罡之网，身体遍布血线，还没落地就散成了肉块。 “这么弱鸡？”萧无锋微微皱眉。 他本以为虐杀了一整个商队的家伙必然是个凶人，想要拿下怎么都要废一番手脚。 可是，实际交手的过程不足几个呼吸，姜暮白的本体已经彻底变成血肉碎块。 “真身还不如傀偶身，天人教就是这些货色？” 萧无锋呢喃自语，直觉告诉他没有这么简单。 在姜暮白藏身的洞穴里搜寻一阵，萧无锋并没有找到可用的线索。 三间石室一个存放木箱，一个放有工具台和简易的木床，一个就是神像所在的祈祷室。 木箱里的人皮、工具台上的钳子、割肉刀等物件，全都没有真正的价值。 唯一的收获就是姜暮白的空间手镯，萧无锋查探一番，发觉里面的财富堪称惊人。 五万两的白银银票一打，黄金金条一箱（粗略估算有两千斤），赤金十两，玄铁五百斤，熟铁三千斤，黄铜两千斤，还有三箱装在特质玉箱里的珍贵药材，以及二十箱普通铁箱里的药材。 还有产自十万大山的熊掌、老虎鞭、羚羊角、狼尾……这些材料都来自实力堪比七重天的凶兽。 虽然萧无锋并不清楚具体的价值，但想来只会更贵。 “难怪老话常说杀人放火金腰带。”萧无锋捏着空间手镯，心头很是意动。 然而，这比横财不能直接全拿。 装有药材、凶兽材料、矿石的箱子上全都印有震远镖局的字样。 先前那一支被灭的商队，头架马车悬挂的残旗写的就是震远二字。 如果萧无锋直接拿了货物去销赃，一旦被人事后找上来，不大不小是个麻烦。 最关键的是，这种财货萧无锋不愿取之。 空间手镯收入无尘戒，腰间挎好漆黑长剑，萧无锋转身就要离开。 突然，地面轻微震动，石壁缝隙抖落土灰。 嘭咚！嘭咚！嘭咚！ 最里面的那间石室传来擂鼓般的心跳声。 萧无锋五指扣住剑柄，眼底闪过一道精光，全神贯注锁定最里面的石室。 此处洞窟并不算太深，篝火照耀下，通往内部的小门本该亮堂堂的。 然而，最靠里面的那座石室遍布黑灰色气雾，浓郁的血腥味混合着茅房的恶臭扑面而来。 嘭！嘭！嘭！嘭！嘭！ 角落处的木箱接二连三爆开，红褐色血迹贴着地面缓缓蠕动，一张张新鲜的人皮像是被看不见的丝线提了起来，悬挂在半空中，挡住萧无锋的退路。 紧接着，那座半人高的无头神像从最里面的石室走出来。 它通体材质似土石似金铁，整体色调为褐黄色。 森白的骨骼，猩红的血液，散乱的肉块，破碎的内脏…… 各种人体组织挂在神像的相应部位，就是胡乱插进去的，毫无半点美感可言。 然后，堆叠起来的人脸头皮覆盖在缺失的神像脑袋上，变成了一个另类的脑袋。 整体皱巴巴，很是恶臭，见一眼就让人反胃不已。 这时，神像嘴里蹦跶出一个略显尖锐的女子声线，说道： “就是他？” 神像抬起右手，掌心里面长着一张脸，有着啮齿类动物的面貌特征。 姜暮白身死魂未散，脸长在神像的手上，大声喊道： “就是他！就是他！这家伙年纪肯定不大，但却修成了剑罡。” “呵呵呵，事情办的不错，”女子声线冒出来，“抓住他，尊上便能以分魂之身降临，前往天选秘境。” “属下的身躯……” “不要在你的身体，肉身不过是一具破皮囊，魂魄侍奉尊上，就是我们无上的光荣。” “对，光荣，可属下需要继续为尊上尽献绵薄之力，总需要一具能够办事的身体。” “呱噪！” 女子声线烦躁起来，神像猛然攥紧手掌。 “啊啊啊啊啊啊~” 姜暮白大声惨叫，好似神魂受到无边炼狱之火灼烧，又像灵魂坠入油锅地狱，不得超生。 萧无锋挥剑劈砍，剑罡斩在砍神像上。 铿锵！铿锵！铿锵！ 神像巍峨不动，表面留下浅浅的划痕，无数人皮堆起来的皱巴脑袋发出尖锐刺耳的笑声，就像这些人皮归属的亡魂不甘坠入地狱，想要拖拽活人代替。 精神攻击袭击大脑，太平无事牌流转微光，萧无锋像个没事人一样站在原地。 最近几天，萧无锋创作的几首诗词广为流传，为他汇聚了庞大的文气。 而他消耗文气的途径，基本上只有主动以诗词加持自身。 入远胜于出，导致太平无事牌里的文气浩如烟海，而文气本身就拥有镇静心神的效果。 听见几十上百位亡魂的哭嚎时，太平无事牌这枚外挂文心瞬间就给萧无锋带来了成千上万的赞美感慨。 此刻，萧无锋状态前所未有的好，抬起剑身被涂抹成漆黑状的阳魂冰魄。 “十年磨一剑，霜刃未曾试。” “今日把示君，谁有不平事？” 战诗一出，萧无锋不退反进，冲向神像。 撩剑斜斩，挺剑直刺，挥剑下劈，横剑崩砍…… 他剑出无悔，刹那之间递出上百剑。 空气被分割成无数份，神像表面爆起连绵的火花。 那道女子声线说道：“没用的，神像之中蕴含的能量乃是成百上千人血祭得来，哪里是你一个小小的下三品剑修可以抵挡的？” “是吗？”萧无锋不为所动，漆黑长剑舞得密不透风。 漂浮在他身后的人皮靠近少许，就立刻被撕扯成碎片。 “极致的痛苦换来存在的意义，”女子的声音中带有蛊惑之意，“你现在还不曾见过尊上，不可理解人与天人之间的鸿沟，那是渺小与伟大的对比，是我们虚心认知到自我不足的开端。” “来吧，放弃抵抗，成为尊上的容器，你将能够体会到前所未有的快乐。” 萧无锋骂道：“去你妈的，背叛再如何妆点，也依旧是背叛。” 嗡嗡！嗡嗡！ 剑鸣清脆而嘹亮，阳魂冰魄表面附着，剑罡迅速向内压缩，神兵真灵给予回应。 炎热，寒冷，两种截然不同的剑罡同时爆发。 涂装的时间快要到了……萧无锋眸光微闪，响应神兵真灵的呼唤，默念侠客行。 嗡嗡嗡嗡~~~~~ 太平无事牌里的文气再次涌动，萧无锋的剑罡彻底化作真实。 此刻，剑罡不仅仅是一层覆盖在剑体表面的能量，而是一种实实在在的物质。 以文气为平衡枢纽，冰与火交融而成，同时蕴含阴阳之力。 衍心诀全力运转，萧无锋脚步微顿，以腰胯为轴，蓄力挺刺。 铮~~~~~~~~~~~~ 阳魂冰魄洞穿了神像的心口，布道使怒吼道： “不可能的！你到底是谁？剑宗的令狐轻玖？书院的孔阳明？还是……” 萧无锋手腕轻微拧转，剑身一搓，神像内部咔嚓脆响，紧接着裂开一条触目惊心的中线。 火红与冰蓝两色相容，剑罡的锋利让神像的切面异常平整。 神像一分为二，散着倒向两边，一缕缕黑灰色气雾聚散游曳，还没来得及作妖，就被堂皇正大的文气拍灭。 这时，萧无锋手中的阳魂冰魄恢复原样——剑身剑柄一体成型，样式古拙，剑体却颇为骚气，冰蓝与火红交织成半透不透的色泽，随便挥舞都能带起大片光效。 嗡嗡嗡嗡嗡~~~ 它明显很不喜欢当前所处的环境，赤红光芒大放，冰蓝光芒也不弱分毫。 “既想烧了这里，又想冰碎这里？”萧无锋摇了摇头。 失去了黑灰色气雾加持，神像彻底坍塌，化作一小捧漆黑的灰烬。 萧无锋察觉漆黑灰烬有异，在几个装有常备丹药的小瓶子中来回捣腾，弄出一个空的小瓷瓶，装上少许漆黑灰烬。 片刻后，洞窟火光外漏，萧无锋回到峭壁上方，赶去与胡言汇合。 回到那处惨案发生的山坳，胡言和一名瑟瑟发抖的少年坐在篝火旁。 少年看见黎明的微光下走来一道虚影，忙不迭惊呼：“小心！！！” 胡言安抚道：“放心，他是我的朋友。” 此刻，萧无锋面戴睚眦面具，剑已收入无尘戒内。 “他是？” “岭南韩家的天才，”胡言拍了拍少年的肩膀，“放心大胆地说出名字。” “韩启明。”少年明显还未从刚才的袭杀中回过神来，中气不足，声线细小。 胡言耸动肩膀，主动说出他知晓的情况—— 这个商队是震远镖局的一趟镖，押送的货物是矿石、药材、凶兽材料等。 途中经过岭南，恰逢韩家的小天才韩启明需要外出历练，他就想着前往白玉京，乘着天选考核的机会，说不定能见到许久不曾归家的大哥。 后来，他们遇到了袭击，震远镖局那位护镖的青年镖头就是姜暮白此行的目标。 ------------ 第86章 恍若隔世（二合一） “我有一个疑惑，”萧无锋竖起食指，“商队的护卫力量并不弱，就算姜暮白的本体和傀儡身全部到场，也不至于形成一边倒的屠戮。” 韩启明抬起脑袋，嘴角周边的肌肉止不住颤抖，眼底瞳环略有晃动。 紧接着，少年缓缓开口： “其实在我们岭南潜州已经听过很多传闻了，天人教四处派遣布道使，狩猎12~24岁的天才。” “离开家门前，长辈们都告诫我要多加小心，所以我才加入了兵强马壮的震远镖局，而没有选择独自一人上路。” “来的路上，商队也会偶尔发现类似的惨剧，我却没想到会轮到自己头上。” 神情不似作伪……萧无锋仔细观察韩启明的面部表情，再次询问道：“你怎么躲过的？身上还毫发无伤。” 韩启明回答道：“我们岭南韩家擅长炼制丹药，其中有一种专门用来保命的丹药，既能消除气息，又能让自己短时间内变得不可被他人看见。” 萧无锋点头，“镖人这一行经常风餐露宿，难免遇上些灾祸，若有类似的手段庇护，保留性命的可能也要大上几分。” 脑袋像是宕机了一下，韩启明唇齿微微张开，反应了好一会儿，这才明白自己被怀疑着。 掏出小巧的琉璃药瓶，他赶忙说道： “丹药在这儿，这位大哥大可放心尝试，我绝对没有半分欺瞒。” “天人教的杂碎人人得而诛之，我们韩家乃是名门望族，任何子弟不可能与他们……” 摆动手臂，萧无锋笑着说道：“哪里的话，在下只是见猎心喜，并无其他意思。” 话是这么讲，但他伸手接过韩启明递送的丹药，询问道： “丹药可有名字？” “匿藏丹，”韩启明说：“服用丹药之后，由于自身的气息和气血流动都会受到压制，所以实力会受到一定的限制，大概只有三成。” 萧无锋道：“不介意我买两三颗吧？” “不，不，不，用不着买，我这多的是，”韩启明摇头如摆钟，“我阿爹说过行走江湖靠的不是打打杀杀，而是人情世故。” 略作停顿，他拿出第二个琉璃小药瓶，递给胡言。 抓起一块木头丢入篝火，胡言咧嘴道。 “你倒是真的懂事。” 韩启明越说越起劲，不再有最开始的胆怯，逐渐显露口才。 “服用匿藏丹，实力大打折扣，而且不方便移动。” “若是没有两位大哥拔刀相助，怕是要不了多久，天人叫的贼人就会把我搜出来。” “这是救命之恩，区区两瓶丹药何足挂齿。” 胡言打开瓶盖，倒出一粒丹药，纯白色，通体浑圆，莫约指甲盖大小。 随后，他朝着树林里面叽里呱啦说了几句鸟语。 黑暗中传来扑棱翅膀的声音，一只猫头鹰飞到他的手臂上。 胡言用指甲盖刮了几下丹药，然后将药粉喂食猫头鹰。 猫头鹰吃掉药粉，身形徐徐转化为半透明，后续一系列效果也确实犹如韩启明所言。 萧无锋默不作声，心底暗道：“以前倒是没有发现胡言还有几分细心。” 胡言咧嘴轻笑，“韩老弟可别介意，行走江湖防人之心不可无。” “两位大哥目睹了商队的惨剧，有所怀疑实属正常。”韩启明回应道。 …………………… 三人钻出密林，踏上白玉京辐射周边地带的官道。 白玉京贵为大乾都城，城中居民何止千万，四通八达的交通更是必不可少，每隔二十里必有一处驿站。 萧无锋等人皆有修为在身，脚程自然不慢，大约响午时分，便在驿站用过简餐，然后租用了前往白玉京的马车。 韩家以丹药起家，乃是岭南潜州的第一巨富。 韩启明出手极为阔绰，选用的马车又宽敞又舒适，内里不仅配有零食瓜果，还有一些讲述风土人情的书册，或者是大乾广为流转的经典书籍。 三人共乘一车，韩启明、胡言相互聊着天，萧无锋偶尔听到几句感兴趣的，也会说上两句。 碍于现在还得掩藏身份，萧无锋并不过多的发言。 好在，其余两人都是话茬子，谈天说地，从南到北，什么都可以聊，车内气氛不至于冷场。 胡言加上韩启明，两人愣是聊出了车厢里坐了至少八个人的感觉。 而且，两者的聊天风格迥异，还显得很有意思。 胡言人如其名，胡言乱语，谈天侃地，是那种啥都聊两句，啥都不太说得到点子上，就像是乡里乡亲的某个人突然给你说起小道消息的感觉。 韩启明则不然，他是那种象牙塔里走出来的性子，却偏偏对外面的一切都很好奇，很有探知欲，每每说起某地某事某人某物总能引经据典，详细叙述事件发展过程，仿佛他自己亲身所见。 隐藏在面具下的嘴角微微上翘，萧无锋盘膝坐在窗边，掀开窗帘一角，边听两人聊天，边借着阳光阅读天机报。 天机楼出品的天机报，每日一版，有家国大事，有八卦新闻，有异闻趣事…… 而且，天机报每份只要三枚铜板，价格极其良心，算是平头百姓足不出户知晓天下事的最佳手段。 “东海异动，打鱼老翁亲眼看见巨鲸掀起滔天巨浪，与岛屿大小的神龟争夺地盘。” “天机楼算出今年天地命数有变，隐藏在海洋深处的仙岛或许会有现世的一天。” “镖人新榜出炉，三百佛国走出一位传奇，其名王刀马，独身斩杀三百响马大盗，揪出罪魁祸首龙门镇镇长。” “……” 萧无锋双眼来回扫动，由于修行有成，天机报上的文字入眼速度迅猛。 哗啦~哗啦~哗啦~ 他翻阅纸张的速度很快，不过片刻时间，已然看完了近三日的天机报。 这时，一道位于不算太过起眼位置的消息引起他的注意。 标题：寻找戴睚眦面具穿黑衣的隐面镖人。 标题下方的内容还特意写名了寻找此人并非为了私仇，或是怨怼，单纯是有事情想要商量。 哪个混蛋这么无聊……萧无锋摇了摇头，心底暗道： “那么多隐面镖人，面具并不是固定的标识，给他慢慢找吧。” 紧接着，他拿起四天前的那份天机报，头版头条就是一桩灭门惨案。 嘭！ 萧无锋按着报纸，猛拍而下。 正在交谈中的两人神色微微凝滞，旋即转头看向他。 “出什么事了？”胡言歪着脑袋。 “你们看这个，灭门的手法与我们所见几乎一模一样。”萧无锋说。 报纸上面写的是临近北地的霸刀门数百口人一夜之间死绝，尸体全都被剥掉了外皮。 就连那位霸刀门门主龙飞也惨遭毒手，他可是一位四品刀客，走的是纯正的武夫路线。 其曾经拜入武狱，成为内门弟子，修持刀法四十余年，最终大成。 后来年岁渐老，心中想念故乡，于是回到家乡创立了霸刀门，最近十年来霸刀门一直欣欣向荣，龙飞的几个儿子、孙子也非常争气，都是北地三州小有名气的天才人物。 “就是天人教的手段。”韩启明幽幽一声叹，“而且看这手法，与我们遇见的家伙大概率是共同信奉同一名天人。” 胡言抓紧报纸，眼底浮现一抹怒意，“天人到底是什么玩意？” 不知道啊……萧无锋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但碍于自己如今的身份，他没有明确表明。 淡然目光给到韩启明，萧无锋颔首示意。 眼角余光对准戴着睚眦面具的萧无锋，韩启明心底感慨： “睚眦大哥身为隐面镖人，走南闯北必然见多识广，可是此刻故作不语，分明是把表现的机会让给我。” “不愧是行侠仗义的好汉！！！” 略作停顿，韩启明按照族内收集的情报，一五一十回答道： “天人的情报不算太多，但大多数事件都可以指向每隔六十年一次的天门大开。” “传闻天穹之上还有一个世界，那里有着无边无际的仙气，活在其中的强者都是不老不死的存在。” “他们可能曾经是人，也可能曾经是妖，甚至可能是一柄灵性十足的兵刃，但是得到天上世界的仙气灌注，享受着那些无边无际的赐福，也就成了天人。” “有人将天上世界称为仙界，有人称之为佛国，有人称之为天界，其实都是一个意思。” “天人就是生活在天界的生灵，他们的本体至少都是一品以上的境界。” “两位仁兄应该知道一品之上就是超脱，超脱指的就是超脱生死，而天界的生灵全都是超脱般的存在。” “不对！”萧无锋摇了摇头。 “啊？哪里不对？”韩启明拧着眉头，歪起脑袋，“我都是从族内看来的，情报应该还算可信。” “你继续说。”萧无锋摇了摇头。 韩启明道：“天人都是超脱了生死的大高手，天上全是吃不尽的灵物……” 眼底闪过微光，萧无锋回想起自己观看乾坤居士的记忆碎片的那一幕。 天穹之上哪里有什么仙气，哪里有什么吃不尽的灵物，那里早就只剩下一片荒芜，活在其中的生灵也被诅咒扭曲。 胡言皱眉道：“既然上面那么好，为什么天人还要下来呢？” “我不知道啊，”韩启明摊开双手，把话题向后推进，“反正天人对人间不怀好意，所以，每隔一甲子天门大开时，道门、灵山、书院、剑宗、武狱、酆都的老一辈高手都会尽数出击，前去拦截试图走过天门下界的天人。” “没有吧，如果每隔一甲子就有一次，我们不可能不知道啊。”胡言皱眉。 啪~~~~ 手掌轻轻拍击脑袋，韩启明说道： “忘记说清楚了，自从书院夫子成道，他老人家便镇压天门三甲子，再无一位天人真身能够下界，他老人家真不愧是咱们人间的绝顶。” 眼底闪过一抹憧憬，他悠悠道：“家祖曾经有幸见过夫子出手，那浩瀚的文气简直犹如汪洋倒卷，连续射得数名天人倒飞回到天门中。” “射天人，堵天门，想想就带劲啊！大丈夫当如是！！！” 胡言眼眸清亮，猛拍大腿。 韩启明煞有介事地点头，“也不知道夫子他老人家是用的什么法子，文气堪比箭矢。” 萧无锋捏了捏下巴，说道：“也许是真的张弓拉箭呢？”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夫子文气浩荡，怎么可能像武夫一样拉弓？”韩启明剧烈摇头，仿佛萧无锋的说辞破坏了他心底的美好幻想。 傻孩子，等你亲眼见到时，你就懂了……萧无锋默默闭上嘴巴。 直到这一刻，萧无锋总算明确了夫子拉弓的对象确实是天人。 天人活在一个充斥着毁灭的世界，无时无刻承受着来自世界意志的诅咒，永生或许就是这种诅咒的表现之一。 他们早就疯狂了，难怪天人教的教徒和神经病似的。 韩启明眨巴眼睛，说道：“我知道的就这么多，睚眦大哥还有什么补充？” 食指轻微摩挲面具下方的棱角，萧无锋抬手指天，“天穹之上的那个世界真有那么好吗？说到底只是传闻，只是臆想，当不得真，我更倾向于那边的世界已经毁了，我们的人间才是现在与未来，那些天人只不过是畸形的怪物，窥伺着繁华的人间。” “……”韩启明两条眉毛皱巴巴，“睚眦大哥的角度很刁钻啊，我还没有想过。” “超脱生死反而成了畸形的怪物，不应该吧。”胡言挠动下巴，“那我还费劲心思修行个锤子，万一不小心超脱了，就会变成怪物。” 萧无锋没好气道：“夫子可还是人呢。” 胡言：(⊙o⊙)？ 好像要长脑子了！ 眼睛亮晶晶，韩启明活像个小迷弟，说道：“对啊，这就很奇怪，传闻夫子成道前已经活了近两百岁，加上后来镇压世间的三甲子，再到如今都快第四个甲子了，他的寿命长得已经不像人了。” 萧无锋竖起两根手指，“长生也有区别的，自己苦修得来的长生，向外力借取或者是被动接受的长生，能够相同吗？” 不等两人回答，萧无锋继续道：“自身修来的长生，有一个苦修的过程，内心足够强大，也足以承载长生的苦难。外力得来的长生，不仅不是赐福，反而是一种诅咒。” 胡言和韩启明相继无言，总觉得向道修行的心有所震动。 萧无锋没有打搅两人，安静坐在车厢内，翻阅手里的天机报。 吁~~~~~~~~~~~~~~~ 车夫勒住缰绳，说道：“三位贵客，白玉京的西门已经到了。” 撩开遮挡阳光的帘幕，萧无锋抬眼看去，高大巍峨足够十辆马车并排同行的巨门就在前方两三百丈外。 城楼门子下的通道排满了长队，人人都得缴费入城。 城门外的官道两旁像是热闹的集市。 茶水摊，小吃推车，风水算命，名字作诗…… 各种摊位一应俱全，叫卖声此起彼伏。 走下马车，韩启明张大嘴巴，惊呼道：“这就是白玉京！！！” 胡言拍拍他的肩膀，“怎样，老哥带你去找好吃的。” “嗯嗯，有劳胡言大哥了。”韩启明点动脑袋，“不对，还有睚眦大哥呢？” 萧无锋站在两人身后三尺外，拱手说道：“两位，今日缘尽，下次再回。” 言罢，他从马车另外一侧走远，消失在拥挤的人潮里。 ------------ 第87章 你的收获不止于此吧（二合一） 天空灰暗，乌云卷动，隐约可见电闪雷鸣正在酝酿。 焦黑的荒土地上，遍地坟冢，有的简单垒成土包，有的以上好石料雕刻，有的斜插着一截断木。 岁月留下斑驳的腐蚀痕迹，空气中弥漫着腐朽的味道，坟冢周边偶尔会结出鲜红色的无叶魂花。 在这片空间之中，越是靠近中间的区域，坟墓越少，魂花数量却越来越多。 其中有一座小坟，晃眼望去，坟堆之上插着一截枯枝，用来当做墓碑。 可是此坟周边铺满了鲜红的魂花，无叶的花在萧瑟的风中摇摆起伏，像是掀起了血海浪涛。 坟边，即墨珏长身玉立，双眼牢牢紧闭，双手捧着一把剑身分格成七八节的奇形剑。 此剑通体暗紫，剑身弯曲交叠，依稀可以看出是由某种蛇蟒的鳞片制作而成。 嗡嗡嗡~ 奇形剑连续不断的晃动，那些硬度远胜金铁的鳞片簌簌抖动。 剑体表面笼罩着浓郁的暗紫色阴气，丝丝缕缕的紫黑色线条仿佛化作触手，缠绕着她的手臂，向上攀爬蔓延。 即墨珏睫羽轻微颤动，面色隐约发白，正在承受着莫大的痛苦。 胸前玉佩散发淡淡的温暖，贴着她的皮肤向下渗透，充盈四肢百骸，帮她抵挡阴气的侵蚀。 紫黑色玄气顺着雪白的脖梗爬上了脸颊，少女唇齿颤抖不已。 “无锋，无锋，无锋……” 心心念念反复诉说着，似乎这就是一剂良药，能够帮助即墨珏抵御痛苦。 天空之上，李至藏在乌云后方，双眼冒出神光，从上往下俯瞰着整个微缩的剑冢空间。 剑宗选拔的参与者成百上千，但他们彼此不可见，不可视，不可触摸，不会发生任何的干扰。 这时，李至捏着下巴，满脸疑惑，“这把剑可是极品名器，居然选择了她？” 翻起手掌，掌心静静躺着一枚玉简，李至略做查看，眉梢向上挑动。 剑名：吞龙蟒。 三百八十七年不曾择主，上一任主人名为金香玉。 此人年幼时命运多舛，家中长辈接连遭遇横祸，最终流落街头，又遇见了买卖人口的贩子，见她仪表端庄，模样细嫩，长大后必然是一名美丽女子，就将之拐走。 后来，人牙子暗中运送这些年幼女子，途中经过山林，遭遇了喜好钓鱼的老祖——剑三响。 老祖杀光了人牙子，救下被拐卖的年幼女童，意外发现金香玉的根骨奇佳，遂带回山门，收为弟子。 “剑三响？”李至眉头轻微抖动。 李至、剑宗掌门、还有一个师妹，总共三名弟子全都属于同一个师父。 他们的师父曾经有一名惊才绝艳的师叔，正是剑三响。 传闻他最开始踏足修行之时，根骨资质寻常，并不受到重视，但是，后期展露出了超凡脱俗的剑术天赋，在十三年间前后修成了七门剑术，数次改变自身根骨。 后来，他大器晚成，于六十岁踏入一品，行走江湖携带剑匣一支。 匣中藏有九剑，后来收了一名非常满意的弟子，便将九剑中的一剑传承出去。 那柄剑就是蟒吞龙。 剑的材料几位罕见，以八头妖王级别的大蛇逆鳞搭配天玉无暝蛛的腹中玄丝制作而成。 剑形极为罕见，可以自如伸缩，最短的时长约三尺，最长之时长约三丈。 两种材料都是极为难得的阴性材料，可惜，铸剑大师在剑成时遭遇恶难，竟然失心疯了，燃起熊熊烈火，在自家厨房灶台里活活烧死了自己。 后来，此剑最后的步骤只能由铸剑宗师的徒弟来完善，这就导致此剑品质未成神兵。 “师叔，这把剑好邪性啊，”陈小乐突然冒头，“墨珏仅仅是拿着她就这般辛苦，怕是不太妙啊。” “没什么不妙的，”李至翻起白眼，“微型剑冢仅仅只是投影，她并未真正摸到的名剑蟒吞龙，只不过同为阴极，互相吸引。” “那么痛苦的表情，咋回事呢？”陈小乐耸动肩膀，还不忘向嘴巴里投两枚糖豆。 李至略作思索，说道：“她身上有某种阳属性的宝物，压制了她的体质，夹在她与蟒吞龙之间成了一个阻碍。” 嘴里糖豆嘎嘣脆，陈小乐边嚼边说：“那好办啊，咱们帮她拿掉。” “胡闹！”李至瞪起左眼，“七天时间即将结束，她能多接收一分来自名剑的气息，以后到了剑宗就能更快执掌这柄名剑。” “原来是有好处捞啊。”陈小乐笑嘻嘻道：“我还以为师叔会板着脸，说什么剑宗选拔旁人不可插手，规矩不可废之类的大道理。” “那是你掌门师伯的癖好，不是我。”李至没好气地吐槽，正要继续唠叨两句。 突然，他心头咯噔一下，仿佛有一道提示音在灵魂深处响起。 微微皱起眉头，李至拿出传音螺，看到螺壳上的标号时，当即露出了笑容。 紧接着，他用传音螺与萧无锋对话，语气何其温和。 以前咋没发现李至师叔这么好说话呢？ 这笑起来怪怪的，来消息的肯定是无锋小哥。 陈小乐撇了撇嘴，“师叔……” 不等她说完话，李至道：“小乐你也别闲着，去接一下无锋。” 陈小乐：“……” 暗骂两句偏心，陈小乐麻溜跑路。 白玉京，某座小院。 陈小乐传送到院墙内侧，仰头把纸袋里的糖豆全部倒入嘴巴里。 嘎吱~嘎吱~嘎吱~ 两侧腮帮子臌胀起来，此刻，她就像一只仓鼠。 仓鼠气鼓鼓地咀嚼糖豆，还用含糊不清的声音说道：“哼唧，我就只等一炷香！” 话语还未落地，身穿剑客黑衫的少年翻墙而过，双脚稳稳落在地上。 他手里端着蜂蜜水，转过头来，笑着说道：“等什么要一炷香呢？” 嘎吱嘎吱嘎吱~~~~~~ 仓鼠嚼糖豆的速度快了三倍有余。 萧无锋耐心等待，也不开腔。 陈小乐张了张嘴，正要说话，散碎的糖豆碎屑滑入喉管。 咳咳咳~~~~~~ 几个较大的糖豆碎屑，还没咀嚼完全，比较划拉嗓子眼。 她边咳嗽边捂着嘴巴，眼角呛出泪水。 “直接吐出来不就行了？”萧无锋给出提议，立刻补充道：“用内息挤压食道。” 摇头如摆钟，陈小乐不由分说抢过萧无锋右手的蜂蜜水，豪饮而尽。 “啊~~~~~~~活过来了！” 萧无锋翻起白眼，“有必要搞得自己这么难受？” “你懂个屁，”陈小乐轻拍肚子，脸颊两侧的梨涡若隐若现，“这些可是美食斋出品的限量款糖豆，每一粒都是匠人匠心汇聚，绝对没有一枚糖豆是重复的，全都是独一无二的珍宝，怎么可以浪费呢？” 萧无锋竖起大拇指，“是我小瞧你了，这吃货属性直接拉满。” “吃货？属性？”陈小乐挑动眉梢，反应半拍，旋即理解了萧无锋的意思。 “嘁~~~”摊开双手，姑娘轻笑一声，双眼弯弯如月牙。 随后，萧无锋与陈小乐寒暄几句，心底不由暗自感慨，乐天的姑娘就是好，来的时候似乎还憋着气，这会儿就给忘记了。 其实蜂蜜水是萧无锋赶来的路上提前购买的，他和李至通过传音螺交流时，听见李至吩咐陈小乐来接他。 换位思考，谁突然被使唤都不会太开心，萧无锋当即选择了收买陈小乐最有性价比的方式—— 瓷器铺面门口，为了吸引客流量，专门提供了免费品尝的蜂蜜水。 店铺还特别鸡贼，蜂蜜水完全免费，但用来喝的瓷器是要钱的。 好在，萧无锋拥有无尘戒，常备了几套衣服，还有野外露营所需的锅碗瓢盆。 开口大碗递送到萧无锋面前，陈小乐眉眼平顺，揪了揪左边脑袋上的“丸子”，说道： “不好意思啊，一不小心就喝完了。” “走吧，别逗留太久，”萧无锋耸动肩膀，“剑宗选拔应该到尾声了吧？” “嗯，还有半个时辰左右。”陈小乐点动脑袋。 ………………………… 剑冢空间，乌云之上。 李至背负双手，身旁悬着门板巨剑，说道：“来了？” “是。”萧无锋踩着乌云，脚下如履平地。 回转身体，李至打量萧无锋，说道：“收获不小嘛。” “略有所得。”萧无锋颔首。 旁边，陈小乐眨巴眼睛，“你俩说啥呢，云里雾里的，我根本就听不明白。” 李至笑着说道：“无锋，把你的配剑拿出来，给你小乐师姐开开眼。” 轻微点动脑袋，萧无锋从无尘戒中取出无鞘长剑。 “卧槽！！！” 陈小乐抬起双手，两臂交叉，挡在脸前，仿佛看见了刺目的金光。 “好鸡儿闪！这是，这该不会是……” “没错，”李至嘴角微掀，“就是你想的那个，这把剑是一柄不折不扣的神兵。” 连续后退三步，然后向前猛冲七步，来到萧无锋身旁，陈小乐伸出双手，脸色犹如彩虹变幻。 阳魂冰魄颇具灵性，红蓝双色光芒微闪，灼热的火苗和寒冷的冰刺突然凝结，轻轻刺向陈小乐的双手。 它就像是一个正在防备色狼的小女生，只不过手中拿着利刃。 “你要干嘛？” 陈小乐仿佛听见了它的质问，悻悻然收回手。 双手手掌在裙摆来回翻转搓动，这姑娘实在是痒的不行。 神兵，神兵，神兵……这他奶奶的可是神兵啊！！！ 难得遇见，那不得上手摸一摸吗？ 李至笑着说道：“它叫什么名字？” “阳魂冰魄。”萧无锋回答道，“一剑双灵，分别是阳魂与冰魄。” 这时，陈小乐悄然从萧无锋左侧绕到右侧，小心翼翼伸出右手食指。 阳魂冰魄有灵，火苗与冰刺再度凝聚，戳了一下陈小乐的指尖。 呀！！！ 陈小乐触电般缩手，轻声惊呼后，撇嘴道：“小气鬼。” 冲着阳魂冰魄做了一个鬼脸，她轻轻揪起萧无锋的衣袖，“无锋哥哥，给人家看看你的宝剑，可以不啦？” 萧无锋：(→_→) 上半身向后倾斜，战术后仰瞬间成型，他说： “你别搞得这么肉麻，快恶心死我了。” 李至翻起白眼，拍了拍身旁漂浮的门板重剑，“玄陨重剑也是神兵，咋没见小乐你眼馋？” 还眼馋呢？不眼残就算好的了……陈小乐轻吐舌头，“看习惯了呗，没有震撼感。” 她可不敢当面说自己完全无法认同李至的美学。 玄陨重剑哪里有一柄剑的优美与华丽？ 单以外表而论，阳魂冰魄秒玄陨重剑十条街不止！ 看！ 阳魂冰魄造型样式古朴，锋刃不磨而自显，冰蓝碎与火红纹交织缠绕，散发的光芒既含蓄又有深意。 那火红的暖光宛如暗夜里的烛火，又如即将燃起的晨曦。 绚烂，美妙，充满希望。 那冰蓝的冷光好似高山幽谷深处盛开的雪莲，又如十二月天犹如鹅毛飘落的漫天冰晶。 清冷，寂静，典雅非凡。 “真的不能摸一摸吗？”陈小乐嘟起嘴巴，眉如弯月，梨涡点缀的小脸竟带上了几分楚楚可怜的感觉，与她往这里给人的印象有着极大的落差。 剑柄向上，剑刃向下，萧无锋递出阳魂冰魄。 十指缓缓闭合，双手握住剑柄，陈小乐深吸一口气，脸蛋不由自主泛起姨母笑。 嗡嗡！嗡嗡！ 剑之真灵的呼唤瞬间传入萧无锋的脑海，催促着他快点把它们带离这个怪怪的女子。 “好了，你已经摸到了。” 萧无锋撂下一句话，拿回阳魂冰魄，放入无尘戒中。 陈小乐双手空握两下，眼神幽怨，凝视萧无锋，一切尽在不言中。 “小乐，你别打岔。”李至弯曲手指轻轻弹抖，一缕剑气轻砸陈小乐脑门。 少女嗷呦一声，捂着额头后退几步。 李至笑容和煦，“你的收获不止于此吧。” “石前辈……” “前辈个鬼，他是为师过命的兄弟，以后你喊他石伯就行。” “石伯还传授了我他独门的锻造术。” “那是小道，不在我眼中。”李至摇了摇头，“还搁我面前藏着呢？” “不敢。”萧无锋双手抱拳，笑着摇头。 “你有什么不敢的，前些日子那两首诗是你作的吧？”李至说道。 “啊？！”陈小乐满脸茫然，似乎懂了什么。 萧无锋点头，“我拿了石伯打造的神兵，这是应该的。” 宽厚的手掌扶着额头，中指和大拇指分别点按两侧太阳穴，李至语气略带三分心累，说道： “好小子，你还未正式拜师，就先让夫子亲自为你在天下扬名。” “师父怎么知道的？”萧无锋轻咳两声。 “石破天那家伙的妻女都安然无恙了，他早就带着过来逛了一趟白玉京，那天晚上他喝醉了，一个劲拍我肩膀，就他妈说我是走狗屎运了，这运气好的没边，踩狗屎都不够，得用嘴啃。” 李至边回答边指着自己的右边肩膀。 陈小乐挣脱懵逼状态，大声喊道：“卧……” 不等她后半个字蹦出嗓子眼，李至嫌弃她吵闹，直接封了她的声音。 李至说道：“待会还要来些朋友见礼，我会当众宣布将你收为亲传弟子。” 陈小乐：o((⊙﹏⊙))o ------------ 第88章 剑宗来人（二合一） 卧槽，卧槽，卧槽，卧槽…… 心里面仿佛有一百万头野马奔腾，陈小乐满心的震撼不知道该怎么分配。 她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卧槽该落在何处。 短时间内接收的信息实在有点太多！ 少女眨巴眼睛，傻乎乎地望着萧无锋，以眼神给出灵魂的发问。 萧无锋轻嗯一声，并未反驳。 陈小乐眉心突突跳动，摆手说道：“一想到你要入门，我就脑壳生疼。” 萧无锋剑眉上扬，“为啥？” 翻起白眼，陈小乐双手食指抵住眼睛下边的皮肤，轻轻一拉，做了个鬼脸，“不告诉你。” 这时，李至眼神幽幽，注视着陈小乐。 少女顿觉脊背发凉，赶忙用双手捂住嘴巴，表示自己不会继续多嘴。 李至满意点头，说道：“今天正午时分，就是天选秘境开启的阳极之门开启的时间，你俩都要好生准备。” 微不可查地点头，萧无锋询问道：“墨珏姐呢？选拔通过了吗？” 李至颔首，“放心，那丫头的资质比你认知中更好，或许入了剑宗之后，她还有一番大造化。” 半个多时辰后，剑冢空间轻微抖动，乌云之中酝酿多时的雷霆迅猛下落。 轰隆隆隆隆~ 惊雷落地，震醒了每一个沉浸在感悟中的选拔者。 李至的声音犹如晨钟暮鼓，声势远盛雷霆： “你们坚持了七天，或多或少都从某一柄剑冢藏剑中获得认可，这代表着从今天起，你等就是剑宗弟子，稍后，会根据本次选拔的表现发放身份牌，安心在会场内等着便可。” 话语落地，天穹上的乌云绽放明光，彻底染成纯白。 一道道亮白色光束落下，精准的照射在每一个参与选拔的少年少女身上。 这时，整片空间的多重分割瞬间合而为一，通过选拔的少年少女们真正站在同一片土地上。 他们环顾四周，迫切的想要知道除了自己之外，还有谁通过了选拔。 然而，光芒一闪而逝，他们离开了微型剑冢，返回白玉京坊市区的广场。 咻咻咻咻咻咻~ 通过选拔的人站在大广场中，茫然看向四面八方。 此时此刻，半封闭式的遮挡物已经全部去除，整个广场一片开阔。 广场前方的高台上，李至垂手而立，身后漂浮着那柄标志性的门板重剑。 “你等刚刚通过选拔，如今心绪未定，暂且原地修整片刻。” 李至的实力和辈分摆在这里，他说话异常好使，但压迫感也过分十足。 广场面积很大，足够容纳数万人。 几十名少年少女站立着，相互之间间隔距离最短的也在一丈以上。 这与他们七天之前参与选拔时截然不同，当时人潮汹涌，人声鼎沸。 前后反差巨大无比，成功通过选拔的少年少女定立原地，暂时陷入了短暂的懵逼。 萧无锋早早混入其中，学着周围的同龄人，沉默不语。 突然，远处传来一声大叫，嗓音分外熟悉：“哥，你在哪呢？” 萧无锋寻声看去，只见萧清风一边叫嚷一边蹦跶，每次跳到半空中，都旋转360度，观察周围。 高台上，陈小乐杵在李至的背后，她旁边站着木英和木雄这对双胞胎。 木英不苟言笑，性格沉稳，一言不发，只是两条眉毛微微皱起。 木雄却略微有点嘴碎，“这家伙毛毛躁躁的，待会儿肯定会被一顿好削。” 言罢，他心有余悸地撇了一眼李至的后脑勺。 李至仿佛脑后长了眼睛，看穿木雄的小动作，似有意丝无意说道： “年轻人意气在胸膛，在喜悦之时抒发一二，并无不可。” 木雄：∑(〟OОO)真…真的吗!? 他咋记得自己平日里随便说多两句话，都会被罚挥剑一千次呢？ 而且用的还不是普通的剑，而是一根有寻常成年人男子腰那么粗，长约至少两丈开外的圆木。 一千次挥剑下来，两条臂膀都快不是自己的了，那种酸爽，嘶~~~~ 木英皱起眉头，狠狠瞪了一眼自家兄弟，示意他不要乱说话。 陈小乐翻起白眼，故意用戏谑的眼神扫过了双胞胎两兄弟。 你俩懂个屁，师叔摆明就是偏心，他对萧无锋太满意，所以爱屋及乌，看着萧清风也很顺眼。 内幕消息自己独享，其实是一件很爽的事情。 可是，少女转念间想到自己刚才接触的那些消息，顿时觉得心头堵得慌。 事关萧无锋的安危，她刚才听到的一切消息都是绝对不能向外透露的，压根儿没法拿来跟木英木雄两兄弟炫耀。 这种感觉就好像她知道某个邻居的劲爆八卦，恰巧又在菜市场遇到一堆相熟的大妈，畅聊着花边八卦，她内心的分享欲爆棚，但却由于不可抗力，不可以分享出去。 真他喵不是一般的难受！ 此时此刻，陈小乐手上罕见的没有拿着任何的零食小袋子，但是左侧腮帮子略微有点鼓起，似乎含了一颗不算小的糖果。 舌尖疯狂顶撞糖果，她以此确保自己没法说话。 另外一边，萧清风主动跑到萧无锋身旁，手舞足蹈的描绘着自己在剑冢空间中的所见所闻。 萧无锋有一句没一句的应着，主要是他进入剑冢空间满打满算还不到一个时辰，实在没有太多感触。 两人闹出来的动静吸引周围的少年少女的目光。 即墨珏稍微靠近场地边缘，快步小跑，来到两人身边。 萧无锋皱眉，“墨珏姐，你的脸色不太有血色，是在里面受伤了吗？” “没事，没事，”即墨珏嫣然一笑，额前发丝随风轻摆，“只是我所沟通的那把剑有些古怪。” 萧无锋微微颔首，以心眼和衍心诀仔细观察即墨珏的脸庞。 一息，二息，三息…… 即墨珏牙齿轻咬下唇，脸颊下缘的脖颈肌肤微微泛红。 声音细弱飞蚊，她说：“无锋，你的目光太认真了。” 心眼带来的观察力察觉到即墨珏隐藏在体内的气息与血液流转，确实没有受到任何影响，也不像是她的特殊体质有所异常。 确定即墨珏并未受伤，萧无锋收回目光，浅笑道：“墨珏姐，过些天我们一起去剑宗。” “好。”即墨珏欣然点头。 萧清风咧嘴笑道：“还有我，哥我也可以去剑宗了。” 萧无锋揉乱他的额发，夸奖道：“不错。” 踏踏~~~踏踏踏~~~踏踏踏踏~~ 急促脚步从侧面走近，来人张嘴说道： “萧兄，好久不见。” 萧无锋侧转面庞，只见美少年无暝身披雪羽大氅，拱手抱拳。 他目光灼热，凝视萧无锋，完全没有半点掩饰脸上的自信。 浑厚难明的气息流转周身，无暝肤质如玉，不同于寻常的修行者，明显是某种体质类的特殊秘术修行有成的外在表现。 “无暝小表弟，我是你哥，我哥更是你哥。”萧清风双手手掌猛然拍下，想给无暝一个下马威。 手掌按落无暝的肩膀，萧清风面色微变，快速撤回手臂，连续后退几步。 “你这是什么秘术？！” “表哥自个儿慢慢猜吧。”无暝似笑非笑，耸动肩膀。 紧接着，他跨步上前，站到萧无锋正前方。 上午的太阳光并不刺眼，好似化作了天降的光环，笼罩美少年的脸颊。 此刻，无暝目光坦然而自信，朗声说道：“我一定会超越你的。” 萧无锋拍拍他的肩膀，说道：“加油。” 自信满满的宣言，被这么轻飘飘地顶了回来，就好像用数年苦修练出的力量，最终打出的认真必杀之拳，却轰在庞大如小山的棉花上。 无暝嘴角轻微抽搐，压低声音说道：“仙人秘术已成，我可是今非昔比了。” “嗯，我知道。”萧无锋点头，“你的皮肤状况很好，把一切都明明白白展现出来。” 无暝把萧无锋看作最为强大的竞争对手，能够得到这番肯定，嘴角的抽搐瞬间抚平。 眸光向下挪移，锁定萧无锋手上的那枚无尘戒，他说： “等到正式前往剑宗拜师的那天，李至先生一定会明白我才是最佳的选择。” “这……” 萧无锋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容。 怎么了，我哪句话说错了吗？ 无暝心底泛起一丝狐疑，两条细长的眉毛微微皱起。 远空传来嘹亮的破空声，顿时吸引了广场众人的注意力。 “有人御空飞行？！” “白玉京中居然敢御空，来人是谁？” “金吾卫呢？都不管管吗？” 这时，一柄飞剑穿过云霄，刺向白玉京上空的防御阵法。 嘣咚一声响，清脆又悦耳，传遍偌大的坊市区。 白玉京坊市区的二十四座塔楼同时预警，防卫的金吾卫纷纷架起了火龙炮。 几名今日值守的金吾卫队长领着大队人马集结，成百上千的劲弩隐藏在闹市之中，但却不约而同锁定防御法阵外的那一袭大红色的巨型葫芦。 萧无锋抬头看去，分明看见一个硕大的酒葫芦。 隔着上百丈的高空，都能清晰看见的酒葫芦，可想而知其巨大。 然而，还来不及感慨，酒葫芦迅猛消失，被人别挂腰间。 轰！！！ 那人穿着一袭大红霓裳，边下坠，边大声打了个招呼： “师兄，我没走错地方吧？” 听见这个声音，陈小乐倒抽一口凉气，双手捂住脸颊。 她活泼的表情瞬间消失，脸颊的梨涡浅若不存，后脚跟轻轻撞击地板，发出急促的嘟嘟声。 “怎么这会儿就来了？还以这种方式……” 李至嘴角抽搐，身形瞬间消失，来到半空中悬浮。 磅礴的剑意扫向四面八方，首先震慑了坊市区的二十四座塔楼，以及塔楼周边的金吾卫。 紧接着，所有剑意汇聚起来，化作可见的气劲，变成巨大的手掌。 急速下坠的大红霓裳就如一颗陨石，若真的直接坠落白玉京，造成的财货损失难以估量。 李至没有半分怠慢，以气劲手掌接住她，这才说道： “师妹，这里是白玉京不允许御空飞行的。” 大红霓裳打了一个大大的酒嗝，斜瞥了一眼李至的脚下。 两人此刻所在位置距离地面至少还有十几丈。 “师兄不也在御空吗？” 扶着脑袋，摇了摇头，李至抱拳朝着周围致歉，然后带着大红霓裳落到坊市区的高台上。 “哇，这就是剑宗高人的风采啊！！！” “刚才那一下我差点以为自己要被天降陨星砸死。” “太恐怖了，这就是李至先生的师妹吗？” 围观路人感慨不已。 通过剑宗选拔的少年少女面庞洋溢着难言的激动，或许他们心底已经开始幻想，自己有朝一日也能风光。 要知道，在白玉京上空飞行乃是重大罪责，金吾卫可以不问缘由，自行处置违反之人。 那一座座布置在白玉京中的高耸塔楼可不是摆设，里面架着的火龙炮凝结了大乾最为核心的技术，一轮齐射下来，足以瞬间融化一名四品武夫的肉身。 可是，碍于李至先生的威势，防卫塔楼并未射出火龙炮。 “哥，以后我也要这么屌！”萧清风压低声音。 萧无锋吐槽道：“屌个屁啊，那明显就是喝酒太过，已然快要醉了。” 无暝煞有介事地点头，“刚才那个高度坠落下来，就算是上三品的高人也得吐血三升，你以为好学？” 略作停顿，他小声而快速地介绍了来人的信息—— 名字：王小花。 她的体质极为特殊，乃是天生的金耀凤凰体，一个单纯以天生肉身就能够比肩同阶武夫的猛人。 她的江湖传闻极为有名，曾经以三品剑修之身，逆斩过一头二品大妖。 传说是因为王小花修行醉剑，醉意越足威力越大，搭配强横至极的体魄，以及特制的灵酒，能够爆发出远远超过同级的战斗力。 这时，萧无锋心头升起一股不妙的感觉。 体魄惊人者，往往六感敏锐远超常人。 修为足够高，不仅六感敏锐，还有神识时刻笼罩周围。 王小花与李至寒暄过后，冷不丁瞥了一眼萧无锋，“无尘戒都送出去了，师兄该不会已经决定收他为徒吧？” 李至浅笑道：“是啊，就在今日。” “今日？”王小花皱眉，“按照以往惯例，都得回到山门正式拜师，才能明确宣布。” 李至摇了摇头，“你不懂。” “你才不懂呢。”王小花摆摆手，“不就是怕书院的大儒和咱们剑宗的老祖不要脸，跟你明着抢徒弟嘛。” “好不容易找见一个合乎心意的良才美玉，”李至毫不避讳，点头道：“理当如此。” “嘻嘻嘻，师兄我看他也很顺眼呢。”王小花轻轻咧嘴。 “嗯？！”李至瞬间警觉，“你想干嘛？！” 王小花摇晃酒葫芦，仰头喝了一口，这才说道：“别紧张。” 她可算看出来了，李至对即将收入门墙的徒弟宝贝得很。 李至一言不发，盯着王小花，背后那柄门板重剑轻微颤动，似乎随时准备动起来。 “师侄是《将进酒》的作者，可谓我辈好酒之人的人生导师，怎么着也得让他留下一副墨宝给我。” 撂下一句话，王小花转身跳下高台，快步走向萧无锋。 李至站在原地，只觉得今天的风儿太过喧嚣，扰得他心绪纷乱。 角落里，陈小乐一边庆幸一边无语，全都指向同一件事——她的师父到现在都还没有看她一眼。 ------------ 第89章 一步登天，剑宗真传（二合一） 大红霓裳身段婀娜，面上妆容淡雅大气，行走起来自带昂扬气势，仿佛身后跟着阵阵风雷。 她脚下踏着半高不高的黑色皮革长靴，踩在地板上踏踏作响。 距离迅速拉近，萧无锋哪里还能看不出来，对方是冲他来的。 不至于吧？好歹也是剑宗来的大高手，这么小心眼？ 就在此刻，地面轻微震动，频率整齐而一致。 王小花黛眉微颦，转头望去，“白玉京可真够麻烦的。” 踏踏踏踏~~~~~~ 脚步声、马蹄声接踵而至，一大队身披全身重甲的金吾卫抵达大广场。 为首之人身穿暗金色盔甲，脸上覆盖麒麟面具，乃是金吾卫的四大统领之一。 “某家拓拔野，见过两位剑宗高人。” 此人身高中等，骨骼宽厚异常，两条粗壮的臂膀持握着两把短戟。 双戟交叉，铿锵而架，他脑袋轻微点动，双眼牢牢锁定大红霓裳。 感受到了清晰的敌意，王小花不怒反喜，边回瞪边笑： “怎么？要打上一场？” 拓跋野沉默不语，麒麟面具后的那双罕见的三白眼，一瞬不瞬凝视着王小花。 嗞嗞~~~嗞嗞~~~ 隔着十几步距离，萧无锋仿佛看见俩人对视的目光中迸射战意的火花。 周遭空气像是被凝结成了透明的块状物，偌大的广场瞬间安静如死。 高台上，李至顿觉头疼不已。 金吾卫负责白玉京中大部分安全事项，总共设有四大统领，分管白玉京的东南西北，他们的顶头上司不是别人，正是当今大乾的九五至尊——乾宣帝。 胜任统领一职最基本的要求就是修为境界必须达到上三品。 拓跋野修行武狱正传的绝世武学——龙象般若功，体魄远远超过寻常人。 师妹王小花天生一副金耀凤凰体，同样体魄惊人。 要是真让两人当场打起来，怕是整个坊市区都会被他们两人捶烂。 念头闪动，李至抬脚落步，出现在两人中间。 单手平举门板重剑，以此隔空双方的视线，他说：“有劳拓跋统领跑这一趟……” 李至笑容和煦，却是半点不提王小花刚才的莽撞。 萧无锋就在不远处，对剑宗的护短有了一定的认知。 李至和拓跋野相互交谈几句，后者说道： “今日剑宗选拔弟子，陛下命我送上赤金万两，紫银万两，玄铁万斤，作为他赏赐给我大乾未来栋梁的奖励。” “至于如何分配，那就全部交由李志先生决定。” 李至回应道：“替我谢过陛下。” “此事不用我来代劳，”拓跋野摇头，“李志先生稍后便可在皇城之中见到陛下。” “陛下也要观礼？”李至似问非问。 来到白玉京有几个月了，乾宣帝一直处于闭关状态，他还没有见过这名登基帝位的故人。 拓跋野用沉默当作回答，旋即后撤几步，就要转身收队离开。 王小花咧嘴招手，说道：“好走不送。” 踏！ 抬起的左脚重重落回原地，拓跋野侧身回头，说道： “白玉京里凡事都很重规矩，有些事情可一不可再。” …………………… 小插曲过后，李至按着王小花重回高台。 王小花满脸不乐意，小声说道：“我还没跟师侄要墨宝呢！” “之后你另外找时间，”李至板着脸，“宣布了选拔结果，后续还要留些时间给他们休息，之后还要进行天选秘境的初步考核。” “好吧，好吧，”王小花幽幽一声叹，翻起白眼，“师兄你可真是不干人事，掌门师兄都说了，让你这次多招揽点人手，结果偌大的白玉京就不到五十个外门弟子？” “谁说都是外门的？”李至摇头。 王小花摊开双手，“全进内门也没用啊，换了其他长老到场，少说也能收个外门弟子数百人，内门弟子几十人的。” “剑宗门人宁缺毋滥。”李至皱眉，“一个真传不比啥都要强？” 双手捂住耳朵，王小花道：“不听不听王八念经，不就是收了一个天赋好的徒弟嘛，有啥大不了的。” 说着，她忽然陷入沉默，仿佛想起来啥。 角落处，陈小乐哭丧着脸，小声说道：“赶快喝酒，赶快喝酒，赶快喝酒……” 自家师傅的习惯自家知晓——每当王小花沉默，多半就是在想事情。 这时候话题引到“徒弟”二字上，还有啥好怀疑的？ 酒蒙子师父再不喝酒，怕是就要回想起来自己还有一个徒弟就在旁边了。 “小乐，小乐呢？你人跑哪里去了？” 王小花眉毛微抖，头也不带回的，嚷嚷两声。 陈小乐弱弱举起手来。 李至摇了摇头，不去理会这对活宝师徒。 踏前半步，他的声音平稳而清朗，貌似不算嘹亮，却传遍整个广场。 “本次剑宗选拔，共有参与者三千八百九十六名，通过选拔之人共计……” 扫眼看过广场上的少年少女数量，李至继续道： “通过选拔之人共计四十三名。” “接下来，你等皆可领取一枚玉简，等到三月花开，返回剑宗山门，再行正式拜师。” 话语落地，他挥动大袖，一枚枚玉简凭空浮现，以平缓的速度飞向通过选拔之人。 玉简落在手上，光头少年仰天长嚎，声音里带有几分哭腔： “爹、娘，你们在天之灵看见了吗？儿子成功拜入剑宗……儿子不是废物，不是一事无成的垃圾，儿子终有一天会为咱家报仇的！” 模样娇俏的可爱少女紧紧揪着裙摆，嘴唇因为抿紧而泛白，似乎都不敢相信自己居然成功了。 她呆呆杵在原地，甚至忘记伸手去接玉简。 骨瘦如柴的乞丐少年蜷曲身体，捧着玉简，将之视若珍宝。 锦衣华服的世家贵女昂扬脑袋，作出一副没啥大不了的表情，说道： “剑宗选拔不过尔尔，本小姐只是稍稍一出手，就是手到擒来。” 同一个小圈子里的闺蜜抬手轻戳她的腰间软肉，小声调侃道：“诸葛小锅，别装了，你那双藏在裙摆里的腿抖动不停，实在太明显了。” 闻言，世家贵女恶狠狠瞪眼，吐槽闺蜜道：“你还不是一样，脸色发白发青，不知道的还以为鬼上身呢。” 不同的人，不同的情绪爆发，但相同的是他们都在以自己的方式抒发心中积累良久的情绪。 为了通过剑宗选拔，只有他们自己知道自己究竟下过多少苦功，此刻正是苦尽甘来，难得至极。 萧清风很自然地融入周遭，凑在萧无锋身旁，两只脚就没有站定过，左右来回调换位置，时不时还问上几句比较孩子气的问题，诸如“回去该怎么告诉娘亲”之类的。 “还表哥呢，一点都没有沉稳样，”无暝撩起一缕额发，无奈摇头，“有啥好大惊小怪的？” “切，你心底里还不是一样紧张。”萧清风耸动肩膀。 无暝斩钉截铁道：“不，我根本不在意剑宗选拔，从始至终我的目标只要一个，那就拜入李至先生门下！” 略作停顿，他继续说道：“通过选拔仅仅代表我们成为剑宗的外门弟子，真不算太过稀奇，再往上还有内门弟子、真传弟子，以及首席弟子。” “合着你想直接成真传啊？”萧清风撇了撇嘴。 无暝淡淡瞥了萧清风一眼，“这应该是最基础的吧，你我出身豪门，若不成真传，去剑宗修行还不如待在家里。” “是是是，表弟你志向宏大，好好加油吧。”萧清风双手叉腰，笑靥如花，“我通过了选拔，我就要得意两下，你能耐我何？” 幼稚……无暝转过脑袋，看向不说话的萧无锋。 眼瞳骤然收缩，他快步蹿上前去，指着萧无锋手上的玉简。 这时，萧无锋捏着紫色玉简，粗略而快速地阅读里面蕴含的信息。 剑宗的历史介绍，剑宗历代的名人名剑简述，剑宗的理念宗旨，剑宗广为人知的剑术简介等等。 唇齿上下磕碰间，无暝的嗓子还没蹦出字眼，萧清风大大咧咧的声音先一步扩向四面八方。 “咦！！！老哥你的玉简颜色咋不一样？我的是青色，你的咋是紫色？” 萧无锋回神，浅笑道：“你觉得呢？” 萧清风眨巴眼睛，恍然大悟，笑道：“我懂了！” “你，你，你……”无暝口齿不清，猛然摇晃脑袋，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眼前所见。 人群中，复姓诸葛的贵女将无暝迟迟没有宣之于口的消息说了出来。 “居然是真传玉简？” 点头如捣蒜，无暝两只眼睛瞪得老大，掐了掐喉咙，总算能够继续说话。 “白玉京中并无剑宗长老，萧兄怎么可能拜师成为真传？” 萧无锋浅浅一笑，指了指高台，“师父马上就要宣布了。” 师父，啥米师父……无暝心头涌上一股不好的预感，脑袋一寸寸转过去。 只见，李至足尖轻踏地面，朗声宣布道： “本人李至，以剑宗玄剑峰主之名，收萧无锋为徒。” 轰隆隆隆隆~~~~~~~~~~ 无暝如遭雷击，体内气机乱窜，脑袋上黑白交织的头发根根炸立。 此刻，来自千年李家的美少年化作一只呆头鹅，还是刚刚承受了百万伏特电击的那种。 萧清风看向萧无锋的眼神里只剩下崇拜。 周围的少年少女眼神各异，但充斥最多的情绪还是惊讶、羡慕。 天下修者只要是持正法修行，皆不出六脉之外。 六脉分别是道门，灵山，书院，武狱，剑宗，酆都。 堂堂剑宗的真传弟子，单以身份而论，只比大乾皇朝的皇子皇女稍逊半筹。 更何况，萧无锋的师父是李至，一名随时有可能晋升一品的二品巅峰剑修，其杀伐之力堪称恐怖。 自今日起，无论那一座王侯公卿府上的公子小姐都在身份上低了萧无锋半筹。 一步登天不外如是！！！ 李至的声音并不局限在坊市区，他故意用足了力气，以剑意、剑心撬动天地元气，将自己收徒的消息传遍整座白玉京。 …………………… 啪~~~~~ 食指与拇指交错用力，捏断笔杆，张正林猛然抬头。 “李至啊李至，你可真够果断的。” 小书童趴在书桌旁边，嘀咕道：“老师，您最近都捏断好几支漠州狼毫了，这些可都不便宜。” 张正林幽幽叹息，“我知道。” 最近传世诗词有点多，前面来了一个萧无锋，后面又出一个神秘人，全都是不折不扣的好苗子。 他不由自主联想夫子再次返归人间的画面，哪能不心情激动？ 这时，书童递出一张新的宣纸和毛笔，“信要重新写了呢。” 张正林轻叹道：“老大收到信件也来不及了，老四又因为情劫不能踏出书院，这次来的不是老三，就是老五，他们俩并不看重诗词之道，怕是不会愿意去争取一位已经拜入剑宗的少年。” 略作沉吟，张正林站起身来，遥遥望向窗外的白云，“萧无锋争取不到，那就换个目标。” 书童喃喃道：“嗯嗯。” 指尖轻微叩击桌面，张正林说道：“天枢，你喜欢《将进酒》还是《侠客行》行？” 书童钱天枢皱眉，认真思考，然后道：“两首诗词都喜欢，其中都很有豪情气概。” “滑头。”张正林眼帘微垂落，心底轻叹。 他又何尝不是都喜欢呢，可惜，萧无锋已是剑宗真传，只能加紧寻找那位作出《侠客行》之人。 根据最近两天的调查，张正林已经有了眉目，只不过情报涉及之人是石破天。 想要说服石破天，根本就是一件比登天还难的事情。 …………………… 萧府。 丧事挂白已然尽去，位于正门的灵堂早在几天前就撤掉了。 萧怜月盘膝坐在某间厢房内，双手抚摸着无弦古琴。 悦耳的琴声从古琴中向外蔓延，仿佛有着一根根透明的音线轻轻弹奏。 她的目光投注窗户对面的那间房屋。 “二哥何时这般刻苦了？居然一连七日不曾踏出房门半步。” 这时，天空中传来的声音异常清晰。 平静的目光陡然一变，萧怜月脸色阴沉，“一个不受宠爱的废物居然也能一步登天？！” 嘭！！！ 对面的房门瞬间爆开，萧怜山姿态昂扬，身高都拔高了整整一截。 此刻，他颇有龙行虎步的架势，快步走到萧怜月的窗边。 “萧无锋被我萧家所弃，若是让他活着成长起来，对家族名誉乃是极大的打击。” “怎么？二哥说这话，莫不是想要出手干掉他？”萧怜月抿唇轻笑，眼底的轻蔑毫不掩饰。 “有何不可？”萧怜山朗声说道。 此刻，萧怜月有点不太明白萧怜山的自信从何而来。 文心因为萧无锋出现崩裂，萧怜山妄图文武双修的野望彻底破碎，按理来说，他的实力应该远比之前要弱。 萧怜山气度森然，淡淡瞥了萧怜月一眼，仅此一眼，却给萧怜月的感知烙下深深的震动。 “不对劲！这还是那个文不成武不就得二哥吗？” 萧怜月心底暗自惊讶，她在萧怜山身上看见了大哥，甚至是父亲的影子。 “走吧，我们去向母亲请安，她现在的心情一定不好。” ------------ 第90章 应天门前（二合一） 唐云曦居住的小院满地狼藉，屋内碎了一地的瓷器，屋外的墙壁花草树木扎满各式各样的暗器。 她站在门前，抬头望向天空，面色阴沉扭曲。 “好好好，好得很，剑宗就很了不起吗？竟敢如此欺我！” 以往每次剑宗选拔弟子入门，大多都在自家山门，偶尔会在大乾最为繁华的几座大城任选其一。 凡是在城中选拔弟子，一般都不会立刻定下弟子的具体身份，外门、内门、真传的划分都会等到弟子前往剑宗报道后，才会最终定下。 然而，李至打破了以往的惯例，偏偏要在今时今日多方汇聚的白玉京中当众宣布收萧无锋为徒。 剑宗贵为堂堂天下六脉之一，李至更是当今天下为数不多有望踏足一品的剑修。 他醉心剑之大道，很有可能就是下一位剑仙，多年来从不曾收过一名弟子，偏偏就在天选秘境开放前夕的节骨眼上收徒。 外人会怎么想？ 就是丢开脑子，不用思考，这天下人也能想到萧无锋天赋极佳，乃是不世出的剑道天才。 萧家对这样一位天才做了什么？ 积年累月的打压，不允许学文习武，甚至还在萧家的巡猎之礼后登报宣布驱逐萧无锋，不再承认他是萧家子弟。 两相对比下，身为萧家主母的唐云曦就像一个棒槌。 萧怜山，萧怜月赶到小院附近，然后看了彼此一眼，同时顿住脚步，站在院墙外面，没有进去。 收回望向天空的目光，唐云曦端起架子，缓步走出小院。 兄妹两人请安过后，唐云曦说道：“你们两人有什么想法？” 萧怜月默不作声，表情清冷。 萧怜山昂起脑袋挺着胸，中气十足道：“娘亲是在担心家族名誉？交给孩儿便是。” “你有信心？”唐云曦反问。 萧怜山双手抱拳，微微躬身，“多亏娘亲和父亲厚爱，孩儿实力有所暴涨，已然能达到七品巅峰。” “不够保险，”唐云曦摇头，“怜月也是七品，你们兄妹两人联手，若能活捉萧无锋是最好，如果办不到，废了他，杀了他，不要让他完好地走出天选秘境。” 萧怜月黛眉微颦，眼底闪过一丝不耐。 她进入天选秘境最大的目标是找到里面的宝藏，提升自己的实力。 平白无故多给她加上这么一件繁琐家事，也算是一种无形的障碍。 唐云曦猛然转头，怒视着自己的女儿，她早就洞穿了女儿的自私自利。 “怜月，为娘当初太早把你送出去学艺，所以你对家族归属感不高，为娘能够勉强理解。” “但是拿下萧无锋不仅对家族名声有意，更有可能关乎到古神遗藏。” 萧怜月眉梢微微挑动，“母亲此言当真？” “你啊，经不住试探，还是太嫩了。” 唐云曦语气中隐含一丝失望，摇头说道： “烛龙令从古至今的归属从未改变，必定会原地消失，返回酆都，但金乌令不同。” “上一次天选秘境最终夺魁之人来自剑宗，金乌令因此归属于剑宗。” “既然李至负责主持剑宗选拔和天选秘境开启仪式，那么金乌令一定早就交到他的手上，由他挑选合适的持有者。” 听闻此言，萧怜月眼眸闪过黄金般的微光，嘴角勾起的笑意带上一抹贪婪。 “女儿必定竭尽全力，灭杀萧无锋。” 唐云曦不置可否，轻轻嗯了一声。 这时，萧怜山张嘴询问道： “怜雪究竟被谁杀害？无常司和京兆府还未传来消息吗？” “不用等他们的消息了，”唐云曦眯起眼睛，“只要把所有有嫌疑的人全部杀掉，也就足够了。” “全部？！” 萧怜月皱眉。 “小弟受到宠爱过多，从小就娇惯，平日里时常与人发生冲突，白玉京哪家哪门的公子没和他有过矛盾？” “也就只有几位皇子公主他不敢招惹了吧。” “娘亲该不会想要将所有人一一干掉吧？” 唐云曦瞪大双眼，冷笑道： “你在教我做事？” “女儿不敢，只是提醒一二。”萧怜月敷衍道。 唐云曦面色冷凝。 “哼！放心，为娘有下数，下手之人必定不会留下马脚。” “最近，天人教四处都在惹事杀人，正好可以用来当做幌子。” “怜雪的仇不用你俩操心，你们专心应对天选秘境，顺道收拾萧无锋就好。” 萧怜月微不可查的点头，后退半步，站在一旁不再说话。 萧怜山张嘴说道： “孩儿已经参悟了我萧家先祖的武道意志，萧无锋不过是才领悟剑气而已，修为至多不过九品，想要拜他杀他都不难。” “但是，毕竟身处天选秘境，怎么能够活捉他？” “就算成功，一旦折返回到白玉京，还能当着剑宗高人的面将他撸走不成？” 唐云曦拿出两枚三寸长的骨钉，“很简单，此物经过秘法炼制，只要其中任意一根捅入萧无锋背后脊骨的命门穴，就算完成活捉。” “你们谁能办成此事，事后，等到今年开春破冰，大荒关运来的极品宝材便任由挑选十件。” “当然，要是你们兄妹齐心，同心戮力办成此事，功劳平均分配下来，每人都可任选五件宝材，为娘私人再送你们每人三件宝材。。” 话语落地，两枚骨钉分别飘到萧怜月和萧怜山手里。 萧怜月感受到骨钉的材质异常，多半是某种骨头，年代感极为久远，其中蕴含着时光都无法抹杀的凶恶气息。 萧怜山微微眯起双眼，只觉得嫁接在腰椎中间的那节异骨发出汹涌的暖流，他的身体仿佛一个巨大的火炉，热气不断蒸腾，并与骨钉深处的那股凶恶气息有所共鸣。 “这……” 兄妹两人相继陷入沉默，各自暗怀鬼胎。 来自大荒关的宝材，要么是天地之间极为罕见的天才地宝，要么是高品级的大妖身上扒拉下来的零件，都是有望做成神兵的好东西，谁也不会嫌多。 随后，他们两人表了忠孝之心，启程前往皇城。 …………………… “将进酒，杯莫停……此等绝世诗作，古来罕有可比之人，怎么偏偏是个剑修？” “可惜，实在可惜，都怪萧家无智无脑，耽搁了萧无锋。” “狗屁的可惜，剑修高来高去，纵情狂傲山野之巅，那不比为官圆滑来的舒畅爽快？” “吵什么吵，人家萧无锋一首诗词传世，剑术也达到了剑气境，年纪才不过十六啊。” “如此天纵奇才，更是拜了李至先生为师，从此一飞冲天。” “既是高去天门路，也是危机重重的险关呀，六脉弟子极少出山走动，不就是因为他们前赴后继的牺牲，才换来我们这座天下的平稳吗？” “诶，大伙正高兴着呢，那些扫兴的事儿甭提，还是想想萧家主母这会儿在干啥吧，我赌一两银子，她啊肯定在听到人家李至先生的收徒宣言后，第一时间就砸了一个瓶子。” “砸一个怎么够，咱来的时候刚经过了萧府门外的那条大街，隔着老远都能听见，里面噼里啪啦传来的响声。” “哈哈哈哈哈……气急败坏了呗，正常正常，一名诗词与剑术天赋绝世的天骄，被自己亲手推到对立面，换了我比她还暴躁。” “萧无锋，萧无锋，无锋不是因为他没有锋芒，而是自身器量极重极大，即便无锋依旧耀眼夺目，这等少年天骄换了谁家不都得当宝贝一样供起来？” “萧家大夫人绝对是个傻缺，当浮一大白，来来来，老子这件五色玄宝裘拿去当了，今天我请客在座各位一起畅饮美酒。” 白玉京上上下下，到处都在宣扬萧无锋的名字与事迹。 无论东西南北，各处城门行街过道，乃至茶楼酒馆，亦或者勾栏青楼，都有人议论着。 …………………… 白玉京以两条十字主干道划分城市的东南西北四大区，皇城坐落在白玉京正中心，从白玉京的南城门一路前行，足够十辆豪华马车并排行驶的宽阔大道直接通往气派巍峨的皇城。 皇城之外，一座出产自东海赤金岛的特大巨石，混元一体雕刻成了一座巨门，横亘于此。 龙飞凤舞的上书“应天门”三个大字，刀枪剑戟的劈砍，弓箭火铳的穿刺等各类兵刃留下坑坑洼洼的斑驳残痕，平添了三分岁月的沧桑。 李至、王小花两人早早便入了皇城，参与大人物们的聚会。 萧无锋、即墨珏、陈小乐、无暝、萧清风，以及木英木雄共同乘坐马车抵达应天门前。 撩开帘幕，走下马车，入目可见的华贵马车匆忙来去，无一停留。 无暝出自千年世家清河李氏，别看清河李氏与前朝皇族李氏同为一个姓氏，但清河李乃是天下间最为古老的门阀，数次经历皇朝更易，始终屹立不倒，而且清河李氏总能逢凶化吉，广结善缘。 这就导致无暝哪怕性子略显臭屁，依旧在家族长辈的耳濡目染下，了解了很多常人不可接触，但对知道的人又很是普通的消息。 此刻，无暝受到打击不轻，怎么看萧无锋怎么不对劲，第一个跳下马车，拉着萧清风、木英、木雄介绍起来。 即墨珏与陈小乐并肩站立，两人共同分享着一个纸袋里的奶香蚕豆。 嘎吱嘎吱嘎吱~~~ 两个女生嚼得起劲，活像两只好奇的仓鼠，萧无锋侧目瞥了一眼。 “你干嘛？” 陈小乐立刻警惕起来，挪动脚步抬臂挡住萧无锋的视线。 “不够吃了，没有你的份！” 萧无锋轻微摇头，不去参与两名少女的私密话题，他放眼看向应天门下汇聚的英才。 比较熟悉的面孔有，高大的女汉子岳珊，胖胖的沙弥慧福，西北王世子敖霸，书院孙宁远，冠军侯金刑之，白无常林幽幽，各自要么相互形成小圈子，要么犹如领袖率领部众般领着一群同龄人，要么独狼一个站在那里享受孤寂…… 其余陌生面孔认不出来，但有几面旗帜分外显眼——那是六个大大的姓氏，分别为：陈、韩、张、唐、司马、诸葛。 这六大世家乃是天下间有数的千年世家，也是世人广为所知的千年世家。 萧清风戳了戳无暝的腰间软肉，咧嘴笑道：“小表弟，你可是清河李氏啊，要不要表哥帮你找面旗子显摆显摆？” 无暝翻起白眼，“清河李氏因为行事风格历来低调，不会在这种场合大出风头，故而并没有专门的一面旗帜。” 萧无锋安静聆听两人耍宝，注意力却扩散开来。 “天下六脉、千年门阀、王侯公卿，还有天机楼、风华院、金玉堂、阎罗殿等四大江湖机构，以及镖人公会旗下的三大直属镖局……” 萧无锋默默心算，将周围每一个可能成为对手的人都尽可能观察一遍。 当然，萧无锋观察别人，别人也观察着他。 不少小圈子都向他投来目光，然后那些人小声说道着，大多都是他流传在外的事迹。 这些视线中有的好奇，有的淡漠，偶尔还有几分莫名的敌意。 脖颈侧面传来一种极其轻微的刺痛感，仿佛有鬼伸出指甲即将触碰自身。 萧无锋猛然转过视线，鼻腔喷出一声重嗯。 那股冒冒失失的试探瞬间消失无踪，萧无锋却不打算轻易放过对方，当即开启追魂之术，双眼所见皆为黑白，唯有一道道缭乱的魂魄痕迹与气息留有少量色彩。 紧接着，他顺着距离自身最近的那道魂魄气息看去。 只见一个半透明的婴儿四肢着地，快速爬行，抵达主干道某个角落阴影。 房檐遮蔽阳光，一人斜靠墙壁，身披黑色鸦羽大氅，遮盖着整个背部，无法看清面貌。 此人肩膀、脚边或站或坐或爬着六名鬼婴。 鬼婴面目惨白，双眼空洞，观察四面八方，仿佛这六个鬼婴就是那人的眼睛。 正在急速爬行的鬼婴跳到黑色鸦羽大氅里面，钻入那人怀里。 然后，那人直接转过身来，露出一副大乾中原与异域来客混血的面孔。 高耸的鼻梁，深陷的眼窝，还有深如烟熏妆的黑眼圈，以及满头蓬乱的亚麻色散乱长发。 他隔着老远，向萧无锋露出微笑，全然看不出半分敌意。 清风吹去浮云，正午时分的刺目阳光落下，萧无锋稍微晃眼，视野里再无身披黑色鸦羽大氅的混血青年。 略作思考，萧无锋已然确定了混血青年的身份。 光天化日之下，鬼婴全然无惧阳光，更不怕应天门后浓郁至极的龙气。 这等驾驭小鬼的手段不同于邪道，必然有着正法加持。 “此人多半是酆都传人，或者本身就从酆都而来。” 萧无锋剑眉轻微上扬，丝毫没有因为周围人的视线产生压力。 继续观察周围，他敏锐地察觉到了浓郁到化不开的敌意，就好像有人持弓瞄准，随时准备射出箭矢。 “萧怜月和萧怜山……” 萧无锋隔着十多丈距离，看见身高明显拉长的萧怜山。 萧怜山咧嘴露出森白的牙齿，衣袍之下的肌肉没法隐藏，和之前全然是两个模样。 他歪着脑袋，竖起手刀，轻轻砍了几下脖颈，用口型说道：“等死吧你。” ------------ 第91章 惊变（二合一） 如此明目张胆，如此嚣张跋扈，简直就像是性格都有所改易。 萧怜山那张面孔本就与萧怜雪有七八分相似，如今因为一个小小的示威动作，他俩仿佛在这一刻重叠到了一起。 剑眉轻微上扬，萧无锋面上不见喜怒，眸光闪动一瞬。 心眼观察加上衍心诀推算，给他带来一股本能的危机感，像是在提醒他，如今的萧怜山和当日在玉楼坊的萧怜山几乎就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人。 之前，萧怜山喜欢躲在幕后，引导他人出头。 现在，萧怜山张扬莽撞，似乎心底多了一股莫名其妙的底气。 萧无锋的视线一寸寸扫过萧怜山的身躯，心底念头不断起落： “难道他们猜到了是我击杀萧怜雪，两兄弟情谊深厚，所以他才一反常态？” “如此魁梧的身躯迥异有别于前些时日，想要短时间内造成这等幅度的变化，除非是习练某种神异功法，又或者服用了罕见的天材地宝。” “怎么总觉得萧怜山和以往的萧怜雪没啥区别，这种违和感太过诡异……” 数个念头在脑海翻涌，但是由于信息缺失，萧无锋无法知晓萧怜山此刻不符合以往性格的行为究竟源自何处。 略微沉吟，萧无锋竖起中指，露出微笑，朗声道： “怎么不见萧怜雪那条败家之犬？” 闻言，萧怜山冷哼一声，猛然向前踏出两步。 “别莽撞，杀他要在进入天选秘境后。”萧怜月小声提醒道。 萧怜山嘴角轻微抽动，怒目瞪着萧无锋。 萧无锋平静淡然，浅笑道：“今天可是天选秘境开启的日子，萧怜雪又要当缩头乌龟吗？之前在巡猎之礼上他就表现不堪，这次更是不敢来参与了？也算有自知之明。” 萧无锋炮语连珠，故意刺激萧怜山和萧怜月两兄妹。 “够了！！！” 萧怜山怒吼一声，身体周围喷薄气机。 他的身体肌肤表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呼吸间，毛孔喷薄滚烫的热气。 那股犹如炉火喷发的气机炙热灼人，萧怜山眼底闪过一抹狰狞凶意。 嘭！嘭！ 双脚猛踏青石板路面，他笔直犹如一头蛮牛，朝着萧无锋笔直发起冲锋。 萧无锋并不避让，径直朝前冲去，身前浮现一缕缕剑气。 这时，天空中砸落一柄重锤，金吾卫统领拓跋野大声呵斥道：“肃静。” 上三品的武夫体魄何其了得，他仅仅是一声重吼就形成浩大音波，分隔了即将交手的萧无锋和萧怜山。 蹬蹬蹬~~~ 萧无锋脚下步法灵活，退回原地，心底暗道可惜。 他感觉到了萧怜山身体、心灵状态的不对劲，只要稍微交手，心眼就可更进一步发挥效用，也就有可能洞察萧怜山身心中潜藏的秘密。 萧怜山闭上双眼，再重新睁开，朗声说道：“还请将军见谅，实在是此人对我家中已经去世的弟弟不敬，这才心有愤怒。” 拓跋野不置可否，压根没打算理会这茬。 他抬手虚握五指，气机牵引下，那柄落地的重锤倒飞而回。 这时，大街上的好些少年投出目光，围观者相互议论着。 “这家伙又是谁？看起来虎背熊腰的，端的是一名猛汉。” “萧家大房的老二，不过样貌不太对劲，此人之前还是书生模样，身高体型都只是中人水准而已。” “看这体格子怎么反而更像是行伍出身？” “可惜两人没有现场打上一架……” 能够站在应天门前，多半都是来自各方的少年天骄，他们当然不仅仅是想要看热闹。 所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只要两人真正交手，必然会暴露一些细节。 推演细节后，他们就能大致估算萧无锋和萧怜山的实力，以此测算自己究竟有没有把握战而胜之。 等到真正进入天选秘境，遭遇后究竟是打是躲，全都可以提前准备。 不远处，敖霸与几名王侯公卿府上的公子待在一起，注意到了萧怜山的改变。 “哼，这股气息不会有错，是萧家的家传武学。” “萧怜山文心破碎根基不稳，竟然能够让他在如此短的时间内专修族内武学，萧家倒是真舍得下血本。” 来自国公府的商少炎浅笑一声，提问道： “敖霸世子前些时日与萧怜山有所嫌隙，似乎皆因萧无锋而起，可否细说其中内情？” 敖霸眉毛微微上挑，本不愿意回答，但是对方乃是当今国公商天阙的长孙，其一身文道修为极为精纯，乃是国子监最为出彩的双星之一。 沉吟片刻，敖霸悠悠说道： “其实整件事情的起因都是萧怜山弄出来的，当日我和宁远兄还未识出他的小人面目，赴约前往玉楼坊。” “萧怜山屡次挑衅萧无锋，结果以诗词相逼，萧无锋展示绝世诗才，愣是当场作出一首传世诗词。” “萧怜山那缺德玩意因此文心震碎，后来我便遣了部下送他回府，岂不料唐云曦那泼妇不明事理，居然迁怒于我，杀了我那部下以此泄愤，还将尸体抛还在我下榻的院子里，简直是欺人太甚！” 商少炎浅笑一声，摇了摇头，“倒真是有辱斯文。” 其余几名公子附和着，笑出声来。 “说到底萧家就是走了狗屎运的暴发户，家中有天才不知道珍惜，偏偏扶持无德小人。” “上上代出了老神将萧全，上代出了神将萧默，到了这第三代到底还是要败落的。” “萧家并无底蕴，根本不配与我等府上并列。” 敖霸说道：“怎么？少炎兄动了心思？” “萧怜山就是个不入流的玩意，乘早专修武道也好，”商少炎浅笑摇头，“倒是萧无锋略显可惜，他放着好好的文道不走，偏偏要去习练剑术，实乃舍大而求小。” 敖霸轻嗯一声，点头道：“天下间谁人不知夫子三甲子俯瞰天上天下？所以，文道才是最强的！” “是这个理。”商少炎摆了摆手，“若是萧无锋从小习文，找名师为他启蒙，跟随名士大儒修得一颗玲珑文心，再搭配上他那绝佳的诗才，说不得他还真能入我法眼。” 敖霸笑了笑，没有像其余几名公子哥一样，合力吹捧商少炎。 对方出自国子监，看重文道实在正常。 可是，他敖家世代立足西北，杀人立命靠的从来都是手中刀剑。 学文？那不过是用来陶冶情操，方便敖霸融入圈子的伪装而已。 另外一边，胡言、莫隐姗姗来迟，并肩走向萧无锋。 当初在仙人洞府商量着一起参与天选秘境的少年，终究是拿到了那张渴望已久的邀请函。 几人有说有笑交谈片刻后，听见巨钟鸣响连续九次。 咚！咚！咚！咚…… 萧无锋站在原地，明显察觉到钟声带有镇魂效果。 他的三魂七魄受到引动，像是飘飘成鬼，随时都有可能飘出身体。 下一刹那，钟声停止，镇魂的效果瞬间散去，仿佛刚才的感知只是一种错觉。 “啊！！！！！！” 突然，一名长发少年发出嘶吼，就在萧无锋身旁三丈之外。 他穿着锦衣华服，乃是金玉阁招揽的天才，从江南水乡而来。 此刻，他面目狰狞似恶鬼，躯体多处臌胀收缩，仿佛身体里面藏着可怕的恶鬼。 剑眉轻微皱起，萧无锋指尖凝聚少许剑气。 咻~~~ 一道急速破空声由远及近，一支亮银色箭矢比声音更快，命中长发少年的心口。 箭矢穿心而过，拖拽少年身躯，滑行数丈之外，钉在墙壁上。 不只是他一人而已，应天门前同时有十几位少年少女发生异变，亮银色箭矢快如迅雷，几乎没有任何间隔，将之一一钉杀。 “卧槽，当街杀人，这……这是疯了吗？！” “他们可是我们大乾的未来和希望。” “我金玉阁好不容易找到的天才……” 人群中，一些执事、掌柜、管家，他们不够资格提前进场，参与大人物聚会，又并非手持邀请函的参加者。 看见箭矢猎杀自家天才，纷纷发出惊呼。 长柄重锤轻砸地面，拓跋野朗声道：“镇魂钟响，隐藏的天人分魂便会有所异动，他们全都已经被天人分魂夺舍，死不足惜。” “这……” 听见这句宣判，张嘴说话者顿时哑口无言。 手掌抚按心口，萧清风挤眉弄眼道：“我靠，吓死个人，那箭矢要是射过来，根本就没有反应的机会啊。” “天人分魂危害极大，绝对不可小觑，”莫隐煞有介事地点头，“听胡言兄说起，他在回京的路上就遇到了天人教的杂碎袭扰，若非有朋友搭救，怕是已经见不到我等。” 无暝轻微点动脑袋，好看的眉毛不由自主拧巴起来。 “近些年来，天人教的渗透愈发猖獗，小心点也是应该的。” 萧无锋默不作声，并未参与伙伴们的话题，他心底其实很有几分担忧—— 天人教的一名布道使都能驱使神像，给满状态全力爆发的萧无锋造成极大压迫感，几乎手段全出才可应对。 三丈之外那名长发少年异变后，萧无锋依旧有把握以剑气轰杀对方。 天人分魂可比一名布道使的意志降临神像要强大太多，所以，萧无锋根本不认为长发少年体内埋藏有天人分魂。 充其量，这些冒头就被清除的家伙只是天人教随手布下的散棋。 天选秘境、天人之谜、古神遗藏……如此种种都隐藏在帷幕之后，唯有进入天选秘境。 就在众人惊魂未定时，拓跋野大声说道：“时辰已至！” 话语落地，应天门缓缓开启。 萧无锋透过门缝，看见应天门两侧的金吾卫，每边足有十二人，正拽着红绳合力拉门。 应天门后是一片宽阔的皇城广场，萧无锋混在人潮里，鱼贯而入。 拓跋野站在前方不远，大声说道：“可别以为你们拿到了邀请函就能进入天选秘境，接下来交由我来测试尔等，无论用什么方法，只要在我的战兽狮吼之下坚持站立十息便可通过。” 他高高举起右臂，竖起三根手指，“从现在起倒数三声，给你等准备。” 萧无锋剑眉微微上扬，并无多余动作。 陈小乐撇撇嘴，“早就听说白玉京喜欢搞这些调调，烦不烦啊？” “就是啊，我们的实力还有什么好测试……” 萧清风笑了笑，话才说到一半，突然瞪大双眼。 拓跋野掀开身旁那座盖着红布的巨大铁笼，里面赫然是一只体长超过两丈的九头狮子。 它毛发昂扬，皮色金黄，十八只碧蓝的眼睛炯炯有神，脑袋周围的鬃毛泛起金灿灿的雷光。 吱呀~~~~~ 拓跋野打开铁笼，翻身骑上走出笼子的九头狮子，轻笑道： “给这群小子们长个记性！” 话语落地，根本不见拓跋野倒数三声，九头狮子张开血盆大口。 “吼！！！！！！” 九个脑袋与胸腔同时发出共鸣，吼声起初犹如天公砸落神罚之雷，轰隆巨响劈碎天地，紧接着，扩散开来的音波瞬间弥消，剥夺了受测者的听觉。 此乃大音稀声！ 紧接着，人人都是眼前一黑，仿佛陷入了绝对的黑暗，永生永世不可再见光明。 九头狮子一声吼，瞬间把在场的少年少女带到一个绝对静谧的黑暗幻境中。 安静，寂寥，让人内心发慌。 一息，二息，三息，四息，五息…… 萧无锋感觉到自己的血液犹如奔腾江河，汹涌澎湃，来回冲刷着他的肉身。 早先受到镇魂钟共鸣的魂魄再次有所异动，像是不愿继续待在这片死寂之中，仿佛这里就是比阿鼻地狱更加恐怖的虚无，不能逃出此地就会承受永劫，再无翻身的可能。 十息就像是十个纪元那样漫长，萧无锋看不见，听不到，眼耳鼻舌身意六感全被剥夺。 呼~~~~~~~ 吸~~~~~~~ 衍心诀全力运转，萧无锋沉浸在推衍中，重新找回了时间流逝的感觉。 很快，他耳畔传来一声啵的轻响，黑暗的视野瞬间恢复如初。 萧无锋站在原地，并未动弹分毫，但眼前所见坐倒在地的人为数不少，更有许多当场瘫倒，昏死过去。 与此同时，皇城内专门开设了豪华宴席，山珍海味应有尽有。 李至、王小花代表剑宗，落座其中。 王小花本来吃得很开心，骤然听见应天门那边传来的狮子吼，当即皱眉。 “师兄，这不对吧！” 李至眼底闪过一抹冷光，点头道：“九头狮子乃是三品灵兽，能够随意控制自己的吼声，让每个人听见的全都不同，这样的实力测试根本就不可能公平，而且，以往从不多此一举。” 帝座上，乾宣帝目光幽幽，朝着李至举起酒杯。 砰！！！ 酒杯轻砸桌面，李至质问道：“陛下这是何意？！” ------------ 第92章 九耀金雷劫！在世圣皇？（二合一） “天选秘境名额有限，过往的要求太低，朕重新改改规矩，有何不妥吗？” 乾宣帝似笑非笑，面上表情并无太多变化。 说话时，他周身龙气涌动，淡淡的龙气辉光凭空浮现，越发亮堂，好似变成了一套半虚半实的帝王铠甲。 整座皇宫大殿，足有一十八根顶梁柱，柱子上雕刻的龙凤乃至于百兽，在这一瞬间仿佛活了过来。 龙吟，凤鸣，兽吼整齐响动，从低迷到高亢。 李至的剑意针锋相对，那把始终悬在背后的门板重剑轻微颤动，剑意编织的大网瞬间铺满十方。 “好个李至，居然敢对陛下不敬？” “贼子包藏祸心，金銮殿上也敢放肆。” “嘿，剑宗高人可真是好大的威风。” 满朝文武色变，心底暗藏议论，一道道无形气机锁定李至。 国公商天阙，判官崔馗，羽林军神将赵怀真，金吾卫四大统领等。 诸多强者修为皆在上三品，同时以气机锁定一人，仿佛随时都会出手攻伐，换做寻常人，也许连说话的勇气都会就此消失。 偌大的殿宇之中，琴瑟和弦瞬间失音，空气不再往来流动，声音的传播全数凝滞。 一息，二息，三息…… 李至眸光扫过全场，旋即转向最上首的那位帝王。 “陛下想改要求自然并无不可，但此事发生前，我等一概不知，未免让人寒心。” “再者说来，九头狮子说是灵兽，几十年前却也是纵横北境的大妖，只是被驯化了而已。” “让这样一名妖族测试我们各方视作珍宝的天骄，实在不妥。” “它是上三品，参与天选秘境的天骄境界最高不超过七品，两相比较下，实力差距过分悬殊，万一因此出了差池，或许会造成我人族天骄断代，长此以往，还有谁来值守天关？” 话不在多，直指要害便是足矣。 值守天关四个字便是天下六脉，千年世家，文武百官，王侯公卿，甚至江湖绿林共同的死穴。 此事万万容不得一丝一毫的差池！！！ 道门，酆都，书院，武狱，灵山来的高人各自落座席间，面色变化极其细微，但却难掩眉宇间的认真严肃。 商天阙，赵怀真，崔馗等大乾朝堂上的要职重臣正襟危坐，或放下手中酒杯，或停止筷子夹菜。 空气变得异常沉凝，众人的态度转变太过明显，而且根本没有半点掩藏。 沉吟一瞬，乾宣帝张开双臂，朗声笑道：“凡是江河日月所至，皆是大乾的疆土，在大乾疆土之上生活的黎明百姓，不论禀赋高低，不论贫富贵贱，皆是大乾的子民。” 小小的停顿后，他身躯前倾，目光灼灼，说道： “朕乃是大乾的皇帝，难道还会侵害大乾的子民不成？！” 不等李至说话，乾宣帝悠然起身，俯瞰着大殿内的诸多强者，给出答案： “朕既然拥有天下，便是天下之主！” “朕的意志就是天意，朕所立下的规矩，所修改的律法就是金科玉律。” “朕就是穷苦百姓要的公平公道，朕就是达官显贵求的扶摇青云，朕又岂会迫害大乾的子民？朕又怎会舍得对大乾的少年天骄不利？” 话语落地，龙气喷涌而出，直接冲上云霄。 金黄色的龙气凝聚化形，九头身长百丈的五爪金龙扶摇直上，搅动天穹之上的悠悠白云。 大风骤起如龙吟，雷鸣忽闪似开天。 轰隆隆隆隆！！！ 金黄色的雷霆汇聚天穹，乾宣帝身躯漂浮，竟然隐隐形成接引雷霆之势。 “九耀金雷劫……” 国公商天阙连续侍奉过三朝大乾帝皇，乃是不折不扣的元老重臣。 他已然认出了这一幕代表着什么，瞳孔之中像是有着地震蔓延。 千古以来还不曾有过任何一位帝王踏足一品境界，即便是大乾开国始祖，那位以武道天资惊艳万年时光长河的绝代帝王，依旧老死在二品巅峰之境。 任何一名皇帝，皆不可得长生，只因龙气束缚了人身，要想破除此等大限，唯有以身入劫，度过传说中的九耀金雷劫。 大乾开国数百年间，不乏武道天资出众的皇子，但凡坐上皇位，皆是止步于三品。 除了开国的那位登临二品，后来者再无例外。 然而，此时此刻的异象，分明就是乾宣帝向天下人表明了他的修为境界。 二品！！！ 而且是足以引动九耀金雷劫的二品巅峰！ 商国公单膝跪地，高声喝喊道：“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紧接着，王侯公卿与文武百官相继高呼“万岁”。 一名二品巅峰的大乾皇帝，只要他身处大乾境内十九州，即可获得龙气加持，战力与一品的绝代强者并无区别。 甚至，只要天下间传颂他的英明神武，得到广大民心的加持，他持久战斗的能力还要比一品强者更加绵长，虽然未必能够战胜一品强者，但一品想要杀他基本上是不太可能了。 简而言之，夫子不以真身回返凡尘，当今大乾之主乾宣帝已是立于不败之地，只有极少数人能对他造成威胁。 李至瞳孔微微收缩，浓眉昂扬，鬓角发丝无风自舞。 一个登上帝王之位仅仅十年的皇帝，居然不声不响达到了二品巅峰，这全然不合乎常理。 李至和赵暮早就相识，知道那位不如意的皇子心有谋算，却不曾想赵暮足够狠，一夜之间发动应天门之变，干掉了太子赵晓。 那时，赵暮的境界只是四品而已，虽然亲手击杀太子赵晓，但却是假借他人之手。 其最大助力有二，其一，国师普渡僧人，其二，观星楼监正雪玲珑。 十年而已，一名登基的帝王居然能从四品到二品，全然无视了龙气对于修行的阻碍，这很是违反常理。 王小花眯起双眼，眼底爆发层叠的战意，那是源自体质深处的战意，天然对于龙气有所厌恶。 灵山来的老和尚很爱笑，但此刻也笑不出来，全身上下浮现淡金色微光，全身骨骼发出轻微脆响，他随时都能变化身形，化作丈六金身。 道门来人仙风道骨，单看样貌只如寻常少年，偏偏长着满头白发，还留有一条垂落胸口的雪白长髯。 他眸光寂静无波澜，瞳环微微发亮，已是开启了特殊的瞳术，眺望天穹上数百年难得一见的异种雷劫。 酆都使者笼罩在阴影般的黑袍下，手上戴着黑金天蚕丝手套，脸上覆盖似哭似笑的惨白面具。 他或者她宽大的黑袍涌出大量阴炁，金銮殿内的阴影像是连通着鬼门关，窸窸窣窣的响动和若有若无的人影漂浮而至。 书院三先生样貌清绝，身着白色绸衣，就好像一个普普通通的教书先生，只是眉宇间略显严肃。 张正林与他共坐一桌，在其身旁作陪，两人通过文心共鸣，进行着不为外人所知的交流。 武狱高人身材匀称，具现九形，猿臂、蜂腰、虎背、熊膀、蟒筋、螳螂腿…… 他大口喝酒，大块吃肉，手上的筷子没有停下，这等反应相较于其余人都更显淡定，仿佛事先就知晓了乾宣帝的境界。 “诸位爱卿不必拘束，朕是自家知道自家事。”乾宣帝满意微笑，双手向下虚按，“走到如今，朕的大道已经到了尽头，这是每一位帝王的归宿，就连我大乾太祖也不能例外。” 略作停顿，他缓缓落回去，双脚踩着地面，说道：“朕之一生不慕长生，不求武道更进一步，只想国泰民安，黎民百姓安居乐业。” “陛下圣明！”六部尚书言辞凿凿，异口同声。 面带微笑，举起酒杯，乾宣帝朝着群臣敬酒，然后看向李至。 “你说的很好，镇守天关才是重中之重，想要天下安稳，此事不容有半点差池。” 李至浓眉凝锁，摸不准乾宣帝的意图。 乾宣帝仰头饮尽杯中酒，甩开酒樽，面现哀悲。 “进入天选秘境的每一名少年天骄都是大乾的珍宝，断然不能放任他们前去送死。” “以往，大乾天骄在天选秘境中的伤亡率接近六成，实在太高了。” “他们的人生还很长，本不该早早逝去，故而，朕临时安排了这一场检验，为的就是筛选出天骄中的天骄。” “那些次一档的天骄他们也是未来的国之栋梁，不该死在天选秘境之中，不该只为探寻虚无缥缈的古神遗藏而死，他们还有更加广阔的未来，更加光明的人生。” 说着说着，乾宣帝两行清泪滑过面颊，迎着众臣的目光，哽咽道： “朕或许考虑不周，没有提前通知尔等。” “但朕与在座诸位所求一致，只求大乾万世鼎盛，天下黎民不受天灾人祸……” 甩动脑袋，面庞两行泪已然蒸发，乾宣帝眼眶留有微红，直视李至。 “李兄，你我曾是挚友，但你却怀疑我的用意？” 听闻此言，李至已是遍体生寒，此局根本不是剑术可解。 若非当年他亲眼看过乾宣帝虐杀太子赵晓，他几乎就要相信昔日好友志在万世太平，乃是千年难得一遇的圣皇，都是自己小人之心错怪了这位挚友。 沉默中无言以对，李至脑壳生疼，悄然按住王小花的手掌，避免师妹突然动手。 此刻，无论怎么行动，怎么以言语回怼，都是错！ “李至兄弟，我从未忘记当年你我结伴出了大荒关，我中了妖族和蛮巫的埋伏，身受重伤，是你背着我奔逃百里，耗时半月有余。” 乾宣帝情感充沛，抑扬顿挫地说着肺腑之言。 紧接着，他摆了摆手，朗声笑道： “罢了！你我久不曾相见，我又已是帝王之身，难免有所隔阂，倒也在情理之中。” “这样……” “李兄自罚三杯，你我笑抿恩仇，从此勠力同心，镇我大乾山河无恙，可否？” 当今大乾帝皇把话说到这个份上，更是刻意修改了对自己的称呼，不再自称为朕，李至再不给乾宣帝面子，那就不是李至一个人的事情了，那等同于把剑宗摆在天下人的对立面。 李至起身，拿起酒杯，“陛下言重了，李某……” 啪！！！ 王小花猛拍桌面。 乾宣帝嘴角刚刚浮现一抹微笑，眉毛忽然皱起，凌厉的眸光犹如利刃，几乎要化作实质，在王小花脸上剜下大块皮肉。 这时，王小花咧嘴笑道：“一人受罚哪够？我和师兄一起，敬陛下三杯。” 微微愣神一瞬，乾宣帝颔首轻笑：“好，那就喝个尽兴！” 殿宇盛宴沉寂一瞬，旋即皆是笑语，各路人马推杯换盏，算是彻底揭过了刚才的插曲。 王小花能吃能喝，甩开了膀子，颇有把盛宴喝成路边野摊子的架势。 李至安坐原位，看向那位已经陌生到完全不可辨识的帝王。 乾宣帝笑容和煦，眸光清澈，仿佛古来传说中的圣皇，本性无私，一心为公。 “二品巅峰的皇帝，上一个就是大乾太祖。” “三百多年前，那一次天人之乱的重磅内幕就是大乾太祖渴求长生，故意引来天人真身，妄图以大乾举国之力败之囚之，然后再从天人真身着手，逆证长生。” “此事并非秘密，但凡传承足够久远的势力，无一不知无一不晓。” 李至浓眉低垂，眉心紧紧缩着，显得心事重重。 片刻后，他以剑意承载自己的神念，扫向应天门。 乾宣帝瞥向身侧，却不是看着皇后，而是看向邻桌的监正——雪玲珑。 美女监正雪玲珑很有默契，迎着乾宣帝的目光，微不可查地颔首。 …………………… 萧怜月耳畔回荡着师父雪玲珑的声音：“可有察觉萧无锋异样？” 暗暗扣紧藏于袖中的传音法器，萧怜月念头微动，说道：“短暂的金光一闪而过，纯阳之气笼罩萧无锋周身，不会有错，他就是金乌令的持有者。” 雪玲珑：“烛龙令呢？” 萧怜月：“酆都传人共有三人，但身上笼罩极阴气息的仅有一人，他有着异域和中原混血的面孔，不难辨认。” 雪玲珑：“很好，你进入天选秘境后，先一步斩杀萧无锋，获取金乌令，然后再找持有烛龙令的酆都传人，一并杀之。” 萧怜月：“萧无锋倒是不难，但酆都传人不好杀。” 雪玲珑：“无妨，四皇子赵万灵，六公主赵千熙，国公府公子商少炎……都是你的助力，另外一件传音法器就是给你和他们在天选秘境中互通情报所用。” 眼角余光瞥向站在身侧的萧怜山，萧怜月微不可查地颔首，心念传音道：“我们萧家呢？” 雪玲珑道：“放心吧，只要你帮陛下做成此事，你父萧默与骸魂的交易便算不得什么，陛下宽厚仁爱，不会灭你萧家满门的。” 略作停顿，雪玲珑继续道：“此间大事关乎大乾万载基业，切记不可为了小家而忘记大义。” 萧怜月眼底闪过一抹挣扎，以心念回应道：“是！” …………………… 另外一边，萧无锋看向身边，却见好几人全都坐倒在地上。 萧清风、即墨珏，还有好几个通过剑宗选拔的弟子。 “哥，我怕是不能一起进入天选秘境了。”萧清风欲哭无泪，猛拍大腿。 他为了进入天选秘境，铆足了劲，下的苦功夫甚至向萧无锋都只是诉说过一小半而已。 “怎么回事？”萧无锋伸出双手拉起萧清风、即墨珏。 萧清风满脸沮丧，摇了摇头，“就感觉眼睛一黑，然后身旁有热浪爆发，我就一屁股坐在地上了。” “我也差不多。”即墨珏说道。 这时，旁边的无暝、莫隐、胡言三人组，还有陈小乐、木英、木雄几人一起参与话题。 他们的意思也很明确，就是有热力袭身，不过没有那么强劲，所以还算勉强站稳。 瞅着另外几人与自己的距离，再看看自己与萧清风、即墨珏的距离，萧无锋剑眉微凝，注意力转向无尘戒中的金乌令。 他习惯用衍心诀来量化金乌令中存储的阳炁，只是略微感应，就察觉到金乌令热力异常，至少有2点阳炁散发无踪。 金乌令本身存储阳炁的上限就是7点，在临近前往天选秘境之前，平白少了2点阳炁，那可就是一大笔损失。 萧无锋剑眉微微皱起，心底已经有了计较—— 刚才有人试探他，而且是趁着他无法察觉之时，试探之人的目标很显然就是金乌令。 金乌令的阳炁爆发冲击周遭，这才导致了清风和珏儿姐坐倒在地。 可是，远处那几个通过剑宗选拔的呢？ 略微扫了一眼，萧无锋恍然颔首，那几个单纯是自己不行，撑不住狮子吼。 安慰了沮丧的萧清风后，萧无锋眸光悠悠，“看来持有金乌令，比我意料中还要危险。” ------------ 第93章 秘境规则，彼岸魂花，绝死村（二合一） 天选秘境，烽火台。 萧无锋混迹在众多少年中，仔细观看巨型丰碑。 丰碑的材质古朴苍拙，带有浓郁的岁月感，而且其长高宽都异常夸张，仿佛本就服务于巨人、巨兽、仙神、大魔之类的存在。 这时，他回忆起自己曾经透过乾坤居士的远古记忆，看见那个时期的生灵—— 除了少数修行有成的大能之外，绝大部分生灵都能以体魄的大小来判断实力高低，就连那个时代最为强横的两位至尊，金乌与烛龙的真身也遵循同样的规律。 金乌展翅数百丈不止，烛龙体长至少超过千丈。 萧无锋眼前的巨大丰碑高耸入云，通体遍布纹饰，但却非今人能够理解之物，那似乎是某种文字，却又好似意有所指的图案。 剑眉轻微上扬，萧无锋认出了巨型丰碑上的纹饰——那是描摹道韵的特殊符号，即便在神庭还未消失的年代，也仅仅只有少部分生灵能够掌握。 不巧，乾坤居士正是其中之一。 萧无锋的直觉告诉他，巨型丰碑上的纹饰异常重要，最好能够找个机会前往仙人洞府，向乾坤居士的残魂请教一二。 没有多做声张，萧无锋走到碑下，只见前方不远，靠近地面丈许的碑上，贴着焕发玄光的特制宣纸。 上面详细写巨大丰碑镌刻着秘境的规则。 条数不多，仅有三项。 规则一，严格禁止超过七品的力量出现在秘境中，一旦违背便会遭遇天罚。 天罚种类有二，要么天降雷霆，要么地煞喷发。 无论哪一种，只要挨到基本上就是离死不远，唯有找到为数不多脱离天选秘境的出口，才能离开。 规则二，不禁止任何种类的器物、符箓、丹药、兵器、甲胄。 只要是你擅长的，全都可以携带进入，前提就是不能留有大于七品修为的气息。 规则三，秘境持续开放二十一天，时间一到，便会自动离去，重返白玉京。 然而，这是有一个前提的，那就是在传送离开天选秘境时，自身不能位于秘境的禁区之中。 一旦错过了天选秘境自行排除参加者的时机，就需要耐心等待下一次的天选秘境开放，才有可能离去。 “天选秘境之中还有禁区？”萧无锋面露疑惑。 无暝浅笑一声，回头说道：“根据已有的情报，三个区域可以明确就是禁区，分别为天人冢，幽邃矿洞，倒悬湖。” “除此之外还有几处区域，分别是燃烧古城，彼岸花海，许愿鬼木林，绝死村，万骸谷……” “这些区域机缘较多，但也伴随着一定的风险。” “风险？” 胡言双眉微微上扬，压低声音说道： “从我们进来之后，到现在都在等着烽火燃起。” “咱也就知道离开了烽火台，才算真正踏足天选秘境。” “可是整个秘境连张地图都没有？而且我们进入秘境到底要干啥，也没人知会一声。” 萧无锋顺着胡言的话茬，说道：“不都是来寻找古神遗藏的吗？” “你也不知道！？”无暝轻微翻起白眼，转头望向陈小乐，“小乐师姐，你啥都没有告诉他？” 嘴巴里塞着脆皮花，腮帮子微微鼓起，陈小乐嚼起来好声畅快，突然听见这么一问，转头啊了一声。 延迟半息，她抬手摸着丸子辫，轻微吐出舌头，“实在不好意思，我给搞忘记了。” 紧接着，她后退两步，双手轻拍木英和木雄的肩膀，“你俩讲的比我快些。” 木雄眼角跳动，余光不由自主扫向木英。 木英微不可查的摇头，旋即小声叙述起来。 萧无锋仔细聆听，梳理其中的重点信息—— 第一，天选秘境能够获准进入，本身就是一次天大的机缘。 每一个人进入之后，首先需要小心防备来自秘境的凶兽、怪物袭扰，然后尽自己的可能去探索秘境，记录下有用的情报，或者拿取你认为很有价值的事物。 第二，天选秘境最核心的事物便是天人之谜，以及古神遗藏。 想要解开天人之谜，便需要斩杀天人遗留在秘境中的残魂。 由于秘境之中的环境特殊，天人残魂的实力同样受到压制，并且只要成功斩杀天人残魂，就能汲取到少量的天人记忆。 所以，斩杀的天人残魂越多，便越能知晓天人的奥秘。 至于古神遗藏，其位置飘渺不定，不必刻意寻找。 随着秘境之中的时间推移，度过第九次日月轮转后，第十天便会出现日月同天的异象，那时古神遗藏自会显现。 后续需要具体怎么做，无暝并不清楚，但却大概知道与金乌令和烛龙令有关。 第三，天选秘境中生长着彼岸魂花，此花乃是彼岸花的变异种，拥有死而复生，转阴还阳的奇异功效。 找到彼岸魂花后，用自己的鲜血浇灌，便可获得一条额外的生命。 在天选秘境中死亡，便可以灵魂姿态前往遍布天选秘境的返魂祭坛，重新复活。 只是，你身上的物品还在死时的那具尸体处，若想找回，只能自己重新拿回来。 “死而复生？！”萧无锋剑眉上扬，“除了丢失一些身外物，真的没有其他后遗症吗？” “那就不是我可以知道的。” 无暝摇了摇头，仔细思考片刻，继续说道： “不过我倒是听说过一些传闻，族中有个长辈，曾经使用过彼岸魂花返魂重生，后来他也曾名噪一时，但在突破到上三品之后就突然失踪不见。” “你们是不知道那个场景有多么诡异……” 无暝浑身哆嗦，压低声音，就像是生人晚上说起鬼怪，不敢大声的摸样。 “那位长辈的衣服、兵器、书籍、物件全都像他正在使用一样，或者撑着架子，或者飘在半空，来回动弹。” “后来，还不到四岁的我撞破如此诡异的场景，当着众人的面说了一句八爷爷怎么不见了。” “那些衣服、兵器、还有他常用物件全都瞬间失去了什么，噼里啪啦摔落满地。” “由于那个长辈和我爸妈关系很好，算是爷爷奶奶那辈，除了我自家爷爷之外最亲的长辈，他又因为我的一句话……之后渐渐长大了，我还是将他的事情视作一块心病，故而阅览了很多典籍，还花了不少钱寻找相关情报。” 莫隐提问道：“有何所得？” 萧无锋轻微颔首，视线锁定无暝的面庞。 从认识无暝开始，他就知道眼前的美少年心气极高，往往不把太多事情放在眼里。 而且，无暝出自清河李家，李家以推衍之术立足天下，族内大半本事脱胎于道门，最擅长应对魑魅魍魉。 此时此刻，说话的无暝身体轻微颤抖，脸上的恐惧并非作假，那两只眼瞳深处仿佛倒映着昔日的梦魇。 “彼岸魂花也许是一个惊天的陷阱，可是，究竟是何等存在才能拥有让人死而复生的伟力呢？” “我不敢深想，也不敢继续查下去，因为最终的那些线索汇聚起来，隐隐指向了一个人……” 萧无锋皱眉，“谁？” “当今大乾之主。”无暝的声音压低到了极致。 闻言，莫隐眼眸微闪玄光，“陛下也曾使用彼岸魂花？不对，对不上啊，三十年前，陛下可不曾进入天选秘境，当时进入天选秘境的皇子唯有太子赵晓。” 无暝哭笑不得，轻微点动脑袋，“就是因为如此，我觉得没有查的必要了，有些细节和结果对不上，但那些线索的真伪我又已经鉴别过……” 萧无锋凝视着无暝，语气颇有深意，“排除所有的可能性，得到的真相无论多么惊人，无论多么令人不敢置信，你都可以试着去相信。” 瞳孔剧烈地震，无暝欲言又止，最终却还是没有继续说下去。 啪！！！ 胡言猛拍大腿，“反正咱们得了无暝兄弟的提示，就千万记住呗，看见彼岸魂花就绕着走，不入这局便是。” “哪有你想的那么简单。”陈小乐摇头，“置身天选秘境，若是想要获取机缘，必须涉足险境，谁也不会有百分百的把握敢说自己一定能够活下来，这时候你看见一株彼岸魂花，就是看见了一次额外的生命，你觉得能忍住吗？” 紧接着，她黛眉皱起，脸颊梨涡若隐若现，“无暝师弟的长辈排行老八，可是清河李氏道字辈的李道隐前辈？” “没错。”无暝随口回答，神色颇为凝重，显然还在深思萧无锋的提示语。 “怎么？小乐师姐也认识？”萧无锋道。 陈小乐轻微点动脑袋，“李道隐前辈是李至师叔的引路人，李至师叔手上那柄门板重剑就是他所赠，只不过后来师叔加入了很多宝材，那柄剑越来越大，越来越重，也就越来越强。” 还有这么一层关系在……萧无锋若有所思，隐约有点明白无暝为何执着于拜师李至。 萧无锋把前人在天选秘境中摸索出来的规则和无暝的补充情报牢牢记在脑海里，然后几人相互道了珍重，相继陷入安静。 烽火台上，即将进入天选秘境的少年天骄，没有任何人有把握确保自己能够不出半点意外，存活到二十一天后。 此刻，他们面对的不仅是充满未知的凶险，更是天下英才渴求的机遇，难免心有惴惴。 在长达一炷香的死寂等待后，烽火台周围的三十六座烽火突然点亮。 轰隆隆隆隆~~~~ 天空雷霆炸裂，乌云内旋卷动，一头庞然大物自云间俯瞰众生。 祂通体鳞片紫黑，双瞳幽邃深刻，微微张开的獠牙间汇聚了海量雷霆，最终化作一道惊世光柱，落向烽火台上的巨型丰碑。 紧接着，大地轻微颤动，巨型丰碑爆发赤金光芒，仿如一颗灼烧眼球的太阳。 嘹亮的鸣叫穿透耳膜，刺目光芒充盈视野，萧无锋瞬间失去身体的大部分感知，猛烈的失重感笼罩而来。 坠落，坠落，坠落…… 就在他以为自己要坠入地狱最深处，沉沦在冥河之中时。 呼~~~~~~~~~~~~~ 肺部挤压一口逆气，顺着口腔鼻腔向外喷涌，萧无锋猛然睁开双眼，脚底板踩实地面。 啪嗒！ 水波轻微荡漾，萧无锋踩在几乎干渴的溪流里，两侧有石头垒成的路面，不远处还有一座木制拱桥。 灰黑色的雾气覆盖十方，天空灰蒙蒙一片，让人无法分清到底是白天还是黑夜。 呼呼呼~~~~ 凄厉的冷风卷起枯树残枝，树影摇摆飘摇，一道道暗色的影子肆意蔓延，覆盖在路面之上。 若有若无的吆喝声从路面上传来，萧无锋抬眼看去，却是分明看不见半个人影。 “有人声热闹，却见荒凉遍地，死气沉沉……” 萧无锋心头升起不好的预感。 眼前所处环境的特征，非常符合无暝先前介绍的绝死村。 踏踏~~踏踏踏~~~踏踏踏踏~~ 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小孩的嬉闹声紧随而至。 萧无锋眼瞳收缩，右手平举，五指握住阳魂冰魄。 冰蓝与火红的剑体散发淡淡光芒，借着光，他驱散了身前三尺的稀薄灰雾。 这时，诡异的一幕浮现在他的眼前。 萧无锋双眼正对着看，什么都看不到，仿佛面前跑来跑去的都是空气。 然而，他眼角余光不经意间一瞥，却能看见面色惨白的小孩，有男有女，相互嬉戏打闹，踩着水玩跳格子的游戏。 屏气凝神，萧无锋全神戒备，轻手轻脚向后挪动步伐。 一步，两步，三步，四步，五步…… 萧无锋背靠石墙，左手抓住凸起的石块，正要借力向上翻。 “小哥哥，你已经超过岁数了，可不能随便踩水的呢。” 天真烂漫的童声在左边耳畔响起，萧无锋后脖颈汗毛倒竖。 他左眼微微晃动，眼角余光呈现出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的脑袋。 女孩长着六只眼睛，满嘴尖牙利齿，皮肤青黑，说话间吞吐着猩红的长舌。 心跳漏了两拍，萧无锋闭上嘴巴。 按照无暝先前提供的情报，绝死村最大的禁忌就是开口说话。 一旦进入村子里，与任何一个“人”进行交谈，那么，它们就会认定你也是村子里的一份子。 它们会帮你建造房屋，也会做出拿手好菜，好生招待你。 但你今生今世都属于绝死村，再无离去的可能。 “小哥哥，小哥哥，你坏了村里的规矩，可别想逃哦。” 扎着羊角辫的六眼丫头爬到萧无锋肩头，萧无锋顿觉左肩一沉，身上好似背负了数千斤的巨石。 ------------ 第94章 村中祖祠（二合一） 千斤重担压在身上，双腿仿佛灌了铅。 咕噜噜，咕噜噜，咕噜噜~ 几乎干渴的小溪水流逐渐变大，没过脚掌，没过脚踝，没过膝盖， 彻骨的阴寒冰冷从脚掌心向上攀爬蔓延，阴冷的寒气侵蚀萧无锋的四肢百骸。 不行！再继续下去会被冻成冰块……萧无锋眼底闪过一抹流光。 嗡~~~ 阳魂冰魄忽闪着冰蓝与火红的双色光芒，剑体轻微颤动。 萧无锋的心境迅速沉稳下来。 误入绝死村，又在村中涉水，显然是触犯了某种禁忌。 羊角辫女孩爬到身上，就能带来数千斤的重量。 若是那些围在周边的鬼娃子全部围拢过来，怕是再无半点机会。 面对绝境，等死可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萧无锋深吸一口气，全力运转衍心诀，右手挽剑如影，倒劈而回。 羊角辫丫头咯咯轻笑，抬手捏住阳魂冰魄，说道： “亮闪闪，会发光，好东西呢。” 萧无锋视线之中看不到对方的身影，但却能够感觉到剑路受阻。 这丫头好大的力气……萧无锋剑眉上扬，眉心轻锁，急促催动体内气息，将之化作凌厉剑罡。 眼看剑罡裹住阳魂冰魄，剑威即将大盛。 小腹，胸口，眉心三处丹田所在猛的抽痛一下，就像有一根冰针扎在其中，狠狠搅动。 萧无锋感受到来自灵魂深处的疼痛，他差点叫出声来，愣是用空着的左手死死捂住嘴巴，不发一言，强行忍了下来。 “小哥哥，你可别白费力气了，村子里的小溪只有俺村的娃娃能踩，其他人一旦碰到身体都会化成冰坨坨，再也动弹不得。” 羊角辫小姑娘坐在萧无锋的肩膀上，双手抱着蜷曲的右腿，左腿轻轻摆荡，一下一下踢着阳魂冰魄。 这时，萧无锋身体僵硬，皮肤表面泛起淡淡的双蓝色泽，眉毛挂起薄冰。 他不能动弹四肢，不能扭脖子，全身上下唯一能动的就是眼皮和嘴皮。 羊角辫小姑娘像是故意坐在他的肩头，萧无锋眼角余光在不留神时就会偶尔看见小姑娘的六只眼睛。 左三只，右三只，整齐排列着，全都灵动而有神，瞳孔周围的那一圈圆环更是发出亮银色的辉光，异常好看。 羊角辫小姑娘试着掰开萧无锋的右手，却似乎是因为力气不够，做不到。 她龇牙咧嘴，恶狠狠咬向萧无锋的右手手腕。 此刻，萧无锋动弹不得，思维却异常清晰，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的尖牙利齿落下。 想象中的筋骨断裂并未出现，她的嘴巴穿过了萧无锋的右手，就仿佛双方并没有处在同一个时空。 “啊啦啦，小哥哥有没有被吓到？” 羊角辫小姑娘调皮轻笑，即便萧无锋暂时看不见她，脑海中也在回闪六只眼眸同时飞扬的神采。 萧无锋嘴皮和舌头可以动弹，也就可以回答，但他依旧闭着嘴，不言不语。 双方陷入短暂的沉默。 啪嗒~~~~ 脚踩入水的声音传来，萧无锋肩头忽然一松。 然而，刺骨的冰寒浸染身躯，萧无锋没有办法动弹分毫。 这种感觉异常难受，生死不能被自己掌控，仿佛随时都会成为别人砧板上的肉糜。 每逢大事需静气……萧无锋抛开肉身的感知，开始思考绝死村的规则。 突然，无尘戒中的金乌令和紫黑宝珠同时异动。 纯阳之力盖过极阴之力，透过须弥空间，顺着萧无锋的手指蔓延至周身。 淡淡的暖意笼罩周身，萧无锋体内的阳炁涌动，只需再过片刻就能解除不可动弹的负面状态。 羊角辫小姑娘踩着水，绕着萧无锋走了几圈，闷闷不乐道： “碰不到呢，都碰不到的，没意思……” 紧接着，羊角辫小姑娘狠狠跺脚，踩起大片水花，朝着不远处正在玩闹的几个鬼娃子喊道： “你们几个还不过来帮忙？” 萧无锋心头升起不好的预感，身躯借助阳炁恢复少许，仅有脖颈能够转动毫厘。 微不可查地转动脑袋，他瞥向身侧，晃神间正好看见十多名鬼娃子围拢过来。 哗啦啦啦~~~~~ 小溪逆流，湍急的冷水裹挟萧无锋，顺着河道冲向村子里面。 身躯五感瞬间削弱九成，萧无锋借助金乌令的阳炁护持，勉强保持自身意识不散。 武力不可施展，身躯不受控制，还在向着一处绝地中心靠近。 萧无锋心底难免升起些许负面情绪，不过，他没有沉溺其中，快速认知到自己的心境变化，然后加以观察。 很快，他就意识到负面情绪并不会帮助自己渡过难关，反而是一个不安稳的定时炸弹。 这种观察自我情绪的方式，能够有效意识到情绪只是在扰乱自己的思维。 一旦认识到陷入情绪旋涡是一种无用功，就会脱离出去，然后寻找更加有效的解决方案。 当然，寻常人大概是没办法快速意识到，并且脱离出来，这需要日积月累的训练，直到形成一种思维上的习惯。 萧无锋前世经常参与极限运动，其中不乏涉及生存陷境，被大自然的伟大所震撼的时刻，他曾经专门进行过类似的思维训练，以便自己更好的应对残酷而恶劣的生存环境。 既然眼睛看不到，索性不去看……萧无锋闭上双目，封闭自我对于外界的五感，把那最后的一成也给排除在外。 逐渐找回心灵的安定，他重新开始思考起来—— 侵袭身体的阴冷溪水本质上是一股浓郁至极的阴炁，刚才几次惊鸿一瞥间，他也看到那些鬼娃子的某些皮肤表面长有鳞片。 那么，这座村落很可能与掌握极阴之力的烛龙有关。 金乌令中的阳炁，紫黑宝珠里的阴炁，还有他以衍心诀存储在体内的阴阳二炁，都是可以用来翻盘的底牌。 根据无暝的消息，绝死村占地面积并不算大，只要全力爆发力量，朝着一个方向冲刺，萧无锋即便不调用修为和剑罡，单纯以入微境的八方逍遥步奔跑，也可以在十息到十五息之间跑出绝死村。 这座村子里面恐怖异常，有着外人不知的规则禁忌，但只要冲到村外，里面的种种诡异便不会侵犯分毫。 脑海里快速过了一道接下来可能面临的状况，并给出对应的行动后，萧无锋恢复了自己的感知。 此刻，萧无锋漂浮半空，保持被冰冻的姿势。 脚下传来密集的脚步声，正是那些看不见的鬼娃子搬运着他。 沿着一条坑坑洼洼的石板路，跑向前方不远的院子。 那院子有着一座古旧的雕花木门，此刻门扉已经打开，门头挂着两个大红色的灯笼。 灯笼投射的红光斜照门内，灰黑色雾气涌动，窸窸窣窣的响动若有若无，淡淡的水腥味铺面而来。 仿佛那座大门里面是一个封闭的水罐子，无数沉魂与浮骸被囚禁着，永生永世不得脱离。 “到了，就快到了，咱们再加把劲！” 羊角辫小姑娘的声线辨识度极高，在她的催促下，萧无锋还来不及反应，就已经进入门内。 啵~~~~~~~~~~~~~~ 萧无锋耳畔轻声回响，就如潜水游泳爬上岸却发现耳朵堵着，蹦蹦跳跳好一阵才终于弄通的那一瞬间。 霎那间，周遭人声鼎沸。 入目所见，斑驳古旧的木楼围成小院，前、左、右三面的木楼站满了“人”。 他们的模样不同于寻常人族，但又大同小异，无非是有些长有六条手臂，有些长有尾巴，有些头上生角，有的眼睛多些。 但是这些人无一例外身上都有鳞片存在的痕迹。 要么是脸颊，要么是脖颈，要么是四肢…… 这些“人”操着一口方言，按照发音来听，萧无锋压根就听不明白，然而，周遭的声音落入萧无锋的耳朵里，像是自动转换成了他能够轻松理解的语言。 萧无锋保持不动的姿势，通过周围的议论声收集信息。 很快，他就知道了绝死村的大概背景——此地乃是一座龙族村落，共有五脉，白、黑、青、黄、赤，不论哪一条支脉都是侍奉烛龙至尊。 至于如何区分村里的“人”，方法也很简单，不需要别人教导。 在这座祖祠内，萧无锋能够以肉眼直接看见绝死村的村民，村民的身体有着哪怕异变也难以彻底遮掩的龙形特征。 龙尾、龙角、龙爪、龙鳞、龙须算是最为常见的类型。 龙形特征的颜色不同，也就代表了村民属于哪一支脉的龙族，当然偶尔有些村民身体有着多重复合的龙族特征，譬如羊角辫小姑娘。 她和那些鬼娃子其实也就是年岁较小的龙族村民，这会儿，把萧无锋放在祖祠的前堂大殿上。 其他小孩大都跑开，她则还站在萧无锋身侧。 不动脑袋，只动眼球，萧无锋看清了小姑娘的龙形特征。 尖锐锋利的白色牙齿，六只赤红如血的眼睛，一条土黄微微泛着金色的尾巴，皮肤却是青黑两色混杂，仔细看去，她居然是全身都覆盖了鳞片，只有面庞上残留着少许光洁的皮肤。 妥妥的混种龙族，而且是白、黑、青、黄、赤五色全齐！ 难怪其他的娃娃都不太敢靠近她，还特别听她使唤……萧无锋剑眉轻凝。 绝死村的祖祠之中，反而没有了外面的阴冷气息，就像是这里有着某种庇佑。 萧无锋没有转头观察周围，因为他已经发现了古怪所在——谁家祖祠里面会修有一座古井？ 古井散发着波光凌凌的水汽，正是这些水汽驱散了祖祠外的灰黑气雾，萧无锋才得以看见绝死村的部分村民。 右手握持阳魂冰魄，萧无锋并未着急释放金乌令或者紫黑宝珠的力量。 一来，进入绝死村的祖祠后，那口古井散发的阴炁笼罩十方，金乌令的阳炁驱散体内阴寒的效果并不理想。 二来，当前情况不明，贸然使用武力实在太过冲动，未必是一个好的选择。 羊角辫小姑娘个头仅到萧无锋半腰那么高，昂起脑袋，说道：“村长爷爷，长老爷爷，你看看咱给村里捞回了啥？” 萧无锋正前方的小楼里，五名老者相继跨过门槛，走出来。 老者皆是龙头人身，只不过五颗脑袋分别是五种颜色，纯白，深黑，木青，土黄，赤红。 龙鳞、龙须、龙角、龙眼、龙牙……所有的头部特征一一对上，就连脑袋后面那一小撮的龙毛都没有半点杂色。 五名老者以白龙长老为首，其余四大长老次之，想必白龙老者就是绝死村的村长。 白龙村长抬起手臂，周遭的村民瞬间安静下来。 紧接着，他迈开脚步，走到萧无锋的身旁，绕着圈圈踱步一周。 老者眸光刺人，萧无锋心底寒意渐升。 踏踏~~ 转过身去，白龙村长摸了摸羊角辫小姑娘的脑袋，“兮兮做的很好，这个人可和之前的都不一样。” 羊角辫小姑娘兮兮歪着脑袋，边啜手指边边说：“他身上有股比较好闻的气味。” “那不是气味。”白龙村长摇头，抬手掐了一个萧无锋看不懂的印诀。 暖白色气流缭绕白龙老者掌心，他上前半步，轻轻按向萧无锋心口。 这时，一只长满玄黑鳞片的手掌伸出，扣住白龙村长的脉门。 “老白，你在干什么？！”黑龙长老声音嘶哑，“此地乃是村里祖祠，怎可放任一个外族自如行动？！” 白龙村长后撤半步，摇头道：“你们难道感觉不到他身上有纯血白龙的气息吗？” “那又如何？”黑龙长老嗤笑摇头，“纯血的那帮家伙早就抛弃了我等，去了安全的地方，留下我们在这该死的废墟里受苦受难。” “老黑，你太偏激了。”白龙村长摇头，继续说道：“一名纯血白龙专门为他留下了本名玄气，这足以说明他是我白龙一脉的大恩人！！！” “怎么招？就因为这个要放了他？”黑龙长老鼻音猛然上扬，“都多少年没有活人进村子了？再不留下他，我们还能剩下多少不用力牌位的？老白难道你是想让咱们村子彻底死绝吗？” “按照规矩，他是我白龙一脉的恩人……” 说话间，白龙村长手臂鳞片撑开，亮白色玄气冲开黑龙老者。 黑龙老者退后数步，龇牙不语，面色阴沉不定。 “你能听懂我们说话吧。”白龙村长瞥了萧无锋一眼。 萧无锋心头微震，并不答话，因为他不敢确定对方是不是故意联手演这么一出。 万一是计谋，他一旦开口说话，就再也不能离开绝死村了。 白龙村长轻微摇头，掌心缭绕气流，构成玄妙符文，然后按在萧无锋的心口。 呲~~~~~~~ 全身毛孔大开，萧无锋全身上下的冰寒气息排空，融入祖祠内的水汽之中。 紧接着，萧无锋身体恢复如初，调动玄气，施展剑罡皆不在话下。 萧无锋直视白龙老者的双眼，读懂了对方的眼神——这位村长是在主动释放善意。 ------------ 第95章 污染的来源（二合一） 白龙村长主动释放善意，肯定另有所求，当然有所求并不代表他本心是坏的。 萧无锋碍于当前环境，无法开口交流，也不愿意尝试用书写的方式进行交流。 毕竟，双方文字未必相通。 短暂的沉默后，白龙村长笑了笑，说道： “不论你是谁，既然救过我白龙一族，那你就是我们龙族的恩人……” “且慢！” 黑龙长老不知何时，挡在祖祠大门前，阻断萧无锋的退路。 他漆黑的鳞片上闪烁着妖异的幽紫玄光，黑到发亮的眼眸忽然划过冷光。 “此子救过你白龙一族的纯血，可不代表我们赤青黑黄四色龙族也要承情。” “老黑，我们五色龙族一向同气连枝，你这说的什么屁话？” 白龙村长龙目瞪大，两条雪白的龙须昂扬飘荡。 “同气连枝？”黑龙长老摇了摇头，冷笑道：“咱们都是一群可怜的老弱病残罢了，若不联合起来，早就被这该死的地方给生吞活剥了。” 白龙村长皱眉道：“老黑你究竟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黑龙长老抬手指向萧无锋，“你瞧瞧他现在还举着剑，又不肯说话，摆明就是在防备我等。” 萧无锋手腕一翻，阳魂冰魄收入无尘戒。 黑龙老者：“……” 你他妈，可真够你他妈的，老子刚刚才说出口的话。 白龙村长挑眉轻笑，“现在呢？” 黑龙老者嘴角轻微抽动，抬眸望向另外三名龙族长老。 “老赤，老黄，老青，你们三个什么意见？” 三者面露犹豫，似乎不愿表态。 啪哒~~ 面色阴沉不定，黑龙老者猛然拂袖，卷起汹涌黑风，冲入祖祠。 一道，二道，三道…… 犀利的怪风刮蹭面庞，萧无锋定睛细看，却见风中藏着模样可怖的残魂。 黑龙长老双袖连续挥动，宽大的黑袍猎猎舞动。 霎那间，祖祠内部充斥着妖异的黑风，木楼嘎吱作响，灰尘飘扬落下。 白龙村长面色微变，却是一言不发，任由黑龙长老招来源源不断的妖风。 黑龙长老口中念念有词，大意就是村里有些大事无法确定，希望请出老祖宗来做决断。 每当五色龙族意见不合，请出供奉的烛龙至尊像就是最后的手段。 此乃龙人村子的惯例，五色龙族无有不服者。 白龙村长哪怕心底不愿，也只能捏着鼻子等待黑龙长老施展完整的仪式。 黑龙长老有意无意瞥向萧无锋。 凄厉的哭声在风中穿插，黏腻的湿冷浸润十方，妖风犹如婴儿的手…… 眼耳鼻舌身意六感都在传递此处危险的信息，萧无锋全身感知放大到了极限，只要有任何异动化作针对他的实质伤害，他就会卡在第一时间施展乾坤无极，消耗体内存储的阴炁和阳炁，爆发出最强大的战斗力，直接冲向村外。 这时，他察觉到了黑龙长老的眼神——对方正希望着萧无锋施展武力。 他知晓的信息不够多，无法判断自己怎样做才是最好的，但是，遵循着让敌人难受，就能让自己开心的原则。 萧无锋剑眉轻微上挑，耐着性子等待，强迫自己保持冷静，不做出太过激进的行为。 一息，二息，三息，四息，五息…… 时间一点点过去，黑龙长老迟迟不肯完成仪式的最后一步。 这时，白龙村长踏步上前，轻笑道：“老黑，你真是老了啊，连仪式都无法独自完成了么？那就由我来助你一臂之力！” 暖白色气流充盈右臂，呲啦呲啦的声响中，白龙老者的右臂暴涨三倍有余。 虬结的肌肉埋藏在闪闪发亮的银白鳞片下方，他向前推出一掌，然后五指成爪，抓捏之后向回抽拉。 咻~~~~~~~~~~~~~ 刺目白光冲入祖祠，紧接着，祖祠门口的灰黑雾气洞穿了一个人头大小的空洞。 只见一枚白色符文迅速闪过，冲入祖祠大堂中的那口古井。 咕嘟！咕嘟嘟！咕嘟嘟嘟~~~ 井底的浓郁阴炁化作水波泡泡，上涌冲出井口，接二连三没有半点停歇。 祖祠内，村民们眼底闪过一抹深刻入骨的忌惮，纷纷躲入木楼之中，不敢露头看热闹。 白龙村长，以及黑、青、赤、黄四色龙族长老身上的宽大衣袍泛起与龙头相应颜色的光辉，这才勉强抵挡了阴炁的侵蚀。 白龙村长眼底闪过一丝愠怒，说道：“既然请出至尊来做裁决，决断之后，可别还有不同的意见！” “哼，我黑龙一族与烛龙至尊最为亲近，怎么可能违逆祂的意志。”黑龙咧了咧嘴，“倒是老白你啊，今天这件事情算是让老夫彻底看清了你的气量。你居然还惦念着那群纯血龙族？这只能说明你根本没有率领村子的魄力，村长之位还是交出来吧。” 闻言，白龙村长须发张扬，“交与不交，一并论过。” “好啊，一并论过。”黑龙长老露出尖锐的牙齿，抬手指向萧无锋，“就以此人为筹码，若是至尊允他安然离开，你就已然是村长，如若不然……” 笑了两声，话不说尽，黑龙长老的意思却很明显了。 还有全力争斗的……萧无锋脑海里面飘起问号，发散的思维胡乱飘动起来。 仙人洞府是乾坤居士以大能的手段划分出了一片小天地，但本质上仙人洞府依旧位于凡尘俗世之中，只不过是用了阵法、禁制等多种手段，设立层层关卡，确保寻常人等不会误入其中，并以此筛选拥有大气运的天之骄子，进行传法。 天选秘境与仙人洞府有着迥异的区别，前者仿佛已经不在人间。 不在人间，那就是在天穹之上！ 萧无锋眼瞳轻微震动，脑子里拼凑起来的情报隐隐指向一个结论—— 天选秘境极有可能就是天界的一小片区域。 这里受到了诅咒，还承载着金乌与烛龙两位至尊大战的余波，故而如此荒凉凄冷。 乾坤居士率领众多门人弟子逃离的，也是此地。 可是，天人实力极其强悍，最低也是一品之上的超脱境存在。 萧无锋剑眉轻微凝锁，愈发疑惑起来。 龙人村子安置在天界，那么龙人村的村民应该都是天人，然而，萧无锋能够感受到龙人村民的强大，却并不觉得是面对压倒性的强大敌人。 若要类比，萧无锋概念中的天人就像是满级神装后才好面对的世界BOSS，龙人村落的村民则是新手村里的区域精英怪，两者相去甚远。 难道是因为天选秘境的环境压制？ 那么天选秘境和受到诅咒的天界真的是一处区域吗？ 又或者金乌、烛龙残余的力量太过强大，分割了一小块天界，以此形成天选秘境？ 这么仔细深想下去，金乌和烛龙若不是另有所求，为何会多此一举？ 祂俩都嘎了多少年了，还不消停，那是吃饱了撑得慌，还是死得太久闲得慌？ 脑海中的疑惑太多，当前已知的情报太少，萧无锋无法得出确切答案。 轰隆隆隆隆！！！ 漫天的水泡漂浮着，祖祠之中的那口古井涌出磅礴的极阴之炁，周遭的黑风与白光瞬间融入极阴之炁，冲向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兮兮。 紧接着，村长、长老、村民异口同声道：“请至尊降临！” 兮兮张开嘴巴，大口大口吞咽极阴之炁，然后她双眼翻白，风风火火跑入祖祠最里面的木楼。 噼里啪啦，砰砰啪啷的声音不断传来，祖祠地面都在轻微晃动，连带着几座小楼也在摇摆。 萧无锋探出目光，看着小姑娘双手举过头顶，抬着一尊笼罩在灰黑雾气中的龙像冲回来。 羊角辫小姑娘把烛龙至尊像放到古井上方。 祖祠内外跪倒一片，边磕头边喊： “恭迎至尊！” “恭迎至尊！！” “恭迎至尊！！！” 声音一浪大过一浪，绝大多数村民满脸含着热泪，浑然不知自己的身体正在发生异变。 有人龙鳞长出灰败的霉斑，有人龙角蜿蜒扭曲挤成发光的瘤子，有人胸腹开花内藏暗红的眼球…… 四大长老和白龙村长也不例外，他们五人的脑袋变得无比硕大，脖颈却纤细如绳，就好像龙脑袋气球。 脖颈以下的身躯隐藏在宽大的袍子下面，隐约可以听见肠胃鸣叫的怪声。 村民们浑然不觉自身与周遭亲朋的异变。 萧无锋站在原地，发霉的恶臭与血腥的铁锈混杂起来，充盈鼻腔，几乎让他当场呕吐。 抬手捂住嘴巴，萧无锋眼角余光扫向古井跑到角落里的小姑娘兮兮。 她抱着双腿，小声抽泣，脑袋深深埋在怀里，仿佛躲闪着某种不敢看不愿听的可怖真相。 眼瞳轻微收缩，萧无锋这才发现兮兮就是村子里唯一没有出现身躯污染的存在。 哪怕是那些与她一同进入祖祠的“鬼娃子”，至少身上鳞片脱落，血肉长出霉斑。 羊角辫小姑娘在村中是极为特殊的存在……萧无锋念头闪过，抬脚走向兮兮。 巨大的黑色龙脑袋犹如一颗飘荡的气球，距离萧无锋不足三尺。 “站住！你可知道自己所犯何罪？你可知道浪费了村中为数不多的极阴真水，就得用命来填？” 黑龙长老此刻摸样怪异，双眼焕发漆黑玄光，冲入萧无锋的双眸。 这时，纯白的气球脑袋挡了过来，刚好借助两道漆黑玄光。 白龙村长声音渐冷，“老黑，至尊还没给出判决，你为何一直蛊惑他说话？” “嘿嘿嘿嘿~~~” 黑龙长老发出冷笑，脑袋飘远几尺。 这家伙始终在故意引诱我说话……萧无锋皱眉，锐利的目光扫过黑龙长老那条不足小拇指粗细的脖颈。 “不要，小哥哥不要伤害村里的大伙。” 兮兮依旧埋着脑袋，躲在角落里，她的声音却清晰传入萧无锋的耳朵里。 不等萧无锋回复，羊角辫小姑娘继续说道：“至尊判决历来公允，小哥哥耐心等着就行，你既是白龙一族的恩人，咱们村子里的大伙都不会伤你的，只不过黑龙爷爷已经迷失了自我，他是在为@%……@，你也莫要怪他。” 中间隐去的一小段话语似乎指向某个存在，换做旁人或许无从推测，但萧无锋曾经阅览乾坤居士的记忆碎片。 此刻，萧无锋心底已然有了猜测—— 烛龙至尊都能直接提及，村落里的污染不太可能来源于烛龙。 至于金乌，他身怀金乌令，很清楚金乌的大概能力范畴，绝对不会呈现如此诡异的局面。 绝死村里的一切仿佛就是一种诅咒，恰恰对应了乾坤居士的记忆碎片。 那股本源意志复苏后，以赐福的方式给天界众生灵降下了诅咒。 所以，天选秘境真的就是天界，至少是其中的一小部分！ 萧无锋眼帘微动，眸光仿如明灭不定的火烛。 或许龙族信奉烛龙，所以被特殊照顾，才落得这般凄惨，又或许天界生灵的惨是一种常态。 难怪天人废力扒拉想要进入凡间，只怕那些能够分魂的天人都是天界生灵中的残存的强者，修为高是高，但生存环境恶劣异常，他们又是怎么熬过这么多年的？ 萧无锋皱着眉头，凝视烛龙至尊像，只见雕像上的乌云与古井涌出的极阴之炁容为一体。 震耳欲聋的龙吼钻出烛龙至尊像，极阴之炁扩散开来，地面涌出一座座巴掌大小的水洼。 萧无锋快步后退，避免自己的双脚沾染，他可不想自己再次陷入身躯不能动弹的尴尬局面。 滴答，滴答，滴答，滴答~~~ 水洼快速移动，来到村民的脚下，然后黑水逆向上行，包裹村民周身。 看见这一幕，白龙村长凝眉道：“至尊的意志居然是……” “怎么，你还敢不服？”黑龙老者瞥了他一眼，张开双臂，大脑袋朝上，高声叫嚷道：“谨遵至尊裁决。” 紧接着，赤龙、青龙、黄龙三大长老以同样的姿势，高声说道：“谨遵至尊裁决。” “……”白龙村长沉默三息，低头说道：“谨遵至尊裁决！” 被黑水裹住身躯的村民总共只有八名，他们身上的诅咒污染被暂时隔绝，恢复了全身时期的样貌与力量，要么孔武有力，要么身形矫健，要么周身环绕危险符文。 黑龙长老咧嘴轻笑，“至尊的裁决很简单，只要你胜了他们八个，就能安然离开咱们村。” 最终还得做过一场……萧无锋握住阳魂冰魄，紧皱的眉头略有舒展。 ------------ 第96章 斩天人残魂，略有小得（二合一） 水汽充盈绝死村祖祠，极阴之力弥漫开来，然后迅速聚合。 刀枪剑戟斧钺钩叉…… 八种截然不同的兵器闪耀着不详的幽紫微光。 村民握住兵器，喉咙里面发出压抑的低吼。 鳞片覆盖体表每一寸肌肤，若隐若现的淡淡流光好似天工描绘的工笔画，留下一枚枚玄奥的符文。 龙族村民眼眸亮起光芒，无论属于五色龙族中的哪一支，气息再次 这时，兮兮的声音再次传入他的耳朵：“小哥哥，你要小心了，他们八个是咱们村里最能打的一批。” 八名被选中的村民，无一例外都是青壮年的模样，而且这些家伙身上穿的衣服和其他村民有所区别。 紫黑内甲，血红腰带，鬼面头盔，以及六合迷踪靴。 这些人多半以前就是村里的战斗人员……萧无锋眉梢轻微上挑，体内元炁犹如江河流动，剑罡顺势催发而出。 冰蓝与火红的光芒交相辉映，阳魂冰魄嗡然剑鸣。 黑龙长老递出眼神，三名黑龙一脉的龙族战士微不可查的颔首，表示自己收到了他的指示。 “咱们一起来会会这个小白脸。” 额头留有十字疤痕的壮汉狞笑一声。 白龙村长不悦道：“胡闹，至尊的旨意里可没有让你们围攻。” “别管他，”黑龙长老笑了笑，“始祖至尊的意志没有说过不允许围攻。” “是！”面部表情狰狞，十字疤痕轻微抖动，壮汉走到萧无锋正前方三尺外站定。 另外两名黑龙一脉的战士各自分散。 这两人身形矫健，四肢修长，体格明显更加偏向速度型。 他们站在萧无锋的侧后方，与壮汉一同，对萧无锋形成包夹之势。 “小白脸，别怪爷们儿心狠手辣，这都是你的命不好！” 话语落地，壮汉右拳收于腰间，蓄力两息，伴随着喝吼声送出一记正拳。 紫黑色玄气极速收缩，比沙包还大的拳头笔直砸向萧无锋的面门。 萧无锋没有贸然硬接，闪步横挪三尺，避开了拳头打出来的气劲。 轰隆隆隆！ 地面留下一个人头大小的凹坑，碎裂的青石砖四散飞溅。 “躲什么躲，是男人就来拼拳头。”壮汉冷哼一声，捞起手边那把宽厚鬼头大刀，双腿猛然蹬踏，整个人直接凌空而起，双手持刀力劈而下，像是要一刀将萧无锋斩成两半。 这家伙也是够阴损的……萧无锋微微眯起双眼，耳廓轻微抖动。 留给壮汉的注意力仅有百分之三十，他从始至终都在留意那两个看似并不起眼的“刺客”。 心眼观察下，即便只是惊鸿一瞥，萧无锋也成功获取了壮汉的准确战力——他只是看起来威猛，本身实力反而稍显逊色。 真正的杀招必然来自身后！！！ 萧无锋全神戒备，用感知锁定了身后。 下一刹那，黑龙一族另外两名敏捷型战士就像得到了某种信号，瞬间隐去自己的气息和声音。 他们一人手持短斧，一人手持离别钩，脚步迅猛而无声，快速对萧无锋形成了合围。 两人早就相识，配合机为默契，一人压低身形，用短斧削砍萧无锋的脚踝，另外一人离别钩划向萧无锋的背后脊椎。 刹那之间，三人包夹之势成型，分别攻击萧无锋的上中下三盘。 黑龙长老嘴角微微上扬，冷不丁瞥了一眼白龙村长，眼神里的得意仿佛在说：老白，你这次看走了眼。 白龙村长不去理会，视线锁定萧无锋手中的双色长剑。 无名剑术，挥剑式！ 萧无锋眼眸清亮似星辰，右臂平举饥渴难耐的神兵，由极静转为极动。 意随心走，心与剑合，萧无锋不动则已，动则犹如平地炸响惊雷。 霎那间，他足尖连续轻点地面，好似一具没有实体的游魂，滑向身后两人。 嘭的一声闷响，厚重砍刀劈落地面。 额头有着十字刀疤的壮汉抬头看去，却只看见一道凛冽的剑光。 紧接着，壮汉的脑袋高高抛飞，脖颈喷出汹涌鲜血。 脚踩着八方逍遥步，萧无锋没有回头去看，却是一脚抬起又落下，精准踩在那柄短斧的侧面。 阳魂冰魄绕着身躯舞动，剑势宛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 只听铿锵脆响回荡祖祠，萧无锋转身挥剑，向上撩斩，刚好格挡了袭向肩胛骨和脊椎的离别钩。 碰撞之后，萧无锋卸劲借力，剑势不减反增，出剑的速度比刚才还要快出数倍。 歘！！！ 阳魂冰魄自上而下，贯穿了手持短斧的战士的脑袋。 口中涌出鲜血，那人眼瞳轻微闪动，意识到自己小觑了萧无锋，萧无锋展露的破绽全都是故意而为。 短短时间两人毙命，剩余的黑龙战士心生恐惧，大吼道：“你们几个还愣着干什么？！” 萧无锋压根不给他多余的讲话机会，剑锋贯穿了他的嘴巴。 瞬息之间秒杀三人，周围人都给看呆了。 村民们陷入死寂一般的安静，黑龙长老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黑龙一族最精锐的三名战士，每一个都有着强悍的搏杀技巧，怎么可能被人以一对三直接秒了？ 这种事情完全不符合他的认知！！！ “那柄兵刃异常锋利，不是寻常之物……” 黑龙长老凝视着萧无锋手里的阳魂冰魄。 眼底闪过一抹愕然，白龙村长很好地遮掩起来，然后说道：“兵刃再好，也要看是谁人来用，真正厉害的始终是人。” 黑龙长老嘴角抽搐，声音里面充满不服：“两兵相接之时，几近摧枯拉朽，这是神兵附着剑罡才有的锋锐！” “那又如何？”白龙村长挑眉轻笑，“能够得到神兵是他的本事，能够凝聚剑罡是他的本事，能够一剑砍了咱们村子里的三人也是他的本事，这下你服气了吧？” “服你姥姥的！”黑龙长老大声吼道：“都还愣着干啥，至尊的旨意你等也敢违背？！” 另外五名被选出来的战士，分别来自赤、白、青、黄四条支脉。 他们压根不理会黑龙长老，转头看向自家同脉的长老。 赤龙长老、青龙长老、黄龙长老彼此交换眼神，旋即一起看向白龙村长。 白龙村长笑了笑，“且稍等一二，等他睁开双眼，你们五个就一起上吧。” 这时，萧无锋没有功夫关注外界信息。 三道玄气凭空浮现，飘入眉心，正是他在短时间内连续击杀三名黑龙战士获得的奖励。 这种奖励不同寻常，乃是三名黑龙战士生前的记忆光点。 他看见额头覆有十字疤痕的壮汉肩膀扛起小山，奋力投掷出去，砸中一条想要跑路的猎物。 那猎物乃是翼展超过三十丈的猛禽，翅膀裹挟着飓风。 壮汉砸落猎物后，大跨步赶了上去，每迈出步子都会体型变大一倍，直到第九步落下，他身高暴涨成了一座小山，用覆盖厚实鳞片的脚爪踩着翼展超过三十丈的猛禽。 另外两名身形矫健的黑龙一族刺客，却又哪里是什么刺客？ 他们的记忆光点有所相通，浮现出来的场景乃是深不见底的水下，两者相互比拼本事，猎取水下的蛮荒凶鱼。 那种鱼类通体环绕雷光，跟随呼吸的节奏，体表时明时暗，最小的一头也有超过十丈的体长。 同样的，这两位黑龙村民狩猎时，化出了自身的本体，他们俩人并不以个头见长，但身高也在七八丈左右。 三人记忆光点里的画面闪过，仅仅只有一两个片段。 紧接着，记忆光点化作实打实的修为，充盈萧无锋的丹田。 剑眉轻微凝皱，萧无锋睫毛抖动，始终不愿睁开眼睛。 黑龙一族的村民在他们各自的记忆里是何其强大，单单就是体魄之威，就足以干掉一百个九品圆满的萧无锋。 然而，萧无锋刚才出剑，却无一合之敌。 稍微加以思考，萧无锋脑海里闪过一个猜想，正要继续推衍下去。 突然之间，他像是听见了一个宏大的声音，传递着明确可信的消息： “天选秘境就是天界的某块碎片，被金乌与烛龙两者的伟力共同封印，确保这片区域的力量上限被压制在下三品。” 仔细辨认片刻，萧无锋发现那个宏大的声音正是夫子。 此刻，藏在无尘戒中的太平无事牌轻微震动，夫子的神念借着文气共鸣，向萧无锋传达了极其重要的消息—— 其实远古时代并不是以九品划分境界的，古老神庭以及之前时代生灵大多生而强大，所以划分生灵的境界也极少，总共只有五个。 第一境，炼精。 第二境，炼炁。 第三境，炼神。 第四境，返虚。 第五境，合道。 所谓的下三品，就是炼精的三层功夫划分，中三品则是炼炁的三层功夫划分，上三品则是炼神的三层功夫划分。 这些都是后来前往凡间的天界大能，为了方便日渐没落的修者更好地理解大道，这才细致划分出来。 三境九品，已经是凡间天地的极限，再往上的返虚境、合道境那便拥有不可揣度的威能。 “还有呢？”萧无锋意犹未尽，心底连连呼唤，夫子的声音却像是隐藏了起来，不再显露半点。 这种修行常识一样的信息，看似可有可无，知道不知道都对后续修行没有太大帮助，但是，萧无锋好奇啊。 他接触过乾坤居士，更是透过其记忆碎片，亲眼看过金乌与烛龙两位至尊的神战到底有多么凶猛，那是真的能够把天地都给打裂开的啊！ 多次心底呼唤无果，萧无锋幽幽一声叹，却也大概猜测了些许。 乾坤居士能够成为金乌至尊的老师，必定是远古大能中最顶尖的一批，那他至少也有合道境的修为。 可是，合道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境界，萧无锋不得而知。 但他大概猜到了返虚是什么，返虚就是精炁神三炼之后，合而为一，返虚保身，以此达到自身圆融无碍，不受外界所扰的境界。 一品之上，所谓的超脱，就是突破到返虚境。 这个境界是长生的开端，但也是诅咒的降临，世界本源的意志忌惮再出现金乌、烛龙那样的至尊，一旦真正踏足返虚境，就会遭受灭顶之灾。 萧无锋猛然睁开双眼，眼瞳倒映他恍然大悟的心灵—— 难怪夫子只是半步超脱，他老人家肯定有所察觉，始终防备着呢！ 成了返虚境，却又没有完全成，夫子这摆明就是在卡BUG。 如此一来，夫子远超一品修行者的长寿也就有了解释…… 萧无锋念头纷纷扬扬，像是没有看见另外五名战士围在身旁。 其中两名战士全身鳞片赤红，乃是一对长相极其相似的青年男女，单纯看面庞很难确定谁是男人，谁是女人。 他俩同时拱手，异口同声说道：“得罪了。” 紧接着，两人悍然出手，一个用枪，一个用叉，两招朴实无华的直刺，前者扎萧无锋心口，后者戳萧无锋面门。 萧无锋运起八方逍遥步，身形如风，躲开了两人的联手攻击。 刷！刷！ 两剑挥出，萧无锋斩杀两名赤龙战士。 随后，他连续出剑三次，精准点杀白龙战士、青龙战士、黄龙战士。 大差不差的五份记忆也是狩猎的场景，只不过猎物不同，他们各自使用的手段也有区别。 战士？不，这八个村民与其说是守护村庄的战士，更像是维持村落生计的猎户。 他们确实更擅长战斗，但战斗的对象大多都是凶兽、异兽，而非人族。 而且，对方生前的实力远远大于炼精境，远不是下三品能够掰手腕的…… 萧无锋剑眉轻微上翘，总觉得自己有点胜之不武。 白龙村长按住黑龙长老的肩膀，“老黑，你无话可说了吧？” “我不……”黑龙长老眼底泛起怪异的符文，本就古怪的大脑袋几乎涨成一个热气球，占满整个祖祠大堂的半空。 白龙村长皱起眉头，抬手挥出一道白光，然后说道：“兮兮，你替大伙送送他。” 话语落地，白光裹挟萧无锋和羊角辫小姑娘飞出祖祠。 萧无锋隐约听见祖祠里传来龙吼，其中夹杂着白龙村长时断时续的呵斥声。 兮兮没敢回头望，拉起萧无锋的手掌，风风火火冲向村口，嘴里还振振有词： “快点，再快点，再不快点来不及了，黑龙爷爷一旦彻底疯起来，所有的黑龙村民都会跟着发疯的。” ------------ 第97章 九品大圆满（二合一） 绝死村，村口。 歪脖子树随风摇摆，三只半人高的乌鸦相互贴着，锋锐的爪刃牢牢抓住枝丫。 它们鸟喙残留肉渣和血渍，血红的眼眸眯着，正在享受享受饱餐后的小憩时间。 呼~~~~~~~~~ 黑灰雾气剧烈涌动，形成一股劲风，从村里吹向村外。 少年人脚步踉跄，来不及刹车，撞向歪脖子树。 嘎嘎嘎~~~~~~~~~ 乌鸦受到惊吓，扑棱翅膀飞上半空。 似乎不甘心被打扰，三只乌鸦绕圈盘旋，眼瞳收缩，凝视着下方的少年人。 按照以往的经验，跨过歪脖子树，走入村中被黑雾包裹的生灵，少有能够安然离开的。 身体或多或少都会有些虚弱，三姐妹合力狩猎，也许就能拿下。 叽叽喳喳~~~嘎嘎啾啾~~~ 三只乌鸦小声商量着，突然，少年手中多出一柄红蓝双色光芒交织的长剑。 刷！ 剑势卷向半空，带起少许剑风，搅下三根尾羽。 霎那间，乌鸦姐妹仓皇逃窜，极力飞向半空，再不敢有半分停留。 “呵，鸟脑子不大，倒是心思蛮多。” 萧无锋收回目光，背靠歪脖子树，回头望向绝死村。 隔着淡淡的黑灰雾气，他什么都看不见，村子就如一片死寂。 萧无锋故意偏转目光，似有意似无意地使用眼角余光，便可在恍然一瞥中看见羊角辫小姑娘兮兮。 她站在村口，挥动手臂。 布满尖牙利齿的嘴巴露出温和而甜美的笑容。 六只囧囧有神的血瞳透着丝丝缕缕的希冀。 绝死村内外由黑灰雾气相隔，可谓泾渭分明，萧无锋确定自己已然安全，朝着兮兮挥动手臂。 此刻，他在村子外，已经无法听见村里的声音。 兮兮站在村口，就像是隔着两片天地，半步也不能向前迈出。 绝死村的村民注定无法走出村子！ 站在村口歪脖子树下，萧无锋剑眉凝锁，眺望着极阴之炁暴动的绝死村。 黑灰雾气猛烈翻涌，不详的气息化作凄厉鬼风，卷起地面上不断弹跳的尘埃。 “终究还是打起来了。” 沉寂一瞬，萧无锋低下头，看向右手掌心。 “一枚玉简、一只玲珑囚水碗……” 这两件玩意都是兮兮塞给萧无锋的，临近离开前，兮兮带着哭腔说明了绝死村的祸患来由。 村子建立的根基在于那口古井，可是很多很多年前，村民莫名开始得怪病，变得凶恶异常，胡乱攻击他人，身上还会生长霉斑和脓包。 黑龙一脉的人得病最深最重，接二连三的死去，死状都异常凄惨。 后来，怪病蔓延全村，无人能够幸免，不到七天时间村民、长老、村长全都染上了怪病，且重病将死。 为了避免大伙一起发狂，村长和长老们请出烛龙至尊像，祈求庇护。 但是，出了意外，最终大家都死了，无人幸免。 死去的大家都不记得自己死了的事实，只是按照生前的方式活在村子里。 然而，兮兮身上血脉特殊，又是村子里的圣女，她虽然身死，却还保留了生前到死后的完整记忆。 村子里的大伙哪怕死后也不得安宁，还在持续承受的诅咒，要永生永生化作怨魂，驻留于此。 拥有来自烛龙传承的部分学识，她这些年来又和许多进入天选秘境的人族有过接触，多方收集信息后，兮兮得出了解放全体村民灵魂的方法—— 寻到一口极阴真水的泉眼，移入古井中，便可源源不断地加强烛龙至尊像的神力。 神力可以抚平暴动的极阴之炁，还能解放每一位村民的灵魂，让他们重归天地。 呼呼呼~~~~~ 黑灰大雾狂卷，像是要冲破束缚。 萧无锋再次以正眼看见羊角辫小姑娘兮兮。 此刻，她面色焦急，大声喊道：“走！快走！至少五天内不要靠近……” 嘭！嘭！嘭！嘭！ 沉重的脚步声和杂乱的吼叫声交织起来，替代了她的声音。 黑龙一脉的村民体表覆盖腐败霉斑，拖着步子走到村口。 歪脖子树沾染了少许向外溢散的黑灰雾气，当即染上腐败气息。 霉斑裹满枝丫，树皮簌簌脱落，黄红交织的脓液爆汁般炸开。 萧无锋蹿出数丈之外，避免自身遭殃，然后回头望向村口。 眼瞳骤然收缩，萧无锋挑眉道：“死而复生？！” 他亲手斩杀的三名黑龙战士，就站在兮兮身后，眼瞳、眼仁黑沉如深渊，眉宇间似有阴云遍布。 这时，萧无锋总算理解了羊角辫小姑娘的话语—— 绝死村的村民早就已经死了，死了不知道多少年，他们始终驻留在村子里都是由于诅咒，所以无论杀死多少遍，都没有用，他们还会一次次重新“活”过来。 这就像是游戏里的副本怪，只要这个副本还在，怪物是源源不绝的。 想要根除祸患，唯有摆平村子的根源隐患。 萧无锋端起玲珑囚水碗，背对村口，一步步向后退去。 吼！！！ 不甘心的大吼，黑龙一族的村民发出狰狞的咆哮。 灰黑色雾气太过出离，被那股镇压村子的力量弹了回去。 村民们的咆哮就此湮灭， 羊角辫小姑娘兮兮笑容清浅，朝着萧无锋再次挥动手臂，又指了指那枚落在他手上的玉简。 轻微颔首，表示自己明白，萧无锋没有多做停留，快步走远。 萧无锋指尖轻触玉简，体内元炁引入其中，快速读取了玉简中的内容。 这枚玉简就像是兮兮精心制作多年的攻略—— 第一部分内容详细叙述了绝死村里的禁忌和规则，还有村子里面人所共知的常识，并提供了一份绝死村周遭数百里方圆的地图。 第二部分着重提及天选秘境的一处禁区——倒悬湖。 在地图中专门注明了前往倒悬湖的路线，还给出了倒悬湖中已知的三条规则，只要不触犯这三条规则就不会在其中遭受死亡，最多就是被驱逐出来而已。 第三部分则是兮兮言辞恳切地请求。 当然，她远不是看上去那般幼小，心智并未因为身体死亡而停止生长。 这么多年下来，肯定不止一次和进入天选秘境的人打交道，早就知道人性趋利避害，想要让人冒险帮助自己完成某个目的，那最好的方法就是许诺足够多的好处。 其一，每一个绝死村的龙族都是不择不扣的天人残魂，斩杀虽然能够获取到少量精元和记忆光点，但却远远比不上释放整个村落后，解放村民灵魂，得来的巨大提升。 那种从根源上的解决，能够带给萧无锋大量的记忆光点，从中攫取远古的知识，并且提供对等量的精元。 斩杀天人残魂得到的精元本身就是天选秘境中最为独特的资源，能够快速帮助萧无锋在炼精三品中飞速提升。 其二，村子里的囤积的宝物很多，但长年累月下来，该腐蚀的都腐蚀了。 能够剩下来的便是不可多得的好东西。 譬如萧无锋手里的玲珑囚水碗也只是其中之一。 这个碗不算大，仅仅只如寻常饭碗，材质看不出特别处，就如普普通通的白瓷。 然而，碗中有着浅浅的一些清水，看起来就像是洗完之后没有擦干的水珠汇聚而成。 可是，萧无锋能够听见那清水中传来的浪潮声，仿佛其中有着一片汪洋大海。 “前往倒悬湖，以此物拘来一道极阴真水的泉眼，便可破解……” “似乎只是跑一趟的问题，但是倒悬湖能够被称作禁区，其危险程度还要远远胜过绝死村。” “这一趟到底去还是不去？” 萧无锋凝眉思索间，前行数十丈，斩杀了七八只围拢而来的异兽和怪人。 然而，这些“生灵”被斩杀之后全然没有记忆光点，转化出来的精元更是少得可怜，远远比不上萧无锋连斩八名绝死村龙族猎户得到的精元。 如果前往倒悬湖顺利取来极阴真水的泉眼，摆平绝死村的麻烦，仅仅只是数百位龙族的记忆光点和精元，已经是一笔远超旁人想象的宝藏。 恐怕天选秘境开放那么多年以来，也罕有能够比肩之人。 “去肯定得去，但不是现在。” 萧无锋眸光坚定，忽然顿住脚步，转身面向西北方。 根据兮兮提供的地图，前面不远就有一处洞窟，乃是村里小孩的嬉闹玩耍之地，既隐蔽又安全。 萧无锋花费半炷香的时间找到了隐蔽洞窟。 洞内居然有温泉，而且内部空间所用器具居然没有尘土覆盖，更没有其他生灵使用的痕迹。 这就像是整个洞窟被定格在了某一天，从那之后就不曾有人拜访。 萧无锋在洞内巡视一圈，确保洞内安全后，升起篝火，拿出提前准备的口粮和传音螺。 他吃着饭，依次联络陈小乐、无暝、木英、木雄等人。 等了许久都没有回应，随后他又去泡了个温泉，重新换上一套干净爽利的衣裳。 “还是没有回应……难道是和我一样，也陷入了类似绝死村的特殊区域？” 剑眉轻微凝锁，萧无锋眉宇间浮现几许担忧—— 如果没有营救白龙的功德，他想要离开绝死村怕是没有那么简单。 其他类似绝死村的特殊区域，肯定也是十分危险的。 轻微摇晃脑袋，萧无锋闭上双眼，反观内视。 他专门寻到这处安全隐蔽之地，就是为了炼化八道龙族村民的精元，看看效果究竟如何。 此时，意识陷入身体内部，恍恍惚惚间，他的丹田之中好似有五色流光环绕。 仔细再看，总共八颗荔枝大小的光点正在闪动。 三颗玄黑，两颗赤红，青黄白则各有一颗。 全力运转衍心诀，萧无锋体内气机翻涌，汇聚在丹田之中。 他呼吸若有若无，绵绵若存，整个人的气息飘飘渺渺，仿佛不存在了一般。 体外的平淡与体内的剧烈变化形成鲜明对比。 轰隆隆隆隆！！！ 面对八道精元，萧无锋的丹田就如饥渴难耐的黑洞，瞬间马力全开，用最大功率去炼化。 这时，萧无锋随时都能向上突破，从九品达到八品，但是体内精血搬运流转，分明还有少许细枝末节无法达到，就好像全身的各大血管都很通透，唯有少数几个部位的毛细血管末节始终不可覆盖。 然而，他不断运转周天，精血搬运流转，分明已经覆盖了全身，五脏六腑，四肢百骸，乃至于皮肤…… 萧无锋皱着眉头，按耐住躁动的内心，继续搬运精血，枯燥地一遍一遍进行下去。 咕噜噜噜噜噜~~~ 精血流转宛如江河奔腾，萧无锋对外界全无感知。 时间飞速流淌，他不断炼化天人精元。 一道，两道，三道…… 当他彻底消化了三道精元后，全身毛发舒张，有了一股难以言喻的美妙之感。 小腹丹田中的那枚黑洞像是瞬间化作了太阳。 热乎乎！暖洋洋！ 他通体好似火炉，皮肤微微泛红，依稀可见毛孔舒张喷出蕴含身体杂质的水汽。 “原来九品圆满之上，还有一层大圆满！” 萧无锋猛然睁开双眼，黑亮星眸似蕴剑光，若有旁人在侧，根本无法直视他。 此刻，他握紧双拳，仔细体悟了自身的改变。 精血可以散布全身各处，直接通达皮肤，全身上下无有一处遗漏，这就是九品圆满。 到这一步，他可以将精血运至双眼，极限加强眼力，在黑暗无光的环境中视物，也可以将精血搬运到耳朵、嘴巴，四肢等。 只要他想便可达到，但是，九品大圆满根本就是常人不可想到的。 此刻，他到了这一步才知道有多么离谱，九品大圆满的真正要求就是让精血能够覆盖自身毛发。 只要他愿意，在临敌对决中，头发丝都能灌注精血。 再附加上凌厉的剑罡，妥妥的一次性飞剑！ 萧无锋挑动眉梢，尝试一二，这才发现，全身毛发只要他想，就能瞬间立起来。 “这不就跟个刺猬一样了？” 嘴角轻微抽搐，萧无锋自己开了个玩笑。 这时，他已经意识到天选秘境的最大机缘并不只于外物，斩杀天人残魂后，得到的知识和精元本就是一笔不可多得的宝贵财富。 九品圆满想要突破到九品大圆满，若无高人指点，他怕是想破脑袋也不会知道需要达到精血充盈毛发这一步。 就算真切知晓了，他想要切实达到九品大圆满，还不知道要吞吃多少丹药。 毕竟，丹药有所损耗，而且丹药药效不同，哪里比得上斩杀天人残魂得来的精元。 ------------ 第98章 晋升八品，灵韵加身（二合一） “天选秘境不愧天选二字，只要进了秘境，便是外人不可想象的机缘。” 萧无锋眼底闪过精光，他最先炼化的精元其实是路上随手斩杀的寻常天人残魂。 它们提供的精元太过微弱，比不上绝死村的万一。 指尖轻抚玲珑囚水碗，萧无锋自语道： “仅仅只是炼化了三道精元，便有此提升。” “一旦彻底解决村子的祸患，那就是泼天的富贵。” 萧无锋眸光微凝，思忖起来。 小姑娘兮兮的善意不似作伪，白龙村长的回护也很暖心，解决绝死村的诅咒，又能急速而稳固地攀升境界，还能获得天选秘境的大量信息，有助于为应对古神遗藏做准备。 “倒悬湖是禁区不假，但有兮兮提供的关键情报，我可免于死亡危机，还有什么理由不去走上一遭！？” 萧无锋眸光愈发坚定。 嗡嗡嗡嗡~~~ 戴在左手食指的无尘戒传来异动，萧无锋轻咦一声，这才发现又是太平无事牌搞事。 夫子的声音由远及近，仿佛从无穷高处落下，如是说道： “下三品练精，总共三层功夫。” “一曰搬运精血，二曰重塑骨骼，三曰脏腑内炼。” “刚好对应九品、八品、七品。” “自远古到今日，从天上到天下，凡是修者几乎无人可以脱离炼精三品塑造的根基。” “不论是儒修、道修、武修、剑修、佛修、妖修……” “但凡炼精的基础没有打牢，就像是地基没有建稳，往后每一步修行都会更加艰难。” 回想夫子转身拉弓的背影，萧无锋脑海闪过画面，好似从老人家那虬结的背部肌肉群中看见了一个德字。 煞有介事地点头，也不管对方听不听得见，萧无锋吐槽道： “难怪您老体魄如此强健。” 太平无事牌的异动消失，并未给出更多回应。 萧无锋不以为意，反而笑出声来。 夫子的暗示太明显了，这摆明就是在告诉他，炼精三步功夫全都应该力求大圆满。 拿出随身携带的小型日冕仪，看过时间，萧无锋略做估算。 “三个时辰炼化三道精元，速度并不算快，不过随着境界的提升，效率应该还会加快。” 走到洞外喘口气，萧无锋看见天穹暗淡，两轮残月靠近地表，一者发白光，一者发血光。 “传音螺还是没有消息。” 萧无锋忽然有点庆幸，即墨珏和萧清风并未入场。 天选秘境的诡谲远超想象，如果他们两人也在天选秘境中，而且无法联系上，多少会影响萧无锋的心境。 转念一想，天选秘境这么大的机缘，错过实在可惜。 萧无锋捏着下巴尖，寻思道：“要是有机会，得想办法给珏儿姐和清风带点特产。” 用传音螺再次给约定联络的几人发出消息，萧无锋检查了一遍提前安置在洞口的陷阱，确定没有问题，这才重新走回洞内，盘溪坐在温泉边上。 “三道精元达到了九品大圆满，还有五道一并炼化，正好看看突破八品后，是否会有奇效。” 眼帘闭合，睫羽轻颤，萧无锋的意识再次沉浸到丹田之中。 九品大圆满之后，下一步就是晋升八品。 萧无锋本以为会是一个艰难的过程，却不成想，第四道精元还没彻底炼化，他的境界已然突破，达到八品。 这件事情太过简单，就仿佛本该如此，水到渠成，破境之后的成就感远远比不上从九品圆满到九品大圆满。 萧无锋顿觉索然无味，内心犹如圣贤般平静。 也不知道是破镜后带来的变化，还是心如止水的心境进一步加快了修行的效率，他炼化精元的速度快了三倍不止。 萧无锋掌握远古神庭的修行根本法门之一，无需太多指引，只是让心随气走。 体内气机冲向何处，他就将炼化后的精元灌向哪里。 很快，他的左足酸麻胀痒，各种难以忍耐的感觉接踵而至。 脚趾，脚掌，脚背，脚踝，胫骨，膝盖…… 整条左腿仿佛爬满了毒蚂蚁，疯狂啃食着左腿的血肉和骨骼。 这种感觉比失去整条左腿的感知还要难受，更像是置身于地狱中，细细体悟着左腿被分解的苦痛。 “啊！！！” 沉闷的低吼挤出嗓子，萧无锋上下两排牙齿死死咬合。 面部肌肉紧崩，睫毛和眼皮弹跳不停，萧无锋持续忍受着易骨之痛。 他汗如雨下，才换上不久的干净衣裳一点点浸湿，紧贴肌肤，黏腻着每一个毛孔。 痛感集中在易骨的左腿，轻声脆响不断传入耳中，萧无锋疼的实在有点受不了，索性将注意力转移开来。 投注1点阴炁和1点阳炁，进行衍心诀的推算。 九品大圆满的要求那么奇葩，那么出人意料，八品改换骨骼的路肯定也不好走。 萧无锋摒息凝神，沉浸在推衍中，面色慢慢恢复如常。 他的呼吸愈发悠长，身心相互脱离开来，左腿的碎骨之痛无法再造成影响。 这时，他仿佛站在一个旁观者的视角去观察自己的身躯，拥有着绝对的理性，随意发散着思维，全力推导着有用的信息： “重塑骨骼的本质就像是凤凰涅槃重生，先破而后再立，先死而后新生。” “整条左腿经历了一次死亡，然后在死亡之中孕育新生，唯有如此，左腿的骨骼才会真正超过极限，大幅度增强。” “其实这一步是非常需要滋补的，而且得小心翼翼的进行。” “天选秘境提供的精元既不是天才，也不是地宝，更不是后天人为炼制的丹药，但却偏偏最为适合。” “剩余的几道精元全部填进去，不仅能够完成左腿的骨骼改易，还能让右手的手掌到小臂这一节完成重塑。” “九品修行的关键在于搬运精血，总共可以分为小成，大成，巅峰，圆满，大圆满，这五道关卡。” “平常人大概就是修行到巅峰阶段，便着手准备突破到下一个品级，那些天才应该能够修至圆满，但是大圆满则要看禀赋和机遇。” “八品重塑骨骼同样有着相似的关卡……” “小成，需要四肢全都重塑骨骼。” “大成和巅峰的重点在于龙虎，这龙和虎指的便是人体的脊椎骨和盆骨。” “前者如龙，后者似虎，龙虎二骨淬炼完毕，就能踏入八品巅峰。” “再往上想要达到圆满，目标很明确，但却需要一定的胆气，因为那最后一步重塑的目标必然是颅骨。” “再往后，达到八品大圆满，条件应该与九品大圆满类似，而且效果也会有一定的相似度。” “突破到九品大圆满时，精血可以覆盖毛发，这并不仅仅是一个发现而已，而是搬运的精血产生了某种不足为外人道的异变。” “然后，我才能自然而然的做到精血灌注毛发这件事情。” “假使我提前知道九品大圆满的方向，但功夫不到，依旧没法达成。” “八品大圆满很有可能也是如此，那么……” “根本不用去纠结怎样从八品圆满突破到八品大圆满，只要囤积足够多足够有质量的精元就好。” 嘴角微微上翘，萧无锋面庞浮现笑意。 这个微小的动作打破了他心在身外的意境。 刹那之间，身体的感觉全部回归。 眼耳鼻舌身意……六感蜂拥而至。 料想中的难受与痛苦没有到来，萧无锋从左腿和右手小臂感受到了充盈的力量。 握紧右拳，轻轻砸击地面。 嘭！！！ 不用如何费劲，地面便被夯出一个沙包大的凹坑。 萧无锋的手皮没破，骨骼更是坚韧如合金，全然不曾撼动分毫。 紧接着，他撑直左腿，准备站起来。 由于整条左腿彻底转换了骨骼，掌控力明显弱于右手前臂。 萧无锋一时不查，力道没收住，左腿快如残影。 空爆声延迟半息，在不大的山洞中回荡。 “这……” 起身后，萧无锋拿起阳魂冰魄，以剑体表面无刃的侧面猛拍小腿筋骨。 铿锵~~~~~~~ 小腿骨与神兵相互磕碰，竟然发出金铁交鸣之音。 皮肤微微泛红，萧无锋轻抽一口倒气，“卧槽，还是他妈有点疼的。” 神兵有灵，释放冰蓝和火红之气，传答不满的意念。 咱们可是神兵，不是普通的小瘪三…… 萧无锋微不可查地颔首，“神兵材质特殊，远胜凡铁，要是拍不疼我那才难搞。” 好言好语安抚阳魂冰魄后，萧无锋左手食指的无尘戒光芒微闪，取来一把做菜用的片刀。 铿锵！铿锵！铿锵~~ 连续五六次刀背砍击，左腿胫骨和右手小臂屁事没有，反倒是刀背内凹了少许。 紧接着，萧无锋调转刀身，以刀刃用力斩下。 只听铿锵一声，这把做菜用的片刀当成崩断，前半截弹飞出去，嵌入岩壁。 “不对劲吧，我这突破是不是有点不太正常？” 低头仔细去看，左小腿中段处留有一道白痕，但却并未见血。 “皮肤都有这般韧度？这骨骼硬度也不正常，居然能直接崩断寻常铁器……” 萧无锋剑眉上扬，眼底充满疑惑。 八品他又不是没有杀过，骨头根本没有这么硬，而且皮肉更是如寻常人一般，最多就是肉质紧实些。 萧无锋眼眸清亮似雪，视线汇于空洞处，脑海浮现如烟雾般凝聚的文字。 姓名：萧无锋。 年龄：十六岁。 修为境界：八品（完美晋级）。 剑术境界：剑罡。 身法境界：入微。 道法：衍心诀（第二层入门）。 奇术：追魂潜魄诀。 武学：无名剑术，八方逍遥步，游身六十四式。 灵韵：精血如龙。 萧无锋脑海里闪过一道解释说明—— 所谓灵韵就是修行突破某种极限后，夺取天地造化之机，获取的特殊性。 精血如龙：九品修为达到大圆满，精血搬运周身，最终将全身血液化作精血，一举一动，一念一响，皆如大江大河奔流而下，不可阻挡，皮毛发肤异常坚韧，身体气力倍增，气血恢复迅猛。 “果然如此，这份突破八品后异乎寻常的强大与九品大圆满有关……” “皮毛发肤的特殊来源于精血如龙，而全身血液转为精血，再行易骨，这重塑出来的骨骼又岂能寻常？” 萧无锋喜上眉梢，呼出一口热气。 “万丈高楼平地起，根基越是扎实，晋升后的提升自然也越大，这就非常合理。” “要是有人能每个境界都力求大圆满，到了一品境界，不得吊打天下啊？” 萧无锋轻微咳嗽一声，“呃……好像还真有这么个人！” 脑海中闪过夫子他老人家恐怖的德背，萧无锋若有所思,“夫子专门跨界提醒，这摆明了就是要让我也走这条路。” “天选秘境总共二十一天，如果利用得当，八品大圆满必定可成，甚至……七品大圆满也未必就不能一窥其貌。” “想要弄来大量的精元就不能只在安全地带晃荡，所谓富贵险中求，那倒悬湖已然是非去不可！” “不管兮兮或者绝死村里是否还有其他隐秘，从拿到玉简的那一刻起，我就不可能放弃这个机会。” 眼底闪过精光，萧无锋按照兮兮提供的地图，明确了接下来的赶路方向。 随后，他又泡了个澡，美美睡上一个安稳觉。 翌日天晴，晨光初现。 萧无锋内穿素蓝练功服，外套白绸剑客长衫，双腿套在深黑灯笼裤里，踩着六合兽皮靴在洞窟口练剑。 境界突破，加上臂与腿的加强，一万次练剑所用时间缩短很多，仅仅耗费半个时辰而已。 额头微微冒起白毛细汗，他体内精血涌动，衍心诀稍微一催，便见周身汗水化作气雾，消散在清晨的微风中。 “一夜过去，陈小乐、无暝等人还未回讯……” 萧无锋略作思考，通过传音螺给他们留了消息，通知他们在倒悬湖前的止步亭汇合。 迎向微亮的天光，萧无锋举剑直行，闯入百里老山。 这条路线近乎笔直通往倒悬湖，比另外两条路线要快上至少一天的路程。 时间就是精元，萧无锋可不愿有半点浪费。 百里老山中多有异兽和精怪，也算是某种天人残魂，举剑砍杀，一路疾驰，萧无锋收获不大也不小，主要是精元太少，记忆光点更是唯有兽王才会拥有。 兽王的实力同样被压制在七品，但不知道是诅咒的问题，还是区域的划分，它们并无太多神智，只有狩猎的本能，很多属于异兽的神通根本用不出来。 斩杀这些兽王的难度比绝死村里的龙族村民还要容易不少，再者就是兽王与兽王相互划分了势力范围，两两不相见，很容易各个击破。 萧无锋收割了沿途的几个不开眼的兽王，一条道杀穿了百里老山。 期间，他还远远地见着少年道士和少女道姑，年纪与他相仿，身上服饰很新，气息也是活人，大概率是道门进入天选秘境的人。 那两人被一头体长数十米的蛟蟒追击，正好拦住了萧无锋急行的道路。 萧无锋随手一剑，斩下蛟蟒脑袋，便如一阵风似地离开。 少年道士杵在原地，呆若木鸡，隔了半晌才惊呼出声： “我滴个乖乖，这人究竟是谁，忒猛了！” “脸没有看清，不过多半是个帅哥。”少女道姑小声嗫嚅。 闻言，少年道士猛翻白眼，“帅哥帅哥帅哥，从你下山以来，看谁都是帅哥，那你看我帅不帅嘛？” “嗯……”少女道姑低垂脑袋，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少年道士长满青春痘的额头，“你要听真话，还是听假话？” “哼！！！”少年道士拂袖转身，“快赶路吧，我们得先一步找到绝死村，顺便帮江师姐探探情况。” ------------ 第99章 江月落（二合一） 天选秘境的白昼并无太阳，亮白色雷霆在高空中闪爆，释放着持续的亮光。 百里老山的密林幽邃高耸，很难辨别方向，萧无锋使用最原始的方式——找当地向导。 一头老山异兽，似马非马，体表无毛，遍布鳞甲，头生独角，缭绕着淡淡的电光。 此物乃是外界罕见的蛟马，相传在上古末年已然灭族，天地间再也难寻一匹。 与生俱来的鳞甲无惧寻常兵刃，如蛟龙般生猛的体力，既保证了远超汗血宝马的耐力又有着可怕的速度和爆发。 身披重甲的猛将遇到这等良驹，便可轻易组成战场杀伐的重器，一人破千军亦非难事。 不过，蛟马最为桀骜，想要驯服可比登天还难。 踏踏踏，踏踏踏，踏踏踏~ 马踏如流星，一昼夜的时间早就过了百里老山的地界。 簌簌凉风袭面，萧无锋坐在蛟马背上，手里晃荡着阳魂冰魄，时不时抽拍它的屁股。 蛟马敢怒不敢言，因为它亲眼看见族群里的王被这个可怕的男人一剑砍成三节。 没过多久，前方的景色从一望无际的枯草地骤然转为奇怪诡异的湖泊。 湖水并不在低洼处，反而高耸如墙壁，像是立起了一个巨大的水立方，只不过形状并不规整，就像天工临时赶做出来的巨大冰棒。 “天地相交，水体一色……” “这是兮兮在攻略中提及的特点，倒悬湖到了！” 萧无锋眼底闪过一抹精光，轻拍蛟马的脑袋。 “不错，比我预想的更快，就不杀你了。” 蛟马眉眼平顺，耷拉脑袋，一个劲往前跑，仿佛没有听见萧无锋的话语。 “我知道你听得懂，不必装了。” 轻笑一声，萧无锋右手按着蛟马脑袋借力。 轰隆！！！ 蛟马脑袋向下猛地一沉，萧无锋则拧转腰身，腾空而起。 一日一夜的时间里，几乎都坐在蛟马背部，他在极致的动态中寻求到了相对的安稳，斩杀兽王得来的精元已然全部炼化。 耗费了足足九道兽王精元，最终的结果就是萧无锋的右臂彻底改易骨骼。 手掌，小臂，大臂，肩膀…… 此刻，他一掌按下的力道犹如迅雷，蛟马体魄却也足够强悍，愣是只有脑门磕碰地面，并未失去意识。 “可怕的男人终于走了！！！” 蛟马双眼放光，调转方向赶忙往回跑。 百里老山的兽王死的差不多，它们那旮沓的王也没了，这不得赶紧回去争争位置？ 整个族群里，它是除却王之外最为强壮的公马，只要安然回去，必然能够登上王位。 王死在这个恐怖的男人手里，它从这个恐怖的男人手里活下来，四舍五入换算后，它大大的脑瓜子里自由一个念头——王不如我！ 虽然代价是给这个男人当了一天一夜的坐骑，但那又如何？ 活下来才是硬道理，群里的母马一大堆一大堆的，只要想想就浑身血液迸发。 眨眼间跑出几十丈，蛟马高亢叫唤道：“吁吼~~~~~~~~~~~~~” “离了我就这么精神？”萧无锋挑动眉梢，轻飘飘地声音穿过双方间隔的距离。 下一刹那，蛟马变成了蔫吧的茄子，灰溜溜压低放肆的叫喊。 萧无锋失笑摇头，不再理会它。 刷！刷！刷！ 连续挥动阳魂冰魄，萧无锋在半空中斩出连片剑风，托着身体向前凌空腾挪几十丈。 这要换做突破之前，哪怕是施展八方逍遥步，也多半是做不到的。 入微境的八方逍遥步相当全面，既擅长小范围的闪转腾挪，又长于直线速度的爆发。 但是，体质提升带来的变化实在太大，萧无锋的肉身根基增强了数倍不止，仅仅单手借力，再用剑借来风势，就超过了八方逍遥步的全速加持。 嘴角轻微上翘，萧无锋足尖似乎就要落地，这时，他才运起八方逍遥步。 众所周知，腿脚的力量是手臂的三倍 只见，他左足脚尖猛然点踏地面，枯草寸寸化作齑粉，足尖印子深入地面三寸。 轰！！！ 延迟的爆鸣四散开来，半虚半实的残影驻留原地，萧无锋瞬间消失不见。 扑通一声轻响，他竟在眨眼间跨过数十丈距离，合身冲入水色帘幕。 咕噜噜噜噜~~~~~ 半透明的气罩从上下左右前后涌来，最终化作一枚直径丈许的水泡。 萧无锋被水泡包裹，还未多做感慨，眼前景色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不在湖上，不在湖中，更不在水底。 他双脚踏着实地，站在一座凉亭之中。 凉亭的匾额颇为古怪，方向朝着亭里人，上书三个大字“止步亭”。 亭子正中放着石桌和石凳，红漆刷过的木质栏杆挡在左右，前后各有阶梯。 止步亭的匾额下，石体纯黑，三阶而下，空无匾额的那处阶梯，石体纯白，同样是三阶而下。 兮兮给与的攻略相当详实，关于倒悬湖的信息并未出现差错。 倒悬湖从外部看去就像水悬半空，周遭并无凹坑盛之，其占地面积广博，堪比成百上千亩良田。 然而，无论从哪个方向冲入水幕，最终都会被水泡裹挟，传送到止步亭。 止步亭前后各有三阶石梯，白色是离，黑色是进。 “白阶走下是离开倒悬湖的道路，黑阶走下则可进入倒悬湖。” 萧无锋微不可查地颔首，站在亭子里，眺望倒悬湖。 此刻，他眼中所见才是真正的倒悬湖奇景，只见湖泊倒着悬挂空中，流动湖水波光粼粼，湖泊之中矗立着三十六根巨大的冰柱，倒着贯入地面，与湖面对应的整个地面呈现霜蓝色泽，即便远远看上一眼，也能感受到那种冻彻骨髓的冰寒与阴冷。 “倒悬湖中的极阴之炁远远胜过绝死村，不会有错的，要说哪里可能有着极阴真水的泉眼，那就只能是这了。” 萧无锋收回目光，转而看向亭子另外一头，闪动的雷光代替了太阳的光照，正是天选秘境大部分区域的正常天色。 “时间还早，倒是不必着急，可以先补充一下体力。” 大马金刀坐着石凳，萧无锋扫了一眼传音螺，依旧没有任何消息传来。 “还被困着吗？又或者是传音螺出什么问题了？” 心底疑惑渐起，萧无锋摇了摇头，不再多想。 紧接着，他依次取出携带的“干粮”—— 一口大黑锅，一大坛子清水，还有专用的打火石和生火用的木材，以及架锅用的简易铁架。 菜板和食材当然也是必不可少，不过切菜用的片刀没了，用砍刀肯定是不够顺手的。 萧无锋思忖一二，目光投向阳魂冰魄。 嗡嗡嗡~~~~ 火红与冰蓝双色微光交织，传递出来的意思就很委屈—— 咱们可是堂堂神兵，不带这么玩的。 萧无锋轻微翻动白眼，劝说道：“日用夜用天天都用，才更能加深剑与剑主的默契。” 才被拿着拍了一整天马屁股，阳魂冰魄早就不大乐意了，索性装死，既不亮光也不剑鸣，主打一个没有回应。 面对阳魂冰魄的无声抗议，萧无锋另寻法子，右手食中两指并拢，指尖冒出一截剑气。 咚咚咚咚咚咚~~~~ 很快，萧无锋熟练地切菜，炒菜，煮汤，热饭。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三菜一汤摆在石桌上，萧无锋拿出一副碗筷，就要准备夹菜。 水泡破裂的啵声轻响回荡耳畔，身旁莫名奇妙多出一个人。 筷子悬在半空，萧无锋转头看去。 来人三千青丝简单束成道髻，玄色道袍难掩玲珑身段，背上负有古朴剑鞘，腰间悬挂巴掌大小的罗盘，左手握住三尺青锋，锋刃染着鲜血，剑尖插着一颗披头散发，似人非人的脑袋。 似乎没有意料到亭子里会有人，女道士又还处于杀伐刚刚结束的状态，她全身气息向外袒露。 萧无锋心生警惕，却没有第一时间握住阳魂冰魄，反而手持筷子，剑气剑罡随时准备爆发。 实在是对方的气息和压迫力异于寻常，轻举妄动很可能显露破绽，所以，萧无锋不愿为之。 在他的心眼观察中，女道士没有收敛起来的气息至少在七品巅峰以上。 但这些都不重要，真正重要的是她的气息很有特点—— 围绕着女道士身体周围的气息圆融无碍，仿佛自成一方小天地，就连白皙的肌肤都泛着淡淡荧光。 这是身有灵韵之人在战斗中全力爆发了实力，才会呈现出来的表象。 所以，对方在九品或者八品这两步功夫中，至少迈入过一次大圆满。 萧无锋沉默不语，却见女道士手中利剑裹挟微风，剑尖挂着的那颗脑袋徐徐化作青黑色浓烟，最终融入她的眉心。 那道青黑色浓烟远比萧无锋斩杀的黑龙一脉村民要多，至少在几十倍开外。 这就代表女道士干掉的是一名真正位于巅峰的天人残魂，比绝死村的村民还要更强，堪比暴怒中的黑龙长老。 “抱歉，我并不是有意吓到你的。” 汲取青黑色烟气，彻底收取这道精元，女道士凝眸的眼眸恢复灵动。 稍稍后退半步，利剑收入背后的古朴剑鞘，右手轻微甩动拂尘，斜靠左上臂。 紧接着，她四根手指与拇指轻微抵住，捏成一个空心手印，左右双手彼此嵌套，形成一道太极阴阳印。 “贫道江月落，敢问道友此处可是绝死村？如果不是，距离绝死村又还有多远？” 这是道门特有的行礼方式……萧无锋眸光落向江月落的双手，剑眉微凝，反问道：“师姐来自道门？” 道门、剑宗、灵山、书院、武狱、酆都，共为天下六脉，道门的历史最为悠长久远，足可追寻到远古神庭时代之前，而这道门中的法门千变万化，修什么的都有。 无数年演变下来，慢慢发展出了其他的几脉，但凡认真追本溯源，剑宗、灵山、书院、武狱、酆都等五脉的法门皆与道门之中留存的道真有着一定的相似度。 后五脉的开创者又都与道门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远的不说，单说近几百年来人间最强的夫子，在开创书院之前，就曾踏足道门无量山巅，向那寿元即将走到尽头的老道李耳求问请教。 所以，其余五脉的弟子相互之间未必有什么说法，但却独与道门可以相称师兄师姐师弟师妹。 微微愣神片刻，江月落抬眸，说道：“我确实来自道门灵虚峰，你是？” “剑宗，萧无锋。”萧无锋双手抱拳，亮出李至给的那枚紫色玉简。 此玉不仅能够充当玉简，承载剑宗的部分信息，本身又是一个身份的证明。 江月落黛眉微凝，“环绕雕刻着神剑凌空贯日之象，玉又是紫色的……这玉不假，所以你是剑宗真传……可是真传我怎么没有见过呢？” 睫羽轻颤，眸光流转，江月落脑海里似在急速搜寻着什么。 提前洞穿她的心思，萧无锋微笑道：“不用想了，我们没有见过，师傅刚刚收我入门，我还没有去过剑宗山门，更没有跟随师长拜会过道门。” 歉意轻笑，江月落轻微点动脑袋，旋即抬眸看向匾额。 “止步亭……” 萧无锋颔首道：“这里是倒悬湖外止步亭，师姐想去绝死村，需要走出亭口，绕着倒悬湖外的水幕往东南方向走三十里，然后你会看见一处连绵百里的山脉，不要进山，望着山一直往南走，等你看见一线天似的谷口，穿过那谷再往西行二十里就能看见绝死村了。” 这条路线是兮兮在地图上标注的三条路线中最为安全的那条。 江月落：(。>︿<)_θ 萧无锋道：“怎么了？是有点难记吗？那我再说一遍。” “不用，我已经记住了，”江月落面色恢复如常，轻微摇晃脑袋，拱手行了一个道门特有礼印，“多谢萧师弟。” 话语落地，她转身就走，直奔黑色台阶而去。 “慢！”萧无锋抬起右手，用筷子挡住了她，“那边是进入倒悬湖的路，要出去得转头。” 江月落：“……” 转身一百八十度，绕过放在石桌旁边的简易铁架，她走下白色台阶。 进入止水亭时，是瞬移而来，但走出去离开就很正常，只是平平常常地走路而已。 萧无锋心头了然，夹起一筷子冬笋炒腊肉，混着香喷喷的白米饭，干下去一大口。 边咀嚼边享受味蕾的冲击，他侧头看向亭外，不经皱起眉头。 囫囵吞咽嘴巴里的食物，萧无锋提醒道：“师姐且慢，你走错方向了，你刚刚走的方向是北，要往东南走，先绕着水幕向东南走三十里。” “我懂。”江月落背对萧无锋，微不可查地点头，再次迈出脚。 萧无锋扶额，“江师姐，你又走错了，那边是西南。” 江月落驻足原地，久久不肯转身，死寂一般的沉默了良久，她再次迈开脚步，却是直接朝着亭子走来。 这姑娘似乎有点路痴……萧无锋放下碗筷，站起身来，走到止步亭出口，伸出手指说道：“那边就是东南方向。” “我知道方向，不用你专门指出来。”江月落俏脸微红，眼神闪烁，声音都小了些许。 紧接着，她晃动的明眸扫向亭子里的石桌，“其实我有点饿了，难得遇到热乎又香喷的饭菜，可否一起？” “左右不过多双筷子的事。”萧无锋给出回答，心底已然确信无疑。 这姑娘的反应绝对不是伪装，她极力否定着自己是路痴，但是，只要眼睛不瞎，都能看出她就是百分一百的路痴，而且是纯度极高的超级大晚期。 ------------ 第100章 情报互换（二合一） 凉亭中，萧无锋与江月落相对而坐。 吭~~~ 萧无锋变出一副碗筷，放在江月落面前，“既然饿了，那就一起吃点，提前说好啊，我的手艺一般，将就吃点就行，千万别挑食。” “嗯？”江月落皱眉，似有不解。 夹起晶莹油润的米粒，萧无锋说道：“锄禾日当日，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仔细品读字句后，江月落发现诗句初听简单，实则蕴含深刻道理，偏偏念起来又郎朗上口。 这种诗词大概就是那些她年幼读文学字时，山里教习未必专门教过，她学起来也不曾觉得多难，只是积年累月之后，哪怕从未刻意去记忆回想，却也能在不经意间一字不差地记住。 这种类型的诗词创作者未必就少，但是，随口就能捣鼓出来，那可不是一般的有才！ 眉梢轻轻跳动，江月落唇齿翕张，像是重新认识了眼前的少年。 啪！！！ 她双手轻拍，恍然大悟道：“我知道你是谁了！” 刚才不是都说过名字了吗？你当然应该知道我是谁……萧无锋眉梢不自然抖动。 江月落眼眸微凝，轻启朱唇道： “近些时日以来，白玉京周围人杰辈出，其中有两人以诗词惊羡世人，你便是其中之一，萧无锋，一首《将进酒》不仅传世，更是引动文曲星下凡尘的异象。” “另外一人虽然文曲星未动，但我师门长辈怀疑，文曲星其实是动了的，只不过夫子不愿意让人察觉那人的底细，故意帮忙遮掩，在遮掩之后又故意显摆出来有这么个人。” “你啊，便是这诗词双骄其中之一。” 面庞浮现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容，萧无锋不愿自夸，用筷子夹起冬笋腊肉，说道：“吃饭吧。” 路痴的弱点被看穿，怎么着也得想办法找补一二。 江月落点头夹菜，眼底闪过一抹狡黠，说道： “看你这模样，肯定不太服气那位不知名的并列之人吧？” 轻微翻起白眼，萧无锋心底涌出一句俏皮话： 要是我告诉你，两人都是我，阁下又该如何应对？ 不过，他终究没有宣之于口，毕竟夫子都要出手帮忙遮掩，摆明了两首传世诗词共出一人之手，会成为某些黑手的眼中钉肉中刺。 稳妥发育才是王道！ 萧无锋现在的行事风格就是用锋芒毕露来掩饰自己的真正底牌。 剑术、诗词都很出类拔萃，但是，这是他故意摆在台面上的明牌，就是给人看的。 他真正强大的倚仗就是修行本身，只要提升熟练度就能破境的超级金手指加持下，时间越是充足，他就越是厉害，真要活上几百岁，天下间所有技艺全部练到技近乎道，任何功法也都加以修持直到极限，无敌也就是早晚的问题而已。 萧无锋沉吟片刻，摇头道：“你不懂。” 夫子无敌天下数甲子，又镇守天门三甲子，乃是不折不扣的人间第一。 不论谁面对他捧着的家伙，都肯定是压力如山，无法以寻常心对待。 究竟江湖的老狐狸都未必能够坦然面对，更遑论意气风发的少年郎…… 江月落唇角微微上翘，只觉自己找到了萧无锋的“弱点”，这便也算扯平了。 沉吟两息，她声音柔缓三分，说道：“没有关系的，萧师弟如此年轻，就以一首《将进酒》扬名天下，又哪里需要顾虑一个藏头露尾的家伙？” 咳咳咳……萧无锋干咳几声，摆手道：“那人多半也是迫不得已。” 闻言，江月落眼底秋波微漾，唇角泛起笑意。 一个不喜欢背后说人不是的人，多半坏不到哪里去。 尤其是年轻气盛的男子，面对夺了自己风头的对手都能忍住，可不简单。 江月落浅笑道：“萧师弟够磊落的，此等心性可谓赤子，难怪练剑进境迅猛。” “师姐谬赞。”萧无锋摇头轻笑，瞧了一眼桌面上的饭菜，用开玩笑的口吻说道：“你要不饿，我可就都吃完了。” 短短交谈几句话，两人初步试探彼此。 萧无锋和江月落都察觉到对方心思不坏，很合适作为交换情报的对象。 随后，凉亭里的气氛稍微热络起来，萧无锋以绝死村阴炁爆发似有大恐怖的消息警示，从江月落的嘴巴里换到了三个关键消息。 第一个消息—— 道门和酆都有着另外一条开启天选秘境的道路。 但是，酆都的那条道路崎岖而危险，充满了阴死之力所化的怪物，下三品的修者根本不可能走通。 道门的秘道则不然，历代祖师竭力镇压之下，秘道不仅没有受到影响，反而愈发稳固。 然而，这是一个天下六脉弟子人所共知的常识。 任何人都可以借道门的那条道进入天选秘境，但是有一个前提，就是天赋的的确确足够强大恐怖，能够通过祖师们设置的三道关卡。 具体的哪三道关卡萧无锋没有问，不过，这也就能解释为何萧无锋没有在应天门前见过江月落。 她啊，从最开始就没有下山，更别提千里迢迢专程跑来白玉京。 第二个消息—— 才进入天选秘境不久，江月落曾远远看见两批人马大战，一方人数较少，一方集人手很多，人少的那一方明显处于劣势，被另一方追着跑，始终无法逃脱，不得已只能进入一处还未被归入禁区的次级危险区域——燃烧古城。 这两方人马，其中较为弱势的那边，正是萧无锋始终无法联络的陈小乐，无暝等人。 另外一边是以四皇子为首的勋贵，萧怜月和萧怜山也在其中。 第三个消息—— 天选秘境每隔30年一次，逢甲子年时，便会与往常不太相同，秘境中的古神之力会更加活跃，这边代表着古神遗藏开放的程度会远远大过往期。 如此一来，有利有弊，利是收获足够丰厚，弊是毕竟变得更加危险。 若按照30年前的标准，可以进入秘境的，现在进来就是送死。 道门的某位前辈以数术估算了概率，往年是死亡率接近三成，重残和废掉的再加起来，最多也不超过五成，但到了这一次，标准不变则死亡率高达九成。 所以，大乾皇室、勋贵、文臣、武将，还有无常司，观星楼，天下六脉，千年世家，以及江湖上最为出名的那几大组织，都没有按照往年的标准选拔人手。 秉着宁缺毋滥的心思，各大势力手段频出，暗藏的杀招难以一言道尽。 不过，其中最需要注意的一点，就是境界压制。 本身超过了七品的极限修为境界，用特殊的符文、丹药、功法等方式，压制境界的人数绝不在少数。 江月落专门点明了其中几个危险人物—— 冠军侯金刑之，白无常林幽幽，四皇子赵万灵，六公主赵千熙，国公府公子商少炎…… 不巧，除了前两者，后三人全都在那追杀陈小乐等人的队伍里。 情报交换结束，桌面饭菜吃尽，江月落捏指掐诀，招来清澈流水，亭子里的锅碗瓢盆干净如新。 这时，萧无锋坐在石桌旁边，眉心拧成川字。 “你在担心自己的同伴？”江月落手脚麻利，餐具快速叠放完毕，再用双手递出。 深吸一口气，萧无锋回过神来，把餐具收入无尘戒，接着说道： “燃烧古城……听着就不是善地，小乐、无暝等人全都陷落其中，我始终联系不上，确实很担心。” “但是，选择进入天选秘境，那就是来搏前程的，每个人都应该对自己的选择负责。” “我的担心是出于友谊，但我并不会傻到认为自己需要为他们的安危负责，最多是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帮一把。” “嗯，你有这份心态就好。”江月落颔首，“最怕江湖愣头青，什么功课都不做就傻乎乎冲去燃烧古城。” 萧无锋浅笑一声，并未说话。 江月落道：“燃烧古城并非绝地，走入其中只是难熬了些，相比于他们，你的处境怕是更加危险。” “哦？”萧无锋鼻音上扬，挑眉说道：“愿闻其详。” 江月落竖起两根手指。 “首先嘛，四皇子和六公主聚合那么多人手，第一目标就是金乌令和烛龙令。” “师弟天资惊绝，才情拔群，很难不让人觉得金乌令就在你的手中。” 面部并无任何微表情变化，指尖轻扣石桌，萧无锋说道： “他们会冲我来，也在意料之中，毕竟我主动脱离萧家，又拜入剑宗，捞了一个真传弟子，萧家怎么可能敢放任我修行个百八十年？” “萧怜月和萧怜山混在四皇子的队伍里，该说的不该说的肯定都说了，有的没的也全都说成真的，我若是四皇子，同样会把主意打在我身上，这没毛病。” “萧师弟不必遮掩，金乌令和烛龙令都是我道门祖师炼制而成。”江月落浅笑，双眼忽闪。 她左眼如日，金黄似火，右眼如月，纯白胜雪。 赫然是某种瞳术！ 紧接着，江月落手指如拈花，从空气中掐出一缕淡淡的金色气息。 “此乃我道门望气之术，一眼便可看出师弟身具纯阳之力。” 萧无锋：(ᇂ_ᇂ|||) 乍一听，差点以为江月落在骂他。 这辈子到现在，他都是纯阳无漏身，每天早上梆硬如铁。 双瞳颜色恢复如初，栗色偏黑，江月落轻笑道：“师弟不必担忧，习得根本法的弟子只在极少数，还能兼修这门日月望气术的更是在我这一辈仅我一人，你拿着金乌令的事情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紧接着，她继续道：“其实我能从你的身上感受到一股若有若无的危险气息，似在提醒我，你拥有着某种足以杀死我的底牌，所以，我并不觉得你在天选秘境中就真的会怕了那些找事的人。” “但是，我很费解，你为何想要进入倒悬湖？” “我的意图这般明显吗？”萧无锋反问。 “生火做饭，饱餐一顿，明显是为了养精蓄锐。”江月落颔首，“此地方圆几十里，值得你如此行动的，唯有止步亭后的倒悬湖了。” 萧无锋浅浅一笑，点头应下，“不愧是修成了望气术的双眼，观察真够细致的。” “不是望气术，是日月望气术。” 江月落纠正一句，接着说道： “你的朋友和同伴是因为敌人追逐，不得已之下才进入燃烧古城。” “你游刃有余，在天选秘境中甚至还有闲暇切菜做饭，吃一餐热乎乎的美食。” “我实在想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把主意打向倒悬湖。” “天选秘境这么多年以来，总共就摸索出了三个禁区，每一个都是用无数条人命，用无数的鲜血堆积而来。” “倒悬湖能够名列其中，必然有着你无法理解的恐怖，以你的天资和前途，实在没必要进入其中。” 萧无锋嘴角轻微上翘，摇了摇头，“如果我说自己有足够准确的情报，江师姐可愿随我一探倒悬湖？” “不愿。”江月落摇头，“我的境界早就不停留在炼精三品，这次压制修为进入天选秘境，只为一件事。” 心里隐约有所猜测，萧无锋询问道：“方便说吗？” 黛眉微凝，江月落说道：“以萧师弟的聪慧想必已经猜到了，我要去往绝死村，便是为了取一碗极阴真水。” “绝死村里的极阴真水已经不够用了。”萧无锋摇头，“江师姐不用白跑一趟。” “你怎么知道？”江月落眼底闪过一抹狐疑。 “来倒悬湖之前，我才从那边出来。”萧无锋摊开双手。 江月落道：“那村子死一般安静，根本就看不到半个人影，你可有遭遇什么危险？” 看不到人影……萧无锋的目光投注在江月落的双眼。 江月落继续道：“绝死村，之所以如此命名，便是因为村中死寂，绝户绝口，不仅看不到任何生灵，更是听不见任何声响。” “一旦踏足村子，最忌讳的事情就是说话，因为一旦说话就会被拉入那片死寂，从此不复存在。” “其次就是不能踩着溪水，但凡碰到溪水，就会被一股莫名之力来回摔打，很有可能一不小心这张嘴说了话。” “这绝死村其实并不受待见，因为里面一个天人残魂都找不见，反而还会遭遇危险，要不是村里那口老井里面能够打上些许极阴真水，还真是没有任何价值。” “当然，也有一些前辈总结过经验，说是那里面的村民或者说是怨魂也许这么多年来一直都存在，只是不能被我们外人看见听见，但是一旦开口说了话，那就会被他们发现，然后被拉入其中成为他们的一份子。” 轰隆隆隆！ 萧无锋似有一道惊雷劈落。 看不见，听不到，怎么会看不见也听不到呢？ 这……这岂不是说，千年万年以来，兮兮求助的对象有且仅有我一人！？ 萧无锋心事重重，陷入沉默—— 难道是因为我有什么特殊之处？ 是我搭救了石伯的妻女，身上留有白龙的气息？ 还是因为我拿着金乌令？ 又或者是那枚放在无尘戒中的太平无事牌？ 看着萧无锋的眉心愈发紧锁，江月落安抚道：“师弟多半是运气好，那村子并不算大，一个人进，一个人出，多半也没有说过话，所以就很正常的走了出来吧。” ------------ 第101章 入则无回（二合一） “确实没有说话。”萧无锋剑眉上扬，并未多作解释。 果然如此……江月落轻微点动脑袋，笑着说道： “萧师弟气运不凡啊，只是，你既能安然离开，为何会认为绝死村有所变故？” 萧无锋与江月落仅是初次见面，相互交换情报已是难得的信任。 若是详细解释起来，萧无锋难免泄露自身的底细。 思忖片刻，他沉下声音，劝说道： “我从村子里面取走了一物，随后村子里出现异状。” “临出来前，我能明显感觉到身后似有成百上千的冤魂紧追不舍。” “江师姐若不相信，我也没招。” 此话真假参半，却又隐去其中细节，给人一种夺了机缘不愿过多透露的意思。 江月落黛眉轻微抖动，抿口合齿，双手相扣合出道门特有的太极印礼，然后稽首道： “萧师弟愿意多言语两句，月落已是颇为感激。” 两人萍水相逢，相互间都很有分寸。 不论是江月落劝说萧无锋，还是萧无锋告知江月落，两人只是把对方要去的地点的危险性点明，稍加劝说，然后就此打住。 毕竟再继续深聊下去，就是很多寻常人社交时常犯的忌讳——交浅言深。 即便是朋友之间，劝说太多，也会心有嫌隙，更何况萧无锋和江月落两人相识不到一个时辰。 站起身来，双手抱拳，萧无锋还了一礼。 “我也在此谢过师姐的提醒。” 言罢，他转过身，踩着黑色台阶，走入倒悬湖。 目送萧无锋走出止水亭，江月落终究是没有开口再劝。 进入天选秘境的人无一例外都是人中龙凤，每一位都有着自己的信念，且不论正邪是非，但却绝对够坚定。 这些人本身已经站到超过寻常百姓许多的位置上，但却还要百尺竿头更进一步，既然做出决定，很少会有出于一时鲁莽，大概都有着自己独特的情报来源，且对自身掌握的情报坚信不疑。 如果多劝几句，难免有坏人道心的嫌疑。 这种玩意说起来很玄乎，常人多半是不相信的。 江月落出身道门，自幼就在深山修行，却是见闻不少，知道道门的师兄师姐就有不少人是道心微瑕，遇到要命的生死关，偏偏就是些寻常未必上了心的话语闪过脑海，造成了巨大影响。 悠悠轻叹一声，江月落重新坐回石凳上。 她没有急着离开，反而拿出一枚小铃铛，轻轻摇动。 小铃铛名曰传讯小灵通，乃是十数代之前的道门老祖李耳所创。 当啷~~当啷~~~当啷~~~~ 悠然的铃声清脆悦耳，无形的声波化作有形，缓缓凝聚成了一只半透明的耳朵。 紧接着，耳朵侧下方冒出一只半透明的嘴巴。 “当啷~~~” 只见那嘴巴吐出一个相似的铃铛声，这就代表着一位道门弟子加入传讯。 “喂？喂！是江师姐吗？您到底又迷路到哪了，咱们可是一顿好找……” 不会说话的，不理……江月落额头冒起黑线，眼白稍稍上翻，加快右手的晃动频率。 当啷当啷~~~~~~~ 很快，半透明的耳朵与嘴巴多了起来，十多位道门弟子相继加入传讯。 江月落清了清嗓子，说道：“你们谁在绝死村附近？” “我在，我在，”回应最快正是那位首先加入传讯的道门弟子，他补充说道：“我和白灵师妹已经穿过百里老山，到了绝死村附近，江师姐你现在方便过来吗？” “别吧！不要让师姐上路，还是咱们去接她来得稳妥。” “附议。” “附议。” “附议。” 额角黑线挤上眉梢，江月落没好气道：“你们都是回音螺吗？一个个就知道复读……” 传讯通道安静了两三息，突然有个弱弱的少女声音说道：“江师姐，你方便说一下自己目前所在的位置吗？” 江月落轻微仰头，瞅着止步亭三个大字，正准备说话。 突然间，传讯通道里有人喊道：“大胆！你这是故意找茬吗？明知道师姐醉心修行根本就不识路，还让她报出自己现在的位置，到底是何居心？” 紧接着，某个乐子人附和道：“对对对，大声说出来，你是不是想看师姐出糗……其实我还真有点好奇。” 众人安静一瞬，沉稳的男子声线声音轻微咳嗽一声，说道： “天选秘境不同于外界，大伙都上上心，赶快找到江师姐，至于白灵师妹和那个谁，你俩原地待命等着就好。” 食指和拇指捏着纹饰古朴的铃铛，江月落嘴角和眼皮都在抽搐。 此刻，她只恨祖师当年开发的功能不够齐全，传讯小灵通到今天为止都还是匿名的。 只要那些家伙不过分暴露声音和口癖，她压根没法辨认对方是谁。 更何况有些人心眼多，在传讯中故意添加口癖混淆声线，真要秋后算账，万一闹出乌龙，找了错人那才真是糗大发了。 深呼吸三次，强行平心静气后，江月落说道：“我在倒悬湖外的止步亭。” “哇靠靠靠靠靠……江师姐你能认路了？” “卧槽！真的假的，你真的是江师姐吗？” “妈耶！！！莫不是哪个坏家伙抢了师姐的铃铛故意恶作剧吧。” “爷们不想活了，从今以后，咱唯一比江师姐强的一件事情也没了……” 传讯通道里的反贼一个比一个跳得欢，全都因为江月落能够准确认知自己当前所在，并且明白无误说出来而惊叹。 江月落不怒反笑，好似已经忘情成仙，用飘忽如烟的语气说道： “一二三……总共十六人，全都连上了传讯通道。” “我确实找不出你们每一个到底是谁，但是，只要全部收拾一遍，肯定没落下。” 闻言，传讯小灵通瞬间安静如死寂。 当啷~~~~ 似是铃铛砸落地面，然后又被人捡了起来。 紧接着，那人赶忙说道： “师姐，你怎么跑去倒悬湖了，那边可是出了名的不归之地啊！您可千万别乱走，看好了台阶啊，白色的台阶是出去，黑色的台阶是进去，千万千万不要走错了！” “不不不，师姐你就原地等着呗，俺去给你领路。” 这个声音沉稳而醇厚，很有辨识度。 左右顾盼亭子两头的台阶，江月落黛眉上挑，眸光不由自主落向倒悬湖。 此刻，萧无锋距离止步亭仅有三丈之遥，他踩着霜冻土壤，前路被阻，后路也被阻。 前路上拦着一个缺了脑袋，浑身皮肤长满脓疮，手脚全都异化成了章鱼触手的黄衣怪物。 后路挡着一颗漂浮的人头，其脖颈下方垂着一整条的脊椎骨，骨头边缘闪着寒光，宛如研磨开封的利刃。 江月落皱了皱眉，回应道：“踏入倒悬湖三丈左右，前后各有……” 大致形容萧无锋此刻的处境后，她继续说道： “如此情况，可还能够折返？” 当啷~~~ 铃铛跌落地面的声音接二连三。 传讯小灵通里的乐子人瞬间消失不见。 “师姐，你，你，你……”少女声音断续难接，仿佛正在面对某个不可承受的事实。 她说不完，另外有人说道：“师姐你进去了？！” “没有，进去的不是我。”江月落回答道。 听到她的回答，传讯通道里传来一大片喘气声，仿佛大伙的魂儿刚才共同举着一座无形山岳，正被压得喘不过气时，那山却被挑飞到十万八千里之外。 紧接着，陆续有人说起话来。 “江师姐，你可千万别胡乱走动，更别想着去救下那人。” “尤其是不要在听见那人呼唤你时去救他，那时候的他多半已经被同化了。” “敢进入倒悬湖，无一不是自视甚高且很有实力的天才，总是能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大伙东一句西一句，全都只要一个宗旨——让江月落千万不要进入倒悬湖。 江月落回应道：“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紧接着，她说：“联系你们主要不是问这个，而是让你们帮忙调查绝死村是否有所异动。” “有的，有的，回禀师姐，绝死村似乎出了啥问题，漫天的灰黑烟气看着像是要往村外面冲，稍微靠近一点都会感受到那股子恐怖的煞气，就好像里面有什么绝世魔头要出世了。” “而且村子里面震动不断，时不时有黑色光芒爆闪，摧毁一两栋房屋。” “可是，那些破碎的房屋哪怕化作齑粉，也会在后续而来的白光、赤光、青光、黄光闪动中，重新恢复原状。” 说话的声音大抵是个少年人，嗓音里的稚嫩还未完全褪去。 这时，传讯通道中再次传来沉稳的男子声线： “白灵师妹，还有那个谁，你们先不要靠近绝死村。” “俺已经到了倒悬湖附近，等俺接上江师姐后，再去绝死村与你们汇合。” “左右不过是两天的路程，还来得及取极阴真水。” 话语落地不过三息，只听啵的一声水泡破裂似的响动，止步亭里凭空出现一人。 说是人，却也不太对劲，因为来的分明是一头熊猫，毛色黑白分明，身高丈许开外，身上披着加大加宽的绀色道袍。 此等生灵进入止步亭，顿时整个亭子都像是变小了一倍，亭内空间显得分外拥挤。 不过体型大不代表年龄大，今年才不过十五岁，道名墨染尘，乃是灵虚峰上土生土长的熊猫，由于年幼时喜欢爬进道殿玩耍，久而久之就觉醒了灵性，拥有了自我的灵智。 “阿染，原来是你啊，”江月落咧嘴笑道，“这么着急就赶来了？” 熊猫双手相合，似模似样捏着太极礼印。 作为一头熊猫，如今还未踏过炼精三品，也就无法下手炼精化炁，凝练金丹。 墨染尘本该不会说话，但是偏生它得天独厚，灵性过人，不知道以什么法子缠上道门炼器峰的长老，这才要来了挂在胸前的变声项链。 爪子挠了挠变声项链，它唇齿开合间，发出浑厚又有磁性的男子嗓音： “师姐你是咱们这一代里唯一修成根本之法的，这才导致奇缘不断，总会遇上奇人奇事奇物，却是从此不再识路。” “所以，师父他们都很担心，早在俺和其他师兄弟进入天选秘境前，就专门交代了，要最快速度找到你。” “这天选秘境不比其他地方，很是危险的，师姐你这迷路的本事在外面倒是还好，多半都是些找上一些奇遇的门里，可是，天选秘境里只有险境……” “停！”江月落立起手掌，“阿染，你话总是太多了些。” 墨染尘满脸憨厚笑容，“多谢师姐夸奖。” 江月落：（⊙ｏ⊙） 这种话语任凭对谁都不是夸奖，唯独阿染不一样。 它有很长一段时间无法说话，不能跟师兄弟交流，到后来拿到了变声项链，反而变成话痨。 即便别人说它话多，它还是乐此不疲，甚至觉得是一件好事情。 这时，墨染尘环顾四周，把目光投向倒悬湖，“确实如师父们所言，颇为壮观。” 伸出一根爪子，它指着萧无锋，“就是那人？” “是他。”江月落点了点头。 “他在人类中算是长得很好看的吗？”墨染尘反问。 江月落愣了愣神，“为什么这么问？” “就问问呗。”墨染尘耸动毛绒绒的肩背，足有婴儿拳头大小的双眼乌溜溜一片，显得赤诚纯真。 是我多心了……江月落轻微摇动脑袋，回答道：“不能用好看来形容男子，应该用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玉树临风之类的词语。” “嗷，那就是很好看呗。” 墨染尘竖起右手臂膀，一副了然于胸的表情。 “怪不得师姐在乎他。” “呃……我怎会在乎他？” “师父常说，俺们都是道门中人都是出世之人，心中应该常怀悲悯，但也不要忘记看待入世的众生时，心底必须有一杆自己的量尺。” 醇厚的男子嗓音回荡耳畔，江月落总觉得像是被山门长辈盯梢，心底怪不得劲的。 轻微咳嗽一声，打断墨染尘的话语，江月落说道：“换成小孩子的声音跟我说话。” 墨染尘奇怪地瞥了江月落一眼，没有多说啥，爪子轻轻拨过变声项链上的翡翠转珠。 紧接着，它的声音奶声奶气：“师姐呆在此地不走，肯定是想要搭救那人吧，这便是心中有所念动，也就是在乎。” 江月落单手扶额，久久说不出半个字来。 紧接着，她张嘴说道：“无所谓救与不救，只是阿染你把他进入倒悬湖的结果说的太严重了些。” “严重吗？”墨染尘轻微歪着脑袋。 江月落黛眉上挑，说道：“阿染你读的道经比我多些，可曾翻到过倒悬湖为何能够位列天选秘境的三大禁区？” “难。”思虑片刻，墨染尘轻微摇头，“这倒悬湖入则无回，在某种程度上比天人冢更可怕。” 爪子对准萧无锋的背影，它轻叹道：“可惜了，一个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玉树临风的男人就要不久于人世。” “都什么时候了，别顾着学用新词。”江月落翻起白眼。 ------------ 第102章 他真的知道（二合一） 倒悬湖每隔三十丈，便有一处歇脚地。 从止步亭开始走，想要抵达第一个歇脚地，需要经过三次拦路关。 只要踏上霜冻似的土地，止步亭便不可再回。 因为，无论往哪个方向走，无论怎么走，都会越来越远离止步亭。 脑海里回忆着兮兮给与的倒悬湖详细攻略，萧无锋目光平静，心底暗道： “这便是第一个十丈……” 根据兮兮的攻略，倒悬湖阴冷无比，但极阴寒气渗魂透魄，却像是温水煮青蛙，根本不是身处其中的人能够以体感察觉的。 所谓极阴之中蕴含纯阳，歇脚地便是至关重要的补给站，就是那阴寒中的一点纯阳所在！ 此刻，萧无锋被无头的躯体和漂浮的脑袋包夹拦路。 对方没有发出半点声响，没有主动做出任何过激的行为，仅仅只是杵在萧无锋的行进道路上。 萧无锋右手持握阳魂冰魄，手臂垂在身侧，没有半点举剑的架势。 “确实长得有够丑的，不，这已经不能算在丑的范畴了。” “任谁看见拦路的家伙长着这副尊容，都会觉得太过恶心，第一时间把对方当作必须斩杀的怪物。” 萧无锋用仅有自己能够听见的声音吐槽一句，以此作为缓解。 紧接着，他倒持长剑，阳魂冰魄紧贴着胳膊，欠身行了一礼。 一个微小而简单的动作，拦截道路的无念者浑身上下乱颤不已。 嘎啦嘎啦嘎啦~~ 漂浮的脑袋下方垂落的脊椎骨仿佛活了过来，张牙舞爪，好似地府幽冥恶鬼伸出来的怪手。 黄衣无头躯体的颈部爆开，猩红的长舌弹射而出，在半空中分作三十六份。 这种架势，简直就像开战前的预热环节。 萧无锋不为所动，定立原地，阳魂冰魄的锋刃始终不曾朝向无念者。 他已经知道了倒悬湖里的三条规则，但凡触及便是必死，死后就会成为倒悬湖统御的无念者，永生永世被囚困湖中，成为守护倒悬湖里某个秘密的关卡之一。 第一条就是这些无念者不可乱杀。 这里有个基本原则——凡是长相凶恶，丑陋无比，不言不语不吭声的，全都是良善之辈，不可杀，凡是长相俊美，双眼灵动有神，很会说话的，全是妖孽，皆可斩。 倒悬湖的规则从绝死村里还全是活人的时候开始，就是如此，古来没有变过。 另外一边，江月落与墨染尘瞧见萧无锋的怪异举动，彼此对视一眼，只见对方的眸子里挂满了疑问。 “他到底想要干什么？”江月落黛眉轻轻皱起。 墨染尘轻微咳嗽一声，说道：“俺瞅着，他似乎在和那些家伙交朋友？” 江月落无言以对，唯有沉默。 爪子挠动脖颈，墨染尘看似放松实则覆盖在厚实毛皮下的肌肉保持在松紧之间，随时可以爆发全力的状态。 它是真的怕，但不是怕江月落一时冲动去救人，而是怕江月落在凉亭里面忽然迷了道。 这时，拦住萧无锋道路的无念者在剧烈的晃动中消失不见。 止步亭里，两者异口同声：“啊？！” 没看懂啊！！！到底发生了啥？怎么就让路不见了呢…… 脑海里头疑念重重，墨染尘张嘴就想询问。 “别急，不要出言干扰，我们再看看。”江月落摇头。 紧接着，萧无锋继续向前走，在二十丈的地方再次遇见无念者。 拦截道路的仅有一位女子，长相甜美可爱，浑身衣着暴露。 “英俊的小郎君，可要与奴家欢好一番？” 女子酥胸半露，莲步款款，两足踩着一条直线走向萧无锋。 萧无锋二话不说，挥剑就砍。 阳魂冰魄异常锋利，斩切寻常刀剑都如钢刀切豆腐。 此刻，锋刃掠过女子的脖颈，一颗大好头颅高高抛飞。 没有血液喷涌，失去了脑袋的女子暴起发难，整个上半身轰然炸开，化作一张血盆大口。 萧无锋的应对朴实无华，一剑杀不死那就再来一剑，还不够保险，那就多出几剑。 欻欻欻欻~ 剑光连续闪动，仿佛交织成了巨大的剑网。 无名剑术登峰造极，萧无锋已然完成蜕变的右手持着神兵，剑体之上覆盖剑罡。 多重buff叠加之下，单论杀伤力，已经超过了炼精三品可以承受的极限。 只是一个呼吸，前方只剩一地冰渣碎碴。 “这家伙不是无念者，而是入魔者。” “无念者失去了心意魂魄神，身躯被某种古怪腐蚀，而后无法言语。” “入魔者主动献上了心意魂魄神，换来身躯外貌的伪装，但却是彻底的堕落腐蚀。” 萧无锋脑海里回响着攻略的详细内容，再次迈开脚步，往里走。 “萧师弟。”江月落忍不住开口，“你真的知道倒悬湖的宜和忌？” “啥？”萧无锋迈出的左脚徐徐落下，转头看向止步亭。 “你不知道吗？”江月落反问，“天选秘境之中各处区域都有自己的运转法则。其中绝对不能做，不可触犯的事被称之为忌。应该做，多多益善的事被称之为宜。” “就是规则呗，”萧无锋点头，“那我确实略知一二。” 这时，萧无锋注意到止步亭里体型巨大的熊猫，“它……” 江月落笑了笑，给萧无锋介绍墨染尘，然后，补充道：“道门九峰共同的吉祥物。” “厉害。”萧无锋拱了拱手，话锋忽然一转，“师姐开口叫我，是想让我帮忙取来极阴真水？” 微微愣神半息，江月落颔首道：“正有此意。” “刚才我联系了师弟师妹，确认了绝死村的异常。” “短时间内进入村里，太过危险，所以，才向萧师弟提了个不情之请。” “无妨，”萧无锋摆手，“我入倒悬湖也是为了取极阴真水，左右不过是顺手的事，取当然可以帮忙取，只不过……” “萧师弟大可放心，不会让你白跑一趟的，一斤极阴真水，市面上的价格在3000两赤金左右，”江月落伸出五根手指，浅笑道：“我可以做主，给你加到这个数。” 一两赤金等于十两黄金，但按这个价格去换，根本没有人愿意出售。 赤金本身乃是打造名器最为泛用的物料之一。 萧无锋剑眉上挑，“五千两赤金？” “没错！绝对不会让你吃亏的。”江月落颔首轻笑。 “师姐够爽快，那我便应下了。”萧无锋竖起大拇指。 他没有怀疑江月落的身家。 天下六脉皆是庞然大物，远远不是普通的宗门可以比拟的。 真要算起来，能够放在台面上，与之并论的，在肖吴峰的脑海里仅有一个答案，那就是大乾朝廷。 原因也很简单，高手实在太多太多，武力值过于强大了。 而在这其中，道门贵为六脉之首，传承悠久，渊远流长，历代皆有能人出。 萧无锋曾经在某些杂记里面看到过道门的些许产业描述。 其中最赚钱的莫过于两座大山，一座是矿山，一座是药山。 这矿山并非单指一座山峰或者某一处区域的山脉，而是道门无数矿脉的合称。 赤金矿很少有固定的出产地，偏偏道门掌握了三座出产赤金的大矿。 江月落压制境界，进入天选秘境，不为修行，那便是为了取宝。 古神遗藏固然动人心弦，但也需要等到遗藏自主开放，才可夺取，现在，她的重心明显就是极阴真水。 萧无锋还未前往剑宗山门，已经透过陈小乐的口风，提前打探到剑修大多很穷的共性。 此刻，面对单价五千两赤金的买卖，断然没有拒绝的可能。 “有劳萧师弟了。”江月落眼眸轻微转动，思忖片刻后，拿出小铃铛轻轻摇晃起来。 “不知师姐需要多少？” “三斤不嫌多，三两也不算少。” “明白了，”萧无锋点头，“不过这件事情我不敢打包票，直能说尽力而为。” “自该如此。”江月落微笑回应。 萧无锋说道：“那就还在止步亭，我们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师弟可能还不知道六脉之间的交易不必如此麻烦，”江月落轻笑一声，“你手里拿着剑宗的真传玉简，我这也有道门的真传腰牌，只要共同记录一下这比交易，双方的长辈都会知道的，后续的事情就不用你我操心了。” 紧接着，萧无锋和江月落约好了再次见面的地点——天人冢。 一步，两步，三步…… 止步亭后三十丈，萧无锋再次遇上拦路者。 那人头面裹藏在兜帽之下，容貌看不真切，不好贸然出手。 僵持片刻后，萧无锋瞅着对方始终不言不语，便直接错身而过，直接走向那人身后的歇脚地。 进入歇脚地的萧无锋瞬间从江月落的视线中消失，仿佛去到了另外一片天地。 “又没有动手？这里面到底有什么规律……”墨染尘小声嘀咕道。 也许是在绝死村里还另外有些奇遇……江月落眼眸凝起，脑海中快速回想自己与萧无锋边吃边聊的那段对话。 “师姐，瞧他这模样也不需要我们搭救，那咱们走吧。”墨染尘道。 江月落仔细思考后，摇头道：“走肯定要走，不过，你得带我赶去另外一处可能有极阴真水存在的位置。我们不能把鸡蛋全部放在一个篮子里。” 墨染尘嗯了一声，拿出小铃铛，爪尖轻微拨动变声项链。 随后，它联系了道门的其他人，正要商量下一步行动。 踏踏踏踏~~~~ 地面轻微震动，从远到近，由微转重。 耳廓轻微抖动，江月落黛眉凝锁，幽幽道：“先等一等。” “咋了？”墨染尘反问。 江月落道：“你仔细听……” 踏踏踏~~~~踏踏踏~~~ 墨染尘脑袋靠着止步亭的承重柱，仔细倾听地面响动。 “马蹄声？！很快，很重，而且是朝我们来的……” 话语落地不到三息，亭外汇聚着十多人，每个人都骑着搞头大马，只是那些马匹身上披挂甲胄，眼睛好似被掏空般，冒出两道红彤彤的血光。 十几只马匹颜色皆异，唯有其中一匹最为凶煞，浑身漆黑甲胄漆黑。 一名器宇轩昂的青年男子坐在黑马背上，身穿绸缎制作的华贵玄袍，腰间束有墨翠玉带，头戴赤红翎羽冠。 江月落微微眯起双眼，吐出一个名字：“四皇子赵万灵。” “天生神勇，生具龙象猛力……”墨染尘咂吧嘴，“这家伙就是赵氏皇族百年来天资最接近开国太祖的？” “不仅有他，还有一个赵千熙。”说出这个名字时，江月落眉宇之间闪过一丝外人不易察觉的厌烦。 紧接着，沉重的脚步声似人非人。 十几头马匹后方显现一座八抬大轿，抬轿的轿夫总共八人，个头皆在九尺开外，远远超过常人的壮实。 不过，轿夫的额头贴着黄纸，上身穿着利落的粗布衫，暴露在布片外的肌肤青黑发紫，瞧起来就不像是活人。 “咦，是那个阴损的坏婆娘！！！”墨染尘小声惊呼起来，“他们干啥子一股脑都赶过来喽？” “还能干啥，”江月落道：“这次天选考核在白玉京举办，以乾宣帝的性格很有可能动些手脚，那他的儿女们岂能不效仿？” 回转脑袋，她的目光投向止步亭，“还好，现在看不见他的身影了。” 四皇子和六公主都是超过炼精七品的修者，专门压制境界进入天选秘境，所求不会简单，他们的目的几乎百分百就是古神遗藏。 萧无锋身怀金乌令，便是握住了关键的秘钥，岂有不被人针对的道理？ 吁~~~~~~~~~~ 骏马嘶鸣，四皇子赵万灵握着缰绳，高坐马鞍。 看见止步亭里的江月落，他眉毛轻微凝锁。 这时，八抬大轿里传来一声娇叱，“还真是缘分呐……江月落。” 赵万灵唇齿翕动，声音被压制成了一条线，钻入轿帘：“不要轻易招惹道门中人，办正式要紧。” “嘻嘻嘻，四哥你管得可太宽了点。”赵千熙轻哼一声。 “别忘了你这趟进来是辅助我的。” “那又如何？” “一旦坏了父皇的好事，你觉得会怎样？” “别拿父皇吓我！” 赵千熙沉吟片刻，继续道： “怜月妹妹已经算出了金乌令的下落，可就在那亭子后面，江月落和道门的吉祥宝儿都在亭子里坐着呢，四哥你怎么保证她俩不会阻了我们的道？” ------------ 第103章 心思纷乱（二合一） 赵万灵拉扯缰绳，眼神不善，盯了一眼八抬大轿。 声线聚拢成线，他说： “金乌令来自哪里，你我心知肚明。” “那种神物自身便可屏蔽天机，就算监正亲自出手，也不敢说能够算出令牌的准确下落。” “萧怜月能够算得出来？” “此算非彼算。”六公主赵千熙轻声微笑，聚音成线回应道：“有些事情太过明显，只要稍微动脑推导便可，哪还需要费劲巴拉去观测天机？” “前方可是倒悬湖，没有十足把握，我带来的人不能轻易涉陷。” “小妹倒是没瞧出来，四哥居然是个好心肠的软柿子？” “呵！人才也是一种资源，如果情报不准确，就直接浪费掉，便是统帅者的无能。” “是是是……谁不知道四哥你统军无敌，治下有方。年轻一派的军中豪杰，能够与你相提并论者，唯有冠军侯一人。” 赵千熙的声音慵懒，似乎在打着哈欠。 眸子闪动寒光，赵万灵道： “别跟我提那个不知尊卑的狂徒。” 略作停顿，他继续道： “这些人追随我，就是把命交到了我手上。” “不可能为了你一个来历不明的推断，就让他们白白送死。” 赵千熙冷笑，“仁慈的另一个代名词，就是软弱……” 不等她把话说完，赵万灵眼瞳寒光如刀，打断道： “如果能够搬空整个古神遗藏，即便牺牲他们所有人，我也不会有丝毫犹豫。” 赵千熙继续说道： “这件事情嘛……四哥大可放心，怜山怜月两兄妹已经下了军令状，笃定金乌令在萧无锋的手上。” “如若情报有误，出去后把他们两人炼魂祭骨便是。” 赵万灵不言不语，等待着赵千熙的下文。 言语说到此处，赵千熙却不再继续，陷入死寂。 呼~~~~ 轿撵帘幕突然掀开，阴冷鬼风骤起。 嘻嘻嘻嘻…… 风中好似夹杂着鬼魅的笑声，浓烈的香水味充盈周遭。 紧接着，冷风收缩凝聚，化作一阶阶暗绿色的空气台阶，平铺落在地面上。 萧怜月越过帘幕，走下轿撵，来到四皇子身前行礼。 赵万灵不去看她，更不给她说话的机会，率先提问道：“军令状不是儿戏，你可明白？” 简单的一句话却仿佛夹杂着浓烈的煞气，萧怜月分明看见了赵万灵身后的怨魂，有人有妖有蛮有巫…… 赵万灵常年累月统领兵卒，待在军营的时间比待在皇城根下多过数倍不止，一身煞气已然化作实质。 身躯轻微颤动，萧怜月不再抬眸去看，她是观星楼一脉的炼气士，传承的是道家的手段，当然也会观气之法。 浓烈无比的黑灰煞气，其中裹挟着的鬼魂已经不是一种形容，那是货真价实的伥鬼。 就如猛虎吃了人，人死后的鬼魂化作它的伥鬼，这位四皇子看起来很正常，实际上周身随时都跟随者成百上千只伥鬼，其中有的是他帐下的将兵，还有的则是曾经斩杀的敌手。 妥妥的凶人！！！ “回禀殿下，怜月有着十足的把握，”萧怜月双手托举一枚玉简，“您阅后便可知晓。” 不见赵万灵如何动作，萧怜月手中的玉简漂浮而起，被他抓在手里。 阅览之后，赵万灵忽然皱起眉头，“嗯？” 萧怜月定立原地，脑袋微低，安静等候。 止步亭中，江月落黛眉微颦，素手轻轻压住墨染尘的毛绒胳膊，示意它不要轻举妄动。 “好恶心的气味，”墨染尘左爪捂住鼻头，小声说道：“师姐俺真的快受不了了，这哪是什么皇子和公主，分明就是……” “噤声！”江月落摇头，“周围全都是赵万灵的伥鬼，你胡乱说话，他全都可以听见。” 墨染尘轻嗯一声，乌溜溜的铜铃大眼闪过青色光华。 妈耶！！！真他喵是大白天活见了鬼！ 乌泱泱一大片的伥鬼，就像一片压低到地面的黑云。 墨染尘嘀咕道：“俺的眼睛也脏了。” 江月落道：“不要去看，不要去听，更不要去闻……” 呃，那俺睡觉？墨染尘心底腹诽，却是不敢在当前关头说出俏皮话。 四皇子等人距离止步亭仅有十丈，隐约间却对江月落和墨染尘形成了合围之势。 江月落若是要走，这些人即便身下骑着咒马，却也拦不住她。 但是，墨染尘则不一样，它体型庞大，道法多是力战之法，逃命的本事不够纯熟。 摸不清楚赵万灵的态度，江月落没有贸然行动，摆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以不变应万变。 “玉简之中的消息千真万确？”赵万灵眯起眼眸，居高临下俯视萧怜月。 萧怜月单膝跪地，“不敢有丝毫隐瞒。” 赵万灵冷哼一声，“我信的不是你，你可明白？” “自该如此。”萧怜月颔首。 “你起来吧。” 赵万灵单手拉拽缰绳，漆黑咒马踏着鬼火马蹄印，侧转了个半身，他的视线落向勋贵王侯的子嗣。 “诸位可愿为我大乾效死？” 国公府的公子商少炎骑乘雪白咒马，面带淡淡微笑。 他并未第一时间出声言语，反而朝着身旁的萧怜山递出眼色，仿佛在说：“怜山兄，在殿下面前表现的机会让给你了。” 简单的眼神给出后，其余几名勋贵子嗣纷纷递出目光，似在响应着商少炎的号召。 一道，两道，三道…… 所有人的目光似乎都在同一瞬间汇聚而来，萧怜山面色微变。 四皇子的言辞中专程提到“大乾”二字，就等于是裹挟着大义凌然压下。 此时此刻，没有人能犹豫不决，更不可以表现出半点不愿。 嘭！！！ 右拳锤击心口，萧怜山斩钉截铁道：“身为大乾好二郎，自该当仁不让！” 赵万灵唇角微掀，“好，那待会就由你来打头阵。” 额角瞬间挤压不少汗珠，萧怜山却不敢不答应，硬着头皮回答道：“遵命。” “嘻嘻嘻嘻……早就说过了，他们做好了心理准备，随时都可为了我大乾的伟业献身。” 赵千熙的声音化作一条丝线，钻入赵万灵的耳畔。 “怜月妹妹的滋味可是很不错的，四哥要是有心，也可浅尝一二。” 赵万灵压根没有给出言语回答，凌厉的眼神余光扫过八抬大轿。 这时，萧怜月始终埋着脑袋，眼底闪过一抹了然——师尊所言果然不差，皇子皇女皆不是良善之辈。 她左耳佩戴吊坠，可以清晰听见三丈范围内他人的聚音成线，萧怜月从头到尾都在听着四皇子和六公主的对话。 临行之前，她的师尊当代监正雪玲珑下达了一个惊世骇俗的暗令，直到现在，萧怜月都不太敢相信，更不明白为什么这件事情会落在她的脑袋上。 那可是皇子与皇女啊！！！ 皇帝居然下令杀之，用他俩的血肉皮骨来祭两枚令牌。 萧怜月心底发颤，却没有半点法子可为，她要为父亲萧默的暗中作为赎罪，那就必须答应下来。 四皇子天生背负九龙，出生之时紫微星闪耀，乃是不折不扣的帝皇之命，若是他年满三十还不能继承大位，便会导致大乾分裂。 然而，乾宣帝晋升二品巅峰，又走的是武狱一脉的路数，其生命力极其旺盛，只有到了生命的最后一年，气血才会急速衰败。 一个皇帝最少还有120年的巅峰年华，一位皇子在军中威望隆盛，却又身负特殊命格，已然有了取死之道。 六公主则是极阴之命，其母乃是酆都幽暗圣女，故意选择了特定的年月日时怀孕，又经过特别调养，在阴年阴月阴日阴时，在皇陵中阴炁最足的妃子陪葬陵寝诞生。 她自幼修行酆都根本之法——刑魂，很有可能成为覆灭大乾的祸根。 六公主的诞生乃是乾宣帝为了成功继位，答应酆都一脉的条件，依照乾宣帝的性子，能够容她这么多年活着，谋求的便是那枚志在必得的烛龙令。 烛龙令若给了六公主，就是给了乾宣帝，但若给了别人，没有给六公主，那就说明酆都暗藏鬼胎，六公主也不用继续养着了。 四皇子、六公主都会危及乾宣帝的统治，所以，杀了他俩，不仅乾宣帝不会追究，反而是大功一件。 可是，策划谋杀皇子皇女，一旦事后清算，那就是万劫不复的深渊啊！ 哪怕，师尊雪玲珑专门说了原因，萧怜月依旧心底发寒——四皇子和六公主都不是善于之辈，仅仅依靠两件法器，真的能够轻易杀之？ 萧怜月右手覆盖左手腕，食指轻轻摩挲那枚得自方外之地的神秘手镯，借此安抚自己。 秘信玉简，两件法器，全都在手镯的空间里装着，乃是她当下最大的倚仗。 轻微咬了一下舌尖，她低垂着的眸光愈发寒冷，心中快速盘算起来。 “想要达成最后的一步，必须先拿到两枚令牌。” “四皇子根本就看不起萧家，更不把二哥萧怜山当成心腹，所以才会让他打头。” “商少炎和其他勋贵子嗣全都看戏，只因他们都是四皇子的拥护者。” “这样的皇子死又何妨？” 回想自己在轿撵中被六公主逗弄玩耍，当成盛放菜肴的餐盘，萧怜月眼底闪过一抹怨毒。 “死吧，都死吧，你俩都会死在我的手上……” 快意涌上心头，萧怜月抬眸去看，仿佛破开了某种心境上的束缚。 但她没有察觉右耳垂挂的六芒星耳环闪动暗紫微光，更没发现自己的心绪在不知不觉中受到了干扰。 踏踏踏踏踏踏~~~ 四皇子赵万灵策马向前，径直行至止步亭前。 他没有下马，微微昂着脖颈，一副命令的口吻，说道：“吾等有事要问，还请两位配合一二。” “你这家伙怎么说话的？问题应该用请教的态度！” 莫染尘龇牙咧嘴，左手猛拍大腿侧面，右手爪尖快速拨动变声项链。 此刻，它的声线瞬间低沉嘶哑，暗含凶意，好似一位刀口舔血历经风雨的江湖混子。 赵万灵皱眉，淡淡瞥了一眼墨染尘。 嘻嘻嘻嘻~~~ 阴冷笑声随风而至，八抬轿撵帘幕微掀，半张惨白的脸庞凑在那缝隙处向外看。 赵千熙的声音悠悠晃晃，好似悬梁的白绫，无定无准： “江月落，才隔了两年不见，你就变成缩头乌龟了？让一个畜生说话，自己却躲在后面。” “你骂谁呢？！”墨染尘拍案而起，眼看就要爆起，冲出止步亭。 抬手按住它，江月落似笑非笑，说道：“亭子就在这儿，我们只是歇脚，其他的一概不知。” “别给脸不要脸。”八抬大轿里传来娇媚的女声，“江月落你应该知道我的手段，这风中飘着的魂可都能听我使唤，你觉得我有没有看见你刚才在和谁吃饭？” “萍水相逢，混口饭吃，有什么不可以吗？”江月落耸动香肩，“我不认识你说的那人。” 刑魂之术脱胎于道门的魂魄研究，可却分外邪恶，既能叫人魂魄，又能拘魂炼尸，那八个抬轿的武夫就是刑魂秘术的受害者。 江月落很看不上这种歪门邪道，却也多少知道点其中门道——就算六公主赵千熙修行刑魂秘术，炼此术一甲子以上，拥有上三品炼神之境的修为，她也不可能准确得知百丈之外的消息。 只不过是掐取天地间残留的散碎魂魄，从中窥见了那似是而非的一眼而已。 这位六公主还是老样子，还是满口谎话连篇！ 嘭！！！ 长戟猛砸地面，土石迸射开来。 地上留下巴掌大的凹坑，周遭布满蛛网般的碎裂痕迹，蔓延丈许开外。 赵万灵冷声说道：“江仙子既然不愿配合，那就请吧，远远离开便是。” “行啊。”江月落起身，踏着白色阶梯走出止步亭。 墨染尘傻乎乎坐在亭子里，她忙不迭回头叫了一声，“还不走？” 愣神半息，身高超过一丈的熊猫三肢着地，捂着鼻头跟上江月落。 刀眉微微上扬，赵万灵眼底闪过狐疑——江月落的反应出乎他的意料，原本蓄满力道的准备，全然落在空处。 这时，八抬轿撵的帘幕掀开一半，那半张惨白如鬼的少女脸蛋嘻嘻怪笑，却又哪里是人？根本就是一个人面蛇身的怪物，它动如闪电，扑了出去。 赵万灵瞪眼，周身浓烈的煞气流转，两只身披铠甲的伥鬼化作实质，冲了出去。 人脸蛇身的怪物与两只伥鬼缠斗在一起，短时间无法分出胜负。 “四皇子和六公主，你们慢慢对峙，贫道先行告辞。” 江月落轻笑一声，背负古剑，手持拂尘，领着墨染尘，走向这群人的视线范围之外。 目送江月落远去，赵万灵说道：“千熙，正事要紧。” 沉默了许久，轿撵的阴影里传来赵千熙的声音：“回来吧。” 紧接着，人面蛇身的怪物钻回轿撵，帘幕随之放下。 赵万灵补充道：“等拿到了古神遗藏，随你去解决与江月落的矛盾。” “那就多谢四哥了，可是人家和道门仙子又没有仇怨，哪有什么需要解决的。”赵千熙的声音似乎在笑。 赵万灵知道她心底有怨，更不会说真话，也就不去理会。 转头看向萧怜山，四皇子幽幽说道道：“该你行动了。” 萧怜山咬着后槽牙，走向止步亭。 另外一边，江月落和墨染尘站在丘陵上，眺望三百多丈外的止步亭。 “师姐，你就放任那帮人堵他？那可是闯倒悬湖啊！就算真的知道里面的情报，多半也要废上小半条命……” “当着四皇子等人的面，能招呼人手赶来？”江月落跳起来，敲了一下墨染尘的脑瓜。 墨染尘歪着脑袋，“啊，可你不是都叫了师弟师妹，还能叫谁？” 翻起白眼，江月落说道：“剑宗有个人，专程来我道门借道，前往天选秘境，你忘了？” “那女魔头……”墨染尘浑身泛起哆嗦，唇齿上下磕碰，似是回想到了儿时的噩梦，叹出一个人名：“令狐轻玖。” “她是剑宗首席，可不是什么魔头。”江月落浅笑一声，摇头道：“再说了，我和轻玖有着过命的交情，阿染你可别乱给她起外号，小心我修理你。” ------------ 第104章 有所收获（二合一） 萧无锋进入倒悬湖的特殊区域——歇脚地。 周遭笼罩无垠水幕，地面凝结冰晶，前方矗立着向上攀登的寒冰台阶，冰蓝雾霭拦截在台阶之前，形成一道结界，阻拦着萧无锋的前行。 不过，歇脚地与倒悬湖其他区域不同，温暖舒适如春，就在那寒冰台阶的侧方冻土中居然还生长着灵植小树。 仔细打量周围，确定自己在这片莫约丈许见方的空间中暂时获得了安全，萧无锋盘膝席地而坐，调整自己的呼吸，恢复失去的体力。 这时，他心底暗想：“不去攻击那名拦路者虽然有点冒险，不过我还是赌对了。” 第三名拦路者特征并不明显，萧无锋艺高人胆大，笃定对方在天选秘境中，战力受到平衡后，不可能秒杀他。 于是，萧无锋索性赌的是自己的身法速度，以及合理利用倒悬湖的规则。 当然，这种方法并不是在面对任何一次拦路时都适用的。 萧无锋准确知道只要走过三十丈，就会进入歇脚地，所以他才大胆尝试。 他摸不准对方到底是入魔者还是无念者，擦肩而过时，如果对方是入魔者肯定会主动攻击。 但若对方是无念者，就算不会完全无视他，也最多就是做出一些吓人的举动，引诱他出剑攻击。 这种情况下，按耐住动手的心思才是上上之选。 莫约十几个呼吸后，他起身迈开脚步，走向通体那棵灵植。 小树莫约半人高，上面凝结着拳头大小的果实，总共四颗，颜色各异，分别是霜蓝、朱红、洁白、荧绿。 萧无锋获得的攻略中专门提到了灵植的存在，这是歇脚地中普遍存在的地宝灵植，名字叫作幻心果。 要想离开歇脚地，必须摘下一枚果实，随后，便会经历四种不同的考验。 具体的考验内容并无固定，但是通过考验后，能够获得意想不到的好处。 兮兮的攻略里专门提及了幻心果服用后的好处初略可以归纳为八个字——淬炼道心，凝练道体。 伸手摘下朱红色的果实，萧无锋仔细嗅了两下，“这么新鲜，不像是历经千年万年……” 不等他把话说完，他亲眼看见面前的灵植像是经历了时光的洗礼，瞬间枯萎凋零而后破土生长，变成仅有半尺长的嫩苗。 “可惜。”轻微摇动脑袋，萧无锋本还想着能不能四枚果实全部吃一遍。 嗡嗡嗡嗡~~~ 朱红果实光芒绽放，竟然不等他吃，主动爆开，化作漫天的色彩。 萧无锋被迷乱了眼睛，等到再回过神来，抬头所见依旧是高挂半空的碧蓝湖水，脚下踩着的土地却是有所不同。 咔嚓~~咔嚓~~咔嚓~~~ 歇脚地的地面大片大片裂开缝隙，泛着淡淡朱红光泽的温水汹涌冒起。 眨眼间，温水充盈了歇脚地，没过萧无锋的膝盖。 他不闪不避，脸色如常，等待着温水泡脚。 早在进入倒悬湖前，萧无锋已经提前知道倒悬湖里的三条规则。 其中一条需要他辨别无念者与入魔者，入魔皆可杀，无念不能动，分辨错误便是万劫不复。 第二条规则：地面涌水不可躲闪。 第三条规则：头顶落雨不能久淋。 只要不触犯这三条，就无性命之忧，最严重的后果也就是被水泡包裹起来，送出倒悬湖而已。 咕噜噜噜噜~~~ 地面涌出的温水浸润肌肤，温热暖流撑开他的毛孔，钻入身体内部。 呲呲呲~~~~ 走过三十丈冰霜冻土后，大量寒气浸润萧无锋的体内，若是任由寒气继续累积下去，他很有可能冻死在前行的道路上。 地脉涌水象征着极阴中的一点真阳，正在驱散他体内的寒气。 暖意遍布四肢百骸，舒服的感觉刚刚在心头升起，萧无锋忽然倒抽一口气。 疼，剧烈的疼痛席卷而来！ 暖和温热的气息瞬间化作恐怖的热流，在萧无锋的十二正经与奇经八脉中横冲直撞。 后槽牙死死咬紧，萧无锋闷哼一声，险些摔倒。 双手撑着膝盖，保持身体平衡，萧无锋佝偻着腰身，面庞距离没过膝盖的“温水”已然不足三尺。 水中气泡涌动，剧热盖过一切，看似清澈的水却有着堪比岩浆的热度，根本就不是正常人可以忍耐承受的。 冷时如幽幽寒潭，热时又如熔岩汹涌。 极冷与酷热交替，萧无锋好似被当作一把非凡兵刃锤炼，心底却是恍然起来。 “难怪说是绝对不可躲避地面涌水……真他娘的热啊！” “如果没有兮兮的攻略，我肯定拔腿就跑。” 萧无锋大口呼着粗气，浑身肌肤通红，毛孔张开，挤出一丝一缕的淡白色蒸汽。 痛彻骨髓，换做其他人肯定得胡思乱想，以此转移自己对于身体的感知。 但是，此刻的高热就像是有人点燃了萧无锋体内的太阳，那股热意从魂魄中涌出，扩散到四肢百骸。 这种情况下，别说是胡思乱想了，就连念头转动都是十分艰难的。 双眼充血，嘴角抽动，萧无锋一遍遍运转衍心诀。 衍心诀修炼到第二层后，他更容易进入沉浸心神的推衍，可是想要达到全然忘我的阶段，还得投入阳炁与阴炁。 存在体内的阳炁与阴炁经过两天时间的补充，又是满的10点，此刻各自消耗1点。 萧无锋专注入神，心流迅猛，很快，他的身心分离开来。 绝对的旁观者视角下，他观察着自己此刻的状态，这才其实他的身体并未受到实质性的损害，那股来自地脉涌水的高热始终维持在他可以承受的极限上下，像是有着某个存在不断调节着，只为帮助他更上一层楼。 依稀可见，他的身体表面以极其轻微的幅度排除体内杂质，若不是进入了特殊的观察状态，他也无法察觉。 这时，萧无锋心有所悟：“这既是痛苦，也是一份机缘造化，极寒与酷热是在锤炼我的身躯，让我更加接近极限。” 走入歇脚地前，斩杀了一名入魔者，获取到了记忆光点和精元。 萧无锋此刻腾出空闲，又确定了身体状态暂无大碍，只是需要忍耐痛苦。 他略作思考，便开始消化刚才斩杀入魔者获得的记忆光点和精元。 对比之下，他发现倒悬湖里的入魔者提供的精元更在绝死村村民之上，比例大约在三倍左右。 斩杀这名入魔者后，获取的精元已然足够淬炼右脚脚掌，而且倒悬湖乃是天然的修行地，极寒与极热的交替淬炼下，对于萧无锋的骨骼改易有着极快的进度加成。 然而，这些并非他的最大收获，那妖艳妩媚的女子记忆才是最为宝贵的财富。 原来这名女子乃是太古年间，远古神庭初立之时的生灵，她乃是先天人族，拥有绝佳的根骨，且天生岁寿八百。 可是，人或者说生灵只要活着就有欲望，哪有知足的？ 她来到倒悬湖，走过倒悬湖下的无垠冻土，只为踏足倒悬湖内的那座宗门圣地 其实兮兮的攻略里也大致提及了倒悬湖的来历，只是讲的不如这位女子入魔者的记忆光点来的精确。 太古与上古的分界便在于神庭的出现，只不过无论是太古还是上古，都可统称为远古，所以当前时代的人总是称呼神庭为远古神庭。 实际上，远古神庭就是神庭，神庭的初代执掌者名曰帝俊，祂初定天地，建立神庭，而后分封天下大能。 其中有一位先天神人自号坎水真人，便选中了倒悬湖建造坎水宗。 因为，这座倒悬湖本是一处天地有名的奇景，坎水宗的开宗祖师号称可以执掌天上天下所有水脉，便以水护水，炼就这座拱卫倒悬湖的万水凌天阵，随后又放下一座止步亭。 止步亭外曾经矗立着一座碑，上面清晰篆刻倒悬湖的几条规则，明确公示天地生灵，只为选取灵水宗真传。 萧无锋要取倒悬湖中的极阴真水泉眼，但那泉眼只有真正进入坎水宗山门，才有可能获取。 半炷香后，萧无锋在冷热的极致交织中，炼化了体内留存的精元。 小半截胫骨到右脚脚踝以下，全部淬炼完毕，完成了骨骼的改易。 “这个进度够快的！”萧无锋眼底泛起少许喜色。 倒悬湖中环境特别，明显比外界更加适合易骨，冷热交替的环境能够有效压榨潜力。 只要再来五六个同层次的入魔者，斩杀后就可完成四肢骨骼重塑所需的精元。 四肢骨骼重塑完成，便是一次淬体，他的实力会有一个小阶段的飞跃。 天选秘境内，所有人都被压制在炼精三品，实际战斗力很难超过七品的极限。 易了四肢的骨骼后，他只要愿意搏命，消耗阴阳二炁爆发衍心诀的配套秘术——乾坤无极。 就算敌人是压制境界的老牌天骄，他也有可能出其不意，直接收了对方的小命。 呼出一口浊气，萧无锋目光如电，直勾勾看向不远处的寒冰阶梯。 稍微用了点时间，仔细搜刮歇脚地，确保没有额外的隐蔽福利后，萧无锋走上寒冰阶梯。 此刻，寒冰阶梯前的霜蓝雾霭尽数散去，他的左脚刚刚踏上去，便看见了阶梯上方，好似无穷高远之处，伸来一只流水组成的巨大手掌。 手掌合拢，温和的流水笼罩身躯，萧无锋只听水声在耳畔翻涌。 哗啦啦啦啦~~~~ 眼前一花，他离开歇脚地，重新出现在倒悬湖下方的冻土中。 萧无锋回身看去，他与止步亭外的黑色台阶距离不多不少，刚好还是三十丈。 一望无际的湖泊倒悬天空，一座孤亭矗立在外，亭子内却已经换了人。 …………………… 盏茶时间之前，止步亭。 萧怜山面对黑色台阶，背对众人，已是骑虎难下。 换过异骨后，内心的底气与张狂滋长，但他绝对不傻子，深深知晓天选秘境中的三大禁区是个怎样的概念。 倒悬湖在某种程度上来说比另外两者更加可怕，因为，此地往上数去一千年间，几乎无人进入后能全身而退，死亡率高达九成九，剩下来的极少部分，也承受不住来自极阴的侵蚀，落下病根终身难以突破，只能郁郁而终，了却残生。 “怎么还在犹豫？”六公主的声音飘忽如鬼。 八抬大轿停靠止步亭外，她始终不曾走出轿撵。 萧怜山额头冒出白毛细汗，“倒悬湖有去无回，实在……” “军令状下，绝无儿戏。”赵万灵大马金刀坐在止步亭的石凳上，面色沉稳如山岳。 紧接着，他递出一个眼神。 商少炎眼眸微动，领会意思后，说道：“你们萧家与萧无锋的仇怨闹得满城皆知，这会儿莫不是在公报私仇？” 传闻，商少炎与四皇子相交莫逆，更有不足为外人道的深厚情谊。 有些话语，四皇子赵万灵不方便说，便是交给商少炎代劳。 萧怜山赶忙回应道：“不敢！！！” “若是不愿效命，何不大大方方说出来。”商少炎嘴角一歪，轻蔑笑道。 萧怜山心底暗恨，太阳穴突突跳动，异骨影响心智，此刻他就好似一团火炉，随时可能爆炸。 萧怜月突然开口，说道：“四皇子、六公主但请放心，家兄只是在等我准备妥当。” “等你？”四皇子斜瞥一眼，目光中透着浓浓的审视。 “此物乃是我观星楼出品的法器，名曰捆身绳……” “捆身绳本是用来捆缚敌手，捉弄犯人的，最擅长锁拿身躯。” “现在用来确保家兄的安全，倒也非常合适。” 萧怜月走入止步亭，手持一捆拇指粗细的黑绳，简单介绍了其功能特点。 “可以。”赵万灵轻微颔首。 萧怜月快步上前，帮着萧怜山把那绳子围在腰上缠绕数圈，小声说道： “二哥，你放心去，但凡有什么意外，我们马上拉绳救你。” 倒悬湖是天选秘境的三大禁区之一，捆身绳用来保障他的安全，根本就是聊胜于无。 萧怜山闭眼再睁眼，重新恢复冷静，没有去看萧怜月，反而望向四皇子。 “倒悬湖有去无回，萧某此去便是效了死力，还望殿下莫要辜负了萧家。” “倒是小觑了你。”四皇子轻笑。 “萧怜山你且放心去吧。”商少炎补充道：“四皇子雄才大略，英明神武，决计不会忘却你的功劳。” “好，萧某去也！”萧怜山深呼吸，大踏步走下黑色台阶。 前行不足三尺，他脚步一顿，瞳孔放大，喊道：“萧无锋！！！” ------------ 第105章 学他，就学他！（二合一） 萧怜山嚎叫一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止步亭内，四皇子赵万灵微转脖颈，侧眼看去。 霜冻土壤上，萧无锋手持长剑，剑体交织红蓝双色宝光。 隔着三十丈距离，他抬起没有持剑的那只手，轻微摇晃两下。 “这么多人，一起进来耍耍？” 四皇子微微皱眉，面色不悦，朗声道：“我不喜欢你说话的态度。” 江月落不在止步亭内……萧无锋扫眼看过，并未发现止步亭中有战斗的痕迹。 天选秘境极为特殊，所有人的境界修为都被压制。 以江月落的实力，不可能被人瞬杀，那么……她肯定是主动退走了。 心中有所推断，萧无锋剑眉上挑，说道：“你谁啊？” 其实看见眼前这票人，他心底已经有了猜测—— 止步亭中主位所坐之人就是江月落曾经提到的四皇子。 赵万灵并不回答。 商少炎上前半步，高声说道：“四皇子当面，你不见礼便是不敬！” 与有敌意的人交谈时，最忌讳的就是进入对方的谈话节奏。 萧无锋轻声一笑，说道：“你等来此所谓何事？” 商少炎皱眉不语，“放肆！” 这时，萧怜山站定原地，举起手臂，高呼道：“萧无锋就在此地，咱们一拥而上，擒下他。” 倒悬湖实在太过危险，他本就不愿深入其中。 此刻骤然看见叫萧无锋出现，顿觉惊喜，宛如看见了义父。 招呼大伙一起上，最快速度拿下萧无锋，把他本该承受的风险全部转移出去。 萧怜山小算盘打得响，旁人却不为所动。 勋贵子弟多有纨绔，确实不假，然而，能够进入天选秘境的勋贵子弟无一不是天赋出众，谋求精进之辈。 此刻，止步亭内外都在等待赵万灵发号施令。 嘻嘻嘻嘻~ 八台轿撵的帘幕掀开少许，赵千熙的鬼魅笑声打断了众人的心理预期。 紧接着，她呵斥道：“都愣着干嘛？让人家看笑话吗？” 干脆利落的尾音戛然而止，飞剑穿空而过的呼啸取而代之。 那声音宛如鹤唳，尖锐而刺耳，震得人耳膜生疼。 萧无锋挥动阳魂冰魄，剑锋划过空处，却传出一声铿锵脆响。 半透明的飞剑莫约巴掌大小，刃尖淬毒，泛起淡淡幽蓝。 若是萧无锋挥剑慢上半拍，此刻已经被淬毒的飞剑贯穿咽喉。 然而，飞剑触碰阳魂冰魄的锋芒，当即断为两截，摔在倒悬湖的冻土上。 “啊！！！” 赵千熙惊叫出声，语调起伏陡峭，蕴藏着无法压制的惊怒。 “你敢坏我兵刃！” “要杀我，我还不能还手？”萧无锋轻微摇头，右手一挥。 两道剑气犹如离弦之箭，猛然击中那飞剑的两节。 啪嚓两声脆响近乎同时，已然断成两截的飞剑这次裂成了散碎的破铁片。 萧无锋早先便瞧出了半透明飞剑能够飞，并非真的是飞剑有灵，而是有一名小鬼驭剑来去，让人看着好像是飞剑袭人。 他这一剑落下，看着是毁器实则是斩鬼。 飞剑碎裂，冒出淡淡黑烟，却是挨不住凌厉剑气的轻轻一砰。 小鬼湮灭的瞬间，八抬轿撵中传出一声闷哼。 赵万灵皱眉，侧脸去看，心底不由疑惑起来——这便真的受伤了？ “哼！四哥，你还干看着？”赵千熙的声音有点中气不足，幽幽鬼风吹出轿撵，“那小子能够一剑断却名器，决然不简单，极有可能就是一柄神兵。” 闻言，赵万灵眸中精光闪动，站起身来，说道：“萧无锋，你可愿入我帐下？” “不愿。”萧无锋的回答干脆利落。 赵万灵摇了摇头，“机会已经给过你，是你自己不要的。” 赵千熙说道：“跟他说那么多干什么？四哥你不能主事，不若让给我来？” 握住长戟，赵万灵浑身煞气涌动，下令道：“动手吧。” 商少炎左右看了看，立刻有两位勋贵子弟领会眼神，抓着长矛和劲弓，上前几步。 咻！咻！咻！ 歘！歘！歘！ 箭矢和长矛飞驰而出，直奔萧无锋而去。 “真够不讲道理的。” 萧无锋摇头轻笑，并不在原地停留，快速后退，深入倒悬湖。 “还不快追！”商少炎冷冷看了一眼萧怜山。 萧怜月站在亭子里，小声催促道：“萧无锋都没什么事，二哥你也不用怕，真遇到麻烦了，我自会施展术法，用这捆身绳把你绑回来。” “怜月姑娘所言极是，”商少炎浅笑，“萧无锋在倒悬湖中安然无恙，可见危险并不在这附近。” 多重压力之下，萧怜山迈开脚步，奋起直追。 止步亭里，数名勋贵子弟肩并肩，拉开只有半人高的大弓，射出箭矢。 他们的臂力极强，哪怕距离超过三十五丈以上，箭矢也能在眨眼间穿空而至。 而且这些箭矢的选位都很有讲究，不断的封堵萧无锋的走位，尤其是不愿意让他更加进入倒悬湖。 “一，二，三……” 萧无锋并不在意自己往哪走，运起八方逍遥步，一边闪转腾挪，一边数着距离。 直到十这个数字，他猛然停下脚步，像是在迎接那些夺命的箭矢。 三根锐利箭矢瞬间逼至他的面门，他突然蹲下身体，躲过箭矢。 这时，倒悬湖中的拦截者现身，共计三人，成品字型包围萧无锋。 那三根被萧无锋躲过的锐利箭矢，其中一根精准命中了挡在他正后方的拦路者。 紧接着，还有几根箭矢落下，其中一根插在拦截萧无锋后路的那名拦路者的后脑勺上。 哗啦哗啦哗啦~ 滔滔水声骤然响起，只见那片广阔无垠的倒悬湖突然生出来两只大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向止步亭。 四皇子正要做出应对，却听见身旁两人发出惨叫。 紧接着，巨大的纯水手掌五指张开，掌心旋转水涡，将发出声音的那两人吸了进去。 商少炎侧走半步，按住赵万灵的手臂，劝说道： “倒悬湖凶险异常，您贵为皇子，不宜随便出手。” 四皇子轻微颔首，倒杵长戟，站在亭子里。 他目光如炬，看向被巨大的纯水手掌摔在冰面上的两人。 “不要惊慌，先检查伤势，然后折返回来。” 听到他的声音，那两位勋贵子弟呼出几口大气，然后强打精神露出笑脸。 “似乎……” 其中一人正想说自己没感觉有什么不对劲，整条左手手臂快速化作冰晶，从他身体脱落。 一条手臂齐肩而断，偏偏却毫无任何痛感，那人被这种莫名的恐惧僵在了原地。 见到这一幕，第二个被抓进来的人迈开脚步跑向止步亭。 他的脚步声越来越重，到后面整只左脚落地时，彻底粘在了地面。 等到再次抬腿，他忽然失去平衡，栽倒在地。 回头看去，见到自己的左腿立在那儿，他死死咬紧牙关，猛的扇了脸颊一只巴掌，然后望向四皇子，“救我。” 此刻，四皇子看着他，却如看着鬼一般。 那人明明是一直在往亭子这边跑，但是距离却越来越远，等到他摔倒，已经拉出了十丈开外的距离。 商少炎说道：“切莫心急，殿下正在想办法呢，你等稍待片刻。” 这时，萧怜山大喊道： “喂，就没有人看我一下？” “拉我回去啊！我这遇到了些怪东西。” 脑袋长在裤裆下，双手和双腿调换了位置，脖颈处伸出一根锈蚀铁剑的怪物挡在萧怜山的身前。 它不言不语，也没有太大的动作，只是代替脑袋插在脖子上的那柄剑微微摇晃。 萧怜月沉吟三息，回答道： “拉不了……我已经失去了对捆身绳的感应。” 嘴角轻微抽搐，萧怜山狠狠瞪了一眼萧怜月，那眼神仿佛在说：“你他妈摆明了是在坑我！” 抬手指向萧无锋，萧怜月补救道：“看他，跟着他学，他能安然待着，你学他就行。” 萧怜山顾不上记恨，赶忙转过脑袋，双眼死死锁定在萧无锋的身上，不敢有半点放松。 萧无锋耳廓微动，听见了萧怜月的声音，他面朝止步亭，似笑非笑，实则是在回身观望。 三个包围他的拦路者，特征还算比较明显。 挡在正后方的那家伙浑身长着八条手臂，两条腿却换成了蛇尾，然后脑袋上面没有五官，又是个沉默寡言，不说话的，多半是个无念者，不用理会。 而拦住后路的这两个，乃是一对容貌姣好的龙凤双子，两者长得非常相似，雪白头发，尖耳朵，额头有这两个小小的凸起，似是还没长成的龙角。 “我们兄妹二人……” 龙凤双子说话的声音相差半个8度，却有着异样的和声之美，带着丝丝缕缕的魅惑感。 萧无锋浅笑抬手，挥剑横斩。 阳魂冰魄快如残影，锋锐无匹的剑刃割开龙凤双子的咽喉。 紧接着，萧无锋剑出不停，连续挥剑36下，凛冽的剑气交织成网，把龙凤双子直接斩成碎块。 他俩刚刚异变膨胀的身躯，还没来得及完成转化，便失去了能动的迹象。 霜蓝色的冰渣爬满他俩的体表，然后爆碎开来，化作满天冰晶。 见此情形，萧怜山挑眉道：“都这么弱，那还怕甚？” 脊椎骨传出让人牙酸的摩擦声，他站出一个马步，双拳收拢腰间，然后猛然递出正拳。 轰！！！ 拳势凶猛，磅礴气境透出拳锋，化作人头大小的半透明拳头，轰向裆部长脑袋，脖颈插锈剑的怪物。 一拳之下，那怪物的脑袋凹陷小半，它却全无半分感觉，保持原来的姿势站在原地。 “啊！！！” 萧怜山捂着裆部，跪倒在地，大声发出叫喊。 依稀可见，他的指缝间流淌出大片血红。 远远瞅了一眼萧怜山，萧无锋差点感到一阵幻痛。 “伤害反转……” 他剑眉上挑，心底却暗自觉得奇怪，如果对无念者出手，仅是如此而已，似乎并不算致命。 当然，前提是不能出手太狠。 从萧怜山的惨状中，萧无锋吸取了一点经验—— 接下来即便有着十足把握，最好也不要直接攻击要害。 先攻击非要害处，确定对方是入魔者，再出更狠的攻势。 萧怜月黛眉轻抖，眼底却无半分为兄长担忧的意思。 她很冷静，快速分析眼前局势，心中暗道好悬。 刚才，她并未失去捆身绳的控制，只是看见那两名勋贵子弟的箭矢落在不该落在之处，就被拉入倒悬湖中，心中暗自生出警惕后，她切断了自己与法器的联系。 此时此刻，倒悬湖的诡异逐步展示出来，就像一幅徐徐展开的幽冥画卷，开始显露他真拧可怖的吃人手段。 “四皇子……救我！”失去左腿的那名勋贵子弟哀求道。 赵万灵身姿笔挺，宛如一杆标枪，他面色坚决，摇头说道： “面对禁区，实在非人力可为，你放心大胆的尝试吧，这份牺牲没有人会忘记。” “……” 良久的沉默之后，那人苦笑道：“前程没博到，是我运道不好，林某愿为殿下竭尽全力。” 拳头猛捶地面，他鼓起一腔血勇，用两只手爬向倒悬湖中心。 回过神来，断去手臂的那名勋贵子弟咬了咬牙，朝着四皇子单膝跪地，右拳握紧砸了一下心口。 紧接着，两个被迫进入到倒悬湖的倒霉蛋同时遇上拦路者。 “他俩的运气还不错啊，至少比萧怜山强上不少。” 萧无锋站在四十丈外，并未急着挪动脚步，也没去管身后一丈开外的那名无念者。 他看着那两人各自与入魔者战斗。 然而，那两人并不争气，由于缺手失脚的缘故，一身本领去了大半。 仅仅只是十余招过后，入魔者便拧下了他们的脑袋。 入魔者拖着那两名勋贵子弟的尸体，转身走向前来接引的冰雾，就此消失不见。 这就死了？好歹也是勋贵子弟中的佼佼者，这未免也太弱了点……萧无锋剑眉轻凝，眼底闪过一抹错愕。 与此同时，赵万灵眉宇间似有阴云凝聚，右手五指捏得咔嚓作响。 “想动弓箭了？”商少炎与赵万灵并肩站立，小声说道。 赵万灵颔首，“林勇进，钱三多，他俩都是难得的神射手，实在可惜。” “再可惜也不值得殿下犯陷。”商少炎摇头，小声劝说几句。 嘭！！！ 长戟砸击地面，赵万灵说道：“千熙，我这边已经死了两个人，你的人不该出点力吗？” 八抬轿撵轻微晃动，赵千熙等声音愈发幽邃： “怜月妹妹，该你多出点力气了，相比于你家二哥，本宫可是更加看好你的，加油哦。” ------------ 第106章 倒悬湖的诡异（二合一） 话语还未落地，六公主身边那条人面蛇身的怪物冲出轿撵。 嘶嘶嘶~~~~ 惨白的少女脸张开嘴巴，满口尖牙利齿，呵出森森鬼气。 萧怜月心头发冷，却不曾回头去看。 六公主莫不是察觉了什么吗？ 心中有所疑惑，她脑海里快速思索应对方案。 这时，萧怜山倒在止步亭十丈之外，被他轰烂了胯下脑袋的无念者已然徐徐消散。 消散之后的躯体竟然化作一道半黑半蓝的阴炁，直接冲向萧怜山。 吼！！！ 他发出类似野兽的吼叫，脑袋顶撞冻土，以一个极为扭曲的姿势，迫使自己重新站起来。 嘶嘶嘶~ 少女面孔的怪蛇落在萧怜月的肩头，目不转睛盯着萧怜山。 这代表着八抬轿撵中的六公主暂时对萧怜月失去了兴趣。 萧怜月黛眉轻微抖动，微不可查地松了一口气。 “怜月妹妹还真够绝情的。”少女蛇的嘴巴贴在萧怜月耳根，传递赵千熙的声音。 “难怪你才是合适的人选。” 其声细弱飞蚊，唯有萧怜月一人可以听见。 萧怜月心头剧烈震动，面色不见丝毫变化，不言不语，微微侧转脑袋。 “装糊涂也没用哦……”赵千熙继续道：“你此来应该要帮父皇除掉四哥吧？” 这句话用上了聚音成线的手段，直接钻入萧怜月的耳朵。 瞳孔轻微收缩，萧怜月呼吸骤然加重，带动胸腔与肩膀轻微起伏。 美女蛇嘶嘶两声，接着传递赵千熙的声音： “别太紧张嘛，杀个四皇子而已，又不是杀父皇。” 蛇尾顺着萧怜月的肩膀滑落，赵千熙传音入密，说道： “接下来，我问你答，如果是呢，就扯一下蛇尾巴，如果不是，就扯两下。” 随后，萧怜月与赵千熙悄悄交谈起来。 另外一边，萧怜山双眼遍布血丝，呕出大口鲜血，猛然扯开上半身的衣物，围在腰间，系上几圈，挡住受到重创的要害。 商少炎试探着说道：“萧怜山，你可还记得最初见到我时，是在几岁？” 萧怜山咧了咧嘴，竖起九根手指，“滚蛋，别拿这种事情试探我，老子没事。” 闻言，商少炎皱眉，正要出声呵斥。 萧怜山却道：“造化，造化，这是前所未有的造化！” 他猛的一拳，击穿了自己的左边肩胛骨，然后拔出右手。 淋漓的鲜血从拳头上面滑落，肩胛骨洞穿的伤口犹如一个窟窿，前后通透，清晰可见。 咧了咧嘴，他反而笑出声来，“你看，获得了怎样的奇妙之力。” 话语还未落地，就见他受伤的躯体覆盖了淡淡的阴炁。 滴答，滴答，滴答~ 从天而降的小雨落在他的身上，他张开双臂，越笑越是放肆。 此刻，萧怜山的身躯极速恢复，而且气息愈发强大。 “非同寻常的肉身恢复力……” 四皇子微微眯起双眼，侧头看了一眼商少炎。 商少炎皱眉思索片刻，措辞说道： “萧家的功法并无此等特性，但是，萧怜山的父亲体质异于常人，总能越战越勇。” 四皇子赵万灵摇了摇头。 “不一样的，那位驻守大荒关的萧神将越战越勇，主要是因为他的痛觉和耐受度远超常人能够忍耐伤势，真要论及身体的自我愈合，可远远比不上此刻的萧怜山。” 商少炎说：“那就真是萧怜山刚刚突然得了造化。” “禀告四皇子，萧某已经得出了倒悬湖的规则。” 萧怜山嘴角泛起自信微笑，双手抱拳微微欠身。 赵万灵不置可否，眼神淡漠，似乎并未有所触动。 萧怜山抬起一根食指，轻轻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笑道： “斩杀天人残魂，方可截取一缕记忆光点。” “刚才那个怪物可是这倒悬湖里，那座远古宗门的弟子啊！” 听到此等言语，四皇子虚着双眼，用中气十足的声音说了一声“好”，紧接着，他大声说道：“那你倒是讲一讲，此地具体……” “给你脸，才叫你一声皇子，可小爷现在不想给了。” 萧怜山眼底闪过阴狠的笑意，一步一步向后退入倒悬湖。 “大胆！如此叛逆言语也敢付之于口。”商少炎高声呵斥。 “天选秘境各凭本事，谁能活着出去还不一定呢。” 冷笑一声，萧怜山边说话边左右扭动脖颈，浑然不把止步亭里的众人放在眼里。 四皇子，六公主，商少炎，萧怜月，还有众多勋贵子弟，全都傻了眼，完全没有料到萧怜山居然敢当着所有人的面，明目张胆的威胁一位皇子。 萧怜山的状态突然来了180度的大转弯。 话里话外透露的意思，很像是在引诱止步亭里的那些人追击他。 他想把所有人都骗入倒悬湖！ 四十丈之外，萧无锋眼底闪过精光，剑眉微微拧起。 “没有这么做的动机，怕是……” 忽然间，萧无锋的眼瞳好似覆盖了一层珠红色的滤网。 那没被他吃下不久的朱红色果实残留的药效似乎被某种事物刺激，再次充盈身躯。 热流暖意遍布全身，萧无锋暗道：“不是吧……这时候要来上一下，那我可就要成活靶子了。” 他本以为自己要再次经受高热的洗礼，却发现所有的热量都很柔和，仿佛变成了无形无质的精神之手，帮他全身上下一起放松。 这时，萧无锋进入了某种玄妙的心境，大脑深处仿佛有某个开关被打开，他也能够看到一些本来无法看见的事物。 这种感觉有点近似于他通过衍心诀耗费阴阳二气推算之时，却又不尽相同。 此刻他好似超越了寻常生灵的躯体束缚，飘飘乎乎触及天地间四散弥漫的奇异能量。 那些能量蕴藏着可怕的真相，以及禁忌的知识，过多的接触很有可能直接让他精神扭曲。 但是，朱红色果实残留下来的药效，像是树立了一道防护屏障。 萧无锋双眼亮晶晶，能够洞穿遮盖真相的虚无帷幕，他看见了在场所有人都无法看见的一条触手。 那触手通体水润，就像是流水组合而成，带着丝丝缕缕的圣洁气息，从高悬天空的蔚蓝湖泊中垂挂而下。 最终，触手在距离地面冻土不到三丈的位置分散开来，化作那场只笼罩着萧怜山的轻柔细雨。 “那些雨水根本就不是雨水，而是一只只水滴形状的蠕虫！” 成千上万的蠕虫钻入萧怜山的身体，从毛孔，从鼻孔，从嘴巴，从眼睛，从他左肩骨洞穿的伤口…… 强烈的不适感涌上萧无锋心头，就好像刚刚吃饱了饭，马上看见厕所爆炸，翻滚喷发还带着浓烈气味的秽物。 这种事物再多看几眼，就要污染他的精神。 “难怪不能淋雨……那根本就不是雨啊！”萧无锋可不愿意古怪的蠕虫爬进身躯和心灵。 这时，覆盖遮挡视网膜的赤红愈发淡去，他仿佛听见心头有着成百上千的声音汇聚起来，好似古老而宏大的祭祀声，紧接着，高坐天外的仙神传道授法。 他隐约间看见了那只触手的源头，一个笼罩在道袍中的八爪鱼怪物。 剧烈的精神冲击猛然凝聚，仿佛化作一柄重锤。 嘭！！！ 心跳如擂鼓，耳鸣似雷落，萧无锋心神恍惚，差点着了道。 太平无事牌的文气一涌而出，他恍惚的双眼回过神来，赶忙闭上双眼。 等到再次睁开双眼，萧无锋眼中已经没有任何异样景象。 萧怜山全身伤势愈合，气息圆融无碍，像是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仅仅是泄露在外的气息也能让人感受到他的强大，可是，这份实力根本不属于他！ 萧无锋心头有所猜测——若是不小心杀了无念者，无念者便会借了动手杀人的那具身躯。 这便是无念者不可杀的缘由，全然不讲道理，看似温和无害的无念者，只要受伤而死就会直接夺取身躯，任凭你武力值爆表，任凭你符箓、丹药、法器多如牛毛，又有何用？ 悬湖不是一般的诡异，能不久留就千万不要久留，不该好奇的就别好奇，赶快拿了东西离开才是王道。 此刻，萧怜山被某个残存的幽灵给替代了，而对方又是坎水宗的弟子，肯定对于道悬湖中的门道和规则十分熟悉。 萧无锋心中暗道不好，立刻扭头加快脚步。 他走的是那样决绝，根本就没有回头多看一眼的心思。 因为，他必须比那个替代了萧怜山的怪东西更快一步！ 四皇子等人的注意力被萧怜山吸引，并未下令出手攻击萧无锋。 止步亭边缘，其实有几个勋贵子弟看见了萧无锋的动作，但他们没敢拉弓，反而把弓箭往身后撇了撇。 主要是前车之鉴太过可怕——倒悬湖的诡异超过想象，就算对自身武力自信，却也没有地方使，不仅憋屈而且荒诞。 “嗯？”萧怜山转过头来，看了一眼萧无锋的背影。 略作迟疑，他回转脑袋，面朝止步亭，大声说道： “自诩天生高贵？呸！” “倒悬湖曾属于何等伟大的存在，根本就不是你一个小小凡人所能想象的。” “既然想要谋求造化，那就拿出相应的诚意来吧。” “放下你那渺小到根本不值一提的身份，以一个求道者的真心踏入这片圣地。” 话语落地，他朝着止步亭打出一拳，然后转过身来，不再去理会止步亭中的众人，追向萧无锋。 拳劲裹挟水泽，跨过十丈距离，商少炎抬起手掌，去挡拳劲。 只听轰隆一声巨响，商少炎面色骤变，喷出大口鲜血，然后抛飞半空。 哗啦啦啦~~ 古怪的拳劲居然引动了空气中的水分，化作一道激流，猛然冲击商少炎的背脊。 眼看他要落入倒悬湖，四皇子横过臂膀，拦住商少炎的腰肢。 “我没事，放下来吧。”商少炎眼底惊疑微微淡却，拍了拍赵万灵的肩膀。 赵万灵轻嗯一声，说道：“那家伙已经不是萧怜山了。” “只不过出手斩杀了一只怪物，就被替换了？”商少炎悠悠道：“千万不要中了激将法。” 赵万灵轻微颔首，转而看向萧怜月，“你家二哥都走了，还只顾着跟千熙说话？” 沉默片刻，萧怜月摇头说道：“倒不如说，我还觉得比较庆幸。还好四皇子明鉴，看穿了对方不是我二哥。” 萧怜山当着众多勋贵子弟的面，公然威胁一位皇子，事后除非在场之人死绝，不然消息传递出去，萧怜山的言语便可落下口实，随随便便都能安一个有心谋逆的罪名，足以造成整个萧家动荡。 甚至，白玉京都要经历一轮权利的洗牌！！！ “你够狠，跟千熙有些相似，”赵万灵凝视萧怜月，持续三息，然后意味深长帝说道：“难怪她这一路上对你颇有照顾。” 这时，商少炎说道：“萧怜山出了问题，那就由……” 不等他说完，少女蛇弹射起跳，落在亭中石桌上。 嘶嘶嘶~~~~ 猩红的蛇信朝着商少炎吞吐，八抬轿撵里吹起的幽风，赵千熙嬉笑道： “别白白浪费人手了，倒悬湖诡异莫名，再派多少人进去都是白搭，你们难道还看不出来刚才那个鬼东西是在故意激我们进去吗？” 赵万灵眯起双眼，按住商少炎的肩膀，“不变应万变，等着便是。” 远处，山丘之上。 墨染尘嘀咕道：“倒悬湖的诡异也太渗人了，吓得俺身上的毛都耸起来。” 江月落微微皱起眉头，“你想说什么？” “师姐，你确定咱们真能等到萧无锋出来？”墨染尘憨厚微笑。 江月落沉吟片刻，说道：“绝死村多少年来不曾有过异动，唯独他进入之后，有所不同，可见他的气运远比正常人要好。” “那是气运好吗？分明就是惹祸精。”墨染尘耸动毛绒绒的肩膀，“再说了，道经里面专门讲过，跟气运太好的人待着，往往是会削减自身福气的。” 江月落不说话了，冷不丁瞥了墨染尘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你内含谁呢？” 墨染尘：(→_→) 这家伙现在才想起来，江师姐的气运与福缘难有他人可比。 另外一边，萧无锋动作纯熟，在五十丈、六十丈两处关卡遇见拦路者，都处理得很是妥帖，该杀的杀，该不理的不理，成功进入六十丈后的歇脚地。 萧怜山紧随其后，几乎同时进入三十丈后的歇脚地，与萧无锋同时消失不见。 ------------ 第107章 向死而生，实力拔升（二合一） 眼睁睁看着萧无锋和萧怜山消失不见。 止步亭里，四皇子等人稍显动容。 “千熙，你的追魂之术可锁定好了？” “四哥放心便是，”赵千熙声音稍显慵懒，“酆都秘传可不是说笑的，他们跑不了。” “我的追魂秘术一旦锁定目标，七十二时辰中，方圆百里内，他们别无脱逃的可能。” 赵万灵颔首，“那你可有看出萧怜山到底成了什么？” “……”沉默半晌，赵千熙都声音透出轿撵，“不敢看。” “嗯？！” 鼻音拖长微微上扬，赵万灵转动脑袋，盯着八抬轿撵。 赵千熙血脉特殊，总能看见常人不可见之异象。 偏偏她出生之时经历过特殊的仪式，把极阴之血与皇陵暗藏的阴死龙气结合起来，形成了统御万鬼的鬼皇之体。 绝大部分诡异和冤魂不仅不会加害于她，反而还会亲近与庇护。 她怎么还会感到害怕的诡异？ 嘶嘶嘶~ 少女蛇绕至石桌，冲着赵万灵展露獠牙和蛇信。 紧接着，赵千熙没好气道：“这次真没说谎。” 略作停顿，她补充道： “刚才那场细雨落下时，倒悬湖中似有莫大恐怖，我仅仅是感受到了一缕冥冥之意，便三魂震颤七魄不稳，哪里还敢多看半眼。” 商少炎欲言又止，最终却还是把话压回了肚子里。 萧怜月视线微微放低，以此遮挡眼底闪过的那一抹惊疑。 赵万灵皱眉，徐徐说道：“那就等！仔细观察他们俩人的行动模式，只要足够耐心，总会有个结果的。” …………………… 踏入第二处歇脚地，萧无锋再次来到那个独立的区域。 周遭景象大差不差，温泉、小树、寒冰台阶…… 只不过，萧无锋注意到了寒冰台阶前方遮挡的霜蓝雾霭有所不同。 先前的歇脚地里，霜蓝雾霭遮挡在寒冰台阶的前面，不摘掉果子吃下，经历考验，就不可踏上寒冰台阶。 此刻，萧无锋看见霜蓝雾霭与他之间，直接暴露了三阶寒冰阶梯。 “我通过了三十丈，便等同于走过了三次台阶？” 萧无锋心底若有所思，走向灵植小树，树梢凝结着三颗果实——洁白，荧绿，霜蓝。 唯独缺少了他曾经摘下的朱红色果实。 “就让我看看还有些什么招……” 萧无锋沉吟片刻，抬手摘下霜蓝色的果实。 刹那间，幻心果笼罩他的身躯，地面传来细微的震动。 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他已经体会果一遍身体承受的苦痛，此刻提前一步运转起了衍心诀，快速让自己的思绪脱离身体。 避免了即将席卷肉身的苦痛，萧无锋以超然的心态和旁观者的视角观察自身，这才确定幻心果提供的考验并非只是幻象，而是真切存在的物质与能量。 身躯被极寒冰晶覆盖，脚下的地裂呼啸着来自九幽的阴风，灌入脚心涌泉穴，他的肉身表情瞬间凝固，就仿佛被冰封了千年万年的活死人。 “生机正在快速消逝，但却有着一缕极其微弱的生命元炁……” 全然不去在意身躯遭遇的苦痛，萧无锋保持着超然的心境。 片刻后，他弄明白了霜蓝色果实的考验背后带来的造化——整个身体陷入了彻底的假死，但却反而激发出先天中的至纯阳炁。 看似冰霜封住了身躯，即将迎来必死的绝境，实则乃是向死而生的涅槃。 此时此刻，萧无锋的身躯进入假死状态，唯有那一点先天纯阳之炁徐徐流转。 一圈，两圈，三圈，四圈…… 经脉大周天通达四肢百骸，上至头顶，下至脚底板，内至脏腑，外至发肤。 萧无锋已然确定，这是一场看似必死的炼心，只为让人获得超脱肉身的心灵。 可是，他提前一步达到了此等心境，虽然有作弊的嫌疑，但却并不妨碍他的提升。 这种感觉就好像是面对一套从未见过的高难度习题卷，别人是硬着头皮，强行去写，哪怕写到吐血也得继续，萧无锋则不然，他就像提前拿到了习题卷的答案，然后对着答案去反向思索，从而总结自我，提升道心。 呼~~~ 吸~~~ 呼~~~~~~ 吸~~~~~~ 萧无锋虽被彻底封住口鼻，却如还未诞生于世间的婴儿，进行体内循环呼吸，气脉愈发悠长。 到达第二处歇脚地前的短短三十丈，他总共斩杀了六名入魔者，获得的精元质量极高。 借着身躯的特殊状态，正好能够加速完成整条右腿的骨骼重塑。 此刻，萧无锋体悟到了“假死”的真意——所谓人心死，而道心生。 他福至心灵，不再保持身心的刻意脱离，解除了衍心诀的推衍，从旁观者的视角中掉落下去。 意识回归身躯后，寒冰席卷而来，萧无锋保持安然，刺骨割魂的冰冻苦痛根本无法动摇他的心智，右腿换骨的痛苦更是不值一提。 萧无锋面色安详，沉浸在修行中，不知时间流逝。 咔嚓~~~~咔嚓~~~咔嚓~~咔嚓~ 封住他的冰块崩裂，细小的裂痕迅速蔓延开来。 冰块内，萧无锋睫羽微颤，眼皮轻抖，向上翻了翻。 就是这么一个微小的动作，包裹周身的冰霜再也无法维持着脆弱的平衡，向着四面八方迸射而去。 眼睫毛抖开细碎的冰晶，他猛然睁开双眼，张嘴呵气。 “…………………………” 无声一呵，口中涌出淡淡的黑气与血气，正是体内长久以来淤积的后天浊气。 此气乃是人生下来，在常年累月以来的行走坐卧中沾染，积累的久了，就会形成淤堵。 淤堵在心，便心脏不好，淤堵在肺，则多有肺痨，淤堵于胃，就有胃痛之患。 按照华夏的传统医学理论，根本就没有癌症之说，无非都是淤堵过久，而后发炎溃烂。 再加上身体阴阳失衡，没有办法自我修复，久而久之，就此一命呜呼。 治病之要，看似繁琐复杂，其实根本在于调整身体。 只要体内的环境改善，达到阴阳平衡的妙境，那就可以寒暑不侵，百病不生。 此时此刻，萧无锋受到极寒真阴激发，体内纯阳之炁流转，经历假死涅槃后，呵出的浊气正是他这具身体多年以来积累的病气。 病气、浊气凝聚起来，泛着淡淡的腥臭。 萧无锋赶忙走到温泉池边，伸手捞水漱口。 这时，他才发现温泉非温泉，而是一口寒潭。 若是没有经历寒冰的洗礼，怕是寒潭水入口，便可冻坏他的牙齿。 噗呲~噗呲~噗呲~ 连着吐出三大口寒潭水漱口，萧无锋脑袋清新如洗，整个人的状态不是一般的好。 此刻，他消化体内积蓄的精元，仿佛经历了一次破茧成蝶。 原本以为只够用来重塑右腿的精元，在假死涅槃化后天为先天的状态中，效用大大增幅。 他的左臂几乎完成骨骼改易，只余下大臂链接肩膀之处。 稍后，只要再有一道精元便可完成八品境界修为上的小突破。 粼粼波光倒映眼眸，萧无锋受到吸引，探眼看去。 “这水……不一般！” 眨巴眼睛，萧无锋稍微辨认片刻，当即认出了寒潭水。 深度约有他手臂长短，占地三尺见方的小寒潭里，满满盛着极阴真水。 他浅浅喝了一小口，顿觉神清气爽。 若是有人能够透视他的神魂，便会发现萧无锋的神魂仿佛镀了一层金光。 后续的两个时辰里，若是遭遇到精神类的攻击，他多半能够直接无视。 “未免也太奢侈了些。” 萧无锋虽然没有看见绝死村里那口老井里的极阴真水有多少，但估摸着里面的存活未必比这里多，而且那些极阴真水都被污染了。 江月落需求的极阴真水可以是一斤，也可以是三斤，而这里至少有个数十斤了。 略作思索，萧无锋赶忙掏出玲珑囚水碗，说道：“宝贝宝贝，快喝水。” 玲珑囚水碗中泛起浪涛声，紧接着，一道水龙卷从中涌出，裹起小寒潭里的极阴真水大口鲸吸。 哗啦啦，哗啦啦，哗啦啦~~ 玲珑囚水碗的碗底清水上涨了少许。 萧无锋没有多管，探头看向逐渐干渴的小寒潭。 等到寒潭彻底被抽干，他悠悠轻叹道：“可惜了，只有几十斤极阴真水，并无我要找的泉眼。” 再多极阴真水倒入古井，也无济于事，只是治标不治本。 想要根除绝死村的祸患，必须找到一口极阴真水的泉眼，唤醒庇护村子的烛龙至尊像，招来天选秘境中无处不在的烛龙残魂之伟力，才可破除诅咒，让绝死村摆脱那比地狱更可怕的囚牢。 按照惯例，萧无锋稍作搜刮，确定歇脚地里没有其他机缘，这才踏上寒冰阶梯。 一，二，三，四，五，六…… 踏上第六阶后，他眼前一花，再次回到冻土之上，头顶顶着一片蔚蓝湖泊。 “果然出来了。”萧无锋剑眉微扬。 六十丈，六道关卡，六级阶梯，这种板板正正的对应要说没有讲究，他肯定不相信。 凝眉思索间，他忽然听见背后有人呼喊：“还不加把劲，我可就要赶上来了。” 萧无锋转头望去，只见萧怜山推开玲珑有致的女人身躯，五指如虎爪般捏着一颗美艳的脑袋，跨过五十丈关卡，大步走来。 这么快！！！我才出来，他都已经连续过了两道关卡。 萧无锋心念如电转，面上不动声色，边后退边说道：“你不是萧怜山，而是坎水宗的弟子？” “隔了数万年之久，还有人记得我宗之名本该是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萧怜山轻笑摇头，旋即变脸，整个人显得异常凶煞。 捏爆了手里的美人头，他食指对准太阳穴，边走边凝视萧无锋。 “你脑袋里的很多东西不该属于你，做好准备吧，待会我便取你项上人头。” 闻言，萧无锋眼底闪过精芒，“你吞了萧怜山的记忆。” “是，也不是，这家伙活得太憋屈，合该老子帮他重活一次，”食指朝天，萧怜山冷笑道：“可惜了，此天不公，只许你们吞吃我等的记忆，我却只能吞噬这窝囊废一人的记忆。” 萧无锋道：“既然你已不是他，那就没有必要与我生死相争。” 萧怜山咧嘴，露出森白的牙齿，说道： “想要完全继承他的身体，我需要完成他的三个心愿，其中之一便是干掉你，所以，抱歉了，你的项上人头我取定了。” 话语落地，萧怜山踏上六十丈的关卡。 两名拦路者刚刚现身，就被他捏着脑袋。 一个四肢不全的，打晕不杀，一个却直接被拧了脑袋，当成皮球，一脚踢爆。 萧无锋看见了萧怜山完整的打斗过程，眼底闪过一抹惊异——好强！ 这家伙现在的实力已经超过之前的萧怜山数倍，待会真要交手，杀起来肯定没法隐藏剑罡，还有可能暴露其他底牌。 若在冻土上动手，萧无锋隐藏的很多手段都会被止步亭外的那些家伙提前得知，实在不太划算。 “待会见。”萧怜山脸上泛起诡异笑容。 原地消失，前往歇脚地前，他眼底充盈着自信，仿佛在说： “我要杀你与你何干？你合该乖乖受死。” 萧无锋皱着眉头，心底并未忘记自己的脚步即将到达七十丈关卡。 四名拦路者现身，萧无锋运起身法，转身一掠而过。 “小哥不陪爷们玩过就想走？” 四名拦路者长着相似的面庞，俨然是四胞胎。 他们极有默契，同时祭出杀招，身躯像河豚般膨胀起来，爆出无数根细长的骨刺。 骨刺交错，瞬息而至，笼罩萧无锋上中下三盘，东南西北四方。 入微境的身法需要寻找敌人攻击的细微间隙，可是，茫茫多的骨刺与完美配合的爆发，根本没有闪躲的空间与延迟。 萧无锋没有犹豫，右手握紧阳魂冰魄，急速挥动右臂。 剑影连片而出，遍布身外三丈，正是无名剑术挥剑式。 登峰造极的剑术颇具美感，却又没有丝毫多余，萧无锋每一块肌肉的调动都符合运剑转势的力学，往往能够在一剑旧力未去之时顺着剑势借来新力。 唔唔唔唔~~~~ 明晃晃的赤红与冷灿灿的霜蓝交相辉映，剑体覆盖着剑罡，神兵本就犀利的锋芒盛如日月。 密集的骨刺寸寸绷断，化作齑粉。 入魔者四胞胎还未恢复人身，便瞬间融化在日月的光辉中，只余下散乱的冰晶随风飞扬。 萧无锋脚步不停，快速闯过八十丈与九十丈两道关卡，第三次踏入歇脚地。 这次他吃下荧绿色果实，地面裂开，涌出的地脉之水中夹杂着绿莹莹的水草。 水草不粗，只有头发丝粗细，却坚硬如同钢针。 很快，水草插满萧无锋周身大穴，经历过炼身与炼心的朱红果实与霜蓝果实，他这一次已经做好了全面的应对，但是，水草针刺入穴道，不仅不是伤害，反而进一步激活他体内蕴藏的生命元炁。 ------------ 第108章 意料之外的效率（二合一） 浑身插满草针，就像细小的天线，帮着身心链接天地。 萧无锋意识清醒，全身肌肉放松，地脉涌出的水流推着他，进入不远处的池子。 很快，池水与地脉涌水混合起来，化作透出莹绿光泽的水球，全方位包裹萧无锋。 咕噜咕噜咕噜~~~~~~ 萧无锋当即察觉到了包裹自身的水有何等功效。 这玩意就像是世间最好的药浴，配合草针刺激周身穴道，以一种完全没有负面效果的方式，快速修复他的身心缺漏。 先天元炁流转周身，上中下三丹田好似三口火炉，点燃了旺盛的火焰。 “好东西！如果先经历这次增幅，恐怕前面两次经受洗礼，我都可以更加从容……” “这第三次根本就算不上考验，反倒像是一次新手大礼包的福利。” 萧无锋面色略微古怪，心底犯嘀咕道： “该不会摘取幻心果的顺序其实是有说法的。” 睫毛轻微颤动，他做出判断——接下来应该没有什么危险和痛苦。 当前处境足够安全，萧无锋收拢发散的思维，全心全意沉浸在修行中。 七十丈、八十丈、九十丈的关卡，他总共斩获天人残魂九位。 荧绿之水的药浴搭配他体内积存的精元，萧无锋运转衍心诀，边阅读记忆光点，边完成炼化。 十个呼吸不到，左臂肩骨的淬炼完毕。 至此，萧无锋的修为攀升到了八品小成，然而，大量的“药力”环绕四肢百骸，正好乘热打铁。 要知道，炼精三品最难挨的便是换骨易髓的八品之境。 有些人天赋与资源都够，偏偏有着畏难情绪，日磨夜磨修行进度异常缓慢，久而久之反倒是把自己的心气消磨一空，终生无望突破至七品。 还有些人能够吃苦，偏偏没有足够的修行资粮，顶着剧痛改易骨骼，确实够狠，但却因为损耗太大，先天元炁消耗大半，炼出一副有缺的根骨，不仅后续进境乏力，更是自身寿命折损大半。 萧无锋则不然，天人残魂的精元已经是难能可贵的资粮，再加上歇脚地中的三次洗礼，他等同于坐着火箭修行，只需个把时辰，便可完成他人耗时以年月计的苦功。 四肢淬炼完毕，重塑骨骼达到小成，从此之后，肢体力道悍勇。 完成盆骨和脊椎骨的重塑，其中酸爽不必再言，两者完成其中之一，便是进入大成，两者一起完成，则象征着八品已经修炼到了巅峰。 寻常之人在此已经可以开始朝着七品突破。 这时，“药力”逐渐减弱，炉火缓缓平稳，包裹萧无锋周身的荧绿之水彻底失去神异光泽。 资粮耗费一空，他暂时无法维持下去。 呼~~~~~~~~~~~~ 口鼻涌出浊气，萧无锋睁开双眼。 吼！！！！ 嗷！！！！！ 周身骨骼似在虎啸龙咆，他轻微颤抖躯体，不见浑身肌肉如何发力，却自有一股骇然劲道涌现。 欻欻欻欻欻欻~~~~ 遍布全身穴道的草针倒飞而出，包裹周身的水球彻底爆碎，萧无锋似在一瞬之间卷起无名风浪。 水珠、草针溅射十方，顷刻间，歇脚地周遭一片狼藉。 清水混着草针化作飞灰，全都汇聚起来，然后沿着地裂时的细长沟壑，流向那棵灵植小树。 萧无锋没有去看，低头凝视自己的双手，感受着身躯的剧大变化。 “八品巅峰，竟然如此轻易就达到了八品巅峰！” “进度远比我想象的更快……” 萧无锋粗略估算了一下，现在自己的身体素质。 先前，他在湖心岛求剑，曾借助水浮之力，以及剑术登峰造极引动而来的天地元气，拉起过万斤的重物。 现如今，无需任何外力叠加，他只以自身的筋骨皮肉，便可将万斤重物拉出。 他的力量，他的速度，他的防御，他的关节柔韧性，全方位大幅度加强。 若再加上剑罡的恐怖杀伐，便是不耗损阴阳二炁施展秘术“乾坤无极”，萧无锋同样拥有正面硬刚四皇子和六公主这类压制境界进入天选秘境的天骄。 当然，对方人数有点多，不讲武德的群殴他，他未必能够打得过，但至少想走是没问题的。 “还不够，再向上还有八品圆满，八品大圆满……” 萧无锋百分百确定——达到八品大圆满肯定会像九品大圆满一样，有一次质变升华。 两次质变升华叠加起来，他的实力必然会有极大的跃迁，到那时，止步亭里的众人联手也不算太大的事儿。 这还没有进入倒悬湖的真正核心地带，造化已是如此不可思议。 若能进入坎水宗，肯定还有更大的收获。 右手握住阳魂冰魄，萧无锋眸光璀璨，连续挥出四剑。 一招横斩，一招斜撩，一招竖劈，一招直刺，剑剑破空。 空气中留下淡淡白痕，肉眼可见，数息不散。 “出剑时，隐约有细微撕裂声回荡，这是剑速已是突破音障的标志。” 萧无锋眼底闪过一道精光，左手食中两指并拢，指尖贴着阳魂冰魄的剑脊，从剑格护手这端缓慢滑向剑尖那端。 挥剑式只是无名剑术的基础剑招，已经可以不费吹灰之力的突破音障。 若是改用剑速更快速倍的拔剑式，在交战之中冷不丁来那么一下，或者干脆就用来偷袭…… 萧无锋越想越觉得心痒痒，指尖轻叩剑脊，摇头叹道： “可惜了，没有合适的剑鞘，拔剑式的威力无法完全发挥。” 话语落地，他迈步走向寒冰阶梯。 簌簌~~~~~~ 灵植小树斜弯树干，朝着萧无锋伸出枝丫，就像魔术师变戏法，消失不见的纯白果实重新挂在枝头。 摇摇晃晃的枝丫在面前晃动，示意拿取。 “给我的？”萧无锋疑惑皱眉。 灵植小树不会说话，枝头一下一下点动，保持着固定的频率。 紧接着，它的另外一根树枝弯曲过来，就像人的手臂，抓住纯白果实，扯下来送到萧无锋手上。 萧无锋炼化了多名入魔者的记忆光点，可是，那些人的记忆并无这方面的内容。 陷入疑惑，他却又无处询问。 纯白果实与其他三枚果实似乎有所不同，并未引发什么异象，只是静静躺着萧无锋的手心。 “可以告诉我这枚果子该怎么用吗？”萧无锋凝视小树，询问道。 灵植小树轻微摆动，簌簌声响回荡歇脚地，随后，它的枝丫、树干泛起淡淡微光。 哗啦啦~~~~ 地脉涌水汇聚在灵植小树扎根处，它的树干变得愈发透明。 树皮化灰，飞扬如尘，树皮下的组织结构曝露在外，依稀可见充盈的水色。 紧接着，水向上涌，在这棵小树的体内写下了文字。 那是一种远古时代的秘文！ 萧无锋无法通过眼睛看懂，脑海里面却像是瞬间爆炸开来，在看见文字的那一瞬间，大量的奇艺知识汹涌而至。 大概意思是他通过了测试，被准许进入坎水宗。 纯白果实既是通行证，也是身份的象征。 幻心果的四枚不同颜色的果实，对应着不同的考验与机缘。 经历三次之后，方可摘取最终剩下的果实。 这才是真正成熟的幻心果。 持有果实，踏过九级寒冰阶梯，便可看见真正的坎水宗。 进入坎水宗后，萧无锋便可立刻得到内门弟子的待遇。 彻底消化完所有信息，萧无锋大脑的不适感快速消失。 这时，灵植小树仿佛完成了自己的使命，朝着萧无锋摇摆枝丫，然后像是经历了千万年的时光，在一瞬间腐朽凋零，化作飞灰。 萧无锋没有多做感慨，把婴儿拳头大小的纯白果实收入无尘戒，走上寒冰阶梯，接连跨过九级阶梯，离开了歇脚地。 熟悉的眼前一花后，他重新出现在冻土之上。 头顶的倒悬湖不再只是一片蔚蓝澄澈的湖水。 雕梁画栋，琼楼玉宇…… 萧无锋不必刻意抬头，便看见了前方十丈之处立着一道通天的水龙卷。 水龙卷上方就是那一大片宫殿群。 既在水中，又在天上，宫殿似在无穷高处，却又仿佛只在十丈之外，观感异常奇怪。 萧无锋震撼莫名，仰着脑袋，久久无法言语。 倒悬湖深处的坎水宗的气派完全不逊色于乾坤宗，而且还是远古神庭鼎盛之时，而非乾坤居士在凡间重建的那座乾坤宗。 踏！ 一个极其轻微的脚步声在身旁响起，萧无锋猛然回头。 “别紧张，更别在此地动手。”脚步声的主人轻笑道。 “萧怜山！”萧无锋眼底闪过冷光，眉梢上翘三分，仿如出鞘的利剑。 “怎么？很意外吗？” 萧怜山嘴角微掀，眼神轻蔑。 “不是我足够快，而是你太慢了，想必根骨和天赋都不怎么样。” “你很傲慢。”萧无锋淡淡回应，体内气息流转，快速收拢下去，尽量不把自己的改变显露在外。 砰！！砰！！ 蒲扇大的手掌连续拍击胸膛，萧怜山俯视萧无锋，咧嘴道： “这么看你就很舒服了。” 此刻，他的身形已经不是高大两字可以形容，身高足有三米开外，体型已然非人。 萧无锋不欲多逞口舌之快，面色平静如湖，双眼仔细打量萧怜山。 衍心诀和心眼加持下，萧无锋看出了少许端倪。 萧怜山的背部肌肉隆起，整个倒三角身材并不协调，就仿佛他的背脊那一块有什么东西要长出来。 “你还在疑虑，还在困惑……很好，我不喜欢太强大太聪明的猎物。” 话语落地，萧怜山迈开两条宛如钢柱的大腿，径直走向十丈之外的水龙卷。 此时，萧怜山体型异于常人，衣服几乎很难遮蔽躯体，他上半身全然赤裸，下半身则是残破的绸缎围了一圈，这类穿衣风格近似于远古蛮荒时代的野人。 萧怜山走路时，背脊骨骼分外凸显，就好像爬着一条巨大的蜈蚣，青黑色的筋有小指粗细，交织盘结，覆盖延伸至整个背部。 “这家伙的实力的确有着翻天覆地的变化，体型怎么愈发畸形。” 萧无锋微微皱眉，刚好落在猛然回头的萧怜山眼中。 站在水龙卷旁，萧怜山张开蒲扇大的手掌，五根手指用力张扬，好似一只硕大的虎爪，遥遥对准萧无锋的脑袋。 “怕也没有用，你这瘦小的白脸郎君，今日必会死在我的手上。” “若你知趣，早些进来，没让我等太久，我便大发慈悲，留你一个全尸。” 萧无锋不是软弱性子，面对三番两次的言语挑衅，直接给予回应，说道： “何必进去再战，先分胜负再拿造化，岂不快哉？” 微微愣神一瞬，萧怜山哈哈大笑，“我和你的差距就如皓月与萤火，你害怕是正常的，不用虚张声势来掩饰你内心的恐惧。” 萧无锋皱眉，右臂举剑。 比起用嘴巴说，他更喜欢用行动来证明。 “你愿在此和我搏命，我却不可能放弃再活一世。” 摇了摇头，萧怜山抢在萧无锋出剑之前，向后退了一大步。 站在水龙卷中，他抓着一枚霜蓝色的果实，高高举过头顶。 紧接着，水流卷起他，平稳的向上飞。 “还真够狂妄的，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来头，哪里来的底气。” 萧无锋快步走入水龙卷，手中握着纯白果实。 连续突破之后，他正愁没人试手，当然不会轻易放过萧怜山。 而且，真正的萧怜山已经死了，哪怕是直接杀掉，旁人也没什么闲话好说。 咕噜噜噜~ 萧无锋踩着水流，就好像踩着快速上行的浮空台。 身躯迅速升空，他却感受不到半点摇晃，整个过程四平八稳。 萧无锋与萧怜山的对峙，落在止步亭里的众人眼中。 四皇子赵万灵拧着眉头，说道：“少炎，你怎么看？” 商少炎思虑一二，幽幽道：“我与殿下都是压制境界而来，倒是不会动心，但是……” 后半句话没有说，他侧过脑袋，稍稍瞥了一眼亭子里的勋贵子弟。 此刻，亭子里的勋贵子弟面色异常复杂，三分疑虑，三分犹豫，三分忌惮，最后余下一分难以掩饰的炙热渴望。 生死之间固然有大恐怖，但是萧怜山的实力提升太过明显。 三次消失再重现后，萧怜山的体型出现巨大变化，战斗力同样天翻地覆。 沿路上，他遇见的拦路者没有一合之敌。 不到一天的时间，跨越他人几个月甚至是一年的苦修，实在是一种莫大的诱惑。 能够提升实力，倒是还好，但那萧怜山明显是彻底改易了自身的根骨。” 即便隔着数十丈，众人也能清晰感受到他那三米开外的身高带来的压迫感。 如此出众的根骨极有可能就是传说中的龙型根骨，就算外表非人又如何，实力、潜力、修行速度各方面都会有着莫大的提升。 此等机会堪称一步登天，怎能不动人心弦？ “殿下，末将愿意赴死一探倒悬湖。”突兀地声音打破了亭子里的平静。 四皇子回头看去，说话之人名叫石霸远，五大三粗，尤其臂膀粗壮，擅长使用一双浑圆金锤，乃是跟随他同时入军营的好手，战场上曾经舍命救过他，真正的过命兄弟。 “霸远，你已经七品巅峰，何须冒险？”赵万灵反问。 石霸远脑袋也很大，咧嘴笑道：“富贵都是搏出来的，祖爷爷是，爷爷是，阿爹还是，我可不能丢了石家的家风。” 气息凝滞一瞬，赵万灵摆手，轻叹道：“去吧。” 随后，好几名勋贵子弟接连开口，赵万灵只得一一应允，目送他们踏上倒悬湖。 ------------ 第109章 没过瘾（二合一） 水龙卷升上半空，萧无锋向下眺望，剑眉微挑。 “这是想要搏一把？还是四皇子忍不住派人探索？” 三名勋贵子弟走上冰霜冻土……若是情报不够准确，那就与送死无异。 此刻，流水上升的速度极快，萧无锋眼中所见，冻土上的人渺小如蚂蚁。 呼~~~~~~~~~ 嘹亮龙吟与浑厚鲸鸣顺着水龙卷而来，萧无锋猛然抬头。 “那是？！” 倒悬湖澄澈蔚蓝的水里，冒出大量气泡，幻光充盈其中，倒映这坎水宗往昔的荣光—— 大鲸化形为巨鹏，扶摇直上九万里，一日一夜遨游三十三天外。 水猴子不远千万里拜入宗门，终成通天本领，霸占横贯天界南方天域的淮江，远古神庭数次派兵攻伐，全都无功而返，还反被坑杀大半。 异种蛟蟒走水席卷万里疆土，入无尽海泽却被真龙拦截，最终，携滔天煞气吞龙。 一个又一个的气泡晃过，爆碎，重生。 萧无锋目不转睛，一一看过。 随后，他面色颇为古怪，低声呢喃：“不对劲啊，这坎水宗的行事风格似乎有点邪门。” 萧无锋通过气泡所见，坎水宗弟子门人的行事风格可谓百无禁忌，只以实力为尊。 这时，一枚水泡就在萧无锋面前爆开，大片幻光将他笼罩。 萧无锋仿佛穿越了时空，来到坎水宗的某次大典。 他不知道自己具体在哪，只是看见前方的浪潮比山还高。 潮顶，一位道人双腿盘膝，周身弥漫浓郁水雾，放出豪言。 谁能击败他，便尊奉其为宗主，但凡宗内弟子门人，无问出生无问来历，哪怕你是敌对势力派来的间谍，只要比他强，就理应坐上宗主之位。 紧接着，画面迅速转换，萧无锋又变成了看热闹的旁观者。 他旁观的战斗乃是那只学有所成的水猴子挑战宗主坎水真人，水猴子的本领似可凌天，却依旧无法撼动坎水真人分毫，最终三叩九拜，谢过真人传道受法之恩，就此离去。 自此以后，坎水宗的弟子门人形成了一个惯例——学有所成后，他们往往都会挑战坎水真人。 胜了当宗主，败了也可留下一条性命，自由选择是留在宗门效力，还是离开宗门自寻开心。 然而，长达几万年的时间里，宗主之位始终不曾变过。 镜头再转，坎水宗的弟子门人遍布天界与凡界，有的为祸一方荼毒生灵，成为凶名赫赫的邪魔，有的满腔热血庇护天地，被万灵尊为正神。 啵~~~~~~~~~~~ 清脆的水泡破裂声回荡耳畔，萧无锋眼瞳焦距瞬间校准，像是从梦中瞬间惊醒。 他长吁一口气，叹道：“好一个坎水宗。” 这等宗门只传本事，不问其他，而且招收门人极为宽松，能否学成本事全看个人禀赋与心性。 学成之后，同样不问正邪，一切行事皆随你当下心境变化，可谓自在随心。 如此宗门放到当今时代，很容易招致天下人的偏见。 不！不仅是当今时代，应该说是放在任何一个时代，坎水宗都会不招统治者待见。 统治者最希望的是眷养听话的羊，坎水宗偏偏只培养本事在身的猛兽。 …………………… 水龙卷把萧无锋送入倒悬天穹之上的那片湖泊。 置身水中，纯白果实在手的萧无锋不仅没有觉得憋闷，反而像是进入了胎息。 周遭的水，也不是普通的水，水中饱含天地灵气，浸润其中，隐约可以感受到一丝丝修为的上涨。 这种被动的修行效果虽然不起眼，但如果能长久居于此地，日积月累之下，收益也很可观。 不远处，一块块长约十丈的万载寒冰铺路，通向巍峨宽广的高大山门，门头挂着无字匾额。 门后遍布琼楼玉宇，却被水中冰雾阻隔，看起来不甚真切。 萧无锋迈步向前，足尖落下，明明是踩在整片倒悬湖的最下方，只差毫厘，就可以把脚伸出水外，偏偏却像是踩着厚重的山石，根本不可能透过去。 低头仔细看了一眼，萧无锋找到冰霜冻土外的那座止步亭。 亭子像是被等比缩放了一样，不足他指甲盖大小。 就在这时，蒲扇大的手掌无声无息探向萧无锋的后脖颈。 嗡！！！ 神兵有灵，自动护主。 细碎冰碴凭空浮现在萧无锋的脑袋后面。 蒲扇大的手掌与之接触，颜色顿时有所变化，不再与周围水色融为一体。 “早就料到你会偷袭，一直等着你呢。” 萧无锋左脚向前探，右脚插花般踩在左脚的左侧，然后身体拧转腰胯回身下坐，堪堪避开那偷袭的一抓。 紧接着，他撩剑上挑，直奔偷袭者的胯下要害。 偷袭者身高三米开外，不是萧怜山，还能是谁？ 从透明化作半透明，再从半透明彻底变为实体，萧怜山狞笑道： “有所防备又如何？你我的实力差距太大，摘下你的脑袋只在数招之内。” 嘭~~~ 他不退反进，后脚猛的一蹬，整个人腾跃而起，避开笼罩要害的剑势，跳到萧无锋头顶。 “给爷死！！！” 萧怜山四肢舒展，又迅速合拢，全身骨骼仿佛在这一瞬间变软。 汹涌的水流与力道汇聚起来，他躬身如虾米，脊背高高耸起，双手掌根相抵，十根粗壮的手指迅速妖化，指甲盖泛起幽紫，变成猫科动物的锐爪。 只听轰的一声巨响，手爪搅动水流，从相反的两个方向向内合拢。 “御水，妖化，还有古怪的拳爪之势……” 萧无锋临危不乱，眼底闪过精光。 下一刹那，他举剑挺刺，阳魂冰魄的剑体交织双色光华，宛如灵鱼游曳，轻巧不费劲地划开萧怜山的拳爪杀招。 神兵的剑锋异常锐利，硬碰硬之下，萧怜山占不到半点便宜。 不过，他特别熟悉当前的环境，身处萧无锋的头顶，壮硕异常的身躯却灵活得宛如一条大泥鳅。 双手接触剑锋的刹那，萧怜山抽身就退，只不过他退的方向不是前后左右，而是上方。 瞬间拉开数丈距离，他俯瞰着萧无锋，说道：“果然没错，你也得到了巨大的好处，可惜，你只是渺小的凡人，而非水族生灵，根本不懂水中的应战方式。” “我的确不懂。”萧无锋左手下拍借力，劲力过掌根，攀手臂，通肘通肩通背脊，最后汇聚而起，拧成一股麻绳，悍然崩弹爆发。 剑鸣炸响，好似水龙吟唱，阳魂冰魄再次向上递出。 “刚才的一剑已经是你唯一的机会。”萧怜山嘴角上翘，双手以虎爪之形合拢。 咻咻咻咻~~~~~ 周遭水流扭曲流向，螺旋倒转，冲向他的手心。 这一招不声不响化解了萧无锋挥剑斩出的剑气，萧怜山瞥向萧无锋的眼神愈发兴奋。 他料定萧无锋实力不过如此，在自家的主场环境中，拿捏起来并不困难。 “凡人眼界浅薄，尤其是你们这些来自下界的凡人，一生一世都不知真正的天地究竟有多么广袤。” 嘴角上翘，萧怜山眼底闪过一抹傲然， “看在你以身涉险，拿到我坎水宗内门弟子身份的份上，便让死前开开眼界。” 言罢，萧怜山迅速向上蹿游，与萧无锋拉开了足有数丈距离。 “骇浪惊涛。”萧怜山喉头滚动，发出蕴含古意的真言。 紧接着，他双掌似爪，交错扯动。 嘭！！！ 水爆如闷雷，他掌指间的漩涡逆向爆发。 一股股陷入其中，压缩了巨大力量的水流向外猛冲。 萧怜山口中真言起到引导作用，汹涌暗流并未四散开来，而是冲向他双眼所向之处。 “不曾见过的武学，甚至……根本就不算是武学，更像是法术。” 看着当头砸下的水潮，萧无锋眸光清亮。 刚刚完成突破，实力得到大幅度，他正需要一场力战来进行自我检验。 如果眼前人只是一个萧怜山，那就太过无趣了。 而一名夺舍了萧怜山的远古幽灵，又经历过几轮的实力复苏，就刚刚好。 此刻，除了敌手再无他人，萧无锋终于不用有任何保留，可以全无顾及的使用自身本领。 屏气凝神，萧无锋双脚呈半弓半马步站立，然后左手虚握，好似握住了外人无法看见的剑鞘。 紧接着，阳魂冰魄归入他掌中的“剑鞘”。 好在周遭环境特别，并非空气，而是湖水，更加具有实感。 他眼中凶光乍现，眉宇间漂染三分恶气，已然动了杀心。 无名剑术，拔剑式！ 散乱的剑气瞬息弥消，取而代之的是凝练无匹的剑罡。 剑罡附着锋刃，阳魂冰魄真灵兴奋，发出两声嘹亮剑鸣。 自上而下，冲天而起，堂皇大气的剑式，裹挟凌厉无匹的剑罡，好似彗星倒飞，又如大日腾空。 “藏的实力竟比预料中更多。” 萧怜山眼瞳骤然收缩，嘴角的轻蔑之意瞬间收敛。 剑速之快，堪比迅雷，威力凶猛，不下陨星。 眼前的凡人并非庸碌之辈，需要用上十二分气力！ 轰隆隆隆~~~~~~~~~~~~~~~~ 两招对碰，剑罡异常凝练，快速撕开那些汹涌的暗流。 可是湖水无穷无尽，哪怕受到引动而来的量极少，也是一股可怕的巨力。 两招对撞之后，巨大的闷响声向着四面八方扩散。 虽然他没有合适的剑鞘，拔剑式的威力和速度大锐减，但是，这已经是他习剑以来，唯一一次正面全力出手时，敌人没有直接被一剑干废。 念及于此，萧无锋眼睛放光，像是熊孩子看见了新奇的玩具，而且是比较耐操的那种。 欻欻欻欻！ 萧无锋连续向上戳刺，阳魂冰魄的剑体颜色微微转变，璀璨的赤红迅速收敛，留下大片的霜蓝。 此刻，神兵真灵以冰魄为主，阳魂为辅，变成冰水双属性的宝器。 剑影倒卷而上，剑罡随之，剑罡之外竟是裹着层叠的水波。 看到这一幕，萧怜山头皮发麻，“不对，不对，这好像不太对劲……” 歘~~~ 一道剑罡穿透他的手掌，他顾不得吃痛，全身肌肉协调，顺着水势，快速闪到旁边。 然而，萧无锋剑速迅猛，连片的剑影并无一处是虚。 剑罡的威力且不去说，单单就是冰魄御水化冰之能，已然夺去了萧怜山一半的本领。 此消彼长之下，萧怜山悲哀地发现自己居然连躲都没法躲，只能拼命。 哈！！！！！！ 萧怜山咬破舌尖，张开嘴巴，口中喷吐气息，其舌尖一点精血融入，染过的水流好似被麻绳扎紧。 水、气、血三合为一，萧怜山施展的乃是坎水宗内门七十二艺中的玄血箭。 这一招练起来不难，用的时候也分外简单，但却有着惨痛的代价。 需要以自身至少1/10的精血为引，方可释放一击。 精血可不同于普通的血液，每一滴都弥足珍贵。 寻常的修行者只要不是先天生灵，基本无法做到全身血液都是精血。 萧怜山刚刚掌握这具身体时，体内精血不过五六滴而已。 即便经过三关，拿取幻心果时，萧怜山刻意补足自身的精血亏空，此刻的身体内也只有不足三十滴精血。 玄血箭一出，立刻便要损失三滴精血，他的心都在疼啊！ 稍后进入山门，精血的多寡象征着根骨的好坏，也就意味在领取入门福利时，究竟能够夺取多少造化。 凶戾的面容闪过一抹快意，萧怜山大喊道：“给爷……” 他的死在还没喊出口，就看见萧无锋搅碎了玄血箭。 “？？？” 额头仿佛冒出三个巨大的问号，萧怜山还来不及反应，便被萧无锋的后续招式淹没。 凝结的冰刃、锋锐的剑罡、汹涌的水流，最终凝聚成一道冰水双属性的剑罡龙卷。 萧怜山置身其中，等同于凌迟之刑加身。 啊啊啊啊啊啊啊…… 剧烈的哀嚎与惨叫传荡开来，远处的冰雾中探出一双双诡异的眼睛。 背后汗毛耸动，萧无锋适可而止，收了剑势。 萧怜山全身遍布数千剑痕，殷红鲜血丝丝缕缕汇入湖水，左边眼球不知所踪，只留下一个空洞的窟窿。 此刻，他没有半点动弹的余力，只能任由自己沉底。 “还没嗝屁，你，着实不差。”萧无锋仔细看了一眼他的状态，微不可查地颔首。 噗~~~ 吐出大口鲜血，萧怜山捂住前后漏风的胸腔，满脸都是愤懑。 他本以为自己会被萧无锋视作大敌，也是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胜过的。 然而，萧无锋脸不红气不喘，给了一个评价——不差。 这，这，这他妈不就是欺负老实人吗？！ 还有什么比听见敌人轻飘飘的夸赞，更让人气闷的？ 噗~~~~~~~~ 大口大口的鲜血喷涌而出，萧怜山眼睛冒火，上下两排牙齿猛然咬合，直接把舌尖咬了下来。 汇聚体内残存的六滴精血，他张开嘴巴，再次使出玄血箭。 血箭汇聚需要时间，精血调动更是需要小心，他的身体已是破布麻袋，四处漏风，精血的调动根本不受控制。 嘭！嘭嘭！嘭嘭嘭！ 体内脏腑传来连串闷响，萧怜山精血逆流，受到二次重创。 仰面瘫倒，口腔胸腔，周身剑痕纷纷溢血，他眼神涣散，张开嘴巴，说道：“我是……” 萧无锋没有听敌人交代遗言的习惯，抽剑下戳，轻轻一挑。 萧怜山的脑袋搬家，滚出去至少半丈。 摇了摇头，萧无锋轻叹道：“还以为能好好打上一架，结果又是一个绣花枕头。” 亏得萧怜山长这么大块头，他本想着试试无名剑术第三式，若是能接下来，那就爆发一下乾坤无极，甚至可以再加上太平无事牌调动文气来上一首诗词，以此测试自身的战力极限。 可是，底牌一张没出，明牌才摆出来，对方倒下了…… 这架打的，忒不得劲了！ 萧无锋黑着脸，轻微摇晃阳魂冰魄。 神剑有灵，已经恢复寻常状态，真灵引导下，剑体微颤，发出细碎剑鸣。 “是吧，你俩也觉得不过瘾。” 萧无锋像是找到了知音，左手指尖拂过剑脊，边安抚神剑边给自己做心理建设。 片刻后，他表情恢复平静，迈步走入坎水宗的大门。 ------------ 第110章 循环，造化，真水塑体（5000字章节） 宏伟大门前，铺着寒冰通道，萧无锋踩在冰面上，脑海思绪交织。 击杀萧怜山收获的精元远超之前任何一名入魔者，但最珍贵的收获其实是完整且连续的记忆。 兴许是由于对方完成了附身，又或者是经历过三次歇脚地的提升，萧无锋获取的记忆光点像是连成一条长线。 萧无锋大脑快速运转，疯狂汲取其中的关键信息： 第一，借萧怜山之身复生的亡魂并不简单，他是坎水宗的十二真传弟子之一，地位仅在宗主、内门长老之下，名叫“荒”，出自邙山金天氏，原本的身躯乃是先天人族与邙山雌性猫妖通婚的后代。 第二，坎水宗的灭亡并非大量外敌入侵，而是宗主突然发疯，只给了众人一句跑吧，能跑掉你们一个都不用死，跑不掉，那就是天命。 第三，外门弟子，内门弟子，真传弟子的区别所在。 外门不必去谈，曾经的外门弟子全都生活在如今的冰霜冻土中，只是宗主一念之下，外门已然化作虚无。 至于内门弟子，持有幻心果，进入坎水宗，便可成为内门弟子。 内门弟子与真传弟子的区别，则是以实力、悟性、根骨进行区分，要么实力出众，在百岁年龄以内，突破炼精、炼炁、炼神三境，要么根骨或者悟性冠绝天下。 萧无锋着重在意的便是第三点，因为坎水宗内门弟子放在远古时代，已经称得上是改变命运的阶梯。 进入内门后，立刻便有一份大造化，名曰：真水塑体。 萧无锋仔细阅览“荒”的记忆，确保自己熟悉真水塑体的整个流程。 此种真水并非单指极阴真水，而是天下间最为难能可贵的三十六种玄奇真水混合而成。 天上天下，除却宗主坎水真人以外，几乎不太可能有人找全这些玄奇真水。 只因坎水真人有着统御万水的权柄，自身本就是先天水灵所化，才有着这般奇特的本领。 萧无锋沿着万年寒冰铺就的宽阔大道前行。 道路两侧，美轮美奂的建筑物或矗立在寒冰之上，或漂浮于碧波荡漾间。 茂盛的水草焕发荧光，偶尔点缀着巨大却不知名的鲜花，只是植被像是并未被时光扰动，万年以来一直野蛮生长，已然盖住了这座水中城当年的繁华。 他获取了“荒”的记忆，知晓此地不仅是坎水宗的驻地，更是被万千水族奉为圣地的大城。 此城名叫渊墟大都，放在远古时代，乃是整个南方天域重要交通枢纽，繁华程度绝不下于执掌南天的仙王所在的那座都城。 呼呼呼~~~~~ 水草茂盛处，传来粗重的呼吸声。 萧无锋隐约看见其中藏着晃晃悠悠的阴影，没有多做停留，踩着寒冰大道继续前行。 一路上，萧无锋感觉到了多处窥探，可是它们并未靠近万载寒冰铺就的道路，仿佛此地有着特殊的规则，不允许那些家伙胡作非为。 萧无锋猜测藏在暗中的怪物都是当年的内门弟子，但却并非活物。 沿途没有遇到明确的袭击，萧无锋当然不会主动找事，他当下的目标总共就两个。 其一，前往瀑布涯，瞅瞅当年的真水塑体是否还在。 其二，尽快穿过这片商业区，抵达内城，找到极阴真水泉眼所在。 在完成这两个目标之后，若是自身安全没有太大问题，再考虑探究此地更深的奥秘。 抬起头来，萧无锋远远便可瞅见高悬上方的浮空岛群。 其中大多数浮空岛乃是真传、长老、以及一些本领特别的客卿居所。 但是，浮空岛群螺旋环绕，上下分为多层，拱卫着高悬最上方的两颗冰球。 “那里，绝对绝对不能去！” 萧无锋眼底闪过浓浓的忌惮。 那两颗巨大的冰球就像是倒悬湖这片小天地的日月。 其中较大的那颗乃是坎水宗的核心区域，其中包括但不限于大道兵武阁、藏书楼秘楼等，就连核心区域中的植被与放养的宠兽，都是天地奇宝。 至于较小的那颗更加去不得，那地方乃是宗主居所。 远古时代就修到第五境的超级高人，一身修为已然合道，而且合的多半就是水行之道。 萧无锋很难不去怀疑——坎水真人或许没有死，只是保持着一个奇怪的状态。 观看欣赏着远古雄城的繁华，萧无锋脚程半点不慢，很快便走完了万载寒冰道，看见一幕奇景。 凝冰成涯，水中涌水，萧无锋眼前所见乃是一座幻彩瀑布。 水流涛涛间泛着无尽玄光，好像千万道彩虹交织而成，哗啦啦的水声响彻耳畔，宛如清泉流响洗涤心灵。 站在瀑布前，萧无锋嘴巴差点合不拢。 “万幸，即便过去了那么多年，真水塑体所用的瀑布涯还在。” 萧无锋肩膀轻微抖动，快步走上前去。 当然，他没有放松警惕，右手提着阳魂冰魄，随时准备突发情况。 越是机缘在眼前，越是即将开宝箱爆金币，越有可能潜藏着足以致命的危险。 检查了一圈，确定周遭并无危险，萧无锋站到瀑布涯前，仔细回想“荒”的记忆中关于此地的细节。 只需要走入其中，站在瀑布之下，承受瀑布冲刷便可以三十六种天地奇真混合而成的真水洗练身心。 瀑布涯的真水其实更像是极为特别的药液，只要修为境界不曾踏入第五境合道，便可产生效用。 不过，此等药液夺天地造化，取阴阳之机，任何生灵仅可享用一次。 第二次踏足其中便不会再有任何效果。 萧无锋走向瀑布，异变就在此刻突然爆发。 瀑布中探出一颗九彩龙头，龙角盘成螺旋状，泛着华彩光芒。 萧无锋被吓了一跳，赶忙后撤一步，持剑架在身前。 “呜哈……” 龙头的嘴巴里蹦出古老的音节。 瞧着似乎没有恶意……萧无锋皱眉，“荒的记忆里可没有这个环节。” 紧接着，九彩龙头张开嘴，继续吐出古老的音节。 言语不通就很麻烦，萧无锋思考之际，内心突然咯噔一下。 心悸的感觉袭扰而来，他的注意力转入无尘戒。 “太平无事牌有所异动……难道还有什么妙用不成？” 周遭没有他人，萧无锋索性拿出太平无事牌，暖白色的玉牌握在掌心，他顿时听懂了九彩龙头的言语。 “想要使用瀑布，需要交出闪亮亮的东西。” “还不赖，居然还能充当翻译器。”萧无锋笑了笑，把太平无事牌挂在腰间。 紧接着，他仔细辨识九彩龙头的话语和当前状态。 经过再三确定，对方的威胁性完全比不上借萧怜山身躯复生的“荒”。 类比起来，“荒”至少是个特殊精英怪，甚至有发展成为BOSS怪的潜力，但眼前这家伙最多是个重复执念的NPC。 嘴角轻微抽动，萧无锋吐槽道：“这都多少年过去了，还不忘记收过路费？” 这时，他脑海里拼凑着“荒”的记忆，想看看他当年是怎么处理的。 远古时代，民风淳朴。 根本就没有那么多规矩，坎水宗的宗旨就是弱肉强食，鼓励门人相互竞争。 你要占据一处区域收取买路费，那你就占，只要抗得住，那就是你的本事，合该你收这份钱，但若是扛不住，被人揍了也得好好受着。 “懂了！”萧无锋嘴角微微掀起，举起右臂。 剑光一闪而过，龙头抛飞而出，口中的嘀咕与念叨戛然而止。 不仅如此，晶莹碎片爆散开来，延迟三息，萧无锋得到了九彩龙头的精元和记忆光点。 这家伙是龙族的畸形儿，天生受到歧视，自身本事又不全，就跑来坎水宗拜师学艺，可惜，它天生惫懒，修行很不用心，总想着借用外力成就自身，却又苦于本事不济，在坎水宗里根本混不出头。 后来，它机缘巧合服用了天听泉，从此有了耳听八方的能为，便就靠着收集八卦和小道消息，慢慢找到了一条路子，勉强混了一个内门弟子的名额。 然而，欢天喜地进入内门，刚刚进入瀑布，就遭遇宗门大祸事。 这些年来，修为只有炼炁境的它早就死去了，只是瀑布中的三十六种奇特真水太过特别，它不仅没有当场死亡，还残留了生前的执念，滞留瀑布之中。 阅读九彩龙头的记忆，萧无锋发现了一个关键词——循环。 九彩龙头虽然死去，千万年来它的尸体已然腐朽，但亡魂被凝固在瀑布中，由于状态比较特殊，所以它死后的一段记忆也被囊括在萧无锋接收的记忆光点里。 这其中提及的循环指的是整个倒悬湖每隔一段时间，就会重置一次，当年那些真传、长老等大人物全都被癫狂后的宗主摄入循环之中，一旦进入循环便是永远不可能脱身，除非找到替死鬼。 如此重要的情报，在不经意间获取，萧无锋不由地凝眉思索起来。 “倒悬湖、绝死村遭受了近似的诅咒，竟然让一位合道境的大能癫狂，覆灭了自家宗门。” “就算是金乌与烛龙两位至尊，怕是也很难成功做到这一步。” “那么幕后的黑手已经有了明确的指向……” 萧无锋赶忙掐断脑海里的思绪。 此刻，他置身的区域已经不是凡界，而是遍地都是诅咒的天界。 哪怕天选秘境受到烛龙与金乌两大至尊的残余力量影响，萧无锋还是不敢去做多余的联想。 抬起脑袋，望向上方的两颗冰球，萧无锋皱眉。 在九头彩龙的记忆里，循环的每次重启都是有预兆的。 每当两颗冰球完全重叠，合二为一时，便是倒悬湖即将重启循环的开始。 必须在那之前找到极阴真水的泉眼，然后离开。 如若不然，他很有可能被大环境裹挟，受到诅咒的束缚，成为一名真正的坎水宗内门弟子。 萧无锋浑身上下泛起寒颤，“时间紧迫，必须赶快行动。” 紧接着，他走到瀑布下面，哗啦哗啦的水声遮挡了听觉，一道道向下流淌的清水压低了眼帘。 萧无锋的味觉、嗅觉快速消失，最终，触觉变得异常模糊，水流拍打身躯，他却没有任何感觉。 五感全部被剥夺后，萧无锋意识愈发清晰。 渐渐的，他的体内似有涛涛浪潮回响，仔细听闻，只觉得气势磅礴，宛如大江长河汇流于入海口。 那是…… 萧无锋眼睫毛微微颤动，意识到了有点奇怪，但却说不上来。 随后，他的意识飘向别处，他完全没有察觉到三十六种奇异真水包裹周身，凝结水流之茧，散发幻彩玄光。 意识全部沉浸在体内深处，完成淬炼的脊椎骨上端微微发痒。 不！不仅仅是痒，酸、麻、胀、痛等各种难以忍受的体感接二连三，从他的脊椎骨直接蹿向后脑勺，再沿着颅骨向上爬行，直达天灵盖。 若他还有知觉，怕是会像个猴子一样满地乱窜。 流水塑体乃是天界最霸道的一种洗髓伐筋之法。 三十六种奇异真水效果截然不同。 有害的，有益的，全部混杂在一起，却又组合成了完整且互补的药效。 咔嚓~咔嚓~咔嚓~~ 萧无锋的头皮之下，坚硬的天灵盖中间开裂，一道裂痕向着相反的两个方向蔓延。 以整条大裂为中轴线，细小的裂痕扩散开裂，几乎遍布了他的整颗颅骨。 紧接着，真水之力汇聚，颅骨被寸寸碾碎，若非萧无锋五感全消，此时只怕要活生生疼死。 绝大多数宗门，改易筋骨都讲究一个循序渐进，尤其是重塑颅骨之时，往往都是分外小心，从牙齿开始尝试，然后在到左脸，右脸，环绕到后脑勺，最后再慢慢抵达天灵盖。 萧无锋整个颅骨瞬间粉碎，实在是太过暴力，不过，混合的真水更加霸道，竟然强行维持住了他的整个大脑结构，滋养的生机在碎成渣渣的颅骨粉末中孕育。 这时，萧无锋体内的精血涌动，全都向着颅骨与大脑汇聚。 哗啦啦啦~~~ 哗啦啦啦~~~ 那种异常熟悉的气血涌动感再次袭来，他听见的不再是江河入海声，而是遮天蔽日的海啸。 汹涌，澎湃，狰狞…… 仿佛天地发杀机，即将用大洪水灭绝一切生灵。 萧无锋唇齿翕张，睫羽轻抖，意识到自己体内汹涌澎湃的声音从何而来。 那是血！ 他全身血液都是精血，精血汇聚起来的力量远超想象。 粉碎的颅骨骨骼以极快的速度修复，且修复后圆润光泽，好似无暇的美玉。 冥冥中，萧无锋意识到自己即将突破到八品圆满，周身骨骼完成一次蜕变。 然而，堂堂坎水宗的瀑布涯并不仅有这点机缘。 哗啦~~哗啦~~哗啦~~ 水流的声音回荡耳畔，萧无锋体内经脉凭空多出三十六道不同的玄气，有的阴冷似九幽冥府，有的堂皇如浩然大日，有的和风细雨，有的烈火烹油，有的过电般酥麻…… 三十六种截然不同的真水进入萧无锋的体内，疾行三十六种不同的气脉走向。 …………………… 风雪漫天，雷鸣呼啸，环绕着破败的古旧城墙。 城墙破碎大半，多处坍塌，已经辨认不出城门所在。 熊熊烈焰划出的火墙把破败古城包裹严实，就如囚牢巨圈，封锁着外界的风雪与雷霆，不让其进入分毫，也警示着外面的生灵，此地危险，最好绕道而行。 突然，一截漆黑的剑尖探出火墙，剑尖迅猛划拉，瞬间在火墙上破开一个可供单人通行的隧道。 隧道内，持剑的短发女子嘴角叼着竹签，斜瞥身后，说道：“动作都快点。” 灰头土脸的少年少女鱼贯而出，浑身站满汗水，刚刚冲出来便倒在地上，像是累瘫了。 腮帮子轻微鼓起，陈小乐嚼着补气血回精神的丹药。 她一个女孩子，比较顾忌形象，并没有像同行的无暝、木英、木雄等人一样瘫倒在地。 “还好撞见了令狐师姐，总算捡回一条性命。” 陈小乐咧嘴轻笑，满脸都是安全感。 短发女子轻嗯一声，拍了拍她的肩膀，“小乐，你又欠我一个人情。” “师姐放心，规矩我懂，保准帮你把祖师的猴儿酒拿来一坛。” “还不够漱口的。”短发女子举起腰间的酒葫芦，翻起白眼，瞟了瞟坐在地上大喘气的众人。 “那就再加一壶？”陈小乐额角青筋微凸。 短发女子竖起三根手指，正要继续讨价还价，突然皱眉低头，拿出一枚小铃铛。 叮铃~~~~~ 铃铛传来的消息入耳后，她皱眉骂道：“日你妈卖麻花批！狗日的四皇子，敢动咱们剑宗的人，怕是菊花又他妈痒了吧？” 铃铛里传来剑宗真传、萧无锋、倒悬湖止步亭、四皇子等字眼，陈小乐距离近，听得一清二楚。 她瞪大眼睛，看向短发女子，“师姐……” “我去砍了那些傻卵。”短发女子连剑带鞘扛在肩膀上，风风火火跑向远方。 距离稍微远些，流风捎来她的留言：“三坛猴儿酒哈，莫跟老娘讲价。” 陈小乐：“……” 坐在地上的腿软少年彼此对视一眼，旋即看向陈小乐。 “现在咋办？” “当然是跟上去啊！”陈小乐翻起白眼。 木英撑着腿站起来，眼底闪过凶光，“干干干，敢动咱们剑宗弟子，管他什么皇子公主的。” “全给他们屁眼捅开花去。”木雄瓮声瓮气，附和道。 ------------ 第111章 令狐轻玖（二合一） 止步亭内。 赵万灵大马金刀跨坐在石凳上，右手前臂轻轻靠着石桌。 他面色犹如平湖，心绪却不平静。 短短半天时间，进入倒悬湖的三人状态都不算太好。 这三人都是跟着他出生入死的兄弟，战力与战斗意志属于上上之选，唯独家世差些意思。 与旁的权贵子弟不同，石霸远等三人家中长辈已经撑不起门面，就等着他们来为家族博出一个前程。 唯有行他人不敢行之事，才有可能超过其他家世更加优异的勋贵子弟，获取他人不可及之地位。 赵万灵懂得兄弟的心思，只是倒悬湖太过危险。 唏嘘电转间，倒悬湖下的冰霜冻土突然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嚎。 “殿下，您的恩德唯有来世再报，末将……” 不等他把话说完，入魔者摘下了那人的脑袋，高高举过头顶，任由鲜血淋漓落下。 沐浴着鲜血，入魔者眼瞳闪动的灵智愈发充盈，紧接着，他浑身爆开，仿佛一朵绽放的烂肉恶花，把那说话之人的身躯包裹进去。 没过多久，入魔者恢复如初，身上鲜血全数弥消，一身白衣不染尘，俊朗的面庞泛起渗人的笑意。 赵万灵左手按住右手手腕，凝视着那名入魔者，如果可以出手，他必一箭收了这怪物的性命。 突然，那名入魔者的肚子大了起来，像是内部孕育了某种蛋生生命。 呕~~~~~~~~~~~~~~~~~~~~~ 他张大嘴巴，下颚打开接近一百八十度，细长的粉嫩肉须环绕口腔，向外探出。 淡淡的腥臭气味随风飘过，就连数十丈外的止步亭中都清晰可闻。 没有蛋壳的蛋被入魔者呕吐出来，摔在地上。 黏糊糊的液体沾染冰霜冻土，地面霜蓝的色泽与粘液泛起的淡绿交织，好似一副诡异又邪恶的涂鸦。 “！！！” 赵万灵瞪大双眼。 商少炎眯眼成线，身体周遭泛起危险的气息。 “那是……” 那颗没有蛋壳的蛋迅速摊开，分明就是一个人的轮廓，只不过他的体表皮肤，四肢，五脏六腑，乃至于大脑都还在快速的生长中。 粉嫩的肉须交织结合，拼凑出他被吞吃前的模样。 长相颇为憨厚，眉毛短却很浓密，面相颇为老成…… 不过须臾，那名被吃掉的勋贵子弟脑袋重塑完全，举着宛如婴儿手臂的左手，朝赵万灵咧嘴一笑，轻呼“殿下”二字。 站在亭子里，萧怜月瞳孔地震，只觉得生理性的不适感冲撞胃部。 双手捂着嘴巴，她压着嗓子，以免自己当场吐出隔夜饭。 八抬轿撵的帘幕掀开少许，阴影里传来赵千熙的低声嬉笑，“有意思，这等手段可真够唬人的。” 嘭！！！ 赵万灵浑身气息涌动，恐怖的煞气铺展开来。 紧接着，他回头瞪了一眼轿撵。 轿撵刚刚掀开少许的帘幕瞬间放下，赵千熙的声音蕴含淡淡的歉意。 “抱歉，抱歉，四哥莫要怪罪小妹，不过都是以往养成的习惯而已。” 赵万灵不说话，眼神不善盯着轿撵片刻，随后他视线转动，瞥向萧怜月。 涌动的煞气遮蔽天光，整个止步亭就像被厚重的黑雾笼罩。 萧怜月心底泛起波涛。 强！好强！远超想象的强大…… 四皇子压制境界进入天选秘境，萧怜月自身则在进入天选秘境前晋升到了七品巅峰，后者本以为自己的实力虽然不如四皇子、六公主，但是至少也有一战之力。 即便不靠师尊赐予的法器，也能周旋一二。 然而，赵万灵一个眼神所引动的煞气，已然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萧怜月这才明白双方的差距巨大，只要四皇子出手，她绝对撑不过十招。 这就是已经把潜力兑现成了实力的顶级天骄！ 啧啧啧…… 赵千熙轻飘飘的嗓音飘入止步亭，少女蛇不知不觉攀附在萧怜月的肩头。 刹那间，萧怜月感受到的压力猛然减少。 八抬轿撵吹起一道阴风，捎带着少女的笑声：“四哥若是太重感情，不如我找个机会出手，把他练成活尸，继续为你效劳？” 闻言，商少炎脸色微变，赶忙劝说道：“六公主慎言，殿下正在气头上……” “你算什么东西！”赵千熙冷笑，毫不留情地打断。 嘻嘻嘻嘻嘻~~~~ 脸上的黄纸像是被无形鬼手向上翻开，八名抬轿的活尸发出夹子般的鬼魅笑声。 紧接着，猎猎鬼风推起帘幕，浓厚的阴影向外蔓延，六公主莲步轻动，似在走向轿撵之外。 赵万灵眯着眼睛，右手五指合拢，牢牢握住厚重长戟。 眼瞅着四皇子与六公主即将交手，突然有一道中气十足的女子嗓音飘来。 “赵家的两位龟蛋可真有意思，居然比老娘火气还大？” 话语还没落地，漆黑古剑破空而至，笔直穿过八抬轿撵。 嘭！嘭！ 前后两声连在一起，古剑携带浩然剑罡，直接掀飞了轿撵上半部分的顶盖。 剑罡的杀伤力毋庸置疑，在半空中飞起的顶盖被搅成木头渣子，承受了剑罡余波的帘幕爆成漫天碎布。 这还没完，古剑像是真要收取六公主的性命，直奔后心而去。 赵千熙冷哼一声，侧步闪避，把位置让了出来。 她却也是不安好心，冷笑着看向漆黑古剑，只见古剑附着的剑罡去势刚猛，扎向赵万灵的面门。 “令狐轻玖，你发什么羊癫疯！？”赵万灵长戟横拦。 铿锵！！！ 古剑并不在执掌者的手中，剑刃磕碰戟锋的一瞬，只见，亭子里面的浓郁煞气相随，幻化一位头上无盔，单眼中箭的偏将亡魂向前杀去。 偏将亡魂手持双斧，攻杀起来就如黑旋风，斧势交织不停，双手舞动如疯魔。 砰砰砰砰砰砰砰~~~~ 亡魂煞气猛烈冲击，总算撞开了附着剑锋的凌厉剑罡。 “动我剑宗真传，老娘管你是皇子还是公主，通通去地府吃屎吧。” 短发女子身姿高挑，略空而来，在场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她已经冲到了止步亭外十丈。 这时，赵千熙探出右手，妄图去拿那柄倒飞而回的漆黑古剑。 呲~~~ 漆黑古剑仿佛有了自己的灵性，突然从死物变成活物，居然想要摘掉赵千熙的整条右臂。 剑锋掠过半空，锋芒闪烁一瞬，赵千熙的右手胳膊落地。 她没有惊呼，仿佛早就料到一般，左手向前轻探，抓住下落的右臂。 嘶嘶嘶~~~~ 那条右臂突然扭动，瞬间化作一只怪蛇，钻入赵千熙的怀里。 赵千熙身着纯黑霓裳，肩膀披着鸦羽大氅，双手依旧健在，只是手里盘着一条惊惶无措的怪蛇。 令狐轻玖嗤笑摇头，接住佩剑，“变戏法的门道而已，也配摸老娘的剑？” 赵千熙眉宇间像是积蓄了乌黑的雨云，心头暗道：怎么来了这么个混不吝的家伙。 剑锋遥指四皇子与六公主，令狐轻玖微扬下巴，嘴里的竹签上下晃动。 “你们是要一个个被砍，还是要一起被砍？” 戴上银白色的天极蚕丝手套，商少炎快步走出止步亭，“剑宗真传就敢放肆？” “对啊，老娘就是放肆。” 令狐轻玖抖动手腕，由于力的传导作用，剑尖连续不停地晃点，像是挨个指着在场的每一个人。 “不知道这里是天选秘境？老娘把你们一个个都宰了也没啥不行的。” 商少炎冷哼一声，双手交错摩擦，掌心顿时崩出雷霆与烈火。 “少炎，你退下。”赵万灵按住商少炎的肩膀。 闻言，商少炎散去掌心雷火，向旁边退开两步。 赵万灵直面令狐轻玖，说道：“令狐首席应该为剑宗弟子做个表率，怎可轻易把剑宗推向我大乾的对立面？” “你脸真大。”令狐轻玖撇嘴，“区区一个皇子，也敢扯上大乾的虎皮？” 略作停顿，她吐出口中竹签，举剑指着赵万灵的脑门。 “回去向你老子好好打听一下，给他一万个胆子，他敢和我们剑宗翻脸吗？” 这座天下远比世人所见的还要危险，天人之祸就如悬在头顶的万千利刃。 天下六脉便是立抗天人的第一道雄关，正是因为有了他们，凡界生灵才能得以安身立命。 就算蛮族、妖族渴望夺取天下，却也不会主动挑选天下六脉。 原因很简单，天下六脉万万不可轻动，尤其是剑宗。 剑宗以杀伐之力闻名于世间，驻守的那处天外雄关乃是最为惨烈的战场。 赵万灵黑着脸，压抑心头火气，说道：“有话好好说，没必要一上来就动刀剑。” “你们这些狗东西把我师弟逼入倒悬湖，那他妈可是三大禁区中最为凶险的必死绝地，这还想让老娘好好说话？” “他没有那么危险，倒悬湖……” “放你娘的狗臭屁，倒悬湖不危险，姓赵的你咋不自个儿进去滚一圈？” “危险是相对的，萧无锋知晓倒悬湖的具体规则，他是自己进去取机缘的。” “呵呵哒。”令狐轻玖肩膀扛着古剑，眼神凶恶，好似随时准备择人而噬的猛虎。 赵万灵额头青筋暴跳，“你不相信大可仔细看看。” 此刻，他回身指向倒悬湖，那片冰霜冻土还有两人。 令狐轻玖挑眉，“看啥？看你派自己人前去送死吗？” 简单一句话戳到赵万灵痛楚，他冷哼一声，不说话。 商少炎补充道：“不是送死，而是去获取机缘，这座倒悬湖只要走过百丈，就能实力大幅度提升，而且还可获得进入更深处的资格。” 令狐轻玖不置可否，歪着脑袋，打量了两眼。 这时，石霸远额头冒着冷汗，看着面前的黑袍人。 对方全身笼罩在黑袍中，既不说话，也不攻击。 石霸远握锤的手微不可查地颤抖，他摸不清楚这家伙能不能杀。 一步，两步，三步…… 距离拉近到不足三尺，黑袍人突然浑身抖动，体内发出黏腻古怪的声响。 石霸远承受不住压力，奋力挥舞双锤。 “死！死！死！死……” 他的锤头连续砸下，黑袍拦路者被当场砸成肉酱。 延迟半息，他的攻势反加于自身。 胸腔塌陷，颅骨爆碎，脑浆迸裂，四肢骨折…… 嘭嘭嘭嘭嘭嘭嘭~~~~ 石霸远当着众人的面，愣是被砸成了一滩肉饼。 不远处，走在冻土上的另外一人看见这一幕，忘记了自己的脚步踏上某个十丈关卡。 歘的一声轻响后，入魔者掏出他的心脏。 心脏是周身气血的中心，一旦失去，当即没有了反抗的力气。 紧接着，入魔者割开他的肚皮，挨个取出肝脾肺肾。 “这他妈还不危险？”令狐轻玖眼底闪过凶光，“你们的人都被虐杀成啥样了？” 商少炎有苦说不出，像个哑巴般杵在原地。 “胆敢戏弄老娘，看剑！” 令狐轻玖忽然拔身而起，拧腰转胯带动身躯旋转一周，然后重新落回地面。 她的前脚踩入地面半寸，足尖巧劲一踏。 地面皲裂大片裂痕，周遭十多丈内好似爆发小型地震。 紧接着，令狐轻玖足弓绷直，连续弹踢，扬起大片沙尘，扑打前方众人的面庞。 赵千熙捂着口鼻，飞速倒退，心底很是不得劲。 明明说的是“看剑”，偏偏用的是尘土扬脸。 好歹也是富有盛名的剑宗首席，不折不扣的顶级天骄。 出招根本没有半点高手风范，反而像是街头混混。 令狐轻玖可不理会旁人怎么看，她舒坦就行，见到尘土迫退一人，那柄漆黑古剑当即劈砸而下，直奔商少炎的脑门。 剑速迅猛，又可算是半招偷袭，商少炎举起手臂已然晚了半拍。 眼看剑锋落下，就如死亡的降临，根本不讲道理。 铿锵！！！ 长戟上挑，撞开剑锋，赵万灵呵斥道：“要战是吧？那就来！” 常年累月带兵打仗，他自然不是好脾气，更何况过命交情的兄弟惨死眼前，心底憋着火气，正愁没有地方发泄。 剑戟相向，金铁交鸣声不绝于耳。 赵万灵与令狐轻玖都是压制境界的绝顶天骄，此刻直接拔升战力，达到天选秘境可以承受的极限。 双方速度快如鬼魅，落在旁人眼底根本看不清楚。 萧怜月后撤躲开，心底震撼莫名，仅仅是感受到四皇子的煞气，她模糊地知晓自己可能不是对手，预估自己上场对垒，大概能撑近十招。 直到看见眼前这一幕，她才明白自己太过高估自己。 无论是赵万灵，还是令狐轻玖，动作迅猛又势大力沉，萧怜月和大部分在场之人一样，根本看不清楚对方的动作，只能依稀捕捉到点点虚影。 真让她与两者中任意一人交手，根本就只有一个结果——被秒杀！ 嘭！嘭嘭嘭…… 连续几次交手后，令狐轻玖一脚蹬踏，踹中四皇子腹部。 趁着四皇子身躯腾空，无法闪躲，她快步上前，跟上斜砍一剑。 四皇子左手臂膀格挡，留下一条深可见骨的剑痕，洒着鲜血倒飞出去。 在半空中，他探出长戟，戟刃犁地三尺开外，避免自身撞入止步亭。 商少炎以眼神探寻，赵万灵微不可查地颔首。 随后，他俩联手攻出，以赵万灵为住，商少炎为辅。 令狐轻玖耸动肩膀，“这就对了嘛，早该一起上来挨砍。” ------------ 第112章 老娘出剑就是理(二合一) 燃烧古城距离倒悬湖距离不算近，按照常理，陈小乐等人根本无法跟上令狐轻玖的速度。 然而，陈小乐乃是剑宗有名的混子，尤其擅长讨老头老太太欢心。 剑宗后山那几位祖师对她颇为宠溺，其中有位祖师乃是符剑双绝，知晓她这趟下山要进入天选秘境，便给了她大把亲手炼制的符纸。 千里神行符，市价五十两黄金一张。 那位祖师塞给了她厚厚的一打，她没仔细数过，但估摸着至少有个好几百张。 陈小乐、无暝等人一人贴了一张千里神行符，跑起来的速度快如奔马，而且绝大多数地势都与平地无异。 费劲巴拉，猛赶慢赶，他们总算追上到了止步亭。 这时，令狐轻玖以一敌二，对决四皇子、商少炎。 止步亭里，其他勋贵子弟根本插不上手，拉弓射箭都无从瞄准，只能干瞪眼。“恐怖如斯” 隔着上百丈距离，陈小乐抬手示意别在前进。 同行的几人中，有的驻足眺望，有的磕丹药回气，有的忙不迭拿出肉干啃食。 “令狐师姐真猛啊！跑得也太快了，这都已经开干了？” “以一对二，对方是谁啊？那么猛，居然能跟令狐师姐陷入僵持。” “有没有眼力劲儿？那是僵持吗？明明是咱们世界占优……” 几人小声唠嗑，全然没有注意到含有恶意的眼神。 止步亭边，赵千熙面覆轻薄黑纱，唯有一双异眼暴露在外。 妖异的暗紫色眼瞳，好似倒映着末日的黯月，象征着众生死亡的归宿。 她的眉心点缀着一颗黯彩描绘的鬼画符，此刻正在隐约焕发淡淡幽光。 “嘻嘻嘻~~~” 斜瞥了一眼还在僵持中的战斗，赵千熙自言自语，说道： “四哥没本事，只好小妹出手帮忙找补。” 食中两指并拢，指尖朝上，赵千熙低声念咒。 鲜红的血珠从指缝间挤压出来，眉心的鬼画符仿佛活了过来，她抬手连点四次。 “鬼磕头，四为命，去吧，给我摘来四人的性命。” 抬轿的活尸壮汉身躯涌动黑雾，双眼猛然睁开，竟然散发出与赵千熙同源的暗紫色光晕，只不过四具活尸的眼中暗紫稍显逊色，仿佛水中映月，并不真切。 嘭！嘭！嘭！嘭！ 四具活尸形如奔马，快速冲向远处的陈小乐等人。 狂风吹拂，衣衫猎猎，他们脸上的黄纸却紧贴鼻梁，从额头到下颌牢牢贴合。 “四鬼出笼！”陈小乐见多识广，认出了赵千熙的路数。 四鬼出笼真要算起来，应该是酆都传承中极为阴损凶悍的一种，看似仅有四具活尸正面冲杀，实则还有无形阴鬼如影随形。 真正的杀招就是无形阴鬼随时可能偷袭的那一口阴炁。 被阴炁吹中，一身修为与气血都会瞬间枯败，人也如同腐朽的老木般凋零。 浑身上下一个哆嗦，陈小乐大声喊叫道： “令狐师姐，救命啊，有个坏女人以大欺小。” 令狐轻玖耳廓微动，眼角余光扫过，不禁微微皱眉：怎么都来了。 呼~~~~ 长戟破空而至，赵万灵修行皇室赵家的秘传法门，走的是武狱一脉的路数。 武道精神加持自身，隐约可见他的身后浮现一道虚影，不是别人，正是他自己。 自身魂影统御煞气亡魂，悍然挥出的长戟并无花哨变化，有的仅仅是速度与力道。 同时，商少炎抢入令狐轻玖的视线盲区，双手抓着两团雷火，随时准备配合四皇子，给令狐轻玖施以重击。 周身剑罡勃发，足尖轻点地面，令狐轻玖身化清风，无数似她非她的墨影在方圆三丈的空间内连闪。 三者招式相对，无法立刻分出高下。 赵千熙凝视陈小乐，嘴角勾起玩味的笑容。 “有酒窝的可爱小妹妹，真好看呢，当作布娃娃摆弄一定很有意思……” 眼底闪过暗紫微光，赵千熙朝着陈小乐抛出媚眼。 四具活尸眼中再无他人，唯独倒映着陈小乐的身影，直接朝着她冲了过去。 “妈耶！师姐救命，师姐救命，十万火急啊！！！” 陈小乐大喊出声，抓起第二张千里神行符，猛地贴在大腿上，朝着远离身旁小伙伴的侧方跑去。 她根本没有硬拼的打算，临跑路前，还不忘洒一把千里神行符，再提醒伙伴： “跑跑跑，都跑起来，千万别被追上。” 无暝等人还没休息够，却也顾不得太多，捞起空中飘落的千里神行符，贴在腿上就跑。 赵千熙摇头轻笑，眼底满是戏谑，“真的有用吗？” 唇齿翕动，念出一串外人无法辨识的咒语，她眉心的鬼画符有所变化，竟是瞬间化作无瞳鬼眼。 此刻，令狐轻玖找到机会，一剑横斩，劈出足有十丈长的巨大剑罡，逼退赵万灵和商少炎两人。 “动了我师弟，还敢当面动我师妹。” 转头看过去，她瞪大双眼，目中怒火几欲喷薄而出。 “别那么大火气。”赵千熙走下轿撵，拦在令狐轻玖能够支援陈小乐等人的路上。 嘶嘶嘶~~~~ 人面蛇身的少女蛇爬行而出，接连钻出赵千熙的深黑罗裙，很快便布出了一座蛇阵。 令狐轻玖冲起就是一剑，剑罡扫过，数十只少女蛇断成数截。 刚刚死去的蛇被阴风吹入黑裙下摆，紧接着，人面蛇身的怪物源源不断爬出来。 令狐轻玖被阻短短数息，商少炎和赵万灵已然回过气来。 商少炎边走近，边劝说：“令狐首席，你服个软，转头就走，今天便……” “呸！服你妈的软。”令狐轻玖骂道。 商少炎眯着眼，不再多言，默默走到令狐轻玖身后左侧。 赵万灵手持长戟，站在另外一侧。 这时，三人成品字阵型，包围令狐轻玖，摆明了就是要让她眼睁睁看着。 令狐轻玖冷哼道：“你们两兄妹就和你们老子一样阴损，呸！” 雄浑剑罡笼罩全身，漆黑古剑嗡嗡剑鸣，令狐轻玖居然是打算直接破开自身的境界封印，施展出超越七品的修为。 疯子……赵千熙眼底闪过一抹忌惮，后退两步，说道： “四哥，你和商少炎联手拖住她。” “萧怜月，你也别闲着，把压箱底的法器拿出来，给四哥帮帮忙。” 赵万灵没好气道：“你呢？” 满脸理所当然，赵千熙耸动肩膀，“我还得施咒抓住那几名累赘。只要捏住这疯女人的软肋，就由不得她继续放肆。” 冷哼一声，赵万灵下令道：“干扰令狐轻玖，不要让她凝气冲关。” 随后，赵千熙不理会身后的乱战，拉远数丈距离，森白骨笛放在唇边，闭眼轻吹小曲。 她的笛声并不好听，就像是不通乐理的门外汉，瞎鸡儿乱吹一通。 但是，落在陈小乐的耳畔，全然变了味道。 “小乐，小乐，小乐……是妈妈啊，妈妈找你找得好苦，找了你好多好多年，你怎么就不肯回来呢？” “是阿爸对不起你，阿爸当年不小心把你弄丢了，丫头，你若是听见，就回答一声噻。” 父母的呼唤回荡耳畔，那是她朝思暮想的幻梦。 陈小乐不知不觉放慢脚步，眼神恍惚。 同样的一幕，也出现在其他人耳畔，全都指向人心最深处的渴望。 或者是功名利禄，或者是挚爱亲朋，或者是年少时被抢走的一串糖葫芦…… 便如无暝，从小家庭美满，天资又高，落在外人眼中便是没有心结的完人，但偏偏内心深处有着可怕的执念。 竟然在第一时间沦陷，已然转过脑袋，张开嘴巴。 铿锵！！！ 高亢剑鸣穿林过野，似有天女仙音回荡十方： “妖法祸众，有伤阴德。” 只见，江月落御风踏剑，凌空徐行，朗声说道： “酆都流传的叫魂秘术本是慈悲法，却给你用成了靡靡之术，可悲！” 唇角溢出少许鲜血，赵千熙瞳孔收缩，捂着心口说道：“江月落，你没走！？” “不仅没走，还一直看着你们表演呢。”江月落双脚落地，含蓄轻笑，“打不过就动人同门，实在是小人行径，不登大雅之堂。” “哼！”赵千熙眼底闪过凶光，藏在背后的手快速画符。 四具活尸目标散开，分别冲向陈小乐、无暝、木英、木雄。 就在这时，墨染尘遁地而出，吼道：“土河车。” 地面之下好似有土龙翻涌，泥地犹如流水般滚动，形成连绵不绝地浪涛。 轰隆！轰隆！轰隆! 土石飞沙混杂出来的巨浪埋藏了四具活尸。 赵千熙眉心一阵抽痛，趔趄后退数步，暂时说不出话来。 紫鸢剑悬浮身侧，江月落一指点在陈小乐眉心。 墨染尘还有几名道门弟子或木遁或土遁，来到承受叫魂秘术的几人身前，帮忙稳定心神。 陈小乐迷迷蒙蒙，询问道：“刚才那是？” 江月落指尖画出安魂符，点在陈小乐眉心，继续解释道： “叫魂秘术，顾名思义，叫的就是你的魂，刚才你们肯定都听见了来自某人的呼唤。” “刚才只要你们转身回应，这就等同于应了叫魂之法。” “人有三魂七魄，叫魂只需叫走你的一魂一魄，从此生死皆不由己。” “这等秘术放在酆都之中，也是极为难学的秘术，等闲人轻易不会得传。” 陈小乐心思稍定，只略作思索，便觉心底后怕。 无暝唇齿开合，似有言语再口，最终却又咽了回去。 拱手作揖，他对着墨染尘说道：“多谢。” “姐妹，干得漂亮！”令狐轻玖笑容爽朗。 后顾之忧解除，此刻正是豪情勃发，恨不得全面爆发剑罡。 江月落没好气道：“阿酒，快收收气息，待会真破了禁可不好玩。” “没关系的，我心里有数。”令狐轻玖咧了咧嘴。 漆黑古剑环绕周身旋斩一圈，剑罡撕裂空气，迫退赵万灵、商少炎两人。 赵万灵看了一眼当前战局，并不利于继续战斗。 收拢人手，聚集在止步亭外，他给萧怜月递出眼神。 萧怜月会意，快步走向六公主，送上疗伤用的丹药。 另外一边，令狐轻玖把剑插在地上，张开嘴巴，犹如巨鲸吞水，把自身向外扩充的气息全数吸回身体。 咻咻咻咻~~~~ 白色气流旋入口中，令狐轻玖仰头吞咽。 天穹之上，叠层下压的大片乌云徐徐溃散，云层深处孕育的雷霆不甘心地噼啪闪动。 江月落抬头望了一眼天象，心底松了一口气，说道： “阿酒，你实在太冲动，怎么可以随随便便解开修为封禁？” 令狐轻玖耸动香肩，斜眼瞥向赵千熙，“遇上不干人事的玩意，那就肯定不能怂，就得比他们更狠。” 左臂涂抹伤药后，赵万灵沉声道：“令狐疯子，是你不分青红皂白就拔剑的。” “萧师弟被你等逼入必死无疑的倒悬湖，老娘还他妈跟你们讲道理？”令狐轻玖唇角侧斜，露出尖锐虎牙。 长戟砸地，赵万灵黑着脸，说道：“本皇子带人进入止步亭时，萧无锋早就自己进去了。” “滚你的，我信你个锤子。”令狐轻玖翻起白眼。 咳咳咳~~~~ 江月落尴尬笑道：“他们还真没逼迫萧无锋。” 随后，她凝音成现，把自己与萧无锋偶遇简单说了一遍。 令狐轻玖神色怪异，越听越是沉默。 瞥了一眼被埋葬在土石堆中，彻底报废的活尸，赵千熙冷声道：“无缘无故朝皇子公主出剑，剑宗首席真是好大的牌面。” 令狐轻玖皱了皱眉，不知从哪掏出一根竹签，叼在嘴上。 她指着赵千熙，笑容吊儿郎当，“老娘出剑就是理，不服啊？再来过！” 赵千熙：(╯‵□′)╯︵┻━┻ 令狐轻玖继续道：“萧师弟是自愿进去的，不假，但你们守着止步亭，对他不怀好意，就该好好削一顿。” 紧接着，她上前几步，指着赵千熙和赵万灵的鼻子，连声叫骂： “年纪大了多少岁？还这么不要脸？” “现在老娘来了，就明明白白告诉你们，萧师弟的造化你们甭惦记了。” “从哪来滚哪去，滚得越远越好，免得看着碍眼。” “你……”赵千熙面容扭曲，即便黑纱遮挡面庞，也挡不住双眼喷薄的火气。 手握长戟，赵万灵怒极反笑，“那就再来打过。” “好啊！”令狐轻玖眼眸发亮。 单手扶额，江月落翻起白眼，很伤脑筋要怎么劝说两边。 情理上，她当然偏向令狐轻玖，但是，天选秘境中破了七品修为的极限可不是闹着玩的，古神遗留的意志远比世人认知的还要可怕。 天降雷霆，地涌火煞，那等末世场景可不是闹着玩的。 眼瞅着双方即将爆发大战，江月落突然眼瞳收缩，抬手指向止步亭。 “快看，异变！” 赵万灵眉梢微扬，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江月落好歹也是道门真传，怎么也不至于耍弄低劣花招。 某位勋贵子弟喊道：“殿下，倒悬湖好像塌了。” 赵万灵猛然回转脑袋，赵千熙、商少炎等人紧随其后。 止步亭中空空无人，众人视线穿过亭子，看见后方的倒悬湖中，接连天上悬湖与地面冻土的数十根冰柱轰然破碎，化作一道道巨型水龙卷。 “萧师弟搞出来的动静？”令狐轻玖压低声音。 江月落眼角微抖，“说不准。” ------------ 第113章 天罡自在功(二合一) 一个时辰前，萧无锋站在瀑布底下，意识逐渐复苏。 此刻，他虽然没有受到五感的干扰，但是心灵之中仿佛多出了另外一个自我，可以清晰感知到三十六条不同的气脉游走线路。 那似乎是某种特殊的排列组合，隐约间，水声在颅内回荡。 酸麻胀痛痒…… 这是啥啊，怎么像是要长脑子了一样。 萧无锋的五感逐渐回归，顿时感受到自己的脑袋好似以旧换新，略显陌生。 此刻，萧无锋眼睫毛轻微颤动，很想睁开双眼，但却暂时无法办到。 不过有一点很是值得欣慰——他能够清晰察觉到包裹脑袋的颅骨已然不同。 从脚到头，全身骨骼改易完成，内视之中隐约可见骨架泛着莹莹光泽。 这是八品圆满！！！ 萧无锋嘴角上扬，眉宇微凝。 喜悦来的突然，不过却是意料之中。 瀑布涯乃是坎水宗内门弟子的入门福利，一生只可享用一次的机缘。 若是连这点功效都没有，坎水宗也不可能在远古时代培养出那么多能耐通天的门人。 然而，萧无锋真正在意的却是下一步。 八品圆满是绝大多数天骄的尽头，但却不是他的尽头。 体会过九品大圆满后，全身血液全数替换成精血的好处，他肯定不愿放弃追寻八品大圆满。 萧无锋仔细感知着自身的变化，对于八品大圆满已经有所了悟—— 全身骨骼改易完成，不遗漏任何一块骨头，便是八品圆满，若想更进一步，达到八品大圆满，多半只有骨骼二次改易。 此刻，萧无锋通过内视观察自身，可见全身骨架泛着淡淡荧光，隐约有着玉化的趋势。 “该怎么才能达到八品大圆满呢？还需要更多的精元？” 斩杀寄宿萧怜山体内的“荒”，萧无锋收获的精元非同一般，足以让他突破八品，达到七品。 然而，汲取了一丝之后，萧无锋立刻停止炼化。 “不对！炼化精元只能让我直接向着七品突破，无法进一步滋养骨骼……” 这种感觉就像是他的骨骼已经饱满了，已经彻底改换完成，进无可进。 或者说，单纯地炼化精元不顶用，需要另外寻觅其他方法。 念头升起又落下，以上种种说起来慢，实则在萧无锋的脑海里仅仅是几个闪念。 哗啦啦啦~~~~~ 哗啦啦啦~~~~~ 颅内的水声愈发隆厚，就像是数以万计的河流汇聚。 萧无锋的五感全部回归，知觉顿时从脑袋往下走，前所未有地清晰感知，铺展开来，笼罩全身。 不仅是骨骼，还有经络，血肉，皮毛…… 三十六股奇异怪力正在他的身体中来回蹿动，各自泾渭分明，却又有所联系，很是矛盾。 当他察觉到这些怪力后，顿觉身躯异常敏感，颅内回荡的水声好似月中仙子弹奏古琴，时而宛如九天瀑布倾泄凡间，时而好似山间小溪婉转悠然，时而仿若无量大海在寂静中蕴藏暴风雨。 睫毛轻微颤动，眼帘稍稍抬起，萧无锋瞳孔深处闪过无数画面，画面里面有着另外一个看不清楚面容的水色身影，正在运功行拳。 惊鸿一瞥却如得见道妙，心境受到牵引，萧无锋进入意识醒来却又冥冥入梦的悟道状态。 时间飞速流逝，他脑海里，熟练度面板不断给出提示： 【你聚精会神，若有所思，感悟三十六道不同的气脉运行路线，迟迟难以入门……】 【全身血液尽数转化精血，你气血涌动，奔走全身，通道四肢百骸，还需要再加一把劲……】 【你忘却自我，专心一意，终于窥见一缕奥妙，领悟“天罡反斗拳”……】 【你悟性爆发，豁然开窍，推衍出“兵道杀法三绝势”……】 【曾经学过无名剑术，竟然别有来历，你从兵道杀法三绝势中窥见少许端倪，还差少许实践……】 萧无锋双眼紧闭，精神宛如百川汇聚，身体不知不觉动了起来。 他先是以三十六种古怪姿势行拳，拳速时慢时快，却始终让自身融入瀑布激流中，好似自由自在，与流水统合归一。 先天元炁与后天真气涌动，阴阳平衡的身躯就如最上乘的容器，任由气息灌注周身。 【盖周天奥妙，全精气神三宝，得无上自在……】 【你终于窥见隐藏在三十六道行气脉络中的玄妙，成功领悟“天罡自在功”。】 睁开双眼，萧无锋眼瞳亮如星子，目光似电，几可穿透瀑布。 “坎水宗五大真传法门之一，居然就藏在瀑布涯中，人人皆可悟得。” 脑海里灌入了大量的信息，全都关乎于“天罡自在功”，萧无锋仔细体悟，发现天罡自在功与衍心诀有着极大区别。 衍心诀仅仅是心法，并未包含其他配套的养法、练法、打法。 然而，天罡自在功则不然，天罡自在功堪称包罗万象，总共分为五部。 第一部，天罡三十六食气法。 此乃天罡自在功的养气之法，可食天上凡间玄妙之气。 毒气、瘴气、煞气、鬼气、杀气、剑气……皆可食之。 食气法开篇如是所言： “食肉者勇敢而捍，食穀者智惠而巧，食气者神明而寿，不食者不死而神。” “凡俗总受形所累，只当肉眼可见的事物为天材地宝，常常使用肉类，谷物，药材等，但却忽略了气乃万道本根，术法源流。” “食气，便是登阶成神的无上妙法，实得天地之气，乃求神明而寿。” “岁寿渐长，不食不死，终至化神成仙。” 第二部，天罡反斗拳。 在漫长而悠久的生命中，坎水真人观世间万类，得出“天道贵生，万灵大争”的感悟。 仅仅拥有悠长的生命还不够，活得久了自然而然会夺取天地造化，这种时候若是没有足够的实力，迟早沦为后来者的口中资粮。 随后，他便创出这套拳术，总共三十六种不同的动作，或模仿天地自然，或取于神兽诸形，皆是练打结合的无上妙术。 习练日久，方可接触天罡自在功的第三部。 第三部，兵道杀法三绝势。 与生灵争胜，仅仅使用自己的身体还不够，还需要借助兵器、法宝、符箓等诸多外物。 三绝势乃是三种截然不同的运兵之势，并不是简简单单的招法，更讲究意境与天地大势。 此术必须在修习天罡反斗拳入门之后，循序渐进地掌握，然后择一种或多种兵刃反复习练，直至大成。 第四部，自在流水身。 超高阶的身法，远远超脱凡俗之术，修到极致，天崩地裂于眼前，尚且不可侵身半寸。 萧无锋却还不到习练之时，必须在天罡反斗拳的三十六种架势全数掌握，并且自如使用后，才可习练自在流水身。 这第四部看似是身法、步法，实则乃是打法的最核心关键，其中还蕴含了些许坎水宗特有的术法道妙。 第五部，归墟吞海万川灭世根本图。 此乃天罡自在功的根本观想图，只需时时在脑海中描摹，便可领悟其中意境。 至于呼吸法，已然蕴藏在萧无锋体悟的三十六种截然不同的气脉运行之中，不必刻意练习，只要融入天罡反斗拳的三十六架势之中，久而久之便可领会真意。 “衍心诀更加自由，针对的修炼者要求更高。” “天罡自在功却像是给出成套的习题，只需按部就班地练，总会练出些名堂，当然这其中便有一个极高的门槛。” “需要在唯一一次进入瀑布的机会中，领悟其中潜藏的武道真意，行三十六种不同的气脉周天而不死。” “如果不曾修得九品大圆满，不曾把全身血液换成精血，怕是没有这个缘分……” 无需旁人提醒，无需信息灌注，萧无锋心底确信——天罡自在功创始人就是宗主坎水真人，其功法品级不再衍心诀之下，都是一等一的世间妙法。 此刻，天罡自在功犹如印刻在萧无锋的脑海里，他心念一动便可阅览其中内容。 些许修行上的疑惑顿时有了解决之法，譬如八品圆满到八品大圆满，为何无法炼化精元来冲击，便在天罡自在功的第一部中有着明确记载—— 炼精之境乃是修行的根基，其中三部功夫分为搬血，易骨，炼脏。 坎水真人生而神明，本就是先天生灵，所以天然不需经历炼精、炼炁、炼神三境的修行，然而他门徒众多，其中绝大多数都是后天生灵，天罡自在功便是他感念后天生灵修行艰难，自创的一门功法。 长久观察之后，他发现了后天生灵即便根基上佳，也有可能在修行路上遇到重重阻碍，其中原因就在于体魄不纯。 想要修行之路顺遂，能够直入合道境，必须要养出先天体魄，否则越到后期越是修行艰难，直到有一天体内沉疴积重难返，再也无力突破，只能随着时光流逝气衰神散，迎接死亡的到来。 坎水真人多番总结后，确定食气就是最为实用，最为泛用的方式。 萧无锋剑眉上扬，“八品大圆满的关窍在于食气……” 应该说食气法始终贯穿在修行中，尤其是炼精境与炼炁境，也就是从九品到四品的修行，食气都是重中之重。 原因很简单，天地间的天材地宝往往有限，而且是能者居之。 萧无锋想要从八品圆满突破到八品大圆满，就得找到蕴含先天之炁的天材，而非蕴含后天之气的地宝。 然而，地宝易得，天材难寻，常人所谓的天材地宝，往往都是蕴含后天之气的地宝。 就连斩杀天人残魂，获得的精元也是如此。 这些精元严格算起来都是质量极为上乘的后天之气，虽然强过绝大多数后天灵物，却远远比不上蕴含先天之炁的天材。 但是，先天之炁广泛散布在天地之间，譬如常言所说的日月精华，便是每日日出和月升之时的太阳太阴之精华，同样是先天宝气。 虽然数量少了些，但只要愿意花费足够的时间采集，常年累月积累下来，总能凑到足够的数量。 当然，还有一些很难取得的先天之炁，珍惜程度远超后天灵物。 鼻翼微微扩张，萧无锋嗅到了一缕与众不同的味道。 不是来自于别处，正是他所持有的幻心果。 一枚纯白，是他自己的，一枚霜蓝，是搜尸后在萧怜山的空间腰带里找到的。 这两枚幻心果蕴藏着少许灵气，食气法可以直接汲取幻心果的精华。 “好像太过微弱了些……里面蕴含的是后天之气。”萧无锋微微皱眉，“食气……倒是可以食，但是后天之气的摄取对此时的我并无太大作用，反而积存体内太多，会让我难以压制境界。” “万一不小心突破到七品，错过了八品大圆满，那就亏大发了。” 此刻，萧无锋脑海里有着天罡自在功，已经理解了九品、八品、七品大圆满分别意味着什么。 九品大圆满，全身血液换成精血，便是逆后天反先天，让他一身之血趋向先天。 八品大圆满，骨骼二次改易，最终玉化，同样是逆后天反先天，得到先天之骨。 七品大圆满，内炼脏腑也是类似的效果，炼出先天五脏，效用远超寻常。 幻心果的灵气没有吸收的必要……萧无锋低下脑袋，瞟了一眼挂在腰间的太平无事牌。 “文气也是气的一种，可以食之，但我以无事牌为文心，其中文气全都不是我一人修持而来，而是创作的诗词在天地间共鸣，从千千万万读书人身上传递而来。” “这些文气过于驳杂，食下去倒是可以管饱，但想用来二次易骨着实有点勉强。” 萧无锋思索片刻，眼里闪过一道灵光。 掌根轻拍额头，他自我调侃道：“傻了，真的傻了……不就是先天之炁嘛，我身上就有啊。” 从无尘戒中掏出金乌令、紫黑宝珠，萧无锋轻笑道： “纯阳之炁和极阴之炁，都是极为难得的先天宝气。” 本着可再生能源优先消耗的原则，他收起紫黑宝珠，把金乌令拿近少许。 鼻头轻微抽动，一缕阳炁过鼻腔，直入肺部，萧无锋顿觉浑身舒泰。 骨骼泛起的莹润光泽，透过肌肉和皮肤，在汗毛根部附近形成淡淡的光晕。 “有效果！”萧无锋眨巴眼睛，盯着左手小拇指。 整根小拇指指骨已经彻底玉化，反而收敛了那一层分外扎眼的光晕。 这时，萧无锋有些发愁—— 金乌令中蕴含的阳炁并不算多，算上衍心诀存储的10点阳炁和10点阴炁，再把紫黑宝珠直接榨空，似乎都不够，只能勉强完成自身一小半的骨骼玉化。 摇了摇头，萧无锋轻叹道： “竭泽而渔不可行，我身处天选秘境，总会遇到需要拼命的时候。” 萧无锋压箱底的绝招是乾坤无极，需要耗费等量的阴阳二炁维持时间，如若不然，就得消耗寿命。 修行一途，为的就是强大，掌控自我，然后谋求长生，消耗寿命的事能不做就绝对不该做。 “坎水宗好歹也是远古时代的大宗派，在附近多找找，多半会有所收获。” 萧无锋踏出瀑布涯，沿着侧面的上行冰阶一路前行。 按照“荒”的记忆描述，前方不远就是神兵阁。 ------------ 第114章 得来全不费功夫（二合一） 神兵阁售卖武器、甲胄，由于阁中神兵源源不断，曾经门庭若市，受到无数人追捧。 吱呀~~~ 推开老旧破败的雕花木门，萧无锋依稀窥见昔日繁华。 大厅阔气豪奢，占地面积极大，往日的陈设稍显破旧，残缺的兵器架上或躺或立着些许兵刃，曾经蕴藏宝光的兵刃早已缺失应有的光泽，岁月的痕迹彰显着“无情”二字。 “没有，一把能用的都没有……” 萧无锋漫步在神兵阁中，左右顾盼，整个第一层大厅不存在一件完好的兵刃。 几万年的时光流逝，足以腐蚀绝大多数名器与利刃。 驻足在通往第二层的楼梯口前，萧无锋侧脸看着空空如也的展台，陷入皱眉沉思。 “荒”的记忆里，神兵阁中的兵刃非同寻常，多有神兵藏在高层楼阁中，这么多年一直没有人拿取，看成一笔泼天的横财。 建筑物不见太多朽败痕迹，给人一种时光静止在某个瞬间的感觉。 两者结合起来，萧无锋本是抱着极大的希冀而来，不说大批量地批发兵刃，但至少也能见到一把两把神兵。 然而，第一层的展示区本该摆放当季最为出挑的兵刃，品质至少也是神兵。 “神兵蕴藏灵性，等同于半个生灵，就算腐朽也总归会留下点痕迹才对。” 萧无锋的视线下移，仔细观察展台的底面。 除了厚厚的尘埃，别无他物，痕迹更是半点不曾留存。 “两个可能性，要么神兵由于蕴藏灵性，反而无法耐受漫长的时光，一一死去；要么神兵有灵，不愿待在这里，去了别的区域。” 萧无锋更加倾向后一种可能性，毕竟神兵所用的材料往往都是极好的。 远古时代天地充盈灵性，宝材只多不少，用在打造神兵上的材料更是一等一，没道理不如其他兵刃。 “兴许楼上会有。” 萧无锋轻微摇头，迈步上楼。 吱呀~~吱呀~~吱呀~~ 模板隔层随着他的脚步不断发出声响，好似不堪重负，下一刹那就会崩塌倾倒。 萧无锋提纵身形，运起八方逍遥步，快速扫荡神兵阁。 第二层，第三层……到顶的第八层。 残留的兵器破片很多，萧无锋以心眼判断，得出结论——其中大多都是名器级的兵刃，基本没有利刃级别的兵刃。 然而，他心中挂念的神兵依旧不见踪影。 嗡嗡嗡~~~ 阳魂冰魄发出光芒，萧无锋将之当作发光的电筒，不遗漏神兵阁面向客人开放的商品区。 一无所获，他还不死心，重新回到一楼，穿过大厅，向后院走去。 后院是一座三进的院落，同样突显一个“大”字。 萧无锋没有放过任何一个角落，地毯式地犁了一遍后院。 伙计的宿舍，掌柜的书房，护卫的武院……还有三间并排矗立的库房。 萧无锋挨个看了一遍，沿途遇上好些拦路的入魔者，全都藏匿在房间的角落，陷入沉眠中，听到他的脚步这才惊醒过来，疯狂攻杀，他实力大幅度提升后，一路切瓜砍菜，连续斩杀神兵阁里潜藏的入魔者，倒是有了意外收获。 记忆光点在脑海闪过，萧无锋因此得知神兵阁中有着传送阵法，可以直达铸兵地。 很快，萧无锋找到位于神兵阁地下的传送阵。 火红色的椭圆传送门忽明忽暗，漂浮在水中的熔岩火山概览清晰透过光幕。 宏伟，浩大，炙热……仿佛千万年不曾休止。 萧无锋没有贸然上前，皱眉查阅“荒”的记忆，以及刚才斩杀的几名入魔者记忆光点。 铸兵地地势特殊，堪称奇景中的奇景，乃是坎水真人以大神通手段挪入倒悬湖。 其中就算没有神兵留存，也肯定有种类繁多的真水、异水留存，而且不少都是蕴含泉眼、水眼，能够源源不断滋生的。 换而言之，铸兵地里很可能有极阴真水的泉眼。 眼眸微微泛起亮光，萧无锋上前半步，探手进入光幕，顿时感受到了灼热的气浪与倒悬湖水融为一体，全方位包裹着他的手掌，好似正在接受文火炖煮。 萧无锋抽回手掌，轻微活动五指。 “还算可以承受，不过还是做些保险措施更好。” 拿出紫黑宝珠，握在左手，阴寒冰冷的气息顺着手心传递全身，萧无锋这才迈步走入传送阵法中。 光芒微闪，他被送到光幕那头，扑面而来的水流好似已经半滚的开水，远比预计中更加灼热。 嗡嗡嗡嗡~~~~~ 阳魂冰魄颜色变换，赤红收缩霜蓝扩张，制冷功率全开。 左手一颗冷珠子，右手一根大冰棍，萧无锋周身笼罩在看似稀薄的寒气中，水中的热量被隔绝大半，只余下少许温热沾染皮肤。 萧无锋往前走，进入熔岩火山的内部，周遭温度却不增反降。 岩壁突兀不平，过道蜿蜒曲折，熔岩散发的火光忽明忽暗，流过身侧的水仿佛安静了下来，缓慢而稳定。 大约行走几十丈，萧无锋听见了打铁声。 “山体内部还有生灵打铁？！” 萧无锋放轻脚步，持剑在前，循着声响传来的方向而去。 “来都来了，何必藏头露尾。” 平直威严的声音带起隐约的熟悉感，下一刹那，萧无锋离地的那只脚像是受到了强烈的引力牵引。 嘭！！！ 鞋底重重踏下，萧无锋身形踉跄，差点没有站稳。 剑锋倒插地面，稳住自身平衡，他发现自己已经从逼仄的甬道中挪移出来。 此刻，铸兵地的内部核心区域彻底展露真容。 岩浆瀑布正前方的背景墙上流过，漆黑的石槽极为耐热，将流动的岩浆分流。 整版圆弧状的墙壁环绕大半个圆形，近乎350度，包住这片区域。 每个熔岩落地的汇聚池旁边，必然安置异水汇聚而成的泉眼或者水潭。 再加设几座铁毡，以及铸兵适配的其他工具。 靠近熔岩瀑布的三五个铁毡旁边，铁匠锤不见有人使唤，自行浮空，连续不断地锤打摆放在铁毡上的铁料。 当啷~~当啷~~当啷~~ 萧无锋皱眉，“没人？” “人是没有，早已死去的亡魂倒是还在。” 威严雄浑的声音响起，岩浆瀑布中忽然凸起一张巨脸。 眼睛，鼻子，耳朵，嘴巴全都健在，只是安置的位置有些不太对劲，相互错乱开来。 嘴巴的位置本该是鼻子，而且嘴巴很大，占据脸盘子的三分之二。 它说话时，一股灼热的水浪扑打而来，隔着两重防护，萧无锋的面部皮肤依旧火辣辣的疼。 无念者？入魔者？仅仅是气息就强大到了不可力敌的地步……萧无锋眼瞳轻微收缩，顾不得疼，直勾勾凝视熔岩瀑布。 熔岩瀑布里的亡魂咧嘴一笑，五官尽显扭曲，那张显得颇为惊悚的大嘴喷涌着橘红色岩浆碎点。 “年轻人，你是要来学打铁的，还是要买些兵刃？” 萧无锋皱眉，说道：“打铁怎么学，兵刃怎么买？” “简单，”亡魂笑道，“想学打铁就来熔岩里面洗澡，想买兵刃那就掏出心肝脾肺肾任意一样。” “都不用了。”萧无锋摇头，指向侧面的那一口极阴真水，“我只是……” “不用可不行，来了就得选！”熔岩亡魂大怒。 周遭涌现无形巨力，牢牢攥紧萧无锋的身体。 恐怖的力道从外向内，萧无锋骨骼吱呀，皮肤烙红，五脏六腑好似随时都会爆浆。 熔岩亡魂的实力根本就不是单纯的七品，远远超过预计，乃是不可想象的大凶之物。 痛苦加身，萧无锋没有丝毫反抗的可能，随时可能身死。 “咦？你怎么……” 熔岩亡魂像是发现了什么，瞪着那一只横一只竖的眼睛。 “小子，你学会了天罡自在功？” 萧无锋连续咳嗽几声，勉强缓过一口气，回答道：“不敢说学会，只是略有领悟。” “领悟了些啥？”熔岩亡魂好奇道。 萧无锋道：“食气法，天罡反斗拳……” “无关紧要，别啰嗦，”熔岩亡魂毫不客气地打断，另外起了个话头，“在哪领悟的？是不是瀑布涯？” “是。”萧无锋简单回答道。 熔岩亡魂呢喃道：“应劫之人！命运终于开始流转了吗？” 耳廓微动，萧无锋听见对方的话语，但却并未出声询问。 身体周围的无形力道消失一空，熔岩亡魂的气息晦暗不明，似乎还在犹豫到底杀不杀他。 一息，两息，三息…… 良久的沉默之后，熔岩亡魂一个人像是精神分裂，分饰两角，自说自话。 “杀杀杀，必须杀，他可是宗主在疯癫中的预言之人。” “不行，不能杀，杀了他咱们永生永世都得陷入循环，再也无法脱困。” “脱困个屁，脱出去也是死，还不如求个痛快！” “脑袋里面装了一茅坑的屎？还想求个痛快？宗主发起疯来死了给你整活，活了给你整死，他老人家可特别记仇，这小家伙既然学会了真传法门，便动他不得。” “呸！不就是真传嘛，又不是没有杀过。” “那能一样吗？以前咱是戴着面具不在自己地盘上杀的，现在动他，待会宗主就动咱……” 这时，萧无锋站在原地，心底猜测熔岩亡魂的身份。 只忌惮宗主，敢杀真传，那肯定是实力雄浑过人之辈。 看管着坎水宗的铸兵地，职权绝不可能低。 或许是一位坎水宗的长老，或者地位颇高的客卿。 无法通过硬实力直接拼杀过去，萧无锋便转换思维，弄懂对方是谁，又有何等诉求。 只要利益一致，哪怕是疯批和怪物，也可以暂时合作。 心底念头翻涌间，萧无锋突然听见熔岩亡魂说道：“臭小子，你快滚吧，别让老夫继续看见你。” “老人家怕什么？”萧无锋反问。 “怕宗主呗，他才是老人家，可凶了！” 熔岩亡魂缩头缩脑，几乎要把自身隐藏在熔岩瀑布里。 “你快走，就当没有看见我，咱俩今天没有见过面。” 话语落地，无形力量笼罩而来。 萧无锋眼前一花，回过神来，已经离开铸兵地，回到神兵阁的传送门前。 “这就没事了？”他心底正在疑惑，忽然听见熔岩亡魂以说悄悄话的口吻道：“你要的东西给你，若是有机会见到宗主，千万别提铸兵地和我。” 咕噜噜噜~~~~ 水声在身边回响，萧无锋低头去看，正是满满一池的极阴真水。 池不大也不深，但却分外清澈，幽蓝色的漩涡就在池水中心，极阴真水流进又流出，好似源源不绝，取后还能再生。 萧无锋眼角微微上翘，“极阴真水的泉眼直接送我，就为买个闭嘴。” 封口费足够丰厚，对方诚意尽显，人情世故已经做足。 萧无锋不矫情也不贪，拿出玲珑囚水碗，收了极阴真水的泉眼，以及满满一池的极阴真水，转身就走，根本不回头。 传送门的透明光幕中，隐约可见熔岩火山顶部，五官胡乱分布的脑袋冒出来。 “啥啊？不是来要点极阴真水吗？怎么连泉眼都给老夫端走了？” 熔岩亡魂半身冒出，捶胸大喊，奈何吼声传不出来，只能眼睁睁看着萧无锋远去。 延迟半息，熔岩亡魂用尽力气，送了几只无形手臂穿过透明光幕。 嘶~~~~~~~~~~ 好似感应到了极为烫手的物质，熔岩亡魂断去自己与无形手臂的联系，缩头缩脑藏入熔岩火山的岩浆最深处。 “宗主的气息，怎么会是宗主的气息？他老人家提前破关，马上就要再次发疯了？” 另外一边，萧无锋回到神兵阁一层大厅。 手捧玲珑囚水碗，鼻头凑近，他吸入一口先天极阴之炁。 仔细体悟身体变化，萧无锋唇角微掀。 “有用，而且效果极佳。” 粗略估算下来，花费小半个时辰就能汲取到足够的先天之炁。 萧无锋不作多余探索，就在神兵阁一层大厅闭关，将刚刚到手的收获转化为自身实力。 呼~~~~~ 吸~~~~~ 呼~~~~~~~~~ 吸~~~~~~~~~ 绵绵似存，若即若离，萧无锋呼吸轻柔到极致，却又始终连绵不断。 玲珑囚水碗中的极阴真水不断转化，一缕缕极阴之炁涌出，被他吸入鼻腔。 从左手开始，再到躯干，再扩散到其余三肢，最后升至颅骨。 最终，萧无锋周身骨骼玉化，修为境界跨入八品大圆满。 ------------ 第115章 借一物，还一宝（二合一） 九品大圆满，八品大圆满，等同于血与骨的升华。 轰！ 萧无锋一拳打出，汹涌澎湃的力量犹如一股洪荒之流，裹挟着面前的水浪凝聚前冲。 强大，前所未有的强大。 萧无锋略微估算一下，剑眉微微上扬。 “两次大圆满的叠加，再加上神兵与剑罡层次的剑术……” “已经可以越两个品级作战。” “不过，七品和六品之间有着炼精与炼炁的鸿沟，我害得多加小心。” 萧无锋脑海里念闪如电，闪过江月落、四皇子、六公主、商少炎的面孔。 他们四人全是压制境界，前来天选秘境的顶级天才。 潜力，实力，财力，全都是上上之选，其中最具有压迫力的，看似是四皇子赵万灵，实则他要输上江月落少许。 萧无锋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有这种感觉，但是直觉是如此提醒他的。 嘴角微微上翘，他心底继续盘算，有过先前的交流，再加上答应对方的极阴真水弄到足够的分量，江师姐怎么着应该也算是半个自己人。 剩下的三人，在这天选秘境中。 若是三人联手可能会比较麻烦，如果不联手也不打破自身限制修为的禁制，其实不难搞定。 麻烦就麻烦在不能当众杀了，要不然消息迟早飞出去。 至于萧怜月，虽然是观星楼监正的徒弟，身上很可能藏着许多法器，但她自身实力一般般，只要出剑够快，未必不能一剑秒杀。 轰隆隆隆！ 水中的震动突然增强，犹如世界的脉动，宣告着末世的来临。 异样的光穿透波澜壮阔的湖水，映照出末世的光影，带着一种沉重的压迫感。 “这？！”萧无锋冲出神兵阁，环顾四周。 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一道道或粗或细的冰柱坠落。 他随手劈开几根，然后侧面躲闪，回到神兵阁的屋檐下。 咔嚓~~~ 巨大的裂痕把地面劈开，汹涌水波激荡而出。 萧无锋向后躲闪，却忽然感觉到巨大的压迫感从天而降。 他没有多做犹豫，转身跳起，与神兵阁拉开距离，站在大路上。 此刻，萧无锋看见一座小山般的冰块砸入神兵阁。 冰块碎裂，表面的双蓝色雾层徐徐淡去。 萧无锋扫了一眼一块半身高，滚到他面前的冰块。 恰在此刻，冰块中的尸体猛然睁开双眼，整张俊美的面庞从中间裂开，像是一朵盛开的肉花。 正中心的花蕊处，一根鲜红的舌头弹射而出。 歘！ 舌头戳破冰块，直奔萧无锋的咽喉。 萧无锋动念之间，挥剑就斩，出手毫不留情，直接把那家伙连着冰块分割成了十几份。 “入魔者，而且是大量的入魔者，全都藏在冰块之中。” 萧无锋抬起头来，忽视周围繁杂而吵闹的嘶吼与哀鸣，望向最上方的两颗冰球。 被浮空岛拱卫着的冰球出现了裂缝。 “循环即将再度重启！”萧无锋瞪大双眼。 此刻，入魔者与无念者大批量出现，隐约间好似可以听见无数生命的哀鸣。 每一道声音掀起的涟漪都像是末世的序曲，在水中回荡。 萧无锋眼瞳收缩，脑海里面只有一个念头——跑！快跑！ 头顶的两颗巨大冰球合二为一，水中的灵气形成层叠的灵压，向着四面八方扩散。 冰柱接二连三坠落，奇鬼的符文柱体表面亮起瑞丽的冰锥恐慌地探寻着空气中越来越稀薄的气息。 萧无锋不必刻意去感受，已经察觉到水波的和谐不在，取而代之的是末世降临的威压。 波纹一圈圈扩散，犹如末世的钟声在倒计时，水波瞬间变得狂躁不安，仿佛有一股巨大的力量在水中翻涌。 大量的漩涡开始形成，一切生灵都在这股力量面前显得渺小，只能无力地挣扎，试图逃离。 惶恐与不安涌上心头，萧无锋回头望向来时的路。 哪里还有路？巨大的冰块与冰柱，茫茫多的入魔者，还有掺杂其中的无念者，把周围都给封死了。 跑？恐怕只是一个奢望。 难道就这么等死吗？ 想要拿到的都已经拿到了，还额外有了一份意外收获，萧无锋当然不甘心自己殒命此地。 上方冰雾开始聚集，霜蓝叠加，压成一片。 暗流裹挟冰渣，仿佛闪电划破上方的空间，那些位于高处的浮空岛里传来锁链拖地的脚步声。 轰隆！轰隆！轰隆！ 一道又一道的恐怖气息浮现，超过了七品的上限。 萧无锋仰头观察，却也不忘随手斩杀来犯的入魔者。 大量的记忆光点和精元涌入体内，他却没有感觉到丝毫的喜悦。 末世般的场景近乎于天灾，非人力所能扛，他未必能够成功走出去，再多的造化和机缘拿到手上也是烟消云散。 “根骨中等，悟性尚可，气运还算马虎……可评为乙等天资，放在以往，你想入我宗门不难，但想成为真传非得经历九死一生。” 巨大的水漩涡瞬间裹挟萧无锋，漩涡周围是汹涌的水流和锐利冰刺，但在漩涡中心却是一块两丈见方的安全地带。 萧无锋坦然道：“前辈又是何人？” 问虽然问了出口，但他心中已经隐隐有所猜测。 此刻的坦然也并非伪装，对方实力超过太多，就仿佛根本不受天选秘境的限制。 但凡想要干掉他，只需一个念头就行，根本不用多余的手段。 前方不远，道人的身形犹如水波组成，看不真切，但却真实存在。 他轻笑一声，说道： “我的身份你应该差不多猜到了，没错，正是你心中所想，我就是坎水宗的宗主。” “可是上面呢？”萧无锋抬手指向上方。 “老夫的真身确实在那冰球之中，快要发狂了。” 毫不避讳的说出来后，道人的水色虚影浅笑道： “你刚刚吸收太多先天之炁，如此精妙的食气之法给你用的这般粗糙，实在是暴殄天物。” “其实你体内还沉淀了许多极阴之炁，若是你就此开始内炼五脏六腑，必然会对以后的修行造成极大阻碍。” 察觉道人没有恶意，萧无锋抬手抱拳，“还请前辈教我。” “凭什么？”道人似笑非笑，由于面庞过于模糊，萧无锋无法准确捕捉到对方的表情。 略作思考，萧无锋回答道：“前辈见我时的第一句话便在暗示我已经算是真传弟子。” “你倒是聪明。”道人颔首，“不仅是真传，更是这么多年之后唯一的真传。” 道人语气中染着少许萧瑟，但却是一晃而过，立刻说道： “来吧，把你领悟的天罡反斗拳打出来，让我看看你究竟悟到了多少。” 萧无锋颔首，开始行拳。 所谓拳打卧牛之地，他闪转腾挪，手臂舒展，刚开始还有点生涩之感，可是过了最前面的三个拳架，萧无锋的动作明显熟练了起来。 天罡反斗拳的拳架动静相合，模仿天地万物。 他时而仿如灵猴摘月，时而又如蛮牛冲撞，时而好似猛虎下山…… 当然还有一些萧无锋不曾见过的灵兽之形，模仿起来便稍逊一筹。 除此之外，最难的便是自然之象，譬如水火风雷等。 萧无锋往往动作难以到位，尽显初学者的丑态，然而，他全身心沉浸下来，不管不顾继续行拳。 道人默不作声，仔细观察，并未因为萧无锋实力低微而有所轻视。 衍心诀运功之时的特殊加持，还有熟练度不断上升，萧无锋不厌其烦，以一种比较迅猛的速度连续打了十多遍天罡反斗拳。 嗯？他的悟性比预料中更好……道人模糊的面庞总算有了一丝笑意。 “打完这一遍，就收了吧，不用继续。” 十几息后，萧无锋双手压过头顶，然后从上往下徐徐按去，体内躁动的气息快速平复。 “现在感觉好多了？”道人询问。 萧无锋颔首，“是的，可是我不明白为何……” “这门功法是我所创，而我与你们的体质都不同。” 道人笑了笑，解释道： “尤其是你们人族，阴阳平衡才是最好的状态。” “所以，你用大量的极阴真水所化的极阴之炁练就了一身先天玉骨，下一步内练五脏六腑，则需要寻找纯阳之炁，方可避免阴阳失衡的祸患。” 萧无锋问：“阴阳失衡又会如何？” “轻则走火入魔，重则爆体而亡。”道人耸动肩膀。 “多谢宗主传道解惑。”萧无锋拱手作揖。 “俗理就免了吧。” 坎水真人摆手。 “我的意识难得清醒……” 深深地看了萧无锋一眼，似乎在评估他的实力和潜力。 “你叫什么名字？” “萧无锋。” 微不可查地颔首，道人声音中透露出一种沉重的责任感： “萧无锋，你是坎水宗仅存的真传，不应该死在这里。” 看着坎水真人，萧无锋眼中闪烁着探究的光芒：“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可以说说吗？” “我说得你却听不得。”坎水真人摇了摇头，“老夫不过是一具身不由己的傀偶，意识被束缚，身躯被支配，若非你带来了烛龙至尊的一缕元炁，怕是连与你交流都做不到。” 烛龙至尊的一缕元炁……萧无锋皱眉，拿出紫黑宝珠，“可是此物？” “没错，”坎水真人沉寂一瞬，“可否留下它？” 萧无锋抬手抛出紫黑宝珠，“给。” 坎水真人的虚影陷入沉默，他本想着措词一番，却没想到萧无锋动作如此干脆。 “说起来你是我宗新晋真传，没有得到合适的奖励，已经很不应该，老夫还拿了你一件蕴藏烛龙至尊之力的宝珠……” 水波晃动，虚影微闪，仿佛信号接触不好。 紧接着，他继续道： “我与烛龙至尊有旧，得了这枚宝珠，便可谋求一番，或许可以找到脱离循环的一线机会，所以，此物对我的价值胜过任何至宝。” “但你也看见了，宗门经历多年岁月腐蚀，好东西剩下的不多。” “且说说看，你需要什么？” 萧无锋凝眉沉吟三息，说道：“一柄合适的剑鞘。” “就这？”道人挑眉。 萧无锋举起阳魂冰魄，“剑修已经有了一柄足够好的神兵利刃，再来一把可以适配的剑鞘，便足够了。” “还等着你狮子大开口呢。”道人摇头。 萧无锋说道：“宗主修为高绝，胜过弟子无数，手里头随便漏些东西已经是我毕生难以找到的宝物，所以，真的没啥好挑的。” 微微愣神一瞬，道人颔首轻笑，“不差，着实不差。心性沉稳，言语圆滑，不为利益冲昏脑袋，是个能成事的。” 言罢，他朝着身前一抓，指尖多出绣着华丽符文的锦囊。 里面装得下剑鞘……萧无锋眼底闪过一抹疑惑。 “别急，等你出去再打开，要不然有些藏起来的老家伙或许会发疯的。” 道人直勾勾盯着萧无锋的双眼。 脑海闪过熔岩亡灵的画面，萧无锋却当作无事发生，把到手的锦囊挂在腰间。 这时，道人身形晃动，水与冰混合的漩涡不稳。 一根长约三尺的冰锥直接扎向萧无锋的脑门。 啪！！！ 道人的水波虚影扫眼而过，冰锥当场碎成齑粉，融入湖水之中。 “时间已经不多，你该离开了。” 话语落地，道人轻轻推了一下萧无锋的肩膀，正要发力。 萧无锋突然说道：“且慢！弟子该怎么才能了解当年的事情，又如何解开此地的诅咒？” “你倒是比想象中知道更多。” 道人沉吟片刻，说出了答案。 “找到两位至尊的秘藏，里面或许会有真相的一角。” “古神遗藏？”萧无锋心中一动，迫切想要了解更多。 “别问了，进入两位至尊的秘藏，你才能安全地得知当年的真相。”坎水真人看着萧无锋，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但是，这需要足够的实力和智慧。” 不等萧无锋多问，坎水真人突然一挥手，一股强大的力量将萧无锋抛出了倒悬湖。 周遭的一切都在飞速后退，萧无锋无法自由行动。 他看见自己的视角反转，又看见两颗冰球正在逐渐融合，可怕的裂痕蔓延开来，仿佛要把冰球劈开。 道人的虚影拿着紫黑宝珠，化作一道流光，直冲冰球而去。 萧无锋还在倒飞，但方向却从后退改成了下坠。 啵~~~ 水泡破碎的声音回荡耳畔，萧无锋跌出倒悬湖，向着下方的冰霜冻土进行自由落体。 当前高度摔下去，必死无疑。 挂在腰间的锦囊自行展开，流动的风溢散出来，覆盖萧无锋周身。 “这……” 流风割破萧无锋手指，进行认主。 随后，萧无锋脑海中多出了少许信息，就像是锦囊内藏之物的使用说明。 轰隆隆隆隆隆隆~~~ 不等他细细查看，坎水宗深处传来了一股恐怖的气息，似乎是坎水真人在对抗着什么。 他不敢耽搁，轻声念道：“醒骨！” 透明的风聚拢而来，萧无锋周身附着半透明的铠甲，余下的清风化作剑鞘，严丝合缝地包住他右手所持的阳魂冰魄。 ------------ 第116章 你是真奔着杀一个皇子去的？（二合一） 锦囊中的无形之风取自三十三天外的罡风层，经过太上阴阳炉二十四年锻造熔炼而成，其名为“醒骨”，乃是一件不可多得的极品法宝。 多年以前，坎水真人从一位老友手中赌斗得来，本就打算给予坎水宗的下一位真传。 然而，烛龙与金乌两位至尊大战，引动天地剧变，不可逆转的劫难爆发之下，坎水真人不愿退走，只身寻求破解之法，最终导致坎水宗的覆灭惨剧。 呼~~~呼~~~呼~~~ 凌冽的狂风吹拂耳畔，萧无锋剑芒上扬，赶忙启用“醒骨”的第一个功能，劣质版的御空之能—— 身躯裹挟风之铠甲，剑上套着风之鞘，萧无锋无法做到上下左右前后地肆意飞行，但却宛如获得了一双滑翔翼，能够借风徐行。 凌冽似刀的风仿佛变成了听话的孩子，萧无锋意念微动，顿觉自身下落速度大幅度减缓。 不用担心自己会摔死，萧无锋这才有心思继续探索“醒骨”的其余两项功能。 其实第二项功能已经在打开锦囊的时候，不自觉用上了，这项功能名为“凝形”。 风乃无形之物，三十三天外却有一道奇风，可自如在无形与有形之间转换，“醒骨”继承了这份特点。 至于第三项功能则是“破妄”，以后萧无锋遭遇精神、魂魄之类的术法，“醒骨”便会化作无形冷风，作出示警，并且在一定程度上帮助他破除内心的幻象。 低头俯瞰下方，萧无锋准确找到了止步亭，然后向下扎了个猛子，稍稍加快了自身坠降的速度。 …………………… 年幼时，赵千熙因为自身体质特殊，曾经在道门灵虚峰养了足足三年的病。 那三年时间里，她身躯僵化，宛如死人，尤其是下半身根本动弹不得，每日只能坐着轮椅。 灵虚峰上却有一名年龄相仿的女孩，容颜姣好，剑术与道术天赋俱佳，更是早早学成了道门的根本法之一，被当代道门掌教立为真传。 两相对比之下，嫉妒之心犹如地狱业火，在赵千熙心底熊熊燃烧。 令狐轻玖与江月落的交谈并未避讳他人，赵千熙听见后，冷笑道： “萧无锋根本就没有能耐引起倒悬湖惊变。” 江月落黛眉微颦，不愿理会赵千熙。 令狐轻玖额头凸起青筋，可不惯着赵千熙，直截了当吼道： “是不是他引起的，关你屁事，老娘跟你说话了？” “呦，还担心着你不曾谋面的师弟啊？”狭长的双眸闪过恶意，赵千熙嘴角轻咧，笑意渗人，“可惜喽……倒悬湖有如此剧变，他多半是出不来了。” “滚蛋！”令狐轻玖拔剑出鞘半寸。 漆黑剑刃上抬，剑鞘与锋刃之间出现少许缝隙，一缕剑罡悍然钻出，透过数丈空间，削下赵千熙的一缕额发。 发丝飘落指尖，赵千熙眼皮跳动，眉心的鬼画符线条扭曲。 一，二，三…… 闭目再睁眼，她平复内心的愤怒，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代替萧怜山的那玩意足够诡异，你猜他现在有没有拔下萧无锋的皮？” 令狐轻玖眼神淡漠，暗含杀意，仿佛随时都会出剑。 赵千熙不甘示弱，身体周围涌动阴风，漆黑裙摆之下涌出成片的阴影。 两女对峙气势正浓，突然，远处传来惊雷般的闷响。 轰隆隆隆~~~~~~~~ 倒悬湖的数十条水卷动，原本禁锢在天的湖面掀起浪涛，化作大片落雨洒下。 “不要节外生枝。”江月落按住令狐轻玖的肩膀，“待会随时准备救援萧师弟，他进入倒悬湖前已然知晓规则，能够生还的机会很大。” 闻言，令狐轻玖颇感意外，一边眼睛大，一边眼睛小，瞧着江月落俏丽的脸庞。 “你才见过萧师弟一面，这么相信他的能耐？” 江月落仔细想了想，压低声音说道：“在天选秘境中，能够让我感觉危险的人不多，他就是其中之一。” 受到大环境影响，气息有所凝滞，赵千熙却还不忘奚落： “那又如何？江月落你可别太高估自己。” 手指对准天空倒悬的湖泊，她继续道：“如此变故多半并非人为所至，很有可能是倒悬湖内部有变。” “再退一步讲，那个萧怜山才更值得我们忌惮，萧无锋充其量是从某处得知了倒悬湖的少许规则，而那个东西极有可能是倒悬湖中的某种存在。” “若说他们两人中谁更能弄出大动静来，那必然是后者。” 微不可查地颔首，赵万灵朗声说道： “无所谓是谁，我们只需要继续等下去。” “一名足够有耐心好猎手，无论猎物是什么，都能完成最后的收割。” 商少炎眉头皱起，犹豫再三，张嘴说道： “那个替代了萧怜山的家伙是倒悬湖里的亡魂复生，他很可能知晓倒悬湖中到底藏着什么，这番变故未必是坏事，也许那家伙的出现能让殿下多出一份意外收获。” “只不过，变数太大，万一真的是什么老古董复活，展现出远超七品的实力，还得联合众人之力才能与之对抗。” 这句话很明显是在劝四皇子管一管不断挑衅江月落和令狐轻玖的六公主。 赵万灵手持长戟，脑袋微微侧转，眼角余光扫过。 “少炎，你的担心不无多余，但是，太过顾全大局反而显得软弱，懂吗？” 商少炎愣神一瞬，赶忙低下脑袋，他明白了四皇子的意思—— 无论是剑宗首席，还是道门真传，堂堂皇子面对她俩，绝不能失去威严。 要顾全大局，要双方暂且罢手，一致对抗可能来袭的诡异外敌，固然可以。 然而，提出者必须是对方，而不能是他这个皇子。 赵万灵轻轻拍了一下商少炎的肩膀，笑容和煦，说道： “别忘了我这一身煞气最克亡魂，真有邪门玩意借萧怜山之身复苏，那才更好。” 商少炎轻嗯一声，抬起头来，眼底闪过一抹狂热，“殿下若能摄取远古亡魂，必然……” 后半句话没有说，但是他们两人心照不宣。 赵万灵笑了笑，正要说话，突然皱起眉头望向止步亭。 与此同时，江月落耳廓微动，听见烈烈风声，抬头看着天空，说道：“看那！” 令狐轻玖扬起脑袋，轻咦一声，“好像是个人诶？” 黛眉微皱，她眼神中满含疑惑，“这么高空落下来，那不是必死无疑吗？” 左右双眼蕴藏金银二色，江月落施展日月望气术，目力得到极大加强。 她看到从高空坠落之人的具体样貌，顿时白了一眼令狐轻玖。 “小酒，不要胡乱说话咒自家师弟。” “啊？”令狐轻玖轻歪脑袋，嘴巴微微张开。 下一刹那，她反应过来，迈开脚步往前冲，眼瞅着即将冲入止步亭，手腕却被江月落猛然拉住。 “看他那架势，极有可能砸在止步亭上。”江月落说道。 令狐轻玖迟疑一瞬，说道：“好吧，听你的。” 赵千熙心底诅咒道：“死吧，就这么死在她俩面前才好。” 随后，止步亭外的一干人等目送萧无锋落地。 没有轰然落地的巨响，有的仅仅是惬意清风，以及轻巧落在止步亭顶端的一道人影。 “江师姐，你要的东西我拿到手了。” 江月落拱手说道：“有劳萧师弟。” “没看到你的正牌师姐还在这里吗？”令狐轻玖挑眉。 萧无锋疑惑，眼底似有问号闪过。 江月落浅笑一声，介绍道：“她是剑宗首席，令狐轻玖。” “原来是令狐师姐，久仰大名。”萧无锋笑了笑，往前走出几步。 “慢着！！！” 赵千熙突然打断，阴恻恻地笑出声来。 “你如何证明自己就是真正的萧无锋？” 这时，赵万灵抬起手臂，给出一个信号。 周遭的勋贵子弟纷纷张弓搭箭，瞄准站在亭顶的萧无锋。 赵万灵手持长戟，上前几步，凝视着萧无锋。 商少炎紧随其后，并排而立，双手各自持有一柄短枪。 轰隆隆隆~~~~~ 倒悬湖巨响轰鸣，恐怖的水龙卷胡乱肆虐，在冰霜冻土留下大片犁痕。 宛如天变的异象就在身后，眼前却还挡着弓弩枪戟。 萧无锋微微皱眉，反问道：“那你俩怎么证明自己是自己？” 赵千熙竖起食指，轻微摇动，“我们都没有进过倒悬湖，没有必要自我证明，倒是你，怎么保证自己没有像萧怜山一样，被替换成了某种玩意？” “神经病。”萧无锋翻起白眼，脚跟蹬踏亭檐，直接跳下止步亭。 不等他落地，赵万灵下令道：“放！” 弓弦崩风，劲矢穿空，留下十几道白色气痕。 “好胆子！当着老娘的面射杀我家师弟。”令狐轻玖气势爆涨，黑色古剑悍然出鞘。 水墨色的剑痕瞬息之间笼罩方圆十丈，不仅精准无误地拦截了每一根箭矢，更是连续出了三式剑招，笼罩赵万灵、赵千熙两人。 小酒又冲动了……江月落挑动眉梢，摇了摇头。 令狐轻玖气冲冲道：“别拦着我，这帮家伙一而再，再而三，摆明了就是要找事。那还忍个屁，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这皇子和公主全部干掉。” “大师姐此言正合我意。”萧无锋朗声轻笑。 “就凭你们俩人也敢妄出此言？”赵万灵周身煞气涌动，长戟在身前连续划动，挡开令狐轻玖剑招中的凌厉剑罡。 此刻，他的后背大刺刺漏给萧无锋，摆明了是不把萧无锋放在眼里。 萧无锋脚尖点地，轻轻落下的身体瞬间爆发极速，直接冲向赵万灵。 “你的对手是我。” 商少炎笑了笑，横跨一大步，挡在萧无锋的行进路线上。 “在你没有证明你自己是萧无锋之前，老老实实待着吧。” 话语方才落地，他投出手上的两柄短枪，然后用那双燃着雷火的手，连续拍出数十道掌影。 滋滋滋~ 轰轰轰~ 雷与火交织的掌势笼罩萧无锋，两柄短枪同样不是凡物，商少炎也是在这一招之间用出了自身十成的实力，他很有自信，萧无锋绝对挡不下这一击。 铿锵！ 阳魂冰魄收在腰间，萧无锋瞬间止住前行的势能，保持高架弓步。 无名剑术，拔剑式！ 他的右手握住剑柄，猛然向外一抽，剑锋出鞘，红蓝双色光芒大盛。 只听铿锵两声，隐藏在涨掌势之中的两柄短枪断开。 “怎会……” 念头刚刚升起，商少炎的眼神与萧无锋的黑眸交汇。 极其轻微的划破声响起，商少炎只觉得手心一痛，犹如被火烫到延迟了刹那，然后猛然抽回手来。 一步，两步，三步…… 连续后退，双手下垂，他的掌心低落淋漓的鲜血。 趁着这个间隙，萧无锋闪身疾走，出鞘的阳魂冰魄依旧带着拔剑式的惊人剑速，直奔赵万灵后颈。 强忍手心剧痛，丹田榨取气息，商少炎扑了上去，想要拦截萧无锋。 萧无锋看都不看，浑身气息勃发，张嘴发出一声惊吼。 这一招正是反斗天罡拳中的“天人擂鼓式”。 只听砰的一声，商少炎被气息隔绝，扑了个空，没有追上萧无锋。 他摔倒在地，看着萧无锋，那道背影仿佛无声的嘲讽：“你太弱了，滚一边去吧。” 晃神一瞬，商少炎赶忙大声提醒道： “殿下小心，萧无锋的剑术不止于剑气！” 赵万灵眉心凝锁，好似布满阴云，用眼角余光向后一扫。 “跟老娘打还敢分心？找死！”令狐轻玖大声呵斥，右手用力向前捅出。 漆黑古剑横拦而去，锋锐的剑刃贴着瞳孔，只差毫厘就能摘掉赵万灵的一双招子，他哪里还敢继续回头，只能侧闪抬戟。 然而，令狐轻玖剑势如虹，一招横斩势大力沉。 赵万灵闷哼一声，脚下步伐踉跄，吐出大口鲜血。 恰在此刻，萧无锋凌厉无匹的剑势来临，不容半分反应，直接削过赵万灵的脖颈。 “你真敢杀我？” 赵万灵瞪眼双眼，周身煞气向外涌动。 很快，灰白色雾气包裹他全身，整齐划一的脚步声由虚凝实，淡淡的煞雾中依稀传来叫喊厮杀声。 萧无锋没有恋战，连续两三个小跳步向后退去。 “不太对劲，砍过脖颈的手感是对的，但最后那一下好像有什么东西把他的脑袋重新接了回去，就很古怪。” 连续三招剑势迫退赵千熙和她养的活尸与怪蛇，江月落来到萧无锋身旁，解释道： “那是赵氏皇族独特的炼煞之法，你看赵万灵周身煞气涌动，形成灰白色煞雾，其中便隐藏着至少数条命魂，每当他受到必死的伤势，就会有命魂消亡，代替他去死。” “这种法门并非下三品修者能够独自修行而成，乃是赵氏皇族的老一辈的炼神境高手为他灌顶所至。” 这时，令狐轻玖斜眉弄眼，满脸透着古怪，“师弟连着都不知道吗？那你可真是好样的，合着你刚才是真奔着杀一个皇子去的啊？” “他数次三番针对，已经和我结下杀身之仇，我杀他没什么不对。”萧无锋回答道。 愕然半息，令狐轻玖嘎嘎大笑，拍着萧无锋的肩膀，“好啊，你这脾气对头了，天生就该是咱们剑宗的门人，李师叔没有收错徒弟嘛。” 萧无锋摇了摇头，说道：“现在不要和他们过多纠缠，我们快走。” “走？”江月落和令狐轻玖异口同声。 当前局面明显是他们这一方占据优势，没有必要退让。 萧无锋翻起白眼，反问道：“两位师姐以为我跑那么快是忌惮他们，还是忌惮倒悬湖里的古怪？” 沉寂一瞬，她们俩人纷纷掉头，带领自家人手远离倒悬湖。 萧无锋紧随其后，压根没有理会止步亭外还在汲取命魂的赵万灵。 赵千熙皱着眉头，思索一二，说道：“你等在此等候四皇兄。” ------------ 第117章 去往何处？拦截者谁？(二合一） 撂下一句话，赵千熙双脚踏地，腾空跃上没了顶的轿撵。 眼珠咕噜转动，好似想起了什么，她回头笑道： “怜月妹妹，一起上来吧。” 倒悬湖剧变，天象如末日，萧怜月本就感到事情不妙，不愿意待在止步亭外。 没有任何犹豫，她点头跳上轿撵，“谨遵六公主之命。” 赵千熙浅笑摇头，压低声音，只让她们两人可以听见。 “不用自己动手，是不是松了一口气呀？” 萧怜月沉默不答，低垂着脑袋，心里却在想： “二哥，你死了，但冤有头债有主，千万不要来找我，实在是情形所逼，是四皇子和六公主威势太重。一旦机会合适，不会放过他们的，还有萧无锋……” 赵千熙瞥了一眼萧怜月，嘴角掀起无声讥笑，装作无意地询问道：“唐家的人你能联系上吗？” 沉吟刹那，萧怜月回答道：“能。” “很好，你联系他们赶来，配合本宫拦截。”她面无表情，双手掐诀，变换手势。 四名活尸轿夫肌肉鼓胀，又黑青紫的皮肤爆起根根粗壮大筋，卖足了力气，远离止步亭。 跑到一半，赵千熙利用摄魂之法，召唤被土河车之术埋在土下的四具活尸。 幽邃的阴影犹如爬行的蛇类蠕动，化作阴影盖顶，代替轿撵缺失的顶部。 双手沾满鲜血，掌心可见断骨，商少炎目送轿撵远去，单膝跪在四皇子面前，“殿下。” 灰白色雾气涌动，赵万灵双眼充盈煞气，张嘴吸食命魂，用腹语说道： “不要多做停留，追上去，一定要抓住萧无锋，他的实力暴增太多，不仅仅是剑罡那么简单。” “若非如此，只以神兵加上剑罡，断然不可能毁我一条命魂。” 赵万灵眼白全黑，瞳孔猩红，面庞涌动着浓烈的煞气，若是外人看见他此刻的容貌，只会以为是地狱之中爬出来了的索命恶鬼，根本不可能联想到天生贵命的皇子。 一条命魂的价值几乎不逊色于一柄神兵，赵万灵生来血脉尊贵，又有尚佳命格傍身，这才得到了三道命魂，多年前，他年幼不知事，被后宫中的暗算所伤，失去了一条命魂。 更可怕的是，主事者还未彻底揪出，他怀疑是当今皇后嫉妒他的生母，但是没有确凿的证据，最后只能不了了之。 之后他成年出边关，数年时间的战场厮杀尚且不曾夺取他的一条命魂。 万万没有想到，压制境界进入天选秘境，前来夺取古神遗藏，本该是一件即便无功而返，也肯定不会危及性命的轻松差事，他却损失了一条命魂。 可恶！！！可恨！！！ “殿下还需多久？”商少炎压低声音，询问道。 深深吸了一口气，赵万灵瞳孔深处倒映着一副画卷。 画卷之中，命魂化作他的模样，然后，脖颈开裂，脑袋搬家，滚落在地上连续转动数圈。 深刻的死亡感受笼罩自身，赵万灵浑身上下都在颤抖，亦如童年时的那次误食鼠毒而死。 片刻后，他容貌恢复如常，面前的命魂定格成第二次死亡的模样，消失在煞雾之中。 呼~~~~~~~~~~ 吸~~~~~~~~~~ 长戟轻砸地面，赵万灵收摄周身煞气，戴上黑麒麟头盔，说道： “联系其他几路人马，把金刑之、林幽幽、敖霸等人给我召集过来。” 商少炎犹豫道：“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的，他们听调不听宣，无所谓，但现在萧无锋对我出剑，切切实实斩了一条命魂，那就触犯了我大乾威严，你只管把消息传去，他们会来的。” 话语落地，他翻身上马，其余追随者紧随其后。 商少炎心中闪念——殿下这是打算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捉拿萧无锋。 ----------------- 另外一边，剑宗道门两方人手汇流，跑出千丈之远。 江月落神色如常，脸上带着似有似无的轻松笑意，然而，熟悉她的人便会发现，她双眼牢牢盯着萧无锋的背影，生怕自己一不小心跟丢了。 还是一如既往的路痴……令狐轻玖轻微翻起白眼，加快脚下步伐，与萧无锋并肩而行。 “萧师弟，都跑这么远了，还要继续吗？” 萧无锋颔首，“倒悬湖里有大恐怖，切不可大意。” 令狐轻玖眉梢上翘，说道：“天选秘境里面划分区域的，即便是三大禁区，也不太可能越界。” 侧面不远，陈小乐紧赶慢赶，越发觉得离谱，跟上萧无锋的脚步，居然让她觉得有些喘气。 “别，别跑了，再跑大伙都要跑死了。” 听到令狐师姐的说话，她抬手附和一句，然后单手叉腰，驻足原地不动。 萧无锋脚步微顿，回头说道：“别停下来，倒悬湖深处乃是一座宗门，当年远古神庭治下，极为繁盛的大宗，门人弟子不达超脱不算出师的那种。” 闻言，江月落出声道：“返虚境才算出师，好大的气魄！那座宗门叫什么名字？” “坎水宗，”萧无锋随口回答，话锋猛然转动，“刚才我在里面略微有所机缘，获得了宗门的真传资格。” 此言一出，周遭众人陷入沉默，两只眼睛牢牢盯着他。 萧无锋说道：“都别愣着，先跑起来。” 随后，他边跑边说，把坎水真人这等第五境合道的超级大高手还在坎水宗深处，而且状态不太对劲，随时可能发疯的消息传递给众人。 众人再没有半句言语，只恨自己少长了几条腿，不能跑得更快。 陈小乐性格乐天，跑动中还不忘说道：“其实还好吧，天选秘境不太寻常，有古神遗藏的力量压制，就算是那老家伙修为高绝也多少会受到钳制。” 不等萧无锋回答，令狐轻玖瞪了她一眼，吓得陈小乐缩起脑袋。 江月落悠悠说道：“确实会受到钳制，但你还不懂合道二字的重量，夫子无敌人间也不过是半步超脱，他的修为也仅仅是炼神境之后，还未彻底踏入返虚境，而返虚之后才是合道。” “这么厉害！？”陈小乐惊诧。 江月落摇了摇头，“只比你设想的更加厉害。” 萧无锋煞有介事地点头，说道：“远古之时，天地之间充满灵韵，无论是天界还是凡界，皆有大能居住，这些大能便是达到合道境的存在，他们一念之间便可摘星拿月，呼吸搅动就能让江海倒流。” “最顶尖的合道境便是两位至尊，金乌与烛龙，其他的合道境大能就算不如他们二人，但能耐之大也是远远超过你我想象。” 萧无锋曾经看过乾坤居士的记忆碎片，其中蕴含远古的往事，更有两位至尊大战的场景。 那种强度的对决放在如今的时代，堪称神话。 他只能尽量压制自身的表达欲，用客观的语气和视角去描述合道境大能的可怕，以免吓到周遭众人。 最后，萧无锋总结道：“那等存在若是全面狂暴，我们全都活不过一瞬。” “那咱们咋办，就这么一直跑也不是回事。”陈小乐翻起白眼，“总得有个章程不是？胡乱跑又能有什么用？天选秘境就这么些地方，合道境大能那么厉害，咱们跑也没地方跑啊，还不如原地休息，好好吃顿饱饭。” “陈小乐啊陈小乐，个把月不见，你真是本事见长，老娘都快被你气笑了，”令狐轻玖嘴角抽动，冷不丁说道：“怎么着？你是打算原地等死，做个饱死鬼？” “那还能怎么办？”陈小乐点了点头，满脸坦然。 “呃……” 令狐轻玖给整不会了，对转脚步，右手摸上剑柄，说道： “你欠收拾，那老娘就代替小花师叔收拾你。” 陈小乐啧了一声，丢了一颗瓜子进嘴，毫不畏惧地对视令狐轻玖。 眼瞅着令狐轻玖火气蹭蹭往上冒，江月落按住她的手腕，说道： “方法肯定有的，你俩别急，容我想想。” “若是能够立刻打开古神遗藏，我们一起进去，那就不用担心倒悬湖爆发问题。” “还差着天数呢，别想了。”令狐轻玖摇头。 “或许不需要古神遗藏。”萧无锋的声音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他接着往下说道：“天选秘境总共有三大禁区，分别是天人冢、幽邃矿洞、倒悬湖，另外两边既然能与倒悬湖危险程度并列，内中潜藏的危险未必逊色于倒悬湖。” 江月落眸光闪动，转头看向墨染尘，“阿染，你土遁学的足够好，最能估算距离。” 大熊猫的爪子挠了挠头，沉思数息，说道：“天人冢太远，幽邃矿洞却不算远，大概就在绝死村往南二十里。只不过，幽邃矿洞的地势太过复杂，我们人数众多进入其中必会相互分散。” “那就去幽邃矿洞。”萧无锋当即拍板。 原因很简单，第一是足够近，第二是能够顺道路过绝死村。 紧接着，他补充说道：“人数众多我们可以进行分组，当务之急是找到一处足够安全的庇护地。” 众人陷入沉默，还是头一次听见有人把安全二字与禁区联系在一起，长见识了。 踏踏~~踏踏~~~踏踏踏~~~ 脚下的泥土地，一下深一下浅，萧无锋等人进入一片平原。 没过膝盖的长草不要钱似的，绿油油，一望无际，只能依稀看见天边爬伏着绵延山脉，正是萧无锋曾经穿过的百里老山。 老话常说，望山跑死马，但在天选秘境中却不适用。 这里的各大区域被两位至尊遗留的力量分割，往往没有过度，前一刻还在冰霜冻土，下一秒就来到黄沙漫天的隔壁，再下一瞬又能去到灼热的火山区域…… 总体类比起来，天选秘境就像是一块块空间残片，被缝合了起来，只是缝合的裂隙因为至尊力量的强大，并未在人前显露出来。 此刻，站在平原边缘，萧无锋停下脚步，回头望去。 止步亭缩小到了极致，就像是地平线上摆放的一颗小石子。 “安全了？”陈小乐喘着粗气，扶着膝盖，缓缓揭去贴在大腿上的神行符。 木英、木雄、无暝等人更是不堪入目，双腿已然酸麻到了极致，根本就不敢坐下，生怕自己一旦坐下短时间根本无法起来。 神行符好用归好用，但耗费的体力可并未减少太多，他们这票人抵达止步亭前已经跑了大半天，到位置没多久又立刻掉头开始跑，这会儿基本都接近极限，胸腹里面鼓动的空气没有一丝一毫能够用来说话。 萧无锋指了指地面，说道：“不可力敌的天灾暂时可以不用担心。” 随后，他向众人解释了自己的判定方法—— 止步亭外的大片区域虽然看似不属于倒悬湖内部，实则不然。 倒悬湖乃是坎水宗的宗门驻地所在，倒悬湖悬挂天穹，乃是内门弟子才能前往的圣地，至于倒悬湖周边的大部分土地则是坎水宗外门弟子的惯用区域，只不过外门不属于宗门核心区域，数万年的时光已经把曾经的痕迹全部消磨。 肉眼可见，倒悬湖所能辐射的区域都有明显特征。 那些土地上虽然有植被生长，但植被的枝头或者叶根茎等部位都被寒霜裹挂。 等到踏入平原草地后，周遭的环境立刻有了极大改变。 绿油油的长草蕴含浓郁的生命气息，迎面而来的风好似经过烈日爆晒，打在脸上暖洋洋的。 草木清香混杂着泥土的气息，浸润鼻腔，无需刻意感知，便可清晰察觉到周遭无所不在的木属性灵气。 两片区域截然不同，所以，暂时算是安全了。 咻~~~~~~~ 远处，不甚起眼的长草中闪过一抹寒光，细小尖锐的银针撕裂空气，直奔萧无锋眉心。 “偷袭也太没品了。”萧无锋耳廓微动，弯曲手指轻轻一弹。 经过两次大圆满的提升，他的肉身强度大幅度提升，即便是用自己的身躯也能稍微承载少许剑罡。 指尖闪出一缕剑罡，迎着细小银针而去。 砰！ 银针粉碎，剑罡散去。 啪啪啪啪啪~~~~ 长草之中立起来一道人影，机械式地鼓掌。 萧无锋还没动作，令狐轻玖拔剑就砍，同时喝喊道：“我来。” 匹练剑光斜画月牙，漆黑古剑融入剑光的暗影之中，让人很容易产生错误的位置判断。 然而，那道人影根本就不判断，站在原地正面中剑。 嘭！！！ 人影爆碎开来，瞬间炸出成百上千的暗器。 铁蒺藜、飞钉、镖刃、银针、薄如蝉翼的小刀……样式繁多，应有尽有，锋刃之上淬满暗绿色的毒液。 “小心，这是唐家的独门机关术！” 吐出嘴里叼着的竹签，令狐轻玖提醒一声，不退反进蹿出数步。 自己触发的机关，那就自己搞定，不能让师弟师妹们背锅。 她双手握剑用力向前挥舞，漆黑古剑被剑罡覆盖，像是暴涨了十几丈。 哗啦~~~~ 剑势横扫而过，前方扇形一百八十度范围内，凌厉剑罡乱闪，那些密密麻麻的暗器噼啪作响，失去了最初的力道，散落下坠，几乎化作满地铁屑。 做完这一切，令狐大师姐梗着脖子，扛着剑，朗声说道：“唐家的哪位啊？好端端地一上来就下死手是怎么个意思？” ------------ 第118章 多方围堵，破局法是？（二合一） 长草飘摆，铁屑飞扬。 周围始终无人应答，天光洒落令狐轻玖肩头，她斜眉道：“不出来？” 手腕微抖，漆黑剑锋领起锋锐剑罡，一往无前直冲向一块看似无人的空地，令狐轻玖以身随剑，脚下步伐只快不慢。 踏踏踏~踏踏踏~ 人还未至，剑风四起，依稀可见一道半虚半实的人影浮现。 穿着暗色的衣服，斗笠下压遮住面庞，他轻笑说道：“不愧是剑宗首席，令狐姑娘的耳力真够厉害的。” 言罢，那人向后急退，双手快速闪动，抛出大量暗器。 嗤笑一声，令狐轻玖不闪不避，直接撞向前去。 “萧师弟，应该不曾知晓剑罡剑气剑风三者相合的妙用，咱好歹也是剑宗大师姐，这次与你碰面略微仓促，没来得及准备礼物，便给你展示一番剑宗之所以名为剑宗的原因。” 嗡嗡嗡~嗡嗡嗡嗡~ 剑鸣连绵似琵琶弹奏，微颤的锋刃搅动幅度并不大，但周遭的暗器好似铁器遇见了磁石，在叮铃咣当的连续响动后，全数报废。 令狐轻玖手握漆黑的古剑，身如飞凰而去。 踏踏踏~~~ 她脚步急速蹬踏，足尖连续踩着长草尖尖，竟是宛如腾空飞了起来。 萧无锋站在后面，眼睛跟随令狐轻玖而动。 “大师姐脚下所踩的看似是长草，实则是剑风，再以剑气裹挟身躯提纵……” “不止于此，那些暗器的走向和去势她一概不理会，全以剑气笼罩十方，形成了一张看不见的大网，所以那些暗器才会主动撞向她的剑锋。” “剑罡则附着古剑的刃口，并未过多……” 这时，萧无锋察觉到了令狐轻玖的剑术高明之处，其一当然是剑罡的掌握度更高，但是对方使用的漆黑古剑绝对不是一柄神兵，甚至算不上极品名器，只是介于名器与上品名器之间。 “原来还能把剑罡分成更加细小，如此一来即便是剑罡凶猛，剑体无法承受，却也能够通过人为的控制，让剑的损伤更小。” “剑风，剑气，剑罡同时出现，而且三者相互合一，圆融无碍，甚至还有招式上的配合……” 念头在脑海中闪过时，萧无锋仿佛打开了一个崭新的世界。 他也不是没有交替使用过剑风、剑气、剑罡，甚至还曾两种搭配使用，但是他的用法并无固定招式路数，令狐轻玖则把三者统合俨然形成一式剑招。 只此一点，已然是高下有别。 此刻，他心底恍然——难怪令狐轻玖是剑宗门人弟子的主流与向往，陈小乐在师尊李至面前都敢耍弄小心机，但在直面令狐大师姐时，就像被风霜打过三天三夜的茄子。 只能说陈小乐虽然受宠，但是心性太过惫懒，全靠天赋撑着，堪称剑宗之耻。 最怕的就是令狐大师姐这种性格直爽的超级卷王。 令狐轻玖不愧是剑宗首席，天下六脉之一作为后盾，她有着足够的底蕴，剑招远不是三招两式那般简单。 萧无锋眼底闪过一抹喜色。 若把剑之大道看作一款游戏，还没有经过剑宗系统性训练的他，就像是一个路人王，来来回回就是那么三板斧，可能擅长的英雄就两三个而已，甚至只有一个能被称之为绝活。 令狐轻玖是剑宗首席，一不是吃货，二也不躺平摆烂，就好像一个英雄池深不可测的职业顶峰选手。 这么类比下来，萧无锋顿时看见了自己的更多可能性，眼底流露着淡淡的向往。 双眼紧紧盯着即将到来的招式互换，萧无锋不愿意错过分毫。 铿锵！！！ 唐家前来拦截的高手一反常态，没有再次投掷大量暗器，也没有后退。 他忽然脚步站定，双腿站姿近似二字钳羊马步桩，左手阴握右手阳握，持双刀摆开架势。 招架令狐轻玖的剑招后，连续后退七八步，他冷笑道： “令狐首席，许久不曾谋面，唐某可是分外想念。” 言罢，他藏在斗笠下的面庞显露三分，依稀可见脸颊到下巴的胡茬里面藏着几道狰狞交错的剑痕。 这些剑痕不是别人所留，正是令狐轻玖在大约两年前的一次公开比斗中，刻在唐子寅的俊俏脸庞上。 “原来是你啊，唐子寅……” 眉梢向上微挑，令狐轻玖叫破来人的名字，嘘啐道： “手下败将还敢前来拦路，不怕死吗？” “单挑，唐某确实不敌令狐首席，”斗笠男唐子寅咧嘴笑道，“但是，来的何止我一人？” 话语落地，他双刀连斩，袖口，领口射出大量淬毒暗器。 他的实力虽然不及令狐轻玖，但是精通唐家的暗器、毒药、机关三绝，还耍弄一手足够高明的双刀，若是令狐轻玖不拿出全部心力应对，难保不会阴沟里翻船。 “都小心些，我们多半被针对了。”令狐轻玖大声提醒一句，拖剑冲向唐子寅。 草原上的风带着清香和泥土气息，轻轻拂过。 阳光洒落，照亮了剑刃上的纹路，也照亮了暗器上的细小倒钩。 铿锵！铿锵！铿锵~~~ 每一次剑与暗器的交击，都激起一片草屑飞扬，仿佛是草原上的短暂风暴。 令狐轻玖手持漆黑古剑，身形矫健如猎豹，剑招如流水般连绵不绝，时而狂暴如雷霆，时而轻柔如柳絮。每一次挥剑，都带着一股不可阻挡的气势。 唐子寅则以双刀为核心，伴随不要钱似的暗器起舞。 步伐灵活多变，或疾或徐，或隐或现。 暗器或飞或射，或直或曲，宛如夜空中的流星，忽明忽暗，难以捉摸。 更可恶的是，他似乎是故意的，偶尔还向其他人射出几支隐蔽的淬毒银针。 萧无锋抬剑格挡，几缕剑气扫过，总能恰到好处地拦截斗笠男投射出来的暗器。 这时，长草地里站起众多机关傀偶，它们通体好似人型，头上戴着刀锋斗笠，脸庞、腹部、还有四肢全部经过改造，暴露出密密麻麻的蓄势待发的暗器机关。 “数量这么多，不可能是唐子寅一人到了，多半还有两人。” 江月落皱眉，解释了一下她的判断。 唐家历来都有习惯，当代弟子往往以三人为一组，小组为单位，进行养蛊似地训练。 他们要的乃是最为有效的杀人小组，往往都是以一名核心实力弟子为轴，还有两位个人实力输给他，但依旧保持在相近层次的影子作为辅助。 “道宗源远流长，真传见多识广，有时候还真够让人厌恶的。” 一男一女的声音同时响起，两位容貌酷似难辨雌雄的面具人并肩而立，站在暗器傀偶的后面。 “主动现身可不是唐家的风格。”江月落凝视两位恶客。 作为唐子寅的影子，他们都没有对外公布的名字，然而，这并不表示对方就没有独立的人格。 “道门弟子要走，咱们不留，剑宗的嘛，却是没门。” 两人全都用银色面具覆盖脸庞，只有眼睛暴露在外，目光分别散布在萧无锋和江月落的身上，至于其他的剑宗、道门弟子，仿佛根本就是空气，又或者只是随时可能会死的尸体。 江月落凝神思索片刻，嗤笑道：“不必了。” 陈小乐露出笑脸，不知从哪里抓出一把糖果，递给江月落。 “江师姐英明神武，早就看出你们的计谋，摆明了就是想要分化我们。” “贫道不吃糖果，”江月落摇头轻笑，旋即看向萧无锋，“萧师弟进入倒悬湖，为我取来极阴真水，便是对我道门都有恩情。” 闻言，唐子寅的两名影子一言不发，后退再后退。 “嘻嘻嘻，又是这种漂亮话。” 赵千熙的声音由远及近，八抬轿撵追了上来。 “江月落你总是这般大义凛然，让人看了就心生厌恶。” 踏踏踏踏踏~~~ 轿撵抵达近处，阵阵阴风席卷周遭，长草来回摇动。 嘶嘶蛇叫若有若无，低头便可看见一张张美艳的少女面庞，但若仔细观察，就会被面庞之后的扭动蛇躯惊吓到。 赵千熙搂着萧怜月，手指轻轻挑起她的下巴，“蜀中唐家的手段确实高明，来援足够迅速，本宫十分满意呢。” 江月落拂尘轻抖，右手掐了一个剑指。 铿锵~~~~ 背后古剑出鞘，簌簌清风自生，愣是把周围的鬼风和阴风排挤开来。 “准备迎战。” 她深刻知晓赵千熙对自身的厌恶，更是毫不怀疑这个心胸狭小的女人会把这份厌恶转嫁到道门的师弟师妹们身上。 松开萧怜月，赵千熙跳下轿撵，双手提着漆黑的裙摆，边走近边说： “别紧张啊，本公主今天不会和江月落你一般见识。” 手指指尖对准萧无锋，然后又移向令狐轻玖，她补充说道： “除了他们两人，你们都可以走，无论是不是剑宗的。” “这两位联手刺杀我大乾皇子，更是把四哥的一条命魂都给斩了，万万饶不得。” “放你娘的狗臭屁！” 即便是在交战之中，令狐轻玖也是暴喝一声。 “萧无锋他九死一生，才从倒悬湖里出来，却被你们拦着不给出来，摆明了就是想让他死。” “老娘身为他的大师姐，救他有错吗？他保护自己的安全，有错吗？” 借着胸腔奋勇的怒气，她举剑下砸，长达十几丈的剑罡落下，地面留下一道深有三尺，宽有数寸的剑痕。 凛冽疾风四散吹拂，飘零长草寸寸断裂，像是没了根的叶子在空中乱舞。 咻咻咻咻咻~ 唐子寅头上戴着的斗笠扎满了散碎的长草，就连衣衫也有几处破损痕迹，隐约可见血迹渗出。 令狐轻玖瞅准时机，几个大跳步，以身法向后纵跃，回到萧无锋身旁。 “师弟别怕，有大师姐照罩着你。” 唐子寅与他的两位影子汇合，边走近边冷笑。 “公然袭击皇子，罪大恶极，剑宗首席不仅帮了忙，还要袒护他，这件事情如果传了出去，意味着什么，令狐你大可猜猜，剑宗会落得怎样一个下场？” 令狐轻玖道：“没什么影响，也没什么下场，皇子终归没有死，区区一条命魂而已，就当给他买个教训呗。” 啪啪啪啪~ 一阵错乱的掌声响起，赵千熙抿唇轻笑。 “赤裸裸的反贼呀，把他们两人给我拿下，其他人自行离去，本宫主不追究你们的责任。” “都别动。”江月落摇了摇头，“他们来的人远不止这点。” 双眼闪耀金银微光，她施展日月望气术，指着东南方向，说道： “那边还有一队人马正在赶来，今天断然不可能善了，千万别中了他们的计策，被分化攻杀。” 依稀可见是数名疾驰的高手，里面有着萧无锋认识的熟人——敖霸。 扫了一眼后，萧无锋耳廓微动，指着倒悬湖的方向，说道： “还有一队人马也赶来了，而且更快。” 踏踏踏踏踏踏~~~ 草地传来轻微的震动，众人看向他眼神示意的方位。 十几名勋贵子弟骑马跟随四皇子赵万灵。 赵万灵此刻面色阴沉，双眼死死锁定萧无锋。 隔着大老远，他凝聚嗓音，朗声说道：“把人给我围住，都别出手，本皇子要亲自击败萧无锋。” 这时，令狐轻玖压低声音，说道：“机会来了。” 萧无锋眼皮上跳，唇齿翕动，“绑票？” 这位新入门的师弟真乃我辈中人，投缘呐……令狐轻玖浅笑颔首，竖起大拇指，“男的归你，女的来我。” 她没有明确指出是谁，但萧无锋一听就懂。 当前局势之下，想要最快速度破局，最佳答案就是绑票皇子和公主。 比出一个没问题的手势，萧无锋点头示意自己明白。 悄咪咪凑近，给他们二人各自塞了一把神行符，陈小乐眼睛轻微眨动。 “我战力不足，只能用财力支援了。” 这时，江月落翻起白眼，“其实还有第二条路，只要我们争取些时间，阿染可以和其他师弟师妹一起布置挪移阵法。” 萧无锋、令狐轻玖、陈小乐几乎同时转过脑袋，用同一种目光看着她。 仿佛在说：“咱们已经想出更加高效的解决办法，为何还要避让。” 额头冒起黑线，江月落小声吐槽道：“剑宗门人都是战斗狂吗？他俩也就算了，小酒你怎么能率先提出这种不靠谱的意见呢？” “怎么不靠谱了？”令狐轻玖耸肩反问。 江月落道：“万一萧无锋会输给赵万灵，万一你没拿住赵千熙……” “不可能！”令狐轻玖摇头，“萧师弟有神兵在手，又练成了剑罡，还杀了赵万灵一次，怎么会打不赢？” 江月落单手扶额，抬手指向就在两丈外的赵千熙，“当面密谋，把她当空气啊？” 没有半秒的思索，令狐轻玖回答道：“无所谓啊，我是剑修，一剑破万法，碾压她简直不要太轻松。” 凸起的青筋遍布额头，赵千熙嘴角、眼角、额角不规律抽动。 有生以来第一次，她的思维与江月落的思维进入了同一个频道。 ------------ 第119章 瞪大眼睛看好了(二合一） 上前几步，怒目而视，赵千熙说道： “令狐轻玖，你确实厉害，但也不要小觑了别人。” “就算你是千年难得一遇的天生剑仙又如何？我还在娘胎里就已经开始修习酆都秘传，又岂会全然不如你。” 令狐轻玖说道：“怎么？着急上赶着送人头？” 赵千熙道：“不过占据天资优势而已，修行初期自然是你的优势，但修行一途讲究厚积薄发，等到炼神境后，酆都秘传的威力才会真正展现。” “有毛病吧？”令狐轻玖歪着脑袋，笑容玩味，“老娘现在比你强就足够了。” 赵千熙言语凝滞，面沉如水。 令狐轻玖一语中的，直接戳向她内心深处。 现在比你强，就是拿捏你，不服吗？不服就给老娘憋着。 赵千熙凝视令狐轻玖的面庞，耳畔仿佛听见了吊儿郎当的嘲讽声。 “哼！！！” 赵千熙拂袖后退，阴恻恻的眼神以令狐轻玖为中心，向着四面八方乱瞟，不放过周遭的任何一名剑宗弟子。 萧无锋，陈小乐，木英，木雄，无暝…… 目光回转，锁定令狐轻玖，她冷笑道： “剑宗可不是人人皆如你这般妖孽的。” “尤其是萧无锋，入门才几天？” “就算他的师尊李至先生富有盛名又如何？我不相信短短数日时间，李至先生能教些什么有用的干货。” 令狐轻玖刀眉上挑，目现凶光，“是吗？” 赵千熙气息停滞一瞬，继续说道：“四哥虽然不如太子哥哥厉害，但是，他一身煞气绝不容小觑，看着吧，不出十招，萧无锋必败无疑，敢不敢和本宫赌一把？” “赌个屁！”令狐轻玖翻起白眼，嘴角掀起的弧度愈发灿烂，“指望用这种小儿科的手段拖住老娘，赵千熙，你已经露怯了。” 赵千熙：“……” “放肆！！！” 萧怜月双手交错，身前漂浮三颗浮动的球形法器。 “六公主何等身份，岂会怯你？” 眼瞅着球形法器就要砸向令狐轻玖，赵千熙抬臂横挡，向后用力推搡萧怜月。 “滚，本宫不需要你来帮忙。” 猛然低下脑袋，向后连续退了几步，萧怜月藏在刘海下的双眼闪过一抹失望。 她本想直接出手，引发大混战，可是赵千熙对于令狐轻玖的忌惮远超她的心理预估，反而妨碍了她的演技发挥。 片刻后，赵万灵策马而至，商少炎和其余十多名勋贵子弟紧随其后。 长戟指向萧无锋，四皇子居高临下，说道：“出来应战。” “萧师弟，你拖住他，我快速拿下赵千熙，然后再帮你拿下赵万灵。”令狐轻玖似模似样分配战术。 萧无锋颔首，迈步走出人群，直面赵万灵的戟锋。 令狐轻玖转头浅笑，“月落，你就看着点咱们的师弟师妹，别让他们被唐家三人组的暗器粘着。” 江月落摇了摇头，满脸无奈，“又拉我上你的贼船。” “嘿嘿，每次都是你半推半就，”令狐轻玖挤眉弄眼，变魔术般把一根竹签叼在嘴边，“一起干票大的，把天选秘境直接包圆了，岂不正美？” “就怕没有那么容易。”江月落黛眉微颦。 令狐轻玖耸动肩膀，低头瞥了一眼地面，“你那剑阵已经布下了，还跟我这装啥？” 眼神示意后，她凝音成线，说道：“一旦动手剑阵全力爆发，你来守住师弟师妹，我配合萧师弟快速拿下赵万灵，然后立刻收拾赵千熙，抢在那几名王府世子赶来前结束战斗。” 江月落眼底流淌一丝默契，面部表情与动作神态却不发生丝毫变化。 戴有特殊法器的萧怜月耳廓微动，显然听见了令狐轻玖的计划，她犹豫片刻，凑近赵千熙身旁。 “公主……” 感受到身后有人，赵千熙侧过脸，眼角余光满含阴冷。 萧怜月言语凝重，低下头，不再多说。 死就死吧，反正你们兄妹俩死在别人手上也行！ 赵千熙自诩优势在我，双手平举，朗声说道： “我赵家安坐社稷，贵为天下共主，大乾更有十九州之广，招揽的人才与坐拥的资源远超剑宗，本宫贵为公主，底蕴在身，即便是剑宗首席当面，也不用惧她分毫。” 令狐轻玖眼神凶光更盛，上前半步，手握剑柄。 江月落横跨两步，拦住令狐轻玖，摇头道：“小酒，不要轻举妄动，你我周围还有很多师弟师妹。” “她就是想捏住我们顾忌同门的心理。” 令狐轻玖毫不避讳旁人，直勾勾凝视赵千熙。 江月落眼角轻微抽动，意识到赵千熙犯了剑宗门人最大的忌讳。 “哈哈哈哈哈哈~~~~~~” 令狐轻玖忽然大笑，高亢响亮，好似狼王仰天长啸。 “大师姐无需担心，我的底牌和实力很多，足以保全……” 萧无锋话还没有说完，却见令狐轻玖抬起手掌，捂住他的嘴巴，缓缓摇头。 “萧师弟，你刚入门还不明白我们剑宗的行事风格。” 略作停顿，令狐大师姐拔剑出鞘，剑锋竖直指向天空，说道： “来个人，告诉萧师弟，咱们剑宗门人的行事风格是什么。” 轻轻挠动脑袋，陈小乐还在组织词汇。 踏~~~ 木英面容刚毅，下落的脚步就像钢钉夯入螺孔，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 “剑宗门人凡遇绝境，死战不退。” 铿锵~~~~~~ 他拔剑出鞘，指着赵千熙，继续道： “若是遇到小人，以亲友老弱相要挟，确定自身无法救援，切不可放弃手中剑。” 铿锵~~~~~~~ 木雄拔剑出鞘，与木英并肩而立，接着说道： “剑是我辈安身立命之本，真正的剑修绝不可投鼠忌器，无论局势如何险峻，皆要相信自己一定能够杀出重围。” 铿锵~~~~~~~~~~ 陈小乐拔剑出鞘，双眼炯炯有神，盯着赵千熙。 “若是杀出重围，却救不活身边人，那就替他们报仇。” 紧接着，一位又一位剑宗弟子拔剑说话，所有的剑锋全都遥遥指向赵千熙。 嗡嗡嗡~~~~~~~~~~ 受到周遭众剑气机牵引，阳魂冰魄轻快剑鸣。 这时，众人目光汇聚而来，没有人多说半句话，都在等着萧无锋。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萧无锋略作思索，眼眸清亮，面带微笑，说道： “喝不完的杯中酒，斩不尽的仇人头，杀杀杀杀杀杀杀！” “既是报仇，那就杀尽仇寇满门，杀出心中痛快，杀得天清地朗。” 赵千熙浑身冰寒，好似被浸泡在万载寒潭底，竟是不小心漏了声音，“你敢？！” 嘭！！！ 长戟空挥，空气爆响，赵万灵冷笑道： “说得比唱得还要好听，你萧无锋有这个本事吗？居然妄图杀我赵氏皇族满门？” 萧无锋脑袋微微上仰，冲着安坐高大咒马之上的赵万灵咧嘴。 “四皇子可真喜欢给人戴高帽。” 轻微摇动脑袋，萧无锋剑眉飞扬，星眸之中好似藏着吞噬万物的黑洞。 “给我瞪大眼睛看好了，别待会还说这一剑是偷袭。” 阳魂冰魄藏在醒骨剑鞘之中，萧无锋横剑在脸前，右手五指缓缓扣拢。 铮！ 剑出鞘，风裹身，少年足尖点踏地面，瞬间消失在原地。 赵万灵瞳孔微微收缩，长戟用力向下披砸。 轰隆~~~ 尘土四起，草屑飞溅，地面留下一个巨大的凹坑。 空了！！！ 念头在脑海中闪过，赵万灵眼角余光看见身下骏马的皮肤泛起淡淡的火红与冰蓝。 不对……他双腿与腰胯同时用力，臀部用力撞击马背，然后借力腾空后翻。 一截火红与冰蓝的剑尖，透过马腹穿出马背，凌厉剑罡隔空迸发。 撒撒撒撒~~~ 咒马身形凝滞一瞬，立刻被剑罡撕成碎片。 白骨碎渣洒落，黑灰浓雾升腾，赵万灵惊怒道:“我的马！” 无名剑术拔剑式快如迅雷，萧无锋剑势不停，追着赵万灵向上挑撩。 手中长戟拦在胸前，招架防御的姿态都来不及完成，赵万灵已被红蓝双色交织的月牙剑华猛击。 剑罡撞击长戟中段的金属杆，那东西倒是足够结实，没有当场断裂。 然而，令人牙酸的金铁交鸣声中，四皇子被这升龙一剑挑飞，升空足有数丈高，眼瞅着就要落在十几步之外。 “我滴个乖乖，萧师弟好像有点猛过头了。” 令狐轻玖愣神半秒，赶忙喊道： “动手！！！” 陈小乐、木英、木雄等剑宗门人，与墨染尘等道门弟子相互配合，和那些勋贵子弟陷入火拼。 令狐轻玖则化作一抹残影，冲向前去，直奔赵千熙。 赵千熙头皮发麻，心底暗道不好，她本以为自家四哥就算不能碾压萧无锋，至少也能在局面上占据优势，只要唐子寅帮忙，她就能拖延令狐轻玖片刻，等到那几名武艺高强的王府世子赶来，优势便完全被她这一方占据。 然而，四皇子赵万灵，本身是中三品，兼修武狱一脉和赵氏皇族的秘传功法，居然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下三品剑修一剑挑飞了？！ 这他妈还怎么打？节奏完全乱了套！ 真要让她自己一个人面对爆发全部实力的令狐轻玖？ “到你表忠心的时候了。” 赵千熙拉过就在身旁的萧怜月，向前猛地一推。 萧怜月满脸愕然，踉跄着撞向令狐轻玖。 师尊赐予的法器，还有她自己炼制的法器，全都一股脑掏出来能不能抗住令狐轻玖的剑？ 当然能，但问题是太近了，根本来不及！ 嘭！！！ 令狐轻玖蓄势奔行，不愿浪费体内气机，便没有出剑。 她以自身的体魄借前冲的速度，再用剑柄猛砸萧怜月近在咫尺的脑袋。 天灵盖遭受重击，萧怜双眼一花，面部着地，在狗啃屎的姿势中陷入昏迷。 赵千熙借助反作用力，向后急速快退，拉开距离，跳回八抬轿撵之上。 凄厉鬼风笼罩轿撵，嘶嘶蛇鸣如泣如诉，她根本没有想过攻击，而是使出全部的手段加固自身防御。 同时，八名活尸迈开脚步，抬轿后撤。 岂不料，令狐轻玖根本没有去看她，抬手间给大腿拍是一张神行符。 踏~~~ 足尖踩着萧怜月的后脑勺借力，她速度暴涨五倍不止，追着萧无锋和即将落地的赵万灵而去。 双眉豁然上抬，赵千熙喊道：“要糟！” “她是冲着四皇兄去的，快，快拦住令狐轻玖，千万不要让她得逞。” 商少炎苦笑一声，用力握紧还在流血的手，边跨步拦截，边大喊道：“子寅兄，攻其必救，迫其回援。” 唐子寅微不可查地颔首，以阴阳手持握双刀，踏着小碎步冲向江月落。 他的两名影子连续跳步，向侧面分散，手中丝线拉扯下，十多具机关假人体内埋藏的暗器攒射而出。 咻咻咻咻咻~~~~ “唐家真的愿意卷入这场是非？” 江月落面容清冷，眼帘微垂。 “身不由己，还请见谅。”唐子寅脚下步伐不停。 “哼！别跟她多说，死了的道门真传可就一文不值。” 八抬轿撵飞速赶来，赵千熙脸上泛起开心的笑。 她不愿面对令狐轻玖，却早就想试试江月落的深浅，毕竟江月落很少正面展露实力。 “呼~~~~~~~” 江月落啜口吐气，彻底闭上双眼，脸上的微笑带着若有若无的慈悲。 此刻，她身上气质骤然剧变，似从凡间的修者变成忘了情执却还记挂众生的太上。 右手剑指竖对天空，左手拂尘轻轻掸动，她口中振振有词： “身披金甲，手执戈矛。眼如掣电，爪似金钩……逢妖寸斩，遇鬼擒收。顺鬼不斩，恶鬼截头……急急如律令！” 紧接着，地面亮起一枚枚金光道箓，她背后的古朴长剑似被一只无形的手握住了剑柄，从鞘中缓缓拔出。 剑身镌刻紫鸢二字，每向外抽出一寸，道箓外放的金光便盛大一分。 那茫茫多的暗器呼啸而至，金光已然化作墙壁，看似比纸还薄，偏偏让数以万计的暗器凝固在金光中，仿佛被时空定住，无法寸进分毫。 “这……” 唐子寅瞬间刹住脚步，向着相反的方向奔逃。 然而，无名狂风涌动，天穹闪耀金雷，霎时间竟有漫天风雷汇聚之势力。 轰！！！ 一道雷霆劈落，拦截唐子寅后退的脚步。 江月落睁开双眼，左眼金光如日，右目银光似月，却反而多了几分人气。 “我劝你别乱动。” 话语落地，好似言出法随，金光道箓笼罩的十丈方圆之内，无数风刀与雷矢凭空凝聚，锁定了唐子寅和他的两名影子。 被金光禁锢的上万枚暗器轻微抖动，竟是调转了方向，遥遥指向他们仨。 此刻，紫鸢剑悬在江月落头顶，居然还未完全出鞘，剩了大约三分之一的剑身插在里面。 这就是当代的道门真传的压迫力吗？着实强得可怕…… 唐子寅嘴角抽搐，额头冷汗汇聚如瀑，一道接着一道划过脸颊。 他已经开始后悔了，这趟浑水确实不该来。 ------------ 第120章 真正的绝世天资应该是何等表现（二合一） “道门真传名不虚传，厉害。” 唐子寅咧嘴苦笑。 “在下现在离开可还来得及？” 江月落轻微点头，正要说话，突然听见上空传来异响。 身形不动分毫，她头顶浮现薄如纸张的金色光芒。 呼呼呼~~~~~~~~~~~~ 鬼风凄厉如刀，幽暗的阴影从四面八方而来，像是地狱中的庞然大物张开了血盆巨口，笼罩金光道箓覆盖的方圆十丈。 紧接着，虚空中凝聚一把阴影利刃，笔直落下，正正插在江月落头顶之上三尺。 “怎么可能？！” 赵千熙眉头凝锁，不敢相信酆都秘传的阎罗法剑诀，面对江月落的防护金光，居然连偷袭都不可建功。 江月落淡淡瞥了她一眼，金银微光一闪而过。 啊！！！ 赵千熙惨叫一声，双目泪眼汪汪，眼眶红肿莫名，好似刚刚被人狠揍了两拳。 趁此机会，防护金光化作金色锁链，扯着阴影利刃寸寸拧动。 嘭~~~~~~~~~~ 阴影利刃化作阴风，散入空气之中，再也不服存在。 赵千熙吐出小口鲜血，却是不愿相信江月落的实力比她强出一大截。 指尖连续点击胸口膻中穴、眉心印堂、头顶百会，六公主眼皮迅速翻动，眼睛里的眼白和瞳孔消失不见，仿佛那双招子全都变成了无瞳之眼。 紧接着，她眉心的鬼画符犹如墨入水中，晕染成片，覆盖整个面庞。 漆黑的线条时而扭曲，时而交叉，最终化作一张鬼脸面具。 丝丝缕缕灰白色雾气钻出赵千熙的嘴角，形成上下两对尖翘鬼牙。 脑袋绕圈猛甩，她双手分别抓住两条怪蛇，生生捏碎其脑袋。 “喝！！！！！！” 赵千熙对着江月落喷出一口气息，其中夹杂血肉点子、污秽浊气、阴暗幽风等多种玩意。 “又是这等腌臜招式。” 江月落眉心凝锁，摇了摇头。 下一刹那，金光道箓升起一枚，在半空中化作一柄长约三尺的金光神剑。 咻~~~~~~~~~~~ 金光神剑破邪法，却给唐子寅和他的两名影子带来了脱逃的机会。 只见他们仨同时丢出烟雾弹，海量的白色烟雾释放，唐子寅形如鬼魅，向外蹿出。 轰隆！ 雷矢落下，唐子寅神色骇然，却来不及格挡。 这时，其中一位影子扑飞而出，以身体挡住雷矢，顺势推开唐子寅。 借着反作用力，唐子寅蹿出两丈。 “都说不要动了。” 江月落缓缓摇头，古朴长剑再次拔出半寸。 霎那间，那些被金光锁定的暗器全部掉头飞出，还有近三分之一的雷矢和风刀乱洒。 轰轰轰轰轰轰~~~~~~ 烟尘四起中，鲜血四处抛洒，一声接着一声的闷哼响起。 最终，两道人影倒在血泊之中，身上大片焦黑，背后插满暗器。 周遭长草吸饱了血，迎着疾风摇摆，滚滚烟尘如云雾聚散，其中影院可见一道踉跄人影。 勉强走出金光道箓笼罩的十丈方圆，唐子寅扑通一声，双膝跪倒在地。 头发焦黑冒火，手臂插着少许暗器，流淌的鲜血隐约翠着点点暗绿，显然是中了毒，他哆哆嗦嗦，想去拿出怀中的解药。 噗~~~ 一大口鲜血喷在地上，其中隐隐有着腥臭气味。 连续咳嗽几声，竟然咳出了指甲盖大小的肉块，唐子寅总算拿出了解药服用。 做完这一切，他两只手勉强撑着地面，不让自己受伤虚脱的身体彻底倒下。 “……” 十根手指牢牢扣入泥土，他总算有了一丝力气回头望去。 看了一眼，他便立刻转过头去。 唐家以三人为一组，形成的作战小队，可不仅仅是一人为主，两人为辅，这么简单。 实际上，那两位影子本就是唐子寅的兄长和妹妹。 看见兄长和妹妹的惨死，怎能不让他心痛？ 明明是可以避免的呀！ 都怪…… 脑海中念闪如电，却在一瞬间被胸口刺入的土刺终结。 勉强撑着的双手瞬间失去了力量，他眼神涣散一瞬，去似乎是不愿意不明不白的前往地府，强行打起精神，低头看了一眼。 大腿粗细的土刺凝聚成了竹笋的形状，直接贯穿唐子寅的胸口。 “谁……” 他很想问明白到底是谁杀的自己，但是喉咙里溢满鲜血，他就连咽下鲜血的力量都没了。 不远处，大熊猫墨染尘收回目光，摇了摇头。 “师尊和师博都没看错，江师姐你总是太过心善。” 耳廓微微抖动，江月落反驳道： “我留他一命，只是不想把事情做绝。” 墨染尘满不在乎，后撤几步，把一个袭击自己的勋贵子弟拍飞，然后说道： “唐家的每一个合格的成员都是刺客，精通机关轻功毒药等各种杀人术，一旦遇到，要么直接退避，要么赶尽杀绝，不可做第三种选择。” 就在这时，赵千熙遍体生寒，终于意识到了自己与江月落的差距。 唐子寅乃是唐家年轻一辈中较为有名的天才，她若是对上，也不敢说自己有必胜的把握。 然而，江月落直接把对方的三人组给秒杀了。 额头渗出冷汗，她心底暗道：“不行，得快点撤！局势实在不妙。” 轿撵上，赵千熙咬破舌尖，对着一条足有少女腰肢粗细的怪蛇伸出舌头。 怪蛇嘶嘶鸣叫，分叉的蛇信子触碰赵千熙的舌尖血。 下一刹那，它浑身膨胀，背脊高高隆起，居然长出了三对肉翅。 尾巴卷住赵千熙的腰肢，它扑棱着肉翅，快速向着高空飞去。 “想跑？！”江月落剑眉微微皱起。 她本不想干掉唐家的三人，打算威慑一翻放走，但却因为赵千熙插手不得不杀人，这让她很不愉快。 剑指对准赵千熙，江月落左手的拂尘轻轻一挥。 剩余的雷矢与风刀像是不要钱一般丢出。 赵千熙心头发寒，好像死神的镰刀已经架在脖子上，随时准备带走灵魂。 “护我！” 危急关头，六公主双手结印，操控八名活尸。 轰轰轰~ 活尸高高跃起，腾空足有数丈，它们肩膀上扛着的巨大轿撵，以千斤坠地之势，直奔江月落而去。 这既是攻也是守，轿撵和活尸阻挡江月落的杀招，赵千熙则一飞冲天，彻底拉开距离。 天雷与罡风卷动，会飞的怪蛇灵活扭动，带着赵千熙逃出生天，彻底拉开与剑阵的距离。 俯瞰着下方的江月落，赵千熙心头发寒，脑海里闪过父皇的讥笑—— 即便同在天选秘境中，把境界压制在绝不超过六品的范畴内，绝世天才和厉害的天才也有着天壤之别。 赵千熙本以为自己就是那个绝世天才，可是，江月落、令狐轻玖、萧无锋等人的表现太过打脸于她，明明白白告诉了她，真正的绝世天资应该是何等表现。 …………………… 另外一边，受伤的商少炎面对全盛的令狐轻玖根本不是一合之敌，直接被一剑砍飞。 大口鲜血喷出，商少炎横向翻滚，滑出老长一段距离。 令狐轻玖没有急着补刀，站在原地，脑中快速思索： “区区一个商少炎已经没有战力，杀不杀都无所谓……” “萧师弟虽然占得先机，但实战经验不足，未必是沙场老手的对手。” “若是赵万灵耍弄阴招，反败为胜，把他拿住那就糟糕了。” 思索间，令狐轻玖居然自言自语，全部说了一遍。 不远处的商少炎悬在心口的大石头总算落地，对方不补刀，他也就不用死了。 趴在地上喘口气，他耳廓微动，先是听见脚步声远去。 紧接着，他又听见长草被锐物掀飞的响动。 咯噔！ 危机感笼罩心头，商少炎忙不迭抬起脑袋。 “淦！！！令狐轻玖你他妈……” 话还没有说完，商少炎双臂交叉，用出全部力气去接那一道扫至身前的剑罡。 就在三秒之前，令狐轻玖扫出一道高度浓缩的剑罡，头也不回，直接向前冲去。 她的意思很明显——撑过这道剑罡，就算商少炎的运气。 嘭嘭嘭嘭嘭~~~~ 两只手上戴着的特制手套寸寸爆碎，商少炎向后连续狂翻跟斗，摔出去很远。 随后，令狐轻玖追上了萧无锋和赵万灵。 “呃……萧师弟，我是不是来得太快了？” 令狐大师姐站在数丈之外，眼睁睁看着萧无锋追着赵万灵，猛烈斩击。 铿锵！铿锵！铿锵！铿锵~~~ 剑招朴实无华，就是最经典的力劈华山，他双手举着阳魂冰魄，从上向下一剑又一剑地劈砍。 赵万灵失去对决先机，一身气力用不出来，只能以有限的条件，不断闪躲和招架。 “大师姐，赶快帮忙吧。”萧无锋趁着间隙回答一句。 “好说！”令狐轻玖咧嘴一笑，拔剑冲向赵万灵。 此刻，四皇子赵万灵目眦欲裂，面对一个萧无锋，他失去了先机就抢不回来，这要再加上一个剑宗的令狐大师姐，怕是今天有多少条命魂都不够用了！ 风仿佛突然安静，天光似在一瞬间暗淡了下来，赵万灵双眼怒瞪。 “本皇子乃是天家贵胄，居然要死在一个小小的秘境之中？” 长戟猛然挥出，他自己问自己答：“休想！！！” 萧无锋不闪不避，更不后退，向前递出一步，蓄势待发地剑招力再次砸下。 阳魂冰魄锋芒毕露，凝练的剑罡附着剑锋，引得剑中真灵畅快轻吟。 另外一边，长戟却饱受摧残，锋刃处裂开极其细微的豁口，以那道豁口为中心，有着细细的蛛网状裂痕蔓延开来。 铿锵！！！ 剑与戟再次撞击，那道裂口忽然断裂。 赵万灵侧头闪避，却仍然没有避开，崩断的戟刃化作数节碎块，四上飙飞，其中一小节直接扎入赵万灵的左脸颊。 这时，令狐轻玖冲到距离赵万灵不足一丈之处，漆黑长剑已然出鞘，剑锋遥指四皇子的心脏。 嗡~~~ 剑鸣好似敲响的丧钟，死亡的阴影笼罩心头，赵万灵周身煞气涌动，喊道：“是你们逼我的！” 蹦蹦蹦蹦蹦~ 他身上披挂的玄黑色铠甲瞬间崩裂，铁片皆有指甲盖大小，膨胀在身体周围半寸之外。 紧接着，一道道煞气凭空涌现，填充这具铠甲。 钉！ 漆黑剑尖准确扎向赵万灵的心脏，然而，那些明明已经破碎的铠甲却变得分外坚固。 铿锵！ 萧无锋手持阳魂冰魄，同样递出一剑。 以神兵级的锋芒，本该无往不利，但在这一刻，却被赵万灵两根手指夹住。 两个人两柄剑，明显已经形成了必胜之势，却突然被赵万灵以一招抵挡住。 呼呼呼呼~ 他身体周围涌动的煞气愈发浓烈，而且不是向着四面八方扩散，而是向着铠甲之内聚合，填充在那些破碎的铠甲铁片内。 “咦，这招倒是有点意思。” 令狐轻玖左边眉毛微微上挑，给了萧无锋一个眼神，然后撤剑后退。 萧无锋颔首，手中剑稍微一搅，便把剑刃抽出赵万灵的两指之间，然后后退数步，询问道：“他这是？” 微微皱着眉头，令狐轻玖说道： “这一招看着像是武狱的龙象镇狱功，但是，又有少许不同。” “正宗的龙象镇狱应该是日积月累地积攒气血大丹，埋藏在身体之中，等到遇到难以回转的绝境，再把那一颗深埋体内的气血大丹彻底爆碎，换来短时间内近乎无穷无尽的气血，以此克敌。” “赵万灵使用的法门有些邪，因为他用的是煞气，这家伙用同样的方式，去凝聚煞气大丹，而且还敢埋在自己的身体里。” “他平日里或多或少都会受些影响，但是有着优渥的资源供给，加上自身心性也足够坚韧，应该没有太大问题。” “现在却不对，这家伙以煞气入脑，只怕要不了多久就会变成嗜血好杀的怪物。” 赵万灵左右摇晃脖子，双眼充斥着通红的血色，两侧太阳穴向外鼓胀，面庞爬满青黑色的大筋。 “错！煞气入脑，对别人是致命的威胁，但对我不是。” 张开嘴巴，深吸一口气，他狞笑道：“英魂附体，助我破敌。” 轰隆！轰隆！轰隆…… 他从空间戒指里取出死人碑，形如正常人家供养的牌位，只不过材质古朴，乃是某种黑褐色的石料。 十二块死人碑插在身边，十二位看不清面容的武将魂魄浮现，他们站在赵万灵身后，一尊比一尊身躯巨大。 ------------ 第121章 破解秘法，煞气暴走(二合一) “来啊，看你们俩人能不能快速拿下我？”赵万灵眯着双眼，抬起两条胳膊，中门大开，嘴角挂着放肆的笑容。 “借助前人的武道精神，来压制滔天的煞气，想法倒是不错，但你现在却是活靶子。” 令狐轻玖抬手斩出一剑。 剑罡擦着空气划过，却发出金铁交鸣之声。 “哈哈哈哈哈，又如何？你们砍得动吗？”赵万灵竖起大拇指，指尖对准后脑勺。 此刻，他的脑袋上方还叠着另外十二颗面容不清晰，整体半虚半实的武将脑袋。 十二具魂躯相互叠加，好似套娃的公仔，从大到小，牢牢的包裹了赵万灵全身。 此刻，破碎铠甲再度膨胀，赵万灵变成身高超过三米的巨人，站在原地，脚步不动分毫。 “来，朝这砍。”赵万灵伸长脖颈，手指对准大动脉。 “真的有够嚣张哈，老娘给你上点颜色。”令狐轻玖呲着牙，双手举过头顶，剑锋高高在上，只有四十米长的超大气剑凝聚。 轰隆！！！ 气剑落地，狂风席卷十方，长草簌簌乱舞，折茎而断，飘射周遭。 赵万灵安然立在原地，没有任何动作。 然而，他头顶上，最大的那一尊魂影双掌合拢，卡住了四十米长的超大气剑。 “实力暴涨了不少嘛。” 令狐轻玖抽剑而回，眸光闪动。 “来，再接几招。” 话语落地，她疯狂挥动漆黑长剑，连续劈砍。 剑罡密集如暴雨，周遭长草像是遭遇暴风的肆虐，赵万灵立足之地周围的一丈方圆内，寸草不生，就连泥土地都刮了三层下去。 与此同时，萧无锋用心眼观察，搭配衍心诀的推算，寻找四皇子此刻的破绽。 煞气与破碎铠甲形成近似绝对的防御，十二块武魂石碑插在周围，积蓄着巨大的力量。 等到赵万灵蓄力完毕，真正动起来，那更是不堪设想。 “这种层面的力量还没超过七品吗？” 萧无锋有所不解，张嘴问道。 他知道自己的见识比不上令狐轻玖，索性也不浪费时间。 胳膊舞动的频率稍微停滞一瞬，令狐大师姐回答道： “他自身的力量已经逼近了七品极限，再加上十二位前人的武道精神加持，那必然是要超过的。” “不过，赵万灵应该不会自己动手，他常年在沙场浴血，养出了一身远超常人的煞气。” “这股煞气拿来豢养普通的冤魂厉鬼当然不行，但若是阵亡的兵卒将领被养在其中，那就是多多益善。” “你看那十二块武魂石碑召唤而来的武道精神，全都是战场将军的模样。” “他待会儿完成蓄力，大概率是驱使那十二名武魂围攻我等。” “不过……” 令狐轻玖难得语塞，眉宇间闪过一抹外人难以察觉的不好意思。 萧无锋反问道：“不过什么？” 令狐轻玖回答道：“我认不出他所使用的手段，既不像酆都都秘术，更不是武狱的武学，极有可能是赵氏皇族的秘传绝学。” “哈哈哈哈，认不出来就对了！” 赵万灵竖起三根手指。 “来啊，我再最后让你三招，三招之后，本皇子便要用你们二人的血来祭碑了。” “我尼玛……”令狐轻玖左眼抬眉，右眼眯缝。 “大师姐别冲动，或许我能想到办法。”萧无锋剑眉凝锁，根据心眼观察所得，说道：“大师姐，你直接砍石碑。” “试过了，砍不动。”令狐轻玖摇头，手腕轻轻一抖，漆黑长剑射出一缕剑罡。 嘭！！！ 武魂石碑并不大，但却异常坚硬，剑罡正面击中仅仅留下一个浅浅的划痕。 剑痕的破损中心处流淌淡淡细碎粉末，与漆黑的石碑表面形成鲜明的对比。 萧无锋仔细观察，发现那些细碎粉末像是有着自己的生命，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修复石碑。 “你瞧，这玩意卡坏了居然还会自我修复。”令狐轻玖耸动肩膀。 拇指和食指岔开，指腹顶住下颌，萧无锋说出脑海里闪过的猜想： “同时出三剑，分别攻向三块不同的石碑，看看效果如何。” 皱了皱眉，令狐轻玖说道：“好，就依你。” 铿锵！！！ 三道剑罡同时落下，精准命中三块不同的石碑。 这一次，石碑受损幅度明显更大，但也仅仅只是留下了一道长些的白色划痕。 随后，三块石碑依旧在自我恢复。 “没用的。”令狐轻玖摇头，“实在搞不定他，也很简单，他们的人现在都废得差不多，我们趁他蓄力的时候，抢在那几名王府高手还没赶到之前，快些撤离。” “撤不了的，”萧无锋摇头，“小乐师姐的神行符固然厉害，但是他们有马，还是专门炼制过的咒马，外人根本无法骑乘。” “或许十里二十里之后，我们的队伍里就会有人开始掉队。” 闻言，令狐轻玖眼底凶光大冒，“那就杀，杀了他，一切迎刃而解。” “杀我？你们也配？能够取我一条命魂，就已经是你们今生最大的荣幸。” 赵万灵双目通红，牢牢盯着萧无锋。 倒不是他气量狭小，只记得斩杀命魂的仇恨，而是他认定萧无锋比令狐轻玖更容易杀，乃是此刻的突破点。 这时，萧无锋没有理会赵万灵，反而盯着十二块武魂石碑看。 幽幽的眼神看得赵万灵心底发毛——这小子，该不会真的看出端倪了吧？ 快点，快点，再快点…… 赵万灵面上不动声色，体内气血和煞气流转不息。 十二尊武魂的凝练速度有了稍稍的变化。 这种细微的变化对于寻常人都不算什么，但是，萧无锋拥有心眼和衍心诀，双重加持分析下，顿时察觉到了赵万灵的急切。 路子对了！！！ 石碑就是他的破绽，只不过力度不够…… 不对，应该不是力度，而是覆盖度。 这时，萧无锋联想到了自己以前偶尔陪着朋友玩游戏下副本，常常就会遇到一些大怪，蓄力之时，往往都是憋一个必杀的大招，一旦超过时间，就会秒杀全场，直接给众人来个团灭。 但是，破解的办法也很直白，就是在大怪蓄力时，周遭往往都会有些机关或者小怪，需要同步消灭或者破坏，就能打断大怪的蓄力。 萧无锋眼珠转动，把握住瞬息而逝的灵光，凑近令狐轻玖的耳畔，小声说了几句。 “好，就按师弟你的方法来！”令狐轻玖竖起大拇指。 紧接着，她收住剑势，肩膀扛起漆黑古剑，走向赵万灵右侧。 阳魂冰魄收入剑鞘，萧无锋走到赵万灵的左侧。 “还要做些无谓的挣扎吗？” 赵万灵嘴角轻微抽搐，心底涌上一股不好的预感。 萧无锋和令狐轻玖压根不搭理他，只管走到相互商量好的位置。 心底不详的预感愈发浓厚，赵万灵边加速凝聚武魂，边朗声说道： “敖霸和其他几座王府的高手即将抵达，稍后还有金刑之、林幽幽、以及武狱的几位师兄师姐也在赶来，你们现在跑还来，兴许还来得及。” “谢过四皇子好意，不过还是免了吧。” 萧无锋摆出架势，身躯微微前倾，右手握住剑柄。 这时，令狐轻玖突然开始倒数，“三，二，一……” 赵万灵瞪大双眼，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看谁，左眼瞟左边，右眼瞟右边，却只看见平地之上好似有明月升起。 不是一轮，而是两轮……那根本不差明月，而是两道璀璨夺目的剑光。 右边那一道剑光动如霹雳惊雷，声势浩大无比，仿佛雷公与电母齐齐发怒，交织成片的剑光瞬间覆盖了赵万灵的右侧区域。 左边那一道剑光则好似风起无痕，竟然在转瞬之间消失在了赵万灵的视线中，那是急速的一剑，看见的瞬间便已经完了。 然而，两种风格截然相反的剑势根本就没有攻向赵万灵的本体。 萧无锋身随剑走，无名剑术拔剑式带来的急速，加持着他的八方逍遥步，一瞬间连续斩出六剑。 另外一边，令狐轻玖站在原地，但是剑罡蔓延如雷霆迅猛。 轰！轰！轰！轰…… 十二声响动压缩成了一个声音，仿佛神魔擂鼓，就在赵万灵耳畔爆开。 嘭~~~~~~~~~嘭~~~~~~~~~ 好似有两个巨大的空气炮弹压进颅内，他满脸痛苦，大声喊道：“不！” 话语还没有落地，十二块武魂石碑在同一时刻爆碎开来。 咻咻咻咻咻~~~~~ 碎渣溅射，萧无锋跳步后撤，过程中还不忘记用手指夹住一块残片，入手质地轻盈。 指尖轻轻一碾，洒落灰白，其中夹杂着腐败朽烂的气味。 “晦气，居然是死人的骨灰。” 萧无锋算是看懂了，其实十二座武魂石碑看似材质硬度胜过金石，其实全都是因为经过特殊的祭炼，浓郁的煞气充盈下，才拥有仿佛不可洞穿的硬度，而且还能自主修复。 “萧师弟，你的这双眼睛真够好用的。” 令狐轻玖浅笑一声，凝视萧无锋如藏星子的眼瞳，想要从中找到些特殊之处。 “大师姐谬赞。”萧无锋摇头。 此刻，十二座碑被同一时间毁掉，不代表十二尊将军的武魂就此散去。 他们失去了容身的栖居地，当即狂暴起来。 然而，这种狂暴并非在外在体现，那些膨胀起来呈现在众人眼前的巨大形体瞬间消失。 所有的武道精神瞬间向内凝聚，就像有十二道洪流猛然冲向脑海。 “啊啊啊啊啊啊~” 赵万灵发狂大喊，环绕在身体周围的破碎甲胄砰砰作响，被收束在里面的煞气不规则涌动，时不时向外凸起巨大的气泡。 煞气爆发与十二道武魂精神乱冲识海，堂堂四皇子已经失去了最基本的说话能力。 他疯狂轰击周遭的一切，依旧保持坚不可摧的体魄。 轰隆！轰隆！轰隆！ 破碎甲胄和乱滚的煞气融合更紧密，赵万灵没有追击萧无锋和令狐轻玖，而是双手抱着脑袋，疯狂砸地。 三米开外的身高，却躬成了一团虾米。 地面被砸出的坑洞一个接一个，最终泥土和碎石承受不住他的糟践，轰隆一声巨响，向下塌陷，形成凹坑。 萧无锋抬脚上前，刚刚走出三两步。 “赵万灵快要承受不住了，一般来说，煞气入脑的最好下场就是死。” “不过嘛，这家伙藏着命魂，也许和别人不一样。” 令狐轻玖拉住萧无锋，告知他煞气的危险性—— 这种暴动的煞气，很容易给修行之人内心留下污浊晦气，而且平日修行中还不容易感觉到，非要到紧急关头才会体现一二。 这就非常麻烦，尤其是对于剑修而言，剑修看似修的是剑，实则修的是一往无前的剑心。 最忌讳的就是出剑有所犹豫，或者出剑不够冷静。 乱了心神的剑修，便意味着失去了心气，饶是曾经修为通天也无济于事，很有可能迅猛跌境，沦落到不如路边猫狗的凄惨下场。 萧无锋挑动眉梢，没有详细询问，转头看向另外一边。 咻~~~~~~~~~ 一根飞驰而至的箭矢裹挟流火而来。 阳魂冰魄的剑锋磕碰箭矢侧面，萧无锋劈飞了箭矢。 轰隆！！！ 箭矢附着的流火瞬间爆碎，却没有伤到他和令狐轻玖分毫。 远处，敖霸率先呵喊道：“殿下切莫担心，我等已经赶来！” 六名来自不同王府的世子已经赶到近处。 他们分了两路人马，其中四人直接奔向赵万灵，各自施展手段，帮忙稳定即将彻底暴走的煞气。 还有两人则冲向萧无锋和令狐轻玖。 一马当先之人有种冰雪般的白皙，偏偏长着男人的相貌。 不算帅，只是很冷，冷的让人异常有记忆点，因为他的眉毛是罕见的霜蓝色。 那人来自北境边陲，乃是北玄王的第三子，陈元清。 踏踏踏踏踏踏~~~~ 陈元清脚下速度极快，远远胜过奔马，身上的气血袅袅升腾，好似狼烟一般，肆无忌惮宣告自身的到来。 “北境的高手！”令狐轻玖眼底闪过兴奋的光芒，扛着剑迎了上去。 还有一人则是敖霸，他在此刻气势全面爆发，戴着疤痕的脸庞仿佛写着“兴奋”二字。 他脚下速度只比陈元清差了少许，但是整个人发红发烫，就好像一座点燃的大火炉，直接冲砸而来。 “萧兄弟咱们又见面了，真巧啊。” ------------ 第122章 倒悬湖落(二合一） “我诗才比不过你，正愁逮不着机会揍你呢。” “没想到机会来的这么快，你公然截杀四皇子，实在是罪大恶极。” 敖霸气血炽烈，犹如烘炉，说话的声音更是宛如大钟敲响，颇为震慑人心。 一步，两步，三步…… 萧无锋估算着距离，没有出口解释。 事实明明是赵万灵截杀不成，反而被打得落花流水，然而，眼下最不重要的就是事实。 对方的立场早在抵达现场的那一刻就已经确定，必然会偏袒四皇子。 踏踏踏~ 敖霸当头一拳，直接砸向萧无锋的脑门。 萧无锋眼中精光微闪，脚下步伐轻巧后撤。 退的距离并不多，只有三寸而已。 类似的身法利用并不少见，其核心思想就是利用距离的把控，让自己更快反击，取得对战中的优势。 眼瞅着拳头落空，敖霸不惊不怒，唇角泛起一缕外人不易察觉的讥笑。 绝大多数天才或者高手，都很喜欢把控距离。 他老爹西北王，由于年轻的时候吃过一枚改变自身血脉的异果，体质有些特殊，专门设计了特殊的招式，来坑害这类高手和天才。 原本紧紧握住的拳头忽然松开，五根手指向外用力弹抖，敖霸盯着萧无锋狞笑。 “承受烈焰的炙烤吧！” 话语落地，他的皮肤表面油光锃亮，躁动的气息相互摩擦好似变成了点火的引线。 轰隆！轰隆！轰隆！ 敖霸全身铺满炙热的烈火，整个上半身的布衣瞬间爆开，展露出雄健的肌肉躯体。 两块门板式的胸肌上，纹刻龙虎刺青，橘红色的光芒笼罩，好似在他背后升腾一轮大日。 满头散发四散飘荡，点点火星在发丝之间蹦跶，一双拳头瞬间燃起熊熊烈焰。 他保持前冲之势，轰出连环火拳。 “萧兄弟切莫见怪，你我立场不同，一招直接分生死，让你走的不那么痛苦，便是本世子最大的仁慈。” 比脑袋还大的火焰拳印不止一个，而是一大片。 萧无锋剑眉轻微上挑，念头转动之间，阳魂冰魄转为冰蓝色。 在众人的目光之中，忽然便有一道冷冽的剑光闪过，尤为夺目。 那剑刃过处好似丝毫没有阻力，微微倾斜的剑身犹如狭长的淡蓝镜面，清晰映照出萧无锋认真而专注的面容。 剑尖上不知何时多出一抹鲜红，沿着剑脊滑落。 本该逼至近处的敖霸，赫然站在三丈之外，左手捂着血流不止的心口，右手掏出纹饰精致的小瓷瓶，先是内服，后是外敷，动作麻溜到了极致。 这位西北王府的世子瞳孔地震——好悬！ 就差一点……如果火德真身开晚了那么一秒，怕是我现在已经在去地府见阎王的路上了。 这不对劲啊！ 萧无锋才修行多久？怎么可能出剑如此迅猛，以我的眼力居然只捕捉到了一抹残影。 那根本就不是剑罡，剑气之类的路数，而是单纯的剑速太快。 他的体魄何时有了这种飞跃式的巨大提升？ 面对敖霸充满疑问的眼神，萧无锋手腕微抖，剑罡扩散，震碎剑身沾染的血液。 “跑得倒是足够快，可惜了……” 轻微摇动脑袋，萧无锋上前半步，询问道： “我的剑扎在你的胸口里手感有些奇怪，好像没有扎实呢？” 敖霸黑着脸，不敢再放半句狠话。 萧无锋刚才那一剑，只要剑尖再向前一寸，就能在他的心脏中间扎个窟窿眼。 他能死里逃生，全都仰仗火德真身。 此招在爆发的一瞬间，不仅让他获得急速，还能短暂化作火焰。 “不回答吗？”萧无锋耸动肩膀，“那咱们就用兵器交谈。” “别！”敖霸快速后退，毫不犹豫地认怂，快速缩向正在给赵万灵梳理煞气的其余四人。 这时，令狐轻玖一剑劈飞了陈元清，得空说道：“师弟小心，西北王的成名绝技是火焰化身，敖霸身为他唯一的儿子，肯定得到了真传。” “师姐下次你可以说得及时一些。”萧无锋翻起白眼，吐槽道。 令狐轻玖咧嘴轻笑，正要再说什么，却见陈元清在半空中翻身，双腿蹬踏空气，那双靴子显出几分神异，竟然凭空在他脚下生成两朵白云。 下一秒，他以数倍的速度折返，双手持握长枪，身躯拉成满弓，蓄力猛然砸下。 “来得好！”令狐轻玖见猎心喜，快步迎了上去。 铿锵！铿锵！铿锵…… 金铁交鸣声不绝于耳，长枪与长剑碰撞溅出火花，令狐轻玖的剑势凶猛压住了陈元清的枪势，仅仅是数招交换，前者明显占据上风，然而，后者以长枪施展守势，颇有铁锁横江的意蕴，愣是在狂风暴雨般的剑势中维持住了飘摇的平衡。 见此情景，萧无锋心底暗道：“或许该多出点力……” 他的眼神流转，锁定躲躲藏藏的敖霸。 看我干啥，别吧……敖霸眨巴双眼，大声喊道： “老子受伤了，换个人过来代替一下。” 有人随口回了一句：“都没空，你先挺着，待会儿马上还有强援。” 挺挺挺，挺你妈逼啊挺……敖霸很想大声骂出来，但却把话压在了心底。 散乱的黑发耷拉下来，头皮发根处沾满细密冷汗，敖霸凝视萧无锋的手掌。 就在这时，远方传来一声巨大轰鸣，好似天地剧震。 大难临头的恐慌心理在每个人的脑海之中滋长，就好像有一只魔鬼的手紧紧握住了心脏，随时都可以捏爆。 战斗狂人令狐轻玖两条眉毛紧紧皱起，旋转身体归剑入鞘，顺势甩出一记鞭腿。 陈元清以长枪招架，被踹出去数丈，他也不去纠缠，几个跳步拉开距离，然后向着响声传来之处望去。 轰隆隆隆隆~ 萧无锋移开目光，不再锁定敖霸，转而看向倒悬湖。 “该来的还是来了。” 坎水真人拿了那枚蕴藏烛龙气息的紫黑宝珠，到底有没有效果？ 如果他真的发疯，以那等实力足以轻易镇压天选秘境，两位古神至尊遗留的手段是否能够限制？ 诸多念头在脑海里念头闪过，萧无锋眼睁睁目睹倒悬湖整个砸落下来。 碧蓝澄澈的湖水之间，隐约可见亭台楼阁，却都好似海市蜃楼，不可触摸。 抬头望向天穹，便可看见神秘而壮观的湖泊，倒悬高空之中，最下方的湖水才是它的湖面，宛如一面镜子，反射着地面的冰霜冻土，形成一幅冰霜炼狱即将现世的壮阔画卷。 原本平静的湖水肆意翻涌，像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牵引，倾泻而下。 哗啦~~哗啦~~哗啦~~~ 湖水倾倒，一道道好似九天落银河的瀑布砸向地面冻土，溅起无数水花。这些水花在阳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如同璀璨的星辰降落人间，展现出无尽的威力。 霎时间，整个天空与大地都在颤抖，伴随着轰鸣的巨响，震耳欲聋。 萧无锋、令狐轻玖、敖霸、陈元清、江月落、陈小乐……在场的所有人，无论修为高低，一律被眼前的壮阔景象震撼心灵。 或许有生之年很难再见到第二次，那是人类内心深处的本能，既是恐惧又是敬畏。 所有人都定立原地，凝视着倒悬湖湖水倾倒而下。 封住湖面的神秘力量消失，伴随着一道道瀑布砸落，整个倒悬湖仿佛正在回归正常湖泊应有的状态。 这一幕壮观的景象让人不得不驻足观赏，感受着来自天地的伟大力量。 “还愣着干啥，跑啊！！！” 令狐轻玖来到萧无锋身边，拍拍他的肩膀，又抬手给自己的双腿各自贴上一张神行符。 然而，令狐大师姐迈开脚步的一瞬间，当即变了脸色。 “跑不了！！！有什么东西冻住了我的气血……” 萧无锋侧转脑袋，看向她的脸庞，只见淡淡白霜已然挂在令狐轻玖的眉梢。 “大师姐，倒悬湖中蕴含海量寒气，更有着一尊不可力敌的存在。” 隐约间，萧无锋能够感受到寒气并非恶意，其中蕴含着的意蕴并不邪恶，反而像是再守护着众人。 那是宗主坎水真人的气息，他老人家似乎争取到了些什么？ 看来那枚紫黑色的宝珠还是有点效用的…… 萧无锋把自己的猜想小声告诉了令狐轻玖：“不必惊慌，冰霜寒气笼罩而来，很可能是一种保护。” “保护？”令狐轻玖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皱眉瞪着萧无锋。 她费劲巴拉总算凝聚了自身的气血，只要用力冲击一下，应该就能跑起来。 然而，面对萧无锋的认真，她反问道：“你可有什么依据？” “我拿到了那座远古宗门的真传资格。”萧无锋压低声音，给出解释，“那股寒气之中蕴藏的气息我能辨识出来。” 沉默一瞬，令狐轻玖咬牙道：“反正也跑不及了，与其胡乱动弹，不如听你的。” 紧接着，她通过凝音成线的方式，将消息转达给江月落、陈小乐等剑宗、道门的师兄弟师姐妹。 闻听此言后，剑宗、道宗的众人不急着逃跑，而是站在原地，等待着浓烈地寒气冰封而来。 哗啦啦啦啦啦~~~~~~ 倒悬湖倾倒而下，接连天穹的水幕向着周遭蔓延。 冰霜冻土的面积快速扩散，眨眼间已然来到与长草地交界处。 嗞嗞嗞~~~~ 赤红雷光在天穹闪耀，紫黑地煞冒出地面，来自金乌至尊与烛龙至尊的残余力量显现。 湖水被赤红雷光与紫黑地煞阻拦，暂且无法侵入长草地，当即释放少量寒气。 “还不快跑？！跑起来啊，命都快没了，还管他什么狗屁的皇子。” 敖霸心急如焚，说话也口不择言。 陈元清皱了皱眉，回头去看，“四皇子还没恢复吗？” “哪有这么简单？暴走的煞气很难搞的……” 其余四人中有人回应道。 紧接着，又有一人说道：“来搭把手，扛着走？” “抗个屁，救援的事情老子做了，煞气梳理也差不多，剩下来的交给四皇子自己吧。” 第三人说出的话语最为中肯，周遭几人纷纷点头。 这时，敖霸与陈元清对视彼此一眼，他们俩人走的都是武狱一脉的路数，浑身气血犹如岩浆炙热，哪怕寒气袭扰也不至于立刻被冻住。 陈元清历来居住北境，抵御严寒习惯了，很有自己的一套手段，只见他拿出一葫芦酒，仰头喝下几口，然后浑身释放蒸腾的汗液，愣是把浸润身躯的寒气排出了大半。 随后，他把酒葫芦丢出，几人依次传递。 四皇子赵万灵忽然张嘴说话，“多谢几位好心帮忙，出去后必定重重酬谢。” 话语落地，他抢在敖霸接住酒葫芦前，抬手拦截。 嘴角挂着看似和煦的微笑，膨胀的身躯愈发狰狞，雄浑的煞气笼罩十方，此刻的赵万灵虽然没有一丝人气，好似换了一副妖魔的心肠。 他双眸泛着怪异的猩红，仰头喝下葫芦中的酒水，随手丢给敖霸。 咕咚咕咚~~~ 轻微摇晃葫芦，敖霸脸色异常难看。 狗日的四皇子，那么多的药酒居然就剩了不到一口。 忍住心底的怨气，他仰头喝下药酒，连忙运转火德真身。 倒抽一口凉气，敖霸心口还在疼，虽然萧无锋剑尖没有洞穿他的心脏，但也给心脉留下了不小的伤势，只要他稍稍运转功力，就足以牵动全身。 这会儿愣是火力不足，借助暖身的特制药酒才能够动步勉强跟上几人。 一步，两步，三步…… 敖霸越走越是艰难，咬着牙挤压气血里剩余的力量，追上前面的陈元清。 “还有酒吗？” 陈元清回头瞥了他一眼，面无表情。 “你说呢？” 撂下一句话，陈元清加快脚步。 其余几人相继路过敖霸身旁，却也没有搭把手的意思。 该死……敖霸浑身发抖，体内气血不再能够抵抗寒气。 双手环抱自己，他缩成一团，倒在地上。 这时，他眼角余光瞥见刻意绕开的萧无锋、令狐轻玖等人。 奇怪了，他们不跑吗？ 心底扎根的疑虑就像一颗会发芽的种子，他看向走在几人最后面的赵万灵，刚刚张开的嘴巴重新闭上。 老子千里迢迢来救你，你却走得那么决绝。 此刻，敖霸恨的不是打伤自己的萧无锋，而是不肯搭手的陈元清和四位王府世子，以及四皇子赵万灵。 另外一边，赵千熙没有理会他人，挂在会飞的怪蛇尾巴尖，远远离去。 半空中，她回头眺望，“嘻嘻嘻……死吧，都死了最好，待会我再回来。” 瞳孔骤然收缩，赵千熙凝视着长草地边缘，那些地煞和天雷正在快速消散。 两块地势的交界处遍布着细密裂纹，不是在地面上，而是在空气中，就好像有一堵透明的墙壁。 裂痕徐徐蔓延，最终到达灵界点，长草地的防护荡然无存。 寒气瞬息间侵蚀了整片长草地，赵千熙心怀恐惧，意识到自己即将的下场，赶忙命令怪蛇抱住她，团团包裹起来。 怪蛇听从命令行事，随后疯狂煽动翅膀，降低高度。 然而，寒气太过迅猛，怪蛇的三对肉翅被冻结，再也扇不动。 它在半空中被霜冻，然而表皮之外的冰冻层并不厚实，向下笔直坠落，摔在地上当即粉碎，只留下赵千熙躺在血泊中，断去一手一腿，不知生死。 海量寒气覆盖长草地，萧无锋、令狐轻玖、江月落、陈小乐等没有胡乱动弹之人，身上迅速凝结霜冻之茧。 相反，一直动弹，一直移动的，身上覆盖的寒霜仅有薄薄一层。 哗啦啦啦啦~~~~~~~ 湖水冲破地势交界处的限制，凶猛翻腾，侵袭整片长草地。 ------------ 第123章 嫁祸(二合一） 滔天波涛席卷而来，深处似有神魔咆哮，仿佛能将天地吞食。 “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 “这个世界的本源已经出了问题，纯阳与极阴皆有大祸，至尊之死另有蹊跷……” “你我皆是身在牢中的囚徒，跑吧！跑得远远的，跑到下界躲起来。” 断断续续的话语，好似一个老人的疯癫呓语，又如高卧九重云的真仙失去神智，即将入魔。 萧无锋身在冰封之中，瞳孔微不可查的震动。 这些言语是故意说给我听的！ 哗啦啦啦~~~ 高度超过十丈的湖水迎面冲来，瞬息淹没了周遭。 水花泡泡飞溅，冰雾飞速弥漫，遮挡了萧无锋对于外界的感知。 紧接着，冰蓝色光点由远及近，犹如彗星撞击而来。 嘭！ 巨大的冲击力即便隔着冰层也难以抵消。 萧无锋双眼翻白，即将陷入昏厥。 依稀间，他听见坎水真人的声音在耳畔回荡： “你是本门唯一的真传弟子，这最后一点不受污染的坎水本源合该给你。” 冰蓝光点穿过冰层，化作一颗水滴，浸入萧无风的眉心。 随后，萧无锋失去意识，不知过去了多久。 咚！咚！咚！咚咚咚…… 黑暗中，他仿佛听见了连续的急促敲门声。 下意识想要起床去开门，然而，眼皮犹如灌铅，很难睁开。 透过眼睛缝隙，他看见霜蓝色的冰层外，几只乌鸦扑棱翅膀，连续啄击。 “对啊！我不在床上，在冰里！” 意识清晰过来，萧无锋唇角轻微动弹，眼皮向上翻动。 然而，厚实的冰层难以破坏，他闭上双目，全力运转衍心诀。 气息游走大周天，他全身精血加速流动，小腹下丹田汇聚暖流。 随后，他驱使气血运转，暖流快速扩向四肢百骸。 一秒，两秒，三秒…… 伴随着时间的流逝，萧无锋四肢充盈力量，全部知觉回归。 此刻，他意识清醒，手脚有力。 拳头缓缓握紧，然后身躯开始扭动。 咔嚓~~~咔嚓~~~咔嚓~~~ 细微裂痕沿着冰封的尖棱蔓延，寒冰之茧不断摇晃。 清风拂过，冰茧落下少许冰渣。 几只乌鸦张大嘴巴，接取冰碴，吃到冰水后，它们嘎嘎叫嚷，愈发卖力地啄击冰茧。 快了，快了，马上就能吃到新鲜的肉了！ 突然，沙包大的拳头打穿冰层，微小的裂隙迅速窜连成片，密密麻麻包裹着冰茧。 乌鸦慌张惊叫，你撞我我撞你，忙不迭飞远。 延迟半秒，嘭的一声轻响后，冰茧爆碎，萧无锋挥动双手，驱散环绕身侧的霜蓝色冰雾。 “这里是哪？” 他转头四顾，却发现周围的地理环境完全改变了。 脚下踩着湿润的泥土，松软无比，时不时可以看见池塘般的水洼。 水面生长着青绿色藻类植被，细长腿的水蚊子起了又落。 灌木丛、高大树木鳞次排布，无规律，也称不上密集。 视线尽头，连绵丘陵的山势好似背景画布，不远但绝对不近。 萧无锋皱起眉头，“除了我之外，其他人呢？” 拿出传音螺，尝试联系，他却发现传音螺的讯息犹如泥牛入海，毫无半点回音。 “又一次失去联络，那就先看看周遭……” 萧无锋四下走动，临近两棵褐黄皮的树木。 树干轻微歪斜，三两根遍布毒刺的荆棘吊挂下来。 他右手习惯性地握剑挥砍，猛然挥了个空。 “咦，剑呢？！” 萧无锋剑眉上挑，眼瞳轻微收缩——被冻结成冰块之前，他没有来得收剑。 阳魂冰魄不在手边，可得赶快找回来！ 萧无锋揉了揉眉心，闭上双眼仔细感应。 神兵与兵主相互之间有所联系，他能明显察觉到阳魂冰魄正在呼唤着他，似乎是被某种力量束缚。 “敢拿我的剑，胆子不小。” 萧无锋眼底闪过一道冷光，打了一个响指，轻声说道：“醒骨。” 微风从指尖升起，攀爬手臂，来到肩膀，然后变成一个半透明的箭头指向沼泽地深处。 …………………… 天光朦胧，水波荡漾。 赵千熙趴在水洼旁边，愣愣失神。 从天空中砸落下来，她拼了全力才保全自己的性命。 代价就是豢养的怪蛇死亡，还把一条右手和一只左腿摔成粉碎。 此刻，光芒洒落额头，刘海的发丝沾染鼻尖，她却顾不得去整理自己的仪态。 身体的残缺带来巨大的打击，赵千熙娇柔的面庞一寸一寸狰狞。 “必须彻彻底底的报复回来！” “本公主还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大的亏。” 咬着洁白贝齿，她咽喉里咕哝着仇恨的咒骂。 片刻后，赵千熙接受了身躯残缺的现实，爬到不远处的树干旁边。 背脊贴靠粗糙树皮，她想要从自己的空间装备拿出保命丹药，却发现那枚惯用的戒指已经伴随着右手臂膀的失去，彻底没有了踪影。 “淦！！！” 怨毒的表情在脸上凝聚，她猛然大吼一声。 身后的草丛里忽然响起窸窸窣窣的声响，赵千熙心中咯噔一声，赶忙摆头看去。 来的并非野兽，而是一个四肢健全的女子。 赵千熙认出来人的面庞，嘴角翻起微不可查地轻蔑笑意。 紧接着，她赶忙收敛了不合时宜的表情，展现出上位者的气度，夸赞道： “萧怜月……不错，你来得很及时。” “快，拿一枚九转回阳丹来！” 萧怜月钻出树林，踩着湿润泽土，深一脚浅一脚走来。 “九转回阳丹具有保命奇效，能够激活体内的生命元气，吊住性命九天九夜……” “公主殿下当然能常常备着，没事还能当糖豆吃。” “但是我可没有那么多，临出发前，师尊也只赐下一颗而已。” “一颗就足够。”赵千熙抬起仅剩的左臂，“你有便是最好，放心，我肯定会记住你的功劳。” 砰！！！ 萧怜月抬脚踢起拳头大小的碎石块。 石块直奔赵千熙的面门，她慌忙闪避，却还是被擦破了脸皮。 “萧怜月你干什么？疯了啊？！” “我现在很清醒啊。”萧怜月咧嘴轻笑，鼻翼轻微扩张，好似正在吮吸空气中的芬芳。 赵千熙眼神慌张，心底隐约意识到了什么，赶忙说道：“你忘记我们的交易了吗？我答应帮你完成父皇的任务，一起除掉四哥……” “不牢六公主费心了。”萧怜月毫不掩饰眼底的嘲讽，抬手拿出密函，“微臣正是前来完成陛下交代的任务。” 细看密函上的印泥，赵千熙唇角发颤，摇头如摆钟，“不可能的！！！” “不可能吗？那你不妨猜猜看……这里面到底写了几个人的名字。” 萧怜月哂笑一声，左手掐诀，六面镜子瞬间腾空而起，悬浮在她的脑袋上面。 镜面照向赵千熙，当即定住了赵千熙的三魂七魄。 此刻，赵千熙再也无法感应到自己体内流转的精神力，一身修为顿时失去大半。 “昊天镜！！！” 她面色灰败如死，认出了萧怜月手中持有的镜子居然是昊天镜的仿品，而且制作者的炼器手艺已然达到宗师之境，仿了至少有八分神韵。 昊天镜乃是大乾的镇国神器之一，这种等级的仿制品是绝对不允许随意出现的，必然经过当今大乾之主的首肯。 昊天镜不仅可以监察天地，更有着克制阴魔邪鬼的效用，其中蕴含的烈阳神力最为克制酆都的各种秘法。 萧怜月浅笑摇头，“公主以为我为何能够被委派任务呢？就我的浅薄修为怎么可能正面击杀？当然是有法器配合的啊。” 略作停顿，她继续道：“公主能够当一个明白鬼，也算是微臣最后的仁慈了。” “你疯了，你说谎！父皇不可能杀我，”赵千熙瞪大双眼，慌不择言，“不不不，无所谓父皇要不要杀我，你别忘记自己杀的是谁的血脉，为他杀我，他肯定也不会放过你的。” “谁说杀掉六公主的人是我呢？”萧怜月畅快微笑，手指微动。 只见她的指尖闪动微弱玄光，空气中似有水波流转，紧接着，三条法器锁链显露真形，连接着林木深处，好似拖拽着某种重物。 “过来吧，不要反抗了。” 萧怜月侧过身躯，咧嘴轻笑。 这时，赵千熙的视线不受阻挡，看见三条法器锁链牢牢捆缚阳魂冰魄。 神兵有灵，不愿意被他人操控，剑锋插入地面两尺有余。 地面犁出一道极长的剑痕，萧怜月好整以暇地等待着，也不急切，反而拿出一只乌漆嘛黑的丝质手套，缓缓穿戴在右手。 瞳孔骤然收缩，赵千熙不敢置信道：“血祭过的人皮邪手！” “公主到底是公主，眼力实在不凡，”萧怜月轻声笑道：“有了它，我便可暂时遮掩神兵的灵性，给公主的尸体留下几道致命剑痕。” “别杀我！无论什么条件，本宫都可以答应你。” 赵千熙浑身上下都在颤抖。 “哈哈哈，天家贵胄也如普通人一般，会知道怕啊，”萧怜月眼神戏谑，“这样吧，你给我磕九个响头，我便放过你。” “你混帐！！！我是赵家的……” 赵千熙胸膛剧烈起伏，左手平直举起却在胡乱抖动，也不知道是因为太过愤怒还是太过害怕，又或者两者兼而有之。 不等她说完话，萧怜月握住阳魂冰魄的剑柄。 嗡嗡~~~ 剑身轻微抖动，显然不愿屈服，但是人皮邪手的污秽来自于血祭三千名童男童女后的极大怨气，最擅长污秽灵性初开的神兵。 阳魂冰魄的灵性被遮掩一瞬，萧怜月拔剑就甩。 歘！！！ 剑刃贯穿赵千熙的咽喉，击断她颈部的脊椎骨，透过树干而出。 “啧啧啧，神兵到底是神兵，真够锋利的。” 萧怜月走到近处，蹲下身体，脸对脸近距离看着赵千熙的死去。 咕咕咕咕………… 赵千熙喉头滚动，疯狂的咒骂都被血液淹没，眼球不住上翻，露出死鱼肚子般的惨白。 临近死亡，她眷恋生命，爆发最后的力气，用左手牢牢抓住剑锋向外拔。 “微臣来帮帮公主殿下吧。” 萧怜月抓住赵千熙的额发，来回扯动她的脑袋。 片刻后，赵千熙咽喉破碎大洞，只留下少许皮肉连接着脑袋。 “晦气，这剑痕似乎有点……” 摇了摇头，萧怜月控制昊天镜的高级仿品照射阳魂冰魄，转瞬之间，光芒反射化作一柄剑体形状几乎一样的光剑。 萧怜月手持光剑，来回劈砍赵千熙的尸体。 好一番泄愤后，她长舒一口气，仰头望向天空。 “完成了一件事，还有……’ 话还没有说完，萧怜月低头看向自己的左手手腕，三根交错的红线捆绑手腕，其中一根正在缓缓变黑。 这是她预先设置的一次性法器，专门用于示警，帮她确保周遭无人侵入。 起身转头，萧怜月朗声说道：“出来吧，躲在暗处的那位仁兄。” 踏~~~ 鞋头踩碎腐朽的断枝，萧无锋摊开双手，边走边说： “拿到我的剑，就用来做这等腌臜事？” 萧怜月眯了眯眼，丝毫没有杀人被撞破的慌张。 “很好，萧无锋你来得真够及时的。” “插在赵千熙脖颈的神兵是物证，你出现在场，我便是人证，”萧怜月眉眼舒展，“此刻，人脏并获，萧无锋，你是认罪伏法？还是掉头就跑？” 萧无锋剑眉微皱，“六公主和四皇子都不是好东西，都该杀，但我不喜欢背黑锅，尤其是别人强迫递过来的。” “没了剑的剑修犹如拔了牙的老虎，不足为惧。” 萧怜月神色轻松，手底下动作却没有半分懈怠。 穿戴人皮邪手的右手死死握住剑柄，三根法器锁链捆缚剑身，阳魂冰魄难以动弹分毫，全然无法响应萧无锋的灵性呼唤。 左手掐诀操控昊天镜高级仿品，六面悬浮脑袋上的圆镜徐徐转过镜面。 镜面之中囚困着许许多多的魂影，其中一道魂影靠近镜面，颇为醒目，不是别人，正是双眼无神却满面怨毒的赵千熙。 萧怜月一边逗弄赵千熙的怨魂，一边朝着萧无锋笑：“说来，还得多谢你，要不然我还真不知道该用怎样的方式干掉赵千熙。” ------------ 第124章 去见阎王吧（二合一） “干掉她的人是你。”萧无锋摇头。 萧怜月嗤笑道：“你瞧瞧周遭有其他人看见吗？” 竖起食指，轻微摇动，她说：“之前我已经专门看过了，方圆几十丈内没见到其他人的踪迹，只要把你干掉，我就是为公主报了杀身之仇的有功之人。” “这么自信？”萧无锋反问。 “我知道你很强，可你是一名剑修，没了神兵级的剑，以你的剑术用什么施展剑罡，手指吗？” 萧怜月双眼微眯，指尖轻轻撩开刘海，嘴角弧度延伸到最大，笑容异常放肆，似乎这才是她压抑在心中的本来面貌。 “哈哈哈哈哈~~” 昊天镜高级仿品环绕周身，她即便是笑，也没有放松半分警惕。 剑修的杀伐之力是世间公认的强，若非法器在手，她未必有胆量直面手中无剑道萧无锋。 这时，萧无锋展开十根手指，“手指施展剑罡，其实没有太大难度。” “笑死人了，”萧怜月耸动肩膀，左手掌平直摊开，手指向回轻轻勾动，“下三品修者的身躯根本不足以承受剑罡的加持，你用一次剑罡就得废掉一根手指，不如你我来赌赌看，到底是你的身体先撑不住还是我的法器先撑不住？” “好啊！”萧无锋没有半分犹豫，点动脑袋，然后屈指轻弹。 咻~~~ 一道剑气隔空穿射，浅浅的水洼倒映剑气泛起的白芒，林间落下的飘叶在脆响中一分为二。 眨眼间，剑气临近萧怜月的面门。 脑袋微微后仰，萧怜月嘴角的笑容充满不屑。 “区区几道剑气别说破开我的法器，便是在上面留下一丁点痕迹也难。” 铿锵！ 剑气精准命中一枚漂浮在半空中的圆镜。 镜面微微倾斜，引导剑气折射，在湿润的泥土地上留下拇指粗细的坑洞。 萧无锋快步上前，双手指尖连续弹抖。 海量剑气穿林打叶，方圆数丈之内一片狼藉。 当当当当~ 昊天镜仿品总共有六面圆镜，漂浮在半空中，就像一套会自我组合的铠甲，以最合理的顺序抵消剑气的洗礼。 镜面甚至没有留下哪怕一道白痕。 见到这一幕，萧怜月底气更足，朗声道： “你已经尽力了，接下来便好好瞅着吧。” 她拿出三件法器，分别是一把玄色古琴，一枚巴掌大小的神龛，一颗散发荧光的绿豆。 绿豆落在地面，消融在泥土里，以不可思议的速度生根发芽，最终凝结成了身披绿色藤甲，头戴荆棘斗笠，手握棘刺长矛的植物人型。 神龛则是主动找到最近的一棵树干，融了进去，然后开启龛门，暴露出里面的土地像。 那土地公是一个泥巴捏成的小老头，拄着拐杖，额头皱巴巴，面上笑容既祥和又诡异。 往下看，其肚皮敞开，五脏六腑全被掏空。 滴答滴答滴答~ 褐色的浆水，分不清是泥，还是混着血的泥，一个劲往下落。 成了……萧怜月嘴角泛起笑容，“绿豆化武将，神龛锁方寸，萧无锋今天你便是插上翅膀也逃不掉的。” 萧无锋道：“成片的法器撒出来，各种效果都有，还真够有钱的。” “羡慕吗？”萧怜月轻微摇动脑袋。 连续后跳再左右连闪，避开植物人型的长矛连戳，萧无锋面无表情，耸动肩膀，“还好。” “倒也是。”眼角余光转向插在树干上的阳魂冰魄，萧怜月道：“神兵价值连城，一件便可超过数十件法器。” 略作停顿，萧怜月继续道：“若是你手持神兵，我肯定转头就走，绝不和你对上。” 目光锁定融进树干半寸的神龛，萧无锋皱眉道：“你把周围封锁了？” 此刻，阳魂冰魄被人皮邪手和三根锁链法器束缚，剑身表面光泽暗淡。 “没错，恶念土地神龛，当它肚子里的浓浆落地，便注定了唯有杀生之血才能抚平它躁动的恶念。” 萧怜月上下审视萧无锋，嘴角笑容愈发玩味。 “都到这个关头了，还舍不得你的手指？” 萧无锋舒展右手五指，反问道：“谁说我要舍掉手指的？” “倒也正常，剑修的手指还是很关键的，毕竟没有了手指可握不稳剑。” 轻微摇动脑袋，萧怜月垂眸望地，不去看萧无锋的脸。 “倒是我高看了你，还以为你好歹有着父亲大人的血脉，总该有着壮士断腕的决心。” 绿豆所化的武将不知何时靠近萧无锋的身后，荆棘长矛划破清风，竟然没有带起半点声响。 萧怜月眼瞳倒映画面，唇角稍微上翻。 恰在此刻，萧无锋右脚滑步侧摆，力从地起，传导腰胯，带动躯干。 他全身骨骼在一瞬间发力，整个人就像是流水一般自然，在间不容发之际拧腰缩身，堪堪避开了背后偷袭的长矛戳刺。 紧接着，萧无锋下探的手掌卡入武将胯部中间。 轰！！！ 萧无锋双腿发力，用出了天罡反斗拳中的一式拳脚。 身躯力道混合归整，顺着脊椎骨大龙向上传递，最终聚拢在肩背臂膀附近。 只是一下，萧无锋以二郎担山之势，架开浑身荆棘的武将。 “这都能够躲开？身法不俗啊！” 萧怜月冷哼一声，右腿单扎马步，另一条腿盘起来搭在右边的大腿上，玄色古琴平放膝上。 噔噔噔~噔噔噔~ 十根手指舞动如飞，时而好像蝴蝶穿花，时而又如鸟雀蹦跳。 玄色古琴奏响的音波，攻杀萧无锋，只为抢出一瞬的间隙，好让绿豆所化的武将得以喘息。 萧无锋不管不顾，双手凝聚剑罡，交错撕扯。 呲啦~~~~~~~~~~~~ 荆棘、蔓藤、发芽的根须纷纷扬扬，萧无锋双手下贯，将扯成数截的绿豆所化的武将贯入地面。 就在一招之间，武将彻底没了声息，维持不住人型。。 锋锐的剑罡在泥土中爆发，四散飞溅的泥水混合物飚射八方。 萧怜月轻笑一声，不见如何动作，居然凭空横向挪移了出去，来到另外一个方位。 同时，她以言语攻心，说道：“剑修所谓的一剑破万法，其实无非就是剑器足够锋利，此刻你神兵已失，妄图施展剑罡就等同于自残，还拿什么跟我斗？” “怜雪、怜山，他们俩人的仇，今天我便帮他们一并报了！” 五音凝聚实体，化作一枚枚半虚半实的兵器，遥遥指向萧无锋的身体各处要害。 沉寂一瞬，音符凝聚的兵刃整齐攒射。 轰轰轰轰轰~~~ 萧无锋没有说话，插入泥地的双手猛然抬起。 只见，他手腕轻微弹抖，沾满手掌的泥点包裹着剑气，齐刷刷飞向音符化形的兵刃。 尘土飞扬，泥水爆浆，散乱的枝叶和花草逆风上旋，水洼荡起连绵不绝的涟漪。 一秒，两秒，三秒…… 萧无锋和萧怜月对招的空间中，突然爆出璀璨剑罡。 月牙形的亮白光晕凭空升腾，宛如平地升起一轮明月。 “啊！！!” 双手抱住古琴，萧怜月吐血倒飞，后背结结实实撞碎了五棵歪脖子树，才勉强止住退势。 恶念土地公贪婪张大嘴巴，一缕缕肉眼可见的血气没入其眼耳口鼻。 嘎嘎嘎嘎~~~~ 它满含慈祥的双眼落在萧怜月的身上。 萧怜月身子骨发寒，明显感受到了周身笼罩的恶意。 然而，她根本没有多余的心思顾念。 双眼一瞬不瞬锁定萧无锋，她用古琴支撑地面，保持自身平衡。 “你怎么还敢用手凝聚剑罡？！” “不！不对，你的手居然一点事都没有？” “有什么事？”走到距离萧怜月不足两丈之处，萧无锋反问。 不等她回答，萧无锋指尖轻微弹抖，射出一缕剑罡。 剑罡锋锐异常，穿空而过，划过古琴琴弦。 崩崩崩~~ 琴弦全部断开，萧怜月暗中拨弄琴弦的手指同样少了两根。 延迟半秒，萧怜月才感觉到了痛觉。 “啊！！！” 此刻，萧无锋距离萧怜月不足半米，后者低头刚好看见前者的脚掌。 视线一寸一寸向上移动，萧怜月近距离看到萧无锋完好无损的双手，别说是手指断掉残废，就连一点皮都不曾磨破。 “肉身怎么可能承载剑罡？！”萧怜月抬起头来。 剑罡层次的剑术，达到大成，方可使用寻常兵刃，如若不然，寻常兵刃无法承载剑罡的侵蚀，使用者掌控力不足，即便是名器级别的兵刃，也会很快损坏。 达到大成之后，拥有了稳定的掌控力，即便不用名器，只用极品利刃，也能安然不伤兵刃。 此刻，萧无锋居然以肉身凡胎承载剑罡，而且皮肉筋骨不见一点破损。 在萧怜月的认知中，有且仅有两种可能—— 第一，萧无锋肉身无敌，自身体魄已经堪比上品名器，再配上自身的剑罡，才能达到这等效果。 第二，萧无锋习练剑术的天赋远超凡俗想象，他已经把剑罡层面的剑术修持到了圆满。 第一种可能性意味着他的体魄极其可怕，第二种可能性则说明他的剑道天赋无与伦比，无论两者中的哪一种，都意味着太过超脱凡俗认知。 所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等近似底牌的手段展露出来，哪有不灭口的道理？ 她心底急切呼唤，昊天镜仿品环绕身躯，在面前组成防护屏障。 当当当当当当当当~~~~~~ 萧无锋没有半点停下的意思，双手凝剑指，连续挥出剑罡。 为了保证剑罡的凝聚，他脚踩八方逍遥步，快步追上萧怜月，连续不断地轰出剑罡。 此刻，萧无锋剑指如剑，剑罡附着的手指居然硬撼昊天镜仿品数十上百次。 萧怜月一退再退，直到退到了她所布下的边界。 嘭！！！ 后背结结实实撞击空气墙壁，她心头没有由来地泛起恶寒。 咕噜噜~~~~ 恶念土地公的低语在耳畔回荡，萧怜月嘴角抽搐，瞪着萧无锋。 “我就不信你能光靠手指攻破我的镜子。” 萧无锋微微皱眉，“激将法？还是……故意用言语引导，想趁着我后退取剑的机会，去摆平你自己设下的神龛？” 被说破心中转过的念头，萧怜月瞳孔猛然收缩。 铿锵！铿锵！铿锵！ 萧无锋双手交替递出，剑指接连点刺昊天镜仿品。 要知道，剑和刀的用法本就不同，劈砍本就属于刀势，剑往往更适合点与刺。 食中两指并拢，指尖凝聚灿白色剑罡，萧无锋双手连环爆戳，攻击频率顿时暴涨数倍。 片刻后，六面圆镜组合而成的防护镜面裂开一条明显的纹路。 镜子背面呈现灰色，萧怜月清晰看见了裂痕的蔓延，眼底升起一抹不甘。 “管你是肉身强，还是天赋高，总不能精神也无懈可击吧？” 她扯断头发，咬破舌尖，喷出一口舌尖血，再用染血的长发代替琴弦。 玄色古琴竖放，她用手指完整的左手扣住临时琴弦，用力拉扯到极限。 崩~~~~~~~~~ 这一次，她主动绷断玄色古琴的血色长发弦，召来古琴之中暗藏的幽魂，其身形模糊不可见，但疯子婉约如大家闺秀。 依稀间，幽魂张嘴唱其无声戏曲，玄色古琴最后的五音同时爆发。 宫、商、角、徵、羽…… 这种爆发毫无美感可言，直接拉升到了极限，然后就是瀑布断流般的嘎然而止。 霎那间，形成了一道饱含精神冲击的无形波纹。 能行！他根本就不知道躲避……萧怜月心头升起一缕喜悦，仿佛绝处逢生。 萧无锋眉心好似浸润清水中，凉爽透彻。 这枚印记乃是坎水本源所化，来自坎水真人，其中蕴藏的力量不可以道理计。 古琴中暗藏的幽魂根本无法扰乱萧无锋的心智，然而，精神冲击席卷十方，就连施展者萧怜月都不好受，控制昊天镜的速度慢了半拍。 砰！！！ 剑指点破昊天镜仿品的防御，六面圆镜爆成漫天晶粉。 萧无锋合身前冲，撞散晶粉，来到萧怜月身前。 “不……” 萧怜月唇齿翕动。 萧无锋不管不顾，右手握拳下砸，结结实实夯在萧怜月的后脑勺。 萧怜月倒地摔了个狗啃屎，百会穴剧痛无比，之前，她可是在同一处位置结结实实挨过令狐轻玖的剑柄重击。 旧伤与新伤相互叠加，隐藏在头发里的鼓包爆出血水，糊满她的脑门和面庞。 额头猛撞地面，萧怜月晕晕乎乎的脑袋里面灌满了问号。 她抬起头来，在血水模糊的视线中，依稀看见萧无锋眉心显露水滴状的浅色印记。 又一个不为外人所知的底牌？！ 他哪来那么多机缘？ 萧怜月赶忙低下脑袋，喊道：“别杀我，你想要什么我都给。” 趴在地上，萧怜月姿态放得很低，再也没有半点嚣狂。 她满脸血污，上下嘴唇来回磕碰，似还有万千话语要说：“……” 萧无锋抬脚下踩，用力迅猛，跺断萧怜月的颈骨。 骤然听见骨头脆响，萧怜月眼瞳剧烈晃动，她意识到了那是自己生命走向终结的丧钟。 “杀了你，东西都是我的……你拿我的东西来收买我，这算盘打得可真够响。” 后撤半步，伏低上半身，萧无锋声音轻柔，说道： “你啊，还是快点下去找阎王唠嗑吧。” ------------ 第125章 在下无名氏（二合一） 观星楼历来以财大气粗闻名于世，监正雪玲珑虽是道门修者，却另辟蹊径，以炼器术证得一品境界。 她门下的弟子无一例外都以大量法器傍身。 萧无锋仔细检查，确保萧怜月断气死绝，这才放下心来，收取她的装备。 跨在腰上的香囊，戴在手上的戒指，手腕套着的手镯，挂在脖子上的项链，还有耳朵戴着的耳环…… 萧无锋清点之后，由衷感慨道： “富的流油啊！” 凡是萧怜月身上穿戴之物，居然没有一件是凡品，至少都是法器。 法器和兵刃有着极大区别，可以看作是不同的两条道路。 利刃，名器，神兵。 法器，法宝，灵宝。 两种物品截然不同，其等级对应起来，寻常凡兵不可排入其中。 萧怜月身上携带的法器实则全都是法宝。 法宝虽然看似和名器同阶，实则价值至少在十多倍以上。 一件法宝，足以换得两把上品名器。 萧无锋清点下来，暗自咋舌。 “难怪老话都说杀人放火金腰带。” 他搜刮萧怜月的尸体，总共获得法宝12件，上品法宝3件，极品法宝2件，这已经称得上价值连城。 然后还没完，萧怜月有整理癖，把自身携带的物件细致的分成了五大类，分别放在五个不同的空间装备里。 空间锦囊专门收纳金银财宝等极为值钱的凡俗之物。 空间戒指存放用于炼器炼丹制符的灵物。 空间项链储存各类丹药，固本培元，日常修行等诸多作用，不一而足。 空间腰带存放师门秘籍，还有一些来往信件。 空间手镯存放着大部分法器法宝，更加常用的法器法宝直接穿戴在身上。 萧无锋脑海里留下粗略的记忆，都是异常有价值的战利品。 第一，疗伤神药九转回阳丹，共计12颗，只要还有一口气在，无论伤势多重，只需用一颗含在嘴里，便可吊住生命元炁，持续九天九夜不散。 第二，各类他暂时无法辨识的灵兽材料和灵植，虽然无法确定具体价值，但萧无锋稍微感应后，便可确定这些灵物里面至少有两件天材和五件地宝。 第三，那一件件法宝，只要放到市面上去售卖，再标注“观星楼出品”五个大字，那绝对是有价无市，瞬间就得被人扫荡一空。 “若是此刻离开天选秘境，找到金玉阁拍卖，那我究竟该拿多少钱？” 萧无锋眼神闪过一瞬的恍惚，随后，他继续整理，发现了一封密信和一把断刀。 断刀遍布锈蚀痕迹，刀口卷刃，好似经历万战厮杀。 “好浓郁的煞气！不对，不是单纯的煞气……” 萧无锋收好断刀，打开密信。 片刻后，他瞳孔收缩，“以血亲续命，如此歹毒的法门竟是当今大乾之主在用？” “不对，不止一个，还有监正！这种类型的法器若是没有炼器的大宗师，怎么可能炼制出来？若是没有隆厚的权势又怎么能够瞒过天下人的耳目？” 密信的内容其实并不算多，主要交代了昊天镜仿品和鬼哭断刀仿品的效用。 前者用来克制赵千熙，后者则是对付赵万灵，而且，这两件法宝别看都是仿品，实则品质极佳，乃是萧怜月身上最好的两件法宝，昊天镜仿品的品质稍微差点，是一件上品法宝，鬼哭断刀仿品则是极品法宝，而且是灵性极佳，只因诞生过程太过惨绝人寰，遭受天地厌弃，这才没有成为灵宝。 轻微摇晃脑袋，呼出一口浊气，萧无锋转头看向赵千熙的尸体。 皇家公主，生来就是高贵之身，死到临头却也和常人一样。 萧无锋道：“亲生父亲要杀你，还要吞吃你的命魂，化作太阴玄丹……可悲。” 此刻，赵千熙双目瞪圆，眼瞳空洞，倒映着一片虚无。 三条锁链法器失去光泽，耷拉在她的大腿和手背上，阳魂冰魄插在她的咽喉中间。 滴答滴答滴答~~~ 连片的鲜血染红了漆黑长裙。 不远处，人皮邪手失去操控者的力量支持，无法扼制阳魂冰魄的真灵反抗。 熊熊烈焰和凌冽冰霜覆盖剑体，冰火之力交融汇聚，搭在剑柄上的人皮邪手皲裂七八道裂痕。 嗡~~~~ 阳魂冰魄灵性渐起，以清脆的剑鸣声呼唤萧无锋。 “别着急。”萧无锋安抚阳魂冰魄。 酆都的秘法，他也学过一门，自然知晓酆都奇术诡谲，不能掉以轻心。 深吸一口气，萧无锋运转追魂潜魄诀。 此刻，他周身气息猛然改变，整个人的存在感减弱了八成有余。 双眼泛起朦胧白雾，眉宇间好似染上层叠阴雨，萧无锋的视角顿时发生极大改变。 周围的颜色迅速褪去，白色的天，黑色的地，天地之间余留点点残痕。 其中有两道血色最为明显，就好像地府判官勾勒的线条。 萧无锋低下头去，其中一条血色线条缠绕自己，线条另外一头连接着已经死去的萧怜月。 “杀人者与被杀者……” 萧无锋微微皱眉，视线转向另外一条血色线条。 果不其然，那条血线连接着赵千熙的尸体和萧怜月的尸体。 此刻，赵千熙虽然身死，但一双眼睛瞪圆，死死盯着不远处的空地，正是萧怜月杀她之时站立的位置。 “直接上手拔剑，多半会沾染少许气息。” 萧无锋思忖片刻，睚眦面具戴在脸上，走到死不瞑目的赵千熙面前。 弯曲手指，轻轻弹抖，一缕剑罡搅碎了人皮邪手。 阳魂冰魄一寸一寸倒退，他以剑气牵引，将之拔了出来。 神兵重新入手，像个小孩子般发出灵性的呼唤，仿佛在诉苦。 “下次一定第一时间收好你们。” 萧无锋以心念安抚阳魂冰魄，然后唤来“醒骨”之风，牢牢包裹剑体，挎在腰间。 咕嘟咕嘟咕嘟~~~~ 咽喉流淌的鲜血向上翻涌，赵千熙的尸体轻微抽搐，脑袋上方冒出一道样貌与她近似，但面目痴呆的魂影。 萧无锋习练酆都秘术追魂潜魄诀，开篇介绍曾说人有三魂七魄，其中三魂说的便是天魂、地魂、人魂。 一个生灵死亡后，天魂归天，地魂驻留身死地，人魂便是命魂，若是吞不下那口怨气，就会寻回自己的地魂或者尸身，化作邪祟。 此刻，赵千熙怨气冲天，地魂暴动，隐隐有着转化邪祟的趋势。 然而，她的命魂被昊天镜仿品摄取，萧无锋又击碎了那件仿品，等同于她的人魂已然湮灭。 即便她是酆都传承的修者，在魂魄一道上造诣深厚，终究是无根之萍，无源之水。 “还我命来！！” “还我命来！！！” “还我命…………” 地魂并无自己的灵智，只是遵循着某种原始的本能。 她一遍遍重复着对于生命的渴求，对于死亡的恐惧。 黑白分明的视角中，萧无锋看见周遭涌动的鬼气，还有被鬼气牵引而来的天人残魂。 那些天人残魂好像在浓雾弥漫的大海上航行的船只，赵千熙的地魂就像是指路的灯塔，双方吸引着彼此。 “死都死了，还不甘心？” 萧无锋左手变换指诀，凝聚一枚酆都魂印，印在赵千熙的地魂印堂处。 嘭！嘭！嘭！ 她一寸寸收缩身形，魂影变成透明的光点。 然而，她似有怨气不肯消散，坚挺不退。 萧无锋略作思索，在树皮侧面刻下丑陋却工整的文字： “萧怜月丧尽天良，虐杀六公主赵千熙……” “在下无名氏，帮忙除了此獠，各位若是感念道谢，那就心领，若是妄图追查，可别怪见面不留情。” 这等留言全无笔迹可言，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是故意露丑，不让他人通过笔迹追查留言者的身份。 啪嗒~~~ 赵千熙的脑袋耷拉下来，眼皮徐徐垂落，最终也算是接受了超度。 不过，萧无锋的超度手法简单明了，没有什么大德高僧的门道，他只是通过追魂术，找到赵千熙的地魂与人魂残片，一点不剩地抹除掉。 随后，他扫了一眼赵千熙的残缺尸体，心底暗道： “可惜了，公主的身家多半比萧怜月更加厚实……” 尸体缺少了一条手臂和一条腿，赵千熙又没有萧怜月的整理癖，所以，她的空间戒指和空间手环遗失。 踏踏~~~踏踏踏~~~ 天人残魂循着“气味”找来，最终却没有得到预想的大餐。 萧无锋手持阳魂冰魄，轻松斩杀了几名天人残魂，获取少量精元和记忆光点。 读取记忆光点后，萧无锋大概了解到当前自己所在的区域—— 百里老山的阳面，只要翻过山头，抵达阴面，就能前往绝死村。 略作思忖，萧无锋掐诀洗去周遭的痕迹，确保自己没有留下可供他人追寻的魂魄气息和细微踪迹，然后前往绝死村。 天人秘境里面想要快速修行，最好的办法就是获取大量的精元。 萧无锋手中握有极阴真水的泉眼，极有可能摆平绝死村的诅咒，能够大批量获取远远超过他人想象的精元。 虽然精元比不上纯正的先天之炁，无法用来冲击某一境界的大圆满，但是，天选秘境的精元价值堪比任何后天炼制的神丹妙药，能够最快最大速度帮助萧无锋省略“积累”的过程。 个把时辰后，萧无锋抵达百里老山山脚下，抬头看着似远似近的山丘。 “这么走下去，怕是还得一天多才能到地方。” 萧无锋一路走来，联系到了其他人，得知大部分人都被冲到百里老山的阴面，临近幽邃矿洞，很多人都自发向那边汇聚。 江月落、陈小乐、令狐轻玖等人已经成功汇合，萧无锋通过她们的消息，知道幽邃矿洞和倒悬湖有着相似之处—— 矿洞入口其实是一处朝天开口的人工矿井，仅有一丈见方。 但是，幽邃矿洞里面内藏乾坤，从来没有人探索到矿洞的最深处。 传闻其中藏着你梦寐以求的财宝——无论渴求什么，都有可能从矿洞之中挖掘出来。 代价却是已知的，想要挖掘财宝就得支付寿命。 严格来说，只要能够抵制住诱惑，不去挖掘“财宝”，就能不消耗寿命，安然躲藏在其中，等待着古神遗藏的开启。 “我得尽快抵达幽邃矿洞，但在此之前，还得绕行一段，先去绝死村履行约定。” 萧无锋微微皱起眉头，按照他预估的时间，赶路肯定是来得及，只不过有些耽搁功夫，如果可以，他当然希望加快速度。 吁~~~ 吁~~~~~ 吁~~~~~~~ “什么鬼动静？”萧无锋耳廓微动，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堆积起来的灌木丛和树林挡住视线，他看不清楚，看不透彻，索性拔剑在手，压低脚步靠了过去。 隔着枝叶缝隙，萧无锋看见公蛟马正在撒欢，疯狂骑乘身下的母蛟马。 “好家伙！！！居然是几头畜生在发情。” 更让萧无锋无语的是，发情的公蛟马刚刚完活一次，还觉得不过瘾，又把目光投向不远处一匹身姿较小明显更为青涩的母角马。 眼瞅着公蛟马霸王硬上弓，甩开蹄子前冲，萧无锋皱眉道：“这马似乎有点眼熟，先前还蛮老实的……” “呸！不要脸的畜生，看不懂小母马不愿意吗？” 旁边的密林里传来一声猛啐，只见胡言浑身燃起虎形斗气，扑翻公蛟马，与之扭打成团。 几匹母蛟马斜躺在地上，早都被折腾得没了力气，干脆不去理会。 唯有小母马蹄子踢踏不停，时不时发出一两声轻盈的叫唤，好似在说：“你们不要再打了！” 岂不料，公蛟马后蹄蹬踏，踹飞胡言。 它转过身，不去理会胡言，一步一步靠近小母马。 手臂抻地，站起身来，胡言啐出血沫，说道：“畜生，有本事冲我来。” 画面太美，不忍直视。 萧无锋单手扶额，一口老槽卡在咽喉，很是无语。 这时，公蛟马马嘴歪斜，轻蔑一笑，活脱脱一个欺瞒乡里的恶霸。 胡言仰头虎吼，浑身斗气充盈，几个起落间在树干上来回借力蹬踏，最终落到公蛟马的马背上。 这个动作彻底惹恼了公蛟马，它可是族群里最为高贵的王，怎么可能融忍别的生灵骑乘自己？ 吼！！！ 似马嘶似蛟吼，公蛟马咆哮一声，四肢同时往右侧用力，整个躯干翻起来撞树。 嘭！ 胡言结结实实挨了一下，身上斗气消散大半，躺在树根旁。 公蛟马双蹄上扬，誓要报被骑乘之仇。 它不踹也不踏，整个马身子朝着胡言压了上去。 直挺挺的马鞭当头砸下，胡言面色大变，“别啊，你他妈来这个谁受得了？” 胡言求遍各路神佛，只希望天降猛男，帮他解决当下的危机，哪怕让他认作义父也没啥不可以。 短短一瞬，好似经年，技穷无招的胡言心底暗道： “求神拜佛终究无用……咦？！” 双手捂住头脸，慌忙侧过面庞，他眼角余光扫过林木边缘，却见一道人影拨开枝叶，闪身冲来。 胡言瞪大双眼再看，人影已然消失。 下一瞬间，公蛟马侧面横飞，撞断几根树木。 ------------ 第126章 各有机缘(二合一） “无锋兄弟！还好你来得足够及时。” 胡言差点当场喊出义父。 额头冒起虚汗，他忙不迭爬起来，说道： “这畜生状态不对劲，强得有点离谱。” 萧无锋站定，侧目调侃道：“你是指哪方面？” 嘴角轻微抽搐，胡言抬手擦掉虚汗，“萧兄弟，你这笑容颇为古怪。” “没有，都是你的错觉。”萧无锋回应一句，眼神里的戏谑毫不遮掩。 差点被马鞭甩在脸上，这他妈实在是太丢人了……胡言迟疑半晌，说道：“能不能别告诉别人？” 唇角微微上翘，萧无锋竖起食指，指腹贴着嘴唇，从左到右轻轻抹过。 “放心，我的嘴巴很牢靠。” 胡言心里松了一口气，轻轻拍击萧无锋的肩膀，正要说话。 拇指，食指，中指聚拢来回搓动，萧无锋突然笑道：“封口费打算给多少？” “啊？！还要封口费！”胡言猝不及防，抬手轻挠后脑勺。 “不要也行，那就回答我一个问题。”萧无锋道。 胡言略作迟疑，点头道：“行。” 萧无锋笑容里多出一抹淡淡的玩味，“你刚才侧过脸来神色为何那么慌张？” “呃……哥，以后你就是我亲哥。” 恶寒在身上胡乱哆嗦，胡言快速摇晃脑袋，像是拼命想要把脑子里的脏东西甩出来。 他唇齿翕动，用只有自己能够听见的声音，呢喃道： “千万别让我想起那条玩意！” 不远处，公蛟马站直身躯，抖落身上的木屑尘泥，打出一个愤怒的响鼻。 萧无锋微微皱眉，“怎么？不认识我了？” 经过面对面的仔细辨认，他百分百确定自己不会认错，眼前的蛟马就是他用来代步前往倒悬湖的那一匹。 古怪的是，蛟马的样貌并无改变，但气息异常雄浑，实力也暴涨了许多。 它结结实实承受了萧无锋三成力道的一腿，却是并无半点不适。 雄健的四肢肌肉饱满，双目泛起异样的血红，似被愤怒淹没了理智。 踏踏踏踏~~~~ 马蹄急促踩踏山地，公蛟马来回纵越，冲了回来。 它口鼻间喷吐灼热气息，周身流火猎猎裹身，独角如长枪，身上鳞片好似将军的甲胄，在高速奔驰中来回摩擦。 呲啦呲啦呲啦~~~~ 火星子爆起，从少到多，最终汇聚如流。 紧接着，蛟马发出一声似蛟似马的嘶鸣，全身鳞片轻微翘起，它奔跑的速度猛然暴涨三倍。 胡言抬眸一看，整个人顿时清醒。 一步，两步，三步…… 他边跳步闪躲，边提醒道：“小心，这头蛟马发狠拼命了！它这一击力道已然逼近七品巅峰，不要硬挡。” 话语方才落地，公蛟马浑身裹挟流火，临近萧无锋身前三尺。 萧无锋出手如闪电，瞬间抓住蛟马的独角。 啪！！！ 大逼兜子甩在蛟马的脸上。 一下，两下，三下…… 蛟马眼底的红光渐渐散去，半跪半躺在地，回想起了它曾经被支配的恐惧。 “现在认出来了？”萧无锋轻笑。 公蛟马点头如捣蒜，马脸上泛起人性化的谄媚笑意。 胡言：(＠_＠;) 这他妈还是刚才那头畜生？ 哪里还有半点发起狂来，六亲不认的架势？ 这时，萧无锋转过头来，“怎么了？” 胡言轻微咳嗽一声，上下嘴唇紧贴，沉吟道： “无锋兄弟你不是剑修吗？什么时候体魄也如此夸张了？” 微不可查地点动脑袋，萧无锋轻拍公蛟马的脑袋。 “可能是因为我跟它比较熟。” “熟？怎么个熟法？”胡言皱眉，眼神不由自主瞥向温顺异常的公蛟马。 只在传闻传记中出现的蛟马，一身力道蛮横霸道，就算是苦修体魄的武狱传人，多半也不能轻易拿下。 萧无锋解释道：“之前，我用它来代步，前往倒悬湖。” “代步？！”胡言嘴巴微张，好似不会合拢。 他只是骑到了蛟马的背上，就差点被蛟马报复性地骑在身下。 其性子何其霸裂？真的能够用来骑乘吗？ 萧无锋也不多做解释，面上神色微正，然后询问道：“你怎么会在这？” “那还不是先前遇到了壮观景象，本想着赶过来凑一凑，说不定能找到蛟龙之种。” 胡言耸动肩膀，把自己的见闻大略说了一道，刚好补足萧无锋进入冰封状态中的空白时间感。 大约两天前，胡言看见倒悬湖倾倒而下的场景，可那时他人还在很远处，便着急忙慌赶了过来。 等到追到附近，却又看见更加奇诡的一幕，蔓延开来的水泽虽然留下，但是倒悬湖倾倒在地面上的大部分水流重新汇聚起来，倒挂回天穹之上。 “回去了？！”萧无锋微微皱眉。 坎水真人乃是合道境的大能，以烛龙至尊的一缕气息与那操控他的意志做抗争。 怎么闹出的动静雷声大雨点小，就这么不声不响的回去了？ 除非，坎水真人的目的已经达到，可他的目的…… 仔细思虑片刻，萧无锋顿时意识到眉心深处的坎水本源是何等重要。 “废了那么大劲，只为把这一点本源留给我？” 胡言歪着脑袋，“啥？” “没事。”萧无锋轻微摇头，眉心愈发凝锁。 坎水宗与乾坤宗并立，都是神庭时代的超级大宗门，只不过双方面临灭世劫难的态度有所不同。 前者，也就是坎水真人，更加自信，所以留在了天界。 后者，乾坤居士很可能知晓更深的内幕，或者就是测算到了几分天机，居然在天界彻底沦陷以前，就把大部分弟子门人化整为零，送往下界。 抬手触摸眉心，萧无锋感知向内向里，想要更进一步接触坎水本源。 然而，坎水本源只是存在于此，并不对他的试探做出反馈。 “是我的境界不够？还是天罡自在功没有练到家？” 心底闪过念头，萧无锋眉心深处的水滴散发清亮意蕴。 下一秒，他脑海里多出些许信息—— 天罡自在功总共分成五部。 第一部，天罡三十六食气法。 第二部，天罡反斗拳。 第三部，兵道杀法三绝势。 第四部，自在流水身。 第五部，归墟吞海万川灭世根本图。 想要执掌坎水本源，必须练成自在流水身，且参悟归墟吞海万川灭世根本图小有所得。 在此之前，坎水本源只会沉寂在他的体内，唯一的作用清心明神。 紧闭双眼，凝神感应，萧无锋能够感觉到坎水本源与极阴之炁和纯阳之炁同属一个位阶。 其中蕴含先天奥妙，蕴藏着不为外人道的至理。 严格说来，萧无锋现在身负乾坤宗的根本法门“衍心诀”和坎水宗的真传妙法“天罡自在功”，既是乾坤宗真传，又是坎水宗真传。 剑宗贵为天下六脉，传承肯定也是源远流长，未必就比远古时代的道统要差，只是碍于天地限制，宗门里的高人境界无法向上突破。 三个真传身份，分量不可谓不重。 等到出去后，最好先去仙人洞府打一转，找找是否有关于坎水本源，或者类似先天奇物的消息。 啪啪啪啪~~~ 胡言轻拍手掌，说道：“发什么呆？” 轻微摇晃脑袋，萧无锋歉意轻笑，说道： “想点事情，略微入神了些。” 胡言轻嗯一声，说道：“无锋兄弟，这头蛟马虽然被你压服，但还有其他生灵也沾染了邪气，我还得去看护一二。” “天选秘境危险重重，你一个人不要紧吗？”萧无锋道。 “我这种泥腿子能够混进来搏前程，就没把命放在心上。” 胡言摆了摆手，满脸潇洒笑意。 萧无锋说道：“不久之后，古神遗藏开启，才是最大的机缘，现在最好以自身安全为优。” “一个人在秘境中行走，多少还是有些不便，不如同行？” 胡言轻拍胸脯，嘴角浮现自信微笑。 “无锋兄弟你也不是外人，我就不瞒你了，在仙人洞府中，我拿到乾坤万兽心经，此法修行讲究的就是突破自身极限，改易万兽之形，化万形归于一。” “我追着这些蛟马，就是为了观察它们，毕竟蛟龙难寻，而蛟马身为上古奇种，身具蛟龙灵形，烈马凡形，实乃不可多得。” “这座山脉连绵不绝，里面的灵兽繁多，更是不乏外界已经绝种的上古奇兽。” “待在山中，不出数日，我的乾坤万兽心经便可小成。” 闻言，萧无锋不再劝说胡言一道同行，抬手朗声说道： “既是如此，那就提前恭喜胡言兄弟，习练有成，凝聚真形。” “哈哈哈哈哈哈……哪有这般容易，到底是仙家法门，若非在这天选秘境之中，我偷袭杀掉不少天人残魂，有了大量精元巩固形体，怕是很难再短时间内凝练属于我的本源之形。”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萧无锋眼底闪过精光，心下似有悟，思维发散开来。 万兽心经可修本源之形…… 这世间有坎水本源，岂能没有离火本源？ 那巽风本源，震雷本源，乾天、坤地等等呢？ 八卦对应天地间八种自然现象，也是古人理解天地的八种象征符号。 那么，这方天地是否也有类似的说法？ 呼出一口浊气，萧无锋回过神来，“胡言兄弟长在老虎洞，想必是以虎形为核心吧。” “知我者，无锋兄弟也！”胡言颔首，“名字咱都已经想好了，就叫……万兽之王虎威山君。” 有够尴尬的……萧无锋轻微颔首，掏出两枚九转回阳丹，“此物具有保命奇效。” 轻微抽动鼻头，胡言瞪大眼睛，“好浓郁的药香！” 紧接着，他连忙摇动脑袋，“不行，无功不受禄，这两枚丹药绝不是凡品，肯定异常名贵，还是无锋兄弟你留着自己用吧。” 小瓷瓶左右摇晃，装在里面的丹药发出声声闷响，萧无锋笑道：“无妨，我这还有许多。” 迟疑片刻，胡言说道：“我闻得出来，这枚丹药是用来保命的，拿到了也没必要，一枚足矣。” 随后，萧无锋暂别胡言，拉着不情不愿的公蛟马上路。 目送萧无锋骑乘蛟马而去，胡言握紧拳头。 胡言在山林之中长大，识别草药已经融入本能，嗅到九转回阳丹的药香时，他心里已经明白丹药之中蕴含着不下五种天材地宝。 “这种等级的保命丹药没有人会嫌多，往往都是收起来，秘不示人。” “无锋兄弟递出丹药的神情却那般自然，就好像手里拿的是街边买来的糖豆，全然没有半点炫耀之心，端的是好气魄。” 眼底深藏感激，胡言揣好九转回阳丹，转身走向那几头母蛟马。 “他的实力又更进一步了，我也得加把劲才行，可别等到古神遗藏开启，自个儿还是三脚猫功夫，派不上用场不说，还拖累朋友。” ----------------- 鼻梁高耸，眼窝深陷的年轻人快速飞奔，身上披挂的黑色鸦羽大氅迎风簌簌。 他的身后不远，一袭无常白服的妙龄女子紧追不舍。 两人全都沉默不言，仿佛天生就不会说话，只是在奔跑中时不时朝对方投射的雷火与暗器。 嘤嘤嘤~~~~ 年轻男人的肩头坐着几只鬼婴，它们交头接耳，诉说着什么。 微微皱起眉头，他忽然停下脚步，旋即朝着不远处瞥了一眼。 紧追不舍的妙龄女子没有趁机攻杀，反而停在年轻男子身后两丈之外，看向同一处位置。 那里有两具尸体。 其一，背靠树干，脑袋低垂，浑身淌满鲜血。 其二，趴在水洼旁边，脑袋埋在泥巴里。 年轻男人瞥了身后的妙龄女子一眼，用乌鸦般嘶哑难听的声音说道： “林幽幽，你是无常司的鬼差，命案当前，不查查吗？” 白衣无常服的女子并未搭茬，因为对方是酆都传人，一身酆都秘术比她会得更多更广。 酆都最为难防的两门秘法，一是叫魂，二是买命，由不得她不小心。 双唇紧闭，两眼出神，林幽幽瞥了年轻男人一眼，虽然没有说话，却已经表明了意思。 年轻男子耸动肩膀，“别妄想了，烛龙令不可能交给你，此令唯有酆都传人才可持有。” 林幽幽默不作声，黛眉微皱，双手自然下垂。 十根锁链好似灵蛇，顺着她的十指向外蔓延，隐隐指向年轻男子。 “别急着打，不妨先看看死的两位是什么身份。” 年轻男子侧闪半步，只见他肩背微微抖动，鸦羽大氅之下涌出如水似雾的阴影，铺就通往两具尸体的道路。 紧接着，两个坐在他肩膀上的鬼婴跳下去，一路小跑，分别来到尸体的面前，脆生生问道： “魂兮归去，上桥归乡，汝等可有姓名？” ------------ 第127章 叫魂，酉鸡，交易（二合一） 两名鬼婴言语牙牙，乌溜溜全无眼白的大眼睛空洞虚无。 话语落地，身形立刻爆开，化作飘飘渺渺的魂烟。 那烟异常诡谲，不向上飘，反而钻入地面。 大量似虚似实的灰白雾霭升腾而起，周围方圆十几丈的日光骤然昏黄，好似进入了黄昏时分。 天边并无夕阳，缕缕残缺的金红光辉斜照灰白雾霭所在的方寸。 枝头落叶纷飞，簌簌声响在草木间晃荡。 不过片刻，阵阵阴风荡起，依稀可闻雾霭中传来敲锣打鼓声。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雾霭之中忽然多出几名青衣恶鬼，皆面目丑陋，牙齿暴突。 然而，它们脸上没有凶相，抬着轿撵而来。 这似乎是某位阴间地府大人物的仪仗队伍。 朦胧雾霭猛然聚拢，遮蔽了在场两位凡人的视线。 紧接着，遇到异常尖锐刺耳的唢呐声响起。 雾霾深处似乎有无数恶鬼和亡魂齐声吆喝： “来者上桥，魂归幽冥，向去处去，勿念今生……” 那腔调似唱似吟，搭配高低起伏的唢呐和锣鼓声，竟然显得有种别样的韵律。 咕噜！！！ 流淌在身上，已经干掉，变成土褐色的血浆居然活泛了起来，重新化作鲜血，回归尸体的内部。 紧接着，靠坐在树干旁边的女尸徐徐抬起脑袋。 另外一边，趴在水洼边上的尸体双手颤抖，骨骼嘎吱作响，愣是把颈骨断掉的脑袋从泥水里面拔了出来。 灰白雾霭中伸出一道浮桥，桥下水声浪荡，还有亡魂的低吟哭诉。 桥头，一道瘦高身影身着皂衣，通体皆白，唯有脸上贴着画有阴箓的黄棺纸，挡住面貌。 他招了招手，不过，招手的对象不是两具尸体，而是招来眼前一切的酆都传人。 年轻男子快步上前，林幽幽并未出手阻拦。 眉梢上挑，后者认出前者使用的酆都秘法是堂皇正气的叫魂秘术，用于安抚亡魂，引导枉死的鬼魂前往酆都，踏上望乡台。 年轻男子走到虚幻的浮桥桥头，只见他身上披挂的鸦羽大氅猛然抖动，白脸面具瞬间覆盖脸庞。 站在浮桥口，年轻男子拿出三炷香，香头无火自燃。 紧接着，瘦高身影飘忽而来，瞬移般出现在年轻男子的身后，他俩几乎肚皮贴着背脊。 年轻男子脚尖轻轻点起，后脚跟离开地面。 瘦高身影抬脚上步，把藏在白袍之下的靴子垫在年轻男子的脚跟下。 这位酆都传人双眼翻白，喉头滚动，发出不似活人的声音。 林幽幽就站在旁边，却听得异常模糊，只能依稀辨别其中的几个字眼。 随后，两道长条白纸射出，困住两具女子尸体向上提拽，拉扯出来两尊残破的地魂，只余下不甘死去的本能和怨气。 不远处，黛眉微皱，林幽幽心头暗惊。 “这一代酉鸡的叫魂术造诣未免太高了些！” 念头闪过心间，她立刻给自己布下心理暗示——从这一刻起，我不叫林幽幽，我不是白无常，我是…… 林幽幽不断暗示自己，回想只有师父崔馗知晓的小名，以此用作自己的真名。 实际上，多年以来，她真正认同的名字都是那个小名，这就是为了防止掌握酆都秘术的修者。 名字蕴含着诸多含义，酆都秘法修行有成的高人，即便不知晓生辰八字，只靠一个名字，也能买了人的性命，或者在半夜叫走命魂。 所以，对于正统的酆都秘术修行者，门道里面有个特别的规矩——真名给到师父，意味着今生不可叛变，否则必定付出堪比丢失性命的惨痛代价。 年轻男子作为酆都传人，代号酉鸡，便是因为最擅长叫魂之术。 而他，显然是才能出众的天才，不仅叫魂，更以自身负幽冥拘魂使之灵，以此结合，拥有堪比鬼差判官审问亡魂的权柄。 按照寻常情况，肯定能够得知两具尸体死亡前后的境遇。 林幽幽却并不看好他的审问，原因很简单，周遭的魂魄痕迹和气息都太干净了，而且两具尸体皆是命魂绝灭，地魂残破，根本就不是好的询问对象。 这种手法只能说，似乎有点印象…… 林幽幽皱眉思索片刻，想着想着，眼神重新化作空洞的虚无。 踏踏~~踏踏~~~踏踏~~~~~ 别看她眼神出离人世间，仿佛已经在神游天外。 实则，林幽幽进入空灵状态，眼耳鼻舌身意六感放大到了极致，往往更能办案如神。 趁着酉鸡询魂问死之时，她绕场一周，看过了周遭的痕迹。 通过衣着服饰，还有两具尸体可以辨识的面孔，林幽幽认出了她们的身份。 “萧怜月，白玉京萧氏……还有六公主赵千熙！” 眼瞳闪过一瞬的晃动，林幽幽皱起眉头。 萧怜月死就死了，不算什么大事情，但是大乾公主死在天选秘境中，她怎么着也不可能甩手不管。 然而，她接到的任务是拿到烛龙令，等待合适的时机。 烛龙令被酆都传人酉鸡所持，对方肯定不会傻傻站在原地，等候自己办完案子，多半会乘机逃跑。 空洞的眼瞳泛起外人难以察觉的涟漪，林幽幽唇齿翕动，无声自语：“真麻烦。” 抬眸望向还在叫魂招问的年轻男子，她眼神愈发不善，十根手指向外垂落的锁链显露三分峥嵘，尖处遥遥指了过去。 此刻，林幽幽等得不耐烦，终于开口说了话： “还没完事吗？” 不等对方回答，锁链如鞭，抽打而出。 啪！！！ 空气中荡起一声爆裂脆响，似轻实重，分明就是照着酉鸡的后脑勺下死力气。 年轻男子就地翻滚，闪开锁链的鞭打，但是，那道瘦高虚影飘然而去，脱离他的身躯，颇为嫌弃地斜眼一瞥，似在说：“本座何等身份，岂能与你一般，犹如打滚的懒驴？” 被嫌弃招式难看，酉鸡瞬间脱离负灵状态，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淦！居然偷袭？无常司的狗腿子都不讲道义的吗？” 林幽幽不言不语，合身上步，猛然摇动双手。 无常锁链既缠绕掌指手腕，又如灵蛇，在她身旁肆意舞动。 这女人的架势摆明就是要用尽全力，先截杀，再办案……酆都传人暗骂道：“疯狗一条。” 紧接着，他换上一副和煦笑脸，喊道：“且慢动手！” 没有一瞬的迟疑，林幽幽攻势猛如狂潮，无常锁链时而编织成网，时而散若灵蛇，时而打出缭乱鞭影。 酉鸡且战且退，看似狼狈，实则不伤自身根基。 若不是林幽幽偷袭占得一缕先机，怕是没有办法让他陷入搏斗。 两人对战持久布下，周遭的虚幻景象全部散去，灰白雾气荡然无存，两具似有异动的尸体不再动弹，地魂彻底湮灭。 突然，酉鸡改变后退闪避的趋势，朝着林幽幽大步冲来。 他脑袋微微上抬，喉头滚动，发出一声嘹亮的公鸡打鸣。 魂力冲击而出，夹杂着对于名字的呼唤，一遍又一遍。 “林幽幽……林幽幽……林幽幽……” 林幽幽柳眉上挑，心底不断暗示自我——林幽幽不是我的真名。 然而，她忽然发现自己的动作慢了少许。 酉鸡闪身折返，绕背而过，从林幽幽身边舞动的无常锁链中钻过去。 紧接着，他连续后撤步，并且发出一声声公鸡打鸣。 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 每一次喉头滚动，都是满含魂魄之力的音波冲击。 林幽幽不得不后撤应对，两人这便拉开了距离，酉鸡毫无道德底线，两三个闪步冲到赵千熙的尸身旁边。 “你是无常司的鬼差，那就是大乾皇帝手下的狗。” 酉鸡抬起右手，撑开五指，掌心对准赵千熙。 一张画满阴符的黄棺纸飘飘荡荡，就在赵千熙的眉心上方悬停，只差分毫就可贴上去。 “堂堂大乾六公主死在你面前，若是交不上任何有用的情报，哪怕是判官崔馗也没办法保你周全吧？” 林幽幽缓步靠近，却似浑不在意，无常锁链在身体周围震荡，搅散鸡鸣招来的阴气。 “拿下你，取得烛龙令，一切过失都可勾销。” 酉鸡皱眉，“动手的人抹除了关于自身的痕迹，但却残留少许真相，你不想知道吗？” 轻微泛起白眼，林幽幽指着树干上的皮，“还用你说？” “休想诓骗我。”酉鸡眯起双眼，没有半点分神，只等林幽幽靠近身前三丈，那张黄棺纸就会落到赵千熙尸体的眉心处，激其她残余的怨气。 站定原地，林幽幽道：“我已经知道杀死六公主的人是谁，而且也并不打算追查现场出现的第三人。只需向上面交代一句便是。” 她怎会知晓？我叫魂的过程专门用了幽冥古语……酉鸡两条眉毛向上倒竖。 最终，克制不住好奇，这位酆都传人用眼角余光扫了一眼树干侧面。 树皮上，明明白白刻着两行无法辨识笔迹的丑陋大字。 “晦气！”酉鸡虚啐一口唾沫。 六公主的尸体不能动，动了就是惹火上身！ 念头闪动间，他右手猛然甩动，悬浮半空的黄棺纸急速绕过赵千熙的脑袋，飞向萧怜月的尸体。 同一时刻，他双脚足尖迅猛点地，整个人向后急速倒退。 其实酉鸡早就感应到了同门的气息，从而判断出死者之一就是六公主赵千熙。 他认定这个机会难得，可以用来拖住林幽幽，万万没有想到，居然有人会刻写文字把事情整个说了出来。 林幽幽不是死心眼的，明显就认同了留字者给的台阶，所以完全不用调查。 等到大乾皇帝问询起来，她只要说出萧怜月杀六公主，其他细枝末节根本不重要，毕竟有着判官崔馗遮风挡雨，大不了就是受罚几个月的俸禄而已，压根不痛不痒。 踏踏踏踏~~~~ 黑着脸一路奔逃，酉鸡气不打一处来。 这种莫名其妙被人无心一子算计到的感觉，异常憋闷。 最关键的是，他想报复回来，偏偏那人同样精通酆都秘法，根本没有留下有用的信息。 就连残破的地魂也像是故意摆放在那，认定了别人无法查出。 “哪个混蛋这么坑人玩？！” 放声大喊一句，他加紧步伐，快速奔逃。 后面不远，林幽幽一言不发，收了六公主的完整尸体，然后无常锁链交错而过，根本不留丝毫情面，直接撕碎萧怜月的尸体，拘走其中的残余地魂。 紧接着，她爆出急速，继续展开追击。 大片大片的黄棺纸洒落，沿途布置鬼婴伏击，再丢下些许买命之物。 然而，林幽幽是判官崔馗的传人，对酆都秘法的门道都很熟稔，根本就不中酉鸡的术，一路紧追不舍，全程只有一个意思：“交出烛龙令。” 酆都传人酉鸡惦念着藏身苟发育，根本不愿意浪费时间对付林幽幽。 毕竟，他倆真要斗到死，很难说谁是站着的那个，风险太大，而且时间和精力消耗严重，很容易被旁人捡漏。 “不行，必须找个地方甩脱她！” 酉鸡思来想去，想到了周围最近的好去处——绝死村。 …………………… 蛟马脚步踢踏，把风甩在身后。 萧无锋坐在马背上，颠簸山路对他而言，却是稳如平原。 前世，他认定人生的价值在于过程，不愿日复一日循环生活，酷爱极限运动，常常前往各类大自然的瑰丽奇景，当然不会错过大草原的苍茫天地。 驻留草原至少半年时间，萧无锋也也就学会了怎么骑马。 虽然，蛟马性烈远超寻常马匹，但是，萧无锋的身子骨也不同于前世——精血遍布全身，通体骨骼玉化，便是放在修行天骄中，他的体魄根基也可称得一句卓尔不群。 冰蓝与赤红双色交织的神兵在眼前晃荡，马背上又坐着个凶人，性烈如火的公蛟马全程温驯无比，一门心思赶路，本该需要一天的路途，却不到半天就抵达了绝死村村口。 荒草萋萋，屋舍古旧，绝死村宁静寂寥，就连周遭涌动的清风都刮不动树梢的叶。 蛟马嘶叫两声，驻足不动。 萧无锋双腿一夹，后脚跟轻踹马肚子，“驮我进村。” 摇头如摆钟，它火急火燎向后撤，任凭神兵架在脖子上，也绝不前进。 “这么害怕？”萧无锋挑动眉梢，“难道村子里面有变？” 绝死村口的屋舍房门被从里面推开，满脸涂抹彩绘的小贩挑着担子走到村口外，笑道： “当然有变，最大的变化就是你。不过，你别误会，它不进村子单纯是因为村里是龙族的地盘，对这畜生而言，血脉上的压制太过浓厚，根本没法抵抗。” 萧无锋眼帘微抬，疑惑道：“骸魂？你居然能混入天选秘境！” 耸动肩膀，骸魂放下担子，躬身作揖，“我说过的，有一桩交易与你谈，没忘记吧。” ------------ 第128章 有夸人吗？ 萧无锋剑眉微皱。 这家伙明显是在转移话题…… 他不愿意正面回答，其中必然藏有某种隐情…… 眸光微闪，萧无锋联想到关于骸魂的传闻—— 此人寿命长得不可思议，来历神秘莫测，无人知晓师承。 其功法秘术玄奇诡谲，尤其擅长分魂秘术。 这种种特征汇聚起来，骸魂极有可能就是天人。 不是天选秘境中的天人残魂，也不是犹如坎水真人那样受困一隅的大能。 骸魂似乎更加自由，更加危险…… 右手按住剑柄，萧无锋全身精血如江河过境，流转不息。 衍心诀，天罡自在功，两种截然不同的功法，同步运转。 萧无锋以习练更久的衍心诀统摄心神，镇压识海中心。 再运转天罡自在功，内气一化二，二化四……游走于三十六条路径不同的行气脉络。 簌簌~~簌簌~~簌簌~~ 周身涌动醒骨清风，随时可以化作半透明甲胄。 阳魂冰魄出鞘半寸，萧无锋凝视着骸魂，“你是天人？！” 闻言，骸魂愕然愣神，失口轻笑，“小子，无怪你满心都是防备，这可真是误会大发了。” 萧无锋不为所动，继续道：“你不是天人，怎会寿元绵长，又无师承，还能随意进出天选秘境。” “天人？要么苟延残喘，要么当了上苍的狗，要么……” 话语到一半，骸魂双手摊开，缓缓摇头。 那张描画彩绘的面孔似哭似笑。 无奈、苦涩、悲愤、庆幸、唏嘘…… 种种复杂情绪犹如沸水腾起的泡泡，快速出现又消散，最终，化作默然的死寂。 骸魂闭目再睁眼，呼出一口浊气，用故作轻佻的口吻调侃道： “小友不必理会我到底是何来历，只需要知道我将要和你谈一笔对你很有帮助的交易便可。” “不知具体来历，更不明白你所求为何，”萧无锋道：“我又怎敢信你？” 思忖两秒，骸魂幽幽道：“并非我不愿意回答，而是此方天地邪异，有了自己的意志，一些事情当你知晓的瞬间，就会受到不可逆转的污染。” 剑眉微微上挑，萧无锋道： “交易是建立在信任的基础上的，可别忘记你的身外化身曾经坑过我。” “条件都不打算听一下吗？”骸魂唇角诡异上翘，眼神分外邪性，“那我就只能帮助你的对手了。” 萧无锋剑眉上挑，“此言何意？” “你持有金乌令，你的对手持有烛龙令。”骸魂耸动肩膀，故意停住言语。 萧无锋不置可否，轻微颔首，示意骸魂说出下文。 骸魂继续道：“无论你和他谁拿齐两枚令牌，进入古神遗藏核心区域，我都能与之共谋大事，你若真要拒绝了我，我就只能帮助他把你干掉。” “威胁？”萧无锋鼻音上扬，眼底闪现精光。 “别误会！”双掌立起来来回摆动，骸魂后退半步，“我只是陈述一个即将发生的客观事实。” 萧无锋握住剑柄的右手向上抬起半寸。 阳魂冰魄即将出鞘，发出欢快的剑鸣声，剑鞘的缝隙中透出淡淡的红蓝双色微光。 “那我先干掉你，不给你俩联手的机会便是。” 微微愣神一瞬，骸魂翻起白眼，“难怪你能被李至收为亲传，就这臭脾气，和他几乎如出一辙。” “过奖。”萧无锋面无表情。 骸魂：(⊙ˍ⊙)？ 我有夸人吗？我有吗？我真的有吗？ 轻微咳嗽两声，他抢在萧无锋真正拔剑出鞘之前，朗声说道： “别急着动手！” 话语落地，他翻掌变出罗盘，盘面似金属，纹刻卦象符号。 只见，那些卦象交织旋转，聚拢星星点点的灵气。 眉心凝锁，萧无锋轻笑道：“你该不会想告诉我卦象显示今日不刀兵见血吧？” “咳咳咳~小友说笑了。” 虚握的拳头抵住嘴唇，骸魂摇动脑袋。 “鄙人做生意向来都有备用方案。” 旋转交织的罗盘突然间分解开来，不足拇指夹盖大小的金属块四散漂浮，扩成了一个虚实各半的圆球。 球体中心，气泡状的半透明隔膜包裹着一块脊骨。 脊骨连着血带着筋，萧无锋看见的第一眼就感觉到了生理上的不舒适，脊椎骨嘎吱作响，似有异动。 “这是？” 骸魂嘴角微微上翘，提示道：“此物来自你的血亲。” 皱起眉头，萧无锋并无多余言语。 这一小节脊骨散发古老的气息，好像蕴藏着无穷无尽的生命力，却又充满了已经死去的不详灰败感。 若是仔细观察，就会发现脊古之上有两条细微裂痕，分别贯穿上下和左右。 “萧怜雪、萧怜山都死在你的手上……” 骸魂的声音刚起，萧无锋断然否定道： “他们可不是我的血亲！” 耸动肩膀，轻笑一声，骸魂摇头道： “我指的当然不是他俩，而是你的父亲——萧默。” 萧无锋瞳孔收缩，“你究竟想说什么？” “你的父亲同样是我的交易对象，只不过，他的交易早就已经完成。” 骸魂眼角掠起一抹笑意。 “他？”萧无锋挑眉。 抬起手掌，骸魂笑意更浓，“其中具体内容不可向你告知，但这东西本该是你的战利品。” 不等萧无锋回答，他手腕微抖，清风徐徐掠起，把脊骨捎带到了萧无锋的面前。 嗡嗡嗡~~~ 阳魂冰魄剑鸣响亮，主动提醒萧无锋，这枚脊骨危险邪恶。 萧无锋拔剑出鞘，好似月华轻闪，击破了那层气膜。 下一刹那，剑罡爆发，碾碎蕴藏古老邪气的脊骨。 “你！”骸魂瞪大双眼。 萧无锋微笑道：“我的战利品自可随意处置，对吧？” “当然可以。”骸魂摊开双手，“但你就不好奇它的作用吗？” “我的剑已经告诉了我。”萧无锋道。 愕然一瞬，骸魂咧嘴笑道：“萧默真是有眼无珠，明明有天生的麒麟子在自己府上，偏偏花费大代价去培养另外几个不成器的废物，哈哈哈哈……” 萧无锋并不接茬，双眼直勾勾凝视骸魂。 大笑持续好一阵，骸魂忽然收住笑声，说道： “看来你对萧默真的没有一点感情，但你就不好奇刚刚自己的一剑究竟意味着什么吗？” ------------ 第129章 这么弱？ 萧无锋眼神淡漠，不起丝毫波澜。 “若是我没有猜错，这块骨是萧怜雪的，他死后，被挖出来嫁接到萧怜山身上。” “你的话只对了一半，”骸魂竖起食指，“这枚脊骨真正的主人是萧默。” 指尖遥遥对着萧无锋的鼻头，他继续道： “脊骨上的两道裂痕，便是因为你先后杀了萧怜雪和萧怜山。” “这件事情可以瞒得住其他人，但瞒不住我，更瞒不住萧默。” 萧无锋眼底闪过一抹狐疑，并未全盘相信骸魂的言辞。 这时，他脑海里思绪翻涌，仔细回顾干掉萧怜雪和萧怜山的整个过程。 前者被他一剑秒杀，而且当时正值剑宗选拔，等于是有充足的不在场证明。 后者，萧无锋更无丝毫负担，干掉的人根本就不是萧怜山，而是那位曾经的坎水宗真传弟子“荒”。 骸魂似乎看穿了萧无锋的想法，嗤笑道： “有很多事情不需要充足的证据，尤其是对于萧默这等冷血之人，他连毕生挚爱都能亲手斩杀，还束缚其骨肉十多年不得习武学文……” 话不说尽，他戏谑的双眼凝视着萧无锋。 “那又如何？白玉京萧府本就把我看作必杀之人。” 萧无锋皱眉，摆了摆手。 “不过，你可别把锅乱扣在我头上，萧怜雪不是我杀的，那萧怜山更是早已被夺舍，我杀的乃是一个名叫“荒”的远古亡魂。” 骸魂抿唇轻笑，“随便怎么说都行，但你迟早会正面对上萧默。” 略作停顿，他竖起来的食指轻微摇晃。 “只要你愿意和酆都传人酉鸡进行决斗，我便可告诉你关于萧默的一桩秘事，此事关乎他的最大弱点。” 眉梢轻微抖动，萧无锋道：“谁？” “酉鸡……这是他的代号。”骸魂加重语气，后半句跟着解释：“酆都秘术关乎魂魄，名字和生辰八字一旦被拿捏，等同于未战先败，所以，他们那的人几乎不以真名示人。” 微不可查地颔首，萧无锋道：“就只是答应决斗？” “就只是同他决斗，”骸魂颔首，“胜者拿走两枚令牌，输家退避十里，就这么简单，只要你答应下来，我便告诉你关于萧默的情报。” 萧无锋沉吟片刻，抬眸说道：“你先说，我再决定。” “可以。”骸魂满脸无所谓，快速说出萧默的一桩往事—— 在多年前，老神将萧泉旧伤复发，必须前往海外岛屿疗养，当时的皇帝陛下即将卸任，神将职位空缺，萧默资历尚浅，大乾朝廷的文臣武将上奏，不认可他接替神将。 萧默立下军令状，然后冒死出了大荒关，以自己险些身死为代价，连斩大妖七头。 他回到大荒关的那一日，城头城下无数兵卒高声呐喊“神将”二字。 如此卓绝的功勋，便是他给所有反对者最强有力的回击。 然而，那一战他伤及根本，寿命锐减，不得已找到骸魂帮忙续命。 萧无锋皱眉道：“继续啊，怎么就说了一半？这跟那节脊骨有什么关系？” “想听完整的，等你决斗之后。”骸魂脸上的笑容充满恶趣味。 “你说一半，那我也比试一半呗。”萧无锋翻起白眼。 “呃，这可不行。”骸魂摇头如摆钟。 “那你想办法说服我，不过我得提醒一句，”萧无锋耸动肩膀，“你忘记了至关重要的一点——只要天选秘境过后，我跟着师尊回到剑宗，老老实实待在山门不出，萧默又能奈我何？” 骸魂笑道：“剑宗确实厉害，便是乾宣帝都不敢轻易得罪。” “但你恐怕并不了解剑宗门人的后续修行，这一脉看似修剑，实则修的便是一颗不染尘埃的剑心，最是讲究勇猛精进，念头通达。” “身为剑宗真传，小友固然可以独善其身，但旁人有的是腌臜手段乱你剑心。” “便是我今日几句言语都有可能在未来的某一天，化作你修行关隘上卡着的魔念。” “萧默绝对是你成道路上的阻碍！因为他是你生父，却又杀你生母，这等恩怨怎么记恨，怎么日思夜想都不为过。” “非也。”萧无锋摇头，“所谓修行本就是修心，一名合格的剑修，没有必要日夜挂念，事来则应，事过则忘，他敢来我就杀，很简单的事情，你却说的太复杂了。” “想要化作我的魔念，他萧默不配，你骸魂同样不行。”萧无锋抬臂举剑，指着不远处那张彩绘描画的脸。 淦！！！ 这小子的心未免太硬了些，根本唬不住。 难怪李至收他为徒。 骸魂嘴角不自觉抽搐，隐隐回想起多年前，还是少年的李至。 那拒绝的口吻和面容犹如情景再现，就如萧无锋此刻这般。 晦气……师徒两人都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主儿，忒烦人！ 骸魂摆手连退三步，额前半尺外，已然出现三道剑罡。 他忙不迭抛出三枚铜钱。 当啷~当啷~当啷~ 铜钱破碎的瞬间，骸魂身形爆开，无数幻彩蝴蝶飞向四面八方。 地面上的扁担无人去挑，却飘飞起来，挂着两个摇摇晃晃的簸箕，飞速远去。 紧接着，一道模糊人影在十丈之外浮现。 “你小子说动手就动手啊？！” “现学现用嘛，有些东西不用知晓得那么清楚，有个大概猜测便可。”萧无锋轻微耸动肩膀，“可惜。” “可惜啥？”骸魂身形清晰，脸上描画的彩绘犹如游动的水，胡乱变换。 “我现在还不知道你有几个身外化身在天选秘境中。”萧无锋视线徐徐下移，定格在骸魂的胸口。 难道他的剑罡洞穿了我的心脏……骸魂赶忙低头去看，却见自身完好，啥事没有。 呼~~~~~ 一道剑风从头顶劈落，他恍然道：“臭小子居然使诈？！” 蹬蹬蹬~~~ 足尖连续点地，骸魂身形如鬼魅，瞬息间分出三道影子，分别跑向不同的三个方向。 醒骨清风化作铠甲，披挂周身，萧无锋脚踩八方逍遥步。 蓄势代发的精血轰然流转，好似马力暴涨的发动机。 嘭！！！ 地面留下数个足印，萧无锋已是借助风势，以远超七品巅峰的轻功速度追了上去。 眨眼间，他斩碎两道虚影，追到骸魂身前。 剑锋虚斩其头，用作勾引，等到骸魂出招格挡，萧无锋拧动腰胯，使出天罡反斗拳中的一式腿法——反倒天罡。 腿势如鞭，快且猛。 骸魂变招不及，侧腹部被甩中。 萧无锋这一腿用的是短劲，而非长劲，一沾即走，却把猛烈地力道灌进骸魂的五脏六腑。 噗~~~~~ 口中喷出小口鲜血，身躯微躬如虾米，骸魂踉跄向后退了半步。 剑锋抵住他的脖颈，萧无锋皱眉道：“这么弱？” ------------ 第130章 交易，隐秘，杀意，谋算（二合一） “我弱？！”骸魂嘴角抽搐。 萧无锋皱眉不语，眼神已然说明了一切。 他本来还很戒备骸魂，毕竟是能够被无常司通缉多年不落网的狠角色，来历又那般神秘莫测，似乎跟很多修行有成的大佬都有交易。 万万没想到，骸魂这具身外化身脆如纸，几招之间就轻松拿下。 骸魂彩绘描画的面庞阴晴不定。 这小子是什么怪物？本座七品圆满的身外化身，居然扛不住他一腿。 剑修？狗屁的剑修！炼精境的体修都没几个比他体魄更好的。 萧无锋道：“你真的是骸魂？” “……”骸魂面皮抽动，不知该说些啥。 剑锋轻微下压，在骸魂脖颈边缘留下细细的血线，萧无锋道： “现在，我给你两个选择，要么全盘交代，要么我花些时间，找到你在天选秘境中所有的身外化身，一个不留，全部杀绝。” 上下汇流的气血在身体中段被截，骸魂一口气很难立刻喘上来。 此刻，神兵锋芒抵住咽喉，已是避无可避，他缓过气来也没用了。 冷风寂寥哭诉，绝死村口死寂如常，两人的沉默持续片刻。 呸！！！ 骸魂对着地面啐出血沫，抬眸望向萧无锋。 “今日起卦，说我会有血光之灾，没想到却是应在你身上。” 话语落地，他大字摊开，躺在地上。 “来啊，你威胁我也没用，身外化身而已，死了不心疼。” 萧无锋似笑非笑，“如果真的不心疼，便不用刻意强调。” 骸魂愕然无语，脸上描画的彩绘根本无法遮挡他的尴尬—— 身外化身虽多，能够混入天选秘境的身外化身可没有几个。 尤其是应天门前，乾宣帝不按套路出牌，忽然搞了个大动静，拔除天人教的暗子。 这直接导致骸魂被殃及池鱼，提前准备的四道身外化身，最终仅有一人成功混入天选秘境。 “我怎么感觉天下闻名的骸魂今个儿有些心虚，”萧无锋笑意更浓，“该不会进入天选秘境的身外化身仅有一个吧？” 颈部肌肤感受剑锋的丝丝寒意，骸魂轻微眨动双眼，无奈道：“得了，本座认栽，把剑拿开吧。” 萧无锋摇头，眼神里多出一丝冷冽。 “形势已经逆转，你最好想想清楚再开口说话。” 剑锋抵住咽喉，肌肤已被划破，一滴血珠顺着剑刃徐徐滑向剑尖。 阳魂冰魄散发着赤红与冰蓝的双色光芒，隐隐笼罩着骸魂的脑袋，冰冷与火热各自占据一半，仿佛在争抢着这颗人头。 以往每次提出的交易，骸魂总会准备备用方案，一旦说出备用方案，对方很少会拒绝。 就算拒绝了备用方案，大不了他就是一走了之，转而去找对方的竞争者。 无论怎么捣鼓，他从来不会落入下风。 然而，区区一个炼精境的小辈，居然拿剑架着他的脖子。 骸魂面色阴晴不定，隔了好一会儿，张嘴说道： “你无从断定我所言是真是假，这么僵持下去，对你我二人都没有好处。” “无妨，你且说便是，我姑且当作故事听个一二，满意了再和你谈交易，”萧无锋耸动肩膀，笑容里显露少许歉意，“不满意那就……” “好！萧无锋，你真够有种的。” 骸魂忽然变脸，涂满彩绘的面庞化作他的原本样貌。 紧接着，他继续说道：“萧默当年为了续命，找我取了蕴藏古神的一缕邪念，用来污染他的身躯和灵魂，然后，他前往大荒关外的某处秘地，汲取那位古神留存的部分生命本源。” “这就是他能够续命，又能够生长脊骨，种植在后代体内的缘由。” “那处秘地究竟是？”萧无锋逼问。 嘴角浮现诡异笑容，骸魂摊开双手，坏笑道： “我不知道，你要问就得离开天选秘境去找我的本尊去问。” “只不过，以你的修为，真敢出现在我的本体面前吗？” 萧无锋剑眉微皱。 骸魂趁热打铁，腔调抑扬顿挫，似有几分蛊惑之意。 “归根结底，你还是得完成交易，在我所指定的位置，和酆都传人酉鸡好好打上一场，以此决定令牌归属。” “而且，你若能够提前取得两枚令牌，我还会免费引导你前往古神遗藏所在，助你提前开启遗藏。” “其实这些都只是你我交易的前置条件，在你没有取得烛龙令之前，严格来说，还不算是我的生意伙伴。” 萧无锋沉吟数息，没有作声。 骸魂略感古怪，张嘴询问道：“你……” “别吵，”萧无锋皱眉，“我在思考现在杀了你这具身外化身到底划不划算。” 颧骨上方覆盖的脸皮微不可查地跳动，骸魂压着心底火气，说道： “言尽于此，你不答应那就一剑砍下来吧。” 嗡嗡嗡~~~~ 阳魂冰魄剑光大盛，年轻的神兵真灵第一次听见这等要求，难免有些兴奋，趁着萧无锋不注意，剑锋凝结一层薄冰，愣是加了半寸的锋刃。 本就已经入肉见血的剑刃凭空多出一部分，足以割破脖颈处的血管。 哗啦啦啦~~~~ 鲜血向外狂飙，骸魂先是一愣，然后抬眸看向萧无锋。 “你小子真砍啊？！” 萧无锋轻咳一声，与之眼对眼。 总不能告诉骸魂这是我的剑自个儿调皮吧？ 面庞微冷，剑眉稍凝，萧无锋抬手撤剑，说道：“先用药止血吧。” 恶狠狠瞪了一眼萧无锋，骸魂转过头去，朝着无人挑担自行漂移过来的簸箕招手。 随后，他在簸箕里面翻找一阵，拿出许多瓶瓶罐罐。 先内服丹药，再外敷药粉，又对着脖颈处拍了一张加速疗愈效果的符箓。 喷涌的鲜血止住，骸魂的面色却因失血不少，染上大片煞白。 “本体的评估肯定有错，你的行事风格比李至还要激进，根本就不是一个合适的生意伙伴。” 萧无锋浅笑道：“其实我不是故意的。” “……”骸魂抬起手掌，轻微摆动，“不必多说，反正交易能够达成就行。” 他看得出来萧无锋态度软化，已经有了愿意交易的趋向 面庞蕴藏少许笑容，骸魂说道：“我撮合你们二人决斗，并无恶意，相反是对你们二人最好的结果。” 随后，骸魂再三保证萧无锋只要获得两枚令牌，必定可以提前进入古神遗藏，而且这次比试绝对没有丝毫危险。 因为他已经提前从彼岸花海中拾取了几朵能够返魂复活的彼岸花。 此花无叶，花瓣鲜红如血，被骸魂拿在手上时，花蕊好似会呼吸，散发星星点点的火光。 那火染着不详黑气，又蕴含灼热的生息，仿佛日夜承载来自幽冥地府的业火灼烧。 仅仅只是看了一眼，萧无锋皱起眉头，说道： “用彼岸花复活之人，总会神秘失踪，你可知道缘由？” 愣神一瞬，骸魂翻起白眼，“拜托了，我不是天机楼的老神算，怎么可能尽知天下事。” “再说了，你拿着彼岸花傍身，不用当然更好，但真要是出现特殊变故，当场身死肯定是最坏的结果。” “此话还算在理。”萧无锋耸动肩膀，话锋轻转，“不过，我还是不必了。” 眨动双眼，骸魂唇齿翕动似要再次劝说，但他眼角余光瞥向萧无锋手里的阳魂冰魄，顿时打消了念想。 这时，萧无锋询问道：“既是决斗，可有时间和地点？” 迎着萧无锋的目光，骸魂指了指绝死村的村口。 “择日不如撞日，就在此地如何？” “至于时间嘛……你先在此等待半日，我去领人。” 萧无锋眼底闪过精光，“那人就在附近？” “差不多吧，不过他遇到了些许麻烦，我得帮个小忙，他才能过来。”骸魂耸动肩膀。 沉吟半晌，萧无锋颔首道：“可以，半日后你若不出现，我去杀你。” 骸魂点动脑袋，面露微笑，然后双手抖动身体上的灰尘，重新挑起扁担和簸箕，快步离去。 但他离去之前，特意把一朵彼岸花插在绝死村门口，还撂下一句话： “花我已经采来了，不好平白丢掉，寻常人我也不愿送出这种珍贵之物，先放这儿吧，你若觉得需要便取，若是觉得碍眼，那就斩掉。” 以追魂术锁定骸魂的魂魄气息，萧无锋默不作声，定立在绝死村口，目送对方离去。 收回目光，把视线转向花瓣鲜红的彼岸花，萧无锋在脑海中复盘这次与骸魂见面的细节。 良久后，萧无锋右手举起阳魂冰魄，左手屈指轻弹剑脊。 叮~~~~~ 一缕剑罡飚射而出，彼岸花微微摇曳，似是有所不甘。 然而，剑罡落下，花瓣，花蕊连着花中燃起的点点火星子，全被斩碎。 “此人必定暗中有所谋划。” 萧无锋的双眼映在剑身上，眼底藏着一抹挥之不去的杀意。 “能够返魂复活的彼岸花就在身上，骸魂却不用。” “是不能用？还是不敢用，不愿用？” “答案已经很明显了，他一定知道彼岸花有问题，但还是专门摘了彼岸花过来……” “或许这本身就是一个局，要想破局，那就绝对不能按照他的设想来。” 骸魂这一具身外化身明显与白云老道不同，虽然两者的实力都比较弱，但前者更像是其本体的分身，而非拥有自己独立人格的个体。 其知道的事情足够多，而且明显是带着本体下达的任务前来天选秘境。 那个任务究竟是什么，并不重要。 古神遗藏开启在即，整座秘境里面最大的造化在此，无论骸魂有着何种谋划，肯定都与古神遗藏脱不了干系。 烛龙与金乌两大至尊分别执掌极阴和纯阳之力，其境界高深莫测，似乎早已触碰到了合道境的巅峰边界，都在谋求更进一步。 彼岸花能够让人返魂复活，简直堪称奇迹，这种等级只有可能来源于两位至尊。 具体是其中哪一位，又或者跟两位都相关，萧无锋无从得知。 抬头望向绝死村里的破败房屋，萧无锋道： “此地极阴，更利于酆都传人战力发挥，骸魂肯定是这样想的，不过……” 翻掌之间，萧无锋从无尘戒里取出玲珑囚水碗，然后迈步走入绝死村。 一路上，他唇齿紧紧抿住，不发一言，径直前往村中祖祠。 隐隐约约听见村子里的“人”汇聚在身旁，各种议论声此起彼伏。 眼角余光稍稍一瞥，偶尔便可看见那么一小撮“人”。 然而，孤寂冷风吹过破旧屋瓦，那些热闹又好似随风飘散，根本就不存在。 萧无锋见怪不怪，他知道眼前究竟是何情况，只管举着玲珑囚水碗，向前行走。 片刻后，萧无锋走入祖祠。 头上顶着羊角辫的丫头俏生生蹦跳出来。 “小哥哥，兮兮在这呢！” 声音满含欣喜，她鼻头轻微抽动，已是喜不自胜，拉着萧无锋手掌，急冲冲走向老井。 …………………… 老山林中，一男一女前逃后追。 突然，几道符纸从天而降，在半空中炸开。 身着白色衣袍的林幽幽就地翻滚，双手猛然向上扬起。 无常锁链簌簌抖动，快速化作一顶华盖，抵挡爆炸的余波。 这时，骸魂一跃而起，丢出手中罗盘。 嗡嗡嗡嗡~~~~ 罗盘交织旋转，无数金属块迸射十方，形成一道阵法，困住林幽幽，并封住她对于外界的感知。 林幽幽以无常锁链护身，却是丢失了酉鸡的身影。 “怎么才来？”酉鸡啧嘴，看向站在不远处枝头的骸魂。 “你去绝死村杀了萧无锋，这里我帮你挡着，等周旋一番，引开林幽幽后，我再去汇合。” 骸魂跳到地面，走到酉鸡身旁，右手食中两指夹着一朵彼岸花。 眼看花朵递到面前，酉鸡皱眉，凝视花蕊数息。 骸魂挑动眉梢，语气隐含丝丝胁迫：“别忘记，此次乃是绝无仅有的机会，一旦错过，酆都上下皆得再等千年，你若出了差错，今生别想成为第十殿的阎罗。” 幽幽一声叹，终究还是伸手接过彼岸花，酆都传人酉鸡呢喃道：“地点是在绝死村，那就还算好，至阴之地，龙族鬼魂可供驱使……” 他满嘴碎碎念，似在盘算着什么，却又完全不避讳面前人，显然是某种怪癖。 骸魂不管那么多，见到酉鸡拿取彼岸花，脸上顿时浮现笑意，“很正确的选择。” 随后，他把自己试探得知的情报给予酉鸡，当然是在没有暴露自己出糗的情况下，着重强调了萧无锋的肉身体魄强悍。 “萧无锋可比预料中更强，你最好开战之初就爆发全力。” 酉鸡面无表情，淡淡说道：“酆都秘术专攻魂魄，肉身强横正说明他心力分散，剑术、体魄皆是拔尖，那魂魄与精神必然弱于我，或许这朵彼岸花我不需要了。” 话说归说，他却伸手把彼岸花递给坐在肩头的鬼婴玩耍。 骸魂轻微颔首，心头顿觉舒坦。 瞧瞧，瞧瞧，这才是正常人的反应啊！ 眼珠咕噜转动，他提醒道：“抵达绝死村口时，你注意看地面上有没有彼岸花残留的痕迹。” ------------ 第131章 恩人当面，黑龙傻眼（二合一） 头顶符纸落入飘雨，林幽幽步伐轻盈如鸟雀起舞，轻松避让开来。 偶尔有漏网之鱼，她还有无常锁链环绕身体周围，根本不受丝毫伤害。 得到少许空闲，林幽幽双目看幽冥，天地间顿时一片黑白。 快速而仔细地扫视周遭，她便察觉到了阵法的主要构筑符文和阵体，稍作分析，林幽幽猛然瞪大妙目。 “这种熟悉的阵式，不会有错的，是骸魂！” 下一刹那，她视线转向，好似可以透过阵法的感知封锁，看到还在阵法之外交谈的两人。 “酆都乃是天下六脉之一，向来自诩与道门同样古老，同样正宗……” 深深吸了一口气，充满胸腔，林幽幽的前襟几乎要臌胀爆出。 紧接着，她大声喊道：“身为酆都传人，难道不知骸魂祸乱天地？” 嘭嘭嘭嘭嘭~~~~~~~~~~ 无常锁链汹涌如潮水，哪里只是十根锁链而已？ 她脸上极其罕见地浮现出了显著的情绪——愤怒，而且是异常极致的愤怒。 原因很简单，多年以前，她还很小的时候，被师父崔馗从乞儿堆里带回无常司，就已经得知自己家族灭亡的罪魁祸首正是骸魂，一切都是骸魂在幕后策划，然后天下间的糊涂蛋便被世间舆论裹挟，最终覆灭了林家。 此时此刻，她看见酆都传人与骸魂沆瀣一气，脑海中浮现的都是年幼时最深刻的记忆——那场永生难忘的大雪夜林氏灭族。 血，到处都是血！ 火，熊熊燃烧，遍布十方！ 哭声，叫喊声，兵器碰撞声，亡命奔逃的脚步声，还有蒙面杀人者们震耳发聩的沉默。 林幽幽好似重新回到当年的雪夜，抬手捏起一张从头顶落下的符纸，好似捏着一片当年不敢有丝毫触及的雪花。 从那以后，她再也不喜欢雪，再也不喜欢说话，再也没有明显的表情。 “骸魂是恶，与骸魂勾结者，也是恶……” “恶人，都该死……” “该杀！！！” 最后两个字从咽喉之中挤压出来，她爬满面庞怒火瞬间爆燃，以双眼为中心，一缕缕幽冥鬼火腾起，暗紫交织的鬼火之纹蔓延开来，即便是脸上的面具也无法完全遮挡。 此刻，林幽幽通体好似融入幽冥，鬼火就是她的身躯，她就是鬼火之灵。 幽冥鬼火与无常锁链结合，只是瞬息之间，阵法已然被生生轰出破绽，头顶飘落的符纸明显更加多了起来。 “淦！！！这小娘皮发什么疯？” 骸魂眼角抽动，一时间想不明白，为何无常司中最无情绪变化的白无常林幽幽，会突然爆出无边怒火。 手势连续变换，快如幻影，他边双手掐诀，边说： “走，快点走，我拖住她，稍后把她往另外一个方向引。” 林幽幽堪称半个同门，却又师从判官崔馗，双方争斗极难破招，酉鸡根本没有丝毫停留，不声不响遁出数十丈，甚至不愿意留下鬼婴传话。 骸魂啧了一声，摇头道：“这年头的人都不太是个东西，尤其是年轻人，怎么越来越不好糊弄了？” 低声自语的过程中，他还不忘掏出杂七杂八的物件，为困锁林幽幽的阵法加码。 嘭！嘭！嘭！嘭！ 林幽幽忽然收住狂轰乱炸般的无常锁链，全身幽冥鬼火汇聚于心脏。 轻轻提起一口气，她脸上的那半张面具崩碎开来，显露在外的面容竟然泛着盈盈笑意。 她的笑充满公式化的刻板，从嘴角弧度，到面部肌肉，再到眼角起伏，全都完美得好似一个真人再笑，偏偏又能让每一个看见的人当即看出她的笑容纯属模仿，就像机器人模拟人类，得来的完美假笑，让人不寒而栗。 下一刹那，无常锁链笼罩全身，化作一个巨大的圆形金属球体。 球体灼烧幽冥鬼火，朝着骸魂站立的位置猛然撞去。 轰隆隆隆隆~~~~~~~ 阵法当场碎成漫天荧光，散乱的符纸被幽冥鬼火尽数燃成飞灰，那颗比人还大的锁链铁球好似一颗撞击行星的陨石，速度不减反增。 “无常司给你一个月多少俸禄？犯得着这么拼命？！” 骸魂瞳孔收缩如针眼，转身就跑，连扁担和簸箕都顾不上。 踩在脚下的草鞋显然不是凡品，他在山林中奔逃却如履平地，哪怕悬崖峭壁也能直接跑上去。 然而，林幽幽以无常锁链裹在身体外面，招来幽冥鬼火，根本没有其他花招，就是一颗大火球横冲直撞，全然不讲半点道理。 任凭骸魂如何躲闪，如何加速，她始终吊在两丈之内。 两人一追一逃，朝着远离绝死村的方向不断加速。 ----------------- 数个时辰前，绝死村，祖祠。 手掌拂按兮兮的额发，萧无锋面露微笑。 六只眼睛轻微眨动，兮兮咧开嘴角，凑近萧无锋手中的玲珑囚水碗。 “好浓郁的极阴真水……小哥哥果然如约拿到了泉眼。” 萧无锋颔首，由于绝死村里的规则，他还是没有说话，只是用眼神示意兮兮拿取玲珑囚水碗。 兮兮的鼻头几乎触碰碗沿，却执拗地摇了摇头。 “不能胡乱触碰的，泉眼很珍贵，小哥哥得来肯定也很是不容易，还是不要过兮兮的手，免得遭到污染。” 兮兮不愿意接过碗，萧无锋并不强迫。 转头扫视周遭，萧无锋心底泛起疑惑——怎么没有看见白龙村长和另外四位长老？ 眼角余光透出少许疑惑，他眉心轻微皱起。 兮兮看见后，小声说道：“村长和长老们打得有点上头，此刻都在休养，复苏的时间比其他人都更久一些。” 萧无锋颔首，目光寸寸扫过祖祠。 阁楼的窗台、楼梯的过道、祖祠门口的街道……各处可以站人的地方都不像上次那般拥挤。 注意到这点细节后，萧无锋脑海里闪过一道念头： 或许不仅仅是村长和几位长老动了手，村子里的大家都有所牵连。 很显然，到场的大多数都是老弱妇孺，实力出众的，境界高深的，都还没有出现。 放眼望去，兮兮就是在场之中最有地位的。 她陪在萧无锋身旁说话，其他好奇的龙族孩童悄然凑了上来，看向玲珑囚水碗的眼神泛起丝丝缕缕的艳羡。 还有留着鼻涕的混蛋小子连连吞咽口水，不知不觉间，走到萧无锋身后，伸出四条鬼鬼祟祟的手。 羊角辫小姑娘兮兮龇牙咧嘴，满脸凶恶相，发出一声吼：“咩边上克。” 这是上古龙族的方言之一，大概意思就是让那娃子快点滚蛋。 下一刹那，兮兮手出似闪电，巴掌连拍四下，直接让那不听劝诫的娃子四手红肿，哇哇叫着跑开一旁。 “坏人，坏人，水丫头比刚才进村的怪人还要坏哩！！！” 萧无锋剑眉猛然上挑，心底泛起一个疑问——这小家伙说的人是骸魂？ 指尖轻叩兮兮的肩膀，等到兮兮转头看来，萧无锋抬手指向快步跑远的鼻涕小鬼。 兮兮嘟嘴沉思半秒，眼底闪过一丝恍然，然后双腿蹬地蓄力。 嘭！！！ 身躯化作炮弹，不过是一枚迫击炮。 她双足稳稳落地，转过头来，拦截在鼻涕小鬼的面前。 “过来。” “不要！” “小哥哥找你有事。” “我……” 啪~~~~~~ 不等鼻涕小鬼张嘴说出完整的后半句话，兮兮抬手就是一巴掌，从上到下给鼻涕小鬼来了一招仙人抚顶。 紧接着，她双手探向对方双耳，用力揪拧。 “啊啊啊啊啊！！！水丫头，你……” 听见水丫头的称呼，兮兮双眉打横，脖颈微梗，单吐一个字：“啥？” 下一刹那，鼻涕小鬼面部扭曲，四只眼睛相互挤压，几乎化作脸上的缝隙。 “痛痛痛……水，不，兮兮姐，求你了，别再拧耳朵了！” 兮兮哦了一声，松开左手，右手放松片刻，让鼻涕小鬼的耳朵角度回转正常。 然后，她右手拇指和食指用力旋拧，揪着啊啊狂叫的鼻涕小鬼，一路回到萧无锋身边。 留着鼻涕的混蛋小子委屈巴巴，双手根本不敢碰自己的耳朵，却又疼得厉害，很想去动一动。 兮兮翻起白眼，抬起右手，虚做掐捏拧转的动作。 鼻涕小鬼身躯哆嗦，慌忙摆头。 “站好了，回答小哥哥的问题。”兮兮脖颈微微上扬，斜眼给出威胁。 站定原地，不敢再有多余的动作，鼻涕小鬼脊背笔直，好似标枪，只有脑袋点动似捣蒜。 随后，他抬头看着萧无锋，眨巴眼睛等着萧无锋说话。 绝死村里的规则之一，就是说话者会被村民们拉入村子，化作其中的一份子。 萧无锋并不知晓这件事情是村民主动作为，还是那个诅咒作祟，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保持谨慎，绝不开口。 这样一来，萧无锋眨巴眼睛回应鼻涕小鬼，鼻涕小鬼可不太懂他的意思。 一秒，两秒，三秒…… 时间快速过去，好似可以听见乌鸦飞过村头嘎嘎叫了几声。 萧无锋微微皱眉，正在思考应该怎么在不开口说话的情况下，准确传递自己的意思。 “哑巴小哥还怎么问问题嘛。” 轻微撇动嘴唇，低头看着脚尖，鼻涕小鬼轻声嗫嚅。 啪！！！！！！ 巴掌甩出十二分力道，猛击鼻涕小鬼的背脊，兮兮神色奶凶，语气严肃。 “他可是咱们村子的大恩人，你懂吗？！” 鼻涕小鬼连续翻了好几个跟头，却不敢龇牙咧嘴，赶忙从地上爬起来，重新跑回萧无锋面前站定。 竖起右手，五指缓缓扣拢，兮兮梗着脖，把脑袋探到鼻涕小鬼面前。 那张奶凶的俏脸占据全部视野，压迫力顿时拉满，那个与兮兮差不多身高的小孩咋也止不住的鼻涕都在瞬间缩了回去。 “小哥哥应该是想问你，刚才你提到的怪人。” 兮兮询问一句，赶忙转头看向萧无锋，见到萧无锋点头，她就仿佛领家小女生得到隔壁大哥哥夸奖，当即笑靥如花。 眨眼反应一会儿，鼻涕小鬼回答道：“那个怪人好像在村子周围走动，我们跟着他，他就啥也不干地发呆，但我们走了后，他背着搞。” “看到他都干了些啥嘛？”兮兮追问。 “没有，我急着有事儿，就没理他，不过三小子好像一直跟着。” 随后，鼻涕小鬼找了几个常常一起玩耍的小伙伴，几个孩子七嘴八舌说着，好不吵吵。 咚！！！ “一个个说，”兮兮用脚跺地，六只眼睛同时显露凶光，“我指到谁，谁来。” 萧无锋站在边上，心底泛起一缕笑意——这丫头纯纯的孩子王。 兮兮帮助提问，几个孩子回答的效率瞬间拔升，萧无锋很快便知晓了骸魂干过的事情。 越听，萧无锋越是眉头紧皱，因为，骸魂要么跑到那棵树下松土，要么找到哪家门墙挖两铲子，要么跑到村头石碑旁撒点粉末。 不！骸魂肯定不会做多余的事情，他肯定有什么谋算。 萧无锋给了兮兮一个眼神，紧接着，迈步就要走出祖祠。 “且慢！！！” 白龙村长走入祖祠，面庞带着笑容。 “恩人这是要到哪里去？” 萧无锋看了一眼兮兮，兮兮把刚才获得的情报全盘说出。 龙须轻微上扬，白龙村长笑容轻松。 “放心吧，我和四位长老已经去看过了，并没有什么问题，就是挖了点土弄出去，多半是因为村子里的浓郁阴炁长年累月浸染土壤，那人想要用来当作施术的材料吧。” “随他去便是……” 话语到半，白龙村长的目光落到玲珑囚水碗中，唇齿不可抑止地颤动。 踏踏踏~~~~踏踏踏~~~ 黑龙、赤龙、青龙、黄龙四位长老快步走来。 刚刚迈过祖祠门槛，他们四人的身形便显现在萧无锋眼前。 这时，黑龙长老嗓门大声：“你个老东西也不知道等等伙计几个？不就是那臭小子灰溜溜回来了嘛，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老黑，你糊涂啊！”赤龙似在压低声音，却让在场每个人都能听见。 黑龙长老此刻形态如常，龙头人身，通体黑袍。 然而，脑袋微微歪斜，立马漏了陷，从萧无锋的角度看去，依稀可见黑龙长老的脑袋时而正常，时而大如气球，时而小似绿豆，宛如显卡掉驱动卡出未知BUG。 “让恩人见笑了，这老小子先前还追赶您，老朽此举就是要当着全村的面儿，帮您落落他的面子。” 白龙村长朝着萧无锋作揖一礼，转身侧走半步，让黑龙长老的视线直接落在玲珑囚水碗中。 “泉，泉，泉眼？！”黑龙瞪大双目，脑袋顿时膨胀成气球。 白龙村长嘴角歪斜，向上微勾，“老黑，你糊涂啊，当着恩人的面，该怎么赔礼道歉？” 黑龙长老傻眼，茫然四顾，却见青龙、黄龙两位长老捂嘴轻笑。 “好啊！好啊！你们这群老货都知道了，故意瞒着我呢！这他妈是公报私仇。” ------------ 第132章 傻丫头（二合一） 白龙村长斜眼挑眉，“老黑，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待会可要好好给恩人赔礼道歉。” 蹬蹬蹬~~~~ 黑龙长老快步前冲，硕大的脑袋好似随时都会爆开。 “要我赔礼道歉？！” 赤龙长老抬脚迈步，横臂拦住神情激动的黑龙长老。 紧接着，青龙、黄龙两位长老快步靠拢。 他们三人隐隐呈现包围之势，随时准备应对黑龙长老的突然爆发。 眼下极阴真水的泉眼已经拿到，众人多年以来的夙愿即将达成，没有人想在这个节骨眼上出问题。 三位长老好说歹说，总算把黑龙长老拉到一旁。 这时，白龙村长来到萧无锋面前，深深作揖。 “恩人，可否让老朽仔细瞧瞧泉眼？” “请便。”萧无锋颔首，递出玲珑囚水碗。 双手微不可查的颤抖，白龙村长缩回手臂，在大腿两侧轻微摩擦，然后重新抬手重启玲珑囚水碗。 哗啦啦，哗啦啦，哗啦啦~ 水声滔滔不绝，细小的浪花时而翻涌，时而沉寂，若是定睛去看，碧海惊涛好似扑面而来。 一股无比阴冷的气息化作海风，白龙村长浑身毛孔收缩，却仍然挡不住冷气的侵蚀。 发自骨子里的阴冷牢牢包裹全身，他不由自主哆嗦起来。 “好好好……不会有错的！绝对是极阴真水的泉眼，完全没有问题。” 拂袖遮脸，白龙村长咽喉滚动，语调似有梗咽： “终于可以彻底解脱了！” “是啊，已经不知道过去多少年，本以为再也盼不到头的噩梦，却在今朝今夕……” 赤龙长老上前几步，右手掌扣住白龙村长的左肩。 另外三名长老贴着墙根站立，相互便是无言。 太久太久太久了，这不人不鬼，不生不死的日子，他们实在是过够了！ 多亏恩人找来泉眼，可让极阴真水的力量再度充盈。 呜呜~呜呜~呜呜~ 周遭的窗台里，有些妇人眼眶微红，双手捂住面庞。 沉浸在氛围里，兮兮的面庞梨花带雨。 萧无锋站在她身旁，默不作声，安静等候绝死村众抒发内心长久积压的情绪。 良久后，白龙村长神色恢复如常，把玲珑囚水碗递还给萧无锋。 “此物也算是我们村子为数不多的宝贝，理当赠予恩人。” “还请您站在古井旁边，帮忙捧着碗。” 萧无锋眼底闪过一抹疑惑。 兮兮认真解读两秒，帮忙翻译道：“恩人哥哥大概是想问村长爷爷，为什么咱们不能自己站在古井旁边。” 白龙村长愕然一瞬，看向萧无锋和兮兮的眼神显露几分欣慰，几分安然。 紧接着，他回答道： “我们看似存在，实则都只不过是一缕缕残魂而已，除了……” 后半句话，白龙村长摇头不再继续说下去。 但是，萧无锋已经明白。 眼角余光扫向身侧站着的兮兮，他心底暗道： “这丫头莫不还是个活人？！” 怎么做到的？ 当今之世距离神庭统御天上天下的时代，少说也有好几万年了。 她又在诅咒遍布的绝死村中…… 萧无锋脑海中思绪纷飞。 他知道羊角辫丫头是村里的圣女，身份极为特殊。 小孩子总对兮兮有些畏惧，但村长和长老，还有一些老人家看向兮兮的眼神却充满慈爱和怜惜，还有着不难被外人察觉的愧疚愧疚。 兮兮歪着脑袋，六只大眼睛扑闪，她本就机灵，略做思考便反应过来，三两步抢到白龙村长面前，声音带着几分哭腔： “村长爷爷，兮兮要和大家一起，好不好？” “傻孩子，你怎么总是这般善良。” 白龙村长抬手想要抚摸兮兮额前刘海，却又突然缩回手掌。 他没有正面回应兮兮，转头朗声说道： “大伙儿都准备好了吗？” 此起彼伏的响应声连绵不绝，众人的声音很快盖过了兮兮，他们的意思很明确，只有一个目标——彻底解脱，从诅咒的循环之中脱离出来。 “好！那可都得把自己的家伙事儿准备好啊，咱们……可以魂归龙乡喽~~~” 吆喝声落下，大量脚步声响起，一位位村民显露身形，他们身边赫然都备着一口棺材，无论男女老少，唯有兮兮是个例外。 紧接着，不知是谁起了头，在人群中唱起一首曲调悠扬婉转，意蕴古朴沧桑的歌谣。 那是纯正的远古龙族语言，村民们接着张开了嘴，长老和村长也不例外，他们都会这首歌谣，熟悉到就好像刻在骨子里。 双手死死攥成拳头，捏着裙摆，兮兮鼻头发酸，共鸣出来的唱腔略带跑调。 很快，众人的声音从杂乱变得有序，渐渐形成一个整体。 萧无锋站在原地，眼帘微垂，脑海悠悠摆荡的旋律于冥冥之中传递了歌曲之中蕴含的本意——祭奠龙的起源，记住龙的辉煌，珍惜即将没落的余晖。 歌谣的通体大意便是远古之时有传闻，在遂古之初，天地间本无龙族。 世间草木精怪凡人俗物，一次次打破自身极限，便可化而为龙。 还有些天地之象潜藏灵韵，经千劫万险而不散不灭，最终化成有形，就是真龙。 龙与真龙并无强弱高下的分别，十位登临绝顶之龙，将修为时练至极限，成为镇压天地的十尊祖龙。 那是龙族最为辉煌的时代，祖龙修为高绝，一尊便可威临天地，更何况龙族总共拥有十尊各自走出十条截然不同道途却都冲至绝巅的祖龙。 龙族最为辉煌的时代，一切都是那般美好，在云的彼岸建立了一座龙之故乡。 然而，昂扬的曲调和词意迅猛下沉，眨眼间，已经开始讲述龙族天地经历黑暗大劫。 大道有丧，本源缺失，龙族就此沉沦，不，沉沦的不仅仅是龙族，而是此方天地的万类生灵。 那是一个血与泪的年代，乱是唯一的主题，歌谣中唱得词句并未清晰点明黑暗到来的缘由何在，好在十尊祖龙和其他强大族群的至尊奋起平乱，最终天地回归正常。 代价却是龙族的不可承受之痛——十尊祖龙竟然只有一尊存活于世，那便是烛龙至尊。 沉浸在唱腔中，萧无锋心头恍然：“难怪龙族皆尊烛龙。” 嗡嗡嗡嗡~~~ 手掌传来玲珑囚水碗的轻微震动，萧无锋掀起眼帘，看见白龙村长手掐法诀，引动玲珑囚水碗，释放碗中囚困的极阴真水泉眼。 一道细小却连绵不绝的阴冷水流冲入古井，萧无锋低头一看，只见囚水碗里的水位爆降许多。 咕噜噜噜~~~~ 古井底部水声渐起，好似充盈的活水源头。 烛龙至尊像则被请到古井上方，虚悬漂浮着，散发淡淡阴炁。 白龙村长面带微笑，压低声音念诵一段咒语，却是能够驾驭玲珑囚水碗的法门全篇。 法门尽数入耳，实则意念传达给到萧无锋，村长含笑道：“略表心意，恩人切莫推辞。” 这时，萧无锋这才明白过来，玲珑囚水碗为何能够历经数万年不坏，为何可以留存于世至今。 生灵修行分为五境，一旦破开第三境炼神，达到第四境返虚，就是由凡入仙，在大道未丧之前的此方天地，已是长生不老的神仙。 器物同样有着类似的划分，神兵和灵宝对应的都只是炼神境的生灵，再往上则是殊途同归，统称为仙器。 玲珑囚水碗就是一件不择不扣的仙器，即便是在神庭执掌天地的时代，仙器也不多见。 那个时代的生灵无论主修肉身还是魂魄，往往都更加倚仗本体，能够拥有仙器，往往都是有大来头的。 此刻，法诀已然入了脑海，萧无锋却没有心思检查， 这么一件上品仙器，可囚天上地下万类灵水，放在哪方都是足以传世的至宝。 意识到此物贵重，他抬手抱拳，微微躬身，以此表达谢意。 白龙村长回以微笑，“老夫其实有个不情之请，还请恩人能够答应。” 萧无锋看向兮兮，旋即回转目光，说道：“你说吧。” 白龙村长道：“咱们村子啊，从来都不叫什么绝死村，真正的名字是龙隐村，兮兮是个苦命的丫头，家里大人走的早，但她很懂事，能吃苦，村里的老人们都喜欢她……” 摇了摇头，村长歉意一笑，“人老了，总是忍不住唠叨，恩人莫怪。” 萧无锋颔首，安静等待下文。 白龙村长言归正传，继续说道：“恩人能从倒悬湖中拘来泉眼，必是才智无双的人杰，应该已经看出兮兮的特殊了吧。” 萧无锋再次点头。 趁着古井融入极阴真水泉眼的时间，白龙村长娓娓道来，讲明了兮兮的特殊—— 整个村子里唯一的生者就是她，不过这并非村中众人有意而为。 当年诅咒降临前夕，外敌大量入侵，村里的大人全都守卫村子，抵御那些丧失神智的外来者。 却不料，村子里的古井和烛龙至尊像出了问题，兮兮是第一个发现的，然后秉持了烛龙的意志，只身跳入古井，就此被极阴真水凝结的极阴玄冰冻结。 她的生机就此封锁在极阴玄冰之中，不再泄露半点，后来还是烛龙至尊像显灵，才放出了她的一缕游魂。 这么多年下来，兮兮状态时好时坏，可惜众人无力拯救，面对闯入村子的外来者，也很想联系，但是，那些外来人似乎受到某种限制，一旦触犯，就会导致村子里面诅咒之力暴动，村民、长老、乃至于村长本人都会被神秘力量控制，化作贪食的恶鬼。 “兮兮一直都在等待着复苏，让她离开，让她真正活一世吧。” 白龙村长眼神真挚，一瞬不瞬凝视萧无锋的双眸。 萧无锋气息微滞，正要回答，却听见兮兮脆生生的喊道： “不要！兮兮已经活过了，兮兮不要离开大家……村长爷爷，咱们大伙儿不是说好了吗，始终都待在一起，一起魂归龙乡。” “傻丫头，你还没有死呢，魂归个屁！”黑龙长老大刺刺吼道：“以前咱们都是合伙骗你的，让你以为自己和我们一样。” 白龙村长颔首，“老黑说的没错，你还没有死，等你真正活到老，活到寿命走到尽头的那天，我们大家都会从龙乡之中下来接你的。” 贝齿轻咬唇角，眼眶通红，兮兮猛烈摇头，甩出晶莹泪花。 “村长爷爷骗人！根本就没有什么龙乡，根本就没有！！！” “有的，”白龙村长蹲下身躯，笑容和煦，“兮兮要相信哦，龙乡始终存在，即便是在黑暗劫难中毁掉了，但龙乡可不止是建在云的彼端，更是建在你我心灵深处。” “呜呜呜~~~可是，我舍不得你们，舍不得村长爷爷的慈祥，舍不得黑龙爷爷的暴脾气，舍不得红龙爷爷的鬼故事，舍不得隔壁王婆婆的皮影戏，舍不得……” “傻孩子……曲终人散，我们只能陪你到这，下一段人生路你得自己走了。” 白龙村长眼神暗淡一瞬，旋即恢复光亮。 “还好，你在大伙走之前，又认识了一个朋友，这世上啊，你也不算孤身一人。” 说着，他转头看向萧无锋，九十度鞠躬下拜。 “还请恩人多多担待，兮兮就麻烦您帮忙照看一二。” 黑龙长老挣脱青黄两位长老的钳制，快步走到近前，瞪着萧无锋。 “臭小……” 白龙村长毫不客气，一腿蹬踹他的屁股。 “注意称呼。” 黑龙长老面皮抽动，沉吟道：“兮兮全名水兮兮，兮兮也只是她的小名，按照我们龙族的惯例要等到成年之后，才有自己的大名，兮兮今日便可肉身破出樊笼，就用今天算她的生辰吧。” “我们龙族的寿命都是很好算的，四季流转二十次，方为一岁，兮兮跳入古井之前，已经九岁。” “只要她到了二十岁芳龄，便是成年了，到时候，还望恩公给她取个响亮大气的好名字！” 萧无锋苦笑，要不是不能在村里开口说话，他是真想吐槽——万一未来的哪一天他的修为境界卡住，还真未必能活到兮兮成年的那天。 旁边，羊角辫小姑娘一个劲摇头，“我不……我不……” 白龙村长幽幽一声叹，“傻丫头，你看看吧。” 话语落地，祖祠内外涌动灰白雾霭，迷迷蒙蒙遮蔽天光。 霎时间，所有的村民连同长老和村长全都模糊到极致，好似即将消失的背景画布。 兮兮摇动的小脑袋当即呆滞。 瞳孔猛烈震动，萧无锋双眼所见，哪有什么村民和棺材，祖祠内外从过道楼梯到打开的窗台，再到祖祠门口，每一处曾经站着村民的位置上都摆放着骨灰盒，盒子上面封住红纸，纸张迎风飘荡，向上平展，显露着一个个龙隐村亡者的名字。 ------------ 第133章 兮兮是想活着，但更希望村子摆脱诅咒的循环 身影虚淡的白龙村长站直身躯，张开双臂。 “终于可以卸下身上的重担了，兮兮，你就好好活着，代替我们去看一眼后世的繁华，好吗？” 后槽牙咬紧，腮帮子鼓起，兮兮眼底的倔强不减分毫。 “兮兮姐，你活着噻，干啥想不通嘛，要是六子我能活，我肯定活着，天天吃香的喝辣的，把这么多年没填饱过的肚头儿全部噻得满满的。” “丫头，别犯撅了哦，老婆婆的皮影戏耍得好，手艺你早就学会了，去耍给别个看哈。” “兮妹儿，咱俩过家家的娃娃亲不算数了，你别惦记娃儿的帅，莫留恋……” 村民七嘴八舌，说话的有懵懂的吃货，有满嘴黄牙的老婆子，有自恋的小屁孩。 摇动的小脑袋渐渐停下来，眼里的不舍愈发浓郁，翕动的唇齿是不知怎么起嘴的言语。 最终，兮兮张开嘴巴，放生大哭：“我舍不得嘛！！！” 见到兮兮态度软化，白龙村长浅笑道：“哭吧，丫头，哭出来就好了。” 随后，萧无锋点头，答应了村长、长老以及众村民共同的愿望。 咕噜噜~~~咕噜噜~~~ 古井冒出的水泡漫过井口，村长和四位长老向古井靠拢，共同施展法诀，引导纯正的极阴真水洗刷烛龙至尊像。 岁月的斑驳渐渐淡去，时光的留痕点滴修复，烛龙至尊像的双眼似有幽光闪动。 浓郁的极阴之炁扩散十方，笼罩整个祖祠，继而扩散到整个龙隐村。 轰隆隆隆！！！ 村子边缘传来剧烈地脉拱动，白龙村长微微皱眉。 “狗日的，地脉怎么会出问题！？”黑龙长老大声叫喊，指着烛龙至尊像的右半边脸。 缕缕灰烬脱落，深黑与火红交织的腐蚀烂疮膨胀，竟是覆盖了烛龙至尊像的半个脑袋，连带着冲刷至尊像的极阴真水也染上了不详的黑红色泽。 噗嗤~~~~ 白龙村长和四名长老口中喷出魂烟，本就虚淡的魂影几乎化作虚无，若不是使劲看，根本就看不见。 轰隆！轰隆！轰隆…… 八声巨响分别来自村子的八个方位。 浓郁的至阴浊气升腾而起，犹如八道狼烟。 “不应该的……” 白龙村长踉跄跑向祖祠门口，却被一道凌厉的阴风吹打而回。 他的身形瞬间虚淡，祖祠大堂最靠近里面的骨灰盒裂开细纹。 咔嚓~~~~~ 裂痕扩散少许，依稀可见骨灰扬起，在半空中隐约勾勒出白龙村长的魂影。 “老白！！！你没事吧？怎么连骨灰都洒出来了？” 赤龙长老冲到白龙村长身旁。 白龙村长神色恍惚，摇头指着祖祠外面。 “完了，完了，我们太大意，居然没有察觉到村子的八方镇位被人动了手脚。” 赤龙长老皱眉，“绝不可能！八方镇位早就锁死，除非拥有烛龙至尊的褪鳞粉末，不然……” 话语说到一半，他瞪大双眼，脑袋上方冒起烈焰红莲。 “就是你猜的那样。”白龙村长苦笑。 萧无锋上前几步，用眼神询问到底发生怎么回事。 白龙村长摇头道：“现在我们都被困锁在祖祠附近，无法在村子里面游逛，确切的情况不好说，但是……可以肯定是村子的八方镇位居然全都出了问题。” “这并非寻常生灵能够办到的，非得拥有烛龙至尊的鳞片粉末才行，所以……我等先前检查时根本就没有办法察觉异常。” 萧无锋眼底闪过一道精光，眉心凝锁，好似纠结成了一个王字和川字的交叠。 骸魂在村子里的小动作，可真是一点都不小。 烛龙至尊死去多年，尸体根本不复存在，骸魂又怎会拥有一位至尊的鳞片粉末？ 或者说，烛龙、金乌功参造化，已经达到不死不灭的境界，看似已经死亡，实则是在蛰伏，等待着某一天重新凝聚真我，再次聚拢魂魄和肉身，重现于世间？ 脑海里的念头飘过后，萧无锋瞬息间展开深入联想—— 彼岸花可以令寻常生灵返魂，其中蕴含的力量绝非正常，恐怕真是至尊这个层级的存在布局谋划。 轰隆隆隆隆~~~~ 滚滚狼烟升腾高空，漆黑与紫红交织的火光弥漫天穹。 地煞之气沸腾，整个龙隐村地界全部被笼罩在其中，阴风凌冽，凄厉好似万鬼哭诉。 地脉剧烈滚动，土墙摇晃崩塌，整个村子的其他建筑物时不时陷入地裂之中，枯黄的古树猝然断裂，好似断却了这片地界仅存的那点生机。 黑灰色的浓郁阴炁爆破似的轰鸣，一道道地煞炸起，从地底深处直通天穹之上。 轰隆隆隆~~~轰隆隆~~~轰隆隆~ 地脉煞气剧烈爆发，遍布整个龙隐村，唯独剩下一处安全区域——祖祠。 黑龙长老不信邪，哪怕身躯已经虚淡到极致，也不甘认命。 低头看向脚下，骨灰盒的裂痕异常显眼，其中存放的骨灰泛起莹润白光。 抬起脑袋，他语气悠悠，说道： “老伙计们，得拼命了。” 啪！！！ 他一脚踹翻自己的骨灰坛子。 破片残瓦碎满地，漆黑如墨的骨灰徐徐飘起，一寸寸黏贴在其魂影之上。 黑龙长老古怪硕大的脑袋迅速化作正常，魂影的膨胀被骨灰所束缚，此刻，他的魂魄借助骨灰附着，短暂拥有了属于自己的实体。 萧无锋眼中所见，并非一个干瘦等死的糟老头子，而是一位昂藏大汉。 他肌肉虬结，须发张扬，黝黑龙鳞泛起金属色泽的光芒。 “老黑，你疯了？！”白龙村长瞪大双眼，伸手去拉老伙计的手腕。 黑龙长老面容沉静，指着门槛外的骨灰坛子、骨灰盒。 “再不拼命，祖祠外的村民都得被裹挟了去。” 话语还未落地，他双脚蹬踏地面，卷起黑色旋风，冲出祖祠大门。 嘭嘭嘭嘭~~~~~~ 骨灰盒、骨灰坛被黑风卷入祖祠。 黑龙长老仰天喝吼，竟是以自己的骨灰和魂魄燃烧，硬扛阴炁罡风和地脉煞气的双重爆发。 很快，他的脸上、背部、肩膀、胸腹，全都染满了锈蚀的瘢痕与腐败的烂疮。 “老黑，你怎么能只顾着自己出风头呢？” 青龙长老不声不响走出祖祠，化作一名面容清俊、两鬓青丝挑染霜白的绝世美男。 紧接着，赤龙长老、黄龙长老相继踏出祖祠大门的门槛。 赤龙长老身材敦实，八条臂膀却如猿臂，黄龙长老身穿霓裳，周身涌动玄黄之气。 四人联手下，滞留在祖祠外面的骨灰盒一个不落，全部被卷回祖祠之内。 “还请恩公帮忙接一下。”赤龙长老憨厚微笑，只是左半边面庞已然染上少许烂疮，依稀可见其中流淌的灼烧岩浆。 萧无锋点了点头，双手交替递出，用柔和劲力借助每一个被卷入祖祠的骨灰盒。 另外一边，白龙长老眼底闪过一丝决绝，砰然拍碎自己的骨灰盒，汲取全部的莹白骨灰，化做自身真形——龙头龙身龙腹龙尾。 紧接着，一尾白龙冲天而起，绕着烛龙至尊像的周围快速游动。 白龙的唇齿轻微开合，似在咏唱古老的悼词，然后身躯绽放大量光明，化作温润如玉的光泽，普照祖祠内外，让每一处角落都不染丝毫阴影。 最终，光泽汇聚，照在烛龙至尊像上，上面出现的污染痕迹顿时得到遏止，不再继续向着更坏的方向发展。 此时此刻，大伙都在忙碌，萧无锋忙着接取骨灰盒。 黑龙、青龙、黄龙、赤龙等四大长老背对祖祠，面朝天穹，似在彻底解放自身残存的力量，用以对抗阴炁和地煞中潜藏的邪恶污染。 萧无锋帮忙接收、安放骨灰盒，没用多长时间，所有村民的骨灰盒、骨灰坛全都存放在祖祠之中。 “好了，老黑，你们回来吧。” 环绕烛龙至尊像游动的白龙开口说道。 一步，两步，三步，四步…… 几位长老走回祖祠，却站在门槛外面。 “阴炁和地煞全都被污染了。” 抬手撕开左肩臂膀的瘢痕与烂疮，黑龙长老轻声笑了笑。 “这份污染的气息我绝不会认错，就是来自我们黑龙一脉的祖龙，来自烛龙至尊！” “我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极致邪恶，充满了至尊残存的疯念，这是一种几乎不可逆转的污染。” 赤龙长老满脸憨厚笑容，“咱是真想瞅瞅龙乡到底长啥摸样啊。” 话语落地，他身上的赤红骨灰散去大半，却没有被阴炁吹走，反而化作一捧赤红如血的骨灰小堆，横亘在祖祠大门前。 紧接着，青龙、黄龙招手告别，魂影消散，地面上又多出两捧骨灰。 其一，充盈青绿春意，其二，承载厚重玄黄气。 “咱是比他们仨都更强，没错吧？”黑龙长老咧开嘴角。 白龙眼中似有泪光，却只余下一声轻嗯。 “送兮兮出去，让她好好活一回，看看后世到底……” 阴炁呼啸而过，地煞连续爆发，不等黑龙长老说完，已然淹没了他那昂藏魁梧的身躯。 嘭嘭嘭嘭！！！ 阴炁罡风与地脉煞气似被一只无形大手操弄，疯狂攻击祖祠。 然而，祖祠之前，四捧颜色各异的骨灰熠熠生辉，竟是绽放出远远超过七品巅峰的神力。 萧无锋站在祖祠内，清晰感受到那四股力量的宏大，若以自身为水池来类比，那四股力量则是浩瀚无垠的海洋。 “这才是四位龙隐村长老的力量吗？” 萧无锋心底震撼莫名，即便不如乾坤居士、坎水真人那等远古大能，却也未必输却多少。 龙隐村的四大长老，或许生前还未曾突破，但都已触及了合道境的边缘！ 作为村长的白龙呢？只怕还要更强上一些…… 龙隐村即将毁于一旦，祖祠内，众多村民眼神归于沉寂。 小孩子默不作声，或贴在父母身旁，或躲在墙边角落，老人家幽幽叹气，青年中年壮年眼底闪过一抹不甘。 沉默好似闷雷，萧无锋心头好似压着一颗巨大的石头。 明明已经做到了最好，马上就能让龙隐村彻底摆脱诅咒，可是，他们却不得不再次被污染吗？ 还有那些明显超过界限的力量，其中蕴含的污染，很可能也会把萧无锋埋藏在此地。 此刻，萧无锋脑海急速转动，代入骸魂的视角去思考： “提前布置了这等招数，又专门等候在龙隐村，足以说明骸魂已经提前洞察了我的些许行动。” “可是，他明明还要与我达成交易，又怎会直接设置一个对我而言必死的局呢？” “又或者，从最开始，骸魂就是在伪装？” “不对，不太像，之前他还想尽办法让我答应与酆都传人的比试，以此决定两枚令牌的归属。” 眼帘轻微抬起少许，萧无锋目光锁定左手食指上的无尘戒。 烛龙的鳞片粉末蕴含了未知的污染，因此导致整个村子的地煞和阴炁暴走，但是我身怀金乌令，或许可以有所作用。 上前几步，走到烛龙至尊像前，萧无锋拿出金乌令。 眼瞳骤然收缩，白龙村长愕然道：“恩人居然拥有金乌至尊的力量护身，那就好，那就好，老朽还在思考要怎么才能安然送你离去呢。” 萧无锋剑眉微凝，摇了摇头，晃动手里的金乌令，指向古井和大门。 白龙村长摇头，“没用的，其中虽然蕴含金乌至尊的碎散元魂，但是还不足以彻底平息村子里面暴走的阴炁和地煞。” 杯水车薪吗……萧无锋明白了村长的意思。 这时，一名头发花白，身形佝偻的老妪越众而出，朝着烛龙至尊像跪下。 “至尊在上，这一关怕是咱们龙隐村寨是过不去了。” “老身不去奢求魂归龙乡，但求能让兮兮离开村子，前往凡间好好活上一回。” 话语落地，老妪身后不远的骨灰盒怦然碎裂，其中溢散的骨灰汇聚如流，倒卷腾空，飞向烛龙至尊像，她则带着安详的笑容渐渐化作透明。 白龙村长愕然，“阿妹，你这又是何苦？” “大兄，咱们挣扎了这么多年，活不成又死不掉，到现在若说还有什么念想，大概也就这么一个了吧？”老妪轻微摇头，逐渐虚淡的身形原地转动三百六十度，向周遭扫视了一圈。 一秒，两秒，三秒…… 带头者出现后，零散的脚步迈出来，先是稀稀拉拉，再到众人景从，走向烛龙至尊像磕头。 “水丫头，俺喜欢你，你替俺去看看后世嘛。” “兮兮姐，其实以前你丢的棒棒糖，是我偷吃的。” “兮兮，以后每天都要笑嘻嘻的哦，莫哭……” 有些关系更近的村民磕头前，先冲着羊角辫丫头露出笑容，然后留下一句告别的话语。 兮兮呆呆立在原地，低垂着脑袋，额前蓬松的刘海下垂，挡住了她俏丽的面庞。 化出龙身的白龙村长漂浮而过，龙尾轻轻拂过兮兮的肩膀，“傻丫头，别难过，咱们村的大伙都在龙乡等着你。” 兮兮肩膀抽动，浑身微颤，仍旧低垂着脑袋不说话。 白龙村长主持着龙族的古老仪式，周遭乌泱泱一片跪拜的村民，门槛外横亘四捧骨灰，冲天地煞的轰鸣在祖祠周遭环绕，凌冽的阴炁罡风猛拍阁楼。 萧无锋矗立在靠近大门处，把古井让给了举行仪式的龙隐村村民。 此刻，他心底很不是滋味，如果不是骸魂动了手脚，本可以圆满结束一切。 “兮兮是想活着，但更希望村子摆脱诅咒的循环。” 羊角辫小姑娘猛然抬头，六颗乌溜溜的眼珠里闪耀深思熟虑后的决绝。 踏踏踏~~~ 三步并作两步，她冲到古井边上，翻身跳了进去。 ------------ 第134章 诅咒解除(二合一) 兮兮只是一缕游魂，即便落入水中，也没有太多声息。 白龙村长顾不得自身状态不佳，冲到井口大声喊道：“兮兮，你干什么！？” 兮兮没有回应，但是涌动出来的水流净化之力明显更强。 极阴真水冲刷烛龙至尊像，上面的腐蚀烂疮和锈蚀痕迹呈现消散之势。 “丫头，别做傻事。” 白龙村长意识到了兮兮的意图——她想化作泉眼之灵。 “村长爷爷，兮兮不傻，兮兮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井底传来兮兮的声音，大量极阴真水喷涌而出，四溅的水花没有落地，在半空中受到牵引，化作丝丝缕缕的细小水流。 紧接着，极阴真水凝聚旋转，化作一道笼罩井口上方的水龙卷。 兮兮的魂魄与肉身合二为一，顺着水龙卷而上，漂浮在烛龙至尊像旁边。 眼睛好似点燃的水晶，肌肤泛起水润荧光，兮兮全身上下笼罩着超脱凡尘的通灵气息。 此刻，她的肉身双目紧闭，好似一尊没有自我知觉的傀偶，她的魂魄则与之重合了大半，共用着左眼，但是魂魄之体的另外半张脸还在躯体之外，呈现淡淡的蓝光虚影。 “胡闹，兮兮你可知道想要遏止这份污染，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白龙村长焦急地绕着水龙卷腾飞，可却无法冲入其中，更别提把兮兮直接从水龙卷之中带出来。 兮兮微不可查地摇头，“可以的哦，极阴真水的泉眼的确蕴含纯正的极阴之力，更有着水系至纯的净化之力，更何况这一方泉眼水力充盈……” 哗啦啦啦~~~~ 水声涛涛犹在耳畔，白龙村长气急道： “那只是理论上来说，可以净化天地之间的绝大部分污染，但是，村子八方镇位的地脉被贼人搞乱，其中潜藏的污染可不是简单的。” 兮兮辩解道：“我懂得烛龙至尊的鳞片蕴含何等伟力，能够污染祂的鳞片，这份污染必定远超寻常。” “那你还？！” 白龙村长甩尾猛撞水龙卷，却被一次次弹抖出去。 兮兮回头望向萧无锋，指尖遥对他的眉心，“因为恩人小哥哥在这啊。” 白龙村长疑惑道：“恩公会有这份能为？” “兮兮沉入古井多年，日夜接触极阴真水凝聚的玄冰，对于水的感应多少有些不同。” 兮兮浅笑一声，看向快步走到古井旁边的萧无锋。 萧无锋眉心的水滴玄纹若隐若现，旁人不易察觉的坎水本源，对于兮兮而言，就像黑夜深山老林里唯一的光火，异常醒目，想不注意都不行。 萧无锋在井边驻足，抬头望向漂浮在半空中的兮兮。 兮兮回以浅笑，瞳子里面充盈着希冀。 “恩人小哥哥，帮兮兮一把，可以吗？” 萧无锋沉吟不语，用眼神询问，仿佛在说：“你考虑清楚了？” “嗯嗯，兮兮喜欢龙隐村曾经的祥和安然，兮兮忘不掉王婆婆的皮影戏，忘不掉村口张叔的烤兔肉串，忘不掉桃姨手工制作的蜜果子，忘不掉……” 兮兮眼神朦胧，不费吹灰之力，便可想起万年前的美好画面。 她一件一件数着村中小事，有欣喜，有开心，也有烦恼，有憋闷。 突然，兮兮咧嘴轻笑，徐徐下落，站在萧无锋面前，那赤诚的眼眸好似带着灼热的光火。 “出去走我怕孤独，龙乡太远我没见过，唯有龙隐村才是我的家，村民就是我的家人。” “傻丫头想要牺牲自己，恩公可千万不要答应她，我们都是已经死了多少年，能够魂归龙乡固然是好，但若不能也无大碍，只求恩公带兮兮安然离去。” 白龙村长游到萧无锋身旁，言辞恳切，希望能够留住兮兮的命。 话语方才落地，附着魂体的骨灰寸寸洒落，如玉的莹润白光瞬息弥消，取而代之的是充满不详气息的灰黑污染。 白龙村长痛苦叫喊，魂影摔倒在地，骨灰却打着旋旋腾在半空。 嘭！！！ 祖祠大门外，地煞与阴炁交织，化作巨大的骷髅头。 骷髅头的眼眶通红，骨嘴大张，朝着门内吹出一口浓郁阴炁。 恶臭伴随着阴风袭来，门槛外的四捧骨灰艰难抵挡，却还是漏过了些许。 丝丝缕缕的紫黑色气流钻入祖祠，四处乱撞。 轰隆！轰隆！轰隆！ 阁楼摇摇欲坠，房梁上的灰尘激荡飞扬，村民们的骨灰盒、骨灰坛子接二列三被掀翻。 啪啪啪啪~~~~ 骨灰坛子的破碎声此起彼伏。 颜色各异的骨灰不得安宁，时而升腾半空，时而飘落地面，时而左右摆荡。 最终，大量的骨灰不分彼此，搅和在一起，打着旋。 “怎么会这样？！”兮兮茫然失措。 白龙村长已然失去了意识，魂体虚淡到根本看不见，只余下空气中的一声悠悠轻叹。 “终究是逃不过这一劫难，可恨那该死的贼子！” 此刻，兮兮的魂魄与身体完全融合，她的魂体脑袋不再游离在体外。 多年以来总算能够感受到身躯，羊角辫小姑娘却来不及去欣喜，朝着萧无锋就要跪下。 双手穿过极阴真水凝聚而成的水龙卷，萧无锋并未感受到丝毫排斥。 萧无锋双手上托，想要拉起兮兮的身躯，不让她跪。 然而，萧无锋接触到了兮兮的双手，却是直接穿了过去。 兮兮的双臂根本不是正常生灵的手臂，触感与极阴真水别无二致。 “恩人小哥哥，我知道村长爷爷肯定会求你带走我，可我已提前自断生机，马上就会化作泉水之灵，再无回转的可能。” 嘴角挂起清浅微笑，兮兮的肌肤寸寸化作水色。 最终，兮兮屈膝跪下，仰头说道：“小哥哥，借你一缕坎水本源，还请不要责怪兮兮。” 咕噜噜噜噜~~~~ 古井冒出大量水泡，眨眼间充盈祖祠。 萧无锋眉心突突跳动，坎水本源有所反应，却还蛰伏在他的体内，等待着他的应答。 沉寂一瞬，萧无锋微不可查地颔首。 紧接着，他眉心的水滴玄纹释放水色波纹，一缕缕湛蓝光芒充盈十方。 极阴真水的净化之力再次得到增强，兮兮身形消失在水龙卷中，随后，水龙卷升腾而起，穿过祖祠内几栋阁楼围出来的天井，直上云霄。 哗啦啦~~哗啦啦~~~哗啦啦啦~~~ 瓢泼大雨倾盆落下，每一滴雨水都是极阴真水，不曾遗落龙隐村的任何角落。 干渴许久的村中小河再次盈满极阴真水，躁动的阴炁像是有了归属。 深藏地下的地脉得到滋养，暴动的地煞忽然安静，笼罩村子上空的阴霾一扫而空。 天地之间，似乎只剩下这么一场洗涤万物的雨水。 极阴之炁，坎水本源，双重加持下，村子里被动过手脚的八方镇位土壤松动，流动的极阴真水冲刷而过，大量细密的紫黑粉末被排出，其中蕴藏的污染被净化干净。 然后，这些紫黑粉末被水流带到祖祠，融入烛龙至尊像。 萧无锋目睹烛龙至尊像上的污染痕迹褪去。 随后，烛龙眼眸点亮，混沌暗淡的天穹瞬间化作明亮的白昼。 啵~~~~~~~~ 耳畔传来水泡爆开的响动，萧无锋感受到施加在身上的某种束缚得以解除。 从今以后，诅咒解除，此地不再是绝死村。 他，就在此刻，总算可以说话了！ 萧无锋转头环顾周遭，极阴真水汇聚出来的水球，分成一个个半透明的水球泡泡，漂浮在半空中，把村民、长老、村长的骨灰一一区分出来。 “兮兮，你在哪呢？” 哗啦啦啦~~~~~ 祖祠外面，雨下不停，风刮不止。 兮兮没有给出回应，曾经存在过的那些村民也不复存在。 萧无锋站在古井边缘，来自天井的雨水冲刷身体。 周遭无人回应，就好像之前所见的一切都是幻象，龙隐村的村民没有留存丝毫痕迹。 “就这样结束了吗？”萧无锋心底空落落的。 嘭咚~~~ 角落里传来一声极其轻微的响动，萧无锋眼眸闪过一瞬的亮光，赶忙转头看去。 破落的木头碎屑扬起，被水泡包裹着的莹白骨灰徐徐漂浮，来到萧无锋的面前。 紧接着，莹白骨灰钻出水泡，丝丝缕缕的骨灰覆盖在龙头人身的魂影上，白龙村长的身形依稀显现出来。 “村长？！”萧无锋挑眉。 白龙村长轻微颔首，“正是老朽。” “兮兮呢？”萧无锋道：“我答应了你们要带她离开。” “没有必要了。”白龙村长轻微摇头，“恩公在此等候片刻，或许还能见上兮兮最后一面。” 萧无锋默然数秒，眼帘微垂，“抱歉，我……” “恩公何必道歉，您对我们全村有大恩大德，”白龙村长躬身作揖，眼底闪过一丝怀恋，“兮兮这丫头打小就很执拗，她会如此选择倒也在情理之中。” 略作停顿，在近距离感受之下，白龙村长眼瞳一寸寸扩大。 “倒是您怎会身怀坎水本源？本源乃是至精至纯的先天之炁，非合道境巅峰的大能不可凝练。” 萧无锋回答道：“侥幸在坎水宗的瀑布涯有所领悟，得了一门功法。” “坎水宗真传！”白龙村长瞪圆双眼，“但就算是真传也从未听说有谁能够得到坎水本源，那可是……” 话语说到一半，他心底骇然，意识到了坎水真人还未死去，坎水本源必是亲手送出。 迎着白龙村长的眼神，萧无锋面露坦荡，直截了当地询问道：“坎水本源究竟有何妙用？” “涉及本源二字，非我能够知晓。”白龙村长摇头，“最低也得合道境修行有成，能够窥见大道玄门的巅峰大能，才可接触一二。” 萧无锋挑眉再问：“村长曾经是何境界？” “勉强算是合道，”白龙村长龙须飘摇，脑袋轻微摇晃，“不过恩公可别误会，合道与合道的差距，甚至比合道与前四境的差距还要更大，老朽的本事不足坎水真人万一。初入合道境的生灵不过是找到了通往大道玄门的道途，依稀看清楚了属于自己的道，但是在合道境中精修多年的大能，不仅走到了大道玄门之前，还有可能已经推开门，从此独掌一道。” “坎水真人独掌坎水之道，那乾坤居士呢？”萧无锋继续询问。 白龙村长微微愕然，旋即摇动脑袋，口吻中带上三分释然： “恩公乃是当世人杰，际遇造化不同常人，老朽若是没有看错，恩公身上应该还有乾坤宗的传承。” 不等萧无锋回答，他脸上泛起似笑非笑之意，继续说道： “坎水真人自身妙法高深，但由于他是先天灵水化生而成，并非寻常生灵可比，所以他门下的道法反而不太好学，倒是有一门洗练身心魂魄的神功曾经威名赫赫，其名为天罡自在功。” “神庭还在之时，天地未遭劫难，多有桀骜不驯之辈拜入坎水宗，习天罡自在功而逆天改命，最后不堪神庭压迫，或扯旗谋反，或占据山野自立为王。” “乾坤宗则截然相反，乾坤居士贵为金乌至尊的师父，修为高深莫测，更是精通推衍数术，谋测天地。偏偏他慈悲心肠，有教无类，门人弟子众多，做啥的都有，其中大多数都会在艺成之后进入神庭谋求一官半职。” “然而，真正的乾坤宗真传都会洗练根本妙法衍心诀，更爱追寻天地至理，淡薄名利。” 略作停顿，白龙村长直视萧无锋的双眸，说道：“不知恩公修习的两门传承是否占据其中之一？” 轻微眨巴眼睛，萧无锋道：“您老这是明知故问。” “不敢不敢。”白龙村长咧嘴轻笑，“如此倒是有趣了，乾坤宗和坎水宗、离火宗乃是不折不扣的冤家，恩公身负其中两家的秘传绝学，倒是真让老朽忍俊不禁。” 边笑边咳嗽，老人家的魂影愈发虚淡，好似点燃的命香，只要风儿拂过就会悬于一线。 “老朽的时辰要到了，恩公可还有什么不知的，想问的？” 凝思半秒，萧无锋张嘴说道：“金乌烛龙两位至尊又是何等境界？难道不是合道巅峰吗？” 白龙村长轻微摇动脑袋，“合道巅峰的大能未必是至尊，但至尊一定是合道巅峰，至于具体如何成就至尊，其中细节不为外人所知，老朽也没法知道。” 萧无锋点头抱拳，“多谢村长解惑。” 白龙村长摇了摇头，眼底闪过一抹微光，“对了，村里还有些许留存之物，恩公但可自取。” “不用恩人小哥哥去取，兮兮已经帮找过来了。” 羊角辫小姑娘的身影在雨幕中凝聚，突兀站在祖祠门口。 ------------ 第135章 嗜血龙魂、刀龙七绝斩(二合一) 看见兮兮的瞬间，白龙村长脸上浮现的神情异常复杂，最终化作一声“傻丫头”。 抬脚走入祖祠，兮兮巧笑嫣然，好似回想起了自己最为开心的日子。 “村长爷爷，大家都解脱了吗？” 沉寂一瞬，白龙村长含笑点头，“解脱了。” 清风徐徐穿过雨幕，祖祠里残余的骨灰失去仅有的光泽，白龙村长的魂影好似青烟抹过，不留点滴痕迹。 踏踏踏~~~~ 兮兮快步追入祖祠，喊道：“村长爷爷！！！” “傻丫头，村子里的大伙都在等着你一起魂归龙乡呢。” 风雨挡不住亡魂捎来的言语。 兮兮紧张的面庞顿时松弛下来，冲着空处看了一眼。 蹬蹬蹬~ 几个小跳步，她来到萧无锋面前，浅笑道： “恩人小哥哥，你的声音很好听，可惜兮兮得去和大家汇合了，以后都听不到喽。” 话语落地，她双手递出古色古香的石匣。 萧无锋甚至来不及给出回应，就看见兮兮的身形淡如水色，大量的极阴真水哗啦落地，她的魂影消失在清风中。 紧接着，偌大的祖祠轰然崩塌，以祖祠为中心，整个龙隐村的建筑几乎是在瞬息间化作废墟。 站在废墟中心，萧无锋久久没有半点言语。 龙隐村的事情彻底落幕，大量的精元犹如澎湃的潮水，灌入他的身躯。 村民们的记忆光点一一呈现，萧无锋逐一浏览下去，村民们最深刻的记忆景象除却那场末世灾劫之外，便是龙隐村的一年四季花开花落。 家长里短的一幕又一幕闪过脑海，萧无锋心里没有半分高兴。 兮兮递出的石匣好似有千钧之重。 悠悠一声叹，萧无锋的眼瞳中倒映着雨幕，仿佛能够看见即将远行，魂归龙乡的亡者。 双手抚过匣子表面，指尖触碰到凹凸不平的冰渣，他没有急着去打开，而是驻足原地，看着极阴真水所化的飘雨。 依稀可见，空气中弥漫着丝丝缕缕的紫黑色诅咒气息。 只不过，坎水本源加持之下，极阴真水蕴含的净化之力无限暴涨。 又有兮兮身化泉灵，爆碎泉眼引动的这场瓢泼大雨。 即便骸魂提前动过手脚，依旧无法保留此地的诅咒。 诅咒一去，他布置的手段就如地基不稳的渣子工程，瞬间塌方，暴露原型。 雨水落地，汇流而来，通过村子废墟中依旧健在的水道流向古井。 包裹骨灰的水泡接二连三碎裂开来，最终，骨灰混入极阴真水，冲向好似黑洞漩涡的烛龙至尊像。 骨灰和极阴真水靠近烛龙至尊像三尺之内，立刻转化为极阴之炁。 这些统合归一的极阴之炁融入烛龙至尊像，其中隐含的力量渐渐显现，一缕缕若有若无的气息复苏，沟通萧无锋持有的三尺石匣。 “这是？”萧无锋微不可查地皱眉，感受到石匣的震动。 先开始很轻微，随后愈发加重，直到手掌握持不住，萧无锋索性放开手掌，任由石匣飞向烛龙至尊像。 “两者几乎同源，难道……” 萧无锋上前数步，仔细观察烛龙至尊像和石匣，只见两件物品同时散发紫中带黑的微光。 汲取着浓郁至极的阴气，烛龙至尊像好似变成了一个过滤器，为石匣提供纯正的极阴之炁。 呲啦~~~~ 极阴之中往往藏有一缕真阳，此乃阴中之阳，是为少阳。 具象而出，便是极阴真水逆转属性，当即化作极阴之炎，徐徐燃起。 表面灰黑的石匣和古老气息十足的烛龙至尊像同时承受极阴之炎的灼烧。 后者飞速变小，从半人高的石像，化作仅有三寸不足巴掌大小的玉雕。 紫黑色泽为底，双眸似睁未睁，鳞片栩栩如生，比之石像状态更添加几分神韵。 “这才是烛龙至尊像的真容。” 萧无锋心头恍然，眉心却传来明显的跳动感。 咚！咚！咚！咚~~~ 他的心脏跳动受到极阴之炁的牵引，伴随着石匣之中内藏神物的震动而震动。 通体气脉不畅，血液流转受阻，萧无锋面色犹如金纸。 石匣在极阴之炎中剧烈摇晃，蛛网状的裂纹遍布石质外壳。 咔嚓一声脆响，石匣爆碎开来，脱落的石质碎屑被熊熊燃烧的极阴之炎灼烧殆尽。 一把插在鞘中的环首横刀展露真容。 全长三尺有余，刀鞘裹着流动的极阴之炎。 铿锵！ 此刀无人驾驭，灵性自足，竟然拔刀出鞘，向着世界宣告它的重现。 一秒，两秒，三秒…… 刚刚显露锋芒的环首横刀笔直下坠，似乎力量不足。 萧无锋抬手去接，右手握住刀柄，左手拿捏刀鞘。 怎么感觉这刀有点中二呢……萧无锋微微挑动眉梢，低头仔细去看。 刀身遍布碎裂纹路，就像是曾经被重锤寸寸击碎，然后勉强用胶水重新粘了起来。 刀鞘还算完好，手感适中，质地轻盈，乃是罕见灵木和异兽皮加工制作而成。 “碎掉的刀？”萧无锋眼底闪过一抹疑惑。 龙隐村的镇族之物被保护在石匣之中，怎会是一件残破器物？ 白龙村长和羊角辫小姑娘兮兮对待石匣的态度异常重视，远非玲珑囚水碗可比。 要知道，玲珑囚水碗的品级已经达到仙器，而且完好无损，可兮兮轻易拿出来，村长和其他几名长老也没有太大的阻拦意愿。 石匣内藏的这柄刀，残破到这等程度，很是难堪一用，就算是仙器，也不应该被兮兮和村长视为村中至宝。 环首横刀嗡声铮动，刀锋微微一抖，翘起些微倾斜的角度，割破萧无锋的左手手背。 刀刃沾血的短短一瞬，环首横刀化作吸血老魔，汲取萧无锋的体内鲜血。 忙不迭撤开左手，萧无锋感觉头晕目眩。 横刀插入刀鞘，连刀带鞘竖直戳到地面寸许之下，他服下补益气血的归元丹，凝神调息片刻。 呼出一口浊气，双眼徐徐睁开，萧无锋看向环首横刀。 “好家伙，这刀可真够邪性的，居然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汲取了我全身10%的鲜血。” 手背上的刀痕始终不见愈合，萧无锋剑眉微扬，眉心凝锁。 他的肉身修成了两次境界大圆满，全身机能已然不同于寻常修行者。 左手手背上的刀伤入肉毫厘，长约一寸，即便不吃任何丹药，也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此刻，萧无锋分明已经服用归元丹，体内损失的气血迅速充盈起来，伤口早就应该愈合才是。 压住心头疑惑，他拿出外敷专用的特效金创药粉，撒在刀伤处。 等待片刻后，萧无锋凝视着依旧不见愈合的刀伤。 “还不生效？血液还在往外流淌？” 虽然自身血液的流逝速度异常缓慢，但是，萧无锋绝不会感觉错误。 他可以百分百确定自己的气血还在从细小的刀伤向外泄，外溢的气血并未消散在空气之中，而是钻入横刀之中。 一朵，两朵，三朵…… 极阴之炎化作指头大小的暗紫炎莲，环绕在环首横刀周围。 刀鞘表面淌过流炎光火，与之交相辉映。 这时，烛龙至尊承受极阴之炎煅烧，已然完成最后阶段。 徐徐飘落而下，悬在萧无锋的面前三尺，至尊像的双眼忽然绽放光明。 萧无锋视线花白，脑海里回荡着古老而玄奥的龙吟。 龙吟来自烛龙至尊死而不散的魂灵，向萧无锋传递了些许信息。 环首横刀名为嗜血龙魂，乃是一位修行魔功，霍乱天下的凶恶龙族妄图取代烛龙至尊，被至尊扒皮抽筋之后，请来离火宗的太上长老炼制而成。 刀未破碎之前，乃是不折不扣的极品仙器。 极品仙器已然是非大能、至尊所能掌控的最强器物。 再往上，便是需要独掌一条大道，并且领悟本源后，才有可能炼制出来的道器。 嗜血龙魂刀如其名，需要以鲜血喂养祭练，方可展露其真实威力。 哪怕刀身破碎，也是无妨，只要不断找到品质足够的鲜血喂养，嗜血龙魂便可缓缓恢复，直到有一天重新化作那柄凶名赫赫的太古邪刀。 铿锵！！！ 萧无锋拔刀出鞘，双眼凝视刀身。 靠近刀柄的三分之一的碎裂纹路，已经填满鲜血，化作镜面似的完整刀身。 “还要再抽20%的血，这把刀才算勉强修好，可勘一用。” “不过使用之后，多半又会再次陷入饥渴状态。” 略作感知，萧无锋发现这柄邪刀现在的品级已然跌落为神兵，而且算不得上品神兵，比阳魂冰魄还要差些。 不过，它汲取的鲜血不光是自己的，还可以是敌人的，甚至是宰杀的牲畜，都行。 反正这家伙凸出的就是一个如饥似渴，只要有血就成。 此刀太过邪性，砍到生灵的身体时，立刻就会攫取部分气血，随后每道伤口还会提供微量气血。 萧无锋估算之后，得出大略数值——一刀砍出去，被命中者损失的气血从2%到20%不等，具体要看招式的威力，随后每道伤口溢散出来的气血，大概在每隔十秒0.1%左右。 阳魂冰魄与嗜血龙魂相比，后者的最大优势就在于嗜血龙魂造成的刀伤极难愈合，哪怕是六脉之中出了名体魄过人的武狱苦修者或者佛门武僧，也很难只靠自身锁住气血。 丝丝缕缕的气血流失，萧无锋双眼凝视嗜血龙魂的刀身，眼睁睁看着鲜血一点点填充刀身裂隙。 他心下并未慌张，因为气血外溢的伤口大略分为两种解决方案。 其一，习得配套功法，用行气法门提取刀伤之中暗藏的邪气。 其二，高人出手或者服下天材地宝炼制的宝丹，强行抹去刀伤昂藏的嗜血邪气。 那一声来自烛龙至尊的龙吟，不仅告诉了萧无锋，手中这柄邪刀的来历，还给出了配套的刀法《刀龙七绝斩》。 配套刀法的入门总纲之前，还放上了养刀之法，以及抹除刀伤邪气的手法。 萧无锋右手食中两指并拢，指尖连续点刺魂门、曲池、合谷等穴位，再以刀龙七绝斩中的行气之法游走奇经八脉。 嗜血龙魂留在他左手背的浅浅刀痕邪气顿消，归元丹提供的药效还没结束，他体内气血得到补足，肌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眨眼功夫，萧无锋刀伤愈合。 横刀出鞘寸许，光滑如镜面的刀身映着他冷冽的双眼，其中凝聚的杀意深沉如渊。 铿锵！！！ 收刀入鞘后，萧无锋把嗜血龙魂和烛龙至尊像收入无尘戒。 烛龙至尊像乃是远古流传至今，最少也是仙器级别，很有可能比后来人打造的烛龙令更好上许多。 嗜血龙魂是柄邪刀，最适合用来杀人越货，以后肯定有用的到的地方。 身为剑宗弟子，习有比天下六脉镇宗绝学还要猛的刀术，外人多半难以联想。 两件物品都得收好，轻易不可外漏，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抬头仰望天穹，萧无锋嘴角抹平，没有丝毫弧度。 “半天之约快到了，骸魂应该会带着人过来吧。” 此刻，还有些许时间，萧无锋没有急着用体内积累的大量精元突破七品。 他找回那些破碎的骨灰盒、骨灰坛、牌位一一找回来，然后挖出大坑，填埋进去。 在萧无锋刻意操作下，雨幕很快弥消了挖坑的痕迹，他朝着四面八方抱拳。 “该讨回来的账，我不会忘，各位安心离去便是。” 默然祭奠后，他盘膝坐在雨幕的空地中，炼化体内的精元。 九品大圆满，全身流淌的血液都是精血。 八品大圆满，骨骼二次改易，色泽犹如温润暖玉。 萧无锋的根基无比扎实，从八品大圆满晋升到七品根本没有任何难度。 哗啦啦啦啦~~~ 耳畔回响的水声不仅是天际落雨，更是萧无锋体内汹涌澎湃的气血流动。 炼精境第三步功夫，便是如今的第七品，修自身的五脏六腑，需要选择五脏之一作为修行起始点。 萧无锋并未过多思虑，任由体内气机自由运转。 根本法门衍心诀统御心神，安居头顶百会与眉心印堂的藏神之所，天罡自在功的三十六种气脉运行徐徐流转，气血行走的路线居然霸道至极，直接流向他的双肾与心脏。 肾为先天之本，心乃诸脏君主，前者属水，后者属火，水火既济方可构筑体内熔炉，对萧无锋后续炼脏有莫大好处。 换做旁人，肯定难以同炼心肾，但是萧无锋彻底解决了龙隐村的诅咒，获得的精元从质量到数量都远超想象，恐怕整个天选秘境的人加起来，都未必有他一人的收获足。 此刻，萧无锋甚至可以直冲七品巅峰，把五脏六腑全部炼上一遍。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萧无锋听到远处传来的脚步声，睫毛轻微颤动。 酉鸡还没靠近，声却先至：“不急，兄台既有造化，在下必不打扰，你安心练功便是。” “不必，我已行功完毕。”睁开双眼，萧无锋眸光似电，穿过层叠雨幕和远处的密林，锁定身旁乌鸦大氅的青年男子。 心脏、双肾已经完成初步祭炼，萧无锋正式踏入七品。 刚刚突破七品，身上气息并未完全收敛，瞒不过酆都传人的感应，或者说，他压根就没有打算瞒着。 这时，酉鸡靠在密林里的大树旁，神色分外轻松，说道： “你才堪堪突破到七品，和我对决毫无胜算，不如直接认输交出金乌令，我保证不取你的性命，不让你用那后患无穷的彼岸花。” ------------ 第136章 别呱噪，我心情不太好（二合一） “来的只有你？” 萧无锋剑眉轻微上挑，右手微微抬起。 冰蓝光泽轻轻闪动，火红微芒徐徐浮现，阳魂冰魄落入右手掌心。 酉鸡眼底闪过一抹不悦，不见背脊怎么发力。 他身后的树干怦然炸裂开来，整个人像是瞬间变成了阿飘，脚不沾地，瞬息来到萧无锋身前数丈之外。 “还盼着他过来？你该不会真的以为他会安什么好心吧？” 竖起三根手指，酉鸡边审视萧无锋边说： “数到三前，你交出金乌令，我便放你……” 不等他把话说完，萧无锋打断道：“现在我心情不太好，算你倒霉。” 轰！！！ 足尖点地，留下半寸深的印子。 原地留下一道残影，萧无锋化作炮弹，冲砸酉鸡。 雄浑嚣狂的气息肆意喷薄，体内精血流注全身上下每一处角落。 若是有旁人在侧后方观看，就会发现他的背后衣衫之中像是藏着龙蛇，徐徐隆起。 这种状态乃是极为可怕的肉身表现，往往只在修行特殊秘法的体修身上出现。 酉鸡没有看见萧无锋背后的肌肉和筋膜，却也凭借萧无锋与众不同的爆发力和速度，看出了他的不同寻常。 轻声浅笑，他摇了摇头，心底暗道：“难怪骸魂专门提醒，说他肉身之力可怖。” 咻咻咻~~~~ 幽幽鬼风环绕周身，灰白雾气无端滋生。 酉鸡身体周围浮现六具鬼婴，或坐肩头，或扒拉裤脚，或漂浮半空。 眼看萧无锋冲到身前，他不必不闪，歪嘴轻笑。 “早就知道你肉身天赋极佳，还有一手更为出彩的剑术。” 歘！！！ 阳魂冰魄透心而过，酉鸡心口没有渗出点滴鲜血。 眼眶冒出丝丝缕缕的魂烟，他的身形扭曲旋转，好像被冥冥之力凭空抹去的水墨画，消失在蔓延四面八方的灰白雾气。 萧无锋皱眉道：“没有中剑？” “哈哈哈哈哈哈哈~~~~” 空气中传来放肆张狂的笑声，时而在东，时而在北，时而在南，时而在西，似乎无处不在。 耳廓轻微动弹，萧无锋仔细倾听酉鸡当前所在位置与他的距离。 此刻，他的想法朴实无华—— 既然定不住方位，那就以距离把控，直接将周围全斩一遍，总能命中目标。 无名剑术，拔剑式。 剑罡裹挟剑身，与半空中划过璀璨的双色剑华。 半蓝半红的剑华圆环好似一轮空心明月，萧无锋挥剑落空，雄浑的力量全然击打在空处。 “我的感知出现问题了？”萧无锋剑眉向上微挑。 不，不像是完全砍在空处！ 耳廓微微抖动，萧无锋看见两片白纸徐徐飘落。 白纸赫然是被扎成了纸人，脸上涂抹妖异的腮红，落地后，姿势分外诡异，那双空洞的小眼睛盯着萧无锋一动不动。 萧无锋恍惚间，差点把纸人看成是自己。 呼~~~~ 醒骨清风吹拂耳畔，好似有一股无形的力量清理他的大脑。 眼底的幻象瞬间消失一空，萧无锋皱眉道： “能够意识到问题所在，还算不差。” 酉鸡的声音飘飘荡荡，似远似近，时而远在天边，时而近在咫尺。 “没用的，早在你还没有察觉之前，我就已经提前布局了。” 酉鸡再次出现，就站在萧无锋身前三尺。 他轻声浅笑，语气肆意至极，好似胜券在握。 实际上，他的本体早就闪到萧无锋的侧面十丈之外，双手掐动法诀，全力应对萧无锋。 酉鸡假身呈现的语气嚣张轻狂至极，但本体面容上显露的表情异常认真。 能够从李至先生的手上得到金乌令，而且更进一步，成为对方这么多年来首次收入门下的亲传弟子。 李至先生乃是二品巅峰的剑修，一手门板巨剑打出赫赫威名，他能看上的人绝不可能是泛泛之辈。 出现在萧无锋的面前开始，酉鸡的每一句话、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伪装，要的就是萧无锋麻痹大意。 此刻，他面目严肃，双手掐诀，双脚站在阴木打造的低矮方桌上面，桌面赫然摆放着几样特殊物件。 冒出袅袅黑旗，燃烧纸钱的火盆，几个用纸扎出来的小人儿，还有一口倒扣桌面的开口大碗。 六名鬼婴绕着周围快速奔跑，带起阴气浓重的幽幽鬼风。 呼呼呼呼呼~~~~ 风声如鬼魂诉苦，火盆里面依稀浮映照萧无锋的魂魄。 六道鬼婴辅助，配合沾染死者阴气的老物件，酉鸡施展的术法并不普通。 此术名为轮回幻境，乃是酆都密不外传的绝学。 唯有被指定为阎罗十殿之一的继承者，方才拥有资格修行。 无需叫魂，无需买命，只要原地做法，便可摄取他人魂魄，专门克制肉身强悍的修行者。 凝视火盆幽焰之中倒映的萧无锋魂影，酉鸡额头布满米粒大小的汗珠，心底暗道： “轮回幻境消耗太大，必须尽全功于一役。” 嘴唇微啜，又轻又缓地吐出一口胸中浊气，酉鸡手掌微翻，变戏法似地拿出一根柳条。 只不过，柳条大多清脆嫩绿，再不济也就可见枯黄，他手里的却像日夜浸泡在血浆里，通体呈现暗红色。 “有这条万年份的血柳枝在，一鞭子抽下去，就打得你魂魄离体！” 酉鸡毫无半点犹豫，抬起暗红柳条，用劲猛抽火盆之中，纸钱燃起的幽幽魂火。 啪！！！ 柳枝抽打盆中火焰，其中呈现的魂景有了一瞬的晃动。 眼看萧无锋的眉心印堂处的瞬间中招，酉鸡严肃的表情瞬间软化，嘴角泛起的笑意与纸人替身呈现在萧无锋面前的并无二致。 “总算拿下……” 话语还未落地，他眼瞳忽然收缩，双脚蹬踏低矮方桌，向后凌空侧翻。 嘭！嘭！嘭！嘭嘭嘭~~~~ 只见燃烧纸钱的火盆猛然摇晃，火盆中的火焰无端端生出一股风势。 风助火，火助风，两者相互叠加，眨眼间冲着酉鸡爆开。 与此同时，萧无锋递出一剑，从上至下挥动阳魂冰魄。 剑锋铮鸣如飞凰，一道凌厉剑罡穿空而过，眨眼间便抵达酉鸡的身侧。 酆都传人来不及吃惊，双拳两腿收缩起来，整个人好似化作了一个裹成球形的虾米。 剑罡落下，没有命中他本人，却是他以鸦羽大氅作为掩护，抗下萧无锋的剑术攻伐。 一圈，两圈，三圈…… 就地连续翻滚，酉鸡顾不得丝毫形象，以此驱散身上的魂火。 “怎么回事儿？为何术法会遭到反噬？” “刚才那股无名清风从何处来？居然能够吹过魂景，直达我的身前？” “他的体魄和剑术如此强悍，魂魄居然还能防护周密？这真的是下三品的剑修？” “难道是剑宗长辈赐予的某种器物？” 种种念头在酉鸡脑海里逐一浮现，他就像是一只翻滚炙烤的火中烧鸡，区别就在于，这只烧鸡自己会跑，还会灭火。 单膝跪地，酉鸡边起身边抬起头，“你……” 踏踏踏踏~~~ 急促的脚步声从正面而来，丝毫没有避讳他的感知。 “别呱噪，我心情不太好，你就忍着吧。” 萧无锋的语气充满不容置疑的霸道，伴随而来的是混杂在风雨中的数百道剑气。 轰轰轰轰轰轰！！！ 酉鸡的身体千疮百孔，好似生机尽数灭绝，倒在血泊中。 萧无锋看都不看，快速转向，冲向不远处的粗壮树木。 铮~~~~ 剑光闪过，罡气涌动，足有三尺直径的粗壮树干表面显露一道向下倾斜的剑痕，参天的大树沿着剑痕徐徐滑落。 一道鬼祟的人影缩头缩脑，向着远处奋力扑出。 这小子怎么看出来的……酉鸡边逃边向后瞟了一眼。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身后根本没有人！ 耳畔隐约听见锐物划破空气的摩擦声，危机感笼罩心头，酉鸡却不敢贸然闪躲。 剑破风的响动似在右后方，但有可能是萧无锋故布疑阵，只等他主动向左边闪身，撞向剑锋。 轻微咬合后槽牙，酉鸡右手捏住左手腕的红线，猛然扯断。 叭哒~~~~~~~~~~ 红线极细，断裂声本该轻微至极，但却荡漾开来，传向四面八方。 “都是你逼我的。” 酉鸡咬破舌尖，喷出一口浓郁血气。 这时，阳魂冰魄并未横斩，而是笔直向前捅出，直指酉鸡后心。 当~~~~~~~~~~~~~ 意料中的兵器入肉声被金铁交鸣声取代。 酉鸡的后心中剑处生长出了一副青铜甲片，紧接着，以甲片为中心，他的皮肤被青铜甲片覆盖。 转过头来，他嘴角不由自主抽动，面部肌肤同样化作青铜，整个人泛起凶神恶煞的气息。 吧嗒，吧嗒，吧嗒~~ 六只被剑气逼走的鬼婴飞速爬行，扒在酉鸡身上。 “能够逼出我的底牌，今天你不想死也得死，而且还是死两次。” 竖起两根青铜色的手指，酉鸡张开嘴巴，好似鲸鱼吸水，把六只鬼婴吞入腹内。 此刻，他像鬼多过像人，肌肤被青铜甲片替代，身躯高壮膨胀，头发转为半边赤红半边暗绿，逆着风雨飘荡摆动，好似一面来自地狱的鬼旗。 凶戾的气息喷薄而出，酉鸡咧嘴道：“外人总说酆都传人强于魂魄，却不擅肉身，可我偏偏就要反其道而行之。” 鼻翼微微扩张，嗅到若有若无的腐臭味。 萧无锋眼底闪烁微光，心眼观察青铜甲片的细节。 “从别人坟墓里盗来的藏货？” “眼力劲儿到不算差，”酉鸡摇了摇头，“其实我本不想杀你，可你偏偏要逼我用出苦心造就的飞僵玄体。” “酆都修行者炼尸实属正常，并非秘密，可你居然以自己炼制，这便触犯了活人炼尸的禁忌。”萧无锋轻笑一声，“若是师门长辈知道了，多半要清理门户吧？” “见到这等秘密，你今日便是非死不可。” 酉鸡轻微颔首，双脚蓄力蹬踏。 轰！！！ 废墟地面爆碎，尘土飞扬，风雨四溅，雨幕之中冲来一尊压迫感十足的非人躯体。 萧无锋道：“不继续玩你的阴招了？” 踏踏踏~~~~踏踏踏~~~~~~ “死来！”酉鸡双眸泛白，与鬼婴的空洞双目如出一辙。 此刻，他已然冲到萧无锋面前，并未用言语回答。 双拳好似机关炮，连环轰击而出。 空气爆鸣，雨水激炸，劲力飓风却被凝聚起来，冲向萧无锋。 萧无锋举剑相迎，不退反进，朝着酉鸡的两边胳肢窝分别点刺一剑。 “你的剑是神兵，我的青铜甲却也不输分毫！” 酉鸡咧嘴，好似看见了胜利的曙光，他的拳头忽然变成掌击，双手巴掌犹如蒲扇，夹向萧无锋的脑袋。 铿锵！！！铿锵！！！ 阳魂冰魄灼热如流炎，剑体的冰蓝收敛于剑柄，剑身则通体火红，好似一块烧红的烙铁。 仅仅是两下点刺，已然在火红四溅中刺穿酉鸡的腋下。 萧无锋抽剑而回，剑身左右拍打，将酉鸡没有后续力道的双臂弹开。 “根节受制于人，双臂已然不是自己的，这都不懂吗？” 酉鸡无言以对，酆都修行者大多都不近战厮杀，确实疏于研究。 即便他不是寻常修行者，而是真传，已经非常注意收集近战搏斗的相关技巧。 但是，脑子懂了和手上能操作出来压根就是两码事。 “空有一身体魄，偏偏只会使蛮劲，有个屁用。” 萧无锋摇了摇头，翻起白眼。 “还以为你会是个合格的发泄靶，没想到这么不经揍。” “欺人太甚！！！” 酉鸡猛然张开嘴巴，只见六只鬼婴争先爬出，对着近在咫尺的萧无锋猛吹阴气。 鬼婴诞生就死，从未体验生的美好，往往都会心怀极大怨念。 六只鬼婴呼出的阴气对于任何生灵，都可堪称剧毒，寻常人怕是吸入一口，就会当场昏厥，在一刻钟内痛苦死去，修行者或许体质好些，魂魄强些，但也必然受到重创。 这一下，才是他隐藏在最后的杀招！ 阴风拂过面庞，萧无锋却像个没事人一样，站在原地。 “你，你究竟干了什么？！”酉鸡张大嘴巴。 萧无锋抬脚半尺，用力下跺，直接把酉鸡的脑袋踩入地面，陷进凹坑。 “说了叫你不要呱噪，你能别那么多废话吗？再搁我面前叽叽歪歪，真会忍不住干掉你的。” 唔唔唔唔~~~~~ 酉鸡身体晃动，似有话想说。 萧无锋压根不听，再次补上一脚，将他的脑袋埋得更深。 手腕轻微甩抖，阳魂冰魄斜指酉鸡的脖颈。 酉鸡顿时安静下来，宛如闷在砂锅里的三杯鸡。 别说酉鸡疑惑，萧无锋本人同样一头雾水。 阴气扑面而来，就算有醒骨清风和坎水本源护持，不至于受伤，但多少也会受到些许影响才对，怎么会…… 眼角余光轻微晃动，萧无锋依稀间看见了一道身影。 不，不是一道，而是无数道！ ------------ 第137章 你先交个投名状(二合一) 兮兮，村长，四位长老，一众村民全都站在周围。 之前被萧无锋揍过的黑龙一族几位猎户，正抓着鬼婴，不让其动弹。 鬼婴抱着脑袋，毫无半点凶相，老实无比，像是被萧无锋这边的鬼魂数量和质量吓傻了，没有半点反抗欲望。 “原来是你们。”萧无锋嘴角轻微扯动。 龙隐村的众人并未彻底散去，他们滞留原地，守候着萧无锋，等待他完成突破。 等着等着，却看见了有人前来找麻烦，自是想要留下，看一看。 此刻，萧无锋安全无碍，他们也就放心了。 兮兮招了招手，朝着萧无锋轻轻一拜，紧接着，村长、长老、村民全都拜了下去，给出最后的告别。 天穹高远，金光穿破云层，自无穷远处而来，照向村民们的虚影。 驱散诅咒，拯救龙族魂灵，实乃大功德一件。 萧无锋沐浴金光，目送金光接引兮兮、村长、四位长老、村民们相继离去。 星星点点的金光洒落肩头，萧无锋通体舒泰，经络之中充盈暖流，他抬头看见金光尽头，似有一片玄妙方广之境—— 云雾缭绕的险峻山势漂浮在上，漫无边际的蔚蓝大海在下，群龙畅快嬉戏，龙吟响彻十方。 “龙乡似乎真的存在……” 萧无锋知道，这次便是最后的道别。 刀龙七绝斩，修行的难度就在于见龙之真形。 此刻，龙隐村众纷纷化作本体龙形，沿着金光通道，游向龙魂安眠之所，群龙终末后的幻想乡。 酉鸡感应到了一缕缕特殊的气息，妄图抬起脑袋，却又被萧无锋补了一脚，只能老老实实躺着。 此刻，酆都传人感应到周遭的特殊变化，内心深处的好奇拔升到极致，疯狂催动六具鬼婴，想要用自己的意识降临，通过鬼婴的眼睛亲眼目睹到底发生了啥。 “鬼婴有伤天和，无论是何等来历，都不该让其继续存在。” 萧无锋淡淡吐出一句话，抬起阳魂冰魄。 以剑代刀，施展刀龙七绝斩的第一式——龙吟破邪。 剑身轻微震颤，不见光芒闪动，空气中抖动的波纹一圈圈向外扩散。 若有若无的龙吟声由无到有，从弱转强。 嘭！嘭！嘭！嘭！嘭！嘭！ 抱着脑袋的鬼婴咿呀两声，就此化作点寸魂光，消失得无影无踪。 “唔唔唔唔~~~~~” 酉鸡身躯剧烈震动，恨不能立刻反击萧无锋。 “安静点！”萧无锋不耐烦。 脚踏其胸膛，剑尖点破其咽喉附着的青铜甲片，只需轻轻下探，便可斩断其生机。 面对生死危机，酉鸡在沉默中给出选择——从心而为，等候发落。 抬头望向接引金光，萧无锋目不转睛，将龙隐村众魂归龙乡的这一幕牢牢印刻下来。 气势磅礴的龙乡高山足有万万仞，广阔无垠的海洋好似比星空都要广阔，群龙进入龙乡，就好像离开故乡多年的游子，终于能够尽情展现自我。 众龙显现真形，肆意突显着自身的特点，毫无保留地展示在萧无锋的眼中。 威严，霸道，蛮横，凶狂，肃穆，灵动，飘逸…… 萧无锋入神观摩，丝毫没有注意到功德所化的金光汇聚起来，好似一道光束，钻入他的百会穴。 渐渐地，他的视网膜上闪动刀光。 一道，两道，三道，四道，五道…… 紧接着，他被璀璨刀光拉入心境感悟之中，脑海里面似有一尊尊小人儿，施展刀龙七绝斩。 第一式，龙吟破邪。 第二式，龙战四野。 第三式，藏龙于渊。 第四式，飞龙在天。 第五式，云龙九现。 第六式，亢龙有悔。 第七式，群龙无首。 刀龙七绝斩的熟练度飞速飙升，竟在短短时间之内，演练了数万次。 初窥门庭，熟能生巧，融会贯通…… 萧无锋对于刀龙七绝斩的感悟在脑海深处回荡，就像真的习练了数万次。 这可不是单一某种招式的反复习练，而是整个刀龙七绝斩的领悟，从第一式到第七式的感悟全都包含在其中，就像他曾经习练多日，并以之对敌，通宵其中的点滴细节。 忽然，那种快速感悟的状态迅速退去，萧无锋眼前一花，重新回归现实。 “熟练度面板似乎有所改变？！” 萧无锋剑眉微凝，察觉脑海里出现的对应信息。 姓名：萧无锋。 年龄：十六岁。 修为境界：七品。 剑术境界：剑罡。 身法境界：入微。 道法：衍心诀（金），天罡自在功（金）。 奇术：追魂潜魄诀（蓝）。 武学：无名剑术（蓝），八方逍遥步（紫），游身六十四式（绿），刀龙七绝斩（红）。 技艺：心眼锻造术（紫）。 灵韵：精血如龙（金），不灭玉骨（金）。 如今，大量功德加持自身，他脑海中的熟练度面板进行了一次大版本的更新升级。 改变最为明显的就在于两点。 第一，熟练度面板呈现出来的信息，清晰标注出了品级，从高到低排列为：金，红，紫，蓝，绿，白。 金色为最高品质，无法再度提升品级。 白色则是寻常功法，绿色稍微罕见，蓝色属于精品，紫色则是秘传，红色方为绝学，至于金色已经属于一方道统的镇派神功。 而且，所有功法、技艺的熟练度换成了百分比呈现。 以无名剑术为例—— 等级：登峰造极 熟练度的呈现方式从10万/1000万变为10%。 第二，获取熟练度的方式再保留了刻苦习练，获得熟练度的基础上，解锁了另外的一些方式，包括但不限于：生死对战，切磋交流，感悟天地自然，阅读前人留书心得，观摩异兽蕴含的真形…… 每每有所领悟，熟练度就可获得大幅度的提升！ 因此，萧无锋快速将刀龙七绝斩修至融会贯通，当前等级熟练度：60%。 除此之外，他的衍心诀、天罡自在功、追魂潜魄诀、八方逍遥步都有一定的熟练度提升。 其中无名剑术提升最大，经过这段时间的实战搏杀，他的无名剑术在登峰造极这个等级的熟练度提升到了20%，又因为感悟天罡自在功，窥见了其中的第三部《兵道杀法三绝势》与无名剑术有所联系，便是提前窥见根本来源，熟练度再次上涨5%，达到25%。 这时，萧无锋闭目检查自身，最让他惊讶的不是功法的分级，而是锤炼自身修为境界达到大圆满，获取到的两种灵韵效果。 精血如龙：九品修至大圆满，精血搬运周身，最终将全身血液化作精血，一举一动，一念一响，皆如大江大河奔流而下，不可阻挡，皮毛发肤异常坚韧，身体气力倍增，气血恢复迅猛。 不灭玉骨：八品修至大圆满，全身骨骼二次重塑，质如美玉，坚似合金，气力再次倍增，生命本源大幅度增强，一举一动皆似龙马合一。 乾坤宗的衍心诀，坎水宗的天罡自在功，全都是根本法门。 以此修行，足以练到合道境，才可位列金色品质。 但他只是把九品、八品这两个小境界修至大圆满，居然就能获得两个金色品质的灵韵。 既然都是金色品质，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如果有一天，他练到一品大圆满，身具九种金色灵韵，那又该是何等恐怖如斯？ “难怪夫子专门提醒我！” 萧无锋暗自心惊，低头看着还躺在地上，脑袋后仰深迈土坑里的酆都传人。 说实在的，这家伙出自古老的酆都，境界更是早就超过了七品，专程压制境界进入天选秘境。 本以为会是个合格的沙包，能够好好发泄一番，万万没想到这么不经打。 现在对比来看，并非酉鸡实力不堪，而是萧无锋低估了九品大圆满和八品大圆满的含金量。 在天选秘境内，萧无锋连续获得几次机缘，先后得到天罡自在功和刀龙七绝斩，境界更是直接拔升到了七品。 祭炼五脏六腑的这一步功夫，他同时完成了心脏和肾脏的祭炼。 水火济济，身躯圆融，突破到七品的他实战能力远远不是旁人的七品巅峰可以比拟。 肉身几乎无敌，手中持有神兵，剑术达到剑罡层次，身法已然入微，即便不动用乾坤无极暴气增强自我，他也算得上是炼精境内少有的强悍，哪怕在历史长河之中都可排得上名号。 酉鸡妄图与萧无锋这种怪物对决，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错误。 淅淅沥沥的雨点飘落，朵朵祥云时聚时散，功德金光徐徐散去，呈现在萧无锋眼中的龙乡随之消失。 呼出一口浊气，他沉寂半晌，探手抓住酉鸡的衣襟，向上提拽。 酆都传人灰头土脸，两足够不到地面，像个小鸡仔一样被萧无锋提在半空中。 撇过脑袋，他不去正眼瞧着萧无锋。 “要杀就杀，反正我已经拿了彼岸花，你杀了我我也可以去找一座返魂台重新复活。” “没看出来，你骨头还挺硬的。”萧无锋打趣一声。 颇具立体感的五官不见丝毫潇洒，酉鸡紧闭嘴巴，以沉默给出自己的态度。 “本来还想放了你的，但你既然求死，我也只好成全你了。”萧无锋轻微耸动肩膀。 “啊？！”酉鸡微微一愣，“你不杀我？” 萧无锋松开右手，后退半步，点头道：“不杀你，但有几个条件。” 双足刚一沾地，酉鸡低垂头颅，额发垂落下来，正好挡住他嘴角微微上翘的弧度。 他像只蛤蟆一样蹲在地上，四肢撑地发力，肌肉猛然震抖，皮肤表面附着的青铜甲片怦然炸开。 咻咻咻咻咻咻~ 甲片乱飞，烟尘四起。 酉鸡连续后空翻，与萧无锋拉开距离。 “这次算你厉害，可我还没输，下次再来比过。” 他脚下的黑色云纹靴散发土黄微光，竟然可以施展土属性的遁法。 并非遁入地底，而是双脚沾着土时，土地好似化作了面条一般的波浪，推着酉鸡快速离开。 “嘿嘿嘿，小爷这双宝靴可不一般。” 酉鸡照着来路，冲出几十张丈，前方不远就是山林。 这时，萧无锋的声音突然在他的视线死角响起： “靴子确实不错，我要了。” 酉鸡浑身汗毛炸裂，缩着脑袋向前一滚，堪堪避开从头皮上面削过的一剑。 剑锋断去缕缕发丝，甚至还有一些贴着头皮被斩，就像被刮刀刨过。 这一下，酉鸡差点秃顶，但他顾不得太多。 醒骨清风所化的无形铠甲笼罩在身，萧无锋脚踩八方逍遥步，姿态潇洒速度又快。 两者之间的距离不足三尺，只不过瞥了一眼的功夫，酉鸡想要翻出去的跟头，却是无法完成。 一股沛然巨力锁住他的脚踝，向上猛然提拽。 此刻，酉鸡别说脚掌着地，就连脑袋都碰不着地。 萧无锋的手掌好像老虎钳，平直伸出，锁住酉鸡的左脚脚踝。 酉鸡保持倒掉的视角，轻轻吞咽口水。 “别误会，我就是……” 萧无锋听都不听，直接用剑招呼。 呼~~~ 剑风呼啸而出，酉鸡以为萧无锋被他的跑路行为激怒，索性闭上眼睛等死。 刷刷刷刷刷~~ 酉鸡摔倒在地，大片青丝散落在地，头顶哇凉哇凉。 轻微咳嗽几声后，他睁开双眼，吐出嘴巴里的碎发，摸着光秃秃的脑袋，嚎啕大叫： “我的头发！！！！！！” “别喊了，还会再长出来的。”萧无锋翻起白眼。 “那不一样，”酉鸡满脸苦闷，“这段时间我可怎么办？” “这是你的问题，”萧无锋耸动肩膀，“希望接下来我们能够好好商谈。” “谈什么？”酉鸡站直身躯，两只手掌来回搓动脑袋，感受着光溜溜的头皮。 仅仅是几缕剑风，居然比刮刀剃头还要干净，掌控力非同一般。 此刻，他已经意识到萧无锋实力可怖，自己身为酆都传人，却也不是对手。 萧无锋咧嘴轻笑，“我要破掉骸魂的阴谋，需要你当内应。” “好啊，我答应了。”酉鸡摇头浅笑，“可是你敢相信吗？” “首先，你得交出投名状。” “咋个说法？” “交出你的一魂一魄，以及一本酆都秘术绝学，作为抵押，等到天选秘境事毕，我再还你。” “不可能！！！一魂一魄交出去，那就彻底成了你的傀偶。” 酉鸡反应剧烈，语气强烈，显然是宁愿被萧无锋直接干掉，也不愿意交出一魂一魄。 死了之后，拥有彼岸花的他还可返魂，但交出一魂一魄，那就彻底受制于萧无锋，以后生死皆在其一念，两相比较之下，他的选择倒也合乎情理。 不过，萧无锋本就没有真的想要酉鸡的一魂一魄，所谓取上而得中，便是先告诉别人，我要拆掉屋顶透气，不答应那就开个窗户透气。 沉吟数秒，萧无锋说道：“不给一魂一魄倒也可以，但你得说出真名和生辰八字，再加上一本酆都绝学。” ------------ 第138章 追魂术原来是这么用的(二合一) 嘴角轻微扯动，酉鸡吐槽道： “你当绝学是大白菜，能够随身携带？” “没有！这玩意根本不会带秘籍在身上的。” “在我脑子里倒是有，但你也看不了，涉及酆都绝学，你若敢搜我魂魄，那只会引动禁制，让我魂灭消失，同样的，你也会被打上酆都印记，遭到不死不休的追杀。” 萧无锋面色不善，两条剑眉向上邪挑，隐隐显露几分凶意。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信不信我直接干掉你。” “来呗，反正我有彼岸花，死了就死了。”酉鸡满脸大义凛然。 竖起左手，食指与中指夹着几块残破的青铜甲片，萧无锋道： “可别忘记你触犯酆都禁忌，以生人炼制僵尸。” 酉鸡：o((⊙﹏⊙))o 酆都禁忌不可触犯，一旦违反，还被发现，下场就是被镇压在无边炼狱之中，日日夜夜承受各类酷刑折磨，比死还惨一万倍。 轻轻吞咽口水，抬起巴掌猛击脑门，酉鸡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说道： “生辰八字和真名可以给你！而且现场就可验证，但你必须发誓，绝不向外泄露我的秘密。” “算了吧，我发誓你也不能信啊，不实际。” 萧无锋竖起右手食指，轻微晃动。 “不过你好歹也是酆都真传，地位举足轻重，一个并无外人知晓的秘密，大概也够我吃一辈子的。” 酉鸡：“……” 这能是正常人说出来的话？ 堂堂剑宗真传，咋这么邪性？！ 酆都传人思考再三，眼珠子咕噜转动，开口说道： “我的真名名叫戴杰……” 他把名字和生辰八字全部告诉萧无锋，然后提道： “你不是酆都门道内的人，多半不晓得怎么验证，我这有一块酆都出品的三生石，只需滴上一滴血，就会浮现血液归属者的姓名和生辰八字。” 萧无锋满脸无所谓，肩膀轻微耸动，用眼神示意酉鸡继续操作下去。 酉鸡捏出一块石头，看起来平平无奇，就是稍微黑了点儿，但当他把血液滴落下去，黑色的石头瞬间裂开细小碎纹，那些纹路组合成了文字，写着名字和对应的生辰八字。 “倒是分毫不差，”萧无锋嘴唇轻抿，浅笑摇头，“接下来我们开始谈正事吧。” “呃……你就没有丝毫怀疑吗？”酉鸡眼皮抽动，他看着萧无锋这么轻松，就觉得浑身不对劲。 萧无锋挑眉反问道：“你猜我有没有学过酆都的法门？” “什么意思？！”酉鸡面皮不自然的跳动，双眼死死盯着萧无锋。 萧无锋摇了摇头，“生辰八字不对，名字也并非你内心真正认可的真名，我没说错吧？” “我怎么可能骗你，三生石可以验证的。”酉鸡回答道。 手指弯曲轻弹剑身，萧无锋俯身前冲，左手握拳狠狠捶出。 嘭！！！ 酉鸡眼前一花，腹部中招，脚步踉跄连续后退。 口吐隔夜饭菜，鼻孔淌出酸水，酉鸡捂着肚子，唇齿翕动。 不等他把话说出口，萧无锋上前半步。 嗡~~~ 阳魂冰魄轻微鸣动，酉鸡根本就没看清楚萧无锋怎么出的剑，剑锋已然抵住他的咽喉。 “若不是看在你还知道自己提问的份上，这一剑就要砍掉你的脑袋。” 萧无锋似笑非笑，眼帘微垂。 他修有追魂潜魄诀，其中的追魂之术便有多种定位之法，可以通过血液，头发，或者贴身物品，也可以通过一个人的名字，画像，生成八字，以此来锁定对方。 早在酉鸡开口说出自己的名字和生辰八字的时候，萧无锋已在暗中施展追魂术，然而反馈并不算太过强烈，追魂术成是成了，但明显被隔绝在天选秘境之外。 显然，眼前这人藏了私，什么狗屁三生石根本就是用来唬人的。 竖起一根手指，萧无锋面部表情清淡似冰水。 “最后给你一次组织语言的机会，若再不老实，那就……” 萧无锋后半句话没有说完，唇角的微笑显露无疑。 额头冒出米粒大小的冷汗，沿着鬓角向下滑落，酉鸡双手举高，深吸一口气，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这家伙整会这般笃定？ 难道他真的学了门道里的法子？可我怎么看不出来呢！ 不应该呀……难道说他在诈唬我？ 诸多念头起了又落，酉鸡眉梢微微皱起，“” 嘭！！！ 萧无锋举剑挥斩，无坚不摧的剑罡碾碎三生石。 “这玩意是你拿出来的，是真是假只有你知道。” 略作停顿，萧无锋的手指对准自己的眼睛。 “你可以赌赌看，我到底有没有修习过酆都秘术。” 一秒，两秒，三秒，四秒，五秒…… 后脖颈白毛倒竖起来，细密汗珠排布如兵阵，贴着后背的内衫已经湿透。 酉鸡沉吟良久，闭上双目，像是认命了。 “我的大名是戴森焱，常用的化名是戴杰，生辰八字的年月日都是对的，只是时辰并非午时，而是寅时三刻。” 萧无锋立刻施展追魂术，这一次的反馈就正常多了。 转换自身视角，双眼忽然失去对色彩的感知，只余下天白地黑的背景色调。 周遭存在的生命体，但凡拥有魂魄，都会留下一缕缕魂魄丝线，这便是可供追查的魂魄痕迹。 然而，酉鸡的头顶却像是矗立着一个巨大的标记，通红如血，光耀如日。 萧无锋微不可查地颔首，嘴角轻微上翘。 一个人的真名和生辰八字就像是在这片黑白空间之中进行定位的坐标。 再搭配上此人的肉身魂魄，就犹如三维立体空间中的xyz三个轴全部定下，直接锁定准确位置。 萧无锋略微感知一下有效范围，却是颇感意外。 他原本查看魂魄痕迹和气息，能够追踪的最远范围，不过十里左右，可是得知了酉鸡的真名和生辰八字后，这个范围直接扩大了30倍。 也就是说，只要酉鸡靠近萧无锋三百里，他就无处遁形，无论用任何方法隐藏自身，最终都会暴露出来。 “追魂术原来是这么用的！？” 萧无锋恍然大悟，顿时察觉到了酆都秘法的可怖之处。 假如有这么一个人知道我的生辰八字，又恰好是酆都门道里的修行者，那岂不是想要找我就能找到我？ 十多年前，应天门事变可是很出名的，不少人都关注过他的具体情况。 白玉京里总有手眼通天的人物，真要仔细去查，生辰八字根本就瞒不住的。 而且，追魂术仅仅只是定位，酆都传承悠久，总会有很多杂七杂八的术法能够远程让人毙命。 只要稍稍联想一下，萧无锋就能感受到一股子寒意从脊椎骨向上涌动，直冲天灵盖。 别说是旁人了，就单纯眼前这个家伙，多半就会很多类似的术法。 谁说酆都真传就只能用正法的？他连自己的身体都敢炼制成僵尸，其他的禁忌多半也有涉足。 此刻，萧无锋脑海里泛起一个疑惑： “酆都秘法太过诡谲，防不胜防，天下六脉却不以酆都为首，原因何在？” 脑海中飞速转动，萧无锋渐渐有了答案—— 酆都秘法诡谲强横，却隐隐落在天下六脉的末后两席，多半是因为各家都有应对之法。 道门最古，自然不用多说，道门乃是万法起源，酆都诸多秘术也不过是道门妙法的某一个类别细分，自然知晓如何克制。 书院最强，主修文道，浩然气可养神魂肉身，正统的书院学生成就君子之道，最是不怕怪力乱神。 剑宗最凶，剑宗真修皆以一剑破万法，修得勇猛不退的通明剑心，谁敢千里之外施展咒法，当场直接还上一梭子飞剑，若是不够，那就还他几个剑阵。 武狱最猛，萧无锋虽然了解不多，但多少听过些江湖传闻。 一句话概括：“气血如烘炉，神魂似薪柴。” 能够走到此世巅峰的武狱大宗师，无一例外都是自虐狂，身心魂魄意全部统合在一身，连天地灾劫都要以肉身横渡，又哪里在乎什么酆都术法？ 至于灵山，虽然势颓多年，但西域三百佛国，涉及功德香火的修行法门层出不穷，与酆都秘法相互之间多有生克。 这天下六脉之中，灵山和酆都其实稍微次于前面四者，但在江湖人眼中，酆都名头很大，其中大半功劳却要落在无常司的头上。 只因世人皆知：无常司判官崔馗曾经是酆都首徒，因缘际会，他最终离开了酆都，更是带走一部分酆都传承，在大乾朝廷的支持下，另起炉灶。 江湖人真正忌惮的是无常司，是那言出法随，可以断人生死的判官崔馗。 “还没好吗？”酉鸡睁开眼睛，透过眼帘细缝观察萧无锋的神情。 后退两步，撤走架在酉鸡脖颈上的剑，萧无锋回了一个笑容，“稍等。” “啊！！！”酉鸡捂着脑袋，惨叫一声，整个人像是遭到雷霆袭击，趴在地上，“你干了什么？！” “你觉得呢？”萧无锋轻微摇动脑袋，反问道。 酉鸡微微愣神，旋即瞳孔放大，唇齿翕张，说道：“是哪一门酆都秘术？” 萧无锋笑而不语，刚才他只是结合剑罡与追魂术，进行了一次尝试，从手指之中漏出一缕剑罡，竖在酉鸡在黑白空间中呈现出来的血红魂灵头顶。 只不过是轻轻下落，酉鸡便有所察觉，别看他反应出来的模样滑稽，实则这家伙鬼精鬼精的，趴到地上有大半原因都是为了卸力，下落的剑罡根本就没有真正命中他。 看破不说破，萧无锋验证了酉鸡的姓名和生辰八字后，并未过多要求。 他轻轻拍着酉鸡的肩膀，一字一顿叫出对方的真实姓名。 “戴森焱，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酉鸡嘴角抽动，两条眉毛向上斜挑，“怎么个合作法？” “烛龙令，彼岸花，还有你脚下穿的这双靴子，全都交出来。”萧无锋笑容和煦。 酉鸡沉默片刻，低垂脑袋，弯腰挽起裤腿，把靴子扒下来，然后又从储物项链里面拿出烛龙令。 “这两件东西可以给你，但彼岸花不行，虽然这玩意后患无穷，但我得留着保命。” “毕竟当场生死和暂时活着以后会出事，正常人都会选择后者。” 萧无锋道：“你要留着我不拦你，但你可要想好了。” “想好个啥？”酉鸡反问。 萧无锋回答：“因为你拿着一朵彼岸花，自以为可以返魂重生，心境上已然落了下成。” “你不也是一样？我来时根本就没有看见插在地上的彼岸花。”酉鸡皱眉。 “谁跟你说我拿着了？”萧无锋摇头，“骸魂前脚刚走，我随后就砍碎了彼岸花砍碎。” 酉鸡惊讶道：“这玩意可不好找！你……” “百害而无一利的玩意，送我我也不要。” 萧无锋摆了摆手。 仔细盯着萧无锋的脸庞，认真审视了三秒，酉鸡心里不由浮现一个念想—— 如果没有彼岸花在身，我肯定更愿意拼命，不仅仅是自身化作僵尸，还可以用天地人三魂合一，暂时凝练阴魄法相，或许就不会输了。 啪！！！ 两只手猛拍光亮的脑袋，酉鸡心中啐道： “狗屁！眼前这家伙是个十足的妖孽，根本不可以常理揣度。” “他的境界只不过是假象，肉身，魂魄，剑术，身法无一例外的强，完全就没有短板。” “而且，从来没有情报提到他会酆都秘术……” “我虽然藏了一招，但他呢？” “怕是只有老天爷知道他到底藏了多少底牌。” 呼出一口浊气，闭目再睁眼，酉鸡拿出那朵鲜红如血的彼岸花。 “给你！” 剑光一闪而过，寒冰与烈焰两股力量同时爆发。 摇曳身姿的彼岸花瞬间凋零，化作寸寸飞灰。 随后，萧无锋收好烛龙令和那双拥有土遁之法的靴子。 酉鸡撇过头不去看，没办法，实在是太心痛了。 可惜技不如人，说啥都晚了，要是提前知道此刻的结果，打死他他都不来。 单手捂着脸，酉鸡透过指缝，看到萧无锋满含笑意的脸，心里气不打一处来，却又不能动手，也不能胡乱发作，只好用言语挤兑： “恕我直言，你想要算计骸魂，根本就是痴心妄想，他可是不知道活了多少年的老怪物，布局谋划远比我们深刻太多。” 萧无锋咧嘴轻笑，“所以我才来找你呀。” ------------ 第139章 小友胜了？（二合一） 林间鸟雀起，树影婆娑响。 清风不知事，浮云遮天目。 萧无锋和酉鸡密谈持续了大约一刻钟。 呲啦~~~~ 粼粼波光闪动，空气中间裂开，好似有一张半透明的帘幕被扯开。 “等到时机合适，我自会给出信号，在此之前，可就得靠你好好表演了。” 萧无锋摆了摆手，头也不回，走向远方。 手里捏着一枚传音螺，酉鸡站在原地，光着脚板踩在泥水里，久久不发一言。 冷风吹拂他光秃秃的脑袋，等到萧无锋的背影消失在视线尽头，这位酆都传人十根脚趾向内收缩，用力跺脚，留下一个深有三寸的凹坑。 似是觉得还不够解气，他撇过脑袋，狠狠啐出一口唾沫。 “淦！技不如人的感觉可真够不爽的。” 面庞阴晴不定，酉鸡的瞳孔依旧倒映着萧无锋离去的方位。 他跟骸魂有所合作，并非出于自愿。 从拿到彼岸花的那一刻开始，他已经记恨上了骸魂。 只不过骸魂前不久曾经走过一遭酆都，密谈之后，轮转殿中便放出了消息，内部选拔合适的烛龙令执掌者。 最后，酉鸡脱颖而出，成功拿到烛龙令。 被迫接受萧无锋的策反，不得不成为内奸，帮助对付骸魂？ 不！当然不是。 天下熙熙攘攘，皆在一个利字。 萧无锋展示实力和手段，用以震慑酉鸡。 但在密谈中，他却并未得寸进尺，更进一步压迫酉鸡，反而抛出了一个酉鸡无法拒绝的条件。 呼~~~~~~ 林木之中忽然有数道黑影蹿出，直奔酉鸡而来。 几道风刃划破长空，逼近酉鸡的后心。 “区区几道神智不全的残魂，也敢在我面前放肆？” “打不过萧无锋，难道还打不过你们？！” 酉鸡双手交叠，手印连续变换，肌肤表面附着的青铜甲片瞬间爆开。 甲片散了又聚，在他背后凝聚成兵器。 刀，剑，枪，盾，弓…… 盾牌主防御，轻松挡住几道风刃。 刀、剑、枪、弓主攻击，好似鬼影漂浮持有，将那几道黑影脑袋摘掉。 “果然吧，不是我弱，是那家伙不正常。” 瞅着地面上的几具尸体残魂，酉鸡自言自语，快步离去。 龙隐村的诅咒尽数散去，动静绝不算小。 商谈了足足一刻钟的时间，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的天人残魂数量已然不在少数。 即便其中大半都是没有自我意识，只知道进食和杀戮的怪物。 他也绝不愿意陷入怪物潮中，那肯定是十死无生的局面。 踏踏踏~~~~ 村子的废墟绕圈奔走，寻找合适的隐蔽地点，酉鸡甩开追在身后的怪物后，在大树树根旁留下印记，然后几个翻身连续蹬跳，爬到树上。 和萧无锋一战，他受伤不浅，要想伪装使用过彼岸花的效果，那就必须尽快恢复。 反手持握匕首，快速凿开树皮，挖出一个可供他容身的树洞。 随后，酉鸡盘膝坐在树洞里，口服丹药，外敷伤药，静静等待着骸魂的到来。 …………………… 陨石划过天穹，烈焰遍地灼烧。 荒废多年的小型矿坑里，晶化粉尘弥漫在空气中，硫磺的刺鼻气味充盈十方。 啪嚓~ 几颗晶化粉尘相互撞击，沉寂一瞬，巨量火花轰鸣爆开。 旁边不远，一块比人还高的巨型岩石嗡嗡震动。 日以继夜的承受粉尘爆炸，岩石表面早已凹凸不平。 周遭的粉尘爆出花火异常盛大，好似一团团在地面升腾的太阳。 然而，这块巨型岩石巍峨不动，把剧烈的爆炸视作小孩玩闹的烟花。 咕噜咕噜咕噜咕噜~~~~ 巨型岩石忽然荡起层层涟漪，快速扩散后，看似坚硬无比的石块瞬间软化，宛如谁都可以捏动的面团。 歘！！！ 一截手臂从里面穿了出来，左右上下来回扒拉一阵，总算找到机关窍门。 手指轻微拧动，只听咔嚓一声，幻象彻底消失，巨型岩石变成一个不大不小的法台。 台子表面纹刻着奇异符文，总共16枚，分布在八个方位。 那只手的主人此刻就站在法台上，身体绝大部分区域呈现半透明的波纹状，唯有右臂的前半截已经显现实体。 他的指尖上面捏着一枚玉石符文，正是从法台中心漂浮的方形器皿中取出。 一秒，两秒，三秒…… 人影彻底显露真形，他脸上图画彩绘，肩膀挑着扁担，身穿短打麻衣，一副小贩打扮，此人正是骸魂。 “呸呸呸！” 低着脑袋退出嘴巴里的沙子，手里变戏法似的拿出葫芦，用清水漱了漱口，再洗去脸上的尘土，他似模似样向后瞧了一眼。 “臭娘们儿，追债啊？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八字欠了你呢！” “呵呵，还不是被我甩掉了。” “还好道爷足够机灵，在一百二十年前就布下了小挪移阵。” 骸魂低头看了一眼缠在自己左手手腕上的无常锁链。 “知道我在这又能怎么样？幽邃矿洞那么深，路又七绕八绕的，你追的出来吗？” 咧了咧嘴角，他拿着一把柴刀，高高举起，用力落下。 左手小臂的前半截摔在地上，骸魂看也不看，一脚踢飞，任由那一小节手臂在不远处的烈焰之中化作灰烬。 紧接着，他拿出一块拳头大的泥巴，接在左手的断裂处。 一寸一寸向外拉，一点一点搓揉泥团。 他的右手异常灵巧，不过十几个呼吸之间，已经重新捏出左手臂的形状。 又从怀里掏出一个碧绿的小药瓶，往左臂断裂处轻轻滴落几滴翠玉液体。 浓郁的生机汇聚而来，碧绿光芒一闪而过，骸魂的左臂栩栩如生，和原装货没有任何区别。 只不过，他现在的手臂没有了无常锁链的束缚。 脑袋左右摇摆，轻声吐出“爽利”二字，骸魂蹲下身子，仔细检查法台和方形器皿。 “物件没有损伤，还能接着继续用。” 骸魂满意的拍了拍双手，然后把手里的那枚浴服重新插回方形器皿的凹痕处。 咻！！！ 流光裹挟骸魂，穿过烈焰，搅乱晶化粉尘，惹来一路爆炸，飞也似的离开这片废弃的小型矿坑。 骸魂没有回头去看，拍拍屁股，挑起扁担。 叮叮当，叮叮当，叮叮叮叮当…… 一只手拿菜刀，一只手握铁棍，他边敲边走，脸上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被一个女人追其实倒没啥，但林幽幽奉命捉拿他，跟了不知道多久，以往每次他在白玉京周边地带活动，都会被追上个几天几夜。 又一次成功甩头对方，骸魂心情不差，专门绕道走回幽邃矿坑的“正门”，去瞧一瞧。 “嘿嘿嘿，果然出不来。” 隔着大老远，他眺望了一眼幽邃矿坑。 “正门”和之前的废弃小矿坑不同，没有火焰和晶化粉尘的覆盖。 天穹之上，不断划过的陨石带起璀璨流炎，硬照的地面一片赤红。 幽邃矿洞的“正门”实则是一个井口，丈许见方，从表面上看去，异常普通，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 盯梢片刻，骸魂面露笑容，正要离开此地。 “喂！又见面了。” 萧无锋站在高处的土坡上，扔出一颗石头。 骸魂耳廓微动，侧向移动两步。 半个拳头大小的石头落下，速度又急又快，擦着骸魂的衣角，撞在地面，碎成数块。 气冲冲回过头来，骸魂瞪眼。 愕然一瞬，他眼瞳猛然收缩，“怎么是你！？” “听你的口气，见到我似乎很意外啊。”萧无锋伸出右手，四根手指并拢向回轻微勾动，“上来说话。” 眼底闪过一抹狐疑，借着面庞描画的彩绘隐藏，骸魂连续几个纵跳，来到萧无锋身旁。 “小友胜了？” “是啊，难道你更看好酆都出来的那家伙。”萧无锋毫不顾忌，当着他的面，展示了两枚令牌。 眼底闪过一瞬的贪婪，骸魂眯着眼睛微笑，边摇头边摆手。 “没有没有，别误会，我的目的不在于你俩之中的任何一位，你们谁胜谁负对我而言都一样。” “现在可以详细谈谈后续的交易了吗？”萧无锋剑眉上挑，把令牌重新收回无尘戒中，直接了当询问道。 “……” 骸魂陷入短暂沉默，摇了摇头，这才说道： “现在还不是时机。” “哦。”萧无锋不置可否，轻微耸动肩膀，似乎没了说话的兴致，转身走向幽邃矿洞。 “倒是小友，你把那人怎么样了？”骸魂追问。 脚步微顿，萧无锋回过头来，手掌并指如刀在脖颈虚划，“那不就这样喽。” “啊……果然还是杀了吗？” 骸魂眼帘微垂，嘴角平直，双手相合，结了个道印。 “还好还好，先前已经给过你们两人各自一朵彼岸花。” 这家伙心里明明在偷着乐，脸上却还在极力掩饰情绪。 萧无锋眉梢微动，回转身躯，上前两三步。 这个举动吓到骸魂，他生怕萧无锋冷不丁出手，连忙退了几步。 “别紧张，我又不是什么魔鬼。” 骸魂嘴角微抽，语气不太自然，“有事说事，别靠太近。” 原地驻足，萧无锋说道： “你刚才不是说了交易延后吗？连个确切的时间和地点都不提前说一声，难不成你还能轻松定位我在哪？” 后脊串起一抹凉意，骸魂嘴角扯出笑容，摆手说道： “小友说笑了，贫道没有这份本事。” 不等萧无锋接上话茬，他继续道： “你我交易的时间就在三天后，还是此地，如何？” “可以。”萧无锋颔首，“不过只有你我两人吗？” “倒也不是……” 骸魂欲言又止，似乎有所为难。 萧无锋道：“不是只限定你我两个人就好，我这边人比较多。” “万万不可！”骸魂抬手立掌，“小友切莫误会，贫道要找的并非别人，而是输给你的那位酆都传人。” “找他做甚？”萧无锋故意在语气之中显露三分轻视。 骸魂有所察觉，眼底闪过一抹流光，咧嘴笑道： “这便是我和他的交易了。” “嗯？”萧无锋鼻音上扬，尾音微微拖长。 骸魂解释道：“做生意嘛，就讲究一个童叟无欺。其实如果输的是小友，我同样会去找你，毕竟命都搭上了一条，总得给人家捞点好处。” “技不如人，输就是死，没有追着他把第二条命给干掉，已经算是足够仁慈的。” 萧无锋做戏做全套，似笑非笑，眉宇间浮现几分不屑。 “大义！” 竖起大拇指，骸魂描满彩绘的脸庞泛起喜庆的笑意。 “小友心肠极好，贫道果然没找错人。” 右手轻微摆动，萧无锋翻起白眼。 “别来这套，你说再多好话，我也不可能同意。” 见到萧无锋态度坚决，骸魂嘴角轻微勾起。 下一刹那，他控制面部表情，恢复唇角的平直。 “实不相瞒，要想提前进入古神遗藏，需要三个条件。” “第一，我所掌握的小挪移阵法。” “第二，金乌令和烛龙令，以及持令之人。” “第三，进去之后，总是需要一个替死鬼的，我不当，你不当，那就只有……” 骸魂面部描画的彩绘像是活了过来，疯狂流动，眼底始终收敛的各类情绪逐一显现，最终全部化作疯狂的底色。 略作停顿，他语重心长道： “能够提前一天开启古神遗藏，在这个秘境之内，只有三人知晓，消息着实不宜外泄啊。” 萧无锋讽刺道：“你倒是真够仁慈的，如果我输了，岂不也要被你拉回来当做替死鬼。” “没有的事，没有的事，”骸魂摆手，“修行之道哪有那么多如果，小友技高一筹，便是天运在你，你是这个时代的浪潮儿，是天运之子，必可扶摇上青云，直入九重天。” 骸魂活过漫长的时光，又修有身外化身之法，心中早就没有道德与律法。 人，在他眼中也不过是一种资材而已。 萧无锋面无表情，衍心诀固守灵台，以免杀意外泄。 “那好，三天后，还在此地。” 撂下一句话，萧无锋径直走下土坡，前往幽邃矿洞。 骸魂转身就走，没有半分留恋。 经过一天一夜的休息，酉鸡伤势全无，又借着篝火的草木灰处理了身上的药味。 篝火旁，插着几根树枝，被扒拉皮提前熏制过的蜡兔、腊蛇、腊鼠串在上面。 嗞嗞嗞~~~~ 火烤冒油，香气不绝，酉鸡吃得不亦乐乎。 “我在连夜赶路，你倒是闲情雅致，居然在这吃上了。” 骸魂的声音悠悠传来，酉鸡耳廓轻微动弹，抬眸啐道： “还以为你不会来了呢！” ------------ 第140章 鱼儿上钩(二合一) 骸魂眼眸微亮，饶有兴致的打量酉鸡光秃秃的脑袋。 “结果怎么样？” “打不过！”酉鸡嘴角轻微抽动。 “说说具体过程。”骸魂挑眉。 “你想知道他的底牌？”酉鸡语气很冲，手掌猛拍地面，“抱歉，我他妈是被碾压的，啥都瞅不出来。” 视线向下移动，扫过沾染泥水的双脚，骸魂眯起双眼，“他真有那么强？” “废话！你没和他打过，当然不知道了，我没打之前也不知道，兴冲冲赶到人家面前……” 酉鸡狠狠咬下手里烤热的腊蛇，连肉带着骨头边嚼边骂。 “老子他妈简直蠢到家了，听了你的谗言，给他千里送令牌啊！” 骸魂眼角和嘴角不自然抽动。 严格意义上来说，他不仅被萧无锋打过，而且还是两次。 一次是拥有自己人格的身外化身，白云老道。 另一次就在前不久，萧无锋不讲武德，突然出手，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不过，骸魂当时并未多想。 他的身外化身数不胜数，实力参差不齐，全看各自缘法造化，反正实力强不强无所谓，足够保命完成布局就足矣。 这具小贩之躯，真要论及实力，根本无法比拟那些压制境界而来的天骄。 眼底闪过一丝微光，骸魂双目紧紧盯着酉鸡。 “他怎么杀的你？” “别欺人太甚。”酉鸡面皮抽动，咽喉上下起伏。 “别误会，没有奚落你的意思。”骸魂摇头，“堂堂酆都真传，压制境界前来天选秘境夺取造化，我不相信你会打不过他。” 微微闭上双目，酉鸡脑海里面闪过萧无锋的面庞。 他果然没说错，想要骗过骸魂这头老狐狸没那么简单。 总需要露点底，有个交代才行 重新睁开眼睛后，作为酆都传人自嘲一笑。 “我们这一脉本事与手段虽然繁杂，但归结起来就两个字，魂魄！” “那家伙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运，得了好大的一桩机缘，居然能够无视我的术法。” “要不然，我又怎么可能会被他碾压？” “真以为我修行这么多年都修到狗身上去了！？” 骸魂脸上涂抹的彩绘仿佛活了过来，每一根线条都在扭动，每一个点都在旋转，他整张脸上的彩绘仿佛有着自己的意识，直接活了过来。 两边嘴角扯到极致，他皮笑肉不笑，说道： “那你可曾看见那物件？” “没有。”酉鸡摇头。 骸魂一言不发，冷冷盯着酉鸡，“彼岸花已经用过了，就是道爷我的一条狗，还不老老实实交代出来，保准你一离开天选秘境就人间蒸发。” 萧无锋的猜测居然中了……酉鸡瞪大双目，满脸惊讶。 落在骸魂眼里，却是以为眼前的酆都传人震惊他的态度转变。 脑海里闪过萧无锋交代的话语，酉鸡的面部表情和神态动作倒也不完全是演技。 他确实很震惊，只不过震惊的对象是萧无锋。 早在最开始，萧无锋就很肯定地认为骸魂肯定知晓彼岸花的某种隐秘。 这种能够死而复生的玩意，若是真的够好，天下间那么多走到最后一步，却被岁月活活困到老死的人间顶尖修者，谁能忍住诱惑？ 然而，无数年来，都没有听说过有人利用彼岸花延长自己的寿命。 骸魂好心专门找来两朵彼岸花，分别交给萧无锋和酉鸡，还专门选择两人交手之前，其中心思不言而喻。 酉鸡也大概能够感觉到骸魂心有猫腻，但却远远比不上萧无锋的肯定。 剑锋斩碎彼岸花的画面起伏不定，怎么也无法从酉鸡的脑海之中消失，他索性沉默不言，安静等待骸魂的后续反应。 一步，两步，三步…… 骸魂骤然临近，居高临下，眼神里面充满了冷漠，仿佛一尊高居天上，俯瞰凡尘楼蚁的神。 “天选秘境之中，彼岸花海虽然号称花海，但那么多的彼岸花基本都是幻象，寻常人根本触碰不到。” “贫道费心尽力才弄来这么两朵彼岸花，连自己都舍不得用，你该不会真的以为我手上的货物那么好拿吗？” 酉鸡深知说多错多，言简意赅道：“你想要什么？” “一条命死了，可那么好捡回来。”骸魂耸动肩膀，摊开双手，“不过你死的好，你不死哪来的人替我办事儿呢。” 突然间，他脸上游动的描彩定格，半边凶狂似厉鬼半边无情如仙神。 “彼岸花，你已经用了，这个世界上除了我，再无他人能够帮你躲避神隐之祸。” “现在，证明你的价值，至少告诉我，萧无锋到底是用什么东西无视了你操弄魂魄的术法。” 凝视着骸魂古怪的面庞，酉鸡道：“是风，虽然我看不到，但他用的应该是一道清风。” “详细说说。”骸魂眼底狐疑未曾散去。 酉鸡继续道：“那多半是得自天选秘境的古宝，即可化作铠甲，又能变成剑鞘，正是有着那道风的加持，他的速度太快还能无视我的部分魂术。最后，我只能用肉身对上他的神兵和剑罡……” “仙器！！！”骸魂瞳孔放大，嘴角浮现一抹喜色。 “那是仙器？”酉鸡唇齿翕动，脑海里面大片空白。 他懵了，彻底懵了！ 在实际对决的过程中，他根本就没有看出来这道风有说法。 还是萧无锋在后续商谈故意透露出来的。 一张故意透给他人的明牌，居然是一件极其罕见的仙器。 豪横，太他妈的豪横了吧…… 早点知道点子这般扎手，龟孙子才在酆都之中打生打死，抢个必定送人的破烂令牌。 这时，骸魂伸出手掌，轻按酉鸡肩膀。 “无怪你会输在他的手上，而且还没了之前的心气，面对一个拥有仙器的对手，还被克制了最擅长的手段，输的想必很是憋屈吧。” “哼，别来假装好人。”酉鸡抖擞肩膀，甩开骸魂的手掌，“你凭什么断定萧无锋得到的那一缕清风就是仙器？” 面庞上的彩绘重新混成一团，骸魂翻起白眼，好像看傻子一样看着酉鸡。 “能够从太古传到现在，历经时光洗礼而不朽，即便是神兵和灵宝也不可能，唯有仙器。” “经历数万年的岁月洗礼而不朽败，那等器物品级至少也是仙器。” 酉鸡微不可查地颔首，并未出言搭腔。 酆都传承绝对不算差，只不过由于判官崔馗的离开，带走了许多好手，酆都才有所颓势。 几乎与道门差不多古老的传承法脉，藏书阁里记载的隐秘只多不少。 酉鸡曾经看到过一门杂书，提及了物件的年限。 寻常凡物，至多不过几百年。 神兵与灵宝有所蜕变，毕竟凝聚天地灵韵，汇聚出了属于自己的灵性。 这份灵性并不等于灵智，但却也是夺取天地精华的证明，然而，就算是极品神兵，若无后人世代保养，以天材地宝洗练，最多过个三千年，就会跌落品级。 此刻，透过骸魂的嘴巴，他方才得知仙器居然可以不朽。 “没见识的孬货。” 骸魂抬手直接就是一巴掌，分外用力的拍在酉鸡的肩膀上。 “其实你也不必太过灰心，身为酆都真传，你的价值不算小，只要乖乖听话，本道爷不仅可以帮你避过神隐之祸，还可在背后助你一把，保你跻身于十殿阎罗之位。” 酉鸡没了头发，低下头也没有刘海遮挡面庞，只能绷着脸庞，说道： “可以，但别妄想我会一辈子听令于你。” “哈哈哈哈哈……” 仿佛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骸魂仰天长笑，身躯前仰后合。 半晌之后，他收住笑声，歪着脖子，眼神里面充满戏谑。 “我手里攥着的筹码足以吃你一辈子。” 眼角微不可查的跳动，酉鸡心底暗道：怎么好像前不久才听过类似的话。 “别发呆，赶快跟上。” 骸魂转过身，随手拿起两只烤热的腊兔，朝着来路走去。 喧嚣的风微微吹拂，树梢落下几片青叶，捎来一句轻飘飘的话语： “等到哪天你没了利用价值，就是跪在道爷面前刻上九百九十九个响头，也没用喽。” 酉鸡站在原地，大声喊道：“以后是以后，现在是现在，你要我帮忙可以，但我不能白帮，古神遗藏里的好处必须分我一份，还有……” 略作停顿，他咬牙切齿，加重语气：“萧无锋杀我一次，我要杀回来。” 啪嗒！啪嗒！ 只剩骨架的烤兔被抛了回来，落在酉鸡脚边。 远处，骸魂没有回头，幽幽说道： “杀他可以呀，但只能杀一次。” 酉鸡迈步跨过兔子的骨架，追上去问道：“什么意思？难道你身上还有彼岸花，要给他用？” “本道爷怎么行事，可不必向你交代。” 猛然驻足，骸魂侧身回眸，眼中满含警告意味。 酉鸡默不作声，头颅微垂，给人一种顺从的感觉。 嘴角浮现满意笑容，骸魂不再回头去看，继续抬脚迈步。 “跟着走吧，路上我给你好好说道说道，该怎么配合。” “明白。”酉鸡唉声叹气，仿佛已经彻底认命，拖着稍慢的步伐，跟随骸魂。 吊在数米之外，他的左手背在身后，手心里面悄然拿着一只传音螺，给出消息： “成了，鱼儿上钩。” …………………… 幽邃矿洞，矿口似井。 萧无锋跳入其中，在黑沉沉的灰色气雾中行走一段。 随后，他发觉前方气雾渐渐浓郁，且有灼烧的气味传来，温度也在不断升高。 他判断前方道路已断，便往岔路口走。 很快，找到一个逼仄狭小的坑道，他侧着身子才能通过。 萧无锋原本并不打算直接走进去，可是他在角落处找到了剑宗通用的记号。 画成什么图案并不重要，这记号是用特殊的粉末制作而成，与剑宗门人弟子的身份玉简同源。 这就代表令狐大师姐领着人，确实是往这个方向走的。 萧无锋沉思片刻，最终还是挤入了那条狭窄的岩缝。 一步，两步，三步，四步，五步…… 萧无锋心底默默计算行进的距离。 眼前这处空间太过狭小，若是遇到敌袭，兵器根本施展不开。 这时，他心底忽然咯噔一声。 “不是袭击，是传音螺的响动。” 剑眉轻微扬起，萧无锋翻动手掌，变出传音螺。 听到里面传来的好消息，他嘴角浮现笑意，回信传了几句话。 然而，幽邃矿洞乃是禁区，传音螺像是被彻底屏蔽，只能接受消息，却不能给出回复。 萧无锋啧了一声，摇晃两下传音螺，突然听见头顶传来呃啊怪声。 他足尖轻微发力，强行挪开半个身位，一滩腐蚀液体堪堪落在他原本站立的位置。 没有低头去看那滩粘液腐蚀过后的地面，萧无锋抬臂冲拳，沙包大的拳头裹挟剑罡，用力向上捅去。 嘭！！！ 藏在上方岩缝里的怪物惨呼一声，胸口爆碎，里面的内脏和血肉大坨落下。 萧无锋挪开两个身位，避免血液粘在衣服。 并非是他有什么洁癖，而是这怪物的内部血肉泛着不正常的幽紫色，更有一股难闻的刺鼻腥臭味。 啪嗒！ 落在地面上，肉泥居然快速石化，变成半紫半黑的晶状物质。 不远处，怪物用来偷袭的唾液有着同样的特质。 阳魂在内，收入剑身，冰魄在外，覆盖剑体。 整把神兵犹如一个内部会发光的大冰溜子，被萧无锋举着充当照明。 稍微照了照地面上的痕迹，萧无锋手指弯曲，轻微弹抖。 数道剑罡扫过地面，却见紫黑色晶状物质像是有着生命，知道硬钢不过，瞬间缩入土石之中。 至于那头怪物，身体被卡在更为狭小的缝隙，一时半刻落不下来。 而且，它的身体由内而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转化为紫黑色晶体物质。 “这倒是古怪了。” 萧无锋剑眉微皱，举着阳魂冰魄的臂膀猛然一振。 力从地起，以腰胯为轴传导，过肩过肘再过腕，然后通达剑身，贯于剑尖。 不见他身体大幅度动作，却是调动了整副骨架，全身劲力汇聚起来，递出一剑。 嘭！！！ 剑罡快如迅雷，不由分说击碎了怪物晶化的尸体。 狭长逼仄的岩壁道路居然向着两边拓宽，萧无锋总算不用侧着身子，像个螃蟹似的走路。 萧无锋没有放松警惕，全神戒备，如履薄冰地向前行走。 没有岩块落下，没有晶化粉尘爆碎，没有第二头怪物作祟，四周彻底安静下来。 萧无锋眼底满含疑惑，切换视角，双眼看向黑白空间，这才有了答案。 ------------ 第141章 幽邃矿洞之谜(二合一) 魂魄痕迹密密麻麻，缭乱的微弱气息遍布四面八方。 萧无锋眼中所见，无论是来路还是去路，无论是头顶还是脚下，紫黑色晶体状物质广泛存在于每一处角落旮旯。 丝丝缕缕的不祥浸染在那道浑然统一却又有所分化的气息之中。 “那只怪物根本就不能算作完全的活物？” 萧无锋皱眉，稍微放慢了前行的脚步，越发仔细地观察周遭环境。 岩石隧道的蠕动异常缓慢，若没有仔细留神观察，几乎完全看不出来。 然而，萧无锋在来的过程之中击杀了一头被转化为紫黑晶体的人形怪物，却没有获得任何精元，更没有对应的记忆光点。 整个岩石隧道的那一小节却像是受到了巨大的刺激，迅速扩张开来。 向前行了一段路，隧道渐渐有了重新变得逼仄的趋向。 萧无锋二话不说，抬手连续挥剑。 赤红与冰蓝交织的剑光似网，向前犁了十丈。 只听啪嗒一声，一头通体如狼，额头长有三只角，城区绝大部分区域完全晶体化，心脏却露在外面，像是娇艳的鲜血之花，彻底盛开，绽放妖异气息。 剑罡细密如网，网纹缝隙不过指甲盖大小，已经将这头狼形晶体怪物肢解成无数碎块。 紧接着，逼着的道路如萧无锋的预料，短暂沉寂数秒后，在岩壁内部发出轻微的轰隆声，然后向着两边扩张。 “这简直就像是某种生物的肠道。” 萧无锋眉心紧缩，思维快速发散，随后意识到了一个仅仅是想到就会让人不寒而栗的猜想。 “或许幽邃矿洞已然拥有生命，甚至，这一大片禁区本就属于同一个存在。” “进入其中，就像是进入了这个存在的体内。” 稍稍压下心头的震动，萧无锋继续向前走。 神剑与剑罡的组合用来暴力开道，一路上走的分外顺畅，给了他更多的思考时间。 整个天选秘境总共就只有三个禁区。 倒悬湖的里面藏着威震远古时代的坎水宗。 甚至还有一尊从那个时代存活至今，半疯半清醒的坎水真人。 幽邃矿洞能与倒悬湖齐名，多半也有着不足为外人所道的隐秘，以及同等层次的恐怖存在。 “如果有更多的线索就好了。” 鼻翼轻微扩张，两条微不可查的白色气芒向外荡出，萧无锋深深吸了一口气，把冷凝晦涩的味道压入肺叶。 此刻，他已然有所猜想，虽然不敢说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但至少也有接近六成的可能。 幽邃矿洞是活的，但却并不是完全苏醒的状态，极有可能是陷入了沉睡中。 至于，这位大家伙本相到底如何，那就不得而知。 或许是可以吞食天地的远古大妖，或许是生而神明的巨灵，或许干脆就是土石成精。 远古时代，天地之间有着各种奇异生灵，飞沙走石皆可化作精怪，可并不算得有多么奇怪。 哪怕是在现如今，江湖上也常有传闻。 萧无锋记得很清楚，他闲暇时阅读书卷，曾经看到过前朝的杀妖校尉遗留有精怪收集手册。 其中细数了诸多闻所未闻的特殊精怪。 大儒养浩然气，阅读古来圣贤流传的经典，久而久之，家中书房竟然生出一缕怪风，在他阅读时自动帮忙翻页。 后来，这精怪便被他命名为翻书风。 还有坐落在名山之巅的绝妙观景奇石，因为听多了痴男怨女的海誓山盟，却又见惯了人是无常的情感变故。 久而久之，奇石裂成两半，从中蹦出来一个巴掌大小的玉人儿，逢人就问姻缘。 要是情侣之间相互有意，它就给双方系上红绳，谁要敢做出背叛情人的举动，那红绳就会自动断开，玉石小人儿夜里就会找到背叛者，把那人整张脸皮给扒下来，还必定确保对方好好活着。 除此之外，什么打铁铺中藏着江湖武夫，暗中躲避仇家追杀，却又不得不隐姓埋名，于是只能在夜里练武，却被他家床底下的耗子偷偷学会，还练出了大名堂，在武夫报仇失败之际，出手打死了武夫的仇家等。 那本杂书所记的精怪甚多，来历却又颇为奇怪，其中大半有所缘法，却在故事的最后往往都会走上歪路。 譬如那大儒家中的翻书风，本是一桩美谈，但是日子久了自开灵智，居然有了好恶。 由于它与大儒爱看的书籍不同，却又常常不得不翻开不喜欢的书页，因此怀恨在心，竟然在某日大儒外出之际，撞开了房门和窗户纸，把大儒多年以来隐藏的言情话本手稿吹的满天都是。 偏偏那大儒乃是性情中人，书中描写甚是细腻，文笔异常的好，居然是通俗易懂，且让观者身临其境。 市井百姓，达官显贵，无人不再传扬那位大儒的“名声”。 恰好那位大儒在仕途之上还有升迁的余地，却因为这么一搞，就此断了前程，还被对头落井下石，害去身家性命，连累一家老小满门流放。 还有那打死了武夫仇人的耗子，在300年后成就通天妖王，武学精深，体魄过人，偏偏还智深多谋，在江南道拉起了反旗，居然妄图以鼠妖之身，统御数州之地，学那上古传说，立一座妖类朝廷。 妖与人本就不是同族，那座妖族朝廷存在的七年之间，百姓生灵涂炭，十不存一，就连那位武夫的后人也被妖王活撕成细肉丝，分给它的孩儿们享用。 “一旦修行有成，是神是魔还成仙，纯看其原本心性如何，这固然是有道理的。” “但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不可不防！” 萧无锋心头涌现少许危机感——天知道幽邃矿洞到底是怎样的存在，而且，这明明是一处禁区，怎么都该有些规则才对。 轰隆隆！！轰隆隆！！！！轰隆隆隆隆！！！！ 头顶上的岩石條然裂开一条巨大的缝隙，宛如竖直张开的深渊巨口。 纵然已经踏入修行路，成为一名七品境界的剑修，人的本能依旧存在于心底。 萧无锋抬头看了一眼，骂道： “艹！有必要搞这么大阵仗吗？” 话语落地，他发足狂奔，躲开头顶上方砸落的巨石。 轰隆隆隆隆隆~~~~ 那颗巨型晶体石头浑圆无比，直径最少也在一丈开外，周遭的岩石隧道专门扩宽少许，给了它下落的空间。 萧无锋在前面跑，滚动的巨石在后面碾。 两者相距不足半丈，萧无锋却也有着挥剑的空间。 刷刷刷~ 萧无锋执剑如笔，大片剑罡泼洒如墨。 铿锵，铿锵，铿锵~ 圆形晶体巨球质地密度完全不同，坚硬程度异常夸张。 萧无锋用尽全力的剑罡根本无法在球体表面留下一缕白痕，圆形晶体巨球滚动的速度不减反增，像是有着一股莫名的牵引之力。 搞不动，那就跑……萧无锋没什么多余的执念，迈开脚步就往前跑，只不过每隔十几丈，矿道又会变得狭小。 而那掌管着道路一截的晶石怪物却没有躲藏，就那么直愣愣站在前面，拦截萧无锋的去路。 此时此刻，速度就是生命，萧无锋顾不得是否有旁人观看，右手持剑，左手握刀，无名剑术和刀龙七绝斩同时用出。 刀光剑影，铿锵如歌。 拦路的晶体怪物出声呃呀，双手刚刚展开，就被他斩成粉末。 前面，狭窄逼仄的小道不断涌现拦路的怪物，萧无锋斩杀怪物后，矿道则扩宽开来。 他犹如一阵疾风，全力奔跑，好在路上并无岔路口，不必抉择，只需要跑。 足足跑了一炷香的时间，绕是以萧无锋度体魄，也感觉吃不消。 “再这么搞下去，我怕是要力竭而死。” 轰隆隆隆~ 晶体化圆形巨石就在身后一丈左右，萧无锋看向前方的双眼闪过一抹诧异。 无数次的重复，遇到狭窄逼仄的小道，就会出现半生的晶体怪物。 萧无锋已经习惯递出交织如网的剑罡，瞬间秒杀对方。 然而，前方三丈处，小道前没有了他所习惯的怪物，有的仅仅是可供一人通过的洞口。 眼眸绽放微光，萧无锋一冲而过，却忽然感觉脚下空空。 “起！！！” 萧无锋临机应变，在感觉到自身隐隐有着下坠的趋势时，腰胯猛然一抖，带动两腿向上翻。 紧接着，他挥动阳魂冰魄，搅起呼啸剑风，握着他的身躯，给出一个向上的力道。 脚下踩着八方逍遥步，萧无锋轻身提纵，贴着岩壁连续翻了几个跟头，着手所持的刀这用来充当登山镐，凿开不算太过坚硬的岩壁。 轰隆隆隆隆~ 嘭！！！ 圆形晶体巨石撞碎墙壁，挤开那个不算太大的洞口，在半空中划过一条抛物线。 借助刀锋与剑刃的锋利，萧无锋倒掉在凹凸不平的石壁上，喜欢极限运动的他，对于攀岩并不陌生，此刻的心理起伏波动不大。 他睁开双目，环顾十方。 紫黑色晶体就好似点缀在黑暗中的星辰，焕发着微弱的光芒。 如果只有那么一星半点，确实不太起眼。 但是周围的晶体焕发出来的光芒汇聚起来，宛若一片浩瀚的星辰大海。 那块抛飞在半空中的圆形巨石下坠到了一定的高度，周遭出现激烈爆开的细碎火花。 噼里啪啦~ 那坚不可摧的圆形球体受到同源的力量牵引，内部徐徐亮起，扩散到表面。 忽然间，它悬停在半空中，发出尖锐刺耳的汽笛声。 呜嗡，呜呜嗡嗡，嗡嗡嗡~ 萧无锋循着声音看过去，只见一团耀眼的火焰轰然爆开，晶体圆球四分五裂，璀璨的火花扩散开来，好似一朵盛大的烟花。 那火焰同时蕴含着两种特质，一者明耀如金日，一者幽邃如深渊。 只不过，金色的那些火焰迅速熄灭，受到无名力量的压制，被紫色幽火取而代之。 一颗，两颗，三颗，四颗…… 紫色幽火化作六轮盈亏不一的月亮，有的是弦月，有的是满月，带起丝丝缕缕的妖异气息。 借着这份来之不易的幽邃光明，萧无锋看见就在晶体圆球爆开之处再往下些，赫然漂浮着一个巨大的罗盘。 他当前的视角属于俯视，依稀可见罗盘上面铭刻着繁复到不可辨识的花纹。 仅仅只是去仔细看了一眼，眉心和太阳穴就疼痛不已。 窥视其中真意，便是一种超过了自身界限的修行！ 这种类似的感觉，萧无锋记忆犹新，就在坎水宗里，曾经数次浮现。 换做现代人更好理解的说法，他此刻遇到的正是来自更高位阶的压制。 萧无锋赶忙闭上双目，断去继续观察深思的念头。 一秒，两秒，三秒…… 心头涌现着各式各样的念头，就如水瓶里面混入了尘沙。 “来吧，来吧，再多看一眼，以你绝世的天资悟性必然可以有所领悟。” “领悟绝世奥妙，成就至尊之位，重开天地再造乾坤……” “嘻嘻嘻嘻嘻……妙法天成乃是九重天上的道祖所传，修得此法，不必辛苦熬练肉身，打磨精神，找曼妙女子双修，数至三百，可成炼气境；三千，可成炼神境；三万，可立地成仙，就此超脱；三十万，则以身合道，执掌阴阳交媾之至理，操控无穷生机造化。” “万劫不灭，死可复生，大道尽在股掌之中……” 诸多杂念在心头涌现，精血、脊髓焕发旺盛生机，居然给他带来一种迫切的发泄之感，恨不能马上开始修行阴阳合和的无上妙法。 即墨珏、陈小乐、江月落、令狐轻玖、柳清寒、唐云曦、萧怜月、六公主…… 凡是曾经见过的美丽女子，皆在脑海之中浮现，栩栩如生，姿态曼妙。 萧无锋剑眉皱起，睫羽轻微颤动，似有着即将睁开的趋势。 下一刹那，他轻轻咬破舌尖，以疼痛唤醒自我心智。 “都是假的！是蛊惑，不是我的真心念想。” “郎君好有志气，必定是英雄人物。”心底浮现一道女子柔美的安抚声。 沙滩，艳阳，海浪声。 萧无锋仿佛重新回到了出发前的那座小岛，咸咸的海风吹拂面庞。 “加油哦，等你成功回来，咱们三姐妹随你怎么玩。” 蛊惑人心的话语浮动而过，萧无锋全然掠过，没去理会身旁的金发大波浪。 微微摇晃脑袋，眼睛眨动一瞬，他已经踩着冲浪板。 碧蓝波涛就在身后卷动，海水交织撞击，激荡白色泡沫，头顶则是倒卷压来，随时可能拍下的擎天巨潮。 “这……” 心神的动摇只在一瞬间，萧无锋仿佛重新回到了前世身死之前的壮阔大海。 衍心诀徐徐运转，守住灵台方寸清明，他明明知道眼前一切都是假的，但却怎么也无法掩饰内心的渴望。 “假的岂不正好，放手搏一次，管他生还是死？！” 萧无锋嘴角笑意颇为妖冶，眉心寸许汇聚着半虚半实的紫黑色晶化粉末。 ------------ 第142章 人若不为形所累，眼前便是大罗天(二合一) 紫黑晶体粉末汇聚，宛如细碎流沙。 过往的记忆和纷乱的念头涌现，幽邃矿洞的力量渗透而来，像是要彻底揭开萧无锋内心深处，以此窥探他的心灵破绽。 嗡嗡嗡~~~~ 眉心识海蕴藏坎水本源，紫黑晶体粉末散发的光芒有所减弱，但却做不到一举清除。 更多的晶体粉尘聚拢而来，不详的紫黑微光星点密布，斜照萧无锋的面庞，环绕其身躯周围。 幽邃矿洞深处，无数晶体棱镜悬空漂浮。 下方漆黑幽邃，不见底，好似永恒无尽的至暗深渊。 轰！ 深渊中倒飞出来一朵流火，火焰命中其中一面棱镜。 幽幽紫火腾然而起，灼烧的棱镜镜面倒映萧无锋的身影。 棱镜之外，浓郁黑暗汇聚，逐渐化作一团紫黑阴影，似在照着镜子。 饿啊，饿啊，饿啊…… 它发出低沉哀嚎，好似灵魂深处有着难以填补的空虚。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 棱镜受到幽幽紫火灼烧，物质不减反增，絮状的晶体细丝向外滋生蔓延，然后相互编织，凝结成一片片指甲盖大小的不规则晶体。 那团阴影收缩又膨胀，感应着不规则晶体片中的欲念。 依稀间，一枚枚不规则的晶体片中，萧无锋的心灵影像不断闪过。 饿啊~饿啊~ 晶体棱镜外面，那团阴影的痛苦哀嚎声趋于平淡。 它体内最深处的浓郁黑暗肆意翻涌，像是找到了最佳的食粮，锁定属于自己的目标。 很快，阴影好似被无形大手捏揉，渐渐搓出一团人型。 猿臂蜂腰螳螂腿，黑发飞扬，面庞俊逸，眉宇间似有凌然剑气暗藏，一双黑到发亮的眸子宛若夜空中的耀眼星辰。 这副尊容不是别人，正是萧无锋！ 阴影人型越发清晰，好似真的要从一团阴影变成活生生的人。 那双眼睛漠然而冷酷，宛如俯瞰生灵的神魔，古井无波。 下一瞬间，眼神转变，藏着一丝懵懂与一抹邪恶。 它唇齿开合，微微活动脖颈，然后毫不眨眼的盯着棱镜。 直到看见萧无锋露出妖冶微笑，它忽然咧开嘴巴，却因为不太熟悉人体构造，嘴角咧过了耳根。 浓郁的黑暗中飘来小团的阴影，填补了它那张怪异的面容，确保它和萧无锋的面容没有出入。 紧接着，阴影人型伸出右手，食中两指轻轻捏住一块指甲盖大小的不规则晶体。 这块晶体散发的光芒最为璀璨，象征着萧无锋内心深处最强烈的渴望。 渴望孕育欲念，欲求而不得，便会就此生出心灵破绽。 砰！！！ 指尖猛然用力，阴影所化的人型捏碎不规则晶体。 玄光迸射十方，五颜六色，好似最为绚烂的烟花，却又快速形成晶体遍布的奇异通道。 阴影人型浑身涌动紫黑雾气，接触周遭的幽幽紫火，瞬间化作一道流光，冲入通道。 哗啦哗啦哗啦哗啦~~~~ 巨大的海浪滔天而来，盖压在头顶上方，好似随时都能把人碾碎。 阴影人型愕然一瞬，发现脚下踩着不曾见过的物品，很难把控自身平衡。 迫切想要用出从萧无锋体内复刻而来的武道修为，它却发现体内空空如也，哪里有什么修为可言，有的仅仅是一副强健雄浑的阳刚体魄。 然而，这等体魄虽然极致，却仅仅是尚未踏足修行又久不曾沐浴灵气的普通凡人的极限而已，远远不可与修行者比拟。 呼呼呼呼~~~~ 咸咸的浪花泡泡拍打面庞，狂风与巨浪环绕四面八方，根本不容丝毫的失误，仅仅是一个晃神的功夫，它整个栽倒下去，被卷入浪潮之中，只来得及发出一声“啊呀”。 没有修行者的强悍体魄，萧无锋不惊反喜，正在享受着无比拟真的海潮。 这一次，他要征服大海，要挑战自我的极限。 耳廓微动，似有“啊呀”声传来，萧无锋挑动眉梢，倒是没有回头去看。 不算模糊的前世记忆里，他依稀记得当初的许多同行者，纷纷在看见排山倒海之势的滔天巨浪后选择了放弃。 按理来说，身后不应该还有同行者才对。 哗啦哗啦哗啦~~~ 剧烈的浪涛中暗藏汹涌激流，萧无锋剑眉猛然上挑。 他想起来了，前世就是在最紧要关头，避开了暗藏激流的持续波澜，只差最后一步就能冲出擎天卷浪的那个瞬间，遭遇到一股剧烈的强风。 不能失败，这一次绝不能够再次失败！ 萧无锋眼眸发亮，全神贯注，以冲浪板驾驭水波，快速寻回以凡人之躯挑战宏伟大自然的心流状态。 激流纷扰，海风呼啸，不可乱其心绪分毫。 生死之间，有大恐怖，世间安有几人可以等闲视之？ 此刻，萧无锋无我无心，不问前尘过往，竟然在这虚拟的幻境中心境有所超脱。 视生死如游戏，竭尽全力不留遗憾，更不去幻想成功后的毕生追求得到满足，以及随之而来的滔天声名与利益。 他眉宇淡然，笑容恬适，敏锐的心灵察觉到了那曾经要命的强风。 “就是现在！” 萧无锋骤然压低身体，双手一前一后触按冲浪板，以此辅助自身，掌控平衡。 呼~~~~~~~~~~ 强风席卷而来，早有应对的他，心如青山，巍峨不动。 此刻，滔天巨浪如等闲，萧无锋仿佛回到了年少时，一两风比一两金，面带笑容享受着风浪喧嚣，倾听着生命最美的赞歌。 他心中的光火熊熊燃起，犹如黑暗中的篝火。 温暖，安稳。 萧无锋眼前一花，掠过耳畔的浪涛声消失无踪，重新回到幽邃矿洞。 “人若不为形所累，眼前便是大罗天。” 脑海浮现前世曾听闻过的道家金句，他双眸染上淡淡金辉，得到了夜视之能，不再需要借助晶体散发的紫色幽光。 萧无锋眼中所见，十多丈外的岩石缝隙清晰如刻，罗盘似的中心浮台印刻着繁复玄奥的纹路，竟也隐隐不受排斥，并非一看就头晕脑胀。 不仅如此，耳畔拂过的细微空气流动，也能在脑海里面清晰呈现。 这份心境上的突破，来之不易！ 放在前世，从古至今多少人苦求一生，未必能够悟上一次。 就算是在此方能够修行的世界中，大多都是炼神境修行者才会有所触及。 “我的眼睛怎么回事？总不至于心境有所蜕变，能够直接让我获得猴哥的火眼金睛吧。” 萧无锋微微皱眉，心境有所突破，五感少许提升，还在理解范畴内，但这洞察十方的火眼金睛，就不太对头了。 怎么想，他也不认为自己又获得了如此机缘造化。 思来想去间，萧无锋想到那颗追着他一路跑的浑圆球体，球体在下方爆碎开了后，曾经闪动短暂的金色火焰。 “咦……难怪有些熟悉呢！” 萧无锋眼帘微抬，翻掌拿出金乌令。 果不其然，金乌令焕发点点金辉，他的双眼同样发散点点金辉。 然后，一缕若有若无的细细金丝穿过空旷的巨型矿坑，落在罗盘似的平台上，那里矗立着一块不大不小的石碑，乃是周围众多岩石中，唯一染上淡淡金芒的事物。 “过去看看。” 刀剑和令牌统统收入无尘戒，萧无锋四肢并用，沿着凹凸不平的石壁，攀岩似地斜着爬了一小段。 估算距离差不多后，他双脚蹬踏岩壁，纵身一跃，跳向中心平台。 双脚稳稳落地，萧无锋习惯性屈膝半蹲，用来泄去反震的力道。 实际上，他的体魄强横远超寻常，这点力道反馈，直接就可以无视。 快步走向平台中心，萧无锋估摸着那是阵眼所在。 泛着点点金芒的石碑明明不算太大，莫约半身大小，却偏偏有股巍峨之意，好似高耸入云的山峦。 走近之后，萧无锋看见无字石碑，心神莫名触动，感受到了石碑的召唤。 嗡嗡嗡~~~ 金乌令挥洒阳炁，附着石碑表面，顿时石碑绽放金光。 不等他伸手接触石碑表面，石碑绽放的金光率先触及萧无锋。 眼瞳周遭的金光闪动，他的双眼彻底化作金色。 茫茫多的陌生面孔飘过视网膜，那些都是古往今来曾经进入过幽邃矿洞的生灵，其中绝大多数都是人族，还有少部分其他族群的生灵。 晃眼而过的陌生面孔缓缓变慢，最后，他看见一些或者陌生或者熟悉的面孔。 披挂漆黑甲胄，满脸怒意裹挟傲气的六皇子。 身穿华贵服饰的陈元清。 鬼鬼祟祟，身上有伤，悄然跟随进入矿洞的敖霸。 还有江月落、墨染尘、令狐轻玖、陈小乐、无暝、莫隐…… 除此之外，灵山一脉的胖胖沙弥缩头缩脑，晃荡一圈，居然被人拎着扔了出来。 他虽然不忿，但却碍于对方人多势众，又人人肌肉虬结，没有办法反抗，只能当场认怂。 萧无锋双眼金辉不退，手中持有的金乌令传来冥冥感应——这些都是近期走入幽邃矿洞的生灵，他们都在窥伺着矿洞深处隐藏最深的秘密。 眼瞳中倒映的流光画卷猛然收敛，最后的惊鸿一瞥，萧无锋看见那批肌肉虬结的修行者生出了争执。 一个高大壮硕的女汉子，萧无锋曾在湖心岛上有过一面之缘，还记得她叫岳珊。 另外一人是光头男性青年，虎背熊腰，身躯好似精炼钢铁浇筑，赤裸着上身，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象纹身覆盖身躯。 只见后者与前者发生争执，他们总共七人的队伍发生了分裂，女汉子岳珊独身一人离开队伍。 画面到此，突然结束。 萧无锋眼中金辉徐徐收拢，在瞳孔中敛藏起来。 轰隆隆隆隆隆隆~~~ 熟悉的震动感传来，萧无锋转头看去。 一道人影倒飞而出，撞碎矿洞洞口，背后扎满碎裂的晶体石块。 剑眉微微上扬，萧无锋后撤两步，没有多管闲事的意思。 这时，那道倒飞出来的人影怀中探出一颗丸子头脑袋，不是别人，正是陈小乐。 仔细一看，萧无锋发现不是陈小乐躺在那道高大壮硕的人影怀里，而是人影太过高大，挡住了陈小乐的身躯。 陈小乐向下坠落，双手双脚都贴着符纸。 她居然在半空中连续左脚踩踏右脚，横向移动数丈。 咻！！！ 一道雄浑拳劲轰出矿道口，乱石穿空而过，轰破了陈小乐贴在手臂和大腿上的符纸。 “看你们往哪跑。” 雄浑气息混杂在声音中，好似一口即将烧爆的熔炉。 人还没有走出矿道，却可听见他沉重的脚步声。 咚咚咚咚咚~~~~ 此刻，失去了符纸辅助的陈小乐，双手扯不动倒飞的同伴。 她们两人加起来的体重实在过重，两人呈现坠落之势，多半是够不着平台边缘，只能坠下无尽深渊。 “有没有人啊，救命啊，武狱的岳重天大逆不道，为了争夺宝贝居然追杀同门！” 她大声喊叫，歇斯底里。 “叫吧，叫破喉咙也没用的，识趣的就乖乖交出你们得到符石。” 矿道口，四名青年攀爬而出，他们高矮胖瘦各有特点，临头的高个大声说道。 “做梦！”陈小乐回嘴。 “抓到你了。”高个青年咧嘴一笑，耳廓微动听声辨位，然后施展了一招大擒龙手。 玄黄色泽的气劲手掌，冲天而起，掌纹犹如刀斧凿刻，栩栩如生，足可窥见其中威力。 “罡气化形，龙形加持，这啥啊，武狱中人修行都这么拼命吗？” 陈小乐傻眼，轻微咳嗽两声。 眼看劲手掌即将攥住半空中的陈小乐和另一人，高个青年没有理会陈小乐，冷笑道： “岳珊，你服不服？” “呸！”高大壮硕的女汉子，“叫岳重天出来跟我说话。” “岳珊师妹好大的威风，可惜啊……你不配大师兄浪费心力。” 高个青年双眼森冷，气劲手掌突然变势，改抓为拍。 铿锵！！！ 剑鸣如诉，宣告自身的存在。 阳魂冰魄染着红蓝双色光辉，剑气暴涨十丈有余，直接劈碎了气劲手掌。 “谁？！” 高个青年瞪大双眼，借着暗淡的晶体光辉，这才发现中心浮台上站着一道人影。 萧无锋没有理会高个青年，剑气锋芒收敛，却依旧保持长度。 半空中，忽然多出一道剑气滑滑梯。 “这熟悉的剑光，不会有错的，肯定是萧师弟！” 陈小乐满脸欣喜，拉着岳珊落到剑气滑梯上，岳珊跟随在后，两者快步小跑，冲入浮台。 瘫坐在地，岳珊面色犹如金纸，却满不在乎地咧嘴笑道：“师弟？怎么比你这个当师姐的强那么多？” 陈小乐：┗|｀O′|┛嗷~~ “不会说话就少说点！”给出一个嫌弃的眼神，她吐槽道：“小命都快没有了，还不忘记损我，何必呢？” 岳珊咧了咧嘴，还想说话，胸腹却不受控制地起伏，喷出一大口鲜血。 萧无锋三步并作两步，来到近前，看向陈小乐，“你们俩很熟？” “穿开裆裤时就认识了。”陈小乐想都没想，点头回答道。 萧无锋轻嗯一声，翻掌之间，拿出两颗九转回阳丹。 卧槽！！！ 陈小乐倒抽一口凉气，心底直呼牛逼。 这家伙根本不认识我，居然因为小乐一句话，就能拿出这等品级的救命宝丹……岳珊边咳嗽边抱拳：“兄台高义，在下岳珊来日必有厚报，还请告知全名。” ------------ 第143章 嘎嘎乱杀（二合一） “好大的狗胆，居然敢无视我们几人？”高个青年大声呵斥，“动手！！！” 双脚和手掌贴着墙体表面，猛然爆出刚猛力道。 两个凹坑炸裂开来，他含怒出手，瞬间爆碎了身上的衣衫，举起两条肌肉虬结的臂膀。 轰！轰！ 硕大的气劲手掌凌空砸下，他学了个乖，并不只是攻击萧无锋一人。 比人体还大的气劲手掌击出满天掌影，给身旁的三名同伴打掩护。 这时，矮胖瘦三人各自施展手段。 矮子速度快到极致，化作一抹残影，凌空而过，像是能够以双脚踩踏空气，又如背部生长双翅的羽族。 眨眼功夫，他落在罗盘状的平台上，脚步轻若无声，绕向萧无锋的视线死角。 胖子四肢抱紧身躯，脑袋微缩，整个身体好似巨大的圆球，直接来了一招弹射起步。 轰轰轰轰轰~ 半天掌影本就让人眼花缭乱，此刻突然多出一颗炮弹式的弹球，进一步干扰萧无锋的视线。 最后剩下的那位瘦子，体格极具迷惑性，看似风一吹就倒，实则才是本次进攻的主力。 他正面冲向萧无锋，全身上下没有携带一把兵器，唯有皮肤染上暗金色的玄纹。 “小心！” 岳珊太过清楚眼前几位同门的杀伤力，急切地想要提醒萧无锋，却又无法在短时间内说清楚。 一口气憋在咽喉中，导致气血逆流，伤势进一步加重。 噗呲~~~ 大口鲜血喷洒在地，她眼皮向上翻动，强撑着不昏迷。 这时，陈小乐快步上前，拿着九转回阳丹，送入岳珊的嘴里。 “别说那么多，快把丹药吃了，闭目运气疗伤。” 九转回阳丹入口即化，变成丝丝缕缕的暖意热流，散入四肢百骸。 岳珊却顾不得炼化药力，手指颤动，瞪眼瞧着陈小乐，“萧……” “萧无锋，他叫萧无锋。”陈小乐咧嘴轻笑。 岳珊扯着陈小乐的手，顾不得唇角晶莹药力外泄，张嘴说道： “让他防备我那四位师兄联手，万万不可让他们施展合击之术。” “乖，先闭上眼调息，运转宝丹的药力。” 触电似地缩回手掌，陈小乐眉梢飞扬，竖起大拇指对准身后。 “你安心养伤便是，有我和师弟在此，保准嘎嘎乱杀。” 岳珊默不作声，眼神里面满满当当刻着大写的怀疑。 嘭！！！ 只听一声闷雷似的爆响，漫天掌影瞬间消失，高个青年口吐鲜血，摔倒在中心浮台上。 烟尘徐徐落下，晶体粉末四散飘扬，矮个青年如电蹿动的身影骤然凝滞，竟是不敢移动分毫。 赤红与冰蓝双色光芒交织的神兵架在脖颈处，锋锐无匹的剑罡一旦爆发，随时可以摘下他的脑袋。 还有那颗四处弹射的圆形肉球，失去了所有的弹射动力，萧无锋单手拽着其人衣角，提溜在浮台边缘。 至于作为主力攻坚人员的瘦子，全身暗金皮肤遍布皲裂纹路，仿佛遭到了惨无人道的重锤敲砸。 “咕噜！” 岳珊吞咽口水，眼睛忘记眨动。 沉吟片刻，她一寸一寸转过脑袋，瞅着陈小乐。 “合着你跟他加在一起，还真是嘎嘎乱杀啊，他乱杀，你在旁边嘎嘎叫就足够了。” 举起右手做势要打，陈小乐借着抬起来的臂膀隐藏抽搐的嘴角。 岳珊咧嘴，压低声音道： “他比你猛那么多，为什么他是师弟，你是师姐？” 眼角的跳动依然隐藏不住，陈小乐转过身去，撂下一句话。 “你懂个屁！” 岳珊转头望向萧无锋。 “这位师兄，多谢今日援手，岳珊没齿难忘。” 不远处，高个青年踉踉跄跄爬起来，啐出一口血沫。 “呸！就你也配姓岳？只知道依靠父母庇护，哪里比得上重天师兄。” “等他和四皇子联手，把那两个棘手的女人困住，就是你们的死期。” 萧无锋眸光微闪，正要有所动作。 这时，陈小乐拔剑出鞘，咧嘴笑道：“无锋师弟，你都已经压服三人了，这最后一个留给我来收拾。” “他的修为在七品后期……” 萧无锋话还没有说完，感应到了属于陈小乐的气息。 锋锐无匹，凌厉似剑，空气中隐隐约约炸出金铁交鸣声。 剑眉微微上扬，萧无锋没在多说什么。 天选秘境不愧天选二字，半甲子以来，最大的造化莫过于此，哪怕是仙人洞府也稍微逊色一筹。 实力快速拔升的人并不是只有萧无锋，此刻，陈小乐的气息明显已经达到了七品，可这不是关键，关键在于她的剑气居然染上了极其罕见的意蕴。 微微皱起眉头，萧无锋先把那个胖子扔砸在瘦子的身上，然后抬脚用力下踩。 紧接着，他身形如鬼魅，换步前行，与那矮个青年擦身而过，剑柄磕砸，劲道巧妙。 矮胖瘦三人当即失去意识，软软倒在地上，像是被随意摞在一起都肉山。 就在昏倒之前，这些家伙都无法理解，区区一个剑修，哪来那么不讲道理的体魄。 “等我数到三……” 陈小乐单手叉腰，另一手持剑，展示身为师姐的风范。 高个青年手背轻抹，擦去嘴角的鲜血，冷笑道： “被我追得像条狗，现在倒知道趁人之危耍威风了？” 陈小乐气息微微凝滞，横眉竖眼，脚丫狂跺。 “你有理，你清高，你了不起，之前四个打我们俩的时候，你个龟儿子的，咋不发挥一哈子内心充沛的武德噻？” 眼眸精光乍现，高个青年四肢伏地，背部和腰脊处的肌肉群猛然调动，骇然扑出，恍如一头猛虎。 他要的就是这么个效果，陈小乐既然是萧无锋的师姐，修为还不算太强，那就是此刻破局的最佳突破口。 眼看高个青年临近，陈小乐手腕微抖，白茫茫的云朵自剑刃向外弥散。 高个青年下砸的猛扑只不过抓住一抹云烟。 藏在云雾里的陈小乐脸颊浮现酒窝，心底悄然松了一口气，赶忙大声说道： “你上当了。” 紧接着，一截剑锋自青年身后递出，在高个青年的后腰上留下了一道伤痕。 青年抬腿后踢，全然不留任何力道，绷直的脚犹如一根横砸而过的木棍。 云雾之身根本不怕猛劲，一腿踢出，劲道全部落在空处。 歘！ 身躯侧后方的白色云朵忽然化作剑刃，他晃头闪躲，脸上留下一道血口。 歘歘歘~ 陈小乐的身法落在外人眼中并不高明，但高个青年身处云雾之中，便是云深不知，暂时无法还手。 一剑，两剑，三剑，四剑，五剑…… 陈小乐谨慎出剑，首先保证自身安全，其次再求杀伤，完美贴合她的性子。 旁边不远，疗伤中的岳珊嘴角抽搐，“这么干架实在太不爽利，以后再也不跟她切磋了。” 萧无锋微不可查地颔首，“小乐师姐领悟的异种剑气着实不凡，很有可塑性，就是现阶段有点刮痧。” 愕然愣神半秒，岳珊这才理解萧无锋话中意思。 “她啊，一贯如此，若是没有旁人逼迫，怕是这辈子根本就没打算晋升中三品。” “哦？”萧无锋剑眉微凝，“修行之路不进则退，她怎会？” 岳珊眉眼低垂，沉吟数息，张嘴说道：“或许是看多了剑宗镇守的那一处天外雄关归来的先辈吧。” 察觉到她不愿多谈，萧无锋并未展开话题询问，轻轻点动脑袋后，继续看陈小乐的刮痧剑法。 此刻，云雾弥漫之中，高个青年本就有伤在身，每次拳脚落下都是空荡荡的，他忍不住这份憋闷，大声叫嚷道： “孬种孬种孬种……只知道闪躲算个屁的英雄好汉。” “瓜！”陈小乐回怼道：“这年头谁当英雄好汉？坟头的草都几丈高喽！” 言语落下之际，又是一剑落下，高个青年侧腰中剑。 对局到此，青年已然知晓了自己这一票人的下场——成为砧板上的肉。 他可不愿意被一剑一剑慢慢刮死，那可真就是生生活刮了啊。 呼~~~~~~~~ 吸~~~~~~~~~~~~~~~ 定立原地，双脚与肩同宽，高个青年瞳孔晃动，却在一瞬间摒弃杂念，整张脸上泛起凶恶如虎的狰狞。 吼！！！ 咆哮似的吼叫，如龙似虎。 金黄交织的龙虎气息绽放，青年左边眼瞳爆碎，身后升腾汹涌气血。 汹涌气血化作血雾，排斥周遭的白色云朵。 “神血爆气天魔诀！” 岳珊瞪大双眼，叫出了青年所用功法的名称。 “这是武狱明令禁止的魔功，你居然敢在暗中修炼？” 耳廓微动，陈小乐听懂了来自好友的提醒，身形飘忽而退。 高个青年仅剩的右眼里面充盈血色，眸光尽显狂暴，冷眼瞥向岳珊。 “庸碌之辈，自然不敢触及魔功。” “以你的资质根本不可能学会。”岳珊气急。 高个青年冷冷一笑，不屑多言，已是双脚踩踏地面，冲向身形爆退的陈小乐。 岳珊恍然大悟，“岳重天！肯定是岳重天暗中习练，然后传功尔等。” 高个青年没有给出回答，左脚和右腿的肌肉爆绽血花，他的速度不减反增，竟在眨眼间堵住了陈小乐的后路。 此刻，他双手犹如虎爪探出，誓要扯碎陈小乐的身躯。 “既然我活不了，那你也的死。” 嗡！！！ 萧无锋垂手不动，被握在手心的阳魂冰魄发出轻微剑鸣。 高个青年先前被萧无锋一招折服，打得半身修为去了五成，骤然听见神兵轻吟，整个人犹如惊弓之鸟，眼角余光下意识向侧面瞥去。 不见了！！！人呢？！ 耳廓轻微动弹，随后爆成血雾，只余下两个窟窿，青年的听觉灵敏程度拔升数级。 脚步声就在身前，他抬眸看去，瞎掉的左眼一片漆黑。 萧无锋正好卡住他的视线盲区，递出剑锋。 歘！ 神兵锋芒过人，即便高个青年乃是炼气境武夫压境到七品巅峰，依旧被轻易洞穿了心口。 剑锋入肉，周身涌动的气血凝滞一瞬，高个青年低下脑袋。 “……” 看着穿心的剑刃，青年露出惨笑，唇齿翕动，却是说不出半个字。 萧无锋旋拧剑柄，抽剑撤步，拦着陈小乐向后退去。 下一刹那，阳魂冰魄滞留在青年心脏中的力量绽放开来。 灼热与冰寒两种截然不同的力量爆碎，高个青年的心脏半边融化半边冰碎，彻底坏死。 没有了统御气血的君主，周身气血无法抑制地狂暴起来。 嘭嘭嘭嘭~~~ 短短数秒，青年血肉爆碎，脏腑皆损，只留下一具挂着肉块与血色的白骨。 漫天血点溅射，萧无锋身前剑气如墙，尽数遮挡下来。 “放我下来嘛。”陈小乐压低声音，声音软糯。 身形略显娇小的她双脚不沾地，肩膀被萧无锋搂着，浑身都不自在。 转头，松手，后退，萧无锋的动作一气呵成，没有半分犹豫。 足尖轻轻点地，陈小乐踩着踏实的地板，心底却生出几分气恼——怎么都不犹豫片刻滴，莫不是很嫌弃哦？ 萧无锋转身走向躺地昏迷的三人组。 “慢着，慢着，你要干啥子？”陈小乐三步并作两步，追上前去。 萧无锋略作思考，剑锋指向三人，“以防万一。” 他的言辞过于言简意赅，陈小乐轻微眨动双眼，思索半秒才理解到。 不远处，岳珊神情黯然，说道：“扶我过去，我有办法检查他们三人是否修炼魔功。” “武狱高人就没有办法吗？”萧无锋转头反问。 岳珊哑口无言，求助似地望向陈小乐。 手掌轻按头上的“丸子”，陈小乐皱眉摇头，“别这么看着我，人是师弟摆平的，怎么处理都听师弟的。” 岳珊：“……” 迎着她的双眼，萧无锋道：“敌我双方既已敌对，不杀就是埋下火雷，留给未来的自己。” 岳珊握紧拳头旋即松开，“要杀也行，但我得查查他们是否修习了魔功，此事关乎重大，需要事后禀告镇守。” 武狱的话事人不称掌门，而称镇守，而且一代有三人。 岳珊的父亲岳武便是当代镇守之一，年富力强，话语权极高。 闻听此言，躺在地上的三人條然睁开眼睛，化作三道飚射而出的人影。 “分头跑！务必把消息传给重天师兄。” 矮个青年双目通红，面庞臌胀，两条腿却快出残影，当先蹿向来时的那处矿道。 胖子挡在原地，张开双手，“我来断后。” “一起。”瘦子浑身金肤裂开，但碎裂的细纹染上通红的血气，隐隐有着修复的架势。 铿锵~~~ 萧无锋拔剑出鞘，醒骨清风化作半透明甲胄，覆盖身躯。 霎那间，他提速到极致，八方逍遥步瞬间残影，追向矮个青年。 胖子和瘦子同时出手拦截，手臂齐根断落，切口平滑无比。 后者较为灵活，转头要追，却听见扑通一声，上半身摔在地上，看到了自己缓缓倾倒的下半身。 胖子定在原地，咽喉留有一道前后通透的剑痕，他双手拼命捂着脖子，张大嘴巴使劲呼吸。 稀薄血雾从四面八方飘来，被他大口吞入腹内，却依旧补不起快速流逝的生机。 稍微延迟两息，剑罡如飞凰，划过半空。 嘭！！！ 矮个青年半边躯体爆碎，坠入无尽身躯。 ------------ 第144章 探究底细(二合一) 醒骨清风化作半透明剑鞘，阳魂冰魄归入鞘中，清脆铿锵声敛去大半剑光。 “瞬杀！！！这家伙该不会又变强了吧？” 抬眸望向不远处，青衣翩然的少年身影，陈小乐眼角轻微抽搐。 果然没有看错，一旦这家伙上了山，那可…… 脑袋里面仅仅是思索一瞬，她心底都有一股恶寒升腾。 除了三位太上长老和掌门师伯外，师父王小花和其他几位师叔相互之间谁都不服气。 早些年，李至师叔闯出名堂时，刚好在某次赌斗中胜过其他几人，因此占居剑宗第二把交椅。 她师父王小花就很不服气，去年临出山门前，专门挑选了合适的时机，来一场纯看天运的别致赌斗。 岂不料，王小花偷偷作弊，被李至发现，当场认了输，只能喊李至为师兄。 但是，陈小乐这个当弟子的可不敢跟着改变称呼，一直以来都称李至为师叔，怕的就是不小心传到自家师父的耳根子里。 她非常清楚师父的德性，以萧无锋表露出来的强悍实力和稳如山岳的超强临战心性，陈小乐已经可以想到自家师父像是打满鸡血，日夜不休盯着她练功的恐怖场景。 不远处，岳珊盘膝调息，心底震惊莫名。 四位身形各有特点的师兄，都是无一例外的长老亲传。 居然会被瞬间秒杀，根本就没有还手之力！ 而且，他们四人身上沾染同源气血，摆明了就是同样修行魔功。 即便是在天选秘境中压制了自身修为，那也肯定逼近了七品巅峰的极限，怎么可能被一个剑修以体魄压制，然后像是杀鸡般轻松宰掉？ 咕噜~~~~~ 岳珊不由地感受到了些许拘束，即便是近年来声名鹊起的岳重天，也不曾给过她这么大的压迫感。 微不可查地转过脑袋，她看着一步步走到面前的萧无锋，下意识屏住呼吸。 萧无锋转身重新回到中心浮台上，对着岳珊双手抱拳。 “既然梁子已经结下，还请……” 岳珊肌肉壮实，身高拔群，萧无锋实在叫不出“姑娘”二字。 略作停顿，他继续说道：“还请师姐详细说说这四人有何等来历，他们屡次提及的岳重天又是谁。” “我可不没有小乐那么厚的脸皮，敢当你的师姐。”岳珊慌忙摆动双臂，“若是不嫌弃，叫我一声珊儿便是。” 萧无锋唇齿翕动，还来不及说话，陈小乐噗呲一声，毫不客气地大声笑出来。 “哈哈哈哈哈哈~~~~” “珊儿，亏你想得出来，就这体格，哪个男子站在你身旁不是三寸丁？” 其实岳珊并非有意说出自己的小名，只不过萧无锋给予的压迫感太足，下意识脱口说出“珊儿”两字。 此刻，听见好友的嘲讽，岳珊脸颊飞起红霞，不服气道：“我父、我爷、还有我家里的叔伯嫂婶都……” “你们岳家人血脉特殊，身具龙象巨力，”陈小乐翻起白眼，“还成天到晚以龙血宝树洗练肉身，怎么能当成正常人来看待？” 手指轻微颤动，岳珊无言以对，想要反驳却找不到任何理由。 霎时间，她逆气上涌，牵动还没好利索的伤势，差点当场喷血。 “注意点，九转回阳丹可以吊命，但经不住胡乱折腾。” 萧无锋开口提醒一句。 陈小乐耸动香肩，后退半步，示意岳珊说话。 随后，岳珊平稳自身气息，迎着萧无锋眼神，开口说道： “个头比我还高的那位名叫高寻，矮的叫做风三两，胖如球的名叫朱猛，瘦子名叫袁轻骨。” “分别是武狱九大长老中的三长老，七长老，八长老，九长老的亲传弟子。” “后面还有四个长老吗？” 萧无锋声音很轻，却清晰无误传入岳珊的耳朵里。 轻微咳嗽一声，岳珊嘴角微微抽搐，“萧师兄问这个是想干啥？” “知根知底，才好做决定。”萧无锋耸动肩膀，给出回答。 才好做决定？做什么决定？难道是以为打了小的还有老的……这厮该不会谋算些什么不该有的念头吧。 岳珊赶忙说道：“师兄不必太过担心，长老在我们那的地位很高，但是全都肩负传道授业的职责，只要是潜心修习武艺，并且自身禀赋足够，就能挂在九位长老的名下，跟着修行武学，一旦有所进境就会被收为亲传。” “不过，你不要担心几位长老会对你以大欺小，同辈相互争斗，生死自负，乃是最为基本的操守，那几位长老都是德高望重的长辈，绝不会……” “万事可无绝对。”萧无锋轻笑摇头，“我且问你，魔功一事在武狱有多严重。” “修习魔功，乃是不可触犯的禁忌。”岳珊语气斩钉截铁。 萧无锋挑眉道：“他们四个都练了，就你一个没有练，还有其他几人呢？” “还有两人，”岳珊低垂头颅，声音有所动摇，“岳重天与另外那人相交莫逆，如果其中一人修习魔功，另外一人则多半也。” 萧无锋道：“你们本次进入天选秘境的人，除你之外，全都修行魔功，此事若无长老授意，可行吗？你敢保证他们背后不会站着长老？情况再坏点，也许长老背后还有镇守的意思。” “……”岳珊瞳孔地震，身躯微晃。 “天选秘境开，古神遗藏动，今年是半甲子以来唯一可以窥探古神遗藏的机会，哪家哪门不会搞点暗招，才是真的让人奇怪。” 萧无锋轻声一笑，摆摆手。 “不过，你也不误会什么，我没有实力去灭了武狱满门，不会动歪心思的。” “咳咳咳……” 岳珊被口水呛到。 这厮杀性十足，太可怕了！ 萧无锋笑容和煦，继续询问道：“岳重天呢？” 眸光微微左移，岳珊边回忆边说： “他曾经是一名孤儿，在古战场上独自求活，后来被我家老爹捡到，带回武狱收为义子。” “不过，此人生性孤僻，痴迷武道，被老爹带回武狱时，已经有十五六岁，比我大了许多，我与他接触并不多，从小到大，见面的次数不超过十次。” “不久前，三长老安排人手前往天选秘境，原本的带队之人是李莫问师姐，可是他突然被七长老安插进来。” “李莫问？”萧无锋皱眉，“就是她与岳重天相交莫逆？” 岳珊悠悠道：“李师姐曾经因为一桩往事困锁心灵，修为连续跌落，一身武艺废掉大半，又在随后的某次比试中被对手废掉左臂武骨，是岳重天帮她走出困境，从此两人相交莫逆，不是情侣胜似情侣，岳重天只需递出一个眼神，李师姐就会拔刀砍人。” 萧无锋注意到岳珊言语之中潜藏的细节——到此刻岳珊还叫李莫问为师姐，其他几人却不然，哪怕是她父亲的那位义子，也都直呼其名。 “看来她和你的关系不太一般。” 苦涩的笑容挂在面庞上，岳珊瞳孔震动，仿佛她的回忆里充斥着自己全然不愿接受的一幕幕。 片刻后，她低下脑袋，利落的刘海垂下，正好挡住忽明忽暗的面庞。 “前不久，我在矿道深处找到了一件宝贝，岳重天一声令下，李师姐居然……” 萧无锋颔首，转而看向陈小乐，“小乐师姐又是怎么碰上的？” 陈小乐嘟着嘴巴，脸颊浮现浅浅梨涡。 “大师姐和江师姐本来打算带着我们躲藏在幽邃矿洞的洞口，不在矿道之中乱晃。” “原因嘛，你也知道的，江师姐的路痴太过可怕，我们怕她一个不小心消失在拐角口，并未在矿洞之中探索太深，始终距离洞口很近。” “岂不料，咱们千防范万注意的江师姐没事，有天晚上，无暝师弟突然消失了。” “后来木英、木雄、墨染尘、剑宗和道门都有人在第二天晚上失踪。” 略作停顿，她耸动脖子，“那天晚上我听见了莫名诡异的呼唤声，大意是告诉我只要进了矿洞，就能找到一本睡觉喝水吃饭呼吸都能变强的无上功法。” “这等功法岂不正合了小乐师姐的意？”萧无锋狐疑道：“掉馅饼的好事找上门来，没有拒绝的理由吧。” 黛眉微皱，脸蛋轻鼓，陈小乐尴尬笑道：“当时太困了，迷迷糊糊间，好像是骂了一声滚蛋，然后继续睡觉。” “牛！”萧无锋竖起大拇指。 岳珊嗟叹道：“还真是傻人有傻福。” 陈小乐俏脸微红，呸呸两声，转移话题道： “还是说说，我和岳珊怎么遇上的吧。” 萧无锋不置可否，轻微点动脑袋。 陈小乐继续道：“等到第三天一大早，就只剩下我、江师姐、令狐师姐三人，总不能放任同门失踪，我们便以三人为小组，小心翼翼探索幽邃矿洞。” “到这嘛，就得说到岳珊和武狱那帮太不讲究的家伙了。” 说着，陈小乐递出眼神，看向岳珊。 瞧见岳珊暗淡的面庞，她眼珠子咕噜转动，赶忙说道： “那帮家伙居然对自己的同门动手，而且下手忒狠，摆明是冲着岳珊的性命去的。” “好在，岳珊家里兄弟众多，但她老爹唯有这么一个宝贝女儿，身上藏着保命的器物，关键时刻愣是轰出了一招地动山摇的猛击。” 陈小乐手舞足蹈，绘声绘色模拟当时场景。 “轰隆隆隆隆……这一块落石，那一块裂地，好几条矿道差点塌陷，不过这地方邪门，愣是出现了一股扭曲之力，把即将塌方的矿道融合起来。” 岳珊并未反驳，向来大概过程差不了太多……萧无锋冷不丁瞥了一眼岳珊。 陈小乐继续道：“再后来，我和两位师姐还没找到失踪的同门，却先一步遇到岳珊和武狱门徒。” “四皇子是后面出来的，那厮不知从哪里找来一副宝甲，刀枪不入，水火不侵，还恰好能够搭配他的一身煞气，因此实力大增。” “随后令狐大师姐和江师姐联手把我和岳珊送出来，就是想要让我们跑出矿洞，给你传讯。” 啪！！！ 掌根轻轻拍击脑门，陈小乐两脚蹦跶。 “我去，怎么把这茬给忘记了！” 拉着萧无锋的袖口，她转身迈步，“无锋你实力高强，赶快跟我走解救大师姐和江师姐。” 萧无锋道：“两位师姐实力强横，居然立敌不过？” “我与你们同去。” 岳珊吐出一口浊气，爬起身来，走到两人身旁，并肩站在中心浮台边缘。 陈小乐轻微皱眉，“你还是找个地方猫着疗伤吧。” 岳珊摇头，“九转回阳丹下肚，死人都能吊命九天九夜，我不过是挨了四皇子的一道煞气，有宝丹的药力充盈体内，已然没有大碍。” 略作停顿，她看向萧无锋，加重语气道： “你可不要因为体魄强过刚才那四人就小觑了我武狱一脉的武学。” 萧无锋道：“岳重天很强？” 岳珊回答道：“长老亲传地位远远不如岳重天，他毕竟是我父的义子，地位等同于武狱真传。” “每一名真传都可选择一门绝学，而岳重天在十年前就已经拿到了四象玄明宝体。” “这是一门绝学级别的横练功法，他身上的四道纹身便是狩猎与朱雀、玄武、青龙、白虎这等传说神兽的下级同属凶兽，榨取其精血，绘制而成。” “多年修习下来，他的四象玄明宝体已经臻至圆满，那副躯壳强横无匹，全身没有任何罩门。” “恕我直言，在天选秘境之中，不论哪一脉的修行者都受到了极大压制，但横练功夫加身，还是占据极大优势的。” “即便你有神兵在手，恐怕也很悬……尤其是旁边还有李师姐和四皇子掠阵。” 陈小乐出声提醒道：“四皇子那厮走了狗屎运，找来一副神兵级的铠甲。” 刀龙七绝斩配上嗜血龙魂，威力远远大于破伤风之刃，专克防御力高的……萧无锋轻微颔首，转头看向岳珊，“李莫问的实力如何？” “李师……”岳珊轻叹，“李莫问师承大长老，一手刀法出神入化，未必弱于岳重天。” 刀法出神入化，却也不是剑宗大师姐的对手，李莫问交给令狐师姐便是。 萧无锋心有定计，眉宇舒展三分，回应道： “无妨，带路便是。” ------------ 第145章 矿内激战(二合一) 站在中心浮台边缘，陈小乐与岳珊对视彼此一眼，相继面露难色。 “密密麻麻的矿道太多，实在不知具体是哪一个。”陈小乐道。 岳珊说：“是啊，萧师兄且稍等片刻，容我二人仔细分辨一二。” 陈小乐双眼微眯，聚精会神凝视岩壁。 “不行啊，光线太暗，看不清楚，只能跳过去，一个个探路。” 萧无锋摇头道：“不必麻烦，我记得你们从哪处矿道而来。” 嘭！嘭！ 双脚蹬踏地面，他拔地而起，在半空中递出几道剑气。 霜蓝色的剑气裹挟星点冰蓝，在昏暗的洞窟中划出一道明确的指向轨迹。 萧无锋脚踩八方逍遥步，神情自若，足尖连续踩在剑气之上，以此借力轻踏，落在岩壁上的某个不规则矿道口。 “入微级的身法！”岳珊眉梢微微上挑，压低声音，瞥了陈小乐一眼，“剑宗除了你，都是狠人啊。” 陈小乐翻起白眼，“他不一样，还没入门就自己先行凝练剑气，李至师叔收为真传的人就是他。” 岳珊挑眉微微上挑，“我说怎么好像听过呢。” 萧无锋的面相很是年轻，加上还被陈小乐叫做师弟，不用想也知道是新入门的弟子。 但他却拥有强横似武修的体魄，更有一手凝练剑罡的强横剑术，此刻又展现出了入微级的身法，简直就像是没有短板一样。 岳珊估摸着，萧无锋若是还有什么弱点，大概也就在精神、魂魄这方面了。 “别愣着，赶快上来。” 萧无锋站在矿道口，轻微摇晃手中的阳魂冰魄。 神兵绽放红蓝双色光芒，在昏暗的洞窟中异常显眼。 岳珊、陈小乐循着剑光的指引，快速爬上去。 三人站在矿道口，回看中心浮台。 突然，一道耀眼金光闪动，仿佛冲天而起的金云，飘飘渺渺化出一行文字。 “那是……” 眼底金芒乍现，萧无锋上前半步，前脚掌几乎悬空。 扯住他的臂膀，陈小乐黛眉轻皱，“怎么了？” “你们看不到吗？”萧无锋指着金云凝聚的文字。 仔细瞅了几眼，陈小乐眼前一片昏暗，矿洞岩壁上的紫黑色晶体微光汇聚。 一秒，两秒，三秒…… 岳珊说道：“并未看出有何异常。” “你俩都看不到吗？”萧无锋给出的是疑问句，但语气却已是肯定。 啪叽！！！ 两臂牢牢箍住萧无锋的臂膀，陈小乐眨巴眼睛，语速加快三分。 “师弟你可别吓我，幽邃矿洞最忌讳的就是心有贪念，你别是看到些梦寐以求的宝贝，突然发失心疯吧。” “不是的。”萧无锋摇头，没好气道：“我看见金云化作文字，给出幽邃矿洞的来历……” 随后，他复述了金色古文字传递的意思—— 这整个矿洞四通八达，仿若无穷无尽，实际上都是源于一尊神奇生灵。 远古时代，此种生灵名为蜃楼晶灵，擅长利用生灵内心的欲念制造幻境，故而常被大能抓去镇守府邸。 幽邃矿洞之中便藏着蜃楼晶灵一族的王，代替至尊看守矿洞深处的隐秘，这么多年下来，不知有多少人前赴后继困死在幻境中。 久而久之，后来者哪怕不去寻找洞内最深的秘密，仅仅是找寻前人留下的宝物，也是一笔巨大无比的财富。 天下熙熙攘攘，皆是利来利往。 后来人前赴后继，导致整个幽邃矿洞真的化作一座巨大宝库。 无穷无尽的欲念加持下，矿洞深处潜藏的那一尊蜃楼晶灵族的王越发强大。 即便是在沉睡之时，此灵的本命神通就足以引发其他生灵心底的欲念动荡。 萧无锋给出总结： “此地看似没有任何规则限制，实则需要万分小心！” “若说幽邃矿洞真正需要注意的地方，其实并非周围偶尔可见的那些晶体怪物，真正需要防备的应该是保持自己的心灵不被欲念左右。” 岳珊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面色沉重说道： “其实，我就是拿到了某件前人留下的事物，应发了同门的贪念。” 紧接着，他们三人转身沿着矿道一路疾驰。 中间的路途稍显漫长，萧无锋持剑在手，路上偶遇晶体怪物，斩杀起来不费吹灰之力。 岳珊伤势好转许多，话自然而然多了起来。 “若不是我没有防范李师姐，断不会被他们抢走那枚玉符。” “玉符很了不得吗？武修大多只修自身，怎会因为一件宝物动了杀心？”萧无锋道。 岳珊略作思索，回答道： “玉符得自某处矿道，乃是一名枯坐而死的和尚所留。那和尚至死都在寻找，玉符对应的门户，可却找不到，被生生困死在了幽邃矿洞之中。” “不凑巧的就是，我们一行人曾经发生争执，后来分道扬镳，他们路过的地方，居然就曾看见那道门户，而我……” 苦笑着摇了摇头，岳珊没有说出后面的话。 “千万别对谋害自己的人抱有幻想。”陈小乐翻起白眼，冷不丁拍了一巴掌岳珊的肩膀。 岳珊惊呼道：“干嘛？！” 俏脸严肃，脸颊的梨涡浅若不现，陈小乐條然握紧粉拳。 “玉符只不过是一个契机，别想太多有的没的，但凡别人想要害你，只管干回去就是。” 岳珊轻轻嗯了一声，闷着头向前跑。 ----------------- 矿道深处，紫黑色水晶堆砌整齐，垒出一座门户。 门户极其厚重，暴露在外的部分不足一半。 然而，门上雕刻的花纹蕴藏着玄奥的道韵，异常难以解读，心灵不够坚韧之人仅仅看上一眼，便会头晕脑胀，直欲当场昏死。 轰隆隆，轰隆隆，轰隆隆~ 数道人影在水晶门户前激烈交战，动静着实不小。 一道道力劲余波仿佛变成水面掀起的涟漪，向着四面八方快速扩散。 矿道不仅没有坍塌缩小，反而越变越大，像是刻意为几人腾出厮杀的空间。 令狐轻玖挥舞漆黑古剑，剑锋轻微鸣颤。 附着剑刃的罡气好似一层薄薄的雾气，并不显眼。 然而，她看似平平无奇的出手已经用上了绝学级别的剑法—— 藏神通明十三剑！ 第一势，藏气于窍，蓄势在心，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嗡！！！ 漆黑古剑横斩前方，令狐轻玖化身分影，九道残影一分即合，像是有着九个她，一心同体。 “压箱底的本事都使出来了，可惜啊。” 赵万灵面对来势如此凶猛的一剑，不仅不退，反而跨步前冲，任由漆黑古剑落在身上。 此刻，他身上披挂的漆黑铠甲已然换去。 甲胄表面鲜红如血液，即便在光线暗淡的洞穴中，依旧焕发着若有若无的血光。 漆黑古剑与血色甲胄相互碰撞，没有发出铿锵爆鸣之声。 令狐轻玖的剑定在甲胄之上，留下一道浅浅剑痕，却见血色甲胄泛起污秽血光，化形变成数只血色鬼手，爪向她。 她黛眉轻微上扬，脚下步伐连续变换，躲开血色鬼手。 这时，赵万灵抡圆臂膀，长戟猛然下砸。 令狐轻玖手中的剑仿佛陷入泥潭的石块，需要费大力气才能拔出。 若在迟疑片刻，她脑门就得挨上长戟的砸击。 咬了咬牙，令狐轻玖松开握剑的右手，足尖连续点地，爆退十多步。 轰隆隆隆隆~~~~ 长戟落地，劲风卷动晶化粉末，拂向令狐轻玖的面庞。 “连佩剑都保不住，剑宗首席不过如此。” 赵万灵咧嘴轻笑，手腕微微旋拧。 汹涌煞气弥漫而起，在他背后化做有若实质的煞雾。 一道道身披铠甲的枯骨手持凶刃，向前冲杀。 呲啦~~~~ 长戟刃口擦出赤红火花，点燃了飘动的晶化粉末。 轰隆隆隆隆隆隆~~~ 爆裂的火焰此起彼伏，赤红中夹杂着暗暗的幽紫，一团人影合身冲出火海，就地连续翻滚数圈。 不远处，江月落眉宇染上三分急切，跺脚起手，施展道术。 “岳某面前，还敢分神？” 光头青年行步如奔马，雄浑气血肆意腾起，身上的四道纹身散发宝光。 眨眼间，他已经逼近江月落身前三尺。 掐诀正要施展的道术不得不断，江月落深吸一口气，衣袂翻飞，飘身爆退。 无声无息的人影飘然而至，居然卡在她的视线死角，冷不丁递出刀锋。 李莫问使用的刀并非常见的环首刀、朴刀、柳叶刀，而是两柄短刃，无护手，一体成型，长度不过一尺有余。 “别管我，你应对好那两人便是！待老娘宰了劳什子的四皇子，就来帮忙。” 另外一边，令狐轻玖以剑罡护体，冲出爆燃的晶体火焰。 打滚几圈后，她灰头土脸，终究是有了一丝狼狈。 刷刷刷刷刷~~~~ 交织的刀光刹那间笼罩侧背，江月落看见好友并无性命安危，当即收摄心神，全力应战。 江月落步踩天罡，避开接连临身的刀光，好似花丛中翻飞起舞的蝴蝶。 “再吃岳某一拳！” 岳重天携带千均之势，四象宝光护持身躯，一双拳头神勇难当，每每出拳便会引得矿道震荡不已。 江月落压力倍增，掸动拂尘，以柔劲连续卸掉光头青年的刚猛正拳。 洞窟内光线昏暗，李莫问沉默寡言，行动起来就像一道黑暗的影子，看似迅猛快急的步法落地时却无半点声响。 再次抢到江月落的视线死角，她藏刀在袖，竟是不露半毫刀光。 “还来？”江月落黛眉微皱，猛然转头，呵出一道刺目的白色气芒。 此乃道门绝学大五行气功，肺属金，金为白，别看只是一道白色气芒，锋锐程度不比极品名器要差。 瞳孔骤然收缩，李莫问蹲身下潜，由于惯性太大，马尾辫向上荡起。 白色气芒斩落一小节马尾辫，李莫问面庞冷冽，眉锋如刀，双刀悍然贴上江月落的衣衫。 “重天最喜长发，你毁我青丝，我便收你性命。” 这时，缄默不言的李莫问以传音入秘之法，专门对江月落说了这么一句。 在杀死敌人之前留下一句传音，乃是她特有的习惯，自从多年前心伤之后，一直如此。 江月落皱眉，“话别说太早。” 李莫问冷笑不语，她清楚道门藏气在胸肺的手段，不到炼炁境圆满，不可能把气功修行圆满，刚才那一道白色气芒已经用掉了江月落肺中金气。 短时间内，不可能再有第二次呵气成剑。 咻！！！ 紫鸢剑竖直落下，不多不少，正好挡在双刀刀锋交织所在。 铿锵一声脆响，李莫问手掌发麻，力道难以快速转换。 江月落从剑身后方弹出一张雷火符。 侧头躲闪，堪堪避开，李莫问瞳孔倒映着符纸边角燃起的火光。 踏踏踏~~~ 岳重天疾驰而来，猛然推开她。 轰隆隆隆~~~~ 爆起的火光与交织的雷霆裹住岳重天周身，李莫问冷冽的双眼染上汹涌怒意。 “不要冒进。” 沉稳的声线响起，李莫问骤然平静下来。 只见漫天火光中，岳重天抬脚猛踏地面，磅礴气血爆发，冲散了笼罩周身的雷火。 紧接着，他身如炮弹，冲至江月落面前，双拳如锤，悍然砸出。 嘭！嘭！ 沛然巨力震荡烟尘，江月落退后三丈，双脚在地面犁出两条痕迹。 晶体粉末、尘土石屑粘上道袍边角，她眸光凝重，擦去嘴角的一抹鲜红。 “四象宝体名不虚传。” “当代道门真传，你至少可入前三。” 语气透着熊熊战意，眼角余光却扫向晶体门户，岳重天拱手抱拳。 “可惜了，岳某有大事要谋，今日只能胜之不武。” 话语落地，岳重天、李莫问形成联手夹击之势。 前者拳势刚猛，硬打硬进，任凭江月落如何应对，只管猛攻。 四象宝体乃是横练绝学，宝光爆发之下，任何部位都可受到加持，即便是上品名器级别的紫鸢剑也难以破开防御。 后者刀光凌冽，身法鬼魅，出刀次数不算多，但每次出刀必然卡在江月落气机不稳之时。 他俩的配合千锤百炼，明明是两人出招，却给几乎没有给江月落留下应对的时间间隙。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江月落的气息明显跌落，已然没有了最开始的从容。 另外一边，赵万灵驾驭血灵宝甲，只管拖住令狐轻玖。 旁边，几名世子压阵，封锁前后道路，确保江月落和令狐轻玖不能找到脱逃的机会。 ------------ 第146章 极品神兵，九地藏守(二合一) 汹涌的气劲迸射十方，偌大的洞窟连环震动。 尘土飞扬，晶体粉末接连爆炸。 令狐轻玖手中长剑被夺，赵万灵得势不饶人，手中长戟轮转狂舞。 轰！轰！轰！轰~~~~ 锋锐的眉紧紧蹙起，令狐轻玖脚下步伐变换，时而左右晃动，时而前后摇摆。 戟刃裹带煞气，撕出一道道黑色月牙，根本不给令狐轻玖换气的机会。 “来啊，来啊，堂堂剑宗首席怎么只能闪躲招架了？” 猩红血色充盈眉宇，滔天煞气加持身躯，四皇子笑容肆意。 甲胄“咬”住的漆黑古剑，令狐轻玖眼眸微微眯起，余光锁定剑柄，给人一种她随时准备发力夺回佩剑的感觉。 一秒，两秒，三秒…… 所谓久守必失，更何况她没有佩剑在手，只能躲闪避让，就连招架都是不能。 再继续下去，一旦体力消耗殆尽，就会成为刀俎下的肥肉。 只能拿出压箱底的绝招了！ 足尖点刹地面，汹涌劲风狂卷，翩然衣袂翻飞，令狐轻玖右手食中两指并拢，指尖萦绕白金微光。 藏神通明十三剑，第九式，无剑无我。 此刻，她眼眸淡然，好似没有波动的天山雪湖。 嗡！！！ 迎着轮砸而来的戟刃，剑指向前递出，一缕缕剑罡交织成细密剑网。 令狐轻玖居然以两根手指接住裹挟滔天煞气的重戟。 下一刹那，她身影飘忽掠起，骤然临近赵万灵身前三尺。 “好胆！手上没有兵器，还敢欺身而来？” 赵万灵震怒，唇角抖出森冷笑意。 呼~~~~~ 他两腿支撑，腰胯运劲，浑身骨架协同运动，猛地弹抖而出。 长戟重刃凌空劈落，隐隐可见兵戈虚影加持。 这一下势大力沉，刚猛无俦，在昏暗的洞窟中划出一道乌光。 令狐轻玖依旧双眼淡然，全然没有面对重刃，下一刹那就会身躯断为两截，当场生死的心理负担。 长兵器，讲究一寸长一寸强。 但是，施展起来最是需要空间，一旦贴身近战，长兵器的优势便荡然无存。 此刻，她不避不闪，迎着斜撩而来的长戟踏步向前。 生死之间，有大恐怖，退则死，进则有可能生，而一进再进者，更是胆大到了极致。 踏！踏！踏！ 令狐轻玖脚掌每次落下，都仿佛踩在敌手心尖。 眼看戟刃即将斩断令狐轻玖的身躯，赵万灵眉心已是被剑指锁定。 生或死？亦或者死前最后一搏，妄图同归于尽？ 赵万灵在短短一刹那涌现无数念头。 “想要本皇子换命？你还不配！” 下一刹那，他左手下压戟杆，右手上托杆尾，变攻为守，招架了令狐轻玖猛然点出的剑指。 当啷~~~~~~~~~~~ 令狐轻玖指尖闪耀光点，隐约间竟然是荡出一缕剑意。 “剑意？卧槽尼玛的，怎么可能凝聚剑意！？” 眼瞳骤然收缩，赵万灵感应到了一股足以威胁自身性命的骇人气息。 汹涌澎湃的煞气向内收缩，全力加固身上披挂的猩红甲胄。 令狐轻玖眸光似剑，看不出是失望还是喜悦。 眼前的对手在传闻中可是很强势的，乃是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狠角色。 然而，生死之间的选择，她已然看出这位四皇子外强中干的本性。 抿口合齿，体内气息不要钱似的爆开，刹那间，令狐轻玖凝聚天地灵气，化形而成剑罡，又用指尖那一抹看似虚淡，却引得周遭众人心悸的剑意聚拢成百上千道剑罡。 剑指向前半寸，长戟被压弯。 剑指再向前半寸，长戟震颤不已。 剑指继续向前，只不过不是半寸，而是两寸。 砰！！！ 一声脆响爆鸣十方，仿如深夜厉鬼发出的刺耳尖啸，在矿道之中形成回音。 啊！啊！啊！ 周遭众人，修为稍弱些，便会感觉到脆响犹如无形利剑，直刺眉心识海。 赵万灵正面迎接此招，冷不丁看见长戟崩断，已然是骇然破了胆。 杀了他，还有一瞬的力气，再帮月落解决那持刀女子，这场危局便算解了一半。 脑海涌出当前所能想出的最佳方案，令狐轻玖强忍施展大招的反噬，再次进步上前。 岂不料，剑指落处涌动猩红血煞，居然化作半张饕餮鬼面，斜着遮盖赵万灵的部分面庞。 凌厉的剑意落在饕餮鬼面上，却像是泥牛入海，全然没有势如破竹的生猛。 嘴角溢出少许鲜血，令狐轻玖强行再提一口气，旋身转步，绕到赵万灵侧面，伸手去拔被甲胄咬住的漆黑古剑。 本就稀薄的剑意还剩最后的余晖，她将之全部灌入漆黑古剑 铮！ 剑锋锐利远胜之前，猩红甲胄招来的血煞鬼手瞬间弥消。 借助旋转身体的离心力，令狐轻玖把最后的气力投入出去。 藏神通明十三剑，第十式，知死后生。 这一招她还不曾完全掌握，即便是以全盛时期的炼炁境修为也无法顺利施展出来，在天选秘境中，境界受到压制的情况下，剑招威能受到不小的影响。 饶是如此，赵万灵依旧没有做出反应，全赖猩红甲胄给出的防御。 此刻，令狐轻玖变招极快，赵万灵只来得及抬臂护头。 剑刃落下，触感不对，令狐轻玖语气中难掩震惊：“极品神兵？” 吼！！！ 赤红煞气混杂赵万灵身躯周围的灰黑煞雾，仿佛来自蛮荒的凶兽踏足人间。 猩红甲胄绽放血色光辉，居然散出一尊饕餮虚影。 两种煞气被饕餮虚影统合，凝聚硕大的巴掌横扫拍击。 噗呲~~~~~ 令狐轻玖没有料到这一幕，喷血倒飞。 赵万灵反应过来，横眉竖眼，大声吼道：“都愣着干什么？！” “保护四皇子！！！” 商少炎呼喝一声，迈步前冲。 然而，一道身影像是早有所料，在他迈步的开始，已经冲到令狐轻玖的视线盲区。 此人正是陈元清，他收敛了全身奔马似的雄浑气血，武器也换成更适合偷袭的爪刃。 刷！！！ 爪刃划破令狐轻玖的背脊，四道血淋淋的伤痕深可见骨。 此刻，她已经彻底脱力，握剑的手颤颤巍巍，向后砸去。 陈元清一击命中，飘然而走，仿佛早就打定主意只击一招，绝不贪多。 哪怕令狐轻玖摇摇欲坠，几乎就是待宰的羔羊，他依旧稳健地执行最初定下的策略。 砸在坑洼不平的矿道上，连续滑出数丈远，漆黑古剑躺在手边，令狐轻玖咳出大口鲜血。 踏踏踏~~~ 商少炎紧随而至，正要补刀。 突然，地面浮现几枚玄色符篆，光芒耀眼刺目。 “道门阵法，九地藏守……” 商少炎认出阵法来历，止住前冲的脚步。 江月落身化清风，须臾而至，居身阵法中位，左手恰法诀，右手所持拂尘却被换成了一块罗盘。 咻！咻！咻！咻！ 玄色符篆力量充盈，化作半透明的阵旗，总共八枚，镇守八方。 快步走到阵法之前，赵万灵神情不善， “岳重天，你们怎么办事的？二打一，还给江月落施展阵法的机会。” 李莫问一言不发，双眼冷冽似刀。 “四皇子好大的威风，若不是极品神兵级的宝甲释放积藏多年的灵性主动护你，怕是此刻已经被摘掉了脑袋吧？”岳重天耸肩轻笑。 赵万灵气息一滞，说道：“破了她的阵便是。” “好啊，请便。”岳重天抬手做请，笑容玩味。 道门阵法，九地藏守，乃是天下间公认的难破。 此阵可挡罡气、煞气、魂术、咒法、气血等世间万般手段。 只不过，此阵的布置同样极为困难，需要找到九种罕世宝材，交给阵法大宗师布置七七四十九天。 能够将阵法炼制在一件罗盘之内，那更是惊为天人的技艺，怕是只有天下公认的阵道第一强者，道门当代掌教，张龙虎才有此等能为。 赵万灵冷哼一声，不再多言。 阵法之内，江月落没有理会阵外诸人，等到阵法小旗插在玄色符篆之上，她后退半步，把手中的罗盘放在地面上。 左臂软塌无力，令狐轻玖仰面瘫倒，自嘲道：“真丢人啊。” “受伤这么严重，少说两句。”江月落走到令狐轻玖身旁。 令狐轻玖歪脖扫眼，视线落在江月落手臂、大腿、肩膀等多处刀伤。 “抱歉，连累你了。” “说什么胡话。” 江月落伸手去拿挂在腰间的储物荷包。 空的！ 她面色微变，脸上的从容不迫轻减三分。 “找这玩意吗？”岳重天咧嘴轻笑，左手掌上下抛玩绣花精致的荷包。 江月落转头看去，眉梢微跳。 岳重天继续道：“道门乃是万道起源，丹道更是重中之重，岳某不得不防，还请莫要见怪。” “伪君子，不必伪装仁义。”令狐轻玖啐道：“你连同门都杀，还有什么恶事不敢做的？” “伤势那么重，还有力气说话，剑宗首席果真名不虚传。”岳重天满脸无所谓。 “别理他，他在拖延时间，想要等阵法结束。” 江月落提醒一句，蹲身下去，摊开手掌。 “干嘛？”令狐轻玖挑眉。 江月落皱眉，“你的丹药呢？” 令狐轻玖咳出几口鲜血，扯着嗓子边吸气边说： “疗伤用的玩意大部分都分给师弟师妹了，我自己就留了些许，刚才那一掌你也看到了。” 她抬起右手，指向自己的左手腕。 “那镯子，还是你送给我的呢。” 江月落陷入沉默。 阵法时间有限，最多只能持续一个时辰。 丹药报废，她们俩人的伤势和体力都无法快速恢复。 站在阵法外的敌人状态都很不错，而且丹药在身，一个时辰后依旧能够保持全盛状态。 此消彼长之下，下次再交战就等着沦为鱼肉，活生生看着刀俎加身。 “两位真传不必愁眉苦脸。”赵万灵绕着阵法走圈圈，眼瞳里面透着毫不掩饰的野心，“只要你们二人愿意接受煞灵种入道心，从此便是自家人，不仅可以安然走出此地，还可……” “呸！！！弱了吧唧的懦夫，没了神兵级的宝甲，你就是个屁！” 身躯半坐起来，令狐轻玖啐出一口血沫。 “你他妈真够恶心的。” 带血的沫子穿过阵光，溅了赵万灵满脸。 “给脸不要脸，等会看本皇子一刀一刀活活刮杀你。” 赵万灵劲气震动，附着面部的血沫被煞劲蒸干，化作袅袅粉烟。 “你不愿煞灵种入道心，那就等着被收魂摄魄，养成煞灵。” 令狐轻玖不屑一顾，“你要真敢做，走出天选秘境就是身死之时，真当我剑宗那些长辈是摆着看的？” 赵万灵：“……” “少说两句，快调息恢复体力。”江月落抬手按住令狐轻玖的背脊。 令狐轻玖压低声音，“待会，我取消修为限制，拖着他们一起死，你转身跑开便是。” “不行！”江月落眼神示意。 令狐轻玖继续压低声音，“其实我摘了一朵彼岸花，死不了的。” 江月落黛眉微颦，她压根不相信令狐轻玖会摘彼岸花，以其坚不可摧的剑心，怕是一片花海放在面前，她也就想着拔剑除根，将那等祸害彻底绝种。 两人眼神交换之际，岳重天一拳砸在阵法上，随后躲开反弹的阵法还击。 赵万灵挑眉，“心急了？” 岳重天笑了笑，“杀人不过头点地，四皇子可不要做的太过，更不可落人话柄。” 这句话的意思根本不是友善的提醒，而是威胁似的警告。 想着留下两人性命，用来养煞灵或者培植自己人，根本就是痴心妄想。 道门、剑宗乃是庞然大物，屹立天地间的时间比大乾皇朝还要久。 其中能人异士无数，一旦解除赵万灵留下的控制手段，那就后患无穷，今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得死。 “确实有理。”赵万灵面庞笑容不减，微微虚眯的眼底闪过一丝厌恶。 天下六脉全都如此放肆，该杀，等到天选秘境结束，等我继位那天，必要杀他个人头滚滚…… 这时，商少炎快步走近，在赵万灵耳畔低语。 “好！好！好！”赵万灵听罢便笑，笑容张狂而险恶，“赶快把人带上来，好让她们同门团聚。” 闻听此言，江月落心底涌现几分不妙。 片刻后，无暝、木英、木雄、墨染尘等四位全都被丢在了地上。 扛着他们回来的，就只是一些勋贵子弟，实力算不上太猛，但这四人状态不对劲，好似进入了梦乡，压根不知道外面发生的事情。 赵万灵抬手招了招，“那个，还有那个，都提过来。” 几名勋贵子弟压着墨染尘、木英跪在阵法光幕前，赵万灵似笑非笑，竖起一根手指。 一柄刀锋割破墨染尘的毛发，在那条粗壮的胳膊上留下一道不算太深的口子。 另外一柄刀刃划破木英的小腿肚子，鲜血快速染红他的裤腿。 “畜生玩意，竟行如此腌臜之事！”令狐轻玖瞪眼怒目。 江月落胸口剧烈起伏，紫鸢剑嗡然鸣动，“大乾皇子就这副德行，难怪师尊常说，最是无情帝王家。” “那又如何？本皇子投胎好啊，哈哈哈哈哈哈……” 赵万灵竖起第二根手指，拿两位身上各自多出一条口子。 “现在放弃抵抗，你等还可留下全尸。” 说着，他徐徐竖起第三根手指。 “不对劲，周围太过安静了。” 岳重天眸光锐利，来回扫过，好似狼王巡视领地。 赵万灵满脸疑惑，竖起来的手指猛然握回，右拳摆在耳畔，说道：“小心戒备。” 岳重天轻挪脚步，靠近李莫问，与之背对背相靠。 李莫问双刀出鞘，戒备着岳重天的身后。 忽然间，洞穴之中荡起阵阵清风。 ------------ 第147章 这是什么煞神？(二合一) 身穿青蓝绸缎的年轻勋贵捏紧握剑的手，心底泛起嘀咕： “哪来的刺骨冷风？” 那股子风明明堂皇正大，吹在身上，却似让他骨缝发凉，浑身关节隐隐作痛。 踏！ 若有若无的脚步声从昏暗的矿到深处传来。 年轻勋贵神色紧张，拔剑出鞘，“谁？！” 他的警报声引起了众人的注意，四皇子转头看去，只见矿道尽头一片空空。 “不要一惊一乍。” 赵万灵责备下属一句，然后给出眼神。 周围众人仔细检查四周，都保持在众人视线中，并未深入矿洞其他区域。 不等手下人回报，赵万灵眼底闪过狐疑，忙不跌转头岳重天。 岳重天皱眉，“四皇子未免太过多心了，在下没有欺骗你等的必要。” “谅你也不敢。”赵万灵皮笑肉不笑，眼角余光扫向紫黑色晶体堆砌而成的门户。 想要打开这座水晶之门需要两枚玉符。 岳重天有一枚，乃是夺取岳珊的机缘所得。 另外一枚则在赵万灵的手上，御符的前主人乃是血灵饕餮甲的拥有者。 现在，极品神兵级的宝甲和玉符通通都归他所有。 岳重天微微侧脸，眼角余光扫向身后的李莫问，然后传音说道：“感觉到了什么吗？” 轻微摇头，李莫问手扶刀柄，没有显露半分放松。 不会吧，难道是我感应错了……岳重天皱眉，传音道：“小心戒备，真要有幺蛾子乱飞就拿他们当挡箭牌。” 李莫问轻嗯一声，给与回应。 转头看向阵法光幕，赵万灵眼底狐疑更浓，试探着说道： “道门真传，剑宗首席，临死之前，到底还是和寻常人家的凡夫俗子一样怕死。” 令狐轻玖啐出一口唾沫，竖起大拇指，对准地面。 “你他妈什么意思？别以为谁都和你一样恶心。” “不是你们捣鬼搞怪，难道还会是我？” 赵万灵摊开双手，大有一副优势在手，不知道怎么输的架势。 江月落闭目再睁眼，像是下了某种决心，朗声说道： “我答应让你煞灵种入道心，但你不准伤害……” 猛然竖起手掌，赵万灵狞笑道：“晚了，岳兄说的在理，天知道道门里面的强者有什么惊天手段，我种下一道小小煞灵，可还远远不够。” 江月落没有继续询问，她看懂了赵万灵恶心的眼神——赤裸裸的欲望毫不掩饰。 “别跟这种垃圾多言，我们另外想办法。”令狐轻玖拉住江月落的袖口，微不可查地摇了摇头。 恰在此刻，一道清风飘入阵中，江月落和令狐轻玖同时听见萧无锋纯澈自然的少年嗓音。 两人眉梢猛然上扬，情绪异常复杂，既蕴含三分期盼，又夹杂三分担忧，剩余的四分，全都留给她们用来控制面部表情。 手掌轻微竖起，赵万灵双眸中的淫邪消散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浓郁的杀意。 “来啊，把那两个给我斩了！” 手指依次点过墨染尘、木英，他微微停顿，补充道： “毛色黑白相间的熊，本皇子还从来没有尝过咸淡，咱们的弟兄里可有会做饭的知会一声？” 身穿青蓝绸缎的年轻勋贵眼眸发亮，他知道自己先前的举动恶了四皇子，此刻正遇到大好机会将功补过，急忙举起手臂，喊道： “属下对于熊掌颇有一番研究，无论是红烧还是黄焖、亦或者熏制、烧烤，全都了若指掌。” “好，那就……” 赵万灵的后半句话卡在咽喉，半出半不出。 只听微风掠起，年轻勋贵高高举起的右臂齐根而断。 “啊！！！” 惨叫的声音还来不及拖长，一颗大好人头高高抛飞。 霎时间，血如泉水涌动，矿洞内仿佛下起了漫天血雨。 “敌袭！戒备！” 商少炎高声呼喊，快步贴近赵万灵。 陈元清神情凝重，望向其余几位世子。 世子们微不可查地摇头，眼神里闪过一抹忌惮，他们都没有看出来袭击者怎么出的手。 前后左右皆无人，怎么可能平白死了呢？ 被众人拱卫在中心，赵万灵不急不忙，抬手说道：“岳兄可否一起探探？” 岳重天没有理会，闭上双眼，反而以听觉感知周遭。 一步，两步，三步…… 不明之人的脚步声忽左忽右，忽前忽后。 他唇齿翕动，传音入秘，说道：“小问，千万看好我的背后，来人多半有特殊器具可以倚仗。” 铿锵！！！ “除非我死。”李莫问言简意赅，双刀一正一反牢牢握持。 岳重天正要传音回答，突然感受到一股磅礴剑风凝聚在头顶。 “好胆色。” 仰头爆喝一声，他浑身焕发宝光，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象依次闪亮。 声波气浪汇聚收缩，竟在眨眼间化作一道拳印，直冲凹凸不平的穹顶而去。 轰隆！！！ 剑风被冲就散，像是纸糊的一般。 紧接着，拳印轰击穹顶，猛然爆出一道虚幻的白色虎爪。 碎石飞溅，晶尘浮动，紫黑交织的粉末潇潇落下，洒了下方众人满头满脸。 昏暗的角落里，灼热剑光毫不遮掩自身，煌煌犹如凌天大日。 轰！轰！轰！轰！轰！ 晶体粉末被点燃，爆出一蓬蓬火光。 昏暗的矿洞内光线本就不太足，人的眼睛适应的黑暗的环境时，突然面对环绕四面八方的强光，就和瞎子没有什么区别。 刺目光火占据了他们的全部视线，周遭一片慌乱起。 醒骨清风凝聚的甲胄披挂在身，八方逍遥步快到不可思议，仿佛肉身融入清风，萧无锋持剑在手，所过之地剑气纵横，残肢断臂抛飞半空，勋贵子弟的哀嚎声此起彼伏。 踏！踏！踏！ 从风中钻出来的萧无锋逼近赵万灵身前三尺。 刺目白光中闪过黑影，赵万灵顶着强光，依稀看见一道模糊的面庞。 “居然是你！” 萧无锋沉默不言，剑罡凝而不发，剑锋锐利暴增数倍。 肩催肘，肘催手，向前奋力递出一剑。 嗡~~~~ 阳魂冰魄雀跃剑鸣，笔直刺向赵万灵的咽喉。 猩红甲胄咔咔变动，像是有某种机关被启用，紧接着，几片猩红甲片弹出，居然是隐藏的机关护颈。 一层，两层，三层，四层，五层…… 血色煞气化作圆形防御结界，挡在机关护颈上。 神剑与剑罡相辅相成，萧无锋递出的这一剑更是蓄势已久，连续突破五层防御结界，剑尖猛然点在机关护颈的正中心。 当啷！！！！！！ 踉跄后退半步，赵万灵早已丢开断戟。 覆盖甲胄的双手相合，两掌掌心死死夹住红蓝双色交织的剑锋。 爆起的火光徐徐淡去，众人的视线有了聚焦点。 欣长蓝衫，黑发迎风，少年面庞俊秀而阳光，剑眉下的眸子如夜空中最亮的双星。 机关护颈弯折少许，却是没有断裂。 猩红气雾组成饕餮鬼面，覆盖赵万灵面庞，同时也遮住了他的狼狈。 晶莹汗珠沿着脸颊边缘划过，汇聚在下巴尖，摇摇欲坠。 赵万灵再退半步，大声说道：“本皇子就站在这里，萧无锋你且仔细瞧好了！择主于我的血灵饕餮甲乃是极品神兵，哈哈哈哈……” “废话多。”萧无锋抬脚踢踹。 当，当，当，当，当~~~ 连续五腿，分别命中赵万灵的胫骨、膝盖窝、裆部、侧腰、正胸。 血红鬼手每每汇聚，却都慢上半拍，愣是没有抓住萧无锋的腿脚。 这时，萧无锋意识到甲胄强悍非比寻常，最后一脚已是放长劲蹬出。 嘭！！！ 赵万灵倒飞出去，岩壁塌陷巨大凹坑。 陈元清大喝道：“休伤四皇子！” 脚下横跨两步，他和商少炎合力夹击，七品巅峰的气息毫无保留地展现。 萧无锋没去多看一眼，抬手就是两剑。 刷！刷！ 陈元清手中长枪断舍，胸前留下乂字剑痕，喷血倒飞。 商少炎本就刻意落后了半步，正好再退两步，去接陈元清。 还好本少激灵，知道这家伙妖孽，要不然…… 念头在脑海中还没闪过，他的手掌贴住陈元清的背脊，顿时感觉到一股沛然巨力，不讲道理地碾压而来。 咔嚓！咔嚓！ 双臂同时脱臼，商少炎双脚犁地，却也拦不住分毫。 嘭！嘭！ 陈元清砸商少炎，商少炎砸赵万灵。 岩壁上的凹坑又深了两尺。 萧无锋定立原地，左手平方胸前，掌指虚扣，突然做出一个收剑入鞘的动作。 无名剑术第三式，还剑式。 醒骨清风涌动，在他虚扣的指尖化出半透明的剑鞘。 锠锒~~~~~~~~~~ 阳魂冰魄收入剑鞘的刹那，澎湃的剑气涟漪层叠荡起。 “退！” 岳重天给出指令。 李莫问身形一晃，退到数丈开外。 岳重天却不曾退去，依旧站在原地，只是皮肤上面萦绕的四象宝光有所加厚。 “有点意思。”他微微蹙眉，宝光凝聚身前，化作龟甲盾牌，挡住扫至面前的剑气涟漪。 墙体凹坑前，血色煞气凝聚饕餮脑袋，轻声吼叫，凝出防护结界。 剑气涟漪扫在结界上，荡起层叠血纹，却无法更进一步。 其余众人但凡退的不及时，被剑气涟漪擦到的瞬间，不见萧无锋如何出剑，却有一道如影随形的剑罡追加而至，看似平平无奇，挨到却是非死即残。 在场的勋贵子弟死伤殆尽，躺倒在血泊中。 退出剑气涟漪的最大攻击范围，几位王府世子身上挂了一点小彩，边吞服丹药，边心有余悸地凝视萧无锋。 此刻，萧无锋左手握剑鞘，右手持剑柄，一寸一寸放至腰间，似在下一刹那就会拔剑。 归剑入鞘就有那般威势，这蓄势拔剑还得了？！ 没有人愿意触萧无锋的霉头，几位王府世子纷纷向后再退数步。 岳重天嘴角微掀，合群地一起退后。 “怎样？”李莫问给出探寻的眼神。 岳重天唇齿翕动，传音道：“若不仰仗神兵锋利，必不可能破我的护体四象宝光，实际交起手来，十招到三十招之内，我有把握杀他。” 这时，岳珊、陈小乐姗姗来迟，跨着萧无锋沿路斩出的血水和尸体，来到他的身旁。 “快，把几位同门带入阵内。” 江月落重新拿起罗盘，指尖掐诀，似在操控。 岳珊肩扛无暝和木英，公主抱着墨染尘，快步走入“九地藏守”之中。 陈小乐托着木雄的脚脖子，一溜烟跑了进来。 江月落传音说道：“此阵……” 闻听“九地藏守”的强悍效果，萧无锋保持随时拔剑的姿势，一步一步退入阵法。 周围众人亲眼看见他犹如煞神降临凡尘，须臾之间斩出尸山血海，心底压根不愿意愿寸进分毫，去触他的霉头。 看见这一幕，岳重天微微眯起双眼，“四位师弟恐怕凶多吉少了。” 李莫问眼神复杂，瞧了一眼岳珊，旋即低垂脑袋，盯着手上的双刀。 萧无锋神觉灵敏，感应到一抹浓郁杀机，立刻看过去。 岳重天？不，不是他，而是那头颅低垂的白衣女子。 萧无锋心底正起疑惑，却听见嘭嘭两声。 循着视线看去，他见到商、陈二人把自己拔出墙体凹坑。 紧接着，两人不约而同回头看了一眼四皇子。 额角青筋狂跳不已，赵万灵喉头压着火气，“还愣着干啥，把我也拔出去。” 离开凹坑，重新整理仪容仪表，赵万灵、商少炎、陈元清面色都不太好看。 后两位是伤到了，勉强还能站立，但若短时间内再次与人交手时，最多只有两三成的实力。 四皇子环顾四周，心头都在滴血。 他带入天选秘境的勋贵子弟，每一位背后都站着军方的一名要员，这些都是他以后夺取皇位的资本。 进入秘境，有所死伤自然在所难免，但若全都死光光，只剩下他一个光杆统帅，那怕就只能落下无能的名声了。 世人皆看重结果，可不在乎过程。 深吸一口气，赵万灵用脚尖挑起地上的断戟，然后奋力投掷出去。 嘭！嘭！ 断戟砸在阵法光幕上，赵万灵好似一头失去族群的狼王，声音里面充满怨毒。 “萧！无！锋！今天本皇子就要你的狗命。” 向前走出几步，岳重天面无表情，“此人凶恶，不仅杀戮四皇子的多位弟兄，更是斩杀我的四名师弟，实在罪不可恕。” “放狗屁！他们四人是我杀的。”岳珊瞪眼。 岳重天抿唇轻笑，“珊儿妹子，别说笑了，以你的实力单对单或许还能胜过其一，但若对上四人，绝无生还的可能。” “放轻松些，等阵法光幕散去，我亲手送你上路，就是不知道这次你的身上还有没有义父给的好玩意。” 赵万灵呼出一口浊气，“别给他们机会，砸也要把九地藏守砸开。” “请恕岳某无能为力，”岳重天摇头，“四皇子说的这般轻巧，那就演示一二吧。” “岳重天，你是真的不急吗？”赵万灵抬手指着旁边的晶体门户。 岳重天猛地一拍脑门，“差点忘记正事了。” 走到晶体门户前，他拿出玉符对准上面的凹痕压了进去，然后转头说道： “这等阵法最少还能持续近一个时辰，与其在此浪费时间，不若你我二人先行进去取宝，留着几个可信的人看守他们。” “不行！必须先杀人再取宝。”赵万灵捏着玉符，“如若不然，我便毁去此物。” 岳重天脸上的笑意凝滞一刹，紧接着，他眯眼大笑，“好好好，那就等着吧，反正没有丹药以这几人的伤势……” 话还没有说完，他立刻闭上嘴巴，只觉得脸颊好似被人抽了一巴掌。 此刻，萧无锋明目张胆递出九转回阳丹，而且不是一枚，是四枚。 “艹！”岳重天手掌猛拍光头，啐出唾沫再用鞋底狠狠碾去。 赵万灵瞪圆双目，吼道：“都给我动起来，把这该死的阵法轰爆。” ------------ 第148章 这种力道，能是剑修？（二合一） 陈元清悄然后退几步，加入始终保持在外圈的几名王府世子。 岳重天和李莫问站在原地，没有动弹的意思。 九地藏守能够反弹任何攻击，真要猛攻破了阵，未必还能剩下多少力气杀人，实在得不偿失。 赵万灵眼角抽动，体会到沦为光杆司令的感觉。 一声令下，居然无人响应。 恶意在双目汇聚，他一瞬不瞬凝视萧无锋。 商少炎最近两步，压低声音道：“殿下，咱们已经没有人手了，千万小心行事。” “我知道。” 轻拍商少炎的肩膀，赵万灵原地旋转三百六十度，环顾四周一圈。 鲜红的血液沿着地面凹凸不平的缝隙蔓延，像是唤醒了地下深处沉眠的力量。 一朵朵幽幽紫火从矿道两侧飘来，晶体化的碎屑在血泊中滋生蔓延。 矿道的古怪力量加持下，血色褪去，紫黑色取而代之，妖冶的荧光由内而外的焕发。 很快，血液，残肢，尸体通通被矿道吞吃干净 总共带来了十几员精锐，或死或伤躺在地面上。 死掉的倒还少了些许痛苦，身躯快速晶体化，然后被地面和岩壁吸收。 受伤的人伤口泛起幽紫色微光，眼睛、鼻腔、血肉都被填充，渐渐没了声息。 临死前，一双手掌还在胡乱扒拉，冒着幽光的双眼死死盯着他。 “杀你们的人是萧无锋……” 赵万灵眸光阴冷，细薄的双唇用力抿紧。 “这个仇，我会帮你们报的。” 周身煞气涌动，他忽然握住一把黑色大旗。 呼呼~呼呼~ 煞气如云，卷舒自如。 妖风徐来，卷起浓郁煞雾向着大旗倒旋。 人死之后的怨念凝聚不散，灰黑红白各色交织的煞雾圈出一块区域。 勋贵子弟刚刚死去，体内魂魄离开身躯，眼神里面满是迷茫。 延迟半秒，他们忽然有了清晰的感知，不可置信地望向身披猩红甲胄的四皇子。 “报仇！！！” 赵万灵高举大旗，振臂一呼。 煞气旋涡以旗杆为圆心，吸纳周遭的十几道勋贵魂魄。 “殿下，我等向来忠心，不必练成煞灵啊！” “末将愿意为殿下效犬马之劳，此生此世绝不后悔，还请高抬一手。” “煞灵饱受侵蚀，魂魄已然不详，地府不收，再无来生。” “求殿下手下留情……” 那一道道魂魄的哀嚎与苦求汇聚起来。 呼~~~~ 大旗猛然舞动，妖异的狂风卷过赵万灵鬓角的发丝。 猩红甲胄泛起滔天红芒，映衬着皇子越发狂躁贪婪的面庞。 赵万灵的回答干脆无比：“杀敌！！！” 话语落地，他双手下压旗杆，黑色的旗面绕圈裹住旗杆，煞气旋涡的吸力暴增数十倍。 苦苦哀嚎的勋贵魂魄绕着螺旋圈圈，越变越小，直到最后没入大旗。 “不要啊！不要啊！我不甘！姓赵的，你不得好死……” 诸多怨气言语惊扰缭乱的狂风。 赵万灵好像完全听不见，踏踏两步，瞬间在原地消失。 一缕缕流光异彩闪动，煞雾、血煞、怨气等多种能量集合。 一步，两步，三步…… 赵万灵奔跑的步伐突然腾空。 紧接着，磅礴煞雾汇聚凝实，化作一头半虚半实的猩红饕餮。 踏踏踏~踏踏踏~踏踏踏~ 他骑乘猩红饕餮，举着好似长槊的黑色大旗发起冲锋。 “到底还是大乾皇子，压箱底的本事倒也不算太孬。”岳重天咧嘴轻笑。 轰！！！ 黑色大旗与阵法光幕相撞。 汹涌煞气好似浪潮拍打海岸，接连撞在阵法光幕之上。 光幕反弹的煞气还未凝聚，又被后续的煞气浪潮拍灭。 层叠的涟漪抖动起来，光幕隐隐有所变淡。 阵法之中，江月落右手托持罗盘，左手手势变换宛如幻影交织。 漂浮在她身后的拂尘徐徐摆动，阵法光幕泛起的涟漪随之散去，期间承受的所有冲击尽数吸收，化作一柄巨大的金色气剑。 嗡~~~~~~~ 紫鸢剑铮鸣闪动，道道清风铺道，下一刹那，金色气剑飚射而去。 赵万灵周身煞气汇聚，在身前凝聚饕餮虚影，生生挡住了金色气剑。 踏！踏！踏！ 脚踩地面留下数个深刻凹坑，他大声吼道： “岳重天，你还要留力到何时？” “岳珊是武狱镇守的女儿，她若不死，你寝食难安，别想着坐收渔利了，信不信本皇子撂下摊子不管，自个直接进门？” 闻言，岳重天看似慢慢悠悠，实则极快地走上前，搭了一把手。 五指一点点合拢，前臂肌肉线条拉丝，他哼哈一声，四象宝光从周身各处短暂消失，但更加璀璨的光芒汇聚在他的右臂之上。 嘣嘣嘣嘣嘣~~~~ 岳重天捏碎金色气剑，斜瞥了一眼赵万灵。 “我们两人可不一样。” 说着，他正步扎马，一拳打向阵法光幕。 轰隆隆！！！ 光幕荡起涟漪，化作金色气剑，反弹而回。 岳重天看也不看，四象宝光加持双臂，连续轰击。 轰轰轰轰轰轰~~~ 漫天拳印笼罩了大半个矿道，但却没有外泄丝毫余波，所有的力道和气劲都凝聚在他那双拳头上，一下一下又一下，打得阵法光幕连续动荡。 那些反弹而回的金色气剑同样碎在他的铁拳之下。 赵万灵眼底闪过一瞬的忌惮，没有多说什么，招呼商少炎一起帮忙。 不远处，陈元清和其余几位王府世子对视彼此一眼，抬脚走向前去。 有这么一尊猛人，能够无视九地藏守的回击，实在没有犹豫的必要，跟着上就完事了。 李莫问持握短刃，安静站在旁边，没有出手的意思。 两条俏眉边缘凝着几枚豆大的汗珠，江月落的气息不太稳定。 萧无锋转头，仔细看了她一眼。 九转回阳丹的药力固然霸道，但想要发挥药效需要些许时间。 此刻，阵法遭遇的压力明显过大，再继续下去，恐怕难以维系。 令狐轻玖不用主持阵法，没有额外消耗，又服用宝丹外敷特效药膏，左手勉强能够动弹。 “我去杀杀他们的锐气。” 漆黑古剑倒戳地面，她支起身子。 “大师姐，别白费功夫，受伤了就好好养着吧，现在用不着你。”陈小乐伸手拽住令狐轻玖。 令狐轻玖嘴角抽搐，下意识抬起左臂，就要赏出一个脑瓜崩。 钻心的疼痛骤然传来，居然是陈小乐捏住令狐大师姐的左手脉门。 睫毛轻轻颤动，她无法接受眼前的这一幕。 剑宗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天字一号大混子，居然这般轻而易举的握住了她的脉门？ 这次的受伤如此严重？ 记忆之中，她上次受到这般伤势，还是站上那座剑意雄关，抗击天外魔潮。 陈小乐一捏即放，悄然侧身半步，拦住令狐轻玖的前路。 “大师姐可别怪我，都是无锋师弟提前告知，要我好好看着你。” “遭了！”令狐轻玖赶忙转头，去看萧无锋。 铿锵！！！ 萧无锋拔剑出鞘，醒骨清风席卷周身三尺。 无暝、墨染尘的入梦状态受到少许干扰，意识已然有了醒来的趋势。 “有劳两位师姐看护同门，我去去就来。” 撂下一句话，萧无锋施展无名剑术拔剑式。 剑身流光似火亦似水，阳魂冰魄锋锐剑罡对准岳重天。 “岳某等候多时。”岳重天咧嘴轻笑，露出满嘴细碎银牙。 双拳收于腰间，四象宝光覆盖全身，他后撤两步，拉开蓄势出拳的距离。 等到剑罡临近身前一尺，他递出一双拳头。 龙吟！虎吼！ 青芒与白光交织，爆出成团光影，化作青龙与白虎相搏的异象。 “四象宝身，龙虎搏杀……” 岳珊眼瞳收缩，赶忙大声提醒： “萧师兄千万小心，这招乃是横练绝学少有的杀招。” 萧无锋没有给出回应，因为他在出手的那一刻就已经祭出了杀招。 既然是要破局，那就必须以摧枯拉朽之势，不给敌人任何反应的机会。 他没有留着大招半天不开，等到丝血才想反杀的习惯。 恰恰相反，他是那种开局进入BOSS战，先把长CD技能全部交出去，换来高额DPS的性子。 衍心诀统御心神，体内气息流动如江河，澎湃的精血像是沸腾了一般。 萧无锋出剑之时已然开启了“乾坤无极”，积蓄体内的阳炁与阴炁各自损耗3点。 他全身力道何止暴涨三倍，本就堪比炼体武夫的金刚体格，此刻就像是藏了成千上百的恶龙在体内，剑罡收敛在剑锋之上，看似平平无奇，实则力道奇大无比。 嘭！！！ 龙虎搏杀的异象爆碎，隐藏其中的拳印散发青白色泽。 半秒都支撑不住，这一剑的力道不对头……岳重天光亮的脑门突然多出三条皱纹。 艹！这种力道，能是剑修？ 心底念头涌现，岳重天后槽牙用力咬紧，却还是被这势大力沉的一剑挤出七八步外。 这时，萧无锋身随剑走，心动剑动，飘忽的身影化作如影随形的清风，跟了上去。 边上静候的李莫问不声不响，双刀藏在身后，从侧面冲来。 “李师姐，你真的看不出岳重天的真面目吗？”岳珊大声说道，眼底闪过一抹复杂情绪。 李莫问沉默不言，冲到萧无锋身旁三尺，猛然丢出一柄短刃。 刀锋旋转，划开冷凝的空气，萧无锋身形如风，衣角轻轻翻动，只见他手腕轻抖，剑身弹抖荡开刀锋。 下一瞬，他已然出现在岳重天身前，续上堪堪未断的剑势。 轰！！！ 岳重天被砸在水晶门户边上，整个人嵌入进去，仿如挂画。 来不及给出任何讥讽，商少炎像是受惊的飞鸟，瞬间向后蹿出数米。 萧无锋压根没有去看他，逼退周遭数人，所为的目的就是赵万灵手上的那一杆漆黑大旗。 旗子阴毒邪恶，以煞气拘束魂魄，又能养成煞灵提升持有者的修为。 最最关键的是，此物一出，阵法光幕像是受到了细密的污染，这才是动摇阵法根基的关键所在。 赵万灵故意藏拙，为的就是留一手底牌，可萧无锋身具心眼锻造术，对于器物见解稍显独到，瞬间找出了关键所在。 足尖拧转半寸，萧无锋身裹醒骨清风，神速加持，拖出一道明晃晃的剑光。 火红，冰蓝，不算耀眼，但却让人移不开视线。 咔嚓~~~~~~~ 漆黑大旗的长杆微微摇晃，赵万灵连续后退数步，冷笑道：“此物乃是我的本命灵宝，怎么可能说破就破？” “是吗？”萧无锋心神勾连无尘戒，找到其中的断刃。 前不久，他斩杀萧怜月，摸尸后得到一柄专门克制煞气的断刃，乃是皇帝和监正的手笔，为的就是让萧怜月能够顺利干掉四皇子。 得找一个合适的时机使用……萧无锋脚踩八方逍遥步，驾驭清风，剑光连闪。 一下，两下，三下，四下，五下。 漆黑大旗连续承受攻击，释放的煞雾散去三成。 只不过是一人踏出阵法，居然能够逼退武狱真传和四皇子的联手，简直让人不敢置信。 陈元清和几名世子躲在边上，全然没有了抢功劳的想法。 能办成的事，抢着表现，去办漂亮了，那是功绩。 办不成的事，抢着上前，就只能沦为炮灰。 他们本身的家世极好，各自背后的王府无需站队，也无意参与太子夺嫡的戏码。 这时，萧无锋闪身挥剑，却暗中递出断刃。 只听呲啦一声，漆黑大旗破开一道切口，赵万灵猛然喷出一口黑血。 “不可能的！你居然能隔绝煞气袭扰，直接破坏旗面？” 萧无锋默然不答，一剑当头砍下。 赵万灵抬手护头，血灵饕餮甲依旧无往不利。 阳魂冰魄的剑锋穿过层叠的防御结界，接触到甲胄表面时，已经失去九成九的劲道。 当~~~~ 萧无锋面不改色，改易剑招，变砍为拍。 拍的不是赵万灵的人，而是他的手指和虎口。 掌心发麻，握不住黑色大旗，赵万灵心中顿觉不妙。 “起开吧！” 萧无锋接住漆黑大旗，勾腿使绊子，然后沉肩合身，猛然撞出天罡反斗拳中的铁山八极崩。 赵万灵挨着就走，倒飞出去，好似一颗疾驰的炮弹。 半空中，他别在腰带里的那块玉符高高抛起，萧无锋顺手接过，道了一声谢，转头就跑。 玉符按入水晶门户，那看似无比牢靠的水晶居然在一瞬间消失。 萧无锋头也不回，拖着漆黑大旗，疾驰而去。 岳重天给出一个眼神，李莫问顿时会意——这是叫她留在此地击杀岳珊。 随后，他迈开双腿，追着萧无锋而去。 “休走！还我本命灵宝来。” 赵万灵撞碎墙壁，双掌猛拍身后借力而起，速度更快数倍，似飞一般冲入门户。 ------------ 第149章 就等一炷香(二合一) “无锋师弟以自己为诱饵，怕是……” 令狐轻玖皱起眉头，眉宇间少有地浮现几缕担心。 虽然与萧无锋才见面没多久，但她已经彻底认同了这位天资卓绝的师弟。 “大师姐，你安心养伤便是，可别想着冲进去帮倒忙。” 陈小乐伸展双手，大有一副“你敢随意莽撞，我就不活了”的架势。 令狐轻玖挑眉，“你倒是放心他。” “习惯了呗。”陈小乐耸动肩膀，“萧无锋那家伙总是喜欢藏一手，我这次下山陆续见过好些所谓的天才，其实个人感觉也就那样，但他……” 额头浮现一抹黑线，回想起了不太妙的记忆，她撇撇嘴。 “反正不太需要担心的，他是那种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肯定不会吃亏的人。” “还用你多嘴？”令狐轻玖翻起白眼，“若是寻常天才也就罢了，我自然不会担心。” 略作停顿，令狐大师姐继续道：“可他一对二，两个对手一个横练无敌，一个身披极品神兵级的甲胄，简直就是两块硬疙瘩，不好啃啊。” 江月落说道：“岳重天始终没有出过全力，但我能感觉到他体内有股躁动的气息。” “那是魔功！”岳珊微微闭上双眼，“可我想不通他为什么要练魔功，他的横练天赋在同辈之中排行至少前三，父亲和另外两位镇守也不曾卡过他的修行资源，要什么都有。他修行魔功，除了增加与人搏命时的爆发力，根本就没有益处。” 说着，岳珊忽然抬眸，直勾勾盯着角落阴影里的沉默之人。 “李师姐，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李莫问不言不语，也没去看岳珊，就仿佛岳珊已经是个死人，发出的声音无法被她听见。 这时，躺在地上陷入昏厥的三人一熊猫近乎同时发出梦呓似的呢喃。 “醒过来了？！”陈小乐窜到木英木雄的身旁。 令狐大师姐斜眉微挑，“人怎么样了？” “没有大碍，只是被迷了心神，已经转醒了。” 陈小乐回答一句。 紧接着，她和岳珊忙前忙后，给三人一熊猫喂下清静心神安稳神魂的丹药。 “怎么说醒就醒了呢？”商少炎心底暗觉不妙。 阵法光幕外，几名王府世子已有退走之意。 江月落和令狐轻玖负伤在身，但却服用了九转回阳丹，伤势肯定会有极大好转。 这会儿，昏迷的几人突然转醒，突然添加几员战力，要么来自道门，要么来自建中 左看看阵法光幕，右瞧瞧晶体门户所化的光幕隔膜。 “几位还是莫要乱动心思。”商少炎声音悠悠，面上无悲无喜。 他早早下注了四皇子，赌的就是赵万灵能够占据东宫之位，未来继承大乾的正统。 陈元清以及另外几名王府世子则不然，在天选秘境之中，他们都是大乾的贵胄，对上天下六脉的真传，天然便是可以结盟的关系。 但也就仅限于此，再更进一步，真想让他们豁出身家性命，那必然是不可能的。 此时此刻的局势相当微妙，哪怕是以画饼充饥的方式，也得让这些世子留下来，助长四皇子的威势。 深吸一口气，他走进几步，朗声说道： “殿下能够得到玉符和八百年前血煞军神以尸山血海铸就的血灵饕餮甲，足可见得他便是天命之人。” “神甲和他的功法极为契合，此刻的天选秘境之内，除了那些埋藏太深的隐秘之外，根本不可能有什么能对他造成威胁。” “等到他斩杀了萧无锋那小子，抢回本名灵宝，岳重天即便藏着再多的手段，最多也就平分秋色。” 陈元清拱手抱拳，“商兄此言在理，我等就在此看顾一二。” 还好有个识趣的帮忙说话……商少炎嘴角微微掀起，趁热打铁道： “还请稍安勿躁，岳重天和殿下联手，拿下区区一个萧无锋，最多不超过一炷香，等到他们回来，道门的九地藏守之阵，不过须臾可破。” 平山王，东海王，西域王等王府的世子给出的回应都很敷衍。 “好呀，那咱们就等一炷香，时间一到立马就撤。” “说的没问题，本人赞成，双手同时竖起大拇指。” “真要同时对上道门真传和剑宗首席，就是自己想不开，在厕所里面打灯笼了。” 陈元清轻微摇头，眼底显露三分笑意。 “咱们哥几个就按照商公子的命令行事。” 他着重在“命令”二字上加重了语气。 整张面皮不自然的抽动，商少炎此刻总算看懂了陈元清的腹黑。 这家伙看起来最殷勤，实则心中的算盘打的响着呢。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已然没有回旋的余地。 商少炎微微眯起双眼，神色强行平静下来。 “两位世间天资最绝顶的青年强者联手，要拿下萧无锋不算难，就怕他俩之间相互起了心思。” “到时候，各位可别站错了队。” 陈元清轻拍胸脯，咧嘴笑道：“这点不必担心，咱们心里有数，四皇子雄才大略，乃是大钱未来的明主。” 略作停顿，他给出总结性发言：“该出的力咱们哥几个一分不会少，但却绝不愿赔上性命。” 旁边的几位世子面带微笑，随口附和。 商少炎抬手，“有劳几位了。” ———————— 纯透明的晶体铺就地面和墙体，穹顶好似一个倒扣的大碗，正中心处倒吊着人头大小的晶体眼球。 晶体眼球内中蕴藏数百个瞳孔。 忽然，一道流光冲了进来。 嘭！！！ 流光击中透明的水晶地面，层叠涟漪向下方渗透，居然显露出一片黑暗如深渊的永恒之暗 密密麻麻的棱镜好似列兵排布，其中一枚微微亮起。 这时，又有两道流光接踵而至，砸落在地面上掀起两波向下渗透的涟漪。 嗡嗡嗡~ 三枚等人高的水晶棱镜徐徐上浮，固体的水晶地面忽然话说透明液体，让开了三个圆形孔道。 很快，萧无锋从其中一枚水晶棱镜中跑出来。 他的感知还停留在自己冲进门的那一刹那。 脚掌落在地面时，视线余光向身后扫去回过头。 “嗯？没人追来？不对！门呢？怎么身后是一枚镜子……” 萧无锋心底泛起疑惑，转头环顾四周。 这时，有一只脚踏出了另一枚棱镜。 小腿肚上盘绕着青色的龙尾，这特征是纹身，纹的是四相之一的青龙。 剑眉微微上挑，萧无锋把抢夺而来的漆黑大旗丢在地上，然后用那柄专门克制的断刃狠狠插穿旗杆和漆黑旗面，姜汁钉入透明的水晶地面。 紧接着，他快步前冲，抬手斩出一剑。 铿锵！ 岳重天探出脑袋和整条右臂，他的胳膊此刻白的不正常，皮肤表面泛起金属光泽。 挡剑的一瞬，他顺势把臂膀倾斜，将凶猛无比的力道卸向一旁，并未用自己的身体直接硬扛。 萧无锋的力量已然不输天之卓绝的体修，手上有持有这么一柄锋锐的神兵，还练了一手难得的剑罡。 不动手则已，一动手岳重天就使出暗藏的卸劲功夫，根本没有半点轻视。 狮子搏兔亦用全力，这是他很小很小的时候，独自一人在古战场边缘拾荒求生得到的经验。 代价就是身上留下了三条不可磨灭的伤痕，而他也亲手斩下了无数人和兽的脑袋。 “这么硬的肉身？”萧无锋一剑落空，并无半点留恋，撤身就走，直接拉开三丈之远。 九品大圆满和八品大圆满加身，已经突破到七品小成的萧无锋，肉身强度在炼精境中已然是出类拔萃的那一批。 可他此刻却见到了单论肉身比他更猛的存在。 仅仅是依靠自己所修的横练绝学，便以肉身硬扛了神兵的锋芒，胳膊上面只是留下一道不见血迹的白痕。 虽然在冲入门内的那一瞬间，萧无锋取消了乾坤无极的气脉流转，避免消耗多余的阳炁和阴炁，此刻，他出的这一剑还不是当下的战力满值。 但萧无锋自知，他自己的肉身暂时还做不到这一步。 “心急了？还是思绪乱了？亦或者刚才那一剑代价不小，你暂时脱力了？” “这第二剑怎么有点轻啊！？” 岳重天钻出棱镜，咧嘴露出四十颗细碎银牙。 这一口好牙是炼体换髓，体魄盈满，二十年如一日的坚持童子功，才能完成的积累。 放在江湖上，这类的练功方式有着独特的专属名词——纯阳童子功。 萧无锋目力极佳，扫眼看过便知对方根基雄浑，不是能够轻取的敌人。 这时，第三枚棱镜中翻出一道人影。 他大声吼道：“把我灵宝还来！” 萧无锋微微皱眉，双脚脚趾猛抠地面，好似鹰爪发力。 嘭！嘭！ 水晶地面微微凹陷，他施展八方逍遥步，化作清风，横向挪移了十多米。 岳重天伸手抓空，左手摸着光亮的脑袋，从前向后慢慢捋动。 轻功这么强，有点棘手了，得想办法留下他。 念头一闪而过，岳重天双手环抱胸口，却没有半点要提醒的意思。 萧无锋回到漆黑大旗旁边，抬脚磕碰断刃。 赵万灵瞪眼，“干嘛不拦下萧无锋？岳重天你是故意的……” 不悦的皱起眉头，光头青年冷笑，“随你怎么想。” 呲啦~~~ 断刃看似锈迹斑驳，但却能够轻易切开神兵都难伤的漆黑大旗。 萧无锋趁着两人言语的机会，递出这么一刀。 眉心像是被针扎了一般的疼，嘴角溢出一缕黑血，赵万灵咽喉滚动，冷冷说道：“还我。” “行啊，只要你有本事拿。”萧无锋浅笑一声，当着两人的面缓缓蹲下身躯，然后拔出断刃又重新插在黑色大旗上，还横着斜着竖着连续划拉三道口子。 漆黑大旗的旗面破损，内中蕴藏的大量煞气外泄，却被快速吸入锈蚀断刃之中。 咳，咳，咳咳咳…… 赵万灵像是得了肺痨病，咳嗽声不停，嘴角和鼻孔沾满黑血。 近距离呼唤自己的本命灵宝，却没有任何的反应。 他眼神惊惧，盯着萧无锋握住锈蚀断刃的左手，生怕本命灵宝再挨几下。 “这是什么邪物？你从何得来？” “想用说话拖延？”萧无锋看穿赵万灵的意图，耸动肩膀，然后继续划拉旗子。 面目狰狞似恶鬼，赵万灵眼眶里面溢出黑褐色的怪血，说话的声音变得异常沙哑。 “杀，快杀了他，我们联手杀了他，待会儿取宝，我再少拿一成。” 岳重天笑了笑，“四六吗？不够！远远不够……” 他伸出十根手指，徐徐放下左手的小拇指和无名指。 “我要八成。” 双手捂着脸，赵万灵的指缝还在滴血，犹如怪物般嘶吼道：“好！给你。” “不愧是大乾皇子，够爽快的。” 岳重天面带笑容，活动肩背和臂膀。 转头看向萧无锋，他抱拳一礼。 “这位初次见面的兄台，实在对不住了，皇子给的够多，我也不便留力。” “这一拳你可好好接住了，我数三声，给你充当准备时间。” 呲啦！ 萧无锋理都不理，左手握住的断刃继续划拉。 岳重天气息微微凝滞，脸上的笑容尬住，到嘴边的那个一是怎么也吐不出来。 嘭！！！ 满脸沾满黑褐色血液，赵万灵四肢着地，奔跑的姿势像狼又像狗。 看着非常滑稽，但速度奇快无比。 原本属于他的灰白煞气居然快速转化为血色，饕餮虚影笼罩他的身躯，只是一个眨眼，其人冲到萧无风身前三尺。 没有惯用的长戟，没有漆黑大旗，四皇子的战法全无章法可言，异常野蛮，就像一只人力而起的大熊，想要直接抱杀萧无锋。 “火候到了。”岳重天飘然而至，冲到来到萧无锋的左边。 他的目标很简单，先配合四皇子杀掉萧无锋，然后抢在四皇子反应过来之前，夺走萧无风手中的断刃。 什么狗屁的八成？ 岳重天的人生准则里面从来没有和他人分享血食的说法！ 他是从死人坑里爬出来的，信奉的生存法则有且只有一条。 弱肉强食！ 赢了，通吃所有。 败的，那么成为别人的盘中餐就是唯一的下场。 左手似虎爪，用手捏鹤形，他出手不留情，鹤拳叮啄左向萧无锋的左睛，虎爪则明目张胆的伸向萧无锋的左手腕。 竟然一出手就是不要命的架势，拼着硬挨萧无锋一剑，也要直接废了萧无锋，夺了那柄断刃。 两名强劲敌手一左一右，夹击而来，萧无锋眸光不起波澜，左手悄然松开断刃，似在虚握长刀。 无尘戒中，嗜血龙魂嗡嗡鸣颤，诉说着它万年不曾痛饮鲜血的渴望。 ------------ 第150章 天家贵胄的脑袋落地也不咋响啊(二合一) 两名强敌分列左右，萧无锋悍然起身。 嗡~~~~ 阳魂冰魄绽放剑光，罡气附着剑刃，划出一道满月圆弧。 哼！就这点手段了吗……岳重天向前探出的鹤嘴啄击猛然收直面门，居然徒手去抓剑身。 另外一侧，赵万灵身染血煞，面如凶兽，眼神充满了嗜血的贪欲，仿佛一头饿肚子多年的凶兽，终于能够脱离樊笼，大肆享用鲜活的血肉。 剑罡切斩身躯，血煞凝聚结界防护，不起半点波澜。 “没用的，没用的，明年的今日就是你萧无锋的忌日。” 残忍笑意萦绕面庞，赵万灵双手如爪，笼罩萧无锋的脑袋。 血灵饕餮甲加持身躯，他只觉得自己有着用不完的力气，此刻，脑海里泛起的是最原始最血腥的杀伐画面。 双手拧下萧无锋的脑袋，用力向上抽拉，把那整条脊椎扯出来。 一秒过后，画面就会成为真实，赵万灵唇角不由自主翘起。 第二轮满月圆弧骤然浮现，嘹亮龙吟响彻十方，萧无锋的左手握住环首横刀，旋身一斩。 刀龙七绝斩第一式，龙吟破邪。 出刀之际，看似只有一刀，实则却是双重攻击。 满月刀光好似平地生明月，一击掠，随之而来的龙吟看似慢了半拍，实则比刀光更快三分。 轰！轰！ 赵万灵和岳重天的耳膜像是承受了贯穿一剑，从左到右从右到左，通透无比，啥都听不见，只剩下在颅内回荡的嘹亮龙吟。 他们就像回到了远古蛮荒时期，变成身穿兽皮裙的野人，仰望着传说中的生物。 鳄嘴，虎鼻，鲶须，鹿角，马鬃，鳞身，鹰爪，鱼尾…… 那样一头庞然巨物，盘踞半空，好似随时都会毁灭此方天地。 耳朵孔流淌鲜血，他俩精神受到震慑，仿佛身临其境地感受到了“龙”的强大。 堂皇大气的真龙威严，凶恶霸道的蛮龙巨力，睥睨一切，唯我独尊。 血灵饕餮甲嗡嗡闪烁，看似不可一世的猩红血光在这股威压面前，根本不值一提，就像是儿子见到老子一样，赶忙收摄了向外发散的血煞。 圆月刀光这才真正落下，毫无阻碍地划拉一圈。 蹬蹬蹬~~~ 赵万灵连续后退三步，单膝跪在萧无锋身前。 徐徐抬起脑袋，他不服气道：“又是什么玩意，好像很强的样子，可惜啊，还是没有伤到……” 话还没有说完，那张由猩红煞气凝聚的饕餮鬼面轰然消失，赵万灵脸上有一道平直划过的血线，徐徐渗出丝状气血。 “这是什么？” 手指点触眼角，他忽然感觉到一股疼痛袭来。 嘭！嘭！ 视线之中染上一抹刺目的血色，两颗眼珠瞬间爆开，丝丝缕缕的血气汹涌发散，向外飘去。 血灵饕餮甲乃是极品神兵，自身蕴藏的灵性深厚无比，最喜汲取血气、煞气。 然而，那股灵性深深埋藏下去，仿佛从来都不曾出现过。 神甲仿佛忽然之间有了极大的重量，压得这位大乾皇子动弹不得。 一次，两次，三次…… 赵万灵心底愤怒嘶吼，面庞青筋爆凸。 奈何，神兵有灵，打定注意不理会，那就是不理会。 他极为艰难地站起来，但双眼已然全瞎，心神受创，脚步失去了平衡，踉跄向后栽倒。 “啊！！！！！！！！” 痛入骨髓的嘶吼声响彻周遭，赵万灵捂着脸左右打滚，哪里还有半分天家贵胄的气度可言。 岳重天不知何时拉开了十多步距离，神色凝重，满是戒备。 四象宝身这种等级的横练绝学固然厉害，但人的七窍永远都是脆弱的，哪怕经过特殊的法门修行，依旧比不上躯干和四肢的坚韧。 刚才感觉到了不对劲，他第一时间后撤，并未坚持袭杀。 此刻，赵万灵的惨状呈现在眼前，岳重天这才发现自己的心底竟是生出那么一二分让他无比讨厌的庆幸。 岳重天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他的四象宝光还未真正大圆满，那是需要达到炼神境才能铸就的功夫，横练绝学在身也不可能比极品神兵级的宝甲更硬。 一刀，仅仅只是一刀而已，极品神兵级别的宝甲居然破防了？ 还好退的快，要不然…… 眨巴两下眼睛，岳重天猛然低头，看向自己的胸腹。 中刀了？中刀了！怎么会？怎么可能，我是什么时候中的刀？ 诸多疑问在脑海里闪过，岳重天面色镇定如常，撇嘴笑道： “不差，这般心机着实不凡，谁能料到剑宗新入门的真传居然藏有一门绝世刀法，不过可惜了，你的刀术终究是比不上剑术，想来是绝世刀法才到手不久吧。” 萧无锋轻嗯一声，“差不多吧。” “可惜了，刚才就是你最佳的偷袭机会，”岳重天耸动肩膀，摊开双手，“即便你的刀足够特别，但留下的伤口不算太深，以我四象宝身的恢复力，哪怕不涂药粉，一刻钟后也能恢复如初。” “是吗？”萧无锋浅笑一声，长刀横在眼前。 环首横刀通体笔直，刀身三分之一是完好的，还有贴近刀尖的三分之二却布满密密麻麻的裂痕。 岳重天斜眉轻咦，“居然是一柄破……” 他正想要出声嘲讽一二，以此窥探更多信息，突然感觉胸腹的伤口不对劲。 丝丝缕缕的气血向外溢散，仿佛没有停止，也不能停止。 踏踏踏！ 连续后跳三步，再次拉开距离，他用手掌覆盖那一条自左腹撩切至右胸的刀痕。 手掌拿开少许，鲜红就在眼前，岳重天瞳孔收缩。 习练四象宝身大成以后，他就很少受伤了，即便受伤也会感觉到伤口的自愈，基本上就是普通炼体武修会死的伤，他躺着睡上三五天就可自行疗愈。 此时此刻，情况却是截然不同。 “血止不住……” 沾血的手掌徐徐垂落身侧，岳重天眉心凝锁，伪装的面色彻底绷不住了。 “感觉到了？”萧无锋依旧站在原地。 岳重天没有说话，面色愈发凝重。 虽然自身血液的流逝速度异常缓慢，但是，他的感觉绝不会错误，可以百分百确定自己的气血还在从细小的刀伤向外泄，外溢的气血并未消散在空气之中，而是钻入萧无锋手持的那把环首横刀。 那些气血没入刀身，环绕在环首横刀周围，血色填补了刀身之上的细碎裂痕，居然快速弥补了刀身的裂隙。 眼瞳骤然收缩，岳重天恍然大悟：“这柄刀在吃我？！” “果然，用别人的血来喂你才是正确的途径。”萧无锋低垂眼眸，凝视嗜血龙魂。 “这把刀很邪乎，叫什么名字？”岳重天询问道。 萧无锋抬眸看他，微微张嘴，“此刀名为……” 岳重天眼底闪过一道流光，其中隐约含着丝丝期待。 无论是什么兵器，肯定会在兵器谱上有记载，只要知道了名字和特征总能找到对应的解决办法。 这时，萧无锋嘴巴突然闭上。 说啊，怎么说到一半……岳重天眼角轻微跳动。 萧无锋莞尔一笑，“不好意思，我没有向敌人透露底细的习惯。” 岳重天心中好似有一股逆气上涌，周身气血瞬间晃动，胸腹的那道刀痕溢散着更多的气血。 半成，一成，一成半，两成…… 不过眨眼功夫，他体内气血耗散，这才勉强止住。 足足两成五的气血消失，饶是武夫体魄强健，也全然遭不住。 眼底的战意宛如退潮的水，岳重天一退再退。 此刻，嗜血龙魂汲取岳重天和赵万灵的鲜血，刀身裂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弥消。 萧无锋的面庞倒映在镜面般的刀身上，双眸锐利，杀意犹如盈满的池水，涓涓向外涌出。 淡淡的流炎光火悄然点亮，萧无锋视线微转。 风起！ 岳重天心头大骇，依稀间，用他破损的耳膜隐约听见古老而玄奥的龙吟。 似在四面八方，似在颅内回荡。 萧无锋拖刀快步前冲，嗜血龙魂的刀尖锋刃距离地面仅仅一寸。 呲~~~ 透明的晶体地面像是被钢刀切开的豆腐。 一条刺目惊心的裂痕就在刀锋下笔直蔓延，直达岳重天脚下。 平平无奇的一刀向上邪撩，萧无锋没有班门弄斧，去附加刀风刀气，更没有凝聚剑罡。 雪亮长刀勃发乌亮刀芒，岳重天脚掌重踏地面，身形爆退数十步。 “这都没有避开？” 后背猛然撞击墙体，留下微微陷入的凹坑，岳重天瞪大双眼，直勾勾盯着萧无锋。 感受到体内气血再次松动，少年手中持握的环首横刀轻微颤动，这座晶室内忽然荡起幽风，仿佛是一头不可名状的凶恶怪物品尝鲜血后，意犹未尽的咂嘴。 跑！跑！跑！ 绝对不可力敌！ 这把该死的长刀到底是什么来历？ 简直就是四象宝身这类横练绝学的克星。 岳重天突然掏出两张符，拍在自己的大腿上，紧接着脚下踩着那双平平无奇的黑靴居然爆发出刺目的银光。 银光化作流光羽翼，托起他的双脚。 岳重天踏步如流星，身法速度在一瞬间暴涨了数倍。 前方有一条向前又向下的黑暗隧道，似乎可以通往更深处的地下。 他顾不上任何的试探和犹豫，犹如迅猛的雷电穿行而过，没入幽邃无光的洞内。 “这家伙跑的倒是够快。”萧无锋左眉微微上挑，显然也有点出乎意料。 一般横练功夫过人的武夫，都更习惯以力压人，少有如岳重天这般心思缜密并且很能苟的家伙。 “跑呗，先让你跑一会儿。” 萧无锋驻足原地，并没有快步追上去。 嗜血龙魂可不仅仅只有锋利这一个特点。 此刀既然名为嗜血龙魂，来历便是非同一般，修行魔功霍乱天下的凶恶龙族妄图取代烛龙至尊，发起挑战后败亡在至尊之手，更是被至尊亲手扒皮抽筋，再请来离火宗的太上长老炼制而成。 后来落在谁人手上，萧无锋有过猜测，但却并不明确，只能大概知晓是龙隐村的某位存在。 未曾经历过许多年前的那场灭世灾劫前，刀身还未破碎，乃是不折不扣的极品仙器，已然是非大能、至尊的强者所能掌控的最强器物。 再往上，便是需要独掌一条大道，并且领悟本源后，才有可能炼制出来的道器。 嗜血二字才真正涵盖了此刀蕴藏的凶意——凡是中刀的生灵，一身气血都会像抽丝剥茧般脱离躯体，通过冥冥的感应，一点点被嗜血龙魂吞吃。 虽然不如直接刀身入肉见血时那般百分百吸收，但汲取的量不是关键，关键是药石无医。 就连萧无锋这位刀主，不小心割破了手指或者臂膀，都需要用特殊的独门手法封禁自身，断却嗜血龙魂对于猎物血肉的贪食。 借着这一缕外人几乎无法斩断的力量，萧无锋在地势错综复杂的幽邃矿洞中，同样能够准确找到岳重天的位置。 转过头来，刀锋偏斜，萧无锋迈步走向赵万灵。 捂着脸惨声嚎叫不止，大乾四皇子像是全然没有察觉，滚来滚去，宛如一个在泥池里打滚的猪猡。 踏！ 萧无锋站定在一丈开外，像是卡好了距离。 左手刀，右手剑，双手同时挥舞，全然不需要章法可言。 挥剑，挥剑，挥剑。 劈刀，劈刀，劈刀。 短短半秒内，缭乱的刀光剑影化作汹涌潮水，淹没赵万灵。 突然，惨嚎猛然停止，赵万灵全身关节处中刀，浅浅破防，正好挑断埋藏在皮肉之下，赖以发力用劲的筋。 鲜红血液混杂着漆黑物质向外流淌，水晶地面上很快多出一大滩血泊。 四皇子躺在血泊中，好似已然死去，没有了声息。 萧无锋依旧站在一丈开外，不多一分，不少一毫。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萧无锋沉默无言，好似历经风霜侵蚀的巍峨山岳。 咳！！！ 四皇子嘴里迸射煞气血箭，先是笔直上升，然后在半空中饶了弯，再俯冲向萧无锋。 剑罡悄然凝聚，击碎血箭，萧无锋眼睁睁看着赵万灵爬起来。 那姿势异常诡谲，身躯在关节大筋全断的情况下，以极其诡异的角度支撑起来。 下半身支起来，上半身俯下去，头贴着血泊，脖颈高高上扬，凝视着萧无锋。 “怎么发现的？” 萧无锋唇角微动，最终还是没有回话。 “你要杀我？”四皇子以怪异的姿势，一点点支起身躯，眼底闪过一抹嘲弄，“吾乃天家贵胄，你一个新入门的剑宗真传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担负袭杀皇子,挑起剑宗与大乾纷争的罪过？” 萧无锋右手向下轻甩，阳魂冰魄笔直插在透明地面上。 赵万灵继续道：“能谈就好，你已比我更强，那就……” 萧无锋左手腕微抖。 “慢！慢！慢着……” 赵万灵言语慌张，却是偷袭般扑向萧无锋，做出了最后一搏，要在临死前拉个垫背。 身形融入清风，萧无锋步履逍遥，一掠而过。 延迟半拍的耀眼刀光亮起，横向斩去，两人之间的空气似被切成了上下两半。 一抹猩红血线覆盖赵万灵的脖颈，随后，人头滚落地面。 身躯回转，萧无锋摇头轻笑，“天家贵胄的脑袋落地也不咋响啊。” ------------ 第151章 势与意（二合一） 脑袋落在地上，死不瞑目。 赵万灵一身煞气失去了根再也无法控制。 血灵饕餮甲却不敢有任何动作，别说是汲取煞气了，就连“露面”都意思都没有。 嗜血龙魂凶煞恐怖，刀身完整如镜面的瞬间，血灵饕餮甲变得异常安静，仿佛它只是一件没有灵性的凡物。 【你以刀龙七绝斩，破两位境界远远技艺高于自身的强者联手围攻，生死之间，心灵有所感悟……】 刀龙七绝斩的熟练度飞速上涨，萧无锋脑海里呈现出流光掠影般的连续画面。 他不惧春夏秋冬，忍耐古籍，于山巅结庐而居。 三九严寒，三伏酷暑，日复一日的练刀。 期间常与野兽相搏，偶尔下山采买物资遇到不平事，就行侠仗义。 凌冽的刀气充盈心间，终于有一天，一个平常的午后，他按照往常的惯例练刀。 嘭！！！ 一缕刀风起，缭乱十方，风势极烈，仿佛万千丝线萦绕周身，依稀间，他的身躯融化，空空荡荡却自由自在，没有受到天地的拘束。 刀术瞬间跨越了凡夫俗子想要练就的刀势层次。 嗡嗡嗡~ 嗜血龙魂的刀身升腾一缕若有若无的锋锐刀芒。 眼瞳中萦绕的幻象瞬间散去，萧无锋睁开双眼。 呲！！！ 眸光如刀，不再是一句虚言，此刻他视线所过之处，刀气纵横。 一刀，两刀，三刀…… 镜面般的雪亮刀身与穹顶、地面、墙壁的水晶形成光的反射。 切口平整的刀痕横七竖八，交织错乱，遍布在萧无锋身周数丈方圆。 漆黑发亮的双眸好似星辰，萧无锋似有所悟。 “刀枪剑戟，斧钺钩叉……天下间任何一种兵器其实都一样。” “想要技艺有所成就，跨越寻常成为超常，必然是领悟了广泛分布在天地之中的势。” “剑风，刀风，棍风……无论如何称呼，严格说来都是一种东西，其本质便是一股势。” “以水为例，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从中领悟偏向于均衡的某种势。” “当然也有可能站在海边观察擎天浪潮，了悟水势滔天，汹涌难挡。” “亦或者雨从天降，细密绵绵，其讲求的便是一个连绵不绝，防无可防。” “……” 萧无锋微微闭上双眼。 这次战斗得到的熟练度，让他的刀龙七绝斩有所跨越，对于刀术的境界有了一次飞跃似的变化。 所谓一通百通，剑术已经修炼到了剑罡的层次。 他这次感悟刀术，倒不完全是通过熟练度面板。 面板带来的提升非常明确，就好像他真的经历了数载寒暑，然后又在面对强敌的生死战斗中有所了悟。 这份感受真实不虚，但萧无锋因为有剑术修行在前，那些关于刀龙七绝斩的感悟悉数容纳之后，刀与剑两种技艺相互触类旁通，他理解到了技艺修行和修为提升的巨大区别。 无论走的是天下六脉之中的哪一脉，亦或者其他的旁门左道，修为的提升都讲究一个天地伟力归于自身。 消化吸收天材地宝，炼制丹药内服炼气，或者外用的药散辅助打熬肉身，亦或者像是酆都一脉的隐修者炼些身死魂活的极端法门…… 以上种种，究其根本，都是夺取天地造化，提升自我。 技艺的修行则不然，凝聚剑风之前，剑术如何纯熟，也依旧在寻常之列，当不得超常二字。 其中差距便在于凝聚剑风，就是其人自行了悟某一种势。 天地水火雷风山泽……凡天地万物之相，皆蕴含了势。 一剑出，剑风起，看似是在以自身剑术对敌，实则是技艺引动天地共鸣，沟通了天地之间某一种相的某一缕势。 技艺的修行极为讲究悟性，悟性足够高深之人，也许只要看别人打一遍，自己想一遍，然后再练一遍，便可从中参透暗藏其中的“势”。 在外人看来，萧无锋天资出众，极其可怖。 但他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在熟练度面板升级以前，他练剑术，一招就有1点熟练度上涨。 熟练度达标之后，他水到渠成就会强行先获得下一层次的剑术，然后再立足于那个层面之上，逆向感悟。 慢慢的，在一次次的后续练习和临敌应战之中，将本不属于他的东西彻底化作己用。 所以，他完全不觉得自己真的算是天才，充其量就是一个足够努力的普通人。 此时此刻，萧无锋获得大量的刀术感悟。 刀龙七绝斩的熟练度飞速拔升，熟能生巧，融会贯通，炉火纯青…… 萧无锋吐出一口浊气，无视视网膜上不断跳动的文字。 他已然通过修行剑术，有了一定的眼界，此刻就像是以刀术重走一遍来时路，脑海里面分外清晰。 “剑风，剑气，剑罡，剑意……” “刀风，刀气，刀罡，刀意……” “技艺修行的前三步功夫，其本质都是练的一个势。” 萧无锋微微皱眉，他清楚地知晓这方天地有问题，即便分为天界和凡界，但归其本质两界其实是同一个本源。 “超凡脱俗的技艺，引动天地之势相随，举手投足之间，便有着堪称可怖的威力。” “如此一来，固然战力超群，但还不够！” “势，是从天地之间借来的……如果有一天，天地不借这个势了呢？” “苦苦修行的技艺岂不是直接白费？” 换做这世间绝大部分的修行者，里面根本就不会去想萧无锋现在思考的这个问题。 因为正常人谁会觉得天地有缺，甚至拥有自己的意志，在某一天他会成为自己的敌人？ 他不一样！数月之前，亲身进入仙人洞府，得到乾坤宗的根本法门，又窥见乾坤居士的记忆碎片。 随后，又在倒悬湖中遇见坎水真人，两次机遇都在证明此方天地有大问题。 萧无锋只要沿着修行路一直走，等在尽头的不详与诅咒就是一道绝无回转的关隘。 甚至，他若真有功参造化，比肩至尊的那一天，必然会对上导致无上意志。 摇了摇头，萧无锋自语道： “天下六脉地位尊崇，便在于六脉抵御天人之祸。” “残存于天界的天人皆是天地本源诞生的那一抹意识的爪牙。” “若是剑宗之人，全都需要借助天地之势，那还怎么与天地为敌？怎么还能镇守天外雄关长达万载岁月？” 眼眸亮起微光，萧无锋若有所思。 “道门、灵山、书院、剑宗、武狱、酆都……这六脉鲸吞天下英才，但彼此之间的要求各不相同。” “固然有些人天资悟性极好，会被多方看中。” “但六脉之间很显然是有所偏向的。” “剑宗以剑为名，实则是修一往无前的剑心。” “技艺的修行便是通往彼岸的路，必不可能如此不堪。” “若一直修习技艺，到最后是废的，那也太……” 竖起一根食指，萧无锋语气分外肯定。 “关键就在这第四步功夫！” “剑风，剑气，剑罡，看似分了三层，实际练的都是势。” “剑风是初步拥有了势，日积月累的习练下来，量变产生质变，势会更加凝聚，化作更为凝聚的剑气。” “剑罡之于剑气，亦如剑气之于剑风，大体上的修行核心就在于凝练二字。” “这三步功夫其实根本就是一步，可以统称为势。” “执剑，就是剑势。拿刀，则是刀势。用枪，便是枪势……” “只怕是时间庸碌之辈太多，前辈先贤怕后人步子迈的太大扯着蛋，索性进行更为细致的划分。” “如此说来，那剑罡与剑意之间的差距，便是一道无比巨大的鸿沟，远远超过前三层功夫相互之间的差距。” 萧无锋微微皱起眉头。 “令狐大师姐已是剑宗首席，却还没有真正凝练剑意。” “可能性有二，要么，剑意太难，偌大的剑宗，根本就没有弟子门人能够领悟。” “可这一点完全说不过去，吸纳天下英才，经历漫长岁月，剑宗总不至于人才凋敝吧。” “那么……” 萧无锋想到岳珊提起过陈小乐摆烂的原由。 剑宗的许多强者到死都不存在大乾境内留下赫赫威名。 他们是在对抗外界强敌，而且，处境并不好过。 “剑宗或者说天下六脉，肯定还有另外一批人，他们才是真正的核心精锐。” “而这些核心精锐，自然不可能放在大乾境内作威作福。” “令狐大师姐都不能算作其中，则很有可能是因为还不够格。” 萧无锋想了想自己这些年的所见所闻，其实真正有关于天下六脉的传闻都不算多。 剑宗以及其他几脉，并不怎么行走世间，偶尔有人入世缺也如同人间过客，匆匆来，匆匆去。 “令狐大师姐差的，应该就是掌握剑意。” 萧无锋脑海里面念头翻涌，嗜血龙魂却是猛的一震。 手掌酸麻，虎口略感刺痛，他低头看去，却只看到一片刺目血光。 轰隆隆隆隆~ 血光渐渐暗淡，仿如背景幕布。 隐隐绰绰之间似有水墨流转，萧无锋看见嗜血龙魂被一袭墨衫持握在手。 那人可不是萧无锋，而是一位不曾见过的龙族强者。 人头人身，额角突起两道倒钩似的月牙龙角，黄金色的竖瞳，脖颈以下覆盖乌光鳞片。 他正在施展刀龙七绝斩，满身肌肉虬结，仿如无数真龙盘踞，一举一动之间，却并不依靠体魄之力，而是引动天地之势。 第一式，龙吟破邪。 第二式，龙战于野。 …… 第六式，亢龙有悔。 第七式，群龙无首。 刀龙七绝斩逐一呈现在眼前，萧无锋神思惶惶，却也知晓那是来自嗜血龙魂曾经的持刀者。 来来回回都是刀龙七绝斩，最开始是一板一眼的教学，但是发力方向不多一分，不少一毫，而且完全正确，角度也丝毫无差，就如最精准的机械。 随后，刀客挥舞长刀，出手并无丝毫改变，但他的身体周围却有了某种势。 这与萧无锋所修的剑路数不同，他暂时看不出来是哪一种势。 呼呼呼~ 刀风肆意，刀势凝聚程度加强，刀气纵横十方。 紧接着，刀势再凝，刀罡浮现，那位龙族刀者一刀挥出，江河断流，山体崩塌，以其立足点为中心，向外扩散十里，生机不成残留点滴。 青葱苍翠的树木花草瞬间凋敝。 扑腾翅膀的鸟雀身躯僵硬，从空中笔直坠地。 相互嬉戏的走兽动作凝固，毛光色亮的身躯灰败如暮年。 刀势的演绎到此为止，但龙族刀者的动作没有停止。 他左手持刀鞘在胸前，嗜血龙魂插入鞘内，握刀的右手缓缓下移。 刀柄和刀鞘即将相撞，那不足半寸的刀刃质地骤然变得真实无比，化作一面魔镜，吸取了萧无锋的全部注意力。 “此刀居然还……” 萧无锋暗自心惊，话没有说完，却是忽然失去了声音。 他眼前一花，上不见穹顶，下不见地面，周遭墙壁瞬间消失。 一股轻飘飘的感觉萦绕自身，萧无锋好似脱离了身体，单以神魂沉浸在这位不知名刀者的意境之中。 此刻，熟练度面板弹出提示。 【观摩绝死刀意，当前阶段熟练度提升：1%，2%，3%，4%，5%……】 萧无锋站在原地，学着海里的刀者一点点矫正出刀的动作。 他竭尽心力去模仿龙族刀者。 一遍，两遍，三遍…… 没过多久，萧无锋的出招力度，角度，速度，变化，皆是与龙族刀者不差分毫。 隐约间，萧无锋似抓住了一抹冥冥中的感觉，但又无法牢牢攥在手中。 就差一步，就差一步，就差一步…… 萧无锋沉浸其中，一直坚持。 他没看见嗜血龙魂的刀身微微震颤，那些因为汲取了足量鲜血，暂时消失的裂痕重新显现。 龙族刀者的身影瞬间消失，萦绕周身的意境弥消无踪，萧无锋全身脱力，踉跄两三步，差点摔倒。 缓和片刻，他止住怅然若失的心态，吞下恢复体力和精神的丹药，盘膝而坐，趁着脑海里的印象还足够深刻，快速开始复盘。 “想要感悟意境，必须先把势练到圆满。” “即便是两人习练同一种剑术或者刀术，风格差距也会有所偏向。” “到了初步得势的那一刻，已经有着极其细微的差别。” “这种差别会在意境层次无限放大。” “选择合适的技艺尤为重要……” “由势得意的途径大体可以分为两条。” “其一，极于一道，在圆满的刀势上更进一步，从而总结自己所练的势，提炼其中真意，便如那位不知名的龙族刀者。” “其二，博采众家之长，兼修具有相似性的势，归纳总结，化作意境。” 萧无锋剑眉微微上挑。 “当然这些都只是对别人而言，我还有第三条路。” 面板傍身，他若是实在悟不到，那就苦练便是，熟练度上去了，意境自来。 ------------ 第152章 鱼饵？钓鱼？合适的探路人选(二合一) 刀龙七绝斩—— 等级：炉火纯青 熟练度：95%。 萧无锋瞪大眼睛，语气略带惊诧。 “只不过砍死一个斩退一个，熟练度的涨幅居然……” “不，主要还是这把刀！刀里面恐怕还藏着其他的秘密。” 微不可查的摇动脑袋，他举起嗜血龙魂，横在眼前。 碎裂痕迹遍布刀身，映入眼帘，萧无锋忽然感觉眼睛刺痛。 下一刹那，碎裂的痕迹在他眼中有了某种玄奥难懂的变化。 那一条条横七竖八歪的裂痕，明明全无任何规律可言，但落在此刻的萧无锋眼中，居然有着一股股难以言喻的美感和韵律，仿佛绝世的乐者弹奏出来的自然奥妙之音。 “绝死意境……” “一刀既出，万物凋敝，刀锋所指，不存生机。” 萧无锋眉心紧蹙，眼神里流淌着浓郁到化不开的疑惑。 导致嗜血龙魂破碎的细碎裂痕，居然布满与其同源的意境。 这是为何呢？ 萧无锋挽起刀花，想要探究一二。 然而，嗜血龙魂像是暂时倦怠了，刀身布满密密麻麻的裂痕，仿佛就在下一刻便会崩碎开来。 “呵？这是又渴了？还要饮血……” 萧无锋剑眉轻微挑动。 嗜血龙魂给予肯定回应，细微震动的刀身立即稳住，只是刀刃横向移动了半寸，朝着萧无锋的着手手腕而去 “你倒是够挑食啊。” 萧无锋可不惯着手中长刀，目光垂向无头赵万灵。 “刚刚死的，还算热乎，应该可以满足你。” 萧无锋举起环首横刀。 嗡嗡~~~ 嗜血龙魂轻微震动，仿佛想要表达些啥。 萧无锋翻起白眼，装作不知，将手中刀捅了出去。 刀锋插在赵万灵的尸体上，嗜血龙魂似是不太情愿，但终究抵不住长达万年以上的饥渴。 想当年，老子可是堂堂极品仙器，今日居然吃了嗟来之食，呸！！！ 长刀鸣颤，发出一声龙吟。 乌黑刀芒犹如潮水涌现，遮挡了刀身和尸体。 眨眼功夫，嗜血龙魂重新吃饱喝足，刀身恢复如初，光亮的好似完整的镜面。 铿锵！！！ 它凌空飞起，绕了一圈，然后自顾自收入刀鞘，躲在无尘戒里。 还发小脾气……萧无锋摇了摇头，稍微出言安抚了两句，心底不禁感慨道： “极品仙器到底还是不俗啊。” 嗜血龙魂引导画面，让他得以观摩龙族刀者的绝死意境，获得大量的刀术熟练度。 仅仅是这么短短的时间内，就能抵得住他日夜不间断的练刀接近百万余次。 意境……玄之又玄，但若能够真正掌握，我的战力一定还能飙升。 最为关键的是，唯有掌握了意境，才不是借取天地之力，而是让天地之力听从号令。 意境之强，远远不是势所能比拟的。 微微眨动眼眸，萧无锋没有去找还在闹别扭中的嗜血龙魂，而是直接握住了阳魂冰魄。 红蓝双色交织的剑身好似一块燃着火的冰晶，入手温润，可避寒暑。 无名剑术总共有三式。 其实若是单看动作而言，那简直太简单了。 拔剑出鞘，挥剑砍杀，归剑入鞘……来来回回就这么三下，真的是任何一个江湖人都会的把式，全然没有任何出奇之处。 坎水真人为后天生灵创立天罡自在功，其中的前三部，分别是食气法，拳脚功夫，兵器御使。 早在倒悬湖异动之前，萧无锋在瀑布涯下感悟天罡自在功，就已经隐隐察觉到了无名剑术与天罡自在功的第三部《兵道杀法三绝势》有所联系。 但是，之前他始终想不明白，一个是数万年前大能创立的绝世神功，另外一个则是后世的普通剑术，怎会产生这份联系。 领略了意境的奥妙，观摩龙族刀者的绝死意境，体悟其中一往无前九死无悔，从而灭绝身前一切敌的凶悍意境后，萧无锋现在可算弄明白，无名剑术和兵道杀法三绝势的联系何在。 坎水真人创立的天罡自在功没有半点藏私，这第三部法门乃是总结了所有兵器的使用方式，凝聚出来的三绝势。 刀枪剑戟斧钺勾叉弓棍……任何兵器都可使用。 想要习练此法，需要先把第二部天罡反斗拳习练纯熟，方可再图第三部。 这是前置条件，但萧无锋感知到了嗜血龙魂之中蕴藏的绝死意境后，已然能够理解些许。 兵道杀法三绝势，根本就不仅仅是御使兵器的法门，而是三种有效可行，只要按部就班修行，就能练成的意境。 而且，三绝势练出的三种意境，会因为个人禀赋、际遇的不同，凝结出不同的真意。 “这才是真正的因材施教！” 萧无锋由衷感慨坎水真人的莫大气魄。 “难怪远古时代，坎水宗的豪杰辈出枭雄不断。” 此刻，他已然抓住了无名剑术相比于其他招法剑术的优势所在。 通过意境回看招法，便可发觉任何技艺都会有其原本的偏向，单单以剑法而言，就有灵风剑法，雨水剑诀，雷杀剑，游龙剑等。 每一种剑术和招法真要细细数下去，那根本就没有尽头。 但那些招式其实都有其想要模仿的意境，有的是天地自然，有的是飞鸟走兽，有的是某种难以言说的情绪，其实都是某一种意境的具体展现。 这就如同一株参天大树，意境便是根节所在，招法变化只是细枝末节。 萧无锋眉梢末端轻轻抖动，感慨道：“白云老道，不，骸魂那家伙其实也是干过好事的嘛。” 萧无锋最开始得到的那本剑谱，虽然大多数招式都是假的，但藏有一招真的。 关键是这一招真的还很中正平和，并没有明确的趋向。 无名剑术别的好处没有，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神功秘籍残缺招式，但其有且仅有一个好处——此剑术并无多余的意境添加，也就没有任何趋向。 不是烈火剑法，不是巽风剑法，不是坎水剑法…… 彻彻底底的中庸，如此一来的好处就是萧无锋随时可以了悟任何意境。 试问，一个剑客修行流水剑诀十余年，等到了悟意境的时候，这才发现自己的心境好似烈火，那又该是何等的无助与茫然？ “其实每一个人最初的功法就得非常慎重。” 萧无锋眼眸亮堂堂的。 他不知道无名剑术的来历，也就无从推测剑术的创造者是谁。 究竟是不学无术，故意用些虚头巴脑的话来唬人？ 还是真的悟性绝佳，视天下剑客如无物？ 萧无锋全都不得而知，但他能够确信，无名剑术可以顺滑流畅的转修兵道杀法三绝势。 前者，拔剑，挥剑，归剑。 后者，出，续，收。三个字就能够总结其中精髓，但要真正领悟精髓并化为己用，萧无锋还差了些许功夫，必得化剑势为剑意，找到属于真正属于他的意境。 兵道杀法三绝势，着重兵道之势，名曰绝势，实则是一条以势入意的康庄大道。 只不过，这第三部需要用第二部来作引。 其前置功夫的第二部天罡反斗拳看似是拳脚功夫，实则是三十六种架势，其中囊括天机变化，万物流转，非坐观岁月流淌万灵生灭的绝代强者难以有机会创出。 不怕千招会，就怕一招绝……萧无锋唇角微微上翘，似有所悟。 “原来天罡反斗拳的奥妙不在于三十六种气脉行走，也不在于天罡三十六数的变换万千，要想快速破境，那就从中择一二架势，苦心钻研。” “这三十六种架势气魄太大，若是三十六种全部习练，只怕在日积月累的习练中，就能让人渐渐生出绝望之感，毕竟人生一世，哪有谁敢说自己可以通晓天地变化？” “正确的习练方法应该是从中找到自己最喜欢的那么几种架势，从而领悟属于自己的势，然后一步步达到极致，触及意境的门槛。” 这就好比是站在一个巨人的肩膀，注定可以节省很多无用功。 嘭！嘭！嘭！ 萧无锋握剑挥击，身形蹿动，宛如飞舞翱翔的凤凰。 逍遥八方步、无名剑术、两门他最为擅长的武学同时使了出来。 透明的晶体环绕四面八方，就像是一面面镜子，倒映着他的剑招与步法。 萧无锋就在此地，不顾周遭可有什么危险，更没有去想追击往更深处去的岳重天。 身心合一，全神灌注，萧无锋身形摇晃，脚下步伐看似凌乱点向八方，但却潇洒自在，随时都可化入风中。 “无名剑术，因其无名，故而没有偏向，此乃中庸，可化万类。” “逍遥八方，取意如何早就蕴含在名称之中，天地之间如此逍遥，率先想到的便是身旁拂过的徐徐清风。” “可这二者乃是前人所创，非我之所愿，非我之真意……” 无尘戒中，两枚令牌轻轻飘起，烛龙与金乌的气息向外泄露一二，裹挟在萧无锋的身上。 他没有看见，也没有发觉，无从得知烛龙与金乌两种截然相反的气息正在暗斗。 突然，存放在戒指角落里的烛龙至尊像释放了气息，烛龙的气息明显更加强势，因而压过了金乌的气息。 金乌令牌不甘心地晃动，但却没有引起萧无锋的注意。 此刻，他剑眉微皱，手上的剑势居然开始模仿龙族刀客施展的刀龙七绝斩。 渐渐地，剑招愈发狠辣凌厉，仿佛身前有无数敌，他却步步不退，绝敌绝我，从绝死之中求得新生。 金乌令躁动不已，悄然泄出一缕金色气息，顺着萧无锋施展的剑招砸入地面。 气息如线，凝成金丝细针，渗入透明的水晶地面之下，穿过浓郁到化不开的黑暗。 数量繁多的棱镜悬空漂浮，相互之间反射金线光辉，眨眼间便把黑暗照亮。 金色光芒向着更加幽邃的下方蔓延。 滴！！！ 好似水滴落入静谧水潭，金色光晕掀起涟漪，荡开幽邃的深黑。 轰隆隆隆~~~ 纯阳之力受到金乌气息牵引，向外发散开来。 一根插在最深处的羽毛退去伪装的黑色，化作绚烂的金黄。 金色羽毛燃起熊熊火焰，火光之中，金乌虚影骤然浮现，昂起脖颈，高亢鸣叫。 那声音似可穿透一切，下一刹那无瞳的眼球豁然睁开，通体似琉璃水晶，纯净天然，不染纤尘。 它的出现遮挡了上下两边，不让火光与声音向上传递。 金乌虚影愤怒至极，熊熊烈焰朝着晶体眼球灼烧而去。 这时，一条遍布漆黑鳞片的长尾虚影裹住金乌虚影，寸寸向回压缩，金乌虚影掀起的滔天火势瞬间弥消，它反过来狠狠啄咬。 长尾虚影不管不顾，快速收紧，将金乌虚影压回金色羽毛。 紧接着，长尾虚影好似失去了力量，咻的一下收缩回去，返回角落里的一枚鳞片之中。 没有了金色的光火，幽邃的深渊归于黑暗，无瞳的眼球不再保持最初呈现的懵懂。 咕噜轻转，无瞳的眼球里飘起弹珠般的细小瞳孔，其中隐藏着深刻的贪婪。 黑暗中漂浮的棱镜挪移而来，组合出无数晶体手掌，伸向羽毛和鳞片。 嘭！嘭！嘭！嘭！嘭！嘭…… 晶体手掌逐一爆碎，晶体眼球眼底闪过一抹忌惮，快速向上浮出。 转动方向，晶体眼球盯着上方，视线穿过层层黑暗，反射在那无数棱镜之中。 萧无锋身旁的那些晶体隐隐有所变化，似倒映着幽邃。 那一只水晶眼球凝视不动，却在下一刹那化作了巨大的嘴巴。 此刻，它来到萧无锋的脚下，只要萧无锋低头就能通过透明地板看到吸盘似的嘴。 欲念，欲念，欲念，生灵的欲念才是最佳的粮食！ 烛龙至尊像微微震动，那吸盘似的嘴巴瞬间爆碎，幽邃的深渊中传出一声呢喃，好似有一尊庞然大物即将从睡梦中苏醒。 幽邃矿洞外，骸魂和酉鸡正在山林间赶路。 突然，骸魂脚步踉跄，膝盖磕碰山石。 酉鸡驻足，以眼神给出询问。 “我们得加快脚步了。” 骸魂摇动脑袋，然后继续往前走，实则心底已是惊涛骇浪—— 怎么可能？怎么会？道爷不可能算错的，为何蜃楼王苏醒的迹象有所提前？ 此刻，萧无锋停止舞剑，像是一尊矗立的石像。 “还是不对！” “绝死意境也是别人的，其中蕴含的死意太过浓郁，并不适合我。” “刀龙七绝斩练到最后的意境或许会有些相似，却也不可能那般决绝……” 皱了皱眉，他眯起双眼，拳头抵住嘴唇。 “当前局势不稳，我在观摩龙族刀者的意境后，已然拥有足够的收获，不可能强行向后推衍。” “后续的思维发散是我偶尔为之，但再往后，让我沉浸着，想要领悟出属于自己的意境，这根本不符合我的性格。” 熟练度面板傍身，萧无锋没有任何理由心急。 略作思索，他眸光忽然锐利起来。 “多半是有什么东西在引动我内心的欲念。” 蜃楼晶灵……萧无锋脑海里闪过石碑金字的提醒，沉寂一瞬，眯起双眼转头望向岳重天消失的方向。 “玉符、晶门，似有宝藏藏在最深处，这该不会是它在钓鱼吧？” 萧无锋试过了岳重天的成色，在嗜血龙魂的锋芒之下，四象宝身和豆腐的差别不算太大。 威胁不能说没有，但也就是菜板上的鱼儿，可能甩尾蹦跶吓人而已。 中了刀的岳重天根本逃不过萧无锋的感知，用来探路再好不过。 “先不急着追，让岳重天作鱼饵，试试水下的动静。” 萧无锋看向四皇子的尸体，一套熟练地摸尸流程后，在周遭寻了两圈，就此找到回返的路。 ------------ 第153章 还真是一炷香啊！（二合一） 蜃楼晶灵王有所异动，动静传遍整座幽邃矿洞。 轰隆隆隆隆~~~~ 墙体些微摇晃，细碎晶体粉末与空气混合为一体。 商少炎微不可查地皱起眉头。 九地藏守的防御名不虚传，阵法光幕稳固，根本不可攻破。 九转回阳丹的效果拔群，即便是隔着阵法光幕，他也能够清晰感受到江月落和令狐轻玖的伤势正在逐渐恢复。 一个时辰之后，阵法光幕散去，两人未必可以彻底恢复巅峰状态。 但估摸着，至少也能恢复七八成的战斗力。 道门真传和剑宗首席的名头可不是说说而已，尤其是江月落和令狐轻玖，已经在实际战斗过程中证明了她们俩人的实力。 殿下怎么还不回来……商少炎悄然捏紧右手五指。 啪！！！ 一只手掌落在肩膀上，他被惊吓到，赶忙回头。 陈元清似笑非笑，“一炷香的时间快要到了。” 商少炎嘴角轻微扯动，“放心吧，殿下是何等实力，他与岳重天联手，区区一个萧无锋多半走不出十招。” “此刻皇子殿下不在，商兄何必还要为他找补颜面。” “说句不好听的，萧无锋什么来历咱们都很清楚，他可没有别的依靠。” “皇子殿下求援我等，我等第一时间赶到，已经算是做到了应有的情分，再继续强留可就颇为不美了。” “家父向来尊敬天下六脉，争夺机缘自然是各凭本事，但还真就没有必要打到你死我活的程度。” 几名王府世子左一句右一句，根本就不给商少炎言语的机会。 商少炎频频朝着陈元清递出眼神，陈元清耸动肩膀，给出的态度很明确。 一炷香的时间即将临近，他只会追随大流，而不会甘心成为四皇子的马前卒。 商少炎气急，快步上前，贴近陈元清的耳根。 不知道他说了些什么，陈元清眸光骤然凌厉，拂袖冷哼。 “商公子这般偏袒四皇子殿下，可曾想过国公府的处境？别以为我们这些外地的乡巴佬不知道白玉京里的大少爷玩的有多花。” 言语落地，他视线向下移动，瞥了一眼商少炎的屁股蛋子。 旁边的几名世子皆是一愣，旋即哄堂大笑，眼神里面尽显嘲弄之意。 额角青筋一根贴着一根，仿佛盘根节错的老树根须，商少炎怒火汹涌。 他和四皇子的事情，大部分人都只当是谣传，可从未敢明确证实。 更何况像是陈元清这样直接当众明示，简直就是直接打在脸面上，啪啪响的那种。 商少炎眯着眼睛，阴恻恻看着陈元清，“岭南摸金世家的大公子又能上什么台面？其他人的父辈祖辈皆以战阵功勋得以封王，可你们陈家呢不过是干些不入流的……” 不等他把话说完，陈元清伸手抓住商少炎的肩膀，五根手指好似鹰爪，死死扣下。 就在此刻，那座敞开的晶体门户有所变化，半透明的隔膜向外臌胀，然后吐出一块人体大小的棱镜。 棱镜黝黑无比，好似映照着一片幽邃的深渊，其中藏着不能被生灵窥探的禁忌。 踏踏踏踏~~~~~ 此起彼伏的脚步声传来，像是有人穿着全身盔甲，一步步从虚空中迈步走回。 陈小乐待在阵法内，神色稍显黯然，“不应该的，萧无锋那家伙……” “别瞎想，萧师弟未必有事，多半是被岳重天拖住。”令狐轻玖安慰一句，手边的漆黑古剑却在隐隐颤动，仿佛随时都会再次崭露锋芒。 江月落在听见盔甲的摩擦和脚步声后，已然双目紧闭，全力运转内息，消化九转回阳丹的药力。 墨染尘已经恢复了行动能力，护持在她的身旁。 无暝、木英、木雄等三人堪堪醒来，由于体魄不如墨染尘强悍，即便服用了清心宁神的丹药，也还没有完全恢复说话的能力。 岳珊皱起眉头，心底涌现一缕疑惑。 按照她父亲对岳重天的评价，以及最近这些天的接触，她可以感觉到岳重天是那种性格极其稳重的坏家伙。 四皇子赵万灵只不过是临时合作的关系，甚至，她都能够看得出来，岳重天根本看不上身披神甲的赵万灵。 以岳重天的毒辣心性，不可能愿意待在里面，帮四皇子拖住萧无锋。 更有可能的行动应该是让萧无锋和赵万灵拼个你死我活，最后他再收官全盘，既夺取洞内造化又把萧无锋和赵万灵两人吃干抹净。 踏踏踏~~~ 脚步声越发临近，棱镜之中依稀可见猩红甲胄。 这脚步声，不会有错的，甲胄也是殿下刚到手不久的血灵饕餮甲……商少炎心下大定，抬手反扣陈元清的手掌，“殿下马上就要回来了，待会商某自会如实禀告你的一应举动。” 陈元清面色微变，想要抽回手臂。 “别动啊！” 商少炎加重力道，笑意显露三分畅快，脑袋向前移动半分，贴着耳根子，轻声说道： “岭南已被韩、苏两家把控大半，你们陈王府式微，再也不是以前斗酒欢谑的场景，听说近些年来，你父举办的陈王歌舞宴已经门可罗雀，宾客稀少，别说是韩、苏两家的嫡系，就算是那些看人下菜碟的商贾也知道陈王府注定衰败。” “你先前表现得那般殷切，不就是想扒上四皇子的高枝嘛。” “不妨告诉你，想要真正成为核心，那就得加入我们。” 闻言，陈元清瞳孔骤然收缩。 啪~~~ 商少炎上前半步，另一只手掌成爪势，虚对陈元清的屁股蛋子。 紧接着，他的声音愈发轻柔，用只有陈元清能够听见的声音，说道： “你放心，我会竭力劝说四皇子接纳你的。” “陈王府必不会没落，只不过代价嘛……” “等到天选秘境事毕，我和殿下会一起让你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充实与满足。” 恶心……陈元清脚下猛然踏步，迅猛后撤七八步。 “陈兄？”“元清兄？”“陈大哥？” 几名王府世子相继投注目光。 陈元清抬起手指，遥遥对着商少炎的脸蛋。 “别抖，抖什么呢？”商少炎摊开双手，“陈兄切莫太过激动，商某所言不过是玩笑而已。” 玩笑个屁！四皇子暗好龙阳之癖早就在各大王府传遍了……陈元清心头一阵发凉。 他本以为四皇子最多也就是以权势欺压寻常人，玩弄些没有背景的军武人士，商少炎这等家伙看起来娘们唧唧的，多半是自身有所缺陷，正好适配龙阳之癖。 万万没有想到，四皇子和商少炎居然这么奇葩，要成为核心，就得先献上…… 仅仅只是联想到那个画面，陈元清心底就泛起阵阵恶寒。 狗日的父王，你他妈是把亲儿子往火坑里推啊！ 陈元清在家中排行第十三，上面还有十二个，而且儿子不少，女儿也不少。 毕竟他老爹平日里没事就生，生的实在有点多。 等到意识到王府式微，这才发现子嗣多还是有些作用的。 这些年下来，陈王府的世子一茬茬往外出，道门、书院、灵山是绝大部分方向。 陈元清此刻算是反应过来了，他临出门前，父王抓着他的双手，情真意切地说他是家族的救星。 呸！！！这救星不当也罢……陈元清转头就要走。 商少炎冷笑道：“陈兄，一走了之真的好吗？你可想清楚了，今天这一走就是跟殿下和我国公府彻底划清界限。” 陈元清张了张嘴，正要说话，却在此刻看见棱镜之中走出之人的具体面貌。 瞳孔剧烈收缩，他半天说不出话来，仿佛被什么东西吓到了。 商少炎背对棱镜，并无转头的意思。 “殿下既然已经回来，陈元清你还搞这种小儿科的把戏，难道不觉得没有意思吗？” 啪！！！ 陈元清反手一巴掌，打开商少炎的手掌。 蹬！蹬！蹬！ 足尖蹬踏地面，他爆退而走，直往幽邃的矿道之中钻去。 旁边不远，几名王府世子紧随陈元清的动作。 当他们看见萧无锋穿上血灵饕餮甲，走出棱镜站在矿道内部时，已经能够知晓里面到底发生了何等骇人听闻的事情。 赵万灵身披极品神甲，如无意外，绝不可能拱手让人。 就算是和他关系亲密到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商少炎，赵万灵也不可能让出血灵饕餮甲。 萧无锋能把甲胄穿在身上的唯一原因，那就只能是他独自一人杀败了四皇子和岳重天。 退！！！ 几名王府世子犹如见了鬼，只恨自己跑的不够快。 不，他们更恨自己脑残，居然想着支援四皇子…… 要是自己好好的待着，找个没人的地方谋夺机缘，不就屁事都没有了吗？！ “商少炎，老子日你全家祖宗十八代，你他妈的臭乌鸦嘴，还真是一炷香啊！赵万灵是什么窝囊废，穿了极品神甲居然就只顶得住一炷香！” 几名王府世子边跑边骂。 “何必走的这么快。” 萧无锋脚尖轻踩地面，咔嚓一声脆响，紫黑晶体堪堪翘起。 嘭！ 足尖磕碰紫黑晶体，碎块飙射而出，在半空中散碎成数片。 几声闷哼传来，多位王府世子倒在昏暗的矿道里，边咳嗽边回头。 这么暗淡的光线，相距至少十几丈，怎么能以一抹剑罡附着晶体石子，精准找到我等不断变换移动的身形？ 金色微光敛于眼瞳深处，附着在萧无锋的瞳环内，即便是仔细去看，也很难察觉有异。 一步步走到阵法光幕旁边，他向陈小乐等人递出眼神，旋即朝着昏暗矿道招手，“几位世子是要自己走回来呢，还是让我手中的剑请你们回来？” 拖拖拉拉的脚步由远及近，陈元清带头回返，身后是东海王世子、平山王世子等人。 这家伙比之前更强了！ 陈元清盯着萧无锋那张年轻的面庞。 此刻，商少炎从呆滞中醒来，质问道：“殿下呢？” “你说呢？”萧无锋轻笑反问。 商少炎瞪大双眼，“不可能，你不可能不知道杀了大乾皇子是怎样的后果，即便你是剑宗真传，也不可能活着走出白玉京。” 按照一般人的逻辑来想，此话确实没有半点毛病，可我手里握着一张王牌。 萧无锋笑了笑，并不言语。 他干掉萧怜月的时候，也感觉疑惑，为何萧怜月手上会有一份皇室密函。 这类事情的行动人员还把密函带在身上，实在有悖常理。 可转念一想，萧无锋便明白了其中缘由——萧怜月执行的任务是斩杀四皇子和六公主，她可不是傻子，知晓这件事情办成与办不成都是一条死路。 乾宣帝肯定不愿自己弑杀亲子的名声在外传扬，密函在手里便是足以保住她的证据，是一道不可或缺的免死金牌。 同理，萧无锋完成了萧怜月没有办成的任务，手中又持有密函，那位大乾皇帝只能妥协，放他离开白玉京。 商少炎气息躁动不已，犹如冰冷的水泼入滚烫的热油。 呲啦呲啦呲啦~~~ 雷光，火光蔓延开来，商少炎气息节节攀升。 刷！！！ 雪亮刀光抢先一步，攻至萧无锋身侧腰肋。 来者双刀在手，抢攻之势宛如倾盆大雨瓢泼落下。 “重天在哪？！” 萧无锋没有挥剑去挡，抬腿就是一脚。 当当当当当~~~ 两柄短刃乃是上品名器，尤以锋锐著称，但落在血灵饕餮甲上，连一点白痕都不曾留下。 萧无锋腿势并不玄奥，没有多余的变化，只不过是用强悍的体魄施展相应的力量和速度。 不招架不必让，迎着刀光从中间穿过，萧无锋这一腿直接撕碎了雪亮刀光。 李莫问连续后退七步，左手虎口爆开，艰难握住短刃，但整条右臂垂在身前，软趴趴的。 当啷~~~ 另一柄短刃落地，回声在矿道内左右回荡。 这时，商少炎已然服用了不知名的药丸，快步冲到萧无锋身后。 雷火凝聚在掌心，似有活物吞吐。 阵法之中，江月落眉梢轻扬，提醒道：“小心身后的雷云烈火掌，此招能够克制大部分甲胄。” 然而，她提醒的声音还没荡开，萧无锋脑后就像是长了眼睛，右臂猛回从上至下一记砸肘，不偏不倚，正中商少炎的面门。 商少炎眼冒金星，鼻骨断裂，踉跄向后退去。 萧无锋得势不饶人，转身抓住商少炎的左手，猛然回扯，同时，他抬脚蹬踏，脚掌正正印在商少炎的胸膛。 胸骨塌陷下去，身躯向后抛飞，偏偏手臂还被扯着。 两股巨大的动力势能朝着相反的方向而去，咔的一声脆响，商少炎左手没了知觉，双膝跪地，软在萧无锋面前。 他右手藏着雷光，依旧不死心，想要砸到萧无锋的身上。 剑光忽闪，雷光瞬间熄灭，断掌落地。 商少炎气若游丝，眼底闪烁浓郁到化不开的恨意，惨笑道：“殿下，少炎来陪你了。” 话语落地，他的胸膛骤然亮起红色火光与紫蓝雷光，闷雷在胸腹之中响起。 ------------ 第154章 吾友萧无锋有至尊之资（二合一） “不好，这家伙疯了，居然吞吃九耀雷火丸！” 陈元清慌忙后退。 九耀雷火丸乃是淬体炼炁所用的丹药，平常时，都至少是炼炁境修行者才能使用。 此物需要在滚水中熬煮一个时辰，得到药汤，再配合大量的热水进行沐浴。 一颗小小的药丸足够炼炁境修士连续使用两个月。 商少炎吞吃药丸下肚，又引爆自身气机，一瞬间释放了两个月的药力，以及自身的真实修为。 轰！轰！轰轰轰~ 雷火加身，披挂如甲，商少炎的肌肤染成紫红色泽， 眼角崩出血痕，爬满整张细皮嫩肉的脸庞。 咔嚓~ 细密的皲裂细纹好似绘制成了无数枚叠加起来的神秘符文，雷光烈火覆盖双目，他道： “你们人人都有份，都是杀害殿下的凶手！” 萧无锋剑眉微蹙，抬手挥臂。 霜蓝剑锋拖拽赤红流炎平直横斩，在空气中留下一条双色交织的炫目剑光，久久不散。 头颅抛飞半空，商少炎居然还在咧嘴大笑，仿如沐浴天雷的尸鬼。 咽喉深处冒出雷火光芒，牙齿缝隙散发，仿如来自地狱幽冥的声音被挤压出来： “你们都该死，一个都跑不掉！” 轰隆隆隆隆~ 雷火自内而外，商少炎尸骨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大一小，两团汹涌雷火向着四面八方蔓延。 昏暗矿洞明亮如白昼，他身上气息全面爆发，框出一个直径十丈的球形区域。 “死吧~~~~~~~~~~~” 商少炎的声音在矿道之中回荡，周遭墙体簌簌抖动，晶体飞尘连串爆碎。 陈元清和其他几名王府世子身上皆有雷火窜动，像是被那股雷火之炁锁定。 轰隆隆~~~~ 平山王府的世子眉眼粗犷，胡须飞扬，在奔跑中被雷火吞没。 不得已，他只能全力爆发修为抵挡。 奈何商少炎根本没有珍惜自己的命，生命最后时刻释放的气息已然抵达了炼炁境。 他没有指望过以自己的自爆就能绝杀在场众人，尤其是身上披挂血灵饕餮甲的萧无锋，极品神兵的防护之力何止恐怖二字能够形容？想要击杀萧无锋，唯有引动本不属于他的力量。 天选秘境之中，有一个绝对不能触犯的禁忌，那就是调动远远超过炼精境的修为和气息。 担忧违背者，烛龙与金乌两大至尊留下的气息将会形成感应，天雷与地煞同时爆发，绝杀其人。 连带着，此人周遭十里内，生机难存。 轰隆隆隆隆~~~ 轰隆隆隆隆隆~~~ 幽邃矿洞隔绝天日，在内部时抬头无法看见蔚蓝苍穹上的滚滚天雷。 然而，天雷凝聚金光，笔直笼罩而下，仿佛一道道洞穿幽冥的金色流火。 轰！轰！轰！轰！轰！ 纯阳雷火从天而降，根本就不受矿道上方的岩体约束。 同一时间，地底深处仿如有巨物翻身，紫黑色的地煞接连爆发，向着上方笔直射出。 纯阳雷火与极阴地煞交织，那是来自两大远古至尊的力量，根本不是人力能够抵抗。 “真他妈发疯了！”陈元清跌坐在地，满脸绝望，“还跑个啥子劲儿？不用跑了，原地等死吧。” “矿道如此狭窄，我们跑步出去的。”东海王世子苦笑，“没想到捞个好处把自己捞没了，可恶啊，真他妈便宜了我那刚刚不满三岁的弟弟。” 西域王世子一颗点了戒疤的脑袋尤为明显，在雷火交织的闪光中更显闪亮。 “这种时候就要看谁功德更加深厚了。” 他双手合适，盘膝而坐，手中拿着一串暖白佛珠，不断盘着。 “贫僧出家多时，本无世间事挂碍在心，只不过是为了了却父王的心愿，这才前来天选秘境。” “所求者不为自己，而为西域三百佛国的无量苍生。” 幽幽一声叹，西域王世子闭上双眼，似高僧入定。 “阿弥陀佛……” 佛号在摇晃的矿道之中响彻，似乎故意说给满天神佛，让其保佑于他。 一秒，两秒，三秒…… 西域王世子似乎真有功德加身，周遭数米之内没有纯阳雷火和极阴地煞爆发。 奇葩了，这家伙可是酒肉皆染，最为好色，一身功夫若有十成，其中十二成都来自于欢喜禅，他能有功德在身……陈元清眨巴眼睛，心怀疑惑。 身旁，东海王世子和另外一人悄然挪动脚步，靠了过去。 “阿弥陀佛！” “阿弥陀佛！！！” 两位世子有样学样，盘膝在西域王世子身边打坐。 下一刹那，纯阳雷火当头砸下，极阴地煞汹涌喷发。 金红炽烈，紫黑幽邃，两种截然不同的力量同时笼罩三人。 惨叫声都没有留下，他们三人瞬间气化，一身血肉筋骨皮消弭无踪。 啪嗒碎裂声响起，储物装备彻底裂开，绝大部分物件都在下一刹那化作齑粉，唯有达到极品名器级别的好玩意能够残留下来。 不过，那些物件遍布裂痕，大量灵韵向外流失，品质跌落极多，已是不如凡器，没有任何价值。 陈元清额头冒起冷汗，心下暗道好悬。 咕噜咽下口水，他忽然发觉有点不对劲，怎么自己所处的位置没有地煞喷发和天火砸落？ “难道我真是传说中的天运之子？幽邃矿洞里的人通通都要死绝，所有造化都会尽数归我所有？” 眼眸亮起微光，陈元清悄然捏紧拳头。 “老爹，这世子之位既然给了儿子，那可就没得还了。十三头上的那些哥哥们可没有这般深厚的福源。” “喂。”萧无锋突然出声。 陈元清转头看去，微微皱眉，“干嘛？” “你想活命还是想死？”萧无锋挑眉。 陈元清战术后仰，撇脸斜眼，歪嘴一笑，“兄弟，你可搞清楚现在的状……” 最后一个字还没说完，地煞猛然喷发，贴着陈元清的屁股蛋子后方半寸，直直向上冲起。 汹涌的纯阳雷火紧随而至，带着金红交织的云霞而来，好似一柄从天穹向地底贯穿的神罚之剑。 “艹！！！” 陈元清瞬间跳脚，条件反射似地躲闪。 这时，萧无锋提醒道：“靠过来点。” 一步，两步，三步…… 陈元清甚至来不及疑惑，已然来到萧无锋身旁。 纯阳雷火与极阴地煞呢？！ 怎么声音小了许多，就仿佛是刻意避开了啥。 疑惑在脑海中挥洒不去，陈元清看着萧无锋沉稳自信的眼神。 不会吧？！ 轻微咳嗽一声，这位岭南陈王府第十三位世子从下到上，从左到右，然后又折返回来，仔细扫描了萧无锋一番。 “你究竟用了什么妖法？” 萧无锋：ㄟ(▔，▔)ㄏ 蜃楼晶灵王妄图吞吃他的欲念，却更进一步引动了烛龙的气息。 从晶体门户中折返回来时，萧无锋已是提前发现自己身上沾染的两道来自远古的气息。 那是烛龙与金乌两位至尊的气息，就在金乌令、烛龙令、烛龙至尊像三件物品之中。 纯阳雷火和极阴地煞本就来自两位至尊的力量，拥有对应气息的标记，萧无锋在纯阳雷火和极阴地煞之中，完完全全就是主场作战。 主打一个别人慌忙挨揍，我随意来去自如。 瞥眼瞧向早就化作灰烬，不复存在的西域王世子，萧无锋双手合十，微微躬身。 “我曾听闻云游高僧说过，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想必这位世子慈悲心肠，是以自身填埋地狱业火，以此庇护我等平安无恙。” 陈元清：(＠_＠;)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西域王世子根本就是恶贯满盈。 他身上那些佛珠装饰样样都是人骨打磨而成，佛祖若还在世，第一波收押地狱的坏种肯定有他一席。 这种人能有什么德性，愿意以自身性命换他人平安？ 陈元清一个字都不相信萧无锋的言语，奈何形势比人强—— 天运之子不是我，而是他萧无锋！ 呼出一口浊气，他有样学样，双手合十，“身入地狱，可敬可佩，吾心向往之。” “哦？”鼻音拖长向上翘出一抹滑音，萧无锋打趣道：“这倒是可以成全你。” “别！！！”陈元清立掌摇头，“萧兄有何吩咐，元清绝对尊崇，从今天起，不，从此刻起，您就是我指路的明灯，是那迷雾中永不熄灭的灯塔，是夜空中的指北星，是……” “行了，我没功夫听你闲扯淡。” 萧无锋摆摆手，转头走向阵法光幕。 恰在此刻，一抹刀光乍现，笔直扎向萧无锋的左眼。 左手翻抬，食中两指并拢，萧无锋夹住李莫问偷袭的一刀。 李莫问一条手臂骨骼碎裂，此刻单手持刀又被控住，她却眸光死灰，似已有了效仿商少炎的趋势。 “重天去哪了？” 放弃手中刀，她低矮身躯冲入萧无锋的怀里，抢出一线中门。 砰砰砰~~~ 连续几次击打，全部指向萧无锋的要害和关节。 “且慢动手！”岳珊大声求情，“李师姐有可能是中了某种咒法，听命于岳重天应该不是她的本意。” 呼~~~~~~~~~~ 左腿高抬，起脚如电，萧无锋的足尖已然挨着李莫问的下巴。 这一下的力道要是放到实处，李莫问的脑袋极有可能像棍棒击打之下的西瓜，爆出一地鲜红。 深吸一口气，力道猛然收回九成八，萧无锋的腿势同步改向上撩踢为横向划过。 一模残影擦过李莫问的下巴，她前脚落地，完好的那只手还想握拳挥出，却忽然感觉到天翻地覆。 扑通！！！ 瞳孔涣散，李莫问失去意识，栽倒在地。 “李师姐！”岳珊惊呼道。 萧无锋道：“放心，我控制了力道，只是暂时让她昏睡过去。” 闻言，岳珊抱拳过头，九十度躬身，“萧师兄的恩情，岳珊绝不忘怀。” 陈元清压低嗓门，轻微干咳，然后抬手擦过额角虚汗。 平山王、东海王、西域王…… 他们这些一同来到天选秘境讨机缘的世子，因为都是外乡人，故而在青楼里面秘会，结成了不算牢靠的临时盟友。 万万没有想到，除了敖霸那个不知道被抛弃在哪个角落旮旯里的货外，其他人通通死个干净，就连尸体都没有留下半点。 至于魂魄？那更是想也别想！ 商少炎可真他妈够狠的，招来地煞和天火，要的就是同归于尽。 浑身泛起一个寒颤，陈元清的目光落向萧无锋，“还好有这家伙在！” 斩杀四皇子，可见其人心性果决，不是易于之辈。 极阴地煞、纯阳雷火皆不染其身，管他方法是啥，都可见其气运隆厚，远超寻常。 而且此人生母姓苏，受到牵连被囚困于萧府院墙之中，居然还能从微末中崛起，必是心智过人，擅长隐忍的狠角色。 对了，敖霸似乎还曾提到过，萧无锋很有诗才，一首将进酒足以让万万之数的儒生惭愧低头。 只要他愿意转修儒道，书院大门敞开，什么学海无涯难度，书山找径登山之类的考验压根都不需要，只要他一句话就足矣。 天知道萧无锋还藏有多少底牌，他摆在明面上的实力肯定不是全部，甚至只能算是冰山一角。 咕噜~~~~ 悄然咽下口水，陈元清一阵分析后，忽然嗟叹自己的好运。 跟这等人物站在对立面，小爷居然能活到现在，老爹要是知道了，肯定竖起大拇指。 眨巴两下眼睛，他顿觉神思清明。 卧槽，卧槽，卧了个大槽…… 这他妈妥妥的神级猛人，千年难得一出啊！ 什么狗屁的四皇子啊六公主的，就算是那位隐隐有着占据东宫之势的二皇子又如何？ 当今大乾皇帝正在壮年，又有一身雄浑武道修为，保守估计还能在位一百二十年以上，就算二皇子拿下东宫，晋升储君，只要不愿谋反一样得被乾宣帝牢牢钳制。 相比之下，一个地位毫不逊色于皇子的剑宗真传，背后是一大群数量不知凡几又极为护犊子的剑疯子，其人本身更是天下一等一的天骄人物。 无论心性，悟性，根骨，实力，手段，皆是上上之选。 四皇子在萧无锋面前，压根不值一提。 交好，必须与之交好，不惜一切代价的交好。 只要交好了萧无锋，等到他成长到炼神境那天，小爷肯定登上陈王之位。 到时候只要说一句“吾友萧无锋有至尊之资”，还有谁人敢找本王的麻烦。 脑海里的幻想画面爆发，陈元清面露微笑，唇角似有晶莹沾染。 老爹只会生儿育女，已经不堪大用，是时候挪挪屁股了。 陈王府的振兴自我开始…… 我，陈元清，就是陈王府的振兴之主！ ------------ 第155章 萧哥既然留下小弟，必是有事吩咐(二合一) 轰隆隆隆隆隆~~~ 极阴地煞与纯阳雷火仿佛两场灭世灾劫，笼罩幽邃矿洞所在的方圆十里。 “天降雷火，地煞爆发，前方暂时不得行路。” 骸魂仰头眯眼，左手指尖微动，似在掐算天机。 脚下立足之地是山丘上的高耸树木，他以此登高望远，扩展视野。 越算越是眉头皱起，他呢喃道：“不对，不对……” “这多半是有人不知死活，引动了超过天选秘境可出现的力量。” “那该死的臭小子该不会死在其中吧？” 酉鸡翻身上树，面色恨恨。 “我还没有亲手杀他一次呢！” “死应该是不可能的，”骸魂摇头，“他拥有金乌令和烛龙令，身上已然沾染了两位至尊的气息，即便在两种神罚的范围之内，自身也能无恙。” 酉鸡倚靠树干，继续询问道：“那我们……” “无妨！等上半天便是，你我犯不着冒险穿行。” 骸魂摆手摇头。 此刻，他心底的怀疑就像一颗快速发芽的种子，抽条长出树干与树枝。 萧无锋独自握着两枚令牌，多半能够隐隐约约感觉到纯阳和极阴残留的本源之力。 他胆子可并非一般的大，说不定就没有待在原地等着，已经独自一人拿着烛龙令和金乌令向幽邃矿洞里面找去。 念及于此，骸魂神色愈发凝重。 眼角余光扫过骸魂一直持续掐算的手指，酉鸡心中暗道： 始终联络不上萧无锋，该不会是出什么意外了吧？ 皱眉思忖片刻，他张嘴说道： “极阴地煞和纯阳雷火，只要稍稍沾到一点，基本就等同于是一个死人了。” “萧无锋两枚令牌在身，一旦故意引出古神残余的力量，岂不是可以轻易拿捏你我二人。” 骸魂面带笑容，似有深意地瞥了酉鸡一眼。 “不会的，道爷自由神机妙算，可以确保你担心的情况不会发生。” 酉鸡道：“不给一个足够让我信服的说法，可不行。彼岸花我已经用过一次，此后再死可就没有机会复生了，我要的是万无一失。” 骸魂耸动肩膀，竖起食指。 “阵法，还是阵法，既然我能布置小挪移阵，把我们提前送入古神遗藏，那就一样能够布下其他阵法。” “什么阵法？”酉鸡疑惑道。 食指贴着嘴唇，骸魂轻微摇头。 酉鸡微微皱眉，心底暗叹自己打探的有点过了，眼前的老狐狸不会再说更多的。 手掌落在酉鸡的肩膀上，骸魂面庞描画的彩绘活跃似泥鳅，每一根线条都在扭曲蠕动。 “不瞒你说，千年以来，每隔三十年一次的天选秘境开启，我都有化身前来，要论准备充足，何人能够比得过我？” 言罢，他转头望向极阴地煞和纯阳雷火交织的神罚区域。 骸魂忌惮的从来就不是别人，他准备那么多，为的也不是应对这些进入天选秘境的人。 真正难搞的是那一只从远古存活至今的蜃楼晶灵王。 蜃楼晶灵王是得了机缘的变种生灵，其寿命异常漫长，足足有十二万九千六百年。 虽然其中绝大多数时候都在幽深的沉眠之中，但就是一头猪，躺着睡上万年时间，体内自动积蓄的灵气也是堪称恐怖的。 若不是两大至尊的气息与意志残留，只怕蜃楼晶灵王早就脱离樊笼，化形而出，任意驰骋天界和凡界。 骸魂很清楚的知道，古往今来多少生灵想要取走古神遗藏，蜃楼晶灵王都躲在那幽邃的深渊之底，等待着古神遗藏真正被撼动的那一天。 这畜生要的可不简单，它谋求两位至尊残留的宝藏，想要做那唯一一位垂钓万古的渔翁。 双手背负身后，骸魂遥望幽邃矿洞的方位。 “天下六大正统法脉，八姓千年世家，当今国力鼎盛的大乾皇朝，还有伴随皇朝一起兴盛的王侯将相……” 酉鸡打量骸魂的侧脸，总觉得这人气息飘忽，好似一只游荡在漫长岁月中的孤魂野鬼。 这时，骸魂唇角忽然泛起笑意，抬手拿出一大片的鲜红色的种子。 “还有半天时间，可不要浪费了，你且去把花种抛洒开来。” 瞳孔猛然收缩，酉鸡不可置信道：“这些都是彼岸花的种子？！怎么会在你手上，此花向来无人知晓来历。” 骸魂没有回头，声音幽幽：“想要摘桃子的家伙可不是一般的多，道爷是在保全他们，端的是好大一件功德。” 浑身发冷，酉鸡接过花种，跳到地面，垂着脑袋快步走远。 嘭咚！嘭咚！嘭咚！ 骸魂？！这家伙到底是什么来历？除了道门弃徒之外，他一定还另有隐藏身份。 心跳犹如擂鼓，酉鸡双手张开，米粒大小的花种鲜艳如血，从他的指缝间肆意流淌而出。 一枚，两枚，三枚，四枚，五枚…… 彼岸花种落土生根，长起来尤为迅猛，肉眼可见其根、茎、花蕊的结成。 只怕再有个把时辰的功夫，花种落处就是大片彼岸花海。 …………………… 幽邃矿洞不再昏暗，轰鸣的纯阳雷火不比太阳的光亮逊色多少。 极阴地煞渗透周遭的晶墙，好似魔头铺展开来的阴影。 光与暗形成鲜明的对比，泾渭分明，却又彼此交融。 陈元清贴在萧无锋身旁三尺，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获得足够的安全感。 几番拉拢和讨好下来，他始终搞不清楚萧无锋的心思。 男人一世追求，无非八个字便可囊括——功名利禄酒色财权。 然而，一番套话下来，萧无锋始终无动于衷。 “难道是我还不够有诚意？”陈元清苦思冥想。 “诶诶……让开点，挡着路了。”陈小乐挤开陈元清，竖起拳头示威，“没看到我们正在给人治疗吗？还站在这里不帮忙，就知道杠杠杵杵，烦不烦？” 讪笑一声，陈元清悄悄推开半步，绕到萧无锋另外一边手旁。 哎，都怪我功课没有做足，居然不曾提前调查此等天运之子，压根不懂他的嗜好。 萧无锋背对陈元清，压根没有搭理他的意思。 世家大族、王侯公府的嫡系子嗣，往往都眼高于顶，但又很会看人下菜碟。 敖霸、陈元清都是一路货色，脸色变换无比迅猛。 初次见面，无论是唇枪舌剑争锋相对，还是直接兵刃相向打生打死，一旦他们认识到你不好惹，就会开始有所收敛，甚至是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前一秒还是对敌双方，后一秒恨不能纳头便拜，思之令人发笑。 萧无锋蹲在地上，双手分别平放在无暝的眉心和胸口膻中穴之上。 眉心印堂乃是泥丸所在，也就是常言所说的上丹田，乃是藏神之所。 胸口膻中则对应着中丹田，乃是藏气之所。 醒骨清风涤荡肉身，无暝睁着眼睛，似发呆似不好意思。 踏踏~~踏踏踏~ 令狐轻玖的臂膀有所好转，面庞气色良好，拖着脚步走近，寻找话题道： “在幽邃矿洞口时，到底发生了什么，无暝师弟你为何夜间走失。” 该来的躲不掉……无暝苦笑道： “说来还真是惭愧，进入天选秘境，始终不曾得到莫大机缘，我又见到无锋的进境迅猛，一时间便起了贪念。” “那天夜里入梦，隐约听见一个声音，告诉我走入矿洞深处，神功秘籍遍地捡，还有神级灵植结果，服用一颗抵得上一甲子苦修。” “胡闹！”令狐轻玖丝毫没有留情，没有受伤的那只右手，直接赏出一个脑瓜崩。 脑门上升起鼓包，无暝龇牙咧嘴，却也只能低头认错。 随后，萧无锋、令狐轻玖、江月落连续询问了墨染尘、木英、木雄，后三者的回答与无暝如出一辙，都是被偏好之物引诱，这才中了招。 墨染尘是看见了一大堆宝竹，万年金雷竹、九玄紫霄竹、乾坤八极竹等应有尽有。 木英木雄则是梦见了兄弟两人同时得到绝世宝剑，而且他们两人梦见的都是当年初入剑冢之时，就差一点能够拿到的宝剑，那是埋藏心底极为深刻的遗憾。 前者是走一剑破万法的路子，依稀间居然看见了一柄山岳那么大的门板巨剑。 后者是以万剑归一，寻到了一张剑阵图，以及附带的六十四把袖珍玉剑。 咚！咚！咚！ 连续赏出几个爆栗，令狐轻玖瞪眼不语。 墨染尘满脸懵逼，转头看向江月落，无声的眼神仿佛在说：“我是道门弟子啊，什么时候轮到她一个剑宗大师姐来管了？” 江月落面带微笑，忽然拿出一根长约七寸的长针。 墨染尘眼瞳震动，浑身都在打摆子，赶忙用两只毛绒绒的爪子捂住自己的双眼。 它小时候乱吃东西，身体出过蛮多次问题，记忆中每次都是这么长的针狠狠扎入屁股墩子。 那种疼感，那等酸爽，可谓记忆尤新！ 醒骨清风可以帮助他人清心醒神，无暝此刻脑袋清醒无比，反而脸上燥得通红。 令狐大师姐把他和木英、木雄拉着盘问，只不过几句话的功夫，三人脑门已经种下数个爆栗，原本平滑的额头此刻遍布鼓包。 实在是没招啊！说错半句话就有可能是脑门挨上一下，过不了多久，还怎么见人？ 反观萧无锋，已是让令狐大师姐彻底改观，视为足以信赖的战友。 惭愧、艳羡、不甘心等情绪在心底疯狂弥漫，无暝隐约又听见了那种怪异的呼唤声。 他双眼闪过一瞬的恍惚，张嘴正要应答。 啪！！！ 萧无锋的手掌重重落在无暝的肩膀上。 醒骨清风的凉意直透骨髓，仿佛血肉之下埋藏的白骨被凭空抽了出来，暴露在北境严寒的腊冬之中。 “不能完全怪在你们几人头上。” “幽邃矿洞有远古时代存活至今的恐怖生灵，其名为蜃楼晶灵，而那一尊能从远古存活至今，已然是它们一族里当之无愧的王者。” “但凡你等心灵中有一丝破绽，都有可能抵挡不住它的引诱，看见自己内心深处的渴望。” 无暝眼瞳微微晃动，张嘴想要说些什么。 萧无锋摆手道：“你刚才心境动摇，差点又被引诱，此刻别说太多，还是闭目冥心找回自我吧。” 轻嗯作答，无暝拱手致谢，然后赶忙走到一旁。 令狐轻玖上前两步，“好小子，这等机密都能知晓，你是不是又另外有啥机缘？” “确实有些收获。”萧无锋抿唇轻笑。 轰隆隆隆~~~ 极阴地煞和纯阳雷火弥漫周遭，这等环境根本不像是安全的地方。 再走近两步，令狐轻玖压低声音，“虽然探听底牌是不太好，但我还是很好奇，你到底是怎么让周围的这两种玩意不靠近的？” “大师姐应该听过烛龙、金乌两大至尊吧？”萧无锋反问。 “嗯，你手上的金乌令就蕴含金乌的一些气息吧……” 话语说到一半，令狐轻玖眼神恍然，当即反应过来，“你持有金乌令，能够让纯阳雷火主动避让，这倒是还在情理之中，可是极阴地煞呢？” “那还不简单，肯定是无锋在咱们不知道的时候，把烛龙令也抢到手了呗。” 陈小乐突然凑到近前。 “你！”令狐轻玖瞪眼，“这可是机密……” “机密个啥，”陈小乐翻起白眼，“大师姐你的嗓门远比正常人要大些，就算压低了声音，也瞒不过我，更何况是江师姐等人。” 随后，萧无锋大方承认，还把两枚令牌拿在手中展示了一番，这才收回无尘戒。 血灵饕餮甲披挂在身，喂满鲜血的嗜血龙魂在鞘，手上还有一柄可成长的神兵阳魂冰魄。 又前后修成两次九品和八品的大圆满，截取天地灵韵“精血如龙”和“不灭玉骨”。 在天选秘境内，即便是状态完好的令狐轻玖和江月落二人联手，都未必是他的对手。 除却骸魂那种不知年月又暗有谋算的老家伙外，真能让萧无锋有所忌惮的，肯定不是进入天选秘境的人，而是天选秘境之中埋藏的隐秘。 譬如：蜃楼晶灵王，亦或者坎水真人那等半疯癫的远古大能。 陈小乐咧嘴浅笑道：“大家都是自己人，就没有什么需要避讳的。” “你不提我倒是忘了。” 刀眉骤然凝锁，令狐轻玖寸寸转过脑袋，望向杵在阵法光幕外的陈元清。 “倒是有一个多余的人不该听呢。” 陈元清心中咯噔一下，后撤小半步，旋即刹住后续动作。 “令狐首席但可放心，小弟已然弃暗投明，此前只不过是误信他人，还请给小弟一个机会。” “呵呵。”令狐轻玖眼神愈发危险。 要不是伤势还没好利索，按她以往的行事风格，此刻已经拔剑开始砍人了。 陈元清抱拳躬身，话语连珠： “萧兄英明神武，孤勇超绝，以一敌二拳打四皇子脚踢岳重天。令狐首席乃是女中豪杰，飒爽气概凛然如风。道门真传江仙子风采无双……” 按照心底次序排列，他把在场叫得出名字的众人全部夸了一通。 “诸位皆是陈某平生难得一见的人物！” 略作停顿，他话锋猛转，声音加重七分：“萧哥既然留下小弟，必是有事吩咐。” 闻言，令狐轻玖转头看向萧无锋，“这家伙留着还能有啥作用？” 岳珊正在照顾晕厥中的李莫问，萧无锋抬手指去。 “岭南接壤南部大荒，陈王府多年前一直都是岭南的实际掌控者，虽然近些年来有些式微，但陈氏对于蛊毒和巫咒肯定有所研究。” “有！当然有！！！” 陈元清猛拍胸脯，声音铿锵有力，他正愁没有表现的机会，这简直是瞌睡来了送枕头。 ------------ 第156章 咒与解(二合一) 岳珊盘膝坐在地面，李莫问的脑袋枕靠在她的大腿上。 岳珊一只手探李莫问的鼻息，另一只手始终悬在其后脖颈。 只要李莫问有些许转醒的迹象，岳珊蒲扇大的厚实手掌便会在第一时间砸下去，确保其人不会醒来。 江月落蹲在旁边，用了不下七种方式进行检查，这才发现李莫问状态有异。 “眉心识海被人砸了一颗钉子，解则人死，不解则……” 突然，陈元清插了一嘴，说道：“不解就会一直死心塌地，把施加咒术之人看得比任何人事物都要更重，并且对其唯命是从。” 竖起食指，他侃侃而谈： “不会有错的，这是南部大荒的巫族秘法，我年幼时曾见老爹的部下被施以此术。” “此术名为专情咒，又名恋咒，通常是异性之间使用。” “那时候我很好奇，就向自家老爹打听过，他说是在南部大荒中，蛮夷部族传承着远古流传下来的巫术，本是用来施加给男女双方，以此确保婚姻结合牢固，但人心诡谲，即便是蛮夷也有私心，后来经过多年演变，逐渐发展为单独一方死心塌地，另外一方予取予求。” 萧无锋挑动眉梢，“你似乎很了解其中内情啊。” “呃……” 陈元清眨巴眼睛，尴尬一笑。 “主要是我家老头子研究颇深。” 这时，令狐轻玖轻启红唇，似有深意道： “岭南陈王府式微多年，陈王更是道上出了名的和事佬，从来不与人动手，遇事必然退三分，但就这样的一个人却是岭南一带最为出名的多情种子。” “年过半百却还在娶妻纳妾，光是明媒正娶的妻子便有多达十余人，都颇有背景且姿色拔群，其中更是不乏千年世家嫡女，却都对其死心塌地，非嫁不可。” 陈小乐倒抽一口凉气，右手握拳轻敲左手掌。 “好啊！！！难怪你这般了解，原来是学过专情咒啊！” 此言一出，在场的女子看向陈元清的眼神都不太对劲，充满了防范之意。 陈元清苦笑道：“我可不会！那种邪门玩意都是家里老头子研究的，跟我可没有半点关系！” 众女子眼神不变，戒备之意更加浓厚。 这时，萧无锋开口说道：“关键是你可懂怎么拔除此咒？” “不太懂。”陈元清扯动嘴角。 手掌按住剑柄，萧无锋眼底闪过流光，似有危险气息溢散。 这家伙杀意说来就来，要不要这么干脆直接……陈元清硬着头皮，嘀咕道：“能……” “大点声。”萧无锋皱眉。 陈元清身躯站得笔直，回答道：“能！能！能！” “能救还行。”萧无锋略微侧头，眸光指向刚刚被岳珊补上一记手刀的李莫问。 陈元清轻咳一声，快步走上前去。 他本想询问萧无锋，若是自己救人成功，总不至于还得被砍吧。 但是，迎着那两道剑眉下如星璀璨的双目，他压根就不敢开口。 片刻后，陈元清说清楚了专情咒的原理—— 总共分为三个步骤，第一，寻觅心灵破绽，第二，趁虚而入，第三，配以几种南部大荒边缘就很常见的草药、毒虫制作迷毒，然后让目标吃下去，最终扭曲其心灵破绽延展出来的一系列认知。 江月落修习道术万千，实际操作能力极强，只听一遍就明白了关键所在。 其一，李莫问的心灵破绽。 其二，迷毒的方子。 “岳珊妹子，你与李莫问相熟，可曾知晓她曾为了何事纠结？” 江月落询问一声，旋即递出眼神。 轻微颔首，萧无锋拉着陈元清走到旁边不远。 没有多余的问话，简简单单握住剑柄，红蓝双色光芒交织的剑锋出鞘两寸。 陈元清赶忙抬起双手，边摆手边摇头。 “萧哥，你我一见如故，迷毒的方子我便送予你了，以后若是有需要……” 萧无锋眼神凌厉，吓得陈元清后半句话不敢说。 萧无锋披挂血灵饕餮甲，有烛龙至尊的气息压制，此甲没有半点桀骜不驯。 极品神甲不显露任何异样，甚至连那些有若实质的煞气都尽数隐去。 然而，陈元清就像大冬天穿着单薄的衣衫走在道路上，突然被当头泼了一大盆冰水。 他赶忙低下脑袋，摆出一副任凭差遣的模样。 四皇子赵万灵身份何等尊崇且先不论，但那一身修为和煞气绝对做不了假，又在天选秘境之中，机缘巧合获得了极为适合自己使用的血灵饕餮甲，可以说是已经立于不败之地。 但就是这样的一位皇子，却死在了萧无锋手上。 他陈元清能算个啥？ 只怕要不是还能发挥点余热，刚才就被一剑斩了脑袋。 此刻，他脑海里泛起自家老爹的谆谆教诲。 “交情这玩意说来玄妙，但其实归结起来也就这么三点需要注意。” “第一，交情是从不断来往中得来，有来有往，日积月累，方为交情。” “第二，初与人相识，切莫掏心掏肺，交浅言深，乃是大忌。” “第三，打铁还需自身硬，你想和某个人搭上交情，最重要的是你有什么。能力，背景，人脉，权势，金钱，美色……不外如是。” 萧无锋不知陈元清心绪起伏因何而起，但也能够看得出来眼前之人非常怕他。 轻微摇动脑袋，他淡然开口道： “我不会过河拆桥的，你好生帮助江师姐破除李莫问所中的专情咒，事成之后，我也不会杀你。” “肖萧哥哪里话？”陈元清咧嘴轻笑，“您的口碑有目共睹，我心里清楚。” 紧接着，他把迷毒的方子写了出来。 “五毒断肠蛇取其牙，血石矿研磨成粉末，龙须树的根茎一节……” 随后，萧无锋和江月落等人询问岳珊，知晓了李莫问曾经的往事—— 李莫问生来孤苦，没有父母，后来跟随一位断臂刀客讨生活，筷子还拿不稳的时候就已经会拿刀了。 后来，她杀人的技巧愈发纯熟，断臂刀客配合起来，往往总能干几票出人意料的活计。 渐渐的，断臂刀客心思活络起来，想着谋求一番富贵。 恰缝德昌府城里有两家布行争锋相对，其中一位老爷做生意太守规矩，连续被人害了三位亲儿子，落得一个血脉断绝后继无人的下场。 这位老爷怒从胆边生，悬赏千两黄金找刀客干掉他的那位死对头。 后来，断臂刀客和李莫问接了单，几经波折，成功杀了那位名传一府的豪富。 然而，不出意料的是果然出了意外，顾人的富商老爷不守信用，不仅没有给出千两黄金，还让三个藏起来的儿子找来高手，抓住了断臂刀客。 若非断臂刀客豁出性命，李莫问也要死在当场。 再后来，李莫问成功逃出德昌府城，躲在关道旁的山里，想要伺机救出断臂刀客。 奈何她当时太年轻，杀人纯靠刀法熟练，却没有修为打底，到底只是镜中花，水中月。 面对雇佣高手看护大院的富商，她根本无从救援，只能眼睁睁看着断臂刀客被马拖着绕城奔行，最后落的一个惨死。 所谓不生而养，永世难报，断臂刀客对她而言，亦师亦父，乃是天底下唯一的亲人。 这份仇恨牢牢记在心中，她穿行山林，经年找寻最终拜入武狱，起初只是一名杂役弟子，但练刀极为刻苦，慢慢展露天赋。 十年之后，修为有成，她独自下山，去往德昌府报仇。 一位年纪比他小两岁的公子出游在外，隐姓埋名，四处看看大乾各地的风土人情，年关将近，便请了镇远镖局捎带自己回家。 镇远镖局和武狱有些关系，李莫问顺路帮忙护边，即是赚个盘缠，也避免不识路途浪费时间。 她所求者，便是要赶在大年夜当天，将那富商满门杀绝。 一路上也不知是怎的，她与那位公子相识相知，竟然生出些许情愫。 抵达德昌府城后，公子便要带着李莫问回家，还说给她一个大大的惊喜。 她复仇心切，并未答应，却与那公子相约在元宵节的早上，于香火鼎盛的白马寺相见。 等到大年三十当天，李莫问找到当年那位不守信用的富商老爷，手起刀落，斩下一颗大好人头。 随后，她杀心四起，抬手落刀，从书房杀到后院，从后院杀到前院。 富商满门百来口人几乎死绝，却还差了一位富商妻子归家。 到了开饭的时间，李莫安静站在院落的血泊中，等待那妇人回家。 没想到她见到的不止一人，还有相约白马寺的年轻公子。 原来那公子是富商的四儿子，年幼便很有慧根，被送入禅院跟随白马寺的主持学佛。 这番见面，李莫问心神剧烈震，那公子血泪横流，发了疯的质问。 李莫问终究还是稳住了握刀的手，把仇报了个干净，以一肩挑起理不完的业火。 可她回到武狱，却郁郁寡欢，修行更是一落千丈，手里的刀再不如以往那般快。 后来，一次比武中，她失手导致武骨被废。 岳珊幽幽叹了口气。 “这些事情都是李师姐亲口告诉我的。” 萧无锋皱眉，“这等心中隐秘，轻易不会和外人说。” 岳珊颔首，“当时她心中愁苦，门内之人皆知，更是染上了酗酒的毛病。” “我被父亲逼着练功，总有想要偷懒的时候，便去找李师姐谈心。” “父亲见了也不好多说什么，毕竟他是很欣赏李师姐的，也不想看着这么一个好苗子就此毁掉。” “一来二去，我俩熟络起来，可门内许多人却渐渐疏远了李师姐，就很古怪。” “那段时间，李师姐只是心情消沉，却没啥不对劲。” “但突然有一天，我闭关出来后接到旁人的消息，说她和岳重天一起下山。” “那时，李师姐一身修为几乎跌落谷底，而且酗酒多月，手连刀都握不稳，我都想不通她怎么可能外出去做任务。” “没想到三个多月后她回来，一身修为几乎全部恢复，刀法还更好了。” “只不过从那时起，她和我聊天的时间少了很多，总能看见她跟在岳重天的左右。” 啪！！！ 猛然惊起掌声，众人循着声音看去。 陈元清讪讪一笑。 “这就对上了，完全对上了，看到我那死鬼老爹传授的经验，这种心有情伤的女子除非修为高绝达到炼神境，否者就是最好的施术对象。” 给出鼓励的眼神，萧无锋微笑道：“详细说说。” 沉思片刻，陈元清说道： “以我之见，李莫问纠结的点无非是有个让她动了心的男人被她亲手干掉，却是由于多年前的一桩血仇，不得不出刀。” “这种矛盾的感觉在心中憋闷，导致手中刀再也快不起来，甚至一度失去习武修行的动力，所以才会那般颓废。” “恋咒的施展可以扭曲中咒者的思想，包括但不限于记忆、常识认知等。” “岳重天能让李莫问离开武狱，肯定已经初步施术成功，随后的三个多月，只不过是他故意巩固自身施加给李莫问的恋咒，让李莫问全盘接受脑海中被扭曲的认知和记忆。” “要不然，就三个月的时间，想要让一个被情困扰的女子心态发生那般巨大的改变，什么散心的法子都没有用。” 陈小乐似懂非懂，点了点头，“所以，岳重天那坏东西是直接让李莫问的心结消失了。” “差不多。”竖起一根手指，陈元清咧嘴道：“很明显，那公子就是关键所在！” “若我是岳重天，肯定会利用恋咒把那位公子换成我，与李莫问心有情愫的人就变成了我，然后杀那富商满门的时候，也给改成我和她一起出手。” “甚至还可以让她觉得是自己出手后遇到危险，我从天而降来了一出英雄救美。” “好盘算，这家伙留着指定是个祸害。”令狐轻玖皮笑肉不笑，双眼冷冷盯着陈元清。 陈元清好似被无数利剑锁定，浑身不自在。 “这就是个思路而已，诸位可千万莫要见怪，实在是家父言传身教，我真不想学啊！但见得多了自然懂得其中的些许门道。” 躬身一礼，他跨步挪移，来到萧无锋身旁。 “萧哥，你可得罩着我。” ------------ 第157章 以子养蛊，上苍之祭(二合一) 萧无锋面露微笑，安抚陈元清，转头说道：“江师姐可想出法子破了这咒？” 江月落黛眉微颦，斟酌着说道：“迷毒所用的药材和李莫问的心灵破绽所在我已然知晓，逆推此术再行破解并不算难，只是需要些许时间。” “倒是有些耽搁功夫。”令狐轻玖皱眉。 陈小乐凑近几步，提议道：“实在觉得慢，就让无锋去斩了那岳重天便是。” 右手抬高，中指弯曲，做出一副随时可能赏个爆栗的动作，令狐大师姐翻起白眼，没好气道： “本事不见长，口气却越来越大，陈小乐你够行的啊，这说的杀一名武狱真传就好似杀鸡般简单。” “厉害的不是我，是萧无锋。” 陈小乐轻吐舌头，摆摆手。 “他没有披挂极品神甲，都能以一敌二，干掉四皇子，打跑岳重天，这有了神甲后，杀岳重天岂非如屠户宰杀猪牛？” “说的倒是轻巧。”令狐轻玖冷哼一声。 陈小乐噤若寒蝉，闭口不言。 转过头面对萧无锋，令狐大师姐面庞线条柔和三分，嘴角噙着犹如春日阳光般的温暖笑容。 “正面再次对上岳重天，你有几成把握？” 十成太满，等同于把话说绝，未免不美……萧无锋沉吟片刻，回答道：“莫约九成八。” “这么高？！”令狐轻玖瞪眼，她的剑术已经触及到了剑意层次，对上岳重天却也只在五五之间。 萧无锋浅笑颔首，“我刚好有些手段能够克制横练之体。” 闻言，令狐轻玖微不可查地颔首，并未详细追问下去。 她知道萧无锋在天选秘境中有莫大机缘，别说此刻有陈元清这个外人在场，就算只是她和萧无锋两人独处，有些秘密还是不能探究的。 这世界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天资绝世之辈尤其如此。 窥探他人隐藏的秘密，不论对人对己，都是一件极其危险的事情。 对别人危险，当然是因为被打探者不喜欢暴露自身底牌 对自己危险，则是知晓他人机缘深厚，又得知太过具体的消息，万一引动了内心的贪念呢？ 世间有云：“心死，道活。” 一个人的私心太重，往往对于修行有着莫大祸害，而且是隐藏在心灵深处，不容易被自身察觉，等到爆发的那一天已是为时已晚。 轻拍萧无锋肩膀，令狐轻玖不着痕迹地转过话题： “幽邃矿洞四通八达，打得过杀得了还不够，首先还得找到人在哪里。” 萧无锋表情没有丝毫变化，浑身气息好似沉稳山岳。 见到这一幕，令狐大师姐心下了然，冲着萧无锋眨巴眼睛。 陈小乐蹲在旁边，朝着空处龇牙咧嘴，心底腹诽道： “我就知道！他能得到大师姐给的好脸色，而且还不是一次两次。完蛋喽，萧无锋这家伙肯定是和大师姐一样的苦修士，除了练功就是练功。” 等到离开天选秘境，就得回返剑宗，一想到在宗门内练功的枯燥乏味，陈小乐就唉声叹气直摇头。 另外一边，萧无锋、陈元清、岳珊、江月落、令狐轻玖、墨染尘商量讨论后，便开始着手拔除李莫问被中下的恋咒。 转瞬间个把时辰一晃而过，令狐轻玖和江月落的伤势全部好利索。 九转回阳丹的药效何止神奇二字能够概括。 不过，眼下众人的心思都放在另外一件事情上。 被解咒的李莫问，正在解咒的江月落，两女额头同样沾满细密汗珠，前者身躯抖似筛糠，后者唇色发白。 拔除恋咒的关键时刻，江月落不敢有半分松懈，右手食中两指并拢。 指尖释放丝丝缕缕气息，汇聚起来，好似千丝万缕的细小丝线，连接着李莫问的脑袋多处穴道。 咳咳咳咳~~~~ 李莫问猛然睁开双眼，胸腹剧烈起伏，口中呛出少量鲜血。 “这？！” 岳珊神色迟疑。 “别慌，还差最后一下。” 萧无锋蹲身探手，捏住李莫问的脉门。 浑厚精纯的元炁渡送出去，源源不断灌入李莫问的经脉。 “萧师弟，不要浪费自身元炁。” 江月落抬眸看他，旋即轻缓摇头。 “无妨，江师姐安心拔除恋咒便是。” 萧无锋嘴角挂着一抹自信浅笑，他拥有精血如龙和不灭玉骨两种灵韵，这一身好皮肉足以让同境的炼体武夫自愧不如。 些许元炁而已，对于旁人或许需要调息打坐两三个时辰才能恢复，但他只是呼吸之间就能补充完满。 简而言之，元炁再生远比耗散更为迅猛，萧无锋的体力、精力、心神始终保持在巅峰，即便下一刻就有敌人袭杀，他也能够拿出十成十的本事应对。 片刻后，李莫问的状态稳定下来，嘴角滑落鲜红血珠，眉心飘出一团又黑又粉的符印。 “成了！” 江月落出手如电，指尖迸射风雷，点破那枚符印。 嘭~~~~~ 符印爆碎，邪气四散，却在不远处汇聚起来，正在绘制成一道更小更隐蔽的符印。 此符具有传讯功能，能够通知岳重天恋咒已经失效。 萧无锋抬手挥剑，流火与流水交织的剑光一闪而逝。 嘭！！！ 传讯符印瞬间被毁。 萧无锋走到近处，仔细检查，确保没有多余的残留，这才折返回到众人身旁。 这时，李莫问徐徐睁开双眼，眼底尽是茫然。 在人群中找到她唯一认识的岳珊，心神才有了一瞬间的安定。 几个月来，她的记忆并未完全消散，只是真正的自我接收这笔记忆还需要一段时间。 身躯微微发抖，脑袋埋在臂弯里，李莫问缓和好一阵，神色重新恢复清冷。 “岳重天一定要杀！” 她抓住岳珊的小臂，整理好了内心的情绪，加重语气道： “他另有一重隐藏身份……” 李莫问被中下恋咒之后，逐渐得到岳重天的信任，因此知晓了岳重天的身世之谜。 武狱中人皆知他曾独自一人在古战场边缘求活，乃是因为附近的村子被妖魔屠戮，不得已而为之的无奈之举。 实则不然，岳重天的隐藏身份是蛮巫女子与天人教主的儿子，丢在古战场是为养蛊。 天人教主名讳未知，但心性极为狠辣，比妖魔还要妖魔。 妖魔血脉之力强横，想要诞下子嗣往往没那么简单，因此都很注重自身血脉延续。 但那隐藏名讳的天人教主确实连自己的孩子都不放过。 他独自享用数千位蛮夷女子，并且安排了特定的时日，又举行盛大的邪恶祭祀，在经过几年的谋划，愣是凑齐了一千个子嗣。 岳重天便是这一千名子嗣的其中之一，在还年幼时，就被放逐到各种险境之中，以养蛊的方式养大。 萧无锋剑眉凝锁，“又是天人教，简直没有任何下限可言。” “天人教中皆杂碎，该杀！”令狐轻玖浑身剑气躁动。 江月落背后，紫鸢剑轻微颤动，招来道道疾风，吹起她额前发丝。 随后，李莫问继续讲述—— 那处古战场遗迹是他和最后剩下的七十一位子嗣共同的角斗场，只为决出最后的胜者。 岳重天能够活着，有且只有一个可能——他杀光了其他兄弟姐妹。 可这还不是最惨的，既然是在养蛊，死去的败者便会成为胜者的养料。 他们这七十二人本就是吞吃了无数兄弟姐妹的血肉，还有了那一身超脱常人的非凡资质。 可他岳重天却又把其余的71人吃干抹净，因此得到了一身武骨。 旁人拥有武骨或者异骨，往往都是人身骨骼之中的一小部分，譬如天工指，机关手，羊倌足……这等榜上有名的武骨。 然而，岳重天全身都是武骨，而且全是上上之选。 那一年，岳珊的父亲岳武还不曾接人武狱镇守的职位，在外出猎妖狩魔时，路过古战场遗迹，便想着去好好参详一番，看看能否有所收获，是否能够顿悟武道。 机缘巧合之下，岳重天和岳武相遇，那位天人教主索性将计就计，命令这名花费大代价培育的子嗣潜藏在武狱高层。 多年以来，岳重天行事妥当，始终不露破绽，终究是得到了武狱一脉的信任，成为真传种子。 考虑到他的武骨精奇，乃是五百年难得一遇的大才，岳武精心为其挑选了四相宝身这门横练绝学。 此等功法的品级虽在神功之下，但也相差无几，能够得到这等传承，已是明明白白告诉世人，他岳重天未来很有可能就是武狱的挑梁人。 岳珊神情凝重，双手捏拳，指骨嘎吱作响。 “父亲的眼光向来极好，怎么可能带回来一个……” 摇了摇头，她轻轻咬住下唇，自己给出解释。 “兴许是当年的岳重天太过幼小，而且天资过于惊人，又是贴着古战场讨生活的野孩子，如此种种叠加起来，岂非正中父亲大人的下怀。” 李莫问眼底似有波光闪动，其中可没有半点柔情和脆弱，唯有无比汹涌的杀意，亦如多年以前，她时刻牢记养父的仇。 这种感觉并不算差，总好过人生毫无目标可言。 铿锵！！！ 拔出短刃，李莫问一字一顿，加重语气说道：“如果真的有一天让岳重天成为武狱镇守，那才是真正的后果不堪设想。” 武狱之中镇压着绝世妖魔，可那些妖怪魔头其实都有一个共同的来处——天人。 天人教的细作渗透了武狱高层，一旦找到机会，放出其中镇压多年的绝世妖魔，所能掀起的腥风血雨即便不能席卷整片天地，也能荼毒数州之地。 天南州、安星州、龙州、渊州、明州…… 州中数百郡城，成千上万的县城，以及犹如星罗密布的村寨与镇子，全都会化作人间地狱。 “若非天选秘境事关古神遗藏，他未必会暴露出来。” 岳珊心有余悸，摇了摇头。 “不！若非撞见两位师姐，若非萧师兄搭手帮忙，怕是我已经死了。” “这次同行而来的诸多同门，早就全都成了岳重天的人。” 她若是死在天选秘境中，岳重天的真传地位比不可能受到影响，相反，本来因为父亲偏爱分润到的些许修行资源怕是还会被收回去，提供人使用。 岳重天压制境界进入天选秘境前，已经达到了炼炁境巅峰，也就是四品巅峰。 这次若能得到机缘，谋夺了古神遗藏中的造化，怕是一出去就能直接晋升炼神境。 以往可不是没有类似的先例，正因如此，诸多炼炁境的天骄才会不惜压制境界，也要进入天选秘境。 求的不是天人残魂的精元和记忆光点，而是古神遗藏中的奇迹。 瞳孔放大又缩小，岳珊赶忙询问道：“另外四位师兄都修行了魔功，李师姐你该不会？” “没有。”李莫问摇头，“那门魔功是以他人血肉养自身气血，你可以理解为岳重天为突破炼神而准备的人体血丹，我当时中了咒，被他视作禁脔，又因为刀法天赋出众，有望以自身晋升炼神境，故而没有修行魔功。” “神血爆气天魔诀……”萧无锋皱眉，“这门魔功到底有什么不妥？” “最大的不妥就是养人为丹，”李莫问惨笑，“而且这门魔功对于其他人来说，或许还有些麻烦，毕竟不是人人愿意修行魔功的上半部，用以成全他人，但岳重天可不一样。” 高矮胖瘦那四人都修行了魔功，却只是上半部，只要是个正常人就不可能愿意为他人做嫁衣啊。 萧无锋眼底闪过一抹疑惑。 岳珊惊疑不定，令狐轻玖和江月落安静等待李莫问的下文。 悄然转头看向陈元清，陈小乐压低声音，询问道：“恋咒还能用在同性身上？” 朝着地面啐了一口唾沫，陈元清撂下“恶心”一词，快步拉开距离。 “不能，当然不能，”李莫问摇了摇头，“岳重天压箱底的本事可不是区区巫蛊咒术，他真正暗藏的本事名为上苍之祭，那种祭祀之法极为邪诡，似可沟通某种我不能理解的存在。” 略作停顿，她茶色的眼瞳染上恐惧的底色，瞳孔轻微缩放着，好似漂浮在水中的蒲公英。 “我曾亲眼见过岳重天通过祭祀上苍，恢复自身他人伤势，那是他亲手用肉掌打碎了心脏的尸体，而且不是一人，而是四人。” “那四人正是……” 后半句话，李莫问没有继续说，岳珊已经明白其意。 萧无锋挑眉，“高矮胖瘦已然死过一轮，却被岳重天用上苍之祭复活了过来？” 李莫问回答道：“差不多吧，心脏破碎，脑袋断掉，这等伤势就算是灵肉合一的炼神境巅峰武修也不可能逆转，但他却可在翻掌之间治好。” “代价呢？”江月落轻启唇齿。 李莫问竖起五根手指，“祭品，活人，村寨里面足足五百余口。” ------------ 第158章 如此英才人物，就该入我剑宗门墙！！！ 岳重天杀戮五百人，祭祀上苍，却连眼皮都不眨一下，可见其心性邪冷，比之畜生都不如，很符合天人教的行事风格。 周遭众人听闻后，皆是心中气愤难平。 耳畔回荡啐骂之语，萧无锋眸光凝锁，剑眉上挑。 “不好，难怪岳重天逃得那么干脆。” “拥有上苍之祭，只要抛却人性道德，他身边的每一个人都可算作资材。” “不！他身世来历就很扭曲，心中未必有道德观念，不可以常理看待。” 轰隆！轰隆！轰隆！ 纯阳雷火与极阴地煞的爆发频率有所降低，且向着更边缘扩散，隐隐有停止的趋势。 矿道重新恢复了些许幽邃昏暗，岩壁上零散分布着斑驳晶体，因为汲取到了些许神罚爆发的能量，时不时散发出几缕相似的流光。 萧无锋思虑再三，暂别众人，独自一人找寻下行的道路。 嗜血龙魂留下的刀伤难以愈合，需要配合独门手法，才可缓解。 但天人教的手段大多涉及天人，而且是那些已然异变，活在在天界五方天域中，从远古一直活到今天的天人。 岳重天是天人教主的子嗣，从那种惨绝人寰的培养方式中走出来，又拥有上苍之祭这等诡谲手段。 很难确保岳重天身上的刀伤不会被治愈，一旦这家伙在幽邃矿洞里找到其他人，施展上苍之祭，便有极大概率治愈刀伤。 最好的办法就是尽快找到岳重天，给他来个碎尸万段。 踏踏，踏踏，踏踏~~~ 脚步声在矿道中回荡，传向远方，又折返回来。 若有若无的光影在眼角余光中变换，好似地府恶鬼伸出的手爪。 萧无锋踩碎一枚晶体石子，忽然步伐微顿。 耳畔微动，他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不和谐的声音，那是霓裳摩挲的沙沙声。 “出来吧，我都听见了。” 萧无锋转身举起阳魂冰魄。 头顶、岩壁、地面虽有晶体溢散光芒，但矿道整体依旧昏暗。 后方的矿道空空如也，洞穴内回荡的幽风宛如一曲无人聆听的歌谣，似在表示此地并无他人。 眸底金光跃起，萧无锋摇了摇头，说道： “数到三，你们两位再不出来，可别怪我加速急行。” 别人在矿洞内的视野并不清晰，但萧无锋身怀金乌气息，早就感应过中心浮台的碑文，因此双目在昏暗的矿道中视物就如同白昼站在旷野上眺望。 此刻，两道人影贴着凹凸不平的岩壁站立，却也难掩峰峦叠嶂。 竖起三根手指，萧无锋吐出一个单字： “三！” 话语落地，他翻起白眼，转身就走。 一步，两步，三步…… 速度快若迅雷，他已然用上八方逍遥步，身形几乎拖成一道残影。 贴着岩壁的身影轻微晃动，只听砰砰两声脆响，晶体岩壁上留下两道凹坑。 两道迅猛身影追着萧无锋的脚步，快速赶上。 “是你！” 令狐轻玖瞥了一眼身旁，顾不得再隐藏自身，大声喊道： “师弟且慢。” 踏踏踏踏~~~ 李莫问脚步不停，疾步前追。 身躯回转一百八十度，萧无锋拄剑驻足，轻声呼唤道：“醒骨！” 簌簌清风汇聚，化无形为有形，在他面前立起一道看似薄脆如纸实则坚硬无比的风墙。 嘭！！！ 李莫问撞上风墙，反弹回去，正好一把撞入令狐轻玖的怀抱。 令狐轻玖接住李莫问，连续后退三步。 这时，萧无锋没好气地说道：“大师姐你跟上来作甚？” “岳重天身怀秘法又修有武狱绝学，难保不会在生死关头做些出人意料的举措。” 令狐轻玖耸动香肩，右手轻提漆黑古剑。 “虽然无锋师弟你实力进境迅猛，又披挂极品神甲在身，但是多个人给你掠阵总会更保险点。” 萧无锋不置可否，轻微颔首后，转头看向李莫问。 细长的眉毛轻轻扬起，李莫问眸光之中好似藏着一弯寒冬腊月。 森冷，凝固。 似有飞雪环绕在她的身侧，矿道前后的空气冷了下来。 萧无锋读懂了眼前女子的眼神，随后便见她亲启朱唇，用极端平静仿佛只是叙述事实的口吻说道：“复仇。” 遭受奴役，尊严不存，手上又染上诸多无辜者的鲜血，她能想到的应对之法有且仅有一个—— 释放心中的恶鬼，将岳重天千刀万剐！ 不需要多余的解释和说辞，萧无锋轻微点动脑袋，认可了李莫问的理由。 不认可也没用，这样的眼神饱含坚定，就算他不答应，李莫问也会独自踏上复仇的路。 轻微咳嗽一声，萧无锋面露微笑，“大师姐，你伤势痊愈了吗？” “没事。”令狐轻玖猛拍胳膊，撩起袖口，爽朗一笑，“多亏师弟的九转回阳丹，疗伤效果出奇的好。” 萧无锋道：“小乐师姐、无暝还有其他几人……” 摆手打断之后，令狐轻玖竖起大拇指，“不用担心，他们全部跟着月落可比跟着我安全。” “可是江师姐是路痴，会迷路的啊。”萧无锋翻起白眼。 令狐轻玖沉寂一瞬，呼出一口浊气。 “所以来的人不是她，而是我。” “师弟你修行时日尚少，固然天资极佳，剑术、修为等硬实力已然达到了炼精境这一层次的最巅峰，但行走江湖有些事情是讲究经验的。” “师姐常年在外搏杀天人豢养的妖魔，在追踪匿迹这方面还是很有一手的。” 说着，她斜瞥一眼身旁的李莫问，眨巴两下眼神。 这是叫我帮忙说几句……李莫问颔首道：“幽邃矿洞四通八达，就算系统学习过追踪术的老手也很容易找丢目标。” 略作停顿，她难得露出一丝几乎看不出来的微笑。 “我幼时就曾跟随养父学习此类技艺，十二岁时已然大成，再也不曾找失一次。” 令狐轻玖赶忙搭腔，绕开横亘在面前的风墙，来到萧无锋的身旁。 “是啊，是啊，师弟你软实力不足，找人就是一大难点，由我们两人帮忙参详一二，总不会出什么岔子。” 萧无锋垂眸思忖半秒，回应道：“你们两人要跟着倒也行，但需要听我指挥。” “行啊！” “可以。” 令狐轻玖欣然答应，李莫问快步走近。 随后三人一起上路，萧无锋在前面带路。 嗜血龙魂斩伤岳重天，本就能够汲取血气，牵引指向。 同时，他还修有追魂潜迫诀，并且熟练度不低。 两相加持下，他带路穿洞毫无迟疑，步伐极快，每次遭逢岔路口，就像是不需要任何思考一样。 两女跟随萧无锋身后，悄然交换眼神，并以传音之法交谈。 “他真能找的到人吗？” “应该有些把握。” “可据岳珊告诉我的，你们剑宗这位真传还未入过剑宗吧？” “呃……无锋师弟是在去年才开始修行的。” “去年修行，此刻已是在七品之中足以斩杀四皇子，还能迫退岳重天，这真的有可能？” 令狐轻玖微微摇头，并没有多余的说话。 因为，就连她都觉得很是不可思议。 萧无锋一身修为和实力进境如此迅猛，固然有天选秘境的造化加持，但是必然需要消耗大量的心力。 努力，用心，只是最基本的两个条件而已。 这已经不是一句天资出众能够概括的。 但他终究也是一个人，心力有限，不可能还有其他的时间和精力。 追踪术这等玩意就是实力和修为上来后，配套的软实力，萧无锋多半不具备此等技艺。 稍微落后半步，她蹲伏身躯，拿出一枚材质特殊的玉石，在岩壁与地面的夹缝处刻画一个三剑指天的简笔画痕迹。 “这……” 李莫问放缓脚步，侧脸一瞥。 “别见怪啊。”令狐轻玖起身，快步追到与李莫问肩膀平齐的位置。 身为剑宗首席，令狐轻玖这个大师姐的总要为师弟兜底的。 沿途过来，令狐轻玖留下了无数个类似的印记，便是为了以防万一。 如果萧无锋找不到正确位置，至少可以不至于迷路，三人照着原路返回，总能汇合江月落等人，然后再从长计议。 看着身旁的令狐轻玖，李莫问眼瞳倒映着一丝幻觉——年幼时，她在山地之中找寻目标，身旁的养父同样是这么帮她兜底的。 嘴角微微上翘，李莫问微不可查地颔首，压低声音说道：“能理解。” 令狐轻玖耸动肩膀，抿唇浅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所谓师兄师姐，可不光是挡住师弟师妹的前面遮挡风雨，还要让师弟师妹接触生长所需的雨露和土壤。 萧师弟确实年轻了些，此刻吃点无关紧要的亏，总好过以后遭人暗算。 沿路下行，幽邃越深，岩壁两侧的晶体明显染上幽幽紫蕴。 脚踩的地面呈现坡度，且愈发陡峭，若非三人根基扎实，体魄不俗，怕是已经走不动了。 咚！咚！咚！ 三个前后相差不多的坠落声后，萧无锋等人抵达了陡峭下行路的底部。 不远处，有一道逼仄的通道，需要侧身而过。 “师弟，你确定是这？”令狐轻玖翻起白眼，就差说出心底那句“实在不行，咱们先回头吧”。 萧无锋竖起食指，“仔细听。” 嘭！嘭！嘭！ 若有若无的打斗声传荡而来，还不如三人的脚步响。 耳廓轻微动弹，令狐轻玖眸光微闪，“还真有动静？！” 李莫问双手握持刀柄，五根指头缓缓扣拢。 “先穿过这条小道。”萧无锋笑了笑，意识投注到无尘戒中，嗜血龙魂正在嗡嗡鸣颤。 岳重天流逝而出的气血已然很近，大概就在前方三十丈内。 若不是为了避开蜃楼晶灵王可能布置的陷阱，萧无锋没有直接进入晶体门户，而是选择了绕行，根本用不着这么麻烦。 不过，谨慎一点也没有错，他终究还差找到了岳重天此刻的藏身地。 此时此刻，周围的岩体都不像更上方的岩体那般充满可塑性，即便挥剑劈砍，也只能留下几道剑痕而已。 肩膀挨着肩膀，三人快速通过逼仄小道，来到稍显宽阔的隧道中。 前方不远就是一处转弯，没有任何岔路口。 这时，一道璀璨的宝光绽放出来。 叶青、亮白、朱红、碧蓝……四种颜色相互混合，荡出镇守四方的雄浑气息。 “是他！岳重天就在前面。” 李莫问深呼吸，茶色眼瞳染上璀璨的银辉。 岳重天的护身宝光，她绝不会认错。 但她想不通，萧无锋怎么可能在那般错综复杂的地势中，精准找到岳重天。 幽邃矿洞是活的，矿道始终在变，即便是她，多半也会迷失其中，从小习得的追踪术压根派不上用场。 呼出一口浊气，李莫问拱手道：“剑宗真传确实本事非凡。” 萧无锋摇了摇头，“走吧，我们走过去看看。” 李莫问轻嗯一声，转头望向令狐轻玖，传音说道：“他这不是找的到吗？你还沿途留下那么多记号？搞的好像我们随时都要原路折返。” 尴尬轻咳，令狐轻玖支支吾吾，压低声音道：“那不是留点记号，方便待会上面的人下来找我们嘛。” 她是剑宗首席，当然很关心能够被李至师叔收为徒弟的萧无锋。 早在接触萧无锋不久后，就与陈小乐打听过萧无锋的详细情况。 当时，她就叹其天资妖孽，才情绝代，可万万没有想到陈小乐透露的情报似乎还不是全部。 起码萧无锋用的追踪术来自酆都一脉这点，她就是靠自己看出来的。 而且，这类术法多半位列酆都秘传，就算法门流落在外，也很少能够达到萧无锋这般造诣。 还未真正进入剑宗，剑术已然达到剑罡层次，修为已然是炼精境到顶了，只怕出去后不用多久就能直接突破，达成六品炼炁境。 旁门技艺修有追踪之术，难保还有没有其他的。 炼丹、制符、阵法、锻器…… 此乃修行四艺，每一样都需要耗费大量时间和精力，萧师弟总不至于还有兼修吧？ 狐疑地眼神锁定萧无锋的背脊，令狐大师姐快步跟上前方两人，脑海里面回荡着宛如涟漪荡漾的疑惑感。 难道他早就被李至师叔看中，暗中有所传授？ 但李至师叔前些年一直在镇天长城之外，根本就没有回来啊。 这，这，这……这家伙该不会一身本事都是自学而来？ 那也太不可思议了！还没正式进入剑宗，就这般进境，偏偏还不显山不露水，没有半分炫耀之意。 这要换了小乐那丫头，怕是尾巴翘上天了。 嗤笑一声，摇了摇头，令狐轻玖唇角浮现一抹笑意。 真要等到萧无锋进了剑宗，那些传道长老教了他，还能给其他师弟师妹什么好脸色哦。 善！大善！如此英才人物，就该入我剑宗门墙！！！ ------------ 第159章 还有祭品 半个时辰前，岳重天扶着岩壁奔逃。 雷火轰鸣，地煞猛冲，他慌不择路，飞速奔逃，根本顾不得沿途出现的晶体怪物。 双手抱着脑袋，护住头脸以及胸腹处源源不断渗处鲜血的刀痕。 砰！！！ 他撞碎了晶体似的镜面，就连翻滚数圈。 极阴地煞喷发，纯阳雷火砸落，愣是被排除在他的身体后方。 心有余悸地瞥了回头路一眼，只不过一墙之隔，便获得了短暂的安宁。 眼底闪过一抹喜色，岳重天突然握紧拳头，猛捶墙面。 轰！轰！轰！轰！ 内心压抑的情绪化作暴力的大幅度动作，牵扯到胸腹的刀伤。 岳重天发泄完毕后，身前已然渗满鲜血，血滴如线，滴答落地。 可这不是关键，气血根本封存不住，源源不断溢散出去。 “不行，再这么下去，我怕是真得交代在此处。” 岳重天眼底闪过一抹挥之不去的恨意。 “萧无锋，这个名字我不会忘记的……” 进入天选秘境之前，他从未想过会从同龄人的身上感受到生死之危。 呲啦~~~~ 双手用力，撕碎用来包扎但却没有什么用的纱布。 用力丢在地上，他挥手释放气劲，碾碎了属于自己的血液。 随后，岳重天取出火折子，点燃后，环顾周遭，前面不远就有两条路。 他没有贸然前行，而是拿出各类丹药，又是吞服又是涂抹，好一阵疗伤。 “艹！！！” “怎么可能没有效果？！” “这些丹药都是……” 啐出一口唾沫，岳重天抬起手掌，低头看去。 小拇指止不住的颤抖，这是气血流逝过多，身躯不受控制的表现。 “萧无锋手上那柄邪刀到底是什么来历？！” 眼底的忌惮中夹杂着一丝贪婪，他猛然捏紧拳头，掏出用于御女的补肾药丸，大口吞服下去。 小拇指直通肾经，肾脏乃是人的先天之本。 鲜血和气血流失了至少三成以上，在如此大量的气血流失之下，充分暴露岳重天的虚狗本质。 迈步向前走出几步，忽然感觉头晕目眩。 他还从未体会过类似的感觉，其实这就是虚不受补，服用下去的大量药物反而成了累赘。 再过不久，就会成为压垮他身体的最后一根稻草。 咳咳咳~~~~ 单手扶着墙壁，他边咳嗽，边向前走。 两个岔路口，一个距离较远，他看都不带看的，径直选择了就在眼前的路。 嘭！！！ 抬脚踹开挡路的晶石，岳重天钻入一座略显空阔的区域。 火折子散发出来的光点倒映出去，光影投射在不远处的弧形墙壁前，然后反射回来。 眼角余光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他漫不经心的表情瞬间凝固。 晃动脑袋，定睛看去，岳重天强行挺起腰杆。 “还真是巧了，正愁没有合适的食粮。” 手指连续在胸口和腹部的几处大穴连点，虽然依旧止不住气血流失，但却暂时有了能够快速行动的力气。 他没有理会胸腹部加速渗出的鲜血，快步走上前去。 地面上并排躺着一大片人，口鼻呼吸冥冥若无，却又连绵不绝。 火折子照了一圈，岳重天唇角轻微上翘。 “剑宗、道门的多位弟子，还有李氏、唐家等千年世家的新秀，无一例外都陷入昏睡……” 眸光瞬间冰寒，森冷的杀意萦绕眉宇，岳重天把三个距离自身最近的人拉扯出来。 他已然猜到这些人昏睡多半是此地有什么玩意，但自身伤势还在加重，即便有什么存在也顾不得了，以上苍之祭扼制伤势，势在必行。 岳重天把三个昏睡者堆叠起来，然后点燃三根红香，攥在手掌中跳起大神。 口中念念有词，他时而左右摇晃，时而狂啸乱吠，时而浑身抽搐。 一遍，两遍，三遍，四遍，五遍…… 突然，他的胸腹伤口滑落一滴猩红血珠，坠砸地面，化作十六瓣。 咔咔咔咔~~~ 碎裂的血珠转化为血晶，交织描绘出一道道诡异的烙印符文。 符文笼罩穹顶和地面，血色光柱照亮十方。 岳重天沐浴血光，平静注视着三名昏睡者。 他们的皮肤点点溃烂，胸腹处的大堆血肉腐败，五脏六腑迅速干扁下去，白骨接二连三地断蚀…… 最终，天地人三魂被惊醒，挣脱了沉浸式的美梦。 他们刚刚浮现出来，还未搞清楚当前状况，却被无形巨手捏爆，然后又被虚空中探出的口器吸食。 残缺的尸体瘫倒在地，大量气血汇聚成云，漂浮在半空中，成了无主之物。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岳重天仿佛嗅到了绝无仅有的珍馐，跪拜在地，连续磕了九下响头。 “还望上苍恩典！” 嘴巴大大张开，他等待着血云收缩倒灌，化作大药滋补受损的身躯。 恰在此刻，纯阳雷火和极阴地煞爆发，像是感受到了某种为之震怒的事物。 轰！轰！轰！轰！轰！ 剧烈的轰击声接二连三响起，然而这片弧形墙壁之前像是有着某种庇佑，暂时不被笼罩。 只是那些刚刚才凝聚出来的血云，隐隐有了几分溃散的迹象。 “不！不！不！上苍莫走，还有祭品，还有很多祭品……” 岳重天爬出去又爬回来，并将手里快要燃尽的红香猛然在头顶天灵盖。 三根红香的香头散落白灰，最终凝聚成一条不详的线绳，捆缚另外六个被拖过来的昏睡者。 紧接着，岳重天继续跪在地上，仰头张嘴，似在等待喂食。 后续的六名昏睡者经历了一遍前三人的苦难，魂魄消散于无，大量气血凝聚压缩。 血云翻滚，娇艳欲滴，岳重天唇齿开合，明明就差一寸便可触及，却不敢有分毫逾越。 上苍之祭，祭的是上苍，祭品是生灵的魂魄。 残留的气血可不是普通的气血，而是沾染了上苍气息的至宝。 不得赏赐者，妄图贪享，必遭极刑之罚。 一秒，两秒，三秒…… 血云猛地翻滚起来，向内疯狂收缩，化作一颗剔透的血色丹丸。 浓烈的异香弥漫十方，岳重天口齿生津，从嘴角大量流淌出来。 咕噜噜~~~~咕噜噜~~~ 就在他差点被口腔里分泌的口水呛死时，血红丹丸落入他的口中。 虚空中传来一声若有若无的响动，仿若神佛嘲笑凡人的愚昧无知。 巨量血光笼罩周身，岳重天叩首拜谢，趴在地上始终没有起身。 “感谢上苍恩典！感谢上苍恩典！感谢……” 嘴角勾起夸张的弧度，他十指扣地，仿若恶兽。 “萧无锋，我要吃了你。” 诡异地治愈之力附着全身，岳重天胸腹处的刀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直到剩下最后一线。 站起身来，他头顶的红香燃烧殆尽，光亮的脑袋上多出三颗黑点。 “获得了上苍的灵机垂落，伤势得以停止恶化，气血却还在溢散，但我自身恢复的速度已经能够弥补上来，暂时没有失血而死的风险。” 岳重天盘算片刻，拿着火折子挨个查看昏睡之人。 看见男的，他就把人拖出去，看见女的，他评判姿色和身份地位，决定是否需要留下施展恋咒。 突然，他眸光一亮，“无常司，白无常……” 不远处，林幽幽躺着不动，她也是这群昏睡者的其中一员，因为追寻骸魂的踪迹，被引入幽邃洞窟，却在追丢之后，独自陷入内心渴求的幻梦。 “判官崔馗的徒弟，林幽幽，这可真是难得一见的美人！” 岳重天快步走到林幽幽的脚边，轻轻踢了一下她的脚踝，见到她没有任何反应，这才放下心来。 “这娘们的实力极强，怎会陷入此地？” 抬手摩挲光秃秃的脑袋，岳重天伏下身子，就要去仔细检查一二。 淫邪笑容攀附面颊，他干咽喉头，盯着近在咫尺的绝美女子。 此刻，林幽幽绑着高马尾辫的青色发绳轻微震颤。 嗡~~~ 眉心闪出一道幽光，紧接着，林幽幽的面庞被大片刺青覆盖。 瞪！瞪！ 她睁开双眼，却没有眼白和眼瞳，只有一片空空荡荡的雪白。 “天人教杂种……杀！！！” 无常锁链穿空而起，直奔岳重天的面门、胸口、小腹等多处要害。 “臭娘们居然耍诈？”岳重天气急，拧腰转身，在半空中连续翻了三个跟斗，落在两丈之外。 关节不见弯曲，林幽幽像是僵尸一样，弹射起跳，蹦跶起来。 无常锁链与幽冥鬼火亮起一瞬，立刻熄灭，林幽幽迈步融入黑暗。 岳重天连续后撤，心中忌惮不掩分毫。 他修有一身横练绝学不假，但本身功夫还停留在炼炁境，远未达到炼神境武夫的灵肉合一。 魂魄和精神就是他的弱点，最遭酆都法门的克制。 无常司与酆都一脉相承，甚至有不少江湖人认为无常司已经隐隐盖过酆都。 此刻骤然对上林幽幽，念及她是无常司风头仅在判官崔馗之下的那一人，岳重天第一时间选择避退。 嘭！嘭！嘭！ 脚掌落地，势大力沉，兽皮靴爆碎开来。 岳重天忽然感觉脑后传来一缕幽冷的冰寒，他想都不想，直接低头翻滚。 砰！！！砰砰砰~~~ 无常锁链连续扎刺，晶石地面迸射散碎火花。 林幽幽跃出黑暗，连手带脚，或甩或踢，无常锁链动若风雷，笼罩岳重天周身，不留半点闪躲余地。 糟糕……岳重天心下暗叹，双手反掌盖向丹田。 四相宝身第九式，镇守寰宇！ 青龙吟、白虎吼、朱雀唳、玄武鸣。 木青、亮白、朱红、碧蓝四色玄光猛然爆发。 青龙白虎朱雀玄武的虚影分别位于岳重天的四方正位。 玄光充盈，有若实质。 当当当~~~ 无常锁链密集如狂风席卷，击打在四色玄光上，却似撞上坚硬的金铁。 林幽幽神情莫然，双手燃起幽冥鬼火。 无常锁链裹挟幽冥鬼火，疯狂抽打四色玄光凝聚的无形护罩。 一朵朵明暗不定的火花飞溅八方，宛如业火中绽放的莲台，附着侵蚀魂魄的术法。 朦胧白雾在两人脚下升腾，林幽幽身体周围浮现隐隐绰绰的身影。 吹锣打鼓的热闹喧嚣像是隔着另外一重时空，却又清晰传荡在两人身旁。 “拘拿我的魂魄？休想！” 岳重天声音浑厚，仿如口含天宪。 镇压四方正位的青龙白虎等虚影纷纷膨胀身形，四色玄光更显亮堂。 他居中固守，猛然闭上双眼。 哗啦~哗啦~哗啦~ 气血沸腾好似煮沸的开水，岳重天的武道精神在身后浮现。 披挂甲胄，插满箭矢，双持斧锤，俨然是一尊征战沙场的将军。 古朴，威严，苍拙，大气。 下一秒，将军迥然有神的双目留出鲜血。 面皮溃烂，蛆虫钻出，连着血带着筋的肉块像是被时光腐蚀，最终只留下半面残骨，森然可怖，好似恶鬼。 面对最为克制自身的酆都秘术，岳重天已是打起十二分精神，不敢轻视分毫。 突然，林幽幽眼中白光消失，面颊浮现的刺青快速消散。 咳~~~~~ 她踉跄后退几步，半跪在地，连续吐出大口鲜血。 周遭的白雾瞬间溃散，隐隐绰绰的虚影一个个幻灭，吹锣打鼓的喧闹嘎然而止。 “原来你神魂受了重创啊。” 嘴巴快要咧到耳根，岳重天双眼放光，光秃秃的脑袋彻底与残骨将军重合，映衬得整个人就像是从十八层地狱中偷渡出来的恶鬼，充满了喷薄的欲念。 贪婪，色欲，傲慢……种种负面情绪丝毫不被掩饰。 岳重天二话不说，快步上前，居高临下俯瞰着林幽幽。 此刻，佳人吐血，神色灰白，但却因为绝美的面庞，整个人显得有些凄楚，反而有种别样的魅力。 岳重天狞笑道：“多谢上苍眷顾，赐予这等美人。” 旁边的隧道口被嶙峋晶石遮挡，几道稍显狭隘的缝隙正对空阔地带。 蹲伏在石头后面，令狐轻玖五指微微扣动剑柄，漆黑古剑轻若无声地出鞘半寸。 “恶心玩意，直接砍了他。” 这时，李莫问的手掌按住她的手腕，“岳重天修有横练绝学，又有邪法祭天，可以恢复自身伤势，这狗东西可不好杀，且容我等三人谋划一番，方可一击毙掉此獠性命。” “你倒是不急了？”令狐轻玖咧嘴。 “我要千刀万剐了他！”李莫问闭眼又睁眼，维持着一张扑克脸，“待会我俩负责牵制，然后由……” 话语说到一半，她忽然意识到不对劲。 本该在她左手边的萧无锋呢？怎么不见了？ “师弟……” 令狐轻玖反应过来，忽然站起身。 只见，萧无锋早就化作清风，一掠而起。 其脚下步法本就玄妙非常，那靴子却还泛起淡淡玄黄光泽，就像是土石融化成了浪涛，推着他向前急行。 速度之快，几乎就是一抹残影，以令狐轻玖和李莫问的眼力看着都很费劲。 这等急速之下，萧无锋身上的血灵饕餮甲本该发出响动，偏偏有缕缕清风附着周身，撑起了鳞甲相隔的间隙，不曾显露丝毫声音。 萧无锋就如一道无声的幽影，与其说是跑过去的，反而更像是瞬移。 眨眼间，他已临近岳重天，距离不足三尺。 ------------ 第160章 秒杀！报复！合作！收获！ 迷毒抛洒出去，岳重天左玄武，右朱雀，两大神兽虚影收缩起来，盘踞在他的左右臂膀上。 身前的白虎发出震慑人心的虎吼，他心底快意渐起。 虽然暂时落败于萧无锋，但却难保不是福气呢？ 若能把林幽幽收入麾下，好处实在太多。 一，如此尤物可以肆意玩弄，此等福分，天下几人可有？ 二，无常司对于天人教始终追捕着，丝毫都不姑息，这么多年下来，天人教始终无法在无常司中安插的眼线。 未来注定闻名天下的白无常却能是自己的禁脔，以后绝对不缺情报来源了。 三，林幽幽实力强悍，正是可靠的助力。 有了她，其他女子不要也罢，所有在场的其余人等都可以拿来作为祭品，换取恋咒的强制生效。 美滋滋的念想在脑海中回荡，岳重天忽然感觉到来自灵魂深处的恶寒。 万载霜寒当头浇下，身心皆冷，魂魄难住身躯。 这是生死危机将至！！！ 身后的青龙虚影张牙舞爪，眼瞳骤然收缩，他忙不迭喊道： “四……” 歘~~~~ 一截雪亮刀尖笔直插出嘴巴，岳重天的声音卡在咽喉里。 嚯嚯嚯嚯~~~ 血水汹涌流淌倒灌咽喉，他瞪大双眼，满脸不敢置信。 四色玄光守护周身，就算再强的敌人袭来，多少也会留给他少许反应时间。 双手扒拉空气，两腿胡乱蹬踏，岳重天拼命转过脑袋，想要看清楚自己的身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一击命中，萧无锋拧转手腕，锐利刀锋寸寸搅动。 嗜血龙魂灵性嚣烈，就连血灵饕餮甲都必须臣服，更何况岳重天用来纹身的蛟龙种精血？ 四象宝身的护身玄光突然蔫了下来，岳重天坚如金刚的骨骼在仙器的锋锐压根面前不值一提。 咔咔咔咔~ 双眼爆出血丝，岳重天伤势如此之重，居然没有立刻毙命。 “武夫的体魄当真非同凡响。” 话语落地，萧无锋右腿横扫，踢出一道残影。 这一腿势大力沉，寻常人哪怕是擦边而过，脑袋都会直接爆开。 在颈部骨骼已经断裂的情况下，岳重天的脑袋依旧定在胸膛上，整个人像是炮弹一般横飞出去。 “狗贼死慢些！！！” 李莫问拔刀冲出。 借助还未熄灭的四色宝光，她看得清晰分明，岳重天的伤势基本等同于一个死人。 在这等情况下，除非他能立刻举行上苍之祭，不然死亡就是唯一的下场。 数个月来，种种恶事历历在目，李莫问若是不能报复发泄一番，只怕神经都会憋出大问题。 “说要让老娘从长计议，自己倒是跑得够快。” 令狐轻玖速度还没提起来，已然主动放慢了步伐。 左右顾盼两下，她终究是没有去打搅李莫问。 女人最懂女人，这时候的李莫问必须发拽内心深处积压多时的恶意，岳重天活该在临死前好好承受一番。 摇了摇头，令狐轻玖走到萧无锋身旁。 她实在有些看不懂这位师弟，四象宝身的名头可不小，修炼这门炼体绝学者，且不说心性如何，至少实力肯定是第一档的。 岳重天的四象宝身能够同时幻化四尊神兽虚影，足以说明其功夫精深，已是接近圆满层次。 这都能被一下直接捅穿后脑，搅碎颈骨？ 刚才的一瞬间，似乎是有另外一把兵器？ 萧无锋这家伙的秘密可真够多的。 眸光微微闪动，她看见不远处的九具残骸，通过服饰辨认。 蹬蹬蹬~~~ 行进的方向有所改变，令狐大师姐快步过去查看情况。 找出对应的玉简令牌后，她低声呵斥道：“混蛋！” 死的九人分别是四名剑宗弟子，三名道宗弟子，以及唐家、李家各自一人。 转头望去，令狐轻玖瞳孔猛然收缩，按住剑柄的右手徐徐拿开。 依照她的性子，杀人不过头点地，不太愿意折磨将死之人，真要走上前去，最多就是泄愤似地多斩几剑。 此刻，李莫问手上的两柄短刃可没有停着，正在一刀刀凌迟岳重天，而且着重照顾了某处隐秘部位。 晃眼看去，就像是在削切肉肠，偏偏拿刀的人刀工极好，可不是十几二十刀就能了结的。 实在太过辣眼睛……令狐轻玖摇了摇头，暗道一声“非礼勿视”，旋即迈步走向萧无锋。 这时，迷毒粉末撞上半透明的风墙。 咻咻咻咻咻~~~ 醒骨清风倒转回旋，凝聚巴掌可握的风之球体。 萧无锋弹抖手掌，甩出一声脆响。 啪！！！ 螺旋风球飞向无人处，撞上岩壁，爆碎开来。 一缕缕剑气搅动周遭，确保里面的药粉尽数化作虚无。 林幽幽瞪大双眼，看着萧无锋。 嘣~~~ 脑袋后面的那根发绳忽然断开，她瞳孔涣散，浑身像是失去了力量，倒入萧无锋的怀里。 萧无锋蹲下去，放平林幽幽，手掌对准她的面庞。 醒骨清风拂过林幽幽的面庞，正在驱散着那股沉醉的梦境。 和无暝等人一样，她也中了蜃楼晶灵王的招数。 “师弟，你藏的可真够深。”令狐轻玖轻拍萧无锋的肩膀。 在天选秘境中，实力受到大幅度压制，令狐轻玖自问就算释放出那一缕还未彻底孕养成型的剑意，也很难做到秒杀岳重天。 甭管萧无锋手里是神兵还是啥，能够办到就是本事。 等他回到剑宗后，那些传道授业的长老怕是不教啊。 萧无锋道：“大师姐，周围人不在少数，而且沉醉幻梦已久，大多心神魂魄受损。” “我先用醒骨清风尝试唤醒他们，但未必都能奏效，烦请你折返回去帮着通知江师姐等人，让大伙一同下来。” 令狐轻玖皱眉，“丢下师弟你一个人，我这个当大师姐的怎么放心？” 眼瞳好似天上镜湖，无有丝毫波澜，萧无锋面带微笑，盯着令狐轻玖略显凌厉的双眸。 一秒，两秒，三秒…… 令狐轻玖败下阵来，避开视线。 “来时的路都是你带的，矿洞四通八达的，地势太过复杂，我可找不回去。” “大师姐不都帮师弟兜着底嘛。”萧无锋似笑非笑。 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容挂在面庞，令狐轻玖双眼连续眨动。 “你都知道了？” 萧无锋道：“进入幽邃矿洞的时候我就是追着小乐师姐留下的印记，大师姐的手法如出一辙，所以很好辨认。” 令狐轻玖耸动肩膀，已然找不到任何借口。 亲眼见证萧无锋秒杀岳重天，更是半点不必担忧其安危。 眼珠子轻微转动，她答应一声，转身走向来路。 片刻后，林幽幽重新转醒，嘤咛一声，睁开那双空寂的眼眸。 沉寂一瞬，她唇齿开合，“多谢。” 萧无锋点头示意，起身后退，他清晰记得眼前的女子名叫林幽幽，不遗余力地追索骸魂。 眸光亮起一瞬，萧无锋道：“骸魂也在天选秘境中。” “我先前一直追着他，后来跟丢了。” 林幽幽起身站直，眼眸微凝，一字一顿道： “他在哪？” “稍后就会过来找我。”萧无锋咧嘴。 无常锁链轻微晃动，幽冥鬼火排布如环，飘在林幽幽脑后。 “别紧张，我和他不是一路的。”萧无锋摆了摆手。 “你想做什么？”林幽幽言简意赅。 萧无锋道：“让骸魂真正痛一次。” 林幽幽黛眉微皱，沉默不言等待着萧无锋的下文。 萧无锋继续道：“骸魂修有身外化身之法，分身不知凡几，即便杀一具分身也无大用。” “你想破他的谋算。”林幽幽眯起双眼，幽冥鬼火全部收敛起来。 萧无锋颔首，“然也。” “没用的。” 林幽幽摇头。 “骸魂寿元悠长，分身无穷，曾拜入天下六脉和诸多拥有独道技艺的宗派学艺，功成后还能安然退去。” “哪怕各门各派的戒律长老追寻，也不曾找出他真正的下落。” “这样的人心思极深，不到最后一刻，没有人知道他布局图谋的到底是什么。” “连天布局谋划所图都不知，你又从何破局？” 萧无锋摇头，“那是在外界。” 竖起食指，他浅笑道：“天选秘境中，任何人的图谋都绕不开古神遗藏。” 林幽幽眸光微闪，能够清晰感受到萧无锋洋溢的自信。 此刻，她脑海里快速掠过萧无锋的相关情报。 幼年丧母，萧府软禁，不得习武学文，十六年里隐忍不发，巡猎之礼一举夺魁…… 玉楼坊中以诗词惊世，后拜师李至…… 刚才天人教的袭击者使用武狱绝学四象宝身，却被瞬间秒杀，足见其实力增长迅猛，而且机缘造化过人。 那柄刀大概率是最新到手的，品级最少也是神兵…… “李至先生手上的那枚金乌令多半是给了你。” 林幽幽直视萧无锋。 “然而，这还不够，烛龙令的持有者极其不凡，乃是……” 话语还没说完，她却看见萧无锋抬起脚来。 黑底靴面，银色云纹，关键是靴子使用的皮革材质出产于酆都。 坤行莽牛皮，一两价值千金，制作的靴子可以驾驭土行之力，即便在崎岖山路奔跑也是如履平地。 贵重与否还在其次，这种靴子乃是酆都真传的标配。 酆都门人大多精通魂魄一道，而不擅长近身搏杀。 刑魂买命，负灵请神，走鬼起坛……诸多手段都能轻而易举隔空害了他人性命。 可就一点比较难搞，遇到武夫剑修这类家伙靠近，基本没有活路。 故而，这种妖兽皮被酆都严格限制流通，即便是当年崔馗率领部分人马分家，建立无常司，也只带走了十双。 其中品质最好的穿在她的师父崔馗脚上，还有九双分别赏给了几位功勋元老，存放在白玉京无常司总楼的，仅仅还有三双。 林幽幽功勋虽然够多，但多半用于兑换其他资源，因为她修炼功法特殊，不同于绝大部分酆都修行者，走的是天地人三魂常驻己身，不借外力只养自己一身本事的路数。 所以，保命不必太过依靠坤行莽牛靴。 “认出来了？”萧无锋抿唇轻笑。 林幽幽颔首。 这双靴子品质很高，只比师尊崔馗那双差些，却也达到了法宝层次。 偌大的天选秘境，有且仅有一人穿着，那便是酆都传人。 此刻，靴子穿在萧无锋的脚上，足以说明萧无锋和代号酉鸡的酆都传人已经有过交锋，而且很明显是胜了。 林幽幽猛然压低声音：“烛龙令……” “在我身上。”萧无锋坦然点头。 放眼天选秘境，他几乎没有对手，就算此刻林幽幽和李莫问突然爆起夹击他，他保守估计也能在十招内摆平两女。 实力摆在台面上，就是一个字——强！ 够强，所以没有隐藏的必要。 沉吟片刻，林幽幽说道：“要我怎么配合你？” 萧无锋唇齿翕动，快速说了几句。 眼瞳骤然收缩起来，林幽幽瞪大双眼，“刺杀皇子，必定被列入大乾天字悬赏榜单，从今以后，各州府郡县的捕快、镖客、捉刀人、杀手皆可领取你的悬赏。” “那不还没上悬赏嘛，暂时我好不算凶手。”萧无锋摊开双手，话锋一转，“合作不合作？” “可行，”林幽幽颔首，“但骸魂对我的防范不会减少分毫。” “骸魂对于天选秘境的了解极为不正常，他多半是有其他后手的，我要你释放的仅仅是一个态度。”萧无锋笑了笑，“在他面前，你我是敌非友。” 略作停顿，萧无锋继续道： “寿元悠长，至少可追溯到千年以前，这样的老狐狸向来自诩谋算过人，所以异常多疑。” “起了疑心他就会算，临时起的算计总归无法谋划详实，难免露出破绽。” “你我演一出戏，只为这个？”林幽幽皱眉。 萧无锋颔首，“只为这个。” 眼见两人达成协商，李莫问这才靠近，把岳重天的储物腰带和储物项链丢给萧无锋。 “这些东西理应归你。” 萧无锋转头看去，却只看见李莫问重新走回去的背影。 岳重天生命力足够顽强，即便到现在，还没彻底死透。 但这并非幸运，而是最为残酷的刑罚。 双眸内蕴金光，萧无锋对周遭的一切洞若观火。 此刻，岳重天身上的骨头被整整齐齐剔出来，重新摆出了一副骨架，就之差了颅骨和中间那一条脊椎。 那团血肉模糊的烂肉还在发出呜咽的哀嚎声。 一步步走过去，李莫问声音轻柔，呢喃道：“别急，还差些火候，你可还不准死。” 萧无锋没有多看，把注意力投向两件储物装备。 金银财宝、珍稀药材等物确实不少，不过重点不在于此。 萧无锋找到了两张兽皮图，其中一张乃是四象宝身的根本图，上面绘制了栩栩如生的四种神兽。 青龙、朱雀、玄武、白虎…… 端详片刻，萧无锋识海中立刻浮现一道文字。 【四象宝身未入门，当前熟练度：1%】 ------------ 第161章 大道独行，唯我是真 这便可以开始练了？多少有点不太地道……萧无锋并未感到欣喜，反而暗觉麻烦，直接把这门横练绝学的兽皮反盖了起来。 岂不料，反面写着详细的说明，扫眼一看，他便已经知道了四象宝身的练法重点在于攫取灵机。 其中有四副药方，专门使用神兽精血搭配药材熬炼，随后再纹在自己身上。 这便是以传说中的神兽青龙、白虎、朱雀、玄武的灵机强化自身，配合对应的根本图，领悟神兽自身所带的玄妙。 再辅助四套模仿神兽的拳法，方可修行有成。 不过，现在神兽可不好找见，想要习练都是找寻血脉被稀释后的异兽。 萧无锋挑动眉梢，心底暗道：“武狱绝学确实难得，但好像不太适合我。” 天罡自在功包罗万象，自带食气法，可食天下万气，还有三十六种拳架，兵道杀法三绝势，足以适配任何生灵，而且配套有更为上乘的自在流水身，此乃步法身法，同样也是淬体法。 简单一句话，四象宝身对他人是至宝，对萧无锋却味同嚼蜡，可练可不练。 主要是这玩意练成后特点还忒明显，凡是与人动手，都会因为爆发出来的宝光，暴露自身修持的法门。 略作思索，萧无锋已然做出决定——不练。 紧接着，他看向第二张兽皮，与《四象宝身》不同，上面记载的乃是经文。 通篇所用的文字并不属于现在的常用文字。 那些文字很明显属于远古时代，乃是神庭的通用文字。 萧无锋无法有效辨识，可是，这些经文通篇都是在解释另外一个符号。 那个符号他不会认错，就是“乾”字道文。 意识到这一点，萧无锋像是瞬间开了窍，双手捧着兽皮，眼底金光流转，眼前一花，仿佛瞬间穿越浩瀚星河，来到一片广阔无垠的天空中。 周遭环绕万千丝线，随手所及便可触碰一根或者几根丝线。 乾为天，刚健无比，自强不息…… 萧无锋骤然看见关于“天”的详细阐述，唇齿轻微开合，他用只有自己能够听见的声音呢喃道： “乾坤宗的秘法？” 话语落地，他猛然回过神来，依旧置身原地。 眉梢微凝，萧无锋摇头道：“确实是一脉相承，但却有所不同。” 这时，他低头再去细看，经文承载的内容由陌生到熟悉，不再无法辨识。 兽皮上面记载的经文并非出自乾坤居士这位大能之手，而是当年离开宗门，势要弥补天地缺漏的那些弟子门人中的一位。 此人没有留下自己的详细信息，但却说了自己行走各地多年，最后得出一个结论。 天地有缺，修天地之法，必受制约，唯有贵己才可铸就通天大道。 “不拔天地一毛，不予乾坤一毫，生灵自身皆蕴无上大药，何须向外假求？” “拜己为神，奉神登真，此乃拜神真法！” “以生灵之自我为唯一真神，我自祭祀于我，我是我的信徒，我是真我所铸之神，无需借天材地宝，只精深自我之精深，激发自身天生蕴藏的无上宝药。” 开篇寥寥数语，已然透出经文中掩藏不住的大气魄。 【拜神真法未入门，当前熟练度：1%】 视网膜上飘过一道如烟散去的文字，萧无锋心神激荡，没去理会，继续向下翻看兽皮经文，识海里似有道道流光闪动。 拜神真法的来源就是乾坤宗根本法门衍心诀。 此刻，衍心诀统辖周身气脉流转，萧无锋若有所悟：“妙极！” 天地有缺，前人的修行法门多半踩了坑，就如金乌、烛龙两位至尊，还有五方天域的多位大能，他们就摆脱不了无上意志，最终要么陨落要么疯癫要么沦为傀偶。 一昧行走前人道途是行不通的，唯有我行我道，踏出一条不曾有人走通的道路，方可由此通天而上。 衍心诀中正平和，阴阳平衡，乃是最为适合打基础的法门…… 而且最为关键的一点是，此法乃是乾坤居士在乾坤天地所立之前创出，后又观至尊大战，了悟无上意志的存在，从而剔除后续的大部分境界，为的就是保证门人不受无上意志的干扰坑害。 “我拿到的这一版衍心诀能够一路修行到炼神境巅峰，但我不该满足于此！” “那位不知名的师兄既然能有大气魄，开创拜神真法，为何我就不能自己踏出一条道途呢？” “大道独行，唯我是真……迟早有一天，我需创出属于我的道法。” “衍心诀，炼神真法，天罡自在功，刀龙七绝斩，无名剑术、八方逍遥步、心眼锻造法，追魂潜魄诀……种种道法、武学、秘术、技艺全部都是养料，可以学，但不能只是学。” “模仿，学习，而后超越。” 萧无锋眼眸绽放明光，咧嘴轻笑。 “所谓道途，还需从亲身实践之中体悟得来，我还有很长的一段路需要走。” 亲眼见到拜神真发所得的收获并未带给他实质上的修为进境，也没有战斗力的迅猛提升，但是心境却有莫大改易，似在一念之间见天地宽阔，萧无锋散发着由内而外的喜乐。 平静，祥和，安宁。 深深吸入一口气，压入胸腔中，再徐徐吐出，萧无锋感慨道： “可惜，这位师兄悟道太晚，他在此之前已然修行到了返虚之境。” 兽皮经卷的最后留有未曾谋面的师兄留下的绝笔，他已知晓自己将要遭遇不测，故而猎杀荒古异兽朱厌，将其兽皮制作成了数十份拜神真法兽皮经卷，或赠予友人，或埋藏某地等待流传后世。 剑眉微凝，萧无锋从储物项链中取出线装本书籍，上面赫然写着四个大字——上苍之祭。 随手翻阅后，他摇了摇头，满脸无语。 线装本书籍明显是对于兽皮经卷的详细解读，只不过解读之人脑子有问题，明明是天字第一号大傻逼，却还自诩才情绝世，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著下《上苍之祭》的家伙不是别人，正是天人教主。 至于是哪一代的，就暂未可知了，反正每一代的天人教主都用同一个名讳——云上苍。 好好的一部拜神真法，云上苍硬生生曲解成了上苍之祭，本来是奉己为神的堂皇大道，偏偏被他搞成祭祀外神的邪魔外道。 ------------ 第162章 蜃楼晶灵王，动！ “这种人要么坏，要么蠢。” 剑眉凝锁不放，萧无锋很快想通了其中缘由。 拜神真法乃是拜自己，这条路即便是有前行之人，也未必道途完全相同，最终还是需要自己独自摸索，非大毅力大气魄者，不可轻学。 祭祀外神是为邪法，但却适合悟性资质不行之辈所取。 而且，上苍之祭好死不死祭的正是此方世界的无上意志，只要祭祀到位，便可见到种种不可思议的玄妙。 生死人肉白骨只是最基础的，诸多修行上的难关，还有修为的积累多半都能祭祀而来，付出的却是他人的性命，这等邪法落在恶徒的眼里岂非正好合适？ 难怪天人教众皆如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恐怕岳重天能够修习四象宝身有成，上苍之祭出力不再少数。 他自身资质本就是以邪法铸就，恐怕在成长起来的过程中，暗害了不少人，只不过是一个用他人性命堆积出来的“赝品天骄”而已。 突然，萧无锋意识到不对劲。 天人教能在多方围剿之下，始终存在，不仅在于天人的暗中支持，掌握大权的天人教主或许够坏，但绝不是蠢货。 “上苍之祭，云上苍，这门祭祀之法祭的不仅是无上意志，还有天人教主！” 萧无锋快步走到李莫问身旁。 此刻，岳重天与死人无异，惨状不可描述。 但是，他依旧没有死透，某种诡异的生命力支撑着他。 李莫问并无意识到不对劲，手中两柄短刃还在划拉岳重天的血肉，唇角挂着渗人的微笑。 魔怔了？！ 萧无锋伸出去的手掌悬停半空，没有落在李莫问的肩头。 此刻，李莫问的状态有问题，就像是失去了自我。 脑袋后面传来劲风，醒骨清风给出预警，萧无锋转身抬臂。 铿锵！！！ 一道飞剑裹挟流光而来，笔直劈落下去。 血灵饕餮甲的臂铠迸射火花，没有留下点滴印痕。 萧无锋挪步动胯，身躯微微一侧，手臂略作倾斜，而后顺势抓住飞剑的剑柄。 醒骨清风迅速流动，如臂使指，眨眼间便全方位包裹飞剑。 嗡嗡嗡嗡~~~ 飞剑震颤不已，不远处有人站起来。 不是一个，不是两个，而是所有原本躺在地上，怎么都无法唤醒过来的人都爬了起来。 他们双眼极其古怪，明明没有睁开，却有两片薄如禅意的弧形晶片覆盖。 在萧无锋的视野之中，这些人就像眼睛被换成了苍蝇的眼球。 晶片代替的眼睛自带紫色幽光，其中饱含着充沛的欲念，就像爱而不得却苦苦求索的厉鬼之眼。 “有什么东西正在侵蚀我的意识……” 角落旮旯里，林幽幽双手捂住额头，背靠墙壁缓缓跌坐下去。 左眼却像是被某种力量控制，眼皮紧紧贴合着，被紫色的弧形晶体片覆盖。 任凭她如何抓挠扣扒，晶片纹丝不动。 此刻，她的额头脸颊额角皆有刺青浮现，拼命睁开右眼，看向萧无锋。 “快！快用你唤醒我的那种术法。” 那不是术法……萧无锋没有出言纠正林幽幽，心底已然猜测到眼前这一幕的源头来自于蜃楼晶灵王。 哒！ 指尖交错而过，他打了一个响指。 紧接着，醒骨清风以萧无锋为中心点，向着四面八方扩散。 呼呼呼呼呼~~~~~ 醒骨清风化作无形，却切实辐射周遭的空间。 层叠的气浪不再柔和而无害，而是蕴藏着狂暴的威能。 林幽幽抬手甩出无常锁链，砸入萧无锋脚边，她想要更加靠近一点，让自己保持清醒。 一道从未聆听过的声音突然浮现。 既像是天籁之音，有好似五浊恶语。 似寒蝉鸣泣，似狂狮怒吼，似万马奔腾，似孤寂溪流在月下淌过…… 太多的特点难以一概而论，仅仅只是听见就足以让人心神剧震。 周遭爬起来的入梦者们好似听到了首领的号令，纷纷站在原地，四十五度角仰头，发出自己最为高亢的声音。 无常锁链软趴趴落在地面上，林幽幽面部的刺青瞬间隐去，整个人直挺挺砸在地面上，暂时没有了声息。 眉心微觉刺痛，水滴印记浮现，萧无锋方才不受影响。 “不仅醒不过来，而且还刺激到了那玩意？” 萧无锋眸光微凝，全神戒备。 当！当！当当当~~~~ 凌厉的刀锋接二连三落在背后，刀速快如迅雷。 李莫问双眼牢牢闭拢，其上覆盖晶体，她手中双刀挥舞不停。 锐利刀锋斩切坚硬甲片，爆出密集的火花。 萧无锋微微皱眉，压根没有回头去看，右手猛然抬起，五指张开好似虎爪。 密不透风的刀网就像是纸糊的，一抓就破。 手掌捏住李莫问的咽喉，萧无锋估算着大概力道，用力向地面猛掼。 嘭！！！ 入地三寸的人型凹坑轰然成型，李莫问深陷其中。 萧无锋心念微动，向着四面八方扩散的醒骨清风快速收回，然后化作无形捆绳，把李莫问重头到位绑个严实。 说来迟实则快，整个过程不超过两秒。 另外一边，林幽幽已然重新站了起来，弧形晶片遮盖双眼，身躯周遭燃起数十躲幽冥鬼火。 她朝着萧无锋发起冲锋，地面上的锁链好似活着的蛇，不知不觉间盘绕萧无锋的双腿。 崩！！！ 锁链突然扯直，巨大的力道拉扯，以此破坏萧无锋的重心。 脚尖微微内扣，两腿与肩同宽，萧无锋坐胯下压，尾椎骨的最后一节骨头就像是秤砣，牢牢压住重心。 萧无锋双手交替格挡，拍开乱舞的无常锁链。 踏！踏！踏！ 连续向前踏出三步，一步比一步迈得更远。 他不退反进，将自身与林幽幽的距离拉近到三尺之内，然后摆动右臂，砸出拳头。 林幽幽止不住前冲的趋势，腹部结结实实挨上一下，身子躬如虾球，整个人挂在萧无锋的右臂上。 萧无锋剑眉微扬，右臂猛然甩抛。 林幽幽在半空中划出抛物线，坠砸在李莫问的身旁，留下另外一个人型凹坑。 周遭还有十几二十入梦者，全都虎视眈眈，用晶体假眼盯着他。 “麻烦的很，还都不能伤着。” 萧无锋摇了摇头，身形一晃，携虎入羊群之势冲了出去。 ------------ 第163章 给老子变个好看的！ 轰！轰！轰！ 萧无锋身体周围环绕飓风，醒骨清风、剑风交织旋转。 手中无剑，也不握刀，一路向前主打的就是一个横推无敌。 或抡起臂膀，犹如铁索横江，拦截大船。 或当头砸下，好似泰山压顶，势不可挡。 或甩腿似鞭，不见影只闻声，掀起一道道抛飞的人体弧线。 此刻，他的面前没有一合之敌，沾着就倒，靠着就飞。 偌大的洞窟内，近二十多名入梦者整整齐齐，一个个砸出人型凹坑。 别看萧无锋动作狂野，气走八方，仿佛席卷天地的混世魔猿。 实则他下手极有分寸，依照击打落实的刹那间，透过皮肤表面传导而来的感触，便可判断挨打的人实力大概在什么层次，他所使用的力道也会进行相应的增减。 不多一分，不少一毫，确保每个入梦者都陷入地中，正好就是三寸，且全身骨头完好，五脏六腑经络脑子一盖不受损伤。 片刻后，飓风骤停，醒骨清风化作无形的束缚，确保在场之人皆无多余动作的可能。 “咕噜~~” “咕噜~~~” “咕噜~~~~” 早该死去的岳重天发出怪异的响动，仿佛咽喉还能说话。 下一刹那，他张开的嘴巴里面倒灌了大量的空气。 嘭！嘭！嘭！嘭！嘭！ 烂肉里面炸出连续不断的闷爆，大片血肉飞散四面八方，条状的，块状的，或干脆就是肉末子，不一而足。 萧无锋皱眉，右手食中两指并拢，剑指微微翻动。 剑气凝聚，化为墙壁，挡住飞溅而来的血肉。 萧无锋右手做握剑状，阳魂冰魄入手，他挥剑连斩数次。 剑罡交织，汇如孤月，却伴随着潮水般上涨的海量剑气，朝着前方笔直飞去。 嘭！ 剩余的血肉被寸寸碾碎，但血肉之下却泛着紫色的晶体光泽。 紧接着，岳重天的颅骨牵连着脊椎，漂浮在半空中，颚骨卡拉响动，似在模仿人族说话。 仅仅只有骨架，而没有舌头和内脏，发不出丝毫声音。 下一刹那，地下和头顶同时射来两道紫色光束。 大量的紫色结晶体在光束中凝聚，森白颅骨漂浮半空，窟窿眼眶亮起绚烂紫光，一闪一闪，像是在调整频率。 突然，颅骨发出声音，说道：“汝为何人？身上为何有两位至尊的气息？” 萧无锋没有回答，转而说道：“蜃楼晶灵王？” 嗡~嗡~嗡~ 地面、穹顶、岩壁同时颤动，晶体粉末飘摇浮沉，紫色光芒充盈十方。 晶体眼球遍布四面八方，头顶上有，脚底下有，周遭的岩壁也有。 这就仿佛进入了一个神秘生物的体内，周遭充满了它的复眼，360度无死角盯着萧无锋 “孤王名曰玄晶，奉至尊遗命，镇守此地，你还不速速交出信物，验证身份？” 话语落地，晶体粉末在半空中凝结成圆形托盘。 托盘飘到面前，萧无锋面带微笑，拿出金乌令和烛龙令，问道：“这个？” “对的，就是两件信物！”蜃楼晶灵王给与回应。 “抱歉，不能给你。”萧无锋笑了笑，重新把两枚令牌收入无尘戒。 嘭！！！ 晶体圆形托盘瞬间爆碎开来，细碎晶渣交织组合，凝结成拇指长短的凛冽晶刃，密密麻麻围拢萧无锋。 当当当当当~~~ 紫晶薄刃看似轻薄如纸，一碰就碎，实则坚如金铁。 好在血灵饕餮甲更胜少许，充分护持萧无锋的头面、脖颈、躯干、四肢等要害。 连续不断地撞击声响彻周遭，萧无锋虽然甲胄在身，但总归有些关节未被遮挡。 突然，一道剑光自平地升高。 右手持握阳魂冰魄，萧无锋周身附着剑罡，辅助血灵饕餮甲抵御如疾风骤雨般的薄刃乱舞。 一秒，两秒，三秒…… 随着时间流逝，萧无锋意识到蜃楼晶灵王的实力并不如他料想的那么生猛。 他本以为幽邃矿洞和倒悬湖并列三大禁区，蜃楼晶灵王既然能够坐镇幽邃矿洞，实力就算不如坎水真人，也不至于差上太多。 那位坎水真人可是能够跟两位至尊留下的规则抗衡一二，那么蜃楼晶灵王的实力足以碾压所有进入天选秘境之人。 岂不料，这番交锋下来，萧无锋感受到了强度，但远远没有达到预期。 与此同时，剑罡高强度填充血灵饕餮甲，导致萧无锋脑海里闪过明悟—— 血灵饕餮甲乃是极品神甲，就如饕餮一般可以喂养，用煞气喂养，它所释放的就是血煞饕餮，用剑罡喂养，它所爆发的则是剑罡饕餮。 而且，这种变化可以依据宝甲拥有者的心灵随意塑造，并不一定要拘泥于特定形制。 赵万灵当时用煞气与血灵饕餮甲共鸣，又以自身认知塑造了血灵饕餮甲的摸样。 说实在的，这副甲胄并不符合萧无锋的审美。 嘴角微微上翘，萧无锋眼底笑意毫不掩饰，“给老子变个好看的！” 砰！砰！砰！砰！砰！ 只见鱼鳞似的甲片接连爆开，旋即猛然收缩，重新在萧无锋身上组合。 眨眼功夫，他身上披挂的古代将军甲胄变成了颇具科幻风格的全覆盖式机械外甲。 金属泛着乌黑光泽，偶尔以赤红晶体装饰点缀，面罩从额头到下颚一体覆盖，好似变成了从外部无法看见内部的钢化玻璃。 这哪里还是甲胄，分明就是一具机铠，线条分明，充满流线型的美感。 饕餮纹遍布机铠每一处角落，像是勾勒天地间的某种道蕴，给这副充满科技感的铠甲增添了玄学色彩，就好似千万年后有某一头饕餮进化成了类人的形象。 脑袋后方漂浮着剑气光轮，流转不息，无有休止。 被剑气光轮托起的，赫然便是萧无锋用以喂养饕餮真灵的剑罡。 真灵吞吐剑罡，从而凝聚罡成剑，莫约巴掌长短，两指粗细，足足百多柄，就在剑气光轮中徐徐转动。 蜃楼晶灵王从未见过这等美学，周遭的一双双眼睛里写满了震撼与惊诧，就连围攻萧无锋的紫晶薄刃频率都有所放缓。 这时，萧无锋横剑胸前，“去！” 黑红配色的饕餮虚影浮现，矗立在萧无锋身后，猛地一个抬爪砸地。 剑气光轮绽放明量光华，真罡气剑接二连三飞出。 ------------ 第164章 幻梦无垠 当当当当当当当~~~~ 紫晶薄刃被真罡气剑尽数击落。 “大胆小辈，竟敢不守两位至尊定下的规矩？！” 周围的晶体眼球猛然变成一张张深渊巨口，蜃楼晶灵王的声音层叠交织，既是说话，却也蕴含蛊惑人心的术法。 眉心清凉一片，萧无锋明白自己不能坐以待毙。 吭！！！ 阳魂冰魄插入地面两寸。 他双手停在胸前正反虚握，脑海起念呼唤嗜血龙魂。 下一刹那，环首横刀落入掌中，左手刀鞘右手刀柄，手掌一下一上移动少许。 铿锵！ 横刀出鞘半寸。 刀龙七绝斩第一式，龙吟破邪。 刀锋彻底出鞘，萧无锋原地转圈三百六十度，雪亮刀光环身斩过。 刀气凝聚有若实质，嗜血龙魂高亢吟鸣。 周遭的深渊巨口像是遭到了恶龙的恐吓，纷纷变回晶体眼球。 紧接着，晶体眼球被刀气和音波震伤，即便隔着岩壁也无济于事。 砰砰砰砰砰砰砰~~~ 晶体眼球大量碎去，只余下萧无锋正前方的那一枚拳头大小的不规则晶体。 甩刀挽花，环首横刀锋刃对准岩顶，萧无锋剑眉凌然，似笑非笑。 “你说是规矩就是规矩？” 臂弯夹住刀身，握刀的右手缓缓拔出，擦去刀上沾染的晶体碎渣，他斩钉截铁道： “不好意思，咱是后世之人，不认！” 话语落地，插在地面上的阳魂冰魄悍然冲起，撞向拳头大小的不规则晶体。 砰~~~~~~~~~~~~~ 晶体破裂，周围人的异动停止，那些置身在三寸凹坑里的入梦者发出嘤咛声。 萧无锋面带笑容，心底悬起来的大石头轻轻落下。 念头微动之间，醒骨清风不再束缚众人，变成温和春风，拂过众人面颊。 此刻，蜃楼晶灵王玄晶暂时陷入沉默，估摸着是有点懵逼的。 也许正在思考眼前这家伙不是个剑修来着？怎么用刀啊！ 关键是一刀出，威力忒大发了些。 散碎满地的晶体碎块拼接组合，重新捏出一尊人型，个头与萧无锋接近。 “本王其实并无恶意，只是想要商谈一笔交易。” 萧无锋刀不回鞘，空着的手持平而举，阳魂冰魄落入掌中。 “先礼后兵才是正道，你既主动攻击我，还谈个屁，晚了！” 下一秒，萧无锋左剑右刀，交错斩出乂字华光。 晶体人型断成数节，胸腹部分摔落地面，散作一地晶粉。 那颗模仿人体的脑袋漂浮半空，面庞拟态化人，双眼亮起炽烈紫光，其中饱含怒火。 轰隆隆隆隆隆~~~~ 地面下方传来剧烈的震动，像是地龙翻身。 这时，晶体人型的脑袋爆碎开来，紫色晶体粉末数量暴增，好似沙尘暴席卷周遭一切。 “幻梦无垠。” 蜃楼晶灵王的声音犹如晨钟暮鼓，响彻幽邃矿洞。 萧无锋能够抵御入梦侵蚀，这份能力必然不是来源于自身，必有外力协助。 它没有办法直接侵蚀萧无锋的识海，也就无法进一步窥视其内心。 想要全面调动萧无锋内心最深处的欲念，就像塞外骑兵遭遇了无比坚实的长城，只能望而却步。 玄晶直接开大，用出蜃楼晶灵王独有的天赋神通，将所有此刻存在于幽邃矿洞中的生灵，不作任何区分，全部拉入他编织万年的虚实幻梦中。 此等幻梦非虚非实，却又既虚又实，即便不能映照生灵内心深处的破绽，也可改易外部环境，构筑出玄晶过往所曾见过的宏伟史诗，以那些曾在历史长河中真实发生的场景，强行制造内心的破绽。 …………………… 距离幽邃矿洞十里之外。 一截断枝落入尘土，一道身影翻身跳下，落到扁担压着的两个簸箕旁边。 翻找，扒拉，骸魂神情焦急，好似屁股被人点了明火。 酉鸡皱眉道：“着什么急？极阴地煞和纯阳雷火都还没有彻底消散……” “你懂个屁！” 骸魂啐出一口沫子，双手快出残影。 “他妈的，他妈的，你他妈的……不讲规矩的臭小子，拿了金乌令和烛龙令，居然自己跑到幽邃矿洞里面，还给他走了狗屎运，居然真的唤醒了玄晶。” “这也就算球，玄晶是个知道分寸的，怎么可能直接施展本命神通呢？！” “它就是一条看门的狗，怎么敢的啊？” 心底情绪激动异常，骸魂碎碎念个不停。 古神遗藏真正的地点，不在幽邃矿洞，压根不在天选秘境中的任何一处，而在蜃楼晶灵一族的王“玄晶”的本命神通之中，所以任由后来者怎么寻找都不可能找到。 快速拿出残缺而古朴的阵图，骸魂朝着酉鸡递出黄纸符箓，“贴在脑门上。” 酉鸡下意识皱眉，就要拒绝。 面部图画的彩绘肆意流淌，最终化作无数的圆形条纹，螺旋环绕着面部中央。 此刻，骸魂面庞的五官消失，不见点滴起伏，唯有中心区域睁开一只竖瞳，似蛇似龙，黄金璀璨。 酉鸡被竖瞳所摄，后退半步。 猛然拉住酉鸡的手腕，骸魂用力回扯，然后把黄纸符箓拍在他酉鸡光秃秃的脑门上。 “道爷让你贴上去！” 掌根擦着鼻梁，用力绝不算小，酉鸡的鼻血隐有喷薄之势。 他赶忙捏住鼻子，避免鼻血留出。 啪！ 另外一张黄纸符箓贴在自己脑门上，骸魂手持阵图，念念有词。 紧接着，阵图亮起，黄纸符箓亮起，两人身体周围泛起点点星光。 骸魂松了一口气，背对酉鸡，幽幽解释一声： “别紧张，只是为了确保你我二人可以传送到一起。” “传送？”酉鸡疑惑不已，“约定的时间都还没到。” “十息之内不能进入幽邃矿洞，道爷的多年谋划全得落在空处，最少又要等个一百八十年。” “这……” “别那么多废话，跟着来便是。” 骸魂捏住酉鸡的右手脉门，正要掐诀，脸上那只黄金竖瞳忽然流转黑紫气息，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酉鸡。 微微愣神一瞬，骸魂眼底闪过精光。 随后，两人化作流光，交织缠绕，一瞬十里，直接从天而降，撞入幽邃矿洞的洞口。 ------------ 第165章 紫日横空 流光堪堪没入洞口，骸魂与酉鸡落脚未稳，周遭的晶石绽放紫色光华，明耀又刺眼，让人很不舒服。 淡淡的晶体粉末在眼前浮动，骸魂弹动袖口，呼出一口浊气。 “总算是进来了。” 身旁站着的骸魂没有人族的五官面貌，整张脸上仅仅长着一只黄金竖瞳，想来多半有些神异之处。 为了不被看出端倪，酉鸡压根不敢拿出传音螺。 抬手摸了摸额头，黄纸符箓已然不复存在，他稍微松口气，然后环顾周遭。 不远处，正有一处蜿蜒曲折的洞口，他抬脚迈步。 旁边伸出一只手，正好拦在酉鸡胸前。 骸魂摇头道：“不必往下走。” 酉鸡张嘴询问道：“咱们两人还在洞口，顶什么用？” 骸魂翻起白眼，没有多做解释。 此刻，他眸光明灭不定，心底盘算不已。 活了数千年，骸魂很少上当吃亏，更少有在自己算计人时，被人打乱计划的。 此番谋算涉及的时间何止千年？古神遗藏事关重大，其中蕴藏两位至尊遗留的道韵，或许还藏有当年大战的真相。 毕竟，烛龙至尊和金乌至尊的交战实在太过突兀，突兀到五方天域中的绝大多数大能都没有意料到。 祂们各自又无明确仇怨，即便是大道相争，却远远没有到达非打不可的地步。 烛龙至尊活过悠久岁月，从遂古之初一直存活。 金乌至尊统御神庭，心性堂皇正大，民生治理有方。 两者都是绝不可能任性妄为的，当年的大战，以及大战后的种种，皆有外人不可知晓的猫腻。 甚至，其中还隐约涉及了无上意志的诞生。 骸魂志在重开天地，再立阴阳，塑造一片崭新的乾坤，若不弄清楚这份远古秘辛，若不能拿到两位至尊遗留的道韵，根本就没有机会继续下一步的计划。 嘭！！！ 足尖碾出些许碎石，骸魂回过神来。 这时，他的耳畔回荡着酉鸡的多次询问，皱起眉头，不耐烦道： “原地等着便是，稍后自有紫日横空。” “紫日横空？！那是……” 酉鸡瞪大双目，心底暗自焦急，此刻，他依旧无法联系萧无锋。 酆都传人自然知晓紫日横空意味着古神遗藏的开启，但却从来不知这等异样天象与幽邃矿洞有所瓜葛。 眼底闪过一抹精光，张了张嘴，他正想要探究一二，从旁侧击推敲骸魂是否知晓更详细的内情。 呼~~~~~~~~~~~~~~~~ 一股幽幽冷风从下方吹来，直透入骨。 紧接着，迷迷蒙蒙的白色气雾汹涌扑面，将酉鸡和骸魂淹没。 幽邃矿洞内的晶体原本就足够亮堂的紫色光芒更加炽烈。 咚！咚！咚！咚！咚！ 脚下似有地龙翻身，本就震动不已，却又传来仿如心跳的声响。 巨量的紫色光辉从矿井口向外溢出，氤氲淼淼，气雾漂泊。 天选秘境历来没有日月，天穹之上仅有遥远的雷霆横贯。 此刻，天穹中闪动的雷霆被彻底凝固，无穷的皲裂纹路瞬间定格。 一轮紫日自下而上笔直升起，海量白雾从天而落，席卷天选秘境诸地。 幽邃矿洞中的剧烈震动像是被传递了出去。 轰隆隆！！！ 轰隆隆隆隆隆！！！！ 幽邃矿洞、天人冢、倒悬湖，三大禁区最先震动起来。 随后，燃烧古城、彼岸花海，许愿鬼木林，万骸谷等地异变陡生。 不仅是那些特别之处，偌大的天选秘境，各地皆有白色气雾天降。 白雾铺满地面，紫色微光像是从虚空中被挤压了出来，选中特定的地点，凝聚出一座座椭圆形光门。 山林中，胡言行拳走架，容身于蛟马群。 他马步极为稳健，拳架起伏之间，可见其筋骨皮膜似有涌动，竟是传出蛟龙似的吟鸣。 “成了！” 发丝沾满汗水，袅袅白烟徐徐上升，胡言全身骨骼噼啪脆响。 下一刹那，他甩臂递出一记正拳。 这一招已是诸形合一，虎、蛟、马、鹰、猴等多种灵兽之形，皆有体现。 最终，所有的形体容成一尊十兽狂虎。 汹涌拳劲凝聚，化作白金色泽的拳印，朝着前方飞去。 一连串的空爆声中，他身前数丈飞沙走石，不远处的大树轰然爆裂。 周遭的蛟马齐齐鸣叫，似是以他为王，角落里，公蛟马满脸怨念，盯着胡言的背脊。 这时，胡言从练功中回过神来，这才注意到周遭烟尘四起，大量白雾包裹身前身后，那被轰断的大树后方，矗立着一道紫色的椭圆形光门。 快步走上前去，胡言试探性伸出手掌。 指尖接触光门的瞬间，他便化作一道流光，被吸了进去。 天人冢深处。 干枯死树多如繁星，遍地荒坟长满枯黄草叶，焦黑的灰烬铺满崎岖不平的泥巴路，但却难以遮掩泥巴里的那一抹刺目的猩红。 焦灼的硫磺味萦绕在空气中，一行二三十人深一脚浅一脚，临近道路尽头那座规格极大的露天坟冢。 大乾皇朝多年以来，天人冢始终被世人列为三大禁区之首。 关键原因就是众人都相信，古神遗藏很有可能就在这座天人冢深处的大墓里。 金刑之身穿天青缎云龙纹的长袍，以特制的轻甲绣在要害部位，用作防御。 他独自走在最前方，以一杆亮银色长枪睥睨来袭的天人残魂，其架势稳固如磐石，脚下步伐不快不慢，却在每一步落点处生根，无论前方来敌如何凶猛，只要脚步落下，便是半步不退。 长枪在他的手中就像是一条活过来的真龙，枪锋点缀红缨，刺如雨落，避无可避。 天人残魂无有其一合之敌，就算偶尔有些漏网之鱼，也会很快被他身后的披甲锐士联手斩杀。 “冠军侯不愧是当世军中年轻一辈第一人。” “十大神将的最低门槛就是上三品，听闻冠军侯已经积攒了足够的军功，只要等到这次天选秘境事毕，便可前往皇城深处的那口坠星池洗练，从而一举踏足三品，铸就武体。” “往后可真不必加上年轻二字，以他的势头，又极受陛下赏识，怕是有望成为最年轻的兵马大元帅。” “切，还不是他们金家在当今陛下还未登基时……” “噤声！金家满门忠烈，不可议论，小心前面那家伙听见，一枪把你脑袋扎个窟窿。” 队伍后方，来自千年世家的年轻人结伴而行，小声议论着。 ------------ 第166章 天人冢，传送门 世家长至千年，比之大乾皇朝还要悠久。 这些年轻人各自心头傲气不少，看着前方那道一往无前的背影，心底难免有些情绪。 不过，这些年轻人都是家族里这一辈的佼佼者，在进入天人冢前，已经相互之间确立了合作互利的关系，不仅是他们几家，还包括前面开道的金刑之。 没过多久，天人冢最深处的大墓就在咫尺外，金刑之转头说道： “结阵守着，一旦开墓，其余的荒冢枯坟都会暴动的。” 几位千年世家的弟子面露笑容，对视彼此一眼。 实在是难得啊！他们居然真有走到天人冢深处的一天。 若是能够一窥古神遗藏，便是登天的造化！ 往前推上三个三十年，探索的队伍还从未成功过，冠军侯有此等实力，可见其军功绝非虚来。 这时，只要镇守片刻，便可…… 念头才在脑海里闪过，忽然见到一轮紫色大日横贯天际。 只要抬起头来，便可看得清清楚楚。 怎么可能？！ 还没有到古神遗藏开启的时间啊？ 提前了这么多天吗？ 脑海里的疑问起起伏伏，没有半点停歇。 下一刹那，众人将目光投注在冠军侯的身上。 是了，这么多年都没有人能成功站在天人冢里这座犹如宫殿的大墓前。 那必然是因为咱们通心合作，开启了大墓…… 咦，不对劲，冠军侯手里的秘钥还没插在大墓的机关口呢。 唐家的主事人面貌冷峻，眉毛细长，嘴唇细长，还有一双好似狭刀的锐利眼眸，大约二十七八岁左右。 蹬蹬蹬~~~ 他轻功极佳，不见蓄力已是凌空而起，足尖在金刑之直属部下的肩膀连续点动。 啪的一声落地后，唐云龙站在金刑之身旁三尺。 “还有多久能够打开？” 冠军侯瞥了他一眼，并未多说半句。 唐云龙读懂了金刑之的眼神，嘴角轻微抽搐，压下心头火气，退到旁边。 轰隆隆隆隆~~~~ 剧烈的地面震动传来，大量白色雾气从天而降。 周遭的荒冢枯坟向上拱起，土石草叶散乱一地，森白的枯骨戳了出来，拔开剩余的土壤。 不一会儿，密密麻麻的森白骸骨包围宫殿似的大墓。 众人联合拒守森白骸骨群，可却抵挡不住攻势，无论怎样凌厉的攻击，都不能伤及森白骸魂的根本。 它们就像是源源不断的，永远杀不完。 厮杀持续一阵，已是有人死伤，死后的人被拉入骸骨群中，眨眼功夫就被扯开血肉，扔掉内脏，掏空脑子，只留下森白的骸骨被转化为骸骨群中的一份子。 有人看见好友死去，险些崩溃，心神轻微晃动，便被蜂拥而至的骸骨钻了空子。 “救我，救我……” 年轻的披甲锐士大声喊叫。 这时，金刑之从天而降，手中长枪砸落。 澎湃的气劲扩散四面八方，解除了部下的困境。 “收拢阵型，跟我走，准备杀出去！” 秘钥插在大墓的石门上已有许久，还是没有半点动静，金刑之已然不抱希望。 “别走，别急，动了墓门有动静。”唐文龙大声说道。 闻听此言，千年世家的子弟蜂拥而至，根本就不去理会防御阵线的溃败。 大量森白骸骨趁机追了上来，金刑之眸光闪过一丝冷意，枪势猛然一变，他的部下都是出生入死的兄弟，相互之间挡过刀剑，彼此虽是上下级，但情谊犹如手足，绝不可成为他人的耗材。 大墓忽然开启，可里面却空空如也。 瞪大双眼，唐云龙率先冲去其中，却是发出一声不敢置信的大叫： “怎么可能是空的呢？古神遗藏呢？！” 正在抵御森白骸骨群，金刑之递出眼神，让一个部下前往看看情况。 突然，唐云龙快速冲出大墓，惊叫道：“里面的更他妈狠！！！” 千年世家的些许子弟才冲到墓门之前，还不解其意，却是听见了大墓中传来乱糟糟的脚步声。 面色骤变，众人纷纷后退。 金刑之转头，刚好看见大墓中涌出的森白骸骨，追着唐云龙。 大墓里的骸骨多为兽形，眼眶窟窿点燃幽光，灵性比在外界小坟小墓里面爬出来的骸骨要强出一截。 其中一只大猫骸骨肋部生有骨翅，连跑带飞，速度极快。 唐云龙连忙闪避，虽然避开了要害，却没完全躲过大猫的攻击。 臂膀留下一道深刻见骨的伤口，黑色脓血流淌滴落。 唐云龙咬牙后退，藏入人群，这才拿出唐家秘制的丹药，又是外敷又是内服，然后挥动手中飞刀，愣是把伤口处的血肉贴着骨头剔了下来。 “都注意些，大墓里面的骸骨皆有剧毒，不可沾染。” 唐家年轻一代扛鼎的人物这般说话，周遭众人岂敢不去重视，一个个打足了十二分精神。 这时，众人陷入天人冢，进退两难。 金刑之估算当前情况，心底暗自盘算决策，眼底余光却是扫见一抹紫色光华。 远处矗立着一座没有被骸骨破开的土堆坟，看起来就是最为不起眼的那种，但那坟头上偏偏有一道紫色的椭圆形光门快速凝聚起来，光门规模还不小。 “通往古神遗藏的门扉！” 金刑之眼眸微亮，他进入天选秘境前，阅读过相关文献，其中就有记载古神遗藏开启后，天有紫色大日横空，随后白色雾气弥漫各地，地势震动不断，就如神龙在地脉深处来回翻身。 还有最关键的，便是紫色大日同源的光芒将会随机在天选秘境中凝聚传送光门。 此时此刻，重叠如无尽海浪的骸骨形成包围，中心大墓里面俨然藏着的不是什么 走入光门几乎就是众人唯一的生路。 “不想死的随我走！” 枪锋连续晃荡，红缨鲜艳胜血，荡碎大片骸骨，金刑之一声高呼，部众相随，拥着他朝那传送光门杀去。 唐云龙见状，赶忙施展轻功跟上。 随后，其余千年世家的子弟秉持着只要我比别人快，死的就不是我的原则，一个个都用出了真本事，争先恐后冲向传送光门。 ------------ 第167章 提前了！ 白玉京，皇宫正殿前大摆宴席。 歌舞延绵，灯火达旦，已然持续了十天之久。 京城中的豪门贵族，皆有入宴的席位。 这次的盛大宴席规模全然不下于皇帝登基时昭告天下的国宴。 宴席间吃喝皆是上品中的上品，珍馐美味皆由皇家林园眷养的灵兽、灵植、灵鱼、灵禽加工制作，再辅以难得一见的天材地宝作为点缀，每一道菜肴每一壶酒水都妙用无穷，几乎能够等同于上品灵丹。 天选秘境需要持续二十一天，宴席便还有十一天之久。 对于那些无法前往天选秘境，没有办法夺取大造化的次级天骄，参与宴席也是殊为难得的一次机缘。 宴席落桌共有三千余数，正殿之上却还有三十几桌，里面坐着的任何一位都不简单，说句跺跺脚，便可让天下震动也不为过。 而在这些人中，又有细微的划分。 乾宣帝坐在上首，手里持有一面巴掌大小的圆镜， 此镜便是大乾有数的重器之一，名曰观天镜，一套十三件。 除却皇帝手里的一面，还有另外十二桌分别持有子镜。 王小花好酒，酒量对于寻常人还算可以，但在上三品高人中则有些不够看。 偏生她是个敢喝敢醉的性子，此刻拿着子镜哈气。 “破镜子啥都看不见，还观天镜呢？呕~~~~~” 李至坐在旁边，微不可查地翻起白眼，探手如电把镜子抢入手中。 王小花张嘴朝着他哈出一个大大的酒嗝泡泡。 李至脸黑，满脸嫌弃地捂住口鼻，“我们是来给宗门弟子保驾护航的，你喝成这副德行，成何体统？” “不碍事，反正还有……” 王小花竖起十根手指，来回看看，却又觉得数不够。 咂吧嘴唇，她抄起整烤的灵羊腿，甩头扯下大口喷香爆油的皮肉，边嚼边说： “还有好些天古神遗藏才会开启，到时候肯定醒着。” 李至轻微摇头，没有多说什么，转而看向帝座上的那位陌生的故人。 大乾开国年月尚短，仅仅百余载。 乾太祖固然功勋赫赫，却也落得满身伤痕，在位不过二十年便驾鹤仙去。 随后，便是当今皇帝赵暮的父亲乾文帝继位，其得国很正，毕竟是太祖的发妻皇后诞下的大儿子。 嫡系加长子，早早确立太子之位，满朝文武皆没有第二个声音。 乾文帝倒也不负所望，在位八十余年，治国的能耐那是没话说。 对内，他慧眼任用贤能，能听逆耳忠言，更能体恤民情，将大乾上下打理的风调雨顺。 对外，他开疆扩土，十大神将绝无虚名之辈，北边的妖族，南边的巫蛮，西边的佛徒，东边的海族，固然有能人出世，却也只能臣服大乾，献上朝贡。 然而，这位皇帝唯一的缺点就是他没有资质，乃是天生的绝脉。 天下六脉的修行法门皆不适合他，靠着大量资源堆积，却只能止步于七品巅峰，故而命实在太短。 太祖命不够长，文帝命也不够长，太子更是被当今皇帝亲手虐杀。 好不容易坐上的皇帝的位置，赵暮自身修为又很不错，不过壮年已入上三品炼神之境。 要说他还有什么谋算，还缺什么，那就太过明显了。 李至用屁股想都知道——乾宣帝渴求长生之法，而且不是天人教那样的邪法，也不是书院夫子那样力证大道，返虚超脱，然后只能去那天外的。 赵暮胃口极大，贪恋红尘，权势、金钱、地位、女人、长生……他全都想要。 此刻，乾宣帝坐于帝座，一手托腮，一手持镜把玩。 背面鎏金雕刻，天地万象尽在其中，象征着大乾的万万里河山，这面镜子便是观天镜的主镜，本该被观星楼的监正雪玲珑持有。 因为，大乾太祖开国曾经立下规矩，观天镜可刹那间观照大乾境内任意一地，乃是国之重器。 后世之君若不能才德兼修，文武双全则不配持有，必须交由观星楼当代监正执掌。 上一代的皇帝，是他赵暮的父亲，乾文帝，各方面都很好，唯独修为不给力，故而没有执掌此镜。 大口喝酒，酒意上头，大口吃肉，痛快下肚，乾宣帝已然微醺。 观天镜背面纹刻天地万象，一念间可遍观大乾国境。 此镜握在股掌间，就如只手持天地，岂能不心中快哉？ 身侧不远的席位上，雪玲珑嘴角噙着笑意，朝着乾宣帝遥遥举杯。 眼角余光笼罩，乾宣帝有所察觉，转头举杯示意。 两人眼眸对视，信息已然传递到位——阴阳龙虎大丹最关键的两味药已经准备好了，只等回收药材。 随后，他俩隔空共饮，喝尽杯中酒。 嗡！！！ 十三枚观天镜，无论主镜或者子镜，都在轻微震动。 悬浮在白玉京上空的观天镜虚影轻微晃动，其中呈现了一幕景象。 刺目的紫色大日一闪而逝，旋即又被白雾遮挡。 同样的光景在十三枚观天镜的镜面中呈现出来。 赵暮眸光锐利，盯着手中圆镜，“提前了！” “古神遗藏即将开启。”雪玲珑眸光闪动。 崔馗始终沉默不言，举杯自斟自饮，不曾动过坐上的菜肴。 此刻，他举杯的手忽然顿住，贴在嘴边的酒杯重新放回桌面，转而拿起筷子夹起水煮灵鹿肉片品尝。 剑宗的席位上，李至指尖凝聚一点剑气。 咻！！！ 剑气轻刺王小花的后脖颈。 “啊……” 王小花转过脑袋，满脸幽怨，却因为眼角余光扫到镜面。 吸气，呼气，转换异常迅猛。 呲~~~~~~~~~ 大量酒气挥发出来，被她装入随身携带的酒葫芦里。 下一刻，王小花全无丝毫醉意，眸光摄人心魄，“这么快？” 李至轻微点头，正要说话。 王小花嘴巴更快，接着说道：“这就过了十一天？” 李至直接被她干到沉默，转开脑袋，幽幽叹了一口气。 白玉京南门。 星月为被，灯火铺路。 宽阔的大道两旁，卖糖画的小贩、猜字谜的摊子、烤羊肉串的大叔……各类商贩走卒都在卖力吆喝。 难得白玉京大宴二十一天，夜晚的宵禁时间延到后半夜。 主干道上，络绎不绝的行人走走停停，享受着夜晚难得一见的烟火气。 守城的士兵仅有二人站岗，其余兵卒抽来方桌和长椅，围城一团。 骰子的响动清晰可闻，时不时听见有人叫大喊小。 这种时间段，城外往往不会有人再要入城，也无怪兵卒们守备有所松懈。 呼~~~呼~~~呼~~~~ 身穿黑白道袍的清俊道人徐徐走来。 他迈步动作缓慢，偏偏行动速度极快，一步落下就走出数十丈。 ------------ 第168章 白玉京有稀客至，幻境重现远古劫 城门的两个站岗城卫只觉清风拂面，并未看见人影。 清俊道人已然越过一众城位，立身在城门内。 男子的头发很有特点，黑白分明，以左阳右阴进行划分，洒脱不羁地披散在肩膀。 “今日起卦，大吉。” 清俊道人唇齿微动，说话声音不小，并未故意避开他人耳目。 守城的兵卒似因玩性大起，看他不见，听他不到。 领头的兵卒掀开骰盅，咧嘴大笑道：“哈哈哈哈哈……豹子，庄家通杀，拿钱来拿钱来，拿不出来的自觉点，滚去换班站岗。” 身后的吵闹，身前的热闹，皆不在清俊道人眼中。 他迈着悠然的步伐向前行去，抬头望向高悬在白玉京上方的巨大圆境虚影。 紫色的流光常人难见，却避不开他的眼睛。 “观天镜，仅仅能够窥探秘境一二，有什么用？” “无能者的慰藉罢了。” 清俊道人唇齿含笑，明月洒落的光芒披挂于身，好似披上了隐身纱。 烟火气铺满的大道上，哪里还有其人半分身影。 踏！！！ 皇宫某座宫殿的檐角，白发老太监衣衫猎猎，望向城南。 “错觉吗？不像……” 耳廓轻微动弹，老太监伸手捏住月光，从中扯出一根猩红丝线。 噔~~~~~~~~ 指尖微弹丝线，他眸光摇曳，好似风中晃动的烛火。 “确有高人进城，境界至少在二品以上，气息一闪即逝。” “挑衅还是示威，亦或者故意为之，想要引人出城？” 抬手朝天掐出一大把猩红丝线，白发老太监皱眉。 下一刹那，阴炁汇聚，凝聚出一尊阴神，无常服，青玄冠，手中持有判官笔和铁卷书。 “判官也感觉到了？”老太监背上剑匣开启一格，一缕锋锐剑气外泄，“能找出具体位置吗？” 崔馗阴神出窍，悬浮半空，“来人气息缥缈不定，难找。” 闻言，老太监眼瞳轻震，背后的剑匣猛然合拢，“明明就在白玉京中，却连你都找不到的，那就只有一人。” “是他。”崔馗颔首，面色凝重，“而且这次来的多半是本体。” “骸魂的本体吗？那还真是难得……”老太监负手沉吟，“任他有千般算计也无妨，洒家这就去陛下身边。” 崔馗不置可否，阴神瞬间弥消，仿佛从来不曾出现过。 眨眼间，檐角之上已无老太监的身影。 皇宫正殿，帝座后面的角落阴影里，老太监突兀出现，唇齿嗫嚅悄声低语。 乾宣帝微不可查地颔首，神情不见喜怒变化。 …………………… 天选秘境。 紫色大日横贯天穹，朦胧白雾笼罩万里。 然而，这一幕景象却似水中倒影，铺在脚下，萧无锋低头看去，视线穿过云层方可瞥见些许。 “幻境？似乎不单单是幻境而已。” 萧无锋皱眉，踩着脚下的白云向前走出一段距离。 琼楼玉宇，雕梁画栋，鎏金神像…… 此刻立身之所不似凡间，恰如天上仙境。 似在哪里见过……萧无锋微微皱眉，不待深想，却见一道道紫色流光从下向上，穿过云层，高高升起，而后被分配到更远的外围。 抬头望向光芒远去的方向，萧无锋依稀看见几个熟人。 胡言、金刑之、韩启明。 这些人怎么没有直接出现在宫阙之内？ 念头刚刚闪过脑海，他立刻便有了答案。 前方不远处，一大帮子人皆在，令狐轻玖、陈小乐、岳珊、江月落、墨染尘、无暝…… 凡是在幽邃矿洞中见过的，都在此地。 “是了，那只蜃楼晶灵王开启幻境，身在幽邃矿洞的，便直接被挪到了中心区域。” “通过其他方式进来的，则在外围，想要靠近或许还需废上一番功夫。” 亲眼看见玄晶施展幻梦无垠，萧无锋稍作推敲后，迎着众人走了上去，和相熟之人打过招呼。 “师弟没事就好，刚才我们还在商量怎么找你。” 令狐轻玖拍了拍萧无锋的肩膀。 “我没事。”萧无锋轻轻摇头，把遭遇玄晶的经过大略说了几句。 令狐轻玖满脸无语。 陈小乐捂着嘴巴，心底泛起嘀咕： “这还叫没事！那可是远古遗留下来的生灵，可怕，真的可怕……” 这时，江月落上前两步，“我们现在是位于幻境之中？” “既是幻境，又不算完全是幻境，足够真实。” 萧无锋轻微摇摇头。 “让我分辨也看不出丝毫虚假。” 略作停顿，他转过话锋：“你们应该都看到紫色流光了吧？” “都是人。” 江月落轻微点动脑袋。 “而且熟人可不算少。” 令狐轻玖恩了一声，“好几个千年世家，还有大乾那位战功彪炳声名赫赫的冠军侯，不过他们传的还蛮远。” “我们快些行动，人手分散，四处找找。”无暝提议道。 “不急，”江月落轻轻拍了拍身旁的大熊猫，“阿染的鼻子很灵，先试试。” 脑袋点动几下，墨染尘人立而起，鼻翼轻微扩张。 “我嗅到了一股奇异的香味……” 嗅嗅嗅~ 墨染尘脸色突变，两只手爪捂着鼻头，哀嚎一声。 “怎么了？”江月落询问道。 “臭，那香味突然变得好臭，就像是臭豆腐腐烂发酵……” 墨染尘背过身去，干呕两下，牢牢掐死鼻头，不留丝毫缝隙，另一只爪子指着脑袋的方位。 萧无锋皱眉，他的足够五感敏锐，却没有闻到丝毫的不对劲。 江月落看出他的疑惑，解释道：“阿染鼻窍已开，到底有所不同，不仅能够闻到寻常的气味，还能嗅到灵气中的污染。” 轰！！！ 天上突然浮现一颗巨大无比的头颅，仅仅是露出半边面孔和一只竖瞳。 那竖瞳好似一轮幽邃的圆月，俯瞰着下方。 龙！而且不是寻常的龙族，这股气息……祂是烛龙。 萧无锋眼瞳震动。 周遭众人仰头看去，心神巨震，仿佛万千天雷在心间炸响。 迫于那股浩瀚的威压，有些心智不坚的，双腿发软或跪或坐，半天爬不起身。 烛龙至尊发出声音，好似口含天宪，似乎也不完全是远古时代的神庭通用语。 极阴幽风吹拂而过，大量的云雾被吹散。 宏伟宫阙巍峨矗立，正是墨染尘所指之处。 暖玉砌墙，青金铺地，门柱极为高大，似是给巨人使用的殿宇。 那宫阙的正门上挂着散发金光的大牌匾。 上面的文字乃是远古时代的神庭官文，萧无锋本不该读懂，但他偏偏是真的见过。 “太玄殿，这幻境所呈现的是远古神庭！烛龙压境，金乌稍后便会现世，然后两大至尊之战，神庭就此覆灭……” ------------ 第169章 机会，肉田，历史长河中泛起的一朵浪花 啪啪啪啪啪~~~ 掌声响起，云端彼处两人徐行二来。 萧无锋转头看去，并未觉得意外。 小贩扮相，面庞涂满彩绘，正是骸魂。 他双手鼓掌，越靠越近，唇角挂着一抹不显意外的笑容。 “萧无锋当初有小道消息传言你突然崛起，是因为在清凉山里找到了仙人洞府。” “本来我还不相信，但是这等隐秘绝非你一个后世小辈能够轻易知晓的。” 萧无锋眼眸微微眯起，并没有接茬搭话。 骸魂似笑非笑，也不生气，继续说道：“算算时间，还有一会儿，金乌至尊还没出关，还不会从那太玄殿中走出来，正好可以陪你们这些小辈玩耍一番。” 周遭大部分人还被困在直面古之至尊的威慑中，久久无法回过神来。 令狐轻玖、陈小乐、江月落等人面部表情有了些微的变化。 随后，令狐轻玖骂了一声脏话，翻手拿出酒坛子，仰头喝了一大口，然后走到萧无锋的身旁。 “都是幻境对吧？” 萧无锋微不可查地颔首，“是幻境，但也很有可能是曾经发生过的。” “这种级别的幻境可不简单。” 江月落弹动拂尘，扫过面庞，然后快步来到两人身边。 “借来历史长河中的一朵浪花，当然不简单，”骸魂耸肩，视线转向萧无锋，“玄晶既然醒了，而且还用出天赋神通，肯定是因为有它不可掌控的变故。” 萧无锋不置可否，丝毫没有回答的意思。 “萧无锋啊，你真的让道爷觉得有些好奇，或许剖开你的心肝脾肺肾还有脑子，仔细研究观察会很有收获。” 视线穿过骸魂，直接落在骸魂身后，萧无锋给出眼神。 此刻，酉鸡在骸魂后面跟着，身上披着鸦羽大氅，光头铮亮。 他距离骸魂不足三尺，只要一刀下去，就能直接摆平骸魂这不算战力高强的分身。 然而，酉鸡一动不动，双眼之中的神采好似退潮的水，迅速弥消。 萧无锋皱了皱眉，却听见骸魂冷笑道： “别白费心思了，他不会配合你的。” 此刻，骸魂的面部五官都在，并未显露那只金色竖瞳。 他把手臂抬起，与酉鸡勾肩搭背，好似亲密的哥俩。 一步，两步，三步…… 两人前行的步伐忽然一顿，停在距离萧无锋五六丈外。 骸魂似笑非笑，在酉鸡耳畔低语几句。 酉鸡无神的眼眸轻微晃动，紧接着凝聚少许光亮，倒映出萧无锋的面孔。 嘴唇开合，仿佛已经挣扎着用尽全身的气力，他说：“快……” “嘘！”食指竖起来压在酉鸡的嘴唇上，骸魂似笑非笑，盯着萧无锋，“没想到吧？你让这家伙伪装自己已经被杀过一次，藏在我身边，可没什么效果。” “彼岸花果然与你有关。”萧无锋心绪并不太多波澜。 他和酉鸡本就是竞争关系，后者败了，他放后者一条生路，换来一次合作。 不论出于何种原因，卧底被发现，合作就此失败。 萧无锋不会傻到认为自己要在没有摸清情况时，匆忙营救酉鸡，那很有可能因为思虑不周全，落入骸魂的算计，把自己和身边真正的伙伴都给搭进去。 啧啧啧~~~~ 骸魂边笑边摇头，“你还真够冷血的呢。” “不过我喜欢，”轻笑一声，他继续道：“你能猜到又如何，反正过了今天，在场所有的人都要死。” 略作停顿，他打了一个响指，“现在给你们所有人一个机会。” 话语声和响指回荡的声音一起回荡，酉鸡浑身剧烈颤动，嘴巴张开。 下一刻，这位酆都传人的身体爆发刺目的猩红光辉。 骸魂甩手而过，鸦羽大氅跌落在地，酉鸡的上半身暴露在众人面前，皮肤没有一寸完好，无数嫩芽遍布，好似一粒粒血红色的肉芽正在奋力向外钻。 酉鸡像是受到了某种刺激，眼神再度拥有自我，总算说出了一句完整的话： “杀了我！” 啪~~~ 反手抽出一巴掌，骸魂咧嘴轻笑。 “区区种花的肉田，还敢在道爷面前耍弄心机？” 酉鸡在他面前出现的时候，他已经感觉到了些许不对劲，可还没有太过怀疑。 随后连续两次试探，一次是把彼岸花种子交给酉鸡，一次是拿出黄纸符箓给酉鸡贴在脑门。 最终一锤定音的就是黄金竖瞳的轻轻一瞥，骸魂彻底确定了酉鸡有问题。 骸魂是个谨慎的性子，他给出的彼岸花种，不仅可以扎根在土壤中，快速生根发芽，然后长成彼岸花，被有缘人捡到，还有另外一个妙用，就是缓缓扎根在酉鸡的身体里。 黄金竖瞳的惊鸿一瞥，骸魂彻底确定了酉鸡并未返魂，既然不想成为彼岸花的使用者，那就干脆化作用来培育彼岸花的肉田。 咧嘴轻笑，骸魂转头看向萧无锋，然后视线一寸寸扫过其余之人。 “彼岸花是怎么来的，你们一定很好奇吧。” “今天，道爷可以满足各位的好奇心。” “当然也是给各位一个选择，只要愿意服食彼岸花，就等于是多了一条命，即便你们都死在稍后的至尊大战中，也会重新复活，安然离开天选秘境。” 话语落地，他的手掌按在酉鸡的胸口膻中穴。 嘭！！！ 酉鸡嘴巴冒出红光，两眼猛然翻白，距离胸口较近的数枚血红肉芽迅速抽条，然后长出无叶有花的彼岸花。 花骨朵鲜艳欲滴，淡淡的血色光辉萦绕花蕊，袅袅上升。 沁人心脾的香气突然爆发，向着众人飞来。 嗡~~~~~~ 紫鸢剑飞射，万千风浪卷动相随。 江月落手掐剑诀，出声提醒众人： “屏住呼吸，不要去闻花香，那很可能让大伙都变成肉田。” “居然还有识货的。” 眼底闪过一抹意外，骸魂若有深意盯了一眼江月落。 道门真传就比较麻烦，由于道门太过古老，而且对于资质、心性、禀赋、根骨皆有严格要求，能够成为道门真传者，无一例外皆是有望站在时代浪尖上的人物。 花香之中暗藏的彼岸花粉倒飞而回，骸魂摇了摇头，抬手连续点击酉鸡身上各处大穴。 紧接着，酉鸡张开嘴巴，猛然倒吸把所有花粉吞入腹内。 嘭！嘭！嘭！嘭嘭嘭~~~ 他身上的肉芽接连抽条，根茎花瓣皆为猩红。 成百上千朵彼岸花摇曳身姿，殷红的光芒连成一片，好似开出了迷醉人心的花海。 ------------ 第170章 再遇九地御守 萧无锋挥剑连斩，数百道剑气不要钱似地砸了出去。 轰轰轰轰轰~~~ 彼岸花扎满酉鸡全身，骸魂并肩立在旁边，不见两人有任何动作，淡淡的阵法光幕却环绕在两人身前。 只见，一枚罗盘悬浮起来，金光凝聚的符箓生灭不定。 下一刹那，数百道剑气弥消，金色阵法光幕绽放光明，大量金色剑气向外攒射。 怎么感觉有点熟悉……萧无锋皱眉，剑罡从指尖流淌而出，裹着剑锋斩出一道巨型月牙。 数百道金光剑气与巨型月牙剑罡相撞，爆炸的轰鸣响彻四面八方。 踏！！！ 令狐轻玖发起冲锋，漆黑古剑锋芒所指，裂帛声穿空撕过。 眼看她抵达阵法光幕前，剑锋即将落下，江月落赶忙大声说道： “别乱来，骸魂用的阵法也是九地御守。” 令狐轻玖蓄势已久，不发不可，漆黑古剑竖直劈落。 轰~~~~~~~~~ 剑气纵横爆发，剑风凌厉喧嚣，剑罡却始终内收在漆黑古剑之上。 她这一剑落下，白云裂开一条深痕，只差毫厘就会触及阵法光幕。 “晦气。” 足尖点踏地面，令狐大师姐后仰翻身，一退数丈。 骸魂咧嘴轻笑，抬起双手，“别急啊，彼岸花都还没成熟呢，不到摘的时候。” “鬼才想摘！”令狐轻玖啐了一口唾沫。 唾沫蕴含剑气，笔直飞向阵法光幕，啪嗒一声，就在骸魂面前，不足两寸。 骸魂涂抹彩绘的面庞瞬间活泛起来，五官扭动，趋近于无。 紧接着，一枚金色竖瞳从面部中心长出来，直勾勾盯着在场众人。 没错，明明只有一只眼睛，但却好似万千只眼睛具在，盯着在场的每一个人，不管此人是否可以动弹。 江月落皱眉，小声说道：“我好像知道这枚眼眸的来历，在某些典籍上看到过。” 无尘戒里的烛龙至尊像轻微震动，萧无锋已然感应到了同源的气息。 骸魂和烛龙有某种关联，那就可以解释很多事情了。 但两者之间到底是什么联系，还未可知。 萧无锋皱眉，压低声音询问道：“九地御守绝对不可破？” 江月落沉吟不语。 “哈哈哈哈……”骸魂朗声笑道：“天下没有阵法不可破，但是破阵需要的条件你等并不具备，故而此阵已让我立于不败之地。” 紧接着，他拿出仰头朝天，大声说道： “选择的权利我会给予你等，等到彼岸花成熟后，自愿食用者可免一死。” 此等声浪扩散十方，始终没有停息。 除却太玄殿前，很远的区域也能听得清楚。 这时，萧无锋弯曲手指，抵住下颌，边思索边说： “前人始终找不到真正的古神遗藏所在，只因天选秘境本就只是一个幌子，或者说，天选秘境只是五方天域中很小的一个碎块，多半是被至尊战给生生打碎的。” “两位至尊必然不是蠢货，当初的大战打下来，会有什么结果应该是能意料一二的。” “玄晶就是他俩的后手之一，既是看守者，也是藏宝室。” 金色竖瞳散发凶光，骸魂心底竟有几分悚然。 萧无锋接触的秘密实在太多了些，若是不能变成自己人，那就必须尽快抹杀。 踏踏踏踏~~~ 旁边传来脚步声，众人转头看去，只见林幽幽和李莫问结伴而来。 林幽幽朝着萧无锋递出眼神，似在询问。 萧无锋微不可查地点头。 见状，林幽幽突然定住脚步，站在原地，甩动无常锁链。 当当~当当~~ 令狐轻玖持剑劈砍，荡开锁链，转头看向萧无锋。 “又怎么结仇的？” 萧无锋翻起白眼，“她是无常司的白无常，知道我杀了四皇子。” 李莫问默不作声，停止不远处，没有靠近任何一方。 这时，另外一根锁链飞向骸魂。 当！！！ 九地御守荡出丝丝缕缕的金色微光，无常锁链被弹飞。 反震之力顺着锁链传递回去，林幽幽闷哼一声，连续后退几步，然后摆出架势，同时戒备萧无锋和骸魂。 骸魂安然立在阵法中，手上的罗盘流转不息，心底却在暗自盘算不已。 “无常司的林幽幽追了我那么多年，也不知道是为啥，每次开口询问，她是屁都不放一个。” “这会儿，她与萧无锋有矛盾，倒是意外之喜，或许可以利用一二。” “不过嘛……” 他抬头看了一眼天上。 烛龙宏伟的身躯隐在紫黑色的云朵中，暴露在外的脑袋俯瞰着太玄殿。 道语以单字单音节却可表达多种意思，在场众人皆听不懂，骸魂却可知晓些许。 太玄殿里的灵气腐败还不算浓厚，金乌多半没有完全苏醒，至尊战的开启还有一段时间。 嘴角微掀，骸魂心弦微松。 “玄晶施展本命神通，召来的幻境几可以假乱真，但玄晶始终需要遵循当年两位至尊的行事，也就代表着多年下来，它依旧没有突破那道关卡，不能随心所欲支配当年神庭陨灭的幻境，还得严格复原当年的一幕又一幕。” “幻境毕竟是玄晶的主场，多半会隐藏行迹不出，等着最后摘桃子，暂时不用考虑怎么对付它。” “现在无常司和武狱的人也到场了，稍后还有灵山、书院、大乾军方、以及几大千年世家……” “他们赶过来的速度应该不会太慢，那就差不多可以了，是时候联系本体那边。” 嘴角微微翻起，骸魂缓缓闭上金色竖瞳，面部好像变成了一面平滑的水镜。 白玉京，夜下灯火阑珊，一片祥和热闹。 若有人从天上俯瞰，便可看见白玉京的灯火分了区域。 皇城之内，灯火通明，歌舞不停。 皇城外，喧嚣热闹，花灯飘满夜空，似要替代晚星。 在两片区域的中间，是环绕皇城的主干道，此刻全部戒严。 金吾卫持刀跨立，每隔十步设立一岗。 无数暗哨藏在屋内，屋外，墙边，房上，身披黑色轻甲，配备臂装弓弩。 另外增设数百队巡逻的兵卒，他们十二人为一队，以兽面獠牙覆脸，散发凌厉气息，行动间亦暗合某种阵法。 呼呼呼~~呼呼呼~~~ 清俊道人从风中走出，穿过岗哨，随行巡逻小队，步伐看似悠哉，实则速度迅猛至极。 很快，他抵达了应天门，后面不远就是三千席大宴。 几个负责登记的太监和宫女手里拿着零嘴，相互闲聊，丝毫没有注意到清俊道人立在桌边，躬身拿笔，点了点砚台，然后写下两个字。 阴炁汇聚，凝为阴神，站在清俊道人身旁。 “骸魂道友倒是好雅兴，还专门写下名帖，证明自己来过。” 清俊道人放下狼毫，转头轻笑，“原来是判官当面，贫道有礼了。” ------------ 第171章 一品（二合一） 两人的对话就像水滴落入平静水面，掀起阵阵涟漪。 旁边的宫女、太监、侍卫都在一瞬间顿住，沉寂了莫约半秒，眼眸像是多了些许本该属于他们的事物。 “敌袭！！！” “大胆刺客，夜入皇宫。” “快快戒备，召集……” 他们的声音此起彼伏，颇显杂乱。 崔馗抬起手掌，本不可被常人窥见的阴神凝实数分。 头戴玉冠，天青色判官长袍，手上持有一杆大笔，面容儒雅好似中年文士。 “都安静些。” 判官初一露面，抬起手掌，下达命令。 声音明显不算很大，却具有安抚人心，镇定心神的力量。 宫女、太监、侍卫的骚乱瞬间停止，纷纷拉开距离，环在外面一圈。 骸魂轻轻抿住唇齿，神色似笑非笑。 崔馗的阴神凝视骸魂的本体，两者保持四目相对，前者读到了后者的有恃无恐。 袍袖轻抖，阴风骤起，崔馗道：“闻名天下的骸魂道人，本体才只二品修为吗？今夜既是入了白玉京，那就不必走了。” 面容清俊的道人轻微摇头，“贫道本就是来做客的，当然不必走。” 崔馗道：“道友在我大乾的通缉榜上常年名列前三。” 骸魂没有回答。 踏！踏！ 两个轻重不一的脚步声响起，两位披甲将军出现在骸魂的身后。 金色铠甲，麒麟兽面，披风猎猎，两只手平直举起，两杆五眼铳鎏金淬火，黑洞洞的枪口遥遥指向骸魂的后脑勺，里面似有火光孕育，随时可能爆发。 还有一名将领，手持重锤，步履浑厚，落下时好似震出小范围地震，显然是在以某种武功蓄势。 来者正是金吾卫四大统领之二，莫玄，拓跋野。 骸魂咧嘴轻笑，却没有理会身旁的围拢的三者，转而抬头看向斜侧面的皇宫楼宇。 一道倩影来无声响，玄色轻甲贴身，玄色面具覆脸，腰后横挎长刀，三千青丝束成马尾，在月光下轻舞飘扬，好似迎风扬起的旗帜。 大内贴身女侍，黑夜芳华，专门为皇帝服务，只隐藏在暗中的影子侍卫。 看其面具的花纹样式，好似一只面部狰狞却又可爱的兔子，来者正是黑夜芳华的当代夜王，姓名不为外人所知。 “取骸魂道人项上人头，可封关内侯，赏十万两赤金，食邑三万户……” 拓跋野肩抗重锤，梗脖狞笑。 “正瞅没钱多取几房婆娘，你倒是来的好啊！” 骸魂矗立原地，面含微笑，不紧不慢扫视四位高手。 “取贫道的性命？你等的分量还不太够。” 话语落地，骸魂身上那件黑白各半的道袍汹涌翻滚，好似内里藏有大江大河。 阴影犹如凝聚的铅汞，向着周遭扩散流淌。 一缕微不可查的风瞬间席卷整座白玉京，轰隆隆的雷声突然响彻天际，夜晚的星辰与明月悄然隐去踪迹，躲藏在浮动的云朵之后。 呼呼~~~~~~~~呼呼~~~~~~ 白玉京中刮起的风轻柔若无，偏偏笼罩广大。 喧闹的街道上，正在购买小吃的年轻男女，伸出手去，想要接过属于彼此生肖的糖画。 摆摊的手艺人突然抬头看向天穹，然后面庞覆盖彩绘，紧接着便在年轻男女面前消失无踪。 人和摊子都在瞬间遁去，仿佛从来就没有出现过。 那一对男女也不觉得有丝毫不对劲，转过身携手走向另外一处摊位，购买糖葫芦。 活人凭空消失的类似场景一遍遍出现，贩夫走卒，街边乞丐，商铺的掌柜，富家公子的侍从，皇宫里的小太监，乃至于金吾卫的巡逻卫士，无常司的某位鬼差…… 他们手头上还有着自己正在做的事情，却在这一刻瞬间失去了自我，不仅是身体和精神，而是他们的存在本身。 周围那些熟悉他们的人，若非修为达到一定高度，甚至也不会有丝毫的察觉。 这些消失的人都是骸魂的身外化身，早已经不知道布局了多少年，却在此刻全部泯灭存在，化作一缕缕清风，向着皇宫之前的应天门汇聚。 随后，清俊道人修为节节攀升，气息毫无掩饰。 二品前期，二品中期，二品后期，二品巅峰，二品圆满，一品前期，一品中期，一品后期…… “居然是这样！” 崔馗瞳孔猛然收缩，就在不远处，几十名鬼差闻讯赶来，他们在奔跑途中有一人就那么凭空消失不见了。 多名同僚并未发现任何奇怪点，判官到底是上三品的高人，已然看出了骸魂的手段。 只是他有点不敢相信，骸魂道人的身外化身，居然能够达到这种地步。 要知道每一名无常司的鬼差都是经过严格的审查，身世来历，性格，喜好，癖好，甚至是床上喜欢玩什么样的花样，都得调查的一清二楚。 消失的那一人名叫薛浩，今年二十八岁，修为境界在六品，年幼之时父母双亡，由于长相不错，双眼很有灵性，被人贩子从边远地区卖到了白玉京，据说是要献给某位贵人。 那年他还不满八岁，刚刚抵达京城，学了三个月的规矩，堪堪送入贵人府邸。 恰逢无常司办案，三十六名鬼差一起出动，判官崔馗本人亲自带队，将那犯了事的贵人生擒下狱。 贵人连一夜的拷打都没有挨下来，便交代了一切，换来一个痛快，全部身家自然也是充公上缴。 薛浩便被算作财产之一，判官见他颇有几分灵慧，其双眼却有不同，很适合修炼酆都一脉的九阴通幽眼，这才收入门下，让他从一名杂役做起。 万万没有想到，这种来历的薛浩，其真实身份居然是骸魂的身外化身。 崔馗瞬间散去阴神，本体在皇宫的正殿之内睁开双眼，转头望向乾宣帝。 与此同时，两名金吾卫统领续满的势像是遭遇了天地之力的排挤，被囚困在他们自己的身体中。 莫玄举着两杆五眼铳，接二连三的火光在铳膛里面镇爆。 他迅速抽手后撤，这才避免了自己的双手被两杆五眼铳能带着一起炸碎。 两团绚丽的火花中，拓拔野踏步如流星，直接冲向骸魂。 既然锤头已经蓄势到了极点，便是天地不允，他递出手中长锤。 因为拓拔野就是这样的人，身上背负着拓跋二字，绝不可辱没了家门，拓拔一族只有永烈绝死的战士，没有不敢出手的懦夫。 祖辈如此，父辈如此，他亦如此，子孙后代同样如此…… 这是他们拓跋一族的生存之道！ 轰隆~~~ 锤头裹挟风雷之势，拓拔野就如那太古战场之上，纵横睥睨的猛将，仅是一人冲锋，便如千军万马。 骸魂站在原地，左手食中两指并拢，向前轻点，然后一弹一拨。 长柄重锤寸寸碎裂，玄铁千炼锻打而成的锤体崩碎，无数的铁片像是被无形的大手操控，一股脑冲向拓拔野。 咻咻咻咻~ 急促的风声在耳畔回荡，拓拔野双手交叉，护住头脸，整个人来时有多快，去的时候就更快三倍。 嘭！！！ 他连续撞碎三层红色的宫墙，横穿而过，落入人工挖掘的水渠，掀起漫天水花。 这时，脸上戴着兔子面具的影子女侍飘然而至，全身上下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她像是掐准了特定的时机，沿着最难以捉摸的路线，走入骸魂的视觉死角，而且自身的气机完全泯灭，就好像她只是一块石头，一根枯木。 绚烂夺目的刀光忽然绽放，就好像这皇城之中突然多了一轮明月，似要从平地升起，代替天上那道躲起来的弦月。 这等身法，这等刀术，这等隐匿自身气息的手段，已然是当世罕见的杀人者。 以往的年月中，继承夜王面具的影子，不出手则已，出手必不落空。 她手中展出的那柄狭刀，隐藏了所有的威势，刀锋之上还淬着足以瓦解神魂的剧毒。 只要命中，哪怕是划破一道小小的伤口，任你修为通天，只要还未达到超脱之境，都是轻则修为受损，重则当场昏厥，乃至于毙命。 饶是如此，她的攻势还只是牵制的一环而已。 周遭突然又有十二道身影浮现，装束与夜王极为相似，但脸上没有带面具，而是以黑纱遮面。 钢钉，薄刃，飞镖，银针全都淬满了相同的剧毒。 暗器如雨，骸魂和夜王都在笼罩范围中，像是要把后者和前者一起干掉。 “呵！大乾的待客之道可真不讲究啊。” 骸魂一步迈出，身入清风，夜王的刀锋终究还是落了空。 满满当当的暗器雨被风裹住，向着来时的方位射出。 眨眼间，那十二道身影尽数倒地，身躯止不住的抽搐。 夜王回头看去，已然不见骸魂的踪影。 她晃手甩出一把银针，不多不少，正好12根，精准命中那12道身影的咽喉。 抽搐有所停歇，倒地的身影揭开面纱，全都是难得一见的倾城美人。 她们动作频率几乎一致，吐出黑血，重新带上面纱，然后消失在黑夜中，化作夜王的影子。 跨越沿途三千多席，直接出现在皇宫正殿之外，骸魂距离门槛仅是抬脚之遥。 他似笑非笑，左手拈花，朝着殿内众高人轻轻作揖。 “贫道骸魂，来此……” 嗡！！！ 剑意勃发，王小花张嘴就喷。 “老娘没空听你叨叨。” 琥珀色的酒水被剑意引动，卷了几个圈儿，一股脑甩出去。 骸魂此刻面容与常人无异，只是更加俊美，而且自带一股出尘气质。 他两条眉毛右黑左白，恰如披散肩膀的长发，似有阴阳二分。 面对酒水袭来，骸魂道人猛的一个醒鼻，身前微风聚拢，好似汹涌海潮向着前方拍打。 酒水爆碎，剑意化作无形，直接点向骸魂的咽喉。 他不闪不避，手指在半空中轻轻一夹，无形的剑意居然如同有形的剑体，被他的手指夹住。 “剑修，还真是有够直接的，无趣。” 话语落地，骸魂手指轻微弹抖，剑意倒飞而回。 当~~~~ 李至以剑意对剑意，抵挡完成后，说道： “师妹，这里是大乾皇宫，轮不到你我二人打头阵。” 王小花沉吟一瞬，微不可查地看向乾宣帝。 深深看了一眼李至和王小花，乾宣帝转头看向骸魂，微微皱眉。 “胆子不小，敢一人来到朕的面前。” 骸魂似笑非笑，摇了摇头，“陛下真的不够老实，不过没有关系。” 手掌托起罗盘，中心的符文绕圈旋转，丝丝缕缕的道韵相互交织，他眸光忽然转冷。 “论起阵法，贫道若说第二，当世仅有两人可以与我比肩。” 眸光落向乾宣帝旁边，始终沉默不语的雪玲珑，他竖起两根手指。 “可惜，这里面并不包括你这个心比能力大的蠢女人。” 雪玲珑眯起双眼，“是吗？” 被当众点破了算计，她索性不再掩藏，手掌在面前的桌上划过。 十二座阵盘依次排列开来，皇宫之中多处区域爆出亮光，似是有多重复合阵法开启。 “阵法不是越多越好的。”骸魂耸动肩膀，忽然笑出声来，“说来其实观星楼上面不就镇压着你师父嘛，他就是我说的那二人之一，要不让他出来帮帮忙？” 闻言，雪玲珑瞳孔收缩，猛然拍击桌面，“你敢！？” 骸魂手指掐诀，然后虚点罗盘，只听轰隆一声，远处传来一道畅快的癫狂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老夫的乖徒弟呢？过来领死！” 糟糕，老东西的封印怎会出问题……雪玲珑條然起身。 “别急，贫道的阵法还在呢。” 骸魂笑了笑，淡蓝色光幕瞬间升起，笼罩了整个皇宫正殿。 雪玲珑皱眉，正要说话。 “别张嘴，听你开口就觉得厌烦，太蠢了实在受不了。”骸魂摆了摆手，“贫道送你去和你家师父好好谈心。” 地面升起一道阵光，雪玲珑被笼罩，然后瞬间消失。 “搞定一个，还有……” 骸魂看向崔馗，又转头看了追到近处的夜王，以及脖颈上挂着佛珠串，身上披黑袍，缓步走来的普渡僧。 紧接着，他继续看向老太监、李至、王小花等人，轻佻地调侃一声“高人不少嘛”，然后把视线定格在帝座之上。 乾宣帝抬眸相对，遥遥举杯，“道人本尊难见，想必不是专程前来送死。” 抬手指天，骸魂颔首，“贫道所求不多，古神遗藏而已。” “朕若不答应呢？”乾宣帝眯眼。 骸魂摇了摇头，“不，陛下一定会答应的。” “够自信的，且容你说说看。”乾宣帝道。 骸魂微笑欠身，“世人皆求长生法，不才贫道对此略有心得。” 闻言，乾宣帝瞳孔微震，垂眸看向杯中酒。 琥珀色的酒液好似无风起浪，荡起轻微涟漪。 ------------ 第172章 只手遮天（二合一） 沉吟数秒，乾宣帝抬眸，朗声笑道：“长生又如何，至多不过是成为丢失自我的天人，就像脖子套上了狗链，非朕所求。” 骸魂咧嘴轻笑，张开双手，迎着皇宫正殿里诸多高人目光，朗声说道： “贫道住留世间已有千余年，不仅自在逍遥游逛红尘，而且并不受上界拘束。” “天上仙人哪里能如贫道这般？陛下若有意谋求长生之道，贫道倒也不是不能分享此法。” 呲呲呲~~~ 乾宣帝赵暮浑身气劲汇聚于掌指，无形玄气迸射，透过杯子，湮灭其中酒水。 哒的一声轻响，他放下手中酒杯，面上表情不动分毫，但心绪荡起的涟漪却是久久难以停歇。 大乾国力鼎盛，风调雨顺。 十大神将领兵在外，镇压蛮夷妖魔。 天下六脉固守界域缺口，力抗上界天人。 乾宣帝作为天下共主，只要不出昏招，坐在帝位之上，无为而治，大乾国运便可徐徐增长。 金钱，权利，美色，珍馐…… 世俗之人渴求的一切对他而言，皆是唾手可得。 真要说他还有什么求而不得的野心，修为攀升，踏上更高境界便是其一。 但苦苦修行，踏足更高的境界，到头来所求的也是能够更加长久的活着，牢牢占据天下共主的尊位。 无论哪一朝哪一代的皇帝，既然得到了大统，就没有不想长长久久活下去。 此刻，骸魂当众以长生法作为诱饵，便是直指乾宣帝的软肋。 长生之法何其可贵？骸魂乃是有史以来唯一可以查证活了数千年的生灵，别说是乾宣帝了，在场的其余人虽然看不出面上表情，但难保不会有所心动。 坏了！！！ 李至气息浮动，背后的门板巨剑嗡声剑鸣。 “妖道祸乱人心，各位千万不要上当，世上根本就不存在真正的长生法。” 剑风、剑气、剑罡三者合二为一，李至突然起身，摆拳猛然击打门板巨剑。 当~~~~~~~~~~~ 好似洪钟敲响，声波之中蕴含着剑意。 意气嚣烈，仿如长虹贯日，又似玉山崩碎，倾天塌落。 “这就是玉碎剑意吗？” 骸魂站在原地，面容平静，双手猛然一拍。 啪~~~~~~~~~~~ 声波似浪，几以肉眼可见，却又在转瞬间化作无形。 玉碎剑意何等可怕，就算是二品高人，想要接下也得付出些许代价。 然而，骸魂表现出来的轻描淡写，足以说明其本体实力可怖。 老太监眸光闪动，怀抱剑匣，靠近乾宣帝的身旁。 这时，观星楼中传来轰隆隆的巨响，偶尔还夹杂着几声呼喝。 雪玲珑和那尊被镇压了许久的上代监正相互对峙，情形有些焦灼。 乾宣帝眉梢一挑，视线穿过骸魂，递到他的硬子侍卫眼中。 夜王得到命令，转头就走，直奔观星楼而去。 踏踏踏！ 普渡僧替代了夜王的位置，堵住骸魂的退路。 “道友不该来的。” 骸魂轻笑，“但我还是来了。” “是啊……” 大乾国师双手合十，闭目念诵阿弥陀佛，再睁开之时，眸光如刀，杀伐之心毫无掩饰。 金光覆盖周身，普渡僧的背后形成法相，莫约丈六，样貌与其本人一般无二。 “既然来了，那就别走了，道友祸乱天下多年，昔年诸佛皆死，灵山法脉凋敝，隐藏山门不出，但西域三百佛国同气连枝，相互之间互通有无，即便不能人人安居乐业，至少也能安稳等到灵山寻到佛子，再现世间。” “然而，你用百年世间谋划挑唆，各种阴谋诡计频出，三百佛国这才陷入如今彼此杀伐的局面，早已不是山清水秀的福地。” “小和尚好重的杀气。”骸魂咧嘴，“不过确实是错怪了贫道，贫道只是游历各佛国，为他们分析利害得失而已，若非他们贪心，根本就不会有那么多后来的事儿。” “蛊惑人心，荼毒天下，妖道，你纳命来！” 普渡僧身躯与法相合一，右手染着金光，猛然拍出。 反手甩出一巴掌，骸魂冷笑道：“小和尚，你本事不济，心却够大呀，居然以香火愿力强行凝聚罗汉果位，可你知道众生的愿望有多么恶毒吗？” 丈六金身罗汉法相，居然被这么简简单单的一巴掌给拍碎了。 普渡僧满脸不可思议，面色傻白，追问道：“你手里攥着什么！？” “不过是贫道游历佛国净土时取来的香灰。” 骸魂刚刚甩出去的巴掌以掌心朝着地面，几根手指轻微晃动。 看似不起眼的香灰萧萧落下，数量多的夸张。 噗呲~~~ 普渡僧口中吐出大口鲜血，背后升起一道光轮，似乎还想凝聚丈六金身罗汉法相。 骸魂轻笑，对着自己的手掌轻轻吹了一口气。 “别白费力气了，香灰被贫道祭炼过，专门是为小和尚你准备的。” “怎么样，现在是不是感觉满脑子都是纷纷扰扰的众生杂念，听得过来吗？恐怕真正的佛祖都得堵住双耳吧，哈哈哈哈……” 话语落地，骸魂没再去看一头栽倒，昏死过去的国师普渡僧。 崔馗传音说道： “陛下，贼道实力超绝，俨然图谋许久，今日……” 乾宣帝摇了摇头，传音回复： “爱卿追捕骸魂已久，应该明白这只老狐狸是什么样的性格。” “既然敢公开在白玉京中亮相，正大光明的站在朕的面前，就说明他早就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骸魂长身而立，始终没有抬脚跨入皇宫正殿，更没有其他的动作，只是轻飘飘说道： “若无长生之法，贫道如何活到现在？” “实不相瞒，贫道曾跟随创立道门那位修行，长生法正是得自于他。” 霎那间，殿内寂静无声，创立道门之人乃是天下公认的道祖。 道门的创建者以太上为名，不知其具体名讳，后世强名其曰李耳，后来的每一代道主皆为太上，继承道祖的名字李耳。 纵使知道在远古之前已有更强的修者，但此人种种道法秘术武学汇集于一身，且住留世间三千年，编撰世间法，流传后世人。 其象征意义和实际意义都是非同凡响。 若骸魂手上的这部长生法来源于最初的那位道祖李耳，其中含义不言而喻。 此话一出，乾宣帝脑海之中念头翻涌。 骸魂似笑非笑，传音对接就在几十步开外的皇帝。 “陛下还在犹豫什么？” 乾宣帝传音回复：“古神遗藏……” “陛下但可放心，贫道以道心起誓，我所求乃是重开天地，再造乾坤，上界与下界归一，还众生一片清朗仙境，古神遗藏里的两位至尊之力贫道只是借用其中的一部分，事成之后但有所得，皆可与你分享。” 沉吟数息，乾宣帝传音道：“朕需要一个合适的台阶。” “好说。” 骸魂传音回复后，张开双手，大声说道： “白玉京布有罗天大阵，可中州地脉有另外三十六处节点，贫道懒得跟你们墨迹。” 轰！轰！轰！轰！轰~ 接二连三的巨响，伴随着冲天而起的光柱，居然形成了一幅无比巨大，囊括整个中州的法阵。 白玉京的防御措施立刻起了反应，四面城门轰然关闭，墙显现密密麻麻的符文。 很快，白玉京便被巨型阵法光幕笼罩，好似被碗倒扣在了其中。 手持观天镜的诸位高人，看见镜面上闪过的一幕幕画面。 嘭！ 乾宣帝起身摔杯，洋装愤怒，骂道： “大胆妖道，胆敢以朕的子民来做要挟？” 骸魂轻微摇头，“古今欲成大事者，岂有不流血牺牲的，贫道所求福泽后代万万世，区区一州之地的百姓，死便死吧，就算他们为后世来者做贡献了。” “混账！” 李至忍无可忍，一语双关。 他一眼就看出皇位上的故人是在演戏配合骸魂。 “不愧是有可能成为剑仙的人物，脾气还真够大的呢。” 骸魂瞥了李至一眼，嘴角显露三分讥讽。 “中州除了白玉京外，还有三府十二郡以及百余县。” “贫道可不是胆大之辈，被你过量的声音吓到了，一不小心手抖了。” 观天镜呈现出天象异常，具体表现出来就是一座山体轰然塌方，山下村庄里，农夫，猎户，还有他们的妻儿老小全都在亡命奔逃。 李至捏紧双拳，背后的门板重剑漂浮起来，剑锋对准骸魂。 王小花打开酒葫芦，数千道酒水不要钱似的涌出来，纷纷凝聚成拇指长短的半透明小剑。 “两位道友不在乎，贫道更不会在乎。” 骸魂深深吸了一口气，又深深看了皇帝一眼。 抢在李至和王小花动手前，乾宣帝面无表情，张嘴说道：“你到底想要什么？若是胆敢伤害大乾子民，任何条件都不用谈了。” 骸魂咧嘴耸肩，“不用担心，刚才的景象只不过是一场小小的幻境，只是给诸位看看可能的后果，若再有人吓到我，那可就不是村庄了，而是郡城，府城……” 乾宣帝眸光微转，轻微颔首。 老太监领会意思，怀抱剑匣，犹如移形换影般走上前去，卡在李至、王小花的面前。 剑宗的剑修重来都不喜欢妥协，最好的办法就是压根不留有丝毫机会。 老太监背对李至，怀中剑匣开启三格，其中飞出三把样式不同的飞剑。 “李至先生一直想约咱试剑，今天倒是个合适的时机。” 话语落地，老太监气息展露，已是不择不扣的一品。 三把漂浮半空的飞剑荡起丝丝缕缕的剑意，真就宛如细小的丝线。 天底下最大的笑话便是太监练了情丝剑意，但这世间绝无人能活着取消那位太监，因为他的武学天赋太高太高，不仅练了绝难练成的情丝剑意而且将之练到圆满。 六十年前，江湖上就有传闻，老太监功参造化，很有可能突破一品。 王小花眸光凝重，“真的突破到一品了！” 剑宗的高手都没有多少能够突破一品，皇城里的一位老太监居然能够达到这一步，这便说明老太监乃是至情之人。 剑宗的剑修固然有着稳定的传承，同境对敌肯定要比绝大多数野剑修更强。 然而，老太监不可以寻常道理计算，只因他的天赋太高。 李至皱眉道：“没有凝聚剑心？” 老太监抬手拈花，掐着剑意情丝，回眸笑道：“不凝了。” 他的笑容并非是给李至和王小花的，跨越无数年月，好似再次看见了当年那位绝代倾国的皇后娘娘。 年幼时被仇家陷害，卖入皇宫，他成了残缺之身，但皇后娘娘就是人间唯一的光，对他有再造之恩，说服了英明神武的大乾太祖，为他一个太监敞开皇家武库。 后来，他不负所望，练成情丝剑意，执掌七情剑匣，晋升三品。 他还记得很清楚，自己被太祖皇帝点破寄托情丝之人便是皇后娘娘，随后彻夜长谈，是皇后娘娘劝说之下，太祖皇帝才没有杀他，还让他出宫报仇，杀了仇家满门。 从那以后，老太监守着大乾皇宫。 他经历过太祖皇帝驾崩，亲眼目送皇后娘娘因为对太祖皇帝的爱在三个月后心力衰竭而死，还曾力保皇后娘娘的亲生儿子乾文帝登基，斩杀了所有潜入皇宫的刺客。 后来，应天门之变，老太监没有动手，只是观望，确保能有皇后娘娘的子嗣活下来，成功登基。 这么多年以来，剑意的路已经被他走到了极致，若是愿意，剑心的凝聚只在一念之间。 可是，他心底的皇后娘娘早在几十年前就死了，从那时起，他已经没了心，既然没了心又如何愿意凝聚剑心呢？ 嗡~~~~~~~~~~~ 三把飞剑周遭浮动情丝，老太监的眼神回到现实，视线落在李至和王小花两人身上，眼底的温柔瞬间变成无情。 杀意如流水，自然而然，他张嘴说道： “李至先生是想试剑，还是生死搏杀，咱都可奉陪到底。” “不用比了，李某已经败了。”李至闭上双眼。 闻言，王小花瞪眼道：“师兄？！” “收剑！”李至按住的王小花的肩膀，摇了摇头，没有多做解释。 王小花嘴角抽搐，不满地啧了一声，“眼下是你说了算。” 这次下山前，李至胜了王小花一局，所以他是师兄，自然由师兄说了算。 诧异愣神半秒，老太监若有深意道：“李至先生已是半只脚踏入一品，或许再加把劲就行了。” “还是差了些许。”李至始终闭着双眼，按住王小花的肩膀，重新坐回席位。 王小花疑惑在心底徘徊，好似猫爪挠心，传音询问道：“为什么？” 李至沉吟之后，传音给出回答：“刚才那句话让我感受到了突破的契机，玉碎意境的关键在于破，剑心既立，亦可破之，不破不立。” “就不怕心意不顺，意境自行溃散？” “骸魂道人以百姓生命为要挟是假，乾宣帝被长生法诱惑是真，老太监既已登临一品便是在世剑仙，有他当面拦截，你我二人绝无机会斩破骸魂的阵法，不妨静观其变。骸魂所谋乃是古神遗藏，无锋、轻玖、小乐，还有道门、书院、武狱……这么多年轻人都在里面，骸魂未必能够谋算成功。” ------------ 第173章 以身入局(二合一) 王小花摇头，幽幽一声轻叹。 她可不认为天选秘境里面的小辈们能够挡得住骸魂。 这只老狐狸亲口透露出来的身份比众人所知道的还要古老。 大家都知道骸魂是道门的叛徒，但没有人知道他居然跟随初代道门祖师学道。 换言之，他可是道门第二代，真要追溯起来，都得万年以前了吧？！ 其本名消失在悠久的历史长河中，却以骸魂二字为道号，不得不让人深思，是否有什么深层含义。 今日，骸魂展现出来的实力和谋算，简直可怖。 一品巅峰的修为境界，当世只在夫子之下，已经可以比肩天下其余五脉的魁首。 而且他对人心的把握更是妙到毫巅，早早就看穿了乾宣帝对于长生的渴望。 偏偏他还是最有可能修习长生法有成的现世之人。 白玉京是大乾的中枢，大阵森严，军备如渊，高人多不胜数，就算一品巅峰也有陨落的风险。 骸魂先以实力立威，而后用长生法诱惑乾宣帝。 皇帝的立场变更，连带着大乾所属的诸多高人态度也变得晦暗不明。 此刻，妖道的谋算已经成了大半，期盼小辈们在天选秘境中翻盘，还不如指望古神遗藏引来远古存活至今的那些可怖存在出手，概率还可能更高一些。 “都怪该死的狗皇帝，长生？长他老母的生！” “境界修上去，自然可得超脱，不受生老病死之苦。” “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呸！！！” 这几句话可没有传音，王小花压着声音，看似只是说给李至听。 然而，皇宫正殿里面的席位，但凡能够坐着，就没有一人修为低于上三品。 不论他们修行何种门道，其耳目聪灵都远胜寻常之人。 王小花心直口快，骂的倒是舒坦，李至坐在旁边，额角青筋狂跳。 原因很简单，周遭所有人的契机纷纷锁定过来。 尤其是就在不远处的老太监，情丝剑意遍布周身，向外膨胀，仿佛无数张牙舞爪的丝絮。 只要乾宣帝一声令下，老太监就会爆发雷霆攻势，到时候七情剑匣里的七把飞剑全部飞出来，李至可没有把握全身而退。 一秒，两秒，三秒…… 巨大的压力笼罩全身，李至能够想到的破局点就是自己临阵突破，踏足一品。 他积累极为厚实，一旦突破境界，战斗力足可超出其他初入一品的剑修一大截。 “哈哈哈哈……” 骸魂突然放声而笑，眼底意味非常明确。 在场之人没有傻子，只要眼睛不瞎，就能看得出来坐在皇位上的乾宣帝不过是找个台阶而已。 眼下，骸魂的胜券已经是十拿九稳。 偌大的白玉京皇宫汇聚了各路高人。 天下六脉中的剑宗，灵山，书院，武狱，酆都……皆有代表人物在场，道门是唯一缺席的。 大乾贵胄无论是国公，还是柱国，亦或者首辅，全都因为皇帝的态度和老太监展露的实力，选择保持沉默。 环视周遭一圈，骸魂抿唇轻笑，这一笑仿佛笑尽了天下英雄。 至于那些各家各派进入天选秘境的少年英杰，骸魂本尊压根就不放在心上。 只当是一群蝼蚁，根本没有资格进入他的算计之中，只需交给身外化身，便已足够。 长笑如啸，在殿之中回荡。 最上首的席位，乾宣帝眉头微皱，略感不悦。 他是威震天下的雄主，可不是任人操持的傀儡。 “哼！” 手掌猛击长桌，剧烈的震动在空气中蔓延，一条条肉眼难以看见的裂纹横贯四面八方，向外发散出去，笼罩着整片皇宫。 乾宣帝真的有点怒了，冷声说道：“道人既然活过漫长岁月，应该知道顺应大势而为，方是正道，今天无论你想做什么，都需要朕的点头应允。” “那是自然。” 骸魂收敛笑声，无视已经蔓延到自己身前身后的空气裂纹。 抬脚跨步，轻轻落下，他这一步走出，身体进入殿内。 “陛下不慕长生之法，却也需要一肩挑起黎明百姓，今日频道变斗胆以中州万万百姓的命来做个交易。” “说！！！” 乾宣帝吐出一个单字，身影犹如洪钟，响彻皇宫内外。 左手竖起食指，指尖对准上方，骸魂道：“贫道只想遥看一眼真正的天选秘境入口。” 双眼微微眯起，乾宣帝摇头嗤笑，“道人的修为已经临近人间绝顶，可是古之至尊的神通远非今人能够揣测，就算朕撤去封锁禁制，你又怎能突破那一层包裹天选秘境的至尊神力？” “不劳陛下费心，贫道自有手段。” 骸魂轻笑。 “只要陛下答应这个条件，贫道耗时百年，在中州境内布置的三十六处地脉星罗立刻就可毁去。” 乾宣帝露出森白的牙齿，“当真？” 骸魂还以微笑，“当真！” “那就一言为定。” 乾宣帝冲老太监使了一个眼色，反手把观天镜的主镜盖在面前的桌案上。 当~~~ 指尖弹抖镜子背面的山川湖海图，天际之上，那面观天镜虚影瞬间迷消无踪。 乌漆麻黑的空间裂隙横贯整片苍穹，所有的漆黑光芒都在向着一处节点汇聚，其中是有无穷的大道玄妙萦绕。 极阴！纯阳！ 两种截然相反的力量却在天空中凝聚成了一体。 道妙太过玄奥，修为不够的寻常百姓抬头望向天际，根本看不出丝毫异常。 在他们眼中天依旧是那天，满天的星河与璀璨的明躲藏在云层之后，地面上的阑珊灯火还要耀眼几分。 “可满意了？” 乾宣帝竖起手指，指尖正对准骸魂。 骸魂手动肩膀，举起手中的罗盘，向着地面猛然一摔。 啪啦~ 清脆的响声中，罗盘四分五裂，碎成十几半。 “多谢陛下成全。” 骸魂拱手作揖，礼数十分到位。 雪玲珑的声音在殿上回响：“阵法已破，百姓无恙。” 面带微笑，乾宣帝右手小臂竖举，拳头猛然握紧。 老太监一步迈出，再落下时，已然出现在了骸魂的身前，七情剑匣总共开启六格，六柄飞剑裹挟情丝剑意，扎向骸魂身体中线的六处大穴。 百汇，印堂，膻中，神阙，命门，海底。 铛铛铛！ 金属碰撞声响起，骸魂身体表面浮现出层层叠叠的阵法光幕，只见他的头顶徐徐飘起另外一道阵盘，施展的阵法正是九地御守。 这时，承受香火愿力之毒，倒在地上始终不起的普度僧释放金刚真我，金光凝聚于神魂，赫然立在骸魂身后。 “道友好大的谋算，好深的心机呀。” 同时，夜王和她的十二位影子再次现身，形成环形包围圈，封锁骸魂道人后退的路线。 十三道身影就如影子一样不发一言。 老当益壮的商国公不声不响绕过殿中众人，站在骸魂道人的左侧五步外。 崔馗举起手中长笔，愤然疾书，写下一道道催命咒。 李至和王小花按耐不动，积蓄着剑意。 此刻局势骤然转变，刚才还隐隐联合的乾宣帝和骸魂道人，此刻却是刀兵相向，李王两人感觉颇为意外。 远处的观星楼声响突然停止，雪玲珑去而复返。 谁也没有看见她怎么回来的，只是一道华光微闪，便落在乾宣帝的怀中，头上还带着一顶凤冠。 “咯咯咯，骸魂道人声名远扬，那长生之法端的是让天下人人羡慕，可陛下是何等雄主，岂会跟你虚与伪蛇？” 说着话，她倚着乾宣帝的臂弯，捻起桌上的酒杯，喂到皇帝的嘴边。 一道琥珀色的酒水从酒壶中飞出，在半空中螺旋两下，然后落入杯中。 乾宣帝大口一吸，酒水入腹，搂着雪玲珑，笑容尽显得意。 “陛下，这是何意？” 骸魂身体周围亮起一层层的阵法禁制，短时间内不会被直接攻破。 微微扬起脖颈，乾宣帝眸光犀利如刀。 “长生之法固然妙哉，可道人直接给出来的，朕不敢要。” 骸魂微微皱眉，正要开口说话。 乾宣帝不等他喉咙里的声音蹦跶出来，抢先道： “寡人贵为大乾之主，不喜欢与人交易，被人施舍。” “道人身怀长生法，朕只要把你擒下来，迟早能够逼问出来，不是吗？” 轻轻皱起的眉头突然舒展，黑白两分的长发无风飘起，骸魂两边唇角翘起，清亮的眸光中透着历经沧桑岁月的奸诈狡猾。 “贫道以身入局，又岂敢小觑天下高人？” “若陛下没有这点魄力，十余年前早就死了，哪里还能弑杀太子，成功登基？” “好啊，好啊，诸位这般尽心尽力，才不枉费贫道连翻算计。” 乾宣帝面沉如水，鼻音微微拖长且向上扬起，“哦？道人居然还有后手？” “然也！” 骸魂微不可查地点头，两手摊开，手掌向上徐徐翻开。 下一秒，漆黑之中泛着流光紫彩的半脸面具落入左手，金色羽毛编织的斗篷落入右手。 “这是！！！” 国师的身体猛然爬了起来，金刚真我眼瞳里的金光不住震动，显然是已经认出了两件物品其中包含的恐怖气息。 “要论眼力，小和尚还算不错。” 骸魂似笑非笑，面具戴在脸上，斗篷披在身上，这才继续说道： “诸位睁大眼睛乖乖看着吧，贫道谋了千多年，怎么是你们能够理解的呢，哈哈哈哈……” 此时此刻，他的笑容畅快无比，天下英雄不说全在眼前，也能囊括小半。 但是，从观天镜虚影被撤开，天选秘境的通道暴露出来的那个瞬间，骸魂已经立于不败之地。 此时此刻，他拥有两位至尊的气息加持。 那张面具来自烛龙遗蜕，乃是用至尊的多枚鳞片打造而成。 那件斗篷更是金乌至尊的飞羽编织而成。 两物加身，骸魂道人身上的阴阳两极之力蹭蹭往上涨，黑白各半的长发无风狂舞，身上那件道袍哗啦啦响动。 他双手摊开，十根手指自然撑开，左手为阳，右手为阴，极阴与纯阳两种截然不同的力量，竟然被他呈现了出来。 随后，他举头望天，双手向上推。 轰轰轰轰轰！ 金色与紫黑两种颜色截然不同的光束几乎融为一体，化作一道直冲云霄的光柱。 大殿被打穿了一个大窟窿，尘埃与木屑萧萧落下，却又立刻在光柱之中化为飞灰。 乾宣帝瞳孔震动，“现世之人怎么可能拥有那两位的力量？！” “他是借的，用的法子倒是巧妙，手法还算巧妙，但面具和斗篷的材料才是关键。” 雪玲珑乃是炼器大家，一眼就看出了骸魂的底细。 紫黑色的面具，金灿灿的斗篷，炼制的手法并未超出她的认知，但其根本的材料却是不可能存在世间的。 “你的意思是？”乾宣帝眯眼成缝，以此隐藏眼神，避免泄露太多心绪。 雪玲珑颔首，“没错，骸魂妖道戴上烛龙至尊的鳞片制作的面具，披上金乌至尊的飞羽编织的斗篷，然后修行的功法多半走的是阴阳平衡之道，所以才能借助两位谷子至尊的气息，配合他达到一品巅峰的修为，来统御阴阳二极之力。” “他到底是什么来历？” 乾宣帝心头涌现一股不好的预感。 他不相信后世之人能够单凭自己寻找到两位至尊的葬身之地，取走特定的材料。 贵为大乾之主，赵暮网罗天下情报，返本溯源，从真正的历史之中找到了蛛丝马迹。 他清楚的知道两位至尊大概相当于什么境界，那种级别的存在即便大战过后遗留尸体，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够接近的。 要么骸魂道人与至尊的血脉相关，要么骸魂道人就干脆是远古时代活下来的老怪物。 无论哪一种可能性，都代表着适合寻常人族，不突破超脱之境的长生之法很可能压根就不存在。 想到长生法很可能要落空，乾宣帝内心就一阵烦乱。 “哈哈哈哈哈哈~~~~” 笑声肆意张狂，声浪好似海潮，从皇宫到皇城，一路向外扩散。 骸魂的第一个目的已经达到，全然没有了收敛的意思。 他就是要让天下人都知道，什么天下六脉，什么大乾皇朝，通通都是土鸡瓦狗，唯有他骸魂道人才是后世万千生灵的光明未来。 ------------ 第174章 道爷成了 占据绝对优势，骸魂压根没有再看殿内的众多高人。 此刻，他胸中意气澎湃——两件苦心炼制的灵宝在手，配合修行千年的阴阳道法，借来古之至尊的力量，洞穿天选秘境的通道，传于身外化身。 天选秘境里的小辈还怎么干扰他？古神遗藏，于他而言，便是唾手可得！ 有着两件同源气息的灵宝接引，必将成功接纳两位古之至尊的遗产，随后，再把过往年月中修行到一品后藏在深山大泽里的身外化身全部唤醒，他便可以此为根基，整合两位至尊的残余之力。 只需蛰伏些许时日，便可登天而上，踏足古之至尊都不曾踏足的境界。 覆脸的面具活了过来，骸魂半张脸长满鳞片，左眼化作竖瞳，绽放金色光芒。 披身的斗篷也活了过来，金色羽管似光非光，齐刷刷扎入骸魂背部的皮肉，眨眼间，他背后生出双翼。 吼！！！ 骸魂仰头望向头顶破开的大洞，周身气息节节攀升，好似厚重雾霭，排向八方。 嘭嘭嘭嘭嘭嘭~~ 殿内陈设疯狂震动，御制官窑酒杯崩出道道裂痕，菜肴中的油脂噼啪作响。 紧接着，通往天选秘境的空间裂隙和骸魂道人本尊之间像是搭建了一条隧道，极阴与纯阳两种截然相反的力量化作光柱。 黑色，白色，金色，紫色…… 光晕流转，连续不断冲向天际，骸魂蔑然轻笑。 “来，给你们最后的机会，用尽全力攻击我，或许能够动摇分毫。” 乾宣帝面色铁青，平举右手，“恭请宝鼎……” 不等他说完，雪玲珑压住他的手腕，轻微摇头，并耳语了几句。 幽幽一声叹叹息，乾宣帝闭上双眼，平复气息，然后说道：“妖道就在面前，诸位爱卿各施能为，若有破局者，朕必大开库藏，神兵任选三件，洗练名额更可赠出十个。” 他的声音好似洪钟震动，皇城之中无人不可听闻。 在场众多高人心有意动，殿外的三千席位上，不少强者站起身来，显然动了心思。 暗自冷笑一声，骸魂道人微不可查的摇头，徐徐闭上双眼。 ………… 太玄殿前。 骸魂分身深深吸了一口气，双手托举过头顶，像是正在汇聚天地元炁。 萧无锋眯起眼睛，“似乎有些不同……” 抬手递出阳魂冰魄，他快步前冲，展出一道璀璨剑华。 剑风，剑气，剑罡三者凝聚合一，积蓄在剑体之中，只在接触的那个瞬间才爆发出来。 轰！！！ 九地御守的防御坚不可破，阵法光幕荡起层叠涟漪，犹如水波晃动。 剑修的杀伐之力乃是当世公认的强横与锋利。 这座来自道门的上乘防御法阵形态变幻莫测，在接触的刹那间就已经找到了最佳的应对方案。 既然剑修的剑是天下最锋利的杀伐，那么法阵就幻化出水行之象，任尔随意攻伐。 所谓柔弱胜刚强，便是如此。 紧接着，一柄纯金色的光剑被幻化出来，其样式与阳魂冰魄一般无二，朝萧无锋胸口用力捅去。 当！ 萧无锋抽剑回守，剑锋自下而上画一个半圆，格挡金色光剑。 光剑到飞半米，又重新攻伐回来。 当当当当当当~ 双剑相互碰撞，金铁交民之声不绝于耳，时不时还有火光和金光迸射。 连续退出七八步，萧无锋皱起眉头。 此刻，骸魂就像躲进了最厚实的乌龟壳里，很是棘手。 “难道我们只能干等着吗？” 江月落眸光微凝，继而转向令狐轻玖。 “或许也不是没有方法……” 令狐轻玖摇头，“不行的，我的剑意还没有彻底凝聚成功，想要斩破九地御守，除非解除禁制，把修为境界强行提升上去。” “或许可以另外布下大阵，欺瞒古神？” 江月落自问自答，摇了摇头，说道： “不行，这实在太过冒险！” 萧无锋道：“我有两枚令牌在手，应该可以护持两位师姐平安。” “哈哈哈哈哈~别白费心思了，道爷成了！” 骸魂举过头顶的双手徐徐合拢，两掌掌心相对，间距不超过三寸。 嗡！！！ 一道刺目的流光自远空射来，那光芒耀眼夺目，其中蕴含着纯阳与极阴的气息。 骸魂双腿蓄力起跳，跃起数丈，迎着那道光芒大笑。 轰隆隆隆隆！ 巨响过后，瞬间沉寂下来，白云铺就的地面以及周围的雕梁画栋像波浪般肆意扭动。 “呃！！！” 骸魂左右半边身体彻底分开，从中线一分为二，几乎绝对均等。 身体的切面却没有丝毫鲜血流出，平整光滑，好似打磨过后的镜面。 呼呼呼~ 狂风呼啸，向内收缩。 白云滚滚，由远及近。 整片被虚构出来的幻境的本源受到了某种动摇，居然向着骸魂这两句残躯汇聚。 下一刹那，光芒爆开又猛然收束，幻境这才重新稳定下来。 萧无锋瞳孔轻微收缩，脖颈微微扬起，说道： “两个身外化身？” 骸魂的残躯俨然变得完整，左半边身体重新长出了右半边，右半边身体重新长出了左半边，一化为二，同时向萧无锋递出和煦微笑。 “时间差不多到了，不能再陪小家伙继续玩耍，颇为遗憾。” 九地御守轰然解除，守护身躯的金光寸寸弥消，两个骸魂的身影瞬间在原地消失，分别冲向相反的方向。 一者向着远方高空而去，直奔那颗巨大无比的烛龙脑袋。 另一者迎面冲向萧无锋等人。 “想进太玄殿，没门！” 萧无锋平剑横栏，挡在骸魂这具身体的行径路线上。 呼！ 骸魂张嘴吹气，阴风迅速在身前扩散，他一撞而过，整个人彻底消失无踪，至少仅凭肉眼是完全不可见的。 破风声在耳畔掠过，萧无锋闭上双眼，以自身的心眼觉察周遭环境。 紧接着，他侧步横移，撩剑上斩。 骸魂的身体从无形之风中跌落出来，然后摔在地上，化作一滩粘稠的阴炁。 “假的。” 萧无锋赶忙转身去追。 阴炁充盈全身，骸魂面庞扭曲，五官消失，全身上下带着非人的气息，速度暴涨三倍有余，眼看就要冲进太玄殿。 令狐轻玖看准时机，跳跃拦截，双手持握剑柄由上至下，斩出势大力沉的一击。 漆黑古剑砸落白云似的地面，却是落了个空。 ------------ 第175章 乌鸦嘴 骸魂的身体化作虚无，然后变成一条光线，直接冲入了太玄殿。 令狐轻玖皱起眉头，眼底满是怀疑。 她刚才的手感绝对错不了，明明已经砍中了。 但是，剑势落在实处的瞬间，偏偏像是砍在棉花上，全然不受力。 就在此刻，远空那边的骸魂冲到烛龙至尊的脑袋前方。 他的身形极为渺小，不如烛龙至尊脑袋的千分之一大小，甚至那颗暴露在外的眼球都像是燃着幽邃火焰的大球，随时可以震碎骸魂的躯体。 下一秒，骸魂身化气，气缥缈，直入烛龙至尊的鼻腔。 吼！！！ 紫黑色幽炎好似繁星，瞬间点亮整片高空。 烛龙至尊的脑袋彻底探出乌黑的烟雾，两只巨大的眼睛暴露在众人面前。 右眼漆黑如墨，偶尔闪动紫色微光，就像宁静幽邃的夜。 左眼金光灿灿，时而闪耀绚烂白华，好似干净明耀的昼。 萧无锋抬头望向高空，就像是凡人来到古神的面前，心底除却震撼之外，更多的是名为恐惧的种子正在发芽。 微微皱起眉头，他闭目凝心，轻念一个斩字。 似有剑光在心底连闪，斩却荡起的波涛。 无尘戒内，烛龙至尊像轻微震动，烛龙令的气息与之合一。 缩小版的烛龙虚影大约拇指长短，钻出烛龙令后，漂浮在储物空间中，眼底凶光绽放。 “嘻嘻嘻~~~” 金乌令中传出嬉笑声。 拇指烛龙回头瞪眼，张了张嘴，用上古时代的语言说道：“笑个屁，你还不是一样。” 金乌虚影悄然冒头，眼神极为嘲讽。 拇指烛龙毫不客气，直接附身在烛龙至尊像上，然后扭动身躯，撞向金乌令，一口夯在令牌两侧。 金乌虚影缩回脑袋，堪堪躲开。 萧无锋对无尘戒有所感应，脑海里面呈现出这番对峙的画面。 抬头再看烛龙至尊时，他心底那种凡人见到伟大存在的震撼感全然消失。 此刻，萧无锋回归平常心，只把烛龙和金乌两位至尊当成修行之路上的前辈，只不过存在的年月更加古老，修为更加强悍。 萧无锋闭上双眼，脑海里突然想到乾坤居士的告诫： 天地有缺，修行路断，但凡达到超脱者，皆有被抹杀的危险。 徐徐吐出一口气，萧无锋心中自语道： “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今人未必不如古，两位至尊当年败亡，或许就是所走的道还不够完善，那我绝不走祂们曾经走过的道。” 这时，衍心诀的运转随着萧无锋心绪变化而变化，他隐约有所领悟。 嘭咚！嘭咚！嘭咚！嘭咚！ 响彻十方的心跳回荡云间，太玄殿的大门轰然开启。 男子闭着双目，缓步走出，只是左脚似乎有些不便，步伐略有拖沓。 华贵的衣袍以纯正的金色打底，本该俗不可耐，偏偏在他身上显得贵气逼人。 手指夹住银边绣成回字纹的贴襟，轻轻向下滑落。 日，月，星辰皆在法袍之上，像是活了过来，从飘飘的雾霭后面隐隐现出。 右手负于身后，他仰头对着高天之上，那颗比云层下方的紫色巨日还要庞大的烛龙脑袋。 太玄殿前，众人身形僵硬，一寸寸转向大殿门口。 江月落小声嘀咕道：“金乌至尊，远古神庭之主，道藏三千卷中曾有文字记载，祂并非生而神圣，传闻乃是金乌一族中的残子，可自幼坚韧，拜师无数，历九九劫，最终修为可参尽天地造化，实力之强或许还在烛龙至尊之上。” “一个我们都搞不定，这还来俩，骸魂那妖道凭啥啊？这怎么打？”陈小乐双腿发软。 啪！ 令狐轻玖猛拍陈小乐的肩背，瞪眼说道： “说什么丧气话！找打不成？骸魂只不过是靠近了幻境里的至尊而已，能否操纵成功还在两说呢。” 陈小乐苦笑，“可我觉得……” “不要你觉得，还是来商量一下怎么应对吧。” 萧无锋翻起白眼，强行打断陈小乐，继续说道： “我们现在面对的只是幻境，而不是真正的两位至尊。” 江月落轻微摇头。 “眼下的幻境来自于蜃楼晶灵，它们这一族的天赋神通不可小觑。” “更何况这一只还是从远古活到现在，数万年的岁月足够它打破枷锁，晋升为王。” “眼前的幻境已经囊括了我们所有感官，说一句以假乱真毫不为过，如果我们真的死在里面，我们的身体便会相信我们死了，从而强行死去。” “别啊，小乐还没活够呢！天下间那么多美食，才吃了不到1000种，不甘心啊！” “别他妈乱嚎，惹人心烦。”令狐大师姐瞪眼。 陈小乐瘪嘴收声，抱头作躲避状。 “倒也不必那么悲观。”江月落正要说出后半句。 嗷呜！ 墨染尘捂着鼻子昏倒，口中喃喃低语道： “好臭！！！” “来自天地本源的恶念污染，确实有够臭的。” 金乌至尊不在望着天上的烛龙脑袋摆姿势，摆了摆手，说话的口吻与骸魂别无二致。 乌鸦嘴！ 在场众人纷纷瞥了一眼陈小乐，脑海里冒出的词语异常统一。 金乌至尊嘴巴里面冒出浓黑色的油污，沿着脸颊滑落。 滴答滴答滴答~ 眨眼之后，在场众人已经可以用自己的鼻子闻到那股异常的臭味。 血腥！污浊！腐败！ 骸魂的声音从金乌至尊的身体里面冒出来： “该死！不应该是现在……道爷还没……靠，玄晶你只不过是一条看门狗，居然敢玩弄花招……” 此刻，金乌至尊像个宿醉之人，边吐边乱骂，嘴巴里面流淌出来的浓稠黑色物质低落在太玄殿门前。 那些漆黑的气息融入地面，白色的云瞬间化作乌黑。 这时，金乌至尊不再说话，但高空之上的烛龙脑袋张开了嘴。 呼！！！ 汹涌的疾风猛然吹过，太玄殿前又多了几批人马。 金刑之手持长枪，最为醒目，他的身后跟随着负伤的部众，莫约七八人。 另外一批人抱团取暖，来自几大千年世家，其中还有一两张熟面孔，譬如萧无锋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韩启明，不过这家伙修为很凑合，没必要计算战斗力。 除此之外，灵山的几个沙弥与和尚保持缄默，书院的两名君子彼此对视一眼，迈步上前，正要说话。 轰隆！！！ 烛龙至尊的巨爪轰然砸落，两名君子和他们身后的书院学生瞬间被碾成肉泥。 书院的门生全都修持浩然文气，性质极为特殊，夫子更是数甲子在凡间无敌的存在。 骸魂不愿意冒险，索性直接做绝。 ------------ 第176章 他就进去了？（二合一） 幻境之外，书院的两名君子以及四五名门生站在原地犹如雕塑，身体忽然剧烈颤抖，皮肤毛孔渗出大量血液。 眨眼间，他们全都化作血人。 啪嗒，啪嗒，啪嗒。 皮粘着肉带着血向下掉落，骨骼寸寸碎裂，崩碎的脆响看着四面八方荡漾开来。 没过多久，这几人骨头像是被无形巨力寸寸压成齑粉，身上的血肉再也无法支撑，落在地上变成一滩肉泥。 幻境内部，烛龙至尊的头颅下探，张开嘴巴，骸魂的声音冒出来： “在场诸位都是未来的英杰，如非必要，贫道不愿多造杀戮。” 才刚刚杀完人，他这番说辞毫无说服力。 周围众人眼神里面透露着满满的不相信。 萧无锋询问道：“刚才那道光束，是你在外面动了手脚？” 骸魂不以为意，丝毫没有隐瞒的意思，点头说道： “贫道真身进皇城，与乾宣帝谈了一笔交易。” “胡说八道！陛下向来以社稷为重，他不可能与你这妖道合作。”金刑之朗声道。 骸魂轻笑一声，接着说道：“天选秘境的入口始终封锁在禁制后，若非乾宣帝应允，贫道又怎么可能掠过观天镜呢？” 闻言，金刑之凝眸不语。 观天镜乃是大乾皇朝的社稷重器，既能监察天下，又能施展禁制。 早在数年前，金刑之初次领军大胜而归，就曾亲眼看到过观天镜的主镜被监正雪玲珑亲手交给当今圣上乾宣帝。 一时间，金刑之也不能立刻判断出骸魂道人此言是真是假。 “还不退开？耽误了贫道和陛下的合作，你等可担待不起。” 金刑之眉梢抖动，张了张嘴，却欲言又止。 萧无锋皱眉，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骸魂真身在外面搞风搞雨，可不是皇帝点头就行的。 白玉京中汇聚了各方高人，即便他真的用某种方法利诱皇帝，与之达成合作。 书院，武狱，酆都那几脉且先不谈，依照萧无锋对李至和剑宗的了解，他们绝对不可能坐视不理。 所以只有两个可能！ 一，骸魂道人用某些不得不让人在意的人事物去做要挟，譬如，搞出大型阵法，挟持百姓之类，只要人数多到一定程度，便是依着剑宗的行事风格，也不可能全然无所顾忌。 二，骸魂道人实力超绝，能够一人横压白玉京中众多高人，强行逼迫皇帝解除禁制。 两种可能，无论是哪一种，都足以说明骸魂的厉害，当然还有跟可怖的，那就是他两种都占。 活了无数年，修为高，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而一只老狐狸若是愿意用数十上百年，乃至于几百年，去谋算一件事，也未必是不可能的。 萧无锋思索之际，骸魂大大方方，向着众人说道： “诸位旦可放心，贫道绝非嗜杀之人，拍死书院的君子和门生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 “各位青年俊杰都是未来数十上百年的风云人物，想必不会轻易抛弃自己的性命。” “想要完完整整的走出天选秘境，很简单，看到那姐彼岸花了吗？” “摘下一朵，当着贫道的面嚼碎吞服就行。” “彼岸花会招来神隐之祸，你这是在害人！” 江月落的声音不轻不重，却让在场每个人都能清晰听见。 紫鸢剑嗡嗡鸣响，竖直漂浮在她的背后。 骸魂不着痕迹扫了她一眼，两只巨大的竖瞳里闪耀着难言的情绪。 “若不是贫道与道门有几分渊源，小丫头你现在已经死了。” “道门真传确实懂的够多，不过，贫道便是大方承认了又如何？” “两个选择……” “第一，你们现在就死，再无任何未来。” “第二，服下彼岸花，至少还能离开天选秘境，至于神隐之祸，贫道自有妙法可消，等到我有时间了，自会上门去寻尔等，给出破解之法。” “当然那些就是另外一桩交易了，不再此刻的讨论范畴。” 令狐轻玖冷哼道：“幻境终究只是幻境，别信妖道的鬼话，我们一起联手斩了他。” “妥协不是出路。”萧无锋颔首，平举阳魂冰魄。 沉默，数量繁多的沉默，好似滚滚雷霆在周遭炸响，简直震耳欲聋。 紧接着，金乌至尊不再滴答浓黑流体物质，一步步走下太玄殿前的阶梯。 玄妙长袍的金光已然暗淡，双眼染着妖异的绯红，他深深看了萧无锋一眼。 两三次算计落在萧无锋身上都落了空处，酉鸡和萧无锋在他原本的计划里，都是重要的祭品，而且玄晶不该彻底醒来，进入这片幻境的人数也不该有现在这么多。 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萧无锋的搅局，若不是外面的本尊帮了一把手，怕是还真有可能谋算落空。 想到这里，骸魂的身外化身就想干掉萧无锋，可惜，这小子身上同时沾染金乌气息和烛龙气息，有些难办。 “就算现在不死，之后还要受制于你？” 金刑之抬起长枪，锋尖对准骸魂。 “这种条件别妄想我会答应。” 骸魂附身的金乌至尊耸动肩膀，“那就去死。” 刺目的金色光火化作鸟形的道文符印，一分二，二分四，四分八…… 眨眼间，道文符印数量恰和在场人数，金乌至尊背后浮现金乌虚影，嘹亮的鸣叫层层放大，金乌虚影居然化作一轮巨大的金色太阳。 所有的符文瞬间变成炽烈光火，遥遥映照在场之人。 皮肤感受到温度逐渐提升，修为稍弱的人已然承受不住。 “热！好热啊！别……” 有人口齿不清，皮肤瞬间沾染大量汗液。 有人头发无火自燃，眼看就要化作火人。 有人七窍流出血丝，又在瞬间被蒸干，身体周遭腾起淡淡血雾。 金刑之皱眉，长枪末端猛砸地面，“注意封锁气血。” 江月落掐动法诀，脚下荡起阵法光芒，寸寸向外伸展，把修为弱的保护在内。 令狐轻玖闭上双眼，唇齿微动，吐出一个字：“圆！” 锋锐的气息凝聚收缩，似有刀光剑影在她身体周围躁动。 紧接着，以她的眉心为球体中心，所有气息瞬间化作剑罡，形成一个封闭的球形护罩，直径莫约十丈。 唐云龙为首的世家子弟却没有相互聚拢，他们纷纷取出家中长辈赐予的保命物件，或者是丹药，用来吞服，或者是器物，守护自身。 在场的众多天骄纷纷施展手段，只想将那股灼热又虚无的烈焰驱逐出去。 “哈哈哈哈哈哈……小辈们还真够没有见识的。” 骸魂笑容畅快，却没有过多解释，反正主打的就是一个嚣张。 这种特殊的纯阳真火乃是金乌至尊的成名绝学，可以穿透任何防御，直接逼近生灵的心念魂魄意，本就是针对神魂的。 但最最关键的是，眼下众人全都在幻境中，根本就没有办法形成真正有效的防御。 他们应急的手段确实施展了，但那仅仅是他们觉得的，在现实之中，吃了丹药的其实没有吃，用出防御器物的其实也没有用。 两种截然矛盾的状态叠加起来，纯阳真火几乎就是无敌的。 噼里啪啦~~ 火焰熊熊燃烧，在场之人已经有些抵挡不住，皮肤表面燃起烈焰。 “幻境再如何真实，终归都是假的。” 萧无锋声音清朗，猛然踏前一步。 歘！！！ 阳魂冰魄竖直朝着脚下云层刺出，剑锋齐根没入云层。 萧无锋的双眼金光大放，一声嘹亮的鸣叫响彻十方，霎那间驱逐了周遭的纯阳真火。 众人的灼热感受瞬间散去，纷纷如释重负。 金刑之这种等级的天骄固然暂时没有生死之危，但跟着他来的众多部众中已经有人身上燃起了无名火焰。 萧无锋这一出手瞬间就为周围众人解围。 这时，旁人看向萧无锋的眼神已然有了些许不同，或者忌惮，或者疑惑，或者惊喜，或者庆幸，但最深处总是藏着一丝丝挥之不去的感谢。 陈小乐满头大汗，前胸和后背的衣襟紧紧贴身，伸出舌头像只哈士奇一样哈气，却还不忘朝着萧无锋竖起大拇指，“无锋师弟，好样的。” 骸魂陷入沉默，双眼死死盯着萧无锋。 萧无锋没有去看幻境之中呈现的两大至尊，嘴角微微上翘，然后抬起戴着无尘戒的那只手。 戒指闪动微光，金乌令、烛龙令分别悬浮在萧无锋的左右肩膀上方。 蜂鸟大小的金乌虚影，拇指长短的烛龙虚影，几乎同时出现，前者三足落下，抓着金乌令，后者身躯轻盘，卧在烛龙令上。 “滚出来！” 两道至尊残魂虚影表达的意思出奇的一致。 嘭！嘭！ 天穹最上方的巨大烛龙脑袋愣神一瞬，太玄殿前的金袍至尊也怔在原地。 周遭之人像被定格了半秒，这期间半透明波浪拂过，就好像水波冲刷已经完工的画卷，原本天衣无缝的虚实幻境显露着几分违和。 眼珠子轻微转动，萧无锋挣脱了哪种奇异的感觉，像是在静止的时空中暂时获得了行动的能力。 啊~~~~~~~~~ 骸魂发出不甘心的长叫，却还是被挤压出了幻境里的至尊之躯。 脸部涂抹彩绘的小贩和身着黑白道袍的俊逸青年相向疾飞，猛然撞在一起，变成了一个人。 嘭咚！ 屁股朝下摔在云上，骸魂连忙拍拍屁股站起身来，一瞬不瞬凝视着萧无锋。 “你这小子的命数竟有此等分量？以一己之力引动两枚令牌中残存的至尊魂念？” 萧无锋闭口不言，其实他也不清楚具体情况。 “不说是吗？”骸魂摇了摇头，突然张嘴说出古代神庭的通用语言。 字符宏大而简单，音节却抑扬顿挫，向着四面八方传扬开来，形成巨大的回音。 萧无锋握剑想要打断骸魂的施为，却发现剑不在手。 此刻，他既存在于幻境中，又在幻境外，像是在两重世界的夹缝中。 突然眼睛有些刺痛，萧无锋下意识闭眼，愣是看着眼底金光倒映在眼帘内侧，读出了金光给与的指引。 轰隆隆隆隆~~~ 脑海里似有雷霆炸响，他睁开刺痛的双眼，晃神再看，却见所有的一切都化作苍白的背景幕布，前方不远却显露一道墨汁滴落似的黑色通道。 另外一边，玄晶给出回应，用的也是古语。 萧无锋只能勉强理解极少的一些，听得那是一头雾水。 骸魂却摊开双手，大笑道：“好办！将周围人放开，不去束缚，你我联手，足以扫平此间一切。” 呜~~~~~~~ 玄晶给出回应，骸魂再次朗声说道：“至尊的遗产可不是谁都能接收的，而我修得阴阳两极之力，只需接纳两位至尊的遗产，不出一甲子，就能功参造化，更胜至尊，等贫道重开天地，再造乾坤，必将许你一处福地。” 呜！！！ 玄晶不愿答应，整座幻境都在摇晃。 “看门的狗放养久了，也会生出歹心。”骸魂悠悠叹气。 紧接着，他伸出左手，左手化作长满金羽的翅膀，抬起右臂，臂膀遍布漆黑的鳞片。 金羽和鳞片快速沿着手臂攀爬，越过肩膀，冲上脖颈。 头发脱落下来，爆出根根金灿灿的羽管，羽毛快速覆盖头顶，紫黑色鳞片则爬满面庞，双眼宛如烛龙至尊的本相，一金一黑。 此刻，他的摸样顿时变得无比古怪，神圣，威严，凶残，恐怖，狰狞，邪恶……仿佛极其了人世间的一切对立面，就很矛盾。 咚的一声轻响，紫色晶体凝聚的浑圆球体凭空浮现，迅速组成了庞大的晶体块，笼统看着外形还真就像是一条紫晶堆砌出来的大狗。 紫晶大狗快步跑到骸魂面前，脑袋低垂下去，显露臣服之意。 骸魂跳上大狗的脑袋，居高临下俯瞰着萧无锋。 “臣服或者死亡？” 艳丽鲜红的彼岸花像是一枚飞镖，斜过半空，落在萧无锋左侧七八步外。 萧无锋一言不发，默默走向彼岸花。 其余之人此刻虽然无法行动，但却能够感知到周围发生的一切，见到这一幕心底是震惊的，也是绝望的。 震惊的是骸魂表现出来的种种，几乎可以确定他和两大至尊有着某种特定关联，不然绝无可能让远古存活至今的蜃楼晶灵王瞬间变成听话的看门狗。 绝望的是唯一能够动弹的人居然在最后关头选择妥协？！ 眼珠不能动弹分毫，嘴巴开启一丝缝隙也难，令狐轻玖心底的情绪像是即将喷发的火山。 江月落、陈小乐、无暝、金刑之、唐云龙、韩启明、敖霸、林幽幽…… 在场的人内心深处似有一根恶念的种子即将种下。 骸魂嘴角上翘，对对对，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站在彼岸花前，萧无锋突然抬起脑袋，仰头望着骸魂。 “真以为我会接受？” 话语还没落地，他的手掌猛然抬起，朝着前方用力撕扯。 幻境与非幻境的夹缝空间中，那道漆黑的时空裂隙那般醒目，就如白色墙壁上残留的黑色墨汁。 时空裂隙悬浮在彼岸花的正上方，萧无锋朝着骸魂竖起中指，迈步走入裂隙。 骸魂神情愕然，“进去了？！他就进去了？那是古神遗藏？他怎么可能自己走进去……” ------------ 第177章 死也不能拿！ 不善的眼神落在紫晶大狗身上，紫晶大狗慌忙摇头，“嗷呜！嗷呜！” 骸魂气急败坏，心底杀意浓郁无比，快步跳下紫晶大狗的脑袋，追入那道时空缝隙。 时空裂隙关闭前的一瞬，他给玄晶下达指令： “杀死在场之人，他们见过我的真面目，不可留下，除非自愿吞服彼岸花。” 紫晶大狗战战兢兢点头，对于古神遗藏的渴望深藏在独眼里，眼巴巴望着时空裂隙弥合。 嗡~~~~~~~~ 幻境重新恢复正常，玄晶没有过多思虑，操控幻境，遵循历史上曾经出现的那一幕。 两大至尊进行灭世大战，无需刻意针对幻境里的众人，众人便会死在至尊交战的余波中，处于外界的身躯自然也会给出相应的反应。 太玄殿前，金乌至尊徐徐飘飞，穹顶之上，烛龙至尊全身显露。 轰隆隆隆！！！！ 两位至尊的战斗还未彻底爆发，仅仅是气机相互接触，穹顶之上裂开巨大窟窿，陨石拖拽流火，笔直落下。 倒霉的家伙还来不及反应，已是当场化作飞灰。 惨叫都没有留下半点，他在幻境外的身躯呈现出同样的反应，就此身亡。 眼看两者大战还没爆发，仅仅是蓄势阶段，就有这般威势，众人眼神骇然。 唐云龙悠悠一声叹，“拿吧，还不拿彼岸花，真就站在原地等死吗？” 话语还没落地，他施展轻功，快步走向酉鸡的尸体，摘下一朵彼岸花，吞吃下肚。 有了第一个带头的人，马上就有其他人效仿。 无暝双拳紧紧捏着，闭上双眼，嘴唇发白，近乎嘶吼般说道： “不拿！死也不能拿！” 他脑海里清晰呈现出自家长辈消失在空气中，只余下衣袍来回走动的画面，那几乎就是童年时期全部的阴影。 “神经病，关键时刻该保命就保命，千万别犟。” 敖霸摆了摆手，挤进那群围在彼岸花周围的世家子里，抢出一朵花。 这家伙是个聪明人，早就暗暗数过一轮，彼岸花总共只有三十六朵，在场人数却远远超过，拿不到彼岸花的才是大多数。 抢到手的一条命，就算后患无穷，就算需要面临神隐之祸，那又如何？ 先活过当下，才有之后，真的是管不了那么多！ 江月落扫了一眼身边的师弟师妹，鞠躬行了一个道礼，悠悠道： “道起于心，作于行，今日既然有此一劫，那便是命数如此。” “师，师姐……” 旁边传来一个磕巴的声音。 无需那人说完，江月落幽幽一声叹，“己不由心，身又岂能由己？抉择皆由自己下，你等想要怎么做，无需问我。” “师弟心境不到，没法像师姐这般洒脱，抱歉了。” 那人深深一揖，头都没有抬起来，就转身快步走开。 “师姐，我很怕，但是，我不想拿彼岸花，既然要死可否请师姐念诵清静经，好安抚我等心灵。” 有位师妹怯生生提议，江月落轻嗯一声，答应下来。 平静的念诵声中，令狐轻玖转过脑袋，漆黑古剑扛在肩膀上，“老娘可没月落那么好的脾气，诸位师弟师妹可听明白了？” “明白，怎么能不明白。”木英洒然一笑。 木雄咧嘴说道：“剑修只有站着死，从来不可跪着生……” “呜呜呜呜呜~~~~” 陈小乐当场落泪，哭得那叫一个伤心，嘴里还一个劲地念叨着： “可我还没吃遍天下美食呢。” 眼角轻微跳动，令狐轻玖翻起白眼，“简单啊，这是幻境，你就乱想乱吃呗，就当自己吃过了。” 愣神一瞬，陈小乐哭得更加伤心欲绝。 “呜啊啊啊~~~~” 边哭，她边说：“大师姐我真的怕死嘛，好不容易想到个借口，你都要掐灭！” 说到一半，她转头蹲着，拿出碗筷，“先来一碗蜀道山的灯影牛肉，再来一碗开水白菜，再来一碗……” “怎么都是家乡菜呦？”令狐轻玖抚摸陈小乐的额发。 “诶嚯，老子揍是喜欢噻！” 陈小乐擦干泪，背过身去，张嘴大口吃。 灵山那边的几个和尚，你我彼此对视几眼。 身形略显高大的和尚猛然扯下武僧无袖短衣，“活命要紧！” 胖头胖脑的沙弥呆愣原地，看着身旁的师兄一个个减少。 闭上眼睛后，双手合十，他轻声念诵“阿弥陀佛”，然后靠向剑宗和道门这边。 岳珊和李莫问对视彼此一眼，皆是站在原地不动。 林幽幽默然不语，朝着紫金大狗发起冲锋。 紫晶大狗化作人型，眼神嘲弄无比，根本不去理会林幽幽的攻击。 无常锁链固然能够追魂索魄，但玄晶乃是幻境之主，身形看似在幻境里，实则不受任何攻击。 金刑之思虑再三，却想不到破局之法。 不远处，彼岸花三十六朵被瓜分一空，有人犹豫不知是否应该吞服，有人生怕他人抢夺第一时间塞进嘴巴。 吞！！！ 狼吞虎咽！！！ 唐云龙带头服用彼岸花，旋即走到一边去。 他已经开始思考后续应该怎么表现自己的价值，怎么接洽骸魂道人，怎么才能成功避开神隐之祸。 今天发生的一切都在说明骸魂道人的异常，道门第二代真传叛逃都仅仅只是冰山一角，能够同时用自己的身体容纳极阴和纯阳两种截然相反的力量，已然能够让人产生不少联想。 敖霸护着彼岸花，冲出人群，与众人拉开距离。 此刻，他谁也不相信，但又还是抱有一丝丝侥幸。 身旁没有一个人在一丈之内，他小心翼翼盯着萧无锋和骸魂消失的方向，即便他无法明确看到时空裂隙，依旧不敢眨眼。 萧无锋乃是天选之人，万一能够创造奇迹呢？ 不到最后关头，敖霸可不愿意服下彼岸花。 此刻，他心底暗暗许愿：“萧哥，不，萧爷，只求您大发神威，救我一命，回去后老子，呸呸呸，回去后小弟立刻找老爹给你立生祠，造神像……祭品嘛，要女人给女人，要钱财给钱财，无论要啥都行，只要不是叫我亲手割下自家爹娘的脑袋，绝无半个不字！” 一秒，两秒，三秒，四秒，五秒…… 所谓度日如年，不过如此，此刻面临生死之间的莫大恐怖，每一秒都如一年般难熬。 或许过去了几个呼吸，或许过去了几个时辰。 突然有一震巨大的震动声传来。 嘭咚咚咚~~~ 嘭咚咚咚咚咚~~~ 那种感觉好似在这个世界的外面，有个巨人疯狂锤打世界的壁垒。 ------------ 第178章 我的妈呀！！！ “怎么？坎水真人也……” 抬头望向天穹，玄晶面色微变。 后半句话还没说出来，整个身躯已然像是破碎的泡沫，炸裂开来。 以玄晶的身体为中心，爆炸的余波向外扩散。 环形气浪抖动，眨眼间便可遍及整片虚实幻境。 陨石如雨落，雷霆似汪洋，立于太玄殿前的诸多天骄已是避无可避，只能等待死亡的降临。 突然，整个幻境被扯成两半，海量的清水从裂缝中涌出。 哗啦啦啦啦~~~~~~ 幻境中的远古神庭受到大量清水的灌注，周遭一切都变成水汪汪的，就好像瞬间从天上来到了水下。 那些气势十足的陨石瞬间熄灭，薄霜覆盖陨石表面，让其再无下坠的趋势，只在水里载浮载沉。 恐怖的雷霆融于水中，却被一只只半透明的巨鲸张嘴吞吸，除了巨鲸稍微亮堂点，并未造成其他破坏。 刚刚爆碎散开的玄晶重新组合起来，个头小了许多，与寻常人族成年男性差不多身高。 它通体皆是紫晶，抬头望去，“真人何故进犯？！” “狗屁的进犯，矿场本就属于我坎水宗，当年只不过是借给两位至尊的。” 坎水真人没有出现，声音却在被水浸泡的远古神庭中回荡。 晶体状的皮肤不断发生光的折射，显然是玄晶的面部在轻微抽搐。 玄晶双臂猛震，站在原地，仰头吼道： “至尊重现世间，甚至……” “愚蠢！！！！！” 不等玄晶说完，坎水真人呵斥一声，质问道： “两位至尊都是何等气魄？既不会在意寻常生灵，更不会泄愤于寻常生灵，若真是祂们两位，又怎会做出凌虐弱小的下作之事？” 玄晶回答道：“或许是其子嗣，而且还是两种血脉……” “呸！！！！！！” 坎水真人毫不客气地打断。 “活了这么多年大半时间都在沉睡中，怕是把你的脑子给睡坏了吧？” 嘭！！！！ 水浪惊涛，狂风快哉，形成半透明手掌。 啪啪啪啪啪~~~~ 玄晶左右脸颊被连续拍击，再无丝毫面子可言。 “当年之事有着重重内幕，两位至尊死后，祂们的子嗣后代，甚至部分旁系相似血脉的族群都在第一时间遭逢诡异，不是死了，就是被迫转化成为……” 略作停顿，坎水真人的声音继续在周遭回荡。 “至尊后裔早就不复存在，刚才那人充其量只是沾染了至尊气息和邪念的后世生灵。” 玄晶陷入沉默，眼底显然还不太相信。 主要是它深刻知晓两位至尊通天彻地的修为，起死回生这种事情，对于祂俩而言并不算难事。 两位远古存在交流都是使用远古神庭之语，在场众人并无能够听懂的。 江月落和墨染尘皆是道门真传，而且通读部分道藏，已经是最有希望理解的，但远古神庭的通用语落在耳畔，就好像文盲看着无字天书，一头雾水。 这时，水中凝聚一道不可窥见面目的身影，缓步走来。 令狐轻玖如临大敌，拔剑在手，挡在诸多师弟师妹面前。 “小酒不要无理。” 江月落摇了摇头，朝着来人欠身，作出道门独有的见礼手势。 坎水真人微微愣神，轻笑出声，再用意念传递的方式说道： “居然还能见到远古神庭的礼，倒是稀奇。” “前辈是？”江月落手指夹着符箓，轻轻点在眉心，同样给出神念回答。 “我是何人并不重要，你只需知道我因萧无锋而来便可。” 江月落眼底闪过一抹讶异，颔首说道：“前辈有什么需要交代的？” 坎水真人的水行化身瞥了一眼不远处的玄晶，玄晶耸动肩膀，摆了摆手，表示自己不会有多余的动作。 微不可查地颔首，坎水真人重新看向江月落，说道： “玄晶暂时不会伤害你们，但危险还没完全解除，关键还要看萧无锋是否能够争到足够分量的道韵。” “现在，你等可以自行在幻境中的远古神庭探宝，此地既是幻境，丹药、法宝之类的总是拿不走的，但功法、传承可藏有不少，你们自可抓紧时间去寻机缘。” 江月落凝眉沉思，摇了摇头，“那些都在其次，主要是萧师弟……” “不用担心他，那道时空缝隙藏着两位至尊最鼎盛时期的力量，就算是我也不可能在其中动用武力。” “那缝隙到底是？” “两位至尊死前残留的大道神韵交汇形成了时空裂隙，其中的时间流速与外界不同，也是整个天界碎片的核心所在，正是因为有这道裂隙的存在，此地才能独立在五大天域之外。” “我们所在的幻境呢？” “保护核心区域专门设置的障眼法，不过就算是障眼法，里面诸多传承也是真的，你们这些后世生灵常常能在其中有所收获。” “前辈……” 江月落越是询问困惑越多，还想继续询问下去。 “我的时间不多了，最后再给你们一个建议。” 坎水真人摇了摇头，郑重其事道： “彼岸花来自两位至尊不甘死去的执念，千万小心吞食彼岸花的生灵。” 话语落地，他的水行之身瞬间弥消无踪，全然不像来时那般惊天动地。 玄晶沉默不语，缓缓隐去身形，也不再强行引动幻境继续向后发展。 坎水真人乃是货真价实的远古大能，有他的干涉在，玄晶的幻境可没有办法推动。 仅仅是接触的一个瞬间，玄晶就发现了自己与大能之间依旧还有区别，毕竟坎水真人可是仅次于至尊的存在，实力恐怖如天渊，不可测度。 这时，江月落朝着坎水真人消失的位置深深一拜，然后把刚才得知的种种说了出来。 她没有避讳众人，甚至还用上了特殊的法门，让声音的传播保持正常，并不像是真的在水里，很难传递开来，反而比在空气里还要传扬的更广。 “我的妈呀！！！” 敖霸赶忙丢开彼岸花，快步跑向道门、剑宗那边。 韩启明心性不够果决，犹豫中还没有吞服彼岸花，有样学样，快步跟上敖霸。 身后，还有几人也没吃彼岸花，他们丢掉手中花，快步跑了起来。 吞吃了彼岸花的世家子挤在一团，愣在原地。 有几人抬起手来，两根手指伸进嘴巴，狂扣喉咙，可惜哪怕吐出酸水，也吐不出半片彼岸花的花瓣。 那玩意在入嘴的瞬间就会化作猩红的邪炁，浸润生灵的四肢百骸。 此刻，吃了彼岸花的，还有没吃彼岸花的，直接变成了两方对立人马。 “草！老子活不好，你们也别想好过。” 唐云龙面色阴沉，抬手挥袖，扫出一片劲风。 疾风破开清水，其中暗含数十只淬了剧毒的飞针。 两三个还没吃彼岸花的人跑的慢些，背后中针，当场毒发身亡。 紧接着，唐云龙挥手射出数把飞刀，“去死。” “怕你个球！” 令狐轻玖举剑迎上，剑锋一搅一翻，挡开所有飞刀。 嘴角掀起微笑，她扛剑在肩，梗着脖子畅快笑道： “从进入幻境就一直憋屈得不行，总算可以畅快砍人了。” ------------ 第179章 至尊的境界 唐云龙和令狐轻玖带头，两方人马爆发战斗。 灰蒙蒙的空间里，萧无锋站在雾霭凝聚的罗盘上，他的身体周围到处可见丝线。 蜂鸟大小的金乌虚影，拇指长短的烛龙虚影，分别漂浮在左右肩膀之上。 面前不远，一块晶莹剔透的水镜轻轻飘着，镜面呈现虚实幻境里的战斗。 “放心吧，他们的交手只不过是小打小闹，出不了什么大问题。” 耳畔回荡着坎水真人的声音，萧无锋眉心浮现水滴图案。 仿佛是在印证坎水真人的话语，水镜呈现的画面开始加快，两方人马爆发的战斗却都还算有所克制，几次试探后就拉开了距离，除了最开始几个没有防范又实力差些的死了，其他人只是负伤，并无大碍。 随后，双方走向不同的方向，远古神庭的里里外外被海量清水浸泡，就如水底龙宫，只不过规模要大了无数倍，即便是用十天十夜也很难游逛完毕。 吃了彼岸花的不愿意耽搁时间，没有吃彼岸花的也不愿意耽搁时间，双方大多数人的想法都是趁着定格在清水中的远古神庭没有了进一步运转导致灭世至尊战的机会，赶快在远古神庭中寻找传承。 要知道后世修行只有三个大境界，炼精，炼炁，炼神，然而，远古修行足足五个大境界，除却前三境以外，还有返虚，合道两个大境界，甚至合道之上还有触及本源的大能，以及更在大能之上的至尊，简直是玄之又玄。 远古神庭强悍无匹，能够存放在神庭之中的传承无一例外都是强大无比的道统，得到一二传承，便已受用无穷。 紧接着，点点星光发散，水滴图案中涌出源源不断的清水。 清水凝聚成道人的身形，不是别人，正是坎水真人。 坎水真人朝着萧无锋肩膀两边的至尊虚影微微欠身，这才含笑望着萧无锋。 萧无锋错愕道：“我能进来是因为前辈暗中出手？” “非吾之功，”坎水真人摇头，“老夫只是推波助澜，真正重要的还是两大至尊的意志，至尊的境界已然不只是触及本源，无论是金乌，还是烛龙，祂们二者和其他生灵有着本质上的区别，就在于祂们二者便是纯阳与极阴。玄晶幻化出来的远古神庭，为何必须严格重演当年的至尊战，那便是因为它即便能为有所提升，也依旧不敢冒险。” 随后，坎水真人没有继续使用言语表述，而是直接传达意念给萧无锋。 萧无锋皱眉思忖数秒，立刻拥有自己的理解。 金乌、烛龙两大至尊修为境界直参造化，即便是远古大能也只能依稀望见顶背。 祂们很可能已经脱离了生命这个概念，或者说，祂们在某种程度上已经代替了阴、阳这两个概念。 大道之路行到此处，何止超脱生死，与天地同寿？这都算是往小了看！ 毕竟天地也有终结的一天，但阴和阳的概念可未必，即便天地重开，阴阳依旧还在。 若非大道本源出了问题，金乌和烛龙两位至尊根本就不可能死去。 骸魂敢分魂为二，入主至尊躯体，必然是在外界的本体得到了两位至尊的些许遗留物。 可是，两位至尊是何等存在？即便死去多年，也不容轻辱。 金乌虚影颔首，烛龙虚影微笑，显然是很认同这个说法。 萧无锋亲眼从水镜中呈现的画面，看见骸魂的身外化身被挤出幻境中的两位至尊的身躯，以及骸魂跟着自己冲进时空裂隙。 这时，他就很疑惑，“骸魂在哪？” 坎水真人笑了笑，“他就在你身旁，只是你们二人彼此不可见，就如身处不同的时空。” 萧无锋眉梢轻微上挑，正要开口询问。 坎水真人浅笑摇头，“多的不用问，坎水本源已经给了你，你只需要用心去感受这道时空裂隙里的种种道韵，这是两位至尊留给后人的遗产，想要踏出不同的路，找到战胜无上意志的希望，就倾尽全力去感受吧。” 话语落地，坎水真人彻底虚化，再也不复存在。 眉心的水滴纹潜伏下去，萧无锋双眼难以抑制地晃神，等到恢复后，这才看到周围的无数丝线有的亮有的暗，仿佛代表着阴与阳的某一种性质。 肩膀左边的金乌虚影啾叫，肩膀右边的烛龙虚影吟嚎，一根纯白的亮线和一条纯黑的暗线同时伸出线头，来到萧无锋的面前。 他没有急着伸出手，反而盘膝坐在罗盘上，闭目打坐，清扫心中杂念。 与此同时，骸魂眼中所见也差不多，灰蒙蒙的空间中，各种颜色的丝线有的亮有的暗，全都围绕在身边，就像是又无数的线团朝着他伸出了线头。 脚下踩着一个漂浮的罗盘，很是踏实，骸魂环顾四周。 此刻，他看不见萧无锋在哪，却也没空纠结，因为周遭的丝线代表着对于阴阳的阐述。 这份阐述，这份理解，来源于两大至尊，乃是最为珍贵的秘宝。 骸魂本就修持阴阳之道，站在罗盘上，环视周围的丝线，就如一只饿了十万年的地狱恶鬼突然进入摆满美味佳肴的天上宫阙，关键是还没有旁人看管，随他任意进食。 咕噜~~~~~~ 喉头干咽几下，骸魂双眼放光。 “萧无锋，干得漂亮啊！” 他本就是想着利用萧无锋手上的两枚令牌，还有自己长达千年的阵法布置，以及本尊提供的帮助，进入这个承载着至尊道韵的隐秘之地。 只不过行动的节奏被打乱少许，但最终结果还是进来了。 “你的性命暂且寄存着，道爷先享用道韵再说！” 伸手爪向距离最近的一条丝线，骸魂眼瞳轻震，不由自主发出呢喃： “我的！我的！都是我的！！！” 与此同时，骸魂本尊立在皇宫正殿中，凭借斗篷和面具，汲取两位古之至尊的力量，身体周围萦绕的气息居然节节攀升。 一品巅峰，一品圆满……乃至于突破到了一品之上。 “这就要半步超脱了？！” “再继续下去，那他岂不是比夫子还强？” “人间真的能够容纳这等境界？该不会招来灭世劫罚吧。” 殿内之人彼此有了默契，再也顾不得维护高人的矜持，直接群起而攻之。 ------------ 第180章 唯有本源 轰隆！轰隆！轰隆！ 当当当当当当当当~~~~ 五颜六色的法术光辉，绚烂多彩的灵宝神兵，闪烁不断的人影。 殿内数十号人，最低修为三品，最高修为一品，共同攻向同一个目标。 然而，骸魂道人沐浴光柱，任由在场高人围攻，依旧巍峨不动。 大乾所属的众多高人不必详表，还是那些人。 六脉强者中，李至和王小花二人出力最猛，剑意不要钱似地丢出去，可是其他人也并未落后太多，他们可都亲眼见过夫子当年闯山，劝说各大法脉和门派开放功法。 这人间要是再出一尊那样的人物，倒也不是不行，但夫子为人坦坦荡荡，德行修行无一不让人心生钦佩，无敌人间数甲子却不曾号令天下，对天下予取予求，反而为黎明百姓和凡间众生坐镇天关，乃是当世巨柱。 骸魂道人呢？行事捉摸不定，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说他是邪道都算高抬了，妥妥的大魔头啊！ “诸位可别藏着掖着，今日若让妖道得逞，天下必将大乱。” 灵山来的老和尚很爱笑，但此刻也笑不出来。 他上半身的佛袍爆碎，身形拔高到丈六，肌肤通体金灿灿，两只肉掌猛然拍出一连串掌印。 骸魂心神分出一缕，朗声说道： “贫道道成之日，便是天地重开之时，你等皆入无边苦海，皆坠无垠地狱。” 金掌厚重，光芒大盛，但落在光柱上就如石沉大海。 另外一边，道门来人仙风道骨，单看样貌只如寻常少年，偏偏长着满头白发，还留有一条垂落胸口的雪白长髯。 他眸光寂静无波澜，瞳环微微发亮，已是开启了特殊的瞳术。 这是攻伐神魂的妙法，可以穿透种种防护，此刻却也失了效用，骸魂道人直接将其无视。 酆都使者笼罩在阴影般的黑袍下，手上戴着黑金天蚕丝手套，脸上覆盖似哭似笑的惨白面具。 他或者她宽大的黑袍涌出大量阴炁，金銮殿内的阴影像是连通着鬼门关，窸窸窣窣的响动和若有若无的人影漂浮而至。 然而，阴炁不仅无法限制骸魂道人沐浴的光柱，反而形成了助力。 闷哼一声，酆都使者强行断开联系，啐出一大口鲜血。 书院三先生样貌清绝，身着白色绸衣，就好像一个普普通通的教书先生，只是眉宇间略显严肃。 他以文心沟通天地，口中念诵一首名传千古的战场诗词。 霎那间，喊杀声盈满殿宇，烈烈兵戈冲杀光柱。 三先生身旁的张正林起身高呼，抑扬顿挫地念诵自创的战诗。 当当当当当当当当~~~ 两人互为至交好友，彼此配合几位默契，诗词叠加威力倍增。 然而，冲天光柱依旧不被撼动分毫。 战阵兵戈落下的一瞬立刻粉碎，但立刻就会化作丝丝缕缕的微风，吹入光柱。 “浩然气嘛，可惜你们二人火候还不够，”骸魂眯着眼，“若是夫子本人当面还差不多。” 这时，武狱高人站在最前方，两只手戴着特制臂铠，用力撕扯光柱。 他身材匀称，具现九形，猿臂、蜂腰、虎背、熊膀、蟒筋、螳螂腿…… 本该撕金扯铁如纸张的大手，面对有若实质的光柱却无能为力，即便武道精神加持，也无法撼动光柱分毫。 乾宣帝保持沉默，端坐不动，眸光明灭难定，让人不知道他到底在想啥。 ----------------- 古神遗藏，四周灰蒙蒙，万千丝线漂浮。 骸魂踩着罗盘，踮起脚尖，双手挥舞如影。 一缕，二缕，三缕…… 每一道丝线都代表着对于“阴”或“阳”的性质在某个方面的阐述。 仅仅只是把丝线攥在手中，他便可获取自己参悟数十上百年可能都无法了悟的大道神韵。 即便骸魂的心灵经过万年洗练，也依旧无法沉稳面对。 此刻，他就像是贪婪的化身，渴求着古神遗藏中的每一分每一毫。 似乎过去了数千年，似乎只过去了一瞬间，时间在此刻已经完全失去了意义。 骸魂心累无比，因为他能够感觉到自己的渺小，别说是两大至尊的全部道韵，就算仅仅只是“阴”或者“阳”的大道神韵，以他的才智和思维，也无法完全领悟。 简单说来，就是周围有着近乎无穷无尽的道韵，哪怕只汲取“阴”或者“阳”的其中之一，他也无法完全容纳下去。 他很贪婪，很想汲取，但他的容量有限，已经无法容纳更多。 除非…… 骸魂眸光闪动，像是恍然间想到了什么。 “本源！唯有本源！” 若要类比起来，他现在领悟的一切就像是参天大树上的枝叶，但真正重要的应该是根。 道韵万千，难以计算数量，但本源只有那个“一”。 既然无法容纳万千道韵，那就应该获取本源。 金乌至尊执掌的本源是“阳”，烛龙至尊持有的本源是“阴”，乾坤居士拥有的本源是“乾天”与“坤地”，坎水真人则占据“坎水”本源…… 唯有触及本源，骸魂才有可能真正掌握阴与阳，才有可能取代两位至尊，再融合阴阳二极，达成前所未有的境界。 噗呲呲~~~~~~~ 苦苦求索而不得，骸魂胸口憋闷，不由吐出一口逆血。 血珠漂浮在灰蒙蒙的空间中，分外醒目。 霎那间，周遭的丝线接二连三的绷断，骸魂大惊失色，“不，都是我的，别跑……” 他着急忙慌地去抓，但抓在手里的丝线彻底断开，根本不给他继续追本溯源的机会。 那一串猩红的血珠猛然砸在他的脸上，下一刹那，骸魂被送出时空裂隙，站在原地略显茫然。 另外一边，萧无锋睁开双眼，没有抬手拿取象征道韵的丝线，任由一亮一暗两个丝线线头在眼前漂浮。 不足麻雀大小的金乌虚影拍打翅膀，浮动在他的眼前，歪着脑袋。 “汝到底想要什么？” 拇指长短的烛龙虚影游动身姿，挤开小小的金乌虚影。 “汝有何所求？” 萧无锋沉思之后，给予回答：“我想看看当年两位至尊的决战。” 闻言，烛龙虚影陷入沉默，金乌虚影叽喳不解。 食指点按眉心的水滴纹，萧无锋解释道： “两位至尊的境界既然已经高深到那种地步，那就根本不会轻易死去，真正让他们死掉的原因乃是天地有缺，我想看看再做决定。” ------------ 第181章 心字卷 坎水真人留下坎水本源，就为了在萧无锋汲取道韵之前，留下这么几句话，足以说明其中必然蕴含深意。 恰恰萧无锋是个喜欢动脑子的，他不相信古神遗藏仅仅只是饱含道韵的时空裂隙，等着后来人随意吸纳这么简单。 乾坤居士，坎水真人都是远古大能，且都不愧大能之名。 前者告诫萧无锋天地有缺，世间万法从根本上大多数都是有问题的。所以，衍心诀被他删减许多，只是给出一个暂时的修行指引。乾坤居士真正希望的是后世之人能够走出自己的修行路，一条不受无上意志干扰的修行路。 后者固然身不由己，却也给出了坎水本源，并予以引导。 其实也是在有意告诉萧无锋，不要走前人的路，要走自己的路。 远古时代群雄并起，被尊为大能者，其气魄已是如此了得，两位古之至尊呢？不该更胜一筹吗？怎么可能把道韵存放在此，任由后人拿取。 直接拿到手上，就算没有任何后患，那又能是自己真实的修为和境界吗？ 只怕遇到苦修上去的同境强者，十招之内就会败亡，还拿头去和无上意志对垒！ 萧无锋凝眸不动，站在罗盘上，迎着两道至尊虚影的眸光。 一秒，两秒，三秒…… 至尊虚影快速消散，金乌令和烛龙令重新落回萧无锋的的手掌。 两枚令牌似在表达它们无法满足萧无锋的愿望。 突然，无尘戒闪动微光，烛龙至尊像飘了出来，然后崩碎化作齑粉。 周围的暗淡丝线编织那些粉尘，化作一颗烛龙脑袋，张开血盆大口，说道： “善！” 紧接着，金色，白色，黑色，紫色……所有的线条都在缠绕。 那些亮起来的丝线像是受到了刺激，快速编织出金乌的面庞，不是人的形态，而是金乌的神形，两颗眼瞳散发耀眼的光辉。 萧无锋眼前一花，只觉得周围的时间和空间都在倒退，他被来自至尊的两股力量裹挟，重新回到真正的太古神庭毁灭之日。 五方天域大能劝说不成，两位至尊开启大战，中央天域被生生打成无数碎块，其余四方天域蔓延不详气息，万千生灵或下界避难或封锁山门…… 曾经，萧无锋通过乾坤居士的记忆碎片，观看过灭世至尊战的一角。 现在，这场大战的种种细节逐一呈现，他就好像亲身经历着，而且同时占据两位至尊的视角。 那些来自远古的画面中似乎藏着某种禁忌，萧无锋的七窍开始流血，他却恍若未觉，直愣愣睁着双眼，不愿错过眼睛里面掠过的诸多景象。 “大善！这小子有气魄，如此方为我道中人。” 声音来自于夫子给的那张平安无事牌，然而萧无锋根本就没有听见，他只是出神地看着，任由七窍流淌的鲜血滴答下落。 金乌令散发光晕，烛龙令流转氤氲，在萧无锋脑袋后面形成了一道半金半黑的光轮。 他的身体表面像是裹挟了一层护罩，阻止鲜血在外漂泊。 良久之后，萧无锋猛然闭上双眼。 天地有缺，万法皆障。 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效仿乾坤宗那位不知名姓的师兄，他能开创拜神真法，萧无锋同样可以自创功法。 用一门自创功法容纳所学所悟，走出一条前无古人的通天大道。 “至尊已经把路走到了尽头，依旧不敌，依旧落败，所以祂们要的不是继承者，不是模仿者，而是超越者。” 此时，萧无锋闭目冥心，颅内似有风暴掀起，无数思维迅速发散。 前世诸多信息和今生无数领会彼此交融，过往的经历，汲取的知识……所有的一切就像是肥料堆积，终于在他的心灵深处开花结果。 无善无恶心之体，有善有恶意之动，知善知恶是良知，为善去恶是格物。 心外无物，我心光明。 心之大，纳亿万大千世界，心之小，微尘芥子不可入。 这刹那间的感悟使得萧无锋瞬间开悟，就像是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心法总纲。 衍心诀，无名剑术，追魂潜魄诀，逍遥八方步，心眼锻造术，天罡自在功，刀龙七绝斩，拜神真法，四象宝身…… 他所掌握的武学，道法，技艺，无论熟练度高低，都在此刻像是被一根麻绳串联起来。 原本看似无所关联，却是彼此之间遥相呼应。 此时，萧无锋体内气机勃发，周身气脉大开。 二十四，三十六，四十八，七十二…… 最终，定格下来，足足一百零八条气脉，囊括他的全身上下每一处角落，外到筋骨皮，内入精气神，无所不包。 “衍心诀？不，我的根本法门已经不再是衍心诀……” “此法草创，脱胎于衍心诀，便称其为心字卷。” 萧无锋睁开眼睛，眸光如电，在虚空中化作道道闪电。 此刻，他体内留存的大量精元开始消耗。 心肝脾肺肾，此乃五脏。 胆，胃，大肠，小肠，膀胱，三焦，此乃六腑。 他的五脏六腑吞吃吸收海量精元，给萧无锋造成一种身躯亏空的假象。 很快，这种假象就被满足感填充，他的修为更是节节攀升，直接来到七品炼脏巅峰。 萧无锋的气血滂湃似海潮，却是进无可进，本该卡在瓶颈。 然而，周围到处都是两大至尊残留的道韵，被萧无锋脑袋后面的金黑双色光轮吸引，源源不断灌入他的体内。 这些道韵没有直接暴力灌输而来，并未强行将两位至尊对于大道的感悟灌输到萧无锋的脑袋里，若真是那样，他很可能直接原地爆炸。 此刻，两大至尊遗留的道韵化作极阴之炁和纯阳之炁，满足萧无锋如饥似渴的身躯。 时间的流逝全然失去了意义，萧无锋沉浸其中。 因为自创心法，又身处如此特殊的环境中，萧无锋进入一种极为罕见的状态。 修行者常常将之称呼为“顿悟”，心流与之相比就如萤火比之皓月。 哗啦啦啦啦~~~~ 气血轰鸣，心跳剧烈，他的修为快速攀升，从七品巅峰到七品圆满，再到七品大圆满…… 五脏六腑强韧至极，随着呼吸的深入，萧无锋眼观鼻，鼻观心，心以照见神灵。 ------------ 第182章 不走至尊路 心字卷中融入了拜神真法，又结合萧无锋处在顿悟状态中的理解，竟是水到渠成将脏腑锤炼到大圆满之境。 这时，萧无锋五脏六腑皆有神灵坐镇，而这些神灵并非外神，而是萧无锋的真我驻留。 七品大圆满灵魂：真我见神。 萧无锋身体中的内气尽数转化为真炁。 要知道，真炁本该是踏足炼炁境才能凝练的，此刻却在他的体内出现，并将所有内气彻底转化。 后天内气来源于水谷精微，加上气血锤炼。 先天真炁则是源于人之本身本性。 到了这一步，只要萧无锋愿意，他就能够轻松突破至炼炁境。 寻常天骄从炼精境到炼炁境很有可能卡上数年，甚至十数年之久，可他全然没有这等隐患。 不仅如此，真炁流转不息，萧无锋体表凝聚出一道贴在肌肤上的护体真罡 这道护体真罡循环不息，无需刻意驾驭，便可始终覆盖体表，避免外邪入侵。 然而，这还只是“真我见神”的辅助功效。 “真我见神”的主要效果其实是大幅度提升真炁的精纯度，且在人体内形成自循环，即便不向天地万物借取灵气，也能源源不断产生，而且，只要萧无锋愿意，他的真炁可以按照自身意愿，调用相应的真我神灵，改变真炁的性质。 肺属金，心属火，肾属水，肝属木，脾属土…… 所见真我神灵不同，真炁性质便会呈现相应的改变。 金木水火土五行皆可囊括其中，乾坤坎离震巽艮兑亦可囊括其中，只要萧无锋愿意，以心字卷统领总纲，他则能够千变万化，就如一座小天地。 萧无锋呼出一口浊气，心底感到由衷的喜悦。 天地一人身，人身小天地。 炼精境三部功夫全部大圆满，居然还有意想不到的好处。 此刻，萧无锋的身躯已经自行构建出了小天地，虽然还有诸多不完善，但已经具备雏形，让他更加坚信了自己所走的道路大有可为。 “真我见神，所见神灵，全都是我，心是我，身是我，身心魂魄意皆是我……” “我就是我的主宰，我就是我唯一的神灵！” 萧无锋的顿悟还没结束，心灵沉浸在大道感悟中，全面完善心字卷。 来到天元大陆这么久，萧无锋找到最能安心的事情便是练剑。 阳魂冰魄落入手掌，他站在罗盘上，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演练无名剑术。 不，现在不应该称之为无名剑术，而是心字卷剑术篇。 若有一日他能便览万千剑术，汲取百家之长，剑术篇很有可能化作剑字卷。 然而那些都是后话，此处暂不详表。 无知无觉，无有对于时间的感知，无有成败荣辱是非生死的干扰，萧无锋的顿悟转向了纯粹的悟剑，凝滞许久的剑术境界正在一点点向上攀升，直到推升到熟练度100%。 轰隆隆隆！！！ 灰蒙蒙的空间分黑化白，变成泾渭分明的两片区域。 脚下罗盘崩碎，萧无锋就站在分界线上，继续挥舞阳魂冰魄。 嗡~~~~~~~~~ 剑鸣清脆，回荡耳畔，萧无锋手上的动作突然停止，犹如雕塑般定立不动。 熟练度突破100%，他的顿悟随着最后一剑挥出而停止。 密密麻麻的碎裂痕迹遍布空间，没有一寸角落遗漏。 嘭！！！ 古神遗藏关闭，萧无锋坠落出来，站在幻境中的太玄殿前。 剑意雏形已在脑海中萌生，萧无锋微微睁开双眼。 脑袋后面的光圈一分为二，化作黑白色的阴阳二炁，在他眼前凝聚成象征阴阳的本源符号。 萧无锋托掌接住本源符号，剑眉轻微皱起。 “不可能，你怎么能够获得两位至尊的一缕本源？” 骸魂就在外面疯狂地寻找入口。 他还没有领悟够，还没有全部汲取古之至尊的道韵。 若是就这么回去，什么重开天地，什么再造乾坤，都只是镜花水月梦幻泡影。 此刻，骸魂站在数百步外，眼底绽放的贪婪好无掩饰。 踏踏踏踏~ 骸魂迈步前冲，一闪数十步，冲到萧无锋身前，抬手抢夺阴阳二炁的本源符文。 萧无锋不闪不避，轻轻抬起手，任由骸魂抓取，但骸魂的双手掠如残影，无论怎么用力，无论使用何种方法，他都抓不走这两枚本源符文。 骸魂眼瞳大震，猛然后退一步，双脚站定，死死盯着萧无锋。 “怎么可能，你区区一个凡人，也配得到古之至尊的一缕本源？” “我也没想要啊。”萧无锋耸动肩膀，把那只手掌再次抬高少许，示意骸魂继续尝试。 本源还在道韵之上，尤其是眼前这两枚，乃是古之至尊对于天地大道的理解，凝聚所化。 无论天上天下，任何生灵看见此物，都该视之如珍宝。 然而，萧无锋摆着一副无所谓的态度。 骸魂大为恼火，眼底凶光迸发，双手交错绕圈，扯出一条锋锐无比的细丝。 无法直接拿走本源符文，那就把那条胳膊一起带走！ 骸魂狞笑一声，细丝环绕萧无锋的小臂，快速扎紧。 崩！！！ 萧无锋体表笼罩护体真罡，丝线根本无法伤及分毫。 紧接着，那两枚本源符文闪动微光，分别没入萧无锋的左右手掌心。 骸魂谋划数千年，认定自身才是正统，他想要重开天地再造乾坤，必须极其两位至尊的力量，阴阳皆在掌中，方可将那幕后的存在干死。 此刻，阴阳二炁的本源，就似富有生机的灵植根须，只要被他掌握，就可以从根茎向外延展，推演繁茂的枝叶。 这等心心念念的渴求之物，却被萧无锋轻易获得，骸魂哪里能够甘心？ “凭什么是你？” 骸魂瞪大双眼，萧无锋抬腿朝前，猛然蹬踏，嘭的一声闷响，骸魂向后倒飞数丈，单膝砸跪下去。 捂着胸口重新站起来，骸魂说道： “凭什么是你？贫道求学百家，融汇阴阳，又谋划了千年之久……” “我才是这两缕本源最合适的继承者。” “还给我！还给我！！！” 萧无锋皱眉，“你要重走至尊路，而且两条路一起？” “天地有缺，大道不详，除我之外，再无第二人能够重演天地，快！把本源给我。” 萧无锋反问道：“既然此方天地有缺，又为何不能以人身为天地？” 听闻此言，骸魂嗤之以鼻，“不切实际的幻想罢了。” “心之大，万千世界如沙砾。”萧无锋笑，“幻想又有什么不对？若连想都不敢想，你怎么能超越前人呢？” “你……”骸魂摇头，“我说的好听而已，还不是谋求至尊残留的本源。” 萧无锋笑道：“你错了，我走的不是至尊行过的道路。” ------------ 第183章 不气盛还叫年轻人？(二合一) 竖起食指，萧无锋朗声说道： “我行我道，大道独行，生死，阴阳，五行，八卦，皆是前人之路，我所行的乃是后世之道，专注一个心字。” “剑修不都如此，有何稀奇？” 骸魂大声斥责，浑身气息躁动不安。 “这么多年以来，抵御天域时，就数剑修死伤最惨，就是因为前路茫茫。” “你不懂！” 萧无锋摇头，空着的左手按住心口。 “心之大，可纳三十三层天，寰宇在其中如芥子，心之小，微尘不可入，如何变化，皆在我一心一念之间。心外无物，心外无理。” 此时此刻，萧无锋唇角上扬，平举剑锋。 “剑修所修皆在于心，还真够巧的，我啊，就是剑修。” “叛逆邪说！休要乱我道心。”骸魂指尖轻微颤抖， 他多年以来一直准备着，就等着继承两大至尊的遗产，一举登顶至高之位，重新演化天地，但是摆在面前的事实，却是他无法获得古神遗藏里的本源。 这在某种程度上已经说明了两位至尊的态度，然而，骸魂绝不愿意就此接受。 萧无锋面庞挂着恬淡笑意，阳魂冰魄举过头顶，再徐徐落回鼻尖，黑眸映在冰蓝与火红交相辉映的剑身上。 “近看这剑，森寒胜雪又炽烈如火。远瞧那满山繁花，姹紫嫣红。细听穿林打叶声，徐静徐动……” “若是无心感知，这些又如何存在？” “滚！道爷不听！”骸魂大吼。 轰隆！轰隆！轰隆！ 他体内的阴阳二炁引爆，由内而外，亮起无尽光暗。 气息节节攀升，骸魂大声吼道：“玄晶何在？” 玄晶凝聚紫晶球体，落地速度却极为缓慢，像是等待着啥。 恰在此刻，一道碧蓝水波化作巨鲸，吞下了紫晶球体。 紫晶球体任意变化，万兽万形，却始终无法脱离巨鲸控制，两者之间的力量似乎维持着某种奇妙的平衡。 “这……” 骸魂微微皱眉，眸光明灭不定。 玄晶乃是幻境之主，重塑远古神庭覆灭之日的光景。 大量清水充盈幻境之中，骸魂已然观察多处细节，心底有了不好的预感。 这似乎是某位远古大能出手，干扰了玄晶。 根据他多年以来的调查，天选秘境中依旧存活的大能，有且只有一尊。 沉寂一瞬，骸魂闭眼再睁眼，他的样貌彻底转变，与本尊一般无二。 那道眸光犹如天山之上结冰的镜湖，坚硬，冷凝，落在萧无锋的身上，萧无锋毫不回避，与之对视。 此刻，骸魂道人本尊降临，虽然没有带来外界的修为，但却是实打实的本尊，上万年的斗法搏杀，化腐朽为神奇的道法精细控制，还有其他种种经验皆在。 那么多年持续谋算，一朝算尽天下豪杰，眼看即将大功告成，却突然遭逢变故。 此刻拦截在身前的人绝不会简单，纵然错失这一次的天选秘境，纵然毁灭周遭一切，也必须灭杀萧无锋。 因为，变数意味着无法掌控，而当一个无法掌控的变数触及了至尊遗留的阴阳二炁本源，那就极有可能引动冥冥中的剧变，后续接踵而至的变化已然超出人力可以测算的范畴。 “贫道的漏算居然落在一名小辈身上？” 仔细凝视萧无锋，骸魂道人唇角微微上翘。 “今日你必须死。” 萧无锋挑动眉梢，浅笑着试探道：“本尊？” “萧无锋，我知道你，结合种种事迹来看，确实称得上绝世英才，”骸魂道人眯了眯眼，“可惜，你非贫道的同路人，今日断不可能饶你性命。” 萧无锋刚才寥寥几句话，已然给他造成不小的冲击。 两人所走大道截然不同，这番出手，骸魂道人甚至不求夺取阴阳二炁本源，只要萧无锋死！ 他死了则一切好说，二炁本源自会返回古神遗藏，大不了再耗费几甲子光阴谋求便是。 嚓！！！ 咬破手指，轻声念咒，骸魂道人身上的黑白二色道袍猛然爆碎。 紧接着，骸魂道人披金羽为袍，头上发丝根根化羽，面庞、脖颈、手掌等裸露在外的肌肤长满鳞甲，俨然是以人族躯体承载了部分金乌和烛龙的特征。 “吃了你，或许也能直接容纳二炁本源？” 骸魂道人凝视萧无锋，似笑非笑，原本是眉毛的位置被另外一双眼睛替换。 萧无锋的注意力在一瞬间就被牢牢吸引，就好像那双眼睛里面藏着无尽奥秘，不得不仔细观看。 “剑修？”骸魂道人摇了摇头，“一条并不完善的断路，只不过是后来人不得已而行之，岂堪大用？” 手中长剑横摆，剑身遮挡双眼，萧无锋反问道：“是吗？” 铿锵~~~~~~~~~~~ 漆黑古剑自远空袭来，沿途炸响连声爆鸣。 “是他妈个头！剑修最猛，干他奶奶腿的。” 令狐轻玖以身随剑，利落的高马尾辫像是一道旗帜，在急速行进中，猎猎狂舞。 眼看瞳术对萧无锋失效，骸魂道人四目两两相合，取消了瞳术，抬起右手用食中两指夹住指向脖颈大动脉的剑尖。 “猛？就这？滚一边去。” 他眸光微寒，手腕猛然抖动，劲力传导指尖，沿着剑身向上攀爬。 咔啦咔啦咔啦~~~ 上品名器级别的漆黑古剑遍布裂纹。 令狐轻玖挑眉后撤，却还是晚了半拍，只听崩的一声，剑身碎裂无数，攒射她的面门。 歘~~~ 锋利的铁片削落额前碎发，令狐轻玖不退反进，任由眉骨被残破铁片划破，留下深可见骨的血痕。 紧接着，她缩身一矮，连续地堂扫腿，用的却不是蛮力，而是巧劲。 出腿时，顺着脚跟到脚尖的方向用力，直接破坏骸魂道人的双腿落脚平衡点。 脚步轻微打滑，骸魂道人沉腰下马，立刻稳住身形。 把握一瞬即逝的机会，萧无锋抬剑直刺。 锃~~~~~~~~~ 剑身不见剑罡附着，但剑速极快，超过肉眼能够观测的速度。 骸魂道人猝不及防，退无可退，双手又无法回援。 铿锵！ 只见他怀中伸出一只金色鸟爪，挡在剑锋的行径路线上。 阳魂冰魄光芒大盛，萧无锋手腕轻微摇晃，剑尖向下偏斜，擦着鸟爪边缘，穿入骸魂道人咽喉。 冰蓝与火红交织，剑锋之上光华流动，似水波微漾，又如火焰摇曳。 瞳孔倒映着剑光，骸魂道人眼瞳快速缩放。 殷红血液顺着咽喉剑痕滚落，他听见自己的颈骨碎裂。 蹬蹬蹬~~~ 骸魂道人连续后退数步，裹身合臂旋转七百二十度。 背后金羽光芒大盛，像是有无数拳头大小的微缩太阳绽放耀斑。 滚滚热浪扑面而来，海量金羽攒射八方，逼退萧无锋和令狐轻玖。 左手和右手交错捂着脖子前后，骸魂道人半蹲半站，眼底闪过一道深深的惊诧。 “剑意？” 流炎若火，寒光似冰。 阳魂冰魄的真灵有所回应，隐约有些得意。 萧无锋却摇了摇头，“算不上剑意，只是剑意雏形而已。” 好一个而已……令狐轻玖选择沉默，板着俏脸不露声色。 在天关之外的万象谷中苦苦参悟三年，她才有所了悟，领悟剑意雏形，随后的两年多来，剑意雏形始终不得彻底化作剑意。 师弟还未彻底真正进入剑宗，已然领悟了剑意雏形，这怎能不让人惊诧？ 剑意雏形是剑势到剑意的过度阶段，但却已经发生了质变，剑势有一个势字，所以剑势中的剑风、剑气、剑罡始终是借来的，而非自己的。 拥有剑意雏形则已然完成了最关键的一步，化他为己。 至于剑意雏形生长为真正的剑意，那则需要一个契机。 若是契机不到，也许今生都无法领悟意境，无法更进一步，但却也算拥有了正面作战的能力。 若是契机一到，很有可能下一秒就原地突破，凝练属于自己的，独一无二的剑意。 此时此刻，单论剑术境界的高低，令狐轻玖与萧无锋站在同一阶段，只是前者也许更加有经验而已。 天选秘境才过去十多天啊！难怪被称为天下间最大的机缘……令狐轻玖心底忍不住轻叹。 萧无锋递出眼神，“大师姐，你的剑？” “无妨，我的佩剑前些时日有所损伤，还在洗剑池中洗练修复，所以这次没有带入天选秘境。” 令狐轻玖咧嘴轻笑，拿出另外一把漆黑古剑。 合着上品名器只是制式兵器，随时可以换的……萧无锋心底了然。 脖颈的致死伤已然愈合，可脑袋上面的金色羽毛脱落大半，化作一缕缕属于人族的发丝，骸魂道人面色沉凝如万载寒潭水，说道： “年不满二十，领悟剑意雏形，而且还从未前往剑宗山门所在，没有踏足剑冢、洗剑池、剑崖等地，这等天资才情堪称惊世骇俗。” “或许给你些时间，真的能够走通那条断路……” 萧无锋皱眉，“什么意思？” 沉吟三秒，骸魂道人伸出手掌，“贫道决定放你一码，但你必须交出阴阳二炁的本源。” “别理这个妖道，他可是出了名的出尔反尔。”令狐轻玖道。 萧无锋颔首，“我晓得。” 骸魂道人摇头，“这次我可以对着大道起誓，只要交出阴阳本源……” 萧无锋毫不客气，打断道：“糊涂了吧？” 骸魂道人眼底凶光闪动，“什么？” “我说你糊涂了吧，现在是我要斩你。” 萧无锋踏前半步，剑尖遥指骸魂道人的脖颈剑痕。 那一剑前后贯穿其脖颈，纵然以骸魂道人的手段，也还是留下了一条不可修补的伤痕。 要知道，眼前的身躯中有本尊意识降临，几乎已经算是他的半个本体，同样的伤痕也会轻度化复刻到外界的本体身上。 “不识抬举，但贫道可以理解，”骸魂道人轻笑摇头，“天才总是自傲的，尤其是年轻气盛的。” “不气盛还叫年轻人？”萧无锋反问。 “说的好！”令狐轻玖竖起大拇指。 骸魂道人愣神一瞬，狞笑道：“好啊，贫道就让你体会一下年轻气盛的后果。” 白玉京，皇宫。 骸魂道人闷哼一声，脖颈浮现剑痕，又在瞬间被金色光芒弥消。 然而，光柱闪烁了一瞬，李至看准时机，递出门板似的重剑。 轰！！！ 玉碎意境笼罩剑身，用力拍开光柱，拦腰砸在骸魂道人的侧身。 当~~~~~~~ 骸魂道人身躯巍峨不动，反震之力席卷如潮，李至双手艰难握紧门板重剑，整个人倒飞出去，撞碎了殿宇中的石柱和一堵石墙。 李至重新回到殿内，抖去满身尘土，语气异常凝重。 “阴阳二炁相合，半步超脱之境，而且随时有可能突破。” “在人间超脱？”乾宣帝猛然起身。 雪玲珑飘然而起，好似一片轻飘飘的鸿毛，赤裸双足落在帝座的扶手上。 她没有说话，但那妩媚的双眸定格在骸魂道人的脸上，像是想要看穿道人的内心，找到准确的缘由。 骸魂道人没有理会殿内的众多高人，闭上双目，盘膝坐下。 被光柱笼罩的他咬破双手食指，悬空画出一道道古韵盎然的符文。 这些符文被光柱送入天选秘境，站在萧无锋面前的骸魂道人气息再度暴涨。 踏！！！ 骸魂道人跳上半空，融入突兀出现的光柱。 光柱通体黑白金紫四色变换，一枚枚血色的鬼画符在其中流转不息。 “你，你的亲友，你的挚爱，你所在乎的一切都无所谓了。” 紫晶球体和水行巨鲸彼此纠缠的动作停滞一瞬。 “惨了，惨了，这家伙可比想象中还要疯癫，居然主动引入无上意志的注视！” 玄晶哪里还顾得上其他，当即收缩自身，将幻梦无垠召唤出来的虚实幻境都给彻底关闭了。 远古神庭重现的景象快速收缩，那些位于边界的人都被聚拢而来。 很快，除却太玄殿前的大片空地外，周遭一切都变成了灰蒙蒙的雾气。 “怎么回事？我还没有找到传承呢。” “没找到还好，老子是真想哭死，刚刚接触到一个传承啊，就突然没了。” “都小声点，看看天上，那是什么玩意！” 道门、剑宗、灵山、武狱、大乾王府、无常司、几大世家…… 天选秘境里，所有存活的人都被汇聚起来。 胡言、莫隐、无暝三人聚拢在一起，彼此对视片刻，旋即转头看向萧无锋。 “该不会又是他搞出来的动静吧？” ------------ 第184章 心为剑，意为锋 水行巨鲸爆成大片水花，水花中走出披挂道袍样貌不详的透明人型，他负手而立，身上水波时而沸腾，时而宁静，像是两股矛盾的意志正在相互角力。 必须得封印自身了……坎水真人深深看了萧无锋一眼，传音说道：“小心天外之天。” 萧无锋颔首，朝着坎水真人欠身致意，坎水真人卷起衣袖，带走周遭所有的清水，脱离这片凝固中的幻境。 坎水真人、玄晶就此退去，骸魂道人悬浮半空，沐浴光柱，双手向上托举。 “萧无锋，你可准备好背负所有人的生命，就此永坠无间地狱？” 不详之气被光柱接引而来，太玄殿上方的高空轰隆巨响，七彩的光芒四分五裂，更高的天外之天随时都会降临。 他大声说道：“最后给你一个机会，交还是不交？” 江月落统领道门弟子，朝着令狐轻玖递出眼神。 令狐轻玖耸动肩膀，表示自己也不太清楚。 除此之外，残破不堪的幻境中，太玄殿外的空地上，其余各方人马眼神里面透露着清澈的愚蠢，愚蠢之中却又暗含三分好奇——到底交啥啊？ 没有回答骸魂道人的问题，萧无锋举剑朝天，说道： “骸魂道人，你想重开天地，再造乾坤，想必是了解远古之时发生的那件事。” “是！”骸魂道人颔首，“小友既然明白，为何不愿配合？” “你好好看看现在的自己吧，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就连那些玩意都敢引来。” 萧无锋缓缓闭上双目，澎湃的气息收敛回去，在外人感知中他就仅仅只是一个不曾修行的普通人。 骸魂道人沉吟一瞬，回答道：“此乃权宜之计，贫道所作所为皆是为了执掌阴阳，之后再细谋些年月……” “一万年太久，我只争朝夕。” 萧无锋猛然睁开双眼，黑眸光亮似已远胜日月星辰。 刷！刷！ 两道眸光居然化作剑光，击落骸魂道人额前的几缕发丝。 师弟的剑意雏形有所蜕变……令狐轻玖瞪大双眼，不敢错过一丝细节。 江月落轻轻眨眼，面庞的淡然隐去三分，难言的心绪挂上眉梢。 金刑之杵枪而立，手掌牢牢握住枪杆，由于指骨过分用力指关节处的皮肤隐隐泛白。 此刻，所有人不由自主屏住呼吸，注视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鲁莽者断不可成事，”骸魂道人冷哼，“你既然已经给出选择，那就死吧！” “那又如何？” 萧无锋执剑轻笑。 “心为剑，意为锋，我这一剑只为心意畅快，一借深埋地底的极阴地煞，二借笼罩天穹的纯阳雷火，三借两位古之至尊的不甘执念，四借我后世来者的心念意气，可否斩你？” “不可！！！” 骸魂大声吼出来，他认出了萧无锋此刻的状态——剑意雏形正在蜕变为剑意。 而且萧无锋身上腾起的气息让他感到极为陌生，那是骸魂长达万年之久的生命中从未见过的功法，似可将心念意气化作实实在在的杀伐之力。 不！不仅仅是杀伐之力！！！ 此时此刻，凝固的幻境也被萧无锋的意气撬动。 轰隆隆隆隆隆~~~~~~~~~ 极阴地煞爆发，纯阳雷火陨降，两股截然相反的力量却在向着萧无锋轻轻举起的剑上汇聚。 吼！！！ 烛龙至尊的巨大脑袋张嘴长吟，金黑二色的竖瞳好似日月交汇，海量玄光穿过层叠灰雾，最终化作玄色光丝，遍布太玄殿前每一寸空间。 唳~~~~~~~~~ 金乌至尊的人型姿态瞬间爆碎，金乌虚影展翅翱翔，金色光羽漫天飞舞。 霎那间，玄色光丝如骤雨倾盆，金色光羽似狂风席卷十方。 萧无锋手腕轻转，剑锋微晃，剑尖所在便是风暴的中心。 令狐轻玖张开嘴巴，像是失了神般呢喃自语： “心为剑，意为锋……心为剑，意为锋……” 她总觉得有所领悟，却还差了那么一丢丢，就像是雾里看花，只隔着一层。 只要闯过去，剑意雏形便可化作剑意！ 嗡嗡嗡~~~ 紫鸢剑轻轻鸣颤，江月落挂上眉梢的心绪不再掩藏——不是爱恋，而是向往。 “心之所至，意之所向，此等剑锋纵横睥睨，可斩世间万物，可破天下万法，万载不平沟壑在前，亦可以剑平之，这就是萧师弟的气魄吗？！” 金刑之突然朗声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 萧无锋，这个名字值得记下，可为挚友，亦可为劲敌。 敖霸更为直接，大声喊道：“敖某这一腔热血正愁无处施展，萧哥想要，拿去便是！” 木英木雄两兄弟对视彼此一眼，“萧师兄，真乃豪杰也。” “我的妈呀……”陈小乐呆呆愣在原地。 韩启明恍然失神，“此行不虚！此行不虚！难怪父亲总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行万里路不如见万千人，此人值得结交，不，是必须结交。” 唐云龙低垂眼眸，“萧家主母唐云曦？堂姐堂姐夫你们二人何其可笑，萧无锋心气何其嚣烈？这种人注定不凡，若不能在其羽翼未丰前杀掉，那就只能交好啊！” 胡言轻咳几声，“无锋老兄也太猛了吧？” 莫隐收敛眼底的神往，用调侃的语气询问挚友：“无暝，你入了剑宗怕是永远都会低无锋一筹。” “正该如此，我不如他远矣！”无暝捏紧拳头，嘴角泛起释然的笑容，“李至先生没有收错徒弟。” 岳珊呢喃道：“世间真有此等人杰？胸中意气沸腾，似那烈火烹油，面色丝毫不改，不见青不见白不见红……” “萧无锋，此人神勇！” 李莫问向来惜字如金，此时却忍不住多补充一句。 “他名无锋，不是他没有锋芒，而是世间无人可称量其锋芒。” 萧无锋直面骸魂道人的这一幕，就如凡人持剑斩天，在场亲眼所见者，胸中意气澎湃如百年难遇的海啸，何妨一借？又何惜一借？ 刷刷刷刷刷~~~~~ 玄色光丝化雨，金色光羽化风，风雨交加所至，萧无锋剑锋所指。 骸魂道人还来不及发出半个音节，就被风雨淹没。 极阴地煞汹涌爆发，却没有半分散乱，全部笼罩着光柱中的骸魂道人。 纯阳雷火亦如此，从天而降，颗颗竖直砸落，盖在骸魂道人的天灵盖。 幻境犹如破碎的镜面，大量裂痕散开，仿如蛛网密布。 砰的一声轻响后，幻境彻底碎裂，远古神庭不复存在。 骸魂道人摔在泥沼里，全身焦黑，身上没有一块好肉，挣扎着说出三个字： “萧！无！锋！” ------------ 第185章 败我者，萧无锋！ 金羽脱落，黑鳞褪去，骸魂道人的这具分身彻底失去了气息。 咳咳咳咳~~~~~~~ 白玉京皇宫正殿大门前，骸魂道人咳出小口鲜血。 那血液颜色不同于常人，鲜红中泛起金丝，偶尔还可见到犹如深渊般的漆黑。 张开嘴巴，将飘飞在半空的鲜血吸回口中，他徐徐睁开双眼。 瞳孔深处光芒乱闪，好似刀光剑影飞掠，在大殿内外的墙壁、石柱、地面、天花板留下些许剑痕。 “剑意！”王小花皱眉。 “这不是妖道的剑意。”仔细辨认后，李至道：“他被这道剑意所伤。” “剑意所伤又如何？” 乾宣帝手持长戟，披挂战甲，如临大敌地看着骸魂。 “骸魂即便不能超脱，也已是半步超脱。” 上一个半步超脱乃是书院夫子，数甲子无敌天下，更可只身镇守一座天外雄关，其修为实力已是不可测度。 “阿弥陀佛，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来自灵山的老和尚双手合十，“骸魂行事比之魔道还犹有过之，与天人教相差无几，今日断不可让他走出白玉京。” “明镜大师所言正是。”书院三先生起身，抬脚落步，身形出现在大殿之外。 “崔某愿意鼎力相助。” 崔馗身体周围飘出袅袅白雾，雾中数百厉鬼待命，有的头戴高帽，有的身穿寿衣，有的牛头马面，有的舌头欣长且鲜红。 他是无常司的司主，江湖人士闻风丧胆的判官，追查骸魂道人所行所谋多年，最清楚骸魂秉性凉薄，为了自身的大宏愿可以牺牲一切亲人、爱人、友人。 即便是那矗立在大乾海外，不被朝廷承认的第七法脉——魔道圣地“逍遥岛”，比起骸魂而言，都更具有人性。 国师普渡僧被香火愿力之毒浸染，一身实力至少消减三成，此刻却是拿出宝瓶莲台，坐在上面，朝着灵山来的老和尚颔首。 宝瓶莲台乃是上品灵宝，形如莲花，花瓣七十二片，皆晶莹如玉，看起来无比祥和。 仅仅是闻到莲台散发的香气，就足以平静人的心神，驱逐外邪与心魔。 然而，它还有一个不被世人所知的功效——大罗天清净宝瓶印。 此印法一生只可用一次，用出之后，化自身肉身、魂魄、精神、意气、心灵等诸多存在痕迹，容于一式，拥有神鬼莫测之威。 灵山历代传承下来，唯有遭遇不可力敌的邪魔，才会有人以此拼命。 明镜老和尚微微愣神，“师弟，你这又是何苦？” “我与灵山的道已然不同，师兄已不再是我的师兄。” 皮肤表面好似镀金，普渡僧面目祥和，目光如炬，牢牢锁定骸魂道人。 “大乾以国师尊我，让我普渡天下，今日有邪魔外道在皇城逞凶，贫僧愿意以命换命。” 明镜老和尚幽幽一声叹，终究没有再多作劝说。 雪玲珑翻身跃出，来到乾宣帝的身旁，“陛下……” “莫急。”乾宣帝眼神严厉，惜字如金。 雪玲珑媚眼瞥向一旁，神念扫描十方，将在场高人的表情和动作尽数收入识海。 此刻若还强求生擒骸魂，谋取长生之法，并不可取。 眼见势不可为，她沉默不语，安静等待事态发展。 片刻后，骸魂道人头顶笼罩的光柱趋近消散，在场高人将他围在中心，四面八方皆有大乾军阵部署，御林军，金乌卫，影侍……大乾锐士兵戈肃穆，只等皇帝一声令下。 皇帝本人也在等，等光柱真正散去的那一刹那。 这道光柱毕竟蕴含两位至尊的气息，又沟通了天选秘境，想要强行破开需要花费的功夫太大，还不如等其自行消散。 骸魂道人站起身来，身上的非人烙印全部消失，那黑白二色的道袍披在身上，黑白各半的发丝随风微荡。 “呵呵呵呵呵……” 骸魂道人突然连声轻笑，声音由缓到急由轻及重，就像是发了疯的精神病。 乾宣帝呵斥道：“众位高人在场，妖道莫要猖狂。” “高人，狗屁的高人，”骸魂满脸不屑，“你等窃居高位，不过是些脑满肠肥的饭桶而已。” 乾宣帝眼底闪过怒意，“无论你有何谋算，终究没有达成，今日之局，是你败了。” “狗皇帝，贫道并非败于你手，也不是败在诸位高人之手。” 骸魂摇了摇头，刻意在“高人”二字上加重语气，眼神里面满含嘲讽和讥笑。 “哦？”乾宣帝鼻音拖长，连连追问：“那是何人？难道是哪位少年英杰？道人可否当众告知？” 骸魂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笑非笑盯着乾宣帝，朗声说道： “败我者，萧无锋！” 乾宣帝眼眸微凛，心底暗道：怎会是他！ 骸魂看懂了皇帝眼中那一瞬的动摇，大声笑道： “他是苏婵玉的儿子，苏正的外孙，十余年前应天门之变，陛下可还记得清楚？” 乾宣帝冷哼一声，猛然掷出长戟。 “光柱已散，众位爱卿不必留手。” 骸魂朗声大笑，“贫道已然半步超脱，谁敢拦路？” 话语落地，他避开长戟的锋芒，转头冲向夜王和她的十二影。 轰！！！ 长戟砸落在地，坚硬的大理石爆碎开来。 骸魂驾驭真炁，统摄漫天烟尘和碎石，为他开道。 “不对，他若真是半步超脱，还跑个屁啊！？”王小花疑惑道。 “你这话说的好有道理，果真没醉。” 李至挑眉，快步追上去。 王小花翻起白眼，紧紧跟随，手里提着的酒葫芦轻微摇晃，居然从葫芦口中钻出一道水流，水流汇聚起来，落入她的手掌。 上品神兵，剑名：醉涟。 足足十几丈长的剑锋好似水流，可硬可软，一下又一下抽打出去。 骸魂道人正面突围夜王，一品后期的气息展露，强行冲开夜王和十二影的封锁，背后却被连续抽了七八下。 啪啪啪啪~~~ 他的身躯没有继续保持坚挺，道袍绽开，血肉留痕。 吐出一口鲜血，骸魂抬手抓住醉涟的水行剑身，愤然甩向旁边。 这时，他的气息再次下降，一品中期。 “好机会。”王小花抬手，水流剑锋化作漫天的水行剑阵。 “区区一道剑意而已，就算伤了他，又怎会伤及根基，连境界都稳不住？” 李至心底疑惑很浓，但身法依旧迅猛，抢入骸魂道人的视线死角。 门板重剑悬空转动，横斩骸魂道人正面，用作吸引。 真正的绝手在李至的右手的食中两指——并拢成剑。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这一招并未取名，因为他始终觉得叫得出名堂的绝招意味着被人记住，被人记住就会遭到克制，那是妥妥的找死。 ------------ 第186章 不死不灭十世身 歘！！！ 这一记剑指出奇的顺利，直接洞穿骸魂背后琵琶骨。 同时，骸魂的气息再次下跌，直接从一品中期跌落到二品巅峰。 骸魂并未选择防御，却是以脚换指。 嘭的一声闷响，他踹飞了李至，同时借力反弹，朝着远处飞袭。 轰隆！轰隆！轰隆！轰隆！轰隆！轰隆！ 神机营的弩炮齐射，炸起漫天烟尘，金吾卫的四大统领披挂全身甲胄，拦截前路。 乾宣帝来到普度僧的身旁，“国师，收起宝瓶莲台吧。” 凝视乾宣帝深邃如海的双眼，普度僧沉寂一瞬，然后双脚落地，拂袖间收走这件上品灵宝。 “陛下可有十足把握？” 乾宣帝微微颔首，“骸魂已经跌境到二品，拿下他只是时间问题。” “陛下切莫大意。”普渡僧劝诫一句。 乾宣帝眼底闪过一丝不悦，脸上却带着笑容，“国师受伤在身，无需操劳太重，朕的皇后阵法无双，囚困一名相同品级的强者断然不是问题。” 监正、皇后，两个不该联系起来的词语，同时放在一个女人身上……普度僧心底隐有忧虑，却也知道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 “贫僧确实伤重。”普渡僧人欠身一礼，退到旁边，然后服丹闭目开始调息。 没过多久，在场高人联手拦截骸魂道人，他已无处可去。 东面，幽暗的阴影笼罩，灰白雾气若隐若现，酆都使者一言不发站在原地，衣袍之下万千厉鬼探头，描红抹绿，脸蛋滑稽却又渗人。 西面，明镜老和尚双手合十，身后浮现佛陀宝相，那尊高耸入云的金身盘膝而坐，脑袋后面浮现九十九重光轮，漫天金光和祥和彩云重重遮蔽，看似平淡如水，实则雷霆暗含。 南面，崔馗手持判官笔，在身前划下一道横线，然后说道：“黄昏分界，生死各半。” 北面，书院三先生唇齿开合，各种玄光流转的文字漂浮在他的身体周围，形成诗词歌赋，遮天蔽日，犹如无数堵文字构筑的光墙。 头顶，十三面观天镜组合起来，漂浮着，镜面朝向下方。 脚下，法阵散发的光芒勾勒编织，形成一道困锁之阵。 骸魂道人抬脚立刻感觉到身躯重如山岳压顶，嘭的一声，脚掌重新落在地面，重重坠砸入地。 轰隆隆隆隆~~~~~ 细密裂纹犹如闪电，快速冲向四面八方。 地砖崩裂，土石翻飞，骸魂道人陷入地面，左小腿没入地下。 踏踏！踏踏！踏踏！ 缓步走上前去，乾宣帝抬手一招。 嗡~~~ 长戟受到牵引，拔地而起，他握紧手掌，持戟立身在台阶上，俯视着骸魂道人。 “朕可以给你一个活命的机会。” 骸魂道人嗤笑摇头。 “狗皇帝何必摆出这般姿态？贫道都说了，败我者萧无锋。” 乾宣帝眯眼，“本体身陷囹圄，道人还有空在这与朕呈成口舌之利？” 骸魂自顾自说道：“萧无锋的过往种种皆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现在贵为剑宗真传，即便你是皇帝，也不敢无缘无故杀他。” “挑拨离间！”乾宣帝摇头，“萧无锋是剑宗真传，更是大乾栋梁，朕乃天下之主，怎会有想要杀他的念头？” “呵呵呵呵……”骸魂道人笑容渗人，“你自己相信吗？” 乾宣帝顾左右而言他，“朕根本不相信他一个小辈能够败你？” 骸魂道人不以为意，摇了摇头，然后眼神格外认真，凝视着乾宣帝。 “你若亲眼看见他那一剑的意气，就会知道为什么。” “可惜，等你再次看到那一剑，必是落在自己身上，到时候你可不像贫道这般，还有机会感慨一二。” 乾宣帝眼瞳晃动，他看得出来骸魂道人真的很忌惮萧无锋。 甚至不顾牺牲自己的名声，也要一而再再而三地强调萧无锋的可怕。 他这摆明了就是想要种下一颗心魔种子，乾宣帝看得通透，看得清楚，但却不得不承认，骸魂道人的招数有效，乃是赤裸裸的阳谋。 原因很简单，萧无锋的母族已经死光，血债就摆在那，迟早会有清算的一天。 “尊贵的皇帝陛下啊，你已经开始怕了。” 骸魂道人咧嘴轻笑，右手掌根猛拍自己的脑门。 嘭！！！ 大好头颅就如西瓜，当场爆碎。 无头的尸体仰面倒地，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快速消融。 啵啵啵~ 九彩气泡轻轻爆开，骸魂道人的尸体仿佛化作了一层一层的纸张。 “这都给他跑了？！” 乾宣帝嘴角抽搐，举起长戟，连续挥砍。 凶猛气劲在半空中化作雷霆与狂风，滚滚煞气于风雷中凝聚，浩荡皇气自皇宫殿宇中飞来。 霎那间，戟锋好似蕴含天地之力，化作层层叠叠的戟影，在一瞬间落下。 轰轰轰轰轰！ 地面留下直径十丈，深入三丈的深坑。 “南无阿弥陀佛。” 明镜老和尚抬手，身后法相金身抓向深坑。 呲啦~~呲啦~~呲啦~~ 金身法相的手指被腐蚀，明镜老和尚面色骤变。 “果然没错，妖道死后爆出九彩气泡，这就代表他练成了不死不灭身，而且除却刚刚死掉的那一尊外，还有九尊。此乃不死不灭十世身，仅仅存在于传说中的武学，居然被他练成了。” “这确实是他的本体，但也仅仅是十尊本体的其中之一。” 判官崔馗上前查探，随后给出准确的说法。 “还要再杀他九次？”长戟柄头猛击地面，乾宣帝眼底闪过精光，“可有爱卿能够追查骸魂道人其余九世身？” 崔馗摇头，惜字如金，“难。” “妖道险些突破炼神，于人间返虚，成就超脱，若是不死，朕寝食难安。” 乾宣帝加重语气，眸光犀利如刀。 崔馗微微闭上双眼，轻轻摇动脑袋，只当没有看见。 这时，雪玲珑轻声嬉笑，“陛下无需担忧，不死不灭身一次仅可容许一尊本体在外活动，其余九世身都用作保命，他刚才没有在提升境界后，返回寄托心魂身魄之地，其余九道本体不会提升境界。” 书院三先生说道：“境界确实不至于在人间提升到返虚，但骸魂道人活过悠长岁月，前九世身必然跻身一品，甚至已经位列一品绝巅。” 闻听此言，在场高人陷入沉默，二品巅峰的骸魂已经很难搞，一品巅峰怕是还要更加难以应对。 ------------ 第187章 余韵无穷，道伤刻心 东海之上，雾霭茫茫。 一座漂浮的岛屿隐在重重雾气里。 岛屿上方风云汇聚，似天公震怒。 轰隆隆隆！ 蔓延天穹的闪电交织，最终汇聚成一颗巨大的球形闪电，从天而降，砸入岛屿中心的环形火山口。 轰隆！轰隆！轰隆！ 地火喷发，山石崩塌碎裂，大量岩浆攀石走泥，顺着山势下行，推倒本就稀疏的植被。 这时，火山口底部，被熔岩覆盖的深处，淡淡金色光芒组成半球形的光罩反扣。 光罩内，九口岩浆池大小不一，九座极品红玉打造的棺椁竖直插在岩浆池里。 突然，其中一座红玉棺椁发出脆响，大量蛛网般的细密裂纹沿着棺椁一角飞速扩散。 嘭！！！ 牢牢攥紧的拳头砸碎红玉，平直向外伸出，露出一节小臂。 停滞一瞬，手臂逆时针旋转，棺椁内部似有哼哈之声，紧接着这座红玉棺椁瞬间炸碎。 浑身赤裸的清俊男子足尖清点岩浆，立身在岩浆表面。 他头发黑白各半，长可及腰，地火过热导致周围热气腾然，然而，男子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气息已经是一品巅峰，岩浆和地火无法伤及他的身体分毫。 “若不是贫道修有不死不灭身，今日便已经性命皆散，道途崩碎。”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骸魂道人。 火山底部总共九座红玉棺椁，里面分别存放着骸魂的九世之身，每一具都练到了一品巅峰，修为不可再进，而且所走的道路皆有不同。 先前死去的是骸魂道人的第十世身，本来修为已经临近超脱，却偏偏…… 骸魂道人此身乃是第九世身，修为境界已在一品巅峰，但刚刚复苏过来，还需要消化一下第十世的全部记忆。 “这……” 骸魂道人瞳孔晃动，捂着嘴巴，咳出一口金血。 气息上下浮动，他神情凝重肃穆，嘴角流淌金色血液。 一品巅峰，一品后期，一品中期，一品前期。 修为境界连续跌落，骸魂道人第九世身瞳孔滴落金血，紧接着，他快速挖出滴落金血的左目，捏碎后再压在自己的眉心，然后快速写了数种不同的阴符。 嘭！嘭！嘭！嘭！嘭！嘭！ 第九世身身上多处大穴爆开，金色鲜血淋漓落下，他那只空洞的眼窝却重新长出了一枚左目，只是由于刚刚生长出来，大小还不太对得上，做不到严丝合缝。 此刻，他左眼小右眼大，清俊的面庞显得颇为滑稽。 “萧无锋，你的剑意可真是余韵无穷啊。” 仰头望向火山口，骸魂道人缓步沉入岩浆，直到熔岩抹过头顶。 沉寂许久后，岩浆猛然爆开，他向上腾飞，身躯已经恢复如初，不见半点伤痕，唯有左眼牢牢紧闭，隐约可以看见眼皮之下的眼球正在转动。 哗啦啦啦！ 甩手间，长袍翻飞，套在身上，骸魂道人不怒反笑。 此刻，他已经完成了复盘——跌落境界的原因并非区区一道剑意，真正的核心乃是萧无锋斩出那一剑时所表达的种种。 那些言语，与其对应的作为，以及两大古之至尊的抉择，阴阳二炁本源的归属…… 诸多因果叠加起来，汇聚成了一柄不可见的无形之剑，正正斩在骸魂的道途之上。 无数年来，他始终坚持“独掌阴阳，再造乾坤”的大道，却被一个小辈的剑斩出了深入魂魄的道伤。 若是无法修补道伤，别说是第九世身跌到二品巅峰，再往前，第八世、第七世、第六世……乃至于第一世，只要敢走出极品红玉打造的棺椁，就会立刻跌下一品。 “剑宗，李至，真是你们的气运不成？白捡一个萧无锋！” “乾宣帝、萧默……一个皇帝，一个神将，其实两人都是废物，不识绝代天骄，对方明明已经站在对立面，不早早地斩尽杀绝，反而想要将他养成笼中雀。” “现在好玩了吧，笼中雀震碎牢笼，摇身一变，化作气吞天地的神鸟凤凰。” 咻~~~~~~~~~~ 骸魂道人冲天而起，飞出火山口，一身气息快速收敛，环顾八方，找到西边所在，这才全力赶路。 …………………… 天选秘境关闭，参与秘境的天骄各回各家，乾宣帝大摆的皇家宴席提前结束。 这一次极其反常，没有上一届天选秘境后的犒劳与奖赏，同样取消了乾宣帝接见年轻天骄的环节。 向外张贴的檄文告示，给出了相应的理由： “妖道骸魂扰乱天下多年，如今更是胆大包天，在盛会之际公然袭入皇宫，造成多方损失。” 随后，妖道骸魂的悬赏榜单再次提升，直接来到了天榜第一。 榜单上还专门标注了骸魂修有不死不灭十世身，进犯皇宫被灭一世之身，除此之外还有九命，极其难以杀死，任何关于骸魂妖道的线索都价值百两白银，若有关于本体的消息，则是百两黄金，至于缉拿、斩杀等奖励更是丰厚到难以置信，足以让江湖散人一跃成为异姓王侯。 伴随着骸魂妖道的名气广为扩散，还有一位少年英杰的名字广传天下。 只因骸魂道人亲口承认，败他者不是白玉京中高门大族，不是皇宫大内无数强者，不是前来做客的六脉高人，不是高居帝座的皇帝陛下，而是萧无锋。 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在八卦消息这件事情上，黎明百姓和高门贵胄没有任何本质区别。 不过短短半日，萧无锋的身世和近几个月来的大小事迹，或真或假传遍大乾十九州。 这一切都要归功于天机楼，天机楼不仅创办天机报，刊登各种消息，还创建了专供特殊人士的秘刊。 前者要价不高，平民百姓都能买的其，但内容泛泛，不会详细深入。 后者则有钱难买，身份不到一定程度，便是出价数十上百倍，也只能换来一句“没到货”。 “传闻萧无锋自幼孤苦，仅有一名侍女相依为命，萧府上下都在针对他，从小不准他学文习武。” “萧府简直就是笑话，宝珠在握眼不识，前些日子还刊报驱逐萧无锋，滑稽大发喽。” “当年首辅苏正的女儿苏婵玉，就是白玉京最为有名的才女，萧无锋不愧是她的儿子，这呀，更是说明苏家血脉非凡！” “一个自小备受家族打压的少年郎，摇身一变成了剑宗真传，更是在天选秘境中一剑败了那悬赏榜单的天字第一号人物，当浮一大白。” 茶楼内，酒楼中，学堂里，街巷上……到处都是讨论的声音。 就算乾宣帝下旨，也难堵住这悠悠众口，天知道御书房内有多少本书被撕碎，有多少瓷器变为残片。 此时，白玉京中重臣贵胄以及诸位高人，心底都有一个共识—— 剑宗走狗屎运，捡到大宝贝了！萧无锋这样的门人，真是求都求不来。只要给他修行三十载，成为剑仙就等同于板上定钉！ ------------ 第188章 若不是他 江湖上有四大问，分别是天机楼上问天机，风华院内问风月，金玉阁中问财禄，阎王殿前问生死。 这分别代表着江湖上的四大组织，没有人知道他们的具体规模，只知道很大，门路很广，虽然各家的门路有所交集，但偏向还是有所不同。 天机楼的消息向来是最全最细致的，甚至有传言天机楼的每一代楼主，都必然是当世第一神算。 这天机楼的秘刊向来在整个天元大陆都极为畅销。 最主要的原因便是刊物末尾会附上天机楼主的谶言。 这一期的天机楼秘刊紧急下发，在天选秘境事件了结的当日傍晚送到了所有订阅者的手里。 玉楼坊，顶层雅间。 圆桌摆放在正中间，油炸春卷，特制蜜饯，还有各类可口糕点搭配淡雅清茶。 李至端坐圆桌前，拿着刚刚到手的天机楼秘刊，边喝茶边翻阅。 王小花抓着酒葫芦，连续闷了几大口，突然拍桌，“都什么时候了，还这么沉得住气？” “没啥大不了的嘛，”李至嘴角咧开了花，浓眉大眼满含光彩，“无锋也累了，是该先回小院歇息。” 猛然抬手扯过秘刊，王小花翻起白眼，右手食指连戳。 “瞧瞧，上面都说的啥。” 秘刊材质特殊，乃是砍伐上等的千年妖木制作而成，韧劲十足，远胜牛皮。 王小花的指尖戳在上面，哗啦作响。 “别那么粗鲁！” 李至快速放下茶杯，抬手格挡，像护犊子一样护着秘刊。 王小花没好气地啐嘴，然后一言不发盯着李至。 李至耸动肩膀，“真没什么大不了的，他资质虽好，但比我年轻时还是稍逊些许。” “狗屁！” 王小花故意张大嘴巴，打了一个又长又响的酒嗝，这才继续说道： “萧无锋，半甲子后必入剑仙之境。” “这可是秘刊最末尾的那句谶语！” “天机楼主不仅为了他加更一期秘刊，而且还把这最关键的一句话专门留给了他，评价偏偏还如此之高，你个老货岁数早就超了一甲子，也好意思吹牛？” “谁吹牛了？谁吹牛了！我可没吹牛哈。” 李至笑意盈满眼眶。 “萧无锋的师父是何许人也？正是区区不才……在下。我本事不比他大，不比他高，还怎么当他师父，还怎么教他剑法？” “懒得跟你鬼扯，”王小花摆了摆手，“我建议咱俩现在就去找萧无锋，别等着他过来，而且在回到宗门之前，他最好始终在你或者我的视线内。” 门外，有人听到这句话，不小心漏了脚步。 王小花眸光一闪，弹指轻抖，摆在面前她还没有动过的那杯茶水瞬间卷起，化作指头长短的水剑。 咻！ 剑去无影，劲风掩藏，但那门外之人被气机锁定，已是避无可避。 “师父且慢，我是你亲亲的徒弟啊！” 闻言，王小花眉头微抖，轻声冷哼。 水剑击破窗纸，形态收缩变化，变成一根弯曲的手指，在抱头躲藏的陈小乐额头猛地来上一下。 “啊！！！好疼……” 陈小乐惊呼一声，双手捂住脑门，龇牙又咧嘴，面部线条略显扭曲。 “干啥打我？” “整个剑宗就属你最懒，该打！”王小花挑眉如刀，语气不善，“让你去叫人，人没来，自己怎么就回来了？” “正在收拾东西，待会就赶过来。”陈小乐 王小花满脸问号，“收拾啥？” 陈小乐理所当然道：“搬家啊，退租啊，无锋师弟和墨珏妹子要和我们一起回剑宗，当然得收拾。” “急也不急在这一两日，”脖颈寸寸转动，王小花皱眉看向李至，“你知会他的？” “没有。”李至摇头，脸上笑意更甚。 王小花反问，“笑笑笑，笑个屁，你知不知道自己这么笑看起来又贼又贱？” 李至不恼，“心细而胆大，又能不被名利所扰，换了师妹你收这么一个徒弟，笑起来只会更加灿烂。” “既然对自己收的徒弟这般满意，还不把他护严实些？”王小花摇头。 轻微摆手，李至浅笑道：“有必要吗？” 王小花愣神片刻，斜眼扫过杵在窗外的陈小乐，悠悠叹息道：“确实没被必要。” 骸魂道人布局缜密，偌大的白玉京高人无数，都在其算计之中。 偏偏萧无锋借雷火地煞，借至尊执念，借众生意气，汇聚于一剑，强行破了骸魂道人的千年布局。 若不是他，那些进入天选秘境的年轻天骄要么死在骸魂手上，要么落入算计被变成棋子。 若不是他，大乾朝廷的脸面等同于被随意揉搓踩踏。 若不是他，骸魂已在人间超脱，凌驾在众人之上，鬼知道他会怎么荼毒天下。 若不是他…… 太多太多，理由根本数不完！ 总结起来就是一句话：“萧无锋如今名声在外，白玉京中各方势力都要承情，若他在白玉京中无缘无故地死了，不论怎么死的，死在谁的手上，乾宣帝都会背上万千骂名。” 世人皆知萧无锋与萧府断绝关系，世人更知道源头在于乾宣帝—— 当年赵暮篡位，杀了太子赵晓，更是灭尽太子党羽，盛极一时的苏家因此灭亡，萧无锋的生母苏婵玉被生父萧默所杀，就是为了取信这位坐拥当今天下的皇帝。 此刻，萧无锋绝对不能不明不白地被暗杀在白玉京中！ “啥？”陈小乐一脸懵逼，在窗外过道上向里面探头，“师父、师叔、你俩打什么哑谜呢。” 王小花摇动脑袋，重重叹息：“不努力不用功，脑子还不好使，真没救了。” 陈小乐只当没有听见自家师父的挖苦，钻过窗纸的窟窿，一个前滚翻蹿入房间，来到桌旁，眼巴巴盯着李至。 李至心情极好，失笑一声，把手边的糕点推给陈小乐，“吃吧。” 他对赵暮知之甚深，心底笃定这位曾经的故人已经把萧无锋列在必杀名单上，但若没有合适的缘由，赵暮绝对不会让萧无锋死在白玉京内。 谁敢在这时候动萧无锋，就是捋动龙须，与找死无异。 嘛嗯嘛嗯嘛嗯~~~~ 陈小乐快速扫荡桌面上的糕点和小吃，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拍击额头后，说道： “李至师叔，你知道六皇子死在无锋师弟手上吧？” “啊？”李至嘴巴微张，眼睛一大一小。 “咳咳咳~~~”王小花连续咳嗽，揪着陈小乐的丸子头，瞪眼呵斥道：“这么重要的事情你不早点说！” ------------ 第189章 徒弟面子大，好事！ 萧无锋声势正隆，乾宣帝找不到由头就没法对他动手。 不能对萧无锋动手，就不能让萧无锋死在白玉京中，任何其他人想要出手，乾宣帝都会想尽一切办法阻拦。 但若萧无锋杀了四皇子，便是给了乾宣帝占据道德高地的机会。 王小花与李至对视一眼，相互看见彼此眼底的不妙。 嘭！！！ 李至拍案而起，“难怪这小子这会儿就在收拾东西！” “走，赶快过去找他。”王小花道。 李至微不可查地颔首，迈开脚步向外走，人还没有出门，突然定住脚步。 王小花一时不察，额头撞到李至的后背。 陈小乐没心没肺，抓着桌面上的糕点边塞嘴里，边转身，恰好撞到后退半步的王小花胳膊上。 下一秒，陈小乐花容失色，缩着脑袋跳步闪躲。 意料中来自师父的关爱暴击没有砸在脑袋上，她略微有点发懵。 王小花根本没空搭理她，抬肘猛顶李至的后腰眼，“干嘛突然停下来？！” 李至脑袋后面像是长了眼睛，左手臂穿过腋下，挡在右边腰眼处，不偏不倚地接住王小花的顶肘。 嘭！！！ 沉闷的气爆炸开，两人周身同时浮现剑气，将气劲发散的范围压缩在咫尺间。 紧接着，李至回答道：“不用赶过去了，他们已经进了玉楼坊。” “若是收拾行李这动作倒是够麻利的。” 王小花甩了甩酸麻的胳膊肘，重新坐回圆桌旁边。 “合着你早就在萧无锋身上寄存了剑意？” 李至耸动肩膀，“毕竟是首次收徒，又一不小心收到逞心如意的，总得多几分关心嘛。” “刚才装的那么洒脱，其实都是假的。”王小花嗤笑摇头，“小乐啊，瞧见没有，这个就叫口是心非。” 陈小乐隔着圆桌站立，秉持着少说少错的原则，默默点了点脑袋。 紧接着，她顺手操起滚落桌布边缘的桂花糕，放进自己的嘴里，轻轻拒绝。 看到这一幕，王小花气不打一处来，啪的一声猛拍桌面。 “吃吃吃，就知道吃，迟早有一天给你吃成个大胖子。” 陈小乐悄然低下脑袋，轻吐舌头，暗表不服。 剑宗三位老祖都很喜欢她，她年幼时候便得到三人传法，其中一名老祖传的功法便有辅助消化，吞吃天地万物，炼成自身道行的法门。 这门功法的好处之一，就是无论怎么胡吃海喝都胖不了，但坏处就是时常感到饥饿，总得找点吃食填嘴，而且功法没有达到一定程度以前，无法显现出后期的霸道效果。 没过多久，门外响起咚咚的敲门声。 李至抬手一招，房门打开，却是玉楼坊老板娘亲自引路，带着萧无锋等人进入雅间。 “感觉怎么样？在秘境里面经过那么多天，这一觉补满了精神吗？”李至朗声笑道。 萧无锋咧嘴一笑，右手轻抚腹部，也没半点客套，直接了当道：“别的问题都没有，就是饿的不行。” 愣神半秒，李至满脸笑意，目光转向老板娘。 玉楼坊老板娘双眸似秋水剪影，仿佛能够拉出道道光丝，欠身盈盈一礼。 “今天赶巧有着上佳的食材，是从东海打来的赤龙宝鱼王。” 闻言，李至双眼放光，“年前刚来白玉京，我可是专门跑到玉楼坊问过，当时得到的回答只有冷冰冰的两个字——没货。” 他不好酒，饮食清淡，不喜重油，重盐，重辣，但却唯独喜好河鲜和海鲜。 赤龙宝鱼王产自东海，一年也未必捞得上一条，捞上来之后都需要现场竞拍。 其体内蕴藏的妖丹，还有那一身鳞片，都是极其稀罕的珍宝，前者必备取去炼丹，后者这常用于锻造兵刃或者宝甲。 唯独那一身鱼肉，以及鱼肉中宛如脆骨的鱼刺适合直接食用，只需用清水炖煮，外加少许食盐作为底味，就在天机楼列出的天下百大名菜中排行第五，号称鲜中至鲜。 老板娘脸上戴着面纱，身穿类似西域舞娘的服饰，只遮住身体的重要部位，但身上饰品精致而典雅，全是难得一见的好物件，于低调中尽显奢华。 她浅浅一笑，赔礼道歉，两条暴露在外的藕臂轻轻一挥，整个屋子里面便多出淡淡香气，紧接着详细解释起来。 “那可不是搪塞之词，确实是赶巧了，就在除夕夜的前一天才完成竞拍，此后快马加鞭一路紧赶慢赶送过来，正好就赶在昨个才送到咱们后厨。” “要不是白玉京中的贵人们都在皇宫中赴宴，这赤龙宝鱼王可留不到第二天。” 李至招手，示意萧无锋在身旁落座，然后调侃道： “我这个当师傅的，还没徒弟的面子大，不过这是好事，天大的好事。” “师兄，你的嘴巴都笑到耳根子去了，快收敛收敛。” 王小花翻起白眼，转头看向老板娘。 悄然翘起大拇指，老板娘给出一个“我懂”的眼神，浅笑道：“好宴可得配好酒，今天不仅有赤龙宝鱼王全宴，还有八大上等名酒，绝对管够。” “那就上，都给先上三斤。”王小花抬脚踩着椅子。 李至忽然有点心虚，面色略显尴尬，“要不然酒就算了吧，反正师妹你葫芦里有的是。” “不行！”王小花态度坚决。 李至道：“主要是钱怕是不太够，那赤龙宝鱼王可不便宜。” 老板娘双手撑桌上身前倾，笑意盈满眼眶，声音中显露几分甜腻。 “无锋小哥剑破骸魂道人的心境，让其境界连续跌落，两位剑宗高人出力拦阻，白玉京这才免受劫难，今天这桌酒菜奴家怎敢收费？” “让别人知道了，那不得戳咱脊梁骨，指着咱鼻子骂咱不懂规矩，不通人情啊。” 李至挑动眉梢，心底颇为意外—— 赤龙宝鱼王的价值几乎抵得上他小半把佩剑，虽然剔除了最精华的妖丹和鳞片，但也不是单纯用金银俗物可以换来的，更何况还有八大名酒作为搭配？ 这桌酒菜几乎可以媲美药王谷出品的风雷龙虎丹，已经算得上是修行神药，尤其适合炼精境巅峰到炼炁境初期的修行者，老板娘一句免费，其中包含的诚意可着实不小。 目光聚焦到萧无锋身上，李至心底暗自好奇——自己这名还没正式回山拜师，就已经名传天下的弟子会如何应对。 咕噜~~~ 陈小乐悄然咽下口水，心底杂念纷飞，她是真怕萧无锋出口推辞。 美食当前，机会难得，千万要珍惜啊！！！ 两只小拳头捏紧，她眼巴巴望着萧无锋。 房门外，即墨珏、萧清风、无暝等人都在等待萧无锋的回答。 “姐姐相赠，我又岂能推辞？” 萧无锋浅笑一声，想了想，继续说道： “如今傍晚已过，天上晴空万里，想必今夜月色很美，此乃天公作美，稍后我等饮酒作乐难免诗兴大发，等到走时，无锋再以一首诗词还给姐姐，如此可好？” “无锋公子既以姐姐相称，姐姐便领了这份情！” 老板娘星眸灿然，她此刻都还记得初见少年时，那一首《将进酒》的豪气干云与华美壮阔。 ------------ 第190章 极境，狗皇帝，蓄势(二合一) 能够作出传世名篇的少年，必是难得一见的雅士！ 老板娘莲步轻挪，走到萧无锋身旁，巧笑嫣然，传音道： “姐姐全名楼欣欣，以后若是遇到麻烦，需要帮忙，弟弟自可前往任意一处金玉阁，只要把我的真名告诉掌柜，掌柜的自会全力相助。” 金玉阁，玉楼坊，两者在白玉京中表现给外人的样子，分明是争锋相对的竞争对手，不过双方都很讲规矩，不会胡乱捣鼓些盘外招。 此刻，她传音所言透露出来的含义却是玉楼坊的老板娘在金玉阁中分量极高。 萧无锋轻微颔首，“多谢姐姐信任。” “姐姐先去安排酒菜，就不打扰你们叙旧了。” 老板娘朝着萧无锋呵气，顺手把一枚令牌塞入他的怀中，然后转头走出雅间。 今日的萧无锋名气更甚以往，今天这日子也是意义非凡。 萧无锋少年意气满胸腔，说要留下一首诗词，那她楼欣欣便相信这首诗词必是传世名篇。 玉楼坊便可扶摇乘风上，就此扬名全天下。 说不得再过些年，江湖上就不是四大问，而是五大问了呢？ 这比买卖不亏，不仅不亏，而且大赚。 双方都赚，双方都赢！ 更难得的是，她看得出来他很重人情，所以她也以人情相交，果断告知真名。 此时此刻，王小花仰头对着酒葫芦，吨吨吨地猛灌下肚。 这么好的徒弟，咋就不是俺的呢？！ 感受到来自身旁的怨念眼神，李至已然顾不上得意，他天灵盖下坐着的元神小人很想蹦跶出来，再给他的肉身来上几个大耳刮子。 没办法啊，萧无锋资质好，悟性好，修行又刻苦，还能在万难之际挽狂澜于既倒，妥妥的既有能力又有担当，标准的极品衣钵传人模版…… 更更更难得的，他居然还他妈的是个人精。 简直了！简直了！简直了啊！！！ 李至啊李至，你到底怎么敢的啊？这种千年难得一遇的徒弟真就白捡而来，怕不是后半生的气运都给一梭子用光了吧？ 思绪电转间，李至心头有了决定，回去就跟掌门师兄说自己要必死关，不到一品不出关。 没法啊，气运用光的风险不可小觑，一品比起二品，抗风险能力高上不上，多少可以安全些。 雅间外面即墨珏、萧清风、无暝等小字辈鱼贯而入，酒菜上桌很快，赤龙宝鱼王制作而成的宴席更是震惊了整座楼宇的食客。 鲜中至鲜可不是闹着玩的，开头的两道菜肴，分别是鱼生蘸水，清蒸鱼片。 前者是凉菜，后者是热菜，尤其是后面这道菜肴选取鱼腹肉切成薄片，姜丝盘成花朵，中心点缀枸杞，摆盘极为美观。 别看仅仅是一道简简单单的蒸鱼片，但那上菜的侍者沿路走过，食客们齐齐围拢而来，望眼欲穿地盯着，侍者分明能够听见周围人吞咽唾沫的声音，就好像周围的人全都变成了地狱中的饿鬼，随时可能一拥而上，将他和清蒸鱼片一起分食。 这时，老板娘嬉笑舞袖，淡淡异香冲散了鱼片的香气。 她迎着周围食客，浅笑不语，食客们从最开始的震惊中苏醒过来，其中有些老饕抽动鼻头，又是心疼又是羡慕地咽口水，还有服饰名贵器宇不凡的贵客询问道：“赤龙宝鱼王？” “正是。”老板娘楼欣欣大方承认下来，不等贵客继续询问，便主动说道：“奴家还要赶着送菜上去。” 闻听此言，玉楼坊的老食客瞳孔地震，老板娘亲自上菜，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够享受的待遇。 相互私下打听后，绝大多数人这才知道萧无锋、李至等人在楼上雅间，没过多久，这消息便传到白玉京中的诸多豪门里。 吱呀~~~~ 轻轻推开雅间的木门，楼欣欣看向萧无锋，抿唇轻笑。 啪！啪！ 双手轻拍，她侧身让开一步，侍者很有次序的进入门内，一次放下菜肴和酒水。 头两道菜摆上了桌，在场众人稍作寒暄，宴席便已正式开始。 雅间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却也足以容纳时近20人。 此刻，房间里面的人要么就是剑宗门人，要么就是萧无锋的亲友。 众人推杯换盏，言笑晏晏，雅间内的气氛很快热络起来。 “无锋，你现在到底什么境界了？” 李至浓眉微皱，他是真的有些看不准萧无锋此刻的实力，这才直接开口询问。 “师父觉得我大概属于哪一重境界？”萧无锋反问。 李至还没说话，王小花抢先开口，“炼炁……还不到，但又能从你身体里隐约感觉到真炁流动。” 按住王小花的肩膀，李至没好气道：“一边喝酒去，我和徒弟唠嗑，你插什么嘴。” 他袖口轻微浮动，卷起一壶甲子春，飞向王小花，王小花立刻闭上嘴，拿着酒壶豪饮。 紧接着，李至凝视萧无锋，眼底眸光微闪，道道剑华凭空凝聚，像是要穿过无尽虚空，顺着萧无锋的眼瞳，砸入他的脑海。 轰隆！！！ 惊雷在耳畔炸响，萧无锋不为所动，像是根本没有感受到那目光之中蕴含的一缕剑气。 剑气剧烈震动，本该扫过他的身体，然而，萧无锋气血澎湃，藏在皮肉之下的玉骨流转微光，五脏六腑内隐现真我神灵。 嗡！ 李至蕴藏在眸光里的一缕剑气悄然溃散，就像从来不曾存在过。 眉梢猛然上挑，他突然抬手，扣住萧无锋的脉门。 “你进境如此迅猛，居然还能把炼精境锤炼到这等地步？是自行摸到了极境大圆满吧？” 萧无锋颔首，“极境和大圆满不就是一个意思吗？” “还是略有不同的。”李至摇头，“无锋你的机缘深厚，又进入过天选秘境，可曾知晓远古时代的修行境界划分？” 萧无锋轻微点头，“炼精，炼炁，炼神，返虚，合道……再往上还有执掌一道触及本源的大能，以及至尊。不过大能和至尊严格意义上来说应该还在合道境的范畴，只是道途更深更广。” 李至轻微咳嗽一声，瞪眼扫过周围那些竖起耳朵的小字辈。 哗啦啦！ 大袖一挥，他这才继续说道：“前人自有前人的厉害，但我们后世来者也不遑多让。” “返虚与合道两个境界因为天地有缺，大道不全，我等暂时无法追寻。” “但历代以来这么多英雄豪杰逐渐完善，前三境被细分为九品，这第九品，第八品，第七品合起来便是炼精境，你若将之全部练到大圆满，这炼精境就被你修至极境了。” “当然，你可不要太过骄傲，因为极境并不代表着结束，反而是一个开始。” 萧无锋疑惑道：“这话怎么说？” 嘴角微微上翘，笑容意味深长，李至夹了一筷子鱼片，差点被鲜掉眉毛，享受地咀嚼之后，缓缓张嘴，“不知道。” 单手扶额，萧无锋翻起白眼——白期待了，还以为便宜师父能有啥高见呢。 “别失望啊，”李至笑了笑，“仅仅这么一个信息，就是数百年前的某位剑宗祖师用命换来，他是机缘巧合，将炼炁境修到了极境，然后就发现呀，这境界不光可以往上升，还可以横着扩展。” 左手食指微微弯曲，指骨凸起的骨节抵住下嘴唇，萧无锋似有所悟。 “就是单独炼一境吧，譬如我既然炼精修到极境，便可继续修持，不去跨入那炼炁境。” 李至赶忙摆手，“咳咳咳~犯不着，真的犯不着，没必要这么极端，只是极境修者可以在一边提升境界的同时，一边探索极境，若能有所得，那必然是一张甚至几张敌人想都想不到的底牌。” “师父不用多虑，无锋不会傻乎乎地死不突破。”萧无锋回答道。 “那就好！”李至松了一口气，天下几大法脉虹吸凡间英才，总会遇上些资质悟性根骨特别的少年，这类人往往各方面都出类拔萃，但是一旦钻入牛角尖，那真是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极境确实好，但过于痴迷就是一个天大的坑，因为那几乎没有前路，只能全凭自己探索。 “来来来，多吃些，这赤龙宝鱼王不仅味道好而且最是滋补，乃是上佳的炼炁辅材，远比市面上绝大多数的丹药效果都要更好。” 李至拿起公筷，主动给萧无锋夹菜，尽显师父对徒弟的慈爱。 萧无锋颔首谢过，细细咀嚼鱼肉，两只眼睛因为味蕾的鲜味冲击而眯起。 他没有再去详细探究极境，但这并不代表他对极境不感兴趣，相反，他的兴趣极大。 只不过，有一个可以看得到熟练度的面板傍身，比起发了疯的修炼单一的极境，他的野心还要更大些。 炼精，炼炁，炼神，返虚，合道…… 这五大境界全都练到极境，想必能够看到更加不一样的风景，或许那是古之至尊都不曾见识的壮阔。 觥筹交错，转眼酒过三巡，七十二道赤龙宝鱼王制成的全鱼宴全部上齐。 玉楼坊的顶层雅间张开了结界，可以屏蔽各类查探。 就这，李至还是觉得不够保险，用剑气形成圆球，将他和萧无锋包裹在内。 酒桌对面，王小花突然抬起脑袋，“终于开始问到正题了。” 她左手五指并拢，指尖轻拍脑门，一缕缕酒气从眉心向外渗透，稍作散发，她脑子清醒了大半，然后闪身进入剑气圆球内。 这时，李至刚刚问完，萧无锋给出回答：“对，四皇子是我杀的。” 李至皱起眉头，陷入沉默。 “好样的，早就看狗皇帝他们一家不顺眼了，宰了才好。” 王小花爽朗大笑，手腕微抖，掌根震出一缕气劲，酒桌上的酒杯飞到萧无锋手里。 酒杯握在手中，萧无锋仰头喝尽杯中酒，这才说道： “不必忧心，无锋既然敢出手，那就有十成把握，让乾宣帝投鼠忌器。” 王小花闻听此言，一身酒气被压下三成。 “恩？！此话怎讲？”李至右手按桌，身躯微侧。 手指带着的无尘戒轻微闪动光芒，萧无锋拿出一封密函，一柄锈蚀断刃，以及一捧镜面碎渣。 李至过目之后，眸光微寒，“虎毒尚且不食子。” “没问题呀，这才是我们熟悉的那个狗皇帝嘛。”王小花耸动香肩。 李至神色严肃，凝视萧无锋，“你希望为师怎么做？” “给他带句话，看看反应再说。”萧无锋道。 “好！够刚！不堕咱们剑宗的名头。”王小花竖起大拇指。 李至眉头紧拧，“无锋，你要白玉京中挑衅赵暮？” “是。”萧无锋颔首，眼底有着淡淡的追忆，“给他提个醒，有些事情没有清算，不代表未来的某一天不会清算。” 王小花咧嘴，愈发欣赏萧无锋。 “现在实力不够，那就稳住，好好修行，等到潜龙出渊日，横于高空，一剑飞去，皇帝又有什么杀不得？” 朝王小花递出“不要带坏我徒弟”的眼神，李至转过头，语重心长道： “有胆魄是好事，但得事先想好应对的后手。” 萧无锋颔首，“师父所言极是，所以我在来之前已经处理好了俗务，稍后便可连夜启程，离开白玉京。” “呃，这也未免太堕自家威风。”王小花傻眼，额面突现抬头纹。 “当然不能灰溜溜的走。”萧无锋胸有成竹，站起身来，走到窗边，双手轻轻一推。 吱呀~~ 窗户向外开，雅间位于顶层，萧无锋眺望下方。 玉楼坊门口停着数十架马车或者轿撵，很有秩序地排成一排。 大红色的绸缎绑成喜花，扎在沉甸甸的厚重木箱上，那是来自各大门阀的礼物。 老板娘站在玉楼坊门口，忽然心有所感，朝着面前正在聊天的老者笑了笑，然后转头仰看。 老者身着金丝绸缎，穿金带银，配着数量繁多的玉饰，看起来就像是个暴发户。 然而，他很有耐心，顺着老板娘的视线向上看去，见到萧无锋的面容后，立刻释出善意的微笑。 “老板娘，这下你还怎么推辞？无锋少侠不就在你们玉楼坊顶层雅间。”老者轻笑。 老板娘捂嘴摆手，没有回答。 消息是她帮着放出去，为的就是吸引各大势力派人过来送礼。 先前推说萧无锋不在，也是故意蓄势，毕竟只有堵住的水一泻千里时才足够澎湃。 这时，玉楼坊门口的各路人马目光汇聚，齐刷刷盯着顶层开启的那扇窗户。 老板娘楼欣欣浅浅一笑，莲步后退，置身在招牌下方的阴影中。 无锋小弟，姐姐可是对你寄予厚望啊！ ------------ 第191章 热闹！凄凉！(二合一) 萧无锋站在窗口，向下方眺望，下方众人自然也能抬头看到他。 霎那间，玉楼坊门口人头攒动，各家势力派来示好的代表纷纷向前挤着，要不是玉楼坊曾有不少先例，惩戒出自高门大户的闹事者，这会儿怕是早就有家丁开始冲楼了。 招牌下方的阴影打在老板娘的额角和脸蛋上，她微不可查地抿住嘴唇。 眼前的这些人里，一个个看着年轻，但实际上都是为了家族里的老家伙而来。 《将进酒》到底有多么火爆，楼欣欣作为推波助澜的幕后推手，她可是再清楚不过。 她放出去的消息压根就没有提及萧无锋会不会再创造新的诗词，但萧无锋上次吃全鱼宴留下了一首传世名篇，这次吃的可不是普通的全鱼宴，而是赤龙宝鱼王。 所有知情者内心中会不会有想法呢？那就见仁见智了！总归可以吸引来不少嗜好诗词的老家伙。 楼前不远处，暴发户似的老者就是其一。 他本名王富贵，也确实是个有福气的，百余年前从龙有功，可惜他一无战功赫赫，二无文采斐然，三无出彩子孙，只在早年间服用过一枚异果，打通了周身气脉，堪比炼炁境大成，从而获得了三甲子的岁寿。 别看他现在满脸红光，能吃能喝，只是莫约六七十的模样，实际上真是年龄早就超过了一百二十岁，乃是不折不扣的开朝元老。 然而，他的从龙之功说来却也是运气，太祖皇帝当年打天下难免遇到劲敌，又一次就身受重伤流落破庙，好巧不巧又与部下走散，掉落山沟之中，险些丧命而死。 王富贵当时就在山沟里，他摘下一枚异果自行吞服。 由于出身贫苦不到十岁就开始帮工做活，身上留下许多暗伤。 万万没有想到，果子入腹大病全消，身体里仿佛有着用不完的力气，就一个猛字了得。 恰恰就在这时，他看见太祖皇帝从天而降，即将摔死。 随后，王富贵愣头青似的冲上前去，救下太祖皇帝，又把那棵奇异果树上仅存的另外一枚不同颜色的异果喂食给太祖皇帝，太祖皇帝不仅保下性命，更是修为大涨，这才有了大乾的成功开国。 后来的后来嘛，王富贵老爷子和太祖结下情分，在白玉京中开枝散叶，他多子多福，不过几代王家已经成了白玉京中的大家族。 但是，他似乎用尽了王家的气运，后代子孙大多庸碌，好就好在老爷子能活，始终镇得住不肖子孙，王家这百余年来，从来不去参合不该参合的，倒也顺风顺水一直保持在中游偏下的水准，安稳得不行。 碍于太祖和老爷子的情面，就是当今圣上乾宣帝都要给王富贵几分薄面，整个白玉京，各大势力基本上也不会太招惹王家。 这老爷子嘛，固然乐天知命，享了大福气，但他们王家始终有点抬不起头来，毕竟干啥啥不行，要不是老爷子依旧健在，那几分薄面没有其他人愿意随便触碰，王家怕是早就被人吃干抹净了。 然而，寿命终究有尽时，王富贵早在九十年前，就已经开始为子孙后代谋后路。 他所求所想可不同于别人，别人是打破脑袋往权力中心钻，他则相反，只想子孙后代远远躲开，最好是开枝散叶，远离白玉京，遍布全天下。 每隔三十年一次的天选秘境，总会有少年天骄夺魁。 王富贵的理念就很简单，如此英杰必是人中龙凤，与之交好绝对没有坏处。 这萧无锋的诗才名号响亮，王富贵老爷子便是明明对诗词无甚偏好，依旧亲自前来，带着样貌优秀的玄孙女而来，一为送礼，二嘛……当然是想碰碰姻缘。 就在众人盯着萧无锋看时，王富贵眼珠子贼溜转动，悄然拉起玄孙女的手腕往里走。 楼欣欣莲步轻挪，盈盈一礼，“王老爷子，您可不要让妾身难做。” 王富贵摆摆手，“老板娘，咱老头子身子骨都半截入土了，就不能……” “打开门做生意，总得公平公道。”楼欣欣耸动肩膀，眉眼带笑，“要是给您老放过去，后面的人可就没法拦了。” “那就不拦呗。”王富贵赔笑一声，从袖子里抽出三块赤金砖。 楼欣欣挑眉，“您老倒是出手大方，不过还是不行。” 王富贵苦着脸，“就非得等到一大堆人聚集起来？” “是啊。”楼欣欣颔首，“也不瞒您说，我现在放您进去，您也未必能够走上顶层。” 王富贵撇了撇嘴，活像个老顽童。 “二品高人就了不起啊？老头子……” 楼欣欣笑着提示道：“老爷子您猜猜他们的耳力怎么样。” 闻言，王富贵倒抽一口凉气，赶忙张嘴想要弥补，但后面传来一声声惊呼。 “那是！！！！” 王富贵冲到街道上，抬头去看，当即惊呼出声。 只见玉楼坊顶层的窗户中射出一柄门板重剑，划破夜空，向着皇宫的方向飞去。 “这，这，这……” 众人面面相觑，他们当然能够认得出那柄标志性的重剑，那是剑宗高人李至先生的佩剑。 可是，在白玉京中，用飞剑袭向皇宫，未免太过大胆了点。 王富贵呢喃道：“懂啦！” 啪的一声脆响，他抬手轻轻拍击脑门。 这时，书院三先生带着孙宁远从长街上走过来。 “王老爷子懂什么了？” 王富贵转头看去，笑了笑，“原来是你小子。” 三先生笑容和煦，他的年岁确实不小，但在王富贵面前，确实可以被称一声小子。 谁让王富贵和夫子平辈论交呢。 这时，王富贵张嘴说道： “各家都有表示，可这表示远远不够，他咱们这些送礼的，拜访的，都不应该打头阵。” 轻微转过脑袋，他看着站在台阶上的老板娘，咧嘴一笑。 “头一个表示的自然应该是咱们英明神武的大乾皇帝陛下，是不是这么个理？” 王老爷子心思够活络的，就是脑筋不怎么对劲，似乎还没绕过来……老板娘眉梢微微挑动，“也许吧。” 孙宁远站在三先生身后，唇齿微动，似语不语。 三先生脑后像是长了眼睛，传音说道：“羡慕了？” 孙宁远仰头望着顶层的窗户，耳畔回荡着周围人纷纷乱乱的议论声。 良久之后，他摇了摇头，“羡慕确实有，但是并不多，更多的应该是不甘心。” “因为上次输了？”三先生言简意赅，提问中暗含引导。 孙宁远深吸一口气，回答道： “萧兄当日的诗词震动了我的文胆和文心，导致我境界不稳，不过这也让我因祸得福，没有死在秘境之中。” “只可惜几位同窗与教习，他们都被骸魂所害……” 三先生微不可查地皱眉。 孙宁远上前半步，与三先生并肩，而后微微躬身。 “还请先生放心，学生休养多日已经想通了。” “不，你的嘴和你的心并不对应，”三先生摇头，“千万不要把同窗的死归罪在自己的身上，更不要有什么负担，自己需要背负种种，那些累赘的念头通通都是枷锁，不要也罢。” 孙宁远轻轻嗯了一声，“回去之后，我想向老师申请，爬一次书山。” 眼底闪过一道精光，三先生抬头望天，不知是在看那漫天繁星，还是在看那顶楼的窗。 沉吟片刻，他说道：“传世的诗篇需要天时地利人和，有时候灵感来了，挡也挡不住，你不要刻意去追寻，更不要觉得萧无锋就真的比你强出太多。” 孙宁远默然不语，他知道身旁的这位书院三先生与自家老师截然相反，历来不太认同诗词之道。 然而，对方毕竟是长辈，出于礼节，他没有办法反驳。 “这可不对哟！”王富贵笑了笑，“你小子一贯瞧不起诗词，但你总不能否认那些传世名篇的震撼啊，便是如老头子我这样的粗人也是很喜欢传世名篇的。” 书院三先生早年跟随夫子学习，曾经亲眼看到过面前这位老爷子翻进书院，偷取夫子的墨宝，却也不是为了卖，而是拿去给自家子孙添天文气。 笑了笑，他仰头说道： “李至确实很满意新收的徒弟，否则断然不会以剑传信。” “等着看看吧，会有热闹的。” 王富贵笑呵呵道：“热闹点才好，今天晚上无锋小哥很有可能再创绝诗词。” “您老当传世诗词是大白菜呀，哪有那么容易。” 双手背负身后，三先生转身走向玉楼坊，“老板娘，烦请在大堂里随便安排一桌，我和学生还未曾用过晚膳。” 楼欣欣扫眼看过三先生，面带微笑，抬手做请。 三先生和孙宁远走入大堂，就在门口不远处的空桌坐下。 “诶！”王富贵眼睛连眨，鼻孔吹气，拉着玄孙女上前，看到老板娘的眼神瞟来，忙不迭指着三先生那桌，说道：“刚刚虽然在家吃过，但这赤龙宝鱼王实在太香，闻到就饿，咱老头子和那边拼个桌，总没问题吧。” “三先生没意见，妾身自然不会有意见。”楼欣欣颔首。 见到这一幕，玉楼坊门口众人心思活络，很快，玉楼坊里里外外都被坐满，生意之好远超平常，院落之中摆了不少桌椅，这才勉强把堵在门口的送礼之人安顿完毕。 与玉楼坊的热闹截然相反，隔着几条街的萧府挂满白绫，紫白色的灯笼在凄凉的夜风中摇晃。 院落里面的一口棺材变成了三口棺材，唐云曦神色木然，矗立在棺材前。 “怜雪，怜山，怜月……” 她反反复复念叨着几个儿女的名字，眼神仿佛失去了焦距，没有愤怒，没有悲伤，没有一切的情绪，就如一滩死水，寂然不动。 左右两边的棺材盖子打开，里面空空，并没有尸体躺在其中，只是象征性的垫了衣服，裤子，以及鞋袜。 不远处，柳清寒微不可查的摇头，神色复杂，转身离开。 她和唐云曦相互间并不对付，却也不愿在这时候落井下石，上去说些为难人的风凉话。 嘭！！！ 两身巨大的闷响混在一起，就像只有一声。 唐云曦双手分别夹在左右两边的棺材上，棺材瞬间四分五裂，里面摆放的两套衣物猛然爆碎开来。 纷纷扬扬的布条和皮革碎屑冲向半空，然后又重新落下。 唐云曦站在其中，声嘶力竭地吼道： “两座衣冠冢，只有两座衣冠冢！！！” 柳清寒脚步微顿，没有转身，抬脚迈步走远。 这时，唐云曦瞪着一对充血的眸子，死死盯着柳清寒。 感受到来自身后的怨气和杀意，柳清寒皱眉，不再给唐云曦留有半点脸面，直截了当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十年前的萧无锋已经等同于一个孤儿，养在府中便是，何必多做刁难？” “我看不惯那个贱女人什么都不用做，就能让夫君倾心。”唐云曦语速极快。 “苏婵玉以才女之名，冠绝天下，便是陛下都……” 柳清寒摇了摇头，没有继续说下去，嗤笑一声，转过话锋： “你我这等身世，联姻都是为家族谋取利益而已，可别告诉我你真对萧默动情。” 唐云曦张了张嘴，似乎想要回答，眼瞳深处却闪过一道怪异的粉色微光。 略做停顿，她猛然闭上双眼，“哼！！！” 柳清寒微不可查地摇头，没有再去嘲讽，转身就走。 “站住！你要去哪？这个时辰还要出府？”唐云曦身上气息浮动。 柳清寒转身回眸，“备上厚礼前往玉楼坊。” 言罢，她不在理会唐云曦，带着侍从离去。 海量的暗器犹如雨点爆射十方，唐云曦已然怒急。 柳清寒压根没有回头，也不见任何动作，但是脚下走过的路上泛起点点冰霜。 呲啦啦~ 冰霜凝聚，化作坚实冰墙，挡住了大量暗器。 “唐家不会为了你，和柳家开战，但我大哥可以为了我，同时和唐家与萧家开战。” 柳清寒撂下一句话，任由唐云曦在月下独自凌乱。 一柱香后，萧家府邸内的那座独立小院整个塌方，唐云曦离开萧府，前往皇城。 其实早在天选秘境开始前，她就知道萧怜月暗中接取了任务，但她一直在等萧怜月主动开口。 只是没想到这一等，等来的却是永别。 三个儿子，一个女儿，其实她最喜欢的始终都是女儿，因为女儿最像她。 踏踏踏踏~ 一人独行的街道上，她越走越快，身体化作魅影，没过多久便来到皇宫门前。 “夫人深夜入皇宫，所为何事？” 金吾卫的四大统领之一，拓拔野，扛锤在肩，迎面走来。 唐云曦不理他，抬手拿出一根剑形发簪。 哒！ 不轻不重的脚步声在拓跋野身后响起，他后脖颈汗毛倒竖，一颗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沿着鼻梁山根向下，然后挂在鼻头上。 来人不费吹灰之力，站在他的身后三尺之内，若是不漏脚步，出手刺杀，他极有可能已经死了。 “拓拔统领先去歇息吧，咱家和云曦丫头唠唠嗑。” 老太监轻拍拓拔野的肩膀。 该死的老怪物，修为到底有多深……拓拔野闭眼遮住细密如真的瞳孔，一言不发，转身就走。 ------------ 第192章 封赏？不是应该是问罪吗？！(二合一) 火光远去，金吾卫消失在夜色中。 晚星低垂，好似神灵的眼睛注视着宫墙下的阴影。 扑通！ 唐云曦朝着老太监屈膝跪下。 老太监皱眉，身上剑气浮动，把唐云曦扶起来。 “遇到难事了？” “云曦想要面见皇上。” “你不是陛下的妃子，他不会在这时候见你的。” “……”唐云曦紧抿薄唇，脑袋低垂，双手举起发簪。 老太监斜眼轻瞥，指尖贴着发簪，似拎非拎，“值得吗？” “云曦总共只有一个女儿，三个儿子，现在已经死了三个，只剩最后一个大儿子常年陪伴夫君在外，身边已经空无一人。” 唐云曦身躯颤抖，没有抬头，嗓音略显低沉，好似沉浸在悲伤中的雌兽。 老太监沉默许久后，转过身，就要走。 “赵爷爷。”唐云曦叩首下拜，咚咚咚砸了三个响头。 老太监皱眉，身形瞬间化作鬼魅，来到唐云曦身后，躲过了她的磕头。 “咱家可以帮你引入宫内，见不见你就取决于陛下的意思。” “簪子……”唐云曦眼底闪过一抹明暗不定的光华。 哗啦啦~~~~~~~~ 大袖拂动，老太监周身浮现无形剑气，卷起唐云曦，站在三尺开外。 “唐连城的孙女可不会这么没有骨头，动不动就跪下，下次不要再让我看见。” “云曦知错。”唐云曦的态度满分，立刻低头认错。 老太监眯了眯眼，“皇后娘娘赐予你们家的簪子，且收回去，仅仅是让咱家带路这等小事，还不值得。” 唐云曦抬眸，眼底灰蒙蒙的雾霭瞬间散去，好似一道璀璨的光芒爆发出来。 “我要萧无锋死！要他在最志得意满的时候死！偌大的白玉京唯有您亲自出手才可……” “住口！！！”老太监眼底精光炽烈，七情剑意化作情丝，环绕周身。 歘欻欻欻欻欻欻~~~~~ 海量剑气盘旋在两人的身旁，路面、宫墙、石柱凭空填了无数刀刻斧凿般的痕迹。 剑气犹如风暴，层叠压来，化作冲天而上的龙卷。 哗啦啦~哗啦啦~哗啦啦~ 大风吹醒月夜，恰在此刻有一道剑光自远空飞来。 拓跋野高声呼喝道：“何人胆敢夜袭皇宫！？” “退下，你接不住李至的剑意。”皇宫深处的寝宫传来洪钟般的声波。 气劲涌动，寝宫的门嘭的一声推开，乾宣帝身披白丝，满头散发，昂首望向远空迫近而来的门板重剑。 拓跋野没有莽撞，他本就脸盘子大，心却极为细微，不折不扣的表里不一。 他喊那一嗓子要的就是这么个效果，免得自己上去多挨一下，讨不了好不说，还平白遭罪。 汹涌的剑意，去而无回的气势，以及标志性的门板重剑，实在太好辨认。 御剑之人必是李至，就算是二品强者也没有几人愿意正面挨上一下。 这时，老太监似有深意地瞥了一眼唐云曦，“你倒是个又运道的。” 话啦啦啦啦啦~~~ 御风而起，剑气随身，老太监踏空而上，七情剑匣急速飞来。 吭吭吭~~~ 剑匣打开，三枚飞剑齐刷刷飞了出来，冲向高空中的门板重剑。 唐云曦低头看着手掌，发簪已经不见，想来是被老太监收走了。 多年前，皇后娘娘病重，已然不治，希望在死前看看蜀中绝景，而不愿直接死在宫中，她离开了皇宫，前往蜀中被唐家隆重接待，如愿看着蜀道蹒跚难如上青天，她很高兴，便把最喜欢的一枚发簪赐予了唐家，没过多久便在雪夜中溘然长逝。 灵柩回宫入陵之前，老太监找到唐家家主，给出承诺。 若有一日唐家后人拿着这枚发簪找他，他可为之出手一次，只要不是刺杀皇后娘娘的血脉子嗣和同族血亲，无论要求如何无理，必然竭尽全力。 轰隆隆隆隆隆~~~ 七情剑意编织成网，三把飞剑犹如针头，引线而过，快速编织出大量的剑意细丝。 这时，李至的声音伴随着剑意而起，“李某人有一事与故人相谈。” 老太监微微皱眉，感知到剑意之中蕴含了其他的事物，仔细一看，那就是一封书信。 声音正是来自于那封书信上面附着的剑意。 抬手挡住巨剑，取来密封的书信，老太监低头一看，上面写着当今皇帝赵暮的姓名。 老太监唇齿翕动，将消息传音给皇帝。 乾宣帝传音回复吩咐老太监信带来引入寝宫。 随后门板重剑倒飞而回，就像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般。 老太监徐徐落下，站在唐云曦的面前。 “无论李至出于什么缘故，这番冒失的举动都是在打我陛下的脸，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唐云曦低垂眼眸，心里异常激动，再也没有比此刻做更好的机会了。 片刻后，她跟随老太监皇帝寝宫外，乾宣帝扫了一眼唐云曦，笑了笑，没有多说话，拆开信封仔细阅读起来。 嘭！！！ 一道惊雷般的气劲突然在唐云曦的脚边炸开，她猛然抬起头来，哪有之前的楚楚可怜。 “陛下，这是何意？” “你是聪明人，如今深夜入宫，想说些什么，莫不是以为朕不知道？” “怜月接了一个不该接的任务，拿了两件不该拿的东西。” 唐云曦仰着脑袋，目光对准台阶上的乾宣帝。 乾宣帝似笑非笑，歪着脖子，猛然一抖手。 哗啦啦啦啦！ 来自于李至的那封书信瞬间变成碎屑，随风四散开来。 “好啊，这家伙敢试探朕的态度，也就罢了，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如此？” 唐云曦摇头，“此来不为试探，更不是为了问责，只是想要杀一个人。” “萧无锋？”乾宣帝语气轻佻，“就那么恨他？” “我的感觉不会有错，”唐云曦摇了摇头，“怜雪，怜山，怜月都是直接或者间接死在他的手上。” “没有证据？”乾宣帝道。 “需要吗？”唐云曦嗤笑出声，摊开双手反问。 “不需要，朕若想杀谁都不应该需要理由。” 乾宣帝言语之中似有深意。 唐云曦闭上眼睛，沉吟片刻，这才说道： “对于大部分人说确实不需要理由，可他是萧无锋。” 乾宣帝眸光微寒，眉梢之间隐藏几分不悦。 老太监一言不发，没有任何表态，只是低垂着脑袋静静把玩手中的那枚红玉发簪。 这是皇后娘娘生前最喜欢的簪子，也是他不能进入皇陵的这个前提下，唯一能够获得的，属于皇后娘娘的物件。 左右只不过是杀一人而已，此物便可到手……老太监眼帘微微合起，几乎眯成一条线的缝隙中滚动着滔滔不绝的杀意。 不，那更准确的说应该是某种成魔般的执念。 他渴求着红玉发簪，到了手就根本不想再让它离开。 唐云曦毫不回避乾宣帝的目光。 “陛下赐予怜月的那两件东西，多半也落在萧无锋的手里，我来就是给陛下一个理由。” “而我所求也很简单，我只要萧无锋死。” 乾宣帝沉吟片刻，没有，马上答应下来，转而说道：“你为什么就那么确定是他？” “或许这就是一个母亲的直觉。”唐云曦耸肩。 “恐怕你不仅仅是来给朕一个理由的吧，你的到来同样也是一个警告。” 乾宣帝缓缓转过身去，眼角余光似有意，似无意扫过那件红玉簪子。 背对唐云曦，他微微仰头，边向里走边笑。 “我可以满足你的要求，但是你知道的事要全部咽回肚子里去，如有第二个人知道，那就死。” “而且事后引发的种种后果，别怪朕全部甩锅给你，既然你要背，那就把锅老老实实的背上，这辈子都想甩下来。” “剑宗的那帮疯子可不讲道理，你们唐家或者萧家真要出了什么事，可别来烦朕。” 唐云曦张了张嘴，终究是没有在开口说话。 老太监上前半步，按着唐云曦的肩膀，示意唐云熙跪在地上，面对着皇宫寝殿。 吱呀~ 寝宫的大门被乾宣帝周身的气劲带动，徐徐关上。 在大门合上前的那一个瞬间，唐云曦依稀听见寝宫内传来的声音：“门外的傻女人还没走吗？” 赤裸的酮体躲藏在床幔后，但那声音却是酥酥麻麻，分外清晰。 不会有错的，寝宫里的女人不是皇帝的其他妃子，而是本该坐镇观星楼顶层的监正——雪玲珑。 “是了，是了，若不是你们两人勾结，怜月又怎么可能轻易成为棋子。” 唐云曦紧紧闭上双眼，不让眼睛里的仇恨暴露半点。 哎！！！！！！ 幽幽一声叹息，老太监翻袖以剑气卷着唐云曦出宫。 没过多久，一卷圣旨凌空飞来，老太监握在手中，耳廓轻微动弹，微微皱起眉头。 唐云曦默不作声，直勾勾盯着他，他没有打开圣旨，说道： “走吧，前去宣读陛下的旨意，若是机会合适，咱家必定全力施为，一击斩杀萧无锋。” 夜幕已然降临多时，天上遍布零碎的晚星，月亮似只有一轮余晖，渐渐被幽邃深沉的天幕所吞噬。 街道上的灯光逐渐排成一条又一条的长龙，与天空中的星辰遥相呼应，但它们的光芒却显得更为柔和、更为亲近。夜晚的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宁静的气息，远处偶尔传来的虫鸣和微风拂过树梢的沙沙声，构成了夜晚独有的宁静乐章。 穿过几条设防的街巷后，这才从宁静过度到了热络中。 玉楼坊，乃至周边的城区皆是灯火通明，往来行人络绎不绝，摆摊小贩叫卖吆喝。 不过，小贩们都很识趣，不会干扰主干道上的贵人。 这就形成了一副闹中静的酒楼奇怪景，明明位于热闹的中心，但玉楼坊中的声音相对少了许多，落座的客人当然是满满当当，大堂和楼层间都是灯火通明，可是客人们的谈笑声、杯盘交错的声音几乎没有。 在这个封闭的空间内，所有来自贵族、门阀的白玉京权贵阶层，以及那些大本营在万里之外的王府、世家，全都等候在厅堂与阁楼里，这是一种与外界截然不同的热闹氛围，异常不和谐，却莫名其妙地因为不和谐而显得微妙的和谐。 尤其是那些滞留在外的马车、轿子、礼箱，都是来自各大门阀的下人侍者看守，彼此对视着，谁也不把谁看在眼里，但又绝对保持克制，避免相互之间产生任何的摩擦。 玉楼坊就在前方百丈之内，隔着一条长街，唐云曦看见、听见络绎不绝声息，眼睛里的血丝一点点细密散开，笼罩着宛如黑沉陨星的瞳孔。 拳头一寸寸捏紧，指骨嘎吱作响，她全身上下暗藏的无数暗器已然蓄势待发。 唐家陪嫁过来的那些侍女也躲藏在暗中，她们出手不求其他，只要一击擦到，便可让毒液吞噬萧无锋的性命。 路还很远的时候，唐云曦总憋着一股气，可是到了这条长街，她的心她的手忽然冷了下来。 皮笑肉不笑，她眉眼弯弯，“都是为了这一个少年而来，可惜，今天就要多一个死人。” 老太监没有说话，昂首阔步走在前面。 踏踏踏！踏踏踏！踏踏~~~ 他的服饰尤其特别，而且身上穿着的服饰特别扎眼，很快便吸引了所有人的眼球。 热络的长街忽然安静下来，老太监示而不见，大踏步向前。 麻烦了，来的居然这位……老板娘皱着眉头，走出玉楼坊相迎接。 实打实的一品境界，嗜杀无情的冷漠性子，又是阉人出身的扭曲心态，综合起来，整个白玉京最不好惹的或许不是乾宣帝，而是眼前的老太监赵无为。 几乎每隔十年，就会有那种盛名鼎鼎的高手被他用情丝剑意斩杀，做成摆放在独立院落内的人塑。 白玉京最为阴气十足的地方，有三。 其一，金吾卫看守的天牢最深处，其二，无常司。 这第三嘛，赵无为闲来无聊，搭建起来，却又天下闻名的人塑泥身院。 那院子里的人塑立满了有名的无名的，至少近百位上三品高手，他们的血肉堆砌外加少量特殊泥料搭配制作而成的泥人塑像，可以任由风吹日晒，却始终保持鲜活。 可是，那院子就算是气血强悍的武夫走进去，也会感受到扑面而来的阵阵阴风。 赵无为肆无忌惮展开的气息，长街鸦雀无声，很多人唯恐自己吞咽口水，被眼前的老太监盯上。 老板娘正要说话，老太监先咳嗽两声，摆了摆手，直接堵住了老板娘的话语。 “诸位不用太过在意，咱家只是来宣读圣旨的。” 没有什么特别的架子，赵无为展开圣旨，朗声念道。 跟随在后的唐云曦心底的“终于”二字还没说完，眼瞳突然震动，猛然转头看向老太监。 她忍耐不住，传音询问：“封赏？不是应该是问罪吗？！” ------------ 第193章 帝皇心术，赵无为的选择（二合一） “人皇诏曰，萧无锋年不足弱冠，剑破骸魂妖道千年布局……” 老太监眉梢微拧，身躯徐徐上浮，就像是有一股清风拖拽着他，来到与御楼房顶层雅间平齐的位置。 踏在半空中，他唇齿开合，朗朗之声向着四面八方扩散，并不局限在玉楼坊这一片地带。 白玉京八大方位，共计六十四区一百零八坊，数以千万计的百姓，无论身处何地，皆可听闻赵无为所念的圣旨。 身躯抖若筛糠，唐云曦站在地上，面色惨然，心底五味陈杂。 老太监宣读圣旨之时，却用腹语发出一道传音： “沉住气，以陛下的心性，断不可能容得了萧无锋。” 唐云曦闭上双眼，默默品尝老太监话里的深意。 皇帝赵暮与萧无锋有杀母之仇，若萧无锋碌碌无为，倒还罢了，可偏偏他是一个天纵奇才，被天下第一神算评为半甲子后必入剑仙之境。 皇帝绝对不可能放任这样一个天骄安然成长，此刻的嘉奖其实只是向天下人给出一个态度，要么是为捧杀，要么是拖延时间，当然也可能两者都有。 这时，老太监宣读的旨意恰好说到萧无锋拯救了天选秘境中的诸位天骄，避免大乾未来十几年人才的断档，有大功于大乾社稷，故而，特别开放大乾武库，准许拿取任意一门神功或者三门绝学，绝学还可传给后世子孙与传人。 听到这个消息，唐云曦稍微平复的心绪顿时翻涌浪花，脑海里面就像是有滚滚天雷震动。 这还不是奖励？ 这哪里有半分杀意可言？ 这皇帝脑子里面是吃屎的吗！？ 唐云曦气息浮动，耳畔再次响起老太监的传音，可是她却不打算忍下去。 哗啦啦啦啦~~~ 红袍翻舞，大袖落肩，唐云曦动弹不得分毫。 原来是老太监赵无为的无形剑气化作一道人型，就站在她的身旁，仅靠拟态而成的大袖就压住了体内的气机流转。 “稍安勿躁！” 老太监这次传音出奇的严厉。 唐云曦闭上双眼，仿佛已经打算认命了。 这么好的奖励摆在面前，天底下难道还会有人拒绝吗？ 不可能的，无论萧无锋是不是仇恨皇帝，但这都不妨碍他拿走神功绝学，更进一步提升自己的实力。 大乾武库可不简单，那里面汇聚了前朝皇室一千八百年间收集的神功绝学，比之六大法脉也不遑多让。 萧无锋大可以挑选最为合适的神功或者绝学，躲到剑宗去练他个几十年，等到成为剑仙之后，再出山报仇。 毕竟，他可是有着三十年可入剑仙之境的天纵资质。 一品剑修非剑仙，但剑仙必是一品剑修，而且实力远比正常的一品剑修要强出不止一个档次。 往前数过去一千年，剑宗总共诞生过四位剑仙，皆是独盖红尘，绝代风华。 要么一剑挡天门，要么只身斩天人，要么飞剑千里，取皇帝项上人头。 两百多年前，前朝大楚国力鼎盛时期，曾经有位天资奇高的人皇“辛”，便是在壮年过后渐渐奢靡无度，创建酒池肉林，又倒行逆施，斩杀忠臣义士，淫乐臣子妻女，最后还企图勾结天人，献出人间大好河山，换取自己的长生等种种恶行，被剑宗的剑仙飞剑千里斩掉脑袋。 这等秘辛不为百姓之间流传，但对传承悠久的世家或者剑宗这样古老的天下六大法脉而言，都是人尽可知的常识。 此时此刻，唐云曦心底已经开始盘算，自己该怎么舍下脸面，说动唐家的长老会，让他们派出最强的毒药和暗器高手，在萧无锋前往剑宗的路上进行暗杀。 咳！ 老太监赵无为眼中熠熠生辉，两颗眼珠子似比天上星辰还要亮堂。 “还不跪下接旨？” 萧无锋站在窗台边，摇了摇头，“不必了。” 闻听此言，赵无为身上红袍滚动，七情剑意化丝菱凝形，悬浮在身后的剑匣嗡嗡响动。 “莫急，我的话还没说完呢。” 萧无锋一手扶着窗台，一手轻轻摆动，满脸笑容轻松。 “我已经找到了自己的路，就在天选秘境之中有所领悟，所以自创了一门功法，我将其命名为心字卷。” “此卷心法可以统领我一身所学，对我而言，远远胜过任何绝学或者神功，所以，皇帝的好意我就心领了，但我想跟皇帝打个商量，帮我把他承诺的玩意兑换成丹药吧。” “商量？！这是商量的口气吗？这有商量的余地吗？你把陛下的赏赐当成了什么？” 老太监声调一层一层拔高，背后的剑匣却突然安静了下来，就像是暴风雨前的平静，而在这平静之中酝酿着更大的风暴。 “小子你确实做了一件了不得的事，可有的规矩是不可坏的，下旨给赏这件事可不是菜市口买菜，你跪一下接着就行，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是吗？”萧无锋微微皱眉，“你一个阉人似乎没有决定的权利吧，还没问过皇帝，就敢自作主张，未免胆子太大了点。” 从老太监出现的那一刻起，萧无锋就在赵无为的身上感受到了杀意，就仿佛这人在来之前就已经打定了主意要杀他。 那就根本不用留半分情面！ 阉人！！！ 这个词用在任何一个太监身上都很正常，可是唯独赵无为身上用不得。 他极情武道，却又修成了七情剑意，而后情丝的根寄托给上上代的皇后娘娘。 严格来说，他这辈子最痛恨的事情，就是自己是一个阉人，永远没有办法和心爱的女子在一起，尤其是那个心爱的女子早早嫁给了天下最强且最有权势的男人。 对赵无极而言，“阉人”这两个字比任何的刀剑都还要锋利，最能刺痛他的心。 白玉京中，独属于他的那座大院里，被做成泥身人塑的高手至少有三成以上都是因为以阉人称呼他。 萧无锋说出这句话的那个瞬间，身旁已经多了两个人。 李至，王小花。 两个人一左一右，剑已在手，前者用门板重剑护住萧无锋，后者则翻身出窗跳上玉楼坊的屋顶，两人神情肃穆，皆是严阵以待。 “哈哈哈哈哈哈哈~~” 老太监赵无为的笑声很奇怪，具有男人嗓音的浑厚，却又偶尔蹦出几个跳脱的尖细音节，就像是他在刻意伪装。 长笑寥寥无绝，笑声好似魔狼长啸，卷动天边乌云，刹那之间，他的身后情丝万千。 机关咔嚓转动，发出一声微不可查的轻响，剑匣左侧摆开半扇，正好露出一格。 巴掌大小的飞剑蓄势待发，随时都有可能化作一道快如闪电的剑光，取走萧无锋的性命。 轰隆隆隆隆！ 天穹之上异变陡生，观天镜突然浮现，乾宣帝的面庞在镜面之中浮现。 此刻，观天镜呈现在天穹上的虚影就像一轮巨大的圆月，皇帝的五官映照在其中，清晰可见。 笑容和煦慈爱，目光温和，他看着萧无锋就像在看自己的亲身子女。 “朕可以答应你的请求。”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瞬间打断了老太监层层叠叠积蓄起来的气势，就连背后那些犹如疯狂舞动的情丝都停止了摇曳。 咔哒！ 剑匣里面转动的机关这时才卡到位置，完完全全呈现出剑匣的第一格。 巴掌大小的玉青色飞剑刚刚翘起一点，这就重新躺了下去。 老太监漂浮在半空中，神色无悲无喜，让人无法轻易看出他内心的波动。 乾宣帝的声音从观天境的虚影之中传来： “具体想要什么神丹妙药，你若现在还没想好，直接转告赵无为，让他带话入宫便是。” 此话落地，虚影消散不见，天穹重归清朗。 “哼哼哈哈哈哈~” 唐云曦面色难看，嘴巴里面发出怪异的响声。 她看不懂，她是一点也看不懂啊！ 乾宣帝应该和她一样，恨不能杀掉萧无锋，生啖其肉，吞其血，碎其骨。 怎么可能在大庭广众之下，给出这样的表态呢？ 这不是摆明了说他非常的欣赏萧无锋？ 那过往的十余年，自家夫君前去镇守大荒关意义何在？ 而她本人作为萧家主母，又何必惯着儿子，任由其处处针对萧无锋？ 大乾皇城，寝宫。 赵暮甩手抛开观天镜，臂弯揽着雪玲珑柔弱无骨的腰肢，然后另一只手肆无忌惮的感受着独属于女子身躯的娇媚和柔软。 “陛下可真是够坏的呢。” 雪玲珑呵呵娇笑，主动吻上赵暮的脸颊。 “这么一招落子，怕是能让不少人眼睛都掉出来。” “其他人都没用，朕要的是赵无为的态度。”赵暮昂起脑袋，虎目圆睁，瞳孔里面旋转着深邃的微光。 “他说遵从旨意行事，那他就是忠于陛下的。他若强行杀掉萧无锋，那就说明……” 雪玲珑故意不说后半句话，伸出舌头，轻轻舔过赵暮的食指。 食指放在她的嘴巴轻轻搅动，赵暮咧嘴，结果雪玲珑没有说完的话： “那就说明他的心始终都在太祖陵寝之中。” 雪玲珑很懂事，张开嘴，明知故问道：“若是老太监还是更加顾念往昔情分呢？” “那也没关系，他喜欢太祖的皇后是朕的奶奶，而朕身上留着这份血脉，他就始终还是朕最锋利的剑。” “嘻嘻嘻……其实这样更好，赵无为抗旨不尊，因为昔年的一根红玉发簪，便出手杀了萧无锋，事后剑宗问责起来，陛下也能够搪塞过去。” “届时，剑宗只能去找唐家的麻烦，哈哈哈哈哈。” 乾宣帝笑声张狂，猛然收声，埋头狂吻雪玲珑，直到后者喘不过气来，这才松开嘴，说道： “朕的皇后就该是你，因为只有你最懂朕。” 雪玲珑轻摇螓首，双手捧着赵暮的脸颊，“玲珑不要名分，只要陛下的爱。” “你啊……”赵暮摇了摇头。 脑袋乖乖贴在赵暮的胸膛上，雪玲珑呢喃道： “与其成为皇后变成一只笼中鸟，玲珑更愿意当监正，这才更能给陛下带来助力。” “好！” 赵暮猛然一扯床幔，翻身抱起雪玲珑，跃向半空之中。 床幔拧成一道绳，搭过房梁，连卷几圈，赵暮左手扯着另外一端，右手抱住雪玲珑。 此时，寝宫内外的宫女纷纷捂上了耳朵，不去听那疯狂摇动的荡秋千。 夜空深邃，繁星晃眼。 玉楼坊所在的长街陷入死寂般的安静。 “哎~~~~~~~~~~~~~~~~~~” 赵无为幽幽长声叹息，一切尽在不言中。 该懂的他都懂，可是懂又如何？ 他从来都只会有一个选择，绝无例外！ 玉楼坊旁边便是护城河，此刻正值盛会，灯笼装点下，河水潺潺流动，荡起粼粼波光。 左手掌心中静静躺着一枚红玉发簪，右手指尖轻轻抚摸，赵无为表情温柔，抬眼望向天上月，又低头俯瞰水中月，似在观景思人，似在怀念陪伴皇后娘娘到生命尽头数月时光。 那几个月里，太祖已经驾崩，不再陪伴皇后娘娘左右，他心底是欢喜的，可是心上人日日哀愁，他心底又是伤愁的。 嗡！！！ 青玉飞剑穿空而起，根本就让人感受不到丝毫杀意。 瞬息之间，剑尖抵在萧无锋额前三寸。 醉涟凝聚的水绳一圈一圈绕过青玉飞剑的剑身，王小花口鼻喷出大量酒气，双眸不见半点迷醉。 “这该死的老东西来真的！” 李至投出门板重剑，喊道：“联手，干他！” 重剑穿空而过，带起层叠气浪，汹涌的剑气化作喷薄的白色线条，勾勒青色苍龙的虚影。 吼！ 苍龙影现，李至身形瞬间消失，再出现时，已经手持门板重剑，向着老太监猛力劈砍。 这时，萧无锋耳畔才听到便宜师父撂下的话：“找机会躲起来。” 老太监摇了摇头，“一品与二品之间的差距，可不是两人相加就能弥补的。” 气机牵引下，七情剑匣大开，剩余的六把飞剑攒射而出。 三把飞剑挡开李至的重剑，而后交织如网，推着李至飞向高空。 还有两把飞剑冲向王小花，瞬间切碎了醉涟的水剑身，释放了青玉飞剑。 紧接着，这三把飞剑围攻王小花。 当当当当当~~~~ 王小花水剑护身，一时半刻离不开屋顶。 最后剩余的那把飞剑，也就是七情剑匣第七剑，笔直飞向萧无锋。 ------------ 第194章 今日文思如泉涌（二合一） 嗡~~~~~~ 剑影闪过，萧无锋根本来不及闪躲，此刻他周身却有一股凶烈剑意爆发。 第七剑刺入剑意影响的范围内，速度骤减。 萧无锋翻掌拿起阳魂冰魄，用力劈砍。 当啷！ 第七剑向后倒退三尺，刚刚飞出剑意爆发的范围，又再次刺入进来。 “玉碎剑意在你身上还藏了威力最猛的一道，李至很看重你。” 老太监挑眉，瞅着萧无锋。 “你不怕我？不，你不怕死？” “因为我不会死。”萧无锋摇了摇头。 “休伤吾徒！” 高空中，声波滚滚如雷，李至持剑旋斩，荡飞三把飞剑，而后急速坠到窗台之前。 这时，王小花摆脱了三柄飞剑，蹿到萧无锋身旁。 “醉涟，圆守式。” 玉楼坊内所有的酒水都在此刻化作水流，汇聚而来，形成一个直径两丈的水球，包裹着萧无锋。 赵无为抬起右手五指，七把飞剑在身前成弧形排列。 喜、怒、哀、乐、爱，恶，欲…… “这就是你的倚仗吗？”赵无为神色寂寥。 淡淡的酒气萦绕鼻尖，萧无锋摇头，“当然不是。” “老夫信你。” 赵无为双眼微眯，气息躁动，右手捏剑指轻按眉心。 “这一剑名为爱别离，从不斩三品以下，今日便为你破例一次。” 七把飞剑遥遥指向萧无锋，剑意化作万千情丝， “赵暮！！！”李至高声呼喊，“还要装死，不管管吗？” 半空中，剑气和剑罡汹涌勃发，在玉碎剑意的掌控下，凝聚化型，盘成一条翠色苍龙。 苍龙虚影龙生绕圈盘起，包裹着整个玉楼坊的屋顶。 李至踩在苍龙虚影的头顶，站在两只龙角中间，双手高举门板重剑。 一道冲天剑光直挂苍穹，漆黑中点缀着繁星的夜幕像是被一条亮银色的线从中间分开。 轰隆隆，轰隆隆！ 天上厚重云层滚动，犹如冰雪遇见大日，快速消散无踪。 高挂天际的明月却如镜中水月泛起波澜，原来那只不过是一道幻象，并非真正的月亮。 观天镜虚影漂浮在月亮本该存在的位置。 即便寝宫之中翻云覆雨，乾宣帝依旧在监视着玉楼坊这一带。 镜面闪动微光，隐约可闻几声喘息，却又瞬间消失不见，让人以为是错觉。 紧接着，乾宣帝的面孔露了出来，眼里除了威严和兴奋之外，还泛着一丝疲惫。 李至举剑微斜，苍龙虚影吟吼昂首。 乾宣帝瞟了一眼老太监，然后快速扫视周围，视线最终定格在李至的身上。 “朕已经下了旨意，可惜，赵无为乃是一品高人，天下间有数的强者。” “他想要重新那回红玉发簪，便应了唐云曦的要求。” “此事，朕不好拦阻。” 李至挑眉冷笑，“是不好阻拦，还是不愿阻拦，亦或者你又在试探什么？” 大庭广众之下，有人以这种大不敬的语气质疑乾宣帝，换作旁人绝对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面色没有丝毫改变，乾宣帝呵出一口长气，仿佛进入了贤者状态，缓和半秒，他才说道： “老友，你对我的误会太深。” 一个帝王，在众人面前，以我自称，可谓给足了李至，不，应该说是给足了剑宗脸面。 李至双手用力掰扯，门板重剑一分为二，二分为四，四化作十六。 很快，十六把玄铁真芯打造的飞剑迎着七情飞剑而去。 半空中爆出灿烂火光，金铁交鸣声连绵不绝。 观天镜虚影中，皇帝眼底闪过一抹戏谑，开口说话用的却是为难的口吻： “赵无为护佑我赵氏皇族有功，他极情于剑，剑意更是只为一人而生，今日朕若叫他退，他的毕生修行便成了一个笑话。” “老友，我真的很想帮你，可是，这般情形着实两边为难。” 略做停顿，他总结道： “今天所发生的一切都是个人恩怨，就看你们双方的本事如何。” “好一个个人恩怨！” 李至气急，浑身剑意徐徐攀升，居然有了几分即将突破的气息。 王小花挑眉，对萧无锋说道：“你就呆在水球里，不要乱动。” 萧无锋轻微颔首，眼前一花，便听见屋顶多了一个脚步声。 王小花大声喊道：“真以为我们剑宗是好欺负的？萧无锋位列剑宗真传。可别忘记我们剑宗还有三位老祖坐镇，他若真在白玉京中出了意外，你这皇帝可别想好过。” “哼！！！朕不喜欢别人的威胁。”乾宣帝故作情绪激动，观天镜虚影怦然碎裂。 “此事确实与陛下无关，咱家也是应承了云曦丫头的请求，李至先生莫怪，此间事了咱家会想办法帮你另寻一位传人。” 老太监双手微抬，七情飞剑聚拢，极招爱别离脱手而出。 七情飞剑交织穿梭，好似在半空中编制出了一副幻景，景中男女相遇相识相知相爱，最终在外力作用下阴阳相隔。 “放你娘的狗臭屁！” 李至素来修养极佳，很少破口大骂，今日却是接连破例，可见他对萧无锋这样的徒弟极为满意。 眼角沾染一丝泪花，老太监沉浸在极招的意境中，仿佛没有再听见外界的种种响动。 王小花神色凝重，仰头望着天穹之上呈现的幻景。 “这等剑意已经达到另外一重境界，未达剑心之境，却不输分毫。” 李至眼神凌厉，“那就启用剑心，一力抗之！” 剑心是一种很难言明的事物，剑修走到这一步后，杀伤力固然强悍，但是剑心每次使用都会留下些许裂纹，一旦使用次数过多，那就只能剑心破碎，跌落剑意之境。 所以，达到剑心之境的大剑修，往往也是用剑意对敌，只有在不得已的情况下才会动用剑心。 李至的剑意是玉碎剑意，比寻常剑意还要刚烈，固然威力更为凶猛，但他的剑心一旦动用，受到的损伤也会更大。 王小花眉宇间暗含三分担心，“还是我来吧。” “无锋是我的徒弟。”李至言简意赅。 老太监摇了摇头。 “还在互相谦让推辞？咱家等着你们二位，就是想要看看何谓剑心。” “还不施展出来，可别怪咱家率先发力。” 话语落地，他双手徐徐下按，澎湃的气息滚滚升腾，恐怖的势压轰然落地。 嘭！！！ 满天星光在剑意牵引下化作丝线，情丝剑意细密如网，又似和风细雨，润物无声，悄然落下。 这一招根本不像是极致的杀招，其中蕴含的是无尽的温柔，无处发散的思念。 “哈哈哈哈~~~” 唐云曦神色之中半是癫狂，半是止水般的宁静。 她很小的时候见过这一招，那次老太监随上代皇帝前往蜀中度假，沿途一百零八位金牌刺客共同袭杀，却都倒在“爱别离”之下。 她此生都不会忘记，面对滔天剑意，那些刺客却如看见了内心最柔软的爱，对划过身躯的剑罡斩灭心魂的剑意，全都视若无睹，任由老太监屠戮。 唐云曦抬起手臂，指尖对准萧无锋，“今日，就是我要他死。” “大夫人何故如此恨我？”萧无锋隔着水球，俯瞰下方。 “因为你杀了怜雪，怜月，怜山。”唐云曦厉声如诉。 “哦？！”萧无锋眯了眯眼，他仔细盯着唐云曦的双眼，“就凭直觉断定是我？” “是又如何？”唐云曦咧嘴，“今日你必死无疑，此后我便离开白玉京，去随夫君镇守大荒关，纵然是剑宗高人也不可能追去。” 两位二品剑修和一位一品剑修的对决，根本没有旁人插手的余地。 三品强者都只能在边上站着，要是敢贸然行动，很容易引动气机，同时遭受双方共同攻击。 唐云曦有着中三品的实力，但在此刻根本就不敢上前半步，也就只能打打嘴炮。 萧无锋摇了摇头，咧嘴轻笑，却不说话。 他可不会傻乎乎在大庭广众之下承认自己杀了亲族。 无论亲族到底之前有多过分，但他若明确承认下来，就很容易找到一些理中客的说教。 这世界上，总是有许多人不会设身处地的为他人着想，总以自己的固有认知，去理解他人的经历。 未曾经受别人的苦难就劝人家谅解，某种程度上来说，比真正施暴的恶人还要恶心。 萧无锋低头轻轻瞥了她一眼，就仿佛九天之上的神龙俯瞰不值一提的尘埃。 此刻，少年不在言语上露出破绽，甚至没有再去理会唐云曦，默默拿出了太平无事牌，挂在腰间。 老太监实力超绝，师父李至和师叔王小花已经陷入被动，剑术修为不得不想着剑心之境拔升。 “不能再拖了。” 萧无锋手掌按住窗台边缘，突然听到来自后方的轻呼。 “无锋……” 朝夕相处的少女嗓音清丽，穿破水球的隔膜，来到萧无锋耳畔。 他立刻转过头去，眼神瞬间温和下来。 “没事的。” 即墨珏站在桌边，左手藏在身侧，轻轻捏紧衣角，“恩，我就在这等你。” 陈小乐翻起白眼，打破气氛。 “都什么时候了，还搞这种煽情，外面那可是三尊剑修对决，咱们赶快从后门撤退吧。” 萧无锋摇头，“别乱跑，唐云曦受到的刺激不浅，显然已经孤注一掷了，她是唐家人，你觉得她会不会在后路专门埋伏一些杀手，就等着用暗器和毒药偷袭？” 陈小乐：(ᇂ_ᇂ|||)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 她撇了撇嘴，索性一屁股重新坐回桌边，拿起筷子胡吃海喝。 “反正也没地方跑，继续吃呗，这可是赤龙宝鱼王啊！” 说话间，她手中的筷子犹如闪电，已经夹了满满一大碗鱼肉。 呼哧呼哧呼哧~ 她吃得不亦乐乎，满嘴流油，时而喝汤时而吞肉，冷不丁还整一小杯清冽香甜的果酒。 这种吃相很容易引发旁人的食欲，萧清风受到气氛感染，咧嘴举杯，“哥说没事就一定没事。” 胡言点动脑袋，自从见过萧无锋一剑斩落骸魂，他就决定无条件相信萧无锋，哪怕画个饼子出来，偏说是真的，他都愿意上去啃两口。 无暝皱着眉头，美少年的面容写满了担忧。 骸魂道人谋算天下，笑尽英雄，偏偏败在萧无锋的剑下，甚至境界大跌，这只有一种可能——萧无锋的所作所为扰乱了骸魂的心境。 这方面来看，萧无锋不愧为横压天骄的妖孽，但是，骸魂道人的境界和修为都被天选秘境压制，而老太监可没有，那是一尊不折不扣的一品高人。 赵无为是赵氏皇族最锋利的剑，杀人无算，实力高绝。 他杀萧无锋，明明不需要太过重视，只要随意出招，余波扫过都有可能直接碾杀。 偏偏，他对萧无锋居然没有半点轻视，递出了他最为有名的四大极招之一。 视线转到萧无锋腰间悬挂的太平无事牌，无暝挑眉道： “这是你的底牌？” “算是吧。”萧无锋颔首。 无暝张了张嘴，欲言又止，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 他重新坐下，小口夹菜品尝，让人看不出心绪。 莫隐：“……” 他是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小伙伴们的乐观实在太过天真，他因为父亲的工作缘故，曾经近距离接触过老太监。 那就是一个杀胚似的人魔，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眼下最好的办法是送萧无锋走。 噔噔噔噔噔！ 急促的脚步声传来，随后雅间房门被敲响。 楼欣欣温婉柔媚的嗓音在外面响起： “我能进来吗？” 萧无锋颔首，“请进。” 楼欣欣进入房间，随手关门，直奔主题道： “无锋弟弟，我能送你离开白玉京。” 不等周围人给出反应，她手掌微翻，借着萧无锋和自己的身体为夹角，挡住了周围人的视线。 萧无锋看到她掌心躺着一枚小巧的三角旗帜，旗面上画有传送符箓。 “这是……”萧无锋略微有点印象，他在游逛金玉阁时，曾经看到过的保命之物。 “都天自在七十二灵旗，非仿品。” 老板娘凝音成线。 萧无锋当即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仿品效果不行，只不过是随机在几十里地内传送。 但此物不同，乃是金玉阁独有的极品灵宝，消耗蕴含天地灵韵的奇物，便可任意传送。 也就是说，若是萧无锋愿意，他现在就可以前往数十万里外的剑宗。 “用了此物，姐姐岂不是平白暴露身份。”萧无锋摇头。 “没关系。”楼欣欣笑道：“只要弟弟记下今日这份人情，姐姐便是大赚特赚。” 萧无锋笑了笑，婉拒灵旗，食指轻点太阳穴，柔声说道：“今日好酒好菜吃了不少，无锋文思如泉涌。” ------------ 第195章 春江花月夜(二合一) 脖颈轻微歪斜，黛眉凝锁，楼欣欣白了萧无锋一眼。 “都什么时候了，还顾着诗词。” 萧无锋浅笑，压低声音说道：“姐姐愿意暴露玉楼坊与金玉阁的关系，拿出都天自在七十二灵旗，已经是诚意十足，这情分无锋牢记在心。” 水球像是能够感受到萧无锋的心绪，不等楼欣欣言说，将之推到外面。 伸出手去，楼欣欣语气略显焦急，“诗词可以日后再留……” 萧无锋面带笑容，眼神自信，“先来一首春江花月夜吧。” “什么？”楼欣欣疑惑道。 萧无锋转过头，仰头望向天上月，朗声道： “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 楼欣欣瞪大双眼，难以言语，少年人的嗓音清冽如泉，带起的意境堪称绝美。 她本就爱极了诗词，当年更是因为诗词对如今的书院四先生一见钟情。 这等女子实乃性情中人，听见萧无锋口中诗句的一瞬间，眼中秋波流转，整个人仿佛已经飘飘然乘风而去。 “好美的意境。”莫隐微微眯起双眼，呢喃出声。 无暝颔首，“此等开篇已然不俗，该不会又是一篇传世诗词吧？” “咱觉得没啥毛病，铁定是了！”胡言耸动肩膀，颇有点见怪不怪的意思，好似对他而言，任何由萧无锋引动的奇事，都是理所当然的。 即墨珏嘴角微微上翘，眸中情意如秋水，注视着萧无锋的背影。 “江流宛转绕芳甸，月照花林皆似霰。空里流霜不觉飞，汀上白沙看不见。” 萧无锋眯着眼睛，像是沉浸在了另外一个世界中，浑然不去顾念压到窗前的情丝。 须臾之前，老太监赵无为以一式“爱别离”，同时驾驭七情飞剑，于天穹编织幻景，欲要取走萧无锋的性命。 李至剑意刚猛无俦，玉碎二字名不虚传，根本没有理会身旁王小花的劝说。 他平生第一次收徒，幸得老天垂怜，直接一步到位，来了一个让他最为满意的人选。 居然有人在大庭广众之下，当着他的面，杀掉宝贝徒儿。 这还有啥好说的？干他娘的！去他妈的大局…… 李至双目碧绿，亮堂如龙，身下踩着的苍龙虚影砰砰碎裂，好似玉石崩裂开来。 然而，他的剑意拔升到了极限，升格到剑心之境。 “老太监，真以为人人都怕你？” “敢动我李至的徒儿，那就一起上路呗。” “李某人今日便舍掉这条性命，陪你下黄泉！” 苍龙虚影瞬间爆碎，剑心之境于白玉京上空呈现，李至身前十六把飞剑狂舞，只觉得有一股爆发性的悍勇之意随时都要爆开。 王小花从旁辅助，引动的不光是酒水。 哗啦啦啦~~~ 玉楼坊大门隔着青石板路正对面就是护城河，河水倒卷腾空，化作万千奔流而起。 他们两人联手，勉强抵住了老太监的剑招。 爱别离，情丝剑意，七情飞剑……可谓极于情。 玉碎剑意，顾名思义，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何尝不是一种极致的情呢？ 王小花所悟剑意则为醉，剑心她也有，但只在一式剑招之中，其名为“醉梦千秋”。 她没有急着打出醉梦千秋，不是为了留存实力，而是防备着老太监的极招爆发。 爱别离，爱别离，爱只是铺垫，别离才是绝式。 他们两人合力面对老太监赵无为，只是一个照面，李至便被逼出了剑心之境，足以说明老太监隐藏极深，这家伙可能早在很多年前就达到了一品境界，却总给外界透露出他随时可能达到一品的情报。 情丝剑意在天空中呈现的幻景，已经来到情浓难分，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时刻，如此炽烈的爱意，已然达到了最高峰。 眼看“别离”就要在这一瞬间爆发出来。 王小花凝眸张嘴，好似巨鲸吸水般，把身体周围数百口酒水凝聚的半透明飞剑吞入腹内。 眼眸迷离似醉，口鼻微鼾，她的身姿在半空中轻轻摇摆，醉梦千秋已是蓄势待发。 此时此刻，坊内众人落座，玉楼坊外人群退避，不是玉楼坊内高手多，而是距离太近了，最好不要贸然而动。 高手纷纷扬起脑袋，就等三股顶尖剑修的气机，到底会引动何等效果。 是选择第一时间跑路，带着门人弟子保命，还是安坐原位，保持高手的尊严，就在下一秒钟。 突然间，萧无锋清冽的嗓音回荡在夜空中，春江花月夜的绝美意境伴随在文字之中，透着震慑人心的力量。 三位顶尖剑修的气息同时为之凝滞，玉楼坊内外的高手皆是眉梢上挑。 “这！！！”孙宁远耳畔微动，情难自已。 抬头望向穹顶，目光穿过房梁，却始终看不到外面。 他的左脚轻轻点动，连带着腿轻轻抖动，恨不能下一秒就冲上玉楼坊顶层。 “毛毛躁躁的，”三先生挑眉，面色不悦，“每逢大事需有静气，坐好。” 端正坐姿，孙宁远眼观鼻，鼻观心，依旧难以忍耐心中好似万猫挠动的躁动，“这等开篇以景引意，寥寥数语就能勾起如此美妙的场景……” 三先生对着茶杯轻轻一点，口中好似含有天宪： “封。” 茶杯并无茶水残留，早在先前就被卷走，此刻，茶杯腾起，倒扣在孙宁远的嘴巴上。 王富贵老爷子倒抽一口凉气，“好家伙，又是传世名篇？” 幽怨地盯了一眼凑在一桌上的老爷子，三先生摇了摇头。 没办法啊，王富贵辈分太大，他可不能用杯子封嘴。 闭上双目，封闭听觉，三先生的神念向上连登九层，仔细感受着。 “不对劲，怎么会有老师的一缕气息？” 天上文曲星疯狂闪动，汹涌文气澎湃如海潮，可却保持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克制。 这时，萧无锋念出了春江花月夜中的绝世名句： “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 “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望相似。” “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见长江送流水。” 赵无为心底涌现出的画面，便有一轮明月当空，他翩然一瞥瞥见那位矗立拱桥上的皇后娘娘，娘娘的身姿与皎洁明月重叠，只是一眼，便是此生不忘。 瞳孔轻微晃动，他呢喃道：“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人初照人？” 皇后娘娘就是他的明月，无人无物可以替代，那是深藏在回忆之中的珍宝。 听见此句的他多么希望皇后娘娘真的就是月亮，而他是那站在江畔的人，他不奢求享有明月投来的第一缕光，可他希望自己能够先行一步。 如此绝美的诗词，引动心中情思，赵无为眼角滑落两行清泪。 爱别离！ 爱已经达到了极致，别离在即。 这一瞬间，赵无为仿佛错位了时空，全身上下每一寸血肉陷入静止。 躁动的情丝剑意忽然凝滞，不再继续往后演化，天空中呈现的幻景戛然而止。 他怎忍在此时此刻，让爱别离？ 那就仿佛让他亲手斩断眼中呈现的意象，让他主动离开他此生唯一的至爱。 泪珠滑过脸颊，汇聚在下巴尖，摇摇欲坠。 赵无为呢喃道：“无鱼阿姐……” 太祖原配的皇后娘娘原名，慕容无鱼，待他如弟，从无半点轻蔑、歧视。 双眼显出三分浑浊，赵无为缓缓闭上双眼。 闷哼一声，强行咽下嘴里的猩甜，他主动撤去了极招“爱别离”。 李至和王小花的气机受到牵引。 前者剑心感受到的压力瞬间缩小，也就不必玉碎，换取极致的爆发。 后者剑招还未出手，只是觉得心口略微堵得慌。 两人都没有大碍，却都分外疑惑，四只眼睛牢牢锁定赵无为。 赵无为没去理会两人，闭上双眼，耳廓微动，还在仔细倾听，仔细沉浸在绝美的意境之中。 萧无锋继续，清冽的少年嗓音于夜空中回荡。 “白云一片去悠悠，青枫浦上不胜愁。 谁家今夜扁舟子？何处相思明月楼？ 可怜楼上月裴回，应照离人妆镜台。 玉户帘中卷不去，捣衣砧上拂还来。 此时相望不相闻，愿逐月华流照君。 鸿雁长飞光不度，鱼龙潜跃水成文。 昨夜闲潭梦落花，可怜春半不还家。 江水流春去欲尽，江潭落月复西斜。 斜月沉沉藏海雾，碣石潇湘无限路。 不知乘月几人归，落月摇情满江树。” 一首春江花月夜，带起无尽的相思，赵无为眼帘颤动，睫毛轻抖，不愿睁开双眼。 轰！！！ 天光璀璨，明月震动，万千星辰甘愿化作背景，给文曲星降下的浩瀚文气让道。 太平无事牌闪耀星光，上浮飘至萧无锋的头顶。 文气落下，光柱犹如实质，凭空给萧无锋再增添一层防护。 唇齿翕动，难以合拢，楼欣欣嫣然一笑，“若在十八年前姐姐遇到的人是你，哪还有那家伙什么事？” 萧无锋回眸轻笑，“十八年前，我还没有出生呢。” 楼欣欣愕然一瞬，咯咯笑个不停，呼出的香风连续吹起面纱。 “好了，诗词已经留下，现在该离开了吧？”摊手递出手中小旗，她已经懒得去遮掩，就算雅间内的众人通过这件极品灵宝猜到些许端倪也无所谓。 萧无锋天资无匹，才情无双，行事有担当，说话又有趣。 这等好儿郎若是栽在玉楼坊，她楼欣欣的肠子怕是都要悔青了。 萧无锋竖起食指，“姐姐且慢，无锋说了，今日文思如泉涌。” 楼欣欣凤目连眨，音调拔高八度，“还有？” “当然有，而且还不止一首。” 萧无锋抬头望向窗外，借着太平无事牌的感应，他能清晰感受到文气似在构建一条通道。 还不够，那就再加点！加到足够为止。 萧无锋目光落在赵无为身上。 此人虽然是一名太监，但却修炼情思剑意，驾驭七情剑匣，可见其心中有情，而且情伤不深。 常言道：情深不寿。 今日便以诗词为剑，情丝为锋，先斩个痛快。 萧无锋笑了笑，说道：“下一首，相思。”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闻言，楼欣欣已经反应过来了，萧无锋这是要用诗词涌动浩瀚文气，而浩瀚文气必可招来那位独自镇守天关的书院夫子。 若是夫子亲自到场，赵无为又如何杀得了萧无锋？ 别说是一品剑修，就是整个白玉京所有的力量全部动用，就算皇宫里的乾宣帝不顾一切开启白玉京的二十八重楼阵，在那位无敌天下三甲子的夫子面前，也都是一群土鸡瓦狗。 天下无敌四个字，可不是盖的！ 尤其是夫子，他当年一人独自走遍天下法脉，以及诸多大宗，而后更是当着那位大乾开国太祖的面，进入白玉京，关起门来切磋一番。 具体胜负没有人知道，但所有人都知道夫子要的三点，大乾太祖全都答应了。 第一，读书人应该有读书人的风骨，朝廷也要有朝廷的规矩，官位大小不要看家世如何，不要看男女性别，只看能力如何，有能者上位，无能者滚蛋。 第二，天下六大法脉，还有那远在还未的逍遥岛，都守着一座天外雄关，抵挡天域，没事别去找麻烦。 第三，修行法广传天下，不要闲着就去干预，民间多有传承，才能让真正的天骄冒头，不至于被埋没在无人能够找到的尘埃里。 慌忙转过脑袋，楼欣欣急切喊道：“纸呢，笔呢，无锋的诗词如此了得，怎可无人记录？！” 雅间内众人安静，偏偏有一人正在低头书写。 刷刷刷刷刷~~~ 笔尖划过宣纸的声音很是细腻，不过在场之人都是修行者，耳目敏锐。 众人视线不约而同落向即墨珏，即墨珏抬起头来，不见旁人，只见萧无锋。 “两首诗词都已经写好了。” 楼欣欣哑然，嘴角微微上翘，她可是过来人，哪里还能不知道萧无锋和即墨珏的默契代表着什么。 萧无锋轻微颔首，重新看着窗外远处的赵无为。 一首相思，并未给赵无为带来心境上的触动。 此刻，他睁开双眼，凝视萧无锋，“原来这才是你的底牌，确实让人出乎意料。” 萧无锋若有所思，眼角余光瞥见天上明月。 没有影响，难道是寄情之物不对，或者是意境指向不对…… 明月，别离，二者皆有才行吗？ 那不是有口就行，这玩意但凡生在华夏，读过几年书，几乎就没有不知道的。 眼底闪过一道精光，萧无锋笑道：“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 第196章 有种的，你就把夫子请下凡间！（二合一） 清风徐来，云雾聚散。 天上明月倒映在半空的河水中，形成美轮美奂的绝景。 萧无锋清朗的嗓音扩散开来。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萧无锋一口气给出水调歌头的上阙。 “好徒弟！”李至挑动眉梢，他已经明白刚才赵无为的剑招为何突然中断。 老太监无缘无故主动撤招，为此还伤了自己的经脉都有少许损伤。 刚才差点吐血，摆明是为了脸面硬憋回去的。 这种细节能够瞒得住别人，但却不可能瞒得住他正在交手的李至。 “心境有所动摇，这小子倒是真够厉害。” 王小花眉梢微微挑动，右手举过头顶，悬挂半空中的一挂河水极速旋转，分化成无数小剑。 “我已经听小乐那丫头说过了，他以心为剑，意为锋，借来来雷火，地煞，还有众人胸中意气，一剑斩了骸魂道人的心境。” “原本老娘还很不理解，萧无锋他到底是怎么办到的。” 略作停顿，王小花右手下按，五指撑开，掌心对准赵无为。 哗啦啦啦啦啦啦~ 河水，酒水，茶水……天空中密密麻麻的水剑同一时间摆头，剑尖遥指赵无为。 王小花继续说道：“今日亲眼看到萧无锋以诗词为剑，文气为锋，斩你这老东西的心境，倒是明白了些许。” 她还有后半句话没说，因为涉及到自身的剑道前路，涉及到剑心之境的更稳定呈现。 借助来自萧无锋的灵感，她忽然明白自己的醉梦剑意往日怕是用岔了。 以前总想着把人拉入酒醉状态，然后凭借自身浩瀚的酒量，以及喝醉后丰富的经验，强行胜过对方。 可是世间总有人不好酒，甚至滴酒不沾，对于她的剑意非常抵触。 亦或者有人比她酒量还猛，那剑意用出去，简直是帮着对方干掉自己。 现在想来，醉梦，醉梦，醉字虽然在前，但醉梦剑意的精髓或许在于一个梦字。 毕竟只要是人就有梦，或者说至少曾经有梦。 “哼！！！” 赵无为眯起眼睛，浑身气劲鼓动。 “刚才不过是他走了狗屎运，恰巧让咱家有点触景伤情。” “你看现在他念的两首诗词，可还有半点效果可言？” 话语落地，赵无为双手十指牵动情丝，锋锐无比的剑意化作比头发更细的丝线。 “咱家的四招自创剑式向来都不重样的用。” 情丝锋锐如剑，化作连绵阴雨，在天穹之上积蓄。 赵无为面色无悲无喜，眼帘半耷拉着，仿佛一尊高居神龛中的佛像。 “世间苦楚，此为第二招，求不得。” 在眼帘即将合上的最后一瞬，他暗藏的一道眸光扫向萧无锋。 “这首词的意境比之先前不差分毫，可惜咱家已经洞穿了你的把戏，还想凭借同样的手段摇动咱家的心绪，未免太过可笑。” 眼帘闭合，赵无为撑开的十根手指徐徐合拢。 万千情丝编织巨剑虚影，求而不得，唯有恨，恨到极致便是杀。 杀尽一切，杀尽天下，也难解心头之恨！ 穹顶之上，文曲星不断拉近距离，降下的文气愈发浩荡。 萧无锋两耳不闻窗外事，自顾自地说道：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此言一出，文气汹涌，文曲星再压下天穹许多。 满天星辰避让三分，明月与之交相辉映。 轰！！！！！ 文气光柱亮堂浩瀚，直接笼罩了整个玉楼坊。 太平无事牌嗡嗡震动，徐徐向上飘起，向着四面八方散出一缕气息。 在场众人没有半点影响，根本就感觉不到气息，但是天空中情丝剑意编织的巨剑虚影怦然碎裂，仿佛本身只不过是脆弱不堪的泡沫。 噗呲~~~~~~~~~~~~ 赵无为的第二式剑招又被堵在爆发的前夕。 此刻，他难受得无法言喻，一口鲜红血液不受控制地从鼻腔、口腔中喷出。 这等身体上的伤害却不足详表，真正让他难受的是那句“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破大防！大破防！破防大！ 赵无为捂着胸口，气息难稳，身形在半空中坠三坠，双眼猛然睁开，望向萧无锋。 “这到底是什么词？！” “水调歌头。”萧无锋回应道。 咳咳咳~~~~ 赵无为口齿渗出猩红，大袖挥动却擦不尽。 “好词，你能为皇后娘娘写出这等千古佳作，纵然受伤咱家心底却还是高兴的。”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咳咳咳~~~” 胸腹剧烈起伏，鲜血已经不只是从口鼻留出，他的眼角淌下两颗豆大的血泪。 仰头看向天上明月，赵无为用只有自己可以听见的声音呢喃道： “无鱼小姐，无为真的好想你啊。” 咻咻咻咻咻~~~~ 情丝剑意细腻无比，变化多端，锋利非常，堪称最为完美的剑意之一。 可是，这等剑意也有一个缺点，那就是反噬极强。 爱别离，求不得，两大自创极招被打断，赵无为整条手少阴心经受损，其中流转的气息紊乱，化作狂暴的剑意肆意猛冲。 滴答滴答滴答~~~~ 血泪从下颌坠落，血滴自指尖滑落。 赵无为陷入沉寂，仿佛没有了声息的死人。 李至如临大敌，全然不敢有半分松懈。 十六柄飞剑重新组合起来，变成门板重剑，他双手握持，沉声说道： “这家伙此刻的状态极为危险，不要管我如何，全力保护无锋。” “以他的才情和天资，若是还未成长起来就死了，那就是你我的罪过。” 王小花摇头，“那不行，他是你徒弟，应该是你护着他，我来挡住老家伙。” 哎~~~ 一道身穿儒士服的身影突然浮现，来人正是张正林。 他挡在玉楼坊顶层与赵无为的中间，讪笑道：“和气点呗，何必打生打死的，就当事情没有发生过，不好吗？” 玉楼坊一层大堂，三先生挑动眉梢，骂道：“滥好人。” 王富贵饶有兴致地瞥了他一眼，“朋友去凑热闹了，你小子不去吗？” 三先生沉默不语，指尖轻轻叩击桌面，似乎心底正在盘算着。 “先生骂谁呢？”孙宁远小声询问道。 三先生没有理会他，直接原地消失，出现在玉楼坊的顶层屋檐上。 “今天就到此为止吧。” 张正林连连颔首，顺着话锋说道：“赵老，您两次出手，也足够了，只是事情不可为，或许是娘娘在天之灵让您不要出手。” “呵呵呵呵呵呵呵~~~~” 赵无为不说话，只是笑，笑声不大不小，但却分外渗人。 他的笑声有着怪异的频率，仿佛只是听见就能引动人身之中流转的气血。 哗啦啦啦~ 萧无锋听见自己全身精血涌动，不过依旧像个没事人一样站在窗台边。 他的身后，小伙伴们则很是吃力，面色酱紫，连话都说不利索。 回头看了一眼，萧无锋挑眉道：“还不够吗？” “什么还不够？”张正林赶忙回头，“你可收敛点吧，别在刺激赵老了，他真要疯起来，天知道要杀多少人。” 不等话语落地，他急忙回转脑袋，“赵老别和小孩子一般见识……” “破骸魂道人的局，打断老夫的剑招，萧无锋可不是小孩。”赵无为冷哼一声，全身沉寂如死的气息重新凝聚起来。 头顶的乌帽被气劲顶飞，满头如同瀑布般的白发披散而落，他就像一头月下癫狂的人魔。 左眼似有世间所有情绪汇聚，无比混乱。 右眼则平静无波，好似不染尘埃的明镜。 两种截然相反，却又同样复杂的眼神，同时出现在一个人的眼睛里。 如妖，如鬼，如魔…… 这老东西面对骸魂道人的时候，怕是压根就没有真正出力！ 李至咧嘴轻笑：“现在这等姿态才是人魔赵无为的真实样貌。” “见到老夫这般模样，你等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赵无为耸动肩膀，食指朝天又指地，近乎用吼地说道： “今天萧无锋必死无疑，便是天上真仙降世也留不住他，我说的！” “他拥有老师给予的太平无事牌，你不能动他。”三先生指着那枚接引浩瀚文气光芒的玉牌。 张正林颔首，“萧无锋不光有剑仙之姿，更是在世诗仙，就他刚才那三首诗词，已足够多少学子黯然神伤搅尽脑汁？” “你不能杀他，有他在，传世诗词的数量就会不断增加，大乾将士抵御妖族、蛮族、孽鬼、巫、蛊等诸多异族的战场上，能够少死多少人，你可知道？” “不知道，老夫也不想知道。” 赵无为声音浑厚，全然不似太监。 “萧无锋能够抵御我的声音引动气血，足以见得他根基不凡，这等人物若是成为剑仙，难保不会效仿三百年前那位剑宗剑仙，一剑飞来斩落皇帝人头。” “乾宣帝是子鱼小姐的子嗣，他的子子孙孙也是如此，我不会留下机会，给萧无锋成长到羽翼丰满的那一天。” 略作停顿，他轻蔑地瞥了一眼书院三先生。 “太平无事牌又如何？不过藏了夫子的一缕气息而已，也想拿来吓唬老夫？” “有种的，你就把夫子请下凡间！” 这是戳书院的死穴，天下人谁都知道夫子为苍生计，自愿前往天关，独自镇守。 天关和人间的通道遍布神秘和诡异，便是远古大能都难以全身横渡，夫子若要返回凡间，必然要耗费大量时间，绕着那条安全的道路回来。 此时此刻，夫子怎么可能降临凡间？ “君子不逞口舌之利。”三先生皱眉，转头看向李至，“李兄，我来助你。” 李至沉吟半秒，说道：“帮忙可以，先说好啊，萧无锋是我徒弟，别想把他拐去书院。” 三先生：“……” “两位二品剑修，一位二品儒修，再加我一个三品儒修，应该够了吧？” 张正林额头冒汗，他很清楚赵无为的真正实力。 赵无为肆意狂笑，“你猜猜到底够不够。” “不够是吧，那就加个大的。”萧无锋突然说道：“阉人，你可别喘大气了，水调歌头可不是专门为某一人而作，而是为天下间的遗憾而写，你就别情绪激动，天天代入自己了，多自恋啊。” 赵无为张狂的笑容瞬间凝固，“你找死！” “刚才三首都写情爱，不过瘾啊，”萧无锋摇头轻笑“接下来，来点男儿热血的。” “啊？！”张正林张大嘴巴，“肚子里还有货？” 书院三先生唇齿闭合，保持高冷，但他眼睛眨动的速度明显加快。 李至大声打气道：“无锋，大胆地说，有多少说多少，别有丝毫保留，哈哈哈哈哈……” 饶有深意地瞥了一眼李至，萧无锋翻身来到房顶，拿着太平无事牌。 好像差的不算太多，反正记得多少就倒出来多少。 “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岳飞将军的《满江红》上阙气势磅礴，但凡心有血气，皆是闻之心潮澎湃。 “这！！！！！！” 趁着三先生不在，发足狂奔一路来到顶层，孙宁远正好听见这么一句。 此等诗词乃是不折不扣的战场诗词啊！ 他整个人愣在原地，伸出去的手猛地缩了回来。 要是这时候打断了萧无锋的诗词雅兴，让后半部分缺失，那他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萧无锋眯了眯眼，稍作修改，说道： “北原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妖蛮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在大乾太祖开国的头十年里，由于刚刚定鼎天下，大乾国力严重不足，需要休养生息。 这时，北境之外的妖蛮趁火打劫，大乾被迫割让了极北冰原上的四州之地，让大乾疆域从二十三州变成了十九州。 这是一段不可言说的禁忌之耻，若非小时候，萧无锋听到生母苏婵玉多有讲起，一般人还真是不知道的。 “好！”张正林猛拍大腿，“这首是？” “满江红。”萧无锋含笑回应。 三先生瞳孔震动，瞪大眼睛凝视萧无锋，仿佛重新认识到了眼前的年轻人。 ------------ 第197章 在世诗仙，夫子降临（二合一） 书院三先生原名闻定远，百多年以前出生在北极冰原霜州。 家乡遭到妖族、蛮族、孽鬼等诸多异族的占领和屠戮，他从幼时读书就立志收复北境以北的四州河山。 今日夜浓，他已闻听四种截然不同的诗词。 其实对前三首也能感悟其美，但是吧，总觉得差点意思。 张若虚被冠以“孤篇横绝，竟为大家”的《春江花月夜》，极美。 王维的《相思》，用词朴实，清晰表意，初闻未必惊艳，但常常念起必有回响。 苏轼的《水调歌头》意境悠远，既有看破凡尘的超然，又有入世为人的无奈，写的不单单是男女情爱，更是人世间的悲欢离合。 不可否认，即便他不认识三位真正的原作者，只以为都是萧无锋一人所作，他也打心眼里承认三首都是极好的诗词。 可是，三先生闻定远，此生抱负皆在沙场点兵。 这人不好诗词歌赋，不钻经史，不参内政，乃是天下罕见的儒将。 每年大乾边境战事吃紧，他就会主动请缨，不是为皇帝效力，而是为天下黎明效力，守的不是赵家的大乾，而是天下人的大乾。 这样的人，忽然听见一首《满江红》，那真是情难自已！ 眼眶中似有泪打转，闻定远深深看了一眼萧无锋。 下一秒，李至悄然挪动身形，顺便侧过门板重剑，拦住闻定远的视线。 三先生轻微咳嗽一声，尴尬而不失礼貌地轻笑，然后挪开了目光。 轰隆隆隆隆隆~ 诗词连续出世，根本就不避讳分毫。 太平无事牌中纳藏的文气向外涌动，好似滔滔不绝的大江大河。 半空中的护城河水与之相比，完全不够看。 可是这还没完，萧无锋接着又来一首《破阵子》。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 “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可怜白发生！” 嘭！！！ 文曲星再次下落，占据小半个苍穹，个头与天上明月已是一般无二。 海量文气汹涌下落，五首诗词且全都是首次出世，引动的文气何等浩瀚。 文气光柱压根没有半点衰减，从玉楼坊向着周围扩散，已经笼罩了整片坊市。 刚才被赵无为笑声影响的小伙伴们，在浩瀚文气的滋养下，身躯已经完全恢复。 即墨珏眼含笑意，奋笔疾书，把萧无锋说出来的每一首诗词都给记录下来。 她的字迹不同于寻常女子，娟秀却不失大方，笔画勾勒间力透纸背，而且很有几分刀剑留痕的意思。 陈小乐吧唧嘴，边看边躲，真不忍心食物的油污沾染到宣纸上。 白玉京，八大区，一百零八坊，甚至城外的村子力，老百姓不论男女老少，纷纷走出家门，或在院落边，或在街道上，仰头望着接连天地的文气光柱。 “文曲星下凡了！文曲星下凡了！肯定有谁家儿女要考上状元啊。” “快去，婆娘快把娃娃抱出来啊，文气洗礼身躯，以后咱们老陈家说不得要出个状元郎哦。” “快快快！把孩子都叫醒，让他们沾沾光……” 相似却不相同的话语在白玉京方圆百里到处都是。 始作俑者萧无锋，还没有半点停歇的意思，他唇齿翕动，一首首诗词不要钱似地撒出来。 李白的《蜀道难》《静夜思》《望庐山瀑布》《月下独酌》《行路难》…… 王维的《九月九日忆山东兄弟》《山居秋暝》《竹里馆》《鹿柴》…… 杜甫的《望岳》《春望》《茅屋为秋风所破歌》…… 诗仙，诗佛，诗圣，再到诗鬼李贺、诗魔白居易、诗豪刘禹锡、诗杰王勃、诗狂贺知章…… 萧无锋一次性把自己记得的诗词甩了出来，中途不时翻窗回去喝酒品菜，全然一副少年人意气风发的模样。 肩挑明月，掌文曲星，风雨皆在谈笑间，海量文气砸落下来。 赵无为已经没有了施展的余地，受到这样数量的文气庇护，他便是四大极招齐出，也未必能够在多位二品强者的保护下伤到萧无锋。 闻定远目光呆滞，低声呢喃：“世间竟然真有这等人物？” 他还记得很清楚，老师当年前往天关前，老四询问过他老人家何时归来。 老师当时就调侃道：等你小子能用传世诗词砸晕漫天星辰，让那文曲星压着半边穷给老头子铺路，搭出另外一条道路时，老头子就回来逛逛喽。 “世人皆知萧无锋有惊世诗才，可是谁人有敢设想其才华横溢竟可到这等地步？” 闻定远神色激动，无比激动，仰头望向天穹。 他的感应绝对不会有错，老师正在从天关下来，回到他离别数十年的人间。 数十首诗词，全都等同于原创，引动的浩瀚文气已经笼罩了整个白玉京。 不是一个区，而是八方百万里，就连皇城之中也不例外。 此刻，皇城深处的寝宫陷入死寂，没有半点声响发出。 “天下文气占一石，萧无锋独占十二斗，而天下文人倒着欠他两斗？！” 张正林悄然咽下口水，都不去理会赵无为了。 劝说？劝个鸡毛掸子！待会看谁削谁。 浩瀚文气笼罩之下，文曲星光所及，萧无锋已经立于不败之地。 文曲星光绽放华光溢彩，形成了一条若有若无的文气通道。 砰！！！ 皇城深处的寝宫门轰然震开。 等候在外的宫女、太监、侍卫瞬间昏厥。 乾宣帝穿戴整齐，帝袍加身，仰望天穹中堪比大日的文曲星。 夜幕中，文曲星光何其璀璨，天上明月都不可比拟。 他感应到了夫子的气息，自天上而来，越来越近。 准确的说，不仅仅是他，所有置身在白玉京的上三品强者，无一例外，都有此等感应，就好像他们被夫子的气息锁定了一般。 一秒，两秒，三秒…… 监正雪玲珑莲步款款，来到乾宣帝身后。 此刻，她身披轻纱，罗裳着身，眼神里的媚态全然不见，望向天穹的目光充满凝重。 夫子再临人间，这几十年来多少事情，他老人家要是一一清算，怕是有很多人都不会好过。 雪玲珑上前两步，轻声说道：“陛下，玲珑先赶回观星楼。” “此刻再去又有何用？”乾宣帝叹息，“夫子的能为早在通道开启的那个瞬间，他就已经知道了。” 上代监正与夫子乃是同一时期的人物，两人惺惺相惜的，只不过由于道途不同，抱负不同，故而拥有各自的立场，表现在外人面前的便是亦友亦敌。 雪玲珑担忧什么，乾宣帝当然知道，可是，夫子若是降临凡间，这天下就没有人挡得住。 雪玲珑轻咬下唇，“那就这么干等着？” 乾宣帝眸光闪动，久久没有说话，视线却好似可以穿过层叠宫墙，穿过无数街道，定格在萧无锋的身上。 昔年竖子，竟成大患！ 什么三十年后必成剑仙？这都不重要了。 萧无锋以一己之力，成绝世诗词数十篇，愣是铺就了一条文气通道，让夫子能够再临人间。 这等无敌人间三甲子的存在，就连太祖都避让三分，乾宣帝修为才到二品，哪什么对夫子说不？ 更让人无语的就是，夫子此人喜欢讲理，看着他的拳头和背脊，哪里还管理对不对？他说啥都对啊！ 雪玲珑压低声音说道：“杀！必须杀了萧无锋，现在立刻马上……” “噤声！！！”乾宣帝怒目圆瞪，掐住雪玲珑的咽喉。 雪玲珑身形轻微晃动，挣脱开来，咳嗽两声，然后贴靠乾宣帝的背脊，环臂从后面抱住她。 “不是我们杀，是赵无为，他用情极深，肯定会出手的。” 乾宣帝默然不语，眼前的局面已经超过了他的意料。 老太监赵无为是他赵氏皇族的利剑，本只是想要敲打一二，顺带借其锋芒干掉萧无锋。 没想到萧无锋有这般才情，惊世骇俗四个字已经不足以形容其万一。 今日若是强杀萧无锋，赵无为这柄利剑怕是只能就此折断。 夫子的修为深不可测，绝不能将至视作一品，那已经是另外一个境界了。 寝宫外的两人陷入沉默，玉楼坊却热闹非凡。 从先前的顶尖剑修大战，到大儒插手阻拦，再到文曲星光铺路…… 赵无为浑身气机躁动，白色长发随风狂舞，像是随时都会屠戮世间的恶鬼。 然而，先前避让开来的百姓们心底没了惧意，纷纷走出家门，上街蹿巷靠近玉楼坊。 安坐玉楼坊内的众人浑身暖洋洋，内心平稳安定，甚至有人感觉到了浩然文气洗刷肉身带来的好处。 此刻，不论玉楼坊内外，身上有修行的，或者修行瓶颈松动，或者沉年老伤渐去，身上没有修行的，则身轻体健，病痛消退。 所有人齐刷刷走上街道，抬头望着楼顶的少年郎。 青衣飘飘，似可乘风，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不外如是。 收好灵旗，楼欣欣出现在楼顶上，长舒一口气，笑问道： “无锋阿弟，姐姐的酒楼怕是要因你而留名青史书了。” “姐姐言重了。”萧无锋摇了摇头。 楼欣欣嫣然一笑，轻轻摇头，哪里重了，分明还轻了。 从今以后，怕是玉楼坊就要成为天下读书人都向往的圣地之一。 毕竟，在世诗仙在此洋洋洒洒近百篇，其中多有风格迥异之作，根本就不像是一个人能够创作出来的，而且诗词所体现的心境横跨青年、壮年、暮年。 洒脱，悠然，遗憾，意气风发，壮怀悲烈，国仇家恨，儿女情长…… 如此种种竟可出自一人之口，就像是他根本就没有创作的瓶颈，就仿佛他有着成千上万年的岁月，有着无与伦比的领悟。 这等人杰居然年少不准学文习武，若非生而知之，还能作何解释？ 楼欣欣突然失声甜笑，“那负心薄情的家伙还真够好运的，比你早生了许多年，要不然这世间的读书人哪里会记得有他。” 老四确实运气极好……闻定远默然不语。 甚至，他的脑海里有个大逆不道的想法——在诗词一道上，老师比起萧无锋来，也是多有不及。 迎着赵无为要杀人的目光，萧无锋挑眉昂首，“怎样？” 赵无为额头冒出冷汗，不敢动弹分毫，他已经感应到了来自文曲星光之中的气机锁定。 不偏不倚，正正锁定着他的眉心，好似远古神人站在天穹之外张弓搭箭，只要他敢有异动，脑袋在下一秒就会变成爆碎的西瓜。 危局已经解除大半，楼欣欣适时张嘴，用开玩笑的口吻说道： “还来一两首吗？” 萧无锋想了想，询问道：“总共多少首了？” 楼欣欣回答道：“九十八。” “百数过犹不及，且留一线余地，”萧无锋笑了笑，“我再念一首。” 不等楼欣欣点头，王小花突然喊道：“师侄可别忘了自己是个剑修，不觉得剑客的诗词有点少吗？” “好，那就来一首剑客专属的。” 抿唇洒然一笑，萧无锋道： “贵逼人来不自由，龙骧凤翥势难收。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霜寒十九州。” “鼓角揭天嘉气冷，风涛动地海山秋。东南永作金天柱，谁羡当时万户侯。” 哈哈哈哈哈哈哈~~~~ 文曲星光中爆发豪气长笑，魁梧老者身形显现。 他白色儒袍，身材极为高大，飘然落下。 “何其壮阔？善！大善！” 夫子双眼如炬，目中无旁人，唯有萧无锋。 闻定远神色激动，躬身行礼，“学生恭迎老师再回人间。” 夫子轻轻颔首，“定远啊，你还不错。” 紧接着，夫子来到萧无锋面前，宽厚的双手按住萧无锋双肩。 “那日老夫帮你隐藏的诗词，也该让世人一并知晓。” 蹬！蹬！蹬！ 孙宁远终究没有进入雅间，但他快步跑到下一层的窗台边。 “述剑？！侠客行？！” “这两首诗词也是萧兄所创！两人原来是一人！” “萧兄着实大才！！！” 闻定远挑眉，“萧兄也是你叫的？” 他常年领军打仗，很重视规矩尊卑，当即开口纠正道： “以后他就是老师的学生，你的老师都得平辈论交，你应该称其为先生。” 孙宁远：“……” 金刑之早在隔壁酒楼等候多时。 此刻遥望玉楼坊屋顶，他眼眸忽然锐利起来。 睚眦面具，萧无锋。 轰隆隆隆隆隆~~~~~~~~ 情丝剑意凝聚压缩，七情飞剑插在自身七大窍穴，赵无为白发舞动，看着背对自己的夫子。 “无敌天下三甲子，如今重回人间，老先生可敢接我一剑？” 夫子没有回头，背脊虬结的肌肉好似龙蛇爬动，浩瀚文气受到牵引，化作沉重大岳，猛然砸出。 轰！！！ 赵无为吐血倒飞，在半空中划过一道斜向下的直线，砸入皇宫深处。 “老夫好不容易回来一趟，还来添堵，烦不烦？” ------------ 第198章 老匹夫，这是硬抢啊！（二合一） 根本就没有挥出拳头，仅仅是背部肌肉的调动，从而引发文气汇聚。 这股恐怖的力量就直接干翻了一品境界的顶尖剑修。 赵无为刚才的强横与凶猛，能够一人独自面对多名二品的张狂，在此刻就像是一个被轻易戳破的泡泡。 轰隆隆隆隆~~~~~~ 皇宫之中，地面突现凹坑，犁动数十丈，撞碎了一整座较为偏僻的宫殿。 尘土飞扬，房梁倒塌，老太监躺在废墟里，双眼翻白，口吐鲜血，颤颤巍巍想要爬起来，但双手根本就没有足以支撑的力量。 观星楼顶层，上代监正张狂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声掀起巨大声浪，扩散开来，笼罩整个皇宫。 雪玲珑面色难看至极，手上拿着一枚枚小旗子，不断插在老监正的各处要害穴道。 “叫你笑，叫你笑，老东西不准笑。” 老监正被困锁着，浑身上下没有完好的部位，两只眼睛早就瞎了。 空洞洞的眼眶犹如幽邃黑暗的幽冥，苍老的声音干枯沙哑，好像失去所有生机的干尸： “他回来了，你们谋划的一切都成了笑话，从今以后他在天关俯瞰人间，你和你勾引的那个狗皇帝便是有天大的阴谋也只能夹着尾巴，老实趴着。” “哈哈哈哈哈哈哈~~~~老夫当年也是如此，老夫当年也是如此啊！” “如若不然，哪能轮到你这逆徒上位？！” “呸！！！就你一个出卖色相的贱女人也配？” “老瞎子，就不怕本座割了你的舌头吗？”雪玲珑阴恻恻道。 老监正冷笑：“敢吗？割了我的舌头，你们可就又少一条探寻长生的捷径。” 雪玲珑浑身发抖，手里握住长鞭，疯狂抽打老监正的皮肉。 啪啪啪啪啪啪~ 另外一边，乾宣帝闭上双眼，放开感知，以观天镜照向玉楼坊。 “还敢偷看？欠收拾啊！” 夫子的脸盘子硕大无比，顶在镜面中。 紧接着，一颗恐怖的拳头砸来，浩瀚的精神意志扑打面门。 乾宣帝似乎真的直面了夫子的认真一拳。 退？退不了。 二品巅峰的武夫身躯居然像是生锈的铁器，腐烂的脆木。 他根本给不出任何反应，只要夫子愿意，就这么隔着无数空间，通过精神层面递出的一拳，就能直接干掉乾宣帝。 轰隆隆隆隆~~~~ 雷声在耳畔滚动，乾宣帝瞳孔恍惚，眼前仿佛出现了一个占据天地的死字。 霎那间，天地之间万籁俱寂，眼中所见的色彩飞速褪去。 拳头后面呈现夫子狰狞虬结的肌肉，仿佛他就是天地的中心所在，日月山河，万千大道皆在这一拳之中。 死定了！死定了！死定了…… 这种死亡就像是上天给与的命运，不可避免，不可逃脱，不可违抗。 突然，那颗占据天地的拳头停顿下来，距离乾宣帝的眉心仅有毫厘之差。 拳头明明只是虚幻的，但拳锋轰出的气劲却是实打实的。 嘭！！！！！！ 没有击打在乾宣帝的脑袋上。 乾宣帝身后立身之所留下一个恐怖的拳印，寝宫的宫墙前后通透，内部的陈设全部毁于一旦。 一秒，两秒，三秒…… 左臂抖动难以抑制，酥麻的过电感从指尖上手腕，再到手肘过肩膀，然后直冲大脑。 这时，乾宣帝后撤半步，脚掌砸在沉重的石板里面，四面八方皲裂大片碎纹。 呼~~~~~~~~~~~~~~ 他站在原地久久无言，身体仿佛脱力了一般。 大量的汗水延迟到来，浑身上下每一寸肌肤的毛孔都在一瞬打开。 心跳嘭咚似擂鼓，气血汹涌滚动，大量白色水气喷发出来。 很快，汗液蒸发的雾气被气血推滚而去。 乾宣帝踉跄几步，身躯微微晃动，长长呼出一口浊气。 “老家伙又更强了！他到底走到哪一步？” 仰头望向天穹，乾宣帝听见手里的观天镜裂开两道细缝，紧接着缝隙消失不见，两枚子镜却怦然碎裂。 玉楼坊。 众人心情都好，唯独唐云曦黯然神伤。 她孤身站在川流不息的街道上，旁边来往行人皆避开，仿佛她就是瘟疫的污染源头。 “萧无锋不过苏家贱人所生，怎会有这等天资？” “诗词？狗屁的诗词？这么多种多样的文风，根本就不合常理！” “他所学的不过是启蒙而已，应该连认字都认不齐全，凭什么能作出如此诗词……” “这小子才不是诗才好，他一定是抄的，对，对，对，他一定是抄别人的诗词，肯定有很多诗人被他迫害……” “苏氏的余孽！！！对啊，如果当年的苏家没有死绝，那些余孽又极其擅长文采，暗中准备多年，就为了形成今日的局面……” “不，好像不是这样的，文曲星动，文气接通天地，这番景象不会骗人，必是初次作成此诗……” 唐云曦嘀嘀咕咕，神色愈发疯癫。 双手抓挠头发，眼底浮现爱心，眉心似有淡淡的黑气和粉气交织涌动，她失魂落魄望向玉楼坊顶部。 夫子长身而立，虚踏清风。 即便年过数百，夫子依旧风采过人，即便满头银发，全身上下也保留着雄浑的男性气息。 与其说是书生，反而更像将军，而且还是最为莽夫的那种猛将！ “这身肌肉比之夫君还要更强倍余，”唐云曦瞪大眼睛，忽然歪头傻笑，“夫子不可再回人间……” 连续点动脑袋，她嘻嘻一笑，“哈哈哈哈哈哈，我懂了！” 紧接着，唐云曦面色变换，苦大仇深地摇头道：“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来回摇动脑袋，她指天指地指人指物，口中呢喃的音量逐渐扩大： “一切都是幻觉，全是幻觉，萧无锋你休想骗我。” 眉心黑气和粉气涌动，唐云曦面目狰狞，双手抱头，像是要把脑袋夹爆。 “怜月、怜山、怜雪压根就没死，一切都是噩梦而已……” “现在才几月，巡猎之礼还没开始呢，萧无锋什么都不会……就是一头待宰的羔羊。” “杀了他，杀掉他，噩梦就没了！” 玉楼坊顶部，夫子耳廓微动，斜了一眼唐云曦。 “巫蛊一族的垃圾玩意，居然用在女子身上，如此腌臜，令人不齿。” 萧无锋转头看去，看见唐云曦眼睛里的粉红爱心，当即认出此乃恋咒。 夫子挑眉，“她的污言秽语全都落在老夫耳朵里了，你小子想怎么办？” 萧无锋沉吟三秒，说道：“不杀她。” “好就该这么干！”竖起大拇指，夫子满意地点动脑袋，“以直报怨，以德报德，你小子合老夫胃口。” 夫子即便穿着宽大儒袍，也不影响肌肉的凸显。 骤然听见这么一句合他胃口，萧无锋莫名有些心虚，着实有点害怕夫子长居天关，不食人间烟火，这会儿真是肚子饿了。 “借用你小子的一句诗。” 夫子掐动手指，引动文气化作如水波纹。 紧接着，天空中出现那么一句异常甜蜜的诗句：“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咚咚咚咚咚~~~ 诗句就在眼前，唐云曦呆呆傻傻，双眼直勾勾凝视着。 此刻，她口中的呢喃瞬间掐灭，就像是烈焰被冰水泼洒。 一秒，两秒，三秒，四秒，五秒…… 大量粉色、黑色的玄气从眉心钻出，遇到浩然文气的刹那，就如冰雪消融，化作无形。 唐云曦眼瞳中的粉色爱心猛然晃动，然后嘭的一下爆开。 双眼遍布血丝，眼角留下血滴，她咬着牙抱着脑袋，大声喊叫：“啊！！！！！！” 长久的喊叫声半天都不曾停下，突然，唐云曦摔倒在地，像是一只落魄的死狗。 “我怎会嫁给萧默？他算什么东西，也有资格娶我？父亲怎么可能同意？！” 趴在地面上，她凄惨而悲楚地笑了出来，眼神逐渐失去焦距。 唐云曦无法接受多年来承受的虚假，这些记忆的冲击，化作最恐怖的利刃，一刀又一刀切割她的心灵，她痛不欲生，悔恨莫名。 紧接着，她像是想到了什么，右手在怀里摸出小瓷瓶。 鲜红如学的盖子被拔起，唐云曦仰头，小瓷瓶里的毒药接二连三下坠，落入她的嘴里。 苦笑挂在脸庞，唐云曦仰头望着天空，安静等待死亡。 她眼角余光突然瞥了一眼萧无锋，仿佛在说，你满意了吧？ 萧无锋根本就没有去看他，甚至，玉楼坊的楼顶已经没有任何人，大家全都进入楼内恭喜道贺。 车马就在不远处，礼品装在大木箱里，上面绑着红色绸缎，陆续抬入玉楼坊。 她就那么躺在大街上，周围三丈之内空无一人，小贩都觉得晦气，向旁边挪动摊位。 这时，唐家陪嫁过来的侍女陆续穿过阴影，来到她的面前。 “小姐，你不能死啊！” 几名侍女又是给她服用解药，又是按摩揉腹背，弄了好一会儿，直到唐云曦大口吐出紫黑色血水，还有几颗胃液中没有消化干净的毒药。 其中一位贴身丫鬟低下脑袋，嗅了嗅毒药，而后面色大变。 “五步钻心！” 此乃唐家出品的秘制毒药，号称药石无医，绝无治愈之法。 刚才她们几名侍女采用了多种解读方法，最多就是缓解一二，让唐云曦暂时不必死。 常年贴身服侍的大丫鬟眼神坚决，喊道：“走！回府，去找唐子寅。” 这时，有位侍女小声说道：“那位公子好像进了玉楼坊。” 大丫鬟：“……” 沉默不到三秒，她赶忙说道：“你进去找他，我们先把夫人带回府上，准备药浴缓解毒性。” 唐云曦摇晃脑袋，像个醉酒的人，神色惨然，“不要救，让我死。” 大丫鬟突然连抽自己三巴掌，顶着红肿的脸蛋，说道： “小姐，唐家的人不能这么窝囊的死。” 眼底光芒暗淡，却又强行绽放一瞬，唐云曦道：“查，我要查清楚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又为何会嫁给萧默这种暴发户。” 大丫鬟颔首，“蝶儿明白了，就算夫人真的出了问题，蝶儿也会回到蜀中禀告家主，再将此事一查到底！” 听闻此言，唐云曦心中的石头没那么重，沉沉昏厥过去。 玉楼坊，雅间。 夫子笑道：“各位小友在此好酒好菜吃着，老夫也不多做客气。” 众人给出回应，都在瞻仰这尊传说之人的风采。 大多数人印象中的夫子都应该是文质彬彬，和蔼可亲的。 可现在站在面前的确是身高超过两米，肩阔，背宽，臂膀粗壮，带来巨大压迫感的肌肉凶兽。 准确来说，即便是在修行中人的行列里，夫子这身蓬勃欲出的肌肉也是非常炸裂的。 哪里需要什么嘴上说理，他老人家举起拳头，那就已经是天底下最大的理。 “李至小友是吧？老夫听说过你。” 夫子突然转头，李至受宠若惊，赶忙起身端住酒杯。 “不用拘泥，老夫只是想借无锋小友。” 这……李至面色犹豫，悄然咽了一口唾沫，最终像是下定了必死的决心，鼓足勇气开口道：“您老人家该不会是要抢我的徒弟吧？” “哈哈哈哈哈~” 夫子背负双手，仰头大笑。 浩荡文气滚动如风雷，玉楼坊却不见怎么摇晃，因为楼里的所有事物都蒙上了一层淡淡的文气光辉。 众目睽睽之下，李至这么问，就是希望夫子能够碍于脸面，给出一个否定的答案。 “老夫久不回人间，难得无锋小友铺路，偷溜回来一趟。这好酒好菜总得尝尝，那大好河山也得仔细看看，只是酒菜下肚，遍览河山，身边总得有个说话的人，才有些意思。” 闻定远眼底暗含激动，“学生愿意陪同。” 夫子不吭声，给了他一个眼神。 这位书院三先生笑容尬在脸上，轻轻咳嗽两声，猛的抓起一杯酒，仰头喝干净。 砰的一声，脑门磕桌，他打了一个大大的酒嗝，趴在桌面上，醉的不省人事。 旁边不远，孙双手搓揉，心底暗道好险，他刚才也想出声来着，还好被抢先一步。 心中大石头微定，李至看向萧无锋。 “那就要看无锋本人的意见了。” 两人的目光看过来，萧无锋点头给出回应。 李至故作大度，却加重语气，用所有人都能听见的声音说道：“反正夫子也不收徒，我肯定……” 夫子耸动肩膀，“没有啊，别给老夫乱扣帽子。” “啊！”李至瞪大双眼，脑袋发懵。 “老夫这一身教过无数学生，也不差萧无锋这一个。” 夫子两手摊开，浩荡文气汇聚掌心，然后交错一撕。 一道空间传送门呈现出来，他大袖翻滚，狂风吹拂。 办桌酒菜，萧无锋，他本人卷入空间通道。 李至快步追出，空间通道先一步关闭，那缝隙中溜出来几句话： “看看这弥漫天地的文气，还有那颗巨无霸似的文曲星……” “算了不扯那些，李至小友怕是还不知道吧。” “萧无锋早就是老夫的学生了，太平无事牌在数月前就已经给他。” 李至欲哭无泪，心在滴血—— 老匹夫，这是硬抢啊！ ------------ 第199章 游天地，天运在，别自谦(二合一) 夜风托起云雾，文气光辉铺成一条横跨天穹的大道。 浩然文气形成桌椅，夫子和萧无锋相对而坐。 “一日夜看尽大地山河，感觉肯定不赖，你小子有眼福了。” 萧无锋默不作声，双眼俯瞰下方。 呼呼狂风掠过耳畔，茫茫云雾的遮掩中，他看见碧波如洗的海潮，以及海中不断鸣叫的玄鲸。 “这里是哪？”萧无锋开口询问。 夫子摇头浅笑，“不重要，老夫只是许久没有回到人间，想要四处看看。” 话语落地，下方景象变成了一座烽烟点燃的城墙，夫子略作思索，抬臂挥动手掌，以掌指作毛笔，写下全篇满江红。 霎时间，大乾抗击妖蛮的将士们怒发冲冠，只觉得身体里有使不完的力量爆发。 原本势均力敌的战斗平衡就此打破，大乾将士疲惫的身躯得到了文气的滋养，纷纷伤势痊愈，战斗力飙升三成不止。 而且，他们心底有一股悲怆的勇意浮现，浑然忘却生死，双眼闪烁坚定的信念。 大妖，蛮巫，隐藏在夜色深处的孽鬼将军…… 达到上三品修为者皆是面露恐惧，望向天穹，虽然他们看不到夫子和萧无锋，但却能够看见浩瀚文气化作金光文字，在夜空中留下一首《满江红》。 “何方高人在此干扰战局？！” “这等修为实力，我等无法体察到他的行踪，明明他就在那，可是……” “收敛各部不要做出无谓的冲动，一旦惹恼了对方，后果不堪设想。” “不要怕，大儒来了又如何，就算是一品大儒出现在此，他也不能坏了规矩。” “派几个不怕死的弟子上去，问一问，大乾这般不讲理，直接让一品出手，莫不是以为咱们三方就没有一品强者坐镇？” “不可被人族看不起了！快派几个胆大的儿郎上去。” 妖族、蛮族、大巫、孽鬼将军私下里的嘀咕和商量，都被浩瀚的文气摄取，投射在云间的桌面上。 夫子咧嘴笑道：“你听听，是不是觉得很有意思？” 萧无锋满脸地无语，一时间真不知道该如何形容。 夫子给人的感觉一直都是猛人，强人，圣人，此刻却怎么显得有些小孩子心性？ 就像是一个长不大的老顽童，吃着鲜美鱼肉，喝着醇酿好酒，竖起耳朵听着别人的悄悄话，还颇为惬意。 夫子咧嘴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大胆地说。” “老实地说，有点混球，但是倍儿爽。”萧无锋耸动肩膀。 微微愣神一瞬，夫子似乎没有想到萧无锋能够给出这样的一种答案。 啪！！！ 手掌落在文气凝聚的桌面上，他哈哈大笑，“你小子确实是个妙人。” 下方呈现的烽烟周围，驻扎着人族的军营，虎盔将军仰头望向天穹，神色激动，朝着天穹抱拳行礼。 今日的厮杀乃是三大异族联合奇袭，他麾下的儿郎们抵御了足足三日夜，早就疲惫不堪。 冰雪浇筑的冻土大地上，寸寸都染着鲜红的血液，处处都留下断折的兵器。 更难的是，将军手上已经没有了可以部署的兵力，而北原的孽鬼一族来的却是一位不世出的名将，有她一人指挥三军，愣是将散乱的三族联军组合成了一起发力的雄壮拳头。 大乾这支孤军没有援助，同时无法派人杀出重围，去寻求外部援兵。 如果再继续消耗下去，他们全军覆没就会成为一个既定的事实，等到那个时候，大乾后方的阵线才会知道前线边关失守。 轰隆隆隆！！轰隆隆隆！！！轰隆隆隆隆~~~~ 冰原上面有一尊巨大无比的蛮族巨人走来，他的气势雄浑无比，滔天的气血好像一挂冲向天穹的瀑布。 巨人来到冰霜浇筑的军帐前，单膝跪地，右手握拳锤击胸口。 “蒙将军。” 冰霜军帐里面走出一位女子，身形犹如常规的人族，但全身皮肤晶莹透亮，在夜色中焕发着淡淡的蓝色荧光，她容貌说不上美丽，但却有股子不可忽视的英气。 马尾辫很长，盘过脖颈数圈，女子抬手虚向上托，“不必多礼，部族里的老家伙太过优柔寡断，真出了意外还得依靠我们这些年轻人。” 蛮族巨人咧嘴轻笑，“蒙韵将军所言极是，你救过哈尔泰的性命，哈尔泰唯你是从。” “妖族的大妖们一个都不表态？”蒙韵眯了眯眼，“今日的局面可是我们三族先锋军合力偷袭，好不容易造就的，若是给大乾反应过来，一切都晚了。” “将军不必忧虑，老家伙们不来，我们自然会来。”伴随风声落地，三只满身羽毛的妖族落地。 蒙韵轻微颔首，展露一品的气息，然后朝着天穹喊道：“起！” 轰隆！轰隆！轰隆！ 大地剧烈震动，裂痕遍布十方。 紧接着，一整块冰霜冻土悬浮起来，蛮族巨人双手捧着冰霜冻土，将之高高举起。 这巨人的身高犹如山岳，展露出来的气血暴涨数倍，堪堪摸到了一品的门槛。 三只羽毛裹身的鸟类妖族发出刺耳尖啸，意图震散弥漫天地的文气，驱散大乾将士的神勇状态。 然而，无往不利的恐怖啸叫没有任何作用，大乾将士依旧占据着优势，蛮妖鬼三族的联军丢盔弃甲，压根止不住颓势。 “哼！！！” 蒙韵长身而出，肆无忌惮绽放自身气息。 霜冻的冰雪化作鹅毛，眨眼间覆盖了整个战场。 “不知天上到底是何方高人？这般坏了规矩，是真的以为本将军不敢直接出手，杀戮普通兵卒吗？” 夫子咧嘴一笑，拂袖散去云雾遮挡，俯瞰着她。 “小女娃，你天资很高啊，孽鬼一族应该很久都没有出过不满三百年的一品了。” “不过，女娃的语气咄咄逼人，老夫不喜欢。” 蒙韵皱眉，“大乾和我们三方曾经有过约定，战场厮杀限定在炼神境以下，凡是上三品高人不可出手相助，便是那些神将也只能坐镇军中，下达指挥命令，除非双方以将领战，来决定战场归属。” “哦？那又如何？”夫子咧嘴，“老夫的规矩才是规矩。” 话语落地，他的大手掌向下轻按，一挂文气划破长空，从遥远的白玉京而来。 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 轰！！！！！！ 光耀天地万物的文气，击碎弥漫天穹的冰晶，狂风呼啸而去，冰雪只落妖蛮不侵大乾将士。 “这等修为远超一品！” 蒙韵瞳孔收缩，倒飞数百丈，身躯撞击被蛮族巨人托起的冰雪冻土。 上面的军帐轰然倒塌，帅旗咔嚓断去。 蓝色的血液喷洒脚边，她瞪大双眼，“你是书院夫子？！” “是我。”夫子颔首，“当年的规矩是老夫定下的，所以老夫不在被规矩的行列里。” “这还有道理吗？”蒙韵嘴角抽搐，“我等遵守约定，即便三军合围大乾孤军，依旧没有动用上三品的强者，只派出中三品的勇士。” “说的比唱的还要好听，”夫子摇头，“那位神将在场，大乾军阵不散，军魂依旧还在，便是任何一位一品高人上场，都有可能被他换掉性命。” “你等不过是用兵卒消耗军阵，贪生怕死，不愿自己有所损伤而已。” “休得多言，老夫的规矩就是规矩，没得商量。” 萧无锋竖起大拇指，适时捧哏道：“您老威猛。” 蒙韵仰头望向云端，面色阴晴不定。 夫子无敌天下三甲子，可在无敌之前他就已经在游历诸地，四处讲学传授道理。 极北冰原以及北境就是他重点光顾的地区之一。 那时，蒙韵还不成气候，需要家里长辈庇佑，只在传闻中听过这位以肌肉著称的讲理书生。 “不愿意撤军，是担心粮草吗？”夫子咧嘴，“老夫可以帮你解决。” 蒙韵眼瞳晃动，沉吟两秒，拱手下拜，“您老人家不用操劳，我这就率兵撤退。” “不光要现在撤退，十年内不准进犯大乾。”夫子突然抬手指向萧无锋，“瞧见没，我的第十个亲传学生，今天是我收徒的大喜之日，这点要求不过分吧？” 蒙韵在族内都不曾受到这等窝囊气，此刻已是心头凌乱，只想大吼一声“滚你妈的”，然而，面对三甲子无敌的夫子，这世间不存在有勇气说出这句话的人。 拳头用力捏紧，指甲深陷掌中肉，她深深看了一眼萧无锋。 夫子早就前往天关，镇守天域通向人间的其中一条道路，按理来说是绝不可能回到人间的。 但是，能有这么恐怖的压迫感，她想不出来别人了。 就算是孽鬼一族那位沉眠数千年的老祖宗醒过来，她自认为也不可能感受到这般迫人心魂的威慑力。 夫子就是夫子，而且绝对不是化身，就是他本人的真身。 此刻，筹划数年的战局已经不再重要，夫子重新回归人间，或者说夫子找到了能够短时间进入人间的通道，这都是一条最了不得的大事。 夫子的年龄未必大得过许多妖族，但是，在场的上三品都得对他尊称一声老人家。 实力、境界、修为全方位的碾压实在太过恐怖。 如果惹怒了夫子，万一夫子顺水推舟，进入孽鬼一族的祖地，直接把老祖宗揪出来再次捶死…… 只要想一想那个画面，蒙韵忽然感觉有点兴奋。 没有了老东西的阻碍，孽鬼一族就以她为尊了，很多掣肘都将不复存在。 夫子眼神幽幽，面带和煦笑意，然而，那一身蓬勃的肌肉述说着他身体之中蕴含的暴力。 蒙韵心中有一万个不甘心，也不敢胡乱尝试。 她知道夫子若是出手，灭的第一个就是她。 嘭！！！ 蒙韵大声吼道：“退兵！” “小女娃子倒是知进退，老夫倒也不好与你为难。” 夫子挥动大袖，云雾重新遮挡起来。 蛮族巨人全程没有多吭一声，直到云雾掩藏一切，他才敢细声细语地开口：“将军，并非某不愿……” “不必解释，”蒙韵闭上双目，“此乃天运，夫子此番回到人间，实在太不凑巧。” 三只鸟类妖族早就不见了踪影，在夫子出现的那个瞬间，三者已经遁逃离去。 若非夫子不愿意浪费时间在他们身上，他们已经变成一地鸟毛。 随后，萧无锋、夫子陆续前往天元大陆的各种奇景，时而遨游青冥，时而跨越地平线，在日月出没的两端左右横跳，时而跟随大江大河，随波逐流，时而屹立山巅倾听大自然，时而立身种满农作物的田野，时而去往荒废的坟地…… 这一日夜中，萧无锋看过种种景致，而后重新回到白玉京。 文曲星大如巨日，文气凝聚的座椅矗立其上，夫子莞尔一笑，突然说道：“你的诗词里有很多老夫不曾见过听过的奇景，更有许多我不知晓的典故，无锋，此事你作何解释？” 萧无锋早就有所准备，在他第一次登上玉楼坊，留下《将进酒》时，脑海中就有了应对的答案。 “我曾经在六岁那年觉醒胎中之迷，回忆起了前世，那就像是一场无与伦比的梦境。” “梦境中有着辉煌的华夏文明，诸子百家百花齐放，有着一扫六国，统一天下，做到书同文车同轨的始皇帝，有开局一个碗，逆袭而上，终获大统的明太祖。” “还有那茫茫多得意或者不得意的诗人，他们有的报国无门，有的晚年凄凉，有的少年意气……” “这梦中有无数的诗人，而我并非诗词的创作者。” 鞠躬行礼，萧无锋坦然道：“无锋并无惊世之才，仅仅只是在梦中记下了那些诗词歌赋。” 哗啦啦啦啦~~~~~~~ 茫茫云雾瞬间散去，他和夫子已经置身在玉楼坊内。 一夜过去，玉楼坊居然客人满座，通宵达旦，无人愿意离开，毕竟今夜种种就像神迹。 惊世骇俗的在世诗仙，以九十九篇诗词铺路，引动文曲星光，开通天关之路，让夫子重新降临人间。 此刻，相熟的友人基本都在，无数双眼睛凝视着萧无锋，沉寂了许久。 胡言挠头，打破沉默，说道：“无锋，你实在太过自谦了！这等早就想好的借口都拿出来搪塞我们，未免太过见外了些。” ------------ 第200章 弟子不必不如师，从心所欲不逾矩（二合一） “早就想好的？什么意思？”无暝挑眉询问。 胡言翻起白眼，“你们都忘记了，这家伙以前就说过，除了诗仙之外，还有诗佛、诗魔、诗鬼、诗圣……”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莫隐颔首。 人们往往更愿意相信自己相信的，萧无锋一夜成诗词近百篇，乃是天才中的天才。 这等神话才更加具有传播性，以后出去跟人吹牛，都能历经十年不衰。 在场众人似乎无人相信萧无锋，只当他是自谦，不愿树大招风。 唯有寥寥数人是例外，如即墨珏、萧清风，他们二人最是熟悉萧无锋，或者夫子，他老人家有着一双洞彻阴阳的眼睛。 排除所有的不可能，这唯一的可能所指向的就是真相。 有些时候，真相往往就是离奇到比谎言还要让人难以相信。 “哈哈哈哈哈哈……” 夫子大声长笑，轻拍萧无锋的肩膀。 “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老夫的学生，那皇帝小儿欠下你的东西，今天老夫就帮你一并拿回来。” “多写老师。”萧无锋挑眉轻笑，他可记得清楚，皇帝先前承诺了不少好东西。 没有夫子在场，只身进入皇宫，未必会当场出现意外。 但是，这个世界可以修行，更有无数诡异莫名的手段，萧无锋不敢赌皇帝的人品。 帝王最是无情人，从古至今的史书记载中，绝大多数皇帝都有一个共同的品质——利益权衡。 暴露在世人面前的天资过于妖孽，萧无锋若是进攻，难保皇帝不会用些阴损手段，让任何人都不曾察觉，但却能够在半年甚至数年后爆发出来。 那时，萧无锋的死亡就是一个意外，或者是一次修行冲关失败。 就算剑宗老祖震怒，也未必能够发难于乾宣帝。 此时此刻则不然，夫子亲身降临凡尘，当众承认了萧无锋是他的学生，还要带着这位学生前往皇宫，找皇帝小儿拿取本该属于萧无锋的荣耀。 有夫子在场，给乾宣帝一万个胆子，他也不敢耍弄花招。 而且，文气浩然，不容邪念，更对阴损腌臜的术法异常敏感。 萧无锋此次进入皇宫，必然毫发无损，还可让皇帝吞着黄连陪着笑，光是想一想就让人觉得异常有趣。 旁边不远，李至双目茫然，心在滴血。 他还能说什么呢？难道敢当着夫子的面说一句“不行”？那不就是嫌命长，自己给自己找难度？ 最最最最关键的是，太平无事牌这件信物早就给了出来，可见夫子何其奸诈。 悔啊悔，李至悔不当初，悔自己不该让萧无锋去找老铁匠石破天拿取神兵。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没有这档子事情，他的宝贝徒弟…… 念头翻滚涌动间，他突然感觉到背后一痛。 啪！ 王小花一巴掌拍在李至背脊，压低声音道：“还不跟上。” 反应过来，李至张嘴说道：“同去。” 夫子回头看了他一眼，眼神里面透着一股莫名意味。 恍惚之间，李至仿佛看到了一座犹如山岳般巨大的人像，背对着他，粗壮坚实的双臂弯曲。 伴随着拳头的用力，以及臂弯的收紧，那尊人像全身肌肉拉丝，背部仿佛形成了一个由天宫雕琢而成的鬼脸。 可是再一晃神，哪里还有什么鬼脸，分明就是一个硕大的，占据天地的“德”字。 一秒，二秒，三秒…… 时间的流逝仿佛失去了意义，李至只觉得自己遇上了一座今生也无法逾越过去的高山。 神山大岳朝着自己压来，还没有临近身前，已经带起不可抵抗的压力。 轰！轰！ 他浑身骨骼都在颤抖，仿佛无法承受这股巨力，即将在下一秒散架。 不退，不退，坚决不能退。 生死关头，一个人脑海里面闪过的念想便是他的灵魂底色。 此刻，李至咬破舌尖，不再顾忌任何多余的事物，脑海之中空空如也，他自随心而动。 玉碎剑意疯狂凝聚，两三个呼吸之间，攀升到剑心之境。 王小花瞪大双眼，满脸不可思议，来回扭动脑袋。 她时而看向夫子，时而看向李至。 夫子定立原地，双手背负在后，并没有拉着萧无锋直接离开，而是静静的看着陷入玄妙状态的李至。 萧无锋微微皱眉，语气之中暗含三分不解，“这是？” 夫子摇了摇头，“无锋，你遵循本心而行，所以选择了剑修之道，迟到也的确极为契合于你，若我没有看错，自创了属于自己的根本法门。” 萧无锋颔首，“我将之命名为心字卷。” “为何？”夫子似笑非笑。 萧无锋答：“心外无物，心外无理。” 深邃的眼眸能够承载亿万星河，夫子却懒得多看一眼，他深深的注视着面前的学生，颔首道：“善！” 紧接着，他老人家转头看向李至，“那你便看好了，剑修该当如何。” 暂时不明所以，萧无锋看不出来夫子葫芦里装的什么药，萧无锋轻微颔首，凝视李至。 王小花像是感觉到了什么，掩嘴轻呼，“我懂了！” 话语还没落地，李至身躯猛然一抖，向前连续迈出三步。 门板重剑落入手中，他双持长剑，竖直砍下。 剑身与地面保持平行，剑尖直接指向夫子，李至浑身气势陡然收缩，然后猛地爆发。 “玉碎！” 剑心之境攀升到达极致，却在他吐出一个词语后，化作斑驳光影，变成漫天泡沫。 嘭的一声脆响，剑心破碎，不留分毫余地。 然而，汹涌的剑意自心间涌动，李至双眼凝聚华光，嘴角勾起，眉宇间散发着由衷的喜悦。 咻咻咻咻咻~ 剑气翻滚，剑意涌动，李至一颗剑心在识海中凝聚，此等剑心通明剔透，他苦苦求索多年而不得的境界，忽然达成了。 此刻，李至轻而易举踏过心关，成功晋升一品。 微微眨动眼睛，他忙不迭收剑，“多谢您老人家帮忙，李至今日剑心圆满。” 夫子闪电般出手，捏住剑刃，不让门板巨剑回撤。 “胆子够大的，敢对老夫出剑。” 李至笑了笑，“若连剑都不敢拔，还当个屁的剑修。” 萧无锋若有所思，呢喃道：“不论敌人如何强大，敢于亮剑，就是一名剑修的初心。” 夫子颔首，收回捏住剑刃的手掌，“嗯，就是这么个简单的道理，可惜世间多少脑袋秀逗的傻缺，越是修为高深越是怕死，越是怕死就越是不可进境，直到有一天最终堕入邪道。” 王小花疑惑道：“为何就此突破了呢？真有这般简单？夫子，不若……” 夫子瞥了她一眼，“你的路数不同，火候也不到，老夫帮不了你。” 王小花：“……” 她不理解，她很疑惑，她转头凝视李至。 李至给出答案：“我的玉碎剑意需要一个强大至极的敌人，哪怕是假想敌也行。可是，即便是骸魂道人、赵无为这样的一品，也不至于那般强大，夫子则不然。” 李至扫了一眼萧无锋，双手抱拳，朝着夫子鞠躬行礼。 “您老人家修为高绝，仅仅一个眼神就能让我去鬼门关前走一遭，这份人情，李至铭记在心。” “好啊，把萧无锋让出来。”夫子莞尔一笑。 李至：“……” “跟你开玩笑的，无锋的大道在于剑，剑修重心境，而他创出了心字卷，这等理念便是老夫也为之动容，岂会平白无故让他转修儒道？” “弟子不必不如师，同样的，弟子未必要从师之道，从心所欲不逾矩，遵循自己的本心，才可找到最适合自己的大道。” “老夫如此，李至如此，萧无锋亦如此，这世间人人皆当如此。” 夫子微不可查地颔首，转身大步流星。 “走，我们去皇宫。” 好大的气魄……李至恍然失神。 三先生闻定远就在旁边不远，听见这句话，发自内心地笑出来。 孙宁远感慨万分，忽然明白了先前三先生所言。 自今日之后，全天下都会知道，书院夫子收了一个学生，其人以诗词冠绝天下。 书院从此也多出一位有剑仙之资的十先生。 大乾皇宫，观星楼顶层。 文曲星光铺就的道路像是从黎明之中延伸而来。 砰砰砰，砰砰，砰砰~ 观星楼的门窗碎了一地，整个顶楼八面透风。 老监正浑身上下被折磨的不成人样，但是浓郁的药香弥漫在整个空间中，就算狂风吹拂也难以散去。 他的身上涂满了药粉，那些破败腐烂的皮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修复着。 雪玲珑后退数步，神色凝重，“夫子……” 夫子却连看都没看她一眼，转头望向同时代的故人。 “老哥哥，风光了一辈子，临老后怎么如此狼狈？” 老监正喘着粗气，叫嚷道：“滚！老子才不要你可怜。” “长生之祸荼毒无穷，”夫子幽幽道：“早就劝过你，可你不听，如今变成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还要日日夜夜被自己亲手交出来的徒弟折磨，不难受吗？” 老监正沉默不语，那双空洞洞的眼窟窿茫然四顾，突然他一咬牙，声音里面带起几分狠戾。 “你倒是说的轻巧，真以为世间人人都有你那般绝顶的天资？” “独自走出一条属于后世来者的道路，何其艰难？” “可前路已经断绝，只要沿着旧的道路上行，那就注定沦为资粮。” “修行一世，谁又愿意化作一捧黄土？总得另辟蹊径不是？” 两位老人家对话，雪玲珑竖起耳朵听，渴望从中找到一点蛛丝马迹。 奈何，老监正防的就是叛逆徒弟，而夫子所行之道，早在许多年前就广传天下，人人皆知。 只可惜那条路，即便是她这样的绝世天才，也感觉扼腕叹息，恨自己资质不够，心性不足，毅力不大。 淡淡瞥了一眼雪玲珑，夫子微不可查的摇头，“天资差，毅力不足，心性更是一坨狗屎，老哥哥你选的关门弟子可是比我差远了。” 话语落地，天边再度射来一道文气星光。 萧无锋站在观星楼顶层，身旁就是夫子。 双眼轻微扫动，他已经明白眼前的情况。 前面不远的两个人。 其一乃是当代监正，雪玲珑，这女人长得确实足够漂亮，而且自带一股妖冶魅惑的气质。 其二，像是被囚锁在此。 稍微推断一二，萧无锋已经知道了这位落魄老者的身份。 老监正抽动鼻头，耳廓微动，竭尽自己的感知，似是想要触碰萧无锋。 “别白费功夫了，老夫的学生必成剑仙，更是以诗词名动天下，往前数五百年，往后数五百年，都未必还会再出一个这样的人。”夫子咧嘴。 老监正愕然，“你带他来，就是故意炫耀的？” “不行吗？”夫子颔首。 愣神一瞬，老监正倒抽一口凉气，“你的前九个学生我都见过，他们可不曾得过你如此评价，所以……” 略作停顿之后，落魄老者癫狂大笑。 “世间竟然会有这种人？就连你都觉得他会胜过你？！” “是啊，所以很满意。”夫子挥手放出一道文气，缓解老监正的痛苦。 呆在旁边的雪玲珑脑袋低垂，瞳孔剧烈震动。 一个夫子已经恐怖如斯，横压天下这么多年。 若是再来一个更强的，岂不是要搅的天翻地覆，开创一个崭新的时代？ 乾宣帝当年没有杀萧无锋，难道是某种天命牵引，这才一念而过，甚至为日后自己的灭亡埋下伏笔…… 通晓命理之学，雪玲珑越想心思越是烦乱，却又不敢当着夫子的面，抬起双眸仔细观看萧无锋的面相。 老监正似笑非笑，似哭非哭，面色异常复杂。 他脑袋微微扬起，45度朝向天空。 “你这个老东西能够重回人间，就是被他用一首首诗词引动的文气给接回来的吧。” “对头，”夫子开怀大笑，“不仅如此，以后老夫坐守天关便没有那般孤寂了，文气通道已开，只要守关压力不是太大，老夫就能隔三差五跑回来溜达溜达。” 老监正嘴角抽搐，束缚周身的锁链疯狂晃动，噼里啪啦撞的乱响。 “走了，不跟你这个老家伙唠嗑，老夫得带着学生去找皇帝小儿那些东西。” 夫子大笑甩袖，浩然清风托起他和萧无锋，来到皇宫大殿前。 “赵家的子孙，出来见我。” 乾宣帝全身穿戴整齐，黄袍加身，头戴金冠，站在皇宫大殿的屋檐下，脸上堆着笑容。 “夫子大驾光临，赵暮有失远迎。” 夫子瞥了一眼天色，黎明已至。 收回目光，夫子说道：“我这学生天资卓绝，一天一个时辰的耽误都是罪过，把武库打开，供他挑选。” 后槽牙咬紧，两腮肌肉绷紧，乾宣帝扯出一个不太自然的笑容，“理当如此。” ------------ 第201章 乾龙玄天大还丹 大乾武库位于皇宫地下，整体形状就像一株倒插入地的宏伟神树。 神树通体青铜，树根直径至少超过十丈，没有人知道向下有多深，这是历朝历代的积累。 “第一次进来吧？”夫子面带微笑，背负双手，熟悉的好像回到自己家里。 萧无锋颔首，眼角余光转向在旁边陪同的乾宣帝。 这位皇帝眼角，嘴角，面皮都在微不可查的抖动。 随后，夫子将青铜神树的部分信息直白的告诉了萧无锋。 得国运者，方可掌控这株青铜宝树。 这玩意是一个王朝气运最后的凝聚之所，也是一个王朝真正的底蕴所在。 别看只是用来存储宝物的场所，其实更是一件从远古流传至今的仙器，观天镜都不能与之相比。 自己家里面最大的秘密，外人却比他这个当皇帝的都更加清楚，乾宣帝心里愈发忌惮。 没过多久，三人站在一座宏伟的青铜大门前。 夫子撇了一眼乾宣帝。 忍住心里的不甘与愤懑，乾宣帝上前几步，割破掌心，然后把手掌按在青铜门上。 轰隆隆隆隆~ 大门开启，无量宝光由里而外疯狂涌动。 在这座门的背后居然是一望无垠的云海，萧无锋，夫子，乾宣帝脚下突然腾起祥云。 在仙器的内部，突然调动这件仙器的杀伐之力，有没有可能干掉夫子？ 念头生灭，乾宣帝的脑海里面翻涌着无数的画面。 那指向了无数种可能，但是每一种缺少夫子的世界最终都会失守，天人之祸必将再次席卷世间。 夫子满身的肌肉，还有那独创一道的豪情，可不是在和平之中养出来的。 前朝的消散泯灭并非来自于治理不利，那位很有气节，很有能力的前朝末代皇帝，本该是大虞王朝的中兴之主。 然而，那时修行界中青黄不接，天人之祸笼罩整片凡间大地。 那皇帝便是被一尊下界而来的天人分魂活生生剥了皮。 而且还套着他的皮，当了足足七年的皇帝。 天人根本没有人性，坐上那至高的位置，一个劲祸乱天下，造成的荼毒和遗害可谓无穷无尽。 后来各方起义，形成诸侯割据的局面，天人之祸却更加严重。 想要夺取天下之人，没有一方会拒绝更加强大的战力。 眼看整个人间就要化作炼狱，夫子横空出世，彻底完善了儒道文气一脉，愣是用一双拳头，一把长弓，外加一辆仙器级别的逐日战车，在这浩荡的人间游历十方，最终还出一片清朗天地。 微微闭上双目，乾宣帝呼出浊气。 夫子饶有深意地凝视着他，说道：“是不是很想除掉老夫，但又感觉没有我这个糟老头子，你这皇帝当的不安稳。” 倒抽一口凉气，乾宣帝脸颊滑落汗滴，唇齿紧紧闭合，他不敢回答。 “哈哈哈哈哈~” 夫子开怀大笑，摆动手臂。 “不要太紧张，老夫只不过是开个玩笑，活跃一下气氛。” 乾宣帝心中悬起的那颗石头放下去少许。 “夫子有功于社稷，为黎民百姓计，只身一人入天关，力保人间多年不受天人之祸，此举可敬可配，朕，不，赵暮绝不会有这等想法。” 夫子颔首轻笑，目光转向萧无锋，“我这学生的未来或许还会更辉煌，陛下可得鼎力相助才是。” 愣神一瞬，乾宣帝张嘴说道： “该有多少功绩，就选多少宝贝……” 咳咳咳~ 粗壮的臂膀露出狰狞虬结的肌肉，夫子单手握拳，拳头抵住嘴巴，干咳几声。 他的身体早就不漏不坏，不可能受风寒所扰，咳嗽这种现象，在正常情况下，压根就不应该出现在夫子身上。 该死的老东西居然敢敲打朕……乾宣帝赶忙改口： “萧无锋，你想要些什么？绝学，神功，宝甲，兵器……大胆说出来，武库里面应有尽有。” 绝学、神功大多数都是天坑，毕竟是前人流传下来的东西，基本上已经受到了无上意志的制约。 神兵，宝甲，自己压根不缺…… 思来想去，萧无锋的答案依旧是原来那个。 他需要能够没有隐患，快速提升修为的丹药。 乾宣帝赶忙说道：“大乾武库里丹药种类繁多，大体……” “丹药啊。” 夫子轻抚胡须，微不可查的点头，摆了摆手就把皇帝的话直接打断。 “别搞那些虚头巴脑的，大乾赵氏皇室本这些年来网罗了天下间不少炼丹宗师吧。” 乾宣帝嘴角抽搐，“没那么多。” “当年老夫跟你爷爷坐而论道时，就洞穿了他的打算，你可别跟老夫在这儿打马虎眼。”夫子说。 乾宣帝：“……” 自家老底都被翻了出来，这是为啥？ 夫子这几十年来都不在人间，很多消息压根就不会知道。 那么他的消息来源多半是大乾太祖，是太祖当年规划的大乾后世基本方略。 此时此刻，天下最大的丹药供应商早就不是别家了，正是他们大乾的赵氏皇族。 只要天底下还有修行者，或者只要天底下还有人，人都想求得身体健康，那么丹药就不会愁销路。 这等买卖若非布局百年以上，又岂能做到一家独大？ 金玉阁中的诸多丹药来自各种散布在十九州国土上，占据特殊地势的大小丹宗。 然而，基本上没有人知道，那些丹宗基本都隶属于赵氏皇族。 这等隐秘几乎已经涉及国本，突然被外人戳破，由不得乾宣帝不多想。 眼神不敢落在夫子的身上，他心底却掀起惊涛骇浪： “难道当年那场不为外人所知的比试，夫子不是险胜，而是完胜？！” 太祖定鼎天下，可以也是号称无敌的呀。 夫子无敌天下三甲子，真就能够强到这般地步吗？ 而且这还是百多年前的夫子！ 这时，夫子竖起一根手指，语气严肃，让人不容质疑，全然没有了满脸笑呵呵的轻松。 “老夫所求不多，其他丹药就不必拿出来了。” 略作停顿，他老人家的十根手指同时竖起。 “十颗乾龙玄天大还丹。” ------------ 第202章 有靠山真爽 乾宣帝挑眉瞪眼，张开嘴巴却说不出半个“不”字。 不是他不想说，而是文气突然浮现，噎住他的嘴巴和咽喉。 夫子面色平静如常，嘴角微微上翘，淡然的双眸静静凝视乾宣帝，仿佛再说： “这皇帝并非只有你可以做！” 乾宣帝捏紧拳头，后脊背的肌肉寸寸绷紧。 乾天玄龙大还丹乃是排名天下前三的宝药。 就算是大乾朝廷鲸吞十九州的海量物资和人力，用尽方法收罗，也无济于事。 各种天才地宝耗费良多，而且都非可以人工培育的品种，需要大量人力物力，前往众多险境绝地挖出来。 这等宝药二十年开一炉，每次开炉多则二三十，少则七八，就算他是大乾皇帝，也不会将这等宝药当成日常修炼用的资源。 此等宝药号称可以起死回生，还能辅助打破境界桎梏，并且能够让人服用后修行有几率获得天地灵韵，让自身产生神异变化。 当上皇帝的十年来，他只在登基之时，下令炼丹。 那时用的是他父亲积蓄的材料，提前炼制了一次乾天玄龙大还丹。 耗时七七四十九天，最终得到乾天玄龙大还丹十六颗。 为了打破大乾国运桎梏的束缚，他将那一炉丹药吃掉了七枚。 除此之外，还要用作战功奖赏，王公封赐等。 种种消耗过后，仅仅剩下了六枚乾天玄龙大还丹。 再算上以往每一次开炉后剩余的乾天玄龙大还丹，大乾武库里的库存不过超过三十颗左右。 夫子开口就要十颗，而且还是给萧无锋用，乾宣帝此刻心在滴血。 一秒，两秒，三秒，四秒…… 乾宣帝面色阴晴不定，沉默震耳欲聋。 萧无锋矗立不动，心底着实暗爽。 这种比钢板还要结实的靠山实在太有安全感了，难怪很多二代都会骄纵轻狂，为家族招来祸患。 此时此刻，他就有一种感觉—— 仿佛心底的魔鬼悄然苏醒，正在萧无锋的耳畔低语： “直接干掉狗皇帝，反正有夫子兜底，没差的。” “大不了就换一个皇帝，甚至……你要是愿意，也可以自己坐上去。” 摇晃两下脑袋，萧无锋甩开心底的诱人念想。 这时，乾宣帝给出回答：“能不能少点。” 夫子默然不语。 乾宣帝心中快速盘算，再次说道：“十颗可以是十颗，但是，只能先给五颗，其余五颗要等到三年后乾坤熔炉再次开炉。” 夫子转头望向萧无锋，双眼闪动暖白色气量。 略作估算后，他一锤定音，下了结论：“先给七颗，下次开炉还上三颗，而且得是品质最上乘的三颗。” 乾宣帝：“……” 既然早就有了决定，又何必专门进来看上一眼。 忍着割肉般的痛苦，他挥手摇动云雾，只见朦胧雾霭的深处亮起光芒，快速飞到近前。 七颗大还丹犹如七星连珠，并成一排，悬浮在萧无锋的面前。 “乾天玄龙大还丹？”他指着比脑袋还大的丹药，眼睛轻微眨动，“这玩意真的是丹药？能吞的那种？” 夫子摇头，宽厚的手掌覆盖萧无锋的肩膀，咧嘴笑道： “你看到的仅仅是大还丹的丹皮，使用的时候需要用利器切下一块，然后吞吐丹皮之中的液态精华。” “切记，一枚乾天玄龙大还丹需要一个月的时间消化，不可过快，也不可太慢。” “每次去下丹皮用于修炼后，还要记得重新堵上，从丹皮开了口子的那时开始计算，过了第三十天，所有剩余的丹液便会就此挥发。” 乾宣帝面如古今无波，双眼略显麻木，他都习惯了夫子的熟练。 难怪库房记载中有一大笔缺失，不多不少，正好也是十颗乾天玄龙大还丹，而且还是太祖那一辈的时期。 这些年来，赵暮始终想不通如此疏漏，太祖爷爷怎会允许。 现在倒是破案了，可他宁愿这桩悬案不曾破掉。 无敌天下的大乾开国太祖，在百年前的夫子面前，似乎也就那样。 百年后的今天，从天关归来的夫子，又该是何等强大？ 也许之前的诸多谋划都得暂缓，夫子俯瞰人间，一旦产生动荡，就算练成了一品又如何？就算真的达成了另类长生又如何？ 他老人家可未必需要降临凡尘啊，如今文气通道开启，天关与人间有了一条文气通路。 这等通路既不用担心天人钻空子，又能给夫子一个俯瞰的渠道。 要知道，夫子最强的不是文气，不是肌肉，而是那恐怖的射术，号称无物可逃，箭出绝不落空。 乾宣帝依旧记得自己登基后，掌握了观天镜，看见其中留存的那一幕。 夫子雄踞天关，一己之力酣战数百天人，他每一次张弓搭箭，必是浩荡文气倾天而去，必有一位天人身陨。 可畏可怖，可敬可叹…… 乾宣帝不想承认，却也不得不佩服。 “今日分外圆满，老夫很是开心，三年后，还有三颗大还丹，可记牢了。” 夫子挥动大袖，笑容和蔼。 乾宣帝颔首，“赵暮断不会食言。” 无尘戒轻微闪动，七颗比脑袋大的丹药被收起来，萧无锋朝着夫子行礼，“谢过老师。” 紧接着，他又转身，面朝乾宣帝，点动脑袋示意，“谢过陛下。” 这该死的小子一点都不知尊敬……乾宣帝眸光闪烁。 萧无锋与之对视，双眼安静淡薄，仿佛在说：我就是故意的。 “老夫动动手指，皇帝就可当场身死。”夫子传音。 萧无锋摇了摇头，眼神里很是决然。 他和乾宣帝是死敌，绝对没有缓和的余地。 只不过，皇帝这种身份多少有点特殊，一国气运汇聚缠绕在他身上，夫子出手杀之，多半会对修为造成些许影响，间接影响到天关的镇守。 萧无锋不愿夫子出手，有些事情终究是得他自己亲自来办。 夫子没有多说什么，转头走出青铜大门，萧无锋紧随其后。 踏踏踏踏~~~ 脚步声回荡耳畔，甬道中陷入安静。 片刻后，三人重新回到地面。 李至杵在大殿门口，眼巴巴望过来，仔细打量萧无锋。 他这个当师父的，倒是不担心萧无锋的安危，可却感觉有点奇怪，怎么从大乾武库出来，身上没见多点啥。 “差不多到时候了。” 夫子瞥了一眼天色，挥动大袖。 浩荡文气垂落，卷着在场众人，瞬间移动到玉楼坊。 乾宣帝站在皇宫的空地上，背影分外凄凉。 眼珠轻微转动，他打了一个响指，身旁立刻出现全身黑的夜王。 “明天一早，就把消息散布出去，萧无锋身怀多枚乾天玄龙大还丹。” 夜王单膝跪地，颔首叩拜，正要领命。 突然，浩瀚文气汇聚，化作一道冲天光柱。 绝世肌肉猛男的法相幻化出来，双手猛撕天穹。 呲啦~~~~~ 天地之间的夜幕裂开，巨大而不规则的空间裂隙横亘天穹，其中呈现着一座剑形巨岳。 “那是剑宗！！！” 乾宣帝咬紧后槽牙，而后垂眸，摇头叹息。 “夫子不愧是夫子，居然提前看穿朕的心思，直接以无量文气把萧无锋等人送去数十万里之外。” ------------ 第203章 数十万里之外(二合一) 夜王半跪在地，“陛下，是否还散播消息？” “当然。”乾宣帝颔首，“谁都有可能化身阎王殿的恶鬼，把他的名字挂上去，赏金开足了，即便是身边人也是有可能铤而走险的。” 手掌翻转，送出一枚青绿丹药，他接着说道： “唐家当年的双花之一，唐云曦唐大小姐无缘无故爱上萧默，嫁入萧家，居然是因为恋咒……” “此事也很有意思，你顺道把这枚丹药送去萧家，务必亲眼看着唐云曦服下。” 万灵清净丹，专门用于解除世间万毒的宝丹。 便是唐家之中，那些号称无药可医的剧毒，只要不是当场让人毙了命，凭借此丹都可拉回性命。 唐云曦不能死，且必须安安全全将之送回唐家。 到那时，老神将萧泉必须登门致歉，便可揪住他的踪迹。 玉楼坊上空。 浩然文气铺开空间裂缝，文气光柱，形成一条稳定通道。 夫子说：“老夫要返回天关，正好顺路捎带你等一程。” 何止一程，分明就是一步到位……萧无锋拱手作揖，“多谢老师。” 李至欲言又止，心中虽然有些吃味，但却不得不承认夫子解了他的心头忧患。 刚刚晋升一品，他的气息和境界都不算稳固，不太适合与人动手。 以他和二品修为的王小花，两人联手护送萧无锋和众多其余弟子，一路前往几十万里之外的剑宗山门所在，路上定会多有波折。 若是寻常时候倒也罢了，两名顶尖剑修的威慑力足以震慑绝大部分宵小。 然而萧无锋的光芒实在太过璀璨，不出半日就可引得天下震动，到那时他们一行人就会成为众矢之地。 鬼知道天元大陆到底藏有多少老怪物，他们一定会很感兴趣萧无锋身上藏着的秘密。 长途跋涉必会引来贼子蜂拥而至，着实不美。 “都跟上了，夫子他老人家亲自护送，这可是天大的面子！” 王小花可没那么多弯弯绕绕，她今天菜吃得爽，酒喝得饱，又看到皇帝连连吃瘪，心底就好像吃了蜜一样甜。 来回挥动臂膀，招呼几下，她胸腔鼓动，运足了气，正要大声吼一嗓子。 李至轻微摆手，摇了摇头，“不用喊啦，凡我剑宗子弟，不论是自己过来的，还是在白玉京中通过考核选拔的，都在玉楼坊内。” 即墨珏走到萧无锋身边，抿唇轻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萧无锋眼眸清朗，浅笑颔首，抬头望向空间裂缝呈现的剑刑巨岳。 夫子像是想起了啥，打量站在不远处的老板娘楼欣欣。 “老四真是有够死心眼的，放着这么好的姑娘，可真够不像样的。” “老三啊，回到书院后，记得帮老夫好好骂他一顿。” 愣神半秒，楼欣欣捏着裙摆，盈盈一礼，笑道： “无锋阿弟一夜创作九十九篇诗词，此乃惊世大才，前后五百年都不会有，他林青云算什么？其实我一个人过也挺好。” 老夫咧嘴，“姑娘家总是有点怨气，正常，老夫这就给老三留下一道文气戒尺，让他帮着打老四手板子三十下。” 噗呲~~~ 楼欣欣捂着嘴巴，轻笑出声。 “您这个当老师的可比那块榆木疙瘩有趣多了。” 夫子冲着闻定远给出一个眼神。 紧接着，文气抽丝，交织凝聚，化作一根两尺长的戒尺。 “我来抽他！”楼欣欣抢着说道。 “也行。”夫子颔首，戒尺飞到楼欣欣的怀里。 另外一边，萧清风与柳清寒告别，拍着胸口说道：“母亲大人多多保重身体，清风此去经年，技艺有成才会下山。” “男子汉大丈夫，理当如此。”柳清寒面色清冷，微不可查地颔首。 叮铃铃~~~~ 红线绑着金灿灿的铃铛，她亲手为萧清风系上，然后小声嘱咐道： “多与无锋亲近，切莫贪玩懈怠，你当以他为榜样，发愤图强。” “风儿，你的天资不比他差，但他太苦太要强，所以才拉开这么大的差距。” “铃铛里面有着为娘为你准备的修行丹药……” 柳清寒平日里不爱说话，此刻却絮絮叨叨的，仿佛有说不完的话。 萧清风听着听着，忽然觉得胸中豪情空出一块，好像被塞了一块巨大的石头。 良久无言，他低垂脑袋，“娘。” 气息有所凝滞，下一瞬间又恢复自然，柳清寒揉乱自家儿子的头发。 “去吧，有事就给家里写信，用最快的飞剑传书送来，不要担心金银这等俗物。” 轰！！！ 夫子袍袖翻舞，开口说道：“起。” 海量文气化作耀眼白光，垂挂天穹的文曲星徐徐上升。 李至、王小花、三先生、老板娘、柳清寒等，但凡能够肉眼看见玉楼坊之人，皆在朝着夫子作揖。 数日后，萧无锋的名字登上阎王殿的生死牌，且高高挂在前十之列。 “进入大乾武库，疑似身怀乾天玄龙大还丹。” “在世诗仙，一夜之间接引夫子降临凡尘，自此打开天关捷进。” “资质绝佳，在三十年后必成剑仙。” “疑似曾经进入清凉山中的仙人洞府，获取绝大机缘。” “涉及远古神庭的奥秘，得自古之至尊的造化，皆在其股掌之中，天选秘境的最终获利者。” “不足二十岁，自创根本法门心字卷……” 关于萧无锋的消息陆续刊登出来，足够隐秘且详尽的情报，一份最少卖到百两黄金以上。 阎王殿前问生死，万鬼敲门无命留。 阎王殿是江湖中专门负责刺杀的组织，其组织极其松散，没有人知道阎王是谁，没有人知道谁是阎王殿排出来的恶鬼。 可能是任何一个人，因为只要戴上恶鬼面具，他就是阎王殿的杀手。 杀萧无锋的奖赏异常丰厚，便是没有任何情报，也总会有人铤而走险。 “小二，上酒！” 酒楼里人声嘈杂，大堂的角落，萧无锋要了满满当当一桌酒菜。 行走江湖没有想象中的美好，风餐露宿，尘土满身。 好在夫子一挂文气通天地，直接送萧无锋一行人抵达剑宗山门外的七星镇。 “客官，这是您要的碧螺春。” 酒壶递出的一瞬，小二躬身后脖颈射出一道寒芒。 他的双手动作快如残影，紧随其后，似要将手中酒水泼洒出来。 萧无锋剑眉上挑，右手抹过桌面，一缕剑气融入木筷。 歘！！！ 筷头插入小二的咽喉，击碎颈椎骨，留下前后通透的伤口。 血液喷洒，剑气将之一分为二。 小二满脸愕然，双手凝固，失去力气，膝盖软塌塌地跪在地上。 陈小乐挑动眉梢，“剑宗山门外的七星镇何时变得如此不太平了？” “又是阎王殿的刺客。”即墨珏瞧着萧无锋，“这家酒楼的菜怕是吃不得。” 萧清风皱眉，“这都是第几波了？还让不让人安心吃饭睡觉？” 萧无锋张开嘴巴，正要说话，眼角余光瞥见，小二嘴角泛起的诡异笑容。 这人居然还没死透有古怪，！！！ 冰蓝与火红交织光芒，神剑落入手中，萧无锋猛然递出一记点刺。 只听嘭的一声，酒坛瞬间爆碎，其中液体泼洒飞溅。 剑罡凝聚，化作一层纸张厚度的半透明墙壁，拦住怪异液体。 其余的怪异液体泼洒在本该是死人的小二身上，他发出咯咯怪笑，七窍留出浓密黑汁，进一步助长身躯的自燃。 蹬蹬蹬蹬蹬蹬~~~ 速度暴增数倍，他脚下步伐迷踪错乱，瞬间绕开剑罡纸墙，飞扑萧无锋。 刷！！！ 冰寒微光乍现，剑气宛如弦月，冰雪浇灭熊熊烈焰，大量白色气雾腾起。 萧无锋抖动手腕，长剑横扫拦击。 小二尸体撞破纸窗，跌落在大街上，连续翻滚数圈，留下大量碎裂冰渣。 铿锵！铿锵！铿锵！ 酒楼里接二连三响起兵器出鞘声，酒楼掌柜、落座客人、往来行人…… 拔剑拔刀之人并非帮凶，只是此地民风彪悍，任何男性只要长大到十岁就会被长辈赠予兵刃，故而，人人皆携带利器傍身。 “他就是萧无锋？！果真一表人才！” “那又如何？与你我有何关系？” “人家是剑宗真传，和我们这帮在江湖里面摸爬滚打的泥腿子不一样。” “那是天上的骄阳，咱们是地上的沉泥。” “死了的骄阳可不作数。” 说话的几人身上特征不同于寻常人族。 有的长着毛茸茸的尾巴，有的头顶一双兔耳，有的全身长满青黑色的毛发，有的背部生有双翅。 不过，他们除了少量的特征以外，形体与人族无异，赫然正是妖族与人族的混血，俗称半妖。 半妖们眼神不善，凝视萧无锋等人。 掌柜手持算盘，右手捏剑诀，一枚浑金剑丸漂浮在胸前三尺。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 单手打算盘，噼啪作响，他没好气道： “小老儿这是小本生意，几位客官住店不过数日，我老李家三代积攒的客栈怕是都要被拆个干净。” 萧无锋眉梢轻微挑动，“老丈不必忧虑，银钱照价赔偿，绝不少一个子。” 掌柜嗤笑摇头。 “剑修就是麻烦！走到哪里都是麻烦，不仅会带来麻烦，还会到处惹麻烦。” “你们的房钱必须翻倍，没得商量！” “如若不然，今天就麻溜地滚蛋，别祸祸咱老李家的客栈。” 踏！踏！踏！ 阁楼上传来脚步声，王小花手掌轻扶木栏杆，居高临下俯瞰大堂。 “青丘的狐狸确实底气十足啊，真以为有着石亭盟约庇护，就可以为所欲为？” 被叫破了来历，掌柜浑身上下猛一激灵。 紧接着，他脸部长出大片毛发，眼睛眨动间显露绯红竖瞳。 “走遍天下也是一个理字，吾乃青丘徐氏嫡系第四代，徐渊，你王小花堂堂二品剑修，想要以大欺小不成？” 王小花翻身下楼，摇头嗤笑，“你的年纪至少大过我十倍，说我以大欺小，这帽子乱扣得厉害啊。” 不等对方回答，她莞尔一笑，“我有道理怀疑刚才那刺客是你们青丘徐氏派来的。” “放屁！”狐狸掌柜瞪圆绯红竖瞳。 王小花轻飘飘道：“大伙都听见了啊，他骂我，这是主动招惹。” 咕噜~咕噜~咕噜~咕噜~ 酒楼大堂内，酒水一滴一滴汇聚起来。 刷~~~~~~~~~~ 水剑掠过，狐狸掌柜脑袋脑袋上的毛中间分叉，然后大量脱落。 掌柜被吓到，浑身都在抖，声音也在抖： “可别忘记第四天关之外，鲜血长城也有我们徐家老祖一份功劳。” “你祖宗的功劳是千多年前的事，跟你有一毛钱关系？” 王小花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耸动香肩，凝眸含笑。 狐狸掌柜道：“真就没有一点规矩吗？可别忘记还有三年，第四天关的鲜就会干渴，那时……” “聒噪。” 王小花捏紧拳头，大量酒水汇聚，困住狐狸掌柜。 “今天是二月初一，剑宗山门大开的日子，这老东西冒犯了我，而且涉嫌谋杀剑宗真传，得跟我回去配合调查。” “至于你们嘛，既然看了这次的热闹，一个都别想跑，老老实实待在七星镇内等着，稍后自会有执法堂找你们问话。” 这时，一道剑光从远空闪动而来，来者正是李至。 他身形轻微晃动，落在萧无锋身旁。 萧无锋敏锐地发现李至衣角沾染些许血迹。 王小花道：“那人是谁？” “不知道，”李至摇头，视线落到狐狸掌柜的身上，“一品修为，暗中窥伺，或许是那几个老不死的半妖。” 狐狸掌柜连忙摇头，“不可能是我们青丘徐家，老祖早就闭关多时，已经十多年不曾露面。” “是或者不是，等执法堂调查结果出来便有分晓。” 李至撂下一句话，不再理会掌柜，转而说道： “山门大阵开启在即，跟上吧。” 半个时辰后，众人抵达山林中的峭壁悬崖边。 萧无锋抬头仰望剑宗山门所在，那是一座漂浮半空，似可接连天地的剑形巨岳。 “多等了几日，现在可以回家了。”李至轻拍萧无锋肩膀。 等待的过程中，一行人闲聊唠嗑，萧无锋得知剑宗的护山大阵机制特别。 里面的人想要出来，没有特殊限制，只要登记报备一声就行。 但外面的人想要进去，在不开启剑宗护山大阵的情况下，必须在每月的初一和十五才会有两天时间开启进入的通道，且开启的时间只有从正午到傍晚这一段。 此刻，艳阳高照，一道道日光化作实质的剑华，横满天穹。 咚~~~~~~~~~~ 咚~~~~~~~~~~ 咚~~~~~~~~~~ 李至笑道：“极意钟鸣响三声，山门大开！” ------------ 第204章 剑气长阶（二合一） 翠峰如剑，直插云霄。 悬崖边上突然多出一条山间石径，两旁古木苍劲，枝叶交错。 阳光落下，洒在地面，却反射出剑刃寒光。 萧无锋皱眉，“这条路不是实体？” 吼！！！ 远处，高处，鸟兽齐鸣。 萧无锋顺着石径长阶看向天穹。 云雾聚散无常，剑形大岳似在无穷高远处，又似近在咫尺。 “剑气长阶，可登天而上，”李至朗声轻笑，“不用害怕，跟为师来。” 随后，李至、王小花相继踏足剑气长阶，身影瞬间消失不见。 “无锋师弟，这台阶可测你的剑道天赋。” 陈小乐压低声音，眉眼弯弯，脸颊两边酒窝微甜。 “师父师叔故意不说，但前些天玉楼坊老板娘看你的面子，请我们大伙吃了一条赤龙宝鱼王，这人情我可记着哩。” “待会你踏步上去，落在半道上，记得用尽全力向上走，坚持不住也要坚持，这可关乎着你入门后所能获得的功勋值。” 她语速极快，解释一番，萧无锋当即了解到在剑宗内部金银并不作为流通货币，功勋值才是硬通货。 神兵、灵宝、神功绝学，日常用度的灵米灵菜灵肉，还有洗剑池、剑冢、悟剑崖等秘地，乃至于选择合适的地点作为自己的洞府，都需要消耗功勋值。 甚至，只要功勋值达到一定数量，也能从外门弟子晋级为内门弟子，内门弟子晋级为真传弟子。 反之亦然，剑宗之内，没有功勋值，寸步难行。 “任何持有身份玉简的新入门弟子，初次登上剑气长阶，攀登越高者，越能获得功勋值。” 陈小乐话音落地，剑气长阶上方突然传来一声呼唤：“小乐~~~~~” “师姐为你可是担了被罚的风险呢，下次还有好吃的，一定记得叫我。” 撂下一句话，她轻吐舌头，快步走上剑气长阶。 目送陈小乐的背影，萧无锋颔首笑道：“没问题。” 紧接着，他回头即墨珏、萧清风、无暝等人，“你们先来。” 即墨珏眨巴眼睛，却是忘了回应。 “墨珏姐，你怎么心不在焉的。”萧无锋关切道。 轻轻摇晃脑袋，她回过神来，笑道：“我心底隐隐感受到了剑的呼唤。” 早先她曾以意识入剑冢，得到名剑蟒吞龙的认可。 萧无锋道：“可有问题？” 即墨珏摇头，“没事的，只是那柄剑有些急切，正在催促我去剑冢取出它。” “呃，我好像没有这种感觉。”萧清风轻拍无暝肩膀，“兄弟，你呢？” “没有啊。”无暝给出回答。 剑冢既是剑的埋藏地，又是剑的孕灵地，名剑一旦拥有灵性，则有可能化作神兵。 他俩没有被剑召唤，已经很能说明问题。 两人面面相觑，相顾无言。 这时，木英木雄两兄弟，以及其他通过剑宗选拔的青年才俊，接二连三登上剑气长阶。 剑气长阶前，剩余人数不多，萧无锋担心阎王殿的刺客袭击，愣是等到亲眼看到即墨珏、萧清风消失在台阶上，这才迈出步伐。 踏！踏！ 双脚同时踩上剑气长阶，萧无锋猛然失去身体感知，只余下视线迅速拔高拓宽。 四周的山峦，宛如守护神般屹立，云雾缭绕其间，时而露出峻峭的山巅，时而隐没于朦胧之中，增添了几分神秘与仙气。 山风带着松涛声，吹过练剑场。 剑修们的身影在场上舞动，或如疾风骤雨，或如静水深流，每一剑划过空气，都带着一种说不出的韵律，让人心神为之一振。 剑影与身影交织，如同山林中的精灵，轻盈而不失力量。 风声与呼吸声交织成自然的乐章，仿佛剑与风穿越数千年的对话，既有锐意进取，披荆斩棘，又有超脱尘世的宁静与自在。 等到脚下传来站稳的感觉，一片开阔地映入他的眼帘。 地面平整，仿佛被无数剑气磨砺得光滑如镜。 呼呼呼~~~~~~~~ 猎猎风声自身后云海中响起，萧无锋衣袂翻飞，好似定立在风暴的尽头。 “说好的阶梯呢？我这是在哪？怎么……” 陈小乐蹲在不远处，嗑下一地瓜子，听见动静猛地抬眸看去。 “无锋，你怎么就上来了？我不是告诉你要多坚持会儿吗？有好处的啊！” “坚持啥？”萧无锋摊开双手，“我踩上剑气长阶，然后就到这里了。” “嘶~~~~~~~~~~~~~~~~” 陈小乐倒抽一口凉气，收起瓜子搓手抖落灰尘，然后起身走向萧无锋。 萧无锋询问道：“师父他们呢？” “掌门师伯叫走了他俩，就留下我和他俩，看着那只狐狸。” 陈小乐竖起大拇指，朝身后指了指。 狐狸掌柜彻底现出原型，毛色兼具火红与雪白的老狐狸，耷拉脑袋趴在远处。 木英，木雄两兄弟紧随而来，看向萧无锋的眼神意味难明，有羡慕，有嫉妒，也有深深的无力。 绕着萧无锋转了好几圈，陈小乐憋嘴道： “好嘛，这就是半甲子必成剑仙的天资哇，恐怖如斯！恐怖如斯！” 听到这句话，双胞胎两兄弟心底更加黯然。 眼角余光注意到了他俩的神色，萧无锋沉声说道： “师姐不必担心……” “切，我担心啥，我才不担心呢。”陈小乐摆手，“你这么妖孽，师父真好意思拿你和我比，我就去三位祖师面前告状。” 萧无锋：(￣_￣|||) 不愧是你，陈小乐摆烂咸鱼之名，绝非虚传。 陈小乐叉腰昂首，目光斜扫双胞胎，“别灰心，萧无锋纯属妖孽，和令狐大师姐没差的，只要咱们不起竞争之心，那就绝不会道心受损。” 木雄：“多谢师姐开导。” 木英：“……” 谢个锤子哦！我的傻弟弟。 两兄弟一个板着脸一个垂着脑袋，相互对视彼此，然后异口同声说道： “灵兽堂那边还有事务，小乐师姐，萧师……兄，我们二人先走一步。” “去吧去吧，多赚点功勋值。”陈小乐没心没肺地摆手。 站在开阔地，萧无锋回头可见剑气长阶延绵而来。 海量云雾构筑的屏障若有若无，即墨珏、萧清风、无暝，以及其他通过剑宗选拔的弟子艰难行走着，每一步踏出，力气、心力、毅力的损耗都是极大的。 “没有性命之忧吧？”萧无锋问道。 陈小乐颔首，“当然，剑气长阶三千级，每上十阶就有1点功勋值。” “那我就是300点功勋值？”萧无锋眉梢上挑。 “是啊。”陈小乐梨涡含笑。 “哪有这般容易。”第三个声音突兀出现。 须发皆白的老者双目闭合，一步一瞬移，出现在两人面前。 “老夫轩辕真，锻兵堂堂主。” “你就是那个数百年难得一遇的超级天才？” 萧无锋颔首。 “倒也平平无奇嘛。”轩辕真皱眉，“李至破坏了规矩，擅自将真传资格给你，就算掌门那关能过，老夫这关他也休想。” 远处，狐狸掌柜徐渊猛然抬起脑袋，眼底闪烁一丝喜悦。 “轩辕大人，我家祖奶奶……” “噤声！” 腔调古板而严肃，轩辕真眸光化剑。 剑意透目而入，徐渊噤若寒蝉，嘴角抽搐，眼耳口鼻渗出淡淡血丝。 扑通！ 狐狸掌柜双膝跪地，脑袋深深埋下去，脑门贴着地面，不敢有半分异动。 轩辕真凝视萧无锋，说道： “剑宗真传从来都是杀出来的，而不是坐享其成。” “萧无锋，你真的准备好了吗？” 萧无锋张了张嘴，正要说话。 衣袍翻动，轩辕真忽然看向远空，眉头轻微皱起。 “日你老子的，”李至雄浑的气息层叠攀升，“轩辕真你个老匹夫，贸然接近我家徒弟，是想找死不成。” 轰隆隆隆隆~~~~~~~~ 隔着大老远，萧无锋看见巨大的门板形气剑划破长空，大有一剑荡平所有的气势。 “一品的气息，是李至，他又赶回来了。” 轩辕真挑眉，旋即凝视萧无锋。 “答案不是口头说出来的，而是行动做出来的。” “小子，不管你到底有多么天才，没有在鲜血长城上面留下自己的血液，就始终不是一个真正的战士，仅仅只是还未长大的孩子。” “都说你以一己之力剑破骸魂道人的布局，老夫却是不相信。” 萧无锋凝眉。 轩辕真嘴角扯动，“骸魂何许人也，他布下的大局就连一品高人都会着道。与其相信你是天命之子，老夫倒是更相信他做的局是局中局，而你就是那位被他送入剑宗的关键一手。” “没有证据便是污蔑。”萧无锋不卑不亢，“您老归老，可别张嘴瞎说。” “哈哈哈哈，徒儿说得好！这老匹夫孙子与半妖通婚，自己底子就不干净，居然还敢怀疑我李某人的弟子。” 轰隆！！！ 李至坠落地面，门板重剑当头劈落，直奔轩辕真面门。 一层，两层，三层…… 轩辕真脑袋后面飞起三颗剑丸，三层剑意屏障叠加起来，护持其周身要害。 当当当~~~~ 门板重剑剑势厚重，剑出无悔，不空回。 看似平平无奇的斩击中蕴含着恐怖的力道，剑意屏障层层碎裂。 轩辕真展露自身的修为气息，也是一名二品剑修，但他所走的道路截然不同，眼看剑意屏障无法抵挡门板重剑，他身上又有光芒闪动。 剑气钟，反斗甲，移形换影靴，还有其余十五颗剑丸…… 这还不是全部，他全身上下的装备总体就突显一个多字，更加恐怖的是，这家伙身上没有普通玩意，最次都是神兵，就像是一个批发神兵的贩子。 当当当当当~~~~~~~~ 大量神兵加持下，他以二品挡一品，全然不虚。 一步，两步，三步。 轩辕真卸力后退，第四步却是死活不让。 脚上套着的靴子焕发土黄色光芒，他双手钻出大袖，居然戴着神兵级别的玄丝手套。 “去！” 十八枚剑丸飞速旋转，化作十八种玄奥符文，锁住门板重剑。 轩辕真抬手，双手不偏不倚，刚好夹住门板重剑。 “一品？不过如此！比起掌门师兄还差得远呢。” 李至啐道：“老匹夫，你寿元超过我一甲子还多，始终踏足不了一品，根源就是你过分依赖外物。” “你成了一品来说风凉话，老夫不跟你争论。” 撂下一句话，轩辕真转身离去。 “这家伙是来干啥的。”萧无锋询问道：“他在故意针对我，有什么过节吗？” 陈小乐讪讪一笑，不敢给出回答，悄然瞥了一眼李至。 李至打哈哈道：“轩辕真的孙子前不久才娶了青丘徐氏嫡女，两方添为亲家，再加上他以往就和你师父我理念不合，这是来给我上眼药的。他这么一闹腾，事情便被摆在明面上。亏我刚才想着先说服掌门师兄。” 越听越是迷糊，萧无锋歪着脑袋，毫不遮掩眼神里的问号。 “也没啥大不了的。”李至耸动肩膀，“剑宗真传的身份能够让你享受远超其他底子的好处，同样的，你也需要表现出与之匹配的贡献。” “贡献？”萧无锋道。 李至瞥了一眼陈小乐，“作为师姐，怎么连常识都没告诉师弟？” 陈小乐：“？？？” 你个当师父的不也忘记了？ 李至装作没有看见，转头看向云雾之中的剑气长阶。 “咦！那丫头居然有这等天资……” 不等他的话说完，旁边光芒闪动，即墨珏出现在萧无锋身旁。 噗~~~~~~~~ 一小口鲜血吐在手心里，她脚步踉跄。 萧无锋上前两步，扶着她的肩膀，即墨珏抬眸解释道：“只是急切了点，不小心挨着一道剑气。” “血都出来了，还说没事。”萧无锋不由分说，递出丹药。 “你小子真够浪费的，九转回阳丹那是吊命的灵丹，”李至翻起白眼，“她这压根就不是伤，只是剑气滞留体内，扩展经脉与气海，难免遇到堵塞之处。” 咳咳咳~~~ 即墨珏连声咳嗽，嘴角见红。 只当没有听见师父所言，萧无锋拿出一枚九转回阳丹，喂到即墨珏的嘴巴里。 丹药入口即化，其实并不好吃，就好像突然吞下一口又凉又苦的药汁。 然而，即墨珏眉眼弯弯，唇角上扬，仿佛刚刚吃下的是一颗蜜糖。 气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好转，她的咳嗽立刻止住。 这时，躺在她手心里的鲜血汇聚起来，化作娇艳欲滴的血球，漂浮起来，隐隐指向山林深处。 “差点忘记了，你被名剑蟒吞龙选中，那柄剑很是邪性。” 李至挑动眉梢，沉吟半秒，继续道： “无锋还不曾真正进入剑冢，也需要进去一趟，看看能否有些机缘造化，你正好跟着一起吧。” 陈小乐指了指自己的鼻头，“师叔……” 不给她说完，李至吩咐道：“你继续待在这里等着其他师弟师妹。那只狐狸我给顺道送去执法堂。” 话语落地，李至驾驭剑光，带起萧无锋和即墨珏两人升天，狐狸来不及发出叫声，也被裹挟而去。 ------------ 第205章 过刑堂，入剑冢（二合一） “宗内山门群岳连绵，但却只有九峰，只因我剑宗曾经出过九位剑仙，我们脚下便是主峰，问剑峰。” “前面不远就是刑罚堂，这只老狐狸涉嫌参与袭杀剑宗真传，丢进去，交给那位钻研刑罚剑道的老鬼审审，他就算不死也要丢掉大半条命。” 李至御剑飞行，边给萧无锋和即墨珏讲解剑宗内部的情况。 啪嗒！ 刑罚堂门前，徐渊像只死狗，坠落在地，双眼翻白陷入昏迷。 “刑老鬼，这家伙交给你了，尽快帮我审出个结果来。” 轰的一声响，执法堂的大门打开，骨刺锁链穿空猛然扎在狐狸掌柜的肩膀上。 啊~~~ 疼痛让他苏醒，发出凄厉的惨叫，然后被拖了进去。 好似火燎的双目在堂内的阴影中显现，干瘦的身影咧嘴，声音干枯而嘶哑。 “你想找出他背后的那几只老妖？” 立在半空中，脚下踏着门板重剑，李至颔首，“入了一品，总得找人试试我的剑。” 刑罚堂内久久无声，萧无锋怀疑里面的人是不是睡着了。 突然，干瘦老者说道：“李老弟身后一男一女两个小辈，都是你的弟子？” 这人说话怎么不太连贯的，前后逻辑都搭不上……萧无锋心底暗觉奇怪。 李至看出萧无锋的疑惑，传音道：“刑老鬼全名刑三千，曾在交界战场受过道伤，故而非常嗜睡。” 紧接着，李至轻拍萧无锋肩膀，朗声笑道： “他叫萧无锋，我唯一的弟子，关门弟子。” “这么看重他，难怪真传的名额被你预支了一个。”刑老鬼发出嘎嘎怪笑。 李至颔首，“是。” “那女娃娃呢？”刑三千突然拔高音量。 “还没拜师。” “哦？女娃娃一身阴气十足，正适合继承老夫的衣钵，她叫什么名字？！” “刑老鬼，墨珏丫头已经得到了名剑蟒吞龙的认主，你猜猜三师祖答不答应你收她为徒？” 刑罚堂里再度陷入死寂。 “这……” 萧无锋看向即墨珏，又看向李至。 “不用理他，我们走，刑老鬼大概又睡着了，”李至笑了笑，“放心，他不敢不卖三祖师的面子，墨珏丫头真能把蟒吞龙拿到手，三祖师就是她最合适的老师。” ----------------- 剑冢。 一座终年笼罩在黑色云雾中的山峰。 稀疏的植被呈现枯黄色泽，隔着大老远，萧无锋闻到浓郁的死气，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发霉腐败了一样。 御剑腾飞在半空中，李至降缓速度，穿行黑雾。 “无锋，你一步跨过剑气长阶三千级，可以得到三百点功勋值。” “不过这有一个前提条件，你需要获得剑冢灵性的认可。” “我知道你身上已经有一柄神兵级的宝剑，但这还不够。” “不论什么品级的剑，只要放在剑冢之中，就会长年累月受到灵性的浸染，获得一丝特殊的规则加持。” “这一缕规则加持关乎鲜血长城，所以至关重要。” “你若不想在剑冢中拿其他的宝剑，就必须前往剑冢深处，让你的那柄剑获得剑冢灵性。” “何故如此？”萧无锋张嘴提问。 李至道：“得到那一点规则加持之后，你的剑斩杀天域邪祟，便可不断加强鲜血长城的防护之力。” “如果你不幸战死，身心魂魄意都会在瞬间自爆，给敌人造成巨大的伤害，同时，血祭你一生的剑意，剑心，以你灵魂深处的信念更进一步加固鲜血长城。” 萧无锋皱起眉头，眼神肃穆，再次问道：“剑呢？” 李至呼出一口浊气，直言不讳，说道： “这柄剑也会自主收回，进入剑冢等待他的下一任主人，也就避免了你战死之后，配剑落在天域邪祟的手上。” “再不济，那柄配剑也会自毁，避免落在天域邪祟的手里，被他们研究出我们的弱点。” “曾经有过惨痛的先例，这是不得已而为之。” “所以即便你再强，只要不能得到剑冢灵性的加持，你便始终不算是真正的剑宗修者。” 这么寥寥数语，语气平淡，然而，萧无锋从中听出了无与伦比的惨烈。 每一条不得不执行的规矩背后都代表着大量的流血牺牲。 剑宗以前肯定为此付出过惨痛的代价。 骸骨堆积成山，血肉铺就满地，黑雾后方的剑冢被命名为无名峰，呈现在萧无锋面前，那是一望无际的孤独。 嘭嘭嘭~ 耳畔听不见风声，唯有自己的心跳。 萧无锋捂着心口闷哼，即墨珏也不好受，两人落在黑色山石上，抬头不见李至的身影，却可听见他的声音： “剑冢所在无名峰，坟冢枯骨遍地皆有。” “墨珏丫头你已经获取名剑蟒吞龙的认可，不必过分深入，直接以血指引，便能很快找到它。” “无锋，你却不同，有两条路可选。” “第一，将你的配剑拿出来，走向无名峰的中心，路上遇敌杀敌，见邪斩邪，直到获取剑冢之中的根源灵性，运气好的话，你手上的那柄剑品级还能有所提升。 “第二，不要拿出你获取的那柄神兵，遵循心的方向，随便到处乱逛，或许能够找到属于你的第二柄剑。” 即墨珏与萧无锋彼此对视一眼。 “墨珏姐，你看看指引朝哪边？” 轻微点头，即墨珏摊开右手，掌心中半干未干的血液突然飘了起来，向着西北方向移动。 大约行出两丈左右，血液化作一个立体的血色箭头，不再继续向前，等候着，似乎不能离开即墨珏太远。 即墨珏抿唇不语，安静等待萧无锋。 回头看了一眼相反方向的无名峰顶所在，萧无锋右手平举，阳魂冰魄落入掌中。 “我用不惯太多兵器，得爬山上行了，和墨珏姐你不是一个方向。” “无锋，注意安全，别太拼命。”即墨珏上前两步，整理萧无锋的衣襟。 萧无锋轻点脑袋，压低声音：“珏儿姐，你多保重，我们在外面见。” 两人向着相反的方向行走，很快便拉开了彼此的距离。 萧无锋穿过枝叶稀疏的林间小道，驻足在一线天峭壁前。 呱！呱！呱！ 远处有一个小小的漆黑池塘，水池边时不时探出脑袋。 长相丑恶的蛤蟆徜徉黑水，彼此玩闹嬉戏。 不远处的歪脖子树上，几只乌鸦相互清理彼此的羽毛。 那一线仅够两三人并排前行的峡谷一路向上。 中间乱石林立，路面上埋葬数量不少的坟包。 两侧崖壁则被凿空，密密麻麻的豁口里面是一座座的简易石碑，赫然也是大量的坟墓。 伴随着他的到来，丑陋蛤蟆收身不叫，闲散的乌鸦突然机灵起来，睁开一只只血色瞳孔，牢牢盯着萧无锋。 呼~~~~~~ 一阵诡异的风从顶峰吹来，穿过一线天峡谷，拍打萧无锋的面门。 那种极为诡异的寂静感扑面而来，仿佛来自幽冥的声音，无声诉说着前方属于生者的禁地。 隐约间，萧无锋看见亡灵的身影，半虚半实，似幻似真。 有老者手持残破断刃，缺掉了半颗脑袋，还缺了条腿，偏偏能够屹立不倒，横栏在一线天峡谷中。 有年轻的男子浑身插满箭矢和骨刺，血液已经流干，双目也瞎了，却用双肩扛起一座古怪的石碑，其上蕴藏着雄浑剑气。 有剃了光头的女人，身上披挂轻甲，满身皆是疤痕，双手更非自己原来的躯体，被换成了金属机关造物。 还有更多更多的亡灵，全都存在于萧无锋的前进道路上。 峡谷两侧的崖壁，那无数的窟窿里虽然看不见明确的亡灵身影，但萧无锋能够感觉到那一双双犀利的目光，似剑似刀，绝无一个弱手。 这些亡灵生前的修为不可知，但却无一例外蕴含滔天的凶煞之气。 他们都是经过不知多少轮的鲜血搏杀，最终生死。 萧无锋双眼微微眯起，“这是亡灵留下的剑道，就存在于他们留在坟冢中的剑意里。” 嗡嗡嗡~~~ 无数剑鸣回荡在一线天山谷中，嘈杂，喧嚣，却莫名有股嚣烈的韵律，仿佛前人的无数英灵齐声呐喊： “来啊，后辈小子别怕，咱们称量称量你。” 剑吟入耳，萧无锋眼眸发亮，玄妙的信息在脑海中回荡。 想要获取剑冢中的灵性，最简单朴实的方法就是战斗。 斩落一个又一个的亡灵，打败前人遗留的剑道，方可有所得，所谓的剑冢灵性便在其中。 铿锵！ 阳魂冰魄散发红蓝双色华光，这是萧无锋唯一可以使用的兵刃。 醒骨清风，血灵饕餮甲，厚土遁地靴，嗜血龙魂…… 其他装备被他收在无尘戒内。 既是他不愿用，也是他不能用也是他不能用。 剑冢具有严重的排他性，所有非剑之器，皆不可用于战斗。 执剑在手，锋刃笔直朝上对准天空，萧无锋朗声说道： “晚辈萧无锋，向各位前辈讨教！” 话语落地，他迈步上前，正式踏足一线天峡谷。 轰隆隆！！！ 一道冲天剑气在背后亮起，挡住了他的后路。 哈哈哈哈哈哈~ 一线天峡谷中，亡灵们半虚半实的身影瞬间凝聚，变成一尊尊实体。 首当其冲的是缺失了半个脑袋的老者，他单腿站在那里，手中断刃长不过三寸。 刷！ 手中断刃连续挥斩，无垠剑气肆意泼洒，其中蕴含的剑意苍茫大气，堂皇宏伟，就如九天之上的金色神雷。 轰轰轰轰轰轰！ 萧无锋瞪大双眼，横剑胸前，嘴角缓缓勾起一丝笑容。 “难怪需要到此走上一遭，这哪里是剑冢？分明就是上好的试剑之地。！” 萧无锋在天选秘境中领悟了属于自己的剑意，可是这也造成了他的战斗力严重打破平衡。 要么就是同等修为的天骄跟不上他的战斗力，没法打的尽兴。 要么就是拥有剑意的高手，实力太过强悍，跟他对战就是切磋指点。 这两种情况都不是生死之战，萧无锋不必发挥全力或者发挥不出全力，就很难找到恰如其分的对手。 此时此刻。 剑冢，一线天峡谷。 前方拦截道路的亡灵数量繁多，且每一位的修为都和他完全一致，并且拥有独特的剑意。 有这么多前辈英灵陪着试剑，岂不快哉？ 萧无锋身躯轻微抖动，腰胯，肩脊，臂膀……所有的肌肉全力调动起来。 当！！！ 萧无锋抖腕翻掌，剑锋向上斜挑。 剑华似弦月，自平地而生 剑锋挥洒点点流火，铺展前方120度的扇形范围，仿佛无数绚烂的烟火同时爆发。 簇簇冰霜似花叶飞舞，与无限的美丽之中凝聚出一道璀璨的剑光。 歘！！！ 萧无锋与老者的战斗，一招便定了胜负。 剩下大半截的嘴留下淡淡的笑容，亡灵老者怦然碎成泡沫，消散在一线天峡谷中。 我心无穷，天地虽大亦在其中。 万千剑气，自可一剑截之。 萧无锋胸中意气激荡，甩臂抖去剑锋上的冰火，踏步向前，朗声说道：“再来！” 紧接着，第二位前人亡灵上身赤裸，下身穿着练功裤，裸足，裸手，身上并未配剑，头上也无脑袋。 萧无锋挑动眉梢，平举剑锋，也不管对方到底听不听得见，自顾自说道： “请前辈赐教。” 这一次，他先行抢攻，剑出不带起一丝风声，更不见剑意的汇聚。 平平无奇的一剑，只是很简单的一招冲锋前刺。 一步，两步，三步…… 无头亡灵双手合十，胸腔滚动闷雷，积蓄的力量在一瞬间达到顶峰，然后猛然张嘴。 吼！！！ 刺目的白色剑华，倒映在萧无锋的瞳孔深处。 虎豹雷音般的吼声回荡萧无风的耳畔。 左耳朵孔流淌淡淡的血丝，萧无锋终于明白这人走的是以身为剑的道路，其最锋利的宝剑就养在肺中，乃是一股先天庚金之气所化。 下一刹那，萧无锋迎上前去，神兵级的宝剑在手中搅动，时而泛着湛蓝，时而泛着火红。 水火交融，阴阳暗合，于平静之中孕育恐怖的爆炸。 轰！ 先天庚金之气被水覆盖，然后化作一根冰条，紧接着又被炽烈的火焰炸成无数碎块。 刷刷刷刷~ 碎块倒飞出去，淹没无头亡灵。 尘埃飞扬，碎石滚落。 “过瘾！再来！” 萧无锋根本不停歇，径直冲入烟尘，阳魂冰魄拖在身后，剑锋犁地，沿途留下冰晶与火苗。 无名峰顶。 守墓人全身笼罩在黑袍中，背后背着巨大墓碑，墓碑上面差着十三柄剑。 李至御剑飞行，飘在守墓人身旁，“您老觉得怎样？” 守墓人从不开口说话，只是意念传音。 “这小子的剑意还算有点门道，心性也算上乘，不过……他走了一条最难的路，外来剑器必然引动冢中诸剑暴动。” ------------ 第206章 相互算计，赌约成立（二合一） “无妨，”李至满脸笑意，“我的徒弟何许人也？” 守墓人继续意念传音：“你可别想在老夫面前坏了规矩，就算群剑暴动，引出剑仙之剑，你也绝对不可出手救他。” “剑冢的规矩我懂。” 李至摇了摇头，轻轻拍打门板重剑，在“当当当”的回响中，说道： “您老人似乎不太看好我的徒弟，敢不敢打个赌？” 守墓人全身笼罩在黑袍下，猛然擤动鼻腔，两缕白气成箭形，激射地面。 砰！砰！ 两块漆黑如墨的石子滚落山峰，他突然抬起头来。 那张被阴影遮蔽的面孔上亮起火燎似的双目，意念传音中也显出几分波动。 “李至小子，以前你就不老实，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已经成为当世罕见的一品剑修，居然好意思算计老夫这样的孤魂野鬼？” “嘿嘿嘿嘿~” 李至双手来回搓揉，脸上堆起讪笑。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我为了这柄神剑飞岳，几乎耗尽了所有身家，手头上实在没有拿得出手的好东西。” “我这徒弟天分又太高，还没入门就自创功法，摆明了是要另走一道，我会的这几门神功或者绝学，于他而言只是鸡肋，食之味弃之可惜。” “现如今，他正式入了山门，马上就要正式拜师，我总不能在拜师礼上连件像样的东西都送不出手吧。” 守墓人摇头，意念传音：“关我屁事，不赌，老夫只是……” 不等对方说完，李至摊开右手掌心，“不赌那就给我白拿呗，反正你要是不赌，我就不理会以往的规矩，我就不信您老人家可以一直防着。” “你小子耍无赖。” 守墓人的身影虚化，眼看就要消失在无名峰顶。 他不想理会李至的胡搅蛮缠，懒得多言。 “师弟，为了一个弟子轻易舍去脸面，可不是一品剑修该做的。” 声音在两人耳畔回荡，浑厚如老龙，苍劲似天鹏。 紧接着，地面似有光芒浮现，银白色线条交叉穿梭，画出五角星，五个角分别亮起金木水火土的符文。 五行剑阵起，三道虚影须臾而至，被传送到了无名峰顶。 王小花赫然在列，她挑动眉梢，给李至递出眼神，仿佛是在邀功。 “轩辕真那坏胚又在掌门师兄面前逼逼叨叨，老娘直接把掌门师兄和他都给拉过来了，想个办法让他俩一起吃个大亏。” 传音入耳，李至颔首示意自己明白。 紧接着，他抬手抱拳，“掌门师兄，轩辕老儿。” 剑宗的掌门全名张大全，其人长相富态的汉子，肚皮微凸，脸盘子很大，满面红光，脸上永远挂着乐呵呵的笑容，仿佛万事万物都可装进大肚，给人一种开怀、乐观的感觉。 “墓老，李至师弟……”张大全轻微点头。 守墓人见到掌门出现，即将隐去的身形瞬间恢复原样，给与的回应也是一个轻轻的点头。 这时，轩辕真斜瞥一眼李至，“李老弟成为一品剑修后，确实够横的，耍蛮都耍到墓老这边来了。” “跟你有屁的关系吗？”李至挑眉。 轩辕真耸动肩膀，昂首道：“巧了，还真有！你想要的是黄泉石吧，拿这玩意给萧无锋当入门拜师的赠礼，未免太过奢侈，老夫来此也是想要求取一枚黄泉石。” 这老东西故意作对……李至眯起双眼。 王小花看热闹不嫌弃事大，两只手掌啪啪鼓动，朗声说道： “萧无锋单剑闯剑冢，眼下群剑暴动，难得的机会，正适合饮酒作乐，立下赌约，加点彩头，也让事情更有意思。” 张大全眉梢轻微抖动，“我好歹也是掌门，直接参与赌约总归不太方便，不若为兄当个裁判，李至和轩辕真，你们二人立下赌约。” 轩辕真挑眉，看见掌门打来的眼色，笑着点头道：“好啊，我没意见。” 李至翻起白眼，“你手上有个屁的好东西，一堆破铜烂铁，不值得稀罕。” 紧接着，他转头看向守墓人。 “慢着！” 轩辕真横栏一步，挡住李至的视线。 李至气息爆发，剑气环绕周身，化作肉眼可见的冲击波。 轩辕真被挤到一旁，面色难看，“你……” “两位都消消气，别搞得火气上头，争锋相对。” 掌门张大全满脸乐呵，单手向下虚按。 剑气被尽数收拢在他宽大的袖子里，他看向守墓人。 “墓老，黄泉石的份额还剩下多少？” 守墓人抬起手掌，释放昏暗黑影，面前呈现三颗黄泉石。 漆黑如玉，透过光照可见阳绿玄光，大小莫约半个手掌，厚度仅有一指左右。 “三颗吗？”掌门张大全轻微皱眉，“墓老身上需要常备一颗，无名峰顶也要埋下一颗，那就还有一颗黄泉石的份额。” 轻微颔首，守墓人手掌虚晃，两颗黄泉石消失不见。 李至眼神灼烁，轩辕真眸光似火，两者一瞬不瞬凝视着最后一颗黄泉石。 “我要了！”李至抢先说道。 轩辕真不甘示弱，“打造极品神兵需要用到黄泉石。” 守墓人默然不语，斗篷下那火燎的双目看向张大全，仿佛在说：“一切听从掌门定夺。” 掌门张大全摊开双手，“石头仅有一颗，就看你俩谁更能打动墓老。” 李至挑眉，“掌门师兄，你也看到萧无锋的天资和才情了，他必将成为我剑宗的下一位剑仙，黄泉石对于炼炁境的修行有着极大的辅助作用，此物给他，价值远远胜过打造一件极品神兵。” “放屁！！！”轩辕真猛然拂袖，“极品神兵乃是仙器之下最强，足可流传后世数千年，一旦铸造成功，就是剑宗当之无愧的底蕴，他呢？一个颇有潜力的毛头小子，就算未来真成了剑仙又如何？寿命至多不超过三百，等到化作一捧黄土，也就只能在剑冢之中留下枯坟一座。” 守墓人瞬移到轩辕真的身前，火色双瞳凝视着他的双眼。 浓郁的死气环绕周身，仿佛幽冥地狱的无量剑山锋芒所指，轩辕真额头冒出冷汗，赶忙躬身行礼。 “晚辈失言，墓老不要多想，我不是那个意思。” 守墓人不置可否，重新回到原位，俯瞰着山峰下方。 李至嗤笑一声，拱火道：“那是哪个意思？” “你！”轩辕真眼角疯狂跳动，“来，老夫和你立下赌约，李至小儿可敢接受？” “赌什么？”李至耸动肩膀。 轩辕真抬手一指，“就赌你徒弟萧无锋能否成功获得剑冢之中暗藏的灵性。” 持有剑冢外的剑器行走在剑冢之中，确实会遭遇一连串的阻碍。 但是，萧无锋自身修为极为扎实，九品、八品、七品皆练到了大圆满，下三品合而为一，他已经将炼精境修到了极境。 此刻还未正是破入炼炁境，他就是最强炼精境，那些前人剑意承载的亡灵，基本都不是他的对手。 这个赌约，几乎必胜，没道理不接，而且这本就是李至的意图。 脑海中思绪电转，李至嘴角微微掀起，“行啊，不过，黄泉石是墓老给出的彩头，咱俩相互之间总得押注些小玩意吧？” 轩辕真面带微笑，胸有成竹，竖起食指道：“很简单，我要你珍藏多年的弱水三千。” 闻言，王小花眼神放光，口齿流涎。 弱水三千乃是神品名酒，乃是在东海之外的酒仙岛上，以天地之灵秀和大自然鬼斧神工，自行酿造而成的天然美酒。 由海人族看守，每个一甲子才能出产三十斤，每五斤分装成一坛，共有六坛。 一坛留在海人族中积存。 一坛倒回醉仙岛的特殊地势中，作为弱水三千的酒引。 余下四坛绝世美酒，只赠给镇守天关的绝世英杰。 夫子独自一人镇守天关，当得上世间众人的尊敬，故而每甲子必得一坛，多半都是送往书院。 还有一坛送往道门，供道门炼丹大宗师炼制神品宝丹。 其余两坛作为悬赏，凡是有年轻俊杰在八座天关外的交界战场上力战强敌，获得赫赫战功，便会得到每一甲子最后的两坛弱水三千。 李至年轻时，以炼炁境修为纵横交界战场，侥幸立下天大功勋，这才获得了两坛弱水三千。 眸光沉凝如水银，李至张嘴说道： “轩辕真，你明知道我在炼炁境巅峰时，曾喝下一坛弱水三千，如今还剩下最后一坛，就是给我唯一的徒弟萧无锋准备的。” “赌注嘛，不挖你的心怎么行？”轩辕真轻蔑一笑，“不敢吗？那这枚黄泉石，就由我笑纳了。” 李至眼底泛起必胜的光芒，朗声说道：“弱水三千可极大提高饮用者破境至炼神，价值有多珍贵不用我说，你必须那处对等的赌注。” “老夫一身神兵和灵宝，随你任意挑选一件。”轩辕真说。 “二手货我徒弟不稀罕，”李至摇头，若有所思，“要你毕生炼器经验所得，并且还要毫无保留地手把手教会萧无锋，打出一柄神兵。” “不可能！” 轩辕真挑眉，炼器之道乃是他轩辕一族的看家本领，向来密不外传。 呼出一口浊气，他沉声说道： “炼器锻造需要极高的天分，萧无锋没有基础根本学不会，老夫教了也是白教。” “那我要你手中的两件宝材，”李至眼底闪过一抹精光，说出心中谋划的真正目标：“幽冥白骨灵火，炽烈阳极真水。” 轩辕真气息稍微停滞，心知不好再说一个“不”字。 沉吟三秒，他回答道：“老夫苦寻十数年，这才收集齐全的两件核心材料，专门用于锻造神兵，你这便全都要了？” 李至耸肩，“我知道你老来得女，其名轩辕灵曦，由于天资太好禀赋太足，万难突破到炼神境。” 简单的一句话直接戳中轩辕真的死穴。 一秒，两秒，三秒…… “那就这么说定了，赌约就此成立。”掌门张大全咧嘴轻笑。 “且慢！” 守墓人意念传音，叫停几人。 紧接着，他双手袖口抖动，大量黑色气雾汇聚，好似螺旋转动。 椭圆形的气雾中心空洞，显露一线天峡谷中，萧无锋和前人亡灵的激战。 火燎的眼睛直勾勾凝视雾旋，守墓人眼底闪动微光。 这小子身上有某种东西…… 李至满脸狐疑，“墓老，怎么了？” 守墓人身负诅咒，今生今世不可离开剑冢，但这份束缚也为他带来了远超常人的寿命。 没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便是隐居后山的三位祖师都不知道。 有传言说他并不是人，而是剑灵，具体是哪柄剑，也是众说纷纭。 初代剑宗祖师的佩剑“问道”。 数千年前惊艳时光长河的女子剑仙的风花雪月四剑之一。 亦或者，太古之初就已经存在的无名仙剑…… 传说太多太多，而且纷乱繁杂，其中半真半假，谁也不知真相何在，守墓人从不对此做出解释，外人根本无从猜测。 然而，守墓人的实力和见闻绝对属于天下最上流之列。 “墓老在看什么呢？”张大全呢喃出声，双眼锁定雾气漩涡。 此时此刻。 萧无锋走过大半条一线天峡谷，力斩前人亡灵二十有九。 张大全凝眸皱眉，注视着雾旋中的英武少年。 “他的肉身不太对劲，剑冢之中可不能服食丹药，但他到现在都还气血充盈，内息雄浑，没有呈现半分疲态。” 轩辕真嘴角轻微抽搐，“李至，你让自己的徒弟公然作弊，不怕剑冢灵性彻底暴乱吗？” “我没有啊，自己看不明白，那就别多嘴。”李至耸动肩膀，“你没有收过真正的天才当徒弟，所以你不知道也很正常。” 轩辕真瞪眼，李至抢先说道：“真正的天骄是这样的，恢复力强一点，很正常。” “我小女儿轩辕灵曦有剑仙之资。”轩辕真不服气。 李至翻起白眼，“一百几十年成剑仙和三十年成剑仙，完全没有可比性，懂吗？” 轩辕真：“……” 这时，他眼角余光扫到雾气旋涡中，萧无锋和身形达到三米开外的亡灵比拼力量，那名亡灵出自人族的特殊族群，号称有着巨灵之力，尤其擅长力量一道。 只见萧无锋猛抡臂膀，剑锋凝结绚烂冰晶，愣是化作十余米长的重型巨剑。 一剑，两剑，三剑，四剑…… 他硬生生抡碎了那位亡灵的虚影。 张大全眯着双眼，看出些许端倪，心底暗道：“难道是……” “不对劲，不仅仅是恢复力，他的身体强度也不对劲，”轩辕真嘴角抽搐，“李至，你到底还藏着什么？” 说着，他的视线转向王小花。 张大全轻咳一声，“师妹，你可知晓萧无锋的体质为何如此古怪？” 手掌挡住嘴唇，李至传音王小花，说道：“不要透露萧无锋炼精境已达极境，事后给你一小杯弱水三千。” 眼睛绽放明亮光芒，迎着轩辕真和掌门师兄的目光，她歪着脑袋，摊开双手。 “不懂啊，他又不是我徒弟。” ------------ 第207章 何谓剑仙，飘雨剑意(二合一) 王小花给出答案。 轩辕真明显不相信，剜了一眼李至，说道： “这种体魄强度极为不正常，强度、恢复力、耐受力都不同于常人。” 摊开双手，李至闭上双眼，嘴角带笑。 “或许这才配称为天骄吧，和正常人不太一样。” 这家伙明显在打马虎眼……轩辕真默然不出声，双眼死死锁定雾气旋涡。 赌约已经成立，而且是当着墓老和掌门的面，想要反悔是不可能的。 不过，也未必需要反悔。 轩辕真眼角余光扫过李至的面庞，几个月的时间不在门内，剑冢里面有所变化，李至和王小花应该还未知晓。 这时，掌门张大全和守墓人并排站立。 前者微微侧身，饶有深意的看了一眼李至。 李至心里有些发虚，但却没有偏转视线。 反正又不是故意隐瞒，而且也没有坑掌门师兄，掌门师兄应该不会秋后算账。 守墓人眸光汇聚，仿佛就根本就没有听到身边的几个人相互对话，也不在意李至等人的小动作。 此刻，他观看萧无锋连续突破三人，心底已经基本确定萧无锋并非简单地锤炼体魄，也不是练有绝学级或者神功级的横练功夫。 守墓人火燎似的双木目疯狂闪动。 萧无锋以招换招，以伤换伤，刚刚斩落单马尾的女性亡灵，他的手上中了一道剑伤。 可是在须臾之间，就有剑伤愈合的迹象。 那显露出来的血滴似有金丝内蕴，而且反常的没有向外大量流淌，而是挂在伤口上，伴随着皮肉的愈合，那些血液重新回到他的体内。 九品大圆满，精血如龙，体魄强健…… 下一位，萧无锋面对摧城剑意，愣是双手持剑，强行扛了下来。 要知道摧城剑意乃是一品大剑修所留，而且那位大剑修最讲究的就是积蓄剑气，而在一瞬爆发。 萧无锋接下这剑时，浑身骨骼噼啪作响，隐约可见身上泛起暖白的玉色光泽，就好像他的骨头已经彻底玉化，散发着无法遮掩的宝光。 八品大圆满，不灭玉骨，身体强度大幅度提升。 还有一个特点就是萧无锋连续鏖战这么多前人亡灵，身体几乎不见疲惫，精神也没有多么干渴，就好像才入谷不久。 想要做到这一点，那就得把七品练到大圆满，让自身脏腑中藏神。 没过多久，萧无锋走出一线天峡谷，无名峰顶，守墓人瞳孔中的火光轻微晃动。 不会有错的，这就是下三品全部练到大圆满，而后三者合一，他将炼精境推到了极限，也就达成了所谓的极境，形成圆融不漏的人身小天地。 所以他一招一式威力极大，一举一动仿如龙象合力，而且自身气力取之不竭，用之不尽，就算真的感到疲惫，只能在极短时间之内恢复过来。 守墓人看向李至，想要意念传音，却又突然停住，不再有任何的表示。 李至心底泛起嘀咕：墓老应该看出来了，可怎么都没点表示呢？ 踏踏踏~ 萧无锋连续斩了三十六位前辈亡灵，领略三十六种截然不同的剑意，成功走出一线天峡谷。 身体上确实并不觉得疲累，但是高强度的战斗，需要精神紧绷，他心底的那根弦已经被拉紧了，而且前方不知道还有什么等着，暂时不能放松。 他仰头看去，灰黑色云雾飘渺，无名峰顶还在远处。 用眼睛粗略估算一下地势，他挑动眉梢，略感惊奇。 “这就来到半山腰了？” 走过一线天峡谷后，周围景色相对来说没那么死寂，偶尔可以看见些许绿植点缀。 喜鹊，乌鸦，还有些不认识的鸟落在树枝上，数量还不算少，乍眼看去至少几十只。 哗啦啦，哗啦啦！ 不大也不小的绵绵细雨没有任何预兆。 萧无锋摊开左手掌心，接住下落的雨点。 没有问题，就是正常的雨水。 然而，他现在所在的地方名叫剑冢，乃是万千名剑的埋葬之地。 没有问题本身就是最大的问题！ 滴答滴答滴答~ 雨势看起来不大，但却连绵不绝，没过多久，山道变得异常泥泞。 萧无锋向前行出几十步，忽然感觉到侧后方有人在看自己。 他五官感觉机敏，猛然转头，甩臂挑腕。 阳魂冰魄发出一声清脆剑鸣，剑罡化作巴掌大的小剑，穿过层层雨幕，击碎无数雨珠，没入那块些微凸起的大石头。 砰！！！ 大量碎裂痕迹遍布石头，剑罡中蕴含的力量爆发出来，眨眼间，石头崩碎，尽数落地。 萧无锋皱眉，那种挥之不去的窥视感依旧还在，可他眼中所见分明没有任何生灵存在。 “鬼魂？还是某种我不知晓的秘术？亦或者能够制造幻觉的剑意……” 心中念头翻飞，他试探性的抬起脚。 滴答！！！ 雨幕之中本该到处都是水声，可是有那么一滴雨点落入水洼，就好像一柄剑刺入萧无锋的心湖。 滔天骇浪翻涌而至，萧无锋瞳孔轻微晃动，心神被拉入自己的心湖。 嘭嘭嘭嘭嘭嘭~ 无名锋顶，李至面色骤变，气息起伏不定。 “这道剑意，这道剑意……” 轩辕真奸笑道：“没错，就是你脑海里想到的那位剑仙。” “这才刚过一线天峡谷！” 李至懒得搭理轩辕真的讥讽，跨步上前，走到掌门和守墓人面前。 “飘雨剑仙的葬剑墓冢怎会在此？” 张大全咧嘴轻笑。 “李至师弟莫要激动，剑仙墓冢本就漂浮不定。” 李至语速加快，“可再漂浮不定也有个范围呀，以往的剑仙之墓要么隐藏不出，要么出也会出在无名峰的后半段啊，无锋他都还没有真正走过半山腰……” 张大全道：“也许是你徒弟能够引动飘雨剑仙佩剑中遗留的剑意，更进一步证实了他的天资，不愧为30年可成剑仙之人。” 嘴角轻微抖动，眼皮不断抽动，李至茫然看向王小花。 “这么重要的事情，你咋不跟我说？” “我不知道啊！”王小花耸动肩膀。 张大全摇头，“小花师妹向来就是喝酒练剑喝酒练剑，就连教徒弟也称不上用心，你指望她能晓得剑冢里的变动？” “哈哈哈哈哈哈哈~~~” 轩辕真单手捧腹，夸张大笑。 “李至，你真当老夫是老眼昏花啊？” “早先我专程过去，就是为了亲眼看一看他。” “他双眼内蕴神光，行止之间暗藏道韵，气血，内息，神意全都是一顶一的饱满。” “不客气的说一句，如你如我如掌门……我们这些在场的老家伙，有几人在他这个年纪他这个境界有这等雄浑的根基？” “老夫不愿意直接给他真传地位，可不光是因为看你不爽，而是他太不合常理。” “再加上天机楼盘点的情报，他修行还不满一年啊！” “你不起疑心，那是你被收到一个绝世天才为徒弟的喜悦冲昏了头。” “你大可问问看，掌门是否觉得萧无锋进境太快？” “而这份异于常人的速度背后，难道不可以是某个万年不死的老狐狸布下一场局吗？” “你就真的敢保证他萧无锋不是落在我剑宗死穴上的神之一手吗？” 李至沉默不语，视线转向张大全。 掌门师兄的眼神清澈透亮，又蕴含着出尘的智慧。 他早就知道萧无锋练成炼精境的极境！ 不光他知道，轩辕真也知道。 守墓人的眼力摆在这，就算没有其他的渠道，光是只凭那双眼睛，也已经看了出来。 李至闭上双眼，两首拂袖，重重的冷哼一声。 “搁这儿玩计中计呢？！老子不赌了，赌约作废。” “那可不行！”轩辕真摇头。 张大全颔首，“确实不行。如果赌约作废，那就当你输了，黄泉石给轩辕长老拿去练就极品神兵，你支取的真传名额也得收回。” “萧无锋从内门弟子做起，只要在交界战场上杀出足够的功勋值，真传必不会少了他的。” 李至摇头，“那不行！” 真传弟子和内门弟子的待遇差距极大。 前往交界战场，直面天域邪祟，真传弟子直接从小队长做起，手下可领数人，但这不是最关键的，真正关键的是真传弟子在前往交接战场时，能够领取一枚替死符。 一旦遭受足以让自身死亡的攻击，就会代替一次死亡，并且在五十里地内随机传送。 萧无锋手上拥有乾天玄龙大还丹，又有神兵神甲以及自创功法，要说缺什么，那就只缺那一枚替死符而已。 而且真传弟子的兑换权限更高，可以消耗相对较少的功勋值，兑换更好的物资。 “拿不定主意？那就继续赌约呗，既然你一而再再而三的夸他是真正的天骄，何妨在给予加倍的信任？” “他可是剑仙之姿，你这个当师傅的怎么这般没信心？” “说不得飘雨剑仙的剑意不仅对他无害，反而与之有益呢？” “他天资那么高，说不定就从中悟出一两招剑式，进一步缩短登临剑仙的道途。” 轩辕真嘴角轻微掀起，面带和善微笑，说出的每一句话都仿佛是在关心，但以他和李至的关系，这就是赤裸裸的阴阳怪气。 剑仙看似和一品剑修位于同一个境界，但却有着天壤之别。 前者修到一品绝巅，那是往上的路是断的，境界只能到此，修无可修。 然而剑仙对于剑意和剑心锤炼登峰造极。 每位剑仙的风格都是独一无二的，他们的战斗方式截然有别，极具特色，又让人防不胜防。 以天人为假想敌，一品剑修无论修为再高，都无法挡住真正的天人。 剑仙则不然，只要不入天域，在交界战场或者人间凡尘，剑仙杀天人其实不难。 第四天关，鲜血长城外的交界战场，剑修们每日每夜都在搏杀从天域入侵而来的邪祟。 若有剑仙出世，第四天关外的交界战场就会变得异常平和，少有天域邪祟进犯。 中计了！ 李至面黑似铁，板着扑克脸。 掌门单手下压，示意轩辕真收敛。 紧接着，他抬起手掌，轻按李至肩膀。 “萧无锋若有问题，飘雨剑仙的剑意必然不可能放过他。” “无论通过与否，只要能够经历飘雨剑意洗礼而不死，他就不会有问题，而且必然能够获得一缕微薄的剑冢灵性。” “到那时，他才是我剑宗的未来仙种。” “宗门不会吝啬资源和机会，一定会全力助他成长，让他尽快成为剑仙。” 李至久久无法言语，他的理智能理解掌门师兄的慎重，但他的情绪却有点压不下来。 嗡嗡嗡~ 门板重剑剧烈晃动，玉碎剑意叠层附着。 守墓人转头，瞥了一眼门板重剑，意念传音轻飘飘叫出它的名字： “岱岳！” 下一刹那，门板重剑寂静不动，李至全身剑意陷入平静。 眉心萦绕淡淡黑气，他才发现自己的手腕，不知何时被守墓人扣住。 李至仿佛化作一尊尸体，保持着绝对的安静。 数秒后，守墓人放开手，传音道：“仔细看下去。” 墓老对无锋的态度不太寻常……李至压下躁动心绪，不再理会张大全和轩辕真，双目直勾勾凝视雾气旋涡。 上前两步，王小花压低声音：“我可没泄密，别忘了我的酒。” 李至：(lll￢ω￢) 看不懂气氛吗？这时候要好处…… 另外一边，萧无锋走过漫天风雨，只当窥视感不曾存在。 雨水汇聚，似溪似洼，浸透萧无锋的靴子，突然，他感觉到双脚陷入泥潭，无法抬脚迈步。 歘！！！ 破空声自正面袭来，尖锐物临近眉心，萧无锋眼前空空，不见杀机所在。 猛然晃动脑袋，同时向后下腰，他堪堪躲开锋芒。 眼瞳倒映的剑光指向藏在雨幕中的水线，不足头发丝粗细，长不足一纸。 “那是飞剑？！没错，那是剑意所化的飞剑！” 歘！歘！歘！ 三道近似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萧无锋挺直腰身，剑锋顺势一撩一崩一压，三式变化，挡开其中两道剑意飞剑。 漏掉的那一道剑意插在左臂臂弯，霎那间，整条左小臂失去知觉。 水线极细，犹如牛毛，偏偏又比箭矢还要锋利。 “这等剑意神秘难测，绝非寻常。” 萧无锋试图拔出水线，但却没有作用。 左小臂的气血被阻截，暂时不可动用，精血如龙加持，他的气血强悍远超同境，不过至少也要几十秒后，左小臂才能重新恢复正常。 欻欻歘歘歘~~~ 五道剑意飞剑来自不同的五个方向。 前！后！左！右！上！ “乘我病，要我命？”萧无锋快速闭上双眼，放弃视觉换来听觉和灵觉的增强。 ------------ 第208章 心剑无我，上上之选（二合一） 雨势瓢泼，冷风渗骨。 萧无锋似在以另外一种视角观察身周一丈方圆。 云，抹，截，撩，刺…… 阳魂冰魄来回翻动，摇曳的剑光好似闪电，连续用出基础剑势。 当当当当当~ 萧无锋挡开五道水线，耗费许多内息。 此刻，他新力未生，旧力已去，尚且来不及换气。 嘭！ 落在身上的雨点浸染锋利的刺痛感。 紧接着，他内心深处泛起点点滴滴的凉意。 那股清凉异常的剑意顺着气脉而来，眨眼之间便侵占了整个心脉，而且隐隐有着直冲识海的趋势。 眉心浮现水滴符文，挡住了飘雨剑意的侵蚀，萧无锋心中念头翻涌。 我到底遇上了什么？！ 这种不讲道理的剑意，若非坎水本源固守灵台，怕是刚才那一瞬间，我就着了道。 不！其实早在身上中了那一条水线的瞬间，我就已经…… 萧无锋反应过来，轻轻咬破舌尖。 感受着口里的猩甜，他紧闭双目的眼皮轻微颤动。 当！当当当~ 飘雨剑意混杂在连绵雨势之中，一轮又一轮的出剑，剑意裹挟雨点，化作一条条细丝，数量不断提升。 萧无锋好似在钢丝线上起舞的表演者，时左时右时前时后，身形飘忽莫测，而手中的那柄剑更是随身而动，随心而为。 冰蓝色的霜气覆盖身躯表面，隐隐约约形成一层淡淡的薄霜。 火红色的炎热点燃了神剑的剑身，他肆意挥舞手中剑刃，就好似拿着一根烧红的铁棍乱舞，看似没有任何章法，实则是在配合自己的身法，险之又险的规避或者格挡临身的飘雨剑意。 无名峰顶。 轩辕真突然开口说道： “飘雨剑意可不好挡，但凡身上中招一次，就是落入连绵不绝的攻势之中，除了逃离，没有获胜的可能。” “就算极境在身，又如何？他注定过不去这一关！” 李至沉默着，一言不发，他晋升了一品之后，眼界到底有所不同。 萧无锋若要落败，其实早就该败了。 但表现出来的顽强却极为耐人寻味。 飘雨剑意最大的特点就是连绵不绝，润物无声。 只要中招一丝剑意，那么后续就剑意就会连绵不绝而至，一波攻势强过一波，并且不断在被针对着的身心留下浸水之毒。 这玩意不仅可以冻结气血，阻碍内息循环，还能够攻击神魂，几乎是一种全攻全守，面面俱到的剑意。 李至自问便是自己落到和萧无锋同样的修为，也不可能足足坚持一刻钟之久。 一品剑修和剑仙的距离，远远小于二品剑修和剑仙的距离。 一品剑修能够清晰感受到自身和剑仙的差距，但二品剑修根本无从察觉。 “过多的灵宝和神兵固然给了你一定得实力，但也相应的蒙蔽了你的视听。”嘴角勾勒一抹微笑，李至回应道：“且看下去吧。” 不对劲，这家伙怎么忽然心神宁定……轩辕真挑眉，“还给自己的徒弟留了后手？” “菜就是菜，打又不能打，境界又不够高，”李至摇头讥讽，“你没练到过一品，根本就无法看到飘雨剑意的真谛，也就无从体会其中蕴含的大恐怖。” 这时，掌门说道：“萧无锋坚持的时间太久了，飘雨剑意的侵蚀早就应该彻底淹没他的识海，他却还能继续格挡闪躲，而且他的动作越发游刃有余。” 轩辕真：“……” 微不可查地转过目光，他看到守墓人的异样。 守墓人浑身笼罩在黑袍中，一言不发，凝视着雾气旋涡中的萧无锋。 轩辕真心底突然有了几分自我怀疑。 “原来如此。”王小花轻微眯起眼睛，她早就觉得萧无锋有所异常，可却说不上来异常何在。 眼下站在旁观者的视角，全程目睹萧无锋驰骋飘雨剑意笼罩范围，她愈发确定萧无锋必然有着水系的绝顶天资。 就好像有人天生擅长掌法，有人天生擅长腿法，萧无锋对于水的感知像是与生俱来。 即便狂风暴雨瓢泼而来，飘雨剑意占据绝对优势，他依旧能够洞彻一二，渐渐找到破解之法。 难道就只有我一个啥也看不出来，难不成真是我这些年太过依赖外物？ 轩辕真心底泛起狐疑，一瞬不瞬凝视雾气旋涡。 四位顶尖剑修皆无言语，峰顶的空气忽然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滴答滴答滴答~~~ 雨滴打在面庞，萧无锋心底暗道： “无论破去多少次，都会迎来更多更密的袭击……” “继续下来不是办法，落败就是最后的下场！” “必须想法子破局。” 结合坎水本源，他以自身心灵彻照一丈方圆，安静倾听雨水的律动。 心字卷不需刻意运转，内息已在周身气脉自如流转，萧无锋的剑意毫无保留地绽放开来。 嗡嗡嗡~~~~ 阳魂冰魄剑鸣似飞凰，红蓝双色剑光冲霄而上。 淅淅沥沥的雨声清晰呈现在心间，他看见周身环绕九十九道飘雨剑意汇聚而来的水线，全都隐藏在厚厚的雨幕之中。 极远处，一座大墓坟头，白衣女子看不清面容，裙摆下的两只小腿圆融晶莹，好似完美无瑕的白玉，赤裸的脚丫翘啊翘，似在踢着雨水玩闹。 她的眸光深邃至极，却又天真烂漫，隔着风雨一眼入心。 瞪！！！ 萧无锋总算感受到了窥视感的来源所在。 “找到你了。” 他猛然睁开双眼，根本不管即将临身的九十九道水线。 嗡~~~~~~~~~~~ 阳魂冰魄内敛剑光，心之剑意汇聚于双眼，顺着视线投注在剑锋之上。 下一刹那，他不再以身领剑，整个人像是一根离弦之箭，跟随指向白衣女子虚影的阳魂冰魄，飞一般飚射出去。 剑刃穿过风，斩断雨，萧无锋全然放弃了对于水线的防御。 坎水本源彻底浮现出来，眉心闪耀淡淡光晕，他的身形骤然模糊，化作半透明的水色，彻底融入漫天飘雨。 歘欻欻欻欻欻欻~ 无数水线攒射而至，却落在空处。 坟头白衣虚影的脚丫不再翘摆，她大脚趾轻轻内收，而后猛然弹碎一滴雨水。 啵~~~~~~~~~~~ 萧无锋的身形彻底显现出来，居然来到坟前，剑锋直接指向白衣虚影的咽喉。 两根纤细手指并拢，看似用劲轻巧，实则重如大岳。 萧无锋在雨幕之中显露形体，手中剑势也被止住。 剑尖距离白衣女子咽喉不足半寸，但却是一道无法逾越的雷池。 嘭！嘭！嘭！嘭！嘭！嘭！ 内息暴乱，气脉流转不畅，萧无锋周身大穴皆在蠢蠢欲动，仿佛下一刻就会彻底爆开，飚射大量鲜血。 “不差。” 白衣女子虚影留下一句点评，而后彻底消散无踪。 哗啦啦啦啦~~~~ 瓢泼大雨声音瞬间凝滞，那些降落半空的雨点像是被定格在时空中，萧无锋伸手去接触，却破坏了这种神奇的平衡。 霎那间，以大墓为中心，天地瞬间放晴，远空挂起一道彩虹。 萧无锋轻轻闷哼一声，但体内却没有感觉到任何不适，反而更能够感受到眉心深处潜藏的坎水本源。 经历了那一场飘雨，他对于坎水本源中蕴藏的真意拥有更进一步的认识。 嗡！ 大墓其实并不大，占地仅仅三尺方圆，除了一块石碑外，还有一柄匕首长短的窄剑平躺在土堆上。 剑吟声传入耳畔，萧无锋摊开掌心，隐约感觉到了一丝一缕的不同。 就好像有某种特殊的灵性萦绕着自己，右手持握的阳魂冰魄嗡嗡鸣颤。 剑冢灵性？应该是了…… 萧无锋走到剑仙大墓之前，就像一个晚辈应该为前辈做的那样，扫去墓碑上的尘土，然后，躬身拜了三下。 另外一边，掌门矗立山巅，再也忍耐不住，张嘴询问道：“那是什么剑意？！” 李至摊开双手，面露无辜，“不好归纳，若硬要说起来，那就是心之剑意。” “仅凭剑意居然可以融入飘雨剑意之中，简直不可思议。” 王小花看着萧无锋的眉心，总觉得有什么重点被他们几人忽视了。 此刻，她感受到了一股来自内心深处的牵引，心底仿佛有一个魔鬼的声音：拿下他，找到其中的秘密，你就能立刻突破一品。 轩辕真面色异常难看，他知道虽然剑仙留了力，但萧无锋的妖孽不容置疑。 萧无锋刚才的剑招并非剑招，而是剑意的应用。 那等剑意从来不曾在剑宗出现过，所以他们都不清楚，只能通过自身眼力和经验推断。 “好一个心剑无我！” 守墓人突然给出意念传音。 “萧无锋在最后的一瞬间彻底丢却了自我，解放内心深处极待绽放的心之剑意。” “这种剑意以前不是没有人领悟过，可是所行之路不太一样。” “心剑无我，正因无我，故而宛如世间之至柔，就好像水，进入杯子里就是杯子的形状，进入瓶子就是瓶子的形状，进入壶中就是壶的形状。” “他彻底放开了内心，丢却了所有的训练和剑招，反而让自身自然圆融，不去对抗飘雨剑意，而是将自身融入飘雨剑意之中，那一刹那，滂沱大雨笼罩的范围不仅是飘雨剑意的主场，也是他的主场。” “只不过，飘雨剑仙到底是剑仙，即便留下的一缕剑意中寄宿残魂，依旧有着神鬼莫测之能。” 墓老向来沉默寡言，此刻却一连串说了这么多，可见他到底有多满意。 轩辕真嘴角抽搐，面色难看，已经看到自己的失败。 黄泉石没有拿到手，倒还好说，大不了再等一段时间。 可自己辛辛苦苦积攒的两种极品材料也要给出去，那是真的难受。 更何况，刚才他还阴阳怪气李至，更在抵达剑冢之前，大言不惭给掌门分析利弊，让萧无锋放弃真传身份，老老实实从内门弟子做起。 如此种种叠加起来，现在摆明是被打脸了。 轩辕真脸上青一阵，红一阵，时不时又来点紫。 啪！ 李至手掌落在他的肩头，“介个就叫天才，懂？” “……”轩辕真不知如何言语，转头看着雾旋，眼底忽然绽放一抹喜悦，“不对，好像还没完！” “别想忽悠我。”李至没好气道。 掌门面色古怪，手掌搭在李至的肩膀上。 “他没有忽悠你，你的徒弟天赋确实太好了。” “啊？！”李至茫然回头。 下一秒，他跳脚跺地，指着雾气漩涡吼道：“怎么还有一座剑仙大墓？！” “天资，心性，悟性，皆是上上之选，这等惊才绝艳之辈，引动多位剑仙祖师的佩剑，倒也还在情理之中。” “这次来的又是谁？” 李至口头上给出询问，但眼睛里面已经生出答案。 雾气漩涡呈现的画面中，萧无锋才不过走出几步远，前方便出现了一袭青衫。 青衣儒生，风姿飘飘，仿如谪仙降临凡尘。 腰间别着碧玉酒壶，手中拿着青竹短笛，背后背着一柄无鞘长剑。 来人身上几乎不可见到死气，萧无锋差点以为对方是个活人，然而，天光洒落在他的身上，偶尔会有透过去的视觉落差，这才体现出他身为亡灵的本质。 “小友，我感受到你身上浩荡的文气了，可否念一两首后世诗词？” 感觉要知道在整个剑冢之中，除了九位剑仙的衣冠冢，其他剑修留下的墓便是生前修为再高，充其量只能呈现出剑意。 想要开口言语，必然已达剑仙之境。 以剑意通天地玄变之机要，以剑心明澈阴阳万化之奥妙，方为剑仙。 萧无锋挂在腰间的太平无事牌，焕发淡淡的文气微光，青衣文士投注目光，眼底多有讶异。 他看见的不仅是眼前少年，更有后世来者中气盖群雄，天下三甲子的夫子。 千余年后，人族可还好？ 问题深深藏在心中，青衣文士没有半点剑仙的架子，淡淡瞥了一眼飘雨剑仙的墓，他笑了笑，“我叫谢莲生，千多年前一位书生，还未请教小友姓名，倒是有些唐突。” 萧无锋：“晚辈萧无锋，献丑了。” 这是要即兴来上一两首……谢莲生唇角微微勾起。 眼前青衫剑客，既有文士风流，又有剑客潇洒，萧无锋略作思考，朗声道： “得道年来八百秋，不曾飞剑取人头。” “玉皇未有天符至，且货乌金混世流。” ------------ 第209章 剑气横千秋（二合一） 诗句脱口而出，萧无锋心中剑意炽烈如骄阳。 太平无事牌焕发淡淡的文气微光，有若实质的文气充盈萧无锋周身。 他的心之间亦沉浸在诗句的y意境中，浩然意气似那惊涛拍岸。 “明明还未出剑……” 谢莲生清俊的眼眸闪动绚烂的华光，嘴角不由自主勾起一抹微笑。 哗啦啦！哗啦啦！哗啦啦！ 澎湃剑意再也无法遏制，他闭上双目，手掐剑诀。 沉寂一瞬，谢莲生右手捏着的剑指对准天空。 “得到年来八百秋，不成飞剑取人头……” 只见他背后的那柄无鞘长剑轰鸣作响，瞬间划破长空，在黑灰雾气笼罩的苍穹胡乱涂鸦。 耳廓轻微抖动，谢莲生似在侧耳倾听，又似缅怀生命中难以忘怀的美好与壮烈。 突然，一道浩然文气与快如迅雷的剑意交融，冲入萧无锋眉心。 砰！ 萧无锋好似被狙击子弹正面击中，身体瞬间向后仰，腰部骨骼发出令人牙酸的响动。 后脑勺几乎着地，他身躯猛然打直上半身，后脚的脚跟落回地面，两只眼瞳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 千余年前的那一幕呈现在脑海中。 那时，八座天关雄踞苍穹之上，海量被污染的灵气不断侵蚀着人间，多少慷慨悲歌的义士壮烈奔赴交界战场，血战天域邪祟，不求生，只求死。 他们的生命交织汇聚而成的旋律，化作勇气的赞歌。 杀杀杀杀杀杀杀！ 喊杀声回荡耳畔，粗重的呼吸被压抑在口鼻之间，眼前闪过刀光剑影，还有那一抹抹挥之不去的鲜血。 刷！刷！刷！ 烈风如刀，扑打萧无锋的面庞，他惊奇地发现自己变成了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刚刚经历一轮惨烈厮杀，全身气脉已经被天域邪祟留下的邪毒侵蚀。 猛啐一口红到发黑，暗藏幽绿的血沫，他的声音变得苍老而嘶哑，吼道： “老夫还能再出一剑！” 嘻嘻嘻嘻嘻~ 浓郁的血色遮蔽双眼，他听见四面八方传来的怪异笑声，然后肩膀忽然传来一股犹如山岳般的巨力，似要压着他向下跪倒。 浑身骨骼疯狂颤抖，似乎下一秒就要散架，萧无锋咧嘴长笑，唯有左手那只苍劲干枯的手掌异常稳定，牢牢扣住剑柄。 此刻，他身体百脉皆被侵蚀，眼睛瞎了，心却通透明亮。 一秒，两秒，三秒…… 那未可知的天域邪祟依旧还在发出嬉笑声。 那笼罩周身的压力已经比那山岳还要沉重。 那些并肩作战的袍泽气息全部泯灭，好似已经不在身边。 绝望化作一曲婉转的小调，冲向萧无锋心灵防线。 他没有抵抗，彻底放开，只听歘的一声，心脏瞬间变得空落落的。 不，不是心脏空落落，而是他已经没有了心脏。 有着七根手指的骨手从后心戳入，自前胸透出，捏着他的心脏，似在把玩。 嘻嘻嘻！ 邪恶诡异的笑声回荡耳畔，萧无锋所扮演的老者全身上下浮现大量龟裂纹路。 那些裂痕中隐隐有血光透出，似乎他在下一瞬间就会爆开。 右手握住透过前胸的那只骨掌，他左臂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向后斩去。 绚烂的剑光好似人间最美的月，平直斩过自己的脑袋。 一条血线在脖颈正中清晰浮现，老者的脑袋高抛飞，给他的嘴角却泛起笑容，仿佛在说：“抓到了！” 此刻，萧无锋的视角忽然脱离老者的身躯，猛然向上拉高。 他看见老者身后的多手拼接的白骨怪魔满脸愕然，像丢烫手山芋一样飞快的丢开了老者砰砰跳动的心脏。 紧接着，白骨向后连退三步，转身迈开脚步，似流星般逃向远处。 十丈，二十丈，三十丈…… 白骨越跑越远，越跑越快，可身上跌落的骨骼越来越多。 等它跑到百丈开外，已经只剩下一团鬼气，那是一道皮包骨头斑瘦削的怪异身影，四肢极为修长，比例很不协调。 它茫然回头，张了张嘴，但是老剑修最后那一剑留下的剑意爆发。 斑驳残阳光辉笼罩，它发出凄厉惨叫，化作一抹淡淡黑烟，消散在空气中。 老者剑修的脑袋坠落在地，连滚三圈，而后身躯连着脑袋一同爆碎开来，就向着四面八方扫出一股嚣烈剑意。 方圆十里内，天域邪祟接二连三遭到重创，与之对战的剑修奋勇杀之。 萧无锋陡然回过神来，心中有所领悟。 “剑出无悔，知死而不惧，自有浩然意气长存世间……” 不等他深入理解，眼前再次一花，萧无锋来到一座青葱翠绿的山头。 一挂天河自高空坠砸而来，绚烂绝美，本该是一道绝景，然而其中暗含杀机。 这一次，萧无锋没有进入某人的视角，而是仿佛一位穿越时空的幽灵。 他轻而易举看见了天河之中隐藏的真相，那些绝美的景色飘打的水花，以及水花泡沫中生灭不定的小世界，通通都是虚幻。 真实的天河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腥臭，万千生灵被献祭，融入其中。 来的根本不是人，而是数以万计的天域邪祟。 有的以白骨为身，有的怼血肉为神，有的以眼球为魂。 万千骸骨作为先锋军，无量血肉汇聚堆叠，似那可比天高的肉山，蕴含无尽华彩的眼球漂浮在血肉和骸骨之上，身边伴随着庄严而厚重的天籁乐章，仿佛代表着某位天域至尊。 它们团团包围青葱翠绿的山头，只因山头的镜湖前站着一对容貌绝世的男女。 男人留着潇洒不羁的络腮胡，满头长发迎风飘舞，身体周围环绕着九九八十一柄玉质飞剑。 女子大红衣装，明艳动人，火红的长发扎成一束高马尾，好似旗帜飘扬，三尺通体火红的宽剑在她面前载浮载沉。 男人与女子彼此相互对视，全然没去理会那一挂来势汹汹的天河。 嗡！嗡！ 八十一把玉质飞剑与那一柄火红似艳阳的宽剑同时发出剑鸣声。 如痴如醉，如癫如狂，如此迷离以至于全然没有自我。 一男一女彼此皆不顾自身安危，倾尽全力催动剑意，一者温润朴实，好似青山之中暗藏的美玉，只为一人绽放光泽，一者艳丽明媚，宛如舞台中心的公孙大娘，剑气涌动，洞穿心灵。 下一刹那，两人双剑合璧，斩落一挂天河。 海量天域邪祟疯狂咆哮，对抗着他们两人合璧凝聚的极情剑心。 剑心之境节节攀升，丝毫没有任何保留，就如他们两人跨越百年的深爱。 战场初次相遇，他受伤，她搭救。 秘境再次相遇，因为误会，护卫对手，彼此明争暗斗。 绝地突围，两人选择为袍泽殿后，却意外发现生路。 行走在交界战场中难得一见的静谧，足足三十余日，外界都认为他俩已死，可他们却真正彼此相识。 晨出暮死的人生容不得半点耽搁，三十日如三十年，他们已经认定对方就是自己的唯一。 闪电般的大婚，两人宴请挚友，祭大邪祟之命，以成媒妁之言。 那一晚洞房花烛，他醉得不省人事，正是她灌的。 脸红的她把自己也灌醉，两人在被窝里稀里糊涂滚抱在一起，两颗通明剑心彼此连接。 萧无锋眼底闪回着这对情人彼此间的一幕又一幕。 紧接着，青翠山头的大战来到尾声。 从始至终这对情人眼中只有此生挚爱，无需多余的话语，一眼似有万年，一笑宛如天下倾倒，最后，他俩掌心相对，伴随着升华到极限的剑心化作点点星光。 身为旁观者，萧无锋久久无法出离心绪，呢喃道：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第三幕，第四幕，第五幕，第六幕…… 萧无锋观看了一次又一次，心中升起的感悟也愈发杂乱。 谢莲生就站在萧无锋面前，保持着递出剑指的姿势，身影愈发虚淡。 很快，他的身形几乎淡如鬼魂，只剩下一抹残影滞留原地。 最后一幕掠过萧无锋的脑海，呈现的画卷再次回到厮杀惨烈的战场。 惨烈的厮杀扑面而来，白骨化作的马匹，踩着由无数人族尸体堆积而成的轿撵，马蹄融入了血肉与白骨之中，它的口中吐出的音节仿佛蕴含了亿万鬼魂的呐喊。 然而，这还仅仅是战场的一小部分，远处的血色风暴化作恐怖的绞肉机，隐约可见其中猩红的魔眼。 不详的气息似可透过千年万年的时光，穿越层叠隔绝的空间，抵达萧无锋的面前。 这一次，他不是一个游历在时空之外的鬼魂，也不融入场景中的某人，他就置身在这恐怖的杀戮战场中，他就是数十万剑修的其中一员。 修为，不算高，也不算低，算不上领头者，但也可以带头冲锋。 杀杀杀杀杀杀杀~~~~ 喊杀声就在左右，死亡和鲜血就在身旁，萧无锋根本无暇思考，唯有奋力挥出手中长剑。 然而，他手中的神兵变成了一把上品名器，剑刃满是利齿，随意地一次甩动，都会带来恐怖的破坏力。 这是一柄重剑，需要双手持握，萧无锋基本没有使用过类似的剑型。 不适应导致他的破绽暴露在天域邪祟面前，眼看一柄长剑即将捅穿自己的心脏，身旁忽有一人闪过，以身挡住白骨幻魔呈现的镜面之刃。 代价不言而喻，一位袍泽就此倒下。 白骨幻魔嘎嘎怪笑，侧绕疾步，抵达萧无锋的视线死角。 恐怖的锯齿利刃拦腰截断萧无锋，白骨幻魔的笑声却嘎然而止，只见它的身体中线呈现不规则的破坏痕迹，整个身体一分为二，向着左右弹飞。 紧接着，血色爆开，微风吹拂而过，掀起一片被切割下来的衣袍。 手掌抓住飘飞的衣角，萧无锋早就站在白骨幻魔原来位置的后方三丈，原来是他速度快到极致，已经形成了一道残影。 镜像之刃斩过的根本就不是真正的他。 眼底绽放的光芒徐徐收敛，就像黑洞疯狂汲取银河中的星光，萧无锋双眼恢复清亮。 谢莲生嘴角带笑，眼神和煦，“千百年后，人族后辈的血性依旧不减当年，足矣。” “多谢剑仙前辈赐予机缘。”萧无锋拱手，浅浅躬身。 “这不是赐予，只是见猎心喜。”谢莲生摇了摇头。 他的身影淡如清风，好似随时都会消失，突然朗笑道：“我只是想看看你能否传承我的剑意。” “谢过前辈好意，不过晚辈想要自行开道。”萧无锋给出回答，丝毫不见犹豫。 愣神一瞬，谢莲生竟不知如何言语。 无名峰顶，李至捶胸顿足，“傻徒弟，别这么憨啊，那可是千多年前的儒剑仙谢莲生。” “夫子之前，文气一脉最高成就者，然而文气只是他的辅助，儒剑仙真正最强的就是他结合剑道与儒道，自行开创的剑诀。”王小花眼底闪过奇异光芒。 掌门张大全叹息，“可惜，九百年前，剑仙不出，第四天关外的交界战场告急，我剑宗只能用人命去填。” 他没有说出代价，但在场所有人都知道代价何其巨大。 足足三位剑仙的传承就此断绝，其中正包含着儒剑仙谢莲生开创的青莲峰至高剑诀——文胆琴心通明剑诀。 “你这傻徒弟不知大局为重，”轩辕真嘴角抽搐，“他轻飘飘的一声拒绝，直接挡住了我剑宗青莲峰的复兴啊！！！” 守墓人袍袖猎猎，浓厚死气化作剑刃，悬在身旁四人的头顶。 紧接着，他意念传音道：“剑仙又如何？前人已逝，已经丢掉的就该丢个彻底！时光已经验证了这份传承并不够强韧，无法铸就无上之剑，这等剑道不要也罢！” 李至满脸写着无语，这话也就墓老敢说。 掌门张大全煞有介事地颔首，却不知应该说啥。 轩辕真：“……” 王小花眨巴眼睛，她喝醉的时候也曾胆大妄为，心中偶尔有过类似念想，却也不愿在人前分说。 雾气旋涡流转，萧无锋和谢莲生面对面站立，后者给出回应： “无妨，倒是谢某唐突了小友……” 萧无锋轻微眨眼，不着痕迹地转过话锋： “前辈先前说过想听诗词，刚才有了一首诗，那就还差一首词。” 谢莲生面露微笑，“哦？小友竟有此等文采！” 指尖轻点眉心，萧无锋说道：“只是刚才看到太多的剑修豪情，胸中有些想法。” “好。”谢莲生剑指轻微晃动，以点滴剑气安抚背后无鞘长剑。 萧无锋深吸一口气，徐徐吐出，吟诵道：“客子久不到，好景为君留。西楼著意吟赏，何必问更筹。唤起一天明月，照我满怀冰雪，浩荡百川流。鲸饮未吞海，剑气已横秋。” 锵！！！ “鲸饮未吞海，剑气已横秋。”谢莲生低声呢喃。 周身剑气涌动，哪里还能抑制半分？ 刚才，他给萧无锋看过诸多剑修慷慨赴死，剑斩天域，此意即在剑气浩然不绝，横绝千秋不散。 ------------ 第210章 当之无愧（二合一） 浩荡文气，浩然意气，汇聚在无鞘长剑上。 铿锵剑鸣好似一曲婉转不绝的天籁，绵绵无尽头。 剑刃好似霜雪般寒冷，谢莲生的脸上绽放笑容。 他的剑意节节攀升，剑气化作万千长河，直挂穹顶之上，冲破黑灰色的雾化死气。 无量无绝，好似无量劫，一剑破空去，直入九天外。 “哈哈哈哈哈~接着呢？！” 谢莲生眸光泛起异彩，身躯彻底融入清风。 呼啦啦啦~ 朦胧的云被剑气撩向两边，覆盖剑冢的浓郁死气疯狂汇聚，一座座坟墓异动。 轰隆！轰隆！轰隆！ 脚下的地面震荡不已，山石原本的物性仿佛不复存在，就此化作粘稠水波，裹挟着身躯，像是一只轻轻摇曳的帆船，在无尽的暴风海上，随时都会被浪花泡沫淹没。 萧无锋恍若未觉，根本不去在意自己的身体。 此刻，剑冢仿佛彻底活了过来，一座座坟墓开启。 有的大，有的小，有的坐落在险峻崖壁上，有的安然藏匿荒枯林木中，有的依旧被浓郁的黑暗死气裹挟。 然而，那一座座或大或小的墓碑前面浮现亡者的灵魂，他们眼神流转，纷纷锁定萧无锋。 谢莲生已然不见身影，可曾经被他背在背后的无鞘长剑依旧在高空中发出声声剑鸣。 这时，萧无锋给出下阕： “野光浮，天宇迥，物华幽。中州遗恨，不知今夜几人愁。谁念英雄老矣，不道功名蕞尔，决策尚悠悠。此事费分说，来日且扶头。” 声调随着剑鸣，抑扬顿挫，竟然有种琴瑟和弦的协调感。 谢莲生身影明明并不存在，但又仿佛无处不在，是那风，是那云，是那天，是那地，是那满山遍野的坟。 飘零的落叶略显枯黄，捎来他的口信： “你之诗词不下于你之剑意，你比我更全面，未来或许能够比我走的更远。” “剑仙不是你的终点，而是一个你的另类起点。” “难怪飘雨那个傲气的性子都能对你说出一句不差。” “前辈过誉了。” 萧无锋看不见他，拱手抱拳，四次作揖朝四方礼。 清风掠耳，他依稀看见儒剑仙抽出竹笛，放在嘴边。 “登临剑仙之境的你，可别忘记胸中意气不可不舒，心底念头不可不察，手中有剑，就该遇山搬山，见海开海，若有妖魔邪祟作乱，那就杀！” “我辈剑修此生所求，不在于结果，而在于过程，只要足够精彩，对得起这一生，那就足够了。” “我来过，我出剑，我若死，自有后来人，哈哈哈哈哈哈哈~” 爽朗的笑声回荡在天地之间，轻盈的笛曲没有固定旋律，不是一首已知的乐曲，仅仅是他即兴所作。 “你的确不需要我的传承，但这门剑诀乃我独创，其中应该还有一二可取之处，正可给你用于验证自己的大道。” “是剑，是文，亦或者是其他，又或者是你的心，都无所谓，只要过程精彩……” 清风骤停，落叶入掌，无鞘长剑悬浮在萧无锋面前，雪亮剑尖抵住他的眉心，仿佛在要一个答案。 萧无锋捏紧掌中枯叶，深吸一口气，眼帘轻轻垂落，似自语似回答： “问道在心，知行合一，谢过前辈传授剑术。” 紧接着，萧无锋后退半步，躬身拜剑。 嗡！！！ 无鞘长剑剑尖虚点，似那潇洒儒剑仙点头。 “大善！” 萧无锋眼前一花，耳中幻听。 紧接着，他消失一瞬，重新出现时，依旧滞留在原地。 然而，无鞘长剑远去，带走一座不甚起眼的土坟。 剑气划破长空，在天际留痕，以亮白色线条划破无名峰终年不散的阴霾天空。 此刻，他就像是环绕半山腰绕了半周，从剑冢的阴面来到剑冢所在无名峰的阳面。 明亮阳光普照大地，萧无锋定立原地，久久不动。 文胆琴心通明剑回荡在脑海深处，那是儒剑仙谢莲生毕生剑道与文道汇聚的惊天绝式。 萧无锋沉浸在领悟绝式的过程中。 一座又一座的坟墓，一位又一位的亡灵虚影，簇拥着他，环绕着他，仿佛他才是无名峰真正的山巅所在。 至于另外一边，那不过是地势高点儿而已。 “出太阳了！居然出太阳了！这还是剑冢所在的无名峰吗？” 王小花矗立峰顶，下颌线与地面呈四十五度。 “飘雨剑仙颔首，儒剑仙送传承，万千前辈的真灵自愿成全他，为他附着剑冢灵性。” 李至脸上的笑容就好似盛开的花朵，明知故问，拔高声调还故意拖长尾音。 “这可算是奇景啊？？？” “当然算。”张大全微不可查地颔首。 李至瞥了他一眼，笑道：“掌门师兄，我这徒弟可当得剑宗真传？” 张大全面带和煦笑容，“你看墓老眼睛都直了，还用多此一问？” “就想听到某人亲口承认。”李至双眼勾成月牙，嘴角咧开夸张的角度，好似笑容怪异的藏狐。 张大全翻起白眼，满足了李至的虚荣心。 “师弟慧眼如炬，识得此等英才，实乃我剑宗之大幸，剑宗真传非他莫属。” 守墓人转头看向李至，意念传音道：“黄泉石可以给，但老夫要亲手交到萧无锋手上。” “这是自然！” 李至满口答应，还不忘记给轩辕真一个胜利者嘲讽失败者的畅快眼神。 轩辕真已经不想参与话语，他彻底哑口无言，根本就没有去看李至。 此时此刻，他脑海里面好似有一场混乱的风暴汹涌席卷，时而是无尽的海水拍打，时而是恐怖的风雷交织。 真的是哭都没地方哭啊！ 轩辕真眼角抽动，鱼尾纹愈显深厚，脸颊两侧的法令纹更是年开来，整个人仿佛老了十岁。 曾经，有那么好的机会就在眼前，李至主动提出赌约作废，为什么不答应呢？ 我他妈的到底哪里来的自信啊？！ 此刻，他恨不得自己给自己一巴掌，黄泉石没了，还有两件极品材料也没了。 这可如何是好？亲口答应了自家的母老虎，要给幺女一件极品神兵，确保她前往交界战场，在面对未知级的天域邪祟，至少能够拥有短暂一战的力量。 再加上真传弟子的晋级名额，可以额外获取一枚替死传送符。 到时候，她进入交界战场，怎么都不至于速死，大概率能够兑现自身的天资。 很有可能为轩辕家再添一道足以流传千古的传承。 眼下倒好，折了夫人又折兵，啥都没有捞到手。 可以想见，晚上回去该跪搓衣板了！ 轩辕真心里苦，但却无人可以分说。 他威严在外，伪装极佳，每次与自家夫人同时出现在外人视野，总能恰到好处逢迎母老虎的心思。 外人看来，他和发妻相爱相敬，乃是剑宗数得上号的模范夫妻。 这么多年来，从未在人前暴露过他是妻管严的本质。 这下好了，原本信心满满十拿九稳的事儿，因为李至的搅和，因为萧无锋的妖孽天资…… 办砸了！彻底办砸了！ 内心疯狂扭曲蠕动，轩辕真转头就想走。 “慢着！”李至手掌不合时宜地按在他的肩头。 他转过头去，看见那蔫坏的笑容，心中气不打一处来，最终却没有付之于言语。 猛然挥动大袖，左手无名指上套着的结婚戒指闪动微光，两颗极品材料飘起。 “拿来吧你。”李至眼疾手快，顺顺利利把战利品揣入兜中，想了一下，他又觉得不够，故意掏出来拿在手心里面把玩。 一团阴炁十足的真火，一串阳炁充盈的流水，就像是嬉闹的孩童，扒拉着他的手掌。 “轩辕老哥慢走，恕李某不送，不过若是你下次又收集到什么好东西，记得招呼一声。” 轩辕真满头黑线，猛然转身，架起一道剑光，飞速远遁离去。 另外一边，萧无锋沉浸领悟，以心感悟文胆琴心通明剑诀。 这剑诀的命名方式并不高明，没有普通文人墨客的故弄玄虚，没有去搞什么所谓的格调。 谢莲生早在剑诀的名称上就给出了最为明确的提示。 文胆琴心通明剑诀正是以他毕生最强的一招剑式命名的剑诀。 要想领悟其中真谛，不必苦苦求索招式，只需理解三样关键。 第一，何谓文胆？ 第二，何谓琴心？ 第三，何谓通明？ 搞清楚这三点，就能彻底理解儒剑仙谢莲生隔着千年岁月，传承下来的剑中真诀。 萧无锋并非真有超凡的悟性，抛开超过同龄人的成熟心智，抛开前世宿慧般的穿越之秘，抛开爆肝就能有所成就的金手指，他也就是一个平平无奇的普通少年郎。 此刻，来自儒剑仙的海量领悟全部灌注脑海，若是一股脑全部想个清楚，只怕他承受不住剑仙传承的浩瀚，立刻就会大脑爆血，原地去世。 嘭咚！嘭咚！嘭咚！ 心跳好似擂鼓，萧无锋没有执着于其中，选择将之封存在脑海深处，慢慢体会，以待来日。 就如他所获得的天罡自在功和刀龙七绝势，即便全部概览，也需慢慢体悟，认真刻苦地习练。 只是，传承的这个瞬间，直接帮他破开了初步的几道关卡。 初窥门庭，熟能生巧，融会贯通…… 萧无锋的脑海中仿佛个缩小版的自己，练习了成千上万次的文胆琴心通明剑诀。 虽然他还没有彻底理解什么是文胆，什么是琴心，什么是通明，但是他总算知道了此等剑诀有何等强悍的威力。 文气正大光明，能够辟邪驱魔，能让人内心保持浩然正气。 剑气锋锐无匹，能斩万法斩万恶，能让修持者锐意进取，一往无前。 两者合二为一，不走寻常路，更不尊远古根本法，乃是儒剑仙谢莲生以三百年精彩人生作为养料，总结出来的集大成者。 所以，文胆琴心通明剑诀乃是剑宗流传的诸多剑诀中最能斩杀天域邪祟的妙法，几乎没有之一。 “这是一门不受无上意志掣肘的通玄大道！” “若是儒剑仙不死，他必然可以打破虚空，进入那返虚之境，于人间超脱。” 萧无锋这还是第一次见到远古之后，有强者能达到如此地步，以自身心智开辟前路，而且搭起了一条可以通天的大道。 这…… 儒剑仙谢莲生，其人气魄绝不逊于夫子。 萧无锋眼底闪动微光。 “将此剑诀修到登峰造极，大概就能领悟其中些许真意，再将之融入心字诀，必可化作一招绝式。” “此一剑可与文气共鸣，且无需太平无事牌。” 眼瞳深处有地震余波扩散，萧无锋心底泛起疑惑。 “若是千余年前，剑宗就有此等传承，怎会至今无人超脱？” 疑问在脑海中回荡，他从青莲峰的剑修亡灵传来的点滴记忆碎片得知。 九百年前，曾有一段无剑仙驻世的黑暗时间，第四天关遭到了天域邪祟的猛烈攻势。 那种势头绝非偶然，摆明了就是要灭绝青莲峰的传承。 那些天人就如失去心智的恶鬼，一个接一个以真身压境登入交界战场，他们狩猎着任何青莲峰的剑修，尤其疯狂。 慢慢的，那些修持了文胆秦心通明剑诀的剑修陆续死去…… 直到后来，剑宗大批领悟了剑意的门人被困在大邪祟的领地，总共九九八十一位天人现身，不讲道理地逼迫剑宗支援。 青莲峰的众弟子明知是陷阱，却责无旁贷，前往绝地赴险，一直杀到传承断绝。 心口蓦然一痛，萧无锋感同身受，感慨道：“被足足耽误了九百多年啊！” “倒也算不上耽误。”略显陌生的声音在萧无锋的耳畔响起。 萧无锋皱眉，“谁在说话？” “守墓人。” 说话之人报上名号，下一秒，萧无锋这才反应过来对方是在用意念传音。 紧接着，他的脚底冒起光圈，一层一层向外扩散。 萧无锋被传送到无名峰顶，眼前的视野忽然黑暗下来，除了漫无边际的黑雾，他只能看见浑身笼罩在黑袍中的守墓人。 这时，他不禁怀疑守墓人是否拥有身体。 飘荡来去的幽风从左进就从右出。 那火燎似的双目有着神奇的魔力，直勾勾盯着自己，仿佛要从眼睛直透心灵。 萧无锋微感不适，却倔强地不撤开目光。 一秒，两秒，三秒…… 宽大的黑袍猎猎鼓动，守墓人的声音再次回荡识海。 “这枚黄泉石属于你了。” ------------ 第211章 无念，本源，可能(二合一) 不等萧无锋回答，守墓人抬起袍袖，黄泉石如暗器飚射。 眼前微光一闪，萧无锋眉心略感阴凉，就像是炎热的盛夏，有突然有一块冰晶贴在眉心，冷，但舒适。 拱手抱拳，他张嘴说道：“多谢……” 眼睛凝视守墓人，萧无锋眼底泛起一丝疑惑。 黑袍、无声、神秘、未知…… 眼前之人到底是谁，又如何称呼，在剑宗内是什么身份…… 诸多问题萦绕心头，萧无锋通通不得而知。 这时，李至上前几步，轻拍他的肩膀，笑着说道： “你面前的这位是剑冢的守墓人，以墓老称呼便可。” “多谢墓老的赠予。”萧无锋说。 守墓人双目似火燎，近距离注视萧无锋，给出意念传音： “这是你应得的。黄泉石乃是死气精华凝聚，由剑冢内无数把名剑和神剑的剑气、剑意淬炼而成。此物最适合提纯内息中的先天之炁。” 能够加快我在中三品的炼炁境的修炼进度……萧无锋轻微颔首。 “以后剑冢对你随时开放，只要想来，就多来走走。” 守墓人眸光闪动两下，撂下一句话，消失在原地，就好像一阵从来都不存在的幽风。 他的后一句意念传音并非单独给萧无锋的，在场几人全都“听”见了。 李至笑容愈发浓郁，冲着张大全眨眼。 “掌门师兄，我这徒弟远胜万千良才美玉，你作为剑宗之主，总该有些表示。” 张大全挑动眉梢，没去理会李至，转而看向萧无锋。 萧无锋感受到面前这位富态福相的男人好似厚实的大地，看不出半点锋芒，很难想象这样一个人会是剑宗的当代宗主。 “掌门师伯。”萧无锋执晚辈礼。 张大全笑了笑，两只拢在大袖中的手拿出来，掌心摊开，摆放着点滴荧光，让人看不出是什么物质。 他说：“把身份玉简拿出来。” 萧无锋照做，递出紫色的身份玉简。 只见那点点滴滴的荧光涌入玉简。 “啥意思呀？什么见面礼都没有，就拿功勋值糊弄？”李至不满，挤眉弄眼。 张大全翻起白眼，瞪了一眼李至，这才继续说道： “来的有些仓促，并无礼物准备，索性送个红包，你要有什么喜欢的，这些功勋值多半也足够兑换。” 所有的荧光全部没入紫色玉牌，萧无锋心有所感，脑海里面呈现功勋值飙升的数字。 100，200，300，400…… 最终数字悬停在1200点功勋值，其中还有明确的标注。 通过3000级剑气长阶，可得300点功勋值。 依照众弟子等级区分，杂役弟子，外门弟子，内门弟子，真传弟子分别是四个档次。 杂役弟子为0，外门弟子为10，内门弟子10？，真传弟子则可获得800点功勋值。 还有多余出来的100点功勋值，则是掌门师伯的见面红包。 “给了多少？”李至询问。 萧无锋如实给出回答。 李至气急，转头拽着张大全，说道：“抠抠搜搜的没个掌门样。” “确实抠搜了点，”王小花帮腔。 “老夫给自己的徒弟都没有打过这么大的红包。”张大全抖擞身躯，后退两步，“小花啊，你帮着他可不就是害自己嘛，红包这玩意，又不是只有我一个人要给的。” 闻言，王小花微微愣神。 功勋值减100，那简直就是要了她的老命。 要知道寻常金银可以购买的酒水，其实都是普通货色，对于她这样的二品剑修根本就无法上头，喝起来与白开水没有太大区别。 100点功勋值足够买到5坛剑宗最有名气的好酒“剑气近”。 这等好久够烈，够爽，只喝半斤就能晕晕乎乎。 一步，两步，三步…… 王小花悄咪咪转身迈步，脚下已经踩着水剑，随时可以远遁。 刷！！！ 李至捏住她的手腕，笑眯眯道：“还想不想喝那一杯弱水三千了？” 王小花：“……” 眼珠子轱辘转动，王小花凑近两步，压低声音：“你就没觉得哪里不对劲吗？” “啊？！”李至略懵。 王小花提醒道：“费了这么一大番功夫，你不是为了给徒弟弄一份合适的拜师礼吗？可黄泉石又不是你给萧无锋的。” “卧槽！！！”李至惊呼出声，突然又觉得哪里不对劲。 掌门张大全像是看傻子一样看着李至，悠悠叹息一声。 这家伙外形看似优异，活脱脱的世外高人，实际上除了刻意保持给外人的距离外，内心深处就是一个纯粹的剑痴，有时候甚至有些过于痴傻。 难道真的是傻人有傻福吗？ 目光微不可查地扫过萧无锋，张大全心底叹息更重三分。 必成剑仙的超级天才，怎么就稀里糊涂给李至这家伙收成徒弟了呢？ 啪！ 李至猛拍脑门，眨巴双眼，“不对，不对，不对……” 他已经想起自己从轩辕真手上夺取的两件极品材料，正适合在真传拜师典礼上给萧无锋。 “小花师妹，从今天开始你就永远都是师妹了。” 王小花挑眉，“凭什么？” “就凭上一次是我胜过你，下次你找我挑战，我只跟你比徒弟。” 李至耸动肩膀，满脸舒坦。 王小花面色一滞，面色转变尤其精彩。 红橙黄绿蓝靛紫~~~~ 十足体现生物多样性。 三名长辈彼此的调侃和打趣全部落在萧无锋的眼底，从中能够感觉到剑宗内部还是比较和谐的。 不过，他没有分配过多的注意力，而是俯瞰着山峰之下，直到看见即墨珏成功拿到名剑蟒吞龙，这才稍微安下心来。 片刻后，即墨珏被传送到无名峰顶，稍作寒暄，一行人离开无名峰。 守墓人矗立无名峰的半山腰处，遥遥望去，目送三道并排的剑光远去。 “萧无锋，你会是我需要等的人吗？” 在剑冢中守墓成千上万年，他其实并非第一次见到必定成为剑仙的青年修者。 能够引动剑冢众多亡灵虚影的，固然不算多，能让剑仙瞩目的，更是在少数，但是把时间的拉到数千年以上，天骄绝对不会少。 无尽的等待中，一次又一次的期望，然后期望落空。 这种感觉并不好受，守墓人的心灵已经接近麻木。 悠悠一声叹息，他在原地驻足良久，然后转身撩起蔓藤，走入隐蔽的山洞。 洞中的空间并不算小，种满了绿色的植被，环绕着深处的一汪清泉，泉水旁边插着一柄锈蚀的残剑。 旁边有一位肌肤如玉的绝美女子盘膝坐在蒲团上，她五官精致，眉似刀剑，修长的睫毛挡住紧闭的双目，额前雪白发丝轻轻摆荡。 乍眼看去，绝美女子就像是一个活着的人，红唇鲜艳，肌肤白皙，雪白的头发和眉毛极具辨识度，即便身着素裙，依旧难掩其倾国倾城的容貌。 这样一位本该完美无瑕的女子，双手却犹如地狱的恶鬼，干枯，没有半点血肉，只有皮粘着骨头，而且还能看到斑斑点点的锈迹。 守墓人来到锈蚀的剑旁，身影愈发虚幻。 直到他完全靠近锈剑，身上的黑色长袍化作纸张充分燃烧后的余烬，彻底消失不见。 哗啦啦啦啦~ 犹如瀑布般的蓝色长发披落，垂落地面。 他，不，她身穿亮银色盔甲，来到绝美女子身前，屈膝半跪。 若是此刻有外人，就会发现守墓人的容貌与绝美女子有着七八分神似，只是前者蓝发火眸，后者白眉白发，给人营造的感觉有所不同。 裙甲闪动熠熠寒光，可仅仅只有一瞬而已，守墓人身上的亮银色盔甲泛起斑驳的锈迹，似来自时光的侵蚀。 眨眼间，她全身上下的盔甲都覆盖了锈迹，唯有两条臂甲的前半部分保持着光亮的颜色。 低头看了一眼双手，守墓人虚幻的身影贴靠下去，安静躺在绝美女子的腿边，呢喃着述说遇见萧无锋的全过程。 她的讲述很有节奏感，就像是说一个动人心魄的故事，微妙微翘说起轩辕真、张大全、李至、王小花等人的反应，就好像一个分饰多名角色的配音演员。 然而，绝美女子全然没有半点回应。 洞窟里的呢喃声渐渐低沉，守墓人面庞挂着悲伤，眼底蕴含哀叹，双目中的火光但是被不详的污染侵袭，宛如风中摇曳的残烛。 “姐姐，你怎么还不醒来？无念想你了。” 话语落地，她的身影彻底消失，融入池边的锈剑。 嗡~~~~ 锈剑拔地而起，没入那池清泉。 大量的锈迹涌出，却又被清泉中的力量净化，锈剑偶尔露出水面，竟可见得几寸亮色剑身。 然而，很快又有大量锈斑侵蚀剑身，让净化永远无法完成。 两股不知名的力量相互角力，彼此之间斗得难解难分。 绝美女子的左手食指却有了一丝恢复血肉的感觉，淡淡的血气充盈，可惜，这个状态维持不了太久，她的食指重新变得干枯。 哗啦啦~~~~ 锈蚀长剑重新插回池水边，清亮剑身维持不到三秒，迅速被锈迹填满。 守墓人的身影重新出现，这时的她重新披上黑袍，只是兜帽没有罩住脑袋。 咕嘟嘟嘟嘟嘟~~~ 池水之中，依稀可见一块足以填满池底的黄泉石，那块石头来自多年以来，池水净化锈蚀痕迹的凝聚。 守墓人没有去看，坐到绝美女子身边，双手环住并拢的双膝，脑袋埋下去。 “还能坚持多少年？还能不能等到姐姐的复苏？还……” 眼角并无泪花，火燎的双目充满迷茫，她撇着脑袋，仅仅只是希望绝美女子能够给出一个轻轻的回应。 另外一边，三道剑光在天空中飞行，直奔剑宗主峰而去。 李至的门板重剑带着萧无锋和即墨珏。 站在剑光上，萧无锋微微闭上双目，心神沉浸在内景中。 黄泉石出现在萧无锋识海里，但又不完全存在于此。 这东西仿佛既是能量又是物质，能量存在于上丹田，而物质的那一部分则通过眉心上丹田，一路向下来到中丹田。 起初，黄泉石以为自己是老大，主动帮忙梳理萧无锋的内息，肖无风能够感受到自己的境界正在被强行拔升。 眉梢轻微上挑，萧无锋心底暗道，那就不藏着掖着了。 下一秒，坎水，极阴、纯阳，三种截然不同的本源散发气息。 黄泉石瞬间被吓得合二为一，想要脱离萧无峰的身躯，在他的四肢百骸中胡乱游走。 萧无锋意念一动，眉心闪过微不可查的光点，然后黄泉石就被他强行柔和回去，收入识海之中。 哗啦啦啦啦~ 坎水本源融入萧峰的识海，将之化作一片恐怖的汪洋巨海，其浩瀚程度根本无法揣度，仿佛每一个浪花都蕴含着一个世界。 黄泉石散发出来的阴凉死气就如海中的水滴，与之相比简直不值一提。 可是这还不是最恐怖的，在坎水本源和神识交织出来的无垠海上，日月同时横空。 纯阳本源！极阴本源！ 此时此刻，隐蔽洞窟中的守墓人无念猛然睁开双眼。 “怎么回事？怎么可能？他……” 身形瞬间消失在洞窟中，守墓人无念来到无名峰顶，遥遥望向剑宗主峰。 此时此刻，那三道剑光已经远去，不在剑冢的范围中。 她抬起右手，亮银色的臂甲暴露在天光下，竟有无穷剑气激荡。 “阴阳两种本源都在其身，这真的是一位还没有真正突破到炼炁境的少年？” “他该不会是远古时代，乃至于太古时代的某位伟岸存在转世吧？” 轻微摇晃脑袋，无念自嘲道：“想什么呢，轮回早在神庭破灭的三百年后就被彻底污染了，如今哪里还有来世一说。” 眼瞳轻微震动，她像是要透过长空，牢牢锁定已经远去的萧无锋。 “不止阴阳，还有八卦中的坎水本源，甚至隐约还有乾天和坤地的本源气息……” “这，这，这究竟是何等气运，何等命格。” “如果他能够找到乾天和坤地两种本源，那么找到剩下的五种本源可能性极大。” “八卦，五行，阴阳，三种从太古流传至今的无上大道，一旦真的练成其中之一，只要达到合道境，就有可能与无上意志一战，若能练成两种便可不受无上意志的侵蚀。” 眼瞳中的烈火熊熊燃起，飘逸的蓝发迎风飘舞，守墓人无念心绪激荡。 “姐姐真的有可能醒来了！！！” ------------ 第212章 骸魂执念，群星环绕(二合一) 按耐心中的悸动，守墓人无念身影瞬间消失。 嗡~~~~~~~~~~ 锈蚀长剑猛然鸣颤。 霎那间，剑冢之中万千葬剑皆寂。 浓郁的死亡气息弥漫开来，再度恢复终年不散的模样，全然看不见半点阳光。 剑宗山门外，七星镇，有间不大不小的客栈。 三层楼雅间里，袅袅香气弥漫，房间的四个角落分别摆着四种颜色的香炉，有的鲜艳，有的朴实。 但那些香炉的表面雕刻着繁复的花纹，若是久久盯着看，就会不由自主失去自我，陷入痴迷的状态。 雅间本该摆放桌椅的位置空空如也，木料寻常的桌椅贴墙放着。 身穿道袍的童子盘膝坐在飞舞的蒲团上，漂浮在房间的正中位置。 他脸上戴着一个似哭似笑的面具，手里拿着三枚铜钱，嘴巴里面不住念叨着什么。 突然，他像是感应到了什么，眼神异常惶恐，慌忙站起身来，跳下蒲团。 一只修长的胳膊从虚空中伸了出来，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一捏，恰到好处的揪住童子的发髻。 水波状的纹路轻轻晃动，雅间内部的空间荡起一层层的半透明涟漪。 很快，披头散发的骸魂道人现出身形，左手食指贴住嘴唇，微笑道：“嘘！” 童子噤若寒蝉，四肢不敢胡乱动弹，就仿佛一只被骸魂拿在手里把玩的宠物。 随手摘掉童子脸上的面具，骸魂咧嘴道： “十多年了，你还是没有刺探到有价值的情报，所以我来了。” 童子那张遍布伤痕的面孔恍如狰狞的恶鬼，两只眼球的外部没有眼皮，只有两颗圆滚滚的眼球暴露在外。 这双眼睛和这副面孔都是为了修炼一门特殊的瞳术功法。 童子的双眼有着摄人心魄的邪力，此刻却盈满了恐惧。 “我受伤了，所以……” 骸魂笑道：“无所谓，你的伤就是我的伤，回来吧。” “不~~~” 童子想要反抗，想要狡辩，可却完全抵不住那一根压在他眉心处的手指。 骸魂的指尖与他的眉心融为一体，就仿佛两者本该如此相连。 血肉沾着血肉，骨骼连着骨骼。 童子身躯飞速干扁下去，全身血肉好似冰雪遇到太阳，瞬间消融无踪，紧接着，那副骨架寸寸崩碎，彻底融入骸魂的本尊。 气息轻微波动，他从二品初期恢复到了二品中期。 “已经吸收了100多位分身，居然才恢复这么点实力……” 骸魂道人眉心紧紧皱起，双眼萦绕着外人无法看懂的光泽，他的身形没有消失，两只手飞速结印，口中念诵“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等九字真言。 房间四周的香炉纷纷裂开，大量香灰无端端涌出，就好像房间之内多了一股无名幽风。 很快，所有的香灰汇聚起来，交织旋转，螺旋盘绕，呈现出一个不断向上爬升的视角。 剑宗所在的剑形大岳好似一座横亘在天地之间的巨型仙剑。 那些连绵不绝的群山就如这柄仙剑的锋芒所在。 “萧无锋！萧无锋！萧无锋……” 骸魂道人眼睛眯成一条缝，紧接着咬破舌尖，向前喷出一口血雾。 血雾沾染香灰漩涡，其中呈现的画面剧烈变换，一层又一层的拉近，最终指向了无名峰。 “滚！！！” 浓郁的死气化作更加厚重的黑雾，直接挡住了香灰漩涡中呈现的画面，通体黑袍的守墓人给出意念传音。 骸魂双眼突然红肿，整个额头遍布青筋，仿佛在承受着莫大的痛苦。 他的脸青一阵，红一阵，两只手死死攥住拳头，低声吼道： “你别拦着我，找个人而已，何必这么紧张？” 无念给出第二次回答：“滚！！！” 意念传音化作了最为锋利的剑刃，顺着香灰漩涡构筑的灵性通道，直接刺入骸魂道人的识海深处 嘭！！嘭！！嘭！！ 惊涛拍岸升在脑海之中荡漾开来，骸魂冷哼一声，手猛的一个巴拉，拍散香灰漩涡。 紧接着，第二个漩涡重新凝聚出来，骸魂的视线穿过一片演武场，略过万千正在修炼的剑修，直勾勾冲向主峰上的祖师堂。 “何方道友前来拜访剑宗？” 一道道锋锐无匹的剑气隔着极远的空间，遥遥对准了七星镇上的这间客栈。 属于张大全的声线清晰回荡在三楼雅间内，骸魂满脸写着疑惑，“怎么搞的，剑宗这帮家伙一个个都这么敏锐吗？” 两只袖子猛然甩动，雅间的窗户打开，骸魂深吸一口气，化作无形清风，就此离开。 半秒之后，一道剑气长风进入雅间，来来回回绕了许多圈，似在捕捉气息。 远远隔着数十多里外，某座荒丘的老虎洞内，白色大虎脑门上突然一重，这才发现脑袋被一个道人踩着。 吼！！！ 白虎身长足有三丈，更有雷霆神通，乃是荒丘中的霸主。 它张开嘴巴，吐出大团雷光。 啪的一声脆响，道人虚掌下按，雷光崩碎，虎牙脱落。 白虎顿时明白自己遇到了硬茬，赶忙低垂脑袋，作顺从状。 骸魂道人压根不理会白虎的小心思，抬眸望向远处的剑形大岳。 “萧无锋，被剑宗如此看重，怕是真要成了气候。” 连日来，他脑海里的记忆已经彻底融合，第十世身怎么落败的，他已然全部明白。 这其中最为关键的人物就是萧无锋，一个下三品的小子，愣是在最紧要关头破坏了长达千余年的布局。 骸魂道人的道心被种下道伤，此伤非得念头通达才有可能治愈。 如若不然，他此生怕是都只能被困在二品，无论第八世、第七世，还是最源头的第一世，都没有用，只要道伤还在心境之上留存，解封一世身，就让一世身境界跌落二品。 这是骸魂绝对不能忍受的。 沉默良久，直到脚下白虎被他激荡的心绪点燃的真火烧成骨头架子，他这才嗟叹道： “本座一生行事只求痛快，既然道心不稳，那就杀！” “阎王殿的生死令又如何？萧无锋必须死在我的手上。” 道心之伤，杀生之权…… 唯有亲手斩灭，才能彻底化解。 嗡！！！ 嗡！！！！ 嗡！！！！！ 七星镇的客栈内，剑鸣声嘹亮不绝。 镇上剑者的佩剑纷纷剧烈抖动，就像是臣子遇到了君王，不得不拜。 一股剑气长风无形无质，根本不去理会，径直飞上穹顶，穿过三千剑气长阶，传入主峰的祖师堂内。 轻轻张开嘴巴，吸剑气入肺，张大全两道青袖狂舞，好似龙蛇演绎生杀大术。 “怎么了？”李至递出一个眼神。 张大全说：“山外有强者窥伺，不过查不出结果，那人有着极强的修为，还有隐匿气息的手段。” “半妖九姓里的那几位老祖？”李至挑眉。 七星镇上等候山门开启的那几日里，他没少被恶心到。 半妖九姓的大量喽啰进入七星镇，打探消息，分明是以萧无锋为目标。 他这个当师父的，当然不乐意徒弟被他人窥伺。 连续几次出剑，都是没有结果。 阎王殿发出的生死令，有着让任何人都难以拒绝的诱惑力。 他们除了明面上给出的悬赏外，还会为完成生死令的刺客抹除后续痕迹。 而且，还能两身定制刺客当前最为需要的事物。 无论是美色，权利，金钱，亦或者宝物，神功，通通都可以。 半妖与剑宗相互之间本为敌对关系，但又因为要共同抵御第四天关外的天域邪祟，又定下了石亭盟约。 若说谁是有可能为了一己之私，干掉萧无锋，剑宗的第一怀疑对象并不是在数十万里之外的大钱乾皇帝，而是近在咫尺的半妖九姓。 这些家伙都是人与妖的混血，本就继承了妖族的残暴与狡诈，但其中也有良善之辈。 掌门给出回答：“不像，那股气息有些熟悉。” “那就不管了，”李至回答道：“先进行真传仪式吧。” 两人目光不约而同转向祖师堂外的萧无锋。 剑宗的真传仪式并没有浩大而繁琐的各类礼节，就连到场人数都不算多。 祖师堂内，掌门张大全作为主持之人，李至带着萧无锋拜过多位祖师的排位，然后两人就在祖师堂内，徒弟向师父敬茶，师父给徒弟准备好的礼物。 即墨珏、王小花等候在旁边，作为见证者。 拜师礼至此，便算是彻底完成了。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剑气钟连续发出九声响动，浩瀚的音波传递四面八方。 青莲峰，某棵松树枝头，吊儿郎当的少年郎吐掉嘴里的草签，猛然坐直身躯。 “真传名额已经确定了！？” 他眉梢上扬，连续几个纵跳攀爬到了整片树林最高处的那颗巨木顶端。 噼里啪啦~~~~~ 浑身骨骼发出脆响，一双拳头捏得咔吱不停，他满脸充满战意。 “剑宗真传，哪有这么好拿？问过我刘芒了吗？！” 抬手翻开手掌里的内门弟子玉简，少年郎凝视着十二真传的末位，上面赫然写着三个大字——萧无锋。 踏踏踏~~~ 少年郎脚踩枝叶间，身后是万千草叶相随，如一条长龙，直指主脉问剑峰。 雾霭氤氲的洗剑池炸起串串水花，冰晶长剑像是感应到了什么，发出不甘的回响。 池边的美男子白发披肩，脸上泛着幽蓝色的霜寒之意，隐约可见他的皮肤之下，有着真炁的流转，每次经过不同的区域，就会亮起不同的符文。 他面无表情，双眼纯白，双眉纯白，一身穿着同样纯白，就连那柄洗剑池内的佩剑也如冰雪浇筑的白。 感应到了主人的眼神，神剑太白陷入沉寂，只有锋刃凝结冰霜，似在无声述说着它的危险。 咔啦咔啦咔啦~~~ 太白神剑散发的冰寒浸润洗剑池，池水冻结冰霜，哪里还能用于洗剑？ 美男子眼眸开合，伸出手来。 嗡~~~ 太白欢欣雀跃，飞入他的手掌，他这才说道：“只是去看看，不一定要分高下。” 通体以寒冰铸就的神剑轻轻点动剑尖，就如小孩面对美食，点头如捣蒜。 剑宗主峰。 张大全的二弟子风止，正带领众弟子习练剑术。 听见九道剑气钟鸣，众弟子面色不忿。 “怎么可能？风师兄用了十二年时间才晋升真传，今年好不容易空闲出来一个真传名额，怎的就被他人捷足登先？” “真传弟子可得按功勋值积累着，要论这个，便是令狐大师姐也未必比得过耐心十足的风师兄。” “就是！就是！风师兄不怕耽搁自身修为进境，每日都会指点我等习练剑术，早就是咱们公认的下一任首席了。” “师兄，你应该给咱们做主啊！这来的人叫萧无锋，居然是个新入门的弟子。” “新入门的弟子多半是天资足够妖孽呗，可天资妖孽有屁用，咱们剑宗讲究的是能打！” “交界战场都没有上过，他萧无锋凭什么获得真传之外？” 师弟师妹交头接耳，议论声越来越大。 很快，他们围拢而来，环绕风止周身，里外各三圈。 风止有着一张稳重的国字脸，办事风格也是异常稳重，他不愿意跟随大流议论长辈的决策。 嗡~~~~~~ 长剑出鞘指向天空，他歪嘴一笑。 “刚才说话的，停下练习的，交头接耳的，通通都加练三倍。” 闻听此言，演武场中的声音弥消大半。 踏！！！ 脚掌蹬踏地面，高大少年风猛越众而出。 “哥，这次收徒的是李至先生，他下山前不是还很看好我吗？” 说话之人身高足有一米九开外，年龄却不到十四，他浑身皮肤呈现黄金色泽，眼瞳泛起亮银光泽，显然有着特殊血脉。 “小猛，回去！”风止皱眉。 风猛摇头，“不！令狐大师姐进入交界战场，在生死之中找寻自己的剑意，短时间内不会回来，这段时间大哥你就是咱们的首席，我绝不认同一个从来没有前往交界战场，从来不曾在鲜血长城上留下血汗的外乡人成为剑宗真传。” 风止上前几步，按住比自己高半个头的弟弟的肩膀，劝说道： “那人能够成为真传，定然有……” 风猛浑身猛抖，挣开风止的手掌，瞪着亮银色双目，说道： “哥，爸妈都不在了，都死在鲜血长城。” “你我就是唯一的亲人，如果你都不帮我，其他人凭什么帮我？！” 风止：“先等师父出关外回来。” “不等了，”风猛摇头，“属于我的东西，就绝不拱手让人，若是今天让了，我念头不通达，以后我的剑也不会锋利的。” 风止沉默不语，抬头望着祖师堂的方向。 “剑宗真传之位，我即便争不到，但你起码得让我争过啊。” 风猛咬牙切齿。 “大哥，帮我一次！” 深吸一口气，风止微微闭上双眼，“走，我们去祖师堂。” 闻听此言，风猛振臂高呼，身旁众人皆是赞同。 ------------ 第213章 玉不琢不成器 祖师堂位于主峰，问剑峰。 藏书楼，藏宝阁，还有剑宗弟子接取任务的事物堂，以及诸多重要的设施都在问剑峰上。 故而，问剑峰内设禁空大阵，以无量剑气汇聚高空。 一旦触发大阵，引动浩瀚的剑气砸落，后果绝对不好承受。 多名弟子汇聚而来，他们想要前往祖师堂，必须在接引台降落，沿着山道一路上行，必定经过执法和刑罚两堂。 执法堂堂皇正大，多名执事、弟子外出办事，驻留者较少。 汇聚起来的弟子们没有阻碍通过了执法堂，然而，刑罚堂前，铁索拦住了山路。 哪怕在大白天，刑罚堂内依旧昏暗不明，站在外面的一众弟子皆被堵着，不得向上通行。 嘴角咬着草，面部表情吊儿郎当，少年不满道：“刑长老，您不能乱搞啊，我都……” 不等他的狡辩继续，一道黄色符纸飞了出来，贴在少年的嘴巴上，严严实实，不留半点缝隙。 那根嘴里的草向上戳起，插入鼻孔。 “呜呜呜~” 少年身躯疯狂晃动，几根腕口粗的锁链连续震动，砸在地上，声响沉闷如滚雷。 “荆无谓，再多有废话和动作，休怪老夫堵住你的鼻孔。” 刑三千的声音幽幽荡出刑法堂。 想打喷嚏却差了嘴巴吸进去的那口气，他死活打不出来，面庞瘪成酱色，浑身上下仿佛都有蚂蚁在爬。 草尖还在晃动，仿如妖艳的贱货勾搭着一根根粗犷的鼻毛。 眼泪都快浸出眼眶，少年的凄惨模样就是最好的告诫。 多名少年少女皆被拦在铁锁之前，不敢逾越半分。 冷若冰霜的白发美男子立身在远处的树下，安静等待时机。 他不是爱出风头的性子，喜欢谋定而后动。 刑长老出了名的不近人情，但却极为通晓人心，他显然早就看穿来势汹汹的剑宗内门弟子所行为何。 踏踏踏踏踏踏~ 人群后方传来大量脚步声，似有大批人马赶到。 众弟子回头看去，纷纷面露惊喜。 “风止师兄！是风止师兄来了！！！” “风止师兄贵为真传，在宗内的地位并不比长老低，您可得给咱们做主。” “刑长老无缘无故拦截我等前去祖师堂祭拜。” “那萧无锋在外面有名气又如何？他不曾在第四天关外流过血，不曾在交界战场上杀过敌，不曾以自己的鲜血描画鲜血长城的某一部分，根本就不配列为真传！” “想要成为真传，就得拥有服众的实力，还有我辈剑修的气魄。” 众弟子七嘴八舌，但人群向着两边分开，让出一条道路。 风止和风猛并肩在前，身后跟着一票精锐内门弟子。 龙息象，裴不二，刘金华，高启星，秦随，林涛…… 这一个个有名有姓的内门弟子都是精锐中的精锐，修为皆在炼炁之境的六品或五品。 他们排名宗内剑秀榜前五十，相互之间互有胜负，都是下一位真传名额的有力角逐者。 看见人心大势所至，角落里的白发美男眼睫毛轻微颤动，抬起一线眼帘。 晃身而动，他来到人群外围，有人认出他，立刻面露恐惧，让到数米外。 很快，他单独一人开道，走来横亘山道的锁链前，朝着风止微微颔首。 风止给出回应的眼神，“冷师弟霜寒剑罡凝练至此，脚下过处已有冰霜落，看来是剑意将成。” “一线之隔，犹如天渊。”冷白脸上没有丝毫表情。 “哼！有什么好骄傲的？” 风猛大拇指对准自己的鼻头，铜铃似的眼睛瞪得滚圆，看像冷白的眼神里面充满敌意。 “我一定比你更早凝练剑意！” 美男子冷白看都不看他，转头凝视刑罚堂，视线仿佛要穿过那些茫茫无尽的昏暗。 被忽视的感觉很不好，风猛挑眉竖眼，大踏步迈出去。 轰！！！ 地面夯出深陷三寸的脚印，他抡起臂膀砸出去。 冷白没有抬眸，霜剑已经抵住风猛的眉心。 这时，风止轻声叹息，喧嚣的风儿化作剑意雏形，隔绝风猛与冷白。 霜剑被风扰动，不受控制地荡起，落回冷白的手掌，久久难以停止剑身的震鸣。 冷白眼底闪过一缕精光，瞥向风止的眼神里充盈点滴战意。 似乎也只在这种时刻，他冷若冰霜的面庞上会有细微的肌肉运动。 风猛则重新退回原位，两条臂膀清风所化的绳索捆住，贴着他的身躯，不可舒展开来。 “……” 风猛唇齿翕动，似要言语两句。 然而，风止的眼神严厉，瞬间震慑住了他。 “嘎嘎嘎~” 古怪生涩的笑声传来，刑罚堂内的刑三千讥讽道： “一群小娃娃自己都还在闹内讧，还想前往祖师堂，闹到老夫头上来了？” 话语落地，白骨锁链簌簌抖动，像是一道巨大的波浪从风暴中心向外传递。 锁链末端的荆无谓被一把丢在地上，他滚地几圈，连续打出几个喷嚏，这才舒爽过来，面庞不复先前酱色。 麻溜爬起身来，他毫不畏惧地再次踏出脚步。 “别人咋样我不管，反正我要去祖师堂，看看那个萧无锋到底什么成色。” “就你还想看他的成色？”刑三千嗤笑，“他能够剑斩骸魂道人，对上你这样的毛头小子，压根就不用出剑。” “切，真那么厉害还来剑宗干啥？”荆无谓反驳。 哗啦啦啦啦~~~ 白骨锁链像是活了过来，变成张牙舞爪的妖龙，形成大片阴影笼罩荆无谓。 少年缩起脑袋，却发现自己避无可避。 恰在此刻，一道身影瞬身而至，抬手之间就是数道宝光。 当当当当~~~~~~~~~ 琉璃玄光镜，金玄蚕丝手，流云虚天剑阵…… 多种灵宝和神兵同时出现，来者不是别人，正是轩辕真。 宝光压制白骨锁链，让那条被拦截的山道重新空了出来。 轩辕真左手背负身后，说道：“弟子们想要前往祖师堂，合情合理，刑兄何必阻拦他们？” “不拦？坐看他们道心皆损吗？”刑三千走出刑罚堂，居然没有双腿和双手，只余下身体躯干和头颅，那些白骨锁链就是他的四肢替代。 轩辕真眯起双眼，“危言耸听。” 紧接着，他转而给了风止一个眼神。 随后，众弟子陆陆续续走过山道，轩辕真转身就要离去。 刑三千冷笑道：“当年你妒忌李至，如今，你连他的徒弟都要为难，未免太过没有格局了。” “玉不琢不成器，以萧无锋的剑道天赋，剑宗上下都将他当成宝贝，这恶人谁来做？” 轩辕真撂下一句话，架起剑光，就要远去。 刑三千挑眉，加重语气道： “他的剑意已成，不必外人刻意斧凿。” “剑意成或不成，并非领悟就行的，”轩辕真摇头，“他的剑意皆在一个心字，立意太高，所求太大，现在看来固然辉煌，但终究会在日后遭遇低谷。” “就不怕他恨你？”刑三千浅笑摇头，转身走回刑罚堂内。 他不需要轩辕真的答案，因为他已经知道了—— 与其未来在璀璨的辉煌中被找到致命破绽，丧命在天域邪祟之手，轩辕真自愿成为磨剑石。 ------------ 第214章 萧无锋，欺人太甚！！！ 朗日当空，苍松翠绿。 山道蜿蜒曲折，通往祖师堂。 巨大的香炉点燃后，袅袅香火向上飘升，好似指路的狼烟。 祖师堂建立在问剑峰的山巅平顶，上山的道路看似险峻，实则畅通无比，只不过阶梯略多。 好在炼炁境剑修的体力无需怀疑，他们的脚程绝对不慢，尤其是多位身负天骄之名的内门弟子。 踏踏踏~~~踏踏踏~~ 齐刷刷的登阶声很有韵律，叼着草的少年却是其中的破坏者，他的脚步杂乱，步伐迅猛，愣是一马当先冲上峰巅平顶。 “总算到了！” 荆无谓擦去额头汗珠，喘着粗气。 落后大约半秒的冷白面无表情，身上不见丝毫汗珠，一言不发向前走去。 见状，荆无谓耸动肩膀，快步向前追赶。 风猛摇头嗤笑，微不可查地瞥了一眼荆无谓，正要嘲讽两句：“跑得快有个屁用……” 啪！ 风止的手掌落在风猛的肩头。 风猛闭上嘴巴，两兄弟并肩向前走去。 风止小声说道：“待会不要乱说话。” “李至师叔不守规矩，我还……”风猛不乐意。 风止瞪眼，右手指尖凝聚微光，在风猛的身上连续点了几下。 风猛口不能言，张嘴就觉舌头发麻。 充满威严的声音忽然响起，仿佛一道在众人心间炸响的闷雷： “难得你们有心，还知道来祖师堂祭拜。” 话音落地，两道人影倒飞而回。 荆无谓与冷白踉跄多步，在地面留下数个凹坑，然后两人肩膀相互撞击，当众摔了三个跟斗。 张大全背负双手，站在祖师堂门口，面带和煦笑容。 “师父！” 耳廓微动，发现说话者的声音异常熟悉，风止立即双手抱拳，朝着祖师堂躬身作揖。 掌门怎么都来了……风猛强忍舌头的麻感，闭上嘴巴，悄然落后大哥风止半步。 两兄弟身后，其余众内门弟子纷纷定立原地，保持安静。 已经登上山巅平顶的，快步汇聚到风止身后。 正在迈步爬阶梯的，赶忙加快脚步，紧赶慢赶，生怕自己落后半步。 此时此刻，风止面色凝重，早先想好的几套言语却是施展不开。 师父贵为掌门，尚且亲自出面，足以见得萧无锋的天赋究竟何其绝世。 张了张嘴，欲言又止，风止：“……” “想说就说，不说就走，婆婆妈妈的，可不是你寻常的性子。” 张大全翻起白眼，轻微摇头。 “怎么？令狐大师姐才去交界战场，你们就失了规矩和主心骨，没出息。” 风止眼底闪过一道不甘，踏步上前，说道：“弟子此来是想。” 张大全幽幽一声叹，打断了风止，“为师最清楚你的性格，多半是不愿拒绝他人，被谁裹挟着，这才带领众弟子前来祖师堂吧。” 风止眼神略显闪躲，轻轻嗯了一声。 张大全盯着风止，眼神里有着几分难以言喻的味道。 若是放在以前，风止当然极好，天赋高，性格好，又足够沉稳，正好用来平衡令狐轻玖的泼辣与好爽。 这两位徒弟都是他亲自收取，带回剑宗的，乃是人生三大得意之一。 然而，亲眼见到萧无锋在剑冢里的一举一动，张大全很难不拿得意弟子风止去比较。 古语有云：货比货得扔，人比人得死。 风止此刻的沉稳变成了犹豫，照顾其他弟子变成了没有自己的主见。 此刻，张大全心绪生灭，终究没有付之于口。 他闭上双眼，侧身让出祖师堂的大门，“既然都这么有心，那就上柱香再走吧。” “弟子不是来……” 风止张嘴说话，却被自家师父瞪眼打断。 当着众目睽睽之下，来到祖师堂前，堂堂一位真传弟子，敢说不给祖师上香？ “呜呜呜~” 风猛轻戳风止的腰间软肉，他哪里会不知道自家大哥—— 当年兄弟两人年幼，在霜雪寒灾之中拼命求存，差点沦为其他灾民口中的食粮。 正是掌门张大全斩杀冰妖霜魔，又组织富户和豪绅筹集粮食，这才避免了饿殍遍地，易子相食的惨剧。 后来有大批失去父母的孩子没有归属，被天人教带走培养为死士或者血丹大药。 其他人都放弃了这些孩子，唯独张大全不然，他一路追查，而后怒斩人魔，救下数十位深山老林的庄子里面藏匿的童男童女。 简而言之，张大全不仅是他们兄弟二人的师父，更是有着救命大恩。 只要师父发话，自家大哥风止绝无半个不字。 这时，荆无谓大咧咧说道：“咱们拜祖师爷当然没问题，上个香也是弟子应当做的，但是那真传弟子的位置是不是定的草率了些？萧无锋萧师弟到现在连面都没露，总归不大妥当吧。” 此言一出，众人安静。 荆无谓出了名地不看气氛，胡乱说话，这种言语由他说出口，效果自然极好。 其余弟子只需站在原地，保持沉默，就能达到支持的效果。 张大全好似这才恍然大悟，慢悠悠点头道：“你们都是为此而来？” 冷白并肩站稳，迎着张大全的目光，颔首道：“求一个公平。” 风猛猛烈摇动风止的肩膀，风止依旧没有解开他的封禁，张嘴替他说道： “就算萧无锋真的天资绝世，也应该给众多内门弟子一个公平角逐的机会。” 眼看有人带头，众弟子也不吝啬自己的声音。 “对啊！对啊！就要一个机会，起码让我等知晓他长什么模样，又有怎样的本事。” “掌门明鉴，这么多师兄师弟前来，并非闹事，只是想求一个公平。” “风止师兄为我等出头，有责任有担当，还请掌门不要怪罪他。” 呼呼呼呼呼~~~~~ 风声喧嚣，人声鼎沸。 风止像是下定了决心，轻按风猛的肩膀，然后越众而出。 “师父不要拦着了，他萧无锋无论成与不成，总该在咱们这么多人面前露个面。” 荆无谓点头如捣蒜，“就是就是，躲在长辈身后，算个鸟的剑修？！” “谁说我要拦你们的？” 张大全挑动眉梢，歪着脑袋，满脸笑呵呵。 闻言，众弟子彼此相望，然后同时把目光调转到掌门的脸上。 张大全转过身去，随手抛出一把石子。 石子有黑有白，洒落地面，好似纵横十九道的黑白棋子，落而无悔，却形成了一道仿如一线天的狭道。 他背对众弟子，朗声笑道： “今天的祖师堂还真够热闹的。” “你们要挑战，老夫当然不会拦着，年轻人嘛，就该有朝气有活力。” “相互之间彼此争斗，只要不伤了对方的根基，也是一种良好的进步手段。” “说来也巧，萧无锋已经先行一步，去选取自己的洞府，就在你们登上峰顶的半柱香前。” “不过你等不用担心，这些石子都是本座从剑冢之中捡出来的，包含着萧无锋对决前人亡灵时，施展的剑道。” “你等既然不服他，那就沿着石子之道向前，踏入祖师堂，到那时方才拥有站在他面前的资格。” 闻言，众弟子沉寂一瞬，又是惊愕又愤慨，齐声大吼道： “萧无锋，你欺人太甚！！！” ------------ 第215章 天才，只是见他的门槛。 内门弟子聚集在祖师堂前，积蓄满满的气势和勇气，然而，那个抢夺了他们真传弟子之位的元凶居然不在现场。 这就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浑身劲道无处发。 难受，难受，巨他妈的难受！ 不同的人面对同样的感受，往往有着截然不同的反应。 风猛想要嘶吼着发泄，但碍于掌门和大哥风止就在身边，只能咬着牙死死忍耐。 荆无谓挑动眉梢，满脸写着不相信。 十六岁就能领悟剑意，这人岂非比令狐大师姐还要妖孽？ 世间若是真有这样的人，那其他人还玩个屁，干脆一头撞死算球。 踏踏踏~~~~ 他率先踏出脚步，坚定不移走到石子路上。 下一刹那，云雾骤然升腾，笼罩上下左右前后，荆无谓看见模样清俊的少年。 黑发随意束扎，面部线条好似刀斧凿刻般分明，漆黑的眼眸不见锋锐，却如混沌的漩涡，摄人心魄。 “萧无锋？！” 荆无谓横眉竖目，唇齿轻啜，胸腹鼓动气劲，喷吐而出。 咻~~~~~~~~~~~ 草签绷得笔直，仿如一柄利剑，划过两人之间的距离。 这时，前方那道虚影轻微晃动，突兀消失在荆无谓的视野中。 他什么时候闪避的？ 荆无谓脑海中的念头一闪而过，这才感觉到自己已经被斩两断。 剑锋从左肩切入，划拉到右腹部。 转身的不是萧无锋，而是他的上半截身体。 荆无谓倒飞十多步，屁股摔砸在地，满脸惊骇。 低头看了一眼剑痕本该存在的位置，他额头遍布细密冷汗，低声呢喃道： “这是什么剑术？！” 冷白皱眉，“你看到了萧无锋？” “你们没见到吗？”荆无谓反问道。 冷白面无表情，凝视着荆无谓的双眼。 一秒，两秒，三秒…… 忽然间，冷白挑眉道：“那条石子路上真有他的剑意，你蹭了多少招？” 荆无谓黑着脸，双唇紧闭，猛然甩开脑袋，装模作样连续咳嗽几声，然后爬起身来，一边服用丹药一边往旁边走，压根没打算回答冷白。 眼眸闪过一缕精光，冷白冷若冰霜的面庞忽然有了几分温度，嘴角微不可查地翘起。 踏踏踏！ 他第二个走上石子路，没过多久发出一声闷哼，连续后退三步，单膝跪地。 “有意思，还真够强的，难怪李至师伯收他为徒。” 冷白喘了几口气，没有停歇的意思，再次走上石子路。 过了片刻，他又退了回来，如此连续重复多次。 面色愈发苍白，眼中似有神火灼烁，他抬脚迈步还要再往前走。 “回去吧，你已经战了九次，走到自己的极限。” “过多太伤神意，有弊而无利，机会还是留给其他师弟师妹的好。” 掌门的声音回荡四面八方。 冷白停下脚步，轻轻抚摸腰间的配剑，感受着指尖传来的冰寒，朗声说道： “如此剑意，气魄过人，他萧无锋为真传，我冷白甘拜下风。” 撂下一句话，他转身就走，直接沿着山道快步离去。 “走这么快，赶着投胎啊？！”风猛嘴角抽动。 “他或许是有所领悟，迫不及待要回到青莲峰上万年冰池去。” 风止眼神恍惚，心底轻声呢喃： “剑意……真的是剑意，还未曾进入剑宗的门墙就走到这一步。” 剑术境界的最大关卡，正是从剑罡跨入剑意的这一步。 剑风、剑气、剑罡皆是借天地万灵之势，形成一股难以抵御的剑势。 这股势可以是风雨，可以是雷电，可以是熊熊烈火，可以是无垠山川，可以是日月光辉。 然而，借来的终究是借来的，再如何强悍也如无根之萍。 剑意则不然，剑修领悟剑意，就是从天地万灵之中领悟出了独属于自己的剑道。 无论周遭环境如何改变，无论乾坤崩灭，还是日月坠落，剑修的心中已经烙印下了那一抹唯一。 剑意雏形便是心灵混沌深处的一点灵光，这一缕灵光茁壮成长，从种子发芽到枝丫抽条，化作一棵心意构建的宝树，方才足以称之为剑意。 看着大哥眼中的动容，风猛轻哼一声，大踏步上前。 踩着石子路，他高大的身躯轻微震动，全身肌肉保持在松紧之间，仿佛随时都会爆发全身力量，化作吞噬生灵的恶兽。 风止深呼吸，身体周围鼓动轻盈的风。 眨眼间，他心底深处萦绕的情绪淡至无痕，就像融入风中，不再挂怀于心。 或许世间真的有生而知之者，但那又如何？ 剑修之道，是一步一步走出来的，剑修之意，是一点一点杀出来的。 要见真章还需进入交界战场！唯有沐浴铁与血，斩杀大量天域邪祟，获得海量的功勋值的大剑修才值得让人心折。 嘭嘭两声闷响，风猛倒飞而出，双眼似已翻白。 见到这一幕，风止前冲托掌，抵住自家阿弟的背脊。 不对！！！ 这股剑意到底是…… 心绪激荡间，风止双掌相合，再猛然向着两侧撕扯。 身前清风破碎，无数气流萦绕交盘。 不到半秒之间，他织风为网，兜住风猛魁梧的身躯。 风止不退一步，定立原地，放下自家阿弟，然后右手凝剑指，连续轻点风猛几处要穴。 用力咳出一口堵在喉管里的淤气，风猛睁开双眼，面庞流露愧色。 无需多余的询问，风止已然读懂了弟弟的微表情。 输了，而且双方差距极大，很有可能就在一招间便落败了。 啪！！！ 风止猛拍风猛的肩背，“站稳了，站直了，输不可怕，想想差距何在，想明白了再战就是。” 嘴里仿佛咬碎了黄连，有苦说不出，风猛呐呐颔首。 被一剑秒杀，甚至连萧无锋的剑怎么出的，他都很勉强才看清楚。 这还咋破招啊？！ 随后，陆续有天才内门弟子走上石子路。 由于踏入此路不比修为，不比肉身，单纯只是比拼剑术。 数十上百位内门弟子，超过七成被拦在第一步，剩余的两成能够前行几步，但也就是意思意思，只有如冷白那样极于剑的剑痴，才能踏出九步。 然而，石子路完全复刻了萧无锋在剑冢中所施展的，看似不算长，实则至少要踏出五十步。 一人败，是自己无能，大家都败，是某人妖孽。 “萧无锋……萧无锋……萧无锋……” 此起彼伏的声音回荡山林，充满了无穷无尽的怨念。 祖师堂内，掌门张大全挨个上香，躬身拜了又拜。 “多亏祖师保佑啊，这样等天生的剑仙才能顺利入我剑宗。” 众弟子的哀嚎与怨念全数传入掌门的耳朵里，他不仅不担心，反而乐呵得很。 “天才，只是见他的门槛。我剑宗终于出了这样一位盖世之资的奇才啊！” 凡夫俗子只能看见萧无锋的天赋与才情，但他是掌门，必须看到更多，必然看到更多。 萧无锋入门，其他弟子焉能没有危机感？ 一人得道鸡犬飞升，用在这里或许不太合适，但弟子们很可能受到激励，不断突破自我。 往后的一甲子，只要他萧无锋平安无事，我剑宗必定豪杰群起，英才辈出，这往后三代的光辉才是宗门真正的底蕴所在。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容爬上嘴角，占据脸颊，张大全憋着不出声，给众弟子一种背对众生的高深莫测之感。 另外一边，萧无锋压根不知道剑意被掌门偷拿，用来磨砺内门弟子，他这半个始作俑者正站在剑光之上，随着师父李至，飞向被氤氲包裹，充满鸟语花香，却又略显低矮的山峰。 李至拂袖挥手，咧嘴笑道：“这里就是三位在世祖师的隐居之地，小桃源峰。” ------------ 第216章 二祖师，三祖师 悠扬的溪流在山间来回飘荡，缥缈的弦乐回荡在林间。 丝滑的氤氲形成大阵，化作倒扣山峰的琉璃碗，笼罩三两座连绵起来的翠峰。 这便是剑宗三位在世祖师隐居的小桃源峰。 阳光灼烁，大阵光幕折射出多彩的光晕，一股股肉眼可见的充盈灵气在大阵内来回飘荡。 灵禽、灵兽就在山峦中嬉戏，哪里都有它们的身影。 或在云间惊鸿一现，或在溪流深潭探头呼吸，或在林间纵跳飞腾…… 袅袅青烟起，丝丝天籁似远似近。 林间偶尔可见些许阁楼和空地，蒲团随意摆放在山石上、树荫下、泉水旁，不少人影盘膝吐纳，苦心参悟玄功，但更多人持剑轻舞，快慢相宜，既练又养，梳理自己的剑术破绽。 整个画卷呈现在眼前，仿佛真如仙山景致。 烈阳光辉斜插山间，好似过往剑仙曾经留下的绝世剑意，明明能够轻易看到，但却无法察觉其中异常。 门板重剑拖拽流光，穿过大阵，进入山林深处。 氤氲裹挟身躯，剑光上站着的三道人影仿佛随时都可羽化登仙。 李至面容整肃，调整口鼻呼吸，略微整理衣襟，确保仪态没有半点不合时宜，这才跳下剑光，落在地面，朝着前方山林拱手抱拳，躬身作揖直接到底。 “剑宗三十六代真传李至，成功突破一品，特携亲传徒弟拜会三位祖师。” 白云悠悠心晃荡，清风喧嚣笑自起。 只听林间不知何处，传来苍老而豪迈的嗓音： “得道年来八百秋，不曾飞剑斩人头……端得是好气魄啊！” “李至，你收了一个好弟子啊，不若交给老夫帮你调教。” 李至黑着脸，摇头如摆钟，“我这辈子就收这么一个徒弟，二祖师你好意思抢吗？” 话语落地，他藏在背后的右手掐住剑诀，门板重剑快速掉头，似要直接遁去。 “老夫跟你开玩笑的。”苍老而豪迈的声音宛如滚滚天雷。 轰隆隆隆隆~~~轰隆隆隆隆~~~ 萧无锋和即墨珏矗立在剑光之上，心神同时为之一摄。 脚步踉跄，身躯晃动，即墨珏脑袋摆向一边，整个人已有坠下剑光的趋势。 吐出白色气箭，萧无锋眼神恢复清明，揽住即墨珏柔软无骨的腰肢。 “珏儿姐，小心！” 心神缓慢脱离被震慑状态，即墨珏吐气如兰，腰肢忽然一僵，等看清楚揽住她的人是萧无锋，腰肢重新软下去。 萧无锋扶着她，重新站定脚步。 随后，两人先后跳到地面，走上前去，站在李至背后半步开外。 风从虎，云从龙。 漫天云雾和磅礴清风常随身侧，老者身穿粗布麻衣，一呼一吸间，似有龙虎自山中来。 一步一瞬，他已然来到李至身前三丈。 萧无锋这才看清楚老者的面容——长髯垂胸，卧蚕眉，眼睛好似吊起，显得凌厉无俦。 “小子，你的际遇不凡啊，刚才老夫嚎那一嗓子，是有什么东西帮你抵挡了吧？” 老者咧嘴轻笑。 萧无锋颔首，“确实如此。” 突然出现在眼前的这位老者修为高绝，而且又是剑宗的三位在世祖师之一，大概率不会对自己有敌意。 萧无锋坦坦荡荡承认，但也没有更进一步做出解释。 长髯老者颔首微笑，并未继续细究，看得出来他并非喜好打探后辈秘密的性子。 “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而且往往是很重要的一部分。” 老者哈哈大笑，头颅微微扬起。 “老夫一生纵横无敌，总共大战不下千余场，曾斩过百只大邪祟，十一位天人，运气还算好，所以才能杵在这，跟你小子唠嗑。” 萧无锋不是善于社交的性子，但他知道这份战绩的含金量。 辉煌的成就背后必然是惨痛到残酷的代价。 眼前这位剑宗祖师呈现出来的气息并不算强，只能勉强达到三品的水准，必然是因为当年连番大战，受了重伤。 拱了拱手，萧无锋没有过多言语，神色郑重，肃然一拜。 二祖师陈无敌不躲不闪，坦然承受，他看向萧无锋的眼神，充满了长辈对于已成大器的晚辈的喜爱。 此刻，长髯老者红光满面，仿佛喝酒喝到酣畅，眼底神光爆发，双目牢牢聚焦萧无锋。 萧无锋不知对方何意，也只能坦然站在原地承受着。 李至轻微泛起白眼，赶忙介绍道：“二祖师名讳为陈无敌……” 长髯老者摆手，不耐烦道：“哪有那么多麻烦，老夫就是顺道出来看看，既然见到了好苗子，少不得要传授一门绝学。” 听闻此言，萧无锋面色平静如常，没有任何悲喜。 他身上的武功已经够多了，现在最需要的是整合。 当然，神功绝学的传授他也不会主动拒绝。 前人创造的功法总有精妙之处，汲取其中精华，去除其中糟粕，便可化作无上养分，充实扩展他自创的根本法门——心字卷。 瞧见萧无锋这副模样，陈无敌不轻不重哼了一声。 紧接着，他移形换位，站在萧无锋面前，两人几乎彼此挨着，鼻尖相距不到三寸。 萧无锋以为这是某种考验，固守精神，矗立原地，一动不动的与之对视。 一秒，两秒，三秒…… 二祖师陈无敌忽然转身，踏着大步离去。 大片风云跟随在他的身后，滚滚回卷。 啊？！ 萧无锋双眼轻微眨巴，脑袋有点发懵。 “哎~~~~~” 自家师父悠悠一声叹，传音入密，说道： “二祖师伤在神魂，脑袋思绪有时候比较跳脱，可能他忽然想起有别的事情要做。” “稍微等一会儿吧，也许他老人家还会转身。” 萧无锋和即墨珏对望彼此一眼。 即墨珏轻咬下唇，转头看向李至，然后张嘴说道： “二祖师，您老人家答应给无锋的绝学呢？” 李至：(ꐦÒ‸Ó)你个老六 以前他还真没看出来，即墨珏会这么大胆。 即墨珏眼底闪过一抹狡黠，冲着萧无锋眨眼。 珏儿姐还是这么护着我……萧无锋嘴角轻微勾起，眼神温暖和煦。 滚滚风云没有停下的意思，二祖师陈无敌的身影愈发远去。 李至道：“你们别怪他老人家，其实……” 他正要解释清楚，旁边不远处的树荫凝聚阴影，化作足有两三米高的人型。 “哈哈哈哈哈~好妮子，合我胃口。” 闻听此言，李至转身拜道：“三祖师……” “老身来给他们两位小辈解释吧，小李子，你好不容易熬到一品，还不去抓紧修炼？” 阴影人型一步步走来，不客气地摆手驱赶。 李至欲言又止，阴影人型继续道：“还不快去？送到这儿来还有啥不放心的？” 就怕你们偷我徒弟……李至心中有话，但不敢说。 阴影人型再度逼近，身躯已有七八米高，却还是不露丝毫真容。 “去吧，自去剑塔中领取万仞剑体丹，你的修行切不可懈怠。” “既已晋升一品剑修，下次天域万千邪祟夜潮涌来，你就是我们最重要的杀器之一。” ------------ 第217章 剑宗之重 这句话重如泰山，直接把责任压在李至的双肩。 “三祖师……” 李至抱拳张嘴，最终却把后半句话咽回去，架起遁光远去。 “无锋，你跟着三祖师聆听教诲，稍后去找小乐那丫头给你当向导，找个合适的地方建座真传洞府。” 耳畔回荡着师父的传音，萧无锋朝着远去的剑光拜了拜，这才回转脑袋，望向面前的三祖师。 阴影犹如磅礴的云雾，又好似粘稠的水银，铺天盖地。 “弟子萧无锋，敢问三祖师贵姓？” “嘻嘻嘻~忘了，你就叫我夜姨便是。”阴影中响起女子柔美的声线。 呼呼呼呼~ 浓郁无比的阴影所化的人形已然高约十几米，隐约可见其凹凸有致的身材，身后跟着大片如同暗夜的影子。 手臂，手掌，手指，大腿，小腿，脚掌…… 那些影子化作人的四肢，无规则的随意摆动。 紧接着，那句只有十几米高的阴影人形脑袋垂压下来，落在即墨珏身前半米。 “小妮子，你拿的剑给老身瞅瞅。” 即墨珏眼眸轻眨，“还请夜姨过目。” 由不知名兽骨打造而成的蟒吞龙，被她双手捧着，向前递出。 阴影人形原本没有任何五官的面部突然张开一张大嘴，嘴巴里面的阴影化作分叉的蛇信，探向即墨珏。 即墨珏后脖颈汗毛倒竖，躯体微微僵硬一瞬。 察觉到了她的紧张，萧无锋剑眉微皱。 “三祖师，可否以真身相见？” 萧无锋上前半步，挡在即墨珏。 空气似乎都变得安静了，那些蠕动的阴影和漫无目的挥舞的四肢停止一瞬，然后猛然探向萧无锋。 “小子，你好大的胆子。” 萧无锋面无惧色，半步不退，也未拿出惯用的兵器，直愣愣站在原地，笑而不语。 “李至那家伙急匆匆领着你们来，路上却没告诉你们小桃源峰这三座连绵小山都住着些什么人吗？” “弟子确实不知。” 萧无锋和即墨珏异口同声，给出回答。 “哼！” 阴影人形发出的声音极其清脆，音调偏高，完全不像是活过漫长岁月的老妪的嗓音。 这声音怎么听着像是孩童……萧无锋耳廓轻微动弹。 犹如巨人般的阴影徐徐回缩，那些奇形怪状的阴影肢体隐入暗处。 很快，阴影的轮廓勾勒出来的外形只剩下一个七八岁大小的小女孩。 看不清楚五官，个头大约在萧无锋的腰部，穿着罗裙，赤足裸手，扎着一条长长的马尾辫，直接从头顶垂落地面，一直垂入到地上的那摊阴影中。 “呐，你现在看见啦，这就是我的真实模样。” 三祖师这般模样，完全没有任何人族的特质，比半妖和妖族都更像是妖。 或者说，她压根就不像是个生物，反而更像是诡异或者邪祟。 “没什么好惊讶的，剑宗的剑修，谁还没点毛病？” 夜姨满不在乎地摆动手臂，旋即稍作解释。 原来萧无锋和即墨珏脚下的这座小桃源峰，由三座小山组合而成，那好似一尊琉璃碗倒扣在山峰之间的大阵主要功能或许不是防御，而是聚集四方灵气。 此峰的灵气远远胜过其他山峰，三位在世祖师长居于此，要么是为了养伤，要么是为了续命。 他们续命和养伤，最终所求的并非自己苟活于世。 一位曾经半步剑仙的剑修，即便只剩下犹如风中残烛般的命火，也有一击定鼎乾坤的威能。 简而言之，他们就是剑宗现有的战略性武器，每一位修炼到极致的一品剑修，即便不达剑仙之境，也有极致强悍的杀力作为威慑。 除了三位祖师各有毛病之外，小桃源峰还有许多老兵残卒，他们都曾在踏出鲜血长城，在第四天关外浴血杀敌。 幽幽一声叹，恰似天上云卷云舒，夜姨用女童似的声音说道： “这和你们在外面听到的剑宗不太一样，是不是感觉有点失望？” “不失望。”萧无锋摇头，“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还。三位祖师还有其他前辈都是好样的，没有你们在第四天关外的交界战场力阻天域邪祟，哪来的人间太平安然。” “你小子倒是个有才情的，只是身上所学太过庞杂，或许面对一次两次的战斗，之后能够得到充足的休息，倒是没啥问题，但若有一天陷入绝境，敌人如同潮水般袭来，复杂的东西就会化作你的阻碍，如今你最要的就是精炼所学。” 三祖师夜姨笑了笑，跳到萧无锋肩头坐下，朝着即墨珏比了个俏皮的手势。 “丫头，你被这柄剑选中，如今的剑宗只有两个人能够教你，其一是刑罚堂里的小变态，其二就是我这个老变态，你选吧，到底跟谁。” 刑罚堂里的小变态，自然指的是刑三千。 可她自称老变态，这就有点匪夷所思。 萧无锋挑动眉梢，轻轻瞥了一眼即墨珏的侧脸。 这时，即墨珏回答道：“还请夜姨教我，我想要变得更强。” “原因呢？”夜姨笑着询问，两只脚丫轻微晃动，时不时踢踹在萧无锋身上，直接就会化作阴影。 即墨珏俏脸微红，女生男相的眉宇却显露三分英凛之气。 “不用说，老身也知道，”夜姨轻笑道：“肯定是为了你身旁这小子。” 闻听此言，即墨珏没有继续埋头，反而昂首浅笑，“是啊。” “够直率，合老身胃口。”夜姨颔首，“行啊，老身收你当弟子，不过你要老实交代，你到底姓什么，为何身怀这般神异的血脉。” 眼瞳轻微晃动，即墨珏张了张嘴，又重新闭上。 珏儿姐似乎拿不定主意……萧无锋说道：“夜姨能够看出珏儿姐的体质特殊，可真是太好了，我……” “你小子能说会道，这会儿还搁老身面前装蒜，肯定很会骗人，”夜姨伸出小手，挡住萧无锋的嘴巴，“我不要听你说，我要听她说。” 即墨珏沉吟两三秒，这才回答道：“弟子复姓即墨，单名一个珏字，自幼被生父生母遗弃，被夫人苏婵玉收养，陪伴无锋少爷长大。” “果是如此，你身上也有即墨一族的血脉，这便对上了！” 夜姨开怀大笑，跳起身来，阴影轮廓变成高挑大姐姐，轻轻搂住即墨珏。 “孩子，苦了你了，即墨一族背负的既是诅咒也是恩赐，当初你的父母离你而去，并非故意遗弃，而是不得已而为之。” ------------ 第218章 即墨一族的隐秘 萧无锋和即墨珏脑袋里面浮现大大的问号。 三祖师夜姨向后退了一步，仔细审视着即墨珏。 “从你抵达小桃源峰时，我就已经感觉到了幻狐吞天诀的气息。” “我不会认错的，这门功法储存在即墨一族的血脉里，而且唯有至阴之地，至阴之时出生的后裔才能习得。” 即墨珏妙目眨动，“夜姨也是？” “是！” 三祖师颔首，瞥了一眼萧无锋，她看得出来即墨珏把萧无锋当作家人。 甚至那股子爱恋之意，她这个过来人能够清晰感受到。 阴影笼罩的夜姨伸出阴影手指，在空气中连续点击数次。 一朵，两朵，三朵…… 幽紫色的业火之花漂浮半空，她笑着凝视即墨珏。 “幻狐吞天诀？！”即墨珏眼底闪过一抹难言的激动。 这真的是一份意料外的惊喜，她从出生开始就不曾见过同族之人，却不曾想能在剑宗遇到一位同族的长辈。 夜姨继续道：“千年世家，如李、唐等，在我即墨一族面前，也只如新生的幼儿。” “不过，我们这一族只有女子，因为血脉之力来源于太古之前，至尊尚位成道的岁月。” “这份血脉过于强大，除非遇到实力超绝，堪比至尊的厉害男子，否者只要相互结合，诞下的孩子必为女子。” 骤然听见这等消息，即墨珏略感心虚，悄然瞥了一眼萧无锋。 果然，这妮子已经意属于他。 夜姨略微转头，似在仔细审视萧无锋。 模样倒是周正，本事也不差，天资潜力极高。 就不知道是花心的，还是痴心的？ 这时，萧无锋说道：“夜姨刚才说珏儿姐的父母不是故意遗弃她的，而且即墨一族的天赋既是恩赐又是诅咒，这些都作何解释？” 三祖师全身笼罩阴影，根本就无法看清面部表情。 然而，萧无锋和即墨珏都能感觉到她似乎在笑，她突然说道： “无锋，你还要选取洞府，就不用在小桃源峰多留了，我和珏儿有些话要私下里说。” 萧无锋张了张嘴，正要说话。 浓郁的阴影包裹周身，托着他飞速远离小桃源峰。 三祖师夜姨的声音就在他的耳畔飘荡。 “珏儿跟随我学习剑术，修行即墨一族的秘术，你不必担忧她的安全。” “你小子天赋超绝，还要胜过你的师父，却还吊在下三品的极限境界，成什么样子？” “努点力，找个时间突破到炼炁境吧。” 伴随着话语，阴影中伸出一只纤细的手掌，丢下三本绝学级的轻功秘籍。 山头上，即墨珏焦急道：“夜姨？！” 三祖师的阴影缩回原本大小，只如一个小女孩，她转过身，边走边说： “跟我过来吧，珏儿，你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修炼。” “好在你才觉醒不久，那些家伙还没有找到你，不然你和他都会遭受莫大劫难。” “什么意思？”即墨珏黛眉凝锁，跟上夜姨的脚步。 夜姨摇了摇头，没有回答，而是领着即墨珏走入小桃源峰深处。 幽静竹林中矗立着偏僻小院，两人进入篱笆围成的小院，夜姨这才说道： “和你一样，我的名也是一个单子，夜。” “小时候也如你一样，以为自己是被亲生父母遗弃的。” “不过我的运气不错，早早遇到了师父，跟着回到剑宗，一心扎在剑术上。” 即墨珏保持安静，仔细聆听着。 “即墨一族天赋太过妖孽，往往在觉醒后都会体现出特异的神通，此为天佑，但是，天人教这些年来接引了不少天人分魂下界，往往都为图谋大事，暗藏不动，唯有知晓即墨一族的存在后，那些天人分魂才会不遗余力地出手。” “当年你的父母多半是被天人分魂追命索魂，再无逃离的可能，才会遗落年幼的你。” “那……”即墨珏唇齿开合，终究没有问出后半句话。 夜姨看懂了她的眼神，沉寂数秒，继续说道： “我不喜欢搞什么为了你好不让你知道真相的这一套。” “所以，现在就可以直白地告诉你，你的亲生父母多半已经不在人世。” “而且我即墨一族若是落在天人分魂的手里，下场只会比死亡还要凄惨。” “你要记住，任何天人、天人分魂、天人教成员，都是我们这一族的死敌，见之就杀，不要犹豫。” “即便他们可能披着你的亲人的外皮。” 闻听此言，即墨珏久久无法言语，当场愣在原地。 夜姨继续道：“我知道你很难接受，但是，这就是残酷的现实。我们这一族来源于天界，而且历史漫长悠久，早在太古之前就作为天官，记录着天地间发生的大事与变故。如今的天人都已沦为提线傀偶，他们忠实地执行着无上意志的命令。但凡抓到天官血脉，就会送入天界。” “那……曾经是仙境，如今却是邪魔遍地的恶土，你的感触或许还不深刻，但等到前往交界战场后，就会明白的。” 即墨珏双眼闭上，睫羽颤动，心绪难以平静。 “夜姨，我要最快速度提升实力，应该怎么做？” 夜姨眼底闪过一抹惊喜，心中暗道： 这丫头这么快就接受了，心性着实很好。 紧接着，她张嘴说道： “很简单，第一就是利用好你的天赋神通，第二，好好跟我学剑术，第三，我会教你应该如何开发即墨一族的血脉之力。” “这最重要的一项就是天赋神通，你得先明白自己的天赋所在。” 略作思索，即墨珏给出回应：“应该是烹饪吧。” 愕然两三秒后，夜姨说道：“那就炒个小菜，让我看看成色。” 僻静小院中就有现成的简易灶台，她亲眼看着即墨珏忙前忙后，不过小半柱香的时间，三菜一汤出锅，香气溢散开来。 咕噜~~~~ 阴影中传来夜姨咽下口水的声音，紧接着，她疑惑道： “怎么还把每道菜都分成两份？” 小份的三菜一汤装入食盒，即墨珏手脚麻利地刷洗铁锅，头也不抬，回答道：“这些是留给无锋的。” 夜姨：“……” ------------ 第219章 选定洞府 离开小桃源峰，萧无锋找到在问剑峰事务大厅前晃悠的陈小乐，在她的介绍下，大体熟悉了剑宗。 剑宗严格意义上来说并不在大乾境内，但又可以算在大乾境内。 传说，在远古之时，有大神通者截取天地灵韵之精华，结合自身修为特质，将上下两界之中的名山大川或者奇异地势烙印在特殊的空间中，以此开辟洞天福地。 能够排上名号的洞天福地总共有一百零八座。 其中上等三十六数，可曰洞天，次等七十二数，名为福地。 由于天人两界分隔，年代太过久远，以及传承的断代，眼下这座洞天具体名号如何已然不得而知。 后人将之命名为剑宗，其实漂浮在天元大陆俱芦州上空，非得接引者，难以进入其中。 剑宗所在的洞天截取天界某特殊地势，内中多有雄奇的山峦和陡峭山壁。 大大小小的山峰或者连绵不绝，或者孤峰独立，大约三百余座，其中有名字的总共才不足百数。 真传弟子有资格选取一座没有被正式登记固定名字的山峰，作为自己的洞府所在。 后续一切建造材料，只要在一定的限额之内，都由宗门提供。 此时此刻，萧无锋和陈小乐两人并肩而行，来到问剑峰半山腰一处向外延伸的陡峭崖壁之上。 再继续向前走，两人走过百余米长的锁链，踏足一处广阔的高台。 向前倾踏两步，陈小乐旋身轻转，裙摆飞扬，脸颊浮现甜美的梨涡。 “到啦，这里就是能够连接所有山峰的传送台。” “你是真传弟子，权限比我还大些，来来来，随便选上一座白玉传送台，把属于你的紫色玉简举起，就能在识海中感应到那300多座山峰。” 萧无锋脑袋轻微点动，面带微笑走上前去。 无尘戒轻微闪光，象征着真传身份的紫色玉简落入手掌，他将玉简平举在胸前。 嗡~~~ 脑海中似有一个怪异的声音响起，紧接着朦胧雾气笼罩双眼，他的视觉感官被遮蔽之后，猛然向上提拽。 只是一个刹那，萧无锋仿佛来到了九天之上，向下俯看着洞天里的三百多座山峰。 偌大的法阵宛如琉璃碗倒扣，并不只是用于防御，还能串联各个山峰的地脉，把它们整体化作一个传送网络。 毕竟，剑宗弟子无数，真传，内门，外门，杂役，记名…… 而且除却弟子外，还有不少家属。 其中有部分人修为较低，或者没有修为，更别提什么飞天御剑之能。 为了方便修为不足的弟子，在各大山峰之间快速转移，这才有了传送台。 萧无锋权限极高，此刻的视线之中，绝大部分山峰都是一览无余，只要他稍微聚精会神，就能够通览那处山峰的全貌。 当然，少数一些比较重要的山峰，以及象征着七位剑仙传承的山峰都被云雾遮盖，只能看得到一些主要的职能建筑，更多的细节并不呈现出来。 饶是如此，萧无锋随意数过去一道，发现足足有198座山峰可供自己选择，真的是看得眼花缭乱。 “小乐师姐要是不忙着练剑，可否为我讲解各大山峰的特点？” “当然没问题！”陈小乐竖起大拇指，“不过我要酬劳的哦。” 萧无锋眉梢微微上挑，正要询问具体价格，却见眼前的少女莞尔一笑，竖起三根手指。 “三天的宵夜或者晚餐，而且必须是墨珏亲自烹饪的。” 萧无锋颔首，“行啊。” 即墨珏自从觉醒天赋以后，越来越喜欢烹饪，萧无锋全都看在眼里，此刻听见陈小乐的条件，答应起来毫无心理负担。 面前的少女确实是个吃货，而且胃口贼大，嘴从来都不停的，就这么一路走来的功夫，地上不是瓜子壳，就是果皮。 萧无锋站到白玉传送台上，短短的时间内，她的脚边已经满是花生和瓜子壳了。 不过，陈小乐有一个很好的优点，那就是不挑食。 肥的，瘦的，荤的，素的，海里游的，天上飞的，地上走的，什么古怪稀奇的玩意，她通通都能接受。 这家伙在剑宗最出名的事情有三。 第一，她练剑并不刻苦，出了名的躺平达人。 第二，她地位和辈分都很在线，整日里到处闲逛，是个十足的街溜子，却能广结善缘，人缘极好。 第三，她天赋极佳，甚至引动过祖师堂里那几十代祖师灵位齐齐震动。 萧无锋需求的就是陈小乐喜欢当街溜子的特质，她可不仅仅是在有限的几个山峰到处闲逛，别看陈小乐明面上还是内门弟子，但她拥有跟随三位祖师学习的特权，权限几乎不逊色于作为真传弟子的萧无锋。 片刻后，萧无锋挥动手臂，紫色玉简勾连白玉传送台，形成一片巨大的光幕。 “那座水流倒挂的山峰不错，有什么说法吗？” 陈小乐想都没想，直接给出回应：“哪里啊，鱼特别多，不过肉质一般，都是些懒惰的家伙，成天窝在少数几个池水聚集点，都不爱动弹的，不好吃。” 萧无锋再问：“通体青翠，形如剑柄，传来阵阵鸣吼的呢？” “好地方，绝对的好地方，”陈小乐嘴角流涎，喉头轻微下咽，“霸王鸡婆龙、金火云纹鹿、开山蛮牛……全都是一顶一的好吃，包你吃过之后今生难忘，而且根本不用什么特殊的调味，就单纯的烤熟然后撒点孜然和精盐，妥妥的顶级美味。” “不愧是你……” “啥？” “没事，我继续问。” “好嘞！” 沉吟半晌，萧无锋继续询问起来。 大半个时辰一晃而过，两人前后选了至少五十多处山峰，有些特别感兴趣的山峰，直接就传送过去，身临其境地感受其中氛围。 最终，萧无锋选定的山峰位于三百多座群山的西南方向，一座面积不算太大，顶峰积雪终年不化，山腰上如秋，永远红叶，山腰下入春，青翠苍绿，而半山腰的分界线极为分明，就像是有一半被劈开丢掉，给山中镜湖留下属于夏天的沙滩和气息。 简而言之，他选定的山峰四季变换已被锁定，搭建洞府小屋的地点就选在半山腰，北面是半壁高耸入云的山壁，南面是清澈的水湖。 ------------ 第220章 四季峰 陈小乐丢掉靴子，赤裸脚丫轻轻踩着沙滩。 碧波随风扑打脚趾，她笑吟吟道： “选定洞府的人，可以给山峰暂时命名的，只要你还活着，这座山峰就会标记为这个名字，并著名所属之人。” “要不要我帮你取个名字？” “不麻烦了，”萧无锋轻微摆动手臂，“此山常驻四季，就叫四季峰。” 陈小乐撇了撇嘴，“没意思，那我几时可以来吃饭呀？” 萧无锋道：“看情况吧，珏儿姐要跟着三祖师修行，能不能做饭还两说，等她能做的时候我通知你。” 陈小乐张大嘴巴，满满一个啊字出口，鼻音拖得老长。 “那个老妖婆的本领可恐怖了，墨珏怎么能跟着她学？” 萧无锋面无表情，没有解释。 心字卷作为根本法门，这些天他一直都在容纳其他法门，而最为容易，最为契合的，居然不是任何剑术和身法，也不是与武相关的，而是心眼锻造术。 没有费多大功夫，心眼锻造术中的心眼部分全部融入了心字卷，萧无锋对于周遭环境的感知早已上升了一个层次。 清风拂动花叶，大日高照头顶，树下阴影摇曳起舞，清澈水潭碧波微漾…… 一缕一毫，一丝一微，以他为圆心，方圆十米之内，绝大部分环境上的细小变化，或者不对劲之处都会呈几何倍的放大出来。 此刻，他发现阴影不对劲，不远处的槐树下，那阴影仿佛在活动着，感觉似曾相识。 这好像不是妖魔鬼怪，气息有点熟悉，刚刚见过不久，可我怎么…… 萧无锋总觉得就差一步就会想起来，但是那一步之遥就是遥不可及。 怎么回事？我的脑筋似乎有点转不过来，这是什么影响…… 萧无锋还没有注意到自己脚下的阴影轻微摇曳，已经化成了一个人形，只不过这个人形不是他的模样，而是扎着辫子的婀娜女子。 对着陈小乐眨巴眼睛，萧无锋却想不起来自己要提示什么。 陈小乐的抱怨声不轻不重，就在两人身体周围环绕，反正几米之内肯定都听的一清二楚。 她说起了大祖师的豁达与忘性大，又说起了二祖师的豪迈与思维跳脱，但这两点都不是重点，被她一略而过，主要说起的是三祖师的可怕与邪性不对劲。 “不错，不错，说的不错……” 萧无锋微不可查的点头，正要在影子的操控下做出进一步动作和言语。 不对劲，不对劲，不太对劲，这根本不是我平常的说话习惯！ 萧无锋面部突然抽搐一瞬，陈小乐歪着脑袋，递出关切的眼神。 踏踏踏~ 她的脚丫踩在碧波流淌间，甩起细碎银沙和晶莹的水花。 萧无锋心眼洞察秋毫，这才发现了怪异之处。 不会有错的，三祖师跑到四季峰来了！ 等她过来干嘛？这会儿大中午的，不是正要午休吃饭吗？ 海中诸多念头浮现，萧无锋眉心泛起一缕清凉，心字卷游走于体内的三十六道气脉，很快重新获得了身心的掌控权。 其实整个过程不超过三秒，只是说起来迟。 此刻，他赶忙冲着陈小乐使眼色，让这妮子别再说了。 正主就在身旁，当着人家的面儿乱嚼舌根，妥妥的找死之道。 陈小乐浑然不知，叽叽喳喳说个不停，说的都是她每次前往小桃源峰想着法子绕路，避免经过太多阴影处，避免碰上三祖师。 不过这妮子毕竟不傻，说着说着，她发现萧无锋脸色不太对劲。 红唇轻抿，白齿微合，少女脸颊浮现浅浅的梨涡，脑袋左右轻微摆动，头顶上的两颗丸子晃啊晃。 “咋了？肚子疼吗？是不是饿着了？” 萧无锋扯动嘴角，“差不多吧。” 陈小乐轻拍脑门，“对哦，这会儿该到开饭时间了，你要不要吃点儿？” “我告诉你啊，别看青莲峰那边人少，其实那边的食堂最好吃，可比问剑峰的食堂给力不少，不是那种不舍得放油，放辣子的，而且调味非常棒，很有家乡的味道。 拉起萧无锋的袖子，她迈开脚步就要走，却在转身的时候撞上了一堵阴影墙壁。 身躯回弹，踉跄后退几步，她呀了一声，“谁走路不睁开眼……” 后半句话完全说不下去，陈小乐两条腿肚子直打哆嗦。 “夜姨没少疼你，可怎么养出个小白眼狼啊？” 阴影中飘来话语，紧接着墙壁般的阴影收缩，化作一米7高的大长腿御姐。 扑通！ 两腿膝盖发软，陈小乐一个鸭子坐，抬头哭丧脸。 “三祖师，我，我，我……” “别我我我的啦，说半天都没用，你知道的，夜姨看到你的态度，很高兴，但是，夜姨没有看到你的行动。” 阴影御姐揪起陈小乐头顶的两颗丸子，提地离开三寸。 陈小乐脚丫子轻微晃动，唇齿开，想说话却说不完整。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在这个魔鬼般的女人面前说了坏话，上一个这么干的，现在还在思过峰绝望崖上面扫地呢，现在还没有出来的机会。 好像都十几年了吧，据说是不能修成剑意，压根走不出来啊！ 难道我要一辈子在里面孤独终老？ 陈小乐递出求助般的眼神，看向萧无锋。 “别看他，看他没用，又不是你家相公，能够代而受过。” 陈小乐上下两排牙齿连续磕碰，说道：“那我现在马上嫁给他成不？” 想得到美……三祖师即墨夜冷哼一声，把陈小乐甩到一旁。 “你的事待会儿再算，跟我回小桃源峰好好算。” 言语落地，她根本不给陈小乐说话的机会，直接将之拽入阴影。 她整个人陷在里面，只有半张脸露在外面，然后嘴巴还被封了起来。 “看起来你和小乐丫头还蛮熟。” “小乐师姐是我最早接触的剑宗弟子，说起来应该还算是我的引道之人。” 萧无锋颔首，剑眉轻微皱起。 “三祖师怎么找过来的？” 即墨夜沉吟几秒，右手从背后一抹，拿出一个精美食盒。 “你以为我想跑这趟？珏儿给你做了饭菜，我不让她送来，结果……就只能我亲自来了。” “劳烦祖师多跑一趟。”萧无锋拱手。 即墨夜不喜欢多余的客套，轻微摆动手臂，说道： “你小子在选洞府，怎么选到这儿来？” 萧无锋默然不语，眼神之中透着一丝疑问。 即墨夜继续道：“你给命名的四季峰，想必是看中这座山峰的奇景，可你知道为何此地没有被其他人选中吗？” “不知。”萧无锋摇头。 “不知者无畏，小乐这丫头就没跟你好好介绍介绍？” 即墨夜语气不善，似乎在转头看向陈小乐。 萧无锋瞥了一眼陈小乐。 “哼！”即墨夜略微摆动手臂，阴影伸出一根手腕粗细的手指，徐徐弯曲，然后猛然弹出。 小乐师姐脑瓜脆弹，声音清脆，额头飞速隆起一个大包。 ------------ 第221章 境界突破，整合功法，大战将起（二合一） 陈小乐双眼泪汪汪，但是嘴巴被封住，压根吐不出半个字。 即墨夜幽幽道：“罢了，也许你能满足条件呢。” 萧无锋：？？？ 摆了摆手，她本就犹如一团阴影的身躯融入暗影。 “呜呜呜~” 陈小乐拼命挣扎，但却无济于事，整个人被淹没在暗影里。 消失之前，萧无锋分明看见她双眼直勾勾盯着他手上的食盒。 招了招手，就此告别，萧无锋突然想起什么，张嘴询问道： “夜姨，珏儿姐需要跟着你练多久？” “看她悟性。” 阴影中传来简短的四个字。 略作停顿，她又补充道： “我也不是关着她，只要不离开剑宗，你们俩照样可以见面。” 萧无锋露出笑容，朝着树下的阴影遥遥一拜，然后席地而坐，打开食盒享用里面的三菜一汤。 【待在山水怡人的景秀中，享用即墨珏精心准备的菜肴，你获得三种特殊效果——机缘倍增、修行效率倍增、心灵专注度倍增。】 饱餐一顿后，萧无锋拿出乾天玄龙大还丹，开始修炼 四季峰到底有何特殊之处，萧无锋没有多作思量。 既然选定了此地作为洞府，萧无锋没有道理退缩。 如果四季峰真的隐藏致命威胁，夜姨作为珏儿姐的长辈，没有理由放任他惨死此地。 修行之人，事过则忘，事来则应，万事万物皆可随机应变，随心而为，找到最合适当下的心境。 很快，他剥开大还丹的丹壳，看见里面金黄色的药液，浓郁的药香发散出来，直接灌入鼻腔。 浑身舒坦，萧无锋忍不住发出一声轻呼。 “突破修为就在今日，没有什么好等的了。” 萧无锋早在天选秘境中就已经达到了极境。 这些天来，他之所以不突破，就是为了确保自己走到极境的尽头，真正将炼精境练到前无古人的极致。 嘴巴对上去，轻轻吮吸，萧无锋只觉通体舒泰，飘飘然，好似随时能够羽化登仙。 不，这不仅仅是一种错觉，他的身躯真的腾空而起，距离地面三尺有余。 修为顺理成章地突破，心字卷随心而为，随意而动。 全身三十六条气脉好似奔腾的江河。 哗啦啦，哗啦啦，哗啦啦~ 汹涌的流水声在耳畔回荡，萧无锋晋升六品，而且修为还在一路向上飙升。 六品前期，六品中期，六品后期，六品巅峰。 不知道时间过去多久，萧无锋恍然回过神来，这才发现双手捧着的大还丹，里面已经空空如也。 按照计划，这一枚乾天玄龙大还丹，足够他用上很久，但他却在今日一日之间全部汲取到了体内，当然，大还丹的药力被积存了下来，并未全部消化。 此刻，六品巅峰就是瓶颈，而且还是夯实过根基之后的瓶颈。 三十六条气脉原本各行其事，如今却相互联通，不仅如此，这三十六条气脉乃是主脉，它们彼此联通之后又打通了一些更为细小却能连接主脉的副脉，林林总总，莫约七十二条。 至此，一百零八条主副气脉暗合天罡地煞之数，全部打通，已经摸到了六品圆满的门槛。 萧无锋眼中没有丝毫惊喜，这份修为的提升实在是水到渠成。 炼精三品练到极境，萧无锋的体外强悍，已然非人，足以睥睨专门打体魄的武夫。 他要就不突破，突破则必然一飞冲天！ 喉头滚动，萧无锋昂首挺胸，张嘴吐出积蓄许久的气息。 宛如鹤唳，好似虎吼，声波之中伴随着凛然剑气，还有那丝丝缕缕的心之剑意。 萧无锋就在原地不动，体内气血滚滚，借由天罡地煞之数的气脉相交，将内息更进一步化作真炁。 下丹田藏精，中丹田藏气…… 这中丹田所在之处便是两胸点与点之间连线的中段位置，此乃膻中穴，亦称绛宫。 萧无锋真炁品质极高，伴随着啸出的声波，竟然化成了有如实体的生灵。 猛虎，雄狮，食铁兽，伯劳，飞鹰，鸾鸟，蛟龙…… “这些都是我的剑气感应我的剑意所化。” 心头升起一股明悟，萧无锋只觉不可思议。 他能够感觉到，寻常剑修若与自己对决，同境界者，没有领悟建议雏形，绝非他的一合之敌。 就算成功领悟了剑意，只要修持年份不深，也很难讨得了好。 在山门外的那几天里，他提前获取到了炼炁三品的信息。 六品，五品，四品，其实练的就是一个字——炁。 此炁不同于后天水谷精微之气，而是人生下来就有的先天一炁。 真炁与内息的本质区别就在于内息需要气血凝炼，需要修行之人大量食用好的食物，而真炁则不需要。 无论哪一个门道的修行之人，只要达到了炼炁境，就可以辟谷不食。 其实并非真正的不吃东西，而是能够吞食天地之气，返本还源，直接将之化成体内真炁。 一些极端的修行者，到了这一步之后，就会彻底不再使用凡尘俗物，寻常的吃喝不再入口，以此来避免自己的真炁不够精纯。 但是天材地宝，和蕴含大量灵气的特殊作物或者灵兽灵禽的血肉则不在此列。 只不过上述之物全都价值不菲，即便身家巨万，也没有多少人能够餐餐吃，敞开了嘴，大吃特吃。 舒展筋骨，萧无锋站直身躯，在湖边舞动剑法，他的身体极尽舒展，脚下步伐变幻莫测，看似没有任何规矩可言，但又暗合天道规律。 不知不觉间，黄昏将至。 一道阴影自树下升起，迈步走出，化作阴影人形。 三祖师夜姨并未打扰萧无锋练剑，驻足观看片刻后，她放下手中食盒，心底暗叹： “好！！！不愧是我即墨一族的后人看上的男人。” “只不过半天不见，修为竟有如此精进。” “这剑术舒展自如，以剑领身，以心随剑，但是万招不在于心，实则心可生万千变化。” “这等剑术已经能够以天地自然为师，不必再以人为师，难怪李至不知道该传他什么剑术。” “他人的剑术，即便再好又如何？都不如他自己自创得来。” “这……” 背部轻轻贴靠槐树树干，夜姨越看越舍不得走。 气血雄浑胜过武夫，气息绵长胜过道修，真炁精纯胜过文修…… 这孩子以前居然不成拜入任何门道？ 天下难道真的有生而知之者？ 炼精极境，炼炁犹如喝水一般简单，只要修行资源到位，这六品…… 好吧，他都已经六品巅峰了。 就在这时，夜姨分明听见萧无锋呢喃自语： “六品巅峰，只差临门一脚，就能突破到六品圆满，后续还有六品大圆满，希望不是水磨功夫。” “嘶~~~~” 即墨夜倒抽一口凉气。 恐怖如斯！恐怖如斯！他想干什么？ 炼炁也要极境不成？ 耳廓轻微抖动，萧无锋转头看向槐树下的阴影。 “夜姨，你怎么又来了？” 即墨夜压下心底惊诧，笑吟吟道： “老身命苦，代替珏儿那妮子过来给你送饭的。” “别担心，她好着呢，不过为了追赶你的脚步，正在发奋刻苦。” “怕她太过寂寞，我还专门把小乐留下，陪着一起操练。” 萧无锋轻微颔首，“我不担心她，只不过有些疑惑，想要请三祖师解答。” “六品圆满和大圆满吗？”即墨夜反问。 萧无锋道：“正有此意。” 一秒，两秒，三秒…… 三祖师没有给出半点反应，萧无锋挑动眉梢，试探道：“夜姨？” 呼呼呼呼呼~~~~~~~ 黄昏的风带着独特的暖意，树梢晃动的光阴自如而轻盈。 大槐树下，哪里还有人型的阴影？ 小桃源峰地界，另外一颗槐树的阴影跃上枝头，化作七八岁的小女孩身形。 她躺在树干上，右腿垂落下去，轻轻摆动着。 “神经病啊，我只练过三品二品一品的大圆满，哪里懂得炼炁境怎么搞。” “这小子什么都好，就是太贪心。” “看他那理所当然的模样，怕是不止想要炼精极境，还要炼炁极境，炼神极境。” 大槐树旁，大约七八米高的瀑布后面，依稀传来童子的笑声。 “呵呵~~~~还不止呢，还有返虚极境，合道极境。” 阴影站在瀑布下的水池边，水中倒映着阴影，却照出了少女的绝美面容。 黑发犹如瀑布，披落脚踝，身着漆黑罗裙，她黑眸黑眉，就如最深邃沉暗的夜，神秘，危险，动人心魄。 啧！！！ 嘴角轻微歪斜，露出洁白虎牙，她瞥了一眼瀑布里面的模糊声影。 “老不死的，你想太多了吧，剑修这条路走完三境也就断了，哪里来得返虚与合道？” 瀑布里暂时没有声息，那盘膝而坐的童子似在轻微甩动脑袋。 紧接着，他再次说道：“还不止呢，还有返虚极境，合道极境。” 翻起白眼，即墨夜拱手抱拳，“得，你是老大，你说啥就是啥，我还有事得忙，不打扰您嘞。” 迅速融入阴影之中，她飞一般远离瀑布。 剑宗大祖师，剑无我，什么都不错，就是这个健忘的毛病着实不小。 跟他说话可比跟一般人说话费劲太多，所以，即墨夜选择了最节约时间的方式。 …………………… 两个月时间转瞬过去，四季峰半山腰的镜湖旁，竹屋已经建成。 萧无锋始终都在整合自身所学，并未跨出四季峰半步。 六品圆满已成，主副气脉共计一百零八条，在完全消化第一枚乾天玄龙大还丹的情况下，所有气脉已经不分主副，七十二条细小气脉变得犹如三十六条主气脉般粗壮通畅，三十六条主气脉也融合了七十二条细小气脉的优点，能够辐射到更深更细微之处。 至此，他周身气脉已经彻底连同，至于下一步六品大圆满，要在哪里下功夫，也很简单。 按照以往的经验，从六品圆满到六品大圆满，需要让气脉彻底蜕变一次。 不过，这次他遇到了难关，就算打开了第二枚大还丹，大量吞入其中药液，并且辅以天罡食气法，强行汲取四季峰每逢初一和十五都会剧烈涌出的特殊灵气，再拼着撑爆气脉的风险，他依旧没有感觉到气脉重塑的感觉。 两个月的时间里，尝试了足足三次，萧无锋在突破六品大圆满的道路上一无所获。 然而，这两个月的时间里他整合自身所学却又极大进展。 首先是他的拳法，没有太多花哨，直接将天罡自在功的第一部和第二部融入其中，再借鉴武狱的四象诀，重新转化整合成为另外一部炼体法门。 萧无锋将之命名为“身字卷”，主打肉身的开发锤炼。 身与心合，方可掌控自我，在此基础上，他的轻功也有进一步蜕变。 汲取剑宗的绝学级轻功“瞬步剑行”，以及长久习练的逍遥八方步和追魂潜魄诀，萧无锋成功整合成了独属于自己的步法“行字卷”。 远距离奔袭，近处闪转腾挪，突然加速变化，藏匿踪迹，追索敌人…… 这是一门完全没有短板的步伐，只不过还在草创阶段，并未有多么完善。 当然，萧无锋与旁人不同之处在于他拥有面板，只要练就能完善，就能提升，纯纯就主打一个不讲道理。 嗡~~~~~~~~ 阳魂冰魄剑吟如诉，萧无锋熔炼兵道杀伐三绝势以及自身习练的无名剑术，再加上借阅的十几门剑宗剑术，涵盖了下乘、中乘、下乘、绝学级别的剑术。 最终，于今时今日，他成功将“剑字卷”推到了出神入化之境，剑术修为彻底在剑意之境站稳。 “剑宗的环境实在太过安然，正适合我飞速堆叠自己的实力。” 萧无锋收剑在手，看向左手持握的嗜血龙魂。 刀鸣似吼，像是述说着自己的不满，他手掌轻微抚摸刀脊，轻声安抚道： “刀龙七绝斩还没修行到家，距离掌握七种不同的刀招还差些许，而且下乘到绝学级的刀法数量不够，暂时没有办法推导刀字卷。” 嗡嗡嗡~~~~ 嗜血龙魂鸣颤不已，不为所动。 萧无锋正要继续安抚，却见头顶天空裂开一条巨大缝隙，其中可见浩瀚猩红，好似隐藏着世界最深的邪恶。 随后，足足十八声剑气钟响。 当当当当~~~~ “这是？” 萧无锋顾不得太多，把嗜血龙魂收入无尘戒，快步走向白玉传送台。 那台子的位置被调整过，就在半山腰下不远，以他的脚力几分钟便可抵达。 走在路上时，他心生感应，属于真传弟子的紫色玉简传来掌门的声音： “鲜血长城外，天域邪祟大兵压境，所有修为达到炼炁境的剑修，全员在问剑峰集合。” ------------ 第222章 我要悟道 萧无锋剑眉轻微上挑，“鲜血长城告急，看来安稳的日子暂时没了。” 几个月的修行下来，全身108条气脉贯通，他修为达到六品圆满，始终无法勘破六品大圆满，正需要找寻合适的历练地点。 回到池边的竹屋整理细软，萧无锋多收拾了几套衣服，然后换上一身新行头。 绀色箭袖服，练功裤，云纹靴，玉带束腰，玉冠束发…… 吱呀~ 他推门而出，却见远处的白玉传送台闪动光影。 萧无锋道：“清风，你怎么来了？” “哥！你该不会要登上鲜血长城吧？”萧清风眼瞳轻微震动，隔着大老远喊道。 萧无锋颔首，“几个月修行下来略有所得，机会难得，正好可以找找合适的试剑目标。” “机会难得？！” 眨巴双眼，萧清风无法理解萧无锋的脑回路。 剑修固然擅长杀伐，剑宗的剑修更是其中佼佼者，然而，鲜血长城之外的交界战场可不是儿戏，上三品的剑修都有可能陨落，去那试剑，不就是找死嘛？ 嘴唇轻微开合，萧清风想要劝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这时，大槐树下的阴影腾空而起，化作两团黑色暗影，来到镜湖边。 其中一团阴影褪去黑暗，显露出少女绝美的面容。 来者正是即墨珏，她盯着萧无锋的双眼，“无锋，你要去可以，但要答应我平安回来。” “珏儿丫头，你个死心眼的，就不知道挽留一下他？” 第二团阴影轻微扭曲，化作大长腿御姐，正是三组师即墨夜，她没好气的拍了一下即墨珏的臀瓣。 “无锋想去自有他的道理，我不会拦他。” “况且我这几个月进步迅猛，已经七品巅峰了。” 即墨夜：“！！！” “你这妮子也要去那片满是天域邪祟的血肉之地？” 即墨珏摇摇头，直勾勾盯着萧无锋。 幽幽一声叹，即墨夜瞅着萧无锋摇头。 “本来还想夸一下你小子有胆魄，可这事闹的，没啥心情了。” 即墨一族的血脉极其罕见，即墨珏天资放在历代之中也足以排进前列，只不过由于孩童时期没有得到合适的培养，起步有些晚了，但她依旧是一个极其合适的传承者。 即墨夜想要保护即墨珏，直到后者登临上三品，那时才能真正展入即墨一族的恐怖天赋。 尤其是她在烹饪一道如此强悍，如果境界起来，甚至有可能影响到整个剑宗。 再加上萧无锋拥有30年登临剑仙之境的超绝天资。 要不了几十年，剑宗上下就会精英荟萃，到时候就不是天域邪祟来鲜血长城外叫阵，而是剑修们跑到敌方老巢骂它们祖宗十八代。 略做思考，三祖师正区轻微晃动，阴影如水流淌，她来到萧无锋身旁，说道： “天域邪祟大军压境并不罕见，你入门尚且不足半年，即便修为到了，但毕竟还有很多东西没有学到，可以不去的。” 萧清风快步赶来，边跑边点头，“哥，祖师说的没毛病，你天资那么好，埋头练上几年，到时候出关了肯定嘎嘎乱杀，什么天域邪祟都不是你的一合之敌。” “毛头小子真会胡吹大气，你知道第四天关的交界战场总共有多少邪祟吗？你又知道那些邪祟中有多少已经觉醒的大邪祟吗？” “即便是真正的剑仙在世，一旦遭遇多名大邪祟围杀，都只有边站边退的份，哪来的嘎嘎乱杀？” 即墨夜倒映在湖水中的侧影翻动白眼。 略作停顿后，她转头望向萧无锋，“不过有一句话你弟没说错，你天资奇高，没必要这么着急。” 萧无锋反问：“不经历风雨怎么见彩虹？不是从生死搏杀中活下来的剑修，又怎么可能成为剑仙？” “这……” 即墨夜后半句话无法说出口。 天空中飞来一柄重剑，李至踩着剑光。 “无锋，不用担心，我去和掌门师兄……” 他的话说到一半，看见了沉默的即墨夜。 “三祖师，这会儿怎么在四季峰？” 语气略带不善，李至以为三祖师即墨夜是来劝说萧无锋前去响应掌门召唤的。 “别这么看着我，我和你一样也想劝他不去。” “啊这？”李至心头涌起一丝不妙。 即墨夜吐槽道：“你的宝贝徒弟可比你当年勇多了。” 寸寸转过脑袋，李至想露出和蔼可亲的笑容却笑不出来。 萧无锋说道：“师父不用担心，我只……” 李至粗暴打断道：“不担心个锤子！你才入门几个月啊？跟着我学了几套剑术啊？这会儿翅膀就硬了？” 挠了挠头，萧无锋回应道：“师父，我要的你教不了。” “你要什么？”李至挑眉。 萧无锋说的没有错，他这个当师父的确实教不了。 不久之前，李至出关和萧无锋有过交流，知道自家徒弟的伟大志向—— 以心字卷为根基，创立全新的根本法门，不受古老的规则束缚，能够接续剑修通往更高境界的道路。 此刻，萧无锋算是看明白了，这时候赶过来的人全都是拦着的，不希望他前往鲜血长城。 然而剑修所行，剑修之意，就在于一往无前。 萧无锋心之所向就是登上鲜血长城，前往那交界战场，痛痛快快厮杀一番。 李至加重语气，“今天要是你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绝对不能离开四季峰，不过六品修为，没必要急着登上鲜血长城厮杀。” 深吸一口气，萧无锋朗声说道：“庸才，习十得一，此生难有成就。天才，举一反三，踏前人之路一飞冲天。惊世之才，悟天地自然，从无迹可寻中找寻不变的规律，领悟属于自己的道。” “这话说的好啊！”萧清风全然忘记自己也是来劝说萧无锋的，点头如捣蒜，一个劲叫好。 即墨珏眉眼轻柔，不发一言，全神注视着神采飞扬的萧无锋。 闭眼再睁眼，萧无锋停顿了片刻，这才总结道：“我要悟道。” 三祖师：“……” 李至：“……” 这种回答若是换成其他剑宗弟子说出来，少不得要换来两顿毒打。 偏偏说话之人是萧无锋，他已了悟剑意，剑术达到出神入化之境，确实有资格说这悟道二字。 ------------ 第223章 劲敌来犯，天外窟窿 问剑峰。 大型集合广场，剑气钟漂浮高空，散发淡淡的剑气威压。 掌门张大全双手向上托举，口中振振有词。 轩辕真，刑三千，王小花等人在掌门身后一字排开。 “李至和他徒弟都不来吗？” “不来，还当什么真传？” “萧无锋已经几个月没有出过四季峰了，这次该不会真的做缩头乌龟吧？” “那他还算真传？光吃资源不做事，咱们可不认他。” 广场中，弟子们的议论声四处扩散。 王小花微微皱眉，朗声说道： “这都什么关头了，还有闲心想七想八的？全员都有收收心神，一会儿就要开启通道，上了鲜血长城可不是闹着玩的。” 轩辕真不咸不淡，嗤笑道：“弟子们说的没毛病，如今天域邪祟大军逼近，李至和萧无锋他们师徒二人不到场，实在说不过去。” “你！”王小花挑眉，右手扶着腰间的酒葫芦。 轩辕真目光锐利如剑，一言不发。 就在两人对峙之际，门板重件拖拽光华，来到广场上。 李至道：“抱歉抱歉，来的晚了些，都在说啥呀？” 萧无锋跳下剑光，踩着地板走到属于真传弟子的位置。 他的到来化解了风言风语。 轩辕真微不可查的挑眉，终究还是顾及当前场合，没有进一步挑起事态。 掌门张大全朝着李至点头示意，而后朗声说道： “前方战事紧急，多余的话本座不再多说，你等皆是我剑宗弟子，修为在六品之上，那就上战场杀敌吧，功勋、修为、名望……所有的一切都用你们手中的剑来争取。” 话语落地，他飞身而起，剑气终随之飞向高空。 咚~~~~~~~~~~~~~ 钟声回荡天际，宛如雷鸣炸裂。 恐怖的气浪扩散四面八方，而后化作一柄云剑，直冲穹顶之上的巨大裂口。 萧无锋凝视高空，默然不语。 他身旁看是占满了人，实则空无一人，没有彼此相熟的朋友。 这两个多月的时间里，始终埋头专研剑术和修为。 诸多真传和内门弟子，他基本没有太多了解。 轰隆隆隆隆隆~ 巨型云剑破开天窟窿，地面上浮现大型阵法光纹。 很快，接连天地的星光自高远处射来。 萧无锋沐浴星光，漂浮起来，脚面离地越来越远。 “杀杀杀！” 叫嚷喊杀之声不绝于耳，蕴藏着无尽的煞气，仅仅只是听见，他便感觉胸口憋闷，脑浆摇晃，四肢好像都有了自己的想法，不愿面对天窟窿外的天域邪祟。 轻轻咬了一下舌尖，萧无锋左手中指和食指按揉眉心，感应着坎水本源，这才有所缓解。 “不对劲，这星光之中蕴含着邪恶气息，根本就不像是……” 萧无锋念头闪动，眼角余光注意到身边有人情况不对。 风猛身躯高大又魁梧，体格是一顶一的棒，几乎比得上半个体修。 他沐浴着星光，口中吐出白沫，眼球上面凭空浮现根根血丝，就好似一条条的小触手活了过来。 “阿弟，你哪不舒服？”风止全身剑气勃发，双眼却没有焦距，好似陷入了某种幻境。 他两只手掐着自己的脖颈，一边说话一边被掐，面色青中带紫，仿佛下一秒就要断气。 两兄弟仅仅是这个时刻的一个简短缩影，掌门张大全面色微变道：“传送法阵出了问题？是谁动的手脚？” “应该不是宗门内的问题，是……”李至腾空而起，举剑就斩。 刷刷刷刷~~~~ 门板重剑来回劈砍，无量剑光编织如网，挡住部分垂落的星光。 “都别愣着了，赶快帮忙，先把传送截断了再说。” 王小花轻轻拍了一下酒葫芦，大量水线蔓延开来，螺旋上升，遮挡另外一部分星光。 紧接着，三位剑宗祖师快速赶到现场，身形样貌藏在阴影之中，三人身上的剑意就如炽烈的火焰。 “火气还真够大的，不过你们三个残破之躯不要虚张声势了。” 这个声音来自天窟窿，就像数百万人的恶念集合体，说话的声音里面充满了荒诞与戏谑。 紧接着，两只巨大的青色手掌用力扒拉天穹上的窟窿，窟窿里面呈现出来的战场画面瞬间破碎。 剑气钟焕发的光芒暗淡些许，只见侧面裂开一道肉眼可见的纹路。 掌门张大全闷哼一声，捂着胸口咳出鲜血。 “都别紧，本王只是要找一个人而已。” “只要你们把他交出来，鲜血长城外百万大军第一时间就会撤走，而且未来五百年里，第四天关绝不会遭到入侵。” 那怪异的声音继续说道。 “不谈条件！” 即墨夜冷哼一声，扩散出一张阴影巨网，将整个剑宗拦截在星光之外。 “所有人都有，把耳朵堵上，收摄自己的精神。” 夜姨似乎还在防备……萧无锋眉心突突跳动。 极阴，至阳，坎水三大本源有所反应。 萧无锋不受控制的内视，意志不断的回收到自己的体内，像是穿过了一道玄之又玄的门户。 在这里面他看见了三道本源，犹如世间最为明耀的三颗星辰。 “你们把我拉进来干嘛？” 萧无锋满心疑惑，却见三颗星辰散开。 瞳孔猛然收缩，他惊疑不定。 “那是……” 萧无锋看见了两颗略显暗淡的星辰，其中包裹着两个字——乾，坤。 “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还有两道本源早就已经存在于我的体内了？” 萧无锋念头翻滚，却无法知晓外面的情况。 此刻，夜姨出手护住整个剑宗，二祖师迈着大步，冲向高空。 他全身肌肉虬结，皮肤宛如烧红的烙铁，整个人透出如剑的锋芒。 呲啦呲啦呲啦～ 人还未离，剑气已远。 二祖师高声呼喝：“手下败将也敢猖狂，把命给爷爷留下。” “嘻嘻嘻～～” 古怪道让人恶心的声音从天窟窿中冒出来。 一张满是肉瘤的面庞填满了被扩大三倍有余的天窟窿，朝着二祖师伸出数十条猩红的舌头。 “以前你够强，确实能够杀了我，但天主庇护，本王是不死的。如今你却不是当初的你，拿什么杀我啊？” 二祖师不说话，双拳两腿火力全开。 他挥拳踢腿，一招一式皆是剑，手中无剑，心中有剑，境界已经不是一般的高，剑心之境随时蕴藏在看似不起眼的某一招。 ------------ 第224章 鲜血长城告急 轰隆隆，轰隆隆，轰隆隆！ 天穷剧烈震颤，二祖师大战王级邪祟，剑气汇聚如海潮，遮天蔽日，挡住了巨大的天窟窿。 “没有用的，你能挡住一时，却挡不住一世。” “本王是来找人的，只要交出那个人，本王做主，五百年之内绝不进犯鲜血长城。” “滚！！！” 二祖师肌肉虬结，身后浮现巨大法相，赫然是一尊由精铁浇筑而成的兵人。 十丈，百丈，千丈…… 法相顶天立地，跳起来却像扎了一个猛子，顺着天窟窿，冲入一片神秘之地。 王级天域邪祟浑身长满触须，本体却是一颗巨大的脑子，在黑暗中散发着或绿或红的光芒。 没有多余的言语，王级邪祟与二祖师的法相彼此大战，出手就是死手。 “哈哈哈哈哈，你老了残了也变弱了。” 高空中的声音让人十分难受，仿佛有千万生灵为了各自的一己私利许愿，充满矛盾。 仅仅只是听到，就会觉得心烦意乱，恨不得杀掉眼前所见之人。 嗡！！！ 大祖师隐藏在阴影之后，飘到半空中，两手轻轻挥舞。 只听琴声切切嘈嘈，似高山流水间，有世外高人轻抚琴弦。 周围众人不再心烦意乱，双眼显露清明微光。 大祖师一边抚琴，一边传音：“鲜血长城到底什么情况，全力接通讯息，确保联系到里面的人，我们需要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掌门张大全面色沉凝，“还请祖师稍等。” 咚咚咚咚~~~~ 不顾钟体裂纹，他连续敲击剑气钟，耳廓微动，似在倾听远方的声音。 片刻后，张大全左耳喷血，点穴止血后，他说： “重新组织传送大阵，鲜血长城告急，甲辰段的城墙破裂大洞，修为大于六品，不足三品的，汇编成三十六人一组的小队，排天罡剑阵，前往救援。” 李至眼瞳收缩，“情况如此严重？” 张大全道：“不是情况严重，而是天人分魂暴雷，暗算了令狐轻玖那丫头，她驻守的那片区域已经失去联系。” “我们都去，这会儿必须守住鲜血长城。”王小花不再喝酒，遥遥望向天穹。 李至皱眉，“太突然了，准备不够充分，会死很多人的。” 掌门轻抚胡须，叹息道：“是啊，很多人都会死，而且死的还是弟子们……” “时间来不及，必须拿人命去填。”刑三千低着头，似在嘟囔，但周围人都能听见他的声音。 轩辕真朗声道：“剑宗的好儿女，没有怕死的。” “说得倒是轻巧，”李至瞪眼，“你猜那头王级邪祟要找的人究竟是谁？” “是谁都无所谓，我们不会给他，但我们也必须要补上鲜血长城的窟窿。” 轩辕真饶有深意，凝视李至的双眸。 “真金不怕火炼，这等大战压力逼迫下，真正的天骄必可飞速成长起来。” 他这话就差明着说出“萧无锋”三个字，长老、峰主，掌门皆知其意。 “放你娘的屁！”李至浑身剑意躁动。 轩辕真不咸不淡说道：“别在窝里横，走着，一起上战场，看看到底是你这个一品杀敌多，还是我这个二品更顶事。” 李至道：“我不怕死，但我徒弟萧无锋不行，他资质极佳，只要三十年，必成剑仙，而且未来还有可能开创一条前无古人的道路。” 轩辕真摇头：“我孙女轩辕巧，也有剑仙之姿，照样得去填窟窿。” 就在两人僵持之际，天窟窿扩大裂痕，二祖师的法相倒飞而回。 嘭！！！ 喷出一口鲜血，肌肉虬结的二祖师坠落在漆黑的阴影中。 天窟窿里，王级邪祟疯狂嘶吼，然后炸成漫天烟花。 连续咳出大口鲜血后，二祖师说道：“通道我为你们打开了，去或者不去，每一个人自己选择，他人不要强求。” “快别说话了，赶快吞服的疗伤吧。” 大祖师出阴影帷幕，脑袋光秃秃的，眉毛光秃秃的，看样貌就如十一二岁的少年。 他身边飘着一张古琴，腰间悬挂药瓶。 跑出三颗丹药，二祖师服下，身上躁动不已的气息勉强稳定下来。 然而，他的肌肉像是缩水了一样两个人在无之前的魁梧壮硕。 形容枯槁，又干又瘦。 这时，他睁开一双眸子，眼瞳之中似有烈火燎原。 “王级邪祟来犯，老夫还可再杀一头。” 话语落地，他双目圆睁，沉沉睡去 “祖师！！！”李至惊呼出声。 王小花抢上前去，探了探二祖师的鼻息，这才松了一口气。 “祖师伤势太重，需要休养。” 突然间，天上刮来呼啸阴风。 “我闻到了你的气息，别想再躲。” 天上的大窟窿里，人型血影凌空飘浮。 呼啸而来的阴风吹散三祖师的暗影帷幕。 那到血影口中念诵古怪的腔调。 即墨夜：“不好！天上那帮混蛋要找的人不是无锋，而是珏儿！” “珏儿姐！？”萧无锋转身飞速奔向传送玉台。 他要回去看一看，确定即墨珏此刻的情况。 不对，那风吹的太快，压根就来不及。 萧无锋手持紫色玉简，联络即墨珏。 一次，两次，三次…… 没有任何反应，没有任何回应。 四季峰。 即墨珏站在镜湖边的木屋前，忧心忡忡望着天上的阴影帷幕。 到底发生什么了？怎么心里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呢？ 无锋，该不会要出什么事吧？ 这场大战也许没那么简单，不该让他去的。 纷乱的心绪涌动，即墨珏双手合十，十指回扣。 “老爷保用无峰……” “啧啧啧，小女娃一往情深啊，这时候还在为情郎祈福。” “谁？” “本王说了你也不认识，就不跟你多说废话了。” “你究竟是谁？” 即墨珏环顾四面八方，可无论朝着哪个方向看，都能听见一道尖锐高亢的女子声线在背后响起。 深呼吸调整心绪，即墨珏向后踹出一腿，但却踢了个空。 这时，阴风穿过阴影帷幕，抵达四季峰的半山腰。 一道血影晃眼而过，猛然穿过即墨珏的身体，然后急速向着来处返回。 即墨珏两条手臂回护自身，但却慢了好几拍。 “……” 她双眼一阵模糊，脚步连续踉跄，迅速丢失五感。 一步，两步，三步…… 即墨珏明白自己的处境不太妙，此刻，她只想走向那座小屋。 扑通！ 即墨珏走错了方向，掉入镜湖之中。 不远处的大槐树下，阴影凝聚，勾勒出一道门户。 门中走出两人，正是即墨夜和萧无锋。 他们好一阵寻找，终于在湖边发现即墨珏落水的痕迹。 ------------ 第225章 恭送老祖！ 哗啦~~~ 即墨珏被捞上岸，萧无锋探她鼻息。 “还没死，只是昏厥。” “不，你太乐观了。”即墨夜叹息，“刚才来的那玩意是邪祟中最难生存的一种，勾魂血鬼，这玩意在天域也是公敌，就因为害命的能力太强。” “勾魂？难道珏儿姐的魂魄出了问题？”萧无锋道。 “珏儿运气比较好，落入镜湖之中，似是引动了四季峰的灵性，这才镇住地魂。” “她的天魂已经丢掉了，就在……” 夜姨的话还没有说完，却见天窟窿上，血色人影再度浮现。 “即墨一族的美妙味道，哈哈哈哈，小夜夜，这妮子有你当年的味道。” 即墨夜冷哼一声，海量阴影铺天盖地而上。 血色人影轻声笑道：“别生气，你们这一族的小家伙，姐姐可不会轻易杀掉，本王会把她放在鲜血长城的破损处等着，不过时间有限，暂且就定为七天吧。” “妖孽休要放肆，老夫今日斩你。” 问剑锋上燃起烽火，雄浑气血蓬勃而出，剑意节节攀升，万里云海皆化血剑。 轰轰轰轰轰~~~ 二祖师干瘦的身体突然站了起来，一步一步走向高空。 血影狞笑，“老东西，凭你也配？” 滚滚血雾笼罩天穹，天就仿佛一块破掉的抹布，这里破洞，那里破洞，还有怪异的油污渗透出来。 密密麻麻的窟窿，粘稠流淌的邪气。 剑宗上空，末日降临。 二祖师干瘦的身体，犹如一杆标杆，直上云霄。 “今日老夫说要斩你，你就绝对走不掉。” 即墨夜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张嘴想要劝说。 这时，忽悠天籁般的琴音响起。 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 琴弦拨动恍如霹雳惊雷，又似万马奔腾。 “老大，你这……” 即墨夜茫然抬起头来。 大祖师没有回答，他那童子般的身形依旧在拨弄琴弦，弹到动情之处，头上戴着的玉冠爆碎，满头青丝披散下来。 噔噔噔~~~ 琴声肃杀，剑气横秋，二祖师朗声长笑，“老夫秦龙汉，今日入剑仙之境。” 干枯到没有血肉的身躯寸寸爆碎，二祖师一往无前。 嗡！ 小桃源峰深处，被埋藏百多年的神剑吞鬼再现人间。 高天上，血影骇然，爆退十里。 “老东西，你他妈疯了？！强入剑仙之境，身骨俱消，魂魄俱灭，再无半点痕迹留存，就不怕你这一脉的传承断绝吗？” “后来人自有风流，你永远也不会懂。” 二祖师身躯皆碎，精气神却充盈天地，魂体半虚半实，以掌指抚过神剑吞鬼。 “老伙计，随我斩天。” 萧无锋抬头望向天穹，朗声说道：“鲸饮未吞海，剑气已横秋。弟子萧无锋，恭送祖师登真入道！” 剑宗上下，万众齐声：“弟子恭送祖师登真入道！！！” 剑气直冲云霄，化作一道长虹，尽头飞却流星，血影当场爆碎。 鲜血长城百里外，交界战场。 白骨王座高耸入山岳，七道魔影巍峨屹立，其中两道身影连续爆碎，化作漫天邪气，消散在空气中。 “剑仙的味道？！” 剩余五道魔影猛然起身。 咔嚓咔嚓咔嚓~ 白骨王座裂开大量碎痕，密密麻麻，似乎只要一脚就会爆碎。 谁？！究竟是谁？剑宗居然再出剑仙？！ 酝酿数百年的等待，难道又要再次消散，剑宗……真就有如此气运？ 不，不对，那气息不对，似乎…… 剩余的五道魔影彼此面面相觑，他们的身形不可名状，仿如各种邪恶的集合体。 寻常生灵只要看上一眼，就会引动心中邪念，或淫邪之火灼身，或贪婪之欲泛滥，或嫉妒之心炽烈。 嗡！！！ 神剑吞鬼从远空袭来，后面跟着一道半虚半实的魂影。 “秦龙汉，你个老匹夫怎会晋升剑仙之境？！” 五道魔影快速合拢，收缩，而后化作一尊粘稠的油污，覆盖在白骨王座上。 轰隆隆隆~~~ 白骨王座碎裂，重新拼接，混合着油污长出鲜红血肉。 很快，一尊没有脑袋的怪物集合体浮现。 “蚀月，老夫拜你所赐，枯坐剑宗一甲子，如今来向你递出那剑。” “那剑？” “一百二十年前，你问我，修剑无前路，何用？今日我来给你答案了。” “什么答案……” 歘！！！ 剑光似可接连天地，从上到下，将怪物集合体劈成两半。 啊！啊！啊!啊！啊！啊！啊！ 截然不同却又很是相似的七种叫喊想起，它们都是大邪祟蚀月的分身，也都是独立的个体。 此刻，二祖师燃魂消体，递出终极一剑。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的……我是邪祟之皇，仅在四帝和无上意志之下，怎么可能死去。” “世间种种，皆有尽，此乃生死。” 秦龙汉洒然一笑，魂影化作飞灰，神剑吞鬼钉在灰败的大地上，立起一座丰碑。 天域邪祟不知死？ 错！ 剑仙的剑，专斩就是这天地间，该死的不死之辈。 霎那间，白骨王座附近，万万邪祟惊恐。 它们只是看了一眼神剑吞鬼，就被锋锐的剑意带走了性命。 轰隆隆隆隆隆~~~ 交界战场的尽头，连接着天域。 感应到剑仙之剑矗立大地，化作丰碑，斩杀邪祟大军。 诡异黑雾溢散开来，透过交界线的缝隙，化作一只长满青毛的巨手。 轰！！！ 交界战场的四分之一被笼罩，而后被抹掉了存在。 数以百万计的邪祟随之湮灭，化作滚滚黑气，回归天域。 呲呲呲~~~ 神剑吞鬼勃发剑意，不，那不仅是剑意，而是凝聚剑仙之境，可悬亘古的通明剑心。 剑仙之剑，还有七把，隐匿在那不存在之地。 它们孕育千年、万年的锋芒，随着神剑吞鬼之上高悬的剑心而闪耀。 嘭嘭嘭嘭嘭~~~ 滚滚黑气全部湮灭，长满青毛的巨手断掉半节小拇指。 那些位于交界战场上的邪祟发出凄厉哀嚎，气息快速萎靡，至少下降了五成实力。 剑宗山门内。 即墨夜悠悠道：“道友又少一人，那柄剑……” 大祖师悠悠望天，沉吟半晌，说道： “总有一天，孩子们会把我们留在天域的剑都取回来的。” “障碍已然清扫，”即墨夜点头，“组织队伍，杀向鲜血长城吧。” 半日后，鲜血长城安全段。 李至站在城头，遥遥望向远方。 “无锋，你天资极佳，不该来的。” 萧瑟的风呼呼吹过，萧无锋面容肃然，“师父，你知道我不得不来，珏儿姐是我唯一的亲人。” ------------ 第226章 帝北辰 幽幽一声叹，李至知道这没法劝说。 其实他的内心也很矛盾，剑宗启动了火种计划，目的是保留最有资质的弟子，让他们成为火种，暂时前往道门或书院修行。 萧无锋是其中最有资质的一位，毕竟三十年必成的剑仙啊。 作为师父，他希望弟子能够服从宗门安排，进入火种计划，留着有用只身以待来日。 可是，作为一品大剑修，他更希望萧无锋主动留下来。 鲜血长城高耸入云，坚固无比，维持了无数年，却因为多名天人分魂突袭，并引爆自身，成功掘开了窟窿。 后续又有大量邪祟顺着城墙塌陷之处涌入，眼下正是最缺人手的时候。 萧无锋若是走了，那便不是李至印象中的那个萧无锋。 “很危险，有可能会死的，不怕吗？” 门板重剑漂浮身侧，李至背负双手，踏前几步，站在城墙边缘，俯瞰着空阔荒凉的交界战场。 “按部就班的修炼，就能成为剑仙，世间真有这么好的事情？” 萧无锋摇头，右手持握阳魂冰魄，左手举起嗜血龙魂，一剑一刀交叉对准天上血日。 “我不相信！今日我若没来，我便不再是萧无锋。” 李至眼眶有些温热，嘴角压不住地上翘，“说得好！” 初见萧无锋时，少年人说出：“须知少时凌云志，曾许人间第一流”。 抿唇轻笑，李至道：“无锋，我果然没有看错你。” 重剑无锋，大巧不工。 无锋无锋，看似没有锋芒，实则世间锋锐无可挡其威。 可惜了，当师父的不济事，没什么拿得出手的本事。 李至沉吟半秒，缓缓递出剑指，朗声说道： “这些时日来，我除却闭关练功，就是思考到底该如何教你，今日我终于明白了，你不用我教。” “真正的天骄，师法天地自然，我教不了你，但也并非完全不可。” “我传你的一道剑意，持之，可借半炷香，这便是我想到的，唯一能够教你的方式。” “谢过师父。”萧无锋颔首，走上前去。 ………… 二祖师舍弃性命，斩杀皇级邪祟。 随后，青黑大手降临，被斩掉半截小拇指，天域因此震怒。 剑宗与邪祟时隔五百年之久，未曾爆发过的大决战，就此开启。 上三品剑修自有上三品剑修的对手。 大祖师、三祖师抵达交界战场，率领剑宗长老、掌门横穿交界战场，抵达天域边界。 滚滚黑云弥漫，十余名大剑修悬浮半空，手中长剑遥指黑云深处。 宏伟浩大的威严声音响起，“吾乃北天之主，帝北辰，尔等可愿城府？” 万年以来，祂得到的回答永远只有一个，但祂总会问上这么一句。 “不愿！” 大剑修齐声呐喊，锋锐的剑意交织，恐怖的剑气汇如汪洋，交界战场万里沉寂，所有修为不足三品的邪祟皆避其锋。 “哈哈哈哈哈哈哈~好！吾欣赏汝等的悍勇，有资格死于北辰剑侠。” 黑云向内收缩，沉寂一瞬，伴随着威严的声音向外翻滚。 轰隆~轰隆~轰隆~ 更加浩瀚的剑意充盈天地间，那些跑得稍微慢些的邪祟，瞬间四分五裂。 方圆三百里，除了剑修，再无其他。 境界线另一头的黑云向着两边散开，让出一条血与骨铺就的大道。 大道尽头，魔剑北辰通天彻地。 原来，所谓的帝北辰本就是一柄剑，魔剑是祂，祂亦是剑。 远古时代，祂是最强的剑中真仙，独领剑道，靠杀伐登顶北方天域之巅，享受亿万万生灵的香火。 大祖师深吸一口气，似笑非笑，向前踏出一步。 “诸君，可敢随我赴死。” 嗡~~~~~ 门板重剑颤鸣，浩瀚威势似可比天。 一袭青衫平举右臂，握紧重剑，朗声道：“一品剑修，李至，持钧天重剑，只求一战。” 砰！！！ 掌根拍击酒葫芦，碎裂痕迹蔓延半秒，葫芦爆碎开来。 醇厚酒香弥漫十方，王小花朗声道：“二品剑修，王小花，执奇形剑醉涟，求生死醉梦，明日复醒，还能与我剑宗同袍畅饮三百杯。” “剑宗第八十一代掌门，张大全，剑名：怀虚……” “二品剑修轩辕真，神兵十三件，件件皆可为剑……” “刑三千，求死！” 剑宗上下，总共三十二位上三品剑修，全数请战，无一退缩。 千秋意气汇聚一堂，何妨一死？ 阴影凝聚，万千剑刃似藏影中，即墨夜声音嘹亮，好似凤凰鸣叫： “魔剑北辰，你可还记得我？” 魔剑北辰哈哈大笑，剑首矗立的猩红竖瞳泛起丝丝怀念。 祂是曾经的天上天下第一剑仙，也是如今的剑之大道污染源头。 无数年来，唯有剑修之剑才配见祂，祂所求者，非生亦非死。 “战！！！” 滚滚黑云越过境界线，魔剑北辰拔地而起。 仅仅只是一个拔剑，地裂两半，天分两边，无可匹敌的锋芒瞬息而至。 铿锵！铿锵！铿锵~ 剑宗诸君高举陪了自己大半辈子的老伙计。 霎时间，剑鸣如龙，不绝于耳。 浩然剑气凝，快哉清风起。 ………… 鲜血长城下。 萧无锋披挂饕餮甲，全身上下覆盖充满科幻感的流体机甲，深红为底，漆黑刻线，面罩只露出锋锐如刀的双眸。 右手持神剑，左手握魔刀，他沉默不语，随队前行。 “珏儿的性命就交给你了，想办法把她找回来。” 此刻，萧无锋脑海里回荡着三祖师即墨夜的嘱托。 即墨一族血脉稀少，她难得找到一个亲近的同族后辈，早就将之视作血亲。 遥望交界战场极远处，萧无锋看见大战爆发，剑气海潮无有停息，剑意直挂天穹，劈裂天和地。 此刻，邪祟大军压到鲜血城墙下。 轰！轰！轰！轰！轰！ 远空突然飞来五道光柱，从天域深处而来。 飞沙走石，尘烟如潮，五个巨大的坑洞里，走出五名披着漆黑长袍的身影。 来者并非邪祟，而是天人子嗣。 天人子嗣生于天域，长于天域，降生之时，得到无上意志赐福。 其中一名天人子嗣走出军阵，掀开黑袍。 “论起用剑，当以我北辰一族为尊。” ------------ 第227章 未战先怯，也配用剑？ 铿锵！铿锵~~~ 其余四位天人子嗣拔剑出鞘。 满头银发，容貌俊朗，却有着七八米的身高的巨人青年朗声说道： “剑宗弟子？你们也配？今日便叫尔等知晓何谓真正的剑修。” 总共五位天人子嗣，继承北辰魔血，无比高贵。 他们执掌的剑术来源于血脉深处，即便不去练习，自出生开始就有凝聚剑罡的能为。 令狐大师姐快速解释了一遍。 萧无锋靠近几步，只问了一个他最关心的问题： “活捉一人，便可换回珏儿姐的天魂？” “他们不是普通的天人子嗣，且以真身前来，你……” 令狐轻玖看着少年认真的眼神，终究还是改了口。 “你只要在战前定下规则，他们答应了，就一定会做到，北辰一族为战而生，为战而死，面对持剑来战者，绝对不会食言。” “好。”萧无锋颔首，径直从城墙豁口处，走到邪祟军阵前，“我是萧无锋，为找即墨珏的天魂而来。” “切，又一个自以为是的人族，真以为我们五个兄弟姐妹会答应你的……” 银发巨人青年嗤笑。 五名天人子嗣还未自报家门，多半是自恃高贵。 面对这种家伙，激将法就是很好用的阳谋。 萧无锋朗声道：“别怕，我允许你等车轮战。” “好胆。”银发巨人怒极反笑，抬起银色长剑，“那就由我与你一战。” “来者报上姓名，我不斩无名之辈。”萧无锋笑了笑。 银发巨人冷哼，大踏步走出军阵，“吾名辰决，来战。” “约定成立，”萧无锋颔首轻笑，合身冲向辰决，“那就……” “且慢！” 天人子嗣中有人阴冷一笑，她先开黑色斗篷，露出与即墨珏一模一样的面庞。 “五弟年少不知事，差点中了你的奸计，但我可以很明确的告诉你。” “你要的人在我手上，我不同意。” “这么好的容貌，难得还是即墨一族的血脉，怎么可能轻易还给你呢。” “你的性命压根不值一提，本宫不需要，但你若能带来她的地魂和人魂，我会考虑答应你的赌约。” “做梦！”萧无锋眸光如刀，狠狠剜向黑袍女子。 踏踏踏~ 再无半句废话，他飞速向前奔行。 双眼闪耀阴阳二炁，眉心泛起水滴纹，就在黑袍女掀开黑袍时，他就看见了即墨珏的天魂。 那道天魂被困在黑袍女子身躯里。 即墨珏眼角泛着泪光，口中连声念叨，摇着头。 萧无锋读懂了她的意思——不要过来，不要来救我。 珏儿姐，六岁那年，母亲去世，那个冬天家里很冷，只比我大两岁的你，向二夫人柳清寒求来炭火和馒头。 从那时起，我就知道，这辈子只剩下一个亲人。 若连亲人都救不了，这剑，修来又有何用？ 萧无锋摇了摇，振臂高呼：“珏儿姐，我来接你了，等我。” 萧无锋的冲锋就是开战的信号。 风云汇聚鲜血长城内外，邪祟大军奋力冲向城墙缺口，无数剑修堵住缺口，殊死一战。 双方根本没有回旋的余地，战就是死战。 萧无锋身上兵器不同反响，杀穿天域邪祟群。 银发青年拦路，七八米长的巨剑用力砸下，“耍了我，想走吗？” 他来自北辰一族，受到天域万众敬仰，即便是一些天人见到他这位天人子嗣，都要屈膝下跪。 天域的天地属于他，下界的天地也应该属于他，他可以被同等层次的族类击败，但绝不可受到戏耍。 北辰一族的骄傲不容侵犯，违者必须死，而且得死在他的剑下。 银色长剑如山岳般沉重，剑势笼罩下，空气压缩爆出层叠气浪。 狂风吹拂面门，萧无锋头面遮甲，不避不闪不退不让。 “滚开！！！” 萧无锋锁定的目标仅有一个——五百丈外，黑袍女子。 阳魂冰魄撩斩架招，嗜血龙魂出鞘鸣响。 刀龙七绝斩，第一式龙吟破邪。 嘹亮的刀鸣穿破辰决的耳膜，金红交织的鲜血沿着耳垂流淌，辰决趔趄后退，重砸而下的剑势弥消大半。 这时，萧无锋好似一道幻影，直接撞碎了银发巨人的心口。 嘭嘭嘭嘭~~~~ 阳魂冰魄挺直前刺，剑尖悬挂着一颗半人大小的心脏。 血管收缩扩张，金色纹路交织如网，隔膜泛着不正常的大红色。 “要爆开了吗？” 萧无锋挑动眉梢，微微张开嘴巴。 下一秒，他背后浮现巨大的饕餮虚影，张开血盆大口。 咻~~~~~~ 金红交织的血液化作旋风龙卷，被吞了个干净。 那颗心脏不再跳动，光芒和生机快速消失。 呼~~~ 风吹过，心脏寸寸崩碎，飞灰也似消散。 萧无锋没有停步，悍然杀向黑袍女子，路途中根本没有一合之敌。 身后，银发巨人低下脑袋，看着胸口大洞。 “我的心脏呢？” 嘭！！！！ 辰决仰面倒地，砸出荒土凹坑，神采飞扬的双眼失去了焦距。 “五弟！？” 黑袍女子震惊了。 她想过剑修之中会有少年强者，但再强悍也就是令狐轻玖那样，刚刚领悟剑意不久。 哪怕是能战胜五弟，也绝不至于秒杀。 五弟的实力不算强，但体魄绝对过人，尤其擅长战场拼杀。 不仅不知疼痛，更能杀敌恢复自身，若给他在战场里厮杀一天一夜，再来大战一场，他绝对是五者中最强的那个。 然而，萧无锋就这么一剑给他秒了。 “你……” 黑袍女子慌了神，只因她看见萧无锋眼神，就好似看见了化作魔剑北辰的帝父。 这样一双眼睛，充满了决绝与激昂，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拥有这样眼神的人要么粉身碎骨，要么踏碎万千尸骸，登临绝巅。 蹬蹬蹬~~~~ 黑袍女子飞速倒退，可后退的速度怎么比得上前进的速度？ “剑修，宁在直中取，不在曲中求，两者对决，生死一战，你未战先怯，也配用剑？” 萧无锋朗声高喊，好似天狼啸月，孤勇，悍猛，一腔热血。 “大哥，二姐，四弟……” 黑袍女子嘴里的救字根本吐不出口。 他们三者就在数十米外，对于炼炁境的三人而言，等于站在面前。 此刻，三者作壁上观，冷冽的眼眸中透出几许认同。 他们都很认可萧无锋的话—— 未战先怯者，也配用剑？ 不配用剑，那还算是北辰一族吗？ ------------ 第228章 大结局（ 三合一章节） 剑锋划过脖颈，头颅高高飞起。 黑袍女子的表情凝固，身上的黑色衣袍爆碎成灰，在半空中飞扬。 萧无锋皱眉，“手感不对。” 经常杀人的朋友都知道剑锋划过咽喉的触感，略微带着些许阻力。 呲啦~呲啦~ 空气中无端浮现几朵火花，点燃飞灰。 下一刹那，火焰巨浪吞噬飘燃十方，彻底笼罩萧无锋。 黑袍女子身上衣袍变成鲜艳的火红色，面容也有了一瞬的改变，不再与即墨珏一模一样。 他看懂了这一瞬间的情况——黑袍女子禁锢生灵魂魄，以此来为自己添加假命，刚才那一剑看似斩掉了黑袍女子的脑袋，实则只是切断了她与珏儿姐天魂的联系。 此时此刻，珏儿姐的天魂拥有了片刻的自由，向着鲜血长城的方向飘去。 黑袍女子不愿意错失她的天魂，动用了特殊的本领。 “业火禁锢神魂，却难挡我剑气浩然。” 萧无锋出剑不断，剑气如鸿，真罡附着剑身，全身剑意更是拔升到极致。 基础剑招：挑，刺，点，崩，云，挂，劈，撩…… 出神入化级的剑术，再加上整合完成的剑字卷，他出剑随心，却任一招式都蕴含着莫大威力。 汹涌澎湃的赤红烈焰被剑意分割开来，压根无法触及即墨珏的天魂。 “不！不！不！把那张脸还给我……” 黑袍女子是个爱美的。 当即墨觉的天魂离开身躯，她重新接上的脑袋，已经变成另外的模样。 五官精致绝美，面部线条完美，但却像是瓷娃娃一样，白皙透亮，看起来太过虚假。 “那张脸本就不属于你。” 萧无锋毫不客气的回击，简简单单一句话却比锋锐无匹的剑气更能刺伤女子的心。 “天底下所有的美貌都应该属于我辰仙儿。” 她发了疯似地拔剑出鞘，眼底三分疯狂三分颠，还有四分歇斯底里。 哗啦啦啦～ 她露出四条好似手臂，皮肤瓷白，做工细腻，就是没有生的感觉，且手臂的关节处有着类似玩偶手臂关节的轮轴。 四只手掌同时握住四种截然不同的剑。 轻快利剑一柄，无常软剑一柄，十字大剑一对。 辰仙儿飞速冲向萧无锋，四只手臂同时使用三种截然不同的剑法。 十字大剑大开大合，就如纵横战场的猛将。 轻快利剑直爽挥洒，好似文豪泼墨，又如豪侠轻骑走江湖。 无常软剑阴狠毒辣，变化莫测，出剑的次数很少，但总能伺机而动，找到萧无锋最难受的那个瞬间。 三种截然不同的剑法相互配合，居然意外的协调，很有层次感。 萧无锋压力瞬间暴增，左手刀凶猛抡砸，不顾丝毫章法，偏偏右手剑随心配合，暗藏玄机。 当当当当当当~ 两人相互换招百余次，萧无锋故意卖了个破绽。 他装作气力不支，气息续不上，后退半步。 辰仙儿大声嘶吼，眼神疯癫，整个人的性格突变，变成了偏执狂。 她手里的四把剑同时落下，要把萧无锋斩成碎片。 世间之事皆是虚妄，唯有剑与美貌才是永恒。 持剑的美人便是她追求的大道，她不允许天下间还有比她更美者。 萧无锋面对笼罩周身的剑与业火，不退反进，脚下续满了力道。 嘭！嘭！ 地面凹陷两个脚印，萧无锋化作一道幻影，抢入辰仙儿身前三尺。 剑锋与刀锋划过的轨迹让辰仙儿眼花缭乱，她眼底的癫狂轻减三分，瞳孔中多了三分理智。 岂不料，萧无锋眉心爆发微光，来自师父李至的剑意瞬间灌注全身，他出剑的速度快了数倍不止。 铿锵！ 剑尖点刺在辰仙儿的眉心。 密密麻麻的裂痕四散蔓延，辰仙儿眼神惊恐无比，踉跄后退数步。 “你都做了什么？” 萧无锋摇摇头，没有说话，他此刻的目的并不是战胜对方，而是获得足够的时间。 一步，两步，三步。 他足尖轻点地面，飘然向后退去。 即墨珏的天魂近在咫尺，周围还有许许多多的天域邪祟，真要指望她慢慢飘回去肯定是不现实的。 萧无锋拿出早就准备好的魂瓶，把即墨珏的天魂收起。 这一瞬间，萧无锋听见即墨珏说：“一定要活着回去，我等你。” 萧无锋颔首，“我一定会活着回去的。” 他绝对不能死，一旦死了即墨珏的天魂就回不去，不出个把月，即墨珏就会身死。 咔咔咔~ 指甲盖大小的皮肤剥落下来，就在左边脸颊的苹果肌上，分外显眼，只余下空洞无物的一片深暗。 辰仙儿抬起手指，想要触碰却又不敢去动。 然而她的小心翼翼并无用处，瓷娃娃般的假脸上，裂痕还在蔓延，那些裂缝透出的漆黑就像绝望的深渊，里面只有一片空洞的虚无。 踏~ 不轻不重的脚步声在身后响起，一只手掌落在辰仙儿的肩膀上。 就是这么一个细微的动作，导致力量传导扩散开来，然后她的脸彻底崩碎开来。 砰砰砰砰砰~ 美丽的假脸终究还是假的，寸寸脱落之后摔在地上，余下尘土飞灰。 “啊？！” 辰仙儿神色癫狂，仰天大叫。 她的身体还在继续崩溃，压根就承受不住李至的剑意。 身上的衣袍一件又一件的化作飞灰，那代表着额外的假命一条条失去。 眼看她就要彻底死去，姐姐来到她的身后。 “不是你的错，是那人耍了诈，追上去，干掉他。” 辰仙儿的姐姐轻启唇齿，然后，她双手锁喉辰仙儿，一点点锁死。 海量微光凝聚，淡淡的碧绿光芒充盈生机。 突然，姐姐的剑从后向前，捅穿了她的心脏。 扑通扑通扑通~ 辰仙儿心口像是有种子正在发芽，海量的生机没入体内。 这是天域特有的疗伤之法，也是辰仙儿姐姐的神通。 很快，辰仙儿身体的崩溃停止下来。 “相互对剑，居然用他人剑意加身，此人该死，再去杀了他，这一次你很强，不要犹豫。” 姐姐的声音好似魔音灌耳，辰仙儿彻底癫狂，抓着四把剑，追向萧无锋。 其实，辰仙儿已经死了，但生命被短暂的定格在了某一刻。 她的身心魂魄都变成了姐姐操弄的傀偶。 萧无锋压根就不准备战斗，飞速向来时的道路奔逃。 “臭小子，你还要不要脸？” “借用长辈剑意，此等行为，让人不齿。” 另外两位北辰一族包夹而来，嘴巴里面愤愤不平。 “剑道岂是如此不便之物？剑是凶器，剑术是杀人术，能杀得了人，能达成目的就足够了。” 萧无锋嗤笑，压根没有大战一场的心思。 他的目的已经达到，接下来只要回到鲜血长城，配合诸多师兄师弟师姐师妹防守，直到鲜血长城的阵法得到修补便可。 一逃，四追。 萧无锋修为终究还是差了些许，没有达到中三品的巅峰。 天域邪祟大军中，时不时还有阻拦者，虽然萧无锋刀剑锋锐，总能在一两招内解决，但多少也会被阻拦。 鲜血长城就在前方数百米，萧无锋却知道自己没法继续跑了。 不出三秒，他必定被追上。 嗡！ 剑锋破开长空，锁定萧无锋后心，印证了他的想法。 危机关头，一挂长虹飞来，剑气如霜，从天而降。 轰隆隆隆隆！ “萧师弟，你先走，师姐帮你拦着。” 令狐轻玖劈开亮银色飞剑。 萧无锋驻足，摇头道：“大师姐，你一个人挡不住的。” “谁说只有我一人？”令狐轻玖似笑非笑。 “老夫来也。”来人头发花白，竹杖，草鞋 伴随着乐声，文士打扮的男子抱琴而来，“还有我。” 随后，剑宗中三品最强的一批人来了小半。 看见他们，北辰一族的几人停下脚步，屹立在天域邪祟大军中，不再往外走。 萧无锋眼神闪过疑惑，听过令狐轻玖的介绍，这才知道几人来历。 草鞋老者是上上代剑宗首席，由于大战重伤，神魂有残，此生无法突破上三品炼神境。 抱琴文士曾经在书院求学，更曾在大乾朝内成为一方封疆大吏，后来看不惯贪腐，一曲琴乐杀了世家大族过半子弟，为了逃避追杀才躲来剑宗，而后转修剑道，走的是以琴为剑的路子。 除此之外，还有剑宗上代弟子中的多位强者。 要么身上有伤，要么根基受损，此生无望突破。 “师弟，你可不要小看了诸位师兄师姐，他们的修为或许无法突破，但要说剑术最强，可都是一顶一的好手。” “师姐哪里话，无锋心底只有敬重。” 萧无锋朝着众人抱拳。 草鞋老者笑道： “不用多礼，师弟冲关一怒为红颜，单骑突进数千米，杀了一个来回，还宰了天人子嗣，着实让我等佩服。” “既然是为救人，且去便是，交界战场茫茫无期，一时半刻分不出胜负的。” 抱琴文士颔首，“北辰一族又如何，赶踏入鲜血长城，一样有死无回。” “萧师弟先走一步，我和几位师兄一起会会北辰一族的剑。”令狐轻玖颔首。 剑修多豪杰，生死亦不惧。 周围遍布邪祟，可十多名剑修强者在此，如入无人之境。 萧无锋抱拳，“多谢诸位师兄师姐。” 顺利返回鲜血长城，他通过传送法阵抵达剑宗，稳定了即墨珏的三魂七魄。 即墨珏醒过来，说道：“无锋，我丢四天魂的这段时间里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见到了父亲母亲。” 沉吟半晌，萧无锋回答道：“在哪？” “天域深处，他们和其他的族人都在天域之中游荡，”即墨珏眸光暗淡，脑袋低垂，继续说道：“我即墨一族早有谋划，知道天域觊觎，所以布了一个局中局，万年以来，族人们不生不死，过得很痛苦，但他们探知了散碎的本源所在。” “本源到底有什么用？”萧无锋道。 即墨珏坐直身躯，眨动眼眸，“完善大阵，将凡间和天域彻底分开，变成两个世界。” 闻言，萧无锋瞳孔收缩。 类似的说法，他曾在仙人洞府中听闻。 乾坤宗诸多弟子，就在踏上追寻的路途中死去，最终才凋零到无。 随后，萧无锋听着即墨珏的讲述，弄明白了即墨一族的布局。 他们早就知道自己血脉的特殊，所以天域必将疯狂追杀，他们索性就以自身为诱饵，钓走了最为关键的东西——巽风，震雷，艮山，兑泽四大本源。 这四种本源都存在于天域深处，可即墨一族本就不凡，以神魂血脉找到四大本源，截取了其中干净的那一点。 说着说着，萧无锋看见即墨珏身躯发光，赫然正是四大本源的气息。 “这！？” 不等萧无锋反应过来，巽风，震雷，艮山，兑泽四大本源相继浮现，直接没入他的眉心。 轰隆隆隆隆~~~ 颅内似有雷霆爆鸣，萧无锋抬眸看见一片浩瀚宇宙。 无数星球飘浮在无垠的黑暗中，唯有东方偏北的一角光芒万丈，可那光芒充满了邪恶的气息，就仿如一只无比巨大的吞星巨兽匍匐着。 祂的身姿伟岸，全身上下布满象征真理的符文，似乎其中任何一枚符文就是一条大道的尽头。 无上意志！ 萧无锋被本源气息保护着，勉强看了这么一眼，立刻挪开视线。 无上意志诞生于一方世界，而这方世界就是天元大陆。 准确的说，天元大陆是被切分下来的净土，曾经的天元星才是真正孕育无上意志的星球。 天元星比恒星还要巨大，屹立在世界的中心，乃是此方宇宙孕育生命的初始之地。 远古两大至尊交战后，无上意志觉醒，始终都在汲取着世界本源。 两大至尊所达到的境界，早就无生无死，他们的法相并未寂灭，而是联手对抗着无上意志。 天域已被污染，凡间才是净土，乾坤居士下界，门人弟子搜寻世间，为的就是找到散乱天地间的本源碎片。 萧无锋心有明悟，转过头，朝着即墨珏轻笑一声。 即墨珏挑眉，“无锋，你要做些什么？” “多亏珏儿姐带回来的本源碎片，我知道应该怎么做了。”萧无锋笑了笑。 坎水，巽风，震雷，艮山，兑泽，五大本源碎片在身。 还差乾天，坤地，离火。 然而，萧无锋早就拿到了乾天和坤地的本源，只不过条件不足，无法点亮。 乾天本源需要执掌，巽风，兑泽，离火三大本源，才可点亮。 坤地本源需要执掌，艮山，坎水，震雷三大本源，才能点亮。 此时此刻，萧无锋满足了其中一个条件，坤地本源彻底激活，这可截然不同于本源碎片，他实打实感受到了大地的力量，那是仙人洞府，乾坤宗所在。 “坤为地，厚德载物。暂时掌握坤地本源后，我一念之间，我可借助地脉之力，通行八荒四海！” 浩瀚的地脉之力灌注身躯，萧无锋仿如大地之主，不再有着境界的束缚。 天元大陆的大地就像是他的身躯的一部分，只要稍微注意，便可让数百里方圆的大地作为眼睛。 “所以，我现在只差离火本源碎片，只要找到，就能激活乾天本源。” 乾，坤，两大本源就在仙人洞府，萧无锋识海里的乾坤二字就是通道，必须找回其余六大本源的碎片，才能彻底补完大阵。 萧无锋询问道：“离火本源呢？” “不在天域。”即墨珏摇了摇头，“似已有主，执掌之人就在凡间，他因执掌离火本源碎片，方可浴火重生，必定活过漫长岁月。” 闻言，萧无锋心底已经亮起明灯，“骸魂道人！” 他离开用身躯感知大地，就在剑宗山门百里方圆内便有骸魂道人的气息，必须留住，取来离火本源。 剑宗山门外，道人长身而起，“本源的气息！不止一道，这这这……” “巽、震、坎、艮、兑，坤，就差我身上的离火便可激发乾天本源。” 道人面色骤然大变，转身驾驭云雾，就要腾飞而起。 萧无锋的声音轻飘飘而来，“道友请留步。” “萧无锋，居然是你？！”骸魂道人瞪大双眼，身上腾起汹涌烈焰。 “我来只为拿一物。”萧无锋道。 “做梦。”骸魂道人摇头，身躯燃起烈火。 紧接着，一道火光遁向远方，直接飞出几十里地。 他全然没有攻击萧无锋的意图。 拥有离火本源碎片，他很清楚执掌本源到底是一件多不讲道理的事情。 现在的萧无锋不能直接用修为境界衡量。 飞出好几十里，骸魂道人依旧觉得不保险，又连续飞了好几个几十里，这才停在某个土坡。 “这么气喘吁吁的，想必消耗不小，还是别跑了。” 萧无锋紧随而至，站在三米外，面带笑容。 “你拥有的不只是本源碎片，而是完整的本源？”骸魂道人眼瞳收缩。 “完不完整我不知道，但估计蛮多的。”萧无锋笑了笑。 他没有说谎，但也不算说真话。 坤地本源量确实足够，能够覆盖整个天元大陆，但他只是拥有使用权，而非真正拥有。 骸魂道人深吸一口气，“离火本源不在我这具身体上。” 萧无锋颔首，“你主动带我去，我还可以给你留点。” “别说笑了，这是看轻了我。”骸魂道人摇头，“我不想死，所以知道你的意图时，我就得跑，既然跑不掉，那就是贫道命数到此为止。” 闻言，萧无锋什么都没有说，朝着骸魂道人拱手，然后欠身作揖。 “罢了，贫道活了几万年，早就活够了，狗屎一样的世道早就看腻了。” 骸魂道人说出藏身地，随后提了一个要求。 “等你执掌乾天本源，给我稍微留口气，送我入天域去大闹一场，可好？” “当然好。” “还有一个问题。” “说。” “两大至尊为何选择你而不选择我？” “因为你的路注定走不通。” “为何？” “因为敌人就是大道本身，就是世界本身。” “我明白了！” 骸魂道人矗立原地，目送萧无锋消失在地脉中。 随后，萧无锋找到了骸魂道人埋藏前八世身的火山。 嘭！！！ 离火本源震动，脱离火山，冲入萧无锋的眉心。 至此，所有本源齐全，萧无锋执掌乾坤，依照约定，把骸魂到人送到了鲜血长城外的交界战场。 九尊骸魂道人同时现身，看着相似神似却不尽相同的彼此，他们相视一笑。 轰！ 刹那间，修为暴涨。 早在得到答案的那一刻，骸魂的心境便彻底修复了。 一念放下，万般自在，他比很多人都多活了很多年，如今失去了离火本源碎片，注定走向死亡，他想为自己写下一个豪迈的句号。 前方不远，魔剑北辰与剑宗诸位大剑修混战，剑宗众人浴血，不少人身负重伤。 李至断了一臂，后撤数十里，服用丹药疗伤，回头看见骸魂道人。 “剑宗失守了？居然让你这妖道闯入交界战场？” “后辈修者，骸魂，携死志向天域前辈讨教道法。” 骸魂道人看都不看他一眼，声音朗朗，气势恢宏。 闻言，李至道：“来助战的？” 九具身躯一步迈出，九合为一，骸魂道人修为节节攀升，冲破超脱之境，还在往上暴涨。 他驾驭无边烈火，直接冲向魔剑北辰，直接影响了战局的平衡。 李至：？？？ 王小花：？？？ 张大全：？？？ 这些人都怀疑自己看错了，骸魂道人声名狼藉，多少年来犯下种种恶孽。 突然展露恐怖的实力，大战魔剑北辰，究竟是为了啥？ 踏！ 萧无锋踏足交界战场，站在鲜血城墙上。 他一挥手，鲜血长城的窟窿不复存在。 再挥手，长城下的邪祟大军全部湮灭。 令狐大师姐和其他老一辈的剑宗师兄师姐正在大战北辰一族。 萧无锋迈步走过，战斗瞬间停息，双方就像被时空禁止。 令狐大师姐转动眼球，不可思议的盯着萧无锋。 此刻，萧无锋身体周围流转阴阳二炁，乾坤坎离艮兑震巽八种本源加身，旁人只能依稀看见他的样貌。 “师姐，师兄，该好好休息一阵。” 话语落地，北辰一族个个爆体而亡，剑宗的剑修们被送回鲜血长城。 萧无锋迈步走向交界战场和天域的分界线，把具体情况告知李至。 大阵的完善需要三天时间，这期间，绝不能让交界战场砸落凡间，还要通知其他七大天关。 该撤离的撤离，该转移的转移。 三天血战后，大阵分割天域和凡间，彻底将一个世界劈成两半，变成了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 轩辕真，刑三千等多位长老还有大祖师，掌门张大全身死。 李至，王小花，即墨夜等少数强者活了下来。 帝北辰与骸魂道人伴随着交界战场一同远去，生死犹未可知。 无上意志愤怒咆哮，但在无数前辈先贤历经数万年完善的大阵面前，终究还是只能接受被驱逐的事实。 此阵名为“绝地天通”，把无上意志同化的广阔天域彻底舍弃，天元大陆作为凡间净土，就在宇宙中开启了流浪，后世也必将进入一个崭新的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