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章这枣保熟吗? 初平元年(190),正月末。 颍川前往陈留的官道上,一辆马车缓缓行进着。 时值深冬,天地一片肃杀,官道两旁铺满了枯枝败叶,在车轮倾轧下发出低沉的悲鸣,一如车夫那忧愁的脸色一般低沉。 车厢内,张恒沉沉醒来,第一反应就是头痛欲裂,就如同脑袋被人从中间劈开一般,痛入骨髓,渗入灵魂! 紧接着,便是海量的记忆疯狂涌入大脑。 也不知过了多久,张恒眼中终于有了些神采,望着眼前这熟悉而又陌生的一切,目光很是复杂。 “少君,您醒了!” 车夫听到动静急忙扭头,见张恒清醒了,声音中带着惊喜。 “醒了,只是还有些头疼,且让我静静……” 张恒随口答了一句,又过了足足一刻钟的工夫,他才终于捋明白了现状。 张恒原本只是一个普通的骡马跪族,每天享受着996的福报,可谓紧张刺激而又充实。却不料昨日熬夜加班猝死在了工作岗位上,灵魂却穿越到了这汉末乱世。 这…… 别人穿越的方式都是救人被泥头车创死,或者装逼被雷劈死,到自己这儿却是熬夜猝死,是不是有点太丢人了。 而且,自己的硬盘好像还没清理呢…… 不过穿越的原因已经顾不上追究了,因为眼下有个更紧迫的问题。 这具身体的原主出身南阳张氏,是当朝太尉张温的族侄。去年张恒行过冠礼后,族中便给他举了个孝廉,并让他进京考核成为郎官,算是去投奔伯父张温,好谋个功名。 可家族却忽略了一个问题,现在的世道已经变了! 自去年灵帝驾崩,大将军何进与十长侍中门对狙,结果双双殒命。之后董卓进京,行废立之举,最后没捞到好处的袁绍愤而跑路,纠合天下诸侯共同讨董。 这一些列兔起鹘落的变故,无不让人感叹世界变化得太快,同时也充分证明大汉国运日衰,即将彻底崩灭。 在这种情况下进京,路途肯定不会顺利。原本从南阳到雒阳,只需途径颍川郡,但此时中原大地早已乱成了一锅粥,颍川郡又被关东联军把控,原主过不去,便只好绕道陈留。 路上又遭遇了流寇盗匪,随行护卫拼死抵抗,才堪堪让李叔带着原主逃出重围。 也正因这一战,原主脑袋受伤,再加上忧惧过度,最终一命呜呼,灵魂被穿越而来的张恒占据。 捋明白这一切后,张恒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现在要怎么办? 继续进京投靠伯父张温是肯定不行的。且不说张温明年就会被董卓处死,到时候自己也难免被牵连,就说眼前的重重阻碍,那些关东诸侯把持了进雒阳的各大关隘,自己如何过得去? 更何况还有遍地的流寇盗匪,如果再遇上了,自己只怕要被一波带走。 张恒思索了半天,也没有想出一个头绪,再加上马车颠簸得有些难受,便把目光看向了车夫,这个拼死护卫自己的管家。 “李叔,我有些乏了,不如先停车休息片刻。” 闻言,李叔面带迟疑道:“少君,老奴知道您累,但此处荒山野岭,随时可能有贼人出现。还请少君再忍耐片刻,最多半日就能进城,到时候咱们就安全了。” 经过昨日一战,护卫全部战死,所以他必须得加倍谨慎,以保证张恒的安全。 说话间,李叔又递过来一个水囊,让张恒先喝口水缓缓劲。 李叔这么说,张恒也觉得有道理,便点了点头,然后又开口问道:“李叔,现在咱们在哪,前面是哪座城?” “少君,眼下咱们已经进入了陈留地界,前面数十里便是封丘县。封丘县再往前走,便是酸枣,等进入了河南尹地界,就没什么盗匪……” “你说哪里,酸枣?!” 张恒目光一凝,连忙打断道,同时脑中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不错,正是酸枣,怎么了少君?”李叔疑惑道。 张恒忽然语气坚定道:“加快速度绕过封丘,咱们直接去酸枣!” “可是,路途上老奴听人说,酸枣现在被关东诸侯占据,准备与董相国开战。家主如今还在雒阳为官,咱们如果去了酸枣,只怕会被扣下,到时候就去不了雒阳了。” “那就不去雒阳,我正要去见识见识这些关东诸侯!” 眼下去雒阳,不说路途上九死一生,就算到了雒阳也没什么好果汁吃,倒不如直接去投靠关东诸侯。毕竟南阳张氏也算世家大族,张恒又举了孝廉,非常有统战价值。 退一万步说,就算得不到重用,也足以保全性命。 李叔作为张氏两代人的管家,又是看着张恒长大的,自然对张恒忠心耿耿,当下便一挥马鞭,驾驶着马车疾驰而去。 终于在傍晚时分,主仆二人抵达了封丘县,准备进城补给休息一番,明日继续往酸枣进发。 封丘本是小县,但此时却熙熙攘攘,一副热闹景象,时不时有战马奔驰而过,尽是一些行色匆匆且全副武装的士卒。 诸侯在酸枣会盟,距离酸枣只有数十里的封丘出现来往传令的士卒,倒也不足为奇。 张恒让李叔小心驾驶马车,尽量不招惹这些士兵。就在即将进城的时候,身后不远处却响起阵阵马蹄声。 一支四五百人队伍快速向城门口驶来,直到距离近了,才放慢了速度,继续向城门前进。 见到这支全副武装的队伍,城门口守卫的士卒立刻冲上前去,为首军候大喝道:“来者何人,速速止步!” 闻言,那支队伍的为首者脸上露出一丝笑容,随即下马拱手朗声道:“在下高唐令刘玄德!” 听那人自报家门,军候还没多大反应,倒是马车上的张恒浑身一震,急忙扭头看去,果然见到一个三十来岁,面带宽和笑容的男子。 此人相貌倒是平平无奇,只是那一对招风耳大的有些夸张。更让人注目的,还是他那双大手,居然差不多快到膝盖,倘若再长一些,就是个活脱脱的人猿泰山! 史书上记载刘备双手过膝,如今一见,果然是那种上半身长,下半身短的身材,不然双手过膝这种体格根本无法解释。 嗯,说人话就是……小短腿。 至于刘备身后的那两位,不用想也知道是关羽和张飞。 本想去见识见识这天下诸侯,却在这里先遇到了刘备三兄弟。 想着,张恒嘴角露出一丝笑容。 那城门守卫听闻刘备只是个县令,顿时轻蔑一笑,开口问道:“敢问阁下来此何为?” 刘备大声道:“董贼大逆不道,荡覆王室,我闻天下诸侯准备起兵伐之,特此赶往酸枣共襄盛举,借道贵地,还请行个方便。” 听说刘备是来会盟的,守卫看了看刘备身后的四五百人,眼中又多了一丝不屑。 前来会盟者,无不是一方诸侯,你一个小小的县令凑什么热闹? “我家府君有令,为防董贼细作混入,闲杂人等一律不得入城!”那军候板着脸开口道。 闻言,刘备眼中闪过一丝怒意,微微皱眉道:“讨伐董贼,乃国家大事,我虽位卑官小,却也愿舍身报国,阁下岂能说我是闲杂人等?” 军候冷笑一声,“我何时说过你是闲杂人等?你说你是来会盟的,可有凭证?” 刘备沉默不语,随后摇了摇头,眼中怒火越来越盛。 他如今只是高唐县令,名微将寡,自然没有资格被诸侯邀请。 “既无凭证,谁知道你是来干什么的!”军候脸上不屑之色越来越浓,“你说你是来会盟的,我还说你是董贼的奸细呢!” “大胆!” 军候话音刚落下,马上有一个虬髯壮汉从刘备身后站了出来,指着守卫喝道,声如雷震。 “你这厮好生无礼,我家兄长乃汉室宗亲,此来只为诛杀逆贼,报效朝廷。你算什么东西,也敢质问责难,待我杀你祭旗!” 说话间,虬髯大汉已经冲了过去,一把将那军候拽起,同时拔出腰间长剑,就要砍下去。 “匹夫怎敢如此无礼!” 那军候大惊,匆忙之间想要反击,却发现自己竟毫无抵抗之力,只能眼睁睁看着利刃离自己的脖颈越来越近。 “三弟,不可造次!” 关键时刻,刘备一声暴喝,才将他的性命救下。 “兄长,此獠如此无礼,何不让我杀之!”张飞不解道。 “咱们毕竟是来会盟的,岂可因言差语错而杀人。”刘备皱眉劝道。 就这军候狗眼看人低的模样,刘备也是心生恼怒。但他毕竟是陈留太守张邈的手下,因为杀一只蝼蚁而影响自己参与会盟的大事,刘备觉得不划算。 却不料张飞这边刚放手,那军候立刻大喊道:“来人,这些人都是董贼的细作,给我杀光他们!” 他本想刁难刘备,趁机敲诈些钱财出来,但不想刘备身边那虬髯大汉脾气火爆,竟一言不合就要杀自己,这他如何能忍,当即就给刘备扣了个大帽子,准备下黑手。 见此人如此不识好歹,刘备也怒了,目光中带着赤裸裸的杀意。 旁边一个红脸长髯大汉抚须叹息道:“兄长仁德,但世上多是些愚蠢卑劣之徒。此人不堪教化,唯有杀之。” 听到这话,刘备缓缓点了点头,同时一双大手已经按在了腰间的剑柄上。 见刘备许可,长髯大汉一回身,从亲兵手中接过青龙偃月刀,原本眯着的眼睛忽的猛然睁开,其中绽放出无可匹敌的杀气。 不远处,马车上的张恒见到这一幕后,眉头顿时高高皱起。 李叔开口劝道:“少君,这两伙人马上就要动手了,咱们还是退后些,免得被波及。” “不!” 张恒却果断摇头道。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的道理他又何尝不懂。 只是刚才电光火石间,张恒脑中忽然冒出了一个想法,一个不仅关系到自己生死存亡,更是关系到自己能否在讨董联军中站稳脚跟的大胆想法! 若是能成,接下来的路将会好走很多。 “李叔,取些金银与我。” “少君,您这是……”李叔满脸不解道。 “自然是去谋一个出路!”张恒眼中闪过一抹精光。 另一边,刘备与军候双方已是剑拔弩张,就在即将开打之时,一个声音传了过来。 “诸位且慢动手!” 话音未落,只见张恒大步走了过来,身后还背着一个沉甸甸的口袋。 ------------ 第二章城外有个刘玄德 平心而论,张恒是不想出头的,毕竟明晃晃的刀剑就在那摆着,自己上去随时可能遭遇危险。 但为了自己的谋划,张恒决定赌一把。 眼下乱世,普通人想要保全性命都是一种奢望。刘备现在虽声名不显,但就凭他身后的数百兵马,以及那两个万人敌的兄弟,足以保证自己的安全。 而一旦搭上了刘备这条线,自己的谋划才能更好的实现! 再者,如果这些人真打起来,自己离得这么近,必然会受到波及,反倒不如亮明身份站出来。 眼见张恒出现,刘备等人还没说话,那军候却率先叫嚣道:“你是何人,莫不是和这些贼子一伙的!” 他方才一声叫喊,此时身后已经聚集了百来人,自以为安全的他,嘴脸又变得嚣张无比。 对于这人扣过来的大帽子,张恒丝毫不在意,甚至理都没理他,却正了正衣冠,极为正式的向刘备拱手一礼。 “南阳张子毅,见过玄德公!” 见张恒一身士子打扮,且如此郑重向自己行礼,刘备赶紧拱手回礼道:“不知先生有何见教?” 张恒笑道:“见教不敢当,只是不忍讨董义士自相残杀,特此出来相劝。” “我问你话呢,你到底是什么人,怎敢袒护董贼细作!” 那军候见张恒竟敢无视他,当即大怒道。 张恒这才转过身来,这次却连行礼都免了,淡淡开口道:“在下张子毅,奉伯父张伯慎之命,前来参加会盟,阁下有何见教?” 听到‘张伯慎’这三个字,那军候顿时一愣,继而目光中闪过一丝狐疑,神情却不敢如之前那般嚣张了。 不光他,就连刘备三人也是一样,满脸震惊的望着张恒。 伯慎是张温的字。作为当朝太尉,又是南征北战的宿将,张温的大名不说天下皆知,也可以称得上如雷贯耳。 如今横行京城的董卓,雄踞徐州的陶谦,甚至江东猛虎孙坚,都曾是张温的部将。 面对盗匪流寇时,张温的名号的确不好使。但如今遇到了官面上的人,拿出太尉这个三公之首的名头,任谁都得礼让三分。 “就算你是张太尉之侄,但你又如何证明他们不是董贼细作!” 那军候听张恒自报家门后,气焰顿时弱了下去,却仍旧嘴硬道。 张恒笑了,同时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这位将军,可否借一步说话?” “这……” 那军候看了看刘备身旁的关羽张飞,面色有些迟疑。 张恒继续笑道:“只我与将军两人而已。” 闻言,那军候这才一点头道:“好,倒要看看你能耍什么花样!” 见此人答应,张恒拿起地上的口袋往不远处走去。 望着二人的背影,刘备身旁的关羽微微皱眉道:“兄长,这个张子毅……” 话还没说完,却被刘备挥手打断。 “此人礼数周全,与我等无害,且静观其变再说。” 闻言,关羽点了点头。 城门角落处,眼见周围没有了旁人,张恒这才停住脚步,却把身上的口袋打开对着那军候,里面赫然是数十块马蹄金! 金灿灿光芒的照耀下,军候脸上不耐烦的神情立刻转为了震惊,眼中生出浓浓的贪念。 “这是……” “这自然是赠予将军的。”张恒笑道,“那刘玄德虽然位卑官小,但好歹也是来参与会盟的,有心为讨董大业出一份力。还请将军高抬贵手,卖在下一个薄面,放他们入城如何?” 一听说这么多马蹄金全是给自己的,那军候激动的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只是一个劲的点头。 “好,好,全听公子的!” 这么多金子,就算十辈子也挣不来啊! 见他如此激动,张恒也满意地笑了笑。 阎王好惹,小鬼难缠,能用钱财解决的事,都不算事。 金子我是给你了,至于你有没有命花,就得看你的造化了。 等两人再回到众人面前时,军候脸上早已隐去了笑意,对刘备冷哼一声道:“今日看在张公子的面上,且不与你等计较,要进城就赶紧吧,等会我可要关城门了!” 说罢,此人又是一声冷哼,扭头就走。 只是临走之前,又多看了张恒一眼,目光中闪过一丝微不可查的狠戾。 此人看上去倒像是孤身一人,也不知身上还有没有金子……不过等他入了城,自然有动手的机会。 闻言,刘备虽然不满军候的态度,但也松了口气。 真要打起来,这些土鸡瓦狗自然不是他麾下精兵悍将的对手,但这些人毕竟是陈留太守张邈的手下,要是全杀了,那也不用去会盟了。 回过神来之后,刘备又好奇地看了张恒一眼。 方才那人难缠的程度有目共睹,但眼前这位张先生只用了片刻时间,便把一场兵灾消弭于无形之中,这份手段着实令人侧目。 张恒也察觉到了刘备的目光,当即笑道:“玄德公可是好奇,那人为何前据而后恭?” 刘备点了点头,“先生手段高明,备正要请教。” 张恒摇头笑道:“玄德公过誉了,倒也没什么手段,对付这等小人,无非诱之以利而已。在下方才背着得那个口袋,里面足有三十块马蹄金。” 刘备闻言,满脸震惊道:“先生岂可为了备而去贿赂这等小人!” 区区钱财刘备倒是不在意,但汉人重气节,张恒身为太尉张温之侄,又岂能曲意阿附一个小小的军候。今日贿赂之事若是传了出去,对他的名声绝对有重大损害,这才是刘备震惊的原因。 “区区虚名而已,玄德公不必挂怀。”张恒挥了挥手笑道。 “先生……” 刘备眼中露出一丝感动,但更多的却是不解。迟疑片刻后,还是拱手问道:“备与先生素昧平生,敢问先生为何要出手相助?” 闻言,张恒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便满脸正色道:“玄德公为讨贼而来,在下亦是如此。既然同为讨贼义士,相互帮扶乃是应有之理!” “先生言之有理。” 刘备微微点头表示赞同,心中却不以为然。 但就在这时,张恒却露出了一丝苦笑。 “当然,在下也有不得已的苦衷……”张恒有些不好意思道,“说来惭愧,在下离家时带了数十名护卫,但这一路上所到之处,尽是流寇盗匪。走到陈留郡时,护卫尽数被盗匪所杀,全赖管家拼死护卫,在下才仅以身免,着实是狼狈不堪。 方才城外见玄德公麾下尽是精锐之师,特别是二位将军,在下观之有万夫不当之勇,便想着结伴前去会盟,将来讨伐董贼,也好群心策力。” 张恒将自己路上的遭遇说得凄惨,末尾又夸了关羽和张飞一番,直听到张飞眉头舒展,眼角带着止不住的笑意。 这位先生倒是识货之人,知道俺老张的能耐。 而刘备的神情也明显松动了许多。 如果张恒尽挑些好听的说,刘备表面上认同,心中却会戒备提防。但好在真诚才是最大的必杀技,张恒表现出要寻求庇护的倾向,刘备反而认为合理。 “不想先生竟有如此遭遇。”刘备长叹一声,目光中带着一丝忧虑,“想我煌煌炎汉四百载,如今竟遍地盗匪,民不聊生的境地,当真令人唏嘘。先生若打算同行,备求之不得,先生方才相助之恩,备铭感五内,但凡备一息尚存,决不让人伤了先生!” 听到这句话,张恒明白,自己算是搭上刘备这趟顺风车了。 “既如此,那在下便提前谢过玄德公了。”张恒拱手道,“至于玄德公方才所言,在下倒有不同见解。有道是疾风知劲草,板荡见忠臣。越是世道凋零,我等有志之士越是要忠勇奋发。待讨灭董贼后,这大汉天下必然海晏河清,乾坤清泰!” 张恒嘴里说着自己都不相信的话,却让刘备眼前一亮,看向张恒的目光满是欣赏。 不错,自己曾立志匡扶汉室,如今不正是施展抱负之时吗! 此人能说出这番话,足可见其有大才大志。 刘备对张恒拱手一礼,认真道:“先生之言,振聋发聩,备受教矣!” “玄德公言重了。” 张恒和刘备正商业互吹间,那边却传来了张飞不耐烦的大嗓门。 “哎呀,兄长、先生,咱们先进城再说吧。我早就饿了,赶紧进城吃饭,吃完饭好去会盟,到时候看我斩将立功,砍掉董贼的狗头!” 闻言,刘备和张恒都笑了。 “先生,请!” 刘备笑道,便不由分说地拉着张恒大步往城中走去。 张恒只觉一股无法抵挡的巨力袭来,这才明白自己是中了他老刘家祖传的技能——把臂同游。 好家伙,果然你刘大耳这对长臂不是白长的,力气真大。 张飞赶紧跟在了后面,正准备进城饱餐一顿时,却被关羽一把揪住。 “二哥,你这是作甚?”张飞满脸不解道。 关羽望着眼前的封丘城,捋了捋胡须道:“天色已晚,今夜咱们势必要在城中休息,你去统领兵马在城中安顿。” “那你干啥?” “咱们初来乍到,方才又险些与此地守军发生冲突,为防意外,我自率五十名亲兵贴身保护兄长。” “要不……咱俩换换?” 张飞试探性的问了一句,却立刻迎来了关羽一记冷眼。张飞讪讪一笑,也不敢再提互换之事,扭头安顿兵马去了。 “切记好生安顿兵马,不可惊扰了城中百姓,有伤兄长仁义之名。”关羽又叮嘱道。 “明白了!” 张飞远远地摆了摆手,响亮的声音在夕阳下回荡。 ------------ 第三章 投名状 刘备身为高唐令,好歹是也是秩千石的官员,此番前来会盟,按理说封丘县长怎么也得亲自出来迎接,再安排住处才是。 但眼下正是会盟的关键时刻,封丘长早带着手下官员前往酸枣去了。就算不能立功,趁机在各大诸侯面前刷个脸熟,对以后的仕途也有帮助。 也正因如此,张恒等人虽然进了城,却仍旧无人招待,只能自行找个客馆歇息。 不过刘备倒不在乎这些虚礼,径直拉着张恒走入了一家客馆,大马金刀坐下后就吩咐让店家上酒肉,大有要和张恒一醉方休的态势。 普通客馆的环境自然也谈不上多好,就连喝酒用的酒樽也是没有,店家只端上了几只粗瓷大碗。 一直沉默的关羽,这时候却充当起了斟酒侍者的角色,给刘备满满倒了一大碗,又给张恒倒了一碗,最后才轮到自己。 说实话,这让张恒有些受宠若惊。 关二爷给我倒酒……这待遇不可谓不高啊! “此番若非子毅先生,备想要让入城还真是有些困难。”刘备端着酒碗感慨道,“来,备敬子毅先生一碗,聊表感激之情!” “玄德公客气了。”张恒也连忙端起大碗笑道。 眼看着刘备和关羽将碗中酒一饮而尽,酒量不怎么样的张恒不禁咽了口唾沫,却也只能硬着头皮喝。 待到酒一入喉,张恒眼睛却一亮。 因为他发现这酒的度数并不高,而且还有丝丝甜意。 怪不得汉代人素来无酒不欢,而且个个看上去都宛若酒神在世,原来喝得就是这么个低度数的玩意啊! 一时间,饱经后世高度酒摧残的张恒竟有些膨胀。 酒过三巡,菜入五味。 刘备开口笑道:“数日远行,子毅先生也辛苦了,今日早些休息,明日一早,咱们便赶往酸枣与诸侯会盟。” “怎么,玄德公打算明天就赶往酸枣?”张恒笑问道。 “这是自然。”刘备点了点头,“此地距离酸枣不过五十里,全速赶路两个时辰足以。既然已经到了,又岂能再耽搁。” “玄德公所言极是。”张恒也跟着点了点头,欲言又止的模样。 刘备是何等聪慧之人,当即察觉到了张恒的异样,便开口问道:“怎么,子毅先生以为不妥?” “会盟讨贼,乃大义所在,自无不妥。只是……” “只是什么,还盼先生直言相告。” 张恒对刘备拱了拱手,笑道:“今日城门口之事,玄德公可还记得?” “先生之恩,备自然不敢忘怀。” “玄德公误会了,在下并非邀功。”张恒赶紧摆手解释道,“敢问玄德公,可知如今酸枣有几路诸侯,到了多少人马,打算何时出兵讨贼?” “这……” 刘备一时语塞,不能回答。 这时代又没有电话和新闻,他只听说关东诸侯要讨伐董卓,便率领这麾下所有人马急匆匆赶了过来,又如何会知道这些细节。 刘备的做法不能说错,想要建功立业,尽忠报国从来就不能说是错的,只是缺了些考量。 说白了,现在的刘备有些盲目,只知道行动,却没有一个明确的方向。 沉吟片刻之后,刘备苦笑道:“子毅先生,备自青州而来,一路紧赶慢赶,风餐露宿,又何曾知道这些内情。但咱们此行是为了讨贼,些许细枝末节,备以为不必在意。” 张恒摇了摇头道:“玄德公忠心报国,令人钦佩。但世间多庸碌之徒,卑劣之辈。若是失了计较,今日城门口之事难免不会再度上演。” 闻言,刘备整个人一愣,继而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光有一腔热血的理想主义,而不讲究方法,现实中难免碰壁。 昔年他跟随朝廷征讨黄巾,东拼西杀之下,方才得了一个县尉的官职,却最终因为没钱贿赂督邮而遭罢免,最终只能黯然下野。 从那时起,他便深刻领会了这个道理。 而旁边的关羽听到这句话后,也不禁高看了张恒一眼。因为这番话,和他在城门口劝刘备动手时的话差不多。 片刻沉吟后,刘备冲张恒道:“那眼下咱们该如何行事,还请先生明言。” “讨董是大事,自然不能急于一时。还请玄德公稍待数日,等在下打探清楚如今酸枣城中的情况后,咱们再前往会盟也不迟。” 张恒这么做,不仅仅是为了刘备,更多的还是为自己考虑。 他的性格素来是喜欢谋定而动,如今混进刘备的队伍中,身家性命得到了保全,自然就想着了解当今局势,为接下来做打算。 刘备有些好奇,“但不知先生打算向何人打探消息?” 听到这话,张恒笑了。 “某人收了足足三十块马蹄金,咱们想问出点消息,应该不难。” …… 第二日,清晨。 张恒起了个大早,在李叔的陪同下,径直赶往城门口。 还是熟悉的地方,还是熟悉的人。 有钱财开路,一切自然不是难事,张恒很顺利就见到了昨日那个军候。 此人一听说是张恒求见,脸上顿时露出喜色,连忙一路小跑了过来。一副美滋滋的嘴脸,简直比迎接自己亲爹时还要殷勤。 他本想等张恒进城后便动手抢夺财务,哪知道张恒却和刘备走在了一起,他不敢动手,心中正不爽呢,却发现送财童子自己找上门来了,又怎能不喜。 “见过张公子!” 张恒只是举了孝廉,眼下还是白身,但看在钱财和太尉张温的份上,此人表现得非常客气。 张恒也笑了,拱了拱手道:“昨日之事,有劳将军援手,今日特来感谢。张某已在客馆内备下酒宴,不知将军可愿赏光一叙?当然,还有些问题想向将军请教。” 听到最后一句话时,那军候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甚至已经嗅到了钱财的味道。 “好,好,公子但有所问,本将自是知无不言。” 请教好啊,我就等着你向我请教呢。 只要给钱,我知道的都可以告诉你。 当下两人携手入城,直奔客馆而去。 席间,张恒言谈举止又把此人捧得极高,自然也就套出了自己想要的情报。 一顿席吃下来,双方都很满意。等张恒送他离开的时候,那军候手里自然免不了又多了个口袋,里面装着十块马蹄金。 “张公子请留步,若还要什么不懂的,尽可询问本将!” 客馆外,那军候拍着肚子,打着酒嗝笑道。 当然,再问就是另外的价钱了。 张恒拱手笑道:“多谢陈将军解惑,今日一谈,令张某茅塞顿开。” 席间互通姓名,张恒已经知道这军候行陈,单名一个应字。 “好说,好说,只要能帮到公子就好。天色不早,本将还有公务,就不久留了。” 陈应摆了摆手,犹如醉酒的鸭子一样,挺着大肚子摇摇晃晃离去。 “将军慢走。” 将陈应送走之后,张恒脸上笑容收敛,转身走入了刘备的房间。 “先生,打探得如何?” 见张恒进来,刘备立刻站起来开口问道。 “总算有所收获。”张恒点点头道。 “好。”刘备喜道,“先生坐下来慢慢说。” 张恒也没跟刘备客气,一屁股坐了下来,开口道:“据那人所说,现如今酸枣城内有六路诸侯。分别是兖州刺史刘岱、陈留太守张邈、广陵太守张超、山阳太守袁遗、东郡太守乔瑁、济北相鲍信。” “这么少!” 听完后,刘备不由惊讶道。 在刘备的印象中,这场酸枣会盟,应该是诸侯群集,众志成城讨伐董卓的盛会,却不想目前只有这么几路诸侯。 对此,张恒也只能苦笑摇头。 的确,这点人确实是少了点,而且都是史书上的小角色,真正的大佬好像都没怎么冒头。 “玄德公勿急,其余诸侯兴许还没到。再者,也并非所有诸侯都在酸枣会盟。”张恒解释道,“比如后将军袁术,如今屯兵鲁阳,麾下有江东猛虎孙坚。还有渤海太守袁绍,与河内太守王匡一同屯兵河内。冀州牧韩馥虽没有前参与会盟,却为联军提供粮草器械。” 听到这里,刘备的脸色才好看了一些。 要知道,如今的董卓那可是真正的庞然大物! 之前董卓屯兵河东,麾下数万西凉精锐。恰逢雒阳动乱,董卓趁机入京,吞并了整个帝国最精锐的北军和西园军,已然控弦二十万之巨! 若只靠酸枣城内的大猫小猫两三只,真要动起手来,都不够人家董先生塞牙缝的。 “先生,既己得知虚实,咱们明日便前往会盟?”刘备又问道。 “这是自然,只是临去之前,玄德公是否要做些准备?”张恒笑道,“酸枣城内六路诸侯,估计怎么也得有十万大军。玄德公麾下不过数百人,就这么前去,难免会被轻视。” 听到这里,刘备有些不好意思。 “说来惭愧,备位卑官小,纵然全力招兵,也只有不到五百余人,倒是让先生笑话了。” “哪里,玄德公胸怀大志,此时之困顿,不过是潜龙在渊,将来必有一飞冲天之日。” “先生谬赞了,只是依先生所言,咱们该如何准备?” 张恒一挥袖道:“玄德公既然兵微将寡,那此去会盟,咱们便来个一鸣惊人。” “如何一鸣惊人?”刘备皱眉道。 张恒笑了,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神情。 “此事易尔,说到底也不过是个投名状而已。” ------------ 第四章我的钱是那么好拿的吗? “何为投名状?” 这时代这个词儿还没出现,但这并不妨碍刘备能大致理解张恒的意思,只是不知该如何实施。 张恒没有解释,反而站起身来,从怀中掏出一封信件,无比郑重地递给了刘备。 刘备接过一看上面的内容,当即脸色大变,额头甚至都冒出几滴冷汗。 “这……先生,信中张太尉所言是真的?” 这是一封太尉张温写给张恒的书信,本来无甚稀奇之处,关键的是信中的内容。上面写得很清楚,张温自称得到天子密诏,命天下诸侯兴兵讨贼,事成之后,各有封赏! “这是自然。”张恒满脸严肃,同时向着雒阳方面拱了拱手,“董贼欺凌天子,夜宿龙床,淫乱后宫,种种恶行已是罄竹难书。今上虽年幼,但却极其聪慧,早有密诏下达。只是雒阳如今为董贼把控,伯父唯恐密诏不能送出,迫不得已才在信中言明此事,就是让在下转达天下诸侯,早日杀进雒阳,解救天子,匡扶我汉家天下!” 信当然是张恒伪造的,但这并不妨碍它拥有最大的政治正确性。把它拿到诸侯面前,就算大家都知道是假的,也没有一个人会跳出来点破。 毕竟,上面可是清清楚楚的写着,讨贼之后,各有封赏。 若非张恒手中没有玉玺,他都想直接来一份矫诏。 毕竟现如今的关东诸侯,还是缺少那么点大义名分的。就连最早号召天下的东郡太守乔瑁,也只是诈作三公书信而已,饶是如此,也立刻应者如云。 倘若此时张恒拿出一份真正的讨贼诏书,无异于是一种降维打击! 自己张温族侄的身份,再加上手中这封书信,绝对能在天下诸侯中露脸显名。再加上刘备手中的兵马,可谓珠联璧合,已然有了成事的可能。 这番谋划,早在前日张恒跳出来帮刘备解围之时就已经想好了,如今正好开始一步步达成。 刘备自然不会怀疑这封信的真实性,看完之后立即还给了张恒,同时满脸严肃道:“既有此书信,咱们明日一早便启程,将天子密诏转达众诸侯!” “玄德公所言极是,但在下以为去会盟之前,还应该给众诸侯带一份礼物。” “什么礼物?”刘备不解道。 “一个混入联军中的董贼细作,如能斩杀此人,倒也不失为一桩功劳。” 刘备大惊道:“什么,联军中有董贼细作,此人是谁?” “谁阻碍联军会盟,意图破坏讨贼大业,那谁便是董贼的细作。”张恒意有所指的笑道。 闻言,刘备目光微动,似乎已经明白了张恒的意思。 …… 次日清晨。 刘备收拾妥当后,命关羽率领麾下所有兵马,一行五百余人浩浩荡荡出了封丘,正式踏上了前往酸枣的路程。 经过这两日的相处下来,张恒和刘备三兄弟的关系也亲近了许多,此时他放弃了坐马车,纵马与刘备并肩而行。 而在张恒身边的人,却是军候陈应。 经过前两次大撒币的豪爽举动,此时张恒在陈应的眼中宛若一个散财童子,似乎只要蹭上去,就能爆出一堆金币。 他本想杀人劫财,但张恒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一直待在刘备身边,他也就没有下手的机会。 得知张恒要走,陈应当即自告奋勇前来出城送别,就是看看能不能再捞些好处。 可眼看都已经出了封丘的城门,张恒还是没有任何表示,陈应心中便有些不耐烦了。 这小子怎么不如前两日懂事了,自己好心前来送别,他怎么也得有些表示吧。 不多,只要再来十块马蹄金就好。 一想到家里被自己藏在床底下的四十块马蹄金,陈应脸上便浮现抑制不住的喜色。 像这种冤大头如果能多来几个,那自己还当什么兵,直接抱着钱财回家过日子去了! 若非张恒就在刘备的队伍中,陈应早就动手自己取钱了。 正当他胡思乱想之时,旁边的张恒却忽然一勒缰绳,停住了马。 见状,陈应心中一喜。 来了,来了,这傻子又要给钱了。 但这次他显然是猜错了,张恒并没有掏钱的意思,反而笑意吟吟的望着他,口中道:“这两日多谢将军盛情款待,张某不胜感激,如今离别,还有一事想请将军相助。” “张公子但说无妨,本将无不应允。”陈应拍着胸脯保证道。 当然,只要你给钱就行! 张恒笑着点了点头,继续开口道:“此事说来也简单,无非是想借将军头颅一用而已。” “啊?” 陈应整个人都愣住了,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听。 但张恒却没给他反应的时间,立即朗声道: “军候陈应,勾结董贼,阻挠会盟大业,其罪当斩,其行当诛!” 张恒这边话音刚落,陈应身后立刻响起一声暴喝。 “贼子受死!” 张飞手持丈八蛇矛越众而出,没等陈应有任何反应,便一矛刺出。 速度之快,几乎出现残影! 丈八蛇矛从陈应背后刺入,旋即又穿胸而过,直接给了陈应一个透心凉,直到失去意识时,他脸上还带着茫然,眼中满是惊骇。 噗通! 陈应从马上跌落,整个人早就没了气息。 “痛快,痛快,这厮早就该死了!” 张飞拔出蛇矛,口中大呼着,前日积累的郁气一扫而空。 张恒望着陈应的尸体,不禁摇头一叹,冷笑一声。 我的钱是那么好拿的吗? 像这种又蠢又坏的货色,当真是死有余辜。不过死后还能拿来被自己利用一下,也算物尽其用了。 “玄德公,投名状有了。” 刘备点了点头,开口道:“翼德,将此人的首级割下来带着上路。” 尽管知道此人并非董卓奸细,但刘备依然觉得张恒做得对。就他前日阻挠自己进城的行径,留着他也只会破坏讨贼大业,不如尽早除之。 演义中的刘备的确是老好人,但真实的刘备却恰恰相反。 刘备早年是游侠出身,纵横中山涿郡,乡人无不敬服。别看他平素沉默,行动却极为果决,是个实打实的狠人。 诚然,他对自己人和百姓的确仁义,但对敌人,向来以腹黑和手狠著称。 ------------ 第五章勤俭持家张翼德 张飞的行动自然无比迅速,只一刀便砍下了陈应的首级。 他把血丝糊拉的脑袋拿在手中,冲张恒嘿嘿笑道:“先生,此人是杀了,只是之前那些金子,咱们什么时候去取回来?” “为何要取回来?”张恒有些无语地看着张飞,“区区钱财,就当此人的买命钱了。” 哪知张飞却坚定地摇了摇头,“这可不行,毕竟数十块马蹄金呢,足够咱们数月的用度。再说了,这家伙死有余辜,一刀杀了都算便宜他,哪还需要什么买命钱。” “额……” 张恒目光诧异地看着张飞,一时之间有些无语。 感情张三爷您才是真正的勤俭持家啊! “可眼下大军已然出城,又怎能为了这点事折返回去?”张恒苦笑道。 “哪需要大军折返,只我一人足矣。” “你知道此人住哪?” “这是当然!”张飞自信满满笑道,“昨日我可是专门盯着这厮,早就打探出了他的住所。” 好家伙,这是早有预谋啊! 望着满脸憨厚笑容的张飞,张恒忽然觉得他比自己还要阴险。 “玄德公以为如何?”张恒把目光看向了刘备。 刘备却很赞同地点了点头,“翼德速去速回,莫要耽误了会盟大事。” “好嘞,兄长放心,我此去最多一个时辰,就能替先生把金子取回来。” 张飞拍着胸脯保证道,随后纵马折返而去。 张恒望着张飞的背影,又看了看满脸赞许之色的刘备,以及旁边一言不发,却微微点头的关羽,表情有些麻木。 你们到底是季汉集团,还是梁山团伙,怎么一股子黑社会的味道! 我现在跳车还来得及吗? 大军继续前进,诚如张飞所言,只走了不到一个时辰,在距离酸枣还有三十里左右的时候,他便纵马折返回来了,身后还背着一个偌大的口袋。 张恒接过口袋打开一看,发现比自己送出去的钱财还多了一些! 估计张飞是把陈应家里都洗劫了一遍,才能有如此战果。 彻底实锤了,你们就是梁山团伙! 不过张恒也没客气,直接将口袋交给了李叔。 又行了半个时辰左右,前方酸枣城门已然遥遥在望,周围也渐渐出现了人烟。 城外也出现了士卒扎营的痕迹,甚至有三三两两的斥候四处巡逻警戒。 想想也是,酸枣小城想容纳十余万的军队的确有些勉强,许多自发前来会盟的军队便在城外驻扎。 刘备这支队伍并没有引起旁人的注意,周遭士卒亦是熟视无睹。这些日子前来会盟的人不少,像刘备这种级别的官员更是多不胜数,他们早就看惯了。 周遭有军队驻守,刘备也就下令放慢速度,又行了有半个时辰左右,一行人终于抵达了酸枣城下。 城门口自然是重兵把守,但左边大概五十米的地方,却临时搭建了几间房屋,其内有几位官员。见到张恒一行人赶到,便主动迎了上来。 “敢问来者何人?” 为首者是一位四十来岁的中年帅哥,倒是没有像之前的陈应一般盛气凌人,反而满脸笑容。 只是他脸上的笑容,与这一路零零散散驻扎的军队,都给张恒一种即视感——仿佛这里不是诸侯会盟的地方,而是后世某个大型活动的会场。 而眼前面带笑容的文士,似乎有些活动主办方的接待负责人的意思。 一念及此,张恒忍不住摇头轻笑。 刘备却不敢怠慢,当即下马拱手道:“高唐令刘玄德,前来会盟!” 张恒见状也下了马,拱手道:“南阳张子毅,前来会盟!” 汉代是郡国并行制,郡以下的行政单位便是县。但县又分大县和小县,小县行政长官称长,大县行政长官称令。刘备主掌的高唐县,则是最顶级的上等大县,县令秩千石。 所以严格来说,刘备的官职并不算太低,再进一步就是二千石的州郡太守级别的封疆大吏。 那中年人听完刘备和张恒自报家门,又见两人是并行,眼中便露出一抹疑惑。 一个上等大县的县令,和一个无官无职的士子齐驱并驾而来,着实有些奇怪。 不过他马上拱手笑道:“在下东郡主簿陈宫,见过二位。” “原来是东郡名士陈公台,久仰久仰!”刘备赶忙还礼道。 张恒也不由得多看了陈宫一眼。 这还没进城呢,就又遇到名人了。 陈宫作为这个时代顶级的谋臣,如今只是有些名气,在张邈手下担任东郡主播一职。 “玄德公谬赞了,在下区区薄名,不值一提。”陈宫客气了一句,脸上露出些许自得之色,转而又开口解释道,“这些日子前来会盟的义士太多,无人指引又怕闹出乱子,因此我家府君命在下在此迎接各路讨董义士。二位既然来了,便请随在下入城吧。” 闻言,张恒又是一阵哑然失笑。 还真让自己猜对了,陈宫这家伙还真是接待部门的负责人。 刘备笑着点了点头,“既如此,有劳公台了。” 当下,刘备留张飞在城外统率兵马,只带着关羽与张恒一同随陈宫入城。 酸枣城本就简陋,联军进驻之后为了看得过去,索性就把原本的县衙简单修缮了一番,作为联军大营的议事厅。 当然,只有州郡太守级别的官员,才有资格在里面参与议事。 剩下的,便只能像城外驻扎的军队一般,只有听候命令的份儿。 入得县衙之内,张恒就看见里面有两人。 一位五十来岁的老者高坐主位,身着华服,一举一动颇具威严。另一位就年轻多了,只有三十七八岁的模样,陪坐左下首的位置。 陈宫带着三人走了进去,对二人分别一拱手,这才开口道:“刘使君、府君,高唐令刘玄德前来会盟。” 听到陈宫对二人的称呼,张恒顿时明白了两人的身份。 高坐主位的老者,是如今的兖州刺史刘岱刘公山,旁边年轻些的男子,却是陈留太守张邈张孟卓,也是那个军候陈应的顶头上司。 现如今陈应的首级还在关羽手中,鲜血早已渗透了包裹的麻布,有一下没一下地滴在地板上。 ------------ 第六章不需要证据 刘岱和张邈率军到酸枣有些日子了,前来会盟的大小官员也见得不少了,因此听到陈宫的通传后,也只是目光平淡地看了刘备三人一眼。 反观刘备,倒是神情肃穆,对两人一礼到底:“下官刘备,拜见刘使君、张府君!” 汉代刺史州牧之类的官员,因是天子指派,故尊称使君。郡守国相级别的官员,因主掌一郡之地,故称之为府君。 “玄德不必多礼。”刘岱这才站了起来,捋着胡须笑道,“敢问玄德祖上何人,家住何方,师从哪位大家?” 一个人的出身郡望,往往能代表此人的身份和阶层。再加上刘岱听见刘备姓刘,便开口问了一句。 刘备朗声答道:“下官出身涿郡,祖上乃中山靖王,师从卢子干。” 一听刘备与自己一样同为宗室,刘岱微微点了点头,脸上的笑容也和蔼了几分。 毕竟是灰就比土热,一笔写不出两个刘字,血缘上的亲近,让刘岱心中升起了些许好感。 而刘备真正值钱的身份,其实还是卢植弟子。毕竟卢植可是当世大儒,也是关东世家出身,与这些讨董联军成分相同,当年又曾率军平灭黄巾,在朝中军中就有着极高的威望。 刘岱抚须笑道:“不想玄德竟与老夫同为高祖苗裔,又师从子干公,可谓英才俊杰。此番讨伐逆贼,必然能建不世之功。” “使君过奖了,备愧不敢当!”刘备连连摆手谦虚道。 旁边的张邈就干脆多了,直接开口道:“敢问玄德此来,带了多少兵马?” 听到这个问题,刘备面露愧色,刚要回话之时,张恒却忽然踏前一步,对着刘岱和张邈拱手一礼。 “兵不在多,而在精。将不在广,而在勇!玄德公从青州远道而来,历经艰险,只为讨贼大业。一腔报国热血,天地可鉴。府君又何必执着于兵将多寡?” “这……” 张恒站在道德制高点一阵抢白,倒让张邈一时语塞,同时眼中闪过一丝不悦之色。 这小子怎么这般没有规矩,刘玄德是怎么约束手下人的? 刘备见张邈误会了,便赶紧介绍道:“正要向二位引荐,这位是南阳张子毅,乃张太尉族侄。” 一听张恒的身份,刘岱和张邈不由微微一愣。 “子毅竟是张太尉之侄!”刘岱有些惊讶道。 “不错。”张恒满脸严肃道,“在下此来,正是奉伯父之命,与众义士一同讨伐逆贼董卓。只是不想路途遭遇盗匪,幸得玄德公出手相救,不然早已命丧黄泉。” 张恒一番话,算是把自己的来历,以及为什么会和刘备同行的原因解释清楚了。 但刘岱和张邈的关注点却不在此,他们更关心张恒背后张温的态度。 “如此说来,张太尉也打算起兵讨董?”张邈赶紧开口问道。 张温的名头还是很响的,如果能表明态度反对董卓,关东联军必将声望大涨。 张恒正色答道:“这是自然。董贼欺凌天子,淫乱后宫,人神共愤。我伯父身为汉家忠臣,自当诛贼报国。只叹雒阳如今为董贼所控,伯父不得脱身,便只好命在下前来与众义士分说。只等联军攻破雒阳,届时与伯父里应外合,诛灭董贼!” “好,伯慎公不愧我汉室栋梁之臣!”刘岱击节赞叹道。 张邈却又开口道:“张太尉不得脱身着实可惜,既如此,子毅何不打出太尉旗号,以此号召有识之士?” “不妥,不妥。”张恒连忙摆手道,“伯父如今还在董贼手中,我若打出旗号,伯父势必为董贼所害,府君何必陷我于不孝?” 打出张温的旗号,固然可以成为名义上的一路诸侯,但张恒手中无兵无将,空得一个名号只会被当成靶子,甚至还可能害死伯父张温。 “这倒也是……” 张邈自知失言,被张恒顶了一句后便有些尴尬。 刘岱马上出来打圆场笑道:“孟卓心系讨董大业,这才一时失言,还请子毅勿怪。” “使君言重了。”张恒冲刘岱一拱手,随后却把话头扯到了刘备身上,“在下虽不能打出伯父旗号,但来会盟的路上却有幸结识了玄德公这等英雄。 使君有所不知,玄德公麾下兵精将勇,能征善战,个个能以一当十。不仅将我从盗匪手中救下,更是揪出了潜伏在我联军中的董贼奸细,此乃大功一件!” “哦,竟有此事,那奸细何在?”刘岱果然被张恒的话题吸引,开口问道。 闻言,刘备冲关羽点了点头,关羽立即将手中带血的人头扔出。 人头滚落而去,待看清麻布下的面孔后,张邈显示一愣,继而气得浑身颤抖。 “刘玄德,你这是何意!” 张邈猛地拔出腰间佩剑,指着刘备厉声喝道。 “孟卓何意啊?”刘岱则是一脸懵逼。 “使君有所不知,此人乃是我账下军候,驻守封丘,如今却被他刘玄德所杀。”张邈满脸气愤,手中长剑直指刘备,“刘玄德,你擅杀我麾下将领,到底是何居心?” 面对张邈的利刃,张恒非但没有丝毫退却之意,反而满脸惊讶道:“原来此人竟是府君下属!那在下倒要多嘴一句了,还请府君严查麾下,免得再有董贼奸细混入。” 言外之意就是,你张邈自己的队伍出了问题,跟我们无关。 “你说此人是董贼奸细,可有证据?” “不需要证据。”张恒冷笑一声道。 “不需要证据?”张邈差点被气笑了,眼中杀意凝如实质。 张恒一指地上的人头,“封丘城前,此贼把住城门,不让我与玄德公入城,这分明是阻塞天下义会盟之路。如此行径,不是董贼奸细是什么!使君若不信在下所言,大可派人去查!” 听到这里,一旁看戏的刘岱也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此人八成不是董卓的奸细,但的确阻挠了刘备与张恒的去路,所以才落得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同时,刘岱对张恒也有了新的认知。 此子看上去文文弱弱,不想手段却如此凌厉! 再看张邈,凝视地上的人头良久,目光不停闪烁,眉头皱成了‘川’字模样。 张子毅既然敢将此事宣之于口,整个过程绝对是真的,自然不用再派人求证。 只是如此一来,自己就骑虎难下了。 承认此人是董卓奸细吧,就证明是自己御下不严,识人不明,甚至还可能被有心人利用此事。 不承认吧,这家伙干得事又实在太下作,自己无法为他洗白。 一念及此,张邈眼中的愤怒变成了厌恶。 陈应这狗东西居然敢阻拦别人前来会盟,当真是死有余辜! 死就死了吧,却还给自己留一个烂摊子。 就在张邈左右为难之时,张恒却开口给了个台阶,“此贼为董贼驱使,死有余辜,府君不必悲伤。但念在此人曾为府君麾下,还请府君下令厚葬此人,以示仁德。” 闻言,张邈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沉吟片刻后,却长长叹了口气,将手中长剑归鞘。 “公台。” “属下在。”站在门口的陈宫立刻拱手应道。 张邈肃声道:“军候陈应,串通董贼,企图祸乱我联军军心,今已明正典刑。但念其随军多年,姑且厚葬之。本官御下不严,亦有连坐之罪,当闭门自省。将此令传示三军!” “唯!”陈宫应命而去。 言罢,张邈却又向刘备拱了拱手,脸上带着无可挑剔的笑容,与刚才拔剑怒目的他判若两人。 “多谢玄德为本官揪出奸细,不然早晚必将酿成大祸!” 刘备连忙还礼道:“府君言重了,此乃备分所应为。” 见到这一幕,张恒不由得心中赞叹。 虽然吃了一个哑巴亏,但张邈能迅速接受自己的建议,并对不利的结果进行补救,最后还向全军展示了一波自己的仁义,这波操作可谓满分! 果然,这天下诸侯就没有一个简单的货色! 不过这一波交锋,终究是自己占了上风。虽然小小得罪了张邈一波,但总算是崭露头角了。 接下来,就该施展真正的大招了。 ------------ 第七章矫诏 自打定主意前来酸枣参与会盟时,张恒心中便已经有了方向。 自己无兵无将,无官无职,唯一能仰仗的,只有太尉张温族侄这一个身份而已。既然如此,便索性将这个身份利用到最大化。 而后在封丘城门口遇见刘备,张恒才算有了一个完整的计划。 刘备手下有兵有将,缺的只是名分。而自己空有名分,缺少实力。二者如能结合,可谓珠联璧合,如虎添翼。 再加上刘备为人宽仁忠厚,与他合作自己也不必担心遭遇背刺。所以张恒才毅然选择搭上刘备的顺风车,与之进行绑定。 时至如今,二者已然是一荣俱荣,一损皆损。所以张恒准备玩波大的,帮刘备取得一路诸侯的名分,也等于是变相在帮自己。 想着,张恒继续向刘岱道:“使君,在下此来参与讨董,其实不仅仅是伯父的意思,更有……” 话说到这里,张恒的声音忽然弱了下去,却扭头往左右看了看。 见张恒一脸神秘,刘岱忽然来了兴趣。 “子毅有话,尽可直说就是,何必顾左右而言他?”刘岱笑道。 张恒再拱手,“非是在下迟疑,只恐隔墙有耳。恳请使君屏退闲杂人等,免得误了大事。” 闻言,刘岱神情也变得严肃了起来,眼中闪过一抹精光,同时大袖一挥。 侍立两旁的卫队立刻退了出去,就连门口把手的卫兵也远远退到了院中。 张邈也看了刘备和关羽一眼,二人正要拱手退出去之时,却被张恒伸手拦住。 “说起来,此事和玄德公也有些关联,倒是不妨留下一听。” 听到这话,张邈眉头一皱,刚想开口说话,却不料刘岱忽然点了点头,算是认可刘备留下了。 见此,张邈也不好再反对,只让关羽一人退了出去。 只是刘备眼中却闪过一丝疑惑,他当然知道张恒准备拿出书信,自然也想留下旁听,却不知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眼见堂中再无旁人,张恒缓缓拿出了那封书信,在众人疑惑的神情中,张恒却慢条斯理的正了正衣冠,神情也变得极为肃穆,这才朗声道: “天子诏!” “什么?!” 张邈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就连刘岱眼中也满是惊异,刘备则是苦笑连连,心中感叹张恒行事之大胆。 天子诏是下给张太尉的,而且你也没带过来,怎么好就这么直接说出来。 再看张恒,却也不回话,只是捧着手中的书信继续道:“天子诏!” 刘岱和张邈对视一眼,随后不再迟疑,纷纷整肃衣冠,对着张恒大礼参拜。 张恒缓缓打开书信,递给了刘岱,同时挥袖笑道:“诸位请起。” 不是说有天子诏令吗,为何不宣读? 刘岱起身,满心疑惑地接过书信一看,这才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不禁摇头苦笑,看向张恒的目光中略带几分无奈。 “使君,这是……”张邈还是一脸疑惑。 “孟卓自己看吧。” 刘岱将书信递了过去,张邈接过看完,同样是苦笑连连。 本以为张恒送来了开战的大义名分,谁知道却只是一封张温的手书而已。 刘岱扭头冲张恒笑道:“子毅啊,天子既有密诏,你此番可曾带来?” “没有。”张恒摇头苦笑道,“京师为董贼所控,在下若携带诏书,只怕出不了雒阳便会为董贼所杀。在下固然死不足惜,只是怕耽误了讨贼大业。” 闻言,刘岱先是点了点头,继而又摇头道:“可仅凭张太尉手书一封,如何服众?” “不错。”看完了信的张邈也点头附和道,“仅凭此信,怕是不足以取信于天下。” 哪知张恒却摇了摇头道:“二位此言,恕在下不敢苟同。董贼祸国殃民,此乃海内所共见也。天子密诏令我等义士讨贼,亦是真真切切。既如此,诏书在何处又有什么关系? 更何况天子已有诏令,率先杀入雒阳勤王救驾者,当为大将军,余者皆有封赏。二位若拘泥于形式,岂不耽误讨贼大业?” 闻言,刘岱眼前一亮,张邈更是面色隐隐有些激动。 不为别的,就为那句张恒开出的支票——先入雒阳者,当为大将军! 再者说,诏令只要有就行了,在哪里,在谁手中,倒真的没什么关系。 甚至诏令是真是假,也都没什么关系。就算是矫诏,也是他张恒的锅,丝毫不影响他们这些汉室忠臣的成分。 难道说没有诏令,这些人就不打算跟董卓干了? 刘岱和张邈心中正思量着,只听张恒又继续道:“况且,接到天子密诏者,并非在下伯父一人,还有尚书卢子干。” 听到这里,旁边的刘备神色微变。 老师真的和张太尉一样收到了天子密诏? 为何路上子毅没有明言? 刘备心中纵然有百般疑惑,眼下也只能憋在心里,任由张恒表演。 这时,刘岱和张邈已经有了决断。 “子毅此言有理,天子既有诏令,我等身为人臣,理当奉诏讨贼!” 刘岱猛地一拍桌案,大声喊道。 “不错!”张邈也义愤填膺道,“每每念及董贼欺凌天子,荼毒苍生,我等便痛心疾首,夜不能寐。此番子毅送来密诏,正好借此除贼报国!” 他们根本不在乎卢植是否同样接到了密诏,甚至不在乎密诏的真假,只要能给他们一个合适的借口那就最好! 刘岱举着书信对张恒道:“我欲召集诸侯,公开此诏,子毅以为如何?” 这番话,无疑是给这封书信安上了诏书的属性。 “正当如此!”张恒满脸严肃道。 “好!”刘岱大袖一挥,冲外面喊道,“来人!” “末将在!” 院中立即冲进来一个三十来岁的将领。 “传我将令,召集各路诸侯前来议事!”刘岱大声道。 “遵命!” 此人抱拳而退。 酸枣已有好几路诸侯盘踞,自然不会整日都在议事厅待着。刘岱作为兖州刺史,目前酸枣联军中官职最高者,由他发号施令也是常理。 约莫半个时辰左右,便有十数人鱼贯而入。 而张恒,也第一次真正见到了这帮所谓的汉末诸侯。 而接下来,就是最关键的时候,也是决定张恒整场谋划最终结果的时刻! ------------ 第八章虽千万人而吾往矣! 率先到来的,却是一个五六十岁的老者,虽鬓角斑白,走起路来却虎虎生风,进门后冲刘岱拱手一礼,开口笑道:“使君唤我何事?” 刘岱还礼笑道:“元伟来了,还请稍坐片刻,等群雄到齐之后再做计较。” 听到刘岱对此人的称呼,张恒便明白了此人的身份,正是东郡太守乔瑁,也是最早诈作三公书信,号召天下群雄讨董的人。 看上去,他和刘岱的关系不错。 紧随其后的,却是广陵太守张超,正是张邈的弟弟。 然后就是山阳太守袁遗,袁绍袁术的从兄。最后姗姗来迟的人,却是济北相鲍信。 这些人都没有引起张恒太大的注意,直到看到鲍信身旁的一个青年男子时,张恒的表情才稍稍有些凝重。 此人五短身材,相貌并不出众,但目光却炯炯有神,其内仿若有万般韬略,观之摄人心魄。 如果没有猜错,此人应该就是曹操了。 正当张恒心中猜测之时,刘备却忽然走上去对此人拱手笑道:“孟德兄,别来无恙!” 那五短身材男子见到刘备,眼中闪过一抹惊讶,随即也露出了笑容。 “玄德,你也来了!” “讨董乃大义所在,备又岂能让孟德兄专美于前!”刘备笑道。 “好,玄德不愧是高祖苗裔,此番胆气令人钦佩!” 曹操与刘备对视而笑,都感受到了彼此眼中的热忱与善意。 在曹操看来,刘备是一个和自己很像的人,都胸怀大志,都立志匡扶汉室,也都有着忠勇报国的一腔热血。今日在酸枣相遇,恰好印证了这一点,也更让曹操坚信刘备是自己的同道中人。 旁边的鲍信见曹操和刘备相谈甚欢,便走上来询问究竟。 “允诚有所不知,这位刘玄德不仅是汉室宗亲,也是子干公的高足,更是吾之挚友!”曹操笑着向鲍信介绍道。 闻言,鲍信连忙拱手见礼道:“原来竟是子干公弟子,失敬,失敬!” 不得不说,在世家圈里提起卢植的大名相当好使,当年公孙瓒能够快速起家,除了自身作战勇猛之外,也是沾了老师卢植的光。 “鲍府君客气了,在下区区贱名,不值一提!”刘备赶紧还礼道。 “玄德太客气了。” 作为袁绍的头号小弟,曹操如今虽然称不上一路诸侯,但是在诸侯圈里却混得很开。有他背书和引荐,刘备很快和在场诸侯打成了一片,至少表面上是其乐融融的景象。 诸侯聚集之后,各自见礼完毕,便纷纷找到自己的位置做了下来。 能够有资格被刘岱邀请的,无不是一方诸侯,早就有自己的座位,唯独刘备和张恒,在众人都落座之后还站在堂中。 倒不是他们俩不想坐,只是平时议事时座位就安排这么多,想坐也没地方。 而诸侯们也便纷纷把目光都看了过来,心中猜测着张恒身份的同时,也在猜想今日刘岱召集众人是否与二人有关。 说也奇怪,刘备生平第一次被这么多大佬围观,但整个人却并不怯场,甚至面带自信之色,不卑不亢地向众诸侯施了一礼,端得是气度非凡。 再看张恒,虽然表面平静,心却已经提到了嗓子眼。 自己诸多谋划,就是为了在诸侯中取得一席之地,从而登堂入室,为此不惜伪造书信,甚至扯出了天子诏令。 如今,终于到了检验成果的时候。 主位上,刘岱见张恒和刘备站着,当即挥手唤来了侍者。 “再加一张……两张桌案。” 刘岱本想加一张桌案请张恒入座,但转念一想,刘备好歹是卢植弟子,若是能够借此打出卢植的旗号,也不失为锦上添花,索性就又给了刘备一个位置,反正他也没什么损失。 听到这句话后,就算以刘备的城府,也不禁面露喜色,身体甚至都有些微微颤抖。 他当然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大佬们毫不在乎的名分,到了他刘备这里,却是很可能一辈子都迈不过去的门槛。今日能够得到,还都是多亏了张恒先前的一通操作,以及刚才曹操的锦上添花。 一念及此,刘备看向张恒的目光中充满了感激。 张恒也缓缓松了口气,心中一颗大石落地。 还好刘岱没有卸磨杀驴,最重要的东西总算是到手了! 趁着使者去搬桌案的工夫,刘岱又向众人介绍了一遍张恒和刘备的身份。 一众诸侯心中虽不以为然,但也都起身向二人拱了拱手。 花花轿子众人抬,在没有利益冲突的时候,众诸侯也不介意释放善意。 接下来刘岱便趁机说出了密诏之事,这下众诸侯顿时来了精神。 天子诏令? 封官许愿? 这感情好啊! 剩下的时间里,众诸侯不出意外的开始痛骂董卓不当人,同时向着雒阳的方向大表忠心,表示自己绝对会遵从天子诏令,铲除国贼董卓。 诸侯们义正言辞的表示,我们并不是为了封赏,就算天子什么都不给我们,作为大汉忠臣,我们也一定会杀进雒阳,匡扶汉室。 对,就是这样的! 眼看气氛达到高潮,刘岱果断抓住了时机,一拍桌案站了出来,表示要在十日后举行盟誓,之后便尽起精兵,进攻雒阳! 诸侯们纷纷点赞,表示同意。 董贼不过是个西凉匹夫,他凭什么欺负到天子头上,不答应,干他! 最后,刘岱大袖一挥,吃席。 没错,就是吃席。 自从这些诸侯抵达酸枣后,便三日一小宴,五日一大宴,积极联络感情,美其名曰等候联军,实际上就是商业互吹。 一番折腾下来,却是天色渐晚,诸侯们拍着肚皮,打着酒嗝尽兴而归。 作为新晋诸侯,刘备和张恒自然也被提高了待遇,分配到了一座城内的院落,避免了在城外驻扎露营的悲剧。 刘备的酒量素来很好,席间虽喝了不少,但并无多少醉意,送走带路侍者后便命关羽闭上院门,拉着张恒走进了堂屋。 “玄德公与那曹孟德相识?”眼下房中再无他人,张恒这才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刘备本来一肚子问题,却没想到被张恒率先发问,当即点了点头。 “不错,说起来我与孟德也算老相识了……” 说着,刘备眼中露出了一丝怀念。 昔日刘备从讨黄巾之乱,一番东拼西杀后,却只得了一个安喜县尉的官职。但饶是如此,这个位置也没坐多久。 当时州里负责司法的督邮前来巡视,准备罢免一批官员,刘备没有后台,显然就在被罢免之列。刘备便想着前去拜谒一番,看看能不能打通关节,哪知道那督邮嫌他带的礼物少,死活不肯接见。 刘备一怒之下,冲进去将督邮打了一顿,随后弃官而去,前往雒阳投奔老师卢植去了。 也正是这个时候,他在雒阳结识了曹操,两人一见如故,相谈甚欢,引为挚友。 其后大将军何进派人四处募兵,刘备便托老师卢植走了些关系,跟着一同前往,路上遇见盗匪,刘备力战有功,这才当上了高唐令。 听刘备说完这段经历,张恒不由大感惊奇。 想不到刘备和曹操这么早就认识了,这可是史书不曾记载的啊。 “子毅,我师子干公真的也接到了天子密诏?” 刘备讲完自己的经历后,便马上问出了这个在心中憋了半天的问题。 张恒摇了摇头。 “既然没有,你怎可对众诸侯说……” 刘备话没说完,便被张恒挥手打断。 “玄德公稍安勿躁,在下并没有否认此事。” 刘备有些疑惑,“那你刚才摇头……” “在下只是不知道而已。”张恒解释道,“玄德公有所不知,去年八月,董贼入京篡权,废立天子,满朝文武畏惧董贼兵势而默不作声之时,正是卢公奋身而出,痛斥董贼!” 这番话听得刘备怒目圆睁,双拳紧握,怒火几乎喷薄而出。 “吾师忠勇无双,不愧为我汉家栋梁!后来呢,董贼可有残害老师?” 从张恒的描述中,他完全能够想象当时的场景。 满朝文武皆如泥塑木偶,唯有卢植不畏强权,以一腔热血阻拦董卓倒行逆施。 虽千万人而吾往矣,是为大勇! 只可惜当时我不在老师身边,不然定要让董贼血溅当场! “后来,卢公恐自己为董贼所害,便上疏辞官,归居乡里去了。所以卢公到底有没有接到天子密诏,在下也不知道。” 听到这里,刘备才算松了口气。 不过转念一想,老师既已辞官,多半是没有机会接到天子密诏了。 子毅这家伙还真是…… 刘备苦笑摇头,心中再次给张恒打了一个大胆的标签。 “所以……”张恒笑道,“卢公与董贼不共戴天,玄德公身为卢公弟子,此番正好代师讨贼!” “不错,我正有此意。董贼欲害我师,备定当手刃此贼!” 刘备猛地一点头,算是认可了张恒的做法。 “但讨贼可不是嘴上说说的,道理也感化不了董贼,为今之计,玄德公还是应当先扩充实力。”张恒笑道,“待玄德公兵强马壮时,方能攻入雒阳,斩杀国贼。” “扩充实力?”刘备不解道,“咱们不是与诸侯联军一同进兵吗?” “玄德公真以为诸侯联军能成事?” 张恒哂笑一声,满脸不屑道。 ------------ 第九章去吃席吧 张恒突如其来的质疑,倒让刘备有些不知所措。 “这……”刘备有些疑惑道,“子毅以为不能?” “当然不能!” 张恒没有丝毫犹豫,便斩钉截铁道。 “为何?”刘备眉头紧锁道。 “玄德公难道没看见今日堂上的光景,在下才将书信拿出,一听说有封赏,众诸侯皆趋之若鹜,言谈举止中,却全都是对功名利禄的渴望。真正心系汉室者,又有几人?” “建功立业,自古皆大丈夫之所求。不管为了功名利禄,还是忠心报国,只要能讨伐董贼便是好的。”刘备叹了口气道,“论迹不论心,子毅倒也不必太过严苛。” 刘备又不是傻子,今日一场宴会下来,自然看得出来众诸侯品性如何。但此时的他,还和曹孟德小同志一样单纯,仍对这些诸侯抱有些不切实际的期待。 不管为了啥,只要你们肯讨伐董卓,那就都是好同志! “好,那便不谈众诸侯之心。”张恒摇头笑道,也不愿打破刘备的幻想,而是继续分析道,“且说实力,如今的董贼,手握整个大汉最雄壮的虎狼之师,玄德公以为联军有几分胜算?” “这……” 刘备沉默不语,皱眉苦思。 自古边军出精锐,究其原因,还不是因为经常打仗所致。 只有见过血,上过阵,且最终活下来的士卒,才能成为真正的老兵,也才能拥有真正的战斗力。 不然,就算是操练二十年,新兵蛋子就是新兵蛋子,一触即溃,不堪一击! 而大汉最精锐的边军,还要数常年与羌人作战的西凉军,以及抵御匈奴入侵的并州军。因为这二州长期直面异族的威胁,使得当地习武成风,勇猛彪悍。 其次,才是长期与乌桓杂糅混居的幽州军,以及当年平定黄巾之乱的主力,雒阳南北军。 可现在这四大军队的归属呢? 董卓主掌凉州十数年,早已将整个凉州军统合成了铁板一块,成为麾下最铁杆的武装力量。 并州军团本属丁原管辖,但带孝子吕布杀了丁原后,便带着部分并州军投奔了董卓。 洛阳南北军和禁军本属大将军何进,以及何进弟弟骠骑将军何苗统辖。但去年一场大乱,何进何苗兄弟双双横死,董卓入京之后,便将其收归掌中。 只有北边的幽州军团,分别掌控在公孙瓒和刘虞手中。 大汉四大强军,董卓已得其三,麾下二十万大军,可谓雄踞京师而虎视天下! 再看关东联军这边,诸侯们虽人多势众,麾下兵马加一起也有三十余万,但大多是新募的士兵,战斗力自不必言。再加上这些诸侯心合力不起,只怕稍有败相,便会争相望风逃窜。 如此大的差距,跟董卓拿头打? 刘备虽然不怎么明白这里面的弯弯绕,但他随军征战多年,自然知道董卓手下军队的成分和战斗力,所以苦思良久后,最后却只是摇头叹息一声。 “董贼麾下将士悍勇异常,更兼有雒阳八关固守,联军想要成事,只怕不易。但我等身为汉家忠臣,自当奋力报国,倘若不幸战死殒命,以马革裹尸而还,亦是莫大幸事!” 这时,一直没说话的关羽忽然开口道。 “云长所言极是,大丈夫生于天地间,以忠义为立身之本,岂能见凶险而避之。”刘备满脸赞同道。 对此,张恒只能报以苦笑。 汉人重气节,生死事小,忠义事大! 这是大汉养士四百载带来的成效,张恒虽不太认同这种固执的方式,却无法反驳。 “玄德公与云长之志,在下由衷钦佩。”张恒笑着摇头道,“但还请二位莫要轻言生死,性命都没了,胸中大志又该如何实现?” “那子毅以为该当如何?”见张恒不赞同自己的看法,刘备趁机开口问道。 “玄德公已在联军中取得名分,眼下当务之急,自然是该积攒实力,丰实大纛,待到麾下兵强马壮之时,还怕董贼不能授首?” 是人就有自己的梦想,这并不是错。 刘备有匡扶天下之志,关羽有纵横疆场之心,就算是耿直憨厚的张三爷,也有一腔积极进取的热血。 张恒自认是条咸鱼,却也想着安稳存身,甚至在有能力的时候,还想让这天下百姓过得更好一些。 无论高瞻远瞩的志向,亦或是贪图安稳的想法,都不算错。 但乱世之中,一切都要凭实力说话! 刘备也听懂了张恒的话外之音,连忙开口问道:“子毅所言极是,但不知如何积攒实力?” 二人所说的实力,指的自然是兵马。 可募兵是那么容易的吗? 刘备这些年东拼西杀,处处寄人篱下,数年下来只当了个区区的县令,还不是因为兵微将寡,不然凭着关张之勇,早就干出一番事业了。 张恒笑了笑,缓缓道:“承平年间,募兵自然不易,再加上咱们没有钱粮支撑,就更是难上加难。但眼下则不然,在下知道一个好去处,必能招募乡野勇士,只是不知玄德公敢不敢去?” 刘备肃然道:“但凡能够招兵买马,讨贼报国,纵是龙潭虎穴,备亦绝不退缩!” “好,玄德公既有此决心,那在下便再为玄德公谋划一番。” 刘备闻言大喜,他与张恒相伴不过数日,但张恒展现出来的手段已让他惊为天人。 “多谢子毅,但不知这个好去处究竟何方?” “玄德公不必心急,在此之前,咱们还需稍待数日。”张恒摇头笑道。 闻言,刘备不禁愕然苦笑。 你刚才还说眼下当务之急是积攒实力,现在又说不急,到底是几个意思啊? 老当谜语人,这谁受得了。 张恒自然看出了刘备的疑惑,笑着解释道:“玄德公,募兵不仅需要钱粮,更要名正言顺。” “继续等下去,就有钱粮,就能名正言顺了?” 张恒满脸自信,“这是自然。玄德公若信得过在下,就稍候数日。” “子毅这是哪里话,若非子毅相助,备如何能在联军中取得名位,自然是信得过子毅的。”刘备赶紧开口表态,“只是……咱们就这么干等着?” “若玄德公闲得无聊,倒是也有件要紧事可以先做。” “何事?”刘备顿时来了兴致。 张恒微微一笑,口中吐出两个字。 “吃席。” ------------ 第十章盟誓 时间如流水,十日时间一晃而过,终于到了刘岱所说的盟誓之日。 当然,这十日时间众诸侯也没闲着。 他们照例呼朋唤友,日日大联欢,只不过这些天的宴会中,却多出了一个刘大耳。 张恒让刘备去吃席,其实也是真的去吃席,目的自然是和诸侯联络联络感情,混个脸熟。这也算是未雨绸缪,有了照面之交,今后无论是敌是友,都能从容应对。 诸侯们本来是不怎么想带着刘备这个县令玩的,但奈何刘备如今名义上也是一路诸侯,打的还是老师卢植的旗号。再加上有袁绍圈子的核心人物曹操引荐,刘备便顺理成章混进了诸侯的队伍中。 这一混,刘备凭借着自己独特的人格魅力,还真让诸侯赞不绝口。 几顿大酒喝下来,就连兖州刺史刘岱对刘备的称呼,都从玄德变成了贤弟。 除了喝酒之外,刘岱也派人前往河内、颍川,以及鲁阳三地,通知袁绍、袁术、可与州刺史孔伷,告诉了他们密诏与十日后盟誓起兵的消息。 天下熙攘,皆为利来利往。 在一片热火朝天的景象里,唯有张恒却好像变成了一个闲人。 在与刘备商议的第二天,张恒便请张飞率五十轻骑一路向西打探消息,之后便再无动静,整日葛优躺似地待在院子里晒太阳。就算是面对诸侯的登门宴请,也都一一婉拒。 直到第九日夜里,张飞风尘仆仆而还,身上衣甲多处磨损,里面露出刚刚结痂的伤口,甚至麾下五十轻骑都只剩下了三十余人。 张恒将张飞迎入房中后,便急忙询问此行的收获。 听完张飞打探出的消息后,张恒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果然跟自己想的一样,如此一来,已经有了成事的可能。 第二日,也就是盟誓当日,张恒起了个大早,换上一身玄色长袍,并且久违地戴上了自己那顶高冠,这才大步出门而去。 等张恒和刘备联袂而至时,诸侯们大多都已抵达。 各自落坐后,刘岱再次出拿出了那封书信,开始了盟誓的流程。 蛇无头不行,自古干大事都要有个领头的。诸侯联合进军,也总要有个发号施令之人,而此人也会瞬间一跃成为最有权力之人。 放在其他时间,诸侯们一定会争得头破血流,但这次却异常和谐。 因为盟主的人选早就被内定了,就是袁绍! 究其原因,除了袁氏四世三公的人望之外,还有关东诸侯的成分问题。 这些所谓的关东诸侯,其实大多是大将军何进府中的幕僚,当初袁绍就是幕僚团的领头人,如今成为盟主也是顺理成章。 诸如刘岱、乔瑁、韩馥之类不是何进府中官吏的诸侯,要么是袁氏故吏,要么无法撼动大势,索性也就默认了这个结果。 推举袁绍为盟主后,便进入了到了最后阶段,也就是所谓的歃血为盟。 当然,不是歃自己的血,而是牲畜的血。 这时候也不用侍者动手了,陈宫撸着胳膊亲自上阵,将牛血、羊血、猪血各取了一碗,最后混在一起,搁置在高台之上。 接下来,便是众诸侯排队依次取血,涂抹在嘴上。 张恒自然是不想这么做的,但奈何大家都凑上去了,自己也不好例外,便只能跟在刘备身后,排在了队伍的末尾。 只见刘岱一马当先,并指成剑,在碗中沾染了鲜血后,便往嘴边一抹,仿佛完成了某种神圣的仪式一般,整个人都神情肃穆起来。 张恒在台下看得胃疼,这三只牲畜万一有什么传染病,那乐子可就大了。 接下里是乔瑁、张邈、张超、曹操……最后刘备抹完后,众人都把目光放到了张恒身上。 众目睽睽之下,张恒极不情愿地沾了点血,却并没有往嘴上抹,只是在下巴上点了点。 歃血为盟的环节才刚刚结束,只见一个身材高大的青年男子走了出来,正是广陵功曹臧洪。 只见他从怀中掏出一卷绢帛,大声读了起来: “汉室不幸,皇纲失统,贼臣董卓,乘衅纵害,祸加至尊,虐流百姓……凡我同盟,齐心戮力,以致臣节,殒首丧元,必无二志! 有渝此盟,俾坠其命,无克遗育。皇天后土,祖宗明灵,实皆鉴之!” 一封长长的盟誓书念完之后,整场礼节彻底完成,诸侯各归其位。 趁着别人没注意的时候,张恒赶紧用衣袖将下巴上的血擦了擦…… 接下里,就是进兵讨贼的具体细节了。 可越到这个关键的时候,之前义愤填膺的众诸侯反而都沉默了。 就连高坐主位的刘岱,也是自顾自喝起了酒,只等别人先发表意见。 刘备一直期盼着这一刻的到来,甚至已经做好了冲锋陷阵的准备,但眼下看到众诸侯宛若泥塑一般,不禁心中一凉,眼中满是失望。 方才的誓词言犹在耳,脸上的血迹还未干,这就开始畏缩不前了? 果然不幸被子毅眼中,关东诸侯不足成事也! 刘备摇了摇头,怅然叹息。 但就在群雄畏惧不前时,五短身材的曹操却大步走了出来,眼中带着无比炽热的光芒,对着众诸侯一礼到底。 “诸位,盟誓已然完毕,操以为,当趁此时进兵荥阳,攻伐成皋。若得此雄关,兵锋直指雒阳。以联军之精兵强将,再加上天下大势,诛灭董贼易如反掌!” 眼见曹操率先提议进兵,刘备目露狂喜之色。 孟德果然是大汉忠良,我不如也! 心中想着,刘备急忙也起身走了上去,对着众诸侯拱手道:“孟德兄所言极是,备虽不才,却也愿为联军先锋,替诸位冲锋在前,剪伐董贼爪牙,为大军铺平道路。” 见刘备在关键时刻站出来挺了自己一把,曹操眼中也露出喜色。 玄德不愧为汉室宗亲,如此胆色,倒是没有辜负这一身高祖血脉。 二人相视一笑,惺惺相惜。 他们在笑,旁边的张恒也在笑。 理想主义的火种真是美好,可惜它并不能生根发芽。 ------------ 第十一章论理想主义火种的破灭 对于诸侯而言,讨董只是名义,谋利才是实际。 好不容易遭逢乱世,好不容易登临高位,好不容易才招兵买马,好不容易才掌权掌兵,我们为自己多争取些利益有错吗? 讨董这个局儿是我们辛辛苦苦攒起来的,麾下兵马也是我们辛辛苦苦才募来的,凭什么为了天子,为了雒阳城内升斗小民而去损耗。 要是把兵马打光了,那以后谁还会正眼看我? 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眼见曹操和刘备提议起兵,众诸侯纷纷顾左右而言他。 有说董贼势大,当徐徐图之的。 有说西凉军精锐,不可轻敌的。 还有人说雒阳易守难攻,要从长计议的。 更有甚者,直接用袁绍还没来作为借口,准备等大家的袁大盟主来了再做打算。 大家既然推举了你做盟主,那你享受巨大名望的时候,就必须得冲在前面做个榜样。 诸侯们一顿议论,最终想表达的意思只有一个——在这聊天喝酒吹牛逼多爽,谁要真跟董卓去拼杀啊! 你曹操和刘备也是的,都差不多是一路诸侯的级别了,咋还办事跟个小娃娃似的,幼稚! 当然,也不是完全没人肯出兵。 继刘备和曹操之后,也有两个人站出来力请出兵讨董。一个是臧洪,一个是鲍信。 臧洪是诸侯中为数不多忠心汉室之人,至于鲍信,只是单纯的力挺曹操而已。 只可惜四个人的声量还是太小,很快被淹没在诸侯的推诿扯皮之中。 一场会议下来,终究没能达成共识,最终不欢而散。 相比于刘备的失落,曹操尤为显得愤怒,他拉着刘备走出议事厅后,便忍不住冲着里面破口大骂。 “一群匹夫,不足谋大事!” 刘备默然点头,面色也不好看。 “如今联军集结酸枣,袁公路在鲁阳,本初在河内,三路大军若一起动兵攻伐,取董贼头颅犹如探囊取物! 如此大好的机会,却偏偏畏惧不前,如此下去,大事休矣!” 曹操气得脸色通红,唾沫星子横飞,言语中满是恨铁不成钢的愤怒。 这个自幼立志要当大汉征西将军,且还没遭遇背刺的曹孟德,现在还有着一腔报国热血,只恨无处施展。 眼看曹操越说越激动,大有问候众诸侯一户口本女性的趋势,身后的鲍信赶忙伸手拉了拉。 “孟德,且慎言……” “慎言,慎他娘的言!” 曹操大怒,但终究还是没有继续骂下去。 旁边,刘备却依旧一言不发,眼中的冷意愈发明显。 很显然,经此一事后,他也彻底看清了诸侯们的嘴脸。 曹操骂了一会后,也许是骂累了,也许是解气了,激动的情绪终于稍稍平静了下来,红着脸对刘备对:“玄德接下来有何打算?” 刘备却摇了摇头。 “诸侯畏董如虎,我虽有报国之心,却兵微将寡,终究无可奈何。” 他和曹操虽然互相欣赏,但还谈不上深交,自然不会把张恒的谋划告诉曹操。 曹操马上气急道:“玄德此言,操不敢苟同。此番散尽家财方才募得兵马,又怎可无功而返?就算天下诸侯皆不肯进军,我曹孟德也要进兵讨董,伸张大义!玄德可愿与我同行?” 讲心里话,刘备是很想答应的,他此行的目的就是进兵雒阳。 就在刘备刚要回话的时候,却有一道清朗之声从不远处传来。 “曹公好志向,在下佩服!” 三人扭头一看,只见张恒缓缓从里面走了出来,脸上挂着淡淡笑容。 对于这番恭维,曹操不置可否,只是轻哼一声。 他记得很清楚,刚才里面争论之时,张恒一言不发,反而好像看戏一般,让他印象很是不好。 “玄德,你去是不去?”曹操又问道。 刘备略微沉吟,这才一拱手道:“孟德兄盛情相邀,备本不该推拒,但奈何……” “行了行了,既然不去,那便不必说了。我自去讨董便是。” 话还没说完,就被曹操挥手打断,看向刘备的目光中带了一丝失望。 自己欣赏的有志之士,怎么也这般畏畏缩缩。 也罢,全当自己看走眼了。 旁边鲍信见曹操不似说笑,连忙劝阻道:“孟德,你真要孤身前去讨董?” “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曹操用他那好似武大郎般的身躯,说出了这句掷地有声的话。 “不可啊孟德!”鲍信连忙拉住了曹操,“董贼势大,你孤身前去无异于羊入虎口,此事还得从长计议。再说,众诸侯也没说不发兵,你又何必急于一时。” “再不急董贼都要篡位了!”曹操满脸愤怒道,“允诚,不求你与我同去,但若你还拿我曹孟德当朋友,就莫再阻拦。我此去就算战死沙场,也比与这群碌碌之徒为伍的好!” “这……” 鲍信一时语塞,面色有些为难。 情感上,他是想跟着曹操去的,但实际情况却不允许。他当年是何进的下属,如今又认了袁绍当盟主,自然要等候袁本初的命令。 皱眉苦思片刻后,鲍信面带愧色道:“孟德,你若执意前往,我便派舍弟带三千兵马相助与你,如何?” 此情此景,能做到这一步,鲍信也是不容易了。 曹操依旧愤怒,但却没有被冲昏头脑,闻言便冲鲍信拱手道:“既如此,多谢允诚了。” “你我情同手足,又何必如此见外,走,随我去挑选兵马。” 说话间,鲍信对刘备和张恒拱了拱手,便拉着曹操离去,只留刘备一人留在原地苦笑不已。 这时,张恒才慢慢走了过来。 “经此一事,只怕孟德今后会对我多有误解了。”刘备摇头苦笑道。 “那玄德公怕误解吗?” “自然是怕的。” “哦,这是为何?”张恒满脸好奇道,这跟他预想的答案并不相符,也不符合刘备的为人。 “流言可杀人于无形,又如何不怕?” 闻言,张恒微微一怔,继而却点了点头。 “这倒也是。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恭谦未篡时,向使当年身便死,一生真伪复谁知?” 一个人若一直被人误解,直到死的那天也没能自证清白,那便成为了真正的小人。 “子毅这话倒是发人深省。”刘备颇有感触道。 “不过玄德公也不用担心,用不了多久,咱们便会用实际行动来证明。”张恒开口笑道,“眼下诸侯不愿讨董,咱们却不能在此继续耽搁了。还请玄德公出面,向刘公山辞行。” “辞行?”刘备疑惑道。 “不错,就是辞行,不过名义上得有点说法。”张恒解释道,“咱们可以用为联军打探消息的名义,率军西进,前往河南尹地界招兵买马。” “河南尹地界!?” 刘备惊呼道,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 第十二章卷死一个是一个 大汉十三州,司隶作为直属中央管辖,一直有着最高的行政地位。 而河南尹作为三辅之首,一直是大汉的行政中心,因为京师雒阳城就在河南尹,因此河南尹长官叫京兆尹,大抵相当于后世的首都市长。 董卓盘踞雒阳,自然也控制了河南尹地界,所以刘备才会这么惊讶。 好家伙,你这是要跑去匪区中央去招兵啊! 别到时候兵没招着,自己先被董卓的军队给干掉了。 张恒解释道:“玄德公不必惊讶,众诸侯皆以为河南尹凶险,但他们却不知其间也有机缘。” “愿闻其详。” 刘备见张恒不像是说笑,便开口问道。 张恒缓缓伸出三根手指。 “原因有三。其一,董贼虽盘踞雒阳,但他毕竟是西凉武夫出身,昔日征讨黄巾尚且屡战屡败,又如何懂得治理天下。那些京城里的高官迫于兵势不得不从,但心不服。这些人不服,董贼纵然占据雒阳,也无法控制周边郡县。 其二,雒阳周边郡县皆膏腴之地,所居者无不是达官显贵,富豪大商。方今天下大乱,百姓流离失所,唯有河南尹地界未遭侵蚀,可谓人口众多,正是招兵的好去处。 其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眼下董贼准备劫持天子逃亡长安,雒阳关中的士大夫们自然不肯相随,所以董贼便派人四下劫掠百姓,到处抢夺财货。受蹂躏的百姓家破人亡,妻离子散。这些人与董贼有不共戴天之仇,刻骨铭心之恨,若此时将这些人聚拢起来,他们便能与董贼不死不休! 十日前,在下请翼德动身前往河南尹打探消息,正是为此事做准备。” 张恒的三条理由说完,刘备也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前两条他或许听得不是很明白,但第三条他完全听懂了。 董卓准备迁都长安,自然不会给关东诸侯留下任何东西。其中最重要的资源,就是洛阳周边河南尹地界的百姓。 百姓们不愿背井离乡,出走世代留守的家园,对此董先生也很大度地表示,既然你们这么喜欢这个地方,那就彻底留在这吧。 于是,董卓的拆迁队顺便充当起了刽子手的角色,不愿意走就杀。 一番操作下来,河南尹的百姓简直恨透了董卓的祖宗十八代,若是有人振臂一呼要带领他们讨伐董卓,这些人肯定求之不得。 自古哀兵必胜,这才是刘备最看重的。 沉思片刻后,刘备开口道:“若真如子毅所言,河南尹真乃募兵的绝佳之处。只是……此去咱们万一遭遇的董贼的大部队,又当如何?” 张恒笑道:“稳扎稳打,见势不妙,立刻撤退,反正咱们人少,行动起来方便。遭遇战是免不了的,也正好借机练兵。” “好!”刘备不再犹豫,重重一点头道,“便依子毅所言,走,咱们立刻向刘使君辞行。” 世间从无万全之事,更何况战争这种赌国运的大事。眼下依托酸枣联军,算是有了后路,刘备认为值得一赌。 正如张恒所料的一样,向刘岱辞行的过程非常顺利,因为刘备名义上的说辞是帮联军前去打探消息。 诸侯们只会骂街,却不想与董卓正面开战,但他们却很想得到关于董卓的情报,及时掌握雒阳的动向,索性给足了刘备钱粮,让刘备去当这个出头鸟。 反正遭遇董卓大军,死的也不是他们。 张恒此举既能抽身而去,却也和酸枣联军保持着联系。 一者,募到兵马,还得问这些吊毛要钱要粮呢。 二者,如果真遭遇了董卓大军,也能退回来拉这些人下水。总不能跟曹操似的,嘴上痛快了,却不给自己留后路。 刘备麾下只有五百人马,且都是骑兵,行动起来倒也迅速,当天下午关羽便整合好了军队,队伍出了酸枣后,便一路向西而去。 出城行了半个时辰后,刘备眺望着不远处的汴水,扭头向张恒道:“子毅,前方有一分岔路,一者前往原武县,一者前往卷县,咱们走哪条路?” 经过这些天的朝夕相处,以及张恒潜移默化的影响,刘备遇到拿不准的事,都会率先询问张恒的意见。 对此,张恒自然是乐见其成的,但这次却没有回话,只是笑吟吟地看向了张飞。 “玄德公,关于此去何方,咱们还得请教翼德。” “额……” 闻言,不仅刘备一愣,连张飞自己也愣住了,心中甚至还有点慌。 子毅你可不能乱说,砍人俺老张的确在行,但是问我走哪条路……这种事我哪懂啊! 刘备扫了一眼自家三弟,不禁哑然失笑。 “子毅莫闹,翼德他……率兵作战尚可,可要让他出谋划策,却是有些强人所难了。” “对,兄长说得对!”张飞也赶紧附和道,说完之后才反应了过来。 大哥刚才的意思……是不是说我没脑子? “玄德公,在下并没有说笑。”张恒笑道,“翼德,我且问你,这十日你是否在河南尹地界打探消息?” “这是自然,子毅你交代的嘛。”张飞连忙答道。 “那你可有遇到董贼军队?” 一说这个,张飞马上来了兴致。 “当然遇到了!不仅遇到,我还与董贼手下的军队打了几仗,要不然也不会损失二十多个兄弟。当然,咱也不是吃亏的人,我一人便捅死了十几个贼军!” 张飞满脸自得道。 “翼德勇武。”张恒不咸不淡地夸了一句,“那你应该知道,董贼的军队在何处劫掠百姓?” “这……”张飞想了想道,“我上次来的时候,自打过了卷县,到处都有贼军,只是不知道董贼的大部队在哪。” “既如此,那咱们就去卷县,玄德公以为如何?” 去卷县,卷死一个是一个! “好。”刘备点头,“云长,你率五十人在前方探查,我自率中军在后,若有敌情,迅速通报!” 眼下即将进入敌占区,刘备也开始了行军布置。 “唯!” 关羽一抱拳,正要纵马而去时,忽然听到一股震天动地的马蹄声。 四人放目望去,只见远方烟尘滚滚,迅速奔腾而来。 “这是……” 张恒瞬间皱起了眉头,眼中露出疑惑的神情。 这才刚出了酸枣,怎么可能有敌军出现? 刘备征战多年,对于这种突发情况也见得多了,当即下令道: “快,传令列阵迎敌!” ------------ 第十三章以正合,以奇胜 在来者不知是敌是友的情况下,刘备选择了最稳妥的做法,列阵相持。 一旁的张恒却有些心潮澎湃,毕竟是第一次见识战争,一时说不清是欣喜还是恐惧,甚至还隐隐有那么一丝期待。 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却让众人大跌眼镜。 耳听得马蹄声越来越近,带起的尘土也越来越大,刘备脸上的严肃忽然变成了疑惑。 旁边手持青龙偃月刀的关羽却率先开口道:“兄长,这马蹄声如此杂乱,不像是来进攻的,反倒像是溃败……之后的声响。” 刘备缓缓点了点头,目光继续盯着远处。 待到烟尘扩散开来,马蹄声也越来越响的时候,张恒也终于明白了关羽话里的意思。 因为除了马蹄声之外,还夹杂着冲天的嘈杂喧闹之声,这绝对不是一支训练有素的部队应该发出的动静。 终于,烟尘扩散开来,远方视野中出现了一群黑压压的人头,范围之大,人数之多,堪称铺天盖地,一时竟让人分不清数量多寡。 众人也终于看清楚了前方的情况,一群衣着破烂的百姓奔逃在前,后面却跟着近千名士卒。 不,不是跟着,而是追赶! 百姓们扶老携幼,拖家带口,哪怕全力奔跑,速度也不可能快到哪去,最后面的很快被军队追上。 然后,这群士卒举起了屠刀! 张恒看得清楚,仅仅片刻之间,最后面已有数十名百姓倒在屠刀之下。但那些士卒杀完人之后,脸上却露出了嗜血的笑意,然后继续追赶。 一时间,百姓们的惊恐哭喊之声,伴随着远处军队屠刀砍杀的景象,宛若末日降临一般。 一股浓浓的绝望扑面而来,令人心生不忍,却又怒火中烧。 “玄德公,那些可是董贼的部队?” 张恒开口问道,目光死死盯着远处砍杀百姓的军队。 这些人,该死! “不错。” 刘备缓缓点了点头,目光中亦满是怒火。 “手持利刃却欺凌百姓,该杀!” 关羽简短扼要地表明了自己的观点,手中青龙偃月刀也跟着微微抖动,似是在渴望挺身而出主持公道。 “玄德公,咱们是否出战?” 尽管张恒心中怜悯百姓,但行军打仗他一窍不通,自然不会圣母心发作胡乱指挥。 “战!” 刘备望着远方还在砍杀百姓的董军,口中缓缓吐出了一个字。 眼下敌军只顾着追杀百姓,阵型松散而不设防备,尽管有一千多人,却是最佳的战机。 这时候只要一波冲锋,就能将其分割包围,最后聚而歼之! 刘备说话语速不快,但行动却从来不慢,一个‘战’字吐出后,他已然拔出了腰间的双股剑,高举在手。 “翼德,你率三十人留下保护子毅,我与云长且去冲一波。若战事得利,你再来汇合,若战事不利,你带子毅先走。” 张飞赶紧摆手道:“不不不,兄长,还是你留下来保护子毅,我与二哥冲阵。” “少废话,听从军令!” 刘备少见地呵斥了一句,吓得张飞不敢再说话。 “玄德公且慢,还是留下一百人为好。”张恒赶紧开口道。 “一百人?”刘备皱眉道。 保护张恒,其实光张飞一个人都有些浪费,之所以多留了三十人,还是刘备怕出意外。 “不,并非为了保护在下所用。”张恒赶紧解释道,“兵法云:以正合,以奇胜。玄德公此去冲阵,若战事不利,翼德也可率领最后的一百人杀进去,助你突出重围。倘若玄德公能将贼军冲垮,翼德也能率军追亡逐北!” 张恒当然不会打仗,毕竟军事这玩意是吃天赋的,他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吃这碗饭。 但是,这并不妨碍他有着更为先进的战术理念。 所谓奇兵,其实就是在手中留下预备队,在关键时候打出去左右战局! 胜利能收割,失败能撤退。 留下张飞率领一百人,无论输或赢,手中都还有牌可打,不至于陷入完全的被动,也不至于一波把自己浪没了。 这也是张恒终生奉行的原则——无论任何时候,人都不能把自己处于被动局面! “好,便依子毅所言。翼德,你率一百人听从子毅调遣。” 战事当前,也容不得刘备多考虑张恒的建议。 在他看来,张恒是真正的大才,却并不一定要发挥在军事层面。反正少那七十人影响也不大,全当留下来保护张恒了。 “兄长放心,我绝对会保护好子毅!”张飞一拍胸脯保证道。 随后,刘备纵马出列,手中长剑指着远方的董军。 “将士们,贼军就在眼前,建功立业的时候到了,尔等可敢随我冲阵?” “愿为主公效死!” 众士卒齐声呼喝道。 “杀!” 刘备一声令下,率先冲了出去。 这一刻,他不再是之前的宽仁长者,整个人宛若一把利刃,渴望吞噬敌军鲜血的绝世神兵! 关羽紧随其后,带着五百将士也冲了上去。 不得不说,这一幕看得张恒热血沸腾,恨不得跟着刘备冲杀一番。可看了看自己这小身板后,张恒还是迅速打消了这个念头。 那伙董卓军本来正在追逐逃亡的百姓,手中利刃肆意收割着弱者的性命,正是好不快意的时候,却突然听到远处传来阵阵马蹄声。 为首将领名叫杨勇,听到动静后他抬头一看,登时吓亡魂皆冒。 只见以刘备为首的四百名精锐骑兵,已经向他杀了过来。 方才只顾着追杀百姓,又因周围人声鼎沸,所以并未发觉。等杨勇反应过来的时候,刘备的兵锋距离他已然不足五百步! 这个距离听上去很远,但对于战马而言,一个冲锋的工夫就能抵达。 面对已经展开阵型开始冲锋的骑兵,除非是真正的精锐重步兵列阵阻拦,不然就是神仙也无力回天! 可杨勇麾下哪来的重步兵,为了能快速地驱赶劫掠百姓,他此行带的大多数也都是骑兵,只有三百名步兵随行。 可眼下对面已经进入了冲锋状态,自己这边想逃也来不及了。 “快,都他娘的别追了,赶紧列阵迎敌!可恶,此地怎会有敌军出现!” 杨勇口中叫骂着,手中马鞭猛地抽打身边的士卒,企图让他们冷静下来。 但此刻才开始行动,已经来不及了! ------------ 第十四章凭你,还不配问关某姓名 作为身经百战,从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底层将领,刘备虽然没有执掌大兵团作战的经验,但对于战场的嗅觉却极为灵敏。 从他刚才当机立断,就可以窥见端倪。 而且刘备用兵还有一个特点,那就是喜欢身先士卒。 他深知自己没有资源和家世可以依靠,唯一能做的,就是带头冲锋来鼓舞起士气,让将士们为他效力。 事实上,刘备也的确做到了这一点,他麾下的兵卒无一不是百战老兵,也都是因他的个人魅力才聚集在一起。 这次自然也不例外,刘备冲锋在前,全军跟随其后。 但冲着冲着,阵型很快就有了变化。 关羽原本落后刘备半个身位,但眼看距离敌军还有不到两百步的时候,关羽却忽然加速,手持大刀冲在了刘备前面。 这倒不是他想抢功,只是一旦短兵相接,带头者必然会成为敌军集火的目标。 方才鼓舞士气时,理应兄长出面。可眼下已经面对敌军兵锋,关羽很自然的选择了挺身而出。 刘备自然明白关羽的意思,但也没什么异议。 对于自己二弟的武力值,他有着绝对的自信。 此时,对面的董卓军才开始整军列阵,杨勇命步兵持盾在前,企图挡住刘备的这波冲锋。 他看得很清楚,刘备虽然打了自己一个措手不及,但人数并不多,只要自己能挺过第一波攻势,就能利用兵力的优势耗死对方。 可不管结果如何,这些前排的步兵肯定会死伤大半,但这完全不在杨勇的顾虑范围之内。 一些兵卒而已,死就死了吧。 这一幕被关羽看在眼中,忍不住眉头微微皱起。 他素来爱兵如子,生平又最看不起仗势欺人者,见此已经对杨勇动了杀意。 这时,刘备的声音传来。 “云长,再快些,若真让贼军列阵完成,咱们就算能取胜,也要死伤惨重!” 关羽点了点头,一言不发地继续冲锋。 距离来到了一百步左右,董卓军已经堪堪完成了列阵,尽管阵型仍旧七零八落,但总算用步兵构筑了一条人肉防线。 见此,杨勇这才松了口气,继而脸上浮现得意之色。 “贼子狗胆包天,此番就让尔等有来无回!”杨勇手中长枪一指对面刘备的军队,宛若胜券在握一般。 这么会工夫,刘备的军队已经冲进了杨勇五十步范围。 也就在此时,一直默默冲锋的关羽却陡然睁大了双眼,虎目中射出两道骇人精光,麾下战马也突然加速,不过转瞬之间,便冲到了杨勇军阵面前。 只听关羽一声暴喝,手中大刀在黄昏的夕阳下泛出阵阵血光,一个势大力沉的横扫,青龙偃月刀宛若死神镰刀一般划出,将第一排敌军步兵连人带盾砍成两段。 只一刀,关羽便劈开了杨勇的阵列! 一击得手,关羽一勒缰绳,胯下战马发出一声嘶鸣,瞬间拔地而起,带着他冲破了步兵阵列。 青龙偃月刀所到之处,尽是血肉横飞,残肢断臂如沙粒一般抛洒而出。 张恒在远处被这一幕震得目瞪口呆,心中的震撼无以言表。 这便是武圣之威吗? 怪不能官渡大战时,关羽能从万军从中取了袁绍上将颜良的首级。 这一刻,张恒对万人敌这个称号有了一个确切的认知。 当然,也是因为三百步兵本就不多,再加上是仓促列阵,所以才如此轻易的被关羽撕开了一道口子。 刘备见二弟得手,神情顿时为之一振,举剑高呼道: “兄弟们,杀进去!” “杀!” 伴随着刘备一声令下,四百精锐骑兵犹如一柄长枪一般,直直刺入了杨勇军阵腹地,开始了真正的短兵相接。 说是短兵相接,其实是真正意义的屠杀! 之前刘备率军冲锋了一段距离,现在军队犹如一辆正在高速行驶的火车一般,拦在前面的一切都会被碾为齑粉! 至于关羽,则一开始就瞅准了杨勇所在的位置,自破开阵列之后,他丝毫没有迟疑,一路向杨勇的中军杀了过去。 “拦住,快给我拦住那厮!” 尽管关羽只有一个人,尽管关羽已经陷入了包围之中,尽管在杨勇的认知中,一个人是不可能冲破自己亲兵的包围,来到自己的面前的,尽管…… 但他还是怕了,并且是极度恐惧! 没办法,刚才关羽单骑冲阵的场面实在是太震撼了。 他手中的青龙偃月刀也实在是太能砍了,到哪儿都有一堆断手断脚飞出来。 这还是人吗,就算是相国新收的义子吕布,也不过如此吧! 可关羽却无惧无畏,甚至从始至终,他的眼神都平静而又淡漠,宛若万古冰山一般。 此刻,他眼中只有一个目标,那就是敌军中央那个正在大喊大叫的杨勇! 只是越往敌军中央打,关羽遇到的阻力也就越大,每前进一步也就越困难。 但这也无所谓,毕竟这些年关羽都习惯了以少打多。 所以,他还是来到了杨勇面前。 此刻的杨勇,连逃跑的机会都已经没有了。 早在关羽冲进来的时候,他就命亲兵把自己围成一圈保护起来,本以为是最安全的地方,现在却成了自己的死地。 “来者何人?” 无奈之下,杨勇只得壮着胆子吼了一声,企图让关羽分神。 可这种伎俩,关羽又岂会上当,遂一言不发的继续冲杀。 直到距离杨勇仅剩十多步的距离时,关羽眼看冲不动了,索性一跃而起,整个人凌空飞起,宛若猛虎下山一般,手中大刀直取杨勇首级! “我命休矣!” 杨勇惊骇万分,急忙举起手中长枪抵挡,毫不意外的被关羽一刀劈断。 再想反抗时,却忽然发现手脚已经不听使唤了。 杨勇感觉自己整个人好像飞了起来,急忙往下看时,却惊讶的发现自己的身体还处在原地,只是……上面已经没了脑袋。 鲜血自脖颈喷发而出时,半空中杨勇的脑袋也彻底失去了意识。 关羽一刀劈断杨勇的兵刃,又一刀直接砍下了杨勇的首级。 整个过程如行云流水般一气呵成,等关羽抬手接住半空中落下的杨勇首级时,一众亲兵方才反应过来。 只是,他们已经没有了与关羽对战的勇气,甚至有些人直接吓得扔掉了兵器。 关羽明明身在敌军包围圈,却好像一个人把杨勇的亲兵包围了一般。 主将已死,恐惧的情绪迅速蔓延开来,包围圈内的敌军不敢正视持刀而立的关羽,纷纷低头后退,生怕与关羽对上眼神,成为他下一个目标。 关羽却没有理会这些人,只是对手中杨勇的首级冷哼一声。 “凭你,还不配问关某的姓名。” 言罢,关羽高举首级,大喝道:“贼将已然授首,尔等何不早降?” ------------ 第十五章一啄一饮 关羽如天神下凡般杀入战场,大刀过处所向睥睨,于军阵中斩杀敌将杨勇,全过程行云流水,用时不过短短一刻钟而已! 主将死于敌手,一众董卓军士卒面如土色,甚至连身体都不敢动弹半分。 莫说为杨勇报仇,就算是撤退都不敢,生怕稍有异动便被关羽斩杀。 这个手持大刀的长髯汉子实在太恐怖了,猛地简直不像人。 直到关羽一声暴喝响起时,一众敌军方才如梦初醒,继而唯恐避之不及的扔下了手中兵器,同时心中隐隐还有些庆幸。 可算是保住性命了! 这个手持大刀的长髯大汉,就好似一头择人而噬的猛虎,哪怕他就站在那,也足以令人心神颤抖。 此时的刘备还在后方厮杀,远远望见关羽阵斩敌将,顿时大喜过望,也跟着呼喊起来。 “贼将已然授首,尔等何不早降!” 刘备的声音并不能如关羽般响彻整个战场,但他马上就令麾下将士一同呼喊。 原本仓促应战的董卓军士气就不高,听到这话后,连忙往后方望去,果然见到一红脸大汉手中提着一颗头颅,赫然正是主将杨勇的首级! 一瞬间,士气彻底崩盘! 主将都死了,这还打什么? 乱军之中,也不只是谁率先扔下了兵刃,紧接着便是一连串乒呤哐啷的声音,所有董卓军士卒全都扔掉了兵刃,选择缴枪投降。 “世人皆言西凉军骁勇善战,今日一见,却是名不副实。” 刘备仰天大笑道,随后急令士卒开始收编这支降军。 敌军原本一千多人,在刚才的厮杀中伤亡最多一二百人,还剩近千人之众,倘若能全部收编,对自己绝对是一大助力。 不过刘备的算盘很快落空。 有人投降,就有人不愿投降。 最外层的士卒见战事已败,扭头撒丫子就跑。 毕竟这时代杀降屠城都是常事,谁知道投降之后会受到什么样的对待,自己的性命,还是掌握在自己手中比较好。 刘备本就兵少,再加上要收编降卒,自然没工夫腾出手来追赶逃跑的士兵,也只能听而任之。 关羽提溜着人头走了过来,将首级双手奉上,脸上罕见的露出一丝笑意。 “兄长,此番首战得利,有此贼首级在,也足以向酸枣诸侯邀功请赏。” “不错,此战全赖云长勇武,方才有此大胜。” 刘备重重一点头,随后接过杨勇的首级,拿麻布包裹了起来。 这家伙能统率千余人,最次也得是个军司马级别的将领,完全能算得上大功一件。 后方,张恒见战局已定,心中长长松了口气,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以四百骑兵突袭一千敌军,尤其是在敌军军阵未整的时候,胜算还是很大的,再配上关羽的超常发挥,胜利倒也不出意外。 无论如何,没有用到预备队总是好的。 “子毅,兄长胜了,咱们赶紧过去一起收编降卒!” 张飞从交战开始便紧盯着场中的局势,见刘备获胜,嘴几乎要咧到下巴后面去。欢呼雀跃的同时,声音中却带了一丝遗憾,大概是因为没能亲自上阵杀敌的缘故。 闻言,张恒刚要点头,耳边忽然隐约听到阵阵声响。 还没来得及分辨声音的来源,张恒忽然感觉身下战马微微颤抖起来,急忙向下看去时,却发现并不是战马在抖动。 而是……大地在颤抖! 紧随而来的,却是和刚才完全不同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散播开来,每一下都仿若战鼓嗡鸣。 “不好!” 张飞低喝一声,虎目圆睁看向远方。 他久经战阵,自然比张恒更快发现了异狀。 顺着他的目光,一股比方才更大的烟尘滚滚袭来,马蹄声也越来越近。 “这是……” 张恒瞳孔猛地一缩,也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了。 有一支骑兵,正在往自己这边快速冲杀而来! 而且数量不少,至少是刘备军的数倍之多! 他们能发现,正在收编降卒的刘备和关羽自然也察觉到了。 方才刘备趁杨勇屠戮百姓时杀了过来,现在也有人趁着自己收编降卒时发动突袭。 一啄一饮,可谓因果循环。 “兄长速退,我来为你断后!” 关羽第一时间做出了决断,对刘备大声喊道。 现在列阵已经来不及了,正处于混乱中的己方士卒是绝对无法抵挡这波突袭的,眼下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减少损失。 “不,我不走!” 关羽的提议遭刘备断然拒绝。 关羽皱眉道:“兄长,敌军来势汹汹,不可意气用事。” “并非意气用事,只是敌军蓄势待发,我若仓促逃亡,必然会被追上。与其被逐个击破,倒不如拼死一战,反倒可能有一丝生机! 传令将士们舍弃降卒,组成冲锋阵列,咱们与来犯之敌决一死战!” 刘备望着远方漫天烟尘,目光坚定道。 “好!” 关羽见刘备心意已定,也没有继续废话,直接开始召集麾下将士。 这时,远传的敌军已经显现了出来,数量并不多,大概只有一千来人,但从冲锋的气势上来看,这是一支真正的精锐,绝非刚才的杨勇能比。 为首者,却是一黑甲小将,年岁不过弱冠而已。 眼见敌我双方的距离已经不足五百步,刘备再度大喊道:“速速集合列阵,违者立斩不饶!” 这点距离还能冲一冲,真等敌军杀到三百步以内时,那也不用打了,直接等死算了。 所幸刘备的兵卒都是这些年跟着他走南闯北的精锐,军令一下,士卒以最快的速度集合,再度组成了冲锋阵型。 “将士们!”刘备拔剑在手,高喊道,“都说西凉军天下无敌,但我却偏偏不信。今日敌众我寡,尔等可还敢随我冲锋?” “无惧,无惧!” 将士们纷纷大呼道,脸上满是战意。 “好,今日就让这号称天下无敌的西凉军,见识见识咱们的厉害,随我杀!” 言罢,刘备如之前一样,一马当先冲了出去,率领麾下全部军队向这支董卓军发起了冲锋。 ------------ 第十六章等一个变数 后方,张飞见刘备主动向敌军发起冲锋,顿时坐不住了,急忙对张恒道:“子毅,你且一个人逃命去吧,我要去帮兄长了。” 说罢,张飞就准备整肃军队加入战场,即将动身之时,忽然被张恒喊住。 “翼德且慢!” 张飞满脸疑惑地扭过头来,却见到张恒正神色凝重地盯着战场,目光不停闪烁。 初见两军厮杀的场面时,张恒有些心潮澎湃,甚至动了亲自加入战局的心思。但眼下敌众我寡的危难关头,张恒整个人反倒无比冷静起来。 或者说,他必须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子毅,你有话就快说,我得赶紧去帮兄长了!”张飞大声道,神情满是急迫。 “不!”张恒缓慢而又坚决地摇头道,“咱们先不要上,看看局势再说。” “什么!” 张飞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敌众我寡,就算你率领一百将士加入也于事无补,倒不如静观待变。” 如果刘备军一击即溃,张飞就算带人冲上去也能一起送死。 但如果刘备挡住了这一千敌军,哪怕处于下风,那张飞就可以率这一百人突入重围,发挥出骑兵的机动优势,从而分割战场。 如此,方才可能有一丝胜机! 张恒在等,在等一个机会,一个能够将这一百人战斗力发挥到极致的机会! 尽管这对刘备很不厚道,但这是眼下张恒能想到的,唯一可能反败为胜的方法,不然就是毫无疑问的全军覆没。 但张恒的这个提议遭张飞断然拒绝。 “不,我三兄弟曾立誓同生共死,就算是死,我也要跟兄长死在一起!” 张飞瞪着张恒大吼道。 “死又何用?”张恒也陡然抬高了音量,毫不示弱地与张飞对峙,“死了就什么都没了,只有活着才有希望!” 这番话说得张飞一愣,他还从没见过张恒身上有过如此激动的情绪。 “子毅你说得对,但要我眼睁睁看着兄长孤身苦战,我做不到……” “做不到也得做到。玄德公与云长久经战阵,多少次尸山血海中都杀出来了,又岂会如此容易败亡。你若想赢下这一战,若想保全他们的性命,那就听我的。” 说着,张恒翻身下马,伸手挡在了张飞面前。 “方才玄德公走时,让你听我号令,你若执意此时出战,那便我身上踏过去!” “这……” 张飞看了看远处,又看了看马蹄前的张恒,心中无比为难。 张恒赶紧又说道:“翼德你放心,若真到事不可为时,我必与你一同冲锋陷阵,营救玄德公与云长,虽死而无悔!” 听到这句话,张飞才无力地叹了口气,紧绷的双手也放松下来。 “好吧,那就全听你的。” 张恒满脸严肃地点了点头,立即扭头观察场中的局势。 此时刘备已经与敌军冲在了一起,两支高速奔跑的骑兵,犹如两头凶猛野兽冲撞撕咬在一起。作为弱势方,刘备麾下将士霎时间死伤近半,陷入了苦战之中。 好消息是,正如张恒预料的一样,刘备麾下的百战老兵还是有点东西的,并没有被一波打崩,反而死死咬住了敌军。 坏消息是,敌军以逸待劳,且有兵力优势,面对已经战过一场的刘备军形成压倒性的战况。如此下去,最多再有半个时辰,刘备非败不可。 特别是这支董卓军的统领,别看只有二十来岁,但打仗极有章法,一张稚气未脱的脸上神情冷峻,手中大刀所过之处,可谓鬼神辟易,就算是比起刚才冲阵斩将的关羽,也不遑多让。 反观这时候的关羽,却不敢继续孤身深入敌军腹地了。 一来,这支军队的素质远远胜过方才的杨勇所部,关羽就算冲进去,也绝不可能杀到敌军将领面前。 二者,眼下军队陷入苦战,他得时刻守护在刘备身旁,万一事不可为,他还要护着刘备杀出重围。 在关羽心中,哪怕天大的功劳,也比不上兄长刘备的一根汗毛。 战事持续约一刻钟的时间后,刘备周围的将士越来越少,随时有可能被敌军杀到眼前,处境已然危险之极。 反观敌军将领,那个二十岁左右的少年,杀光了最前方刘备军的士卒后,竟不再前进,反而纵马伫立,开始指挥军队对刘备进行合围。 他的目标很简单,就是要全歼刘备军! “子毅,现在可以出击了吧!” 后方,张飞见刘备陷入险境,满脸焦急地大喊道。 “不,还不行,再等一会。” 张恒心中也是着急,以至于手都有些颤抖,但仍坚决摇了摇头。 因为,他要的变数还没出现。 “再等兄长就危险了!” 因为激动,张飞的声音都有些喑哑。 张恒一把拉住张飞胯下战马的缰绳,满脸严肃道:“危险也得等,现在冲上去,咱们也会陷入包围!” 战阵中,刘备手持双股剑拼力拼杀着。 就在刚才,敌军已经突破了刘备的亲兵卫队,杀到了他面前。 “兄长且低头!” 正拼杀时,忽听身旁关羽一声暴喝,刘备来不及思考,下意识把头一低,猛地趴在了马背上。 下一刻,一杆长戟从后面刺了出来,却正好扑了个空。 关羽的趁机大刀横扫而出,将这名背后的偷袭的敌军士卒拦腰砍成两半! “兄长,没事吧?”关羽满脸关切问道。 刘备摇了摇头,这才直起身子,目光放向远处。 周围里三圈,外三圈,全被敌军围成了个团。 反观自己这边,拼杀至此,麾下将士已然不足半数。 “云长,咱们败了。” 刘备摇头一叹,声音有些低落。 关羽劝解道:“胜败乃兵家常事,兄长不必气馁,咱们赶紧突围。” “不错,赶紧突围,再晚就跑不出去了。” 刘备猛地一点头,随即调转马头开始召集将士,准备突围而走。 但此番行动,注定不会太顺利。 董卓军那少年将领见刘备打算突围,嘴角露出一丝冷笑,随即抬手一挥,身旁传令兵马上打出号令,军队开始了迅速的变阵。 “你们杀了杨勇,可不能让你们走了,不然我回去如何交差?” 少年将领轻声自语一句,目光中满是坚定。 ------------ 第十七章张飞的决意 刘备眼看败局已定,便毫不犹豫选择了突围。 至于能不能突出去,有关羽的大刀在前面开路,这个问题根本不需要他来考虑。 昔年征讨黄巾转战各地时,每当陷入困局,都是自己二弟手持大刀勇往无前,在乱军从中为他杀出一条血路。 有关羽在,刘备或许需要考虑成败,但绝不需要顾忌生死。 这一次也不例外,关羽先是命剩余将士将刘备护在中间,随后单人匹马,开始尝试突破敌军的阵列。 生死关头,关羽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每一刀全力出手。 面对宛若天神下凡的关羽,就算悍勇如西凉精锐,也忍不住心惊胆颤,甚至开始不自觉的身体往后退,让出了一条出路。 董卓军的少年将领见关羽如此勇猛,不禁眉头微皱,随后大声下令道:“传令,变换阵型,今日我要让这支贼军尽数死于此地!” 军令既出,围困刘备的军阵再度有了变化 原本是一个包围圈将刘备围得水泄不通,可随着关羽的行动,包围圈有被打破的风险,那少年将领便将剩下的士卒都派了出去,堵在关羽的面前。 如此一来,这少年将领的身旁,便只剩下了不到百人的亲兵。 远处,张恒见到这一幕后,眼中陡然闪过一道精光。 自己等的变数,终于来了! “翼德,快!” 闻言张飞大喜,“可以出击接应兄长了?” 张恒重重一点头,大袖一挥,并指成剑一指远方战场的后方。 “不,你此去接不必接应玄德公,反而要突击敌军后方。看到那敌军将领了吗,他将所有人马用于围困玄德公,眼下身边护卫力量单薄,正是出手之时。若你能斩杀此人,咱们就能反败为胜!” 董卓军的包围圈实在太厚,张飞就算能突进去,也很难杀出来,倒不如直击敌首,来一波斩首行动。 方才关羽冲阵斩将给张恒留下的印象实在太深刻,他相信同一档次的张飞应该也能完成这个任务。 最好的结果,是张飞一击得手,干掉敌方将领,剩下的敌军自然崩溃。 就算不行,敌军见主将危险,也得反身攻击张飞,这就给了刘备和关羽喘息的机会,冲出包围也不再是问题。 “好,我明白了!” 张飞一提蛇矛,当即大喝一声,身后蓄势已久的士卒皆发出一声长啸。 下一刻,张飞动了。 声如迅雷,形如虎豹,迅猛如闪电! 张飞的特点是敢打敢拼,虽不如关羽稳重,但真到了进攻时刻,他的攻击反而要更凌厉一些。 一百士卒虽然不多,但对于已经进行到白热化的战局而言,却是至关重要的。 那少年将领早在开战之时就注意到了张飞所部,只是见张飞人少且一直没动,他也就没有理睬,却一直留着后手。 直到把刘备包围起来后,他认为只剩张飞那点人已是无关紧要,便又没有在意。 此刻见张飞杀来,那少年将领冷笑一声,目光中闪过一丝不屑。 方才战事胶着时你不动手,现在大局已定,你却带着人过来送死,真是不知所谓。 可很快,他便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因为张飞并没有去接应刘备和关羽,反而直奔着他来了。 那少年将领眉头一挑,马上想明白了张飞的意图,不禁怒极而笑。 居然要对我进行斩首行动,这是把我当成了杨勇那蠢货不成! 也罢,今日便让你知道,我不仅会行军布阵,勇武更是不弱于人! 一念及此,少年将领眼中闪过一丝杀意。大手一挥,身后马上亲兵奉上他的武器,却是一柄大刀。 “匹夫,今日我便会一会你!” 言罢,他带着身边不到一百名亲兵,主动向张飞冲了过来。 张飞见状大喜,要是敌军摆开阵势当缩头乌龟,自己还真得费一番功夫才能破开。可这家伙居然自己冲过来送死,当真是天助我也! “贼子,纳命来!” 张飞大喝一声,手中丈八蛇矛猛然刺出,直取那少年将领的首级。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这一矛实在太过凌厉,那少年将领见状,心中猛地一凛,连忙低头躲避。 但很快,张飞的下一击又到了。 相比于关羽的刚猛,张飞更是缠斗的好手,势大力沉却又绵延不绝,越是逆境,越能爆发出更强的战力。 那少年将领闪躲了几次后,终于找到了一个空档,抽冷子给张飞来了一枪。 “哈哈,来得好!” 张飞不闪不避,手中蛇矛猛然劈了下去。 铿! 二人兵刃相撞间,一缕火花迸溅而出。 硬生生接了张飞一击后,少年将领被震得手臂发麻,差点从战马上跌落下来,不由得心中大骇。 此人虽是个匹夫,却着实有鲁莽的本钱。 除了奉先之外,我还从未见过旁人有如此武力! 再看对面的张飞,同样是面露讶色。 刚才那一下,自己可是使出了浑身气力,此人居然能堂堂正正的迎接,甚至完好无损…… 这些年跟着大哥征战四方,除了二哥关羽之外,还不曾见过如此勇武之人,一时之间只怕难以斩杀。 不过……难杀也要杀! 一想到大哥二哥此刻正深陷重围,张飞心中的杀意立刻暴涨万丈。 若因为自己不能斩杀此人而导致两位兄长殒命,张飞这辈子都无法释怀。 “痛快,再来!” 张飞一声暴喝,手中蛇矛再度刺了出去,誓要将对手斩杀当场。 反观对面那少年将领,感受到张飞的实力后,心中已有三分退意。只要再拖些时间,自己就能大获全胜,实在没必要与这莽夫一般见识。 打定主意后,那少年将领当即虚晃一枪,转身就要退去。 可张飞此来抱了死志,又哪肯放他走,丈八蛇矛舞得虎虎生风,开始了穷追猛打。 这家伙怎的如此难缠? 那少年将领心生不耐,却又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应付。 双方又打了四五十回合,那少年将领早已是臂膊酸麻,心疲力竭。反观张飞却越战越勇,眼中满是嗜血之色! “匹夫看枪!” 又是数个回合过后,那少年将领闪过张飞的攻击,却猛地一枪刺向张飞胸口。 恰逢此时,张飞的下一击也到了。 不过那少年将领并不慌,因为这就是他要的结果。 双方都攻击对方的要害,如果不想同归于尽的话,那最终的结果一定是双方各自收手闪躲。 届时,自己就能趁着这个空档脱身。 但,他低估了张飞的决心! 眼见自己的枪尖离张飞胸口越来越近,可张飞却仍旧不闪不避,手中蛇矛一往无前,毅然决然向自己心窝刺了过来。 少年将军心中大骇,他可不想跟张飞同归于尽。 彼其娘之,你快躲啊! 这人是个疯子不成! 反观张飞,非但面无惧色,甚至眼中还露出了一丝笑意。 只要杀了你,大哥二哥就能脱困而出,我把这条命赔上又有何妨! “莽夫,疯子!” 那少年将领大吼一声,急忙用出最后一丝力气将手中长枪转变了方向,往张飞的蛇矛上砸去。 但,此时已经来不及了。 噗呲! 利刃入肉的声音响起,少年将领的长枪直直插入张飞腹部。 他那最后一击,终究是起到了一些作用。 张飞本来对准了他的胸口,被他这一砸,却直接擦着肩膀刺了过去,只伤了一些皮肉。 正当少年将领心中庆幸之时,对面的张飞却忽然咧嘴笑了。 下一刻,张飞忽然单手举起蛇矛,又刺了过来。 那少年将领正想举枪迎击,却遇到了一股巨大的阻力。 他这才发现,原来那刺入张飞腹部的长枪,早已被张飞单手抓住,一时间竟然拔不出来。 而这,也是张飞笑的原因。 贼子,死吧! 丈八蛇矛直取那少年将领的咽喉,就要将其一枪毙命。 我命休矣! 那少年将领眼看无法躲过这一枪,索性闭目等死。 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刚才亲自与此人争勇斗狠。但现在已成定局,后悔也是无用了…… 想我张辽一身才能还未来得及施展,今日却死于莽夫之手,着实可笑! 张辽闭眼等了片刻,却仍没等来死亡,睁开眼睛一看,却见到张飞那杆丈八蛇矛的枪尖正抵在自己吼间。 “让你的人散开包围,放我兄长出来!” 张飞满脸凶狠道,手中蛇矛也跟着一颤。 只要张辽说出半个不字,他便立刻会刺进去。 ------------ 第十八章肉票将军张文远 最后关头,张飞并没有直接杀了张辽,其实也是有着自己的考量。 眼下还是敌众我寡的状态,直接一矛捅死此人,就算敌军士气崩盘,乱军中想要杀出来依旧不容易。再者自己现在身负重伤,没有再战之力,反倒不如挟持此人,好让他下令放出包围的中刘备和关羽。 张三爷可不傻,哪笔买卖划算,他心里门清。 性命掌控在别人手中,张辽似乎也没有了别的选择。 深吸一口气后,张辽抬手,命令麾下将士撤开包围。 “算你识相!” 张飞嘿嘿笑道,满脸得意。 言罢,他不顾腹部正在流血的伤口,从马上一跃而下,手中蛇矛却丝毫没有放松,依旧抵着张辽的咽喉,命他也跟着自己下马。 随后,张飞从腰间摸出一把匕首,继续抵在张辽脖子上,这才敢扔下自己的蛇矛。 长短兵器互换之后,张飞感觉更加顺手了。 当然,整个过程中张辽也不是没想过反抗,奈何张三爷防备太严,他根本找不到机会。 张飞一挥手,马上有数个士卒冲了上来,当场给张辽来了个五花大绑。 至此,张辽彻底失去了反抗的机会。 望着自己身上的绳索,张辽神情一阵恍惚。 明明刚才自己还胜券在握,怎么转瞬之间却成别人的肉票。 自己征战多年,对于结局也早就看得明白,要么胜利要么败亡,谁曾想今天却出现了第三个结局。 他忽然有些后悔刚才没有主动求死了。 大丈夫征战疆场,生死胜败皆是寻常,但被别人生擒……这也太丢人了吧! 对此,肉票将军夏侯惇表示很淦! 他觉得难受,张飞却非常高兴,甚至非常得意。 直到很多年后,早已功成名就,声震天下张辽想起今日之事,还是忍不住会脸红。尤其是那时候,张飞还是逢人便吹嘘自己今日的勇猛事迹。 张辽知道吧,厉害吧,当年还不是被我生擒了! 军令一下,张辽军士卒也明白了主将被生擒的结果,顿时心无战意,大多数都选择放下武器投降,只有一小部分不想当俘虏的转身就跑。 刘备和关羽见此大惑不解,但当他们看到不远处满脸喜色的张飞,以及旁边哭丧着脸的张辽,顿时明白了事情的经过。 “翼德居然还有这等能耐!” 关羽惊异道,语气甚至带了一丝不可置信。 对于张飞拼死前来救援,关羽丝毫不意外。三兄弟同生共死,乃理所当然。但张飞选择突袭敌方主将,这是他没想到的。 反倒是刘备,对于眼下的战果虽然欣喜,但心中略微一思索,便急忙将目光放到了远处的张恒身上。 刚才子毅劝自己留下一百人作为后应,自己还不以为然,现在想想,若是刚才没听子毅的,早已死无葬身之地! 战场上形势瞬息万变,以翼德的性子,见自己被围,肯定第一时间冲上来救援,结果是要么冲不破敌阵,要么冲进来一起被围。 只有在恰当时候出击,才能取得如此战果,这背后多半也是子毅的主意。 细细想来,子毅不仅行事稳妥,算无遗策,更是擅长决情定疑,关键时候敢出手,可谓世之大才矣! 自己这些年东拼西杀,宛若无头苍蝇一般,最终只落得个一官半职,不就是缺少一个能给自己谋划大略的人吗? 倘若子毅能辅佐自己,何愁大业不成! 当然,这个念头刘备现在也只敢想想而已。这时候的张恒虽无兵无将,但名义上与他同为一路诸侯,不是他能招揽的对象。 后方,张恒见大局已定,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容。 从张飞带头冲锋开始,他便一直紧盯着场中的局势。虽说自己选择了最有利的时候出击,但奈何兵马实在太少了,就算是万人敌的张飞打头阵,成功的几率也不足五成。 好在张三爷从不让人失望,居然于乱军中生擒了敌将! 张恒长长松了口气,赶紧纵马狂奔赶去汇合。 另一边,刘备也赶了过来,与张飞合兵一处。 见两位兄长到了,张飞脸上喜色更浓,指着被五花大绑的张辽对刘备邀功道:“兄长,贼将已被我生擒!” “嗯,干得不错!”刘备重重一点头,表示了对张飞的认可。 听到大哥的夸奖,张飞比中了彩票还要高兴。 “那是,兄长你是不知道,俺刚才这一战打得可不容易……” 张飞正眉飞色舞说着自己的光荣事迹,却不料刘备的眉头忽然高高皱起,张飞立即停住了话头。 “兄长,我说错什么了吗?”张飞小心翼翼地问道。 张三爷天不怕地不怕,唯独怕这个生性宽仁的兄长不高兴。 刘备没理他,反而赶紧上前一步,伸手捂住了张飞腹部还在流血的伤口,同时急忙转身大喊道:“军医何在,速来,速来!” 原来大哥是在担心我的伤势…… 张飞满不在乎道:“兄长,区区小伤,不碍事……” “闭嘴!”话还没说完,就被刘备一声低喝打断,“少说话,免得牵动伤口止不住血!” 说罢,刘备又扭头大喊道:“军医呢,怎么还没到!” “我亲自去找。” 关羽关切地看了一眼张飞腹部的伤口,赶紧转身去了。 刚才的兴奋劲过去之后,张飞的脸色也逐渐苍白起来,整个人也变得虚弱起来,这分明是失血过多的前兆。 这一幕看得刘备大急,有心做点什么,却终究无能为力。 “翼德,你且挺住,挺住……一定要挺住啊!” 不多时,关羽终于将军医带了过来。 一顿包扎后,总算将张飞的血止住了,只是还得好好休养一段时间。毕竟刚才那一枪,张辽可丝毫没有留手。 听到这里,刘备终于松了口气,伸手擦了擦额头上被吓出的冷汗。 有心想训斥张飞两句,让他以后不可如此拼命,但见到张飞苍白面色,却什么话也说不出口了。 能得两位这样的兄弟生死相随,我刘备何其幸也! 此时,张恒也终于赶到,下马之后刚要开口,却见刘备忽然拱手向自己行了个大礼。 “玄德公这是做什么!” 张恒赶紧拉起了刘备道。 “此番若非子毅出手相助,备恐怕已死于乱军之中。” 张恒摇头道:“玄德公言重了,此战全赖翼德以命相搏,在下手无缚鸡之力,也没帮上什么忙,当不得如此大礼。” “子毅又何必谦虚,方才若非你运筹帷幄,安能有如此大胜。” 这次张恒只是笑了笑,却没有再继续否认。 “眼下当务之急,还是先安抚百姓,处置这些降卒。” 刘备点了点头,刚要下令,却又扭头看向了张恒。 “子毅以为,这些董卓军降卒该如何处置?” 闻言,张恒笑了,笑得比刚才得胜时还开心。 这么多天下来,总算给刘大耳培养出遇事不决先问我的习惯了,不容易啊! ------------ 第十九章灵活的道德底线 打败仗固然是个令人悲伤的事情,但打胜仗其实也有一堆麻烦。 关于降卒的处置,从来都是一个令人头疼的问题。 历史上,曹操官渡大胜之后,袁绍军降卒近十万,最后都被曹操给坑杀了。对此曹操给出的官方解释是伪降。 但是用屁股想想,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官渡战败后,袁绍仅率数百骑仓皇而逃,扔下了所有军队。这些被抛弃的普通士兵,怎么可能是假意投降。 再说,他曹操难道不想收编这些袁军丰实自己的部队? 之所以大规模杀降,无非是粮食不够,养不起了呗。 从成本上来看,这的确是一个好方法。近十万降卒可都是大活人,你让他们饿着肚子,时间长了肯定闹叛乱,索性定义成伪降坑杀最合适。 但现如今的刘备背靠酸枣联军,只要能打赢,粮食倒不必担心。 可还有另一个问题,那就是数量。 刘备麾下仅有五百人,刚才一番苦战,现如今只剩下了不到三百人。可投降的两拨敌军加一起有两千人之巨,你拿什么收编整合? 再者,这些降卒并非都是被你堂堂正正打败的,近半是被主将命令着投降的,这就更不好收编。 而且,旁边还有近万名百姓,你又该怎么处置? 所以在听到刘备的问题后,张恒便陷入了沉思,好一会儿之后,才有了一个具体的想法。 “玄德公方才说什么?” 刘备以为张恒没听清,又把话重复了一遍。 “子毅,我刚才请教你,这些董卓军降卒如何处置?” “玄德公说错了,这些并非董卓军。”张恒笑道。 “此言何意?” 刘备皱了皱眉头,有些疑惑。 “玄德公以为,董卓何许人也?” 刘备毫不犹豫道:“自然是国贼。” “董卓固然是国贼,但他麾下的将士可不都是奸贼。昔年黄巾之乱,凉州叛乱,乌桓入寇时,都是这些士卒在为我大汉浴血拼杀。所以在下以为,这些降卒并非董贼之兵,而是我大汉勇士。” 听到这里,刘备也回过味来了。 “子毅的意思,是要收编这些降卒?”刘备低声问道。 张恒正色道,“这是自然,咱们麾下现如今兵微将寡,正好借此充实军力。” 这两千降卒要是放回去了,将来见面还是敌人,无异于资敌。 但是全杀了吧,张恒和刘备又干不出这种丧尽天良的事,只有收编最合适。 闻言刘备脸色一变,“子毅,咱们只有数百人,要如何收编这么多降卒?” “诛其首恶,打散重组,慢慢使其归心即可。”张恒答道,“刚才被翼德生擒的贼将何在,玄德公何不借其人立威?” 见张恒准备杀鸡儆猴,刘备眼中闪过一丝不舍,毕竟张辽不仅勇猛,统帅部队更是一把好手,这在刚才的战事中已经得到了印证,让刘备生出了爱才之心。 但他又不得不承认,张恒的做法才是对的,迟疑片刻后,刘备才终于点头。 “好,既然子毅觉得可行,那咱们就姑且一试。” 刘备大袖一挥,马上有亲兵把张辽带了过来。 张恒上下打量张辽,眼底闪过一丝遗憾。 说起来,此人倒也是个人才,不仅能和张飞打上数十个回合,临阵指挥更是个不可多得的将才,杀了着实可惜。 可有此人在,那些降卒就有了主心骨,万一哪天此人振臂一呼,这些降卒随时可能会反叛,因此绝不能留。 不过在杀之前,张恒还想继续利用一番。 毕竟是个高级将领,套出点董卓军的情报也是好的。 “败军之将,还不报上姓名。” 张恒负手而立,目光注视着张辽,打算来一场审问。 听到问话,张辽下意识就想拱手回话,奈何被绑缚着,只得叹了口气答道:“雁门张文远。” “什么,你说你叫什么?” 张恒眼中满是震惊,以至于声音都有些发颤。 “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雁门张文远是也!”张辽又重复了一遍,同时加重了语气。 好家伙,本以为是董卓麾下随便一个校尉、中郎将之类武将,谁曾想逮到了一条真正的大鱼! 张恒二话不说,赶紧拉着刘备就往没人的地方走。 “子毅,你这是做什么,莫拽,莫拽,将士们都看着呢,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刘备一脸懵逼,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张恒如此失态,却也不好强行挣脱,便只能听而任之。 “玄德公,此人不能杀。” 到了没人的地方,张恒直截了当的表达了自己的想法。 “这是为何?”刘备有些疑惑。 因为这家伙是张辽啊笨蛋! “玄德公,此人名叫张辽、字文远,现居羽林中郎将一职。而且此人并非董卓党羽,当时是大将军何进的旧部,只因后来董贼控制京城,无奈之下才屈身从贼。 最重要的是,此人文武双全,是个不可多得的将才,还望玄德公收用之!” 刘备瞪大了眼睛,“子毅如何知晓此人是不可多得的将才?” 张恒满脸肃然,“此乃在下伯父亲口所言。伯父曾言,此人若能重用,将不亚于江东猛虎孙文台!” “张太尉真如此说?” 刘备彻底震惊了,毕竟现如今三国时期的名将都还没怎么冒头,众所周知的勇武标杆,便是有着江东猛虎之称的孙坚。 “在下自是不敢妄言,所以还请玄德公收服此人。”张恒拱手道。 “这……” 刘备苦笑一声,感觉有些牙疼。 他自然心动的,只是人家张辽好歹是个羽林中郎将,比二千石的职位,自己却只是个秩千石的高唐令,这要如何收服? 再者,还是之前的问题,有此人在,这两千降卒刘备可不敢放心用。 张恒见刘备犹豫,便继续劝道:“自古成大事者,必以人为本。玄德公立志匡扶汉室,难道准备弃用如此良将?” 听到这番义正言辞的话语,刘备非但没有心动,反而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刚才说要杀鸡儆猴的是你,现在劝我以人为本的还是你,真是好赖话都让你说完了。 刘备忽然发现,张恒的道德底线堪称灵活。 “子毅啊,刚才你不是说……” 听完刘备的顾虑,张恒笑了,笑得很开心。 “我当是什么难处呢,原来是这等区区小事,玄德公稍等,待在下略施小计,抹平这个祸患就是。” 前面准备下杀手,是因为不知道此人是张辽。 而且,杀鸡儆猴只是成本最低,时间最短,见效最快的方法,却并非唯一的方法。 人在自己手中,张恒有一万种方法收服张辽,和他麾下的两千人。 ------------ 第二十章劝降 老刘家的基因,向来是喜欢并且渴望人才的,这点从高祖刘邦开始就展露无疑,不然韩信不会从一个小小的治粟内史一跃成为大将军。 刚才一战,张辽展现出了相当水准的统率能力,若非关键时刻张飞舍命相搏,这一战的结果还真不好说。 对于这种人才,刘备自然是心痒难耐,刚才张恒谏言杀鸡儆猴时他就有些不舍,如今张恒说有把握收服,刘备压根没怎么犹豫,便答应让张恒施展手段。 若成,自己麾下添一员大将。 不成,自己也没什么损失。 张恒得了刘备许可之后,转头走到张辽面前时,脸上已然挂着无比和煦的笑容,与之前判若两人。看得张辽一阵诧异,忽然感觉背后凉飕飕的。 这家伙的眼神……怎么有种不怀好意的感觉。 张恒却没给他继续思考的时间,径直拱手笑道:“在下在雒阳时,便听闻文远大名,一直无缘相会,今日一见,果然是少年俊杰!” 张辽闻言皱了皱眉头,又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绳索,不用照镜子也知道自己此刻的狼狈。 这家伙,不会专门过来嘲讽我的吧。 但伸手不打笑脸人,张恒言语又颇为诚恳,完全不像是阴阳怪气,张辽也只好苦笑一声。 “败军之将,何敢言勇,阁下谬赞了。” “并非恭维,此乃在下肺腑之言。” 张恒说着一挥袖,马上有士卒上来,将张辽身上的绳索揭开。 “阁下这是……” 张辽望着这一幕,目光中满是疑惑。 “文远兄勿惊,在下只是想邀文远兄一叙,还望赏脸。” 张恒说着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后方早有士卒奉上一个水囊,里面装着张飞从酸枣偷带过来的美酒。 “军中条件简陋,招待不周之处,还望文远兄见谅。” 张恒也没什么洁癖,索性在尘土中席地而坐,将囊中的美酒倒入两个粗瓷大碗。 为了配合张恒的行动,刘备早就命士卒散开,连他自己都带着关羽收编降卒去了。所以此时张恒身旁,只有十多名负责保卫安全的亲兵而已。 张辽望着倒酒的张恒,心下不由得迟疑了起来。 看此人文质彬彬,若是此时暴起出手,说不准能够劫持此人逃出生天! 但很快张辽便放弃了这个想法。 一来,就算能够劫持张恒,自己没有马也跑不了多久。 二来,战败被俘是自己技不如人,却也不至于下作到如此地步,更何况此人对自己这般礼遇。 大丈夫处世,有所为,有所不为! “怎么,文远兄莫非担心在下在酒中下毒?” 张辽正沉思间,张恒的笑声却在耳边响起。 也罢,且看看此人究竟想干什么! “阁下如此厚爱,某又岂能不识抬举。” 心念已定,张辽也一屁股坐了下来,举起地上的大碗笑道:“多谢阁下赐酒,某先干为敬!” 言罢,将碗中酒一饮而尽。 “好,文远兄果然是痛快人,可还能再饮?”张恒笑道。 “能!” 闻言,张恒马上又给张辽倒了一碗。 如此反复,一连喝了数碗下肚之后,喝得张辽面色红润,举止间已有三分醉意。 “多谢阁下赐酒,今日某乃败军之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眼看囊中酒已见底,时辰也差不多了,张辽便拱手道。 张恒笑着摇了摇头,开口道:“文远兄可知我是何人?” “正要请教。” “在下张子毅,当朝太尉张伯慎,正是在下伯父。” “原来先生是南阳望族子弟,失敬!” 张恒笑着挥了挥袖,“在下曾有幸在雒阳小住过一段时间,去年先帝驾崩,雒阳大乱之时,在下也正在雒阳。” 听到这里,张辽不禁皱起了眉头,他有点不明白张恒想说什么了。 “文远兄以为,董卓何许人也?” 听到这个问题,张辽张了张嘴,最终却又沉默了。 张恒并不气馁,继续道:“文远兄不敢说,那我替你说。董卓,国贼也!” “朝廷大事,某不敢妄言。”张辽赶紧摇了摇头道。 “是不敢妄言,还是不想承认?董贼入京后的所作所为,便是三岁小儿也能看得出来,在下说他是国贼,有错吗?” 张辽低头不语,算是默认了。 “文远兄一身才能可谓惊天动地,何不弃暗投明,助玄德公成就大业?将来青史留名,也不枉堂堂七尺男儿之身。” 眼看火候差不多了,张恒便说出了自己的真正目的。 “这……”张辽满脸为难道,“董相国待我甚厚,某不敢心生邪念。” 闻言,张恒忍不住嗤笑一声。 这话说的,你自己信吗。 “文远兄一身才能,在下十分钦佩,但唯独这眼光,着实是差了点。”张恒摇头叹息道,“董贼倒行逆施,早晚必亡。你难道要跟着董贼一起自寻死路! 文远兄难道不知,众诸侯已于酸枣举行会盟,誓要诛灭董卓。这些诸侯,大多与文远兄一样,都是昔日何进大将军的部曲。你若趁此时弃暗投明,仍是我大汉忠臣,不然悔之晚矣! 再者,你说董贼待你甚厚,在下却不敢苟同。文远兄能有今日之官位,全赖天子圣明,大将军何进有识人之明,与他董卓何干?” 张辽早年本为郡中小吏,后来得到并州刺史丁原赏识,召为从事。恰逢何进想要诛灭十长侍,号召手中有兵马的封疆大吏入京,丁原便派张辽为联络人,去投靠何进,后来被何进指派去河北募兵。 也就是说,从头到尾,张辽都属于是何进的人。 等张辽从河北募兵回来,何进却被太监干掉了,整个雒阳陷入大乱,最终董卓斩杀丁原,独揽大权。像张辽这种没有外放的何进旧部,便只好从属于董卓。 毕竟不是嫡系,董卓对这些人并不信重,虽然都给升了官,但处处提防,甚至派出来强迁百姓时,都要派西凉系的将领杨勇陪同监督。 刚才张辽之所以说董卓待他甚厚,无非是不想落得一个背主之名而已。 也就是说,张辽如今在雒阳的处境算不上好,反而处处遭受排挤。 ------------ 第二十一章子毅先生,你可真是个君子! 说实话,尽管张恒知道张辽的过去,但他并不清楚张辽现如今的处境。 自董卓入京掌权以来,昔日何进的旧部纷纷起兵,明确打出了反对董先生的旗号。现如今的一众关东诸侯,大部分都是何进的旧部。 这理所当然的造成了一个结果,董先生对于除了自己嫡系部队以外,其他人都不怎么信任。尤其是像张辽这种,昔年是丁原的部下,后来又成为了何进的部曲,就更加严防死守,唯恐他们与关东诸侯暗中联合,导致自己后院失火。 再者,今日被关羽阵斩的都尉杨勇,乃是董卓嫡系将领杨定的弟弟。他受命与张辽一同率军坚壁清野,强迁卷县的百姓,本就有监视张辽的意思。 如今杨勇已死,就算他张辽能够全须全尾的回去,也必然会被杨定借机攻讦,下场生死难料。 更何况他张辽自己都做了别人的俘虏,本来难逃一死,可谁知道张恒非但没有杀他,反而还有意招揽,这让身后无退路的张辽有些意动。 雒阳那地方,也确实没什么好留恋的了。唯一放不下的,便是当年在并州一起熬过苦寒的老兄弟,诸如吕布、高顺等人。 可吕布自从认了董卓当义父后,人也日渐膨胀起来,对张辽多有疏远,早已没有昔日的情谊。 既如此,投降眼前此人,倒也不是不行。 见张辽陷入思考,张恒也不催促,反而自顾自地开始饮酒。 眼前这位是个聪明人,他绝对会做出正确的决定。 若彼时在老曹麾下受到重用的大魏五子良将张文远,绝对不会轻易投降。但现在在董先生麾下嘛,机会大大滴。 这墙角,我张子毅今天挖定了! 良久后,沉思中的张辽终于眉头舒展,神色也不再迟疑,心中已然有了决定。 只见他对着张恒一抱拳,开口道:“子毅先生,敢问您现如今身居何职?” “在下一介白身,不久前刚举了孝廉。”张恒坦然笑道,“不过时下乱世,官爵之物唾手可得,文远倒是不必太在意。” “不,在下并非此意,只是……” 张辽赶忙解释道,同时将目光放在了不远处正在收编降卒的刘备身上。 言外之意很简单,新老板人怎么样? 乱世之中,君择臣,臣亦择君,张辽自忖不弱于人,再加上前两任老板都不怎么样,这次自然选择一位英明神武的主公。 这个问题不是很好回答,所以张恒沉吟了一会,才笑着开口反问道:“文远兄以为,为人主者,应当如何?” “知人善用,用人不疑!”张辽立刻满脸严肃答道。 古往今来,所以的贤才志士对于主公的要求,其实说到底也就这八个字而已,但却鲜有人能够做到! “既如此,文远兄大可放心,玄德公宽仁有为,性情率直。遭逢如今这个乱世,将来必大有可为。这一点,文远兄日后自知。 倘若有一日文远兄认为在下所言有假,尽可离去,在下绝不阻拦!” 张恒知道现在无论说什么,张辽也不会太相信,便索性给了他一个承诺。 先把人拿下,扔给刘备刷好感度再说。至于刘备能不能收张辽的心,这点张恒没有任何怀疑。 从昔年高祖率领的沛县街溜子天团,再到后来光武帝率领的南阳豪族天团,都充分证明一点——老刘家的人,在拿下老爷们方面,都有着特殊的天赋,刘备自然也不例外。 若如此还不能让这位雁门猛男归心,那只能证明他与刘备集团无缘,倒也不必强求。 话说到这个份上,张辽再无后顾之忧,当即站起身来,正了正衣冠,神情严肃地对张恒一礼到底。 “既如此,辽在此谢过先生了!” “好说,好说,今后便是一家人了,文远不必多礼,且随我去拜见玄德公。” 张恒也站起身来双手虚扶道,同时不着声色地改了称呼。 远处,刘备见张恒带着张辽向自己走来,心中便已经明白了七七八八,当即快步迎了过来。 “张辽,参见主公!” 在离着刘备还有数步距离的时候,张辽立住脚步,双膝跪地,大礼参拜道。 这一礼极为郑重,算是正式认主了。 “文远快快请起,快快请起!” 刚才差点把自己打得败亡的猛将,现如今就心悦诚服地跪在自己面前,这种强烈的对比让刘备无比激动,看向张辽的目光更是热烈。 还得是子毅啊,这么会儿工夫就帮自己拿下了一位大将之才! “多谢主公!”张辽起身道,“方才辽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主公,还请责罚……” 话还没说完,就赶紧被刘备挥袖打断。“文远这是哪里话!两军交战,各为其主,我又岂会因此事怪罪。文远如今弃暗投明,今后便是一家人,万不可在心存芥蒂。” 闻言,张辽心中满是感动,对刘备的感官提升不少。 本来他这么说,就是想当着张恒的面揭过这茬,免得以后被翻后账。 谁知道刘备却反过来安慰了他一番,让他不要觉得不好意思。 身为主公,却如此将心比心,让张辽如何不感动。 看看丁原、何进,再看看眼前的刘备,张辽必须得承认一个事实——有时候人与人之间的差距,比人与猪之间的差距都大! 这时候,旁边一直没说话的张恒却开口笑道:“玄德公,在下还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当不当讲。” “子毅你就是喜欢客套,有话直说就是。” 刘备拉着张辽的手,正准备来一出把臂同游刷刷好感度时,却碰到张恒这个煞风景的,当即没好气道。 “文远昔日为何进大将军旧部,如今弃暗投明,整好壮我军声威,但也得有个名义,好让天下人知晓。如此,对讨贼大业也有帮助。” 张恒这番笼统的话,听得刘备和张辽都是一愣。 子毅你想说啥直说就是,别老当谜语人行吗! 哪知张恒随即一指地上杨勇的人头,对旁边的关羽笑道:“君子有成人之美,云长何不把诛杀贼将的功劳让给文远,以壮其声威。” 此言一出,关羽顿时皱起了眉头。 而新加入的张辽却十分惶恐,连连摆手表示不敢接受。 子毅先生,我当你是君子,你可不能害我啊! ------------ 第二十二章兴亡皆是百姓苦 凡为将者,军功乃是立身之本,都极为看重,不然古代也不会有这么多杀良冒功的事情出现。 更何况杨勇这颗人头,是刚才关羽孤身陷阵,历经艰难险阻方才斩杀,可谓来之不易。 倒不是关羽贪功,只是张恒的要求让他难以理解,倘若是把功劳让给刘备和张飞也就罢了,毕竟是自家兄弟。 可这个新归顺的敌将? 关羽瞥了张辽一眼,他凭什么! 刘备闻言也是面色一滞,随后有些为难的看着张恒。 子毅,你这要求也太…… 相比于关羽的不悦,刘备的为难,以及张辽的惶恐,张恒却面色自得,甚至丝毫不觉得尴尬。 “玄德公明鉴,文远身为何进大将军旧部,又是当朝羽林中郎将,如今弃暗投明,总得有个明证才是。也只有如此,才能让诸侯信服。” 此话一出,三人顿时脸色一变。 你张辽说你弃暗投明,那些关东诸侯就会信?天下人就该信? 别开玩笑了好嘛! 想要别人相信,那就老老实实拿出点干货。 而关羽手上这颗杨勇的人头,就是最好的投名状。 杨勇其人出身西凉军,是董卓的心腹将领,如果对外宣称张辽亲手斩杀杨勇并投靠刘备,这种形式的弃暗投明就顺理成章多了。 因为如此一来,张辽就没了退路,必须得死死绑在刘备的战车上,也自然能取信于关东诸侯。 倒不是张恒不相信刘备,只是世间之事,光相信是不够的。 时移世易,人在不同时候,难免会做出不同的选择。 张辽如今是归顺了不错,但想要真正成为刘备的心腹之臣,想要今后能在刘备集团有一席之地,就必须斩断自己的后路。 他没想到这层,那张恒就帮他一把! 在场三人也都不是蠢人,只一瞬间就想明白了其中的关键。 关羽眉头稍稍舒展了些,随手将杨勇首级递了过来,算是表态了。 “云长大度!” 张恒对关羽竖起了大拇指夸道,却让关羽有些无语。 在他看来,君子言而有信,别人既然归顺,那自己这边也该坦诚相待才是,还搞这种小动作,实在算不上光明磊落。 子毅虽然智算通天,但揣测旁人时却总恶意满满,也不知是不是以前吃过大亏才养成这种性格。 “子毅,为今之计,还当如何?” 眼见关羽愿意让出功劳,刘备又开口问了一句。 意思也很简单,投名状已经有了,该怎么用? “玄德公,咱们不妨让文远带着此贼首级前往酸枣。一者,将文远弃暗投明之心昭示诸侯。二者,咱们此战得胜,更是收编了两千降卒,也该向诸侯报功,同时再讨要些粮草。” “好,子毅此计甚妙!” 刘备眼睛一亮,扭头向张辽问道:“文远可愿走一趟酸枣?” 闻言,张辽立刻抱拳应道: “唯!” 刘备当即命张辽率领三百名骑兵,带着此战割下来的董卓军首级回转酸枣,向诸侯邀功讨粮。 临行前,张恒走了过来,将手中的首级递给张辽,同时低声笑道:“方才之事,文远不会怪我吧。” 张辽接过首级,听到这句话后,当场吓得首级都掉在了地上,连连摆手道:“不敢,不敢!” “是不敢,还是不怪?”张恒目光似有深意。 “末将如何能怪罪先生,恰恰相反,末将还要感谢先生教诲。”张辽赶紧解释道,“若非先生刚才仗义执言,末将几乎自误前程。” 若是张辽没有选择归顺,张恒就出手斩断他的后路,那的确是张恒不地道。 可张辽已经归顺,与过去做个告别也是理所应当,不然刘备如何敢放心用他。 闻言,张恒点头一笑。 “看来文远不仅智勇双全,更是深明大义。” 说着,张恒伸出手,拍了拍张辽的肩膀,语重心长道:“文远放心,跟着玄德公,绝不会埋没你这一身武艺。我可以向你保证,总有一日,必让你乘风而起,一展雄才!” “先生教诲,末将记下了。”张辽抱拳垂首道。 这倒不是恭维,而是张辽真的相信会有那么一天。 别看刘备现在兵马不多,但关羽张飞皆万人之敌,而眼前这位子毅先生,更是深不可测的大才。有如此人物辅佐,刘备何愁大事不成。 “既如此,文远早去早回,后面还有战事。” “遵命!” 张辽再度冲张恒一抱拳,捡起地上的首级,翻身上马,直奔酸枣而去。 等张辽离开后,刘备那边也吧降卒整编得差不多了,正一脸愁苦的向张恒走来。 “玄德公为何闷闷不乐?”张恒好奇笑问道。 手中军队大增,你不是应该高兴才对吗。 “并非闷闷不乐。”刘备苦笑摇头道,“子毅,降卒虽已收编完毕,但眼下却有一桩难事,还望子毅教我。” 经历会盟与刚才的战事,如今张恒在刘备眼中就如同机器猫一样,总能从脑袋中拿出各种奇策妙计,解自己的燃眉之急。 遇事不决问子毅,已经成为了刘备的习惯。 “玄德公所虑者,可是百姓如何安置?” 没等刘备开口解释,张恒便已经猜出了答案。 “子毅果然聪慧!”刘备叹息道,“投降的董卓军收编完毕,但眼下还有一万多名百姓,咱们该如何处置?” 之前这些百姓就被杨勇凌虐,如今杨勇虽死,但这些百姓还是无根浮萍,如何安置他们,就成了当务之急。 张恒扭头,眺望远处的万余名百姓。 近些天在董卓坚壁清野的策略下,雒阳周边的百姓可谓是遭了老罪。不仅要时刻提防赶来劫掠杀戮的官兵,还得心忧家中所剩无几的粮食够不够吃。 眼看没了生路,百姓们终于下定决心出走世代留守的家园,却还在半路上被杨勇撵上了,最终家破人亡,妻离子散,好不凄惨。 经历了刚才那番大战,幸存下来的百姓们此刻也是双目无神,神情麻木。皆因他们看不到一丝生的希望。 目之所及,尽是一片破败枯槁。 张恒眼角微微抽动,忍不住发出一声叹息,胸口好像被一块巨石压住了一般,无比压抑。 自古以来,华夏大地上的百姓都是最淳朴的,他们从没有过多的奢求和欲望,只想着辛苦种田,能够养活一家老小就够了。 就算碰到天灾人祸,不幸失了田地家园,但只要还能活得下去,他们就不会生事,永远是这般逆来顺受。 可就是如此淳朴善良的百姓,却依旧无法逃离野心家的欲望和掌控,最终落得个路边枯骨的下场。 伤心秦汉行经处,万千宫阙都做了土,兴亡皆是百姓苦! 凭什么啊! “子毅,子毅,你怎么了?” 见张恒眼色迷离,神情悲伤,刘备不知缘故,便开口轻唤了两声。 “玄德公……” 张恒这才回过神来,伸手用袖子擦了擦眼角的晶莹。 “子毅,你方才在想什么?”刘备好奇道。 张恒摇了摇头,“长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艰!此地百姓皆我大汉子民,如今却被董贼肆意屠戮,实在令人感伤。” 闻言,刘备的情绪也低落了下来,不过很快便被愤怒取代。 “董贼祸国殃民,备早晚必手刃之!” “讨贼之事,还需从长计议。当务之急,还是得想办法安置这些百姓。” “子毅可有妙计?” 张恒点了点头。 刘备大喜道:“计将安出?” “在下有上中下三策,但具体如何施为,还得玄德公与百姓自行考量。” “这么多!” 刘备愕然道。 这才短短片刻时间,子毅就想出了计策,而且还是三条…… 如此智略,就算留侯在世,恐怕也未必过此! ------------ 第二十三章三策 “子毅,计将安出?”刘备继续问道。 张恒望着不远处携老扶幼的百姓,口中缓缓道:“上策抚民以生,中策众志成城,下策血债血偿!” “何解?”刘备皱眉问道。 他虽然师从大儒卢植,但上学那会儿天天斗鸡遛狗,跟着一帮同门接着奏乐接着舞,故此文化水平实在不是很高。 “百姓无辜,自然不应受战火牵累。玄德公可派人护送这些百姓往他处安家,此事若成,百姓必然对玄德公感恩戴德。他年若能得到一块自己的地盘,这些百姓哪怕相隔千里,也定会欣然景从,前来投奔。自古人心所向,便是大势所趋,玄德公有此仁义之名,今后将无往不利。这边是所谓的抚民以生。” 护送百姓虽然短时间内看不见收益,但长远来看,绝对是一笔划算的买卖。 即使不扯什么天命人心之类的大道理,它也是划算的。 乱世之中,最重要的从来不是什么城池地盘,而是人口! 刘备今天帮助这万余名百姓,他日有了自己的地盘,就能将这万名百姓收归己有。一两代生息繁衍之后,就是数万人,就能种万顷良田,就能随时选拔出万名雄兵! 这是一条目光长远的计策,争霸天下远非数年能够结束,甚至要做好一两代人前赴后继的准备,所以张恒才把它定位真正的上策。 刘备听完之后沉默片刻,又开口问道:“那中策和下策呢?” 倒不是他不愿意护送百姓,只是如今形势紧迫,刘备还想看看有没有其他的选择。 “所谓中策众志成城,便是让这些百姓从哪来,回哪去,咱们也跟着过去。”张恒目光灼灼道,“董贼若再来,那咱们便与百姓共同据城而守,同时吸纳百姓入伍,扩充军力。” 这条计策,等于是在河南尹境内选一处坚城作为暂时根据地,跟董卓小规模作战的同时,慢慢积攒实力。 这次没等刘备继续发问,张恒便将下策也一同说了出来。 “至于下策血债血偿,便是吸纳这些百姓中的精壮之士,继续深入河南尹腹地,与残害百姓的董卓军作战。百姓皆恨董贼入骨,若有机会讨贼,必然士气高涨,如此势必军心可用!” 坦白来说,这所谓的下策是最省事的,也是短时间内收益最大的。 世上最能驱使人心的,就是仇恨。 刚出了酸枣就能遇到一波被董卓军驱赶的百姓,这证明整个河南尹这种情况会更多,如此一路收编下去,如同滚雪球一般,手中队伍会越来越多。 但这么做有两个弊端。 其一,如果真的遭遇了董卓大部队,很可能被一波带走。 其二,百姓并不是都能全部收编的,那些老弱妇孺如何处置? 直接不管,其中的青壮你很可能也带不走,就算能带走他们也会心怀不满。 带着妇孺一切走,那就是一群乌合之众,也不用打仗了。 不过张恒只是将自己能想到的说出来,具体如何选择,还是要看刘备。 只见刘备皱眉苦思许久,却还是沉默不言,终究没能做出决断。 “玄德公,可是有为难之处?”张恒开口问道。 刘备叹了口气,缓缓道:“子毅啊,以我之本心,自然是想护送百姓前往他处安家,只是咱们兵微将寡,新收编的降卒现在又不敢任用。但若要把百姓拖入战火之中,我又于心不忍,为之奈何?” 张恒顿时捕捉到了华点,“如此说来,玄德公还是倾向于中策?” “不错。”刘备点了点头。 “玄德公此言差矣,百姓们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家园故地,又如何能说是咱们将其拖入战火。反而恰恰相反,咱们此行正是帮助百姓保卫家园,可谓伸张正义! 玄德公试想,就算咱们不来,难道董贼就不会继续残害百姓了?” “这……” 刘备皱眉苦思许久,终于下定了决心。 “既如此,那便依子毅之中策行事,与百姓众志成城。只是还得去询问那些百姓的意见。” 张恒点了点头,“这是自然。” 两人商议完毕,刘备便拉着张恒向着那些百姓走去。关羽见状,立即率百余名士卒随行保护。 百姓们连日来遭受兵灾,如今对官兵已经有了PTSD,见刘备率兵走来,便下意识缓缓后退,生怕遭遇不测。 刘备当然明白百姓的惊惧,当即一挥袖,命士卒不得跟随,自己拉着张恒走上前去。 “此处可有领头之人?” 刘备对着一众百姓大声喊道。 见士兵没有跟随,众百姓紧张的心情才有所缓解。一个六十岁少许的老者在仆人的搀扶下缓缓走了出来,对刘备和张恒大礼参拜。 “下官卷县县丞陆昌,见过二位将军!多谢将军方才的救命之恩!” 闻言,刘备眼中闪过一抹讶色。 本以为这老者是个豪族家主,谁曾想居然还是个小官。 “陆县丞不必多礼,本官乃高唐令刘玄德,敢问此间发生了何事?” 见刘备询问,陆昌开始说起了整件事情的经过。 自今年初袁绍号召天下诸侯讨董,群雄在雒阳周边聚集起来,身在雒阳的董卓便也收到了消息。 董卓虽生性残暴,却并不傻。相反,他率兵征战数十载,对战局的把握可谓相当老辣,在收到消息的第一时间,便下令坚壁清野,不仅强迁河南尹的百姓,更是命麾下军队到处放火,烧毁仓廪野谷。 这么做的目的只有一个——不管将来怎么打,打成什么样,都不能让关东诸侯在河南尹得到一丝一毫有价值的东西。 如此一来,雒阳周边的百姓可就遭了秧。 卷县县令倒也是个爱民如子的好官,不愿见治下百姓被董卓残害,便带着百姓逃离卷县,想着去投奔关东诸侯。 不料半路上被杨勇率军赶上,卷县县令为保护百姓,亲自率兵断后,最终惨死在杨勇的屠刀之下。 之后,才有了刚才发生的那一幕。 杨勇和张辽一同奉命强迁百姓,杨勇自然把有油水好欺负的百姓留给自已,却把那些硬骨头让张辽去啃。 他本以为这些逃亡的百姓都是任他宰割的鱼肉,哪知道半路上忽然杀出来个刘玄德。 所以,最终他走得十分安详。 听完陆昌的讲述,刘备微微颔首,这跟他猜想的差不多。 那么,接下来就轮到百姓自行选择了。 “陆县丞,为今之计,你打算率百姓去往何方?” ------------ 第二十四章血债血偿 面对刘备的问题,陆昌沉吟片刻后,才又对刘备一拱手道:“玄德公,下官欲带百姓远离战火。” 闻言,刘备微微一皱眉,刚要说话之时,忽然听到旁边张恒发出一声不屑的冷笑。 “远离战火?”张恒踏前一步,质问道,“但不知陆县丞以为,何处能远离战火?” “这……” 陆昌一时语塞,答不上话来。 故土难离,乡土情怀本就是华夏文化最重要的一部分。就算是后世,人死了都要拉回老家安葬,可见落叶归根的思想仍旧存在,更不要说现在了。 若非迫不得已,谁愿意背井离乡,卷县县令本就没个明确的目的地,只想着先带百姓逃出去再做打算。更何况如今县令已死,县丞陆昌就更没了主意。 他是沉默了,可张恒却仍旧不愿放过他,继续追问道:“陆县丞,你率万余名百姓逃荒,日行不过十数里而已,如此下去不出三日,必然再被贼军追上,届时尔等如何自救? 就算侥幸逃过贼军追杀,这万余名百姓吃什么喝什么,你们可有这么多的粮食? 真到了无粮无水的境地,百姓还不是要渴死饿死,亦或是啸聚山林,当个为祸一方的盗匪流寇? 更不要说如今天下大乱,尔等就算走到天边,也绝不可能远离战火! 退一万步说,就算陆县丞你能带百姓远离战火,可没了田地,今后这些百姓何以为生?时日一久,还不是都要饿死!” 张恒的问题如连珠炮一般喷射而出,每说出一个问题,陆昌的脸色就灰暗一分,额头上冷汗直流,最后连身体都微微有些颤抖。 最让人绝望的是,张恒的这些问题,他竟连一个都回答不上来。 难道说,无论如何抉择,都是必死之地? 眼见陆昌佝偻着身体一言不发,仿佛整个灵魂都被人抽走了一般,刘备眼中闪过一丝不忍,刚要开口说些什么,却忽然感觉自己的衣袖被人拉了一下。 扭头,只见张恒冲自己摇了摇头,刘备顿时会意,也就将话咽了下去。 一时间,气氛逐渐冷场,只有初春的冷风还在呼啸,宛若刀子一般刮过所有人的脸庞。 良久之后,陆昌才回过神来,见张恒目光灼灼地望着自己,脑中忽然闪过一个想法。 “将军,下官实在是走投无路了,还请将军念在百姓无辜,出手解救这一县生灵!” 陆昌眼中闪过一抹坚定,对刘备和张恒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满脸恳切道。 “陆县丞请起。”张恒挥了挥袖,“在下微薄之力,何谈解救满县生灵。但天无绝人之路,自助者,天助之,陆县丞不妨设法自救。” 陆昌顿时捕捉到了关键,“敢问将军,下官该如何自救?” “陆县丞以为,这一县生灵如何才能活命?” “下官不知。” 张恒笑了,“那在下便提醒陆县丞一句,返回家园,可保活命。” “可是,贼军若再度席卷而来,又该如何?”陆昌大急道。 本就因为被董卓侵害,所以才背井离乡,现在回去岂不是自投罗网! “那就以命搏命!”张恒肃然道,“这万余名百姓中,亦不乏青壮,为何不能组织起来抵御贼军?恕在下直言,一味软弱,并不能保全性命,反而会助涨贼人气焰,使其更加猖狂!” 说到这里,张恒陡然提高了音量,对一众百姓喊道: “诸位,贼军侵我家园,抢我钱财,杀我妻儿老小,尔等难道就甘心受戮? 此仇不共戴天,尔等难道就不想报仇雪恨?” 话音刚刚落下,百姓中不少人眼睛顿时红了,联想起这些日子所受的苦难,甚至不少人当场哭了出来。 而随着悲伤一起来的,却是刻骨铭心的恨意,以及滔天的怒火! “我等不甘!” “我等不甘!” 百姓们纷纷呼号大吼道。 望着恨意滔天的百姓,陆昌摇头一叹,满脸悲跄道:“将军,纵然我等有心抵御贼军,但百姓们手无寸铁,只会徒增伤亡罢了。” “你们没有,但玄德公有。不仅有,还可以分发给你们!”张恒斩钉截铁道,“不仅如此,玄德公还愿率麾下所有勇士与尔等共同护卫家园,诛灭来犯之恶贼!” 陆昌的眼睛顿时亮了,赶紧问道:“将军此言当真?” 刘备麾下军队的战斗力,他刚才可是亲眼所见,能得到这么一支精锐之师保护,无疑是天大的好事。 “不错,我正有此意!” 刘备知道,这时候该自己出面了,当即朗声冲百姓吼道:“我欲率麾下将士与尔等同归家园,倘若贼军再敢来犯,必然使其血债血偿,尔等意下如何?” 这次不用张恒鼓动,红眼的百姓们立即大吼起来。 “血债血偿!” “血债血偿!” “血债血偿!” …… 满含怒火的嘶吼声经久不息,每一声怒吼的背后,都是对董卓军的恨意! 眼见人心可用,刘备脸上露出了笑容。 “好,这才是我大汉男儿!既如此,本官向尔等保证,只要本官在一日,就绝不让贼军再欺辱尔等!” 到了这时候,陆昌也看明白了形势。不管刘备有何目的,既然他愿意保护自己和一县百姓,那跟着他就是当下最好的选择。 “玄德公仁德,我等谨遵号令!” 陆昌对着刘备大礼参拜道。 身后的百姓也纷纷学着他的样子,对刘备大礼参拜。 在铺天盖地的赞誉声中,刘备成功实施了张恒的中策。 不过他并没有马上开始带着百姓往卷县进发,反而命百姓和部队原地休整,之后便拉着张恒和关羽走进了临时搭好的军帐中。 至于张飞,在包扎之后就昏昏睡去了,以他的伤势,至少得修养半个月才能好。 卷县的百姓大多在此,县城肯定早就被董卓军所占。今日血战一场,如今天色已晚,倒是不适合再继续行军了,因此刘备打算休整一晚再说。 帐中,刘备先是传令架锅造饭,之后便开始盘算今日的收获。 “云长,说一下今日的战损。” 关羽点了点头,开口道:“今日一战,我军阵亡将士二百八十九人,负伤将士一百三十人。” 听到这里,刘备眼角微微抽搐,神色有些黯然。 这些都是跟随他南征北战的精锐老兵,一战却折损了近半,他如何能不心痛,侧面也能看出今日战况之惨烈。 “将这些战死的兄弟好生安葬吧。”刘备叹息一声,声音低沉道。 “兄长放心,我亲自带人安葬的这些兄弟。” “那就好。”刘备点了点头,继续问道,“今日收编的降卒呢,有多少?” “两支董卓军加一起,共计两千三百人,如今已全部被我军收编。”关羽答道。 听到这里,刘备脸上才稍稍露出一丝喜色。 两千三百人啊! 要知道自己多年东拼西杀,才攒下了五百精锐,不想今日一战,就收编了数倍于己的士卒! 想到这里,刘备不禁又看向了张恒。 这都多亏了子毅啊,不然莫说实力大涨,恐怕连自己都身首异处了。 刘备眼中笑意更浓,直接端起酒壶给张恒倒了一碗酒。 “子毅,这两千三百人,我分你一千人,如何?” ------------ 第二十五章参掌军事 自与刘备相遇以来,张恒虽多次帮刘备出谋划策,但还从未表露过要归顺的意思。 再者张恒如今名义上也是一方诸侯,刘备也就不敢生出招揽的心思。 所以,双方至今还是合作的关系。 今日一战,张恒居功至伟,再加上前番多次相助自己,现在到了论功行赏的分赃大会,刘备很是大方,将直接战利品的一半都给了张恒。 要知道,那可是整整一千人啊! 但张恒却摇头笑了笑,“多谢玄德公好意,只是在下手无缚鸡之力,并不善于统兵,还是算了吧。” 无论是刘备原来的兵马,还是新归顺的张辽的部曲,张恒用起来都不会太顺手。再者张恒这小身板,也不适合上阵冲杀,便拒绝了刘备的好意。 “这倒也是,子毅长于谋划,上阵冲杀之事,还是交给其他人吧。”刘备点了点头道,“既如此,我便拨两百精锐与你,随行保护你的安危,如何?” “多谢玄德公!” 这次张恒没有再拒绝,而是拱手谢道。 有了亲兵卫队,今后自己的安全也能得到保证。 “除此之外,还有一事。”刘备又喝了口酒,这才缓缓笑道,“今日一战,足可见子毅之才,我欲拜你为军中主簿,参掌军事,不知子毅可愿屈就?” 听到这句话,张恒先是微微一愣,随后赶紧摆手道:“不妥,不妥,在下未有寸功,怎可窃据高位,还望玄德公收回成命!” 老实说,主簿这个官职算不上什么,张恒完全可以担任。毕竟只是负责后勤调度,以及军资器械的掌管而已,是个文职。 但后面参掌军事这四个字可就厉害了! 主簿是职位,参掌军事才是实际的职能和权力! 参掌二字,本就有统摄之意。再往上,才是督这个字眼。 汉代的军事结构,是职位和职能相辅相成的。像三国后期各国的大都督,就是加了‘督’这个字,才能名正言顺地总管一方军政。 昔年征讨黄巾时,卢植曾奉命持节督北军五营出征,就是军队实际掌控者。 也就是说,不管一支军队里有几个将军,几位将领,只有督诸军的那个人,才是真正的主帅! 如今的刘备集团中,刘备正是那个总督一切的存在。 再往下,便是这个所谓的参掌军事。 若只是参军事,那充其量只是个参谋,对军事有建议权,而无决断权。可刘备偏偏又给张恒加了一个‘掌’字,如此一来意思就完全不同了。 说大白话就是,如果张恒有了参掌军事这个头衔,今后军中除了刘备之外,全军都得听他张子毅号令,连关羽都不例外! 演义小说中位高权重的军师,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了。 这也正是张恒推拒的原因,从一个边缘人物,直接越过关羽张飞成为集团的二号核心,张恒担心不能服众。 但刘备这次却异常坚定,满脸严肃道:“咱们麾下只有两千余人,何谈高位。再者,咱们此行讨贼,须得勠力同心,难道子毅不愿倾力助我讨贼?” “不是,玄德公误会了,在下的意思是……” 张恒还想解释,却被刘备挥袖打断道:“既如此,还望子毅莫要拒绝!” 眼见刘备如此坚决,张恒有些犯难,同时把目光放在了一旁的关羽身上。 他之所以不愿接受,就是怕引起关羽和张飞的反感。 可关羽却并无反对的迹象,甚至还跟着劝了一句:“子毅,大丈夫生于世间,自当建功立业。如今有一展胸中所学的机会,你又何必拒绝?” 关羽为人大勇大义,欺强而不凌弱,且注重资序,但他却不反感张恒排在自己前面。 一者,这些天张恒对刘备的帮助他都看在眼里。 二者,今日一战,若是没有张恒执意留下预备队,恐怕就全军覆没了。 有能力,又是自己人,关羽对此当然乐见其成。 见此,张恒才点了点头,对刘备拱手道:“既如此,那在下就却之不恭了。” “好,好,有子毅相助,此番必能杀入雒阳,讨灭董贼!” 见张恒终于肯答应任军中主簿,刘备乐得合不拢嘴。 对于张恒这位大才,刘备当然想纳入麾下,只是眼下不好开口。而且他也早就看出张恒并没有拉队伍单干的意思,最终多半还是要择一位雄主辅之。 既如此,不如现在加深双方的合作,将来若时机成熟,未必就不能招揽到这位大才。 …… 第二日清晨。 张恒起了个大早,走出营帐时,却发现关羽已经在整军列队,为接下来进驻卷县做准备。 而刘备却与一众卷县百姓待在一起闲聊,看上去一副其乐融融的景象。 刘备虽是宗室,但自幼家贫,又有着多年的游侠生涯,自然懂得如何与底层百姓打交道,一番闲聊下来,好感度刷地飞起。 见张恒走过来,刘备对百姓们挥了挥手,随后迎了过来。 “子毅起得挺早啊!” “玄德公说笑了。” 张恒看着笑吟吟的刘备,忽然有种这家伙在嘲讽自己的感觉。 明明你比我起得早多了好吧。 “稍时用过早饭,咱们便率军开往卷县,子毅以为如何?”刘备开口问道。 张恒点了点头,“兵贵神速,正当如此。只是还得让士卒在前,探明卷县的情况后,再让百姓入城。昨日一战,董贼损失两千余人,势必有所警觉。眼下咱们应当趁贼军无防备时,迅速占领举卷县,之后据城而守。” 莫说再等,就现在卷县城中有没有董卓的军队都不好说,这也是张恒安排百姓走在后面的原因。 万一遇到大批的董卓军,这些百姓便是刀俎下的鱼肉,还是等军队在前面开路,确认安全了之后,再让百姓缓缓入城比较稳妥。 “好,就如此办。”刘备表示赞同道。 “不过仅凭咱们手中这点兵马,想要对付贼军还是不够。在下以为,应当征召百姓入伍。万余名百姓中,想要挑选出两千名精壮之士,应该不难。” 说到这里,张恒不禁扭头看了看不远处的百姓。 兜兜转转这么一圈,还是回到了张恒刚开始的谋划之中,往河南尹招兵,边招边打。 刘备点了点头,“若能募集两千青壮加以训练,再加上咱们手中的两千兵马,抵御万名贼军应该问题不大。现在只希望文远能多带些粮草器械回来吧。” 张恒倒是笑得很坦然,“玄德公放心,只要咱们一直冲锋在前,诸侯们便会持续供给粮草。” 关东诸侯畏惧董卓兵势而不敢上前,所以就需要刘备这个排头兵,为此付出些粮草军械又算得了什么。 刘备想了想,倒也是这么个理,便笑着点了点头。 用完早饭后,刘备命关羽率一千人为先锋,前去查看卷县形势,自己统率中军作为后应。 至于张飞,虽然嚷嚷着自己还能再战,但依旧被刘备留下看护百姓。 一行两千余人,分一前一后,浩浩荡荡往卷县进发而去。 ------------ 第二十六章稳如老狗 酸枣距离卷县不过一百余里,昨日刘备大军便已行进了三十余里,剩下的六十多里路,对于关羽率领的骑兵先锋来说,不过半日的工夫就能抵达。 关羽用兵,素来以稳重锐利著称,再加上有昨日的教训,所以他在距离城门还有五里左右的地方,便下令全军停止前进,原地稍作休整。 昨日从投降的士卒口中得知,这些天董卓派出了大量的军队扫荡整个河南尹,用以坚壁清野。光卷县方面,就有张辽和杨勇这两支千人部队。 虽然此刻全都被刘备打败收编,但关羽仍旧不敢大意,派出了十名亲兵去打探城中的情况。 半个时辰左右的时间,亲兵回来禀报,言卷县城门大开,城头仅有数十人驻守,防御松松垮垮,完全不像是戒备的模样。 闻言,关羽眯着的眼睛微微睁开,其内绽放出摄人心魄的光芒。 “你确定前方城门大开?”关羽再次确认道。 探骑言之凿凿道,“小人亲眼所见,绝对不会错!” 这一瞬间,关羽敏锐地捕捉到了战机! 如今城中的数十敌军,定然是昨日杨勇追击百姓时留下把守城门的。而杨勇和张辽兵败的消息,此时应该还没传回来,不然绝不会城门大开。 在如此不设防的情况下,只要出其不意,一波冲锋就能突袭拿下城池! 倘若等敌军反应过来,突袭战就变成了攻城战,那可就不好打了。 关羽沉思片刻,便决定不再等刘备,果断下达了命令。 “听令,全军上马,随我突入城中!” “遵命!” 一千名骑兵齐声应道,随后翻身上马。 当然,关羽也没忘了派出传令兵前往中军,将自己的动向汇报一番。 之后,关羽便手持大刀,一马当先冲在了队伍的最前列,向着卷县奔袭而去。 五里的距离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关羽深知马力不可提前消耗,所以一开始时,下令行进速度与往常一般,等过了两三里路,远方城楼上人影依稀可见时,关羽忽然下令全军提速。 战马的提速总得有一个过程,而剩下一二里路,刚好可以充分完成这个过程。 等杀到城下时,整支队伍的士气速度都属于最巅峰之时,也是最有战斗力的时候,正好可以一波击溃敌军! 剧烈的马蹄声传来之时,卷县城楼上的守军也立刻察觉到了这支军队,不过并没有太在意,反而脸上露出了笑容。 没错,就是露出了笑容。 因为关羽所属率领的,大部分都是昨日投降的西凉军,其中以张辽的部曲为多。城楼上的守军还以为自家将军劫掠归来,并没有太在意。 不仅如此,留守的军候深知杨勇为人暴躁易怒,遂赶紧下令留守士卒集合,准备跑到城外迎接杨勇凯旋。 可没等他把麾下士卒集结完毕时,便立刻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这股马蹄声如此急促且整齐,不像是杨勇一贯的作风,反倒是像是一支正在发动进攻的劲旅。 再看城外,为首之人分明是一个手持大刀的红脸长髯汉子! 军候心中一惊,眼中瞳孔猛然放大,压根来不及细想便大声下令道:“敌袭,敌袭,快关城门!” 可他却忽略一件事情——当他能看清关羽面色的时候,也就意味着他的一切行动都已经来不及了。 千余名骑兵一起冲锋带来的冲击力是无与伦比的,尤其是在城门口毫不设防的情况下。 在军候的命令下,城门两侧的士卒开始用力关闭城门。 吱吱呀呀的声音响起,偌大的城门好似钟摆一般缓慢闭合,但城外的关羽却丝毫不慌,眼中还闪过一抹冷冽的笑意。 “快些,再快些!” 军候在城楼上大吼,门内的士卒也用尽了最后一份气力。 但,还是来不及了。 仅仅瞬息之间,关羽率领的队伍宛若一股黑色洪流一般,肆意流淌入了城中。 轰! 原本缓缓闭合的城门,在这股洪流的冲撞之下直接被反向转动,城中士卒的努力顷刻间化为乌有,就连自己也被反弹回来的城门压成了肉饼,甚至连一声惨叫都没能发出。 关羽一击得手,顿时转换为了杀戮模式。 一如昨日冲阵斩将时的一样,青龙偃月刀所到之处,皆是血肉横飞。惨叫声不时传出,昭示着这场突袭战结局已定。 在反手砍死一名敌军士卒后,关羽放目望去,眼见敌军士气低落,抵抗意识薄弱,便当即大吼道: “尔等何不早降!” 关羽不喜杀戮,更没有恃强凌弱的习惯,眼见胜局已定,便想着招降城中的敌军。 “我等愿降,愿降!” 再听到关羽的声音后,那军候正从城楼上冲下来。刚才还呼喊着快关城门的他,此刻却化为了投降的先锋,高举着双手大喊道。 城已破,自己这点人马再怎么负隅顽抗,也不可能改变战局,倒不如索性投降,还能保住性命。 眼看此人如此识时务,关羽微微点头,又把目光方向了眼前的敌军。 主将都表态了,剩下的董卓军士卒自然也没有死战的理由,当即将手中兵刃一扔,同样高举双手呼喊道: “我等愿降!” “好!” 关羽这才露出了一丝笑容,随即命人收缴兵刃,控制住这些敌军士卒,准备等刘备到了之后再做处置。 …… 后方。 在张恒的建议下,刘备的后军行进速度并不快,一直与前面的关羽保持着相隔十里左右的距离。 这个距离,一旦遭遇突发战事,他可以从容应对,却也不至于因为靠得太近而被敌军一起包围。 行至半途时,忽然有探骑来报,言关羽已经率军突袭卷县。 闻言,刘备面色一紧。 “卷县城中敌军兵马几何?” “主公,关将军见城门大开,城中只有十百人镇守,且防备松懈,便打算突袭夺城,所以命小人前来禀报。还请主公迅速前往接应关将军!” 听完城中的情况,刘备这才松了口气,正准备下令全军加速前进时,却看到旁边的张恒面色平静,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 “子毅,咱们是否应当立即前去接应云长?”刘备按住了心中的迫切,开口问计道。 张恒摇了摇头道:“不,在下以为不可,咱们依旧保持如此速度行军就好。” “云长此刻正在与敌军血战,咱们又怎能无动于衷?”刘备大急道。 张恒没有回话,而是抬起头望了望远方,只见天地灰茫茫一片,唯有孤城一座,隐约出现在视野尽头。 “玄德公,此处距离卷县尚有二十余里,咱们就算加速行军,等到了城下时,战斗也早该结束了。” 刘备微微一皱眉,“此话怎讲?” “云长之勇,玄德公比在下更清楚。倘若城中并不设防且敌军数寡,云长必然能突入城中大获全胜,咱们又何必急于一时。 若云长突袭失败,敌军关门据城而守,此役就变成了攻城战,非短时间内可拿下。那咱们就更不用着急了。” “额……” 听完张恒的理由,刘备有些无言以对。 敢情无论哪种情况,咱们都不用急着赶路是吧! 张恒见刘备还没理解自己的意思,便继续解释道:“玄德公,如今整个河南尹都被董贼掌控,咱们深入腹地,随时可能遭遇敌军。在取得第一座城池落脚之前,咱们最需要做的,就是保持队伍的战斗力! 二十里的路程,如果全速行军,等到了地方,麾下士卒也战力全无。一旦出现意外情况,咱们便成了刀俎下的鱼肉!” 张恒并没有什么妙计奇谋,唯一能做的,就是一个字——稳! 但好在这个字才是用兵上的精髓。 无论做任何事情,只要自己不主动犯错,最终的结果就绝对坏不到哪去。 话说到这份儿上,刘备还不明白就是傻子了,当即点了点头。 “子毅言之有理。来人!” 话音落下,刘备身旁马上出现一位屯长。 “在!” “派百名精骑,分成五组,每隔五里便快速前往卷县打探消息。一旦战事有变,迅速来报!” 尽管知道张恒的策略是对的,但刘备还是有些担心关羽,便使出了个折中的办法。 “遵命!” 这名屯长迅速抱拳而去。 刘备的大军继续按照原来的速度前进,直到距离卷县还剩不到十里时,第四组探骑来报,言关羽突袭得手,已然拿下卷县城池。 “云长英勇!” 刘备大呼一声,欣喜之色溢于言表。 “子毅,走,加速行军,咱们入城与云长会合!” “玄德公且慢!” 眼见刘备即将有撒欢的趋势,张恒赶紧劝阻道。 ------------ 第二十七章杨定的愤怒 张恒这一声阻拦,倒是让刘备有些诧异。 “子毅,怎么了?” “玄德公,且不急入城。” “为何?” “云长已然占据城池,咱们倒也不急于一时,还得先遣将士探查周围,确定方圆数十里都无贼军之后,再让翼德率百姓率先入城。等百姓全部入城之后,咱们再进去。” 听了张恒的解释,刘备不由得苦笑连连。 “子毅,你也太谨慎了吧。” “小心无大错,还是稳妥些好。” 张恒其实也觉得没必要这么苟,但这里可是在敌占区,小心点总是好的。 反正卷县已经被拿在手中了,早进晚进没任何区别。但若是等刘备率军进城,在百姓还没入城的时候,忽然杀来一支董卓军,那可就不好玩了。 上万百姓,非得死伤过半不可。 “好,便依你所言。” 刘备再次下令,命一百人分成五组,散开探查卷县周边,然后又派出一队人马,去通知张飞率领百姓前来。 …… 荥阳城外,董卓军大营。 董卓军校尉杨定听着手下士卒的汇报,不禁猛地一拍桌案,满脸狰狞地吼道: “你方才说什么,我二弟阵亡了!” 这数名士卒,正是昨日与刘备战败后不愿投降,逃回来的士卒。他们怕刘备跟着杀到卷县,便径直前往荥阳,向杨勇之兄杨定禀报军情。 此刻见杨定发怒,士卒们面露惧色,为首之人只好硬着头皮回道:“不错,杨将军确实阵亡了,被一个长髯大汉斩杀,此乃小人亲眼所见。” “你是何人,速速将事情原委详细说来,若敢有所欺瞒,定斩不饶!”杨定死死盯住此人,凝声问道。 “小人乃杨将军亲兵屯长……” 这名屯长将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降了一遍,听得杨定怒火中烧,尤其是在听到关羽单人冲阵,斩杀了自己弟弟之后,杨定更是死死攥住了拳头,连指甲都扣进了肉里,鲜血顺着指甲缝中流出。 砰! 杨定猛地一拳猛地砸在身前的桌案上,面目早已因愤怒而变得扭曲。 “贼子杀我二弟,我与你不共戴天!” “将军,还请速速发兵,为我家将军报仇啊!” 那名屯长也适时哭诉道,希望能在杨定这儿刷一个忠心的印象分。 杨定本来沉浸在自己的愤怒和悲伤中,压根没工夫搭理他,可他这一开口,杨定顿时将目光投射了过来。 “你方才说,你是我二弟的亲兵屯长?” 那屯长连忙点了点头。 杨定又问道:“那你们呢,都是我二弟的亲兵?” “我等皆是。”众人连忙答道。 “好,好得很!”杨定怒极而笑,一挥袖喝道,“来人,将这些人全部拉出去,就地斩首!” 闻言,众士卒大惊失色。 “将军,我等无罪啊!”那屯长大叫道。 杨定大怒,“身为亲兵,你等的责任便是保护主将,如今我二弟身死,你等却好好的活着,这便是你们的罪!退出去,就得正法!” 话音落下,帐外早有十多名全副武装的士卒冲了进来,将这些人全部拉了下去,当场斩杀。 等到人头呈上,杨定才稍稍除了胸中这口恶气,一挥袖叫来了传令兵。 “传我将令,全军即刻起程,杀向卷县,为我二弟报仇雪恨!” “遵命!” 传令兵应声而去。 不得不说,董卓麾下的西凉兵虽然残暴,但纪律方面却没得说。杨定刚下令不到一个时辰,五千人的大军便已经集结完毕,蓄势待发,只等他一声令下,便能冲杀出去。 杨定这边刚上马,正准备出发时,远处忽然走来一队人马,为首者却是一个四十来岁,身着盔甲的武将,正是此次一同与杨定出来强迁百姓的徐荣。 “杨将军,且慢!” 那中年将领边走边喊道。 见到此人,杨定眼中闪过一丝不耐烦,却又不得不下马迎接。 “徐将军此来何为?” 徐荣走近了后,对杨定一抱拳道:“杨将军,令弟之事,我方才已经听说了。还请杨将军暂息滔天之怒,莫要落入贼军的圈套。” 哼,你说得轻巧,死的又不是你弟弟! 杨定心中不满,便冷声道:“徐将军言重了,本将有麾下五千勇士,自是不惧任何圈套。此番就算贼军不来,本将也要杀过去,将这群贼子挫骨扬灰!” 话说到最后,杨定的声音已是声色俱厉,愤怒溢于言表。 见此,徐荣叹息一声,摇头道:“杨将军,卷县往东百里便是酸枣,如今关东群寇便在此聚集,不得不防。再者,咱们此来乃是奉了董相国之命,迁移河南尹百姓,还请杨将军以大局为重,切不可因私仇而误了大事!” “怎么,徐将军是说本将公报私仇?”杨定勃然色变道。 “不敢,在下并没有这个意思,只是……” “没有最好。”杨定直接挥手打断徐荣的话,“等本将把那些杀我二弟的贼子挫骨扬灰,自会将百姓带来,绝不耽误相国大事。” “这……” 徐荣眼看劝不动杨定,面色不由得有些难看,忍不住长叹一声。 杨定却不再理他,直接大袖一挥道:“全军开拔!” 马蹄声响起,五千大军浩浩荡荡直奔卷县而去。 徐荣在后面望着杨定离去的背影,嘴角露出一丝苦涩。 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 似杨定这般被仇恨蒙蔽了双眼,不败就有鬼了。 但若放任不管,如果杨定此去吃了败仗,荥阳也必然难保,届时自己也要被跟着治罪。 现在到底要怎么办? 一时间,徐荣整个人陷入了纠结之中。 徐荣虽然有着中郎将的官职,但却与张辽一样,之前是大将军何进的旧部,并非董卓嫡系,因此说话也就不怎么顶用。 荥阳虽然并非大县,周围地势也是一片坦途,但它背靠敖仓,东临汴水,西通成皋,南连颍川,可谓是整个河南尹的咽喉要隘。 毫不客气的说,如今的荥阳县,便是董卓方面的前哨站点,它背后便是雒阳八关之一的成皋旋门关,也是防御酸枣联军的最重要防线! 如此战略要地,自然不容有失。 董卓此番派出了数路大军去强迁雒阳周围的百姓,东路军就是由杨定和徐荣组成,共计一万三千人。从这个分配上也能看出,董卓想要用徐荣,却又不敢给予信任,所以才派嫡系杨定监督。 徐荣只叹自己是个外人,无法取信于杨定,不然定能阻止他一意孤行。 有功是人家嫡系的,有罪却要自己背锅。 “传我将令,全军迅速整装,准备开拔!” 徐荣沉思半晌,最终无奈下令道。 他还是决定与杨定一同前往,彼此也好有个照应,就算遭遇关东联军的大部队,也能且战且退。 ------------ 第二十八章人算不如天算 卷县城头。 关羽夺城之后,便迅速派人占据了城楼,同时将城中的降卒控制了起来,准备等刘备前来处置。 可等了老半天,也不见刘备大军的踪影,关羽心中有些疑惑,便登上城头往远方眺望,可依旧是一无所获。 以兄长的性子,得知我夺得城池之后,必然快速前来汇合,可眼看天色渐晚,却仍旧不见踪影,莫非是被什么事耽搁了? 正当关羽心中蹊跷之际,刘备的传令兵却到了,并对关羽说明情况。 听完之后,关羽微微点了点头,总算明白了事情的原委。静心等待张飞率百姓入城的同时,他也开始巡视城防。 张恒最初的计划,关羽便是知情者。如不出意外,今后一段时间内,都得依托此城抗击来犯之敌。城防也就成了重中之重,自然得好生查看一番。 关羽是天生的将才,这些琐事根本不需要张恒提醒,他便无师自通。 卷县城池并不大,在本地人的带领下,关羽只用了一个时辰,便巡视完了整座城坊。 何处城墙破裂,何处城墙低矮,何处可以伏兵,何处容易被攻破,虽说不能做到了如指掌,但也算明摆了个大概。 直至日落西垂,天色将暗之时,却仍不见刘备和卷县百姓的踪影,关羽便又有些担心,正要派人去查看之时,却见远处地平线上出现黑压压一片人潮。 为首之人,正是骑着高头大马的张飞! 关羽这才露出了一丝笑容,当即下令大开城门,随后自己也从走了下去亲自迎接。 张飞昨日受伤颇重,本来至少得休息半个月才能恢复,可他哪是能闲得住的人,这才第二天就又开始了纵马狂奔,压根不管随时可能会崩裂流血的伤口。 刘备深知自家三弟的秉性,只要他不上阵冲锋,也就都随他了。 “二哥,我来了!” 夕阳下,张飞的身影被拉了老长,胯下战马似乎感应到了主人的兴奋,奔跑中也嘶鸣不止。 “兄长何在?” 关羽见张飞身后只有数百名士卒,以及万名百姓,并无刘备的踪影,便有些好奇地问道。 “还在后面呢。”张飞笑道,“说起来都怪子毅,明明都已经派出探骑查看,却还坚持要兄长率兵断后,以防不测,实在是太胆小了!” 张飞对着张恒一顿阴阳怪气加嘲讽,却让关羽微微皱起眉头。 “三弟不要胡言,子毅生性稳重,实乃难能可贵。再者,为将者掌控着麾下将士的性命,任何决断都可能导致全军覆没,又怎可不慎。你今后还要多向子毅学习,改改你这浮躁性子。” 张飞本想嘲笑张恒,却不料引来了自家二哥的说教,赶紧摆手认怂道:“是,是,二哥说得对,子毅谨慎是好事,这总行了吧。” 见张飞明显没把自己的话听进心里去,关羽也只能无奈一笑,摇了摇头。 “好了,不说这些了,快些带领百姓入城吧。” 张飞笑道:“好,先让百姓进城,稍时再为二哥庆功,咱们今晚不醉不归!” 饶是关羽,听到这句话后也不禁翻了个白眼。 你那是真心为我庆功吗,你分明是想喝酒,我都不好意思戳破你! 不过好歹是自己兄弟,关羽低声叮嘱道:“三弟,你重伤未愈,眼下不宜饮酒。” “二哥放心,我绝不多饮。” 张飞拍着胸脯保证道,却不慎牵动了伤口,一时间疼得龇牙咧嘴。 兄弟二人谈笑间,百姓也开始陆续进城。 重新回到家园的百姓们,脸上充斥着欣喜之色,结合这些天的遭遇,一股劫后余生的庆幸感从心头升起。 若非迫不得已,谁又愿意背井离乡? 可就在此时,忽见远方尘烟滚滚,马蹄声阵阵,连大地都为之颤抖。 一心为弟报仇的杨定,到了! “将军,敌袭!” 把守在城楼上的士卒第一时间看到了远处的敌军,连忙大声向城门下的关羽示警。 不用他说,关羽和张飞第一时间也感受到了。 二人对视一眼,之前脸上轻松的表情尽数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凝重与担忧。 敌军来袭,二人自然是不怕的,大不了一战而已,可偏偏赶在这个紧要的关头。 如今百姓还在陆续进城,一万余人只进去了一半不到,照这个势头,起码还得一刻钟的时间才能让百姓全部进城。 但敌人会给自己这些时间吗? 答案自然是否定的。 张飞一把从旁边士卒手中拽过自己的蛇矛,就准备领兵出战,却被关羽挥手阻止。 “三弟,你重伤未愈,先退往城中。” “不,不过区区小伤,我还能再战!” “莫要逞能,先退再说!” 关羽的声音不容置疑,随后他便把目光方向远处奔袭而来的敌军上。 此刻敌军距离城门尚有二三里的距离,就算速度再快,也得一盏茶的功夫。 现在关闭城门绝对来得及,只是这剩下的数千百姓该怎么办? 犹豫再三,关羽还是决定率军主动出击。 没错,就是主动出击,只要能拖住敌军一段时间,就能让百姓顺利进城,届时自己再想办法脱身。 “三弟,等百姓全部入城之后,你立刻关闭城门!” 张飞闻言大急,“那二哥你呢?” 关羽没有回话,只是摇了摇头,青龙偃月刀已然拿在手中。 “不,贼军势大,二哥你不能去!”张飞一把拉住了关羽的袖子,大声劝阻道。 “这是眼下最好的办法,三弟莫要阻拦,再等贼军就要杀过来了。” 关羽一抖手将张飞甩开,随后翻身上马,下令士卒集结,准备全军出击。 而在距城池的二三里处,刘备和张恒也第一时间发现了这支敌军。 “子毅,现在怎么办?” 刘备赶紧向张恒问道。 “不好办……” 张恒缓缓摇了摇头,嘴角满是苦笑。 明明已经足够谨慎,甚至还派出了侦查骑兵,甚至还专门让刘备率军留在外面,等着百姓先入城,就是怕出意外。 可终究是人算不如天算,还是在这个关键的节骨眼上出了问题。 若敌军早到一会,百姓还未到,关羽可以据城而守,与刘备这边里应外合。 若敌军晚到一会,百姓早已进入城中,也就不怕了。 可偏偏是百姓正在入城的时候,这支敌军杀了出来。 就连自己派出去的侦查骑兵,也根本没有起到作用。这只有一种可能——这支敌军来得太快,侦查骑兵哪怕发现了,也根本来不及回报。 “玄德公,为今之计,只能寄希望于云长主动出击,打乱敌人的阵型,咱们再趁机杀入战场,先把这支敌军打退再说。” “就和昨日那一战一样?”刘备问道。 “不错。”张恒点了点头,“不求能胜,只求打乱敌军第一波攻势,之后就好办了。” 刘备满脸焦急道:“但眼下也无法给云长传令啊!” 他这边话音刚刚落下,忽然见远方城门下一阵躁动,紧接着刘备就看见关羽居然主动向敌军发起了进攻! 张恒脸上露出一丝喜色。 不愧是武圣关云长,纵然敌军来势汹汹,也敢挺身而战! ------------ 第二十九章要苟,就苟到最后 千里奇袭,野战中使出来是极具威慑力的手段。 因为无法预测,所以往往能打敌军一个措手不及,从而大获全胜。 可就是如此厉害的大招,在历代战争史上,却鲜有人使用。 因为它有一个致命的弱点——容易失控! 人力有尽时,一旦超过了极限,就容易物极必反。连续长时间的奔跑,士卒的耐力和士气都是很大的问题,甚至有可能会出现大规模掉队的情况。 所谓长途奔袭,用得好便是神兵天将,用不好就是千里送人头,礼重情义也重。 此时,关羽所面对的,就是这么一支经过了长途奔袭的军队。 从荥阳到卷县,不过一百多里的距离,照理说不至于如此疲惫。但杨定为弟报仇心切,一路上竟丝毫没有停留,士卒得不到休息,行至卷县城下时,早已是人困马乏。 所以别看这支董卓军来势汹汹,其实已是强弩之末,难穿鲁缟。 杨定身为沙场宿将,自然也明白这一点,之所以还是发动了进攻,一方面是因为心中愤怒,另一方面,则是因为机不可失。 他本想让麾下将士休整片刻再攻城,可谁知来到之后却发现关羽正护送着百姓进城,这让杨定大喜过望,直呼天助我也。 此时杀上去,必然能将关羽全歼,为弟报仇的同时,也能夺回城池! 所以,他毫不犹豫地发动了进攻。 正如关羽一样,杨定也是在赌,赌自己在兵力优势下能一波全歼关羽,只不过他的胜算更高。 然后,他就看到了关羽不退反进,主动向自己发动了进攻。 “找死!” 杨定口中冷冷吐出两个字,眼中满是不屑。 千人就敢冲我五千大军,真是不知所谓。 另一边,关羽却没工夫理会杨定的情绪。他此刻要做的,就是拦住这支敌军,为百姓入城争取更多的时间。 可一交上手后,关羽却惊讶地发现,这支董卓军的战斗力却并不如自己想象的那般精悍,甚至还有些……力不从心。 关羽明白对面的西凉军,大多是百战老兵,但表现出来的战斗力却不尽人意。 自己率领一千人在敌阵中左冲右突,敌军却始终无法对自己进行合围绞杀,反而是自己这边有种如鱼得水的感觉。 霎时间,关羽明白过来了。 这是一支疲军! 好机会! 一念及此,关羽眼中闪过一抹精光,也顾不得什么阵型队列了,带着亲兵就冲向了杨定的中军所在。 他当然不是要想昨日一般冲阵斩将。五千人和一千人完全是两个概念,就算关羽再强,也不可能在重重包围下斩杀杨定。 他要做的,仅仅是尽量逼近杨定的将台。 自己冲得越近,敌军的反应就越大,杨定为了避其锋芒,就不得不收缩阵型。届时不仅能为自己百姓进城争取时间,自己也能从容抽身。 “给老子杀上去!” 中军大纛下,杨定眼神中的怒火几乎凝如实质,肆意向周围宣泄而出。 他知道自己不会有危险,却不能接受自己的阵型就这样被关羽冲散。 若对方仅凭一千人就能杀穿自己,那这仗还打什么! 但已经奔袭一百余里的士卒实在太过疲惫,纵然有心阻拦,身体却不听使唤,在杨定接连的怒吼声中,关羽却越突越近。 后方。 刘备见到这一幕后大为震惊,这实在出乎了他的意料,不禁喝彩道: “云长勇武!” 旁边张恒却摇了摇头,“玄德公,恐怕不仅仅是云长勇武的事。” “子毅此言何意?”刘备不解道。 张恒一指远方的战场,笑道:“玄德公请看,这支贼军装备精良,几乎人人着甲,必然是董贼的嫡系部队,战斗力就算不强,也绝对不至于羸弱至此。之所以能被云长撕开阵列,只有一个可能,敌军远道而来,未曾有片刻歇息,才导致战力不足。” 刘备这才恍然大悟,不禁赞同地点了点头,却立刻反应过来,狂喜道:“如此说来,咱们此时加入战场,竟还有获胜的希望!” “只是自然。”张恒点头道,“兵法云:百里而争利者,则擒三将军,五十里而争利,则蹶上将军。敌军远道而来,咱们又岂能不盛情款待。” “好,我立刻出战!”刘备大喜道。 本以为能安全退往城中已经是最大的幸事,没到居然看到了胜利的希望,刘备当即就要率军出战。 张恒却阻拦道,“玄德公且慢,眼下还未到出击的时候。” “为何?” “云长如今未露败相,敌军阵型亦未全乱,此时出击,不能竟全功。再者,咱们也不知道敌军是否只有这数千人,万一其后还有援军,咱们全部深陷敌阵,则必然败亡。” 子毅你也太过谨慎了吧! 面对张恒的这番劝谏,刘备有些无奈,却还是点了点头,决定继续静观其变。 可军阵中的关羽却不怎么认为,他在军阵中越杀越欢,不断将战线往杨定大纛处逼近,一度迫使杨定不得不后撤以避锋芒。 “不准退,不准退!” 杨定口中大喝道,同时拔出腰间佩剑,见到旁边正准备回退的士卒,抬手就是一剑,当场将这名士卒斩杀。 但饶是如此,却依旧止不住溃退的迹象。 他明白,只要挺过关羽这波冲锋,之后就可以慢慢合围绞杀,但事实却是他根本顶不住了。 旁边立刻有将领大声劝谏道:“将军,眼下敌军士气正盛,咱们还是暂避锋芒吧!” “不,不能退,不能退!” 杨定大怒不许,依旧坚持要进行合围。 眼看天色渐晚,太阳收敛了最后一丝余晖。一旦入夜之后,人数的优势将不再如白天一般明显。又见关羽越冲越勇,如此下去,还真有可能冲破中军的阵列,届时就真的麻烦了。 无奈之下,杨定还是下令收缩阵列,放开包围。 “狗贼,来日我必杀你!” 杨迪手中长剑遥指关羽,狠狠吼道。 中军大纛缓缓向后移动,杨定军士卒立刻明白了意思,开始跟着缓缓后撤,只留前部阻拦关羽的冲锋。 眼看敌军后撤,关羽的目的达成,也顺势停止了冲锋。 扭头向后看去时,只见此时张飞已经将所有百姓送入城中,关羽这才一捋胡须上的血迹,微微点了点头。 后方。 刘备见关羽成功逼退了杨定,心中又喜又急。喜的是终于安全了,急的则是整场战役,自己居然什么忙也没帮上。 “子毅,现在如何分说?” 张恒抬头,看了看已经漆黑一片的天色,眼中陡然闪过一丝精光。 “玄德公,眼下正是出击之时!” ------------ 第三十章大胜! “现在出击?” 刘备皱眉问道。 “不错!”张恒则是满脸兴奋,“痛打落水狗,岂不是正当其时!” 面对关羽的迅猛攻势,杨定迫不得已放开包围,阵型已是无比松散,士卒也大多筋疲力竭,这时候冲上去,就算不能全歼敌军,也能大获全胜。 况且现在已经入夜,人在看不清的时候,判断力也会大为下降。一旦前方溃败,后方士卒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必然会心生恐慌,自相践踏而死者,怕是会比战死者更多! 刘备目光闪动两下,也想明白了这个道理。 “好,传我将令,全军出击!” 刘备拔出腰间佩剑,大喝一声,身后蓄势已久却不得发泄的士卒立即跟着呼喊起来,瞬间汇聚成一股巨大的声浪,响彻云霄。 “子毅,你不善阵战,还是先入城去吧。” 刘备叮嘱了一声,便一马当先向敌军冲了过去。 杨定此番迫不得已退军,本就心有不甘,正打算后撤十里安营扎寨,来日继续攻城时,忽听得远方战鼓震天,旌旗招展飘动,紧接着便是马蹄声裂地而来。 “这是……” 杨定身旁将领面色大变,眼中写满了震惊。 “该死,这伙贼子居然还有援军!” 杨定恨恨骂道,却也不敢怠慢,急令士卒列阵迎敌。 这时候对冲就别想了,他麾下士卒先是奔袭了一阵,继而又吃了一场败仗,无论士气还是体力皆已消耗殆尽,能稳住阵型,都已经算是难能可贵了。 关羽方才冲阵之时还在疑惑,为何兄长没有来救援自己,眼下见到刘备率军杀出,顿时想通了一切。 不用说,这绝对又是子毅的主意! 这家伙,还真是不见兔子不撒鹰,为人极度谨慎不说,还总能找到敌人最虚弱的时候进攻。 “援军已至,兄弟们随某冲进去,斩杀敌将,立功领赏!” 关羽当然不会放过这天赐良机,在刘备还没抵达的时候,便已经继续冲了上去,死死咬住了杨定军。 这下气得杨定只想骂娘,本来这一战稳操胜券的,谁知道关羽这么一千人这么难啃,导致自己迫不得已撤军。现在倒好,半路又杀出一支军队,而且刚才的那贼军居然像个狗皮膏药似的,不让自己布置防御阵列。 “这群婢生子,着实该死!” 杨定破口大骂,却根本无可奈何,只能命麾下将士一面顶住关羽的进攻,一面加紧布置防御。 黑夜里目不见物,根本看不清刘备有多少人,一时间杨定军士卒无不心惊胆颤,几欲转身而逃。 这时候,刘备终于杀到了。 他率领着队伍绕过关羽的阵列,抽准了杨定军最为薄弱的环节,犹如一柄尖刀一般,狠狠刺了进去。 “众将士听令,今日杀贼立功。杀贼军一人者,赏万钱,杀两人者,赏十万钱。若有能擒杀贼将者,赏千金,我亲自上奏天子,封他为万户侯!” 刘备清楚这一战的重要性,于是开出了大大的支票,借此鼓舞士气。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麾下士卒一听封赏的内容,顿时都红了眼,嗷嗷叫地冲向了杨定的军阵。 两军刚一接触,便呈现了一面倒的局势。 杨定的疲惫之师,根本无法抵挡刘备的精兵猛将,仓促布置的阵列,也压根阻挡不住猛虎下山一般的攻势,顷刻间便被冲垮。 “云长,冲进去,斩杀敌将!” 厮杀之中,刘备对着关羽的方向大喊一声,但声音很快淹没在人海之中。 不过早在他喊出这句话之前,关羽就已经开始了行动。 自从刘备率军冲破杨定阵列的那一刻,这场战役的胜负就已经赢了七成,如果能在乱军之中将杨定斩杀,无异于提前锁定了胜局! 青龙偃月刀挥舞之间,靠近的敌军无一不被砍飞出去。关羽身上的战袍早已被鲜血浸透,脸上的鲜血顺着长长的胡须滴落下来,整个人沐浴在血光之中,宛若游走在地狱中的死神一般,肆意收割着鲜活的生命。 唯一显得波澜不惊的,还是关羽那骇人的目光,从始至终都如坚冰一般,令人不敢直视。 此人,不可力敌! 这一刻,杨定忽然从关羽身上感受到了久违的恐惧,一如他当年初入战场时,面对入寇大汉的西羌胡人一样。 也正是从那一天起,杨定明白了生命的脆弱。 心念至此,杨定心中的愤怒、恨意、不甘等等一系列尽数消散,只剩下了一个念头——逃! 离此人越远越好,才能保住自己这条性命。 “撤,快撤!” 杨定下令之后,也不管麾下将士能不能跟上,当即调转马头,在亲兵的保护下仓皇逃离战场。 关羽见杨定不战而退,微微皱起眉头,目光中满是不屑。 “懦夫。” 随即关羽一抹胡须上的鲜血,再度展开了冲杀。 杨定已逃,敌军的抵抗不再如之前那般激烈,关羽很快便杀到原本杨定中军所在的位置,一刀砍断杨定的大纛拿在手中。 所谓斩将夺旗,其实夺旗远比斩将重要得多。 这时代又没有无线电通讯,一旦战事胶着,士卒不能及时接收到上面的命令,显眼的大纛就成了精神支柱。 因为它代表了主将所在。 大纛在,主将就在,大纛倒下,则代表了主将所在的位置被敌军攻破,整场战事也就宣告失败了。 所以关羽一砍下了杨定的大纛,瞬间就使董卓军士卒失去了方向,继而引发士气崩盘,甚至当场便有人喊着投降。 后方,张恒见到这一幕后,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 是的,他并没有听从刘备的叮嘱先入城,而是率领着自己的三百亲兵原地观望。 若真到危急关头,张恒打算把这最后的三百人也砸进去,所幸并没有用到。 张恒大袖一挥,率领着三百亲兵加入了清扫战场的行列。 “子毅,咱们赢了,赢了!” 刘备见张恒来到,也顾不得擦拭身上的鲜血,满脸兴奋的叫道。 今日这一战,面对的可是董卓麾下的嫡系部队,且足有五千大军,并非昨天那种小打小闹可比。最重要的是,刘备征战多年,手中还从没拥有过超过一千人的部队。 如今若能收编杨定抛弃的残军,必将实力暴涨。届时他将真正成为实打实的一路诸侯,而不是之前有名无实的空壳子。 憋屈了半辈子,今日总算能豪横一回了! 这才是刘备真正高兴的原因。 能有如此战果,全靠张恒一手谋划,他当然要第一时间与功臣分享心中的喜悦。 “恭喜玄德公大获全胜!” 张恒充分理解刘备这种穷人乍富的心态,拱手笑道。 “哈哈哈,同喜同喜!” 刘备伸出他那如长臂猿般的大手,用力地拍了两下张恒的肩膀。 “备能有今日,全赖子毅相助!” 刘备的手劲之大,拍得张恒只想龇牙咧嘴,心中妈卖批的同时,嘴上还得笑着谦虚一番。 “哪里,哪里,玄德公与云长身先士卒,将士们浴血拼杀,方才由此战果,在下不敢居功。” 刘备笑道,“子毅,过分谦虚可不好啊。” 这些天的相处下来,刘备发觉自己愈发喜欢张恒了。 子毅不仅身负大才,且为人谦虚谨慎,不居功也不贪权,实有古君子之风! 不行,就算讨董之后,也要让劝子毅留下帮助自己。 嗯,还得想个办法才好。 刘备正思索间,满身是血,唯有胡须漆黑如墨的关羽从远处走了过来。 可见他在收编降卒的时候,甚至还不忘抽空清理了一下胡子上的血迹。这不由得让张恒心生遐想,关羽不会有强迫症吧。 “兄长,降卒已尽数被控制,等候兄长发落!” 刘备这才回过神来,挥了挥手道,“云长辛苦了,大战一场,将士们也都累了,天色已晚,先率军入城再说吧。至于战场,明早再来打扫。” “唯!” 关羽抱拳应道。 刘备又扭过头来,对张恒笑道:“走,子毅随我入城,今日庆功,定当不醉不归!” “遵命。” 张恒拱手道。 当下,刘备拉着张恒率先入城,关羽率军驱赶着降卒紧随其后,张飞早在城门口等候多时,见面还是那标志性的大嗓门。 “兄长,这一战赢得漂亮啊!” “都多亏了子毅,不然我等安有今日之胜!” “不错,不错,子毅神机妙算,当为首功。”张飞大笑,也跟着拍起了马屁,不过下一句话就暴露出了他的真实目的。 “稍时庆功宴上,俺一定多敬你几杯!” 张恒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好你个耿直憨厚的张翼德,这波算盘珠子都崩我脸上了。 ------------ 第三十一章兵败汴水 月儿弯弯照九州,几家欢喜几家愁。 就在刘备大获全胜,卷县一片欢腾之时,不远处的汴水河畔却是横尸遍野,凄凄惨惨。 曹操无力地瘫坐地上,望着天边一轮残月,心情无比沉重。 初春的夜风寒冷刺骨,迎面吹来如一柄柄尖刀刮过,但曹操好像失去了知觉,神情麻木而僵硬,任由冷风袭来而不为所动。 在他身后,是所剩不多的残兵败将,且人人带伤,更有甚者已性命垂危,眼神中透露着绝望。 遥想前日出酸枣时,自己是何等的意气风发,立誓要勤王救驾,更曾大骂关东诸侯不当人子。 可短短两日过去,自己却落得如此凄惨的下场。 今日这一战,可谓惨败! 散尽家财才招募的两千兵马,连带鲍信赠予的三千兵马,一战尽数湮灭。逃出来的,不过寥寥数百人而已。 若仅仅是些许兵马也就罢了,就连当初毁家纡难,资助自己起兵的卫兹,也因为救自己死于敌将枪下。还有鲍信的弟弟鲍韬,也因为没能及时突围,最终被万箭穿心。 可叹二人临死之前,还极力护送自己突围,自己却…… 一念及此,曹操脸上终于有了一丝表情,肩膀上的伤口也开始隐隐作痛。 若非从弟曹洪舍命让马相救,恐怕自己也无法幸免于难。 如今自己虽逃了出来,但回去如何向允诚交代? 还有卫兹的妻儿老小,自己又如何向他们开口说起此事? 曹操痛苦的闭上了眼睛,强忍住不让眼眶中的泪水滑落。 这时,收拢完败兵的曹仁从后面走了过来,见曹操仍旧呆坐在地,急忙脱下自己的战袍披在曹操身上。 “兄长,你重伤未愈,万万不可再染了风寒。” 面对兄弟的关怀,曹操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时至如今,我还要这副皮囊有何用?” 曹仁赶紧劝慰道:“胜败乃兵家常事,今日战败,来日赢回来就是了,兄长万不可自暴自弃。” “赢回来?” 曹操看了看周遭所剩无几的士卒,声音中多了一丝萧瑟。 “一败涂地,还拿什么赢回来?” 曹仁正色道:“兵马没了,再去招募就是。只要兄长不放弃,一切就还有希望!” “是吗……” 曹操不置可否道,脑中却忽然想起酸枣城中,鲍信劝他不要孤军深入的场景。 半晌之后,他才回过神来,口中轻声自语道:“难道,真的是我错了吗。” 曹仁见曹操神情恍惚,担心他就此沉沦,连忙大声劝道:“兄长自然没错!董贼倒行逆施,兄长率兵伐之,可谓顺天心,合民意。今日之所以战败,不过是寡不敌众而已。只要咱们不放弃,最终必然能诛杀董贼,匡扶社稷!” “诛杀董贼,匡扶社稷……” 曹操不断重复着这两句话,声音从低沉到清晰,原本呆滞的目光也逐渐变得有神。 没错,我是要诛杀董贼,匡扶社稷之人,若因这小小挫折而一蹶不振,岂不让天下人笑话! “子孝你说得没错!” 曹操终究不愧是曹操,网抑云时间只持续了不到片刻,便重又清醒了过来,眼中闪过一抹坚定的目光。 “错的不是我,而是董贼,是那群关东诸侯! 我自率兵讨伐逆贼,何错之有?倘若那群关东诸侯肯齐心协力,早就杀进雒阳了,又如何有今日之败? 一群匹夫竖子,不足与谋!” 曹操猛然站起身来,大声下令道:“传令全军,升起火把取暖,就地安营扎寨。子孝,你去查看受伤士卒,务必尽力救治。若有伤重不治者,也要好生安葬。全军休整一夜,明日一早便启程返回酸枣!” 重新恢复斗志的曹操立刻下了一连串命令。 他明白,眼下遭逢大败,最重要的是稳定人心,若是连自己都一蹶不振,那这仅剩的数百士卒恐怕也要散了。 “遵命!” 见曹操重燃斗志,曹仁大喜抱拳应道。 可等曹仁离开后,曹操又重新坐在了地上。但这次不是因为悲伤,而是开始复盘今日一战的经过。 说来也是巧合,曹操自率军离开酸枣之后,便迫不及待往荥阳进发。一路上虽然遇到些许劫掠百姓的董卓军小股部队,却都被曹操一一料理。 直到今天下午,曹操刚刚率军渡过汴水河畔,荥阳城遥遥在望时,却突然遭遇了徐荣的大军。 没错,就是徐荣! 自杨定率军杀向卷县之后,徐荣便开始命令士卒整装待发。但他生性稳重,又没有杀弟之仇要报,自然不会向杨定那般匆忙。足足用了两个时辰,士卒方才收拾完毕。 这其实也已经算快得了,但奈何杨定已经出发了两个时辰,徐荣只好开始加速追赶。 可谁知杨定没追到,却遭遇了曹操的军队,不得不说也是一种巧合。 全副武装的徐荣,面对刚刚渡河,阵型散乱的曹操,自然是第一时间就发起了进攻。 再加上徐荣手中的兵马是最精锐的雒阳北军,而曹操的兵马尽是新募的兵丁,胜负自然不言而喻。 一番激战,曹操军死伤惨重,鲍韬、卫兹皆死于战阵,就连曹操本人也被流矢射中肩膀,从战马上滚落下来。 关键时刻,是曹洪让出了自己的战马,才让曹操有机会逃出生天。 但这一战损失惨重,说是全军覆没也不为过。 曹操仔细在脑海中回想着今日之败的经过,最终得出一个结论——是自己太急了! 并不是说自己不该孤军深入作战,只是自己应该稳扎稳打,而不是想着迅速杀入雒阳。倘若自己能放平心态,徐徐图之,就算不能大胜,也绝不至于惨败。 这一次的教训,着实深刻。 由此曹操也看明白了两个现实:第一,西凉军和雒阳禁军在手,董卓的确有着虎视天下的本钱。此次讨董只怕没有那么容易,甚至大概率会输。 第二,关东诸侯的确是一帮酒囊饭袋,想要实现心中的志向,就只能靠自己,也只有靠自己。 想要达成心中夙愿,唯一的路径,就是一点点把自己变得足够强大。 我曹孟德,今后绝不再屈居人下! 望着头顶的灿烂星空,曹操心中暗暗发誓。 汴水这一败,彻底把曹操打醒了,也让他完成了某些方面的蜕变。 等再起身时,曹操身上那股纯粹忠直之气尽数消散,取而代之的,则是深沉内敛的枭雄气概! 正如张恒之前预料的一样,理想主义的火种迟早会破灭,现实的侵蚀,终究一点点把人摧残成了自己曾经最讨厌的模样。 不多时,曹仁已经带人升起了篝火,也扎起了一座营帐,便赶紧走了过来。 “兄长,你身上有伤,还请先行入账取暖。” 曹操点了点头,正要入帐时,却忽然听到不远处响起阵阵马蹄声。 “不好!”曹仁当即脸色大变,“是敌军追过来了,兄长速速上马先走,我来率军断后!” 曹操却坚定地摇了摇头,“咱们手下只剩数百人,且都是伤兵,又如何走得脱?贸然逃走,终归难逃一死。传我将令,全军列阵戒备,先看看敌军数量多少再说。” 刚才的马蹄声响并不大,就算是徐荣的军队,也可能是分散的小股部队误打误撞找到了此处,自己未必没有一战之力。 但若是徐荣的大部队追来了,自己无论做什么都无幸免之理。 所以,无论哪种情况,曹操都不用逃走。 曹操不跑,却不代表别人不跑。 有些士卒听到马蹄声的第一反应,便是扭头就跑,甚至连兵刃都懒得带了,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 原本忙着扎营生火的曹氏、夏侯氏诸将却第一时间冲了过来,纷纷劝曹操先走。 望着这些追随自己的自家兄弟,曹操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 大难临头之际,果然只有自家兄弟不会弃自己而去。 也罢,今日是死是活,全看天意吧! “全军听令,列阵备战!” 曹操一声大喝落下,一众曹氏、夏侯氏的大汉皆抱拳应道:“遵命!” 这一刻,全部人都已经心存死志, 可就在这时,远处的马蹄声竟渐渐弱了下去。 不久后,马蹄声再度响起,但从声音上判断,却是离自己越来越远。 “这……” 一旁的曹洪大惑不解。 敌军明明已经望见了篝火,为何不进攻,反而迅速撤离? “子孝,快,率军追上这支敌军,万不可让他们回去报信,不然我等行踪暴露,必然会引来敌军大部队的追杀!” 曹操第一时间喊道,他以为前方是徐荣的小股部队,发现了自己准备回去报信的。 “好!” 曹仁当即翻身上马,率领着还能行动的士卒追了过去。 但这次,曹操却猜错了。 因为这些人并非徐荣的小股侦查部队,而是被刘备打得惨败,仓皇而逃的杨定! ------------ 第三十二章出手阔绰刘大耳 卷县。 二月初春,本该是草长莺飞的暖阳时节。但去年的严寒似乎格外的长,以至于如今还冷风凌冽,寒气逼人。 张恒从睡梦中醒来之后,便觉得有些头疼,想来应该是昨晚多喝了几杯的缘故。 他本就不喜饮酒,奈何昨日庆功宴上,张飞一再举杯相敬,张恒也不好不喝。重伤未愈的张飞喝了几杯还没过瘾,便被刘备禁止再饮。 就在张恒以为自己终于解脱的时候,谁知道刘大耳自己却端起了酒樽,再次向张恒敬酒。 而且不喝还不行,刘备非说这几战能够得胜,全赖张恒出谋划策。被言语挤兑的张恒也不好推拒,便只得又喝了几樽。 到了最后,一贯不善言辞的关羽竟也来凑齐了热闹,又与张恒对饮了数盏。 张恒固然经受过后世高度酒的摧残,但这具身体的酒量实在不怎么样,又怎能架得住刘关张三兄弟的轮番上阵? 喝到最后,张恒整个人已经晕晕乎乎,神志都有些不清了,但刘备却仍旧不肯罢休。 张恒努力拿出最后一丝理智,以还有军务的借口,才终于摆脱了这噩梦般的境地。 饶是如此,今早醒来之后,也还是觉得头疼。 抬眼看看门外,已是日上三竿。今日的阳光格外明媚,照进屋里的瞬间就驱散了寒意,让人心底也生出了一丝暖意 用力甩了甩头,张恒从榻上起身更衣,简单洗漱一番,便推门走了出去。 昨日一场大战虽然得胜,但真正麻烦的事情才刚刚开始。 城中百姓的安置,后续军需物资的供给,以及募兵的准备工作,一切都要有条不紊且快速的进行,尤其是最后一条。 毕竟卷县可是正儿八经的敌占区,昨日战败的消息传回雒阳后,董卓必然会再派军队前来攻打。 届时,才是真正的考验! 当然,这中间需要一个过程,毕竟消息的传递需要时间。张恒预估差不多十天之后,董卓大军便会兵临城下。 不过总算是有了喘息之机,张恒打算趁着这段时间抓紧壮大实力。 刘备军实力骤然暴增,军中也没有别的谋士,所以以上这些工作,多半全都要落在自己身上。 也许是时候招募些人才了…… 张恒心中盘算着,迈步走出了院落,来到了卷县的大街上。 “主簿!” 门口守卫的士卒见到张恒后,连忙抱拳行礼道。 “不必多礼。” 张恒挥了挥手,回头看了看自己居住的院落,倒也算得上别致,想来原本也属于一个大户人家。 昨日散席之时,自己早已神志不清,倒是不记得如何会住进这座院子,应该是刘备的安排。 再看此时的卷县大街,可谓是人烟稀少。 前番董卓派兵劫掠,百姓死伤惨重,后不得已向东而逃,又被刘备劝了回来,入城时还差点被董卓军攻破城池…… 一连串的变故下来,百姓们提心吊胆,早已心神疲惫,如今还未回过神来,没什么人上街也是情理之中。 不过也有三三两两无家可归的百姓,拖家带口的蜷缩在街角某处,看上去令人唏嘘。 见到这一幕,张恒微微皱起了眉头,却并没有选择去管。 想解决这些问题,还得从源头着手。眼下出手相助,也只是治标不治本。 “玄德公在何处?”张恒开口,向门口的守卫问道。 其中一人马上抱拳道:“回主簿,主公今早来过,当时您还宿醉未醒,主公便没有入内打扰,只是留下话来,等您请了之后,请马上前去县衙议事。” 大早晨就过来了? 张恒有些诧异。 刘大耳昨晚明明喝得比自己还多,却醒得如此之早,果然习武之人的身体就是比自己这弱鸡强太多了。 想着,张恒挥了挥手,让守卫在前面带路,直奔县衙而去。 卷县并不大,县衙就坐落在整座城的正中间,距离张恒居住的院落仅数百步的距离,不过一刻钟的时间,张恒便已抵挡。 刚要迈步向里面走去时,却见刘备满脸焦急的走了出来。见到张恒后,赶紧凑了上来。 “子毅,你来的正好,我正要去寻你呢!走,咱们入内议事。” 张恒点了点头,跟在刘备后面走进了县衙。 入得内堂之后,张恒才开口问道:“玄德公,何事如此焦急?” 刘备苦笑一声,“子毅,咱们断粮了。” “断粮了?”张恒诧异道。 “没错,不仅断粮了,眼下还多出了三四千张嘴等着吃饭。”刘备摇头叹息道,“而且今早陆县丞找了过来,问我能否借些粮草接济百姓。” “那玄德公答应了吗?”张恒见刘备露出了不好意思的表情,连忙开口问道。 “这……”刘备满脸为难道,“是咱们让百姓返还家园的,如今自然不能看着他们饿死。” 张恒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在明知道即将断粮的情况下,居然还答应借给百姓粮草,刘大耳你这是疯了吗! “既如此,玄德公可有想好从何处弄来粮草?”张恒又问道。 “嘿嘿……”刘备笑得很腼腆,甚至脸都红了几分。“子毅,我这不是来找你商议此事嘛。” 好家伙,你当我是机器猫,还能凭空变出粮食不成! 你想拿百姓刷名声可以理解,但粮食呢,从哪出? 见张恒沉默不语,刘备急道:“怎么,子毅也无办法?” “办法也不是没有,只是还需谋划一番。”张恒皱眉道,“玄德公,此刻军中还有多少粮草,足够多少日用度?” 这次刘备回答的很干脆,“军中的粮草,只够今日所用了。” “什么!” 饶是以张恒的修养,听到这个答案后也蚌埠住了。 你刘大耳统兵多年,难道不懂三军未动,粮草先行的道理。没了后勤保障,手下兵马再多,再能打也没用啊! 再者,一般军中粮草够半月用度的时候就该告急了,你这倒好,居然到了剩一日的时候才发现。是谁负责后勤的,还不杀了打算留着过年不成? 张恒忽然感觉自己的头开始又疼了…… 说起来所有人可能都不信,军中负责后勤管理的,竟然是咱们的张三爷。 刘备统筹大局,关羽负责统兵作战,后勤的重任自然落到了张飞的头上。在没有军师的时候,哥儿仨如此分配不能说是合情合理,也可以称之为极度魔幻。 不过现在张恒身为随军主簿,接管后勤调度也是合情合理。 张恒当然不想背这个锅,却也得想办法为大军弄来吃的。 当然,这件事情也不能全怪刘备挥霍,实在是实力增长太快所致。 酸枣向刘岱辞行讨要资助时,刘岱问刘备有多少兵马。在张恒的授意下,刘备回答有一千五百人,于是刘岱便拨了半月用度,并承诺只要刘备率军冲在前面,他便会一直供给粮草。 可这两天刘备的军队从五百人直接扩张到了两千余人,再加上昨日一战,又俘虏了众多降卒,一顿庆功酒宴下来,尽数消耗了个干干净净。 刘备说的只剩一日的粮草,是包括昨日俘虏的士卒在内的口粮,毕竟总不能看着他们饿死。 “子毅,有妙计能弄来军粮?”刘备再度开口问道,神情中还带着些许期待。 “没有。” 张恒这次回答得无比干脆。 粮食是地里长出来的,我再有能耐,也无法违背客观规律。 “这……” 刘备闻言一愣,他还从未见过张恒束手无策的时候。 “不过玄德公也不必着急。咱们没粮,酸枣的关东诸侯可都是大富户。算算时间,文远也该快回来了,必然能带回粮草。” “就算文远能带来粮草,又如何够我大军用度。”刘备摇了摇头,满脸苦恼道。 闻言,张恒便有些好奇地问道:“玄德公可有清点过,咱们昨日俘虏了多少降卒?” “足有近四千人!”刘备答道。 “这么多!” 这下连张恒都震惊了。 ------------ 第三十三章实力暴涨 昨日交战的时候天色已晚,等到刘备率军冲杀出去之时,已是星斗漫天。张恒只看得出敌军数量不少,大概有数千人,却并不知道具体数字。 所以刚才刘备说降卒四千人时,他才会如此惊讶。 刘备倒是很满意张恒的反应,满脸笑容地点了点头。 “不错,正是四千人!” “如此说来,玄德公麾下如今已有六千大军?” “正是如此。” 一撇开粮草话题,提到实力增长,刘备几乎笑得合不拢嘴。 “可惜,六千大军很快就要面临饿肚子的局面了。”张恒幽幽道。 刘备顿时破防。 子毅,咱们能不提这茬吗。 “不仅如此,满城百姓恐怕也要一起饿肚子了。”张恒瞥了一眼刘备那并不好看的面色,果断又补了一刀。 刘备:…… 啊对对对,你说得都对,下次别说了。 正当场面陷入尴尬时,外面有士卒走了进来。 “主公,文远将军回来了!” 刘备顿时狂喜道:“在哪,快请进来!” 去请功的张辽回来了,代表粮草也到了。 “方才到了城外,此刻正在运送辎重入城。”亲兵答道。 一听说有辎重,刘备当场就坐不住了,大笑道:“子毅,走,咱们迎接文远!” 张恒点了点头,跟在刘备身后出了县衙。 城门口。 关羽一大早便带着士卒巡视修缮城墙,见张辽带辎重归来,便赶紧打开了城门。等刘备和张恒赶到之时,数十辆辎重车已全部入城,关羽和张辽正在清点数目。 见刘备到来,二人赶紧行礼。 “参见主公!” “不必多礼。” 刘备挥了挥手,便把目光放到了辎重车上,眼中满是渴望。 看了一会之后,刘备便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文远,你此行带来了多少粮草?” “回主公。”张辽抱拳道,“此处共有军粮两万石,玄铠两百具,长矛五百柄!” “这么多,酸枣诸侯果然出手阔绰!”刘备惊喜道。 汉代的度量衡,一斤大概相当于四百多克,一钧是三十斤,一石是四钧。在这个很少见荤腥的时代,普通士卒必须要进食大量碳水才能饱腹,因此一个士卒一月大概得两石粮食。 两万石粮草,足够一万大军一月用度,所以刘备才会说酸枣诸侯大方。 张恒也觉得此事有些蹊跷,便扭头向张辽问道:“文远,你讲此行的经过原原本本地讲一遍,特别是酸枣联军的动向,务必详细说清楚。” “唯。” 张辽应了一声,开始讲起了事情的经过…… 前日张辽赶到酸枣,禀明身份后立刻受到了酸枣诸侯的热情款待。毕竟大家都是何进的旧部,你张文远虽然并非世家出身,却也能算得上半个自己人。 在得知张辽弃暗投明,投靠了刘备之后,众诸侯的反应不一。 张邈张超兄弟一副无所谓的态度,只要能增强联军实力就好,他们才不管这些。 刘岱乔瑁的态度倒是和善,特别是刘岱,听到刘备实力增长后,完全是乐见其成。 倒是袁遗和鲍信,当场就表现出了质疑。 他们是何进的旧部不错,但也是袁绍的铁杆支持者。你张辽就算弃暗投明,也应该投靠盟主袁绍才对,再不济也要投靠一方刺史郡守,怎么能归顺刘备呢! 那刘备只是个县令,官职比你张辽还低了不少。 可张辽的态度却异常坚决,众诸侯也只好作罢,只是袁绍系的诸侯皆有些不快。 紧接着,张辽便拿出了杨勇的人头,以及刘备的战果。 这下众诸侯都震惊了。 倒不是说杨勇的人头有多值钱,也不是刘备的战绩有多惊人,他们震惊的原因只有一个,因为这算是联军第一次与董卓交手。 诸侯们之所以踌躇不前,无非是怕董卓麾下的精兵强将,都盼望着别人先上,自己好从后面捡便宜。 现在,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来了,并且还成功吃到了螃蟹,这对诸侯的冲击力是巨大的。 刘备麾下只有千余人而已,居然就能打败多于自己的董卓军,看来西凉军也没那么可怕嘛! 一时间,竟有数位诸侯有些意动。 之后,便到了经典的讨价还价的环节。 张辽说自己带着部队弃暗投明,但是缺少粮草,再加上刘备此战收编了不少降卒,也是粮草紧缺,便希望诸侯能多拨些粮草给自己。 对此,一种诸侯都表示赞同,毕竟有功不能不赏。 但是数量上,却起了很大的争议。 张邈张超兄弟建议拨一万石粮草,袁遗鲍信却只想给五千。最后是刘岱力排众议,敲定了两万石粮草的数目。 他的心思也不难猜,毕竟刘备与他同为宗室,当初刘备前来会盟时,又是他亲自接待的,双方关系也算融洽。如今卖给刘备一个人情,将来两人必然能守望相助。 反正粮草也不是他自己的,至于其他的军械,算是他刘岱私人赞助给刘备的了。 以此也能看出,袁绍的势力骤然扩大,已经让刘岱、乔瑁这种非袁绍系的诸侯有了危机感,想要找人报团取暖。 听完张辽的讲述,张恒微微点了点头,算是想明白了事情的经过。 刘备摇头感叹道:“刘公山仗义援手,不愧为汉室宗亲,日后回转酸枣时,我定要好生感谢他!此番有了这两万石军粮,足够我六千兵马两月所用。” “六千兵马?玄德公恐怕说少了一些。”张恒开口笑道。 “子毅说笑了,我昨日亲自清点过,又如何会错?” 刘备原本的五百人,在经过这两场战役后,已消耗近半,剩下的又大多被他派给了张恒当亲兵卫队,并不算在内。 舍此之外,从杨勇处收编了一千余人,张辽麾下有一千人,昨日又俘虏了四千余人,共计近七千人,刘备说的六千人倒有些保守了。 “玄德公,在下的意思是,咱们还得继续募兵。” “还继续募兵!”刘备顿时瞪大了眼睛道,“子毅,两万石粮草看似很多,但真要消耗起来,还是不够了。倘若再继续招兵,军粮如何供应?” 此刻的刘备,有种穷人乍富的即视感,拥有六千兵马已然心满意足了。 但张恒却明白,军队这玩意,再多都不嫌多! 在接下来的乱世中,手中有兵才是一切。 “粮草无需担心,在下来想办法,玄德公尽可继续招兵。”张恒满脸认真道。 “再招多少为好?”刘备味道。 “招够一万为止!” 张恒斩钉截铁道。 ------------ 第三十四章军队的成分 听到这个数字,刘备顿时皱起了眉头。 “能招到这么多吗?” “能,绝对能。” 张恒点了点头。 刘备立刻皱眉道:“子毅,咱们是义军,可不能像董贼一样,强征百姓入伍。” 卷县原本就数万户,被杨勇一番强迁祸祸之后,死难逃离者者何止三成,又被强迁了三成,剩下的也以老幼妇孺居多。就算加上昨日刘备带来的一万名百姓,恐怕也就剩了不到两万人。 这两万人中有多少符合条件的青壮,又有多少人心甘情愿参军入伍,这些都是问题。 刘备担心张恒为了招兵而强迫百姓,便赶紧提醒道。 张恒摇头笑道:“玄德公放心,非但不用咱们强求,百姓们反而会争先恐后地入伍。” “为何?”刘备不解道。 “此事不好解释,到时玄德公自知。”张恒又一次当起了谜语人,让刘备听得一愣一愣的。 好吧,你说的都对,谁让你之前都没错过呢。 确定了征兵数量问题后,刘备把张恒拉到一个无人角落,低声开口道:“子毅,咱们为何非要招够一万人?兵马多虽然好,但咱们现在没有时间训练,新兵上了战场,难以发挥战力,反而还会拖后腿。” 兵不在多,而在精。 这些常年务农的温顺百姓,又哪里见识过战争的残酷,一旦战事不利,慌乱间必然自相践踏,反而会连累大军。 张恒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但眼下实在是没办法了。 “玄德公,恕在下直言,云长、翼德、文远三人皆天生将才,沙场宿将,若不给他们多配备些兵马,岂不是浪费人才。” 战争的胜败,往往和数量级有着很大的关系。 一个人很难打得过五个人,一百人也难战胜五百人,一千人同样不好打赢五千人,但却有了那么一丝机会。 可等到数量级以万来计算的时候,结局将迥然不同。 一万人战胜五万人的例子,历史上比比皆是。十万人对战五十万,那拼的将不再是人数,而是双方将领和统帅的水平。 毕竟有能力指挥数万人和数十万人的统帅,可谓万中无一。 董卓军虽然人数众多,但能够指挥大兵团作战的将才,是真的没有几个。反观刘备这边,关羽、张辽、张飞三人皆大将之才,手中只带这么点兵马,根本无法发挥出他们的水平。 缓了缓,张恒又开口道:“再者,眼下咱们还有一个巨大的隐患。” “什么隐患?”刘备赶紧问道。 “军队的成分比例问题。” “什么意思?” “玄德公试想,咱们这六千兵马来自何方?” 闻言,刘备当即脸色一变,顿时明白了张恒的意思。 “咱们的六千兵马,尽皆收编于敌军。撇开文远的一千并州军不谈,剩下的可都是西凉军。战事顺利时还好,一旦战局陷入不利,这些士卒又岂能甘心为咱们所用,就算哗变叛逃也未可知。” 刘备叹了口气,道:“所以子毅才打算招募四千新军,来中和这些西凉兵?” “不错。”张恒点了点头,“玄德公于卷县百姓有恩,从这里招来的兵马,只要稍加培养,必然能成为中坚力量。” 有了自己的嫡系部队,这些西凉军降卒才敢放心大胆的用,再经过一段时间的磨合整编之后,才能最终转换成自己的力量。 培养新兵的过程虽然困难,但张恒认为这是值得的。 “还有,玄德公之前答应借给百姓粮草。可这数万百姓,咱们借多少粮草出去都不够用。如今征召其中的青壮入伍,发的军饷足以让他们养家糊口,咱们也就能省点粮草。” 与其把粮食白白借出去,倒不如把他们变成自己人,粮草也算不白吃了。 见张恒分析得有理有据,可谓一石三鸟,刘备顿时心动了,重重一点头。 “子毅言之有理,既如此,募兵之事便全权交予你去办,我派文远率一千人听你调度。” “遵命!”张恒拱手应道。 刘备又笑道:“还有,真要招够了一万人,咱们这点军粮也撑不了多久。粮草之事……还得子毅多多费心。” 你既然主张招兵,那顺便连粮草之事一并解决了吧。 对此,张恒只能苦笑点头。 到头来,这口锅还是自己背了。 “募兵之事要进行,同时还请玄德公抓紧派人修缮城墙,操练士卒。在下以为,不出十日,董贼大军必然再度来袭。届时,可就是一场硬仗了。” 提到此事,刘备的脸色也变得严肃起来。 “不错,此事我今早已经安排云长着手进行了。” 商议已毕,二人又转身回去继续清点粮草军械,之后全部送入库房。 张辽正准备带人运送时,却被张恒喊住。 “主簿有何吩咐?” 张辽赶紧抱拳道。 刚才他已经得知了张恒如今的职位,称呼上自然也有所转变。 如今的张恒,隐隐有刘备集团二号人物的意思,再加上之前张辽受他招降,所以态度上颇为恭敬。 张恒笑着示意张辽免礼,“运送粮草军械只是小事,派手下人去做即可。眼下却有一件要紧之事,文远可愿与我同行?” “主簿请吩咐。” “你点齐麾下所有兵马,随我城中走一趟。”张恒淡淡开口吩咐道。 闻言,张辽面露喜色,却又有些不确定,试探着问道:“主簿的意思,是要末将点齐之前麾下的一千兵马?” “不错。” 张恒点了点头,确定了张辽的想法。 “这……”张辽心中涌出无尽的兴奋,“多谢主簿!” 他本以为自己身为降将,就算能受到重用,也是很久以后的事情了,甚至已经准备好了坐一段时间的冷板凳,可刚才张恒话里的意思,分明是把自己的一千部曲全部还给自己统领。 这是要任用我的节奏啊! 张恒自然看得出张辽的内心活动,语重心长道:“文远,还记得我之前与你说过。玄德公乃宽仁之主,颇有高祖之风,自然是知人善用,并且用人不疑。大战将起,文远可要抓紧把握机会,也好建功立业。” “多谢主簿教诲,末将定铭记于心!”张辽神色一肃,再度抱拳道。 “既如此,你且赶紧去招还部曲。若遇阻拦,直接报我名号即可。” “遵命!” 等着张辽应命而去后,张恒又挥了挥手,身后亲兵立刻躬身道:“主簿有何吩咐?” “去县衙一趟,将陆县丞请来。” “唯!” 亲兵应声而去。 募兵这事,其实非常简单,难得是如何让百姓心甘情愿,甚至是积极参军。 为此,张恒打算利用信息差的优势,同时发挥点统战手段。 ------------ 第三十五章今天中午我管饭 布置完这一切后,张恒独自一人漫步在卷县大街上,看着周遭破败的房屋,空无一人的院落,以及蜷缩在街角阴暗处的百姓,宛若末世来临。 读此破败清冷之景象,张恒面露悲怅之色,不由叹了口气。 房屋瓦舍顷刻间便能拆除,性命一柄利刃就能取走,田野上的庄稼只需一阵践踏也能毁坏,可这些东西的生长造就,却需要花费漫长的时间。 毁灭远远比建设要容易得多。 很可能一户百姓数十年甚至数代人辛苦劳作,方才能吃饱穿暖,生活无忧。可兵灾一至,只需片刻间,就能破灭他们的全部希望,甚至连性命都不保。 这一切都是董卓造的孽,却又不能全怪董卓。 每个人有两颗心,一颗是贪心,一颗是不甘心! 适逢乱世,人在欲望的驱使下,埋藏内心深处的兽性被彻底激发,从而变得和畜生野兽无异。 不,甚至都不如野兽。因为就算是野兽,也大多物伤其类,秋鸣也悲。 说起来也是可笑,人自诩为万物之灵,却总在对同类举起屠刀,甚至已经成为了常态。 世人都这么做,却不代表这是对的。 正因人性本恶,所以才要用律法来限制自己的恶念,用礼法来匡正自己的行为,用道德来洗涤自己的灵魂。 越是身处乱世,越是应该守身持正,不然与禽兽何异? 大丈夫生于世间,理当有所作为! 没能力时独善其身,有能力时,还是尽可能让更多的人活下去。 既然上天让我来到这汉末乱世,那自己总该有点作为! 一念及此,张恒情不自禁地正了正衣冠,眼中闪过一抹坚定之色。 不多时,张辽从关羽那儿要回了自己的一千部曲,县丞陆昌也已经赶到。 “见过主簿!” 陆老头面色憔悴,步伐虚浮,脸上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看来昨晚忙着安顿百姓,并没有休息好。 张恒挥手笑道:“陆县丞不必多礼。” “敢问主簿有何吩咐?” “昨日一战,我军大获全胜,只可惜走了贼军将领,董贼大军不日即将杀到,为保护百姓,玄德公命我从百姓中挑选些精壮之士参军入伍,还请陆县丞出手相助。” 听完张恒的叙述,陆昌虽然点了点头,却面带难色。 “主簿,恕下官斗胆直言,卷县百姓前番受董贼摧残,如今已所剩无几,青壮之士更是少之又少。主簿若强行征召,恐怕也募不到多少兵马。” “所求也不多,募到多少算多少吧。” “这……” 陆昌面色犹豫,欲言又止。 “怎么,陆县丞可是有难处?”张恒笑问道。 陆昌对张恒一礼到底,面色诚恳道:“主簿容禀,非是下官不愿相助,只是百姓之前饱经摧残,如今主簿若要强征,下官怕激起民变,还请主簿高抬贵手。” 闻言,张恒不由得哑然失笑,感情这老头以为自己打算强行征调百姓。 看这老头其貌不扬,谁知道骨子里却是个爱民如子的好官,着实让人没想到。 “陆县丞不必担忧。”张恒语气诚恳道,“在下保证,绝不会强行征召百姓入伍。百姓若有愿意保卫家园者便来,若是不愿,在下也绝不强求。此外,军饷例钱,也绝对不会拖欠一分一毫。 再者,董贼大军不日便到,陆县丞之前可是见识过那些贼子的残暴,若让他们占领此县,安有百姓之活路。还请陆县丞三思。”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陆昌也没了拒绝的理由。 他就怕张恒像别的军队,甚至之前的黄巾军一样,不管不顾地裹胁青壮男子入伍,就连老幼妇孺也得无偿服徭役。 若真是如此,等着战事结束时,卷县百姓恐怕也活不下几人了。 “既如此,下官愿意助主簿募兵。”陆昌拱手道。 “陆县丞深明大义,实乃卷县百姓之福。” 有了陆昌这个带路党,接下来的事情倒是顺利了很多。 这时代虽然没有大喇叭广播,不过张辽手下的一千兵马却派上了用场,在陆昌的带领下,挨家挨户将百姓们叫了出来。 整个过程虽然缓慢,却也进行得有条不紊。 持刀的士卒登门,百姓们虽然不知道要干什么,却也不敢不从,一个个拖家带口跟了出来,都面带惶恐之色。 时至晌午,剩余的卷县百姓全都被唤到了府衙门前。 张恒一身玄色长袍,在府衙门前负手而立,目光打量着前方的百姓。 而百姓的目光,也都看向了张恒,等待这个大人物宣布接下来与他们性命攸关的消息。 “禀主簿,全县百姓全部聚集完毕!” 人差不多到齐之后,张辽走上前抱拳道。 张恒点了点头,“唤来了多少人?” 旁边陆昌答道:“主播,我卷县原本有一万三千余户,百姓五万余人,前番被遭董贼掳掠,如今只剩了不到两万人。” 闻言,张恒又点了点头,这个结果并没有出乎他的意料。 杨勇之前就强迁过一波,之后正准备再强迁时,才发生了卷县县令带着万余名百姓逃亡的事件,那时城中还剩数千人不愿逃亡,加一起正好两万多人。 就在张恒询问的时候,百姓也纷纷议论起来,毕竟他们不是军队,聚在一起难免交头接耳,猜测着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两万多人一起议论,哪怕每个人的声音再小,汇聚在一切也成为了滔天声浪。 一时间,整个县衙门口宛若菜市街口一般。 张辽看到这一幕后,不禁一阵皱眉,刚想下令喝止的时候,却被张恒挥手阻止。 他倒是很喜欢这个氛围,能在自己面前议论,就证明百姓的好奇心压过了心中的恐惧,也证明百姓并不惧怕自己。 与百姓亲近,这其实是件好事。 张辽和陆昌一个担心自己办事不利,一个怕张恒迁怒百姓。见到张恒任由百姓议论,甚至脸上还挂着一丝笑容,这才松了口气。 片刻之后,张恒抬头看了看天色,这才收敛了笑容,扭头冲张辽示意。 张辽会意,猛然发出一声爆喝。 “肃静!” 身后的千余名士卒也跟着一起喊道:“肃静!” 军队散发出的杀气,自然不是一群百姓能够抵挡的,百姓们当场被吓得面如土色,噤若寒蝉。 霎时间,偌大的街上针落可闻。 紧接着,张恒的声音传了出来。 “诸位,在下张子毅,现忝为玄德公帐下主簿!” 张恒说着,冲所有百姓拱手一礼,这才继续朗声道:“今日请诸位前来,实则是有件要紧事请求各位父老乡亲。” 有了刚才的威慑,此刻百姓们全都屏息凝神,听得极为认真。 可张恒说完之后,却忽然抬头看了看天色,随后脸上露出了笑容。 “各位父老,匆忙之间将大家请来,眼看时过正午,想必大家还没用过午膳吧。来人!” 张恒这两句话说得很是无厘头,百姓们还没听明白怎么回事,就忽然见到县衙中走出一队士卒,而他们每人手上都端着一个托盘,上面竟是热腾腾的饭菜! 这…… 见到这一幕,不仅张辽和陆昌懵了,一众百姓也神情恍惚。 这是什么意思? 众人狐疑的目光向张恒望去,可张恒却笑得更开心了。 来者是客,今天中午我管饭! ------------ 第三十六章民心可用 古来成大事者,必先以人为本! 但是对于这些饱受兵灾之苦,且又饥肠辘辘的百姓来说,什么宏图壮志,什么理想道义,什么礼法道德,统统都是狗屁。 肚子里空空如也,你跟我说这些有什么用。 谁给他们一碗热粥,谁才是真正做到了以人为本,百姓们也就会信任谁。 现在张恒在做的,就是把他们当成人看。 果不其然,当得知这些饭菜是给自己准备的,百姓们看张恒的眼神立即就变了,目光中不再有惶恐和疑惑,只剩下了感动! 天可怜见,见过高高在上的世家大族,见过烧杀抢掠的土匪官兵,见过鱼肉百姓的贪官污吏,还没见过主动开仓放粮的官员呢! 坦白来说,张恒的这番作为谈不上太高尚,只是无奈有同行衬托。诸侯比烂的世道,张恒施粥的举动,立刻赢得了百姓们的好感。 旁边,陆昌望着给百姓分发食物的一队队士卒,又看了看拿到食物狼吞虎咽的百姓,最后看了看府衙门前负手而立,面带笑容的张恒,不禁老泪纵横。 倘若这天下诸侯都能如玄德公这般英明,天下官吏都能如张主簿这般仁厚,又哪里来的这么多灾荒饥祸啊! 听闻玄德公乃是宗室出身,倘若有朝一日,玄德公能够践祚…… 陆昌心中没由来的冒出了这个念头,紧接着就被自己吓了一跳。 百姓们的感动此刻都化作了食欲,面对香喷喷的食物,他们选择了风卷残云般的吃法。反正张恒刚才表示过,不够再点,今天饭菜管够! 进食的过程足足持续了有一个时辰,张恒也就站在原地看了一个时辰,直到最后他自己也饿了,便让士卒也给自己来了一碗粥,蹲在县衙门口喝了起来。 这一举动,再度赢得了百姓的好感。 看到没有,咱们吃啥,人家张主簿吃啥,可丝毫都没有特殊待遇。 张辽从分发食物开始,就在一言不发地皱眉苦思。他相信张恒这么做,一定有自己的深意。 一直等百姓吃饱喝足,看向张恒的目光中充满了感动和感激的时候,张辽彻底悟了! 主簿好手段,百姓归心矣! 进食完毕,这次不用士兵维持纪律,面色红润的百姓自发站了起来,目光紧盯着张恒,等待着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这一刻,这些百姓就好像张恒的心腹死忠一般,但凡他一声令下,就能让这些人赴汤蹈火。 但这次,张恒还是没有开口募兵,反而向后面挥了挥手,马上就有士卒带上来数十个五花大绑的人。 两场战役下来,刘备都大获全胜,积累了众多俘虏。 有愿意投降的,自然也就有宁死不降的。 “各位父老乡亲,前番董贼祸乱,命麾下贼军在此地烧杀抢掠,致使你等家破人亡,妻离子散。” 话说到这里,底下的百姓眼珠子都红了。 由此可见,他们着实被祸害得够呛。 张恒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而今,罪魁祸首就在眼前,大家说,该怎么处置?” “杀了他们!” “杀了他们!” 张恒话音刚落,百姓们立刻群情激奋地呼喊起来。 “好,今日我便为尔等报仇雪恨!”张恒大喝道,“来人,将这些贼军就地正法!” 对于这些宁死不降的董卓军士卒,张恒决定给予他们最大的尊重。 “遵命!” 准备已久的刽子手立刻冲了上来。 随着张恒一声令下,大刀砍了下去。 顷刻间人头落地,鲜血顺着地面流入百姓人群中。 平日里对杀人唯恐避之不及的百姓,此刻却欢呼雀跃,神情中满是兴奋,甚至有人当场落泪,哀悼死难的亲人。 哀悼之后,百姓又用感激的目光看向张恒。 此人不仅肯给他们一口饭吃,更是帮他们报了仇,实在是不可多得的好官。 扑通! 当场就有百姓跪了下来。 “主簿仁德,我等感激不尽!” 更多的百姓也跟着跪了下来,口中高呼主簿仁德。 张恒下意识就想伸手虚扶,却忽然眉头一皱,反应了过来,当即开口大声道:“尔等莫要谢我,要谢便谢玄德公。今日的一切,我不过是奉命行事而已。” 百姓们再度呼喊起来。 “玄德公仁德!” “玄德公仁德!” “玄德公仁德!” …… 声音此起彼伏,久久回荡在大街上。 等到声音渐渐散去后,张恒才伸出手双手。 “诸位请先起来吧,我还有事宣布。” 闻言,百姓纷纷起身,准备倾听张恒接下来要说的内容。 “昨日一战,为了替诸位报仇,玄德公身先士卒,亲自与敌军浴血拼杀,方才有此胜果。但消灭的只是部分敌军而已,董贼势大,必然会再来报复。今日上午军中收到探报,董贼已派两万大军杀来,不出十日,便能抵达城外。” 此言一出,一片哗然。 百姓们心中的感动顷刻间化成了恐惧。回想当初董卓军入城时的残暴,自己遭遇的凌虐,那种处境,他们这辈子都不想再经历了。 恐惧之余,心中也生出了一丝愤怒。 天杀的董贼,已经欺凌了我们一遍还不够,居然还要再来第二遍,当真是没天理了吗! 两万大军是个什么概念,百姓并不清楚,他们只知道那些手持利刃的董卓军士卒非常可怕。想对的,自己的性命却非常脆弱。 看着骚乱的人群,张恒继续大声道:“不过诸位也不用担心,玄德公既已答应要与诸位一同保卫家园,就已经做好了与此城共存亡的打算。大家放心,但凡玄德公有一口气在,就绝不会让董贼为所欲为!” 听到张恒的保证,百姓们才稍稍安定了些,不然心中的阴霾却仍未散去。 不过紧接着张恒却话锋一转,面带难色道:“不过……贼军终究是大,玄德公兵微将寡,只怕难以抵挡。就算拼死一战,也未必能胜。一旦城破,诸位皆难免一死。 所以玄德公命我召集诸位前来,就是想问一句,可有壮士愿意挺身而出,参军入伍,助玄德公一同保卫尔等的家园?” 兜兜转转这么大一圈,又是请客,又是当众杀人后,张恒才终于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不过效果也是显著的,他的话音刚落,百姓中的青壮男子当即应声而起,大喊着要参军。 眼见民心可用,张恒继续大声吼道:“诸位,董贼逆天无道,荼毒生灵,天下有识之士无不欲杀之而后快! 前番他派麾下贼军侵占尔等家园,杀害尔等妻儿老小,此仇不共戴天,难道尔等就甘心引颈受戮? 我大汉以武立国,我汉家男儿皆有血有肉的汉子,难道就不愿挺身而出,保卫自己的妻女,捍卫自己的家园? 之前的血海深仇,尔等就不想以眼还眼,以牙还牙? 只要参军入伍,在玄德公的带领下,我等就能战胜来犯之贼。 之前种种,必要让他们……血债血偿!” 张恒这一番话的最后四个字,彻底引爆了场中的气氛。 无数的青壮男子因激动而涨红了脸,纷纷振臂高呼,眼中弥漫着刻骨铭心的仇恨。 “血债血偿!” “血债血偿!” “血债血偿!” 听着这震耳欲聋,却又怒气十足的呼喊声,张恒露出了一个欣慰的笑容。 民心可用,募兵之事成矣! ------------ 第三十七章千金之子,坐不垂堂 来自后世的统战手段,对这个时代的人堪称降维打击。 百姓们相信了张恒,也就等于相信了刘备集团,最终的募兵结果自然是喜人的。 两万名百姓中,硬生生冲出了近五千人踊跃报名参军,差不多全城青壮都在这里了。 对此,张恒选择了收紧标准,凡十六岁以下者禁止参军。若非情况不允许,张恒甚至想把年龄定在十八岁。 饶是如此,最终也成功招募了四千人,可谓成果颇丰。 这四千人虽然都是新兵,但他们成分纯粹,只要稍加训练,再历经两场血战之后,就能成为刘备麾下的中坚力量,将来就是可以信重的嫡系部队。 至于这四千人的分配问题,张恒打算先选取三百人,作为刘备的亲兵卫队,之前刘备从高唐带来的百战老兵,在历经两场血战之后,只剩了不到两百人,如今刚好可以补充进去。 当然,肯定要择优选取。 剩下的三千五百人,全部交给关羽去训练。 作为整个汉末时代最顶尖的将才,关羽的练兵水平毋庸置疑,必然能打造出一支精锐劲旅。 而张辽和他麾下的一千并州军,张恒准备先抓在自己手中。这并非张恒想以权谋私,只是如今的情况,放张辽出去独领一军,短时间内是不现实的。 在自己身边待着,一者可以培养他与关张的好感与默契,二者可以在关键的时候当成底牌打出去。 至于剩下的六千人,分别让张飞统领三千,关羽统领三千,作为真正的作战主力。 时至傍晚时分,四千新兵终于集结完毕,张恒命张辽给这些人简单编组后,便带着他们前去拜见关羽,自己却带着陆昌去找刘备汇报今天的工作。 刘备将募兵工作交给张恒后,自己就带着关羽张飞在修缮城墙,准备迎接接下来的大战。 张恒找到他的时候,刘备已经脱下了外袍,撸起袖子正与士卒们一起修补城墙之间的裂缝呢。 东汉已经太平了一百来年,卷县最为河南尹腹地的大县,就算是昔日黄巾起义时,也没怎么受到波及,再加上本身的位置并非要隘,城防方面也就无人在意过。 这座夯土打造的城墙本就不怎么坚固,又历经了岁月的侵蚀,导致修缮起来工程量极大,短时间内根本无法完成。 好在刘备也没打算推倒重来,只是简单的缝缝补补,暂时够用就行。 “玄德公!” 张恒走到刘备身旁,拱手行礼道。 刘备抬头,脸上露出了笑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这才开口问道:“子毅,此番募兵成果如何?” “幸不辱命……” 张恒也笑了,同时将今天的事情说了一遍,听得刘备瞪大了眼睛。 他万没想到,居然还有这种募兵方式。但仔细想来,张恒所做的事情,无论是管饭还是当场斩杀敌军,都完美契合了百姓的利益,怪不得能一呼百应。 看来子毅不仅长于谋划,更擅谋算人心,可谓天生的奇才! “子毅今日所为,不仅募到了兵马,还安定了民心,当真是好手段!”刘备竖起大拇指夸赞道。 “玄德公谬赞了……” 张恒谦虚道,又把自己设想的兵力分配情况说了一遍,却听得刘备连连皱眉。 新兵交给关羽训练他没意见,张飞统率三千人他也没意见,甚至把张辽的一千人留在张恒身边,刘备也没意见,只是…… “玄德公,可是有不妥之处?”张恒见刘备面有难色,便开口问道。 “子毅啊,你的分配我没意见,但是……”刘备苦笑道,“你把兵马都给了云长和翼德,我统领什么?” “在下不是给玄德公留了五百亲兵嘛,应该够了。” “不够,肯定不够啊,五百人够干什么的,是不是再多给我留点?” 说到最后的时候,刘备情不自禁地搓了搓手,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张恒却坚决摇了摇头,他正准备跟刘备说这事呢。 “玄德公,咱们如今已有一万大军,身为主帅,玄德公大可不用再事必躬亲,也不必再身先士卒。所以在下以为,五百人足矣。” 军队多了,作战方式也该改改了。 像之前那样大猫小猫两三只的时候,一切从简,你刘备亲自带头冲锋,自然能起到鼓舞士气的效果。 可现在也不行了,一旦主帅深陷重围,或是不幸殒命,一万大军必然自乱阵脚。 “子毅,你的意思是我以后不用再率军先登了?”刘备疑惑道。 “不是不用,而是不能!”张恒拱手正色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玄德公贵为一军主帅,又岂能陷于险地?一旦玄德公遭遇不测,势必影响士气,动摇军心。在下恳请玄德公,今后还是不要再带头冲锋了!” 无数的事例都已经证明,主帅身先士卒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比如江东猛虎孙坚,再比如江东小霸王孙策,甚至是后来平定凉州,号称虎步关右的夏侯渊。 见张恒说得认真,刘备大为动容,当即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子毅良言,我记下了。” “如今兵马已齐,接下来还请玄德公抓紧命人修缮城墙,董贼的军队应该也快到了。” 说到此事,刘备的脸色也严肃了起来。 “不错,但这卷县城墙,实在是……” 刘备本想说不堪一击,但看到陆昌就在张恒身后,还是顾及了他的面子。 “百余年没打过仗了,城防破旧也可以理解。倒也不要用花大工夫修缮,只要能挺过董贼的第一波攻击就好。”张恒摇头笑道。 刘备马上嗅出了别样的味道,“子毅此言何意?” “卷县小城,终究不是久守之地。” 张恒放目远望,目光中似有无尽波澜。 “此处不是久守之地,那何处才是?”刘备又问道。 “现在还不好说,不过玄德公也不必担忧,在下已有一个不成熟的想法。” 见张恒又当起了谜语人,刘备也习惯了,只得无奈一笑,扭头带领士卒继续修缮城墙去了。 你不说拉倒,反正到时候我也会知道的。 就在此时,忽然有士卒来报,城外出现了一支军队。 闻言,刘备面色大变。 “贼军来得这么快!”刘备惊呼一声,又大声喊道,“快,传令云长翼德,速速整军备战。” 张恒却皱起了眉头,面带疑惑之色问道:“城外兵马有多少人?打出的旗号是什么?” “回主簿,天色已晚,小人看得不是很清楚,大致有数百人左右。至于旗号……并无任何旗号。” 闻言,刘备脸上的震惊顿时变成了惊讶。 “只有数百人,而且还没有打出旗号?” “不错!” 传令兵点头应道。 “这……”刘备又把目光看向了张恒,“子毅,咱们该怎么办?” “为防贼军故设疑阵,可派人出城看看情况。” “如此也好。”刘备点了点头。 张恒一挥袖,唤来了不远处的张辽。傍晚时把新兵交予关羽之后,他便又赶回了张恒身边。 “主公有何吩咐?” 张恒笑道:“文远,城外来了一支军队,不知是敌是友,你可敢率军出城一探究竟?” “这有何难,末将这便出城看看。” 张辽一抱拳应道,随即转身而去。 等着张辽点齐兵马出了城后,刘备和张恒也登上了城楼,果然看到远处有一支军队。只是天色太暗,根本看不清为首者何人。 ------------ 第三十八章恰柠檬的曹操 张辽率军出了城后,直奔那支军队而去,由于不知是敌是友,张辽便让士卒保持了戒备。 此时对面那支军队也发现了张辽,不过他们的反应就大多了,赶紧原地摆出了防御阵列,甚至有些准备撤退的意思。 “这是……” 张辽微微皱起了眉头。 对方既不进攻,也不撤退,黑夜里也无法得知对面的情况,张辽也就不敢贸然接近。略微一思索后,张辽便派出了一名勇士,准备和对方接触一下再说。 “来者何人!” 这名士卒纵马前行,转眼间便来到那支军队面前,沉声大喊道。 见张辽没有进攻,反而派人接触,对面的人似乎也松了口气,赶紧也派了一个骑兵出来答话。 “我乃奋武将军曹孟德麾下,敢问前方是哪位将军?” 听到对面的回答,张辽先是微微一愣,继而终于松了口气。 他好歹在雒阳呆过一段时间,对于曹操的大名,多少听过一些,也知道曹操如今属于讨董联军的一份子。 “回报主公和主簿,就说城外是奋武将军曹孟德。” 张辽赶紧派人回城汇报,在不知道曹操来意的情况下,他自然不敢擅做决定。 对面,曹操派曹洪出阵答话后,便猜测出了张辽并非董卓麾下,不然在自己表明身份的时候,就该直接杀过来了。 可等曹洪询问对方身份的时候,对面又没了动静,这让曹操心中又疑惑了起来。 但很快,曹操心中的疑惑就得到了解答。 因为就在此时,城门突然大开,刘备率领数百名亲兵纵马而出,身边跟着张恒与关羽。 没等来到曹操军阵前,刘备便喊了起来,“来者可是孟德兄!” 听到这个声音,曹操先是一愣,继而整个人都激动了起来。 这分明是刘玄德的声音! “玄德兄,操在此!” 曹操大声答应了一声,随即便纵马而出,来到了阵前,甚至旁边的夏侯惇都没来得及阻拦。 这下离得近了,双方终于看清了彼此的相貌,不禁同时仰天大笑。 “我见有一军趁夜而来,还以为是敌军突袭,却不料竟是孟德兄!” 刘备摇头叹息道,声音中满含惊喜。 当年雒阳初遇时,他就对曹操十分欣赏,再到后来酸枣会盟时,群雄皆踟蹰不前,唯独曹操敢孤军深入,刘备心中的欣赏变成了钦佩,认定了曹操是汉室忠臣。 如今再相遇,倒是有些他乡遇故知的恍惚感,令他兴奋异常。 可看着看着,刘备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孟德兄为何……衣衫褴褛,而且面露疲惫,甚至肩膀上还被包扎了一层,像是刚刚才经历了一场大战。 曹操自然也发现了刘备的异样目光,当即摇头苦笑道:“玄德兄,你为何会在此地,难不成酸枣联军已经出动了?” “并没有。”刘备摇了摇头,叹息道,“此事说来话长,孟德兄,咱们还是先入城再说。” “也好。” 曹操点了点头,正要入城的时候,张恒忽然看到曹操战马脖子上系着一颗人头,看相貌分明是昨日撤军而逃的杨定! 张恒赶紧拱手道:“敢问曹将军,这是……” 曹操顺着张恒的目光,才发现张恒指的是杨定的人头,便开口道:“此乃董贼麾下校尉杨定的人头。” 废话,我当然知道这是杨定的人头,我是问你从哪弄到的! 今天上午刘备还在和张恒感叹,说可惜昨日一战让杨定逃走了,不然又是大功一件。 当时张恒宽慰刘备,说以弱胜强已是不易,又如何敢奢求更多。 刘备当场也就释怀了,但现在看到杨定的人头,张恒忽然有些胃疼。 那杨定逃走的时候,麾下分明只剩了几百人,不想却成了曹操的刀下鬼。 要不……现在动手把曹操干掉,抢回杨定的人头?反正也没人知道。 刘备听到曹操的回答,虽然想问个究竟,却也明白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便一挥手,先让曹操入城再说。 县衙内。 刘备与曹操携手入城之后,便吩咐下去设宴,反正现在还没吃晚饭,正好一并解决了。 曹操倒也是个爽快人,席间直接就把自己兵败汴水的事情说了一遍,之后便遭遇了杨定,曹操还以为是徐荣的小股侦查部队,当场便杀了过去。 一番鏖战之后,最终杨定死在了夏侯渊的刀下。 曹操对此也没在意,可等他审问俘虏,才终于得知了杨定的真实身份,震惊之下,忙不迭地将人头捡了回来。 这番际遇听得张恒无比蛋疼,心中干掉曹操的想法也更浓了些。 人妻曹到底走了什么狗屎运,逃跑的路上都能捡到人头! 不过又想到曹操在汴水之畔被徐荣打得全军覆没,顿时整个人都释然了。 嗯……老曹的运气也就那回事了。 倒是刘备,在听完曹操叙述后,也没工夫计较曹操捡漏的心思了,忙着开口劝慰道: “孟德兄,胜败乃兵家常事,还请不必挂怀。” “多谢玄德兄宽慰,操早就释然了。倒是玄德兄,你为何会在此,难道酸枣联军已经出兵了?” 闻言,刘备苦笑一声,也开口讲述起了自己这些天的经历。 听完之后,曹操整个人都抑郁了,伏在桌案上沉默不言,眼中带着复杂的神情。 好家伙,怪不得你这么安慰我,感情你连战连胜,就我一败涂地是吧! 荥阳董卓军一共一万三千人,你几乎兵不血刃就收拾了七千人。 而我面对六千人,却被打得跟个丧家之犬一样仓皇逃窜。 这差距也太大了吧! 一念及此,曹操的脸红到了脖子根,羞耻和嫉妒占据了他的内心。 我就不该坐在这里,甚至不该进城的! “孟德兄,可是身体不适?” 刘备见曹操脸色不好看,还以为他伤势发作,忙关切问道。 迎着刘备真诚的目光,曹操沉默了,张了张嘴,却半句话都说不出口。 良久,曹操忽然起身,正了正衣冠后,对着刘备一礼到底。 “孟德兄这是何故?”刘备大惊道,连连摆手,不敢受曹操如此重的礼节。 曹操却满脸执着道:“此一礼,乃是操向玄德兄致歉。前番酸枣城中,操以为玄德兄畏惧董贼兵势而不敢出战。现在想来,却是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这倒也不怪孟德兄。”刘备很大度地一摆手笑道,“说来惭愧,彼时备兵微将寡,就算有心想与孟德兄同去讨贼,也是有心无力。更何况子毅早有预料,言酸枣诸侯只为权势,并非真心报国,所以备就想着徐徐图之,这才让孟德兄误会了。” 闻言,曹操赶紧把目光放在了张恒身上。 再联想当初盟誓争论时,张恒整个过程都冷笑不语,曹操顿时恍然惊悟。 原来此人早就预料到,酸枣诸侯不会尽心讨贼。 可笑自己历经了九死一生后,才想明白这个道理,何其愚也! 而且听玄德话里的意思,此番连战连胜,大多是这张子毅之功。 此人不仅能看透人心,更能临阵决机,歼敌于战阵之间,端的是位大才啊! 玄德到底走了什么狗屎运,居然能收服这等人物。若有这张子毅为自己出谋划策,想来此次汴水之战也不至于一败涂地。 曹操望着与刘备君臣相得的张恒,一时间心中的酸意更浓了。 柠檬树上柠檬果,柠檬树下曹孟德。 ------------ 第三十九章曹操:等我回来开团 又聊了一会,士卒开始排宴,端上一盘盘美味佳肴。 曹操自昨日战败后,一直水米未进,腹中早已饥肠辘辘,当下也不客气,向刘备拱了拱手后,便狼吞虎咽起来。 刘备也挥了挥手,示意其他人一起跟着吃。 酒过三巡,菜入五味。 张恒放下了筷子,开口问道:“敢问曹将军,接下来准备去往何方?” 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张恒发现了一个华点。 原本在张恒的设想中,杨定兵败而逃,回去必然禀报董卓。董先生的反应也绝对是勃然大怒,随后再派精兵强将前来攻打卷县。 这一来一回,最少得十天的时间。而自己这边,也能多出十天的备战时间。 可现在被曹操这么一搅和,杨定死了,荥阳便只剩下了徐荣这一路兵马。 那他会如何应对? 张恒素来对情报极为看重,一早就从张辽口中得知了如今荥阳的情况。 作为董卓嫡系将领的杨定阵亡,徐荣这个外人的处境就艰难了起来。想要不背锅,就只能一个办法——打破卷县,攻灭刘备,为杨定报仇! 也只有如此,才能将功补过。 所以,原本张恒预测的十天时间已经不准了,徐荣极有可能这两日就会进攻卷县。 徐荣麾下的六千人虽然都是精锐,原本并不可怕,甚至张恒都打算借此让新兵练练手。让他为难的是,新招募的青壮,现在还不能称之为兵。 没有个十多天的操练,民夫就只是民夫,根本算不上新兵。 再者,徐荣身为沙场宿将,必然不会像杨定那般愚蠢,所以要做好持久战的准备。如此一来,粮食就又成了问题。 别看之前酸枣诸侯给的粮食很多,实际上也只能支撑个把月而已,今日又被刘备借了一些给百姓,就更没剩多少了。 所以张恒就想着,能不能从曹操身上下点工夫。 听到张恒的问题后,正在喝酒的曹操面色一滞,手中酒樽也放了下来,摇头一声叹息。 “怎么,难道曹将军不打算回酸枣,向众诸侯邀功?”张恒笑道,“毕竟杨定可是董贼的亲信,又是西凉军的校尉,这番功劳可不小。” 曹操脸上露出一丝羞赧,旋即又被愤怒取代。 “杨定此贼本就是玄德兄打败,操不过捡了个便宜而已,又如何敢居功。再者,酸枣一众诸侯皆怯懦匹夫耳,不足与谋!” “那曹将军打算去往何方?”张恒又回到了最初的话题。 “这……” 曹操迟疑半晌,最后却有些不好意思地冲刘备拱了拱手。 “玄德兄麾下皆精兵猛将,此番更是连战皆胜,他日必能杀入雒阳,诛灭董贼。操虽不才,却也愿投身报国,不知玄德兄可愿收留?” 刘备闻言大喜,当即拍案大笑道:“孟德兄与备同为汉家忠臣,理当守望相助,同是一腔报国热血,又何言收留。孟德兄若有意,大可留在此地,与备共击贼军!” “多谢玄德兄!”曹操亦是大喜,连忙拱手道。 他战败而归,腆着脸求收留,麾下士卒更是只剩了不到一千人,不想刘备却给了他如此高的礼遇,这让他心中异常感动。 玄德果然是至诚君子! 望着携手而笑,异常和谐的刘备和曹操,张恒眼中惊异连连,甚至有种错觉。 我这怕不是穿越到了假的汉末吧。 曹操和刘备这对历史上的死对头,就这么好上了? 不过这样也好,曹操前番虽然兵败,但他那些本家兄弟,个个都是可用之才,也算能增长己方实力。 “曹公忠心报国,在下佩服!” 张恒适时站了出来,同时还对曹操换了一个略微亲近点的称呼。 “子毅过奖了,此乃人臣之本分而已。”曹操挥了挥手笑道。 “不过在下以为,曹公还是要回一趟酸枣。” 曹操皱眉不解,“这是为何?” “一者,酸枣诸侯虽不堪为伍,但终究是大义之所在。咱们此番斩将立功,总要报予他们知晓,也好取得一些物资上的支持。 二者嘛,此刻的卷县,已然无粮了。” 听完张恒的话,曹操陷入了沉思。 张恒的意思表达得很清楚,酸枣诸侯虽然不是个东西,但终究还是有利用价值的,眼下还得与他们虚与委蛇一番。 刚好自己的兵马也被打空了,现在有杨定的人头,再加上自己在诸侯间的声望,多少能再换点东西出来。 就算联合作战,自己也得具备点实力,他可不想被刘备看轻了。 略微一思索,曹操点打定了主意,点了点头道:“好,便依子毅所言,我这便回一趟酸枣,必定会带来所需之物。” “既如此,那就有劳曹公了。”张恒笑道,“不过还得快些,杨定已死,荥阳的徐荣这两日便会兴兵前来攻城。玄德公若来得晚了,可就赶不上下场战事了。” 曹操点了点头,“既如此,吃完饭我便出发,此地距离酸枣不过百余里,最多两日我便会返还,绝不会误了战事。” “孟德兄何必如此着急,你伤势未愈,不如先歇息两日,反正也不急于一时。” 刘备的话还没说完,却被曹操挥袖打断。 “玄德兄好意,操心领了。如今战事当先,岂能因为小小伤势而误了大事!”曹操满脸坚定道。 刘备也不好再劝,当即举起酒樽严肃道:“既如此,备在此预祝孟德兄此行顺利!” “多谢!” 曹操举起酒樽一饮而尽,又吃了几口后,便起身向刘备告辞,带着麾下兵马趁夜出城,赶往酸枣去了。 “孟德也急切了些吧。” 刘备带着张恒亲自往城门口送行,望着曹操的背影迅速消失在夜色中,刘备摇了摇头笑道。 “曹将军报国心切,难道不是好事?”张恒笑着答道。 倒也不怪曹操如此急迫,实在是找个志同道合的盟友不容易。 这就像在打高端局时,对面都六神装并且把自己杀了N次,可队友仍在泉水挂机互喷。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愿意和自己参团的队友,曹操当然想以最快的速度回家补给,然后回来参团。 “这倒也是。” 刘备点了点头,忽而想起了还在酸枣饮酒作乐,商业互吹的诸侯,不由得叹息一声。 “倘若诸侯皆有如曹孟德这般报国之心,何愁董贼不灭。” 张恒耸了耸肩,“倘若天下人都有这般报国之心,我大汉也不会沦落至此了。” “子毅啊,你就不能往好处想?”刘备无奈苦笑道。 “非是在下不往好处想,只是世道凋零,人心丧乱,不得不如此。” 刘备不语,算是默认了张恒的说法。 “玄德公,眼下曹孟德已走,贼军将近,咱们也该做些准备了。” “不是一直在准备嘛,只可惜时间太短,城墙只能简单修缮一番,新募的士卒得不到充分训练,能发挥出多少战力,还未可知。” “在下说的,并非是防守的准备。” “那是什么准备?”刘备不解道。 张恒淡淡一笑,吐出了四个字。 “主动出击。” ------------ 第四十章不,你不想 荥阳。 徐荣一战打崩了曹操,自身的损失虽然不大,却没有选择继续前进,反而退回了荥阳休整部队。 一者,一场战斗下来,麾下士卒早已疲惫,若冒险前进,一旦再遇到敌军,必然不敌。 二者,本来荥阳到酸枣这二百余里的距离,是董卓与关东联军的中间缓冲地带。自己此番非但没追上杨定,反而遇到了曹操,徐荣猜测关东联军已经展开了进攻,只是不知规模多大。 如此情况下,继续进军无疑是非常不明智的选择。徐荣用兵素来稳重,自然不可能冒险。 至于杨定……现在已经顾不上他了。 回到荥阳后,徐荣当即写了一封军报发往雒阳,等候董卓的军令。 可传令兵刚走没多久,便有数十名败兵来到荥阳城下,正是杨定的亲兵。当日曹操虽然斩杀了杨定,但终究也是强弩之末,不可能把杨定的残军全歼,还是让这数十人逃了出来。 徐荣在经过仔细的盘问后,终于确定了这些人的身份。 然后,他就收到了杨定已死的消息。 徐荣大惊,下意识站起来大声问道: “什么,杨将军麾下足有五千大军,就算不敌关东贼军,也绝不可能全军覆没!到底发生了何事,你等速速说来,若有半句谎言,立斩不饶!” “将军,小人绝不敢有半句谎言!” 亲兵连连叩首道,同时将整场战争的经过说了一遍。 听完后,徐荣沉默了,甚至整个人都抑郁了。 不是敌军太厉害,奈何杨定太脑残! 长途奔袭之后,居然不做任何休整便全军进攻,这不是疯了吗! 至于之后杨定逃走之后,却被自己打败了的曹操所斩杀,徐荣只能感叹是天意。 杨定这厮的运气,也着实太差了点。 一声苦笑之后,徐荣脸上露出愁苦之色。 杨定死就死了吧,眼下自己该怎么办? 将消息上报? 必然会招来雒阳方面的责难,甚至被问罪都有可能。 压住消息? 雒阳方面总会知道的,届时自己罪责更大。 心烦意乱之际,徐荣只得一挥手,让这些杨定的亲兵先下去,自己再好好思索对策。 这些亲兵顿时如蒙大赦,赶紧起身扭头就走,就在刚要走出房门的时候,徐荣的声音突然忽然从后面传了过来。 “你们刚才说,贼军有多少兵马?” 亲兵连忙回头抱拳道:“回将军,贼军不足两千人,若非我家将军大意了,此战绝不会败。” “明白了。”徐荣点了点头,挥手道,“你等先下去歇息吧。” “唯!” 这些亲兵赶紧抱拳退了出去,生怕多留一刻而被徐荣迁怒。 待到房中无人之后,徐荣的眼睛闪过一抹精光,眉间猛然爆发出惊人的战意。 眼下想要不被迁怒的唯一方法,就是把这支卷县的敌军全歼,被杨定报仇的同时,自己也能将功补过。 刚才那亲兵说得明白,卷县的敌军只有两千余人,就算收编了杨定的降卒,最多也不超过六千人,自己未必没有一战之力。 想着,徐荣一转身,拿起了桌案上的行军图。 打开一看,徐荣脸上露出了笑容。 卷县这个地方他是知道的,城防几乎形同虚设,自己军中又有攻城器械,只要强攻两天,必然能够破城。 然后,就是两军正面对垒的时刻。 至于能不能战胜这支敌军,徐荣压根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他又不是杨定那蠢货。 卷县的敌军多是新募的士卒,说是乌合之众也不为过。至于被收编的杨定的西凉军,能发挥出多少战力还未可知。 再看自己麾下,可是最精锐的雒阳北军,就算对上董卓的西凉精锐也能五五开。 这要是野战还打不赢对方,索性找个地方上吊算了。 徐荣越想越激动,眼中已经看到了破局的希望,当即往外面喊道:“来人!” “将军有何吩咐?” 一个亲兵推门而入,抱拳道。 徐荣大袖一挥道:“传我将令,命士卒好生歇息一夜,明日上午全军开拔,随我踏平卷县!” “遵命!” …… 卷县。 就在徐荣下定决心攻伐之时,卷县县衙中,张恒也开始了自己的安排。 刘备高坐主位,左下首关羽,右下首张恒,再往下才是张飞和张辽。 汉代以右为尊,张恒坐在右边,在地位上已经隐隐有超越关羽的迹象了。 眼看人到齐了,刘备开口道:“子毅,且说说你的布置吧。” 方才城外送别曹操后,张恒表示要主动出击时,刘备当场反对。 自己手中才一万人,六千是降卒,四千是未曾上过战场的新兵,据城而守都不敢说万无一失,主动出击和找死有什么区别。 但张恒接下来的话,却成功说服了刘备。 张恒起身,冲刘备拱了拱手后,开口向众人道: “诸位,卷县小城绝非久守之地。董贼来攻,咱们就算能守住一次,也绝守不住第二次,倒不如主动求变。” “何为主动求变?”关羽皱眉不解道。 “杨定已死,现如今荥阳城内只剩下徐荣这一支孤军。” 关羽摇了摇头,“那又如何,荥阳城坚,就算徐荣只有五千兵马,咱们短时间内也不可能攻下城池。时日一久,董贼援军杀来,咱们恐难匹敌。” “不,咱们不去攻城。”张恒摇了摇头道,“而是等着徐荣来攻。” “徐荣会主动进攻?” 张恒笑道:“不确定,不过总有机会。杨定与徐荣共守荥阳,如今杨定战死,徐荣难逃罪责。他毕竟是大将军何进旧部,而非董贼嫡系,为了将功补过,说不准会来攻城。所以,咱们得提前布置。” “子毅,你说得倒好,可万一徐荣那厮怕了,非但不来攻城,反而龟缩城中,咱们岂不是白白布置了。”张飞那标志性的大嗓门响起,满是质疑道。 “翼德别急,就算徐荣不来,咱们也没什么损失。” “此话何意?”张飞满脸不解道。 主位上刘备笑道:“子毅,就别再打哑谜了,直接说吧。” “好。”张恒点了点头,“为防徐荣来攻,我意,派一名智勇双全之将前往城外,一旦徐荣来攻……” 话还没说完,张飞马上打断道:“我知道,届时里应外合,全歼贼军是吧!” 张恒瞥了他一眼,心道你可真是个大聪明。 “不,不用里应外合。” “那派出去的兵马又有何用?”张飞抢答失败,满脸不甘地问道。 张恒转身拿出了行军图,在众人面前打开,指向了地图上的一个位置。 众人定睛一看,正是荥阳的位置。 “徐荣此来,必定倾巢而出,届时荥阳空虚,派出去的兵马就能趁机绕至敌后,拿下荥阳!” 张恒说着,目光中闪过一丝冷芒,并指成剑,狠狠点在地图上荥阳城的位置。 “荥阳是河南尹咽喉之地,只要控制了这里,就能扼住成皋城内的贼军,使其不敢东进,咱们就能控制荥阳以东的河南尹半壁,进可攻,退可守,再无后顾之忧。 再者,杨定徐荣共计一万三千人,荥阳城中必然有大量的粮草器械,只要拿下此城,最少半年内无需为粮草发愁!” 一番解说之后,众人这才明白了张恒的全盘计划,无一不拍手叫绝。 见众人都表示赞同,主座上的刘备霍然而起,一拍桌案道:“子毅此计甚妙,咱们就这么办!” “遵命!” 眼见刘备有了决断,众人连忙起身拱手道。 “那何人愿率军前往突袭荥阳?” 张恒笑着问道。 一时间,场中三位悍将都有些意动。 若真能拿下荥阳,必为此战首功! “兄长,我去!” 张飞率先请战道。 刘备摇了摇头。 “不,你不去。” “兄长,我想……” “不,你不想。” “兄长,你听我说……” “不,我不听。” 张飞:…… ------------ 第四十一章初露端倪的隐患 刘备一个否认三连,打得张飞彻底哑火,心中甚至泛起了一丝委屈和酸楚。 一旁的张辽目光中满是挣扎,却终于没有迈出半步。 他当然想去,但此战实在太过重要,他担心刘备不放心将这等重任交给自己。万一请战被拒,难免被人非议不知进退。 可这时,他忽然想起当初张恒招降自己时说过的话。 玄德公率性宽仁,颇有高祖之风,且知人善用,用人不疑,文远不必担心。 一念及此,张辽不禁攥紧了拳头,终于鼓足了勇气,正准备出列请战时,却见关羽走了出来。 “兄长,我去吧。” 关羽冲刘备拱了拱手,请战道。 闻言,一旁的张飞更加郁闷了。 刚才他就是见关羽没动静才率先请战,这下关羽主动站了出来,他更加没机会了。 果然,主座上的刘备笑着点了点头。 “好,就由云长你……” 话还没说完,却听旁边的张恒忽然开口道:“玄德公,在下以为,此战可以让文远试试。” 什么! 此言一石激起千层浪,在场众人都面露惊讶之色。 按理说如此重要的任务,就算不派关羽出场,也应该由张飞领军,怎么会轮到一个降将。 就连张辽自己,也是满脸不可置信地望着张恒,有些不知所措。 刘备皱了皱眉道:“子毅,此战至关重要,我以为还是让云长领兵出战。” “不。”张恒摇了摇头,“在下以为,还是文远最合适。” “为何?” 张恒解释道:“一者,突袭荥阳的任务虽然重要,却是锦上添花而已,咱们的根基仍在卷县。云长乃军中主将,待到徐荣大军袭来之时,自然要在此坐镇,可保主战场无虞。 二者,文远数日前还是董贼麾下,如今虽弃暗投明,但消息还未扩散出去,就连徐荣也未必知晓。此去若能骗开城门,咱们就能兵不血刃地拿下荥阳!” 张恒这番话说得无可挑剔,既没得罪关羽,也说明了张辽的不可替代性,听得刘备连连点头。 当然,有一个人是不满意的,那就是咱们的张三爷。 他倒不至于针对张恒,只是有些不屑地看了张辽一眼。 哼,不过是我的手下败将而已,哪有子毅说得这般重要! “子毅言之有理,翼德如今有伤在身,云长得统率大军与敌军正面对抗,文远倒成了最合适的人选。” 说话间,刘备将目光放在了张辽身上,开口笑道:“文远,你此去需要多少兵马?” 张辽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如此重要的任务,这就落在自己身上了! “回主公,倘若徐荣大军真的倾巢而出,辽只取本部兵马,便能替主公拿下荥阳!” “只一千人就够了?”刘备摇了摇头道,“一千人终究是少了点,我再拨与你两千人,如何?” “不用!”张辽连连摇头,满脸激动道,“辽只率本部兵马足矣,倘若不能拿下荥阳,辽提头来见!” 他明白这个独自领兵出战的机会来之不易,既然主簿给了自己,那自己就得赢得漂亮,如此以后才能在刘备集团内站稳脚跟。 可刘备却不同意,柔声劝道:“文远,我知道你立功心切,但也不可如此激进。荥阳能拿下固然好,拿不下也不必强求,咱们再找机会便是。翼德,从你麾下拨两千人给文远,助他突袭荥阳。” “遵命!” 张飞不情不愿地抱拳答应了一声。 散会之后,张恒返回住处,正准备上榻休息时,却忽然听到了外面响起了敲门声。 张恒略微一思索,便明白了来人是谁,不禁摇头一笑,有些无奈道:“进来。” 门被推开,果然见张辽走了进来。 “文远,深夜来此,所为何事?” 张辽对张恒一礼到底,肃然道:“方才多谢主簿仗义执言,提携之恩,末将没齿难忘!” “就为了说这个?”张恒似笑非笑道。 “这……” 张辽一时语塞,有些不明白张恒的意思。 只见张恒似有深意地笑道:“文远,你以为我今晚举荐你出战,是为了提携于你?” “难道不是?” 张辽的目光中闪过一丝疑惑。 “当然不是!”张恒斩钉截铁道,“我之所以举荐你,是因为你的确是最合适的人选。倘若有比你合适的人选,我便会直接举荐别人,所以你也不用谢我。” “可是……” “没有可是。文远你记着,咱们此行的最终目的,是为了杀进雒阳,诛灭董贼,解救天子。为国尽忠,乃是咱们为臣之本分,万不可夹杂其他私欲。 再者,受人所托,忠人之事。我既被玄德公拜为主簿,参掌军事,就应该为大局考虑,而非为了培植势力。你可明白?” 张恒这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我提携你是因为你的能力,而不是想让你心存感激。 甚至最后一句话,已经隐隐有些敲打的意味——我不想在集团内立山头,所以你也别有其他的心思。 张辽闻言,顿时吓出了一身冷汗,连忙拱手道:“是末将浅薄了,主簿教诲,末将定然铭记于心!但好叫主簿知晓,末将只是感激主簿提携,并无别的意思!” “这我当然是明白的,文远你也不要多想。” 张恒柔声安抚道,同时伸手在张辽肩膀上拍了两下。 “只是有些事,还是提前说清楚为好,免得让人误解。文远以为如何?” 张辽赶紧又抱拳道:“主簿英明,末将深以为然!” “行了,天色不早,你明早还要率军出城,且回去歇息吧。你若真想感谢我,此次好生用兵便是。” “末将告退!” 张辽一拱手,缓缓退了出去。 望着张辽的背影,张恒不禁摇了摇头,口中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一个庞大的集团内必然是派系林立,当权者必然要平衡各个派系之间的关系,如此才能让所有人群心策力,不然便是无休止的内耗。 张恒本以为很久之后才要面对这个问题,可今天张辽的到来,却给他提了个醒。 刘备集团这才草创,便已经有了分化的倾向,将来继续发展壮大,这个问题绝对愈发严重。 也罢,等此战结束之后,便着手解决这个问题吧。 ------------ 第四十二章徐荣的试探 张恒并没有读过多少兵书,硬要论用兵之道的话,他的手段全部都来自后世的信息时代。毕竟时代又发展了一千八百年,施展出来对古人可谓降维打击。 其中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信息的不对称性! 他知道徐荣是什么人,也知道荥阳城内的兵力部署,更由此猜测出了徐荣如今的处境。 反观徐荣,对刘备集团几乎一无所知。 一个在明,一个在暗,以有心算无心,还未开战徐荣便已经没了多少胜算。 再加上张恒一贯稳如老狗的行事作风,喜欢在确保自己安全的情况下尽量扩大战果。这就相当于先把自己打造成一个龟壳,在敌人的进攻下巍然不动,之后再瞅准机会,抽冷子给敌人来一记狠的。 布置已经妥当,下一步就等徐荣来攻了。 关于此事,其实张恒也不确定,毕竟他不是徐荣肚子里的蛔虫,只能根据局势推演出最有可能的结果。反正只是让张辽带着兵马在城外待一段时间,不成也没损失。 好在,徐荣终于还是来了。 就在张辽率军出城的第二天,徐荣统率着麾下五千大军,赶到了卷县城下。 相比于稳如老狗的张恒,徐荣也不遑多让,他从昨天清晨便开始率军出发,一百余里的路程,他硬生生走了一整天的时间,然后又安营扎寨休整了一夜。 等士卒彻底养足精神,士气也处于最巅峰状态时,他才率军缓缓来到卷县城下,吹响了进攻号角。 毕竟是能打败曹操的人,徐荣的确有些手段。 至于敌军会不会趁自己出征时突袭荥阳,这点徐荣根本就不担心。 一者,荥阳周边城池皆在董卓手中。 二者,卷县和荥阳之间只有一条官道,敌军若趁机突袭,行至半路就该被自己的运粮队发现了。而且自己在城中还留了五百兵马,以荥阳的城防,就算一万敌军来袭,也能从容挺到自己回援。 所以,徐荣放心地开始了第一波攻城。 卷县城楼上。 刘备望着动地而来的敌军,以及最后方大纛上的‘徐’字,脸上满是兴奋,一把抓住了张恒的肩膀,甚至声音都有些颤抖。 “子毅果然神机妙算,那徐荣真的来了!” 这代表什么? 这代表张辽那边可以动手了。 一旦拿下荥阳,自己将再无后顾之忧,无论是处境还是粮草层面。 “看到了,玄德公,在下看到了。” 张恒有些无奈地拿开了刘备的手,揉了揉生疼的肩膀。 “呵呵,是我失态了,失态了……”刘备有些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今日这一战,咱们该怎么打?” 张恒没有回答,反倒把目光看向了旁边的关羽。 “云长以为如何?” 闻言,关羽习惯性地一捋胡须,缓缓开口道:“据城而守,哪有太多花哨,不过是稳扎稳打。城下这些敌军,绝对破不了咱们的城防。” “这倒是实话。”张恒点了点头赞同道,“不过今日首战,我想让新募的士卒来坚守。” “为何?”关羽皱眉不解道。 新招的青壮不仅没上过战场,甚至都没怎么操练,一旦把城防交给他们,必然死伤惨重。而且首战关乎全军士气,一旦不利,便有可能引发诸多不利的因素。 “原因有二。”张恒讲出了自己的依据,“其一,是为了示敌以弱。让徐荣以为咱们战力不足,给他一个能破城的假象,为文远那边多争取些时间。 其二嘛,则是为了练兵。新兵总是要见血的,守城战是相对难度较低的战役,正好历练新兵。毕竟,咱们总不能一直依靠董贼军的降卒。” 之前一直用,是因为没办法。现在有了选择,张恒当然想把这批新兵培养起来。 “明白了。” 关羽抱拳道,随即转身布置城防去了,将董卓军的降卒全部换下,把新兵放在了第一线。 等他布置得差不多的时候,城外的敌军也开始了冲锋。 正如张恒所料的一样,双方刚一接触,刘备这边新募的士卒便死伤惨重。若非他们身为受害者,心中带着对董卓刻骨的仇恨,恐怕会一触即溃。 好在自己是守城方,依托城墙,这些新兵终究是艰难地抵御住了徐荣军的攻势。 张恒看着城下如火如荼的战场,情不自禁地点了点头。 这些新兵能做到这种程度,已经出乎了他的意料。由此可见,关羽的练兵水平还是不错的,至少不比传说中编练出了八百陷阵营的高顺差。 无论什么样的战役,第一波进攻,永远是试探性的。真正经验丰富的将领,往往能从这波试探中看出很多东西。 而徐荣,恰恰就是这种将领。 他见刚一交手,刘备军便死伤惨重,便忍不住点了点头,目露喜色。 他早知道关东诸侯麾下都是新募的军队,可没想到战斗力居然弱到了这种程度。 真不知道杨定那厮是怎么输的! 攻城战持续了约有一个时辰,徐荣眼看日当正中,便下令鸣金收兵,脸色比进攻时轻松了许多。 就这种程度的城防,破城三天足矣! 接下来,就该上真正的手段了。 城楼上,刘备耳听到远处响起苍凉的号角声,不禁面露疑色。 “子毅,敌军势头正盛,为何在此时鸣金?” 张恒却望着远处徐荣的将台,赞叹道:“徐荣不愧是沙场宿将,手段高明啊,曹孟德输得不冤。” “此言何意?” “玄德公,开胃菜上完了,下午敌军就要真正开始攻城了。”张恒笑道。 “这……” 刘备望着城下的尸体,以及汇聚在低洼处的成滩的鲜血,心道这还不算真正的攻城? “那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张恒一挑眉头,“怎么办,当然是吃饭啊,士卒们吃饱了才有力气继续打仗。” “额……” 刘备有些哭笑不得。 “玄德公,当敌人不再急功近利之时,便已经处于了不败之地,咱们自然也就没什么可乘之机,只能稳扎稳打。接下来的战斗,咱们以不变应万变就是,倒也无需担心。” 听了张恒这番话,刘备微微点了点头,目光若有所思。 张恒打算先吃饭,城外的徐荣刚好也有这个打算。 他们都明白一个道理,无论何种境地,都得让麾下士卒保持着最大的战斗力。 于是乎,双方都不约而同地架锅造饭,不一会儿饭菜香味便弥漫了城内城外,若非城下还躺着数百具尸体,真会让人误会双方是来外出野炊的。 用完午饭之后,徐荣又命士卒原地休整半个时辰。 等时间到了之后,徐荣猛的面色一变,脸上不再有之前的平静,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肃杀,双目中爆射出摄人的精光。 攻城阵势再次摆开之后,徐荣却没有命令士卒进攻,反而拔剑在手,大声下令道: “来人,上楼橹!” 随着他一声令下,队列缓缓让出数条通道,数百名士卒从中推出一辆辆楼橹。 见到这些东西后,城楼上的张恒一瞬间目瞪口呆,当场一口国粹喷了出来。 “卧槽,这年代还有这玩意!” ------------ 第四十三章纵火狂人张翼德 所谓楼橹,其实就是一辆辆由木架搭起来的高台,下方装着几个轮子,能够推行。 这些楼橹高约二丈,刚好与卷县的城墙差不多高,一旦推到城下,便能与城楼齐平,徐荣军士卒就能从后方的梯子攀爬而上,与城中的刘备军平地而战。 一旦如此,刘备军的城防优势将不复存在,所以张恒才会如此震惊。 这倒是他小看了古人,其实早在春秋战国时期,就已经出现了楼橹这种攻城利器。不仅有楼橹,甚至还有投石车。 徐荣这家伙,至于上来就开大嘛! 张恒心中震惊,感叹着徐荣的不讲武德,嘴里却丝毫不慢,赶紧下令道:“快,备石漆!” 所谓石漆,其实就是未经炼制的石油,如今的人们还不会大规模利用,虽然数量稀少,但采集出来用于战争倒是足够了。 不用张恒说,关羽在看到楼橹的第一瞬间,就已经准备上了。 刘关张三兄弟征战多年,当然知道攻城器械中有楼橹这玩意,所以一早将石漆装进了木桶中放在城下,准备随时取用。 楼橹的轮子倾轧在尘土中,发出嗤嗤的声响,宛若一头头洪荒猛兽快速逼近,给城口上的士卒带来了极强的压迫。 一旦让他们推到城下,这场防御战就不好打了。 “弓弩手,准备!” 关羽大喝一声,下令道。 身后立刻有数百名弓弩手站了出来,箭矢早已上弦,纷纷瞄准了城下推楼橹的敌军。 “放!” 关羽一声令下,箭矢纷纷而下,如飞蝗一般涌向了城下的敌军。 刹那间,便有数十名敌军士卒应声而倒,身体被数不清的箭矢射穿,犹如刺猬一般。 “举盾,举盾!” 负责率领士卒推楼橹的军候立刻大声喊道,一众士卒纷纷举起了盾牌。 这时期的工艺还比较粗糙,盾牌大多都是木质,也有部分铁质,只有极少数的盾牌才是由牛皮制造,且都是方盾,因此防御力虽然足够,但并不足以覆盖全身。 但数百人一起将盾牌举至头顶,总算形成了一定范围的盾阵,抵挡住了刘备军的箭矢。纵有零星流矢射入,却也无法伤及要害部位。 眼看弓箭不能起作用,刘备不禁有些焦急,当下大手一挥,命令所有弓弩手全部登上城墙,加大箭矢的规模输出,誓要将这些推楼橹的敌军士卒全部射毙在城下。 见此,张恒连忙开口阻拦。 箭矢最重要的战略物资,眼下已经起不到作用,那就不能再浪费了。 “玄德公勿急,且等敌军把楼橹过来,再以火焚之,方能竟全功。不然徒耗箭矢,却不能杀伤敌军,得不偿失。” 刘备这才冷静下来,命麾下士卒先点起火把,只等楼橹推到城下后,再纵火焚烧。 由于技术的限制,导致楼橹行进的速度并不快,从徐荣军中推到城楼下,区区数百步的距离,却足足用了将近半个时辰。 铿! 随着一声巨响,楼橹终于撞在了城墙之上,下方士卒顿时感受到了巨大的阻力,再也不能推动分毫。 先登的军候立刻命士卒打出旗语,禀告后方的徐荣。 眼见旌旗招展挥动,徐荣明白楼橹已经就位,当即大喜,猛然拔出腰间宝剑。 “全军听令,今日攻城除贼,先登者官升三级,赏钱百万!有取得贼酋首级者,本将上报朝廷,为他加官进爵!出战!” “呜呜呜呜呜……” 徐荣话音落下,进攻号角便立刻吹响。 麾下士卒听闻封赏如此丰厚,全都嗷嗷叫地向城楼下冲了过去。 黑压压的一片人潮袭来,徐荣为了确保首战得胜,竟一次性将麾下步兵全部派了出去,足有两千人之众。 相对于卷县小城来说,这些兵马用作攻城已经绰绰有余。 但徐荣万万不会想到,此刻卷县城中居然有近万大军。 关羽见敌军大举袭来,目光微睁,闪过一丝战意。 “弓弩手散开,万箭齐发!” 方才的先登军人人着甲带盾,弓箭并没有起到多少作用,但现在冲上来的攻坚队手中可没有盾牌。面对这漫天箭雨,当即死伤惨重,最前排的士卒更是首当其冲,一波就被带走了近百人。 剩下的士卒开始纷纷寻找掩体,更有甚者,直接搬起了同袍的尸体挡在自己前面,以求暂避锋芒。 敌阵后方,徐荣望见这一幕,微微皱起了眉头。 “敌军虽不堪一击,但这指挥的敌将,倒是个对手。” 轻声自语了一句后,徐荣一挥袖,下令道:“传令,派五百督战队上前,胆敢有怯战后退者,斩!” “遵命!” 一声令下后,五百名手持利刃的督战队快速冲了上去,当场斩杀了十数名准备后撤的士卒,成功震慑了所有人。 这下徐荣的先登军没了退路,内心深处的凶性被彻底激发了出来。 反正左右都是个死,反倒不如拼死一战,就算不幸阵亡,妻儿老小也有抚恤。 城楼上的压力顿时骤增,虽然箭矢依旧能射杀敌军,却无法继续阻挡他们行进的脚步。不过片刻间,徐荣的前军就已经冲到了城门下,开始向楼橹上攀爬。 见此,关羽皱起了眉头。 一旦敌军登上城楼,就进入了白刃战的阶段,自己麾下这些新兵,又怎么可能是敌军的对手。 “上石漆!” 关键时刻,关羽毫不犹豫地祭出了大招。 早已准备好的一桶桶石漆被抬上了城楼,这次是张飞亲自带队行动,命令士卒将石漆往敌军的楼橹上泼去。 此时徐荣的先登军正爬到一半,忽然感觉上方有水淋了下来,紧接着便传来阵阵刺鼻的气味。 急忙向上看去时,迎接他们的,却是张飞那张粗狂憨厚的笑脸,以及他手中的火把。 “不好,这是石漆!” 作战经验丰富的禁军第一时间就反应了过来,为首的军候大吼道:“退,速退!” 可惜已经晚了! 张飞狞笑一声,手中火把猛地往楼橹上扔了过去。旁边的士卒也有样学样,都将火把扔了出去。 火苗在空中划过一个漂亮的弧度,最终落在楼橹上,顷刻间便带起了一阵冲天的火焰! 在石漆的加持下,火舌的速度是人根本无法反应过来的。石漆过处,火焰紧随而至,犹如索命厉鬼。 先前爬到一半的徐荣军士卒,瞬间被火焰包裹了起来,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整个人便摔了下去。 周围的同袍有心搭救,但在烈火的灼烧下,却谁也不敢上前,甚至纷纷快速后退着,唯恐自己也被点燃。 最要命的是,抵住城墙的楼橹也全部都被燃烧了起来,这下任凭督战队如何催促,先登军也不敢顶着烈火继续向上攀爬了。 人性的趋利避害,在这一刻被展现得淋漓尽致。 不仅如此,城楼上张飞率领的纵火队见敌军不敢向前,纷纷大声嘲笑起来,随后又开始了伟大的纵火事业,将一瓢瓢的石漆继续往火中倾倒。 这下火势彻底没了控制的机会。 “放箭!” 关羽见城楼下的敌军不知所措,当即下令痛打落水狗。 箭雨再度落下,原本因为楼橹被烧而士气低落的徐荣军,这下彻底没了抵抗的想法,纷纷举盾而退。 远处徐荣望见这一幕,嘴角不由得抽搐了两下。 早在火起的那一刻,他就明白,今日的攻城战算是失败了。 现在士卒都无战意,再坚持也不过徒增伤亡而已。 果然,这帮关东群寇,比当年的黄巾贼强了不少。 “传我将令,鸣金收兵!” 徐荣叹了口气,下令道。 ------------ 第四十四章突袭小分队,出动 见徐荣鸣金收兵,城楼上的刘备也松了口气。 坦白来说,今日这一战并不算艰难,只是张恒执意要让新募的士卒上阵,才让刘备有些担心。 还没进行到白刃战的程度,城楼上的士卒就已经开始有逃跑的迹象,剩下的大多数人也都面露惧色。 不过好在徐荣知难而退,暂时收兵了。 刘备松了口气,城楼上的士卒也都筋疲力尽,当场就有不少人躺在地上大口喘气。 初临战场带来的心神冲击,远比肉体上的消耗更让人疲惫。 尤其是见到鲜活的生命被乱刀砍死在自己面前,不管是敌军还是同袍,都足以让这些新兵惊恐失神。 好在,最艰难的时刻终于挺过来了。 接下来,他们会慢慢习惯战争,习惯杀人,经历过一场场战火的洗礼后,成为真正的百战老兵! 见士卒疲惫,刘备也很贴心没有当即命令他们列阵。 一时间,刚刚历经过一场血战的城楼上,竟然难得的安静了下来。 当然,如果没有张飞前来搅和这阵宁静就更好了。 “痛快,痛快啊!” 张飞大笑着跑了过来,满脸兴奋地对刘备喊道:“兄长,这石漆比什么神兵利器好用多了!咱们不妨多弄一些,以后征战的时候,直接一把火下去,烧他个干干净净!” “翼德莫要胡言,此物来之不易,且不易保存,又如何行军时带着。”刘备笑着摇了摇头道。 “那也太可惜了……” 张飞咂摸了两下嘴,心有不甘道。 刘备忍不住瞪了他一眼,呵斥道:“三弟,你该把心思放在琢磨用兵之道上,整天想着这些奇技淫巧,何日才能成为三军统帅?” “嘿嘿,兄长说得是,说得是,是我错了。” 对于刘备的呵斥,张飞向来是不敢还嘴的,却也不想就干杵在这挨骂,便摸了摸头笑道:“兄长,我先去查看士卒伤亡情况了!” 说话间,不等刘备点头,张飞便转身大步而去,只留刘备望着他的背影摇头叹息。 “翼德,你何时才能稳重一些啊!” 张恒笑着劝道:“翼德天性率真,玄德公又何必过于苛责。” “我自然知道翼德的长处,只是如今乱世,他这种性子如何统率军队?总不能一辈子给人别人当副将吧。”刘备摇了摇头,有些苦恼道。 “那也未必。”张恒摇了摇头,“有些人是天纵奇才,对于用兵之道可谓无师自通,只要稍加点拨一番,就能担任主将,云长便属此列。 可有些人,虽看起来天赋平平,却也有一飞冲天之时。只是要多加磨炼一番,将来亦能纵横疆场。如果在下没猜错,翼德便属此列。” 闻言,刘备侧目惊讶道:“不想子毅竟对翼德评价如此之高?” “翼德当得起这个评价。”张恒语气中满是肯定。 历史上的张飞,前期的确谁都能上去拿捏一番,吃得亏比任何人都多。 但吃了这些亏的张飞,非但没有就此沉沦,反而一次次顽强地站了起来,并且养成了肌肉记忆。 一直到赤壁之战后,张飞方才神功大成。之后西进入蜀,平定江州,攻取巴蜀,可是战无不胜。乃至最后汉中之战时,打得五子良将中以巧变著称的张郃全军覆没,仅以身免! 只要我吃的亏足够多,以后就没人能再算计我。这就是张飞的真实写照。 但是现在嘛,连刘备都不相信张飞能成长起来,还以为张恒这话是在恭维张飞,当即笑着摇了摇头。 “子毅,敌军虽退,但不久后必然卷土重来,你估计下一次进攻会在何时?” 张恒略微思索后,开口答道:“今日之战,咱们虽大获全胜,但敌军并未有实质性的损失。之所以撤兵,只是因楼橹被烧而已。侧面也能看出,徐荣此人用兵极为稳重。一旦战事不利,他必然要先养一养士气,之后再大军进攻。” “所以,这两日他不会再进攻了?” “不错。”张恒点了点头道,“可是,他不进攻,却不代表他不会使用其他手段,来消耗咱们的军心士气。” 刘备疑惑道:“什么手段?” “暂时还不知道,不过玄德公也不必担心,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毕竟此战成败的关键,并不在咱们这。” 此言一出,刘备这才想起还有一支突袭小分队正在行动呢,不禁有些担忧道:“也不知道文远那边怎么样了。” “玄德公,文远虽年少,但其人和云长一样,皆是天生的将才,极擅把握战机,咱们不必为他担心。” 张恒笑着劝慰道。 …… 月夜。 卷县城外十里处。 张辽在营盘前负手而立,目光灼灼有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徐荣进攻的消息早在上午就传了过来,可立功心切的张辽却并没有表示,反而当场下令让所有士卒不准外出,甚至不准生火早饭。 张辽新降刘备,又被委以重任,自然无比迫切的想要立功。但收到消息的那一刻,他却生生止住了这股欲望,内心有多煎熬只有他自己明白。 之所以如此谨慎,就是担心徐荣发现自己的动向。 张辽虽然并没有与徐荣共事多久,却深知徐荣的秉性,就一个字——稳! 他敢来率军攻打卷县,沿途必然布置了传令兵,自己只要一动,他就能立刻发现,从而率军回援荥阳。就算沿途没有传令兵,也必然有运粮队,现在贸然出动,必然打草惊蛇。 以徐荣的性格,一旦他缩回荥阳,再想让他出来可就难如登天了。 就荥阳那城防,再加上徐荣的用兵之道,只要粮食管够,他能跟刘备打到退休! 此番想要突袭成功,路上就绝对不能被发现。 所以,张辽在等,等一个合适的时机! 不多时,一个亲兵走了过来。 “将军,卷县战报到了!” 张辽急忙接过,打开一面,顿时面露喜色。 时机到了! “现在什么时辰了?”张辽抬头向亲兵问道。 “回将军,如今已经是亥时了。” 张辽目光一肃,下令道:“传我将令,全军集结。舍弃一切辎重,绕开卷县城外的敌军,全速向荥阳前进!” “遵命!” ------------ 第四十五章荥阳城下 正如张恒猜测的一样,徐荣上午鸣金收兵后,下午并没有继续攻城。 暂时摸不清敌军的动向,刘备便让麾下士卒分成五组,轮流换防。如此确保士卒能得到充分休息,一旦敌军有动向,也能第一时间集结军队。 从城楼上撤下来之后,刘备和张恒回到了县衙。 厮杀了一上午,早已饥肠辘辘,刘备打算先吃点东西休息一下,等傍晚时分再去巡视城防。 两人正吃饭间,忽然就听到远处一声巨响,刘备被惊得差点连筷子都掉在了地上,急忙用疑惑的眼神看向张恒。 “敌军又开始进攻了?” 张恒也皱起了眉头。 “敌军鸣金收兵不过一个时辰,按理说不应该……” 轰! 话音未落,又是一声巨响,打断了张恒的话。 这下刘备根本顾不得吃饭了,当即将筷子往桌案上一扔,起身就往外走。 “子毅,咱们出去看看。” 张恒也连忙放下了碗筷,跟了出去。 二人刚走到大街上,忽然又听到一声巨响。 这次张恒听清楚了,响声传来的位置,正是城门的方向。 刘备面色巨变,几乎来不及反应,便向着城门口飞奔而去。 紧赶慢赶抵达城楼上之后,气喘吁吁的张恒来不及休息就向着城外望去,想看看究竟是什么东西,能制造出这么大的动静。 这一看不要紧,张恒整个人都惊呆了。 徐荣,你这孙子挺会玩啊! 只见距离城门两百步开外的地方,二三十辆投石车并排而立,刚才传出的一声声巨响,正是这些投石车发射出来的石弹砸到城墙上所致。 相比于张恒的震惊,旁边的刘备却松了口气。 “我当是什么攻城利器,原来只是霹雳车而已!” 刘备冷哼一声,眼中满是不屑。 他当然有理由不屑的,毕竟投石车威力虽大,但投射距离却是硬伤。装填六七十斤的石弹后,仅能投射两百步的距离。 如果装填一百斤以上的石弹,更是只能投掷数十步的距离。 而城墙上的弓弩手居高临下,射程也能达到近两百步,与投石车的距离高度重叠。一旦投石车推到投射距离之后,城楼上的弓弩手便会万箭齐发,直接将发动投石车的敌军士卒射成刺猬,所以刘备才丝毫都不担心。 如今投石车的距离刚好在两百步开外,投射距离最远也就只能砸到城墙而已,城中尽可高枕无忧。 可张恒却嗅出了不同寻常的味道。 “玄德公,徐荣这是要打持久战啊。” “子毅此言何意?”刘备不解道,“这霹雳车虽然厉害,但根本砸不到城中,咱们也不用惊慌。” “不,徐荣的目的并非是要砸到城中。”张恒摇了摇头道,“这霹雳车射程虽然短,但这个距离,已经危及到城防。若他将数十辆投石车一起往一个方向投掷,总有些石弹能砸到城墙上。就咱们脚下的城墙,不消数日,便能被砸出一个窟窿,届时敌军就能长驱直入。 再者,霹雳车摆在这,城楼上咱们的士卒就只能被动挨打,因为谁也不知道下一颗石弹会不会砸到自己头上,士气必然会受到动摇。 最后,玄德公知道霹雳车威胁不到城中,可百姓并不知道,难免杞人忧天。但凡徐荣命士卒连番上阵,砸上个几天,城中必然人心惶惶! 总之一句话,霹雳车在外面摆着,咱们就只能被动挨打,心神不断被消耗着。时日一久,必然生出乱子,届时徐荣就有机可乘。” 刘备听完,顿时瞪大了眼睛。 “好个一石三鸟之计,此贼竟如此歹毒!” 话音刚落下,就听后方忽然响起一声暴喝。 “兄长小心!” 下一刻,张恒就感觉自己被一股无法抵抗的巨力牵引着向后飞去。 轰隆! 一颗石弹呼啸而至,刚好砸在刚才刘备和张恒站着的地方,地面露出一个三四尺深的窟窿,中间正是一颗石弹! “兄长、子毅,你们没事吧?” 关羽的声音再次响起时,张恒这才回过神来,不禁被惊出了一身冷汗。 刚才若非关羽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自己和刘备,恐怕此刻自己已经变成了一团碎肉。 反应过来的刘备当即大怒,下令道:“云长,你率三千精兵出城,务必要毁掉这些霹雳车!” 投石车哪有这么精确的准头,刚才这一下,无非是自己和刘备运气太差。可刘备似乎不愿相信这个事实,将满腔怒火都发泄在了敌军身上。 关羽刚要抱拳领命,张恒赶紧劝阻道:“玄德公且慢!徐荣摆出这些霹雳车,就是要乱我军心,迫使我军出城与他决战。此刻他必然已经埋伏了重兵,咱们一旦出城,便落入了他的圈套中。” “那又如何,这些霹雳车不毁,我军将永无宁日。即便出城决战,我也不惧他!” 从鬼门关走过一遭的刘备,终于深刻理解了张恒刚才的意思,急着要毁掉这些投石车。 “这霹雳车的确要毁,但绝不是现在。还请玄德公暂息滔天之怒,咱们回去从长计议。”张恒又拱手劝道。 一旁的关羽也跟着劝谏道:“兄长,子毅言之有理,咱们还是暂避锋芒。此处太过危险,你与子毅先退下去。” “不行,云长你也不能留在这,跟我一起下去。” 刘备说完,生怕关羽不同意,便一把拽住了关羽的衣袖,往城楼下走去。 三人下了城楼之后,耳听得外面又传来几声巨响。想来是敌军见刚才差点砸死了刘备,顿时受到了鼓舞,又发射了一轮。 刘备面色抽搐两下,连忙下令命城楼上驻守的士卒先下来,只留数十人眺望敌军动静即可。 “子毅,诚如你刚才所言,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对此,张恒也只能报以苦笑。 这徐荣当真是个难缠的对手,用起兵来还异常稳健,让你根本找不到丝毫弱点同时,还能时不时恶心你两手,让你烦躁却又无可奈何。 用四个字来形容,就是稳如老狗! 张恒必须得承认,此人是自己穿越以来,遇到的最难缠的对手。 若非要配合张辽图谋荥阳,张恒都想摆开阵势跟他真刀真枪地干一架了。 思索片刻后,张恒开口道:“玄德公,为今之计,只有忍耐。须知咱们的最终目的,是拿下荥阳。只要文远那边得手,他徐荣就成了一支孤军,再厉害也没用,早晚必为咱们所擒。小不忍则乱大谋,所以还请玄德公暂且忍耐数日。” 闻言,刘备长长叹了口气,算是暂且压抑住了胸中的愤怒。 “那咱们要等多久?如今出城一战,咱们胜算颇大,真要拖个十天半个月,只怕军心士气都被砸没了。” “并不需要这么久。如不出意外,收到昨日战报之后,文远那边就已经开始行动了。此地距离荥阳不过百里,最多两日,就能见分晓。” 刘备点了点头,“好,那咱们就暂且忍耐三日!三日之后,如果文远那边还没动静,咱们便率兵出城,与徐荣决战!” “遵命!” 张恒和关羽齐齐拱手道。 …… “驾,驾!” 傍晚时分,荥阳至卷县的官道上,一支兵马正在快速疾驰着,正是张辽所部。 昨日夜里下令进军之后,张辽便舍弃了所有辎重,一路向荥阳疾驰而去。 为什么要选在夜里,原因也很简单。就算是为徐荣运送粮草的车队,夜里也会停下来休整。他们不动,张辽所部被发现的可能性就又小了许多。 张辽的运气也不错,这一百多里的路程,竟然真的没碰到任何敌军。 直到今日清晨,在距离荥阳还有十里左右的地方,张辽找了一个隐蔽之处,让全军下马休整,却严令不准扎营,更不准生火做饭。 张辽甚至都没敢派出斥候去探查荥阳的情况,就是为了不打草惊蛇。 终于,又到了日落时分,张辽再次下令全军上马,以最快的速度直奔荥阳而去。 高耸的城墙已然遥遥在望,这一次张辽再无顾忌,下令全军开足马力。 眼看即将天黑,却还有数里的距离,张辽一咬牙,下令道: “传我将令,务必要在天黑之前抵达荥阳城下,掉队者……斩!” 在张辽的严令之下,全体将士无不骇然,全神贯注地操控胯下的坐骑,唯恐掉队。 值得一提的是,为防城中守军怀疑,张辽这次只带了自己的本部兵马,却把张飞援助他的两千人留在了城外。 在张辽的玩命狂奔下,终于在天将擦黑之时,抵达了荥阳城下。 城楼上守军见有兵马过来,当即戒备了起来,甚至弓弩手都已经瞄准了城下的张辽。 张辽却不慌不忙地喘了几口粗气,继而眼中闪过一丝坚定,也不迟疑,径直单人匹马闯到了城门前。 “来者何人? 城口上守军见张辽孤身而来,便没有放箭,而是大声问了一句。 张辽仰头大声回应道:“本将乃羽林中郎将张文远,速速打开城门,放我进城!” 答话声虽然中气十足,但张辽的心却提到了嗓子眼。 是成是败,皆在此一举! ------------ 第四十六章夺城 去年灵帝驾崩,何进身死,雒阳大乱,董卓趁机入雒后,对雒阳的权力结构进行了大洗牌。 实事求是的说,此时的董卓虽然残暴,却还保留着一丝人性,至少懂得克制。 因为董卓的地位和经历,不允许他在此时肆无忌惮。 建宁二年,凉州三明之一的张奂因罪下狱,董卓作为部下被连坐免官,遭遇了中年危机。最后是袁氏当代家主袁隗看重董卓的能力,伸手拉了他一把。 从此之后,董卓从领兵将领变成了地方大员,常以袁氏故吏自居。又历经数十年宦海浮沉之后,董卓才趁着大乱拥兵入雒,攫取了这无上的权力。 一朝大权在握,董卓自然也想干出一番事业,最次也得像当年的伊尹、霍光一样,成为佐世权臣。 面对雒阳犬牙交错的官场形势,董卓的手段很简单,就一个——赏! 昔年提拔他的袁隗,被董卓任命太傅录尚书事,何进的旧部,也被董卓一一外放出京,成为一方大员,也就是现在组成讨董联军的诸侯。 之前被宦官打压迫害而死的清流士大夫,董卓亲自跑到他们的坟前凭吊,提拔其后代,擢用其子孙。 这波大规模的派发红利,虽然没得到士大夫们的认同,却让这些人实打实得到了好处。 比如如今驻守荥阳的徐荣,就被董卓提拔成了中郎将,掌控了一部分的雒阳禁军。再比如现在为酸枣联军供应粮草的冀州牧韩馥,也是被董卓任命的。 这些人中,只有张辽这个倒霉蛋什么好处也没捞着。因为他一早被何进派去外出募兵,等回来时局势已定,能分割的蛋糕都被别人吃完了,董卓便给了他一个羽林中郎将的职位,手下却还是只有那一千并州军。 这就是为什么同为中郎将,张辽手下兵马却这么少的缘故。 此次驻防荥阳,自然是杨定负责督诸军。尽管张辽的兵马较少,但由于三人官职差不多,杨定也不敢像指挥属下一样命令张辽。 如今杨定已死,张辽这个羽林中郎将和徐荣平级,荥阳城中谁话事,那就不好说了。 而这,也是张辽敢孤身前来骗开城门的底气。 果然,城楼上的士卒一听张辽报出名号,当即吃了一惊。 他们本以为张辽和杨勇一起战死了,这才引出杨定率大军为弟报仇的场面。谁曾想如今连杨定都死了,张辽却还活着。 而且看他身后的这些兵马,似乎并未有多少折损。 “开不速速打开城门,放本将入城!” 见城楼上没有反应,张辽紧跟着又大喊了一声,颇有些咄咄逼人的意味。 “这……”城楼上的军候犹豫道,“张将军,非是小人不开城门,实在是我家将军有令,这几日任何人都不得入城。” 闻言,张辽大喝道:“大胆,你家将军是谁?” “是徐文耀将军。” 城楼上的军候答道,文耀正是徐荣的字。 听到是徐荣的命令,张辽皱起眉头道:“徐将军身在何处,请他出来答话。” 闻言,城楼上的军候犹豫了片刻,这才一抱拳答道,“张将军,我家将军昨日率军出城去了,三两日恐怕回不来。” “胡说八道!”张辽大怒道,“你这厮支支吾吾,左右推托,存心不让本将入城,到底是何居心?” “张将军息怒,非是小人不放您入城,实在是我家将军临走前有严令,小人不敢违背。”城楼上的军候赶紧解释道。“不如您且率军在城外驻扎几日,等我家将军回来了再与您分说。” “放肆!” 听到这话,张辽顿时怒了,猛地拔出腰间宝剑,指着城楼上的军候。 “本将乃朝廷亲封的羽林中郎将,奉董相国之命驻守荥阳,他徐文耀还管不到我的头上。反倒是你,阻拦上官入城,难不成是关东群寇的奸细?” “张将军何苦为难小人……” 城楼上的军候苦笑拱手道,声音中满是无奈。 你们这些大人物的龃龉,却让我夹在中间为难,这也太欺负人了吧。 “废话少说,速速打开城门,不然本将就要率军攻城了。将来就算告到相国面前,本将也占着理。反倒是你,耽误了本将的大事,等着夷三族吧!” 一听这话,城楼上的军候顿时慌了。 这种事往小了说,他是奉命行事,并无罪责。但若张辽执意把事情闹大,徐荣或许没事,但他绝对要被拿出来顶罪。 罢了罢了,就让他入城吧,此时城中防守空虚,张辽率军入城,倘若真有敌军来犯,也能有助于城防。 一念及此,军候赶紧大喊道:“将军莫冲动,小人这便打开城门。” 听到这句话,张辽心中狂喜,脸上却不动声色。 “既然要开城门,那就快点,再晚本将真要攻城了!” “这就来,这就来,将军稍待。” 好人做到底,军候说完之后,赶紧从城楼上跑了下来,命士卒打开城门,亲自站在门口迎接张辽。 随着城门缓缓打开,张辽脸上的喜色再也压抑不住,往后一挥手,命自己麾下士卒向前靠拢,方便待会动手。 等到城门大开时,张辽麾下的将士也已全部汇聚完毕。 那军候赶紧迎了上来,满脸笑容地拱手道:“将军恕罪,恕罪,小人奉命守城,实在怕我家将军回来后降罪。还望将军不要跟小人一般见识。” 刚才还咄咄逼人的张辽,此刻犹如换了一个人一般,闻言后只是面色平静地点了点头。 “你忠心任事,本将又岂会怪罪。” “多谢将军宽宏大量。”军候连忙拜谢道。 张辽又把目光放到了城中,开口问道:“徐将军去哪了?” “这……小人不能说。”军候一咬牙,摇了摇头道。 张辽冷哼一声,再度问道:“徐将军既率大军出城,如今城中还有多少士卒?” “将军,城中如今只有数百人,正因城防薄弱,小人生怕关东群寇来袭,所以才不敢开城门。”顿了顿后,军候又笑着拍马屁道,“不过将军既然回来了,此城便可保无虞。” 张辽又点了点头,目光放在了军候身上。 “多谢你为本将解惑,现在,你可以去死了!” 言毕,张辽手中佩剑猛然挥出,将这军候的脑袋砍了下来。 “兄弟们,跟我杀进去!” 张辽高举手中佩剑,大吼道。 …… 卷县。 城外的霹雳车还在继续。 轰隆! 又一颗石弹砸了下来,将本就羸弱的卷县城墙砸出了一个窟窿。 城内,张恒望着这个洞苦笑不已。 这都第几天了,徐荣那厮挺有毅力啊! 不过也是真的恶心人。 见刘备并没有派人出来毁掉霹雳车,徐荣心知自己的诱敌之计已经失败,所幸跟城里耗上了。 一连两天,霹雳车砸个不停,甚至夜里也不停歇。 砸到最后,徐荣营寨周围合适的石块都被搬光了。如今想要找到能发射的石弹,都得跑到数里之外的地方搬运。 相对的,卷县里面也饱受煎熬。 每一声响动,都代表有一块石弹砸过来,就如同死神降临一般,就是不知道谁是那个被砸中的倒霉蛋。 当然,更多的还是砸空,或者落在城墙上。 城中百姓起初倒是有些害怕,经过这一两天的观察,发现一颗石弹也没有落到城中,大家也就都释然了。 真正遭受打击的,还是城楼上的士卒,每时每刻都提心吊胆。 张恒围着被砸出的窟窿观察了一会后,不由得苦笑摇头,正要离去时,刘备带着张飞走了过来。 “子毅,如此下去不成啊!”刘备满脸担忧地望着城墙,“最多再有两三日的工夫,这城墙就该被砸塌了,届时咱们将陷入被动。” ------------ 第四十七章晴天霹雳 闻言,张恒微微摇了摇头。 “玄德公勿急,还得再等等。” “还等!”张飞大叫道,“再等城墙都塌了,到时候咱们可就陷入被动了。子毅,让我出战吧,我带着一千兵马趁夜冲出去,也不与敌军厮杀,只烧了楼橹就回来,你看如何?” 前日城头的石漆放火事件,给了张飞极大的刺激,甚至有些意犹未尽,张飞俨然已经化身成了法外狂徒张三。 面对跃跃欲试的张飞,张恒只是翻了个白眼。 “翼德,你说这话你自己信吗?” 一旦靠近楼橹,必然被冲出来的徐荣军包围,到时不是你不恋战就能脱身的。 “还要等多久?”刘备沉默片刻,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张恒抬头看了看天色。 “再等一天,明日正午之前,若文远还没消息传来,咱们就率军出城,与徐荣堂堂正正一战。” “好!” 刘备重重一点头道。 …… 夜晚。 城外,徐荣大营。 徐荣为人威严、沉默,不喜饮酒,更不擅钻营,虽兵法韬略俱是绝佳,却一直没得到重用。 平日里闲下来的时候,他最喜欢的事情,就是看书。 没错,说起来徐荣还是个儒将,尤其爱看兵法和史书上历代名将传记。 他是个有理想的人,胸中一直有颗建功立业的雄心。 自从前日他摆下霹雳车阵后,便令全军蛰伏了起来。正如张恒所料的一样,他一边派重兵在埋伏周围,一边却让霹雳车不停地往城中投射。 可一连两三日下来,刘备既没有出城迎战,也没有派人来烧楼橹,反而当起了缩头乌龟。 见鱼儿没有上钩,徐荣也不心急,甚至闲暇时又看起了自己最爱的兵书。 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 这句话是徐荣终生奉行的原则,正因为兵事凶险,所以不到有十足把握的时候,他绝对不会压上自己的筹码。 莫说三日,就算三十日又如何,战争哪儿那么容易赢。自己背靠荥阳粮仓,倒也不怕跟这些关东贼军耗下去。 油灯下看了半时辰的兵书之后,徐荣便觉得眼睛有些酸痛,于是起身着甲,准备去帐外巡查一番。 到底是年纪大了,眼睛不好使了。 徐荣望着头顶上灿烂的星空,心中不禁感慨道。 适逢数百年未见之乱世,本该是我辈志士建功立业的大好时机,可自己却垂垂老矣,力不从心。 徐荣今早起床时,忽然发现自己头上生出了一缕白发,这才蓦然想起,自己今年已经四十二岁了,还能有几年的好时光? 日月蹉跎,人已将老,而功业未建,思之令人心伤。 相比之下,他倒是挺羡慕张辽。此子不仅有勇有谋,且风华正茂,若不早夭,将来必然大放异彩。 正当徐荣感慨之时,前方忽然一片躁动。 徐荣眉头一皱,正准备上前查看时,却见数个衣衫褴褛的士卒冲了过来,扑到徐荣面前双膝跪地,大声悲哭道:“将军,荥阳丢了!” “什么!” 徐荣直觉一阵天旋地转,整个人几乎站立不住,以至于士卒后面的话他都压根没听见。 “将军,将军!” 亲兵赶紧冲过来抱住了徐荣,关切地大叫道。 “你……你好好说……”片刻之后,徐荣才堪堪回过神来,用颤抖的手指着士卒道,“到底发生了何事?荥阳城防坚实无比,又如何会丢?” “是张辽!将军,张辽已经投敌了,他带着贼军骗开了城门,突袭拿下了荥阳,小人冒死才突围出来!” 听到这里,徐荣的心彻底沉了下去,眼神也暗淡了下来。 哪里是这些人突围成功了,分明是张辽故意放他们回来的。目的只有一个,乱自己的军心! 这套路他徐荣再熟悉不过,与他前日在城下摆的霹雳车阵有异曲同工之妙。 “将军,咱们现在怎么办?” 旁边亲兵马上开口问道。 怎么办? 徐荣惨笑一声。 还能怎么办? 前有敌军,后方又被截断,自己被夹在中间,已经成了一支孤军。 补给已断,压根不需敌军进攻,只要拖住自己半个月的时间,手下五千人就都得活活饿死! 现在还有活路吗? 徐荣脑中忽然闪过一道灵光,扭头就往帐中大步走去。 “将军?” 亲兵在后面疑惑地喊道。 “别跟着我,去把随军主簿给我唤来!另外封锁消息,万不可让荥阳陷落的消息传出去,敢有在军中散播谣言者,斩!” “唯!” 徐荣快步走进帐中,视线第一时间投入到了帅案后的地图上。 如今自己在卷县城下,距离荥阳约有百里之遥。眼下荥阳是回不去了,就算张辽手中的兵马不多,自己也绝不可能在数日之内攻下荥阳,届时免不了腹背受敌。 想到这里,徐荣视线下移,转到了卷县西南方的陇城上。 荥阳在西,卷县在东,而两县中间地带的正南方,有一座小城,名曰:陇城。 陇城连县级别的行政单位也算不上,只是一座小城而已,严格来说,它隶属于荥阳治下。硬要说规模,和几十年后马谡守的街亭差不多。 但就是这么一座小城,此刻却成了徐荣的救命稻草。 一旦自己能撤军到陇城,便能建立防御工事,站稳脚跟后继续南撤,途经荥阳正南方的京县,再绕过梅山,回到雒阳八关之一的轩辕关。 在那里,有牛辅部将张济率重兵驻守,到时候自己安全了。 可眼下的问题是,敌军会让自己翻山越岭,回到轩辕关吗? 就算卷县的敌军没有发觉,也有好几个难题摆在徐荣面前。 一者,从这里撤退到陇城,虽然只有不到七十里,却要途经阴沟水和汴水,且中间没有官道可以行进,道路泥泞崎岖,并不足以让大军通过。 二者,自己这边得到消息的同时,卷县城中也绝对收到了荥阳陷落的小心,恐怕敌军已经在打算着如何包围自己这支孤军了。 最后,也是最关键的一点,这一路撤退到陇城,再到京县,最后回到轩辕关,耗时日久,最起码得十天时间,自己有足够的粮草吗? 正当徐荣思索间,随军主簿走入帐中,对徐荣抱拳道:“将军,唤属下何事?” 徐荣深吸了口气,目光盯着随军主簿,凝声道:“我来问你,咱们军中还有多少粮食?” “回将军,现如今军中还有六日之粮,算算时间,下一批粮草明日应该就送到了。”随军主簿抱拳道。 下一批粮草不会再来了! 徐荣心中哀叹一声,脸上却不动声色,挥了挥手道:“传我将令,从明日起,军中伙食减半!” 六日的粮草,如果省着点用,应该也够了。 “这是为何?”随军主簿大惊道。 军中拖欠饷银的事情时有发生,士卒一般也能理解,只要在最后战事结束时能发到手中就行。 但克扣伙食,却极容易引起兵变。 士兵们都是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苦命人,每日拼死拼活,每一顿饭都有可能是最后一顿饭,如果还不让他们吃饱,那就别怪他们翻脸了。 “怎么,你是在质问本将?”徐荣瞥了一眼随军主簿,口中的话语冰冷无比。 徐荣带了半辈子的兵,又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但眼下实在是没办法了。 随军主簿连忙拱手道:“属下不敢!” “下去传令吧。” “遵命!” 随军主簿应了一声,转身而去。 徐荣又唤来了传令兵,吩咐道:“传我将令,为防敌军趁夜劫营,今夜巡守士卒再加派五百人。另外,明日一早,全军收拾行囊,向陇城进发!” 徐荣明白,城中敌军知道消息之后,肯定要千方百计阻挠自己撤军,甚至极有可能今夜就来进攻,所以有必要提前做足准备。 “遵命!” 传令兵抱拳而去,刚走到帐外,里面又传来了徐荣的声音。 “此外,让前方驱使霹雳车的士卒彻夜投掷,不得有片刻怠慢。” “遵命!” 布置完了这一切后,徐荣才长长松了口气。 现在只希望城中的敌军不会反应这么快,让自己有时间撤退。 可,他会如愿吗? ------------ 第四十八章定计断归途 “文远英勇!也不枉子毅极力举荐他出兵荥阳。” 卷县县衙中,刘备将刚到手的军报猛地拍在桌案上,满脸兴奋笑道。 旁边,张恒笑着摇了摇头。 “此次拿下荥阳,一者是文远骁勇善战,二者全赖玄德公知人善用,我有何功?” “哎,子毅莫要谦虚,你的功劳大家伙可都看在眼里呢!” 刘备说完,便有些坐立不安地来回踱步,口中也开始喃喃自语起来。 “荥阳啊,那可是荥阳啊,现在居然落到了咱们手中……” 一想到荥阳那厚实坚固的城墙,以及城中徐荣军的辎重粮草,现在都归了自己,刘备就沉浸在喜悦中无法自拔。 不多时,关羽和张飞也走了进来。 此时正值深夜,关羽倒是穿戴整齐。反观张飞,头发都乱糟糟的,眼角还带着星星点点的眼屎,宛若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早在昨夜刚拿下荥阳时,张辽便立刻派人将消息往卷县送来。 所以在徐荣收到荥阳陷落消息的时候,刘备几乎同时收到了张辽的军报,遂赶紧派人唤来张恒与关羽张飞,准备商议下一步行动。 “兄长,这三更半夜的,唤我何事?” 张飞人虽然半梦半醒,但声音可一点不小,刚进门就喊道。 “二弟三弟,快来看文远传来的战报……” 刘备赶紧将战报递了过去,却不等二人看完就直接说出了结果。 “昨夜文远抵达荥阳城下,成功骗开了城门,并诛杀了城中守军。如今,荥阳是咱们的了!” 闻听此言,不仅张飞吓了一跳,连一贯稳重的关羽也不禁改容动色。 “兄长,这消息可靠吗?” “文远战报在此,难道还能有假!”面对关羽的质疑,刘备回以大笑。 张飞却在旁嘀咕了一声,“张辽这手下败将……倒还有点本事。” 看起来,他对之前选刘备张辽突袭荥阳之事,还有些耿耿于怀,但这句话说出口,便代表他彻底释然了。 刘备继续笑道:“虽然不知道荥阳城内有多少粮草,但绝对够咱们吃上一阵的了。再加上那坚固厚实的城墙,足以让咱们据城而守,抵御董贼的下一波攻势。” “不错,只要是据坚城而守,就算董贼有雄兵百万,咱们也能与之周旋一二。”关羽捋了捋胡须,点头赞同道。 “子毅,咱们何时赶往荥阳与文远会合?”刘备见张恒一直没说话,便出言问道。 “这倒不急,反倒是另一件事,值得咱们注意。” “何事?” 张恒一指城外的方向,“徐荣的这五千大军,玄德公以为该如何处置?” 闻言,刘备这才一拍脑袋,想起了城外还有五千敌军。 实在是荥阳到手的消息太过震撼,把刘备都砸蒙了。 “那子毅你的意思是?”刘备试探性地问道。 “徐荣是个人才。”张恒笑道。 面对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话,关羽和张飞都有些不解其意,唯独刘备听懂了,并且脸上露出了笑容。 “怎么,子毅准备收服此人?” “如此将才,难道玄德公就不动心?”张恒笑着反问道。 “杀了当然可惜,只是……万一此人宁死不降该怎么办?” “此事到时自有计较,眼下最重要的,是如何把这五千人留下来。”张恒拿过张飞手中的军报,“文远在信中写得明明白白,他故意放走了数名敌军士卒,就是要让徐荣知道荥阳陷落的消息,从而军心大乱,届时咱们可里应外合,将徐荣围而歼之。” “不错。”刘备也点了点头道,“文远不愧大将之才,刚拿下荥阳时就已经想到了此处,着实难得。” “现在的问题是,咱们该怎么围,什么时候围。” “这……子毅可有妙计?” 张恒眼中闪过一丝睿智的光芒,指着手中军报笑道:“咱们收到了文远的军报,城外的徐荣也必然知道了这个消息。所以咱们得快些下手,不然他就该跑了。” “这还不简单!”张飞马上大喊道,“兄长给我三千人马,我立刻出城劫营,就算不能胜,也能死死咬住那厮,绝不让他跑了。” 这两日的被动挨打,可把张飞气了个够呛,见可以动手了,便立刻嚷嚷着要出战。 张恒马上对张飞竖起了大拇指,“说得好,我估计徐荣也是这么想的。翼德此去,就算不能全军覆没,大概也会死伤惨重。” “这……” 张飞差点没被张恒这句话给噎死,却也不再提出战了。 “那子毅你以为该如何?”刘备开口问道。 “打是肯定要打的,只是得挑个合适的时候咬上去,不求大胜,让徐荣不能脱身即可。时日一久,他军中无粮,败亡便在情理之中。除此之外,还应该做一件事情。” “何事?” “截断他的归路!” 眼下形势,徐荣撤退已成定局,唯一值得商榷的,便是他什么时候撤,会撤向何方。 刘备赶紧转身拿出了行军图摆在桌案上,当下四人围着地图开始了探讨。 “子毅以为,徐荣的归路在何方?” 张恒盯着地图看了半晌,最终眼睛一亮,伸手点在了地图上的一处地方。 “徐荣必往此处撤退!” 三人一看,正是西南方不远处的陇城。 “为何?” 这次问话的是关羽。 “云长请看此图,荥阳被咱们占据,徐荣肯定是回不去了。如此一来,东路不通。卷县背靠大河,即使他徐荣想退往敖仓,也没有可用的官道行进,如此一来,向北亦不可行。那么他就只剩下了一个方向,向南!” 听完张恒的讲解,关羽目光一亮,顿时明白了张恒的思路。 “向南,过陇城而奔京县,最后跋山涉水回到轩辕关。此路虽然崎岖,但胜在安全。” “不错,云长理解得透彻。”张恒点了点头道。 刘备开口笑道:“既如此,咱们何不提前埋伏在陇城,来个以逸待劳。” “陇城太远,中间变数太多,不如在阴沟水堵截。”张恒提议道,“为防徐荣逃得太快,咱们还得派出一支精兵拖住他的脚步,好让咱们有时间完成布置。” “好!”刘备大袖一挥,兴奋道,“既如此,那就兵分两路。” 到了这会儿,张飞也听明白了,不由得撇了撇嘴。 “你们说了半天,不还是要打嘛。兄长,我请命为先锋,必然缠住徐荣那厮!” 张飞的话音刚落,远处忽然又传出一声巨响,在寂静的夜空中久久回荡着。 顷刻间,便有士卒来报,说城外的霹雳车又开始动了。 闻言,刘备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这也不像是要撤的样子啊,难道张辽放走的残兵并没有向徐荣传递消息? 张恒自然看出了刘备的想法,却摇头笑道:“不,玄德公想错了。越是心虚,才越是要虚张声势。徐荣此举,反而佐证了他要逃跑。快则今夜,慢则明早,徐荣必然撤军!” “那咱们何时动手?”刘备问道。 “现在!”张恒斩钉截铁道。 “现在?” “不错,就是现在。”张恒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徐荣故布疑阵,就是让咱们以为他不会立刻逃走。有霹雳车不停地投石,他以为今夜可以高枕无忧,可咱们却偏偏反其道而行之,就定在今夜突袭!” “可子毅你刚才还说,徐荣必然布置了伏兵……” 张飞立刻找到了华点,开口反驳张恒。 “已经不重要了,咱们并非要战胜徐荣,只是要拖住他就好。最关键的,还是阴沟水旁的伏兵。” 见张恒给出了完整的方案,刘备也不再犹豫,当即开始排兵布阵。 “云长,你率四千精兵,稍时便赶往阴沟水,找一处合适埋伏的地点狙击徐荣。” “遵命!”关羽抱拳道。 “翼德,你率两千人作为先锋,稍时率军出城劫营,切记不可恋战!” “遵命!” 一听说有仗打,张飞满脸兴奋,连忙应了下来。 “你还有伤在身,稍时劫营时,万万不可冲在最前面,记住了吗?”刘备赶紧又叮嘱了一句。 “知道了,兄长!” 刘备这才放心,又把目光望向了张毅。 “子毅,你随我率剩余兵马,作为翼德的后应,如何?” 张恒拱手道:“遵命!” “现在,各自去召集士卒,一个时辰后城门下集结!” “遵命!” 三人一同拱手道。 商议已定,正当众人前去准备时,张恒忽然又想到了一件事,连忙开口说道:“玄德公,还有一件事。刚才文远在信中说,他欲率军出荥阳,与咱们一同夹击徐荣,在下以为不可。毕竟荥阳后面就是成皋,那里驻屯着董贼的重兵。万一有所闪失,刚到手的荥阳恐怕就没了。” 刘备当然也明白荥阳的重要性,当即开口道:“自然是荥阳重要,文远拿下此城,已是此战首功,倒也不必再急着来参战了。子毅你亲自修书一封,请文远不必担心这边的战事,只安心驻守荥阳便可。” “明白了。” 张恒点了点头道。 ------------ 第四十九章初战不利 趁夜劫营,其实是一种风险很大的战法。 这个时代可没有什么照明设备,晚上乌漆嘛黑的,被劫营的一方很可能没有任何防备,甚至难以组成有效抵抗。 看不清形势的时候,人心中的恐惧便会被无限放大,士卒心中就只剩了一个念头——跑! 跑得越快越好,跑得越远越好。 整座军营的士兵一起无组织无纪律地逃跑,场面简直无法用混乱来形容。但凡脚下一滑倒了下去,就再也没有起来的可能。 最终大部分阵亡的士兵都不是被敌军所杀,而是死在了自己人的践踏之下。 当然,对于劫营者也有风险。因为一旦敌军有准备,自己这边可就陷入了被动,两面夹击之下,全军覆没的可能性也极大。 所以不到万不得已,或是有必胜的把握时,将领一般不会选择夜袭劫营这种打法。 但今晚不同,刘备已经派关羽前往阴沟水提前布置了伏兵,那自己这边就必须要拖住徐荣,拖到关羽完成布置为止。 张飞原本麾下就三千人,前日又拨给了张辽两千,如今只得从关羽麾下调拨了一千人。点齐兵马之后,下令城门口士卒大开城门,一马当先冲了出去。 很显然,对于刘备的叮嘱,他还是没听进去。 城外的霹雳车还在投射个不停,张飞却凛然不惧,大笑着冲向了这些让他窝火了好几天的投石车,打算一把火烧个干净。 张飞出城后不久,关羽也率领了四千人出城赶往阴沟水。 刘备麾下拢共一万一千人马,前者张辽突袭荥阳带走了三千,张飞率领两千出城劫营,关羽带走四千布置阻击,此刻城中除了刘备的五百亲兵外,就只剩了不到两千人。 “子毅,咱们也出发吧?” 眼看张飞出城已经小半个时辰,刘备便开口道。 张恒开口道:“玄德公,徐荣肯定在营外布置了伏兵。为防翼德被围,咱们需得在后面接应,倒是不必跟着去劫营。” 刘备点了点头,随即下令:“全军将士听令,随我杀将出去!” “遵命!” 两千多名士卒轰然领命,随即便有士卒打开城门,大军缓缓往城外进发。 眼下战局进入到关键时刻,成败在此一举,倒也不必再留多少人守城了。 张飞率军靠近霹雳车后,立刻被徐荣军士卒发现,不过他们也没怎么抵抗,直接撒丫子跑路,回营将此事报告给了徐荣。 “哈哈哈,给我放火,烧!” 张飞也不急着追击逃跑的敌军,而是当场开始放火,准备让这些带给自己憋屈的器械全部消失。 刚要引火时,张飞忽然反应了过来。 徐荣都已经要逃跑了,这些霹雳车不就成了自己的战利品嘛,现在烧毁,就等于毁坏自己的攻城器械。 “慢,且慢,不要烧!” 一贯勤俭持家的张三爷当即大吼一声,可惜已经来不急了,因为已经有一个霹雳车被点燃。 “放肆,是谁让你烧的!” 张飞下马冲了过去,情急之下,当场给了放火的士卒一个大耳帖子。 “不是将军您让放火……” 那名士卒捂着脸委屈道。 张飞:…… 好吧,你说得对。 再扭过头来望着冲天的火光,张飞眼中的愤怒变成了痛惜。 多好的霹雳车啊,就这么烧了,实在是最卑鄙的浪费! 旁边一个亲兵无奈地提醒道:“将军,先别管这些霹雳车了,还是赶紧去劫营吧。刚才已经有敌军士卒逃回去了,咱们晚去一刻,便等于给敌军多一刻准备的时间。” “对,你说得对!” 张飞这才如梦初醒,急忙跨上战马,大吼道:“兄弟们,随我杀过去!” 徐荣大营内。 今夜的徐荣是睡不着了,就连平日里爱看的兵书也没心思翻了,一个人在帐中焦急地等待着天亮的到来。 对于他来说,这一夜显得如此漫长。 正当他心神不宁,坐卧不安时,外面忽然出现一丝火光。急忙出帐一看,正是远处张飞焚烧霹雳车带来的光亮。 “终究还是来了……” 徐荣满脸落寞,嘴角泛起阵阵苦涩。 不多时,刚才那些逃走的士卒便抵达了营中,向徐荣汇报了情况。 “将军,贼军来袭,霹雳车丢了!” 徐荣挥了挥袖道:“丢了就丢了吧,不必在意。立刻召集全军,准备迎战!” 反正要撤军了,这些霹雳车也带不走,敌军想要就给他吧,赶紧准备迎敌才是正事。 “遵命!” 身旁的亲兵一抱拳,转身去了。 本来徐荣就布置了一千名士卒夜间巡防,如今全部被派去在营寨前列阵阻挡,就算剩下的士卒来不及整军,应对夜袭也是绰绰有余。 唯一让徐荣担忧的是,自己撤军的意图好像被敌军看穿了,如果在这里被咬住,那就危险了。 看来敌军中也有高人啊! 不过现在想这些已经没用了,徐荣叹息一声,遂赶紧转身回帐着甲。 等张飞杀到徐荣营寨前,已经一刻钟以后了。徐荣的一千名巡夜士卒严阵以待,再加上营盘坚固,所以并不好攻破。 面对这种情况,张飞却毫不犹豫地发起了冲锋。 这是一场混战,或者说黑夜中的任何战争,最后都会转化为混战。 尽管张飞率领的两千名士卒都是之前投降的西凉军精锐,但依旧不好冲破徐荣的防守,战斗进行了不多时,徐荣军剩下的士卒也已经整备完毕,参与到了这场防守战中,张飞顿时落入了下风。 后方,刘备军此时也到了,见张飞与敌军激烈交战,不由得面带不悦之色。 “临行前我不是说了吗,只要缠住敌人就好,翼德行事太过莽撞!” 闻言,旁边的张恒哂笑一声。 他要是听话,那他就不是张翼德了。 不过也无所谓了,张飞如此激烈的进攻,反倒可以让徐荣以为自己这边出了全力。 又看了一会后,刘备眼见前方战事越来越胶着,不由有些担心。 “子毅,咱们就这么静观其变?” “不然呢。”张恒耸了耸肩道,“敌军虽然势大,却未必能奈何得了翼德。稍时战事不利,翼德自然会退回来,玄德公不必担忧。” 张恒话音落下不久,前方的战局形势就已经出现了变化。 张飞眼看敌军越杀越多,己方士卒却不断被冲散,就连周遭的亲兵也都多有掉队,不由得急躁起来。 大哥怎么还不来帮忙? 是了,一定是子毅那家伙的主意! 子毅事事都好,就是行事作风让人难受,不到必胜的时候坚决不出手。 可这世上哪来这么多有十足把握的事情,连赌都不敢赌,又怎么可能会赢! 张飞心中郁闷,却也无可奈何,只得继续向前冲杀。 “将军,敌军越来越多了,还是先撤军吧,晚了就冲不出去了!” 身旁的亲兵眼看事不可为,赶紧大声劝道。 “撤军?” 张飞闻言,四下看了看,只见周遭的己方士卒根本见不到几个,偶有能跟着自己杀进来的,也撑不过片刻便被乱刀砍死,这才恍然惊悟。 “好,先撤军!” 反正目的已经达到了,且先暂避锋芒。 ------------ 第五十章天之将明,其黑尤烈 眼看张飞开始突围,徐荣也没扩大战果的心思,甚至根本没组织士卒合围,就这么目送张飞远去。 “穷寇莫追,让咱们的士兵都回来吧。”徐荣叹了口气,“吩咐下去,全军收拾行囊,只要探查到敌军退回城中,立刻下令撤军!” 不知为何,徐荣心中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 明明已经选好了撤退路线,也明明打退了敌军的劫营,但为何心中这股不祥的预感却越发浓烈,甚至让他有些心神不宁。 “眼下的情况,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徐荣叹了口气,满脸忧愁地自语道。 …… 张飞率军好不容易杀了出来,然后就在徐荣营盘不远处看到了笑意吟吟的张恒。 “翼德,此战如何,可有取回徐荣的首级?”张恒打趣道。 闻言,张飞不由翻了白眼,没好气道:“哼!子毅你也太不仗义了,俺老张在前面冲杀,你却在这里蛊惑兄长静观其变,当真是奸猾狡诈之徒!” 见张飞生气,张恒笑得更开心了。 “翼德此言,在下倒是不敢苟同,我这不是替你压阵呢吗。” 张飞又哪里会信这等说辞,当即反驳道:“哪有相隔数里压阵的道理,更何况还是夜里,敌军压根都不知道你们的存在,压个屁的阵!” “呦呵,原来翼德你也知道这个道理啊,倒是我小瞧你了。” 张飞:…… 敢情你张子毅一直拿我当三岁小儿哄骗是吧。 “行了,别生气了。” 张恒跳下马,走上前拍了拍张飞的肩膀安慰道:“非是我不让玄德公出兵援你,只是咱们目的并不在此。翼德试想,就算咱们一拥而上能够击败徐荣,也非得死伤惨重不可,那可就不划算了。 再者,如果咱们在这里能击败敌军,又何必让云长前去阴沟水阻击,岂不是多此一举。所以,咱们只要拖住徐荣就行,拖得他心神俱疲,然后再找个机会放跑他。等他赶到阴沟水时,必然人困马乏,士卒再无战意,咱们就能兵不血刃拿下这五千敌军!” 听了张恒的一番解释,张飞无奈地苦笑一声。 “好吧,算你说得对,那现在咱们怎么办,就这么看着?” 这时,刘备也从下马走了过来,同样带着询问的目光看向张恒。 “眼下距离天亮应该还有一个半时辰左右。”张恒抬头看了看天色,笑道,“既如此,咱们就再送几份大礼给徐荣。” “何谓大礼?”刘备不解道。 张恒却冲张飞挤了挤眼,“翼德,你且休息片刻,稍时再去进攻一次。” “啊,还去?” 张飞满脸疑惑地叫道。 …… 半个时辰后。 徐荣亲兵入帐汇报。 “将军,全军行囊都已收拾完毕,只等将军一声令下,就能启程。” 徐荣问道:“敌军动向如何?” 亲兵摇了摇头,“敌军并未撤入城中,反而在不远处停驻,不知道在观望着什么。” “那就不必管他,等敌军撤了,立刻来报。” “遵命!” 亲兵一抱拳,刚要转身走出大帐时,外面忽然传进来一个传令兵,满脸惊慌地吼道。 “将军,敌军又杀过来了!” “什么?” 徐荣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明明半个时辰前才打退了敌军,为何这么快又杀了过来? 他们难道就不用休息吗! 尽管有诸多疑惑,但徐荣还是赶紧走出了大帐,果然见到一大批士卒向营门前冲去,前方已经响起了喊杀声,分明已经打起来了。 相比于上次的进攻,这次张飞就克制多了,简直就像在演戏一般。 号角吹得震天响,喊杀声响彻整座营盘,但真到了交手的时候,张飞却压根没有要死磕的意思。 而等到徐荣军的大部分士卒都汇聚过来之后,张飞立刻让他们见识到了什么叫风紧扯呼。 张三爷不仅冲锋陷阵是把好手,跑起路来那也是相当的不慢。 “将军,敌军退了!” 待到张飞完全撤退后,亲兵立刻跑过来向徐荣禀报道。 但徐荣却只是微微点了点头,目光凝重地望着张飞撤军的方向。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是敌军的疲敌之计? 徐荣不愧为经验丰富的宿将,第一时间便猜出了张恒的意图。 但是……他却没有任何破解的办法。 相比于阴谋诡计,张恒的这个疲敌之计,却是实打实的阳谋! 想要破解其实也简单,只要徐荣主动出击,把张飞逼回城中就行。 可是,他敢动吗? 在归路被断,粮草不济的情况下,徐荣满脑子都想着如何安全撤军,根本不敢与刘备缠斗。 所以,他只能被动挨打。 这一战最关键的胜负手,就是张辽突袭荥阳。如今的徐荣败局已定,只能任凭张恒揉捏。 “传令,为防敌军再来劫营,今夜全都不要睡了,只要熬到天亮,就大功告成!” 无奈之下,徐荣只得下令士卒严防死守,等熬到天亮再说。 接下来事态的发展,正印证了徐荣的猜测。 仅仅半个时辰之后,敌军又来了。 尽管这次带队袭营的人换成了刘备,但从效果上来说,没有任何差别。 无奈,一整宿几乎没怎么睡的徐荣军士卒,只得拖着沉重的身体再度起身应战。 如同之前一样,这场战事只持续了不到半个时辰,刘备便率军撤走,留下黑眼圈的徐荣军士卒面面相觑,心中都无比憋屈。 有完没完了,这也太欺负人了吧! 有种你堂堂正正杀过来,咱们决一死战就是,接二连三的骚扰算怎么回事! 只可惜刘备已经率军撤走,听不到他们的叫骂声。 “果然是疲敌之计……” 徐荣看了看,夜空却依旧漆黑如墨,甚至都看不到点点星光。 最多还有大半个时辰就天亮了,应该不会有下一波袭营了。 但是徐荣不敢赌,所以也就不敢让士卒去休息,只好就这么干耗着。 事实证明,他不赌是对的。 因为过了不到三刻钟的时间,张飞再度率军杀来。 如同前两次一样,这次的袭营也很快被徐荣打退。 但接二连三的偷袭,已经让士卒疲惫不堪。张飞这边才刚刚撤退,就已经有撑不住的士卒倒头就睡,甚至连徐荣的军令都不管用了。 远处,见张飞突袭归来,刘备开口问道:“子毅,还有一会天就该亮了,咱们还要继续袭营吗?” “不用了。”张恒摇了摇头,“玄德公,咱们可以回城了。” 张恒明白,自己在这杵着,就算什么都不干,徐荣也不敢撤军。相反,一旦自己回到城中,徐荣必然会马上跑路。 “翼德,传令下去,撤军回城!”刘备点了点头,吩咐道。 刘备这边刚一撤军,徐荣马上收到了消息。 “你确定敌军回城了?” 徐荣死死盯着传令兵,急切问道。 “将军,小人亲眼所见,敌军确实撤军回城了!”亲兵忙答道。 “好,立刻传令全军,收拾行囊,撤军!” “这……”亲兵有些犹豫道,“将军,将士们一宿未眠,如今都昏昏欲睡,是不是先休息……” 话还没说完,却被徐荣挥袖打断。 “不,立刻撤军!敌军既已回城,短时间内就不会再出来,咱们正好趁机撤军。倘若趁此时休息,再想抽身可就难了。传我将令,立刻撤军!” “遵命!” 传令兵抱拳转身而去。 卷县城中。 张恒收到徐荣撤军的消息后,不禁抬头看向了漆黑的夜空,嘴角露出了一丝笑容。 “天之将明,其黑犹烈。徐荣,你自以为能够脱身,却不想这才只是陷阱的开始……” 张恒话音落下,东方的天边缓缓闪出一丝光芒。 伴随着这一缕微光,整个天空慢慢由黑转白。 天,要亮了。 ------------ 第五十一章阴沟翻船 在古代,尤其是唐宋以前,河是黄河的专有名词,江是长江的专用名词,至于其他的河流,为了区分,统统称之为水。 所谓阴沟水,不过是黄河中游的一条分支。 虽然这名字不大吉利,但它确实是一条正经的河流,源头流经河南尹北部,末端流入陈留汇入汴水。 这条河位在卷县西侧二十里左右,距离徐荣的军营不过十四五里,最多两个时辰的路程。 半夜关羽率军出城后,便迅速西进,等赶到阴沟水时,刚好天亮。 此时,徐荣却才刚开始出发。 而在徐荣撤军的半个时辰后,卷县城门大开,刘备再次率领全军出城,跟在徐荣屁股后面向西疾驰而去。 “快,再快些,传令下去,加快行军速度,今日日落前,必须要抵达陇城!” 西进的官道上,徐荣挥舞着手中的马鞭大声下令道。 在他的推算中,最多两个时辰,自己撤军的消息就会被刘备知晓,所以不得不玩命狂奔。 可士卒都已十分疲惫,不管徐荣如何下令,速度又怎么能快得起来。 就这么艰难行进了约有一个时辰后,已经开始有士卒掉队。但徐荣已经管不了这么多了,继续严令士卒加快速度。 又行了一个时辰,前方隐约出现了一条河流,正是阴沟水。 见此,徐荣面色一喜,又扭头看了看疲惫的士卒,下令道:“传令下去,放缓行军速度,抵达阴沟水河畔后,休整片刻再渡河。” 这道军令一下,所有士卒都长长松了口气。 这么跑下去,骑兵还好,步兵可就真的受不了。 此时,隐藏在阴沟水旁的灌木丛中的关羽所部,也在第一时间发现了徐荣的踪迹。 “子毅神机妙算,敌军果然来了!” 关羽眼中闪过一抹兴奋,却没有马上下令进攻。 他在等,在等徐荣军准备渡河的时候,再突然杀出去打他一个措手不及,如此必然大获全胜。 事实正如关羽所料,徐荣率军抵达河边后,便下令士卒原地休息,同时准备渡河。 好机会! 关羽当机立断,翻身上马,命令全军向徐荣杀去。 徐荣军此时正在河边休整,大部分士卒不顾喝水的清冽,直接冲到河边爬上地上大口喝了起来。急行军两个多时辰,腹中的饥饿还能忍耐,但嗓子却早已冒烟了。 就在士卒们大口喝水的时候,忽然感觉脚下大地一阵颤抖,继而便是阵阵马蹄声响起。 周围巡查的士卒第一时间发现了关羽的存在,不由吓得亡魂皆冒,连滚带爬地冲到了徐荣面前。 “将军,敌袭!” “怎么可能?” 徐荣满脸不可置信地吼道。 自己明明逃了两个多时辰,敌军怎么可能现在就追上来。 就算能追上来,又怎么可能恰巧趁我军休整时杀过来。 绝不可能如此巧合! 可耳边的马蹄声不会骗人,徐荣根本来不及多想便大吼道:“快,传令全军,列阵迎敌!” 可关羽的突然杀出,宛若神兵天将一般,让徐荣根本来不及列阵。 “杀进去!” 关羽大喝一声,青龙偃月刀在他手中舞得飞快,一马当先杀入了敌阵。 来不及组织防御的徐荣军根本抵挡不住,再加上一夜都未休息,如何能提起精神,顷刻间便被关羽杀穿了第一道防线。 “顶住,顶住!身后是河道,咱们没有退路了,给我顶住!” 徐荣拔剑大吼道,面容因为焦急而变得扭曲起来。 刚说完这句话,他立刻反应过来了。 敌军出现时,自己的军队恰巧正在休整,地点又恰巧在阴沟水河边,导致自己没了退路。 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除非……敌军提前算计好了,派了一支军队在此埋伏自已。 望着前方不断溃败而退的士卒,徐荣彻底想通了,也彻底绝望了。 自从他决定撤军之时……不,甚至是自己决定从荥阳出兵进攻卷县时,之后的一切动向,都落入到了敌人的算计中。 如此,焉能不败? 到底是何等奇才,能够施展如此连环之计,把自己玩弄于鼓掌之间! 一念及此,徐荣心中满是绝望。 这一战,是自己败了,而且是一败涂地。 “将军,前方快顶不住了,现在怎么办?” 正在徐荣失魂落魄之时,一个浑身是血的亲兵冲了过来喊道。 “怎么办……” 现在还能怎么办? 徐荣长叹一声,紧紧握住了手中的佩剑,眼中闪过一抹绝意。 “事到如今,唯有以死报国,也不枉七尺男儿之躯!” 说罢,徐荣翻身上马,就要往阵前冲去,却被亲兵一把拉住。 “将军不可啊,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还请将军速速渡河,小人为您断后!” “不,我不走,我誓与将士们共存亡!大丈夫死则死矣,岂可舍弃同袍!”徐荣奋而大吼道,“纵然身后无路,我也愿拼死一搏。 众将士听令,今日一战,胜负犹未可知。纵然身死,也要战至最后一刻!” “遵命!” 一众亲兵被徐荣一往无前的精神感染,都纷纷应命道。 徐荣也不再坐镇后方,反而率亲兵直接杀了上去,冲在第一线鼓舞士气。 对面,关羽见徐荣的大纛不断向前移动,便已经明白了徐荣的打算,却不禁轻蔑地冷笑一声。 “困兽犹斗,不知死活。传我将令,斩杀敌将者,连升五级,赏黄金千两!”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关羽开出价码的下一刻,便有无数士卒争先恐后向徐荣的大纛涌去,企图拿下此战首功。 但徐荣麾下的禁军也不是吃素的,尽管一夜未曾休息,尽管长途奔袭了数十里,但在徐荣的身先士卒的情况下,依旧保持了相当强大的战斗力,关羽一时之间竟奈何不了他。 就在两军交战正酣时,不远处忽然响起了一阵号角声。 “这是……” 关羽听到声音后,先是面色一变,随即大怒。 因为这分明是鸣金收兵的号角声! 到底是谁这么大胆,居然敢在这时候鸣金。 等他扭过头一看,只见不远处伫立着一支数千人的军队,分明是刘备率军赶到。 见此,关羽面色一喜,继而又有些疑惑。 兄长既然赶到,为何不率军冲过来与自己合围徐荣,反而鸣金让自己收兵? 疑惑归疑惑,但关羽没有违抗军令的习惯,反正徐荣也跑不了,当即传令全军撤兵。 徐荣抱着必死的决心冲入战场,却不料在最危急的时刻,关羽竟主动退军了,这着实让他不解。再一抬头,他也看到了后方刘备的数千大军,之前心中的猜想再次得到了印证。 这些敌军加一起怕是不下一万人,出城与自己野战都够了,之前之所以一直龟缩在城中,绝对是一开始就想好了要算计自己,算计荥阳。 这一战,自己输得不冤啊! 今日,恐怕是必死无疑了。 关羽率军撤回后,急忙走过来冲刘备抱拳道:“兄长,我正欲斩杀贼首,何故鸣金?” 回答他的却是张恒。 “云长勿怪,是我劝玄德公鸣金的。”张恒笑道,“至于原因嘛,云长以为,对面的敌军战力如何?” 闻言,关羽微微皱起了眉头。 尽管很不想承认,但他还是开口道:“对面敌军展现出来的战力……堪称精锐。” 这个答案并没有出乎张恒的意料,在一宿未睡,且又急行军数十里的情况下,还能和关羽缠斗如此之久,不愧是雒阳禁军! “如此精锐之师,尽数歼灭岂不是太可惜了。而且,咱们也必然死伤惨重。” “那子毅你的意思是?” 张恒笑了笑, “如能招降为玄德公所用,岂不美哉?” ------------ 第五十二章效忠逆贼,终将遗臭万年 关于招降徐荣一事,之前张恒就向刘备表达过想法,但事到临头时,刘备还是有些担心。 “子毅,这徐荣的妻儿老小皆在雒阳董贼手中,他会归降吗?” 张恒耸了耸肩笑道:“不知道,但事在人为,倒是不妨一试。就算他徐荣不肯投降,这些雒阳禁军都已是咱们的囊中之物。” “好,那就试一试,不知子毅需要何物?” “需要的东西我已经带来了。” 张恒笑着从战马上解下一个水囊,里面装着满满的佳酿美酒。 见此,张飞不由瞪大了眼睛。 “子毅,你哪来的酒?” “当然从城里带出来的。” 张恒笑着答道,同时一挥手,旁边的亲兵会意,连忙纵马而出,向徐荣阵前奔去。 徐荣正疑惑关羽为何退兵时,却忽见刘备派了一个骑兵过来,行至弓箭射程范围外后,那骑兵勒住了缰绳,冲徐荣这边大声呼喊道: “我家主簿请徐将军阵前答话!” 原来是要与自己谈判,可这时候还有谈的必要吗? 直接杀过来,自己怕是也全无反抗之力。 徐荣皱眉苦思片刻,却突然明白了张恒的用意。 难不成要招降自己! 那骑兵见徐荣这边没动静,不由得轻蔑一笑。 “怎么,雒阳禁军尽是一群无胆鼠辈?” 闻言,徐荣面带怒色吼道:“匹夫休狂,徐荣来也!” 言罢,徐荣不顾亲兵的劝阻,单骑纵马而出。 张恒见徐荣现身,便扭头向张飞笑道:“翼德,随我走一趟?” 徐荣是实打实的沙场宿将,虽然不知道武力值有多少,但张恒可以肯定的是,真要打起来自己绝不是对手,所以想要找个保镖陪同。 “不去,不去。”张飞将头摇得跟个拨浪鼓一样。 又不是打仗,我去干什么? 张恒举起了手中的酒囊,“你若随我同去,这里面是剩下的酒都是你的。” “此言当真?”张飞眼睛一亮。 张恒肃然道:“大丈夫一言九鼎,绝不反悔。” “好,那赶紧走吧!” 得了张恒许诺的好处,张飞表现得异常积极,话还没说完,便纵马向前奔去,看得刘备和关羽连连苦笑摇头。 张恒在张飞的陪同下出阵,对面徐荣也只带了数名亲兵。 双方来到两军阵前最中央的地带,为了让徐荣放下戒心,也为了自己的安全,张恒特意挑选了一个双方弓箭射程之外的地方。 徐荣本以为来的人应当是关东群雄之一,可见了面之后,却发现对方竟是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男子,且并未着甲,而是一身书生打扮。 关东诸侯中这么号人物吗? 张恒没有理会徐荣诧异的目光,当先从马上下来,远远对着徐荣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倒要看看此人打的什么主意! 徐荣见张恒身旁只有张飞一人,便也命亲兵不要跟随,下了马后孤身上前会晤。 张恒正了正衣冠,脸上挂着无可挑剔的淡淡笑容,对徐荣拱手一礼。 “久闻徐将军大名,今日有幸相会,却是人生一大快事!” 伸手不打笑脸人,徐荣虽然摸不清这话是不是在嘲讽自己,却也只得拱手回礼。 “先生过奖了,在下区区贱名,不值一提!” 两人说话间,张飞从战马上拿出了一条草席,铺在了地面上。 张恒再次伸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匆促间邀请将军,阵前简陋,还望恕罪!” 这家伙到底在搞什么鬼! 徐荣微微皱眉,看了一眼满脸笑意的张恒,心中有些犯嘀咕。 “怎么,将军久经沙场,难道惧我一介书生不成?”张恒笑着激将道。 闻言,徐荣冷哼一声,这才面无表情地走了过来,与张恒对坐而立。 这时代还没有桌椅板凳之类的家具,所以汉代人日常待客时都是跪坐。只是如今张恒手中也没块桌案什么的,两人就这么对坐着,徐荣忽然有些尴尬。 再看张恒,却是怡然自得,直接伸手拿起了水囊,又摸出两个粗瓷大碗,先给徐荣满满倒了一碗酒,继而又给自己满上。 “将军请,尝尝我卷县的佳酿!”张恒笑着招呼道。 听到卷县二字,徐荣眼角不由得抽搐了两下。 想当初自己出兵时,是何等的意气风发,甚至定下了三日拿下卷县的计划。 可如今呢,卷县还在人家手中,自己却连大本营荥阳都丢了。 一念及此,徐荣忍不住痛苦的闭上了眼睛,端起酒碗一饮而尽,似乎只有这样才能略微排遣心中的郁闷。 一碗酒下肚,徐荣面色红润了几分,却忽然低吼一声。 “好酒,再倒!” 反正战败已成定局,生死皆不由己,一生稳重的徐荣忽然生出了放纵的心思。 闻言,身后的张飞不禁对着徐荣怒目而视。 你一个将死之人,还喝这么多干什么,给我留点! 张恒自然不是小气之人,便又给徐荣倒了一碗,看着他又是一饮而尽。 反复再三后,一贯不善饮酒的徐荣喝得面色通红,已有三分醉意。 “多谢先生赐酒!” 徐荣打了个饱嗝,拱手向张恒笑道。 张恒点了点头,这才端起自己面前的酒碗喝了一口。 “如今局势,将军以为如何?” 徐荣苦笑一声,“这一战的确是在下败了,最终也无非一死而已。倒是心中还有一个疑惑,不知先生可愿解答?” “将军请讲。” “此战可是先生用兵?” 张恒点了点头,算是默然了。 “那先生是何时开始谋算荥阳的?” 听到这个问题,张恒笑了。 “将军与杨定共守荥阳,杨定愚蠢,前来自寻死路,却连累将军。所以,将军只有进军拿下卷县,才能免遭董贼迁怒,不知在下说得可对?” 闻言,徐荣嘴角泛起一丝苦意。 原来从杨定死的时候,此人就开始谋算了,自己焉有不败之理? 罢了,罢了,技不如人,倒也无话可说。 长叹一声后,徐荣冲张恒一拱手道:“败在先生手中,在下心服口服。恳请先生高抬贵手,放过那些无辜士卒。至于在下,情愿任凭先生处置!” “将军麾下的士卒,皆为我大汉勇士,昔年平定黄巾,讨伐叛乱的功臣,如今虽不得已从贼,但只有肯幡然悔悟,玄德公必会欣然接纳,将军不用担心。” 看来此人是想收编我麾下士卒啊! 想想也是,毕竟这些士卒曾是雒阳禁军,整个大汉战斗力最高的军队之一,没有人能不动心。 “既如此,那便多谢先生了。” 张恒挥了挥手,“且不提这些勇士,将军打算何去何从?” 徐荣深吸了口气,正色道:“为将者,受命忘家,临敌忘身。既已战败,自当身死国事,以全其节,以昭其忠。在下身受王命,不敢忘怀,倒要辜负先生一番美意了。” 他知道张恒想招降自己,但奈何自己的妻儿老小都在雒阳,又不想背上个背主的名声,便提前开口拒绝。 可是他这番慷慨之词出口后,并没有等来张恒的夸奖,反而引来了张恒的大笑,声音尖锐且不屑。 “先生这是何意?” 徐荣不悦道。 “没什么意思,只是听刚才将军所言,实难自已,还望海涵。” “在下所言,有何可笑之处?”徐荣追问道。 张恒摇了摇头道,“徐将军,且不说你这一腔热血是真是假,就单说你刚才所言身受王命,就极为可笑。我且问你,你到底是身受王命,还是身受董贼之命? 还有,你说你愿身死国事,可我怎么感觉,你是为了董贼而死。 效忠逆贼者,纵然身死,也不过遗臭万年罢了,又谈何忠义气节?” “这……” 徐荣沉默了,几乎无言以对。 ------------ 第五十三章背锅侠徐荣 面对张恒的质问,徐荣沉默良久,才有些底气不足地答道:“董相乃天子亲封的相国,又如何能说是贼。” “哈哈哈哈!” 张恒这次笑得更开心了,差点连眼泪都笑出来了,对面徐荣不禁有些脸红。 良久,张恒才止住笑意,抬袖擦了擦眼角,质问徐荣道:“董贼这个相国是怎么来的,将军难道不清楚?非是天子任命,实为兵锋取之,如此行径,又何谈忠臣? 不止如此,甚至如今的天子是怎么来的,将军应该也心知肚明。” 闻言,徐荣脸色一垮,目光开始闪闪躲躲,根本不敢与张恒对峙。 关东诸侯的确算不上什么忠臣,但这并不妨碍董卓是个奸贼。 此时的董先生,或许还没有迁都长安之后那么残暴,但这也不影响他还是个奸贼。 别的不说,就算他入雒之后的那些操作,先是擅行废立,继而独揽大权,如今已经成为了有名无实的皇帝,这点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皇帝是谁? 那可是天子! 是这片华夏大地上四百年的合法统治者,纵然年幼,也不该受人欺凌。 就算是后来曹魏代汉时,曹丕也给了汉献帝行汉正朔,用天子礼乐,上书不称臣的待遇。 你董卓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废立天子! 干出了这些事,还想让别人当你忠臣,你真当天下人瞎了不成? 你徐荣效忠这种人,居然还想着马革裹尸,青史留名,也不怕想瞎了你的眼! 被张毅一番言语挤兑,徐荣自知理亏,只能推脱道:“先生,在下一介武夫,不懂这些大道理。可是……” “没有可是!” 徐荣话还没说完,却被张恒挥手打断。 也正是从这一刻起,徐荣忽然发现眼前这个文质彬彬,儒雅随和的张恒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身上散发着无比锐利的气势。 “将军不懂,那在下就斗胆好为人师一回,来教一教将军。” 张恒压根不给徐荣反驳的机会,继续开口道:“将军为国征战多年,也算军中宿将,必然通晓兵法经书。岂不闻孟子曰: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董贼倒行逆施,早晚必亡,将军若一意孤行,等清算之日,那就不只是有生死之险,恐怕还会有灭族之祸。 再者,如今乃数百年未见的大争之世,有志者无一不想展露胸中所学。将军这一身武艺,难道就不想建功立业,书功竹帛?” 话听到这里,徐荣眼中闪过一丝痛苦挣扎之色。 成就一番功业,乃是他毕生的志愿,又如何会不想。 “先生,不要再说了,在下身后已无退路……” “不,将军还有退路,而且不止一条退路!”张恒斩钉截铁道,“岂不闻微子去商,长为周宾;陈平背楚,终为汉相!此二人初时皆与将军一般所托非人,但终能幡然醒悟,辅佐明君,成就一番功业,将军难道就不行?” 微子启和陈平的典故,徐荣当然知道。 也正因为知道二人最终的美满结局,他心中才会无比挣扎。 董卓这人实在没什么好值得效忠的,尤其在自己不受信任重用的情况下,只是自己的家眷都在雒阳。倘若投降了刘备,妻儿老小必遭牵连,难免落得个横尸街头的下场,这是他最不能接受的。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张恒见徐荣眼中闪过一丝意动,却终究没有点头,便开口问道:“将军可是担心身在雒阳的家眷?” 徐荣没有说话,却微微点了点头,算是默认了。 对于这点,张恒也没招,毕竟总不能现在就杀进雒阳砍死董卓那王八蛋吧。 思索片刻,张恒叹了口气,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君子不强人所难,既如此,将军请吧。” 徐荣顿时瞪大了眼睛,“先生此言何意?” “既然将军不愿投降,那还是早走为妙。”尽管心中遗憾,但张恒还是展现得极为大度。 “在下一败涂地,如今已是刀俎下的鱼肉,先生肯放我走?”徐荣眼中写满了震撼,又带着一丝疑惑。 “将军雄才武略,玄德公甚爱之,自然不忍加害。也不愿扣留将军致使将军家眷受牵连,所以……将军还是赶紧走吧。” “这……” 徐荣沉默了,脸上毫无表情,但身体却忍不住颤抖起来。 作为不愿投降的败军之将,就算刘玄德爱才不杀自己,也该把自己扣留下来才是。 可他……居然愿意放自己走。 这是何等的仁义,何等的大度,何等的……英明! 这一刻,徐荣心中忽然生出一个念头。 或许,投靠刘备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怎么,将军不愿走?”张恒似笑非笑道。 徐荣扭头,看了看身后的兵马。 “将军可以走,这些士卒却不能走。我军血战数日,又怎能毫无战果,若放走了他们,玄德公无法向麾下将士交代。” 老徐啊,做人不能太贪心。 “先生误会在下的意思了。”徐荣赶紧拱手解释道,“在下自知无法带走这些兵马,只求玄德公和先生善待士卒,莫要大开杀戒。如此,在下愿为先生劝降之。” 闻言,张恒笑道:“玄德公志在讨贼扶汉,眼下正是用人之际,又如何会屠戮无辜,将军多虑了。” “如此便好,如此便好,在下这便去劝降麾下士卒。” 徐荣松了口气,连声道。 “将军请吧。” 张恒点了点头,旋即带着张飞回归本阵。 当然,他也没有食言,徐荣喝剩下的酒,最终被张恒都送给了张飞。 张飞接过水囊,也不用碗,径直拽开木塞就往嘴里灌,猛喝了一气,才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 “痛快,痛快!” “翼德你伤势未愈,还是少喝点为妙。” 张飞不屑地翻了白眼,“子毅你怎么变得和兄长一样啰嗦。” 眼下刘备不在身旁,张飞说话也就大胆了点。 张恒摇头笑笑,便不再劝了。 二人刚回到阵前,刘备便开口道:“子毅,此行如何?” “徐荣不愿投降,在下便擅自做主放他走了,如此一来,咱们便能顺利收编他麾下的精兵。” “这……”刘备微微皱起了眉头。 张恒笑问道:“怎么,玄德公对这个结果不满意?” “不,能兵不血刃招降数千敌军,我自是非常满意的。”刘备摇了摇头,忽然有些不好意思道,“只是……徐荣此人,有大将之才,我甚爱之。子毅,你能不能……” 看着集邮癖发作的刘备,张恒有些无奈。 “玄德公,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有些事,非人力可为。” 闻言,刘备叹了口气道:“我明白,我明白,这个结果已是来之不易,子毅辛苦了。” 倘若徐荣真要顽抗到底,刘备军也能取胜,只是难免有所损伤,最终什么好处也捞不着。倒不如让徐荣劝麾下士卒归降,稳定壮大实力才是正道。 至于徐荣本人嘛,就算是招降这数千兵马所付出的代价了。 见刘备还是有些遗憾,张恒又笑道:“玄德公也不用惋惜,今日结个善缘,将来未必没有机会招降徐荣。” “此话怎讲?”刘备顿时来了精神,连忙问道。 “徐荣此次战败,仅以身免,回到雒阳后,玄德公以为董贼会如何处置他?” “这……”刘备皱着眉头道,“董贼会安抚一番,之后再拨给他一些兵马,让他戴罪立功?” 听到这个答案,张恒差点笑出声来。 刘备这明显是以己度人了。 “不,董贼会将徐荣下狱,严刑拷打,最终处死也说不定。” “啊!”刘备满脸震惊道,“如此忠心之人,董贼如何舍得?” “徐荣手中没了兵马,对于董贼来说,他也就没了价值,正好成为荥阳陷落的替罪羊,用以平息众怒。” 张恒摇了摇头,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 作为非嫡系将领,徐荣的长相体型,都刚好可以背下荥阳陷落的锅。 ------------ 第五十四章曹操:我来参团了! 确定了投降的方向,后续的一切都变得顺理成章。 徐荣率领这支禁军虽然时间不长,但在军中却极有威望。再加上现在这个境地,这些禁军似乎也没有了别的选择,便只好听从命令,放下武器投降。 能够兵不血刃收降数千精锐,刘备非常兴奋,之前那点不能招降徐荣的遗憾自然烟消云散,跟两个兄弟一起忙着收编队伍去了。 至于徐荣本人,便交由张恒接待。 “将军是现在就走,还会歇息数日再走?”张恒笑问道。 徐荣叹了口气,苦笑道:“败军之将,承蒙先生不杀之恩,在下心中感激,哪还有颜面在贵军中停留。” 闻言,张恒点了点头。 不留就不留吧,反正你的心也不在这。 “既如此,我送送将军。” 张恒挥了挥手,随即有亲兵牵来了张恒的坐骑——一匹枣红色且不显眼的小母马。 “多谢先生。” 徐荣拱了拱手,随即翻身上马,两人顺着阴沟水的官道一路缓慢前进。 行了约有二三里,眼看后方的军队都快脱离了视线,张恒却依旧没有要停下的意思,徐荣不禁苦笑一声,勒住了缰绳。 “先生若有话不妨直说,在下洗耳恭听。” 闻言,张恒笑了。 跟明白人交流就是舒心,压根不用自己先开口。 沉默片刻后,张恒才缓缓开口道:“说起来,在下还是希望将军能够留下来辅佐玄德公,但将军妻儿老小俱在雒阳,在下也不好强留。只是将军打光了麾下所有兵马,回去后董贼必然责难,届时将军如何应对?” 说起这事,徐荣的脸色也不好看,目光中带着一丝忧虑。 张恒继续说道:“董贼素来残暴,得知将军战败,必然重重责罚。轻者下狱罢官,重者……便是直接诛杀也是有可能。在下实在不忍将军回去送死,所以才出言挽留。” 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徐荣不禁为之动容。 但他还是拱手道:“多谢先生好意,在下又何尝不知此次回去必受责罚。但在下父母妻儿都在雒阳,如若不回,他们必遭株连。大丈夫行事,有所为,有所不为。即便是死,在下也不能累及高堂!” 在汉代,孝道才是最大的政治正确,徐荣如此说,张恒也就不好再说什么,只能拱了拱手。 “将军至情至孝,在下佩服!” “先生谬赞了,在下愧不敢当。” “既如此,我有一言,或可让将军免遭受责难。” 闻言,徐荣不禁眼前一亮,连忙下马行礼道:“还请先生教诲!” “董贼所虑者,无非是关东诸侯而已。之所以派重兵把守雒阳八关,又费劲心思迁都长安,无非是想割据自保。” “不错。”徐荣点了点头道,“先生所言极是。” “既如此,将军不妨向董贼透露一些关东诸侯的弱点。” 张恒说着,便将自己在酸枣的见闻说了一遍,同时将如今关东诸侯驻扎的城池也讲了个大概,听到徐荣惊异连连。 情报这玩意,在战争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先生方才说的都是真的!”徐荣满脸震惊道。 “怎么,将军不信?”张恒似笑非笑道。 徐荣连忙拱手,“在下不敢,只是……” 在他看来,张恒背后的刘备就是关东诸侯之一,既然如此,他又何必自曝短板给自己,而且还是城池驻防这等重要的情报。 他不知道的是,张恒从没将这些关东诸侯当成盟友,甚至做梦都想着坑他们一把。 “该说的我已说完,信与不信,全在将军。”张恒也不解释原因,只是笑着开口道。 “这……在下自然是信的,多谢先生告知!” 徐荣明白,眼前的这位张子毅先生并非是自己能够猜透的,之所以告诉自己这些,定然别有谋划。 再者,他既然选择放了自己,就没有再骗自己的道理。 所以,徐荣选择了信任张恒。 “将军不必言谢,董贼生性多疑,仅凭这些情报,也许未必能够免罪。但将军有汴水之畔痛击曹孟德之功,两相结合,董贼应该不会重责将军。只是这些东西如何描述,就得将军自行思量了。” “在下明白!”徐荣重重一点头,郑重拱手道,“活命之恩,不敢忘怀。他年若有再见之日,必将报答! 在下在此立誓,此生绝不敢再与先生为敌!若违此誓,天诛地灭!” “将军不必客气,天色不早,赶紧起程吧。” 张恒无所谓地笑道,同时伸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先生保重,在下告退!” 徐荣再次一拱手,随后在张恒的注视下纵马疾驰而去。 直到徐荣身影消失在道路的尽头后,张恒才纵马回转。 等赶到阵前时,刘备三兄弟已经收编完了徐荣手下的禁军,见张恒来到,刘备赶紧走了过来。 “子毅,徐荣走了?”刘备笑着问道。 张恒点了点头,同时将两人刚才的谈话大致叙述了一遍,听得刘备眉头直皱,甚至看向张恒的目光都变得有些怪异。 子毅啊,我见过叛徒,可没见过你这样的叛徒啊。 出卖关东诸侯,对咱们有啥好处啊! “玄德公似有不解之处?”张恒笑得十分坦然。 “子毅,你……” 刘备话说到一半,似乎不知道该怎么评价张恒刚才的行为,便只得一摆手叹了口气。 张恒语重心长道:“玄德公容禀,在下之所以告诉徐荣这些,其实也是为了关东诸侯好。” 闻言,刘备瞪大了眼睛,似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出卖别人还说为别人好,你这脸皮简直比翼德还厚。 “如今的关东诸侯,可以说是心合力不起,宛若一盘散沙。仅靠咱们这点力量,何日才能杀进雒阳,诛灭董贼?” 所以,这就是你出卖他们的理由? 张恒继续笑道:“在下就想着,董贼知晓这些情报之后,说不准一时激动,就改变了原本的防守策略,主动率大军杀过来了呢。届时,这些个关东诸侯就算不想出兵,也得被迫应战了。” 你们不是不想打吗,那我就逼你们跟董卓干! 当然,还有一点张恒没说,那就是如果事情真像他预料的这般发展,刘备集团就能趁着关东诸侯大战董先生的时候,在背后捡捡便宜。 即使谋划不成,张恒也没损失,不过是随手埋一颗钉子而已。 这世上从来就没有什么奇计妙策,所谓能够对改变天下格局的大计谋,都是在一次次小算计的叠加下,最终量变引起质变,从而逆转天下大势! 听了张恒的理由,刘备被惊得目瞪狗呆,情不自禁竖起了大拇指。 “子毅好算计!” 论不做人,还得是你啊! 刘备惊叹于张恒卖队友实力的同时,心中却并没有多少反感。 他也早看那些只会商业互吹的关东诸侯不顺眼了,能算计他们一波,实在让人痛快。 子毅太坏了……不过我喜欢! “玄德公过奖了。”张恒笑着回了一句,眉眼间满是得意。 两人旋即相视大笑,神情中充满了默契。 …… 卷县。 曹操望着破败的城墙,以及城下战斗的痕迹,嘴角不禁剧烈抽搐了两下。 为了参加这波团战,我TM紧赶慢赶,却还是来晚了? 可是…… 眼下人去楼空,不仅敌军不见了踪影,连刘备也不知道跑哪去了。 此战的结果,到底是胜是败? 谁来给个明白话啊! ------------ 第五十五章问心 曹操应该是得不到什么答案了,因为此时的刘备正忙着收编降卒呢,压根不可能回到卷县解答他的疑惑。 徐荣麾下将士不愧是训练有素的精锐,收编起来也毫不费劲,不过短短两个时辰,便已经对四千多降卒完成了整合。 初时,徐荣麾下有六千雒阳禁军,出荥阳时留下数百人守城。虽在卷县城下鏖战数日,但根本没损失多少兵力,撤军至阴沟水时,还剩下了近五千人。 唯一经历的一场血战,就是刚才关羽率军突袭,让他损失了数百人马,而今刚好剩下了四千多人,全部被刘备收入囊中。 当然,也只是收编而已,想要放心任用,还得吸收消化一段时间。 忙完之后,刘备询问起了张恒的意见。“子毅,咱们现在去哪,率军返回卷县,还是直接去荥阳?” “两边都得去。”张恒答道,“荥阳乃咽喉要地,是咱们未来很长一段时间的屏障,必须派大军镇守。至于卷县……玄德公不妨去问问城中百姓,愿不愿意迁至荥阳?” 卷县距离酸枣太近,张恒对那些关东诸侯可不大放心,人口这种最重要的战略资源,还是掌控在自己手中比较好。 “这怎么可能!”刘备摇头笑道,有些不信。 眼下卷县已经安全,再者有自己在荥阳守着,也不怕董卓打过来,百姓们又何必举家搬迁。 张恒摇了摇头道:“还是问问吧,何去何从,皆由百姓自己做主。” “也好,等回到卷县后,我便召集百姓。愿意去荥阳者便随大军一同进发,不愿者也不强求。” “玄德公英明。”张恒拱手笑道。 “那咱们便兵分两路,你与翼德率军先进驻荥阳,我与云长回卷县收拾家当。” 张恒摇了摇头,“不,还是玄德公前往荥阳,由在下回卷县。” “为何?” “玄德公以为,此战最大功臣是谁?”张恒没有回答,反而问了一个看似不相关的问题。 “自然是你张子毅啊!”刘备想也没想,便开口答道。 张恒摇头笑道:“多谢玄德公夸奖,不过此战最大功臣并非在下,而是张文远。” “这……” 刘备摇了摇头,并不赞同张恒的观点。虽说张辽率军突袭荥阳是整场战役至关重要的转折,但张恒纵览全局,步步谋划,最终把徐荣逼向死地,才是最大的功臣。 刘备的想法很简单,如果把整场战役拆分成好几个阶段,那么张辽只是在最重要的一段上大放异彩。而张恒却是在每个阶段都统筹全局,此为不可或缺之功。 见刘备还是没明白自己的意思,张恒便换了一种说法。 “玄德公,在下斗胆一问,玄德公胸中志向为何?” 后世大人逗小朋友的时候常有调侃:你长大想当什么啊。 然后小朋友会踊跃答道:我想当科学家,我想当律师,我想当…… 但在这个时代,询问志向是一件很严肃的事情,因为只要话说出来,就代表着你必定耗尽自己的一生,去往这个方向努力,纵死无悔! 所以刘备脸上的神情立刻严肃了起来。 “我之志,自然是诛灭董卓,子毅早已知晓,又何必再问。” “玄德公理解错了。”张恒笑道,“在下的意思是说,倘若董贼伏诛之后呢,玄德公又准备干什么?” 闻言,刘备不由得苦笑摇头。 这个问题,他还真没想过。 他的前半生虽然都在奋斗,却如无根浮萍一般四处飘荡。并非刘备胸无大志,只是他看不清当下的方向,想不透实现自己理想的途径。 见刘备不能对答,张恒也不为难,反而缓缓开口道:“那玄德公可知在下之志?” “哦,愿闻其详?”刘备满脸认真道。 相处这些天,刘备也算对张恒的秉性有了些了解。但张恒处事,素来是波澜不惊,刘备也就没有机会听他吐露心声,因此甚是好奇。 张恒目光高抬,望着远处初春一片肃杀下的凋败景象,不由叹了口气。 “说起来也不怕玄德公笑话,在下其实是个胸无大志之人,只想着安安稳稳过着自己的小日子,奈何遭逢乱世,身不由己,这才投身讨董联军。” 本以为能听到张恒的心声,谁知道却是这种丧气话,刘备不由皱起了眉头。 “子毅此言差矣!大丈夫处世,若碌碌无为,与朽木腐草何异?” “玄德公莫急,在下还没说完呢。”张恒自嘲一笑,继续道,“玄德公可还记得,在下从雒阳一路赶至酸枣,途中遭遇了多股盗匪流寇,也看到了许多因乱世而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的百姓。 天地不仁,神灵无德,致使生灵涂炭,道路浮尸。苍生无安身之处,百姓无立锥之地。所以在下就想着,能不能为这天下做些什么。哪怕只是腐草荧光,却也愿倾微薄之力,庇护一方生灵。” 张恒说这番话的时候,语速与平常无异,可流露出的情感却真真切切,使人动容。 未穿越时,张恒虽然也整日忙于生计,却多少能落个酒足饭饱,至少不用担心有性命之险。所以当他见识到这个人命如草芥的乱世时,整个人都被震撼了。 我曾淋过雨,所以……我想为别人撑起一把伞。 哪怕……这把伞不大,并不能护住很多人,也足够了。 听完张恒的志向,刘备也被感染了,摇头感叹道: “子毅之善,令人钦佩!” “玄德公过奖了。”张恒淡笑道,“所以,在下并不需要赏赐,也不需要功劳,这些于我不过过眼浮云。人活一生,在下只想做自己认为重要的事情。” 刘备点了点头,“明白了。既如此,子毅你与翼德返回卷县,我与云长进驻荥阳。” 张恒也笑了,“玄德公到荥阳后,对文远这位头号功臣,可得好生嘉奖一番。此人之才,不下云长,若能收拢其心,可比十万精兵!” “子毅说的是,文远之勇,我亦深爱之。” 言罢,两人相视一笑,彼此之间带着心照不宣的默契。 不多时,关羽和张飞走过来汇报,言军队已经整合完毕,随时可以出发了。 刘备当即下令兵分两路,分别赶往荥阳和卷县。 正当大军准备行进时,远处尘土飞扬,带起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众人面色一变,就在刘备刚想下令应对时,张飞忽然大笑道:“兄长,曹孟德来了!” 刘备定睛一看,只见前方队伍的大纛上,写着一个大大的‘曹’字,再结合这支队伍来的方向,基本可以确定是曹操。 “走,随我上前迎接孟德兄!”刘备当即大喜道。 此时,曹操也看到了刘备的队伍,便令士卒放缓了速度。 至于曹操为什么会在这,原因很简单,因为他着急! 清晨他率军赶到卷县后,只看到了满地狼藉的战场,不明所以的曹操赶紧率军赶到城下,可城中的士卒却不愿开门。 曹操自然理解士卒的做法,当即询问刘备的去向,可城中士卒还是不愿告知。 就如同当初张辽突袭荥阳时候一样,城中士卒表示,你如果真是友军,那就老老实实在城外等着,等我家主公回来,一切自有分说。 曹操当然不会向张辽一样袭城,但他也不肯老老实实在城外等待。 看这架势,刘备分明是率军出城作战去了,至于对手是谁,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徐荣。 之前一战,徐荣都快把曹操打出心理阴影了,他担心刘备不敌,便赶紧率军顺着刘备行军的痕迹追了上来,终于在一切尘埃落定时赶到,不负众望的又一次完美错过了团战。 ------------ 第五十六章奋威将军 刘备能不能打得过徐荣? 在曹操的认知中,多半是不可能的。 毕竟汴水一战,曹操彻底知道了什么叫雒阳禁军,什么叫百战精锐,远不是自己手下这些新招募的士卒能够匹敌的。 刘备之前打败杨定,是因为杨定急功近利,自寻死路。 真要论起来,曹操认为刘备军的战斗力应该比自己强,但也强得有限,据城而守或许能够等到自己支援,出城野战,则必败无疑。 但此刻的场景,却如一个大耳光扇在了他的脸上。 见刘备毫发无损,且麾下士卒个个精神焕发,曹操便知道刘备又打赢了,而且还是大胜! 野战中堂堂正正击败雒阳禁军,这刘玄德什么水平! 曹操为刘备的胜利感到高兴,心中却也有一丝酸楚。 好吧,又是我没来晚了对吧! 双方走进见礼之后,刘备便拉着曹操,满脸兴奋地讲述了整场战役的过程。 战胜徐荣一事倒还好,曹操刚才就有心理准备,可听刘备说他已经拿下了荥阳之后,曹操彻底绷不住了! 荥阳啊,那可是荥阳啊,整个河南尹的咽喉之地,要害之郡,居然被你拿下了? 而且还是只派了张辽一个人,轻而易举就骗开了城门! 一瞬间,曹操像是恰了一大堆柠檬,同时也深刻的认识到了一个事实,自己好像是个废物。 嗯,把好像两个字去掉之后,似乎也成立。 再看身后一种曹氏夏侯氏的大汉,也都是神情尴尬,沉默不语。 把自己打得狼狈而逃的徐荣,却被眼前的刘备打得全军覆没,自己还能说什么呢。 低沉的情绪持续了一会后,曹操终于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玄德兄,那贼将徐荣何在?” 对于徐荣,曹操可谓是恨透了此人。 曹操恨得不是自己的失败,技不如人,他无话可说。 他恨得是鲍信的弟弟鲍韬,赞助自己起兵的卫兹,都死在了徐荣手上,这是曹操所不能接受的,定要亲手斩杀徐荣,才能泄心头之恨。 “这……” 刘备自然看出了曹操的想法,神情便有些迟疑,犹豫着要不要告诉曹操真相。 “玄德兄怎么了?”曹操好奇道。 军队都被你收编了,徐荣肯定也跑不掉,在哪你倒是说句话啊。 这时张恒站了出来,冲曹操一拱手道:“曹公,徐荣走了。” 闻言,曹操当即冷哼一声,“徐荣那厮倒是油滑,这都让他跑了。下次见了他,定要把他碎尸万段。” 见曹操回错了意,刘备刚要解释,却被张恒抢先道:“曹公,并非是徐荣逃了,而是……在下与他做了一个交换,放他走了。” 说着,张恒便将自己与徐荣交谈的经过,详细讲述了一遍。未免日后双方产生不必要的隔阂,所以张恒并不没有骗曹操。 听完之后,曹操神情变得有些怪异,愤怒中又带了些疑惑,遗憾中又夹杂了些释然。 从道理上来讲,他完全能够理解张恒的做法,用徐荣的脱身换取兵不血刃的胜利,这才是正道。 愤怒的是,他暂时报不了仇了。 至于他的疑惑,则是刘备和张恒也太迂腐了。 自古兵不厌诈,先假装答应徐荣,等收编完他手下的军队后,徐荣此贼是杀是扣留,还不是你一句话的事。 最后,曹操又彻底想通了。 此战是刘备打胜的,自己一丝功劳也没有,自然无权置喙。 自己的仇,终究还是要自己来报! 良久之后,曹操感叹道:“放任徐荣此贼离去,将来沙场相见,还是会成为咱们的敌人,玄德公太过仁慈了。” 曹操这一系列情绪,张恒都看在眼里,直到最后他释然的那一刻,张恒脸上也露出了笑意。 不愧是乱世枭雄,老曹这心态果然够好! “曹公,咱们能赢他一次,就能赢他第二次,倒也不必担忧。”张恒笑道。 “子毅啊,你这话未免太过托大,岂不闻兵法云……” 曹操本想反驳,但奈何刘备自出师以来连战皆胜,反倒自己才是那个败军之将,哪还有脸在人家面前卖弄兵法,所以说到一半就尬住了。 趁此时,刘备开口问道:“但不知孟德兄此去酸枣,收获如何?” 说起这个,曹操刚才的郁闷一扫而光,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甚至还夹杂着一丝丝得意。 “玄德兄可知,操此去弄来了多少粮草?” 刘备赶紧配合地捧哏道:“多少?” 曹操伸出了一根手指,“足足十万石!” “这么多!” 刘备这下是真的震惊了。 关东诸侯有这么大方吗? “就这还算少的。”曹操略微不满地轻哼一声,“论身份,我等皆是关东诸侯的一份子。论功劳,玄德兄你连战连胜,灭杨定、下卷县、败徐荣、攻荥阳,可谓居功至伟。操虽不才,却也有沿路扫平贼军之功,他们凭什么不给咱们粮草!” 反正曹操是对那群关东诸侯很不爽,就算拿到了粮草,也还是看不起他们。 “孟德兄所言在理,以咱们的功劳,十万石粮草确实不多。”刘备也点了点头道。 曹操又笑道:“此外,操还替玄德兄讨来了一个官职。” 闻言,刘备也兴奋了起来,神色隐隐有些期待。 他麾下如今精兵万人,实力已经堪比一方诸侯,缺的只是一个名份。毕竟高唐令这个秩千石的官员,实在没法和真正的郡国长官相提并论。 说着,曹操从怀中拿出一卷绢帛,上面正是关东诸侯联合署名,举荐刘备为官的奏疏。 而官职,却是奋威将军! 看到这封奏疏后,刘备眼睛都圆了,神情中带着毫不掩饰的渴望与向往。 奋斗多少年了,求的就是一个郡国级长官的位置,如今忽然到了自己手中,刘备恍惚间有种错觉,感觉这一切都是那么的不真实。 刘备自幼有大志,幼时曾指着门前的巨大桑树的树冠放出豪言:吾必当乘此羽葆盖车! 可等他长大成人后,却发现现实的鸿沟实在难以跨越。 多少次的参军剿匪,平定黄巾,多少次却只被授予县丞、县尉级别的小官。 如今,终于混出头了! 刘备紧紧攥着手中的举荐奏疏,心中的激动难以言表。 汉代的官制,其实非常有意思,简洁而又高效。 更有意思的是,天子并不是整个皇权的集合体,甚至不是全部的使用者。 严格来说,汉代皇权两分,一大部分在皇帝手中,还有一部分却是由丞相代为执行。而后汉武帝改制,为了削减相权而建立内朝,这就是东汉尚书台的雏形。 等时间来到了汉末时期,整个国家的政务权利体系,很大一部分都集中在尚书台中。 而尚书台的最高长官尚书令,却只是一个秩千石的小官。 正如用秩六百石的刺史去监察秩二千石的郡守一样,小大相制是最稳固的权力体系,尚书令也就成了位卑而权重的官职。 后来东汉一朝宦官外戚轮流干政,想实际掌控尚书台,却又不愿担任尚书令这个小官,便又搞出了一个新花样,名叫录尚书事。 这是一个不常设的职权官,一般由权倾朝野的权臣来兼任。 也就是说,谁拥有了这个职权,谁就掌控了整个汉帝国的政务权,甚至是掌握了大部分皇权的输出能力,就如同西汉初年的丞相一般。 这便是所谓的事归台阁! 而刘备这个奋威将军,其实是杂号将军的一种。 别被杂号二字给骗了,所谓将军,其实已经是朝廷的最高级武将了,位同九卿。 因为汉代将军不常设,除了位在三公之上的大将军之外,其他的将军职位,都和录尚书事一样是临时的加官。 日常最高的武将官职,也就是中郎将和校尉。 往往是需要出征平乱时,为了能够服众,朝廷会给那个负责统率大军的中郎将加一个将军的名号,等战争过后再收回来。 就算是当年督诸军征讨黄巾的左中郎将卢植,出征的时候也没捞到一个将军的名号,可见其珍贵程度。 当然,那是承平年间。如今乱世,天天打仗,有功将士越来越多,就得需要各种封赏,杂号将军的含金量也在逐渐贬值。 至于关东诸侯有没有权力任命刘备为奋武将军,其实是有的。 汉代采用的是察举制,也就是主管某个部门的长官,可以自行征辟属官,虽然名义上还是举荐。 至于同级别的官员,他们也是有举荐权的,而且一般不会被皇帝驳回。 毕竟政务和人事任命权都在尚书台,皇帝又不可能熟知每一个官员的能力品性,所以官员的来源就是同僚举荐。 久而久之,也就形成了一个惯例,一旦某位官员保举另一人为官,十有八九就要成了。 关东诸侯举荐刘备为奋威将军,哪怕任命诏书还没下达,刘备已经可以对外自称奋威将军了。 所以,刘备才会这么高兴。 可张恒却很快发现了华点。 如果没记错的话,如今的曹操,好像是行奋武将军的官职吧。 如今他又给刘备弄来了一个奋威将军,两个官制仅一字之差…… 嘶……细思极恐,细思极恐啊! 老曹不会是对刘大耳有意思吧! ------------ 第五十七章张三爷的苦恼 张恒没有猜错,这个奋威将军的名号,还真是曹操给刘备选的。 这倒不是他到刘备有什么龌龊的想法,只是他想起在诸侯皆踟蹰不前时,是刘备站出来响应了他的讨贼想法,之后又连战皆胜。 所以,曹操认为刘备与自己是同道中人,更是自己的知己,也只有刘备才值得自己高看一眼。 那么搞个名头差不多的官职,自然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当然,刘备大概是不在乎这些的,相比于曹操心中那点近乎于执念的仪式感,刘备还是更务实一些。 只要是个将军就行,名号什么的真无所谓了。 除了刘备以外,曹操也没忘了给张恒弄个骑都尉的官职。 骑都尉虽然是个比二千石的官职,但其实却是个属官,最早隶属于九卿之一的光禄勋,后来逐渐演变为了一个空有官职,却无实际职务的虚职。 说白了,骑都尉品级虽高,却没有相应的职能,手中权力有多大,全看你有没有兼任其他的实权官爵。 比如张恒以一介白身被刘备提拔为参掌军事,军中难免出现不服的情况。但他若是以骑都尉的官职来参掌军事,那就合情合理多了。 至于其他人,诸如关羽张飞这种,就不值得曹操亲自为他们请功了,到时候刘备自行认命即可。 听完曹操带来的好消息,刘备当即觉得老曹这个人够意思,就要拉着他一同前往荥阳,看看自己刚打下来的新地盘。 对此,曹操也是来者不拒,欣然上马与刘备同行。 当然,此去酸枣还有些收获曹操并没有说,比如他身后的两千兵马…… 曹操麾下的兵马在汴水被徐荣打了个精光,纵然侥幸杀了杨定,关东诸侯也只能给他粮草上的支持,却不可能给予他兵马上的帮助。 他此次新带来的两千人,还是曹操的迷弟兼大冤种的鲍信给的。 上次就是他赠予曹操兵马,结果非但兵马没了,连跟着曹操去作战的亲弟弟都战死了,鲍信居然还能给曹操增兵,可见这是对曹操爱的深沉。 送别刘备和曹操之后,张恒也不作停留,当即与张飞返回卷县收拾家当。 只是路上,张恒发现张飞似乎神情低落。因为一贯大嗓门的他,居然好久都没说一句话。 心底思索了一阵后,张恒便打马向前,来到张飞身边。 “翼德,你有心事?”张恒笑道。 张飞赶紧摇了摇头,不过却有些心虚的模样。 见张飞不愿明说,张恒也只得无奈地摇了摇头,不再理会。 可过了一会,张飞却主动凑了上来,一张大脸上带着腼腆的笑容。 “子毅,我有件事想不明白。你素来擅长算计人心,不知能否为我解答一番?” “不能。” 张恒一口回绝道。 什么叫擅长算计人心,你会不会说话。 我给你一个重新组织语言的机会。 张飞差点被这个回答噎死,他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吐露心声,结果却换来了这么个答案,实在不能接受。 但若是得不到答案,张飞心里实在难受,于是便腆着脸又凑了上来。 “子毅,咱们都是自家兄弟,你可不能这样。” 闻言,张恒不禁眉头一挑,神情有些诧异。 这就学会套近乎了? 张三爷果然是能屈能伸的大丈夫! “有什么事就直接说吧。” 见张恒愿意倾听,张飞立马笑得跟朵菊花似的,搓着手道:“那个……子毅,你说咱们自出酸枣以来,俺老张的表现怎么样?” “翼德你英勇雄壮,每逢战事必身先士卒,劳苦功高,一直表现得不错。” 张恒大概明白张飞在困惑什么了,立刻高度肯定了张飞的功劳。 张飞被张恒一句话夸得有些飘飘然,当场竖起大拇指赞叹道:“子毅你果然是个明白人!” 你这是在夸我还是在夸你自己? 张恒无奈了翻了个白眼,“翼德你有话就直说吧,咱们还得赶回卷县收拾行装呢。” “嘿嘿……”张飞腼腆地笑道,“正如你刚才所言,俺老张作战勇猛,身先士卒,这一连串战事下来,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可是为何兄长却不重视我呢?” 张飞轻财仗义,对功名利禄也毫不在乎,却唯独对兄弟情义看得极重。 他当然知道兄长刘备对自己的关怀,但他不想当一个在兄长羽翼庇护下的小弟。 他张翼德要做的,是能够与兄长并肩作战,甚至是能帮刘备成就大业的臂膀。 但兄长似乎总是不能理解他的志向,甚至不肯对他委以重任,这让张飞有些苦恼。 别的不说,就说这些天经历的战事,关羽总是以一军主将的身份独当一面,张恒也屡有谋划,甚至是张辽那个降将都被委以重任,唯独他张飞,刘备一直不敢重用。 张飞想不明白缘由,因此闷闷不乐,直到张恒想开导他时,他才反应过来。 子毅向来诡计多端,应该能帮自己解惑,所以才舍了一张脸皮主动求问。 “翼德你的意思,是在抱怨玄德公没有对你委以重任?”张恒开口笑道。 “不不不!”张飞连连摆手解释道,“这些年来兄长一直待我甚厚,我自然不敢有任何抱怨。我只是想向你请教一番,如何才能让兄长放心对我委以重任?” “此事说来倒也简单。”张恒摇头一笑,满脸的轻描淡写。 “快说,快说!” 张恒看着张飞,满脸认真道:“但凡你做事靠谱一些,玄德公也不至于对你这万人敌之将弃而不用。” 闻言,张飞是又喜又气。 喜的是张恒夸自己为万人之敌,气的是张恒说自己不靠谱。 “可是……” 张飞张了张嘴,刚想辩解时,就被张恒挥手打断。 “没有可是,翼德你素来冲动,玄德公并非担心你坏事,而是担心你的安危,这才不敢对你委以重任。倘若你能洗心革面,痛改前非,必然能让玄德公对你刮目相看。” 张飞:…… 我怎么感觉子毅你是在骂我呢。 ------------ 第五十八章涿郡中山一条街,打听打听谁是爹 人真的会变吗? 当然会,但这是个很漫长的过程, 有道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一个人性格的转变,并非是读了一些书,看了一些道理之后忽然就顿悟了。而是要把自己学到的东西一点点融会贯通,在历经了不知多少血雨风霜之后,最终形成一套深进骨髓,刻入灵魂深处的独属于自己的行为模式。 也只有到这时候,这个人才能真正明白这个世界的底层逻辑,掌握事物客观发展的规律,从而达到不惑的境界。 很显然,现在的张飞与这层境界相差甚远。 莫说他,就算是两世为人的张恒,时不时也会有疑惑和不解。 人生之路,道阻且长。想要把自己变得更完美,都得慢慢修行。 时辰不到,火候就不到,有些事情就无法想明白。 不过对于现在的张飞,张恒还是可以提出一点意见的。 “翼德,你既有向上之心,何不从细微之处着手。只要你坚持不懈,日拱一卒,时日一久,玄德公自然会发现你的改变,从而逐渐对你加以重用。” “可是……” 张飞欲言又止,似乎认为张恒的想法太过想当然。 “没有可是。”张恒摇了摇头道,“智者虑远,见微知著,想取得别人的信任,从来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翼德你且好生思量一番吧。” 历史上的张飞,后期神功大成后,能力的确有,但品性却一直是个很大的问题。 尤其是在对待手下人的时候,太过苛责,一味地施威却不知道加恩,这才最终落得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为了避免这个结局,张恒还是想帮张飞改掉这个习惯。 对于张恒的劝告,张飞思索了一会后,又继续认真问道:“子毅,你的意思我明白,但该从何处入手?” “你若有心,此次咱们回卷县的一切事务,包括说服百姓迁徙,都由你全权负责,我在旁为你查缺补漏,如何?” 多跟底层百姓和士卒接触,能培养人的同理之心,这对张飞绝对有好处。 听到这句话,张飞的眼睛立即亮了起来。 “好啊,那就多谢子毅了!” “都是自家兄弟,就不用客套了。”张恒挥了挥手笑道。 …… 荥阳。 张辽拿下荥阳之后,便飞马传报刘备,甚至献计要与刘备合围夹击徐荣。但这个计策却被张恒否决,让他好好驻守荥阳即可。 毕竟这座城市太重要了,极有可能是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刘备的根据地。 张辽虽然心中略微有些不甘,却也严格遵照刘备的军令行事, 徐荣被围困在荥阳与卷县之间,张辽为防成皋派出兵马接应他,这几日一直亲自巡视城防,甚至派出了探骑去查看城外有无敌军的动向。 所幸成皋方面的敌军还不知道荥阳陷落的消息,因此并未增兵救援徐荣。 直到今日下午,荥阳城外来了一位客人,正是徐荣! 从徐荣口中,张辽得知了整场战事的始末,之后他亲自送徐荣出城往西奔成皋去了。 第二日清晨,刘备和曹操率军抵达荥阳,张辽亲自出城十里迎接。 “参见主公!” 官道上,张辽对着高头大马上的刘备大礼参拜,看得旁边的曹操一阵羡慕。 他早知道刘备收降了一个叫张辽的并州勇将,之后张辽又率军独自袭城,拿下了荥阳。可他却没想到张辽居然如此年轻,看起来最多也就二十来岁,脸上还稚气未脱。 小小年纪就有如此胆略,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而如此人才,却甘心对刘备俯首称臣,毕恭毕敬,如何不令人羡慕。 看看人家玄德,再看看自己,这差距不是一般的大啊! 正当曹操感叹的时候,刘备却飞快地下了马,大步走到张辽面前,将张辽亲手搀扶了起来。 “文远不必多礼,不必多礼!” 刘备拉住张辽的手,指着不远处的荥阳笑道:“若无文远,我安能得此城?此战文远可居首功啊!” “主公过奖了,末将愧不敢当。”张辽连忙说道,“首功之名,也万万不敢当。若无主公运筹帷幄,主簿神机妙算,末将如何有今日之功!” 大概是受张恒影响,年纪轻轻本该意气风发的张辽,却也开始谨慎起来了。 哪知刘备闻言后笑得更开心了。 “居功而不自傲,好啊。文远有大将之风!” 张辽继续拱手道:“主公过奖了。” “走,咱们先入城再说!” 刘备大袖一挥,拉着张辽转身邀请曹操入城。 对此,曹操欣然点了点头。 众人正准备继续前进时,刘备目光一瞥,不经意间看到了张辽胯下的战马,不禁眉头一皱,停了下来。 “玄德兄,有何不妥?”曹操不解地问道。 “孟德兄稍待。” 刘备对曹操拱了拱手,随后走到张辽面前。 “文远,你时常上阵厮杀,坐骑却为何如此羸弱?” “这……”张辽有些惊讶道,“主公竟精通相马之术?” 因为张辽这匹坐骑从外表上看,根本没有任何异常,只有内行才能看出些门道。 “那是自然。昔年我为中山游侠时,打过交道的贩马大商不尽其数,自然也就学了些皮毛。” 提起当年当黑社会老大的岁月,刘备脸上露出一丝傲然。 涿郡中山一条街,打听打听谁是爹! 教父刘玄德浓晓的伐! “主公果然慧眼如炬。”张辽苦笑道,“末将这坐骑虽老迈了些,却还能驮着末将上阵杀敌,主公不必担心。” 想也不用想,好的战马都分配给了董卓的嫡系将领,张辽所部能有马骑就不错了。 刘备却不赞同张辽的观点,皱着眉道:“为将者岂能没有精良坐骑,来人,将我的战马牵过来!” 话音落下,马上有亲兵将刘备的坐骑牵了过来。 “文远,此马乃当年大商苏双赠予我的幽州良种,曾随我南征北战,今日便赠予你了,还望你善待之。” 说话间,刘备便将缰绳递到了张辽手上。 可张辽哪敢去接,只是连连摆手,神情有些惶恐。 “主公,这太贵重了,末将不敢要……” “给你你就拿着,大丈夫怎能如此啰嗦!” 刘备不由分说地拉住张辽的手,将手中的缰绳硬塞了过去。 ------------ 第五十九章谶纬 初春二月,帝国的清晨寒冷依旧。 本该是草长莺飞的二月,谁知昨夜却又下了一场小雪,将还未暖起来的那点春意彻底打了个魂飞魄散,让人仿佛又置身于冬日的严寒中。 汉代历来是崇尚谶纬的,如此反常的天气也就给了有心人解读的空间和机会。 所谓谶纬,说白了就是预言。这玩意儿能在汉代兴盛起来,有着种种原因加持,但其中最重要的第一点,就是天人感应学说的流行。 昔年始皇横扫六合,席卷八荒,在秦国严厉的法令下,秦军强大的兵威下,天下苍生莫不战栗宾服。 本质上来说,秦国统一天下靠的是秦法森严,以及远超六国的军事实力。 这套商鞅改革后的法家体系,使秦国变成了真正的军国主义大秦,打天下的时候它无往不利。但等到坐天下的时候,军国主义必然不能长久。 长期处于高压统治下,百姓的神经无不紧绷着。动辄便会触犯律法,轻则流放徭役,重责直接斩首灭族。是以秦法之严,苛如猛虎! 秦始皇统一华夏,功盖千古,他当然压得住整个天下。但人力终有尽时,等始皇帝一死,继任的胡亥自然就扛不住了,于是各地烽烟四起,秦朝仅数年间便国祚败亡。 而后汉朝建立,刘邦有感于秦法严苛,便与百姓约法三章,之后一直采取道家的黄老无为思想治国。 这时候还出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你汉朝,你刘邦有没有合法统治权。 秦国的合法统治权就是兵强马壮,他嬴政祖上就是秦国的统治者,是周天子亲封的秦公,之后打赢了六国,拿到了天下。 再往前回溯,人家周朝可是天命所归,文王承接天命,武王剪灭殷纣,自然有资格坐天下。 那你汉朝凭什么统治苍生万民? 他刘邦外宣称秦朝残暴,当然不能玩秦始皇那一套,所以他就只能效仿当年的周朝,自称得到了天命。 由此也出现了一个最有趣的历史现象,就是汉代人黑汉高祖的风向。 无论是《史记》还是《汉书》,里面刘邦的形象虽然知人善用,但个人私德上却是一个十足的大流氓,甚至是一个街溜子的形象。 你看,咱们汉高祖鲜廉寡耻,道德败坏,搞婚外情,甚至背信弃义,前脚刚和项羽定下鸿沟之约,后脚马上偷袭霸王…… 但人家还是得到了天下,为什么? 就因为人家是天命所归! 你不服不行,咱们汉高祖就是上苍钦点的人间统治者,他老刘家就该做这个天下。 这种论调,一度成了汉代的政治正确。直到汉武帝时期,一个叫董仲舒的横空出世,又对这种君权天授的说法进行了加固,正是所谓的天人感应学说。 天子对人间拥有统治权,这是毋庸置疑的,是不可否认的,是我儒家大力支持的。 谁敢说不,谁就是乱臣贼子,谁就得死! 但是吧……天子终归是人,也会犯错。那么如何知道天子的所作所为,是不是符合上天的心意呢? 董仲舒给出了一个明确的方向——人间的各种自然现象,都是上天意志的体现,称之为灾异。 那么,由谁来解读这些灾异,又有谁来规劝皇帝呢? 当然是我们儒士了! 凭借着天人感应,董仲舒对道家的黄老思想展开了偷袭,一举把自己擅长的儒学摆上了台面,成为官方学说,也把道家逐出了庙堂。 时至汉末,灾异和谶纬早已成为了士人知识体系的一部分,但凡有气候异常的现象,不仅民间会议论纷纷,也可能成为朝堂大佬们党同伐异的理由。 这时候,天子便会罢免三公来平息事态。反正前任皇帝汉灵帝是靠着卖官发财的,越是有灾异,你们越是彼此攻讦,朕就越兴奋,换一批官员,又能有一大笔营收,岂不美哉! 可等到董先生入雒掌权之后,这一套就玩不转了。 因为董先生来路不正,但凡有官员因为灾异而上疏针砭时弊,或是评论天下大势,董先生都觉得是在映射自己。 可他也没有任何办法,毕竟他现在还不想和这些关东世家彻底撕破脸皮,那就只能忍着。 当然,董先生如果精通地理,就会知道今年气候的异常跟他没有任何关系,纯粹是因为小冰期到了。 冰期对于历史的影响是极大的,因为气候异常,粮食减产,百姓食不果腹,自然而然就会导致王朝末期,这是历史规律,不以任何人的意志为转移。 雒阳。 清晨,董先生从北宫榻上醒来,猛地感觉有些头昏脑涨。 雒阳皇宫名叫南北宫,简单点说就是分为南宫和北宫。所谓北宫,其实包含了皇帝嫔妃和公主、太后等人居住的宫殿。 没错,董先生昨晚就在睡在宫中,和先帝当年最宠爱的妃嫔深入交流了一番。 灵帝虽昏庸无道,但有一点着实值得夸赞,那就是选女人的眼光。这些个妃嫔,那可都是迷人的小妖精,昨晚迷得董先生神魂颠倒,差点就奋不顾身,情愿鞠躬尽瘁,为之精尽人亡! 董卓坐起身来,瞥了一眼自己身旁还在沉睡的美妇,眼中流露出一丝不屑。 哼,高高在上的贵妃,如今还不是成了老夫胯下的万物! 一念及此,董先生心中升起了一股满足感。 昔年先帝在时,对臣予取予夺。如今先帝的女人,却任凭老夫揉捏把玩,这岂不是因果报应。 见董卓醒了,侍立一旁的宫女赶紧凑上来为董卓更衣,另有宫女递上热水丝巾供董卓洗漱。 一番收拾后,董卓终于穿戴整齐,正欲走出宫殿时,外面却传来一个声音。 “叔父,侄儿求见!” 董卓听到声音,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 “阿璜我儿,还不快些进来!” 话音落下,一个三十多岁的青年男子大步入殿,正是董卓的亲侄子董璜。 董卓膝下无子,三弟董旻亦无子,长兄早亡,只留下了董璜这一根独苗,是以董卓对董璜非常喜欢,常以我儿来称呼董璜,准备把他培养成接班人。 “拜见叔父大人!” 董璜走进殿后,对着董卓躬身一礼。 “都是自己人,客气什么!” 董卓走上来,拍掉侄儿身上的雪花,开口问道:“外面又下雪了?” 董璜点了点头。 “二月飞雪,这是什么鬼天气!”董卓冷哼一声,抖了抖手道。 董璜还以为董卓是嫌冷,笑道:“叔父,这雒阳比咱们西凉好多了,就算是下雪天也不觉得冷。” 论起气候,雒阳繁华之地,又如何能比西凉苦寒。 闻言,董卓摇头叹息一声,有些无奈地看着侄儿。 “老夫不是嫌冷,只是……” 说到一半,董卓更无奈了。他这个侄儿自幼入伍,上马杀敌试一把好手,但要他明白什么是谶纬,着实是有些为难人了,于是便换了个说法。 “今日朝中,可有胡言乱语者?” 董璜摇了摇头,“并无什么风言风语,叔父怎么忽然问起这个?” 入雒之后,董璜被董卓拜为侍中,任命成中军校尉,有宿卫宫廷职责,关于朝中内外的消息,他自然最先知道。 “没有就好。”董卓点了点头,“你匆匆忙忙来拜见,所谓何事?” 董璜这才想起自己来的目的,当即拱手道:“叔父,李先生求见。” “文优求见?快请他进来,不,老夫去尚书台。” 一听说是李儒求见,董卓先是准备让李儒进来,而后又想起自己这是在后宫,在这里接见李儒有失体面,便改了注意。 “遵命!” 董璜应道。 ------------ 第六十章李儒 李儒,字文优,是董卓麾下最重要的谋士,也是这些年董卓能越混越大的依仗。 他之于董卓,相当于荀彧之于曹操,诸葛亮之于刘备,鲁肃之于孙权。 入雒之后,董卓想树立威信,便是李儒建言废立天子,把少帝刘辩从皇位上拉了下来,扶持了刘协继位为天子。 这在世人看来的确是一步臭棋,但李儒不这么认为。 或者说,李儒的想法与所有人都不一样。 别人要的,是权势、地位与名利。 但李儒所谋甚大,他当让知道废立天子会引起天下诸侯的不满,但那又如何? 凭着董卓手中的西凉军、并州军,以及雒阳禁军,便是横扫天下又有何难! 谁不服,灭了就是。 李儒要的,是大破大立,彻底推翻现有的权力体系,而非缝缝补补。 坦白来说,若是张恒手中拥有这些力量,他的选择应该会和李儒差不多。 自入雒之后,董卓便把尚书台交给了李儒掌管。如今朝堂大事,可谓是李儒一言而决。除此之外,李儒帮董卓练兵多年,在军中也有着很高的威望,是实打实的董卓集团二号人物。 从后宫到尚书台的距离并不算远,如今的天气也远远称不上严寒,但董卓这一路走来,非但没有感到暖意,反而越发步路蹒跚,额头上直冒虚汗。 到底是老了啊! 董卓心中暗自感叹道。 其实也不光是年岁的问题,入雒以来董卓日益膨胀,不仅是心理上的,更是生理上的。 没办法,雒阳的生活实在是太奢靡了,宫中的娘们也实在太招人了,这让一直在军队中苦熬的董先生如何能把持得住? 胡吃海塞之余,董先生还不辞劳苦,没日没夜地给宫中的那些小姐姐们上生理课,身体虚弱也就在所难免了。 董卓越来越肥,但李儒却越来越瘦。 董卓集团都是一群武将,哪会处理什么国家大事,所以政务全都压在了李儒一人身上。再加上还要防备随时会进攻洛阳的关东诸侯,甚至是西边驻守三辅的皇甫嵩。 明面上的敌人还好说,最让人头疼的,还是暗中的老鼠。雒阳城中的那些个世家豪族,朝堂上的那些个士大夫们,他们嘴上顺从,心里可都憋着坏呢,一不留神,就有可能被他们钻了空子。 身处中枢,这些错综复杂,犬牙交错的局势,李儒都得一一应对,颇有种以一人之力,对弈天下群雄的意味。 长此以往,不瘦就有鬼了。 董卓带着董璜大步迈进尚书台,便见到了正在伏案处理政务的李儒。从他脸上的黑眼圈就能看得出,这家伙昨晚肯定又熬夜了。 “文优。” 董卓轻声唤了一句。 李儒这才反应过来,面对满朝文武乃至天下人皆惊惧的董卓,李儒却只是点了点头,随后才慢慢站起身来,对董卓拱了拱手。 “明公来了。” 董卓也不以为忤,反而开口劝道:“文优啊,你如今手握台阁,总览众事即可,又何必事必躬亲,累坏了身子可就不好了。” “时局如此,不得不为。”李儒摇了摇头道。 董卓知道他的脾气,也不再劝,继续开口问道:“文优唤我何事,可是又有鼠辈不安分了?” “明公猜得不错。” 李儒手中拿着一份军报走了下来,同时指了指东边。 “难道是关东群寇?” 董卓立刻怒目圆睁,声音陡然抬高了八度,一身枭雄气质展露无疑。 “不错,关东群寇确实出兵了。” 李儒点了点头道,声音中听不出一丝担忧,反而隐隐有些不屑。 他早就等着这些人动手了,也好趁机一网打尽,震慑整个天下! 相比于李儒的淡然,董卓的反应可就大多了,还没听到具体情况,便猛地一拍桌案,霎时间须发皆张,宛若一头择人而噬的凶兽。 “关东鼠辈也敢出兵伐我,当真是不知死活!打到哪里了?” 李儒将军报递了过去,董卓接过一看里面的内容,顿时气就不打一处来。 砰! “徐荣无能,败了也就算了,居然连荥阳也丢了,该杀!” 董卓又一拍桌案,指着军报大骂道。 倒也不怪董卓如此愤怒,前番杨定被杀后,徐荣就给雒阳发过军报。得知杨定战死的董卓大为恼火,当即就要主动出兵讨伐关东,却被李儒拦了下来,最后只给徐荣下达了一个固守荥阳的军令。 只可惜军令还没到达,徐荣便引军攻卷县去了。 这还不到十天,居然又有败报传来,而且连荥阳都丢了,他如何能不愤怒。 “明公且息怒,不过是互有胜负罢了。” 李儒冷笑一声,淡淡开口道。 他所指的胜,自然是徐荣在汴水之畔打败曹操的那一战。 闻言,董卓算是冷静了一些,却仍旧余怒未消。 “哼,关东鼠辈算个什么东西,焉能与我西凉铁骑相提并论!老夫不日便将亲率大军出征,将这些关东群寇尽数诛灭!” 李儒点了点头,“自然是要出兵的,咱们不过小败一阵,可朝中却必然人心浮动,正好借一场大胜来平息风波。只是,眼下还得妥善处置徐荣战败之事。” 董卓马上冷笑道:“还有什么好处置的,一将无能,累死三军,徐荣战败而归,罪无可赦。大军出征之日,正好用他的人头祭旗。” 前番杨定大败,此番徐荣又败,董卓为了稳定军心,自然得重惩徐荣。 李儒想了想,开口道:“明公,徐荣好歹是军中宿将,深谙兵法,前番在汴水之畔痛击反贼曹操,也算有功。此番全军覆没,着实有些蹊跷,不如带上来询问一番,再做处置也不迟。” “他人呢,现在何处?”董卓问道。 “正跪在宫外,等候召见。” “哼!”董卓满脸轻蔑道,“打了这等败仗,居然还有脸回来,当真是不知廉耻。阿璜我儿,去将徐荣带进来,老夫倒要看看他还有何话说。” “遵命!” 董璜立刻抱拳道,随后转身离去。 董璜离开后,李儒忽然一挥袖,让尚书台内的侍者全部退了下去。 “文优,有要紧事?” 董卓与李儒君臣多年,第一时间便明白了李儒的想法。 “明公,恐怕真的要打了。”李儒点了点头道。 董卓哂笑一声,“打自然是要打的,难不成还要恭迎那些关东群寇入雒不成。” “不。”李儒摇了摇头道,“明公,在下的意思是,全面开战!” 闻言,董卓立刻皱起了眉头。 因为李儒所言,与最初定下的战略背道而驰。 初闻关东诸侯起兵时,董卓就要兴兵伐之,但被李儒给拦住了。 李儒给出的理由很简单,董卓身在雒阳,背靠关西大本营,可谓兵精粮足,没有必要舍弃雒阳周边的雄关屏障,而去与关东诸侯客场作战。 再者,李儒早就看出关东诸侯皆是一群名利之徒,就算勉强聚在一起,也是一盘散沙,敢不敢主动进攻都是两说,更遑论攻破雒阳。 见董卓皱眉,李儒开口解释道:“明公,此一时彼一时也。关东群寇聚在一起,若是不敢主动进攻,时日一久,人心四散,咱们倒也没必要费心去进攻他们。 可现在不同了,那群关东群寇不仅主动进攻了,而且还连胜我两场,若咱们再不还击,莫说军心动摇,只怕这雒阳城内……也会闹出不少乱子。” 董卓的神情立刻严肃了起来,“文优,你的意思是说,那些世家豪族见我军新败,会趁机作乱?” ------------ 第六十一章出兵! 宫门外,徐荣独自一人跪在雪中。 那日张恒放他归去后,他途经荥阳后到了成皋,探明前因后果后,成皋守将胡轸不敢怠慢,当即传信雒阳,同时派人护送徐荣一同回京。 说是护送,其实就是押送。只不过徐荣毕竟与他平级,虽然战败,但还没有被定罪,胡轸也不就敢擅自处置。 所以徐荣是和胡轸的军报一同抵达的,到了雒阳之后,徐荣连家都不敢回,便跪在宫门前等待处置。 望着眼前高大威严的司马门,徐荣心中五味杂陈,面色露担忧之色。 董卓为人素来残暴,自己也非他嫡系,此番战败,只求能苟全性命就好,别的也不敢奢求了。 雪还在下,徐荣的身体逐渐被积雪覆盖,整个人却依旧一动不动,仿若失了生气一般。 也不知过了多久,司马门被缓缓打开,董璜走了出来。 徐荣脸上终于有了一丝表情,勉强举起僵硬的双手,行礼道:“末将拜见侍中。” “徐将军不必多礼。”董璜摆了摆手道,“相国有令,命你入宫,请随我来吧。” “多谢侍中!” 徐荣道了一声谢就要站起来,但因为在积雪中跪了太久,双腿已经不听使唤,努力了好几次竟都无法起身。 见状,董璜眼中闪过一丝不忍,便挥了挥手,命身后的士卒把徐荣扶了起来。 刚走入台阁,徐荣便看到了高坐主位上的董卓,以及右下首神色冰冷的李儒。 “罪将徐荣,参见相国!” 徐荣赶紧快走两步,对董卓大礼参拜道。 “哦,将军何罪啊?” 董卓哂笑一声,冷声道。 “回相国,末将驻守荥阳,闻关东群寇进犯,本想为相国立功,这才引兵东进,却不料为贼军算计,大败亏输,请相国降罪!” 有时候说话也是一种艺术,徐荣故意把自己战败说成了是立功心切,听得董卓神情稍稍缓和了些,却依旧不发一言。 徐荣明白,董卓这是在等自己主动开口,连忙将整场战役的过程讲述了一遍。 疏不间亲的道理,徐荣还是明白的,这时候越是推卸责任,越是会引起董卓的反感。所以他并没有添油加醋,也没有吧战败的罪责都推到死人杨定身上,而是选择了实话实说。 尽管前面已有战报呈上,但当董卓亲耳听到杨定擅自出兵进攻卷县之时,还是忍不住一拍桌案。 “杨定轻敌冒进,该杀!” “明公息怒,且听徐将军讲完再说。”李儒劝了一句,示意徐荣继续说下去。 徐荣于是继续讲述自己在汴水之畔打败曹操的经过,之后便到了卷县一战。 也正是从这里开始,徐荣讲述的内容开始偏离了事实。 整场卷县之战,徐荣把罪责都推给了一个人——张辽! 在徐荣的描绘中,刘备军虽强,但自己还是能应付的,都怪张辽背信投敌,断了自己的归路,这才使得自己大败而归,仅以身免。 听完徐荣的讲述,方才还雷霆大怒的董卓,现在却沉默了,一双目光狐疑地打量着徐荣,想要看出徐荣是否在说谎。 但徐荣却不卑不亢,目光平静而淡然,一副等待审判降临的模样,倒让董卓有些吃不准了,不禁带着问询的目光看向李儒。 李儒没说话,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相比董卓,他想得更深一些。 张辽本就是何进的旧部,临阵投敌也在情理之中,杨定轻敌冒进,自寻死路也怨不得别人,这些显而易见的事情,徐荣没有说谎的必要。 唯一让李儒在意的是,关东联军的战力究竟如何。 既然打算出兵了,不搞清楚这点可不行。 想着,李儒缓缓开口道:“徐将军,我有一事不解,倒要请教一番。” 徐荣连忙恭敬抱拳道:“先生请讲,末将定当知无不言!” “你与关东群寇数次交战,且不提胜败之事,我想知道他们的战力如何?” 闻言,徐荣立刻皱起了眉头,作冥思苦想状。 李儒也不催促,反而从旁边炉火上取了一壶热茶,先给董卓倒上一杯,又给自己续了一杯,慢慢品尝起来。 汉人皆善饮酒,唯独李儒却好清茶,这点倒是与张恒颇为相似。 良久之后,徐荣才想好了措辞,拱手道:“回相国与先生,关东群寇的战力不可一概而论,末将也说不好。” “此言何意?” 董卓差点被这没头没脑的话给气笑了,冷声问道。 “相国,末将共与关东群寇交手两次,先胜而后败。曹孟德所部士卒,可谓不堪一击,但后交手的刘玄德所部,却是兵精将勇,不可轻敌。两者宛若天壤之别,因此末将不好评判,却也不敢欺瞒相国,只得实话实说。” 闻言,董卓皱起了眉头。 旁边李儒倒是摇了摇头道:“十指尚有长短,况关东群寇乎,明公不必担忧。” “文优说笑了,老夫戎马一生,刀下斩杀的贼子不尽其数,又岂会惧一群乌合之众!”董卓冷笑一声,满脸不屑道。 说着,董卓又把目光放到了徐荣身上。 徐荣这时候也开始屏息凝神,甚至身体都微微颤抖起来。他知道,最关键的时候就要来了,董卓的下一句话,便是决定自己命运的判决。 这时李儒忽然站了起来,冲董卓摇了摇头。 董卓会意,便重又坐了下去。 李儒转身,目光如利刃一般扫过徐荣,口中的话语不含任何温度。 “中郎将徐荣讨贼不利,麾下将士死伤惨重,致使朝廷颜面受损,此等大罪,本该斩首示众。但念其事出有因,前番又杀贼立功,故此小惩大诫,罚俸三年,责令其闭门思过!” 堂下,徐荣听完李儒的判罚,心中激动之情难以言表,连忙叩首谢道:“多谢相国不杀之恩,末将感激涕零,不胜惶恐!” 李儒淡淡道:“将军言重了,回去后还得好好反省一番,将来也好戴罪立功。” “多谢相国,多谢先生,末将告退!” 徐荣又是一顿千恩万谢,这才起身缓缓退了出去。 直到离开尚书台后,徐荣还有些恍惚,有些不敢相信刚才发生的一切。 本以为能保全性命就不错了,谁知道居然还保留了官职,甚至练子毅先生为自己准备的情报也没用上。 从心底里来说,徐荣是不想出卖张恒的,所以才准备留在万不得已的时候拿出来保命,可如今董卓并没有打算杀自己,也就不必拿出来了。 若是张恒知道徐荣的想法,非得竖起大拇指称赞他一声大聪明。 我给你情报,就是让你告诉董卓的,你这么重情重义干什么! 性命得到保全后,徐荣的心思又活络了起来。 刘玄德连战连胜,董相国这边不可能无动于衷,必然出兵反击。 大战将起,多事之秋啊! 可自己的出路又在何方? 为今之计,还是先想办法把家眷送出雒阳,免得将来再被掣肘。 诚如子毅先生所言,董相国并非明主,将来若有机会…… 徐荣皱眉思索了一番,终于打定了主意,随后大步走出了皇宫。 尚书台内,董卓对李儒刚才的决定有些不解。 “文优,此番荥阳之败,他徐荣罪责难逃,不杀也就罢了,却为何连处罚都没有,这如何服众?” 李儒摇了摇头道:“明公容禀,徐荣毕竟是何进旧部,前番又有痛击曹孟德之功。如今大战将起,若真斩杀此人,难免军中人心惶惶。” 顿了顿,李儒又补充道:“明公心中的担忧,儒亦知晓。不过明公放心,只要这一战咱们打赢了,天下皆拜服,一切魑魅魍魉都将无所遁形!至于那些阴沟里的老鼠,自然逃得无影无踪!” 李儒的话语中充满了自信,眼中闪烁着狠绝的光芒。 “好,那就出兵,剿除关东群寇!” 董卓一拍桌案,定下了最终方向。 ------------ 第六十二章虢亭之游 荥阳。 城外有一亭,名曰:虢亭,乃昔年虢国之旧址也。 对,没错,就是假道伐虢的虢国。 二月中旬又下了一场雪,天气异常寒冷,正当所有人都在议论今年天象异常之时,气温却开始陡然回升。 时至二月末,在历经了近十天的气温回升之后,整个河南尹早已是一片春意,河边柳树发新芽,岸上春桑展嫩枝。 二月的最后一天,在旭日暖阳的微风中,张恒兴致高涨,带着数十名亲兵来到城外踏青郊游。 有感春意逼人,张恒一大早便褪去了厚厚的冬装,换上了一身白色长衫,在虢亭外的一处凉亭中眺望远方。 刘备集团进驻荥阳已有近十日了,这些天里刘备忙着整合之前的降卒,关羽、张飞忙着操练士卒,憋着劲想搞出一支精兵,就连张辽也没闲着,被刘备派去当侦查小分队,查看成皋方面董卓军的动向去了。 所有人都在忙碌的时候,张恒反倒成为了闲人。 倒不是他愿意偷懒,只是实在无事可做。 清点粮草物资,安抚民心等一系列工作,在刚入城的那几天就已经忙完了,现在就是纯纯的整军备战,张恒自然帮不上什么忙。 至于当初迁徙卷县百姓的计划,在张飞的主导下不出意外的失败了。 对此张恒没有任何意外,也能够理解。 只要能活得下去,百姓谁愿背井离乡? 凉亭中,张恒静坐了一会后,起身眺望远方,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 “万物复苏,春色怡人,好一片生机盎然之景!” 闻言,身后的张辽却只是点了点头,并不答话。 张辽读书不多,也不喜欢附庸风雅,自然没法对景色发表自己的见解。 好在张恒也没指望张辽能吟诗作对,感叹完之后便命亲兵拿来了一壶美酒,与张辽分而饮之。 “主簿,咱们今日真的出来踏青郊游?” 两杯酒下肚,张辽还是忍不住说出了自己的疑惑。 “不然呢。” 张恒耸了耸肩,笑道。 张辽摇了摇头,表示不信。 “主簿素来神机妙算,在这个节骨眼上,应该不会做无用功。” 闻言,张恒笑了,他当然明白张辽的意思,便一指远处成皋的方向。 “那好,文远我来问你,给你多少兵马,你能拿下成皋?” “这……” 张辽沉吟片刻,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主簿,末将实在没有把握能拿下成皋。” 在张恒看来,天下雄关分三等。 最上等者,是真正的天险。或依山,或傍水,反正是依托自然条件建造的坚城。比如蜀地的阳平关、剑阁都是真正的天绝之地。只要守城方自己不出问题,以这个时代的技术条件,根本不存在被攻破的可能。 第二等,便是像成皋、江陵这种关卡,城防绝佳,且深沟高垒,纵然有精兵强将,也不好施展。 第三等,便是地处平原,周遭无险可守,硬生生依托人力建造出的巨型城池,虽然坚固,却还有攻破的希望。 至于其他的,都是不入流的城池,想要攻克并不难。 且说眼前的成皋,城高足有五丈,宽约八丈,其内还有瓮城,根本就是一座无法攻破的堡垒。更不要说里面还驻扎着胡轸的一万西凉精锐,以刘备这点兵力,打到退休也不一定能破城。 所以,就算勇猛如张辽,也不敢夸下海口。 “既然不能破城,那还这么着急干什么。”张恒笑道。 闻言,张辽也笑了,不过却是苦笑。 “主簿,非是末将着急,只是前番贼军连战皆败,损失惨重,董贼又岂能无动于衷。末将以为,不处十日,董贼必然再度派军来袭。” “那不是正好,反正咱们也打不过去,据城而守倒不失为良策。” “可是……主簿,董贼人多势众,咱们就这么被动挨打,荥阳早晚必破。” 哟,想不到你张辽还挺有危机意识的。 “既然说到董贼来袭,那文远不妨猜一猜,董贼此次出兵,会派多少人马?” 张辽略微一沉吟,开口答道:“末将以为,董贼此次来袭,麾下最少五万大军!” “哦,为何?” “贼军连战皆败,士气军心皆受到影响,此次出兵若再不胜,董贼将军心大乱,所以此次出兵最少五万以上,而且全是精锐!” 闻言,张恒点了点头表示赞许。 张辽能想到这么多,足可看出他有大将之才。但他只看到了战场,却没看到战场之外的局势。 “我要是董贼,此次来袭最少发兵十万,而且是亲自统军!”张恒斩钉截铁道。 “主簿,十万也太多了吧!”张辽有些不可置信道。 董卓麾下的西凉军也就十多万人,加上并州军,以及收编的雒阳禁军,也就不到二十万人。一次拉出来十万,等于倾巢而出,一旦战败,将再无回旋的余地。 “不多,一点都不多。”张恒摇了摇头笑道。 此时此刻,全天下的目光可都看着董卓呢。一旦这次再败,天下人都将把董卓看成外强中干的纸老虎。届时不用关东诸侯出手,暗中的窥伺者一拥而上,就能把董卓撕咬个干净。 眼下最关键的一点,就看接下来能不能顶住董卓的第一波攻势了。 至于谁来顶,当然是刘备集团了。 想到这里,张恒不禁叹了一口气。 若有可能,他也不想跟西凉军团正面硬刚。但董卓引兵东出,荥阳首当其冲,不想打也得打。 好在只要顶住第一波攻势就行。 假设董卓率军十万来攻,那么先锋部队至少得有三万人。 刘备与曹操的兵力加一起将近两万,这仗倒是还能打打。 不过,还是得提前布置一番。 因为仅仅顶住进攻,根本无法调动关东诸侯的积极性。 一定要打赢,而且是一场大胜,才会让酸枣的那些诸侯们相信董卓已经不行了,这样他们才会有动力冲上来撕咬董卓,瓜分利益。 张恒再次抬头,向着成皋的方向望去,心中思量着如何才能把这第一战赢得漂亮。 成皋距荥阳有百里之遥,张恒当然看不见城池,目光所及处,也只是远处三四里的汴水而已。 只是在望见汴水的那一刻,一个想法忽然从张恒脑中冒了出来。 “文远,走!” “主簿,咱们去哪?”张辽不解地问道。 “去汴水看看。” 张恒眼中满是笑意,准备去印证自己的想法。 说干就干,在张辽的护送下,不多时张恒便抵达虢亭外的汴水东岸。 汴水是黄河的分支,且蜿蜒迂回,流至虢亭南侧时已近末端,水宽仅仅百米,所以水流并不算大,甚至有枯竭的迹象。 “主簿,这汴水有甚稀奇之处?” 见张恒盯着汴水眺望,张辽不禁好奇地问道。 “水就是水,千百年来都一直流淌着,还能有什么稀奇之处。”张恒笑着摇了摇头,“不过,眼下却有一个机会。” 说着,张恒蹲了下来,伸手在水上点了点,薄如蝉翼的冰面立即破碎。 自入冬以来,整条汴水便冻住了,直到这些日子陡然回暖,汴水方才解冻。时至如今,整条汴水河道的中间地带已是波光粼粼,只有两岸还保留着些许残冰。 见张恒不肯明言,张辽自己又猜不透,便只好闭口不言,陪同着一起观看水流。 半晌之后,张恒才回过神来,开口道:“文远,寻一当地人过来,最好是年纪大些的老者,我有要事相询?” “唯!” 张辽一抱拳转身而去。 ------------ 第六十三章水攻之策 自董卓决定迁都长安起,便开始对整个河南尹乃至三辅之地发动了大规模强迁,百姓无不怨声载道,背地里整日对着董卓的女性十八代祖宗轮番输出。 虢亭作为荥阳治下,自然也不例外,大量人口被迁徙而去,使得本就民生凋敝的虢亭变得更加荒无人烟。 但好在还是有些人侥幸留存了下来,所以张辽很快就找到了一个六十余岁的老者,并带了过来。 “老丈,在下有礼了。” 张恒面带微笑地对老者拱手一礼道。 老者突然被官兵带过来,心中自是无比惶恐,但见到为首的张恒面带笑意,并不像是要加害自己的样子,这才面前定了定心神,赶忙行礼。 “小老儿参见使君。” “老丈不必多礼,快快请起,快快请起。” 张恒没有纠正老者称呼上的错误,而是赶紧上前将其搀扶了起来。 “此番请老丈过来,皆因在下有些困惑,烦请老丈解答一番。” 说着,张恒对张辽挥了挥手,后者会意,马上拎出了一大串五铢钱,递到老者面前。 老者却压根不敢去接,直到张恒亲自把钱塞到他手中,他才揣入了怀中,眉间隐隐有些激动。 “使君请问,只要是小老儿知道的,保证全都告诉使君!” 张恒伸手,指着眼前的汴水道:“老者,这汴水水流可是一直都如此平缓?” “自然不是的。”老者摇了摇头道,“使君别看此时水不多,但每年却总有那么几次水流窜急时,有时水位上涨,连两岸的庄稼都被淹了。” “几次?”张恒目光一凝,连忙追问道。 “许是三次,也许是四次,小老儿也说不好。” “是每年都会有几次吗?” 老者点了点头,“对,每年都会有几次,只是有大有小,有时会淹到庄稼,有时不会。” “都在什么时候?” “这……”老者苦笑道,“小老儿也不知道具体的日期,但大概在二三月份有那么一两次,八九月份又有几次,具体时间实在不好说。” 听到这里,张恒满意的笑了。 老者的说法,与他的猜测基本能相互印证。 “多谢老丈解惑!” 张恒对老者又是拱手一礼,随后命人将他又送了回去。 等老者离开后,张辽才皱着眉头开口道:“主簿,末将不明白。” “不明白什么?” “您为何要询问汴水之事?” 张辽知道,张恒询问之事多半跟接下来的战事有关,只是他却看不透其中的关窍,便虚心求教道。 “文远,你真想知道?” 张辽赶紧严肃抱拳道:“恳请主簿教我!” “好,那我便与你说道说道。” 刚刚得了破敌之法,张恒正是心情大好之时,自然不会拒绝张辽的请求。 “时下敌强我弱,董贼大军来袭,仅靠咱们手中的这点人马,就算能守住荥阳,也必然损失惨重。想要破敌制胜,就得想些别的办法。” 张辽望着眼前的汴水,眼中露出了一丝明悟。 “主簿的意思,是利用水攻?” “不错,常言道水火无情,大水袭来,敌军如何能挡。” “可是……汴水水流平缓,如何能用作水攻?” 张恒笑道:“方才那老者不是说了吗,每年都会有那么几次涨水,应该也够了。” “但咱们并不知道涨水的确切时间,再者,敌军若见大水来袭,必然撤往地势高处躲避,水攻如何生效?” “那就突然发动水攻,打敌军一个措手不及,让他们避无可避!”张恒冷笑一声道,“至于涨水的确切时间,那老者不知道,但我却知道。” “这……” 张辽满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张恒。 “文远可知,这看上去无比平缓的汴水为何会突然涨水?” “末将不知。”张辽摇了摇头。 “那我就告诉你。”张恒目光陡然明亮起来,“确切来说,每年汴水会有两次涨水。其一是在二三月份,其二便是在八九月份。八九月份那次涨水,是因为秋雨延绵,致使黄河水暴涨。汴水乃黄河分支,自然也会跟着涨水。至于二三月份的涨水,亦是同理。” 说着,张恒伸手,在水中捞出了一小块碎冰递到张辽面前。 “文远现在明白了吗?” 张辽望着张恒手中的冰块,在春日的暖阳下折射出绚丽的光芒,忽然脑中灵光一闪,脱口而出道:“我明白了,二三月份的涨水,是因为黄河开河,坚冰融化,下游水位自然暴涨,这才引起了汴水涨水!” “不错。” 张恒赞许地点了点头。 “可即便知道必然涨水,咱们又如何控制涨水的时间,怎么才能打敌军一个措手不及?”张辽不解道。 “此事好办,派人时刻关注上游动静即可。天色渐暖,不出十日,黄河必然开河,凡有坚冰破碎之迹象,便命士卒在上游修筑堤坝。敌军杀来,为方便取水,必然在汴水之畔安营扎寨,届时咱们掘开堤坝,大水倾泻而至,敌军皆为瓮中之鳖矣!” 听完张恒的计划,张辽不由瞪大了眼睛,神情中写满了惊叹。 “主簿神机妙算,此计若成,咱们就能兵不血刃拿下贼军!” “想要以少胜多,总得借助天时地利。能可用于破敌者,无外乎水火而已,善加利用,可胜十万雄兵。” 张辽心悦诚服道:“主簿所言极是!” 张恒伸手,在张辽肩膀上拍了两下,语重心长道:“兵无常势,水无常形。为将者,万般变化,存乎一心,如此方能不受制于人。文远,你是大将之才,玄德公对你给予厚望,今后还得多多琢磨用兵之道才是。” “主簿教诲,末将记住了。” 张辽神情一肃,连忙拱手道。 “既如此,修筑与掘开堤坝之事,便交由你去做了,切记一定选好时机。” “唯!” …… 下午,张恒回城后,第一时间便赶赴县衙拜见刘备,不料却在门口遇到了张飞。 “子毅何往啊?” 见张恒行色匆匆,张飞不禁好奇道。 张恒笑了笑,“有事求见玄德公,翼德今日怎么如此得闲?” “哪里得闲了!”张飞马上不满地大叫起来,“子毅你是不知道,这些天我都快忙死了。练兵也就罢了,可是就连后勤给养这等小事,兄长也让我去做,当真是……” 话说到一半,张飞忽然紧紧闭上了嘴巴,因为刘备的身影忽然出现在了县衙门前。 “翼德,你方才说什么?” 刘备望着张飞,似笑非笑道。 “什么,我方才什么也没说啊,兄长你一定是听错了。”张飞满脸严肃道,“兄长,子毅寻你有要事,我还是不打扰了。” 说罢,也不等刘备反映,张飞立马撒丫子就跑。 “翼德啊,你何时才能稳重一些……” 刘备望着张飞的背影,摇头轻叹一声,随后又扭头看向了张恒。 “子毅,城外景致如何?” 见刘备拿自己出城郊游之事打趣,张恒也不尴尬,反而笑道:“回禀玄德公,初春乍暖,城外风景怡人在下此来,正是想邀玄德公一同前去赏玩。” 子毅这些日子脸皮见长啊。 刘备没能打趣到张恒,便只好摊手笑道:“城中军务太多,我就不去了,子毅你玩得开心就好。” “不,在下以为,玄德公还是亲自往城外看看为好。” 张恒笑着把自己想到的计策说了一遍,听得刘备目瞪狗呆,和刚才张辽的反应一般无二。 他本以为张恒这几日全在摸鱼,谁知道却不吭不响整出了这么一条绝计! 而且这也太天马行空了,自己等人都全然没往这方面去想,敌军就更不可能料到。 “子毅谋算深远,有此妙计,何愁不能克敌制胜!” 刘备叹息道。 ------------ 第六十四章给酸枣诸侯制造一个幻觉 面对刘备的夸奖,张恒却摇了摇头。 “玄德公过奖了,此计虽妙,却仍是阴谋诡计,不值一提。倘若被敌军识破,将无用武之地。” 世间的计谋分两种,阴谋和阳谋。 所谓阴谋,虽能出其不意,可一旦被人识破,便如空中楼阁般一触即碎。 只有阳谋才是真正的大谋略,就算敌人能识破,也无破解之法,仍得一步步按照你设计好的方向去走。 张恒性情稳重,若非想以小博大,断然不会采取这种阴谋诡计。 “哎,子毅你太谦虚了。自古兵不厌诈,如此天马行空之计,我等尚且只是管中窥豹,敌军又如何能看透。”刘备倒是对这个水攻之计挺自信,开口劝慰道。 “但愿如此吧。具体实施细则,在下已让文远去做了,等敌军来袭时,玄德公可故意引诱一番,使敌军在汴水之畔安营扎寨,然后可以开始在上游修筑堤坝。” 刘备从张恒的话中听出了一丝不寻常的味道,连忙问道:“如此紧要之事,子毅你不亲自施为?” “不,在下近些日子准备离开一趟。” “子毅何往?” 刘备大惊道,他以为张恒要弃自己而去。 “酸枣。” 张恒笑道。 刘备不解,“去酸枣作甚?” “如今敌强我弱,即便水攻之计能够成功,也只能击败董贼先锋军而已。想要最终战胜董贼,还得去些援军。” 刘备哂然一笑,有些不屑道:“子毅说笑了,酸枣诸侯畏董如虎,又岂会轻易出兵。他们若真有报国之心,又如何能轮到咱们先攻占荥阳。” “此一时,彼一时也。”张恒笑道,“关东诸侯无报国之心,却有争名夺利之意,以利诱之,不愁他们不来。玄德公请放心,无论他们来与不来,在下尽量赶在与董贼交战之前赶回。” 刘备这才放下心来,点了点头。 “既如此,子毅你此行千万小心,万一力有不逮,便赶紧退回来,切不可让自己身陷险境。” 说话间,刘备情不自禁拉起了张恒的手,满脸关切叮嘱道。 虽然相处的日子不长,但刘备早已把张恒当成了自家兄弟,更不要说张恒屡出奇谋,助他连战连胜,麾下兵马都翻了二十倍不止。 眼下名分未立,张恒名义上仍是一路诸侯,所以刘备很担心他一去不返,自己将痛失臂助。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刘备的真情流露让张恒心中也很感动,便认真点了点头。 “玄德公且放心,在下会相机行事。” “不知子毅打算何时动身?” 张恒摇了摇头,“这倒不急,想让酸枣联军出兵,单单在下一人前往可不行,还需携带些凭证为好。” 刘备闻言,当即大度地一摆手,“但不知是何凭证,若有所需,城中之物,听凭你选用。” “功劳。” 张恒轻轻一笑,从口中吐出了两个字。 …… 接下来的数日间,张恒每一日都派出一波士卒前往酸枣。 去干什么? 当然是去邀功请赏了。 之前所有的功劳,都被曹操一股脑兑现成了粮草和官职,但曹操去请功时,刘备可还没有击败徐荣呢,这件事情不拿来做做文章也太可惜了。 张恒当然不指望还能从酸枣诸侯那得到什么赏赐,他的目的,是要把这些人弄得心痒痒的,甚至让他们欲罢不能。 第一日,张恒在给酸枣诸侯的军报中写道:与徐荣初战得胜,斩首两百人,俘虏近千人。 第二日,再战,又胜,斩首三百人,俘虏近千人。 第三日,复战,还胜,斩首五百人,俘虏一千五百人。 第四日,第五日…… 直到第七日后,张恒虚构出的所谓的徐荣一万大军全都被拿下,同时连徐荣驻守的重镇荥阳也被攻破。 没错,张恒就要要用这一连串的捷报,给关东诸侯一个错觉。 董卓的军队不堪一击,现在只要肯发兵,就能轻易攻入雒阳,瓜分利益。 你看我每天都出战,而且每次都赢,甚至都把战线推进了一大块,你们再不来,只怕连汤都喝不上了! 七日时间,七封捷报。 鲜花掌声前奏都已完成,终于轮到主角出场了。 于是在第八日的清晨,张恒在刘备和曹操的出城相送下,带着数百亲兵踏上了返回酸枣的归途。 …… 酸枣。 兖州刺史刘岱正在与东郡太守乔瑁房中议事,至于议论的主题,当然是这些天刘备派人传来的捷报,以及……捷报中索要粮草物资的数目。 “元伟,你怎么看?” 刘岱将手中七封捷报递了过去,脸上神情有些怪异。 “使君,这些书信这几日我已经看过了。” 乔瑁无奈地摇头一笑,将手中酒一饮而尽。 “的确是看过了,可……”刘岱将捷报放在桌案上,皱眉道,“这也太蹊跷了吧。” 乔瑁问道:“怎么,使君以为刘玄德在谎报军情,夸大功劳?” “不好说。”刘岱杨头望着房梁,神情若有所思。“毕竟之前刘玄德一口气斩杨勇,收张辽,下卷县,败杨定,虽说战绩令人惊叹,但都是实打实的事实,不容置疑。” “难不成他刘玄德真是淮阴侯转世,能以一己之力诛灭董贼?”乔瑁笑道。 闻言,刘岱也笑了,同时摇了摇头。 “元伟莫要戏言,咱们还是说正经事。” 乔瑁点了点头,脸上的神情也严肃了起来。 “使君,我倒有不同见解。” “元伟既有高见,直说就是,反正此处又无旁人。” “使君请看这些所谓捷报的数字。” “数字有何稀奇之处?” “且不提刘玄德麾下战力如何,单看他之前的战绩,都是在拿下一城一地后,才会将捷报发过来。可这些天的捷报,却斩获不多,并无甚稀奇之处。所以在下才觉得奇怪,刘玄德为何不等彻底剿除徐荣之后,再一同邀功?” 听了乔瑁的一番分析,刘岱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元伟高见,这也正是老夫没有想通的地方。” “而且使君看刘玄德捷报中的措辞,却是一次比一次夸大其词,颇有些居功自傲的意味。可他之前的捷报中,用词都极为谦虚恭谨,让人挑不出一点错处。” “刘玄德此人,并非目光短浅之徒。如此措辞,想必是那曹孟德所为。” 刘岱倒是对刘备印象不错,于是便把锅扣到了曹操头上。 反正你是阉宦之后嘛,无礼点也正常。 “无论如何,事出反常必有妖,刘玄德如此作为,定然别有所图!” 乔瑁一拍桌案,目光灼灼道。 但刘岱关心的却是另一件事。 “且不管他刘玄德所图为何,咱们只说这些天传来的捷报,元伟以为真假如何?” 闻言,乔瑁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绝对是真的,就算其中有夸大之处,也无法掩盖刘玄德屡战屡胜的事实。” “老夫也是这么认为的。” 刘岱长长舒了口气,目光却深邃起来,幽幽道:“元伟,你说如果刘玄德继续连战皆破,真让他杀进了雒阳……” “不可能,使君多虑了!” 不等刘岱把话说完,乔瑁当即哂笑道:“雒阳八关,皆有重兵把守。就算刘玄德之前收编了不少董贼的兵马,麾下最多也不超过两万人,想要打进雒阳,无异于痴人说梦!” “可是刘玄德出兵之前,也没有人会想到他能连战皆胜。” “这……” 乔瑁一时语塞。 “就算刘玄德打不进雒阳,但之前发生的这些战役,也足以证明董贼不堪一击。咱们数十万大军汇聚在此,若只是坐看刘玄德专美于前,岂不成了天下人的笑柄?” 当然,还有一句话刘岱没有说出来——刘备若真的打下了雒阳,功劳哪还会有自己的份儿! 闻言,乔瑁眼中满是震惊。 “使君的意思是,咱们也进兵讨贼?” “不急,捷报不光咱们收到了,其他人也都收到了,且看看诸侯的动向再说。” 刘岱也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哪怕董卓已经表现得不堪一击,他还是准备等别人先动。 “使君英明!” 乔瑁抱拳笑道。 ------------ 第六十五章人生如戏,全靠演技 其实不光刘岱在猜测董卓的虚实,酸枣诸侯都在猜测,而就在他们猜测的时候,张恒带着最后一封捷报,赶到了酸枣。 相比于上次来酸枣会盟时的寒酸与谦恭,张恒这次的排场就大多了,麾下虽只有三百亲兵,却举起了近十杆大纛,上面都写着大大的‘张’字。 紧随其后的,却是二十多辆马车,上面装着董卓士卒的头颅、耳朵与兵刃。为彰显自己的功劳,张恒故意让这些马车没有并排而行,而是一辆接着一辆,绵延近一里,堪称招摇过市。 张恒骑着高头大马走在队伍的最前方,神情志得意满,举手投足间充满了桀骜之态。 行至酸枣城下,张恒的车队被城门口的士卒拦了下来。 “来者何人!” 为首士卒冲上大声喊道。 尽管知道大概率是友军,但该走的过场还是要走的。 若放在平时,张恒肯定直接下马行礼,亮出身份,然后进城。 可今天,却不能这么做。 听闻士卒问话,张恒非但没有下马,甚至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挥了挥手。 身旁亲兵会意,马上冲那城门口的士卒大声道:“骑都尉张子毅凯旋而归,还不速速打开城门!” “可有印信为证?” 城门口的士卒又问道。 所谓印信,也就是官印,因汉代官印上面都系着个带子,故此一般称之为印绶。 印绶也是有严格品级的,秩万石的三公大佬们手中的叫金印紫绶。中二千石的九卿和二千石的太守们手中的,叫银印青绶。二千石以下是铜印黑绶,四百石以下的,叫铜印黄绶。 骑都尉是比二千石的官员,所以张恒手中的官印,与刘备一样是银印青绶。 “印绶?” 面对守城士卒要检查印绶的合理行为,张恒却不屑地冷笑一声。 亲兵再次会意,冲那守城士卒挥了挥手。等到士卒来到自己面前时,张恒的亲兵却忽然抬手。 啪! 一个大耳光结结实实打在士卒脸上,仅片刻之间便生出了一个清晰可见的手指印。 “你怎敢在此行凶!” 守城士卒捂住脸,满眼的不可置信。 这时,马上的张恒开口了。 “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查看本官的印绶。若再不开门,本官即刻命人砍了你的狗头!” 话音刚落,张恒的亲兵猛然拔出了腰间的佩剑,似乎真要动手一般。 守城士卒见张恒的人真敢拔刀,顿时不知所措,眼中满是畏惧。 张恒见还不开门,顿时大怒。 “如此冥顽不灵,该杀!” 正当亲兵要动手杀人之时,不远处忽然出来一个声音。 “且慢动手!” 张恒扭头一看,一个四十来岁的男子走了过来,正是当初自己前来会盟时接待自己的陈宫。 “张都尉,下官有礼了。” 陈宫一看这架势,虽然不明白事情的起因,却还是赶紧向张恒拱了拱手。 张恒这才从马上慢悠悠下来,却并不还礼,只是冲陈宫挥了挥手。 “公台不必多礼。” 见张恒如此倨傲,陈宫面色如常,心中却生出了一丝厌恶。 你这厮不过才打了几场胜仗,刚被举为骑都尉,居然敢如此无礼。 哼,小人得志! “敢问都尉何来?”陈宫再次拱手道,声音却冷了许多。 张恒冷笑一声,“本官凯旋而来,正要与诸侯庆功,这厮却不开眼,把着城门不让本官入城,公台你说,他该不该杀?” “都尉息怒,今日既是都尉凯旋庆功之吉日,又何必与兵卒一般计较,平白失了身份。”陈宫笑道,“在下外出归来,正好带都尉入城。” “前面带路。” 张恒点了点头,却连个谢字也没有。 一如刚来会盟时一般,在陈宫的带领下,张恒又来到了酸枣县衙。 见里面空无一人,张恒当即面露不悦之色。 “本官在外与董贼浴血奋战,不想凯旋之日竟无人理会,着实让人寒心!” 见张恒又开始摆谱,陈宫心中的厌恶已经到了极点,脸上却还得挤出笑容来。 “都尉凯旋,却也不曾提前派人来报信,因此众诸侯并不知晓,又如何前来迎接?不过都尉请放心,下官这便前去相请,也好为都尉庆功。” “好!”张恒大笑道,“公台最好多请些人来,也让众诸侯见识见识本官此次的战果!” “这是自然,都尉在此稍待,下官立刻就去。” 说完,陈宫便转身大步而去,甚至不愿多看张恒一眼。 望着陈宫离去的背影,张恒脸上却露出笑容。 这么逼真的演技,应该够了吧! 不过还别说,这种飞扬跋扈的感觉还真爽。 张恒摇头自嘲一笑,便走进大堂中,随便找了个位置做了下来,酝酿着自己的情绪,方便等会继续进行角色扮演。 却说陈宫离开之后,当即赶往了张邈居所。而此刻张邈这里,却已经聚集了一大屋子的人。 张邈的弟弟广陵太守张超,袁绍从兄山阳太守袁遗,济北相鲍信……除了豫州刺史孔伷、兖州刺史刘岱和东郡太守乔瑁没在之外,袁绍系的诸侯全都来了。 至于原因嘛,在陈宫领着张恒入城的时候,张邈这边也已经得到了消息。 这几日诸侯们一直在讨论刘备的捷报,大致过程跟刘岱和乔瑁讨论的差不多,不管刘备打的什么心思,反正董卓现在看上去就是一只纸老虎。 那么,要不要群起而攻之,最终杀入雒阳瓜分利益呢? 诸侯们还是有些犹豫。 但一听说张恒回来了,张邈顿时坐不住了,急忙召集了所有人议事。 谁都知道他张恒早就和刘备合兵一处,如今他亲自归来,诸侯们都想从他这获得董卓的情报,尤其是军队战斗力方面,也好决定是否出兵。 众诸侯正议论间,陈宫推门而入,见到这么多人,神色顿时有些怪异。 转念一想,顿时明白了众人的打算。 “公台不必多礼,那张子毅现在何处?” 陈宫这边刚打算行礼,却被张邈挥手拦下,直入主题道。 “府君,张子毅如今正在县衙,等候着诸位给他去庆功呢!” 回想起刚才张恒嚣张的姿态,陈宫不屑一笑道。 “庆功?” 张邈有些奇怪道。 陈宫便把之前的事情说了一遍,听得众人纷纷皱眉。 “张子毅这厮太过猖狂,他不过一个小小的都尉,焉敢让我等诸侯为他庆功,实在无礼!” 性格火爆的袁遗当场拍案而起,满脸怒容道。 “伯业兄息怒,息怒!” 老好人鲍信苦笑劝道。 张超也笑道:“伯业兄,张子毅此人不过侥幸小胜两场,便这般嚣张跋扈。如此目光短浅之徒,不值得与他一般见识。” 袁遗这才稍稍平息怒火,重又坐了下去。 但旁边的张邈却是忽然目光一亮,“诸位,张子毅固然是跳梁小丑,但关键在于,一个如此色厉胆薄之徒,居然也能连胜董贼数次……” 话说到这里,众诸侯们顿时眼睛一亮,回过味来了。 是啊,这种货色都能连战连胜,可见敌军实在不堪一击。 要是我们亲自下场,还不把董卓打的哭爹喊娘! “世人皆言西凉军悍勇无比,今日看来,却是名不副实。”张超开口笑道,神情中满是兴奋。 “不错,有我等的精兵强将在此,顷刻间便能剿灭董贼!” 袁遗也眉开眼笑地附和道,丝毫不见方才的怒气。 张邈也笑了,不过他却比其他人更保守一些。 “此事只是猜测,具体情况如何,还得探寻一番。那张子毅不是要咱们给他庆功吗,好,咱们便满足他!” “兄长所言极是,走,咱们这便为那张子毅庆功!” 张超大笑附和道。 一众诸侯纷纷点头称是,一时间整个房间中都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 第六十六章钓鱼与被钓 就在张邈等人打定主意要从张恒口中套话的时候,刘岱也得到了消息,当即请来了东郡太守乔瑁与豫州刺史孔伷。 三人一番商议,最终的结果也和张邈差不多。 且不理会刘备到底有何打算,先从张毅这探听出董卓的虚实再说。 三人才刚刚打定主意,陈宫便登门拜访。 厌恶归厌恶,但陈宫还是信守了自己的承诺,帮张恒一一通知了各个诸侯。 当下刘岱三人也不再犹豫,径直起身奔县衙而来,刚好在半路上遭遇了张邈等人,双方面带微笑见礼,对彼此的打算心照不宣。 县衙大堂内,众诸侯鱼贯而入,却正好看见张恒大马金刀地坐在里面,直到众人全部进来后,张恒这才慢慢起身,对着众人微微拱手施礼。 张邈拱了拱手,本想先开口,却不料被刘岱抢先,只见他微微一挥袖,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容。 “子毅不必多礼。” “子毅此去讨贼,大胜而归,当真是可喜可贺!”张邈也不甘示弱,连忙跟着笑道。 “不错,此番讨贼,张都尉可谓劳苦功高!” 众诸侯一起附和道。 见各路诸侯对自己如此吹捧,张毅顿时面露得色,下巴微微扬起,故意用漫不经心的语气道:“诸位过奖了,为国讨贼,乃我等为臣之本分,谈不上辛苦。” “子毅此言差矣!”鲍信大笑道,“董贼废立天子,残暴不仁,莫说百姓惊惧,便是我等亦心怀忌惮。可偏偏子毅你不避刀剑,毅然出击,仅半月时间便连战皆破,多次诛杀董卓爪牙,十足的少年英雄啊!” “不错,允诚所言是也!” 刚才大骂张恒倨傲的袁遗,此刻脸上也挂满了笑容,竖起大拇指称赞道。 “诸位过奖了,本官愧不敢当。”张恒摆了摆手,故作谦逊道。 在众人的吹捧下,张恒愈发飘飘然,就差把‘我是英雄’四个字写在脸上了。 张恒如此膨胀,众诸侯心中暗喜,嘴上却吹捧得愈发激烈。 寒暄完毕后,众诸侯纷纷落座,刘岱立即吩咐排宴,要为张恒庆功洗尘。 趁着等候开席的工夫,众诸侯赶紧加大力度,又称赞了张恒一番。 尽管还达不到谄媚的程度,但天底下能够夸赞人的词儿,几乎都被众诸侯用到了张恒身上。 也得亏众诸侯都是读过书的文化人,夸起人来言辞华美且还不带重样的,着实让张恒大开眼界。 商业互吹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在诸侯们持续的称赞声中,使者也已经准备好了酒肉,进入了愉快的吃席时间。 “诸位,子毅此去讨贼,劳苦功高,这第一杯,大家共敬子毅如何?” 刘岱举着酒樽站起身来,对众人笑道。 “使君所言极是,合该如此!”乔瑁马上点头笑道。 众诸侯也全都举杯而起,面带笑容看着张恒。 “诸位太客气了,本官不过些许功劳,如何能受如此厚待。” 张恒嘴上谦虚,手上却不含糊,举起酒樽一饮而尽。 一杯酒喝完后,刘岱却并没有落座,而是又找了个借口继续敬酒。 对此张恒也是来者不拒,有一杯喝一杯,趁着中间歇歇嗓子的工夫,还不忘夸耀两句自己痛击董卓的功劳。 一连三四杯下肚,刘岱终于坐了回去,可旁边的孔伷却立刻站了起来,继续找个由头向张恒敬酒。 孔伷之后,张邈也不甘示弱地举杯而起…… 平日泾渭分明的两派诸侯,此时却默契异常。 如此往复循环,等众诸侯都敬了一轮,张恒已经喝得脸红脖子粗,就连说话也开始结结巴巴,醉态尽显。 这时候鲍信站了起来,就要进行第二轮,却被张邈用眼神制止。 差不多的了,再灌这小子,恐怕他就该趴到桌子底下去了,到时候还怎么套话。 刘岱也看出火候差不多了,便捋着胡须笑道:“子毅啊,你此番与董贼交战,斩获颇丰,可谓无比英勇!” “使君过誉了。” 张恒摆了摆手,大着舌头回应道。 “老夫心中有一事不解,还望子毅解惑。” “使君请讲,在下必知无不言!” “子毅,那董贼所部,战力究竟如何?” 此言一出,原本闹哄哄的堂上顿时针落可闻,众诸侯皆屏息凝神地望着张恒,期待着他的解答。 张恒心中冷笑一声。 兜兜转转了这么一大圈,终于等到你们问出这个问题了,不然我都快演不下去了。 放心,我一定会出一个让你们满意的答案! 在众诸侯关注的目光中,张恒大袖一挥,满脸豪气道:“董贼的贼军自是不弱,但与我麾下的精兵猛将相比,却是不堪一击。我杀董贼,如屠猪宰狗一般!” 卧槽,这小子真能吹牛! 众诸侯心中第一反应就是不信,紧接着却又是一阵窃喜。 张恒入城之后的一连串的表现,已经成功让众诸侯相信他是个鼠目寸光之徒。 他如果说董卓不堪一击,众人也许会掂量掂量。 可他偏偏说董卓不弱,然后又把自己形容得更强,成功让所有人相信张恒是在踩一捧一,借董卓来吹捧自己。 看来自己猜得不错,西凉军当真不堪一击! “那是自然。”刘岱点了点头,笑着附和道,“董卓老贼的乌合之众,又如何比得上子毅麾下的精兵猛将。” “使君说得在理!” 张恒大笑一声,借着酒劲忽然拍案而起,把手伸向怀中。 就在众诸侯不解其意时,张恒却又拿出了一封捷报。 “诸位,就在前几日,我与玄德公并肩合力,打得贼将徐荣全军覆没。就连贼将所驻守的荥阳,如今也已被我军攻陷!” 闻言,众人面色一惊,一直捋须的刘岱连胡子都拽掉了几根。 什么,这小子居然拿下了荥阳! “子毅此言当真?” 刘岱摸着生疼的下巴问道。 “使君难道不信?”张恒面带不悦地将捷报拍在桌案上,“捷报在此,诸位若是不信,可自行查看!” “呵呵,老夫自然是信子毅的。” 刘岱笑道,同时往旁边使了个眼神,乔瑁马上起身,走上前拿起了捷报。 张邈等袁绍系的诸侯慢了一步,虽然不好意思,但也只能凑在乔瑁身边一同观看。 只见捷报上面斩首、俘虏、收缴敌军兵刃物资等数目一应俱全,甚至连拿下荥阳的过程也写得明明白白,根本挑不出一丝毛病。 而且,张毅此人虽不知进退,但这种大事应该不敢撒谎。 只是诸侯们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那可是荥阳啊,一万西凉军驻守的坚城荥阳啊,就这么被攻下了? 初会盟时,众诸侯就有过推演,进攻雒阳的路上有三道重要关隘,其中就有荥阳。 之前刘备斩杀杨定,收降数千敌军虽是大功一件,但跟拿下荥阳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乔瑁、张邈等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脸上的凝重与急切。 看来之前所料不错,董卓那所谓的二十万大军,纯粹是一帮酒囊饭袋! 那么,接下来该如何行动? 是一同出兵伐董,还是等着坐收渔利? 正当众人心中思索之时,张恒又开口了。 “使君,我军如今已拿下荥阳,董卓虽蠢,却也不会坐以待毙。来之前我已探明,董贼发五万大军出成皋,准备夺回荥阳。” 听了这话,正在看捷报的众人心中又是一惊,急忙扭头看向张恨。 但张恒却满不在乎地继续说道:“不过诸位也不用担心,董贼大军来得越多越好,正好一举歼灭,倒省得我一城一地的打过去了。不瞒诸位,在下此次回来,就是打算调集粮草,好与董贼决一死战……” 也不知是不是酒劲上来了,张恒说着说着,竟一头趴在了桌案上呼呼大睡起来,留下众诸侯面面相觑,努力消化着这个消息。 ------------ 第六十七章各怀鬼胎 今日这场所谓的庆功宴,本就是酸枣诸侯为张恒所设,现在主角喝得歇菜了,宴会自然就到了该散的时候。 看着不省人事的张恒,刘岱目光若有所思,随后便一挥手,叫来了两个侍者,把张恒抬到休息去了。 张邈等人见也套不出什么有用的情报了,便也起身告辞,袁绍系的诸侯纷纷起身离去。 等送走这些人后,刘岱却把孔伷和乔瑁留了下去,请入自己的居所,开始秘密商谈。 乔瑁与刘岱本就是挚友,从起兵讨董伊始二人便守望相助,被请进来无可厚非。 至于孔伷嘛,只能说在袁绍系诸侯人多势众的情况下,迫不得已开始选择跟刘岱报团取暖。 人,从来是屁股决定脑袋。 来到房中,刘岱先请乔瑁和孔伷入座,之后便命仆人上醒酒汤。 三人围坐桌案旁,刘岱首先把目光放到了孔伷身上。 “孔使君,方才席间张子毅所言,使君以为如何?” 乔瑁是自己人,所以刘岱首先开口询问孔伷,想听听他的意见。 孔伷摇头一笑,“公山公胸中已有成算,又何必问我。” “此言差矣,老夫这点愚见,又岂敢在使君面前卖弄。”刘岱也笑了,连连谦虚道。 乔瑁是个急性子,见二人还在相互试探,便忍不住插嘴道:“哎呀,都什么时候了,二位就不必再打哑谜了。眼下局势,须得咱们同舟共济,共图大事!若晚了,功劳可都被别人抢走了!” 这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甚至是非常露骨,他乔瑁赞成出兵。 至于他口中的别人,是刘备和曹操,还是张邈等袁绍系的诸侯,就不得而知了。 “元伟之意,是到了咱们出兵的时候了?”刘岱开口道。 “这不明摆着的吗!”乔瑁冷笑道,“张子毅这等货色都能连战连胜,咱们又有什么可顾虑的。依我看来,董贼麾下的西凉军,就是一群乌合之众,不足为虑!” 闻言,刘岱还是没有表态,但旁边的孔伷却点了点头。 “元伟所言有理,咱们众诸侯汇聚在此,本就是为了讨贼报国。之前没能进兵,皆因不知董贼虚实,今既已探明董贼暗弱,在下以为,正是出兵之时。” 相比于乔瑁的直爽,孔伷的话就含蓄多了,至少把趁机捡便宜这种事说得冠冕堂皇了一些。 可刘岱还是没有表态,只是摇了摇头。 乔瑁顿时急道:“使君还有何顾虑?” “并无顾虑,老夫只是在想,方才那张子毅说董贼即将发五万大军进攻荥阳……” “那张子毅夸大其词而已,使君不可轻信。他前番攻占荥阳,董贼反击乃是意料之中,但应该没有五万大军。退一万步说,就算有五万人,又有何惧哉? 似贼军这等乌合之众,咱们反手可灭。诚如那张子毅所言,正好借此诛灭董卓,杀入雒阳!” 乔瑁越说越激动,到最后甚至忍不住站起来一拍桌案,脸上写满了雄心壮志。 “不错,建功立业,就在此时!” 孔伷似乎也被乔瑁所感染,重重一点头道。 “自然是要与董贼决战的,只是还得谨慎一些。”刘岱却无比清醒,再度摇了摇头道。 “哎呀,我的使君啊,你这不是谨慎,而是坐失良机。”乔瑁急声劝道,“倘若真让别人捷足先登入了雒阳,到时候哪还有咱们的立足之地!” 刘岱皱眉道:“元伟稍安勿躁,想要击败董贼哪有那么容易,雒阳也不是轻易就能进去的。咱们一边整军备战,一边静观其变,此地距荥阳不过两百里,无论如何也不至于会错失良机。” “如何静观其变?”孔伷不解道。 “那张子毅不是说要粮草与董贼决战吗,咱们给他就是。他之前虽连战连胜,却都是小规模作战,不值一提。此次董贼大军来袭,正好让他再替咱们检验一番董贼的成色。 张子毅若还能再胜,就说明董贼确实不堪一击,届时咱们就趁势出兵。张子毅若败,咱们也可以从长计议。” 不得不说,刘岱稳健起来,倒真有几分张恒的风采。 这番话有理有据,听得孔伷连连点头。 “使君所言有理。” 乔瑁却忍不住瞥了孔伷一眼。 前番我说进兵你赞同,如今刘公山说静观其变,你又赞同。 你到底是哪边的,怎么跟颗墙头草一样摇摆。 不过刘岱既然做出了决定,乔瑁也不好反驳,当即跟着点了点头。 “既如此,那咱们就再等等,只是得提前整肃士卒,一旦形势有变,便能第一时间出兵讨贼!” “这是自然。”刘岱笑道。 …… 这边刘岱三人做出了静观其变的决定,那边张邈等人商议的结果也差不多。 尽管张恒的演技很逼真,尽管前面一连串捷报都在努力证明董卓的虚弱,但能当一方诸侯的人,可没有一个傻子。 哪怕事实已经摆在了眼前,他们也得再亲眼确认一遍。 商议了一圈后,张邈等人决定先禀报袁绍,言明酸枣这边发生的事情。等待袁盟主指示的同时,众诸侯也在暗暗积蓄力量。 一旦情况有变,哪怕没有袁绍的命令,他们也会出兵。 此时的酸枣诸侯,犹如面前摆着一块大肥肉的饿狼一般,只等头狼冲上去舔到油水,他们便会一拥而上,将董卓这一身的肥膘啃食殆尽。 只是,谁来做这个头狼呢。 当然还是刘备。 客馆中。 张恒被使者搀扶进来后,便躺在榻上鼾声如雷。 可等侍者离开之后,张恒立刻坐了起来,快步冲出房门,跑到院中桑树下呕吐起来。 张恒本就极少饮酒,今晚为了迷惑众诸侯也算豁出去了。 一顿昏天黑地的呕吐之后,张恒才感觉腹中稍稍舒服了一些,便取出丝巾擦拭嘴角的残渣。 “若不是这些傻弔不肯出兵,我又何必这么作践自己。如此卖力的表演,应该能取信那些人了吧……也不知荥阳那边怎么样了,董卓的军队打到了没有。” 张恒一屁股坐在树下,口中苦笑自语着,眉间隐隐闪过一丝担忧。 ------------ 第六十八章贾诩 董卓当然出兵了,在处置完徐荣的第二天,董卓便以天子的名义发布了一封诏令。 内容也很简单明了,通篇的重点都在阐述两件事情。 其一,关东诸侯都是一群反贼,一群叛逆,一群王八蛋。 其二,他董卓,董相国,是实打实的大汉忠臣,朝廷栋梁。 如今叛乱已起,咱们的大汉忠良董相国,当然要奉天子诏讨伐关东这群反贼。 在不出意外的流程走完之后,在朝野上下的呼声中,董先生开始了他的布置。 董先生征战多年,深谙兵法,自然知道此战的重要性,当即决定亲自率军出征,送不知死活的刘备一个整整齐齐。 至于兵马,董先生此次带去的,也都是昔年跟随自己在凉州作战的旧部,可谓真正的百战精锐。 女婿牛辅为先锋大将,麾下有号称西凉军第一勇将的郭汜,校尉张济,校尉李蒙三人,共统兵三万。 董卓自统七万大军紧随其后,麾下将领有李傕、樊稠,王方等人。为了培养接班人,这次董卓也把侄子董璜带在了身边。 当然,此次出征自然少不了我们的大汉共享义子·天下叫父·人间灭爸·马中吕布,人中赤兔的无双勇将吕奉先。 自杀了老上司丁原后,吕布带着并州军投靠了董卓,并且成功得到了赏识,先是当上了校尉,而后又被拜为中郎将,成功跻身高层将领序列。 对于他这个卑鄙的外乡人,西凉军的将领普遍是看不起的,但架不住人家吕布恬不知耻,天天以董卓假子自居,倒也怡然自得。 吕布表示,你们都说我是狗,今天我就让你们看看,当狗……有什么不好! 董爸爸,您认为呢? 他与董璜各统兵三千人,组成了董卓的亲兵卫队。 除了上述这些堪称豪华的阵容之外,还有一个在西凉军中存在感不高的校尉,也被董卓拉进了此次的出征的行列,他的名字叫……贾诩。 董卓的武将集团的组成比较纯粹,除了吕布和徐荣之外,其他高级武将,都是清一色的凉州出身。 董卓之下的第一人,便是他弟弟董旻。 其次,便是六大中郎将,分别是牛辅、胡轸、段煨、董越、徐荣和吕布。 可这六人并非都是能独领一军的。 吕布是因为杀父之功被提拔上来的,徐荣先前已经战败,且这两人并非自己嫡系,董卓不可能对他们委以重任。 剩下的四人中,牛辅随军出征,胡轸从成皋被董卓调到北边防御屯兵河内的袁绍去了,胡轸在南边防备袁术。 段煨是凉州士族出身,兄长更是大名鼎鼎的‘凉州三明’之一的段颎,跟董卓虽名为上下级,但实际上却是合作的关系。 此外还得留些人马在雒阳,由自己弟弟董旻和李儒镇守雒阳,免得自己被偷家。 所以,尽管董卓手中共有二十万大军,但这十万人,着实是他现在能拿出的全部家底了,此次可谓倾巢出动,大有与关东联军一决生死的气魄。 十万大军出征不是一件小事,随着董卓一声令下,整个雒阳如同巨大机器一般转动起来。 来回进出城的部队络绎不绝,每日城头都旌旗招展,人头涌动。 原本准备迁往长安的百姓也不用走了,就地被强征为民夫,为董卓大军运送粮草。 在近十日的准备之后,大军终于集结完毕,粮草也征调完成。 初平元年,三月初八,黄道吉日。 董卓身率十万大军出雒阳,踏上了东征之路,李儒与董旻城外十里相送。 浩浩荡荡的大军铺陈开来,可谓是铺天盖地。但就在这一望无际的大军中,却有一个人神情慵懒,甚至迎着初春的暖阳伸了个懒腰。 此人看上去四十来岁,身形消瘦而高大,长相称得上周正,但下巴上的胡须却乱糟糟的,一看就知道许久没有打理,倒是平添了一抹滑稽感。 更让人在意的是,正值初春暖阳,此人却穿了一件厚到夸张的铠甲,让他原本消瘦的身形看上去有些臃肿。 总之一句话,他的身形相貌与他的穿搭,可谓极不匹配。 此刻他刚刚伸完一个懒腰,眼睛却已经眯了起来,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口中还喃喃自语着 “这天气明明适合睡觉,却非要出来打仗,当真是造孽……” 话还没说完,此人的眼睛陡然睁大,目光死死盯着远方,神情满是无奈,甚至情不自禁地缩了缩头。 因为,前方走来了一个人,正是李儒。 “李文优看不见我……李文优看不见我……李文优看不见我……” 此人低着头,口中反复念叨着,宛若掩耳盗铃一般。 只可惜随着李儒的一声呼唤,此人的幻想彻底被打破。 “文和,请下马一叙。” 李儒目光如电,纵使在万千军队中,也一眼就找到了此人,随后开口道。 “唉……” 贾诩口中发出一声叹息,一脸的不情不愿,却仍旧老老实实下马,走到了李儒面前。 李儒负手而立,任凭衣衫随春风摆动,配上他那干瘦的身形,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与对面滑稽可笑的贾诩形成了鲜明对比。 “末将拜见先生!” 贾诩慢悠悠来到李儒面前,拱手行礼道。 “你我之间,还用来这套?”李儒冷笑一声,反问道。 贾诩耸了耸肩,“见上官而不见礼,是要受罚的。” 李儒张了张嘴,刚要回话之时,却被贾诩这一身怪异的打扮给吸引了。 “贾文和,你这是什么意思?” 李儒一指贾诩身上那厚厚的铠甲,皱眉道。 “自然是铠甲,难道文优看不出来?”贾诩笑着答道。 “我自然知道是铠甲,可这也太厚了些……你就如此怕死?”李儒淡淡道,声音中带着明显的鄙夷。 贾诩顿时恼羞成怒,“世人谁不怕死!战场上刀枪无言,我可不想英年早逝。倘若你与董相说情,让我留在雒阳,我立刻脱掉这玩意。” “现在才刚出雒阳,还没抵达战场呢。” 贾诩得意地笑道:“孟子曰: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君子居安思危,我这是有备无患。” 李儒被贾诩这恬不知耻的态度给气笑了,摇头叹息道:“好你个牙尖嘴利的贾文和,居然如此曲解圣贤之言。枉你读书多年,就读出了这些个东西?” “不然呢?”贾诩不屑道,“活着才是一切,死了就什么都没了,我可不像你这么死心眼。” 此言一出,李儒笑了,但这次却不是嘲笑。 “这倒也是实话。罢了,我今日前来,并非与你讨论学问,走吧。” 说着,李儒转身就走。 “去哪?”贾诩追问道。 “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跟我来便是。” “跟你走恐怕没什么好事……” 贾诩望着李儒的背影,口中嘟囔道,但身体还是很诚实地跟了上去。 两人一路步行,约有一刻钟后,便来到了距离雒阳不远的洛水之畔。 “到底何事,现在可以说了吧。” 贾诩身上的铠甲实在太厚,走两步就气喘吁吁,如今已是大汗淋漓,颇为狼狈。 李儒扭头,认真地看着贾诩,口中缓缓道:“董相国此行征伐关东,乃是至关重要之战,若力有不逮之时,我希望你能出手。” “董相戎马一生,深谙兵法,此去必能大胜贼军,我才疏学浅,能帮上什么忙。”贾诩头摇得跟个拨浪鼓一样,口中尽是推托之词。 “文和,我是认真的。” 李儒盯着贾诩的眼睛,声音低沉而有力。 贾诩沉默了,却并不与李儒对视,却扭头看向了洛水。 片刻后,在这千百年来流淌依旧的大江大河面前,贾诩无奈地叹了口气。 “文优,你难道真看不出,董仲颖并非明主。” “那又如何,我管不了这么多了。无论是谁,只要能成我心中所愿就行。”李儒冷笑道,眼神愈发锐利。 贾诩苦笑摇头道:“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此乃天定。以一人之力违逆大势,纵你有通天之能,也必将落得个粉身碎骨的下场。” “成与不成在天,做与不做在我。有些事,总是要去做的,无论成败。” “大汉都已经传承四百年了,那些陈年往事也早已烟消云散,你又何必如此固执?” 李儒忽然笑了,笑声中带着一丝悲凉。 “昔年先祖被流放贬谪,沦落凉州蛮荒之地,何其哀也。我辅佐董仲颖多年,助他入雒掌权,就是要让这天下明白一个道理。” “什么道理?” “欠债还钱,杀人偿命!”李儒厉声道,“这关东世家欠我们的,总要还回来,若不还,我便亲自来取。 这天下,董仲颖若能得,我辅之,若不能,我乱之!” 望着眼睛通红的李儒,贾诩再次沉默。良久后才幽幽叹了口气,却伸出了一根手指。 “只此一次。”贾诩看着李儒,神情凝重道,“此去董仲颖若有危难,我便出手帮他一次。之后,你我各不相欠。” “那便多谢文和了。” 李儒拱了拱手道。 ------------ 第六十九章子义,你爹的棺材板还好吗 酸枣。 昨晚的一场庆功宴,可谓宾主尽欢。 张恒透露出来的消息,众诸侯都很满意,但对于张恒的要求,众诸侯却不打算满足。 二十万石粮草也太多了吧! 你张子毅和刘玄德加一起最多两万人,这么多粮食不怕撑死你! 对此,张恒冷冷一笑,只说了一句话。 我,张子毅,为联军流过血,为大汉立过功! 这次和董卓决战,你们真以为这么快就能结束,不得多存点粮食? 我在前面拼杀,你们却连点粮食都不肯给,还算什么同盟! 再不给粮食,我就要出去搞新和联胜了! 有功劳在身,再加上张恒刻意塑造出来的跋扈人设,说话瞬间有了底气。 诸侯们对混不吝的张恒丝毫没有办法,但二十万石粮草也的确拿不出来。于是在一番经典的讨价还价之后,二十万变成了十万,至于张恒索要的军械铠甲等其他物资,则是统统没有。 你不是能打吗,去抢董卓的就够了。马上就要开战了,军械我们自己还不用呢,怎么可能给你。 在诸侯的百般劝说下,张恒才总算答应了粮草减半的价码。 可诸侯们却趁机提出了一个要求。 或者说,也不算是要求。 刘岱捋着胡须呵呵笑道:“子毅贤弟,老夫观你此次归来,麾下只有数百亲兵,如何运送这十万石粮草?” “我自有办法,就不劳使君费心了。” 张恒开出的价钱被打了个骨折,正不开心呢,便冷冷拱手道。 刘岱笑着安抚道:“子毅莫要置气,咱们在此会盟,乃是为了并力破董。真有粮草,又如何不肯给你。老夫向你保证,只要后续冀州的粮草运送过来,就算其他人不给,老夫也一定为你补齐。” “使君此言当真?”张恒惊喜道。 “这是自然,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刘岱抚须笑道。 闻言,旁边张邈等人的脸色顿时有些不好看了。 啥意思,其他人指的是我们? 好人都让你刘公山当了呗。 “既如此,那就多谢使君了。”张恒脸色这才好看了些,拱手谢道。 “子毅不必客气。”刘岱挥了挥手,“至于眼下这十万石粮草,子毅若担心前方战事,尽可先走,老夫派人给你送到,如何?” 张邈等人这才明白刘岱的打算,心中直呼好家伙。 运送粮草是假,借机派人观战才是真吧。 一念及此,张邈也赶紧站起来笑道:“刘使君所言甚是,董贼大军动地来袭,前方战事吃紧,又岂能少了主帅坐镇。子毅尽可先走,本官虽不才,但麾下还有些可用之人,必定把粮草给子毅送到荥阳!” 见张邈出来横插一脚,刘岱不禁皱了皱眉头,刚准备婉拒时,一旁的张恒却开口了。 “既如此,那就多谢诸位了。”张毅对众人拱手道,“战事当前,可不敢让将士们饿着肚子上阵,还请诸位尽快督运粮草。” “子毅放心,本官今日便着手布置此事,绝不让子毅麾下的勇士有一人饿肚子!”张邈拍着胸脯保证道,笑得非常开心。 一边整军备战,一面派人观战。 倘若刘备面对董卓的大军还能取胜,那就不用再顾虑了,直接进兵就是。 若是刘备战败,则可以再做打算。 不得不说,张邈这算盘珠子都快崩张恒脸上了。 不过张恒并不在意,甚至乐见其成。 来酸枣之前他便算计好了,就是要在众诸侯的围观下,将董卓的前锋军打得全军覆没,如此他们才能再无顾虑,出兵与董卓决战。 事情既已办完,张恒又确实担心前方战事,便顺势向众诸侯辞行。 当日下午,在一众诸侯的出城欢送中,张恒踏上了回荥阳的归途。 谁知行知城外数里处,忽然冒出来一支数百人的队伍,拦住了张恒的去路。 张恒望着为首之人,却是一个二十四五岁的青年男子,星目剑眉,颇为俊朗,颔下一大把浓密柔顺的胡须,长度竟只稍逊关羽,十分显眼。 最让人注意的,还要数此人背后的两把短戟。 戟这种兵器,用法非常复杂,非武艺高强者不能持之。特别是短戟,想要练到大成,非天赋异禀者难以为之。 自张恒穿越以来,这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使用这种兵器。 但最重要的是,此时自己早已今非昔比,从刚才众诸侯亲自出城送行就能看出端倪,那些驻扎城外的小股部队见到自己的队伍,无不纷纷让开道路。 所以张恒很是疑惑,眼前这家伙看起来应该也是酸枣联军中的一员,那他拦住自己想干什么。 张恒还没来得及问个究竟,对面为首的年轻人却一跃下马,大步走了过来。 “站住!” 张恒的亲兵屯长连忙喝道。 三百亲兵也纷纷拔出兵刃开始戒备。 面对数百柄利刃,那年轻人却丝毫不惧,仍旧大步走了过来,直到张恒身前十步左右时才停了下来,拱手行礼道:“东莱太史慈,见过张都尉!” 见这年轻人不肯止步,张恒的亲兵屯长已经举起了手中长剑,准备下令将此人格杀,却忽然被张恒挥袖阻止。 “你说你叫什么?” 张恒瞪大了眼睛,皱着眉头问道。 “在下太史慈,字子义。” 太史慈高声回应道 此人难道就是勇冠江东,单挑孙策数十回合不落下风的太史慈! 这可是条大鱼,坚决不能放过! 确认了眼前人的身份后,张恒脸上的错愕立即变成了震惊,就连刚才还觉得骚包的胡子,此刻在张恒眼中也变得无比顺眼。 嗯,这胡子真好看,大丈夫就该有这等美须髯! 来不及多想,张恒赶紧从马上跳下来,快步迎了上去。 “子义免礼!” 张恒挥手笑道。 “多谢都尉。”太史慈这才站直了身子。 张恒上下打量着太史慈,却是越看越满意,不禁开口笑道:“子义之名,我素有所闻,却不想今日有幸相会,实乃人生一大快事!” “额……都尉竟然听过在下?”太史慈惊奇道。 张恒笑道:“子义毁章为公,仗义报主,此事声震四海,我亦有幸听闻。” “都尉谬赞了,在下区区薄名,不值一提。”太史慈连忙谦虚道。 一番寒暄过后,张恒才笑问道:“但不知子义为何会在此,又为何拦住去路?” 闻言,太史慈神色一肃,朗声道:“实不相瞒,在下此来,乃是受人所托,讨伐逆贼董卓!” 说着,太史慈将事情的经过讲了一遍…… 昔年太史慈为东来郡吏时,郡里与州里不合,每年上报雒阳的奏疏内容常有相互矛盾之处,但雒阳尚书台的处置却以先到者为准。 有一年,州里的奏章先发往雒阳,郡守怕对自己不利,便想知道州里上报的内容。最终太史慈挺身而出,接下了这个任务。 太史慈率先赶往洛阳,等州里负责上报的官吏到了之后,太史慈便冒充雒阳官员,要求查看奏章。州里的官吏不知有诈,便拿了出来,太史慈却当场拔刀毁之。 州里的官吏大怒,要捉拿太史慈,可太史慈却表示,我毁坏奏章的确有罪,但你保管不力,也难逃罪责。为今之计,不如咱们一起逃亡,免遭牢狱之灾。 事已至此,州里的官吏无可奈何,只得同太史慈一起逃亡。但太史慈却连夜赶回了郡里,把此事禀报郡守。 太史慈成功完成任务,自然名声大噪,却也得罪了当时的州官,无奈之下只好逃亡辽东避祸。 去年董卓入京,准备废立天子,当时除了卢植反对之外,还有一个愣头青表示不服,那人就是孔融。 作为孔老二的直系后代,孔融对自家的典故当然烂熟于心,便数次以圣人之言与董卓激烈辩论,气得董卓大发雷霆,却无可奈何。 当时的董卓还想和世家合作,自然不能杀孔融,但喷又喷不过,便授意尚书台拜孔融为北海相。 黄巾之乱虽然在数年前就被基本平定,此时的华夏大地上犹有黄巾残党,其中以青州最甚。董卓此举,就是想借黄巾余党的手干掉孔融,就算干不掉也没关系,至少不用听这家伙在自己面前哔哔了。 孔融到青州北海上任后,听闻了太史慈的事迹,十分欣赏,多次派人去慰问照看太史慈的母亲。太史慈归家之后,十分感动,便去拜见孔融。 恰逢诸侯讨董,孔融治下的北海虽然乱,但他还是想出兵讨董,于是太史慈再度拿出了自己毛遂自荐的看家本领,自告奋勇要替孔融前来会盟讨董。 孔融大喜,当即调拨七百人交给太史慈,让他前来。 兵马虽然少了些,但已是颇为不易,要知道此时的孔融已经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 听完事情的经过,张恒笑着点了点头,心道这太史慈不仅是位勇将,更是个义士,若能将其从孔融那挖过来,岂不是一大乐事。 不过应该不大容易,毕竟孔融对太史慈母亲有恩…… 想到这里,张恒忽然发现了一个华点。 看太史慈的相貌,应该在二十二三岁左右。而这时代普遍成婚较早,男子十六,女子十四。 也就是说,如果太史慈是家中长子的话,那他母亲最多也就三十六七岁,按照后世的观念,那就是个成熟的大姐姐,而且还是寡妇。 而孔融今年也才不到四十岁…… 嘶! 子义,你确定孔融照顾你母亲是因为欣赏你? 你爹的棺材板没变色吧。 ------------ 第七十章继续摇人 有些事注定只能藏在心里,就比如此刻张恒那龌龊的想法,他是绝对不敢说出来的,虽然看向太史慈的眼神愈发怪异。 “子义高义!”张恒称赞道,“既有心讨贼,何不入城与众诸侯共商大事?” 闻言,太史慈眼中立刻闪过一丝不屑。 “酸枣诸侯,皆畏董如虎,如何能成大事。在下此来,乃是奉命讨贼,报文举公之恩,可不是在此虚耗光阴的。” 太史慈来到的时间,其实是在刘备离开酸枣之后。 酸枣诸侯见他麾下只有七百兵马,且他本人也只是一介郡吏,自然不会放在心上。 于是,太史慈便和那些小股势力一样,落得个驻扎待命的待遇,而且还是城外。 本来太史慈是无所谓的,只要能够讨董就行,他太史子义又何曾在意过别人的看法,但奈何在酸枣城外一连等候了十多天,也不见诸侯有进兵的动向,太史慈便实在忍不住了。 张恒见太史慈言谈举止间,压根看不起酸枣诸侯,不禁摇头一笑。 “那今日之事,又如何分说?” 太史慈连忙抱拳道:“都尉容禀,在下实在是讨贼心切,方才现身拦住都尉去路,无礼之处,还请见谅。” “怎么,子义是打算与我同行?”张恒有些惊讶道。 “不错,正有此意。”太史慈朗声道,“在下听闻都尉与玄德公正在前方讨贼,且连战连胜,便有意相随。虽兵微将寡,但在下也算略通武艺,粗知兵法,还望都尉莫要嫌弃。” 闻言,张恒面色一喜,心中无比激动。 看看,看看,什么叫好人有好报啊,这就是! 率先讨贼者,果然老天都不会亏待他。 本来还想着劝(hu)说(you)太史慈加入自己的队伍,谁曾想他竟自己送上门来了。 此次讨董,必然耗时日久,朝夕相处之下,还怕不能收服这家伙? 张恒此刻看太史慈的眼神,就宛若当初刘备看张恒是一样的,虽然不方便明着招揽,却都想着日后打感情牌留住此人。 “哪里哪里,我素闻子义武艺高强,弓马娴熟,乃是智勇双全之将,又岂有拒绝之理!”张恒大笑道。 “难得都尉赏识,此去讨董,末将愿听候调遣!” 见张恒同意自己入伙,太史慈也笑了,同时把称呼都改了。 太史慈虽年轻,且一身傲气,但并非不通人情世故。他知道就算只是联合作战,军队中也只能有一个指挥官,当场便定下了主从名分。 “好好好,有子义相助,诛灭董贼将更有把握!子义若不弃,便请为军中司马,如何?” “末将遵命!” 太史慈抱拳道。 军司马秩比千石,这个官职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属于军队统帅的佐官。 按照汉代管制,一营军中,统帅是校尉,下面就有军司马,主簿之类的佐官,大概类似于副将。至于军司马和主簿谁的权力更大,就得看主帅对谁更信任了。 得到太史慈相助,张恒心情大好,当即下令继续起程赶路,不过出酸枣之后,方向却变了。不再是向西,而是向南行进。 “都尉,咱们不去荥阳吗?” 看着行进的方向,太史慈有些疑惑道。 随着这些天捷报频传,所有人都知道刘备在卷县与董卓军交战,太史慈自然也不例外。 “暂时不回荥阳。”张恒摇了摇头道,“咱们去鲁阳。” “为何去鲁阳?” “去找援军。”张恒叹了口气道。 “援军?” “不错,就是援军。” 此次酸枣之行,张恒的目的差不多达到了。只要接下来能够打败董卓的先锋军,酸枣诸侯必然蜂拥而至。 可是……对于这些人的战斗力,张恒实在不敢抱什么希望。 别看之前刘备赢了几场,但这里面有很大的侥幸成分。 坦白来说,如今的董卓,就如同后世影视小说中的大BOSS一样。 至于那些把董卓当成菜鸡的酸枣诸侯们,才是真正的弱鸡。 真要是董卓亲率十万西凉精锐而至,别看酸枣诸侯们手中有近二十万军队,却真不够董卓打的。 想要打败这种大魔王级别的BOSS,就必须得召集各路英雄。就像小说里一样,各种呼朋唤友,历经艰难吓阻,最后成功凑齐七颗龙珠,召唤神龙,才能干翻董卓。 所以,张恒打算寻找一支援军,一支真正敢打且能战的援军。 这个人是谁呢? 自然是如今天下的勇武标杆,江东猛虎,战神孙坚! 在这个三国勇将还没冒头的时代,天下公认最能打的武将有两个人,一个是江东猛虎孙文台,还有一个就是刘备的师兄,北地豪雄公孙瓒。 汉末是豪族的时代,但孙坚却出身平平,之所以能有如今的地位,全靠两个字——能打! 作为裤衩外穿的超人,孙坚的经历堪称传奇。 他少年为县吏,不到弱冠便募兵平叛,之后又参与了征剿黄巾,平定凉州叛乱,一路冲,一路杀,最终解锁了大汉所有武将的最高梦想——封侯! 而在原本的历史上,孙坚更是堪称董卓克星。 所谓十八路诸侯讨董,其实就是孙坚的个人秀。 你没听错,就是孙坚的个人秀。 曹操兵败汴水,其他诸侯更是动都不敢动,唯独孙坚孤军出战,并且连战皆破,一度打得董卓遣使和亲,要把女儿嫁给孙坚。 最终董卓迁都长安后,也是孙坚率先攻破雒阳,之后继续向长安进攻,誓要诛杀董卓才肯罢休。 最后若不是袁绍偷袭孙坚打下来的地盘,引得孙坚大怒,回身去打袁绍,只怕董卓身在长安也不敢安寝。 去年年末,孙坚响应关东诸侯,起兵反董,一路从荆州杀来,最终与南阳的袁术合兵一处,现在就驻屯在鲁阳,距离酸枣不过五百余里,快马加鞭三日就能抵达。 能打,距离近,这是张恒选择孙坚的第一个原因。 至于第二个原因嘛,则是因为身份。 说起来,孙坚和张恒还是有些关系的。确切来说,是和张恒的伯父张温有些关系。 张温官至太尉,官海浮沉数十载,曾无数次领兵平乱。昔年率军征讨北宫伯玉时,孙坚就隶属其麾下,所以还算有那么一些香火情分在里面。 值得一提的是,当年张温征讨北宫伯玉,征调当地军阀董卓前来助战,可董卓却拖拖拉拉,晚到不说,还出言不逊。孙坚大怒,请求张温下令用军法斩杀董卓,张温顾虑董卓在西凉的威名而没有动手。 如果当年张温听从了孙坚的建议,也不知如今天下是个什么光景。 想到这里,张恒摇头一笑,旋即大袖一挥。 “子义,咱们去鲁阳会一会这位江东猛虎!” ------------ 第七十一章刘备的赌 荥阳。 自抵达荥阳的十多天里,刘备一直在积极地整军备战,以求董卓大军抵达时给他来个迎头痛击。 可自从张恒走后,刘备每天的除了整军备战之外,就又多了一个保留节目——名义上是巡视城防,实则是在城头上往酸枣的方向眺望,等候张恒的归来。 刚开始刘备还掩饰一下,可到张恒离开的四五日后,他索性不装了,直接在城头就开始自言自语起来。 “子毅怎么还不回来……” 这一日下午,刘备在曹操的陪同下照例巡视城防,又开始如祥林嫂般念叨。 旁边的曹操听得有些无奈,忍不住眉眼一耷拉,叹气道:“玄德兄,今天才三月十五,子毅走了不过六天,哪有这么快回来。” “这倒也是,是我心急了……”刘备摇摇头,自嘲一笑道。 讲道理,有张恒在身边时,刘备遇事几乎不需要思考,直接问就能得到答案,日子不要太惬意。现在倒好,大事小事都得自己操心,让刘备直呼吃不消。 最重要的是,他实在是有些担心张恒。 这世道兵荒马乱的,张恒带的人又少,万一再冒出一伙劫匪来给张恒直接咔嚓了…… 刘备已经开始后悔没让张恒多带些兵马了。 “照我说,子毅就不该去。酸枣诸侯皆是一群酒囊饭袋,就算来了,恐怕也只会拖咱们的后腿。”曹操冷笑道。 对于酸枣诸侯,曹操向来是抱着一种你爱来不来的心态,有你没你都过年! 刘备摇头笑道:“孟德兄言过了,酸枣诸侯毕竟人多势众,如果能来,对讨贼大业将大有裨益,咱们可不能辜负子毅的一片苦心。” “这倒也是,打仗也得有炮灰,我看那些人刚好合适。”曹操再度冷笑道。 “孟德兄何必如此偏激……” 刘备话说到一半,就见城楼下冲上来一人,正是曹操从弟曹洪。 “兄长,玄德公,敌军来了!” 曹洪压根来不及行礼,就气喘吁吁地大吼道。 “什么!” 刘备和曹操同时面色大变。 “距此还有多远,来了多少人?”刘备立刻发问道。 曹洪喘了两口粗气,这才抱拳道:“玄德公,方才探骑来报,敌军已抵达城外三十里处。至于人数,尚不清楚,但应该不少于两万人!” 闻言,刘备微微松了口气,大袖一挥道:“再探,有动向立刻来报!” “遵命!” 曹洪抱拳应道,随即转身而去。 “玄德兄,董贼手握数十万大军,绝不可能只派这点人马来攻,我估计这两万人应该只是前锋。” “不错。”刘备点了点头道,“敌军距此还有三十里,如今已是下午,今日应该不会进攻了。孟德兄,劳烦你去通告诸将,让他们都来县衙议事!” “遵命!” 曹操拱手而去。 他与刘备虽是平等论交,但眼下战事当前,他便很识趣的以刘备马首是瞻。 半个时辰后,诸将皆赶到了县衙。 “兄长,我听说董贼打过来了!” 张飞刚一进门,那标志性的大嗓门立刻响起,声音中隐隐有些兴奋。 刘备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在他的身前,却有一幅河流地形图,正是张恒临走之前亲手画出来的。 虽已经定下了水攻之计,但张恒还是怕刘备玩不明白这么高端的战术,便来了个有图有真相。 方才等待诸将到来的时候里,刘备就盯着眼前这幅图琢磨,现在见人齐了,便将图挂到了身后的屏风上。 “诸位请看此图。” 水攻之计在场众人都知道,见刘备拿出图纸,便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玄德兄,子毅之计虽妙,但眼下的难题是,敌军若不在汴水下游安营扎寨,咱们又如何实施水攻?”曹操率先开口发表了自己的意见。 “子毅何等大才,自然早有预料,并且留下了破题之法。敌军不在汴水下游扎营,那咱们便逼他在汴水下游扎营!” “如何逼法?”曹操继续问道。 刘备一指地图上的位置,“关键就在此处!” 众人急忙向刘备指的地方看去,却正是荥阳城外的虢亭。 “玄德公可否说得明白些,末将还是不明白。” 曹操麾下的曹洪抱拳道。 “虢亭距荥阳有十余里,敌军远道而来,此处便是最佳的落脚处,所以敌军一定会在虢亭驻扎。” 曹操点点头,“不错,我刚刚顾虑的也是这个问题,敌军再蠢,也没有舍城池而在野外扎营的道理。” “所以,咱们要率军出城,在虢亭外痛击敌军。如此,敌军便不得不在汴水下游扎营!” 你在荥阳城里待着,敌军可能在汴水扎营,也可能在虢亭扎营,甚至可能在别处驻扎,不确定因素太多。但如果你在虢亭外打退了敌军的第一波进攻,那么他就不得不在汴水下游扎营。 因为那里是附近最合适进攻虢亭的地点,也是唯一的取水点,且周围空旷无比,不惧火攻。 闻言,夏侯惇脸上满是震惊。 “玄德公是要与敌军野战!” “怎么,元让以为不可?”刘备反问道。 夏侯惇解释道:“非是不可,只是咱们总共不足两万人,甚至没有敌军的先锋部队人多。若出城野战,派多少兵马为好?” 这个问题倒把刘备问住了,野战想要胜利,人数绝不能少,但自己根本没有这么多兵马。 这时,一直没说话的关羽忽然站了出来,眼中闪过一抹精光。 “那就全军出击!” 闻言,不仅曹操麾下的将领震惊了,就连刘备也是一愣神。 “不可,不可,万万不可!一旦全部派出去,荥阳势必空虚,若战事不利,敌军断我归路,咱们恐将全军覆没。如此行事,不合兵法!” 说话的是曹仁,曹操阵营中最年轻的将领。 “子毅水攻之计,着实精妙。一旦施展开来,必能吃下这数万人的敌军,我以为值得一赌。”关羽冷声道,“再者,就算出城野战,咱们也未必会输!” 非是关羽用兵的水平比曹操阵营的将领要高,只是之前连战皆胜,给了关羽信心跟西凉军正面硬刚 反观曹操这边,先前汴水之败可谓惨痛,他们到现在还没缓过神来,心态上自然偏向据城而守。 关羽一开口,张飞立即兴奋地附和道:“二哥说得对,探骑说敌军有两万多人,咱们也有一万八千人,为何不能与之一战!” 可惜他这番表态直接被无视,刘备越过张飞,把目光放到了张辽身上。 “末将赞同关将军所言,若要出城野战,末将请为先锋!” 老实人张辽这次却耍了个心眼,刚开口就要准备抢功。 见麾下众将都已表态,刘备最后把目光放到了曹操这里。 “孟德兄以为如何?” 其实曹操心中也不大赞成全军出击,但他明白自己兵马太少,话语权不多,便一拱手道:“玄德兄是一军统帅,但凡有令,操无有不从!” “好!”刘备一拍桌案道,“传我将令,下午出城,往虢亭进发,明日痛击敌军!” “遵命!” 所有人连忙抱拳应道。 望着主位上发号施令的刘备,曹操心中叹了口气。 想要不屈居人下,终究还是得自身强大啊。 ------------ 第七十二章张飞的勇 成皋至荥阳的官道上,马蹄带起漫天的尘土,旌旗四处飞扬。 牛辅骑着凉州良驹,立于中军大纛下,迎着春日里刺眼的阳光,不禁微微眯起了眼睛。 他这三万大军与其说是先锋,倒不如说是此次出征的前军。而真正在前探查敌情,清扫障碍的先锋,其实是他麾下的郭汜。 未出发时,牛辅曾召集诸将,选拔先锋人选。勇冠诸军的郭汜当即站了出来。与他同级别的李蒙,张济皆没有相争之意,牛辅当场下令,命郭汜率五千本部兵马担任先锋。 行至成皋关外,郭汜派人回报,言前方三十里便是荥阳,却并未发现敌军动向。 牛辅收到消息后,认为刘备根本不敢出城与自己野战,只打算据城而守。便当即下令大军原地安营扎寨,休整一番,准备明日进驻虢亭,以此为依托进攻荥阳。 同时牛辅还不忘下令,让郭汜派小股骑兵去打探虢亭的情况。 不愧是军中宿将,牛辅虽然没有过人的将才,但胜在稳扎稳打,再加上手中皆精锐之师,也算是不好对付。 郭汜遵令行事,当即停下了行军脚步。毕竟大军从雒阳一路赶过来,也十分疲惫,得在开战前养足精神,只派了五百骑兵前往虢亭。 打个不恰当的比喻,战争就像斗地主一般。刚开始都是彼此试探的阶段,总不好一上来就打出王炸。 牛辅这边在行动,荥阳城中的刘备也没闲着。 虽说张辽这个小机灵鬼率先请战,但刘备还是选择了张飞领三千兵马为先锋。 一者,张飞一天早晚总在自己面前抱怨,说自己没有出手的机会,哔哔的刘备有些心烦,便给了他这个重任。反正自己亲率大军在后,也不怕出什么乱子。 二者嘛,自从上次张飞在张恒面前吐露心声后,张恒便找了个机会劝谏刘备,请他以后多给张飞领兵的机会。 纵然是天生将才,也得有成长的机会。 你总怕他出错,总不让他练手,那他永远也不可能发育起来。 特别是像张飞这种不以谋略见长的将才,你得一步步培养他的锐气,积累他的经验,磨砺他的士气,如此下去,终有一日他会大彻大悟,一飞冲天! 很显然,这番话刘备听进去了。 张飞当日下午率军出了城之后,刘备便紧随其后,领着荥阳城中的所有兵马向虢亭进发。 至于留守荥阳的,则是曹操麾下的夏侯惇。此人虽不善阵战,但胜在为人稳重。刘备拨给他一千人马,让他留守荥阳,同时负责大军的粮草给养。 由于之前的战略一直是收缩防御,固守荥阳,所以虢亭刘备并没有派兵驻守。所以此次张飞的第一个目标,就是抢先占据虢亭这个如今的战略要地。 时至傍晚,张飞率军刚刚抵达虢亭城外,却刚好遭遇了郭汜派出的五百骑兵。 战场相遇,自然也没什么好说的,张飞索性不宣而战,直接亲率一千骑兵扑向了这支小股敌军。 见到张飞的部队,郭汜这五百探骑的第一反应却不是逃跑,而是原地摆开阵势,准备来一波冲锋,验一验张飞的成色,毕竟这也是他们的任务内容。 这一幕差点把张飞给气笑了,同时心中也在感叹西凉军的精锐,面对数倍于己的敌军还能临危不乱,甚至能快速组织反击。 “随我杀上去,将这支贼军全歼!” 口中爆喝一声,张飞持矛越众而出,冲在了队伍的最前方。 依旧是老一套身先士卒的打法,但在小规模作战中,却屡试不爽。 将是兵的胆,见主将冲锋在前,对士卒的震撼和鼓舞是巨大的,是以张飞所部士气大振,都嗷嗷叫地冲了上去。 接下来的战事没有任何悬念,西凉军虽勇,却也不可能以寡敌众,而且还是在正面硬刚的情况下。 交战近半个时辰后,张飞找了个机会,突入敌阵,一矛刺死了敌方的军候,彻底奠定了胜利的基调。 主将被阵斩,五百人的骑兵开始溃退,在张飞的追亡逐北下,最终只逃走了一百来人。 等刘备大军赶到时,张飞已经清扫完了战场。手中拎着那军候的脑袋,洋洋得意地向刘备讲述整场战役的始末。 “翼德干得不错!” 刘备笑着夸了张飞一句,便扭头向身旁的曹操道:“孟德兄,敌军派这么少的人前来,必然是窥探周边虚实。这说明咱们赌对了,敌军确实打算进驻虢亭。” “不错,玄德兄所言甚是。”曹操点了点头,“不过有此一败,敌军明日应该会大举进攻,咱们还得做好准备。” “这是自然。” 中军大纛下,刘备大袖一挥,下令道:“全军听令,进驻虢亭,明日与贼军一决高下!” “遵命!” 众人皆拱手应道。 一万七千人的大军,浩浩荡荡进入虢亭小城之中。 …… 虢亭外十里处,郭汜大营中。 望着战败而归的探骑,郭汜眼中满是愤怒,同时带着一丝肉疼。 自己的本部兵马,可都是这些年辛辛苦苦攒下来的,现在还没打呢,居然就损失了近四百人,这谁受得了。 “虢亭敌军多少兵马?” “回将军,敌军不下三千人!”为首的士卒抱拳道。 闻言,郭汜不屑冷笑一声。 “五百战三千,尔等倒也败得不冤。” 士卒摇了摇头,“不,那敌将只带了千余人与我军交战。” “一千人就把你们打成这样!”郭汜眉头皱得老高,声音中带了一丝冷意。 能被选拔为探骑的,必然是精锐中的精锐,更不要说郭汜所部,本就是整个西凉军中的精锐。 见郭汜生气了,为首士卒满脸恐惧,连忙跪地抱拳道:“将军容禀,小人等本还有一战之力,只是那敌将实在太厉害,直接冲入阵中将军候斩杀,小人等失了指挥,这才大败。” 闻言,郭汜脸上的愤怒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兴奋和嗜血。 “哦,关东群寇中也有如此虎将?” 郭汜作为西凉军第一勇将,听闻张飞如此神勇,竟生出了几分见猎心喜的冲动。 此人如此勇猛,也不知能在我刀下撑过几个回合。 明日阵前,定要会一会此人! ------------ 第七十三章孙坚的笑 听完了缘由,郭汜想了想,终究还是没处罚这些战败的探骑,只让他们回去好好休息,随即便执笔写了一封军报,命人传给后方的牛辅。 牛辅看完探报之后,更加确信此次战役将会是一场攻城战,当即下令郭汜明日率军攻虢亭,且务必一战而下,用来当做大军的落脚点。 刘备把牛辅这三万大军当成董卓的前锋,牛辅又何尝不是把刘备当成了酸枣联军的前锋,双方都铆足了劲想干掉对方,然后再与后边的大部队交战。 就在双方大战一触即发之时,张恒也终于赶到了鲁阳。 …… 自三日前从酸枣出发,张恒一路走陈留,跨河南,越颍川,最终在第三日的晚上抵达了荆州南阳郡的鲁阳县。 听着好像很远,但其实只有五百余里。 三日行军五百里,这是很离谱的速度,但并非不可能。 历史上夏侯渊扫平凉州时,大多就采用这种千里奇袭的战术,也就是所谓的三日五百,六日一千。往往能打敌军一个猝不及防,因此连战连胜,被曹操称赞为虎步关右。 张恒麾下只有一千人,且都是骑兵,又没有多少辎重,因此这五百里跑得并不算太费劲,至少没人掉队。 望着近在眼前的鲁阳城,张恒疲惫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 终于到了! 时至傍晚,张恒一行人的靠近,当即引起了城门口士卒的警惕。 “来者何人!” 城楼上一声大喝传出,充满质问的口气。 张恒刚想上前答话,却被太史慈拦下。 “如今敌我未明,都尉不宜亲身涉险,待末将上前答话。” “既如此,那就劳烦子义了。” 张恒开口笑道,心中感叹太史慈的做事周全,可谓胆大而心细。 太史慈一点头,却并没有下马,而是径直奔到城楼下,对上面喊道:“酸枣诸侯,骑都尉张子毅远道而来,求见孙文台将军!” 城楼上士卒一听,尽管他不知道张恒是谁,却也明白了这是友军,当即大声应道:“如今天色已晚,还请将军在此稍等片刻,待小人禀告我家将军!” “多谢。” 太史慈对城楼上拱了拱手。 城中,孙坚正在设宴款待麾下将领程普、黄盖、韩当、祖茂等人。 说是设宴款待,其实是把众人召过来议事。毕竟总不能饿着肚子谈论,孙坚便安排了酒肉,让众人边吃边聊。 议事的内容是关于讨董,倒是非常地紧跟时事。 唯一不同的是,别人商谈的是要不要讨董,什么时候出兵讨董,能不能打得赢。 到了孙坚这里,却变成了怎么还不出兵讨董,我们早就迫不及待地想打死董卓那龟孙了,非常有江东猛虎的个人风格。 至于能不能赢,这从来不在他们的考虑之列。 “主公,末将建议您亲自走一趟宛城,与袁将军阐明利害,请他给予粮草,好让咱们北上讨董。” 一个四十岁上下的将领冲孙坚抱拳道,正是孙坚麾下第一大将,程普程德谋。 他口中的‘袁将军’并非袁绍,而是袁术。 如今的局势,说是诸侯讨董,倒不如说诸侯各自选边站队。 汝南袁氏,四世三公,门生故吏遍布天下,又表现出了积极的权力欲望,天下诸侯大多数选择了追随。 与众多诸侯追随袁绍不同,孙坚却选择了后将军袁术。 毫不客气地说,如今的孙坚还算不上一路诸侯,只是金主爸爸袁术的小弟,有点类似于曹操和袁绍的关系。 不能讨董的原因也就显而易见了,因为袁术为稳妥起见,并没有下令让孙坚发起进攻。 天下诸侯都在观望,咱们当什么出头鸟! 所以立功心切的程普才会如此建议。 “不错。”旁边的韩当也抱拳起身道,“先前袁将军不肯出兵,是因为天下诸侯未有动静,可这几日捷报频传,刘玄德与张子毅在荥阳大破贼军,咱们若再不快点,功劳可就全让他们的了!” 关东诸侯的情报算是共享的,因此孙坚这几日也知道了刘备攻陷荥阳的消息。 也正因如此,他才会心急如焚,以至于召集诸将商讨方略。 此时的孙坚,还没有什么政治立场,目标只有一个——建功立业! 董卓这个大经验包我吃定了,刘玄德也抢不走,我说的! “二位所言有理,明日我便动身前往宛城,必定求得袁将军粮草支援,让咱们出兵讨董!” 孙坚一拍桌案,虎目中露出摄人心魄的光芒。 正说话间,堂外走进来一个士卒,向孙坚抱拳道:“将军,城外有人来访。” “来人是谁?” 孙坚眉眼间闪过一丝疑惑。 这大晚上的,谁会来鲁阳? “那人说他是酸枣诸侯,骑都尉张子毅!”士卒答道。 “什么,张子毅!” 孙坚吃了一惊,心中无比惊讶。 刚才还在讨论此人呢,现在他就来了? 再说,张子毅不是和刘玄德在荥阳与董卓军交战吗,怎么会来此地? “将军,会不会是有人冒名顶替?”一旁的程普疑惑道。 孙坚摇了摇头,“是与不是,一看便知,若真是张子毅,咱们将其拒之门外便显得有些无礼。” 说着,孙坚冲那士卒一摆手。 “你先回去,告诉张子毅,我马上就到。” “遵命!” …… 不得不说,孙坚不仅性子急,做事也最讲究效率,士卒回报后不到半个时辰,孙坚便已经赶到。 城门缓缓打开,孙坚大步越众而出,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哈哈哈……张都尉驾临,本将有失远迎,还请恕罪,恕罪!” 声音落下之后,张恒才渐渐看清了孙坚的相貌。 第一感觉就是一个字——猛! 孙坚的五官倒无甚特殊之处,但组合在一起就不一般了,再配合他那龙行虎步的姿态,给人一种极大的压迫感,宛若一头择人而噬的凶兽。 江东猛虎之名,果然名不虚传! 张恒下马,正了正衣冠,快走两步迎了上去,拱手笑道: “南阳故人,见过文台兄!” 听到张恒对自己的称呼,孙坚脸上笑容不减,眼中却闪过一丝疑惑。 我和你很熟吗? 第一次见面,你就这么套近乎,不合适吧。 ------------ 第七十四章孙策的闹 “张都尉,里面请!” 孙坚一挥手,笑道。 直到这时,他还是没有确认张恒的身份,只是见张恒相貌斯文,心中有些诧异。 面对董卓大军能连战皆胜,在孙坚的想象中,张恒怎么也该是个和自己一样的猛人,谁曾想却是个文弱书生。 “多谢文台兄!” 张恒见孙坚举止客气却透露着疏离,竟恬不知耻地一把抓住了孙坚的手,准备玩一出把臂同游。 孙坚顿时眉头高皱,面露不悦之色。 这张子毅也太不知进退了。 正要发作之时,忽然听张恒笑道:“去岁在雒阳时,常听伯父提起文台兄之勇,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这……”孙坚皱眉道,“敢问尊伯父是?” “哦,文台兄居然不知!” 张恒满脸惊讶,随后一拍脑袋,恍然大呼道:“说来也怪我,竟忘了说。好叫文台兄知晓,在下伯父乃当朝太尉,张伯慎!” 关键时刻,张恒再次扯起了张温的虎皮。 “子毅竟是伯慎公之侄!” 孙坚这次是真的震惊了,怪不得张毅说自己是南阳故人。 “正是。” 张恒笑得很开心。 “如此说来,伯慎公也参与了讨董?”孙坚赶忙问道,神色也多了几分亲近之意。 闻言,张恒摇头叹息起来。 “伯父身为大汉忠良,与董贼势不两立,自然是想讨董的。但奈何如今雒阳为董贼所控,伯父不得脱身,这才命在下前往酸枣会盟。” “原来如此。”孙坚亦颇为唏嘘道。 “在下本以为酸枣诸侯皆义士,必能攻灭雒阳,解救天子。谁知他们竟畏董如虎,不敢出兵。不得已之下,在下只好孤军深入,与董贼交战。” “子毅之勇,我已有耳闻,在卷县、荥阳一代连战皆胜,大破贼军,可谓天下忠臣之楷模!” 得知了张恒的身份后,孙坚便换了称呼,拍手夸赞道。 张恒摇头苦笑,“文台兄谬赞了,在下兵微而将寡,如何能敌董贼百万之众。但忠臣死社稷,我辈若能为报效朝廷而战死沙场,以马革裹尸还,亦死而无憾。” “子毅说得好,大丈夫处世,理当如此!” 孙坚被张恒这番大义凛然的话深深感染,骨子里的热血也开始升温,情不自禁地高声赞叹道。 “在下固然死不足惜,只可惜我死之后,却再无忠臣肯为国分忧,董贼必将祸乱朝纲,荼毒生灵,天下苍生何其无辜也。” 说到动情处,张毅忍不住潸然泪下,作摇头叹息状。 耿直的汉子最听不得这个,这下不仅孙坚被感动了,连他手下的将领都个个义愤填膺。 张恒说这些,自然是劝孙坚出兵前的客套话。这也是古今中外,求人办事的标准流程。 第一,客客气气的拉关系,套近乎。 第二,抢先占据道德制高点,告诉他,咱们做的都是对的。 第三,分配利益,阐明好处。 可令张恒没想到的是,这才走到第二步而已,接下来事态的发展却出乎了他的意料。 就在众人与张恒一同叹息感慨之时,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 “子毅勿忧,董贼倒行逆施,必然自取灭亡。再者,这天下忠臣何止你一人,家父驻屯在此,正是为了起兵讨贼!” 张恒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却见孙坚旁边站着一个十五六岁的英俊少年。刚才这番话,便是出自少年之口。 这少年说完,不禁仰头看向了孙坚,眉眼间带着一丝得意,似乎在说:看,我说得对吧。 可迎接他的,却是孙坚毫不留情的一个大逼斗。 “伯符不可无礼!” 一瞬间,张恒明白了这少年的身份——江东小霸王,孙策! 孙策揉着生疼的脑袋,不解道:“父亲,你为何对儿下此毒手?” 然后,孙坚又给了他一下。 这颇为滑稽的场面,倒是缓解了方才凝重的气氛,惹得孙坚麾下众将纷纷大笑起来。 孙坚一把拽住孙策的衣领,满脸严肃道:“你这黄口小儿,怎敢直呼你子毅叔父名讳。昔年为父在伯慎公帐下为将,伯慎公对为父多有教诲,为父甚是感激。今日你怎敢出言无礼,还不快拜见你子毅叔父!” 张恒赶紧摆手笑道:“哪里,哪里,文台兄言重了,令郎天资聪颖,更有一颗讨贼雄心,堪称少年英才!” 可孙策却不敢不听自己父亲的话,连忙正了正衣冠,对着张恒大礼参拜。 “侄儿拜见叔父!” “免礼,免礼,快快免礼!” 张恒赶紧虚扶了一把,等孙策直起身来后,张恒便伸手把自己腰间的玉佩解下来递了过去。 “君子温润如玉,此佩随我已有数载,今日便赠予伯符,望你好生温养,他年自有光华绽放之时。” 如同后世人腰间喜欢挂个车钥匙一样,汉代的士大夫都喜欢随身系着玉佩,与印绶一样,这也是一种身份的象征。 孙策这一声叔父不是白喊的,张恒便把随身玉佩当作见面礼送了出来。 “如此贵重之物,小侄不敢要。”孙策连忙摆手拒绝道。 张恒又把手往前伸了伸,“贤侄何必推脱。” 孙策无奈,只得望向自己父亲。 “长者赐,不可辞,还不赶紧收下。”孙坚点了点头道。 “多谢叔父!” 孙策再度躬身行礼,这才从张恒手中接过玉佩。 见儿子收了礼物,孙坚看张恒的眼神愈发亲切,一挥手笑道:“子毅,看你风尘仆仆的模样,定然是一路奔波而至。走,咱们先入城再说,让愚兄为你设宴接风。” “那就多谢文台兄了。” 言罢,两人相视一笑,携手入城。 至于太史慈和那一千兵马,孙坚也很大度地让他们一同进城歇息,并没有像酸枣诸侯那般刻薄。 来到居所后,孙坚赶忙命人撤下残羹冷饭,换上新的酒菜款待张恒。 但这第二茬宴会的规模就小了许多,孙坚麾下的诸位将领入城之后,便很识趣地告退而去,因此堂上只剩孙坚父子款待张恒和太史慈。 ------------ 第七十五章张恒的‘忠’ 酒过三巡,菜入五味。 孙坚开口笑道:“子毅,你此来何为,只要愚兄能够帮得上忙,尽管开口。” 面对这个问题,张恒沉吟片刻,然后一拱手道:“文台兄,明人面前不说暗话,在下此来,其实是来求援的。” 孙坚是纯粹的直肠子武人,单刀直入比拐弯抹角更能奏效,所以张恒直接说出了自己此行的目的。 “可是荥阳那边?” 孙坚瞬间明白了张恒的来意,不禁心中一喜。 之前他还在想张毅为什么会来鲁阳,可城头一番对话之后,他便猜了个八九不离十。而刚才张恒的话,正好坐实了他的猜测。 他本打算明日前往宛城对袁术进行劝说,之后便出兵讨董,但忽然想到如果能和张恒合兵一处,岂不是胜算更大! “不错,文台兄慧眼如炬,正是荥阳战事吃紧,在下特来求救。” 说着,张恒将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有筛选性地讲了一遍,特别是关于酸枣诸侯的部分。为了取得孙坚的好感,张恒直接将这些人形容成了鼠目寸光的投机者。 孙坚听罢,呵呵冷笑道:“酸枣诸侯看似人多势众,实则乌合之众,我一早看出他们并非大汉忠良,更不可能成大事。 不过子毅放心,诚如之前犬子所言,这世上还是有忠良之臣的。我虽不才,却绝不可能坐视董贼横行。好叫子毅知晓,明日我便启程去宛城督运粮草,之后便进兵与子毅共击董贼,如何?” 孙坚话里话外都在表达着一个意思:你来我这,那是来对地方了,甚至你之前都不应该去找那些酸枣联军,他们就是一群废物! 单丝不成线,孤木难成林。如此乱世,想要安身立命,最基本的一点就是广结同盟。在孙坚看来,张恒就是一个上佳的盟友。 首先,他和自己有些香火情分。第二,他与自己立场相同。 至于第三嘛,汉末是豪族和门阀的时代,孙坚这种出身的人很难融入世家的圈子。 我们承认你很猛,但我们还是看不起你。 这也是孙坚选择投靠袁术的最主要原因。 可张恒却不一样,他身上并没有那些世家子的臭架子,甚至随身玉佩当成见面礼送给了自己长子,足可看出他不以出身论贵贱。 种种条件下,让孙坚当场答应了张恒的请求。 闻听此言,张恒顿时瞪大了眼睛,激动之情难以言表。 “文台兄此言当真?” 孙坚斩钉截铁道:“为国讨贼,乃我等为臣者本分。大丈夫一言九鼎,绝不反悔!” “好,文台兄不愧为江东猛虎!” 张恒一拍桌案赞道,随后便冲着雒阳方向拱手道:“大汉养士四百载,果然是有忠臣的。文台兄肯出手,天子有救矣。大汉也有救了!” 说到动情之处,张恒情绪有些失控,眼泪忍不住夺眶而出,俨然十足的忠臣孝子。 见此,孙坚心中有些感慨,对张恒也多了几分钦佩。 张子毅能率先进兵讨贼,果然是真正的汉室忠臣。 一顿席吃完之后,孙坚便要安排张恒入客馆休息,却被张恒拒绝。 “多谢文台兄款待,荥阳战事紧急,在下就多不留了。” “子毅你现在就要走?” 孙坚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惊讶道,这TM都快过亥时了吧。 再怎么惦记前方战事,也不在乎这一夜吧。 “不错。”张恒点了点头,“前方战事吃紧,说不准董卓大军如今已然杀到。将士们都在浴血拼杀,在下如何能安寝,这便告辞了。” 话说到这份上,孙坚也就不再好开口挽留。 “子毅既执意要走,且容我出城相送。” “多谢文台兄。” 张恒拱了拱手道。 当下,孙坚亲自把张恒送到城门口,直到张恒的队伍消失在茫茫夜色中,孙坚才下令关闭城门。 从抵达鲁阳到离开,前后仅仅两个时辰,张恒便又踏上了路途。 目的已经达到,孙坚答应得也很爽快,再多待已经没有意义了。 至于孙坚到底会不会出兵,张恒不知道。但可以肯定的是,如果刚才孙坚只是逢场作戏,自己就算在这儿待上十天,他该不出兵也还是不会出兵。 最重要的是,算算时间董卓大军也该到荥阳了,甚至恐怕已经开打了,张恒实在担心前方战事。 若非孙坚是最有可能出兵之人,张恒压根都不会过来。 能做的已经做完了,至于结果,就看天意了。 那么荥阳方面到底打没打起来呢? 是真的打起来了! 刘备大军进驻虢亭的第二日,接到命令的郭汜便迫不及待地发动了进攻。 作为西凉第一勇将,郭汜的作战风格以勇猛彪悍著称。 这次自然也不例外,一大清早他便带着麾下五千人往虢亭进发了。 根据作为探骑回报的消息,郭汜断定这会是一场攻坚战。可后续事态的发展,却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 他这边刚一动身,消息自然就传到了刘备耳中。 敌方已经出招,刘备自然也派出了自己的应对人选——张飞和张辽。 既然打算正面硬刚,倒也没必要死守虢亭了。刘备下令张飞率三千人,张辽率两千人,出城阻击郭汜,务求初战得胜,来个开门红。 路上,张辽给张飞科普了一番自己知道的情报。 “翼德,这敌将郭汜号称西凉第一勇将,有万夫不当之勇,麾下将士亦大多是精锐,等会开战时,咱们……” 张辽话还没说完,就被张飞挥手打断。 “什么,文远你说这郭汜是西凉第一勇将?” “不错。” 张辽点了点头,却忽然发现张飞眼中满是战意,嘴角笑容更昭示着他此刻的兴奋。 联想到之前张飞和自己对打时的疯狂举动,不禁心中一惊。 “翼德,你该不会是想……” “不错!”张飞抖了抖手中的蛇矛,大笑道,“文远,今日就让我看看,这个所谓的西凉第一勇将,到底有几斤几两!” 张飞嘴咧得老大,笑容里充斥着渗人的杀意。 什么狗屁西凉第一勇将,今日我张翼德就要阵斩此人! ------------ 第七十六章就TM你是西凉第一勇将啊! “翼德,咱们是先锋,更是初战,胜败对士气至关重要,万不可意气用事,更不可逞匹夫之勇。” 见张飞目露凶光,张辽哪里还不明白他的打算,连忙开口劝道。 “文远放心,我自会见机行事。” 张飞嘴上说着,手中蛇矛却被他攥得更紧了。 见此,张辽叹了口气,也不好再劝,毕竟他和张飞的关系还没熟到那份儿上。 两人正说话间,忽然有士卒飞马来报。 “将军,前方十里出现敌军踪迹!” “果然来了!”张飞兴奋大笑道,“再探!” “遵命!” 士卒抱拳大声应道,调转马头而去。 “翼德,敌军不远,咱们理当摆开阵列,以逸待劳,此战才有胜算。”张辽立刻开口劝道。 根据张飞刚才的亢奋表现,张辽认为他绝不会在此干等,之所以还是劝了一句,无非是尽自己身为副将的责任罢了。 可哪知张飞却一反常态,点头大声道:“文远你说得不错,传令下去,全军摆开阵列,步兵持盾在前,弓弩手分作两翼,骑兵在后,伺机而动。” 闻言,张辽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翼德,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冷静沉着了! 大概是洞悉了张辽的想法,张飞哂笑道:“俺老张的确是立功心切,但又不傻,他郭汜自己冲上来送死,难道我还上去拦他不成。” “翼德高明!” 这个说法倒是把张辽逗笑了,随口夸了张飞一句,便上前排兵布阵去了。 张飞能探查到郭汜的动向,郭汜自然也知道了张飞的位置。 当斥候向他禀报此事时,郭汜忍不住大笑出声。 “贼军倒是有些勇气,居然敢出城与我野战,来了多少人?” 本以为是场攻坚战,谁知道系统忽然下调了难度。 “小人不知具体数字,但队伍旗帜来看,应当有数千人。”士卒答道。 “好,传我将令,全军加速前进!” “遵命!” 郭汜的应对方式,足可称得上狂野。多年在凉州作战的经验,让他对麾下骑兵有着近乎盲目的自信。 跟我西凉铁骑野战,最终只能化作马蹄下的肉泥! 在郭汜疯狂冲锋下,两军的距离渐渐近了,不到半个时辰的功夫,郭汜已经隐约能看到远处张飞的大纛了,不禁精神一振。 “传令下去,全军冲锋,撕碎敌军!” 郭汜一声大吼,从身旁亲兵手中接过了自己的兵器,正是一柄镔铁长刀。 此刀伴随他征战多年,因为杀的人太多,刀身已经有着微微的豁口,在此刻正午的阳光照耀下,刺得人眼睛生疼,正如郭汜此刻的表情一般锐利。 初战的重要性郭汜自然明白,所以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身先士卒,以求鼓舞士气,将对面的张飞所部一波冲垮。 “儿郎们,随我杀!” 郭汜纵马越众而出,大吼道。 进攻的号角随之响起,五千西凉军发出了惊天动地般的咆哮,化作一股黑色洪流开始了高速冲锋。 “这些小婢养的,以为吼的声音大就能赢吗!” 对面,张飞满脸不屑道,同时狠狠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 望着滚滚而来的漫天烟尘,张辽表情愈发凝重。 “这是西凉军最擅长的骑兵冲锋,威力极大,翼德不可轻敌!” “我当然知道,这些各西凉蛮夷,就会靠着浪费战马来显摆。”张飞满脸不屑道,“只要挺过了第一波冲锋,后面他们就是一群羔羊,任咱们宰割!” 张飞的口气虽然不屑,但还是掩盖不住那股浓浓的嫉妒。 凉州盛产战马,号称西凉大马,这也是凉州军事实力强的原因之一。作为战马的原产地,西凉军的骑兵,几乎可以做到一人双马,甚至是三马,可谓无比奢侈。 在这个没有双马镫的年代,骑兵的突击能力其实非常有限。郭汜这种战法虽然强,却对战马损耗极大,这让过惯了紧巴日子的张飞十分嫉妒。 “翼德竟也懂西凉军战法?”张辽有些惊讶道。 “那是自然,昔年我随兄长征讨黄巾时,曾见过这种战法。”张飞笑道,口气中略带一丝得意。 眼看郭汜军的冲锋越来越近,阵阵马蹄声卷起漫天尘土,对自己麾下将士们产生了极大的震慑,张飞赶紧通告全军。 “不要慌,传令弓弩手立刻箭矢上弦,但敌军不到射程范围内,千万不可放箭!” 纵然这般危急时刻,张三爷依然不忘勤俭持家的本色。 郭汜军越来越近,山呼海啸般的马蹄声也越来越响。 终于,郭汜大军冲进了三百步之内。 “放!” 张飞一声大喝,两侧弓弩手毫不犹豫地松开了手指。 下一刻,漫天箭雨倾泻而至。 疆场作战,抛射不仅能提高射程,更能覆盖更大面积,所以这漫天箭雨飞上天之后,在空中画了个弧形,便如雨点雪花一般向着郭汜大军扎了下来。 “举盾!” 郭汜丝毫不慌,冷声大喝道。 临阵多年,这种手段他见得多了。只要能抗住这几波箭雨,冲到敌方阵中,那敌军就是一群待宰的羔羊,只能在自己的铁蹄下哀嚎。 一轮箭雨过后,虽然对郭汜军造成了一定的杀伤,却并不能阻止这数千匹西凉战马的脚步。 张飞也不急躁,随即又大喊道:“再放!” 又是一轮箭雨呼啸而至,由于距离近了,造成的杀伤又多了些,就连郭汜本人都险些中箭。 他死死盯着远处张飞的大纛,眼中满是嗜血的杀意。 那张翼德必然就在大纛下,冲进去,我要亲手斩杀此人,扬我军威! 终于,四五轮箭雨过后,郭汜的大军总算杀过来了,战争正式进入到白刃战的阶段。 战马的冲撞力是惊人的,更何况是加速助跑之后的数千匹战马。 双方部队刚一接触,张飞部最前方的士卒,立刻有不少人被撞飞了出去。在战马的铁蹄之下,手中的盾牌显得那么脆弱。 好在这种情况张辽早有预料,在最前方布置了足足三层防御阵列,就这还差点被郭汜的一波冲锋全部冲垮。 但越是这个时候,越要顶住。一旦有一人后退,便会形成连锁反应,如同多米诺骨牌一般,士气崩塌只在顷刻之间。 “传令,命一千士卒上前督战,最前方将士死绝,则督战队顶上,全军将士在内,敢有后退一步者,立斩!” 张辽目光死死盯着前方战局,冷声下令道。 眼下战事吃紧,张辽早已没了平日里温和模样。取而代之的,是一股由内而外的锐气。 “遵命!” 亲兵抱拳而去。 最前方的战线上,郭汜手持大刀往来冲突,早已杀得浑身是血,所遇敌军竟无一合之敌! 在他的带领下,战线一再被往前推移,此刻已经杀到了第三条防线前。 而且看方向,他竟然企图往张飞大纛下推进。 “这小婢养的,真个是猖狂,我都还没去找他,他居然自己急着冲过来送死。” 张飞笑骂一声,咧来的嘴角中满是战意。 “文远,你在这指挥大军,我去会一会那贼将!” 闻言,张辽刚想开口阻拦,但怎料张飞压根不给他机会,一招手带着麾下亲兵冲了出去。 “翼德,你这……” 张辽苦笑一声,心中却并没有多少担忧,反而有些羡慕。 身为武人,张辽骨子里自然也是崇尚武力的。而且他对这个所谓的西凉第一勇将也有些不屑,若非身负重任,他早就冲上去与郭汜一决高下了。 就在郭汜在战阵中杀得如鱼得水之时,张飞到了。 一贯喜欢不宣而战的张飞,这次却并没有偷袭,而是从正面冲过来的,甚至丈八蛇矛刺出的那一刻,张飞还发出了一声雷鸣般的吼声,像是专门提醒对方一样。 面对西凉第一勇将,张飞给予了他和自己最大的尊重——我张翼德今日就要是堂堂正正地打败你! 郭汜杀得正欢,忽听不远处一声雷霆巨吼,像是在耳边炸响一般。急忙循声望去时,只见一个虬髯大汉已经冲到了自己不远处,手中蛇矛直取自己咽喉。 郭汜吃了一惊,急忙驾刀格挡。 铿! 两人兵刃相交处,传出一阵厚重的金属轰鸣声,一缕火花从中迸溅而出。 火光中映照的,正是张飞那兴奋的脸。 郭汜只觉一股无法阻挡的巨力从兵刃处传来,待反应时,臂膀早已发麻,心中不由得大骇。 此人是谁,为何如此凶悍! 再看张飞,却只是嘿嘿一笑。 “能挡住我这一矛,你这贼子倒有些本事,来,再吃你大父一矛!” 张飞再度发动进攻时,嘴上还不忘占点便宜。 “环眼贼,你是何人?” 有了之前的经验,这一次郭汜不敢再硬抗,闪身躲避之后,便悍然发动了反击,一刀砍向张飞,口中还不忘问道。 “将死之人,何必再问你家大父姓名。” 张飞冷笑道,却做起了谜语人。 经过刚才那两下,张飞已经大概察觉出了郭汜的实力。 的确很强,但比自己还差了不少,甚至连张辽都不如。 就这点程度,也能被称为西凉第一勇将? 真是可笑! 郭汜则更加郁闷,望向张飞的眼睛几乎要冒出火来。 这环眼贼,你要打便打,非得占我便宜干什么! ------------ 第七十七章胶着的战局 圣贤有云:射人先射马,骂人先骂娘! 张飞算是深谙个中精髓,对郭汜展开进攻的同时,还不忘言语攻击,并且超级加辈。 这时代,大父是对爷爷的称呼。张飞之前那句话的意思,基本就和‘我草你奶奶’差不多的。 “环眼贼,给我死来!” 郭汜被张飞喷得彻底破防,也顾不上衡量双方实力了,举着刀就向张飞砍了过来。 “来得好,让大父看看你有几分本事!” 张飞粗犷一笑,举矛迎了上去。 可惜愤怒并不能让一个人变强,郭汜的武艺和张飞始终差着一个级别。双方交战不到三十回合,郭汜便有些力不从心了。 刚才好几次的险象迭生,让他彻底冷静了下来。 郭汜眉眼间满是疑惑和愤怒,发麻的手臂已经快要握不住武器。反观对面的张飞,却越战越勇,浑身气势甚至比刚开打时还要强横。 此人到底是谁,居然这般难缠! 不,不能再和此贼纠缠下去了,不然恐有性命之险。 为将者统兵作战,讲的是排兵布阵,何必跟莽夫一般见识。 郭汜毫不犹豫选择了从心,在给自己找台阶的同时,却全然忘了昨晚的豪言壮语。 对面的张飞哪里知道郭汜正在内心处疯狂给自己加戏,眼看占据了上风,攻势更加凶猛,手中蛇矛舞得无懈可击,让郭汜想抽身都难。 “速来助我!” 眼看即将撑不住了,郭汜这位西凉第一勇将再也顾不上什么面子了,急忙大吼道。 这句话差点给张飞整笑了,就连手中的攻势也慢了一拍。 好家伙,这么快认怂的嘛? 本来战场上摇人也不算可耻,但奈何郭汜头顶西凉第一勇将的光环太过耀眼,张飞下意识把他当成了那种宁死不屈的猛人。 谁知道却是这么个德行。 唉,早知道刚才就不求什么公平了,直接一矛刺死此人多好。就他这熊样,哪配做自己的对手。 一念及此,张飞心中战意全无,顿感索然无味。 趁着这个空档,郭汜的亲兵总算冲了上来,一部分与张飞厮杀起来,一部分将郭汜团团护在身后。 郭汜总算得了喘息之机,却压根不敢休息,调转马头边走,却还不忘放狠话。 “环眼贼,本将今日且不与你计较,来日定取你狗命!” 张飞闻言,内心却毫无波动,甚至懒得再看郭汜一眼,只专心斩杀身前的敌军。 张飞能轻易战胜郭汜,但他麾下的西凉军,的确不是那么好战胜的。 尽管第一波冲锋被张辽布置的防线拦下,但后续的战事也打得异常艰难。 毕竟是跟随董卓东征西讨的百战老兵,若非张飞和张辽麾下都是雒阳禁军和并州精锐,只怕有落败之险。 战事胶着至此,张辽也没什么好办法,只能尽量不犯错误,先立于不败之地再说。至于剩下的,就只能看双方将士的血气之勇了。 双方交战近一个时辰后,阵型早已散乱。由于死伤的士卒越来越多,甚至连军令都不能通畅传达,战场也逐渐扩散松散开来。 如今的战场,就是好几坨交战的部队各自为战。 张辽见此,也只能亲率部队加入战场。不过他到底比张飞稳重了许多,一路冲杀的同时,还不忘让亲兵举着大纛,以此收集散落战场周围的散兵游勇。 仗打到这个程度,战场已混乱不堪,各营都处于失联状态。如此情况下,谁能以最快速度整合出一支部队,就能一锤定音,取得最终的胜利。 郭汜显然也认知到了这一点,学着张辽游走在战场周边收集残兵,只是刻意避开了张飞所在的地方。 但后续事态的发展,却出乎了双方的预料。 双方交战一个半时辰左右,远处忽然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马蹄声。声浪之大,甚至盖过了战场的呐喊声,比刚才郭汜率军杀来时,还有剧烈一些。 随后众人只觉脚下大地一阵晃动,犹如天崩地裂的前兆一般。 张辽急忙放目望去,却见远处的地平线上,一支庞大的军队正快速向战场冲了过来。 至于方向,正是刚才郭汜杀过来的方向。 “不好,是敌军的增援到了!” 张辽心神剧震,生出了一丝绝望。 照这个速度,最多一刻钟,敌军的援兵抵达战场,到时候自己和张飞可就真成了瓮中之鳖,要被全歼在此了。 现在撤退还来得及吗? 当然是来不及的。 张辽放目望去,战场上仍是一片混乱,这时候根本无法带领将士们脱身。 此时撤退,能带走的只有自己身后这不足五百人。 但这也比全军覆没要强。 走,还是不走? 张辽心中无比挣扎。 此时,张飞也差距到了异常,但他刚才冲得太猛,此时正在军阵中与敌军搏杀,一时间无法脱身,只能干瞪眼着急。 “援军到了,援军到了!” 比起张辽的绝望,郭汜却是大喜过望,当场下令士卒高呼,以此来激励士气。 同时,他还忍不住往张飞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 哼,待援军抵达,将你们团团围住,看你这环眼贼还如何逞凶。 远处这支杀来的部队,正是牛辅麾下校尉李蒙的部队。 初时,郭汜决定发动进攻时,便派人向身后十里的牛辅大军汇报了一番。牛辅收到消息后恐郭汜有失,便下令全军进发,又派李蒙率领本部五千人马全速前进,驰援郭汜。 经过一个半时辰的急速赶路,李蒙终于到了! 尽管已是强弩之末,但收拾残局已经足够了。 见前方战事胶着,李蒙当即大喜,知道捡人头的时候到了,急忙拔出腰间佩剑,大声下令道:“传我将令,全军冲锋!” 号角声响起时,李蒙的五千人马如箭矢射出,冲战场冲了过来。 “完了,全完了。” 战场中,张辽叹了口气,彻底绝望。 心中一番挣扎后,他还是没有撤退,而是选择留下来与张飞一起战斗到底。 “不想这里便是我张辽的葬身之地。”张辽幽幽一叹,眼中却缓缓浮现出一丝疯狂,“罢了,左右都是个死,索性拼死一战,也不能让敌军好过。” 言罢,张辽忽然将手中大刀高举在手,扭头对自己的亲兵道:“兄弟们,今日落败,非战之罪也!即便天要亡我,我等也不能引颈就戮。此番就让贼军见识见识,我并州壮士的雄威! 战至最后一刻,自刎归天,亦不枉堂堂七尺男儿之躯!” 张辽的话感染了身后一众亲兵,他们纷纷高举兵刃大吼道: “愿与将军同死!” “好,随我杀过去!” 张辽眼中闪烁着疯狂,竟领着不到五百人的亲兵,对李蒙五千大军发起了自杀式的进攻! 可他刚冲到一半时,忽听得身后一阵地动山摇之声,漫天烟尘飘散开来。 关键时刻,刘备终于率大军赶到了! 过程与郭汜类似,起初张辽在发现了敌军后,便赶紧派人向后方的刘备汇报。刘备闻讯,便领着全军一路驰援,虽然来得比对方晚些,但终究没有来迟。 张辽见此大喜,如同之前郭汜效仿自己收拢散兵一样,他也学着郭汜的模样,下令让亲兵大喊援军已至,以此激励士气。 “快,云长你亲自去阻击敌军的援军,万不可让其杀入战场,否则翼德和文远危矣!” 战场外,刘备第一时间便判断出了战场的形势,当即下令关羽去阻击援军。 “好。” 关羽点了点头,刚要有所行动时,身后忽然传出一个声音。 “区区贼军,何劳关将军出马。玄德公,末将愿率军前往阻击!” 刘备扭头一看,正是曹操麾下的曹仁主动请缨。 转念一想,也是这么个道理。敌军的援兵只有数千人,牛辅的大军肯定还没到,这时候就出动关羽,等牛辅大军赶到时,中军将无人坐镇指挥。 “好,子孝勇气可嘉。既如此,我便拨你三千人马,此去不求得胜,但务必挡住敌军!” 闻言,曹仁脸上满是激动,当即一抱拳道:“玄德公放心,若不能拖着这支敌军,末将提头来见!” 言罢,曹仁纵马而出,领着三千人直奔战场后方而去。 战场上,张飞见刘备到了,喜悦之情溢于言表,也不再急着脱身,反而四处张望起来,寻找郭汜所在的位置。 观望了片刻后,张飞终于找到了郭汜,顿时面色一喜。 小婢养的,你刚才不是很猖狂吗,大父来了! 再看张辽,见曹仁向李蒙大军杀去后,当即调转马头,继续刚才的战术,收拢战场上的散兵游勇。准备将其组合成一股力量,用以收拾残局。 这时,张飞已经冲到了郭汜面前,手中蛇矛一抖,便刺了出去。 “贼将,刚才没能尽兴。来,再吃你大父一矛!” 郭汜这时连骂娘的心情都没有了,心中暗暗叫苦,却也只能被迫与张飞战成一团。 还是之前的配方,还是熟悉的味道。 战不三十回合,郭汜已经无力阻挡张飞的攻势,急令亲兵一拥而上,保护自己突围。 西凉第一勇将,在短短不到两个时辰内,被同一个人打跑了两回。 ------------ 第七十八章张绣有多秀? 实事求是的说,西凉军的战力的确很强。 正面交锋下,就算前线指挥将领是张辽和张飞,依旧没讨得什么便宜,哪怕现在的二人还没成长到巅峰状态。 打仗不是过家家,战场上更是瞬息万变,甚至某个不起眼的环节出现问题,都会带起连锁反应,进而导致最终的败北。 正因为明白这个道理,整场战役下来,张辽都保持了极大的克制,并没有像张飞那般撒着欢到处砍人。 不过付出和收获总成正比,经过一系列的艰苦奋战后,张辽总算成功收拢的一些散兵,身后的队伍越来越大,几乎达到了一千人之巨。 这一刻,他的冷静终于得到了回报。 对于此刻的混乱战场,忽然冒出一千人的整编队伍,已经足以收拾残局。 张辽跨坐在马上,眼中隐隐有一丝激动。 这一战,终于迎来了终结之时! “全军听令,随我杀过去,聚歼敌军!” 张辽横刀立马,口中一声咆哮,胸中积攒已久的郁气尽数倾泻而出。 反观郭汜那边,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 虽然他也想收拢残兵,但张飞可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方才战败被亲兵救走之后,张飞不久便又追了过来,嘴角满是嗜血的笑意,誓要讲郭汜斩于马下。 最要命的是,郭汜身边的亲兵只剩下了不到百人,这要是再被张飞撵上了,还能不能脱身就不得而知了。 “李蒙是干什么吃的,怎么还不过来!” 郭汜恶狠狠骂了一声,随即赶紧调转马头,围着战场落荒而逃,跟张飞玩起了秦王绕柱的把戏。 那么郭汜的援军现在在干什么呢? 当然是在想方设法突破曹仁的阻击了。 上次汴水之败,曹仁深感耻辱,这次憋着劲想找回场子。为此他不惜身先士卒,亲自冲到阵前与敌军搏杀。 尽管人数只有三千,战力也不如西凉军精悍,但竟让李蒙一时间无可奈何,压根冲不破曹仁的防线。 此时的战场,已经分成了两部分。 张辽和张飞对战郭汜,曹仁率军阻击李蒙。 曹操一直密切关注着场中的局势,见曹仁艰苦鏖战,便赶紧扭头对刘备道:“玄德兄,子孝拖住了敌军援军,咱们应当趁此时切入战场,现将眼前这波敌军围歼。” “不错,我也正有此意。” 刘备点了点头,刚要下令只是,却被旁边的关羽拦了下来。 “兄长不可。”关羽捋着胡子,目光灼灼道,“敌军这数千援军抵达,便证明大部队也不远了,咱们此时进攻,固然能取胜。可一旦乱了阵型,届时又该如何应对地方大军?” “可是……” 刘备望着前方乱糟糟的战场,心中有些担忧张飞和张辽的安危。 “没有可是,请兄长暂且忍耐片刻。”关羽沉声道,随后又加了一句,“倘若子毅在此,想必他也不会赞成此时出兵。” “好吧。” 刘备苦笑着点了点头。关于关羽对张恒的评价,他发自内心的表示赞同。 这边话音刚刚落下,忽见远处沙尘漫天,马蹄声阵阵袭来。 牛辅的大军,到了! 而就在这时,战场中的局势也发生了变化。 张辽纠合的一千人马在关键时刻,果然起到了一锤定音的效果。 就如同滚雪球一般,张辽先是瞅准己方将士最多的战场,冲杀过去不仅能击退围杀的敌军士卒,更能壮大自己的势力,最后再循环往复。 如此这般,张辽身后的队伍越来越多,反观战场上的敌军,却越来越少。 “文远有勇有谋,不愧为子毅口中的大将之才!” 刘备见此,忍不住大声赞叹道。 旁边的曹操也露出了一丝笑容,随即却开口道:“玄德兄,敌方大军已至,咱们是否要迎上去?” “迎上去,当然要迎上去,如今战局于我有利,今日定要狠狠痛击贼军!云长!” “在。”关羽立即抱拳应道。 “命你率一万大军,前去阻击敌军,不求克敌制胜,却一定要拖到文远将敌军前锋尽数歼灭为止!” “遵命!” 关羽重重一点头,随即纵马而出,发号施令。 为了帮张辽歼灭郭汜军,刘备可谓是下了血本了。他麾下本就一万六千余人,先前张飞带走了五千人,曹仁又带走了三千人,如今派出去这一万人,还是加上了曹操的两千人马。 伤其一臂,不若断其一指! 眼看战局有利,刘备瞬间下定决心,要将郭汜这五千人全歼,以求消灭敌军的有生力量。 对面,牛辅刚刚抵达战场,便看到郭汜处于下风,派出去的李蒙又被曹仁阻拦,顿时大怒。 “张文成何在!” 一个四十多岁的武将越众而出,正是牛辅麾下校尉张济,字文成。 “末将在!” “命你率一万大军,前去救援郭汜!” 见刘备军如此难缠,牛辅直接发了狠。 “遵命!” 张济纵马而出,率一万大军对不远处的战场展开了冲锋。 而队伍的最前方,却是一个白袍小将,看上去不过二十来岁,生得眉清目秀,手中一杆银枪,造型无比拉风,正是张济的侄子张绣。 “叔父,终于轮到咱们出战了,且看我斩将立功!”张绣大叫道,犹如一头脱了缰的野狗一般。 “伯渊不可轻举妄动,敌军并不好对付。” 张济急忙喝止道,他生性老成持重,又膝下无子,一直把张绣当成亲儿子看待,自然不愿见他有闪失。 可年轻人往往心比天高,总觉得父母的羽翼太过沉重,想要撕开去寻找自己的一片天。 这时候,往往需要一顿来自社会的毒打。 “叔父勿虑,待侄儿杀入敌阵,杀了那贼将首级,再来与叔父报功!” 说罢,张绣压根不等张济反对,便一拍战马冲了出去。 张济赶紧派亲兵跟了上去。 牛辅这边动了之后,那边关羽的一万大军也让杀了上来。 作为优势的一方,关羽并不急着进攻,甚至率军越过战场之后,便命将士展开防御阵列,准备以逸待劳,将牛辅大军死死拖住。 战场中,张辽身后的兵力越来越多,优势也越来越大。反观郭汜那边,已经快找不到可以躲藏之处了,但张飞却仍在后面紧追不舍,犹如索命恶鬼一般。 这环眼贼也太难缠了吧! 多少次,郭汜都把心一横,准备反身而战,哪怕战死也好过这般无囊。 但奈何求生的欲望硬生生压制了这股冲动,使他继续疲于奔命。 随着张辽对最后一坨敌军展开了合围,郭汜自然而然的没了躲藏之处,身后的亲兵也只剩下了不到十人。 “难不成真是天要亡我!” 郭汜悲呼一声,神色无比凄凉。 “哈哈哈,说得对,说得好,就是天要亡你,还不速速受死!” 偌大嗓门响起之时,张飞的蛇矛早已刺了过来。 经过长时间的奔波逃命,郭汜早已筋疲力竭,此刻竟闪躲不及,被张飞一毛刺中了臂膀,霎时间鲜血直流。 “贼子,你家大父这一枪的滋味如何!” 张飞一击得手,不禁仰天大笑,再度发起了攻势。 郭汜这次连嘴上反击的勇气也没有了,急忙捂着伤口夺路而走。身后数个亲兵倒是忠心耿耿,齐齐上来围住了张飞。 可他们又哪是张飞的对手,不过片刻间,便被斩杀殆尽。 等张飞再抬眼望去死,却发现郭汜竟直接舍弃了麾下将士,往牛辅所在的方位逃了过去。 尽管前方有曹仁和关羽这两道防线,但求生的本能还是让他往最有可能生还的地方逃了过去。 “速来救我,救我!” 郭汜边逃还边大声呼喊道,也不管外面的援军能不能听见。 “救你?”后方的张飞冷笑一声,“今天谁也救不了你!” 言罢,张飞一拍马臀,继续追了上去。 ------------ 第七十九章郭汜之死 自郭汜溃退而逃的那一刻起,这场战役便彻底宣告结束。 主将都跑了,这还干什么。 剩余士卒都已心无战意,纷纷放下兵刃投降,张辽所到之处,如风卷残云一般横扫了整个战场,拿下了阶段性的胜利。 至于前方还在鏖战的李蒙和张济,也都连连摇头,叹息不已。 要救的对象都不存在了,接下来还怎么打? 两人只得且战且等候牛辅的命令。 至于正在乱军中逃跑的郭汜,大家也都没发现,毕竟没了大纛,任谁也不可能在数万人的战场上注意到他。 只有背后的张飞还在紧追不舍,两人正上演一场生死时速。 牛辅当然也发现了郭汜的惨败,不由得大怒。 这才刚刚开打,自己麾下就少了五千人,还是最精锐的那波,这让他如何接受。 “哼,传我将令,命李蒙、张济二将全力进攻敌军!” 我倒要看看,贼军能否扛住我西凉军的铁蹄。 “遵命!” 传令兵呼啸而至,带来了牛辅全力进攻的命令。 一时间关羽和曹仁压力大增。 关羽倒还好说,毕竟他麾下有一万大军,与地方兵力相当。曹仁可就惨了,率先进入战场不说,手中也只有三千人马,如何抵挡五千西凉精锐。 不过眼下张辽已经取胜,他也算完成了任务,急忙派人向刘备求援。 他当然知道刘备此时已经发不出援军了,不过…… 张辽所部现在不是闲下来了嘛。 果不其然,刘备接到曹仁的求救信号后,当即命张辽留五百人看守俘虏,剩下的兵马前去支援曹仁。 张辽率军加入战局后,曹仁不再势单力薄,胜利的天平开始向刘备方倾斜。 一片混乱的厮杀中,只有郭汜一人仍在纵马狂奔,慌不择路。 胯下战马早已口吐白沫,似乎下一刻就会累倒在地,但郭汜仍然拼命趋势,因为张飞就在身后。 这时候停下来,结局不言自明。 郭汜继续在乱军中狂奔,冷不丁抬头一看,发现自己居然奔到了张济进攻的阵地,前方不远处,便是张济的大纛。 “文成,救我!” 郭汜用尽了气力喊道,可惜很快被厮杀声淹没。 倒是张绣眼尖,厮杀间不经意瞥了一眼,却刚好发现了正在逃命的郭汜,以及背后狂追不舍的张飞。 尽管郭汜平时为人倨傲,但张绣毕竟和他没仇,也不至于在战场上见死不救。 “郭将军勿慌,我来助你!” 张绣大喊一声,挺枪纵马而出。 等他赶到之时,张飞已经追上了郭汜,一矛刺出,就要结果了郭汜的性命。 危急时刻,却是张绣眼疾手快,一枪调开张飞的长矛,救了郭汜一命。 “呼……呼……呼……” 郭汜刚在鬼门关走了一遭,早被吓得满身冷汗,骑在马上大口喘着粗气。 “郭将军无恙缶?” 张绣关切地看了一眼郭汜,开口问道。 “多谢伯渊出手相救……” 郭汜这才有机会向张绣道谢,眼中带着劫后余生的欣喜。 “将军稍待,等我斩杀贼将,再护送你回阵。” 见郭汜只是受了点轻伤,张绣笑道,随后便挺枪而出,直取张飞。 “伯渊不可,此贼凶悍,不可力敌!” 话还没说完,张绣已经冲了出去。 对面,张飞感受着蛇矛上传过来的力道,不禁微微皱起了眉头。 这小子哪冒出来的,倒是有些能耐。 又见张绣不退反进,主动向自己杀了过来,张飞咧嘴一笑。 “小子,你既找死,那我便成全你!” 面对敢于挺身救人的张绣,张飞倒没用什么侮辱性的词汇。 但张绣却依旧非常不满,冷哼一声道:“你亦面白无须,岂敢欺我年幼,看枪!” 这一枪速度极快,势若游龙一般,几乎已经带出残影。 见此,张飞面色顿时严肃了起来,嘴角的笑意彻底收敛,急忙举矛格挡。 两人交手十多个回合之后,张绣清秀的面目上却露出兴奋的笑意,身上的气势也越来越强,竟隐隐有压过张飞的势头。 张飞明白,这是遇到和自己一个类型的缠斗好手了。 “小子,报上姓名,我不杀无名之辈!” “痛快,痛快!” 张绣状若癫狂,手中银枪一指张飞,大笑道:“取你性命者,武威张伯渊是也!” 言罢,继续挺枪与张飞缠斗。 张绣武艺虽高,但比起张飞来,始终还差了一段距离。奈何之前张飞就与郭汜多番缠斗追逐,如今体力消耗得差不多了,自然只能与张绣打个旗鼓相当。 不过张飞毕竟是张飞,哪怕如此劣势下,他依旧凛然不惧,挥舞着蛇矛与张绣拼杀。 趁着二人厮杀的工夫,不远处的郭汜忽然眼珠子一转,悄悄调转马头,慢慢往张飞这边靠近。 他本想在张绣的掩护下逃命,却不想那个如修罗恶鬼的一般的张飞,竟然被张绣挡住了,而且两人还斗了个旗鼓相当。 张济的侄儿这么猛的嘛,我怎么不知道? 咱俩到底谁是西凉第一勇将啊! 不过很快郭汜便不纠结这个问题了,因为他有一个大胆的想法,那就是趁着张飞与张绣厮杀,无暇他顾的时候,效仿马保国给张飞一个突袭,说不准能将其斩杀。 今日一战下来,郭汜可谓恨透了张飞,如今能有报仇的机会,他岂能放过。 说干就干,郭汜驱使着战马缓缓向二人靠近,姿态极其猥琐。 悄悄的进村,打枪滴不要。 张飞专心厮杀,果然没注意到郭汜。等双方距离只有数丈的时候,郭汜忽然加快了速度,用尽最后一丝马力,举到向张飞砍来。 环眼贼,死吧! 但下一刻,张飞就像后脑勺长了眼睛一般,直接马上一个闪身,躲过了郭汜的进攻,随之反手一矛,将郭汜捅了个透心凉。 “郭将军!” 张绣满脸震惊地大叫一声。 这一幕实在发生的太快了,以至于专心鏖战的张绣根本没能来得及反应。 “这……你怎么可能……我……” 郭汜瞪大了眼睛,满脸不可置信地望着自己胸口的蛇矛,但还没等说出一句完整的话,鲜血便从他口中流了出来,随后整个人便栽落马下,彻底没了声息。 西凉第一勇将郭汜,终究落得个和马保国一样的结局,偷袭不成被反杀。 “贼子区区伎俩,岂能瞒得过你家大父。下作恶贼,死不足惜,呸!” 张飞满脸冷笑,对着郭汜的尸体一阵嘴炮输出,随后猛地拔出蛇矛,指着张绣道:“小子,现在没人打扰了,咱们继续!” “贼子受死!” 张绣悲愤地大叫一声,冲张飞杀了过去。 后方,张济指挥军队与关羽搏杀的同时,还不忘留意张绣这边。 郭汜死不死的无所谓,自己侄儿可不能有事。 然后,张济就亲眼见证了郭汜的死亡。 “唉!” 张济摇头叹息一声,算是为这个西凉的老伙计默哀了,随后便派人向牛辅禀报了郭汜阵亡的消息。 牛辅的第一反应就是不信。 怎么说都是西凉第一勇将,你说他寡不敌众战死我还能接受,但偷袭被人刺死…… 这也太丢人了吧! 可战报不会骗人,牛辅只能无奈地接受了这个事实。 郭汜阵亡,麾下部队全军覆没。士气已失,眼前的战争又处于下风,就算自己把剩下的部队全压上去,也不见得能取胜。 一念及此,牛辅心中便生出了退意。 牛辅眺望着最远处刘备的大纛,冷笑道:“罢了,今日初战,且让你占些便宜,来日我必加倍奉还。 传我将令,鸣金收兵!” ------------ 第八十章时机已到,大事可期 麾下兵马能派的都派出去了,此刻的战场外围,就只剩下了刘备和曹操两个光杆司令,以及身后那可怜的五百亲兵卫队。 尽管取得了阶段性的胜利,但牛辅若是不顾一切,把最后的五千兵马全压上来,刘备这边能不能挡住还是两说。 但好在,牛辅并没有死磕的打算。 “玄德兄快看,敌军鸣金了!” 曹操眼尖,最先发现敌军的动向,满脸兴奋地大叫道。 刘备闻言,也赶紧放目望去。 尽管他听不到牛辅军的鸣金声,但他能看到敌军开始有序的的后撤,这分明是撤退的征兆。 “不错,孟德兄,咱们赢了!”刘备也满脸激动道。 “是啊,终于赢了,终于赢了!”曹操叹了口气,心中紧绷的那根弦也终于松了下来。 这一战对于刘备来说,算是立身之战,毕竟之前他赢过很多次。、 但对于曹操来说,却意义重大。 自汴水之败以来,他麾下众将有一个算一个,几乎被徐荣打出了心理阴影,潜意识认为西凉军不可战胜。 但今天之胜,足以告诉所有人,西凉军也会败,董卓并非无敌,此次讨贼也不是遥不可及! 战场上,见敌军缓缓撤退,刘备军士气大振,甚至有士卒准备冲杀出去,却被关羽严令禁止,他还在等后方刘备的军令。 正与张飞交战的张绣自然也听到鸣金之声,不禁眉头一皱。 反倒是对面的张飞主动罢手了。 “小子,你们败了,今日就这样吧,我且放你离去。” 张绣却不领情,甚至有些不屑道:“哼,说得好听,你怎么不说你已无力再战!” “呦,这都被你发现了。” 张飞爽朗一笑,非但不觉得羞耻,反而大大方方承认了。 “我从未见过你这等厚颜无耻之徒!”张绣气恼道。 “小子,你该感谢自己的运气。”张飞却一瞪眼肃然道,“若非我前番已连战数场,你早已被我斩于马下,能活着离去还不知足?” 张飞本不屑于解释,但他看张绣还算个对手,便给予了一定的尊重。 “你……” 张绣大怒,却根本无法反驳,因为他知道张飞说得都是实情。 “行了,下次再战吧。” 张飞摆了摆手道,语气犹如在哄哭闹的小孩。 “看你小子也有点能耐,便告诉你我的名号。某家燕人张翼德,想杀我下次直接来便是。” “那便一言为定,你可不能死在别人手上!” 张绣恶狠狠瞪了张飞一眼,放了句狠话后调转马头便走。 再不走,可真就走不掉了。 等张绣走远了之后,张飞脸上才露出一丝苦笑,赶紧下马一屁股坐了下来,就这还觉得不过瘾,最后索性躺在了地上,大口喘着粗气。 连战数场,他实在是太累了! “总算把这小子骗走了,不然还真不一定能撑住……这小子哪冒出来的,怎么这般凶猛……” 张飞躺在地上轻声自语着,脸上满是自嘲的笑意,可当他看到不远处郭汜尸体的时候,眼中又浮现一丝兴奋。 用出体内最后一丝气力,张飞挣扎着爬了起来,用随身携带的短刀割下郭汜尸体上的脑袋抱在怀中,犹如宝贝一般。 这可是我的功劳啊! “玄德兄,敌军已退,咱们追不追?” 后方,曹操开口问道。 “不,穷寇莫追。”刘备摇了摇头道,“再说,敌军是主动撤退,阵型并未散乱,咱们追上去也不见得能讨到什么便宜。” “也对。”曹操点头笑道,“更何况贼军败退之后,必然前往汴水下游驻军恢复士气,没个数日工夫,绝对不会再来进犯。咱们则可以趁着这段时间,从容布置子毅的水攻之策。” 闻言,刘备也笑了,他自然不会忘记此次战略目标。 “不错,孟德兄所言甚是。只可惜子毅还没赶回来,不能亲眼见贼军被水淹的场面。” “哈哈哈……这倒是无关紧要。子毅虽不在,但子毅的功劳咱们可得给他记上。” “这是自然。” 刘备也大笑道。 那么此时的张恒在哪呢? 正在黄河岸边。 自三日前夜里从鲁阳出来,张恒又开启了疯狂赶路模式。 鲁阳到荥阳,和酸枣到鲁阳的距离差不多,经过三天没日没夜的赶路后,张恒终于抵达荥阳城下。 在得知刘备两日前已率大军出城后,张恒眉间虽然闪过一抹担忧,却并没有继续往虢亭赶。 张恒明白,纵然再担心前方战事,自己也不能现在就赶过去。 争霸天下是一盘大棋,就算自己能当棋手,也得有棋子的辅助。 一人之力终究有限,自己又不会分身之术,倘若事事都要亲力亲为,非得和诸葛亮一样把自己累死,其他人也得不到成长的机会。 再者,刘备麾下有关羽、张飞、张辽、更有曹操系一众将领的辅佐,这要是还不能拦住一个牛辅,那还讨什么董! 所以,张恒打算试着给他们一些信任,也给自己一个喘息的机会。 在荥阳休息了一夜,第二天清晨,张恒在太史慈的护送下一路北上,来到了黄河岸边。 荥阳距离黄河不过十余里,一行人轻装简从,不过两个时辰便抵达了。 一夜休息后,连日积攒的疲惫被一扫而空,张恒今日特地换了一袭白衣,在黄河岸边负手而立。 正午的阳光十分和煦,照得河面波光嶙峋,反射出的光芒略微有些刺眼。 此时黄河中间的冰层已经开始融化,但水流量还未到湍急之时,靠近岸边的坚冰上,也出现了龟裂的细纹。 张恒在河边看了良久后,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 “子义。” “都尉有何吩咐?” “子义,你是青州人,又在辽东避祸数载,也算历经过风霜苦寒。你且看咱们脚下的冰层,以如今这天气,多久会融化殆尽?” 闻言,太史慈没有回答,而是先低头观察了一下冰面,又伸手敲了两下,最后猛地用脚一踩。 顿时,以太史慈脚踩的地方为中心,一道道龟裂的细纹蔓延开来。 砰! 片刻之后,冰面破裂,一个直径半米左右的冰洞出现。 太史慈弯腰,看了看冰层的厚度,心中便有了答案。 “回都尉,冰层底部已然被流水侵蚀,以如今这天气,最多三四日的工夫,河中将无冰矣!” “这么快吗?”张恒眉头一挑,有些不信。 太史慈开口解释道:“都尉有所不知,凡坚冰融化,都是越来越快。初始并不能察觉,可一旦能看到融化迹象时,便已近尾声。正如逆水行舟,觉察到阻力之时,便再难有寸进。” 张恒仔细咂摸着这句话,不禁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子义此言,倒是暗合世间之道,发人深省。” “都尉谬赞了,末将这点粗浅见识,当不得如此夸奖。” “过度谦虚可不好。”张恒摆手笑道,“走,咱们出发。” “都尉,咱们去哪?” “时机已到,大事可期,咱们去荥阳,来个水淹敌军!” 张恒大袖一挥,下令道。 “遵命!” 太史慈连忙拱手道。 ------------ 第八十一章刘备的家传绝学 初战不利之后,牛辅率大军后撤十里扎营,位置正好在汴水下游的南岸。 在战局不利之时,选择撤退龟缩防守,闭营休整,一边恢复士气,一边等待随时可能出现的变数,这是非常稳健的打法。 为防刘备随时过来突袭自己,牛辅将营垒分成了三部分。李蒙扎营在前,张济扎营在左,自己则在最后方扎营,三方互为掎角之势。 如此一来,就算刘备突袭得手,也只能占据一座营垒,另外两座营垒内的大军并不会乱,还可以组织反击。 牛辅这一通操作,都被探骑回报给了刘备。 “唉,牛辅此人不愧为董贼心腹,居然打造出了这么一座龟壳!” 端详着探骑画的草图,刘备看得直摇头。 牛辅此人虽未表现出超凡绝伦的军事天赋,但光就这份稳如老狗的作风,都让刘备无比头疼。 兵法云:先为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 意思是说,战事陷入胶着只是,先把自己立于不败之地,再耐心等待敌军露出破绽,牛辅算是深谙个中精髓。 如此耗下去,刘备就算能击败牛辅,恐怕也只是惨胜。 不过好在张恒当初留下水攻之计,这时候就该派上用场了。 在接下来的数日,牛辅闭营不出的时候,刘备也没闲着,先后派出了数路大军前去牛辅营门前挑衅。 各种脏话国粹都轮流输出了遍,对牛辅十八代女性祖宗进行了亲切的问候。 但牛辅给出的回应也很明确:爷就不出去,有种你就打进来了啊! 刘备当然不会进攻牛辅的营垒,甚至他对于这个结果都是乐见其成的。因为他早在牛辅后撤的当天晚上,便唤来了张辽,开始了自己的布置。 “文远,子毅离开之时曾有言,水攻之策的细节已传授与你。如今咱们已把牛辅迫入汴水下游扎营,你看是否可以开始布置了?” 张辽立刻抱拳答道:“主公,主簿临走时曾有言,此计虽好,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地利人和都有了,只是不知天时如何?” “如今暖阳和煦,河溪化冻,难道还不到时候?”刘备皱眉问道。 “并非不到时候,只是主簿不在,末将也不确定,还得前去查看一番。” “好,明日一大早,你便北上前往汴水源头,看个究竟。”刘备点了点头道。 “战事紧急,岂待来日,末将这便前去。” “也好,你且便宜行事,但有所需,尽管开口。” 刘备摆了摆手,给了张辽极大的权限。 “遵命!” 张辽一抱拳应道,正准备转身出帐时,外面传来了一个温和的声音。 “不用看了,如今正是最佳时机。” 话音落下,张恒缓缓走了进来。 “子毅!” 刘备满脸惊喜道,甚至有些不敢置信地揉了揉眼睛。 张恒正了正衣冠,对着刘备拱手一礼到底。 “拜见玄德公!” “免礼,子毅快快免礼!” 刘备赶紧快走两步过来,用他那硕大的臂膀把张恒扶了起来。 “都是自家兄弟,何必这么客气。” 张恒笑道:“礼不可废。” 刘备当然是不在乎这些虚礼的,但奈何张恒非要坚持,刘备也只能由他去了。 “子毅,你去这一趟不过七八日,整个人却是清瘦了许多。”刘备认真打量着张恒,口中叹息道。 “为国讨贼,岂敢不尽心竭力。”张恒笑着摇了摇头,毫不在意。 说话间,刘备才注意到张恒身旁的太史慈,不禁眉头一挑道:“子毅,这位是……” “正要向玄德公引荐,此乃东莱义士太史慈,字子义。” 汉代官话毅和义的发音并不一样,所以刘备倒是没问出你俩为什么同名之类的话。 “太史慈拜见玄德公!” 太史慈连忙拱手行礼道。 从刚才张恒见刘备的行为中,太史慈看出了个大概。 传闻刘玄德与张子毅并立破董,如今看起来,两人就算不是君臣关系,也是从属关系。 也就是说,眼前的刘玄德,才是真正的大老板。 “子义快快请起。” 刘备挥袖笑道。 旁边,张恒开始介绍起了太史慈的生平,以及他此番来酸枣的情由,听得刘备神情肃然。 “子义毁章为公,报恩讨贼,真义士也!” 刘备认真夸赞道,眼中满是欣赏之色。 一个全始全终,知恩图报的汉子,谁又会不喜欢呢! “玄德公谬赞了,在下愧不敢当!”太史慈连忙摆手道。 张恒却笑道:“好叫玄德公知晓,子义不仅是义士,更是智勇双全的将才。其略,不在文远之下;其勇,亦不下于翼德。此番有子义相助,咱们如虎添翼,讨贼将更有把握了。” 张恒故意吧‘智勇双全’四个字咬得极重,就是要提醒刘备,这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闻言,刘备顿时瞪大了眼睛。 如果只是个义士,刘备会尊重,却不会有多重视。 可是一个能让张恒看得上的将才,这就不一样了。 “哦,子义竟深谙兵法,精通阵战之道?”刘备大喜道。 太史慈这次是真的脸红了,自己哪有张都尉说得那么好,下意识就想摆手谦虚两句,却没能如愿,因为他的手早被刘备抓住了。 关键时刻,刘备再次祭出了他老刘家祖传的技能——把臂同游。 那双如人猿泰山一般的长臂,竟然太史慈都无法挣脱。 刘备拉着太史慈,不由分说地就往帐外走去,连刚才讨论到一半的水攻策略都不管了。 “走,今日克敌庆功,子义远道而来,一会可要多喝几杯!” 见这一幕,张恒哑然失笑,不禁摇了摇头。 这收拢人心的把戏,可算让他刘大耳玩明白了。 后面的张辽却若有所思,感觉这一幕似乎在哪见过。 “主簿,刚才您说现在正是时候……” 刘备之所以能丢掉一切,去专心地收拢人心,还不是因为张恒回来了。 所以,张辽自然把询问的目光看了过来。 张恒挥了挥袖,“此事不急,走,咱们也去蹭一顿。这些天风餐露宿,可把我馋坏了,路上你再好好跟我说说这些天的情况。” “也好。” 张辽点了点头,跟在张恒身后走出了大帐。 ------------ 第八十二章把敌军埋在这春天里 两日前的那一战,张辽率军击破牛辅前军,斩敌进两千人,俘虏三千余人,张飞更是阵战西凉第一勇将郭汜,这算是一笔很大的功劳。 之后牛辅退军闭营不出,刘备也忙着打扫战场,清点斩获战损,庆功酒宴一直也就拖到了今日才举行。 除了喝顿大酒之外,奖赏的物资财货之类的东西,也得需要备齐。 治军之道,向来讲究的是赏必行,罚必信。获胜时候有足够的奖励,战败惩罚的时候,底下人才不会有怨言。 不过张恒的出现,还是让众人微微吃了一惊。 身为主簿参掌军事,张恒入营自然不许通报,因此众人尚且还不知道他回来的消息。 这一露面,众人惊讶之时,却还是张飞的大嗓门率先出声。 “子毅,你回来了!你是不知道,前两日发生了一场大战,我亲自斩杀了那西凉第一勇将郭汜。” 大概是太过高兴,这两日张飞逢人便说自己的功劳。 “了不起!” 张恒竖起大拇指道,毫不吝啬的奉上了自己的夸奖。 “这有什么,他日杀入雒阳,我还要亲手砍掉董卓的狗头呢!”张飞拍了拍胸脯得意笑道,愈发膨胀起来。 “子毅,你和文远且先入座,咱们等会就开宴。” 主位上,刘备挥袖笑道。 张恒点了点头,目光向前看去,却发现今日正是曹操坐了刘备右下首的位置。 平日里,这可是张恒的位置。 曹操见状,赶紧站了起来,却被张恒挥手拦下。 “曹公不必起身。” 曹操毕竟是客居于此,自然不好用对待下属的姿态对他。反正也是自己来晚了,张恒便带着张辽找了个偏僻的位置坐下,也方便继续商讨水攻之策。 接下来,便是美好的吃席时光。 等酒肉都上齐之后,刘备举杯冲众人笑道:“此战得胜,全赖将士用命,诸位不避刀剑,浴血拼杀所致。来,诸位且满饮此樽,以谢上苍!” 闻言,所有人立直身子,共同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其次,此战首功,当属文远。若非文远临危不乱,指挥将士击破郭汜大军,我等焉有此胜。这第二杯,让咱们共敬文远!” 众人再度举杯,正要饮酒之时,一个不满的声音传了出来。 “兄长,此战首功明明是我才对!” 众人一看,原来是张飞正一脸不忿地叫道。 张辽受刘备当众夸奖,正欲起身谦虚几句,忽见张飞不满,便连忙冲刘备拱手道:“主公,此战能得胜,全赖翼德之功。若非他斩杀了郭汜,末将又如何能收拢残兵,歼灭敌军。” “不错,兄长你看文远都承认了我的功劳!”张飞连忙附和道。 哪知刘备却摆了摆手,“翼德莫要胡闹,你虽临阵斩将,功劳颇大,但终究比不得文远定军之功。” “兄长,那郭汜可是西凉第一勇将,你可不能厚此薄彼啊!”张飞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道。 “虚名而已,你又何必当真。”刘备摇了摇头道,“军中赏罚,就该分明,翼德不要再胡闹了。” “这……” 张飞还是有些不忿,却也不好在大庭广众之下继续跟刘备辩驳,便只能坐了下去。 他坐下去了,可张恒却站了起来,冲刘备一摆手道:“玄德公,此战之经过,在下方才听文远说了一遍。在下以为,文远的确是首功不假,但翼德斩将之功却也不可抹杀,理当同等赏赐。” “子毅有所不知,前日那一战……” 刘备正纳闷张恒为什么站出来凑热闹的时候,却忽然见到了张恒眼中的盈盈笑意,便停住了话头。 “子毅此言有理,那就翼德、文远并居首功!” “这才对嘛,还是子毅明白事理!”张飞兴奋大叫道,恨不得冲上来狠狠亲张恒一口。 赏赐什么的无所谓,只要承认我的首功就行。 接下来,刘备有宣布了众人的功劳,比如之前舍命阻击李蒙的曹仁,也混了个不小的功劳。至于剩余诸将,也都各有赏赐。 一顿酒下来,众人皆尽兴而归。 临散场时,张恒对张辽和太史慈使了个眼色,示意二人等自己一会,却起身向着张飞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翼德,翼德,且等等我。” 醉眼朦胧的张飞扭头一看,不禁惊讶道:“子毅,你有何事?” “当然是有事了。”张毅快走两步追了上了,脸上的神情也严肃了些,“翼德,你刚才也太不懂事了,怎可当众反驳玄德公,让曹孟德和他麾下众将看到了,还以为咱们一点规矩也没有。” “这……”张飞老脸一红道,“子毅,你是不知道,前日我浴血拼杀,好不容易才砍下那郭汜的人头,可兄长却把文远列为首功,我一时没忍住,这才……” “那你也不可如此无礼。”张恒皱眉道,“论功劳,你肯定比文远要大,这点玄德公亦心知肚明。” “那兄长又为何把文远列为首功……”张飞不解道。 张恒语重心长地解释道:“那是为了激励士气,如今咱们麾下的兵马,大多都是新降的士卒。玄德公如此做,就是要告诉所有人,无论何种出身,只要有功便能受到重赏。你身为自家兄弟,难道就不能谦让一次?” “啊,原来还有这等情由!” 张飞瞪大了眼睛,满脸惊讶道。 “不然呢。”张恒没好气道。 “这我哪知道啊,兄长又没跟我说。”张飞有些委屈道。 “不跟你说你就不应该知道,你长脑子是干什么的?就你这般鲁莽,如何让玄德公对你委以重任?” “这……”张飞被怼的哑口无言,一转身道,“不行,我得赶紧去见兄长,向他告罪……” “不必了,玄德公难道还会跟你一般见识不成。”张恒挥了挥袖道,“只是你以后行事,万不可再这般莽撞了。” “多谢子毅提醒,我知道了。”张飞认真一点头道。 “那就好,早些去休息吧。养足精神,过几日咱们便要主动进攻了,到时候你可别掉链子。” “好嘞!” 张飞爽快答应一声,转身大步而去。 望着张飞离去的背影,张恒不禁笑着摇了摇头。 之前刘备三兄弟大猫小猫两三只,相处起来全凭兄弟义气。 但如今麾下数万大军,今后还会更多,就得用点善意的手断了。 再好的关系,都得维持着。强行去考验人性,最终只会输得很惨。 自己身为主簿,自然有责任帮刘备查缺补漏。 转身回到帐内,张恒有些惊讶的发现,刘备居然也在这里。 “子毅,你来得正好,我正想找你商量呢。”刘备招手笑道,“子义为讨贼而来,既然与咱们合兵一处,理当委以重任,你看安排什么职务合适?” 闻言,张恒笑了。 “这事得问子义自己。好叫玄德公知晓,酸枣城外时,在下已任命子义为随军司马,至于职务嘛……便任命子义为中军护军,玄德公以为如何?” “中军护军……会不会有些大材小用了。”刘备皱眉道。 所谓中军护军,也是个属官,属于主帅的佐官之一。 汉代有护军都尉,职能与九卿之一的执金吾差不多,负责京师禁军的管辖,而后多次变迁,成了将军府幕属。 军队中的护军其实并不常设,因为这个官职统领的兵马,是主帅的亲兵,也就是所谓的贴身保镖,所以刘备才会说是大材小用。 可张恒的用意并不在此,领导的贴身保镖有什么不好,能做到这一步,说明你是领导充分信任你。太史慈处于这么个位置,天长日久,耳鬓斯磨,也方便刘备收服他。 再者,太史慈刚刚加入进来就委以重任,难免遭人非议。倘若在刘备身边待一阵子,再下放出任要职,足以堵住悠悠之口。 “多谢主簿赏识!” 太史慈是何等聪慧之人,当即明白了张恒的意思,连忙拱手拜谢道。 “好吧,那子义今后便在我身边当个护军吧。”刘备虽然还是觉得有些可惜,但也点头答应了下来。 太史慈连忙抱拳道:“遵命!” 刘备又看向了张恒,“子毅,咱们还是继续说回你的水攻之策,刚才你说时机已到,是可以动手了?” “不错,玄德公可知在下今早去何处了吗,正是黄河南岸。”张恒笑着叹息道,“春暖花开,河溪化冻,正是一片万物竞发的景象!” 说到这里,张恒脸上笑容不减,话锋却一转,眼中迸发出一丝杀意。 “这大好春光下,汴水两岸也必然生机勃勃,正好做敌军的埋骨之所!” ------------ 第八十三章筑堤修坝 第二日清晨。 张辽带着一千士卒向东而去,沿着汴水行了十余里后,终于找到了一处河床狭窄之处。 如今汴水已全部化冻,清晨的凉风顺水而至,吹得张辽神清气爽。 “停!” 张辽挥手大喝一声,身后的队伍停了下来。 “来几个水性好的。” 命令下达后,很快走出几个士卒,对张辽抱拳道。 “将军,小人等水性尚可。” 张辽点了点头,“你等立刻下水,探明水深几许。” “唯!” 这几名士卒当即开始脱衣服,不久便扑通一声跳入水中,溅起了个水花后,便拼命下潜。 张辽在岸边耐心等候,不多时便一个士卒浮了上来,大声喊道:“将军,水深约三丈有余。” 闻言,张辽眼中一喜。 “好,在此地做上记号!” 留下数十人后,张辽继续率军前进,如此这般,终于在正午之前,找到了三处河床狭窄且水浅的区域。 黄河一旦完全开河之后,仅靠一处堤坝想要拦住,那是不现实的,而且水量也不足以淹没牛辅大军。所以张辽打算修三道堤坝,最后再依次掘开,汇聚出一股巨大的水浪。 好在这他选中的地方都相隔不远,倒是非常适合。 找到合适的地方后,张辽赶紧传讯营中,又调了五千大军过来充当工程队,开始了加班加点的修筑堤坝。 而另一边,汴水下游,张恒和刘备在南岸负手而立,眺望着远处牛辅的营寨。 “子毅,如何?” 看了好半天之后,刘备忍不住问道。 反正他是没看出什么头绪。 “不如何。”张恒叹了口气道,同时摇了摇头,眉头紧缩着继续眺望。 刘备:??? 张恒当谜语人,刘备已经习惯了。 以前他只能茫然等待张恒的解答,但这次不同,因为太史慈就在旁边,刘备赶紧把目光放到了他这个新晋的贴身保镖上。 “玄德公,末将也不知道。”太史慈笑道,“不过末将却有一点浅薄之见,想必也是错的。” 刘备挥了挥手,“子义直说就是,错了也无妨,我难道还能以言见罪不成。” “末将以为,主簿担忧的是,敌军三座营垒之间,隔得太远了。” “这有甚稀奇之处,如此布置是为防止咱们突袭,若我是敌将,也会这般布置。”刘备满不在乎道。 “玄德公,问题的关键就在这里。敌军三座营垒间隔甚远,总是水攻成功,也只能淹一座或是两座营垒,而不可能使敌军全军覆没。” 刘备这才一拍脑袋,恍然大悟道:“对,我怎么没想到呢,不能一次使敌军全军覆没,水攻之策便大打折扣!” 水攻之策最关键的地方其实不在水,而是伴随水攻而来的突袭。 平原上发水能淹死多少人,作用并不大。 试想,如果牛辅军两座营垒泡在水中时,刘备发动进攻,牛辅手中还有可用之兵,列阵防御问题不大。一旦大水退去,对牛辅根本造不成多大的影响。 可如果三座营垒都在水里泡着,那效果就不一样了,刘备一波进攻,就能打得牛辅全军覆没。 这不是做加减法,但凡有一座营垒处于水攻范围之外,都将前功尽弃。 刘备正苦恼见,一种凝视对面营寨的张恒终于回过神来了。 “玄德公,文远此去修筑堤坝,应该还要三四日的时间,咱们明日出击!”张恒冷笑道,“既然敌军分三座营垒,那咱们就逼他变成一座!” “如何逼?”刘备不解道。 “绕开前两座营垒,直扑牛辅中军大营!”张恒斩钉截铁道。 “可是,前两座营寨与牛辅的中军形成掎角之势,一旦我军直扑牛辅中军,李蒙和张济必然前来救援,我军恐陷入两面夹击的险境。” 张恒摇摇头道:“无妨,敌军来了,咱们撤走就是。牛辅此人,在下在雒阳时亦有耳闻。其人看似稳重,实则贪生怕死,一旦自己性命受到威胁,必然惊慌失措,那就给了咱们可乘之机。” “好,便依子毅之言行事。”刘备重重一点头,肯定了张恒的的想法。 …… 第二日,清晨。 张飞率军来到敌军营寨前,又开始了新一轮的骂阵。 为了迷惑牛辅,这几日以来,挑衅已经成了家常便饭,每天都要进行几次。今天是张飞,明天说不准就变成了曹仁,后天是曹洪,依次排列。 以至于到了后来,牛辅军士卒一天不听个几次叫骂声,晚上都睡不着觉。 可牛辅却依旧稳如老狗,丝毫没有准备出战的迹象。 张飞纵马来到寨前,望着不远处的鹿角与拒马桩,嘴角露出一丝冷笑,随即下令士卒开始挑衅。 麾下士卒对此也早已轻车熟路,几个声量大的士卒赶紧站了出来,对着营中开始叫骂。 至于内容嘛,有粗俗的,有恶心的,有下流的,就是没有一个客气的,主打一个不堪入耳。 牛辅营中的士卒,则是抱着一种看乐子的心态观赏着。 反正他们也不敢打过来,有什么可担心的。 但这次似乎不同以往,士卒在前面骂,张飞却暗中在后面整齐队伍,直到前方士卒骂完一轮后,张飞忽然翻身上马,带着麾下士卒们杀了过来。 这下敌方士卒彻底傻眼了。 说好的只是动动嘴呢,怎么杀过来了。 “快,赶紧顶上去,贼军杀过来了!” 负责把守营门的军候大喊道,早已悔的肠子都青了。 可终究是慢了一步,面对张飞不按套路出牌的突然袭击,牛辅军将士来不及准备,竟被张飞直接杀了过来。 李蒙此时正在帐中静坐,忽然听到外面一阵喧闹,不禁皱起了眉头,刚想派人去查看时,一个士兵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 “将军,敌军杀过来了!” “什么?” 李蒙大惊,急忙着甲出帐查看。 此时张飞已经杀到营寨门口了,不过李蒙之前布置的鹿角和拒马桩终究是起到了作用,让张飞一时之间难以突入营中。 “杀进去,先入营者伤钱百万,官升三级!” 张飞大怒之下,开出了重赏来激励麾下士气。 可这时敌军也反应过来了,渐渐组织起了有效的防守。 李蒙着甲之后,更是亲自到营门不远处坐镇,亲自指挥作战。 一时之间,张飞想要突入营中更艰难了。 而另一边张济的营寨前,同样的场景也在上演着,不过这边负责突袭的人是曹仁。 上次那一战,曹仁发挥出色,生生以三千人拖住了李蒙五千大军,让刘备极为欣赏,特地指名他与张飞一同袭营。 曹仁见压根无法突入敌营,索性也不继续冲了,指挥士卒跟张济耗着,反正自己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而真正的杀招,其实是在第三路,关羽统领的军队这边。 牛辅营寨前,关羽甚至没有让士卒叫骂,直接掰开了攻击阵列,对着牛辅大营展开了冲锋。 面对动地而来的关羽大军,牛辅第一时间便得到了消息,迅速赶到了营门口。当他看到关羽大军数量之后,心中不禁生出了一丝担忧。 因为关羽麾下,足足有七千人之巨! 刘备这波可谓是倾巢出动,张辽带着五千人马修筑堤坝,张飞和曹仁各带了三千人佯攻,除了刘备身边还有一千亲兵外,剩下的七千人,全在关羽这儿了。 反观牛辅手下,虽然有近万人,但他还是无法安心。 谨慎的人都有一个通病,那就是不放心任何人。 关羽麾下士卒的战斗力,牛辅是见识过的,真要让他攻破了营寨,自己绝对会陷入苦战。 “来人,迅速通知李蒙、张济,命他们赶紧发兵来援,把这支贼军围困再此!” 牛辅想也没想,便赶紧下令道。 ------------ 第八十四章内斗 命令发出之后,牛辅很快得到了回复——来不了,没空! 李蒙和张济自然不会对军令置若罔闻,但张飞和曹仁早就堵在了他们营寨门前,现在莫说支援牛辅,连门都出不去。 尽管张飞、曹仁麾下都只有三千人,但大军摆出的声势极为凶猛,不知情的李蒙和张济都以为自己这边才是敌军的主攻方向。 你牛辅要支援,我还想要支援呢! 但其实真正的主攻方向,只有关羽这边而已。 “支援呢,怎么还没来?” 眼看关羽军即将冲破营寨,牛辅心中久违地浮现出一丝惊慌,扭头质问身旁的亲兵。 “将军,已经派了三波传令兵了,只有一波突入二位将军的营寨,却也都没能传出音讯。二位将军都被敌军缠住,怕是……无法来援了!” “荒唐!”牛辅大怒,“明明本将这里才是敌军的主攻方向,他们营前就算有敌人,也不过是佯攻罢了。如此推脱,分明是顾忌伤亡而不肯全力拼杀! 传我将令,一个时……不,半个时辰内,他们若再不来援,便军法处置!” 面对关羽大军的进攻,牛辅着实是害怕了,万一真被关羽冲破了营寨,战败是小,自己的身家性命都有可能不保。 军令传到李蒙和张济处,面对这不符合常理的军令,二人也恼怒异常。 都是耿直的西凉汉子,谁还没点脾气。 营门都被敌军包围着,压根冲不出去,我们都自身难保,怎么救援你? 还限时半个时辰,不然军法处置,这莫不是在刻意针对我等? 你牛辅不过是因为娶了相国女儿,方才窃居高位,爬到了我等头上。 幸进之徒,也敢在我等面前嚣张跋扈,真是不知所谓! 生气归生气,但军令却不得不遵守。 张济心中大骂牛辅不是个东西的同时,却把目光四处观望,搜寻着自己侄儿的身影。 此刻的张绣,正在前方带头冲杀,尽管他异常悍勇,但一人之力终究有限,始终无法杀退营门前滚滚而来的敌军。 “伯渊,来!” 张济大喊一声,把侄子召回了身边。 “叔父,有何吩咐?”张绣抹了一把脸上的鲜血,开口问道。 “牛将军有令,命咱们半个时辰内前去支援。”张济叹了口气道。 “啊,牛将军疯了不成!” 张绣立刻怪叫道,扭头看了看营门前一片黑压压的敌军,不禁大喊道:“叔父,敌军如此汹涌,莫说半个时辰,就算一个时辰也难杀退,如何去救援!” “军令就是如此,我能有什么办法。”张济冷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对牛辅的不屑。 “这……” 张济肃然道:“伯渊,我把我麾下一千亲兵都交给你,务必要杀开一条血路,让咱们能去支援牛将军。” 张绣闻言,猛地一点头,刚想领命而去时,却听张济又加了一句。 “倒也不必太过拼命,凡事以保全自身为主。” “可是,军令上不是说……” “军令归军令,你不必理会,只要尽力就好。”张济皱眉道,“半个时辰内杀退敌军根本不现实,咱们只要比李蒙快就好,明白吗?” “侄儿明白!”张绣点了点头。 “那就去吧。” “遵命!” 张绣一抱拳,召集了张济麾下亲兵,再度向营门前杀了过去。 另一边,李蒙的情况也差不多,虽然心中对牛辅的军令很不爽,但还是组织起了大规模的反击。 只是他这边面对的是最擅缠斗的张飞,想要冲出营门的概率,自然又小了些。 就在两边都展开反攻的时候,关羽这边终于突破了牛辅的营寨,进入营中开始与牛辅军短兵相接。 牛辅见状,生怕关羽突至自己身前,便带着亲兵往后撤了一段距离,大纛也跟着往后移了一些。 如此行为,自然会造成士气跌落,但牛辅已经顾不上这些了。与士气相比,他还是更看重自己的性命。 李蒙和张济是干什么吃的,怎么还不来援! 眼看半个时辰即将过去,却仍不见人,牛辅心中恼怒的同时,却又有几分担忧。 牛辅营盘二里外,一处山岗上。 张恒、刘备与曹操三人负手而立,借助搭建的高台关注着前方战局。 “子毅,差不多了吧。” 刘备眼看李蒙和张济展开了全面反攻,眼中闪过一丝担忧,便开口道。 眼下战局看似占了上风,但这只是因为突然袭击,打了牛辅军一个措手不及。等对方反应过来展开合围,关羽三人则必败无疑。 “的确差不多了。” 张恒终于点了点头。 闻言,刘备赶紧转身对身边的亲兵道:“传令,鸣金收兵!” 相比牛辅军的各自为战,刘备这边倒是配合默契。 军令一出,最深入的关羽率先下令撤军,之后便是曹仁,最后才是意犹未尽的张飞。 来得快,去得也快。 仅仅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关羽三人便汇聚到了一起,缓缓撤出了牛辅的营盘,只留下了满地的尸体,还在诉说着刚才战况的激烈。 营中,牛辅终于可以长长松一口气了。 紧接着,一股巨大的愤便怒充斥了他的胸膛。 敌军都退了,援军居然还没到,可见那两个家伙压根没打算来救援自己! 如此不听话的下属,留着也没什么用了。 “召李蒙和张济速来见我!” 牛辅怒喝一声,语气中满是杀意。 其实根本不用传令,刘备军退了不久后,张济便率先抵达牛辅大营。 “将军!” 张济抱拳道。 哼,敌军退了你倒是来得挺快。 牛辅心中冷笑一声,却没有任何表示,任由张济保持着行礼的姿态。 又过了片刻,李蒙才姗姗来迟。 倒不是他行动慢,而是负责进攻他营盘的张飞撤得最晚,他自然也就落到了最后。 “将军!” 李蒙拱了拱手,见牛辅面色铁青,且旁边来得比自己早的张济一直保持着行礼的姿势,便知今日之事难以善了。 “二位将军来得好快啊!” 牛辅冷笑一声,语气中充满了讥讽。 张济赶紧道:“将军容禀,非是末将不来救援,实在是分身乏术。营前数千敌军皆悍不畏死之徒,末将浴血奋战,方才击退贼军,因此来迟,还望将军赎罪。” “张将军,你好能往自己脸上贴金啊。贼军是你击退的吗?”牛辅冷笑着反问道。 “这……” 张济一时语塞,不能对答。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刘备军是自己退的。 见张济无说话,牛辅继续到:“再者,本将曾有军令,命你二人半个时辰内来援,现在什么时辰了?” 张济与李蒙对视一眼,皆不敢作声。 “什么时辰了,本将问你们呢!”牛辅忽然咆哮道。 被这一吼,李蒙心中的火气也被激起来了,连连冷笑道:“我等皆浴血拼杀,才击退贼军,牛将军不体恤我等之功,反倒怪罪,这岂是为将之道!” 此言一出,牛辅顿时火冒三丈,指着李蒙道:“你不尊军令,还敢在此诡辩?” “非是诡辩,实在是将军方才之言,令我等寒心。”李蒙冷笑一声,脸上满是不屑。 旁边张济赶紧拉了拉李蒙的衣角,示意他少说两句。 “好好好!”牛辅怒极反笑,忽而大声道,“李蒙目无军纪,藐视上官,其罪当诛。来人,给我推出营外,斩首示众!” “牛辅,你敢杀我!” 李蒙顿时瞪大了眼睛,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 “我为何不能杀你,推出去,斩!” 随着牛辅一声冷笑,身旁的亲兵立刻冲了上来,将李蒙控制住。 “牛辅,你这幸进小人,有何权利杀我!”李蒙挣脱不得,便大声吼叫道,“我为相国立过功,无有相国钧命,你不能杀我!” “相国命本将总督前军,你既犯军法,我便能斩你!” “牛将军息怒,息怒!”张济连忙拱手劝道,“李将军跟随相国多年,屡有功勋,更何况阵前斩将,于士气不利,还请将军容他戴罪立功,将功补过!” “文成,你莫求他,他不过是相国的一个赘婿而已,靠女人上位的废物,我看他敢杀我!” 李蒙这话直接击中了牛辅的痛处,可谓伤害性极大,侮辱性也极强,让牛辅恨得牙根痒痒,声嘶力竭道: “推下去,立斩!” 张济赶忙再劝道:“将军息怒,息怒!就算李蒙罪该当死,还请将军先禀报相国,再行斩杀不迟。” 这句话犹如一盆冷水,直接将牛辅的怒火全部浇灭。 没错,李蒙再怎么不是东西,也是跟随董卓多年的老人,自己若不经通报便将其斩首,董卓那边怕是交代不过去。 “张将军,你这是拿相国来压我?”牛辅瞥了张济一眼,声音寒冷彻骨。 “不敢,末将这是为将军考虑,且不可因为此事,惹得将军与相国不睦。” 张济这话说得极为婉转,牛辅听后也只是冷哼一声。 “来人,给我将李蒙这厮捆起来押下去,待本将禀明相国后,再行发落!” “遵命!” 亲兵答应一声,李蒙压了下去。 旁边,张济也长长松了口气。 李蒙被控制起来,他的部众自然由牛辅亲自统领。三角缺了一角,之前互成掎角之势的营盘自然不能再用了。 而且,经过今日之事后,牛辅对张济也不怎么放心了。随后便调整了营盘结构,命麾下士卒将三座营盘改为一座大营。 如此刘备若再敢来犯,牛辅亲自坐镇大营,也不怕张济出工不出力。 这个消息传到刘备军中后,张恒当场便一拍桌案,神色中满是兴奋。 “水攻之记成矣!” ------------ 第八十五章酸枣观光团 牛辅三座营寨变一座营寨,张恒的目的已经达到,终于可以安心的准备水攻了。 天气越发暖和,这两日黄河上的冰层已经彻底消失不见。伴随着上游滚滚袭来的河水,就连汴水水位都开始肉眼可见的上涨。 张恒让关羽、张飞等将领继续轮流进攻牛辅大营,用以麻痹牛辅,而自己却来到了汴水上游。 五千人修三座简单的堤坝,速度倒是非常快,仅两天的工夫,已经修成了一座。 张恒赶到时,张辽正裸露着上半身,泡在水里跟士卒一起干活。 这时代可没有什么钢筋混凝土,甚至连块砖头都没有,修筑堤坝便只能就地取材,用一些石头配合夯土来堆砌。 所幸张恒也不需要堤坝有多坚固,只要能短暂性的拦住河水就行,因此修筑起来倒也算不上麻烦。 “文远!” 张恒站在岸边,远远地冲河里的张辽笑喊了一声。 张辽抬头一看,脸上也露出了笑容,赶紧从水中走了过来,又洗了洗身上的污泥,才从张恒拱手行礼。 “末将拜见主簿!” “不必多礼。”张恒挥了挥手,“文远,你怎么也亲自下水了?” “为将者,自当身先士卒,可不仅仅是打仗时候如此。”张辽正色答道。 张恒一听,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此言有理。” 张辽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主簿,您此来是查看堤坝的修建进度?” “不错,水攻在即,你这堤坝多久能修完?” “主簿放心,最多明日,便能彻底完工。”张辽保证道,“再说这两日水位暴涨,想必上游已然开河,明日再不修好,后面可就不好修了。” 修坝之前必先截流,随着水位暴涨,先前截断的河水已然快要挡不住了。 张恒算了算时间,明日完工,再蓄水数日,应该差不多能赶得及。 “好,那就加快速度。” “唯!” 张辽严肃抱拳应道。 两人正说话间,远处忽然奔过来一队骑兵,为首者正是太史慈。 “主簿!” 太史慈下马,对张恒抱拳道。 “子义行色匆匆,所谓何事?”张恒笑道。 太史慈正色道:“玄德公命末将前来,请您立刻返回大营。” 闻言,张恒心中猛地一突,连忙问道:“发生了何事?” “酸枣诸侯派来运粮的车队到了,玄德公请您回去验收。” 张恒这才松了口气,只要不是牛辅那边出问题就好。 “知道了。” 张恒点了点头,又扭头对张辽叮嘱了几句细节事项,这才跟太史慈一起返还了虢亭。 此次被诸侯派来督粮的有三人,分别是东郡功曹陈宫,兖州从事王肱,以及广陵功曹臧洪。 陈宫是袁绍系诸侯的人,王肱则是刘岱的亲信,至于臧洪,却是自己主动跑过来的。 而且他并不是来观成败的,而是真心想帮助刘备讨贼。当初酸枣盟誓时,众诸侯全部推来让去,不肯领誓,最后还是臧洪率先登坛,一番慷慨陈词,帮众诸侯缔结了盟约。 由此可见,他是个真正忠心汉室之人,也一直主张进兵讨贼。 本来陈宫等人把粮草运到荥阳,任务就算完成了,毕竟刘备虽率大军在虢亭与牛辅对峙,但大本营还是在荥阳。 但奈何他们还身负观战的任务,便只好来了虢亭。 他们的到来,自然受到了刘备的热情接待,毕竟送财童子谁不喜欢呢。 刘备一面设宴款待三人,一边赶紧派太史慈去寻回张恒。毕竟张恒在酸枣诸侯那还有谋划,刘备不清楚具体细则,怕给搞砸了。 张恒在往回赶的路上,心中还在感叹。 这酸枣诸侯的运粮队,来得也太是时候了,自己刚打算进行水攻,他们就到了,正好能让他们见识一下,以此激励酸枣众诸侯参战。 虢亭内,张恒走入军营,来到大帐内,却正好碰到刘备正在宴请陈宫三人。 “子毅回来了,快请入座!” 如今不是在酸枣,张恒倒也没必要装出那副盛气凌人的模样,先是对刘备拱手一礼,然后又与陈宫三人见礼,最后才在自己位置上坐了下来。 这番举动,倒是让陈宫眼中惊异连连。 张子毅这厮转性了不成,今日为何如此客气? 主位上,刘备开口笑道:“子毅,此次酸枣诸侯运来了十万石粮草,可是解了咱们的燃眉之急啊!” “众诸侯如此慷慨,不愧为汉室忠良!” 好话也不要钱,张恒便顺着刘备的话头夸了一句。 闻言,陈宫马上拱手笑道:“玄德公与张都尉客气了,既是同盟,理当守望相助,区区粮草,何值一提!” 刘备如今也是今非昔比了,麾下近两万大军,陈宫刚才进虢亭时自然看见了,因此言语间除了客气之外,也带了几分恭敬。 “公台此话在理,一切都是为了讨贼大业!”刘备马上点头笑道。 说到这里,张恒接口笑道:“玄德公,咱们也不好白拿众诸侯十万石粮草,不如便把这两日的战况说与公台,等他回去后,也好报众诸侯知晓。” 好家伙,这才几天啊,难道又打胜仗了? 陈宫看了一眼张恒的脸色,便猜出了个七七八八,心中不由得感叹道。 “也对,我倒是把这事忘了。”刘备一拍脑袋,对陈宫三人笑道,“好叫各位知晓,前几日董贼前军抵达荥阳,我出城与之一战,侥幸得胜。斩杀贼军两千,俘虏三千。” 闻言,陈宫等三人的表情立刻变得精彩起来。 尽管早有预料,但还是被这个战果给震惊到了。 那可是五千人啊,就这么随随便便打败俘虏了? 你刘玄德真是淮阴侯在世不成! “玄德公不愧为汉室宗亲,此番痛击贼军,着实令人钦佩!” 这时,一直没说话的臧洪忽然拍案称赞道。 “子源谬赞了。”刘备摆手笑道。 再看陈宫,略微沉吟片刻后,才拱手道:“敢问玄德公,贼军多少人马,何人领军?” “董贼前军共三万余人,由董贼女婿牛辅统领。当然,现在还剩了不到两万五千人。”刘备笑道,“至于董贼中军多少兵马,还未可知。” 陈宫点了点头,继续问道:“那玄德公下一步打算如何用兵?” 这个问题其实有些过了,但陈宫此行代表着酸枣诸侯,打探战况也是在意料之中。 “这……” 闻言,刘备面带难色,沉吟不语。 “玄德公,公台又不是外人,告诉他也无妨。”张恒适时开口笑道。 “好吧。”刘备点点头,对陈宫道,“不瞒公台,城外牛辅这两万多贼军,早已落入我军网罗之中。如不出意外,胜负就在这两日了。” 听到这句话,陈宫顿时来了精神。 “既如此,在下恳请随军一观,也好瞻仰玄德公麾下勇士的风采。” 刘备大袖一挥道:“可,待发动总攻时,公台可随军观看,得胜后也好回去向众诸侯报喜。” “多谢玄德公!” 陈宫拱手笑道。 ------------ 第八十六章子毅点兵 汴水南岸,牛辅大营。 牛辅这几日心情还算不错,几天前关羽的那次袭营,给他心中造成了极大的压力,为此他甚至把三座营盘改为了一座。 这两日虽然刘备还是时不时发动进攻,但都他被轻松化解。 牛辅不知内情,还以为是自己指挥有方。 几次进攻都被轻松打退,敌军哪有恐怖! 由此,牛辅也愈发肯定,上次之所以危险,全是因为李蒙、张济心怀不轨,不想援救自己所致。 如今李蒙被自己拿下,营垒也改成了一座,由自己亲自坐镇指挥,倒也不怕张济不肯出力。 一念及此,牛辅不禁为自己的机智点了个赞。 他甚至考虑,是不是该主动出击,再次进攻试试了。 一连这么多日的休整,前番还有几次小胜,士气也该恢复得差不多了。 牛辅心中思量着,便唤来了亲兵,准备下达进攻的军令。 就在牛辅盘算着的时候,虢亭城中,也是一片忙碌。 汴水上游三道堤坝蓄水已有数日,眼看上游流过来的水越来越多,几乎已经快要冲毁堤坝,张辽果断连夜回城,将消息禀告给了张恒。 张恒闻言,眼睛一亮,随即带着张辽冲进了刘备的军帐。 “玄德公,时机到了!” 刘备正准备睡觉,见张恒满脸兴奋地走进来,当场便猜到了。 “子毅,可是汴水上游堤坝中的水满了?”刘备豁然起身问道。 “不错。”张恒点了点头。 “哈哈哈,好,时机已到,大事可期,咱们什么时候进攻?” “现在!” “现在?”刘备有些疑惑道。 “不错,就是现在。”张恒又重复了一遍,“若此刻派人掘开堤坝,洪水趁夜滚滚而至,最多一个时辰,就能将牛辅军全部淹没。敌军正处于睡梦之中,根本来不及反应,怕是要被冲走大半。这时候,咱们的精兵猛将再趁势掩杀,牛辅必为我军所擒矣! 玄德公,还请现在就下令召集诸将,商议进兵。” 见张恒给出了具体的实施方略,刘备眼中满是兴奋,当即重重一点头。 “好,就依子毅所言,来人!” 话音落下,帐外把守的亲兵马上走了进来。 “主公有何吩咐?” 刘备大袖一挥,豪情万丈道:“擂鼓,聚将!” “唯!” 咚,咚,咚,咚咚咚……! 随着密集如雨点一般的鼓声响起,营中诸将都下意识起身更衣,往刘备的大帐中赶去。 半个时辰后,众将齐聚一堂。 “兄长,深夜召我们来此,有何要事啊?” 张飞揉了揉惺忪的眼睛,满脸疑惑道。 “当然是有要事!”刘备满脸笑容道,声音中带着难以掩饰的兴奋。 眼看众将都到齐了,刘备便给张恒使了个眼神。 “子毅,水攻之策本就是你的计谋,这次就由你来排兵布阵吧。” “遵命!” 张恒踏前一步,对刘备拱了拱手,随后转身看着众将。 “诸位,方才文远来报,汴水上游的堤坝中,水已经满了。” 闻言,方才还安静的营帐中,立刻炸开了锅。 众将都明白这意味着什么,所以他们的神情才无比兴奋,七嘴八舌议论着。 我说为怎么大半夜把我们叫过来呢,原来是有大活儿要干! 张恒伸手虚压了一下,场中立刻安静了下来。 “稍时我便会命人掘开堤坝,引洪水至汴水下游,届时牛辅整个营盘将被大水淹没。等水退去之后,咱们便趁势掩杀,必然大获全胜! 今夜一战,关乎成败,届时还请诸位同心戮力,共诛贼军。得胜之后,皆有封赏!” “遵命!” 众将齐齐大声抱拳道。 “翼德!” 张恒开口,开始了自己的安排。 “在。” 张飞马上抱拳出列。 “你领麾下三千人马,进行第一波冲杀,不求歼敌甚多,但一定得突进敌军深处,将其分割打散,确保敌军在你过后,将再无还手之力。” “遵命!” “文远。” “在。” 张辽立刻出列。 “你也领三千人马,等翼德将敌军打散之后,再深耕一遍。如同翻土一般,将敌军彻底冲散撕开,无法再形成反击。” 张恒怕一遍不行,于是又安排张辽再冲一遍 “遵命!”张辽抱拳大声道。 “云长。”张恒把目光看向了关羽。 “在。” “云长,你领一万大军,在文远之后出战,对敌军展开全面进攻。” “遵命!” 张辽想了想,又把目光放到了曹操身上,笑着唤了一声。 “曹公。” “子毅有何吩咐?” “烦请曹公率本部兵马,提前布置在地势高绝之处。敌军被水淹之后,必然要往高处走,届时曹公可尽情率军追击。” “遵命!”曹操抱拳道。 最后,张恒看着诸将,做了一番战前总结。 “今日一战,至关重要,诸位当舍生忘死,务求全歼敌军!” “谨遵军令!” 所有人齐齐抱拳道。 “好,都各自下去准备吧,进攻时间定在两个时辰之后。” 等众人都离开后,刘备却凑上来笑道:“子毅,众将都有事可做,那我呢,我干什么?” 张恒笑了,“玄德公若是觉得无聊,不如陪在下一同观战,如何?” “那岂不是更无聊。”刘备摇头道,“掘开堤坝的人选可有定下?” “掘堤之事,三五名士卒即可为之,玄德公不必担心。” “不不不。”刘备连忙摆手摇头道,“此事太过重要,断不可假手于人。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就让我去,子毅你看如何?” 张恒看了看摩拳擦掌的刘备,忍不住叹了口气。 想凑热闹你就直说,拐弯抹角这么一大圈干什么。 倒也不怪刘备好战,以前有战事时,他都是身先士卒。可现在张恒不许他亲自上阵,他自然觉得无聊,于是就想找点乐子。 能亲自掘开堤坝,多少也算有了点参与感。 张恒不好点破刘备的小心思,便只能跟着附和道:“玄德公英明。既是重任,还是玄德公亲自前往比较稳妥。” 这话听得刘备十分满意,连连点头笑道:“还是子毅你深明大义,我这就去。” 听到这句话,张恒差点没绷住脸上的笑意,连忙拱手道: “有劳玄德公了。” ------------ 第八十七章水至 汴水上游。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起,黑夜中一缕微光若隐若现。 随着战马的嘶鸣冲锋,光芒一路飘然而至,正是太史慈冲在队伍的最前方举着火把,为刘备开路。 “吁!” 刘备猛的一勒缰绳,口中跟着发出一声长长的喝止声,坐骑随之而停。 纵使是深夜时分,接到任务的刘备也很快赶到了目的地。 在堤坝旁看守的士卒见有人靠近,急忙戒备,点起火把围了上来。 等看清来人是刘备之后,众人连忙躬身抱拳道:“参见主公!” “不必多礼。” 刘备从马上一跃而下,挥了挥手,立刻赶到了河边,太史慈赶紧也举着火把跟了上来。 借着火光,刘备看得清清楚楚。 此时的堤坝后,早已蓄满了河水! 伴随着黄河开河,上游的河水会越来越多,水位也会越来越高,且目前就已经有了渗漏的迹象,看上去撑不了多久了。 “子义,这三段堤坝,咱们从哪里开始掘?” 刘备扭头,向太史慈问道。 “末将以为,当从最后一道堤坝开始。”太史慈抱拳道。 刘备又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距离子毅下令进攻的时间还有多久?” “玄德公,现在差不多丑时一刻,距离主簿下令进攻的时间,还有一个多时辰。” 刘备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兴奋与激动。 终于,要到进攻时刻了! 这覆灭敌军的一战虽然不能参战,但导火索却是自己亲手点燃的,也算把参与感拉满了。 刘备负手而立,闭目养了会神后,一直观察河水的太史慈走了过来。 “玄德公,时间到了。” 平静的声音却让刘备心中一震,继而猛地睁眼站了起来。 “好,传我将令,依次掘开堤坝!” 刘备抬手,大喝一声下达了命令。 “遵命!” 一众士卒抱拳应道,随后开始了行动。 前两道堤坝被掘开之后,渗漏出的河水直奔下游而去,流淌速度虽快,却还在能接受的范围之内。 但等到最后一道堤坝被掘开之后,河水便犹如一头出闸猛兽般狂暴起来。 压根用不着全部掘开,只是挖开了一个缺口,河水迅速流淌开来,剩下的堤坝犹如纸糊一般怦然破碎,根本挡不住洪水的侵袭。 之前平静的河水陡然获得了动能,骤如狂风暴雨一般,后两道堤坝的残余连阻挡片刻都没能做到,顷刻间就被冲得干干净净。 无情最是水火! 在这滔天的大水中,人力显得如此渺小可笑,哪怕随便一朵溅起的浪花,也成为了惊涛骇浪。 “玄德公小心!” 眼见河水涌来,太史慈赶紧上前,拉了一把正近距离围观河水的刘备。 “无事,无事。” 刘备浑不在意地笑道,眼中的精光却越来越盛。 在这流淌的大水中,他仿佛看到了牛辅大军的覆灭,心中甚至冒出了一个念头。 倘若董贼十万大军都在,这一把大水是不是也能全淹了? 事实上,当然是可以的。 巨浪面前,一个人是淹,十万人也是淹,并无任何区别。 但却不可能实现。 刘备手中这点人马,精心布置下能调动牛辅的三万人,却无法调动董卓的十万大军,自然就达不到水攻的效果。 伫立岸边,刘备观察着水流,心中无比感慨。 子毅当真是天纵奇才! 此次水攻,堪比昔年楚汉争雄时的潍水之战。韩信一把大水攻灭楚将龙且,攻下整个齐地,一举扭转了楚汉战争的局势,可谓居功至伟! 想到这里,刘备不由瞪大了眼睛。 如今亦是数百年未见之乱世,仿若秦末一般。子毅如此天纵之才,且之前一直籍籍无名,却刚好被自己碰见了,正如昔年萧何相遇韩信一般。 难道……子毅真是上苍派下来拯救大汉的? 一念及此,刘备忽然有些激动,连眼眶都有些湿润。 一者,是庆幸自己的幸运,能得到张恒这等大才的相助。 二者,是因为这破败的大汉还有希望。 幸而天意不绝炎汉,我辈自当奋发图强。 此番定然讨灭董贼,匡扶社稷! 刘备擦了擦眼角的湿润,神情已是无比坚毅,大手一挥道: “走,且回营看诸将灭贼!” …… 虢亭。 众将接到军令后,不用一个时辰的时间,就已整顿好了士卒,率军出城列阵。 将台之上,张恒负手而立,脸色在火把的映照下愈发严肃。 不久之后,一阵马蹄声响起,前方探查的士卒归来。 “禀主簿,汴水暴涨!” 闻言,张恒整个人精神一振,身后也随之响起众将的欢呼声。 “堤坝已经掘断了吗,兄长好快的速度!” 张飞大声喊道,语气已然有些迫不及待。 “再探,每隔一刻钟便传讯一次,一旦见到水流有变缓之势,速来禀报!”张恒挥袖道。 “遵命!” 那士卒抱拳而去。 张飞此时却已下马跑了过来,冲张恒咧嘴笑道:“子毅,咱们什么时候开始进攻?” “不急,大水刚来,咱们此时进攻,等于和敌军同归于尽。”张恒摇头笑道,“汴水下游地势平坦,大水来得快,退得也快。以这几日积蓄的水量,最多一个时辰,洪水便会退去。” “也就是说,一个时辰之后可以进攻是吗?”张飞问道。 “不错,正是此理。” 张恒点了点头,扭头望向远方,目光深远而幽邃,好似要洞穿这无边夜色,看穿十里之外的牛辅军营一般。 那么此刻牛辅大军在干什么呢。 答案是在睡觉。 此时正值深夜,牛辅全军都沉浸在香甜的睡梦中。 就在今日,牛辅已决意明日再次进攻虢亭,自然要让士卒养足精神。再加上白天才又打退了一波张辽的进攻,所以牛辅认为今晚绝不会有敌军来袭营,因此只留了千余名士卒巡夜。 时至深夜,四下无比寂静,这些巡夜的士卒也是昏昏欲睡。 就在这时候,洪水来了! 初时,巡夜士卒只隐约听到远处有波浪拍打的声响,还以为是汴水涨水,便没有在意。 可紧接着,水流声越来越大,越来越近…… 哗啦哗啦…… 巡夜士卒越听越不对劲,急忙举起火把上前查看。 然后,他们就看到了终生难忘的一幕。 如果他们还有以后的话。 无边无际的漫天大水侵袭而来,巨大的浪花卷起所到之处的一切,仿若恶鬼勾魂一般,令人心生绝望。 “不可能……怎么可能有这么多水……不可能!” 为首的士卒忍不住揉了揉眼睛,口中从最开始的喃喃自语,到最后已经变成疯狂吼叫,声音中透露出绝望。 压根来不及多想,这士卒扭头就跑,用尽了浑身力气在奔跑。 再看其他的士卒,早就被吓傻了,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不过没关系,因为跑不跑的结果都是一样的。 大水呼啸而至,将这些士卒卷入其中彻底淹没。 “水……大水来了,大水来了!” 其他巡夜士卒也发现了情况,急忙将手中兵器一扔,开始疯狂逃窜。 倘若是敌军杀过来,这些训练有素的士卒肯定会第一时间顶上去,然后迅速禀报统帅。 但面对滔天洪水,他们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逃! 逃得越快越好,逃得越远越好! 生死关头,已经顾不上其他了。 可四面八方都是大水,他们又能逃到哪去? 逃不掉,那就只能等死。 整座牛辅大营迅速乱了起来,奔走呼喊哭嚎之声遍地都是,人在绝望之下的各种情绪被演绎得淋漓尽致。 或许还是那些正处于睡梦之中的士卒结局更好一些,因为他们是在不知不觉中丢掉了性命,不必经历这种梦魇。 ------------ 第八十八章张济的智慧 牛辅终究还是醒了,是被营中的哭喊声吵醒的。 如此情况下,连向他通报的士卒都没有了。 “何事如此慌张?” 听见营外的哭喊声,牛辅第一反应就是敌军趁夜突袭或是营啸,不由得心头一紧。但仔细一听又不想,便皱眉喊了一声,可惜久久无人回应。 牛辅心中诧异,根本来不及着甲,便急忙起身到去帐外查看。 可还没等他走到帐外,流水已经渗进了帐中。 “哪来的水……” 牛辅踏着水花来到帐外,然后整个人都愣住了。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哪来的这么大的水……” 事实证明,在洪水面前,他的反应跟普通士卒没有任何区别,都是一脸的不可置信。 “不要乱,不要乱,赶紧……” 牛辅反应过来之后,第一时间就想稳定军心,但话说到一半他便停住了。 面对这滔天洪水,他根本没有任何办法。任他在军中威望再高,也无法止住人在绝望下的疯狂,甚至身边连个传令兵都没有,军令根本无法下达。 而且,就算大军肯听你牛辅的又能怎样,最终还不是死路一条。 牛辅不说话了,转而扭头四下探望地势较高之处,可黑夜中不见五指,营中又乱糟糟的,他根本看不清楚。 大水已到眼前,牛辅来不多想,便赶紧向远处跑去。 去哪? 他不知道,反正留下就是等死,走一步算一步吧。 连主帅都沦落至此,就更不要提普通士卒了。 西凉军都是马上征战的好手,但凉州那地方气候干旱,且又苦寒,寻常人连洗澡的机会都不多,更遑论在水中嬉戏了,所以大多是一群旱鸭子。 被卷入洪水中后,不出片刻,多数士卒都被溺死。就算是会水的士卒,在流速如此迅猛的水中,也如无根浮萍一般,根本浮不到水面上来。 随着洪水愈发猛烈,营门、栅栏、甚至是营帐都被水流冲走,不知所踪。 牛辅也算比较幸运,胡乱跑了一气之后,却始终没有被洪水卷走,胡乱找了个地势较高之处,算是暂时安全了。 等回过神来之后,他周围一望无际的洪水,心中一阵发苦。 完了,完了,这下全完了! 洪水过后,能存活下来的士卒恐怕不足半数。而且粮草、物资、军械等物恐怕更是百不存一。 怎么会突然间发这么大的水? 他心中疑惑自然无法得到解答,现在只盼望着刘备不会趁着大水来进攻自己,这样自己还能有机会带着残余部队撤回去与董卓汇合。 直到这时,牛辅仍不认为洪水是刘备放的,甚至压根不敢往这方面去想。 在他的认知中,人如何能操纵这般宏伟的自然之力。 但他认为不可能的事情,却不代表别人无法做到。 相比之下,张济的运气就不怎么样了。 大水初来时,张济慌不择路之下,竟一头扎进了水中,眼看就要被洪水冲走之时,却有人拉了他一把。 慌忙中扭头一看,竟是自己的侄儿张绣。 “伯渊,你……” “叔父,莫说话,小心呛着。” 张绣一手拉着自己叔父,另一只手奋力争渡,企图在漫天洪水中求得一条生路。 可周围大水流淌得愈发激烈,张济本就不会水,就算一动不动,也只能成为张绣的累赘。 仅仅一刻钟的时间过去,张绣整个人已经有了力竭迹象,再这样下去,叔侄二人都得葬身水中。 “唉……” 张济长叹一声,眼中露出了一丝悲哀。 “伯渊,放手吧,再这样下去你我都得死。” “不!” 张绣大吼一声,眼中没有任何犹豫,手上却抓得更紧了。 “放手!”张济加重了声音道,“能活一个是一个,叔父已经老了,你还年轻,怎能死在此处。” “不!” 张绣的回答依旧简短有力,眼中满是坚定。 他自幼父母双亡,由叔父张济拉扯养大。名为叔侄,实为父子,怎么可能放弃张济而独活。 “伯渊,你再不放手,咱们可都真要死在此处了!” 自己死了没多大关系,但张绣这颗他武威张氏的独苗,张济说什么也要保下来。 张济开始剧烈挣扎,拼命想把张绣的手拿开。张绣本就已是强弩之末,这下更加坚持不住了,仅仅片刻的工夫,就呛了好几口水进肚。 尽管如此,张绣还是死死抓住了张济,生怕叔父一个不小心从自己手中滑走了。 “叔父休要胡言,便是前方无路,我也愿随叔父同死!” 面对这个认死理且头铁了侄儿,张济彻底无奈了,眼中却满是感动。 罢了,罢了,既然上天要我叔侄同死,也是命该如此。 张济正绝望间,忽听张绣发出一声亢奋的吼叫声。 “叔父,你看!” 顺着张绣示意的方向看去,只见前方竟飘过来一大截木头,原来是拒马桩被大水冲散之后的碎片。 几乎来不及反应,张绣立刻放开了张济,向着那块木头游了过去。 片刻之后,张绣终于抓到了木头,等他再回来时,张济已经快要沉下去了。张绣赶紧又抓起了张济,同时将木头的一头递了过去。 “叔父,抓着!” 木头并不算大,但浮着张济一人却没有问题。 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水势也终于缓和了一些,不像之前那般湍急。 就这样,叔侄二人总算暂时安全了。 “叔父,你说怎么忽然间这么大的洪水?” 得了喘息的空档后,张绣不禁开口问道。 张济摇了摇头,目光中满是无奈与不解。 “不知道,咱们扎营的地方地势也算高的了,就算汴水发水,也应该淹不到此处才对。况且汴水前几天还水流平缓,似有枯竭之兆,实不知为何会突发洪水。” “叔父,你说这会不会是敌军的手段,毕竟敌军可是在咱们的上游。”张绣猜测道。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张济立马摇头道,“敌军若有这般能耐,那之前还跟咱们打什么,早就一把大水淹过来了。” “叔父说得对,是我太异想天开了。”张绣自嘲一笑道。 张济叹了口气道:“这忽如其来的大水虽然凶猛,但绝对无法长久,且等着吧,不久后就该散了。” “这水马上就散?”张绣惊喜道。 “散了又如何,士卒早被淹死了大半。军械物资粮草都没了,咱们这一战算是彻底败了。”张济苦笑道,“再者,谁知道敌军会不会趁机来攻打咱们,到时候可就全无反抗之力了。” 听张济这么一通分析,张绣的情绪也低落了下去。 “伯渊,你听着,等大水一散,不管敌军有没有突袭,咱们叔侄都立刻撤退,跑得越远越好!” “啊……”张绣震惊道,“叔父,咱们这算不算临阵脱逃?” “算个屁!”张济怒斥道,“什么都没了,还怎么打,不逃等着做俘虏还是等着做别人的刀下鬼?” 张绣点了点头,却还是有些不情不愿。 张济语重心长道:“伯渊,你应当学会审时度势,趋利避害,如此才能保全自身。逞英雄是没用的,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知道了,叔父。”张绣低声道。 就在两人说话间,水势终于小了一些,水流的速度也不似之前那般湍急。 望着下降的水位,张济面色一喜。 “伯渊,水要退了!” 张绣也跟着点了点头,神色满是欣喜。 水位的确是要退了,但刘备的大军也快到了。 虢亭。 一直在前方观察水势的士卒回来了,向张恒禀报道: “主簿,汴水水势减弱,应该还有不到半个时辰,大水便会退去!” 张恒点了点头,神色终于有了一丝变化,转身面对蓄势已久兵马。 “诸位,洪水将退。现在,开始进攻!” ------------ 第八十九章弃军而逃 牛辅大营。 一处不知名的山坡上,牛辅望着眼前逐渐退去的洪水,原本麻木的神情终于有了一丝生气。 他也算运气好,洪水初来时不久,他便误打误撞跑到了这里。随后尽管水位暴涨,却也只没过了他的脚尖而已,总算是保住了性命。 “退了,终于要退了!” 牛辅长舒了一口气,口中喃喃自语道。 天可怜见,刚才被洪水包围的那一个时辰,牛辅感觉比过了一年还要漫长。 而今洪水将退,心也可以放回肚子里去了。 不行,为防敌军趁火打劫,一旦洪水退去,便得立刻召集士卒修缮营垒。 只是不知这一场大水过后,还能剩下多少士卒,修缮营垒的物资也没了着落。 牛辅无奈叹息一声。 又等了一会,水终于停了,水位开始逐渐下降,直到最后已然不足一尺深。 “快,传我将令,召集士卒!” 牛辅立刻毫不犹豫地下令道。 与他一样幸运爬上这高地的,还有数十名士卒。 “将军,水还未完全退去,道路泥泞不堪,不如再等等,等大水完全退去之后再……” 可此人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牛辅粗暴地打断。 “等个屁,再等敌军就该杀过来了,快去!” 众士卒无奈,只得按照牛辅的命令行事,趟着水前去召集幸存的士卒。 另一边,张绣见洪水退去,也准备召集士卒,却被张济阻止。 “走,伯渊,咱们快走!”张济皱眉道。 “叔父,敌军并没有杀过来,咱们不用那么惊慌吧,不如先召集幸存士卒……” “你懂什么,敌军就算现在没杀过来,等下也一定会到”张济语气极为肯定道,“刘备是何等将才,又岂会放弃这天赐良机,听我的,咱们快走!” 张济的想法很简单,先走再说。等敌军打过来时,他们叔侄早已他逃之夭夭。倘若敌军没打过来,那他们大可以再回来,反正怎么都不亏。 张绣拗不过张济,只得护送着张济奔着地势高绝处而去。 途中居然还遭遇了几匹侥幸生还的战马,张绣大喜,急忙拦下两匹,叔侄二人各骑一匹,速度瞬间快了许多。 营寨的另一边,随着时间过去,地上只剩下了片片水渍,以及坑洼处的水坑。 洪水已经基本退去,牛辅也成功召集到了一些士卒。 经过刚才的大水,士卒溺死者甚众,尽管牛辅等人奋力呼喊,也只召集了不到五千士卒,且都手无寸铁,甚至连铠甲都被水冲走了。 “不要乱,不要乱,列阵,列阵!” 牛辅大声呼喊着,但刚刚在死亡边缘走了一遭,如今还惊魂未定的士卒自然极难管控,任凭牛辅再怎么严令,场面还是混乱不堪。 正当牛辅忙着安抚士卒之时,远处渐渐响起阵阵马蹄声。 “不好!” 牛辅面色一变,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最坏的情况还是发生了,敌军果然不会放过这个天赐良机。 马蹄声越来越大,许多士卒都听到了,也知道这意味着为什么,纷纷吓得面如土色,大气都不敢喘一声,场面瞬间安静了下来。 之前牛辅声嘶力竭都没能做到的事情,却被一阵马蹄声给办成了。 大水过后的路面极其泥泞,马蹄踏在泥水中,声响被放大了数倍不止。对于眼前这些残存的牛辅军士卒而言,更像是敲打在他们心上一般。 “将军,现在怎么办?” 牛辅身旁的亲兵急声问道。 “怎么办?还能怎么办……” 牛辅惨笑一声,早已心如死灰。 莫说这些人手无寸铁,就算是全副武装的五千人,在没有营寨的防护下,也绝不可能挡得住敌方大军的突袭。 不过下一刻,牛辅心念一转,整个人都激动了起来。 “快,敌军要来了,列阵,快列阵准备迎敌!”牛辅大声呼喊道。 事到如今,士卒们也没了别的选择。在这个杀降全看心情的时代,不想死,就只能奋力一搏。 马蹄声渐近,刘备军终于杀到了。 “降者不杀,负隅顽抗者,死!” 为首之将手持一杆丈八蛇矛,人未到,声已至,正是张翼德! 张飞一声暴喝,声震四野。 可等他看到眼前的敌军时,差点没笑出声来。 此时的牛辅军士卒,不能说是一群叫花子,也可以说是一帮乞丐。 不仅神色惶恐,且身上都没有着甲,甚至手中也没有了兵刃。 子毅太谨慎了,就这么一帮子货色,哪还有必要弄好几拨冲锋。 单单我麾下三千人,就能将其尽数歼灭! “兄弟们,建功立业的时候到了,杀过去!” 火把映照中,张飞的脸色已经激动得通红,手中丈八蛇矛舞得飞快,宛若一条巨蟒般冲进了牛辅军阵中。 …… 虢亭城外。 张恒立于大纛下,估摸着张飞出战也有一段时间了,当即下令道:“文远,出战!” “遵命!” 张辽跨马而出,率领着麾下三千人杀了出去。 张恒又把目光放到了关羽身上,“云长,时间差不多了,你率大军对敌军发动总攻。切记,此战务必要将敌军全歼!” 张飞和张辽麾下都是骑兵,机动性最强,因此需要打个时间差。而关羽麾下可是有着相当一部分的步卒,就算他和张辽同时出发,等赶到时也差了一段时间。 这段时间,应该够张飞和张辽把牛辅大军杀穿的了。 “遵命!” 关羽一抱拳,身后的亲兵开始挥动令旗,一万大军开始缓缓动了起来。 事实上,张恒的估计还是太保守了些。 因为等张辽赶到的时候,张飞已经在牛辅军中七进七出,杀得牛辅残军支离破碎。 张辽见状也不客气,急忙带领麾下士卒也杀了进去。 眼下正是捡人头的大好时候,谁也不肯落后于人。 “文远,你来晚了,敌军都被我冲散得差不多了。” 张飞大笑道,声音中满是兴奋。 “晚于早并无意义,今日得胜,全是主簿之功。”张辽大声回应道,“咱们想要多拿点功劳,还得看谁能生擒贼将!” 言罢,张辽忽然发力,瞬间越过了张飞向前方杀去。他的目标,自然是牛辅和他麾下的张济、李蒙两校尉。 “说得好,那咱们就看看,谁先逮住牛辅!” 张飞也不甘示弱,纵马狂奔起来。 二人又在敌军中往来冲突,杀了个遍,可始终不见牛辅的身影。 到最后张飞实在忍不住了,直接抓了个敌军士卒喝问道:“牛辅在哪!” “不,不知道……” 这士卒似乎是被张飞吓到了,结结巴巴道。 张飞闻言,一把将士卒扔出去,继续搜寻牛辅的身影。 可直到关羽率军抵达,开始清扫战场时,也没找到牛辅在哪。 “牛辅那厮跑哪去了,怎么跟个老鼠似的!” 张飞担心首功被张辽得了,心中急得不行,骂骂咧咧道。 可张辽也和他一样,搜寻了半天也是一无所获,虽然无奈,却也只得就此作罢,准备等天亮再扩大搜寻范围。 …… “驾,驾!” 汴水下游的官道上,牛辅在纵马狂奔,时不时还回头看向身后,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他安心一些。 尽管夜色漆黑一片,他什么也看不到。 早在张飞杀过来的时候,牛辅就知道没得打,纵然拼尽全力,也只能落得个全军覆没的下场。在张飞的骑兵面前,部队连逃跑的机会都不会有。 于是牛辅当场就做出了决定——弃军而逃。 之所以激励士气,也是为了方便自己逃跑而已。 反正左右都是个死,能帮自己脱身,这些士卒死得也算有价值了。 ------------ 第九十章警告 虢亭城外。 刘备掘毁堤坝后便立即返程,却还是晚了一步。当他回到城下时,却只看到了张恒一人站在那里。 “玄德公。” 张恒对刘备拱了拱手。 “子毅,其他人呢?”刘备下马问道。 “出征了啊。”张恒笑道。 刘备有些郁闷道:“这么快啊!” 自己紧赶慢赶,就是想在出兵之前赶回来,谁曾想还是晚了。 “兵贵神速,快点总是没错的。”张恒看着刘备郁闷的神情,不禁有些好笑,耸了耸肩道。 刘备只得无奈地点了点头,“那咱们现在无事可做了?” “这倒也不尽然。” “哦,子毅难道打算前去观战?”刘备有些好奇道。 张恒摇了摇头,黑夜中战场一片乱糟糟的,四处都是散落的敌军,贸然前往不是什么好主意。 想着,张恒又抬起了头,看了看漆黑的夜空,却是深邃得令人心慌。 这么黑,想必不久就该天亮了吧。 “眼下却有一件要紧事,非得玄德公亲自前往,方能显示咱们的诚意。”张恒笑道。 “何事?”刘备不解道。 张恒笑了,口中轻轻吐出四个字。 “人前显圣。” …… 虢亭城内。 陈宫三人正处于安稳的梦乡中,却忽然感觉一阵巨大的声响,急忙睁开眼看时,却是房门被人打开,外面走进来几道黑影。 不好,是敌军打进城了吗! 陈宫不愧是智能之士,哪怕还未完全清醒,却立刻想起了一种可能,当即吓出了一头冷汗,下意识就想找地方躲藏。 可那黑影却根本不给他反应的机会,冲上来一把拽住了陈宫的胳膊。 陈宫大急之下就想反抗,却根本无法挣脱。 这时,黑影口中说出的一句话,彻底让陈宫停止了挣扎。 “公台,快,快跟我走!” 听到刘备声音的那一瞬间,陈宫不再挣扎,心中的惊恐瞬间变成了疑惑。 “玄德公,您这是……” “来不及解释了,快随我出去。”刘备的声音中满是急切。 陈宫连忙问道:“可是敌军打进城了?” 这刘玄德之前还当众吹嘘,说破敌就在这两三日,怎么会让敌军攻进城了呢! “并不是。”刘备摇了摇头道。 闻言,陈宫这才长长舒了口气,挥袖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心中却有些不满。 敌军没打进城,你大半夜的过来折腾我干什么! “不过也差不多了。”刘备又开口道。 “啊!” 陈宫的心情如过山车一般高低起伏,看向刘备的目光中满是幽怨。 你说话不大喘气能死啊! 陈宫急忙起身寻找自己的靴子,同时嘴里还不忘问道:“玄德公,敌军眼下打到哪里了?” “哎呀,公台你问这么多干什么,赶紧走吧,再不走就赶不急了。” “请容下官更衣。” “还更什么衣,赶紧走吧!” 刘备不由分说,强行把刚穿了一只靴子的陈宫拽了出去。 另一边王肱的情况也差不多,张恒走到王肱房门前,直接让士卒一脚踹开了房门,然后又让士卒大吼了一声。 “开门,查水表!” 王肱好歹是武人,反应也比陈宫稍快了些,被惊醒之后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蹦了起来,就往外看去。 然后,他就看到了张恒那张笑意盈盈的面孔。 当王肱只穿着内衣来到院中后,就见到了和他同样造型的陈宫。 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彼此的不解和震惊。 刘玄德到底什么意思? 外面一片寂静,也不像敌军即将攻进城的样子啊。 “玄德公,咱们现在怎么办?”陈宫拱手道。 刘备挥手笑道:“不急,且等等。” 这句话差点没把陈宫的鼻子气歪了。 刚才急吼吼拉着我出来的是你,现在说不急的还是你,你到底想干什么! 要是真不急,最起码让我先把衣服穿上啊! 很快,太史慈领着臧洪也过来了。 相比于二人的狼狈,臧洪却是衣冠整肃,可见太史慈还是个老实人,没有折腾别人的恶趣味。 “玄德公,人到齐了,咱们出发吧。”张恒笑道。 “好,出发!”刘备点头下令道。 “等等……”陈宫连忙大吼一声,“玄德公,咱们到底去哪?倘若不说清楚,请恕下官不能同往。” “去前线战场啊!”这次回话的是张恒。 陈宫疑惑道:“不是说敌军快打进城了吗,为何还要前往战场?” 刘备满脸无辜道:“公台你可不能乱说,我何时说敌军快打进城了?” “这……” 陈宫愕然,可仔细想想,刘备的确没说过类似的话,一切都是自己的臆测而已。 “玄德公的意思是说,如今前方正在交战?”陈宫无法找到刘备话中的漏洞,只得继续耐着性子问道。 “不错。”张恒点了点头,笑道,“公台可还记得,玄德公曾言,胜负就在这两日间。” 闻言,陈宫眼中闪过一丝震惊。 “张都尉的意思是,贵军即将破敌?” “公台高见!”张恒点头笑道,“今日子时,玄德公命大军突袭贼军营寨,斩将破敌,敌军已然败亡不远。等咱们赶到时,战事应该也差不多快结束了。” 这么突然的嘛! 陈宫吃了一惊,第一反应是有些不信。 对面牛辅近三万大军,你怎么可能一夜之间就将其击败。 但见张恒言之凿凿,陈宫却又不得不信。 不,不对! 陈宫感受着夜风吹到身上的凉意,猛地反应了过来。 这就是你们折腾我的理由? 就算大获全胜,你们也不该这般戏弄我吧。 “既是胜券在握,玄德公又何必如此匆忙。”陈宫低哼一声,语气的不满显而易见。 张恒却满脸无辜,语气真诚道:“哦,当初难道不是公台自己说要随军观战吗?” 望着张恒似笑非笑的眼神,陈宫沉默了,同时也彻底想明白了。 张恒捉弄陈宫的目的,自然不是为了单纯的恶趣味,而是在稍微警告那些酸枣诸侯——行了,别太过分了。 仗是我打,血是我流,人是我死,你们在后面观望还不够,居然还派几个人来观望风头。 董贼强,你们龟缩不出;董贼弱,你们一拥而上。 当真是天下的好处都让你们占完了,世间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张恒是在借此事宣泄自己的不满,骑墙可以,但不能太过。 战争打到这个份儿上,你们可是一分力都没出过,还想怎么样。 要来就来,不来拉倒,少TM派几个人过来恶心我。 没有你们,我照样能打进雒阳,诛灭董卓! 想明白这一层之后,陈宫深吸了一口气,目光也变得肃然。 “玄德公,战事虽然紧急,但且容下官回屋更衣,再与公一同赶赴战场。”陈宫对刘备深鞠一躬,拱手道。 张恒直接挥了挥手,笑道:“公台早去早回,莫要误了时辰。” “自然不会。” 陈宫点头道,转身大步回屋。 另一边的王肱还是一脸懵逼的状态,但身上这点衣物也不像个样子,当即也向刘备告了声罪,转身更衣去了。 二人走后,刘备看向张恒,目光带着询问之意。 子毅,是不是有些过了。 张恒则笑着摇了摇头。 不过,一点都不过! 放在之前,张恒肯定不会这般挑衅。 但今时不同往日,刘备麾下如今近两万大军,比一路诸侯手中的人马还要多,再加上之前连战连胜,已经有了与众诸侯叫板的底气。 有了底气,自然该拿出些锋芒,不然别人总以为自己是软柿子。 刘大耳又不是发廊里的小姐姐,谁都能摸两下。 ------------ 第九十一章等到一条大鱼 等陈宫和王肱穿上衣服出来后,东方已经微微泛起了鱼肚白。 天,终究还是亮了。 刘备当即下令,赶往前线战场。 本以为没机会参与战事,谁知道现在却充当起了向导的角色。虽然不能亲自上阵搏杀,但有机会亲临战场总是好的。 一念及此,刘备心中甚至对陈宫有了一丝感激。 虢亭距离牛辅大营不过十里,众人赶到时,天已经彻底大亮。 陈宫望着前方狼狈不堪的战场,地上的水坑和稀泥,四处散落的兵刃,以及随处可见的牛辅军士卒的尸体,不禁目瞪狗呆,心中写满了疑惑。 这是战场吗? 我怎么感觉像是洪水过后的受灾现场呢。 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 只可惜刘备并不会解答他的疑惑。 诸将见刘备赶到,都纷纷凑了过来。 最高兴的,还是数咱们的张三爷。 “兄长,兄长!” 张飞纵马而来,口中大喊道,神情写满了兴奋。 在他身后,还有一个浑身绑缚住的敌军将领,正是校尉李蒙。 李蒙被牛辅夺下兵权之后,便被严加看管了起来。昨夜大水来时,李蒙侥幸逃得一命。 之后却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正欲逃走时,被四下搜寻牛辅踪迹的张飞擒获。 虽然没擒获贼首,但李蒙好歹是牛辅麾下三大校尉之一,怎么说也是一笔大大的功劳。如此运气,看得张辽都一阵眼红。 细数整场战役,张飞先是阵斩郭汜,今日又生擒李蒙,可谓收获最多之人了。 “兄长,这是牛辅麾下的校尉李蒙,被我擒获了!” 张飞冲到刘备身边,指着身后的李蒙大声笑道。 “翼德英勇!” 刘备夸赞了一声,随即跳下马来,看着李蒙道:“你可愿降?” 面对刘备的劝降,李蒙眼中满是冷意,只是冷哼一声,便把头扭向一边。 刘备也不气馁,继续劝道:“董贼逆天无道,荡覆王室,尔今日战败被俘,为何不弃暗投明?” 李蒙叹了口气,眼中满是不甘。 虽说他知道刘备军的厉害,但他并非战败,而是被自己人拿下,然后系列糊涂做了俘虏,自然心有不服。 “我今不幸落在尔等手上,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何必多费口舌。” 见李蒙回绝,刘备便把目光看向了张恒。 张恒却缓缓摇了摇头。 李蒙的口气不软不硬,却并没有彻底回绝,一看就是心存疑虑。 张恒猜想,多半是和徐荣的情况差不多,因家眷都在雒阳,想降却又不敢的那种。 不过此人也没多大价值,降不降意义都不大。 是否收降一个人,张恒首先会考量品性,其次是能力,最后才是麾下的兵马多寡。 很显然,李蒙三样都没有,自然也就没意义了。 正当刘备思索如何处置李蒙时,暴脾气的臧洪忽然抱拳道:“玄德公,此人顽固不化,不如杀之祭旗,震慑董贼!” 闻言,李蒙眼中立即闪过一丝绝望。 “子源此言差矣!”张恒却笑道,“此人虽冥顽不化,但毕竟是董贼麾下大将,不如暂且收押,等拷问出董贼军力部署之后再行处置。” 臧洪闻言先是一愣,继而点了点头道:“张都尉此言有理。” “好!”刘备大袖一挥,“将贼将押下去好生看管。” 张飞嘿嘿笑道:“兄长,这回的首功总该是我的了吧。” “首功是你的?”刘备有些疑惑道,“贼首牛辅何在,没拿到此人,也敢说自己是首功。” 张飞满脸无所谓道:“我是没拿到,但二哥和文远也没拿到,相比之下,我还生擒了李蒙,如何不成称首功。” “牛辅那厮逃了?”刘备皱眉问道。 “是啊,昨夜一开打,那厮就逃得无影无踪,我与文远率军搜遍了整个战场,也没见到此贼的踪迹。”张飞也是满脸郁闷道,“这厮当真命大,大水没淹死他就算了,居然又从咱们手上逃掉了。” 张恒笑道:“玄德公,此贼逃了也就逃了吧,反正他麾下敌军已全军覆没,他就算能逃回去,也于讨贼大业无碍。再者说,他能不能逃得掉还是两说呢……” 刘备闻言,不禁挑眉道:“怎么,子毅还有后手?” “谈不上什么后手,且看天意吧。”张恒摇头笑道。 “也是,此次大获全胜已是不易,又岂能再强求其他。一个手下败将而已,生死无关痛痒。”刘备不屑道。 …… 虢亭至成皋的官道上。 曹操驻马观望着远方。 早在昨夜关羽出兵之前,张恒便下令让曹操赶到了这里,准备堵截逃走的残兵。 之后洪水呼啸而至,大多数士卒都淹死水中,却还是有三三两两的士卒逃了出来。这些人第一反应便是往成皋的方向逃,却刚好被曹操以逸待劳,堵截在了这里。 虽说陆陆续续收拾了不少残兵败将,但始终没一条大鱼上钩。时至天亮后,曹操麾下众将便有些急躁了。 刘备的人马都在前方战场上建功,却让咱们在这里干等,这也太厚此薄彼了吧。 眼看日上三竿,曹洪便有些忍不住道:“兄长,那张子毅是不是故意把咱们留在这,好把功劳都留给他自己人。” “子廉休要胡言乱语,子毅并非那等小人。”曹操皱眉呵斥道。 “可是……” 曹洪欲言又止,但见曹操生气,终究不敢再争辩了。 其实不光他有这种想法,曹操心中又何尝没有。 只是自己麾下兵微将寡,这一战几乎都是刘备在出力,能给自己一口汤喝已经很不错了,哪还能奢求更多。 由此,曹操心中也更加坚定了壮大自己的想法。 而且,他已经大概找到了方向。 名望、大志、雄心、他曹孟德都不缺,唯一缺少的,是一个帮自己出谋划策的智能之士。 当初刘玄德初去会盟之时,麾下也不过一千五百人而已。之所以实力能快速扩张十倍不止,还不是因为有张恒给他出谋划策。 可人才难寻,似张恒这等大才更是凤毛麟角,自己该去哪里寻找? 正当曹操皱眉苦思之间,远处忽然响起了一阵马蹄声。 曹操还没说话,旁边的曹洪马上兴奋道:“又来功劳了!” 蚊子腿再小也是肉,没人会嫌弃功劳多。 “子廉、妙才,你二人杀过去,把这伙敌军斩杀!” 曹操还以为又是溃逃的小股部队,随口下令道。 “遵命!” 曹洪和夏侯渊倒是很兴奋,连忙抱拳道,带着数百人冲了上去。 片刻后,前方敌军显现,倒让曹操有些惊讶,因为这支敌军居然有数百人之多。 为防二人翻车,曹操又下令道:“子孝,你也领五百人前去助阵。” “好!” 曹仁一点头,率军杀了上去。 从洪水中侥幸逃得性命的牛辅军,早已是惊弓之鸟,自然谈不上什么战斗力。见到前方忽然杀出一队人马,几乎来不及多想,便扭头就跑。 打? 手里都没家伙怎么打! 曹洪自半夜里在这里围追堵截,也是见惯了这种场景,当即狞笑一声,带队冲杀了上去。 跟他预料中的一样,这支敌军根本没有多少反抗之力,被自己一冲就散。一部分四散而逃,另一部分干脆直接举手投降。 等曹仁率军赶到时,曹洪已经和夏侯渊兵分两路,曹洪率军继续追击,夏侯渊留下来收编投降的士卒。 但敌军中却有一名骑兵逃得飞快,甚至早在曹洪刚冲过来的时候就已经转身了,如今已经逃出去了老远。 曹仁看得有趣,嘴角露出一丝冷笑,随口向降卒问道:“尔等是何人麾下?” 一个降卒鼓起勇气答道:“回将军,小人等是牛辅麾下。” “牛辅麾下!”曹仁瞬间来了兴趣,“牛辅现在何处?” 降卒一指远方正加速逃跑的那名骑兵。 “将军,那便是牛辅。” “什么!” 曹仁顿时瞪大了双眼,几乎来不及多想便大喝一声。 “追,快追!” ------------ 第九十二章生擒牛辅 “妙才,你去回禀兄长,我先去追击牛辅!” 曹仁急声说道,连头都没回便纵马冲了出去。 这时候哪还顾得上眼前的这些敌军士卒,一个牛辅比他们要值钱太多了。 曹操很快得到了消息,第一反应就是不信,随后却回想起开战前张恒说过的话。 敌军败后,残余者必然往地势高绝处去。待大水退后,他们必逃回成皋,曹公可引麾下兵马把守必经之路,如此必有所获! 当时曹操还道是张恒想把功劳都留给自己人,才故意把自己支开。 现在想来,张恒却是真正做到了一视同仁,功劳全凭运气。 “子毅果然真君子也!” 曹操感叹一声,随后猛地睁开眼睛,大喝道:“全军听令,远处那逃跑者,便是贼首牛辅,随我杀上去。生擒牛辅者,赏钱百万,官升五级!” 面对穷途末路的牛辅,曹操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全力以赴。 这可是董卓的前军统帅,执掌三万兵马的大将啊。若放在关东联盟中,牛辅的地位绝对不次于一路诸侯。倘若能生擒此人,封侯都不成问题!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随着曹操一声令下,麾下蓄势已久的精兵冲杀出来,直奔牛辅而去。 牛辅本来还在为无人追击自己而暗自庆幸,忽听身后喊杀声震天。 回头一看,差点吓得魂飞魄散! 好家伙,所有人都冲他杀了过来,甚至之前去追击逃跑士卒的曹洪也闻讯赶来。 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牛辅哀叹一声,却也只能强行催促胯下的坐骑,竭力而逃。 可胯下战马本来好不容易从洪水中逃得一条性命,又驮着牛辅狂奔了半夜,此刻已是强弩之末,任凭牛辅如何催促,也无法再加速了。 半夜与张飞对战时,牛辅卖了麾下士卒,好不容易换来了逃命的机会,半路上却又碰到了几匹侥幸未死的战马。 牛辅当即大喜,骑上战马继续逃生,途中还陆续遇到了遁逃的士卒,如此也算组织起了数百人的队伍。正当牛辅感叹自己终于转运了的时候,就遭遇了曹操的伏兵。 而且好死不死的是,敌军好像还认出了自己的身份,如疯狗一般向自己冲了过来。 眼看曹仁离自己越来越近,可胯下的战马却越来越慢,牛辅心中大急,一发狠,拔出了自己佩剑,对着马屁股捅去。 战马吃痛,发出一声嘶鸣,开始疯狂乱窜。 靠着这近乎于饮鸩止渴的方式,牛辅终于与曹仁再度拉开了距离。 可好景不长,又逃了一段时间后,坐骑的速度又慢了下来。 屁股上的伤口还在流血不止,浑身的力气已经耗尽,马背上的牛辅还在奋力驱赶。三重压力之下,这匹战马终于撑不住了,一头栽倒在地。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牛辅反应倒快,一个懒驴打滚从马背上滚了下来,好歹没有伤到自己。 再看那匹战马,却是口吐白沫,浑身抽搐,奋力嘶鸣了两声之后便再也不动了。 看样子,竟活活累死了。 这下牛辅彻底绝望了。 远处马蹄声越来越近,犹如死神降临一般。 “当真是天要亡我!” 牛辅不禁仰天长叹,眼中写满了绝望。 “天亡不亡你我不知道,但你今日落在我手上,却是没跑了。” 后方追击而至的曹仁听到这句话后,不禁哂笑一声。 下一刻,一柄长枪刺出,正好抵在牛辅吼间。 牛辅此时已是心如死灰,也没有再做徒劳的抵抗。 “捆起来!” 曹仁单手持枪,下令道。 身旁的亲兵立刻下马,冲上前用绳索给牛辅来了个五花大绑。 等曹操赶到时,一切都已尘埃落定。 “兄长,这就是牛辅!” 曹仁指着被绑的牛辅道,脸上笑得很开心。 这可是天大的功劳啊! 之前曹操听闻是牛辅时,还相当激动,现在功劳到手,他整个人反而平静了下来,看向牛辅的目光中无悲无喜。 这一刻,他脑中忽然想起了当日汴水战死了卫兹,以及鲍信的弟弟鲍韬。 “你这董贼之鲠毒,为虎作伥,行凶作恶之时,可曾想过会有今日?”曹操看着牛辅,冷笑道。 “哼,你是何人,本将虽不幸被俘,却也不是你这等货色能羞辱的。” 牛辅自知必死,干脆硬气了一回。 曹仁闻言大怒,呵斥道:“贼子,死到临头,还敢猖狂!兄长,不如直接杀了这厮,带着他的人头回去,反正功劳也是一样的。” “不可,此贼虽是咱们擒获,却还得带回去等刘玄德发落。” 曹操挥手拦住了准备动手的曹仁,随之便下令回师。 最大的鱼已经抓到了,而且如今已日上三竿,能逃的士卒也都逃得差不多了,继续死守此地也就没了意义,还是赶紧把牛辅带回去为好。 可曹操不知道的是,就在他率军离开不久之后,官道上又有一队人马疾驰而来,正是张济叔侄。 论行军打仗,张济只能说是本事平平。 但论起存身之道,张济可谓是个中高手。 他早料到刘备军不仅会趁着大水进攻,还必然会在自己的归路上设伏,所以一路小心谨慎,每隔数里便派人去前方打探,确定没危险了再走,可谓苟到了极致。 也正是因为这股子谨慎,所以叔侄一行人才没有遇到追兵,一路平稳地逃了出来。 行至下午,已经彻底出了荥阳的范围,算是暂时安全了。 张济四下望了望,见周围全无人迹,终于松了口气,下令士卒下马稍作休整。 再跑下去,就算马能抗住,人也不行了。 张济命士卒升起了几堆篝火,叔侄二人围在火堆旁取暖。 “叔父,咱们现在去哪?” 一会儿的工夫,张绣终于感觉身子暖和了些,不禁开口问道。 闻言,张济不禁摇头苦笑一声。 按理说,既然逃出来了,就应该前往成皋寻找董卓的大部队,将战败的消息禀报上去。 可就连直肠子的张绣都没往这方面想,可见这真不是一个好去处。 以董卓的脾气,得知三万大军全军覆没后,必然雷霆震怒,很可能会直接杀了叔侄二人。 张绣可能呆了一点,但绝对不傻! 但如果不回去吧,家眷都还在雒阳呢,一旦董卓知道了自己畏罪潜逃,必然拿自己和侄儿张绣的妻子开刀。 所以眼下如何保全自己,就成了一个难题。 刚刚才经历了九死一生的逃亡,现在却还要考虑如何从自己人手中活命,当真无比荒诞。 见张济不说话,张绣思索了一会,忽然眼睛一亮。 “叔父,不如咱们悄悄潜回雒阳,接了婶娘回凉州吧。” 张济摇了摇头,“董相出征,必留文优先生守雒阳,咱们能从他眼皮子底下把家眷接走?” 提到那个瘦高身影,张绣不说话了,只剩下了摇头。 整个西凉军中,最让人畏惧的其实不是董卓,而是李儒。 沉默良久后,张济终于开口了。 “咱们去成皋,面见董相,将前因后果讲清楚。” 张绣大急道:“叔父,董相残暴,肯定不会放过咱们。” “我当然知道,但如果能寻得一个人的帮助,就必然能从董相手中讨得一条生路。” “谁?”张绣疑惑道。 “贾文和先生。” 提起这个名字,张济连语气都变得恭敬了起来。 ------------ 第九十三章战场论生死,胜负不留情 关于曹操生擒牛辅这件事,张恒也是比较惊讶的。 但好在只是惊讶,还不至于有其他想法。 当初他分配任务时,就是单纯按照兵力来部署的。一个牛辅而已,还不至于让张恒生出什么别的心思。 诚然,在负责伏击的部队的确不容易立功,但谁让你曹操麾下只有那么点兵马,战斗力也不强,老老实实打埋伏最为稳妥。 谁知道曹操走了狗屎运,直接把牛辅给生擒了。正如当初捡漏斩杀杨定一样,只能说是天意使然。 张恒没有想法,却不代表别人无动于衷。 当曹操押着牛辅赶回战场时,刘备麾下诸将差点眼都红了。 我们在前面拼死拼活,大鱼却让你逮走了,这上哪说理去! 尤其是张飞,脸上的笑容瞬间就消失了,眼中的酸意几乎要喷薄而出。 “这曹孟德当真是……好大的运道。” 憋了半天,最终张飞才满脸不甘地吐出了一句话。 张恒不禁哑然失笑,走上前拍了拍张飞的肩膀。 “好了,好了,不过是董贼的前军都督罢了,这等货色一抓一大把,翼德又何必在意。” “俺倒是不在意曹孟德得了功劳,只是这牛辅本该是咱们的……” 嘴上说着不在意,但看张飞的表情还是难以释怀。 “翼德,大度一些。”张恒语重心长道,“玄德公志在天下,将来必为一方霸主。而你作为玄德公的手足兄弟,以后也将主掌三军,岂能如此小肚脐肠。今日曹孟德建功你心中难受,他日你麾下部将抢了你的功劳,你难道也是这般不甘,如此怎能服众?” 闻言,张飞这才点了点头。 “子毅,我知道了。” “明白就好,你且好好想想吧。” 张恒说了一句,便纵马前去迎接曹操。 相比张飞,刘备的表现可谓极有人主风范。他见曹操生擒牛辅而归,脸上顿时露出了笑容,赶紧纵马前驱迎了上去。 “恭喜孟德兄,今日生擒贼首,当为此战首功!” “哪里哪里。”曹操有些惭愧地摆手道,“此战得胜,全赖子毅奇计妙策,众将士奋勇拼杀。我不过是趁人之危,这才擒获贼将,何敢居功。” 刘备笑道:“孟德兄休要谦虚,功劳便是功劳,哪管如何得来。稍后我便将战报传回酸枣,为孟德兄请功。” 闻言,曹操也笑了,对刘备一拱手道:“既如此,那便多谢玄德兄了。” 这次曹操是发自内心的高兴,回想当初自己提议进兵时,众诸侯推诿扯皮;自己兵败汴水时,诸侯们幸灾乐祸…… 今日擒获贼首牛辅,总算扬眉吐气,让众诸侯刮目相待! 刘备又把目光放在牛辅身上,眼中的光芒却冷冽了许多。他早从张恒处得知了牛辅的身份,对于这种董卓亲族,纵然有天大的能耐,刘备也没有招降的心思。 “贼子,此番兵败,还有何话可说?” 面对胜利者刘备的嘲讽,牛辅却面色如常,只是冷笑道:“尔此番趁人之危,非大丈夫所为,若非天降洪水,尔等又岂能胜我!” “哈哈哈哈……” 闻言,刘备不禁仰天大笑起来。 不仅刘备笑了,周围众将也跟着笑,一时间空气中充满了快活的空气,只有牛辅一脸懵逼。 与他一样疑惑的,还有陈宫三人。 “贼子有何可笑?”牛辅恼羞成怒道。 “我笑你死到临头,还不知为何会败,只能做个糊涂鬼!”刘备收敛了笑容,冷声道,“也罢,我便大发慈悲告诉你,好让你死个明白。 你所谓的天降大水,乃是我军主簿张子毅之妙计。” “怎么可能!” 牛辅瞪大了眼睛厉声道。 “为何不可能!为将者,不明天时,不知地理,不查人心,是庸才耳。似你这等货色,便是不死留着也没用。” 刘备搬出了张恒的名言摆造型,说得牛辅哑口无言。眼睛却还瞪得大大的,写满了不可思议。 “怎么可能……那么大的洪水……岂是人力所能为之……绝对不可能……” 牛辅还在喃喃自语,一旁的张恒笑道:“玄德公何必与此人多费口舌,直接带下去就是,待来日与董贼决战时,正好斩之祭旗。” “好,来人,带下去严加看管!” 刘备挥了挥手,马上有士卒将神情恍惚的牛辅押了下去。 同样神情恍惚的,还有陈宫等三人。 尽管他们从始至终都不知道刘备军的作战计划,但从刚才的只言片语中,陈宫也已经明白得差不多了。 敢情今日之胜,全是张子毅设计引洪水倒灌敌军营寨所致,这也刚好能解释自己之前看到的场景。 陈宫心中思量着,再看向张恒时,眼神已经带着深深的忌惮。 不用想也知道,张子毅肯定是在汴水上游修坝蓄水,之后再放出水淹敌军。 只是每年黄河开河的时间就那么几天,张子毅能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机会,并且加以利用,一步一步将牛辅逼入绝境,可见其心思缜密,行事却又天马行空。 此人,不可小觑! 陈宫作为当世一流的谋士,几乎一瞬间便想明白了张恒的整套计划。 可随之而来的,却是一个新的疑惑。 此人明明深谋远虑,那为何之前在酸枣时,表现得如此不堪? 是了,是了,一定为了引诱酸枣联军出兵! 想明白这一层的陈宫,看向张恒的眼神已经不是忌惮了,而是敬畏。 此人实在太可怕了,不仅将敌军玩弄于鼓掌之间,更是连自己人都一并算计了。 他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难道真的只是单纯忠心汉室,想让关东诸侯共讨董卓? 陈宫有些不信,似这等智算通天的大才,绝对不会这般愚忠。 似乎察觉到了陈宫在观察自己,张恒忽然扭过头来,陈宫见状赶紧露出了示好的笑容。 张恒也笑了,笑得略有深意。 陈宫这老小子,刚才一番头脑风暴,应该已经想明白了整个流程。 既然如此,那就不能放他走喽。 张恒回以微笑,却让陈宫背后一凉,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片刻之后,关羽已经打扫完战场,回来向刘备复命。 刘备赶紧问道:“云长,此番战果如何?” 关羽抱拳道:“兄长,此战俘虏敌军士卒七千人,战马两千匹,至于敌军器械物资,都被大水冲走,想要收缴,还得扩大范围继续搜寻。至于我军将士,倒是没什么损伤。” 关羽没提斩杀了多少敌军,因为数字实在太少。在这种情况下,牛辅军士卒根本不可能有什么战意,自然全都投降了,只有极小一部分逃了出去。 曹操闻言,也连忙拱手汇报道:“玄德兄,此战操共计俘虏了两千敌军士卒,至于战马军械,也是一无所获。” 刘备点了点头,眼中却露出一丝不合时宜的黯然。 牛辅大军共计两万五千余人,就算有部分漏网之鱼逃了出去,也绝对不超过两千人。主战场和曹操俘虏的人数加起来共计九千人,也就是说,此战共有一万四千人葬身水中! 汇报上来的只是数字,但死得却是活生生的人啊! 纵观刘备自出兵以来,所有斩杀的敌军加一起,也不足这一战的零头。 水攻之计虽好,却实在有伤天和。 张恒看出了刘备的情绪低落,柔声安慰道:“玄德公不必介怀,战场上不容留手,不是你杀人,便是人杀你。倘若咱们战败,敌军必然不会手下留情。兵士们既然选择了从军征战,生死就该无怨无悔。” “这些道理我又何尝不明白,只是……”刘备叹了口气道,“子毅你曾说过,这些董贼士卒,也曾是我大汉勇士,如今却葬身此处,着实令人不忍。” 此时的刘备未经挫折,还是有些想当然。当着众人的面,张恒也不好说些其他的,只能继续把锅都甩给董卓。 “玄德公,此非咱们之过,实是董贼之祸。若非董贼一己私欲,这些西凉勇士也不必与咱们自相残杀。玄德公既有如此仁心,就该奋勇向前。等咱们诛灭了董贼,就能再造盛世,使将士解甲归田,百姓安居乐业。” “子毅此话,堪称至理名言!” 旁边的曹操赞叹道,目光也跟着炽热了起来,一种名为理想主义的光芒闪烁而出。 “不错,杀贼报国,匡济苍生!” 刘备重重一点头,语气坚定道,目光重又恢复了清明。 “传我将令,今日大获全胜,大宴三天,犒赏全军!” 闻言,众将这才都欢呼起来。 不是所有人都胸怀大志,有着远大理想的。 普通人更在乎眼前触手可及的利益,更在乎跟着你能不能有肉吃,能不能建功立业,封妻荫子。 相比诗和远方,还是眼前的蛋糕更能打动人心。 这世界就是这样,有人站在高处,就有人站在低处。 但少数人的宏图大志,终究要靠这碌碌众生来帮着实现。 就在众将兴奋期待之时,张恒一招手,把张辽唤了过来。 “大灾之后,必有大疫。文远,你还得再辛苦一些,将战场上敌军士卒的尸体尽数火化安葬,以防瘟疫滋生。此外,敌军的军械辎重虽被大水冲走,却也不会太远,你命麾下士卒扩大搜算范围,安葬敌军的同时一并搜集回来。” “遵命!” 张辽立刻抱拳道。 ------------ 第九十四章没错,我就是在招揽你 得胜之后,赏赐且不论,反正是进入了所有人都最喜欢的吃席阶段。 昨晚一夜没睡,一直酣战至中午,所有人腹中早都饥肠辘辘。甚至在等候开席的阶段,张飞便钻进了后营,不知从哪弄到了一块猪蹄膀啃得正香。 张恒摸了摸肚子,赶紧走了过去。 “翼德,吃着呢。”张恒问候了一声,笑得人畜无害。 “嗯……嗯……” 张飞顾不上跟张恒说话,犹自继续啃得开心。 张恒也不在意,径直拔出了张飞腰间的短剑。 “翼德,圣人曰:见者有份,你可知是何意思?” 张飞脸上立刻写满了疑惑,“这句话是哪位圣人说的,我怎么不知道?” “谁说的不重要,重点是见者有份,你可明白?” “这话真是圣人说的?”张飞仍是似信非信。 张恒满脸正色道:“这是自然,我读的书多,不会骗你。” “可是……” “没有可是,快把蹄髈拿来。”张恒大手一挥,不容置疑道。 “好吧。” 张飞无奈,只得将手中的猪蹄膀递了过来。 张恒立刻挥剑,将蹄髈一分为二。 两人找了个没人的角落,啃得满嘴是油,异常开心。 以至于等到开席的时候,张恒已经吃不下什么东西了。 席间,刘备再度给此战定性,把首功给了张恒。当然,这本就在众人的意料之中,倒是没人反对。 张恒对此倒是并不在意,不干死董卓,再大的功劳都无法兑现。 说起了,董卓应该也快到了。 这头大BOSS可不搞,弄不好就会翻车,得好好想个办法才行。 一念及此,张恒便把目光放到了陈宫三人身上。 此番大败牛辅,酸枣诸侯也该出动了才是。还有那江东猛虎孙坚,算算时间也该来了。 果然,庆功宴之后,陈宫三人立刻向刘备辞行。 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是时候回去将这一战的结果汇报上去了。 略带三分醉意的刘备自然爽快答应了,甚至要亲自送三人出城,却被张恒请求代劳。 就这样,张恒一路送三人出了城门,等到他们即将上马离去的时候,张恒忽然拦住了陈宫。 “都尉有何吩咐?” 陈宫疑惑地问道,心中却有种不好的预感。 “春光怡人,汴水风景正好,我欲往观之,不知公台可愿同行?” 汴水刚刚淹死了一万多人,风景哪里好了! 陈宫虽不情愿,但他知道自己没有拒绝的余地,当即只好拱手笑道:“都尉相请,在下岂敢不从!” 张恒笑了,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心。 “请!” 陈宫下马,跟在张恒身后向远处走去,只留下王肱和臧洪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 “我家主簿邀公台游玩赏景,一时半会恐怕难以归来,二位倒也不必等候,先行即可。”太史慈笑道。 闻言,王肱不再犹豫,冲太史慈一抱拳后,便纵马离去。 他现在只想把消息传给刘岱,哪有心思理会陈宫的死活。 再看臧洪,经过片刻思索,认为陈宫不会有什么危险,当下也冲太史慈一抱拳,纵马离去。 等二人都离开后,太史慈才带着亲兵追上了张恒,不过始终隔着一段距离,免得打扰到张恒与陈宫的谈话。 “都尉,此处并无旁人,若有话不妨直说,在下洗耳恭听。” 眼看走了许久,张恒却还是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再这样下去真要去汴水看尸体了,陈宫只得苦笑一声,赶紧拱手道。 “公台啊。”张恒缓缓笑道,“你说,这大汉还有救吗?” 好家伙,上来就这么刺激的嘛! 面对张恒丢过来的炸弹,陈宫立即正色道:“都尉何处此言,我大汉自是如日中天,眼下虽有董贼作乱,但只要众诸侯齐心协力……” 张恒叹了口气,根本不想听陈宫的长篇大论,便挥手打断道:“公台,我虚心求教,你又何必说些敷衍之言。” 陈宫沉默了,彻底的沉默了。 时局如此,有识之士都看得出来是怎么回事,陈宫心中自然也有自己的看法。 只是,他不能说给张恒听,甚至有些埋怨张恒引起的这个话头。 与人共事,切忌交浅言深。这道理张子毅不会不懂,却还来消遣我,当真可恶。 陈宫沉默,张恒却笑了。 “看来公台是不想说,那我便替你说了吧。我大汉立国四百载,有过辉煌,有过低谷,有过盛世,也有过中兴,但时至如今,早已是积重难返,国祚不久矣。” “都尉何出此言!” 这话把陈宫吓了一跳,眼中甚至露出了一丝恐惧。 心里知道是一回事,但直接说出来,却是另一回事。 张子毅这般对我掏心窝子,难不成是想招揽我。 我若拒绝,还能活着回去吗? “我自问坦诚以待,公台何必顾左右而言他。”张恒叹息道,“大汉国运日衰,魑魅魍魉横行,妖魔鬼怪遍地。时局如此,除非再出一个光武皇帝,才能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于将倾!” 陈宫还是继续沉默,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接。 张恒自顾自继续说道:“不过乱世也有好处,英雄可匡扶社稷,枭雄可称霸一方,志者可大展拳脚,勇者可建功立业,仁者可造福百姓,公台以为如何?” 问题被怼到脸上,陈宫没了继续沉默的权利,便只好笑道:“都尉此言,在下实在不敢苟同。但仔细想来,却又有几分道理。” 张恒没理会陈宫这句模棱两可的话,直接问道:“那公台你呢,你是哪种人?” 这话等于是在问陈宫,你想在乱世做些什么。 “在下身无所长,不敢有所奢望。”陈宫笑道。 张恒摆了摆手,“不必讳言,此间只有你我二人,何不一吐为快?” “这……” 陈宫长长出了口气,心知今日不来点干货是搪塞不过去了。 “都尉,在下虽不敢说学究天人,可也算饱读诗书,自然也有心一展胸中所学,建功立业,青史留名,可奈何……” 陈宫出身东郡大族,又是东郡功曹,也算是太守张邈的身边人。虽身负大才,但奈何张邈不能慧眼识人,只让陈宫当个秘书,有时候还兼任跑腿的工作。 见陈宫眉间带着一丝阴郁,张恒便识趣地撇开了话题。 “公台可知,我为何独独将你留下来?” 好吧,这家伙总算承认自己的意图了。 “在下不知。”陈宫摇了摇头道。 “当真不知?” 张恒笑得很有深意。 “当真不知,还请都尉教诲。” 见陈宫还在装傻,张恒索性把话挑明了。 “我多番谋划,无非是为了统合诸侯,决战董贼。公台既已看破,我自然要把公台留在这儿多待几日,免得坏了我的大事。得罪之处,还望见谅。” 这张子毅,你这么坦诚的嘛! 陈宫忽然有些佩服张恒了,连忙拱手正色道:“都尉放心,在下虽无都尉这般大才,却也知忠义廉耻。征讨董贼乃国之大事,在下岂敢因私废公。” “嘴上说的话再好听,也是靠不住的。”张恒笑道,“公台且安心在此客居数日,静待酸枣联军抵达。” 听到这里,陈宫彻底松了口气,明白自己的性命算是保住了。 “既如此,那在下就叨扰了。”陈宫连忙拱手道。 “好说,好说。”张恒挥袖道,“再者说,联军与董贼决战之时,公台也可趁机建功立业,一展胸中所学,岂不美哉!” 陈宫闻言不禁苦笑起来。 讨董的确是个好机会,但以张邈的性格,怕是不会让自己掌兵,又何谈功业。 张恒看了陈宫一眼,神情忽然严肃了起来,正色道:“公台,倘若酸枣联军不能让你一展所学,你尽可来找我。我虽不才,却必定让公台得偿所愿!” 闻言陈宫吃了一惊,急忙抬头向张恒看去。 这是在招揽我吗? 但张恒却是神情严肃,目光真诚,完全不像是在开玩笑的样子。 没错,我就是在招揽你! ------------ 第九十五章神机妙算贾文和 成皋。 成皋,雒阳八关之一。坐落在雒阳东二百余里的地方,南有群山,北据黄河,是陈留进入雒阳的必经之路,也是唯一路径。 因其位置险要,又与雒阳相邻,自然就成了河南尹境内的咽喉之地。 中平元年,黄巾起义,一时间天下响应,京师震动。 汉灵帝唯恐自己的安全得不到保障,便拜屠户出身的何进为大将军,总督天下兵马,又在雒阳周边设置了八道雄关,任命八关都尉,用以拱卫京师。 成皋便是其中一道关隘,甚至可能是最重要的一道关隘,其名为旋门关。 另外,它还有个名字,正是后世演义小说中名场面三英战吕布的发生地——虎牢关。 谁曾想黄巾军旋起旋灭,根本没能威胁到雒阳的安全。而如今这座成皋雄关却便宜了董卓,成了阻拦关东联军的滩头阵地。 过了成皋,距离雒阳只有不到两百路的路程,且途中再无险可守,可谓一路畅通。 所以无论是董卓还是关东诸侯,都把成皋视为必争之地,甚至是最重要的一块阵地。 初时,董卓决定出兵与关东联军决战,便令牛辅率三万大军先行,自己则留在雒阳筹措粮草。等到一切齐备,董卓率军东进时,牛辅已经在荥阳城外跟刘备打上了。 等到牛辅全军覆没时,董卓大军抵达成皋才不足三日,正准备出兵前去接应牛辅。 然后,董卓就收到了牛辅全军覆没的败报。 不,确切来说并不是败报,因为已经没有人向董卓禀报了。一些侥幸逃得性命的士卒回到了成皋,董卓才得到了消息。 董卓第一反应就是不信,直接指着这些士卒冷笑道: “不,不可能,尔等好大的胆子,胆敢乱我军心,推出去斩了!” 这些士卒闻言大惊,赶紧叩首求饶。 “相国,我等所言句句是真,我军确实全军覆没了!” 董卓震怒,厉声喝道:“放肆,还敢胡言乱语,推出去,斩!” 旁边董璜一挥手,左右亲兵立刻冲了上来,将这些士卒拖了出去。 “相国饶命,饶命啊!” 这些士卒哭喊求饶,却终究不能打动董卓,片刻后人头落地。 他们逃过了洪水,逃过了刘备的追兵,却最终死在了董卓手中。 望着呈上来的人头,董卓脸上的横肉抖了抖,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祸乱军心,死有余辜! 牛辅明明不久前还发来一封战报,说他准备反攻荥阳,这才不过两三日的时间,怎么可能突然全军覆没。 但是不到半个时辰之后,第二波残兵也到了,说的话和之前那波士卒一模一样。 董卓依旧不信,继续将这些人斩首。 然后,第三波也到了。 董卓还是不信,继续斩首。 可这次士卒的脑袋刚呈到董卓面前,第四波败兵就到了。 面对一波接一波的败兵,董卓心中也不禁有些犯嘀咕。 难道牛辅真的败了? 不,不可能,这定是敌军的诡计。 牛辅手中有三万大军,就算败了,也不可能全军覆没。 而且还是被大水一夜之间冲垮的,怎么听都有些天方夜谭。 面对这第四波败兵,董卓还要继续举起屠刀,却被侄子董璜劝了下来。 “叔父,不如派人前往牛将军处看个究竟,倘若真是敌军的诡计,再杀不迟。” 董璜之所以阻拦董卓,并非他相信了牛辅全军覆没的消息。而是这第四波败兵中,有几人他恰好认识,且全都是牛辅的亲兵。 平常士卒可能被敌军收买,这些人却不可能。 换而言之,如果连牛辅的亲兵都被敌军收买了,那牛辅的处境也绝对不妙。 听了董璜的话,董卓不禁点了点头,开口道:“我儿言之有理,既如此,且派人去查看一番,再做计较。” “义父,孩儿愿意前往!” 董卓话音刚落,侍立一旁的吕布立刻走了上来,抱拳大声道。 见吕布主动请缨,董璜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头,眼中闪过一丝厌恶。 西凉军将领大多不齿吕布的为人,因而厌恶。董璜却不同,他固然也厌恶吕布,却不是因为吕布杀丁原,而是他整日在董卓面前晃来晃去,极尽谄媚之能事,让董璜十分反感。 可董卓对这个义子却十分喜爱,董璜也就不好多说什么。 果然,见吕布主动请缨,董卓脸上立刻露出了笑容。 “好,奉先胆识过人!既如此,你便立刻出发。” “孩儿遵命!” 听到董卓的夸奖,吕布大喜,连忙抱拳道。 听到吕布的自称,董璜心中又是一阵没来由的恶心。 …… 成皋城外有河,名为汜水。 此刻,贾诩正带着三五十个亲兵在河边伫立,似乎是在等候什么人。 今日上午,一名士卒走进贾诩营中,对贾诩说武威故人,城外求见。 初时,贾诩只是有些疑惑,却并没有放在心上。 可伴随着一连串败兵涌入城中,贾诩顿时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当即哂笑一声,带着数十名亲兵来到了约定地点。 片刻之后,张济叔侄的身影出现在不远处。 见到二人,贾诩眼中露出了果然如此的笑容。 “见过文和先生!” 张济一路小跑,凑到贾诩身前拱手行礼道。 张绣见状,也只得跟着行礼。 贾诩却没有说话,一双三角眼上下打量着狼狈不堪的张济叔侄,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浓。 良久之后,贾诩口中才吐出一句话。 “牛辅败了?” 虽是疑问,但语气中充满了肯定的意味。 张济大惊,连忙抬头问道:“先生如何得知?” “所以,你们是想问我,该如何从董相手中逃得性命?” 张济心中的震撼无以复加,尽管早就知道贾诩的能耐,但再一次得到验证时,他还是有些心惊胆战。 跟这位贾先生相处实在太有压力了,自己在他面前,就好像不着寸缕的婴儿一般,就连内心都被看了个干干净净。 “先生神机妙算,还请救我叔侄一命,大恩大德,没齿难忘!”张济连忙开口说道,身子弯得更低了。 贾诩挥了挥袖,示意二人免礼。 “将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讲一遍,不要有任何遗漏。” 张济一听,顿时狂喜。 贾先生既然肯听过程,就表示愿意出手相助。 太好了,自己和侄儿有救了! ------------ 第九十六章想活命,那就展现自己的价值 回忆起之前一战,张济脸上满是苦笑和无奈。 “先生,说起这一战,倒也并非我军战力不足。虽初战不利,但之后却坚守住了阵地,与敌军打得有来有回,可之后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 那夜的那场大水,张济至今还心有余悸。 “不急,且慢慢说。” 贾诩看张济神情异常,便命人递上一壶水。 “多谢先生。” 张济接过水囊,却先递给了侄儿张绣,然后开始讲起了整场战事的经过。 初听时,贾诩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即便听到郭汜战败被斩时,贾诩的目光都毫无波澜,甚至隐隐闪过一丝不屑。 可听到最后营寨被突如其来的大水冲毁,敌军趁机杀来时,贾诩不禁微微皱起眉头,眼中露出了一丝惊讶。 “……若非那场大水,我军也不会败。唉,皆是天数使然,苍天助贼不助我!” 讲到最后,张济忍不住一声长叹,目露悲切。 跟随他多年的五千部曲,也都尽数命丧黄泉。 贾诩则是沉默不言,整个人陷入了沉思。 汴水我虽然没亲眼看过,但那确实只是一条小河,为何会发这么大的水? 即便黄河开河,汴水水位上涨,也会有一个过程,怎么可能一夜之间发水? 心中正不解时,下午的日光照在汜水水面的微波上,反射过来的光芒正好刺入了贾诩眼中。 这一刻,贾诩福至心灵,瞬间想明白了整个经过。 张济的讲述非常主观,从头到尾都潜意识将大水描述成了天灾,导致连贾诩都被误导了。 可现在想来,这哪是天灾,分明是人祸! “先生?” 张济见贾诩沉默不言,鼓起勇气唤了一声。 “文成以为,你此番战败乃天灾所致?”贾诩回过神来,笑着问道。 “难道不是?” 贾诩摇头笑道,“汴水上游直通黄河,位置却在荥阳北边,正好在敌军的掌控之内,想做些手脚实在是太容易了。” 闻言,张济顿时瞪大了眼睛,眼中满是不可思议,甚至连手都跟着颤抖了起来。 “先生的意思……水是敌军放的?” 贾诩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不,这不可能,就汴水那点水量,怎么可能……” 话说到一半,张济便愣住了。 因为刚才贾诩已经说得很明白了,汴水北通黄河。汴水的水也许不够,可如果加上黄河水呢? 莫说三万大军,就是三十万也能淹了。 “看来敌军之中,也不乏智谋之士啊。” 贾诩微微叹息一声,心中有些无奈。 本以为此战不会有什么波澜,谁知对面却忽然冒出了这么个厉害人物。 使出水攻之计的人,怕是不好对付。 千不该,万不该,就不该答应李文优出手帮董卓一次。 亲自去搞一个人很麻烦的。 贾诩倒不是怕了张恒,只是担心展露手段后,就再没了安稳日子可过。 甚至还可能被别人盯上,那就更得不偿失了。 作为一个合格的苟道中人,贾诩希望自己能一直藏在暗处,最好是能把这一身本事带进棺材里。 贾诩有些烦躁,可那边张济却眼巴巴等着贾诩帮他出主意呢。 “先生,您看我叔侄二人……” “文成,相国御下虽严,但你二人要想讨得一条生路,却并不难。”贾诩哂笑一声,毫不在意道。 张济当即拜倒,满脸恭敬道:“还请先生赐教。” “先起来,我当不得你这等大礼。”贾诩一挥袖道,“等晚些时候,你直接入城向董相请罪,但千万不可哭告求饶,反而要言辞强硬一些,最好能再讲述一些你之前的战功,如此就能活命。” “这……”张济面带难色道,“先生,我军全军覆没,虽说我并非主将,却也有连带之罪,如何还敢言辞强硬。再者,相国如今正在气头上,我若如此,岂不是更加激怒相国。” 文和先生,我知道你智算通天,但你给的这个办法也太抽象了吧! “不,你若这般想,那就错了。” 贾诩摇头笑道:“三万大军全军覆没,董相自然雷霆震怒,也必须给全军一个交代。但此时又到了用人之际,董相不会轻易自断臂膀。所以,你越是哭号求饶,董相越是要杀你谢罪。你越是不卑不亢,董相反而不会杀你。 一言以蔽之,你要让董相知道,你张文成还有用,留着你还能替他立功!” 闻言,张济顿时恍然大悟,对贾诩一拱手道:“多谢先生指点,倘若能侥幸活命,在下必有厚报!” 贾诩点了点头,开口道:“我先回去,眼下相国还在震怒之中,你最好晚些时候再入城。” “明白了,恭送先生!” 张济再度大礼参拜,目送贾诩上马离去。 等贾诩走了之后,张绣忍不住开口道:“叔父,贾文和刚才所说……可信吗?” 闻言,张济勃然色变,大声斥责道:“庶子,你岂敢质疑文和先生!” 见张济大怒,甚至罕见地骂了自己一句,张绣连忙缩了缩头,不敢再说话了。 “伯渊,你记住,永远不要质疑文和先生的决定。”张济满脸严肃道,“我叔侄二人眼下必死无疑,文和先生骗咱们有何好处?” “侄儿明白了。”张绣连忙点头道。 望着张绣清秀的面孔,张济幽幽叹了口气。 自己这个侄儿勇则勇矣,可唯独脑子一根筋,不懂存身之道,将来若被奸人算计,难免落得个死于非命的下场。 正如一柄利刃,虽然锋利,却极易折断。须得掌握在一位仁义之主手中,方能所向披靡,还不会有后顾之忧。 可董卓是仁义之主吗? 张济摇了摇头,语重心长地对张绣叮嘱道:“伯渊,你且记着。时下乱世,世人皆是朝不保夕,你若想安稳活命,凡事须得多个心眼。如果实在做不到,那就找一个智能之士助你,或是寻一位明主辅佐。 他日叔父若不幸先走一步,文和先生便是你最后的依靠。咱们出身同郡,还有些香火情分。你对他执子孙礼,他若肯指点你一二,便足以让你在这乱世中安身立命。记住了吗?” “侄儿明白了。” 张绣还从未见叔父用如此口气说话,当下连忙一拱手道。 “稍时我先入城,你且在此地等候。若得活命,再来接你。若我两个时辰内没有出来,你立刻就逃,逃得越远越好,逃回凉州,此生再不要踏足这繁华中原。凉州虽然苦寒,但好歹能安度余生。” 张济叹息道。 “不,叔父,我与你一同进城,若有不测,我便护着你杀出来!”张绣急声大叫道。 “休要胡言乱语,你若不听话,我立刻拔剑自刎!” 一听这话,张绣吓得连忙摆手道:“叔父切莫如此,侄儿在此等候就是。” 张济这才点了点头,深吸一口气,最后看了侄子一眼,随即纵马入城。 …… 城中,董卓正坐在堂中沉默不语,眉头几乎拧成了一个‘川’字,预示着他内心中的不平静。 房中空无一人,任谁都看出了董先生心情不好,还哪敢在他面前晃悠。 这时候招惹了董先生,怕不是要享受九族消消乐套餐。 吕布出城后还没多久,溃兵就一波接着一波入城,到了傍晚时分,已有千人之巨。 众口一词,这下也由不得董先生不信了。 无奈,董先生只好接受了牛辅全军覆没的结果。 心中烦躁愤怒的同时,董先生也有些纳闷。 大水? 哪来的大水? 怎么就偏偏这么巧,只淹了牛辅大军? 更巧的是,这边大水刚结束,那边敌军就杀过来了。 董卓自然不能想李儒那般,瞬间就想明白其中的关窍,但数十年的宦海沉浮,立刻让董卓感觉到了不对劲。 事出反常必有妖! 不过现在想这些已经没意义了,败都败了,那些淹死的士卒也不可能复活了。 眼下最重要的是,这个消息要不要通告全军。 如果传出去,士气必然受到影响,后面的仗还怎么打。 但要是不说吧,士卒又不是傻子,那些逃回来的败兵可管不住自己的嘴。不用想董卓都知道,现在军中应该已经谣言漫天了。 思索良久之后,董卓还是决定通传全军,只是得找一个替罪羊出来,也好稳定军心。 正思索间,堂外走进来一个人,正是董璜。 “叔父,张济将军回来了。” 董卓一听,立刻站了起来,冷笑一声道:“速传他前来见我!” 哼,背锅侠这不是来了吗! ------------ 第九十七章两个不约而同 在董璜的指引下,张济大步走入堂中,身上衣物虽破破烂烂,看上去也颇为狼狈不堪,但他的神情却无比坚毅,非但不像是败军之将,反倒像大胜而归的模样。 张济走入堂中,看到主位上的董卓,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大礼参拜道:“罪将张济,参见相国!” 硬气归硬气,该有的礼节却一点没含糊。 面对张济这番表现,董卓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那些败退归来的士卒,无不是极度惶恐,痛哭流涕,有些甚至被吓得说不出一句完整话。这张济为何如此镇定,甚至有些骄横的模样。 “文成,前线战事如何?” 董卓不动声色地问道,他倒想看看张济嘴里能说出什么来。 “回相国。”张济抬头大声道,“天降洪水,我军大败,几乎全军覆没!” 董卓彻底无语了。 全军覆没你神气什么! “好一个全军覆没,本相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呢。”董卓冷声讥讽道。 张济拱手道:“相国容禀,若非牛将军不听末将良言,断不至于有此大败。” “哦,如此说来,此次战败全因牛辅妄为所致?” 董卓冷笑道,眼中已浮现一丝杀意。 败军之将还敢这般骄狂,且妄图把罪责推到别人身上,董卓最见不得这等人。 岂料张济却话锋一转,满脸郁闷道:“倒也不全是牛将军的错,实在是我军运气太差……” 说着,张济将整场战役的前因后果原原本本讲了一遍,听得董卓眉头直皱,想发火却又不知从何发起,心中无比憋屈。 坦白来说,牛辅的表现中规中矩,并无大错。唯一失误的地方,就是将互为犄角之势的三座营寨改成了一座,不然也不至于全军覆没。 还是那句话,谁能料到会突然天降大水。 “所以末将不服,若非天降大水,末将早已率军攻入荥阳,替相国把关东群寇尽数斩杀了。”张济满面怒容道,“末将自知罪责难逃,特来请罪,相国要杀要剐,末将皆无怨言!只恨不能亲眼见到关东群寇授首。” 说罢,张济又把头低了下去,等候着董卓的判决。 反倒是董卓,被张济这副光棍的模样给弄得有些迟疑。 有心让张济背锅,却忽然又有些舍不得了。 仗还要继续打,眼下正是用人之际。张济追随自己多年,一直没犯过大错,也算兢兢业业。 再者,此次战败的罪责也很难归咎到张济一人头上。 董卓思索片刻后,最终却微微摇了摇头。 罢了,且饶他一命,以观后效。 一念及此,董卓开口道:“文成,你今战败,来日可还敢再战?” 闻言,张济立刻大声道:“若相国饶末将不死,末将情愿为一马前卒,替相国冲锋在前。” “你好歹也是一军校尉,怎能如此胡言乱语。”董卓哂笑道,“马前卒本相多的是,又不差你一个。本相是要你知耻而后勇,戴罪立功。” “相国教训的是,是末将失言了。”张济连忙说道。 董卓挥了挥袖,示意张济可以从地上起来了。 “可你终究是损兵折将,我若不罚,恐难以服众。 传我将令,校尉张济,作战不利,致使麾下全军覆没,本该斩首正法,但念其为本相征战多年,故此宽宥这一遭。且降其为屯长,以观后效!” “多谢相国宽恕!” 张济立刻抱拳道。 到这一刻,张济的心才算放回了肚子里,心中对贾诩越发崇敬了。 文和先生果然神机妙算! “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你自去领一百军棍。”说到这里,董卓顿了顿才继续道,“此外,我再拨给你三千兵马,命你为先锋,来日为大军开路!” “多谢相国!”张济激动地抱拳道。 “行了,你且去吧。” “末将告退!” 张济转身大步离去。 等张济走出房门后,董璜凑了上来,拱手道:“叔父,张文成乃败军之将,饶他性命便罢了,为何还要委以重任?” “哦,那阿璜以为该派何人为先锋?” 面对侄子董璜时,董卓脸上再无之前的杀气,反而满脸笑容道。 “这……军国大事,侄儿不敢妄言。” “什么狗屁的不敢妄言,老夫的基业,将来还不都是你的。”董卓挥袖笑道,“之所以派张济为先锋,除了让他戴罪立功之外,也因为他与关东群寇交过手,比较稳妥一些。此战若非一场大水,咱们也未必会败,就让老夫看看,这张济是否像他口中说的那样,敢与关东群寇死战。如若再败,杀之不迟。” 董璜这才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侄儿明白了,张文成乃败军之将,就算为了自己的性命,他此去也必然死战。” “说得不错,我儿长进了!” 见侄子脑筋开窍,董卓老怀大慰。 “去,传令全军,明日进军,兵发荥阳!老夫倒要看看,这些关东群寇有多少斤两。” 话说到最后,董卓已是满脸杀气。 我三十年的戎马生涯,难道敌不过一群只会夸夸其谈的腐儒不成! “遵命!” 董璜立刻抱拳应道,随即转身离开了大堂。 …… 酸枣。 陈宫没回来,却并不妨碍众诸侯完整且直观地知道了前线战况,毕竟还有两位当事人呢。 听完整场战役后,众诸侯神色激动,纷纷扼腕叹息。 早知道会天降大水,我们还考虑个屁,直接就杀上去了。 老天都在帮我们,可叹我们却踟蹰不前,白白让刘备和张恒捡了这么大的便宜。 那可是三万大军啊,有这份功劳,封侯都不成问题了! 不过好在现在也不晚,董卓大军不日便到,现在出兵的话,应该能赶上下一波大战。 无论是以刘岱为首的三人小团体,还是袁绍系的诸侯,都纷纷摩拳擦掌,准备痛击自寻死路的董卓。 好在之前兵马粮草就已经齐备,想出兵随时都能走。 刘岱居所内。 “使君,眼下局势已经明朗,西凉军不堪一击,董贼犹如冢中枯骨,咱们还有何好犹豫的,出兵吧!” 乔瑁满脸兴奋地叫道,似乎只要杀过去,就能生擒董卓一般。 “不错,元伟言之有理。当断不断,必受其乱,趁早出兵,晚了可就什么都捞不着了。” 一贯喜欢摇摆当桥头草的孔伷,这次竟也坚定起来,拱手向刘岱劝道。 “好,我也正有此意。”刘岱点头笑道,“之前是我多虑了,导致咱们坐失良机,还望二位见谅。” 孔伷摆手道:“使君这是哪里话,咱们既为同盟,就该守望相助,生死与共。再者,使君稳健行事,也是为大局考虑。” “公绪公此言有理,使君不必自责。”乔瑁也笑道。 刘岱这继续开口道:“既要出兵,咱们三家肯定得合兵一处。非是对二位有所顾虑,只是有件事还得提前说清楚。” “何事,使君请讲。”乔瑁问道。 “二位麾下如今有多少兵马?”刘岱笑问道。 提到兵力这个关键的问题,孔伷和乔瑁都沉默了。 说是同盟,但自己有多少家底,又怎能轻易示人。 片刻后,还是乔瑁率先开口道:“使君,下官兵微将寡,虽积极募兵,麾下却也只有一万五千人。” 东郡虽是兖州重镇,但乔瑁上任并没有多久,能招募到一万五千人,已是颇为不易。 孔伷也抱拳道:“使君,在下麾下也只有两万余人。” 他和乔瑁的情况类似,虽然名为豫州刺史,但豫州可没有几个地方听他的。且不说颍川是世家门阀的自留地,最富庶的汝南也是袁氏的大本营,孔伷这个豫州刺史,只是个挂名的。 听完二人的兵马数量,刘岱点了点头道:“我麾下有三万人,加上二位手中的兵马,已有六万大军,想来也是够了。只是不知那些人……” 说到这里,孔伷和乔瑁都皱起了眉头。 刘岱口中的那些人,自然是指袁绍系的诸侯。 他们人多势众,手中的兵马将近十万,比三人合力强大得多。 闻言,乔瑁冷笑道:“使君多虑了,同为讨董联盟,那些人难道还能有别的心思不成!” “不错,眼下以讨董为重,那些人应该知道轻重。”孔伷也附和道。 “好!”刘岱一拍桌案道,“既如此,二位且回去整军,咱们明日进兵!” 三人一番合计,最终定下了出兵的方略。 至于另一边,情况也和刘岱这边差不多。 张邈等人一通合计后,也决定翌日出兵,哪怕没有袁绍的指令。 双方都不约而同的选择了立即出兵,也都很有默契的并没有通知对方,可见嫌隙日深。 ------------ 第九十八章积极向上吕奉先 荥阳。 自战胜牛辅之后,刘备大军并没有继续驻守虢亭。在张恒的提议下,又撤回了荥阳,准备据城而守。 毕竟从始至终,出城迎战都只是为了算计牛辅。如今目的已经达到,董卓大军即将抵达,自然没有野战死磕的必要。 虢亭实在太小了,甚至压根称不上是城,根本无法防御董卓的大军。 再者,上一战中吸收的俘虏也得好生消化一番。 至少这面对董卓的一战,是不可能指望他们出力了。万一董卓振臂一呼,这些降卒临阵倒戈,那可就扯了蛋。 大军开始撤回城内,只留张辽率本部兵马还在打扫战场,到处搜寻牛辅军士卒的尸体,然后聚拢一处放火烧掉。防止尸体腐烂,病毒滋生。 同时,也顺便搜集牛辅军散落各地的兵器辎重。 粮食帐篷泡水之后是肯定没用了,但这些兵器,只要磨一磨还能继续砍人。 其实之前张恒也想过利用这些敌军士卒的尸体,给董卓大军来场细菌战,最好能让董卓本人也染上瘟疫。 可再三思量之后,却还是放弃了。 一者,病毒这玩意儿属于无差别攻击,压根不分敌我,一旦散播开来,失控是必然的事情,连刘备这边也会感染。用董卓的命来换自己的命,着实有些不划算。 二者,就算瘟疫能灭掉董卓,也会波及周边百姓,造成生灵涂炭。张恒自认无耻,却还是有些底线的。 士兵就是士兵,只要上了战场,用什么方法对付都不为过。 但百姓就是百姓,只要没上战场,就不应该因为战争而死,这是张恒的原则。 还真别说,张辽带队搜索了一两日,却每日都收获颇丰,捡到的兵刃堆积如山,甚至运气好的时候,还能抓到几十匹战马,弄回来几具玄甲。 刘备也没说归属,张辽便很鸡贼把好东西都分配给了自己的部曲,就当是士卒这几天辛苦搬运尸体的奖励了。 这下众将都坐不住了,纷纷跑到刘备那里去告状,说张辽中饱私囊。 话里话外的意思只有一个——给我们也分点。 毕竟如今的西凉军,可不是当年那个一穷二白的地方军头了。董卓入雒之后,直接搬空了雒阳武库,全都武装到了自己的嫡系部队上,随便一个敌军尸体上剥下来的靴子,都是上等货色。 对此,刘备也很头大,甚至不想理会。 说张辽中饱私囊吧,的确是没错的。但人家张辽也有理由说的,这又不是征战缴获的物资,需要上交。 这是我麾下将士一点一点捡回来的,捡回来的懂吗,那就是我自己的。 对此众将恨得牙根痒痒,却又挑不出什么毛病。 最后还是张恒大袖一挥,替刘备解决了这个难题。 你们不是羡慕嫉妒恨嘛,那你们也去捡啊! 这下众将都不再抱怨了,反而热情高涨地加入了捡尸大军的行列。 嗯,是名副其实的捡尸。 特别是曹操麾下的将士,可从来没见过这么豪富的尸体。 这哪是出来捡尸啊,这分明是捡金子啊! 此时牛辅军士卒的尸体,在士卒眼中宛若一座座金山银矿。每发现一具,都要忍不住发出一声愉悦的嚎叫声。 就在曹操带领着麾下将士,兴高采烈的大发横财之际,远处忽然扬起一阵烟尘,继而便是一阵马蹄声。 初时曹操也没在意,还以为是哪位将领满载而归。可越听越不像,这马蹄声严整且密集,宛若进攻的号角一般。 不会吧,敌军刚刚全军覆没,这才没过两天,就又敢来送死了? 在一场大胜的冲击下,曹操对董卓军也有些轻视。 很快,前方一支军队出现,看人数应该不低于两千人,为首之将,却是曹操从未见过的生面孔。 不好,是董卓大军到了! 曹操眼皮直跳,急令士卒放下手中的物资,准备列阵迎敌。 敌军渐渐近了,曹操这才看清楚,为首之将大概三十多岁,面相雄伟,身披玄铠,手中一杆方天画戟,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最让曹操诧异的,还是那将领的身高。 好家伙,此人身长几乎有九尺之巨,在曹操见过的人中,唯有关羽能够与之比肩。像曹操这般武大郎的身材,几乎不到人家的胸口。 再看他胯下宝马,火炭般赤红,通体竟无一根杂毛,望之绝非凡品,配合此人的气势,完全当得起威风凛凛四个字。 “快,列阵!” 曹操大声疾呼道。 此人越是不凡,就越是证明麾下将士皆为精锐,必然是董贼的前锋大将,断不可轻敌。 这时曹操麾下的士卒也反应过来了,急忙扔掉手中的战利品,冲过来组成了阵列。 来人正是前来打探消息的吕布。 前日他自告奋勇前来探查,但在半路上已经得知了结果。毕竟一两千人的溃兵,已经充分说明问题。 吕布本可以回去复命,但转念一想,如此回去虽说也算完成了任务,但未免太不光彩。好歹也得赶到目的地,亲自看看战场,免得董卓问起时自己无言以对。 当然,如有可能的话,也不妨试探一下敌军的战斗力。 吕布实在太想往上爬了,自然得表现的积极一些。 经过两天的赶路,吕布终于抵达汴水下游,正欲查看时,探骑却忽然禀报说,前方有敌军在聚拢尸体,纵火焚烧。 吕布先是有些疑惑,继而大喜过望。 这还不趁机打他一家伙,更待何时。 如果能趁机立功,等于超额完成了任务,不光能得到董爸爸的夸奖,更能在那群西凉军将领面前扬眉吐气。 看到没有,将牛辅打得全军覆没的关东群寇,却被我带着不到两千人给收拾了。 就问你们服不服。 说干就干,吕布当即率军冲了过来,准备将曹操一波带走。 于是,便发生了眼前这一幕。 随着吕布的冲锋,双方越来越近,可曹操麾下士卒方才堪堪列阵完成。 见此,吕布眼中闪过一丝不屑。 西凉军果然是一群酒囊饭袋,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输的。 似这等货色,凭我手中方天画戟,胯下赤兔马,当真是有多少死多少。 ------------ 第九十九章诸曹夏侯战吕布 吕布的算盘打得很精明,他见曹操麾下人数不多,且都在捡尸,便动了干他一票的心思。 他当然知道荥阳城中大部队,但这并不妨碍他速战速决,占点便宜就跑。 仗着麾下士卒都是并州精锐,辗转四方的百战老兵,且又都是骑兵。吕布有信心在敌军大部队抵达之前结束战斗,甚至还不耽误跑路。 所以,吕布果断下令冲锋。 而首当其冲的,便是曹操本人。 吕布当然不认识曹操,可这个又黑又矮的小胖子分明是敌军首脑,只要能斩杀此人,敌军必然阵脚大乱。 咱们并州男儿,讲究的就是一个冲阵斩将,一往无前。 “挡我者死!” 吕布冷喝一声,冲在了大军最前方,手中方天画戟也随之而动。 这一动,几乎将几十斤的长柄兵器舞出了残影,虎虎生风间甚至隐隐出现了残影,直奔大纛下的曹操而来。 “顶住,不要乱,援军很快就到!” 曹操皱着眉头大喝道,目光却没有一丝惧意。 自己麾下将士仓促之间列阵,自然不可能抵挡得住敌军的突袭。 只是曹操本就没打算战胜吕布,只要拖住就好。 毕竟周遭都是刘备的军队,最多不到半个时辰,诸将便会闻讯赶来。 到时候,这支敌军就成了瓮中之鳖。 哼,敢把我曹孟德当成软柿子,真是不知所谓! 但很快,曹操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吕布这家伙,实在是太生猛了! 自己布下的防线在他面前,宛若纸糊一般。 在赤兔马的高速冲锋下,吕布整个人宛若一台人头收割机,仅仅一个照面,便将最前方持盾的士卒撞飞了出去。 紧接着,只见吕布手中方天画戟一个横扫,第二排的士卒也连人带盾都被扫飞了出去,大部分在半空中就已经没了呼吸,之后砸烂在地上的,只是一具尸体而已。 这一番大开大合的打法,宛若鬼神降世,令人生畏! 仅仅几个呼吸的功夫,吕布身前一丈内就成了一片空地,其余士卒再不敢上前送死。 麾下将士对吕布的神勇早已习惯了,纷纷趁着这个空档杀了上来,瞬间撕开了曹操的第一道防线。 “废物!” 望着目光中满是恐惧的曹操军士卒,吕布嘴角露出一丝不屑,甚至都已经懒得出手收割了。 随后,吕布抬眼前望,正好看到了中军大纛下的曹操。 “贼将受死!” 吕布大喝一声,胯下赤兔马再度展开了冲锋,向着中军杀来。 反观曹操,眉头早已皱成了一个‘川’字。 本以为防线能挡住敌军的步伐,可吕布的凶猛却出乎了他的意料。 照这么打下去,不等援军抵达,此人怕是已经杀出了自己的军阵。 不过很快曹操就没时间顾虑了。 因为吕布突进的速度,也超出了曹操的意料。所到之处,压根就无一合之敌,身上盔甲早已沾满了曹操军士卒的鲜血,手中方天画戟也不知收割了多少条性命。 “贼将休得猖狂,我来战你!” 一声大喝从曹操身后响起,原来是夏侯渊见吕布所向披靡,担心他杀穿军阵,便挥舞着大刀主动迎了上去。 曹操赶紧大声叮嘱道:“妙才小心,此贼悍勇,不可力敌!” “兄长放心,看我斩杀此人!” 夏侯渊头也不回地应道,人却早已冲进了乱军之中,片刻后便抵达前军,遭遇了正在屠杀士卒的吕布。 “贼将看刀!” 夏侯渊使出了浑身气力,手中大刀对着吕布猛劈下来。 “哼。” 吕布却只是冷哼一声,压根懒得看夏侯渊一眼,只将画戟高举,便轻易挡住了夏侯渊的全力一刀。 反观夏侯渊,倒是被反震之力震得双手发麻,眼中不由得满是骇然。 这贼子的力气……也太大了吧! 夏侯渊固然震惊,但吕布可不会给他反应的机会,挡住这一刀后,便顺势一招横扫,就要将夏侯渊拦腰砍成两段。 不好! 夏侯渊心中一突,顾不得手上的酸麻,连忙挥刀抵挡。 铿! 一阵金石之音响起,两人兵刃相撞之处冒出一阵火花。 一击之后,夏侯渊刀上已经出现了一道豁口,裂纹一直蔓延到刀身底部。 吕布用画戟压制着夏侯渊,口中冷笑一声道:“你是何人,速速报上名来,我吕奉先不杀无名之辈。” 夏侯渊已经使出了浑身力道,也只是勉力招架,嘴上却不肯服输。 “凭你……还不配知道我的名字!” “不说便罢,反正似你这等货色,也没有留名的必要。” 吕布冷声道,忽将画戟高抬,口中一声暴喝,猛地向夏侯渊砍了下来。 这一击,足有千钧之力! 夏侯渊顾不得喘息,赶紧举刀相迎。 砰! 这一下,夏侯渊手中长刀应声而断。 也亏得他眼疾手快,急忙向后一个仰身,这才堪堪躲过了吕布这夺命一击。 只是他胯下的战马就没这么好运了,方天画戟斩断夏侯渊的兵刃后却威势不减,继续往下,最后重重砍在马头上。 可怜这匹良驹,连声惨叫也没来得及发出,脑袋便被吕布砍得稀碎。 战马脑浆迸射而出时,夏侯渊也从马上滚落了下来。 战马已死,手中又无兵刃,夏侯渊已经彻底陷入了绝境。 “贼子,受死吧!” 吕布狂笑一声,又是一戟劈下,就要将夏侯渊送走。 千钧一发之际,一柄长枪忽从远处飞来,直直射向吕布面门。 吕布微一皱眉,也只好舍了夏侯渊,挥戟将袭来的长枪击落在地。 “妙才速退!” 夏侯惇急切的声音从后传出,刚才就是他舍了自己的兵刃,方才救了夏侯渊一命。 夏侯渊急忙扭头看去,只见兄长夏侯惇与曹洪正飞马狂奔而来。 “兄长!” “速退,我与子廉战他!” 夏侯惇大喝一声,战马越过夏侯渊之时,顺手拔起了立在地上的长枪,向吕布冲了过来。 另一边的曹洪也不甘示弱,手中大刀舞得虎虎生风,对着吕布当头劈下。 “哼,想要以多欺少,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有几斤几两!”吕布望着杀来的二人,笑容中满是不屑,“莫说只有你二人,便是再来百人,千人,也不是我的对手!” 言罢,吕布不退反进,挥舞着方天画戟冲了上去,与二人战成一团。 夏侯渊深知吕布的厉害,当下也不犹豫,一转身便向后跑去。片刻之后却换了一匹战马,再度加入了战团。 面对三人的合力围攻,吕布也不像之前那般轻松写意了,必须全神贯注地应战。 毕竟这三人可都不是泛泛之辈,曹洪作为曹操麾下第一勇将,统兵作战的本事虽然不行,但刀法着实不弱,是实打实的一流猛将。 夏侯兄弟虽然弱了一些,却也与曹洪差距不大。 三人合力围攻,短时间内与吕布打个旗鼓相当不成问题。 曹操在后方望着这场战斗,不由得双拳紧握,目光复杂。 一者,他震惊于吕布的实力,竟能和三人打个势均力敌。 自家兄弟的武力,曹操比任何人都清楚。单挑能胜过三人的有不少,但这贼将居然能从容面对三人的围攻…… 若非亲眼见到,曹操永远不会相信。 再者,他也生怕三人有所闪失,甚至紧张到不敢呼吸。 另一边的战场上,局势也开始明朗起来。 没了吕布带头冲锋,并州军第一波攻势被扛下来之后,曹操麾下的将士便开始了反击,一场拉锯混战就此展开。 这三人好生难缠…… 吕布越打越急躁,恨不得立刻就将三人斩于马下。 他倒不是怕了三人,只是担心拖的时间久了,城中的大部队必然出动,自己必将腹背受敌。 可三人的配合着实默契,每当吕布想对其中一个下手时,另外两人便会同时发力,将吕布逼退,于是再次陷入苦战。 看来三人也很明白眼下的局势,只要拖住就好。拖得越久,自己的赢面就越大。 正鏖战间,远方忽然响起一阵马蹄声。 见此,夏侯惇三人脸上都露出了喜色。 援军到了,看这贼将还如何逞凶! 他们三人能听到马蹄声,吕布自然也听到了,不禁更加急躁。 “给我死!” 吕布大吼一声,手中方天画戟一顿横扫,将曹洪和夏侯惇逼退,然后全力向夏侯惇砍了下来。 三人中数夏侯惇武艺最弱,自然要捡这个软柿子下手。 “贼子尔敢!” 夏侯惇见兄长遇险,赶紧大吼一声,拼命挥舞着大刀砍了下来,迫使吕布不得不反身格挡自己这一击。 耳听得马蹄声越来越近,吕布的凶性被彻底激发,整个人进入了癫狂状态。 “滚开!” 方天画戟宛若死神的镰刀一般,对着夏侯渊砍下。 夏侯渊急忙举刀格挡,但吕布这含怒全力一击又岂是好相与的,直接将他连人带武器一起劈飞了出去。 这时候,援军终于到了,正是张辽所部。 张辽本来带着麾下四处搜寻尸体,却忽然听到远处喊杀声震天,急忙带着士卒赶了过来。 当他见到乱军之中力战三将的吕布时,眼中满是惊讶。 “奉先!” 张辽盯着远处的吕布,忽然有些失神。 ------------ 第一百章并州故人,疆场再会 并州很大,大到胡人寇边时都无法深入腹地。 并州也很小,小到种出的粮食根本不足以养活自己。 并州西面与凉州接壤,地理风貌上是一片荒凉,风沙遍地。 可东边也没好到哪去,到处是崇山峻岭,苦寒风霜。 自东汉建祚立国以来,门阀士族逐渐抬头的同时,武备却逐渐松弛,再不复明帝朝北伐匈奴,恢复西域的风采。 中原强则夷狄服,中原弱则夷狄猖。 面对边地虚弱的防守,塞外的胡人自然不会客气,每到秋高马肥时,便南下寇边,杀掠吏民。 特别是当檀石槐雄才大略,一统草原,在弹汗山金帐王庭之后,便将目光对准了南方的沃土,几乎每年都要南下劫掠。 数十年间,并州百姓苦不堪言,十室九空。 当然,并州军民也不是没想过反击,但每次都以失败告终。 久而久之,大汉逐渐失去了对并州边界朔方、五原、云中三郡的掌控。可即便如此,胡人还是不满足,又继续将触角继续南伸,一度想夺取雁门郡。 张辽的幼年,就是生活在这种环境下。 亲眼目睹了胡人的残暴,少年时的张辽便成为了郡中小吏,每逢胡人南下时,他便跨上战马,为故土而战。 在其中的一次作战中,张辽遇到一个身长九尺,勇武无双的猛人。 他仅凭手中一杆方天画戟,便杀得胡人呼爹喊娘。所到之处,鬼神辟易! 张辽记得很清楚。 那一战,自己足足杀了五十个胡人,本以为是杀贼最多者,可却不及那家伙的一半。 战后,张辽正遗憾之时,那人却主动上前来结交自己。 他说,他叫吕布,字奉先,五原郡九原县人。 呵,原来是个卑鄙的外乡人,跑我们雁门郡干嘛来了。 彼时年轻气盛的张辽对吕布并不服气,当场约定下次胡人入寇时双方再比一次,看谁杀得多。 吕布当即仰天大笑,欣然允诺。 于是,两人由此相识。 额,对了,当时吕布身边还跟着一个人,他叫高顺,字公义。 武力虽然平平,但统兵作战很有一套。 只是高顺天天板着张脸,甚至庆功宴上也不肯饮酒,为人极不合群,所以一开始张辽对他很不感冒。 可相处的时间久了之后,张辽发现高顺这人虽不吭不响,三棍子打不出一个闷屁,但办事却很靠谱,任何时候都可以放心地把后背交给他。 中平五年,并州刺史张懿率军民抵御胡人入侵,不幸阵亡。之后朝廷又派了一位刺史来赴任,便是丁原、丁建阳。 丁原倒是比张懿好点,至少知道谁是真正的人才。 他上任之后,给三人都升了官,命吕布为主簿,张辽为从事,高顺为曲军候。 然后,丁原又给了张辽一个任务,让他去京城接受大将军何进的领导。 到了京城,张辽才知道,原来丁原早就不想在并州那鸟不拉屎的地方吃沙子了,一心只想巴结何进,然后混个京官当当。 而自己,就是丁原送给何进的见面礼。 不过张辽倒无所谓,反正雒阳总比并州要好。 可何进很快又派张辽去河北募兵,对于这个任务,张辽䦹欣然应允。谁知道等张辽从河北回来时,这世界已经变了。 何进身死不说,连老上司丁原也死了,死在了吕布手上。 张辽当即找到了吕布,质问他为何要杀丁原。 可吕布却一笑了之,压根没拿这当回事,甚至还向张辽炫耀自己刚得到的赤兔马,以及数不清的金银财宝。 张辽也在笑,只是笑容中多了些嘲讽。 从那一刻起,张辽明白,自己和吕布已经不是同路人了。 …… 见到吕布,张辽脑中忍不住浮现出这些回忆。 昔日少年好友,如今却要战场相见,当真令人唏嘘。 尽管从投降刘备的那天起,张辽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但真到了阵前,还是满心感慨。 “将军,咱们参战吗?” 这时,身后的亲兵见张辽怔怔出神,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张辽这才反应过来,无奈地点了点头,下令道:“听令,全军冲锋!” 话音落下时,张辽眼中复杂的神色尽数收敛,只剩下了一抹坚毅。 奉先,你我虽曾为至交好友,但终究不是同道中人! 今日一战,只好得罪了。 “杀!” 张辽纵马挥刀,当先冲了出去。 战场的另一端,吕布见到张辽来援后,眼中不禁也露出一丝迟疑。 “文远……” 当初徐荣战败回雒阳后,向董卓禀报张辽叛变。初时吕布还不相信,可后来也只得接受了这个事实。 今日疆场相遇,吕布心中也有些纠结。 文远,你我终究要兵戎相见吗。 不过吕布却并不是很担心。 一者,张辽麾下只有三千人,短时间内还不足以对自己形成合围之势。 二者嘛,自己这边也有能阻挡张辽的人。 就在吕布脑中闪过这个念头的时候,身在中军的高顺已经迅速做出了反应。 “成廉、魏续,你二人领一千兵马,随我前去阻拦敌军援军!” 高顺见到张辽的那一刻,心中早就掀起了惊涛骇浪,但表面上仍是不动声色,甚至当场做出了决断。 吕布的作战风格向来是勇猛彪悍,每逢战事,几乎都要身先士卒。所以指挥大军的任务,大多数时候都落在了高顺的头上。 “唯!” 魏续、成廉二人当即抱拳领命。 高顺又下令道:“侯成,你去相助将军斩杀敌将。同时告诉将军,此地不宜久留,敌方大军不远,还是早退为好。” “唯!” 等侯成领命而去后,高顺才跨上战马,带着一千兵马前去迎战张辽。 望着领军前来迎击的高顺,张辽大声道:“公义,你并非我对手,还是速速降了吧!” “疆场相遇,各为其主。文远,得罪了!” 高顺冷声道,眼中闪过一丝不忍,手中长枪却不慢,径直向张辽刺了过来。 张辽侧身闪过这一枪,叹了口气道:“既如此,那我只有先将你拿下了。” 言罢,也熄了手下留情的心思,长刀只取高顺。 高顺长于统兵,武艺上稀疏了不少,与张辽战不到五十回合,便已经有些抵挡不住。 好在一旁的魏续及时杀了上来,与高顺共战张辽,这才堪堪打成平手。 另一边的战场上,夏侯惇三人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 原本三人合围吕布,一时之间还扛得住,可等侯成加入战局之后,胜利的天平便开始朝着吕布倾斜。 侯成的武力虽不算顶尖,但短时间内挡住其中一人还是可以做到的。 这下吕布终于腾出了手,开始可劲地收拾曹洪和夏侯渊。 不过短短片刻,二人身上就多了几道伤口。 曹操在后方看得急切,却也无计可施。 自己两千人马,加上张辽的三千人,固然能够战胜吕布,但自己的兄弟可等不了这么久,只怕再过片刻就会被吕布斩于马下。 “拼了!” 曹操一咬牙,从亲兵手中夺过一把长枪,就准备亲自加入战团。 可就在此时,远处出现了另一支兵马的身影。 不是在外捡尸的张飞,也不是军中主将关羽,而是刘备和张恒带着自己的亲兵杀过来了。 早在开战之前,曹操就派了人往城中求援。 恰好此时刘备正和张恒在城外探查地形,得知敌军来袭,便赶紧率亲兵赶了过来。 距离战场还有数百步的时候,张恒已经看明白了场中的局势。不过让他最感兴趣的,还是吕布这个人。 “来的竟然是三家性……额,不……是三姓家奴!” 张恒有些惊讶,情急之下差点说漏了嘴。 “子毅,何为三姓家奴?”刘备疑惑道。 张恒不禁哑然失笑,解释道:“玄德公有所不知,此次来的敌军将领,正是董贼假子,吕布吕奉先。” 见刘备还是一脸蒙蔽,张恒便知道他压根不知道吕布是谁。 不过这也正常,此时的吕布还汲汲无名,没听说过也正常。 “吕布此人曾是并州刺史丁建阳账下主簿,可谓极受赏识。但此人却为了一点蝇头小利,杀了丁建阳而投靠董贼,甚至与董贼誓为父子。认贼作父到这个份儿上,当真是天下无人能出其右! 此人本姓吕,之后奉丁建阳为主,如今又认董贼为父,这不是三姓家奴是什么?” “哈哈哈……” 听完张恒的解释,刘备仰天大笑。再看向吕布时的眼神,已经充满了厌恶与不屑。 “此人忘恩负义,背主投贼,死有余辜! 子义,与我斩杀此贼!” 眼看夏侯惇三人已经快撑不住了,刘备手中马鞭一指,对太史慈下令道。 “遵命!” 太史慈猛地一抱拳,眼中满是兴奋。一把扯下背后的双戟,就要冲上前去助阵。 自出任刘备的护军之后,太史慈与刘备的关系日益密切。虽受了信任,但之前的大战却始终没捞到上场的机会,早就心痒难耐了。 终于轮到我出手了! 太史慈激动地望着战场中的吕布,情不自禁地握紧了手中的双戟。 “子义莫要轻敌,吕布此人虽不堪,但确有万夫不当之勇,天下能与之匹敌者,不过寥寥数人而已。若是不敌,千万不可逞强。”张恒连忙开口提醒道。 一听这话,太史慈更兴奋了。 好,甚好,吕布越强越好! 杀一个弱鸡,如何能显出能耐。 “主簿放心,末将虽武艺拙劣,但等闲之辈还不放在眼中。看我擒杀此贼!” 太史慈冷笑一声,纵马冲了出去。 吕奉先,今日便杀你立功,壮我声威! ------------ 第一百零一章自古成大事者,莫不以人为本 “给我死来!” 吕布爆喝一声,方天画戟照着夏侯渊面门劈下。 夏侯渊赶忙举刀相迎,却终究不如吕布力大,连人带马都被震退数丈远。 吕布一击得手,赶紧回身四顾。眼看敌军越来越多,他也有些慌了,心中早已熄灭了斩将立功的心思,只求快速脱身就好。 的确是自己鲁莽了,谁知道敌军随便拉出来一支队伍都这般难缠! 此时吕布悔得肠子都快青了,整个人也变得无比狂躁。疯狂挥舞着方天画戟,想要将夏侯渊砍死,然后率军撤退。 “贼将,纳命来!” 赤兔马如闪电一般蹿了出去,方天画戟再次往夏侯渊身上招呼。 这一击,包含了吕布的全部怒火。 若非这几个贼将缠住了自己,如何会落到这般田地! 无论成败,先杀此贼再说! 夏侯渊的确有些抵挡不住了,先前他独战吕布,扛了有十多个回合。而后又翻身再战,如今浑身早已筋疲力竭,跨在马上大口喘着粗气。 这家伙到底是不是人,难道他就不知道什么叫累吗! 夏侯渊半是疑惑半是恼怒,却也只能继续迎击吕布。 又是三五个回合过会,夏侯渊彻底力竭,被吕布一戟拍飞,整个人犹如一只断了线的风筝,重重砸在地上,嘴角挂了一丝血迹。 吕布见状大喜,正要乘胜追击,上前一戟结果了夏侯渊时,旁边曹洪却杀了上来。 “滚开!” 曹洪虽来势汹汹,但攻势却被吕布轻易化解。随后吕布挥戟一扫,便将曹洪击退。 战斗打到这份儿上,曹洪也早就疲惫不堪。 吕布一击逼退曹洪后,再度向夏侯渊冲了过来。 这次,没人能再救你了吧! 方天画戟劈下,吕布嘴角露出一丝残忍的笑意,他已经预见到了夏侯渊被自己砍成两半的场面。 但是…… 铿! 一阵金石之音响起。 不知何时,夏侯渊身前多出了一名年轻将领,正是太史慈在最后关头赶到,救了夏侯渊一命。 吕布的武器是戟,太史慈的武器也是戟,区别在于吕布的方天画戟是长戟,而太史慈用的却是手戟,且有两把。 此刻,太史慈正用手戟末端勾住了吕布的方天画戟,令其不能动弹分毫。 夏侯渊见状,赶紧从地上爬了起来,而后转身就跑,临走时还不忘对太史慈道了声谢。 太史慈没有回应,此刻他正全神贯注地盯着吕布。 感受着对方兵刃上传来的浑厚力道,太史慈目光中满是凝重。 本以为吕布连战几场,自己出手肯定能轻松拿下。但这一击之后,太史慈彻底收起了轻视之心。 此人武艺,实属自己生平仅见! 主簿之言,诚不相欺也。 吕布见这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年轻人,居然挡住了自己的攻击,不由得大怒,就想抽回画戟,先把此人杀了再说。 但抽了几次,却浑然不动,不由心中大骇。 再看太史慈,额头上青筋高高犟起,显然也已经用了全力。 “贼将还敢逞凶,撒手!” 太史慈一声暴喝,双手猛然发力,手戟瞬间下压,居然将吕布的方天画戟勾了过来。 这正是太史慈的独门绝技,利用手戟末端的钩子缴械敌人的武器。 这招虽好,却不能多用,因为一旦不成,敌人以后便有了防备。属于那种不出手则以,出手则必须成功的阴招。 好在吕布这是第一次与太史慈交手,压根就没防备,仓促之下,手中一滑,武器竟被太史慈给勾走了。 好,得手了! 太史慈眼中露出一抹喜色。 这贼将若没了兵刃,还不是任自己揉搓的货色。 但吕布毕竟也是用戟的,虽没研究过这种刁钻招式,但却立刻反应了过来,眼中闪过一丝不屑。 这等阴损下作的雕虫小技,也敢班门弄斧! 下一刻,吕布动了! 他整个人竟从马上一跃而起,在半空中伸手一抓,就拿回了自己的画戟,还不忘顺势向太史慈砍了过来。 这一连串动作行云流水,宛若天成一般,看得太史慈都有些愣神。 自己这独门绝技也曾失手过,只是这种得手之后,又立刻被敌人抢回兵刃的场面,他还是第一次经历。 来不及多想,太史慈便举起手中双戟迎了上去。 铿! 兵刃撞击间,太史慈被震退一丈有余,吕布却稳稳地落到了马上,只是微微喘了两口粗气。 比起刚才的出其不意,这次才是两人实打实的第一次交手,高下立判。 太史慈比起吕布,终究还是差了一些。 但想起自己刚才吹过的牛逼,太史慈一咬牙又冲了上来,誓要将吕布斩于马下。 可吕布却不想继续跟他打了,调转马头就走。 刚才连番争斗,吕布已经消耗了太多的体力,纵然能胜太史慈,也要花费很大的功夫。 最重要的是,再不走真要被敌军彻底包围了。 “贼将休走!” 太史慈哪里肯放吕布离去,大叫着追了上来。 “哼,今日且饶你一命,他日我必取你人头!”吕布头也不回,只象征性地放了句狠话,一溜烟跑得没影了。 太史慈的战马如何能追得上赤兔,片刻间便被拉开老大距离。 另一边侯成见吕布已退,便赶紧虚晃一枪,舍了夏侯渊落荒而逃。 只片刻间,吕布便赶到了高顺身旁。 此时的高顺,还正与魏续合战张辽,双方倒也势均力敌。 “公义,你速去整军突围,我来战文远!” 吕布大声喊道,随即加入战团。 高顺见状,赶紧退了下来,指挥大军后撤。 张辽本想追击,但见吕布已经杀了上来,也只好打起精神应付。 “文远,你非我对手,今日之事,各为其主,我不怪你,还不速速退去!” 刚才张辽对高顺说的话,现在又被吕布原封不动地还给了张辽。 “军令在身,恕我不敢违背,奉先,得罪了!” 张辽却坚定地摇了摇头,挥舞着大刀紧逼不舍,迫使吕布无法脱身。 战场外,刘备与张恒正观察着场中的局势。 “玄德公,敌军要退了。” 张恒看了一会,便开口笑道。 “能留下吗?”刘备问道。 “敌军都是骑兵,且指挥将领高公义又是难得的将才,全部留下不大可能。” “高公义?”刘备有些疑惑道。 张恒一指场中正在指挥大军的高顺,“玄德公请看,便是那人。此人名叫高顺,字公义,乃吕布麾下大将。为人沉稳严肃,沉默寡言,擅长阵战之道,对于编练士卒,更是有极深的造诣。如今年岁尚浅,若是再历练一番,其成就不会弱于徐荣。” 自出兵讨董以来,刘备遇到的对手中,综合能力最强的就是徐荣,所以张恒才会拿他做衡量单位。 刘备立刻来了兴趣,看向高顺的眼神都不对劲了。 “子毅,你看……” “不,在下不看。”张恒赶紧摇了摇头,“此人对吕布忠心耿耿,断无招揽的可能。嗯……至少在吕布死之前不可能。” 闻言,刘备不禁叹了口气。 “唉,可惜这等将才,却为小人所用,着实可惜!” 张恒摇头笑道:“没什么可惜的,天下大才何其之多,却唯独缺少知人善用之主,致使多少英才豪杰,明珠暗投。” “不错,子毅此言甚是有理。”刘备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自古成大事者,莫不以人为先,以人为重,以人为本。” 张恒拱手笑道:“玄德公有此体悟,何愁大业不成。” 刘备挥了挥袖,又把目光放到了眼前的战场上。 “子毅你方才说不能全部留下,也就说可以留下一部分?” “不错。”张恒点头道,“半数人马还是没问题的。” “那便发号施令吧。” “唯!” 张恒冲刘备一拱手,随后挥袖唤来了亲兵开始传令。 这时代没有大喇叭,战时最快的传令方式,便是靠传令兵打出旗语。可一旦遭遇突发情况,军令很容易无法下达。 不过眼下张恒距离战场很近,倒是可以直接派人过去。 “给前方传令,将包围散开一个口子,放敌军前军过去,等敌军剩半数时,再拦腰截断!” “遵命!” 传令兵应命而去。 很快,战场上的形势出现了变化。 原本对吕布紧追不舍的张辽,当即停住了脚步,开始指挥军队合围。 至于夏侯惇三人,早在吕布后撤时,便回到了曹操身边。 “没受伤吧?” 曹操上下打量着自己的三位兄弟,尤其关注夏侯渊。 “兄长勿虑,我等不打紧。” 三人纷纷回应道。 曹操闻言便点了点头,眼下也不是矫情的时候。 “如此就好,玄德兄军令已然下达,元让你与子廉速去率军合围敌军。” 刚才明显夏侯渊受伤最重,曹操便没有让他再上战场。 “遵命!” 二人抱拳离去。 原本是曹操军在左,吕布军居中,张辽后到,所以在最右边与曹操一起夹击吕布。 如今接收到军令的两军,赶紧放松了包围边界。 吕布见出现缺口,当即大喜,连忙对高顺叫道:“公义,咱们从这杀出去!” “好。” 高顺点了点头,他知道这可能是敌军的陷阱,但眼下也只有这一条路可选了。 两千并州军当即开始了突围,初时还比较顺利,可等半数人突围成功后,左右两侧的敌军忽然冲了上来! 犹如口袋瞬间收紧一般,将里面的士卒彻底困住。 ------------ 第一百零二章口气比脚气还大 见此,吕布大怒,就准备反身冲杀,将剩下的士卒救出来,却遭到了高顺的阻拦。 “将军,不可回头,此乃敌军蚕食之计。” “难道就眼睁睁看着将士们深陷重围?”吕布大急道。 他倒不是有多爱惜士卒,只是这些士卒早被他看成了私有财产。少一些,他吕布以后说话的声音,也得跟着降低几分。 高顺摇了摇头,沉声道:“为今之计,还是先走为妙,不然恐有全军覆没之险。” 他素来爱兵如子,当然不忍这些士卒深陷敌阵。但理智告诉他,战败是有代价的,现在能做的,也只有及时止损。 “这……”吕布略微迟疑片刻,便一咬牙道,“好,咱们走!” 不得不说,并州大马的脚力的确不错,吕布带着残余士卒一哄而散,没多久彻底冲出了刘备军的包围圈。 张辽见此,立刻派人向刘备请示,是否要追击。 “不,穷寇勿追,还是专心消化包围圈内的敌军吧。”张恒挥手笑道。 说是消化,其实剩下的战斗就简单多了。 深陷包围圈的一千并州军,此刻已是群龙无首。见主将抛弃了自己,眼中满是迷茫与畏惧。 张辽纵马冲向前,对这些人大喝道:“尔等已深陷重围,不降更待何时!负隅顽抗者,死!” 包围圈内的士卒也跟着大吼起来。 “降者不杀!” “降者不杀!” “降者不杀!” 这些并州军士卒的抵抗意志本就不强,被张辽这么一恐吓,纷纷放下了手中的兵刃,举手投降。 张辽大喜,下令将这些降卒控制起来,自己却纵马狂奔,赶去向刘备报喜。 而此时的刘备,已经在与张恒商议这些并州军的归属问题了。 “此次收降的敌军足有千人,刚好可以并入文远麾下,都是并州人,指挥起来倒也得心应手。” 刘备说这话的时候,脸上带着发自内心的笑容。 “玄德公英明!”张恒立刻附和道,“只是……” “只是什么?” “此战曹孟德出力甚多,麾下将士也死伤最多,收降的士卒却都交给文远统领,在下担心……” 闻言,刘备忍不住一拍脑袋。 “我倒是忘了这茬。那子毅你说,该如何分配。” 张恒笑道:“这些并州降卒,是肯定要交给文远的,如此才能最大程度发挥战斗力。至于曹孟德那边,还请玄德公稍加补偿。前次水攻一战,曹孟德也出了不少力,玄德公还没封赏,不如一并奖励。” “也对,那给多少降卒合适?” 战事当前,什么金银财宝,官爵俸禄,都没有手中兵马来得实在。 曹操和刘备是联合作战,自然不能向对自家人一样随意。 “若依在下之见,拨给曹孟德两千人,玄德公以为如何?”张恒笑道。 曹操麾下拢共两三千人马,这一下让他的实力翻倍,不可谓不少了。但刘备还是觉得有些不够,甚至为此皱起了眉头。 “两千人……会不会太少了点,传出去倒让人笑话咱们赏罚不分。” 闻言,张恒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这还少,那你个小天才想分多少呢? 刘备想了一会,忽然抚掌大笑道:“子毅,前番咱们俘虏了七千降卒,如今又有千人,不如就分给曹孟德一半,如何?” 四千人! 张恒听到这个数字,差点没从马上跌落下来。 刘大耳,你这口气简直比脚气还大! 不过张恒也明白了刘备的思维。 既然是联合作战,那么战利品也该一人一半,听起来很是公平。 当然,曹操现在可是被刘备视为知己好友,同道志士。他越强大,刘备越高兴,所以才会想出这么个分法。 “不可,绝对不可,至多三千人,不能再多了。”张恒苦笑着劝阻道,“倘若分给曹孟德一半降卒,岂不是说此战他曹孟德有一半的功劳。将来论功行赏时,玄德公又该如何封赏,咱们的将士又岂能心服?” “这……” 刘备闻言,顿时语塞。刚才他的确没顾虑到自己人的想法。 “既如此,那就三千人吧,此事子毅你看着安排。只是不能再少了,不然外人说咱们小气是小,让曹孟德离心离德就不好了。” 刘备大袖一挥道,索性把这烦心事交给了张恒。 刚才一番对话,让他差点长出脑子了。 “玄德公放心,此事在下会处置妥当。”张恒笑着拱手道。 这时刘备忽然看到了正往这边赶的张辽,便也纵马前驱,笑道:“走,咱们去迎接功臣。” “唯。” 张恒也笑了,跟上了刘备的脚步。 几乎在张辽抵达的同时,曹操也到了。 “主公,敌军已破,约有半数逃遁,余者尽数被我军俘虏!” 张辽下马抱拳,大声汇报道。 “文远英勇!” 刘备也下了马,对张辽夸奖道,随后却扭头对曹操笑道:“今日一战,孟德兄辛苦了。我观孟德兄麾下诸将奋勇争先,皆有大将之才!” “玄德兄谬赞了!” 曹操赶紧谦虚地挥了挥手。 场面话说完,刘备才向张辽问道:“文远,今日一战,我军伤亡如何?” “回主公,眼下还不清楚,末将稍时便去统计。” 刘备叮嘱道:“千万算清楚了,伤者精心救治,阵亡将士好生安葬。” 相比战果,刘备向来更看重伤亡。 “主公放心,末将会亲自操办此事。” 刘备这才点了点头,“文远办事,我向来放心。” “文远,方才来袭之敌军,可是并州吕奉先所部?”张恒忽然开口道。 “主簿也识得奉先?”张辽惊讶道。 一说起敌将,曹操和他麾下诸将也来了兴致。 毕竟刚才吕布的表现可谓凶残,让曹操麾下诸将吃足了苦头。 “并不认识,只是略有耳闻而已。”张恒笑道,“我素问吕奉先有万夫不当之勇,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对了……这吕奉先好像也是并州人士,倒是与文远同乡。” 闻言,众人又把目光放到了张辽身上。 张辽略微一迟疑,才苦笑道:“主簿所言不错,何止是同乡,其实末将与奉先自幼相识,也曾并肩而战……” 说着,张辽便把自己和吕布的渊源讲了一遍,听得众人大为惊奇。 当然,最惊讶的还是吕布杀丁原之事。 曹操冷笑道:“去岁我在雒阳时,便听闻吕布杀旧主而投董贼,不想此人竟如此勇猛,当真是人不可貌相。” “此等奸贼,便是有霸王之勇又如何,终究是无耻小人!”夏侯渊更是直接开始了人身攻击。 对此,张辽只是默然摇头,神色有些黯然。 张恒走了过来,伸手拍了拍张辽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大丈夫生于世间,忠义为立身之本。吕布此人反复无常,残暴无谋,终自取灭亡,怨不得他人。” “主簿,末将明白,只是……” 毕竟是多年好友,张辽又是个重情义的性子,对吕布心存恻隐也在情理之中。 “好了,不说这个了。”张恒一挥袖扯开了话题,“如今这一千降卒,都是并州军,便都交由文远统领,如何?” 闻言,张辽面色一喜,旁边的曹操却神色一紧。 怎么个意思? 这一战我才是主力好吧,而且伤亡最大。就算你张子毅将降卒平半分我都没意见,可你却直接独吞,这吃相未免也太难看了吧! 曹洪更是面露怒意,就要站出来与张恒理论,却被曹操挥手拦下。 “多谢主公赏识!” 张辽得了好处,赶紧向刘备抱拳道。 “不必多礼,你这是你应得的,今后好生用兵便是。”刘备挥袖笑道。 张恒却转过身来,对曹操笑道:“今日一战,大破敌军,曹公居功至伟啊!” “子毅客气了,全赖将士用命。”曹操淡淡道。 “前番生擒牛辅,收编七千降卒,曹公亦出力不少,此番便一并论功行赏吧。”张恒笑道,“玄德公之意,从七千降卒中调拨三千人归曹公统辖,曹公以为如何?” 闻言,不仅曹操被刘备的大方吓到了,连他身后众将也惊得说不出话来。 刘玄德也太豪爽了吧! ------------ 第一百零三章至诚君子刘玄德 前番大战董卓前军,曹操虽积极参与,但论起功劳,其实是没多少的。 虽说最后生擒了贼将牛辅,也只能算是锦上添花。 类似这种功劳,封赏肯定不会少。刘备大可以上报酸枣联军,然后为曹操争取加官进爵。 至于实际的利益,曹操认为这七千降卒里面,能拨给自己一千就不错了。 事实上,一千人他也知足了。毕竟自己麾下不过两千人,算上那日伏击俘虏的敌军,也不到三千人。 可他万万没想到,刘备居然会拨给自己三千人! 加上自己之前俘虏的降卒,刘备也没要回去,这就是足足有四千人。 也就是说,前番一场大战,刘备把一半的胜利果实都给了自己。 刘玄德果然是至诚君子! 不过曹操也不是什么不知进退之人,当即连连摆手道:“太多了,玄德兄不必如此客气,操有何功,能得这么多兵马,还请玄德兄收回成命!” 刘备笑道:“孟德兄休得过谦,备知你有大志,欲讨贼报国。但这并非易事,手中有了兵马,方能成就大事。” 曹操眼中闪过一丝感动,也不再矫情,对刘备拱手道:“既如此,操在此谢过玄德兄了!” “不必客气,咱们两家合兵讨董,理应守望相助。”刘备笑道,说着便伸出了手,“剩下的事且让子毅处置,孟德兄,咱们先入城庆功如何!” “好!” 曹操重重一点头,抓住了刘备伸出的手。 二人相视一笑,携手入城。 剩下的事其实也不多了,张恒先是吩咐张辽清点战损与俘虏人数,随后便下令所有人回城。 值得一说的是,清点到一半的时候,张飞率军归来。得知自己错过了一场大战后,不由得捶胸顿足,摇头叹息。 做完这一切后,张恒登上荥阳城楼,站在城头眺望远方,目光中闪过一丝凝重。 吕布来了,那就证明董卓不远了。 西凉军真正的王牌部队,终于要到了。 可以预料的是,这必将是一场大战,甚至可能旷日持久。 虽说董卓手中现在只剩了七万人,但刘备这边兵马更少,加上降卒也才不到三万。 援军呢,怎么还不到? 没有他们,谁冲在前面给自己当炮灰! …… 其实酸枣联军已经来了,早在臧洪和王肱回到酸枣的第二天,大军就出发了。 刘岱小团体没有通知张邈等人,但张邈等人同样没有通知刘岱小团体。可第二天出兵时,双方却忽然发现对方的存在,一时间不由得有些尴尬。 不过好在这帮子诸侯没别的特长,就是脸皮厚。双方既然撞见了,总不能当作没看见,当即下马相互见礼,随后又扯了一些有的没的,最终确定了一个方案——既然都甩不掉对方,那就大家一起向荥阳进发。 张邈等袁绍系诸侯麾下近十万人,刘岱小团体也有六万大军,加一起足足十五万大军,行军速度自然算不上太快。 不过算算时间,这两日也该到了。 但最先抵达荥阳的,却还是董卓。 那日吕布败走之后,便马不停蹄地往成皋赶去,却在半路上遭遇了董卓的先锋军,张济。 董卓倒也说到做到,竟真的任命张济为先锋,令他率三千人马冲锋在前,为大军扫平沿路障碍。 吸取了上次的教训后,这次董卓学聪明了,并没有给张济临机决断之权,反而事事都得向自己汇报,想要以此避免重蹈牛辅的覆辙。 张济也是大喜,在从贾诩那得知了上次大水是人为之后,张济其实已经不想打下去了。 董相这边有文和先生,敌军也有智算通天的大才,双方摆开阵势死磕,最终无论谁胜谁败,倒霉的都是自己和麾下将士。 中军大纛下,张济一边缓慢行军,一边向侄儿传授自己的存身之道。 “伯渊,此次出战,你切记不可再鲁莽行事。敌军中有厉害人物,若是再来一波大水,你我叔侄必死无疑。” 张绣还是有些不信,“叔父,你真的相信上次那场大水是敌军所为?” “文和先生说是,那就是。”张济斩钉截铁道,“就算不是,敌军能抓住转瞬即逝的战机,对我军发动进攻,可见背后必有高人指点。” 这话张绣反驳不动,只能默然点头。 “对于这种高人,咱们要做的只有一个字:躲!”张济语重心长道,“想要从接下来的大战中全身而退,躲得越远越好,千万不可深陷战争泥潭,不然性命难保。” 对于出工不出力这种事儿,张济可谓信手拈来,毕竟这么多年都是这样过来的。 张绣点了点头,但是神色间却还是有些不服。 张济见此,还想继续叮嘱侄儿两句,却忽然看见远方扬起一阵烟尘。 “这是……敌袭,敌袭,快,整军列阵!” 张济急忙下令,让士卒准备迎战。 可等这支兵马近了,张济才发现,为首的大纛上写了一个‘吕’字,正是败退的吕布所部。 吕布见到张济,也是吓得够呛,还以为刘备军提前布置了埋伏,等走近一看,原来是自己人,这才放下心来。 张济自然是认识吕布的,但他却不知道吕布为什么会在此地,便带着几十个亲兵冲了上去。 “见过吕侯!” 张济纵马上前拱手道。 当初吕布杀丁原投奔董卓时,就被董卓封为了都亭侯。虽说食邑只有几百户,但好歹是个列侯,并非关内侯那种样子货。 吕布上前回礼。 “见过张将军。” 张济问道:“君侯何来?” “我奉相国钧命,前去查探敌情。”吕布拱手答道。 张济闻言点了点头,又看吕布麾下皆狼狈不堪,便知道他已经与刘备军交过手了。 至于结果嘛,也不用再问了。 如果赢了,以吕布的为人,绝对会大加夸耀自己的功劳,而不会像现在这样只字不提。 “君侯,相国大军已出成皋,如今就在三十里外,君侯可去自行拜见。”张济好心提醒道。 “多谢张将军告知,本侯先走一步。” 吕布对张济拱了拱手,带着兵马继续向前行进。 “伯渊,看见了吧……”张济指着远去的吕布对张绣道,“你时常自诩勇猛,难道还能猛得过吕布不成,他不是也没在敌军手中讨到什么便宜,甚至大败而归。 所以,你给我收起你那些小心思,此次大战安分点,以保命为要。” “叔父,侄儿明白了。” 张绣点了点头道,这次的回答就认真多了。 ------------ 第一百零四章将这天下换了人间 夜。 三月里日光和煦,春风拂过之后便有暖阳相随,使人心情愉悦。但到了夜晚,却还是凉风习习,若穿着单薄,还是能感受到些许凉意。 庆功宴后,诸将退场,刘备却提了壶酒,拉着张恒来到院中凉亭对坐,同时挥手屏退众人。 见这架势,张恒不禁有些茫然。 刘大耳这是要干啥? “子毅,董卓大军要来了。” 刘备亲手给张恒倒了杯酒,随后又给自己满上,边喝边说道。神情再不复之前庆功宴上那般轻松写意,反倒有些忧心忡忡。 张恒没有回话,只是点了点头,等待着刘备的下文。 “你说,咱们有多少胜算?” 刘备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望着张恒,认真地问道。 明白了,刘大耳是担心不能战胜董卓。 “玄德公多虑了。”张恒摇了摇头笑道,“以咱们麾下的精兵强将,断然不会败给董贼。再者,酸枣联军这两日也该到了,还有那江东猛虎孙文台……” 张恒话没说完,就被刘备挥手打断。 “子毅,我想听真话。” 刘备用一种前所未有的认真语气说道。 望着刘备的灼灼目光,张恒沉默了,久久无言。 刘备又不是傻子,他当然知道董卓的强大。 自年初关东诸侯聚在一起后,嘴里虽然一个比一个喊的凶,但却没有一个人真的动手,为什么? 难道是因为关东联军心善,见不得杀戮? 还不是畏惧董卓手中的大军。 倘若董卓真的那么好揉捏,哪还能等到刘备率先出兵,酸枣那帮人早就一拥而上,把董卓啃食殆尽了。 之前虽然没一直连战连胜,但其中都有些运气成分。真要摆开阵仗死磕,恐怕刘备现在还在卷县和徐荣打拉锯战呢。 沉默良久后,张恒冲刘备拱了拱手。 “玄德公是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自然是想听真话。”刘备苦笑道,“子毅,此间只有你我二人,不必讳言,有什么话尽管直说就是了。” “玄德公相询,在下不敢不言,只是在说之前,在下倒有一问想先请教玄德公。”张恒说道。 “那你先说。” “敢问玄德公,咱们此番出兵,所求者为何?” 刘备正色道:“自然是诛灭董贼,匡扶社稷。” “那好,假使如今董贼已灭,咱们又该何去何从?” “当然是杀入雒阳,解救天子。” “然后呢?” “然后……” 刘备话说到这里,忽然停住了,眉头高高皱起,似乎想到了什么。 “玄德公,就算没有董贼,那帮关东诸侯就能匡扶大汉,还苍生一个朗朗乾坤?”张恒笑问道,目光中满是讥讽。 “这……”刘备摇了摇头道,“自然是不能的。” 回想起一众酸枣诸侯的嘴脸,指望他们治理好天下,那可真是太监开会——无稽之谈。 “既然不能,咱们能不能打败董贼,也就不重要了。”张恒轻叹道。 “这……” 刘备一时语塞,无言以对。 合着无论怎么做,大汉都没救了是吧。 “子毅此言,我不敢苟同。”刘备忽然摇了摇头道,“事在人为,为人臣者,理当尽忠报国,上匡天子,下安黎民,岂能因险阻而趋避之。” 张恒摆了摆手道:“玄德公勿急,在下没说要避,也没说不管。不过,此世之乱局,非董贼一人之过,自然也就不事灭一个董贼能解决的。” “不是董贼之过,那是谁之过?”刘备赶紧问道。 张恒笑了,目光有些迷离。 “谁都没错,但谁都有错。” “这……” 刘备不禁瞪了张恒一眼。 又当谜语人是吧! “子毅,你不妨把话说得明白些。” “那得看玄德公想问什么?是如何诛杀董贼,还是如何匡扶大汉天下,亦或是如何重整乾坤,造福苍生。”张恒歪了歪头,说的话似有深意。 这句话看似是让刘备选择,其实是在询问刘备的志向。 同时也透露出了一个信息,你的全部疑惑,我张子毅都能解答! 刘备自然听懂了,当即站了起来,极为郑重地正了正衣冠,对张恒拱手道:“如今天下大乱,奸贼逞凶。社稷危如累卵,百姓有倒悬之急。 备虽不才,却也是景帝后裔,高祖血脉。情愿以此身绵薄之力,匡扶这汉家天下,昭仁义于四海,解生民之困苦。还望子毅教我!” 呦呵,刘大耳你还挺贪心,居然想全都要。 心里这样想着,张恒也赶紧站了起来,避开刘备这一礼。 “玄德公不必如此,请坐。” 说着,张恒拿起桌上的酒壶,给刘备倒了一杯。 索性今夜无事,就给刘大耳上一课吧。 “玄德公心中疑惑甚多,长夜漫漫,咱们不妨一个一个说。”张恒举杯喝了一口,淡淡笑道。 有了刚才张恒的铺垫,刘备的问题已经从如何击败董卓,变成了如何匡扶社稷。 “子毅,你方才说就算没有董贼,这天下也注定动乱。所以我想知道,如何才能让天下太平。” 这次张恒没有再当谜语人,而是打算详细解答一番。 “玄德公,想要天下太平,咱们得知道天下如何会变成这副模样。正如治病救人一般,不先找准病因,即便用药,也是治标不治本,难以痊愈。” “恳请子毅赐教。” “自高祖斩蛇起义,诛灭暴秦,我大汉传承至今,已有四百余载。如今就像一个耄耋老者,早已老迈不堪,病入膏肓。寻常药物已然失去了效用,想要重获新生,非得下虎狼之药不可!” “何为虎狼之药?” 张恒淡淡一笑,语气轻微而平和。 “扫平一切不臣之贼,打破一切旧有制度,将这天下换了人间。” “什么!” 刘备失声叫道,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子毅,你要玩的这么大吗! 他完全能明白这样做的阻力,以及那点可怜的成功率。 “玄德公明鉴,自古不破不立,大破之后,方有大立,此乃天道轮回。只有如此,我大汉才能浴火涅槃,重获新生!” “可是……” 张恒一挥袖,斩钉截铁道:“没有可是,玄德公若想成心中大志,只有这一条路可走!” 任何朝代,都是在前朝的废墟上建立起来的。也只有挣脱了旧有的利益链条,斩杀了所有的既得利益者,才能全无掣肘,进行利益再分配。 因为没有既得利益者,所以王朝初年的制度,基本能满足大部分人的需求,自然天下太平。 可是随着时间的发展,有些人总会找到制度的缺口,继而钻漏洞般的壮大自身,成为新制度的既得利益者。 在生产力有限的时代,这些人得到的利益越多,大部分人的利益就越少,资源分配也就越发的不公平。 这时候,就需要进行制度改革了。 当然,那些既得利益者这时候也会跳出来,阻挠任何想改革的有志之士。 直到最后,既得利益者占据的资源越来越多,广大平民百姓能获取的资源越来越少,少到无法存活的程度,叛乱和起义自然应运而生。 在战火和鲜血中,既得利益者与他们所攫取的资源,最终都被付之一炬,彻底葬送。 一个新生的王朝,再度冉冉升起。 人后……一切再往复循环。 历史的怪圈就是如此,如同轮回一般,都是后人哀而不鉴,亦使后人复哀后人也。 如今的大汉,就处于既得利益者占据了过多资源的王朝末期,随时可能崩塌,缝缝补补已经没有意义了。 张恒甚至打算再踹上一脚,让它崩得更快些,也让下一个时代来得更快些。 如此,百姓才能少受些苦,苍生才能最大限度的得到保全。 正如当年光武帝刘秀建立的东汉帝国一样,虽然国号也是汉,但前朝的一切早被埋葬。除了名号一样之外,趋近保守的东汉和锐意进取的西汉,压根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张恒想做的,就是辅佐刘备建立另一个大汉,一个名义上相同,实际早已脱胎换骨的大汉! ------------ 第一百零五章重塑山河,再造乾坤 张恒的话实在太过震撼,就算跟董卓毒杀天子比起来,也过于版本超前了,导致刘备一时间无法接受,久久沉默不语。 张恒也不着急,甚至开始自斟自饮,静静等待刘备消化的过程。 良久之后,刘备才叹了口气,伸出衣袖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开口道:“子毅啊,诚如你所言,如果咱们将一切推到重来,那大汉还是大汉吗?” “怎么不是。”张恒满脸的理所当然,“昔年战国时期,各国都变法图强,尤以秦国最甚。在商君的主导下,秦国的官爵、制度、臣工,都被换了个遍。玄德公以为,秦国还是那个秦国吗?” “当然是。”刘备立刻点头道。 张恒笑了,“那大汉也还是大汉。” 这下刘备彻底明白了,张恒是想让自己拿出当年秦国变法的魄力,去重塑大汉,再造山河。 可……这不正是自己的理想吗! 自己生逢乱世,不到二十岁时便爆发了黄巾之乱。自己随军征战,见识过人命如草芥的残酷,也看过百姓飘零无依的惨痛,更是明白官场的黑暗光景。 曾几何时,自己也曾感叹世道不公,哀叹民生不易。 如今,真正有一个改造天下的机会摆在自己面前,纵然其间有诸多艰难险阻,自己难道要退缩吗? 心念及此,刘备又看向了张恒。 子毅此人,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统兵有韩信之才,治国有萧何之能,谋算有张良之智,乃是数百年一见的英才。 有他相助,这条路自己未必不能走通。 就算最终失败了又如何,也不枉大丈夫在世间走这一遭! 想到这里,刘备眼睛忽然亮了起来,人也不再犹豫,当即站起身来。 “我愿再造大汉,重塑山河,总千难万险,亦九死不悔,还望子毅帮我!” 张恒也随即起身,正了正衣冠,冲刘备拱手拜道:“玄德公既有如此大志,在下虽不才,却也愿效犬马之劳!” 刘备大喜,当即拔出自己随身携带的双股剑,将其中一柄递给了张恒。 “此剑乃玄铁铸成,随我近十载,杀敌不知几何。今日便赠予子毅,以为凭证,昭示我心。今后子毅仗此剑,所到之处,便如我亲临,凡军政大事,生杀之权,皆可一言而决!” 刘备如此放权的举动,纵然是张恒,也不禁大为动容,急忙躬身双手接过。 “多谢玄德公赐剑!恒必竭尽全力,助玄德公兴复大汉,再造乾坤!”宝剑在手,张恒满脸肃然道。 “好,甚好,我知前路险阻,但有子毅相助,便是与天争命,我也敢试上一试!” 张恒却摇头笑道:“天道无为,顺之者昌,逆之者亡。可上天亦有好生之德,玄德公志在造福苍生,乃是顺天而为,又谈何与天争命?” “说得好,有天相助,何愁大事不成!”刘备仰天大笑道。 说完了战略大方向,刘备又想起了即将抵达的董卓,于是二人又回到了最初的话题。 “子毅,咱们此次对阵董贼,有几分胜算?” “没多少胜算。”张恒果断地摇了摇头。 “啊?” 刘备满脸诧异道。 这和你刚才说的不一样啊。 张恒解释道:“董贼此次出兵十万,纵然已被咱们擒杀三万,还尚有七万大军,而且这七万大军,可都是西凉精锐。再看咱们这边,麾下能战者不过两万人,如何与之争锋?” “可咱们不是还有援军……” “那些酸枣诸侯,争权夺利倒是在行,真让他们与董贼对战,怕是有去无回。莫说董贼,就算是黄巾流寇,他们想胜之都不容易。” “这……”刘备眼中露出了一丝担忧。 “不过玄德公也不用担心。”张恒笑道,“咱们没多少胜算,董贼亦是如此。此战真打起来,短时间内绝不可能分出胜负,必然旷日持久。一旦董贼大军在这里跟咱们僵持不下,其他诸侯就该蠢蠢欲动了。” “子毅说的是谁?” “多不胜数,屯兵河内的袁绍与王匡,驻扎三辅之地的皇甫嵩,以及南阳的袁术,这些人可不会闲着。等到后院起火之后,董贼必然回师雒阳,坐镇中枢。而众诸侯也难打破雒阳八关,只得就这么耗着。 以在下之见,此战的结果多半是两败俱伤,不了了之,最终群雄一哄而散,董贼迁都长安。” “这……” 听到这里,刘备不由得苦笑连连。这跟他想象中的结果差太多了,但仔细想想,却是极有可能。 “不过玄德公放心,董贼此人嚣张跋扈,残暴不仁,就算咱们不能将其诛灭,他也早晚必死。” 张恒开启了预言模式,提前将董卓的下场说了出来,而且丝毫不担心出错。 就历史上董卓迁都长安之后的残暴行径,已经到了令人发指的程度。就算吕布不杀他,也会跳出来张布、陈布。 刘备点了点头,又问道:“那咱们呢,此战之后该何去何从?” “自然是找一块地盘,潜心发展,治理民生,积蓄实力。待到时机成熟时,便可出兵横扫天下,还这世间一个朗朗乾坤!” 这一顿分析听完,刘备的忧愁一扫而空,心中豁然开朗,前路也瞬间有了方向。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子毅金玉良言,我必铭记于心!” “玄德公过奖了。” 眼看谈得差不多了,刘备看了看天色,笑道:“时间不早,子毅且去休息吧,养足精神,说不准来日咱们就要与董贼交手了。” “在下告辞!” 张恒起身拱手一礼,随后转身离开。 看了看张恒的背影,刘备也随之起身离去。今晚张恒说的一切,他还得好好消化一番。 才走出凉亭,刘备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自己一直想招揽子毅,却苦于没机会开口。刚才自己把佩剑赠给他,他却没有任何犹豫就接过了。 想想二人那番约定……自己这算是招揽成功了吗? 刘备挠了挠头,眼中有些疑惑。 …… 翌日。 已经抵达荥阳城外的张济查探一番后,发现周围并无敌军的踪影,便知道刘备军已经全部收缩进了荥阳城中,当即率军进驻虢亭。 半月之前,牛辅死活打不下来的虢亭,就这样被张济拿下了。 然后,他就收到了董卓命他出战的军令。 于是张济不再迟疑,直接率军进抵荥阳城下,开始了攻城。 对于这只有三千多人,且出工不出力的进攻,城中的刘备压根不怎么想理会,只派张辽率本部兵马防守。 其实刘备就算想理会也不成,因为他此刻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酸枣诸侯到了! 西门还在打仗,可刘备却带着曹操以及麾下众将,来到东门外举行了欢迎仪式。 曹操本来是不想来的,奈何经不住刘备一番苦劝,便只好跟着一起来了。 刘备今早才收到的消息,等他准备完成,带着诸将刚出了城,酸枣联军已经遥遥在望。 十五万大军的声势极其浩大,军队绵延数里,运送物资军粮的马车更是绵延数十里,一眼望不到头。 最先抵达的,当然是刘岱小团体和一众袁绍系的诸侯。 他们见刘备和曹操联袂在出城相迎,脸上都露出了笑容,加快速度赶了过来。 “走,孟德兄,咱们去上前迎接。” 刘备笑得比酸枣诸侯还要开心,因为在张恒的计划中,这些人都是必不可少的炮灰。 他们来了,就有了跟董卓死磕的资本。 “好!” 曹操点了点头,脸上勉强挤出了一丝笑容,跟刘备并肩而行。 双方终于在城外一里的地方碰面,纷纷下马开始见礼。 “诸位,刘备在此恭候多时!” ------------ 第一百零六章没这个能力知道吧 “贤弟,别来无恙否!” 刘岱率先走到了刘备面前,挂满笑容的脸跟朵菊花似的,言语比当初酸枣初见时要亲近了太多。 二人同为宗室,刘岱又比刘备年长许多,不论辈分的话,这一声贤弟倒也恰如其分。 刘备也满面笑容道:“使君远道而来,备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哎,贤弟怎可如此见外。”刘岱皱起了眉头,假装不高兴道,“这般称呼,难道是看不起愚兄?” “这……使君这是从何说起。” 刘备有些愕然道。 乔瑁在旁捋须笑道:“玄德与刘使君俱为汉室宗亲,皆高祖苗裔。骨肉兄弟之间,岂可如此生分。” 刘备这才反应过来,连忙笑道:“乔府君说得是,备见过兄长!” 刘岱脸上这才重新露出笑容,抓住刘备的手笑道:“这才对嘛,你我同宗兄弟,自然该多加亲近才是。” 有道是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 当初刘备初去酸枣会盟时,众诸侯皆是冷眼旁观,刘岱虽有心将刘备收归己用,却终究没等他说出口,刘备便出兵讨董去了。 如今刘备连战皆胜,可谓讨董第一功臣,刘岱自然熄了招揽的想法,却想着和刘备多加亲近,也好结成同盟。 勿怪世人势利眼,只怪自己不够强大。 你若绽开,清风自来。 袁绍系的诸侯见拼关系拼不过,却也都笑脸相迎,言语间多有吹捧,之后却往曹操身边靠拢了过去。 在这些人眼中,曹操才是真正的自己人。 历经汴水之败后,曹操彻底清醒,不再如之前那般愤青,虽仍看不起众诸侯的为人,却也能保持笑脸相迎。 一顿寒暄之后,刘备挥手笑道:“诸位,备早已在城中备下酒宴,为大军接风洗尘,请!” “多谢玄德公!” 众诸侯赶紧拱手笑道。 在刘备的带领下,众诸侯鱼贯入城。 十五万大军,再加上运送辎重的民夫,荥阳自然是装不下的。众诸侯便只好各带自家亲兵入城,留一部分军队在城外驻扎。 众人刚刚进城,还未赶到县衙,便听到了西门传来的喊杀声。 “贤弟,这是……”刘岱有些疑惑道。 刘备笑道:“说起来也巧,诸位今日抵达。董贼的先锋部队,也是今日开始攻城。如今我军正在城头与贼军鏖战,尚不知胜负如何。” “竟有此事!”刘岱闻言瞪大了眼睛。 不光刘岱惊讶,众诸侯也是无比震惊,之后却是狂喜。 还好今日赶到了,如果再晚几日,这功劳又要被刘玄德独吞了。 刘岱又问道:“既是贼军来袭,贤弟何不亲自出战?” “今日乃众诸侯驾临之日,备未敢耽搁,所以留了些兵马守城,挡住贼军应该不成问题。” “哎,贤弟此言不妥。”刘岱正色道,“我大军此来,正是为讨贼大业,岂能因为我等而误了军国大事,诸位说是也不是。” 闻言,众诸侯皆笑道:“刘使君所言甚是!” 刘岱朗声道:“我等加一起有近二十万大军,又岂能据城而守,任由贼军猖狂!我意,大开城门,痛击贼军,扬我联军之威,诸位意下如何?” “使君言之有理,岂能任由贼军猖狂,我等这便出战!”张邈大声应道。 两边的领头羊都发话了,众诸侯也纷纷附和起来。 来就是为了打董卓,抢功劳的,接风宴吃不吃都无所谓。 再等一会,说不准接风宴就变成庆功宴了。 刘岱见众诸侯都同意出战,当即大手一挥,下令道:“好,那便出战贼军,劳烦贤弟在前方引路。” 不得不说,刘岱混迹官场多年,还是有些手段的。 仅仅三言两语间,便反客为主,就好像他才是这荥阳的话事人一般。 对此,刘备自然毫无异议。 有人急着跟董卓干仗,他求之不得,当即欣然在前方为众诸侯引路。 不到两刻钟的功夫,众诸侯便来到了荥阳西门城楼上。 此时,战斗还算不上有多激烈。 一者,荥阳城坚。城墙几乎有五丈多高,张济没有趁手的攻城器械,先登军根本无法攻上城楼、 二者嘛,张济本就存了应付公事的心思,攻城也只是做做样子,并没有玩命死战。 可这一幕落在众诸侯眼中,便成了西凉军无能的表现。 西凉军果然是群乌合之众,就这种程度,还守个屁,早该直接打出去了。 刘岱看了一会,嘴角便露出了笑容。 当即下令道:“王肱,命你率五千兵马,出城迎战敌军。此战为我军首战,关乎全军士气,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闻言,袁绍系的诸侯这才反应过来,心中大为懊恼。 怎么自己就没想到呢。 这下好了,首功要被刘岱抢走了。 “遵命!” 王肱抱拳大声道,随后转身下了城楼。 刘备也一挥手,唤来了太史慈,命他下去替王肱打开城门。 这些人要试试西凉军的成色,他自然乐见其成。 对于这次出战,刘岱自然是信心满满。他在城口上观察了一会,估算出了敌军大概三千人左右,且战过一阵,自己派出五千人,怎么着也够了。 可接下来事态的发展,却出乎了他的意料。 太史慈命人打开城门之后,王肱便雄赳赳,气昂昂地率大军出城了。 敌方中军,张济见城门忽然大开,一支敌军窜了出来,当即大惊,就准备撤退。 刘备的厉害他是知道的,既然决定出来与自己野战,那派出的兵马绝对不会少,自己这点人肯定不够看。 “叔父,咱们若是不战而退,回去如何向相国交代?”张绣却表示不赞同。 “这……” 张绣抱拳道:“叔父,敌军刚刚出来,立足未稳,且让侄儿率军去冲一阵,之后再撤退不迟。有了战损,回去也好交代。” 闻言,张济迟疑一会,便点了点头。 反正方圆数里早就探查过,并没有伏兵,此去就算不胜,也绝不会全军覆没。 “那好,伯渊你率两千人马出战,只是千万小心,若有不对劲的地方,立刻撤回来。” “叔父放心,侄儿明白!” 张绣一抱拳,转身纵马而出,领着两千西凉军冲了上去。 王肱领了大军出城,就见到张绣率两千兵马迎了上来,不禁摇头冷笑一声。 敌军本就比自己人少,居然还敢有所保留,真是不知所谓。 也罢,今日便斩杀敌将,拿下首功,也好让使君在众诸侯面前露脸。 “全军听令,冲上去,杀贼立功!” 王肱大吼一声,纵马挺枪而出。 相比于王肱的气势恢宏,张绣在冲锋的过程中却始终一言不发,甚至目光还不时打量着城门,生怕再冲出一支敌军把自己围了。 天可怜见,实在是吃亏吃得太多了,连张绣这种天然呆都学会了谨慎二字。 终于,两军相遇了。 城楼上的张恒看到这里,却不禁摇了摇头,叹息一声,同时用眼神阻止了打算提醒刘岱的刘备。 这种打法,王肱不败就有鬼了。 对面是谁,是西凉铁骑啊! 那可是曾经在苦寒边地,天天跟胡人厮杀的强悍部队! 无论自身的战斗力,还是坐骑马力,都不是刘岱这支新募的军队能比的。 莫说他刘岱,就算是刘备军遇到西凉铁骑,也得先避其锋芒。用数道防线挡住第一波冲锋,之后再想办法合围绞杀。 关东联军现在什么水平,就这么五千人,你王肱什么的都在和西凉铁骑对冲,他能冲吗! 冲不了,没那个能力知道吧! ------------ 第一百零七章这跟说好的不一样啊 张绣的本意是打上一阵,见势不妙立即撤退,有了战损,回去之后也好交代。 相国,不是我们不拼命,实在是没打过啊。 毕竟城中出来的人马明显比自己多,根据先前与刘备军作战的经验,张绣压根就没抱胜利的希望。 但一交上手,张绣忽然感觉到了不对劲。 敌军为何这么弱! 你弱就弱吧,居然还敢和我对冲,谁给你的勇气? 不知道我们西凉勇士都是在马背上长大的吗! 这种形同碾压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张绣这边倒是爽了,可对面的王肱却叫苦连连。 双方刚一接触,他麾下的军队就被张绣给冲垮了。 五千大军犹如一页薄纸一般,被张绣率领的西凉军从中间撕开,竟毫无阻挡之力。 尽管王肱拼命严整队伍,可依旧架不住士卒脸上的恐惧之色。 关东诸侯大部分都是董卓任命的,刚到任就打出了反董的旗号,继而开始招兵买马,马不停蹄地赶到酸枣会盟。 大家聚在一起之后,又开始了吃吃喝喝,商业互吹。 哪来的时间操练士卒? 所以别看联军人多势众,麾下尽是一群没见过血的新兵。、 更惨的是,他们第一次出战,就遇到了大汉第一等精锐的西凉铁骑。 这就像你出了新手村,还没凑齐一身装备,就遇到了终极BOSS。 那么下场只有两个:死;或者……死得很难看! 倘若王肱能有些自知之明,用步卒组成先登军,在前方严阵以待,拼死挡住张绣的第一波冲锋,还有反击的可能。 可偏偏张恒提前给了酸枣诸侯一种错觉——董卓现在就是一栋着了火的老房子,只要大家一起冲上去踹两脚,西凉军顷刻间就会兵败如山倒。 所以,王肱悲剧了。 张绣一个冲锋就撕开了王肱的阵列,将五千大军从中间分成两半。大军当场变得混乱无序,甚至王肱的军令都无法传达。 然后,张绣也从最初的惊愕中清醒了过来,嘴角露出一丝狞笑,开始了收割。 两千西凉铁骑在张绣的带领下左冲右突,肆意在乱军中冲杀,犹如犁地松土一般,将王肱的军队翻了个遍。 这是西凉军最擅长的战法,依靠自己绝对优势的机动性,把敌军肢解得支离破碎,再难形成有效反击。 当年无论是面对凉州边患,还是平灭黄巾军的时候,都起到过决定性的作用。 事实证明,面对酸枣联军,它也依旧有奇效! 不到半个时辰的功夫,王肱的军队便从一支还像个军队的队伍,彻底变成了一盘散沙。 士卒被打散之后,皆面带惶恐,两股战战,不知归路。若非身后就是城墙,他们早就落荒而逃了。 然后,张绣却开始了自己的杀戮秀。 “稳住,稳住!” 王肱在乱军中大声呼喊,却起不到一点作用。 除了他身后的数百亲兵还算成规模外,其他队伍都已零碎成尘,到了无法拼凑整合的地步。 如此下去不行! 王肱眉头高高皱起,早已心神大乱,正思索如何整合士卒时,忽听前方一声暴喝。 “贼将受死!” 然后,王肱就见到了一个手持银枪的白袍小将,杀到了自己面前。 众所周知,白袍银甲是战场上最拉风的装备,也是所有人都聚焦的目光,只可惜敢穿的人不多。 当年未穿越时,张恒也曾幻想过自己回到古代,一身白袍银甲上阵,留下个王师大将莫自牢,千军万马避白袍的美丽传说。 直到穿越后,他才发现这个想法有多么的可笑。 无他,死亡率实在太高! 白色太过显眼,的确能吸引别人的眼球,但同样你也会第一时间成为敌军攻击的目标,下场不言自明。 为了装逼而献出生命,张恒还没这个觉悟。 当然,也不是没人能穿,就比如此刻战场上的张绣。 尽管张绣直性子,脑袋不灵光,甚至有点天然呆。但敢在战场上穿白袍银甲,甚至还穿了这么多年,足以证明他有两把刷子。 至少不是王肱能够对付的。 银枪探出,带着几许破空之声直取王肱咽喉,打算来个一击毙命。 王肱见状大惊,心中叫苦不迭,也只得赶忙举枪抵挡。 但张绣的实力明显出乎了他的意料,他才刚挡住张绣的第一枪,还没来得及反应之时,第二枪就到了。 此子枪法为何如此凌厉? 眼看抵挡无望,王肱下意识就侧身闪过。 但这时,张绣嘴角忽然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 早知道你会躲! 可你躲得掉吗? 手腕一抖,银枪竟如活了一般,猛地倾斜角度,重重刺在王肱肩头。 “痛煞我也!” 王肱惨叫一声,急忙一把抓住张绣的银枪,免得他将自己挑下战马。 可他的气力如何能比张绣,一阵无可撼动的距离传来,王肱的身体已经到了半空中。 “死!” 张绣大喝一声,手上猛地一甩,将王肱重重砸在地上,口中鲜血直喷。 整个过程说来话长,但其实发生电光火石之间。从二人交手到王肱落败,仅仅不到十个回合。 身后亲兵这才反应过来,急忙一拥而上,一部分将王肱护在身后,另一部分冲上来围攻张绣。 “挡我者死!” 张绣单手持枪,冷眼看着这些士卒,口中冷声道。 随后,他纵马而上,一人在亲兵中冲杀,如入无人之境。 不过片刻间,就已经斩杀十余人。 王肱这时候也反应过来了,压根顾不上伤势,急忙爬起来转身就跑。可还没等到跑出多远,张绣已经冲破了亲兵的围堵,向他杀了过来。 不好,我命休矣! 王肱脑中只剩了这一个念头,随后就被纵马而来的张绣一枪刺穿胸口。 “你……本将……我……” 口中挣扎着吐出几个字后,王肱头一低,就此气绝。 “这等武艺也敢带头冲锋,真是不知所谓!” 张绣冷笑一声,猛地拔出长枪,随后却一个横扫,在王肱尸体还没倒下去的时候,就已经削下首级。 人头飞出,被张绣伸手抓住,王肱的尸身才扑通一声倒在地上。 “继续冲杀!” 张绣将首级用麻布包好后系在马后,随后再次下令,对刘岱的残军展开收割。 城楼上。 刘备望见这一幕后,忍不住摇头叹息,同时有些责怪地瞪了张恒一眼。 子毅,都是你干的好事! 刚才你要是不阻拦,我提醒刘公山两句,哪会有这等惨祸。 对此,张恒是耸了耸肩,无所谓地一笑。 刘备虽然想让酸枣联军当炮灰,却并不想看到他们惨败。 可张恒却明白,自己之前洗脑洗得太成功,如今众诸侯都把西凉军当成了弱鸡,就算刚才刘备开口提醒,刘岱也多半不会在意。 既然结果一样,为何还平白去当一次恶人。 再者,让这些人吃些苦头也没什么不好,如此他们在接下来的大战中,才会谨慎一些。 就在张恒和刘备眼神交流的时候,刘岱一直死死盯着城下王肱的无头尸身,双手用力抓着城墙,几乎要抠出血来! 王肱身死的那一瞬间,他心中五味杂陈,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有疑惑,也有不解,更多的却是恼羞成怒。 我五千大军面对两千西凉军,正面交锋下主将直接被阵斩,就这你跟我说西凉军是一群弱鸡? 更重要的是,这可是联军首战啊! 我好不容易逮到一个抢功的机会,结局却是这般丢人现眼。 你说西凉军弱吧,刘岱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的。 可要是说西凉军强吧,他刘玄德是怎么连战连胜的? 王肱也是个废物,枉我还对他给予厚望。 再看一旁的众诸侯,面色震惊之余,眼中却有些窃喜。 让你刘岱抢功,这下丢人现眼了吧。 就在刘岱内心纠结难受之时,张恒却走了上来,一拱手叹息道:“刘使君,王将军也太轻敌了。这城下的敌军将领名叫张绣,字伯渊,乃西凉军第一勇士,有万夫不当之勇,麾下也皆是精锐之师。之前我军就在他手中吃过不少苦头,王将军轻敌冒进,方有此祸,倒是令人唏嘘。” 总得安慰一下,不然刘岱直接畏战跑路了,接下来的戏还怎么唱! “不错。”刘备这时候也反应过来了,连忙跟着安慰道,“胜败乃兵家常事,兄长不必担忧。董贼确实不好战胜,不然也用不着我等诸侯联手了。” “嗯!” 有了台阶,刘岱这才重重一点头。 “贤弟,咱们现在该如何行事?” 刘岱不是傻子,他当然知道一众袁绍系的诸侯肯定在幸灾乐祸,自然不能问他们的意见,免得他们得了便宜还卖乖。 问刘备,就是想让刘备出兵收拾残局,看看到底是自己太弱,还是刘备太强。 可袁绍系的诸侯,又怎么会放过这个大好机会。 张邈拱手大声道:“使君,咱们虽初战不利,但也绝不能任由贼军嚣张,不然董贼定嘲笑我等无能。我这便出兵痛击贼军!” 刘岱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微不可查的厌恶。 这群狗东西,想踩着我扬名是吧! “不劳孟卓出手了,还是贤弟出兵吧,毕竟贤弟之前连战连胜,对贼军甚为了解。” 这下轮到张邈皱眉了。 怎么,你刘公山惨败,还不允许我等建功? 刚要再开口之时,刘备忽然一挥手,招来了张飞。 “三弟,你率本部兵马,出城迎战张绣,务必与王将军报仇雪恨!” “何须本部兵马,我只带两千人即可,免得让贼军说咱们以多欺少。兄长放行,我此去定取回这小子的项上人头!” 言罢,张飞立刻转身下楼,压根没给袁绍系诸侯开口说话的机会。 ------------ 第一百零八章我不是,我没有,你别乱说 张邈见此,也只好熄了出兵的心思,准备坐观成败。 其实不光刘岱心存疑惑,他也是一样。 索性就让刘备先出城打一场,看看到底是谁的问题。 张飞点齐兵马出城后,张绣仍在屠杀刘岱的残军。 五千大军看似很多,但大多都是步卒。中原之地什么都好,可唯独马匹产量跟凉州不可同日而语。 两条腿又如何能跑过四条腿,王肱死后,麾下士卒四散奔逃,自相践踏而死者甚多。 可即便如此,活着的士卒也依旧还在玩命地跑。 不跑,就只有死! 此刻见城门大开,残余士卒终于看到了希望,纷纷往城中逃去。 张飞却也不阻拦,他刚才在城楼上观战时就已经明白了这些士卒的素质,留下来也是累赘,索性让开一条通道,放这些人入城。 战场后方,张济一直紧张地观察着局势。 之前他看张绣如砍瓜切菜一般击败了敌军,还以为是刘备的诱敌之计。可细看了一会,却又不像,毕竟连主将都被砍了,诱敌也没这诱法,便决定再看一会。 直到张飞出城的这一刻,张济脸上的神情终于有了变化。 王肱他不认识,但张飞他自然是知道的,之前汴水之战惨败时,就属这家伙杀得最欢。 “刘备的精锐出来了,快,赶紧鸣金!” 张济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便下令收兵。 这一战已经收获很大了,没必要再跟刘备死磕。 “遵命!” 城门下,张飞望着正在乱军中肆意杀戮的张绣,眼中满是战意。 “全军听令,随我冲上去,斩杀贼军!” 张飞一声暴喝,整个人早就一马当先冲了出去,目光所指,正是张绣! 城楼上,刘岱看到这一幕后,眼中不禁闪过一丝疑惑。 张子毅刚才怎么说来着,这白袍小将不是西凉军第一勇士嘛,为何张翼德还敢这般鲁莽,王肱的下场他忘了不成! 张恒的确没有说错,不算吕布这个卑鄙的外乡人的话,张绣的确可以称得上西凉第一勇士。 但他不知道的是,张飞更猛! 城下,张飞一阵冲锋之后,已经杀到了张绣面前。 有这块肥肉在,他已经看不上普通士卒了。 “小子,吃我一矛!” 张飞手中丈八蛇矛直刺张绣,口中却还不忘提醒一声。 其实不用他提醒,张绣也早就发现了张飞的到来,一枪刺倒身前的敌军后,便反身挺枪直面张飞。 “怎么,上次饶你一命还不够,今日又来找死?” 张绣举枪挡下张飞的进攻,口中挑衅道。 “小子,上次我连战数场,早已气力大损。你这厮趁人之危,却也不能胜我,今日哪来这么大的口气。”张飞满脸不屑道。 “口气大不大,打过才知道!”张绣同样不甘示弱道。 “好,我忽然有些喜欢你了!”张飞大笑道,“那就来吧!能死在我张翼德矛下,也算是你的荣幸。” 就在两人拉开架势,准备好好战一场之时,后方却传来了鸣金之时。 张飞面色一滞,忽然有些索然无味。 能不能让人好好打架了! 再看张绣,却满脸冷笑道:“怎么,环眼贼怕了?” 这话差点把张飞气笑了,“你要违抗军令不成?” “若能带回你的人头,便是违抗军令又如何!” “好小子,还敢口出狂言!” 张飞怪叫一声,挺起蛇矛,就准备给张绣一点颜色看看。 “慢!”张绣忽然抬手道,“我方才已经冲杀一阵,气力虽然无损,但胯下战马却已力竭。你敢不敢容我换匹战马再战?” 闻言,张飞只是冷笑一声,没有任何考虑便答应了张绣。 “便让你换过战马又如何,也免得别人说我胜之不武。速去速回!” 张绣也不多话,当即便调转马头,往本阵而去。 张飞眼睁睁看着张绣退了回去, 然后又眼睁睁看着张绣麾下士卒在鸣金声中撤了回去, 最后又眼睁睁看着张济大军慢慢消失在视野的尽头…… “我是不是被骗了……” 张飞挠了挠头,目光有些迷茫地自言自语道。 城楼上,所有人的目光也是一阵怪异。 他们倒是不知道张飞与张绣的约定,只是张飞一出兵,对面就鸣金,这到底啥意思? 而且那所谓的西凉第一勇士,居然没有对刘玄德义弟出手。 刚才刺死王肱的时候,他可是一点都没留手啊! 众诸侯面色怪异的时候,刘备也是一脸疑惑。 不过他疑惑的却是,以张飞的性子,都已经杀到了张绣面前了,不该就这么轻易地放对方走才是啊! 张飞在城下左等右等,却始终不见张绣折返。最后终于确定了自己被骗的事实,不禁破口大骂。 “娘的,本以为这小子是个对手,谁知道却如此油滑,害得大父这般苦等!” 但这时候骂也没用了,无奈之下,张飞只得收兵回城。 城楼上,张飞刚上来便受到了众诸侯侧目相待。 刘备上前低声问道:“翼德,方才……” 张飞却正色大声道:“兄长,我下去时,敌军已然鸣金收兵,咱们的战马脚力如何能比得了西凉铁骑。再者,穷寇勿追的道理我还是懂的,故此放敌军离去,还请兄长勿怪。” 闻言,刘备不禁瞪大了眼睛,看向张飞的目光都变得不对劲了。 三弟什么时候学会思考了? 不得不说,张飞这番话从道理上无可指摘,众诸侯一时间也挑不出刺儿来。而反常的举动,更是令刘备无言以对。 憋了半天,刘备只得点了点头。 “三弟……你做得对。” 倒是一旁的张恒,眼睛在张飞身上打量了一圈,目光中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随即便走了上去。 “翼德,你老实说,是不是……” “不是,子毅你别乱说!”张飞赶紧摆手道。 张飞宁愿战败,也不愿承认被人在智商上黑了一把。 “说实话嘛,这没什么好丢人的。”张恒笑吟吟地引诱道。 “不是,没有,你别乱说!” 张恒见张飞急的否认三连都冒出来了,便摆手笑道:“好好好,我不说就是了,只是……唉……” 张恒口中发出一声叹息,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道:“翼德,你可知道,这张绣其人乃是十足的莽夫,你居然能被这等人骗……以后长点心吧!” 张飞:…… 子毅,不是说好不说的嘛! ------------ 第一百零九章战书 荥阳至成皋的官道上,张绣正眉飞色舞地讲述着自己刚才的光荣事迹。 “叔父,那张翼德好歹也算一名勇将,居然如此无脑,当真是笑死我了……” 张济听完,不禁用诧异的眼神看着自己侄儿。 以伯渊的性子,肯定要跟张翼德大战三百回合才对啊,为何…… “伯渊,你是怎么想到这等脱身之法的?” 张绣嘿嘿笑道:“叔父,侄儿虽好战,但也知道分场合。荥阳城中足足有着数万敌军,若是都冲出来了,哪还有咱们的活路,故此诓骗那张翼德一会,也好全身而退。” 我张绣虽然耿直,但我不傻! 张济闻言后,不禁老怀大慰,甚至连眼眶都湿润了。 天可怜见,自己数十年如一日的耳提面命,就是希望自己这傻侄儿能够开窍。 如今,终于成了。 “伯渊,你终于长大了。学会了存身之道,就能在这乱世中安身立命,我也算不负兄长所托。” 张济拍了拍张绣的肩膀,忽而想起了自己那早亡的兄长,这次是真的落泪了。 “叔父,此番咱们不仅全身而退,更是取了敌将的首级,回去之后,也不用担心相国责罚了。”张绣转身,解下王肱的首级递给张济,脸上满是笑容。 “不错。” 张济也点头笑道,不过心中却很快有了一个新的疑惑。 “伯渊,今日之战,你有没有发现蹊跷之处?” “叔父指的是什么?”张绣茫然道。 “敌军的战力。”张济皱眉道,“之前咱们也与关东群寇交过几次手,哪次都没讨到便宜,甚至连郭汜将军都折进去了。还有吕布,他上次出战也是损兵折将。可这次…… 今日城中冲出来的兵马,绝对不下于五千人,却被你这般轻松击败,甚至还斩了敌将,我觉得很不对劲。” “这有什么不对劲的。”张绣满不在乎地笑道,“侄儿早已打探清楚了,前番出战的关东群寇,都是刘玄德麾下。而今日出战之将,却是咱们从未见过的,应该是其他诸侯的人马。关东群寇十多路人马,有强有弱也很正常。” 不得不说,有时候耿直也是一种福气。 张绣几乎没怎么思考,便猜中了正确答案。 反观张济,听到这个结论后,不禁笑骂道:“伯渊不可乱说,哪有这般简单。” “简不简单,都与咱们无关,这等事让相国头疼去吧。叔父,咱们还是赶紧回去向相国报功。”张绣笑道。 “也是。” 张济摇头一笑,不再去想这个令人头疼的难题。 董卓大军此时距离荥阳也只有三十里,分别驻扎在汴水两岸。 没错,就是当初牛辅驻军的地方。 有了上次牛辅被淹的经历,董卓谨慎了很多,营垒设在距离汴水四五里之外。如此一来,就算再发大水,也绝不可能波及营寨。 此刻董卓正亲自带人在汴水边视察,同时巡视牛辅之前的营垒遗址。 看了半天,最终董卓得出了一个结论。 以汴水如今的水位,不可能突然发水。 可大水确实出现了,牛辅扎营的痕迹还在,也确实有被水淹的痕迹,这就让董卓百思不得其解。 正疑惑间,忽然有士卒来报。 “相国,张济将军回来了!” “哦。”董卓连忙开口问道,“战况如何?” “大胜而归!” 闻言,董卓眼中先是闪过一丝疑惑,同时扭头瞥了一眼身旁不远处的吕布。 吕布昨日败退而归后,理所当然地把战绩一番夸大,倒也得了董卓几句夸奖。 不过董卓心中清楚,败了就是败了,任吕布如何掩饰,都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勇猛如吕布都败了,张济却大胜而归,实在是让董卓有些不敢相信。 “快传!” 董卓一挥袖道,打算先见见张济再说。 不多时,张济领着侄儿张绣来到。 见了董卓,张济连忙小跑两步单膝跪地,抱拳道:“参见相国!” 董卓脸上露出了笑容。 “文成啊,此战如何?” “末将幸不辱命!” 张济肃声答道,同时从张绣手中拿过了王肱的人头双手奉上。 “这是何人?” 董卓揭开麻布,却发现并不认识此人,便疑惑地问道。 张文成这家伙,该不会随便找个人头来糊弄我吧。 “末将不知,但此人能统率五千大军,想来不是无名之辈。” 说着,张济将整场战争的经过讲了一遍。当然,最后张飞率领的两千兵马被张济说成了一万。 “文成,你所言可属实?” 董卓听完讲述,忍不住皱着眉头道。 仅凭两千人就打败了关东群寇五千人,而且还阵斩贼首,董卓怎么都感觉不可思议。 这种战损不是打不出来,只是前番牛辅连战皆败,先折了郭汜,又全军覆没,让董卓把关东诸侯当成了难缠的对手。 如此情况下,张济的战绩就显得尤为耀眼。 张济一听这话,赶忙单手指天,正色道:“末将敢对天起誓,句句属实,若有欺瞒相国之处,愿受天诛地灭!” “文成不必如此,本相又没说不信,快快起来吧。” 见张济言之凿凿,董卓脸上才重又露出了笑容,甚至亲自伸手把张济扶了起来。 看来关东群寇也没那么厉害。 心中想着,董卓对张济笑道:“文成此战痛击贼寇,斩将立功,大大增长我军士气,想要何种赏赐?” 张济连连摆手道:“末将前番损兵折将,幸得相国宽恕,才有机会将功赎罪,又怎敢居功!” 闻言,董卓大喜,看向张济的眼神中满是笑意。 这张文成倒是个知进退的,自己以前怎么没发现他是个人才呢。 “前番战败乃因天降大水,非战之罪,文成不必太过介怀。既有功劳,岂能不赏,只是如今战事未定,等本相扫灭关东群寇后再行封赏,文成以为如何?” “相国英明!”张济赶紧抱拳道。 “本相欲再拨两千兵马归你调遣,盼望你能越战越勇,再建功业。” 闻言,张济满脸激动道:“多谢谢相国拔擢!” 眼看张济得了兵马,一旁形成鲜明对比的吕布心中更不是滋味。 张济这厮不知从哪弄了个人头,就敢来糊弄义父,居然还得了兵马,真个是胆大包天! 对于张济说的话,吕布是一个字也不信。 关东诸侯真要这么好对付,自己就不会断尾求生了。 赏赐完张济之后,董卓想了想,又下令道:“阿璜,给我把随军主簿叫来!” “唯!” 董璜应命而去,不久便带来了一个中年文士。 “相国有何吩咐?”这人对董卓拱手道。 “拿出纸笔,我要给关东群寇下一封战书,约他们择日决战!” “唯!” ------------ 第一百一十章自信溢出屏幕的诸侯们 荥阳。 众诸侯正在复盘昨日城头一战。 刘备没什么损失,袁绍系诸侯也没什么收获,都算还能接受。唯一不爽的,就只有刘岱了。 损兵折将不说,麾下大将王肱也被敌人给斩了。 一两千的兵力刘岱损失得起,但这个脸他丢不起。 正商议间,忽有士卒来报:城外出现小股敌军,却并没有攻城,而是将一封书信射入了城中。 望着士卒手上捧着的绢帛,刘岱眉头一皱,劈手夺过。 打开一看,顿时满脸怒容,猛地一拍桌案。 “哼,董贼好胆!” 众人凑上去看了看,发现正是董卓下的战书。 董卓出身行伍,文化程度不说目不识丁,也可以说是焚书坑儒。所以信的内容非常简单直白,总结概括起来就一句话。 你们这些关东群寇,不是叫嚣着要打倒我董某人吗。 现在我来了,你们却做起了缩头乌龟? 有种出来,我一定让你们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高情商的说法:来啊,快活啊! 低情商:你们这些傻弔,有种出来! 辞藻虽不华丽,却简单直白,异常犀利,也难怪刘岱震怒。 “哼,董贼尔敢如此猖狂,简直视我等如无物!”张邈也被气得够呛,冷冷笑道。 袁遗劝道:“孟卓兄息怒,有我等大军在此,岂容这老贼大放厥词。便是出城决战又如何,正好一战扫灭逆贼!” “伯业兄言之有理,出城决战,毕其功于一役!”鲍信也赞同地点了点头道。 但此举很快引起曹操的反对,“允诚切勿冲动,董贼不好对付,我怕其中有诈。” 相比于自信几乎要溢出屏幕的酸枣诸侯,曹操还是保持了清醒的态度。 当然,也就是鲍信,换做其他人他根本懒得提醒。 你死不死跟我曹某人有什么关系! “孟德多虑了。”鲍信却依旧自信地摆了摆手,“据之前探报得知,董贼麾下最多七八万兵马,而我联军加一起,足有近二十万大军,以三敌一,岂有不胜之理!” 额,原来还可以这样算的嘛! 曹操一阵无语,心道如果人数多就有用,那昨天王肱是什么死的? 他其实很想告诉鲍信,打仗不是谁人多谁就能赢的。 但袁绍系诸侯都一副意得志满的模样,曹操想了想,便就此作罢。 “不错,诛灭逆贼,就在此战!”张超也重重一点头道,“本来我以为董贼畏惧我等兵势,早就钻进成皋城中做起了缩头乌龟,那样倒是有些麻烦,可他居然主动出来,倒省的咱们去攻城了。” 袁绍系诸侯一番慷慨激昂的言辞,透露出的信息只有一个——正面接战,干翻董卓! 至于刘岱小团体,乔瑁看了看刘岱,后者却依旧面无表情。 “使君以为如何?”孔伷直接开口问道。 刘岱这才冷笑一声,“打自然是要打的,不然我等前来所为何事?但在哪打,可由不得董贼。” 见刘岱表了态,乔瑁连忙附和道:“不错,董贼既然要战,咱们断无拒绝之理。只是这决战地点,得咱们来定!” 董卓已经划下道来,自己这边当然不能畏战。只是凭什么都由你董卓说的算,万一你使诈怎么办! 出于谨慎考虑,刘岱打算自己选择开战地点。 至于能不能打赢,他压根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刚才鲍信已经衡量过双方实力,这么大兵力优势的情况下还打不赢,那以后也不必带兵了。 袁绍系诸侯一听这话,也都不禁点了点头。 “使君言之有理,这决战地点,倒是得从长计议一番。”张邈笑道。 “哦,孟卓有何高见?”刘岱扭头问道。 一时之间,张邈自然也没什么好的想法,便笑着推脱道:“此事倒也不急,咱们还得好生思量一番,再回复董贼。” “此言在理。” 刘岱点了点头道,忽然想起刘备到现在还没说话,便又回过头来,将目光看向刘备。 “贤弟为何一言不发?” “这……” 刘备当然是反对出城决战的。 就酸枣联军这点素质,昨天他在城楼上已经看得很清楚,出去跟董卓野战,那可真是厕所里点灯——找死! 就在刘备准备出言反对时,一旁的张恒忽然伸手拉了拉他的衣袖。 刘备顿时一皱眉,心中有些犹豫起来。 “怎么,贤弟有难言之隐?” 刘岱连忙问道,他还以为刘备有什么不方便说的地方。 张恒只得又拉了拉刘备的衣袖。 唉! 刘备心中叹息一声,已经有了决定。 只见他拱手道:“备亦认为应该出城跟董贼决战。方才见诸位已有定计,备兵微将寡,自然不敢置喙。” “哈哈哈……贤弟太谦虚了。” 见刘备也同意了,刘岱仰天大笑道。 众人又商议了一番,却最后也没讨论出个结果。眼看天色已晚,便各自退场,等明日继续商议,颇有些后世开会的味道。 众诸侯散尽之后,刘备便迫不及待地向张恒问道:“子毅,酸枣联军如此战力,出去对上董卓,必然九死一生,方才你为何要阻拦我……” “玄德公,就算你反对出城决战,他们难道就能听得进去?”张恒摊手笑道。 “这……” 刘备表情一滞,最后却无力地摇了摇头。 对于酸枣诸侯来说,刘备现在就是既得利益者,说什么他们都不会听的。 你刘备参不参战无所谓,只是别阻碍我们建功立业好嘛。 毕竟你都已经拿下这么多功劳了,也该知足了。 “可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他们去送死?”刘备满脸不忍道。 好歹大家都是联盟,名义上都是讨董义士,刘备还是不想己方实力受损。 “别人要作死,咱们岂能拦得住。”张恒满脸无所谓道,“再者说,他们也不白死,至少能消耗董贼不少兵力,也算为讨贼做贡献了。” 刘大耳什么都好,就是太过重情义,对自己人狠不下心肠。 前番对曹操,如今对酸枣诸侯,都是如此。 这固然是优点,但你也得分情况吧。 这些诸侯,能算自己人吗? 一念及此,张恒忍不住提醒道:“玄德公,酸枣诸侯可不都是讨董义士,其中心怀不轨之辈甚多。若让他们一朝得势,便是成为第二个董贼也不稀奇。” 闻言,刘备先是一愣,继而忍不住苦笑一声。 “好吧,且不说这个。”刘备摆了摆手道,“关于董贼这封战书,子毅你怎么看,其中会不会有诈?” “绝对无诈。” 张恒斩钉截铁道,随后却又笑了。 “不过,董贼倒是聪明,打得一手好算盘。” “此话怎讲?”刘备不解道。 张恒摇了摇头,笑道:“兵法云: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战之。荥阳城防虽比不得成皋雄关,却也是深沟高垒,坚不可摧。酸枣联军虽弱,却足有近二十万大军,堪称人多势众。可董贼呢,麾下最多七八万人马而已。倘若咱们据城而守,他拿什么破城? 再者,西凉铁骑虽强,却唯独不善攻城,这也是当初在下提议据荥阳而守的缘由。董贼这次下来战书,就是意图激怒酸枣诸侯,与他城外野战。” 一旦到了平原冲锋,那西凉铁骑可就太可怕了,昨天的战斗已经将这点展现得淋漓尽致。 “子毅之言有理,可惜酸枣诸侯不明内情,上了董贼的当。” “如此倒也不是什么坏事。”张恒笑道,“咱们若真据城而守,董贼也可以不来进攻。倘若就这么耗着,时日一久,先出乱子的还是咱们。” 张恒这句话说得比较隐晦,但刘备还是听懂了。 董卓的所作所为且不提,但好歹西凉军是万众一心。再看酸枣诸侯,心合力不起,耗的时间长了内部难免出现不和谐的声音。 “所以,这一战必须要打?”刘备问道。 “对,无论胜负,都必须要打!”张恒重重点了点头道。 刘备叹了口气,“也罢,咱们尽力就好,就算战事不利,想来也不至于全军覆没。” “不,这一战咱们留下守城就好。”张恒却摇了摇头道。 “咱们不出战?” 刘备满脸惊讶道。 ------------ 第一百一十一章夜半客 见刘备满脸惊讶之色,张恒神情严肃起来,对刘备一拱手道:“玄德公,恕在下直言,此战十有八九会败,就算加上咱们也是一样。既如此,咱们又何必白白损失兵力。” “可是……” 刘备眉头高高皱起,虽找不到反驳的理由,却还是不太赞同张恒的说法。 “况且,那些人也不一定希望咱们参战。” 刘备立刻反驳道:“子毅此言差矣,多一个人多一份力,他们为何不愿咱们参战?” “在玄德公看来是如此,但在他们看来,却是多一个人参战,就少一分功劳。玄德公若不信,咱们不妨打个赌。” 刘备沉默不语,脸上只剩了苦笑。 他没有选择赌,因为他知道张恒说的是对的。 在真正效忠朝廷的人眼中,自然是越多人参战胜算越大。 但在野心家眼中,恨不得自己把功劳全部拿下才好。 况且,自己之前已经立了太多功劳,这时候再积极参战,难免惹人厌恶。 “子毅你未免把人想得太过不堪了些。”刘备摇头叹息道。 张恒笑道:“既如此,那咱们不妨静观其变,倘若众诸侯极力相邀,咱们便去参战。若是他们一声不吭,那咱们就留下守城,玄德公以为如何?” “也只有如此了。” 刘备点了点头,同意了张恒的折中之策。 他固然是想参战的,只是接下来事态的发展,却让刘备无比失望。 众诸侯一番商讨之后,最终把战场定在了荥阳以西二十里处。 那里的地形张恒之前探查过,四处平坦,周围一览无遗,既没有高山险阻,也没有大江大河。把那里作为战场,任你有通天计谋,也无法施展,只能老老实实跟对方死磕。 看来酸枣诸侯也不傻,知道这个地方董卓无法提前做手脚。 只是他们太过高估了自己的战斗力,选这么个地方,董卓怕是做梦都能笑醒。 战场已定,最终是臧洪自告奋勇,率人将战书送了出去。 于是,一场大会战就这么定下来了。 只是,从头到尾都是刘岱小团体和袁绍系诸侯在讨论,压根没人询问过刘备集团的意见,这让刘备无比失望。 直到商议已定后,刘岱才扭头看向刘备,脸上挂着无比和蔼的笑容。 “贤弟啊,咱们此战定能诛灭董贼,毕其功于一役!” 刘备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兄长所言极是。” “可眼下却有一桩难事……”说到这里,刘岱的脸色为难起来,“咱们有心与董贼决战,但就怕董贼使诈。贤弟试想,倘若咱们倾巢而出,董贼趁机派兵突袭荥阳,断了咱们的后路怎么办?” 刘备闻言,心顿时沉了下去。 他如何听不出刘岱的话音,不就是想留一支部队守荥阳嘛。 留谁呢? 当然是自己了,不然他为何要跟自己说这些。 果然让子毅言中,这些人不但想抢功,居然还想把自己排挤在外。 本来还想着竭力保全他们,现在看来也没必要了。 一念及此,刘备眼中闪过一丝决然。 “兄长所言极是,是该留一路兵马守城。”刘备淡淡开口道。 闻言,刘岱眼中闪过一抹喜色。 “留守可是重任,非智勇双全者不可为之,贤弟以为该留谁为好?” 刘备拱了拱手,刚想自告奋勇时,一旁的张邈却提前开口了。 “玄德兄麾下将士勇猛过人,之前屡败董贼,不正是最佳人选嘛!” 张邈唯恐刘备举荐自己这边的人,所以才提前把矛头对准了刘备。 刘备当即点了点头,“当不得孟卓兄如此夸赞,既如此,那备便为大军守住后路。” “额……” 张邈差点被这句话给噎死,他以为刘备肯定会拒绝,所以提前准备了一大堆说辞。 谁知道刘备竟想也没想就答应了下来,倒让他一下子无所适从了。 这可是平灭董贼的关键之战啊,有志之士无不奋勇争先,唯恐功劳被别人抢走,这刘玄德为何肯甘为人后? 张邈自然是想不通的,不过刘备也没兴趣解答他的疑惑。 倒是刘岱,见刘备痛快答应下来,心中有些不好意思,连忙拉住刘备的手宽慰道:“贤弟勿怪,愚兄知道此战千载难逢,也并非不想让贤弟建功,只是这留守大任,非贤弟不可啊!” “使君不必介怀,咱们汇聚在此,正是为了平灭董贼。只要能匡扶社稷,又何分彼此,留守与参战有何区别。” 这的确是刘备的肺腑之言,也是他对众诸侯的最后劝告,尽管他知道这些人压根听不进去。 说罢,刘备不禁叹了口气,已然对这些人彻底失望,甚至连对刘岱的称呼都改了。 “贤弟此言大善!” 刘岱却竖起了大拇指赞叹道。 张邈也附和道:“不错,玄德公高风亮节,堪为我辈楷模!” “诸位且安坐,备还有些军务处置,先告退了。” 对于二人的夸奖,刘备连应付的心情也没有了,直接一拱手转身而去。 于是当晚,张恒就看到刘备一个人在院中喝闷酒。 张恒当然知道所为何事,不过他并不打算去给刘备当什么人生导师。 有些事,还是得自己想明白才好。 为防刘备拉着自己倒苦水,张恒甚至没敢发出声音,蹑手蹑脚地走了出去。 好在此时的刘备已经醉得差不多了,并没有发现张恒。 直到走出大门后,张恒终于松了口气。 然后,他就看到了一脸失魂落魄的陈宫站在门前,手中还提着一壶酒。 “都尉,可愿陪在下共谋一醉?” 陈宫见了张恒,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举着手中的酒壶道。 张恒不禁愕然。 今天什么日子,EMO的人这么多吗? 任张恒神机妙算,躲过了刘备这一劫,却始终没料到陈宫会来拜访。 无奈,张恒赶紧四下张望了一圈,见左右无人后,张恒才放下心来,将陈宫请到了自己房中。 “公台,你这时候到访,恐怕不合适吧。” 张恒拿出了两个酒樽摆在桌案上,口中苦笑道。 “哼,有何不合适?” 陈宫却不屑地冷哼一声,随即开始倒酒。 张恒耸了耸肩,“公台何必明知故问。” 虽说大家名义上是联盟,但也算泾渭分明。陈宫毕竟是张邈的人,深夜前来拜访张恒,若让有心人看见,难免往不好的地方揣测。 当然,张恒是无所谓的,他陈宫不担心引起张邈的怀疑就行。 陈宫没有继续在这个话题上纠缠,只是把两个酒樽倒满,举起来对张恒道:“都尉,在下敬你一杯!” “多谢公台,只是……我能不能不喝?” 此话一出,陈宫顿时变了脸色。 张恒撇了撇嘴,赶紧将樽中酒一饮而尽。 见此,陈宫的脸色才好看一些,也举杯一饮而尽。 “怎么,都尉怕在下在酒中下毒?” “不错。” 张恒飞快地点了点头。 陈宫:…… 张子毅,你会不会聊天。 “公台勿怪,在下向来比较坦诚,也比较谨慎。”张恒耸了耸肩笑道。 毕竟上次我可是狠狠威胁了你一把,谁知道你会不会一时想不开,跑过来和我同归于尽。 面对苟入骨髓的张恒,陈宫有些无奈地翻了个白眼,继续闷头喝酒。 “说起来,公台深夜到访,究竟所为何事?”张恒笑问道。 前些日子张恒虽然把陈宫扣下了,却并没有限制他的人身自由,直到酸枣联军赶到后,陈宫也就回了张邈处。 对于陈宫为何没有回去,张邈甚至连问都没问,便待陈宫和以前一样亲近。 嗯,的确非常亲近,还是那个半点权力都不给的老样子。 如此漠不关心的态度,让本想解释的陈宫也没了兴致。 之后董卓战书抵达,众诸侯一致表示坚决出战。陈宫当然看得出来双方实力的差距,回去之后就开始劝谏张邈,不要与董卓城外野战。 对此,张邈的态度还是一如既往的和蔼。 没说听,也没说不听,直接笑着把陈宫哄了回去。 陈宫一连劝谏了好几次,最终都是一样的结果。 这下陈宫彻底清醒了。 他突然想明白了张邈为何不重用自己,因为他压根就没看上自己。 或则说,张邈看重的,只是自己这个东郡名士的光环,以及背后陈氏的力量。他时刻把自己带在身边,也只是为了标榜自己求贤若渴,以此求取虚名。 倘若自己不是出身世家,又非东郡名士,张邈绝对看都不会看自己一眼。 想明白了这一关节后,陈宫彻底对张邈失望。 心灰意冷之下,脑海中忽然回想起那日荥阳城前,张恒对自己说过的话。 于是,他便来了。 ------------ 第一百一十二章做一桩大买卖 在张恒探究的目光中,陈宫放下酒樽,缓缓开口道:“都尉,在下深夜造访,乃是有一件事情相询。” 张恒挥袖笑道:“何事不解,公台尽管开口。” 但我不一定会回答你就是了。 闻言,陈宫站了起来,满脸认真道:“在下想问,都尉那日所言,到底是戏言还是确有其事?” “自然不是戏言。” 一提到此事,张恒脸上收起了笑容,表情也认真了起来。 陈宫这啥意思,想通了不成? 张恒自然知道陈宫的遭遇,心中虽然还在纳闷,却也正色回道:“公台,你数十年寒窗苦读,方才习得这一身本事。适逢乱世,难道就不想一展所学?” 闻言,陈宫正了正衣冠,对着张恒一礼到底,声音平静却又坚定道: “敢问都尉麾下可还缺一刀笔吏,在下虽不才,却也想厚颜任之!” 见到陈宫这副姿态,张恒先是一愣,然后就笑了,笑得非常开心。 好,甚好,本来想着有什么方法说服陈宫呢,谁知道这家伙自己送上门来了。 虽然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张恒也能猜出个大概。 无非就是张邈这个领导当的不怎么样,让陈宫生出了跳槽的心思而已。 “公台快快请起,快快请起!” 张恒赶紧冲上前将陈宫扶了起来,同时紧紧握住了陈宫的双手,施展了一波从刘备那里学来的技能——把臂同游! “有公台相助,何愁大事不成!不过刀笔吏之事休要再提,公台乃治郡之才,非幕僚之属,将来必有大放异彩之时。” “多谢都尉夸奖!” 见张恒如此看重自己,陈宫自然非常高兴,同时也问出了藏在心中已久的疑惑。 “都尉,属下还有一问……” “有话尽管说,咱们这边不比别处,尽可畅所欲言就是。”张恒笑道。 “不知您与玄德公……” 尽管出兵以来张恒就一直和刘备联合作战,而且多以刘备为主,但张恒毕竟代表着太尉张温,好歹也是一路诸侯,所以陈宫有点摸不清他和刘备的关系。 到底是同盟,还是从属? 张恒并没有急着回答陈宫的疑惑,而是一挥袖,示意陈宫坐下,然后又亲手给陈宫倒了一杯酒,这才笑着娓娓道来。 “公台,你饱读诗书,岂不知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世间礼法,终究各有所序,我无意争霸天下,却也想成一番功业。适逢乱世,君择臣,臣亦择君,君臣相得,方可成就大业,公台以为如何?” 张恒这番话,算是变相承认了自己是刘备的人,只是现在名分未立。 “都尉此言,振聋发聩,属下受教到了。” 陈宫是何等精明之人,瞬间明白了张恒的意思。 “待明日我禀明玄德公,必然为公台安排一要职。只是……” 陈宫见张恒犹豫,心中猛地一突。 “只是什么,属下恳请都尉明言。” 张恒摇头一笑,“倒也没什么,公台可千万别想歪了。只是如今联军正在与董贼交战,公台此时弃暗投明,以后的名声可就不好听了。” “那又如何,世人皆庸碌之辈,如何能懂我心,自然不必理会。”陈宫一摆手,满脸无所谓道。 居然连名声都不要了,张邈你到底对陈宫干了啥? 张恒心中八卦之火在熊熊然手,嘴上却道:“不可,此事错不在公台,又何必白白落一个背主之名。” “明白了。”陈宫点了点头,“属下回去之后,便向张孟卓辞行,回归乡里静待都尉征召。” 大汉当官的流程就是这样,谁举荐的,那就是谁的人,这便是党羽派系的雏形。陈宫辞官回归白身之后,再由刘备进行举荐任命,这才是一个完整的跳槽流程。 再者,陈宫这个功曹又不是张邈举荐的,辞行起来自然没什么心理压力。 张恒笑道:“如此固然好,但此次讨董可是百年难遇的盛事,若错过了岂不可惜。” 闻言,陈宫眼中也闪过一丝不舍。 只是两害相权取其轻,他在张邈手下本就没什么施展的机会,现在跳到刘备这边又不合适,左右都无法参与,不如索性辞官,也能提前在刘备这里刷一个人情分。 “属下心意已定,还望都尉勿疑!”陈宫一拱手,面色坚定道。 “公台理解错了。我的意思是,公台可先辞官,但不必归居乡里,我自有一桩重任交给你。”张恒笑道。 一听这个,陈宫顿时来了兴致。 “哦……但不知是何重任?” “现在还不可说,公台到时自知。”张恒摇了摇头道,“我所能告诉公台的是,此事若办好了,功劳绝对不次于疆场杀敌之功!”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陈宫便点了点头。 “属下明白了!” “好,公台辞官后,可先去京县等候,最多十日,我便会赶去汇合。到时候,咱们去做一桩大买卖。” “遵命!” 陈宫起身拱手道。 …… 汴水大营。 臧洪倒真是个不怕死的,来下战书竟只带了二十名随从。 不过他多少还是有点理智,并没有直接冲入营,而是在营前停下了马,将战书扔给了门口的董卓军士卒。 两军交战,不斩来使,这是规矩。 虽然坏规矩的人很多,但这次董卓并没打算这么做。 倒不是董先生的素质有多高,只是战书本就是他自己下的,如今好不容易等到人家应战,自己若是把使者杀了,酸枣联军一怒之下,不出来了可怎么办。 相比整场战役的结果,臧洪的死活董卓一点没兴趣都没有。 中军大帐内,董卓打开关东联军给他的战书,不禁仰天大笑。 这群关东群寇倒还有些胆量,居然敢应战。 然后当董卓看到会战地点之后,笑得更大声了。 居然选这么个地方,关东群寇莫不是脑子傻了不成。 敢在空旷地带和我西凉铁骑正面交战,当真是有勇气。 “随军主簿何在!” 董卓向外大喊一声,随即便有一个中年文士走了进来。 “速速给关东群寇回信,就说本相准了,五日后,荥阳城西二十里,老夫等着他们来送死!” 快点写,晚了他们该反悔了! ------------ 第一百一十三章送死的好日子 当臧洪带着董卓应战的消息回来时,整个荥阳一片欢腾。 众诸侯似乎已经认定了他们能大败董卓,这种蜜汁自信,着实让张恒实在无法理解。 得到消息的张恒冷笑着摇了摇头,随即大步出门,来到了刘备住处。 这几天刘备的兴致一直不高,虽说张恒早就跟他分析过情况,但真遇到了,还是难免心情欠佳。可就在这时,张飞不知从哪听说了留守城荥阳的消息,便赶紧跑来求证。 张恒进门时,刚好听到了张三爷的大嗓门。 “兄长,他们都出去决战董贼了,却偏偏留咱们守城,这是何道理!” 对此,刘备只能苦笑摇头。 “兄长,你倒是说句话啊!”张飞满脸急切道,“没有咱们,他们怎么可能打得赢董贼!” “这……”刘备叹了口气道,“咱们前番已经立功甚多,如今自然不好再争,留守就留守吧。” 张飞立刻大声反对道:“哪有人嫌功劳多的,有能耐他们自己去打啊,挤兑咱们算怎么回事!” “好了,好了。”刘备无奈地挥了挥袖,“此事已定,翼德不必再说了,且好生守城吧。” “不,此事绝对不行!”张飞大骂道,“这帮子鸟诸侯,欺兄长宽仁大度,简直不当人子!我这便去与他们说个清楚,实在不行就打上一场,输的人留下守城!董贼的人头,必定是咱们的!” 说罢,张飞便气呼呼地转身离去,看样子是要去找酸枣诸侯的麻烦。 “翼德,站住!” 刘备低喝一声,皱起了眉头。 这时,张恒却缓缓从门外走了进来,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 “翼德,你这是要去哪儿?” “哼,去找那些鸟人算账!” 张恒笑得更开心了,“怎么,他们送死你也要跟着去?” “额……” 闻言,张飞顿时瞪大了眼睛。 “子毅,你这话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意思。” 张恒冷笑一声,绕开张飞走到刘备面前拱了拱手。 张飞听了张恒的话,眼珠子飞快转了几下,像是明白了什么一般,却也不往外走了,而是又转身回到了刘备身边。 “翼德,如今咱们和关东诸侯好歹算是联盟,你千万不可冲动行事。”刘备瞪了张飞一眼,训斥道。 张飞却一反常态地嘿嘿笑道:“兄长,我知道了。” 随后,他又把目光放到了张恒身上。 “子毅,你刚才那话到底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翼德若实在担心被那些人抢了功劳,可自率本部兵马随大军出战,只是能不能活着回来,就不好说喽!” 闻言,张飞一拍桌案大笑道:“好啊,我就知道你是在算计那些鸟人!” 听到留守的消息后,张飞虽然愤怒,却也有些纳闷。 以自家兄长的秉性,为了大局考虑,被那些诸侯挤兑也属正常。 但子毅呢,为何没站出来据理力争。 要知道,这家伙可是从不吃亏的啊! 现在,他终于明白了。 张恒忍不住瞪了他一眼,“翼德,你怎能凭空污人清白,我南阳张氏时代耕读传家,学得是圣贤之道,又岂会算计别人。” “少装蒜,子毅你到底有何计划,不妨说出来让咱也听听。” “你真的想知道?”张恒笑道。 张飞赶紧点了点头,“想啊,做梦都想!” “既如此,那我就……不告诉你。” 张飞:…… “子毅,你可不能这样。你和兄长都知道,却把我蒙在鼓里算怎么回事!” 张飞一把抓住张恒的手,使劲地摇,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 “哪有什么算计,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张恒被他搞得有些受不了,便有些无奈道,“翼德,你以为酸枣联军能胜董卓吗?” “哼,五千人都被人家两千人打得大败而归,他们拿什么跟董卓打。” “那不就行了,他们打不过董贼,咱们又有什么可担心的。先让他们吃点亏,省得他们老是一副天下无敌的嘴脸。” “对,早该如此了!”张飞痛快地大笑道。 “不过他们败后,董贼必然趁势追杀,还得咱们出面收拾残局。” “收拾个屁,让董贼把他们都杀了岂不是更好!” 张恒摊手道:“倒也可以,不过之后就得咱们自己面对董贼大军了。” “这……” 张飞顿时面露难色。 他虽然莽撞了些,却并不傻。 自己这点兵力,对上董卓实在胜算不大。 “行了行了,翼德你若实在闲得发慌,不妨去加紧操练士卒,以后有的是仗打。” “好吧。” 张飞也看出来张恒找刘备有事商量,便起身对刘备拱了拱手,转身离去。 刘备盯着张飞的背影看了一会,摇头叹息一声,这才把目光放到张恒身上。 “子毅,有事吗?” “确实有些事……” 张恒把昨夜陈宫来投之事讲了一遍,听得刘备喜笑颜开,连日来的郁气都一扫而空。 “陈公台现在何处,子毅何不带他来见我?” 张恒笑道:“玄德公何必心急,他总得向张孟卓辞行之后,才好加入咱们。” 带他来干什么,吃你刘大耳一记把臂同游? “也对,倒是我心急了。”刘备笑道,“子毅,这陈公台虽是东郡名士,但其人其才……究竟如何?” 如今时代还早了些,真正的名臣悍将都还没怎么露头,刘备心有疑惑也是正常。 “陈公台之才,胜我十倍,玄德公尽可放心用之。”张恒笑道。 “少扯淡,说点现实的。”刘备立刻白了张恒一眼。 比你强十倍,那不成神仙了! “玄德公,在下说的是实话。陈公台此人堪称全才,上可匡君辅国,下可保境安民;文能牧首一方,武能统兵征战,乃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只是……” 话说到这里,张恒忽然停顿了一下。 也正是这个停顿,让刘备嘴角露出了一丝了然的笑意。 长期与张恒交往,刘备已经大致明白了张恒的性格,介绍任何人时都极力夸奖,最后却忽然来个转折。 而恰恰是这个转折,才是真正的重点。 “只是什么?”刘备赶紧给了个台阶。 “陈公台之所以来投奔玄德公,皆因张孟卓没有识人之明,他胸中所学无法得以施展。玄德公若想真正收服此人,除了重用之外,还需做一件事情。” “何事?” “善待兖州士族。”张恒淡淡道。 “此话从何说起?”刘备满脸不解道。 “陈公台固然有才,但其人乡土观念极重。能令其归心者,必然能令兖州士族归心。换而言之,想收其心,必先收兖州士族之心。”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有派系。 陈宫的立场有点类似于徐州的陈登,他们往往不对任何军阀负责,只对本土士族负责,因为这就是他们的基本盘。 也就是说,谁来都可以,前提是你得是个合格的主公,然后还得对我们这些世家大族保持一定程度的尊重。 原本历史上,正是陈宫拥护着曹操入主兖州。之后两人闹翻的原因,也是因为曹操杀了兖州名士边让,让陈宫认为曹操不重视兖州士族,从而转头去迎张邈和吕布。 从两次拥戴出兖州牧来看,陈宫在兖州是极有能量的,能收服此人,就等于收了大半个兖州士族的心。 同样,这种人如果用不好,那就是一颗定时炸弹,随时能在你身边引爆。 不过张恒相信,以刘备用人的水平,应该出不了什么大问题。 就算有问题,也有自己在后面兜底。 再看能力,这家伙就稍显逊色了。 智谋最多排到一流末尾,甚至是二流顶端,跟贾诩、荀攸、法正、郭嘉这种顶级谋士相比,还是差了一个档次。 更别提碰瓷诸葛亮、司马懿这种真正的六边形战士了。 “玄德公,成就大业并非一朝一夕之事,咱们得做好往后十年、二十年,甚至一两代人的打算。提前与兖州士族打好关系,并无坏处。” 听完张恒的讲述,刘备先是点了点头,继而又疑惑道:“子毅的意思是,咱们今后得仰仗士族成事?” “不,并非如此!” 一听这话,张恒赶紧摇了摇头道:“士族寒门,辅而用之,唯才是举,以德辅之,如此方能上下一心。至于个中间隙,则可以慢慢平衡缝合。若真有倒行逆施,图谋不轨者,也只好忍痛除之!” 虽然张恒说得很隐晦,但刘备还是听明白了。 陈宫此人,能力上可以任用,立场上不能完全信任。 至于他背后的兖州士族,得安抚重视,礼遇有加。 倘若做到这一步之后,还是有人要搞事,那就只能…… 举起屠刀,杀一儆百! 讨论完了陈宫的事情后,刘备又提起了众诸侯与董卓的会战。 “子毅,董贼回信答应了,会战时间定在五日之后,你以为如何?” 闻言,张恒只是摇了摇头。 有人赶着去送死,自己能有什么看法。 不过时间好歹定下来了,如今已是三月末,五日之后,也就是四月初三。 倒是个送死的好日子。 ------------ 第一百一十四章提前布置 虽说时间是四月初三,但众诸侯提前一天便派人赶往了会战地点,确定没有任何异样之后,立刻传讯荥阳,众诸侯便率领大军启程了。 初平元年,四月初三。 暖阳高挂,春风和煦。 十六万大军倾巢而出,荥阳原本宽大的城门此刻竟显得如此狭窄,足足用了一上午的时间,大军才都出了城。 刘岱骑着高头大马,与张邈并肩走在队伍的最前列,身后两杆大纛迎风而立,看上去倒是威风凛凛,不可一世。 旁边,刘备带着亲兵送行。 本来数十万人的大会战,是很少双方大军汇聚在一起决战。因为这样变数太大,不可控因素也太多,一旦失败,将再无挽回的余地。 不过在张恒之前一番操作下,牛辅前军被灭,酸枣诸侯也被挑起了战意,这才发生了这种堪称奇妙的场景。 临行前,刘岱对刘备叮嘱道:“贤弟,荥阳便交给你了,好生看守,勿使贼军有可乘之机。” “使君放心,有备在此,荥阳万无一失!”刘备点点头道。 刘岱笑道:“有贤弟这句话,愚兄就放心了。传我将令,全军开拔!” 随着刘岱一声令下,十六万大军缓缓动了起来,瞬间扬起无尽烟尘,连远在城楼上的张恒都被呛了几下,连忙捂住了口鼻。 这该死的酸枣诸侯,送死之前还要恶心我一下。 许久之后,等到烟尘散尽,张恒才松开了口鼻,用袖子用力地挥了挥,对身旁的张辽笑道:“文远,去把玄德公请上来,咱们也开始布置吧。” “唯!” 张辽抱拳离去。 不久,刘备回城登上城楼,有些疑惑地看着张恒。 “子毅,你想怎么布置?” 张恒解释道:“自然是兵分三路,出城伏击。” “为何?” “一者,是为了防备董贼趁荥阳空虚,派兵来袭。”张恒笑道,“二者,联军若败,董贼必然趁机追杀,咱们却正好趁机突袭。” 人在志得意满的时候,往往也是头脑最不清醒的时候。董卓若真打败了联军,必然趁机追亡逐北,这时候最无防备,正好趁机出手。 酸枣联军的死活,张恒不在意,不过能趁机打击董卓,张恒还是很乐意为之的。 刘备闻言,点了点头道:“那咱们该派多少兵马出城埋伏?” “一万五千人。” “这也太多了吧!”刘备震惊道。 张恒摇了摇头道:“不多,如今城中留兵马已经没有意义,不如放出去阻击董贼。” “也好,既然子毅认为可行,那便下令吧。”刘备点了点头道。 “云长、翼德、文远各领本部兵马出城伏击。云长所部进驻虢亭,翼德与文远各自蛰伏在汴水两岸。但见联军败退而来,却也不急着杀出去,等放他们过去之后,再从背后突袭!” 闻言,关羽、张飞、张辽三人立刻站了出来。 “遵命!” “去吧,整顿士卒,今夜出城。” 刘备问道:“子毅,那咱们呢?” 张恒答道:“玄德公,咱们坐镇城中即可,反正手中还有数千兵马,就算董贼派人来袭,也能抵挡一番。” 值得一提的是,曹操也率本部兵马随联军与董卓决战去了,所以城中只剩了刘备这一部人马。 曹操虽不齿众诸侯的为人,但一听说能和董卓决战,身体还是很诚实的。 虽然之前联合作战刘备没亏待过他,但曹孟德又岂是屈居人下之人,总感觉有些不自在,又一心想着建功立业,便跟着诸侯走了。 …… 荥阳西二十里处。 上次张济率军痛击刘岱,让董卓大为欣喜,本着好用就往死里用的原则,此次会战,董卓军的先锋依旧是张济。 董卓也不傻,决战地点是关东诸侯定下的,他自然要派人提前探查。 所以,张济昨晚便率军抵达了战场。 然后,他就看到了对面同样在探查地形的酸枣联军。 尽管张绣看出了对方的外强中干,一再请求出战,但都被张济回绝了。 一者,董卓只让自己来探查地形,并没有让自己出战。 二者,张济本就抱着出工不出力的态度,能不战最好。 他不想打,却不代表对面关东联军就肯安分。 见张济麾下只有五千人,前来打探地形的张超顿时大喜,当即就指挥着大军冲了过来。 无奈之下,张济只好接战。 不打不要紧,一打之下,张济发现对面的敌军竟比自己想象中的还弱,简直跟上回荥阳城下的敌军半斤八两。 在西凉精锐的铁蹄下,张超败得毫无悬念。 这一次,张绣算是彻底杀了个爽。 双方战到深夜时分,张超虽败,但张济依旧谨慎,并没有趁夜追杀。 趁着这个空档,狼狈的张超才终于在乱军中勉强统合了队伍,指挥军队缓缓撤离。 等到天亮之后,一清点人数,麾下一万大军就只剩了不到七千人,张超不禁雷霆大怒。 未曾开战就损兵折将,这如何能接受! 其实那三千士卒也并不是都战死了,这时代军队没有什么统战思想,士卒多是被强征而来,自然谈不上归属感。 其实不光汉代,历朝历代皆是如此,损失兵力并不等于死亡人数。昨夜战事不利,士卒争相逃窜,慌乱之中走散许多人。 正当张超恼火间,联军大部队终于赶到。 张邈看到自己弟弟的狼狈样,心中已经明白了一切,连忙下马冲上前皱眉问道:“二弟,你昨日出战了?” 张超点了点头。 “败了?” 张超又点了点头。 闻言,张邈不禁大怒,“不是说让你探查地形吗,你为何要擅自出战!” “兄长,小弟见贼军人数不多,便想着先胜一阵,挫败敌军锐气,可谁知……” 张超解释了一番,却终究不能掩盖他战败的事实,声音越来越弱,找补无力。 战马上,刘岱也不禁摇头叹息,看向张超的目光满是愤怒。 擅自动兵不说,还吃了败仗,简直是个废物! 好在这时候和事佬鲍信站了出来,替张超辩解道:“孟卓兄,孟高杀贼心切,这才中了敌人的圈套,切莫过于苛责,咱们之后赢回来便是了。” “兄长,小弟只错了!”张超也拱手低头道。 “罢了,罢了。”张邈便顺坡下驴道,“这次便饶你一回,若下次还敢不尊军令,我必重惩!” 闻言,张超面色一喜,赶紧拱手道:“多谢兄长!” 一旁的刘岱却是冷笑连连,很是看不惯张邈的做法。 就因为他是你弟弟,所以连句口头惩罚都没有? 若换做旁人,恐怕早被你砍了吧! 不爽归不爽,刘岱却没有出言干涉的意思,毕竟张超损失的又不是自己的兵马,而且他也指挥不动袁绍系诸侯。 就在此时,远处忽然响起震天马蹄声。 众人急忙放目望去,只见远方地平线上,一道黑压压的人头如潮水一般涌出。 目之所及,尽是一片漆黑,几乎连太阳的光芒都要被遮挡住。 董卓大军,到了! ------------ 第一百一十五章惨败!(上) 相比于酸枣联军的气急败坏,早在董卓刚到的时候,张济便将昨日的战果汇报了一番,引得董卓大为欣喜。 还没开战便胜了一阵,这岂非大吉之兆。 看来上天都想让我赢啊! 张文成果真是我的福将! 自从把他换成先锋后,一举扭转了之前的颓势不说,甚至还捷报频传。 董卓将目光放到张济身上,大笑夸奖道:“文成英勇,待此战得胜,扫平关东群寇后,本相便上奏天子,封你为列侯!” 张济连忙下拜谢道:“多谢相国!” 这时候,董卓也注意到了对面的酸枣联军,脸上的笑容慢慢收敛了下去,虎目中露出杀意。 “贼兵大军已至,文成可还敢再战?” “有何不敢,末将一直盼望着为相国杀贼!”张济立刻大声应道。 刚才他就仔细观察过,并没有发现刘备及其麾下军队,胆子便大了许多。 “好,我有文成,何愁此战不胜!”董卓仰天大笑道,“传令,全军列阵,准备冲锋!” 既然确定了周围并无埋伏,董卓便打算先冲一波,试试关东诸侯的成色。 双方已是死敌,阵前答话的流程索性也就免了。 再看关东诸侯这边,见到董卓大军抵达之后,也顾不上追究张超之前战败的细枝末节了,急忙下令全军列阵备战。 双方都赶了一二十里的路,战前总要休整一下。 刘岱环顾身后,大声道:“诸位,谁敢先战?” 闻言,昨天才吃了大亏的张超就想开口,却被兄长张邈拦了下来。 董卓军虽然人少,但也不是好惹的,出头鸟结局必然凄惨,袁绍系的诸侯都选择了一言不发。 见无人响应,刘岱不禁眉头一皱,眼中闪过一丝不满。 怎么,都憋着想最后捡便宜是吧。 关键时刻,还是盟友乔瑁主动站了出来。 “使君,下官愿为先锋!” “好,本官拨与你一万人马,为大军阵前开路!” “遵命!” 乔瑁一抱拳,点齐兵马冲在了联军最前方。 而对面,张济已经率领一万西凉铁骑率先冲过来了。 看在张济之前的争气表现,也是为了稳妥起见,董卓又给他增了五千兵马。 “伯渊,稍时你不可冲得太猛,若见到刘备麾下兵马,便赶紧撤回来!” 阵前,张济对自己侄儿叮嘱道。 事到如今,他已经不得不相信之前侄儿的判断——关东联军除了刘备所部之外,都是一群废物。 “叔父放心,我明白。” 张绣点了点头,一夹马腹,冲到了队伍的最前列,向着乔瑁杀了过去。 面对西凉铁骑的冲锋,乔瑁不敢怠慢。毕竟有王肱血淋淋的例子在前,他不再敢跟敌军对冲,而是选择了更稳妥的打法。 “列阵!” 乔瑁一声令下,两千士卒持盾上前,组成了三道防御阵列,一千弓弩手分散两翼,且都已箭矢上弦,只等敌军冲入射程范围内,便万箭齐发。 而最外侧,乔瑁则是布置了两千骑兵,这也是他全部的家底,此刻全都押了上去。 整个阵型一层夹着一层,将乔瑁和他的一千亲兵护在最中间的位置。 随着震耳欲聋的马蹄声越来越近,西凉铁骑已经杀到了不远处,最前方的士卒望着万匹奔腾的战马,脸上皆展露一抹惧色。 别说他们,就算是在最后方的乔瑁本人,心中也忍不住犯嘀咕。 如此凶悍的西凉军,自己真的能赢吗? 片刻后,张绣的前锋部队,终于进入了弓箭的射程范围之内。 “快,放箭,放箭!” 乔瑁来不及多想,便赶紧大喊道。 霎时间,漫天箭雨如飞蝗一般向张绣所部袭来。 相比于紧张的乔瑁,张绣却早就见怪不怪了。领军征战多年,他不知吃过多少波敌军的箭雨攻击,当下不慌不忙地喊道:“举盾,加速冲锋!” 箭矢作为战场上唯一的远程攻击手段,并不像枪械一样能造成大规模杀伤。 唯一的作用,就是减缓敌军的进攻速度。 人是有情感的,会高兴也会恐惧。面对这漫天箭雨,谁也不知道死的会不会是自己,心中恐惧之下,难免就会退缩。 只要第一排的敌军退缩,后面也就不得不跟着放缓速度。 如此一来,骑兵的机动优势就被削减了许多,等杀到乔瑁阵中时,早就不剩多少冲击力了。 乔瑁明白这个道理,张绣自然也明白,于是他选择反其道而行之,不仅没有放缓速度,反而下令加速突进。 如此一来,本来能放三轮箭雨的距离,这下只能放两轮了。 终于,两轮箭雨放完。当弓弩手再想重新将箭矢上弦时,张绣已经杀到阵前。 这一下,真如虎入羊群一般。 全速冲锋下的骑兵,带来的冲击力是非常可怕的,而且这还是当世最强的西凉铁骑。 只一瞬间的功夫,乔瑁军的第一道防线便怦然破碎。身在第一排的步卒,更是连人带盾一起被撞飞出去。 “顶住,顶住!” 乔瑁疯狂大吼道,面目早已因为激动而变得扭曲。 可任凭他再怎么喊叫,也拦不住张绣冲锋的脚步。 冲破第一道防御阵列后,张绣的攻势虽被减缓了些,却依旧足够锋利,继续向第二道阵列杀了过来。 约莫一炷香的功夫,乔瑁的第二道防线也宣布告破。 此时的乔瑁,已经喊得嗓子都哑了,却仍旧没有任何用处。 周遭士卒脸上都带着掩饰不住的惧意,更有甚者已经开始缓缓后退。 “不准退,敢有后退者,杀无赦!” 乔瑁立刻大喊道,同时派出了自己亲兵充当督战队。 这时候一旦冒出了撤退的苗头,便会立刻演变成一场崩塌性的逃亡,届时大军将沦为任人宰割的鱼肉。 不得不说,乔瑁的阻止还算及时。明晃晃的刀枪往大军身后一立,那些原本想逃亡的士卒立刻熄了心思,只得继续与西凉军厮杀。 只可惜乔瑁的操作再及时,却终究不能弥补实力上的差距。 终于,第三道防线也宣告破碎。 眼见前方再无阻碍,张绣激动地大吼一声,抹了把脸上的血渍,率领着麾下将士冲进了乔瑁军阵腹地。 此刻的西凉军,宛如一柄尖刀一般,狠狠刺入了乔瑁大军的心脏,然后在里面不停地搅动翻滚着。 不过片刻间,乔瑁的军阵便被冲得支离破碎。 剩下的,便只是收割而已。 到了这时候,就算有督战队,也无法挡住士卒的溃败了。 士卒争先恐后转身而逃,唯恐落到了后面,成为西凉军的刀下亡魂。 “败了,彻底败了……” 乔瑁望着乱作一团的军阵,嘴角无比苦涩,脸上满是绝望。 回首整场战役,乔瑁的操作都不算差,甚至没什么失误的地方。 但硬实力的差距,还是让他很快落败,并且是惨败! ------------ 第一百一十六章惨败!(下) “府君,咱们退吧!” 乔瑁的亲兵眼见局势不可挽回,连忙上前劝道。 “退?退到哪里去!”乔瑁冷喝一声,满脸的执拗。 亲兵扭头,看了一眼正在阵中杀得痛快的西凉军,不由得面色大急。 “防线已然彻底崩坏,再不退就来不及了!府君,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 乔瑁又何尝不明白眼下的局势,但他还是坚定地摇了摇头。 “不,我宁死不退!” 自己主动请缨为先锋,本想痛击贼军,谁知却被打得这般凄惨,还有何脸面退回去? 我宁愿战死沙场,以马革裹尸还,也不愿夹着尾巴回去,承受诸侯嘲弄的眼神。 乔瑁性情刚烈,虽立功心切,却并非贪生怕死之人。用后世比较流行的说法,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铿! 乔瑁眼中满是决然,猛地拔出腰间佩剑,大吼道:“今日战败,有死而已,休做贪生怕死之徒!” 他的确不怕死,但他麾下士卒还想好好活着。 周遭亲兵见乔瑁不肯退,当即一咬牙,上前将乔瑁从马上架下来,拖着向后退去。 “你们干什么,反了不成!”乔瑁震怒大吼道。 亲兵屯长一边指挥退军,一边劝慰道:“府君,咱们联军还有十多万大军,此战未必会败,切不可轻言生死啊!” “不,我不退,尔等速速住手!” 乔瑁还在叫喊,但周遭的亲兵却没一个肯听他的。 后方,刘岱见乔瑁溃败,不禁眉头高高皱起,恨恨一拍大腿。 “公绪兄,还请速速前去支援元伟。” 乔瑁固然不争气,但刘岱却不能不管他,袁绍系诸侯他指挥不动,便只能对孔伷喊道。 这时候若不出兵,溃败的士卒必然会冲击本阵,甚至会带出连锁反应,导致大军士气崩塌。 “好。” 大敌当前,孔伷也收起了自己那摇摆的性格,重重一点头道。 旁边,曹操也对张邈大喊道:“孟卓,乔元伟危矣,咱们速速出兵救援。” 可张邈却仍有疑虑,面色迟疑地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刘岱。 “孟德勿急,孔使君已然出兵,咱们还是继续观望一阵,再做打算。” 还观望? 再观望董贼就要杀过来了。 曹操闻言大急,连忙解释道:“孟卓,此时若不出兵,一旦乔元伟所部被歼,董贼必会全军压上,届时大势已去,再出兵就晚了!” “不,孔使君麾下两万大军,岂会这么容易败退,孟德且稍安勿躁。”张邈却还是摇了摇头,坚决不肯此时出兵。 听到这话,曹操的心情可真如武则天丧夫——失去了李治(理智)。 还等,等你大爷啊!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小算盘,不就是想等刘岱小团体先出手,等他们跟董贼拼个两败俱伤时,你再趁机收割胜利果实嘛。 可战场形势瞬息万变,又不是过家家,怎么可能让你如愿! 曹操深吸一口气,勉强压下心中怒火,目光死死盯着张邈,凝声问道:“孟卓,你当真不出兵?” 见曹操真生气了,张邈连忙安抚道:“孟德,你太急躁了,如今还不到出兵的最佳时机,咱们不妨……” “不妨你大爷!” 张邈话还没说完,曹操已经彻底忍不住了,当场破口大骂道。 “匹夫鼠辈,似你这般愚蠢,我等必为董贼所杀矣!” 一顿嘴炮输出,喷得张邈神情愕然,面色铁青。 但曹操却压根不等他反应过来,当即带着本部人马冲了上去,加入战团。 另一边,孔伷也率两万大军加入了战场。 部队战斗力虽比不上西凉军,但张绣之前已经厮杀一阵,此时虽谈不上筋疲力尽,却也不复之前那般锋利。 再加上孔伷麾下人多势众,竟真的止住了溃势。 “元伟勿慌,我来也!” 孔伷大吼一声,冲到了乔瑁身旁。 乔瑁亲兵见来了援军,便也停止后退,将乔瑁放了下来。 “多谢使君出手相救!”乔瑁对孔伷拱了拱手,眼中露出一丝感动。 “既是同盟,就该守望相助,何谓谢矣!”孔伷挥了挥手,浑不在意地笑道。 另一边,曹操见孔伷稳住了局势,便没有从后杀进来,反而率兵从往侧翼而出,企图将张济这一万大军包围歼灭。 张济见敌军大部队来援,还是依照老习惯先观察了一番。见没有刘备麾下将领出现后,便放心地点了点头。 “快,传令让伯渊速速回防本阵,不可再继续往前冲了,同时向相国求援!”张济下令道。 场中的敌军已经有三万多人,正面交锋下,张济自然不是对手。 其实不用他主动求援,董卓也一直观察着场中的局势。 张济大破乔瑁时,董卓脸上便露出了笑容,随即变成了不屑。 之后见孔伷和曹操来援,董卓非但没有惊慌,反而笑得更大声了。 “打得好,文成英勇,不愧为我西凉勇将!” 一旁的董璜却有些紧张地抱拳道:“叔父,敌军援军太多,长此以往,张将军必败无疑,还是赶紧发兵救援吧!” “我儿勿急,本相自然会发兵,且稍安勿躁。”董卓笑着一指前方战场,对董璜道,“阿璜,你看本相只用一万人马,便引出了关东群寇数万大军。只要文成再坚持片刻,等到贼军乱起来,便是咱们出手之时。” 闻言,董璜立刻恍然大悟,笑道:“叔父英明,此战咱们必胜!” “这是自然。关东群寇不知兵事,纵然麾下再多兵马,也是自取灭亡。” 董卓点头冷笑道,随后一挥袖,唤来了樊稠、王方。 “你二人各领一万人马,且等本相一声令下,便立刻杀出支援文成!” 闻言,樊稠、王方二人面露喜色,连忙抱拳道:“遵命!” 场中,关东联军即将完成对张济的合围。 张绣收到军令之后,已经杀了回来,守在张济身旁。 眼看局势愈发不利,后方却还是没动静,张济不禁皱眉道:“相国为何还不来援?” “叔父,趁着敌军还没完全合围,咱们撤吧。我率军在前,杀出一条血路不成问题!”张绣大声劝道。 “不,不能退!” 一贯谨慎的张济,此时却坚定地摇了摇头。 尽管他不明白董卓打的是什么算盘,但他明白,这时候绝不能退。 董卓没有鸣金,自己就算战至最后一兵一卒,也绝不能退,不然下场必然无比凄惨。 “收缩阵列,固守待援!” 张济思索片刻,果断下令道。 “这……”张绣不解道,“叔父,咱们这点人马,就算收缩阵列,也绝不可能战胜数万敌军!董相若一直不来,咱们又该如何?” “不,董相定会援救咱们的。”张济斩钉截铁道,“就算咱们叔侄无足轻重,但这一万大军,董相绝不可能舍弃不管,快去!” “遵命!” 张绣一抱拳,再度纵马回到了阵前,指挥着士卒顽强抵抗。 这时候,关东联军已经彻底完成了合围。 见此,曹操终于松了口气。 “子孝,妙才,你二人速速赶往阵前,亲自带头冲锋,务必要在最快的时间内歼灭这支敌军!” “遵命!” 曹仁和夏侯渊一抱拳应道,手持利刃冲了上去。 “元让,子廉,你二人率两千人马在咱们身后列阵,防止敌军增援。” 曹操深知董卓必会营救张济,便提前派人布置防线。 “遵命!” 夏侯惇和曹洪同样抱拳应了一声,转身去了。 战场的另一端,孔伷与乔瑁合兵一处后,便对包围圈内的张济展开了猛烈的攻击。 只可惜西凉军不仅会冲锋,防守起来也是铁板一块,任二人使出浑身解数,一时之间也无法突破。 战争持续约有半个时辰后,场上的战斗已经进入到了白热化的境地。 之前再整齐的阵型,此刻也乱做了一团。士卒也都各自为战,眼中只有眼前的敌军,无时无刻不在浴血拼杀。 这时,后方的董卓忽然大笑一声,眼中陡然闪过一道精光。 “时机已到,出兵!” 董卓大吼着下令道。 闻言,樊稠与王方连忙抱拳应了一声,带着早已蓄势待发的西凉精锐杀了出去。 之前张济麾下只有一万西凉军,冲锋的架势就已经够吓人了,这次却是两万西凉铁骑一同冲锋,声势之浩大,闻者无不心惊胆颤。 “兄长,贼军增援到了!” 曹洪见状,赶紧冲曹操大喊了一声。 “来了多少人?” 曹操话还没说完,声音已经淹没在震天的马蹄声中。 举目望去时,只见后方遮天蔽日的一片漆黑,目之所及,皆是西凉铁骑的身影。 “这……快,快退!” 这么多人,还守个屁啊,能跑掉就不错了! 见到这支西凉铁骑的一瞬间,曹操就明白了,自己布置的防线就是个笑话。 就夏侯惇和曹洪那两千人,给这波敌军塞牙缝都不够。 战场后方,刘岱见董卓派出了大规模的援军,急忙将目光看向了一旁的张邈。 我的兵马都打出去一大半了,现在轮到你出兵了! 可张邈却依旧不为所动,假装没看到刘岱的暗示。 无奈,刘岱只好强忍住心中的怒火,大声说道:“孟卓,董贼援军来袭,咱们是不是出兵迎战?” “这是自然。”张邈点了点头道,“既如此,还请使君率军先行,在下稍后便到。” 我先行你大爷! 刘岱彻底绷不住了。 此时他的心情,就和刚才的曹操差不多,只想和张邈十八代女性祖宗发生负距离接触。 “孟卓,还是出兵吧。”老好人鲍信也开口劝道,“如今咱们已经把敌军团团围住,歼灭也只是时间问题,真要让这波敌军援军进入战场,势必会救出之前被围的敌军。” 乔瑁和孔伷的死活,鲍信懒得去管,他之所以开口,只是担心曹操的安危罢了。 可张邈却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要等刘岱先出兵。 而且他也相信,刘岱是绝对耗不过自己的。毕竟场中正在与敌军厮杀的,可都是他刘岱的人马。 果然,刘岱见张邈不肯出兵,也懒得跟他废话,当即一咬牙,带着麾下全部兵马冲了出去,想在半路上截击樊稠和王方。 只是他的速度又怎能比得上西凉铁骑,等他赶到之时,樊稠已经突破了包围圈,杀入战阵与张济合兵一处。 至于最外围的曹操,见势不妙直接撤开了一部分包围,率军去后方与乔瑁汇合去了。 一瞬间,场中局势巨变,从三万关东联军对战一万西凉军,变成了三万西凉军对战六万关东联军。 别看关东联军的数量依旧是敌军的两倍,但三万西凉铁骑爆发出的冲击力,就算十万大军也拦不住。 樊稠率军撕开了关东联军的包围圈后,却并没有留下与联军作战,而是瞅准了刚刚加入战场的刘岱,直接冲了过去。 刘岱若学乔瑁老老实实地列阵防守,或许能挡住这一波冲锋,但他此时救援心切,只想和乔瑁等人合兵一处,哪里还顾得上这些。 行军状态下遭遇西凉铁骑的冲击,下场自然不言而喻,麾下三万大军一瞬间便被樊稠分割了一大部分,整个军团陷入混乱之中。 刘岱刚率军杀入战场,就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 ------------ 第一百一十七章飞熊! 刘岱小团体的六万大军全压上去,结果却是被三万西凉军压着打。 随着场中局势愈发糜烂,后方的张邈也皱起了眉头,不复之前老神在在的模样。 “兄长,咱们出兵吧!”张超开口劝道,“董贼一半的军力都投入进来了,咱们此时只需派三万大军入场,就能歼灭贼军。剩下七万人,则可以用作防备董贼反扑。” 此言一出,立即引来了鲍信的赞同。 “孟高言之有理,此时出兵,正是最佳时机。” 张邈想了想,也的确是这个道理。毕竟刘岱麾下所有兵马都压了上去,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 接下来,就该自己显露身手,大败董贼了。 “好,孟高、允诚,你二人各率两万兵马……” 他话还没说完,前方战局就又发生了变化。 一阵马蹄声响起时,董卓本阵就又冲出了一支万人规模的大军,向着场中杀了过去。 不同于之前的西凉铁骑,这支骑兵传出的马蹄声无比低沉,且极有节奏,看上去速度并不快。 等这支骑兵靠近了些,张邈等人看到全貌后,无不倒吸一口凉气。 嘶……这到底是一群什么样的怪物! 这支西凉军不光胯下战马膘肥体壮,马上的骑兵更是全副武装到牙齿,身上穿的……居然都是铁甲! 董贼哪来这么多铠甲? 这是所有人心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也是唯一的念头。 铠甲素来难得,一副玄铠的价值,比一匹战马还要高上不少,且有价无市。 战马毕竟是能生出来的,可受限于这个时代的冶炼技术,铁的产量一直不高,这也就导致了军队一般都是以鱼鳞甲、皮甲为主。 为什么,还不是因为省料。 再者,一副铁甲最少也要数十斤重,骑兵若想穿着作战,坐骑的负重也是个大问题。想要驮着一个全副武装的骑兵冲锋,非真正的宝马良驹不能胜任。 在这个马镫没有普及的年代,天下所有的骑兵,都只是轻骑兵而已。 而眼前的这支骑兵,却是名副其实的重骑兵。 去年董卓入雒后,李儒便提议组建一支真正的王牌军,董卓欣然同意。 然后李儒便从十五万西凉大军中精挑细选了一番,最终选出了一万人。又搬空了雒阳武库,才勉强凑出了一万副铠甲,最后才又从十数万匹西凉大马中,挑出了一万匹良驹。 一番艰辛的磨合后,终于组建出了这一支王牌骑兵。 整个过程可谓艰难无比,也只有掌控了雒阳财富的董卓才能搞得出来。 但它的效果,也是同样惊人。 这支王牌军一旦拿出来,便是平原作战的无冕之王,堪称冷兵器时代的坦克! 董卓还给它取了一个好听的名字——飞熊! 一万飞熊军刚一露面,便立刻震得酸枣联军目瞪口呆。 “哼!” 对此,统领李傕支发出了一声不屑的冷哼,继续埋头冲锋。 因为负重太多,导致飞熊军无法像轻骑兵那样高速冲锋,但这种速度也已经够了。 “快,快拦住这支军队!” 张邈从最初的震惊中反应过来,急忙大吼道。 他明白,一旦让这支兵马杀入战场,局势将再无挽回的余地。 张超、鲍信闻言,当即各率两万大军出战,向着飞熊军杀了过去。 但终究还是慢了一步,他们才刚赶到半路,飞熊军已经杀到了战场。 不过下一刻,却发生了一件令所有人大跌眼镜的事情。 只见飞熊军并没有选择参战,反而直接绕开了战场,径直向联军后方杀了过来。 “贼军这是什么意思?”张超满脸不解道。 鲍信冷笑一声,“这不是明摆着,这支军队的目标是咱们!” 他猜得不错,战场中西凉军已占据上风,自然没有增援的必要。董卓之所以这时候派出自己的王牌,就是想阻断张邈大军的支援。 “杀上去,我倒要看看这支敌军有多厉害!” 张超却不信邪,大吼一声当先冲了上去。 “孟高当心!” 鲍信连忙提醒道,也跟着冲了过去。 很快,两支军队正面相逢。 之后发生的一幕,足以令所有关东联军终身难忘! 联军士卒一刀砍在飞熊军骑兵身上,只听‘铿’的一声,一道火花闪过,只在盔甲上留下一道发白的印记而已。 至于铁甲包裹下的飞熊军骑兵,更是毫发无损。 联军士卒大惊,急忙想再攻击时,一柄长矛却早已刺穿了他的胸口。 对于练兵一道,李儒算是大家。他知道身披重甲的飞熊军在灵活度上有所欠缺,便索性舍弃了这一点,专注于进攻。 他在训练飞熊军时,只准他们做两个动作:突刺,收矛! 舍此之外,并无其他战法。 可就是这如此简单的两个动作,在一身铁甲的加成下,成为了战场上最令人胆寒的杀招。 只要敌军无法突破铁甲的防御,下一秒就会成为飞熊军的枪下亡魂。 经过千万次的练习之后,突刺这个动作已经深深刻入了全体飞熊军将士的肌肉记忆里,他们总能在第一时间找准敌人的要害,然后一矛刺下去,完成收割。 同样的场面在整个战场分别上演着,仅仅一轮交锋下来,张超麾下军队就阵亡了不止千人。 而这些战死的士卒身上,大多只有一道伤口,却足以致命。 “不,这不可能……” 张超望着已经化作绞肉机的黑色洪流,眼中满是不可置信的神色。 “这支军队……怎么可能这么厉害,这到底是什么怪物!” 正在他惊魂未定之时,身后陡然响起一阵爆喝,随后便有一杆长矛刺了过来,直取张超咽喉。 面对这突然袭击,张超想也没想,便下意识抓紧了手中长枪向后刺去。 铿! 一道火花擦出,紧接着便是兵刃入肉的声音。 张超总算比普通士卒强了一些,这一枪也总算刺破了来犯之敌的铁甲。 但……也仅限于此了。 在铁甲的阻挡下,张超的枪头只刺入敌军身体不到一寸,便再也刺不进去了。 “这怎么可能!” 张超瞪大了眼睛吼道。 “怎么不可能!” 一道冷哼声响起之时,一柄长矛早已刺穿了张超的咽喉。 而这道声音和长矛的主人,正是飞熊军统领,李傕! 李傕一击得手,顿时大喜,猛地拔出长矛,鲜血立刻顺着张超的咽喉喷出。 张超急忙伸手去捂,却哪里还捂得住。 “呼……呼……呼……” 咽喉被捅破,张超连一个完整的音节也发不出来了,嗓子犹如破风箱一般,发出呼呼的杂音。 任凭他怎么呼吸,却仍旧感觉不到氧气入肺。窒息的感觉逐渐侵蚀着他的身体,让他无比难受,眼中瞳孔也陡然放大。 “让我送你一程!” 李傕冷笑一声,猛地拔出腰间佩剑,向张超砍了过去。 一道寒光闪过,张超的脑袋便离开了身体。 直到首级被李傕提在手中时,他的眼睛还瞪得大大的。 飞熊军初战便临阵破敌,显露峥嵘。 关东诸侯之一的广陵太守张超,更是被李傕阵前斩杀,死不瞑目! ------------ 第一百一十八章胜负已分 “孟高!” 后方,一阵心痛的疾呼声响起,正是姗姗来迟的鲍信。 他紧赶慢赶,却还是来晚了一步,只能抱着张超的无头尸身悲呼一声。 “喊什么,马上就轮到你了。” 李傕撇了鲍信一眼,有些不满地说道。 慢条斯理地将张超的脑袋系在马后,这才挺枪向鲍信杀了过来。 西凉军中,李傕和郭汜的关系最好,二人的武艺其实也不相上下。只是郭汜性格更加飞扬跋扈,才拿下了西凉第一勇将的称号。 相比之下,李傕的性格更为内敛,行事也稳妥一些。也正是凭借这个有点,他才被董卓认命为飞熊军统领。 得知郭汜的死讯后,李傕伤心欲绝。更别提牛辅手下的另一个校尉李蒙,更是李傕的族弟,如今也成了刘备的俘虏。 所以这场战争从一开始,李傕胸中就憋了一口气,想要给酸枣诸侯们点颜色看看。 直到斩杀张超之后,心中才终于痛快了一些,但他也不打算放过鲍信 “拦住他!” 见李傕杀来,鲍信连忙喊道。 身后的亲兵一拥而上,拦住了李傕,鲍信却抱起张超的尸身退了下去。 鲍信身为世家子弟,虽自幼修习武艺,但哪里比得上厮杀汉李傕,但他好歹有自知之明,并没有像张超那般逞能。 随着飞熊军加入战场,局势已经有一片倒的趋势。 且不提深陷敌阵的刘岱等人,单说后方的张邈大军,那些还未加入战场的士卒,见到飞熊军的表现后,无不心惊胆颤,已经失去了与之对战的勇气。 “孟卓,为今之计,该如何对敌?”袁遗凑上来满脸担忧道。 此时,张邈身边只剩下了他这一路诸侯了,但好在还有五万大军可以调度。 “这支敌军……不可力敌啊!” 张邈望着战场上一步步推进的飞熊军,声音中满是无力。 这道如同绞肉机一般的黑色洪流,此时身上的盔甲早已被联军鲜血染红,成为了一股血色洪流。 袁遗急声道:“局势如此,咱们总不能避而不战吧!” 张邈当即摇了摇头。 闭而不战是不可能的,十多万大军都在场中苦苦挣扎,张邈这时候要是临阵脱逃了,可真就一败涂地了。 “事已至此,咱们也别无选择,拼了吧!”袁遗再度劝道,眼中满是决然。 “好!”张邈重重一点头,“是成是败,且看天意。全军听令,随我冲上去,杀贼立功!” 随着张邈一声令下,最后五万关东联军也开始动了起来,目标直指前方的飞熊军,想要靠人数来围死这支王牌军。 张邈心中暗暗发狠,双手早已握成了拳头。 纵然你铠甲再厚,马力再强,士卒再勇猛,也不过是活生生的血肉之躯而已。总会累,总会疲倦,我用近十倍的兵力,就不信拿不下你! 战场外,董卓见张邈赌上了最后的家底,不禁仰天大笑起来。 “哈哈哈……贼军败矣!” 董璜有些不解道:“叔父,敌军以十倍兵力围困飞熊军,何以见得会败?” “我儿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董卓认真解释道,“兵法云:先为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关东群寇挡不住老夫的飞熊军,迫不得已之下全军出击,这便已经失了胜机。接下来,便只能任由老夫宰割了。” 话说到最后,董卓眼中已经露出了森然杀意。 “叔父,侄儿还是有些不明白。”董璜继续问道。 这话一出,董卓并没失去耐心,只是摇头一笑,打算回头再教董璜。可侍立一旁的吕布,却立刻面露不屑之色。 敌军全军尽出,再无底牌。反观我军,还留有近三万人马,在关键时候可以左右战局,这便是胜算所在。 义父这侄儿也太愚钝了,居然连这个道理都不明白。 别看董卓话说得挺玄乎,但其实内核还是张恒之前玩的那一套,任何时候都比敌人多一张底牌。等到战局胶着之时打出去,就能一锤定音。 而现在,正是最恰当的时机! 随着张邈大军加入战局,整个战场被分割成了两部分。 前面,刘岱、孔伷、乔瑁、曹操四人共六万大军,苦战三万西凉军。 后面就不得了喽,李傕仅凭一万飞熊军,便硬生生拖住了张邈、鲍信、袁遗三人共计九万大军的脚步。虽说处于下风,但一时半会还不会败。 “奉先。” 董卓看了一会场中的局势,开口唤道。 闻言,吕布知道终于轮到自己上场了,不禁面色一喜,连忙抱拳道。 “孩儿在。” “你领两万大军,从侧面杀入战场,去支援飞熊军。” “孩儿遵命!” 吕布一抱拳,当即领兵冲了出去。 此时董卓手中的兵马,也就只剩下了一万人。不过他也不打算留了,如今正是决战的最佳时机,这最后一万大军,正好奠定胜局。 只是……身边能打的将领都派出去了,这最关键的一击,该由谁领军呢? 想着,董卓目光左移,放在了从始至终都一言不发的贾诩身上。 今日的贾诩,倒是延续了他一贯的作风,身上足足套了三层盔甲,让他那干瘦的身躯显得无比臃肿,看得董卓眉头直皱。 世间能有贾文和这等贪生怕死之人,也是一大奇观。 真不知此人有何能耐,居然让文优极力举荐。 董卓有些无奈,心中也掐灭了对贾诩的最后一丝幻想。 哪怕他身边只剩了这一位高级将领,董卓也不打算用贾诩。 就他这弱不禁风的模样,身上还穿了这么厚的铠甲,莫说带头冲锋,董卓真怕他动弹两步就把自己给累死了。 想了想,董卓一咬牙,最终还是决定亲自出手。 “阿璜,你且在此等候,待叔父前去冲阵破贼。” 闻言,董璜连忙劝阻道:“不可,万万不可!刀剑无言,叔父万金之躯,岂能亲自上阵,还是由侄儿代劳!” “少废话,老夫征战沙场数十载,大小战役近百场,亲手斩杀的贼子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哪有你说的这般金贵。你且在此等候,不可轻举妄动!” 言罢,董卓压根不给董璜反驳的机会,便举剑在手,大喝道:“听令,全体将士,随本相冲锋杀贼!” “遵命!” 一万大军齐声抱拳应道,声震天地。 随着董卓亲自加入战场,胜利的天平开始向西凉军一点点倾斜。 吕布的两万大军,加上李傕的一万飞熊军,和张邈麾下的九万大军鏖战一处,本就打的有来有回。突然冒出来的董卓,就理所当然的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初时,张邈还能勉强抵挡。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士卒伤亡加剧之后,新兵的劣势就凸显了出来。 前一刻还活生生的袍泽,下一刻就死在了自己面前,这对人的精神冲击是无比剧烈的。没经历过多次厮杀,根本无法磨练出这般坚韧的心态。 战场持续的时间越久,关东联军的士气也就越低。 尤其是当吕布冲入联军阵列,三两下砍死了鲍信,斩断大纛之后,关东联军的士气彻底崩盘。 最后方的士卒终于顶不住精神上的压力,直接扔下武器转身就跑,想要逃离这个噩梦般的战场。 犹如多米诺骨牌一般,一块倒了,剩下的倒塌也顺理成章了。 恐惧的情绪在联军中蔓延开来,更多的士卒开始扭头逃离战场。 起初还只是零零散散的士卒逃跑,可前面正厮杀的士卒不经意间一扭头,发现后方已经没人了,精神瞬间被恐惧占领高地。 别人都跑了,那我该怎么办? 答案当然是跟着逃跑。 继续打根本看不到胜利的希望,趁着现在大多数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逃跑,反而能捡回一条命。 于是,开始有更多的士卒逃跑,继而引发除了崩盘事件。 人都有从众心理,眼见别人跑了,自己就肯定不能留下,也不管能不能跑得掉,反正先跑再说。 不过短短片刻间,关东联军开始了争先恐后的逃亡。 这一场二十多万的会战,以关东联军惨败宣告结束。 而董卓的西凉军,也顺理成章地进入了追杀模式。 ------------ 第一百一十九章张飞:先忍你一手 “兄长,快走!” 曹洪一枪捅死一名敌军后,立刻转身对曹操大吼道。 可曹操却不为所动,目光望着一片狼藉的战场,神色低落到了极点。 麾下士卒早已乱作一团,远处联军士卒争相逃命;耳边的厮杀声,身旁的哭号声,以及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都让曹操神情恍惚。 败了,又败了…… 而且是惨败! 就在刚刚,曹操得知了自己挚友鲍信的死讯,脑袋被吕布挂在了赤兔马的屁股后面,眼睛还瞪得大大的。 那个生性仁善,一直坚定支持自己的好友,就这么永远的消失了。 再看自己,不要说为他报仇了,能不能活下去都未可知。 此时曹操的心情,就宛若汴水战败时一般悲凉,眼中无半分神采。 “兄长,快走啊!” 曹洪见曹操迟迟不突围,心中大急,赶紧又喊了一声。 “走?”曹操惨笑一声,“十多万大军都败了,还能走去哪里……” 曹操大喊道:“去荥阳,与玄德公汇合!” 听到这个名字,曹操的眼睛猛然亮了起来。 这一句话,当真是一言惊醒梦中人。 不错,还有刘备! 虽说刘备手中只有两万多人,但战力强悍,远非酸枣诸侯可比。自出征以来就连战皆胜,更不要说麾下还有张子毅这等大才。 想起那个脸上时刻挂着淡淡笑容的白衣青年,曹操心中便感觉到一阵安心。 张子毅此人智算通天,无往不利,必能击败董贼! “走,杀回荥阳,咱们还有希望!” 曹操大吼一声,随手从亲兵手中夺过一把长矛,准备亲自与敌军搏杀。 眼见曹操重新振作起来,曹洪脸上露出一抹喜色。可还没等他高兴多久,就听到背后一声暴喝响起。 “贼子受死!” 曹洪扭头一看,原来是西凉军校尉王方杀到了。 “元让,你与子孝护着兄长先走,我与妙才留下断后!” 曹洪大吼一声,挥刀迎了上去。 “好!” 夏侯惇答应一声,与曹仁一起护着曹操开始突围。 王方和樊稠虽然也是西凉军校尉,但和李傕、郭汜比起来,无论是个人武力还是统率能力,都弱了一筹,再加上麾下只是两万人,所以曹操这边并没有太大压力。 相比之下,后方面对李傕和吕布的张邈等人就惨多了。 先是张超被斩,随后吕布又斩杀了鲍信,此时张邈身边就只剩下了袁遗一人。 他甚至来不及为弟弟心痛,便赶紧与袁遗夺路而逃。 好在张邈麾下近十万大军,就算溃逃起来,也足以把战场搅得一片狼藉,李傕和吕布根本无法锁定他们的位置。 至于另一边的刘岱等人,情况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 早在大军溃退的第一瞬间,刘岱便拉着乔瑁和孔伷逃命了。 虽然败局已定,但自己不能死在这里。 可张绣却不愿意让他们这么轻易地逃走,一直在后面紧追不舍。 刚才被合围之时,张绣打得异常艰苦,如今局势反转,有机会痛打落水狗,他又怎么可能放过这个机会。 反倒是董卓,虽亲率大军杀入了战场,却并没有身先士卒,只是指挥着大军追杀关东联军。 “关东群寇也不过如此!”董卓冷笑一声,下令道,“贼军已败,传我将令,全军追击,务必要全歼贼军。有取得关东群寇首级者,赏千金,封百户侯!” 十六万大军都败了,眼下正是追杀之时。董卓再无顾忌,命令全军疯狂追击。 …… 战场距离荥阳不过二十里,距离正在埋伏的刘备各军就更短。 所以早在联军战败后的一个多时辰,张飞所部便得到了消息。 不得不说,这次就连张恒也失算了。 他知道关东联军会败,但没想到败得这么快。 按照张恒的设想,十六万大军不说和董卓长久对峙,却怎么也能比划比划,坚持个两三天的时间不成问题。 可谁能想到,上午才出发,晚上就败回来了。 所以哪怕是张飞,在收到消息的时候也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 我看不懂,但我大受震撼。 “十六万大军,就这么败了?” 张飞望着传令的士卒,有些将信将疑。 “将军,此乃小人亲眼所见!”士卒连忙抱拳答道。 张飞点了点头,“败军现在到哪里了?” “距此已不足十里。” “这么近!”张飞惊讶道,“快,你快渡河将消息传给对岸的文远,然后再去虢亭,将消息通报二哥!之后赶往荥阳,告诉兄长和子毅。” “遵命!” 这名士卒一抱拳,上马离去。 张飞又下令道:“传令,全军埋伏在道路两旁,只等我一声令下,便趁乱杀出来,干这帮西凉崽子一票!记住,莫要发出一丝声响,不可让敌军提前发现了咱们。” “遵命!” 亲兵得到命令后,立刻转身执行去了。 …… 夜凉如水。 这时代没有各式各样的霓虹灯,夜晚便显得漆黑无比,纵然今晚的月亮很亮,却还是无法像太阳一般照亮大地。 张飞所部埋伏起来之后,约莫有半个时辰的功夫,前方忽然出现了声响,紧接着便是一阵马蹄声。 联军一路败逃,西凉军一路追杀,双方都没有喘息的功夫,虽已入夜,却都没有机会点起火把。 随着马蹄声越来越响,张飞已经能听到其间夹杂着的哭号厮杀声。 “要来了!” 张飞眉头一挑,满脸兴奋道。 随着他话音落下,前方忽然出现数道人影,却是大战时第一批逃离战场的士卒。 这些人倒是机灵,见风不对,立马撤退,总算捡回了一条性命。 不过他们也不敢有丝毫停留,满脑子都想着尽快逃回荥阳,自然没有注意到埋伏在两旁的张飞所部。 张飞则更不会搭理这些人,任由他们逃过去。 片刻之后,官道上的人逐渐多了起来,嘈杂声也大了起来。 终于,一列骑兵冲了出来,正是逃在最前面的张邈和袁遗。 黑夜中根本看不清路,张邈又逃命心切,也不管前方步行逃命的士卒,直接纵马冲了过来。 霎时间,数十名士卒惨死在张邈一行人的马蹄之下。 他们的确机灵,躲过了西凉军的屠杀,最终却死在了自家主公手中,显得无比荒诞。 “快,再快些,敌军马上就要追上来了!” 张邈一边逃一边大声呼喊道,语气满是急不可耐。 闻言,暗处的张飞冷笑一声,神情满是不屑。 统领十多万大军的是这等货色,战败也就不稀奇了。 张邈等人过去之后,紧随而至的便是吕布的追兵。 并州骑兵论冲锋能力稍逊于西凉铁骑,但速度上却略胜一筹,再加上吕布本就在最后方与张邈交战,所以第一个追了上来。 上次城头一战,张飞虽没能参与,但已经知道了吕布的大名,闻声就想冲出来与之一战。 但转念一想,十多万大军溃败而来,这些只是先头部队而已,自己这时候冲上去,恐怕还没和吕布分出胜负,就被后面追来的敌军冲散了。 一念及此,张飞强忍住心中的战意,耐心等待着后方大部队的来临。 跟在吕布后面的,却是刘岱等人,这次的人数比刚才多了许多,简直一望无际。 紧随其后追杀刘岱的,正是张绣。 张飞一想起上次被张绣诓骗,心中就一阵恼火,本想出去教训这家伙,但奈何败退的士卒实在太多,自己麾下这五千兵马,在乱军中根本施展不开,便只得继续忍耐。 等张绣过去之后,便轮到了曹操。 之前开战时,曹操就冲杀在了最前面,如今逃跑的时候,自然落到了最后。 后面的追兵,正是樊稠与王方二将。 至此,第一波追杀与逃亡的军队全部抵达。 十数万溃军逃起来,总是有快有慢,不可能一波抵达。再加上后面有西凉兵跟索命似的的紧追不舍,失散的概率就更大了。 逃得最快的肯定是诸侯们,敌军将领也必然第一时间追杀这些人,所以才造成了眼下张飞见到的场景。 事实上,更多的溃兵与追兵还在后头老远的地方呢。 片刻后,一个眼力较好的亲兵爬了过来,对张飞小声说道:“将军,可以动手了。” 张飞立即瞥了这亲兵一眼。 你在教我做事? “将军,小人刚才看了一下,后面已经没人了。” “真的没人了?”张飞顿时来了精神,大声问道。 “嘘,将军,小声点,别让敌军听到了。” 张飞:…… “好,就听你一回,要是你看错了,我非把你的头给拧下来。” 张飞恶狠狠地冲亲兵喊道,随后猛然站了起来。 “传令,全军突击!” “遵命!” 亲兵也站了起来,大声抱拳道。 ------------ 第一百二十章二张之战 樊稠和王方正撵地曹操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忽然就见到官道两旁冒出了一道火光,在漆黑的环境中显得如此明亮。 王方一愣,有些不敢置信地揉了揉眼睛。 刚刚还是漆黑一片,哪来的火光? 可下一刻,第二道火光也亮了起来,紧接着便是第三道,第四道…… 随着张飞一声令下,士卒将早就准备好的火把点亮,一时间照得官道两旁如同白昼一般。 “这是……” 王方满脸疑惑地呢喃着,但话还没说完,他就听到了一阵撼天动地的吼叫声。 “杀!” 张飞一马当先冲到王方面前,举矛便刺。 王方一直处在黑暗中,陡然眼前一亮,瞳孔还没来得及适应,就被张飞一矛刺中。 幸好征战多年的本能让他及时闪身,这才堪堪避过了要害,只被刺中了肩膀。 “你是何人?” 王方压根来不及查看伤口,另一只手便挺枪刺了出去,同时口中大吼道。 他做梦也想不到,就在己方大获全胜,追亡逐北之时,还能冒出一支伏兵来。 “你还不配知道大父的姓名!” 张飞冷笑一声,手中长矛横扫,砰的一声砸在了王方的长枪上。 王方只感觉一阵无法匹敌的巨力袭来,手上一麻,下一刻长枪就飞了出去。 他的武艺本就差张飞甚远,再加上一整天的厮杀,早已疲惫不堪,所以才一个回合就被张飞打掉了手中武器。 此人勇猛,不可力敌! 王方猛地一惊,当即便想调转马头而走。 “还想跑?” 张飞冷笑一声,丈八蛇矛再次出手。 这一矛,直接将王方捅了个透心凉! “这……你……” 王方指着张飞,眼中满是骇然。 前一刻还在意气风发的自己,会在顷刻间成为别人的枪下亡魂。 一旁的亲兵却极有眼力,眼看张飞捅穿了王方,当即跳下马,一刀砍下王方的脑袋,用麻布包好了才递给张飞。 “将军英勇!”亲兵笑着拍马屁道。 张飞非常受用地挥了挥手,谦虚道:“区区一个贼子而已,算不得什么。” 另一边,正在追击曹操的樊稠见周围亮起了火把,心中顿时生出不祥的预感,赶忙喝令麾下士卒列阵,想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然后,他就看到了张飞斩杀王方的那一幕。 “这是……敌军的伏兵!快,准备迎战!” 眼看张飞向自己杀了过来,樊稠已经顾不上疯狂逃窜的曹操了,急忙转身迎战张飞。 可他麾下士卒在追击的路上已经掉队了大半,剩下的人马又都是疲军,且阵型散乱,如何是张飞的对手。 刚一交手,樊稠军便被张飞冲破了防线,在阵中肆意冲杀。 …… 汴水对岸。 张辽的反应和张飞差不多,在得知乱军溃败而来的消息后,便下令士卒埋伏了起来。 见张邈被追杀时,张辽就想出手相救,却忽然看见了后方正在追杀的吕布,当下便熄了心思。 一者,张辽知道后面肯定还有敌军,此时不是出手的最佳时机。 二者,他实在不想和吕布交手。 第一波人马被放过之后,张辽很快迎来了第二波。 此时的刘岱三人堪称凄惨,在张绣的舍命追击下,好几次都差点被追上。若非关键时候一部分亲兵舍命阻拦,三人早就被张绣斩杀了。 等度过浮桥,抵达汴水对岸时,刘岱三人身边跟随的亲兵已经不足百人,却依旧没能甩掉张绣。 “贼将休走!” 张绣的声音传来,犹如索命恶鬼一般,令三人不禁心中一颤。 “完了完了,不想我等居然要殒命于此……” 刘岱看着孔伷和乔瑁,满脸绝望道。 孔伷亦是满脸苦涩,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这时候,一旁的乔瑁眼中闪过一丝坚决,冲刘岱说道:“使君和公緖公先走,我来断后!” 这时候断后意味着什么,刘岱和孔伷都很清楚。 心中感动之余,却没有勇气阻止乔瑁。 能活一个算一个吧! 刘岱和孔伷心中安慰自己道。 “元伟今日舍命相救,我必将没齿难忘。你若能平安归来,我必将报答。你若不幸……妻儿老小,全由我刘公山一力庇护!” 刘岱拱手,对乔瑁一礼到底,满脸肃然道。 言罢,刘岱不再犹豫,带着孔伷转身纵马而去。 乔瑁深吸一口气,紧紧握住手中长枪,转身望着正在快速冲过来的张绣,满脸的视死如归。 贼子,来吧! 反观张绣,见乔瑁横枪立马挡住了自己的去路,嘴角立刻露出一丝不屑的笑容。 “不知所谓……” 下一刻,张绣手中银枪一抖,在清冷的月光照射下闪过一道寒芒,便向乔瑁刺了过来。 “逆贼休得猖狂!” 乔瑁本就抱着必死之心断后,此刻也没怂,口中大喝一声,径直挺枪应战。 只可惜他武艺平平,跟张绣比起来,中间得差了十个刘岱都不止,不到十回合,便被张绣抓住破绽,挑飞了手中长枪。 “贼子,来吧,本官绝不做俘虏!” 手中没了兵刃,乔瑁彻底放弃了反抗,冷哼一声便闭目等死。 张绣本打算生擒刘岱,但见他神色坚决,便摇了摇头。 “你既一心求死,那我便成全你!” 言罢,银枪再度泛起一阵寒芒,猛地向乔瑁咽喉处刺去。 “要杀便杀,何必这么多废话。” 乔瑁满脸不屑道,甚至都懒得睁开眼睛。 铿!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火花闪过,一柄大刀横在了乔瑁身前,正好挡住了张绣这致命一枪。 “乔府君无恙否?” 来者正是张辽,他挡住张绣的攻击后,便纵马前冲拦在了乔瑁面前,同时扭头问道。 听到这个声音,乔瑁急忙睁开了眼睛,声音中带着惊喜。 “张将军?” “正是末将。”张辽笑道,“我家主公听闻联军战败,便命末将前来接应,幸好还算及时。府君速退,待末将阻击来犯之敌。” “多谢将军救命之恩,大恩大德,容后再报!” 绝境逢生的乔瑁急忙对张辽一拱手,转身飞速离去。 能活着,谁又愿意死呢? 对面,张绣看着和自己年岁差不多的张辽,口中发出一声冷笑。 “你便是临阵投敌的反贼张辽?” “反贼?”张辽嗤笑一声,“我乃是朝廷亲封的羽林中郎将!” “哈哈哈……”张绣立刻大声嘲笑道:“若非董相垂青,你如何能窃据此位。可你却恩将仇报,背主投敌,着实令人不齿!” “董贼之恶行,罄竹难书,我不屑与之为伍,这才弃暗投明。此等义举,非你这等匹夫所能知也!” 论起嘴炮,张绣远不是张辽的对手,当下冷笑一声道:“你这厮倒是牙尖嘴利,只是不知手上功夫如何。” “我虽刀法拙劣,但杀你却绰绰有余。” “贼子好大的口气,且让我试试你的斤两!” 张绣大怒,挺枪直取张辽。 两人虽是第一次交手,但张绣的大名早就在刘备集团中传了个遍。 单凭上次张飞阵斩了西凉第一勇将郭汜,却没能奈何得了张绣,就足以奠定张绣的地位,更不要说他当着所有诸侯的面以两千破五千,阵斩王肱的英勇事迹了。 所以这次与张绣交手,张辽心中其实是憋着一股气的。 上次他单挑输给了张飞,虽说有张飞以命搏命的因素在里面,但还是让张辽心中留下个不小的疙瘩。 这次若能斩杀连张飞都奈何不了的张绣,足以证明自己的勇武。 心中带着这个念头,张辽越战越勇,刀刀致命,一心想把张绣斩杀在此。 反观张绣,他的武力其实和张辽半斤八两,甚至还略有不如。而且前面已经厮杀了一天,此时早已筋疲力竭,面对养精蓄锐的张辽,自然力有不逮。 三四十个回合下来,张绣逐渐落入下风。 这厮怎么如此难缠! 张绣本以为只要不碰上张飞,其余人自己都有把握拿下。 但这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张辽,居然也这么厉害…… 刘备手下都是一群什么怪物啊! ------------ 第一百二十一章关羽战吕布 荥阳城头。 “诸侯联军足有十五万之巨,居然这么快就败了?” 收到张飞传来的消息后,刘备满脸不可思议道。 反观张恒,神情中并没有多少惊讶,却也跟着苦笑了两声。 确实败得有些快了,这些诸侯,当真是烂泥糊不上墙。 就是不知道损失大不大,如果被直接被打得全军覆没,那自己之前设想的对峙阶段,很可能就无法成立了。 张恒开口道:“玄德公,联军已败,再深究前因已无意义,为今之计,还是想想如何接应诸侯吧。” “子毅,你不是提前布置了兵马吗?” “但咱们的兵力终究还是太少了些,未必稳妥。”张恒摇了摇头道。 酸枣诸侯共计十五万大军,就算站着不动任董卓杀,也不可能这么快杀得完。此刻大部分还都在逃亡的路上,之后的几天必然陆续逃回荥阳。 这也是战争的基本流程,一方战败之后,总会有那么几个合适的地方收拢败兵。 可万一董卓乘胜追击,杀到荥阳城下不走了,那败兵如何进城? 城中防守空虚,败兵又无法逃回来,重压之下,要么饿死在野外,要么直接投降董卓。 无论哪种情况,都是张恒不愿意看到的。 刘备也明白张恒的意思,当即肃声道:“所以,今晚这一战,咱们不仅要赢,还要击退董贼!” “不错,正是此理。”张恒点了点头。 刘备皱眉沉思片刻,便向张恒道:“子毅,要不把城中的兵马都派出去阻击敌军?” 之前刘备麾下有一万六千人,水淹牛辅之后又收拢降卒七千,之后又俘虏了吕布的一千并州军,虽说分给了曹操三千,但还是有两万多兵马。 可关羽三人此去已经带走了一万八千人,如今城中只剩了三千人马,就算加上刘备和张恒的亲兵,也不过区区五千人而已。 张恒认真思索了一番后,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不妥……玄德公,咱们手中这点兵马,就是全打出去,于战事也没有多大益处,反而会把自己陷入危险境地。” “那你说,眼下该怎么办?”刘备见张恒不同意,语气便有些焦急。 “眼下,也只能相信云长他们了。” 说话间,张恒不禁叹了口气。 终究还是兵微将寡,纵有手段也无法施展。 倘若能给自己五万大军……不,哪怕手中有三万人,今晚这一战便多了许多可操作的空间。 这时候,刘备反而镇定了下来,伸手拍了拍张恒的肩膀,满脸坦然道:“子毅不必担忧,云长、翼德与文远皆沙场宿将,我相信他们能赢。 就算战败,那又如何,不过是重头再来罢了。” “玄德公……” 张恒愕然道。 感受着刘备平淡的语气与坚毅的决心,张恒一时间都被震得说不出话来。 不愧是谥号昭烈帝的男人,光这份拿得起、放得下的魄力,世间能有几人? “玄德公好气魄,既如此,那咱们就与董贼赌这一把!”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能做的都做了,剩下的只能看天意了。 连刘备都选择相信关羽他们,那自己又有什么理由不信呢。 …… 此刻,被二人给予厚望的关羽,此刻正在和吕布血战。 得到张飞传来的消息后,关羽当即率军出了虢亭,打算迎击西凉军。 之后,他便遇到了第一波溃军。 关羽其实是不想这么快出手的,但奈何吕布实在太过凶悍,一路追击而来,眼看就要将张邈和袁遗斩于马下。 这下关羽不得不出手了,虽然他也看张邈不顺眼,但此时双方毕竟是联盟,关羽的秉性不允许他坐视友军败亡。 作为三国时期最顶尖的将才,关羽的进攻特点和他性格差不多,沉稳且锐利! 在保证己方阵型不乱的同时,尽可能杀伤敌军。 所以关羽统兵,基本上不会出现惨败的情况,但也很少会选择出奇制胜。 如果说张飞是一柄锐利的长矛,张辽是一道迅猛的闪电,那关羽的军队,就和他那柄青龙偃月刀一样,势大力沉,无可匹敌,任何人敢拦在面前,都会遭到碾压! 挡住吕布的进攻之后,关羽立刻下令全军进攻。 八千精锐当即组成了进攻阵列,缓慢且坚定的对吕布军发起了冲锋。 刚一交手,西凉军就惊讶的发现,这支敌军虽不锋利,却如山岳一般难以撼动。而一旦发动进攻,又能给人带来如深渊一般的恐惧。 “挡我者死!” 吕布急躁地大叫一声,挥舞着方天画戟向关羽砍去,眼中满是恨意。 就差一点,刚才就差一点,自己就能斩杀张邈和袁遗,却被这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红脸汉子给拦下了。 面对吕布的进攻,关羽不慌不忙地举刀相迎。挡下吕布的进攻后,却反手一刀,对准了吕布胯下的赤兔马砍了过去。 这一击把吕布都吓了一跳,急忙一勒缰绳,将赤兔马从关羽的刀下解救出来。 刚才那一戟,自己可是用了全力,此人不光接住了,甚至还能马上发动反击,这在吕布过往的征战生涯中,还从未见过。 此人,不可轻敌! 吕布眼中闪过一丝凝重,表情也变得认真起来。 再看关羽,逼退吕布后也没有乘胜追击,却扭头向张邈和袁遗道:“二位且退。” “多谢将军出手相救!” 张邈和袁遗也不犹豫,对关羽一拱手后转身就走。 没了累赘后,关羽重新把目光放到了吕布身上,嘴角却露出一丝不屑的冷笑。 “你便是那三姓家奴吕布?” 关羽生平最看不起背信弃义之人,在听闻吕布的事迹后,连字都懒得称了,索性直呼其名。 “你是何人,胆敢如此辱我!” 吕布闻言大怒,眼中的杀意几乎凝如实质。 三姓家奴是几个意思? “哈哈哈哈……”关羽忽然仰天大笑道,“关某不过实话实说罢了,似你这等背信弃义的货色,倒还不配关某出言侮辱。” 所谓侮辱,就是把吕布做过的事情重复了一遍。 “贼将受死!” 有道是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关羽这波怼脸输出,成功令吕布破防。甚至连张邈和袁遗都懒得追了,径直挥舞画戟冲了上来,一心想把关羽斩杀在此。 关羽自是凛然不惧,再次挥刀迎了上去。 两人再次战成一团,但这次的战况,可比一开始的时候激烈多了。 之前吕布一心追杀张邈,关羽也是救人心切,双方只是试探一波。如今吕布的仇恨被拉走,关羽这边也没了累赘,两人再无顾忌,都使出了生平所学,想要致对方于死地。 短短片刻间,两人就已交手不下于十回合,却都暗暗心惊。 方天画戟虽锋利,但终究比不得青龙偃月刀势大力沉,几个回合下来,饶是吕布也被震得双手发麻,一时间落入了下风。 吕布征战半生,正面交锋被压制还是第一次,尽管自己之前已经厮杀了一天,但也足够让他心惊。 而关羽也差不多,外人也许不知道,但他自己清楚。自己的刀法刚猛凌厉,却消耗极大。因此最初施展的时候,往往能出奇制胜,但越到后面,就越发无力。 刚才自己全力施为,就算三弟张飞面对,也难免手忙脚乱。可这吕布却能从容应对,且游刃有余,当真不可小觑。 只可惜此人是个无耻之徒,倒是浪费了这一身武艺。 关羽心中叹息一声,手上再度加重了力道。 ------------ 第一百二十二章坑人最是自己人 汴水南岸的战斗还在继续着。 白天一番追杀,不仅撵得联军四散而逃,追兵一样多有掉队,所以抵达汴水时,樊稠麾下也只有五六千人而已。 等张飞一矛捅死了王方,便率军向樊稠杀了过来。 若放在平时,张飞想打败二人也没有这么容易,但西凉军追击了一天,早已疲惫不堪,如何能挡住张飞的突然袭击。 战不半个时辰,不仅樊稠筋疲力尽,险象迭生,西凉军士卒也都陷入了苦战。 樊稠越打越心惊,对面的环眼汉子仿佛有使不完的力气一般,这都五六十回合了,居然没有一丝力竭的迹象,甚至越战越勇。 再看自己,早已是强弩之末,随时有丧命之险。 再看此人麾下的士卒,亦是英勇善战,绝对的百战老兵,跟自己白天打败的关东联军有着云泥之别。 那么问题来了。 这支军队白天怎么没有出现在战场上? 不过樊稠是来不及思考答案了,因为张飞的攻势一波接着一波,已经打得他快要喘不过气来了。 不行,再这样下去,自己非步了王方的后尘不可! 樊稠心念一转,当即大喝一声,使出了浑身气力,向着张飞刺了过去。 哼,还敢垂死挣扎! 张飞狞笑一声,将蛇矛高举在手,挡住了樊稠这一枪。 正想反击时,却发现樊稠竟将手中的长枪掷了过来。 这人疯了不成,没了武器,他还怎么跟我打! 张飞急忙一闪身,躲过樊稠这一枪。 等转过头来时,却发现对面的樊稠早已转身而去,头也不回地逃走了。 “快,快撤!” 樊稠边跑边大吼道。 败局已定,倒也顾不上什么阵型了,连樊稠一马当先跑在了队伍的最前面。 “环眼贼,今日算你运气好,待本将回去集结大军再来进攻,必取你狗命!” 临走之时,樊稠也没忘了撂下两句狠话,倒把张飞听得面皮抽搐。 “无胆鼠类,逃便逃了,还敢胡吹大气!”张飞有些不忿道,“全军听令,追上去,将贼军赶尽杀绝!” 不过短短一个时辰间,攻守之势再度发生了变化,之前追杀酸枣诸侯的西凉军,却被张飞撵在屁股后面追杀。 另一边张绣的情况也好不了多少,面对张辽的猛烈进攻,他本人倒是还能抵挡,只可惜麾下士卒早就撑不住了。 张济见此,只得叹息一声,放弃了追杀曹操的念头。 “传我将令,全军撤退!让伯渊不可恋战,赶紧退回来!” 相比于樊稠的狼狈,张济所部的情况就好了很多,至少张辽还顾忌着后方的敌军大部队,并没有盲目追击。 张济且战且退,一直退到汴水南岸,便赶紧下令张绣拆毁浮桥,把张辽挡在了河对岸。 他这一手倒是高明,只是不知道冲在最前面的吕布会作何感想。 张辽无奈,只得暂时停住脚步,派人修缮浮桥。 这时候,刚才在张飞的掩护下逃过浮桥的曹操走了上来,对着张辽拱手一礼。 “多谢将军搭救。” 张辽赶紧下马回礼道:“曹公不必客气,前方战事如何?” 曹操答道:“翼德将军勇武无双,在下来之前,便看见他斩杀了贼将王方,想来早已击败了敌军。” 闻言,张辽才放心地点了点头,旋即却又担心了起来。 张飞的实力,他是不怀疑的,但张飞的性格,可就…… 一旦敌军败退而走,张飞势必会追赶,黑夜中看不清方向,万一撞上了敌军的大部队,那可就遭了惨。 一念及此,张辽赶紧喊道:“快,加快速度修缮浮桥!” …… 最后方。 吕布的情况也是大同小异,他和关羽大战了百来回合,虽气喘吁吁,却还能撑得下去,只是麾下的军队却被打得节节败退。 眼看张邈和袁遗早就跑得没影了,自己又不可能战胜关羽,吕布心中便生出了退意。 一戟逼退关羽后,吕布冷声道:“今日我麾下勇士已苦战一日,才让你侥幸占了上风。贼将,可敢留下性命,他日疆场再遇,我必杀你!” “杀你者,河东关云长是也!” 关羽高声吼道,却挥刀杀了上来。 你吕布想退,也要先问过我手中大刀才行。 “关云长……我记住你了。” 吕布却不接战,只是深深看了关羽一眼,随后扭头便走。 “匹夫休走!” 关羽厉喝道,率大军在后方紧追不舍。 吕布率军沿着之前追击的路线一路退去,等到了汴水南岸,却正好遭遇了正在修缮浮桥的张辽所部。 苦也,难道此处也有伏兵! 吕布当即大惊失色,还以为张辽是在此专门堵截他的。 可张辽却不会给他反应的机会,赶紧率军杀了上来。 曹操却并没有像刘岱、张邈一般急着回城,而是也跟着张辽一同杀了上来。 眼见前方传出喊杀声,后方关羽又即将赶到,吕布不禁眉头一皱,心已经沉到了谷底。 为今之计,只好放手一搏,只要能突出重围,过了汴水,自己就安全了。 心念至此,吕布也不再犹豫,紧紧握住了手中的方天画戟,一马当先冲了过去。 “吕奉先,这次你便是插翅也难飞!” 刚冲进敌阵中,吕布便听到了一声暴喝,急忙转头一看,正是夏侯渊挥刀向自己砍了过来。 正所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上次夏侯渊就差点丧命在吕布手中,白天又大败一场,憋一肚子的火,如今正好拿吕布撒气。 “原来是你这手下败将,上次放你一马,居然还敢来寻死!” 吕布满脸不屑道,挥舞着方天画戟对夏侯渊砍了过去。 “吕布你休要猖狂,看我等擒杀你!” 夏侯渊身后同时闪出三人,正是夏侯惇、曹仁、曹洪三人冲了上来,与夏侯渊一同围殴吕布。 还是同样的配方,还是同样的味道,吕布再次享受到了被人群殴的滋味。 只不过上次是三个人,这次却变成了四个。 而且此时的吕布已是强弩之末,战不二十回合,便落入下风,只能勉强抵挡四人的攻势。 趁着吕布无暇分身的时候,夏侯渊眼中精光一闪,纵马侧身,抽冷子一刀砍在吕布背上。 “啊!” 吕布惨叫一声,一戟逼退面前三人,根本来不及查看伤口,便转身向夏侯渊杀去。 可夏侯渊深知吕布凶悍,得手之后便纵身远离,让吕布扑了个空。 幸好吕布身穿甲胄,夏侯渊一刀留下的伤口虽深,却还不足以致命。 但任凭它流血不止的话,吕布也撑不了多久。 “贼子,背后偷袭算什么本事!”吕布怒骂道。 面对指责,夏侯渊冷哼一声,满脸不屑地回怼道:“战场争锋,胜者为尊,能赢就是本事。” 我都这么多人围攻你了,还讲什么道义。 夏侯惇横枪于胸前,喘息了几下便沉声道:“一起上,斩杀吕布!” 三人轰然应允,再度向吕布杀了过来。 关键时刻,高顺率军从后方杀了过来。 “将军速走!” 高顺一刀挡住夏侯渊的进攻,旁边成廉、侯成、魏续等人拍马杀到,挡住了曹仁、夏侯惇、曹洪的攻势,让吕布有了一丝喘息之机。 吕布急令亲兵帮自己包扎伤口。 待到止住血后,吕布却并没有走,而是重新上马,再度杀了过来。 我居然被这些货色打伤了! 一念及此,吕布眼中冒出凶光。 “你们四个……都要死!” 吕布从牙缝中蹦出最后几个字,面目早已一片狰狞。 刚才夏侯渊那一刀,已经彻底激发了吕布的凶性,让他进入了癫狂模式。 方天画戟在月光下泛起阵阵寒光,横扫间带着破空之声,只一下便将正与高顺鏖战的夏侯渊打落马下。 见状,一旁的夏侯惇急忙去救,却被宋宪死死拦住。 曹洪和曹仁也是心急如焚,却终究分不开身,只能眼睁睁看着吕布一戟向夏侯渊刺去。 危急时刻,一把大刀探出,挡住了吕布这一击。 吕布瞥了一眼来人,便将画戟收了回来。 “文远,连你也要拦我?” 张辽叹息一声,缓慢而又坚定地点了点头。 “各为其主而已,还请奉先见谅!” “哈哈哈……” 吕布闻言大笑三声,手中画戟一指张辽。 “那就来吧,让我看看这些年你的武艺可有长进!” “得罪了!” 话音落下,张辽就主动发起了进攻,吕布刚想迎上去,却被高顺死死拉住。 “将军,此地不可久留,速走为妙!” 吕布这才想起眼下可不是单挑的时候,关羽的追兵已经迎上来了,再不走就真的走不掉了。 “好,先走再说。” 吕布重重一点头,挥戟挡住张辽的攻击,数个回合之后,便找了个机会和高顺夺路而逃。 另外几人也都不敢恋战,交手没几个回合拨马便走。 哼,这些人一拥而上,自己的确不是对手。 可自己想走,这天下没人能留得住! 眼看汴水遥遥在望,吕布眼中闪过一丝喜色,急忙加速赶到了河边。 然后,他就傻眼了。 桥呢? 是谁把浮桥砍断了! 联想到之前是张辽在这里设伏,吕布心中瞬间有了答案,不禁仰天怒吼道: “张文远,你好狠的心。为了置我于死地,居然不惜斩断浮桥! 我吕布从此与你恩断义绝!” ------------ 第一百二十三章几个吊篮的高光时刻 听到这声怒吼,后面追击的张辽不禁面色一阵抽搐。 这桥明明是你们自己人砍断的好吧,跟我有什么关系。 不过他并没有开口解释,因为现在的吕布压根不会相信。 眼看归路已断,吕布不禁心生绝望,扭头向高顺叹道:“公义,咱们将死于此矣。” “这倒未必。” 高顺摇了摇头,并不同意这个看法。 “哦,还有别的路可走?”吕布惊喜道。 哪知高顺又摇了摇头,却把目光看向了平缓流淌的河面。 “汴水狭长,水流并不湍急。为今之计,想要活命便只有舍弃盔甲兵刃,从水中游过去。” “这……” 吕布自然是会游泳的,盔甲武器也可以以后再打造,可胯下的这匹赤兔马,他是无论如何也不肯舍弃的。 高顺看出了吕布的为难,连忙劝道:“将军,良驹可以再找,命要是没了,可就什么都没了。再者,战马亦能浮水,未必会淹死。眼下情势危急,还请将军当机立断!” “好吧。” 吕布长长叹了口气,伸手轻抚了赤兔两下,眼中带着不舍与痛心。 “你是死是活,就看自己的造化吧。” 言罢,吕布猛地扬起手掌,重重拍在马背上。 赤兔马得到指令,一骑绝尘冲入水中。 吕布等人也赶紧脱掉身上的盔甲,快速跳入水中,朝着河对岸游去。 等张辽等人追到岸边之时,吕布已经游出去数十丈远了。 “尔等听好了,我若得以逃出生天,来日必杀尔等!” 吕布在水中大吼道。 夏侯渊可不惯着他,当下大怒道:“哼,死到临头,还敢口出狂言,放箭!” 数十名弓弩手当即围了上来,开始往水中射箭。 任凭吕布再强,到了水中也是白瞎,根本无法闪躲来袭的箭矢,顷刻间便身中数箭。 旁边的高顺也没好到哪去,背上同样扎了几根箭矢。 不过二人的运气还算好,终究没有伤到要害。 黑夜中能见度极低,等弩弓手第二次上弦之后,视野中却已失去了吕布的踪迹。 夏侯渊还是不死心,又指挥着弓弩手往水中放了几轮才肯罢休。 张辽全程默然无语,面色无比平静,只是默默捡起地上吕布扔下的方天画戟,不知在想些什么。 …… 荥阳城头。 自收到联军战败溃退的消息后,刘备和张恒便赶到城头驻守。 倒不是二人有千里眼,能够在此处看到战况,而是为防西凉军杀过来,好亲自指挥守城。 好在关羽三人的确够争气,二人等到下半夜,终究没见到西凉军,反而等来了败退的酸枣诸侯。 一队小规模骑兵快速冲到城下,就对上面大吼道: “快开城门,我乃陈留太守张邈,快开城门!” 闻声,刘备和张恒急忙向下看去,借着火把的光芒,终于看清了来人的相貌,正是张邈和袁遗。 “快,打开城门!” 刘备急忙下令道,却被张恒拦了下来。 “子毅,你这是……” “玄德公,当心后方有追兵趁机破城。稳妥起见,还是放吊篮为好。” 言罢,张恒扭头向下喊道:“府君,前方战事如何?” 张邈都快急死了,哪有心思回答张恒的问题,但又担心刘备不放他入城,便只好说道:“子毅,等我进去再与你分说,现在还是快些打开城门吧。” 张恒摇了摇头,面带微笑地对城下拱了拱手道:“城门不能开,万一有贼军紧随府君其后,趁机杀进城中,便万事休矣。玄德公身负守城重任,自是不敢轻举妄动,还请府君见谅。” 闻言,张邈的脸色顿时变得无比精彩。 他当然明白张恒的意思,毕竟当初让刘备守城的提议,就是出自他的口中。 张子毅,你就这么记仇是吧。 “子毅心思周全,令人钦佩,既然不能开城门,放几个吊篮接我等上去总可以吧。”张邈再次喊道。 “当然可以,府君稍等。” 这次张恒答应得非常痛快,随后便放下了几个吊篮,将张邈和袁遗等人一个个接了上去。 登上城头后,张邈终于长舒了一口气,一屁股坐在地上,一股劫后余生的喜悦从心中传出。 “多谢玄德,多谢子毅!” 张邈和袁遗对二人拱手谢道。 尽管张恒小小刁难了自己一番,但终究没有见死不救,张邈心中还是感激的。 张恒挥袖笑道:“举手之劳,府君不必在意,前线战事如何?” “前线战事……” 听到这个问题,张邈心中再度被悲伤和痛苦填满,面色一下子垮了下去。 这一战,不仅自己的兵马被打了个精光,连自己弟弟张超都死于战阵! 一念及此,张邈眼角含泪,不禁悲从心来。 他忽然有些后悔让刘备守城了,若是刘备也去参战,说不定这一战不会败。毕竟刘备之前可是屡战屡胜,连董贼的三万前军都歼灭了。 想到这里,张邈忽然反应过来了。 西凉军明明这么强,为何之前在酸枣时,张子毅要把董卓形容得不堪一击? 难道就是为了引我等出兵参战? 可是……他这么做图什么? 但转念一想,张恒上次回酸枣时,既没说董卓弱,也没邀请大家参战。这一切,都不过是自己等人的猜测罢了。 如今战败,又怎么以此怪罪于他。 再说,连自己的性命都是刘备麾下将领救下来的,自己还能有什么话说。 一时间,张邈心中五味杂陈,脸上的表情也是五颜六色,看向张恒的目光很是复杂。 见张邈不说话,张恒关切道:“府君无恙否,方才可有受伤?” 张邈摇了摇头,语气萧瑟道:“今日一战,我军惨败,如今……” 他话才刚说到一半,城下就又响起了大喝声。 “快,快开城门!” 众人赶紧站起来一看,原来是刘岱和孔伷逃回来了。 张恒闻言一笑,和刚才一样又放下去了几个吊篮,把刘岱和孔伷接了上来。 “多谢贤弟出手相救!” 相比于张邈,刘岱的态度就好多了,刚上来就向刘备道谢。 “使君不必在意。”刘备摇了摇头道。 刘岱刚想开口再说些什么的时候,城下又响起了叫门声,原来是乔瑁到了。 “继续,放吊篮。” 张恒又一挥手,淡淡笑道。 若非场合不适合,他早就仰天大笑几声了。 让你们抢功,让你们心眼多,让你们贪婪,现在这番狼狈模样,就是你们的报应! 这几个吊篮可得好好保存起来留作纪念,毕竟不是每个吊篮,都有幸承载这么多诸侯的。 ------------ 第一百二十四章逃跑路上有人头 刘岱看见乔瑁平安归来,激动之情无以言表。 “快,快接元伟上来!” 说话间,他竟亲自动手放下了吊篮,把乔瑁拉了上来。 “元伟,你无恙否?” “幸得文远将军相救,并无损伤。”说着,乔瑁便向刘备拱手一礼,“多谢玄德出兵接应!” “举手之劳,府君不必客气。” 刘备摆了摆手道,又问起了其他诸侯的下落。 这下,众人的神情又低落了下去。 张超被李傕斩杀,鲍信被吕布斩杀,二人的死对众诸侯的冲击是巨大的。 败就败了,兵马没了再招募就是。但二人的死亡,让众人不免生出了兔死狐悲之感。 今天死的是他们,明天也许死的就是自己了。 都是两个肩膀扛一颗脑袋,谁也不比谁特殊。 一想到死亡,众诸侯之前的雄心壮志便荡然无存,说过的豪言壮语也烟消云散。 眼看众人沉默,刘备也很识趣不再询问,只是将目光看向张恒。 “子毅,董卓追兵不远,咱们该如何行事?” 刘备此言一出,众诸侯的目光也投射了过来。 眼下虽入了城,但不代表彻底安全了。 董卓携胜势杀来,麾下西凉军必然气势如虹。仅凭刘备手中那点人马,能守住吗? “要不……咱们退回酸枣吧。” 张邈迟疑着说道。 刘岱和孔伷也点了点头,毕竟关东才是他们的大本营。 可张恒却摇了摇头。 “玄德公且稍安勿躁,咱们不妨再等等。” “还等什么?”刘岱不解道。 “前方战事无论是胜是败,总会有消息传来,不妨之后再做决定。”张恒笑道。 最好的结果,自然是关羽等人击退董卓的追兵,给众诸侯喘口气的时间,好收拢残兵。 最坏的结果,无非是关羽等人战败,董卓趁机包围荥阳。 不过既然决定赌这一把,眼下还未有结果,自然不能打退堂鼓。 刘备抬头,看了看天色,东方已经闪烁出一丝微光。 一夜鏖战过去,天……就要亮了。 “好,就依子毅所言,咱们等等结果再说。” 众诸侯闻言,面色都阴沉了些,却也不好多说什么。 眼下自己手中无兵无将,城外又到处是溃兵,贸然往酸枣撤退,很可能死在路上。而刘备的大部分兵力都在城外与董卓鏖战,自然不可能派人护送他们。 再者,刘备才刚刚救了他们,如今他们也不好孤身撤退。 也罢,且看这一战结果吧,若是刘玄德能打退董贼,自己也能趁机收拢些残兵败将,免得成为光杆司令。 就在众人焦急等待之时,城外再度响起一阵马蹄声。 张恒又笑了,赶紧命士卒拿起吊篮。 让我看看,又是哪位诸侯到了。 哦,原来是人妻曹啊,快,吊篮里面有请! 来人正是曹操,不过他并没有慌张大喊,也没有要求入城,而是向刘备汇报了一个消息。 “玄德兄,董贼追兵已退!” 闻言,刘备大喜,众诸侯也是面露不可置信之色。 这么点人就把西凉军打退了? 这怎么可能! 昨日一战,西凉军带给他们的恐惧已深入骨髓。 至此,他们也终于明白了一个事实。 不是董卓太厉害,实在是自己太菜! 十五万大军与董卓正面对垒,却落得个惨败而归的下场。 再看看人家刘备,不到两万人便击退了追兵。 人和人的差距也太大了吧! “快,开城门!” 得知董卓追兵已退,刘备再无顾忌,当即下令大开城门。 一旁的诸侯又是嘴角一阵抽搐。 敢情我们来早了是吧,这才享受了一番吊篮入城的待遇。 只有张恒,满脸可惜地看了看一旁的吊篮,总觉得没拿它装曹操一回有些可惜。 士卒用力拉动吊绳,城门缓缓打开,刘备率众人大步走了出去。 正要和曹操寒暄两句之时,张恒却率先开口问道:“曹公,如今兵马何在?” 打退董卓就可以了,可不能头铁地去追击啊。 “我正要说此事,云长与文远二位将军如今率军在汴水南岸,只有翼德将军,前去追击敌军去了。” 曹操将张济断桥的事情说了一遍,等张辽把桥修好后,对岸哪还有张飞的踪影,于是赶紧派人请示刘备,想知道下一步该如何行事。 “什么,翼德独自追击贼军去了!”刘备大惊道。 “不错。”曹操点了点头。 “子义,率所有兵马出城,咱们前去接应翼德!” 刘备来不及多想,立即对身后的太史慈喊道。 要是张飞被董卓大军围住,那可就糟了。 “唯!” 太史慈一抱拳应道。 旁边刘岱等人却赶忙阻拦道:“贤弟不可鲁莽行事,贼军势大,虽然暂时败退,但仍不可力敌,咱们还是稳妥守城为上。” 他们这些政治生物,自然无法理解刘关张的兄弟情义。 “子毅?” 刘备把目光放在了张恒身上,想听听他的意见。 可张恒也犯了难,明明在出兵之前自己就严令不准追击,为何张飞不尊军令? 张飞平时虽胡闹了些,但绝不是不知轻重之人。 但不管如何,肯定不能放着张飞不管。 “玄德公,且留各位诸侯守城,咱们前去接应翼德,如何?” 张恒瞥了众诸侯一眼,淡淡笑道。 “好,就这么办!” 刘备大袖一挥,点了点头,压根没有询问众诸侯的意见。 刘岱等人一听,脸色顿时垮了下来。 这有什么区别? 你刘玄德将兵马带走了,我们手中无兵无将,如何守城? 为了一名麾下将领,值得吗? 刘岱思索片刻,心中便有了决定。 “既如此,我和孔使君与贤弟同往。” 时至如今,他算是看明白了,只有跟着刘备,才能最大限度保证自己的安全。 张邈和袁遗也不傻,也纷纷附和起来。 刘备没理会他们的小心思,直接对张恒道:“子毅,烦请你先走一步,赶到汴水南岸,带领云长与文远先行去接应翼德,我随后便到。” “遵命!” 张恒一拱手,随即纵马而去。 …… 汴水北岸十里开外的地方。 张飞所部此时已陷入了苦战。 夜里樊稠败逃时,张飞想也没想便追了上去。 他当然记得张恒的军令,只是想多立些功劳,并没有打算追击到底。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张飞追击了不到数里,便遭遇了一支军队。 一支真正的王牌军——飞熊! 飞熊军是纯粹的重骑兵,冲锋陷阵时自是所向披靡,但追杀时……就显得有些力不从心了。 因为他速度慢! 尽管李傕也在奋力追赶,但就算飞熊军的坐骑都是高头大马,也不可能驮着全身铁甲的骑兵高速奔跑,便只能无奈地落在了后面。 等前锋追过汴水时,李傕的飞熊军才堪堪走到一半。 不过慢也有慢的好处,由于配置都差不多,所以飞熊军基本没有多少人掉队,甚至保持了完整阵列。 等追到距离汴水还有数里的距离后,李傕忽然看到前方有一支骑兵奔来,正是樊稠所部。 一番询问之后,李傕得知了事情的经过,便赶紧摆开阵列,准备迎战紧随其后的张飞所部。 于是,张飞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和飞熊军来了个正面冲锋。 这一下,张飞终于知道了什么叫重甲骑兵。 一向无往不利的丈八蛇矛,在面对飞熊军的时候,也失去了锐利。 这是一支什么怪物军队! 这一刻,张飞心中产生了和关东诸侯同样的疑惑。 不行,打不过,还是早走为妙。 机灵的张三爷察觉到势头不对,就想撤退。 但这时候后面忽然又杀出一支兵马,挡住了张飞的去路,正是败退而来的张济所部。 张济断桥而走后,终于摆脱了张辽的攻击,但还没跑几里,忽然发现前方正发生着一场战斗。 在得知交战双方的身份后,张济赶紧率军围了上去,给张飞包了饺子。 最兴奋的还要数张绣,他直接纵马冲到了张飞面前。 环眼贼,咱们又碰到了,这下看你还怎么嚣张! 当真是山外青山楼外楼,逃跑路上有人头。 ------------ 第一百二十五章猛虎之威! “环眼贼,受死!” 张绣快速冲了上去,对着张飞就是一枪。 “我当是谁,原来是你这无胆鼠辈,上回怯战而逃,如今却有勇气来围攻你家大父?” 张飞挡下张绣的进攻,满脸不屑道。 张绣大怒,“环眼贼,你将死于此地,还敢妄逞口舌之利!” “笑话,似你这等货色,再来十个也杀不了你家大父!” 话虽如此,但张飞真的快扛不住了,或者说他麾下的军队快扛不住了。 西凉军本就是天下第一等精锐,而飞熊军又是精锐中的精锐,此刻又已经完成了合围,任张飞在再怎么厉害,也不可能冲得出去。 二人战了一阵,前番被张飞追击的樊稠也冲了上来,两人合力夹击张飞。 “你们这些废物,也只会以多欺少了!” 张飞冷笑一声,丈八蛇矛舞得飞起,丝毫不惧二人合力。 又战了有数十回合后,见二人还是拿不下张飞,飞熊军统领李傕冷哼一声,也加入了战斗。 就这样,四人上演了低配版的三英战吕布。 樊稠的武力太高,但李傕可是实打实和郭汜不分上下的猛人,更不要说还有张绣这个愣头青,三人中武力最高的就数他了。 三人合力之下,便是擅长缠斗的张飞也有些吃不消。 有心想率军突围,但飞熊军和张济的军队前后夹击,根本没有脱身的余地。 就在这万分危急的时刻,远处忽然响起一阵号角声。 紧接着,远处地平线上出现一支万人左右的部队。 为首者三十五六岁的年纪,却是相貌雄武,威风凛凛,偌大的双眼中泛着凶光,手中拿着一把大到夸张的大刀,一马当先向战场杀了过来。 初见此人,战斗的双方都愣了一下。 张飞发现此人他并不认识,还以为是敌军又有增援,不禁心中一沉。 而张绣三人也是同样的表情,甚至李傕已经下令分兵去阻拦这支军队了。 面对阻拦,这大汉却不屑一笑,脸上显露出无尽的战意。 “全军冲锋,让这些西凉贼子见识见识我江东子弟的厉害!” 孙坚大喝一声,手中古锭刀一指,语气中带着无尽的自信与杀意。 身后一个白袍小将冲了出来,大声笑道:“父亲且在此等候,看孩儿击破敌军!” 见自己儿子冲了出来,孙坚并未像其他的父亲一般担心,反而满脸赞许地点了点头。 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 这句话在孙坚这,却是得到了完美的践行。 “德谋,你与伯符同去攻击敌军侧翼。我亲率主力从正面突围,先将被困的友军解救出来再说!” “遵命!” 程普抱拳大声道,带着麾下部队纵马追上了孙策。 再看孙坚,他进攻的方向却正是张济所部。 多年征战厮杀的经验,让孙坚对战场的把控,达到了一个可怕的程度,更不要说他本身就是天生的将才,至今未逢一败。 所以他第一时间便判断出了包围圈最薄弱的地方,并且毫不犹豫地杀了进去。 至于孙坚为什么会在此处,还要从张恒离开鲁阳说起。 张恒离开之后,孙坚果然信守承诺,第二天便亲自赶往了宛城,说服袁术出兵讨董。 他消息灵通,袁术那边自然也不慢。 关东诸侯多属意袁绍,这一直被袁术视为奇耻大辱。 你们不来投靠我,反而拥立那庶子家奴为盟主,当真不可理喻。 所以从一开始,袁术就憋着一股劲,想要在这次讨董盛会中大出风头。 袁术虽积极,可关东诸侯会盟之后,却没有一个人出兵。袁术担心自己和董卓打得两败俱伤后,被这些人捡了便宜,便只好也忍住了。 恰逢刘备出兵,且连战连胜,这下袁术坐不住了。 还等他们作甚,再跟他们较劲的话,董卓的人头就被刘玄德拿走了。 于是袁术当即决定,出兵讨董! 恰逢此时,孙坚赶了过来,两人一拍即合。 金主爸爸袁术出钱出粮,孙坚出人出兵,直接杀进雒阳,干翻董卓! 可在之后的进攻方向上,二人却起了分歧。 袁术主张直接从鲁阳往北打,趁着刘备与董卓鏖战的间隙,攻破广成关,杀入雒阳,到时候董卓还不是瓮中之鳖,功劳全是自己的。 可孙坚征战二十年的经验告诉他,这条路线没这么容易。 首先董卓亲率大军会战刘备,其他地方肯定布置了重兵把守。莫说攻入雒阳,单就广成关都不知道要打多久,而且容错极低。 倒不如前去与刘备会师,正面迎击董卓主力。一旦主力被破,董卓大势已去,之后就能一步步攻入雒阳。 最后,孙坚又提出了一个让袁术无法拒绝的提议。 如今关东诸侯多心向袁绍,将军何其孤零,不如趁机引刘备为臂助。 将来讨董之后,将军与袁绍必有一战,有刘备相助,将军可高枕无忧矣! 听到这话,袁术目光一亮,顿时大为心动。 刘玄德出战董贼,屡战屡胜,倒是个难得的将才。其人宗室出身,又是大儒卢植弟子,与那庶子家奴并无瓜葛,当真是极好的拉拢对象。 想到这里,袁术不再犹豫,当即拍板让孙坚北上荥阳,与刘备合兵一处,共战董卓。 孙坚回去之后,一顿整军备战,等袁术的粮草抵达之后,便率军开往了荥阳。 快要抵达之时,忽见前方出现溃军,一番打听之下,得知了整场战役的经过。便急吼吼赶了过来,却正好遇到了被围的张飞。 孙坚虽为人暴虐,但却是个非常靠谱的战友,见友军身陷险地,二话不说便冲了上来。 江东猛虎的名头不是白叫的,古锭刀在孙坚的手中,宛若一柄神兵利刃,随意挥动之下,便能带走数条鲜活的生命。 不过短短片刻间,孙坚已经冲破了张济的阵列,杀到了张飞附近。 “你是何人?” 张飞不知孙坚是敌是友,急忙后撤防备起来。 孙坚没有理会张飞,径直挥刀向樊稠砍了过去。 这一刀挥出之时,朝阳的余光洒在刀刃上,立刻带起一阵刺眼的血红。 远远望去,孙坚整个人犹如一头血色猛虎。 见孙坚来势汹汹,樊稠不敢怠慢,急忙挺枪相迎。 但下一刻…… 啪! 孙坚一刀直接砍断了樊稠的兵刃,其势却不减分毫,继续向下,连带着樊稠一条臂膀削飞了出去。 “啊,痛煞我也!” 樊稠惨叫一声,急忙用另一只手捂住了伤口,却始终不能止住流血。 “哼,这等武艺也敢上阵,莫非找死不成!” 孙坚冷笑一声,却没有继续乘胜追击,而是转身向张飞抱拳朗声道:“我乃破虏将军孙文台,应骑都尉张子毅之邀前来助战,未知阁下何人?” “你便是江东猛虎孙文台!” 张飞满脸震惊道。 刚才孙坚的举动,已经证明了他的立场,让张飞惊讶的是孙坚的身份。 江东猛虎孙文台,北地豪雄公孙瓒,乃是世所公认的勇武标杆,就和天龙八部里的北乔峰,南慕容一样,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将军谬赞了!” 孙坚对张飞的反应很是满意,满脸得色道。 毕竟张飞刚才独战三将,孙坚可是看得清清楚楚,能得这等猛将的夸赞,孙坚自然十分受用。 张飞抱拳,对孙坚郑重道:“多谢将军援手!” “举手之劳,何足挂齿,张将军可还能再战?” 张飞将手中蛇矛一横,大笑道:“如何不能!” “好,今日能与张将军并肩作战,亦是人生一大快事!” 孙坚暴喝一声,再度杀了上去。 再看对面,断臂的樊稠早已退了下去,只留张绣和李傕二人。 孙坚见张绣的目光一直在张飞身上,便猜想两人可能有苏媛媛,于是挑选了李傕作为自己的对手。 “小子,现在又是咱们二人对阵了,这次你可跑不掉了!” 张飞狰狞一笑,向张绣杀了过去。 “哼,怕你不成!” 张绣也被激发了胸中怒气,挺枪迎战张飞。 战场的另一端,孙策与程普的战斗就简单了许多。 飞熊军虽是精锐中的王牌,但毕竟鏖战了一天一夜,无论是战马还是骑兵,都早已疲惫不堪,防御力虽依旧惊人,但杀伤力大减。 毕竟重骑兵本就不适合鏖战。 孙策率领着一支骑兵,很轻易就突破了飞熊军的阵列,虽然没能造成多少杀伤,却成功把战场分割成了两块。 就在局势向着有利方向发展时,远处一阵烟尘飘起。 董卓大军到了! ------------ 第一百二十六章捡漏的小霸王 关东群寇惨败,哪来这么一支军队,胆敢阻拦大军追击? 董卓望着战场,心中浮现出一丝疑惑。待看清场中的局势后,董卓眼中的疑惑变成了震惊。 这是何人所部,竟能与我的飞熊军匹敌。 “去查探一番,问清楚这是谁的部队。”董卓下令道。 身旁亲兵当即应命而去,不久便折返了回来,大声抱拳道:“相国,敌军有两股,一股是刘备账下张飞所部,另一股则是孙坚所部!” 闻言,董卓瞳孔一阵颤动,急忙问道:“谁,你刚才说第二股部队是谁的?” “相国,是孙坚所部。”亲兵又加大了声音道。 “江东猛虎竟也来了!” 董卓摇头叹息道,眼中满是忌惮之色。 人的名,树的影,孙坚这些年的战绩实在太过彪悍,任谁也得高看一眼。 再者,董卓内心中其实是非常佩服孙坚的。 昔年朝廷发兵征讨凉州边章、韩遂叛乱时,董卓和孙坚都在军中,并且两人都提出了相同的作战方略,只可惜都没被上级采纳。 彼时董卓早已是一方大员,但孙坚还只是一个小小的参军,所以董卓对孙坚十分欣赏,认为他将来必成大器。 不得不说,董先生的眼光还是不错的,之后的孙坚果然百战百胜,崭露头角。 如今疆场重逢,神交已久的江东猛虎却成为了敌人,董卓在震惊之余,也不禁心生感慨。 还有那刘备麾下的张飞,据说郭汜就是被此人阵前斩杀,亦是一名勇将。 只可惜如此壮士,却不能为我所用。 说起来,此次大战,好像一直没看到刘备的踪迹…… 董卓皱眉思索了一会,眼看场中的西凉军逐渐不敌,当即准备发动总攻。 “传我将令,全军列阵,冲……” 话还没说完,远处忽然烟尘滚滚,一支大军后方杀了过来。 关键时刻,刘备终于赶到了。 见张飞正与敌军浴血厮杀,刘备当即就要发动进攻。 “玄德公且慢!”张恒连忙阻止道。 “子毅,你……” 刘备刚要开口,顺着张恒的目光望去,便看到了战场之外的董卓大军。 同样,因为刘备的到来,董卓也停住了进攻的脚步。 一时间,双方彼此形成了牵制,然后就这么僵持了下来,只能等场中先分出胜负。 张恒放目望去,在战场中观察了一会,惊喜的发现孙坚居然在和张飞在并肩作战。 这家伙什么时候来的,也太及时了吧! “玄德公,眼下翼德占据上风,董卓大军又在外虎视眈眈,咱们不可轻举妄动。”张恒劝道。 刘备这时候也看明白了战场形势,不禁点了点头,却又疑惑道:“翼德身旁那人是谁,居然如此勇猛!” 张恒笑道:“正是江东猛虎孙文台。” 闻言,刘备这才想起之前张恒曾向孙坚求援,只是不想居然这时候赶到了。 旁边刘岱几人听说是孙坚,也全都面露喜色,却又有些震惊。 场中这支重骑兵有多厉害,他们比任何人都清楚,现在回想起来,还宛如噩梦一般。 若非这支飞熊军穿插了战场,自己也未必会败。 可就是这么一支王牌军,却被张飞和孙坚死死拖住,甚至还占了上风! 我们是不是太弱了点…… 众诸侯面面相觑,不得不再次承认了这个事实。 这时候,战局又发生了变化。 飞熊军一时间倒还顶得住,只是张济麾下的西凉军却顶不住了。 孙坚麾下的兵马都是他一手编练出来的,冲锋虽比不得西凉军精悍,但却极能鏖战。面对疲惫的西凉军,自然能压着打。 而场中交战的数人,此刻也快分出了胜负。 尽管张绣很不想承认,但失去了队友之后,他的确不是张飞的对手,苦战了几十个回合后,便有些撑不住了。 另一边的李傕就更惨了,平素沉默寡言,性格内敛的他,被孙坚拎着古锭刀砍了一顿后,此刻已经遍体鳞伤,面目扭曲。 现在孙坚的每一刀,他都得使出浑身力气去接,就这还不一定扛得住。 反观孙坚,却真是越战越勇,古锭刀挥舞得大开大合,似乎下一刀就能将李傕连人带马劈成两半。 但最先阵亡的,却还是樊稠。 这家伙被孙坚砍掉一条胳膊后,急忙捂着伤口撤回了后军。正准备脱离战场处理伤口时,却被后方厮杀的孙策给盯上了,挺枪杀了过来。 樊稠此刻所有的心思都在伤口上,自然没太在意这个半大的孩子,只是随手反击,希望将孙策驱赶走。 可他万万没想到,小霸王孙策可是比他爹还要厉害的猛人,虽然现在还远远未成长至巅峰,但也不是樊稠能对付的。 轻敌之下,樊稠竟连第二个回合都没撑过去,一个照面就被孙策捅穿了喉咙。 孙策猛地拔出腰间短剑,反手将樊稠的头颅砍下,心中简直乐开了花。 这颗人头,绝对大大的值钱啊! 战场外,董卓见樊稠被斩,眉头顿时皱得老高。有心想全军压上,但刘备的大军就在对面虎视眈眈,自己若是先出手,此战极有可能败北。 这时,一直没说过话的贾诩忽然开口道:“相国,该鸣金收兵了。” 董卓扭头,冷冷问道:“文和以为本相会败?” “不,并非会败,只是不划算。”贾诩缓缓摇了摇头道,“相国明鉴,咱们大军还未归来,此时跟敌军决战,若有闪失,岂不是太亏了。对面刘备麾下兵马并不多,不如等大军集结之后,再行攻伐。 再者,此战已斩获颇丰,来日方长,相国又何必急于一时。” 经贾诩这么一提醒,董卓也反应过来了。 对啊,我大军尚未集结,现在跟刘备血拼,万一输了岂不是亏大了。 有自己这两万大军在,就算撤兵刘备也不敢追杀。 “文和言之有理,既如此,便鸣金收兵吧。”董卓下令道。 “遵命!” 传令兵连忙应了一声。 “子毅快看,董贼退军了!” 战场后方,刘备满脸喜色道。 “在下看见了。”张恒点了点头道,“不过董贼主力未损,咱们不能乘胜追击,倒是可惜了。” “能击退董贼就好,哪还敢奢望更多。”刘备笑道。 旁边刘岱等人忍不住揉了揉眼睛。 把自己等人打的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西凉军,这就退了? 而且还是正面交锋被刘备击退! 一时间,他们真开始怀疑人生了。 ------------ 第一百二十七章执法甚严张子毅 在贾诩的建议下,董卓终究还是退军了。 至于关东联军这边,倒也没什么好高兴的。庆功宴是不用想了,追悼会倒是得开不少场。 度过了最危急的关头,诸侯们此时才有心情回顾之前的惨败,一时不禁悲从中来。 刘岱小团体的情况还好,毕竟只损失了一些兵力,主要成员都还活着。 袁绍系诸侯就彻底绷不住了,尤其是张邈,念及惨死在李傕手中的弟弟,忍不住涕泪横流,放声悲哭。 受到哭声感染,曹操也想起了鲍信。 初时,为响应讨董,鲍信带着弟弟一同参战。前者汴水之败时,弟弟鲍韬就因救自己而死,可鲍信非但没有怪罪,反倒又助了自己两千兵马。 可是如今,连鲍信自己也已身死。 那个一直鼎力支持自己的朋友,那个生性仁厚,待人友善的刚毅汉子,如今彻底离开了自己。 一念及此,曹操忍不住鼻子一酸,挥袖抹了抹眼角的泪光。 允诚,你且歇着,我曹操定会承你遗志,歼灭董贼为你报仇! 望着远去的董卓大军,张恒倒是面无表情。 不然还能怎么办? 对于他来说,能忍住不笑,也是很不容易的好吧。 说实话,对于诸侯的悲伤,张恒一点都不能感同身受。 轻敌冒进,操弄心机,最后落得这个下场,你们不是活该吗。 再者,此次击退董卓,达成了既定的战略目标,所以张恒是发自内心的高兴。 实在受不了周围的哭丧气氛,张恒当下便冲刘备耸了耸肩。 “玄德公,咱们去会一会这孙文台?” 刘备点了点头,“孙文台远来相助,对翼德有救命之恩,我理当亲自答谢,走!” 说罢,二人纵马向孙坚迎了过去。 “多谢文台兄出手相助!” 抵达孙坚身前数丈时,张恒下马拱手一礼,大声笑道。 嗯,这时候可以放声大笑了。 “哈哈哈……子毅,别来无恙!” 孙坚也下了马,大笑着回礼道,身后诸将也都一同下马冲张恒拱手。 “子毅叔父!” 孙策手中还提溜着樊稠的人头,甚至刻意摆在最显眼的地方,冲张恒咧嘴大笑。 “贤侄好本事,竟能阵斩董贼麾下大将,不愧是少年英雄!”张恒竖起了大拇指笑道。 闻言,孙策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 “多谢叔父夸奖!” “犬子不过是趁人之危罢了,当不得子毅如此夸赞。”孙坚摆手谦虚道。 “文台兄,容在下为你引荐一番,这位便是奋威将军,刘公玄德!”张恒说罢,又指着孙坚对刘备笑道,“玄德公,这位便是破虏将军,孙文台。” 有张恒在中间引荐,孙坚和刘备赶紧相互见礼。 “久闻江东猛虎大名,今日有幸相见,实在三生有幸!”刘备拱手笑道。 孙坚也忙拱手笑道:“哪里哪里,玄德兄谬赞了,在下区区贱名,不值一提。倒是玄德兄,此次征讨董贼,屡战屡胜,令人钦佩!” “说起来,方才还要多谢文台兄出手相助,不然我家三弟恐有性命之险。”刘备说着,扭头对张飞道,“翼德,还不快谢谢文台兄。” 这次张飞没有任何抵触,极为郑重地对孙坚一拱手道:“多谢将军相助!” 刚才孙坚表现出来的气概和勇猛,都赢得了张飞的尊重。 “翼德兄弟过谦了,以你之勇武,即便我不出手,董贼也奈何不了你。”孙坚摆手笑道。 孙坚本就想着和刘备合力讨董,再加上有袁术拉拢刘备的指令,此刻这头江东猛虎彻底收起了心中的傲气。 而刘备这边,孙坚对张飞有救命之恩,使得刘备对其心有好感,再加上有张恒从中活络气氛,三言两语下来,便使得初次会面非常融洽。 商业互吹的氛围总是令人愉悦,片刻交谈后,刘备便一把拉住了孙坚的手,玩了一出把臂同游。 “文台兄,走,咱们先回城,容备为你接风庆功!” “那就多谢玄德兄了!” 孙坚重重一点头,两人上马并排而行,率军往荥阳进发而去。 走在两人身后的张飞,眼睛瞥了一眼孙策手中的人头,便扭头对张恒道:“子毅,这小娃娃不简单啊,小小年纪便有这等武艺,等长大后绝对又是另一头江东猛虎!” “父是英雄儿好汉,孙文台之子,有如此武力也不奇怪。”张恒笑道。 “倒也是这么个道理。”张飞咂摸了两下嘴,点头道,“有孙文台相助,下次与董贼再战,咱们又能多出不少胜算!” 话说到最后,张飞语气中忍不住带了一丝怒气。 提起自己今日被围的经历,他就一肚子火。 张恒才想起这个事,眼中当即多了几分笑意。 “翼德啊,说起来你此次不遵军令,擅自追击,回去后免不了军法处置。” “啊?子毅,这可不能怨我!”张飞连忙大呼冤枉。 说实话,张飞真没有不尊军令的意思,他甚至根本就没想追击太远,但谁知道却撞上了飞熊军。 只能说运气这东西,的确不是人能预料到的。 张恒摇头笑道:“这我可不管,反正你得受军法处置。” “子毅你处事不公,我不服!” 张飞冷哼一声,翻了个白眼道。 “你不服?”张恒冷笑一声,质问道,“我且问你,你追击了没有?” 闻言,张飞迟疑地点了点头。 “我再问你,你是否被敌军包围,险些全军覆没?” “这……” “莫要顾左右而言他,正面回答。” 无奈,张飞只得又点了点头。 “既如此,那你还有什么不服的?” “我……” 张飞张了张嘴,却找不出话来反驳,最终只能低下头,发出一声叹息。 “好吧,我认罚,子毅你说怎么罚?” 张恒笑道:“倒也不必重罚。这样,就打五百军棍,翼德你看如何?” “你想要我的命不成!” 张飞立刻怪叫道。 莫说五百军棍,就是两百也受不了啊。 真想把人置于死地的话,就算是把吕布拉过来,他也挺不过一百军棍。 张恒当然没有要弄死张飞的打算,而且今日之事也实在怪不了他。只是既有军令,张飞又确实身陷险境了,不罚不足以服众,也正好让张飞长长记性。 “不,五百军棍,一棍都不能少。”张恒坚决道,“不过翼德放心,我会吩咐下去,不会打死你的,最多把你腿打断而已。” “打断腿还……而已?” 张飞指着张恒,满脸的痛心疾首。 这厮良心简直大大滴坏! 奈何形势比人强,张飞反驳不动张恒,眼珠子一转,忽然心生一计。 只见他把王方的人头递到张恒面前,满脸讨好地笑道:“子毅你看……别看这家伙长得丑,但可是实打实的西凉军校尉,我阵斩敌将也算有功,能不能功过相抵,不赏也不罚?” “功是功,过是过,岂能一概而论!”张恒义正言辞地拒绝了张飞的请求。 “好好好,不求功过相抵,减免一些总可以了吧。”张飞赶紧讨价还价道。 张恒这才点了点头,“行,翼德你既然开口了,我也不能不近人情,就给你减免五十军棍吧,还剩四百五。” 闻言,张飞差点一口老血喷了出来。 你这也算减免? 太黑心了吧! “减免四百,不然我跟你没完!”张飞恶狠狠道。 一个西凉军校尉的人头只值五十军棍,他是万万不能接受的。 张恒的脸色又严肃了下来,“翼德此言差矣,功是功,过是过,岂能一概而论!” “三百总行了吧,这是最低价了!” “功是功,过是过……” “好好好,那就两百五,不能再低了!” “功是功……” “一口价两百,再少我就不换了!”张飞指着张恒怒道,“子毅,上次我从伙夫那偷出来的猪蹄膀,你可一点都没少吃,现在怎能如此不讲人情!” 对于张恒这种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的行文,张飞表示强烈谴责。 “好吧,两百就两百……人头你给我做什么,自己拿着就行。” 张恒赶紧挥了挥袖,满脸嫌弃道。 ------------ 第一百二十八章同父不同母的堂兄弟 荥阳。 众诸侯是没心思庆功了,回城之后便向刘备告了声罪,转身各回各家了。 许是反思,许是痛哭,许是想后路,反正是没心情参与这场庆功宴。 人与人的悲欢并不相通,刘备却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不仅击退了董卓大军,还斩获颇丰,更要设宴款待孙坚,自然没义务陪他们一起EMO。 眼见诸侯都已离开,刘备率领众人回到了自己的院落,随后大袖一挥。 吃席! 这顿饭吃得还算欢乐,席间众将推杯换盏,好不快活。 在张恒的授意下,以关羽为首的刘备集团众将,起身和孙坚帐下一众将领展开了大联欢。就连刘备本人,也是拉着孙坚频频推杯换盏。 一顿大酒喝下来,足可称得上宾主尽欢,双方增进不少了解的同时,孙坚愈发庆幸自己来荥阳的决定了。 刘玄德此人宽仁率直,倒是不可多得的英雄,全不似关东诸侯那帮只会清谈的伪君子。 与此人联手,定能击败董贼。 建功立业,指日可待! 众人本以为吃完席就算了,但谁知还有余兴节目。 趁着众人都在,张恒起身着重表扬了张飞一番,高度肯定了他在此战的作用,对于他斩杀王方的功劳,也是大加夸赞。 这一通彩虹屁听得张飞十分受用,心中已经飘飘然。 可谁知下一刻张恒的夸奖却戛然而止,随即脸色一变,开始数落张飞不遵军令的大胆行为,并当场唤出亲兵,就要重打张飞五百军棍。 对此,张飞满脸震惊。 卧槽,子毅咱们说好的减去二百呢! 你食不食油饼啊! 而且,你要打就打,为什么非要当着外人的面。 刘备也是大惊失色。 好家伙,五百军棍下去,自家三弟的屁股怕是会变成肉饼。 “子毅,翼德虽有错,但念他斩杀敌将,可否功过相抵?”刘备急忙起身劝道。 “玄德公此言差矣,功是功,过是过,岂可一概而论。”张恒一句话将刘备堵了回去。 听到这熟悉的话语,张飞忍不住一口酒喷了出来。 张子毅这厮厚颜无耻,简直不当人子! 关羽也起身道:“子毅,翼德虽有错,但五百军棍也太多了。如今正是用人之际,打坏了岂不可惜,不如暂且寄下,让他戴罪立功。” 张恒点了点头,“云长此言虽有理,但如此大错若不罚,又如何服众。便先寄下五十军棍,打足四百五。” 闻言,关羽面皮一阵抽搐。 我的面子就值五十军棍是吧…… “主簿,还是再宽限些吧,四百五十军棍,也着实太多了些!”张辽也起身苦笑劝道。 众人轮番相劝,张恒却不给面子,减到四百之后,说什么也不肯再减了。 最后孙坚也坐不住了,一同起身相劝。 他见之前刘备开口都没用,还以为张恒是执法严格,自然也就没抱什么希望。 哪知他才刚一开口,张恒就直接爽快地答应了。 “翼德,你轻敌冒进,酿成大错,本来罪无可恕,但念在文台兄为你求情,我便法外开恩,宽限你这一次。来人,拖出去重打一百军棍!” 这下连孙坚都不禁愣了一下。 好家伙,我的面子这么值钱的嘛? 接到命令后,亲兵立刻冲上来把张飞架了下去。 只是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张恒还冲张飞眨了眨眼。 翼德,我直接给你减得还剩一百,够意思了吧,之前的猪蹄膀可不算白吃你的。 张飞直接回了他一记白眼。 够你大爷,子毅,你给我等着! 不久后,外面便传来张飞杀猪般的惨叫声。 可是这一百军棍打完之后不到两个时辰,张飞便活蹦乱跳地跑去敲开了孙坚的房门,感谢他开口为自己求情的同时,二人又喝了一顿大酒。 …… 书房内,张恒为刘备倒了一杯茶,二人对坐而饮。 刘备喝了一口后,便苦笑道:“子毅,我刚才问过翼德,他并没有打算违反军令。昨夜之事,纯属运气太差。就算法不容情,你又何必非要当着外人惩处于他。” “玄德公误会了,惩处翼德并非目的。”张恒摇头笑道,“方才,我已让翼德亲自登门拜谢孙文台。” “哦,原来子毅是想结交孙文台?”刘备这才恍然大悟道。 “不错,孙文台此人虽行事暴虐,却率意任情,倒是个值得信任的盟友。” 闻言,刘备不禁点了点头。 今日一顿酒喝下来,他也发现了这点。 “况且……孙文台此来,未必没有结交咱们的意思。” 张恒又是一笑,眼中露出了一丝深意。 “此话怎讲?”刘备微微不解道。 “玄德公,从最初主动出手相助翼德,再到荥阳城中,孙文台所作所为,都透露出了这种信号。如在下所料不错,这应该是袁公路的意思。” 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 孙坚是什么人,怎么可能对别人曲意逢迎,除非另有所图。 袁术的心思其实也不难猜,无非是见袁绍渐渐势大,担心自己孤立无援,在将来天下争霸的过程中吃亏,所以便想着提前拉拢刘备。 至少不能让刘备倒向袁绍那边。 袁氏四世三公,底蕴深厚,便是旁系子弟,从小也都经受过斗争教育。更何况袁术这种长门嫡子,自然是个顶个的权谋高手。 刘备这才想明白了其中的关键,面色惊讶道:“子毅,你说袁公路拉拢咱们的目的,就是为了抗衡袁本初?” “不错。”张恒点了点头。 “可是……”刘备皱眉道,“他与袁本初同属袁氏子弟,理当守望相助才对,岂能因为一点私怨就相互猜忌,此人也太不识大体了吧。” 张恒摇头道:“玄德公所言有理,但袁氏……实在是太庞大了。” 此言一出,刘备顿时愣住了,好半天才想明白张恒的意思,不禁摇头叹息了一声。 刘备的说法不能算错,汉末普遍以家族为单位,而非个人。 也就是说,别人不会判断你个人的行事动机,只会猜想你整个家族的用意。而个人的行为,也往往得到了背后家族的许可。 因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导致家族子弟都无比团结。 他们相信,在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世道,只有利益和血缘的共同体,才永远不会背叛你。 哪怕没落如刘备,当年外出求学,甚至是后来混黑社会时,也有堂弟刘德然相随左右。 张恒在南阳张氏算不上嫡系,但他一露面,诸侯还是毫不犹豫把他当成了张温的代言人,为什么? 就因为他们不相信张恒敢脱离家族行事! 可这个道理,到了袁绍和袁术身上就不合适了。 因为……袁氏太庞大了。 天下最大的家族其实是皇室,但内部争斗从来屡见不鲜。 袁氏门生故吏遍天下,影响力几乎达到了半个皇室的程度,内部出现分裂也就不稀奇了。 袁氏从先祖袁安开始跻身东汉中枢,之后经过数代的发展,终于生根发芽,代代簪缨,形成了一个庞杂且庞大的派系。 传到袁术父辈那一代,嫡系有三兄弟,嗣位袭爵者却是袁绍和袁术的父亲,历任三台的司空袁逢。 袁绍虽是庶出,也常被袁术称之为庶子家奴,但其实他早就被袁逢过继给了早亡的兄长袁成,用以承袭家业。 所以二袁虽是兄弟,但在宗族法理上,却是堂兄弟的关系。 袁绍以嫡子的身份继承了他伯父袁成的家业,虽也无比尊贵,但跟袁术这个嫡系嫡子相比,终究还是差了一些。 这也是袁术内心愤愤不平,和袁绍决裂的根本原因。 刘备叹息道:“如今国贼逞凶,大敌当前,袁公路身为袁氏子弟,不思尽心讨贼报国,却想着勾结朋党,其心不纯也!” “世家子弟皆是如此,玄德公又何必苛求。为了讨贼大业,咱们倒是不妨与其虚与委蛇一番,等除掉董贼之后,再做他图。”张恒摇头笑道。 袁氏是要篡天下的人,怎么可能当个乖宝宝。 就算其他诸侯,也都是一样的动机不纯。 甚至是张恒,也有着自己的打算。 但话又说回来,天下搞成这鸟样,还不是他刘家人自己的锅,指望别人来帮他擦屁股,未免太过不切实际。 ------------ 第一百二十九章小人争荣辱,君子论是非 说完这些后,刘备又开始跟张恒讨论起了当前局势。 “子毅,董贼虽然暂时退走,但他毕竟大获全胜,稍作休整之后,必然再度来袭。反观咱们这边,众诸侯损兵折将,那些溃散的士卒能逃回来多少,也尚未可知。就算逃回来了,也早被董贼吓破了胆,怕是不堪一击。咱们下一步该如何应对?” 关于这个问题,张恒早有预案,见刘备提起,便开口道:“玄德公勿虑,昨日一战,董贼也损兵折将,想要打过来,恐怕还得休整些时日。趁着这段时间,尽可能让诸侯收拢败兵吧。 之后,便是据城而守。若在下所料不错,战事将会进入长久的僵持阶段。 今日席间我问过孙文台,他此来带了一万五千人马,加上咱们手中两万多人,能战之兵还有将近四万。就算那些人扭头就走,咱们也能固守荥阳。” “可一味地被动挨打,总不是办法。况且董贼背靠雒阳,拼消耗的话,咱们必然不敌。”刘备还是有些担忧。 久守必失的道理,张恒当然明白。 “玄德公勿虑,天下形势波谲云诡,董贼此次征战能持续多久,还尚未可知。” 张恒笑道,同时起身拿出一幅舆图,平铺在二人身前的桌案上。 “玄德公请看,如今天下形势于董贼而言,却是如瓮中之鳖一般。左将军皇甫嵩在西,驻扎扶风,震慑三辅,麾下三万精兵,为董卓后患。 袁绍、王匡在北,屯兵河内,麾下数万大军,随时能横渡黄河,挺进雒阳。 袁公路在南,屯兵宛城。咱们在东,据守荥阳。 四方兵马,把董贼围得水泄不通。更何况雒阳朝廷中多有忠心汉室之臣,难免不会暗中谋划。 一旦战事僵持,董贼担心后院起火,必然不敢久留。为今之计,咱们只要把董贼拖住,甚至无需太久,只要一两个月的时间,天下形势必然再生变故。 或是四方诸侯合围雒阳,或是董贼自行退走,因此玄德公不必担心。” 有图有真相,再配上张恒的解说,刘备这才恍然大悟,眼中露出一抹喜色。 “诚如子毅所言,董贼倒也不足为虑。” “正是此理。不过……” “不过什么?”刘备赶紧问道。 “诸侯环伺,大敌当前,董贼必然心生恐惧,退回雒阳之后,必然挟持天子百官,迁都长安。到那时候,可就真不好办了……” “他敢!” 刘备猛地一拍桌案,勃然大怒道。 “他如何不敢,毕竟之前董贼就打算这么做了。”张恒摇头笑道。 “这……” 刘备不禁语塞。 长安距雒阳千里之遥,其间险阻关隘甚多,真要让董卓跑到了长安,再一点点打过去,无疑是痴人说梦。 就算刘备肯干,诸侯们也绝对不会发兵。 “子毅可有妙计,阻拦董贼迁都?”刘备问道。 “没有。” 张恒几乎没有思考,便果断地摇了摇头。 他又不是神仙,怎么可能改变董卓的想法。 换做张恒是董卓,迁都也是必然做法。 关东全境都不在自己掌控中,待在雒阳实在太危险,索性缩回关中,这样才能无后顾之忧,坐观天下成败。 刘备长叹一声,“难道真就没办法阻止董贼逃往关中了?” “倒也不是没有,想要阻止董贼西迁,关键就在一个人身上。” “谁?”刘备赶紧问道。 “左将军皇甫嵩!”张恒斩钉截铁道。 如今皇甫嵩三万大军驻扎扶风郡,正是关中与关西的交界处,长安更是在其掌控范围之内。不提前摆平了他,董卓是绝对不敢迁都的。 刘备一挑眉道:“皇甫将军自是汉家忠臣,难道还能坐看董贼掳掠天子不成!” “左将军当然是大汉忠良,但若是董贼胁迫天子下诏,宣左将军还朝,左将军会如何应对?” “这……”刘备苦笑道,“左将军当不至于如此迂腐吧。” “不好说。” 张恒摇了摇头笑道。 原本的历史上,董卓就是用一封诏令让皇甫嵩只身入朝,成为了砧板的鱼肉。 “要不,咱们遣使西进,与左将军阐明利害,让他提前有个准备。子毅以为如何?” “虽用处不大,但也不妨一试。” “那子毅以为,何人可以为使?”刘备问道。 张恒笑了,同时指了指自己。 刘备立刻变了脸色,“子毅你开什么玩笑!” 你去当信使,岂不是太屈才了。 “玄德公,在下并没有开玩笑。”张恒满脸认真道,“就算不为提醒皇甫将军,在下也是要走一趟雒阳。” 刘备急声道:“子毅,眼下大敌当前,我可不能没有你相助。再者,雒阳乃龙潭虎穴,你断然不能前往。” “不,在下一定得去。”张恒摇了摇头道。 “为何?” 张恒笑着伸出两根手指,“两个原因。其一,皇甫将军之事,关键不在扶风,而在雒阳。其二,在下伯父仍在雒阳,如今董贼已知咱们的底细,难免不会迁怒伯父。在下得赶在董贼下手之前,将伯父从雒阳接出来。若是因在下之故致使伯父遭受牵连,实在良心难安。” 汉人重气节,讲孝道,张恒摆出张温作为理由,刘备一时间也无法反驳。 “可是……可是雒阳周围都被董贼重兵把守,张毅你如何得入?” 张恒笑道:“大军自然无法通行,若只有数十人呢,便是翻山越岭,也能抵达。” “什么,子毅你要孤身前往雒阳!”刘备惊得站了起来,连连摇头道,“不行不行,绝对不行,这实在太危险了,我决不允许,此事休要再提!” 张会也站了起来,认真看着刘备,郑重拱手道:“玄德公若强留,在下不敢不从。只是伯父若有闪失,在下便成了不忠不孝之人,还有何颜面苟活于世?” “这……子毅你当真要走?” “在下去意已决,还望玄德公成全!”张恒沉声道。 既然占了人家的身体,就得连人家的因果一并承接下来。 小人喻于利,君子喻于义。 这世上除了利益之外,还有是非! 张恒自认算不上君子,但还是有底线的。有些事虽然艰难,但终究得去做。 其实此行,也未必有想象的那么危险。 天下人皆以雒阳为龙潭虎穴,唯独张恒含笑观之。 况且自己之前已经埋下了一颗暗棋,说不定能发挥几分作用。 ------------ 第一百三十章情深义重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刘备自然不好再阻拦张恒,只得答应了他孤身入雒的请求。 但这只是一个打算,还没有这么快实施。 毕竟董卓大军还在外虎视眈眈,张恒打算等局势稍微稳定一些再走。 之后的事态发展,也正和张恒预料的差不多。董卓退军之后,便在汴水南岸安营扎寨,准备休整数日,再行进攻。 没有了董卓大军的阻拦,关东诸侯的残兵败将也陆续归来,不过人数比出征时候,不可同日而语。 当日大战,被西凉军所杀的士卒终究是少数,甚至可能不到一万人。 大部分人,都是死在了自己人的践踏之下。 十多万人玩命儿的逃跑,出现踩踏事件是必然的。好在决战地点是平原开阔之地,为逃亡创造了有利条件,遭踩踏而死的士卒,也就三四万人而已。 剩下的十万人,有一两万人死在了逃亡的路上,还有一两万人索性直接投降。剩下的六七万人倒是成功摆脱了西凉军的追击,只是有一部分人逃得无影无踪,另一部分直接落草为寇,为祸一方。 最后逃回荥阳的联军士卒,不过三万余人而已。 但这已经不少了,至少比张恒预料的要多一些。 三万人也比没有强,至少诸侯们不用去当光杆司令了。 刘备倒是没趁机兼并这些士卒,反而命令军队帮着诸侯整合队伍。如此举动,倒是又收获了一波人情。 只是乱世道义崩塌,最不值钱的就是人情。 终于,时间过去了四天之后,西凉军终于休整完毕,在董卓的亲自指挥下,对荥阳发动了进攻。 张恒明白局势的紧迫,董卓又何尝不懂。他此次出征,就是迫于压力而为之,本意是想迅速收拾了酸枣联军,震慑其余心怀不轨之徒。 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 所以这次进攻,董卓一上来就火力全开,发动了大规模的攻城。 至于先锋军,还是原来的配方,还是熟悉的味道…… 张济立于后军,观望着远处的战斗。 张绣冲锋在前,指挥将士拼命往城墙上冲。 之前徐荣所用的攻城利器,也被西凉军再次搬了出来,在荥阳城下来了一波花样展示。 但任凭董卓再怎么努力进攻,始终弥补不了西凉军巨大的缺点,不善攻城! 凉州风沙遍地,塞外的胡人更是游牧而生,哪里有什么城邦。长期与异族战斗的西凉军,冲锋陷阵是够勇猛了,但攻城掠地,却还是差了点意思。 张济一连两三日奋力进攻,麾下士卒累得够呛,却都收效甚微,甚至连一个人都没能登上城头,反倒损兵折将。 董卓见此,当即把张济换了下来,换吕布继续攻城,可惜却依旧如此。 在关羽的指挥下,城中守军犹如铁板一块,水泼不进,针扎不透。 这下董卓彻底怒了,当场把两万降卒全部拉了出来。每人只给配备了一把兵刃,便让他们充作先登疯狂进攻。 这意图已经很明显了,反正这些降卒不是他的人,死光了也不心疼,正好拿出来消耗城中守军的士气。 在接下来的几天内,同室操戈,手足相残的惨剧每日都在城下上演着。 这些降卒倒也不想打,可西凉军皆手持利刃在后面督战,他们不敢不冲。 甚至有些人冲到城下时,便扔掉武器,大喊着要进城。 只可惜迎接他们的,却是冰冷的箭矢。 西凉军就在后面,就算这些人真心投降,众诸侯也是不敢打开城门的。 再者,从贼者死有余辜,这是所有人的共识。 消耗战又进行了两三天,两万降卒在董卓如耗材一般的消耗下,成为了堆砌在城头的冰冷尸体。 而荥阳城,依旧坚固如初。 城中自然也有损伤,但都还在可控范围之内,对于士气倒是没什么影响。 反倒是城外的西凉军,一连近十日的进攻都未奏效,士气开始逐渐低落下去。 无奈之下,董卓只好扯开了包围,率军后退十里,准备养精蓄锐之后,再来撕咬。 城头,见董卓退兵,刘备畅快大笑道:“诸位,董贼退兵了!” “是啊,董贼退兵了!” 众诸侯也都面带喜色,心中彻底松了口气。 天知道这几天他们内心承受着多大的煎熬。 “子毅果然神机妙算。”刘备一抹额头上的汗水,扭头对张恒笑道,“之前你说战争会进入僵持阶段,如今果然应验。” “局势如此,非在下之功。”张恒摇头笑道,“董贼虽退,但必然贼心不死,不出五日,必然再来进攻。” 刘备大袖一挥道:“不怕,西凉贼军不善攻城,便是来再多人也是无用!” 经过这些天的鏖战,他也算看出了董卓的弱点。 “玄德公所言有理。”张恒点了点头,忽然对刘备一拱手道,“如今荥阳无虞,在下也该赶赴雒阳了。” 闻言,刘备神情瞬间低落了下来。 “子毅,你打算何时动身?” “明日。” “这么仓促!”刘备惊讶道。 “不算仓促了。在下此去雒阳,来回估计要一个多月,而董贼最多再进攻两次,如果还不能破城,就该退军了。算算时间,也是差不多一个月。在下明日出发,时间刚刚好。” “好吧。” 刘备有些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 第二日。 为了不引人注意,天还没亮的时候,张恒便动身出发了。 刘备坚持出城相送,张恒推拒不过,便只得由他。 城外数里处。 眼看即将出了荥阳地界,刘备还是没有回头的意思,张恒便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玄德公,就送到这里吧。” “额……” 刘备好像才反应过来一样,有些失魂落魄地点了点头,随即下马走到张恒身旁。 张恒见状,也赶紧下马。 “子毅,能不能不去雒阳,伯慎公德高望重,董贼必不敢加害于他。倒是你此一去,我实在担心” 刘备幽幽开口道,做了最后一次劝说,尽管他明知道张恒非去不可。 “玄德公……”张恒无奈笑道,“咱们之前说好的。” “好吧,既然你执意要去,我也不便多说什么了。只是有件事,你得答应我。” 张恒连忙拱手道:“请玄德公示下。” “把子义带上吧,若遇不测,也能护你周全。” “不可,子义乃护军,在下若带走了,玄德公身边便没了……” “别瞎说,城中有数万大军,我难道还能有什么危险不成!”刘备皱眉道,“你若不带上子义,我便不放你走。” 张恒只好点了点头,心中无比感动。 “遵命!” 刘备又扭头对太史慈叮嘱道:“子义,此去雒阳,主簿的安危就交给你了,拜托了!” 太史慈郑重一抱拳,“玄德公放心,有末将在,定保主簿无虞。任何人想伤害主簿,都得先从末将的尸体上踏过去!” “子义一诺千金,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刘备点了点头,又对张恒道:“子毅,你此去凡事不可逞能,若有不妥之处,及时抽身而退。留得此身在,不愁无来日。” 眼见刘备如小媳妇一般絮絮叨叨地叮嘱,张恒又是感动,又是好笑,最终却都化作一个淡淡的笑容。 “玄德公放心,在下定会小心行事。” 刘备又张了张嘴,发现也没什么好交代的了,便只能再叹了口气。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子毅,我便送你到这吧。记得早去早回,我与诸将在荥阳等着你!” 闻言,张恒正了正衣冠,极为郑重地冲刘备一礼到底。 “玄德公保重,在下告辞!” ------------ 第一百三十一章能刷脸就是好! 成皋如今在董卓手中,从西路进入雒阳是别想了,所以张恒打算先南下颍川,最后沿汜水进入河南尹。 虽然这条路也有轩辕关阻拦,但那里的兵力较少,防备也不严,周围尽是高山险阻,阳城和阳乾二山纵横耸立其间,张恒一行人绕过去还是没问题的。 所以他才会提前让陈宫在京县等候,就是准备把他也带上。 此次入雒,最大的危险,其实来自一个人——李儒! 这家伙可不简单,不仅一手帮董卓打造了西凉军,更是政务军事无一不精,且心思缜密,老谋深算,是个绝对的狠人。 从董卓这几次进攻的情况来分析,张恒认定李儒并没有随军出战,那就只能是留守雒阳了。 平心而论,张恒不认为自己能玩过这老银币,更何况雒阳还是人家的主场。 但好在自己并没打算与李儒正面交锋,只是想把张温接出来而已,只要小心行事,他未必会注意到自己。 当然,一人智短,两人智长,带上陈宫也能多个保险。 那夜得了张恒的承诺之后,陈宫第二天一早便向张邈辞行,名义是返回故里,潜心修学。等张邈答应之后,陈宫也懒得再做停留,当即便赶到了京县等候张恒。 如此,也算是避过了之后的惨败,不然他能不能活着回来都不好说。 张恒此行除了太史慈作为保镖之外,只带了五十人,且都轻装简行,看上去犹如世家子弟带着家仆出游一般。 只是这游玩的速度着实不慢,仅仅一日的功夫,张恒便赶到了京县,成功与陈宫汇合。 当陈宫问起此行的目的地后,张恒没有再隐瞒,而是坦诚相告。 饶是陈宫,也不禁被吓了一跳。 “雒阳是董贼大本营,都尉此时前往,岂不是自投罗网!” “就算雒阳是龙潭虎穴,我也必须走一趟……” 听了张恒去雒阳的理由之后,陈宫不禁肃然起敬,一拱手道:“都尉至诚至孝,在下佩服!” 张恒挥袖笑道:“公台谬赞了。此行雒阳,必有凶险,到时还得仰仗公台之智。” “都尉放心,在下虽然愚钝,却也愿尽绵薄之力,助都尉救出张太尉!”陈宫郑重道。 “那就多谢了,咱们出发吧!” 经过短暂的休息后,第二日一大早,众人再次起程。 同时张恒又把自己规划好的路线讲了一遍,请陈宫一同参详。 “都尉,这条路虽说远了一些,但却十分合适,在下亦想不出更好的路。”陈宫盯着舆图沉吟良久,才点了点头道。 “连公台都如此说,那我就放心了。”张恒笑道。 正如张恒所料的一样,众人越过颍川地界后,便一路沿山路而上,抵达了轩辕关附近。 在董卓率军与关东诸侯决战的大背景下,驻守其他关隘的将领自然不敢妄动,全都收缩兵力,谨防敌军来袭。 如此倒是方便了张恒,在当地找了个猎户询问一番后,终于探出阳城山内还有一条道路,虽说崎岖难行,但却能直通河南尹地界。 张恒大喜,一挥袖让太史慈拿出了十块马蹄金,以此为资请猎户带路。 当初封丘县前,三十块马蹄金就能让张邈的军候欣喜若狂,如今十块马蹄金,足以让眼前这名猎户卖命了。 在此人的带领下,张恒等人备足物资后,便一头钻入了山林。 山路崎岖难行,林中又有猛兽盘踞,因此行进速度极慢。这一走就是整整十天,才终于出了大山。 重见天日之后,众人已经绕过了轩辕关,来到了河南尹地界。 当然,这一行也不可能没有损伤,有两个士卒不幸失足落入悬崖,还有三名士卒不慎被毒蛇毒虫咬伤,也是一命呜呼。 五十人的队伍,就此减员五人,剩下的人也都衣着破烂,面容憔悴。 不过好歹是冲过了最艰难的一关,之后便是一路平坦,也算值得了。 望着眼前的开阔地带,感受着迎面吹来的春风,连日来在山林中的疲倦被一扫而空。 张恒长舒了一口气,转身对猎户拱手道:“多谢阁下引路,我等告辞了!” 告别了猎户后,张恒一行人继续向西进发,一日之后,便出现在了偃师县城中,打算休整一番。 至此,距离雒阳,只有不到一百里的路程了。 值得一说的是,客馆的伙计见张恒一行人破破烂烂,还以为是来乞讨的流民,刚要挥手撵人的时候,太史慈冷哼一声,从怀中摸出了一大把铜钱。 那伙计顿时变了脸色,身体当场弯下九十度都不止,满脸笑容道:“诸位里面请,里面请!” 五铢钱是如今市面上流通的唯一货币,至于马蹄金,更像是赏赐用的大宗货币。虽说价值极高,便于携带,但并不作为流通货币。 请那猎户带路时可以用,因为十块马马蹄金是一笔巨款,足够他一家人花十辈子都不止。但此时住店,再拿出来就不合适了,也容易招来有心人的窥伺。 将身上破烂的衣衫扔掉,沐浴净身后,张恒又重新换上了一袭白衣,让店中伙计端上好酒好菜,同时请陈宫和太史慈来到自己房中,准备商量大事。 二人此时也换上了一套干净衣衫,进门之后冲张恒拱手一礼。 “不必客气,来,咱们边吃边聊。” 张恒挥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示意二人入座。 半个月的风餐露宿,二人早就馋了,当下也不客气,坐下就开始大快朵颐起来。 酒过三巡,菜入五味,张恒才开始说起了正事。 “公台可知,如今雒阳是个什么情况?” 闻言,陈宫放下了筷子,开口道:“未知都尉所指的是哪方面?” “城防盘查,咱们如何能安然入城?” 雒阳作为帝国首地,平日里盘查就极度严格,想进城都需要过所。 所谓过所,便是官府开具的一种临时身份证,可以理解为路引。 为控制人口流动和防范无业游民激增,这种制度历朝历代都会采用,除非有正当理由,不然京城岂是你想进就能进的。 底层百姓,根本就拿不到过所,因而一辈子都无法见识到帝都雒阳的繁华。 张恒身上自然是有过所的,前身举了孝廉,前来雒阳投奔张温,家族里给弄了一个过所。 但现在嘛……经过前几次的战争,骑都尉张子毅的名声也算传开了,雒阳自然也能听到些许风声,这个过所张恒不敢用、也不能用了。 况且董卓控制雒阳之后,对城中的控制只会更加严苛。 所以眼下最大的难题,就是如何入城。 陈宫沉吟片刻后,才一拱手道:“都尉,在下在雒阳还算有些朋友,想弄张过所并不难。难的是,如何通过进城时的盘查。” “哦,公台竟能弄来过所?” 张恒大喜过望道。 东郡名士的头衔这么好用嘛! “不错,过所不过区区小事,不值一提,只是……” “倒是不必如此繁琐,公台只要弄来一张过所即可。”张恒笑道。 “可是……” 陈宫本想说咱们有这么多人呢,但见张恒满脸自信,便点了点头道:“好,请都尉稍等,在下这便修书一封,弄一张过所。” “如此便有劳公台了。”张恒笑道。 吃完饭后,陈宫回房写信去了,张恒却把太史慈留了下来。 然后,他也取出纸笔,也开始写信,是一封给张温的亲笔信。 片刻后,张恒书写完毕,拿起来小心翼翼地吹干墨迹,又用火漆封好,这才对太史慈笑道:“子义,他们都说雒阳危险,你可敢只身走一趟?” “这有何难,主簿请示下!”太史慈自信道。 “雒阳防备严密,就算弄来数十张过所,恐怕咱们也无法进城。所以我只让公台弄一张,由你先行入城,将此信亲手交予我伯父,也就是当朝太尉,看完信后,他自会接咱们入城。” 说着,张恒将信递了过去。 思来想去,张恒还是认为让张温亲自出城接比较靠谱。如今朝廷三公的权力都被董卓削了个干净,但接几个穷亲戚进城,问题应该还是不大的。 太史慈双手接过张恒的手书,小心翼翼放在怀中藏好,这才一抱拳道:“主簿放心,末将定亲手将此信交予张太尉!” “好,等公台弄来过所后,你便立刻出发。切记,行程中注意隐藏身份,莫要引起旁人窥伺。” “末将明白!” 太史慈一抱拳,转身退了出去。 ------------ 第一百三十二章张温 陈宫果然没吹牛,在答应张恒不到三天后,他便弄来了一份过所。 别问,问就是我有朋友。 在这个名士可以遍地刷脸的时代,张恒的确无话可说。 拿上过所之后,太史慈也不耽搁,当天便启程出发,前往了雒阳。 只用了一天时间,太史慈便赶到了雒阳城下。 望着高高耸立的雒阳城,太史慈不由得怔怔出神,竟有些恍如隔世的感觉。 如今天下大乱,饿殍遍地,灾荒饥祸横行。可眼前的雒阳,却是歌舞升平,一片繁华的太平光景,足以令人唏嘘。 不过太史慈不知道的是,这份虚假的繁华也持续不了多久了。 一旦董卓开始迁都,便会将整个雒阳付之一炬,犹如当年霸王焚烧咸阳一般。 耗费无数人心血才凝练而成的壮丽城郭,数百年延绵未绝的社稷宗庙,都在这一把大火下荡然无存。 人性深处的丑恶,被展现得淋漓尽致。 我拿不走的,也绝不留给你们! 雒阳不仅是东汉帝国的政治中心,也是经济中心,董卓虽严格掌控,却也不能完全封闭。城中的公卿大臣,甚至是皇宫中的天子,都是要外出采买的,总不能饿死他们吧。 所以一大早,城外便有一大群人蜂拥而至,等待开城门的时辰。 太史慈跟在人群之中,倒是很快通过了盘查,顺利进了城。 这倒是没什么意外的,但入城之后他便犯了难。 太尉张温的府邸在哪?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主簿千算万算,怎么唯独忘了这件事情! 太史慈心中想道,脸上不禁露出一丝苦笑。 其实不是张恒疏忽了,实在是张恒也不知道! 尽管他对所有人都说自己在雒阳待过,但实际上他连雒阳城门长什么样都不知道,更不曾进入过张温的府邸,又如何知晓地点? 所以,只能靠太史慈去找了。 好在封建时代的立法森严,官员为了彰显身份,一般不与普通百姓混居。 这时代还没有什么东富西贵,南贫北贱的说法。从府邸衡量一个人的地位,便只有一个标准,那就是看它离皇宫的距离! 宅邸距离皇宫越近,就证明此人越是位高权重。 君不见,三公在皇宫中都有自己的专属宅邸! 太史慈一番打听,很快得知了雒阳城中官员宅邸聚集处,然后又是一番打听,终于找到了太尉府的所在。 要说张温此人,却是一个很复杂的人。 他曾为国征战,也曾身居高位。当年讨伐凉州边乱有功,汉灵帝刘宏遣使拜张温为太尉,成为两汉数百年以来,第一个不在朝的三公。 按理说位极人臣,手中又有兵马,张温但凡有一丁点不轨之心,都能随时摆脱朝廷的控制。 但他没有,非但没有,反而非常服从朝廷的调遣。 中平三年,张温奉诏讨贼,拜太尉。中平四年,却因讨贼不利而被免官,从此一撸到底! 如此手握重兵的高官,却被一纸诏书给罢免,并且只身返回雒阳戴罪,不可谓不忠诚。 再看看人家董先生,汉灵帝都没敢提罢免的事,只是给他升官让他把手中的兵马交给皇甫嵩,就这老董都不愿意,甚至编出了一个堪称荒诞的理由。 陛下啊,我的小弟集体拦住我不让我走,这可怎么办啊! 但要说张温是士人眼中纯正忠臣吧,也不尽然。 首先张温不仅贪墨,还和宦官走得很近,所以才能在灵帝一朝混得风生水起。 而且他最初的晋身之资,也是靠宦官曹腾提拔。 对,就是曹操的爷爷,有贤宦之名的大长秋曹腾。 不仅张温,灵帝朝把控朝政的十长侍,大多数也是被曹腾一手拔擢的。 当年曹操出任雒阳公安局北分局局长,打死了宦官蹇硕的族叔,最终也只是罢官而已。 为什么,还不是因此曹操是宦官亲友团。 换做旁人,你看十长侍整不整死你就完了。 有了这层关系,张温和十长侍眉来眼去也就顺理成章了。 这落在天下士人眼中,自然就成了投机者。所以,张温在士林中的名声从来就不是很好,甚至可以说风评不佳。 我们承认你是朝廷重臣,也承认你为大汉立过汗马功劳,但你不是什么好人! 张温是真正的大汉忠臣,却不是传统意义上的道德君子。 莫说天下儒生,就算是初到此地的太史慈,望着眼前气派辉煌的宅邸,也明白张温这些年贪污了多少。 太史慈整理了一下仪容,大步走到门前,对守门家仆拱手道:“兄台,劳烦通报,我有大事求见张太尉!” 闻言,门口的家仆差点没给气笑了,用眼睛的余光瞥了一眼太史慈。 小子,你是谁,口气挺大啊! 你算什么东西,太尉是你想见就能见的吗! 每天求见太尉的人多了去了,我们都通报还不得累死! 不过本着雒阳高官遍地走,九卿不如狗的原则,守卫也勉强拱手回了一礼。 “敢问阁下何人?” 太史慈刚要通报姓名,却忽然迟疑了一下,再度拱手道:“兄台只管通报便是,只说南阳故人拜会,太尉自会接见。” 这下家仆放心了。 连姓名都不敢说,果然是不入流的货色。 “阁下欲求见太尉,却连姓名都不敢示人,未免太过不知礼数。”家仆冷笑一声道,“倘若太尉因此降罪,我等可担待不起。” “这……” 太史慈当然看得出来家仆狗眼看人低,但这话说得却是滴水不漏,让他无法反驳。 想了想,太史慈忽然目光一亮,缓步凑了上去,从怀中拿出两块马蹄金,给守门的两位家仆一人一块,继续拱手笑道: “兄台,非是在下不肯通报姓名,确实是不方便。你尽管通报,太尉若降罪,我自一力承担,绝不牵连兄台。” 果然,一见到马蹄金,两名家仆顿时露出了激动的笑意,连忙收下揣入怀中,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一般,看上去不知经历了多少次。 “好说,好说,阁下且在此等候片刻,我这便进去通报。只是太尉见不见你,那就不是我能决定的了。” 言外之意就是,无论你能不能见到人,钱是不退的。 太史慈连忙拱手道:“这是自然,太尉不见,在下又岂敢强求。还请兄台说清楚,是南阳穰县故人求见。” “放心,我记下了。” 家仆点了点头,忙不迭扭头向里面走去。 这一幕落在太史慈眼中,不禁摇头一笑。 钱财开路,无往不利,此言诚不我欺也! 刚才求见受阻,太史慈目光一转,落到眼前气派的宅邸上,忽然有了一个想法。 上有所好,下必效焉。张温为官贪腐,那他手下人也绝对好不到哪去,便想着用钱财开路。 一试之下,果然成功! 子毅主簿乃至诚君子,为何却有一个这样的伯父。 太史慈心中想着,对张温瞬间不剩多少好感。 院中,张温正在院中看书晒太阳。 自去年起,朝局就被董卓一手掌控,他这个太尉成了闲职,百无聊赖之下,也只能每日以看书打发时间。 忆往昔峥嵘岁月,自己也曾身披战甲,为国出征;掌控大军,诛杀不臣! 谁曾想临老之时,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董卓这个逆贼为祸京师而无能为力,这让张温发自内心的愤怒。 无能力改变现状的他,索性不再过问政务。 正感叹间,管家从外面走了进来,对张温拱手道:“家主,外面有人求见。” “不见!” 张温闻言眉头一皱,有些不悦道。 昔日他大权在握时,倒是喜欢招待宾朋,展示威严,提携后辈的同时,也收了不少好处。 可如今自己手中一点权力也没有,这些人还想走他的门路,莫不是瞎了眼不成。 这等不开眼的货色,有什么好见的。 “家主,那人说他是南阳穰县故人。”管家又说了一句。 “南阳穰县故人……” 张温口中自语道,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穰县是自己的故里不错,但近些日子,自己并没让家族中派人过来啊。 只有一个族侄来投奔自己,却几个月都没见到人。如今外面兵荒马乱的,想来应该是被贼人所害,为此张温还伤心了好久。 “家主,见吗?” 关键见张温迟迟不回话,便又轻声问了一句。 “也罢,索性今日闲来无事,便让老夫看看这所谓的穰县故人,到底是谁。” 说着张温站了起来,让管家带人进来。 ------------ 第一百三十三章手段 得了许可,家仆再回到大门口时,对太史慈的态度明显客气了不少。 不是因为钱财的原因,而是发自内心的客气。 原来这小子真跟太尉有关系! “郎君,太尉有请!” 家仆笑着伸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顺带连称呼都变了。 太史慈闻言一喜,拱手道:“多谢!” “郎君不必客气,请跟小人来。” 在家仆的带领下,太史慈进了府门,跨过院落,直入堂屋而去。 在大堂中接待客人,这是最基本的礼数,不会因双方地位阶级而有所变化。 张温此时已经换了套衣服,端坐主位,等家仆把太史慈带进来之后,张温便随手一挥袖,家仆赶紧躬身退了出去。 “小郎君,你是何人啊?”张温见太史慈年纪不大,便随口笑问了一句。 但太史慈的神情却严肃了起来,郑重冲张温拱手一礼,开口道:“在下拜见太尉,此来是有要事禀报,还请太尉屏退左右。” 闻言,张温不由一愕。 这小子好生奇怪,不通报姓名也就罢了,看样子还要与我谋于密室,真个是荒唐。 “小郎君有话直说便是,此处并无外人。”张温摇了摇头道。 太史慈再拱手,十分坚决道:“在下真有要事禀报,还请太尉屏退左右。” “这……” 张温还在疑惑,一旁的管家却站了出来,冲太史慈冷笑道:“小郎君既来拜谒,一不通报姓名,二不明说何事,反倒净提些无理要求,不觉得太过了吗!” “无礼之处,在下稍时自会向太尉请罪,但还请屏退左右,不然恕在下无可奉告。”太史慈不卑不亢道,“阁下岂不闻圣贤云: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谋事不密者,必然反受其害!” 管家一听这话,差点气笑了。 好小子,还跟我在这长篇大论起来了,就你读过圣贤书是吧! 刚要反驳之时,身后忽然传来张温的声音:“罢了,都退下吧。” 不得不说,张温数十年的军旅生涯,倒是练就了一身胆气,也不怕太史慈是别人派来的刺客。 随着张温一挥手,侍立四周的家仆都躬身退去,只留管家一人。 “小郎君现在可以说了吧。”张温捋了捋胡须,对太史慈笑道。 太史慈点了点头,从怀中拿出了张恒的亲笔书信。 管家见状,赶紧走上来接过,转身呈给了张温。 张温见此,便摇头晒然一笑。 我当是什么大事呢,原来不过是一封书信,至于吗。 可当他看到信上的落款时,脸上的笑容顿时凝固了,急忙拆开查阅了起来。 这一看不要紧,张温脸色当场剧变,随着继续查看内容,张温的神情愈发凝重,直到最后看完之时,张温猛然起身,手掌拍在桌案上,目光灼灼地望向太史慈。 “子毅贤侄现在何处?” “我家主簿如今正在偃师县,因担心雒阳盘查严格,所以派在下先行入城,特此禀告太尉。” 闻言,张温急声道:“他既已在联军中占得一席之地,就该继续奋力讨贼,这时候来雒阳做什么!” 说完之后,张温才忽然反应过来自己声音太大了,便深吸了一口气,起身道:“小郎君,请随老夫书房议事。” “遵命!”太史慈拱手应道。 所谓书房,在这个时代意义非凡,除了家主本人之外,旁人无许可是绝对不能入内的。所以,这里才是真正可以密谋的地方。 三人起身前往书房,等张温和太史慈进去后,管家便很自觉地站在外面把守。 书房内,张温邀太史慈入座,这才开口问道:“敢问小郎君高姓大名,家住何方?” “在下太史慈,字子义,青州东莱人士。”太史慈答道。 张温点了点头道:“子义,你能否且将这些日子外面发生的事情,与老夫说一遍。” 所谓外面发生的事,自然是指关东诸侯与董卓之间的战争。 实在是在雒阳城困久了,张温对外界一无所知。 太史慈点了点头,便将自己知道的叙述了一遍,听得张温眼中异彩连连。 当听到张恒修堤筑坝,水攻牛辅,歼灭三万西凉军时,张温忍不住大声喝彩。 “子毅贤侄算无遗策,不愧为我张氏子弟!” 听到关东联军惨败在董卓手中时,张温脸上的欣喜又转为愤怒,眉眼间满是不屑。 “关东诸侯当真是一群废物!” 等到全部听完之后,张温便发出了自己的疑问。 “子毅贤侄是担心老夫为董贼所害,所以孤身前来,要接老夫出雒阳?” “正是如此,太尉高见!” “糊涂!”张温当即一拍桌案,怒道,“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国难当前,自然以讨贼为重,岂能因为老夫一人而废军国大事。刘玄德既然对他委以重任,他又怎能在大敌当前时临阵而逃。孰轻孰重,难道他分不清楚?” 本来太史慈见张温贪墨,心中没多少好感,但这番话听完之后,又不禁肃然起敬。 “太尉容禀,临行前玄德公亦是如此相劝,奈何我家主簿乃至诚至孝之人,不忍见太尉为董贼所害,非要执意前来。” 闻言,张温眼中露出一丝感动,“他的孝心老夫心领了,可雒阳遍布董贼爪牙,若是走漏了消息,子毅必遭戕害。子义,你这便回去告诉他,让他赶紧回荥阳,千万不可来雒阳。老夫已经老了,死何足惜。让他好生辅佐刘玄德剿除国贼,将来也能书功竹帛,青史留名!” “这……”太史慈面带难色道,“主簿之令,在下不敢违逆,太尉又何必为难。再者,主簿智算通天,所谋无有不中,太尉不妨先依信中所言行事,事情未必没有转机。” 望着一脸为难的太史慈,张温忽然意识到,眼前此人对自己侄儿好似有一种盲目的自信……甚至是崇拜。 自己执掌大军十数载,也从未在麾下将领身上感受过如此敬仰之情。 子毅贤侄,当真如此厉害? “也罢,子毅既然来了,老夫便与他见上一面吧。”张温轻叹道,“子义你稍时出城告诉子毅,三日之后正午,雒阳城外十里,洛水之畔,老夫在那里与他会合。切记,不可走漏了风声。” “在下明白!”太史慈重重一点头道。 张温又笑道:“倒是辛苦子义来回奔波了,稍时我让管家取些盘缠,留作子义路上使用。” “太尉不必客气,无功不受禄,在下这便告辞。” 面对张温的以己度人,太史慈心中只觉好笑,连声拒绝道。 “不急,子义远道而来,且吃完饭再走吧。” “事急从权,太尉不必客气,在下告辞!” 太史慈行事虽然谨慎,但在张温眼中,却还是怕走漏消息。为了自己侄儿的性命,便想着笼络一番,但太史慈却说什么也不肯接受,直接告辞而去。 等太史慈走后,张温踱步来到院中,对管家挥了挥手。 管家会意,转身离去。 稍时,便有两人被绑缚到了张温面前,正是今日守门的两名家仆。 此刻他们脸上满是惶恐,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跪地求饶道:“太尉,我等无罪啊!” “无罪?”张温自嘲一笑,摇了摇头道,“老夫自然知道你等无罪……处理掉!” 听到这句话,两名家仆吓得屎尿横流,急忙大呼道:“太尉,小人知错了,小人不该收受那人的贿赂……太尉饶命,饶命啊!” 可管家却不理他们的哭喊,手持利刃走上前,一人一刀,直接捅死。 张温看着倒在血泊中的两具尸体,目光悲哀而又坚定。 这两人收了太史慈两块马蹄金,自然算不上什么,但收受贿赂的过程中,难免与太史慈有过交谈,这就不能留了。 尽管张温知道太史慈为人谨慎,不可能跟二人吐露什么信息。但哪怕只有千万分之一的几率,他都不介意让这二人永远闭嘴。 他们的性命跟自己侄子的安危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 也正因如此,他要亲眼看着二人丧命才能放心。 我张氏好不容易出一匹千里驹,岂能因你二人有所闪失! 张温叹了口气,缓缓起身道:“将这二人好生安葬了吧,妻儿老小给足抚恤。” 说罢,张温转身离去。 “唯!” 管家冲着张温的背影拱手一礼。 ------------ 第一百三十四章入城与联想 偃师县城。 “城外十里,洛水之畔相会?”张恒问道。 太史慈点头道:“不错,此乃太尉与末将约定之处。” “既然有了时间和地点,那剩下的事便好办了,子义一路奔波甚是辛苦,先去歇息吧。咱们明日出发。”张恒笑道。 “末将告退。”太史慈拱手道。 等太史慈走后,张恒开始伏案沉思起来。 有伯父张温接应,入城应该没问题了。 只是不知雒阳城中局势如何,自己等人能不能安然离去。 再者,张恒还有其他打算。来雒阳一趟,若是不搞点事出来,总觉得不甘心。 但又怕李儒那老银币注意到自己,到时候乐子就大了。 不用想张恒都知道,伯父张温此时肯定已经没了实权,若真要搞事,恐怕也只能靠自己。 只是不知道自己埋下的那枚暗器,现在的处境如何。 想着,张恒提笔,在纸上写了两个名字,一个是李儒,另一个则是……徐荣。 …… 三日后,雒阳城外,洛水之滨。 张温一大早便带人出城了,来到约定地点等候张恒。 其实这三天他也没闲着,当日送走了太史慈后,他便久违地走出了宅邸,直接去了皇宫。目的说来也是好笑,他竟然到处疏通关系,宣称要为自家侄儿求一个郎官。 虽然手中没了实权,但毕竟他还是三公之一的太尉,再加上他所求不过是一个小小的郎官,尚书台倒是没有刻意为难他,随口便答应了。 只是这么一圈闹腾下来,朝廷内部几乎都知道了这个消息——太尉张温的穷亲戚要来雒阳了,张温倒也能豁得出去,舍下一张老脸为自己家族后辈求官。 于是大家纷纷暗中耻笑张温,以至于事情甚至传到了李儒耳中。 不过李儒没有在意,这种事儿每天都有,自古以权谋私者如过江之鲫,多一个张温并不稀奇。 然后今天,张温又大张旗鼓地出了雒阳城,等回去的时候,身边多了一个穷亲戚自然顺理成章。 等张恒抵达的时候,张温已经等候多时。 凭借着原主的记忆,张恒自然第一时间便认出了张温,连忙下马一路小跑了过去。 “小侄参见伯父!” 张恒恭恭敬敬行了一礼。 倒是张温,望着自己这个族侄,心中不禁有些感慨。 上次见面时,张恒不过十余岁而已,如今却已长大成人,甚至还干出了一番事业,不由得让人感慨时光如流水。 “子毅快快起身!”张温伸手把张恒拉了起来,“贤侄啊,你不该来这雒阳的。” “可小侄已经来了。”张恒笑道,“当初参与讨董联盟时,小侄斗胆打出了伯父的旗号,如今自然要来接伯父出去。” “道理如此,但……” 张温话说到一半,最终只能无奈一叹,摆摆手道:“罢了,你既已来到,再说也是无用。走,且随老夫进城再说。” “唯!” 张恒点了点头道。 路上,张温对张恒说起了自己的一番操作,却听得张恒皱眉不已。 既然怕引起别人的怀疑,那就索性给张恒安个身份,大大方方暴露在阳光之下。 张温的这招不可谓不高明。但是…… 你也得看对手的段位吧! 最危险的就是最安全的,所谓灯下黑的道理,张恒自然明白。 但这招对李儒可未必管用! 李儒是什么人,宁可错杀一千,也绝不会放过一个。 最好的办法,就是悄然入城,从始至终不引起他的注意。一旦被他盯上了,他可不管你是真的假的,直接一刀杀了了事。 说到底,还是张温老了,没能跟上时代的变化,总以为他这个太尉的身份就是最大的护身符,没有真凭实据董卓不敢动他。 可是大人,时代早就变了啊! 不仅张恒皱眉,连一旁的陈宫,听完张温的操作后,也是苦笑摇头。 “贤侄,可是有不妥之处?” 张温见张恒皱眉不语,便开口询问道。 “无事,伯父不必担忧。”张恒摇头笑道。 反正事情已经这样了,再懊悔也是于事无补。这点小事,还不至于让李儒联想到自己的身份,过两天这点风波热度下去了就好。 “伯父,等入城之后,咱们还是隐秘行事为好。若有为难之处,不妨交予小侄处理。”为防张温再搞出类似的操作,张恒开口提醒道。 尽管张恒说得很隐晦,但张温还是听懂了。 子毅这是在责怪我行事不密,可我的操作没什么问题啊! 虽然想不明白,但张温还是点了点头。 有张温在,众人自然顺利进城。 望着繁华的雒阳,张恒眼中泛起阵阵异色。 自穿越以来,他一直行于行伍之间,所见之处皆兵灾过后的破败景象。也只有如今这人来人往,热闹非凡的雒阳,才给了他几分人间烟火的感觉。 这一刻,张恒脑中忽然有了一个具体的想法。 等讨董结束之后,自己一定要建起一座座这般繁华的城池,使生民有所依存,苍生得以安宁。 正出神间,远处忽然一阵骚动,继而道路两旁的百姓纷纷避让开来。 这时张恒才发现,原来百姓避让的是一架马车。 谁这么嚣张,敢在雒阳城中驾车? 初时张恒还以为是董卓的爪牙,但当他发现车里的人时,却不禁愣住了。 竟是一位妙龄少女,看上去约十六七岁的年岁,却是长得唇红齿白,相貌端庄,一颦一笑都尽显尊贵。 这时代的马车可没有车厢,都是敞篷式的,最多在前方挂个帘子,所以张恒能够看清楚。 张恒还在观察之时,张温却大步走了上去,对着马车里的少女拱手道:“见过长公主!” 马车上的少女赶紧起身还礼道:“见过太尉!” “敢问长公主何来?”张温笑道。 那女子矜持一笑道:“出来采买,正要回宫呢,却不料在此碰到了太尉。” “既如此,臣便不打扰长公主了。”张温拱手道。 一番简单的寒暄后,少女命车夫继续驾车前进,很快便消失在了路的尽头。 “伯父,方才那是何人?”张恒开口问道。 张温答道:“是万年长公主。” 万年长公主? 那不是先帝刘宏最宠爱的女儿吗! 可不是所有皇帝的女儿都能被称为公主的。就像皇子一样,如果皇帝不立你为太子或者封你为王,那你就只是一个皇子而已。 身份固然尊贵,但并没有什么地位。 皇女也是一样,没有公主封号的,就只是单纯的皇女。 万年公主刘瑶,是汉灵帝所有女儿里面,唯一一个有公主封号的,足可见其对宠爱的程度。 等到刘宏驾崩,刘辩登基,她这个万年公主,自然也就成了万年长公主。 想到此处,张恒嘴角忽然露出了一丝不怀好意的笑容。 后世野史中,常有写董卓入京之后,见万年公主貌美如花,便将其囚禁起来,当成了自己的禁脔玩物。更有一些本子,把其中的场景描写得绘声绘色,令人血脉喷张。 现在看来,应该都是子虚乌有,空穴来风。 首先,如今的董卓还没有迁都长安之后那么疯狂,想睡万年公主,大可以明媒正娶,没必要搞这种下作手段。 再者,万年公主的生母何太后,正是董卓派人毒杀的。他又岂会留万年公主作为自己的枕边人,万一这妮子哪天想不开,给自己来两刀…… 董先生虽然皮糙肉厚,枪法娴熟,却也架不住真刀真枪啊。 ------------ 第一百三十五章进退为难 回到府邸后,张温便吩咐排宴,想要好好款待一番自己的侄儿。 本来他打算呼朋唤友,大摆宴席的,但有了张恒之前的提醒,便也只好作罢。 吃完饭之后,张温又亲自给张恒安排住处。一顿收拾下来,时间便来到了晚上。用完晚饭后,张温便拉着侄儿来到了书房,准备和侄子好好聊一聊。 张温在京为官数十年,极少回归故里,便情不自禁问了张恒一些穰县家族中的事情,张恒都一一作答。 之后二人又聊起了当今的局势,和大多数人一样,张温也认为只要除掉董卓,这大汉江山就还有救。 张恒自然是不同意这个看法的,却也不好反驳,只是附和着说了几句。 就这样,伯侄二人一直聊到深夜。张恒见张温有些困了,便很识趣地起身告辞离开。 等回到房间后,张恒却并没有睡觉,反而伏在案上,看着自己写下的那两个名字怔怔出神。 刚才从伯父张温口中,张恒已经知道,徐荣上次回雒阳之后,并没有被问罪,只是闭门思过。而等到董卓率军出征之后,雒阳城防空虚,徐荣又被重新启用,担任了城门校尉。 说起这个城门校尉,倒也是个很关键的官职。 它和执金吾、北军中候相互制衡,却又互不归属,有统领京城禁军的职责。 当然,如今雒阳姓董,兵权自然在董卓的弟弟董旻和李儒手中,但徐荣能被重新启用,这就代表他手中还是有些权力的。 自己初入雒阳,两眼一抹黑,倒是缺了个帮手,徐荣正好合适。 只是徐荣毕竟知道自己的身份,一旦他心向董卓,自己将死无葬身之地,所以这是一步险棋。 张恒思来想去,也没下定决心。 “也罢,就先试探一番,看看徐荣能不能争取再说。” …… 当天夜里,一封书信被射进了徐荣府中。 然后,正在熟睡的徐荣就被家仆唤了起来。 家仆初时还以为是有人夜袭府邸,结果发现却是一封给徐荣的书信。 出于谨慎,家仆并没有拆开,而是直接扣响了徐荣的房门。 听到动静,徐荣从榻上爬起来,穿好衣服后来到外面,家仆便将刚才的事情说了一遍,然后递上书信。 望着手中的书信,徐荣脸上满是疑惑,可当他看到落款之时,整个人忍不住颤抖起来。 因为落款正是四个字——卷县故人! 张恒自然不会用自己的名字,不过这四个字,也足以让徐荣明白什么意思了。 徐荣一见落款,心中便翻起了滔天巨浪,脑中不禁浮现出了那道白衣身影。 子毅先生来雒阳了? 这怎么可能! “今夜之事,尔等切不可外传!” 徐荣对家仆下了禁令之后,这才转身独自走进了书房。 小心翼翼地拆开书信,徐荣一看里面的内容,整个人顿时愣住了。 因为信中内容只有一句话——卷县一别,甚是想念,诚邀将军明日城外相会。 “子毅先生果然来雒阳了……” 徐荣苦笑一声,当即将信件投入烛火内焚烧殆尽。 那么,现在问题来了。 自己去,还是不去? 张恒的谨慎他可以理解,但自己下一步该如何行事,徐荣却始终拿不定主意。 董卓征战在外,子毅先生却趁这时候来到了雒阳,绝对有所图谋。 去了,就等于把自己牵扯进其中。子毅先生必然要让自己办一些事情,不用想都知道是对董卓不利之事。 不去吧,人家好歹对自己有饶命之恩。况且卷县一战之后,徐荣是发自内心的不想与张恒为敌。 说白了,徐荣就是想骑墙摇摆。但张恒却不允许,非逼着他做出一个选择。 而且张恒只给了徐荣一夜的时间考虑。 …… 荥阳。 刘备立在城头,脸上带着欣喜的笑容,看着远处董卓大军缓缓退去。 没错,董卓又退兵了,这已经是第二次了。 张恒走后不到五天,董卓便又开始了新一轮的进攻,也是第二次进攻。 这次和之前一样,打了十多天,也是无功而返。 荥阳虽算不上天下第一等坚城,但城中人马不比董卓少多少,打不下来也是情理之中。 当然,机智如董先生,自然也想过其他办法,比如诱敌出战,想再复刻一波上次大胜关东联军的战绩。 只要关东群寇肯走出来,那还不是任自己揉捏。 可很快,董先生就失望了。 他派人往城下叫骂,可这些士卒刚刚靠近城墙,还没来得及张嘴,就被张辽命弓弩手乱箭射死。 第二次董先生学聪明了,派人在弓箭射程范围外叫骂。 但这时代又没有大喇叭,两百步开外叫骂,对面莫说声音了,就是连口型都看不清楚。 于是乎,在城中守军的眼中,西凉军在远处手舞足蹈,大喊大叫,犹如跳梁小丑一般惹人发笑。 这一顿操作不但没能勾起荥阳守军的怒火,反而把自己给弄破防了。 大怒之下,董先生又想到了第二招:挖地道! 其实这个办法靠谱多了,但是吧…… 好死不死的是,西凉军挖出来的松土却倒在了营寨前面。 关羽一眼便看穿了董卓的算计,当即冷笑一声,派人在城门下挖了一条深约数丈的壕沟。 等西凉军辛辛苦苦挖好了地道,出去一看,并不是城中,而是刚好抵达城门下。 而城楼上,正有无数弓弩手对准了他。 一连两拨失败,董先生彻底崩溃,索性舍弃了这些无用的战法,继续率军强攻。 几日进攻依旧不见成效,士气大跌之下,董卓便只好再度撤兵,这才有了刘备在城头看到的这一幕。 子毅临走时说过,董贼最多再进攻两次,如若不成,便会撤回雒阳,现在就只剩下一次了。 也不知道子毅那边如何了,成功潜入雒阳没有。 眼看张恒走了有半个多月,刘备不禁有些担忧起来。 “子毅啊,战事照这样发展下去,董贼最多再有二十天就该撤军了,你可得赶在董贼退回雒阳之前回来啊!” …… 汴水南岸,董卓军大营。 连日来的苦战,让董卓十分狂躁,两次围攻荥阳而不下,也让董卓有些沮丧。 更让董卓伤心的是,上一战自己大胜关东联军,但麾下将领却死伤惨重。 细数开战以来己方高级将领的伤亡,简直是触目惊心。 西凉第一勇将郭汜被张飞阵前斩杀,校尉王方也被张飞斩杀,樊稠被孙策斩杀,校尉李蒙被生擒,前军主将牛辅亦被生擒,二人都在董卓第二次进攻荥阳的时候,被酸枣诸侯当着董卓的面斩杀祭旗。 如今董卓麾下,就只剩下了飞熊军统领李傕,义子吕布,与校尉张济三人。 额……还有张绣,这家伙因为作战表现勇猛,已经被董卓拜为校尉,接替了之前樊稠的位置,也算一军主将了。 一时之间,董卓竟有种无人可用的感觉。 再加上战事不利,董卓心中便升起了退兵的心思。 他心中虽有想法,可身边连个商议的人都没有。 一念及此,他便有些后悔没把李儒带出来了。昔日李儒在时,无论是战是退,总能第一时间给出方向,从不会陷于被动,更不会至于让自己这般踟蹰。 “阿璜,拿纸笔来,老夫要给文优写封信。” 董璜闻言,当即吩咐亲兵呈上纸笔,然后亲自磨墨。 董卓奋笔疾书,将眼下战争局势事无巨细地写下,派人送回雒阳,请李儒拿个主意。 做完这一切后,董卓又下令犒赏全军。 无论如何,先提振低落的士气再说。 ------------ 第一百三十六章谋事不如谋人 雒阳城外,洛水之畔。 昨日张恒和张温接头的老地方,太史慈单人在此等候。 昨日张恒赶到此处时,便觉得这个地方不错。四周开阔,不易被埋伏,便索性把和徐荣碰面的地方也选在了这里。 等到日头正中,太史慈便看到远处地平线上,出现了一道人影。 徐荣终究还是来了。 昨夜思量许久,他最终想明白了一个道理。无论要不要倒向刘备,自己都得去一趟。 且不说张恒对自己有恩,就凭前线战事至今未分胜负,自己也不能把路走死了。 不过他还是保持了一贯的谨慎态度,连一名家仆都没带,只单人匹马跑来会面。 到了约定地点,他见只有太史慈一人,便不禁有些奇怪。 此人是谁? 子毅先生何在? 太史慈脸上却露出了一丝笑意,走向前拱手道:“来者可是徐将军?” 闻言,徐荣当即下马,拱手还礼道:“正是徐某,敢问阁下何人?” “在下贱名不值一提,我家主簿命在下在此恭候将军。” “子毅先生何在?”徐荣开口问道。 太史慈笑道:“将军且稍安勿躁,稍时主簿自会现身相见。” 闻言,徐荣顿时明白过来了。 自己这边在犹豫,敢情子毅先生也担心有诈,所有才派此人在前面等候。 不过徐荣也能理解,毕竟这里是雒阳,张恒只身前来,一个不小心就会粉身碎骨。 时间一点点过去,直到过去了约有半个时辰左右,太史慈又四处望了望,见并没有出现伏兵,这才真的相信徐荣是只身前来。 “徐将军,随我来!” 太史慈招呼了一声,率先上马。 徐荣也赶紧上马,跟在了后面。 两人向前又行了十多里的距离,徐荣才终于见到张恒的身影。 这一幕看得徐荣直呼内行。 好家伙,我本以为我够谨慎的了,但是跟子毅先生一比,可真是小巫见大巫。 见太史慈把徐荣带到,张恒起身缓步迎了上去。 徐荣赶紧下马,一路小跑上前,郑重一礼道:“参见子毅先生!” 张恒笑了,脸上露出满意的神情。 “徐将军,别来无恙。” 徐荣赶紧再拱手道:“卷县一别,在下无时无刻不在感念先生救命之恩。今日有幸得见,先生却是风采依旧!” “徐将军过奖了,野外简陋,倒是委屈将军了。” 张恒挥手笑道,同时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不远处,早有亲兵铺上了一条地毯。 这似曾相识的一幕,看得徐荣有些神情恍惚。 昔日汴水战败时,子毅先生也是在这般款待自己。 如今再遇,他还是一袭白衣,脸上依旧挂着淡淡的笑容,傲世而独立。 如果硬要说区别的话,就是今日的张恒,比那时更显平和,也更高深莫测了些。 张恒没有注意到徐荣眼中的异样,自顾自拿起一壶酒,给徐荣倒满。 “徐将军,请!” “谢先生赐酒!” 徐荣赶紧接过一饮而尽,然后才开口问道:“敢问先生唤在下前来,到底有何要事?” “怎么,找老朋友叙叙旧不行吗?”张恒笑道。 “先生何必打趣在下……”徐荣摆手苦笑道,“如今雒阳尚在董相掌控之中,先生冒险前来,要说没有图谋,在下是不信的。” “哈哈哈……徐将军倒是快人快语。” 这番直白的话语从徐荣口中说出来,着实是张恒没想到的,所以当场便笑了起来。 徐荣赶紧解释道:“先生,在下知道您智算通天,深谋远虑,索性实话实说,还请见谅。” 言外之意就是,我知道玩不过你,但好歹我足够坦诚不是。 “徐将军如此坦诚,我若再遮遮掩掩,反倒成小人了。”张恒笑道,“实不相瞒,我此来乃是为了带伯父张温出雒阳。” 闻言,徐荣点了点头,这个答案在他的意料之中。 “先生至诚至孝,令人钦佩。若有用得着在下的地方,尽管吩咐就是,也好报答先生上次饶恕之恩。” 言外之意就是,我可以帮你,但是在一定程度之内。而且帮完你之后,咱们恩怨两清,一笔勾销。 张恒不禁摇头一笑。 这徐荣,还是想摇摆啊! 不过有个摇摆的态度也是好事,这代表着他可以争取。 也罢,就让他见识见识我的手段。 论谋事谋军谋天下,我张某人可能差了点,但要说谋人,这天下没有人比我更擅长! 张恒举杯喝了口酒,淡淡笑道:“倒是不急着请将军相助,在下今日邀将军前来,其实是有一事相询。” “先生请示下。”徐荣赶紧抱拳道。 “荥阳那边的战报,将军可曾收到?”张恒笑问道。 闻言,徐荣面色一滞,然后摇了摇头。 前线的战报,董卓自然会传回来,但核心内容只有李儒和董旻两人得知,徐荣自然不清楚。 而且,咱们不是在说雒阳吗,怎么忽然把话题转到前线去了? “既然将军不知,那便容我为将军解惑。” 张恒不理徐荣的疑惑,直接开口将前线的战事讲了一遍。整个过程,张恒压根没有丝毫隐瞒,倒是让徐荣听得大为震撼。 想不到关东诸侯内部也并非铁板一块,这才被董相打得大败。 不过子毅先生与刘玄德兵力未损,想必接下来的战事便进入到僵持阶段了。 徐荣不愧为军中宿将,一眼便看透了问题的本质。 苦思许久之后,徐荣拱手道:“恕在下愚钝,不明白先生的意思。” 我知道子毅先生您学究天人,但您想说啥直接说就是了,何必在这跟我打哑谜。 “将军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张恒似笑非笑道。 “在下是真的不懂,还请先生教诲。” “好,那我便告诉你。”张恒忽然冷笑一声,“如今董贼与联军对峙荥阳,我之所以敢放心前来雒阳,就是因为再给董贼一年的时间,他也不可能攻破荥阳,将军以为然否?” 徐荣点了点头,他知道张恒说的是实情。 “可雒阳呢,没了董贼大军驻守,雒阳还能撑多久?”张恒忽然语气森然道。 “先生此言差矣,周边关隘皆有重兵把守,雒阳固若金汤。”徐荣摇了摇头,表示不认同张恒的说法。 “将军何必自欺欺人。袁公路屯兵南阳,袁本初驻扎河内,更有左将军皇甫嵩镇守长安。这三路大军,皆心腹大患。董贼大军与关东联军对峙的时间久了,你猜猜他们会不会有想法?” 骗骗兄弟可以,但你别连自己也一起骗了。 “这……” 徐荣一时语塞,答不上话来。 倘若是他统领这三路大军的话,必然会趁机进攻雒阳。 想了良久,徐荣才继续开口道:“先生,倘若董相回师镇守雒阳,之后迁都长安呢?” “董贼若退军,便等于战败,关东诸侯必然高歌猛进。再者,你以为皇甫义真是吃干饭的,会让董贼顺利进入长安?”张恒冷冷反问道。 “这……” 徐荣又是一阵语塞。 说实话,张恒这就有点忽悠人的嫌疑了。且不说关东诸侯心合力不起,各自都有自己小算盘,就单说雒阳八关,也不是这么容易攻破的。 但当局者迷,徐荣不清楚内幕,自然被张恒利用信息差给骗了。 在张恒的描述中,此时的董卓已经成了即将沉没的破船,及早脱身才是正理。 眼见徐荣沉默,张恒继续乘胜追击道:“实不相瞒,我此次前来雒阳,接走伯父之后,便要西进长安,联络皇甫义贞。请他从长安出兵,与关东诸侯两面夹击董贼!” 闻言,徐荣眼中一阵瞳孔地震。 没错,他信了,而且信得深沉。 想接走张温,随便派个人来不就行了,非得子毅先生亲自冒险前来? 张恒在刘备集团的地位,他可太清楚了,如此重要的人物亲身涉险,必有所图。 而联络皇甫嵩这个任务,重要程度刚刚好可以满足张恒出动的条件。 莫说徐荣,换做旁人也会信。 如果皇甫嵩和关东联军左右夹击董卓,那……下场徐荣简直不敢想象。 就在徐荣皱眉苦思的时候,张恒的声音再度传来。 “昔日汴水之畔,我曾劝将军弃暗投明,今日我便再说一遍,但也是最后一遍了。 微子去商,长为周宾;陈平背楚,终为汉相。 我以为将军有大将之才,终有建功立业之日,不忍就此埋没。倘若等到刀斧临身之日再做抉择,便悔之晚矣! 何去何从,还望将军好生思量!” 这番话说完,张恒又对徐荣举了举杯,将手中残酒一饮而尽,随后转身离去。 徐荣今天敢孤身来见自己,就说明他是个聪明人,张恒相信他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不过不能逼得太紧,总得给这家伙点时间考虑。 ------------ 第一百三十七章雒阳城中多美人 皇宫,尚书台。 董卓的信清晨便到了雒阳,但由于最近政务实在太多,且都压在李儒一人身上,导致他直到中午才有时间观看。 刚从案牍上拿起,殿外便走进来一人,正是董卓的胞弟董旻。 “先生。”董旻对李儒拱手笑道。 “叔颖何事?” 李儒淡淡问了一句,叔颖是董旻的字。 董旻笑道:“来邀先生去吃酒。” “吃酒?” 李儒皱眉道,有些不理解。 “非是我请先生,乃是应蔡侍中之邀,去他府上饮酒。”董旻笑道。 李儒将手中书信放回案头,开口问道:“蔡伯喈……他为何无故邀请我等?” “倒也不是无故。”董旻笑道,“蔡侍中长女即将大婚,今日正是请期吉日,蔡侍中大摆宴席,我与先生都在受邀之列。” 原来是一场应酬啊! 李儒摇头一笑,“叔颖自去吧,我便不去了。” 这时代的博学大儒不胜枚举,但是真要论起来宗师级别的人物,只有两位。 一位是蔡邕,一位是郑玄。 郑玄是两汉经学集大成者,以一己之力统合了数百年来,古文经学和今文经学争端的学宗。且其人在算学之道的成就,亦是两汉数百年来首屈一指的大能,堪称学究天人! 与郑玄相比,蔡邕则更为全面,天文、律法、音律、经学、文学,无一不精,还曾与郑玄的师弟卢植等人撰写《东观汉记》,在文化上的贡献堪称高绝。 去岁董卓入雒,开始了自己一系列的操作,其中就有征辟名士为自己效力的传统保留节目。 郑玄一生淡泊名利,不曾出仕,董卓当然不会自讨没趣,于是便把目光锁定在了蔡邕身上。 蔡邕当然不想为董卓效力,但董先生拿出了自己的独门绝技:你今天不来上班,明天我就去给你上坟! 如此恐吓之下,蔡邕无奈,只得应召前来。 就这样,流亡在外十数载的蔡邕重回雒阳。 说起来,董先生虽然粗鲁了一些,但对蔡邕的确很够意思。 见名士蔡邕肯给自己面子,董先生大手一挥,给蔡邕封官进爵。三日之内,遍历三台,升官速度比坐了火箭还快,瞬间成了雒阳城内炙手可热的新贵。 最后被董卓拜为侍中,可以说是董卓集团的半个自己人。 前些日子,蔡邕与河东卫氏联姻,准备将自己的长女蔡琰嫁给卫仲道,今天正是请期之日,故此邀请董旻、李儒等人赴宴。 所谓请期,是六礼中的一项,作用是定下成亲的吉日。 见李儒不打算去,董旻凑上来满脸关切道:“先生勤劳公事,但也要爱惜身体,万一你累垮了,兄长身边将再无智囊。” 自入雒以来,李儒越发忙碌的同时,进食却越来越少,人自然肉眼可见地瘦了下去,这让他本就高大的身形看上去形同骨架一般。 “我无事。” 李儒摇了摇头,不想提自己的身体情况,却又拿起了董卓的书信。 “董相今早发来一封战报,我本打算派人请你一同观看,正好你来了,咱们这便看看吧。” 听到前线的战报,董旻神情一变,担心是什么不好的消息,急忙走了上去。 二人看完信的内容后,董旻脸色一沉。 “不想前方战事糜烂至此,先生,你以为兄长有必要退兵吗?” 李儒沉默不语,目光中透出一丝冷意。 董旻又叹息道:“前番关东群寇大败,如今据城龟缩,正是乘胜追击之时,兄长若此时撤军,岂不是正中贼军下怀。” 李儒还是不说话,目光死死盯着信件。 确切来说,是信件上面反复提到的一个名字——刘备! 这家伙到底从哪冒出来的,前番水淹牛辅的是此人,如今率军固守荥阳,让董仲颖无法破城的,还是此人。 若无此人,只怕此时董仲颖已经得胜还朝了吧。 一念及此,李儒不禁想起了当日雒阳城外,贾诩劝谏自己的话。 李文优,你以一人之力违逆天下大势,纵有通天之能,也必将粉身碎骨! 难道自己注定失败? 不,我绝不接受! “先生?” 董旻见李儒迟迟不说话,不禁开口问道。 李儒闻言,眼中才恢复了清明,摇了摇头道:“荥阳城防坚实,城中守军亦有数万,若不能一举而下,再想攻破已经难了。退军……倒是在情理之中。” 一听这话,董旻立刻急了,急声道:“可是兄长这一退,万一关东群寇趁机杀来,咱们可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不,关东群寇不过一盘散沙,只要咱们主力未损,他们绝不敢轻举妄动。” 李儒一挥袖,斩钉截铁道。 相比于轻易被忽悠的徐荣,李儒倒是看得明白。 “大军征战日久,也该疲惫了。且退回来休整一番,之后再做打算,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再者,董相班师回朝,也能震慑暗中的宵小之辈。” 说罢,李儒冲董旻一拱手道:“叔颖,你且先去赴宴吧,我这便给董相回信。” 董旻点了点头,也抱拳道:“先生还是莫要太过操劳,在下先告退了。” 等董旻离开之后,李儒便立刻提笔给董卓写了一封回信。 以眼下的局势,李儒还是建议董卓再进攻两次试试,如果还是攻不破荥阳,那就果断撤军,千万不可恋战。 至于撤军之后,就得准备着手迁都长安的事宜了。 首当其冲的,便是如何处理驻扎扶风郡的皇甫嵩。 对此,李儒给出的方案是先下一道诏令,命皇甫嵩只身回雒阳。以李儒对他的了解,皇甫嵩多半会奉诏。倘若真不奉诏,李儒也准备了第二套方案——打! 再然后,便是处理深宫中的那位,已经被从皇位上赶下去的弘农王刘辩。 原本的历史上,刘辩被毒杀于今年正月。但由于张恒的穿越,导致刘备提前进军讨董,董卓方面一直疲于应对,倒是把他给忘了。 将这些事项一一写进信中后,李儒才收起了笔,吹干墨迹后,一挥袖唤来了侍者,将其列为六百里加急呈送前线。 做完这一切后,李儒慢慢站了起来,目光望向殿外怔怔出神。 因李儒处理公务时不习惯有人在侧,所以自入主尚书台的那天起,他便裁撤了大部分官员。这使得平日里热闹非凡的台阁,变得无比清冷。 阳春四月,日当正中,正是春深夏至的时节,但李儒却不自觉收紧了衣衫,感到一股深入骨髓的寒冷。 迈步走出殿外,阳光照到身上的那一刻,李儒才感觉身子暖和了一些。 只是……心中那股寒意却怎么也无法祛除。 …… 对徐荣进行了一波钓鱼执法后,张恒心情大好,与太史慈两人迎着暖阳一路纵马狂奔。回到雒阳之后,伯父张温却不在家中。 询问管家后得知,张温去蔡邕府上赴宴去了。 说起来,张温本打算也带着张恒去赴宴地,但奈何张恒一大早便出了城,张温找不到人,便只好作罢。 “蔡侍中与河东卫氏联姻?”太史慈冷笑道,“如今天下大乱,他倒是好兴致,居然操办起了儿女的婚事!” 在雒阳待了两天,太史慈也听说了蔡邕归附董卓的消息,对这位当世文宗自然没什么好感。 张恒闻言,不禁哑然失笑道:“怎么,子义还不允许人家婚丧嫁娶了。” “这倒不是,只是……” 张恒摇头轻笑道:“没有只是……就算天塌下来,也得穿衣吃饭,只要你还活着。仓禀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总不能饿着肚子谈大义吧。” 人活着,头等大事就是继续活着,先满足了生理需求,才有所谓的家国大义。 听了这番话,太史慈眼中若有所思,抱拳道:“多谢主簿教诲。” “子义言重了,不过有感而发。”张恒挥袖笑道,“今日天气不错,走,咱们去城中逛一逛。” 自来了雒阳,还没好好逛逛呢,反正也赶不上吃蔡邕家的席了,索性到处溜达一下。 “遵命!”太史慈抱拳道。 于是,张恒和太史慈化身街溜子二人组,在雒阳大街上闲逛起来。 雒阳城虽是帝国都城,可要是跟后世的城市比起来,规模并不算大,但人口密度着实不小,坊市中售卖的物件也着实不便宜。 跟别人逛街的方式有所不同,张恒并不打算走马观花,反而见到店铺就进,进去就买。无论能不能用得到的,反正买就对了。 太史慈虽不理解这种行为,却老老实实当起了搬运工,不多时身上就多了一个大大的包袱。 主簿这是怎么了? 买些东西也就罢了,可为何连妇人用的胭脂水粉也…… 太史慈当然是想不明白的,因为张恒并不是在买东西,而是在了解物价。 讨董之后的下一阶段,必然是寻找一块地盘建立根据地。 民生治理可是一盘大棋,律法、经济、屯田、募兵等相关事项,也必须出台新的规定。 这些可不能在庙堂上一拍脑袋就决定了,非得走访民间,了解市井百姓真实的生存状况,才能制定出最合适的规则。 张恒正是为了这些在做准备。 二人逛了一圈之后,时间便来到了下午。 张恒也不负众望的,花掉了一大笔钱。 正要回转之时,却见远处传来一阵骚动声。 张恒放目望去,只见一支数十人的队伍在街上穿行而过。 之所以引起骚动,是因为这支队伍竟然人人着甲带刀,身上散发着久经军旅才有的杀气。 精锐,这必然是军中精锐! 太史慈一瞬间也看懂了,急忙把目光看向张恒。 “主簿,雒阳城中能有如此阵仗,必然是董贼心腹,咱们要不要先避让?” “不必。”张恒摇了摇头道,“退到百姓人群中即可。” 若真是冲着自己来的,逃也没用。若不是冲着自己来的,逃跑反而会引起注意。 太史慈点了点头,踏前一步将张恒护在身后,二人与百姓一样避到道路的一旁。 随着队伍的走近,张恒惊讶地发现,被众多护卫拱卫在中间的,竟是两个妙龄少女。 左边的少女看上去十五六岁的年纪,鹅蛋脸,桃花眼,身着鲜红裙袍,一颦一笑间都洋溢着青春的气息,脸上的笑容宛若盛开的桃花一般。 至于右边的少女,却是面色平静。虽相貌出众,却荆钗布裙,不施粉黛,连头上都只有一根木簪而已。一身淡绿色裙袍穿在她身上,清冷而又高雅,恬淡却不失文静。 脸上神情宛若高天之月般清冷,明眸中散发着智慧的光芒,好似与这凡尘俗世格格不入。 最让人惊讶的是,她一个女子,身上竟然带着一股极为浓厚的书卷气息! 这种只有饱读诗书之人才能生出的气质,张恒只在两个人身上感受到过,一个人是陈宫,另一个就是伯父张温。 都说雒阳繁华似锦,张恒倒是没看见。 反倒是城中的美女,张恒算是深刻体会到了。 来了不过数日,便见到了三位容貌出众的少女。 “雒阳城中多美人啊……” 张恒轻声感叹道。 ------------ 第一百三十八章人生在世,恩怨随身 大概是最近一段时间都在打仗,张恒一下子被两位少女身上洋溢的青春气息给吸引了,情不自禁地多看了两眼。 却不料他的目光很快被那两位少女发觉,那绿裙少女倒是没什么,只是那红衣少女却蛾眉微皱,剜了张恒一样。 张恒见红衣少女冲他瞪眼,习惯性地回以微笑。 他以为这是在表达善意,却不料那红衣少女却生气了,冲张恒恶狠狠道:“登徒子,你看什么看!” 张恒不禁一阵愕然。 咋,看人还犯法不成? 可一回头,张恒发现周围百姓全都低着头。 面对全副武装的护卫,莫说看了,便是抬头的勇气也没有。 张恒这才明白问题的所在。 百姓都是卑微到尘埃里的苦命人,自然是没有勇气与少女这所谓的贵人对视的。而唯一敢看她的张恒,顺理成章地被当成了不怀好意。 世道就是这样,大家都做的事情不一定对,但你敢跟所有人不一样,那你就该死了。 无奈之下,张恒只好冲那红衣少女拱了拱手,以此为刚才的唐突表达歉意。 可那红衣少女却有些不依不饶的趋势,伸手一指张恒,似乎想让护卫把张恒拿下。 这下张恒不禁眉头一皱,真的有些生气了。 不过是看了你一眼,至于这般小题大做吗。 这些护卫若真冲上来了,自己难免有些麻烦。 最让张恒生气的是,若是平常百姓遭遇这种事情,至少会脱一层皮,甚至死于非命。 就因为看了你一眼,别人就要付出这么大的代价? 你也太蛮横了吧! 一旁的太史慈见势不对,早将包袱放在了地上,做好了开打的准备。 可就在此时,那一直没说话的绿裙少女却开口道:“小姐,何必与这登徒子一般见识,平白失了身份。” 闻言,那红衣少女脸上才又重新露出笑容,挥了挥手道:“蔡家姐姐说的是,既如此,便饶过他这次吧。” 原本准备冲上来的护卫,也纷纷退了回去。 两位少女继续带着队伍穿行于闹市之中,只是在路过张恒身旁之时,那绿裙少女对张恒微微摇了摇头,目光中带着一丝警示,似乎在责怪张恒刚才不该如此冒失。 片刻之后,两名少女的队伍消失在街尾,周围的百姓才敢重新恢复活动。 可张恒却依旧盯着队伍消失的方向,目光凝重。 “主簿……” 太史慈轻声唤道。 张恒这才回过神来,一挥袖道:“走,回去。” 红衣少女刚才的举动,把张恒一天的好心情都彻底破坏殆尽。 刚才那些护卫真冲上来了,自己是反抗还是不反抗? 反抗,事情闹大,身份难免暴露。 不反抗,一顿毒打是跑不了的,说不准最后还得伯父张温去捞自己,丢人也就罢了,身份也有暴露的风险。 谁能想到,一个蛮横的小丫头片子,就差点让自己陷入两难境地! 看来得加快进度了,雒阳城中不可控的风险实在太多。 太史慈大概也看出了张恒心情不好,一路上也没有开口说话。 回到家中后,两人却刚好碰到赴宴归来的张温。 “子毅,上午你跑哪去了?老夫本想带着你去蔡侍中家中赴宴。” 张恒冲张温一拱手,淡淡笑道:“侄儿不喜这些应酬,倒是辜负伯父一番美意了。” “无事,无事,走,进去再说!”张温挥了挥手道。 等进到院中,张温却拉着张恒进了书房。 “子毅,老夫不管你有什么谋划,但是看眼下光景,雒阳城中怕是不能多待了。”张温满脸严肃道。 “哦,伯父何出此言?” 张恒见张温一脸慎重,便明白他在蔡邕家中得知了什么消息,当即开口问道。 “今日蔡府酒宴,董旻也去了,只是他脸色并不好看。喝醉之后,老夫听他与西凉军将领言谈举止中,尽是些起兵进攻荥阳之类的话。 老夫由此猜测,必是前线战事不利。董贼可能很快就要班师回朝了,子毅你若有什么打算,还是赶紧行动吧。” 张温不愧是统兵征战过十数载的老将,仅从董旻的一些只言片语中,便猜出了董卓即将班师的消息,不禁让张恒大为赞叹。 “董贼班师乃必然之事,伯父不必担心。”张恒摇了摇头笑道,“至于侄儿之谋划,也很快就会见到结果。” 见张恒不肯说,张温也没有深究,只是继续叮嘱张恒要小心行事,凡事以存身为先。 伯侄二人聊了一会后,醉酒的张温便有了些困意,张恒见状赶紧告辞了出来。 其实张恒心中又何尝没有紧迫感,只是徐荣那边不好逼得太紧。 也罢,就再等两天,两天之后,徐荣若还是没有回话,就不再想着搞事情了,先带着伯父离开这是非之地为好。 尽管有些不甘心,但也只能如此了。 …… 蔡府。 傍晚,蔡琰在董白的陪同下回了家。 若张恒在此的话,就会发现这两人,正是今日自己在街上遇到的那两位少女。 门前,蔡琰对董白福了福身道:“多谢小姐相伴,还请家中一叙。” 董白摆了摆手笑道:“不了,天色已晚,我也该回去了,姐姐陪我游了一天,也该累了,还是早些歇息。” “既如此,琰恭送小姐。”蔡琰对着董白再躬身道。 “告辞。” 董白也对蔡琰福了福身,随后转身离去。 直到董白远去之后,蔡琰才起身,美目中带着一丝复杂之色,转身回了家中。 蔡邕此时宿醉方醒,正在屋中饮茶,见女儿回来便笑道:“昭姬回来了!” 蔡琰神情平淡地点了点头,走到父亲身边坐下。 “怎么,与那董家小姐玩得不开心?”蔡邕笑道。 “没有。”蔡琰摇了摇头道,“董小姐天真烂漫,性情直率,虽不懂什么礼数,却待女儿极好。” “哈哈哈哈……” 听到蔡琰这番话,蔡邕不禁抚须大笑起来。 能把刁蛮无礼说得这么好听,可见蔡琰也是个高情商的。 “昭姬你倒是会说话,也难怪董家小姐喜欢与你为友。既如此,你为何还这般愁眉苦脸?” 这时代,小姐和公子一样,还是个很高贵的叫法,非王侯子弟不可承受,倒不是后世那种烂大街的称呼。 “女儿只是担心……”蔡琰欲言又止道。 “担心什么?” 蔡琰便把下午遇到张恒之事说了一遍,最后俏脸上露出了一丝苦笑。 “若非女儿出言相劝,只怕那人要死于非命。董小姐这般飞扬跋扈,性情无常,实在难以相处……再者,如今天下大乱,前方董相与关东诸侯还在打仗。一旦董相战败,女儿担心……” “担心什么?”蔡邕笑问道,“你担心为父依附董贼,会被诸侯清算?” 蔡琰没有回答,只是语气哀伤道:“女儿忽然怀念当年随父亲远走吴会的日子了,虽说清苦了些,却过得安心。” 闻言,蔡邕脸上的笑容也隐去了,发出一声无奈的叹息。 自入雒被董卓信重以来,蔡邕的名声便一落千丈。许多汉室忠臣的心中,他已经成了眼中钉,肉中刺,欲除之而后快。 可以说董卓一旦倒台,他蔡邕必然要被清算,蔡琰正是为此担忧。 良久之后,蔡邕才继续开口道:“昭姬啊,非是为父甘心为董相所用,只是世事无常,为父也是身不由己。不过你放心,不久之后你便将出嫁,届时为父的一切恩怨都与你无干。” “父亲何出此言,难道以为女儿是贪生怕死之辈?”蔡琰急声悲愤道。 “不,这与贪生怕死无关,能安稳活着总是好的。”蔡邕摇头叹息道,“不然你以为,为父为何要此时帮你安排婚事,就是不想连累于你。” “父亲……” “婚期已经定下了,就在半月之后。出嫁之时,你带上贞姬一起走吧。离开雒阳这个是非之地,走得越远越好。” “那父亲您怎么办?” “为父……”蔡邕苦笑道,“为父走不了的,就算走了也没用。人生世间,恩怨随身,除死之外,何来了却之法?” 蔡邕的声音中满是萧瑟,似乎已经预见了自己的下场。 ------------ 第一百三十九章公达无恙否 两日后。 有了上次的教训之后,这两天张恒都蜗在家里出去,可徐荣那边也没有任何的消息。 眼看距离董卓班师的日子越来越近,张恒不由得有些心急。 这时,太史慈却推门走了进来。 “主簿,徐荣那边有消息了!” 张恒抬头,看到太史慈脸上的笑容,便知道事情成了一半。 “怎么,徐文耀答应了?” 太史慈笑道:“主簿神机妙算,徐荣请求今晚约见主簿。” “不,我就不去了,你替我代为接见就好。”张恒摇了摇头道,“上次见面,已经有些冒险了,这次还是先不露面。告诉徐文耀,空口无凭,让他拿出点诚意来。” 张恒的言外之意,就是让徐荣纳一个投名状过来,这样彼此才都能放心。 “末将明白,只是这所谓的诚意……” 张恒笑了,“你告诉他就行,他会明白的。此外,我还要一个人……” “遵命!” 太史慈抱拳而去。 …… 司空狱内。 汉代刑罚分属司空负责,所以监狱的名字叫左右都司空狱,专门负责看押一些高级官员。 荀攸抬头,从排气窗内向外看去,月光正好照在他那张木讷的脸上。 旁边,何颙已经把腰带解了下来,悬在房梁上。 “公达,我先走一步。” 荀攸转过身来,木然地点了点头,神情却不带一丝波澜,目光中却带着一丝微不可查的不屑。 当初若肯以我计策行事,早就干掉董贼了,哪会落得今日这番下场。 去年荀攸、何颙等人图谋刺杀董卓,但还未动手事迹便败露,继而被董卓下狱,至今已有大半年的时间了。 不过也幸好他们还未开始动手,董卓没有真凭实据,不然哪还有命活到现在。 事情的经过其实很简单,荀攸建议引而不发,不要让太多人知道,等到合适的时机,对董卓来个一击必杀。 但何颙却认为帮手多多益善,积极联络各方有志之士一同合谋,颇有种召唤队友一起砍BOSS的感觉。 所以,他顺理成章地被人出卖了,连荀攸也一同被捉拿下狱。 团伙里的其他人早就被拷打致死了,只因两人有贤名,又都是世家大族的人,才能苟活到现在。 不过也死期不远了。 何颙系好了绳子,扭头对荀攸决然一笑道:“公达,我等虽杀贼不成,却也是一心报国,赤胆忠心,可昭日月,死又何惧!” 言罢,何颙将头往绳套中一伸,脚下一蹬,挣扎了片刻之后,整个人便不动弹了。 一旁,荀攸全程冷眼旁观着这一切,直至何颙身亡的那一刻,他眼中都没有一丝波澜。 直到何颙彻底气绝后,荀攸才叹了口气,正了正衣冠,对着悬挂在半空的何颙尸体郑重一拱手。 “伯求兄一路走好!” 诚如他所言,这家伙虽然蠢了些,但这一腔热血却是真的,如何能不令人敬佩。 但敬佩归敬佩,荀攸是绝对不可能效仿何颙自尽的。 大丈夫当存有用之身,以待天时! 现在一死了之,固然是痛快了,却无任何意义。 哪怕明知最后仍然是死,但不到最后一刻,荀攸也决不放弃! 一念及此,荀攸那木讷的脸上充满了坚毅。 可就在这时,监牢外忽然传出一阵动静,荀攸赶忙扭头向外看去。 去年董卓把这些人下狱之后,便迎来了关东诸侯的讨伐,忙得焦头烂额的董卓扭头就把这些人给忘了。 时至如今,荀攸已经数月不见监牢外进来人了。 随着脚步声临近,一个武将模样的人走了进来,正是徐荣。 徐荣走进来之后,第一眼便看到了刚刚上吊身亡的何颙,不由得面露惊愕之色。 这啥意思,以死向我示威? 可这家伙是不是找错人了! 再看尸体旁边,一个面色木讷,好似痴傻儿一般的人端坐地上,神情呆滞,眼神无光。 坏了,自己要找的人该不会已经死了吧! “快,赶紧放下来!” 徐荣立刻指着何颙的尸体高声叫道, 闻言,狱卒马上打开牢门冲了进去,一把割断何颙上吊的绳子,将他放了下来。 伸手一探鼻息,狱卒神情一变,扭头向徐荣道:“将军,已经死了。” “啊?” 徐荣失声叫道,便赶紧把目光放到了荀攸身上。 虽然希望不大,但徐荣还是拱手问道:“敢问阁下何人?” 荀攸虽弄不明白徐荣是来干什么的,但还是开口道:“在下黄门侍郎荀公达!” “原来阁下才是荀公达!”徐荣大喜道。 没死就好,没死就好,这下自己能交差了。 张恒问徐荣要的人,正是荀攸。 作为后来曹操麾下第一谋臣,荀攸的能耐,在整个三国谋士中,也是第一档的猛人。 刚好这家伙如今正在落难,也刚好伯父张温和颍川荀氏当代家主荀爽关系不错,张恒便想着能不能将这家伙收归己用。 况且当初灵帝没有驾崩之前,这家伙就在何进手下担任黄门侍郎,对雒阳的局势可谓一清二楚。有他帮自己谋划,成事的概率会大很多。 就算此时不用,将来争霸天下,荀攸也是不可或缺的人才。 一句话,无论如何,先弄到手中再说。 徐荣收到张恒的请求后,当即便赶到了司空狱。他见荀攸面目呆滞,一副不怎么聪明的样子,便以为上吊的何颙才是张恒要找的人,这才大惊失色。 上下打量了荀攸一番,徐荣心中不由得纳闷起来。 如此痴愚之人,子毅先生到底看重了他哪一点? 本着受人所托,忠人之事的原则,徐荣也不打算多问,只是对荀攸笑道:“先生,在下受人所托,救先生出狱,还请先生更衣。” 闻言,荀攸呆滞的目光中陡然闪过一丝精芒。 “阁下受谁所托?” 这个节骨眼上,谁会来救自己? “在下现在还不能说,稍时先生自知,还请先更衣。” 徐荣命狱卒拿出一套衣服,示意荀攸先换上。 闻言,荀攸毫不犹豫地开始换衣服。 无论是谁救自己,但凡能有出去的机会,荀攸都不会放过。 如果此人想对自己不利,大可一刀杀了自己,根本没必要搞这些弯弯绕。 不多时,荀攸换好了衣服,在徐荣的带领下走出了司空狱。 狱卒将两人送到外面之后,其中一人笑道:“徐将军,人也放出来了,您看……” “放心,自然不会少了二位兄弟的好处。” 徐荣大笑,从怀中摸出了几块马蹄金递了过去。 “多谢将军赏赐,多谢将军赏赐!” 二人见了马蹄金,激动得宛若见了亲爹一样,连声对徐荣道谢。 徐荣又笑道:“好处是给二位了,但此事还得帮我保密。” “好,好,将军放心,此事小人一定保密!” “那我就放心了……” 徐荣笑着说道,但话还没说一半,徐荣猛地抽出了腰间的佩剑。 一道寒光闪过,两个狱卒人头落地。 变故实在发生的太快,导致两个士卒根本没时间反应,以至于头颅滚落地上之时,脸上还带着笑容。 “将军好手段!” 荀攸竖起大拇指对徐荣赞道。 当初何颙若有如此魄力,何至于落得上吊自杀的下场! “先生谬赞了,为了保密,不得不如此!” 徐荣收剑归鞘,摇了摇头叹道。 这时,暗处走来十多个人黑衣人,正是徐荣的家仆。 “去放火,等火势大了之后立刻离开,不可迟疑。” 徐荣说着,弯腰从尸体上拿回了那几块马蹄金,往自己家仆那扔了过去。 数量不多不少,正好一人一块。 “遵命!” 众家仆接过马蹄金后,纷纷抱拳道。 徐荣点了点头,从怀中拿出一个口袋,对荀攸笑道:“先生,咱们走吧。为了稳妥行事,还得委屈先生一番。” 荀攸当然明白他的意思,不由得苦笑一声,坦然道:“将军且慢动手,我自己来。” 闻言,徐荣将手中的口袋递了过来,亲眼看着荀攸套在自己头上,这才领着他消失在了黑暗中。 被带上头套之后,荀攸自然感知不到外界的一切,只能任凭徐荣牵着自己前进。 不知道走了多久,也不知道走了多长时间,荀攸感觉怕是过去了有一两个时辰之久,却忽然被人取下了头上的口袋。 顿时,四周的亮光涌入眼中。 荀攸四下打量起了周围的环境,发现自己已经到了一个房间之内。 正面映入眼帘的,却是一个白衣男子,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 “公达无恙否?” 张恒见荀攸一脸懵逼,便笑着开口道。 ------------ 第一百四十章徐荣的诚意 面对张恒的笑容,荀攸深吸了一口气,这才郑重拱手道:“不知阁下何人,为何要救在下?” 趁着说话的间隙,荀攸这才有时间四下打量一番。 只见这白衣男子身旁,却有一个二十岁左右的青年男子,看他那高高鼓起的太阳穴,以及手上的老茧,就知道此人绝对是技击高手。 而这白衣男子右边,却是一个四十岁少许中年男子,一身儒者打扮,眼中带着丝丝笑意,目光也正打量着自己。 “救你自然是有救你的道理,不过……”张恒话说了半句,忽然笑道,“公达是否先沐浴净身?” 这时代监狱的条件极差,在里面能活着已经烧高香了,自然不会有什么机会洗澡。 所以这大半年下来,荀攸身上简直成了跳蚤虱子的聚集地,味道几乎可以和老八的美食相提并论。 本着既来之,则安之的原则,荀攸虽然想知道张恒救自己的原因,却也不急于一时。 “多谢!” 荀攸点了点头,对张恒拱手道。 “不必客气。” 张恒挥了挥手,示意太史慈带他去沐浴。 而趁着这个空隙,张恒才有时间查看起了徐荣带来的诚意。 所谓诚意,其实是一个人。 确切地说,是一个十三四岁的男孩,名叫徐文,正是徐荣的嫡长子! 其实张恒的本意,是让徐荣把家中儿子或是女儿送来一个,也好让张恒相信他是真心归顺。可徐荣却是够坚决,直接把自己的继承人送了过来。 当然,这也是徐荣够聪明的表现。 一者,既然决定归顺刘备,索性坦诚到底,只有获取了张恒的信任,将来他才能在刘备集团内站稳脚跟。 二者,张恒接下来必然有大动作,自己这个排头兵能不能全身而退还不好说。现在把继承人送过去,即便自己遭遇不测,也算保住了香火。 可以说徐荣这次直接豁出去了,也可以说他看得足够透彻。 望着眼下的小正太,陈宫摇头叹道:“都尉,这徐文耀倒是个聪明人!” “公台所言甚是。”张恒笑着点了点头,向徐文问道,“小郎君今年多大了,可有表字?” 闻言,徐文赶紧恭恭敬敬地行礼道:“回先生,在下今年十三岁,还未有表字。” 张恒这才扭头向陈宫笑道:“公台,你以为这小郎君如何?” “此子倒是天资聪慧。”陈宫笑道。 徐文的表现不能说好,也不能说坏。他在张恒和陈宫面前没表现出多少拘谨,却也没有到坦然自若的程度,算是中上之姿吧。 “公台门下可有弟子?”张恒又问道。 “在下学艺不精,如何敢开门授徒,误人子弟。” 话说到一半,陈宫忽然反应过来了。 怎么,张子毅的意思,是让自己收徐荣之子为徒? 果然,张恒接着说道:“公台学究天人,足可称当世大儒,又怎会误人子弟。我看这小郎君资质不错,就与公台做个弟子,如何?” 你徐荣够坦诚,那我便为你的儿子谋个出身。 有东郡名士陈宫作为老师,这孩子将来的下限便低不到哪去。 “在下遵命!”陈宫拱手应了下来。 徐文倒是挺机灵,当即就要向陈宫行叩拜之礼,却被张恒拦下。 “拜师大事,岂能仓促,总得挑个良辰吉日。”张恒笑道,“夜深了,小郎君也该累了,且下去歇息吧。只是还得委屈你这几日不要出门。” “多谢先生,小子告退!”徐文赶紧行礼道。 张恒向外唤了一声,张温的管家马上走了进来。 “少君有何吩咐?” “周叔,烦劳你给这位小郎君安排住处。” “唯!” 管家拱手道,带着徐文退了下去。 张恒和陈宫又聊了一会,终于等待荀攸沐浴完毕,再次走了进来。 换了一身衣服的荀攸倒是容光焕发,近半年的阴郁之气也一扫而空,身上浮现出了本该属于他的气场……虽说依旧面色木讷就是了。 “公达请坐。”张恒挥手笑道。 荀攸没有坐下,而是冲张恒拱手道:“敢问阁下何人?” 张恒没有回答,却笑道:“久闻公达足智多谋,有王佐之才,不妨猜一猜在下的身份。” 闻言,荀攸明白张恒是在考校自己。 看来今天得拿出点真本事了,不然难免被眼前这个白衣人看轻了。 “我虽不知阁下何人,却知此处是太尉府邸,想来阁下应与张太尉关系匪浅。” 闻言,一旁的陈宫不禁露出了震惊的神色,急忙开口问道:“公达如何得知此处是太尉府邸?” “在下自幼记性比别人好些,倒是让阁下见笑了。” 这叫记性比别人好些,这分明是过目不忘好吧! 荀攸出了司空狱后,到太尉府的这段距离,头上全程蒙着口袋。但他能根据步数和转了几个方向判断出最终的地点,就证明他对雒阳的地形建筑非常熟悉。 若换做旁人,哪怕在此地生活一辈子也难做到。可荀攸仅仅在雒阳呆了一年而已,而且其中半年的时间都在监狱中度过。 这份聪慧,已经不是记性好能够形容的了。 果然,这些当世一流谋士,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心中感叹一声,张恒起身,对荀攸拱手道:“南阳张子毅,见过公达!” 一旁,陈宫也跟着起身自报家门。 闻言,荀攸不禁用惊讶的目光看着二人。 不想竟是东郡名士陈公台! 张恒的名字他没听说过,但东郡名士陈公台,那可是如雷贯耳。 而且看样子陈宫还屈居此人之下,那这白衣年轻人,岂不是更不得了。 荀攸沉思片刻,对张恒认真道:“子毅先生救我出狱,不知有何吩咐?” 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从司空狱中救人,而且还是自己这个行刺董卓的要犯,张子毅必然花费了大力气。 那么,绝对是自己有利用价值。 “此事先不提。”张恒挥袖笑道,“公台在狱中待了半载有余,可知如今天下局势?” 荀攸当然不知道,只得摇了摇头。 “还请先生赐教。” 当下,张恒便把荀攸入狱之后的天下局势讲了一遍,从关东诸侯起兵,讲到最近董卓与刘备对峙荥阳。 一系列兔起鹘落的变化,听得荀攸眼中惊异连连。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这才入狱半年,天下居然乱成了这个样子。 ------------ 第一百四十一章 C位出道的大汉小鲜肉们 听完张恒的讲述后,荀攸沉默片刻,而后忽然抬头。 “先生此来雒阳,恐怕不仅仅只是为了救出张太尉吧?” 荀攸开口问道,但语气中却充满了肯定。 “不然呢?”张恒笑道。 荀攸摇了摇头,“若只是为了救出太尉,先生恐怕早已离开了,又何必救在下出来。” “公达果然快人快语!”张恒拍手道,“董贼身率大军在前线负隅顽抗,我想请教公达,雒阳可有可乘之机?” 告诉我,能不能搞事? “有!” 张恒话音刚落,荀攸立刻斩钉截铁道。 如此干脆的语气,连张恒都忍不住一愣。 这家伙,这么干脆的嘛。 “在何处,公达可否明言?” 荀攸摇了摇头,“尚不清楚,不过绝对有。” “既然不清楚,公达何以如此肯定?”陈宫有些好奇道。 荀攸冲张恒一拱手道:“空口无凭,可否给在下两日时间,在下必然能找到可乘之机。我知先生时间紧迫,但想必也不差这一两日。” 给我点时间,就算没有,我也会把他变成有! 这一刻,荀攸脸上满是自信,眼中闪烁着刺痛人心的炽热光芒,哪里还有半分痴傻的气息。 望着展露锋芒的荀攸,张恒微微点了点头。 这才是当今天下顶流谋士该有的气场! “莫说两日,就算三五日也行,公达尽可放手施为便是。” “不敢多求,两日足矣!” 荀攸一挥袖道。 “好。”张恒点了点头道,“子义,这两日劳烦你随行保护公达。” “遵命!” 太史慈连忙抱拳道。 荀攸冲张恒和陈宫一拱手道:“在下告退!” 言罢,带着太史慈转身而出。 张恒却扭头看向了陈宫,笑道:“公台,你说荀公达要这两日时间做什么?” “自然是收集情报,推演局势。”陈宫答道,“都尉难道不知,颍川荀氏当代家主荀慈明,正是当朝司空!” 这点张恒自然知道,不过他问陈宫的目的并不在此。 “那你说两日的时间,荀公达能找到机会吗?” 陈宫摇了摇头,“荀公达此人,在下知之甚少。风闻他生性木讷,却聪慧内敛,在家族中也是顶尖人才,名声仅次于荀氏三若。至于他能否成事,在下却是不得而知。” 所谓荀氏三若,指的是荀文若、荀休若,荀友若三人。 桓灵以来,宦官外戚轮流当道,又爆发了两次党锢之祸,士人儒生被牵连极广,再加上皇帝卖官鬻爵,有识之士大多不能为官,或不愿为官。 如此一来,朝廷的公信力自然大不如前。然后士林中忽然兴起了一股品评人物的风潮,是为清议。 一个读书人如果因对抗宦官被罢官流放,就能获得在野乡谣的称赞,清议界也会随之为你加一个称号。有了称号,你就能获得地位。 这种清议品评的模式,一度爆发出了比朝廷更强的公信力。 前有天下规矩房伯武,天下楷模李元礼,这中天下级别的巨星。 中间有凉州三明,荆襄八俊,这些州郡级的偶像。 后有荀氏八龙,荀氏三若,这种家族级的爱豆。 荀彧三兄弟因其表字中都有一个‘若’字,所以并称三若,也算是拿到了清议界名号,随时准备抱团出道的小鲜肉了。 至于荀攸,却是吃了长相的亏,没有得到称号。 听了陈宫的话,张恒又笑着点了点头,“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且不管他荀公达能否成事,让他放手去做就是。只是……公台这几天一直待在房中,难道就没有所谋划?” 张恒把话说到这里,陈宫才反应过来。 好家伙,张子毅这是要连我一起考校啊! 尽管荀攸言之凿凿,但张恒也绝不会把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里。 陈宫只好拱手笑道:“在下确实有些想法,只是不敢在都尉面前献丑罢了。” “公台过谦了,既有谋划,不妨等两日之后你与荀公达一同施为。双管齐下,方为上策,公台以为如何?” 说这话的时候,张恒笑得很开心,脸上露出欠揍的笑容。 这一刻,他突然体会到刘备向自己问计时候的快感了。 他娘的,手底下有谋士就是好,终于不用事事都要自己费心费力了! “都尉所言甚是。”陈宫附和地点了点头。 “那就这么定了,夜深了,公台且先去休息吧。”张恒挥手笑道。 “在下告退!” …… 翌日。 司空狱失火的消息很快传了出来。 昨夜徐荣派十多名家仆去放火,但事实上,放火哪用得到这么多人,关键还是解决其他的狱卒。 没人扑救,火势自然越烧越大,等外面的人发现之时,已经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 最终大半个司空狱都被烧毁,里面的犯官烧死者甚众,少说也有二三十人。 当然,除了那些犯官家属之外,对于外人而言,这并不算什么不得了的消息。 李儒第二天就给出了处理方案:负责看守司空狱的官员罢官流放,被烧死的犯官追赠官职,妻儿老小加倍抚恤,照旧发俸。 之后,这件事也就这么过去了,并没有引起多少人关心。 除了某位荀姓的高官之外…… 得知侄孙被烧死的消息后,荀爽眼前一黑,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当场向后倒去。幸亏家仆眼疾手快,上前搀扶住,不然老人家怕是要当场来个倒栽葱。 家仆七手八脚将荀爽抬回榻上,便赶紧传唤医者救治。 良久后,荀爽才幽幽转醒,一双浑浊的眸子中满是悲伤。 “公达啊……” 其实去年谋刺董卓,荀爽也参与了其中,只是被下狱的官员都没有把他供出来。再加上荀爽身为三公之一,又德高望重,年老体弱,董卓便没有动他。 自荀攸入狱之后,荀爽便一直设法营救,谁曾想没等成功,自己这位侄孙就被烧死在了狱中。 荀爽心中大为感伤,不禁放声大哭,久久都没能缓过来。 家仆侍立一旁,见荀爽哭得伤心,也不敢上前说劝谏。 就在此时,忽然有家仆走了进来。 “家主,太尉府来人,说是有要事求见!” 荀爽此时正哭得伤心呢,哪有功夫搭理家仆。 管家见状,赶紧走出来喝道:“告诉来人,家主此时不便见客,让他改日再来!” “唯!” 家仆答应了一声,刚要走出去,却忽然被荀爽挥手拦下。 “慢……” 荀爽缓缓用袖子擦拭着眼泪,幽幽道:“既有贵客驾临,又怎能不见,来人,扶老夫更衣。” 身为当世大儒,荀爽任何时候都不想失了礼数。 “家主,您身体不适,还是改日再见吧。”管家赶紧上来拱手劝道。 “不。”荀爽缓缓摇了摇头,坚定道,“避而不见,非待客之道也,扶老夫更衣。” 众人拗不过荀爽,便只得照做。 如此情况下,等到太史慈带着蒙面的荀攸走进司空府时,自然没受到到什么好脸色对待。 ------------ 第一百四十二章让蔡邕想骂娘的计策 堂中,荀爽此时已经换了一身衣服,见太史慈进来,便微微点了点头,又看到蒙面的荀攸后,眼中便闪过一丝疑惑,不过也没有在意。 “拜见司空!”太史慈拱手行礼道。 荀爽挥了挥手道:“不必多礼,不知太尉寻老夫有何要……” 话音未落,一旁的荀攸却已经扯下了面罩。 “公达!” 见到荀攸,荀爽不禁失声叫道,同时忍不住揉了揉眼睛,生怕是自己的幻觉。 “叔祖!” 荀攸冲荀爽身前,双膝跪地行礼道。 荀爽却没功夫理会这个侄孙,猛地站了起来,冲管家喊道:“快,快关府门,将方才见过公达之人尽数控制起来。” 这和张温极其相似的第一反应,倒是把一旁的太史慈看得一愣一愣的。 不得不说,这些红尘中滚打爬摸过数十年的老家伙,就没有一个省油的灯。 身为当世大儒,荀爽倒不至于杀了这些家仆,不过先控制起来总是没错的。 吩咐完之后,荀爽才把荀攸扶了起来,老泪纵横道:“活着就好,活着就好啊……你若遭遇不测,老夫如何向你父亲交代!” 众人一同合谋行刺董卓,事败之后,荀爽一直认为该下狱的是自己,侄孙不过是替自己受过,所以心中甚是愧疚。 “叔祖不必担心,孙儿这不是好好的吗!” 荀攸笑着安慰了荀爽两句,又把昨夜的事情讲了一遍。 荀爽这才明白,原来昨夜的大火,正是张恒为了营救自己侄孙放的,倒是让他有些哭笑不得。 不管如何,荀攸活着就好。 “公达,你既已逃出生天,何不趁夜离开雒阳,反倒回来干什么?” “不,叔祖,孙儿还不能走。”荀攸摇了摇头道,“张子毅救孙儿出狱,孙儿自然要报答他。再者,去年行刺董贼事败,孙儿也是心有不甘,如今正好再试一次。” “这……”荀爽摇头叹息道,“董贼如今在外征战,你如何行刺?” “董贼是走了,可他的爪牙还在。孙儿准备将这些贼子……一网打尽!” 荀攸冷笑一声,眼中充斥着冰冷的杀意。 …… 说是两日时间,但其实第二天晚上,荀攸就回到了太尉府。 他问了张恒一个问题:咱们手中有多少兵力。 想让我帮你搞事,总得告诉我有多少筹码,不然我计划做得再好,你没能力实现也不行。 关于这件事,张恒表示我现在就是光杆司令,手中除了太史慈的五十人之外,一点兵力也没有。 其实类似的问题,陈宫也给出过自己的看法,那就是让张温出面,联络一批忠心汉室的老臣,来共同举事。 诸如张温、王允、荀爽、朱儁等人,这些人或多或少都有各自的缺点,但唯独在忠心方面,没有任何的问题,也不担心泄密。 但这个提议,直接被张恒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一者,人多嘴杂,难以成事。就算不会泄密,这些老家伙也是一个顶一个的牛逼,张恒只身入雒,威望不足以统合这些人共同举事。 再者,也是最重要的一点。真要和这些人一同搞事,哪怕成功,跑路的时候要不要带着这些人。不带的话,等待他们的,就是董卓的屠刀。 带着吧,将来如何安排。以这些人的资历,哪是刘备和张恒能够指使的。 有这两层考量,张恒压根不会考虑这些人,只把问题推到了徐荣面前。 要干事了,该你老徐出力了。 对此,徐荣给出的回答是一千人! 当初麾下的五千禁军都被刘备收编了,如今雒阳城留守的一万人,大多是董卓的西凉军,这一千人也是之前西园军的残余,能够凑齐已经不错了。 张恒觉得不够,但荀攸却认为已经很多了,至少比他想象的要多,更何况还有太史慈这位一流武将撑场面。 于是当天晚上,荀攸就给出了一整套方案。 张温的书房中,荀攸冲张恒拱了拱手,脸上带着一丝异样的笑容。 “都尉,在下听闻,近日蔡侍中准备嫁女。” “不错。” 张恒点了点头,心道荀攸你可够八卦的,人家嫁女儿关你什么事。 倒是陈宫,一听荀攸提起此事,脸色猛然一变。 难不成荀公达与我想到一块去了? 荀攸继续笑道:“蔡侍中入雒以来,董贼待之甚厚,如今嫁女,董贼之弟董旻必然到场祝贺。” “何止是董旻,所有留守雒阳的董贼爪牙,怕是都会到场庆贺”陈宫接口说道。 听到这里,张恒不禁瞪大了眼睛,瞬间明白了二人的意思。 “所以……公达是打算在酒宴上动手!” “不错!”荀攸冷笑道,“派五百精兵提前埋伏在蔡府,等酒宴开始,便一涌而出,将董旻连同董贼爪牙,尽数砍成肉泥,大事可成矣!” 卧槽,好朴实无华的计谋! 不过细细想来,成功的几率却极大。 以有心算无心,董旻无防备之下,莫说五百精兵,就算五十人,也足够要了他的命。 只是这么赤裸裸的毒计,不像是你荀公达的风格啊。 快说,你是不是和贾诩灵魂互换了? 蔡邕要是知道了你这个计谋,估计会挖了你家祖坟。 张恒想了想,又开口问道:“还有五百人呢,公达打算留作何用?” “自然是提前打开城门,在城外接应咱们。得手之后,立刻远遁而走!”陈宫接口说道。 敢情你们俩想到一块去了是吧! 果真是天下乌鸦一般黑……额不,是英雄所见略同,张恒心中感叹道。 “不!” 哪知荀攸却摇了摇头道:“另外五百人,直接趁夜杀入董贼府邸,将董贼妻儿老小,满门尽灭!” 好吧,你果然和贾诩灵魂互换了。 张恒望着满脸杀机的荀攸,终于确定了自己的想法。 “不可,万万不可!”陈宫赶紧反对道,“董贼府中必然有重兵把守,五百人未必能胜。就算能胜,也必然耗时日久,届时董贼大军赶到,咱们插翅难逃。” 对于这个太过城市化的决定,陈宫认为是自寻死路。 张恒也满脸苦笑地点了点头。 将董旻等一干董卓爪牙干掉已经足够了,至于妻儿老小,杀之除了泄愤之外毫无用处,荀攸这完全是被仇恨冲昏头脑了。 “公达,我以为咱们还是稳妥行事。”张恒缓缓开口劝道。 荀攸拱手道:“都尉,兵贵神速,只要咱们出其不意,未必不能成事。在下只负责谋划而已,至于何去何从,全凭都尉决断。” “公达此计甚妙,但董贼的妻儿老小……还是算了吧。”张恒摇头笑道,“此外,对于李儒此人,公达可有了解?” 荀攸的计策的确很完美,甚至不存在任何破绽,唯一值得顾虑的,便是皇宫中的那位老银币。 “在下只知此人是董贼心腹,其余不曾知晓。”荀攸拱手答道。 张恒又把目光看向了陈宫,陈宫也是摇头。 李儒早年一直在凉州,因此未曾显名,二人不了解也是正常。 只是这老家伙实在不好惹,张恒担心他看破荀攸的计谋。 沉思片刻后,张恒眼中陡然一丝精光。 他李儒再厉害,也只是个凡人而已,自己这个局内人都想不出任何破绽,他凭什么能看破? 自古大道之行,不问凶吉! 若是瞻前顾后,拖到下辈子都成不了事! 也罢,就赌这一次,干他一票! 张恒忽然站了起来,神情也是满脸严肃。 “我意已决,就依公达之计行事!” 见张恒有了决断,陈宫、荀攸、太史慈三人皆神情一肃,连忙拱手道:“遵命!” ------------ 第一百四十三章老淫棍 张恒挥了挥袖,又对荀攸认真道:“距离蔡侍中嫁女还有十多日的时间,公达尽可从容布置。我让子义听你调遣,凡事不必有顾忌,且放手一搏!” “在下明白!” 荀攸重重一点头道。 这一刻,他不禁又想起了死在狱中的何颙。 倘若当初他能如张子毅般对自己言听计从,如今董贼的坟头都该长草了。 陈宫忽然开口道:“都尉,此事……要不要通知蔡侍中。他虽委身董贼,但其心不附,若能得他相助,咱们便更加如虎添翼。” “不,不可!” 张恒还没来得及开口,荀攸便摆手道:“就算蔡侍中有除贼之心,但事关她长女的婚嫁大事,他难免有所犹豫,只怕会误了良机。再者,万一蔡侍中不肯合作,咱们便功亏一篑。” 谋士不密的亏,荀攸已经吃过一次了,绝对不会再有第二次。 “公达所言不错,大不了时候咱们带着蔡侍中一同远离雒阳,不让他落到董贼手里就是了。”张恒点了点头道。 好歹利用了人家,总得给人家留条活路吧。 见张恒发话,陈宫也只得打消了这个念头。 商议已定,张恒便命众人各自去准备。 其实也没什么好准备的,指挥权张恒已经下放给了荀攸,接下来看他表演就行了。 只是趁着这段时间,张恒可以规划一下逃出雒阳之后的路线。 以李儒的精明,就算事先没能察觉,但事后也必然第一时间反应过来,之后绝对会亲率大军追杀过来。 那么,自己该从哪条路撤退呢? 张恒拿出地图,细细端详起来。 雒阳是帝国都城,天下之中,道路自然四通八达,可以说去任何地方都行。 皱眉思索了半天,张恒大致捋出了四条路线。 其一,出雒阳之后,径直往东南而走,绕过轩辕关直入山林,就是当初张恒从颍川进雒阳的那条路。 这条路的好处是路程短,能够最短的时间抵达,一旦进入阳城山后,莫说李儒手中有一万人马,就算有十万大军,也难搜到张恒等人的痕迹。 其二,便是出雒阳径直向北,以最快的速度抵达平津渡。渡过黄河之后,便是河内郡,袁绍如今正屯兵于此,李儒绝对不敢追过黄河。 而这条路,比之前那条路的路程还要短,速度还要快。 缺点是不可控的因素太多,且不说平津渡绝对有西凉军把守,就算能够渡过黄河,袁绍那小子也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 其三,便是一路向西,只要能绕过函谷关,便进入了关中地界,李儒鞭长莫及。虽然路途够长,但好在出其不意,就算李儒也不会往这条路上去想。只要避过一段时间风头后,张恒等人就算安全了。 其四,也是最后一条路。一路南下,直奔南阳而去。 这条路宽广平坦,行进速度极快,且途中只有广成关一道阻碍。一旦进入南阳,就到了袁术的地盘,自己等人就算彻底安全了。甚至张恒可以提前请袁术派兵接应,现在正是袁术和刘备的蜜月期,他应该不会拒绝。 可这条路最大的缺点,也是道路平坦。 你行进的速度快,敌人追击的速度更快,一旦被追上,将无险可守,只能闭目等死。 这四条路各有优劣,任凭张恒冥思苦想许久,也没能从中选出一条最合适的。 “罢了,反正还是十多天的时间,到时候再慢慢考量吧。” 张恒吹熄了蜡烛,躺在榻上倒头就睡。 …… 时间一天天过去,荀攸的谋划进度也在一点点推进。 反倒是张恒,彻底成了闲人一个,每日要么躲在屋里睡觉,要么坐在院中晒太阳。 从谋划开始的第二天起,陈宫就开始把人分批往城外转移。 当他把这个消息通知徐荣之后,徐荣被感动得热泪盈眶。 天可怜见,原来子毅先生没把俺老徐当成炮灰,当即积极响应,把妻儿老小开始往城外转移。 为防李儒察觉,陈宫行事非常小心,每天只让不超过十人出城。 好在总共要送走的人也不多,张温、徐荣、加上荀爽总共三家,一起也不超过一百人,十天八天的也就够了。至于那些家仆,现在也顾不上了,等到时候一起走吧,先保证家人的安全为主。 另一方面,徐荣也开始筹备起事用的兵器。 雒阳拢共一万西凉军,日常负责城防的军队不过四千人,五日一轮换。也就是说,只有当日负责城防的那两千人才有兵器,其余兵器都封存在武库之中。 这两千人中,至少有一千人拱卫皇宫安全,还有一千人把守各个城门。 至于剩下六千人,全都在城外驻扎。 董旻及其麾下高级将领,日常也不过只带着数十护卫而已。 由于蔡邕嫁女,大多数西凉军的高级将领都得到了邀请,所以徐荣很快便得到了当日负责巡防的机会。 至于武器,便利用他城门校尉的职位,每天弄来一点,所幸最后终于是凑够了。 若放在承平年间,武库每次进出都要清点,徐荣自然是没机会的。但此时董卓掌权,城中政务都在李儒手中,军务都在董旻手中。 李儒固然可怕,但董旻的警惕性也就那回事了,所以才给了徐荣机会。 时间终于来到第十四天。 明天就是蔡邕嫁女的吉日,河东卫氏今天也已经赶到,长长的迎亲队伍招摇过市,倒是引来了不少百姓的围观。 整座蔡府张灯结彩,一片欢腾景象。 早有和蔡邕相熟的官员提前登门道贺,蔡邕也一一还礼,甚至半个雒阳都笼罩在喜色之中。 尚书台内。 李儒打开一封军报仔细看了起来,正是董卓从前线传回来的最新消息。 此时荥阳的战事,已经进行到第三轮了。 听了上次李儒的劝告,董卓整顿兵马后,又对荥阳发起了进攻。 只可惜,依旧没能破城,反倒又折损了数千兵马。 无奈之下,董卓终于放下心中那点念想,打算班师回朝。 此外,关于上次李儒在信中提到的事情,董卓统统准许,并让他立刻着手行动。 其一,便是给屯兵扶风的皇甫嵩下诏,让他入京。 其二嘛,便是着手处理刘辩。 刘辩去年就退位了,如今不过是弘农王而已,按理说已经没了威胁。董卓之所以要杀他,其实是因为关东诸侯。 确切来说,是因为袁绍最初打出的旗号,就是董卓擅行废立,图谋不轨,所以他们绝不承认董卓立的天子,誓要杀进雒阳,迎回刘辩。 既然如此,董先生索性直接把刘辩物理消灭,看你们还有什么借口。 这两件事情有轻有重,李儒打算先下诏,等皇甫嵩回了雒阳,没了反抗能力之后,再毒杀刘辩。 思索完毕之后,李儒当即奋笔疾书,洋洋洒洒写了一封诏书,最后拿出传国玉玺盖上印章,准备发给皇甫嵩。 可盖完印章之后,李儒望着手中的传国玉玺,眼中忽然闪过一丝异色。 此物……说不准到时候也能利用一番。 一旦迁都长安,雒阳必然为众诸侯攻破。 倒不如把传国玉玺当作肉骨头扔出来,让诸侯们狗咬狗去吧。 一念及此,李儒嘴角露出一抹冷笑。 …… 第二日,下午。 张恒从房中走出,却是已经收拾妥当,一副准备出发的模样。 今日正是蔡邕嫁女的日子,而荀攸的布置也已经全部完成,晚上雒阳便会成为战场。 以张恒的性子,自然不会亲自参与这场动乱,自然要提早离开。 另一边,张温也从房中走出。 为了不引人注意,张恒特地安排张温和荀爽最后离开。 “伯父,一切都准备妥当,咱们出城吧。”张恒上前拱手道。 张温重重一点头道:“好,老夫已和慈明兄约定城外相见,咱们这便出发。” 当下张恒与张温伯侄二人出了府门,只带着一个管家向城外进发。 临出城门之际,张恒不禁回头看了看这雒阳城。 数百年的帝都啊,它的繁华自己还没领略过,便要仓促离开。下一次再来,不知何年何月了。 而且就算能再来,恐怕也看不到这般繁华的光景了。 董卓迁都之前,必然把能祸祸的都给祸祸了,最后再一把大火连城都给烧掉。 “子毅,咱们出城吧。” 张温见侄儿怔怔出神,不由得提醒道。 “好,出城!” 张恒重重一点头,伯侄二人牵着马通过城门,之后纵马狂奔,离开了雒阳。 城外数里的地方,果然见到了早就在此等候的荀爽一行人。 “慈明兄!” 张温下马大笑着走了过去,对荀爽拱手道。 荀爽也对张温拱了拱手,随后便把目光放到了张恒身上。 “这位想必便是子毅贤侄吧。” 张恒赶紧拱手行礼道:“晚生见过荀司空!” “贤侄何必这般生分,我与你伯父多年至交好友,如蒙贤侄不弃,唤一声叔父如何?”荀爽捋须笑道。 他已从荀攸口中得知了全部计划,明白就是眼前这个年轻人在幕后操盘一切,言谈举止间客气了许多。 荀爽想攀关系,张恒也没什么好说的,只得再次拱手道:“晚辈见过荀叔父!” “贤侄免礼!” 荀爽捋须笑道。 值得一提的是,张恒发现荀爽身旁除了管家和几个家仆之外,后面还有一个年轻女子,大约二十岁左右,倒是美白貌美,风姿绰约,只是一直冷着脸,好像谁都欠她钱一样。 此女,该不会是荀爽的小妾吧。 这老家伙看起来道貌岸然,谁曾将竟是条老淫棍! ------------ 第一百四十四章原来是寡妇啊! 大概是注意到了张恒的目光,荀爽笑着介绍道:“伯慎,子毅贤侄,这是小女阿采,字女荀。” 这…… 张恒立刻为自己刚才那有颜色的想法而感到羞愧,却也生出了些疑惑。 汉代是豪族政治,虽然也是上层垄断官场,但这些豪族大多读书认字,所以多少要些脸面。大多数官员为表清廉,为官都是只身赴任,最多带着妻子而已。 比如自己伯父张温,妻儿都在南阳老家,他在京城多年孑然一身,也只纳了两房小妾。 可荀爽这老家伙来京城做司空,没带妻子儿子也就罢了,怎么反倒带着女儿,着实奇怪。 这时,荀爽的女儿荀采对着张温和张恒躬身行礼道,“见过伯父,见过世兄!” “荀娘子不必多礼。”张温笑着挥了挥袖道。 张恒也赶紧拱手道:“见过娘子!” 一番寒暄之后,荀爽赶紧问道:“子毅贤侄,城中……可都一切安排妥当?” 照他的想法,能逃离雒阳就不错了,别瞎折腾了,自己侄孙的命才最重要。 奈何张恒和荀攸都一门心思打算搞事,荀爽也是无奈,只得把询问的目光放在了张恒身上。 “今日城中之事,皆是公达一手谋划,怎么,叔父对公达的谋划没信心?”张恒笑着反问道。 “这倒不是,公达这孩子生性内敛,行事稳重,做事老夫向来放心,只是……”荀爽苦笑道,“雒阳城中董贼爪牙甚多,老夫担心公达身陷险境。” 张恒摇了摇头道:“自古成大事者,不问生死,公达既有除贼之心,叔父该感到欣慰才是。” 就算荀攸计划得再怎么周密,风险也还是有的。 想得到什么,就得承担相应的风险,君不见陈宫一听说能够有机会干这票大的,甚至直接放弃了提前出城,兴高采烈地跟着荀攸去了。 “话虽如此,可是……” 张恒劝慰道:“叔父不必担忧了,等料理完了董贼爪牙后,公达自会前来会合。倒是咱们,还是先启程吧。” 雒阳城外有一小城,名曰:诸氏聚。前些日子陆续出城的所有人,如今都在诸氏聚中,张恒等人自然要前往与其会合。 “眼下也只能如此了。”荀爽叹了口气道。 毕竟此处离雒阳还是太近了些,当下众人再次上马,直奔诸氏聚而去。 值得一提的是,途中张恒下马去方便的时候,伯父张温却凑了过来,解开裤带嘘嘘的时候,却冲张恒笑道:“子毅,你可是好奇荀慈明在雒阳围观,为何还带着女儿?” “这……” 望着一脸神秘的张温,张恒忽然嗅到了一丝八卦的味道。 伯父,你都多大的人了,而且还是当朝太尉,这般背后议论人家真的好吗? 但张温都已经递话了,张恒只好无奈道:“还请伯父解惑。” “本来荀慈明是只身赴京上任的,荀采是几个月后被他诈病诓骗来的……” 听张温讲述这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饶是张恒,也当场被惊得目瞪口呆。 原来荀采十七岁时就出嫁了,嫁给南阳阴氏阴瑜为妻,不久便生下了一个女儿。但好景不长,两人成亲两年后,阴瑜便一命呜呼,只留荀采寡居在家。 后来颍川郭氏郭弈的妻子病亡,便想娶荀采为妻。荀氏、郭氏都是颍川大族,世代交好,荀爽自然爽快答应,便写信给女儿荀采,要她改嫁。 如今这时代民风彪悍,还没有对女性进行道德上的束缚。改嫁是非常稀松平常的事情,甚至上层贵族娶寡妇的例子也非常多。 比如原本历史上,刘备的皇后吴氏,曾是刘焉的儿媳,曹丕的皇后甄宓,也曾是袁绍的儿媳。甚至曹操后来的正室卞夫人,也只是歌姬出身,轮到曹操手中的时候,早不知道换过多少手了,可曹操还是把她扶为正室。 究其原因,还是这时代对传承比较看重。寡妇,特别是生过孩子的女性,已经证明有生养的能力,自然也就成了抢手货。 荀爽要求女儿改嫁,也是人之常情。但哪知道荀采却是个性格刚烈的奇女子,非要为阴瑜守节,坚持不肯回家。于是荀爽便扯了一个谎,说自己重病将死,要女儿回来看自己一眼,这才把荀采骗到了雒阳。 来到雒阳之后,得知真相的荀采羞愤欲死,当场就要拿剪刀自尽,幸好被荀爽及时拦下,此事在雒阳还闹出了好一阵风波,不然张温哪会知道来龙去脉。 经此一事,荀爽也不敢再逼迫她改嫁了。 与郭弈的婚事告吹之后,南阳阴氏那边知道了情况,也写信斥责荀爽的不地道。 你要你女儿改嫁本无可厚非,但你来骗,来偷袭是什么意思,看不上我阴氏是吧。那好,从此一刀两断就是! 愤怒的阴氏直接扔了一封和离书过来,表示荀采从此与阴氏再无瓜葛。 这场闹剧虽然就此落下帷幕,但荀爽却是丢人丢大发了。 身为当世大儒,他诓骗女儿是为不慈;答应郭弈嫁女却没能做到,是为无信,偷袭阴氏是为不义。数条罪状加身,荀爽又羞又愤,当场就病倒了。 这次是真的病倒了,缓了一两个月才恢复过来,从此绝口不再提女儿改嫁之事了。 于是,荀采就这么留在了雒阳。 “子毅你是不知道,荀慈明那次可是太丢人了!” 张温满脸戏谑的笑容,宛若张恒前世上大学时的舍友一般阴损。 好吧,原来还有这么一档子事。 受到如此打击,也难怪荀采整天冷着一张脸,倒也是个可怜人。 只是…… 张恒摇头笑了笑,忽然看了一眼张温身后,连忙开口道:“伯父……慈明公身为当世大儒,且又与您相交多年,如此背后议论他,着实有些不厚道。” “什么狗屁大儒,这老东西年轻时候还不是偷鸡摸狗之徒!”张温满脸不屑道。 “可是……”张恒又看了一眼张温身后,意有所指道,“都是些陈年往事,都过去了,伯父又何必再提。再说,侄儿身为晚辈,听这些也不合适。” 张温连忙解释道:“老夫既然与你说这些,肯定是和你有关的。你如今尚未婚配,如果娶了荀氏娘子,岂不美……” 见张温非但没听懂自己的暗示,反而越说越离谱,张恨连忙摆手道。 “伯父,别说了……” “不,老夫得跟你说清楚。”张温满脸严肃道,“子毅,你可知道他荀氏乃是颍川第一大族,族中子弟多年轻才俊。你是要辅佐刘玄德干大事的人,若能与荀氏联姻,岂不是如虎添翼。你以为那郭弈为什么要求娶荀慈明的女儿,还不是看上他荀氏的势……” “伯父,真的别说了!” 张恒满脸叹息道,已经有种想捂住脸的冲动了。 张温还以为张恒是嫌弃荀采嫁过人,连忙劝解道:“子毅,你平时无比聪慧,怎么这时却犯糊涂了。他荀慈明的女儿,就算……” 可这次张温还没把话说完,身后就响起一声苍老的爆喝。 “张伯慎!” 张温急忙扭头看去,只见荀爽不知何时站在了自己身后,当场吓得浑身一抖,脸色发青,却急忙扭头看向张恒,目光中带着浓浓的责怪之意。 子毅,这老家伙什么时候来的,你怎么不提醒我! 张恒:??? 伯父,做人可得讲良心,我还没提醒你吗? “老匹夫,你刚才说什么!” 荀爽大步走了过来,指着张温满脸怒气道。 “呵呵,那个……慈明兄,方才小弟不过戏言……戏言耳,切莫在意……哎哟!” 张温讪讪笑道,可赔礼的话还没说完,脸上就挨了一拳。 荀爽盛怒之下哪还有什么分寸,当场给张温带了一个熊猫眼,却仍不解气,继续大骂道:“老匹夫,看老夫今日不打死你!” 张温平日里也是养尊处优惯了,哪受过这等对待,当即大怒,梗着脖子叫道:“怎么,你做的好事还不许别人说了,整个雒阳谁不知道你荀爽诈病赚女儿,当真是饱读诗书的大儒行径啊!” “老夫……我……我打死你!” 荀爽被这句话整得彻底破防,挥舞着拳头再度冲了上来。 吃了亏的张温也不肯示弱,索性挥拳相向,两个老头当场扭打在一起。 一旁的张恒人都看傻了,反应了半天才想起劝架。 “伯父,荀叔父,二位且息怒,息怒……追兵随时可能会到,你们还是别打了。” 荀爽怒吼道:“子毅莫管,老匹夫辱我太甚,即便是死,我要先诛杀此獠!” “老夫领兵征战多年,怕你这腐儒不成!”张温也不甘示弱地吼道。 于是,张恒劝架失败。 直到荀采和两家的管家听到动静赶来,才合力分开了两个老头。 荀采和管家都在,两人自然不好再相互揭短,却都仍旧气哼哼地不肯搭理对方。 荀采问原因,荀爽只是冷哼一声,不肯回答。 无奈,荀采只好把目光看向了唯一的知情者,张恒。 “世兄,家父与张叔父……方才因为何事扭打?” 这么多年来,她还是第一次见到父亲出手与别人斗殴,所以哪怕性情清冷如荀采,也大惑不解。 张恒只得回以苦笑。 “不过是一些口角争执而已,娘子不必再问了,咱们还是先赶路吧。” 你想让我怎么说,难道说他们是因为你这个寡妇才打架的? 荀采点了点头,转身劝了荀爽一会,才把老父亲哄上马。 张恒望着荀采清丽的背影,脑中忽然想起刚才伯父张温的提议。 与荀氏联姻,倒也不是不行。 而且,荀采本人还是个年轻貌美,胸大腿长,前凸后翘的……寡妇! 嘶…… 一念及此,张恒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心中彻底与曹贼和解。 我张子毅何许人也! 那些十五六岁的青涩小丫头,又怎能配得上我成熟的作风。 所以,我必须喜欢这种成熟一点的大姐姐。 嗯,就是这样的。 ------------ 第一百四十五章搞事前的最后准备 雒阳。 天色渐晚,华灯初上。 尚书台内,李儒也终于处理完了一天的政务,正准备起来活动活动身子的时候,董旻从殿外走了进来。 “先生,走,咱们去蔡府吃酒。” 董旻脸上带着笑容,身上还有些许未散尽的酒气,看来中午已经喝过一场了。 “今日便是蔡侍中长女大婚之日?” 李儒有些恍惚道,只觉时间飞逝。 “是啊,先生不记得了?”董旻大笑道,“蔡侍中也够意思,咱们西凉的老兄弟都宴请了。当初入京时,这帮子关东世家还看不起咱们,如今还不是乖乖待为上宾。” 言谈举止间,颇有种扬眉吐气的感觉。 “也罢,叔颖你先去,待我更衣之后前往。”李儒开口道。 蔡邕毕竟是当世文宗,也是董卓看重的人,李儒觉得自己应该给点面子。 “好,那我就在蔡府恭候先生大驾了。” 董旻抱拳笑道,随后转身出了皇宫。 李儒的府邸就在尚书台旁边,当初董卓为了随时能够问计于他,便在三公府和尚书台之间给他盖了一件院落。董卓知道李儒不喜奢华,便也没有多加装饰,只是保持了清幽宁静的格调。 从尚书台出来之后,三两步李儒便走回了自己家中,正准备更衣之时,忽然想起一件事。 “来人!” 一个家仆走了来,躬身道:“家主有何吩咐?” “今日何人驻防?” “回家主,是徐文耀将军。” 闻言,李儒这才点了点头。 徐荣行事稳重,倒是没什么可担心的。 蔡邕嫁女,几乎所有西凉军的高级将领都去赴宴了。一顿酒喝下来,必然都大醉而归,李儒唯恐耽误城防,这才开口问道。 在知道是徐荣当值之后,他便放心了些。 尽管雒阳四面八方都有驻军,敌军也不太可能一夜之间攻进雒阳,但多年保持的谨慎习惯,还是让李儒下意识问了一遍。 而且,李儒担心的其实不是外面,而是来自内部的威胁。 随着董卓出征的时间变长,雒阳城中的某些人也开始越来越不安分了。 不说别人,就单单说朱儁、杨彪、王允这几个老家伙,可都是憋着劲准备使坏呢,李儒不想给他们以可乘之机。 想了想,李儒还是有些不放心,当即解下腰牌递给家仆。 “传我令,今夜再从城外拨一千兵马,进入城内驻防!” “遵命!” 家仆双手接过令牌,转身而去。 李儒这才彻底放心了,开始准备沐浴更衣,稍时赶往蔡府赴宴。 …… 徐荣府邸。 从下午开始,徐荣就密令自己的心腹兵马开始悄悄在府中集结。 他是城门校尉,又有巡视城防之责,一次数十人的调动,倒是没引起别人的注意。 直到夜幕降临之时,府中已经聚集了一千人马,这些也是徐荣能够动用的所有兵力! 眼看兵马齐备,徐荣走回堂中,对荀攸拱手道:“荀先生,兵马已经到齐,随时可以动手!” 闻言,荀攸这才转过身来,点了点头。 此时的荀攸踌躇满志,哪里还有半分木讷之相。尽数将平日里深藏的锋芒肆意挥洒出来,眼中炽热的光芒,几乎让徐荣不敢与之对视。 董贼,上次我没能杀了你,这次就把你的爪牙尽数诛杀,全当先收点利息了! “徐将军辛苦了,但还得劳烦将军派人去打探一下消息,看看咱们的客人都到齐了没有。”荀攸一挥袖,用不容置疑的语气命令道。 张恒早将此次行动的指挥权交给了他,莫说徐荣,就算是陈宫也得遵命行事。 “唯!” 徐荣一抱拳,转身命令一名屯长查看消息去了。 荀攸又开口对陈宫和太史慈道:“诸位,此次行动,共分为三步。首先,请徐将军将咱们的人替换为今晚巡防的士卒,等蔡府的客人全部到齐之后,直接杀进去。 第二步就简单多了,蔡府之内,凡是董贼爪牙,无论男女老幼,一个不留!切记,行动必须迅速。 最后,得手之后,立刻率军出城,赶去与张都尉会合,远遁而走。 西凉大军就驻扎在城北数里之外,所以开始动手之后,咱们最多有一个时辰的时间。一旦时间到了,无论如何,咱们都要立刻出城。一旦被城外的西凉军追上,后果不堪设想。” 最后,荀攸做了最坏的打算。 “我与张都尉约定的会合地点,乃是城南三十里处的诸氏聚。若行动不及时,咱们来不及撤退,最后还是被西凉军盯上了,那就直接改道而走,一路向西,千万不可往南与张都尉会合,诸位可明白?” 闻言,三人皆神情一肃,拱手道:“遵命!” 不得不说,荀攸还是个厚道人,哪怕最坏的打算,也想着如何不连累张恒。 没错,张恒思索了十多天之后,最终还是向南遁走,出广成关直奔南阳。 这条路一片坦途,虽说敌军追击得也快,但只要给自己两个时辰的时间差,就足够摆脱追兵了。 看似危险,却是最安全的路线。 荀攸又对陈宫说道:“公台兄,烦劳你领百名精锐,先行前往城门处,确保城门大开,我等能够迅速撤退。” “好。” 陈宫点了点头。 “子义,动手之时,你领两百人为前锋,以弓弩开路,务必将把守在蔡府内外的侍卫尽数斩杀!” 弓箭这种战场大规模杀伤利器,徐荣的确没弄来,但他却弄来了几十把硬弩。但好在街道巷战之类狭小空间,弩往往能一击致命,倒是比弓好用得多。 “遵命!”太史慈抱拳道。 “徐将军,等子义动手之后,你留一百人在外看守,立刻领着剩余六百人冲入蔡府,开始诛杀逆贼!” “遵命!”徐荣抱拳道。 “诸位,今日之事,成则为国除贼,败则万劫不复。稍时还请勇往直前,舍生忘死!”荀攸说着,向三人躬身一礼到底。 “攸在此……与诸君共勉!” “共勉!” 三人齐齐躬身行礼,目光中带着坚定。 ------------ 第一百四十六章行动伊始 接下来,荀攸又详细讲解了一番行动的具体事项,比如什么时辰动手,什么时辰离开。他这十多天的时间里,已经把主要的西凉军将领都摸清楚了,甚至画下了目标图,拿出来让三人观看。 正商议间,之前被徐荣派去查探消息的屯长回来了。 “将军,蔡府宾客皆已到齐!” 闻言,三人都精神一振。 终于可以动手了! 可接下来那屯长却说道:“可是……城中忽然出现了一批西凉军!” “什么!”徐荣失声叫道,“你可知道这批西凉军有多少人,是来干什么的?” 屯长答道:“小人问过,是奉了尚书台李文优的命令,临时加派了一千兵马,说是要增强城防!” “这……”徐荣赶紧把目光看向了荀攸,“先生,难道咱们的谋划被发现了?” “不。”荀攸却无比冷静地摇了摇头,“若是有人泄密,来的就不仅仅是一千西凉军了。” 说着,荀攸又向那屯长问道:“这加强城防的一千西凉军是在城楼上,还是在城中?” “并不在城楼上,而是四散在城中来回巡视!”屯长抱拳答道。 闻言,荀攸嘴角露出一丝笑容,瞬间明白了李儒的意图。 担心西凉军高级将领都喝得大醉,有人趁机搞事是吧。 你李文优这招,也算是歪打正着了。 不过,我不在乎! 太史慈有些担忧道:“先生,咱们今晚的行动……” “行动照旧!”荀攸一挥袖冷声道,“一千兵马散在城中,对咱们的影响并不算大,不过是加快些速度而已,等被发现的时候,咱们早就得手了,只是逃离的时候费劲一些。” 说着,荀攸将目光看向了陈宫。 陈宫点了点头道:“放心,只要我一息尚存,就能保证打开城门!” 徐荣还是城门校尉,而且还统领着今晚的巡防部队,只要陈宫伪装成徐荣的属下,把守城门就不成问题。 “好,烦劳徐将军调度麾下兵马,咱们稍时便开始行动!”荀攸下令道。 徐荣一抱拳转身出了堂屋,来到院中,开始给等候已久的兵马发放兵器。 等荀攸三人走出来的时候,已经差不多发放完成。 荀攸看了看眼前一千名手持兵刃的禁军,眼中精光一闪,低声喝道:“行动!” 下一刻,紧闭了一天的徐府大门被打开,一千兵马在徐荣的带领下齐齐走上街头。 走过一个街口后,队伍却分成了两队,陈宫带着人直奔雒阳南门而去,剩下的人继续径直往蔡府而去。 徐荣的府邸距离蔡府并不远,毕竟都是官邸。只因蔡邕地位更高,所以距离皇宫更近,而徐荣的府邸刚好就在蔡府与雒阳南门的中间位置。 因此,最先抵达目的地的,反而是陈宫。 城门守卫见一支队伍趁夜狂奔而来,不由戒备起来,为首军候大声喊道:“来者何人,速速止步!” 陈宫一挥袖,身后一百人立刻停住了脚步。 “我乃徐将军亲兵屯长,奉将军之命,前来助力城防!” 说着,陈宫直接拿出了徐荣的印绶。 那军候接过印绶仔细查看了一番,确定无误后便放松了下来,点了点头,心中却有些纳闷。 没听说要打仗啊,为什么忽然往城门下增兵? 再说,增兵也不该就这么点人吧,还不如自己麾下的军队一半多。 但上面的决定,不是他一个小小的军候有资格过问的,当下双手捧着印绶递了回去。 “职责所在,方才得罪了,还望将军莫怪!”军候对陈宫拱手笑道。 别看陈宫假扮的只是个屯长,但毕竟是徐荣的心腹,这军候如何敢得罪。 陈宫双手接过印绶,也抱拳笑道:“兄台客气了。” “走,我带将军上城楼。”那军候笑着邀请道。 “不了,兄台在城楼上驻守,我在城下驻守即可。”陈宫摆了摆手道。 “遵命!” 那军候不敢质疑,连忙一抱拳道。 如此这般,城门附近的守卫,全被替换成了陈宫带来的人。 蔡府。 此时院里堂下,正是一片欢闹景象。 虽然还没开席,但早已是高朋满座,人人面带笑意,亲切交谈着。 在大堂的最中央处,蔡邕身着喜袍高坐主位。左下首董旻坦然高坐,正在与蔡邕谈笑风生。 至于右下首的位置,却是空了出来。 李儒有爱沐浴的臭毛病,再加上他也不喜欢这种场合,所以现在还没到。 当然,以如今他的身份,只要董卓不在,他最后一个到也没人会说什么。 “恭喜蔡公得此佳婿,卫氏郎君一表人才,实在是可喜可贺啊!” 董旻看了看侍立在蔡邕不远处的新郎卫仲道,哈哈大笑道。 闻言,卫仲道心中一阵得意,却连忙向董旻拱手行礼。 他的确是有资格得意的,娶了蔡邕的女儿,就等于和董卓搭上了线,飞黄腾达之日不远。就算搭不上董卓,Yu蔡邕这个当世文宗联姻,也是好处多多。 “哈哈,左将军过奖了,稍时可得多喝两杯!”蔡邕也捋须笑道。 提到喝酒,董旻顿时不困了,大笑道:“那是自然,今晚必不醉不归!” “好,不醉不归!” 蔡邕也笑着答应道。 后院,蔡琰闺房内。 蔡琰早已换上了一身嫁衣,红中带黑,在烛火的映照下,使她那白皙的肌肤更显吹弹可破。 汉代尚黑,最早时候的嫁衣也是以黑色为主,红色为辅。但数百年的演变下来,象征喜庆的红色逐渐抬头,也就演变成了如今的红色为主,再辅以黑黄二色的嫁衣。 在蔡琰的身旁,却是坐着两个少女。 一个十五六岁,正是董卓的孙女董白。另一个却只有十三四岁,正是蔡琰的妹妹蔡婉,字贞姬。 “姐姐今日这嫁衣一穿,当真是我见犹怜!” 董白拍着手夸赞道,一张圆圆的脸上写满了羡慕。 “那是,我姐姐自然是美若天仙的。”蔡婉也跟着附和道,脸上满是得意。 只有蔡琰,依旧神情恬淡,摇了摇头道:“小姐何必羡慕,女子总有嫁人之日。将来等小姐穿上嫁衣,定比琰明艳百倍!” 这句话让董白很是受用,心中宛若吃了蜜一般甜,嘴角乐开了花,一对大眼睛中却满是好奇。 “蔡家姐姐,你那夫君卫仲道是何等样人?” 提起卫仲道,蔡琰神色一阵黯然,缓缓摇了摇头。 “自然是不知道的,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与他至今还素未谋面。” “啊?” 董白满脸惊讶道:“那万一他是个丑八怪可怎么办!在我们凉州可不是这样的,只有最强壮威猛的勇士,才有资格迎娶最漂亮的女子。只要双方你情我愿,父母也不会管。” 闻言,蔡琰还没表态,旁边的蔡婉已经绷不住了,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你当谁都跟你们西凉蛮夷一样不懂礼数啊! 蔡琰赶紧瞪了妹妹一眼,吓得蔡婉不敢再笑,只好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 虽说是姐妹,但蔡婉的性格和蔡琰大相径庭,一向古灵精怪。她连父亲蔡邕都不怕,却唯独怕自己这个严厉的姐姐。 姐妹二人的一番交流,董白自然是不懂的,依旧满脸憧憬着未来。 “将来我的夫君,必然要是一位能征战疆场,指挥千军万马的大将军!那种手无缚鸡之力,整天只会絮絮叨叨的书生,我可看不上!” 闻言,蔡婉再度翻了个白眼。 好好好,我知道你们西凉人都喜欢粗鲁的男人,这总行了吧! ------------ 第一百四十七章请诸位赴死 蔡府。 庭院内外,一片欢庆。 堂下蔡邕与宾客谈笑风生,院内众人举杯相庆,闺房内董白和蔡婉叽叽喳喳地恭贺着即将出嫁的蔡琰…… 正在这一片和谐美妙的气氛中,荀攸带领的队伍慢慢近了。 近千人的队伍步伐整齐地行进在大街上,终究还是发出了不小的动静。 刚一靠近,立刻引起了蔡府门口家仆的注意。 此刻这些家仆也是身穿喜服,喜笑颜开地站在门口把守,迎来送往各路宾客。 他们的确是应该高兴的,因为今天一晚上得到了赏钱,怕是比几年的例钱都多,所以他们恨不得自家小姐每天都嫁人才好。 听到脚步声后,家仆赶紧迎了上去,脸上堆满了笑容,离着老远便躬身行礼道:“贵客,小人有礼了,请贵客院内上座!” 说着,还伸出了双手,准备接过宾客带来的礼物。 这一套讨赏钱的说辞极为灵巧,就好似事先排练了无数遍一样。 这一身的举止行为也是无可挑剔,能让来往的每一位宾客,都感受到他那发自内心的尊重。 然后,宾客将礼物递到他手上的时候,照例就会赏赐些银钱。 那么,前面他所做的一切也算有了回报。 但这次,他却失算了。 他虽躬身下去,但耳边的脚步声却没有停,甚至越来越重。 家仆急忙抬头看去,只见一片黑压压全副武装的队伍已经来到了他面前。借着院中的灯光,他才勉强看清楚规模——何止数百人! “这是……” 家仆吃了一惊,下意识就想后退,但已经来不及了。 噗! 一柄利刃直接捅穿了他的胸膛。 “你……你们……” 家仆指着对面一众人,满脸吃惊地倒了下去,就此气绝。 荀攸抽出插在尸体上的利刃,眼中闪过一丝无奈。 这人明显是蔡邕的家仆,并非董卓集团的人,可以说是冤死了。 谁能想到,今夜行动死的第一个人,却是一个无辜之人。 不过箭已上弦,不得不发,荀攸倒是没时间为他哀悼,拔出利刃之后便冲徐荣一挥手。 “动手!” 铿! 得到命令的徐荣立刻拔出了腰间长剑,大喝道:“杀进去!” “遵命!” 千余名士卒齐声答道,纷纷拿出了武器。 太史慈却早已开始行动了,麾下两百人紧随其后,往蔡府大门口奔去。 见到另外两名看守大门的家仆之后,太史慈也不废话,径直从身旁士卒手中拿过两架机弩,对着二人射了过去。 咻咻! 两名家仆应声而倒,箭矢从眉心插入,已经贯穿了脑袋。 “杀!” 太史慈手中机弩一指,下令道。 这时,蔡府里面把守的西凉军士卒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拔出武器,就往门外冲了过来。 这些士卒都是西凉军高级将领的亲兵,陪同来一起赴宴的。 每个将领带个十个八个亲兵,汇聚到一起就有了一百多人,再加上董旻素来喜欢讲排场,无论何时都有数十名精锐亲兵随行,所以院内的西凉军士卒加一起有将近两百人。 他们自然是没资格入席的,只能在廊下聚集。等堂中院内的宾客大吃大喝的时候,蔡府后厨才会为他们安排些吃食,也是每人捧着一大碗肉食站着吃。 可现在肉没吃到嘴里,却迎来了突袭。 好在能当上亲兵的,都是真正的精锐,对于这种突发情况也没有太过惊慌,反而第一时间拔出武器冲了出来。 但下一刻,他们就被吓得魂飞魄散! 因为迎接他们的,却是一具具机弩! “放!” 太史慈一声令下,五十把一字排开的机弩齐射而出,宛若五十道索命恶鬼一般。 堂中。 蔡琰已经被接了出来,在董白和蔡婉的陪同下,来到堂中准备举行拜堂仪式。 蔡邕高坐主位,满脸笑容等待着这对新人的拜见,眼中尽是满足和欣慰。 女儿出嫁了,小女儿也安顿了,自己再无后顾之忧。 这时代倒是没什么一拜天地、二拜高堂之类的礼节,这对新人在司仪的操纵下,宛若提线木偶一般执行着礼节。 行礼的时候,卫仲道忍不住瞥了一眼纱巾遮面的蔡琰,顿时惊为天人,心中大喜。 这本是一次联姻,只要能攀上蔡邕,哪怕蔡琰是个丑八怪他也认了。 但谁想竟是这般尤物,比自己家中那几个小妾还要漂亮,这波赚大发了! 怀着激动的心情,这对新人缓缓来到蔡邕面前。 正要下拜行礼的时候,忽然异变突起! “将军,不好了,外面有贼子杀进来了!” 一个满身鲜血的士卒冲了进来,对董旻抱拳大叫道。 一时间,原本喧闹的大堂顿时鸦雀无声。 一众宾客皆面带惊异之色地看着此人。 “你瞎说什么胡话,这里是雒阳,哪来的贼人!”董旻顿时拍案而起,大声呵斥道。 “将军,小人所言千真万确,确实是贼人杀进来了,快走吧!”这士卒又重复了一遍。 这下董旻是真的震惊了,同时心中没有来的一阵恐慌。 就算这家伙疯了,但他身上的血迹可做不得假。 谁,到底是谁,居然趁这时候搞事! 就在他目光惊疑不定的时候,众宾客都纷纷起身下意识向外看去。 刚才闹哄哄的,谁都没发觉异常,现在安静下来一听,果然听到了外面的喊杀声。 这一下可不得了,堂中立刻爆发了一阵骚动,众宾客皆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 那十多个西凉军高级将领倒是反应够快,急忙抓起武器一跃而起,聚拢到了董旻身边,拔出武器将他护住。 “将军,眼下敌我情况未明,不如先退,调集了大军再做打算!”其中一人低声道。 董旻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退,退到哪里去?贼人既然敢来,必然已经将整座府邸围得水泄不通。” 那人顿时无言以对,片刻之后才继续道:“将军,这里毕竟是雒阳城中,贼人不会有这么多兵力,不如先派人出去看看情况,再做打算!” “也好。” 董旻点了点头道,同时一挥手,身旁一人立刻冲了出去。 可还没等此人走出大堂,门外涌进来一大队人马。 为首之人,正是太史慈! 尽管有机弩开路,但刚才的一番战斗,也着实费了他一番功夫。 毕竟近两百名西凉军精锐,杀起来还是费了点时间的,不过也仅此而已了。 在机弩连射之下,只要没穿铁甲,任何人都是两三箭的事,甚至太史慈都没亲自动手,便轻易杀进了蔡府大门。 此人…… 董旻深深看了一眼太史慈,同时快速检索着自己脑中的回忆,最后得出了一个结论。 自己压根没见过这小子。 “你是何人,胆敢在城中作乱,难道不知袭杀朝廷命官是要夷三族的罪过吗!”董旻冲太史慈大声喝道。 眼下形势紧迫,也只能先吓唬吓唬,看看太史慈的反应再说。 但太史慈却没搭理董旻,确切地说,甚至压根都没正眼看他,只是往左走了两步,把中间的位置让了出来。 然后,众人就看到一身玄色长袍的荀攸缓缓走了出来。 手中利刃上的血还未干涸,滴滴答答往地砖上拍打着。 看见荀攸的那一刻,董旻顿时瞪大了眼睛,只一瞬间就认出了荀攸的身份。 当初荀攸等人谋刺董卓事败,就是董旻亲自带兵捉拿的。 那些被下狱者要么惊恐失措,要么放声大哭,也有坚毅者大骂董卓无道……只有荀攸,从始至终一脸平静,给董旻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一瞬间,董旻明白了,这家伙才是今夜的正主。 院中众人呆呆地望着荀攸,荀攸也缓缓打量着众人。 片刻之后,荀攸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 随后,他扔掉手中利刃,在众目睽睽之下极为庄重地正了正衣冠,对院中所有人拱手一礼到底。 “在下荀攸,恭请诸位……赴死!” ------------ 第一百四十八章蔡琰的血色婚礼 “杀!” 荀攸话音落下之时,太史慈早已冲了上来,手戟直取堂中的董旻。 来参加婚礼的宾客中,自然也有不是董卓集团的人,这点荀攸心知肚明,但现在也顾不上这么多了。 想把董卓爪牙一网打尽,哪能没点牺牲。 至于牺牲的是别人还是自己,荀攸并不在乎。 所以,他毫不犹豫地下令太史慈发起了进攻。 除了张恒有明确交代的蔡邕一家子之外,其他人只要敢挡路,都以董卓爪牙论处,统统斩杀! 从这一刻开始,蔡琰的婚礼正式变成了一场屠杀。 婚礼的主题颜色是红色,血的颜色也是红色,倒是无比契合,只是蔡琰可能不会喜欢这增添的色彩。 “别杀我,别杀我!” 太史慈这边才刚开始行动,立即有一位官员跳了出来,对着明晃晃的刀枪疯狂大喊道。 说实话,太史慈压根懒得搭理此人,但好死不死的是,他跳出来的位置刚挡住了路,这太史慈就不能忍了。 “滚开!” 太史慈怒吼一声,一脚将此人踢飞,继续向董旻杀去。 至于之前那人是死是活,他也懒得管了。 只是跟在太史慈身后的士卒见主将都动了手,也就顺势给那人补了几箭,送他上了路。 剩余的宾客瞬间乱作一团,虽说太史慈并没有向自己杀来,但面对明晃晃的刀枪,谁又敢坦然安坐,纷纷起身四散逃离。 可是各个出口早被徐荣麾下把持住,他们又能逃到哪去,只能像无头苍蝇一般乱窜而已。 有好几位官员眼疾手快,冲到院角就要翻墙而过。 可真等他们翻过院墙之后,迎接他们的却是手持利刃的士卒,瞬间就将这几人乱刀分尸。 “先生,就任由他们这么乱下去?”徐荣望着乱作一团的庭院,皱眉道。 荀攸摇了摇头道:“咱们的首要目标是董贼爪牙,这些人只要不出院门,便不必理会。” 言外之意很简单,这些人怎么样都行,甚至就地躺下装死都能活命,只是别妄想逃出去报信。或是运气实在不好,挡住了路,那也不得不杀了。 这些官员初时还四散奔逃,甚至也有视死如归者,赤手空拳就要与徐荣军搏杀。 死了不少人之后,剩下的人猛然发现,躲在角落里的人反而平安无事,甚至有士卒从这些人身边经过时,也都没有动手。 这下众人回过味来了,敢情人家只是来杀董旻这些人的。 那关我们什么事! 不,应该是杀得好,杀得妙,董贼残暴不仁,这些人早就该死了! 嗯,我们还是躺好不动吧。 这些家伙一怂,堂中的局势逐渐明朗起来。 此时,蔡邕早被突入其来的变故给打懵了,整个人几乎处于呆滞状态。 荀攸他自然是认识的,所以这些人的目的,他一瞬间就明白了。 唯一气不过的是,你非要挑我女儿大婚之日动手是吧! 今夜之后,世人该怎么看昭姬,又会如何议论我蔡邕? 我这一世苦心经营的名声,算是彻底毁于一旦了! 正当蔡邕心中又惊又怒之时,身旁从弟蔡睦一把将他拉了起来。 “兄长,快走!” 这些人明显是对着西凉集团来的,蔡邕如今可是董卓面前的大红人,肯定会被当成目标。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蔡邕这才反应过来,却第一时间把目光放到了自己两个女儿身上。 可谁知蔡琰的反应比他还快了不少,早就一把扯掉头上的纱巾,拉着蔡婉和董白快步走了过来。 “父亲,咱们快去后院躲避!” “好!” 蔡邕重重一点头,一行人急忙穿过大堂,直奔后院而去。 当然,他们能如此顺利逃走,自然是因为他们并不是目标。 堂外,荀攸见蔡邕一家子都跑路了,不由得摇头一笑。 “徐将军,派一队人马,将蔡侍中和他家人保护起来,等咱们走的时候带上。”荀攸吩咐道。 “遵命!” 徐荣抱拳应道,当场派出了一百人尾随而去。 其实当初张恒也就随口一提,毕竟搅合了人家女儿的婚礼,总不好再杀了人家。再者,蔡邕毕竟是当世文宗,虽依附于董卓,但自上任以来,所言所行都是劝董卓广施仁政,匡扶社稷,实在没做什么恶事。 所以张恒的本意是,尽可能保住蔡邕一家人的性命,要是不小心误杀了,那也无所谓。 可有道是上面一张嘴,下面跑断腿。 张恒的随口一提,到了荀攸这就成了命令,再传到徐荣这里,已经变成了铁令,甚至不惜派一百人去保护蔡邕。 要知道,如今他手中的可用之兵也不过三四百人而已。 堂中唯一不知所措的,也就只有卫仲道一人了。 变故发生之后,他这个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当场大脑宕机,根本来不及做出什么反应。 今天好像是我的大婚之日吧! 可这些人在干什么……在我的婚礼上杀人……我又在干什么…… 直到蔡邕带着一家老小向后院跑去时,卫仲道才忽然反应过来,也急忙跟了上去。 可还没走几步,却脚下一个不小心跌倒在地。 正当他想爬起来的时候,却忽然感觉背上被人踩了一脚,正是堂外陆续冲进来与董旻搏杀的士卒所为。 眼下可是生死搏杀的这时候,谁的目光也不会往脚下看。 就这样,倒下去的卫仲道再也没能爬起来。 来往搏杀的士卒一脚接着一脚踩在他身上,尽管他一直在发了疯似的怒吼喊叫,可依旧没人理会。 直到最后,他已经被踩得口吐鲜血,再也发不出声音了。 随着最后一脚降临,却重重地踩在了他的后脑上,瞬间将卫仲道踩得面目全非,就此气绝身亡。 此时堂中的战斗,也差不多接近尾声了。 董旻加上一众西凉军高级将领,也不过十几人而已,又哪是太史慈的对手。 为了能够最快速度结束战斗,太史慈直接一马当先冲了上去。 对面自然不会坐以待毙,当即便有一位西凉将领杀了过来,但不过两个回合,就被太史慈一记手戟砸碎了脑袋。 “贼将受死!” 这边战斗刚刚结束,就又两个西凉将领杀了过来,眼中带着癫狂之色。 反正今晚是必死,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了,多拉几个垫背也是好的。 “哼,困兽犹斗,不知所谓!” 太史慈冷哼一声,手戟挥舞间,便在其中一人脖子上留下一道切口,鲜血瞬间喷射而出。 那人急忙捂着被割断的喉咙退了下去,太史慈也懒得再看他一眼,却反手一戟架住了另一人的攻击。 “撒手!” 太史慈大喝一声,独门绝技再次施展出来。 手戟猛地一扯,瞬间将此人缴械,然后反手一戟,了结了此人的性命。 弱,太弱了! 太史慈本以为今日必将是一场血战,谁曾将却杀得这般不尽兴。 相比于战场上遭遇的西凉军,这些人简直弱爆了。 怪不得董贼出征时不肯带着你们! 十多名西凉军将领,就这样被太史慈砍瓜切菜一般尽数斩杀。就算最强的那个,也没能在太史慈手中走过十个回合。 从开战到只剩董旻一人,总共用时不过一刻钟而已。 “都说关东出相,关西出将,所谓凉州勇士,原来都是这等货色!” 太史慈望着地上的尸体,眼中满是不屑,随后手戟一指董旻。 “到你了!” 望着浑身鲜血,宛若魔神降世一般的太史慈,董旻眼中满是绝望。 谁能想到,喝个酒会把命给喝没了。 文优先生,你在哪,快来救我啊! ------------ 第一百四十九章张恒看上的女人 皇宫门外。 李儒沐浴更衣之后,换了一身青色长袍,只带了两个随从便出了家门,直奔蔡府而去。 他压根懒得去管时间晚不晚,甚至不在乎是不是已将开宴了。他李文优又不似贾诩那般喜欢口腹之欲,这顿饭吃不吃其实是无所谓的。 只是他代表了尚书台,代表了董卓,去了就能释放一个政治信号。 董相很看好蔡邕,所以我来给他站台。 至于礼物……纵然李儒再怎么不羁,这点也不能免俗。 可眼下天色已晚,坊间早已罢市,再去买已经来不及了。就算能买到,李儒也买不起。他孑然一身,吃喝全在宫中,身上并无余财。 思来想去,李儒索性提笔写了一副贺词,算是送给蔡邕的礼物了。 虽然寒酸了一些,但总比没有强不是。 于是,李儒顺理成章地又耽误了一些时间。等出了司马门的时候,早已月正当空。 两个随从一前一后打着灯笼指路,李儒大步走在雒阳大街上,不多时便赶到官邸区,正要向蔡府继续行进的时候,李儒忽然听到一阵嘈杂之声,瞬间脸色猛地一变。 因为他听得清楚,这阵声音正是从蔡府内传出来的。 按理说蔡邕嫁女的晚宴上,声音嘈杂些也可以理解。 但李儒久经军旅,又岂能分辨不出喧闹声和厮杀声的区别。 不好! 李儒心中一突,急忙停下了脚步。 身后打着灯笼的家仆没有防备,差点一头撞到李儒身上。 “家主……” 家仆情不自禁开口问了一句,同时抬起头来,对上李儒目光的时候,剩下的半句话生生咽了回去。 李儒此刻的眼神无比冰冷,满含杀意,整个人散发出的气势宛若地狱修罗一般瘆人。 谁? 到底是谁! 居然趁着蔡邕嫁女的时候图谋不轨! 任何事情的发生,都不可能没有预兆。联想到十几日前司空狱的那场大火,李儒瞬间想明白了个大概。 一定是有人故意纵火,放出了司空狱中的囚徒,然后策划了今日之事。 大汉养士四百载,总是有遗老遗少的。 雒阳城中看董卓不顺眼的不可胜数,想下手干掉董卓的也大有人在,所以有人趁乱袭击,李儒一点都不意外。 让他难受的是,这次谋划之人选的时机实在太好了,居然趁着蔡邕嫁女,准备把董卓集团的骨干一网打尽。 如果不是自己不喜应酬,来晚了一会,恐怕也一同陷进去了。 唯一值得商榷的,就是到底有多少人参与其中。 尤其是蔡邕……他到底知不知情。 仅仅一瞬间的功夫,李儒脑中百转千回,无数念头同时闪过,最后却微微挥了挥袖,轻声开口道: “灯笼熄掉,咱们退回去,动作轻点……” 事情已经发生,李儒眼下最明智的选择,就是回去调集大军。 为了防止蔡府中的贼人发现,他直接连灯笼都熄灭了。 家仆还从未见过李儒用这种语气说话,心中无比惶恐,急忙照做。 李儒转身快步离开,等过了两个街口之后,却正好遇到了一队巡夜士卒,正是自己今日临时起意,加派来巡视的。 “站住!” 李儒面色一喜,急忙迎了上去。 这队士卒见来者是李儒,连忙就要行礼,却被李儒挥手打断。 “快,传我命令,立刻调集城中所有兵马,随我去平乱!”李儒下令道。 “遵命!” 为首屯长急忙抱拳应道,转身带人四下搜寻其他路巡视的兵马去了。 李儒这才缓缓松了口气,转头望向远处蔡府的方向。 叔颖,你可得停住啊! 董卓临走前把雒阳交给了自己,如果董旻死在了贼人手中,那自己如何向董卓交代? …… 蔡府。 董旻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的无数箭矢,已经把自己扎成了一个刺猬,不由得惨笑一声,鲜血顺着嘴角留了下来。 “我董叔颖好歹征战一生,死于刀剑之下也不稀奇,只是这般死法,却是……窝囊至极……” 言罢,大量鲜血从口中喷出,董旻的身躯轰然倒地,就此身亡。 前面太史慈单枪匹马,斩杀了董旻身边所有将领之后,却唯独下令用机弩将董旻射杀,连个单挑的机会都没留给他。 至此,当朝左将军,被世人称为董卓之鲠毒的董旻,在蔡邕嫁女的婚宴上被斩杀。 如此死法,堪称猎奇。 太史慈看了一眼董旻的尸体,扭头向荀攸喊道:“先生,贼首已然伏诛,是否要割下首级?” “不用。”荀攸摇了摇头道,“将军此番功高劳苦,我与诸将都看在眼里,将来都尉面前自有分说,倒是不必割首自证。” 马上都要跑路了,还带个脑袋干什么。 闻言,太史慈立刻笑着点了点头。 嗯,只要不少我的功劳就好。 另一边,徐荣却率军从后院出来了,身后还带着蔡邕一行人。 方才厮杀之际,有几个西凉将领趁机逃进了后院,徐荣带人追上斩杀,正好带着蔡邕等人回来。 “先生,后院的贼子皆已伏诛!”徐荣抱拳道。 荀攸点了点头,木讷的脸上这才露出一丝笑容。 今晚之事,至此已功德圆满。 心中这口憋了大半年的恶气,总算出了个干净。 想着,他走到蔡邕面前,拱手笑道:“蔡公,别来无恙!” “公达,你这是……” 蔡邕看着满目狼藉,血流成河的庭院,苍老的脸上满是悲哀。 荀攸笑道:“董贼无道,祸国殃民,在下此来,乃是为国除贼,蔡公以为如何?” “好吧,既如此,我也无话可说。”蔡邕叹了口气道,“公达若要杀我,便请动手吧,只是念在我和你叔祖多年交情的份上,还请放过我两个女儿。” 荀攸一番话说得义正言辞,蔡邕便以为自己也难逃一死,毕竟往深了说,自己也算董卓一系。 “蔡公何出此言?”荀攸却满脸惊讶道,“蔡公身为当世大儒,朝廷股肱,我等读书人的楷模,却为何轻言生死?” 蔡邕疑惑道:“怎么,公达不杀我?” “今日死的都是董贼爪牙,干蔡公何事。”荀攸笑道,“只是这些人死在蔡公府中,一旦董贼回京,必然迁怒蔡公,还请蔡公随我一同离去吧。” 闻言,蔡邕只是略微犹豫,便点了点头。 “好吧,老夫跟你走。” 一者,荀攸说的的确是实情。董旻死在自己家中,雒阳已经没了自己的立足之地。 二者,别看荀攸是在请求,但蔡邕又不是三岁小孩,知道自己根本没有选择。 说起跑路,蔡邕这才想起自己还有一个女婿,当下连忙左顾右盼,想要寻找卫仲道的身影。 最后,还在一个西凉将领的尸体下面,发现了面目全非的卫仲道。 “唉!” 见此,蔡邕不禁哀叹一声。 至于一旁的蔡琰,却是目光复杂,深深看了一眼这个终究没能成为自己夫君的男子,尽管她到现在也还不知道卫仲道张什么样子。 “先生,时间差不多了,该走了。”太史慈抱拳提醒道。 “好,咱们这便出发。” 荀攸点了点头,正准备出发之时,徐荣忽然发出了一声惊讶的叫声。 众人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却发现了一名藏在蔡琰身后的少女,正是董白。 太史慈看到董白之后,眼中也是一阵惊讶。 那日连主簿都忍不住盯着看了许久的女子,居然也在此地,只是不知和蔡邕是什么关系。 “徐将军,怎么了?”荀攸不解道。 “先生,此乃董贼之孙女,渭阳君董白。” “哦?” 闻言,荀攸眼中写满了惊讶。 怎么,居然还有意外收获。 徐荣说完之后便冲上前一把拉开了蔡琰,手中利刃向董白砍去,准备斩草除根。 “啊!” 董白闭眼,发出了一声惊恐的尖叫声。 铿! 一声金石相交之音传出,却是太史慈的手戟挡下了徐荣的利刃。 “子义将军?” 徐荣看着阻拦自己的太史慈,满脸不解道。 太史慈摇了摇头道:“此女不能杀。” 闻言,徐荣先是一愣,继而缓缓收回了刀,却也不问原因。 徐荣为人素来谨慎,自然不想跟太史慈这个张恒的近臣闹矛盾。 一个女子而已,不杀就不杀吧,反正自己是遵令行事。 性比之下,荀攸就没那么多的顾忌了。 “子义,为何不能杀?”荀攸不解道。 “此女乃张主簿看上的女子,自然得交由主簿处置。”太史慈解释道。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沉默了。 徐荣额头上满是后怕的冷汗,手中的刀都吓得差点掉在了地上。 自己要是真砍死了子毅先生喜爱的女人,只怕连自己的仕途也一起砍断了。 就连荀攸都不由瞪大了眼睛,上下打量着董白。 此女虽妩媚艳丽,但言谈举止却稍显粗粝,一看就知道没读过多少书。 张子毅乃饱读诗书的至诚君子,居然会喜欢这型号的女子,倒是令人费解。 “那就带走交由张都尉处置,可此女毕竟是董贼亲属,先绑起来。” 荀攸大袖一挥道:“走,咱们撤出雒阳!” ------------ 第一百五十章逃出雒阳 当日雒阳城中,董白与蔡琰在闹市中穿行而行。 彼时的张恒因久经战火,突然来到雒阳,恍如隔世一般,遂被二女身上那股青春活力的气息所吸引,不自觉多看了几眼而已。 但落到有心人太史慈眼中,却成了张恒喜爱董白的佐证,哪怕在明知道她是董卓孙女的情况下,也出手保下了她。 为人臣者,自然得揣度上意。 主簿对我有拔擢之恩,我便投桃报李,把这女子带出去,好让主簿一解相思之苦。 这绝不是什么趋炎附势,而是善解人意。 逻辑鬼才太史慈想着,不禁看了一眼身旁被五花大绑的董白,默默为自己的机智点了个赞。 只是他的好意张恒是否领情,那就不得而知了。 董旻等人已死,眼下最重要的便是离开雒阳。 荀攸下令之后,众人也不停留,当即在徐荣的带领下大步冲了出去,直奔雒阳南门而去。 另一边,李儒经过一番调度,也终于把城中的一千西凉军全部聚集了起来,直奔蔡府而来。 可等他率军赶到之时,整个蔡府早已人去楼空。 “追!” 李儒站在门前,望着一片狼藉的庭院,甚至来不及进去查看,便下令道。 “遵命!” 为首将领应了一声,立刻率军追了出去。 可随后,李儒心中念头一闪,忽然想到了一件事情。 “快,向四门守军传令,即刻关闭城门,今夜任何人不得出城!” 贼子既然敢在蔡府行凶,必然早已想好了退路。他们买通了哪个城门守卫,李儒还不清楚,但这并不妨碍自己将所有的退路一并锁死。 只要城门关上,这些贼子便插翅难逃。 只希望……一切还来得及。 “遵命!” 身后家仆一抱拳,转身纵马而去。 李儒这才松了口气,大步走进院中,四下搜寻着董旻的踪迹。 他还抱着最后一丝侥幸……今晚之事,只要董旻活着,那就一切好说,算不上什么大事。 可是,李儒注定要失望了。 此刻董旻的尸体就躺在堂中最显眼的位置,身上插满了箭矢,宛若一只大号的刺猬。 “叔颖……” 李儒慢慢走近,口中轻轻唤了一声,眼中露出一丝悲切。 董旻为人豪爽粗犷,虽说飞扬跋扈了些,但多年来始终对自己敬重有加。如今身死于此,饶是无情如李儒,也忍不住有些伤感。 “叔颖,一路走好。” 李儒伸手,替董旻合上双眼,再站起来时,身上散发着冰冷刻骨的杀意。 这些贼子,该死! 一旁,随行亲兵早就揪过来一个幸免于难的官员,开始盘问起事情的经过。 “什么,徐文耀竟也参与了叛乱!” 李儒有些惊讶道。 今夜这场惨剧,荀攸参与其中,李儒并不觉得稀奇,甚至蔡邕提前知情,李儒都能接受。唯独徐荣的叛变,让他始料未及。 凭什么? 他徐文耀上次大败而归,是董相大度地饶了他的性命,甚至都没有免官。如此厚待,他不感恩戴德也就罢了,却凭什么反叛? 狼心狗肺到如此程度,简直枉为人子! 李儒是真的生气了,他已经记不清多少年没有这般愤怒了。 “即刻去城外调集大军,务必将这些贼子留下,我要夷其三族!” 一狠心一跺脚,李儒连驻扎城北的五千西凉精锐都拉出来了,只为替董旻报仇。 而他本人,也立刻走出了蔡府,循着荀攸等人留下的痕迹,一路追了上去。 …… 雒阳南门。 陈宫立于城门楼下,目光时不时望向远方,心中有些焦急。 这都已经快到约定的时间了,公达等人为何还不见踪影。 难道被拖住了? 可城中又没有厮杀声传来。 陈宫等地着急,有心派几名士卒去查看情况,却还是忍住了这个念头。 他很清楚自己的责任,就是牢牢把守住城门,以便荀攸等人抵达之时,能够第一时间打开城门。万一敌军提前封锁城门,自己这一百人还能抵挡片刻,可一旦分散了,那就只有束手就擒的份儿了。 又过了约有一刻钟的功夫,远处忽然传来阵阵脚步声。 终于来了! 陈宫面色一喜,急忙令麾下士卒往城门靠拢,只要确定是荀攸一行人,便立刻打开城门。 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城楼上的军候也差距到了,赶紧跑了下来。 “将军,这是……” 陈宫一挥手道:“不必惊慌,徐将军担心今夜有贼人作乱,特此派兵增援城防。” 闻言,那军候顿时恍然大悟。 我就说嘛,肯定是提前收到了消息,不然怎么可能平白无故的增兵,而且还只有一百人。 队伍逐渐近了,借着月色的光芒,陈宫勉强看清了来人,为首者正是徐荣。 陈宫大喜,急忙扭头道:“快,快开城门!” “将军,不是要防备城中贼子作乱吗,开城门作甚……” 噗呲! 他话还没说完,就见寒光一闪,陈宫早已拔出腰间佩剑,将这名军候捅了个对穿。 “你……” 这军候瞪大了双眼,满脸不可置信地指着陈宫,随后手便无力地垂了下去,就此气绝身亡。 陈宫拔出佩剑,看也不看那倒地的尸体,径直向荀攸等人迎了上去。 “公台,快开城门!” 荀攸还没走到城门下,便大声喊道。 “公达放心,城门尽在咱们掌控之中。”陈宫笑着回道。 说话间,两拨人已经走到一起。 此时城楼上的西凉军士卒还不知道发生了何事,纷纷下来查看情况。 徐荣当即掏出了自己的印绶,指着地上军候的尸体,大声喝道:“接到密报,今夜城中有贼人作乱,本将特来查看。此人与贼子勾结,图谋不轨,已被本将斩杀,尔等速速各归其位,不可懈怠!” 一众西凉士卒面面相觑,却终究不敢违逆军令,只得纷纷抱拳道:“遵命!” 荀攸开口道:“事情拖不了多久,最多不到半个时辰,城中巡逻的士卒便会察觉,咱们得快点了。” “公达放心,城门马上就能打开。” 陈宫话音刚落,众人就听到一阵吱吱呀呀的声音响起。 城门开了! 荀攸当即精神一振,满脸赞许地看了陈宫一眼,随后下令道:“走!” 当下众人也不作停留,径直出了雒阳城,只留原本的守城士卒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 …… 其实荀攸的判断还是太乐观了些,根本没有没等半个时辰,甚至只是前后脚的功夫,李儒的兵马便赶到了。 见到大开的城门后,为首将领立刻大声喝问道:“军候何在?” 一个士卒上前,将事情诉说了一遍。那将领顿时明白自己来晚了,气得一脚便将汇报的士卒踹倒。 “尔等当真蠢如猪狗,竟容贼人这般大摇大摆地逃出城去,等着掉脑袋吧!” 被踹倒的士卒原本还满脸委屈,一听这话,顿时满脸惶恐,跪地叩首道:“将军饶命,小人全不知情啊!” “知不知情你都得死!” 那将领怒吼一声,猛然拔出刀来,就要将这士卒斩杀。 “慢!” 一声轻喝传出,李儒快步走了过来。 那将领急忙走上前拱手道:“先生,贼人已经逃出城了。” 李儒脸色不变,向刚才那名士卒问道:“贼人是步行还是骑马?” “是……是步行!”士卒连忙答道。 在李儒的眼皮子底下搞事,徐荣能够凑齐人和兵器就已经很不错了,哪有机会去弄战马。 闻言,李儒冷笑一声。 “他们逃不掉,换上战马,追!” “遵命!” ------------ 第一百五十一章逃! 雒阳城外。 “徐将军,再加快些速度,一个时辰内咱们必须要赶到诸氏聚,与张都尉会合!” 荀攸此时已经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却仍觉得速度太慢,开口对徐荣喊道。 “遵命!” 徐荣点了点头,随即下令全军加快速度。 “公台,不能再加快速度了,再快就该有人掉队了。”陈宫气喘吁吁道,“就算不掉队,士卒也没了战斗力,一旦敌军追上来,咱们将毫无还手之力。” “不,必须加快速度!”荀攸立刻摇了摇头,否定了陈宫的说法。 说得好像咱们现在就有一战之力一样。 就这身后千余人,一旦被敌军追上,就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儿。 倒不是说徐荣麾下的士卒战斗力不高,而是驻扎雒阳的西凉军几乎都是骑兵。这千余名步卒碰上全副武装的骑兵,下场可想而知。 在荀攸的计算中,从自己离开雒阳,到巡夜士卒发现蔡府惨状,再到召集兵马出城追击,整个过程最起码也得半个时辰,甚至更久。 而半个时辰的时间,足够自己一行人逃出去十余里了。 此时还是夜里,能见度极低,有这十余里的缓冲,自己就能顺利与张恒会合。最后,只要把足迹掩盖起来,再找个一处隐蔽处躲藏起来。 如此只要数日的时间,就算是彻底安全了,到时候再想办法逃出河南尹地界。 而最危险的一段路,就是从雒阳抵达诸氏聚这段路程。 一条笔直的官道,甚至沿途连个分叉口都没有,一旦被敌军追上,将根本没有任何幸免的可能。 所以,荀攸才拼命要加快速度。 可他的打算,显然是有些不切实际。 且不说徐荣麾下的禁军士卒,可怜蔡邕已年近六旬,哪有精力这般长途奔袭,如今已经快支撑不住了。至于那位被五花大绑的董白,也早已跑得香汗淋漓,若非嘴巴被堵上,只怕已经哭喊出来了。 倒是蔡琰的表现,着实令人意外。 她拉着妹妹蔡婉的小手,一路小跑,尽管早已力竭,却仍自咬牙坚持,没有抱怨半句。 荀攸叹了口气,对太史慈道:“子义,派些人扶蔡公一把。” “好。” 太史慈点了点头,急令自己的亲兵去搀扶这蔡邕,而自己却一把将小姑娘蔡婉抓起来,扛在肩膀上。 他当然知道男女授受不亲的道理,但此时也顾不上这么多了。倒是蔡婉小姑娘仍有些不情不愿,只可惜她的反对直接被太史慈给无视了。 又急行了约有半个时辰,这下就连陈宫也快撑不住了,荀攸本人亦是脸色发白,汗流浃背,口中疯狂喘息着。 “公达,且停下来歇歇……追兵此时还不一定能出雒阳呢……前方最多十里……就抵达目的地了。”陈宫一边喘息,一边语无伦次地喊道。 “好,徐将军,且下令放慢些速度。”荀攸喊了一声。 这短短一句话,几乎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 停下当然是不可能停下的,倒是可以放慢速度,恢复体力。 听到徐荣下令之后,所有人都松了口气,队伍行进的速度顿时慢了下来。 “子义,现在什么时辰了?” “不清楚,不过差不多应该快到子时了。” 太史慈答道,尽管身上扛着一个累赘,但他依旧健步如飞,看不出丝毫的疲态。 “子时……” 荀攸记得清楚,动手的时候正是戊时四刻。从动手杀人到离开雒阳的整个过程,应该得半个时辰左右,假设现在子时,那自己一行人应该跑了一个多时辰了。 照刚才的速度,最少也应该行进了三十里。 假设敌人晚半个时辰追击,现在也应该追出去了二十余里。 也就是说,此刻敌人就在数里之外。 不,不能在此停留! 一念及此,荀攸再度下令加快速度。 这下所有人都懵逼了,才刚慢下来而已,还没喘口气呢,就又加速前进? “公台,还是歇一会吧。”陈宫有些无奈道。 “不,现在还不到歇的时候,就算累死,也好过死在贼军刀下!”荀攸的语气不容置疑。 无奈,众人只得又加速前进。 而此时,李儒的追兵已经离开雒阳有半个时辰了,也确实距离荀攸等人只有不足十里。 荀攸做的全是保守估计,但李儒却是提前发现了蔡府的厮杀,在荀攸等人刚离开雒阳就追了上来。这导致双方的距离,真就和荀攸预料的差不多。 “贼人还有多远?” 战马上,李儒冷声问道。 西凉军中自然不乏擅追踪者,循着荀攸等人赶路的痕迹,便能大致判断出双方的距离。 “先生,贼人刚刚经过不久,想来距离咱们不足十里!”一个亲兵答道。 “居然还有十里?”李儒冷笑道,“这贼子倒是能跑。” “先生,这痕迹中并无车辙印,也无马蹄印,想来贼人必然是轻装简行,甚至可能连干粮都没带多少,所以速度快了些。” 李儒点了点头,“加快速度,继续追击!” 已经很多天没下雨了,土地极度干燥,再加上春季多风,一旦距离远了,痕迹也就淡了,极有可能追丢。 “遵命!” 统兵将领抱拳应道,随即命令加快行军速度。 又是小半个时辰过去。 荀攸等一行人终于抵达了诸氏聚城外。 而在此处,张恒一行人早已恭候多时。 至此,两拨人终于会合。 见了张恒之后,荀攸终于松了口气,苍白的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至少从这一刻起,自己的任务算是彻底完成了。 见到荀攸,张恒等人赶紧迎了上来。 “公达,此行结果如何?” 荀攸抱拳道:“幸不辱命,蔡公府中的贼子被一网打尽,贼首董旻被子义亲手斩杀!” 张恒马上向太史慈投去了赞许的目光。 “干得不错!” 得了张恒一句话夸奖,太史慈感觉自己这一晚上的厮杀都值得了,连忙抱拳谦虚道:“此次杀贼,全赖荀先生运筹帷幄,末将不敢居功。” 闻言,张恒又点了点头。 太史慈勇猛过人,却又不居功自傲,倒是个值得培养的大将之才。 刚想再说两句鼓励的话时,荀攸却开口道:“都尉,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今夜之事,虽说大获成功,却极为凶险。就在行动之前,城中忽然多了一千西凉军……” 荀攸将自己关于追兵的猜测大致讲了一遍。 “都尉,追兵不远,咱们还是快些走吧。” 张恒笑道:“公达不必惊慌,你可知道,我为何要把会合地点选在此处?” “在下不知。”荀攸摇了摇头。 张恒指着漆黑的远方道:“公达,数百步之外,便是一条分岔路。一条路过宜城通往弘农郡,另一条路直抵阳人、鲁阳,可通南阳郡。” 一旁的陈宫立刻接口说道:“都尉的意思是……兵分两路撤退?” “不。”张恒摇了摇头,“是兵分三路。” ------------ 第一百五十二章指伊水为誓 诸氏聚城外。 追击的西凉军看了看眼前的分岔路,立刻向李儒禀报道:“先生,前方有条分岔路。” “这两条路分别通往何处?”李儒开口问道。 “一条通往弘农郡,一条通往南阳郡。” “弘农和南阳……” 李儒下马,站在三岔路口前皱眉自语着。 按照推算,肯定是南阳这条路的可能性大些。因为关东诸侯之一的袁术就屯兵在南阳,荀攸等人前去可以得到接应。 但也不排除敌人故布疑阵,想要迷惑自己,最后反其道而行之的可能。 片刻之后,李儒再度开口问道:“哪条路有行进的痕迹?” “先生……”探路的士卒苦笑道,“两条路上皆有痕迹。” 闻言,便是李儒也不禁一愣,随后冷笑道:“这些贼子倒是聪明,知道分兵逃窜。既如此,咱们也分兵追击。传我令,贼人已然不远,兵马分作两路追击上去,若见贼军,格杀勿论!” “遵命!” 众人连忙抱拳应道。 第一批追击而来的西凉军,正是李儒临时调入城中的那一千西凉军。 至于剩下的大军,最多一个时辰便会抵达,李儒打算命他们搜查完身后的诸氏聚之后,再继续前进与自己会合。 如此一来,算是三个可能性都给堵死了,荀攸等人便是插翅也难飞。 果不其然,分兵又追击了小半个时辰后,两条路上的追兵几乎同时遇到了徐荣麾下的兵马。 李儒面色一喜,当即下令道:“杀上去,一个不留!” 这一刻,西凉铁骑的机动性,被发挥得淋漓尽致。 徐荣麾下的禁军虽然也称得上是精锐,但玩命逃跑了两个多时辰,早已疲惫不堪,自然不是西凉铁骑的对手。 只一个冲锋,西凉军便冲破了禁军的阵型,将之分割包围。 接下来,就是一场屠杀! 双方鏖战一个多时辰,徐荣麾下禁军死伤惨重,除了数十人趁夜逃走之外,其余人全被李儒派出的军队歼灭。 战后,李儒命人点起火把,开始清点战果。 可一番查看之后,既没有发现荀攸的尸体,也没有发现徐荣的尸体,甚至连蔡邕一家人也没见到。 “先生……贼首说不定刚才趁乱逃了。” 统兵将领见李儒脸色不好看,连忙抱拳道。 李儒摇了摇头,面色凝重道:“不,不是逃了,而是压根就没在这里。” “这……” 统兵将领一时语塞,有些不明所以。 可李儒此刻已经彻底想明白了。 看似是分兵而逃,实则这两路都是诱饵,就是故意引自己来追。而荀攸和徐荣等贼首,早就沿着第三条路跑了。 “荀公达此人,倒是有些能耐……” 李儒望着地上的尸体,幽幽长叹道。 可是,刚才那明明只有两条分叉路而已,他们到底从哪逃走的? 眼下线索已断,再留在这里也没意义了,李儒大手一挥,索性带着大军往回走,准备回到之前那个分岔路口,查出第三条路在哪。 本着宁杀错,不放过的精神,那些侥幸逃跑的小部分禁军,李儒也派了两百精锐前去追击。 万一真像刚才那将领所说,荀攸和徐荣就在其中呢。 李儒又花了半个时辰赶回诸氏聚,等抵达时,驻扎雒阳城外的五千大军也早已抵达,将整个诸氏聚翻了个底朝天,也没见到荀攸和徐荣的踪影。 此时,另一条路追兵也传来消息,只斩杀了数百名士卒,并未见到荀攸、荀攸和蔡邕全家的踪迹。 李儒的猜想彻底得到印证,的确存在自己未曾发现的第三条路。 李儒当即下令,命全军展开搜寻,誓要把这第三条路找出来不可! 于是,六千大军当即展开了地毯式的搜查,可直至天光大亮,也是一无所获。 …… 那这第三条路到底在哪呢? 答案是根本就没有。 诸氏聚城外是一条三岔路口,这就证明确实只有两条路,张恒又不是神仙,自然不能开辟出第三条路。 可这世间除了陆路之外,却还有水路。 在进入蒸汽时代之前,陆路的物流成本堪称可怕,毕竟肩扛手抬能运多少东西,就算有牲畜加持,可牲畜也是要吃东西的。 相反,水路就轻松多了,船只堪称物流神器,只要河流顺路,哪怕相隔千里,三五日内也能轻松抵达。 诸氏聚附近有河,名曰:伊水。 这条伊水河过新城、通陆浑,最后流往弘农郡境内的深山老林中。 只因河水进入弘农郡后便不可通航,因此李儒心急之下,一时间竟没考虑到。 但张恒又不是非去弘农不可。 作为逃跑的一方,他去哪里都行,只要能摆脱追兵就行,之后大可以慢慢找路回荥阳。 受这时代的生产条件所限,莫说李儒麾下有六千兵马,就算是六万大军,也不可能把每一条路都堵死。 其实早在张恒定下逃跑路线的时候,就已经派人在诸氏聚渡口买下了十几条船,准备做逃亡之用。 楼船和战船是别想了,不过商船还是可以买到的。 只是十几条船,也最多承载不到两百人而已。 所以从一开始,张恒就没打算带上徐荣那千名部下。 千余人一起逃走,目标太大,想要跨越四面布防的河南尹根本就不可能。 如此一来,那些禁军顺理成章的成了弃子。或者说以张恒的能力,也只能做到这个程度了。 张温、荀爽、蔡邕、徐荣这四家人,加上太史慈的几十名亲兵,刚好不足两百人,十多条船倒也够了。舍此之外,甚至还能承载一些干粮,不至于让船上的人饿死。 一路沿着伊水顺流而下,等天亮之时,众人便已经出了河南尹地界,前方便是陆浑县。 眼看天慢慢亮起来,而追兵却一直不见踪影,张恒知道,自己算是暂时安全了。 “都尉神机妙算,居然能想到从水路撤退,在下佩服!”荀攸拱手赞叹道。 张恒挥了挥袖笑道:“临时起意而已,倒是让公达见笑了。” “都尉太谦虚了。”荀攸笑道。 张恒摇了摇头,对太史慈道:“子义,天已大亮,传令前方找个合适的地方靠岸,咱们去陆浑城中采买一番,之后绕道蛮中,前往梁县。只要能抵达梁县,咱们就彻底安全了。” 如今董卓在外征战,其他各路西凉军都龟缩在城中。梁县背靠鲁阳,已经是袁术的势力范围,广成关内的西凉军绝对没有胆量出城追击自己。 “唯!” 太史慈抱拳应道,随即下令命亲兵找地方靠岸。 昨夜黑灯瞎火的,众人上船上得急,也没有管谁跟谁一船。除了太史慈要贴身保护张恒之外,这条船上,就只有荀攸和徐荣的几名亲兵而已。 张恒正在打量两岸的山水,忽然目光一瞥,见徐荣有些闷闷不乐,便笑着走了过去。 “徐将军……” 听到呼唤,徐荣这才回过神来,连忙拱手行礼道:“都尉!” “不必多礼。”张恒挥了挥手,“徐将军可是在为昨夜那千名部下担忧?” 徐荣点点头道:“都尉相询,末将不敢隐瞒,确实有些担心。” “成大事者,总要有所取舍。那些将士为国除贼,皆我大汉忠良!若平安归来,我必亲自为其请功。若是不幸死于贼手……将军可将其记录成名册,待天下大定之时,我必当抚其父老,恤其妻儿。 我张子毅在此指伊水为誓,绝不使忠魂蒙尘!” 张恒没说什么他们一定会没事的屁话,在这个乱世中,谁生谁死都是平常事。唯一能做的,就是让活着的人活得更好,必死的人尽量死得有价值。 见张恒竟真的指伊水为誓,徐荣不禁为之动容,拱手哽咽道:“末将替麾下将士拜谢都尉!” “不必客气。” 张恒伸手拍了拍徐荣的肩膀,叹息一声。 该说的话已经说完,剩下的,就只能让徐荣自己缓缓了。 ------------ 第一百五十三章君择臣,臣亦择君 蔡邕毕竟老了,年近六十的身体,再加上昨晚突如其来的惊吓与后半夜一路狂飙的辛劳,上了船之后,便一屁股坐在船头,打起瞌睡来。 等他再醒过来的时候,东方刚好泛起了鱼肚白。 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蔡邕感觉脑袋还有些昏昏沉沉的。 这是在哪…… 片刻之后,蔡邕的思维才稍微清澈了一些,猛然想起了昨夜发生的事,脸上表情复杂,心中五味杂陈。 才一夜的时间,怎么就落到了这步田地! 董旻身死,自己被荀攸挟持,接下来何去何从? 最让蔡邕难受的是,自己给女儿安排好的归宿,现在也没了。 逃亡算不上可怕,毕竟他蔡邕曾远走吴会十余载。可如今这也不是单纯的逃亡啊,荀攸背后是何人指使,要挟持着自己去往何方,最终又会落得什么结果…… 这一个个问题,如同压在蔡邕胸口的大石一般,让他心烦意乱。 “父亲,您醒了。” 一旁蔡琰见蔡邕睁开了眼睛,脸上露出一丝惊喜的神色。 昨夜上船后,她见蔡邕沉沉睡去,还担心父亲的身体会撑不住,幸好早晨便醒了过来。 蔡邕扭头,只见女儿蔡琰坐在船头,额头上发丝散乱,身上还穿着成亲的嫁衣。小女儿蔡婉,却是趴在姐姐腿上睡得香甜。 “昭姬……为父对不住你啊!” 蔡邕叹息一声,心中一疼,差点老泪纵横。 自己已经老了,死则死矣。但两个女儿还是青春年少,还有大好人生,不期却被自己连累,失去了夫婿不说,还险些丧命。 “父亲何出此言。”蔡琰摇了摇头,神情依旧恬淡,“如此乱世,能活着已是最大的幸事,只要咱们一家人平安,女儿便心满意足了。” 听到这句话,蔡邕心中宛如被注入了生机一般。 不错,一家人平安活着,才是最好的。 这一刻,蔡邕心中只剩了一个念头——保护好两个女儿。 想着,他赶紧扭头四顾,想要寻找始作俑者荀攸的踪迹。 老夫倒要看看,这荀公达要去投奔谁。 即便是到了关东诸侯处,老夫也是座上之宾! 这一回头不要紧,蔡邕虽没找到荀攸,却看到了两个老家伙,正是张温和荀爽。 “张伯慎,荀慈明!” 蔡邕惊讶失声道。 两个老头原本正睡得正香,被这一嗓子忽然惊醒,还以为是追兵到了,吓得差点跳起来。 搞清楚情况之后,荀爽不由责怪地瞪了一眼蔡邕。 三人的辈分、年岁、资历都差不多,倒也不用对蔡邕太过客气。 “伯喈,你喊什么,吓老夫一跳。”荀爽不满道,他与蔡邕有些交情,开口更是直接。 哪知蔡邕却没看他,反倒把目光放在张温身上。 “张伯慎,你为何会在此?”蔡邕眼中满是疑惑。 荀攸策划了昨夜之事,跑路时候带上荀爽也是正常,但张温这老家伙,怎么也在这? “伯喈公,你能在此,我为何不能?”张温却微微一笑,反问道。 “这……” 蔡邕一时语塞,总感觉哪里不对,却又说不上来。 张伯慎这家伙,难道也参与了昨夜之事? 荀爽揉了揉眼睛,笑着凑到了蔡邕身边,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原原本本地讲了一遍,听得蔡邕不禁瞪大了眼睛,满脸震惊。 好家伙,敢情张伯慎的族侄才是真正的幕后黑手! 而且,背后还有关东诸侯的影子。 那么,此行的目的地是要去关东了? 关东诸侯正在和董卓开战,自己能起到什么作用? 想要别人重视,就得自己本身有价值,这个道理蔡邕再明白不过了。 “伯喈,昨夜受惊了。” 荀爽见蔡邕怔怔出神,还以为他没从昨夜的惊吓中反应过来,不由得安慰道。 蔡邕长长叹了口气,满脸认真对荀爽道:“慈明兄,诛杀董旻之事,倒也无可厚非。只是趁着小女大婚之日动手,也是那张子毅的主意?” “这……” 荀爽闻言顿时语塞,面色也开始不自然起来。 张温立刻正色道:“伯喈公可不能污蔑好人,我那侄儿乃至诚君子,如何会使出这般下作的手段。昨夜之事,全是他荀慈明的侄孙提议,且一手谋划而成!” “啊,荀慈明,你给我纳命来!” 一听这话,蔡邕不禁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当下什么也顾不得了,猛地站起来一把揪住荀爽的脖领,上去就是一拳。 让你不干人事,让你祸害我女儿,让你杀我女婿,让你…… 今天不打死你,我就不叫蔡邕! 荀爽的脸顿时变得和张温一样,顶了一个大大的熊猫眼,却仍不敢反抗,只得大声叫道:“伯喈且息怒,且息怒……莫动!再动船就要翻了!” “翻就翻了,老夫今天就要与你同归于尽!”蔡邕仍旧愤愤不平,大声怒吼道。 “哈哈哈……打得好!” 张温见此,联想到自己昨日的境遇,心中大为畅快,忍不住仰天大笑道。 闻声,蔡邕和荀爽同时扭过头来,对其怒目而视。 这下子张温再也笑不出来了。 “你还有脸笑,你那族侄才是幕后黑手!” “哼,你那族侄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蔡邕和荀爽同时喊道。 蔡琰在旁看着三个老头的闹剧,有些哭笑不得,只得走上来劝道:“父亲且息怒,想来荀伯父也并非有意如此。” 一旁荀采也走了上来,替父亲向蔡邕赔罪。 蔡邕这才放开了荀爽,却仍余怒未消,面色不善道:“哼,稍时老夫再找你那侄孙算账。” 说罢,又看向张温。 “还有你那族侄,也要给老夫一个交代。” 动手归动手,蔡邕的脑子也没闲着,他刚才殴打荀爽的时候,已经想明白了。 既然昨夜张子毅没把自己当成董卓爪牙斩杀,就说明还有用得着自己的地方,那就可以谈谈价钱了。 自己毕竟是当世大儒,残暴如董卓,也得把自己奉为上宾。 至少……毁坏自己女儿婚姻之事,得给自己一些补偿,最好能把两个女儿给安顿了。 这边三个老头打得火热,而另一条船上,张恒和荀攸也在对坐交谈。 雒阳之事算是告一段落了,张恒现在的心思,全放在眼前的荀攸身上。 这家伙的才能,不挖过来实在可惜了。 “公达接下来有何打算?” 望着平滑如镜的河水,张恒缓缓开口问道。 闻言,荀攸先是一愣,继而苦笑摇头。 昨夜才经历了一场大战,如今还未彻底逃脱追兵,他哪有心思去想这事。 “还未有打算,许是回颍川老家,潜心修学,了此残生罢了。”荀攸随口敷衍了一句。 “公达此话,怕是言不由衷吧。”张恒摇头笑道,“你有经天纬地之才,又遭逢这数百年未见之乱世,倘若就此隐居,终老于林泉之下,岂不辜负了你多年寒窗苦读。” 荀攸当然不会想着就此隐居,不然他当年也不会受何进征辟,入京出任黄门侍郎。 恰恰相反,荀攸其实非常渴望出头。 荀攸在颍川荀氏中虽然辈分小,但年龄却很大。相比于风华正茂的荀氏三若,荀攸今年已经三十四岁了,比叔父荀彧还大六岁。 这个年龄放在后世可能没什么,但在这个贵族寿命也只有五六十岁的时代,三十四岁早已是人到中年,下巴上再多几缕胡须,就能自称老夫了。 日月蹉跎,人已将老,而功业未建,荀攸自然十分急切。 可是如今天下大乱,群雄并起,自己纵然想有一番成就,也好似无头苍蝇,不知该何去何从 本来没什么想法的荀攸,一听张恒这话,心思顿时活络了起来。 怎么,听他张子毅的意思,是要招揽我? “敢为都尉何求?”荀攸从张恒拱了拱手,郑重问道。 “我之所求?”张恒笑了,“不过是天下太平,苍生安居而已。” 荀攸叹息道:“都尉大志,在下不及也!” 看似简简单单的八个字,但荀攸完全能体会到其中的艰难。 这天下最不缺的就是野心家,你想天下太平,人家却想搅弄风雨,只有把这些人全部平定抹杀,才能做到所谓的天下太平。 “这志向谈不上大,却着实不太容易。为此,我需要有志之士与我一同披荆斩棘,成就大业。不知公达可愿相助?” 赤裸裸的招揽口吻,非但没让荀攸惊讶,反而使他眼中露出一丝惊喜。 这些天的相处,对于张恒的为人,荀攸也算有些了解,特别是最后行动时刻的放权举动,更是让荀攸心悦诚服。 乱世之中,君择臣,臣亦择君。 荀攸对君主的要求一直很简单,只有八个字——知人善用,用人不疑。 这其实也是古来贤才对君主的要求。 春秋时期的齐桓公,不过是中人之姿,贪杯好色不说,更是宠信奸佞,但他就贯彻执行了这八个字,大事小事都交给管仲,最后终成五霸之首。 唯一让荀攸顾虑的是,张恒背后的刘备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 所谓关东诸侯,去年他在大将军何进府中又不是没见过,除了袁绍和一个叫曹操的宦官之后还好点,其他人皆是碌碌之辈,根本不值得自己卖命。 想了想,荀攸再度拱手道:“都尉,但不知刘公玄德为人如何?” “公达这话不对。”张恒摇了摇头道,“世事人言,岂可尽信。有道是百闻不如一见,我便是说得天花乱坠,又有何用?玄德公其人究竟如何,公达不妨亲自前去一观。” 闻言,荀攸不禁愣了一下。 作为被招揽的对象,他本以为张恒会把刘备吹得完美无瑕,谁知道张恒却只给了他一个简单直白的建议。 大概是看出了荀攸的想法,张恒笑着解释道:“公达不必疑虑,雒阳相识十数日,我已把公达当作挚友,不愿谎言相欺。 我所求者,是志同道合之辈。公达若有志匡济天下,自会与我同行。若志不在此,我也不好强求。只是万一将来不幸有敌对之日,我亦不会留手。” 望着目光清澈的张恒,荀攸彻底被震撼了。 如此坦诚之言,张子毅真乃至诚君子也! 想着,荀攸对张恒郑重拱手一礼。 “前者都尉救我出狱,恩德无以为报,此番又这般推心置腹,在下实不知该如何答谢,请受一拜。 都尉既然相请,在下不敢推拒,这便随都尉走一趟,假使玄德公为可辅之人,在下必披肝沥胆,助其成就大业,虽九死而无悔!” 荀攸心中已经有了决定,只要刘备不是太差劲,看在张恒的面子上,自己这一百多斤就交给他了。 “公达言重了。” 张恒赶紧上前扶住了荀攸。 二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恰逢此时,太史慈已经看到了合适靠岸的地方,招呼着后面的船只都靠过来。 张恒望着远处,仿若看到一条崭新的道路。 “公达,走,咱们去荥阳!” “好!” 荀攸重重一点头,应了下来。 ------------ 第一百五十四章逻辑鬼才太史慈 船,终于靠岸了。 由于并非渡口,所以船只搁浅之后,船头距离岸边还是有些许距离。太史慈一跃而起,跳到岸边,指挥士卒拆了几块船板,架了一个简易的架子,将船上的人一个个接了下来。 张恒本打算直接出发,却不想被人拦了下来。 望着眼前面色不善的老者,张恒嘴角微微一阵抽搐,已经猜出了对方的身份。 “拜见蔡公!” 无奈,张恒只好拱手,向蔡邕行了一礼。 蔡邕大袖一挥,冷笑道:“哼,张都尉客气了,老夫受不起!” 这句话可把旁边的蔡琰吓了一跳。 父亲,咱们还在人家手上呢,虽说您是当世大儒,但也不该这么摆谱啊! 而且此时她也才看清了张恒相貌,惊讶地发现,张恒居然是那日自己在闹市中救下的路人。 只能说蔡琰虽天资聪慧,自幼饱读诗书,却还是嫩了点,压根不了解政治。 对于蔡邕这种桃李满天下的人物,要么直接趁乱杀掉,将罪过推到别人头上。要么就极尽拉拢之事,奉为座上之宾。 蔡邕显然也明白这点,张恒既然没选择杀他,那就只能拉拢。 自己之所以摆谱,其实就是在讨价还价。 果然,尽管蔡邕说话很不客气,张恒也没有生气的迹象,反而脸上笑容更显谦和,姿态也放得更低了。 “蔡公有话尽管直言,晚生恭听教诲。”张恒再度拱手道。 蔡邕却不领情,继续冷笑道:“张都尉昨夜的雷霆手段,老夫早已领教,哪还敢再多说话!” “蔡公说笑了,昨夜之事,乃是为了诛杀董贼爪牙,迫不得已为之,若有惊扰蔡公之处,还请见谅。” 张恒满脸歉意道,同时搬出了一个巨大无比的政治正确,一时竟让蔡邕无言以对。 怎么,难道你认为董旻不该杀? 那你可就该杀了。 沉吟片刻,蔡邕才继续开口说道:“董贼爪牙自然该杀,但昨日乃是小女大婚之日,都尉这么搅闹一番,此事该如何收场?” 废话少说,你得给我点补偿。 闻言,张恒当即神色一肃,朗声道:“董贼暴虐无道,人神共愤,蔡公不惜以身饲虎,借爱女大婚之日出手除贼。如此高风亮节,堪为士人楷模!” 蔡邕:??? 好家伙,这小子那张嘴是怎么长的,竟能这般歪曲事实! 明明是你们杀的董旻,却把罪责推到老夫头上。 蔡邕心中气不过,刚要开口反驳之时,整个人忽然愣住了。 这不正是张子毅给自己的补偿吗! 他这才反应过来。 放在关东诸侯阵营里,诛杀董旻可是天大的功劳。如今张子毅把它说成是自己谋划,就等于把功劳的大头让给了自己。 甚至连带着自己女儿,也能博得一个以身饲虎的美名,从此多了一道护身符。 蔡邕抬头,正迎上张恒那似笑非笑的眼神,一瞬间全明白了。 此子心机之重,当真深不可测! 见蔡邕久久不说话,张恒又笑道:“蔡公可还有疑虑?” “昨夜血战,我那贤婿也惨死在乱刀之下,致使小女未过门便守了寡,这又怎么说?”蔡邕继续讨价还价,不过这次却是为了女儿。 闻言,一旁的蔡琰脸色一变,使劲地拽了拽自己父亲的衣角,示意他别再说了。 可张恒却毫不在意,依旧朗声道:“蔡公定计诛逆贼,仲道公子身为蔡公半子,自是当仁不让,奋力与逆贼拼杀。手刃数十贼子后力竭而亡。如此勇猛气概,堪称我大汉忠良、只可惜天妒英才。待我回荥阳后,必然上奏天子,追封其功!” 与刚才一模一样的话术,让蔡邕听得瞪大了眼睛。 张子毅,你可真是一招鲜,吃遍天啊! 不过这样也好,算是对河东卫氏有了个交代。 “蔡公可还有疑虑?”张恒继续笑问道。 “但不知此行去往何方?” 蔡邕想了想,继续问道,不过这次的语气却客气了许多。 “荥阳。” “老夫也非去不可?”蔡邕又问道。 张恒笑道:“时下兵荒马乱,蔡邕孤身飘零在外,一旦遇到歹人,又将如何自保,在下实在不忍蔡公为盗匪流寇所害,所以还是跟着去荥阳吧。” 老家伙,好处都给你了还想跑,难不成是想爆金币了? 蔡邕无法拒绝,也没问题了,只好点了点头。 “既如此,今后便仰仗都尉了。” 张恒赶紧还礼道:“蔡公不必客气。” 转过身,正准备下令出发之时,张恒忽然注意到蔡邕身后有一个五花大绑的女孩,竟是那日自己在闹市中遇到的红衣少女。 难道她也是蔡邕的家眷,可为什么要绑着? 见张恒露出疑惑的目光,逻辑鬼才太史慈赶紧凑了上来,叙说整件事情经过,末了还满脸自豪地冲张恒眨了下眼睛。 主簿,您我看办事靠谱吧,直接把人给你带来了。 听完经过后,张恒已经无力吐槽了,只得扶额叹息,满脸无语地看着太史慈。 你可真是个小机灵鬼啊! 我不过是看了人家两眼,你就说我喜欢人家,还把人给绑来了,你咋这么聪明呢! 我真的谢谢你嗷,你人还怪好嘞! 那我天天看着你,是不是说我喜欢你,你要不要把自己洗干净放我床上去! 见张恒目光怪异地盯着自己,太史慈顿时浑身不自在了,低声试探着问道:“主簿,可是有不妥之处?” 主簿该不会怪我把他的心上人绑得太紧了吧,可当时情况紧急,我能怎么办。 不妥? 哪有不妥,谁敢有不妥! 你太史慈办事简直太妥了好吧。 张恒深吸一口气,也没功夫在这里跟太史慈计较,只是一挥袖道:“杀了。” “啊!” 太史慈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不仅是他,连荀攸和徐荣都愣住了。 张子毅也太狠了吧,居然要把自己的心上人给咔嚓了。 她是董贼的孙女不错,但区区一个女子而已,收入房中也无伤大雅。 不得不说,太史慈之前的操作太有迷惑性,导致所有人都把董白认定为张恒的禁脔了。 虽说品味可能差了点,但人家张都尉喜欢,你也管不着不是。 ------------ 第一百五十五章杀妹证道未遂 眼看张恒就要行杀妹证道之举,荀攸连忙拱手劝解道:“都尉手下留情,此女虽说是董贼亲属,但区区一介女子……” 说到这里,荀攸不由得往张恒身边靠了靠,压低了声音道:“又不是明媒正娶,都尉把她收为侍妾,想来也不会有人敢乱嚼舌根。” “公达……”张恒无语地看着荀攸,同时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我怀疑你这里有问题。” “额……” “还不动手!”张恒又扭头对太史慈道。 太史慈有些不忍道:“主簿,真的要杀?” “怎么,一定要让我亲自动手?”张恒顿时加重了语气。 太史慈浑身一颤,连忙抱拳道:“主簿息怒,末将这便动手!” 说罢,便提着刀向董白走去。 唉,主簿终究还是太爱惜羽毛了,明明喜欢,却不敢收下。 可怜此女,却是要香消玉殒了。 张恒也看了一眼董白,不由得叹了口气。 此女虽刁蛮了一些,但罪不至死,可谁让她是董卓的孙女,就只能去死了。 再看董白,望着明晃晃的刀刃,早已吓得魂不附体,浑身剧烈挣扎起来,若非被堵住了嘴巴,早就大喊大叫了。 一旁的蔡琰实在不忍心,就想开口求情,却被父亲蔡邕一把拉住,低声喝止道:“昭姬莫做傻事,张子毅何等人也,连心爱的女人都说杀就杀,你上去劝说管什么用?” “父亲,成与不成,总要试试。” 在雒阳这近一年的时间里,董白虽蛮横,但一直待蔡琰甚厚,眼睁睁地看着她死,蔡琰做不到。 尽管她知道自己不能阻止张恒的决定,但总要试试,哪怕失败了也能无愧于心。 一念及此,蔡琰毅然挣脱了父亲的控制,大步站了出来,对张恒福身一礼道:“妾身恳请都尉饶董小姐一命!” 望着忽然窜出来的蔡琰,张恒眼中露出一丝恍然。 原来她竟是蔡邕的女儿,当日一身绿裙,今日一身嫁衣,身上气质完全天差地别,倒是让张恒没认出来。 蔡邕赶紧冲出来拱手道:“小女冒失了,都尉莫怪。” 说罢,就要拉着蔡琰退下去,却不料蔡琰依旧紧紧盯着张恒,想要等他一个答复。 张恒想了想,拱手对蔡琰行了一礼。 “娘子是为此女求情?” “是,还请都尉留董小姐一命。”蔡琰声音平静道。 “好,既然娘子开口,那我便饶她一命。也算报答当日雒阳城中,娘子搭救之恩。”张恒大袖一挥,让太史慈停止动手。 当初雒阳城中,若非蔡琰出言相助,自己恐怕早已暴露了身份,如今也算是还她人情了。 至于董白,先当个人质带回去,到时候跟董卓换点好处也未尝不可。 张恒如此想着,可众人哪知道他心中的盘算,看他的眼神立刻就变了。 还说你不喜欢这女子! 尤其是荀攸,心中都有些无奈了。 想要个台阶就直说,我又不是不给你,何必劳烦蔡家娘子。 张都尉什么都好,就是太爱面子了。 至于什么报答蔡琰搭救之类的话,众人全当耳旁风了。 望着众人的眼神,张恒哪里不知道他们在想些什么,不由为之气结。 我跟你们就聊不到一块去! “走,上路!” 张恒大声下令道,压根不想理会众人,直接走在了队伍的最前面。 眼看张恒不杀董白了,虽然蔡琰不明白为什么,但还是自作主张地帮她松了绑,让她能好受些。 松绑之后的董白就乖巧多了,既没有大喊,也没有大闹,只是紧紧拉着拉着蔡琰的手,好像这样才能给她一丝安全感。 众人继续上路,走了约一个时辰之后,张恒才下令停止前进,让众人吃了些干粮。 昨晚一番厮杀,夜里又玩命儿逃亡,所有人都早已饥肠辘辘。 简单吃了些干粮之后,又继续上路。 之前靠岸的地方,距离陆浑县只有不到二十里的距离,众人总算赶在中午之前抵达了城外。 为了保险起见,张恒不敢进城,只派了十多人入城采买些衣物和粮食之后,便又继续踏上了行程。 从陆浑到梁县,共二百余里,众人也不敢走官道,一天下来能走五十里已经算多的了,夜晚自然免不了在野外露宿。 好在太史慈和随行数十名亲兵,都是身手矫健的技击高手,路上也能打些野味,让众人啃干粮之余,肚子里也能有些油水。 就这样,一行人走了三天之后,终于抵达了梁县西边不远处的蛮中县数里外。 夜晚,张恒找了块地势平坦的地方,命人升起篝火,打算今晚在此安歇。 “公达,咱们到哪了?” 张恒用树枝穿了一只野鸡,一边架在火上烤,一边向荀攸问道。 荀攸答道:“都尉,今日傍晚咱们已过蛮中,前方最多三十里,便能抵达梁县。” 闻言,张恒点了点头。 终于快到了。 “两月之前,我曾从陈留南下鲁阳,邀孙文台共讨董贼。彼时孙文台大军就驻扎在鲁阳,而前锋部队已经抵达梁县。只要我们能进入梁县城中,就算彻底安全了。” 这三天的时间里,赶路虽然辛苦了些,但好在没有碰到追兵,所以张恒的心情不错,语气也轻松了不少。 “哦,都尉竟与那江东猛虎相识?”荀攸满脸好奇道。 “谈不上相识,不过孙文台与我伯父有些故交……” 反正闲来无事,张恒便与荀攸讲起了当初会见孙坚的经过。 而另一边的篝火旁,董白紧紧依偎在蔡琰身旁,好似受了惊的婴儿一般。 这三日赶路带给她的疲惫并不算什么,但随时可能降临的死亡,却宛若头顶的阴云一般,让她惶恐不可自拔。 “姐姐,我现在该怎么办?” 董白的声音中带着哭腔,整个人都六神无主了。 她本是雒阳城中最显贵的女人,如今却沦落成阶下之囚,巨大的落差让她难以接受,却又不得不接受。 蔡琰叹了口气,她能明白董白的心情,却也无力改变现状。 “董小姐,雒阳你是回不去了。为今之计,要想活下去,恐怕……只有讨好那位张都尉了。” “怎么个讨好法?”董白急忙问道。 “这……” 蔡琰瞬间俏脸通红,无奈苦笑一声。 女人讨好男人,还能用什么法子! ------------ 第一百五十六章老家伙们的用处 清晨。 张恒刚从睡梦中醒来,旁边太史慈就凑了上来。 “主簿,咱们现在出发吗?” “子义一夜没睡?”张恒问道。 太史慈爽朗一笑,“睡了一会,昨晚末将与徐将军轮着守夜。” 张恒这才点了点头,慢慢站起身来,却立刻感觉腰酸背痛,浑身不得劲。 这几天风餐露宿的,所有人都被折磨得够呛。 不过好在今天就能抵达梁县了。 张恒揉了揉眼睛,望0着东方刚刚露出半个脑袋的太阳,开口吩咐道:“把所有人都叫起来,咱们启程。” “唯!” 太史慈抱拳而去。 在野外这种地方,人本来就不太可能深度睡眠,被太史慈这么一叫,不多时所有人就都醒了过来,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众人再次踏上旅程。 行了有两个时辰,日当正中时,张恒远远看到前方一座城池耸立。 “都尉,前方便是梁县!” 荀攸也注意到了,疲惫的脸上露出了笑容,声音中带着欣喜。 “不错,终于到了!” 张恒点了点头,长长舒了一口气。 抵达梁县,不仅代表这几日的辛苦可以结束了,也代表自己等人彻底安全了。 “传令下去,所有人加快速度,进入梁县之后,我请大家喝酒吃肉!” 众人一听这话,纷纷都来了精神,连日来的疲惫被一扫而空。 又行了小半个时辰,众人终于进抵梁县城外。 只是却马上遇到了阻拦。 “来者止步!” 城门下,一个士卒冲上来喝止道。 但也仅仅是喝止而已,却并没有多少戒备。这里是距离广成关最近的城池,前方数十里便驻守着董卓的大军,自然要严加防备。 只是经过这几天的奔波,张恒一行人早已衣衫褴褛,直接被当成了流民,城门下的士卒虽然前来阻拦,却并没有拔刀。 张恒稍微整理了仪容,甚至让荀攸拿着水囊倒水给自己洗了把脸,然后才缓步越众而出,对这名士卒一拱手道:“烦劳阁下通报一声,就说骑都尉张子毅途经此地,准备借道而过,还望行个方便。” “骑都尉!” 这种比二千石的高官,只存在士卒的想象之中,当即有些震惊道。 但是看张恒浑身的凄惨模样,却有些不信。 “可有凭证?”士卒开口问道。 张恒解下腰间的印绶递了过去,那士卒接过看了半天,也没分辨不出真假,却也不敢怠慢,当即向张恒告了声罪,回城中禀报去了。 “也不知此时驻守城池的是谁……” 望着士卒的背影,张恒轻声自语道。 孙坚率大军去了荥阳,那么如今梁县的守将可能是他的部下,也有可能袁术的部下。 众人在城下等了约有两刻钟左右,只听城中忽然响起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继而便有一个三十多岁,身着盔甲的虬髯大汉纵马冲了出来。 此人见到张恒之后,脸上顿时露出了笑容,急忙下马走了过来。 “见过张都尉!” 这大汉冲张恒重重一抱拳道,同时将印绶递了过来。 张恒也笑着回礼道:“祖将军,别来无恙!” 此人正是孙坚麾下战将祖茂,当初鲁阳会面时,孙坚曾替张恒引荐过,因其长相粗狂,所以被张恒记得很清楚。 “谢都尉挂念,末将一切安好,还请收回印绶。”祖茂笑道。 张恒拿回了自己的印绶,重又挂回腰间。 祖茂看了看张恒凄惨的模样,又看了看身后两百多个和难民一般的众人,不由好奇道:“都尉,您这是……” “一言难尽,且不说这个了。”张恒苦笑一声,将话题引到了别处,“祖将军,不知城中可有吃的,我这一路走来,早已饥肠辘辘了。” 祖茂马上点了点头,“当然有,都尉稍等,末将立刻安排酒肉!” “既如此,多谢将军了。” “都尉何必如此客气,若有所需,尽管吩咐就是!”祖茂拍了拍自己那厚实的胸脯,大笑道。 如此粗犷憨直的作风,倒是和张飞有几分相似,不禁让张恒好感倍增。 “那咱们可否先进城……” 闻言,祖茂这才反应过来,一拍脑袋道:“这是自然,都尉请,请!” 在祖茂的带领下,众人一路进了梁县。 张恒没有说此行的目的,祖茂作为一个厚道人,也没有多问,只是忙着安顿张恒等一行人。 随着战争临近,梁县早就成了军事管控区,城中百姓也早被迁移到了大后方,如今城中可以是说是十室九空。张恒理所应当地受到了最高规格的待遇,被分到了一个偌大的院落。 在张恒的要求下,连同张温、荀爽、蔡邕等一行人都被安排住进了这里。 至于徐荣及其家眷,则是安排在了旁边的院落。 安顿好之后,张恒首先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吩咐烧水,自己要沐浴。 这几天的长途跋涉,劳累且不说,自己身上真的快发馊了。 尽管如今条件不怎么样,但喜欢沐浴的臭毛病,张恒是一点都没忘记。 只是一听张恒这话,随行的女眷眼神顿时都亮了起来。 见此,张恒摇头一笑,吩咐多烧些热水。 只是关于洗澡这件事上,张恒可是一点绅士风度都没有,等热水烧好之后,也不管几位少女,自己先洗了个痛快再说。 等众人都沐浴完毕之后,酒宴也准备得差不多了。在祖茂的邀请下,张恒带领着众人入席。 有大金主袁术作为后盾,孙坚军中的伙食倒是不错,有酒有肉的。 好几天都只能勉强对付的众人见到肉食之后,全都食欲大增,不少人直接狼吞虎咽起来,饶是蔡邕和荀爽两位大儒,也都吃得嘴角流油。 值得一提的是,祖茂虽然不认识蔡邕和荀爽,却是见过张温的。 “都尉,敢问这位……可是张太尉?” 祖茂看了看张温,有些不确定地向张恒问道。 闻言,张温放下手中的猪蹄,捋须一笑道:“哦,将军竟也识得老夫?” 一听这话,祖茂哪还坐得住,吓得当场站了起来,对张温大礼参拜道:“末将参见太尉!” “将军不必多礼。” 张温依旧缓缓捋着胡须,另一只手却随意挥了挥,尽管手上还带着油花,但他眼中满是傲然。 祖茂这才敢直起身来,满脸笑容道:“昔年征讨凉州贼时,末将亦在军中,有幸目睹太尉英姿,不想数载不见,太尉风采依旧,当真可喜可贺!” 中平二年,张温奉诏讨平凉州叛乱,彼时孙坚也只是军司马而已。而他祖茂,更是一个不入流的屯长,与统帅张温地位差距简直是云泥之别,心中自然敬畏。 也正是这次出征,孙坚看出了董卓的不臣之心,提议要以军法斩杀董卓,张温却顾忌董卓在凉州的威名,不愿做这种自断臂膀之事。 “将军太客气了,老夫如今垂垂老矣。未来这天下,是你们年轻人的了。”张温摇头一笑道。 “太尉此言差矣,您乃朝廷柱石,我大汉栋梁……” 张恒在旁听着二人的对话,脸上不禁露出了笑意。 生性粗犷憨直,长相五大三粗的祖茂在张温面前,却宛若一只温顺的小绵羊,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多喘一声。如此反差,令人忍俊不禁。 而这,正是张恒要的效果,也是这些老家伙的作用。 这世间无论何时,都是要讲人情资历的,这些老家伙也许过时落伍了,但他们的地位声望可都是实打实的。尤其是张温,深居高位多年,你知道他这辈子对多少人有过知遇之恩? 又有多少人当年曾在他手下任职? 远的不说,就算眼前的祖茂,和身在荥阳的孙坚,甚至此刻祸乱天下的董卓,可都曾是张温的部下。 再说蔡邕和荀爽,两人一个是名满天下的文宗,一个是汝颖世家的掌门人。 蔡邕到哪,渴慕学问的读书人就会心向此处。 荀爽到哪,整个颍川门阀就有可能倒向哪里。 所谓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大抵就是这个意思了。 此次讨董结束之后,天下将正式进入四分五裂的割据时代,刘备集团也势必要弄一块属于自己的地盘,才好在这乱世中发展壮大。 但创立一个势力,仅仅靠兵强马壮是不够的。 文治武功,文治永远排在武功前面。 所谓文治,可不仅仅是让治下百姓读书认字,它还包括了民生、经济、政治等多元化的东西。 百姓能填饱肚子,能家有余财,才能缴纳赋税。也才会在温饱之余还想着往上爬,也才能放心参军入伍,去搏一个功名,求个封妻荫子。 一个政权的稳定性得到满足之后,才会焕发出源源不断的活力。 只有把这些东西玩明白了之后,才有资格去谈武功,去向外扩张,去定鼎天下! 而这些老家伙和他们的名声,就是文治中不可或缺的一个环节。 ------------ 第一百五十七章取何处立足? 宴会过后,祖茂很识趣的没有继续打扰,而且直接起身告辞。 众人也都累了好几天,早早安歇去了。 趁着这时候,张恒却把荀攸和陈宫请到了自己房间,准备讨论下一步的动向。 “子义,我与二位先生有要事相商,烦劳你在外守着,闲杂人等不准靠近。” 张恒吩咐一声,便带着荀攸和陈宫进入了房间。 “都尉,但不知唤我二人何事?” 刚才完饭,荀攸此时正好有些困意,刚准备眯一会,就被张恒派人叫了过来。 张恒笑道:“我知二位辛苦,但眼下却有一件紧急之事,特此请二位前来商议一番。” “都尉请讲。”陈宫开口道。 “不急,先坐。” 张恒挥了挥袖,从旁边火炉上端下早已煮好的茶水,给两人分别倒了一杯。 这次找两人过来,说白了就是开会。 总结洛阳之行的得失,顺便为下一步做打算。 一杯茶水下肚后,张恒才缓缓开口道:“此行雒阳,咱们虽然诛杀了董贼爪牙,却因为时间仓促,有件要紧事未来得及做。” “何事?”荀攸皱眉问道。 “皇甫嵩!” “左将军皇甫义真?”荀攸不解道,“如今他正驻军扶风郡,跟咱们应该扯不上关系。” “的确跟咱们扯不上关系,但是能跟董贼扯上关系……” 张恒将荥阳的战争形势说了一遍,最后总结道:“战事僵持不下,咱们又在雒阳城中搞了个大动作,不久之后,董贼必然撤军回京。之后……就该挟持天子,西逃长安了。” “什么,董贼居然要迁都!”荀攸满脸震惊道。 其实董卓迁都的计划,在年初就已经放出风来了,只是彼时荀攸正在蹲大狱,自然不清楚。 陈宫点了点头道:“这是自然,关东诸侯四面包围雒阳,相持日久,董贼必然不敌,倒不如索性逃往长安。关中千里险阻,雄关坚城不尽其数,联军想要打过去着实不容易。” 荀攸顿时想明白了,恍然大悟道:“所以,屯兵扶风的左将军就成了董贼最大的后患,西逃之前非得解决不可。” “不错,公达慧眼如炬,所言切中要害。” “可扶风郡足有三万精兵,左将军亦是当世名将,哪怕董贼手握重兵,短时间内也未必能胜,他如何解决?”荀攸还是想不明白。 如果说孙坚和公孙瓒是天下勇武的标杆,是中生代偶像。 那当年平定黄巾的卢植、朱儁、皇甫嵩三将,就是真正德艺双馨的老艺术家。 特别是皇甫嵩,昔年平定黄巾时,就属他斩获最多,功劳最大。当今天下名将,无人能出其右。 “真要正面对垒,董贼不一定是皇甫义真的对手,可坏就坏在董贼手中挟持着天子。”张恒苦笑道,“公达试想,倘若董贼以天子名义下诏,命左将军只身入雒,左将军是奉诏还是不奉诏?” “这……” 荀攸顿时迟疑起来,连眉头都皱成了一团。 他与皇甫嵩没什么交情,也不了解其为人,但从皇甫嵩的过往事迹中也能窥得一二。 皇甫嵩出身凉州安定郡的将门世家,其父曾出任雁门太守,叔父皇甫规更是大名鼎鼎的凉州三明之一,可谓世代忠良。 而皇甫嵩本人也曾平定黄巾之乱,又多次征讨叛乱。位极人臣,功盖当世的同时,却丝毫没有贪恋权势的想法,往往朝廷凡有诏令,皆无所不从。 这种人,明显是奔着青史留名去的。 你想让他违抗诏命,根本不可能。 莫说诏命让他回京,就算诏命让他自杀,估计他也会照办。 他岂能不知道天子受制于董卓,但即便如此,为了不让自己的为臣生涯染上污点,他也必须奉诏行事。 即便是错,那也是天子诏令不对,权臣董卓无道。 而我皇甫嵩和关西皇甫氏,将来史家盖棺定论,自有后人评说功过。 说他愚忠也好,爱惜羽毛也罢。已近暮年的皇甫嵩,更多的是在考虑身后名与家族的声望。 不止他一人如此,其实东汉一朝的世家臣子,基本都有这种调性。 与其说他们是效忠皇帝,效忠汉室,倒不如说他们是在追求自己心中的为臣之道,坚守圣贤书上那种近乎完美的忠臣良将形象。 哪怕为之付出生命,也甘之若饴。 “难啊……都尉,一旦董贼假托天子名义下诏,左将军怕是会束手就擒。”荀攸摇头叹息道,脸上只剩下了苦笑。 “看来公达与我想到一块去了。”张恒笑道,“我本想提前派人前往扶风郡,对左将军示警,但现在看来,就算派人前往,也是在做无用功。” 荀攸摇了摇头道:“事在人为。在下以为,即便左将军不听,咱们也得提前通知一番。瘟疫左将军肯响应关东诸侯,董贼就不敢贸然西逃。众诸侯攻破雒阳之日,便是董贼授首之时!” 闻言,张恒点了点头道:“公达所言有理。也罢,那咱们就不妨一试,只是谁愿前往扶风郡走一趟?” 张恒已然发话,而房中只有三人,这个任务便只能落在荀攸或陈宫头上。 犹豫片刻后,陈宫见荀攸没有回应,便站出来自告奋勇道:“都尉,在下愿前往扶风郡,凭借三寸不烂之舌,说服左将军与我等共讨董贼!” “好,那就辛苦公台了。”张恒点头笑道。 陈宫严肃拱手道:“为成大业,谈何辛苦,在下明日便出发!” “公台不必着急。”张恒挥了挥手道,“咱们才刚刚逃出生天,如今已是人困马乏,且歇息数日,再动身不迟。此去路远途遥,沿途多有盗匪流寇,我准备调拨五百精兵与你,以为护卫。” 说到这里,张恒郑重看着陈宫,满脸认真道:“此去劝说皇甫义真,本就没报什么希望,公台倒也不必强求,凡事以自保为先。无论成与不成,我都会禀明玄德公,为公台请功!” “多谢都尉!”陈宫再度拱手道。 皇甫嵩的事说完了,张恒又把话题扯到了当前的局势上,这也是此次开会的重点。 “关于今后之局势,二位有何看法?”张恒笑着问道。 这话有些笼统,听得荀攸和陈宫都是一愣。 “都尉是指……” 张恒笑了,“说句大逆不道的话,无论此次能不能诛杀董贼,这一战之后,天下都将进入群雄割据之势。如此乱局,二位以为,何处可以安家?” 听到这里,二人总算明白了。 原来是想找一块合适的地盘啊! 荀攸想了想,拱手问道:“都尉,在下斗胆发问,玄德公是想寻一郡之地,还是想寻一州之地?” 张恒刚想回话,却被陈宫抢先道:“公达何出此言,自然是一州之地!一郡之地何其狭小,如何能放得开手脚?” 作为建功立业的急先锋,他陈宫可是要做大买卖的人,一郡之地自然看不上。 张恒看着陈宫,心中暗笑。 以这货的秉性和立场,下一句就该劝自己选他的老家兖州了。 果不其然,反驳了荀攸一句后,陈宫立刻对张恒拱手道:“都尉,在下以为,当选兖州立足!” “哦,为何?” 张恒假装没有看穿他的意图,满脸疑惑地问道。 “都尉明鉴,兖州地方数千里,财富人口不可胜数,极为富饶且四通八达。玄德公选此地立足,不出三五年,便能成就功业。上可匡扶天下,成五霸之业。下可守境安民,书功于竹帛! 再者,在下虽才疏学浅,但在兖州好歹还有些朋友,只有玄德公振臂一呼,在下便能招来兖州世家豪族,为玄德公大业增光添彩!” 这一番陈词激昂慷慨,若是不知道的人听见了,还真会被带进沟里去。 讲道理,陈宫说的话不算错。 兖州的确富饶,人口也足够多,再加上他陈宫的影响力,的确能像他说的一样快速成势。 可唯独有两个问题,陈宫压根没提,甚至刻意回避掉了。 其一,兖州东临徐州,北接冀州,西连司隶,南靠豫州,的确是个四通八达的好地方,但也是个真正的四战之地。天下若乱,此地比首当其冲。 弱一点的人去了,莫说成势,能不能保住命都不好说。 其二,也是最关键的一点。一旦到了兖州,势必要重用兖州门阀,这才是张恒真正抵触的地方。 一旦与这些世家深度绑定,他们现在能给你提供多大的助力,将来就会造成多大的阻力。 想争霸天下,与世家的合作不可避免,但前提是主动权必须在自己手中,不然危害可太大了。 不信你看后来的两晋,皇权被世家裹挟着随波逐流,底层百姓再无出头之日。 所谓魏晋风骨,不过是一群磕了药的瘾君子。 就这也有人吹嘘,真是不知所谓! 所以张恒没有马上答复陈宫,而是又把目光放到了荀攸身上。 陈宫是地方士族出身,屁股自带立场,提议取兖州立足情有可原,但你荀公达可不要让我失望啊。 张恒发誓,但凡荀攸敢说出取颍川之地立足之类的话,自己一定回头就向荀爽提亲,娶荀采为妻,让这家伙天天叫自己姑父! 只见荀攸沉吟了片刻之后,终于给出了自己的答复。 “都尉,观望天下局势,本非在下所长。但都尉垂询,在下不敢不答……” “行了行了,有什么话直接说,不必这般客套。” 张恒直接挥手打断了荀攸的客套。 荀攸只好苦笑道:“在下以为,方尽天下,有两处地方可以取之立足。” “哪两处?”张恒好奇道。 “荆州和徐州!”荀攸缓缓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 第一百五十八章代天牧民者,是为州牧 “荆州和徐州?” 张恒闻言不禁皱了皱眉头,起身从怀中拿出了一份地图。 这时代可没有缺德导航,就算是久经军旅的宿将,也不可能知道所有的山川地形。而作战用的行军图又太过简陋,根本没有较为清晰的标注。 所以自穿越以来,张恒一有时间便向周遭的人打听各地地理情况,以便自己绘制地图,标注值得注意的地形。 时至今日,张恒手中这份地图,已经囊括了中原几州的大部分地区。上次水淹牛辅三万大军的时候,就是靠着这份地图才精确掌控了水流的时间。 盯着地图看了一会之后,张恒还是没明白荀攸的意思。 取徐州立足并不奇怪,徐州地处大汉最东部,虽然南边与扬州接壤,却有长江天堑阻隔。至于西边,与豫州和兖州相连,但也都易守难攻。 舍此之外,周遭再无威胁。可谓进可攻,退可守,无论定鼎天下,亦或是割据自保,都是绝佳的栖身之所。 但这荆州……张恒实在没想通。 荆州也是个好地方,三面环山,又坐拥长江天堑的优势,更有江汉平原和两湖平原作为粮食生产基地,足可坐观天下成败。 在地理条件方面,甚至比徐州还要好。 可最大的问题是,荆州已经有主了。 今年年初,孙坚自长沙起兵参与讨董,路上却顺手宰了荆州刺史和南阳太守。 世人多以为孙坚残暴不仁,擅杀封疆大吏。但事实上,很可能是袁术授意为之。因为孙坚前脚刚干掉南阳太守张咨,袁术后脚就入主南阳,引孙坚为臂助。 只是四世三公,出身名门的袁公路,怎么能干这么不体面的事儿呢,自然得孙坚背下这口杀人的锅而已。 之后,董卓表奏八骏之一的刘表为荆州刺史。 刘表随即只身赴任,单马入宜城,如今应该正在收拢荆州本土势力。 倘若刘备集团入主荆州的话,势必要和刘表产生争端。刘表虽弱,但名义上来讲二人同属宗室,不好自相攻伐。 还有最关键的一点,袁术此时就屯兵南阳,名义上是为了讨伐董卓,但其实傻子都看得出来,他对荆州垂涎已久。 也就是说,如果选择了荆州,不仅要铲除刘表,更会和潜在的盟友袁术闹翻。 荀攸不明个中内情,只看荆州地理条件优越,所以才有了这么个提议。 张恒摇头笑道:“公达此言差矣,荆州刺史刘景升,与玄德公皆属汉室宗亲,咱们怎么好去抢他的基业。” “都尉此言差矣!”荀攸却不赞同张恒的看法,“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大汉天下,自然是天子所有,又怎能说是他刘景升基业?” “这……” 这种极度政治正确的话,倒是让张恒无法反驳,只能摇头苦笑。 顿了顿,荀攸那张木讷的脸上忽然露出了一丝异样的笑容。 “再者,刘景升虽为荆州刺史,但却并不妨碍玄德公出任荆州牧。” 此言一出,连张恒都不禁一愣。 好家伙,你心挺大啊,居然要给刘备弄个州牧的位置。 西汉初年,为防地方官吏做大为患,汉武帝刘彻将天下划分十三刺史部,下派十三位御史监察四方。这种监察官员名叫刺史,虽秩六百石,但监察的对象却是包括秩二千石的国相、郡守。 之后东汉一朝,刺史的权限再度扩大,从一个监察官员变成了州郡最高长官,官职也晋升为二千石的州刺史。 但至此为止,却也只是有监察之权,可以类比后世明清时期的吏部,和秩二千石的郡守算是平级。 直到黄巾乱起,朝廷为平定黄巾之乱几乎掏空了底蕴,再无力管控地方乱象。 这时候,一个小机灵鬼跳了出来,谏言改刺史为州牧,增加管理权限,之后通过贿赂十常侍的方式,顺利得到通过。 这个人,便是现任益州牧刘焉。 别看只是一个官职名称上的差别,但权力大小可谓云泥之别! 所谓州牧的牧字,其意思是代天牧民,相当于皇帝在地方上的全权代表。 如果说刺史只负责监察官员,那州牧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掌控一州之军政财粮,是名副其实的土皇帝。 荀攸深知要么不做,要么就做到最好的道理,连刺史之位都看不上了,准备帮刘备谋划一个州牧的位置。 此时的刘表仅仅只是荆州刺史,且立足未稳,倘若刘备将麾下的精兵猛将开入荆州,拿下刘表可谓易如反掌。 张恒笑道:“公达此策虽好,但入荆州必先经过南阳。如今的南阳郡,可是在袁公路手中,他又岂肯轻易放手?况且……” 将刘备集团与如今袁术的关系大致讲了一遍后,荀攸这才恍然大悟,不禁摇头苦笑一声。 “如此说来,荆州倒是有些不合时宜了。”荀攸满脸惋惜地叹道。 旁边陈宫见张恒否决了荀攸的提议,立刻抓住机会再劝道:“都尉明鉴,如今天下乱局初现,咱们不可树敌过多。如今刚与袁公路结成同盟,又怎可图谋荆州。所以,在下还是建议取兖州立足。” 张恒忍不住瞥了他一眼。 好吧,你还是惦记你在兖州的那点势力是吧。 “不可,就算不去荆州,也绝不可去兖州。”老实人荀攸却罕见地跟别人唱起了反调。 陈宫立刻不悦道:“为何?” “兖州乃四战之地,取之固然能够立足,却必然深陷战争泥潭,又如何治理民生?” “这……” 陈宫一时语塞,他刚才刻意隐藏的地方,却被荀攸一针见血地指了出来。 换做旁人,他或许还能狡辩两句。可眼前这两位是什么人,在他们面前诡辩,无异于自取其辱。 一句话堵住陈宫的嘴后,荀攸又向张恒拱手道:“都尉,既然荆州不可行,那便只剩徐州了。玄德公若真想成就大业,在下恳请取徐州立足。” 关于徐州,张恒之前就考虑过,只是迟迟没拿定主意而已。 古来想争霸天下者,莫不是以中原之地为重,因此南方的扬州、交州,和西边的益州、凉州,以及最北方的幽州皆不作考虑。 剩下的,便只有中原这个几个州了。 除了徐州之外,其他地方无不是四战之地,并不符合张恒苟起来平稳发展,最后平推天下的战略构想。 所以思来想去,徐州可以算是比较合适的地方了。 想了想,张恒又把目光看向了陈宫。 “公台以为如何?” 陈宫迎着张恒的眼神,一咬牙,硬着头皮拱手道:“在下还是坚持己见,以为当先取兖州立足。” 你可别惦记你那破兖州了吧! “好,明白了。此事还得容我三思,之后再禀报玄德公。一路奔波辛苦,二位先回去休息吧。”张恒笑着开口道。 “在下告退!” 二人齐齐拱手道,在张恒的送别下离开。 “子义,这些日子辛苦你了。”张恒对守在门外的太史慈笑道。 “主簿言重了,自古成大事者,无不抛头颅,洒热血,小小辛劳算得了什么。” “倒也是这个道理。”张恒笑了,“且回去休息吧,等睡醒之后,你先行启程回荥阳,将咱们归来之事禀报玄德公,同时查看董贼大军动向。倘若董贼已退,那便无事。倘若董贼还未退,立刻派人回报于我。” 此行雒阳,前前后后耽误了快一个月了,如今已经快到五月中旬,也不知道董卓跑路了没有。 如今张恒已经解决了后顾之忧,如果董卓还没跑,那张恒不介意陪他好好玩玩。 围城两月,就算是飞熊军,也早已疲惫不堪。自己这边有了孙坚的加持,未必不能与之一战! “遵命!” 太史慈神情一肃,连忙抱拳道。 “去吧,养足精神再上路。” “知道了。” 太史慈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将太史慈送出院子之后,张恒也有了些困意,转身回到房中,脱下外袍坐在榻上,正准备躺下睡觉时,忽然感觉被子里好像藏了个人。 心中一惊,张恒几乎来不及反应,便赶紧起身拿起了刘备送给自己的佩剑,指着床榻喝道:“是谁,还不速速出来!” 听到张恒的声音,被子里抖动了几下,继而钻出了一个脑袋,却正是董白。 “你怎么会在这?” 张恒眉头高高皱起,手中的剑握得更紧了。 这丫头跑我房间里来干嘛,不会是来刺杀我的吧。 见张恒声色俱厉,董白脸上半是委屈,半是羞涩,哪里还有雒阳初见时那般蛮横。 只听她怯生生道:“都尉,妾身来服侍您安寝。” 一句话还没说完,董白早已羞红了脸,低下头去,不敢与张恒对视。 望着床榻上准备主动献身的董白,张恒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剑,又看了看自己身上单薄的衣物,一时间不由陷入了沉思…… 这下恐怕真的说不清楚了。 ------------ 第一百五十九章五秒男张恒 、荀攸二人离了张恒的住处之后,陈宫就一把拉住了荀攸的袖子,将他往无人处拽去。 “公台……你这是做什么,莫拽……莫拽!” 陈宫却不理荀攸,仍旧继续拉着荀攸,等到了无人之处才放开手。 “公台,何事这般急切?” 荀攸满脸无奈道,同时用手拍打着已经被陈宫扯皱了的袖口。 “公达,你刚才为何不与我一同劝谏都尉,请玄德公取兖州立足?”陈宫气呼呼道。 一听这话,荀攸的脸色顿时垮了下去。 “公台,非是我不与你同心,只是兖州实在是四战之地,不能久守。” “谁说要守了!”陈宫顿时抬高了声量道,“关东诸侯,不过一群碌碌之辈。以张都尉之谋略,加上玄德公麾下的精兵猛将,你我二人再招揽兖州、颍川两地的名士俊才加入,成就大业,指日可待!” 陈宫心向兖州,而颍川就在兖州旁边,以己度人之下,他以为荀攸也会和他一样。 可谁知荀攸却推荐荆州和徐州,着实让陈宫无法理解。 话听到这里,荀攸算是彻底明白了陈宫的意思,眼中的神色也微微冷了下去。 敢情是让我以权谋私是吧。 不过他也不想得罪陈宫,便苦笑推脱道:“公台,都尉何等大才,他本就不属意兖州,你我再劝又有何用。再者,就算都尉同意,玄德公也未必同意。” 陈宫叹息道:“公达有所不知啊!都尉之于玄德公,宛若当年张良之于高祖,可谓言听计从。只要都尉劝谏,玄德公必欣然同意。只可惜此次未能成功,但此事尚且悬而未决,我即将出使扶风,公达你可得抓紧时间了,下次都尉再提起此事,你定要积极劝谏,取兖州以为立足之地!” “这……” 荀攸想了想,还是打算把话说明白。 “公台,你的意思我明白,但在下以为,为人臣者,当以忠义为先。我等既决定辅佐玄德公成就大业,就该为大局考虑。” 这话其实已经说得很不好听了。 果然,陈宫听完之后,脸色便沉了下来。 “公达是在说我为人谋而不忠?” 荀攸摇了摇头,“并无此意。” 陈宫沉吟片刻,开口解释道:“公达,你刚才所言,我不敢苟同。世人分黑白,往来争荣辱。但这世间之事,大多混沌,又岂是简单的善恶黑白所能区分。 我自是欲助玄德公成就大业,但也不影响自身有建功立业之志,更不影响我提携故里才俊。如此一举三得,岂不美哉!” 对于既要又要还要的陈宫,荀攸却很冷静地摇了摇头。 “公台,恕我直言,越是你我二人一同劝谏,都尉就越是不可能同意。” “为何?”陈宫不解道。 荀攸的眼神忽然变得明亮起来,里面闪烁着陈宫看不懂的光芒。 “因为都尉胸怀宏图伟志,所思所想,乃是整个天下。为此,他可以任用世家高门,自然也能重用寒门子弟,凡有才者皆可擢而用之。 但唯独不会与任何一方进行绑定,因为都尉是要驾驭这天下俊杰,而非与之合作。” “这……” 陈宫沉默了。 他明白,荀攸说的是事实。 “事在人为,纵然公达不愿劝谏,我亦不会退缩。” 陈宫沉声说道,眼中满是坚定,随后拂袖而去 望着陈宫不甘离去的背影,荀攸忍不住叹了口气。 虽都出身世家大族,但陈公台此人,终究与自己不是一路人。 …… “你,出去!” 张恒望着看着床上的董白,面无表情道。 董白闻言,急忙摇了摇头。 “不,我不出去!” 在蔡琰这几天的精心教导下,成功被董白灌输了一个观念——想要活命,就必须讨好张恒,最好是能把自己变成张恒的女人。 你张子毅再狠,也不至于对自己的女人下手吧。 怀揣着对生的渴望,董白趁张恒和荀攸、陈宫谈话的时候,偷偷摸摸跑进了张恒的房间,一头钻进了被窝,打算今天就把生米煮成熟饭。 可是这对于张恒来说,就纯属有些扯淡了。 本来就众人就以为自己对这丫头有想法,如果再被人看见她出现在自己房中,那可真是黄泥巴掉进裤裆——不是屎也是屎了。 说到底,董白不过是一个小丫头而已,收了她也没什么不行,但坏就坏在她是董卓的孙女。 如果自己真睡了他,你让正在跟董卓拼杀的刘备和麾下诸将怎么看自己? 就算他们不计较,可自己几天前才设计杀了她的叔祖董旻,又怎么敢留一颗定时炸弹在自己身边。 唉……都怪太史慈那个大嘴巴,若不是他强行加戏,自己又怎会落入这进退两难的境地! 再往深了想,当初在雒阳城中,自己就不该多看她那两眼,惹得现在麻烦上身。 一念及此,张恒恨不得给自己俩耳光。 “不出去是吧,那就再也不用出去了。” 张恒冷笑一声,持剑往前走了两步,吓得董白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我本来在家里好好的,却被你们劫持到这里,我只想活命,这也有错吗,呜呜呜……” 闻言,张恒不禁一愣。 特别是董白的最后一句话,让他心中一紧。 是啊,昔日高高在上的董小姐,如今却屈身自荐枕席来讨好自己,还不是为了活命。 就算董卓该死,可她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又能有多少罪过? 罢了,罢了…… 望着满脸惊恐,哭得梨花带雨的董白,张恒将剑收了回去。 “行了,别哭了!”张恒皱眉道,“董小姐,我答应不杀你,并且在适当的时候送你回家,只是刚才这种荒唐事,以后绝不能再发生。” 闻言,董白急忙止住了哭声,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死死盯着张恒。 “都尉说得可是真的!” 张恒冷哼一声,满脸傲然道:“我堂堂丈夫,难道还会诓骗你一妇人不成!” 嗯,我当然会送你回去,但至于问董卓要多少好处,那就不知道了。 “多谢都尉,多谢都尉!” 董白抹了一把眼泪,赶紧从被子里钻出来,连连躬身拜谢张恒。 之后却又觉得不放心,试探着开口道:“都尉,要不……” 说着,董白的目光瞟向床榻。 你这么宽宏大量,我实在有些不敢置信,不如咱们先把事办了,也好有个凭证。 “出去,在我还没反悔之前!” 张恒额头上青筋犟起,低声咆哮道。 “好,好,我这就出去。” 见张恒发怒,董白不敢再多说什么,急忙从床榻上窜下来,穿了鞋之后一溜烟跑了出去。 张恒面色无奈地叹了口气,走上前将门关好。等再躺在榻上时,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经此一事,他已毫无困意。 而且……被子上还若有若无地残留着董白的体香,让张恒有些心神躁动。 虽然得了张恒的许诺,但董白还是有些不放心。出了房间后,便想让蔡琰帮自己分析一番。心中急切之下,却差点撞到了刚从房间内出来的太史慈。 见董白急匆匆从张恒房间中跑出来,太史慈顿时两眼放光,不知在脑补些什么。 可董白却忽然停住了脚步,怯生生地看着太史慈。 太史慈忽然想起董白现在的身份,连忙拱手行礼道:“见过夫人!” 董白一愣,有些不知所措,却也不敢停留,继续向蔡琰的房间走去。 望着她离开的背影,太史慈脸上露出异样的笑容。 “主簿什么都好,就是太爱惜羽毛了,就算堂堂正正纳了此女,又有人敢说什么……不过……我才刚离开不久,主簿这也太快了些吧。” ------------ 第一百六十章荀氏我吃定了 第二天一大早,太史慈便离开了。 为了能以最快的速度抵达荥阳,他甚至拒绝携带随从,只一人便单枪匹马地上路了。 梁县到荥阳的路不算长,只有三四百里,上次跟着张恒已经走过一趟,太史慈有把握在两天之内赶到。 与他一同起程的,还有陈宫。只是方向不同,两人一东一西。 张恒亲自将陈宫送出城,又叮嘱了一番要注意安全,这才放他离去。 至于那所谓的五百精锐,自然是从祖茂手中借的。只是陈宫认为五百人目标太大,毕竟这一路有不少地方都是董卓的势力范围,不好太扎眼,所以便提议只携带五十人作为护卫就够了。 张恒还是有些不放心,便将护卫人数增加到了一百。 对此,祖茂自然是无异议的,当场亲自选出百名精锐之士交给张恒,护送着陈宫远走扶风。 送走二人之后,张恒回城,把三个老头请了过来。 张恒向三人拱手笑道:“此间事了,在下不日便将动身前往荥阳战场,不知三位有何打算?” 闻言,张温和荀爽还没说什么,蔡邕却是冷哼一声。 这小子,明明都把老夫架上他的战车了,还问我有什么打算。我倒是想回陈留老家,你允许吗? 荀爽最先表态道:“贤侄,老夫年事已高,早已无心功名大业,前番若非董贼相逼,也绝不会入雒为官。如今幸得贤侄搭救出京,老夫打算归居乡里,颐养天年。” 三人中,荀爽的年纪是最大的,今年已经六十三岁了。在这个时代,活到这个年纪算是高寿了,有养老的想法也可以理解。 张恒点了点头,笑道:“叔父所言甚是,刚好在下此行也要路过颍川,便护送叔父前往,如何?” “如此甚好。” 荀爽见张恒答应得如此爽快,不由大喜,点了点头。 “只是……”张恒忽然面带难色道。 哼,我就知道这小子没这么好心放过自己。 荀爽心中不爽,脸上却依旧挂着和蔼的笑容,温和开口道:“贤侄有何难处?” “叔父说笑了,非是在下有难处,而是担心叔父的安全。”张恒笑道。 “老夫有何危难?”荀爽不解道。 “叔父容禀,如今时局纷乱,四方豪杰并起。如此乱世中,想要寻找一方净土可不容易,叔父虽有心隐居,却架不住小人算计。恕在下斗胆直言,叔父不如举家搬迁,也好避兵灾之祸。” 荀爽顿时明白了张恒的意思,不由苦笑道:“贤侄言天下纷乱,但不知何处才是安乐净土?” “此次讨伐董贼,玄德公居功至伟,事毕之后,朝廷论功行赏,玄德公必为一方诸侯。叔父前往治下,有玄德公庇佑,叔父尽可颐养天年,余生无忧矣!” 好小子,连我一起算计是吧。 荀爽叹了口气,扭头看了看蔡邕,谁知蔡邕却捋着胡须笑得开心。 老匹夫,不神气啦! 让你侄孙算计我,现在落得跟我一样下场了吧。 但真要说起来,还是不一样的。 蔡邕算是半强迫,而对荀爽,张恒是真心邀请他加入刘备阵营,而且他也有拒绝的权利。 荀爽思量片刻,才开口继续问道:“贤侄,是老夫举家搬迁,还是举族搬迁?” “叔父,有区别吗?” 作为颍川荀氏的掌门人,荀爽一动,就代表整个荀氏有了动作。 “公达已经答应为刘玄德效力了?”荀爽又问道。 张恒点了点头。 荀爽叹了口气,“贤侄,事关重大,还请容老夫三思。” 还是那句话,乱世中君择臣,臣亦择君。 这天下世家,汝南袁氏和弘农杨氏算是第一等。舍此之外,便是颍川荀氏这种州郡级别的世家,只要他们没有自己拉队伍打天下的想法,迟早都得选择一个阵营加入。 一旦荀爽点头,就代表整个荀氏都加入了刘备阵营。 兹事体大,荀爽自然要好好考量。 “这是自然,叔父不妨先回颍川慢慢考量。”张恒笑着点头道。 本来也没指望荀爽能一下子答应,能有这个结果已经很满意了。 张恒又扭头向张温笑道:“伯父,还请您老回一趟南阳老家。” “回去做什么?”张温不解道。 “搬迁族人。” 讨董之后,无论是去徐州还是哪里,南阳张氏都得举族搬迁跟过去。不然将来一旦被别人控制,张恒难免束手束脚。 张温却理解错了张恒的意思,还以为张恒要启用自家子弟,当即大笑点头。 这才对嘛,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如今子毅在刘玄德处身居高位,族中子弟自然得出仕帮衬。 “好,过两日老夫便回归故里,着手迁徙族人,只是不知迁往何处?” “眼下前线战事吃紧,倒不好把族人带往荥阳。伯父不如先去颍川投奔荀叔父,待讨董之后,再做决断。还有蔡公,也不妨先前往颍川,在荀叔父家小住一阵,想必叔父不会拒绝吧?” “自然不会,老夫虽家无余财,却也足以招待亲朋好友。” 荀爽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下来,可之后却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这小子把人都暂时安排在我这儿,怎么一副吃定了我的样子。 商议已定,张恒又与三个老头闲聊了一会儿。 在梁县休整两日之后,张恒拒绝了祖茂派兵护送的请求,带着众人出城北上,正式踏上了返回荥阳的旅途。 …… 荥阳。 刘备伫立城头,望着远方董卓的营寨,面色隐隐带着一丝担忧。 历经三轮攻城,相持一月有余,董卓终于要退兵了。 昨日派出去的探骑,已经查明了董卓军中的情况,却是正在收拾行囊,拆毁营寨,同时纵火焚烧攻城器械。 如此行径释放出来的信号只有一个,那就是董卓即将退兵,最多也就这几天的时间了。 连续一个多月的拉锯战,终于要结束了。 消息传回来时,众诸侯大喜,恨不得起舞于道,弹冠相庆。 此战关东联军虽没能取胜,但最终熬走了董卓,也算不易了。 一片欢腾声中,只有刘备一人默默不语,面带忧色。 子毅,这都一个多月了,你现在到底在哪?为何音信全无? 董贼已经准备逃回雒阳了,若到时候你还在城中,那可就危险了! 心中想着,刘备眉头高高皱起,双手死死扒住了城墙。 子毅,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啊! 正当刘备忧心张恒安危之时,张飞冲上城楼,一路小跑了过来。 “兄长,子义回来了!” 人还未到,声已先至,张飞鼓起他那如大喇叭一般的嗓门,冲刘备喊道。 闻言,刘备急忙扭过头来,满脸欢喜道: “三弟你刚才说什么,子毅回来了!” ------------ 第一百六十一章颍川人才库为您服务 “子毅现在何处?” 刘备一把拉住张飞,赶忙问道。 “就在城中。”张飞嘿嘿笑道。 “在城中干什么,为何不上来见我?走,咱们去见子毅。” 张飞赶紧领着刘备下了城楼,却恰好看到正在等候的太史慈。 “兄长,子义就在那!”张飞一指远处道。 “子义?” 刘备这才反应过来是太史慈回来了,眼中不由露出一丝失望,但下一刻却又紧张了起来。 子义孤身回来,难不成是子毅遇到危险了? 想着,刘备赶紧走了上去。 “参见玄德公!” 太史慈见了刘备,趋身小跑过来,大礼参拜道。 “子义免礼。”刘备挥了挥袖道,“主簿何在?” “末将动身归来时,主簿正在梁县,如今应该也已经动身了。” 听到张恒没有遇险,刘备这才松了口气,却又疑惑道:“梁县?” 太史慈连忙将此去雒阳的经过讲了一遍,听得刘备满脸诧异。尤其是听到张恒在雒阳谋划,诛杀了董旻的时候,刘备脸上的喜色几乎抑制不住。 董旻啊,那可是董卓的胞弟,西凉军的二号人物! 自己这边领着大军苦战一月有余,也不见有多少斩获。子毅倒好,去了一趟雒阳就干掉了一条大鱼。 “诛杀董旻的确是大功一件,子义辛苦了。”刘备皱眉道,“只是身在敌穴中如此行事,未免太过冒险了一些。主簿此番兵行险着,子义理当劝谏的。” “这……”太史慈苦笑道,“玄德公,主簿智算通天,每每料敌于先,必然万无一失,末将自当奉命行事。” 听见太史慈夸张恒,刘备连连点头笑道:“这话不错,雒阳城中的贼子,又岂是咱们张主簿的对手。子义你提前赶回,想来必是主簿有所交代吧。” 太史慈点了点头,将张恒的吩咐说了一遍。 刘备听完目光一亮,笑道:“怎么,主簿命你探查董贼动向,难不成是想把董贼留下?” “主簿自是神机妙算,末将不敢妄加揣测。” 刘备点了点头,扭头对张飞笑道:“翼德,你即刻派人出城,沿着子义来的道路赶往梁县,将董贼的近况告知主簿。他若来得快一些,兴许董贼还没走,若来得慢了,可就真赶不上了。” 话说到最后的时候,刘备语气中带着明显的打趣意味。 “好,我这便派人出城!” 张飞抱拳应了下来。 “子义,走,咱们回营为你接风洗尘!” 刘备再次祭出了许久不曾动用的祖传绝技——把臂同游,拉着太史慈往军营走去。 …… 张飞派去的使者赶到之时,张恒一行人刚刚抵达颍川,正在荀爽家中做客。 说起颍川的风貌,倒是与张恒到过的其他地方都不尽相同。 既没有战乱之地的破败不堪,也没有雒阳城那般繁华奢靡,反倒由内而外散发着一股宁静的气息,仿佛连时光的流逝都慢了下来。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到了世外桃源,但这里可是豫州与司隶相连之处,距离雒阳直线距离不足三百里,到荥阳也只有短短的两百里而已。 究其原因,还是因为颍川士族实在太强了。 这种强,不是那种蛮横的盛气凌人,而是由内而外散发着自信的从容。 历经两汉四百载,特别是东汉一朝,门阀世家逐渐抬头,掌控话语权的同时,也间接掌控了这天下格局。 但天下世家也分三六九等。其中最强大者,自然得首推汝南袁氏和弘农杨氏。这两家一个是四世三公,一个更号称五世三公,门生故吏遍布天下,甚至连结郡国,可谓冠绝当世。 这种强大,并非是说家族人口众多,实力强横,而是那种历经百年积攒下来的深厚底蕴。 世代为官,且都进入了朝廷中枢,那么近百年来,受过这两家恩惠或者提携的官吏得有多少? 但凡一声令下,愿意为这两家冲锋陷阵,甘为马前卒的人,恐怕如过江之鲫一般数不胜数! 这,才是门生故吏遍布天下的真正打开方式! 这两家的子弟无论走到任何地方,当地官吏都得争相前来拜谒。这也是袁绍、袁术兄弟振臂一呼,就能招揽到人才的原因。 而次一级的世家,便是州郡望族,诸如颍川荀氏、颍川郭氏、颍川陈氏、庐江周氏、襄阳蔡氏,河内司马氏之类在地方上拥有绝对权威的家族。 这一级别的世家,论影响力虽然比不上威震天下的袁氏、杨氏这等冠族,但也声望加身,贤才辈出,不可小觑。 但颍川这个地方实在太特殊了,因为它境内的望族实在太多了。 别的地方,一个郡国最多出一两家名门望族,但颍川境内却是门阀林立。荀氏、陈氏、郭氏,都是第二等的世家。 这些家族的子弟四处为官,依附于哪个势力的都有。这就导致诸侯之间虽兵戎相见,但大家都很默契地避开了这个地方。 所以颍川郡才能在如此乱世中,还保持这一份清净祥和的气息,宛若清平盛世。 按理说张恒本该直奔荥阳,之所以在颍川郡逗留,也是看中了这里的特殊性。 哦,我的汉高祖啊!这里可是颍川啊,大汉人才库晓得伐! 路过一趟如果不薅点羊毛回去,简直对不起自己。 荀氏三若、辛氏兄弟、郭嘉、陈群、赵俨、杜袭……等等一大堆人才,我就不信我弄不回去几个。 今日,我张子毅就要给世人一点小小的震撼,让你们看看什么叫大汉第一HR! 颍川的人才们,都站在原地不要动,我张子毅来给你们买点橘子。 抵达颍川之后,荀爽自然是盛情款待,可张恒却无心吃喝,席间一直东张西望,目光里时不时闪烁着异样的光芒,在荀氏众人身上一通打量。 出来作陪的这么些人,到底哪个是荀彧? 荀爽还没见过张恒这般模样,顿时心中大感疑惑。 这小子贼眉鼠眼的,怎么看都有种不怀好意的感觉。 不过席间人多,他也不好表露出来,只得照例款待张恒等一行人。 当然,席间荀爽也没忘了为张恒引荐自己的族人。 作为荀氏族长,荀爽回家可是大事,所有荀氏族人都前来探望。但荀爽却不想动静太大,只留了几位族中耄老作陪,把年轻人都赶了回去。 这自然是对张恒的尊重,可张恒却不是很满意。 谁要见这些糟老头子,还不把你的几个侄儿叫出来让我康康。 当然,还是有一位年轻人的,正是荀爽的独子荀棐。 “都尉仗义援手,救家父脱离洛阳,小弟不胜感激!” 荀棐长相倒是和荀爽有八成相似,一副儒雅面相,在听完了事情的经过后,当即起身拜谢张恒。 张恒本想挥挥手,让他不必客气,但转念一想,却赶紧起身离席,亲手搀扶了荀棐一把。 “贤弟不必客气,董贼祸乱天下,有志之士皆欲杀之。荀叔父为当世大儒,我又岂能坐视董贼残害叔父,出手乃是份所应为!” 这一番陈词顿时赢得了荀棐的好感,满脸赞叹道:“都尉真乃君子也!” 张恒却故作不悦道:“贤弟何必如此生分,我伯父与荀叔父乃至交好友,贤弟与我亦当如此,难不成贤弟看不上我,不愿与我亲近?” “这……在下并无此意!”荀棐连忙摆手解释,随后又拱手道,“小弟见过兄长!” 这才对嘛! 张恒仰天大笑,再度伸手扶起了荀棐。 “贤弟不必多礼!” 见张恒用当初自己跟他攀关系的方法拉拢儿子,荀爽恨不得给自己一嘴巴。 这小子自进门之后,便贼眉鼠眼,一看就知道不怀好意。 可怜自己这傻儿子,只怕是被他卖了还要为他数钱。 荀爽叹了口气,有心提醒儿子提防张恒,但奈何眼下这场合也不适合开口,只能就此作罢。 反正这小子过两天就滚蛋了,且看他能玩出什么花样。 ------------ 第一百六十二章无耻之徒郭奉孝 饭后,张恒却没有歇息,反而拉着荀棐要外出游玩。 方才席间张恒一番手段,成功拉近了自己与荀棐的关系,再加上张恒确实对荀爽有救命之恩,荀棐当即应下,自告奋勇要给张恒当向导。 荀爽本想拒绝,但奈何张恒压根就没给他开口的机会,只向他告了声罪后,便拉着荀棐出门而去。 旁边蔡邕见到这一幕后,眼中满是幸灾乐祸的笑意,捋须幽幽道:“慈明兄,张子毅与令郎亲善,倒是大大的好事啊!” 好,好个屁! 自己这傻儿子,如何能是张子毅的对手。 但明面上,荀爽却只能违心地点了点头。 “伯喈所言极是。” 蔡邕笑得更开心了。 荀慈明,这下你荀氏的青年才俊,只怕要全被张子毅给祸祸了。 嘲笑之余,蔡邕心中却生出一丝落寞。 好歹人家还有东西让张子毅惦记,哪像自己,两个儿子都早早夭折,将来免不了落得个后继无人的下场。 他本想着河东卫氏也算世家高门,卫仲道娶了自己女儿之后,自己便把一生所学传授与他,也算有了传承。 谁知道拜堂礼还没行完,卫仲道就死于非命,自己女儿也成了未过门的寡妇。 都怪张子毅! 不行,上次补偿要得少了,怎么也得让他再给自己加点。 想到此处,也不知为什么,蔡邕忽然想起那日逃亡路上,张温私下密谋让张恒娶自己女儿的事情。 说起来,张子毅也算王佐之才,将来必然青史留名。而且还至今没有娶亲,昭姬若能嫁给他,自然极为般配,只是不知他愿不愿娶一个寡妇。 这时代的婚姻关系,并非是成亲之后开始的,而是从双方家族互换婚书之后,婚姻就算正式生效。 所以尽管蔡琰还是黄花大闺女,但她名义上就是个寡妇,这点无可否认。 …… 离了荀府之后,张恒便要求荀棐带自己四处转转。 他之所以拉荀棐出来游玩,其实有两个目的。 其一,是看荀爽这位公子是个真正的憨厚君子,想从他口中套点情报。自己初来颍川,两眼一抹黑,也不知道那些人才到底在哪,一个合格的向导很重要。 其二嘛,自然是想刷个脸熟。倘若真在街上遇到了某位名士,有荀爽长子的面子,张恒便能快速与其攀上关系。 挖墙脚嘛,主动一些不寒碜。 两人在颖阴县大街上转了一大圈,一路交谈之后,张恒想知道的情报也获取得差不多了。 和张恒预料的一样,如今颍川的人才还没在这乱世中崭露头角。除了辛评在去年跟随袁绍北上冀州之外,许多人方才弱冠之年,因此并未出仕。 这可是大好的机会啊,万万不可错过! 不过张恒才刚到,也不好表现得太过急躁,只得暗暗记在心中,这两天找机会再去拜访。 荀棐虽然憨厚,但人却不傻,见张毅一路上都是在打探世家子弟的住处,不由好奇道:“兄长询问这些人,难不成是想登门拜访?” “贤弟慧眼如炬!”张恒并没有否认,而是笑道,“颍川名士汇聚,高才之人多不胜数,愚兄早想登门拜访,瞻仰其风采。只叹这些时日一直在打仗,不然早就来了。” “兄长言重了,领兵讨贼乃是国之大事,又岂是区区风月之谈能够比拟的。” 闻言,张恒笑了。 这位荀公子,貌似对征战之事比较上心,一路上净询问这些了。 荀爽啊荀爽,你这老东西不肯答应,看我从你儿子身上找突破口! 逛了半日,眼看天色渐晚,两人也累了,恰逢街旁有一酒肆,荀棐便邀请张恒进去喝两杯。 张恒欣然应允,两人当即便踏入酒肆。 此时并非饭点,酒肆中的人并不算多。二人正准备找地方入座时,却忽然听到里面传来一个醉醺醺的声音。 “店家,上酒!” 这道声音并不高,却异常清朗。 但马上却有另一道颇为郁闷的声音回应道: “奉孝,你还要喝?” “怎么,友若不胜酒力,不能再饮了?” “哼,我自是还能再饮,只是……”话说到一半,这道声音中带了些无奈,“我身上的酒钱不够了。” 闻言,那醉醺醺的声音马上不满道:“枉你身为荀氏子弟,出来居然不带够钱,当真让人笑话!” “你还好意思说我,你这一连半月都让我请客,我每个月就那么点例钱,都被你花完了!”另一个声音立刻充满了愤怒。 “那又如何,君子有通财之谊,让你请几顿酒怎么了!” “你说是来投奔文弱兄长,却每日缠着让我破财,真个是岂有此理!” “嘿嘿,友若莫怪,谁让文若那厮实在是太过无趣,整天要与我讨论诗文,说那才是高雅之物,却连口酒都不给喝。” “我兄长从不饮酒,哪来的酒给你喝!” “所以,我只能来找你了。” “我……我从未见过你这般厚颜无耻之人。” “嘿嘿,你现在不就见到了。” 听着酒肆中二人的对话,张恒脸上不禁露出了笑意。 今天运气不错,刚来就遇到大鱼了。 不用想,那个醉醺醺的酒鬼,应该就是大名鼎鼎且道德败坏的鬼才郭奉孝了。 而被他称之为友若的人,应该是荀彧的弟弟,荀氏三若中的荀谌,字友若。 这俩人……怎么说呢。 一个是嘴炮达人,一个是少妇杀手。 郭嘉身为鬼才谋士,既不会内政,也不擅权谋,本身还不治行检,生活作风一塌糊涂,最后活生生把自己嗑药嗑死。 但他本身却有两条好处。其一,是他素来善断。 别的谋士,总是主意一大堆,却不知道哪个最好。但郭嘉不同,这家伙乐观通达,天性敏锐,总能找出最适合的方向与决策,在关键时刻帮助君主决情定疑。 其二,也是张恒最看重的点,这家伙够纯粹! 纵观历史上郭嘉的一生,虽然最受曹操信任,但他只为军谋,从不过问政事。正所谓一朝权在手,事了拂袖去。说他聪明也好,迷糊也罢,反正用这家伙,就绝对不用担心会尾大不掉。 而这位荀谌,却是位顶级嘴强王者。 原本历史上,正是他单枪匹马,只身入邺城,说服韩馥把冀州让给袁绍。虽说有袁绍和公孙瓒以大军胁迫的原因,但这份嘴炮功底,也算当世顶尖了。 而后官渡之战,此人更是出任袁绍谋主,与田丰、许攸并列。只可惜因为身份原因,投降曹操之后,便没有什么成就了。 如果在其他地方遇见,张恒会直接拿绳子把他们绑起来,连夜打包送去荥阳。 但奈何现在还在人家荀氏的地头上,张恒便只能老老实实地当个君子。 见二人在此,张恒还没有动作,倒是荀棐却率先迎了上去。 “兄长,你怎会在此?” 荀谌闻声回过头来,见是荀棐,脸上的郁闷一扫而空,开口笑道:“原来是阿棐啊,闲来无事,我与郭奉孝在此饮酒畅谈。” 有了别人,荀谌自然不再提方才之事。 郭嘉见来人是荀棐,醉醺醺的脸上也露出了笑意,也不整肃衣冠,只是随意对荀棐拱了拱手。 荀棐拱手还礼,眼底却闪过一丝不屑。 他自幼受荀爽教导,一贯严谨修身,克己复礼,自然看不上郭嘉这种放浪做派。 此时,张恒也走了过来。 荀谌见状,开口笑道:“阿棐,这位是……” “正要为兄长引荐,这位是南阳张子恒,太尉张伯慎族侄,现任骑都尉。”荀棐笑着介绍道。 闻言,荀谌眼中闪过一抹惊讶,急忙起身正了正衣冠,对张恒行礼道:“见过张都尉!” “友若不必多礼!” 张恒笑着挥了挥手,同时扭头向外喊道:“店家上酒,今日酒钱全算在我头上!” “都尉远道而来,在下自当一尽地主之谊,怎可让都尉破费……” 荀谌连忙劝阻道,但话还没说一半,便被张恒挥手阻止。 “大丈夫行事不拘小节,不过区区酒钱,谁付都是一样的。” 闻言,荀谌立刻明白过来,刚才自己的话可能被此人听到了,这才善意解围,心中不由对张恒多了些好感。 一听说有人付酒钱,一旁昏昏欲睡的郭嘉立刻来了精神,连忙起身对张恒拱手道:“多谢都尉赐酒,在下却之不恭,店家,快上酒!” 好家伙,不愧是你郭奉孝,见酒比见了自己亲爹都欢喜。 ------------ 第一百六十三章我荀氏要一个态度 荀府。 午饭过后,奔波数日的荀爽也乏了,便回屋睡了一会,直到傍晚时分才起床。 醒来之后的第一件事,却是立刻派人传唤荀攸、荀谌、荀攸过来。 荀爽这一代兄弟八人,号称荀氏八龙,荀爽排名第六。时至今日,老兄弟们皆已亡故,荀氏嫡系之中,便只剩了他一人而已。 所幸下一代中,荀彧、荀谌兄弟都颇有才名,而侄孙荀攸,更是外表木讷,内力聪慧,所以荀爽想起梁县时张恒的请求,便准备召三人过来商议大事。 可此时荀谌正在城中陪郭嘉喝酒,家仆没有寻到,便只叫来了荀攸、荀彧二人。 相比于荀攸的木讷与荀谌的俊朗,荀彧整个人却散发着一股清秀之气,锋芒藏于内而气质平和,与之相处往往心旷神怡,被世人称赞为清雅君子。 书房门外,荀攸见荀彧也赶了过来,便明白了荀爽心中所想,走向前对荀彧拱手道:“侄儿拜见叔父!” 二人虽为叔侄,但侄儿荀攸其实比叔父荀彧还大了六七岁。当然,这种现象在大家族中极为常见就是了。 荀彧原本在雒阳任守宫令,自去年董卓入雒,荀彧有感天下将乱,便借故辞官回到家中,与荀攸已有近一年未见。 如今叔侄重逢,荀彧上下打量了荀攸一番,才点了点头笑道:“公达,听闻你去年被董卓下狱受尽折磨,所幸平安归来,实在可喜可贺。” 荀攸苦笑道:“全赖张子毅救侄儿出狱,方才仅以身免,劳叔父挂念了。” “救命大恩,可得好好谢谢人家。”荀彧点头道。 “侄儿明白。” 二人正谈话间,房中传来荀爽的声音。 “进来吧!” 二人当即推门而入,拱手对荀爽行礼。 “坐吧。” 荀爽挥了挥手,示意二人与自己对坐。 “但不知叔父召唤,所谓何事?” 荀爽今日才从雒阳回到家中,却立刻召自己来见,荀彧知道绝对有要事相商,便开口问道。 荀爽没有回答,而是向门外问道:“友若呢,为何还没来?” 门外立刻响起了家仆的声音,“回禀家主,友若少君上午便被郭奉孝拉走入城去了,至今未归。” 提到郭嘉,荀彧不由得苦笑一声。 奉孝这家伙什么都好,就是太不着调。他在自己这里住了半个多月,每日醉酒不说,还处处留情,四下勾搭侍女。 但这家伙却偏偏十分招女人喜欢,非但不用强迫,反而是侍女上赶着倒贴过来,甚至还拿自己的月俸给郭嘉买酒喝。 短短半个月时间,软饭硬吃的郭嘉,就已经把三四位侍女骗到了手中。 荀彧已经准备赶他走了,倒不是嫌弃郭嘉的作风,只是任由他这般放浪下去,荀府怕是要变成他郭奉孝的淫窝,传出去荀氏岂不颜面扫地。 他正苦笑之时,却听荀爽开口道:“立刻派人去寻他回来。关上房门,无有老夫召唤,任何人不准靠近!” “唯!” 家仆连忙拱手应道,随后把房门关上,让其他家仆入城寻找荀谌的同时,自己却站在门外守候。 面对侄儿询问的眼神,荀爽却看向了荀攸,“公达,把此番雒阳之事原原本本地讲一遍。” “唯!” 荀攸冲荀爽一点头,随后将雒阳城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同时还有张恒告诉他的前线战况,也说了一遍。 听完之后,荀彧微微皱起了眉头,却没急着说话,反而陷入了沉默。 荀爽也不急,反而一挥手让荀攸煮茶,给足侄儿反应的时间。 良久之后,荀彧才回过神来,看着荀爽道:“叔父,侄儿在家中才待了不到一年,不想天下局势竟瞬息万变,当真令人唏嘘。叔父既与侄儿说起此事,必然是与我荀氏有关,可是那张子毅向叔父发起了邀请?” 闻言,荀爽眼中一亮,满脸赞叹道:“文若通透,一言便切中要害!” “多谢叔父夸奖。”荀彧谦虚道,“不过刘玄德此人到底如何,叔父可有了解?” 话虽然是询问荀爽,但目光却放在了荀攸身上。 没办法,谁让他已经答应辅佐刘玄德了呢。 荀攸很坦诚地摇了摇头道:“不知,我亦未见过刘玄德其人,不好妄下定论。不过就张子毅此人而言,的确是不世出的奇才!” 闻言,荀彧笑了。 “公达既已准备辅佐刘玄德,不妨试言一二。” 乱世之中想要保全自身,纵然如荀氏这等大族,也得依附于一位英主之下。关于这点,荀彧看得很明白。 “叔父既知侄儿打算辅佐刘玄德,又何必询问。”荀攸苦笑道,“我若说可投之,未免有夸大之嫌。我若说不可投,则是为臣而不忠。” 荀彧这才反应过来是自己失言了,便满脸歉意道:“公达不愧为正直君子,既如此,你不妨说说此次讨董之战,刘玄德表现如何。” “侄儿不敢妄论表现,只得据实而言。” 荀攸当即把从酸枣会盟到与董卓交战的经过讲了一遍。当然,是他从张恒、太史慈、陈宫三人处得到的消息,最后再加上自己的判断。 听到酸枣一种诸侯皆不敢进军,唯独刘备和曹操率先进兵之时,荀彧眼中闪过一抹痛惜。 我煌煌炎汉四百载,居然落得这般田地,这些关东诸侯到底在想什么! “袁本初呢,他也不敢进兵?”荀彧忍不住打断荀攸,开口问道。 “叔父,袁本初屯兵河内,并未在酸枣会盟。”荀攸答道,“不过……时至如今,联军都与董贼在荥阳血战一月有余,仍不见袁本初进兵。” 好家伙,本以为关东诸侯就够怂的了,谁知道袁绍比他们还不堪。 荀彧长叹一口气,眼中满是失望。 他其实也和天下人一样,都是看好袁绍的。 去年他看出天下将乱,回到家中后便打算搬迁族人去冀州避祸,其实就是想投奔袁绍,助其讨伐董卓,匡扶汉室。 可荀攸这一席话语,却如同往他头上泼了一盆冷水,从头凉到了脚后跟。 天下楷模袁本初,居然这般懦弱,当真是浪得虚名! 其实倒也不怪他,实在是去年董卓废帝时,袁绍挺身而出,持剑硬刚董卓的做法太有迷惑性,导致所有人都以为他是新的大汉之光。 作为袁绍的高光时刻,荀彧可是全程在旁围观,自然被袁绍的勇气所震撼。 如今光芒熄灭,荀彧心中的失落可想而知。 本以为你是清纯高冷的白月光,可谁知你却是擅长舞枪弄棒的福利姬。 听完荀攸的讲述,荀爽捋了捋胡须,扭头向荀彧问道:“文若以为如何?” “诚如公达所言,这刘玄德足可称汉室忠良,天下英雄,投奔他也未尝不可。只是……如今前线战事未定,咱们又没亲眼见过刘玄德其人,实在不好妄下定论。” 说到这里,荀彧眼中难得露出一抹傲然之色。 “就算最后真要投奔与他,咱们荀氏也是颍川望族,不好让人看轻了,叔父以为如何?” “那是自然!” 荀爽当即明白了荀彧的意思,捋须大笑道。 “公达,你且随张子毅去吧,定要观察清楚,刘玄德其人究竟如何。若其人可辅,我荀氏便是全族出山,助他一臂之力又如何!” 荀爽和荀彧的意思很简单,我荀氏作为颍川望族,族中子弟俊才辈出。 就算你刘玄德再怎么英雄盖世,也绝对值得你亲自来请! 这个重视的态度,必须要有。 ------------ 第一百六十四章鬼才 颖阴县酒肆中。 张恒和荀棐顺势加入酒局。郭嘉难得见到个肯请他喝酒的人,也不装醉了,当即开始了长篇阔论。不过却只谈风月趣事,而不论天下局势。 荀棐听到郭嘉口中竟是些消遣之言,心中暗自叹了口气,脸上微微表现出一丝不耐。 可张恒却似乎很感兴趣,甚至做起了捧哏,一直附和着郭嘉,满脸欣赏之色。 这下郭嘉更来劲了,以至于当场对张恒传授起了他的泡妞绝技,甚至拿荀府中的侍女作为成功案例,恬不知耻地讲述着自己的光辉战绩。 这下不仅是荀棐,连荀谌的脸色都不好看了。 怎么回事,敢情是我家侍女主动勾引的你? “奉孝,你喝醉了!” 荀谌一把攥住郭嘉正要往嘴里送的酒水,加重了声音道。 “不,我没醉!” 郭嘉直接打落荀谌伸出的手,一口饮尽杯中酒,继续洋洋得意冲张恒笑道:“张都尉,你是不知道,这世间美貌女子甚多,看似如乱花迷眼,但实则也分三六九等,都尉岂欲知乎?” “哦,愿闻其详!”张恒马上笑道。 闻言,荀谌和荀棐的脸色更不好看了,几欲掩面而走。 大庭广众之下,谈论这等下作之事,成何体统! 若是传了出去,世人将如何看我荀氏。 为家族声望考虑,荀棐便想出言阻止,但奈何张恒兴趣盎然,他也只能皱着眉头静听。 见张恒愿与自己讨论这种风流韵事,郭嘉更起劲了,咧着嘴笑道:“这世间美人,长相秀美却不善穿戴,不读诗书,张口粗鄙之言者,是为下等,纵西子复生,也只可把玩而不可长伴也!” 闻言,张恒不禁哑然失笑。 这小子如此放荡,居然还讲什么内在美,真是人不可貌相。 不过这番话确实在理。昔年张恒未穿越时,曾认识一个女子,那当真是胸大腿长,美得冒泡,无论站在哪都是人群中的焦点。 但她也只能站着了。因为这姐们一张嘴就是:老弟啊,要不要整两盅…… 为了不破坏这份美感,张恒不知多少次想把她毒成哑巴。 “冰肌玉骨,明眸皓齿而身形窈窕,又静若处子,若立一处便使人怜爱者,是为中等。” 郭嘉此言一出,张恒马上又深有同感地点了点头。 试问,谁又能抵挡一只清纯柔弱的白幼瘦的诱惑呢。 嗯,或许只有曹操不喜欢吧。 “奉孝所谓中等,便已然这般动人,不知上等美人,又该是何等风采?” “上等?”郭嘉摇头一笑,叹息道,“所谓上等美人,却是世间罕见。都尉岂不闻,美人在骨不在皮,而到了上等美人这个层次,已经不是单纯靠相貌能够达到的了。需得饱读诗书,善解人意,琴棋书画,无一不通,周身气质浑然天成,如此女子,方可称之为上等绝品。相比而言,相貌反倒是其次。” 闻言,张恒不由得摇头叹息了起来。 这要求,简直是把老婆、红颜知己、情人三者融合到了一起,恐怕只有二次元能够满足了。 这得阅女多少,才能历练出这份心得啊! 怪不得这货看起来这么虚。 张恒当即拱手拜服,“奉孝此番言论,当真是令我大开眼界!” 郭嘉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都尉见笑了,此乃在下一点小小心得,说出来倒是贻笑大方了。听闻都尉如今在荀府借住,若有闲暇,可自行品味一番……” 话说到这里,荀棐再也忍不了了,当即拍案而起,指着郭嘉怒道:“郭奉孝,你太过分了。大庭广众之下说些淫词浪语也就罢了,竟还敢污我荀氏,我要与你一决生……” 荀棐越说越气,眼看就要上去殴打郭嘉,张恒赶忙起身拦了下来。 “贤弟息怒,息怒,奉孝天性率直,一时口无遮拦,还是莫要与他一般见识。” 郭嘉见荀棐一副要跟自己拼命的样子,差点吓得酒都醒了。 敢情自己对荀府侍女评头论足之时,正主就在自己眼前坐着呢。 “在下方才一时失言,还请少君勿怪,勿怪。”郭嘉赶紧拱手谢罪道,态度极为诚恳。 还能怎么办,他这小身板,又怎么可能打得过整日读书练武的荀棐,再不认怂,只怕免不了一顿毒打。 再者,他还指望赖在荀氏继续蹭酒喝呢。 好说歹说,张恒总算是把荀棐拦了下来,但他却说什么也不愿跟郭嘉同在一个屋檐下了,径直拂袖而去,在外面等候张恒。 对此,张恒也只能苦笑。 汉代的士子就是刚烈,动不动就拔剑砍人,深得孔老夫子真传啊! “今日与奉孝一番相谈,甚是痛快,后会有期!” 张恒冲郭嘉拱了拱手,转身付了酒钱,追荀棐去了。 “都尉慢走。” 郭嘉也狼狈地起身行礼。 荀谌倒是在一旁笑得很开心,眼神中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 “奉孝,刚才差点挨打吧。阿棐生平最看重家族名声,刚才若不是人家张都尉拦着,你今日怕是走不出这酒肆。看你以后还敢胡言乱语!” 郭嘉摇头一笑,却是浑不在意地又坐了下来,然后问出了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 “友若,你看那张子毅其人如何?” “自然是年轻有为。”荀谌下意识答道,“看他年岁最多与你相当,却已是比二千石的高官,将来成就,不可限量!” “谁问你他的官职了,我是说他这人怎么样?” “这……”荀谌不解地看着郭嘉,“奉孝此言何意?” 郭嘉轻笑一声,眼中忽然闪过一丝精光。 “前些日子关东联军与董贼战于荥阳,先败而后胜,如今尚在相持拉锯,友若难道不知?” 荀谌一时间有些跟不上郭嘉的思维,纳闷道:“此事我自然知道,但是……这和他张子毅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而且是大大的关系。”郭嘉冷笑一声道,“关东诸侯皆是一群酒囊饭袋,对战董贼大败亏输。唯有两路诸侯,却是连战皆胜,如今荥阳还未被董贼攻破,皆是此二人的功劳。” 闻言,荀谌先是一愣,继而低声道:“奉孝,你说的可是刘玄德与曹孟德。” 荀氏当然有自己的情报来源,虽说不是太详尽,但大致战况却是知道的。 “不错,正是此二人。”郭嘉笑道,“而其中以刘玄德最为善战,麾下皆精兵猛将。” 荀谌皱眉道:“我还是不明白,这与张子毅有什么关系。” “友若莫急,待我说完。”郭嘉继续笑道,“传闻刘玄德麾下有一位随军主簿,恰好就叫张子毅,友若以为这是巧合否?” “这……”荀谌顿时张大了嘴巴,“这绝不可能,应该是巧合吧。” 郭嘉眼中寒芒一闪,斩钉截铁道:“我不相信巧合,这天下也从来没有巧合,所谓巧合,不过是愚者的托词而已。这位张都尉,就是刘玄德麾下的张子毅!” 郭嘉说得信誓旦旦,但荀谌却不禁翻了个白眼。 敢情我是愚者是吧。 “你是如何得知这些事情的?” 郭嘉扭过头看着荀谌,“友若,你以为我为何要在半月之前来找文若,你以为我这半个月只是在醉生梦死,与女子玩乐?” 话说到这里,郭嘉脸上哪里还有半分醉意,身上陡然涌现出一股摄人心魄的锋芒。 鬼才郭奉孝,这才终于露出了他的真面目! “难道……不是吗?”荀谌弱弱地问道。 闻言,郭嘉差点脚下一软,身上的气势瞬间消散,脸色也垮了下来。 “当然不是了!”郭嘉满脸抓狂对荀谌道,“你们荀氏自有其情报来源,只可惜你们不懂分析。方才我便认定他是张子毅,这才出言试探!” “那试探的结果呢?” 郭嘉嘿嘿一笑,满脸神秘地冲荀谌道:“想知道啊……就不告诉你!” 这下轮到荀谌脸色不好看了。 ------------ 第一百六十五章军师荀公达 刚才酒肆中郭嘉的一番话语,可把荀棐气得够呛,张恒追出去后安抚了好久,才让他消了气。 “那郭奉孝举止轻浮,放浪形骸,又满口胡言,小弟以为,兄长不可与其交往。”荀棐面色诚恳对张恒道。 张恒连忙点了点头,“贤弟说的是,那等货色,与他一般见识着实是失了身份,贤弟莫气了。” “并非小弟生气,实在是他太不像话,言谈举止间,简直把我荀氏侍女当成了他的玩物,把我荀府当成了他的淫窝,实在是岂有此理。文若兄长乃清雅君子,却不知为何会与这等人结交。” 说到最后,荀棐差点连荀彧的人品都一起质疑了起来。 张恒见状,只得继续安抚。 所幸这位荀棐公子也不是什么小气之人,只骂了郭嘉两句便停了嘴,可回到家中之后,却立即把管家叫到了身前。 “去,查一查府中侍女,看看到底是谁与那郭奉孝有染,全都遣散回家,我荀氏不留这等淫妇!” 你郭嘉是荀彧的客人,我不好赶走,但我自己的侍女,我总能处置吧。 管家不知何事引得自家少君如此生气,却也不敢怠慢,连忙拱手称是,转身就要去调查。 可就在此时,荀棐却忽然想起了什么,抬手喊住了管家。 “慢!”荀棐叹了口气道,“此事切不可声张,坏了我荀氏与那些侍女的名声。所有遣散归家的侍女,全都发放五年月例。” “唯!” 管家连连点头,这才转身去了。 这一幕看在张恒眼中,瞬间对荀棐的评价又高了几分。 这小子看上去不怎么聪明的样子,但着实是个仁厚君子,居然还知道发遣散费,堪称封建地主的良心楷模。 “贤弟仁厚,愚兄佩服!”张恒赞叹道。 荀棐摆摆手苦笑道:“兄长见笑了,我荀氏自是容不下这些女子,但也不可就此断了她们的活路。” 眼下天色已晚,两人又聊了几句,便有家仆前来传唤,请二人去赴宴。 用完晚饭之后,张恒正准备去休息时,刘备的使者终于到了。 得知董卓还没退军的消息后,张恒顿时皱起了眉头。 自己这边挖墙脚的计划才刚有些眉目,现在若走了,将来又得重新开始。 可若是不走吧,就这么看着董卓安然退军,张恒又不甘心。 思来想去,张恒还是决定先回荥阳。 颍川这些人才短时间内不会跑路,而荥阳的战事将很快结束。如能击败董卓,届时携大胜之势再来,招揽人才也会更加方便。 也罢,挖墙脚之事暂时搁置吧! 张恒想着,却慢慢从怀中掏出了一卷绢帛,看了一遍上面的内容后,嘴角露出一丝笑容。 又得干起老本行了。 上次会盟时假传伯父张温的消息,这次却真的是要矫诏了。 不过也无所谓了,如今朝廷暗弱,假传圣旨倒也没什么人会追究。 至于去处,这两日张恒也想明白了。 想着,张恒便提起了笔,在绢帛上添了‘徐州’二字。 做完这些之后,张恒吹了吹绢帛,将上面的墨迹彻底吹干之后,才又小心翼翼地叠起来揣入怀中,却立刻向外面喊道: “来人!” 片刻之后,一位荀氏家仆推门而入。 “都尉有何吩咐?” 张恒站起身来,“我有要事求见荀家主,还请代为引路。” 家仆看了看天色,如今才刚用过晚饭不久,想来家主也不该睡,便带着张恒来到了后宅。 正走着的时候,迎面忽然碰到了面色清冷的荀采。 张恒赶紧拱手行礼道:“娘子。” 荀采见张恒出现在后宅,美目中闪过一丝疑惑,继而福身回礼道:“见过世兄。” “娘子不必多礼,深夜贸然入后宅,倒是惊扰娘子休息了。” “世兄客气了,家父正在如今还未睡,世兄请便,小妹告退。” 仅仅一个照面的功夫,荀采又对张恒行了一礼,转身离去。 望着荀采的背影,张恒脸上露出一丝异样的神情。 貌美女子张恒见得也不算少了,蔡琰、董白、甚至那万年公主刘瑶,都是人间绝色。可唯独只有这位少妇荀采,能让张恒心中泛起阵阵涟漪。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少妇才够味吧。 张恒忽然想起今日酒肆中,郭嘉那番品评美人的话。 如果荀采不整天冷着一张脸,应该就是所谓的上等极品美人了吧。 就在张恒心神荡漾之时,家仆已将荀爽请了出来。 “贤侄深夜到访,不知所谓何事?”荀爽微微皱眉道。 老年人的睡眠时间比年轻人要早很多,他本来都要睡着了,却忽然被家仆吵醒,好一会才清醒过来。 “叔父,在下前来辞行。” 张恒开门见山,直接说出了自己的来意。 这下荀爽是真的惊讶了,他本以为张恒过两天才会走,谁知道竟这么快。 “贤侄现在就要走?” 张恒点了点头。 荀爽抬头看了看天色,挽留道:“夜色已深,不好赶路,贤侄不如明日一早再起程。” “多谢叔父美意,只是前方战事紧急,玄德公军令相召,在下不敢停留。” 话说到这里,荀爽也不再好挽留。 “既如此,我让家仆备足干粮,以备贤侄路上所需。” “多谢叔父。”张恒拱手拜谢道,“在下前几日所提之事,还望叔父详加考虑。战事结束之后,我必再来颍川做客,成与不成,届时还请叔父给个准信。” 这相当于最后通牒了。 “贤侄放心,老夫自会斟酌。”荀爽捋了捋胡须道。 “那便多谢叔父了。” 张恒又请荀爽派人通知荀攸和徐荣,在等候的这段时间,干粮也已经备好。 张温早已回了南阳老家,蔡邕父女都留在了荀府,徐荣的家眷也暂时留在此处,最后张恒只带着荀攸和徐荣等人趁着月色,踏上了归途。 颖阴到荥阳不过三百余里,张恒等人轻装简行,两天就能抵达。只是这时代又没有路灯,夜里赶路免不了要慢一些。 一听说要去打仗,还是和董卓交手,哪怕内敛如荀攸,也不由得有些兴奋。 去年他被董卓下狱,整整关了大半年的时候,前番在雒阳只收了些利息而已,如今正好大展拳脚。 董贼,我荀公达来了! 张恒看出了荀攸的跃跃欲试,摇头笑道:“公达,与董贼一战,你可有把握?” “未见双方兵势,在下不敢妄下定论。”荀攸摇了摇头道。 见此,张恒笑得更开心了。 不愧是荀公达,任何时候都保持着清醒的头脑。 嗯,也该给他一个确切的答复了。 “双方兵势,等咱们到了荥阳公达自知。”张恒想了一下,开口道,“我欲请玄德公拜公达为军师,以参军事,公达意下如何?” 这话一出,荀攸差点被吓了一跳,不由瞪大眼睛看着张恒。 好家伙,你权力这么大的吗! 荀攸并无资历,本以为到刘备军中,能担任一个随军主簿就不错了。反正以自己的能耐,也不怕以后不能得到升迁重用。 可谁知道张恒上来就给了他一个军师的职位,而且还参军事! 这……刘备会同意吗? 想了想,荀攸委婉拒绝道:“都尉,在下未立寸功,如何敢窃居高位。再者,都尉破格提拔在下,恐会招致军中非议。” 闻言,张恒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 升迁自然是要按部就班的,但刘备集团现在正处于草创初期,除了关张之外,其他哪个人不是最近才加入的,倒是不怕破格提拔。 再者,现在武将是够用了,文臣却只有自己而已,荀攸这等大才,若不表示出足够的诚意,如何能收服其心? 有自己给他站台撑腰,倒也不怕其他人不服。 “公达勿虑,此事我自有计较。只是上任之后,还得稍微展露一番才能,免得有人不服,公达以为如何?” 我可以推你上去,但能不能做稳这个位置,就看你自己的能耐了。 荀攸当然听懂了张恒的意思,连忙拱手郑重道:“多谢都尉拔擢,在下必竭尽全力,助玄德公成就大业。” “有公达此言,我便放心了。”张恒点头笑道,“走,咱们加快速度,两日内必须抵达荥阳。玄德公派来的士卒说得很明白,若去得晚了,恐怕就无法与董贼交手喽。” “遵命!” 荀攸闻言也笑了,再次拱手道。 就在张恒下令加速赶路之时,后方却有一骑飞马赶来,速度之快,简直可以称得上是玩命狂奔。 “等等,等等!” 马上一人大声喊道。 这声音顿时引起了张恒的注意,赶忙扭头向后看去。 而徐荣听到声响,却第一时间下令戒备,纵马挡在张恒身前。 等到此人近了,借着月色,张恒才惊讶地发现,来人却是下午在酒肆中跟自己大吹牛逼的……郭嘉。 这小子干什么来了? 张恒眼中露出了一丝疑惑。 ------------ 第一百六十六章有人赶着上船 徐荣见郭嘉只有一人,顿时松了口气,拔剑纵马上前喝道:“来者止步!” 此时郭嘉早已因纵马狂奔而累得够呛,喘得上气不接下气。但见徐荣满脸杀气,他还是从马上滚了下来,举起双手。 自己是来干大事的,要是莫名其妙死在此人手中,那可就太冤了。 “张都尉,嘉此来有要事相告!” 郭嘉高举双手,扯着嗓子向张恒喊道。 “徐将军且慢动手,此人我认识,且放他过来。”张恒赶紧也向徐荣喊了一声。 眼下夜半子时,张恒其实也担心徐荣把郭嘉当成了图谋不轨之徒,要是一刀给剁了,那乐子可就大了。 一听这话,徐荣这才收起了刀。 郭嘉这才有机会拍打了两下身上的灰尘,继而正了正衣冠,向张恒大步走来。 此时,张恒也已经下了马,满脸笑容地看着郭嘉。 说实话,他到现在也没有猜透郭嘉的来意,甚至毫无半点头绪。 看这家伙的模样,分明是一路追赶而来,难不成是想拉着我继续讨论女人? “奉孝何来?” 眼看郭嘉到了自己身前,张恒开口问道。 “我听闻都尉打算前往荥阳讨伐董贼,不知是真是假?”郭嘉开口问道。 “不错,前线战事吃紧,故此我才星夜兼程。”张恒点了点头道。 郭嘉忽然笑了,“敢问都尉,军中可还缺可用之兵,在下虽不才,却也愿为马前卒,助玄德公讨贼报国,不知都尉可愿接纳?” 听到这句话,张恒先是一愣,继而心中大喜。 今天什么日子,居然有墙角自己送上门来了。 不过他脸上却是不动声色,“奉孝恐怕言不由衷吧。” “哦,何以见得?”郭嘉笑道。 张恒耸了耸肩,笑道:“你整日沉迷酒色,怕是手无缚鸡之力,如何能冲锋陷阵?” “哈哈哈……”郭嘉大笑道,“都尉慧眼,在下的确不善技击之术,但胸中自有万千韬略。假使都尉不弃,愿任用在下,必能大破董贼!” 倒不是郭嘉夸大其词,实在是他没什么办法了,只得出此下策,希望能引起张恒的注意。 自去年董卓入雒开始,郭嘉便敏锐地察觉出了天下将乱。面对之后董卓的一系列操作,汉室忠臣皆如丧考妣,可郭嘉却非常高兴。 乱世就是舞台,正适合他这种门第不高的人出头! 颍川郭氏自然是也是世家豪门,但郭嘉却是郭氏旁系中的旁系,与嫡系早就远了十万八千里不止。 这就相当于刘备虽名为中山靖王之后,但谁都知道,人家中山靖王刘胜可是生娃小能手,足足一百多个儿子。传到刘备这一代,除了还有些宗族势力之外,其他的真就跟普通百姓没什么区别了。 郭氏自然不会给郭嘉分配什么资源,所以想出头,只能凭借自己。 等到关东诸侯齐聚讨董之时,郭嘉便以拜访荀彧为名,直接住到了荀府,实则是打探消息,想看看诸侯之中有哪些英雄人物值得自己投奔效力。 早在张恒没来颍川之前,郭嘉坐观天下局势,便把目光锁定在了两个人身上,刘备和曹操。 无他,只因这两个人在此次讨董之战中表现最好。 倒不是他决定仓促,实在是郭嘉的选择真的不多。 首先,他不像荀氏那般可以因为家世显赫,可以待价而沽。 再者,郭嘉虽然对朝廷没有什么感情,却也不至于真的跑去投奔董卓。 最后,他此时还声名不显,真要跑到袁绍、袁术这种诸侯眼中,人家也看不上他。 所以,他只能就近锁定目标。 刘备出身不高,曹操是宦官之后? 无所谓,只要能任用自己就行。 作为整天沉迷酒色的放荡小能手,其实郭嘉心中无比迫切地想建功立业,所以今日张恒进入酒肆之时,他才主动攀谈。目的其实和张恒一样,是想先混个脸熟。 可谁曾想才见了一面,张恒就走了。 得知消息的郭嘉也顾不上其他了,甚至连行囊都来不及收拾,从荀府顺了匹马就追了上来。 在他的印象中,张恒可是刘备身边的近臣,如果由他推荐,自己必然能更快崭露头角。错过这个机会,天知道还要再等多久! 幸好最终还是赶上了。 这是此时郭嘉和张恒心中共同的想法。 听了郭嘉这番豪言壮语,张恒笑道:“董贼拥兵数十万,奉孝竟有如此自信?” “于嘉而言,数十万西凉军不过土鸡瓦犬耳!”郭嘉傲然道。 不管了,牛逼先捡大的吹,反正能让张子毅带上自己就好。 “哈哈哈……奉孝如此说话,倒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张恒大笑摇头道。 闻言,郭嘉顿时急了。 “怎么,都尉不信?” “信!”张恒却马上点了点头,满脸认真道,“奉孝所言,我自然是信的。” 你这也不像相信的样子啊! 郭嘉心中大急,正欲再开口辩解时,却被张恒一挥袖拦下。 “只是有一事,还请奉孝解惑。”张恒笑道。 “都尉请讲。” 郭嘉神情一肃,心知最难过的一关要来了。 张恒缓缓开口道:“奉孝有建功立业之心,自然值得赞许。只是……为何要选我?” 人啊,大多数时候都是犯贱的。 以郭嘉之才,如果他爱搭不理,张恒肯定要花一番心思把他拉上贼船。 但眼下他主动来投,张恒反而有些好奇了,非得问个清楚。 “董贼残暴,天下大乱,刘玄德首倡义兵讨贼,如此英雄之主,嘉自是有意投效,都尉又何必生疑!” 在张恒面前,郭嘉当然不会说刘备和曹操都是他的备选,只把刘备一人夸了个天花乱坠。 这小子不老实! 张恒心中想着,便用目光看着郭嘉,只把郭嘉看得老脸一红,索性说了实话。 “都尉可还记得,今日下午酒肆之中的一番谈论?” 张恒点了点头。 郭嘉继续说道:“彼时嘉大谈世间美人,却也看得出来都尉心不在此。可即便如此,都尉也没有打断嘉,甚至默许且纵容,足可见都尉乃至诚君子。嘉便想着,将来同在玄德公麾下共事,即便嘉展露锋芒,都尉也绝不会嫉贤妒能。” 好家伙,原来是这么个原因。 张恒闻言不禁哑然失笑。 瞧瞧,瞧瞧,什么叫好人有好报,这就是。 我,张子毅,至诚君子知道吧,郭嘉亲口认证的! “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自当建功立业,奉孝既有此心,何不上马同行。将来玄德公面前,我定会极力推举,绝不让奉孝这一身才能埋没,奉孝以为如何?” 面对张恒抛来的橄榄枝,郭嘉简直欣喜若狂,拱手拜道:“多谢都尉!” ------------ 第一百六十七章自今日始,戒酒! 两天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原主这具身体本来也算不上文弱,再加上张恒自穿越以来,一直都在奔波打仗,体格自然是不错的,至少和普通士卒打得有来有回没问题,所以一直赶路也算不上累。 可郭嘉就不行了,仅仅骑了两天的马,就累得气喘吁吁,整个人上气不接下气,浑身快要散了架一般。 张恒看在眼里,不由摇了摇头。 这个样子,不英年早逝才有鬼了! “奉孝,今后征战之路尚且漫长,似你这般体弱,怕是不妥。”张恒好心提醒道。 闻言,郭嘉不禁老脸一红。 扭头看了一圈,一众人里面,貌似就自己累得跟条狗似的,就连荀攸都是神采奕奕,不由更惭愧了。 “都尉提醒的是啊!” 郭嘉长叹一声,随即便面色凝重,信誓旦旦道:“唉,我被酒色所伤,竟羸弱至此。自今日起,戒酒!” 闻言,张恒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一时无力吐槽。 好家伙,色你是一点不提啊! 不过也无所谓了,军中又没有女人,他不戒也得戒,总不能天天操弄手艺活吧。 “奉孝既有此心,何愁不能成事。走,咱们进城!” 张恒一挥马鞭,指着眼前的荥阳城喝道。 以张恒的身份,入城自然不会遭到阻拦,可刘备不知道从哪提前得到了消息,竟带着太史慈在城门下伫立等候。 于是,张恒便看到了一幕堪称神奇的场景。 夕阳西下,一只人猿泰山站在城门口,见到自己一行人后,便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宛若大马猴一般。 “子毅,子毅!” 见了张恒,刘备脸上露出发自内心的喜悦,甚至顾不上牵着战马,径直飞奔而来。 张恒赶紧下马小跑了上去,拱手拜道:“参见玄德公!” 这种小跑名叫趋。这时代官员都讲究仪态,就算再怎么激动,跑起来也不能像被狗撵了一样,不然成何体统。但见了上官,又不好大喇喇地走过去,便只能亦步亦趋。 具体表现就是脚步加快,而上半身巍峨不动,主打一个稳重。 “免礼,免礼!子毅一去月余,倒是让我心中甚是想念啊!” 刘备连忙扶住了张恒,继而紧紧攥住了张恒双手,激动之情无以言表。 好吧,自己又被把臂同游了。 这当真是天下最强的控制技了。 张恒心中有些惶恐,因为他不知道刘备下一刻会不会直接给自己一个大大的熊抱。 且不说他臂力惊人,自己能不能抗住,但就这光天化日之下,两个大男人搂搂抱抱的举动,已经足够对张恒造成精神暴击了。 为了防止这种情况发生,张恒赶紧转移刘备的注意力。 “玄德公,在下此次雒阳之行,倒是颇有收获。” “我都听子义说了,你此去不仅救出了张太尉,更是诛杀了董旻,可谓大功一件!”刘备笑道。 “不,并非如此。”张恒摇了摇头道,“董旻不过是董贼爪牙,其人无足轻重耳。在下此行最大的收获,便是帮玄德公招揽了两位惊世大才。” 刘备闻言便有些惊讶,不过转念一想,雒阳城中的贤才必然如过江之鲫,以张恒的本事,拐一些过来也正常。 见刘备不以为意,张恒便赶紧提醒道:“玄德公不可如此随意,此次应召而来之人,乃是真正的大才。玄德公若能收服其心,大业可期!还有此前卷县与咱们对战的徐文耀,如今也幡然悔悟,弃暗投明,一路随在下而来。” 听张恒说得如此郑重其事,刘备也严肃了起来。 仔细想想,张恒每次看中的人,无不是真正的能人,看人这方面还真没有走过眼。 “子毅,昔日我也在雒阳城中待过一段时间,不知你所谓的大才姓甚名谁?”刘备开口问道。 张恒便把荀攸和郭嘉二人的律例讲了一遍,末了他还是怕刘备不放在心上,便又叮嘱了一句。 “此二人,才能皆胜在下十倍百倍,将来必有大放异彩之时,还望玄德公好生待之。” 刘备一听这话,不由得摇头一笑。 子毅什么都好,就是太喜欢谦虚了。 还胜你十倍百倍,那不成神仙了! 相比之下,刘备还是对徐荣更感兴趣,毕竟徐荣的能力他是实打实感受过的。 说着,张恒便拉着刘备转过身来,面向身后的一行人。 荀攸等人也早下了马,见刘备与张恒寒暄便不敢上前打扰。直到此时见到张恒示意,才赶紧走过来。 “参见玄德公!” 众人齐齐拱手大礼参拜道。 刘备大袖一挥,笑道:“诸位免礼!” 众人这才敢抬起头来。趁着这会儿的功夫,荀攸和郭嘉这才看清了刘备其人,不禁一阵愣神,随后不约而同地扭头对视1,都看出了彼此眼中的震惊。 怎么说呢,就刘备这五短身材,放在后世肯定要被人嘲笑小短腿。 但放在这个时代,那可是真正的天赋异禀! 原本历史上,刘备与大舅子孙权相见之后,就曾言:孙权这家伙大长身子小短腿,这是帝王之相,吾不可再见之! 不止孙权,就算是曹操,也是这种身材。 由此可见,至少在这个时代,这个身材天生就是干大事的人。 就在二人心中思量之时,张恒却已经开始介绍起来。 “这位是颍川荀公达,这位是郭奉孝,至于这位徐将军,玄德公之前已经见过。”张恒指着三人笑道。 三人闻言,再次拱手行礼。 “不必客气,不必客气!” 刘备满脸笑容,甚至直接用手扶住了三人,满脸感慨道:“自我起兵以来,无日不想着攻破雒阳,诛灭董卓,解救天子。今幸得三位相助,大事可期矣!” 三人则是再拱手道:“玄德公如此夸赞,我等愧不敢当!” “好了好了,三位也不必谦虚了。既然是来共襄盛举,那今后便是一家人了。今日主簿归来,我早已命人备下酒宴。走,咱们入城喝酒去!” 说着,刘备捋了捋袖子开始蓄力,随后便释放出了他的专属大招——把臂同游。 一手拉着荀攸,一手拉着徐荣往城中走去。 荀攸去年被大将军何进征辟为黄门侍郎,也算知名人物。徐荣官拜中郎将,统率能力刘备也认可。在只有两只手的情况下,刘备自然只能选择这二人。 当然,张恒却不会冷落了郭嘉,拉着他跟在三人身后,同时给他介绍刘备集团现在的情况。 接下来,便是整个季汉集团最喜欢的保留节目——吃席! 张恒真的怀疑,刘备哪天要是死了,说不准会被人弄个汉宴帝的谥号。 不过麾下诸将却都很喜欢这种活动,甚至乐此不疲。 大家苦哈哈的打仗,除了建功立业,封妻荫子之外,最大的乐事不就是吃口好的嘛。 当然,除了吃之外,还得喝两口。 张恒自然是不喝酒的,除了刘备之外,也没人敢硬灌他。但是在众将的热烈欢迎中,荀攸和徐荣都被灌了个饱。 至于郭嘉,一听说有酒喝,可把这家伙给乐坏了,当即化身社恐分子,在刘备集团内左右游走,最后甚至抱着酒坛跟张飞拼了起来。 从他决定戒酒开始,到破戒开始饮酒,共历时两个时辰! 如此率意任情,倒是把刘备看得大为欢喜。 这小子倒是个爽快人,就算才能不行,留在身边做个主簿也是极好的。 酒足饭饱之后,刘备见也没有外人,当即向张恒笑道:“子毅,这三位你看如何安排?” 此言一出,顿时场中众人的目光都投了过来,其中以郭嘉尤为震惊。 他本以为张恒只是刘备的心腹近臣,哪曾想竟这般举足轻重,居然连人事任免都要询问他的意见。 再看满场的骄兵悍将,竟毫无一人反对,皆是心悦诚服的模样,好像本就该如此。 一时间,郭嘉不由为自己之前的决定感到庆幸。 有张子毅举荐,何愁自己不能一展胸中所学! 张恒沉思片刻,才对刘备拱手道:“玄德公,徐将军已是朝廷亲封的中郎将,如今弃暗投明,一时也不太好升迁,就先官居原位吧。还请玄德公调拨三千精兵,交由徐将军率领。” “好。”刘备点了点头道,“云长,稍时你从中军调拨三千精锐,交由文耀率领。” “多谢主公!” 徐荣当即起身拜谢道,同时不着痕迹地改了称呼。 刘备满意地挥了挥袖道:“不必客气,还望文耀能尽心用兵,若有功劳,必有重赏!” 张恒继续说道:“至于公达,之前便被何进大将军征辟为黄门侍郎,但后被董贼诬陷罢官,玄德公可拜其为军事中郎将,以参军事。” 闻言,刘备不禁微微皱起眉头,连忙将目光看向张恒。 军事中郎将倒没什么,只是这个参军事的职权,会不会太大了一些。 再看张恒,却是不着痕迹的微笑点头。 “好,我这便向朝廷上疏,拜公达为军事中郎将,参军事!” 刘备重重一点头,选择相信张恒的判断。 “谢主公!” 荀攸也急忙起身拜谢,眼中隐隐带着一丝激动。 军事中郎将什么的,他也并不看重。但这个参军事的头衔,可太值钱了。 眼看二人都有了职位,郭嘉不由有些心急,眼巴巴地望着张恒。 我呢,我呢,让我干什么? 张恒缓缓对郭嘉笑道:“至于奉孝嘛,之前未曾为官,也不好贸然提拔。便委屈你在玄德公身边出任功曹,先历练一番,若建言有功,再行升迁,如何?” 所谓功曹,别称叫刀笔吏,只是个四百石的小官。 但做刘备的功曹,和其他的功曹是不一样的,这相当于领导的秘书,非心腹不可担任。看似什么权利都没有,可只要你真有能耐,那就相当于什么都有了。 张恒此举,其实是给了郭嘉一个机会,一个让他在刘备面前展露才能的机会。 郭嘉自然心知肚明,当即起身对刘备拜道:“多谢主公!” 三人安排妥当之后,张恒这才问起了正事。 “玄德公,在下此去月余,但不知如今战事如何?” 闻言,刘备也来了精神。 “文远,你详细与主簿说说。” “遵命!” 张辽当即起身抱拳,随后对张恒讲起了这一个月的战事经过。 听完之后,张恒当场皱起了眉头。 眼下这局面……有些不太好办啊! ------------ 第一百六十八章射人先射马,骂人先骂娘 一个多月的战事发展,倒是跟张恒预想的差不多。 这本没有任何问题,可问题在于如今董卓即将退军,该怎么把他留下来。 上次城外一战,关东诸侯惨败,最后只有数万部众逃了回来。又经过一个多月的血战,如今麾下可用之兵就更少了,已经不足三万。 已经吓破了胆的关东诸侯自然不堪大用,所以这一月以来,守城的主力都是刘备和孙坚的士卒,以及曹操从旁协助。 张恒走时,刘备麾下约有两万五千兵马,如今只剩了两万。而孙坚的一万五千人,同样只剩下了不到一万两千人。 当然,对联军造成这么大的伤亡,董卓也损失不小。七万西凉铁骑,如今只剩了五万余人,且都无比疲惫。 最重要的是,整场战役下来,死伤的西凉军高级将领实在太多了。 牛辅、李蒙、郭汜、王方、樊稠等一大批随董卓征战多年的将领全部战死,如今董卓麾下只剩了李傕、张济和吕布还可堪一用。 董卓正是看麾下士卒士气低沉,才决定引军还雒,先休整一番再说。 他想休整,可张恒却想把他留下。 按理说,仗都打到这个份儿上了,双方应该就此罢手,才是最佳的选择。 可张恒却有着自己的考量。 军事始终是要为政治服务的,之前双方互有胜负,如今相互僵持。若是就此罢手,实在不好说谁胜谁败。就这么不了了之的话,无法给刘备阵营增添声望,更无法顺理成章地接管一州之地! 想要在这一战干掉董卓,自然是不现实的,可张恒却还想要一个大胜的功劳增添威势,所以这一仗还是要打。 不仅要打,而且要打疼董卓! 沉吟片刻后,张恒开口问道:“玄德公,如今城中诸侯,是何态度?” “他们?”刘备闻言不禁冷哼一声,“他们早就被吓破了胆,一直盼望着董贼退军。” 相比董卓的损兵折将,关东诸侯其实更惨。 出酸枣时,七路诸侯,十五万大军。如今却只剩下了三万兵马,连身为一方诸侯的鲍信、张超也死于战阵。 如今剩下的诸侯,无不想着赶紧结束这一战,自己好回去积蓄实力,将之前损失的补回来。 张恒当即冷然道:“那便不管他们了,咱们自行出兵便是。只是不知孙文台与曹孟德作何打算,是否肯出兵继续与董贼厮杀。” 刘备答道:“应该是愿意的。曹孟德身为我汉家忠臣,自然不会退缩。而孙文台也早想出城迎战,奈何众诸侯接连劝阻,才没能如愿。” “既如此,稍时玄德公不妨前去拜访他们一番,邀他们明日出城与董贼决战。”张恒笑道。 如此一来,也算有助力了。 “好。”刘备点了点头道。 “此外,董贼不是喜欢下战书吗,咱们也给他下一封战书,邀他城外决战,且看他敢不敢来。” 说到这里,张恒忽然想起之前众诸侯应邀出城与董卓决战,最后却被打得大败而归之事,忍不住笑出声来。 刘备也笑了,同时再度点了点头。 这时,一直埋头喝酒的张飞忽然跳了起来。 “子毅,咱们就这么出城,与董贼硬碰硬的决战?” 张恒眉头一挑,有些奇怪道:“怎么,翼德怕了?” “我当然不怕。”张飞连忙争辩道,“只是那西凉军着实不好对付,硬碰硬难免死伤太重。所以我就想着,子毅你能不能想一个好计谋,就像上次水淹牛辅一样,咱们给董贼也来个一锅端!” 望着一心想走捷径的张飞,张恒不禁扶额叹息。 好家伙,你说有妙计就有妙计啊,我又不是神仙。 上次能水淹牛辅,纯粹是赶上黄河开河,再加上自己精心设计的结果,可谓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哪这么容易复刻。 董卓已经吃了一次亏,现在稳如老狗一般。平原野战,哪来这么多投机取巧的机会。 “先出兵试探一番再说,看看西凉军如今的战力还剩几成。”张恒想了想答道。 时移世易,这世上的一切都是在不停变化的。不先把董卓调动起来,又如何能找到可乘之机。 “如此也好,这一个月来只顾着防守了,着实憋屈。无论试探还是决战,明日都得让我为先锋,你们千万不要跟我抢啊!” 张飞冲众将大笑道。 眼看众人没有异议,刘备便站了起来,做了最后的总结。 “自上次大战以来,已有月余未与董贼交锋,如今正好验一验他的成色。子毅,你且写一封战书,邀董贼明日决战!” “遵命!” 张恒连忙起身拱手道。 刘备又环视一周,朗声道:“众将听令!” 闻言,众人神情一肃,连忙站了起来。 “明日会战董贼,诸位皆不可怠慢。稍时便各自回营,整军备战!” “遵命!” 众人齐声应道。 刘备当即大步而出,去找孙坚和曹操商议起兵之事去了。 至于张恒,则是把荀攸和郭嘉请到了自己帐中。 “与董贼的战书,你们二位谁来写?” 张恒拿起纸笔,对二人笑道。 如今手下有了人,张恒自然是能偷懒的地方,绝不亲自动手。 郭嘉一脸嫌弃的模样,赶紧摇了摇头。 见状,荀攸伸手接过了张恒手中的笔。 “在下来吧,只是不知该如何措辞?” 这还不简单,往董卓痛处上戳就是了! 张恒笑道:“此事易尔,公达不是刚在雒阳诛杀了董贼的胞弟,劫持了董贼的孙女吗,就往这方面写就是了。” “这……”荀攸面色一呆,有些迟疑道,“主簿,这么写是不是有些不太体面。” 如此正式的书面往来,就算彼此有杀父之仇,也不能这般小人姿态啊。 张恒大袖一挥道:“有什么不好的,就这么写。” 董卓都准备退兵了,你不激他一下,万一他不敢应战怎么办? 再者,圣贤有云:射人先射马,骂人先骂娘! 这个道理都不懂,枉你荀公达还是当今名士。 于是,在张恒鄙视的眼神中,荀攸只得捏着冷汗写了一封战书,然后递给张恒。 张恒接过一看,顿时不满道:“不行,言辞不够犀利,重写!” “这……” 荀攸无奈,只得又写了一封,不过这次用词就有点不讲究了。 只可惜还是不能让张恒满意,再次被要求重写。 这下荀攸只能破罐子破摔了,用张恒期许的言语又写了一封。 看完之后,张恒这才露出了笑容,同时对荀攸竖起了大拇指。 “公达好文采!” 此刻的荀攸却只想捂着脸,找个地缝钻进去。 主簿你快别说了,可千万不能让世人知道这封战书是我执笔,不然我怕是再也没脸见人了。 他之所以如此羞愧,是因为信中的内容着实简单粗暴,翻来覆去就强调了两句话。 第一句:董卓,你弟弟在雒阳死得老惨了! 第二句:董卓,你孙女被我俘虏了,很润! ------------ 第一百六十九章破防的董先生 城外,西凉军大营。 这几天董卓的心情不是很好。 具体点来说,已经有好几名亲兵因为一些小事触怒了他,而被他当场斩首。 不过也可以理解,毕竟换做是谁弟弟被杀,孙女被掳走,心情都会不好。 董先生的痛苦别人如何能懂,便只能杀那些不懂事的亲兵出出气了。 雒阳方面的消息传来之后,董卓的第一反应就是不信,甚至当场就要把传信的士卒当成敌方奸细给砍了。 开玩笑,雒阳有文优镇守,如何会出纰漏,这定是关东群寇的奸计,企图乱我军心! 可是……这封信件最后的署名就是李儒。 反复看了十多遍之后,董卓才终于接受了现实,继而却是怒火冲天,然后非常坚决地将传信的士卒亲手斩杀。 紧接着,好几名亲兵进来处理尸体的时候,又因左脚先迈入帐中被杀。 一连亲手砍杀了数人之后,董卓才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仿若浑身力气都被掏空了一般,眼中却带着炽热的仇恨与怨毒。 关东世家,我与尔等无冤无仇,为何要算计我,为何! 还有那蔡邕,也是狼心狗肺,我对其奉若上宾,他却害我胞弟性命。 此仇不共戴天! 直到此时,李儒尚且还不知道张恒存在,只知道张温和荀爽一起跑路了,便顺理成章地将这笔账算在了关东士族的头上。 他这么算,也不能说错,毕竟张恒出身南阳张氏,也算士族。 盛怒之下的董先生,第一个念头就是立刻率军返回雒阳,将那些朝堂之上的世家高门尽数屠灭! 枉你们自诩清正君子,行事却如此下作。当初我就是受你们蒙蔽,才把关东群寇外放为官,最后呢,却都跳出来与我作对! 一个个的狼心狗肺,还活在世上干什么! 我倒要看看,屠刀落下之时,你们还能不能保持那副高高在上的嘴脸! 董卓也的确这么做了,毕竟就算不出这档子事,本来也要班师了,全当提前几天吧。 可冷静下来之后,为防关东诸侯趁机出城追击,他还是决定缓缓撤军。 眼下的董先生,可以说是去意已决,任何人都挽留不住。 直到……一封战书递到了他的案头。 “啊!” 看完书信之后,董卓当场癫狂,吼叫着将战书撕成碎片,却仍不解恨,又一脚将案台踹倒,当了一回桌面清理大师才肯罢休。 “狗贼,我与尔等势不两立!” 董卓仰天怒吼,一对虎目中满含热泪。 并非董卓容易破防,而是荀攸的文笔实在太好,言辞太有杀伤力了。 信中,他不仅详实地描述了董旻身死的经过,甚至连箭矢的数量都写得清清楚楚,就差描写箭矢的原产地是哪了。 至于董白,在被荀攸默认当成张恒禁脔的情况下,他也不敢多写,只得草草描绘了几句。 但就这几笔,却已足够让董卓的血压冲破天灵盖了。 平日里豪爽大气的弟弟,如今却死于万箭之下,一想到那个画面,董卓就心痛得不能呼吸。 还有自己那可怜的孙女,平日里养尊处优,娇憨可爱,如今也惨遭贼寇羞辱,最终下场还不是个死。 “关东群寇……我誓杀尔等!” 董卓喉中发出一声歇斯底里的低吼。 走? 还走个屁,出兵,干死他们! 此时,帐外把守的亲兵听到动静,还以为董卓遇险,急忙冲了进来。却看到了满地狼藉,以及坐在地上的董卓。 “相国!” 亲兵们赶紧冲了上来,想要将董卓扶起。 “本相无事!” 董卓冷哼一声,拒绝了亲兵的搀扶,继而缓缓站了起来。 面对董卓择人而噬的目光,亲兵们不由想起这几日被斩杀的士卒,心中顿时大骇,可也不敢有丝毫异动,只好暗暗祈求董卓不要大开杀戒。 似乎是上苍听到了他们的祈祷,伤心欲死的董卓并没有杀人,反而一挥袖道:“传令,召众将大帐议事,半个时辰内不到者,斩!” 最后一个字出口,董卓的声音中已满是杀意。 之前杀人泄愤,是因为反正要撤军了,杀几个人也无足轻重。但现在董卓已经决定与关东诸侯决战,自然不能动摇军心。 “遵命!” 亲兵连忙抱拳应道,逃也似的离开了。 董卓又命亲兵将桌案扶起,随后大马金刀地坐在帐中,等候着诸将的到来。 西凉军中本就军令甚严,不到三刻钟的时间,众将皆已全部到齐。 只是众人见董卓脸色铁青,都很识趣地不敢开口。 最后一个到的是董璜,他倒是没有这么多顾忌,刚进来就问道:“叔父,今日召集众将,所为何事?” 董卓一挥手,示意他先归位,随后才缓缓开口道:“城中贼军下来战书,邀本相明日决战,尔等以为如何对敌?” 闻言,众将皆是面色一惊。 “龟缩一个月的敌军,终于肯出来了!叔父,战书何在?”董璜惊讶道。 董卓怎么可能将信中的内容公之于众,所以只是点了点头,并没有回答董璜的疑问,却又把目光投向了诸将。 李傕最先起身,抱拳道:“相国,我等之前已围城一月,关东群寇却如缩头乌龟般不敢出来,如今却忽然下来战书,末将担心有诈。再者,大军已经收拾行囊,准备班师,却是不好朝令夕改。所以末将以为,此番不该出……” 他话还没说完,就直接被董卓挥袖打断。 随后,董卓用森然的目光望着他。 “本相是问你如何对敌,没问你要不要出兵。” 听着董卓这看似平静的话语,李傕却当场吓得冷汗直流,连忙跪地叩首道:“末将失言,请相国恕罪!” 董卓这才挥了挥手,示意他退下,又把目光看向其余众人。 这时候,所有人也都回过味来了。 敢情相国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已经下定决心要跟关东群寇决一死战了是吧。 眼看李傕未能体会上意,吕布选择当场抓住机会,站出来大声抱拳道:“义父,孩儿以为这是大大的喜事!关东群寇若龟缩城中,咱们尚且奈何不了他们。可如今他们竟然敢出城与义父决战,简直是自寻死路。 孩儿愿领五千精兵为先锋,为义父歼灭贼寇!” “好,奉先英勇,本相便准你所请!” 董卓一拍桌案,起身喝道:“众将听令,明日尽起精兵,与贼寇一决雌雄!” “遵命!” 众将连忙起身应道。 ------------ 第一百七十章试探性的交锋 对于出战董卓一事,孙坚和曹操二人自然是积极参与的,甚至有些迫不及待的意味 至于其他诸侯,尽管张恒表示不必理会,但出于尊重,刘备还是通知了他们。 结果自然不出意料地被婉拒。 董贼势大,不可力敌,当徐徐图之! 这是刘岱小团体给出的回复。 至于张邈和袁遗,甚至都有些埋怨刘备了。 人家董卓本来都要撤军了,你忽然来这么一出,万一战败被董卓趁势杀入城可怎么办! 什么,你说你能打赢? 那就更不行了! 我们之前率领着十五万大军都惨败而归,你这几万人要是打赢了,岂不是显得我们太过无能。 不过如今的刘备,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带着几百人参与会盟的高唐令了,而是手握两万大军的奋威将军,自然不会受他们摆布。 反正本来也没把他们算在内,见他们不愿出战,刘备只是一笑置之。 如此这般,出战董卓的决议算是定下来了。 刘备本打算倾巢而出,但被张恒劝阻。 这一战顶多算是试探,赢了还好说,万一输了,谁知道城里的这帮孙子会不会因为惧怕董卓而不给开门,到时候可就无家可归了。 刘备听从张恒的建议,留徐荣率三千人驻守荥阳。 翌日。 刘备麾下一万七千人,孙坚麾下一万两千人,曹操麾下五千人,三方大军共计三万五千人,浩浩荡荡地出了城门。 城门下,张恒拉着徐荣叮嘱道:“文耀,等大军出城之后,你便顺势接管城防。切记,在大军回来之前,你必须给我把城门的控制权牢牢抓在手中,万不可让他人染指!” 听张恒语气如此郑重,徐荣顿时明白了他什么意思。 “主簿放心,末将会亲自把守城门!”徐荣抱拳道。 “好,如此我便放心了。”张恒这才点了点头,“守住城门,不至于让大军无家可归,文耀且不可懈怠。此事若做得好,也不失为一桩功劳。待此战得胜,我亲自为你请功!” “末将明白!”徐荣重重一点头道。 正说话间,前方已经传来刘备的呼喊。 “子毅!” 闻言,张恒挥了挥袖,示意徐荣退下,而自己却跨上战马,冲到了队伍的最前方,与刘备、孙坚、曹操三人齐驱并驾。 作为从属,张恒本应落后半个身位,但刘备却一把将他扯到身前。 “子毅,翼德嚷着要为先锋,你以为如何?”刘备笑问道。 张飞喜欢争功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儿了,不过这次是联合作战,张恒便把目光投向了孙坚和曹操。 “文台兄与曹公以为如何?” “翼德勇猛无双,自然可为先锋。”孙坚大笑道。 经过之前张恒的授意,这一个月以来,张飞积极和孙坚展开联谊,双方关系算是不错,他自然不会有什么意见。 而曹操也跟着点了点头。 “玄德公,可命翼德领本部兵马,担任先锋大将。”张恒冲刘备拱手道。 “好,翼德听令!”刘备大笑道,“命你率五千精锐在前,为大军前驱!” “遵命!” 张飞连忙抱拳道,同时冲张恒使了个眼色。 子毅,还是你够意思,等我立了功劳,咱哥俩一人一半! 张恒懒得理他,只是继续向刘备三人说道:“前番荥阳城下,董贼久攻不克,士气已然低落。今日一战,倒是有不小的胜算。只是……董贼麾下的飞熊军,却是不好对付。” 闻言,刘备当即皱起了眉头。 他久经沙场,自然知道重骑兵的厉害。况且这是在平原厮杀,飞熊军一旦展开冲锋,势必无人可挡。这一个月来之所以不敢出战,就有顾虑这支军队的成分。 “董贼掏空雒阳武库才打造出的精锐,确实不可小觑,子毅可有应对之策?”刘备开口问道。 张恒刚要答话,却听孙坚满不在乎地笑道:“玄德兄多虑了,飞熊军虽然凶悍,但却有一处致命弱点。” 听孙坚口气如此轻松,曹操不禁好奇道:“哦,文台兄有应对之法?” “这是自然。”孙坚点了点头道,“这飞熊军人人身披重甲,就差给战马也套上两层铁壳了,固然是锐不可当。但如此一来,行动难免迟缓,机动性却是大大不足,因此不足为虑。稍时看我破敌便是!” 战场厮杀又不是追击,要什么机动性。 董卓征战多年,又不是新兵蛋子,肯定会趁着战事胶着之时,把飞熊军放出来收割,到时候你如何应对? 张恒心中感叹着孙坚的轻敌,嘴上却也不好再劝,只得跟着点了点头。 出城走了不过数里,便已经望见了董卓的大营。 而此刻,西凉军也早在营前列阵,旌旗漫天,声势浩大。 望见飞扬而来的烟尘,董卓心知关东联军到了,不由得冷笑一声,眼中显现杀意。 “奉先,与我去试探一番贼军的成色!” 吕布早就迫不及待了,闻言当即大喜,连忙抱拳道:“孩儿遵命!” 说罢,纵马出阵,带着董卓拨给他的五千西凉军展开了冲锋。 经过前面几次战役,他的并州军早就损失殆尽,要是董卓不给他增兵,他只怕要成为光杆司令。 “那是……三姓家奴吕奉先!” 刘备在中军眺望远方,一眼便认出了吕布,不禁惊讶道。 张恒创造的这个称呼,如今已经被他成功发扬光大。 倒不是刘备的眼力尖锐,实在是吕布的打扮太过拉风。 疆场上刀剑无言,别的将领都嫌自己的盔甲不够厚,颜色不够深沉。唯独吕布与张绣,一个造型夸,一个身着白袍白甲,所以此二人无论出现在哪,都能让别人轻易辨认出来。 当然,侧面来说,敢这么装逼还活得好好的,也是一种实力的证明。 一听说是吕布,曹操不禁皱了皱眉头,而身后众将却是战意大增,忍不住跃跃欲试。 虽说在前几次的战役中,吕布没什么亮眼的战绩,但架不住他本人实在太生猛了。先是力战曹操麾下四将,又与太史慈和关羽分别对战过,且都不落下风。 这货是喜欢杀爹不错,但也不影响他的强悍啊。 “玄德公勿虑,吕布这厮虽然勇猛,但翼德也非好相与之辈,且静观其变。” 眼见刘备有些担忧,张恒便赶紧安抚道。 第一战至关重要,现在还没开打能呢,可不能自乱阵脚。 就在张恒说话间,两支军队已然相遇了。 ------------ 第一百七十一章张飞对吕布的暴击 论起战法,吕布和张飞几乎是差不多的。 这俩一个是幽州人,一个是并州人,都出身边地,都勇猛彪悍,也都喜欢带头冲锋。 唯一不同的是,吕布是以雷霆之势碾压,但张飞却是直率中多了点巧变,颇有些大拙若巧的意思。 不过眼下两人作为前锋,身后数万大军看着,都没了退路,只能以命相搏。 见对方是吕布出任先锋,张飞马上兴奋得不行。 吕布与联军众将都交过手,但唯独张飞还没与他碰过面。闲暇之时,张飞也曾问过关羽、张辽吕布的武艺如何,得到的答案都是不可小觑。 文远是我手下败将,就不说了。此人连二哥都没能战胜,要是我在此将其斩杀,岂不是超越了二哥,成为关东联军第一勇武! 一想到自己手提着吕布的首级得胜而归,连平素稳重的二哥都冲自己投来敬佩的目光,张飞就激动得浑身血液发烫,提着蛇矛就朝吕布杀了过去。 而吕布却恰好和他想到一块去了。 自己争取拼死拼活争取这个先锋之位是干什么的,不就是为了斩将立功吗。前面总被人围攻,无法发挥出真正实力,现在好不容易碰到个落单的,不杀更待何时! 两人一对眼神,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杀意。 “公义,你且在此指挥大军,待我去斩杀敌将,展示军威!” 吕布交代了一声,便纵马向张飞冲去。 值得一提的是,赤兔不愧为宝马,上次逃跑时竟真的游过了汴水,驮着吕布回到了大营。之后吕布又命人重新打造了一杆画戟,如今已然重回巅峰状态。 可双方一经交手,占据上风的却是张飞。 原因很简单,因为张飞不讲武德,直接展开了精神攻击。 “三姓家奴,吃你大父一矛!” 张飞大喝一声,挺着长矛刺了过去。 啥? 吕布一听这话,差点握不住手中的方天画戟。 我堂堂吕布,怎么就成了三姓家奴? 这绝不能忍啊! “环眼贼,你敢如此辱我!” 吕布大怒,挡住张飞这一矛,反手便举着画戟向张飞全力砸了下去 “三姓家奴乱吠什么,我怎地辱你了!”张飞挡住吕布这全力一击后,便哈哈大笑道,“我不过是将你所作所为重复了一遍而已,你这等无耻小人,还不配我侮辱!” 这下吕布彻底破防,但还偏偏无法反驳,只得将满腔怒火加持在手中的方天画戟上,狠狠向张飞宣泄而去。 “环眼贼,今日不杀你,我誓不为人!” “哈哈哈,你这厮认贼作父,老早就不是人了,又何必赘述一遍。”张飞继续大笑道。 吕布整个人被气得哇哇大叫,发誓再不跟张飞斗嘴,只全力攻杀。 可张飞却不愿意放过他,对打之余还不忘一个劲儿地放嘴炮,大有要将吕布喷死的趋势。 嘴上虽然把吕布当成了小丑,但张飞却是越打越心惊。 这厮气量狭小,被我几句泼皮话便骂得失去理智。可此等情况之下,却仍旧占据了上风,这实力可真不是盖的。 今日这一战,不好打啊! 张飞有感吕布实力强横,便毫不犹豫加大了输出功率。口中恶毒之言肆意横飞,将吕布骂了个红红火火恍恍惚惚。 两人的争斗尚在继续,一时间也不分伯仲。 可论及身后两军的交战情况,张飞这边便有些不容乐观了。 高顺不愧为一流将才,在他指挥下,西凉军的攻势连绵不绝,将张飞所部打得节节败退。开战不到半个时辰,便已经展露颓势。 张飞自然也发现了这个情况,有心重整阵势,但无奈被吕布死死缠住,根本走不脱。 后方中军大纛下。 刘备此时也发现了张飞所部的劣势,当即面露焦急之色。 一者,第一战关乎全军士气,自然不能败。二者,他也担心张飞的安危。 于是刘备当即便转过身来,在众将身上扫了一圈,大声下令道:“文远,你率本部兵马出战,助翼德擒杀贼将!” “遵命!” 张辽抱拳领命,刚要提刀而出时,却被孙坚拦下。 “玄德兄,此战何需文远将军出手。我麾下将士这一月来未曾出战,早就憋坏了,恳请玄德兄将机会让给我麾下将士!” 眼见孙坚主动请缨,刘备哪有不同意的道理。 “好,文台麾下皆虎狼之师,若肯出战,必能大获全胜!” “多谢。” 孙坚对刘备拱了拱手,随后扭头喝道:“德谋,公覆,你二人率五千兵马出阵相助翼德将军。此乃初战,只许胜,不许败,务必要让董贼知道我江东子弟的厉害!” “遵命!” 程普、黄盖二人欣然一抱拳,随后纵马而出。 其实张恒对孙坚所部的战力还是很好奇的。 按照历史上来讲,孙十万可谓进攻没赢过,防守没输过。属于水军谁也打不过,陆军谁也打不过的奇妙叠加态。 可孙坚创业之初,转战中原各地,却是杀出了江东猛虎的威名。 由此可见,他麾下的将士绝对不弱。 那么这么一支精锐步兵,是怎么退化到后来那种程度的呢? 难道孙十万真有如何强大的威力! 正当张恒思索之间,程普和黄盖已经率军冲了出去。 张恒定睛一看,这支兵马装备虽算不上精良,但身上却有一股子劲头。那是一种奋发进取的精神,是一种克敌制胜的自信,士卒眼中泛出的光芒,无不带着浓厚的战意。 一瞬间,张恒知道孙坚战无不胜的原因了。 这是一支靠着孙坚个人威名堆积出来的军队! 简而言之,就是孙坚越强,这支军队也就越强。因为他们相信无论面对何种敌人,孙坚都会带领他们走向胜利。 随着孙坚的胜绩越来越多,这支军队的气势也就越来越强。 正如当年西楚霸王项羽率领的楚军一样,自破釜沉舟,击破秦军之后,项羽便成为了楚军士卒的精神支柱,带领着他们所向睥睨。 哪怕最后穷途末路,只剩下了数百亲兵,只要项羽还在,他们就依旧勇猛彪悍。 如今孙坚麾下的军队,也有点这个意思。 只是这种方法培养出来的军队,倒是有利有弊。 好处是,孙坚只要一直赢下去,这支军队就会越来越强。 坏处嘛,但凡孙坚连败几仗,不可战胜的神话被打破之后,这种军队的精气神会迅速萎靡,便和普通军队没什么区别了。 张恒想了想,还是决定不能用这种方法练兵。 容易让将领尾大不掉不说,还没有什么韧性,折两下就崩了。 就在张恒思索之时,程普和黄盖率领的先头部队已经和西凉军交上手了。 这一下,高顺瞬间感觉到了压力。 他再怎么厉害,也不可能用五千人挡住一万大军,毕竟这一万人又不是酸枣诸侯麾下的那种菜鸡。 “快,向后方求援!” 高顺赶紧传令,同时艰难支撑着。 其实根本不用他求救,董卓一直关注着场中的局势,又岂会看不出该派援军了。 “奉先英勇!” 眼看吕布只用五千人,便引得敌方一万大军围攻,董卓当即大笑道。 这是自从战书抵达以后,董卓得到的唯一的好消息。 自己麾下军队比敌军多,更有王牌飞熊军在手,拼消耗自己是稳赢的! “伯渊,出战迎敌!” 董卓大喝道,派出张绣前去迎敌。 在西凉军高层将领死伤惨重的如今,张绣已经被升任校尉,独领一军了。 “遵命!” 张绣大声应道,旋即挺枪而出。 这三姓家奴果然有两把刷子,居然能压着张翼德打! 早在开战之初,张绣就密切关注着张飞和吕布的争斗。作为和张飞打了好几次还没死的愣头青,张绣深知张飞的可怕,刚开始还为吕布捏了把汗,可现在嘛…… 吕将军加油,打死这环眼贼! 不过他倒是没兴趣去以多欺少,挺枪直奔程普和黄盖而去。 听说吕布曾在敌阵中以一敌四,我张伯渊今日便也不自量力一回,以一敌二应该没问题吧。 面对两颗人头带来的诱惑,张绣就差点激动地跳起来,赶忙率麾下将士冲了上去。 ------------ 第一百七十二章孙坚的应对之法 程普和黄盖指挥士卒与高顺对战,倒也得心应手。 孙坚麾下的兵马本就不弱,再者二人加入战场之时,高顺已经与张飞所部厮杀了好一会儿,正是阵型散乱的时候。 被程普和黄盖这么带人一冲,仅存的阵型也都彻底破裂。 正当二人杀得尽兴之时,忽然见到敌军后方出现增援。 “公覆,西凉军大多为骑兵,擅长冲锋,你且率两千人马去侧翼结阵,以防敌军突袭!” 程普砍翻一名敌军,对黄盖大声吼道。 “好!” 黄盖重重一点头,赶紧率领麾下兵马冲向侧翼。 这一幕看在张绣眼中,不禁为之一愣。 这两个老家伙有点能耐啊! 刚才他正想率军从侧翼穿插,却不料自己的心思被程普猜个正着。 那就没办法了,只能硬冲了。 只要对面主将不是关羽,张绣就有信心冲破阵列。 五千西凉铁骑展开冲锋的气势是极为惊人的,张绣一路绕开吕布和张飞后,最后一头撞上了程普的前军阵列。 尽管有足够的心理准备,但程普还是被这阵势吓了一跳。 三层防御阵列,仅一轮冲锋过后,便只剩了一层。 而且,张绣之后的攻势简直连绵不绝,眼看这最后一层阵列也即将失守。 这一刻,程普遭遇了之前关东诸侯一样的困境。 平原野战,西凉铁骑就是无敌的存在! 不过程普毕竟是久经沙场的老将,当场便想出了对策,急忙对身后亲兵吼道:“砍马腿!” 战马再怎么强悍,也终究只是畜生而已,绝对没有士卒那般灵活。 尽管马腿粗壮无比,不是那么容易被砍断的,但却是极好的进攻目标。一旦战马吃痛挣扎,指不定有多少骑兵要被自己的坐骑掀翻在地,甚至活活摔死都有可能。 这自然是极好的战术,只是施展有一个前提,必须得是西凉铁骑的速度慢下来,才有可能实现。 硬抗好几轮冲锋之后,西凉铁骑的攻势终于弱了下来。程普麾下士卒虽然死伤惨重,但终究没被凿穿阵列,这边有了施展砍马腿战术的空间。 大部分西凉骑兵都被挡了下来,但其中显然不包括张绣。 在他的冲锋下,极少有敌军能在银枪下生还。 一路冲杀深处,不知不觉间,已经抵达程普身前不远。 张绣见状大喜,急忙一夹马腹,冲程普杀了过去。 此时程普正在眉头紧锁,观望着战场形势,却不料乱军中忽然杀出一名白袍小将,手中还拿着一杆银枪,显然是冲自己来的。 好小子,不讲武德是吧! 程普当即大怒。他也曾是多少次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悍将,虽已年逾四旬,却自认勇武不减当年。不料竟被当成了斩首的目标,又如何能忍。 “贼子看刀!” 程普高举手中长刀,对着张绣劈了下去。 于是,远道而来的张绣还没来得及发动进攻,便只得举枪格挡程普的攻势。 铿! 一刀下去,张绣忍不住后退一步,双手隐隐有些发麻。 感受着兵刃上传来的力道,张绣大为惊异。 这老家伙有点东西啊! 不过还好,百余合杀之应该不成问题。 “小子,你胆子不小,敢来偷袭本将!” 程普手中大刀挥舞两下,嘴角露出森然的笑容。 “既然来了,那就……死在这吧!” 说罢,程普手中长刀一颤,竟主动向张绣杀了过去。 “老贼倒是有些武艺,只是不知你的武艺,能不能配得上你的口气!” 张绣冷笑一声,挺枪与程普战成一团。 另一边,黄盖眼看张绣正面突进,便赶紧放弃了侧翼的防守,以主力回击西凉军。 董卓军进攻荥阳已有月余,却一点战果都没有,如今正是士气低落之时。相比之下,这一月联军却在城中养精蓄锐。 如今陷入鏖战僵持,西凉军便渐渐显出颓势。 如此下去,最多一个时辰便会落败。 后方。 张恒望着场中的大好局势,眉头却一点点皱了起来。 这么打下去可不行啊! 刘备见张恒眉头紧缩,不禁开口问道:“子毅,有何不妥之处?” “眼下并无不妥,只是……”张恒一指最远处的董卓大部队,“玄德公请看,打到现在这个份儿上,董贼还未出动真正的精锐。倘若如这般一直鏖战下去,双方兵马尽出之时,便是咱们败亡之时。” 刘备闻言大惊,连忙追问道:“此话怎讲?” “以人数来算,董贼麾下的西凉军足足比咱们多出一万。再者,一直鏖战下去,等到双方兵马齐出,董贼就该派飞熊军登场了。” 这下刘备彻底明白了张恒的意思。 且不管场中现在的战况如何,但凡刘备敢增兵,董卓就会也派出军队截击。只等刘备把全军压上去的时候,董卓一定会启用飞熊军。 双方厮杀的难舍难分之时,一支重甲骑兵忽然杀出,绝对能造成毁灭性的打击! “子毅既知董贼心思,不知可有良策?” 张恒摇了摇头,“此处地势平坦,毫无施展的空间。如此环境作战,本就对我军不利,为今之计,还请玄德公鸣金收兵,之后再做打算。” 战争打到这份上,西凉军的战力也试探得差不多了,张恒认为可以收兵了。 “这……” 刘备闻言,脸上露出一丝犹豫之色。 他自然是相信张恒的判断,但如此大好局面下,就担心孙坚和曹操不愿意退。 果不其然,刘备还没开口,孙坚便挑眉道:“子毅贤弟,如今局势大好,正是痛击贼军之时,怎可轻易退军。不就是一万飞熊军吗,但凡敢出来,我自会领军破之,贤弟勿虑!” 听到这话,张恒只得苦笑点头,不再言语。 再说下去,就有动摇军心的嫌疑了,现在只希望孙坚真的想好了应对之策,同时暗暗提醒刘备留下底牌。 正在几人谈论之时,场中局势又出现了变化。 董卓见张绣和吕布落入下风,顿时眉头一皱,派出了硕果仅存的校尉张济出战。 不过这次助战的人数就有点多了,足足两万大军! 他和张恒的想法不能说极为相似,只能说是一模一样。 拼消耗战是吧,那就索性拼快点,我好用飞熊军收割! 刘备见此眉头一皱,刚要下令之时,一旁的曹操却冷笑一声,主动请战。 “敌军势大,孟德兄千万小心。文远,你率本部兵马,助孟德兄一臂之力!” 曹操麾下只有五千人,但众目睽睽之下,刘备又不能直言曹操兵少,只得派张辽与他一同作战。 “多谢玄德兄,有文远相助,我必能阻击敌军!”曹操一抱拳道。 用一万人堵住两万西凉军,短时间内还是可以做到的,刚好可以给现在的战场留出充分的时间,歼灭吕布和张绣这一万敌军。 孙坚却忽然笑道:“孟德兄先去,我随后便到!” 闻言,所有人顿时满脸疑惑地看着他。 孙坚也不解释,只是对身后的韩当喝道:“公义,上战车!” “唯!” 韩当抱拳应了一声,便往后一挥手,便见孙坚队伍中推出一辆辆辎重车,足有数百辆之多。 见此,张恒不由微微一愣。 好家伙,这些运粮车都是哪来的,孙坚弄这些东西干什么? 大概是察觉到了众人的疑惑,孙坚解释道:“飞熊军之凶残,上次我便见识过。这一月以来,都在苦思破解之法,诸位稍时便可看到成效。” 曹操与张辽领军而去之后,孙坚也开始行动了起来。 他率领麾下七千大军进场,却把数百辆辎重车护在了中间。 等他抵达战场之时,前方曹操和张辽已经和张济交上手了。 而孙坚却直接无视了战场中正在厮杀的双方,反而跑到曹操大军身后严阵以待。 辎重车就位之后,孙坚当即下令反身冲杀,准备帮助身后的兵马,先将吕布、张绣两股敌军歼灭再说。 此时,场中的战斗已经从数千人对战,变成了几万人的大战。如此混乱局势下,区区几百辆辎重车,倒是不怎么显眼,所以董卓也没注意到。 ------------ 第一百七十三章鏖战中的众将 孙坚和曹操这一去,算是将联军大部分兵力都投入战场了。 加上刘备之前派出去的张飞,此时刘备身边就只剩下了关羽麾下的七千中军,以及……他本人和张恒加起来不足一千的亲兵。 达到这份儿上,董卓该出飞熊军来收拾残局了。 张恒心中默默想着,目光紧紧盯着孙坚部队中那几百辆辎重车。 到了这时候,他也大概明白了孙坚的意图,只是不知他具体如何操作。 而此刻董卓麾下除了一万飞熊军外,还有万余名西凉铁骑作为底牌,着实不好对付。 张恒对刘备拱手道:“玄德公,如今敌我大军齐出,稍时董贼必使飞熊军出战,孙文台的辎重车阵尚不知效果如何,咱们理应做好接应准备。” 张恒当然也想留底牌,但眼下的情况却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再者,孙坚和曹操也不是关东诸侯那种利则尽战,钝则乞降的货色,当然不能置之不理。 战争打成这个局面,最好的结果就是孙坚能挡住飞熊军,给张飞和程普腾出时间,将吕布、张绣的一万大军歼灭。 最差的结果,自然是孙坚抵挡失败,飞熊军突入阵列之后开始收割,联军大败。 可无论哪种情况,张恒都得保证刘备和自己的安全。 刘备当然也明白事态的严重性,当即向关羽下令道:“云长,且令将士们严整阵列,随时做好冲锋的准备。” “兄长放心,麾下将士一直严阵以待。”关羽捋了捋胡须,沉稳如往常一般。 这时候,场中的局势再次发生了变化。 此刻的战场被分割成了两块,曹操、张辽在前抵挡张济的两万大军。张飞和程普、黄盖三人对战吕布和张绣的一万敌军。 而孙坚的七千人恰好从中间切入了战场,布置好辎重车后,便开始翻身展开了合围,将吕布和张绣困在中间,想要一举将之歼灭。 正在拼杀的众将之中,最难熬的还要数程普和张飞。 张飞倒还好,凭借着他那独一份的嘴炮功力加持,对吕布连番暴击。虽抵挡得甚是艰难,但远不至于到危险的程度。 真要严格点来说,张飞和吕布都是以力取胜的类型,却都擅长缠斗,一百多回合下来,两人都累得气喘吁吁。 吕布固然占据了上风,但还真奈何不了张飞。 又是一次交手之后,吕布猛喘了两口粗气,望着对面满头大汗的张飞冷笑道:“环眼贼,你倒是有点能耐,不过终究非我之敌,最多再有一百回合,我必能杀你!” 张飞闻言也不反驳,只是一抹额头上的汗水,大笑道:“三姓家奴,你少胡吹大气,还是先看看你后面吧,我怕你连五十回合都没有了!” 闻言,吕布急忙扭头看去,却发现不远处孙坚已经率众围了过来,不禁皱起眉头。 不过他也不是很担心,以孙坚攻杀的速度,再有半个时辰也不可能杀到自己身前,自己完全可以斩了张飞再率众突围。 吕布心中如此想着,正准备扭头与张飞再战时,忽听耳边响起一阵雷鸣般的吼声。 “三姓家奴看矛!” 张飞也不知什么时候冲到了吕布身后,手中丈八蛇矛如闪电一般突袭而至,直刺吕布头颅。 情急之下,吕布根本来不及转身防御,只好将身子一斜,这才堪堪避开了张飞这一矛。 只是头盔却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被这一矛刺穿,挑了出去。 霎时间,原本造型拉风的吕布变成了披头散发。 “环眼贼,你竟如此无耻!”吕布气得目眦欲裂,指着张飞大骂道。 “哼,兵不厌诈,你这厮无防备又怪得了谁。”张飞望着自己矛上的头盔,满脸惋惜道,“只可惜没能刺穿你的头颅,不过你现在这模样……啧啧,倒是与你行事作风颇为契合。认贼做父,本就是蛮夷畜生所为嘛。” “啊啊啊……气煞我也,环眼贼,纳命来!” 吕布彻底失去了理智,举着画戟便冲了上去,誓要将张飞斩杀在此。 “乱吠什么,大父怕你不成!” 张飞却凛然不惧,挺矛再次与吕布战成一团。 反观程普这边,就真的不容乐观了。 他的武艺本不如张绣,再加上年老体衰,就更不能久战。 四十多岁的人,怎么跟二十来岁的小伙子拼耐力。 刚开始的那一二十回合,他还能和张绣打得有来有回,但超过三十回合之后,渐渐体力不支。如今已过五十回合,早已气息紊乱,双臂发麻,连手中大刀几乎快要握不住了。 面对张绣连绵不绝且刁钻无比的攻势,程普明白,再打下去自己可能有性命之险。 可他仍旧满脸坚毅之色,宁死不退。 我程德谋自参军入伍以来,二十年间历经大小战百余场,流血数斛,却从来都是身先士卒。 今日一战,至关重要,纵然不敌,也当死战,方不负主公知遇之恩! 抱着必死的信念,程普使出了最后一丝气力,向张绣展开了自杀式的进攻。 但实力的差距却不是勇气能够填平的,又战了不到十合,张绣低吼一声,枪出如龙,直接挑飞了程普手中的大刀,随即便要一枪结果了程普的性命。 千钧一发之际,一个身影挡在了程普面前,连同张绣的攻击一同挡下。 程普原本已经闭目等死,忽见救兵杀到,不由惊喜叫道:“公覆!” “德谋速走,我来战他!” 黄盖大吼一声,手中大刀奋力施展,凭借血气之勇将张绣逼退。 方才他一直在指挥士卒作战,直到孙坚指挥部众展开合围之时,黄盖面色一喜,心道这波算是稳了,便赶紧扭头寻找程普的身影。 却见程普在张绣枪下艰难支撑,不由大惊,迅速拍马赶来,这才就救了程普一命。 得救之后,程普却并没有走,而是反身捡起了自己的长刀,再次冲上了进攻张绣。 在二人的合力围攻之下,张绣被迫由攻转守,三人展开了新一轮的鏖战。 可后方,孙坚麾下的兵马已经完成了合围,开始逐步推进,将场中一万西凉军的空间快速压缩。 如不出意外,接下来便是一场真正的歼灭战。 只是,董卓会允许这种情况发生吗? “叔父,我军陷入被动,还是赶紧发兵援救吧!” 战场后方,董璜指着场中大声喊道。 一旁,董卓目光灼灼,表情凝重。 早在曹操和孙坚出动之后,他就想动用飞熊军将战场进行切割。但考虑到彼时大军刚刚入场,阵型还都完整,他便忍耐住了。 如今酣战已近半个时辰,确实到了出手的最佳时机。 董卓相信,一如当初与关东联军的那一战一样,只要飞熊军切入战场,就能一锤定音。而自己手中这一万大军,刚好可以用作追亡逐北! “飞熊军何在?” 一念至此,董卓也不再犹豫,一挥袖喝道。 “在!” 李傕当即纵马而出,沉声抱拳道。 董卓猛地拔出腰间佩剑,指向战场。 “出战!” “遵命!” 李傕应了一声,随即开始发号施令。 霎时间,一股无边无际的黑潮再次登场,缓缓前进间,向所有人昭示着它无与伦比的战场统治力! 作为西凉军精锐中的王牌,飞熊军再一次展现出了它的狰狞面目。 ------------ 第一百七十四章孙坚的阵法 孙坚麾下中军拢共七千人,等到切入战场之后,却只派了四千人对吕布和张绣展开合围。 一贯喜欢冲杀在前的江东猛虎,这次却只是在后方发号施令。 或者说,他的主要目标,根本就不是场中的一万西凉军。 指挥着将士合围的同时,他的注意力却在战场中之外。 直到飞熊军出现的那一刻,孙坚眼中猛然闪过一道精芒。 来了,终于来了! 号称无敌的飞熊军是吧,且让我看看到底有多厉害! 阵战之道,素来瞬息万变,别以为穿着一身铁疙瘩就能无敌! “布阵!” 孙坚当即大喝道。 “遵命!” 韩当急忙抱拳应了一声。 随着孙坚一声令下,三千士卒开始忙碌起来。 这时代的辎重车一般有两种运载方式,一种是牛马运输,一种就是纯粹人力拉车。但无论哪种,笨重都是肯定的。为了减轻负担,负责押运之人往往会用削减车身的板材,以达到给车辆减重的目的,从而取得更高的机动性。 但孙坚这趟带过来的辎重车,却都是车身加重加厚的那种。如果用这种车辆运输物资,只怕不承载货物,推车的人都要累得够呛。 可这些笨重的辎重车,此刻却展现出了它的真正用途。 随着士卒一番操作,竟将两三辆辎重车垒在一起,构筑了一道简易屏障。数百辆辎重车横在一起,霎时间一条一百多丈的防线就这么成了。 这可不是由血肉之躯持盾的那种阵列,而是实打实的真正屏障。 毕竟这些辎重车可是冷冰冰的死物,既不会恐惧,也不会喊疼,再加上三辆辎重车垒在一起的重量,足以固若金汤。 最让人震惊的是,机械小能手孙坚在设计阵型的时候,居然还贴心地留了些洞口,一以便长矛从外面探出去。 如此一来,一道布满荆棘铁刺的防线平地而起,整个过程甚至不用一刻钟的时间。 防线构筑而成之后,韩当又命士卒拿出绳索,开始将辎重车绑在一起加固。 这下子算是彻底成了龟壳。 “这……” 刘备在后方看得瞪大了双眼,震撼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还有这种操作的嘛! “孙文台不愧为世之虎将,居然能使出此等战阵!” 老半天之后,刘备才感叹道。 而他身后的关羽,更像是受到了启发一般,死死盯着这道屏障,双目中充斥着炽热的光芒。 很显然,他在消化学习。 张恒却摇了摇头道:“玄德公,还不能高兴得太早。” “为何?难道这还不足以挡住飞熊军!”刘备满脸不信道。 这时,一直没说话的荀攸忽然开口道:“主公,以战车结阵之法,古已有之。孙将军虽有创新,但其成效如何,还有待观察。只是这飞熊军……攸倒是听主簿说过,皆是高头大马,士卒皆浑身披挂,怕是不好对付。” 自飞熊军出现伊始,郭嘉便瞪着他那双大眼睛观察着,此刻听到荀攸开口,他也点了点头道:“主公,荀军师所言不错。倘若是一般的西凉铁骑,此等壁垒足以应付,但这重甲骑兵,却是当世罕有,其战力不好估算。嘉以为,还是早做打算为好。” 毕竟是李儒掏空了雒阳财富才打造出来的王牌军,而且足足有一万人之巨。就算是在古籍上,也没见过这等阵仗,哪怕一贯自信溢出屏幕的郭嘉,一时间也心里没底。 听三人皆如此说,刘备脸上的喜色顿时消失不见,满脸担忧地看了一眼战场,当即果断下令道: “云长,上前接应!” 刘备深知一旦挡不住飞熊军,这一战就算彻底败了,难免重蹈一月前联军之覆辙,落得被董卓追杀的下场。 所以无论如何,都不能让飞熊军突破孙坚的战阵。 “遵命” 关羽一抱拳,率领最后的七千人奔赴战场。 场中。 李傕见孙坚用辎重车垒出了一道百丈有余的防线,先是一愣,继而差点笑掉大牙。 这么短的防线有什么用,我这是骑兵你知道吗! 当下李傕就发号施令,准备绕开孙坚正前方,从侧面展开进攻。 但下一刻,他就发现了不对劲。 因为随着他行进路线的改变,孙坚的防线竟然也发生了移动。 三辆辎重车垒在一起,最下面那辆刚好是轮子朝下,虽然都被结结实实地绑在一起,但千余名士卒一起用力,却是足以缓缓推动。 “哈哈,竟以为能绕开我的车阵,当真是愚不可及!” 孙坚毫不犹豫地对飞熊军展开了嘲讽,挥舞着马鞭大笑道,神情极为快意。 很显然,孙坚把飞熊军的机动性也早就算计在内了。 若是普通的西凉铁骑,他这战车阵反而不顶用,毕竟冲锋起来的速度足够快,他根本来不及调整方向。可飞熊军为了战力,却牺牲了部分机动性,刚好给了孙坚足够的时间转移战阵,迫使飞熊军必须得正面硬攻。 见孙坚冲自己耀武扬威,饶是稳重如李傕,也气得满脸煞白。 哼,正面就正面,我就不信你这几辆破车能挡住我的冲锋! “加速冲锋!” 此刻双方距离已经不足两百步,李傕一声令下,将重骑兵的突进能力完全展现了出来。 片刻之后,双方终于相遇。 重甲骑兵的冲撞力,堪称这个时代的坦克,根本不是人力能够阻挡的。 但孙坚早把数百辆辎重车用绳索连成一片,就算飞熊军再怎么强悍,也不可能同时撞飞数百辆战车! 所以,飞熊军的攻势竟生生被止住了! 不仅如此,最前方的飞熊军没能破开孙坚的防御后,身后的骑兵却根本来不及刹车,直直撞在了自己袍泽身上。 冲击力固然是一阵接着一阵,但最前方的飞熊军士卒可就惨了。 在后有冲撞,前有尖刺的情况下,他们毫不意外地连人带马都化成了一滩肉泥。 “飞熊军……也不过如此!” 孙坚望着源源不断送死的敌军,冷冷笑道。 坦白来讲,刚开始的阵势的确把孙坚吓了一跳。哪怕他征战一生,也没见过这等规模的重甲骑兵,但好在自己的战车阵终究是起到了作用。 现在只等敌军第一波冲锋的势头过去之后,就能展开反击。 后方。 刘备见车阵挡住了飞熊军,不由地大笑道:“挡住了!” “不,没那么容易。”张恒却摇了摇头道。 因为机动性的原因,飞熊军的冲击力固然强,却不够锋利。而这支军队最强的地方,其实是它的厮杀能力。 浑身披挂,就代表毫无弱点。 果不其然,眼见麾下士卒无法冲开一整排战车,李傕顿时急了。 正思索对策间,他忽然见到孙坚军前的车阵皆由绳索绑缚而成,顿时眼睛一亮,有了主意。 “快,砍断绳索!”李傕大喝道。 飞熊军士卒闻言,当即开始了行动。 几乎是片刻的时间,飞熊军士卒便冲到车阵面前,挥刀就往连接处砍去。 尽管车阵后的孙坚士卒拼命的持矛突刺,但在付出了一些伤亡之后,一辆辆辎重车连接之处都被砍断。 绳索一崩,车阵顿时便有了松动。 “继续冲!” 随着李傕一声令下,飞熊军再次展开了冲锋。 这一次,孙坚的战车阵却扛不住了。 尽管士卒都拼命地抵住了车辆,但在重甲骑兵的轮番撞击下,当场便连人带车一起被掀翻。 困扰李傕已久的战车阵,终于出现了松动缺口。 “哈哈哈……”李傕不禁仰天狂笑,面目狰狞道,“杀进去!” 孙坚望着阵战被撕开的缺口,目光中虽有愤怒,却并无多少震惊。 自己的战车阵并非毫无弱点,或者说这世上就压根没有完美无缺的战法。 只是飞熊军表现出来的战斗力,着实超出了他的意料。 事已至此,也只能硬拼了。 孙坚把手一伸,身旁孙策马上将古锭刀递了过来。 “今日一战,有死无生,让贼军看看我江东儿郎的风采!” 说罢,孙坚纵马而出,冲在了队伍的最前列,用肉身堵住了刚才被飞熊军撕开的缺口。 ------------ 第一百七十五章色厉胆薄 想用三千兵马挡住一万飞熊军,多少有些痴人说梦了。 但好在孙坚的车阵并未完全被破坏,他率军堵住了其中几个缺口之后,阵型便艰难维持了下来。 受地形所限,飞熊军并不能完全展开冲锋,双方一时间又僵持住了。 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孙坚处于绝对的下风,长久鏖战下去,绝对会有被攻破的时候。 与飞熊军短兵相接后,孙坚立刻感受到了压力。 饶是以他的武力,再配合上古锭刀的锋利,也无法轻易破开飞熊军士卒的铠甲,只能以斩首的方式来杀伤敌军。 可孙坚麾下大部分都是步卒,面对居高临下的飞熊军,本就处于劣势,又谈何杀敌? 相持不到一刻钟,孙坚麾下将士便已死伤惨重。 幸好刘备之前的布置起到了作用,关羽已经率军杀了上来,与孙坚连成一片,算是勉强抵挡住了飞熊军的进攻。 此时的战场,算是彻底被分成了三块。 最前方,曹操与张辽率一万人阻击张济的两万西凉军。 中间,孙坚与关羽合计一万人,对战一万飞熊军。 最后面,张飞、程普、黄盖三人围杀张绣与吕布的一万敌军。 这三块战场都如火如荼,却又相互牵制。 最前方张济率领的两万大军对方曹操和张辽,自然是游刃有余,但也一时间难以突破。 中间关羽和孙坚虽处于下风,但短时间内也难分胜负。 只有最后方战场形势一片大好,一万四千人合围吕布与张绣的一万西凉军,算是十拿九稳。只是想彻底歼灭,还需一定的时间。 简而言之,在双方倾尽全力的情况下,这场战争已经变成了真正意义上的消耗战。 如今的情况,就看谁先顶不住。 拼耐力,刘备自然是不怕的,但架不住董卓手中还有一万西凉军正虎视眈眈。 倘若这一万人再加入战场,自己就真的没有应对之法了。 “子毅,为今之计,当如何应对?” 望着场中难分难解的战局,刘备满脸担忧地向张恒问道。 此时张恒也正在观察场中局势,闻言只回答了一个字。 “等!” “等什么?”刘备不解道。 “玄德公,如今尚且势均力敌,咱们未必没有胜算。时间一久,董贼就该退兵了。” 刘备满脸不解道:“为何?董贼手中明明还有一万大军,他为何要退兵!” “董贼是还有一万大军,但他是不敢投入进来的。”张恒解释道,“对于咱们而言,此战关乎胜败甚至生死。但是对于董贼而言,他还有后路,他在雒阳周边还有数万大军驻守,自然不会轻易压上一切与咱们拼命。” 闻言,刘备先是不解,继而却恍然大悟。 光脚不怕穿鞋的,这是一个很简单的道理。 董卓手握天子,掌控雒阳,气势滔天,是天下最有权势之人。 就算此败了,只要不死,他照样可以退守成皋,召集四方大军来援,甚至将那些强迁的百姓直接编练成士卒,顷刻间又能得到十万大军。 就算之后再败,他也可以撤回雒阳,甚至迁都长安,依旧高枕无忧。 可一旦把最后一万大军全压上来,那他自己的安全便得不到保障,万一不幸战死此处,就一切都没有了。 他的退路不止一条,遇事自然想着稳妥。 反观刘备,数月前还只是高唐县令,手中兵不过数百,将不过关张,遇事自然就想着拼出个未来。 “可万一董贼……” 刘备思来想去,还是感觉有些不放心。 这次张恒没有丝毫犹豫,直接斩钉截铁道:“没有万一,董贼若真敢行困兽之斗,那咱们又何妨拼死一战!在下愿与玄德公一同亲赴战阵,以激励将士,与贼寇决一死战!” 真到了拼命的时候,那就顾不上这么多了,生死全看天意。 想要刷最大的BOSS,就要做好死的觉悟! 就眼下的局势来看,只要关羽和孙坚能挡住飞熊军的进攻,谁死谁活还不一定呢。 见一贯稳重的张恒都做好了亲自上阵的准备,刘备心中热血被彻底激发了出来,当即大声道:“好,今日咱们便同生共死!” 只可惜刘备这边刚做好拼命的准备,那边董卓就有了动作。 见战事胶着,就连飞熊军也被联军阻挡,董卓心中没由来一阵惶恐。 董璜抱拳劝道:“叔父,眼下局势于我不利,侄儿请命,亲率最后一万大军加入战场,痛击贼寇!” “不,不可!” 董璜话音刚落,便立即被董卓挥袖否决。 “叔父,难道您不相信侄儿!”董璜大声道。 “不,并非老夫不信任你。”董卓摇了摇头道,“只是你尚且年幼,征战经验不足,万一深陷重围,恐遭贼军毒手。” 董璜却满脸坚毅道:“勇将难免阵中亡,若真技不如人,侄儿愿马革裹尸而还!” “放肆,你在说什么胡话!” 这次董卓却一反常态,大怒斥责道。 自从胞弟董旻被杀后,董卓就对这个侄儿越发看重。 如今的董璜,不仅是他董卓的接班人,更是他董氏的最后一根独苗,怎能轻言生死。 骂了一句之后,董卓又语重心长道:“眼下敌军气势正盛,连飞熊军都不能破阵,你率军上去又有何用? 阿璜我儿,你给老夫记住,大丈夫不争一时之成败。来日方长,咱们在雒阳还有近十万大军,何苦与贼子在此以命相搏。 去,传令鸣金收兵!” “这……”董璜震惊道,“此时战事胶着,若是撤退,必遭敌军掩杀啊叔父!” “不,绝对不会!”董卓冷笑一声,“我军战力未损,贼军如何敢放肆。你且率这一万大军前去掩护,贼军必不敢追!” “遵命!” 董璜抱拳而去。 一旁,全程在当透明人的贾诩见董卓决定撤军后,嘴角便微微翘起,目中泛出一丝不屑。 董仲颖终究是老了啊! 不再是当年那个豪爽大气,勇士争相归附的凉州豪雄。 今日已被敌军探出虚实,之后的仗可就不好打了。 此战,已是注定失败。 看来自己得提前找寻退路了。 正当贾诩思量之时,撤退的号角响起。 远在大军后方的刘备听到之后,简直要乐疯了。 “子毅果真料事如神,敌军退了,敌军退了!”刘备仰天大笑道。 张恒也长长松了口气,同时心中做出了和贾诩一样的判断。 如此畏首畏尾,看来董卓已经被繁华的雒阳给腐蚀了心智,不复昔年之豪勇。 这般打下去,此战将胜算大增。 “子毅,咱们要不要乘胜追击?”从喜悦中反应过来后,刘备赶紧开口问道。 张恒摇了摇头,“穷寇勿追,更何况董贼是主动退军,必以最后一万大军为接应,我军此时追上去,只怕也讨不了好。” 以眼下情况而言,追上去必有斩获,但董卓既已退兵,就不可逼迫过甚。 兔子急了还咬人呢,一旦董卓决定殊死一搏,到时候胜负就不好说了。 刘备当即从善如流,扭头对太史慈道:“子义,咱们也鸣金收兵!” “遵命!” 太史慈抱拳道,随后命亲兵开始鸣金。 这一下,可把战场上正在厮杀的两军将士都给打蒙了。 西凉军的错愕在情理之中,但联军这边,可真就是无法接受了。 听闻敌军鸣金,众将都是大喜,正准备追杀之时,却忽然听到身后也传出同样的声响。 “敌军败逃,乃是追杀的大好时机,玄德兄为何鸣金啊!” 孙坚满脸不解对关羽道,浑然忘了刚才自己被飞熊军骑脸输出的场面。 关羽捋须淡淡道:“在下不知,不过既有军令,我等自当撤军。” “唉,也罢,那就撤军吧!” 孙坚长叹一声,满脸不甘地下达了撤退命令。 ------------ 第一百七十六章一个夜袭 于是,战场上发生了令人匪夷所思的一幕。 在鸣金号角的加持下,双方都不约而同地开始了撤退。 即便是孙坚,也只是抱怨了两句,便率军返还。 当然,也免不了有临走之前放两句嘴炮的情况。 “环眼贼,今日算你运气好,来日我必杀你!” 吕布手中画戟一指张飞,恶狠狠道。 “哈哈,三姓家奴,你除了说两句大话,也没有别的本事了!”张飞满脸不屑道。 “你!” 吕布大怒,却也不敢违背军令,只得狠狠瞪了张飞一眼,随后调转马头,开始撤退。 见吕布真的走了,张飞这才长长出了口气,眼中闪过一丝后怕。 别看他刚才故作轻松,但交手一百多回合下来,其中的凶险根本不足为外人道也。 “这三姓家奴,本事着实不小……” 张飞一边擦拭着额头上的汗水,一边轻声自语道,目光盯着吕布撤退的方向。 以自己现在的武艺,想要正面战胜此人,几乎没有可能。 不过真到了生死相搏的程度,张飞也绝对不虚,大不了同归于尽就是。 至于另一边的战场上,张绣倒是撤得足够及时。 程普与黄盖联手之后,他便再无取胜的可能,而周围的敌军却越来越多,能撤退反而是幸事。 双方鸣金约有两刻钟的工夫,所有将领都各归本阵。 董卓只是冷冷看了一眼联军,便下令回营。 倒是刘备这边,孙坚满脸不解道:“玄德兄,刚才是贼军先退,咱们为何不乘胜追击,反而跟着鸣金?” 张恒苦笑道:“文台兄,贼军虽退,但阵形未乱,况且还有一万大军未曾动用。咱们贸然追击,恐怕会落入敌军圈套。” “这……” 孙坚一时语塞,随即却又长叹一声。 “唉……这飞熊军的确厉害,居然连我精心布置的战车阵都无法阻挡,不然便不用云长相助了。” 他的意思很明白,如果关羽不上前帮他,刚好可以留作追击敌军之用。 张恒劝慰道:“文台兄也不必懊恼,今日不过初战而已,胜负尚未见分晓。况且咱们已经摸清了董贼的虚实,来日克敌制胜,将更有把握。” “那现在该怎么办,退回城中?”孙坚问道。 “此次出征尚未取胜,就这么退回去,文台兄甘心否?” 孙坚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我自是心有不甘,可又能如何!” “那咱们不妨当道扎营,静待战机。”张恒笑道。 经过刚才一战,西凉军的虚实战力都摸清楚了,如今正是研究对策的最好时机,张恒又怎么甘心退回去。 闻言,孙坚目光一喜,他自然也是不想退军的,便把目光放在了刘备身上。 “玄德兄以为如何?” 刘备点了点头,“好,便依子毅所言,咱们当道扎营!” 军令下达之后,众将便领着麾下将士四下砍伐树木。等到傍晚时分,一座座营寨便拔地而起。 张恒却趁着这个空档,将荀攸和郭嘉叫到了一旁。 “如今局势,二位可以解法?” 张恒登上了一处地势较高的地方,遥望远处董卓的营寨的同时开口问道。 倒不是张恒没了主意,只是自上次牛辅败亡之后,董卓便一直小心翼翼,甚至连营寨都扎得四平八稳,宛若一个龟壳,丝毫找不到下嘴的地方。 再加上其麾下兵马,又是天下第一等战力的西凉铁骑,实在不好对付。 张恒本以为二人要思索片刻才能回答,却不想他的话音刚落,二人便异口同声道: “有!” 这下不仅张恒愕然,连荀攸和郭嘉也愣住了。 这么快的嘛! 三人心中同时冒出了这个念头。 张恒转念一想,便明白了二人的急切。 荀攸未立寸功便身居高位,自然想展示自己的能力。 至于郭嘉嘛,这家伙自然是不甘心当个小小功曹的,想在刘备面前露脸也是情理之中。 趁着这一愣神的功夫,荀攸连忙谦虚道:“奉孝先说吧。” “不,还是公达你先说吧。”郭嘉却摆了摆手道。 “好了,眼下战事当前,就不要推来让去了,公达先说。”张恒点名道。 论谋划能力,荀攸是要胜过郭嘉一些的,张恒自然想先听听他的意见。 “遵命!”荀攸一拱手道,“主簿,今日之战,下官全程看在眼里。董贼麾下的西凉军固然强横,却也有一处致命的弱点。” “什么弱点?”张恒赶紧问道。 “只能平原冲锋,一旦进入地形复杂之处,将再无用处,甚至会自相践踏!” “这……” 闻言张恒不禁一阵苦笑,心道这不是废话吗。 都知道骑兵适合只平原作战,但眼下咱们可是在河南尹腹地,整个天下再也找不到比这里大的平原了! 若放在地形复杂之处,我早就玩死他了。 荀攸看到张恒的神色,连忙解释道:“不,主簿误会了。今日出征之时,下官曾观察过周围地形,虽无山川纵横之处,却也有密林丛生之地,正好方便施展。” “公达的意思是说,将贼军引入山林茂密之处绞杀?”张恒顿时明白了荀攸的意思。 “不错。”荀攸点了点头,木讷的脸上忽然闪过一丝锋芒。 “不过不是绞杀,而是纵火焚之!” 这话听得张恒不禁咋舌,“公达你平日里看起来老实木讷,这一出手就是绝户计啊!” 荀攸却笑了,“下官听闻,昔日汴水之畔,主簿曾水淹三万敌军。今日,便再让敌军吃一把大火如何?” “好!”张恒当即拍手道,“公达之言,甚合我心,但不知如何操作。” 董卓又不傻,怎么可能任由你把他的兵马引入地形复杂之处。 “在下已有谋划,只是尚需完善。” “那就慢慢想,千万不可漏掉一处细节。”张恒点了点头,又把目光放在了郭嘉身上,“奉孝之计如何?” 郭嘉拱手道:“倒是差不多。公达欲火烧敌军,在下却想夜袭敌营。” “何时夜袭?” “今晚。” “今晚?”张恒疑惑道。 “不错,就是今晚!”郭嘉眼中满是自信道。 “为何?” 刚刚才大战一场,士卒都无比疲惫,伤者需要救治,死者更得安葬,实在不是夜袭的好时辰。再者,董卓今晚也不可能毫无防备。 郭嘉却笑道:“主簿容禀。今日疆场交锋,在下已看破贼军之虚实。西凉军虽悍勇,却也容易对付。可虑者,唯独那浑身铁甲的飞熊军,简直毫无破绽,在下也是闻所未闻。” 闻言,张恒深有同感地点了点头。 无论怎么打,这一万飞熊军都是难以逾越的天堑。 “既然不好对付,那就索性分而化之。”郭嘉一指远方董卓的营寨,满脸不屑道,“董贼这厮,当年也曾纵横天下,征讨贼寇,可今日一见,却不过是色厉胆薄之徒。一旦我军发动夜袭,以董贼之秉性,必然以自身安危为要,绝不可能派飞熊军追击。 如此,咱们便有了机会!” 这番话说到最后,不仅郭嘉神情激动,连带张恒和荀攸也微微瞪大了眼睛。 好一个鬼才郭奉孝,仅仅才一场战役,居然就把董卓的心性给摸透了。 果然,荀攸擅长奇谋妙计,郭嘉喜欢操纵人心。 如果再把那个最爱攻击人性弱点的贾诩弄过来,三人抱团出道,当真是天下无敌。 见张恒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郭嘉不解其意,惴惴问道:“主簿,可是在下所言不妥?” 他之前未曾出仕,尽管对自己的能力极为自信,却也怕漏了什么东西。 “妥,简直太妥了!” 张恒大笑道:“公达、奉孝你二人所谋,皆上等良策,但我却想双管齐下。走,咱们回营禀报玄德公,若此次功成,皆你二人之功!” “遵命!” 二人连忙拱手道。 等三人回去时,早已是夜幕降临,营寨也已经搭好了。 大帐中,刘备见到张恒,赶紧走上来道:“子毅,你去何处了,我正找你呢!” 张恒拱手笑道:“在下查看周遭地形去了,不知玄德公有何吩咐?” “倒也没什么大事。”刘备摇了摇头,面色低沉道,“只是方才清点战损,我军伤亡不小,有将近四千人之众。” “这么多!” 张恒也被这个数字给惊到了。 在势均力敌的厮杀中,没出现一面倒的形势,这个战损堪称匪夷所思。 “不错,就是这么多,不过据众将所言,贼军的战损应该不比咱们少。”刘备摇了摇头道,“只是我担心这么打下去,士气会撑不住。” 一般来说,有个三成以上的战损,士气就会崩盘,士卒也会溃散。 一旦战损达到四成,士卒自然心生恐惧,都成逃兵了。 究其原因,还是军队士卒俸禄极低,且升迁空间也是有限,你实在不能对他们要求太高。 “玄德公勿虑,方才查看地形时,公达与奉孝已想出克敌之法。”张恒拱手道。 “啊,这么快?” 刘备不禁瞪大了眼睛看着二人。 张恒点了点头,“不错,在下以为可以一试!” 闻言,刘备脸上的惊讶瞬间变为了狂喜。 “快,快快说来!” ------------ 第一百七十七章一个纵火 听完二人的计策,刘备不禁皱起了眉头。 坦白来讲,荀攸的计策他是认同的,虽然有些细节还略显粗糙,但只要加以完善,就有很大的可行性。 只是郭嘉这个夜袭的打法,却让刘备大摇其头。 “奉孝啊。”刘备拉着郭嘉的手,语重心长道,“今日一战,我军新丧四千勇士,如今士气正在低落之时,伤员尚未救治,战场也还未清扫,此时再出兵夜袭,我担心士卒畏战,不肯出力,怕是有去无回。 再者,董贼今日也损失不小,又岂能无防备?” 刘备的意思总结起来就一句话:小伙子,别想搞个大新闻,咱们还是脚踏实地吧。 可郭嘉作为新人,这次却一反常态地坚持了自己的看法。 “主公容禀。”郭嘉拱手一礼到底,满脸严肃道,“今日一战,我军固然疲惫,但贼军亦是如此。我军死伤惨重,难道敌军就毫无损伤? 嘉以为,越是此时,就越是要反其道而行之。嘉敢立军令状,此战不胜,甘受军法处置!” “这……” 见郭嘉坚持己见,刘备便把目光又放在了张恒身上。 张恒摇了摇头,无奈笑道:“玄德公,奉孝之言有理,咱们且不妨一试。只是军令状就免了吧。” 立什么军令状,你又不是马谡。 见张恒都同意了,刘备沉思片刻,便点了点头。 “好,那咱们就赌一把!子毅,你以为何人可领军夜袭?” “计策乃他们二人所出,不妨让他们点将。”张恒却把选择权交给了荀攸和郭嘉。 “张文远!” 二人当即异口同声道。 此言一出,帐中四人都愣了,继而都相视苦笑起来。 不过他们的选择倒也可以理解。 这次夜袭和纵火的操作难度极高,非顶级将领不可为之。 关羽作为军中主将,他们自然是不敢想的。 张飞虽勇,但生性莽撞了一些。 太史慈是刘备的护卫,徐荣镇守荥阳未曾跟来,所以就顺理成章地剩下了张辽这一个人选。 文远这么受欢迎吗。 刘备心中嘀咕了一声,随后便大袖一挥,命亲兵去请众将前来。 既然决定了要夜袭,不妨集思广益一番。 刘备本来还要把孙坚和曹操一起叫来,却被张恒劝阻了。 二人之计能成固然最好,若是不成,必然折损兵力,到时候盟友之间难免生出间隙。倒不如将成之时,再让他们来锦上添花。 片刻之后,众将齐聚。 二人又将自己的计划讲了一遍,众将的反应却是不尽相同。 关羽皱眉捋须,思索着夜袭的可行性。 张飞却是不管这么多,一听说有仗可打,直接用脚投票。 至于张辽和太史慈,皆是面无表情,只等命令下达。 眼看没人明确反对,刘备便起身道:“诸位,我已决意夜袭敌营,稍时各位便回去整军备战,子时开始行动。” 闻言,众人赶紧起身拱手道:“遵命!” 接着,刘备却把目光放在了张恒身上,示意他来讲述整个计划的经过。 但张恒却摇了摇头,示意刘备让荀攸和郭嘉来布置任务。 毕竟计划是他们二人提出的,具体实施过程也该由他们来执行。 当然,这也是给二人一个走上前台的机会。 刘备见状便笑着点了点头,命荀攸和郭嘉走到中间详细讲述。 闻言,荀攸还不觉得有什么异样,倒是郭嘉激动得脸色通红。 运筹帷幄,挥斥方遒,指挥千军万马突袭敌营,斩将而还,这不就是自己一直以来的夙愿吗! 只是没想到这么快有机会实现! …… 是夜,子时末。 董卓大营。 白天一场战役打下来,联军固然死伤惨重,但西凉军也没好上多少。 清点完战损之后,董卓便面色低沉,心生退意。 出动了飞熊军都没能奈何联军,这让董卓心里彻底没了底,甚至担心再打下去,自己会落得惨败的下场。 同时他也担心雒阳城中的局势,又怕四面包围河南尹的诸侯们会伺机而动,甚至后方还有皇甫嵩的三万大军…… 可以说,董卓面对的局面比刘备更为复杂,需要考量的东西也更多。 一战不胜之后,他便急切地想回到雒阳掌控局面。 可此时退军,却又有些不甘心。 正在董卓心绪不宁之时,董璜从帐外走了进来。 “何事?” 见到董璜,董卓立刻压住了脸上的急躁,开口问道。 “叔父,雒阳密报。” 说着,董璜从怀中掏出了一封书信,正是留守雒阳的李儒传来的。 一听到雒阳二字,董卓顿时皱起了眉头。 上封从雒阳传来的信,给他带来了董旻被杀的消息,也不知这次又会是什么。 怀着不安的心情,董卓打开了信。 看完之后,董卓脸上却浮现出一丝笑意,之前的阴霾一扫而空。 “文优办事稳妥,不愧为吾之智囊!” 董卓猛地一拍桌案,大笑道。 董璜连忙问道:“叔父,是何好消息?” “皇甫嵩愿意只身入京,后方无虑矣!” 早在董旻被杀的第二天,李儒四下搜捕凶手无果之后,便迅速想到了补救之法。 董旻已死,雒阳城中人心浮动,之前被镇压下去的世家高门又开始蠢蠢欲动。 李儒明白,这时候想让他们乖乖听话,只能来一剂猛药。 于是乎,李儒毫不犹豫举起了屠刀。 但凡之前在公开场合对董卓表达过不满的官员,都被李儒当成了目标,以捕风捉影的罪名下狱,之后一起斩首,牵连的官员有数十人之多! 杀伐虽然暂时摁住了躁动的人心,却并非长久之策。 于是李儒当即给驻守扶风郡的皇甫嵩下诏,拜他为司空,要求他只身入雒。 直到两日前,皇甫嵩终于有了回复:愿意奉诏入京。 李儒赶紧派人将这个消息送了过来,并在信中询问董卓何时班师回朝。 担心董卓恋战不走,李儒在信中又将利害关系讲了一遍。 在他看来,如今的关东诸侯不过癣疥之患,看似声势浩大,但其实不堪一击。只需董卓以退为进,撤出关东之地,这些所谓的诸侯就会自相攻伐。 而退守长安的董卓,就能静观时变,坐收渔利。 总之一句话,当务之急是班师回朝,着手迁都之事,并非与诸侯厮杀。 有了这个好消息,再加上本就无法战胜刘备,董卓当场便下了决定。 “阿璜,去,传我将令,明日班师!” 闻言,董璜顿时瞪大了眼睛。 “叔父……请恕侄儿直言,您前几日下令班师,昨日又要与敌军决战,今日又要班师……如此朝令夕改,军中怕是会……” 董卓笑道:“此一时彼一时也。关东群寇不足为虑,回京迁都才是大事。不过阿璜你也言之有理,传我将令,等回到雒阳之后,全军皆有重赏!” “遵命!” 董璜一抱拳,转身而去。 虽说即将班师,但董卓也没放松了警惕。为防联军夜袭,他甚至加派了五千人巡夜。 只是……千不该万不该,他不该把班师的命令提前传达下去。 全军将士知道即将班师后,顿时都再无战意,忙着收拾行囊,谁还有心思去巡夜。 而就在这时候,张辽率军杀到了。 黑暗中,张辽眺望着不远处的西凉军大营,扭头向郭嘉问道:“功曹,咱们现在出击?” 本来刘备是不想荀攸和郭嘉亲自出战的,但奈何二人都执意要随军而去,只有自己亲临战场,才能将节奏把控到最完美的程度。 毕竟是登场秀,二人可不想失败。 无奈之下,刘备只得同意二人随军出战。 “不急,且再等些时间。” 听到张辽发问,郭嘉摇了摇头,死死盯着不远处的营寨。 以郭嘉多年熬夜喝酒的经历,当然知道下半夜才是人最疲倦的时候,眼下才刚过子时,倒是不必着急。 张辽听郭嘉如此说,便也点了点头,率军在黑暗中蛰伏起来。 时间飞快流逝,又过了一个时辰左右,坐在地上闭目养神的郭嘉忽然睁开了眼睛。 “张将军,时间到了!” 闻言,张辽神情一肃,开口道:“可以出击了?” “不错。”郭嘉重重一点头道,“此时敌军士卒疲倦,正是绝佳的突袭机会。趁此时出击,必然无往不利。但还请将军牢记,咱们的目的是引蛇出洞,切不可恋战!” “明白。” 张辽点了点头,当即翻身上马。 麾下士卒见状,也开始缓缓组成冲锋阵型,只等张辽一声令下,便冲杀出去。 呜呜呜呜! “兄弟们,跟我杀出去!” 伴随着苍凉的号角声,张辽手中长刀猛地指向前方。 “杀!” 五千名士卒同时冲锋,宛若一股黑色洪流一般,向着董卓大营席卷而去。 …… 与此同时,董卓大营数里开外,官道旁的密林中,张飞正带领着麾下将士,将一桶桶的石漆浇在周围的灌木上。 作为刘备集团中的急先锋,在得知此次夜袭由张辽领军之后,张飞当即大喊不服。 然后,张恒就给了他一个任务,一个张飞喜爱到了骨子里的任务。 西凉军的小崽子们,看大父一把火将你们烧成灰烬! 张飞看着浇满了石漆水的灌木丛,脸上露出了痴痴的笑容。 法外狂徒张三,再次上线! ------------ 第一百七十八章突围路上还有人头 对于敌军夜袭这事儿,董卓看似严加防范,但其实并没怎么放在心上。 原因很简单,白天一役双方皆死伤惨重,士卒又都疲惫不堪,这时候联军凭什么敢来劫营? 而这,恰恰显示出了郭嘉的高明之处。 尽管张辽麾下只有五千人马,但第一时间便突破了营门。所到之处,根本没遭遇到激烈抵抗。 西凉军士卒在得知明日班师的消息后,大多在吃过晚饭之后便开始收拾行囊。此时凌晨两三点钟的时候,都正睡得香甜。 至于负责巡夜的士卒,也都归心似箭,趁着轮换的空档开始收拾行装。 看似巡夜的西凉军有五千人,但实际人数却不到三千,且还分散在营盘周围。 所以,当张辽率军冲杀进来的时候,西凉军哪还来得及反应,根本没能形成有效的抵挡,便被张辽冲破了营寨,杀了进去。 霎时间,原本无比寂静的营盘开始喧闹起来。 数万名西凉军士卒从睡梦中惊醒,之后的第一反应就是赶紧起身寻找兵器。 可营帐就这么大,所有人一起行动,踩踏事件就不可避免地出现了。 这时候一旦不慎跌掉,便再也起不来了,最终下场很可能和蔡琰的未婚夫一样,沦为别人脚下的肉泥。 至于冲入营寨的张辽,虽说杀得轻松快意,但很快也遇到了困难。 敌军人数实在太多,乱军一拥而散,导致他根本分不清方向,更不知道哪里才是董卓的中军大帐。 不过好在行动之前,郭嘉便指明了方向。 将军只管冲杀,切记留出后路即可! 郭嘉明白,只凭张辽的五千人马,就算能成功突入敌营,也绝不可能杀到董卓面前,始终还是要退出来的。能将敌军搅成一团糟,目的就已经达成了。 西凉铁骑毕竟是天下第一等精锐,就算仓促之间被打个措手不及,时间一久,也定然能组织起有效反击。 不过张辽却不想就这么乱冲一气,四下观望间,忽然看到不远处有一座大帐,当即大喜。 如此规格的帐篷,里面必然是西凉军的高级将领! “杀进去!” 张辽大喝一声,率领着麾下精兵冲了过去。 事实证明,张辽的猜测是对的。 这座帐篷自然不是董卓的中军大帐,却是西凉军校尉张济的所在。 好在此时的张济才刚入睡不久,早在张辽冲破营寨的第一时间便被惊醒,急忙起身披挂,同时命亲兵去查看情况。 可他终究没等来亲兵的回报,反而等来了张辽的冲锋。 “撤,快撤!” 张济大惊失色,连忙冲亲兵大喝道。 乱糟糟的营盘之中,却有一支军容齐整的队伍向自己冲过来,用屁股想也知道是敌军。 可惜为时已晚。 他的话音刚落,张辽便已经冲到了他面前。 情势危急之下,张济的亲兵赶紧顶在了前面,想给张济挤出撤退的时间。 但仓促组织起来的队伍,又如何是张辽的对手,不过片刻之间,便被冲得死伤殆尽。 好在趁着这个空档,张济已经跑出去了百米之远。 他奔跑的方向也很明确,正是张绣的大帐。 慌乱之中,他的第一反应还是寻找自己侄儿。 “追!” 眼看张济逃走,张辽眉头一皱,毫不犹豫下达了追击指令。 只可惜还没来得及再度冲锋,身前却忽然冒出一股乱兵。 这些乱兵并非是忠勇奋发,敢冲上来抵挡张辽,只是慌乱间迷失了方向,跑着跑着刚好到了这里。 眼看前路被阻,张辽只得挥刀对这些乱兵展开了屠杀。 张济一路奔逃,不久后就迎面撞上了赶过来的张绣。 这叔侄俩却是想到一块去了,得知敌军袭营的第一瞬间,张绣担心叔父安危,来不及多想,就一把抓起了银枪往张济营帐赶了过来。 “快,伯渊,快组织反击!” 张济大吼道。 “好!” 张绣答应一声,一把将张济拉上马,开始集结四散奔逃的士卒。 慌乱之中,人总是从众的。所以张绣很容易便聚集到了一群乱兵,眼下也顾不上是谁的部曲了,张绣强行命令这些士卒列阵,对着冲锋的张辽围了过去。 至于之前的那群乱兵,此刻已经被张辽冲杀得差不多了,眼看张绣率军向自己杀来,张辽眼中闪过一抹不甘。 就差一点,刚才就差一点,就能将张济斩于马下…… 可惜啊! 但事已至此,张辽也只能就此作罢。 就算是突然杀入,他这五千人也不可能是五万西凉铁骑的对手。初时还能占点便宜,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自己必然会陷入重围。 “撤!” 张辽大手一挥,转身开始了突围。 说是突围,但其实张辽的速度并不快,因为他还有引敌军追击的任务。 眼看张辽要跑,张绣哪里能忍,急忙纵马围了上来。 此时正值下半夜,黑暗中本分不清张辽有多少人,但随着大多数西凉军从最初的慌乱中镇定下来,点起火把后发现张辽只有数千人,心中的恐惧顿时化为了愤怒。 这点人就赶来劫营,太猖狂了! “追上去,万不能让贼军跑了!” 吕布突然纵马而出,大声吼叫道。 刚才遭遇突袭,慌乱之中他甚至没来得及穿戴整齐,身上的铠甲都歪歪扭扭的。见到张辽人少,当即恼羞成怒。 中军大帐中,董卓手持佩刀,神情凝重地望向外面。 相比于士卒的惊慌,董卓倒是人间清醒。与其像无头苍蝇一般乱窜,反倒是稳居大帐更为安全,就算敌军真的攻过来了,依靠麾下千余名亲兵,自己也能抵挡一段时间。 所以早在遭遇夜袭之初,他便急令亲兵护住自己的大帐,同时传令稳定军心。 在得知张辽只有数千人后,董卓的反应和吕布差不多,先是松了口气,继而大怒。 “可恨,这群贼子甚是可恨!”董卓一拍桌案道,“传令,全军围堵,万不可让这伙贼军跑了!” 传令之后,董卓立刻冲出了大帐,竖起大纛稳定军心。 却说张辽一路冲杀,倒也没遇到什么阻碍。此时西凉军刚刚组织起阵列,还没能追上他。 眼看即将杀出营寨时,却忽然冲出一支军队,挡住了他的去路。 为首者却是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男子,手中一杆长枪,尽管麾下只有不足千人,却悍然向张辽发动了进攻。 不好! 张辽见状立刻皱起了眉头。 这千余人他当然不怕,但就怕厮杀的时间久了,后方敌军大部队围困上来,自己将再难逃脱。 “挡我者死!” 张辽来不及多想,便纵马冲了上去,使出全身气力,对着敌将一刀劈下。 那敌将见张辽刀势凶猛,神情露出一丝犹豫,便不敢直面这一刀,只是闪身躲过。 可张辽的刀法又岂是这么容易闪躲的,眼看刀势即将用尽之时,张辽却双手一抖,长刀忽然从劈砍变为横扫。 那敌将见状大惊,当即便举枪抵挡,可力道上终究差了一些,被张辽一刀拍断了手中长枪,从马下跌落在地。 此人也太弱了吧! 张辽微微有些惊讶,却也没太在意,当即就冲了上去,准备一刀结果了此人的性命。 可到了跟前,张辽忽然惊讶地发现,此人竟是董卓的侄儿,董璜! 张辽顿时狂喜。 董卓的侄儿可比张济要值钱得多! 脑中略微一思索,张辽收起了刀,转而拿出了绳索,下马将董璜紧紧绑缚住,扔给身后的亲兵,再次翻身上马,继续向外冲杀。 “张文远,你这忘恩负义之徒,卖主投敌之辈,有种就杀了我!” 董璜武艺不行,但嘴上的本事却不弱,纵然深陷敌手,却也在一直大骂张辽。 张辽不以为意,只是命令亲兵将董璜的嘴堵上。 这下,整个世界顿时清净了。 挡住前面的西凉军见主将董璜被擒,顿时都心无战意,被张辽一个冲锋便四散而去。 至此,张辽终于率军冲出了敌营。 中军大帐前,董卓正指挥军队追击张辽,却忽听士卒来报:“相国,公子被贼军生擒了!” 闻言,董卓立刻瞪大了眼睛,满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此人。 “什么,你再说一遍!” 在西凉军中,能被称为公子的只有一人,就是董卓的接班人董璜。 “相国,公子被贼军生擒了!”此人又重复道。 “不,不可能!”董卓当即癫狂怒吼道。 这个消息如晴天霹雳一般,甚至比董旻的死还要让董卓无法接受。 自己的接班人,董氏的唯一独苗,这就没了? 不,绝不能容忍这种情况发生! “快,全军追击,务必要堵住贼军,救出我儿!” 弟弟已经没了,侄儿再没了,董氏就算完了,就算得到了整个天下又有何用! 众人还从未见过董卓露出如此癫狂姿态,赶紧拱手应命。 营外不远处。 郭嘉见张辽已经杀出重围,并且身后跟了不计其数的西凉军,这才松了口气。 “我计成矣!” 郭嘉满意笑道,随后翻身上马,直奔远处的灌木丛而去。 ------------ 第一百七十九章火 “公达,敌军将至,你这边可准备妥当了?” 郭嘉一口气跑到约定地点,甚至根本来不及休息,下马便冲荀攸大声问道。 闻言,荀攸点了点头,开口道:“诸事皆准备妥当,只是不知文远将军能引来多少敌军。” 郭嘉脑中回想起张辽被追击的盛况,不由笑道:“怎么也得有万余人!” “那也够了。”荀攸点了点头道。 与水攻不同,火攻终究只是辅助手段。想一把火将敌军烧个干干净净,这本就不现实,能烧掉万余人马,已经是大获成功。 届时剩余敌军也以胆寒,正好乘胜追击。 就在两人说话间,远处忽然想起阵阵剧烈的马蹄声。 “来了!” 张飞兴奋大叫道,双目中充斥着激动。 当初卷县纵火焚烧徐荣的楼橹之后,张飞便一直怀念着那种感觉,好似找到了独属于自己的被动技能一般。 “注意隐蔽!” 荀攸当即下令,让士卒藏进灌木丛中,以防敌军察觉。 片刻之后,张辽终于到了。 这一路诱敌深入,张辽本来还担心西凉军不肯追击,所以故意放慢了速度。 只是半路上回头一看,好家伙,敌军非但没有退缩的意思,反而犹如恶狗扑食一般,死死盯在自己身后。 看了看被自己俘虏的董璜,张辽顿时明白了原因。 这下张辽也不再伪装,当即下令加快速度。 数里的距离,转瞬即到。眼看前方出现大片的灌木丛,张辽当即调转马头,带着麾下将士一头扎了进去。 追兵很快追了上来,最先抵达的却是吕布。 赤兔马的速度自然毋庸置疑,他抵达之后,刚想钻进去继续追杀,却忽然听身后响起一阵大喊。 “将军且止步!” 高顺快速冲了过来,满脸严肃道:“将军,兵法云:逢林莫入。敌军今日夜袭,末将总感觉有些蹊跷。为防敌军埋伏,咱们还是先别进去为好。” “可是……”吕布迟疑道,“义父有令,务必要追杀敌军,夺回董璜,眼下敌军就在眼前,你让我如何坐视不管?” 听到吕布言必称董卓为义父,高顺眼中闪过一丝微不可查的厌烦,却立即拱手道:“将军,不妨让其他人先入林,若无埋伏,咱们再进去不迟。” 闻言,吕布再次犹豫起来。 一方面,他认为高顺所言有理。可另一方面,他又怕被其他人抢了功劳。 见状,高顺赶紧再劝道:“将军,若是林中有埋伏,届时悔之晚矣!” 吕布这才点了点头,“好吧,那咱们就先不进去。” 片刻之后,张绣率军杀到,见最先抵达的吕布并没有继续追击,不由得心生疑惑。 不过张绣也没有想这么多,当即便一头钻进了灌木丛中,继续追击张辽。 后方,数万大军尾随而至,随张绣一同冲了进去。 眼看张辽进入灌木丛中,荀攸当即下令士卒准备,只等张辽跨过石漆覆盖的范围之后,便下令放火。 可马上,他便被眼前的场景给惊呆了。 只见张辽身后,源源不绝的西凉大军蜂拥而至,何止一万多人,分明是好几万! “这……敌军莫非都疯了不成?”荀攸不由把目光放到郭嘉身上,神情纳闷道。 郭嘉摊开手苦笑道:“我哪里知道。” 不过对于火攻而言,一个人是烧,十万人也是烧,总归是人越多越好。 正当两人疑惑间,张辽已经跨过了石漆覆盖的范围。 荀攸目中闪过一抹精光,大袖一挥道:“放火!” “好嘞!” 张飞猛然起身答应道,随即便亲自点起了火把,将身前不远处的灌木丛点燃。 黑暗中陡然冒出一丝光亮,就好似一个讯号一般。 霎时间,方圆数百丈的范围内,一道道火把忽然点起,将漆黑的夜晚点缀起来。 “快,再加快速度!” 张辽眼见火把亮起,心中顿时大急,急忙下令加快速度。 无情最是水火,火攻之计虽是荀攸想出来的,可火势一旦起来,后续就不是他能控制的了。为今之计,只能以最快的速度逃命。 后方,追击的张绣忽然见周围点起无数火把,不由得心中一突,顿时感觉不妙。 正当他准备左右查看时,忽然闻到一股刺鼻的味道。 “这是……”张绣陡然瞪大了眼睛,大声呼喊道,“这是石漆,退,快退!” 可冲锋中的大军又哪有这么容易停止,任凭张绣怎么呼喊,也无法止住前进的趋势。 如此下去,等会大火烧起来,怕是谁也活不了! 没办法了! 张绣猛地一咬牙,调转马头直奔后方而去。 此刻他已经明白了联军的意图,却无力改变,只能以自身安全为主。 就在张绣调转马头的那一刻,张飞已经点燃了灌木。 随后,周围星星点点的火把便也将灌木点燃。 这些灌木本就干枯易燃,又被提前浇上了石漆,这下正如干柴遇烈火,火舌猛地窜出数十丈远,飞速燃烧起来。 张飞带领士卒放完火后,便头也不回地向后跑去,生怕慢一点连自己也给烧了。 灌木丛外,荀攸望着四周亮起的火光,呆板的脸上露出一抹激动的潮红。 本以为此次火攻能烧一万敌军就算是大获成功了,谁知道竟然引来了数万敌军! 见这些西凉军士卒在火海中呐喊、嘶吼、挣扎、哀嚎,荀攸不由得闭上了眼睛,不忍却又带着几许快意,脸上表情矛盾至极。 昔日汴水之畔,张子毅水淹三万大军,其阵势浩大。 今日我荀公达火攻贼军,亦不失为一件壮举! 可还没等荀攸陶醉于自己的成果,便被郭嘉拉着拉着袖子向后跑去。 “公达,别臭美了,火都要烧过来了,你还愣在这里作甚!” 闻言,荀攸这才如梦初醒,瞪了郭嘉一眼的同时,却赶紧转身上马。 此时张辽也才堪堪跑出火海,却丝毫不敢停留,继续向远处跑去。胯下坐骑似乎也感知到了危险临近,使出吃奶的力气开始奔跑。 原本一追一逃的双方,在一把大火的趋势下,顿时变成了各自逃命。 只是在如此迅猛的火势之下,能逃走的终究是少数。 至于那些逃不走的,便只能化作火海中的灰烬。 远处。 张恒找了个地势高绝之处,静静观看着远处燃烧的火海。 哪怕相隔数里,他都能感觉到炽热的空气迎面扑来。 在石漆的辅助下,这场大火已经没了扑救的可能,非得把能点燃的东西全部烧完才肯把休息。 刘备在旁倒是看得满脸兴奋,忍不住拍手道:“好漂亮的火,公达与奉孝果然是天下奇才!此番不费一兵一卒,却使敌军损失惨重!” “这是自然,水火无情,又岂是虚言。”张恒也点了点头笑道,“只是此法终究有伤天和,若非不得已,实在不好用之。” 闻言,刘备当即翻了个白眼,有些埋怨张恒的煞风景。 大家都在为火攻的成效而欢欣雀跃,就你喜欢悲春伤秋是吧! “子毅,你这话说得不对。”刘备正色道,“咱们起兵,正是为了讨贼报国。董贼一日不灭,天下便一日不得安宁。不用火攻,就得用咱们麾下将士的性命去填。子毅以为,孰轻孰重?” “这……” 张恒顿时语塞,连忙拱手道:“玄德公所言极是,是在下失言了!” “不算失言,子毅如此仁心,将来用作治理州郡,的确苍生之福。可疆场对战,自古便是你死我活,可不能有妇人之仁啊!” 自黄巾起义以来,刘备随军征战数载,有些事显然比张恒看得更明白一些。 “玄德公教诲,在下谨记。”张恒再次拱手道,“不过,眼下咱们该去通知孙文台与曹孟德了。” “不错!”刘备重重一点头道,“如今贼军困于火中,董贼大营空虚,正是进攻的最佳时机!” ------------ 第一百八十章程序员造型的张绣 其实根本不用刘备派人去叫,如此大的火势,孙坚和曹操早就察觉了。 二人急忙起身,却发现刘备军营中早已是人去楼空,一番打探之后,便赶紧追了过来。 “玄德兄,这是……” 曹操望着远处燃起的大火,眉头紧锁道。 “此乃荀公达火攻之计,孟德兄不必惊讶。”刘备却摆了摆手,满脸风轻云淡道。 闻言,曹操的眼珠子差点没掉到地上。 这还不必惊讶呢! 这么大的火,能烧死多少敌军了都! 不过再看刘备脸上那似笑非笑的神情,曹操顿时明白了刘备的意图,不由翻了个白眼,却又不得不违心地拱手恭维道:“玄德兄麾下果然人才济济!” 刘备这才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哈哈哈,孟德兄太客气了!” 短短几句话,孙坚已经听明白了事情的原委,不过他更关心另一件事。 “玄德兄,敌军遭受大火,营中必然空虚,何不趁此时进兵?” 说到正事,刘备的脸色也严肃了下来。 “不错,我正有此意,只是我麾下将士都派了出去。想要袭击董贼大营,还得仰仗二位出手!” 闻言,曹操和孙坚都眼前一亮,同时闻到了功劳的味道。 “这是自然,讨贼大事,自是义不容辞!” 刘备肃然道:“事不宜迟,还请二位现在就出兵。此去若能擒杀董贼,便是泼天之功!” “好!” 二人齐齐一点头,也不废话,当即转身回营组织兵马去了。 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刘备忽然笑了。 “子毅,你说他们能擒杀董贼吗?” 张恒果断地摇了摇头,“绝对不能。” “为何?” “公达火攻之计虽妙,但最多引出一两万敌军。此时董贼手中尚有数万大军,自保不成问题。” 刘备闻言苦笑道:“倒也是这么个道理。唉,讨贼之路,当真是无比艰辛。” 斩杀董卓自然是最大的功劳,但刘备心中并没多少抢功的想法,他宁愿孙坚和曹操此去能直接生擒董卓,早点结束这场战争。 只是……这次张恒却猜错了。 战场上瞬息万变,任凭他千算万算,也没料到其中的变数。 而这个变数,正是董璜! …… 荀攸、郭嘉、张飞等人跑了一会,总算脱离了大火的范围,刚准备停下来歇歇时,却见到后方张辽率军追了上来。 见张辽安然无恙,众人脸上都露出了笑容。 “张将军,这是何人?” 郭嘉见有俘虏,便指着张辽身后的董璜问道。 闻言,饶是张辽也不禁面露得意之色。 “功曹有所不知,此人乃是董卓侄儿董璜,方才突围之时,被我生擒!” “什么!” 众人齐齐惊呼道。 尤其是张飞,看向张辽的目光中,顿时写满了赤裸裸的嫉妒与羡慕,以至于连刚刚放的那把大火都没那么痛快了。 这厮什么运气,突围的时候还能生擒董贼的亲侄儿! 荀攸和郭嘉对视一眼,顿时明白为什么这么多敌军追击张辽了。 董卓膝下无子,胞弟又死在雒阳,只剩侄儿这么一个接班人,如今还被抓获,当真比要了他的老命还难受。 “文远英勇,此番董贼非得发疯不可!” 郭嘉对张辽竖起大拇指笑道。 张辽赶紧谦虚道:“功曹谬赞了。” 荀攸转身,看着愈烧愈烈的大火,若有所思道:“这把大火下去,董贼精锐尽丧,怕是无力支撑了。此战……算是胜了。” “不错,只是能不能擒杀董贼,还得看主公那边如何用兵。”郭嘉点了点头笑道。 二人能做的都已做完了,剩下的,只能交给另一边的战场来决定了。 …… 望着不远处的熊熊大火,吕布脸上满是后怕。 幸亏刚才听从了高顺的劝谏,不然怕是要被活活烧成灰烬。 那张伯渊刚才却是率军冲了进去,想必已在劫难逃。 正当吕布思索间,却见熊熊大火中忽然冲出了一个人影,正是张绣! 早在火势刚起的时候,张绣便调转马头,开始撤离战场。随后火起,他便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催动坐骑,总算没有被火舌追上,成功逃了出来。 就算如此,他冲出来之时,背后的披风也已经着火,头发也早被烧焦。 张济眼看烈焰漫天,还以为侄儿烧死在了里面,正绝望之时,忽然见张绣从熊熊大火中窜出,连忙下马飞奔过去,帮助侄儿拍打身上的火苗。 周遭士卒见状,也上前帮忙。 好一番折腾之后,张绣身上的火焰才被尘土扑灭。 “伯渊,你无恙否?”张济满脸紧张问道。 张绣摇了摇头,满脸心有余悸道:“叔父,侄儿无事。” 就差一点啊! 刚才自己若是反应得慢了,或是不够果断,恐怕就再也出不来了。 回想起刚才的凶险,张绣犹是惊魂未定。 他确实没被烧伤,只是那满头长发却被付之一炬,变成了程序员同款发型。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但比起性命,这些都是小事了。 “无事就好,无事就好……” 张济这才长长松了口气,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 “侄儿虽无事,但麾下将士却都……” 张绣神情低落,声音中充满了沮丧。 张济缓缓安慰道:“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伯渊你能逃回性命已属不易,不必过于自责。” 旁边,吕布望着叔侄二人温情相拥的场面,目光中闪过一丝不屑。 “走,回营向义父禀报战况!” 眼下是没办法追击了,吕布只好翻身上马,准备离去。 可就在此时,后方忽然响起阵阵马蹄声,伴随着进攻的号角,向西凉军滚滚袭来。 “这是……” 吕布顿时大惊,急忙转身望去时,借着火光才看清楚了情况。 不远处正有一大队兵马向这边袭杀而来,为首者,正是关羽与太史慈。 “快,列阵迎敌!” 吕布还没来得及反应,身旁的高顺立即大喊道。 眼见联军袭来,张济叔侄也不敢再继续劈情操了,赶紧翻身上马,严阵以待。 “子义,你率骑兵先行出战。敌军已成惊弓之鸟,见我军袭来,必然无法抵挡,你此去务必将其分割!” 关羽手持青龙偃月刀,捋着胡须的同时,却沉声下令道。 “遵命!” 太史慈一抱拳,随即便率领所有骑兵冲锋而出。 给刘备当了这么久的贴身保镖,又随张恒入京斩杀董旻,太史慈这段时间也算劳苦功高。 今日一战,张恒便给了他一个独自立功的机会。 望着远处的西凉军,太史慈眼中的战意,简直比场外熊熊燃烧的大火还要旺盛。 终于……轮到我登场了! ------------ 第一百八十一章接连苦战 派出队伍追击后,董卓仍在营中来回踱步,眉头紧锁,坐立不安。 之后每隔一刻钟,便又派人去查探消息,只盼望众将能救回侄儿董璜。 可一连派出好几拨人,却都石沉大海,并没有音讯传来,董卓的心渐渐沉了下去,面色也难看起来,忽地走出大帐喝道:“来人,整顿军马,本相要亲自追击贼寇!” 闻言,侍立一旁的李傕大惊,连忙劝阻道:“相国不可!如今天色未明,相国万乘之躯,不可轻涉险地。再者,贼军不过数千人,我军数万勇士前去追击,必然能将公子营救回来,相国且宽心!” 李傕一番苦劝,好歹止住了董卓亲自追击的念头。 “唉……” 董卓喟然长叹,目光看向了漆黑的夜空。 阿璜,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啊! 正当董卓忧心忡忡之时,营外忽有士卒来报。 “相国,贼军又杀回来了!” 董卓大怒道:“什么,居然还敢回来!” 可随后董卓就反应了过来,这是联军的趁乱突袭之计。 自己的大军都派出去营救董璜了,敌军自然会趁机杀过来。 不过董卓也不怕,甚至杀心大起。 “稚然,整军备战!” “遵命!” 李傕肃然抱拳道,随即翻身上马。 等孙坚和曹操率军杀到董卓大营时,刚好撞见了全副武装的飞熊军。 之前派人去救董璜时,董卓虽然急切,却并没有失去理智,李傕率领的一万飞熊军依旧拱卫在他身边,如今正好痛击来犯之敌。 大战一触即发! 一经交手之后,孙坚和曹操顿时感觉到了压力。 还是熟悉的配方,还是原来的味道。 而这次可没了车阵,孙坚顿时感觉到了重甲骑兵带来的压力。 又是飞熊军,这也太难缠了吧! 孙坚心中大骂,却没有任何办法,最后索性把指挥权全交给曹操,自己则身先士卒,亲率将士冲杀在最前方,以此激励士气,希望能撕开敌军的防御阵列。 可这一万飞熊军犹如铜墙铁壁一般,任由孙坚如何冲杀,根本造不成什么伤害,更遑论能冲垮阵列了。 孙坚和曹操的兵马加一起,也不过一万五千余人,对上据守营寨的一万飞熊军,虽不会落败,却也绝对谈不上能够取胜。 随着厮杀时间渐久,双方都陷入了僵持。 …… 另一端的战场。 荀攸一把大火,将灌木丛中的西凉军烧了个干干净净。 在滔天烈焰下,除了光头张绣之外,根本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逃出来。 之前追击张辽的西凉军有不到四万大军,这一把大火之后,灌木丛外的西凉军便只剩下了一万多人。 而关羽和太史慈此番进攻,却是直接带来了刘备的全部兵马,足有一万三千余人,再加上还是突袭,顿时杀得西凉军大败。 两千骑兵在太史慈的指挥下冲入敌阵,被刚才大火烧得胆寒的西凉军,虽然勉强组织起了防御阵列,却又如何能够抵挡。 仅仅两个冲锋的工夫,便被太史慈从中撕开了两道口子,将这伙儿西凉军分成了两块。 吕布一块,张济叔侄一块。 眼看太史慈成功将敌军切割,关羽凝重的脸上露出一抹喜色,当即下令进攻,对其中一波西凉军展开了合围。 而被合围的这一波,正是吕布所部。 又是我,怎么又是我! 吕布心中不禁生出一丝憋屈,抬头无语凝望苍天。 当初第一战时,自己率军前来打探消息,被张辽和曹操围住一顿群殴。 后来追击联军时,自己又被关羽率军围攻,最后还被自己人断了归路。 如今……又成为了敌军的第一目标。 凭什么! 张济、张绣叔侄就在旁边,麾下的兵马比我还少,你们为什么不去围攻他? 只可惜此时正值深夜,夜空一片漆黑,吕布丝毫得不到回应,就好似上苍拒绝了他的私聊一般。 太史慈眼见合围之势已成,吕布所部再无逃脱的可能,当即舍了敌军,纵马挺枪直冲敌军中央,目光所及之处,正是吕布所在。 吕奉先,你我再续当初未完之战! 不过这次太史慈学聪明了,并没有用自己最引以为傲的双戟对敌,而是特地挑选了一杆比方天画戟还要长的长枪作为武器。 正所谓一寸长,一寸强!顶尖高手的对决,是纯粹的力量与速度的比拼,耐力与意志的碰撞。 舍此之外,任何花里胡哨的招式不仅毫无用处,反而会成为致命破绽。 “三姓家奴,看枪!” 太史慈大喝一声,手中长枪猛地刺出,只取吕布脖颈。 这一枪对吕布并没有多少威胁,但太史慈的称呼实在让吕布有些绷不住。 敢情这个称号已经成了你们的共识了是吧! 污蔑我让你们很开心是吧! 方天画戟挥舞间,将太史慈的长枪荡开。 “原来是你这手下败将!”吕布冷冷地看着太史慈,“怎么,又来送死不成。” 说他默认也好,无奈也罢,反正吕布很机智地没有在称呼上与太史慈纠缠。 毕竟他的黑历史就摆在那儿,事实胜于雄辩。 闻言,太史慈冷笑道:“上次明明是你落荒而逃,如何说我是手下败将!” “多说无益,手下见真章吧!” “我亦正有此意!” 太史慈也是个不善言辞的,并没有像张飞一样,抓住吕布的黑点猛喷,直接用行动证明了自己的态度。 于是,两人再度战成一团。 面对吕布这等对手,关羽本来也有些技痒,但见太史慈抢先一步,孤傲的性格注定了他不肯以多欺少,便只得指挥军队围杀敌军,同时还分出了两千兵马在外,防备着张济与张绣。 另一边,张绣见吕布被围困,连忙抓起长枪,就要上来营救,却忽然被张济一把拉住。 “叔父,你干什么?”张绣满脸不解问道。 张济却是面色凝重地摇了摇头。 “伯渊,不可轻举妄动!” “叔父何意?” 张济深吸了口气道:“咱们回营。” “什么!”张绣顿时瞪大了眼睛,“可是吕奉先他正被……” 西凉军将领的确都不怎么看得上吕布,但见死不救这种事儿,张绣做不出来。 “我知道!”张济猛然抬高了音量,注视着自己侄儿道,“自追击而来,接连遭遇大火与伏兵,这分明是敌军的诡计。此情此景,就算是咱们叔侄齐上阵,恐怕也无济于事。此处都有伏兵截击,更遑论相国处。眼下当务之急,是回军大营,保护相国!” 张绣这才如梦初醒,大声道:“不错,叔父所言极是,咱们快些回营,晚了相国怕是危险!” “走。”张济重重一点头。 叔侄二人当即翻身上马,在众目睽睽下率军离去,倒把对面的关羽看得一愣。 这什么意思? 大敌当前,置友军于不顾而自己逃命,西凉军都是这种货色吗? 什么保护董卓,终究只是张济的借口而已。 董卓麾下有一万飞熊军拱卫,何须他这点人马来保护。 真正让张济下定决心的原因是,他感觉到了危险。 今日接连不断的伏击,又是大火又是伏兵,与当初在牛辅麾下遭遇水淹的场景何其相似。 联军中的那位高人又出手了! 快走,不走恐有性命之危。 只有回到董卓身边,在一万飞熊军的护卫下,张济才能有一丝安全感。 说是保护董卓,其实这个老机灵鬼是想让董卓来保护他。 只是他这一走,处于联军包围之内的吕布差点气得吐血,当场表示要和张济十八代女性祖宗发生负距离的接触。 伏兵不过一万多人,咱们两部加一起也有将近万人,正面一战未必会输。 可你却直接扔下我跑了…… 这都是些什么队友! 可他很快就没工夫埋怨张济了,因为太史慈的攻势愈发凶猛,迫使他不得不全力抵挡。 另一边,关羽见张济撤退,也没有去追击的意思,整个人却是微微放松了一些,指挥着士卒围杀吕布的残军。 只是……关羽不肯以多欺少,却架不住有人主动上来送死。 吕布部将侯成、魏续见包围越来越紧,如此下去恐无法逃脱,又见关羽在大军后方指挥士卒围杀,顿时心生一计。 “那人便是敌军的主将,咱们冲上去将其斩杀,危难可解矣!”侯成冲魏续大喊道。 “此言大善!” 魏续当即点头,轰然允诺。 二人当即纵马冲杀,快速向大纛下的关羽冲了过来。 联军士卒见状,连忙拼死抵挡。 可这时,后方却传来关羽浑厚的声音。 “放他们过来。” 关羽捋了捋胡须,眼中闪过一抹异色。 本以为自己的青龙偃月刀今夜无用武之地,却不想还能有机会见血。 身前亲兵闻言,当即放松了抵抗。 侯成二人不明所以,还以为自己的勇猛震慑住了敌军,当即大喜,策马继续冲关羽而来。 等冲进关羽身前三丈之内,二人挺枪便刺,口中大喝道:“贼将受死!” 可从始至终,关羽都只是静静地看着二人,目光中毫无波澜。 直到二人的兵刃快要刺到关羽脸上时,关羽才终于动了。 一抹清亮的刀光闪过,似要将漆黑的夜空划破一般。 下一刻,二人的武器都被砍断。 “这……” 二人当即大骇,望着武器断裂处平整的切口,心知碰到了硬茬子,便想闪身退走。 可为时已晚。 关羽既已出刀,又岂有半途而废的道理。 这一刻,关羽身上的气势猛然暴涨,整个人宛若洪荒凶兽一般,冷冽的杀意刺得侯成二人遍体生寒,心惊胆颤。 青龙偃月刀再次挥舞而起,迎面向侯成劈去,刀锋划破空气,带起阵阵声响。 不好! 侯成心中大骇,急忙举起断枪阻挡。 但这柄断枪却再次被关羽砍断,与之一起被砍断的,还有侯成的身体。 自头颅而下,侯成整个人都被关羽一刀砍成两半,两边都整整齐齐,分毫不差。 此人竟如此凶猛! 魏续大惊失色,哪里还有继续进攻的勇气,急忙调转马头,就要逃跑。 “关某面前,还想全身而退?” 冷冽的声音响起,关羽再次挥刀,将魏续拦腰砍成两截。 不到三回合,吕布麾下两员大将被关羽斩杀。 关羽收刀,依旧神色如常,缓缓擦拭起了青龙偃月刀上的血迹,好似刚才只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一般。 …… 天,渐渐亮了。 董卓营寨前,孙坚和曹操仍在血战。 古锭刀所到之处,宛若鬼神降世一般,每一刀挥出,至少都能带走一名飞熊军士卒的性命。 孙坚英勇至此,其子孙策也是不遑多让,每一枪都能穿透敌军的咽喉。 可任凭父子二人再怎么勇武,却还是架不住飞熊军整体的强悍。 这支王牌军不知耗费了李儒多少心血,纵然是孙坚亲自率领的江东子弟兵,也难破其防御。 曹操在后方看得心急。 如此打下去,没等攻破飞熊军的防御阵列,自己麾下的士卒就先消耗光了。 可眼下又没有其他办法。 “兄长,这么打下去最多两败俱伤,暂且先退兵吧!”曹仁大声劝谏道。 他早就率军冲杀过好几轮了,直到筋疲力竭时,才不得已退了下来,此时早已浑身鲜血。 “退兵?”曹操皱眉道,“不,机会难得,绝不能退兵!” 昨夜一把大火,好不容易把董卓麾下的西凉军烧了个精光,此时正是诛杀董卓的最佳时机。若是退了,董卓必然远遁而逃。 一旦让他逃回成皋,将前功尽弃。 一想到成皋那厚厚的城墙,曹操便打心底里生出一丝绝望。 曹仁大急道:“若不退兵……就算把兵马打光了,咱们也杀不进去啊!” “我不管!”曹操正是心烦意乱之时,闻言猛地大吼道,“若士卒拼光了,我便亲自上阵,今日不杀董贼,誓不回还!” 曹仁猛的一跺脚,咬牙道:“好,我再去冲杀!” 言罢,曹仁再次翻身上马,向敌阵中冲了过去。 可就在两方战得如火如荼之时,之前撤退的张济回来了。 见大营中果然有敌军在进攻,张济赶紧拦住了正准备冲杀的张绣,反而开始观察起了当前的形势。 片刻之后,张济终于确定敌军无法突破飞熊军的防守,这才长长松了口气,放下心来。 “伯渊听令!” 张济大喝一声道。 “在!” “你率所有兵马冲入敌阵,与相国前后夹击,歼灭敌军!” “遵命!” 张绣抱拳大声道,眼中闪过一抹兴奋。 此时天已大亮,伴随着张绣的冲锋,交战中的双方也发现了这伙不速之客。 曹操不禁仰天叹息,面如死灰。 怎么偏偏这时候杀回来一支敌军,当真是天不亡董贼啊! 相比于曹操的失落,董卓倒是非常高兴。 “快,传令给文成,让他前后夹击,本相要将这支贼军尽数歼灭!” 自从夜袭开始,先是营中大乱,继而侄儿董璜被俘,董卓心中是无比憋屈。 我都要走了,你们这些贼子却还死缠烂打,当真是岂有此理! 天可怜见,战场大爹飞熊军什么时候打过防守仗了。 有好几次,孙坚都已经杀到了董卓身前十丈之内。 憋屈了一夜,眼下总算能快意一回了。 曹仁再度冲回了曹操身边,却根本来不及休息,便赶紧劝道:“兄长,敌军已经开始合围了,快退吧!” 曹仁心中已经做好了打算,如果曹操再不愿意退军,那自己只好强行拉着他走了。 “退……”曹操叹了口气,无力地挥了挥手,“传令退军吧。” 今日未能毕其功于一役,来日成皋城下,又不知要耗费多少心血。 只叹我兵微将寡,终不能为国除贼。 眼前厮杀声震天的战场,却难解曹操心中的忧愤。 撤退的号角吹响之时,在最前线冲杀的孙坚顿时满心诧异,急忙扭头一看,这才明白了曹操为何退兵。 “父亲,咱们怎么办?”孙策凑上来问道。 孙坚恨恨地看了一眼远处的董卓,摇头道:“事已不可为,先突围吧!” “遵命!” 孙坚父子当即率军反身冲杀,与曹操合兵一处。又历经一场血战,才终于撕开了张济的包围圈,率军归营而去。 ------------ 第一百八十二章弄死董卓,大家发财 联军大营。 五花大绑的董璜被张辽扔在了大帐之中,一众人赶紧凑了上来强势围观。 望着众人不怀好意的目光,董璜心中绝望,料定今日必死无疑,本想上演一出宁死不屈,英勇就义的场面,却奈何口中被塞了一团麻布,连一个音符都发不出来。 “这小子就是董贼的侄儿董璜?” 围观了半天之后,刘备终于开口问道。 张辽连忙抱拳答道:“不错,此人正是董璜,昔日末将在京城为官时曾见过此人,自然能辨认出。” 刘备当即仰天大笑道:“生擒董贼鲠毒,致使董贼全军追击,文远英勇,当为此战首功!” 此言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望了过来。 张辽顿时感觉到了一股压力,连忙谦虚道:“不敢,若非军师与功曹定计,末将如何能建功。” “好了好了,文远你怎么跟子毅学会了,过分谦逊可不是什么好事。”刘备笑着摆手道,“此战大获全胜,诸位皆有功劳,只是这首功,我说是文远的,诸位以为如何?” 刘备都钦点了,众人还能怎么办,只得拱手笑道:“主公所言极是!” 张辽又抱拳问道:“主公,但不知此贼如何处置?” “留之无用,直接杀了。”刘备直接大袖一挥道,根本没有丝毫犹豫。 如果是两国交战,董璜的身份自然可以大做文章,但自从刘备打出诛贼辅国的旗号后,就已经和董卓没了缓和的可能,董璜也就没了用处。 “遵命!” 张辽一抱拳,猛然拔出了腰间短剑,就要将董璜斩杀。 “且慢。” 张恒忽然抬手阻止道。 “怎么,子毅以为此贼还有用处?”刘备好奇道。 张恒摇了摇头笑道:“现在倒是没有,但不妨先关押起来,将来说不准会有用处,反正咱们也不缺这一口粮食。” 其实张恒心中已经有了一个模糊的想法,但如今时机尚未成熟,不好提前说出来。 “既然子毅认为有用,那就带下去严加看管。”刘备摆了摆手道。 董璜对董卓自然重要,但到了刘备这儿,杀不杀也就无伤大雅了。 处置完董璜之后,刘备又向张恒问起了眼下的情况。 “昨夜一役,董贼损兵折将,咱们接下来该如何行动?” 张恒笑道:“云长未归,孙文台与曹孟德那边的战况也尚不明了,眼下还不好说。不过经此一役,大局已定,董贼算是彻底败了,如今只是逃和死的区别而已。” 听到这,刘备再次发出畅快的大笑声,同时作战术后仰姿态。 “不错,子毅言之有理!” 二人正谈笑间,帐外忽然走进来一名亲兵,禀报说孙坚和曹操已经归营。 刘备连忙起身道:“走,诸位随我出迎!” 一行人走出营帐,就看见孙坚和曹操率军而来,却都神情低落,面色阴沉。 刘备赶紧走了上去,开口问道:“文台,孟德兄,此战如何?” 二人下马,勉强对刘备一礼。 “说来惭愧,是我等无能,终究未能擒杀董贼!”曹操低声叹息道。 一想到这么好的机会都没能杀了董卓,他还是满心不甘。 刘备赶紧温言劝慰道:“孟德兄不必沮丧,董贼早晚必为咱们所灭!” “不错!” 孙坚也咬了咬牙,大声附和道。 相比于曹操,孙坚则是心思更加单纯,也更容易从失败的沮丧中恢复过来。 张恒张了张嘴,刚想询问昨晚的战况时,却听远处一阵马蹄声,原来是关羽和太史慈归来了。 众人连忙又走上去询问战况。 关羽冲众人一抱拳,随后缓缓说起了昨夜的战况。 他斩杀了侯成和魏续之后,便继续指挥大军围困吕布。 关羽治军素来严谨,麾下兵马又数倍于吕布,自然不会出什么纰漏。 只是终究没能全歼敌军,让吕布带着千余名残兵突围而出,直奔敌营去了。 闻言,众人都点了点头。 此战能歼灭数千兵马,已是大功一件,又如何能够苛求更多。 但张恒听完之后,却是眼中精光一闪,随即便想到了一种可能。 董卓原本五万大军,昨日一战损伤数千,夜里又一把火烧掉了将近三万,紧接着又被关羽歼灭数千,孙坚和曹操进攻敌营将近两个时辰,纵然是飞熊军,也不可能没有丧亡。 所以,现如今董卓麾下兵马加一起,可能也不足一万! 这可是自开战以来,董卓最虚弱的时候啊! 一念及此,张恒便赶紧向刘备一拱手,正准备开口时,郭嘉却赶在他之前站了出来,对刘备拱手一礼。 “主公,眼下董贼虚弱疲敝,正是进攻的大好时机,嘉以为,当尽起精兵,进攻董贼营垒!” 这小子,心思倒是够敏锐的。 眼看被人抢先,张恒便将拱起的手又放了回去。 “这……”刘备顿时皱起了眉头,“奉孝,你之言固然有理,但将士们已鏖战一日一夜,再要进攻,怕是会支撑不住。不妨先休整一日,再进军不迟。” 郭嘉连忙拱手再劝道:“不,主公此言差矣!主公爱护将士之心,嘉亦深以为然。我军将士虽疲,但好歹是大胜之师。敌军大败,只会更加怯战。当趁此时以金银官爵激励将士,足可毕其功于一役! 兵贵神速,此等天赐良机,若是错过,悔之晚矣!” 郭嘉又拿出了他那套换位思考的经典言论,听得众人纷纷眼前一亮,都觉得有几分道理。 “这位郎君所言,深合兵法之要。” 曹操看向郭嘉的目光中满是欣赏,心中更是羡慕刘备。 刘玄德为何这么好的运气,麾下随便拉出来一人,都有这般见识。 反观自己,麾下只有宗族武将,出谋划策之时,莫有能替自己分忧者。 “只是……”曹操幽幽道,“董贼麾下的飞熊军着实厉害,昨夜我与文台兄奋力拼杀,竟不能破其阵列。此去,只怕也未必能成。” “非也,曹公之言,恕在下不敢苟同!”郭嘉立刻朗声道,“那飞熊军再厉害,也不过是血肉之躯。如今咱们占据着兵力优势,又何必急于一时。只需将贼军团团围困,再断其粮道,不出十日,贼军必乱,我军便可从容击之,擒杀董贼!” “说得好!” 听完郭嘉的言论,孙坚一拍大腿喝彩道。 就算是铁打的汉子,但凡三天肚里没食,也不过是个软脚虾,只要能围困住董卓,则大事可成。 曹操也恍然大悟,当即就打算按郭嘉说的办。 只是刘备想了想,却又习惯性地把目光放在了张恒身上。 “子毅,你以为如何?” 想说的话都让郭嘉说完了,风头也全被这小子抢完了,张恒自然也不好说些‘我也是这么想的’之类马后炮的话,便只能点了点头。 “奉孝此计甚妙,在下以为可行!” “好!”刘备大喜道,“那就这么办。” 只有荀攸又补了一句,请后军多伐树木,以便围困住董卓之后用来修建栅栏,防止飞熊军突围。 刘备欣然从之,随后便下达军令,命士卒整齐队伍,准备进军。 但士卒早已鏖战一天一夜,现在脑子里只想着睡觉,大多不怎么愿意出击。 眼见士气不振,刘备当即下了严令:“此战,为灭贼之战。全军务必舍生忘死,敢有临阵退缩者,斩! 士卒畏战,则伍长降职。伍长畏战,则屯长罢官。自我以下,皆以此类推!” 威慑有了,也得有赏赐,于是刘备再度下令:“此战之后,全军皆赏千钱。杀敌一人者,赏万钱。杀贼将者,赏千金,连升五级。有擒杀董贼者,赏绢帛千匹,我亲自上疏天子,为其加官封侯!” 乱世以来,钱币还是那些钱币,但购买力真就如薛定谔的猫一样。 比如相对富庶且没有遭战乱的荆州南部,粮价百钱一石,可到了饱经战火的中原大地,那就不好说了,或是三百钱,或是五百钱,遇到灾年,甚至可达千钱。 若非粮价如此飘忽不定,士卒又岂会为了糊口而参军入伍,厮杀疆场? 而刘备给出的千钱赏赐,最少能换三石粮食,足够一家人一月的口粮。 至于那所谓的千金,其实并非黄金,而是黄铜。 自古以来,华夏大地的金银产量便少得可怜。真要是千两黄金,就算把刘备、曹操、孙坚三个人都掏空了也拿不出来。 不过钱币都是由铜铸造而成,有了铜,也就等于有了钱。 一听到如此高额的赏赐,士卒们顿时手也不酸了,腰也不疼了,打仗也有劲了。 睡觉? 睡个屁! 弄死董卓,大家发财! 眼见军心可用,刘备大为欣喜,当即大袖一挥。 “进军!” ------------ 第一百八十三章吕布:为什么倒霉的总是我 董卓大营内。 孙坚和曹操突围之后,张济并没有率军追击,反而是满脸急迫地冲到董卓面前。 “末将救驾来迟,还请相国恕罪!” 张济慌忙下马,单膝跪地,满脸诚恳道,配合脸上的焦急表情,将忠臣孝子四个字诠释得恰如其分。 见到围困自己大半夜的联军匆忙退走,董卓心中终于畅快了一些,又对张济的谦卑态度很是满意,当即大袖一挥笑道:“哈哈哈,此战虽未能全歼贼军,却也算来得及时,文成何罪之有!快快起来吧!” “多谢相国!” 张济顺势站了起来。 “前线战况如何,可有救回我儿?”董卓继续问道。 “这……” 一听这话,张济顿时面露难色,当场又跪了下去。 见这阵势,董卓心中一突,顿感不妙,连忙喝道:“速速回话,我儿如何了?” 张济将头埋得更低了,口中悲声道:“相国,末将无能,此番非但没能救出公子,反而是我军将士遭到贼军纵火焚烧,死伤不计其数,连吕将军都遭贼军围困,末将心忧相国安危,这才赶紧率军回营……” “什么,你再说一遍!” 张济的话还没说完,就听上方传来董卓的咆哮。 “我军遭遇贼军纵火焚烧,死伤不计其数……” 张济只好硬着头皮,将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讲了一遍,只是最后将他对吕布见死不救,改成了担心董卓安危,所以才赶紧回军。 这番话说完之后,全军都沉默了,李傕等侍立在董卓身旁的将士,更是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只等董卓爆发雷霆之怒。 可令人没想到的是,这次董卓却一反常态,不仅没有发怒,反而异常沉默,整个人呆立在原地,脸上的表情早已凝固。 令人窒息的气氛还在继续,且随着时间的流逝,愈发使人压抑。 直到最后,李傕实在受不了了,便拱手向董卓低声劝道:“相国切莫太过忧心,我军虽败,但未必……” “噗!”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见董卓忽然嘴角一抖,口中喷出一口鲜血,继而身子倾斜,眼看就要瘫倒在地。 “相国!” 李傕大惊,一个箭步冲了上去将董卓扶住。 “大势去矣……” 一口鲜血喷出后,董卓才感觉好受了些,躺在李傕怀中幽幽叹息道。 “相国,我军虽败,可雒阳周边仍有近十万大军,未必没有一战之力!” 董卓摇了摇头,满脸无力道:“远水救不了近火,这一战,是咱们败了……败了啊!” 在弟弟被杀,侄儿被俘,将士死伤惨重的接连打击下,这位昔日凉州豪雄,再不复之前洛水出征时的意气风发,意识彻底消沉了下去。 望着一脸倾颓的董卓,李傕心如刀绞,连声劝慰道:“败了又如何,雒阳还在咱们手中,天子还在咱们手中,只要相国您在,咱们西凉军终有重振雄风之时!还请相国万万保重贵体!” 董卓点了点头,“稚然,你说得对……只是眼下我已心力交瘁,无法再战……且由你暂掌军中大事,等本相休息数日,咱们便退军吧。” 仗打到这个份儿上,损兵折将不说,再继续逞强,恐怕自己都要交代在这儿了。 阿璜我儿……叔父现在也顾不上你了。 倘若你真不幸殒命,也只能等来日再为你报仇了。 “遵命!” 李傕连忙抱拳应了一声,就要命士卒将董卓抬下去歇息。 可这时候,却有一个瘦高的身影站了出来,正是整场战役都在充当透明人的贾诩。 “相国!”贾诩对着董卓拱手一礼,“末将以为,应当马上退军!” 李傕闻言当即眉头一皱,呵斥道:“放肆!以相国如今之病体,又岂能经得起车马颠簸?贾文和,你此言居心何在!” 贾诩却看都没看李傕一眼,目光只在董卓一人身上,语气严肃而郑重道:“相国容禀,我军遭敌军纵火焚烧,死伤惨重,如今营中不过一万兵马。贼军得知虚实之后,必然立刻来攻。还请相国下令,舍弃所有辎重,轻装疾行,退回成皋,不然恐有覆灭之险。” 李傕见贾诩不理自己,当即大怒。 “贾文和,你莫危言耸听!有我麾下飞熊军在此,贼军就算有十万之众,也休想攻破营垒!” 这下贾诩不得不直面李傕的问题了。 只见他淡淡看着李傕,眼中带着似是而非的笑意,缓缓说道:“将军麾下飞熊军固然能以一当十,但倘若敌军围而不攻,截断粮道,咱们又该如何应对?” 闻言,李傕面色猛地一变,额头上当即冒出几滴冷汗。 李傕并非蠢人,当然知道粮草被断的可怕。 气势作为弱势的一方,无论怎么选择都是错的。只要联军将董卓大营团团围住,那么结局便已经注定了,哪怕不截断粮道,也有无数种办法将西凉军歼灭。 正因如此,贾诩才劝董卓立即退军。 这当然不是贾诩对董卓有多忠心,而是他明白董卓一旦全军覆没,自己也将成为敌军刀俎下的鱼肉,生死皆不由己。 董卓虽神情萎靡,但终究心智未乱,闻言当即做出了决断。 “便依文和所言。稚然,速速下令撤军。” “遵命!” 李傕当即抱拳应道。 尽管贾诩及时给出了建议,而这个建议也被采纳,但李傕却并不想放弃辎重,还是给了士卒一个时辰的时间收拾行囊,随后才率军撤离。 饶是如此,也总算是安然离去。 所以当联军气势汹汹杀来时,却扑了个空,等待他们的只是一座空营。 郭嘉的算计没错,刘备的反应也算及时,可终究是时辰上出现了错差,导致没能堵住董卓。 “董贼竟逃窜得如此迅速,可恨!” 孙坚望着空荡荡的营寨,不禁一拍大腿,怒声骂道。 刘备和曹操皆是沉默不语,无奈摇头叹息一声。 千算万算,还是让董卓跑了。 张恒下马,看了看地上的行军痕迹,又入营查看了一番,随即转身向刘备拱手道:“玄德公,贼军刚走不久,现在追击,日落前应该能追上。” 荥阳到成皋拢共不过百余里,若是骑兵全力突进,半日时间便能抵达。 但刚才张恒曾入营查看,发现西凉军并没有舍弃一切玩命狂奔,还是携带了部分辎重,嘴角便露出了一丝讥讽的笑意。 不管携带这些东西是什么,总归得降低速度。 战又不敢战,逃又不迅速,这便是取死之道。 如此,便有了追上的希望。 刘备闻言大喜,当即下令全军舍弃辎重,轻骑追击。 只是西凉军不动时,联军可以围而不攻,慢慢耗死里面的敌军。 可西凉军一旦动起来,一万飞熊军就太可怕了,就算追上去,也难将其全歼。 不过既然有了希望,总是要试一试的。 骑兵在前,步卒在后,数万大军浩浩荡荡往成皋进发而去。 说来可笑,整场战役下来,董卓与关东诸侯先后投入三十余万的兵力,前后历时数月,战线都维持在荥阳一带。眼下战争接近尾声之时,战线却开始往成皋推进。 大军一路狂飙突进,行了约有一个时辰,前方忽然出现一支兵马。 众人见状大喜,都以为是董卓的大军,当下再度加快了速度。 可等近了之后,却发现是吕布的残兵。 自昨夜突破关羽的包围之后,吕布便急忙赶回大营。可等他到了之后,哪里还有大军的身影,西凉军撤走已有半个时辰。 见状,吕布还以为自己被当成了弃子,差点就破口大骂。 可宣泄完情绪之后,还是得考虑现实问题。无奈之下,吕布只得率军西进,与董卓大部队汇合。 但还没等到赶上大部队,却迎来了刘备大军的追击。 吕布自然是心中慌张,但刘备等人见不是董卓大军,却都大失所望,不禁皱起了眉头。 如此紧要关头,三姓家奴冒出来凑什么热闹! 荀攸连忙拱手道:“主公,这支兵马甚少,不太可能是董贼留下的断后军队。但此处出现敌军,就证明董贼大军就在不远处,万不可因这点敌军而拖延大军行进速度!” “公达之言有理。”刘备点了点头,一挥袖道,“翼德,你率本部兵马出战,其余诸将勿要停留,继续全速追击董贼!” “好嘞,兄长看好吧,我此番必然擒杀这三姓家奴!” 张飞大笑一声答应道,随即持矛越众而出。 “不可轻敌。” 刘备叮嘱了一声,也不再做停留,继续率军追击董卓。 而对面,眼看刘备大军向自己袭来,吕布是真的慌了。 又是我,为何又是我! 此刻的他,只想向天呼冤。 自开战以来,吕布就发现自己好像被厄运诅咒了一般,每逢战事都莫名其妙地被敌军当成了首要目标,现在居然连逃跑都被这么多人追。 可随后,他便发现刘备大军竟丝毫没在意他,只派张飞率数千兵马向自己杀来。 但这数千敌军,自己现在也不是对手啊。 “撤,快撤!” 敌众我寡,吕布连半点交战的欲望都没有,赶紧率部下飞快跑路。 张飞见状不禁仰天大笑,声音中充满了快意。 “三姓家奴,大父正欲和你好好玩玩,你跑什么!” 此时的吕布,哪还顾得上张飞对他的精神攻击,听到声音后跑得更快了。 ------------ 第一百八十四章凉州男儿,终不忘恩 荥阳至成皋的官道上。 传达了撤军的命令后,董卓的精神便愈发萎靡,到最后整个人差点昏厥过去。 这种状态,自然是没办法骑马了,李傕只好弄来一辆马车,命亲兵将董卓抬上去休息。 只是如此一来,速度自然无可避免地慢了下来。 一路上李傕不敢怠慢,一边指挥大军,还每隔数里便上前查看董卓的情况。 “相国,您无恙否?” 李傕跳上马车,满脸关切地问道。 听到李傕的声音,董卓闭上的眼睛才缓缓睁开,只是状态愈加萎靡,使出全身力气方才摇了摇头。 “本相无恙……稚然,眼下咱们离成皋还有多远?” 见到董卓这番状态,李傕心痛不已,双目写满了悲伤,差点落下泪来。 李傕本出身寒家,幼时贫苦,甚至连饭都吃不上,为了活命,小小年纪便参军入伍。多亏董卓赏识拔擢,这才一路升任校尉。 而他后来的作为,也的确对得起董卓的赏识,平素沉默寡言,战时奋勇当先。 董卓于是将其引为心腹,甚至将飞熊军交给他统领。 可以说,整个西凉军,除了弟弟董旻、侄儿董璜,以及李儒之外,董卓最信任的便是李傕。 二人名为主仆,却有几分父子之情。 “相国勿虑,咱们快到了。荥阳至成皋不过四个时辰的路程,如今最多还剩三四十里。” 说着,李傕蹲下身将董卓扶了起来,同时解下腰间的水囊。 “相国,您先喝口水,等到了成皋,末将再寻医者为您诊治。” 董卓点了点头,在李傕的服侍下勉强喝了几口水,状态才好了一些。 “我不过是急火攻心,只需休息数日便好……贼军见咱们撤军,必然大举追击。你去传令,让全军再加快些速度。” “遵命!相国您先休息,万不可思虑过甚,末将定会率全军回到成皋。” 李傕应了一声,其实他心中明白,目前已经是最快的速度了。再要想加快速度,恐怕就只能将载着董卓的马车扔下了。 闻言,董卓这才放下心来,示意李傕将自己放下。 眼见董卓闭上眼睛休息,李傕也不敢再打扰,扭头钻出了马车,却令车夫尽量平稳驾车,万不可颠簸过甚。 等下了马车之后,李傕刚想去查看行军状况,却见贾诩迎面向自己赶来。 在西凉军中,贾诩可以说是个极为特殊的存在。 官职上,他虽然也是校尉,但几乎从不率军出战,所以并未有自己的部曲。 身份上,他是西凉武威郡出身,虽说武威贾氏在关西有些声望,但终究也被关东世家看不起。 关系上,贾诩一直是透明人,从不结交诸将,也不得罪任何人,平日里深入简出,就连他这个校尉官职,也是李儒强行任命的。 简而言之,这家伙就是透明人、关系户、自己人的集合体。 只因他从不抢功,也不树敌,再加上成分上勉强说得过去,所以诸将对他虽不像吕布那般厌恶,却也实在亲近不起来。 “李将军。” 贾诩纵马走到李傕面前,拱手一礼道。 见贾诩似乎有话要对自己说,李傕微微点了点头,看在刚才他建言献策的份上,便拱手回了一礼。 “贾将军有何要事?” 贾诩目光中露出一丝凝重,缓缓开口道:“如此行军速度,咱们势必要被敌军追上。眼下距离成皋尚有数十里,剩下的路估计不太好走。” 李傕又何尝不知道速度慢,但总不能把董卓给扔了吧。 “贾将军有何良策?” 贾诩微微笑道:“在下确有一策,只是未必管用,但李将军不妨一试。” “请讲。” 贾诩将自己的计策讲了一遍,立刻让李傕瞪大了双眼,目光中却不是惊讶,而是怀疑。 “此策……可行吗?” 李傕的疑虑全在贾诩的意料之内,所以他还是那个态度。 “未必可行,但不妨一试。” “好,便依将军所言!” 李傕点了点头道,反正试试也没什么损失。 …… 一切正如贾诩的预料一样,以西凉军现在的行军速度,被追上是早晚的事。 大军又行了一个时辰左右,已是日当正中,在距离荥阳不足二十里的地方,刘备大军终究还是追了上来。 历经昨夜那场大火之后,如今连同飞熊军在内的西凉军,只有一万人出头。 反观刘备这边,尽管留了张飞率三千人围杀吕布,却也还剩了足足三万大军。 双方实力,堪称悬殊。 “哈哈哈……董贼,这下你跑不掉了吧!” 望见敌军之后,孙坚率先畅快大笑道。 刘备与曹操也是精神一振,兴奋的神情取代了原本的疲惫。 铿! 刘备猛然拔出腰间佩剑,立在马上大声喝道:“传我将令,全军冲锋,斩杀董贼!” 为了能最大限度地激发士气,刘备甚至把原本的赏赐直接翻了一倍。 军令下达之后,数万大军当即爆发出一浪高过一浪的呐喊。 “斩杀董贼! 斩杀董贼! 斩杀董贼……” 之前所有的疲惫、忍耐、坚持,在这一刻统统有了回报。 只要冲上去,击垮眼前的敌军,就能得偿所愿! 狭路相逢勇者胜,都到了这个份儿上了,也不用讲究什么策略了,直接全军压上,靠人数堆也堆死对面的敌军了。 孙坚大喝一声,手持古锭刀一马当先冲了出去,身后程普率领着所有江东子弟兵,直扑不远处的西凉军而去。 刘备这边也是众将齐上阵,甚至连太史慈都被刘备派了出去,主打一个不留余力。 就连曹操本人也坐不住了,率领着曹氏夏侯氏的几条壮汉冲了上去。 此刻,所有人眼中就只有一个目标,那就是坐在马车上的董卓! 杀了他,就一切都结束了! 面对联军汹汹而来,对面的西凉军将领皆观之色变。 完了,全完了! 李傕心中哀叹,神情异常苦涩。 即便飞熊军是真正的精锐王牌,但连败数场,早已是士气低落,士卒疲困。 反观对方,正是士气爆棚,战意高涨之时。真交上手,胜负可想而知。 即便初时能够防守住对方的进攻,但只要敌军形成合围,败亡也只是时间的问题。 眼下距离成皋已经不到二十里,只要再给自己一个时辰……不,哪怕只有半个时辰,就能进抵成皋城中,到时候就算逃出生天了。 可偏偏这时候追了上来,真是该死! “撤,快撤!” 李傕呼喊了一声,就准备全军撤退。 “不可,万万不可!”贾诩连忙阻拦道。 从不主动献计的他,今天已经接二连三的破例,可见真的到了危急关头。 “贾将军何意?”李傕不解地问道。 “此时敌军士气正旺,我军绝不可退,一旦退了,敌军必然趁势掩杀,届时便是想反击,也难组成阵列,我等皆死于此处矣!” 说这话的时候,贾诩的神情前所未有的认真。 “那该当如何?” 李傕此时也已经全无主意,只能顺着贾诩的话继续往下问道。 “那得看将军想达成何种战果了。”贾诩肃然道,“倘若将军想破敌制胜,就该厚赏将士以激励士气,组成阵列与敌军决一死战。以飞熊军之精锐,咱们未必没有一战之力。就算最后不敌,慨然阵亡,也好过被敌军追而斩之。 若是将军心系董相安危,誓要将董相送回成皋,还请留下大部精锐断后,命前军带着董相先走。如此,断后队伍固然难免败亡,但董相却可得以保全。时间紧急,还请将军速速决断!” 贾诩这一番话,看似给了李傕选择的空间,但其实他说话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李傕的选择。 果不其然,李傕当即大声道:“我与将士死不足惜,自然是保全董相为先!” 贾诩点了点头,看向李傕的目光中已然带了一丝敬意。 “既如此,还请将军亲自率军断后!” “这……” 李傕闻言,先是一愣,却立刻明白了贾诩的意思,眼中闪过一抹苦涩。 此时的情况,任谁都看得出来敌众我寡,军心难免恐慌。想要让董卓安然离开,必须把飞熊军留下断后,同时也必须是自己这个统帅带着飞熊军断后,才能起到拖延时间的效果。 若交给别人统领,怕是敌军一个冲锋,就全部溃散或者投降了。 但这么做,无疑是把自己陷入了死地。 这一刻,李傕心中满是挣扎。 但联军可不会给他决断的时间,听着轰隆隆的马蹄声,又看了看面色犹豫的李傕,贾诩不禁又催促了一句。 “何去何从,还请将军速速决断。” 望着等待自己做出决定的贾诩,听着远处传来的号角声,李傕忽然长舒了一口气,面色忽然坚定了下来。 “传我将令,命张文成叔侄领一千兵马带着相国先行撤离,其余人等,与本将留下阻击敌军!” 末了,李傕又看了贾诩一眼,开口道:“贾将军,你也去吧。” 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在最后时刻,李傕还是决定给贾诩一条生路。 闻言,贾诩对李傕拱手一礼。 “多谢将军,属下遵命!” 这声音中半是敬意,半是感激。 “去吧!” 李傕挥了挥手,让贾诩赶紧去传令。 等再转过身时,李傕脸上早已是一片肃杀,目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 想我李傕,昔年不过是凉州遍地一黔首,幸得相国不弃,擢拔重用,方有如今富贵。 今日之战,正好以死相报,终不负相国知遇之恩。 李傕缓缓举起了手中长枪,猛地一指远处数万联军。 “飞熊军,随我出战!” ------------ 第一百八十五章谋算人性 见李傕反身应战,同时派人护着马车先走,张恒已经明白了他的打算,不由得幽幽一叹。 “子毅何故叹息?”刘备有些好奇问道。 “世人常言,燕赵之地自古多慷慨悲歌之士,今日才发现,凉州男儿亦不遑多让。”张恒摇了摇头道,“敌将李傕受董贼知遇之恩,看来是要以死相报了。” 刘备最听不得这个,当即扭头看向远处横枪立马的李傕,目光中满是欣赏与赞叹。 “只可惜如此勇士,却为董贼所用。子毅,你看……” “我不看。” 张恒如何不知刘备的心思,当即果断地摇了摇头。 刘备不禁愕然,随后便苦笑起来,脸上带着一丝不舍与惋惜。 的确,如此形势下想要收降李傕,貌似有些痴人说梦了。 见刘备既要又要还要,张恒便开口劝道:“仁者有恶念,恶者有善行。李傕此人虽性勇忠诚,但终究为虎作伥,死不足惜。道不同,不相为谋,玄德公不必惋惜。只是可惜了这近万飞熊军……” “子毅所言在理,只是不忍如此勇士死于我军之手。唉……若非董贼祸国,这等壮士又何须殒命疆场。” 刘备对于勇士义士的情感,大抵和张恒对于百姓的情感差不多,这都是时代出身造成的结果。但他又找不出理由说服自己,便只好把一切都怪在董卓头上。 张恒淡淡笑了笑,“玄德公所言甚是。” 李傕对董卓的确足够忠诚,但是他本身却称不上什么好人。 既然一心求死,成全就是对他最大的尊重。 可这些飞熊军士卒,却都是身不由己在疆场拼杀的苦命人。 往年羌胡入寇时,他们也曾披挂上阵,为国征战,如今却要死在自己人手中,着实令人唏嘘。 就在刘备和张恒各自感叹之时,两军终于相遇了。 抛弃了一切束缚的飞熊军,的确可以称得上可怕二字。 尽管先前已经鏖战一天一夜,但此时仍展现出了极强的战斗力,甫一接触,便将联军杀得节节败退。 “不准退,后退者斩!” 孙坚立刻持刀大吼道。 跟飞熊军交过几次手之后,他已经总结出了一些经验。 想要战胜这种重甲骑兵,就必须先抵御住它的第一波攻势,不然一切都是空谈。 好在刘备之前开出了极高的赏赐,而且贼首就近在咫尺,致使联军士气高涨,不久便稳住了阵型,甚至开始反攻。 此时,关羽和曹操也从侧翼杀了上来,对飞熊军展开合围之势。 尽管李傕身先士卒,搏命拼杀,但硬实力的差距导致他根本就撕不开联军的阵列,只能一点点看着自己被包围。 他的性命早已置之度外,但董卓此时尚未脱离危险。倘若拼上一切仍不能把董卓送回成皋,那自己和这一万飞熊军真就白死了。 “散开阵列,务必给我堵住道路,千万不可让敌军冲过去!” 李傕大声疾呼道。 鲜血已经染红了他的面庞,浸透了他的铠甲,可他心中却只有董卓的安危。 “哼,董贼今日必死,你还是担心你自己吧!” 孙坚冷笑一声,冲了上来,古锭刀如闪电一般劈向李傕。 李傕大惊,连忙举枪格挡。 铿! 双方武器刚一接触,便是一道火花闪出。 下一刻,李傕被击退数步,双手也被震得发麻,不由满脸骇然。 江东猛虎果然恐怖如斯,怪不得连相国都忌惮此人! 眼见一击未能得手,孙坚却得势不饶人,挥舞着古锭刀再次冲了上来。 被孙坚缠上之后,李傕再也无法指挥军队。在关羽等诸将的奋力冲击下,终于将飞熊军的防御阵列撕出一道缺口。 郭嘉倒是眼尖,第一时间便指着那缺口喊道:“主公,不必在此跟贼军纠缠,咱们去追击董贼!” “好!”刘备重重一点头道,“传令,让文远率两千兵马脱离战场,随我追击董贼!” 说话间,刘备已经将佩剑举在手中,打算亲自上阵追击董卓。 这次,张恒并没有阻止。 战争到了紧要关头,刘备亲自上阵,对士气还是有很大加成的。 得到许可后,郭嘉赶紧打出旗号,等与张辽军汇合之后,众人便从飞熊军被撕裂的口子中穿梭而过,直奔远方逃离的董卓而去。 此时的董卓,才只来得及跑出去数里而已。 马车陡然加速之下,很快将董卓颠醒。他急忙呼唤了两声,却根本没人听见。 无奈之下,董卓只得强撑着病体坐起身来,让车夫召李傕前来。 可来的却是张济,他赶紧将情况说了一遍。 然后……董卓就又吐血了。 “相国,相国!” 张济连忙冲上马车扶住董卓,大声呼喊道。 “我无恙……切莫大呼小叫!” 董卓赶紧连忙阻止道,不想让士卒看到自己吐血的场面,免得动摇军心。 许是眼下的生死关头激发了董卓的意志,竟让他满脸潮红,如回光返照一般强撑了下来。 “快,扶我上马!” 敌军就在身后,马车是不能再坐了,赶紧上马逃跑才是正事。 “可是……” 张济看了看董卓,满脸为难道。 “没有可是,文成欲违我令否?” “末将不敢!” 张济连忙抱拳道,随后命士卒牵来了董卓的坐骑。 董卓试了好几次都没能成功,最终踩着张济的肩头才跨上了战马,旋即大喝道:“全军听令,加速撤退!” “遵命!” 张济赶紧抱拳应道。 可转过头来,他却纵马冲到贾诩身旁,神情焦急道:“先生,连飞熊军也未能挡住敌军,为今之计,咱们当如何行事?” 就他们这点兵马,一旦被刘备追上,就是一个妥妥的死字。 贾诩却摇了摇头,神色如常道:“文成不必惊慌,只管加速前进便是,之前我已留下后手,倘若不出差错,只需再走二三里,咱们便能高枕无忧。” 闻言,张济大喜拜服。 “竟有此事,先生神机妙算,末将佩服!” 倒不怪张济对贾诩这般顺服,只因二人出身同郡,年轻时便已相识。这些年来,但凡贾诩所言,无有不中,张济因此对其敬若神明。 可刘备已然亲自率军杀了上来,这最后的二三里路,却是不太好走。 “快,再加快速度,成皋据此已不足十里,一旦让董贼逃入城中,便将前功尽弃!” 相比于董卓与张济的惶恐,刘备也是十分焦急,生怕到嘴的鸭子飞了。 一旁的郭嘉倒是十分自信,目光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主公放心,以眼下的速度,最多三五里,咱们必能追上董贼,断不会让他逃入城中。” 天下权势第一人,祸国巨贼董卓,即将死在自己面前! 一想到自己全程参与,郭嘉就与有荣焉。 而且,这还是自己出山的第一战! 一追一逃,两军渐渐近了。 董卓和张济望着越来越近的距离,不禁心急如焚,却又没有丝毫办法。 当真是天要亡我董卓? 董卓仰天长叹,眼中神采渐渐暗了下去。 追忆往昔,自己少时曾入羌中游历,仗着豪爽勇武引得羌人敬畏。 而后从军为将,数十年为国戍边,抵御外族入侵,足可称得上是兢兢业业。 后来上司张奂被罢免官职,自己明明无辜,却枉遭连坐免官,遭遇了突如其来的中年危机。 也正是从那一刻起,董卓心中那点忠汉之心彻底湮灭。 之后被袁隗征辟的,只是一个野心家董仲颖而已。 回顾这一生征战,虽有胜有败,但董卓自认无愧于心。 既然逃不了,那就索性不逃了! 一念及此,董卓使出浑身最后一丝气力,拔出腰间佩剑。 我虽老迈,却仍能痛饮贼血。 即便今日死于此处,亦是天亡我也,非战之罪! “全军听令,反身与贼军决一死战!” 闻言,张济当即大惊。 决一死战? 那可真是有死无生啊! “相国,不可啊,贼军势大,还是速速撤军吧,成皋距此不到十里,咱们未必不能入城!”张济赶紧劝道。 可董卓却摇了摇头,异常执着道:“不,咱们已经逃不了了,与其战败被俘,不如拼死一战。” 张济还想再劝时,却忽然见到远处出现一群黑压压的人潮。 “这是……” 张济满脸震惊,随后猛地精神一振。 “援军来了,相国援军来了!” 那里正是成皋的方向,自然不可能有敌军提前截击。再联想刚才贾诩的话,张济立刻断定是援军到了。 相比张济的振奋,董卓眼中却露出一丝疑惑。 自己出征之时,只在成皋留下不足两千兵马,且还是为了监督给自己运粮的民夫,此时又哪来的援军。 再者,前面这一片黑压压的人潮,看上去何止万人,绝不可能是自己留在成皋的兵马。 渐渐地,这群人潮近了,董卓和张济才发现,这哪里是什么援军,分明是一群面黄肌瘦,衣衫褴褛的民夫而已,在数百名西凉军的驱赶下往这边走来。 张济当即扭头看向贾诩,目光中带着质疑和绝望。 先生,这就是您所谓的后手? 大概是察觉到了张济的情绪,贾诩微微点了点头,同时长长松了口气,眼中露出一丝轻松快意。 终于来了! 这些百姓,可比援军有用啊! 自出战以来,贾诩一直是军队里的透明人,但这不代表他一直闲着。 相反,他只是没在战场发力,却一直在暗中收集联军情报,尤其是刘备集团。 他结合刘备出战以来所有的行为逻辑,最终做出了自己的判断。 刘备性情宽仁,有雄主之风,麾下又猛将如云,特别是上次水淹牛辅的那位,更是不世出的奇才,董卓绝对不是对手。 但是人都有弱点,刘备集团也不例外。 无论是刘备还是当初水淹牛辅的那位,都有一个共同的弱点,那就是太过爱惜百姓。 所以,才有了眼前的这一幕。 ------------ 第一百八十六章夫济大事,必以人为本! 董卓等人发现了这些百姓,后方的刘备自然也发现了。 不好! 张恒眼中闪过一丝精光,瞬间明白了敌军的打算。 这是要拿这些百姓当成逃跑的筹码啊! 如此阴损的招数,也只有他才能用出来了。 他张恒脑中瞬间闪过一个名字——贾诩。 本以为贾诩一直苟在雒阳,谁知道却随军出战了。 对面,张济呆呆地望着这些百姓。 “先生,这……” 只是他话还没来得及说完,贾诩便立刻向董卓拱手道:“相国,为今之计,我军可径直冲入人群,敌军必然不敢再追!” 啥? 董卓忍不住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问题。 钻进百姓人群中,敌军就不敢追了? 凭什么! 自古征战,就算将领爱惜百姓,也不会因为百姓而放弃追击贼军。 况且自己早就是关东群寇的眼中钉,肉中刺! 见董卓不信,贾诩再次拱手笑道:“相国不妨一试,就算敌军紧追不舍,有百姓作为阻拦,咱们说不准也能脱身。” 闻言,董卓重重一点头。 眼下也没其他的办法了,姑且一试吧。 董卓当即下令,引军冲入百姓人群中。 那些驱赶百姓的士卒见状,当即命百姓让开道路,迎董卓进来。 可饶是如此,还是有不少百姓遭马蹄践踏而死。 等董卓的军队冲进去之后,士卒又驱赶百姓合围,将董卓的残军护在里面。 这等于给董卓军加了一层人墙,只是这些由百姓组成的人墙脆弱不堪,一触即碎。 见此,刘备的神情立刻阴沉了下来。 “主公,还请速速进攻!” 郭嘉并未发觉异样,连忙建议道。 “这……” 刘备望着外围的百姓,面色满是不忍。 此时一旦展开冲锋,这些被董卓当成肉盾的百姓,势必死伤惨重。 只是郭嘉此时的注意力全在董卓身上,压根没看到刘备的脸色,继续劝谏道:“主公,百姓虽多,却都不堪一击。董贼混入百姓人群中,却减缓了速度,实在愚蠢至极。此时全军压上,必能击而破之。 擒杀国贼,就在今日,还请主公勿疑!” 刘备依旧面带不忍之色,郭嘉的话压根没说到他心里去。 倒是一旁沉默的荀攸看出了刘备的心思,拱手叹息道:“主公,自古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为国除贼乃大义之所在,牺牲在所难免,还请主公下令进攻!” 郭嘉这才反应过来,不禁面色愕然。 主公平素杀伐果断,有雄主之风,怎么此时却生出了妇人之仁。 “主公怜悯百姓之心,嘉亦深以为然,然则国贼不除,将来便会残害更多百姓。为天下苍生计,还请主公舍小仁而成大义,出兵擒杀董贼!” 闻言,荀攸和张辽也抱拳齐声道:“请主公舍小仁而成大义,出兵擒杀董贼!” 眼看麾下众人都赞同出兵,刘备深深皱起了眉头,最后看了一眼百姓,这才缓缓点了点头。 “既如此,那就……” 啪啪啪啪…… 刘备话音未落,却忽然见张恒仰天大笑,同时还鼓掌为郭嘉刚才的一番言辞喝彩。 “好啊,说得好!” 张恒大笑道,脸上却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 “子毅,你……”刘备脸上顿时露出了疑惑之色。 “玄德公,奉孝说得太好了,好一个舍小仁而成大义……” 张恒笑道,忽然用锐利的目光刺向郭嘉。 “这就是你残杀百姓的借口?” “这……” 郭嘉一时语塞,竟无言以对。 荀攸开口劝道:“主簿,非是奉孝不仁,只是我大军血战数月,如今终于到功成之日,又岂能因为些许百姓而放过国贼。不杀此贼,如何向阵亡的将士交代,又如何向众诸侯交代。再者,董贼若逃出生天,则贻害无穷,所荼毒者,又何止这些百姓。” “不,公达此言差矣。”张恒摇了摇头,眼中带着一抹坚定,“阵亡将士的命是命,这些百姓的命也是命,并无高低贵贱之分。兴义兵只为除贼报国,抚民以生,倘若因杀贼而残害无辜,岂非本末倒置。” 战争本就是士卒的事情,不该把无辜百姓牵连进来。 眼前这些百姓恐怕不下两万人,他们可都有妻儿老小。这一波冲锋下去,未必能擒杀董卓,但好几万个家庭却免不了生离死别,家破人亡。 说张恒冲刘备郑重一拱手,肃然道:“玄德公,在下以为当以百姓安危为先,昭仁义于四海,树厚德以传天下。” 张恒一席话说完,刘备原本举起的手又放了下来,长长松了一口气,脸上带着明显的意动。 他本就不想残害百姓,却担心放走董卓,再加上众人都劝谏出兵,所以才犹豫不决。 现在有了张恒的支持,刘备终于有了底气。 知我者,子毅也! 郭嘉见刘备似有意动,顿时大急,连忙劝谏道:“主公,主簿之言不可听信啊,万不能放走董贼,否则必贻害无穷!” 刘备却缓缓摇了摇头,豪气干云道:“董贼此番损兵折将,早已是强弩之末,就算逃回去也不成气候了。为此残害无辜,非君子所为也!” 此话一出,除了张恒大笑,其余人都沉默了。 郭嘉更是表情管理失控,指着张恒大叫道:“迂腐,迂腐!枉你张子毅也算智谋之士,竟如此迂腐!” “奉孝,别说了。”荀攸连忙拉了拉郭嘉,低声道。 “不,我就要说!” 郭嘉却不依不饶,继续指着张恒一顿猛喷。 “张子毅,你此举看似成全了自己的仁义之名,却陷天下苍生于水火之中。再者,今日若开先例,以后凡有战事,敌军只需挟持百姓来攻,我军将士战是不战? 你为了爱惜羽毛,竟不惜妖言惑主,他日必遭反噬!” 再看张恒,哪怕已经被郭嘉喷了一脸的唾沫星子,却依旧面带微笑,甚至没有辩解。 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在这个魑魅魍魉横行,乱臣贼子遍地的时代,仁义早就如空中楼阁一般,可望而不可及。 但……越是身逢乱世,我偏要守身持正! 凭什么让别人的恶,来侵蚀我的仁义? 倘若本性沉沦,任由欲望支配自己,那人和畜生有什么区别? 先祖历经数十万年的进化,好不容易才有了一点美好的东西,可不是让你再退化回去的。 至于郭嘉说的那种情况,与眼下并不相同。 现在是董卓走投无路,以百姓为肉盾,只求脱身而走。最坏的结果,无非是董卓逃回成皋而已,并不会对自身造成损失。 见郭嘉如此失态,刘备非但没有怪罪,反而柔声安慰道:“奉孝莫要如此,此番董贼身率十万大军,都被咱们逼到如此境地,又何愁他日不能剪除此贼。” 闻言,郭嘉仍是气呼呼地翻了个白眼,甚至连刘备也不愿搭理。 刘备也不以为忤,当即下令全军靠了上去。 董卓见刘备大军来袭,还以为刘备不顾百姓死活,正准备逃跑时,却忽然发现刘备并没有下令进攻,只是这么一路尾行。 虽然不能理解,但董卓知道自己算是暂时安全了,当即下令裹胁着百姓往成皋退去。 在刀兵的威逼下,不到十里的路程只半个时辰便走完了。 巍峨的成皋城墙近在咫尺,城门早已大开,董卓见状再也顾不上其他了,一马当先往城中冲去。一众西凉军也紧随其后,冲进了城中。 “快,快关城门!” 士卒涌入城中后,董卓急令关闭城门。因担心刘备趁机杀入城中,果断把这些百姓全留在了外面。 看着城门缓缓关闭,郭嘉的眼神也渐渐绝望下来,最后彻底失去了神采。 “唉……” 郭嘉看了刘备一眼,又看了看张恒,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反倒是董卓,入城之后当即大笑起来,且一发不可收拾,直到最后忍不住仰天狂笑。 “这世上怎会有这般愚蠢之人,当真笑死老夫了!” 董卓边笑边嘲讽道,不知是在庆祝自己逃出生天的喜悦,还是在嘲笑刘备的迂腐。 却因情绪过于激动,忍不住咳嗽了两声,又是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相国!” 众将连忙上前扶住了董卓。 正在众人手忙脚乱为董卓寻找医者之时,贾诩却独自一人登上了城楼,望着城下的刘备大军,神情有些复杂。 “是啊,董仲颖说得不错,这世上怎会有如此愚蠢之人…… 仅仅因为顾忌百姓性命,就放了董仲颖一条生路。 这般愚蠢,将来难免为人所制。 这般愚蠢,如何成就大事。 这般愚蠢,如何争霸天下。 这般愚蠢,在他手下为官,一定很安全吧……” ------------ 第一百八十七章放个替死鬼出去 贾诩叹息着刘备的愚蠢,语气中却带着一丝羡慕与渴望。 旋即,他转身扭头看向雒阳的位置,轻声自语了一句。 “李文优,答应你的事情我已做到。自此,你我两不相欠……” 城下。 眼看董卓逃回了城中,自己这点人马也无力攻城,刘备便只好下令收拢百姓,带着他们一起返程。 张恒下马,在城下驻足打量着,却正好看到了伫立城楼上的贾诩。 哪怕二人之前素未谋面,但仅仅这一瞬间的对视,双方便确定了彼此的身份。 张恒对城楼上怒目而视。 贾文和,你干的好事! 贾诩则是对张恒拱了拱手。 为保全性命,不得不如此,还望阁下勿怪。 张恒冷笑一声。 老家伙,你给我等着! 贾诩回以一笑,眼中露出一丝期待。 等不了了,不如你现在就上来。 张恒冷哼一声,拂袖扭头就走。 返程路上,郭嘉心结未开,情绪仍旧低沉,最后借着方便的借口,跑到角落里一个人生闷气去了。 见状,张恒不由得摇头一笑,对荀攸使了个眼色,二人便走了过去。 “奉孝。” 张恒蹲在郭嘉身旁,恬着脸笑道。 “哼!” 郭嘉气哼哼地扭过头去,不想搭理张恒。 也幸亏他不是穿越来的,不然肯定要指着张恒的鼻子骂一声圣母婊。 张恒却不以为意,径直拿出一个水囊递了过去。 “莫生气了,我请你喝酒。” “你以为一壶酒就能收买我!” 郭嘉怒道,但手上可没闲着,一把从张恒手中夺过水囊,也没有请二人共饮的意思,直接打开喝了起来。 但下一刻…… 噗! 郭嘉连忙喷了出来,对张恒怒目而视道:“你给我喝的是什么东西!” “水啊。”张恒满脸无辜道,“你该不会真以为我有酒吧。” “张子毅,你……” 张恒摊手笑道:“我什么,好心请你喝水,你就这般对我?” “少废话,我要回颍川了。” 郭嘉一把将水囊扔了回来,气哼哼道。 “好了好了,莫置气了。”张恒笑道,“奉孝以为,我为何要放过董卓?” “还能为什么,因为你张子毅是大仁大义的君子,而我郭奉孝是无耻小人。” “我认真相询,奉孝何必这般讥讽。”张恒苦笑道,“奉孝以为,我煌煌炎汉四百载,为何会沦落到如今这个地步?” 张恒这话的转折实在太大,差点闪断郭嘉的腰,导致他一时间竟愣在当场。 刚才不是说为何放过董卓吗,怎么忽然变成大汉为何衰落了。 张子毅,你的脑回路能不能正常点! 倒是荀攸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当即开口问道:“主簿所言,在下亦困惑许久,还请赐教。” “好,那我便来说说我的拙见。” 张恒清了清嗓子,缓缓开口道:“国祚兴衰,古已有之,不足为奇。然则究其根本,却还是百姓一口饱饭的事儿。只要天下的百姓活得下去,便无人造反,自然长治久安。 昔年黄巾乱起,贼首张角兄弟固然可恨,但那些从贼的百姓,若是能安居乐业,他们凭什么跟着张角造反?” 闻言,荀攸不禁点了点头。 “主簿所言极是。所以想要长治久安,必须得外御强敌,内修政理民生。清吏治,垦荒田,修律法,方可使天下为公,人人自安。” 荀攸所言,算是历代读书人追求的理想状态,不能说错。 但是…… “不,还不够!”张恒摇了摇头道。 “何处不够?”荀攸疑惑道。 治理天下其实是个宏大的命题,但追究到根子上,还是逃不开制度的问题。 其实历朝历代在建国之初,无论采取何种制度,大多可以算得上是政治清明。但同样的制度,为何到了王朝末期,却弄得民怨沸腾,四处揭竿而起? 说到底,无非是既得利益者占据了太多资源,底层百姓的生存空间越来越小,直到无力维持最低限度的温饱,而朝廷无力改变这个症状,自然就崩了呗。 任何新兴王朝,都是在前朝的尸骨上建立起来的。既得利益者早被碾碎,无人趴在百姓身上吸血,自然盛世可期。 可那些建立起新兴王朝的权贵们,又会慢慢进化成既得利益者。往复循环,生生不息。 制度还是那个制度,只是时间一长,难免被找到漏洞。既得利益者们便借助这个漏洞壮大自己,犹如寄生虫一般越来越多,越来越大。 等到国家越来越羸弱的时候,就算当权者想改革制度,也为时已晚。 因为那些既得利益者早就成长为了怪物,谁敢动他们的利益,他们就会联合起来弄死谁。 这也是古来变法,多以失败告终的原因。 于是,天下便顺理成章地迎来了王朝更替。 如人生病一般,初时不加以救治,等到病入膏肓时,便药石无救。 所以,天底下没有最完美的制度,只有最合适的制度,也就是不断缝补的制度。 所谓治大国如烹小鲜,便是此理。 如今的汉末天下,早已病入膏肓。既得利益者太多,早就到了无法缝补的地步,想要再造乾坤,非得推倒重来不可。 不然,就算刘备能干掉董卓,杀进雒阳,也无法真正使天下重回盛世。 可就算要推倒重来,也不能由刘备集团亲手去推倒。 这才是张恒放过董卓的真正原因。 董卓此番损兵折将,回到雒阳之后,为了稳固权势,必然大动干戈,借着董旻被杀的由头清算那些世家豪门。 不如把他扔出去和旧时代的寄生虫死磕,最好是双方两败俱伤,同归于尽。 而刘备集团,则可以趁着这时候偷偷发育,壮大自身。 等这天下彻底乱起来之后,才好重整山河,再造乾坤。 董卓那那些百姓当成了肉盾,张恒又何尝不是把董卓当成了替死鬼。 张恒将这一整套逻辑链条说了一遍,听得二人目瞪口呆,神情震撼,好像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一般。 好家伙,我本以为张子毅是个烂好人,可谁知他的心思竟如此之深,胸怀竟如此之广,而目光更是着眼整个天下。 相比之下,我竟固执于一场战役的胜负,当真是可笑。 小了,格局小了啊! 可心中的震撼到了嘴边,郭嘉却又不甘心认错,只好冷哼一声。 “哼,伪君子!” 张恒依旧满脸的无所谓。 “时下遭逢乱世,有识之士皆以天下为己任。眼前的成败,不过转瞬即逝,又何必深究。奉孝以为如何?” 郭嘉还没说话,荀攸却是双眼放光,重重一点头道:“主簿方才所言,诚如醍醐灌顶一般,令在下茅塞顿开。此番教诲,永世不忘。在下虽不才,却也愿与主簿携手同行,重整山河,再造乾坤!” “公达客气了,方才所言,不过是我偶有所悟,当不得如此夸奖。” 张恒谦虚笑道,随后又把目光看向了郭嘉。 “奉孝以为如何?” “哼!” 回答张恒的却还是一声冷哼,只见郭嘉缓缓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 “废什么话,赶紧走吧,回头还得安置百姓呢。” 张恒笑了,“哦,奉孝方才不是说要回颍川吗,怎么,现在又不打算走了?” “张子毅,你……” 郭嘉顿时恼羞成怒,却又无言以对,只能拂袖而去。 望着郭嘉的背影,张恒不禁摇头一笑。 看不出来,这小子还是个死傲娇。 ------------ 第一百八十八章战后 随着董卓逃回成皋,战争总算是告一段落。 没办法,就算想打也打不动了。 当初出酸枣时,刘备麾下不过五百人,后来一路打一路招降,一度膨胀到接近三万大军,如今又只剩下了不到两万人,且都疲惫不堪。 成皋是什么地方,不说是天绝之地,至少也是天下第一等雄关。 这地方其实还有个别名,叫做虎牢关。 且不提演义中的三英战吕布,单说后世隋末乱世时,李世民就是在这个地方,用三千骑兵堵住了窦建德的十万大军! 所以,想用手中这点人去攻打成皋? 别开玩笑了好吧。 更何况张恒还有后续计划,兵马耗在这里已经没有意义。 严格来说,整场董卓讨伐战,其实就是组团下副本刷BOSS,这点张恒早就有着清晰的认知。 如今BOSS虽然没被彻底消灭,但名望、地位、兵马都已经被爆出来了,这次讨董副本也算完美谢幕。 帮郭嘉解开心结之后,张恒在官道旁负手而立,眺望远处破败的山河。 自正月会盟起兵,到如今五月盛夏,前后共历时五个月,却是枯枝变为绿荫,冬装褪作春衫,时间如流水一般一去不返,令张恒心生感慨。 这乱世天下,交给诸侯们去争夺吧,该找个地方苟起来了。 “公达。”张恒缓缓开口道,“如今天下将乱,上次咱们过颍川之时,我曾邀慈明公举族搬迁避祸,但不知他老人家意下如何?” 关于荀爽让荀攸考察刘备为人这件事,张恒的确是不知道的,但猜也能猜得出来。 如今发问,便是在暗示荀攸。 只是张恒说得随意,荀攸却不敢乱回答,只见他赶紧一拱手道:“主簿,叔祖之心意,下官不敢妄言。但来荥阳之来,叔祖他老人家的确有过交待,让下官对主公祥加观察。” 作为荀氏与刘备集团唯一的关联人,荀攸深知这个角色不好当,便索性实话实说。 张恒笑了,“哦,那公达以为玄德公为人如何?” 闻言,荀攸刚要开口说话,却被张恒挥袖打断。 “倒是我失言了,公达不必说,只需遵照本心行事即可。”张恒叹了口气道,“但就算慈明公不愿相助玄德公,我也还是希望你们荀氏能举族搬迁。毕竟如今的局势,公达你也看在眼中,不走恐将有祸。” 荀攸眼中闪过一抹感动,点了点头道:“下官明白主簿的良苦用心,此去定然力劝叔祖,只是成与不成,却非下官能够预见。” “如此便好。”张恒点了点头道。 二人正说着,刘备却纵马而来。 “子毅!” 见到张恒后,刘备下马走了过来。 二人赶紧拱手行礼。 “玄德公有何吩咐?” 刘备挥了挥手,示意二人免礼。 “倒也无事,只是这成皋……”刘备有些担忧道,“刚才我见你在城下驻足良久,不知可有破城之法?” 啥,你还要打! 张恒不由苦笑道:“玄德公,就咱们这点人马,恐难攻破成皋。” “那怎么办,难道就这么放任董贼归去?” 闻言,一旁的郭嘉立刻翻了个白眼。 你挑的嘛,偶像! “此番未能除恶务尽,许是上天使董贼命不该绝。”张恒摇了摇头道,“眼下士卒疲惫,当以修养士气为先,在下以为不宜再战。” 此言一出,刘备顿时瞪大了双眼。 他本以为安置了百姓后,便能返身进攻成皋,但是听张恒的口气,似乎打算休战罢兵了。 张恒只好继续解释道:“玄德公,董贼虽大败而归,但雒阳周边的敌军尚有近十万之众,咱们如何应对?再者,想要攻破眼前的成皋雄关,也非易事。就算能攻破,董贼也还能遁走雒阳,咱们始终是追不上的。” 话里话外就一个意思——收手吧大耳,外面全是董卓。 刘备虽然还有些不甘,但也明白张恒说的是实情,最后只得长叹一声。 “此番起兵讨贼,未竟全功,着实心有不甘,但事已至此,也只能暂且退兵。”刘备幽幽道,“只是……子毅,咱们该下一步该作何打算?” 到了退兵的时候,刘备才发现自己好像只有一个奋威将军的职位,却并未有属于自己的地盘。 那麾下这两万大军如何安置,总不能都带回高唐吧。 张恒笑道:“玄德公何必着急,去留乃大事,还得三思而行。更何况此番虽未能诛灭董贼,但玄德公也有大功,总得向朝廷讨要些赏赐。” “难啊子毅。”刘备苦笑道,“雒阳如今还在董贼掌控之中,不把咱们归为逆臣就不错了,何如会有赏赐?” 张恒摇了摇头,满脸认真道:“不,赏赐是必须要有的。就算朝廷不赏,玄德公也得自行封赏麾下将士,不然何以服众?” 士卒从军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功名利禄。若立功而不赏,阵亡而不恤,长此以往,谁还愿意跟你混? “这是自然,只是……赏赐之物何来?”刘备满脸为难道。 队伍是临时拉起来的,刘备又没有根据地,手中自然没有财物资源,拿什么封赏诸将? “玄德公勿急,此事在下之前已有准备,只是具体施行起来,还需筹算一番。眼下当务之急,还是先率军返回荥阳,再做打算。” 刘备点了点头,“也好,先回去再说。” 张恒想了想,又赶紧提醒了道:“玄德公,稍时遇到孙文台与曹孟德,切不可言咱们因爱护百姓而放过董贼,不然……恐生变故。” 作为穿越者,张恒对于版本的理解确实太超前了,世人肯定无法共鸣。 而在原本历史上,刘备作为从未屠过城的诸侯,也有些不合群的意味。 有些事情,他和张恒心照不宣就行了,对别人解释起来倒是多有不便。 “这是自然,只是众目睽睽之下,数千将士都看着呢,恐怕瞒不过去。” 张恒满脸无所谓笑道:“咱们如此说就是,信与不信,全在他们。” 你来问我,就是这个答案,信不信我就管不着了。再者,刘备集团如何行事,又何须向他们解释。 “也只好如此了。”刘备点了点头道。 大军继续往回赶,不多时便迎面撞上了孙坚与曹操的大军。 董卓搬空雒阳武库,耗费巨资打造的王牌飞熊军,终究还是被消灭了。 飞熊军统领李傕死战不降,最后被孙坚一刀砍下了脑袋。 主帅已死,群龙无首。就算飞熊军再怎么精锐,也都面露惧色,当场便有不少士卒转身逃跑。 最终,这近万名飞熊军在大军的联合绞杀下,只剩下了不足五千人举手投降。 至此,这场历时数月的大战,才算彻底落下了帷幕。 孙坚和曹操见刘备率军返还,赶紧迎了上来。 “玄德兄,董卓何在?”孙坚大声问道。 “唉!”刘备摇了摇头,叹息道,“我率军追至成皋城下,却不料董贼竟将百姓放出城来阻拦,自己却趁机逃走。我虽奋力追赶,但奈何前有百姓阻拦,混乱之中,最终还是被董贼逃了。” 孙坚顿时大怒道,“董贼着实可恨!” 曹操也是摇头叹息,神情低沉。 二人都明白,以眼下的情况,想进攻成皋是不可能了。 “那咱们现在该如何行事?”孙坚又问道。 刘备对二人道:“征战数日,士卒皆疲惫不堪,我欲率军返还荥阳休整,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也只好如此了。”曹操点了点头,说出了与刘备一样的话。 当下三人合兵一处,全军踏上归途,带着百姓往荥阳进发。 ------------ 第一百八十九章刘曹孙荥阳之誓 荥阳城内。 众诸侯虽不愿迎战董卓,却不代表他们不关心战事。 自刘备等人率军出城之后,诸侯们便派人跟在后面打探消息,以便自己随时做出对策。 但他们却失算了,因为这场战役实在进行得太快了。 从联军与董卓交战开始,之后便没有停歇,连续两天的交战,中间连对峙的空档都没有。 这就导致了一个情况,诸侯们派出去的人刚把消息传递回来,刘备大军就已经踏上了返程之旅。 得知消息的众诸侯心中,真可谓五味杂陈,脸上也是神色各异。 刘岱面色振奋,目光中带着赞赏与叹息。 玄德不愧为我宗室良臣,竟然打得董贼仅以身免,仓皇西逃。 乔瑁和孔伷则是沉思不语,心中已经开始盘算着对未来的规划。 至于张邈和袁遗,则是面色铁青,神情阴鸷。 十五万联军对上董卓都惨败而归,而刘备和孙坚加一起不过四万人,居然这么快打赢了。 而且还把董卓打得全军覆没,难道说我们真是废物不成? 也幸亏没有真的斩杀董卓,不然就算是与刘备关系最亲近的刘岱,恐怕也笑不出来了。 正当诸侯们各怀鬼胎之时,门外忽有士卒来报,刘备大军已抵达城外。 闻言,刘岱率先站了起来。 “诸位,刘玄德凯旋而归,我等理当出城相迎,诸位以为如何?” 孔伷和乔瑁都点了点头,站起了身。 至于张邈和袁遗,自然是不想去的,但刘岱小团体都已经表态了,他俩也不能太小气,便勉强跟着点了点头。 “使君所言极是,我等同去。” 城门下,张邈望着远处凯旋的刘备大军,目光中满是怅然。 一个多月前,也是在这里,自己惨败而归,仅以身免。 可如今刘备却得胜而归,打败了曾经将自己打败的人。 一股强烈的羞愤与妒忌,瞬间充斥了张邈的胸膛,又由内而外涨得他面色通红。 刘备大军渐渐近了,刘岱纵马迎了上去。 “贤弟大败董贼,凯旋而归,当真可喜可贺啊!”刘岱下马拱手道。 见状,刘备也赶紧下了马,拱手还礼道:“使君谬赞了,此番克敌制胜,全赖将士用命,备不敢居功。只可惜最终还是让董贼逃了,未能竟全功,实在惭愧。” “哎,贤弟岂能如此谦虚。”刘岱笑道,“此番出战,歼敌数万之众,如此泼天之功,愚兄定要上表天子,为贤弟请功!” 刘备的功劳有目共睹,没有抹杀的余地,刘岱便索性做个顺水人情。 “既如此,备提前谢过使君了。”刘备笑道。 刘岱摆手大笑道:“此乃贤弟应得之功,何谓谢矣!” 笑完之后,刘岱又好奇道:“贤弟既已全歼贼军,何不趁势攻入成皋,斩杀董贼,以绝后患。” 刘备苦笑道:“说来惭愧,此番虽侥幸得胜,却也只是惨胜而已。麾下将士早已疲惫不堪,成皋又是铜墙铁壁,为稳妥起见,备这才率军返还,等休整些时日,再继续进军讨贼!” 闻言,刘岱便将目光扫向了刘备麾下将士,只看了一眼,便知道刘备所言非虚,当即点了点头道:“贤弟爱兵如子,令人钦佩!” “使君谬赞了。” 这时候,张邈和袁遗也纵马而来,心不甘情不愿地拱手向刘备祝贺。 又是一番没营养的寒暄之后,众人才携手入城。 但也正是这一番寒暄,让众诸侯明白了一个事实。 董卓仅以身免,短时间内是绝对不会再杀回来了。 而刘备虽得胜而归,但也无力再战。 眼下这场讨董之战,算是暂告一段落了。 此番征战,众诸侯都损兵折将,先前积攒的资源被消耗一空,迫切的想弥补实力。眼下董卓的威胁已除,他们又不想看刘备得胜后的脸色,心中便打起了退堂鼓。 不过短短三日之后,张邈和袁遗便谎称有政务要处理,告辞而去。 又不到十日,刘岱小团体也向刘备辞行。 对于这些人的离开,刘备自然没理由阻拦,甚至有些乐见其成。 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原本人满为患的荥阳便人去楼空,酸枣诸侯全部离开。 对此,曹操和孙坚自然是极为气愤的。 说好的一起讨伐董卓,你们出工不出力也就罢了,现在居然又打起了退堂鼓,当真是一群废物! 随后嘛……二人便也找到刘备辞行。 数月的战争下来,曹操算是彻底看明白了局势,早已不是当初那个一心报国的热血青年。 无论想要干什么,都得自己手中有兵有地盘才行。 自己现在这数千人,就算是自保都尚且不足,又谈何建功立业? 但如今中原诸郡都各有归属,所以他打算南下扬州募兵。 至于孙坚,眼看战事陷入僵持,他带的军粮也快吃完了,也只好回去找他的金主爸爸袁术。 不过连日来的配合作战,倒是让三人惺惺相惜,引为知己。 临行之前,刘备设宴款待二人,却只请了张恒一人作陪。 席间,三人喝得酩酊大醉,便开始感慨当今世道,继而表达出了对朝廷命运的忧虑,最后却又展望起了未来…… 再怎么英明的乱世英雄,本质上还是男人,喝醉之后也只剩了吹牛逼扯淡而已。 值得一提的是,最后刘备一时兴起,拉着两人又蒙了一个血誓。 至于誓言的内容嘛……并非是结成同盟,而是和当初酸枣盟誓差不多。 三人约定今后无论身处何方,境遇如何,都不能忘了剿除奸贼,匡扶社稷。 最后,刘备满脸激情道:“此番一别,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见。然则我等之赤诚,非岁月所能改也。今日便在此立誓,无论何年何地,都誓要荡平奸邪,匡扶社稷,还这天下一个朗朗乾坤! 若违此誓,愿受万箭穿心而死,人神共弃之!” “誓要荡平奸邪,匡扶社稷,还这天下一个朗朗乾坤! 若违此誓,愿受万箭穿心而死,人神共弃之!” 曹操和孙坚都用力一点头,肃然朗声附和道。 也不知是不是喝得太多,三人蒙了誓还不算,竟要张恒当场写一份誓词,同时当见证人。 张恒当然不想玩这种小孩子过家家的把戏,但奈何三人都中二病发作,执意如此。无奈之下,张恒只好命士卒取来纸笔三牲,亲自提笔拟定了一份誓词,最后又把三牲的血倒进碗中。 念完誓词之后,三人又各自取了碗中鲜血,在脸上胡乱抹了一通才算完事,之后便各自伏在桌案上呼呼大睡起来。 张恒见状,只得命士卒将三人抬回各自房中,自己方才离开。 只是离开之前,张恒又扭头看了看碗中没用完的鲜血,脸上露出一丝复杂神色。 “这种所谓的誓约,到底有几分作用……” 第二日,二人一同启程,刘备率领诸将出城十里相送,一直送到汴水之畔,看着两人消失在自己的视野中,刘备这才依依不舍地引军而还。 返程路上,张恒笑问道:“玄德公似有不舍?” “确实如此。”刘备点了点头叹息道,“世间知己难寻,能遇上曹孟德与孙文台这等同道众人,实属难得。只是此一别之后,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见。” 张恒笑了,“玄德公所言甚是,不过……有时候不见更好,下次见面,是敌是友尚未可知。” “子毅此言何意?”刘备有些不悦道,“孙文台与曹孟德舍身讨贼,背后诋毁他们,非君子所为也。” “非是在下诋毁他二人,只是世间之事,终究逃不过一个时移世易。玄德公,人是会变的。” 刘备不禁翻了个白眼,“此乃谬论,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就算世道再变,这一腔报国热血却永远不变!” “也不尽然。”张恒笑着反驳道,“时间倒退二十年,董卓还是忠心汉室的边地将领呢,如今还不是擅行废立,荼毒苍生。” “这……” 刘备无言以对,瞬间明白与张恒辩论实在不是明智的选择。 ------------ 第一百九十章封赏 至于这十多日的时间,刘备集团在休整的同时也没闲着,忙着封赏将士,消化战果。 为时五个多月的战事,有功将士固然数不胜数,但阵亡将士也同样不少。 作为军中主簿,这些琐碎的事情便落到了张恒头上。 可他一个人又哪能处理完这些事情,便把荀攸、郭嘉、徐荣全都调了过来,一起忙活这一摊子事。 值得一提的是,上次战事郭嘉表现实在过于出众,战后刘备便任命他为随军司马,参军事,类似于高级顾问的职位。 士卒的封赏倒还好说,说穿了无非是四个字,升官发财而已。 此时军中自然是没有多少财物的,但这并不妨碍张恒先把大饼画出来,之后再分期付款。 至于官职,倒也好说,直接升迁就是。 让张恒为难的,还是各位将领的赏赐章程。 此战下来,关羽、张飞、张辽、太史慈等将皆有战功。关羽、张飞、太史慈还好说,本来就没什么官职,如今按照军功,弄个校尉、中郎将之类的职位倒是合情合理。 只是张辽和徐荣,这俩本来就是中郎将级别,再升就只能是杂号将军了。 可连刘备本人如今才只是个杂号将军,他俩要是升上去就和刘备平级了,于礼不合。 但你又不能不赏,所以张恒思来想去,都没能拿定主意。 就在张恒左右为难之时,郭嘉这个小机灵鬼却给出了一个答案——封侯! 并非列侯,而是关内侯,有其名而无食邑。 闻言张恒目光一亮,当场表示同意。 最后一个为难的地方,便是刘备本人的封赏。 整场战役下来,不管谁出力多谁出力少,首功都只能是刘备本人的。根据地的事儿,张恒心中已经有了决断,但刘备该升任什么官职,还得仔细考量一番。 这次出主意的却是荀攸。 “主簿,如今伯慎公与在下叔祖已从雒阳脱身,自然该上表辞官。如此一来,朝廷的三公职位便空下来两个,在下以为,主公可以接任其中之一,至于是太尉还是司空,还请主簿定夺。” 闻言,张恒当即点了点头。 “公达所言甚是,以玄德公的功劳,便是出任三公也名正言顺。” 回头就问问伯父,他若愿意辞官,那就让刘备出任太尉。若是不愿意,便让刘备出任司空,虽说太尉才是名义上的百官之首,但朝廷三公向来平起平坐,倒是无所谓了。 至于爵位嘛…… 昔年中山靖王有一百个多个儿子,其中一个名叫刘贞,被封为陆城亭侯,正是刘备的直系祖先。而后因酎金夺爵事件失去爵位,如今正好让刘备光耀门楣,恢复昔日先祖荣光。 这么理了一通后,封赏之事算是彻底定了下来。 之后,便是阵亡将士的抚恤了。 这个倒是容易解决,刘备的兵马大多是最近归附,底子是雒阳禁军和西凉降卒,家眷大多不在身边,就算想给抚恤也找不到人。 不过张恒还是下了命令,将阵亡将士的名字录入名册,将来若能找到其后人,再加以抚恤不迟。 一连串的忙碌下来,共历时近半个月,张恒等人终于把这些琐事彻底解决。 而趁着这段时间,将士们也得到了充分的休整。 至于刘备与众将,却是在做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情——吃席! 没错,这已经成为了刘备集团的保留节目。 酸枣诸侯离开之时,只说有紧要政务处理。尽管明眼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但退兵二字是绝不能宣之于口的,所以也就没有理由带走粮草。 之后曹操而孙坚离开时,刘备便把其中一些分给了二人,如今剩下的正好够军中用度。 刘备便一连十多日在军中设宴,与全军将士一起大吃大喝。 虽说名义上是念及将士们征伐辛劳,但很难说这其中有没有他自己嘴馋的缘故。 不过这一串的流水席吃下来,士卒的好感度倒是肉眼可见的蹭蹭上涨,如今再看见刘备时,比见了他们亲爹都恭敬。 这何尝不是一种另类的NTR…… 当然,刘备大吃大喝的时候,也没忘了张恒。只是张恒忙得脚不沾地,哪有时间陪他们宴饮。心中又嫉妒刘备等人的清闲快活,这几日没少发牢骚。 倒是郭嘉这厮,一听说有酒喝,顿时连他自己姓什么都忘了。若非张恒给他强行摁住,只怕他早就跑路了,哪还会乖乖处理军务。 半个多月的时光一晃而过,时间来到五月下旬。 一个老者带着家族子弟来到了荥阳城下,望着高大的城墙,脸上露出了笑意。 这老者正是回南阳带领家族子弟搬迁的张温。 老头虽年近六旬,但办起事儿来仍旧风风火火。刚从颍川回到穰县老家,还没等屁股做热乎,便下令族中子弟搬迁。 这突如其来的决定,可把大家都吓坏了。 南阳张氏已扎根穰县近百年,盘根错节,在当地势力声望俱是无与伦比,何苦去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客居。 再者,这时代讲究故土难离,不到万不得已,谁愿意背井离乡? 可张温是谁,不仅是朝廷高官,还是领兵征战十余载的宿将,当即便展现出了强硬的一面。 凡不愿搬迁者,一律逐出家门,褫夺其名号,今后与张氏再无关系。 这话一出,所有人瞬间屈服。 相比于逐出家门,背井离乡倒也不是不能接受。 张温更是只给了十天的时间,时间一到,便带着族中子弟及家眷共计三百余口,浩浩荡荡奔赴荥阳而来。 听闻伯父赶到的消息,张恒顿时大喜。 来得真是时候! 眼下战事早已结束,兵马也已休整完毕,正是离开的好时候! 而张温的身份,刚好可以上表替刘备集团请求封赏。 更重要的是,张恒手中的那份矫诏,便有了用武之地。 张恒对一旁埋头处理军务的荀攸笑道:“公达,烦劳你亲自去城外走一趟,让我伯父先别入城。” “遵命!” 荀攸连忙起身应道。 城门下。 张温不出意外的遇到了阻拦,等他报出身份,士卒便赶紧进去通报,之后不久荀攸便已经赶到,将张恒的意思传达了过去。 尽管不知道侄儿打的什么主意,但张温还是点了点头,耐心在城门前等待着张恒。 约莫半个时辰之后,张恒才换了一身白衣纵马而来。 “拜见伯父!” 张恒下马快步走了上来,对张温拱手行了一礼。 “哈哈哈,子毅不必多礼!” 张温挥袖大笑道,发自内心的开心。 张恒这才抬起头来,却发现张温身旁还站着一男一女,都是不到四十岁的年纪。男的面相周正,女的体态端庄,二人却满脸喜色地看着张恒,眼中带着浓到化不开的思念。 霎时间,一股发自内心的亲近感从张恒体内涌出,几乎无法克制。 这两人,正是这具身体的亲生父母! 张恒不禁叹了口气。 他一直没做好面对原身父母的准备,毕竟自己穿越前已经是个中年大叔,而这个时代又普遍早婚。所以张恒的心理年龄其实和两人差不多,实在喊不出那一声爹娘。 不过谁让自己接管了人家的身体呢,就得连人际关系也一起接盘。 “拜见父亲,拜见娘亲!” 略微一迟疑后,张恒拱手向二人行礼道。 “我儿不必多礼!” 父亲张岳大袖一挥,倒是豪气满满。 可母亲柳氏就不一样了,毕竟是她一手带大的长子,如心头肉一般,近半年的时间没见,如何能不思念。特别是张恒这半年一直随军征战,原本白净的脸庞早已晒成了古铜色,身形更显消瘦,倒是让柳氏心中一疼。 于是,他赶紧走了上来,就想拉住儿子的手倾诉思念之情,却被张恒不动声色地避开。 “阿恒,快让为娘看看。” 柳氏不明所以,又要上去拉住张恒,却被张温开口阻止。 “弟妹不可如此!” 张温皱眉低声对张岳道:“贤弟,子毅如今身为军中主簿,深受刘玄德信重,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又是比二千石的高官,大庭广众之下如此拉拉扯扯,岂不让他威严扫地,今后如何统兵!” “兄长教训得是,是贱内孟浪了。” 张岳应了一声,赶紧将柳氏拉了过来。 张恒这才得以脱身,不禁长长松了口气,走到张温面前笑道:“伯父,侄儿有要事禀报,还请借一步说话。” “好。” 张温点了点头,伯侄二人当即向远处走去。 荀攸赶紧一挥袖,命守在城门的士卒赶紧跟了上去,用以保护二人的安全。 见状,张恒眉头微皱,扭头淡淡开口道:“所有人不准跟随。” “唯!” 一众士卒赶紧低头应道,态度恭敬至今。 这一幕落在后面的柳氏眼中,不禁娥眉微皱,向张岳低语道:“夫君,咱们的儿子出去还不到半年,怎么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连妾身都感到陌生。特别是他刚才回头呵斥士卒那句,声音虽不大,却让妾身有些……有些害怕……” 闻言,张岳倒是浑不在意地大笑道:“你这妇道人家懂什么,刚才族兄不是说了吗,咱们儿子现在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有些威严倒也正常。” ------------ 第一百九十一章望之不似人君的刘备 张恒与张温一路缓行,一直走到汴水之畔,两人才停下来。 整个过程中,张恒一句话都没说,目光却在不停闪动着。 伯父张温身为汉室老臣,虽然风评略有瑕疵,但朝廷的忠诚是毋庸置疑的,且性情刚烈,也不知会不会同意自己的计划。 毕竟,四百载国祚下来,天子的神圣性早已深入人心,冒天下之大不韪行事,难免心存顾虑。 见侄儿一路都没说话,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张温却是爽朗一笑。 “子毅,此处只有你我二人,有难处不妨直言。” 张温是传统的汉代士族,心中最在乎的只有两样东西,一者是朝廷大事,二者便是家族兴衰。 纵观南阳张氏百年以来,只有自己和弟弟张敞出任过朝廷高官。时至今日,家族隐隐有后继无人的征兆。好不容易出了张恒这么一个希望,张温自然看重得紧。 可以说,如今在张温心中,族侄张恒就是整个张氏的希望,比他儿子还要重要。 张恒叹了口气,缓缓开口道:“伯父可还记得,咱们在颍川时,侄儿曾经说过,想要成就大业,单靠精兵强将是没用的,终究得有一块自己的地盘。” “不错。”张温闻言点了点头,“兵强马壮不过一时之盛而已,倘若不知积蓄底蕴,与空中楼阁无异。” 张恒笑道:“如今玄德公麾下尚有数万精兵,征战是够了,但却无处存身,侄儿正是为此事为难。” 闻言,张温捋须大笑,眼中露出一抹恍然之色。 “老夫明白了! 此番征讨董贼,刘玄德居功至伟,却终究未能除恶务尽,朝廷天子仍旧在董贼掌控之中。即便立功,也无从封赏,没能落得一块安身立命之所。子毅,老夫说得可对?” 张恒拱手笑道:“伯父高见,但不知如何破局?” “哈哈哈,贤侄勿虑,此事易尔!” 张温仰天笑道,随后眼中闪过一抹不屑之色。 “董贼是个什么东西,也敢窃居高位,胁迫天子。如此祸国巨贼,咱们又何须看他的脸色行事。稍时入城之后,老夫便上表为刘玄德请功,最少也能讨来一郡之地。” 张恒这才露出了笑容。 跟聪明人交流就是省时省力! 身为朝廷三公,严格来说,张温是可以代行皇权,征辟举荐朝廷重臣的。 至于董卓答不答应……他算个什么东西! 实在不行,便让张温牵头,请刘备在荥阳城外祭祀天地,告慰天子,如此也就算有了依据。 汉代的皇权本就不是皇帝一人所有,尚书台和三公各有归属。不然当年霍去病北征匈奴时,有如何敢在塞外之地封禅祭天,因为这本身就是合法行为。 你皇帝不是号称天子嘛,那我就先祭拜上苍。至于上苍会不会把消息告诉你这个儿子,可就是你们自家人的事情了,我们这些凡人管不着。 不过,张恒还是想做得更完美一些。 想着,他便从怀中掏出了一块绢帛,递到张温面前。 “这是何物?” 张温略带疑惑地打开,下一刻,他整个人都变了脸色。 “子毅,这是……” 张恒点了点头,“没错,这是矫诏。” 这卷绢帛,赫然便是当初张恒在颍川客居时写下的诏令。里面的内容也只有一条——任命刘备为徐州牧! 思来想去,张恒还是把根据地定在了徐州。 “子毅,你胆子也太大了。身为人臣,怎能行矫诏之事!再者,你哪来的朝廷印绶?” 张温满脸苦笑道,声音虽然有些急切,却并无一丝愤怒。 “伯父明鉴,区区印绶而已,寻一匠人便能打造。” 闻言,张温忍不住瞪了张恒一眼。 这是印绶的事儿吗? 这分明是矫诏的事好吧! “至于矫诏……”张恒缓缓向张温一拱手道,“侄儿以为,这并非矫诏,只是代行天意而已。天子如今为董贼掌控,诏令压根出不了宫门,正需要玄德公这等汉室忠良站出来讨贼报国。倘若天子知道玄德公的功劳,也必会慨然封赏,伯父又何必拘泥于世俗眼光。” 张恒这番话自然是十足的歪理邪说,但张温却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事急从权,张恒如此做,倒也无可厚非。 不扩大势力,拿什么干死董卓? 望着手中的矫诏,张温脑中灵光一闪,忽然想到了一个可能,顿时瞪大了眼睛。 自己这个族侄,趁两军交战之际赶赴雒阳,真的只是为了救自己脱身? 看他的一举一动,以及今日让自己在城门前驻足的举动,恐怕是早有预谋。 张恒若一直在荥阳战场,矫诏也不会有人信。但只要去雒阳走一遭,将伯父张温带出来,张温再谎称自己受天子密诏,册封刘备为徐州牧,一切便都顺理成章! 就算有人质疑,也找不出丝毫的证据。 这一些列操作行云流水,若非提前谋划,绝不可能如此顺畅。 张温原本以为自己这个族侄虽有大才,但行事上仍有君子之风。可如今看来,自己却是从未看清过他的真实面目。 倘若不是需要自己来宣读诏命,他还会冒着生命危险只身入雒,营救自己吗? 望着一脸风轻云淡,任何时候都带着笑容的张恒,张温猛然觉得心中一寒,却又忍不住暗暗高兴。 当真后生可畏啊,自己这个侄儿将来的成就,怕是不可限量! 张恒看着陷入头脑风暴,与空气斗智斗勇的伯父,不禁有些疑惑道:“伯父?” 张温这才回过神来,也明白了自己的作用,当即重重一点头道:“好,老夫便为你背下矫诏的罪名又如何,稍时你派人请刘玄德出城,老夫亲自宣读诏书!” “既如此,那便多谢伯父了。”张恒大喜道。 “只是……子毅啊,老夫刚才看了一遍,整封诏书中只有封赏刘玄德的内容,却并无对子毅你的封赏,是否要再加一些?” 你忙前忙后操盘整个过程,却一点好处都没捞着,你图什么啊! 张恒摇了摇头道:“不必多此一举,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玄德公非刻薄之主,侄儿自然不必急着邀功,况且如此也容易引人怀疑。” 好吧,这时候你又成了君子是吧。 见张恒不愿要功劳,张温也只得点了点头,当下二人转身回了荥阳。 …… 城中,刘备正在与诸将欢聚痛饮。 吃席这玩意儿吧,其实也是会上瘾的。 倒不是说大家嘴馋,只是那种喝醉了之后晕晕乎乎的状态,配合上众人一起扯淡吹牛的场景,足以使人流连忘返。 再加上刘备本就是性情中人,早年外出为游侠,一手顾应剑法砍过去,涿郡各县的街溜子都哭爹喊娘,麾下聚集了一票豪杰。 当时,大家就是这般往来欢饮,日日笙歌。 如今有了充足的条件,刘备自然想起了当年夕阳下的奔跑,回顾自己逝去的青春。 正吃得高兴时,门外忽然有士卒冲进来禀报,说张温已抵达城门下,要刘备出城相迎。 闻言,刘备便感觉有些奇怪。 张温虽是朝廷三公,但和自己非亲非故,于情于理都得是他张子毅去迎接才对,等他入城之后,自己再去拜见也不迟。 可点名让自己出城迎接,着实令人想不明白。 不过看在张恒的面子上,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刘备当即起身离席,换了一套衣服后便纵马赶奔往城外。只是此时仍宿醉未醒,路上便东倒西歪,差点跌下马去。 于是乎,张温对刘备的第一印象便不怎么好。 这刘玄德……望之不似人君啊! 子毅,你该不会是上了贼船吧。 ------------ 第一百九十二章陶谦是个体面人 张温看刘备看得眉头直皱,但刘备却是喝了二两猫尿,自我感觉良好,轻而易举便在人群中分辨出了张温的身份,大步走上来,恭恭敬敬拱手行礼道: “下官刘玄德,拜见太尉!” 嗯,虽说仪态不佳,但这态度还是不错的。 张温微微一颔首,挥袖道:“玄德不必多礼!” “谢太尉。”刘备这才起身。 随后,张温从怀中拿出了那封诏令,朗声大喝道:“天子诏!” 闻言,刘备不由浑身一颤,酒瞬间醒了大半,满脸震惊地看着张温。 啥,天子诏命? 张温却又重复了一遍:“天子诏!” 这下刘备可以确定不是自己听错了,遂赶紧正了正衣冠,随后也顾不得地上的泥尘,直接双膝跪地,大礼参拜道:“臣,刘备,叩见陛下!” 眼看刘备跪了下来,身后的荀攸和城门下的士卒也赶紧跟着跪下,口呼万岁。 张恒也走了过去,落后刘备半个身位跪了下来。 张温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开始宣读诏令。 坦白来说,张恒的文采确实一般,招数中的遣词造句极为粗粝,一封诏命宣读下来,使张温眉头直皱。 不过跪倒在地的刘备,却早已神情呆滞,目光中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神色。 天子封我为徐州牧? 不是郡守,不是刺史,而是州牧! 刘备瞬间感觉一个巨大的馅饼砸在了自己头上,整个人都晕晕乎乎的,比刚才醉酒状态更加朦胧。 倒是身后的荀攸听完诏命的内容后,眼中闪过一抹精光,忍不住看了张恒一眼。 当初主簿问我当取何处立足,如今看来,已经有了答案。 虽说矫诏确实不对,但这般手段,着实令人惊叹! 宣读完毕,张温将诏书递了过去,但刘备还处于大脑宕机状态,压根没注意到。 “玄德……” 张温轻声提醒了一句,刘备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谢恩,同时高举双手接过了诏书。 轻轻的一卷绢帛,在他手中宛若千斤一般。 “敢问太尉,这诏命……” 刘备起身,有些疑惑地向张温问道。 张温早就想好了理由,开口笑道:“玄德有所不知,当初子毅赶赴雒阳接老夫脱身。老夫便想带着陛下一同出逃,只叹董贼爪牙遍地,因此未能成行。不过天子有感玄德之忠勇,便密诏拜玄德为徐州牧,期望玄德能够招兵买马,早日杀入雒阳,攘除奸凶!” 闻言,刘备眼中闪过一抹感动,差点落下泪来。 “天子圣明啊!” 自先祖刘贞失爵以来,刘备这一脉便逐渐没落。到了他祖父刘雄,父亲刘弘时,虽然先后出仕州郡,但也都只是小吏而已。 身为宗室,却落寞至此,已经百余年没有感受过来自天子的关爱了。 更重要的是,哪怕陷入低谷,刘备也从未忘记过先祖的荣光,做梦都想着重振家族。 而今,他总算是做到了。 “天子圣明啊……” 刘备又重复了一句,也不知是在感激天子,还是回想起了家族过往。 张温点了点头道:“天子自是无比圣明,只是沦落于贼臣之手。可越是如此,玄德越得奋发图强,以求早日剿除奸凶,重振我汉家江山。” “不错,太尉此言极是!”刘备神情振奋道,“备在此立誓,有生之年必然铲除逆贼,重现我大汉盛世!” “玄德能有此心,实在难得,天子若知,必然欣慰。”张温笑道。 刘备伸手做了请的手势,“太尉远来辛苦,备早已命人在城中备下酒宴,还请入内一叙!” “那便多谢了。” 张温对刘备拱了拱手。 当下众人一同入城,又开始了胡吃海塞,直到日落方才宾主尽欢。 帮张温及其族人安排了住处后,刘备又赶紧派人将张恒请了过来。 “子毅,咱们现在该什么办?” 张恒前脚刚踏入房间,便立刻迎来了刘备的询问。 早在退兵之时,刘备便问过张恒类似的问题,当时被张恒推脱了过去。可如今忽然得了一个徐州牧的头衔,刘备欣喜若狂的同时,也有些惴惴不安,实在难掩心中的激动,便赶紧问计于张恒。 “还能怎么办,自然是率大军前往徐州赴任。”张恒笑道。 “可是……”刘备有些担忧道,“如今的徐州刺史陶恭祖,可不一定会欢迎咱们。” 徐州当然是有主的,前年陶谦就被朝廷任命为徐州刺史。这两年的时间,倒是把大半个徐州经营得有声有色。 刘备此时出任州牧,毫无疑问是争地盘的行为。 张恒笑道:“玄德公此言差矣,陶恭祖身为刺史,只有监察官员之责。但您如今可是州牧,徐州大小事务皆可一言而决,便是他陶恭祖,也能随意罢免。” 州牧就是合法的土皇帝,含金量不言而喻。 “话虽如此,只恐陶恭祖不愿屈居人下。”刘备苦笑道。 “陶恭祖是个体面人,他会知道进退的。但若是他不愿体面,那咱们就帮他体面。” 张恒淡淡说道,眼中忽然露出一抹杀意。 陶谦手中虽有数万人马,但战力着实一般,和酸枣诸侯之流没什么区别。 而刘备麾下的军队,可是能和西凉军打得有来有回的。 真要是陶谦不愿乖乖就范,张恒随时能把他收拾了,同时还可以顺手清理一遍徐州境内的事件门阀。免得将来治理地方的时候,还要被这些混蛋掣肘。 “子毅之言是也。”刘备点了点头道,“但我与陶恭祖皆为大汉之臣,不到迫不得已只是,实在不愿兵戎相见,如今只盼望他能顺应朝廷诏令。但若他顽固不化,那也怪不得咱们了。” “玄德公英明!”张恒拱手笑道。 “那何时出发前往徐州?” 难得有一块自己的地盘,刘备的心早就飞到徐州去了,以至于连刚才酒宴上的佳肴都味同嚼蜡。 “虽说兵贵神速,但此去徐州足有千里之遥,倒也不能仓促。不过大军早已休整完毕,明日便可下令收拾行装,三日后正式出发。” 刘备点头笑道:“好,便依子毅所言,三日后出发!” “不过……”张恒笑道,“在出发之前,还有一个地方,玄德公恐怕得亲自走一趟。” “何处?”刘备满脸不解道。 眼下还有什么事,比入主徐州更重要? 张恒笑道:“徐州地方数千里,百姓何止千万,想要治理这么大的地盘,非得智能之士辅佐不可。玄德公,咱们如今可以算得上兵强马壮,但手下的治郡之才,却着实少了些。” 闻言,刘备也苦下脸来。 他何尝不知道人才的重要性,只是这时代知识都被世家门阀垄断,那些人又怎么可能看得上刘备这个破落宗室。 是以,刘备虽征战数载,但麾下除了关羽张飞之外,并无一位文臣。 “大才难寻,又岂能随便找到。”刘备摇头笑道,“不过子毅你乃惊世奇才,便是治理整个天下亦不在话下,更遑论小小的徐州。” 闻言,张恒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好家伙,敢情你是打算压榨我一个人是吧。 好用就往死里用是吧,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刘大耳,你不厚道啊! “玄德公说笑了,在下这点微末才能,实在不值一提。不过眼下却有一个地方,人才如过江之鲫,数不胜数,玄德公不妨走一趟,想来必有所获!” 一听这话,刘备顿时来了兴趣,连忙挑眉问道:“何处?” “自古汝颍之地,贤才众多,更有真正的王佐藏于其间。若能得之,便如龙腾九天,虎生双翼,大业可期也,玄德公岂有意乎?” 张恒摇头晃脑,犹如吟唱咒语一般,眼中的光芒却越来越盛。 荀氏的工具人们,我来了! ------------ 第一百九十三章错把萝莉当成宝 三日后,大军正式启程,踏上了前往徐州的路程。 刘备采纳张恒的建议,准备前往颍川招贤,于是便把军队交由关羽统领,自己却只带着太史慈连同两千亲兵南下豫州。 随行的人除了张恒、太史慈之外,还有荀攸、郭嘉以及张温。 这俩一个是荀氏族人,一个是荀彧挚友,说不准能有些作用。 至于关羽率领的大军,张恒建议横跨兖州而奔徐州,最后在彭城先驻扎下来,散播刘备即将出任徐州牧的消息。 此举一来可以试探陶谦的态度,二来也能随时北上,与泰山郡连成一片。 徐州治下共五个郡国,从北到南分别是琅琊、东海、彭城、下邳、广陵。 从地理位置,经济开发程度来说,都是北边的琅琊、东海、彭城更繁华一些。至于下邳南部与整个广陵,却是地广人稀,战略价值并不算高。 此去徐州,张恒已经做好了和陶谦打一场的准备。 如此一来,与东海郡相连的彭城,就成了至关重要的战略要地。率军驻扎在此,一旦战事爆发,大军只需三日便能横跨彭城,直达徐州治所郯县城下。 这等于攥住了陶谦的咽喉,是战是退都占据着主动权。 至于剩下的,还是等刘备从颍川赶过去之后再说吧。 眼看张恒给出了战略指导,刘备当即从善如流,命关羽依计行事,并给了他临阵诀机之权。 初平元年,五月末。 关羽的大纛迎风飘扬在前,率领着大军缓缓出城离开。城中百姓倒是想跟随而去,但眼下却不合适带着,只能等在徐州站稳脚跟之后,再派军队前来接应。 等到大军全部离开之后,刘备等人才慢慢踏上了南下的道路。 不过刘备还是有些怀疑张恒的说辞,路上闲着没事的时候,便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子毅,那颍川郡真有如此多的贤才?” 颍川各大士族的名声,自然如雷贯耳,但盛名之下其实难副的人,刘备也见得多了。 比如酸枣诸侯,哪个在入朝为官之前不是久负盛名,但过往的事实已经证明,这些人不过是只会清谈的货色而已。 真正的大才,哪儿这么好找。 张恒笑答道:“玄德公且宽心,颍川郡内的贤才,犹如过江之鲫一般。其中的治郡之才,更是车载斗量,不可胜数。” “哦,那子毅你不妨说说,都有哪些真正的大才?”刘备笑道。 “前有荀氏八龙、陈氏三君;今有荀氏三若,钟陈郭韩。” 所谓荀氏八龙,便是指荀爽兄弟八人。陈氏三君,则是陈寔、陈纪、陈谌父子三人。 至于钟陈郭韩,则分别是颍川郡内的四大家族。 刘备苦笑道:“子毅,能具体点吗?” “那我便逐个说与玄德公听。”张恒耸了耸肩道,“这颍川郡内第一大士族,便是荀氏。家族子弟多才俊,特别是公达的两位叔父,荀彧与荀谌,皆济世大才也。” “那这二人比公达如何?” 刘备看了看荀攸那木讷的神色,忽然提出了一个相对刁钻的问题。 “不好类比,公达长于军略,但荀谌却长于辩才、政务。而那荀彧,更是号称王佐之才,治军治国,理政安民,皆无所不通,无所不精!” 闻言,刘备不禁愣了一下。 他还是第一次见张恒给别人如此高的评价。 无所不通,无所不精,这不正是你张子毅的真实写照嘛。 于是刘备更好奇了,忍不住问道:“那荀彧如此大才,但不知比子毅你如何?” “在下?”张恒摇头笑着自嘲道,“自然是胜我十倍百倍。” 刘备马上摇了摇头,“我不信。” 张恒又把雒阳城中,营救荀攸和荀爽的过程说了一遍。 “玄德公,当时在下邀慈明公举族前来投奔,他虽未有答复,却也有些意动。如今玄德公贵为徐州牧,又亲自前往招揽,足可见咱们的诚意,他荀氏也该点头了。” 当时局势未明,说荀爽谨慎也好,待价而沽也罢,不能仓促决定也是情理之中。 但现在身为徐州牧的刘备亲自前往,再不答应,那可就是给脸不要脸了。 来之前,张恒已经提前弄好了几份奏报,只要荀爽那老家伙敢不同意,张恒马上就让张温上疏,征调荀彧兄弟几人入徐州为官。 什么,你敢不去,那就是违抗天子诏令,下场自己掂量一下。 到时候荀爽那个寡妇女儿,正好可以名正言顺地抢过来暖床! 一想到荀采那摇曳的身姿,张恒便忍不住有些心猿意马。 “子毅?” 刘备见张恒忽然陷入沉思,脸上还露出了变态的笑容,不禁愕然提醒道。 张恒这才回过神来,急忙收敛了脸上的笑容。 “玄德公,夏日炎炎,咱们不妨加快些速度。” 刘备大笑点头道:“好,我倒要看看这颍川大才,究竟是何等模样。” 荥阳至颍川这条路,张恒已经走过数次,自然轻车熟路,只两日的时间,一行人便抵达了荀氏所在的颖阴县。 不过还没来得及入城,一行人却在城外碰到了几个女子,正是荀采、蔡琰、蔡婉,以及寄居在此的董白。 烈日当空,天气炎热,几女在家中待得烦了,便外出纳凉,正好碰见了疾驰而来的刘备一行人。 似然分别还不到一月,但时值盛夏,几个女子早已褪去春装,穿上清凉的衣衫,因此显得愈发水灵。 尤其是荀采,一身罗裙穿在身上,将她那傲人的身材展现得淋漓尽致,站在几位太平公主中间,犹如鹤立鸡群。 张恒驻马对荀攸笑道:“公达,此番不请自来,还是让慈明公提前知道为好。公达不妨先去通报一声,我等才好入城。” “正是此理。”刘备也点了点头笑道。 “遵命!” 荀攸一抱拳,率先纵马入城通报去了。 张恒又向刘备建议道:“玄德公,咱们此来是为招贤,若率大军入城,难免惊扰当地百姓,倒是不美。不如让大军在城外驻扎,只让子义率百人随行保护即可。” “子毅之言有理。”刘备从善如流,点头应了下来。 做完这一切后,张恒却向众女走了过去。 而荀采等人的目光,也早被疾驰而来的大军吸引,正疑惑惊惧间,忽然见张恒纵马而来,这才放下心来。 到了近前,张恒下马冲众女拱手笑道:“几位娘子,在下有礼了!” 荀采等人连忙福身还礼。 “见过世兄!” 张恒挥了挥手笑道:“一别旬月,娘子可还安好。” “劳世兄挂念,妾身一切安好。” 荀采神情不卑不亢,声音清冷无比,犹如炎炎夏日的一汪清泉,听得张恒心旷神怡。 如此清丽绝尘的气质,再配上她这一身紫红色萝裙,宛若高天之月,令人心生向往。 这一刻,无论是安静恬淡的蔡琰,还是俏皮灵动的蔡婉,亦或是娇憨可人的董白,在张恒眼中都失去了应有的风采,沦落成了荀采的陪衬。 见张恒盯着自己好一顿打量,荀采心中生出了一丝别样的悸动,说不上害羞还是厌恶,却不禁俏脸一红,只好轻启朱唇来扯开话题。 “但不知世兄何来?” 张恒笑道:“前线战事已毕,我随玄德公赶赴徐州,正好路过颍川,便来看望慈明公。” “多谢世兄挂念,家父尚且安好,世兄可自行入城拜见,妾身还要与几位妹妹采摘荷叶,失陪了。” 说实话,荀采原本对张恒的印象还是很不错的,虽说不上喜欢,却并不讨厌。只是今日不知为何,她总感觉张恒的目光带着一丝侵略性,让她极不适应,便找了个借口赶紧离去。 “娘子请便。” 张恒自然没有留有把人家留下,便拱手笑道。 荀采几女对着张恒一福身,转身而去,留张恒一人在原地。 唉,年少不知少妇好,错把萝莉当成宝。 这荀采娘子,倒是越来越勾人了。 正当张恒浮想联翩之时,刘备却走了过来,看了看还未走远的几个女子,又看了看仍旧伫立在原地的张恒,不禁打趣道: “子毅,看上谁家女子了?” 张恒连忙摆手道:“玄德公,可不敢乱说,那几位女子分别是荀慈明之女与蔡伯喈之女。” “那岂不是正好。”刘备大笑道,“一个是荀氏家主,一个是当世大儒,也只有这般人物的掌上明珠,才配得上子毅。” 闻言,张恒马上对刘备投去了赞赏的目光。 你说得好有道理,我竟无言以对。 ------------ 第一百九十四章各怀鬼胎(上) 张恒与刘备在城外等了不到一个时辰,便见一群人从城中出来,正是荀氏子弟,为首之人赫然是当代家主荀爽。 荀氏固然想要刘备一个态度,但尊重是相互的,刘备既然亲自来了,他率族人出城相迎也是应有之理。 整个荀氏嫡系子弟不过百余口人,今日出城的却有五六十人。阵仗之大,连张恒都有些惊讶。 看来荀爽这老家伙已经做出了选择。 “玄德公,那人便是当朝司空,荀慈明。” 随着张恒的介绍,刘备赶忙大步迎了上去,满脸笑容道:“拜见司空!” “玄德公不必多礼,不必多礼!” 荀爽赶忙将刘备扶了起来,满脸笑容道:“老朽前些日子已上表辞官,如今不过是山野村夫而已,倒是当不得玄德公如此大礼。” 他如此说着,身后以荀彧为首的荀氏子弟纷纷向刘备大礼参拜。 “参见玄德公!” 刘备赶忙双手虚扶,示意众人免礼。 一番寒暄之后,荀爽挥手道:“玄德公远道而来,未曾远迎,还请恕罪。老朽已在家中备下薄酒,还请赏光一叙,请!” “慈明公相请,备不敢推拒。”刘备笑着应道。 当下二人大笑携手入城,身后跟着张恒和一群荀氏族人。 荀棐找了个空档凑到了张恒面前。 “兄长近来可好?” 张恒笑着回礼,“旬月不见,贤弟别来无恙。” “承蒙兄长挂念,小弟一切安好。” 这时,张恒忽然注意到荀棐身旁有一个二十七八岁的青年男子,却是举止优雅,气质脱俗,心中不由得嘀咕起来。 此人方才就站在荀爽右手边的位置,绝对是荀氏核心成员。而且这份气度也非常人能够拥有,如果自己没猜错,此人应该就是荀彧了。 这时候,荀彧也注意到了张恒的目光,赶紧微笑以示善意。 见状,荀棐连忙介绍道:“兄长,这位是小弟从兄荀彧,字文若。” 果然是这家伙! 张恒连忙拱手道:“哦,原来是王佐之才荀文若,久仰久仰!” “都尉客气了,不过区区虚名而已。”荀彧赶紧还礼谦虚道,态度不卑不亢。 颖阴县并不大,规模只相当于后世大一些的村镇而已,所以哪怕是下马步行,一行人也很快抵达荀府。 荀棐向张恒告了声罪后,便跑去安排酒宴事宜去了。 至于张恒,身为客人,他也只能跟着荀爽、刘备入厅堂叙谈。 只是刘备身份特殊,入屋之后荀爽便挥手命族人散去,只留荀彧与荀谌,又请来了蔡邕作陪。 接下来,自然是一些没营养的场面话。 席间,张恒才知道前些日子荀爽与蔡邕便一同上表辞官,如今又回归了白身状态。 没办法,得罪了董卓,又逃出京城,不主动辞官难道还等着董卓把自己罢免? 这两个老家伙倒是明智,不像自己伯父,如今仍不肯辞官。 望着谈笑风生的三个老头,张恒忍不住腹诽道。 众人闲谈了一会,紧接着便迎来了刘备最喜欢的吃席时刻。 一顿酒喝下来,倒也宾主尽欢,荀爽又命荀棐给刘备等人安排住处。 …… 书房内。 让儿子安排刘备等人去休息后,荀爽便把两个侄子连同荀攸一同叫了过来,准备开个小会。 “文若,今日席间你已见过那刘玄德,且说说你的看法。”荀爽开口问道。 闻言,荀彧摇头淡淡笑道:“叔父何必以貌取人,仅不到两个时辰而已,侄儿也看不出什么。” “但刘玄德亲自前来,咱们该如何行事?” “自然是察其言,观其行。”荀彧分析道,“刘玄德之生平,侄儿这些日子也请人查探了一番。他本为高祖苗裔,只因先祖失爵才流落市井。少时拜师大儒卢子干,后又投笔从戎,从军征讨黄巾,屡有战功却不得封赏。 今次众诸侯联合讨董,他更是率先出兵激战董贼,连战皆胜。上次张子毅回去之后,更是在荥阳外与贼军决战,打得董贼大败而归,仅以身免。 论迹不论心,仅从行迹来看,此人自是英雄之主,汉家忠臣!” 闻言,荀爽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如此说来,文若是打算投奔于他了?” 荀彧摇了摇头,“不过是分析而已,事关全族兴衰,侄儿不敢妄言,还请叔父决断。” “少来这套。”荀爽笑骂道,“老夫已年过六旬,还能活几年,我荀氏还要靠你们支撑。若有想法,尽可直言,切不可顾左右而言他。” 这时候,荀谌忽然拱手道:“叔父,侄儿倒有不同见解。” “有话直说。” 荀谌笑道:“方才兄长已经分析过刘玄德之行迹,侄儿亦深以为然。不过席间看他对张子毅的态度,却是无比亲密,宛若兄弟手足一般。由此可见,刘玄德乃宽仁之主。” 闻言,荀彧忽然想到了上赶着去投奔刘备的郭嘉。 奉孝天性浪荡,在此人麾下却如鱼得水,可见宽仁之说并非虚言。 听完两兄弟的发言,荀爽算是咂摸出点味道来了。 性情宽仁,忠心报国,英武雄才,这三样品质放在一个人身上,那就是妥妥的明主贤君! 而且刘备亲自屈身前来,自己想要的态度也有了。 平心而论,刘玄德倒真是值得投奔之人。 荀爽捻着胡须道:“诚如二位贤侄所言,投奔刘玄德也无不可。只是……不知我荀氏投奔过去,是否能获重用?” 作为家主,他不得不为家族地位考虑。 “叔父何必担忧,以我荀氏子弟之才,何愁不被重用!”荀谌满脸自信笑道。 “话虽如此,但……”荀爽摇了摇头道。 他毕竟比荀谌多吃了几十年的饭,对于这世道看得更为清楚。 古往今来,多少有志难伸,有才难展的仁人志士,最终都落得个郁郁而终的下场。 人生在世,只有才能是不够的。 想着,他便扭头看向荀攸:“公布,你如今在刘玄德麾下担任何职?” “叔祖,孙儿如今出任军师中郎将,参军事。”荀攸答道。 身份的敏感性,让荀攸在这件事上不好插话,荀爽不问,他也乐得沉默。 “老夫问的是职权如何?” 眼看荀爽把话挑明了,荀攸也不好再打太极,只得苦笑道:“叔祖有所不知,玄德公麾下,大小事务皆是张子毅一言而决,其余人皆无决断之权。不过先前一直与董贼对战,如此行事也在情理之中。今后到了徐州,具体职权如何委任,只怕还要重新斟酌。” 荀攸的本意是想告诉荀爽,自己手中暂时没什么权力,但荀爽的关注点却不在此,闻言立刻满脸震惊道: “什么,军中大小事务,张子毅皆可一言而决?” ------------ 第一百九十五章各怀鬼胎(中) 如今的刘备集团,还没有一块正式的地盘,说是草台班子也不为过,权力的划分自然极为模糊。 张恒身为军中主簿,掌军事,手中又有刘备赐予的佩剑,严格来说,是可以征调所有将领兵马的,尽管他很少动用这个权利就是了。 但在外人看来,这简直难以理解。 “为人主者,不可一日无权。刘玄德把如此大的权力赐予张子毅,就不怕自己被架空?”荀爽皱眉问道。 荀攸摇了摇头,“叔祖有所不知,当初酸枣会盟时,张子毅代表张太尉,手中虽无兵无将,但足可称得上是一路诸侯。可他却偏偏依附于玄德公,屡屡为其出谋划策。玄德公能有今日之高位,八成都是他张子毅的功劳。玄德公遂心存感激,对其信重有加,可张子毅却从不擅权行事。可见其人心念纯粹,并非贪恋权势之人,自然不必担心。” 闻言,荀爽先是面露震撼之色,随后却深有感触道:“不贪权,不贪财,这说明他张子毅求的是青史留名,倒也是个心性坚韧之辈!” 荀彧忽然开口道:“叔父,咱们荀氏若想在刘玄德麾下占据一席之地,除了展现自身才能之外,怕还是要落在这张子毅身上。” “文若此言何意?”荀爽有些不解道。 荀彧淡淡一笑,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 “纵观历朝历代,功臣得以荣华遍地,善终乡里者,皆是君主的元丛旧部,或是与君主结为姻亲者。如今刘玄德麾下,只有张子毅与咱们荀氏略有交情,不妨从他入手。” 荀彧虽无心权术之争,但为了族中子弟考虑,也为了家族的名声,荀氏一旦投奔刘备,肯定要占有一席之地。 如今刘备已然成为一方诸侯,元从旧部是赶不上了,所以只能从第二条路考虑,也就是用所谓的联姻来巩固地位。 荀爽点了点头,深以为然道:“联姻倒也是可行之法,只是不知刘玄德是否娶妻。” “叔父,刘玄德已年近三旬,怎么可能没有娶妻生子,我荀氏女决不可与人做小。”一旁的荀谌摇头道,“倒是张子毅,看上去年岁尚浅,应该还未婚配。” 二人说着,便把目光投向了唯一的知情人荀攸身上。 “这……”荀攸苦笑道,“玄德公的确有妻儿,不过前些年连番征战,皆殁于动乱之中,如今却是孤身一人。” “如此甚好!” 荀爽闻言大笑道,却忽然反应过来这话有些不合时宜,只得尴尬的轻咳两声掩饰过去。 “老夫的意思是,若刘玄德能娶我荀氏女为妻,便皆大欢喜。嗯……若能让张子毅也娶一个,自然最好不过。” 话说到这里,荀爽忽然想起当初从雒阳逃亡时,张温让张恒娶自己女儿荀采为妻的场面。 唉,草率了,那一拳不该打的。 那张伯慎固然言语可恨,但也不失为一个好的提议,只可惜女荀不愿再嫁,着实令人头疼。 “公达,此事便交于你去办吧,先探探刘玄德与张子毅的口风。”荀爽吩咐道。 “唯!” 尽管荀攸认为荀爽有些贪心,但还是赶紧拱手应了下来。 “老夫累了,你们暂且退下吧。” 眼看商议得差不多了,荀爽又忧心女儿的终身大事,便挥了挥袖,遣散了三人。 “叔父安歇,侄儿告退!” 三人站起来拱手一礼,随后转身而出。 等三人离开后,荀爽却一挥手唤来了管家。 “女荀何在,让她来见老夫。” “唯!” 管家在门外应了一声。 …… 就在荀氏商议家族去留大事之时,荀府客房内,张温与蔡邕对坐饮茶。 “伯慎兄,你前来拜访,不知所为何事?”蔡邕笑问道。 中午宴会结束之后,张温便神秘兮兮地跑了过来,蔡邕只得煮茶招待。 两人闲聊了很长时间,连茶喝了好几壶,但张温还是不肯吐露来意,蔡邕便只好主动开口询问。 “伯喈兄,我此番来此,乃是有一件大大的喜事。”张温满脸笑容道。 蔡邕好奇道:“但不知是何喜事?” “前番雒阳诛杀董贼爪牙,伯喈兄贤婿奋力杀贼,却不幸身殒,我亦甚是痛惜。但人不能复生,令嫒总不能一直守节不嫁,伯喈兄以为如何?” 那还不是你们干的好事! 我女儿成婚的大喜日子,你们却冲进府里一番打砸抢烧,害得我女儿变成了寡妇,现在还好意思提起此事! 一提到卫仲道,蔡邕的脸色马上变得难看起来。 不过听到后面,蔡邕顿时明白了张温的来意。 这老家伙,今天是做媒来了? 也好,你们毁了我女儿的亲事,便再赔给我一门,倒也说得过去。 “伯慎兄的意思,是要为小女寻一门亲事?”蔡邕念着胡须问道。 张温连忙点头道:“不错,自古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令嫒如此下去也不是办法,倒不如再择佳婿,也好琴瑟和鸣。” 蔡邕沉吟片刻,继续开口道:“但不知是谁家的郎君,能让伯慎兄亲自保媒?我蔡氏虽门楣不高,但小女也不是谁都能娶的。” “哈哈,伯喈兄放心,当然不敢委屈了令嫒。”张温笑道,“当下却有一年轻才俊,行止温润如玉,颇有古君子之风,更是允文允武,年纪轻轻便身居高位,与令嫒正好相配。” “伯慎兄就不必再卖关子了,不如直说了吧,其人究竟是谁?” 蔡邕其实已经猜到了,但还是故作不知,好奇地笑问道。 “我族侄张子毅,伯喈兄以为如何?” 果然是张子毅! “甚好,子毅贤侄一表人才,文武双全,如能结亲,倒是小女高攀了。”蔡邕点了点头道。 张温连忙摆手笑道:“伯喈兄这是哪里话,能得令嫒为妻,是他十辈子修来的福气!” 当初蔡邕有感天下将乱,才仓促间把女儿嫁给卫仲道,就是想着万一自己将来遭遇不测,以河东卫氏的势力,也能保护两个女儿。 可要是把卫仲道和张恒放在一起对比的话…… 蔡邕根本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就算用云泥之别来形容,都有些夸奖卫仲道了。 但转念一想,张恒如今贵为刘备集团的二号人物,愿不愿意娶一个寡妇还是两说。 “承蒙伯慎兄厚爱,小女自是愿意服侍张都尉,但不知令侄意下如何?”蔡邕有些迟疑道。 张温当即大袖一挥,满脸豪气道:“婚姻大事,自古便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有我与他父母在此,岂容他自行决定。伯喈兄若无异议,此事就这么定了!” 荀爽老儿,你以为没了你那寡居的女儿,我侄儿就讨不到媳妇了? 有眼无珠的狗东西,现在跪下来求我都晚了! 蔡邕虽无宗族势力,但他本人的名望却远超荀爽,更是桃李遍天下的当世文宗,与他联姻给张恒带来的助力,绝对不次于荀爽。 ------------ 第一百九十六章各怀鬼胎(下) 就在荀爽和张温准备用联姻来加固关系时,客房内,刘备、张恒、郭嘉三人正对坐饮茶。 张恒本来也打算请荀攸过来的,但转念一想,荀攸此时应该被荀爽叫去了,便就此作罢。 “玄德公今日见了那些荀氏子弟,如何?”张恒笑着问道。 就像是相亲一样,荀氏要考察刘备,但刘备集团也得看看他荀氏的成色,值不值得自己拉拢。 刘备晒然一笑,“初次会面而已,看不出什么。不过……这荀氏家风倒是不错,族中子弟看上去都谦和有礼,温润如玉。” “这是自然。”张恒点头笑道,“荀氏毕竟是荀子后人,诗礼传代,治家严谨也是情理之中。至于其才学,日后玄德公便会慢慢发现。” 哪知张恒的这一通夸奖,立刻引起了郭嘉的不满。 “主簿过誉矣,荀氏子弟除了文若、友若之外,其余不过是一群碌碌之徒,不足挂齿。” 刘备立刻好奇地问道:“奉孝此话怎讲,难不成这荀氏尽是一群沽名钓誉之徒?” “去去去,老老实实喝你的酒,这儿没你的事!”张恒挥手示意郭嘉闭嘴,然后又对刘备笑道,“玄德公切不可听奉孝胡言乱语,他先前在人家府上借居,却与多名侍婢有染,最后差点被人家赶了出去,自然心怀怨恨。” 闻言,刘备立刻露出了震惊的神色,上下打量着郭嘉。 “哦,竟有此事!” 看奉孝这小身板,竟能和多名女子有染,没被榨干实属难得。 当着刘备的面被人点破丑事,郭嘉顿时满脸涨红,恼羞成怒道:“张子毅,你怎可在主公面前凭空污我清白!” 张恒却满脸不屑道:“什么清白,那天我亲眼见到人家荀棐要跟你拼命,若非我出手阻拦,你焉有命在?” 就郭嘉这小身板,再来十个恐怕也不是荀棐的对手,被打得满地找牙都算是轻的。 “胡说,胡说!” 郭嘉顿时破防,跳脚大骂道:“就荀棐那腐儒,手无缚鸡之力,如何能是我的对手!” “好,奉孝说得好!”张恒赞叹道,“我与那荀棐公子还算说得上话,稍时便请他过来,与奉孝你比试比试,如何?” 一听说比试,刘备顿时也来了兴趣,满脸期待地看着郭嘉。 但郭嘉却立刻怂了,也不再提张恒污蔑他的事了,只借口推脱道:“我等身在人家府上做客,又怎么好如此无礼,万一失手伤了荀棐,反而不美,主公且不可听信子毅怂恿。” 切,能把怂说得如此清新脱俗,我还是头一回见到。 没了郭嘉的干扰,刘备和张恒再次聊起了荀氏的招揽问题。 “玄德公,此去经营徐州,非数年之功不可安定。在此期间理应减少征战,治理民生,如此方能府库丰实,百姓安居。荀氏子弟多才俊,乃是治理徐州不可或缺的一环。” 张恒这话,等于给未来几年定下了基调。 战争进行的差不多了,接下来该是种田苟发育的时候了。 想要治理好一个偌大的徐州,除了上层决策之外,还需要庞大的中层组织,深入基层将顶层的方略贯彻落实,如此才能上行下效。 而刘备集团现在最缺的,就是这种中层文武。 徐州有五个郡国,数十个县城,张恒纵有通天之能,也不可能一个人治理得完。 而荀氏子弟及其亲属朋党,刚好可以充当这些角色。 这才是张恒执意请刘备亲自来颍川的原因,有了这些人相助,就能迅速搭建起一个完整的政权。 刘备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他虽然不擅政务,却明白基层治理的重要性。 “既然子毅认为荀氏重要,那咱们便尽力招揽就是。” “玄德公放心,在下已有对策,保管将荀氏全族纳入玄德公麾下。”张恒笑道。 这时,郭嘉忽然又凑了上来,贼兮兮地笑道:“主簿若想将整个荀氏绑在咱们的战船上,不妨行联姻之策,请主公娶一位荀氏嫡女为妻。” 额…… 张恒瞥了郭嘉一眼。 这小子当真一肚子坏水,实在是……和我想到一块去了。 可刘备闻言后,却不禁想起了自己前几任妻子,以及死在动乱之中的孩子,神色一阵黯然。 张恒看出了刘备的心思,开口劝慰道:“人死不能复生,还请节哀。可玄德公您如今贵为徐州之主,理应再娶妻生子,以嗣基业,安稳人心。” “子毅之言有理。”刘备叹了口气,缓缓点头道,“可也得看人家是否愿意,此事不好强求。” 对于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的刘备来说,娶谁自然是无所谓的。 “玄德公放心,在下自会妥善处置。”张恒拱手笑道。 …… “父亲,唤女儿何事?” 荀采走进房中,对荀爽福身行礼道。 “女荀啊,为父有事和你说。”荀爽挥了挥手,示意荀采先坐下。 荀采点了点头,在荀爽身旁跪坐下来。 望着自己女儿清冷的面庞,荀爽眼神中流露出一丝痛惜与悲切。 “女荀啊,你夫君亡故已一载有余……” 话还没说完,荀采便脸色猛地一变,冷冷开口道:“父亲想说什么,可是谁又来提亲了?” “没有,没有,无人提亲,女荀莫急……” 荀爽深知女儿性情刚烈,生怕她万一想不开又要自杀,遂赶紧摇头摆手道。 荀采却不信,脸上的神色又冷了几分。 “既然无人提亲,那父亲为何要提起此事?” 荀爽长叹一声,缓缓开口道:“女荀啊,为父只是想着你还如此年轻,这么下去总不是办法。便想问问你,愿不愿意找个好人家嫁了。” “不,女儿绝不再嫁。”荀采拒绝得十分干脆。 “为何啊!”荀爽满脸愁苦道,“为父活着,你嫁与不嫁都行。可等为父死了之后,你一个弱女子孤苦无依,如何过活?” 荀采还是摇了摇头,“女儿能照顾好自己,父亲不必担心?” “说什么胡话……哪有女子不嫁人的。”荀爽摇头叹息道,“为父已经老了,来日不多,生平倒也没什么憾事,如今只希望能给你找个好归宿。若不能亲眼看着你成亲,为父死不瞑目!” 见父亲神情悲切,纵然荀采心如铁石,也不禁微微动容,眼角滑下两行清泪。 思量半晌,荀采才幽幽道:“父亲若执意要女儿再嫁,女儿听命就是,只是……需得答应女儿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荀爽闻言当即大喜道,“只要女荀你肯嫁人,莫说一个条件,便是一百个,为父也答应你!” “请父亲派人将阿蝉接回来,女儿要带着她一起出嫁。” 闻言,荀爽的笑容顿时凝固在了脸上。 所谓的阿蝉,便是荀采与丈夫阴瑜生的女儿阴蝉。 前者荀爽用书信骗自己女儿去雒阳,已经触怒了阴氏,两家就此断绝往来,如今又怎么肯将阴蝉送来。 再者,说到底阴蝉也是阴氏女,凭什么让你荀采带着改嫁。 “女荀,此事……难办啊……” “父亲若不许,女儿宁死也不嫁人。”荀采略有松动的神情又冷了下来。 “好,为父答应你!”荀爽一咬牙道。 ------------ 第一百九十七章妩媚寡妇,君子好逑 这一晚,三方都各怀心思,纷纷以联姻为抓手,找准加盟徐州的差异化赛道,强化双边合作的必要性,复盘过往历史中的成功案例,实现了颍川荀氏与刘备集团的价值同化…… 说人话就是——都在馋彼此的身子! 商议完之后,第二天一大早,三方都开始各显神通,施展起了自己的手段。 得到刘备首肯之后,张恒立刻派人叫来了荀攸,刚好这时候荀攸也正要找张恒商量此事,于是两人一拍即合,针对联姻之事展开了拉扯。 另一边,张温从蔡邕那得到了肯定答复之后,扭头便去找荀爽,想委托他去蔡邕替提亲。 而荀爽见女儿荀采终于同意再嫁,第一时间便想到了蔡邕,准备委托他去提亲。 于是,兜兜转转这么一圈之后,三个老头也开始了拉扯。 “公达啊,此番唤你前来,乃是有一件要紧事商议。” 张恒亲自给荀攸倒了杯茶,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容。 荀攸急忙站起来接过,同时也笑道:“那还真是巧了,在下也有事要与主簿商议。” “那你先说。”张恒挥了挥手道。 荀攸却摇了摇头道:“不,还是主簿先吩咐吧。” “好。”张恒笑道,“说起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玄德公前几任妻子皆殁于动乱之中,如今落得孤身一人。昨日见你荀氏家风甚佳,便想着求取一位贵女为妻。只是玄德公脸皮薄,便委托我来提亲,不知公达意下如何?” 主簿和叔祖想到一块去了? 荀攸心中满是震惊,脸上却不动声色道:“主簿所言极是,主公如今贵为徐州之主,膝下若是无子,何以安定众心。我等身为臣子,理当促成此事!” “哦,如此说来,公达是答应了!”张恒大喜道。 荀攸赶紧正色道:“这是自然,此事下官虽不敢擅作主张,定会极力劝说叔祖!” 本来以为这事有点难度,谁知主簿却提前想到了,如此倒省得我多费口舌。 刘备的事儿定下来了,那就只剩…… 想着,荀攸便把目光放到张恒身上,那张呆板木讷的脸上,立刻露出了不怀好意的笑容。 “主簿,下官记得您好像还未成亲……” “我……”张恒闻言先是一愣,继而摆手笑道,“如今天下大乱,战事繁忙,我辈当以匡正天下为己任。大丈夫何患无妻,此事不急。” “主簿此言差矣!”荀攸赶紧摇头道,“有道是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主簿身负经世之才,必能建功立业,青史留名。可若是没有子嗣,便是立下天大的功勋又有何用。” 不知为何,荀攸一番话说完,张恒脑中便浮现了荀采的身影,不禁摇头一笑。 “公达此言,倒也有些道理,但天下女子多矣,可堪为良配者又有几人。我虽不才,却也宁缺毋滥,等找到合适的人再说吧。” 荀攸微微皱眉道:“主簿方才言我荀氏家风尚可,莫非是戏言?” “公达莫要误会,此乃我肺腑之言,绝无半分虚假。”张恒连忙解释道。 闻言,荀攸忽然捋了捋胡须,自得一笑道:“既如此,我偌大荀氏,难道主簿还找不出一位良配?” “这……” 张恒忽然瞪大了眼睛,明白自己被算计了。 荀攸这什么意思,只有刘大耳一人联姻还不够,非得连我也带上? “公达,你们荀氏是认真的?” “不错。”荀攸点了点头道,“叔祖有言,主公英武雄才,将来必能成就大业。我荀氏甘愿为之驱使,但是……” “得我与玄德公分别娶一位荀氏女为妻是吧。”张恒有些无奈道。 荀攸马上竖起了大拇指。 “主簿英明!” 我英明个屁,你们馋我的身子,你们下贱! 当然……要是荀爽那老家伙肯把他寡居的女儿嫁给我,倒也不是不能商量。 相比张恒和这边的一拍即合,三个老头那边的气氛,可谓剑拔弩张。 荀爽的本意是与刘备和张恒同时联姻,甚至人选他都定好了。 自己的女儿嫁给张恒,再挑一个嫡亲侄女嫁给刘备。 之所以这么安排,一来自己女儿毕竟是寡妇,担心刘备看不上。 二来嘛,以刘备的地位,将来称公封王也不是不可能,他不想自己女儿卷入宫闱之争,整日活得战战兢兢。 可等他找到蔡邕说明来意之后,蔡邕顿时满脸莫名其妙,甚至语气中还带了点嘲讽。 “怎么,你荀氏贵女,居然肯给人做妾?” 荀爽顿时皱起了眉头,语气不善道:“伯喈此言何意?” “何意?”蔡邕捋须冷笑道,“昨日张伯慎已向老夫提亲,为他那族侄求娶小女。” 昭姬命途多舛,刚刚成婚便已丧夫,如今好不容易又寻得良配,你荀爽却来横插一杠子,存心的是吧! 蔡邕固然不爽,荀爽却是勃然大怒。 什么,张子毅娶你女儿? 那我女儿怎么办! “伯喈此言当真?” 蔡邕傲然道:“这是自然,慈明兄若不信,大可找来张伯慎,咱们当面对质!” “可是……”荀爽皱眉道,“公达上午才与我说过,刘玄德同意与我荀氏联姻,他与张子毅分别娶一位我荀氏女子为妻。” “什么,张子毅答应娶你女儿?” 这次轮到蔡邕大怒了。 “这还能有假,伯喈若不信,大可找来张子毅,咱们当面对质。”荀爽冷笑一声,把刚才的话又原封不动地还给了蔡邕。 二人对视一眼,忽然像是明白了什么一样。 恰逢此时,张温推门而出,口中还嘟囔着。 “伯喈啊,那荀爽老儿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竟让老夫扑了个空。也罢,明日再去寻他……” 说着说着,张温忽然感觉气氛有些不对劲,急忙抬起头来,却见蔡邕和荀爽用冰冷的目光看着他,犹如看一个死人一般。 “张伯慎,你干的好事!”俩老头异口同声地怒道。 张温:??? 我怎么了? 蔡邕大怒道:“张伯慎,你一个侄儿想娶几家女子?” “伯喈兄此言何意?” 见蔡邕脸色不善,张温连忙问道。 “休要装傻,你明着向老夫提亲,却暗中授意你那族侄与荀氏联姻……哼,二女共侍一夫是吧,你倒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什么,子毅打算与荀氏联姻,我为何不知? “伯喈兄息怒,此事我确实不知情。” 张温连连摆手道,却立刻被蔡邕走上来一把薅住了衣领。 “老夫不管你知不知情,今日若不给我一个交代,老夫与你没完!” 后面,荀爽虽然没动手,却已经开始左顾右盼,四下寻找趁手的家伙,眼神中带着无尽的杀意。 女荀好不容易同意再嫁,若被你张伯慎搅和黄了,老夫定要让你血溅当场! “二位息怒,息怒,都是子毅那小子自作主张,我实在是不知……啊!” 话还没说到一半,张温的惨叫声便在房间中回荡开来。 …… 张恒和荀攸把联姻之事定下来之后,便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成亲是大事,总得通知父母和伯父张温一声。 想着,张恒便向张温住所走去,却在半路上遇到了荀采。 今日的荀采,身着一件紫色罗裙,手中挎着一个竹篮,头上却只插了一根木簪,整个人看上去温婉而又华贵,清冷而不失妩媚。 “娘子。” 张恒露出了笑容,冲荀采拱手行礼道。 反观荀采,昨日从荀爽处得知了联姻之事,今日再见张恒,神情难免有些不自然,白皙的脸上飞过一抹红霞,遂把头低了下去。 “见过世兄。” 张恒看得心中好奇,心道这娘们儿平日里冷得像冰块,怎么今日却一反常态,居然还脸红了起来。 “娘子何往?” 荀采赶紧答道:“正要出门采买……世兄可要同往?” 啥? 张恒闻言不禁一愣,甚至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女人要约我去逛街? 再看荀采,早已是俏脸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不知为何,她忽然鬼使神差地冒出了后半句话,现在却悔得肠子都青了。 “娘子相邀,在下敢不应命。” 反正也闲来无事,陪美女逛街也不是不能接受,张恒便点头答应了下来。 ------------ 第一百九十八章媚妆 蔡邕房中。 三个老头毕竟年纪大了,虽性情暴躁不减当年,但稍微折腾了一下也都没了气力,最后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 “呼……呼……张伯慎,今日你不给老夫一个交代,休想走出此门。” 蔡邕指着张温的鼻子,气喘吁吁道。 再看张温,却是形容极度凄惨。身上衣衫早在刚才的争斗中被撕烂,连胡须都被薅掉了一大把,头上的冠冕也不知去向,整个人披头散发,还挂着两个大大的熊猫眼。 左边是蔡邕打的,右边则是拜荀爽所赐。 尽管他曾统兵征战十余载,一言断万人生死,但终究架不住两个老头不讲武德的偷袭,心中不免有些凤入牢笼被鸟欺的悲切感。 交代,还有什么好交代的! 张温大怒道:“我方才都说了,你我两家联姻才是正道,婚姻大事向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荀慈明那边不过是子毅私下答应的,又岂能作数?” “这……”蔡邕闻言,目光中闪过一丝迟疑,“当真如此?” “老夫好歹是当朝太尉,岂能骗你!” 见蔡邕还是不信,张温内心深处生出一丝憋屈感。 你们俩打我就算了,居然还敢质疑老夫的人品! 闻言,蔡邕连忙站了起来,拍打了两下身上的灰尘,脸上重又露出了笑容,甚至还伸出手来要拉张温。 “伯慎兄,方才是老夫误会了,误会了……” 误会你大爷! 我从未见过你这等厚颜无耻之人! 张温没好气地打落蔡邕伸过来的手,自己强撑着站了起来。 眼看他俩就要重归于好,一旁的荀爽可不干了。 “你们俩说得再好又有何用,难道那张子毅会听你们的不成?” 当初逃离雒阳时,荀爽虽与张恒相处不多,也看得出张恒是个极有主见之人。 “哼,老夫与他父母皆在,婚姻大事他凭什么不听!”张温满脸傲然道。 荀爽却是不屑一笑,“婚姻之事自然有长辈做主,但我荀氏此番与刘玄德联姻,此乃家国大事,张子毅难道分不清轻重?” 闻言,张温猛然一愣,脸上也露出了迟疑之色。 自己那个族侄的性子,他可太清楚了。私事怎么都好说,可一旦涉及公事,便是他亲爹也不好使。 “唉,说起来都怪我荀氏人才辈出,族中俊杰众多。”荀爽摇头叹息道,“刘玄德欲引我荀氏为臂助,自然地与我联姻。” 见他这副嘚瑟的模样,蔡邕和张温恨不得掐死他。 “你荀氏又如何,难道就高人一等?”蔡邕愤愤不平道。 “谈不上高人一等,但谁让他张子毅想招揽我荀氏。我女儿他娶也得娶,不娶也得娶!” 荀爽负手而立,满脸傲然看着蔡邕,眉眼间尽是挑衅。 我有整个荀氏做嫁妆,你有什么! “我……” 蔡邕有心驳斥荀爽,可张了张嘴,却终究无话可说,眼中闪过一丝黯然。 自己孑然一身,只有声望却无资本,以刘备集团眼下的情况,傻子都知道该选谁。 昭姬,是为父对不住你啊! 张温见蔡邕神色黯然,不禁心生愧疚,毕竟是自己主动向蔡邕提出的联姻。 “慈明兄,我倒有一两全其美之法。”张温对荀爽拱了拱手道,“令嫒嫁与刘玄德为妻,伯喈兄之女嫁与子毅,此外再从你荀氏中择一庶女与刘玄德为妾。如此,你两家皆与刘玄德联姻,岂不美哉!” 蔡邕闻言,当即连连点头道:“好,此法甚妙!” 但荀爽却很干脆地摇了摇头,“老夫以为不妥。” “为何?”张温不解道。 “张伯慎,你是真傻还是假傻。”荀爽皱眉道,“如今乱世,刘玄德身为帝室之胄,将来建功立业,必然要称公封王,便是……也不无可能。老夫可不想自己的女儿卷入宫闱之争。” “那你又把亲侄女嫁给刘玄德?” “有我荀氏子弟在,老夫倒也不怕侄女不受宠。”荀爽捋了捋胡须,满脸傲然道。 张温:…… 面对荀爽这么明显的双标,俩老头彻底无语。 “那就换过来,伯喈兄之女嫁与刘玄德,令嫒嫁与子毅。”张温再次提议道。 荀爽还是摇头,“不妥,联姻之事已然定下,怎好出尔反尔。再者,我荀氏嫡女与刘玄德相配,此乃天造地设。” 好家伙,你这是既要、又要、还要啊! 什么都要了,唯独不要脸。 蔡邕被荀爽气得说不出话来,只用冰冷的目光看着张温。 张温顿时一阵心虚,“伯喈兄,慈明执意如此,我也没办法。你既急于嫁女,不如从荀氏子弟中为令嫒寻一良配,如何?” “好啊,伯喈兄千金贤良淑德,此番倒是我荀氏高攀了!”这次荀爽却答应得很爽快,甚至都还没等蔡邕说话。 “荀慈明,你欺人太甚!”蔡邕当即大怒,同时扭头向张温骂道,“老匹夫,谁说老夫急于嫁女了!” …… 颖阴县集市。 陪美人逛街本是一件赏心悦目之事,更何况这个美人还是自己喜欢的那款,张恒打心底里高兴。 只是……荀采是个清冷的性子,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来,张恒有心打开话匣子,又不知该从何开口,于是双方就这么沉默了下来,气氛颇有些尴尬。 以前没穿越的时候看爽文,男女主角逛街的时候总有登徒子出来调戏,好让男主大显身手,英雄救美,最后俘获美人芳心。 可怎么到了自己这儿,剧本却不按套路走。莫说流氓登徒子,甚至街上行人见了二人,都是一副恭敬拘束之态,便是连靠近都不敢,更遑论调戏了。 其实这也正常,看张恒和荀采两人的打扮,以及身后跟着的侍从婢女,便知道二人身份非富即贵,百姓生怕触怒了二人,纷纷绕着道走。 所以,张恒便没有捞到大展身手的机会。 唉,现实的世界就是这般无趣。 正当张恒百无聊赖之时,荀采却在一个铺面门前停下了脚步。 张恒扭头一看,却是一间卖胭脂水粉的店铺,不禁哑然失笑。 果然,只要是女人就挡不住美妆的诱惑,就算荀采也不例外。 张恒心中暗笑,嘴上却道:“怎么,娘子欲采买些脂粉?” 荀采点了点头,美目若有所思。 又要成亲了,而且还是带着女儿嫁过去。虽说这位张世兄是位大度君子,但自己也要装扮靓丽一些,以此博得他的欢心,免得将来女儿受苦。 张恒哪里知道荀采的心思,还以为找到了表现的机会,当即大袖一挥,豪气笑道:“那咱们便进去吧,娘子喜欢什么只管拿,我来付账!” 闻言,荀采忽然笑了笑。 “如此,便多谢世兄了。”荀采颔首道,“世兄不必如此见外,唤妾身表字即可。” 张恒点了点头,挥手道:“女荀,请!” 进入店铺内,荀采开始挑选脂粉,不过张恒看着看着,却微微皱起了眉头。 荀采注意到了张恒的神色,不禁开口问道:“世兄以为不妥?” “没有没有。”张恒赶忙摇头笑道,“脂粉之物,用作装饰自然是极好的。只是此种媚态妆容,却是妖妇孙寿首创,我不太喜欢。女荀天生丽质,何须用此等庸脂俗粉。” 所谓孙寿,便是东汉著名制饼大师,跋扈将军梁冀的妻子。 此人为虎作伥,狠辣钳忌,贪奢暴虐,为祸朝野,甚至把自家夫君,权倾朝野的梁冀都收拾得服服帖帖。 而这妇人还发明了一种化妆技术,被称之为媚状。便是愁眉、啼妆、堕马髻、折腰步、龋齿笑等等动作仪态组合起来的妆容。 说白了,就是让女子故作柔弱病态,同时却涂上媚妆,以此激起男人心中的保护欲。 孙寿固然是妖妇,但她畏罪自杀后,此妆容却在天下流行开来。时至今日,女子皆以此为美。 这种媚妆对于化妆技术要求不高,但对于仪态却是有极其严格的要求。 试想一个女子打扮得弱不禁风,然后一张嘴却是口吐芬芳,便什么美感也没有了。 张恒之所以皱眉,只是厌恶首创者孙寿,却并非是对荀采有意见。 哪知荀采一听这话,却一把将刚才挑选好的媚妆脂粉尽数退掉,重又挑选了一些淡妆所用的脂粉。 之后两人又在集市上逛了一圈,张恒陪荀采去采买衣服、香料之类的女儿家用品了。 张恒对这些东西素来不感兴趣,哪怕美人在侧,逛久了也不禁有些烦躁,却不好表露出来。 直到两人买完衣服,从店铺中走出时,张恒忽然眼前一亮。 因为前面不远处,却有一个看上去一两岁,如粉雕玉琢般的小女孩,正一个人蹦蹦跳跳地玩耍。 夏日炎炎,但这小女娃却不嫌热,一个人奔来跑去玩得开心,连头发都被汗水粘在了红扑扑的小脸上。 张恒见此,不由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笑容。 许是跑得太快,小女孩忽然脚下一个踉跄,眼看就要跌倒在地之时,张恒眉头一皱,赶忙一个箭步冲了上去,将小女孩扶住。 “小娘子,可不能跑这么快,栽倒了怕是要哭鼻子。” 这小娃娃实在太可爱,惹得张恒忍不住伸出手指,在女孩子鼻子上刮了两下。 这一举动,却把小女孩逗得咯咯直笑,露出了嘴里还没长齐的乳牙。 见状,张恒笑得更开心了。 身后的荀采见到这一幕后,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 片刻后,小女孩的母亲走了过来,对张恒道了声谢后将女孩领走。 张恒的目光便一直跟随着,直到两人消失在人群中,张恒才收起脸上的笑容。 荀采走了上来,开口问道:“世兄喜欢女娃娃?” “不错,倒是让女荀见笑了。”张恒随意笑道。 试问,谁又能抵挡一只会撒娇的人类幼崽呢。 只是这看似不经意间的一句话,却让荀采心中涌出了一股暖流,看向张恒的眼神也变得有几分热烈。 ------------ 第一百九十九章齐人之福 片刻之后,荀采忽然露出了一抹笑容,对张恒道:“世兄,咱们回家吧。” 闻言,张恒不禁神情一振。 “女荀采买完了?” 荀采这才反应过来,刚才自己只顾着买东西,却冷落了张恒。 “嗯,妾身采买完了,不过眼下天色尚早,妾身陪世兄再逛逛吧。” 还逛? 张恒却是误解了荀采的意思,连忙摆手道:“不了不了,一路采买女荀也该累了,咱们还是回去吧。” 闻言,荀采不禁有些失望,却仍点了点头。 路上,荀采忽然开口问道:“世兄随玄德公征战疆场,一定很辛苦吧。” “谈不上辛苦。”张恒摇了摇头笑道。 打仗是个技术活儿,稍有不慎便是连命都没有了,又岂是辛苦二字能够形容的。 荀采却误解了张恒的意思,自顾自道:“也是,世兄是有大志向之人,为了建功立业,哪怕吃苦受累也甘之若饴。” “女荀说错了。”张恒笑道,“其实我这人最是慵懒,能躺着绝不坐着,能坐着绝不站着。倘若条件允许,我宁愿当个富家翁,搂着三五个娇妻美妾安稳度日,饱享清福。” 说着,张恒便叹了口气。 “可眼下这世道,你想安稳,别人却偏不让你如意。人人都想安稳,却人人都不得安稳。也正因如此,我才立志报效疆场,只盼有一日能够四海清平,人人安居乐业。 若真有那一日,我必卸甲辞官,归居乡里。日间耕种垂钓,夜间灯火为伴,余愿足矣。” 张恒缓声诉说着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荀采不禁听得入神。 张世兄之秉性,倒是和外界传闻有所不同…… 回到荀府之后,张恒向荀采拱手告别,便直奔伯父张温住所而去。 而此时,张温正顶着两个大大的熊猫眼,和张恒父母讨论张恒的婚事。 “伯父,您这是……” 张恒对三人行礼后,便看见张温脸上的淤青,不禁疑惑道。 闻言,张温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指着张恒骂道:“还不是你这厮干的好事!” “我……” 张恒满脸莫名其妙,心道这老家伙莫不是挨了人家两拳,被打坏了脑子。 “哼,昨日老夫去寻那蔡伯喈……” 张温冷着脸将事情的经过讲了一遍,听得张恒那叫一个目瞪狗呆。 我这边正筹划着和荀氏联姻,你却跑去为我求娶蔡琰? 这算什么事啊! 你挨打也是活该! 不过毕竟是长辈,张恒只得苦笑道:“伯父受累了,敢问此事最后如此解决的?” “解决?哪有什么解决之法!”张温没好气道,“老夫告诉那两个老家伙,反正他们女儿都是寡妇,想入我张氏家门,就都嫁过来吧,二女共侍一夫也未尝不可!” “伯父说笑了,此事他们如何会同意。”张恒摇了摇头道。 这时代比的是门第高低,可不看你有没有嫁过人。 荀采是荀氏嫡女,蔡琰更是蔡邕的嫡长女,嫁给张恒可以,做妾却是万万不能的。 “谁不同意谁就不嫁!”张温冷笑道,“时代变了,就眼下这世道,他们纵然再是高门世家又如何,还不是谁拳头大谁说得算。董贼横行京城,麾下将士不知糟蹋了多少良家女子,甚至董卓本人连先帝的妃嫔都肆意凌辱,谁又敢说什么了。 子毅你如今贵为刘玄德军中主簿,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算是他们高攀了才是!” “兄长说的有理!” 张岳倒是立刻点了点头,发自内心为儿子感到骄傲。 “算了吧,以势凌人,非君子所为。”张恒摇头苦笑道,“伯父,父亲,咱们此行是为了招揽荀氏,还是娶荀氏女为妻吧。” “不行!” 张温却立刻摆手道。 毕竟昨天是他腆着脸去找蔡邕,如果最后张恒娶了荀爽的女儿,传出去他岂不成为了寡信之徒。 “婚姻大事,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子毅,此事你莫管了,一切由老夫与你父亲做主,管教你抱得美人归,却也不耽误联姻大事。” 无奈,张恒只好点头称是。 别看张温在张恒面前把话说得盛气凌人,但如果时间退回到一个时辰之前…… “慈明兄,伯喈兄。”张温脸上满是讨好的笑容,对二人谄媚道,“眼下事已至此,小弟倒有一计,或可促成皆大欢喜之局面。” “说。” 荀爽和蔡邕同时冷声道。 “既然二位都相中了子毅,不如二女共侍一夫,岂不美哉!” “好啊。”荀爽马上接口冷笑道,“伯喈之女愿意为妾,老夫倒无异议。” 蔡邕顿时勃然大怒,“就算都嫁过去,也是你女儿做妾。” “我荀氏女绝不可能与人做妾!”荀爽立即反驳道,气得连胡子都揪掉了几根。 “令嫒早已嫁人,且生养过一女,只怕人家张子毅未必肯娶!” 这句话直接戳中了荀爽的痛处,更何况荀采还要求带着女儿一起嫁过去,弄不好张恒真不一定愿意要。 “蔡伯喈,别忘了令嫒也曾嫁过人。” “只行过礼却未洞房,算不得数。”蔡邕挑眉得意道。 “枉你蔡伯喈还是当世大儒,竟这般无耻……” “好了好了,二位贤兄且稍安勿躁。”张温摆手笑道,“都是妻,没有妾,如何?” 而言,二人皆对张温怒目而视。 “胡说八道,自古皆是一夫一妻,岂有二妻之理,此言于礼不合!” “不错,老夫翻遍古籍,也未见有过先例。如此行事,我等必为天下笑柄。” 张温摇头苦笑道:“二位何必如此迂腐,如今乱世危局,事急从权。男婚女嫁,无非是子嗣传承问题。两位贵女一起嫁过来,我张氏皆以正妻之礼待之,将来谁先诞下子嗣,便立为嫡长子,用作承袭家业,如何?” “不可!” 俩老头异口同声地拒绝道。 张温也不气馁,继续笑道:“那便这样,慈明兄之女生出的孩子承袭家业。伯喈兄之女生出的孩子,却让他改姓为蔡,为你蔡氏传承香火,如何?” 此言一出,荀爽和蔡邕皆神情一滞,继而认真思索起来。 蔡邕膝下无子,后继无人一直是他的心病,随着年事渐高,虽有遗憾却也只能如此了。但如今一听张温开出的条件,顿时心思又活络了起来。 而荀爽则想着女儿好不容易答应再嫁,而且还带着个拖油瓶,生出的儿子能承袭家业就已经足够了,也不好再要求太多。 思量半晌之后,荀爽缓缓开口道:“此事……还得容老夫三思。” 张温闻言一笑,心道荀爽这边算是成了,便赶紧把目光放在了蔡邕身上。 “伯喈兄以为如何?” 蔡邕则是皱眉道:“那张子毅果真如此大度,愿意让儿子改姓?” “这又何难,不过仅限一子,再多可不行。”张温笑道。 蔡邕点了点头道,“一子也足够了。既如此,老夫也无异议。但就算儿子不能承袭家业,我蔡伯喈之女仍是妻,并非妾!” “这是自然,还请伯喈兄放心!”张温满口答应道。 ------------ 第二百章乖侄子 三方又历经多番协商之后,联姻之事总算是敲定了下来。 张恒同时迎娶荀采和蔡琰,且都是正妻,地位礼遇规格一切平等。 作为交换条件,荀采可以带着她女儿阴蝉一起嫁过去,将来生出的第一个儿子,作为嫡长子作承袭家业。 而蔡琰这边,将来第一个儿子则是过继给蔡邕为孙,以承宗嗣。 关于这两个条件,张恒都看得很淡。 儿子无论姓什么,都改变不了他是自己儿子的事实。 至于荀采带个女儿嫁过来,就更不成问题了。张恒还不至于连一份嫁妆都不舍得。 而刘备那边,荀爽则是安排了侄女荀璐嫁过去联姻。 昔年,颍川荀氏家主荀淑品性高洁,又喜好赈济穷乏,世人感其德行,遂尊称其为神君。后荀淑生下八个儿子,便是著名的荀氏八龙,其中就包括了荀爽。 而这位即将嫁给刘备的荀璐,便是八龙中排行第七的荀肃的嫡女。 如此身份,倒也对得起刘备了。 成亲是人生大事,往往官爵越高,流程就越繁琐,所消耗的时间也就越长。 特别是刘备,如今贵为徐州之主,身上又有个宜城亭侯的爵位,肯定不能仓促。而荀氏也是天下名门,嫡女出嫁自然也不能落了排场。 于是在三方敲定联姻人选的第二天,便紧锣密鼓地忙碌了起来。 首当其冲便是出面提亲之人,本来蔡邕是最好的人选,但奈何他女儿也要嫁给张恒,自然不好出面操办此事。 于是乎,刘备便想到了恩师卢植。 一者,卢植身为当世大儒,由他出面替自己向荀氏提亲合情合理。 二者,卢植自去年在朝堂上硬刚董卓之后,便辞官归乡,不问世事。可眼下兵荒马乱的,刘备实在担心老师的安危,便打算趁机请他举家而来,将来随自己一起入徐州。 当然,如今刘备算是有了出戏,也有些想在老师面前表现一番的意思。 但张恒这边,却有些犯难。 刘备有老师卢植可以提亲,自己找谁去? 好在荀氏主动出面,帮他解决了这个难题。 颍川陈氏家主陈纪与荀爽交好,又是一方大儒,自然是最合适的提亲人选。 定下联姻的第二天,荀爽便派儿子荀棐动身前往陈氏,将陈纪请了过来。得知此事后,陈纪当即捋须大笑,欣然应允下来。 值得一提的是,陈纪来的时候还带了一个年轻人,正是他的长子陈群。 见到陈群之后,张恒的心思顿时又活络了起来,便暗中怂恿即将成为自己小舅子的荀棐,去勾搭一下此人。 只可惜不知为何,陈群好像对自己乃至整个刘备集团都不感冒,约了好几次,都被他以各种理由拒绝。张恒便也只能就此作罢。 陈群此人,堪称全才,只是每一项都不突出,硬要评价的话,算是个弱化版的荀彧,作为平替还是不错的。 只是现在有了荀彧,陈群又不愿搭理自己,张恒的心思也就淡了。 联姻在即,当荀府所有人都开始忙碌的时候,作为主角的张恒却成了闲人一个。 不,确切来说,张恒也没闲着,这几天他老是往荀彧那儿跑。 之前张恒不好表现得太过热忱,眼下荀氏归附刘备集团已经是板上钉钉,提前跟大舅哥兼未来的同事联络一下感情,谁也说不出什么。 只是去了几趟之后,张恒就不去了。 论品行,荀彧是个真正的君子。舍此之外,待人接物也无可挑剔。与之相处交谈,令人如沐春风般舒爽。 可越是这样,张恒就越觉得无趣。 这家伙年纪轻轻,却跟个老油条一般油滑,简直无处下口。 相比之下,还是看郭嘉勾搭荀府婢女更有意思。 嗯,这几天下来,郭嘉又得手了好几回,宛若一台人形自走炮,少女收割机。 除此之外,张恒还喜欢去找荀攸,两人时常聚在一起商议入徐州之后的部署。 哪怕讨论不出结果也无所谓,只听荀攸喊自己一声姑父,张恒就能开心一整天。 这一日,张恒观摩完郭嘉勾搭小娘子之后,便又大摇大摆向荀攸住处走去。 刚好此时荀攸正准备出门,老远看着张恒向自己走来,当即脸色大变,急忙就想低头离去,却还是被眼尖的张恒给叫住了。 “公达何往?” 张恒大声笑道,一路小跑了过来。 唉! 荀攸心知躲不过了,便长叹一声,拱了拱手道:“主……拜见姑父!” 哎,乖侄子! 张恒脸上的笑容从未如此灿烂。 “公达不必多礼。”张恒笑道,“我与女荀还未成婚,如此称呼倒是折煞我了。即便成婚之后,咱们也不必拘泥于俗礼,平辈论交,表字相称就好。” 闻言,荀攸这才松了口气,点头道:“多谢主簿体谅。” 张恒今年不过二十岁出头,而荀攸却已经是个三十多岁的中年大叔,而且两人之前还是上下级关系,如今忽然改口叫姑父,说实话荀攸还真有些不适应。 “哪里哪里,君子之交,本该如此。”张恒一挥手笑道,表现得十分大度。 可他话音刚落,身后便响起了两声轻咳。 张恒扭头一看,却是荀采不知何时站在了自己身后。 “女荀?” 张恒下意识张嘴道。 荀采却没看张恒,径直走向荀攸。 “姑母。”荀攸赶紧拱手行礼。 荀采点了点头,“公达,方才听闻你要与张世兄平辈论交,妾身以为不妥。你虽年长一些,但称呼上可不能乱了辈分,免得别人说我荀氏子弟不知礼数。公达以为如何?” 闻言,荀攸顿时一脸委屈。 话明明是张子毅说的好吧,怎么能怪到我头上来。 但见荀采语气清冷,神情严肃,荀攸吓得也不敢反驳,赶紧拱手道:“姑母教训的是。” 随即,荀攸再度向张恒行礼道:“攸见过姑父!” 哎,乖侄子! 张恒心中再次乐开了花,嘴上却满不在乎道:“公达不必拘礼,左右不过是个称呼的事情,何必如此认真。” “世兄此言差矣,礼不可废。”荀采却是坚持己见。 对此,张恒也只能报以苦笑,同时对荀攸送去了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 不过,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荀采摆起架子训斥人,倒是一副老气横秋的模样。 ------------ 第二百零一章卢植 荀攸被荀采训了一通,虽然有些郁闷,却是敢怒不敢言,赶紧找了个理由告辞而去。 如此一来,庭院中便只剩下了张恒与荀采二人。 “女荀,今日怎的如此有空。”张恒笑道。 荀采摇了摇头道:“世兄,妾身是专程来寻你的。” 刚才荀采见张恒从庭院中路过,便一路跟了上来。 “找我?”张恒有些不解道,“找我何事?” 荀采娥眉微皱,迟疑了一会儿后才轻启朱唇道:“世兄,想必你也知道。数年前妾身曾出嫁阴氏,诞下一女,名为阿蝉……” 听到这里,张恒不禁点了点头。 “此事我倒有所耳闻,孩子才不过几个月大小,阴氏少君便一病不起,不久亡故。唉,女荀你也是个可怜人啊!” “不,妾身要说的不是此事。”荀采摇了摇头道。 “那是何事,你尽管直言。” 见荀采似乎有些难以启齿,张恒便鼓励道。 荀采犹豫了好一会儿,才终于鼓起勇气对张恒道:“妾身前往雒阳时,阿蝉方才不满一岁,如今妾身已快一年没见到自己的女儿了。世兄,咱们成亲……妾身想带着阿蝉,还请世兄准许。” 说到最后,可能是因为过于思念女儿,荀采眼角竟流出两行清泪。 见状,张恒微微摇头叹息。 可怜天下父母心,这世上唯一对你毫无保留的人,可能就只有父母了。 想着,张恒从怀中掏出了一方手巾,走到荀采面前,伸手帮她拭去眼角的泪水。 “女荀啊,此事我已知晓。”张恒柔声安慰道,“你尽可将令嫒带过来,我必然对其视若己出。将来长大成人之后,我便给她寻个好人家,再备上一份厚厚的嫁妆,定让她风风光光的出嫁!” 闻言,荀采眼中满是感动,赶紧对张恒福身行礼道:“多谢世兄!世兄放心,等咱们成亲之后,妾身便给阿蝉改掉姓氏。” 张恒本想说不必改姓,却又怕荀采误会自己刚才言不由衷,便只好作罢。 嗯,还没成亲就有了女儿,我这算喜当爹了吗! 反应过来的张恒,目光不由有些异样。 …… 时间一天天过去,半个月之后,接到刘备手书的卢植终于抵达了颍川。 去年朝堂上硬刚董卓之后,卢植担心董卓加害自己,同时也对朝廷彻底失望,便辞官归乡。 在故里待了快一年之后,卢植有感天下大乱,便想远走他乡,避世隐居。 可如今天下大乱,世间早无安乐乡,他卢植又能去哪里? 思来想去,卢植最终决定前往幽州。自己的弟子公孙瓒如今屯兵幽州,自己去那儿隐居,至少不至于有性命之忧。 就在准备动身的时候,忽然收到了刘备的书信。 这一年卢植担心董卓不放过自己,一直深入简出,从不与外人来往,因此对天下大势不甚了解。接到刘备的书信之后,才恍然惊悟。 昔日那个不喜读书,却偏爱音乐、犬马、美衣服的小混混刘备,如今已经成长为了一方诸侯! 徒弟既然有求于自己,卢植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 再者,去哪隐居不是隐,徐州的气候可比苦寒的幽州好太多了。 于是乎,卢植直接从北上变成了南下,不过半月的功夫,便抵达了颍川。 为了表示尊重,刘备带着麾下臣子出城十里相迎。 颖阴县城外,张恒随刘备出城,第一次见到了这位文武双全的卢子干。 只是卢植的长相,却与张恒想象中的颇有偏差。 卢植虽曾领兵征战,却是名副其实的一代大儒,昔年曾和蔡邕、杨彪一起编修《东观汉记》,可谓学识渊博。 可卢植本人,却生得高大威猛,走起路来更是虎虎生风,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位绝世猛将,看不出一点饱学鸿儒的意思。 见卢植来到,刘备赶紧下马小跑了过去,大礼参拜道: “弟子拜过老师!” “玄德,别来无恙否?” 卢植捋须大笑,下马将刘备扶起。 “一别数载,老师仍旧春秋鼎盛,弟子深感欣慰。”见卢植行动迅捷,声音洪亮,刘备不禁感叹道。 “哼,祸国之奸贼还未伏诛,老夫自然要好好活着。”卢植先是冷哼一声,继而又对刘备笑道,“倒是玄德你,前番荥阳一役,打得董贼十万大军全军覆没,着实英勇!” “都是老师教导有方,弟子不敢居功。”刘备赶紧笑道。 卢植闻言,立刻瞪了刘备一眼,“少拍马屁!当年你在老夫门下求学,整日溜鸡斗狗,书却一点都读不进去。能有如今成就,皆是你自己的能耐,与老夫何干。” 当着众人的面被曝出黑料,刘备不禁老脸一红,却也不敢反驳,只得苦笑一声。 “这……老师教训的是,弟子不学无术,给老师丢脸了。” “玄德此话不妥。”卢植摇了摇头道,“圣人云: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你虽无心向学,但却能临阵破贼,硬要说的话,也是个不学有术……” 不愧是曾开门授徒的一代大儒,抓住刘备话中的一个漏洞,卢植便开始掉起了书袋,一通长篇大论,听得刘备直翻白眼,最后忍不住开口打断道: “老师,弟子知道了,知道了……老师远来辛苦,咱们还是先进城,弟子早已命人备下酒宴。” 闻言,卢植方才停住了话头,又看了看刘备身后不远处的张恒等人,顿时反应了过来。 如今的玄德,早已不是昔年在自己门下求学的顽劣少年了,而是手握数万大军的一方诸侯,麾下能人异士,不可胜数。 “唉……” 卢植发出了一声怅然若失的叹息,看向刘备的眼神满是欣慰。 “玄德,你有今日之成就……为师与有荣焉。” 听到这句话,刘备先是一愣,继而一抹喜色由内而外地散发出来,只觉之前一切的精心准备。在这一刻都有了回报。 老师终于认可我了! “多谢老师夸奖,弟子愧不敢当!”刘备拱手笑道。 “好了,先进城吧。一路奔波,老夫早就饿了。” “老师请!” 刘备大袖一挥,笑道。 一行人随即入城,将卢植家人安顿之后,便开始了刘备集团的保留节目——吃席。 ------------ 第二百零二章陶谦的路数 得知卢植前来,作为东道主的荀爽自然盛情款待,但最高兴的,其实还是蔡邕。 卢植和蔡邕乃经年故交,当年编修《东观汉记》的时候,两人就相互钦佩对方的才学,一时引为知己。 如今故人重逢,一贯极少饮酒的蔡邕,席间也多喝了几杯,微醺之后便拉着卢植感叹着当年的风光岁月。 宴会之后,众人各自离席而去。 张恒回到房中,刚准备休息时,却忽听房门被人拍响。 “子毅,开门!” 刘备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张恒赶紧走上前把门打开,就见刘备皱着眉头道:“子毅,还没休息吧?” “玄德公有何要事?” 张恒有些疑惑道,将刘备请入房中。 “云长那边来消息了。” 刘备叹了口气道,神情似有不悦,同时从怀中拿出了一封书信。 “这么快就有消息了?” 张恒有些不解地接过信件,打开一看,神情顿时变得怪异起来。 当初荥阳之战结束后,张恒便制定好了计划。 自己和刘备南下颍川,而关羽身率大军前往徐州,暂时驻扎在彭城观望动向。 由于粮草充足,再加上徐州的局势还不明朗,关羽便没有急行军,而是让大军稳步前进。一千多里的路程,足足二十多天才抵达。 然后,大军便遭遇了阻拦。 跳出来阻拦大军的人,名叫昌豨,正是泰山四寇之一。 说起这泰山四寇,还要追溯到黄巾起义之时。 彼时天下大乱,朝廷疲于应对黄巾军,天下烽烟四起,便有英雄起于草莽,聚众起事。 或是为了保护宗族,或是为了攫取利益,或是为了发展壮大,总是当时的泰山郡一带,兴起了数十股流寇盗匪。 后经厮杀吞并,最终只剩下了四股比较强大的武装力量,分别是臧霸、孙观、吴敦、昌豨,被时人称为泰山四寇。 黄巾起义被平定后,朝廷却威信大损,逐渐无法掌控天下,这四股力量便进一步发展壮大,动辄进攻州郡,杀掠吏民。 后来陶谦出任徐州刺史之后,自知无力征剿,便采取怀柔政策,以任命官爵的方式安抚这四股力量。 刚好四寇之一的孙观与陶谦同乡,当年征讨黄巾时,他便在陶谦麾下征战。如今陶谦有意招安,双方自然一拍即合,孙观和臧霸自此在名义上归顺朝廷,受徐州刺史陶谦节制。 至于另外两股泰山贼,却是并未表态接受招安,仍旧屯兵于泰山一带。 此番关羽大军刚到徐州地界,便遇到了昌豨的阻拦,按理说就该直接率军进攻,但考虑自己初入徐州,不好大动干戈,便赶紧派人来请示刘备。 看完手上的书信后,张恒嘴角露出一抹冷笑。 “玄德公,咱们该走了。” “走?”刘备皱眉道,“动身前往徐州?” “不错。”张恒点了点头道,“陶恭祖已经出招了,咱们总得应对,不然怕是会被人认为软弱可欺。” “那昌豨乃泰山贼寇,此事与陶恭祖何干?”刘备不解道。 “玄德公真以为昌豨是自发而来?”张恒冷笑道,“咱们的大军刚刚抵达,昌豨便迎了上来,天下哪有这么巧的事情。咱们刚刚战败了号称天下无敌的西凉军,正是声名大振之时,昌豨这时候凑上来图什么,背后定然有人授意。” 刘备眼中顿时闪过一抹明悟。 “子毅,你是说这昌豨是陶恭祖的……” “不错。”张恒点了点头,“陶恭祖这几年治理徐州,虽广行仁义教化,但手段同样凌厉。昔日的泰山四寇,臧霸与孙观归顺于他,昌豨和吴敦又岂有幸免之理。” 说白了,泰山四寇应该都是陶谦的武装力量,只不过名声较好的臧霸、孙观可以归顺。而名声较差的吴敦和昌豨,陶谦这个徐州刺史不想也不能接纳,便理所当然地当成了黑手套,处理些见不得人的事情。 张恒矫诏刘备为徐州牧,陶谦明面上自然不能阻止刘备进驻徐州,这便又到了黑手套登场的时候了。 如果不出意外,吴敦此刻怕是也已经率兵抵达了彭城郡周围,一旦两方开战,他必然第一时间加入战场。 陶谦,你想玩是吧,那我就陪你好好玩玩。 张恒眼中陡然闪过一丝锋芒。 本来张恒还想着,陶谦如果识相,那就让他在徐州刺史的位子上一直坐下去,好歹落得个善终的下场。 可如今看来,陶谦终究不愿意放弃手中的权力。 那……就只能请你去死了。 “玄德公,在下以为,咱们明日便起程赶往徐州。”张恒对刘备拱手道,“至于此间之事,则可以让子义率众护送荀氏迁往徐州。” 这次来颍川,就是为了招揽荀氏,如今目的已经达到,再留在这也没意义了。 荀氏家大业大,真要举族搬迁,没有个把月不可能收拾得完,刘备和张恒没必要跟着耗时间。 至于成亲之事,眼下才只是开始提亲而已,中间至少还有半年的时间,便交给他们去操办吧,等荀氏举族搬迁后,在徐州成亲也是一样的。 听了张恒的建议,刘备立刻点了点头。 他本来也是个闲不住的性子,打仗的时候老想着什么时候能够结束,如今真闲了下来,又觉得浑身不自在,早就憋得难受了。 “好,便依子毅所言,咱们明日就出发。”刘备点头笑道,“此去彭城千余里,咱们若是轻装简行,十日便可抵达。” 见刘备同意,张恒当即开始了自己的安排。 他先是分别去见了张温和荀爽,将徐州之事讲了一遍,而后又通知了荀攸、郭嘉等人,要他们抓紧时间收拾行装。 也怪消息来得实在措手不及,导致众人听到消息后,一时之间都难以反应过来。 不过军令不可违,当刘备和张恒达成统一意见之后,其他人便没有异议的余地,只好乖乖执行。 次日清晨。 刘备从太史慈麾下调来五百亲兵,带着张恒等一行人踏上了前往徐州的路程。 荀爽、卢植、蔡邕等人则是一路相送到城外。 临别之际,荀采却鼓起了勇气,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张恒唤到了一旁。 “女荀唤我来有何吩咐?”张恒拱手问道。 荀采轻轻一笑,却素手轻抬,从袖中掏出一个香囊递了过来。 张恒见状,赶紧伸手接过,却发现这是一个崭新的香囊。 再抬起头时,却发现荀采双目通红,顿时明白荀采应该是熬了一个通宵,亲手为自己亲手缝制了此物。 “多谢。” 张恒心中一暖,沉声道。 这份情意,我记下了。 荀采却摇了摇头,伸手问张恒将香囊要了过来,随即却走到了张恒身前,弯下腰来,亲手为张恒系在了腰间。 如此近距离的接触,自然难免肢体上的接触,张恒甚至已经能闻到,荀采身上传来的阵阵幽香,忍不住有些心神荡漾。 好在荀采心灵手巧,整个过程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 将香囊和张恒腰间的玉佩系在一起之后,荀采这才抬头看着张恒,目光隐隐带着一丝不舍。 “世兄……” 话刚出口,荀采忽然觉得不妥,便改了称呼道:“子毅,此去万万珍重。” 张恒重重一点头道:“女荀不必担心,我自会小心行事。” 言罢,两人携手而归。 又与送行众人一番告别之后,刘备和张恒翻身上马,正式启程。 ------------ 第二百零三章要死的还是活的 彭城郡,彭城县。 徐州地处大汉最东方,比邻大海,北有泰山山脉阻隔,南有长江天堑横跨,所以最西边的彭城郡,就成了进入徐州的最佳道路。 就是因为这点,当初张恒才让关羽率军入彭城,以图缓缓推进,进逼首府东海郡。 一旦控制住了身在东汉郯县的陶谦,则徐州五郡传檄可定。 可关羽刚率军抵达彭城郡治所彭城县,前方便被昌豨大军拦住了去路。 彭城县向东五十余里,有一座小城,名曰:吕县,却是彭城入东海的必经之路,如今昌豨大军就屯住于此,正好将关羽卡得死死的。 双方已对峙近二十日,张飞早就等得不耐烦了,整日嚷嚷着要率军进攻吕县,斩杀昌豨。 若非关羽强行压制,恐怕张飞早就率军攻城了。 “二哥,咱们兄长如今可是天子亲封的徐州牧。这徐州五郡皆是兄长所有,咱们身率大军,却任由贼子挡住去路,岂不有损士气,以后还如何管辖徐州。” 中军大帐内,张飞正在苦口婆心地劝谏关羽。 “二哥,不如与我五千兵马,让我进攻吕县,斩了昌豨的狗头,扬我军威,震慑暗中的宵小之辈!” 不得不说,张飞的考量是有道理的。 或者说在关羽面前,纵然是千古莽撞人张三爷,也不得不讲道理。 可关羽依旧摇了摇头,捋须缓声道:“翼德稍安勿躁,兄长未到,咱们怎能擅动大军。” 张飞立刻反驳道:“二哥,临来之前,兄长不是给了你临阵决机之权,如何不能动兵?” “正因兄长信任,咱们才更不能擅自行动。”关羽当即皱眉道,“翼德,我来问你,敌军兵马几何,粮草多少,战力如何,这三样但凡你能答出一样,我便同意进兵,如何?” “这……” 一听这话,张飞顿时无言以对。 他们之前与昌豨素未谋面,更是从未踏足过徐州地界,甚至连附近的地形都还没搞清楚,又谈何探查敌情。 见张飞不能对答,关羽不禁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为将者,身系全军成败,家国兴亡,自当上观天象,下查地势。如今敌军的动向全然不知,怎可贸然出兵?” 张飞明白关羽说的有道理,却还是心有不甘,忍不住长长叹息一声。 正在此时,帐外却传来一个清亮的声音。 “好一个上观天象,下查地势,云长此言,深得兵法精髓啊!” 随着声音而来的,却是刘备和张恒的身影,身后跟着荀攸、郭嘉等人。 “兄长,子毅!” 关羽和张飞见了二人,眼中顿时闪出喜色,急忙起身迎了上来。 “拜见兄长!” 二人齐齐对刘备一拱手道。 “免礼免礼,都是自家人,何必如此见外。”刘备赶紧一把扶住了两位弟弟,满脸笑容道。 见礼毕后,刘备也不废话,赶紧问起了如今的情况。 关羽拱手道:“兄长,我军二十日前进抵此城,休整一日,正欲赶往东海郡时,前方吕县已有兵马阻拦。一番探查之后,才知道是泰山贼寇昌豨的军队。” 刘备笑道:“不过些许贼寇,云长何不兴兵讨灭?” “兄长有所不知。”关羽摇了摇头道,“泰山四寇,历来同进共退。陶恭祖之前招降任用臧霸与孙观,却留下了昌豨、吴敦,此等行为,着实不好评判。弟以为昌豨背后定是陶恭祖指使,因此不敢擅自动兵。” 闻言,刘备先是满脸震惊,继而又把目光看向了张恒。 自己麾下一文一武,所得出的结论竟然完全相同! 张恒也是面带赞叹之色地看着关羽。 自己熟知汉末历史,能猜出端倪不足为奇。可关羽才初入徐州,便能得出这个结论,肯定是多番打探,做了许多功课。 不愧为当世顶尖将领,这份顾虑周全的本事,却是旁人所不具备的。 刘备继续笑道:“云长,你既已看破端倪,可有应对之法?” 闻言,关羽却缓缓摇了摇头。 “此事还得兄长做主。” 如果昌豨背后真是陶谦,那就是州牧和刺史之间的矛盾,只能由刘备亲自决断战和。 “子毅以为如何?”刘备又把目光看向了张恒。 张恒也跟关羽一样摇了摇头,笑道:“昌豨不过一盗贼而已,生死不足为虑。可虑者,是他背后的陶谦。此人盛名在外,但如今看来,也不过是些小聪明,竟企图用盗匪来阻拦我军,却给咱们送来了最合适的借口。 如今,只看玄德公是要死的还是要活的。” 闻言,刘备有些震惊道,“陶恭祖毕竟朝廷任命的徐州刺史,杀他有何罪名?” 张恒冷笑道:“不尊上官,勾结盗匪,为祸一方,便是他的取死之道!” “这……”刘备想了想,最终还是苦笑道,“还是算了吧,他毕竟是徐州刺史,经营徐州数载。咱们若贸然杀之,必失士人之心,此事容后再议。” 张恒也点了点头,“玄德公所言极是,既如此,还是先着手处理眼前的昌豨。云长,可知昌豨兵力几何?” 关羽答道:“前日我曾亲自去吕县城外查探过,此城不过百里小县而已,城墙算不上坚固。若要强攻,不需半月就能拿下。舍此之外,昌豨兵马、战力全都一无所知。” 自率兵进驻吕县之后,昌豨就压根都没露过面,所以关羽也不知道城中有多少兵马。 闻言,张恒不禁眉头微皱,旋即叹了口气。 手中没有情报机构,做起事来当真是两眼一抹黑。 等解决了眼前战事,真正入主徐州之后,必须得着手建立一个类似于宋朝皇城司,明朝锦衣卫的特务机构,用作刺探敌情。 如此一来,今后无论是遭遇战事,还是俯察天下局势,自己都能第一时间掌握动向,省得如今日一般陷入被动。 心中思索着,张恒忽然眼前一亮,向关羽问道:“云长,方才你说这二十多天以来,昌豨根本没出过城,所以才不知道他有多少兵马?” “不错。”关羽点了点头道。 张恒忽然大笑起来,对刘备拱手道:“玄德公,在下明白了。” 刘备:??? 你明白了啥倒是说啊! 又当谜语人是吧! ------------ 第二百零四章定计 面对刘备和关羽疑惑的目光,张恒刚想给出答案,却不料身后的郭嘉忽然笑道:“主公,主簿的意思是,那昌豨压根没打算跟咱们正面交战,否则何至于躲在城里不敢出来。” 闻言,张恒立刻瞪了郭嘉一眼。 就你聪明是吧,老喜欢抢风头。 刘备这才反应过来,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倘若昌豨真有开战之心,即便畏惧刘备兵势,也该找机会派人探查情况。他一头钻进城里不出来,已经表明了态度。 你爱打不打,我反正是死守吕县了。 “既不愿交兵,那他又何必率军阻拦我军去路?”刘备有些疑惑道。 “与我军争锋,胜败都没什么好处,昌豨当然不愿意,但架不住背后有陶谦指使。所以他才不得不来,只是尚且心怀侥幸,固守城池。如此优柔迟疑,焉有不败之理。” 只能说,作为不被明面上承认的黑手套,昌豨也有着自己的想法。 他畏惧陶谦,又贪图陶谦给的好处,但同时也不想损失手中的兵马,便驻军吕县与刘备大军对峙着,能左右逢源最好。 说到这里,郭嘉忍不住冷笑一声,对刘备拱手道:“主公,似昌豨这般首鼠两端之徒,嘉以为此番或可不战而胜。” “不,此战必须要打。” 郭嘉的话音刚落,张恒便挥袖道:“玄德公,如今我军初入徐州,暗中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咱们。所以无论昌豨愿不愿战,这第一战都必须要打,而且要赢得漂亮,以此震慑暗中的宵小之辈!” “这……主簿此言也有道理,为大局计,痛击昌豨亦不失为正道。” 郭嘉想了想,便跟着点了点头道。 “说来说去,不还是要打。”刘备耸肩笑道,“既如此,那就整军备战,明日出兵进攻吕县。” “玄德公且慢。”张恒又劝道,“咱们毕竟是朝廷大军,此来徐州亦是名正言顺。昌豨虽为贼寇,但也不可不教而诛,玄德公不妨先下一道钧命,命他开门献降。” 刘备如今是徐州牧,到了这个级别,下达的命令便可称之为钧命。 “先礼后兵是吧。”刘备也笑了起来,“也好,子毅你且替我草拟一道征辟令,命昌豨率众来投,我保举他一个都尉的官职。如若不从,再行讨伐未迟。” 大概是早年的游侠经历,导致刘备对这种啸聚山林的豪强并无恶感。倘若真能招揽过来,也不失为一件美事。 张恒摇头笑道:“在下才疏学浅,此事还是交由文若去办吧。” 值得一提的是,荀氏举族搬迁需要点时间,但此行刘备却是把荀彧、荀谌两兄弟带了过来,出任徐州从事。 按照规制,州牧刺史可任命十二从事,这属于一州长官自行招募的属官。除了为首的长史从事和别驾从事之外,其余皆无俸禄品级,大概相当于私人秘书。 至于权力嘛……就得看君主的信任程度了。 荀彧是真正的全才,张恒准备把他定位成后方大总管,眼下跟在刘备身边,全当提前熟悉一下工作了。 “也好,那就劳烦文若了。” 刘备点了点头,对荀彧笑道。 毕竟是自己的大舅哥,刘备还是非常客气的。 倒是荀彧,却是连忙一拱手道:“谨遵钧命!” 征辟令虽然下达,但张恒可不敢指望昌豨能够乖乖听话,这玩意更多是给徐州人看的。 其目的就是告诉徐州世家门阀,新来的州牧是位仁义之主,且出手阔绰,大家不必惊慌。 之后,张恒却是带着荀攸、郭嘉、荀谌三人赶往城外查探地形。 在原本历史上,荀谌不仅是个嘴炮达人,更是深通谋略,官渡之战时被袁绍任命为谋主,时常问计。 如此人才,张恒自然得带上,准备听听他的意见。 四人带着数百亲兵出了彭城之后一路向东,行了有两个时辰左右,终于抵达了吕县城外。 找了一处地势较高的地方,眺望远处的城池。 观察了一阵子后,张恒淡淡开口道:“这吕县的城池……倒是有点意思。” “主簿此言何意?”郭嘉有些不解道。 张恒一指前方,笑道:“诸位请看,吕县城池年久失修,断然无法久持。昌豨选了这么个地方与我军对峙,着实不知所谓。” 闻言,郭嘉不禁哑然失笑道:“主簿,昌豨此人我虽未谋面,但观其名声,不像是读过兵书的人,如此用兵倒也情有可原。不过此举却有利于我大军征伐,岂非大大的好事!” “区区一个贼寇而已,也配让我大军征伐,奉孝太看得起他了。” 张恒冷笑一声,眼中满是不屑。 跟董卓死磕,是大义之所在,不得不为。 可他昌豨算个什么东西,也配让麾下将士用性命攻城? 须知荥阳一战后,刘备麾下的大军已不足两万,用来攻打昌豨,简直是卑鄙的浪费。 “那主簿的意思是?”郭嘉不解道。 张恒摇头不答,反而把目光看向了荀攸。 “公达知我心意否?” 荀攸张了张嘴,正欲说话时,旁边的荀谌却突然拱手笑道:“在下倒有一些浅见,只是不知是否与主簿心意相合。” 与荀彧的清雅不同,荀谌却是喜着华服,束发高冠,衣衫任何时候都整理得一丝不苟,甚至连个褶皱都不允许存在。说话时必然声音洪亮,给人一种精神饱满之感。 “友若但说无妨。”张恒挥了挥袖道。 荀谌点了点头,朗声道:“昌豨此贼不通兵法,困守孤城,已不足为虑。主簿所思者,应当在战场之外。比如……那泰山四寇之一的吴敦。” 闻言,张恒眼睛一亮,对荀谌投去了赞许的目光。 “友若通透,不愧荀氏三若之名!” “主簿谬赞了。”荀谌谦虚一笑。 张恒又问道:“既知我心意,可有对策?” “此事易尔,无非是诱敌深入,聚而歼之。昌豨与吴敦乃一丘之貉,二人皆奉陶恭祖密令,阻拦我大军进入东海,正好一起扫除,之后便可长驱直入!” “好主意。”张恒点了点头,“此计既是友若所出,便也由你执行,如何?” 荀谌闻言大喜,拱手道:“多谢主簿信重,在下定当不辱使命!” 荀谌的想法很简单,既然已经归顺了刘备,那总得做点什么来展现自己的价值,免得被别人说自己是凭借家族声望才登临高位。 眼下,正是牛刀小试的最佳机会。 张恒又四下看了看吕县周围的地形,却发现其东面二三里处,正好适合铺设伏兵,顿时露出了笑容。 嗯,就在这儿扎一个口袋,等着吴敦上钩就行。 ------------ 第二百零五章围城打援 吕县城中。 接到刘备征辟调令之时,昌豨正在饮酒作乐,同时命抢来的良家女子歌舞助兴。 酒至兴起时,便当场脱光衣服,肆意玩弄这些女子。 说到底,泰山四寇还是盗匪出身。不事生产,便只得以劫掠为生,自然不能指望军纪有多好。 每到一处,都免不了烧杀抢掠。 如今的吕县也不例外,昌豨率军入城之后,便纵容士卒大肆劫掠财货,抢掠物资,以此提振士气。 更可怕的是,此事还是陶谦默许的。 作为黑手套,陶谦给不了昌豨官爵地位,便只能从其他地方补偿他。而这些吕县百姓的资产,自然就成了出兵阻拦刘备的代价之一。 听着胯下女子哀婉的啼哭声,昌豨愈发受到鼓舞,甚至不顾满身大汗,悍然开始了冲刺,似要将浑身气力都用在上面。 一番狂风暴雨的进攻之后,昌豨终于尽兴而出,发出了一声满足且悠长的叹息。 城里的娘们儿就是舒坦! 此时,外面走进来一位亲兵,对昌豨抱拳道:“将军,彭城的敌军来信了。” 闻言,昌豨眉间闪过一丝疑惑,继而缓慢穿起了衣服,最后才伸手道:“拿来我看。” 那亲兵赶紧将征辟令递了上来。 昌豨接过,只看了一眼便不禁仰天大笑道:“刘玄德居然以官爵招揽我!” 东汉初年时,由于战乱四起,为了能够最快平定动乱,各郡国下面便设立了都尉一职,掌郡国内部军事。 后来随着世道承平,这个官职便渐渐废除,最终被郡国长史、司马代替。 如今战乱又起,有功将士甚多,于是郡国都尉这个官职又被刘备重新拿了出来,此次正好用作招揽昌豨之用。 闻言,亲兵急忙恭维道:“恭喜将军,贺喜将军!” 昌豨继续冷笑道:“陶谦老儿看不上我,却不料这位刘玄德倒是个明白人。可惜……” 都是泰山四寇之一,眼见臧霸和孙观都受封官爵,昌豨不眼红是不可能的,只是陶谦嫌他品行不端,只肯暗中供给他粮草,而不肯和他有明面上的接触,这让昌豨心中十分窝火。 可眼下刘备抛来了橄榄枝,他却并不敢接,只因粮草命脉都在陶谦手里攥着,一旦敢有异动,陶谦便会发动断粮技能。 不过接到征辟令后,昌豨心生窃喜的同时,却对刘备大军也多了一丝轻视。 荥阳一战,董卓全军覆没,刘备天下闻名。 昌豨自然也心生畏惧,因此早就打定主意死守吕县。可一连等了二十多天,却始终不见刘备大军来攻,便渐渐放下了戒备。 如今刘备又派人招揽,昌豨便愈发志得意满起来。 什么天下英雄,还不是得卖我昌豨一个面子。 刘玄德此人,不足为虑! 一念及此,昌豨心情大好,就连看向亲兵的眼神都柔和了几分,遂一指身后自己刚刚玩弄过的女子。 “此女便赐予你了。” 闻言,亲兵欣喜若狂,眼中顿时被赤裸裸的欲望填满,纳头便拜道:“多谢将军!” 说罢,就走向前将那女子一把抱起扛了出去。 至于那女子愿不愿意……反正昌豨也不会在乎她的感受。 倘若有可能的话,投奔刘备,当个一方都尉也不错。 昌豨看着手中的征辟令,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然后…… 第二天,整个吕县就被刘备大军团团包围了起来。 “什么,敌军将城池围住了!” 初听此消息时,昌豨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昨天不是还要招揽我吗,怎么今天就要进攻了,这变脸简直比翻书还快1! 昌豨急忙登上城楼,却见城下早已布满刘备的军队,大纛飘扬间,一个‘关’字赫然呈现,正是关羽所部。 初见刘备大军的阵列,昌豨便吓出了一身冷汗,脸色煞白。 他虽然不通兵法,却好歹领兵征战过,自然能看出双方士卒的差距。 不,绝不能出去应战! 这等军容,就算以一敌五,自己怕是也未必能胜! 再看对面的关羽,把吕县围住之后,却并没有要进攻的意思。 “友若先生,如此就行了吗?” 关羽跨坐战马上,向旁边的荀谌问道。 “兵法有云:围师遗阙,穷寇勿迫。”荀谌笑道,“咱们此战的目的不在此城,自然不需逼迫太甚。将军可有留出通路?” 关羽点了点头道:“东城留有缺口,应该足够昌豨派人突围传信了。” “那咱们在此静观其变就好。”荀谌笑道。 正如荀谌之所料,昌豨见城池被围,却又不敢出城迎战,思来想去,便只能寄希望于援军。 当夜,昌豨便派心腹将领带数百人突围而出,拿着自己的手书去找驻扎在武原县的吴敦。 途中不出意料地遭遇了刘备大军的阻拦,但在历经血战,折损半数兵马之后,又顺理成章地突围而去。 至此,荀谌第一阶段的谋划彻底完成。 而与此同时,在吕县城东不远处,张恒等人也开始了排兵布阵。 吴敦麾下有多少兵马,如今尚未知晓,为了保险起见,张恒调来了张飞、张辽、徐荣三位大将,共计八千人马,各自埋伏在四周。 狮子搏兔,尚且全力以赴,张恒绝不会因为吴敦是泰山贼就轻视他。 “诸位,方才收到消息,昌豨已然派人突围。武原县距此约六十余里,最少得天亮才能抵达。等吴敦收拾兵马,率军赶来增援时,最少也得到后日。所以,你们有两天的时间布置伏兵。” 张恒话音刚落,张飞的大嗓门就响了起来。 “子毅多虑了。对付这等流寇贼子何需两日,便是半日也足够了。”张飞大喇喇地笑道,“要我说,咱们也不必弄什么伏击,直接横推过去就是,这些贼子哪是咱们的对手!” 此言虽然有些轻敌的意思,但却获得了众将的一致认可。 怎么说呢……由于前面打的是西凉军,飞熊军这种天下第一等精锐,而且还战而胜之。导致如今的众将,有种看谁都是辣鸡的感觉。 尤其是昌豨手下的军队,军纪不整,法令不明,打起仗来纯靠人多平A,战力比之当年的黄巾军,也是强得有限,被轻视也就理所当然了。 张恒摇头笑道:“翼德不可轻敌。敌军虽弱,但咱们麾下将士可都是真正的精锐,折损之后难以补充。 既已胜券在握,便不好以杀敌多寡定战功。传我将令,此战折损士卒最少者,当与杀敌最多者并列首功!” 闻言,张飞的脸色顿时垮了下来。 冲阵杀敌他在行,但控制将士的伤亡,他实在玩不来这等高端的操作。 但军令已出,他也只好和众将一起抱拳应命,布置埋伏事宜去了。 ------------ 第二百零六章入我彀中 一切正如张恒所料的一样,吴敦收到昌豨的书信之后,便立刻下令整军出城,直奔吕县而去。 为什么他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救援昌豨,原因很简单。 因为昌豨撒谎了。 为了防止吴敦收不到自己的书信,昌豨派人突围之时,便把书信抄写了足足十多份,之后不出意外地被关羽所部截获数封。 在截获的书信中,昌豨大肆吹嘘自己的功劳,把之前二十多天的龟缩,描述成了自己暴打刘备的个人秀。 后因寡不敌众,才被刘备大军困在了城中, 但刘备此时也是强弩之末,只要吴敦率军赶来,里外夹击,破刘备易如反掌! 同为泰山四寇,昌豨深知吴敦的为人,所以把这次的救援行动,描述成了破敌立功的最佳时机。 吴敦收到书信之后大喜过望,毫不犹豫率军赶了过来。 “快,加快速度!” 吴敦对着身后的大军吼道。 前方十里,便是吕县,但吴敦却没有丝毫放缓速度的意思。 与昌豨不同,吴敦出身豪族,自幼也是读过诗书,学过兵法的。 兵贵神速,此时刘备大军全部注意力都放在昌豨身上,绝不可能想到自己会突然袭击。 趁敌军无防备时出现,宛若神兵天降,必能大破敌军! 一想到杀得董卓全军覆没的刘备却被自己击败,吴敦就激动的双手不知何处安放,脸色一片红润,急忙再次下令加快速度。 正值日暮,太阳吝啬地收敛了最后一丝余晖,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报!前方五里处,出现敌军踪迹!” 探查的斥候冲上前,向张恒禀报了吴敦的动向。 “有多少人马?”张恒开口问道。 “旌旗漫天,声震四野,怕是不少于两万人!” 闻言,张恒脸上便露出了一丝笑容。 两万人,倒是也不少了。 吴敦麾下的兵马多是掳掠而来的民夫,平时为民,战时为兵,有些甚至连兵刃都配不齐,更遑论铠甲之类的军械物资。 作为不事生产的流寇,吴敦能够聚拢兵马,全靠劫掠而来的粮草支撑,因此并不敢设立严格的军纪。 所以,尽管麾下有两万人,但战斗力着实有限,跟正规军不可同日而语,更不要说刘备麾下的精锐了。 “传我将令,命诸将依计行事!”张恒大袖一挥道。 “遵命!” 亲兵抱拳应了一声,转身传达军令去了。 嗯,等收编了这两万人之后,还得严格筛选一番。去除些老弱病残,剩下的再打散编练,历经几场战事之后,才能成为真正的精锐之师。 实在是敌军太弱,导致战争还没开始,张恒就已经想着如何分配胜利果实了。 …… “将军,来了,来了,敌军来了!” 张飞的亲兵满脸兴奋道。 只能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张飞提拔上来的人,天然跟他有着极高的相性。 闻言,张飞立刻瞪大了眼睛。 “敌军来了?” “不错,方才收到探报,敌军距此已不足五里,不过一刻钟的时间便到。” “好!”张飞立刻大笑道,“传我将令,稍时开战之时,全军将士务必奋勇杀敌,首功必须是咱们的!” “以将军之勇,首功还不是手到擒来!”亲兵马上拍马屁道。 “那是,那是!”张飞仰天大笑道。 至于张恒所谓的尽量减少士卒的损耗,让他见鬼去吧! 好不容易碰到一只弱鸡,自然要杀个痛快! 而几乎是同一时间,一旁埋伏着的张辽和徐荣也得到了消息,当即下令士卒屏气凝神,静待吴敦的到来。 三支部队宛若黑暗中的狩猎者一般,静静等候着猎物跳进陷阱之中。 一刻钟左右,吴敦终于来了! 对于周遭的埋伏,吴敦此时仍毫不知情,一个劲儿地催促着大军加速前进。 可走着走着,他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周围也太安静了吧! 前方数里便是吕县,而昌豨此刻被围困城中,按理说绝对能看到刘备大军的营寨,甚至能听到声响才对。可周围却静得出奇,甚至连虫鸟的叫声都听不到…… 事出反常必有妖! 吴敦虽还未猜出发生了什么,心中却有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要不,先找个地方驻扎下来,等天亮之后再行动,反正一时半会儿刘备也不可能撤军。 正当吴敦心中犹豫之时,远处忽然闪烁起一阵亮光。 继而便是山呼海啸一般的冲锋声。 不好,我被埋伏了! 吴敦就算再蠢,此刻也反应过来了,急令大军停下脚步,列阵迎敌。 可最先发动进攻的张飞,却不会给他这个机会。手中蛇矛一抖,便纵马冲了过来,目标很明显就是吴敦的中军! 而在张飞的身后,数千骑兵也跟着展开了冲锋。 马蹄阵阵,伴随着苍凉的号角声,犹如山崩海啸一般向吴敦袭来。 就算是在夜里,吴敦也能感受到对面敌军身上散发出来的杀气。 这是一群什么样的军队啊! 不,绝不可力敌! 此刻面对张飞冲锋的他,宛若当初荥阳城外,第一次遭遇西凉军冲锋的酸枣诸侯一般。 惊慌、恐惧、害怕、后悔等一系列负面情绪,一瞬间充斥着吴敦的大脑,影响着他对眼前战局的判断。 说时迟,那时快,张飞率领的骑兵快速冲锋而来,一头扎进了吴敦军最前排的阵列。 然后……便如刀切豆腐一般,快速冲破了前军的防御阵列,甚至连丝毫的阻碍都没能造成。 “顶住,顶住啊!” 吴敦疯狂大吼道。 照这个趋势发展下去,自己麾下这两万大军,绝对会被快速切割。 届时,大势去矣! 但士卒战力之间的差距,任凭吴敦叫破喉咙也无法弥补。 身前的士卒仍在快速溃败,远处的张飞如入无人之境一般快速接近,吴敦已经能看到他嘴角那狰狞的笑容。 昌豨误我,昌豨误我啊! 望着往来冲杀的敌军,吴敦现在悔得肠子都青了。 什么和刘备大军交战,屡有斩获,最后因寡不敌众,才退守孤城。 昌豨那点水平,吴敦可太清楚了,比自己都不如,又怎么可能和眼前这支军队打的旗鼓相当! 唯一的可能,就是他骗了自己。 正恼怒时,张飞率领的骑兵已经冲垮了前军,向吴敦所在的中军杀来。 “贼子,纳命来!” 张飞大喝一声,蛇矛在黑夜中闪出一阵寒芒,直刺吴敦。 ------------ 第二百零七章虐菜局 战场之外,地势高绝之处,张恒与荀攸、郭嘉等人在远观战场。 听着传来的阵阵杀伐之声,纵然黑夜里看不清战场,张恒也猜出了个大概。 “这吴敦……也太弱了些吧。” 片刻之后,张恒悠悠开口道。 可是足足两万大军啊,就算遭遇埋伏,也应该有一战之力才对。可眼下开战才不到半个时辰,已经快坚持不住了。 妥妥的虐菜局。 身旁,郭嘉闻言后笑道:“主簿有所不知,这些盗匪流寇平日里只会欺压百姓。纵然攻掠城池,抢夺粮草,也尽可能挑选守备薄弱之地下手。长此以往,自然成了欺软怕硬之徒,又如何能比咱们麾下的勇士!” “不错。”闻言张恒不禁点了点头,深有感触道,“若习惯于欺凌弱者,人便失了胆气。再面对强者时,溃败也是在情理之中。” 郭嘉继续笑道:“若是以在下看来,吴敦所部,仅为贼寇而已,根本不能称之为军队。若战事不利,则降者甚众。不过总归是青壮男子,若打散编练一番,未必不能成军。” 此刻郭嘉的想法和张恒差不多,都开始盘算起了如何分配胜利果实。 “奉孝此言在理。如今咱们初入徐州,麾下兵马不足,正是用人之际。此番吴敦、昌豨二贼,倒是给咱们送来了生力军,正如雪中送炭一般。” 话说到这里,张恒和郭嘉都笑了起来。 什么贼寇,这分明是大大的好人! 战场上。 任凭吴敦手段齐出,前军还是不出意料地被张飞冲散分割开来。 剩下的,便只有屠戮而已。 眼看前军被破,吴敦心中大骇,急忙令亲兵顶了上去,企图挫败张飞的攻势,好给自己喘息之机。 然而,最善缠斗的张飞却是来者不拒,一杆蛇矛挥舞得虎虎生风,眼看又要将吴敦的亲兵杀散。 不过此时,张飞脸上已经没了笑意,反而有些意兴阑珊。 敌军也太弱了吧! 初杀入阵中时,张飞如虎入羊群一般,杀得飞起。可他终究是极端好战分子,虐菜虐久了,便感觉没什么意思,连兴致都提不起来了。 反倒是吴敦,眼看张飞不可力敌,便当机立断,纵马转身而去,甚至连和张飞交手的心思都不敢有。 “撤,快撤!” 吴敦大吼下令道,脸上带着一丝慌张,直接将前军给卖了。 在他眼中,士卒的性命从来就不是需要顾虑的因素。 每攻掠一座城池,城中的男子皆可强征入伍,自然不缺兵马。 相比之下,还是自己的性命更重要一些。 殊不知,他的这种行事作风,才是造成天下动乱的最大根源。 一座城市能够富庶起来,往往需要数代官民的呕心沥血。可盗匪一来,如刨坟掘墓一般,将城中值钱的东西全部带走,甚至连人口都不放过,最后只留下一座废墟伫立风中,任凭乱世风雨吹打。 久而久之,天下自然就乱了。 张飞才刚冲散了前军,却立刻被乱军的人潮给淹没。吴敦麾下毕竟有两万大军,哪怕再不堪一击,想要清理也得花费一番功夫。 趁着这个空档,吴敦却开始了自己的跑路。 只是,他注定难以如愿了。 刚率军退了不到一里,前方官道上忽然闪出一阵火光,却是徐荣横刀立马,拦住了吴敦的去路。 “此路不通!” 徐荣低喝一声,随即便率军杀了过来。 相比于张飞的凶猛,徐荣的打法更具章法,也更有节奏。并不以杀敌多寡为追求,反而更在乎全局的胜负,稳步推进战线,一点点压缩吴敦所部的空间。 “冲过去!” 吴敦见状,一咬牙亲自率军杀了上去,企图撕裂徐荣的阵列,摆脱这前后夹击之势。 但他显然挑错了对象,徐荣虽不擅缠斗,但用兵水平放眼天下也是一流,又岂是吴敦能够匹敌的。 徐荣的阵列犹如铜墙铁壁一般,任凭吴敦如何冲击都纹丝不动,甚至战线还被往后推了不少。 眼看后方张飞即将杀穿乱军,吴敦心中更加焦急,不禁大吼道:“都给老子冲杀上去,率先冲破敌军阵列者,赏千金,外加十个良家女!” 一听这话,吴敦麾下士卒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嗷嗷叫向徐荣冲杀而来。 “哼,蚍蜉撼树,自取其辱。变阵!” 徐荣冷笑一声,身后亲兵手中令旗一挥,整个队伍瞬间发生了改变。 如果说先前是防御阵型,用以抵御吴敦的冲击。那此时就可以称之为绞杀阵型,开始向吴敦所部缓慢而又坚决地推进着。 那些被厚赏所激励,拼命冲杀而至的敌军士卒,在徐荣面前连一点浪花都没能翻起,全都被绞杀当场。 徐荣昔日任中郎将时,统领数千雒阳禁军。后来弃暗投明,刘备拨给他的三千兵马,正是汴水之战俘获的徐荣旧部。 所以徐荣甚至不需要磨合,便能如臂使指一般,发挥出最大战力。 “敌军怎的如此强悍……天底下怎么可能有这种军队……” 刘备军的强悍程度,已经超出了吴敦的认知。 眼下前有堵截,后有追兵,可谓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难不成今日便要死于此地! 吴敦惨笑一声,心中满是绝望。 就在此时,侧面忽然亮起一阵火光。 见吴敦被张飞和徐荣前后夹击,一直在暗中蛰伏的张辽,终于出手了! 这一出手,却是直击要害。 为了能最快速度冲进敌阵,阵斩吴敦,张辽甚至只带了五百亲兵。 但就是这仅仅五百人,却如一把尖刀般直直插进了吴敦军阵的腹地,并一路冲杀向前,直取在亲兵护卫下的吴敦。 张辽催动战马,如一道闪电一般杀了进来,手中长刀更是形同鬼魅一般,迅速收割着周遭敌军的性命。 吴敦见状大骇,急令身后亲兵举盾冲上前去,阻拦张辽的攻势。 可此时的张辽,已然亲手斩杀了数十名敌军,周身气势攀至顶点,根本不可阻挡。 “挡我者死!” 张辽纵马暴喝一声,手中长刀猛地一个横扫。 刀光纵横间,便将身前一排敌军的盾牌全部砍烂。与之一同被削掉的,还有他们的脑袋。 但张辽却看也不看这些士卒一眼,继续纵马前冲。 此刻他眼中只有一个目标,便是吴敦本人! ------------ 第二百零八章意料之中的胜利 马蹄声如雷震,刀光迅如闪电! 张辽此刻的状态,真如天神下凡一般,看得吴敦一阵心惊肉跳。 身前举盾士卒脖颈处还在喷洒着鲜血,而张辽的大刀却已经向自己砍了过来。 慌乱之下,吴敦急忙举枪阻挡。 但下一刻,长枪就被张辽一刀砍断,其刀势却丝毫不减,继续向吴敦脖颈处砍了过来。 “别杀我,我愿降,我愿降!” 生死关头,吴敦早已六神无主,满脸惊恐地吼道。 闻言,张辽眉头微微一皱,手中力道便放缓了几分。 张恒自然是不想留活口的,这点张辽完全能看得出来。但奈何自己的行动还是不够迅速,致使吴敦有机会喊出了这句投降。 刘备军是堂堂正正之师,从无杀降的先例。而张辽身为顶尖将领的骄傲,也不允许自己杀降。所以,吴敦便侥幸捡回了一条性命。 也罢,便将此人交给主簿处置吧。 一念及此,张辽手中长刀微微一抖,从劈砍变为了横扫,将吴敦从马上拍了下来。 身后亲兵立刻拿着绳索冲了上去,给吴敦来了个五花大绑。 “降者不杀!” 张辽转身冲着吴敦的部曲大喊道。 “降者不杀!” 远处正在厮杀的张飞和徐荣见状,也赶紧命麾下士卒齐声呼喝。 两军交战,众目睽睽之下主帅被人生擒,对士气的打击不可谓不大。再加上吴敦麾下的士卒本就谈不上精锐,见此纷纷放下武器,举手投降。 从开战到结束,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吴敦的两万大军就此覆灭。 …… “主簿,末将幸不辱命,生擒了吴敦这厮!” 张辽纵马赶来,将吴敦扔在地上,下马对张恒抱拳道。 “干得不错!” 张恒夸奖了一句,继而缓步向前上下打量着吴敦,随后嘴角便露出了一丝笑容。 到了这个时候,吴敦才反应过来,眼前这个长相清秀的年轻男子才是敌军主帅。 心中惶恐之下,吴敦连忙喊道:“将军饶命,小人愿降,愿降!” 可张恒却没有回话,依旧负手而立,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嘴角挂着淡淡的笑容。 一股无形的威压缓缓降临,将吴敦笼罩在内。 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吴敦心中更加惶恐,豆大的汗珠忍不住从额头上冒出,浸透盔甲之后滴落在地。 良久之后,上方才传来张恒的一声轻笑。 “你就是泰山四寇之一的吴敦?” 吴敦顿时如蒙大赦,赶紧答道:“正是小人!” 张恒点了点头,继续笑道:“我来问你,是谁给你的胆子,竟敢率军阻拦州牧的大军?” “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将军,还望将军宽恕,饶我性命。” “你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张恒摇了摇头道,“我最后再问你一遍,你此番前来,到底是受何人指使?” 闻言,吴敦根本不需要思考,开口大喊道:“是陶谦!将军,是陶谦让小人率军阻挠刘使君!” 危急时刻,吴敦果断选择出卖陶谦。 “说得好!”张恒面露肯定之色,“刘使君乃朝廷亲封的徐州牧,合该入主徐州,掌军政大事。陶谦目无王法,犯上作乱,该当何罪?” 吴敦顿时明白了张恒的意思,连忙大声喊道:“此等犯上作乱之徒,其罪当诛!” “那你可愿出首作证,指认陶谦?” 吴敦立刻磕头如捣蒜,“小人愿意,小人愿意,只要能饶小人一命,便是当牛做马,亦心甘情愿!” “很好。”张恒笑了,“抵抗州牧大军本是死罪,但念在你肯弃暗投明的份儿上,只要你愿出面指认陶谦,便饶你一命又如何!” “多谢将军,多谢将军!” “只是现在还得委屈你一番。” 张恒挥了挥袖,“带下去,好生看管。” “遵命!” 数名亲兵抱拳应道,将吴敦押了下去。 这时,郭嘉从后面走了上来,对张恒笑道:“主簿好手段!” “奉孝何出此言?” “主簿何必过谦,此计若成,则陶谦身败名裂,咱们再趁机伐之,也算师出有名!” 张恒摇头一笑道:“我早说过,陶谦是个体面人。他若是体面,咱们就让他体面。他若是不体面,咱们就出手帮他体面。” 听到这个比喻,郭嘉不禁仰天大笑。 “主簿所言极是!不过,陶谦麾下除了昌豨和吴敦,也还有不少兵马,那些可都是身披甲胄,手持利刃的强兵,主簿可有想好对策?” 闻言,张恒忍不住摇了摇头。 说实话,真要打的话,陶谦麾下的军队怎么可能是刘备集团的对手。 但徐州如今已经是自己的地盘了,张恒不想在境内开战,或者说他更想兵不血刃就把陶谦给收拾了。 只是陶谦又怎么可能会束手就擒,所以还得好生思量一番。 见张恒摇头,郭嘉却神神秘秘地笑道:“主簿,在下倒有一计,或可迫使陶谦作茧自缚。” “竟有如此妙计,你且说来听听。”张恒微微有些震惊道。 不愧是善于谋算人心的鬼才,这么快就有了办法! 郭嘉笑着将自己的计策说了一遍,听得张恒眼中异彩连连。 此策虽然大胆,倒也不妨一试。 …… 天,渐渐亮了。 昨夜的战斗不到一个时辰就结束了,但收编吴敦部曲,却用了足足三个时辰。 等到东方泛起鱼肚白,张飞、张辽、徐荣三人联袂而至,向张恒汇报此次的战果。 “子毅,此战收获颇丰啊!” 张飞的大嗓门隔着老远便传了过来,带着明显的兴奋。 “我军战损多少?” 张恒没有问斩获,而是先关心起了损失。 徐荣抱拳朗声道:“回主簿,此战我军折损将士不到百人,却斩杀敌军千人,俘虏一万七千余人,可谓大获全胜!” 吴敦麾下共两万余人,战斗中死了千人,等到吴敦被张辽生擒之后,又有一两千人逃了出去,剩下一千七千万多人被俘,也算正常。 这一战看似斩获夸张,但实际上的收获并不大。 一万七千人都是吴敦胁迫而来的士卒,毫无战斗力可言,就算投降过来,还得耗费心血操练,不可能像当初招降的西凉军一般到手即用。 听徐荣汇报完了战果,张恒点了点头,一挥袖道:“传令,全军回营,咱们向玄德公报喜!” ------------ 第二百零九章关于基层治理的构想 此时的刘备,正在吕县外的军营中与荀彧、荀谌兄弟对坐饮茶。 如今茶叶的制作技术还不成熟,喝法也是乱七八糟。相比于寡淡无味的茶水,刘备还是更喜欢喝酒。 只是张恒早就在军中设了禁酒令,规定战时不准饮酒。张飞和郭嘉上次偷偷喝酒被发现,结果都被扒掉裤子挨了二十军棍,看得刘备心中惊惧,自然不敢犯禁。 二十军棍刘备当然不怕,但众目睽睽之下被扒掉裤子……想想都令人不寒而栗。 “友若啊,你说主簿此战胜败如何?” 刘备喝了一口茶水,有些无聊地向荀谌问道。 荀谌淡淡一笑,拱手道:“不过是区区贼寇而已,主簿用兵如神,必然手到擒来。” “此言在理。”刘备点了点头笑道,“即便凶顽如董贼,主簿也能战而胜之,何况区区贼寇。” 子毅也真是的,明明胜券在握,却不愿带着我,还说什么不可轻动,害得我在这里无聊干等。 荀谌看出了刘备的心思,便拱手笑道:“主公,在下以为昌豨和吴敦皆不足为虑,可虑者,唯有徐州刺史陶谦而已。以诸将之勇,不出十日,就能歼灭这两股贼寇,可之后陶谦会不会再派兵马前来,还尚未可知。” 闻言,刘备当即皱起了眉头,冷声道:“他敢!” “他为何不敢?”荀谌耸了耸肩笑道。 “我虽无才无德,却也是朝廷亲封的徐州牧,接掌徐州乃理所当然。他陶谦若如此行事,与乱臣贼子何异,就不怕朝廷怪罪!” 心中愤怒之下,刘备对陶谦直呼其名,连表字都不称了。 只是此言一出,荀谌脸上的表情立刻就绷不住了。 现在的朝廷谁还在乎! 心中这样想,但话却不能这么说。 荀谌继续笑道:“主公明鉴,自古多少忠臣良将,一朝登临高位,却立刻原形毕露,化作谄谀建宁之辈。世间最难舍者,权势;最难测者,人心。陶恭祖虽有少有贤名,但如今年老昏聩,恐怕早已将徐州当成了囊中之物,又岂肯轻易放弃。 以谌之见,此次阻拦不成,陶恭祖势必再派大军出战!” 刘备猛地一拍桌案,怒道:“哼,就这等羸弱之兵,便是再来十万二十万又如何,我反手可灭!倘若陶谦当真心怀不轨,我必令其认罪伏诛!” 刘备此言,倒是颇合荀谌的心意,当即赞同拱手道: “主公之言是也,我军入住徐州已成定局,便是一城一地打过去又有何难。” 二人正闲聊间,荀彧从外面走了进来,对刘备拱手道:“主公,主簿率众将归来了。” 闻言,刘备腾的一下站了起来。 “胜败如何?” “自然是大获全胜!”荀彧笑道。 “好,甚好!”刘备大笑道,“走,随我去迎接主簿凯旋。” 三人刚出了营寨,便迎面撞上了张恒的部队。 望着那长长的俘虏队伍,饶是刘备已经知道了胜利的消息,也不禁吃了一惊。 这些俘虏……怕不是有数万人之巨! 张恒等人见刘备出迎,赶忙下马走上前躬身行礼。 “免礼,免礼。”刘备挥了挥袖,冲张恒笑道,“子毅,仅一夜时间便将贼军杀得大败,当真是用兵如神!” “玄德公谬赞了,此战得胜,全赖将士用命,在下不敢居功。”张恒摇头笑道。 对于张恒的过分谦虚,刘备早已习惯了,也不再多说什么,一把拉住张恒就往帐中走去,同时询问着整场战事的经过。 相比之下,荀谌倒是比较在意战果,毕竟主意可是他出的。 “公达,此战斩获几何,那贼首吴敦何在?”荀谌向荀攸问道。 “叔父,此战咱们大获全胜,俘虏贼军近两万人。至于贼首吴敦,却是被文远将军生擒。” 闻言,荀谌这才长长松了口气,脸上笑容更加灿烂。 第一次出谋划策,倒还算圆满成功。 帐中,刘备听张恒讲述了一遍战事的经过,不禁皱起眉头,满脸惊讶道:“敌军好歹有两万人,居然如此不堪一击?” 胜利来得太过顺利,导致刘备有些不敢相信。 张恒则是摇头一笑,“玄德公,这天下兵马,并非都如西凉铁骑一般悍勇。贼寇行军毫无章法,麾下士卒又多为强征而来,战力羸弱不堪,咱们胜之理所当然。” “嗯,子毅此言在理。” 刘备点了点头,深以为然道。 无恒产者,无恒心。 大汉素来喜欢用良家子为军,只因这些人有所牵挂,便也就有了奔头,自然把自己看成帝国的一份子。上了战场,便能奋勇杀敌,就算不求封妻荫子,也是在保卫自己拥有的一切。 不过就算这些降卒不是良家子,也是可战之兵。 刘备手中一下子多了近两万大军,喜悦之情洋溢言表。 “子毅,昔日征讨董贼时,咱们手中将近三万大军,后来一番鏖战,只剩了不足两万。如今招揽了这些降卒,堪称实力倍增,这可全是你的功劳啊!” 闻言,张恒却皱起了眉头,摇头叹息道:“玄德公明鉴,这些降卒在吴敦手中发挥不出战力,到了咱们手中也是一样。 回来的路上,在下仔细观察过,这些降卒上至六十岁老翁,下至十余岁孩童一应俱全,想必皆是吴敦一路劫掠强征而来。如此队伍,再怎么严加操练,也绝不可能成为一支强军!” 闻言,刘备不禁皱起了眉头。 “那子毅以为该当如何,难不成任由这些到手的兵马白白流失?再者,就算咱们将其遣散,他们又何以为生?” 说到这里,张恒的面色忽然严肃了下来。 “玄德公,在下以为兵不在多,而在精。恳请玄德公下令遣散其中老弱,只留青壮。打散之后充入诸将麾下,如此才能在不损失战斗力的情况下,扩充麾下兵马。至于那些被遣散者……” 张恒笑道:“如今遭逢乱世,十室九空,荒废田地甚多。不如摊丁入亩,依人口分配田产,使其有所依存。如此一来,玄德公也能多收赋税,此乃一举两得。” 基层治理是一盘大棋,不是简简单单的收编游戏。 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徐州都是刘备集团的根据地,自然要好好经营。 眼下虽然还未真正入主徐州,但并不阻碍张恒先推行自己的计划。如果顺畅,将来就能在整个徐州推广,开始苟发育,走暴兵路线。 “这倒是可行之策……”刘备点了点头道,“既如此,子毅你尽可放手施为。若遇阻拦,可自行决断。” “遵命!”张恒连忙起身拱手道。 说完了降卒的安置问题,自然就轮到了困守孤城的昌豨。 ------------ 第二百一十章攻坚首战 正谈论间,众将也走进了大帐。 “兄长,贼子吴敦已破,我请命进攻吕县,击破贼军。”张飞立刻大声抱拳道。 昨夜一战,张辽生擒敌将,徐荣所部损失最少,依照张恒在开战前的命令,张飞自然没捞到多少功劳,当下便急着请战。 “昨夜鏖战辛苦,大军先休整一日再说。不过翼德放心,明日攻城之时,我定让你为先登。” 眼下没了后顾之忧,泰山四寇的战斗力也明显不堪一击,刘备当即同意了张飞的请求。 张飞大喜,刚要拱手应命,却听一旁的荀彧道:“主公,在下以为不必强攻。” “哦,文若此言何意?” “吕县虽城防薄弱,但城中仍有不下于两万贼军,强行攻城,恐损失惨重。不如围而不攻,却派人使吴敦战败的消息传入城中。如此不出十日,贼军必然军心涣散,士气全无,此时再趁机招降,则能兵不血刃拿下此城。” 要说荀彧的性格,就是一个‘正’字。 无论打仗还是治国,甚至为人处世,都讲究一个堂堂正正,不战而屈人之兵。 这个方案虽然见效慢,但胜在稳稳当当,不用耗损军力。 刘备也觉得有道理,便扭头看向了张恒。 “子毅以为如何?” 张恒先是点了点头,继而又摇了摇头。 “文若之言,固然是上策,但是……”张恒哂笑道,“招降可以,但泰山贼本就是啸聚山林之徒,所到之处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作战方式亦是利则尽战,钝则乞降,可谓首鼠两端。如今若不以雷霆手段震慑之,即便归降,只怕也无法使其心服。” 张恒虽倾向于仁道治国,但那是对百姓而言。 这些泰山贼抢掠惯了,早就被激发了凶性,变得目无王法。一味使用怀柔之策,反倒是在纵容他们,他日若有不顺心之时,便又会反叛。 再者,现在宽恕了他们,并许以高官厚禄,那之前被他们祸害的百姓找谁说理去? “纵恶之事,决不可为!在下以为,大军休整之后当立即攻城。城破之日,大奸大恶之辈更应严厉惩处,如此方能正军心而顺民意!” 闻言,刘备不禁有些惊讶地看了张恒一眼。 子毅一贯宽厚爱民,怎么此次却杀意十足? “主簿之言有理,嘉附议!”郭嘉立刻站出来拱手道。 “在下亦附议!”荀谌也拱手道。 “既如此,那便攻城吧!” 刘备眼看大多数人都同意攻城,当即挥袖下令道,“翼德、文远、文耀,你三人分别率军围堵北、东、南三门。云长率大军从东门进攻,务必一战击溃贼军士气!” “遵命!” 众人纷纷拱手应道。 …… 第二日。 大军在城下摆开阵列。 关羽骑在高头大马上,迎着刺眼的日光望向远处城楼。 城口上,昌豨正满脸紧张地左顾右盼,神情中充斥着焦躁与不安。 前几天才送来的征辟令,之后却派大军围城,今日就进攻,刘玄德几个意思! 见到刘备军容的第一瞬间,昌豨就明白自己绝不是对手。 吴敦呢,怎么还没到。 就在昌豨心急如焚之时,城下的关羽却冷笑一声,一挥袖命人把吴敦带了出来,随后命人向城楼上喊话。 “昌豨,你且看看这是何人?” 其实不用关羽喊话,见到吴敦的那一刻,昌豨整个人顿时神情大变,宛若丢了魂儿一样。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吴敦麾下足有两万大军,就算不敌,自己也不可能被生擒……刘玄德是怎么做到的……” 昌豨瞪大了眼睛看向城下,寄希望于这是关羽的阴谋,但事实不会骗人。 城下被绑缚着的,不是吴敦又是何人。 “城楼上的士卒听着,尔等的援军已被我军击溃,如今尔等困守孤城,早晚必败。若不是想死,趁早开城投降,还可既往不咎。不然,城破之日,便是尔等授首之时!” 此言一出,城路上的敌军纷纷左顾右盼,脸上都露出了迟疑之色。 昌豨见状,赶紧大喊着安稳军心。 “莫要听敌军胡言乱语,援军正在赶来的路上,不日便将抵达。届时里应外合,必能击溃敌军,如今只要坚守数日,切不可听信敌军蛊惑之言!” 闻言,关羽不禁冷笑一声。 “死到临头,还敢嘴硬,攻城!” 随着关羽一声令下,身旁的亲兵立刻吹响了进攻号角。 旋即,阵列最前端的士卒便向城下冲了过去。 这些都是投降的吴敦士卒,此刻全都被用作了先登。 战场上的规矩就是如此,新降的士卒,肯定会在下一战中被充当炮灰。只有侥幸生还者,才能渐渐融入军队。 至于关羽的本部兵马,却都拔出了利刃,在后方督战。 但凡有敢畏战不前者,当即拔刀斩杀。 吕县城楼不足三丈,且年久失修,本来就不适合作为防守之用。但新降的吴敦士卒,素质却也参差不齐,攻坚起来毫无章法。 所以一时之间,两方算是耗上了。 “放箭,放箭!” 昌豨在城楼上疯狂大吼着,箭矢倾泻而出,如滂沱大雨一般飞流而下,对先登军造成了成吨的伤害。 但昌豨军中的弓弩本就不多,箭矢更是少得可怜,仅仅射了一会儿之后,便难以为继。 见状,城下的先登军大喜,急忙蜂拥而上,争先恐后地往城楼上攀爬。 开战仅一刻钟的时间,两军正式进入了白刃战阶段。 后方,中军大纛下,刘备正密切关注着场中局势。 见到攻城的先登军死伤惨重,他不禁心疼得嘴角直抽抽。 这些士卒现在可都是自己的兵马,这么消耗下去,等攻破城池之时,恐怕的损伤好几千之巨! 自征战以来,刘备还未打过战损如此之大的仗。 张恒却是无暇顾及场中局势,反而拿着个自制的羽扇拼命地扇着。 没办法,盛夏的阳光实在太毒辣了。在烈日的照射下,仅仅才开战不到半个时辰的功夫,张恒早已汗流浃背,连身上的铠甲都差点没被浸湿了。 该死的鬼天气,怎么这般炎热! 正心烦意乱间,张恒忽然听到一声清脆声响,便下意识扭头看去。 只见郭嘉嘴里鼓鼓囊囊的,正如老鼠啃食一般咀嚼着。见到张恒向他看来,郭嘉腼腆一笑,赶紧将手背到了身后。 张恒顿时要素察觉,目光如鹰眼一般锐利地扫过郭嘉。 “拿出来!” 看了一会儿后,张恒便笑着伸出了手。 ------------ 第二百一十一章待价而沽的昌豨 郭嘉赶紧将口中的东西咽了下去,然后摆了摆手笑道:“主簿所言何意,在下听不明白。” “拿出来。” 张恒冷哼一声,满脸不屑地笑道。 这厮早就被酒色掏空了身子,一阵风就能吹倒,可今日穿上盔甲,却显得鼓鼓囊囊的,要说里面没藏着东西,傻子都不信。 无奈,郭嘉见无法抵赖,只得伸手在怀中摸摸索索,最后拿出了两个圆鼓鼓的东西,正是两颗泛青的毛桃。 “你这厮哪来的桃子!” 张恒大声质问道。 郭嘉用袖子一抹额头上的汗水,“今早在城外桃树上摘的。” 大家都被晒得头晕目眩,口干唇燥,你却在这里吃独食。 狗东西,也不怕噎死你! 想着,张恒劈手夺过郭嘉手中的桃子,急忙放在口中啃了起来。 甘甜的汁水入口,张恒脸上露出了满足的笑容。 郭嘉看得大急,“主簿,吃桃不犯军规吧。” “不犯,但你这般吃独食,就不怕犯众怒?” 张恒一边啃着桃子,另一只手却又伸了出来。 郭嘉吓得连忙摆手道:“没有了,一颗也没有了。” “少废话,赶紧拿出来,不然我可喊人了。” “你这是劫掠,我偏不给你。”郭嘉脖子一梗,一副宁死不屈的模样。 “真的不给?”张恒冷笑道。 “真的不给!” “那你可别后悔。” 张恒作势欲喊,吓得郭嘉赶紧拉住了张恒的袖子。 “主簿莫嚷,莫嚷……我给你就是了。” 郭嘉又从怀中掏出了几颗桃子递到张恒手上,满脸肉疼的模样。 “这还差不多。”张恒这才满意地笑了,“此桃酸涩无比,简直不堪入口,也就你郭奉孝能下咽,真是不知所谓!” 郭嘉:…… 抢我桃子还骂我,张子毅你可真是个君子。 张恒却不理他,抱着一堆桃子跑到刘备面前。 “玄德公,给。” 刘备扭头一看,只见一个硕大的青桃递到了自己的面前,原本不怎么口渴的他瞬间口干舌燥起来,情不自禁拿起一个咬了一口。 “多谢子毅,此桃甚是甘美!” 张恒也拿起一个桃子咬了一口,笑道:“玄德公可是忧虑士卒伤亡太大?” 一听这话,刘备手中的桃子顿时不香了。 “不错,这些新降的士卒太弱,如此强攻下去,非得伤亡数千不可。子毅,要不还是让咱们的精锐出战,不出三天就能破城。” “不可。”张恒摇了摇头道,“不经战火洗礼,哪能练出强军。这些新降的士卒平日里只会欺压百姓,劫掠城池,名为兵卒,实为盗匪。此番正好让他们脱胎换骨,才能放心收用。” 闻言,刘备不禁点了点头,同时又叹了口气。 这个道理他又何尝不懂,只是见士卒伤亡惨重,他实在于心不忍,便只能将满腔愤恨施加到手中的桃子上,大口大口地啃着。 张恒也不再言语,奋力消灭着眼前的桃子。 两人倒是吃得爽了,可炎炎烈日之下,周遭众人也是口渴难捱,全都眼巴巴望着张恒怀中剩下的桃子,却又不好意思讨要。 张恒见状,大方地笑道:“诸位何必看我,这些桃子乃是奉孝所赠,诸位若是口渴,尽管前去讨要。奉孝大度,想来不会拒绝。” 闻言,众人火热的目光顿时望向了郭嘉。 郭嘉慌了,连忙摆手大喊道:“没有了,一颗也没有了!” 只是这一挥手,却暴露了他胸前鼓鼓囊囊的事实。 荀谌见状,立刻笑吟吟地走了过来,随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摁住了郭嘉。一旁的老实人荀攸立刻会意,走上前在郭嘉怀中一番摸索,最终掏出了数个桃子。 “公达好手段!”荀谌立刻笑道。 “叔父,请!” 于是,两人吃得非常开心,同时还不忘将抢来的桃子分给了荀彧一颗。 只留郭嘉一人望着空空如也的双手,无语望天空流泪。 天可怜见,为了摘这些桃子,他不知费了多大力气,甚至在爬树的过程中连手掌都被划破了,如今却便宜了这些狗东西。 最可恶的还是那张子毅,你吃也就吃了,为何还怂恿别人都来抢夺。 呜呜呜……我的桃啊! 张子毅,我与你势不两立! …… 战斗从清晨一直持续到日中,足足两个时辰有余。 攻城的士卒固然死伤惨重,但作为防守方的昌豨军,也没好到哪去。 泰山四寇的实力本就差不多,吴敦麾下两万多人,昌豨手中也没多多少。两个时辰的战斗下来,却已经折损了快两千人。 最关键的是,这几个时辰的防守战下来,士气迅速低落不说,之前准备的箭矢、檑木、金汁等物却基本消耗殆尽,如今只能靠士卒手持利刃,以命相搏。 可昌豨麾下的士卒哪打过这种逆风局,已经快撑不住了。 “顶住,顶住,鏖战至此,敌军已经快撑不住了。”昌豨手持佩剑大吼道,“杀敌军一人者,赏万钱外加两个娘们儿!” 为了激励士气,一贯吝啬赏赐的昌豨算是出血了。 而城下进攻的先登军,此时也已经行动迟缓,不复初战时那般勇武,分明是气力耗尽的征兆。 眼看士卒疲惫不堪,士气缓缓跌落,关羽随即下令鸣金收兵。 盛夏烈日,中午的温度实在难以忍受,两个时辰已是极限。再战下去,士卒非得脱水不可。 强攻的目的是练兵,却不是故意想让他们送死。 耳听得城下传来鸣金之声,昌豨终于长长松了口气,继而感觉浑身气力好像被抽干了一半,也顾不得什么形象了,一屁股瘫坐在地上。 这一波进攻,总算是撑过去了。 可明天呢,后天呢,敌军摆明了是要破城方休,自己又能撑多久? 再加上先前吴敦被生擒,给他带来的冲击实在太大,导致一时之间,昌豨心中竟生出了几分退意。 要不,投降算了? 刘玄德不是许了我一个都尉的官职嘛,倒也不算亏待我了。 可旋即昌豨便否定了这个想法。 不,现在还不到时候。 就算要投降,也得再撑几天,看看能不能把价码再提高一些。 ------------ 第二百一十二章抚民以生 昌豨的算盘固然打得很好,但张恒却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留一个吴敦用来指认陶谦已经足够了。 至于昌豨,他的死活张恒压根就不在意,正如行人不会在乎脚下的蝼蚁一样。 相比之下,还有更值得张恒操心的事务。 天下诸侯都在争名夺利,掠夺地盘、粮食与人口,但张恒却开始着眼于基层治理。 治下的百姓民生,才是稳固一切的基石。没有一个稳定的大后方持续输出人力物力,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空中楼阁,又谈何争霸天下? 吕县的攻坚战仍在继续,但张恒却再也没露过面。 倒不是他嫌弃天气炎热,不愿亲临战场。恰恰相反,他很忙,忙着制定计划,准备以最快的速度将徐州全境纳入囊中。 若将徐州比作一个大机器,张恒现在要做的,就是尽快掌控这台机器的各个零部件,以求在最快的时间内将其操控得如臂指使。 第一天的攻坚战结束之后,张恒便向关羽提出了一个问题。 以目前的战况,多少时间能够攻破吕县? 闻言,关羽毫不犹豫地给出了自己的答案——十日! 张恒点头,随即一挥袖,命士卒去请荀彧、荀谌、荀攸三人。 片刻之后,三人联袂而至,抵达张恒的大营。 “见过主簿!” 张恒挥了挥手,示意三人免礼入座,将刚煮好的茶水给三人分别倒了一杯。 望着略带疑惑的三人,张恒脸上露出了笑意。 这三人,算是目前刘备集团内的文武全才了,能够上马治军,也能下马治民。 至于郭嘉那厮,整天喊着只为军谋,却不适合参加今天的会议。 “不知主簿唤我等前来,到底有何要事?” 沉默片刻后,还是荀谌最先拱手问道。 张恒笑道:“倒也无甚大事,眼下贼军困守孤城,败亡也只是时间的问题,咱们倒是有必要商讨一番下一步的计划。” “主簿所言……”荀谌微微皱眉道,“可是陶恭祖?” “不是。” 张恒摇了摇头,眼中露出了一丝轻蔑。 不管是眼前的吴敦、昌豨,亦或是远在郯县的陶谦,都不足以引起张恒的忌惮。 笑话,董卓都干翻了,还能怕一个小小的陶谦不成! “那是何事,还请主簿示下。”荀谌说道。 张恒没有回答,反而从旁边推过来一个架子,上面却是挂着一个青石板。随后又取出炭笔,在上面刷刷写了起来。 这时张恒之前闲暇时制作的小玩意儿,如今正好充当黑板和粉笔使用。 如此新奇的方式,倒是一下子就吸引了三人的注意。 等到张恒写完之后,三人才发现青石板上,赫然正是两个大字——徐州! 这下不等三人发问,张恒便笑道:“诸位,吕县中的贼军不足为虑,陶谦亦不足为虑。只是咱们如今初入徐州,却是得拿出些安邦定国之策,不知诸位何以教我?” 话说到这里,三人算是彻底明白了。 原来张子毅是问如何治理徐州啊。 三人思量半晌,最终先开口的却是荀彧。 “适逢天下大乱,中原大地陷入战火泥池,各路诸侯趁势而起,滚滚烟尘厮杀流血。主公若欲匡扶社稷,重振山河,在下以为,需得从三处入手。” “哪三处?”张恒追问道。 “其一,广纳贤才。主公身为高祖苗裔,帝室之胄,又有击破董贼之功,倘若肯虚心纳谏,则天下士子争相攀附。人心所向之处,大业可期也! 其二,招募勇士。无论是想匡正天下,亦或是讨贼平乱,都需扩军强兵。如今我军将士方才数万人,尚且不足以成事。 其三,治理民生。天下事,说白了不过钱粮二字。而钱粮从何处而来,无非是百姓上缴赋税。只有先让百姓活得下去,府库才能充裕,届时便诸事可为。” 荀彧洋洋洒洒一套长篇大论,听得荀谌、荀攸二人连连点头。 但张恒却苦笑道:“文若所言有理,但还是太宽泛了些。事务总有千丝万缕,却也需要从头捋起。眼下当务之急,该以何者为先?” 刚才荀彧的那套策论,不能说不好,只能说是正确的废话。 因为他只给出了大致的方向,却并没有给出确切的可行路径。 这次回答的却是荀谌,只见他拱手道:“在下以为,当三策并用,不分先后。” “此言何解?” 荀谌笑道:“就以当今之事而论,等我军击败昌豨之后,自然该进逼郯县,处置陶谦老儿。之后,却又得陆续向徐州五郡发布告示钧命,将其牢牢控制在手。至于不从者,又得派兵征讨。在此过程中,正好可以招贤纳士,治理民生。” 闻言,张恒才终于点了点头。 “不错,友若所言有理。”张恒笑道,“既如此,咱们今日便议一个章程出来。” 说罢,张恒转身,又开始在青石板上奋笔疾书。好半天之后,才终于停了下来。 又不知从哪弄来了一个树枝,正如后世老师敲黑板一般,开始整合讲述着自己的计划。 “我意,关于徐州之事,理当先易后难,逐步掌控。 第一步,进兵东海,铲除陶谦。 第二步,宣示州郡,征讨不臣。 第三步,改弦更张,整顿吏治。 三步之内,咱们就要助玄德公掌控整个徐州! 最后……” 说着,张恒再度转身在青石板上写了起来。 三人定睛一看,却正是四个大字——抚民以生! 张恒将炭笔扔在一旁,拍了拍手,叹息道:“去岁年末,州郡举我为孝廉,我便入京接受朝廷考核,却不期途中遭遇流寇盗匪。数十人的护送队伍,尽数丧命贼手,幸得家仆拼死救护,我才得以逃出生天,却也如丧家之犬一般,惶惶不可终日。 诸位试想,我带着数十名家仆,尚且差点丧命于贼手,那些手无寸铁的过路行人,又该是何等遭遇?” 说这番话的时候,张恒的声音不大,甚至是有些低沉,却听得场中三人一阵揪心,他们完全能理解张恒当时的境遇。 “之后,我在封丘县遭遇玄德公,便一同赶往酸枣会盟,踏上征讨董贼的战场。 所过之处,却都十室九空。百里无人烟,千里无鸡鸣,生民百遗一,念之断人肠。哪怕是昔日繁华如梦一般的河南尹故地,如今也只剩三两孤魂野鬼。 人常言,飓风过岗,伏草惟存。这乱世中的百姓,正如飓风中的伏草一般,漂泊无依,存亡无助,求活无门,生死皆仰天意。 蝼蚁尚且偷生,何况人乎? 所以我时常沉思,世道何以沦落至此。那些百姓,他们不过是求活而已,又何错之有……” 说到这里,张恒眼中满是悲悯,声音却渐渐清朗起来。 “后来我明白了,疾风知劲草,板荡见忠臣。越是世道凋零,我辈读书人就越应该逆风而起,助君王平定乱世,使百姓有立锥之地,还这天下一个朗朗乾坤! 如此,方不负我等十数载寒窗苦读,诸位以为如何?” 听到这里,三人全都满脸严肃,起身对张恒一礼到底。 “主簿大志,我等佩服!” 有些人活着,不想让别人活。 有些人活着,想让别人活得更好! ------------ 第二百一十三章校事府(新年快乐) “不必如此,我并无甚大志,只是一时有感而发。” 张恒笑着挥了挥袖,又一指青石板上那四个大字。 “说到底,兴国安邦的落点,还是得抚民以生。百姓有了活路,就不会再为盗贼。家有余财,也才会生儿育女,人丁兴旺。如此循环往复,徐州就能富强。府库充实,咱们就能征募士卒,继而向外用兵,讨灭不臣,最终平定天下,中兴汉室!” 说到这里,张恒笑道:“如此,诸位也能封妻荫子,青史留名!” 以荀彧三人的出身才学,钱财官位已经打动不了他们了,唯一能让他们在意的,就只有后世传颂之名。 果然,经过张恒对未来的一番描绘,三人的神情中都隐隐带着一丝激动。 多年的圣贤书读下来,求的不就是施展胸中所学,继而青史留名吗。 荀谌看着张恒的三步计划,片刻之后便拱手道:“主簿大志,在下自是心生向往,但也当徐徐图之。如今当务之急,还在陶谦身上。在下以为,倘若能将第一步与第二步计划合并实施,或有奇效。” 闻言,张恒顿时来了兴趣。 “哦,友若可否详细说说。” 荀谌起身,学着张恒拿起了一根炭笔,在青石板上画了个圈,将铲除陶谦和征讨不臣圈在了一起。 “主簿,吕县的贼军已在咱们掌控之中,何不趁此时请玄德公下一道钧命给各郡太守。命他们在半月之内抵达郯县,向玄德公汇报郡中情况。到那时,咱们刚好剿灭昌豨,携大胜之势进逼东海,剿除陶谦的同时,也能震慑这帮郡守!” 闻言,张恒大喜道:“友若此计甚妙!如此一来,既能宣示主权,又能剿除陶谦,还能震慑各地郡守,真可谓一石三鸟之计!” “主簿过奖了。”荀谌谦虚笑道,“至于那些不来的郡守,则可立即打为叛逆之臣,兴兵伐之亦是师出有名!” 刘备身为徐州牧,就是最大的法理。谁敢不听,谁就是叛逆! “好,就按你说的办。我稍时便请玄德公下一道钧命,命各地郡守前来朝见。敢有不来者,便是乱臣贼子!此外,友若你这几日也得紧盯着战场,助大军早日拿下吕县。 此次剿除贼寇,全赖你献策进谋。城破之日,我亲自向玄德公为你请功!” “遵命!” 荀谌神情一肃,连忙拱手道。 张恒又把目光看向了荀彧,笑道:“文若,我知你有萧何、管仲之才,但眼下还得委屈你在玄德公身旁查缺补漏。不过这些日子你也得多想想如何治理徐州,等咱们铲除了陶谦,我立刻向玄德公举荐你为徐州别驾,主掌政务。” 荀彧也连忙起身拱手道:“遵命!” “天色不早,今日之事便先这样,诸位请回吧。” “我等告退!” 三人又向张恒一拱手,转身离去。 定下了今后的施政方向后,张恒又命人把郭嘉叫了过来。 这家伙显然还记得白天的抢桃之仇,依旧气鼓鼓的,极不情愿向张恒一拱手。 “奉孝,我有一件重任交给你!”张恒神神秘秘地笑道。 郭嘉却不领情,“哼,在下才疏学浅,恐难胜任,主簿还是另请高明吧!” “别啊,我遍观营中,也只有你可担此大任,还望奉孝莫要推拒才是。” 哼,你以为你现在使劲夸我,我就能原谅你? 郭嘉虽然对张恒的人品表示怀疑,却还是忍不住心中的好奇。 “但不知……是何等重任?” 见郭嘉上钩,张恒眼中露出一丝得意之色。 “不知奉孝可曾听说过……校事府?” “校事府?”郭嘉满脸疑惑道。 张恒继续笑道:“我欲挑选各营精锐千人,单独组建一军,名为校事府。” 认真思索了好几天,张恒还是决定组建一个特务机构,至于校事府这个名字,也是历史上现成的。 没有情报机构,不仅打起仗来束手束脚,连天下局势也难分析的明白。 正如后世明朝设立的锦衣卫一般,常有不懂历史的人,以为锦衣卫就是用来监视迫害大臣的。但事实上,锦衣卫作为大明二十四卫之一,又是天子亲军,主要职能是刺探军情,收集情报,同时肩负着皇帝仪仗队的功能。 至于监视迫害大臣,只是锦衣卫下属北镇抚司的职权而已,占很小一部分。 如今张恒准备建立的校事府也是一样,只对外刺探情报,而不对内监视臣工。 至于它对内的功能要不要拿出来,什么时候拿出来,还得看情况而定。 当然,张恒倒是希望永远用不到。 “为何要组建新军?”郭嘉不明白校事府的职权,还是有些疑惑道。 “奉孝莫急,且听我细细道来。”张恒笑道,“之前咱们多次征战,有时却连敌军主将姓甚名谁都不清楚,麾下兵马数量更是一无所知。我便想着抽调一些技击之士,暗中加以培养训练,之后便撒出去,安插进各个诸侯麾下。 如此一来,将来若有战事,敌军兵马、粮草、领军将领何人,咱们都能一览无遗。” 闻言,郭嘉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他身为当世顶尖谋士,又岂能不知情报的重要性! 若真如张恒所言,校事府成型之后,天下各大诸侯在刘备集团面前,都是脱了裤子的透明人。 一旦有战,将无往不利! 想到这里,郭嘉更激动了,哪里还会计较和张恒的那点私仇,当即搓着手笑道:“主簿,你的意思是……让我掌管校事府?” “不错,奉孝如此大才,出任校事府令,岂不是顺理成章。”张恒笑道。 “那是自然!”郭嘉当即拍了拍胸脯道,“还是主簿慧眼识人,别看文若他们都是饱读诗书之辈,可要论起谋算人心,分析利弊,我郭奉孝可是当世第一人!” “奉孝之言是也。” 眼见这家伙开始装逼,张恒索性附和了两句。 “那这校事府……何时开始组建?”郭嘉满心期待道。 张恒耸了耸肩道:“只要奉孝愿意,随时都可以。稍时我便写一封调令给你,执此令,我军勇士随你挑选,但新军初建,暂时不可超过千人。 此外,奉孝切记,校事府之事,只你我知晓而已,万不可走漏了风声。之后若有消息,也只需向玄德公与我负责,其他人无权过问,你可明白?” 此言一出,郭嘉彻底明白了这是一个什么机构,连忙神情一肃,拱手道:“主簿放心,在下明白!” 张恒点了点头,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小册子递了过去。 郭嘉连忙接过,“这是?” “此乃校事府士卒训练法门,你可参考借鉴一番。” 毕竟是一个全新的部门,之前又没有先例,张恒便参照历史上的特务部门编写了一套方法。虽然不一定能尽善尽美,但给郭嘉用作参考却也够了。 “印绶我已命人打造,这两日就能送到你手中,平日里不可轻易示人。” “遵命!” 郭嘉连忙拱手道。 「大家新年快乐!!!」 ------------ 第二百一十四章昌豨之死 就在张恒苦心筹划未来发展方向的这几日,城外的战事也有了结果。 在关羽接连不断的攻势面前,吕县的城防和昌豨麾下的士卒都不足以抵挡,在第七日便被攻破城池。 接连六日关羽都在东门督战,其他三门却只是围而不攻,这给了昌豨一个大大的错觉,以为刘备军是铁了心从东门进攻。 为了阻挡关羽,其他三门的士卒甚至被抽调了一半,全都用作东门的防御。 可在第七日的正午,关羽眼看新降的士卒死伤惨重,但也操练得初具规模,便不想再拖下去,直接派自己麾下精锐发动了总攻。 与此同时,其他三门也悍然发动了进攻。 这突如其来的进攻,着实打了昌豨一个措手不及。 开战仅一个时辰,作为主攻方向的东门尚且还能苦苦支撑,但北门却是在张飞猛烈的攻势之下轰然倒塌。 张飞之前就已经憋了整整六日,如今得到进攻命令,如从猛兽出闸一般,直接冲在最前面带头攻坚,城门陷落也就成了意料之中。 伴随着北门城破,这场战役本该进入街道巷战的阶段。但北门的守城士卒早被张飞吓破了胆,竟直接放弃防守,一哄而散,张飞率军入城之后,如入无人之境。 “将军,北门陷落了!” 好在昌豨在军中还算有些心腹,负责防守北门的将领立刻赶到东门城楼上,向昌豨禀报一切。 “什么!”昌豨大惊道,“东门尚未被攻破,北门怎么可能陷落?” 北门将领满脸痛苦道:“将军,北门确实被攻破了,敌军已然冲入城中,还请将军立刻发兵救援!” 完了,全完了! 反应过来的昌豨不禁面色狰狞,心生绝望。 他本想跟刘备大军耗上个十天半个月,直到刘备手段尽出也无法攻破城池时,自己便派人去谈条件,一番讨价还价之后,自己再献城投降,如此才能利益最大化。 可如今仅仅过去了七天,敌军便攻破了城池,自己这时候投降还来得及吗? 不,还是先看看北门的情况再说。 恰逢此时,城外的一波进攻刚刚过去,趁着关羽命士卒休息的间隙,昌豨决定自己亲自率兵赶往北门,万一能将敌军赶出去呢。 “你给我在这守着,倘若再丢了此门,我诛你全族!” 恶狠狠对那位北门将领命令道,昌豨立刻转身下了城楼,率军往北门赶去。 而此时的张飞,却正在城中大肆搜寻昌豨士卒,凡有负隅顽抗者,当即斩杀。 “二哥啊二哥,你在城外督战数日,想不到最后却是我先入城。这下首功肯定是我的了!”张飞满脸喜色地自言自语着,“只可惜那昌豨不在北门,不然连同他一起斩杀,方显俺老张的本事!” 正说话间,前方街道上忽然涌出一队敌军,看上去人数不少,为首之人,正是昌豨! “那是……昌豨?” 张飞有些不敢置信地揉了揉眼睛,确定了来人正是昌豨之后,心中立即狂喜。 今天什么日子,贼首居然自己送上门来了! 几乎来不及反应,张飞立刻挥舞着手中的蛇矛,大喝一声率军杀了上去。 而昌豨见到张飞之后,却也是二话不说,当即命士卒杀了上来,企图夺回北门。 狭路相逢,在吕县并不算宽敞的大街上,两军当即展开了厮杀。 但张飞可是当世一流猛将,麾下又都是跟随他身经百战的精锐士卒,发起狠来,就算是飞熊军的军阵也能撕开一个口子,昌豨麾下的残兵拿什么抵挡。 交战不到一刻钟的时间,昌豨麾下士卒死伤惨重,剩余者皆面露惧色,夺路而逃。 “不准乱,顶上去,顶上去!” 昌豨像发了疯一般喝止士卒,却丝毫不起作用。 情急之下,他拔出腰间佩剑,当场斩杀了几名正准备逃跑的士卒,但依旧不能止住颓势。 相比于疯狂挥舞着佩剑的昌豨,还是前面的张飞更令人恐惧。 完了,完了,这下全完了! 昌豨眼看止不住颓势,心中彻底绝望。 此番非但不能夺回北门,恐怕连自己都要折在这儿了。 对面,张飞一个冲锋杀散了昌豨麾下兵马之后,当即高举蛇矛,纵马前驱,已经瞄准了乱军之中的昌豨。 此战,我不仅要拿下这先登之功,更是要连贼将的首级一起拿下! 再看昌豨,似乎也发觉张飞锁定了自己,心中顿时大为慌乱。 性命危在旦夕之时,他再也顾不上什么利益最大化,什么待价而沽了,满腹心思都在想着如何保命。 略微一思索之后,昌豨绝望地发现,自己好像只剩了投降这一条路可走了。 早知如此,刚开始就该接受刘玄德的征辟。此时才投降,不但没了高官厚禄,刘玄德恐怕也会轻视自己。 一念及此,昌豨已经悔得肠子都青了。但终究别无他法,只得扔下手中的兵刃,缓缓举起了双手。 与此同时,张飞却已经杀到了昌豨身前,手中蛇矛猛地刺出。 “将军,我愿投……” 话只说了半句,声音却戛然而止。 因为,张飞的蛇矛已经送进了昌豨的胸口,且因为力量太大,直接将昌豨整个人贯穿,血淋淋的矛尖从背后探出,连带昌豨的铠甲都被刺穿。 “你……我……” 昌豨还保持着高举双手的姿势,眼中满是不可置信,低头看了看胸口的长矛,又看了看满脸嗜血的张飞,头一歪,就此气绝身亡。 有刘备之前的征辟调令,昌豨便先入为主,产生了自己价值极大的错觉,总想着待价而沽。 直到最后到了城破之时,他居然还幻想着讨价还价,可惜张飞却没给他这个机会。 噗呲! 张飞一把拔出蛇矛,眼中露出疑惑神情。 “这厮果然蠢如猪狗……我都杀到他面前了,他非但不想着奋力厮杀,反倒扔掉兵刃,举起双手,当真是死有余辜。” 身旁亲兵立刻下马,挥刀砍下昌豨的头颅,一套动作如行云流水,同时还不忘回头笑着恭维张飞。 “将军神勇,世间难逢敌手,这贼子自知无可幸免,索性放弃抵抗,还能落个全尸。” “哈哈哈哈……” 张飞立刻仰天大笑起来,满脸赞赏地看了亲兵一眼。 “此言在理!” ------------ 第二百一十五章不破不立 “所以,昌豨死了?” 中军大帐内,张恒向张飞问道。 “不错,被我一矛刺死了!”张飞笑道。 “尸首何在?” 张飞马上将昌豨的人头扔了过来。 “子毅,此战我称得上是首功吧?” 张恒盯着昌豨的人头看了一会儿,才瞥了张飞一眼,道:“翼德,你猜他最后为何要扔掉兵刃,举起双手?” “这我哪知道,兴许是得了失心疯也说不定。” 张恒立刻翻了个白眼。 疯你大爷,人家分明是想投降好吧! 不过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再者,以昌豨的品性罪行,便是投降过来,将来也说不定还会反叛,直接杀了倒也省事。 面对等待夸奖的张飞,张恒毫不吝啬地给予了高度肯定。 “干的不错。此等乱臣贼子,杀之理所当然,死的这么痛快倒是便宜他了。翼德率先破城,又阵斩贼将,堪为此战首功!” “哈哈哈,子毅出事果然公正!” 张飞立即满脸喜色,笑得跟个两百多斤的孩子一样。 主座上,刘备也开口笑道:“子毅,拦路的泰山贼皆被击破,我军大获全胜,接下来是否向东海郡进发。” 张恒摇头笑道:“玄德公何必着急,咱们与各郡太守约定的时间还有几天,倒是不好先到。” 身为州牧,刘备若先抵达东海郡,然后眼巴巴等待着各郡太守,未免有失身份。不如等那些人先到,之后刘备再率大军抵达,以兵势威压之,才能震慑人心。 “子毅之言有理。” 刘备点了点头,又把目光放在了昌豨的头颅上,眼中露出了一抹惋惜。 “这昌豨也算是一方豪杰,如今死于翼德之手,倒是可惜了。” 张恒笑道:“大争之世,不是你杀我,便是我杀你,此人不识时务,不能审时度势,败亡亦是情理之中,玄德公不必介怀。” 正说话间,荀彧从外面走了进来。 “主公,彧已将斩获、战损清点完毕,特来呈报主公。” 给刘备当了这些天的刀笔吏,荀彧已经渐渐融入了后勤大总管的角色。战争才刚一结束,他就忙着去清点俘虏物资去了。 闻言,刘备立即站了起来,问道:“哦,我军战损如何?” 刘备就是刘备,永远先关心麾下将士的伤亡情况。 荀彧拱手答道:“我军将士倒是损伤不多,只有数百人而已。只是连日攻战,新招降的士卒却是损失惨重,足有三千七百多人阵亡。” 听到这个数字,刘备忍不住直嘬牙花子,心痛到不能呼吸。 不过他也明白,这是必要的损失,便又继续开口问道:“敌军呢,俘虏多少?” “彧一番清点盘问,方知原委。开战之前,昌豨麾下共有士卒两万两千余人,鏖战数日,伤亡三千余人,今日城破,又伤亡近两千人。趁城中混乱之际,逃跑者也有一两千人,舍此之外,全被我军俘虏,共计一万四千余人。至于器械物资……” 说到这里,荀彧脸上露出一抹苦笑。 “昌豨本为贼寇,军中实在没什么拿得出手的物资,财货也屈指可数。” 泰山四寇的战斗力之所以差,很大一部分程度是因为装备缺失,有些士卒手中甚至没有兵刃,只好拿着农具作战,没什么缴获也是情理之中。 “文若辛苦了。”刘备点了点头道。 荀彧却忽然面带难色,“主公,还有一事……” “何事?” “正是城中百姓之事。”荀彧叹了口气道,“这吕县虽是百里小县,但城中原本也有一万多户人家,只是自从昌豨率军入城之后,便肆意烧杀抢掠,奸淫妇女,搅得城中百姓苦不堪言。时至今日,城中已是十室九空,死者近半,只余数千户而已。” “什么!” 一听这话,刘备当场就炸毛了,满脸怒容吼道。 “这才不到一个月而已,昌豨居然杀了这么多百姓?” 荀彧苦笑道:“倒也并非都是昌豨所杀,只是昌豨一入城便开始抢夺粮食。百姓没了口粮,一个月的时间,已经足够饿死很多人了。至于那些妇女,死时大多衣不蔽体,横尸街道,应是被贼军凌辱致死。” 砰! 刘备猛地一拍桌案,面目因为愤怒而扭曲。 一想到城中百姓遭受的苦难,刘备就止不住心中喷涌而出的怒火。 可笑刚才自己还为他感到惋惜,一念及此,刘备忍不住羞红了脸,甚至想给自己来两巴掌。 “昌豨恶贼,死有余辜!” 刘备怒吼一声,冲上来一脚将昌豨的头颅踢出帐外,似乎多看他一眼都是对自己的侮辱。 见状,张飞赶紧冲了出去,将头颅捡了回来,只是却不敢再让刘备看到了。 毕竟是自己的战功啊! 张恒赶紧劝慰道:“玄德公息怒,昌豨恶贼自然死不足惜,只是如今大错已经酿成,还得想办法安抚民心才是。” 闻言,刘备这才止住了怒气,长长叹了口气。 “子毅可有妙计?” “如今城中百姓所求者,无非是泄恨与求生而已。”张恒笑道,“不妨将昌豨尸身挂在城门口,凡城中百姓,皆可乱刀砍之,以泄心头之恨。然后再将昌豨搜刮而来的粮草分发给百姓,以此活命。如此,百姓必然感念玄德公恩德。” “好,子毅此计甚妙!”刘备点了点头道,“文若,你立刻按照主簿的意思去办,万不可使百姓再饿死一人!” “遵命!” 荀彧肃然拱手道,就要转身而去时,却被张恒喊住。 “文若稍等。”张恒笑道,“分发粮食,只可使百姓安稳一时,一旦粮食吃完,百姓无所依存,必然还会饿死或是上山为匪。想要一劳永逸,却得另想他法。” 闻言,荀彧当即拱手道:“还请主簿示下。” “授之以渔不如授之以渔,文若可使人重新丈量土地,给百姓分发田地、粮种。如此,百姓自耕自种,方能安身立命。” 自古不破不立,昌豨虽为恶甚重,但却也直接推到了城中的旧有秩序。张恒却正好重新洗牌,将田地分给原本无立锥之地的百姓,使一切重归秩序。 这么做有好处,但也有坏处。 此策一旦推行,便等于释放了一个信号,表示刘备愿意让利给百姓,但也绝对会招来既得利益者的反对。 那些徐州的世家大族,势必会百般阻挠。 “这……” 荀彧显然明白这件事情的严重性,当即把目光看向了刘备。 但刘备哪懂这些,并没能看出张恒的深意,只是很随意地挥了挥袖子。 “文若看我作甚,赶紧按照主簿的意思去做。晚了一刻,又不知会饿死多少百姓。” “遵命!” 荀彧深深看了张恒一眼,这才拱手退了出去。 张恒又把目光看向了张飞,确切来说,是看向张飞怀中昌豨的脑袋。 “昌豨此贼固然可恨,但此物却是不好浪费。”张恒笑道,“翼德,使人将昌豨恶贼的头颅送往郯县,同时责问陶恭祖,徐州境内盗匪猖獗,为祸一方,甚至敢阻拦大军去路,问问他这个徐州刺史是怎么当的?” 这波啊,却是兴师问罪和投石问路的联合使用。 ------------ 第二百一十六章陶谦 东海郡治所郯县。 中平五年十月,青、徐二州的黄巾军死灰复燃,攻掠州郡,朝廷便派曾出任过幽州刺史的陶谦担任徐州刺史,负责征讨黄巾。 彼时青州黄巾军最多,甚至一度流入兖州,更不要提与其相连的徐州。 连年的天灾兵祸,导致很多良善人家都活不下去,不得已便也投靠了黄巾军,人数竟多达数十万。连结郡国,侵略四方,就算是以臧霸为首的泰山四寇,也不敢轻易挫其锋芒,只能固守自保。 陶谦到任徐州之后,先是用朝廷诏命征辟了臧霸、孙观为将,又让昌豨和吴敦当自己的黑手套,屯兵于徐州北部,以抵御随时可能南下的青州黄巾。 之后,陶谦便开始了内部治理。 作为大汉十三州之一,徐州内部的门阀世家虽比不上豫州、兖州那般显赫,却也是犬牙交错,盘根错节。 对此,陶谦的手段和刘表差不多,跟人家世家慢慢谈条件。 他先是征辟徐州境内豪门为官,比如下邳陈氏的陈登、东海糜氏的糜竺、下邳曹氏的曹豹,都被陶谦委以重任。而他陶谦,也顺理成章获得了徐州世家的认可,彼此之间达成了一个平衡。 之后,陶谦又任用陈登为典农校尉,屯田以保证军队用粮。征辟名士俊杰,以保证吏治清明。 但也就这么点意思了。 论势力,陶谦孤身入徐州,势单力孤,必须得倚重任用世家,双方甚至只是合作的关系。一旦这些世家不高兴,徐州刺史随时可以换人。 论实力,徐州世家门阀手中都有私兵。陶谦虽然征辟了臧霸、孙观,但二人对他有多少忠心,还尚未可知。 所以,就算陶谦真有大志,想要彻底整顿徐州,手中也没有相应的力量。 正如原本历史上困守荆州的刘表一样,徐州是陶谦的坚城,也是他的囚牢,他只能努力且小心地维持着现状。 坦白来说,对于徐州的发展,陶谦的确是有功的,虽然并不大。 换而言之,任谁坐在他这个位置上,都能和他做得差不多。 正当陶谦在徐州刺史的位置上勉力维持之时,却忽然收到一封诏命——朝廷派刘备为徐州牧! 对此,陶谦差点破口大骂,自然不愿放弃手中的权力。 但刘备占着大义名分,他又没有勇气喊出后世李鸿章那句‘此乱命也,粤不奉诏’之类的豪言壮语,便只能暗中派遣昌豨、吴敦率军西进,企图阻拦刘备进入徐州的脚步。 毕竟是曾随军出战的宿将,陶谦当然知道昌豨、吴敦不足成事,但他也实在没了别的办法,只能盼望二人多拖延一些时间,好让自己思索对策。 可眼看将近一个月的时间过去,刘备大军仍在彭城与昌豨对峙,甚至都没有要进攻的意思,陶谦终于松了口气。 也是,昌豨与吴敦麾下共计四万大军,他刘玄德就算再厉害,也不可能这么快击败二人。再者,他之前与董卓连番血战,估计也是惨胜,麾下可用之兵,估计也没剩多少了。 在陶谦的预料中,最好的结果便是刘备大军就此被拖住,一直拖到粮草耗尽,率军撤退为止。 一念及此,陶谦忍不住端起桌案上的美酒一饮而尽,心中满是快意。 你看,不是我不奉诏,实在是盗贼横行,你刘玄德根本进不了徐州,我又能怎么办? 可就在此时,一个中年文士大步走了进来,神情中带了一丝焦急。 “使君,有书信到!” 见到此人之后,陶谦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站起身道:“元达,何事如此惊慌?” 中年文士名叫赵昱,徐州琅琊郡名士,曾举孝廉,昔年协助朝廷大军平定黄巾之乱,却不愿受赏,弃官归家。陶谦到任之后,敬佩其清廉高洁,便征辟为治中从事,为自己出谋划策。 “使君,刘使君的书信到了。” 赵昱说着,将手中的书信双手递了上来。 此言一出,陶谦心中一惊,但脸上却没表露出来,只是缓缓接过书信。 取开一看,正是刘备的问责书。 赵昱并不知道里面的内容,仍自继续拱手道:“使君,与书信一同送过来的,还有一颗头颅,被属下放在了门外……” “头颅?”陶谦顿时满脸疑惑道,“拿来我看。” “唯!” 赵昱答应了一声,转身走了出去,等再进来的时候,手中已经多了一颗面目全非的头颅,正是昌豨。 如今正值盛夏,天气炎热,张恒怕昌豨的头颅腐烂生蛆,便命人用石灰腌制了一番。可饶是如此,等送到郯县的时候,也已经腐烂发臭。 而此时,陶谦也看完了书信的内容,又看到昌豨的头颅,不禁气得面色铁青,双手发抖。 挑衅,这分明就是挑衅! 张恒此举,正是告诉陶谦。你的小把戏被我看穿了,外援也已经被我干掉,现在该轮到你做选择了。 是继续负隅顽抗,还是乖乖俯首称臣,就得看你陶恭祖够不够聪明了。 可赵昱根本不知道陶谦暗中派人阻拦刘备的事情,见其面色不好看,不由疑惑道:“使君无恙否?” 陶谦摇了摇头,忽然猛地一拍桌案,怒道:“昌豨好大的胆子,竟敢私自率军阻拦州牧,该杀!” “什么,刘使君行程受阻!”赵昱满脸惊讶道。 “不错。” 陶谦点了点头,将书信递了过去。 赵昱接过,看完书信的内容后,猛地将手中头颅扔到地上。 “昌豨此贼,当真死有余辜!” 闻言,陶谦亦是面带愤怒地看了昌豨头颅一眼。 这个废物,枉你手中还有两万大军,结果连刘备都拦不住! 现在该怎么办? 正当陶谦皱眉苦思之时,赵昱却一拱手道:“使君,刘使君赶赴徐州上任,途中却为盗贼所阻,虽斩杀了贼寇,但境内盗匪猖獗,的确是使君失职……为今之计,还请使君立即派兵前往彭城,迎刘使君入郯县,如此或可将功补过。” 赵昱一贯淡泊名利,行径清直,本身并没有什么政治倾向,更谈不上效忠陶谦。朝廷既然派刘备来当徐州牧,他身为徐州官员,自然心向刘备。 可这话听在陶谦耳中,却异常刺耳,以至于眼中闪过一丝冷意。 “元达以为,咱们应该派人迎刘使君入东海?” 赵昱当即正色道:“刘使君乃朝廷亲封的徐州牧,我等迎之,理所当然,还望使君莫要疑虑!” 闻言,陶谦缓缓点了点头,脸上的笑意却蒙上了一层阴翳。 “此言有理,既如此,元达便去布置迎接事宜吧。” “遵命!” 等赵昱退下之后,陶谦再也忍不住胸中的怒气,猛地将桌案推倒在地,但还觉得不解气,又一脚将昌豨的脑袋踢飞了出去。 “废物,废物,四万大军居然都拦不住刘备,我要你何用!” 陶谦的怒吼声在厅堂中回荡着,久久不散。 ------------ 第二百一十七章民心可用 吕县。 张恒站在城门下,看着城头空荡荡的绳索,不禁摇头苦笑起来。 这里,本来是挂着昌豨的尸身。 吕县百姓饱受昌豨荼毒,一听说昌豨尸身就挂在城头,任何人都能持刀劈砍,顿时全城百姓都激动了起来,纷纷出动,很快便将城门口堵得水泄不通。 考虑到有些百姓手中连把菜刀都没有,张恒便很贴心的在昌豨尸身旁留了几把刀剑。 由于实在太恨昌豨,百姓们劈砍其尸身的时候,脸上往往带着近乎变态般的兴奋,等砍得筋疲力尽之后,脑中又想起了死难的家人,又不由失声痛哭起来。 如此几番下来,百姓心中的怨气算是发泄完了,昌豨的尸身也变得不成样子。 先是从尸体变成碎尸,又从碎尸变成碎块,最后直接被砍成了一滩肉酱。 不知哪里来的野狗,嗅觉倒是灵敏,趁着夜里无人看管的时候,冲上来大快朵颐,将这一滩肉酱尽数舔食干净。 至此,昌豨也算被榨干了他最后的价值。 望着城楼上空荡荡的绳索,张恒先是摇头苦笑,继而幽幽一叹。 百姓们虽然大字不识几个,但他们却拥有着最朴素的道德价值观。 谁对他们好,他们便歌颂谁。 谁害他们,他们就恨谁。 这是人性使然,也是道德使然。 可这世间的事,却从来都不是非黑即白。一味以道德行事,就容易被人利用。 这也是千百年来,阴谋论和愚民之策能够大行其道的原因。 昌豨固然该死,但和他行迹差不多的吴敦又何尝不该死,只因他还有利用价值,所以他还活得好好的。 这很不公平,却很现实。 “主簿!” 正沉思间,张辽的声音从后面响起。 张恒转过身来,“文远,事情可有办妥?” “罪大恶极之人,皆已被末将查出,现已全部带到集市口。全城百姓,也都被聚拢了过去。” “好,咱们也去吧。” 张恒点了点头,与张辽一同赶往集市。 此刻的吕县集市口前,却有千余名全副武装的士卒严阵以待。而在他们的身后,却有数百名跪伏在地的士卒,且都被绑缚起来。 这些人全都是昌豨麾下罪大恶极的士卒,手中都沾染了数条以上的性命。 依照军中惯例,投降者皆可免死。 但昌豨的士卒,却是在破城之后才选择的投降,进行清算也说得过去。 士卒抢夺百姓财物粮食,过程中难免对百姓造成伤亡,这些都可以理解,毕竟是听令行事。 只是这些人,却是故意杀掠百姓,甚至以凌虐百姓为乐,这就不能宽恕了。 经过这几天分发粮食、田地的行为,刘备集团已经初步取得了百姓的拥戴。即将率军离开之际,张恒打算最后再来一记猛药。 将这些故意残害百姓的贼兵,当着百姓的面尽数斩杀,以此收拢民心,同时也能震慑新降的士卒。 张恒抵达之时,集市口早就挤满了前来围观的百姓。 他们望着眼前的场面,却全都满脸疑惑,不明所以。 自古以来,都是为了麾下将士而去搜刮百姓,哪见过为了给百姓报仇,而斩杀自己士卒的? 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张恒缓缓登上高台,双手虚按。 “肃静!” 身旁亲兵立刻大声吼道。 面对千名全副武装的士卒,百姓立刻噤声,同时面带恐惧。 张恒扭头对张辽道:“宣读罪状。” “遵命!” 张辽一抱拳,走到高台中央,用最大的声音开始公布身后这数百名士卒的罪行。 初听之时,围观的百姓还不以为然。可越听到后面,就越发神情悲愤。 直到张辽宣读完这些人的罪状,并且给出了处置结果后,人群中立刻爆发出了一阵阵欢呼声。 “刽子手!” 随着张辽一声大喝,立刻有数百名士卒拔出兵刃,冲上前临时兼任行刑者的角色。 “斩!” 张辽大手一挥。 霎时间,噗呲的声音不绝于耳,接到命令的士卒立即挥刀,将犯罪的贼军斩杀。 鲜血顺着地面流淌,一直流到了围观的人群之中。 面对这血腥的场面,围观的百姓非但没有惧色,反而再度爆发了山呼海啸一般的喝彩声。 眼看行刑完毕,张恒再次伸手虚按。 这次没等亲兵喝止,百姓们便立刻止住了声音。 深吸了口气后,张恒朗声道:“诸位乡亲,在下张子毅,现忝为玄德公账下主簿。此番请诸位前来,乃是奉玄德公之命,诛杀侵犯百姓之贼。如今贼子已然伏诛,诸位又重得土地田产,今后便可好生安稳度日。” 闻言,百姓们难掩心中的感激之情,纷纷对张恒行礼道: “多谢主簿! 多谢主簿! 多谢主簿……” “诸位不必客气,此非我之功,乃是玄德公如天之仁,方有诸位立身之地。” “玄德公仁德! 玄德公仁德! 玄德公仁德……” 百姓们又是一阵夸赞。 张恒笑着挥了挥袖,“此间事了,大军不日便将起程。不过诸位放心,今后徐州由玄德公统领,绝不会再任由盗匪横行,诸位皆能安居乐业。都散了吧。” 百姓们一听刘备即将离开,心中竟生出了一丝不舍,生怕刚刚到手的幸福又是南柯一梦。直到听说刘备统领徐州后,才放下心来,陆续散去。 收拢了最后一波民心之后,张恒回了城外大营。 此时,大军早已收拾完行囊,准备起程。 算算时间,今日出发的话,等抵达郯县的时候,各地的郡守也差不多该到了。 “子毅!” 见张恒归营,刘备远远迎了上来,脸上带着笑意。 经过这几日的筛选,昌豨和吴敦麾下的士卒已经整编完毕,哪怕之前的攻城战中耗损不少,又剔除了老弱病残,也还得到了两万大军。 这些可就是实打实的战力了,虽然比不上麾下的精锐,但只要勤加操练,早晚能成为一方强军。 “玄德公,可准备妥当?”张恒拱手行礼道。 刘备笑道:“今早就准备妥当了。” “那便可以出发了。” “好。”刘备对张辽一挥袖道,“文远,传我将令,全军开拔,向郯县进发!” “遵命!”张辽立刻抱拳道。 张恒却扭头望着远方,嘴角露出了一丝笑容。 陶谦老儿,轮到你爆金币了! ------------ 第二百一十八章入城 七月流火,暑气渐消。 从吕县到郯县,共计三百余里的路程,可刘备大军却足足行进了十余日的时间,才堪堪赶到。 之所以如此慢的行军速度,自然是张恒留给陶谦充足的反应时间。 有什么招数,尽管使出来,我一并收拾了,也省的日后麻烦。 可这次,张恒却失算了。 这十多天的时间里,却是一直风平浪静。陶谦不仅没有摆出鱼死网破的架势,甚至连象征性的派人阻拦都没有,就这么任由刘备大军长驱直入。 对于这个结果,张恒虽然有些疑惑,但也乐见其成。 陶谦这老东西,不会在酝酿着憋波大的吧! 值得一提的是,刘备大军行至东海郡边界时,却忽然遭遇了前来迎接的徐州治中从事赵昱。 初时,张恒还以为是陶谦的诡计,但一番交谈之后,张恒这才反应过来。 感情这家伙什么都不知道,纯粹是陶谦踢出来的替死鬼! 想明白了陶谦的算计之后,张恒当然不会让他得逞,反而劝刘备对赵昱礼遇有加,看看能不能收服其心。 赵昱此人,才能虽然算不上当世一流,却也称得上治郡之才。且性情耿直,将来若要推行新政,以这家伙徐州本土世家的出身,将会是最佳人选。 对于刘备的礼遇,赵昱也是受宠若惊,甚至有些感动,加入队伍之后便给刘备当起了向导,将徐州五郡的世家、宗族,以及各地郡守官吏的情况都说了一遍,堪称年度最佳带路党。 初平元年,七月中旬。 在消灭了昌豨、吴敦的大军后,刘备终于率军进抵徐州首府东海郡,距治所郯县已然不足二十里。 出乎意料的是,陶谦早已率东海郡大小官吏来到城外迎接。 这还是张恒第一次见到陶谦,却是一个身材中等的老者,面目看上去则是颇为和蔼,初见便给人一种亲近之感,纯纯笑面虎一只。 见刘备大军赶到,一身官袍的陶谦立刻露出了灿烂的笑容,赶紧率领一众文武迎了上来。 “子毅,这……”刘备疑惑皱眉道,“陶恭祖这是何意?” 先前还派大军阻拦我,如今却又和个没事人一样来迎接我,到底在搞什么鬼? 刘备想不明白,但张恒却一样就看穿了陶谦的伎俩。 眼见昌豨、吴敦的四万大军无法阻拦刘备,徐州明面上的军队又不能派遣,陶谦便只能接受刘备进驻徐州的结果。 但并不代表着他放弃了抵抗,恰恰相反,这才是另一场争斗的开始。 当明面上的暴力解决不了问题,就该轮到权谋之术登场了。 毕竟陶谦还是徐州刺史,官职仅次于刘备。 我承认你刘备是徐州牧,但如果徐州官吏都不愿听从你的命令,那我也只能表示遗憾。 历来官场之上,架空上司的局面不要太多。 只是陶谦的算盘打得固然好,可惜张恒却不会让他如愿。 徐州是刘备集团未来的根据地,需要苦心经营,张恒绝不允许出现内耗的情况。 你想玩权斗,那我就直接掀桌。 “玄德公不必担忧,不管陶恭祖有任何阴谋诡计,在绝对的实力面前,都只是痴人说梦罢了。”张恒摇头笑道,“玄德公不妨先虚与委蛇一番,入城之后,在下便出手料理了他。” “好,那此事便拜托子毅了。” 刘备点了点头道,随即纵马冲了上去。 而另一边,陶谦已经带着一种文武迎了上来,急忙大礼参拜道:“参见州牧!” “诸公免礼!” 刘备下马大笑道。 “谢州牧!” 一众官员这才起身。 陶谦却上前两步,再度对刘备拱手笑道:“听闻州牧途中为盗匪所阻,下官顿时心急如焚,恨不能亲提大军为州牧扫平乱贼,只叹下官麾下兵微将寡,又要负责各地防务,因此未能成行。幸好州牧麾下尽皆精兵强将,此番终于平安抵达,实在可喜可贺!” 这句话看似是在为刘备担忧,但潜台词却是在告诉所有人,徐州兵马都在我陶某人的掌控之中。 “区区盗匪而已,又岂是本官对手,劳陶刺史挂念了。” 刘备挥了挥手笑道,也不知有没有听懂陶谦的弦外之音。 “说起来,这都是下官的错。”陶谦继续试探道,“下官经营徐州数年,奈何才微德薄,竟不能肃清境内盗匪,实在惭愧。经此一事,下官定当上表向朝廷请罪。” 我这个徐州刺史是朝廷任命的,你官职虽然比我高,但不一定能奈何得了我。 刘备却立即正色道:“陶刺史言过了,叛乱盗匪,古已有之,又岂能尽平。如今世道凋零,人心不古,纵有些寇贼也是情理之中。陶刺史坐镇徐州数年,劳苦功高,切不可妄自菲薄。” “多谢州牧体谅!”陶谦赶紧拱手谢道,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 之后,陶谦借着寒暄的机会,又进行了几次试探,但都石沉大海。 刘备好像完全听不懂一样,反而一个劲儿地劝陶谦不必自责。 如此态度,就好像蓄势已久的拳头打在了棉花上一样,让陶谦非常的难受。 陶谦终究猜不透刘备是真不明白,还是故意装疯卖傻。但也只能就此作罢,挥手笑着邀请刘备入城赴宴。 刘备自然是满口答应,甚至再度施展出了他的独门绝技——把臂同游,拉着陶谦大步入城。 至此,双方的表现都很和谐,一副其乐融融的模样。 可就在即将入城的时候,却变故突生。 刘备与陶谦大步走进城门,张恒一行人跟在后面想进去的时候,却忽然遭到了阻拦。 “主公有令,兵马一律不得入城!” 一个三十多岁的将领忽然站了出来,伸手拦住了张恒等人的去路。 闻言,张恒眼中不由得闪过一丝疑惑,上下打量着此人。 今天什么日子,随便一只阿猫阿狗都站出来敢耀武扬威。 此人的行为究竟是陶谦授意,还是自己妄为。 如果是陶谦授意,这招数着实太低劣了些。 如果是自己妄为……梁静茹给他的勇气吗! 找死也不看时候! ------------ 第二百一十九章交锋 由于此人的阻拦,原本行进中的大军顿时停了下来。 一时间,陶谦方和刘备集团的人马都神情一变,感受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氛,密切关注着事态的发展。 张飞本就是个火爆脾气,当场就要掏出蛇矛给这家伙来两下,却被关羽眼疾手快给拦住了。 “二哥,此人太过无礼,容我杀之……” 话还没说完,就被关羽用眼神制止。 以关羽的城府,自然看得出今日是和陶谦的初次交锋,在没得到许可的时候贸然行动,反而可能坏事。 “三弟莫要冲动,且交给子毅处置。” 关羽摇了摇头道,目光看向最前方的张恒。 此时,已经进城的刘备也发现了异常,扭头看清局势后,当场就皱起了眉头。却也强行按下了心中的愤怒,把场面交给张恒处理。 “你是何人?” 张恒上下打量了此人一番后,淡淡开口问道。 “哼,本将名讳,你还不配知道!” 对面的将领却十分倨傲,压根不屑于搭理张恒。 不想说是吧,那就别说了。 闻言,张恒也不生气,只是忽然抬高了音量道:“你方才说,军队不许入城,是陶刺史的命令?” 这下,陶谦再也没办法装聋作哑了,急忙转身走了过来。 “曹将军不可无礼,还不速速退下,让州牧大军入城!”陶谦喝止道。 但这姓曹的将领却异常坚决,甚至连陶谦的命令都选择了无视。 “主公,军队不可入城乃是旧例,岂可因官爵高低而废止,恕末将不敢奉命!” 眼看此人还是不肯让开道路,陶谦气得一跺脚,却终究毫无办法,只能满脸歉意对张恒拱手道:“城中不准驻军乃是旧例,曹将军天性耿直,还望阁下勿怪!” 这番话看似是道歉,但始终没给出解决方案,一副我管不了手下人的模样。 闻言,张恒笑了,笑得十分灿烂。 本来他还有些拿不准,这下彻底实锤了。 陶谦老儿,跟我搁这儿唱双簧是吧。 既然你喜欢唱,那我就让你唱个够。 张恒大度地摆了摆手笑道:“陶刺史何出此言,这郯县本为东海治所,进驻军队于礼不合。曹将军尽忠职守,又何罪之有。” 听到张恒的夸奖,那姓曹的将领又是一声冷哼,却忍不住面露得色。 “阁下过奖了。” 陶谦赶紧再拱手道,心中却冷笑不已。 刘玄德麾下将士虽能征善战,但论起手段,却是羸弱不堪,与三岁孩童无异,迟早被自己玩死。 “但是……” 就在二人都暗自得意之时,张恒忽然话锋一转,面露难色道:“玄德公麾下大军固然可以不进城,但天使却是不能不入城,陶刺史以为如何?” “天使!”陶谦满脸疑惑道,“何来的天使?” 所谓天使,其实就是天子的使者,后世所谓的钦差。 “陶刺史有所不知。”张恒笑着解释道,“当初天子拜玄德公为徐州牧,自然要遣使加封。如今玄德公率大军入主徐州,便连天使一同带了过来,准备当着全体徐州文武的面宣读诏命,如此才好名正言顺。” 这番话挑不出任何瑕疵,陶谦便只能点头道:“阁下所言甚是,州牧思虑周全,天使自当入城。” “多谢陶刺史。” 张恒在马上对陶谦一拱手笑道,“只是……方才这位将军却是不经意间阻拦了天使,依照我大汉律例……” 说到这里,张恒忍不住摇头一叹,满脸惋惜之色。 陶谦瞬间回过味来了,不禁勃然色变,连忙摆手道:“阁下息怒,有道是不知者不怪,曹将军尽忠职守……” 只是他的话还没说完,张恒身边的张辽早已纵马而出,手中大刀舞得虎虎生风,只取那曹姓将领。 众人只见刀光一闪,下一刻便有一颗人头飞了出去! 那曹姓将领本就武艺平平,再加上张辽又是突然袭击,得手自然在情理之中。 随着那曹姓将领的人头落地,陶谦没说完的话也就咽了回去,只是看向张恒时,目光多了一抹深深的忌惮。 此人,断然不是好相与之辈。 再看张恒,却还看着那曹姓将领死不瞑目的头颅,一脸的惋惜之色。 “唉,这曹将军虽其罪当诛,但念在他尽忠职守的份儿上,就不夷三族了吧。”张恒挥了挥袖道,“文远,命人将其厚葬。” “遵命!” 张辽立刻抱拳应道,同时翻身下马,一手拎起头颅,一手牵着尸身,宛若拖一头死猪一般。 这一幕,看得围观众人遍体生寒。再看向张恒的眼神中,已经写满了恐惧。 什么叫用最柔和的语气,说最冷酷的话语,张恒算是给他们完美展现了一波。 尸首被拖走之后,张恒方才缓缓下马,扭头对一众徐州文武笑道:“诸位,现在能入城了吗?” 还有谁不服! 望着张恒那如沐春风一般的眼神,众人却是如坠冰窟,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连连点头拱手。 “阁下请入城,请入城……” 张恒又把目光放在了陶谦身上。 “陶刺史,若还有其他旧例,不妨在入城之前一并说清楚,免得方才之事再度上演,刺史以为如何?” 陶谦连忙笑道:“阁下说笑了,州牧为徐州之主,所到之处,百无禁忌,请!” “哈哈哈哈……” 闻言张恒不禁仰天大笑起来。 “多谢刺史。” 当下,大军浩浩荡荡进入城池。有了之前那一幕,却是再也没人敢站出来阻拦了。 “子毅,好手段!” 张飞纵马冲了上来,对张恒竖起大拇指笑道。 刚才被拦的时候有多憋屈,张辽出手砍人的时候他就有多痛快。 “翼德过奖了,不过因势利导而已。”张恒摇头谦虚道。 “论阴损,还得是你们读书人啊!”张飞感慨道,“三言两语间,不仅把人杀了,还让陶谦老儿无言以对,当真是痛快!” 张恒:…… 会说话你就多说点! “翼德,你刚才说什么?” “还是你们读书人阴损啊……” “再上一句。” “子毅,好手段!” “这不是废话吗,我的手段什么时候不好了。” 张恒冷哼一声,纵马而去,不再搭理张飞。 ------------ 第二百二十章发动传统艺能 陶谦安排的这一顿酒席,表面上自然是吃得宾主尽欢。 但是在开席之前,关于座次的排序,却又差点爆发了一番争执。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宴会的场所只安排了一个主位,刘备见到之后,便笑着请陶谦上座。可陶谦却以州牧官大为由,请刘备上座。 两人推来辞去,却是都不肯在主位上落座。 闹到最后,刘备麾下的诸将却是不干了,张飞径直起身上前,就要拉着刘备登上主座。 今日是刘备集团的初次亮相,倘若不能定下主从名分,今后便无法名正言顺地发号施令。所以看似只是一个座位,但却关系到刘备集团能不能在徐州立足。 眼见张飞站了出来,陶谦身后也忽然冒出两人,正是之前他征辟的泰山四寇中的臧霸与孙观。 二人并没有像张飞这般把陶谦往主座上推,甚至没有说话,只是就这么站在陶谦身后,但态度已经表露无疑。 刘备见状,一把甩开张飞的手。 “翼德不可无礼,咱们初来乍到,怎能喧宾夺主。今日之宴,还是请陶刺史上座!” 张飞闻言大急,我的兄长啊,今日一旦让陶谦老二上座,以后可就不好再改回来了。 “兄长此言不妥,您乃朝廷亲封的徐州牧,怎可屈居人下!” 张飞大声道,同时扭头把目光看向了张恒。 子毅,你倒是站出来说句话啊! 可此时的张恒,却是在四处观望,不着痕迹地打量着一众徐州文武,同时与旁边的赵昱交头接耳,不知在谈论些什么,压根就没看到张飞的暗示。 眼看刘备执意不肯上座,陶谦心中得意,却也不好表现得盛气凌人,于是便吩咐家仆又搬来了一张桌案,放置在最上方,与主座上的桌案并立,这才转身挥手请刘备入席。 刘备见此大笑,当即欣然允诺,拉着陶谦一同入座。 至此,两人都在主座上落座,双方文武却分作两派,隐隐有分庭抗礼之势。 眼看木已成舟,张飞不禁气得直跺脚,赶紧跑到张恒面前抱怨道:“子毅,你方才为何不站出来替兄长说话,这下好了,陶谦老儿与兄长平起平坐,以后再想压他一头却是难了。” 闻言,张恒眼中立即闪过一丝疑惑。 “翼德何出此言?” 望着如梦初醒的张恒,张飞顿时绷不住了,一指主座上笑得开心的陶谦,没好气道:“你自己看。” 张恒不禁哑然失笑。 他刚才一直在和赵昱聊天,的确没注意到座次排序的争端。 不过就算知道了,张恒也不会在意。 “一个将死之人而已,且容他猖狂片刻又有何妨?”张恒摇头笑道。 “将死之人?”张飞满脸不解,随后却是狂喜,“子毅,什么时候动手,我要亲自砍下这陶谦老儿的狗头!” 张恒挥了挥袖道:“不急,且让他吃完这断头饭再说。行动的时候,我自会通知你。” 自城门口的那波交锋之后,张恒心中就给陶谦判了死刑。 “好!” 张飞重重一点头,满脸兴奋而去。 而张恒,则是在入座之后继续和赵昱闲谈。 席间,经过赵昱的一番介绍,张恒算是大致了解了当前徐州官员、人才的情况。 比如那位后世最出名的厚颜无耻之徒王朗,现如今就在陶谦麾下担任治中从事。古往今来第一位崇佛者笮融,现任东海功曹。 东海富商糜竺麋半城,现任徐州别驾。还有演义中的那位徐州守护者、生鱼片达人陈登,现任典农校尉。 在张恒眼中,这些徐州本地派的价值,可比陶谦重要多了。 在赵昱的引荐下,张恒顺理成章地和这些人攀谈了一番,算是打了个照面,混了个脸熟。 至于臧洪和孙观这两位贼寇出身的将领,在本土并无势力,一贯被这些世家大族孤立,所以只能依靠陶谦。但只要陶谦倒台,他们便会立刻做出明智的选择,倒是不必刻意拉拢。 心中如此想着,等到宴会之后,张恒就立刻开始了布置。 “子毅,准备何时动手?” 客馆中,刘备开口道,眼中明显带着些许愤怒。 身为州牧,刘备进抵徐州后,陶谦非但不肯让出州府,反而安排刘备一行人在客馆居住,也难怪刘备不高兴。 张恒却笑道:“玄德公勿急,此事交予在下,您只需做一件事即可。” “何事?”刘备有些疑惑道。 张恒淡淡笑道:“此事说来也简单,正是玄德公最为擅长的……吃席。” 刘备:??? 子毅,你这可不是什么好话吧。 张恒解释道:“今日中午,是他陶恭祖设宴,晚宴却该咱们来请,正好也请这徐州大小官吏看一场好戏。” “既如此,陶恭祖那边,就拜托子毅了。”刘备点了点头道。 …… 陶谦府邸。 宴会散后,陶谦便召来了自己的亲信,商议今日得失。 “使君,可见今日席间光景?” 说话的人名叫曹宏,官拜徐州长史,亦是陶谦的心腹嫡系。他为人贪财好色,却最擅迎合上意,因此得到陶谦的赏识。 “席间光景如何?”陶谦反问道。 曹宏冷笑一声,“那刘玄德麾下皆骄兵悍将,恐怕不易对付,使君当早做打算。” 闻言,陶谦也只得无奈地摇头一叹道:“只可惜未能阻止刘备大军入城,不然老夫又怎会如此被动。” 今日在城门前阻拦的曹姓将领,正是曹豹的弟弟,被陶谦用作试探刘备的态度。 这么做的好处显而易见。 倘若刘备态度强硬,不过那曹姓将领的阻拦强行入城,便等于和下邳曹氏结怨。 若刘备忍气吞声,直接命大军城外驻扎,则陶谦获利。 如此阴损的主意,恰恰就是出自曹宏之手。 只是没想到张恒却以阻拦天使的名义,直接出手斩杀那人。如此一来,下邳曹氏固然会怨恨刘备,但也必然对陶谦心有抵触。 毕竟是他拿着人家曹氏子弟当枪使。 如此一算,倒是有些得不偿失。 而如今,曹宏再度发动技能,劝陶谦早做打算。言外之意,自然是要出手对付刘备。 “使君,曹长史所言极是。” 这时候,陶谦的另一位心腹笮融开口说道。 ------------ 第二百二十一章还是直接杀了吧 第二百二十一章谁先下手为强 面对二人的劝谏,陶谦沉默不语,眉头却皱成一团。 良久之后,才缓缓开口道:“为今之计,老夫该如何行事?” 闻言,曹宏眼中猛然闪过一抹厉色,手上比划了一个抹脖子的姿势。 “先发者制人,后发者制于人,自然是先下手为强!” “刘玄德毕竟是朝廷亲封的徐州牧,若是动手杀他,朝廷必然怪罪。”陶谦皱眉道。 “使君此言差矣!”曹宏冷笑道,“如今的朝廷,乃是董贼把控朝政。也就是说,他刘玄德出任徐州牧,亦是受董贼册封,此等乱命,使君又何必在乎。” “这……”陶谦苦笑道,“前番荥阳一战,刘玄德打得董贼损兵折将,此乃世人有目共睹。要说他们沆瀣一气,只怕难堵悠悠之口。” 毕竟是读书人出身,除了名利之外,陶谦最看重的就是这张脸。 刘备和董卓是一伙的? 这种话不用说出去,光想想陶谦都觉得害臊。 闻言,曹宏急忙劝道:“使君啊,事急从权,刘备明显来者不善,大军已然入城,这种时候哪还顾得上什么名义。只要斩杀了刘备,再兼并其部众,使君便可实力大涨,说是天下第一大诸侯也不为过。届时,便是把刘备打为叛逆,谁又敢说什么!” 曹宏这招看似狠毒,但其实并不新鲜。 但如此不择手段的做法,陶谦却还是有些无法接受,微微摇了摇头。 “如此行事,必为天下人诟病!” “哎呀,我的使君啊,刀都架在咱们脖子上了,哪还顾得上这些!” 曹宏急声劝道,同时给笮融使了个眼神。 笮融会意,也赶紧拱手劝道:“使君,那刘备执意要率大军入城,明显是要对使君您不利。一山尚且不容二虎,况且一个徐州,又岂能容得下两种声音。使君若不早做图谋,必为刘备所害,届时悔之晚矣!” 陶谦要脸,但更舍不得手中的权力和身家性命,闻言顿时心中一惊。 “就算要动手,可咱们的兵马又岂是刘备的对手,一旦不成,反遭其害也。”陶谦担忧道。 曹宏连忙拱手道:“使君勿虑,我有一计,却可兵不血刃拿下刘备。” “哦,计将安出?” “此事说来也简单,使君可设宴款待刘备,宣称要交出徐州政权。如此,刘备必然欣然前来。席间却摔杯为号,命刀斧手一拥而上,将刘备看啥当场。 刘备一死,他麾下的兵卒群龙无首,必然自乱阵脚。使君却可趁势率军击之,必然大获全胜!” 曹宏得意地讲述着自己的计划,脸上满是自信的笑容,认为如此便能把刘备安排得明明白白。 只是他忽略了一个最明显的事实,刘备这些年可是一刀一枪拼杀出来的,若真这么好对付,早就死在乱军之中了,也轮不到曹宏来设计害他了。 可陶谦却听得心花怒放,大笑道:“长史真妙计也!好,咱们便依计行事,但不知何时行动?” “择日不如撞日,未眠夜长梦多,理应趁刘备立足未稳之时行动。若依在下的意思,诛杀刘备,就在今晚!” “这……”陶谦略微有些迟疑道,“会不会太仓促了些?” “连使君都认为仓促,那刘备岂不是更无防备!”曹宏笑着反问道。 “此言有理!” 陶谦终于鼓足了勇气,重重一点头道:“好,稍时老夫便派人去请刘备,你二人趁机布置刀斧手。” “遵命!” 曹宏和笮融齐声拱手应道。 可就在陶谦准备行动的时候,城中却传来了消息,刘备在客馆设宴,款待徐州大小官吏。 初听这消息后,陶谦的第一反应就是坏了! 刘备今日肯定是无法赴宴了,无奈之下,陶谦只得让曹宏推迟行动日期,然后起身更衣,等着使者上门来请自己。 可陶谦在家中左等右等,直到黄昏日暮时,也不见刘备派人来请自己。 什么意思? 刘玄德宴请徐州大小官吏,却唯独不打算请自己? 一念及此,陶谦心中的疑惑顿时变成了愤怒。 好好好,我倒要看看你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正当陶谦打算派人去一探究竟之时,府邸的大门却被人叩响。 张恒站在台阶前,望着眼前气派的朱漆红门,不由心生喜爱,同时对正在暴力抠门的张飞道:“翼德慢些,可别把这大门拍坏了。” 陶谦死后,这座府邸就是刘备集团的财产了,张恒可从没有毁坏财物的习惯。 张飞闻言,却忍不住回头冲张恒翻了个白眼。 都什么时候了,还在乎这些。 但好在张飞拍了几下之后,里面便有人把门打开了。 一个家仆缓缓而出,脸上带着怒气道:“你们好大的胆子,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要是把门拍坏了,你们有十颗脑袋也不够赔的!” 闻言,张恒先是一愣,继而摇头一笑。 距离上次被人威胁,已经过去好久了吧。 张恒固然不会与一名家仆计较,但张飞可不惯着他。见这厮出言不逊,当今一个大耳刮子扇了过去,却直接将那家仆打翻在地,半边脸高高肿起,嘴角露出鲜血。 “你们……” 家仆被打得晕头转向,正准备发怒之时,忽然看到了张飞手中的利刃,已经身后数百名全副武装的士卒,当场吓得把话咽了回去。 眼看张飞还要继续动手,张恒连忙劝阻道:“翼德,不可出手伤人。” “子毅,这厮出言不逊,怎能轻饶他。” “你是何等身份,怎能与他一般见识……还是直接杀了吧。” 张飞:…… 子毅,你可真有君子之风啊! 伴随着家仆的一声惨叫,张飞直接一刀结果了他的性命,随后大手一挥,身后数百名士卒当即冲入陶谦府中。 此时,府中众人也早被惊动,急忙出来查看时,却正好正面撞上张飞率领的部队。 “子毅,怎么说?” 张飞扭头向张恒问道,语气中颇有些跃跃欲试的意味。 “冤有头,债有主,咱们此来是找陶谦的,不好多造杀孽。”张恒摇头笑道。 闻言,张飞差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同时忍不住扭头看了看门口那家仆的尸体。 子毅,你果然是位君子! ------------ 第二百二十二章大人,时代变了 院中,陶谦望着笑意盈盈的张恒,脸上神情复杂。 自从决定与刘备对抗之后,陶谦就有想过自己的下场。 或是击败刘备,自己继续把控徐州大权;或是不敌刘备,落得个黯然收场。 可无论哪种结局,都应该是双方经过一番明争暗斗之后,才会决出胜负。 就如同两个绝世高手对决,彼此你来我往,激情厮杀,最后某个人棋差半招,虽败犹荣。 可他做梦也想不到,上午才刚刚入城,中午双方还在一起宴饮,下午刘备就派人打上门来了。 纵然是多年宦海浮沉,陶谦也没见过这种不按套路出牌的人。 小子,你不讲武德啊! “阁下此来,意欲何为?”沉默半晌之后,陶谦开口问道。 张恒却向陶谦拱手一礼,开始了自我介绍。 “在下张子毅,忝为玄德公帐下主簿,见过陶公!” 陶谦却摇了摇头。张恒是什么身份他不在乎,反正都是刘备的人,他更在乎的是张恒此来的目的。 “张主簿,你是来杀老夫的?” 陶谦望着张恒身后杀气腾腾的士卒,冷笑一声道。 杀了自己,的确是最快掌控徐州的方法,但今后天下人会如何看他刘玄德? “陶公说笑了,身为朝廷亲封的徐州刺史,谁敢杀你。”张恒摇头笑道,“在下此来,只是想请陶公见一个人而已。” 闻言,陶谦心中暗暗松了口气。 “何人?” 张恒挥了挥袖,身后亲兵立刻带上来一人,正是吴敦。 见到吴敦的那一刻,陶谦神色顿时一变。 “阁下这是何意?” 张恒却不答话,径直指着吴敦对陶谦笑道:“陶公可识得此人?” “哼,老夫身为一州刺史,又岂会认识这等阶下之囚。”陶谦冷笑道。 “那在下便为陶公引荐一番。”张恒笑道,“玄德公入徐州之时,曾遭遇盗匪阻拦,而此人,便是匪首吴敦。今日此来,乃是想请教陶公,阻拦州牧大军,惊扰玄德公车驾,此人该当何罪?” 这句话看似在说吴敦,实际上却是在敲打陶谦。 你指使的大军被我灭了,贼首更是被我活捉,这下看你还怎么耍赖。 果然,听到这句话后,陶谦脸色又是一变,却迟疑着不肯答话。 这小子什么意思,是要强行逼我认罪? “陶公为何不答?”见陶谦迟迟不说话,张恒继续问道。 无奈,陶谦只得正色道:“聚众作乱,本就是死罪,更不要说阻拦州牧车驾,依照我大汉律例,理当夷灭三族!” 在这个九族消消乐还被发明的时代,夷三族已经是最严重的刑罚了。 啪啪啪啪…… 陶谦话音刚落,张恒这边便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陶公此言大善!” 再看吴敦,望向陶谦的目光中,已然带着无尽的愤怒与怨毒。 “陶谦老儿,你好狠的心,明明是你指使我率军阻拦刘使君大军,现在反倒要置我于死地,简直枉为人子!”吴敦厉声大叫道。 闻言,张恒立刻装出了震惊的表情。 “哦,果有此事吗,陶公?” 事到如今,陶谦反倒坦然了,当即冷笑道:“哼,老夫身为徐州刺史,岂会如此行事。难道张主簿要听信乱贼之言?” 事情是怎么回事,大家都心知肚明,但只要张恒不准备把这层窗户纸捅破,陶谦就可以继续狡辩。 毕竟吴敦本就是贼寇,说的话不足为信。 果然,张恒立刻扭头对吴敦骂道:“你这贼子,死到临头,还妄图胡乱攀咬,当真是其心可诛!来人,推出去当场斩杀,以证陶公清白!” 吴敦大急,连忙喊道:“主簿饶命,小人有证据!” 此话一出,陶谦面色不变,心中却不禁疑窦丛生。 证据? 自己当初指使昌豨、吴敦的时候,可是派人口述,并没有留下痕迹,哪来的证据! 但吴敦却伸手入怀,仔细摸索了一阵后便拿出了一卷绢帛。 “这便是当初陶谦老儿指使小人的书信,请主簿过目!” 张恒急忙拿了过来,只看了一眼,便脸色大变。 “陶公,此事你需得给在下一个解释!”张恒将绢帛扔给陶谦,脸色也变得不善起来。 这…… 陶谦看到内容的一瞬间,眼中瞳孔猛地一缩! 上面白纸黑字,分明写着自己指使吴敦出兵阻拦刘备,并许诺事成之后,举荐他出任一郡都尉。 可是……自己明明没有留下书信啊! 难不成是自己记错了? 脑中努力回想着,陶谦精神一阵恍惚,已经开始怀疑起了人生。 可不经意间的一瞥,陶谦猛然看到了张恒嘴角那若隐若现的笑容,瞬间明白了一切。 “张子毅,你竟敢伪造书信,算计老夫!” 陶谦指着张恒怒道。 “陶公何出此言,这明明是贼子吴敦拿出来的,与在下何干?” 张恒满脸疑惑道,心中却冷笑不已。 我算计你? 得了吧! 你派人阻拦之事都可以抵赖,我为何不能算计你? 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你也太双标了吧! “你……你……” 陶谦指着张恒,气得浑身颤抖,却良久说不出一句话来。 目的已经达到,张恒也懒得跟陶谦扯皮了,直接冷笑道:“玄德公乃天子亲封的徐州牧,阻拦其车驾,便等同于藐视朝廷,目无天子,理当诛灭三族,陶公以为如何?” 刚才陶谦说过的话,现在却被张恒原封不动地还了回来。 见张恒露出真面目,原本气愤的陶谦反而冷静了下来,目光中带着不可置信。 “张子毅,你当真要对老夫无礼?” 直到这个时候,陶谦还是不相信张恒敢杀自己。 这明显是看不清形势。 自董卓入雒废立天子之后,大汉早已不是那个大汉,朝廷也并非是那个朝廷了。 大人,时代变了。 可总有些人,还沉迷在昔日的规则里不能自拔,比如眼前的陶谦。 “唉……” 张恒摇头叹息道:“陶公,可知昔日荥阳一战,关东诸侯十五万大军对阵董贼,最终却落得个惨败收场,甚至好几位诸侯都战死沙场。 这些可都是郡守、刺史这种二千石级别的地方大员,但是董贼并没有对他们手下留情。由此可见,他们的命,也和普通士卒没有任何区别。” 说到这里,张恒眼中陡然闪过一丝冷芒。 “他们可以死,为何你陶谦不能!” ------------ 第二百二十三章臧霸的判断 这世上,本就没有谁离不开谁的事儿。 死的人死了,活着的人还是要继续活。 对于某个人是如此,对于整个天下亦是如此。 所以,人大可不必把自己看得太重。 这个道理陶谦未必明白,但他却明白一件事,自己不想死,更不想带着三族一起死。 “张子毅,你不能杀我!”陶谦厉声大叫道,眼中闪过一丝慌张。 张恒摇了摇头,“我为何不能杀你?你陶恭祖指使昌豨、吴敦二贼阻拦玄德公大军之时,可有想过今日?你做初一,别人就做不得十五?” 闻言,陶谦不禁后退一步,语气也弱了几分。 “不,老夫镇守徐州数载,他刘玄德若不分情由直接杀之,又如何服众!况且城中还有臧霸、孙观数万大军,他们都对老夫忠心耿耿,你若杀了老夫,他们必然为老夫报仇!” “陶恭祖,你太高看自己了。”张恒冷笑道,“臧霸、孙观二人出身寒家,后聚众为匪,为徐州世家所排挤,只得依附于你而已,这是不得已,并非忠诚。 况且,若无万全准备,我如何敢带人来此?” 闻言,陶谦脸色猛地一变,忽然想到了一个可能。 “难道……” “不错。” 张恒点了点头,肯定了陶谦的猜想。 …… 城北,臧霸和孙观的大营前。 关羽策马而立,望着前方的营寨,丹凤眼中闪出一抹精光,脑中却想起了下午张恒布置任务时说过的话。 “臧霸、孙观二人,虽与昌豨、吴敦合称泰山四寇,但为人品性却大不相同,需得用怀柔之策。特别是臧霸此人,不仅勇武过人,更是胸有韬略。若能收归玄德公所用,不失为一大助力。” 张恒这番话,等于给此次行动定了个基调——能不动刀兵最好。 正所谓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臧霸和孙观,在张恒眼中是可以争取的。 当初昌豨、吴敦二人率军攻掠州郡,滥杀无辜,可同为四寇的臧霸和孙观却是固守城池,屯兵自保。对周边城池虽也有侵扰之举,可从无滥杀无辜之举。 由此可见,二人起事也是为了在这乱世中能够自保,并非杀人成性的恶贼。 之所以效忠陶谦,皆是因为出身问题被徐州世家排挤。 可刘备向来是唯才是举,不论出身,只要阐明厉害,张恒相信二人会做出最明智的决定。 想到这里,关羽大袖一挥,对身旁的亲兵道:“去,入营请二位将军相见。” “遵命!” 这名亲兵倒也颇有胆识,立刻抱拳而去,没有丝毫的犹豫。 此时,身在营中的臧霸和孙观也已经得到了消息,立刻率军出营观看。却见关羽策马于前,身后旌旗飞扬,军容整列,不禁大为震动。 中午才刚刚在一起宴饮,怎么下午就一副剑拔弩张的模样。 孙观扭头对臧霸说道:“将军,关云长陈兵于阵前,恐怕来者不善,咱们该如何处之?” 当初未曾归附陶谦时,泰山四寇便以臧霸为首,如今遇到了困境,孙观自然第一时间征求臧霸的意见。 闻言,臧霸却露出了一丝苦笑,继而摇头叹息一声。 陶谦暗中派昌豨、吴敦阻拦刘备之事,虽未告诉二人,但臧霸又岂能不知前因后果,所以一瞬间便明白了关羽的来意。 “仲台,你可知昌豨、吴敦二人现在何处?”臧霸开口道。 听到这个问题,孙观不禁脸色一变,低声道:“将军,我听说……” “不错,二人被陶使君暗中指派,去阻拦刘州牧大军。如今刘州牧进抵郯县,二人恐怕已然身殒。”臧霸低声道,“刘州牧是何等样人,连董贼都非其对手,又怎会放过幕后主使之人。” “将军的意思是,刘玄德要对陶使君出手?” “不错。”臧霸点了点头,“关云长此来,便是阻止我等对陶使君施以援手。此刻城中,怕是已然大乱。” 孙观立刻大急道:“那咱们该怎么办?” “不急,关云长并未主动进攻,便说明此事还有挽回的余地,咱们且静观其变。” 二人正商议间,关羽派出的亲兵已出冲到营前,对二人大喊道:“我家将军有令,请臧、孙二位将军出营答话!” 闻言,臧霸立刻高声答道:“多谢关将军美意,我稍后便到。” “将军不可,当心有诈!”孙观赶紧提醒道。 臧霸摇了摇头道:“我明白,所以只我一人前往即可,你且在此等候,若有变故,也能从容应对。” 孙观眼中闪过一抹感动,“将军乃一军之镇,岂能轻易涉险,还是我去吧。” “不,我意已决,休再多言!” 说罢,臧霸大手一挥,只带了百余名亲兵出阵,缓缓向关羽大军前进。 对面,见臧霸真敢出来,郭嘉情不自禁地赞道:“这臧霸倒是颇有胆略,居然只带了这么点兵马。” 关羽闻言微微点了点头,随即却点了五十名亲兵,便准备上前与臧霸会晤。 “关将军,要不……咱们还是多带点人马?” 对于关羽这莫名的胜负欲,郭嘉有些不敢苟同,连忙开口提议道。 关羽却捋了捋胡须道:“奉孝勿虑,莫说咱们有五十人,便是关某单刀匹马,也能护你周全。” “这……我自然是信得过将军的武艺。” 郭嘉只好讪讪一笑,不再言语。 说话间,臧霸一行人渐渐近了,关羽和郭嘉立即下马迎了上去。 “见过关将军!” 臧霸倒是为人谦逊,礼节方面做得很足。 关羽和郭嘉也拱手还礼。 眼看双方气氛算是有所缓和,臧霸趁机开口问道:“但不知将军率军前来,意欲何为?” 关羽虽性格沉稳,但却有些不善言辞,所以这时候,就轮到郭嘉施展了。 只见他对着臧霸拱手一礼,脸上挂着无可挑剔的笑容。 “关将军此来,乃是奉我主玄德公之命,邀请二位将军前去赴宴。” 臧霸皱眉道,“未有陶使君钧命,末将不敢擅离职守。” “将军此言差矣。”郭嘉哂笑道,“玄德公乃天子亲封的徐州牧,总掌徐州一切军政,将军既为琅琊都尉,理当受玄德公节度,又为何要听从陶使君之命?” 郭嘉这番话,正是以势压人,直接把臧霸逼入了死角。 无论他如何回答,都免不了落入郭嘉的言语陷阱之中。 臧霸显然也明白这个道理,一时之间竟无言以对,迟疑半天也没能说出话来。 郭嘉当即趁热打铁,继续说道:“此外,关将军此来,还带来了玄德公的赏赐。” 赏赐? 闻言,臧霸眼中立刻闪过一丝讶色。 ------------ 第二百二十四章陶谦之死 以刘备为首的季汉集团,可以说是由一群理想主义者谱写的赞歌。 在这个尔虞我诈、人命如草芥的乱世之中,季汉集团从始至终都保持了一以贯之的仁义之心。特别是首领刘备,身上有股子这时代不好找的人味。 并且终刘备一生,无论是飘零落魄之时,亦或是意气风发之势,都始终保持了宽仁的作风,没有过一次屠城。对手下不臣之贼,也没有施展灭族之刑。 正所谓其德昭昭,其行烈烈,是为昭烈! 刘备的行事风格固然是没错的,但却有一个问题。 你自己胸怀大志,为了大业可以抛头颅洒热血,献上自己的一切,甚至通过人格魅力,感召麾下骨干也成为这种志士。 但这天下,终究是俗人居多。想要笼络人心,让所有人都为了你心中的理想去奋斗,那就得封赏厚赐。 所以得知张恒遣关羽去招降臧霸时,刘备当即大袖一挥,给出了极高规格的赏赐。 眼看臧霸露出感兴趣的神色,郭嘉当即正色道:“奉玄德公钧命,加封臧将军为虎贲中郎将、孙将军为典军中郎将!” 闻言,臧霸脸上立刻闪过一抹震惊,眼中微微露出一丝喜色。 那可是中郎将啊,比二千石的武职。 在承平年间,这几乎就是武将能获得的最高职位了。 刘州牧出手竟如此大方! 但臧霸也明白,如果接受了刘备的封赏,就代表着自己彻底背弃陶谦,归顺刘备。 见臧霸还有疑虑,郭嘉继续劝解道:“昔年黄巾乱起,将军初举义兵而保境安民,豪杰也;而后陶刺史遣使招安,将军欣然归顺,智略也。自古识时务者为俊杰,以将军之才,不会看不清这徐州态势,今幸得玄德公钧命加封,将军又何故犹豫?” “这……”臧霸苦笑拱手道,“多谢先生美意,只是末将蒙陶使君厚待,倘若心生反义,又有何颜面苟活于世!” 听到这句话,郭嘉瞬间明白了臧霸犹豫的原因。 好吧,感情这家伙还是个要脸的人。 “将军此言差矣!”郭嘉笑着反驳道,“将军今为下邳都尉,又非他陶恭祖私人部曲,理当效忠朝廷才是。而玄德公正是朝廷亲封的徐州牧,将军可明白?” 说到这里,郭嘉忽然面色一变,冷声道:“我索性跟将军实话实说,彭城郡玄德公大军受阻,正是陶恭祖暗中指使贼寇所为。若非玄德公麾下将士悍勇,此时怕是早死于贼人之手。陶恭祖犯上作乱,罪无可恕,将军难道还要继续助纣为虐不成?” 要脸是吧,那我就给你个台阶下。 但我也把话说明白了,敢不听话,连你一起削! 左手赏赐,右手大棒,全凭你臧霸自己选择。 果然,一听郭嘉这么说,臧霸下意识看了看关羽身后杀意凛然的大军,脸上的为难之色立刻消了大半。 “先生一言,茅塞顿开。”臧霸肃然拱手道,“末将多谢玄德公厚赏!” “哈哈哈……”郭嘉大笑道,“将军不必多礼,玄德公今晚在州府设宴,眼下天色不早,咱们还是赶紧去吧,不可让众宾客等急了。” 这句话等于是在告诉臧霸,针对陶谦的行动不用你参加,但为了保险起见,在处理完陶谦之前,你都得老老实实跟在我身边。 闻言,臧霸脸色一喜,连忙点头道:“遵命!” 他好歹是陶谦招安的,就算称不上知遇之恩,但他也不想对陶谦下手。 眼看郭嘉一番言语,连哄带吓,把臧霸治得服服帖帖,关羽不禁笑着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抹欣赏之色。 以前他只知道郭嘉擅奇谋妙计,没想到这家伙还有口舌之能。 …… 陶谦府邸。 陶谦整个人早已面如土色,看向张恒的目光中充斥着绝望与惨然。 这年轻人自从进入庭院中开始,脸上就一直挂着笑容,但所言所行无不让人心中胆寒。且心思缜密,竟连自己的外援都提前考虑到了。 相比之下,自己仓促之间制定的诛杀刘备的计划,真如三岁孩童一般可笑。 难不成,今日自己当真是在劫难逃? 陶谦心中满是不甘,但身边只有数十名家仆而已,又如何能抵挡张飞的虎狼之师,终究是毫无办法。 “陶公,时间不早,该上路了。” 见陶谦久久不发一言,张恒便开口提醒道。 要么你自己上路,要么我送你上路。 此言宛若死神低语一般,让陶谦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继而用近乎哀求的目光看着张恒。 “今日之事,是老夫败了。明日老夫便上疏致仕,辞官归乡,如何?” 我认输,认怂,只求苟得一条性命。 在陶谦期盼的目光中,张恒却缓缓摇了摇头。 “陶公此言,未免太过天真。” 事情都到这个地步了,你居然还想着能活命,着实太过可笑。 见张恒不许,陶谦脸上的绝望瞬间变成愤怒,指着张恒歇斯底里怒吼道: “张子毅,你当真要赶尽杀绝!” 张恒冷笑一声,“不敢,在下只是仿效陶公故事而已。” 你当初派昌豨、吴敦阻拦之时,倘若刘备集团战败,你会大发慈悲放我们一条生路吗? 以二人的残暴,答案显然是否定的。 闻言,陶谦好似被抽尽了浑身气力,一屁股瘫坐在地,目光也变得呆滞无神。 良久之后,陶谦才回过神来,对张恒拱手道:“张主簿,败于刘玄德之手,老夫输得心服口服,但膝下二子,皆白身而已,并无官爵,还请张主簿高抬贵手,饶过他们性命,老夫愿以全部家资献上。” 张恒点了点头,“罪不及妻儿,陶公放心,二位公子玄德公自会照料。” “那便多谢了。” 陶谦叹了口气,对张恒拱手谢道。 说罢,陶谦站起身来,拍打掉身上的尘土,满脸严肃地开始整理衣冠。 张恒见状,对张飞点了点头。 张飞会意,亲自带领麾下纵火焚烧庭院。 在晚风的帮助下,火势迅速而起,不久便已是熊熊烈焰。 而此时,陶谦也已经将周身整理的一丝不苟,对张恒拱手一礼后,转身大步走入火中。 死到临头之时,陶谦并没有痛哭流涕,哀告求饶,反而难得的保持了气节。 张恒叹了口气,对着陶谦的背影拱手一礼。 “恭送陶公!” 中平元年,七月二十三。 一代枭雄陶谦,于家中自焚身亡。 至此,徐州彻底进入了刘备的时代。 ------------ 第二百二十五章来一场意外 “子毅,咱们真的要放过陶谦之子?” 熊熊烈火中,张飞对张恒低声道,眼中满是困惑。 “怎么,翼德还要夷灭陶谦三族不成?”张恒笑着反问道。 “这倒不必,只是陶谦之子……理应斩杀免除后患。”张飞劝道。 “算了吧。”张恒摇了摇头道,“陶恭祖毕竟是徐州刺史,经营徐州数载,总还有些残留势力,咱们若刑罚太过,不利于收拢人心。再者,始作俑者,其无后乎?” 张飞的疑惑,张恒能够理解,但有些事一旦开了坏头,难免有后来者竞相效仿。 今日自己固然能连陶谦的儿子一同斩杀,但他日,难免不会有别人用这种手段对付自己。 正如原本历史上,人妻曹得势之后,对于自己的反对者,通常都会来一个夷三族套餐。 等到曹家宗室式微,司马懿攫取大权,对于曹氏夏侯氏的子孙,却是来了个超级加倍,甚至连婴儿都不放过。 天理昭昭,报应不爽。这种不好的风气一旦开了先河,后面就止不住了。 况且,夷三族对自己来说只是个数字,但到了受刑者身上,那可真是倒了血霉,张恒不想手上沾染无辜者的鲜血。 张恒这么说,张飞也只好作罢,命麾下将陶府家仆全部控制起来。 当然,还有没来得及离开的曹宏、笮融二人,也全被抓获。 做完这一切之后,火势已经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张飞遂率众退出府邸。 …… 一众徐州官吏在接到刘备的邀请之后,大多数人瞬间明白,刘备和陶谦的争斗已然开始了。 可思量再三之后,大多数官员还是选择了前来赴宴, 这场争斗,最后谁输谁赢且不论,但两方都是自己惹不起的存在。 宾客陆续到齐,刘备惊讶地发现,徐州五郡的郡守居然赫然在列。 之前在彭城时,张恒就给五郡太守传过书信,要他们在郯县城外等候。可真到了地方,却只有陶谦率领众人前来迎接。 当时刘备还以为是五郡太守没有遵从自己的命令,但现在看来,他们应该都来了,只是被陶谦命令不准出迎而已,所以才没见到。 想明白了这一层之后,刘备心中对陶谦的厌恶更甚。 片刻之后,受邀宾客齐至,宴会正式开始。 席间,刘备再度展现出了自己的本色,频频举杯向众人劝酒,毫无君主的架子。 酒过三巡,菜入五味。 门外忽然走来了关羽和郭嘉,身后理所当然地跟着臧霸和孙观。 见此,刘备心知关羽成功招降了二人,脸上不禁露出一丝喜色。 “参见主公!” 众目睽睽之下,臧霸、孙观对着刘备大礼参拜,当场改了称呼。 刘备站起来挥手笑道:“不必多礼,快快入座!” “谢主公!” 刘备表现得随意,但二人却不敢不慎重,起身还礼后方才入座。 敢和刘备一样随性的,恐怕只有郭嘉一人了。 只见他大步走到刘备面前,竟是问也不问,端起刘备桌案上的美酒一饮而尽,末了还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 刚才跟臧霸一番唇舌,说的他是口干舌燥。 再看刘备,丝毫不以为忤,反而笑道:“此行辛苦奉孝了。” 听到这声夸奖,郭嘉内心顿时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为主公分忧,乃嘉分内之事,何谓辛苦!” “奉孝,子毅那边……”刘备低声道。 “主公勿虑。”郭嘉满不在乎地笑道,“主簿素来神机妙算,区区陶恭祖而已,诚不足为虑。” 他的话音未落,外面便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 只见张飞火急火燎地冲了进来,对刘备抱拳急声道:“兄长,不好了!” 见张飞只一人前来,刘备顿时急了。 “快说,子毅如何了?” 张飞顿时一脸懵逼。 子毅? 子毅好好的啊! 不过剧本已经布置好,张飞也只能硬着头皮演下去。 “兄长,弟方才率军巡视城防,却发现陶使君家中忽然走水,大火熊熊燃烧,已然波及周遭房屋!” “什么!” 刘备顿时反应了过来,连忙配合大怒道:“平白无故间怎会走水!陶公无恙否?” “这……”张飞故作为难道,“火势突然,弟率军赶到之时,已然无能为力。陶公怕是……” 此言一出,堂中所有人都面露震惊之色。 再联想到张飞的身份,瞬间明白了一切。 他们知道陶谦和刘备势同水火,但万没想到刘备会在进城当天就下手。 这也太突然了吧! 只有臧霸和孙观二人,早就预料到了这个结果,眼中不由得闪过一抹叹息。 刘州牧出身行伍,陶使君终究不是他的对手啊。 不过细细想来,此事确是陶使君做得不地道,今日身死,也是理所当然。 “不可能!” 刘备猛然一拍桌案,还在卖力地表演。 “快,加派军队,速速前去救火,务必要将陶公全须全尾救出来!” 闻言,张飞顿时面露难色,正欲再劝时,身后忽然响起了一个声音。 “水火无情,陶公今不幸殒命,还请玄德公节哀。” 张恒缓缓走了出来,对刘备拱手道。 见到张恒现身,刘备这才松了口气。 倒也不怪刘备紧张,实在是之前定好的计划是将陶谦连同其子嗣一起斩杀,之后再将其罪行昭告天下。 可陶谦情愿一死来保全子嗣,张恒自然乐得制造出这场意外。 若将陶谦公开处斩,就必然要株连其党羽。刘备集团初到徐州,最重要的是稳定人心,留下陶谦的子嗣,等于给这些人一个信号。 陶谦的儿子我都不杀,又怎会对你们出手? 张恒说完之后,便开始环顾四周,观察徐州文武的反应。 痛哭流涕者有之,面无表情者有之,扶额叹息者亦有之,可更多的人,却是满脸担忧惊惧,唯恐受陶谦牵连。 张恒瞬间明白,陶谦虽经营徐州数年,却并不得人心。 张恒继续开口道:“陶公虽身殒,但两位公子却及时逃了出来,只是惊惧过度,在下派人送去休息了。” 此言一出,堂中众人的表情又是一变,很多人都松了口气。 诚如张恒所料,留下陶谦的两个儿子,的确让这些人产生了一些安全感。 “唉……”刘备长叹一声,“可怜陶公为国尽忠数十载,却不幸遭此劫难。查,今日之事定要一查到底,看看是何人纵火!若有消息,立刻报我!” “遵命!” 张恒拱手应道。 ------------ 第二百二十六章东海太守 陶谦之死已成定局,一众徐州群臣虽对刘备的手段感到突然,却也只能接受这个结局。 酒宴自然是进行不下去了,当场改成陶谦的吊唁大会,虽然突兀了些,倒也合情合理。 现在最关键的就是善后事宜,如何把此事的影响降到最低。 刘备当即起身,带领一众徐州文武前往火场。等抵达之时,火差不多已被扑灭,而陶谦府邸却几乎已经成为了一座废墟。 如此情况下,陶谦的尸体应该是找不到了,刘备和一众徐州文武能做的,就只有痛哭流涕而已。 做戏做全套,刘备当场下令为陶谦发丧,同时命徐州境内六百石以上的官员,悉数前来吊唁。 做完这一切之后,时间已至深夜,刘备遂下令各自散去,等到明日再来操办陶谦的后事。 …… 客馆内。 “唉,陶恭祖已死,但不知后事如何处置?”刘备缓缓开口道,面色带有一丝惆怅。 想起陶谦的所作所为,刘备恨得牙根痒痒,可真等到张恒下手将陶谦干掉后,刘备心中却空荡荡的,毫无一丝复仇的快感。 归根结底,陶谦虽然该死,但终究没有大恶,反而有功于徐州。 他甚至在想,倘若自己和陶谦角色互换,会不会也不舍得放弃手中的权力,而派人阻挠陶谦进入徐州。 张恒拱手问道:“玄德公的意思是,要抓捕陶谦党羽?” “不不不……”刘备一摆手道,“首恶已除,其他人纵有罪过,也只是奉命行事而已。倘若深究,必然使徐州人人自危,不利于稳定人心。” “玄德公英明!”张恒笑道,“既不打算株连,那索性好人做到底,上表为陶谦讨个追封,之后再让其子扶着灵柩返回故里。如此,徐州百官必然感念玄德公仁德。” 闻言,荀彧、荀谌、荀攸等人纷纷拱手道:“主簿所言甚是,我等附议!” “好,此事便这么定了。”刘备点了点头,给这件事定了一个基调。 张恒继续说道:“此外,还应趁机做一件事情。” “何事?”刘备疑惑道。 “集权!” 张恒口中缓缓吐出了这两个字,却听得众人脸色一变。 汉代是郡县并行制,刺史最初只有监察之权,虽后来权限多次扩大,但郡县内部始终是自治。所以陶谦虽身为徐州刺史,但对整个徐州的控制力十分有限。 而张恒要做的,就是将原本属于郡县的权力尽数收回来,将整个徐州打造成铁板一块。 荀彧面带担忧道:“主簿,此事是否操之过急。主公方才入主徐州,就急着收拢权势,势必引起各地郡守不满。” “他们的确会不满,但也只能不满了。”张恒冷笑道,“玄德公方才已经下令,命州郡六百石以上官员赶赴郯县,为陶恭祖吊唁。此时正是收拢权力的最佳时机,各地郡守若有不服者,尽可除之! 自古成大事者,无不策力群心,如今徐州乃一盘散沙,就算陶恭祖复生,亦只能掌控东海一郡而已。如此羸弱,何以征讨不臣,成就大业?” 想成就霸业,高度集权是必须的。徐州这个大机器,也必须要进行打散重组,才能最大程度发挥效用。 但是集权和集权也是有区别的,张恒不会让权力过度集中在某一个人手中,而是想把权力集中在一个个部门手中。 人在职位,权势滔天;人离职位,则权势尽散。如此,便能防止权臣做大。 尽管张恒把话说得十分明白,但刘备还是有些犹豫。 “子毅,诚如文若所言,咱们初入徐州,恩信未立,就急着抢班夺权,铲除异己,恐不能使人信服。” “玄德公此言差矣。”张恒拱手劝道,“若是承平年间,自然可以广布德泽,收拢人心。但如今世道凌乱,乱臣贼子逞凶,周遭危机四伏,咱们没有时间徐徐图之。事急从权,理应趁陶谦新丧之时掌控州郡,父权不失机,还请玄德公勿疑!” “好吧,既然子毅执意如此,那咱们便放手一搏。” 刘备虽然还是觉得有些操之过急,但他相信张恒不会让自己失望,便重重一点头道。 说着,他忽然想到一事,对张恒笑道:“如今陶谦已死,这徐州刺史的位置便空悬了下来。子毅,过几日我便上表朝廷,举荐你出任徐州刺史。” 此言一出,众人皆面色一变。 张恒更是直接摆手道:“不,在下并无意出任刺史之职,还请玄德公收回成命!” 刘备笑道:“子毅啊,我知道你不贪恋权势,但有道是名不正则言不顺,你欲整顿徐州,收拢大权,又岂能没有相应职位。再者,以你的功劳,担任刺史之职,却是绰绰有余,还请不要推脱。” “非是在下推脱,只是玄德公既为州牧,那这徐州便不该再有刺史,永远不该有刺史!”张恒正色答道。 州刺史虽然也是二千石的官职,但名义上始终比郡守高了半个级别,一旦设立,难免分州牧之权。 我这边才刚准备集权,刘大耳你就别来捣乱了好吧。 眼看张恒态度坚决,刘备只好作罢,却依旧觉得对张恒略有亏欠,便退而求其次道:“既然子毅不愿出任刺史,我也不便勉强,只是这骑都尉的官职始终太小了些……子毅,我赠予你的佩剑可有带来?” 闻言,张恒点了点头,从腰间解下刘备赐予自己的那柄佩剑。 “子毅听令!” 刘备手握佩剑,忽然神情一肃,朗声道:“我拜你为东海太守,同时征辟你入州府,出任长史。执此剑如我亲临,州中一切军政要务,皆可决断之!” “遵命!” 张恒连忙拱手,同时接过佩剑。 “子毅啊,我少时顽劣,读书不多,以致政务之事竟一窍不通。”刘备自嘲笑道,“但我知你有大才大志,如今咱们终于拥有了一州之地,你胸中所学,尽可肆意施展。若有不服者,我亲自为你扫除之!” 闻言,张恒眼中闪过一丝感动,赶紧拱手拜道:“多谢玄德公,在下定不负所托,助公成就大业!” ------------ 第二百二十七章梳理徐州 第二日,陶谦的葬礼正式开始。 汉代初年,由于刚经历过秦末乱世,天下崩乱,民生凋敝,统治者遂以道家衍生出的黄老无为思想,作为治国方针。 由此,整个汉代风气趋向于节俭薄葬,时至东汉末年,风气虽早已大不如前,但薄葬的习惯却还存在。 只是陶谦的葬礼,出于政治需要,刘备为其举办得极其盛大。 不仅如此,刘备还上表奏请朝廷追封陶谦为司空,长子陶应为骑都尉,次子陶商为黄门侍郎,也算是生荣死哀了。 至于整场葬礼的花费,却都是陶谦本人出的。 陶谦曾许诺把全部身家赠予张恒,以保全二子的性命,这些数以万亿计的财富,最终却都用作在了他自己的葬礼上。 这波,张恒可谓是升官不发财。 三七之后,陶商和陶应兄弟二人,便扶着陶谦的灵柩返回陈留故里安葬,刘备亲自出城相送。 至此,陶谦的身后事算是告一段落。 整场政治作秀下来,倒也收获了颇多人心。 而在这二十多天的时间里,张恒却基本没怎么露过面。 因为他很忙,忙着梳理整个徐州的结构问题。 既然决定集权,那就得先从官员着手。 陶谦葬礼的第二天,张恒便以刘备的名义,下达了一封钧命,收回了各郡太守募兵、征税之权,削减了各地郡守的财粮之权。 之后,张恒又下令裁减郡守的统兵之权。从今往后,郡中县里的兵马,统统由州府指派,任何人不得以任何名义调动兵马,违者立斩不饶。 如此双管齐下,算是彻底削去各地郡守手中的权限。 对此,各地郡守的反应也很有意思。 心怀不忿者有之,愤愤不平者亦有之,但却并无一人表示反对,最终都乖乖接受了现实。 原因很简单,因为早在命令发出之前,张恒便命张辽率兵一万,将整个郯县封锁了起来,实行军事管控。身在郯县的郡守们,自然不敢有任何异动。 之后,张恒又派出一批官吏去各郡接收军政大权。等陶谦的葬礼结束,各位太守回去之后,权力早被张恒回收,他们纵然再想起兵反抗,也为时已晚。 一通组合拳下来,刘备集团算是彻底掌控住了徐州,保住了自己的基本盘。 内部平定之后,张恒又开始了下一项大动作——屯田! 强国必先富民,只有百姓生活得到保障,徐州才能真正强大起来。 自黄巾起义之后,天下纷乱已有近十年,百姓流离失所者不尽其数,再加上世家豪强进行土地兼并,徐州大地上便出现了数量庞大的流民。 为了安置这些流民,张恒只得拿出了屯田之策。 事实上,屯田之策古已有之。昔年秦始皇派大将蒙恬征讨匈奴,由于战事耗时日久,从内地运粮食耗费太大,所以秦始皇便下令,让蒙恬带领士卒在当地垦荒耕种,自给自足。 平心而论,这的确是一个好政策,既能解决流民的生存问题,又能给国家提供源源不断的粮食。 但正如历朝历代的崩坏一样,任何政策一旦被掌权者找到了空子,那这个政策便会成为暴政苛政,不日而亡。 由州府出面实施屯田,固然可以保证田地不被世家豪强兼并,但却无法避免不被军中将领兼并。这是个无解的难题,张恒能做的,也仅仅是选派一个靠谱的人来负责此事。 事实上,陶谦之前便打算开始屯田,人选则是下邳陈氏的陈登。 陈登此人,能力自然是有的,但他的出身问题,导致他和陈宫差不多,根本不会对某人效忠。他的心,始终属于徐州士族。 不过眼下正是用人之际,放着如此人才不用,也太浪费了些。 于是,张恒立刻派人命去传唤陈登。 与陈登一同被传唤的还有一个人,正是糜竺。 陈登毕竟不是自己人,真要任用,也需得有人制衡。而出身富商之家的糜竺,则是最佳的人选。 嗯,听说他妹妹长得挺水灵,如果这家伙识趣的话,便送给他一个外戚的身份又有何妨。 之后,张恒又开始了第三个大动作,对州府的人事任免进行了一番调整。 刘备如今身为州牧,已有开府之权,张恒便是以徐州长史的身份,署理州府政务。 长史这个官职的全名叫长史从事,属于州府佐官之首,位在诸从事之上。 在下面,便是别驾从事、治中从事之类的官职,这些都属于州牧自行征辟的官职,数量没有明确规定。 于是张恒任命荀彧为别驾从事、主掌州府政务。荀谌、荀攸、郭嘉等人都分别担任治中从事。 其实张恒是想组成一个类似于朝廷的尚书台、明朝的内阁之类的决策机构,但目前麾下的人才还太少,不足以形成一个系统,便只能就此作罢。 一系列的政策制定推行,导致张恒这些日子几乎忙得脚不沾地,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 同时,他也深感人才不足的困境。 纵观如今刘备麾下,顶尖人才暂时是不缺了,但中层文武还是太少,根本不够用。 眼看天色不早,张恒忍不住起身伸了个懒腰,大步朝门外走去。 这个举动恰巧被正在埋头工作的荀彧看到,不由开口问道:“子毅何往?” 还能干嘛,当然是下班了! 心中如此想着,张恒嘴上却笑道:“我有些内急,去方便一下。” 闻言,饶是清雅君子荀彧,也不禁给了张恒一个大大的白眼。 “子毅啊,前天你便是用这等借口脱身而去,昨天亦是如此,难道今日还要故技重施?” 我与阁下无冤无仇,阁下为何拿我当憨批? 伎俩被人揭穿,张恒只得苦笑道:“文若,非是我不勤于政事,只是如今下值时间已到,剩下的公务,明日再处置就是。” 前世给狗资本家996也就算了,如今穿越过来,还要给他刘大耳996……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荀彧望着眼前堆积如山的公务,又看了看一心想跑路的张恒,一股无力感油然而生。 尽管这些天他已经废寝忘食地工作,甚至累出了两个大大的黑眼圈,但堆积的政务却是一天比一天多。 “今日事,今日毕。”荀彧缓慢而又坚定地摇了摇头,“这些政务不处理完,今天谁也别想走!” 闻言,不仅是张恒,身在政务厅内的荀谌、荀攸也不禁浑身一颤,对荀彧投去了幽怨的目光。 工作狂是吧! ------------ 第二百二十八章孙乾和崔琰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时任徐州别驾从事的糜竺,收到了一封来自典农校尉陈登的书信,邀他今晚过府一叙。 糜氏世代经商,经营垦殖,家中僮仆、食客近万人,资产更是不可胜数。虽非世代公卿,却也是徐州本土的豪强。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陶谦才会征辟他为别驾从事。 糜竺为人虽文雅敦厚,但并无多少才能。历任以来,最大的贡献,便是给陶谦供应了不尽其数的钱粮物资。 但因为出身商贾之家,导致那些世代为官的徐州豪门,根本就看不起他这个满身铜臭之人,彼此来往并不多。 而下邳陈氏是谁,那可是徐州境内第一豪门,怎会平白无故地邀请自己做客? 端详着手中的拜帖,糜竺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而且就在刚才,自己还收到了州府的征召,命自己明日一早便去州府朝见。 刘备初入徐州,便以雷霆手段铲除了陶谦,之后又给徐州官场来了一个大换血。自己作为陶谦征辟的臣属,此时被传召,到底是福是祸? 本来糜竺就有些心烦意乱,又忽然接到陈登的邀请,一时间竟难以决断。 刘使君召我前去,是要清算吗? 陈元龙邀我做客,又是意欲何为? 正在糜竺忧心忡忡之时,弟弟糜芳从外面走了进来。 “子方,你来得正好,且帮我参详一番……” 糜竺开口喊住了糜芳,举着手中的拜帖,将事情复述了一遍。 听完之后,糜芳亦是眉头高高皱起,神色中满是忧虑。 “兄长,如今刘使君掌了徐州大权,咱们身为陶使君旧臣,恐怕落不了什么好。” “不错。”糜竺点了点头,神情黯然道,“但使君征召,为兄却是不得不去。刘使君毕竟是仁义之主,纵有祸事,也只在为兄一人而已,当不至于连累家族。” 毕竟刘备连陶谦的儿子都没杀,自然不至于对整个糜氏下狠手。 听到这话,糜芳大急道:“兄长且不可如此悲观,我糜氏也算颇有资财,即便刘使君要追究陶使君党羽,咱们倾尽家财,想来也能赎买性命!” 糜竺面色惨然地摇了摇头,“若能破财消灾,自然再好不过,若是不能……等为兄身死之后,你便带着阿贞回朐县吧,今后不可再涉足官场。 唉,适逢乱世,人人难以自安。我本想倾家财为我糜氏谋个出路,谁曾想却押错了注,以致沦落至此,时也命也!” 在糜竺看来,能花钱解决的事儿,通通都不是事! 但就怕花了钱,也买不了命。 陶谦征辟糜竺,其实是一场双向奔赴。 陶谦需要糜氏的财力,糜竺需要陶谦的势力。 这本就是一场政治投资,可谁曾想还没等到开花结果,陶谦就倒台了。如今赶上刘备清算,糜竺自然得做最坏的打算。 听兄长说得如此严重,糜芳当场就吓出了一身冷汗,冥思苦想半天,却忽然眼睛一亮。 “兄长,时下危局,何不找智能之士问计,以谋生路?” “智能之士?”糜竺疑惑道。 “兄长你忘了!”糜芳连忙说道,“数月之前,公祐先生和季珪先生前来徐州,被咱们奉若上宾。如今就在府中,兄长何不请教一番,二人皆康成公高足,说不定会有破解之法。” 闻言,糜竺也是眼前一亮,连连点头道:“对,对!来人,快去请二位先生前来……不,我亲自去拜访!” 糜竺这些年在徐州的所作所为,大抵就和《水浒传》中的及时雨宋公明哥哥一样,仗着家中豪富,四处播撒钱财,广结善缘。 说句毫不客气的话,整个徐州受他恩惠的人不可胜数,人缘自然极好。 而糜芳口中的公祐先生和季珪先生,便是孙乾和崔琰。 自黄巾起义爆发以来,朝廷被迫解除党禁,大儒郑玄便先后数次受到朝廷征召,但都被他婉言谢绝,一直守节不仕,在家乡教授学问,门下弟子多达千人,为一时之盛。 直到去年,青州黄巾复起,攻掠郡县,屠戮百姓。眼看世道凌乱,郑玄便闭门谢客,遣散弟子,随后躲入深山之中避祸。 可这么下去终究不是长久之策,便有弟子对郑玄说徐州在陶谦治下颇为太平,可以为避祸之所。于是郑玄便遣两名弟子前往徐州查看情况,如果陶谦能派兵接应,那就再好不过了。 而这两名被派往徐州的弟子,就是孙乾和崔琰。 二人一路风餐露宿赶到徐州,还没见到陶谦,却先被糜竺拜为上宾,供养在家中。而彼时的陶谦,正因刘备入徐州之事心烦,哪有功夫搭理二人,虽满口答应派兵护送郑玄来徐州,却迟迟没有动作。 于是,二人便就此在糜竺家中住了下来。等到刘备进入徐州,铲除陶谦,又忙活了一番陶谦的身后事,时间已经过去了近两个月。 二人也等的有些心急,但现任徐州牧刘备与他们素无交情,自然也就见不上面。 正当二人打算离去之时,糜竺却忽然登门拜访,向二人求计。 好歹受了人家几个月的供养,二人也不好拒绝糜竺的请求,便耐心听他讲述了整件事情的经过。 听完之后,孙乾一脸轻松,而崔琰更是仰天大笑起来。 “家主勿虑,尽可应召便是,此去必然无事!” 闻言,糜竺大为惊喜道:“季珪先生,此话怎讲?” 孙乾捋须笑道:“古人云:察其言,观其行。刘使君入徐以来所作所为,足可称得上是仁义之君。家主试想,他连陶使君的两个儿子都放过了,又岂会对家主不利? 若杀家主,徒伤仁义之名却于自身毫无益处,如此愚蠢之事,刘使君岂肯为之? 只是……这别驾从事毕竟是州府近臣,家主怕是保不住了。” 这时候糜竺哪还顾得上官职,能不被陶谦牵连就已经心满意足了,连忙又问道:“刘使君既然不打算株连,那州府为何要征召在下?” 崔琰摇头笑道:“不打算对家主不利,那自然是想重用家主。家主若有心仕途,不妨好生把握之。” “这……” 一时间,糜竺脸上的表情变得非常精彩。 本以为必死无疑,谁曾想却是要飞黄腾达? ------------ 第二百二十九章我、糜竺、有钱! “怎么,家主不信?” 见糜竺面带疑惑,崔琰淡淡笑道。 糜竺连忙摇头道:“非是不信先生,只是此事太过匪夷所思,在下又身无长物,如何能得刘使君看重?” “哈哈哈……家主太谦虚了。”崔琰眼中满是智慧的光芒,“如今乱世,无论是谁,想要成就大业,就必然离不开兵马钱粮。家主坐拥亿万家资,刘使君又岂能不心动。 不愿巧取豪夺,那便只能极尽拉拢,家主可明白?” 听到这里,糜竺顿时醒悟了过来,当即对二人拱手笑道:“二位先生之言,如拨云见日,令在下茅塞顿开!若真如二位所言,在下必有重谢!” “重谢就不必了。”崔琰挥了挥袖道,“家主若得重用,不妨为我二人引荐一番。” 陶谦已死,派兵去接老师的希望,就只能落在刘备身上。 无论刘备愿不愿意,都得先见到人再说。 “先生放心,在下若得重用,必然向刘使君举荐二位大才!”糜竺郑重拱手道。 二人拱手还礼道:“既如此,那便多谢家主了。” 得了二人宽慰之后,糜竺顿觉神清气爽,当即便告辞离去,直奔陈登府上。 相比于糜竺的困惑惶恐,陈登则看的更清楚一些。他心知刘备想任用自己,却不明白为何征召糜竺与自己一同朝见。 陈登并非势利之徒,但他也知道糜竺并无才学,但大家同位昔日陶谦征辟的臣属,又即将共事一主,便想着邀请他过府一叙,拉近关系。 …… 第二日清晨。 糜竺起了个大早,穿戴整齐之后,便直奔州府门口等候传唤。 毕竟是第一次面见新老板,他想在刘备心中留下个好印象。 过了小半个时辰之后,陈登也到了,双方见礼之后,便一同在门口等候。 随着时间缓缓流逝,直到日上三竿,陈登和糜竺等地有些心急之时,荀彧等人才姗姗来迟,进而开始一天的工作。 倒也不怪他们迟懒散,实在是昨晚荀彧强行拉着众人处理积压的公务,一直到后半夜才结束,今天自然都无精打采地耷拉着脑袋。 一直走到府衙门口之时,张恒还哈欠连天,忽然见陈登二人满脸拘谨地在门口等候,张恒顿时来了精神,走上前笑道:“二位来得倒是挺早!” 听到张恒的声音,二人连忙转身行礼。 “拜见长史!” “不必多礼。”张恒挥了挥手笑道,“二位何不入内?” 糜竺面带难色道:“这……未有使君传唤,下官不敢擅自入内。” “玄德公日理万机,眼下州府之事,已悉数托付于我。实不相瞒,昨日传唤二位,正是我命人所为。”张恒笑着解释道,同时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示意二人跟着自己进去。 闻言,陈登和糜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震惊。 本以为这张子毅只是刘使君近臣,却不想他竟能代替使君发号施令,此等权势,堪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二人不敢怠慢,道了声谢之后,便跟在张恒身后进了府衙。 张恒没有领二人去政务厅,反而去了一旁的偏堂。 入座之后,张恒又亲手泡上了一壶茶水给二人斟满。这一系列举动,倒是让二人有些受宠若惊。 这张子毅,也太平易近人了些吧。 “二位不必拘谨。”张恒举着茶杯笑道,“今次请二位前来,却是有一件为难之事,想请二位为我答疑解惑。” 二人连忙放下茶杯,拱手恭敬道:“长史但有吩咐,我等无有不从!” 张恒摆了摆手,示意二人不必多礼,随后才幽幽开口道:“今次玄德公率大军进入徐州,所到之处,百姓流离失算,苍生无处栖身。连年动乱,我徐州大地早已是满目疮痍,实在令人心痛。 玄德公乃仁义之主,不忍百姓遭此劫难,但奈何粮草不足,无力负担数以百万计的流民。我知二位乃徐州大才,不知可有妙计,使百姓安居乐业?” 听完这番话,二人眼中同时闪过一丝明悟。 看来,这便是刘玄德对自己的考校了。 答得好,必然重用。答不好,虽不至于有祸,但今后恐怕再难跻身徐州高层。 不过陈登早有准备,经过片刻的措辞之后,便率先拱手答道:“使君仁德,下官佩服!想使百姓安居乐业,下官虽不才,却有一些浅显拙见。” “哦,元龙请讲!”张恒笑道。 “不知长史可曾听说过屯田之法?”陈登笑道。 “屯田之法……”张恒故作惊讶道,“元龙可否详细说说?” “实不相瞒,其实之前陶使君任命下官为典农校尉,就是欲行屯田之策……” 当下,陈登将屯田的好处原原本本讲了一遍,听得张恒两眼放光,连连点头。 “此计甚妙,元龙真乃大才也!” 张恒嘴上拼命地夸赞,内心却毫无波动。 跟别人装傻,其实也蛮累的。 “此策既然是元龙提出,那这屯田之事便交由你去办,如何?”张恒顺坡下驴道,“若是做得好,我必上报玄德公为你请功!” 见张恒肯定了自己的策略,陈登眼中也闪过一抹激动,心中彻底松了口气。 看上去,自己应该是过关了。 “承蒙长史不弃,下官自当尽心竭力,助使君安置百姓!”陈登赶紧站了起来,拱手行礼道。 “好!”张恒重重一点头道,“元龙,我替玄德公拜你为徐州治中从事,原本典农校尉之职不变,主掌屯田之事。凡涉及屯田事宜,皆可便宜行事!” “谢长史提携!” “你且下去准备吧,这几日我会命部队助你收拢流民。”张恒笑着挥了挥袖道。 “下官告退!” 陈登转身大步而出,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 眼看陈登顺利通过了考验,坐在堂中的糜竺不免心中忐忑起来。 陈元龙这厮倒是得了重用,可自己又该如何行事? 在确定不会有性命之忧后,糜竺的心思便活络了起来,甚至想趁机再登高位。 而此时,张恒的目光也放到了糜竺身上,嘴角带着似有似无的笑意。 “子仲啊。” “下官在!”糜竺赶紧直起身子,肃然应道。 “百姓安置之事,也算有了着落。可还有一桩难事,还望子仲为我参详一番。”张恒淡淡笑道。 “长史尽管吩咐,下官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这个态度让张恒很是满意,连带看糜竺的目光也更柔和了一些。 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自从糜竺进来之后,张恒就觉得整个房间好像都明亮了一些,金灿灿的尽显贵气。 糜子仲啊糜子仲,风闻你颇有家资,号称半城,今日我倒要看看是真是假! ------------ 第二百三十章一分钱难倒英雄汉 这些日子尽力梳理徐州事务,张恒除了感叹人手不够用之外,剩下最大的难处,就是钱不够用! 安抚官员要钱,安置百姓要钱,新招降过来的军队也是要钱,就连遣散陶谦二子扶灵还乡,刘备都赏赐了不少钱财以示仁德。 可这些钱从哪来? 纵张恒再怎么智算通天,也终究是变不出钱来! 人手不够用,还能把人往死里用,勉强支撑一波。可钱不够,那就是真的不够了。 一系列操作下来,徐州府库早就能空地跑耗子了,却还是有许多缺口无法填补。昨夜荀彧粗略算了一下,继续实行变革,收拢百姓屯田,以及后面刘备大婚的用度,加一起还得数以亿计的钱财! 这个结果听得张恒当场就冒出了一身冷汗,心中甚为惶恐,仿佛又回到后世为生计操心的日子。 未穿越前,受996福报压榨也就算了,如今大权在握,还是要被钱财困扰,张恒表示自己忍不了! “文若,你是不是算错了。之前陶恭祖经营徐州,一切也算得上有条不紊,为何没有如此大的缺口?” 对于张恒的质疑,荀彧压根懒得回答,只是瞪了他一眼。 你干的什么事,自己心中没点逼数吗! 陶谦结好世家,稳固统治,只需为军队开支,哪里用得上多少钱财。 反观你大权在握后,全都围绕抚民以生四个字施政,可不就花钱如流水了吗! 民生工程虽是王道,但初期却是烧钱的无底洞,且见效极慢。 被荀彧怼了个冷眼之后,张恒又讪讪笑道:“文若啊,听说你荀氏颇有资财,不如……” 此话一出,荀彧还没有任何表示,倒是旁边的荀谌差点就要掀桌。 “我荀氏耕读传家,又何来余财,没钱!” “友若何必如此小气,只是借贷给州府而已,玄德公绝对会还的!”张恒又柔声劝道。 可怜张恒为了搞钱,不得不低声下气地向两位大舅哥求助。 荀攸摇头苦笑道:“子毅,非是我荀氏不愿相助,实在是家无余财。就算毁家纾难,把两位妹妹的嫁妆都拿出来,亦是杯水车薪,解不了燃眉之急。” 一听到嫁妆二字,张恒顿时哑火。 荀采和荀璐毕竟是要嫁给自己和刘备的,没有半点陪嫁,势必遭到世人耻笑。 不过刚才荀彧说到了嫁妆,倒是给了张恒一个启发。 所以,才有今日糜竺进入州府的这一幕。 不知为何,自方才糜竺表完忠心之后,张恒的目光就一直打量着他,看着糜竺心中略微发毛。 张子毅,你有话就说,别用这种目光看着我行吗! 怪渗人的…… 沉默半晌之后,张恒才终于开口笑道:“子仲啊,不知这东海郡中,可有美貌女子?” 闻言,糜竺不禁挑了挑眉。 啥意思,张子毅缺女人? “子仲可别误会,非是我欲受用,实是为玄德公纳之。”张恒连忙摆手道,“昔日黄巾乱起,玄德公正值青春年少,却义无反顾地招募乡勇抗击贼军。而后黄巾虽平,可我大汉山河却动乱四起,玄德公不惜以千金之躯东征西讨,亲临战阵,不避刀箭,只为报效朝廷!” “刘使君忠勇,下官佩服!”糜竺赶紧附和地赞叹道。 “忠勇又有何用,连年征战,可怜玄德公妻子皆殁于战乱之中。”张恒哀叹道,“时至如今,玄德公已至而立之年,却还是孤身一人,膝下竟无子嗣。我等身为臣属,岂能不黯然神伤?” 听到这里,糜竺连忙自告奋勇道:“长史放心,此事交予下官便是。我糜氏虽无长处,但敬献数名貌美少女为玄德公传承香火,还是做得到的!” “子仲误会了。”张恒摆了摆手笑道,“玄德公好歹是一州州牧,家门自然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你可明白?” 这句话说到最后的时候,张恒明显加重了语气,似有所指一般。 但糜竺却依旧有些疑惑。 不就是要几名美人做姬妾嘛,我家中多的是,为何还要求身份门第? 张恒见此,不禁摇了摇头,心中叹息一声。 这么明显的信号都听不懂,这糜子仲的段位也太低了吧。 不过也只能到此为止了,张恒总不能直接对糜竺说,州府现在缺钱用,你嫁一个妹妹过来再陪送点嫁妆,我就给你一个高官当当。 政治这玩意儿,向来是点到为止,不能太露骨,他糜竺能明白就明白,想不通张恒就只能去找其他人了。 徐州什么都缺,就是不缺想和刘备攀关系的人! 见糜竺不明白,张恒又和他寒暄了几句后,便选择了端茶送客。 而糜竺此时也发现了不对劲。 自己到底是个什么结果,重用还是降职,张子毅你倒是给句准话啊! 但事已至此,他只得起身对张恒恭敬一礼,转身离去。 送走糜竺之后,张恒起身回了政务厅。 由于昨日连夜处理完了公务,今日众人倒是显得轻松。时至晌午,荀彧等人已经开始端着茶水吃起了点心。 见张恒走进来,荀谌率先打趣道:“咱们的长史来了,怎么,买卖可有谈成?” 闻言,张恒不禁翻了个白眼。 “什么买卖,我全不知情。此处乃一州政务之所在,友若怎可言及商贾贱业,实在是有辱斯文!” “哈哈哈……”荀谌当即仰天大笑道,“是是是,咱们的张长史乃是正人君子,不屑铜臭之物。只是好觊觎别人家财而已,是也不是?” 此言一出,荀彧和荀攸也跟着大笑起来,一时间整个政务厅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眼看被戳穿了计划,张恒不禁老脸一红,大步走到荀攸面前,抓起盘中的点心就向荀谌砸去,恼羞成怒道:“我这还不是为了州府运转,要是你们荀氏能拿出钱财资助,我何至于如此。现在倒来说些风凉话,当真枉为人子!” 为了搞钱,我都混成拉皮条的了,我容易吗我! 荀彧赶忙出来打圆场道:“好了好了,子毅莫恼,不妨将计划详细说说,我等为你参详一番。” 他们见糜竺前来,只知道张恒打算从他身上搞钱,却不知具体的方法。 张恒只好将自己的计划说了一遍,末了还满脸气愤道:“这糜子仲,简直是榆木脑袋,我都暗示得这般明显,他却还不明白,也不知是不是在装傻。实在不行,找个借口把他家抄了,照样能弄来钱财!” ------------ 第二百三十一章把刘备卖个好价钱 眼看张恒有丧心病狂的趋势,荀彧连忙强忍笑意劝道:“子毅稍安勿躁,咱们还不至于如此下作行事。如今仁政方显成效,此时却下狠手,之前的成果岂不毁于一旦。” “那文若有何高见?” 你有本事,你来搞钱! 荀彧淡淡一笑,转身从桌案上拿出一封公文,开口道:“糜子仲听不懂子毅的弦外之音,有人却能听得懂。我方才查阅之前积累的政务,恰巧发现了此物,子毅不妨一观。” 张恒满脸疑惑地接过公文,仔细一看,却是一封写给陶谦的书信。 只是里面的内容和末尾的落款,却让张恒瞪大了眼睛。 这正是崔琰在两个月前写给陶谦,请求派兵护送郑玄入徐的书信。 崔琰在徐州? 这可是条大鱼啊! 崔琰身为郑玄亲传弟子,才能突出自不必多说,最关键的是他为人刚正不阿,品性方面简直无可挑剔,是个做御史的好材料。 一个势力的扩大,内部必然伴随着腐败的滋生。为了不让这些蛀虫镂空根基,就得有人负责查处贪腐,整顿吏治。 而崔琰,就是最合适干这种活儿的人! 想到这里,张恒不由得嘴角上翘,对众人笑道:“崔季珪之名,我素有所闻。其人乃康成公高足,又有文武之才,合该为玄德公所用,诸位以为如何?” 闻言,众人皆大笑点头,却忽然又感觉有些不对劲。 这套说辞怎的如此熟悉? 联想到自己被张恒忽悠上船的经历,三人的笑容瞬间凝固在了脸上。 “可是,这和糜子仲有何关系?” 张恒哪里知道众人的心理活动,继续向荀彧问道。 “子毅有所不知,这崔季珪求救兵未果,只得在郯县等候,如今就在糜子仲府上居住。”荀彧捻须笑道,“子毅不妨召见此人,派兵迎康成公入徐的同时,再授意一番,糜子仲自然会明白。” “好主意,文若竟能想出如此阴损……不,如此高明之策,不愧为王佐之才!”张恒拍着桌案笑道。 荀彧:…… 张子毅,我给你一个重新组织语言的机会。 …… 事实上,根本不用张恒旁敲侧击,糜竺回到家之后,立刻让家仆准备礼物,又去拜访了崔琰和孙乾。 糜竺虽然不够聪明,但为人处世方面,却是无可挑剔。 他一上来并没有将自己的疑惑宣之于口,反而对着崔琰和孙乾一顿吹捧,称二人神机妙算,救了自己的性命。 直到二人笑着把礼物收下之后,糜竺才说出自己的来意。 “先生,张长史担忧玄德公膝下无子,命在下敬献美人,以传承香火,却又要求门第,这到底是何意思?” 可这次,孙乾和崔琰脸上也有些疑惑。 毕竟他们知道的情报太少,不好做出判断。 想了想,崔琰开口道:“家主勿急,可否将刘使君入主徐州之后的所作所为详细说一遍?” 崔琰明白,向张恒这种身居高位之人,绝不会无的放矢。一举一动必然有其深意,想弄明白,就必须了解前因后果。 糜竺点了点头,将这些天张恒施行的政策大致讲了一遍。当崔琰听到张恒更改徐州人事任命,屯田安置流民之时,不由跟着点了点头,脸上露出赞叹之色。 张子毅这番作为,绝对所图甚大,于百姓也是一件大大的善举。 同时,他也大致明白了张恒的意图。 “家主,诚如在下昨日所言,想要成就大业,钱粮是不可或缺之物。”崔琰捋着胡须笑道,“刘使君一入徐州,便大刀阔斧地改弦更张。想来……府库内的钱财早已耗尽,欲找家主资助一些。” “便如此简单?”糜竺疑惑道,“想要资助,张长史尽可明言,却为何要绕这么大一个圈子?” 崔琰哂笑道:“他张子毅是徐州长史,代表着刘使君,求财也得讲究个名正言顺,岂能如盗匪一般巧取豪夺。不过,此番却是要恭喜家主了!” “先生此言何意?”糜竺还是大惑不解。 “张长史已然说得很明白,要收一位女子入刘使君门墙。既如此,他何不找徐州豪门联姻,却偏偏找上了家主?” 望着崔琰嘴角的笑容,糜竺忽然福至心灵,惊呼道:“张长史是要为玄德公与我糜氏联姻!” “然也!”崔琰点了点头,“家主可在族中选一贤淑之女献与刘使君,嫁妆却是要备得厚一些。如此,刘使君必感念家主资助之义,就算不委以重任,也绝对会待为上宾。今后,只要刘使君在徐州一日,家主便可高枕无忧矣!” 听崔琰将张恒的用意解释了一遍,糜竺大喜,猛地站了起来,心中的激动难以自抑,就连身体也跟着颤抖起来。 若真如崔先生所言,那可是大大的幸事啊! 与刘备的赏识比起来,区区家财算得了什么,便是全送出去又有何妨! 生逢乱世,有财而无权,家财终究为别人所夺,若能拿来结好位高权重者,正是物尽其用。 糜竺的确没有多少才能,但他却有自知之明。想在这乱世中安身立命,如今正是最好的机会。一旦抱住刘备的大腿,就算不能飞黄腾达,今后也再无性命之忧! “先生安坐,我这便前往州府,倘若真被先生言中,在下必有重谢!” 糜竺起身就要急吼吼往外赶,却被崔琰开口拦下。 “家主且慢。” “先生还有何吩咐?”糜竺疑惑道。 本着帮人帮到底的心态,崔琰开口提醒道:“纵然是联姻,也得有来有回,家主可有想好将何人献与刘使君?再者,名分之事,也需争取一番。” 糜竺苦笑道:“可是……刘使君与荀氏贵女已有婚约。就算没有婚约,我糜氏女恐怕也当不得正室。” “家主说笑了,似刘使君这般社稷重臣,又身为宗室,将来便是封公称王也未可知,后宅岂会只有一位夫人。家主之贵女入府之后,资序排位如何,全看陪嫁多少,家主可明白?” 这次糜竺听懂了,连连点头道:“先生放心,我糜氏虽不才,却也称得上颇有家资,陪嫁方面自当竭尽全力!” 话说到最后,糜竺一改之前谦卑的口气,满脸自信,腰杆也挺得笔直。 别的没有,我糜氏就是有两个臭钱! 莫说徐州,就算放眼整个天下,也只有无极甄氏能在财力上与我相较一二,余者皆不值一提! ------------ 第二百三十二章刘备收拢人心的特殊技能 糜竺刚想好对策,那边州府的征召就又到了,不过这次却是给崔琰的。 崔琰当即大喜,还以为是糜竺在张恒面前提了一嘴,连忙对糜竺拱手道:“多谢家主仗义执言,此番我师有救矣!” “先生言重了,此非我之功。”糜竺连忙摆手苦笑道,却又不好解释。 崔琰还道是糜竺谦虚,又是一顿感谢,这才正了正衣冠,跟随使者走了出去。 糜竺也连忙跟了上去,准备趁机再次求见张恒,把两家联姻的事情彻底敲定。 至于人选,他刚才就想好了。 糜竺、糜芳兄弟二人有一个幼妹,名唤阿贞,年方二八,却是出落的亭亭玉立,正好可以为刘备充实后宅。 …… 城北大营。 刘备一身戎装,站在校场上兴致勃勃地观看着士卒操练,身旁跟着面无表情的张恒。 自从把政务尽数交给张恒之后,刘备这个实际上徐州的最高领导者,却莫名其妙成为了最清闲的人。眼下无战事,再加上他本身又是个闲不住的性子,索性每日来大营中观看士卒操练,之后却免不了一顿吃吃喝喝。 简而言之,有刘备的地方,永远不缺席吃。 张恒倒是不反对刘备这种与士卒同乐的举动,只是自己那边累得跟狗一样,刘大耳这边却如此惬意,难免心中有些不忿。 又看了一会儿之后,张恒忍不住拱手道:“玄德公,在下此来,乃是有要事……” “不急,且再看一阵再说……好,打得好!” 刘备此刻的注意力全在场中,对张恒的话压根充耳不闻,反倒为正在操练的双方连连喝彩。 再看一阵天都黑了! 张恒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却也不好再说什么。 必须得承认的是,刘备这看似荒唐的举动,却收获颇丰。经过这些天操练下来,那些新归降士卒的忠诚度明显有所增长,就连臧霸和孙观也是对刘备心悦诚服。 试想,身为最高领导,刘备却毫无架子地和士卒接触,动辄大袖一挥宴请全军,这好感度要是刷不起来就怪了。 而此刻场中正在演练的双方,却是臧霸和张飞,两人各率千名士卒来往厮杀,手中的武器也只是棍棒,倒不怕出现伤亡。 臧霸不愧是良将,纵然在个人勇武方面比不得张飞,但带着麾下最精锐的亲兵上阵,倒是和张飞打了个有来有回。在听到刘备的喝彩之后,更是受到了极大鼓舞,越战越勇。 双方又打了将近半个时辰,却是张飞棋差一招,最终被臧霸击败。 然后,裁判郭嘉站了出来,宣布臧霸取得胜利,今日的演练宣告结束。 刘备这才意犹未尽地转过头来,对张恒笑道:“子毅,你刚才想说什么?” “倒也无甚要事,只是……”张恒悠悠道,“玄德公如今乃一州州牧,却是膝下无子,不利于凝聚众心。在下欲挑选数名良家女,为玄德公充实后宅。” 刘备笑道:“这等私事,有劳子毅挂念了,但咱们先前不是已经与荀氏联姻了吗。等那荀氏女过门之后,我稍加努力一番,还怕没有子嗣!” 说着,刘备冲张恒眨了眨眼,露出了一个男人都懂的眼神。 这老流氓,若非没钱,我管你娶谁! “大丈夫三妻四妾乃是常理,纵然已有婚约,却也不妨先纳几房侍妾。”张恒笑道,“今有东海富商糜氏,家风甚严,请玄德公纳糜氏女入府,将来诞下子嗣,也好传承香火。” 老刘,你要老婆不要! 闻言,刘备想也没想便点了点头。 “此小事耳,子毅你看着办就……” 话说到一半,刘备忽然回过味儿来了,皱着眉头问道:“子毅,这徐州世家甚多,为何独独要与糜氏联姻?” “因为咱们缺钱,而糜氏有钱。”张恒坦然答道。 刘备顿时瞪大了眼睛,“子毅,你是贪图糜氏的陪嫁?” “不错。” 张恒想也没想,便十分光棍地承认了。 “这……咱们就算再缺钱,也不至于如此下作。传出去岂不让世人耻笑!”刘备皱眉道。 “玄德公高洁,在下佩服!”张恒立刻竖起了大拇指夸赞道,“只是如今州府用度,还有数以亿计的缺口,有劳玄德公想办法填补一番。” “好,我同意纳糜氏女入府!” 刘备当场表示同意,随后又搓了搓手,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只是这糜氏女的陪嫁,我要三成。” 自从张恒主掌徐州以来,便分离出了内库,看似是给刘备弄了个小金库,实则是把刘备的私人用度和州府做了一个切割。 内库的钱财,全部用于刘备私人花销,每月由府库定额发放,就和领工资一样。 只是如今府库早已空空如也,刘备的内库自然也是没钱的。 这让花钱素来大手大脚的刘备很不自在,时不时感叹官越当越大,生活却越来越拮据。 眼看刘备打糜氏陪嫁的主意,张恒不禁冷笑一声,果断伸出了一根手指。 “一成?”刘备怪叫道,“子毅,你也太吝啬了吧,一成哪里够花!” “玄德公说错了。”张恒笑道,“不是一成,是一分也没有!” 这下刘备彻底绷不住了,“岂可如此!最少一成,不然我说什么也不纳糜氏女!” 张恒忍不住叹了口气,“既然玄德公开口,那在下也不好太吝啬。一百万钱,再多便真的没有了。” “糜氏陪嫁有多少?”刘备问道。 “尚不清楚,不过应该有数亿钱财。” “那你只给我一百万!”刘备大怒道。 张恒冷笑一声,“数亿钱财看似甚多,却还不足以弥补用度缺口,一百万已经不少了。在下若把此事拿到府中公议,文若他们怕是一分也不会留给玄德公!” 就一百万,你要不要吧! “这……” 刘备忽然感觉有些牙疼,犹豫再三之后,也只得点了点头。 “好,那就一百万,只是万万不可再少了!” “玄德公放心,在下省的。”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之后,忽然有州府僚属来报,言崔琰与糜竺联袂求见。 张恒眼看天色尚早,便开口道:“请他们二人入府等候片刻,我稍后便来。” “遵命!” 僚属一拱手,退了出去。 张恒这才向刘备说起第二件事情。 “玄德公,可曾听说过郑康成其人?” ------------ 第二百三十三章找个借口,去青州干他一票! 刘备点了点头,“康成公大名,世人皆知,我又岂能不知。再者,我与康成公还算有些香火情分。” “哦,玄德公竟识得郑康成?”张恒惊讶道。 刘备摇了摇头笑道:“我与康成公素未谋面,但我师卢公当年康成公一同游学,拜入关西大儒马季长门下,算是师出同门。算起来,我还得唤康成公一声师伯。” 刘备口中的马季长,便是名噪一时的大儒马融。此人是伏波将军马援的从孙,与马腾马超父子算是同族,实打实的关西豪门。 郑玄出身寒微,幼时家贫,为积累学识,只得四处游学,拜海内大儒为师。历时数十年,终博采众长,成就一代文宗。 而卢植也曾在马融门下学习经文,所以他和郑玄算是师兄弟的关系。 捋明白了这层关系之后,张恒笑道:“方才求见之人,名叫崔琰,字季珪,正是康成公高足……” 张恒把郑玄受困北海之事讲了一遍,听得刘备眉头高高皱起,猛地一拍桌案。 “黄巾贼竟如此猖獗!” “不错,还请玄德公发兵接康成公入徐!”张恒拱手道。 “这是自然。”刘备点了点头道,“子毅以为何人可领兵北上?” 一位士子,往往能聚拢一方人心,更何况是郑玄这种当世文宗,对于文治教化的加成不可谓不大,哪怕当个吉祥物摆起来,也能增添声势。 张恒摇了摇头,“玄德公,此事还等从长计议。” “不过是接康成公入徐而已,从长计议什么?”刘备有些不解道。 “玄德公此言差矣。”张恒笑道,“此时青州大乱,正是咱们北上的大好契机。这数十万黄巾贼若利用得当,未必不能成为助力,玄德公以为如何?” “子毅,你是要趁机对青州动兵?”刘备震惊道。 “玄德公英明!”张恒拱手笑道。 “可咱们才刚刚坐稳徐州,府库已消耗殆尽,此时大举用兵,所消耗之钱粮从何处获取?” “玄德公勿虑,在下已有计较,只是还得思量一番。” 刘备这才点了点头,“也好,此事倒是真得从长计议了。” 张恒又向刘备汇报了一番近日州府的情况,这才告辞离去。 …… 府衙内。 崔琰和糜竺已经等候了一个多时辰,心中正纳闷之时,放有侍者出来将二人迎了进去。 刚进入厅堂,就见张恒满脸笑容地迎了上来,不等二人行礼,张恒竟先拱手笑道:“季珪兄,久仰久仰!” 卧槽,这家伙居然比我还帅! 他最好愿意留在徐州效力,不然就只能给他毁容了。 我张子毅,决不允许有比我帅的人存在! 崔琰二人连忙躬身行礼。 “拜见长史!” “哈哈,不必多礼,快请入座!” 张恒挥手示意二人落座,又命侍者奉上茶水,这才悠悠笑道:“说来也是巧合,方才有事出去了一趟,倒让季珪兄与子仲久等了。” “哪里,长史日理万机,能在百忙之中接见,已是在下的荣幸。”崔琰连忙笑道。 张恒对二人举杯示意,喝了一口茶水后才继续道:“季珪兄之来意,我已知晓。不想青州匪患竟如此严重,连康成公都受困于山林,着实令人痛心。” 听张恒主动提起,崔琰心知此事八成有了指望,不禁面露喜色,郑重一拱手道: “还请长史发兵解家师之难,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季珪兄何出此言,康成公乃当世大儒,士人楷模,玄德公岂能见死不救。只叹此事我今日方知,不然早就派大军北上荡平贼寇,迎康成公入徐。 好叫季珪兄知晓,我方才前往城北大营,已将此事禀报玄德公。玄德公当即命大军厉兵秣马,不日便将开拔,北上青州,歼灭贼寇!” 眼见张恒表态得如此明白,崔琰不由大喜过望。 刘玄德果然是爽快人,哪像陶恭祖之辈,拖拖拉拉几个月,却连个准信都不给,败于刘玄德之手也是理所当然! 可还没等崔琰高兴完,张恒却忽然眉头一皱,有些为难道:“只是……” “只是什么,还请长史明言!”崔琰急声问道。 张恒苦笑一声,“季珪兄,非是我推脱,只是玄德公乃徐州牧,而北海郡却属青州管辖,倘若贸然派兵前往,恐朝廷怪罪,季珪兄何不请北海相发兵救之?” 眼看即将到手的援兵要没,崔琰顿时急了,连忙拱手道:“长史容禀,现任北海相孔文举虽得士人称颂,但于兵事毫无建树。如今黄巾贼攻掠州郡,孔文举已然难以自保,又如何营救家师!” “可跨州出兵,终究于礼不合……”张恒摇了摇头,满脸为难道。 崔琰一时之间有些摸不准张恒是否故意推脱,连忙献策道:“长史,倘若孔文举亲自请求徐州出兵,玄德公可否出兵?” 崔琰不愧为大才,立刻就帮张恒想到了出兵青州的借口! “同为大汉臣属,倘若文举公相邀平贼,徐州定然义不容辞!”张恒满脸正色道。 “那此事便好办了!”崔琰立刻毛遂自荐道,“若得玄德公相助,孔文举必然喜不自胜,在下愿北上青州联络此事。” 张恒立刻点了点头,“好,有季珪兄出马,此事必成。我立刻禀报玄德公,令大军陈兵边境,孔文举求救书信一旦抵达,我徐州大军不日便到!” “多谢长史仗义援手,在下感激不尽。事不宜迟,在下明日一早便出发北上,先行告辞了!” “且慢。”张恒挥手喊住了崔琰,“青州正值黄巾贼乱,这一路必然不会太平,我派五百精兵护送季珪兄北上。” 闻言,崔琰大喜拜道:“多谢长史!” 又寒暄了两句之后,张恒才亲自把崔琰送出了府门。 回头一看,只见糜竺仍危坐正襟,神情中似乎带着一丝迫不及待。 也不知这家伙想通了没…… 张恒心中有些无奈,有心再开口提示一番,却见糜竺主动站起来拱手道:“长史昨日吩咐之事,下官不敢怠慢,只是思来想去,却并无合适女子进献。若玄德公不弃,在下却有一妹,虽不敢称大家闺秀,却也算得上贤良淑德,愿为玄德公充实后宅!” 咦,这家伙居然开窍了,难不成是受了崔琰的指点? 张恒立刻大喜过望,赶紧笑道:“子仲这是哪里话,糜氏贵女之美名,整个徐州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若嫁入府中,玄德公必然宠爱之!” 嫁谁不重要,直接说你愿意给多少陪嫁就是! ------------ 第二百三十四章工商府 张恒一直认为,自己是个要脸的人,并且打算一直保留这个优良传统。 所以哪怕再怎么缺钱,他也不愿去巧取豪夺。 好在兜兜转转这么一大圈之后,糜竺总算是领会了自己的意图。 倒也不全是糜竺愚笨,只是双方地位差距过大,张恒的一举一动在糜竺眼中都带有深意,他便不敢妄自揣测,生怕做错了什么。 幸亏有崔琰指点,以陪嫁的形式资助刘备集团,任谁也说不出什么,反而要称赞糜竺毁家纾难,资助刘备成就大业。 当然,从结果导向来看,糜竺也是不亏的。带着亿万家资嫁入刘备府中,糜氏将来在后宅的地位绝对低不了,他糜竺的地位也绝对跟着水涨船高。 这是一笔很划算的投资! 让糜竺平白占了这么大的便宜,张恒自然要在数目上和他好好掰扯掰扯。 “子仲啊。”张恒悠悠笑道。 “下官在!”糜竺连忙拱手应道。 “方才你也看到了,季珪兄愿北上青州,游说孔文举邀徐州出兵。”张恒苦笑道,“只是如此一来,虽说有了名义,但可不仅仅是接康成公入徐这般简单了。非得出动大军,尽数剿除北海贼寇才能收兵。实不相瞒,如今州府却是颇为窘迫,恳请子仲接济一二。” 酝酿了这么久,张恒总算道出了自己的目的。 糜竺却早已心知肚明,甚至做好了大出血的准备,当即正色道:“长史此言差矣,下官本是徐州官吏,承蒙玄德公不弃任用,倾力资助乃是义不容辞,何谓接济矣!” “子仲能有此心,玄德公闻之必然欣慰,但这天下哪有白要别人钱财的道理。若传出去,世人必会以为玄德公苛待下属,倒是不美。” 钱我要,脸我也要,你看着办! 糜竺马上笑道:“这有何难,下官可以趁舍妹嫁入玄德公府中之时,以陪嫁之名义敬献钱财。如此,自不必担心流言蜚语!” 闻言,张恒满脸惊喜地站了起来,甚至激动地直接抓住了糜竺的双手。 “子仲妙计!只是大军北上所需钱粮,却并非一笔小数目,倒是让子仲破费了。” 快说,能给多少钱! 但凡有一亿的嫁妆,你妹妹玄德公纳定了! 要是有两亿的嫁妆,便是让张飞也纳一位糜氏女又有何难。 要是有五亿的嫁妆……啥也别说了,你糜氏有多少女子都送过来吧,集团重臣每人一位。 要是十亿……你妹妹就是刘大耳的正妻,什么荀氏贵女,让她去死! 听了张恒的话,糜竺微微皱起了眉头,思虑片刻之后,才终于下定了决心,对着张恒伸出了五根手指。 “下官愿以五亿钱粮,作为舍妹陪嫁,不知长史意下如何?” 听到这个数字,张恒整个人都震惊了,随后脸上便露出了笑容。 这次是真正发自内心的笑容。 本以为糜竺能拿出两亿陪嫁就不错了,谁知道居然给了五亿,只能说不愧是糜半城! 原本历史上,糜竺嫁妹给刘备作为正妻之时,并没有给这么多陪嫁,却另外赠送了宾客部曲数千人,外加无数钱粮绢帛。 但如今的刘备兵强马壮,并不缺人手,所以就全都折算成钱粮了。 饶是糜氏作为天下第一等富商,拿出这些东西恐怕也会元气大伤。 “子仲如此大度,当真忠心可嘉!”张恒叹息着拍了拍糜竺的肩膀,满脸郑重道,“子仲放心,令妹过门之后,玄德公绝对会疼爱有加。我在此向子仲保证,今后无论玄德公纳多少女子入后宅,除了正妻荀氏之外,礼遇规格,皆以令妹为最高!” 这句话等于给糜竺吃了颗定心丸,同时保证了糜贞的地位。 “多谢长史!”糜竺大喜,当即拜谢道。 “不必客气。”张恒摆了摆手道,“此外,玄德公欲拜子仲为治中从事,主掌工商府,不知子仲可愿屈就?” 糜竺原本的官职,是徐州别驾从事。这个官职太过重要,已经被张恒给了荀彧,所以就得给糜竺另行安排一个。 治中从事虽无实权,但品级却和别驾一般,如此便能保证糜竺的地位不会下降。而所谓的工商府,才是张恒真正想让糜竺出任的部门。 这个结果也在糜竺的意料之中,他当即拱手道:“多谢长史拔擢,只是这工商府……” 张恒笑着解释道:“子仲有所不知,所谓工商府,乃是玄德公新近设立的府衙,掌徭役、商业、矿产之税收,责任重大,还望子仲好生管理。” 这次的经济危机,被糜竺解决了,那下次呢,再下次呢? 总不能次次都找个富商,然后让刘备娶人家的闺女妹妹吧。 为了缓解经济压力,如何赚钱就成了一件迫在眉睫的事情。 以这时代的生产力而言,州府的大部分收入来源自然是税收。舍此之外,再想开源的话,就只能打商业税的主意了。 好在之前西汉初期,汉武帝为了敛财用兵,施展过类似的经济手段,如今自然被张恒当成旧例搬了出来。只是其内核并非汉武帝的苛政,而是后世最基本的经济调控手段。 为此,张恒甚至专门令设立了一个部门,也就是所谓的工商府。糜氏世代经商,广结善缘,必然有些敛财手段,让糜竺担任这个秩千石的工商府令,也算人尽其才了。 盐铁矿船,素来是君主的禁脔。听张恒解释了一番,糜竺瞬间明白这个职位的重要性,也明白自己算是彻底进入了刘备集团的核心圈子了。 “长史放心,下官虽不才,却自诩有些生财手段,必然能为主公充盈府库!”糜竺连忙拱手应道。 “有子仲此言,玄德公可安心矣。只是切记秉公行事,不可盘剥过甚,若是激起民变,便是玄德公也保不住你!” 张恒点了点头,却又告诫了糜竺一句。 “长史放心,下官明白!” 见糜竺听进了自己的劝告,张恒这才伸手入怀,拿出一个小册子递了过去。 “此书为我偶然所得,里面有些关于赋税征收之法的记载,子仲可好生学习一番,必有所益!” 后世的经济学原理,糜竺肯定是看不懂的,但这并不妨碍张恒将一些浅显易懂的道理编写进去,同时又隐晦地点出了可用作征税的间隙。 只要糜竺认真揣摩,必能干出一番成绩。 “多谢长史赐书!” 糜竺赶紧接过来拜谢道。 ------------ 第二百三十五章议事 与糜竺谈妥条件之后,刘备和糜氏的婚礼如期举行。 尽管刘备身为州牧,但终究是纳妾,为了顾及荀彧等人的感受,婚礼不可进行得太过盛大。不过也不好弄得太过寒酸,毕竟糜竺可是给了整整五亿钱粮的陪嫁,总得让人家感受到重视。 刘备当即下令,这场婚礼由张恒亲自出面操办,并邀请一众徐州名士作为司礼。 五日之后,糜氏的送嫁队伍浩浩荡荡地从糜府出发,穿行于闹市之中,遂引得路旁百姓纷纷前来围观。 负责送嫁的糜芳见此,当即大袖一挥,无论男女老幼,统统都赏赐喜钱,豪横之气显露无疑。 于是,便有更多百姓前来围观了。 一路大撒币摆足派头后,送嫁队伍终于抵达刘备府邸。 刘备自然是不合适出门迎接的,便派张恒将送嫁队伍迎入府中。 而里面的宾客,却都是刘备的核心班底。如此做派不至于太过招摇,又能让糜氏感到重视,也算两全其美。 新娘子糜贞被送入内宅之后,刘备身着喜服出来接待众人。 “恭喜主公!” 群臣大礼参拜祝贺道。 “哈哈,同喜,同喜!” 刘备大袖一挥,示意众人免礼入座。 接下来,便又到了喜闻乐见的吃席环节。 只是席间刘备却有些心不在焉地左顾右盼,连群臣的敬酒都差点没注意到。 “兄长为何神情恍惚?”张飞举着酒杯走了上来,贼兮兮地笑道,“难不成那糜氏女是个丑八怪,兄长故此心有不悦?” 闻言,刘备立刻给了张飞一个白眼。 “再敢胡说八道,把你舌头割了!” 张飞赶紧求饶:“兄长勿恼,小弟知错矣!只是如此大喜之日,若放在往常,兄长早该撒欢……为何今日却怏怏不乐?” 刘备左右看了看,见众人都在交杯换盏,便赶紧将张飞拉到自己面前低声道:“翼德,那糜氏的陪嫁……你可有见到?” “见到了。”张飞点了点头道。 “当真?”刘备大喜道。 “我骗你作甚,难道糜氏没有陪嫁?”张飞摸了摸脑袋,满脸疑惑道。 刘备赶紧一摆手道:“为兄并不是这个意思,那些陪嫁现在何处?” “全都运进府库了啊。”张飞满脸理所当然道,“兄长你是不知道,那车队可老长老长了,足足搬了一两个时辰,才尽数……” 闻言,刘备脑中一阵轰鸣,整个人都变得失魂落魄起来,以至于张飞后面的话他根本没听清楚。 全都搬进府库了…… 那自己的一百万呢? 子毅,你怎能如此言而无信! 我的钱啊…… 刘备不禁对张恒怒目而视,目光中带着幽怨和委屈。 可张恒却浑然不觉,犹自和荀彧、荀谌兄弟杯觥交错,满脸愉悦的表情。 坦白来说,今日虽是刘备纳妾,但三人其实比刘备还高兴。 无他,只因府库中钱粮满仓,短时间内不用发愁了。 自从刘备做了甩手掌柜,徐州政务就都压在了三人身上。 天可怜见,因为钱粮短缺的问题,这些日子荀彧差点被逼疯了。 如今,终于可以长舒一口气了。 嗯,这是荀彧还不知道张恒准备对青州用兵的前提下,不然他肯定要跳起来掐死张恒。 刚有点钱,又要折腾是吧! 宴会过后,众人大多散去,只剩张飞等三五人喝上了头,继续扯着嗓子拼酒。 刘备却始终没找到机会与张恒独处,自然就没能索要到属于自己的一百万,只得闷闷不乐地回了后宅,连新娘子糜贞都懒得搭理了。 我的钱啊! …… 第二日。 张恒破天荒地起了大早,洗漱完毕之后,却换上了平日里很少穿着的正装。 “来人!” 张恒向外面喊了一声,管家李叔立刻走了进来。 “家主有何吩咐?” 自从张恒渐渐位高权重之后,李叔便把称呼从‘少君’改成了‘家主’。 “李叔,烦劳你去州府走一趟。传我令,命郯县所有秩千石以上的官吏前来州府议事!” “唯!” 李叔赶紧一拱手走了出去。 张恒转身,从兰锜上取下刘备赐予的佩剑,端详片刻之后,便系在腰间大步走了出去。 内部的稳固暂时告一段落,接下来,该震慑暗中的老鼠,同时考虑对外用兵了。 …… 命令一出,整个郯县都大为震动。 说起来,这还是刘备入主徐州以来,第一次大规模召见臣属。 一众官吏自然不敢怠慢,纷纷动身赶往州府,却也在暗自揣测,今日议事会不会有什么大动作。 而与此同时,张恒早已赶到了州府,在偏堂提前与核心团体碰了面。 政治就是这样,往往是内部决策团体先开个小会,把具体事务先统筹商议一番,等到了公议的时候,往往只是走个流程而已。 至于那些官员,先让他们在外面等着吧。 “拜见玄德公!” 张恒走入厅堂之后,立刻向刘备拱手行礼道。 “子毅来了,赶紧入座吧,就差你一人了。” 刘备今日的气色倒不是很好,连带着语气也有些无力,只是随意摆了摆手,并无平日里的热情。 张恒见状,还以为他是昨夜劳累过度,正想着等会私下劝刘备节制房事之时,张飞的大嗓门却响了起来。 “子毅,一大清早的把我们叫过来作甚?” 昨晚是刘备的大喜日子,张飞等人一直畅饮到天亮方才散场,还没来得及脱衣服睡觉,就被张恒叫了过来,自然没什么好脸色。 不过张恒的下一句话,却让张飞怨念全无,整个人如同打了鸡血一般精神了起来。 “翼德,咱们要向外用兵了。” “啊!?” 张飞顿时瞪大了眼睛,却很快反应过来,急忙向刘备拱手道:“兄长,此番出征,小弟愿为先锋!” “你知道要向何处用兵吗,就要出任先锋!”刘备冷着脸斥责道。 张飞满不在乎地笑道:“管他呢,反正我要当先锋,子毅以为如何?” 张恒立刻点了点头,“翼德忠勇可嘉,乃是先锋的不二人选!” “哈哈哈……子毅果然有识人之明!”张飞得意地响彻厅堂。 ------------ 第二百三十六章论出兵的重要性 在大汉十三州里,青州地处最东,临近渤海却地广人稀,可以是说存在感较低的一个州。 但在先秦时期,这块地方可是涵盖了齐鲁之地,甚至是当时山东六国的经济文化中心。 若是以地缘来划分,整个青州其实可以分成两部分。东边的平原、济南、齐、乐安四个郡国靠近冀州,相对富庶。而东边的北海、东莱二郡则是地广人稀,相对贫瘠。 其实不止青州是这么个情况,在这个生产力较低的时代,拓荒是一件极其困难的事情,纵然倾一国人力物力,也难以成功。 这就导致地处偏远的州郡,大部分都是荒地。诸如徐州南部,荆州南部,益州西部,甚至交州全境,都处于荒芜状态。 自黄巾起义之后,青州也受到波及,彼时朝廷内部遍生嫌隙,黄巾军终究未能彻底肃清。而后连年兵灾,致使其再度死灰复燃,人数一度达到数十万,连结郡国,攻城略地,甚至连比邻的兖州、徐州都遭到侵扰。 于是,青州的世家豪门纷纷出逃,或避祸于深山,或远走于江湖。不惜背井离乡,只为活命。 郑玄,便是其中一例。 去岁董卓入京,行废立之事,虽少有人敢明着反对,但看不惯的却大有人在,时任虎贲中郎将的孔融便时常与董卓辩论,且言辞激烈。董卓于是怀恨在心,却又不想落得个杀害士族的名声,便把孔融下放到北海出任国相,企图借黄巾军之手收拾孔融。 而性情刚直的孔融却也不负众望,上任不久后,便被以管亥为首的黄巾贼给团团围困,至今已有半年多了。 在这种情况下,刘备若主动派兵解围,孔融怕是求之不得,这也是崔琰去游说的底气。 而刘备集团,则可以趁机染指青州大地。 随便应付了张飞两句之后,张恒转身拉出了那块青石板,并从怀中拿出一幅舆图挂在了上面。 “诸位请看,这便是青、徐、兖三州地形图。” 闻言,众人的目光全都看了过来。 张恒指着舆图上的青州版图说道:“去岁黄巾乱起,聚众数十万作乱,青州百姓苦不堪言,纷纷出逃。玄德公受崔季珪之邀,出兵北上,接应郑康成的同时,却正好趁机拿下青州东部!” 闻言,众人这才明白了此次出兵的地点方向。 派兵接郑玄之事,荀彧早就知道了,却不料张恒要连半个青州一起拿下,顿时皱起了眉头,满脸担忧道: “子毅,青州黄巾贼子数十万,咱们若要出兵征讨,得派多少兵马?” 张恒答道:“非得数万人不能竟全功。” “不可,不可,万万不可!”荀谌马上站起来喊道,“咱们方才稳固徐州,甚至南部的广陵郡和北边的琅琊都还没彻底掌控消化,此时正该施行教化,安抚百姓,怎可妄动刀兵?” 荀彧也跟着点了点头,“不错,战端不可轻开。府库早已消耗殆尽,连大军的开拔之资也难拿出来,又谈何大举用兵?” 站在二人的角度,暂时是不想打仗的。原因就俩字——没钱。 因此,还是选择内部建设更为划算稳妥。 张恒却笑着摇了摇头,“青州黄巾贼虽多,但战力却不堪一击,此战倒是不必耗时日久。至于大军开拔之资,糜氏的陪嫁也够了。” 一说起这个,刘备的脸色顿时黑了下来。 感情我女人的陪嫁,就是为了这次打仗是吧,子毅你可真是好算计,却连一百万都不肯给我! 荀彧却还是摇头,“子毅,咱们自入主徐州以来,所行之政,无不是为了治理民生。如今一切方才落定,政令成效显现,只需一两年时间。何不等兵精粮足之后,再行攻伐。数万大军出动,运送粮草的民夫非得十万人不可,届时又不知该荒废多少田地。倘若弄到民怨四起,新政必然毁于一旦,甚至会动摇根基。” 说着,荀彧向高坐主位上的刘备一拱手,满脸郑重道:“主公,彧以为此时不可劳师远征,只需派遣数千人北上,接出郑康成即可。” 荀彧阐述完自己的观点之后,荀谌马上接口道:“古语有云:合于利而动,不合于利而止。如今之青州,黄巾贼肆虐已久,田地荒芜,粮谷欠收。大军劳师远征,就算拿下也毫无益处,反倒要以徐州物力供养之,着实不太明智。主公,谌以为,不可擅动刀兵!” 文化人之间的争论,向来倒是引经据典,纵然颠倒黑白,都有属于自己的感染力。 这就导致无论是荀彧还是荀谌的理论,刘备都觉得甚有道理,一时竟不能决断,便又把目光放到了张恒身上。 “子毅,文若、友若之言也颇有道理,拿下青州对咱们有何益处?” 张恒摇了摇头,“诚如友若所言,短时间内并无益处,但却不得不为。” “为何?”荀谌不解道。 “因为你不拿,就让别人拿走了。” 张恒一转身,却忽然并指成剑,点在了舆图的左上角。 “诸位请看,冀州、兖州、青州三州边境相连,犬牙交错,可谓牵一发而动全身。前者征讨董卓之时,酸枣诸侯皆损失惨重,但扎根冀州的袁本初却是毫发无伤,实力丝毫未损。 汝南袁氏四世三公,出身名门,定然不甘于人下,因此袁本初与冀州牧韩馥必有一战。而等袁本初收拾了韩馥,掌控冀州之后,又必然会把目光投向青州。 如我所料不错,此过程必然不超过一年,咱们若是稍有迟缓,届时可就要面对手握整个冀州的袁本初了,胜负难以预料! 但若此时拿下青州东部,则可以趁袁本初与韩馥内斗之时巩固边境,便是趁势拿下整个青州也不无可能。 再者,青州与徐州相连,其间并无险阻。咱们拿下青州北部作为屏障,将来一旦有战,就能御敌于边境之外,使境内百姓不受兵灾侵扰。 论语有云: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与其坐等别人来攻,倒不如咱们先打出去。如此,方能潜心发展,不为外敌所制。” 张恒一席话,听得刘备连连点头,刚要下决断之时,荀彧却开口道:“子毅所言之理,我又何尝不知。只是有一个难题,你若是不能解决,此次出兵我便还是不赞成。” “是何难题,文若请讲。” “青州黄巾贼有数十万之众,算上老幼妇孺,足有近百万。咱们固然能战而胜之,可之后却如何安置这些人,难道要尽数诛杀?” ------------ 第二百三十七章兵分两路 对于从贼者,纵然有千百理由,万般无奈,大汉的政策历来是极为严苛的。 当年皇甫嵩征讨黄巾,就先后立过数十座京观震慑敌军。 要知道,这里面可不乏真正的平民百姓,或是为生计所迫,或是被裹胁着才加入了黄巾。 可皇甫嵩却丝毫没体谅过这些人的难处,统统诛戮一空。 后从贼者不赦,这是大汉一贯的规矩。 不过数以百万计的百姓,又怎可能全部进行株连,所以当荀彧说出这句话之后,张恒还没表态,刘备却先开口道:“文若此言不妥,青州黄巾贼虽有罪大恶极之徒,却大多是衣食无依的百姓,不得已才从贼,须得尽力安抚之,又怎能大肆屠戮!” “主公圣明!”荀彧立刻拱手称赞道,“但若此时出兵,府库中的钱粮根本不足以安置这些百姓。” “前些日子子毅不是施行了屯田之法吗,大可让这些人在青州屯田,将来收获了粮食,也能上缴府库,充作军资。” 荀彧苦笑道:“主公有所不知,这屯田之法固然是好,但第一季播种也是需要粮种的。而在庄稼成熟的这些日子里,百姓何以为生?” 万事开头难,就算屯田之法能带来源源不断的粮食,但第一季的耕种总是需要粮种的,而在第一季庄稼成熟之前,百姓们也是要吃饭的。 这些钱粮,从哪儿出? 荀彧的言外之意很简单,你要打仗,要为以后做准备,可以理解。但收降的百姓如何安置,这个问题必须解决。 汉代的统治,历来是皇权不下乡,天子与士大夫共治天下。一位诸侯想要快速稳固一州之地,就必须得和当地世家豪门合作。 在这种理念下,青州这块白地在荀彧的眼中没有任何价值。 可张恒的理解却恰恰相反。 没有世家豪绅盘亘,就省了将一切推倒的步骤,将来无论推行任何改革,只要能让百姓获利,青州不会有任何阻碍,反倒是一件好事。 为此,他必须拿下这块屏障兼试点。 面对荀彧提出的问题,张恒悠悠笑道:“安置百姓所需的钱粮,不妨让徐州世家来出。” 闻言,荀谌哂笑道:“子毅以为徐州世家都是开善堂的,你让他们出他们便出?” 这世间的世家分为两类,一类是像颍川荀氏、琅琊诸葛氏这类耕读传家,守身持正的家族。 另一类则是像汝南袁氏、庐江陆氏、南阳邓氏这种扎根地方、对基层拥有庞大影响力的家族。他们虽称不上为祸一方,却是当地实质性的土皇帝,坐拥良田豪宅,一群放屁油裤裆的家伙。 他们的钱财世代累计,来得虽然容易,却凭什么给你用? 张恒摇头笑道:“想让他们拿出钱粮,却也简单,只需一个名义而已。” “何种名义?”荀彧有些疑惑道。 但不知为何,他看到张恒脸上的笑容,却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在众人探究的目光中,张恒缓缓吐出了两个字。 “卖官。” “啊?” 这下不仅荀彧震惊了,连带着场中其他人都发出了不可置信的惊叹。 “不可,这万万不可!”荀谌赶紧摆手道。 对于卖官鬻爵这件事儿,汉武帝就已经干过,而后到汉灵帝时期,更是花样翻新,把卖官进化为了租官。 但这毫无疑问是真正的乱政,若施行起来,必然会闹出大乱子。 眼看众人齐声反对,张恒一挥袖道:“别急,我还没说完。并非卖官,而是售卖孝廉的名额,同时也能试探出人心之向背。” 汉代施行的是察举制,郡国长官每年可举孝廉一人,不满二十万人口的郡国,则是三年举一人。一旦被举为孝廉,就可以入京参与考试,授予郎官的职位,这是两汉以来最正统的出仕方式,足可见孝廉名额的珍贵。 前些日子张恒整顿州郡,恰好把举孝廉的权利收归州府,现在正好可以派上用场。 徐州五郡,可以举五名孝廉,再加上刘备身为州牧,可以举一名茂才,加一起足足六个名额,也就有了做文章的基础。 听张恒解释了一番后,荀彧才松了口气,却又皱眉道:“举孝廉乃是为国取才,理应挑选贤良之士,又岂能私相授受。” “文若此言差矣!”张恒笑道,“何谓孝廉?首重德行而次重才能。孝顺父母、敬重师长、布施乡里,这些都是善举。但若是肯毁家纾难,资助玄德公成就大业,难道就不是善举了? 似这等胸怀天下之士,玄德公难道不该向朝廷举荐?文若放心,只今年一次而已。” 这番诡辩自然骗不过荀彧,但张恒既然表示只此一次,他也只好点了点头。 毕竟,现在实在太缺钱了。 “数个孝廉的名额,恐怕不足以换取安置百姓之钱粮。” “事在人为。成与不成,还得看结果。”张恒笑道,“再者,此番北上用兵,也不会持续太久,最多两个月时间,不管战果如何,都得结束。” 闻言,众人纷纷都点了头。 如今已是八月下旬,等到十月末的时候,青州就该落雪了,再想打也不成了。 眼见众人意见达成一致,刘备当即站起来拍板道:“钱粮之事,便交由子毅去办。我意已决,出兵北上,讨伐青州贼寇!” “遵命!” 一众文武连忙起身,神情肃然应道。 刘备又向张恒问道:“子毅,此次出兵北上,该由何人领兵?” “玄德公,此次出兵,不妨兵分两路。”张恒拱手道,“一路沿琅琊郡北上,直奔北海,清剿黄巾贼寇之后,便继续向东收复东莱,将半个青州纳入囊中。 另一路却是出开阳、临沂,直奔泰山郡而去。” “为何?”刘备皱眉道,“咱们不是要清剿黄巾贼寇吗,去泰山干什么?” “一者,青州的黄巾贼寇去岁便流入兖州,泰山郡更是首当其冲,如今已被贼寇所围。我军既然出兵,就该除恶务尽。 二者,泰山郡虽属兖州之地,却对徐州意义重大。如今兖州群龙无首,咱们不妨以清剿贼寇的名义一并拿下,作为徐州西北屏障。” 徐州北边的泰山郡,可谓山川纵横,易守难攻,且对徐州有居高临下之势。特别是其内有一条直通琅琊腹地的官道,一旦被人掌控在手中,后果不堪设想。 刘备对着舆图端详了半天,不得不承认张恒说的是对的,便点了点头。 “泰山郡的确战略要地……既如此,便一并拿下吧。两路兵马分别由何人领兵?” “我,兄长,我愿领兵北上!” 听到领兵人选,张飞总算找到了机会,连忙大喊道。 ------------ 第二百三十八章有个人需要回收 眼见张飞请战,刘备点了点头。 “翼德欲去何处,青州还是泰山?” 张飞咧着嘴笑道:“自然是青州,去泰山作甚!” 相比流入泰山郡的那点黄巾贼,青州才是黄巾军的大本营,张飞自然是挑多的。 “好,便命你为北路先锋,率本部兵马先行进发,为大军肃清阻碍!”刘备略微一思索,便答应了张飞的请求。 “遵命!” 张飞顿时大喜,抱拳应命。 刘备又叮嘱道:“只是此次出征不比往常,贼军数倍甚至数十倍于我军,翼德切不可鲁莽行事。” “兄长宽心,区区贼子,有何惧哉!”张飞满不在乎地答道。 开玩笑,我连董卓的西凉军都没怂过,又岂会输给这些杂鱼。 见此,刘备微微一摇头,“公达,还请你出任北路军师,与翼德一同北上平贼。” 闻言,荀攸立刻站出来拱手道:“遵命!” 荀攸用兵向来奇谋多变,却又老成持重,有他跟着张飞,也能让人放心许多。 安排好了先锋之后,刘备又把目光看向了关羽。 “云长,命你为北路主将,率一万大军出战青州!” “遵命!” 关羽起身应道。 至此,青州方面的出征人选算是定了下来。 “至于泰山郡方面,我欲亲自率军出征,诸位以为如何?” 刘备笑着征询众人的意见,但得到的答案却不甚美好。 张恒、荀彧、荀谌等人当场站出来表示反对。 “玄德公为一州之镇,不可轻动。”张恒拱手道。 “不错,黄巾贼不过癣疥之患,何劳主公亲自出马,还是交予诸位将军征讨为好。”荀彧也劝道。 “徐州人心未定,如今又起刀兵,主公合该坐镇中枢,稳定众心。”荀谌也跟着附和道。 “这……” 见三人一起反对,刘备顿时皱起了眉头。 当了州牧之后,怎么连亲自率军打仗都成奢望了。 “诸位既然言不可,那该派何人出征?” 刘备集团的军权,向来是诸将各率本部,战时由刘备统一指挥。如今能作为的主将的关羽去了青州,泰山这边谁能挑起大梁? “这……”荀彧皱眉沉思片刻,然后才开口道,“主公,彧以为文远将军可出征泰山。” 闻言,一旁的张辽面露一丝喜色。 他本就打算主动请缨,只是担心刘备不准,没想到却得到了荀彧的举荐。 前番征讨董卓之战,张辽虽然表现出众,但终究是作为从属出战。此次若能独自领兵,对自己未来的发展绝对是质的飞跃。 想着,张辽也不再谦让,而是顺势站了出来,对刘备拱手道:“主公,辽愿率军出征泰山!” 见张辽主动请缨,刘备不禁点了点头。 张辽的能力功劳自不必多说,也该重点培养一番了,只要能打出战绩,总有一日能和关羽齐驱并驾。 “好,便由文远率军出征泰……” “玄德公且慢!” 刘备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张恒给拦了下来。 “子毅以为不妥?”刘备不解道。 张恒摇了摇头,“并非如此,以文远之才,清剿泰山贼寇绰绰有余。只是泰山郡毕竟是兖州地界,总得留些分寸。在下愿随军出征,为文远查缺补漏。” 此言一出,吓得张辽连忙拱手道:“长史若欲领军出征,末将情愿为一马前卒,为长史冲阵破敌。” “子毅,你也要出征?”刘备也有些诧异道。 张恒在集团内的定位,一直是总领政务的大管家,没想到这次却主动请缨出战。 最重要的是……连你都出去撒欢了,却让我留守徐州,这是何道理? 一念及此,刘备看向张恒的眼神不禁多了几分幽怨。 “不错,在下请命出战,还望玄德公准许!”张恒拱手道。 无奈,刘备只得点了点头,“子毅既然有心出战,便请总督两路兵马。” 张恒却摇了摇头,笑道:“玄德公既已任命云长、文远为主将,在下又怎可越俎代庖,此去不过是查缺补漏而已。” 青州、泰山的黄巾贼虽然声势浩大,但战力并不强,正好趁机锻炼麾下诸将独自作战的能力,张恒不想过度插手战事,只决定什么时候结束就好。 此番之所以要执意要北上,其实是为了一个人。 算算时间,那小家伙如今应该正在琅琊,若是不进行回收的话,将来说不会被别人弄走。 再者,张恒这些日子处理公务也不胜其烦。如今徐州的政务荀彧已经能全盘操纵,自己则可以趁机出去放放风。 刘备也大致猜到了张恒的用意,便点头道:“既如此,那就命文远为西路主将,奉孝为军师。此外,再让臧霸率本部兵马相随,受文远节制,共讨泰山贼寇!” “遵命!” 张辽连忙抱拳应道,语气略微有些激动。 关于出兵的商议,至此终于告一段落。在州府外等候的徐州群臣,也是时候召见了。 刘备当即下令,命众人入内朝见,同时率众人向外走去。 此时已是日上三竿,州府外的众人已经等候了足足一个多时辰,人心难免浮动起来,纷纷揣测着刘备让众人等候的用意。 议论纷纷的人群中,唯有两人泰然自若,神色如常。 这二人正是赵昱和王朗。 赵昱自不必说,而这位王朗,如今虽声名不显,但在后世却是大大的有名,正是演义中被诸葛亮活活骂死的二臣贼子王司徒! “景兴,使君召我等前来,却不接见,是何道理啊?”赵昱冲王朗问道。 “元达兄何必明知故问。”王朗捋须笑道。 “此言何意?” “元达兄,今日乃是使君入主徐州后,第一次召见群臣,势必会有大动作。而此间皆是徐州官吏,却并无使君元从旧部,可见府中正在商议。等有了结果,自然会召见咱们。” “景兴此言在理!” 赵昱这才恍然大悟,不禁朝王朗送去赞赏的目光。 “只是不知这所谓的大动作……” 王朗立刻摇了摇头,“这就不是在下所能预见的了,不过使君对待咱们这些徐州旧臣的态度尚不明朗,就算公议,咱们也只需点头便是,万不可违逆。” 闻言,赵昱顿时皱起了眉头。 “景兴此言差矣,咱们既食君禄,便有臣职,岂能趋炎附势。使君若有失策之处,咱们自当犯言直谏!” “元达兄品性高洁,小弟佩服!” 王朗满口称赞道,心中却是苦笑不已。 怪不得你不受重用,就你这种刚直性子,哪位君主会喜欢? 两人正谈话间,州府大门打开,侍者大步走出,宣群臣入内朝见。 一众人赶紧鱼贯而入。 ------------ 第二百三十九章敛财的手段 接下来的这场会议,过程却简单了许多。 该商议的关键之前就已经商议好了,如今无非是通知群臣而已。 刚一开始,荀谌起身出列,向刘备讲述了一番青州正在发生的叛乱,以及出兵讨伐黄巾贼的必要性。 当然,如今众目睽睽之下,自然不能说得太过露骨,于是荀谌便把一切都推到了为国尽忠,匡扶社稷上面。 洋洋洒洒一套长篇大论下来,足足一刻钟不曾停歇,听得堂上众人都目瞪口呆,偏偏荀谌本人却口不干、舌不燥,甚至有些意犹未尽,极为享受这种众人关注的目光。 以至于整个会议的前半段,完全变成了嘴强王者荀谌的个人秀。 最后,荀谌转身向刘备一拱手,朗声道:“主公,为天下苍生计,谌请命攻伐黄巾贼,以安社稷!” 听到荀谌的话后,刘备却装模作样地思考了一番,才对众人笑道:“荀治中所言,诸位以为如何?” 此言一出,堂上众人顿时神情各异。 赵昱急忙向王朗使了个眼色。 景兴,果然被你说中了,真有大动作! 而王朗却是暗中伸手拉了拉赵昱的衣袖,示意他不要出言反对。 可这个动作却是有些多余,因为赵昱压根就没打算反对。 出兵清剿黄巾贼,无论怎么看都是大大的好事! 能在官场上混得,哪个不是人精,眼看刘备和荀谌一唱一和,众人连忙拱手齐声道:“荀治中所言甚是,我等附议!” 眼看万众一心,刘备脸上露出了笑容,当即拍案道:“我意已决,不日便派大军北上,除贼报国!” 会议过后,刘备又设宴款待群臣。 吃吃喝喝的美好氛围一直持续到下午,刘备才借口不胜酒力,转身回去休息。 而张恒,则是顺势接管了局面,继续款待群臣。 不知为何,平日里极少饮酒的张恒今日却放得很开,一杯一杯往肚里灌。 十多杯下肚后,张恒便面色红润,显露醉态,甚至伸手挽住了赵昱和王朗叹息道: “唉,说起出兵北上之事,其实我是不怎么赞同的,奈何玄德公心意已决,终究无法阻拦。” 闻言,王朗神情一凛,心中顿时警惕起来。 张子毅跟我们这些外人说这些做什么? 而赵昱却是疑惑道:“长史何出此言?使君忠心报国,为朝廷清剿叛贼,长史为何要阻拦?” 张恒苦笑一声,“清剿叛贼固然是大义所在,但如今府库已空,如何能支撑出兵所需。倘若因后勤补给不济而导致大军败还,玄德公颜面何存,贼军也必然更加猖獗!”、 “这……” 赵昱一时语塞,无法答话。 而一旁的王朗却从始至终都不发一言,他还在思考张恒说这些话的用意。 好在张恒也没有过多纠缠,只抱怨了几句,便伏在桌案上昏昏睡去,不久便鼾声如雷。 只是,他刚才说话的时候并没有刻意压低声音,导致周遭一群人都听了个一清二楚。 于是,府库空虚的消息不胫而走。 而在这时,别驾从事荀彧那边,却说出了一个更为劲爆的消息。 刘备即将举孝廉了! 此消息一出,宛若往平静的湖水中丢了一块大石头,瞬间掀起了无尽的波澜。 如果说府库空虚只是个八卦,那举孝廉的消息便和自己息息相关了。 堂中众人,哪个不是出身豪门,哪个不是世代簪缨,哪个不渴望家族长久昌盛! 那这几个孝廉的名额,就成了所有人眼中的香饽饽,势在必得。 只可惜荀彧直说要举孝廉,却并没有说意向。 这就像说话留了半句一样,急得众人抓心挠肝,却也终究无可奈何。 当然,终究是有明白人的。 独自饮酒的王朗听到这个消息后,又联想到张恒之前说府库空虚,顿时眼睛一亮,想到了一种可能。 张子毅敛财的手段……倒是令人耳目一新。 酒宴结束,众人离去之后,张恒却从桌案上慢慢站了起来,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哪里还有半分醉意? 荀彧走了过来,有些为难道:“子毅,如此手段……是否太下作了些?” 闻言,张恒忍不住对他翻了个白眼。 行行行,我知道你荀文若是道德君子,行了吧! “倘若文若能弄来钱财,倒是可以不用此法。”张恒没好气道。 荀彧顿时语塞,也懒得再搭理张恒,径直转身拂袖离去。 于是,两位始作俑者不欢而散。 “哼,伪君子!” 张恒对着荀彧的背影吐槽了一句,大步离开厅堂。 经过这一通折腾,如今已是下午,张恒也有些困意,正准备回家补个觉的时候,却见前方忽然出现一道人影,拦住了自己的去路。 “子毅,我的钱呢?” 来人正是刘备,他离席之后,就在必经之路上等着了,苦等良久后,终于堵住了张恒。 “什么钱?”张恒有些不解道。 刘备顿时大怒。 不让我出去打仗就算了,现在居然连我的钱财都要昧下,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你还装傻,之前答应给我的一百万钱,如今却是一分都没见到。子毅,你可是至诚君子,又岂能言而无信!” 在刘备接近抓狂的表情中,张恒终于恍然大悟,同时也大惑不解。 “那一百万钱在下特意命人留了出来,怎么,玄德公难道没收到?” “我一分也没见到啊!”刘备苦笑道,“难道被人贪墨了?” 张恒摇了摇头,“应该不至于吧……糜夫人的陪嫁运到府库之后,我便让文若派人清点入库,之后留出一百万运到玄德公内库……” 话说着说着,张恒便停住了。 而刘备的脸色,也从抓狂变成了绝望。 “这……”张恒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玄德公,要不您去向文若讨要,说不准他会还给您。” “哼!” 刘备却是冷笑一声,再也不想搭理张恒了。 别看荀彧为人大度,但自从执掌府库以来,却变成了一个扣砖缝的。 钱财一旦进了他手中,哪还有要回来的道理,特别是在府库空虚的情况下。 就算刘备舍着脸皮讨要,荀彧也有一百个理由呛回来。 总之一句话,钱是别想要了。 刘备甚至在怀疑,张恒是不是故意为之,好把糜氏的陪嫁全给吞了。 ------------ 第二百四十章巧立名目 经过三日的整备之后,大军正式进发,经由郯县北上,一路直奔青州而去。 第一路兵马,由张飞所部五千人担任先锋,荀攸出任军师,关羽率两万大军紧随其后,共计两万五千人,作为平灭黄巾贼的主力部队。 第二路兵马,则是由张辽担任统帅,臧霸为先锋,郭嘉出任军师,共计一万人,一路出琅琊之后转道向西,直扑泰山! 刘备本打算让关羽统领之前与董卓交战的老兵出战,也好速战速决。但经由张恒建议,遂改成了入彭城之后招降的昌豨、吴敦部曲。 一者,黄巾贼战力羸弱,正好趁机练兵。 二者,如今徐州安定不久,谁知道暗中有没有心怀不轨之徒,倘若主力尽出,刘备便落入了手中无兵可用的尴尬境地。 尽管张恒表示自己此去只是查缺补漏,但刘备还是不由分说地将两路大军的指挥权交给了他。 张恒于是命两路大军先行进发,算算时间,等大军陈兵边境之后,崔琰也该弄来孔融的书信了,届时便可大举进攻青州。 而张恒本人,却还留在郯县迟迟没有动身的迹象。 至于原因嘛……当然是要搞钱了! 经过数日的发酵,刘备要举孝廉的消息,早已传遍了徐州大大小小的世家,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正当大家抓耳挠腮,迫切想知道孝廉名额花落谁家之时,一个小道消息忽然被放了出来。 据某位不愿透露姓名的糜氏家主糜竺表示,此次孝廉名额,他糜氏已经占了一个。 这下可谓一石激起千层浪,一众与糜氏交好的世家纷纷上门求见,想知道此次推举孝廉的内幕。 就算你把妹妹献给了刘备,也不可能平白无故为自己弟弟举个孝廉吧。 面对众人的试探,糜竺则是冷哼一声,满脸傲然道:“谁说我只嫁了一个妹妹,还有那数亿钱财的陪嫁呢,换个孝廉不过分吧!” 闻言,一众宾客纷纷点头,心中却鄙夷不已。 刘玄德简直枉为人子,居然拿孝廉卖钱,这和先帝有什么区别! 大概是看出了众人的愤怒,糜竺当即不屑道:“玄德公自入徐州以来,上匡天子以安社稷,下振百姓以济苍生,哪件不是利国利民的大善举!” 众人只得再度点头。 啊对对对,你说的都对。 糜竺则继续冷笑表示,说一千道一万,这些善举可都是需要财的。府库无钱,我正好出钱补上了缺口,这难道不是忠心报国之举? 徐州能有今日之气象,也有我糜子仲的一分功劳。 似我这等毁家纾难,扶危济困的义士,使君难道不能给个孝廉? 此言一出,一众宾客顿时语塞。 你这么说的话,好像……也有几分道理啊! 同样的事情,换个说法之后,瞬间就变得高大上起来。 没错,他糜氏的确是靠钱财得到了孝廉,但这些钱财全都用在了实处,那么这个孝廉自然就实至名归了。 想明白了这层之后,一众宾客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似这等名利双收的做法,我等未必不能效仿之! 于是当场便有宾客试探性地问了一句,可惜得到的回答却是不需要了。 糜竺表示,我糜竺是谁? 糜半城大家晓得伐! 有我在,玄德公岂会缺钱用。 面对糜竺这种誓要把州府包养起来的豪横姿态,一众宾客被震撼得无言以对,却又无法反驳。 毕竟,人家确实有钱! 一众宾客只得悻悻而归,纷纷叹息自己没有果断出手。 只是第二天,却又有一个消息传了出来。 据某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典农校尉陈登表示,糜子仲所言,纯属胡说八道! 我昨日亲自去州府面见玄德公,愿出五千万钱资助大军北上平贼,玄德公闻言大喜,当即表示要举舍弟为孝廉! 由此可见,州府如今不是不缺钱,而是非常缺钱。 并且陈登非常大方地表示,诸君若有意,尽可进献钱财,以为军资。玄德公一高兴,便把剩下的孝廉名额给了你们也说不定! 一众徐州世家当即大喜,大骂糜竺吃独食的下作行为,同时一股脑儿地往州府赶,欲以家资换一个孝廉的名额。 当然,名义上的说法肯定是资助大军北上讨贼,而不求任何回报。 面对一众世家的求见,张恒先是以公务繁忙为由不予接见,奈何一众世家直接堵在了府衙门口,声称如果见不到刘备就不走了。 无奈之下,张恒只得派嘴炮狂人荀谌接见众人。 对于这个任务,荀谌欣然领命,整肃衣冠之后,就来到了正堂。 “见过荀治中!” 一众世家纷纷拱手行礼道。 “诸位免礼!” 荀谌大袖一挥笑道,示意众人入座,自己却走到主位上先坐了下来,气度这块算是稳稳捏住了。 “时下徐州初定,又逢大军出征,一应粮草器械之物都需准备,主公废寝忘食,忙至清晨才睡下。不知诸位有何要事,非要此时求见?” 这招学名唤做欲擒故纵,言外之意就是,我们现在忙着呢,没事赶紧滚蛋! 闻言,一众世家面面相觑,最终还是下邳曹氏的曹豹率先开口道:“使君日理万机,我等自然不敢搅扰。但听闻大军北上讨贼,钱粮物资却是紧缺,我等便想着捐献家资,以为军用,还望治中将我等一片报国之心禀报使君!” 此言一出,荀谌却勃然色变,一拍桌案怒道:“胡说八道,这是何人放出的流言,当真是罪该万死!” 一众世间顿时面面相觑,皆不明白荀谌为何发怒。 “治中息怒,我等只是……” 曹豹话还没说到一半,却被荀谌挥袖打断道:“诸位的好心,州府心领了。但我大军兵精粮足,北上讨贼可谓手到擒来,又何须诸位资助! 再者,主公身为徐州牧,讨贼报国乃分内之事,不必假手于人!” 一听这话,曹豹顿时明白荀谌误会了,连忙辩解道:“治中误会了,我等并无邀买人心之意,只盼望能为讨贼大军略尽绵薄之力,舍此之外,别无他求!” “此言当真?” 闻言,荀谌目光中露出一丝狐疑,来回打量着众人。 一众徐州世家连忙拱手道:“我等此来,只为助军平贼,舍此别无他意,还望治中莫要误会!” 当然,还想讨要一个孝廉的名额而已。 ------------ 第二百四十一章拉拢豪绅 见众人面色诚恳,荀谌这才止住怒色,叹息一声道:“这些日子为梳理州政,安抚百姓,府库资财早已耗尽。可孔北海忽然遣使求救,同朝为官,主公又不好拒绝,只得发兵相救,实则勉力支撑而已。实不相瞒,此次大军出征,只带了一月之粮,时日一久,便将无力支撑。” 见荀谌终于说了实话,众人心中狂喜。 曹豹立即站出来拱手道:“黄巾贼寇肆虐已久,旬月之间又岂能平定。大军只带一月粮草,确实少了些。” “此言甚是,但如今的情况,也只是勉力维持,如之奈何?”荀谌叹息道。 “治中勿虑,我等虽不才,却还有些家资,情愿尽数拿出,为大军换来粮草,还望治中莫要推辞!” 曹豹满脸正色道,宛若忧国忧民的忠臣良将一般。 “诸位当真如此慷慨?”荀谌还是有些不信。 “为国除贼,乃分所应为,还望治中勿疑!”一众徐州世家齐声正色道。 见众人铁了心要捐钱,荀谌被感动得一塌糊涂,站起来一把拉住曹豹的双手,满含热泪道:“好,好!有诸位这等忠良之臣,何愁贼寇不灭!诸位稍待,我即刻便去禀报主公!” 荀谌这番表演不说形神兼备,却也称得上声情并茂,导致一众徐州世家彻底信了,并且信得深沉。 开玩笑,是我们主动往外掏钱好吧,他有什么理由拒绝! …… 政务厅内。 张恒见荀谌满脸欣喜地走进来,不禁笑着揶揄道:“咱们的荀治中回来了,买卖可有谈成?” 此言一出,荀谌脸色顿时就黑了下来。 “子毅,这本是你的馊主意,我不过奉命行事,如今你这始作俑者反倒讥讽于我,天下哪有这般道理!” “好了好了,我不说就是了。”张恒摇头笑道,“如何,那些世家可愿出钱?” 荀谌这才脸色稍缓,冷哼道:“你张子毅智算通天,他们如何能不上当。” 闻言,张恒不禁翻了个白眼。 喜欢阴阳怪气是吧! 在政务厅稍坐片刻,喝了杯茶水之后,荀谌估摸着时间也差不多了,这才转身回了偏厅,却是在门外就露出了灿烂的笑容,随即大步入内。 “诸位一腔报国之心,主公闻之,喜不自胜,当场准许诸位资助大军北上平贼!” 闻言,一众徐州世家连连点头道:“使君英明!” 荀谌又继续笑道:“不仅如此,主公感念诸位之报国之热诚,欲厚赐诸位!” 来了,来了,终于来了! 一众徐州世家心中暗喜,却连连摆手谦虚道:“除贼报国,乃我等本分,不求使君赏赐!” “诸公此言差矣,有功不赏,如何服众?”荀谌不由分说道,“只是现今府库空虚,纵然想厚赏诸位也难实施。不过眼下正值举孝廉、茂才之时,诸位对我大汉忠心耿耿,家中子弟也必然是贤良俊杰。 主公有令,今年的孝廉、茂才,便从诸位家族子弟中则贤而举!” 此言一出,一众徐州世家脸上纷纷露出灿烂的笑意。 此行的目的,算是彻底达成了。 但还来得及高兴多久,他们便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徐州孝廉、茂才的名额加一起,也才六个人而已,况且之前已经给了糜氏、陈氏分别一个,如今就只剩下了四个。 可在场的世家却足有近二十家。 这要怎么分? 这时,众人忽然想起刚才荀谌的最后一句话。 则贤而举? 贤与不贤,还不是他刘玄德说的算! 恐怕最终还是要落在钱财上面,谁敬献的钱财最多,谁自然就是最贤的那个。 一念及此,众人顿时拉开了距离,瞬间从众志成城的同伙,变成了相互竞争的对手。 作为一众世家的领头人,曹豹更是来回打量着众人,眼中时不时闪过一抹凶光。 前番刘备入徐州的时候,自己听从陶谦指使派家族子弟阻拦,已经得罪了刘备。可谁知道陶谦那厮竟不堪一击,当晚就被刘备灭了。 在已经站错队的情况下,哪怕不为了孝廉的名额,自己也得勇争榜首,说不准能够挽回曹氏在刘备心中的形象,至少也得保证不被清算。 现在只盼这些不开眼的家伙能够老老实实,别突然加码,不然休怪自己手下无情! 曹豹如此打算,其余世家又何尝不是志在必得。 对于他们而言,钱财不过是换取权势的工具,如今正是用武之时。 一时间,场中气氛变得紧张了起来。 见众人前一刻还默契十足,后一刻却剑拔弩张,荀谌不由摇了摇头,心中感叹着张恒的高明。 原本是明码标价的卖官,却硬生生被玩成了一场拍卖,同时还分化了这些世家,子毅当真是好手段! …… 面对哭喊着要送钱的徐州世家,刘备再不接见,就有些不近人情了。 于是第二日,在张恒的陪同下,刘备出席了徐州第一届孝廉名额招标大会。 双方照例寒暄之后,曹豹便迫不及待地站起身来,气势十足地喊道:“我下邳曹氏,愿资助使君五千万钱,助大军北上平贼!” 此言一出,一众徐州世家都被吓了一跳。 虽说孝廉的名额确实值钱,但五千万钱……也太多了吧。 若非对曹豹知根知底,众人差点认为他是刘备请来的托儿。 见曹豹出手阔绰,刘备甚为欣喜,大声夸赞道:“曹家主心系讨贼大事,不愧为我大汉忠良!” 听到这句话,曹豹心中宛若吃了蜜一般甘甜。 他明白,之前的茬算是揭过去了。 “区区些许薄财,不敢当使君如此夸奖!”曹豹拱手谦虚道。 但他话音未落,却听身后冷哼一声,一个中年男子站了出来,对刘备拱手朗声道:“我琅琊王氏愿出六千万钱,助使君北上平贼!” 闻言,曹豹急忙扭过头去,对那中年男子怒目而视。 你是故意找茬是不是? 本以为今日榜一大哥我曹公子当定了,谁知半路却杀出个程咬金,抢了他的风头。 好好好,这么玩是吧。 今日就让尔等知道,拼势力,你们不是我曹氏的对手,拼财力,我一样完爆你们! 曹豹冷哼一声,正要起身加码之时,却又被一人抢先。 “我琅琊颜氏,愿敬献钱财四千万,以为军资!” 听到这个价格,曹豹才松了口气,总算有个比自己低的了。 之后陆续又有十多家展开竞价,少则一千万,多则四五千万,听得刘备那叫一个喜笑颜开,甚至暗暗对张恒竖起了大拇指。 子毅,还得是你啊! 为了敛财,居然能想出这么损的招数! ------------ 第二百四十二章秦始皇照镜子——双赢 在场的豪族有近二十家,但名额只有四个。既然是以竞拍的形式,就总会有人得不到。 一圈竞价下来,几家欢喜几家愁。 最终琅琊王氏以六千万钱成功登顶,成为今日的榜一大哥。 而下邳曹氏,则是以五千万钱屈居榜眼,曹豹虽心有不爽,却也不好再继续竞价了。 其余两家出价高者,也都得到了一个孝廉的名额,不禁喜笑颜开。 至于那些因财力不足而没得到名额的家族,却都面色阴沉,眉间隐隐有几分愤怒与怨恨,只是当着刘备的面不敢发作罢了。 毕竟前面已经把牛逼吹出去了,现在总不能把钱再要回来吧。 这一幕看在张恒眼中,不禁摇头一叹。 也罢,多少得给这些人点甜头尝尝,总不好真的空手套白狼。真要让他们一无所获,下次的竞标可就搞不起来了。 一锤子的买卖可不值钱。 想着,张恒便站了起来,对一众世家拱手笑道:“诸位今日慷慨之举,玄德公铭感五内,此次剿灭贼寇,亦有诸位之功!” “长史客气了,此乃我等分所应为!”曹豹大笑摆手道。 此番竞标,他既得了好处,又修补了与刘备的关系,可谓是最大的受益者,又怎能不开心。 那些没得到名额的世家,面色就难看多了,却也勉强挤出笑容,对张恒拱了拱手。 张恒继续笑道:“诸位皆我徐州良善之家,想必族中子弟也都是贤良之才,但举孝廉之事,朝廷早有名额限制,终不能人人皆得。 但玄德公却不忍辜负诸位,特有钧命下达:凡今日慷慨解囊,资助大军者,等贼寇肃清,大军得胜班师之日,俱赐良田千顷,以为奖赏,诸位以为如何?” 此言一出,一众世家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特别是没得到名额的那些。 良田千顷? 还有这等好事! 自己不过敬献了几千万钱财,就能换来良田千顷? 依照现在的田价,就是买也买不回来这么多啊! 要知道,汉代的一亩地大概是五百平方米,比后世也少不了多少。一顷为五十亩,千顷田地便是五万亩良田,这是多么大的一笔财富啊! 就算张恒说得略微夸张了一些,最终给个数百顷良田,自己也赚翻了。 在这个农业为本的时代,人们对田地的渴望,是后世人所不能理解的。 因此一众世家的第一反应就是不信,可张恒言之凿凿,刘备又在旁边站着,怎么想也不可能会骗自己。 那就只有一种解释了——玄德公心善,见不得我们这些好人吃亏。 他们在笑,张恒也在笑,而且笑得比他们更开心。 良田千顷的确会给你们,但我可没说是哪儿的良田。 等战争结束之后,你们都派人去青州给我垦荒屯田去吧! 青州被黄巾贼祸祸了几年,早已是十室九空,耕地荒废。就算真拿下来,也得有人去经营才行。 所以,张恒此举看似是在赏赐这些人田产,实则把他们当成了免费的劳动力,为刘备集团重新开发青州。 至于这些人会不会进行土地兼并,趁机做大? 张长史表示,屯田之法乃是我徐州的基本政策,任何人都不得违背。产出的粮食,统统五五分成。 违者,杀无赦! 真以为还像你们在徐州时那样,坐拥万亩良田,千名宾客,却只交几个人的赋税? 妄想! 如此一来,这些世家就算坐拥再多田产,也不会出现尾大不掉的情况。 就算有隐患,张恒也能随时调整政策,毕竟州府永远拥有最终解释权。 在张恒祭出了终极大招之后,这场招标会算是圆满成功,一时间宾主尽欢,任何人脸上都带着笑颜。 刘备眼见气氛十分融洽,当场决定宴请一众世家。 一番吃吃喝喝后,时间已经来到了下午,而一众世家资助的钱财,也都趁着这段时间运到了府库之中,由荀彧亲自带人接收清点。 …… 初平元年,九月初七。 郯县诸事已毕,张恒带着千名亲兵,正式踏上了北上的路程,追赶前几日就已经出发的大军。 由于太史慈留在颍川护送荀氏举族搬迁,再加上之前征讨董卓的功劳,便是回来之后,也不好继续给张恒当个亲卫队长,所以张恒只得又在军中挑选了一个贴身护卫,统领着千名亲兵随自己北上。 此人名叫孙康,字伯台,正是泰山贼孙观的兄长。为人性情忠厚,沉默少言,虽无多少才能,却甚为可靠,传达张恒的命令是足够了。 昔年孙观兄弟聚众起兵时,本欲推举孙康为首领,但孙康自认无法服众,便将首领的位置让给了自己弟弟孙观。 由此可见,此人倒也有些自知之明。 除了孙康之外,张恒此行还带了一个人,却是徐州治中从事王朗。 郯县王氏作为徐州望族,在本地拥有极高的声望。而王朗本人,能力声望也都不俗,除了性情圆滑之外,倒也找不出别的缺点,倒是值得拉拢一番。 而王朗这种圆滑的性格,更像是一种简单的善意。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王朗乐于助人。可一旦有可能祸及到自身的时候,王朗会迅速撇得干干净净。 这种行事风格,倒是不必过于诟病,毕竟人性总是趋利避害的。 所以,纵然熟知那句‘我从未见过有如此厚颜无耻之徒’,张恒对王朗的印象还是很不错的。 “景兴啊,你说我军此去平贼,胜负几何?” 正值秋日暖阳,张恒也不急着赶路,打马行了一阵后,感受着旷野上徐徐吹来的清风,顿时神清气爽,心情大好,便笑着向王朗问道。 反观王朗,神情就拘谨了许多,立刻拱手回道:“回禀长史,下官不知兵事,不敢妄言。” 张恒摆了摆手,“我真心求教,景兴何必推脱?” “这……” 王朗微微抬头,却只敢用眼角的余光看了张恒一眼。 此人年岁虽浅,但手段着实深不可测。 自刘玄德入徐州以来,所行之策,所得之果,无不是出自此人之手。 可是以他的年岁,又如何能做到这般洞悉世事? 莫非这世上真有生而知之者? 反观自己,早已年过四旬,却还庸庸碌碌,一事无成。 双方如鸿沟一般的差距,让王朗心中感叹不已,却又对张恒多了几分敬畏。 以至于张恒的一举一动,在王朗眼中都带有深意,不敢轻易回答。 “景兴为何不言?” 见王朗沉默,张恒继续笑着问道。 ------------ 第二百四十三章初入泰山 王朗连忙拱手道:“长史容禀,下官只是若有所思。” 面对张恒的考校,王朗决定拿出点干货,也好让张恒重视自己。 “哦,是何所思?”张恒笑问道。 王朗正色答道:“使君麾下将士,尽皆精兵猛将,便是凶顽如董贼,亦落得个全军覆没的下场,黄巾贼又如何能是对手。大军此番北上,必然马到功成!只是……” “只是什么?” “打青州易,治青州难。”王朗给出了结论。 闻言,张恒终于点了点头,脸上笑容也变得认真起来。 “此言甚为有理,景兴可否详细说说。” “遵命!” 王朗赶紧拱手应了一声,继而缓缓开口道:“青州地界,遭黄巾贼肆虐数年,十室九空,生民困苦,说是一块白地也不为过。如今纵然得之,也无甚大用。使君欲使其丰饶如旧,非得倾徐州之力供养之,如此数年,方可彻底安定。 只是如此一来,难免把徐州拖入泥潭。再者,如今天下动荡,战乱四起,又岂能数载无战事?” 王朗这话说得很明白了。 你想安安稳稳,一直滚雪球般发展,但万事开头难,刚开始肯定免不了用徐州去接济青州。如此一来,徐州内部是否同意? 而且,别的诸侯会不会给你和平发育的时间。 此言切中张恒的痛处,他所以同时派兵拿下泰山郡,就是为以后的战略考虑。 “景兴既知此间难处,可有两全之法?”张恒认真地问道。 闻言,王朗不禁苦笑着摇了摇头。 “恕下官直言,世间从无两全之法。为今之计,只能择优而选。” “何为择优而选?” 王朗正色道:“拿下青州之后,理当重塑法令,安抚民众,之后却是无为而治,使其慢慢休养生息,但万不可抽调徐州物力助之。不然,二州皆疲惫不堪,使君又如何抵御外敌,丰实府库?” 听到这里,张恒脸上露出一丝无奈,却又不得不点了点头。 在生产力不足的条件下,这本来就是一道选择题。 潜心发展徐州,先富强起来,之后才能巩固地盘,甚至对外用兵,争霸天下。若是徐州这边还没治理好,却强行抽调人力物力帮青州恢复生产,最终只会落得个两头空。 既要又要这种事儿,终究不存在于现实之中。 见张恒沉思不语,王朗生怕自己所言不合张恒的心意,连忙又补充道:“长史,此乃下官浅薄之见,不堪入耳,若有不妥之处,还望长史勿怪。” 张恒挥手笑道:“哪里,景兴一番肺腑良言,我亦深有同感。只叹我等才疏学浅,不能使青州百姓丰衣足食,故此叹息尔。” “长史仁德,下官佩服!” “好了好了,不说这些了。”张恒笑道,“还是加紧赶路,早日与大军会合,方为正理。” 话虽如此说,但张恒心中已经定下了方向。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既然眼下时机不成熟,那就只能先顾好徐州这个基本盘了。 “伯台,传我将令,命全军全速前进,五日之内,必须要抵达泰山腹地!” 孙康神情一肃,连忙抱拳应道:“遵命!” …… 泰山郡。 从郯县到泰山郡治所奉高,共计五百余里的路程,以正常的行军速度,最多七八日便可抵达。 但自出了东海郡,进入泰山境地之后,张辽的行军速度便慢了下来,甚至日行不足五十里。 究其原因,还是因为道路崎岖,再加上时不时冒出来的盗匪流寇,都是让张辽头疼不已。 从东海往泰山进发,历来只有一条官道,便是沿着琅琊郡治所开阳县一路向西,经武水故道而过南武阳、卞县、梁甫三县,最终直抵奉高。 但泰山山脉盘亘纵横,张辽的军队从平原往山路进发,自下而上的难度本就很高,再加上道路年久失修,就更加难走。 士卒尚且能勉强通行,但运送粮草的车队却实在难以前进,每日只能行十几里,无奈之下,张辽只得放缓了行军速度。 好在经过数日的艰难行进,总算行过了这条崎岖的武水故道,泰山郡腹地已然遥遥在望。 张辽跨在马上,抬头隐约见到前方有些许人烟,不禁面露喜色,扭头对郭嘉笑道:“奉孝先生,可知前方是何处?” “不知。” 郭嘉摇了摇头,回答得十分干脆。 未出山前他常年混迹颍川,自然对外面的世界一无所知。 闻言,张辽差点脚下一个踉跄。 不知道也能这么理直气壮的嘛,还以为你们这些谋士都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呢。 “文远勿虑,咱们虽对泰山地形一无所知,但军中却有人十分熟悉。”郭嘉似有所指地笑道。 此话一出,张辽顿时恍然,急召都督后军的臧霸前来相见。 不多时,臧霸纵马而来,急忙对张辽抱拳道:“将军有何吩咐?” 他毕竟是新晋的降将,不熟悉刘备麾下诸将的性情,又是第一次随军出征,态度十分恭谨。 张辽看出了臧霸的拘束,笑着挥了挥手道:“臧将军不必多礼,这泰山腹地的地形你可熟悉?” 说话间,大军已然行至一处平坦地形,张辽左右看了看,并无可设伏之处,便让大军暂时停了下来,原地休整一番。 而他也和臧霸、郭嘉二人下了马,找了一处树荫下休息。 “将军,这泰山腹地,地形十分复杂,但末将还算熟悉。前方约十里之处,有一小县,名曰:卞县。过了卞县再往西二十余里,便是梁甫县,之后再往北二十里,就是泰山郡治所奉高!” 听臧霸如数家珍般介绍着泰山的地形城池,张辽听得连连点头,终于明白张恒为何要派臧霸做自己的副将了。 此人当年便是泰山四寇之首,不仅熟知附近地形,更是在当地有极高的威望,对于攻伐泰山之战大有所益。 “臧将军可知黄巾贼的近况?”张辽再度问道。 臧霸答道:“这泰山郡周边,本是末将与孙仲台……屯兵之处,自得陶使君征辟,末将与孙仲台引兵南下,黄巾贼寇便趁机涌入泰山,人数多达十余万。 自去年五月起,便围困住了奉高县,更是劫掠周边,至今未曾散去。如末将所料不错,就连前方的卞县,也有贼寇踪迹。” 张辽有些不可置信道:“臧将军的意思是,黄巾贼围困泰山,至今已经一年有余了?” 臧霸点了点头,“不错,正是如此。” 此言一出,张辽和郭嘉都大感震惊。 这也太嚣张了吧! 朗朗乾坤之下,贼寇居然敢堂而皇之地围困州府,当真是无法无天! 愤怒之余,张辽心中又涌现出一股悲凉。 想我煌煌四百载炎汉,如今却江河日下,不再是昔日北征匈奴,威震西域的那个大汉了…… ------------ 第二百四十四章琅琊诸葛氏 正当张辽三人商讨作战计划时,前方不远处忽有数骑飞奔而来。 为首者,却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头戴高冠,身着玄色长袍,眉宇间略带一丝焦急。 张辽的亲兵见状,急忙上前将这些人拦了下来。 “来者何人,还不速速下马!” 面对亲兵的呵斥,那中年男子却是神色不变,只是快速止住了胯下坐骑,下马对亲兵拱手道:“在下豫章太守诸葛玄,敢问阁下是哪路大军?” 此人虽是在对亲兵说话,但目光却盯着不远处的张辽,甚至故意把声音放大,就是为了吸引张辽的注意。 果不其然,豫章太守的名号的确听得张辽一愣。 只见他分别与郭嘉和臧霸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彼此眼中的疑惑。 豫章太守,为何会出现在泰山地界? “文远,看此人气度不凡,想来也不至于冒充官员,还是去询问一番为何。”郭嘉开口道。 张辽点了点头,命亲兵不可无礼,然后起身快步走上前对诸葛玄一拱手道:“羽林中郎将张辽,见过府君!” 诸葛玄脸上也露出一丝疑惑,却很快拱手回礼,开口问道:“敢问将军何来?” 闻言,张辽不禁皱起了眉头。 这人好生奇怪,明明是你主动上前搭话,却不先自报来意,反倒质问于我,着实无礼。 但郭嘉可不惯着诸葛玄,当即冷笑道:“府君既为豫章太守,不在郡中处理政务,反倒跑来这泰山地界观赏风景,当真好雅兴!” 此言一出,诸葛玄这才反应过来是自己冒失了,连忙拱手致歉道:“方才在下一时心急,倒是失礼了,还请将军勿怪。” “府君不必介怀。”张辽摆了摆手笑道。 这时,一旁的臧霸忽然目露精光,开口问道:“敢问府君郡望何处,可是琅琊诸葛氏?” “将军也知我琅琊诸葛氏?”诸葛玄有些震惊道。 “府君太谦虚了,诸葛氏乃琅琊望族,徐州谁人不知!”臧霸笑道。 什么意思,你们是徐州的军队? 可方才互通姓名时,明明说是羽林中郎将,弄得自己还以为是朝廷的平叛大军。 不管是朝廷大军,还是徐州军队,只要能帮自己就好。 一念及此,诸葛玄又向张辽拱了拱手,将自己的来意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汉元帝时期,有一人官拜司隶校尉,负责监察京畿及周边三辅之地的吏治,此人出身琅琊诸葛氏,名叫诸葛丰。 司隶校尉这个官职不稀奇,但诸葛丰此人,却是历史上少有的清直之臣。但凡官员行不法之事,他一律上疏弹劾,从不管对方是何身份背景。 节操之高尚,令世人敬佩。 当然,也令人敬而远之。 水至清而无鱼,人至察则无徒。 可诸葛丰依旧不改初心,一心只想匡扶汉室,却得罪了当时的权臣,最终只得黯然下野,归居乡里。 此后的两百多年间,琅琊诸葛氏再也无缘跻身帝国中枢。直到灵帝刘宏时期,族中贤才方才出仕州郡。 上一任诸葛氏的家主,名叫诸葛珪,字君贡,早年间在徐州颇有贤名。步入仕途后,被征辟为泰山郡下辖的县丞,后一路累官至泰山郡丞。 虽然只是秩六百石的小官,但实权却不小。尤其是在泰山郡没有太守的情况下,诸葛珪便暂行太守事,也算郡国最高行政长官了。 只是这个权力,诸葛珪其实并不想要。 中平四年,泰山郡守张举受张纯挑唆,起兵反叛朝廷,后来更是自称天子。 上司犯下叛逆大罪,你让朝廷怎么看他诸葛珪? 身为下属,哪怕他诸葛珪并没有一起造反,也必然为朝廷所猜忌。 所以听到张举叛乱的消息后,诸葛珪气得当场口吐鲜血,仰天大呼道: 诸葛氏数百年之清名,今日尽丧我手,死后有何面目去见先祖! 说罢,诸葛珪昏厥倒地,从此疾病缠身。 等他醒来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上表请罪,称自己不能提前察觉张举的叛逆之心,有罪于社稷,请求朝廷将他免官贬为庶民。 但当时的朝廷,所有人都在忙着争权夺利,哪有人理他。 诸葛珪久久不见有诏令下达,心中有些摸不准朝廷的意思。 难不成朝廷是想等剿灭了张举之后,再一起清算不成? 我死不足惜,只是可怜三个儿子也横遭连累。 最重要的是,如果被扣一个从贼的帽子,那诸葛氏两百多年攒下的清誉,也将毁于一旦。 每念及此,诸葛珪便忧惧交加,夜不能寐,身体每况愈下。 一直到去年年中,黄巾贼流入泰山,围困奉高。 诸葛珪只得强撑着病体,率领城中军民一同守城,如此又持续了数月时间,直到去年年末,诸葛珪终于撑不住,就此撒手人寰。 直到临死之前,他还叮嘱长子要困守孤城,等待朝廷的援军,倘若能抵御住贼寇,就能洗清嫌疑,使诸葛氏之清名得以保全。 彼时诸葛玄尚在荆州任职,听到诸葛珪病故的消息后,忍不住放声大哭,又担忧诸葛珪膝下三子无人照料,甚至婉拒了袁术举荐的豫章太守的官职,带领家仆千里赶赴泰山,希望救出诸葛珪的三个儿子,使他不至于香火断绝。 而袁术感佩诸葛玄之为人,便准许他救出侄儿之后再行上任。 可彼时的泰山郡,早已为黄巾贼所占领,诸葛玄势单力孤,哪怕有家族的帮助,却连奉高的城门都进不去,更别提接出三个侄儿了。 但他不愿放弃,一直积极联络各方势力,希望有诸侯能够出兵讨贼。 只可惜大半年的时间下来,仍是一无所获。 今日忽然见到有一股大军出现,诸葛玄远远观望,发现并非黄巾军,心中顿时大喜,便赶忙冲过来攀谈,想看看是不是准备讨伐黄巾贼的军队。 听完诸葛玄的讲述,张辽三人不禁对其肃然起敬。 “诸葛公高义,我等佩服!” 诸葛玄苦笑道:“将军说笑了,我自入泰山地界以来,足有大半载时光,却终究没能救出三个侄儿。如今奉高还在贼军围困之中,也不知三个侄儿是死是活。倘若不幸为贼寇所杀……将来九泉之下,我又有何颜面去见兄长。” 张辽连忙劝道:“诸葛公勿虑,吉人自有天相,三位公子必定安然无恙。实不相瞒,末将此番出兵,正是奉徐州牧钧命,剿除泰山贼寇,最多一两个月的时间,公便能与三位公子团聚!” “将军此言当真?” 听到这话,诸葛玄激动得发抖,原本灰暗的眼神也变得明亮起来。 “诸葛公若不信,可随军观战。”张辽笑道。 “好!”诸葛玄重重一点头道,“老夫虽不才,但这大半年的时间下来,却也知晓些贼军的兵力分布情况,愿为向导,为将军引路!” 闻言,张辽亦是大喜。 刚才还在为情报问题发愁,现在忽然冒出一个向导,岂不是天助我也! ------------ 第二百四十五章诸葛瑾 按照原本的计划,张恒本来是打算先去琅琊郡阳都县,拜访一番当地的诸葛氏,顺便打探一下诸葛三兄弟的下落。 如果都在阳都的话,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直接打包带走完事。 可才刚刚赶到开阳县,前方张辽忽然传来战报,将如今泰山腹地的情况原原本本地汇报了一番。 黄巾贼有多少,占据了多少地方,张恒一点都不意外,甚至根本不在意。 唯独一个消息,让他心中大为震惊。 黄巾贼自去年就将奉高县围困住了,至今不曾退去。 而彼时出任泰山郡丞的诸葛珪还未死,也就是说,诸葛三兄弟至今仍在黄巾贼的围困之下,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听到这个消息后,张恒当场就绷不住了。 自己这只小蝴蝶扇动着翅膀,不会把诸葛亮三兄弟给扇死了吧! “快,继续加快行军速度,以最快的速度与大军会合!”张恒满脸凝重地下令道,“此外,传令给张文远,让他立刻发动进攻,务必在最短的时间内解决围困奉高的黄巾贼!” 王朗还从未见过张恒如此神情,不禁开口问道:“长史,可是前方军情紧急?” 经过这几日相处,他和张恒的关系颇为融洽,已经有融入徐州集团的迹象了。 “并非如此,只是……” 张恒并没有回答王朗的问题,只是叹了口气,目光望向远方的官道,神情满是忧虑。 此番泰山郡危局,其他人死光了都没关系,诸葛亮可得好好活着啊! 争霸天下从来不是一个短期目标,甚至可能要用一两代人才能完成,这点张恒早就有预见。所以初入徐州之时,他就在谋划着拉诸葛氏下水,把诸葛亮弄过来当自己的接班人。 只是后来一直忙于政务,张恒才暂且搁置了这个计划。 现在好不容易忙完了,张辽却告诉他,诸葛亮有可能已经死于乱军之中,这如何能接受。 张恒望着手中的羽扇,正是自己闲暇时亲手编织,本打算送给诸葛亮当见面礼,现在也不知道能不能送出去了。 小亮仔,你可不能有事啊! …… 泰山郡,奉高。 诸葛瑾身着孝服登上城楼,眺望着城外的贼军,略显稚嫩的眉眼间满是忧虑。 奉高被围足足一年多了,攻守双方早已心力交瘁,但贼军却丝毫没有要退去的迹象。 所谓围城战,本就是攻城战的延续。 正是因为拿不下城池,才会围而不攻,真要能打下来,早就入城了。 黄巾贼虽人数众多,但不谙兵法,且军纪散乱,打起仗来纯靠人多平A。 反观奉高城中,由于黄巾军所到之处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导致城中军民万众一心,纵然只有不到一万人,却硬生生坚持了一年多的时间。 黄巾贼见无法破城,索性就在城外驻扎,跟城里耗上了。反正他们也无家可归,在哪儿都是一样,如此还能劫掠周边县城获得补给。 诸葛珪死后,朝廷并没有派官员接任,守城重任自然就落在了长子诸葛瑾的身上。 一年多的时间下来,城池虽然保住了,但粮食却早已耗尽,如今只是勉力维持而已。守城的军民,也从最初的万余人,到现在只剩了不到五千人,且还在以极快的速度减员。 观看良久之后,诸葛瑾扭头向身边将领问道:“派出去求援的人可有音讯?” 自今年开春起,诸葛瑾前前后后共派出过十几路敢死之士,希望能突破城外贼军的包围,向周围郡国求救。 闻言,身边的将领嘴角泛起一阵苦涩,摇了摇头。 “少君,他们至今未有回信,想来都死于贼军之手了。” “唉!” 诸葛瑾忍不住一声长叹,又向身旁的县丞问道:“城中粮食,还够支撑多久?” 县丞拱手道:“最多一月,若是一月之后贼军还不退走,咱们就真的没粮了。” 一月时间…… 贼军围城一年都坚持下来了,又岂会在一月之内退走! 诸葛瑾忍不住仰天叹息,心中满是绝望。 父亲,孩儿死期将至,只叹这满城百姓,却都要死于贼手。 正悲叹间,忽见城外远处扬起一阵烟尘。 诸葛瑾一惊,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就见这股烟尘越来越大,前进的方向却正是奉高城下。 伴随着烟尘越来越近,城楼上众人已经能听到阵阵马蹄声。 “这是……”诸葛瑾目光凝重道。 “少君,这是骑兵,以烟尘的规模来看,应当不少于千人!”一旁的将领斩钉截铁道。 诸葛瑾闻言点了点头,但目光中的疑惑却并未褪去。 就黄巾贼那穷酸样,怎么可能凑出一千名骑兵。 而且……还从未听说过骑兵可以攻城的。 但无论如何,诸葛瑾还是急令士卒严阵以待,准备迎敌。 可很快,他就发现了更不对劲的地方。 这支骑兵行进至城外不远处之时,却忽然遭遇了围城贼军的阻拦,双方竟当场厮杀了起来。 难道这不是贼军的兵马? 就在诸葛瑾疑惑震惊之间,这支骑兵已经对围城的黄巾贼展开了冲锋。 这一下,几乎可以用砍瓜切菜来形容。 黄巾军士卒大多数连一柄武器都拿不出来,以至于用农具作战,又哪里见过这种阵仗。面对训练有素的骑兵方阵,一个冲锋下来就溃不成军,四散奔逃。 双方交战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就已经变成了这支骑兵的收割盛宴。 待到将眼前的黄巾贼军斩杀殆尽之后,这支骑兵却并不恋战,反而再度展开了冲锋,直奔城门下而来。 为首之人,却是一名不满二十岁的小将,手中拿着一柄大到夸张的大刀,只见他纵马狂奔到城下,对城楼上高喊道:“我乃徐州牧刘使君麾下部将,此来正为剿除泰山贼寇,大军就在城外数十里,还请速速打开城门!” 闻言,城楼上的诸葛瑾大喜,甚至忍不住手舞足蹈起来。 居然是援军! 天可怜见,终于有人肯救援奉高了! 可激动过后,诸葛瑾心中又升起了一丝狐疑。 这不会是贼军的诱敌之计,企图骗开城门吧! 见诸葛瑾迟疑,一旁的将领急道:“少君,为何还不下令开城门?” “我担心这是贼军的诡计。” “哎呀,少君你可真敢想啊!”将领有些无语道,“这等战力的骑兵,就算比之幽州铁骑也是不遑多让,岂是贼军所能拥有的。贼军若能凑出这等精锐,早就攻破城池了!” 诸葛瑾这才恍然大悟,急忙下令打开城门,迎外面的骑兵入城。 ------------ 第二百四十六章阳光开朗大男孩 趁着城门大开的空档,那小将迅速率军冲了进去。 好在城外的贼军被杀退之后,剩余的大部队尚未来得聚集,诸葛瑾又迅速命人关闭城门,这一支骑兵总算有惊无险地入了城。 诸葛瑾撩起下袍,一路小跑下了城楼冲到那小将面前。 刚要开口说话时,诸葛瑾的目光却被这一千骑兵的气度给吸引了。 那是一种怎样的眼神啊! 目不斜视,神情沉静,宛若古井无波一般,若不是手中兵刃还在往下滴着鲜血,任谁也看不出这支兵马刚刚经历过一场厮杀。 这才是真正精锐啊! 倘若奉高城中皆是这等雄壮之士,哪还要什么援军来救,自己就能率军杀出去了。 诸葛瑾心中感叹着,这才把目光转向为首的少年将军。 这……好大一柄刀! 此刻那少年将军正擦拭着刀刃上的鲜血,见诸葛瑾走下来,便赶紧下了马,将大刀递给身后的亲兵,向诸葛瑾拱手行礼道:“府君,末将有礼了!” 行完礼之后,那少年将军才发现诸葛瑾竟如此年轻,不禁有些愕然。 这小娃娃是太守?! 诸葛瑾赶忙回礼道:“将军误会了,在下并非太守……只是暂管城中事务而已。” 说着,诸葛瑾将泰山郡的情况说了一遍,那少年将军才恍然大悟。 太守当反贼跑了,郡丞病死了,怪不得会轮到一个小娃娃管事。 “敢问将军是哪位诸侯麾下大将?”诸葛瑾赶紧又问道。 那少年将军答道:“末将乃徐州牧刘使君麾下,奉羽林中郎将张文远之命,突围入城辅助少君守城。” 徐州刺史不是陶谦吗,怎么又冒出个刘使君? 诸葛瑾心中疑惑道,不过也无所谓了,只要愿意救援自己就好。 “敢问张将军此行,带了多少兵马?” “大军一万五千人!”少年将军答道。 听到兵马数量之后,诸葛瑾微微一皱眉头。 “将军,城外贼军足有十余万,张将军只有一万五千人,是否太少了点。” 听到诸葛瑾的担忧,少年将军不禁仰天大笑起来。 “少君勿虑,末将一路率军突围,所遇贼军皆是不堪一击。莫说一万五千人,便是五千人也足以战而胜之! 只是如今周边县城都被贼军所占,张将军一时难以攻破,又担心奉高城的安危,故命末将率领千人先行突围入城。等到大军兵临城下时,还望少君率大军出城,与张将军里应外合,全歼贼军!” 诸葛瑾看了看这支骑兵雄壮的军容,便知这并非虚言,当即一点头道:“好,一切听将军吩咐!额……还未曾请教将军尊姓大名?” 那少年将军咧嘴一笑,露出数颗雪白的牙齿。 “末将徐盛,字文向,琅琊莒县人士!” …… “谁,你刚才说谁?” 张恒向张辽问道,眉宇间闪过一丝惊讶。 “徐盛。”张辽拱手道,“难道长史听说过此人?” 在确定自己没听错之后,张恒脑海中马上浮现出一个阳光开朗大男孩的形象。 手中抱着一把古锭刀,动不动就来一句——犯大吴疆土者,盛必击而破之! 文远,可真有你的。 这么阴间的人物,你从哪找到的? 见张恒一脸抽搐的表情,张辽连忙解释道:“长史有所不知,这徐盛字文向,乃是琅琊郡豪族出身,听闻末将率军讨伐泰山黄巾贼,便率数百名家仆主动投效。末将见其颇为勇武,便任命其为曲军候。此次率军突围入奉高,亦是此人自告奋勇。” 自得知奉高被围的消息后,张恒便急忙传信给张辽,命他快速发动进攻。 可泰山地界道路难行,前面的卞县、梁甫诸县,都得一城一地打过去,谁知道到时候奉高还能不能撑得住。 军师郭嘉便建议,在军中选一勇武之将率军先行突围,以保证奉高的安全。 如此一来,无论成不成,都算咱们努力过了。 初入军队的徐盛当即自告奋勇,请求率军突围,这才有了奉高城中的那一幕。 而等到徐盛率军突入奉高时,张恒也赶至卞县城外,追上了张辽的大部队。 “文远此计,倒是颇为巧妙。”张恒点了点头道。 “长史谬赞了,此乃奉孝先生的计谋。”张辽摆手道。 张恒四处看了看,却并没有发现郭嘉的身影,不禁有些好奇道:“郭奉孝那厮,现在何处?” “一连三日攻城未克,奉孝先生去城外探地形去了。” “走,咱们也去看看。” 张恒一挥手中羽扇,大步走了出去。 泰山郡的整体地形,可谓是山川纵横,处处沟壑,倘若没有熟悉地形的人引路,莫说行军打仗,就算是赶路都有可能迷失其中。 而卞县整体沿武水而建,只有东西两个城门,稍稍平坦一些。 得知张辽率军来攻,城中的黄巾军当即开城迎战,结果毫不意外地被张辽杀了个大败亏输,却是从此躲在城中不肯出来了。 无奈,张辽只得暂停攻城,命人砍伐树木,打造攻城器械。 郭嘉百无聊赖,便每日都出城查看周遭地形,思索着破城之法。 卞县东南五里,一处山坡上,郭嘉正坐在树荫下眺望城中情况,手中还抱着一壶美酒,时不时饮上几口,此时早已喝得面色微红。 一旁的臧霸神情有些无奈,却也不敢劝阻,只好听之任之。 别看着郭奉孝年纪轻轻,且放浪形骸,却是刘使君的心腹之臣,受宠程度仅次于那张子毅。自己如何惹得起…… 郭嘉又喝了几口之后,却感觉有些不尽兴,便笑着邀臧霸对坐共饮。 臧霸连忙摆手道:“这……张将军早有禁令,全军将士不得饮酒,军师您开心就好,末将不敢相陪。” “切,什么禁令,不过多此一举。”郭嘉冷哼一声,满脸不屑道,“大丈夫生于世间,岂可一日无酒!” 这番豪言壮语,说的那就一个理直气壮,听得臧霸目瞪狗呆。 然而就在此时,身后不远处忽然响起一个声音。 “郭奉孝,你干的好事!” 听到这个声音,郭嘉吓得浑身一激灵,酒当场就醒了大半,急忙从地上爬起来,抱着酒壶撒腿就跑。 但还没跑两步,就被孙康拦住。 一扭头,张恒就站在不远处,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苦也!好不容易尽兴一次,却被抓了个正着,这下完蛋了。 张子毅这狗东西,什么时候来的,我怎么不知道! ------------ 第二百四十七章奇袭 眼见无处可逃,郭嘉只好扭过头来,腆着脸对张恒嘿嘿笑了起来。 “长史……子毅兄,你是何时来的,为何不提前通知,小弟好及早出迎……” 面对郭嘉讨好的笑容,张恒却直接伸出了手,冷笑道:“拿来。” 郭嘉闻言,飞快跑了过去,将手中的酒壶递给张恒。 “奉孝啊,军中禁令怎么说的来着……” 张恒把玩着手中的酒壶,似笑非笑道。 “饮酒者,杖一百,聚众饮酒者,斩!” 张辽及时回复道,不出意外引来了郭嘉的怒目而视。 张恒立马将目光看向臧霸,“宣高,你可有饮酒?” “没有!”臧霸连忙摆手道,“方才军师百般相劝,但末将牢记军规,自是不敢犯禁!” 郭嘉:…… 好好好,就我是坏人是吧! “如此说来,那便算不得聚众饮酒了。”张恒冷笑道,“仲台,将郭奉孝这厮带下去,重打一百军棍!” “遵命!” 孙康抱拳应了一声,一把揪住郭嘉的衣领,就要亲自将其带走。 “且慢,且慢!” 郭嘉连忙大声喊道。听到‘重打一百军棍’这六个字的时候,他差点没把魂儿给吓飞了。 张子毅这是要整死我啊! “怎么,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想抵赖不成?” 张恒看着郭嘉,想知道他还能说出何种狡辩之词。 “不抵赖,不抵赖……”郭嘉连忙摆手道,“小弟一时被猪油蒙了心,这才犯下大错,还望子毅兄宽宏大量,饶过小弟这一回吧,大恩大德,感激不尽!” 真要被当众重打一百军棍,死不死的先不说,郭嘉一直努力维持的形象将轰然倒塌,今后还有何颜面再指挥军队。 张恒咧嘴一笑,“我欲饶你,但军法可饶不得你。” 此言一出,孙康再无迟疑,拉着郭嘉就要回营行刑。 “且慢,且慢……我欲将功折罪,将功折罪!”郭嘉再度大喊道。 张恒顿时来了兴致,“怎么个将功折罪法?” “小弟在城外查看数日,冥思苦想,终想出破城之法,愿献于子毅兄,只求免去这一百军棍,如何?” “哦,天天喝酒还能喝出破城之法?你郭奉孝倒也有些能耐。” 张恒挥了挥袖,孙康立刻将郭嘉放了下来。 “嘿嘿,多谢子毅兄夸奖。” 郭嘉这才松了口气,整了整衣冠,对张恒露出了一个谄媚的笑容。 “罢了,你既如此说,那这一百军棍便暂且寄下。只盼你的计策能有些作用,若是拿不下此城,到时可就不是一百军棍能够了事的了。” “这卞县城不过三丈,宽不过半丈,想要破城,简直易如反掌。子毅兄稍坐,看小弟攻城破敌!”郭嘉满口答应道。 张恒点了点头,又看了看壶中的美酒,却还剩下大半。 既然打开了,也就不好浪费,张恒当即派人取来粗瓷大碗,与在场众人分而饮之,只是不许郭嘉再喝。 郭嘉强忍着馋意,等到众人喝完之后,便上前献上自己的计策。 说起来也很简单,不过是声东击西之计而已。 卞县北面靠山,南面环水,唯有东西两面有路,因此黄巾军重点防御的地方就在东面。但经过这几日的观察,郭嘉却发现山中可再开辟一条狭窄道路,纵然不能让战马通行,但于步兵而言已经够用了。 可派大军大举进攻东门,等双方激战正酣之时,却命一支奇兵从北面山上发动进攻,如此便如神兵天降,自然能拿下城池。 众人听完郭嘉的计策后,纷纷点头以为可行。 说干就干,趁着天色尚早,张辽遂命两千人登上北面高山,开辟山中道路。 “诸位,谁愿率军为奇兵?” 张恒挥舞着手中羽扇,向众人问道。 闻言,众人都有些跃跃欲试,最终还是被臧霸抢先。 “长史,末将愿率军从山上突入城中!” “好,臧将军英勇。我拨与你三千精兵,只等山中道路打通,得到号令之后,便立刻率军杀入城中。不必与城中贼军苦战,只求打开城门即可!” “遵命!” 臧霸抱拳应道。 午饭之后,张辽便再次出兵,对着卞县发动了进攻。 “渠帅,敌军又开始攻城了!” 一名黄巾军士卒连滚带爬地冲进县衙,向里面大喊道。 “又来攻城了?” 房中立刻响起一个粗犷的声音,正是黄巾军渠帅徐和。 昔年张角率众起义时,把麾下黄巾军分为三十六部,每部首领称渠帅。随后张角三兄弟先后被剿灭,但渠帅这个称呼却被沿用了下来。 伴随着一阵声响,片刻之后房门被打开,黄巾军统领徐和边穿衣服边从里面走出。 在他身后的房间中,一个浑身赤裸的女人躺在榻上,神情中满是麻木。 黄巾贼占据卞县已有半年,城中百姓的惨状自不必提,略有姿色的女子更是遭了殃,统统抓起来肆意凌辱欺虐。 而这女子,正是县长之女,父亲被杀之后,她和母亲也难逃厄运,都被徐和霸占成了玩物。 “敌军此次进攻有多少兵马?”徐和有些不耐烦地问道。 前天才退去,今日又来进攻,汉军难道不知疲惫为何物吗! 那士卒连忙答道:“城下到处都是,小人哪儿数得过来,怕是有数千人之多。” “数千人?”徐和震惊道,“走,快去看看!” 尽管手下有足足两万大军,但徐和本人非常有自知之明,真要出城野战,他绝不是这数千正规汉军的对手。 城外,张辽跨坐在高头大马上,亲自持刀督战。 为了郭嘉的计策能够成功,他必须营造出一种全力攻城的假象,如此才能使城中的黄巾军疲于应对,却正好给臧霸以可乘之机。 “传我将令,攻城队伍只许前进,不许后退,敢有怯战者,立斩不赦!” 张辽大吼一声,手中长剑狠狠挥下。 与此同时,不远处的山上,郭嘉率领的工兵队经过半日的苦干,终于开通了一条道路。 “呼……大功告成!” 望着这条狭长的山路,郭嘉高兴得跟个一百多斤的孩子似的,丝毫不在意自己身上早已破烂褴褛的衣衫。 “臧将军,稍时就拜托了,一定要从里面打开城门!” 我的脸面和屁股,可都在你手上了。 臧霸郑重抱拳应道:“军师放心,末将定当不辱使命!” ------------ 第二百四十八章内外夹击 两天的时间,自然难打造出什么攻城利器。 但相比于两日前试探性的进攻,张辽这次的攻势却凌厉了许多,数千名先登军前赴后继往城楼上冲,大有用身体填平城墙的势头。 城楼上的徐和见此大为震撼,急令麾下士卒加紧防守,万一被敌军冲上城楼,那乐子可就大了。 但黄巾贼历来是无组织无纪律的典范,战力低下姑且不谈,占领泰山郡这一年多时间,也只是烧杀抢掠,肆意破坏,并无丝毫建设之举。 这就导致这批黄巾军和去年初入泰山时,没有任何区别,甚至没有利用资源对自己进行武装升级。 如今遭遇刘备麾下的正规军,哪怕是占据绝对优势的守城战,也打得极为艰难,甚至很多士卒畏战不前,根本不敢面对张辽派出的先登军。 “顶住,敌军没有攻城器械,杀不上来的,给我顶住!” 徐和满脸凶戾地大吼道,在城楼上四处巡视督战,凡见到有敢后退者,当即拔刀斩之,强行以杀伐稳定住了局面。 城下,张辽望着远处的战况,眼角露出一丝不屑。 “抵抗倒是挺激烈,只可惜打得毫无章法,纵然无奉孝先生的计策,十日之内也能破城。” 轻声自语一声后,张辽忽然一挥袖,下令鸣金收兵。 正当城楼上的黄巾军不明所以时,城下的进攻号角再次响起,数千名养精蓄锐已久的刘备军再度杀了上来,开始了新一轮的激战。 之后更是每隔半个时辰,张辽便会换一批士卒出战,从下午一直攻至傍晚,连续三四个时辰,耗得城楼上的黄巾军疲惫不堪。 到最后就连黄巾军首领徐和都撑不住了,呼喊得口干舌燥,一屁股坐在城楼上,大口喘着粗气。 “这汉军……怎的如此难缠……” 旁边副将亦是筋疲力尽,“渠帅,敌军轮番上阵,再如此战下去,弟兄们肯定撑不住!” “那你有何良策?”徐和问道。 “敌军分批进攻,咱们也分批防守就是,反正城墙尚且完好无损,敌军一时半会儿也攻不进来,何必让兄弟们都在这耗着。” “好,就按你说的办!” 徐和当即下令,从城头撤下一半士卒。 如此一来,城楼上的压力剧增,但被撤下去的士卒却得到了喘息的机会。 只是……人在极度的疲惫状态下,却难免出现越休息越累的现象。 天,渐渐黑了。 城外的山坡上,张恒负手而立,静静观望着城头的战事。 眼看时机差不多了,侍立一旁的王朗走上来拱手道:“长史,至多再有一刻钟的时间,天就该完全黑下来了。下官以为,进攻时机已到。” 张恒点了点头,对王朗的判断给予了肯定。 “伯台,给臧将军传令,让他开始突袭!” “遵命!” 孙康抱拳应了一声,随后便命人点起了几个火把。 另一边的山头上,臧霸的目光一直盯着张恒所在的位置,眼见微弱的火光传来,臧霸不禁眼前一亮,脸上神情满是兴奋。 “军师,长史下令进攻了!” 郭嘉大笑道:“那还等什么,杀进城去,抢夺首功!” “遵命!” 臧霸也跟着笑了起来,随后却神情一肃,猛地拔出腰间佩剑高举在手,大喝一声道: “全军听令,沿山路突入城中,杀向东门。长史有令,杀贼一人者,赏万钱。率先打开城门者,赏十万钱,连升五爵!” 闻言,蓄势已久的士卒全都受到鼓舞,嗷嗷叫大喊着杀贼立功。 这里的连升五爵,并非是指职位,而是官爵。 汉承秦制,连军功系统也极为相似,都是二十军功爵。每升一爵,便可得到相应的待遇和土地,士卒的激动也就显而易见了。 眼见军心可用,臧霸毫不犹豫下达了进攻的命令。 三千精锐沿着狭长的山道缓缓前进着,行了有一刻钟的功夫,终于抵达了卞县城北的山上。 卞县本身依山傍水而建,如此建造起来省时省力,城防又坚固无比。 可如今,却成了最佳的进攻路线。 沿着郭嘉之前选定好的方向,数十条绳索荡下,先登部队沿着岩壁缓缓下落,不多时便触到了地面,却丝毫不敢迟疑,当即拔刀四处巡视。 可城北靠山,一到阴雨季节岩壁便极有可能剥落,导致四周根本没有多少房屋,再加上城头激战正酣,更是没有黄巾军士卒巡防。 约莫两三刻钟的功夫,三千精锐全都落地,在臧霸的带领下直扑东门而去。 那些从城头撤下来的黄巾军士卒,本以为终于能有片刻喘息的机会,但屁股还没坐热,却忽然听到后方传来一阵剧烈的脚步声,继而便是一阵山呼海啸般的喊杀声。 什么情况,城中也有敌军? 一众黄巾军士卒大惊失色的同时,却又一脸懵逼。 任他们想破脑袋也不明白,城里为什么会出现敌军,难道是飞进来的不成? 可惜臧霸却不会给他们思索的机会,直接一马当先冲了上来,手中大刀挥舞得极其凶猛,顷刻之间就砍翻了数名黄巾军士卒。 臧霸虽是智将,但本身武艺并不弱,就算没有战马,收拾这些黄巾军也足够了。 “渠帅,不好了,汉军从城内杀过来了!” 一个士卒飞奔上城楼,对着徐和大吼道。 “放屁,城门还没被攻破,汉军怎么可能出现在城里,插上翅膀飞进去的不成!” 徐和的第一反应就是不信,还以为是此人故意扰乱军心,满含杀意的怒吼道。 “是真的,汉军真的从城里杀过来了,渠帅要是不信,下楼看看就知道了!”那士卒连忙辩解道,生怕被徐和给一刀给砍了。 “放屁……” 徐和还是不信,但驳斥的话刚出口,脸色却猛地一变。 因为,他也听到了来自城中的厮杀声。 这怎么可能! 汉军怎么可能出现在城中? 一时间,徐和心中涌现一股慌乱。 “渠帅,现在怎么办?”副将连忙问道。 “还能怎么办,当然是杀光城中的汉军了!” 徐和就算再蠢,也知道城中汉军的目的是打开城门。真要让他们得逞,等待自己的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你给我在先顶住!” 徐和对副将命令道,赶忙转身带着亲兵冲下城楼,围杀城中的臧霸等人去了。 ------------ 第二百四十九章卞县城破 城外山上。 只见郭嘉一路小跑过来,纵然累得气喘吁吁,却仍不能掩饰住他脸上的喜色。 “臧宣高杀进城去了?”张恒笑问道。 郭嘉咧嘴笑道:“那是,某虽不才,但选的地方绝不会错,臧将军率军长驱直入,途中竟毫无阻拦!” “干得不错。” 张恒颔首,不咸不淡地夸了一句,也不知是在夸郭嘉还是在夸臧霸。 这就完了? 郭嘉显然对张恒的反应很不满意,同时心中也生出了巨大的落差。 自己东奔西跑,累死累活,张子毅这狗东西却在此安然自若…… 有权有势就是好啊! 郭嘉心中暗暗发誓:总有一日,我郭奉孝也要体会这般风轻云淡,却又挥斥方遒的快意! 一旁的王朗赶紧快步走向前,亲手点起火把,通知正在攻城的张辽。 城外,张辽本就在等候张恒的信号,如今见山上亮起火光,顿时明白城中得手了,当即精神一振,下令先登军退回来,然后派出了自己的本部精锐,对城墙展开最终的进攻! 至此,这场攻城战彻底进入高潮。 与此同时,城中的战斗也到了白热化的程度。 臧霸麾下的正规军虽然精锐,却终究只有三千人而已。反观城中的黄巾军,足有近万人之巨,在腹背受敌的生死危机之下,居然也爆发出了颇为可观的战斗力。 “杀上去,将这些汉军斩杀殆尽!” 徐和红着眼睛挥剑大吼道,面目早已因为愤怒而扭曲。 他不知道这支汉军从何而来,但他看得清楚,这支汉军人数并不算多,只要能将其歼灭,自己就能继续据城而守,活活耗死城外的汉军。 只可惜,他的算盘注定是要落空的。 或者说从臧霸率军突入城中的那一刻起,这场战争就已经分出了胜负。 唯一的区别,不过是先从外面破城还是先从里面破城罢了。 “死到临头,还敢负隅顽抗,真是不知所谓!” 臧霸冷哼一声,眼中布满森然的杀意。 这些黄巾贼的战力奇差无比,若放在外面,数量就算再翻一倍,他臧霸也能战而胜之。只是如今在这狭窄的街道中进行巷战,一时竟难以杀穿敌军阵列,让臧霸心中十分窝火。 这可是自己的首战,且有张子毅亲自督战。拖的时间越长,自己在他心中的评价就越是不堪,今后还如何争取建功立业的机会。 一念及此,臧霸一声怒吼,手中大刀挥舞得更是迅猛,已然使出了十二万分的气力,誓要将街道中的黄巾军杀穿! 见臧霸如此勇猛,麾下将士也受到鼓舞,围在臧霸身边结成进攻阵列,犹如箭矢一般快速向城门口突进。 徐和明白臧霸的目的,也多次派出麾下精锐进行阻击,但实力的差距导致数次阻击全都失败,只能眼睁睁看着臧霸一点点冲向城门。 这么下去,城门非破不可! 徐和心中大急,却终究毫无办法。 一百步,五十步,三十步,十步…… 臧霸终于率军杀到了城门前。 此刻,他身上甲胄早已被鲜血浸透,头盔也在方才的厮杀中不知所踪,披头散发犹如修罗恶鬼一般,手中大刀甚至都砍出了几个豁口。 “快,开城门,迎张将军入城!” 伴随着臧霸一声令下,士卒合力将堵住城门的障碍物快速搬开。 伴随着‘吱吱吱’的声音,卞县的城门终于缓缓打开。 一直在城外死战的大军顿时大喜,疯狂涌入城中。 “将军快看,城门开了!” 远处,张辽身旁的亲兵倒是眼尖,连忙对张辽叫道。 其实根本不用他提醒,张辽的洞察力是何等敏锐,早在第一时间就发现了,不由长长地松了口气,原本紧绷的脸色露出一丝笑容。 没了城墙的阻隔抵挡,城中的黄巾军就是小菜一碟,怎么揉捏都没问题。 “你去将城破的消息通知长史,其余人随我杀进去!” 张辽大笑一声,一马当先冲了出去,准备对城中的敌军展开收割。 城内,徐和眼看大势已去,真个人都变得失魂落魄,心生绝望。 完了,全完了,汉军一旦杀进来,自己将再无活路! “渠帅,快走吧!” 身旁一个亲兵大声喊道。 一语惊醒梦中人,徐和顿时反应了过来。 对啊,西门还在自己手中! “快,牵我战马来!” 眼下想夺回城池是不可能了,但逃跑应该不成问题。 此去往西三十里多里就是梁甫县,那里驻屯着五六万黄巾军,首领正是青州黄巾大统领管亥的弟弟管承。 性命攸关的时刻,也容不得徐和动作缓慢,麾下亲兵牵来几匹坐骑之后,他竟直接跨上战马转头就跑,也不管剩下人的死活。 纵然是乱军之中,臧霸还是一眼就看出了徐和逃跑的身影,想要追杀,却奈何没有战马,只得赶紧冲过去将消息禀报给张辽。 “张将军,贼首跑了!” 张辽闻言,赶紧拨一千骑兵给臧霸,让他率军追杀徐和。 “臧将军速速去追,万不可跑了贼首!” “遵命!” 臧霸飞奔上马,率军向西门追杀而去。 但这么会儿功夫,徐和早已跑得无影无踪,也不知能不能追上。 城中,黄巾军群龙无首,抵抗了一阵之后,便纷纷放下武器举手投降。 城破之后仅仅半个时辰,战事便彻底宣告结束。 此时,张恒一行人也从山上下来,纵马赶到了城门口。 张辽赶忙冲上来禀报道:“长史,卞县已破,城中已然肃清,贼军大多投降,战损尚未来得及清点。只是跑了贼首徐和,臧将军正在率军追赶!” 闻言,张恒点了点头。 “文远辛苦了,但现在还不是松懈的时候。留五千人马看管战俘,清点战损即可,你现在立刻率大军沿西门出发,进攻梁甫!” 此言一出,包括张辽在内的一众人都皱起了眉头。 这才刚拿下一座城池,你倒是休息一下啊! 就算不需要休息,城中的乱局总得梳理吧,此时把主力调走去进攻梁甫,万一城中又出乱子,可就落得个腹背受敌的下场了。 ------------ 第二百五十章奉孝,欲建功立业乎?(加更) 第二百五十章奔袭 穷寇勿追的道理,就算是张飞都懂,更何况以机变著称的张恒,所以当他下达命令的时候,众人都不禁一阵愣神。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此番却是长史失策了。 张辽心中叹息一声,刚要开口劝阻之时,却见王朗率先走了出来。 “长史,如今方才拿下卞县,城中降卒尚未收编,将士们鏖战一日,也未得到歇息。下官以为,还是先稍作休整,之后再进攻梁甫为好。 至于那逃跑的贼首徐和,有臧将军率军追杀,必能手到擒来,长史不必担忧。” 张恒闻言摇头一笑,“谁说我担忧那贼首徐和了,但此时的确是进攻梁甫的最佳时机,故此不想白白浪费。” “长史此言,下官不甚明白。” 王朗见张恒不像是开玩笑,满脸不解道。 这时,一直没说话的郭嘉开口了。 “王治中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虽说咱们刚刚拿下卞县,控制了大部分贼军,但总有些贼军与那贼首徐和一起逃窜出城。这些贼军无处可去,便只能去投奔梁甫。 如此,卞县陷落的消息也一并传了过去,必然惹得贼军军心动荡。趁此时杀过去,也许能有奇效,不知长史可是这个意思?” “知我者,奉孝也!” 张恒冷笑一声,“卞县已定,城中贼军已然掀不起多大风浪。兵贵神速,此时正是进攻梁甫的大好时机!” “只是……”郭嘉微微皱眉道,“梁甫作为大县,地处泰山郡难得的平原之上,四周并无险要,想要破城并不容易,若是一击未能得手,反倒有伤我军锐气,难道长史已有破城之法?” 张恒点了点头,“倒是有些想法,只是不知是否有效,先打再说。文远,率军进发!” “遵命!” 眼见张恒执意要奔袭梁甫,且给出的理由也极为充分,张辽再无顾虑,抱拳应了一声之后,便开始组织军队。 张恒却扭头看向了王朗和郭嘉,“此去梁甫,胜负尚未可知,我需得临阵督战,但卞县也不能乱,不然咱们将无家可归。你二人谁愿在此留守?” 郭嘉赶紧摆手道:“长史,在下只为军谋,不擅政务,还是请王治中留守卞县吧。” 见此,王朗便点了点头,拱手道:“长史,下官愿留守卞县,收拢降卒,安抚百姓,绝不使后院起火!” “有景兴此言,我便放心了。” 张恒点了点头,又向王朗交代了一些细节。 此时,张辽也已经调拨了一万大军,眼看张恒那边也准备完毕,便下令全军开拔。 卞县距梁甫不过三十余里,纵然是夜里,全速进军之下,两个时辰也能抵达。 大军出城行进了一个多时辰之后,却遇到了正在返程的臧霸。 “臧将军,可有斩杀贼首?”张辽连忙开口问道。 臧霸脸上露出一抹苦笑,“说来惭愧,纵然末将一路全速追赶,却还是让贼首给逃进了梁甫城中。末将兵少,不敢贸然进攻,特此回来复命。” 闻言,张恒笑着摇了摇头。 徐和那厮,打仗的能耐不怎么滴,逃跑的功夫却着实不弱。 “臧将军辛苦了,今日一战,将军率先入城,身先士卒,奋勇必杀,堪为全军之楷模。等到此战得胜,我必上报玄德公,为将军请功!” 臧霸连忙摆手道:“全赖长史指挥有方,末将不敢居功!” 这番谦逊的态度让张恒很是满意,遂笑道:“厮杀近一日,不知将军可还能再战?” “能战!” 臧霸立即肃声答道,却很快发现了不对劲。 还战,难道长史要趁夜进攻梁甫不成! 不得不说,还真让他猜对了。 “既然能战,那我便命将军为先锋,率军进攻梁甫,如何?” “遵命!” 臧霸心中疑惑不解,却不敢质疑张恒的决定,当即抱拳道。 大军再度进发,半个时辰后便进抵梁甫城外不远处。 “现在什么时候了?”张恒向左右问道。 “回长史,如今已过子时!”一名亲兵答道。 破卞县时,天才刚刚擦黑,入城后耽搁了一会,又连夜行军,如今已经到了后半夜。 张恒点了点头,随即下令道:“传令,全军原地休整半个时辰,之后进攻城门!” “遵命!” 众人齐声应道。 攻城的具体事务,还是交给张辽指挥。 张恒却趁机把郭嘉拽到一旁,神秘兮兮地笑道:“奉孝,欲建功立业乎?” 见到这个似曾相识的笑容,郭嘉下意识打了个冷颤,连忙摆了摆手。 “不想,一点都不想!” “不,你想。” “子毅兄,小弟不想。”郭嘉哭丧着脸道。 “我说你想,你就想!”张恒不容置疑道。 “好吧,我想。” “这才对嘛。”张恒笑道,“奉孝,你带两千人去周边山林中砍伐树木,越多越好。” 郭嘉一脸懵逼,“砍伐树木作甚?” “叫你去你就去,哪来这么多闲话,我今日不仅要让你建功立业,更是要传授你一套迅速破城之法!” “砍伐树木便能破城?” 郭嘉压根不信,用一种我读书少,你别骗我的眼神回怼过去。 奈何在张恒的淫威之下,郭嘉只能乖乖照做,同时心中也冒出了一丝好奇。 张子毅那狗东西,虽说卑鄙无耻了些,却从夸大其词,难道这世间真有我不知道的破城之法? 不,不可能,历朝历代的兵书我都看过,从未有一卷记载过用树木能破城的。 届时不能成功,我定要好好嘲笑这厮! 半个时辰很快过去,张辽当即下达了攻城的命令。 身为先锋,臧霸亲自纵马冲到阵前督战。 而此时,城中的黄巾军却才反应过来。 其实早在徐和败退入城之后,便认为汉军可能趁机进攻,劝梁甫守将加紧城防戒备,却遭断然拒绝。 此时管承还在率军围困奉高,只留从弟管丰守城。 管丰认为汉军才刚攻破卞县,就算要进攻梁甫,也是数日之后的事情。再加上他本就看不起徐和这个败军之将,便没有放在心上。 如今突然遭遇攻城,守城的黄巾军难免手忙脚乱。 但梁甫毕竟是大县,城墙比卞县坚固了许多,一时之间也不可能拿下。 城上守军急忙赶往府衙,将战况汇报给管丰。 管丰却大怒不信,大声斥骂士卒道:“休要胡说八道,这才不到三个时辰的功夫,城下怎么可能出现汉军!” 一旁的徐和却是冷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幸灾乐祸。 让你不听我的,现在傻眼了吧。 当初我还以为城中不可能出现汉军呢。 「嗯,这么好的章节数,不加更一章可惜了。o(〃^▽^〃)o 请各位读者大佬踊跃发言,多多讨论。当然,能来点票票就更好了。 PS:有读者大佬抱怨节奏太慢,但这是本传统历史文,没有系统,也没有脑洞,想写的好看,就得在背景上多交代烘托一番,不然没那个味道,不喜欢的读者,只能说声抱歉了,没能达到要求,见谅。 最后,老于祝各位250……额不,祝各位读者大佬250章快乐!」 ------------ 第二百五十一章整点花活 当管丰和徐和赶到城楼上的时候,汉军的攻势已然愈发猛烈。 虽说没有大型攻城器械,但张辽还是命人做了一些简易的云梯。梁甫城墙高不过三丈左右,依照后世的度量尺寸,也就七米多点,借助云梯完全能够爬上去。 当然,城门处张辽也没忘了重点照顾,由臧霸的亲兵扛着冲城锤猛烈撞击。 “汉军怎的这般凶猛!” 管丰失声叫道,眼中写满了不可置信。 去年他率军入寇泰山时,虽说也遭到了抵抗,但从未见过如此雄壮的汉军,不然奉高诸县也不会轻易拿下。 “别发愣了,赶紧调用弓弩手吧,再迟汉军就要扑上来了!”徐和看得心中大急,连忙提醒道。 管丰这才如梦初醒,此时也顾不上鄙视徐和了,当下重重一点头,将城下的弓弩手调了过来。 大炮一响,黄金万两! 在这时代,弓箭也差不多这个意思,都是烧钱的机器。 弓弩的打造倒是小事,关键是那一批批射出去的箭矢,可都是一次性的消耗品,又需要用金属做箭头,昂贵自不必多言。 也正因如此,管丰麾下的弓弩手只有千人而已,平日里根本舍不得使用。 但眼下情况危急,倒也顾不上这些了,尽数被管丰调了上来。 数百名弓弩手冲上城楼垛口,随着管丰一声令下,箭雨倾泻而下,首要目标便是那些顺着云梯往上攀爬的汉军士卒。 纵然是张辽麾下的精锐,也不可能人人有甲胄护身,一轮箭雨过后,也出现了不少伤亡,攻势一时间迟缓了下来。 战场后方,郭嘉望着这一幕,不由地摇了摇头。 城中的黄巾军已经反应过来了,突袭优势不复存在,再这么进攻下去,只怕也难有结果。 想着,郭嘉又看了一眼旁边堆积如山的树木,对张恒揶揄道:“长史,该您出手了。” 我倒要看看,你怎么用这些木材攻城。 张恒却摇头笑道:“奉孝勿急,还需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土。” 张恒指了指一旁的口袋道。 在郭嘉带人伐树的时候,张恒已经弄来了许多的口袋。 “长史欲起土山以临城内?”郭嘉问道。 “不错。” 张恒点了点了点头。 这是一种传统攻城战法,由于这时代的城墙普遍不高,只要士卒每人抗一袋泥土扔在城下,很快就能在城下堆砌一个土丘,甚至能达到与城墙齐平的程度。 如此,攻城战就变成了阵地战,对攻城方大大有利。 但这么做的风险也很高,因为城楼上的守军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你堆砌土山,势必要派人破坏,最不济也会以乱箭射之。 “既然要起土山,又何必浪费时间砍伐树木?”郭嘉气呼呼地问道。 可怜自己这个大军军师,都变成工兵队长了。 “我自有我的用处,奉孝只管去办,稍时便让你看一场好戏。”张恒笑道。 官大一级压死人,面对张恒的命令,郭嘉不得不从,只能又带人挖土去了。 张恒继续观察着场中局势,最终得出了和郭嘉一样的结论。 这么攻下去,能不能破城不好说,伤亡肯定小不了。 算了,还是先上点花活儿吧。 张恒立刻调来千名步卒,命他们将刚才郭嘉砍下来的树木带去城下。 如此反常的举动,显然也引起了城楼上黄巾军的注意。 “渠帅快看!” 一名黄巾军士卒,指着城下抱着木柴往前冲的汉军惊讶道。 “这些汉军扛着木头作甚?”管丰大惑不解道。 徐和却马上反应了过来,大叫道:“不好,汉军是想焚烧城门。管将军,快命弓弩手射杀这些人!” 城门的材质一般都极其耐燃,且外面包裹了一层铁皮,但内核终究是木头的,真要放火烧个半宿,什么城门也扛不住。 “好!” 管丰重重一点头,却是顾不上正在攀爬云梯的汉军了,急命弓弩手射向那些怀抱木头的士卒。 但说来奇怪,这些士卒并没有一股脑涌向城门,反而散得很开,分布在城墙四周,并且扔下木头就往回跑。 如是再三之后,城楼下已经堆积了数量可观的木头,看得城楼上的黄巾贼面面相觑,皆不明所以。 “汉军这是想干什么?”管丰满脸不解道。 要说敌军想纵火焚烧城门吧,但他们偏偏把木头堆积在了城墙根下。 “汉军难道是想放火焚烧城墙?”徐和皱眉道。 此话一出,管丰脸上立刻露出了一丝冷笑。 “这城墙乃夯土所制,水泡火焚皆无济于事,汉军又岂会这般愚蠢?” 徐和只得苦笑,他也认为这个可能性不大。 可偏偏就在此时,已经有汉军士卒开始在城墙下点火。随着火势越来越大,周围散落的木头也被点燃。 霎时间,一道与城墙一般长的火墙拔地而起。 与此同时,张辽却鸣金收兵,命攻城的士卒都退了回去。 干枯的薪柴在夜风的助攻下,开始爆燃起来,数丈火舌宛若一条翻滚腾挪的火龙一般,就连城楼上的黄巾军都被炙烤得无法忍受,纷纷后退开来。 伴随着火焰的铺开,交战的双方也不得不偃旗息鼓,纷纷退了下来。 原本人满为患的城楼下,此刻竟成为了禁地,只余熊熊大火还在拼命燃烧着。 “渠帅,现在怎么办?” 眼见火舌一直往上窜,一名亲兵急切地大声喊道。 “慌什么!”管丰却冷笑道,“别看这火烧得凶,却丝毫伤不到咱们,暂时后退避让就是。如今大火熊熊,咱们无法守城,汉军也无法攻城。” 旁边徐和也不禁点了点头,他到现在也没想明白,汉军为何要做这等无用功。 战场的另一端,张辽也苦笑道:“长史,这火势虽大,却不可能烧开城墙。等火一灭,贼军还是能据城而守。” “文远勿急,且烧一会再说。” 张恒笑了笑,不以为意道,同时还不忘命士卒继续添柴加火。 张辽看着做无用功的张恒,不禁苦笑摇头,却也不好再劝了。 ------------ 第二百五十二章起土山,破梁甫 对于张恒的火攻,管丰心中是极为不屑的。 这火势看似凶猛,可等大火过后,城墙完好无损,你不还是要攻城吗。 而我,还是能继续坚守,等于双方又回到了原点。 既然如此,那岂不是白费力气。 心中如此想着,管丰冷眼旁观着火势的继续壮大,只等木柴燃尽之后,便第一时间率军重返城头,丝毫不给城外汉军可乘之机。 但……这火烧的时间太长了点吧。 一个时辰过后。 一直观望火势的管丰只觉眼睛酸胀难忍,却仍没等到火势变小。 “这火烧了有多久了?” 心中满是不耐,管丰扭头向身旁的亲兵问道。 “渠帅,这火大概得有……一个时辰了吧。”亲兵有些不确定地答道。 “一个时辰?汉军到底准备了多少木柴!” 管丰怒声道,却带了一丝无奈。 他这边眼巴巴地等着火势熄灭,但城外张恒却有了其他的动作。 大火刚烧起不久之后,郭嘉就率军赶回来了,身后士卒每人肩头都背着一个口袋,里面毫无疑问装满了泥土。 望见城头燃起了熊熊大火,郭嘉先是怪叫一声,随后却是满心愤怒。 我辛辛苦苦砍来的木材,居然被张子毅烧着玩了? “张子毅,你放火烧城墙作甚,便是烧到明天,也不可能烧塌城墙!” “我自然知道烧不塌城墙。” “那你还烧!”郭嘉更愤怒了。 “奉孝勿急,用这场大火当掩护也是极好的。”张恒一指远处的城墙,笑道,“现在,你可以带着士卒将泥土倾倒在城墙脚下了。” 闻言,郭嘉眨了眨眼睛,用一种看白痴的目光看着张恒。 “城下大火熊熊燃烧,你这时候让我去堆土山,是想将我活活烧死不成!” 张恒耸了耸肩笑道:“谁说一定要堆到城墙下,堆在大火外侧即可。” 郭嘉没好气道:“这火势足有两三丈宽,即便现在能堆起土山,等到大火熄灭后,这中间的缝隙又该如何填补,难不成让将士们飞过去!” 张恒一指旁边没用完的木头,“这不是还有木材嘛。” 闻言,郭嘉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张子毅说得不错,等到土山起来之后,距离城墙那点距离,用这些凌乱的树枝,顷刻间便能填满。 如此一来,就等于凭空搭建了一个与城墙齐平的平台。 只要冲入城楼上,以黄巾贼这般羸弱的战力,不出一个时辰就能破城! 张子毅这厮,果然还是有点小聪明的。 郭嘉忍不住抚掌大笑,对张恒的态度也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奉孝,我这攻城之法如何?”张恒笑道。 闻言,郭嘉的脸色瞬间又冷了下来。 “在下本以为长史能想到什么绝妙攻城之法,谁知道还是老一套。” 平心而论,张恒的这套办法非常老套,就是用大火做掩护,来达成自己堆砌土山的目的。 本质上,无非是欺负城中黄巾军打仗毫无章法而已。 换而言之,以城中黄巾贼的战力,就算没有大火掩护,土山也能堆成,只是多些伤亡罢了。 “办法不看老不老,管用就行。”张恒耸了耸肩笑道。 若换做久经军旅的守将,自己绝不可能这般轻易得手。 不过虐菜局嘛,随便整整得了。 “也就是黄巾贼无谋,若换做我来守城,哼……” 对于张恒的方法,郭嘉嗤之以鼻,表示非常不屑的时候,手下却没闲着,急忙命士卒将肩上的泥土倾倒在大火外侧。 没了燃料之后,火势渐渐弱了下去,不过被炙烤已久的城墙却不可能这么快降温,就连空气中都弥漫着燥热难忍的焦味,城中的黄巾军自然不敢这么快回到城头。 好不容易等到温度降下来,管丰再度率军登上城头时,却发现城外多了一个崭新的土丘,高度刚好与城墙齐平,只是和城墙之间有个两三丈的空档,正是刚才大火燃烧的地段。 这一下,就算管丰再蠢也明白了张恒的意图,不禁脸色大变。 “不好,汉军这是要用土山连接城墙!快,弓弩手,快射!” 可惜此时已经为时已晚。 “放箭!” 管丰等人刚刚露头,城下臧霸猛地一挥手。 蓄势已久的弓弩手万箭齐发,霎时间箭如飞蝗,无穷无尽的箭雨自下而上,倒灌入城中,射得管丰等人不敢再露头,更谈不上反击了。 而城外的刘备军,则是趁机将剩下的木头填入空档之中。 不到一刻钟的功夫,土山与城墙的间隙被彻底填平。 至此,一座连接城墙的阶梯彻底建成。 接下来,就是破城的时刻! 铿! 张辽猛地拔出腰间佩剑,大喝道:“进攻!” 蓄势已久的精锐闻令而动,疯狂往土山上涌去。 与之前进攻卞县一般,在最关键的时候,张辽再次派出了自己麾下最为精锐的部队,企图一举破城! 作为先锋,臧霸再次身先士卒,一马当先冲上土山,跑到一半之后脚下猛地一用力,整个人一跃而起,等在落地的时候,已经稳稳落在城楼边缘。 “挡我者死!” 臧霸大吼一声,手中大刀一记横扫,瞬间将身前数名黄巾军士卒砍成两半。 周遭的黄巾军士卒见臧霸如此勇猛,皆面露惧色,一时间竟畏惧不前。 趁着这个空档,早有数名精锐跨过土山,登上城楼与臧霸并肩作战。 城下,张恒望见这一幕后,不禁微微颔首一笑。 缝隙一旦被打开,便再也合不拢了。 梁甫县,算是彻底被拿下了。 “顶住,顶住,后退者斩!” 管丰疯狂大吼着,但越是吼叫,他的内心就越是绝望。 眼看城楼上的敌军越来越多,他感受到一股发自内心的无力。 此刻的他,终于明白徐和为什么守不住卞县了。 自臧霸率先登上城头之后,汉军就越来越多,而自己麾下的士卒,却被杀得节节败退,有些甚至直接扔下兵器转身就逃。 绝望之余,管丰发自内心生出了一个疑问。 汉军战斗力为什么这么强! 自起兵以来,哪怕是去年攻入泰山郡的时候,他所率领的部队,也没有战胜过同等数量的汉军。 凭什么,这不公平! 这个问题的答案其实很简单,但管丰却永远不可能知道了。 因为,臧霸已经盯上了他。 卞县城破之时,被徐和给跑了,这次可不能再放跑此人了! ------------ 第二百五十三章谁给我活路? 臧霸怒吼一声,手中大刀如绞肉机一般横扫而出。 所过之处,无人敢挫其锋芒,不多时便杀到了管丰身前不远处。 “渠帅,快走吧!” 亲兵眼见情势危急,赶忙对管丰劝道。 “走?” 管丰惨然一笑,摇了摇头。 “我不走!” 亲兵闻言大急道:“汉军已杀上城楼,咱们不是对手。渠帅,还是先撤吧,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管丰却还是摇头,目光满是坚定。 “兄长临走前将此城交给了我,若是此城陷落,兄长便将无家可归,我宁死也不弃城而逃!” “可是……” “没有可是,城在人在,城破人亡!” 见管丰如此坚决,那名亲兵忽然一咬牙道:“好,渠帅既不愿走,小人便随将军一同杀退汉军。” 闻言,管丰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那亲兵却自嘲一笑,“小人这条命本就是渠帅救的,今日若不幸战死,全当还给渠帅了。” “好!”管丰重重一点头,“去传我将令,全军奋勇厮杀,今日若能杀退汉军,全军将士皆赏粮食百斤!” 管丰出身贫家,只因活不下去才扯旗造反,加入了黄巾军。平日里待手下人不错,此时危机关头,倒也真有不少愿意豁出性命的士卒相随。 从亲兵手中接过长枪,管丰竟主动对臧霸发起了冲锋。 臧霸盯上了他,他又何尝不是如此。 只要斩杀了臧霸,说不准还有机会夺回城池。 想法固然美好,但可惜结局却不太好。 纵然管丰已经抱了死志,但实力的差距却是无法弥补。 两人交手不到二十回合,臧霸瞅准了管丰的一个破绽,猛地一刀挥出,劈飞了管丰手中长枪。 不好! 管丰大骇,就想扭头捡回兵器。 但下一刻,他的表情彻底凝固在了脸上。 因为臧霸早就反手一刀,将他拦腰砍成两段。 一击得手,臧霸脸上露出快意的笑容。 “乱臣贼子,死有余辜!” 管丰半个时辰躺在地上,此时尚未气绝,听到这句话后,眼中满是疑惑和愤怒。 你说我是乱臣贼子? 不错,我是乱臣贼子! 但贪官污吏欺压我之时,为何没人替我主持公道? 蛮夷寇边杀我妻儿之时,怎么没见你们这些汉军出来保护我? 天下大旱颗粒无收之时,朝廷的赈济又在何处? 不当这乱臣贼子…… 谁给我活路! 只可惜这些话管丰是没力气说出来了,意识逐渐模糊之时,嘴角却露出了一丝解脱的微笑。 死了也好,终于不用再面对这人不人,鬼不鬼的世道了…… 臧霸跨步向前,抬手一刀砍下管丰的脑袋,举在手中大声呼喊道:“贼首已然伏诛,降者免死!” 身后一众亲兵也跟着喊了起来。 “降者免死!” “降者免死!” …… 之后的事情就顺理成章了,黄巾军群龙无首,又抵抗了片刻后,只得放下武器,举手投降。 梁甫既定,张恒纵马入城,听着张辽汇报战果,目光所及之处,却正好看到臧霸手中还在滴血的首级,以及那嘴角一抹诡异的笑容。 臧霸赶紧走了上来,双手将管丰的首级奉上。 “长史,此乃贼首,已被末将斩杀!” “臧将军英勇,堪为此战首功!”张恒郑重地夸赞道。 这次臧霸没有再谦虚,而是笑道:“多谢长史夸奖!” 说话间,张恒却注意到臧霸身旁横七竖八的尸体,不禁皱起了眉头。 管丰已死,余者皆降,按理说臧霸怎么也不该杀降才对啊。 臧霸自然明白张恒在想什么,连忙解释道:“长史,这些尸首,皆是负隅顽抗的贼子,被末将斩杀。” 闻言,张恒不禁多看了一眼管丰的首级。 此人居然能让近百人与他殉葬,倒与一般的黄巾贼统领大不相同。 “走吧,先进城再说。”张恒开口道。 “遵命!” 卞县、梁甫皆已拿下,北上三十里便是奉高,纵然沿途还有贼军,也不成气候了。 现在倒是可以从容休整一番,处置俘虏,巩固内部,之后再兴兵北上,一举剿灭贼寇,解奉高之围。 在县衙中逛了一圈之后,张恒瞬间解开了之前的疑惑。 这梁甫县虽被黄巾军占据一载有余,但城中百姓却并未受到多少袭扰,甚至连管丰的住处也没搜出多少财货,更是没有一个被强掳来的良家女子。 黄巾贼中的确不乏恶贯满盈之徒,却也有些真正的良善之人,走投无路才不得已从贼。 一朝得势后,他们却没有欺凌弱小,荼毒生灵,就更是难能可贵。 一念及此,张恒叹了口气,扭头对臧霸道:“管丰此人,虽是乱臣贼子,却也不失为义士。既已身死,便不可再辱其尸首,命人将其厚葬之。还有那些随他战死的亲信,也都一并聚敛尸首,好生安葬了吧。” “遵命!” 臧霸应了一声,将原本随手提溜着的尸首改为双手合抱,转身而去。 张恒又对郭嘉道:“奉孝,你去写一份安民告示,让城中百姓不必惊慌。同时看看县衙中还有没有粮食,都拿出来分发给百姓。另外,号召百姓检举揭发黄巾贼之恶行,凡查实者,皆从严处置,以安民心。” 一连串的命令从口中发出,张恒缓缓梳理着这个混乱已久的梁甫县。 泰山郡拿下来之后,可以作为徐州西北的屏障,既然以后是自己的地盘,就得好好治理一番。 首当其冲者,便是安稳人心。 那些投降的黄巾军士卒,之前一直散漫放肆惯了,一味的怀柔只会让他们心怀侥幸,从而不知收敛。 纵恶之事,决不可为,所以张恒打算杀鸡儆猴一番,同时又能收获百姓之心,也算一举两得了。 在城中随意转了一会,张恒目光所到之处,皆是一片破败。 黑夜里,家家户户都紧闭着房门。 但张恒明白,厮杀声响彻一整夜,百姓们是绝对睡不着的,现在正不知蜷缩在屋中的哪个角落里,战战兢兢地祈祷着战火千万别烧到自家门口。 兴亡皆是百姓苦啊! 张恒叹息一声,正行走间,东方忽然冒出一丝光亮。 一夜鏖战过去,天终于要亮了。 迎着清早第一缕晨光,张恒嘴角露出了一丝笑容。 如今已尘埃落定,一切都会慢慢好起来的。 ------------ 第二百五十四章奉高城中的粮草问题 泰山郡,奉高。 徐盛率军入城之后,随即受到了诸葛瑾的盛情款待。 可城外的管承却勃然大怒。 我围住奉高都一年了,眼看就要拿下,却忽然冒出这么一伙人来捣乱。 盛怒之下,管承当即将负责徐盛突围处的军候斩首,随即对奉高发动了新一轮的进攻。 苍凉的号角响起,诸葛瑾和徐盛闻声后,赶紧登上城头。 望着城外奔涌而来的黄巾军,诸葛瑾面带忧色,急忙把目光看向了徐盛。 鏖战一载,城中军民早已是强弩之末,城墙也已千疮百孔,能不能顶住这波进攻还真不好说。 “少君勿虑,看末将破贼便是!” 徐盛抱拳笑道,声音中气十足且充满自信,还隐隐带有几分不屑,给了诸葛瑾莫大的安慰。 而事实上,徐盛也的确有自傲的资本。 他麾下这一千兵马,除了他自家的宾客部曲,剩下的可都是张辽精心挑选出来的禁军精锐,马上固然是精锐骑兵,但真要下马步战,也一点不虚。 更何况是据城而守,任敌军有千军万马,能同时用作攻城的,也不过三四千人而已。 “上弦!” 随着徐盛一声高喝,身后一千精锐纷纷将箭矢搭在弓上。 “放!” 漫天箭雨飞流而下,城下的黄巾军还未靠近城墙便遭重创。 倘若是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部队,即便顶着箭雨也能继续往前冲。但黄巾军哪有什么装备,素质就更是谈不上,被箭雨射了一轮之后,难免心生畏惧,不敢再冲。 管承见状大为不满,拔剑怒吼道:“冲上去,畏战者死!传本帅将令,调拨五千督战军,敢有退缩者,立斩!” 前有箭矢,后有督战队,无奈之下,黄巾军的先登部队只得硬着头皮再冲,却又遭遇了城楼上的箭雨打击。 “放,再放!” 徐盛挥舞着佩剑接连大吼道,神情极度兴奋。 反正军令只让自己守住城池,等大军杀来时出城接应,既如此,也不必有所保留了。只要贼军敢继续冲,他徐盛就敢把箭矢全部射出去。 “这群贼寇,看看是尔等的腿快,还是本将的箭快!” 见徐盛大有不过了的趋势,诸葛瑾赶忙上前劝道:“徐将军,刘使君大军不知何时能到,在下以为,箭矢还是省着点用为好。一旦耗尽,贼军再攻城时,咱们拿什么抵挡?” 也是这一年被围出阴影了,诸葛瑾早已养成了勤俭持家的好习惯。 徐盛则是摇头大笑道:“少君勿虑。一轮箭雨下去,贼军便畏惧不前,足可见其不堪一击。此时正是杀贼的最好时机,但凡有些伤亡,贼军就该退了。” 闻言,诸葛瑾微微皱眉,却又点了点头。 纵然再心疼箭矢,他也不得不承认徐盛说得有道理。再者,自己虽率军守城数月,但终究不通兵事,不好妄加干涉。 而后续战事的发展,也正如徐盛所料。 数轮箭雨过后,城下黄巾军死伤足有千人,心生畏惧之下,进攻的速度骤然缓了许多。 不过,总有些没被箭矢射杀的士卒,已经冲过了箭雨的覆盖范围,往城墙下飞奔而来。 见状,徐盛便命一半军队舍弃弓弩而改用长矛,斩杀那些涌上城头的敌军。 诸葛瑾也急忙下令奉高军民上前协助,更是命人搬来百余桶滚烫的金汁,往城下尽情肆意泼洒着。 所谓金汁,便是粪便尿液煮沸之后的雅称。 可别小看这玩意儿,它不仅能给敌人造成精神攻击,物理攻击方面也是不遑多让。 被金汁烫伤之后,伤口腐败溃烂,难以医治,再加上黄巾军那无限接近于零的医疗条件,只要被烫着,就和等死没什么区别了,可谓物理魔法双重攻击! 围城一年,城中几乎什么都不剩了,但唯独这玩意多得很,根本用不完。 鏖战一个多时辰之后,眼看久攻不下,甚至连城头都没能登上去,管承大怒,继续严令进攻,甚至想杀些士卒祭旗,却被身旁副将急忙阻止。 “渠帅不可啊!汉军素来精悍,兄弟们久攻不下也是正常。若妄加杀戮,恐引起哗变!” 此话犹如一盆冷水,将管承从头淋到了脚后跟,继而整个人都冷静了下来。 黄巾军皆出身底层,说是人均胎教肄业也不为过,无组织无纪律惯了,聚众哗变杀害首领的事从不新鲜。 再看战场中的黄巾军士卒,虽还在督战队的监视下奋力攻城,但眼中已经写满了仇恨。 这仇恨是对城楼上的汉军,但更多的却是针对自己。 本来攻城就是玩命的活儿,你管承偏偏还派人在后督战,这下前进后退都是死路一条,士卒如何不恨? “罢了,今日已不能破城,先鸣金收兵吧。” 管承唯恐士卒叛变,挥了挥袖下令道。 “遵命!” 鸣金的号角响起之时,可把城楼上的徐盛高兴坏了。 这才进攻多久啊,居然就不行了! “哈哈哈,这些个乱臣贼子,果然不堪一击!” 一旁的诸葛瑾也松了口气,脸上露出笑容,对徐盛拱手道:“徐将军威武雄壮,贼军如何能是对手!” 徐盛虽性情豪爽,却并不狂傲,连连摆手道:“少君过誉了,末将愧不敢当。” “只是……”诸葛瑾忽然面露难色,低声道,“实不相瞒,城中早已粮尽,如今又多了将军麾下兵马,怕是更加难以为继。徐将军,不知刘使君大军何时能到,若来得晚了,咱们怕是要饿死城中。” “这……” 徐盛闻言,不禁愣在原地。 他只知道奉高城被困,却不知道城中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自己长途跋涉突围而来,也不可能带粮食啊。 “少君,城中还有多少粮食?” 回过神之后,徐盛急忙问道。 自己麾下将士再怎么勇猛,也不可能饿着肚子作战啊! 诸葛瑾苦笑摇头道:“府库之中,只有不足一月之粮了,若加上将军带来的这些壮士,只怕吃不了半月。而且城中百姓早已粮尽,说不准还要接济……” 听到这句话,徐盛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现在只能寄希望于张辽大军能早日攻破卞县和梁甫,可这两城之中,足有数万黄巾军,若是坚守不战,破城又谈何容易。 自己率众投军,是来建功立业的,战死沙场固然心甘情愿,可活活饿死算怎么回事啊! 正思虑间,奉高县尉走了过来,对诸葛瑾拱手道:“少君,大娘子求见。” ------------ 第二百五十五章天下事,不患寡而患不均 诸葛瑾闻言,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贼军虽然退去,但仍不可放松警惕,你即刻去清点战损,救治伤者,好生安葬我军将士!” “唯!” 县尉抱拳应道。 诸葛瑾又转身对徐盛拱手道:“有劳徐将军在此稍候片刻,在下有些私事还得处理,去去便回,稍时便为大军安排住处。” “末将倒是不急,少君请自便。”徐盛摆了摆手道。 诸葛瑾点了点头,转身走下城楼,却见到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女正在不远处等候。 这少女容貌姣好,却一身的粗衣麻布,外面穿着一件孝袍,头上也只插了一根木簪,周身却散发着安静恬淡的书卷气,正是诸葛瑾的妹妹诸葛钰。 见诸葛瑾走下城楼,少女赶紧迎了上来,福身道:“兄长!” 诸葛瑾皱眉道:“阿钰,你不在城中待着,来城头作甚,贼军随时可能攻城,此处太过危险。” “兄长,是母亲让我来唤你回家。”见兄长责怪,诸葛钰连忙解释道。 “母亲唤我何事?”诸葛瑾问道。 兄妹二人口中的母亲,其实是继母宋氏。 诸葛珪的原配发妻三年前病故,之后他便娶了寡居的宋氏为续弦。可宋氏嫁过来没两年,诸葛珪又病故了。 可怜宋氏年纪轻轻,方才梅开二度,便又再度守寡。 恰逢奉高被围困,城中衣食短缺,物资告急。宋氏不惜抛头露面,带着两个女儿和家中婢女为守城士卒缝补衣物,做些力所能及之事,引得城中百姓称赞。 听兄长问起缘由,诸葛钰摇了摇头道:“小妹不知。但这两日城中百姓多次在府衙门口聚集,乞求赈济,大概是为了此事吧。” 闻言,诸葛瑾心中暗道不好。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刚才还在为粮食发愁,现在就有百姓来求粮了,这可怎么办! “走,先回家再说!” 奉高县城并不算大,府衙就坐落在城池的正中央,从城门处步行过去,不过三四刻钟的脚程。 进了府衙之后,诸葛瑾直奔厅堂而去,却在院中听到了一阵朗朗读书声。 凉亭下,一个八九岁的小男孩,正捧着一册《论语》,聚精会神地读着。 诸葛氏历来家风甚严,纵然是在这般危难时刻,家族子弟也没忘了读书治学。 而这个正在读书的孩童,便是诸葛珪的次子,诸葛亮! 听着弟弟的读书声,不知为何,诸葛瑾烦躁的心情忽然平复了许多,深吸一口气后,整个人豁然开朗。 前面一年都挺过来了,如今援军已至,再无破城之忧,已是最好的局面。 不过些许粮草,便是每顿少吃一些,也能撑到刘使君大军抵达的那一天。 诸葛想着,转身让妹妹去请继母宋氏,自己就要前往厅堂。 但诸葛亮趁着刚才诸葛瑾发愣的时候,已经放下书卷,来到诸葛瑾面前。 “兄长,大姐!” 诸葛亮拱手行礼道,态度一丝不苟。 诸葛瑾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我观阿亮近来读书颇为刻苦,不知可有收获?” 诸葛亮点了点头,“劳兄长挂念,倒是颇有所得。” “有所得就好,我还有些要事,稍时再来考校你的课业。” 诸葛瑾说完就要走,却被诸葛亮拦住。 “兄长可是为百姓乞粮一事忧虑?” 诸葛亮举头,瞪着一双明亮的大眼睛问道。 诸葛瑾不禁哑然失笑,他知道自己弟弟早慧,却不想让他掺和进来,遂揉了揉他的头笑道: “阿亮,此事为兄自会处置,你还小,当以读书为要。” 闻言,诸葛亮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似乎不喜欢别人摸他的头。 “兄长,弟虽年幼,却也愿为兄长分忧。” 面对小大人逞能一般的话语,诸葛瑾也来了兴致,有心趁机考校诸葛亮一番。 “好,那你便说说,此事该如何处置。” 诸葛亮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而继续问道:“敢问兄长,咱们府库中还有多少粮食?” “粮食不多了。” 诸葛瑾自然不可能将存粮数目告诉一个小孩子,便推脱道。 “便是不多,也得分给百姓一些,以此安定人心。”诸葛亮正色答道。 “为何?”诸葛瑾皱眉道,“需知一旦分给了百姓,守城的将士们就可能饿肚子。一旦士卒无心守城,咱们可就都要被贼军杀了。” “即便如此,也得分!”诸葛亮斩钉截铁道,还是坚持己见。 “说说你的理由。” 诸葛亮笑道:“兄长可知,弟方才在读何经典?” “不是《论语》么?” “正是。”诸葛亮神情严肃道,“兄长岂不闻:天下事,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贫而患不安。 兄长若肯均分粮食,哪怕得到的粮食再少,百姓也会心甘情愿与奉高城共存亡。 倘若兄长处事不公,则不用贼军攻城,百姓自己就会叛变投贼,届时咱们死无葬身之地矣!” 听到这里,诸葛瑾不禁神情一肃,再看向诸葛亮的眼神中,已然带着前所未有的郑重。 他的本意,也是要拨发一部分粮草给百姓,免得激起民变。 毕竟人在极度饥饿的情况下,可是什么都干得出来。 但他没想太深,更没有从人性的角度去思考。 如今诸葛亮这番话,倒是给了他一些启示。 沉默片刻之后,诸葛瑾才继续开口道:“孔明,你方才说的那番话,是谁告诉你的?” 汉代男子,一般二十岁及冠之后,家中长辈才会给取个表字。但去年诸葛珪自知命不久矣,便给年幼的两个儿子都取了表字。 诸葛瑾换了称呼,代表他认可了诸葛亮给出的解决办法。 “并无旁人指引,乃是弟自己想出来的。” “好啊,自己想出来的才最好!”诸葛瑾笑着感叹道,脸上满是欣慰。 “你放心,我诸葛氏数百年清名尚在,为兄绝不会苛待百姓。此外,为兄还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徐州牧刘使君已派大军来援,不出一月,便能击破贼军,咱们一家与满城百姓皆能得救矣!” 闻言,诸葛亮的眼睛也亮了起来。 “兄长此言当真!” 望着喜形于色的弟弟,诸葛瑾不禁再度哑然失笑,这才想起他不过是个九岁的孩子。 ------------ 第二百五十六章谁敢质疑,谁就是黄巾同党! 拿下梁甫县之后,张恒特意休整了两天,用以消化战果。 值得一提的是,管丰虽被斩杀,但之前据守卞县的黄巾军渠帅徐和,却还是成功跑路了。 逃跑这种事儿,有了第一次之后,第二次就顺理成章多了,甚至越跑越熟练。 所以早在梁甫城破,管丰准备拼命的时候,徐和直接扭头就跑,直奔北门而去,投奔奉高城外的管承去了。 彼时城中一片混乱,自然没多少人注意到他。 对于他的逃跑,张恒倒也不是很在意,一个无关紧要的小角色罢了。 如今的张恒,正面临着一个相当棘手的问题——粮食。 两天下来,战损以及俘虏都被清点得差不多了,但结果却着实出乎了张恒的意料。 且不提战损,单说两城投降的黄巾军,就达到了恐怖的四万多人,加上他们的家眷亲属,更是有接近十万人之巨。 黄巾军都是一群无根浮萍,打到哪,就把家眷带到哪。青州黄巾号称百万,这里面很大一部分都是老幼妇孺,真正的青壮年,不过二三十万而已。 去年十万黄巾贼入寇泰山,加上亲眷,可不就二十多万人了嘛。 乱世之中,人口是最重要的战略资源,当然是越多越好。 但现在的问题是,张辽所部携带的军粮,根本不足以养活这些人。 若是从徐州调拨粮食,武水故道崎岖难行,单单路上的消耗就不会少。 除此之外,两县的百姓加一起也有数万人,这些人也是要吃饭的。 一时间,粮食又成了最大的难题。 以泰山郡的资源,是肯定无法消化这么多人的。 无奈之下,张恒只得亲自修书一封,向刘备阐明眼下的情况,最好是能派兵将这些人迁移走一大部分,带回徐州屯田去。 除了粮食问题之外,还有一个名义问题。 尽管如今才拿下两座县城,但此次泰山之役,已经算是完成大半了。 管承手中虽然还有数万兵马,却已经无家可归,只要张辽率军围上去,甚至不需要打,围上个把月黄巾军就该不战自溃了。 只要拿下了奉高,其他诸县,传檄可定。 解释,泰山郡这个西北的屏障,就算是彻底拿在了手中了。 但如此一来,兖州的那帮诸侯肯定会不满。 你刘备是徐州牧,却跑到我们兖州来抢地盘,这是何道理? 甚至原本乱成一团的兖州内部,说不准会以此为契机,联合起来对付刘备集团。 这不是张恒想看到的结果,毕竟还在发育阶段,不好树敌太多。 得想个办法分化这些人才是。 脑中思考着这些问题,张恒随口对外面喊道:“来人。” 孙康走了进来。 “长史有何吩咐?” “伯台,去请诸将前来议事。”张恒淡淡吩咐道。 一人智短,两人智长,还是先开个会商议一下为好。 “遵命!” 片刻之后,张辽、臧霸、郭嘉、王朗四人联袂而至。 张恒看了看四人,除了郭嘉精神尚可之外,其他三人都面目憔悴,看来这两日也累得够呛。 “拜见长史!”四人拱手行礼道。 张恒挥了挥手,示意四人入座,一旁侍立的亲兵赶紧将煮好的茶水端了上来。 “长史唤我等何事?”郭嘉率先开口问道。 张恒拿起了桌案上的那封信,开口笑道:“此次卞县、梁甫一役,我军固然大获全胜,但俘虏的贼军士卒着实太多了些,军中的粮食不足以供养这些人。我意,上报玄德公,派兵将这些降卒及其家眷迁往徐州,诸位以为如何?” 闻言,王朗拱手道:“长史此乃老成谋国之策,下官甚为赞同。只是……如此多的降卒,只怕徐州那边也不好消化。” “王治中多虑了!”郭嘉却笑道,“咱们率军出征,只管胜负便可。主公麾下多能臣,自是能妥善安置这些降卒!”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这种事就让文若他们头疼去吧,你跟着操什么闲心。 此言一出,王朗也不禁哑然失笑。 张辽和臧霸打仗还行,对于安置百姓方面,却是不甚擅长,只能跟着点头。 “既然诸位都无异议,那便如此办吧。” 张恒笑着一挥袖,唤来了在外守候的孙观,让他把这封书信发急递送回东海。 “此外还有一事,现在说或许早了些,但也算未雨绸缪了。” 张辽抱拳问道:“敢问长史,是何要事?” 张恒却把目光放在了郭嘉身上。 “奉孝知我心意否?” 郭嘉笑了,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道:“眼下黄巾贼占据的城池重镇,都已被我军拿下,纵然奉高城下还有数万贼军,也不足为虑。长史所虑,应该并非担忧战事,而是战局之外……” 说着,郭嘉向东南方指了指。 “知我者,奉孝也。”张恒点了点头笑道。 郭奉孝这家伙虽然不怎么着调,但脑袋是真的好使。 “恕在下直言,兖州诸侯皆无胆鼠辈,碌碌之徒,长史又何必担忧?”郭嘉有些不屑道。 张恒摇摇头,“奉孝万不可小觑天下英雄,先前讨伐董贼之时,兖州诸侯与玄德公并肩作战,也算有些香火情分。如今咱们取泰山,算不得名正言顺,难免遭人诟病。” “原来长史是担心师出无名,此事易尔!”郭嘉满脸自信地笑道,“那崔季珪不是去请孔文举的手书去了吗。咱们便顺势对外宣称,此次出兵,乃是应孔文举之邀,北上青州平叛。奈何黄巾贼甚是狡猾,不幸被他们逃入兖州。主公担心泰山百姓受贼寇袭扰,便派大军剿灭之!” 闻言,张恒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这种馊主意你也想得出来! “你这话说出去,怕是三岁小儿也不会信。黄巾贼去年便流入兖州,侵占泰山,此乃世人皆知也!” 郭嘉嘿嘿笑道:“长史,不过就是个借口而已,何必认真。此番兴兵讨贼,乃是为国尽忠之举。咱们只管如此说,谁敢质疑,谁就是黄巾同党!” 好家伙,张恒直呼好家伙。 扣帽子玩得这么溜,郭嘉这厮,果然是天生的权谋奇才! 可细细想来,这个说法倒也可行,正好看看兖州诸侯的态度。 张恒笑道:“既如此,便劳烦奉孝去昌邑走一趟,将此事报知刘公山。” “我去?”郭嘉一愣,然后赶紧摇头道,“不,我不去!” “为何?” “这……” 如此拙劣的借口,刘岱听到之后,难免认为自己在侮辱他的智商,盛怒之下,万一把自己砍了怎么办! 可这又是自己给出的理由,郭嘉便不好说得如此露骨,只得沉默不语。 张恒哪里不明白郭嘉的小心思,却偏偏不让他如愿。 “奉孝,此行必须要去。不仅为了师出有名,更是为了打探消息,你可明白?” 自讨董联军散场之后,已有数月时间。如今的兖州是个什么情况,必须得了解一番,毕竟兖州和徐州相连,有什么状况也好及时应对。 “去倒是能去,只是非要我亲自走一趟吗?”郭嘉苦着脸道。 “这是自然,借口是你想出来的,你不去谁去。而且……你校事府是干什么的,不用我多说了吧。”张恒不容置疑道。 郭嘉再次无言以对,这波操作可谓是作茧自缚。 良久之后,郭嘉才终于点了点头,心中却暗暗发誓,回去之后一定尽快把校事府的体系给构建出来,省得张子毅这狗东西每次都折腾自己。 名义问题解决之后,张恒又看向张辽。 “文远,大军可休整完毕?” 张辽连忙起身抱拳道:“回长史,此次攻伐二县,大军并未损伤多少,倒是不必休整!” 得益于黄巾军那可怜的战斗力,前后两场攻城战,也仅折损了千余人而已。 “奉高城外的贼军,可有派人查探过?” 张辽再次答道:“梁甫城破的当天,末将就派出了斥候,查明贼军正在奉高城外五里处扎营,至于贼军规模,倒是没能探查出来,但应该不少于三万人。” 去年流入兖州的黄巾军有二十余万,撇开老幼妇孺,能战者应该不到十万。 卞县两万,梁甫两万,泰山郡周边县城也应该有一两万,那么管承手中剩下三万左右的兵力,倒也合情合理。 张恒心中盘算着,同时站起身来。 “奉高被围已一载有余,再拖恐有破城之危。文远,宣高,明日便率大军出城,北上进攻管承,解奉高之围!” “遵命!” 张辽和臧霸神情一肃,赶紧站起来抱拳应道。 …… 奉高城外,管承大营。 灰头土脸的徐和望着眼前的营寨,脸上露出一丝劫后余生的笑容。 可算是逃出生天了! 得益于之前卞县被破的经验,在臧霸率军攻上梁甫城楼的那一瞬间,徐和脑中就冒出了逃跑的想法。 汉军不可敌,有城墙在还能勉强守一守,可一旦到了短兵相接的时候,徐和明白,己方将再无机会。 基于这种认知,徐和趁管丰不注意的时候,直接撒丫子跑路。 由于之前卞县逃跑时,他被臧霸狂追数十里,好悬没逃出去,所以这次他学聪明了。 出城之后,他并没有直奔奉高的方向而去,反而一头钻进了官道两旁的灌木丛中。在里面艰难行进了一天两夜后,徐和方才又回到了官道上。 事实证明,他的做法无比明智。 因为梁甫被拿下之后,张辽还是抱着有枣没枣打三竿子的想法,派出了追击大队,最终也算有些收获。 重新回到官道上后,徐和便不顾一切地纵马狂奔,最终安全地抵达了管承的大营前。 “来者何人!” 此时营前的士卒已经发现了徐和,赶紧围了上来。 徐和连忙大喝道:“我乃渠帅徐和,梁甫城破,特来告知管将军!” 一众士卒闻言,连忙抱拳行礼。 为首士卒道:“渠帅稍等,小人这便去禀报!” 梁甫陷落的消息,其实早就传到了管承大营。而且就在管承进攻奉高失败,率军回营的时候,遇到了从梁甫溃逃的残兵。 听到消息之后,管承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怒火与憋屈,大声质问败兵,梁甫为何会失守。 两万大军,梁甫城中可是有足足两万大军啊! 就算不敌,也不至于这么快陷落才对! 而且梁甫东边的卞县,还有徐和的两万大军,加一起整整四万人,失守之前居然连个消息都传不过来? 急火攻心之下,管承一阵精神恍惚,身形也剧烈颤抖起来,差点栽倒在地。 辛亏亲兵眼疾手快,上前扶住,将他抬回了营寨。 管承来不及休息,当即把那些败兵召了过来,询问梁甫陷落的经过,以及自己从弟管丰的下落。 士卒不敢说谎,只得将管丰战死的消息说了出来。 这下管承再也绷不住了,喉间一甜,一口老血喷了出来,当场昏厥倒地。 醒来之后,又刚好得知了徐和败退而来的消息。 “请他入营相见!” 管承几乎是从牙缝中蹦出了这几个字,神情无比阴沉。 我弟弟战死城头,你却逃了回来,当真是好本事啊! ------------ 第二百五十七章以死护城 心中如此想着,管承在接待徐和的时候,言语便没有多客气,甚至是冷眼相对。 黄巾军自张角创立之初,内部结构就非常松散。彼时张角因叛徒告密而仓促起事,并没有时间去调整这些问题,等他死后,这些问题也就遗留了下来。 名义上,管承和徐和都是渠帅,甚至百万黄巾军的统领管亥,也是渠帅的职位,彼此之间并无高低之分。 但每一位渠帅手中的兵力并不相同,也就衍生了大大小小的山头。 而此次流入泰山的十多万黄巾军,因管承兄弟把持了大部分人马,徐和自然也得以他为首。 所以面对管承不客气的态度,徐和纵然心有不满,也只能生生受着,毕竟自己的部曲都打光了,想说硬话也没了底气。 “徐将军倒是神速,居然避开了汉军的追杀。”管承不咸不淡道,一股阴阳怪气的味道。 “将军过奖了,末将不过侥幸得以脱身。” 徐和倒是个识时务的,非但没有生气,连声音异常温顺。 闻言,管承忍不住瞥了徐和一眼。 怎么,我是在夸你吗? 不过徐和服了软,他也不好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缠,转而开始询问起两场战事的经过。 徐和也没什么好隐瞒的,直接把经过原原本本讲了一遍,听得管承眉头高高皱起。 “徐将军的意思是说,汉军连破我两城,可咱们连汉军有多少人马都不清楚?” 徐和抱拳苦笑道:“将军,汉军实在太过凶猛,城破也只在瞬息之间,末将虽不知汉军具体多少人马,却也绝对不会少于五万人!” 大概是为了给自己找回点面子,徐和便夸大了些。 闻言,管承微微点了点头,脸色这才好看了些。 “如今梁甫城破,我军退路已断,以徐将军之意,咱们该何去何从?” 徐和答道:“将军,恕末将斗胆直言,汉军凶猛,咱们本就不是对手,更何况汉军又收编了咱们的降卒,可谓实力大增,不出数日,必来进攻。将军若能攻下奉高,咱们便据城而守,若不能攻下,就得考虑后路了。” 废话,我要是能拿下奉高,早就进攻了,哪还用你在这哔哔! 管承冷哼一声,“徐将军的意思是,战都不战,便要撤走?” “非是末将长他人志气,实在是汉军不可力敌!” 徐和继续劝道,心中却有些不耐烦了。 就你这种货色,还想跟汉军正面对垒,真是不自量力。 管承冷笑道:“就算汉军凶猛,我军也未必没有一战之力。徐将军若是胆怯,可先行退走,本将自去迎敌便是。” 这句话已经说得很不客气了,徐和也就不好再劝,只得附和道:“将军既有如此雄心,末将又岂是贪生怕死之徒,愿随将军一同迎敌!” 你要找死,我还能拦着不成,大不了到时候我直接跑路就是。 听到这句话,管承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不过管承也不傻,他打算趁着张辽大部队还没杀过来的时候,再一次全力进攻奉高。若能拿下,到时候据城而守,压力也会小很多。 若不能拿下,再回身与汉军野战就是了。 …… 于是,第二日奉高城再度遭遇了进攻,而且是前所未有的强度。 纵然勇猛如徐盛,也好悬差点没抗住。紧急关头,他甚至亲自上阵,带头搏杀,却仍不能击退敌军。 关键时刻,这两天诸葛瑾开仓放粮的举动,却出乎意料地起到了作用。 百姓们感念诸葛瑾的仁德,又担心黄巾军破城之后大肆屠戮,纷纷拿出家中的农具,涌上城头帮忙守城,这才暂时稳住了局势。 “这些贼子,为何这般疯狂!” 徐盛一刀砍翻面前的黄巾军士卒,口中大吼道。 按常理说,攻城不利之后,总要修养一段时间来恢复士气。可明明前两天才刚刚打退敌军,为何这么快又冲上来了? 看这架势,还颇有些不死不休的味道。 徐盛低头,看了看城墙下的尸体,高度已然一丈有余。 照这么杀下去,不出两个时辰,敌军的尸体就能堆得和城墙一般高,到时候可就麻烦了。 另一边,诸葛瑾早已换上了一身戎装,亲自站在城头鼓舞士气。 尽管没有亲手杀过人,但这一年来的守城生涯,倒是让诸葛瑾适应了战场,面对近在咫尺的黄巾军,也能镇定自若。 眼巴巴才刚等来希望,若现在被攻破城池,那也死得太冤了。 不,绝不能就此倒下! 诸葛瑾死死攥紧了拳头,眼中满是坚定。 自己在,守城军民的士气就在。 就算是死,也不能后退一步! 他倒是下定了决心,但战场上刀剑无言,不期却有一支冷箭‘咻的’一声飞了过来。 “少君避箭!” 亏得一旁的县尉眼疾手快,大喊着提醒的同时,已经飞身把诸葛瑾扑倒在地。 可终究还是晚了一步,诸葛瑾肩膀已经被箭矢射中。 周遭士卒见诸葛瑾中箭倒地,不禁发出一阵惊呼。 “少君无恙否?” 县尉赶紧问道。 再看诸葛瑾,早已疼得面目都扭曲起来,却压根顾不上箭伤,而是对县尉吼道:“快,快扶我起来!” “好!” 县尉也反应了过来,急忙将诸葛瑾搀扶了起来。 周遭士卒见诸葛瑾又站了起来,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看到了他肩膀上的箭矢。 但诸葛瑾却是神色如常,直接伸手握住了那根箭矢,然后猛地一用力! 噗呲! 众目睽睽之下,他竟生生将箭矢拔了出来。 尽管已经疼得脸色发白,冷汗直冒,诸葛瑾却生生用意志力忍住了疼痛,嘴角还抖出了一丝不屑的冷笑。 “贼军箭法拙劣不堪!”诸葛瑾冲众人大笑道,“此箭若射中胸口,我安能再起?” 言罢,诸葛瑾将手中箭矢重重扔在地上,大声喊道:“贼军之所以急着进攻,皆因刘使君大军已经杀到。诸位,只要撑过今日,便能活命。为了家中的妻儿老小,还请死战护城!” 诸葛瑾悍不畏死的精神立刻鼓舞了众人,纷纷红着眼睛大吼道:“死战护城!” “死战护城!” “死战护城!” …… 听着不绝于耳的呼喊声,诸葛瑾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 他当然不清楚张辽大军来没来,但这并不妨碍他以此来激励士气,并且达成了极佳的效果。 但这次,诸葛瑾却是误打误撞地猜对了。 城外十里处,张辽率领的大军已然杀到。 从梁甫到奉高,不到四十里的路程,纵然官道年久失修,一上午的时间也足够了。 “将军,探骑来报,敌军营寨就在前方五里处。” 队伍的最前方,臧霸对张辽说道。 张辽闻言开口道:“传令,命全军停止前进,原地休整。再派一波探骑查看敌军动向,若无异常,一个时辰后展开进攻!” “遵命!”臧霸抱拳应道,“不过末将先前已经派出过探骑了,最多一两刻钟的功夫,便该有消息了。” 臧霸是个稳重的性子,路上几乎每隔十里便要派出斥候探查敌军动向。 在没有情报机构的时候,这也是最稳妥的做法了。 “臧将军行事甚为妥当。”张辽夸奖道。 “将军过奖了。” 张辽脸上忽然露出了笑容,缓缓开口道:“说起来,等击败了管承,此次泰山之役也算圆满结束。臧将军先后率军破城,可谓劳苦功高,将来论功行赏之时,主公必有厚赐。此番,臧将军怕是要一飞冲天喽!” 张辽平素沉默果决,极少有开玩笑的时候,忽然说出这种话,倒是让臧霸有些不适应,连忙推辞道: “此战得胜,全赖将军指挥有方,末将不敢居功。” “不过闲谈而已,臧将军何必如此拘谨。” 张辽笑容温和,眼神似有深意 “说起来,臧将军可知道长史为何执意要拿下这泰山郡?” 见张辽一副推心置腹的模样,臧霸顿时来了兴致,连忙问道:“还请将军赐教。” “泰山郡地势险要,又是徐州西北屏障,若被别人攥在手中,主公如何能安寝。” 臧霸想了想,便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张辽继续开口道:“既是要隘重镇,拿下之后必然要派大军驻守,不知臧将军可有意向?” 闻言,臧霸连忙摆手道:“将军莫要说笑,末将何德何能,敢担负如此重任!” 泰山郡这块地方太过关键,刘备肯定会派心腹之臣镇守,臧霸就算有功,也不可能被委派到这么关键的地方。 “臧将军误会了,我的意思是,臧将军可愿助我镇守泰山?”张辽笑道。 “这……” 臧霸闻言一愣,随后便反应了过来。 刘备麾下的大将,除了关羽、张飞之外,就要数眼前的这位张将军了。 既然是他率军拿下了泰山,索性一事不烦二主,刘使君会留他镇守泰山也说不定。 最关键的是,以张文远的性子,如果没得到什么风声的话,绝不可能对自己说这些。 一旦镇守泰山,他今后可就是一方封疆大吏了! 张文远这是要飞黄腾达了啊! 自己若跟随,今后有的是建功立业的机会! 一念及此,臧霸不再迟疑,连忙抱拳道:“但凡主公有令,末将定万死不辞!” 张辽笑了,他等的就是臧霸这句话。 关于镇守泰山之事,张恒这两天就对他暗示过,同时表示要派一位副将给他。与其调来其他人选掣肘自己,倒不如就选眼前的臧霸。 毕竟此次一连串战役打下来,两人也算配合默契。 见臧霸点头同意,张辽便准备找个机会向张恒禀报此事。 二人正闲聊间,之前派出的探骑已经回来,向张辽抱拳道:“将军,前方五里,便是贼军营寨。只是……” “只是什么?”张辽凝声问道。 “只是贼军营门大开,防备松懈。却倾巢而出,围攻奉高去了!” “什么!” 张辽闻言先是一惊,继而大喜。 贼军倾巢而出,这岂不是进攻的天赐良机! 臧霸也是眼神一亮,扭头对张辽道:“将军,要不要请示长史?” “来不及了!”张辽果断摇头道,“长史身在后军,一来一回至少得半个时辰。战机不易得,战局更是瞬息万变,兵贵神速,咱们岂能坐失良机。 传我将令,全军突击,直奔奉高,袭击敌军后方!” “遵命!” 臧霸抱拳应道。 ------------ 第二百五十八章袭击敌后 奉高城下,厮杀还在继续。 攻战数个时辰,管承麾下的士卒早已疲惫不堪,死伤惨重,堆在城墙下的尸体,已经快有城墙一半高了。 副将多次建议鸣金,但管承却都大怒不许。 别看他嘴上说得轻松,但他对汉军的战斗力却有着清晰的认知。 一旦能拿下奉高,野战变成守城战,胜算将大大增加。 尤其是当他见到城中守军有撑不住的迹象,就更不肯放弃了。 可从开战一个时辰后,守军就已经接近危急,但却硬生生撑到了现在还没崩溃。 有好几次,黄巾军士卒都已经踏着同袍的尸首登上了城楼,却都被徐盛带人杀退。 战到最后,诸葛瑾麾下的士卒已然死伤殆尽,全靠城中自发而来的百姓死撑着。 这一刻,诸葛瑾深刻感受到了,昨日诸葛亮建议的正确性。 世间事,不患寡而患不均。 只要让百姓看到你的公正,他们自然会用脚投票。 饶是万众一心,可城外的黄巾军却好像田地里的野草一样,杀退一波,马上就有另一波涌上来。 “徐将军,如此战下去,城怕是要守不住了!” 诸葛瑾此刻已经包扎好了伤口,一边躲避流矢,一边冲徐盛大喊道。 但徐盛已经顶到了战场的最前列,麾下将士也快死伤殆尽。 “少君,战局如此,末将亦毫无办法。城若破,有死而已,又何惧哉!” 徐盛一边挥舞着大刀,一边冲诸葛瑾嘶吼道,语气中带着疯狂与快意,却唯独没有一丝恐惧。 闻言,诸葛瑾只得苦笑一声。 你徐文向固然视死如归,但我的肩上可是负担着满城百姓,若是守不住,这满城生灵皆要惨死在黄巾贼的屠刀之下。 “也罢,终究是人算不如天算,既已尽力,夫复何怨!” 父亲,儿终究没能护住这满城百姓。 今日便将以死殉城,终不辱我诸葛氏之清名! 诸葛瑾仰天哀叹一声,旋即从地上捡起一柄长矛,就准备亲自上阵搏杀。 但就在这时,城下攻势迅猛的黄巾军,内部忽然爆发一阵骚动。 “少君,快看!” 县尉指着远处大吼道,神情带着难以言表的激动。 诸葛瑾急忙抬头望去时,只见远处尘烟滚滚,秋风带起漫天飞沙,犹如一头滚腾翻涌的长龙,正快速向奉高城袭来。 “这是……” “这是援军,少君,援军来了!”县尉兴奋大吼道。 “何以见得?”诸葛瑾不解道。 “少君请看,如此规模的烟尘,非得数千骑兵全速冲锋才能做到,贼军又如何有这么多骑兵。就算是有这么多骑兵,此时厮杀正酣,又为何要突然发动,莫非要用战马把城门撞开不成……” 县尉后面的话诸葛瑾已经听不到了,在确定了这是援军之后,一股巨大的喜悦感瞬间充斥了他的胸膛,一时竟有些神情恍惚。 援军来了,刘使君的援军到了! 奉高得救了! 父亲,您看到了吗? 奉高成守住了! 诸葛瑾猛地将手中长矛扔在地上,振臂高呼道:“援军已至,援军已至,只要再撑片刻,咱们就得救了!” 一旁,徐盛也注意到了这股烟尘,但他的眼神中除了欣喜之外,还有一丝不可置信。 卞县、梁甫二城足有数万敌军,这才几天啊,居然就被攻破了! 张将军真乃神人也! “快,放箭,放箭!” 得知援军将至,徐盛把最后一点家底也拿出来了,命令士卒疯狂往城下抛射。 奉高城头的军民得到消息之后,纷纷精神大振,求生意志前所未有地坚定。 反观城下的黄巾军,却都情绪低落,面带惶恐。 汉军来了? 那咱们这算是被包围了吗? “渠帅,汉军已攻破营寨,此时正朝我军杀来!” 一名黄巾军士卒飞奔而来,向管承汇报了这个令人震惊的消息。 “不可能,汉军怎么可能来得这么快!”管承大吼道。 旁边徐和却冷笑一声。 看,又是一个不相信的。 士卒继续喊道:“是真的,汉军真的杀过来了!” 这次管承没有再驳斥,因为他已经听到了轰隆隆的马蹄声,甚至脚下的大地都跟着微微颤抖起来。 “快,列阵迎敌!” 眼下攻陷奉高的希望已经破灭,只好反身迎战。 但仓促之间,数万人的军阵又如何好调整。 等管承费劲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把前军变作后军时,张辽的先锋部队已经杀到数百步之外。 轰隆隆的马蹄声还在持续,且越来越烈,震得人两耳刺痛。 高速冲锋中,臧霸还不忘抹了一把自己手中的大刀,眼中满是嗜血的意味。 为了这最关键的一战,张辽几乎把所有的骑兵都派了出来,足有三千余人! 以黄巾军的作战能力,根本不可能挡得住三千精锐铁骑的冲锋。 眼看敌军已经近在咫尺,臧霸手中长刀一横,下令将士展开最后的冲刺。 臧霸率领的三千骑兵,对上黄巾军的军阵,就宛若当初荥阳城外董卓暴打酸枣联军一般。 不,酸枣联军好歹是正规军,并且在董卓手下撑了几个回合。 而对面的黄巾军,那就真是纯纯的乌合之众。 “杀!” 随着臧霸一声高喝,两军终于正面相撞。 结果却出乎了臧霸的预料。 并非遇到了巨大的阻力,而是……太轻松了。 仓促结阵的黄巾军,在臧霸的骑兵面前,竟然连片刻阻碍都没能造成,便被骑兵冲进了腹地。 纵然知道黄巾军战力羸弱,臧霸也没想到会这般容易。 如此战力,也敢扯旗造反,真是不知所谓! 臧霸嘴角浮现一丝冷笑,手中大刀却一点不慢,飞快收割着黄巾军的性命。 所到之处,竟无一合之敌! 随着军阵被臧霸撕裂之后,黄巾军彻底混乱起来,剩下的阵列也无法维持,纷纷乱作一团,已经开始自相践踏。 战场后方,张辽见到这一幕,脸上却并无分毫得意,反而摇头叹息了一声。 对手太弱了,这一战实在没什么意思,倒是令人索然无味。 ------------ 都二百五十九章泰山之战落幕 “渠帅,我军军阵已被汉军冲破!” 一名黄巾军士卒跌跌撞撞地冲了过来,扑在管承面前喊道。 “这么快!” 管承又惊又怒,神情已有几分慌乱。 他知道汉军凶猛,却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布下的军阵,居然片刻间便被冲垮。 急忙放目望去时,只见以臧霸为首的骑兵在阵中尽情厮杀,如入无人之境,吓得他大惊失色。 而后方,却又有大股汉军步卒跟随而至,开始对黄巾军进行绞杀合围。 不好,真要让这支骑兵把军阵分割开来,那自己就只能等死了。 管承急忙对副将道:“快,带上我的亲卫,冲上去堵住这支骑兵!” 危急关头,管承选择出动自己麾下最精锐的亲兵,企图阻挡臧霸进攻的脚步。 但副将却满脸为难之色。 “渠帅,汉军已势不可当,此时再派人上去与送死无异,还是先撤吧!” 就臧霸现在的疯魔状态,他可不想上去触霉头。 管承的眼神顿时不善起来,猛地拔出腰间佩剑。 “你欲抗命不成?” 副将赶忙抱拳道:“非是属下抗命,实在是……局势已无可挽回,不如保存实力,一旦末将率军冲上去了,渠帅您身边可就再无防护了。” “本帅不要防护,只要能杀退汉军就行!” 管承疯狂大吼道,手中长剑已经抵在了副将的脖子上,但凡敢说出半个不字,便让他血溅当场。 “这……” 无奈之下,副将只得点了点头,刚要答应的时候,一旁的徐和却开口了。 “陈将军说的也有几分道理,管将军何必强人所难。不如由我带队,杀入阵中狙击汉军!” “你?” 管承脸上立刻露出了狐疑之色。 就你那撒腿兔子的作风,接连两次都舍弃大军独自逃生,此时却忽然来了勇气? “怎么,管将军信不过我?”徐和冷笑道。 “这倒不是。”管承赶紧摇了摇头,“徐将军愿亲自出战,再好不过,我拨你五千人马,只管冲入阵中,堵住那支汉军骑兵便可。” 眼下危急关头,不管徐和有什么鬼点子,愿意出战总是好的。 “遵命!” 徐和神情一肃,抱拳应道,随后便带着管承拨给他的五千人马出阵。 可刚刚突入阵中之后,徐和却忽然调转马头,率军向东北而去,看得后面的管承一阵愣神。 “徐和这厮什么意思?” 一旁的副将满脸苦涩道:“大难临头,自然是各求生路。渠帅,这徐和怕是要跑了。” “什么!” 管承闻言大怒,气得面色涨红。 你逃就逃了,还非拐走我的五千兵马做什么! 战场之中,徐和嘴角露出一丝冷笑,心中却极为畅快。 管承那厮蠢如猪狗,我一早劝他撤退他不听,如今还想拉着我为他陪葬,真是痴心妄想! 汉军若真的这么容易战胜,我又何必接连败逃。 此时黄巾军阵已然大乱,根本没人顾得上徐和这支兵马,眼看前方就要逃出战场,徐和不禁心情大好。 但下一刻,他的笑容就凝固在了脸上。 因为,臧霸竟带队向他杀了过来。 你不去杀管承,却来追我作甚,这汉军统领……莫非得了失心疯不成! 徐和心中大骂臧霸不长眼,却也只得加速逃命。 但此刻的臧霸,却宛若女神的舔狗一般,死缠烂打般在后面咬住了他,说什么也不肯撒手。 卞县让你逃了,梁甫还是让你逃了,事不过三,今日若再让你逃了,我如何向长史交代! 我臧霸也是要面子的好吧! 再看战场的中央,早在臧霸撕裂黄巾军阵的那一刻,张辽就派大批步卒尾随而至,直直插了进去。 如今的战场,可谓是中心开花。 面对刘备军汹涌的攻势,黄巾军根本无力抵挡,早已开始节节败退。 更有甚者,直接扔掉武器扭头就跑。 阵型一乱,全军便彻底乱了,从而引发了一场巨大的踩踏事件。 持续一段时间之后,死在自己人脚下的黄巾军,已经比汉军斩杀的还要多。 后方,才刚刚赶到战场的张恒看到这一幕后,不禁摇了摇头。 当年未穿越时翻看史书,随处可见百万农民起义军被数万官兵屠杀的记载。彼时张恒还不明白,几万人怎么就把百万起义军干掉了。 现在,他终于明白了。 那些没有信仰和纪律加持的贼寇,根本就算不上军队,本身也没有任何正义性,只是被扣上了一个农民起义军的名头而已。 一旦前军有战败的迹象,后军还没打就崩溃了。 是以,大多数人最终都死在了自己人的脚下。 溃败之势一旦形成,便是你有再高的威望,也不可能止住颓势,只能随波如流,生死全看运气。 就比如现在的管承,任凭他怎么呼喊,也止不住溃势,甚至有些败兵慌不择路之下,已经开始冲击他所在的中军。 眼见胜局已定,张辽再无保留,将后军也投入了战场,并且是由他亲自带队冲锋。 这一下,黄巾军内部的恐慌再次加剧,争相逃命。 可他们的速度,又怎能比得过阵列完整的汉军,顷刻间便被追上斩杀。 而张辽率领的后军,更是直奔管承的大纛而去。 只要斩杀了管承,这场战役就算彻底结束了。 此时的管承,早被困在了乱军之中,连撤退都成了奢望。直到张辽杀到他面前时,他也没逃出去多远。 “贼子受死!” 张辽大喝一声,久违地感受到身体内开始升温的血液。 自攻伐泰山开始,他就一直坐镇中军指挥,如今这最后一战,反而找到了亲自出手的机会。 冷冽的刀光闪过,管承身前的数名亲兵瞬间毙命。 管承大惊,急忙抬头看去时,却正好迎上张辽满是杀意的目光。 “我愿……” 投降二字还没说出口,张辽的大刀却早已砍了过来,将管承斜着劈成两半。 张辽下马,用短剑将管承的脑袋削下来高举在手,又反手一剑砍断大纛,随即便命士卒大声呼喊。 “管承已死,降者不杀!” “管承已死,降者不杀!” …… 阵阵呼喊声传来,那些还在奋战的黄巾士卒听到后,急忙往中军看去。 管承的首级他们也许看不清,但原本直直伫立的大纛,此刻却被汉军捏在手中。 一瞬间,黄巾军皆面如土色,再无战意,大多数人当场放下武器举手投降。 而逃跑的徐和,这次也没有了前两次的好运气,还没跑出去多远,便被臧霸追上斩杀,枭首而还。 至此,这场泰山之战,算是基本落下了帷幕,以刘备集团全胜告终。 ------------ 第二百六十章好像也不是不行 奉高城外这场突袭战的结束,标志着此行攻伐泰山的圆满成功。 同时,这也应该是最后一场虐菜局了。 战争就是这样,乱世初始之时,因为承平日久的缘故,除了边境之外,其余地方都是武备松懈,军队将领的素质绝对高不到哪去。 就比如眼前的黄巾贼,以及之前联合讨伐董卓的酸枣联军,妥妥的一群菜鸡。 可等到乱世进入中期,各个诸侯愈发重视武将和军队的培养,麾下部队的战斗力也就上来了,届时徐州的先手优势将不复存在。 如今这个时间,正在进行乱世的第一波洗牌,无论是之前战死的鲍信、张超,以及在徐州被自己干掉的陶谦,都属于第一波倒下的诸侯。 等这些人退场之后,剩下来的诸侯,可就不是简单的货色了。想战胜他们,绝非易事。 不过还好,趁着各州势力还在内耗,出手拿下泰山郡和半个青州,也算颇有收获。 管承和徐盛尽皆殒命,战争基本宣告结束,臧霸忙着追杀残党,张辽开始着手收拢降卒,一片喧闹之中,只有张恒跨坐在马上,望着眼前这座残破的城池,脸上却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小亮仔,我来了! “少君,贼军已败,还请开城门,迎张将军入城!” 自张辽大军开始进攻之后,城楼上就再无压力,脱力的徐盛一屁股坐在地上,一边休息,一边欣赏着张辽屠杀黄巾贼的盛况。 此时战争结束,他也缓过劲来了,赶紧向诸葛瑾喊道。 反观诸葛瑾,整个人都是呆滞状态。 这就结束了? 困扰了奉高无数个日日夜夜的噩梦,就这么被打败了? 自己率领满城军民奋起抵抗,却只能勉强自保的强大敌人,不到两个时辰就全军覆没了? 直到现在,诸葛瑾还处于精神恍惚的状态。 知道刘备的军队强,但他怎么也没想到,能强到这种地步。 听到徐盛的提醒,诸葛瑾这才反应过来,赶忙点了点头,对县尉喝道:“快,快开城门,迎张将军入城!” 对于强者,所有人都会本能的畏惧,特别是这个强者刚刚还救了自己的性命,那就更得敬重有加。 吩咐完之后,诸葛瑾急忙低头往自己身上看去,准备整理衣冠,隆重出迎。但鏖战大半日,他身上的衣物早已破烂不堪,再怎么整理也是无用。 “徐将军……你说我要不要回府更衣,再来出迎张将军?” 他担心给张辽留下不好的印象,遂凑到徐盛身边小声道。 徐盛摆了摆手,“哎呀,张将军素来不拘小节,少君又何必搞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只管率众出迎就好。” “那也只能如此了。” 诸葛瑾点了点头,跟着徐盛走下了城楼。 随着吱吱呀呀的声音响起,奉高城门久违的再度开启,却因城下堆的尸体太多,导致开门之后众人根本就出不去。 “将这些尸体清理开!”诸葛瑾连忙命令道。 奉高守军开始清理尸体,而城外的张辽,也基本控制住了局面,便命亲兵去请张恒。 费了好大力气,城门口的尸山血海总算被清理出了一条通道。 踏在浸染了鲜血的土地上,诸葛瑾却左顾右盼起来,同时向徐盛问道:“徐将军,哪位是张将军?” 徐盛随手一指,诸葛瑾脸上顿时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好家伙,这么年轻! 在诸葛瑾心中,身为一路大军的统帅,张辽不说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将,却怎么也该是个稳重威严的中年人才对。谁曾想居然这般年轻,根本比自己大不了几岁。 “走,快去拜见张将军!” 惊讶归惊讶,诸葛瑾脚下却不慢,赶紧带领着奉高群臣迎了上去。 张辽见到徐盛带着一群人走来,便已猜到了这些人的身份,也下马走了过去。 “拜见张将军!” 以诸葛瑾为首的奉高官吏,恭恭敬敬地向张辽行了一个大礼。 “快快请起,快快请起!” 张辽赶忙伸手虚扶,脸上也露出了一丝笑容。 诸葛瑾却神情肃穆,朗声道:“奉高为贼围困久矣,若非将军率天兵相救,满城百姓皆要惨死贼手。此恩重若泰山,深如大海,我奉高军民,永世不敢相忘!” 这番感激之情固然是发自内心,但话却说得太重了些,张辽可不敢受,连忙摆手道:“此言差矣,此战非我之功。” 说着,张辽向徐州方向拱了拱手,严肃道:“我主闻黄巾贼寇入寇泰山,不忍生灵涂炭,遂命本将发兵平贼。诸位今得活命,全赖我主仁德,将士用命,我却是不敢居功!” 此言一出,诸葛瑾这才明白自己说错了话,连忙学着张辽向徐州方向郑重行礼。 “将军所言甚是,刘使君之仁德,我泰山军民不敢忘怀!” 张辽脸上这才露出了笑容。 诸葛瑾顺势起身,做了个请的手势。 “将军征战辛劳,还请入城歇息片刻。” “不急,且稍等片刻。”张辽摆了摆手道。 等……等什么! 很快,诸葛瑾的疑惑就有了答案。 因为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张恒已经带领着郭嘉、王朗等人赶到了城下。 “参见长史!” 张恒刚到,以张辽为首的全体将士都躬身抱拳行礼,只留诸葛瑾带来的人还直挺挺杵在那。 此人是谁,居然连张将军都要恭敬行礼? 诸葛瑾满脸不解,便把目光看向了徐盛。 可徐盛也是一脸懵逼,他带人投军的时候,张恒还在徐州坑世家的钱呢。 就在这时,张恒身旁的诸葛玄却赶忙下马冲了上来,大声呼喊道。 “子瑜!” 见到诸葛玄,诸葛瑾脸色一变,失声叫道:“叔父,你怎会在此?” “侄儿,叔父来迟矣,让你受苦了!” 诸葛玄冲上去一把拉住自家侄儿,当他看到诸葛瑾肩膀上的箭伤时,不禁老泪纵横,又是伤心又是欣慰。 他万万没想到,居然是自己这个十六岁的侄儿,率领着奉高军民死守了好几个月的城池。 “吾侄英勇,不愧为我诸葛氏子孙……兄长在天之灵……足可瞑目矣!” 口中感叹着,诸葛玄又想起了亡故的从兄,哭得更加伤心了。 诸葛瑾倒是看得很开,反过来安慰诸葛玄道:“叔父不必伤心,先父为国尽忠,虽死而无憾!” “说得不错,我诸葛氏世代为大汉忠良!兄长如今葬在何处?” 诸葛瑾摇了摇头,“先父临终前曾有遗命,欲魂归故里,侄儿便想等着战事结束后,再扶灵还乡。” “好好好,等此间事了,叔父与你一同返回故里。”诸葛玄垂泪道。 这边叔侄俩还在互诉衷肠,那边张恒已经下了马,亲手将张辽扶了起来,同时挥手示意众人免礼。 “此战文远当机立断,全歼敌军,功不可没啊!” “长史过奖了。” 张辽笑了笑,却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连忙指着徐盛对张恒介绍道:“长史,这位是徐文向,之前便是他率军深入敌后,突入奉高协助守城!” 张恒这才注意到徐盛,看他身上盔甲满是伤痕和鲜血,便明白刚才那场守城战的惨烈,不禁点了点头。 “不错,果然是雄壮之将!” 张辽又把目光放到诸葛瑾身上,刚想介绍,却才发现诸葛瑾竟如此年轻,不由微微一愣。 见状,徐盛赶忙将诸葛瑾的身份介绍了一遍,听得张辽大为惊叹。 十六岁便承父遗命,率众守城,且还坚持了这么久,这小子是个人才啊! 而旁边的张恒更是眼放精光,嘴角笑容无比灿烂。 还没进城,就逮到了一条大鱼! 诸葛三兄弟,除了幼弟诸葛均声名不显之外,其他两人可都是不世之才。 这诸葛瑾虽然比不上诸葛亮,却也是实打实的顶级人才。 更重要的是,诸葛亮才年方九岁,就算带回去还得培育好多年。诸葛瑾却已经十六岁了,可以拿来就用。 好,甚好啊! 这时,诸葛玄的情绪终于稳定了些,赶紧向诸葛瑾等人介绍张恒的身份。 得知眼前这个年轻人就是徐州二号人物之后,诸葛瑾神色一变,连忙大礼参拜。 “参见长史!” 怎么徐州的高层人物,都这般年轻? “子瑜免礼。” 张恒笑道,走向前亲手把诸葛瑾搀扶了起来。 “奉高围城一载,子瑜率军奋而坚守,活人无数,功莫大焉,不愧为少年英雄!君贡公泉下有知,必当欣慰。” “长史过奖了,瑾愧不敢当。长史也知先父名号?” 张恒笑道:“君贡公为人清正忠直,我自入徐州以来,倒是多次听人提起过。只叹君贡公去岁仙逝,终是无缘相识,实乃一大憾事。” 闻言,诸葛瑾眼中露出一丝悲切,心中却对张恒好感大增。 “长史天纵之才,先父若还在世,必然引为知己,只可惜天有不测风云,先父……” 说到这里,诸葛瑾忍不住长叹一声,随即挥手道:“城外不是说话的地方,长史乃我奉高的大恩人,又远来辛苦,还请入城,让瑾一尽地主之谊!” “好!” 张恒点了点头,却忽然伸手拉住了想要后退一步跟随的诸葛瑾,执意要两人并排入城。 诸葛瑾拗不过,只得顺从。 当下,除了张辽留下打扫战场之外,其余人都随张恒入城。 奉高被围一年多,城中早已粮尽,百姓饿死者近半,随处可见曝露在外的尸骨,一片破败之相,让张恒看得叹息不已。 经此一劫,想要恢复元气,非得数年甚至十数年的时间不可。 张恒一个外人尚且如此,更何况诸葛瑾等人,毕竟死的可都是他们治下的百姓,甚至可能是街坊四邻,是以纷纷垂泪叹息,哀痛不已。 长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艰! 不知为何,张恒忽然想起了屈原《离骚》中的这句诗。 百姓何其无辜,但每逢战乱,却屡遭毒手,从无幸免。 这样的世道,是有问题的。 穿街过巷之后,一行人来到了诸葛家的府邸。 以张恒的身份,本来是要在府衙中接待的。奈何自从张举叛乱之后,诸葛珪代理政务,恨透了这个将自己家族拖入深渊的反贼,自然不肯入主州府。 几年时间下来,州府早已荒废到住不了人的程度了。 再者张恒毕竟是徐州官员,也不好让他住在州府,诸葛瑾便索性将他迎进了家中。 一行人刚到门口,就看到一个二十多岁的美妇伫立在侧,身后还跟着两名少女,两个男童。 这美妇正是诸葛瑾的继母宋氏,决定将张恒迎回家之时,他便派人通知了家里,让继母宋氏带着弟弟妹妹门前迎接。 此刻见正主抵达,宋氏款款走来,对着张恒盈盈下拜道:“妾身参见长史!” 身后的两男两女也跟着行礼。 “夫人免礼!”张恒赶紧挥袖道。 宋氏这才起身,同时抬起头来,打量了张恒一眼。见他如此年轻,美目中便露出了一丝惊讶。 张恒也看了宋氏一眼,虽然有些惊讶于宋氏的美貌,不过也仅此而已了。 天下美貌女子多了去了,张恒又不是曹操,就算宋氏一身孝服,也无法勾起张恒的兴致。 相比之下,还是正事更为重要。 张恒迫不及待地将目光放在两个小男孩身上,并且不停地打量着,目光中带着无比的渴望与炽热。 嗯,最外面那个才三四岁的样子,明显不是。 那就只剩宋氏左手边的小正太了,看起来八九岁的模样,目光灵动,神态俊秀,应该就是他了! 大概是心理作用,在确定了诸葛亮的身份后,张恒怎么看这小男孩怎么顺眼。 就在这时,身后忽然响起一声轻咳。 郭嘉忽然伸手扯了扯张恒的袖子,用两人才能听得到的声音道:“子毅兄,诸葛郡丞尸骨未寒,你便如此盯着人家的女眷看,也太失礼了吧!” 张恒闻言,顿时勃然大怒,恨不得马上掐死郭嘉。 你当我是你啊,眼睛净往下三路招呼! 再说了,我是那种觊觎寡妇的人吗! 如果对宋氏有非分之想,岂不是就成了诸葛亮的继父…… 咦……好像也不是不行…… ------------ 第二百六十一章诸葛亮的羽扇 当然,这种事儿只能在心里想想,张恒还不至于如此下作。 双方见礼之后,宋氏将张恒引入大堂,便告罪而去。 她一个守孝的妇道人家,能出来迎接张恒已是难得,之后便由诸葛瑾款待张恒。 接下来,便到了整个徐州集团最喜欢的吃席阶段。 只是如今的奉高,城中连颗完整的野草都找不出来,诸葛瑾自然也拿不出什么好的食材,只能以最普通的饭菜充饥。 宴后,诸葛瑾给张恒等人安排了住处。 连日征战奔波,张恒也有些乏了,躺在榻上便沉沉睡去,再醒来时已经到了晚上。 才刚刚穿上衣服,还没来得及走出房门,府中的家仆又来请张恒赴宴。 相比于中午的宴席,晚宴就简单多了,并无奉高官吏作陪,只有诸葛瑾和诸葛玄而已。 见这架势,张恒便明白诸葛瑾有话想说,刚好自己也有些事想问他,没了闲杂人等,大家都方便。 酒过三巡,菜入五味。 诸葛瑾心中正盘算着如何开口的时候,张恒却率先发话了。 “子瑜啊,如今泰山之围已解,你接下来有何打算?” 诸葛瑾连忙拱手答道:“自然是扶灵回归故里,将先父好生安葬。至于之后……还得听叔父吩咐。” 张恒点了点头,又开口问道:“子瑜如今可有功名在身?” 诸葛瑾苦笑着摇了摇头。 本来不出意外,过几年等他行冠礼之后,诸葛珪多半会为他弄一个孝廉的出身,之后按部就班地步入仕途。 可现在,一切都乱套了。 张恒笑道:“既无功名在身,我欲保举你为孝廉,未知意下如何?” 闻言,诸葛瑾还没反应,一旁的诸葛玄却是大喜过望,连忙拱手拜谢道:“多谢长史抬举,但子瑜才疏学浅,年岁尚幼,恐难服众!” “诸葛公此言差矣。”张恒摆了摆手,“常言道有志不在年高,子瑜此番固守城池,活人无数,如此功劳难道当不得一个孝廉?我不仅要举子瑜为孝廉,还要上表朝廷,为子瑜请功!” 此言一出,诸葛玄顿时明白了张恒的意思。 这是看中了自家侄儿的才能,想好好培养一番啊。 风闻徐州牧刘玄德乃宽仁之主,子瑜若能得其重用,自然是大大的美事。 一念及此,诸葛玄赶忙向自家侄儿使了个眼色。 诸葛瑾会意,连忙拜谢张恒,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怎么,子瑜莫非有所顾虑不成?”张恒好奇问道。 诸葛瑾迟疑了片刻,方才拱手道:“得长史抬爱,瑾不胜荣幸。只是这奉高城中的百姓,不知长史打算如何安置。” 以他的精明,自然看得出泰山郡今后就要改姓刘了,但毕竟与奉高军民共同作战一载,临走之前,诸葛瑾还想要张恒给句准话。 此言一出,一旁的诸葛玄立刻就皱起了眉头。 你管得也太宽了吧! 泰山郡之事,他张子毅自会好生处置,哪轮到你来插嘴。 万一恶了张子毅,对你今后的仕途有何好处! 张恒却有些诧异地看了诸葛瑾一眼,没想到这小子还是个仁者。 “子瑜不必担忧,奉高城中的百姓,玄德公自会好生安置。子瑜若不信,可留此以观后效。只是……这泰山郡终究是兖州属地,玄德公身为徐州牧,此番乃是受北海相孔文举之邀出兵,却是不好常驻泰山。至于之后如何,还得看朝廷的意思,子瑜可明白?” 这番话说得云里雾里,诸葛瑾听得一脸懵逼,却也只得点头称是。 张恒又苦笑道:“就算是此番出兵,也算越界了。免不了要遣使向刘刺史解释一番,免得引起误会。不知子瑜可愿走一趟昌邑,向刘公山阐明原委?” 既然决定要任用诸葛瑾,那便让他先去给郭嘉打个下手。一来,可以趁机任命他一个官职,让他步入仕途。二来,也可以让他先见见世面。 闻言,诸葛瑾不禁一愣。 这就要给自己派任务了? “蒙长史不弃,瑾愿随使前往!”诸葛瑾抱拳应了下来。 张恒笑道:“好,我今征辟你为徐州长史佐史,过几日出使昌邑,与州府阐明原委!” “遵命!” 有了官职之后,诸葛瑾的回话就正式多了。 说完了正事,之后的闲聊就随意多了。 张恒又询问了一些诸葛瑾家中的情况,顺势把话题扯到了诸葛亮身上。 “今日入府之时,门前有一幼童,却是乖巧伶俐,不知是府中哪位公子?” 诸葛瑾答道:“瑾家中还有兄弟二人,尽皆年幼,不知长史说的是哪一个?” “年岁稍大些的那位。” “那正是瑾二弟诸葛亮,平日里性情顽劣,倒是让长史见笑了。”诸葛瑾连忙谦虚道。 “子瑜这话,未免太过谦虚。”张恒忽然神秘兮兮地笑道,“实不相瞒,昔年我求学时,曾遇一位大儒,有幸得他传授些相面之术。今日一见令弟,却是钟灵毓秀,将来必然大有可为!” 在谶纬灾异高度盛行的汉代,上到天子百官,下到贩夫走卒,就没有不迷信的。 更何况以张恒的身份,说出的话可信度自然大大增加。 所以此言一出,诸葛玄和诸葛瑾当即面露震惊之色。 特别是诸葛瑾,联想到弟弟之前劝自己开仓放粮的举措,更是对张恒的判断深信不疑。 “长史此言当真!”诸葛玄惊叹道。 “不错。”张恒极其郑重地点了点头,继续忽悠道,“单以相术而言,二公子的面相确实是贵不可言,他日便是封侯拜相,也不在话下。当然,白日里匆匆一面,许是看错了也有可能。” 封侯拜相! 诸葛玄彻底震惊了,连忙拱手道:“我那侄儿如今就在后宅,在下斗胆请长史再见一面!” “也好,反正闲来无事,烦请二公子前来一叙。” 张恒笑得很是开心,并表示要使出毕生绝学,再给诸葛亮相一次面。 “长史稍等。” 诸葛玄说完,赶紧挥手叫来了家仆,命他去后宅将诸葛亮叫过来。 片刻之后,九岁的诸葛亮带着四岁的弟弟诸葛均,恭恭敬敬地走了进来。 见兄弟俩都来了,张恒微微瞥了诸葛玄一眼,却也没有多说什么。 东汉后期,在党锢之祸的大背景下,国命委于阉寺,士子羞与为伍。 读书人这个群体,逐渐衍生出了一些奇怪的风潮,名义上是品评人物,实则是相互吹捧。 俗称:清议! 也就是说,一个读书人,只要取得了清议名号,那他就能拥有巨大的声望,比如什么凉州三明,荀氏八龙之类的。 为此,甚至衍生出了一些专门品评人物的名士,比如出品《月旦评》的南阳人许劭。 甚至雄才大略如曹操,也不得不挖空心思,甚至拿刀威胁许劭,最终才得到了一个清平之奸贼,乱世之英雄的评语。 以张恒如今的身份地位,懂不懂相面之术已经不重要了,只要他肯给出一个好的评价,对诸葛亮和诸葛均都是巨大的帮助,这才是诸葛玄把兄弟二人都叫过来的原因。 这波啊,看似是张恒忽悠住了诸葛玄,但实则却被诸葛玄给套路了。 而且这还是他主动要求的,自然也就没办法推辞。 眼看两个侄儿来到,诸葛玄起身向张恒介绍道:“长史,这便是老朽那两位侄儿,还请长史品评一番!” 张恒招了招手,兄弟二人乖乖地走了上来。 诸葛均年方四岁,虽说早慧,但在张恒面前却极为拘谨,一直低着头,神情也有些紧张。 这小娃娃倒是颇为可爱。 张恒笑着摸了摸诸葛均的头,随即开口道:“此子慈柔仁和,长大必为一方名士,或可治学于经典。” 听到这番评价,诸葛玄大喜。 “多谢长史夸奖!” 张恒点了点头,又把目光望向了诸葛亮,但谁知诸葛亮却也正在打量张恒,目光清澈见底,神情不卑不亢。 “哈哈哈……” 张恒当即仰天大笑,声音中充满了欣赏与喜悦。 不愧是名流千古的诸葛丞相,小小年纪就这般沉稳。 笑完之后,张恒却从怀中拿出了自己早就准备好的道具,正是一把羽扇。 “来,小孔明,你且拿着。” 诸葛亮却是一脸茫然,任他如何聪慧,却也不明白张恒的举动有何深意,只能木然接过羽扇。 见状,张恒又是一阵大笑,同时示意诸葛亮扇两下。 没有扇子的诸葛亮,那还是诸葛亮吗! 诸葛亮不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心中开始吐槽张恒的无厘头,奈何兄长和叔父都在旁边看着,他只好勉强扇了两下,立刻引来了张恒的赞叹。 像,简直太像了! “不错,甚好!” 满足了自己那点恶趣味之后,张恒开口夸赞道。 只恨手中没有相机,不能把这历史性的一刻给拍下来。 “长史……” 诸葛玄被张恒一系列的举动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刚准备开口发问时,却被张恒挥袖打断。 “诸葛公、子瑜……” 张恒收敛了笑意,满脸严肃且郑重地向二人道:“若张某没有看错,此子堪为数百年未见之奇才,将来必能出将入相!” 听到如此之高的评价,诸葛玄叔侄不禁改容动色。 这可不是单纯的吹捧了! “长史此言当真?”诸葛玄连忙问道。 “这是自然。”张恒正色道,“只是幼苗虽好,还需精心灌溉。此子固然天资聪颖,也得有良师教导,方能成才,诸葛公以为如何?” 诸葛玄是何等人精,如何听不出张恒的弦外之音,当即拱手道:“若长史不弃,便请收此子为徒!” 张恒却把目光看向了诸葛亮。 “孔明意下如何?” 诸葛亮其实是不怎么想拜张恒为师的,一者张恒刚才的举动实在太过离奇,让他无法接受。二者,张恒实在太年轻了,他表示很怀疑张恒的才学。 但是吧…… “逆子,能得长史垂青,乃是你十辈子修来的福分,还不快磕头行礼,莫非要气死老夫不成!” 诸葛亮这边稍有犹豫,立刻迎来了诸葛玄的怒骂。 我就知道…… 诸葛亮心中叹息一声,只得正了正衣冠,对着张恒大礼参拜。 “弟子拜见老师!” “好,好!” 张恒笑得嘴角都合不拢了,连忙起身将诸葛亮搀扶起来。 “诸葛公,今日权且定下名分,他日孔明随我回到郯县,再行拜师之礼。” 好歹是我张某人的大弟子,怎么也得隆重些。 “全凭长史处置!”诸葛玄拱手道。 “诸葛公放心,孔明既已入我门墙,我必然倾囊相授。”张恒笑道,“且我方才所说,也并非虚言。以孔明之聪慧,他日必有出将入相,青史留名之时!” 小亮仔啊,你可得快点长大,这样我才能提前退休。 你这么勤劳,这么能干,这么完美的工具人,要是不好好利用,可是会遭天谴的。 ------------ 二百六十二章张恒与刘备不得不说的二三事 初平元年九月初,张辽率大军出武水故道入泰山郡,先后破卞县,战梁甫,最后在奉高城下斩杀黄巾贼首管承、徐和。 至此,持续一载有余的泰山动乱被基本平定。 之后,张恒下令兵分三路,收复周边县城。在大部队都已战败的情况下,盘踞周边的黄巾军再无任何侥幸之心,纷纷开城投降。 受降之后,张辽却没有就此停下脚步,反而命臧霸率一万大军,扫荡周边山野贼寇。 时间来到十月末的时候,整个泰山郡彻底平定。 此次泰山之役,前前后后历时不到两个月,就已圆满结束。 而在十月中旬的时候,徐州的接应部队也终于抵达奉高,正是徐荣领军一万,奉命前来接收泰山之役中的降卒,迁徙他们回徐州屯田。 经过半个多月的时间,张恒也已经将投降的黄巾军筛选了个差不多,留下青壮男子,打散之后重新整编,其余老幼妇孺,全都让徐荣带回徐州。 一番筛选之后,最终得到了三万青壮为兵。 没办法,黄巾军人数实在太多,就这还是张恒经过极为严苛的条件选出来的,若是按照这个时代的普遍标准,人数怕是不会少于八万。 纵然如此,张恒也知足了。 初入徐州之时,刘备麾下不过两万大军,虽然都是精锐,但人数终究少了些。 而后彭城之战,收编了昌豨、吴敦的降卒,人数瞬间膨胀至五万大军,后来又拉拢了臧霸、孙观,人数再度膨胀,达到了八万人。 如今又收拢了三万降卒,已经到了恐怖的十一万大军。 就这,还没算上关羽、张飞收复青州之后的战果。 十多万大军,已经不是个不小的数目了,只要能训练成真正的精锐,就算面对天下最强大的诸侯,也有一战之力。 以徐州目前的资源,养这么多军队已经是极限了,更何况还要屯田以及安置百姓,再多就真的超负荷了。 之前从世家那坑来的钱财,以及糜竺给妹妹的陪嫁,经过这两个月的运作,大半都被荀彧等人换成了粮食,用以供养忽然多出来的数十万百姓。 当然,这也是荀彧等人的极限了,毕竟粮食的产量也就那样,除非张恒能凭空变出诸如玉米、红薯、土豆等农作物,不然以徐州现有的田地,只能养活这些人。 现在的情况,属于百废待兴,纵然张恒再有本事和想法,也得等自己的布局慢慢发育、成长。 正所谓步子迈大了,蛋就容易疼。 这最关键的一步,只能交给时间。 时辰不到,火候就不到,一切便不能水到渠成。 不过,在等待开花结果的这段时间里,也不是什么都不能做,有些上不得台面的算计,却是尽情施展。 泰山诸县平定之后没几天,眼看事件发酵得差不多了,张恒便让郭嘉便带着诸葛瑾南下兖州。 此行的目的地,正是兖州治所,昌邑! 郭嘉走后,张恒旋即吩咐孙观,将一众文武叫了过来。 恰逢秋意正浓,天色渐凉,张恒却突然来了兴致,准备小酌两杯。 诸葛府院中的凉亭内,张恒难得拿出了一坛美酒,打开后让孙观给所有人都倒了一杯。 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张恒发出了一声满足的叹息,旋即对张辽笑道。 “文远,上次我与你说的事情,你考虑得如何?” 张辽拱手道:“长史所说,可是镇守泰山之事?” 张恒点了点头,“不错,上次呈报玄德公的书信中,我已经提过此事,玄德公也应允了。今日当着徐将军的面,咱们便把这件事定下来吧。” 泰山郡地势险要,既然打下来了,肯定要派人镇守,张辽就是最好的人选。 事实上,不仅泰山需要镇守,就连青州也一样。 徐州的军备力量,不可能全部收缩在东海,张恒打算再划分出两大战区,即泰山郡一部,青州一部。 如此一来,一旦有战事,无论是防守还是进攻,外面的军队都能快速响应。 “承蒙长史厚爱,末将定竭尽全力,护卫边境安宁。” 张辽赶紧起身表态,神情中隐隐有一丝激动。 作为一个降将,能够出镇一方,是对他最大的肯定。 最关键的是,这代表着从今以后,他张辽在刘备集团内部的排序便仅次于关羽。 “好,既然你无异议,我回头便请玄德公表奏你为泰山太守。”张恒颔首道,“此外,关于副将人选,你可有想好?” 张辽拱手道:“末将斗胆建言,宣高将军倒是可以任用。” 此言一出,一旁的臧霸顿时神情紧张起来,藏在桌案下的拳头也紧紧攥住。 这个答案倒是没有出乎张恒的意料。 臧霸此人智勇双全,谋略胆识俱是绝佳,虽说才刚刚归顺,但有了泰山一役的功劳,也算有资格辅助张辽镇守泰山了。 “既有文远保举,那此事便这么定了。”张恒淡淡道,“臧宣高听令。” “末将在!”臧霸赶忙起身抱拳道。 “我代玄德公拜你为泰山都尉,辅助文远镇守泰山!” “遵命!” 臧霸连忙起身应道。 张恒又把目光看向了王朗,“景兴啊,前任泰山郡丞去岁病故,如今叛乱已平,我保举你为泰山郡丞,总领一郡政务,如何?” 闻言,王朗眼中露出一抹震惊。 他万没想到如此重要的位置会落到自己头上,连忙起身拱手道: “下官遵命!” 至此,以张辽为首的三人小团体,算是彻底搭建完成。 张恒喝了口酒,这才悠悠道:“此间事了,不久我便将北上青州。泰山郡乃我徐州西北屏障,还望三位好生用命,不负玄德公重托!” “请长史放心,我等必不辱使命,护一方安宁!” 三人赶紧肃然答道。 …… 时间又过了几日,徐州方面传来了刘备的一道军令:徐州已经做好了接受百姓的准备,让徐荣带着泰山之战投降的黄巾军返回东海进行安置。 除此之外,还有一封刘备写给张恒的私信。 信的开头,刘备照例对张恒进行了一番亲切的问候,言辞之恳切肉麻,几乎让张恒不忍卒睹。 而后,刘备又对张恒此次的战果表示非常满意,大加夸奖了一番,但字里行间,张恒却感受到了一股浓浓的酸意,明显是在阴阳张恒没带他玩。 磨磨唧唧一大堆废话之后,刘备才终于进入到了正题:太史慈已经把荀氏全族安全护送到了徐州,刘备让张恒最好能赶在年前回郯县,好一起举行婚礼。 也不知脑子里哪根筋搭错了,反正刘备是执意要与张恒同时成亲,幻想着以后能成为一段君臣相得的佳话。 看完信之后,张恒满脸无奈,只得提笔给刘备写了一封情真意切的回信。 还能怎么办! 刘备身为主公都这么热切了,自己作为下属,总不能用冷屁股接人家的热脸吧。 年前回到徐州,倒是没什么问题。 同一天成亲,也没问题。 最大的问题是……刘大耳你以后写信,能不能不要这么肉麻了! 若是将来能振兴汉室,自己和刘备可都是要青史留名的。 试想千载以后,某位盗墓贼从某人墓中挖出自己与刘备的来往书信,看到上面的措辞,便开始头脑风暴,幻想着自己和刘备有某种不可告人的癖好,然后再引爆舆论…… 一想到那个画面,张恒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不行,不行,这封信得赶紧烧掉,不然恐将清白不保! 张恒斟酌着措辞,不多时便写好了一封回信,将上面的墨迹吹干之后缓缓封上。 第二日,接到军令的徐荣率军返回徐州。 临行前,张恒将信件交给了他,并嘱咐一路上不可苛待黄巾降卒。 毕竟这批人散漫惯了,虽暂时收编,但还需长时间教化来稳定人心,只要路上不出问题,等到了徐州之后,以荀彧等人的能力,自然能好好安置他们。 徐荣一一应下,随后向张恒拱手告辞,正式踏上返程。 送走徐荣之后,泰山郡的事务总算彻底告一段落。 剩下的细枝末节,交给王朗就行。 张恒总算是松了口气,只等郭嘉回来之后,就能北上主持青州战局。 接下来的日子里,张恒算是好好休息了一段时间。闲暇无事之时,便把诸葛亮唤来,传授一些他现在能听懂的知识,给他打打基础,也算尽了老师的责任。 只是这种舒坦日子没持续多久,张恒就又收到了一个消息。 一个来自北边的消息…… ------------ 第二百六十三章谦恭有礼郭奉孝 兖州,山阳郡治所昌邑。 大汉十三州中,兖州的地理位置算是比较奇特。 这块地方位于关东腹地,南接豫州,北靠冀州,东临徐州,西通司隶,乃是真正的交通要隘,富硕之地。 而兖州整体的地形,却是东西横向分布,版图不大,却统辖八个郡国,足可见其实力雄厚。 古往今来,华夏郡县版图格局,都是以人口经济来划分的,并非版图越大,实力就越强。 君不见荆州辖区之大,几乎能抵四个徐州,五个兖州,下辖也才七个郡国而已。 为何,还不是因为荆州南部的大片区域,皆是崇山峻岭,人迹罕至,更兼土著凶顽,根本无法开发利用。纵然有再广袤的土地,也无处施为。 兖州虽小,但却地处关东正中央,其下的八个郡国,皆富庶之乡,膏腴之地,端得令人眼馋。 但是如今的兖州,却是处于四分五裂的状态,各路诸侯明争暗斗,就差直接大打出手了。 自讨董结束之后,各路诸侯实力大损,便急着回去补充实力。 孔伷还好,他毕竟是豫州刺史,与兖州还算没有直接冲突。 但剩下的四位诸侯,可都是兖州的郡国长官。 鲍信张超虽死,但张邈和袁遗可还活着。 孔伷虽回到了豫州,但刘岱和乔瑁可还盘踞在兖州。 双方都急于扩充实力,且都想以兖州为基本盘,这要是没有摩擦就怪了! 事件的起源还要从鲍信说起。 鲍信战死沙场之后,济北相的位置便空了下来。同为袁绍的小弟,张邈和袁遗便理所当然地想接管地盘。 但谁知刘岱却抢先一步派人进驻了济北,并任命乔羽为济北相。 这位乔羽,便是乔瑁的族弟,与曹操忘年相交的太尉乔玄之子。 之所以要把这个位置给乔羽,刘岱也有自己的小算盘。他想和乔瑁进行深度绑定,正好东郡与济北相连,管控起来也方便。 这下张邈和袁遗可不干了,弟弟广陵太守的地盘被刘备握在手中也就罢了,毕竟二人鞭长莫及。但近在咫尺的济北国,却早被他俩视为了掌中之物,又如何肯放手。 我治不了刘备,还治不了你吗! 只是刘岱终究是兖州刺史,占据着大义名分,且又提前布局拿下了济北,二人也不好发作。 经过先后几次商谈,得到的结果也都不尽人意,刘岱又怎么可能吐出到嘴的肥肉。 正当张邈和袁遗越来越不耐烦,准备撕破脸皮的时候,郭嘉带着诸葛瑾来到了昌邑。 昌邑城门口,郭嘉上前通报了姓名,便等着城中派人来接自己。 相比之下,诸葛瑾却没见过这等大场面,不禁有些胆怯,迟疑着问道:“奉孝先生,稍时见了刘公山,在下该如何对答?” 郭嘉看出了诸葛瑾的紧张,笑着安抚道:“子瑜不必胆怯,只管实话实说就是。不过咱们拿下泰山始终是越界了,虽说是为了剿贼平乱,但终究理亏,稍时还得谦恭一些。刘公山与主公同为宗室,想来也能理解咱们的难处。” 听了郭嘉的分析,诸葛瑾这才定下心神,笑着点了点头道:“多谢奉孝先生解惑,下官明白了。” “明白就好,以后这种场面见多了,你就习惯了。” 郭嘉笑着摆手道,一副过来人的模样。 不多时,城中走出一行人,为首者却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官员,直奔郭嘉等人而来。 诸葛瑾想起郭嘉刚才说的要谦卑有礼,便赶紧正了正衣冠准备迎上去,却忽然被郭嘉挥袖拦住。 “奉孝先生,你这是……”诸葛瑾一脸茫然道。 但郭嘉却不回话,只是冷笑望着走过来的兖州官员,眼中满是不屑。 此时那人已经走到郭嘉面前,拱手笑道:“敢问阁下可是徐州牧刘使君麾下军师,郭奉孝先生?” “哼!”郭嘉满脸不屑道,“你是何人?” 这番倨傲的态度,立刻让那官员面色微变,却仍强忍着怒气笑道:“下官乃昌邑县丞,奉我家使君之命,请先生入城一叙。” “昌邑县丞?”郭嘉皱眉道。 “不错。”那官员点了点头。 “哈哈哈哈哈……” 郭嘉忽然仰天大笑,发出一阵尖锐且刺耳的声音。 “我奉徐州牧之命前来拜谒,你兖州却只派一个小小的县丞出迎,是看不起我徐州,还是看不起我家主公,他刘公山到底是何居心!” 此言一出,不仅对面的昌邑县丞大怒,连旁边的诸葛瑾也瞪大了眼睛。 奉孝先生,这就是你所谓的谦恭有礼? “郭先生,你刚才所言何意?”昌邑县丞阴着脸问道。 此子怎敢这般无礼! “是何意思?哼,难道阁下听不懂人言,还要我解释一番不成!”郭嘉满脸猖狂道,“我主与刘公山同为汉室宗亲,乃是同宗兄弟。此番我奉命前来拜谒,便是代表徐州,以阁下的官职……怕是不够资格前来迎接吧。” 这番话言辞犀利,直把昌邑县丞气得浑身发抖,指着郭嘉怒道:“你……你好生无礼!” 郭嘉却仍自冷笑道:“我怎的无礼了,难不成这城中的高官都死绝了,才派阁下出迎?” “你……你……” 昌邑县丞被气得满脸通红,指着郭嘉却说不出话来。 “也罢,既然刘公山看轻我徐州,那这昌邑城不入也罢……本来我主还打算出手相助,现在看来,人家也不稀罕。” 郭嘉说着,就要拂袖而去。 眼看郭嘉真的要走,昌邑县丞慌了,已经顾不得个人荣辱,连忙拱手道:“郭先生且慢!” “怎么,县丞还有话说?”郭嘉扭头冷笑道。 昌邑县丞强忍心中火气,低头拱手道:“方才是下官失礼了,还请见谅。下官这边入城,请使君亲自出迎,烦劳先生稍候片刻。” “哈哈哈……” 郭嘉这才发出一阵得意的笑声,随后摆了摆手道:“无妨,我这人最是大度,倒不至于与阁下一般计较,还请速去速回。” “郭先生稍等。” 纵然差点把肺都气炸了,但昌邑县丞还得陪着笑脸,心中却把郭嘉的女性十八代祖宗都问候了个遍。 等到他转身走远之后,诸葛瑾才终于有机会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奉孝先生,您刚才不是说要谦恭……” “是啊!”郭嘉满脸理所当然道,“怎么,子瑜以为我方才的态度不够谦恭?” 诸葛瑾:…… 啊对对对,你郭奉孝可真是太谦恭了! ------------ 第二百六十四章打秋风 昌邑县丞返回州府,将城门前发生的一切禀报了一遍,刘岱还没反应,脾气火爆的乔瑁却先忍不住了,当即拍案而起,大怒道: “什么,那郭奉孝居然敢如此无礼!” “府君,下官所言句句属实。”昌邑县丞苦笑道。 说实话,他到现在也没明白是怎么回事。 自己明明是躬身相迎,一切礼节都到位了,结果却换来一场羞辱。 乔瑁一拳砸在桌案上,怒吼道:“欺人太甚,刘玄德欺人太甚!” 闻言,一旁的刘岱连忙挥了挥手,示意昌邑县丞先退下去,然后才对乔瑁劝道:“元伟且稍安勿躁,那郭奉孝不过无名之辈,如何值得这般动怒。” “使君,非是我气量狭小,实在是……看不得这等猖獗小人!” 刘岱摇了摇头,捋着胡须若有所思道:“说起来,那刘玄德也并非不知轻重之人,为何会派这等狂徒出使?” “怎么,使君以为今日之事,乃郭奉孝私自妄为,并非刘玄德指使?”乔瑁疑惑道。 刘岱微微颔首,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前者,刘玄德率兵攻占泰山,并未与咱们打声招呼,已是失礼。此番遣使前来,想必泰山郡已被其纳入囊中,只是找个借口来搪塞咱们。 既是他失礼在先,又为何要如此嚣张跋扈?” “这……” 乔瑁一时语塞,思虑片刻后,才冷冷一笑道:“使君,有道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别看那刘玄德之前谦恭有礼。可如今他晋升为徐州牧,说不定早已不把我等放在眼里!” “这倒不至于,自古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他既得了好处,却又为何要树敌。刘玄德此人,断不至于如此短视。” 乔瑁皱眉道:“那今日之事,又作何解释?” 刘岱捋须笑道:“事出反常必有妖,郭奉孝究竟何意,还要见过才知道。他不是指责咱们不懂礼数么,那便满足他,请元礼出城走一趟,亲自迎接他便是。” “也好,我倒要看看这郭奉孝意欲何为!”乔瑁冷笑道。 其实泰山郡的归属,刘岱压根就不在意。 他本是个务实之人,眼下连济北都没能咽下去,哪有心思去打泰山的主意。 再者,如今他和张邈等人之间的关系愈发紧张,说不准随时会开打,正想拉刘备为臂助,又怎可能揪着泰山之事不放。 说白了,自从得知刘备大军拿下泰山的时候,刘岱就在心中算了一笔账。 我不追究你私自进兵泰山之事,但你得出兵帮我收拾张邈等人。 这倒不是说刘岱怕了张邈,实在是张邈背后有袁绍这个大BOSS,他自然也得拉个足够有分量的人帮忙。 …… 郭嘉又在城外等了两三刻钟的功夫,就见城门口忽然一阵骚动,紧接着便是一队人马从城中走了出来。 为首之人,却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文士,身着褐色长袍,发冠皆搭理得一丝不苟,尤其是他颔下那一把浓密而又旺盛的胡须,飘飘然似有神仙之概,卖相极佳。 此人便是兖州名士大儒,边让,边元礼,如今出任兖州长史。 虽然刘岱对自己的判断极为自信,却仍不敢亲自出来迎接郭嘉。 万一真像乔瑁所说,郭嘉就是刘备放出来乱吠的疯狗,逮着自己狂喷一顿,那乐子可就大了。 自己杀他还是不杀他? 不杀,自己颜面尽失,威信扫地。 杀,自己和刘备之间的关系必然恶化,再无回旋的余地。 好在以边让的身份,再加上城中的名士官吏,接待郭嘉却是足够了。 边让此人,素以辩才而闻名于世,真要对喷起来,也不至于吃亏。 “下官边让,见过郭先生!” 见到郭嘉之后,边让快走几步迎了上来,不卑不亢地行礼道,仪态挑不出一丝毛病。 “原来是元礼先生,久仰久仰!” 郭嘉也不咸不淡地拱手道,依旧是那副死妈脸。 “使君政务繁忙,实在脱不开身,特命下官前来迎接先生,先前失礼之处,还请见谅。” “好说,好说。”郭嘉摆了摆手道。 见郭嘉没有再故意找茬,边让松了口气,一挥袖笑道:“先生,请!” 入城之后,边让却把郭嘉一行人带到了客馆之中,开始安排住处,丝毫不提正事。 郭嘉心知这是遇到高手了,便主动开口道:“元礼先生,不知使君何时接见在下?” “唉,说出来也不怕先生笑话,如今兖州百废待兴,使君为处理政务已是废寝忘食,实在无暇接见先生。先生若有要事,不妨先告知在下。” 明白了,刘岱是派你来应付我是吧。 安排完住处之后,边让当即吩咐下去,在州府设宴款待郭嘉。 席间,郭嘉便挑明了自己的来意。 “元礼先生可知泰山匪患?”郭嘉举着酒杯笑道。 闻言,边让微微皱眉,却也只得点了点头。 “说来惭愧,泰山郡为黄巾贼侵占,我等身为大汉官员,竟不能剿除,实在是惭愧!” 眼看把边让带入了自己的节奏,郭嘉笑了,当即一摆手道: “元礼先生不必惭愧,两月之前,我主应孔北海之邀,北上青州除贼,顺手连泰山贼寇也一起清剿了。如今泰山境内,百姓安居乐业!” 这一番说辞,听得一旁的诸葛瑾惊叹不已。 光捡好的说,越境出兵的事儿你是一点不提啊! 不过边让也不是吃素的,闻言当即起身对郭嘉拜道:“多谢刘使君仗义援手,此举功莫大焉!我明日便禀报使君,派遣官员前往泰山安抚百姓。” 贼寇清剿完了,那你们也该滚蛋了吧。 郭嘉却是神色不变,点了点头道:“元礼先生所言甚是,只是此番清剿贼寇,我徐州精锐尽出,耗费甚巨。既是为兖州清剿贼寇,这大军开拔之资…… 元礼先生可莫要误会,我主素来视钱财如粪土,奈何将士们攻战数月,死伤惨重。有功将士不得不赏;阵亡士卒也得抚恤。” 要我走也行,给钱! “这是自然,但不知徐州此番出兵耗费几何,还请先生说个数目,我好上报使君。” 边让心中有种不妙的预感,但脸上还得露出非常赞同的表情,却没有把话说死。 郭嘉闻言,当即竖起了一根手指。 “元礼先生也知道,盘踞泰山郡的黄巾贼寇,足有数十万之众。此次我徐州出动十万大军,才堪堪剿灭贼寇,耗费的钱财便不提了,只是这百万石粮草,烦请先生上报使君。” 闻言,饶是以边让的修养,也差点绷不住了。 啥,一百万石粮草? 你怎么不去抢! 还十万大军……就算把他刘玄德卖了,你们徐州能拿得出这么多军队吗! 郭嘉却好像根本没看到边让的表情一般,继续自顾自说道:“此外,元礼先生也知道,近来匪患严重,刘使君疲于应对。只怕我徐州大军前脚刚走,后脚泰山便再度被贼寇占据。我主素来仁德,不忍百姓为贼寇所害,便勉为其难替兖州看守泰山。 说起来,我主与刘使君乃是同宗兄弟,为兄长看守基业,乃是义不容辞之责,元礼先生以为如何?” 撤兵是不可能撤兵的,这辈子都不可能撤兵的。 军费又没有,只能向你们兖州敲诈一番,才能维持得了生活这样子。 听了这话,便让终于忍不住了,对郭嘉怒目而视。 此刻,他彻底明白了郭嘉此行的目的。 占了泰山还不够,非要再来打点秋风是吧! ------------ 第二百六十五章袁神,启动! 数日之后,心满意足的郭嘉带着诸葛瑾回到了奉高。 刚一进城,他就迫不及待地冲到了张恒房门前,撸起袖子用力拍着房门。 “子毅兄,快开门,我回来了,快开门,有个好消息说与你听!” 只可惜此刻的张恒并不在房中,所以任郭嘉敲了半天也没反应。 恰逢诸葛亮大姐诸葛钰从院中经过,见到郭嘉赶忙躬身行礼。 郭嘉眼前一亮,急忙收敛了身上那股子兴奋的劲头,拱手道:“娘子,在下有礼了,不知长史何在?” “长史今早便出门去了。” 小姑娘开口答道,但不知为何,看到郭嘉那张英俊的面庞时,却忍不住低下头去,不敢与郭嘉对视。 郭嘉这才转过身来,走上前继续问道:“去往何处?” “妾身不知。” 诸葛钰轻轻摇了摇头,随着郭嘉的靠近,她的脸已经有些发红。 闻言,郭嘉大失所望,就像是刚刚得了奖状想向家长炫耀,却忽然得知家里失火了的熊孩子一样。 可下一刻,他的注意力立刻被眼前的诸葛钰给吸引了。 好俊俏的小娘子! 前些日子初入诸葛府时,只远远见了一面,并未看清其容貌。今日离得近了,却立刻被诸葛钰身上那股气质给吸引住了。 一时间,郭嘉那颗闷骚的心便开始不安分起来。 反正张子毅那家伙也不在,且先逗逗这小娘子再说。 “娘子这是要去往何处?” 郭嘉笑着问道,配合上他那张迷死人不偿命的面庞,的确非常有杀伤力。 诸葛钰更紧张了,刚要开口回答之时,外面忽然响起了脚步声。 两人扭头看去,只见张恒大步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王朗、孙康。 可恶的张子毅,又坏我好事! 郭嘉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却也只得对张恒拱了拱手。 “奉孝回来了,此行如何?” 张恒挥了挥袖笑道,话音才刚刚落下,却被眼前的场景所吸引。 目光在脸色微红的诸葛钰与郭嘉身上来回打量了一圈,张恒不禁想起了郭嘉在颍川的恶名。 这小子,不会是在打诸葛钰的主意吧! 再看诸葛钰,对张恒行了一礼之后,便逃也似的转身离去。 郭嘉的目光忍不住随着诸葛钰远去,直到那道倩影消失在路的尽头,他才恋恋不舍地扭过头来,却正好对上张恒拷问的目光。 “郭奉孝,你别搞事啊!” 郭嘉愕然道:“长史此言何意?” “何意?你自己心里清楚。”张恒冷哼一声道,“你祸害别家女子我不管,但诸葛娘子可是子瑜的胞妹,你切莫玩火。” “子毅兄,我与你无冤无仇,你怎可凭空污我清白!”郭嘉痛心疾首道。 “别闹,你哪来的清白。” 郭嘉顿时恼羞成怒,争辩道:“子毅兄,你虽贵为长史,总领徐州军政,但我与诸葛娘子男未婚,女未嫁,两情相悦,发乎于情,止乎于礼,这你也要管?” “这话你自己信吗?”张恒冷笑道,“你若真爱慕人家,便该请人上门提亲,明媒正娶,花言巧语哄骗算什么本事。你馋人家的身子,你下贱!” “这……” 一听说要明媒正娶,郭嘉立刻怂了,甚至不再敢反驳,只是干笑两声,撇开话题。 “子毅兄,算小弟错了还不成嘛,咱们还是不说此事了。” “非是我欲干涉你的私事,只是人家诸葛氏也是琅琊望族,你可不要干出什么伤风败俗之事。” “子毅兄……小弟真的没有非分之想。” “我不信,除非你发誓。” 郭嘉:…… 张子毅,你大爷的,没完了是吧! 好心提醒了郭嘉一顿之后,张恒才带着一行人走入正厅开始议事。 “此行昌邑如何,刘公山松口了吗?”张恒开口问道。 一说起这个,郭嘉顿时来了精神,他刚才之所以急着来找张恒,就是想邀功。 “长史,你是不知道,我此行不仅把泰山郡讨要到手,还有一个重大发现。” 闻言,张恒将端到嘴边的茶水放了下来,满脸好奇道: “哦,什么发现?” 郭嘉得意大笑,同时从怀中掏出一封信件。 张恒接过一看,却是刘岱的亲笔信件。 至于信的内容,却是刘岱请求刘备出兵剿灭泰山贼寇,并许诺事成之后赠予二十万石粮草。 张恒反复确认了好几遍之后,才确定自己没有眼花,毕竟信末尾处不仅有刘岱的署名,更有兖州刺史的印信盖章。 这下张恒真的惊讶了,不禁用疑惑的目光看着郭嘉。 刘岱疯了不成,居然会答应这种条件。 说实话,刘岱的屈服在张恒意料之中,毕竟泰山郡这块地盘,靠他自己根本就拿不下来。 不过作为交换条件,徐州总得给他一些补偿,方能名正言顺接管泰山。 可现在……刘岱不仅承认了刘备占据泰山的合法性,更是要倒贴粮草。 郭嘉这家伙,到底给刘岱灌了什么迷魂汤? 见张恒目光惊讶,郭嘉愈发得意,同时将此行经过原原本本地讲述了一遍。 “你的意思是说,刘岱与张邈已是水火不容,随时有开打的可能,想要咱们徐州出兵相助,所以才会答应这些条件?” “不错!去的路上我就听到了些许风声,所以才在城门口进行试探。果不出我之所料,刘公山虽拿下了济北,却没能彻底消化,毕竟张孟卓等人可是有着袁本初作为靠山,他自然得拉咱们为外援。” 徐州现在的难处,郭嘉可太清楚了,什么都不缺,就是缺粮! 于是郭嘉与边让谈判的时候,才故意摆出一副蛮横的姿态,不仅让刘岱给了个合法的手续,更是趁机敲诈了不少粮草。 “此事干得不错,这二十万石粮草,却是刚好能解咱们的燃眉之急。”张恒点了点头,满脸赞赏道。 郭嘉这厮,总算靠谱了一回。 “那是,我郭奉孝又岂是浪得虚名,拿捏一个小小的刘岱,还不是手到擒来!” 得了张恒的夸奖,郭嘉愈发得意,眉飞色舞道。 张恒又问道:“只是关于出兵一事,你答应他了?” 郭嘉连忙摇了摇头道:“怎么可能,出兵事关重大,未有主公许可,我怎敢擅做决定。” “可你这跟答应了也没区别。”张恒拿着信件苦笑道,“得了人家的好处,总不至于一点表示都没有。” 郭嘉赶紧劝道:“子毅兄,你固然是至诚君子,但面对这帮子诸侯,可不能光讲仁义道德啊!须知一旦出兵,不仅是与张邈等人为敌,更是与袁绍为敌,还请三思!” “不,此次兖州之争,袁绍怕是无法参与了。”张恒摇了摇头道。 “为何?”郭嘉不解道。 张邈和袁遗,可都是他袁本初的铁杆小弟,他会眼睁睁看着这些人吃亏? 张恒笑道:“奉孝有所不知,就在前几天,北边传来了一个消息。袁本初……要向韩馥动手了。” “此事当真?” 郭嘉立刻瞪大了眼睛。 “不错。” 张恒点了点头,神情忽然变得有些复杂。 说起袁绍此人,无论才情还是能力,都是当今诸侯中最顶尖的那一批人。 身为庶子,他能凭借自身能力聚拢人心,无论名气还是声望,都超过了嫡子袁术。而后投身何进门下,成为其最信任的左膀右臂,之后又运作了灵帝末年的皇权崩塌大戏。 别的不说,就连如今雄踞雒阳的董卓,当初也不过是袁绍的棋子,足可见其能力。 只可惜董卓是个不安分的棋子,再加上身边有个搅屎棍李儒,机缘巧合之下,挣脱了袁绍的束缚不说,居然还反过来把持了朝政大权。 可袁绍并未因此而沮丧,反而直奔冀州开始发展自己的势力,短短几个月便实力暴涨,又一跃成为讨董联军的盟主,走向了人生的高光时刻。 正当他准备忽悠别人跟董卓死磕,自己潜心发展壮大的时候,却偏偏冒出来一个张恒,再度打乱了他的部署。 在张恒的一番运作下,最终联军讨董这场大戏,成功被刘备摘取了胜利的果实。 几个月前,得知刘备击败董卓,获封徐州牧的时候,袁绍郁闷得差点吐血。 前面被董卓摘桃子,如今又被刘备抢风头,怎么每到关键的时候,就有人跳出来破坏自己的计划? 郁闷归郁闷,可袁绍依旧没有放弃,反而通过这次联军讨董,彻底认清了天下形势。 如今的世道,已经不是当年那个世家外戚架空皇帝,把持朝政的时代了。 这大争之世,手中的硬实力才是关键。 于是,他又把目光瞄向了韩馥,准备一举拿下冀州,并以此为根据地徐图扩张。 相比于还沉浸在征西将军这种陈年旧梦中的曹操,以及要靠金主爸爸养活的孙坚,袁绍一直转变得很快,始终在时代的最前列引领风骚。 而这,也是张恒忌惮他的原因。 以他的能力,再加上汝南袁氏四世三公的声望,真要给他机会,只怕短时间内就能成长为一头怪物,到时候再想收拾他可就难了。 ------------ 第二百六十六章四世三公的真正含义 张恒这边还在思索着应对之策,那边郭嘉却忽然大笑起来。 “好,好啊!”郭嘉拍案兴奋道,“刘岱与张邈对打,袁绍与韩馥厮杀,兖州与冀州皆不得安宁,这岂非大大的好事!” “奉孝此言何意?” 郭嘉一副看出殡不嫌殡大的模样,让张恒有些郁闷。 “长史何必装糊涂。”郭嘉笑道,“你在徐州为主公定下的战略,不正是休养生息,积蓄实力的路线?兖州和冀州这一乱,相当于大半个天下都陷入纷争。 殊不知他们在消耗之时,咱们却在潜心发展。此消彼长之下,岂不是大大的美事!” 此言一出,连一旁的王朗都忍不住点了点头。 “军师此言甚妙!” 张恒苦笑道:“奉孝,你的算盘固然打得很好,但这得建立在他们双方势均力敌的前提下。且不提刘岱与张邈,就单说冀州,你认为韩馥会是袁绍的对手?” 闻言,郭嘉微微皱起了眉头,沉思片刻后,才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汝南袁氏四世三公,门生故吏遍天下,非常人可比。但韩馥毕竟是冀州牧,手中兵力粮草十倍于袁绍,就算不敌,也能相持一段时间吧。” 可别小看了四世三公的名头,这种看似虚无缥缈的头衔,才是袁绍手中最大的底牌,并且是随时可以变现的那种。 汝南袁氏从先祖袁安开始扎根政坛,四世之内,足足有五人位列三公! 试想这一百多年的时间里,经由袁氏之手提拔的官员有多少,这些人大多与袁氏保持着紧密联系,而他们的子孙后代,又有多少代代为官,跻身中枢? 那可是足足一百多年啊,谁知道袁氏对多少人有过知遇之恩! 如今的朝廷百官,有谁敢说自己或者祖上没受过袁氏的提拔恩惠? 别的不说,就说这些参与讨董的关东诸侯,甚至是袁绍准备收拾的韩馥,曾经可都是他袁氏的故吏! 一旦袁绍振臂一呼,有多少人会念及旧情欣然从之? 又会有多少人望风归投? 这,才是门生故吏遍天下的真正含义! “相持一段时间?”张恒冷笑一声道,“我就怕他韩馥会不战而降,将冀州拱手让给袁绍!” 此言一出,郭嘉连忙摇头。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大丈夫生居世间,自当成就功业。韩馥怎么可能屈居人下?” 郭嘉是个典型的赌徒性格,自然不相信韩馥会将冀州拱手让人。 张恒又把目光看向王朗,“景兴以为如何?” 王朗笑着拱手道:“在下以为,此番倒是长史多虑了。韩馥此人虽性格文弱,却断不至于如此怯懦。他麾下兵精粮足,足可立事,为何要束手就擒?” 好吧,王朗也不信。 二人的态度,侧面也能说明一些问题。 就算是个匹夫,拥有角逐天下的机会也不肯轻易放弃,更何况他韩馥还是一方名士。 可越是如此,越能体现出袁绍的手段。 二人既然不信,张恒也不好在此事上继续纠结,便把话题扯开。 “当下局势,可谓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群雄逐鹿二州,无论最终谁胜谁负,咱们都不能隔岸观火,反而要积极参与其中。” 张恒缓缓开口道,给此事定了一个基调。 “不错!”郭嘉当即拍案而起,斩钉截铁道,“谁强,咱们便打谁;谁弱,咱们便帮谁。总之一句话,二州之地越乱越好,乱的时间越长越好!” 闻言,张恒笑了,郭嘉这番话可谓说到了他的心坎上。 打吧,你们能把人脑子打出狗脑子最好,这样徐州才好捡便宜。 当个搅屎棍,未尝也不是一件乐事。 “既如此,奉孝可有成策?” 郭嘉顿时哑火,不复之前的激动,反而苦笑道:“子毅兄,此乃大事,总得给我一些思索的时间吧。” 张恒点了点头,“那你路上慢慢思索吧。此事非同小可,总得禀报玄德公,恰好你也回来了,咱们明日便启程回徐州。” “怎么,长史不去青州了?”郭嘉疑惑道。 “不去了,青州黄巾贼不堪一击,云长必能继而破之,还是此事更重要些。”张恒微微摇了摇头道。 其实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张恒便给徐州发了一封密信,只是今日听了郭嘉的建议,他决定还是亲自回去向刘备阐明事情的重要性,同时部署行动。 因为不仅仅兖州和冀州有事,还有其他方面的消息。 一想到消息,张恒便把目光再度瞄向了郭嘉。 “奉孝,你兼任校事府令,至今也有数月时间了,筹建得如何了?” 一说起这事,郭嘉自信满满地笑道:“长史放心,校事府乃徐州耳目,在下自是不敢懈怠,如今已筹建完毕,最多年底,便能发挥成效。” “好,此事千万要放在心上。两年之内,我要你将校事府的耳目遍布天下,但凡有任何风吹草动,咱们徐州要第一时间知道!” “明白!”郭嘉重重一点头道。 “且回去收拾收拾吧,咱们明日出发!”张恒挥了挥袖道。 “在下告退!” 郭嘉和王朗起身拱了拱手,转身而去。 二人离开之后,张恒又把诸葛玄和诸葛瑾叫了过来。 “诸葛公,子瑜,此间事了,我欲明日动身返还东海,不知二位可愿同往?”张恒笑问道。 诸葛玄拱手笑道:“长史美意,老夫心领了,只是我与子瑜欲扶灵返回故里,此去行程缓慢,怕是不能与长史同道了。” “落叶归根,君贡公的灵柩,也是时候返还故里了。”张恒叹息道,“只可惜我公务繁忙,倒是不能前往琅琊吊唁了,还望诸葛公莫怪。” “长史能有此言,老夫已是感激不尽,何敢再求其他。”诸葛玄拱手拜谢道。 张恒继续问道:“等料理了君贡公的后事,诸葛公欲往何方?” 说到这里,诸葛玄笑了。 “正要找长史商议此事,此前袁公路举荐老夫为豫章太守,待办完先兄丧事之后,老夫便前往赴任。只是这三个侄儿……” 诸葛瑾业已成年,自然不需要诸葛玄操心,他原本是打算带着诸葛亮和诸葛均走的,可诸葛亮拜张恒为师,他自然要征询张恒的意见。 张恒哪里会答应他,连忙笑着答道:“诸葛公此去豫章路远途遥,就不必让两个小娃娃跟着折腾了。子瑜如今出长史佐史,俸禄虽不多,但养活一家人也应该绰绰有余了。” 闻言,诸葛玄立刻明白了张恒的意思,便点了点头。 “既如此,那老夫的侄儿侄女,便拜托长史照顾了!” 其实对于这个结果,诸葛玄也是乐见其成的。相比于豫章郡,刘备治下的徐州好歹稳定,侄儿的成长环境也能保证。 张恒笑道:“好说,孔明既已拜我为师,我理当照料。” …… 第二日,张恒正式启程踏上归途,王朗率奉高县大小官吏出城相送。 “诸葛公,今日一别,下次相见不知何年何月,还望珍重!” 张恒对诸葛玄拱手一礼,神情庄重道。 其实他昨天说的话,也有想劝诸葛玄投效徐州的意思,奈何人家不愿意,张恒便不好勉强。 诸葛玄拱手回礼,笑道:“长史天纵英才,辅明主而济天下,必然大有可为。他年再相见之日,只怕长史早已一飞冲天!” “如此,便承诸葛公吉言了。” 张恒笑道,随后翻身上马,在众人的目送下疾驰而去。 ------------ 第二百六十七章荀采的心思 东海郡,郯县。 时间来到冬月(十一月)上旬,天气已然极为寒冷,空中甚至时不时会飘起阵阵雪花。 回顾整个初平元年,确实发生了不少大事,足可称之为汉室衰落之年。 却也是整个刘备集团的崛起之年。 自刘备等人离开颍川,赶赴徐州之后,荀爽便着手安排族人搬迁。 奈何荀氏在颍川扎根近百年,盘根错节,哪能轻易脱身。 好在紧赶慢赶,终于还是在今年的第一场雪落之前,举族抵达了郯县。 与之一起来到的,还有以张温为首的南阳张氏,以及蔡邕父女等人。 毕竟是刘备集团的核心家族,来到之后,刘备便让孙乾张罗着给荀氏、张氏,以及蔡邕一家人安排住处。 值得一提的是,崔琰孤身北上青州之后,孙乾却选择在徐州出仕,以其郑玄弟子的身份和绝佳的仪表辩才,深得刘备喜爱,被拜为东海郡丞。 除此之外,还有刘备的发小简雍,听闻刘备出任徐州牧后,不远千里前来投奔。 发小的投奔自然让刘备欣喜若狂,却又不禁思念起远在幽州的老母亲族。于是简雍便自告奋勇,前去幽州搬迁刘备的族人。 当荀氏、张氏赶到徐州之时,刘备的亲族也被简雍带到了徐州。 而此时,恰逢泰山之战刚刚落幕。 所以说在大军出征的这两个月,整个郯县不仅没有显得冷清,反而更加热闹了起来。 至于住处,先前陶谦的府邸被大火焚毁,早已不能住人,但这块地方可不能浪费,遂被刘备下令加阔重建,占地面积比之前大了十倍不止,正好可以安置所有人。 值得一提的是,当刘备提出要扩建陶谦府邸的规模时,立刻遭到了荀彧、荀谌兄弟的一致反对。 外面还在打仗呢,哪个地方都要钱,主公你就不能消停点? 相比于荀谌的不客气,荀彧却是委婉了很多,但说来说去,核心就俩字——没钱! 刘备赶紧将新宅邸的用途说了一遍,二荀方才吐口答应,却把规模直接削减了一半。 这刘备哪能同意,毕竟荀氏是自己的妻族,张氏是张恒的族人,而涿郡刘氏更是自己的族人,自己贵为徐州牧,怎么能让贵客蜗居。 奈何府库被荀彧牢牢把持,预算就是批不下来。刘备也没了招,只好求救于简雍和孙乾。 二人听完之后,当即笑着给刘备出了个主意。 于是第二天会议上,刘备当即宣布,这宅子我盖定了,谁赞成,谁反对! 荀谌冷笑不语,荀彧摇头叹息,二人的态度依旧非常明确。 想浪费钱,没门! 于是刘备大袖一挥,表示不用你们这些扣砖缝的出钱,我自己出! 作为徐州第一富婆,糜氏手中自然是有些嫁妆的,而且乐意拿出来给刘备花销。 此言一出,二荀大喜,纷纷大呼主公英明! 只要不是从府库中拿钱,你爱怎么盖都行。 但随即刘备却表示,这府邸是为了安置各大家族,并非是他私用,所以得大家一起凑钱。 荀彧、荀谌、荀攸三人出三成,张恒出三成,他刘备吃点亏,出四成! 二荀当场懵逼,有心反驳,却又说不出合适的理由。 毕竟刘备说了,等宅邸落成,便把其中三分之一用作安置荀氏族人。 可把他们卖了,也拿不出这么些钱来啊! 于是刘备再度一摆手,非常大度地表示,没钱也行,就从你们的俸禄中扣除。 也就是说,刘备私人出钱垫资,之后就从三荀和张恒的俸禄里慢慢扣,一年不行就十年,十年不行就一百年,扣够为止! 这下二荀彻底傻眼。 哪个天杀的给主公出了这么个馊主意,当真是枉为人子! 至此,三荀彻底变成了刘备的免费工具人。 最可怜的还要数张恒,在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就被扣除了今后几十年的工资。 等到宅邸风波结束之后,张恒也差不多快回来了。 初平元年,冬月十四。 张恒一行人正式抵达郯县,虽然大军没有跟着回来,但毕竟是大胜而归,刘备心情大好,率徐州文武出城十里相迎。 不仅如此,就连荀爽、张温、蔡邕几个老家伙也是静极思动,一道出城凑热闹。 人群之中,柳氏神情紧张地望着远处,期望在目光的尽头能发现宝贝儿子的踪迹。 “刘使君也真是的,每次打仗都让子毅去,刀剑无眼,这要是有个闪失可怎么办……” 听了柳氏的抱怨,张岳忍不住低声训斥道:“你懂什么,那还不是因为咱们家子毅文武双全,派别人去使君不放心,这可是天大的好事!稍时见了子毅,你切不可胡言乱语,扰乱子毅建功立业之心。” “妾身知道了。” 柳氏柔声答道,神情却还是有些愤愤不平。 就在两人说话间,远处地平线上出现一队人马。 见此,刘备大笑一声,对众人道:“子毅回来了,走,咱们上前迎接!” “遵命!” 众人皆大笑应道。 …… 与此同时,郯县新建成的院落内,蔡琰正在院中漫步。 时近寒冬,今日蔡琰穿了一身青色棉袍,配合着她那高挑的身段,却显秀丽而又恬淡。 只是此时的她,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在庭院中漫无目地行走着,不多时却碰到了荀采。 相比于庞大的荀氏,蔡邕家里真就是大猫小猫两三只,在挑宅邸的时候,便选了荀氏和张氏之间的小院落,两家不过一墙之隔。 “见过荀家姐姐!”蔡琰赶忙行礼道 荀采这也才反应过来,遂起身还礼。 “姐姐竟没去城外?”蔡琰有些好奇地问道。 荀采反问道:“为何要去城外?” 蔡琰笑道:“姐姐难道不知,今日张长史凯旋归来,刘使君率百官城外迎接。” 不知为何,见荀采也没去迎接张恒,蔡琰心中反而松了口气。 “他张子毅凯旋归来,与我何干?”荀采冷着脸答道,颇有种欲盖弥彰的感觉。 蔡琰继续笑道:“小妹还以为姐姐相思难耐,一早就出城与情郎相会去了。” 此言一出,饶是清冷如荀采,也不禁俏脸微红。 她当然知道张恒今日归来,但众目睽睽之下,她一个女儿家,怎么好意思去迎接。 昭姬好歹有个才女之名,却怎么连这点礼数矜持也不懂? 荀采心中有些不解,却忽然发现蔡琰眼中那似有似无的笑意,便立刻明白自己是被这小妮子耍了。 再看蔡琰,却已经捂着嘴偷笑了起来。 二女都是出身名门,又都饱读诗书,数月时间相处下来早已熟络。再加上与张恒的婚约,导致二女关系不错的同时,却又有些暗暗较劲的意思。 “蔡家妹妹,你莫不是自己相思成疾,所以才来打趣妾身。”荀采赶紧反击了一句。 此话一出,平日里恬淡知性的蔡琰却是难得面色一红,神情略微有些窘迫。 毕竟是十六七岁未出阁的少女,面对已有婚约的男子,又怎能从容。 倒是荀采,见蔡琰沉默,反而表现出了过来人的从容,上前拉住了蔡琰的小手。 “蔡家妹妹,咱们都是女儿家,却又都命途多舛,你的心思妾身如何不知。好在张子毅此人,也算有君子之风,切莫胡思乱想。不久之后,咱们便是一家人了。” “姐姐,你似乎很了解张子毅?”蔡琰问道。 荀采先是摇了摇头,然后又点了点头,看得蔡琰有些困惑。 到底是了解还是不了解? 荀采笑道:“张子毅的人品才学,自是无需多言。可要说了解……莫说妾身,这天下又有几人能够看透他?” 闻言,蔡琰不禁深有同感地点了点头。 回想起雒阳那一晚,太史慈率人冲进府中肆意杀戮,可把蔡琰吓坏了。 而后她才见到了张毅,当得知眼前这位文质彬彬,谦逊有礼的年轻人才是那场屠杀的幕后主谋时,一股巨大的反差充斥了蔡琰幼小的心灵,让她难以接受。 从那之后,她便对张恒隐隐有些畏惧。 二女又聊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把话题扯到了即将到来的婚礼上。 一说到此事,荀采忽然皱起娥眉,眼神也有些黯淡。 “姐姐为何闷闷不乐?”蔡琰有些疑惑道。 荀采摇了摇头,“非是闷闷不乐,只是想起了阿蝉……” 当初在颍川时,张恒便答应荀采可以带着女儿一起嫁过来。 但人家阴氏却不愿意,就连荀爽亲自写信要人都遭到了拒绝。 有和离书在前,你女儿嫁给谁我不管,但我阴氏女凭什么交给你! 由于之前干的事实在不地道,荀爽丢了脸却也不好发作,更没脸继续要人,此事便一直耽搁了下来。 荀采本以为能够母女团圆,谁曾想却是这么个结果,一直郁郁寡欢。 蔡琰开口提议道:“姐姐,你若真想母女团圆,却也不难。” “妹妹此言何意?”荀采急忙问道。 “荀伯父没能把人要来,但有一个人的面子,他阴氏却是不能不给。” “谁?” “正是张子毅。”蔡琰笑道,“他如今贵为徐州长史,深得刘使君信重,若他出面向阴氏要人,兴许能够成功。” “这……” 闻言,荀采却犹豫了。 “他能同意妾身带着女儿出嫁,已是难得,如何还敢奢求其他?” 荀采不怀疑张恒的能力,却不想让张恒为难。 “姐姐,你刚才都说了,今后便是一家人了,你又何必如此见外。只要姐姐诚心恳求,张子毅不会拒绝的。” “这……”荀采还是有些犹豫。 “姐姐若是说不出口,便请荀伯父出面就是。” “不,此事不好再麻烦父亲了,我自去求张子毅便是。” 荀采叹了口气,像是下了某种决心一般。 ------------ 第二百六十八章刘备的套路 “子毅此去,不到一月间便剿除泰山贼寇,可谓兵贵神速,劳苦功高啊!” 刘备才刚下马,脸上便绽放出了灿烂的笑容,张开双臂向张恒冲了过来,夕阳下背影被拉得老长,犹如一只人猿泰山,看得张恒嘴角一阵抽搐。 “全赖将士用命,在下不敢居功……” 张恒话说到一半,就想拱手行礼,但双手哪里还听自己的使唤,早就被刘备死死攥住。 张恒奋力挣扎了几下,却终究是做无用功。 哦,这该死的把臂同游…… 刘大耳,你莫挨老子! 只见刘备一手拉着张恒,一手拉着郭嘉,犹如左拥右抱一般。 这种极其暧昧的姿态,张恒自然是无法接受的,但奈何这时代的人都习以为常,甚至把它当成关系亲密的象征。 不信,看周围众人羡慕的目光就知道了。 “玄德公……众目睽睽之下,能不能放开……” 张恒实在接受不能,便小声提议道。 但话还没说完,就遭刘备断然拒绝。 “子毅你说什么胡话,我就是要让所有人知道,你我名为君臣,实为手足兄弟!” 刘备满脸认真道,同时手上的力道更重了。 好好好,你力气大,你说什么都对! 张恒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只能任由刘备拉着自己。 再看郭嘉那货,却是一脸享受嘚瑟的模样。 真是个贱骨头! 一行人入城之后,刘备当即吩咐下去,要设宴款待张恒、郭嘉这两大功臣,同时邀请徐州群臣参与。 最后,他还看了荀彧一眼,那意思明显是在说,这一顿记在州府账上。 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吃席的机会,刘备自然不会放过。 忙碌一番后,刘备却没有把张恒带到州府,反而来到一处气派的宅邸门前。 “子毅,此宅邸如何?”刘备指着大门笑道。 “这……”张恒皱眉道,“玄德公,若在下没有猜错,此处之前应该是陶谦的宅邸。” “不错,但那座宅子不是走水了吗,我便命人又重建了几处。走,且进去看看!” 刘备不由分说地拉着张恒推门而出,参观这座新落成的宅邸。 逛了一圈之后,刘备又问出了之前的那个问题。 这次张恒点了点头,赞叹道:“此宅竹林掩映,雕梁画栋,可谓气派非凡。” “既然子毅喜欢,那便送与你了。”刘备一挥袖豪气道。 送给我? 张恒赶忙拒绝道:“玄德公,这可使不得。如今府库空虚,民生不振,正是百废待兴之时,在下如何敢沉浸享乐。” “子毅此言差矣,这又不算什么奢靡之所,如何会使人沉迷?” 张恒苦笑道,“玄德公好意,在下心领了,只是如今徐州群臣皆居旧屋,在下若居此处,势必招来非议,更会惹出不少流言蜚语,还请玄德公收回成命。” “不,子毅你且安心在此居住,我倒要看看谁敢不满!” 刘备一摆手,满脸霸气道。 张恒只好苦笑点头。 刘备伸手,在张恒肩膀上拍了两下,语重心长道:“子毅啊,自起兵讨董伊始,你便为我谋划,先后周旋于诸侯之间,不辞劳苦,鞠躬尽瘁,咱们方有如今之基业。可以说,没有你张子毅,便没有我刘玄德的今日。 只是我知你不喜浮华,且如今徐州百废待兴,我也没什么好赏赐你的,便只能先赠你一所宅院,以此聊表亏欠之情。” 张恒连忙摆手道:“玄德公如此说,倒是折煞在下了。” 刘备伸手指着旁边的院落,笑道:“子毅有所不知,将你安排在此处,我也是有些私心的。因为这旁边便是我的府邸,再旁边便是云长和翼德的府邸,今后咱们几家比邻而居,鸡犬相闻,以示君臣同心,永不相负!” 听着这番真情流露,张恒的表情也渐渐认真起来,郑重拱手道:“多谢玄德公赏赐!” “区区一座宅邸而已,不必在意。”刘备摆手笑道。 二人就这么聊着,却没注意到一旁的郭嘉却握紧了拳头,目光死死盯着眼前的宅院。 总有一日,我也要在这儿讨一处宅邸! 又是一阵闲聊之后,张恒忽然拱手道:“玄德公今日率众出城迎接,在下不胜感激,却也不胜惶恐,今后还是不要再如此行事了。” “哦,为何?”刘备不解道。 “玄德公如今贵为一州之主,这天下哪有君主出迎臣子的道理?长此以往,必有损玄德公威严,也使有功之臣恃宠而骄,终是不美。” 刘备这才明白了张恒的意思,点了点头道:“我明白了。” 一行人又在宅邸中闲逛了一会儿,便有侍者来报,晚宴已准备完毕,百官也已经抵达,请刘备前去赴宴。 闻言刘备大喜,拉着张恒回了州府。 于是,接下来便又到了徐州集团最喜欢的吃席时刻。 由于是给张恒庆功,州府中秩六百石以上的官员全都到齐了,众人推杯换盏,好不热闹。 只是……等到上菜之后,张恒忽然发现这次的席面有些寒碜。 酒肉倒是有,分量却少得可怜,剩下的却都是些时令瓜果,总之与平日里刘备豪爽大气的模样大相径庭。 不是庆功宴吗,怎么这般抠抠搜搜的,连个硬菜都没有。 张恒心中疑惑,却也不好表露出来。 宴会结束之时,刘备早已喝得酩酊大醉,张恒赶紧让使者扶他下去休息,自己也准备起身回去。 可刚出了州府大门,就看见到荀彧、荀谌兄弟站在外面,一副等候多时的模样。 “二位有何见教?” 不知为何,见到两人脸色的那一刻,张恒没有来的一阵紧张,赶紧拱手笑道。 二人回礼,然后对视一眼,却还是荀谌站出来笑道:“并无见教,只是有两件事要通知长史一声。” 张恒闻言不禁一愣。 通知? 不应该是汇报吗! 荀谌你飘了啊! 可能是张恒即将成为自己妹夫的缘故,荀谌私下里便对张恒没了多少敬畏,语言也多有调侃。 “友若有话,不妨直说。”张恒笑道。 只见荀谌缓缓伸出了两根手指,“第一件事,子毅你今后三十七年的俸禄……全都没了。” “啊!” 此话一出,张恒差点就跳了起来。 凭什么不给我? 我不贪污不受贿的,没有俸禄,拿什么养活自己! 张恒语气不善道:“怎么,友若欲克扣我的俸禄?” “此事非下官所为,乃是主公……” 荀谌将刘备套路众人集资盖房的事儿说了一遍,听得张恒那叫一个目瞪口呆。 好家伙,我说刘大耳今日怎么如此大方。 又是送宅子,又是拉着自己推心置腹的,感情都是在提前套路我对吧! 一念及此,张恒之前的感动瞬间烟消云散,心中只剩下了愤怒和憋屈。 刘大耳,我不要宅子了,你还我的俸禄! 见张恒暴跳如雷,二荀的脸色也是一阵落寞,毕竟他俩也是同样的待遇…… 三人站在一起,一阵大眼瞪小眼之后,最后却只能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 而与此同时,州府后宅内。 刘备正拉着简雍和孙乾推杯换盏,喝得不亦乐乎,哪里还有半分醉酒的模样。 简雍捋须笑道:“主公,长史得知消息后,怕是要气得吐血。” “那是他活该!”刘备恶狠狠道,“先前我好说歹说,让他拨一百万钱入内库,他倒好,非但不站在我这边,反而与文若联合坑骗我的钱财,这下倒好,连本带利一起吐出来了吧!” 刘备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笑得十分快意。 简雍苦笑道:“主公,若是长史不肯就范,又该如何?” 刘备大笑道:“那还不简单。每月发俸之时,提前两日将子毅的俸禄拨入内库,等他去领时,却是一分钱也没有!” “主公英明!”孙乾和简雍拱手应道。 子毅,是你先坑我的,就不要怪我下手狠辣了。 一想到张恒愁眉苦脸的模样,刘备就止不住嘴角的弧度,甚至不自觉多喝了几杯。 …… “唉,我的俸禄啊。明知道玄德公是在巧立名目,你们也不拦着点。” 一想到今后三十七年都要白打工,张恒就心如死灰。 “拦了,谁说我们没拦。”荀谌苦笑道,“但主公说他私人出钱扩建宅邸,我又能说什么。直到建完之后,主公才说这是为咱们族人准备的住所,要大家一起出钱……” 卧槽,刘大耳这是长了多少个心眼啊,比狗资本家还狠! 事已至此,再说也是无用,张恒只得被迫接受了现实。 “第二件事呢?” 听到这话,荀谌脸色忽然变得复杂起来,眼角微微一阵抽搐。 “女荀要见你,跟我走吧。” “现在?” 张恒看着头顶的月亮,不禁陷入了沉思。 ------------ 第二百六十九章青州的战报 本来荀采是不打算让二荀帮自己通传的,但她哪知道张恒的踪迹,又不好干巴巴地在门口傻等。再说父亲那边,已经因为这件事丢过一次脸了,荀采便不好意思请求。 思来想去,只有身为同僚的二荀最合适了。 于是,荀采便请求荀谌通传,双方约定时间见上一面。 可荀谌一听,当时就不乐意了。 我荀氏嫡女,哪用得着这么低三下四! 于是晚宴过后,他便带着荀彧堵住了张恒。 面对两位大舅哥不善的眼神,纵然张恒清清白白,却也不禁有些心虚。 “这……友若兄,今日天色已晚,明日一早我当亲自登门拜访,如何?” “少废话,跟我走!” 荀谌压根懒得听张恒的话,拽着他就往荀爽府上走去。 一番通传之后,张恒终于见到了阔别数月的荀采。 “拜见世兄!” 荀采盈盈下拜行礼道。 张恒连忙拱手回礼道:“女荀何必如此生分,唤我表字就好。” 见张恒态度诚恳谦卑,荀谌这才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女荀,长史已经请来,为兄便不打扰你们了。” 说罢,二荀转身而去,只留张恒和荀采在院中。 张恒是个钢铁直男,荀采是高冷女神,此时又是月黑风高,两人独处一处,却都不约而同地沉默了。 一时间,院中气氛变得旖旎而又尴尬。 这丫头大半夜的把我叫过来,想说啥你倒是说啊? 荀采看了看张恒,却又赶紧收回眼神,心中犹豫着要不要开口。 自己如此唐突,万一使他为难,只怕两人之间就要有一层隔阂了。 僵持良久之后,张恒忽然反应了过来。 这里是徐州,我的地头好吧! 想我张子毅,好歹也算是位高权重,怎么今日面对一个小丫头却怯场了。 一念及此,张恒不禁哑然失笑,随后开口道:“女荀深夜唤我前来,不知有何要事?” 荀采本来还在为难,但张恒这句话却是帮了她一把,索性将阴蝉之事讲了一遍。 “世兄,妾身知此事有些唐突,但还请世兄施以援手将阿蝉接来,妾身感激不尽!当然,世兄若觉得为难,全当妾身没说过。” 听了荀采的叙述,张恒彻底松了口气。 我当是什么难处呢,原来就这点小事。 张恒摆了摆手道:“女荀言重了,此事倒是不难,便交给我吧。” 闻言,荀采眼中满是惊喜。 “世兄此言当真?” 涉及到自己的女儿,就算清冷如荀采,情绪也难免出现极大的波动。 “怎么,我以前骗过你吗?” 这句话立刻让荀采无言以对,俏脸微红。 张恒摇头笑道:“阿蝉既是女荀爱女,我定然视如己出。只是阴氏远在南阳,还请给我点时间促成此事。” 听到视如己出这四个字,荀采的脸更红了。 “既如此,妾身在此先谢过世兄了。” 荀采冲张恒郑重一礼。 “不必如此客气。” 张恒踏前一步,亲手把荀采搀扶了起来。 柔荑入手之后,张恒感受到了一股冰凉凉的触感,滋味甚是美妙。 再看荀采,此时已经俏脸滚烫,下意识就想将自己的手抽开,却又怕张恒误会。 想了想,她便低眉垂眼,任由张恒施为。 咦,女神居然不反对! 张恒心中有些惊讶,却也大受鼓舞,试探着伸手搂住了荀采的腰肢,然后猛地一用力,荀采整个人便扑进了他的怀中。 佳人入怀,暖玉温香,张恒用力嗅了一下,霎时间体香扑鼻。 张恒只觉小腹中似有一团火焰炸裂开来,身体开始不受控制,搂着荀采的手也更用力了。 “世兄……太紧了……妾身要喘不过气了。” 荀采弱弱的声音传来之时,张恒才反应过来,连忙松开了手。 “方才一时……还望女荀莫怪。” “世兄不必多言,妾身明白的。” “既然如此……我可否……” “嗯……” 荀采叮咛一声,头埋得更低了。 张恒腼腆一笑,双手又开始有了动作,再次把荀采拉到了自己怀中。 两人又是一阵温存,正当张恒准备乘胜追击,说些土味情话俘获佳人芳心之时…… “咳咳!” 一阵轻咳声自身后响起,吓得小情侣双双一颤。 急忙扭过头去时,却看到荀爽不知何时站到了门前,目光复杂地看着两人,身后还跟着荀棐。 “父亲!” 荀采急忙扯开张恒,向荀爽躬身行礼。 荀爽点了点头,表情看不出喜怒。 但荀采却已经羞愤欲死了,急忙向荀爽和张恒行了一礼,逃也似的转身离开。 女儿走后,荀爽的脸色顿时就变了,恶狠狠盯着张恒道:“还有不到两个月便要成亲,贤侄就这般心急?” 张恒:…… 老头,是你女儿叫我过来的好吧! 张恒有心反驳,但看了看荀爽身后的荀棐,果断选择认怂赔礼。 自古以来,姐夫对小舅子,都是敢怒不敢言啊! …… 第二日清晨,张恒来到政务厅的时候,整个人都无精打采的,脸上还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 没办法,昨晚先是经历了刘备的套路,又体验了一波幽会的刺激。 悲喜交加之下,张恒竟罕见地失眠了。 大概是状态实在太差,以至于刘备看到之后都心生愧疚,反思自己是不是太过了。 要不……只扣他二十年的俸禄算了。 不过几杯茶下肚之后,张恒的状态恢复了不少,开始与众人商议正事。 首先,便是关于此次出兵的战果。 就在张辽扫平泰山之后不久,青州也传来了战报。 关羽三战三捷,击溃青州黄巾的主力,北海之围已解。 身为先锋的张飞,更是身先士卒,阵斩黄巾军渠帅司马俱! 战败之后,黄巾军被迫收缩东逃,如今全都聚集在东莱郡,准备负隅顽抗。 关羽向徐州汇报战况的同时,也请示刘备,还要不要继续打下去。 首先,如今已是冬月,第一场大雪即将落下。如此严寒之下强行进兵,极有可能阴沟翻船。 再者,黄巾军素来缺粮,一旦雪落,将再无东西可以充饥。一个冬天下来,指不定会饿死多少,即便侥幸存活下来的人,也会战力大损。 所以,无论从哪个角度,这场战争都该暂停,等明年开春后再行攻伐。 荀彧将关羽的战报铺在青石板上,给众人念了一遍,都得到了肯定的答复。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黄巾贼大势已去,又何必急于一时,只需耐心等待数月,便将自取灭亡。”荀谌捋须笑道,对关羽的战术表示赞同。 郭嘉也点了点头道:“友若之言甚是有理,嘉附议!” 最后,荀彧也跟着点了点头。 刘备见众人意见一致,刚要拍板之时,却忽然发现张恒正在皱眉沉思。 “子毅以为如何?” 闻言,张恒这才扭过头来,没好气地看了刘备一眼,显然还在为昨天的事耿耿于怀。 “玄德公,在下以为此计不可。” “为何?”郭嘉皱眉不解道。 “暂缓攻势,于战事而言的确是上策。云长久经战阵,我也相信他的判断。但是……” 说到这里,张恒不禁长长叹息一声。 “如此一来,青州黄巾只怕会死伤惨重,数十万人将化作白骨。” “这岂不是正好,倒省了我军动手攻打!”郭嘉大笑道。 刘备也跟着点了点头,“子毅啊,虽然黄巾贼中大部分是平民百姓,但此刻他们可都是敌军,此消彼长,才是破敌致胜之法门,你万万不可有妇人之仁啊!” “玄德公误会了,非是在下心慈手软,只是……若黄巾贼全都死于饥寒,青州即便拿下来,也不过是块白地,根本毫无用处。” 张恒苦笑一声,眼中满是无奈。 ------------ 第二百七十章时局纷扰 身为前线主将,关羽自然要从战争的角度思考问题。能以最小的伤亡换取胜利,正是他的任务和追求。 但作为集团的掌舵者,张恒却不能如此简单的思考。 青州黄巾百万人,泰山那边最多二十来万。也就是说,此时的青州,最少还有七十万人! 一场大雪下来,少说冻死十万人。 一个冬季下来,损失过半也是正常。 那是几十万条鲜活的生命,不是简简单单的数字,设身处地想想,张恒难免于心不忍。 就算不从道德的角度考虑,人口也是最珍贵的资源。 而且这些人可都是不被世家所掌控的独立人口,内部没有任何掣肘。别看现在是一群暴民,可一旦能成功收编招降,也是最容易管理吸纳的人口。 真要都用作屯田生产,将是一笔极大的助力。 现在的关键问题是,如何吃下并消化这么多人口! 想着,张恒起身向刘备一拱手道:“玄德公,在下的意思是,如果能在第一场雪落下之前,彻底击溃青州黄巾,并将其吸纳,方为上策。” 郭嘉冷哼一声道:“长史说得好听,可要彻底剿除数十万贼军,又谈何容易?一旦雪落,我军将士再怎么勇猛,也无用武之地。强行进军,恐死伤惨重。贼军与我军将士,孰轻孰重,长史难道不知?” 以这个时代的路况和御寒条件,冬季不打仗乃是常识,郭嘉当然不希望继续打。 “不错,奉孝所言是也!”荀谌也站出来附和道,“纵然能击溃贼军,咱们也养不活这么多人。长史此番言论,确实有些妇人之仁了。” 数十万人口资源的重要性,郭嘉和荀谌又如何不知道,但两权相害取其轻,为了保证利益的最大限度,他们还是认为让青州黄巾自生自灭为好。 张恒没有反驳他们,只是向荀彧问道:“文若,如今府库中还有多少粮食?” “府库中虽说还有些存粮,但如今两路大军皆在外,都需粮草供应。再者,前几日徐将军又从泰山带回来十多万俘虏,也需妥善安置。所剩之粮,怕是不足以……” 他的话还没说完,便被张恒挥袖打断。 “直说了吧,扣除现如今所需的粮食,还能剩下多少?” 荀彧苦笑一声,缓缓开口道:“若是节省一些,倒是能凑出百万石粮食……” “百万石么……” 张恒叹了口气,神情中满是无奈。 这个数字听起来很多,但却远远不够! 如今的徐州,可以说是相对富足的,因为秋收才刚过去不到三个月。 这时代稻麦还没有普及,五谷之首是粟,也就是小米。 且田地都是一年一熟,春耕秋收,如今田租赋税才刚刚收上来,府库自然略显充盈。 可是这些粮食,必须要维持到明年的秋天。 青州黄巾可不比徐州的百姓,百姓们交了田租赋税之后,尚有余粮度日。可这些青州黄巾,早就没了田地,只是会消耗粮食而已,至少在明年秋收之前,州府得管着他们的生计问题。 在极度缺乏油水的时代,人自然需要很多的碳水。每人每月,至少得两石粮食才能吃饱。 就算削减一半,满足人的最低生理需求,每人每月也得一石粮食。 从现在到明天秋收,可是有足足十个月,一个人就得消耗十石粮食。 青州黄巾七十万余万,那就是七百万石粮食! 一想到这个天文数字,饶是张恒也被吓了一跳。 不够,不够,远远不够! 这一刻,张恒深刻感受到了什么叫破坏容易建设难! 粮食这玩意儿又不能凭空变出来,那就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张恒想了想,便对刘备拱手道:“玄德公,在下以为,还是要让云长继续率军进攻,尽量在年前结束战争。至于粮食问题,在下倒有一个想法……” “是何妙计,子毅快说!”刘备满脸惊喜道。 刘备毕竟是个宽仁的性子,若真能让数十万人免于死亡,同时还能扩充自己的实力,他自然乐意。 张恒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起身来到了青石板前,将关羽的战报拿掉,又换上了自己的那幅舆图。 “这正是在下此次回郯县的目的,奉孝,将如今兖、冀二州的形势,与诸位说一说。” 闻言,郭嘉点了点头,将刘岱、张邈、袁绍、韩馥等人的相爱相杀,原原本本地复述了一遍,最后连同自己和张恒的观点也和盘托出,听得众人大为惊奇。 敢情我们忙着治理民生的时候,其他诸侯却在内耗。 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 消化了片刻之后,刘备缓缓开口道:“所以,子毅的意思是,咱们也要插手二州之争?” 闻言,张恒刚想回答,却被郭嘉抢先。 “不错!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与其坐视二州争斗,反倒不如主动出击,掌控局势,若有机会,便是一举拿下二州也不是不可能!” 此言一出,张恒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这小子的心可真大,能得些好处就不错了,还想着吞并二州,真是痴心妄想! 刘备苦笑着摆了摆手,“以咱们如今的情况,想要养活自己都有些困难,哪还有余力出兵,奉孝此言太过夸大了。” “主公误会了,非是咱们主动出兵,而是别人求着咱们出兵!” 郭嘉说道,脸上的笑容写满了阴险。 “此言何意?”刘备不解道。 张恒解释道:“玄德公有所不知,收复泰山郡后,在下便让奉孝出使兖州。刘公山畏惧袁绍,打算以二十万石粮草请咱们出兵。兖州尚且如此,就更不要说冀州的韩馥了,如今只缺一个契机而已,咱们便能名正言顺插手二州争斗。只要操作得当,利之所至,二桃便能杀三士!” 这意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不是咱们要出兵,而是等别人求着咱们出兵。 届时徐州就能以雇佣兵的模式,参与到二州的争斗中去,而且不用自家出钱粮。 换来的好处,正好养活招降的青州黄巾。 闻听此言,在场众人都眼前一亮。 张子毅简直太无耻了,不过我喜欢! “主公,长史此计甚妙,谌以为可行!”荀谌率先起身道。 “嘉亦附议!”郭嘉也拱手道。 荀彧想了想,也拱手称是。 刘备见众人都同意张恒的策略,当即拍板道:“既如此,子毅尽可放手施为,州中一切兵力,你尽可选用调遣!” “遵命!” 张恒对刘备拱了拱手,随后出列走到中间,环顾四周道:“刘公山已向咱们求援,兖州却可名正言顺插手,诸位谁愿前往?” 话音刚落,郭嘉立刻开口道:“我去!” 张恒想了想,便点了点头。 郭嘉倒是最合适的人选,毕竟上次出使兖州的也是他。 “奉孝亲自前往,足以应对兖州事宜。此行需要多少兵马?” 郭嘉笑道:“上次出使兖州,我已查明情况,如今刘、张双方兵力大致相当,麾下都有三万人左右。咱们想要破局,非得两万人不可!” “好,那我便让孙仲台率两万人听你调遣。此外,徐文向也可堪一用,一并拨给你!” “遵命!” 郭嘉大喜,起身应道。 兖州决定了,接下来轮到冀州。 “诸位,冀州牧韩馥那边,可有人相熟?倒是不需要多深的交情,只要能搭上话就行。” 荀彧起身答道:“韩馥出身颍川,与我荀氏还算有些交情,我倒是可以修书一封,前去联络一番。” 张恒马上摇了摇头,“文若你现在可是咱们徐州的大管家,还要坐镇后方,不可轻动。” “既如此,那便由我替兄长出使冀州,长史以为如何?”荀谌捋须笑道。 闻言,张恒忽然笑了。 在原本历史上,荀谌可是替袁绍说服韩馥让出冀州的关键人物,如今却要替韩馥抵挡袁绍,真可谓造化弄人。 “友若愿前往,自然是再好不过。”张恒笑道,“不过徐州之兵已拨给奉孝,你若需要动用军队,便只能从泰山调取。稍时还请玄德公写一道调令,命张文远等人听你调遣。” 相比于形势明朗的兖州,冀州如今还是未知,得荀谌先去了解情况再说。 “遵命!” 荀谌起身道。 “关于介入二州之争的布置,大抵便是如此了,还望诸位好生用命,助玄德公成就大业!” “遵命!” 众人皆起身拱手应命。 “子毅,奉孝和友若都出手了,你难道就不技痒?”刘备好奇道。 此次图谋二州至关重要,刘备还是想让张恒亲自出手。 张恒摇了摇头,“玄德公,在下还另有要事。” “何事?” “正要向玄德公禀报,日前公台传来消息。”张恒缓缓开口道,“董贼欲迁都长安,却为皇甫嵩所阻,如今双方正在函谷关对峙,在下准备年后便走一趟雒阳。” 自上次荥阳惨败之后,董卓便灰溜溜地跑回了雒阳,稳住后方。 尽管全军覆没,但雒阳周边还有近十万精兵把守,一番杀伐之后,董卓终究是摁住了局面,随后便开始着手迁都。 可就在这时,变故突起。 张恒之前不经意间埋下的棋子,此时却起到了关键作用。 不得不说,陈宫也的确有点本事,居然能说服已经奉诏的皇甫嵩改变心意,起兵阻挠董卓。 董卓闻之大怒,可迁都行动已经开始,断然没有半路废止的道理。 于是董卓立刻派大将胡轸率兵三万西进,企图扫平阻碍。 可皇甫嵩是谁,那可是征战沙场数十载,平定过黄巾之乱的宿将,上一代的将星之首,又岂是胡轸能够匹敌的。 一番交战下来,胡轸大败,幸得麾下都督华雄拼死相救,才得以逃出生天。 经此大败之后,胡轸再无进取之心,收拢败兵之后便在弘农一带驻守,说什么也不肯再跟皇甫嵩正面对决了,却一面派人向董卓求援。 董卓闻之大怒,当即就要追究胡轸战败之罪,幸得李儒劝谏,才留了胡轸一命。 可皇甫嵩又不能不管,于是董卓又派张济叔侄领兵三万增援。 这下皇甫嵩便不占优势了,纵然他麾下的军队也是精锐,但终究只有三万人,面对董卓的六万西凉军,终究是力不从心。 双方在函谷关僵持数月之后,皇甫嵩渐渐露出颓势。 于是,陈宫便赶紧给张恒传信,告知情况的同时,请求张恒派兵增援。 消息不久前才到泰山,恰逢郭嘉出使兖州归来,张恒便决定等回到徐州再禀报刘备。 听完张恒的叙述之后,刘备眉头皱得老高。 他当然有心铲除董卓,但奈何眼下的情况却不允许。 “子毅,如今时局纷乱,前有青州黄巾,后有二州动乱,董贼那边实在是鞭长莫及。就算是你执意前往,咱们也拿不出多少兵力来。” “不,在下一人足矣。”张恒摇头笑道。 闻言,刘备吃了一惊。 “董卓麾下数万大军,你一个人去又有何用?不可,万万不可!” 面对刘备担忧的目光,张恒笑着摇了摇头。 “玄德公不必担心,董贼残暴不仁,天下欲致其余死地者,如过江之鲫,他早晚自取灭亡。在下此去,只为推波助澜,待时而动。能成事固然好,不能成倒也无伤大雅。” 闻言,刘备这才松了口气。 只要不是去找董卓拼命就好。 ------------ 第二百七十一章吃着火锅,唱着歌…… 三件事情都商议完之后,会议暂告一段落。 之后,所有人便开始了行动。 眼下即将入冬,二州局势纵然怎么紧张,也不可能在雪落之后大打出手。至少在明年开春之前,双方只能继续扯皮。 可该做的准备,却要提前做足。 第二日,荀谌便带着荀彧的书信启程,直奔冀州治所邺城而去,准备先和韩馥联络一下感情。 而郭嘉这边,却是不急着动身,而是以州府的名义给刘岱写了封书信,表明愿意援助的态度。 至于张恒,则是在新家里舒舒坦坦地过起了小日子。 寒冬将至,皇甫嵩与董卓的对峙绝对会僵持下来,自己倒没必要顶着严寒赶路,等明年开春再动身也不迟,却正好可以顺便去一趟南阳,向阴氏要回荀采的女儿。 至于阴氏会不会愿意给? 张恒可没打算跟他们商量。 愿意给,那就给他们一些好处。 不愿意,那就让他们知道知道张子毅三个字的分量。 张恒这一歇,便是十多天的时间,却越来越上瘾。每天要么窝在家里晒太阳,要么跟荀采联络一下感情,就是不去州府议事。 这下可把荀彧给急坏了,甚至多次派人催促。 虽说你先前率军清剿泰山,劳苦功高,但这么久也该歇够了吧,赶紧给我来上班! 荀攸随军出征,荀谌也去了冀州。如此一来,偌大的徐州政务就全落在荀彧一个人头上,让他大呼吃不消,巴不得拉张恒当个垫背的。 面对荀彧的催促,张恒却是理都不理。 催的次数多了,张恒便有些心烦,甚至直接将登门来请的小吏给轰了出去。 打工是不可能打工的,这辈子都不可能打工的,更何况我的工资都被扣到三十七年以后了,我还干什么活! 得知自己派去的人被叉了出来,一贯温文尔雅的荀彧也忍不了了,当即转身前往州府,准备向刘备告状。 可到了地方之后,却发现刘备正和郭嘉、简雍、孙乾等人吃喝玩乐。 外面寒风凌冽,屋里却是温暖如春,甚至刘备等人都身穿单衣,靠在火炉旁温酒畅饮,好不惬意。 这下荀彧不仅身上凉,连心也凉了。 感情整个徐州,就拿我一个人当驴使是吧! 简雍和孙乾就不说了,二人一个是刘备的属官,一个只是郯县郡丞,可郭奉孝你是怎么回事。 你不知道你身上还有个治中从事的头衔吗,好意思就这么整天游手好闲! 当真是鲜廉寡耻! “哦,文若来了,且来同饮!” 刘备见荀彧来到,当即招呼着荀彧入座。 闻言,荀彧额头上立刻冒出几道黑线,布满血丝的眼睛更红了。 同饮? 饮个屁! 荀彧深吸了口气,强忍住掀桌的冲动,躬身走到刘备身前。 “主公,彧此来,乃是为了告假。” “为何告假?”刘备一边饮酒,一边问道。 荀彧继续拱手道:“近来偶感风寒,身体不适,特向主公告假。” 闻言,刘备急忙放下酒杯,上下打量了荀彧一番。 见他气色确实不佳,便满脸关切道:“文若啊,大业非一日能成。我知你勤于政事,可也不能累坏了身子。区区小事,何须禀报,且回家休息些时日,等病好了再来上值。” 讲道理,刘备对手下重臣的身体,向来是极为爱护的。 毕竟没有这些人在前面撑着,他又怎么可能整天清闲,接着奏乐接着舞。 但是吧……这番关怀的话听在荀彧耳中,却一点感动都生不出来。 整个徐州就我一个人干活,你还劝我不要累坏了身子,这不扯淡嘛! “多谢主公体谅。” 荀彧拱手道,转身便往外走。 这一幕看在简雍和孙乾眼中,两人刚想说些什么提醒刘备,但还没来得及开口,就看见刘备对着荀彧的背影招呼了一声。 “文若何必着急,且饮上几杯去去寒意!” “多谢主公美意,彧身体不适,不能饮酒。” 面对荀彧的推辞,刘备也没多想,反而起身亲自把他送出了府门,之后转身就和郭嘉等人继续饮酒作乐。 然后,第二天刘备抓狂了。 “文若呢,文若何在!” 在人治的时代,荀彧这个大总管的重要性不言而喻。他这边一罢工,原本那些该他处理的政务,就全部被送到了刘备案上。 可刘备除了会把臂同游之外,就只能提剑砍人了,又哪会处理什么政务,忙得焦头烂额不说,却依旧没什么成效。 “主公,文若昨日告假了。”一旁的孙乾提醒道。 刘备这才想起来,然后又开口道:“那子毅呢,他不是该总领徐州政务吗,人又在何处?” 简雍笑道:“主公忘了,自上次长史率军出征之后,政务便全交给了荀别驾。自凯旋归来,长史一直深入简出,整日待在家中晒太阳。” “晒太阳?” 刘备整个人被雷得目瞪口呆。 “眼下正是用人之时,他居然还有心思晒太阳,真是岂有此理!” “咳咳……其实昨日荀别驾告假之事,也与长史有关……” 当下简雍便把张恒怠政之事说了一遍,刘备这才恍然大悟。 “宪和,你的意思是说,文若并非生病,而是气不过子毅的懒惰,一怒之下才告假请辞?” “恐怕是的。” 简雍点了点头,心道人家荀别驾气不过的人,恐怕不止张子毅一个人吧。 但刘备却丝毫没有自知之明,当即大怒道:“走,咱们去子毅府上,我倒要看看他这些日子在干些什么!” 那么张恒在干什么呢? 答案是在磨豆腐。 确切来说,是和荀采一起磨豆腐。 豆腐的做法,其实早就有了,只是口感却不怎么好。张恒这些天闲来无事,又觉天气寒冷,围着炉子吃火锅的时候,便顺手把豆腐的制作工艺也改良了一下,弄几块跟肉片一起下锅。 自上次偷偷和荀采幽会被荀爽撞破之后,张恒反倒坦然了,有事没事就邀请荀采到自己家里吃火锅,两人在一起磨豆腐…… 这一日又逢降温,张恒静极思动,便亲自下厨鼓捣出了一堆食材,然后让管家李叔去请荀采来共享美食。 几口热腾腾的食物下肚之后,身子也暖和多了,张恒便脱下大氅,半躺在座位上,神情慵懒地哼唱了几声后世的歌谣。 “吃了咸菜滚豆腐,皇帝老子不及吾……” 闻言,对面的荀采不禁娥眉微皱,嗔怪道:“子毅,你怎么敢说这等胡话。” “什么胡话,这是大实话!”张恒笑道,“咱们是人,天子也是人,有什么说不得的。” “这可不一样,如此犯忌讳的话,还是不说为好。” “怕什么,反正此处也没有旁人。” “隔墙有耳,不可不慎。” “好好好,还是你荀大小姐谨慎,我不说就是了。”张恒苦笑道。 荀采这才舒展眉头,伸出筷子在锅里夹了一块豆腐放入张恒碗中。 “多谢女荀。” 张恒却也不客气,一口吞了下去。 正当二人享受着冬日里难得的惬意时光时,外面忽然响起一阵敲门声。 “子毅,开门!” 刘大耳这厮,今日怎么这般有空? 张恒有些疑惑地把门打开,却看到刘备面色不善地站在门口,身后还跟着简雍和孙乾这两个狗腿子。 “拜见玄德公!” 张恒拱手行礼,纵然心中非常不愿,却也不得不把刘备往里面迎。 这一路上,刘备的气本来都消得差不多了,但一看到张恒的小日子过得这么滋润,又联想到自己被政务搞得焦头烂额,不禁怒从心头起,也彻底明白了荀彧昨日的心情。 “子毅,你干的好事!” ------------ 第二百七十二章初雪 我怎么了! 吃个火锅,和寡妇幽会一下,也碍着你刘大耳了? 尽管张恒自认问心无愧,却仍得笑脸相迎。 “玄德公此言何意,在下不明白。” 荀采见刘备来了,赶紧起身行了一礼,随后开始收拾桌上的碗筷,又起身去厨房给刘备等人准备餐具,宛若一位贤惠的妻子。 “子毅,你怎的如此懒散,都把文若给气病了!” 刘备指着张恒,满脸痛心疾首道。 闻言,张恒立刻翻了个白眼。 倒打一耙是吧! 不过刘备说完之后,目光便被眼前的火锅所吸引,快走两步凑上去查看究竟。 “子毅,这是何物啊?” 好吧,不仅倒打一耙,还想吃白食。 于是,张恒只得继续把炉火烧起,吩咐厨房再弄些食材款待刘备。 冬日严寒,众人围坐火锅旁,几口温酒下肚,刘备等人的脸色顿时红润了起来。 “玄德公的意思是说,文若之所以借故告假,是被咱们气的?” “不,不是咱们,是你!”刘备马上纠正道。 张恒直接无视了刘备的纠正,“玄德公,有没有一种可能,咱们的人手本就不够用。” “你既知道人手不够,却又为何赖在家里不肯上值。” 没工资,我去个毛线! 张恒立刻拱手道:“玄德公教训得是,此乃在下之过,当引以为戒。自明日起,凡我徐州官吏,所有人都必须每日到值。谁敢怠工,便扣他一年俸禄,玄德公以为如何?” 刘备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但转念一想,却立刻发现了华点。 “子毅,你总领一切军政,文若辅之,足以处理政务。我就不必每日到值了吧……” 张恒坚决地摇了摇头,“不可,万万不可!玄德公身为徐州之主,还请带头勤政,为我徐州百官做个表率,又能震慑某些疲懒之徒!” 不就是上班嘛,大家一起上就是了。 “这……” 刘备一时语塞,但眼珠子一转,脸上又立刻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子毅说笑了,我平日里多有军务,自是不能时时兼顾政务,子毅你又何必强人所难。” 说罢,刘备还不忘暗中踢了简雍和孙乾两下。 二人马上反应过来,连忙跟着劝道:“是啊,主公所言甚是,长史不可如此苛待主公。” 张恒马上点头,“也是,倒是在下欠考虑了,还望玄德公恕罪。只是……在下这几日在这新宅邸中,却是住得不甚舒适。” “为何不适?” “囊中羞涩,以致家徒四壁。”张恒长叹一声道,“说起来,自在下前往泰山清剿贼寇,至今已有数月没有发放俸禄了,如今想安置一张卧榻,也是无能为力。” 想让我干活是吧,把我的工资还来! 刘备立刻大怒道:“竟有此事,简直是荒唐!我徐州长史的薪俸,谁敢克扣,莫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宪和,你稍时便好好查查,定要为长史讨回公道!” “遵命!” 简雍连忙拱手应命。 让你刘大耳扣我的工资,这下全吐回来了吧! 张恒心中大为痛快,甚至再看到刘备等人从锅里捞肉的时候,也没有那么心痛了。 “那就多谢玄德公主持公道了。说起来,此番却是在下的过错,竟把文若都给累病了,稍时我便登门谢罪,请城中最好的医者为文若诊治,助他早日康复。” 刘备连忙点头道:“合该如此,文若可是我的左膀右臂,这徐州不能没有他啊!” “不过,咱们徐州人手确实有些不足,还望玄德公下令招贤,求取人才。” 讨回自己的血汗钱之后,张恒便说起了正事。 “子毅啊,此事说起来容易。可千军易得,贤才难求。一时之间,去何处寻求大才?” 说着,刘备不禁叹了口气。 人才的重要性,他何尝不明白,但出仕这么多年以来,却屡屡在这块儿碰壁,身边也只有关张二位兄弟不离不弃。 张恒笑道:“玄德公勿虑,自古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只要玄德公知人善用,又何愁没有能人异士投奔。” 之前找不到人才,那是因为你没有地盘,如今却是大不相同了。 “哦,如此说来,子毅有合适人选?” 一提到人才,刘备顿时两眼放光。 “这是自然,不过还需筛选一番。” 刘备当即摆手道:“还筛选什么,如今正是用人之际,只要是人才,我必通通委以重任!” “玄德公求贤若渴,实乃我徐州之福!既如此,在下倒是有些人选。” “哦,这些人才现在何处?” “就在郯县!” 张恒笑着答道,同时喊来了管家。 “李叔,去仲台家里走一趟,告诉他可以收网了。” “唯!” 李叔应声而去。 再看刘备三人,却都是满脸震惊。 难道说,子毅这十多日并不是单纯旷工在家,而是布置了一个计划! “子毅,何为收网?” “玄德公过几日便知。”张恒满脸神秘笑道。 刘备点了点头,“那我便拭目以待了。” 刘备三人在张恒家蹭了一顿火锅,心满意足地拍拍屁股立刻。 张恒便挥手吩咐家仆清理这满屋的狼藉,随后自己也走了出去。 刚出了屋,张恒忽然感觉有些寒冷,原来是大氅忘了穿上。 正准备转身回屋去拿的时候,就感觉肩上多了什么东西。 原来是荀采见张恒衣着单薄,便赶紧追了出来,亲手为张恒披上外衣。 “怎好劳烦荀大小姐做这些事情。”张恒笑道,得了便宜还不忘卖乖。 荀采白了他一眼,“休要贫嘴。稍时出门不妨带把伞,这天可能要下雪。” “女荀此言差矣,张某昨晚夜观星象,今日虽说不上晴朗,却绝不会下雪。” 张恒摇头晃脑道,一副神棍的模样。 “子毅还通晓天象?”荀采有些好奇地问道。 “这是自然!”张恒正色道,“张某虽不才,却也曾统兵征战沙场。自古为将者、不通天文、不识地利,不知奇门、不晓阴阳、不看阵图、不明兵势、是庸才也!女荀以为如何?” 张恒这一通自吹自擂,立刻惹得荀采捂嘴偷笑起来。 “怎么,莫非女荀不信?” 装逼失败的张恒,脸上立刻有些挂不住了。 “不信。”荀采果断摇了摇头。 “为何不信?” “问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会的太多,反而太假。” “这……” 张恒顿时无言以对,却又不想在这小妮子面前丢了面子,正思索着如何反驳荀采时,忽然感觉脸上一凉。 下意识往上看去时,只见如柳絮一般的漂浮物在空中盘旋而落,肆意飞舞。 下雪了。 “你看,莫说妾身不信,就连这天也不信。”荀采丝毫没给张恒留面子,继续挖苦道。 张恒却没理会荀采的揶揄,直愣愣的把目光望向空中。 片刻之后,张恒的目光愈发迷离,脸上却露出了笑容。 “今冬的第一场雪……女荀,跟我来……” 张恒不由分说地拉着荀采走入院中,任凭越下越大的雪花落在两人的眼角眉梢。 不过半刻钟的工夫,两人头上便盖了一层薄薄的晶莹。 “子毅,你这是……” 荀采有些不解道。 张恒伸手,轻抚住荀采的秀发,慢慢替她拭去发丝上的雪花。 “今朝同淋雪,今生共白首。” 听到这句话,荀采不由得浑身一颤,美目紧紧盯住张恒的面庞,竟也不觉得冷了。 良久之后,荀采才轻启朱唇,低声轻吟道: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生当长相随,死当长相思。” 初平元年冬月中旬,雪落。 ------------ 第二百七十三章水满则溢,月盈则亏 眼看雪越下越大,张恒也就熄了出门的心思,转而拉着荀采回到房中,二人以鼓乐为乐。 张恒当然不会演奏这个时代的乐器,但这并不妨碍他当个合格的观众。 荀采的琴棋书画,俱是绝佳。特别是舞姿,当真让人流连忘返,神魂颠倒。 品酒赏美人,看着看着,张恒便把正事抛到了脑后,美滋滋地沉浸在温柔乡中。 …… 荀府。 荀彧身披大氅在屋檐下负手而立,看漫天雪花飞舞,神情古井无波,眉宇间似有一丝担忧。 “也不知那些人中,到底有多少可用之才……” 轻声自语了一句之后,荀彧却忽然释怀一笑。 “此次招贤由子毅牵头,我却不用多操心了。” 正沉思间,院门被人打开,一道身影顶着风雪而来,手里还提着一壶酒,不是郭嘉又是何人! 初雪未晴,路上便有些滑,郭嘉又提了一壶酒,走着走着脚下忽然一个踉跄,差点摔了个狗吃屎。 见郭嘉这副滑稽模样,荀彧忍不住笑道:“奉孝何来?” “少废话,快来扶我一把!”郭嘉没好气道。 他本来还大摇大摆地走着,刚才差点摔倒之后,整个人立刻变得小心翼翼,根本不敢迈步了。 荀彧笑得更开心了,不过他毕竟是谦和君子,并没有选择继续看笑话,而是赶紧走入雪中,将郭嘉手中的酒坛接过,搀扶着他走到廊下。 “呼……” 郭嘉这才长舒了一口气,继而愤愤骂道:“这路……真他娘的滑!” “奉孝,你好歹是治中从事,岂可出此粗鄙之语。”荀彧皱眉道。 “好好好,你荀文若是君子,我是小人,行了吧!” 荀彧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我并无此意。” “行了,少说这些有的没的,走,进去喝酒!” 郭嘉一把从荀彧怀中夺过酒坛,抱着就往里面走去,全然不把自己当外人。 见郭嘉如此豪横,荀彧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展颜一笑。 此情此景,荀彧不由想起昔年二人初见时的场景…… 颍川是个好地方,人杰地灵自不必说。 作为颍川郭氏的旁支,郭嘉的生活算不上豪门,但地位也绝非寒门可比。 但因为某些众所周知的原因,他却没有几个朋友。 不,确切来说,是一个也没有。 数年前的某一天,醉醺醺的郭嘉撞到了正在路上行走的荀彧。 一段奇妙的缘分就此展开。 彼时二人虽年岁尚浅,但荀彧还是老成练达,郭嘉依旧桀骜不驯。 荀彧自然不会和一个醉汉一般计较,但郭嘉却倒打一耙,责怪荀彧撞洒了他的酒,甚至不依不饶起来。 当时,郭嘉的语言就是如今日一般不客气。 而荀彧,却也和今日一般豁达。 世人都对荀彧的清雅赞不绝口,可殊不知在荀彧的内心中,却异常向往郭嘉这般洒脱,只可惜他作为荀氏下一代的接班人,终究不能放浪形骸。 于是,二人就此相识,引为知己。 脑中回想着年少时的荒唐事,荀彧摇头一笑,追着郭嘉进了屋子。 “这么大的雪,奉孝不在家中待着,来此作甚?” 郭嘉拍了拍手中的酒坛,“我来找你喝酒,不行?” “好,正好这两日告假在家,闲来无事,今日便陪奉孝一醉方休!” 荀彧难得痛快一会,却让郭嘉一阵愣神,有些不敢相信。 “怎么,奉孝不愿与我共饮?”荀彧似笑非笑道。 郭嘉立刻反应了过来,“谁说不愿,来,今日我定要把你灌醉!” 说话间,郭嘉早已将酒倒满。 荀彧接过,随即一饮而尽。 两人又喝了几碗,郭嘉才问起了这几日的内情。 以他对荀彧的了解,当然不会相信荀彧会因为张恒旷工而闹情绪。 笑话,如果荀彧能这么简单被惹怒,那可就真辜负了他王佐之才的名号。 这里面多半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内情。 听到郭嘉的问题,荀彧将酒碗放下,缓缓开口道:“如今徐州百废待兴,正是急切用人之时,子毅欲招贤为主公效力。” 郭嘉点了点头,如今徐州的人手确实有些紧张。 但……这和你告假有什么关系? 见郭嘉还是一脸懵逼,荀彧继续笑道:“招贤是大事,我不好插手其中。” “为何?”郭嘉不解道,“张子毅能招贤,你为何不能,却非要告假在家!” “水满则溢,月盈则亏。子毅曾说过,话不可说尽,势不可用尽,凡事太尽,缘分势必早尽。此话,我深以为然,所以才告假在家。” 这番话说得云遮雾绕,纵然以郭嘉的聪明,也根本听不出什么意思,还是一脸茫然地看着荀彧。 “所以……你好像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见此,荀彧不禁摇了摇头。 奉孝天性聪慧,多谋善断,却对人情世故上欠缺了些考虑。 如今征战天下,自然可以大展拳脚,可若有朝一日天下太平,他若不解甲归田,必遭小人陷害。 “奉孝啊,你可知我如今官居何职?” “徐州别驾啊!”郭嘉茫然答道。 “别驾一职,为诸从事之首,仅在长史之下。且主公生性不拘小节,这徐州政务,便大都落在了我的头上,说一声位高权重也不为过。” “文若你是王佐之才,主公知人善用,这有何不妥?” “自无不妥,但我徐州正是用人之际,此次所招的贤才,将来必然大多身居要职。却不能由我来举荐,你可明白?” 此言一出,犹如醍醐灌顶一般,使郭嘉瞬间瞪大了眼睛,脸上写满了震惊。 虽然刘备没明说,但所有人都知道,如今徐州政务都是由荀彧负责。若是下面重要职位上的人还是他的门生故吏,那他的势力就太可怕了,必然有尾大不掉之嫌。 沉默良久之后,郭嘉才缓缓开口道:“你是担心……主公会起猜忌之心……” “不,你说错了!”荀彧挥袖打断郭嘉道,“主公之宽仁,千载罕有,断不至于因此事而起猜忌之心。但我等身为人臣,却是不可不慎。” 你荀彧的确是忠臣纯臣,权力在你手中当然没事。 但你总有一天会老,会死,你如何保证继任者如你一般清廉贤明? 而且你荀氏可是个庞然大物,族人若是以权谋私,你又该如何处置? 某些事一旦成了潜规则,再想改可就难了。 荀彧举杯,将碗中酒一饮而尽。 “我荀文若起于寒微,徒有些许虚名。幸得主公不弃,拔擢任用,方有机会一展胸中所学,如何敢不尽心竭力。但时移世易,人心难测,我必须慎之又慎,方能不负主公知遇之恩。 你看张子毅,纵得主公授予佩剑,总领一切军政要务,可你何时见他专横独断过?不仅如此,他甚至连政务都没管过。你真以为是他疲懒不堪?” “难道不是?”郭嘉伸着脖子问道。 这话差点把荀彧气笑了,没好气瞪了郭嘉一眼。 “当然不是,他恰恰是担心手中权势过盛。如今徐州群臣,大多是他张子毅所荐,如果他还把持着军政大权,就太不知进退了。” 听完荀彧的解释,郭嘉这才恍然大悟。 如今的徐州群臣,张恒虽一家独大,但却故意把政务权放给了荀彧,间接促成了二人并列的情况。那么由张恒举荐提拔,再由荀彧任用,如此相互制衡,免得一人独大,这就非常合适了。 “文若淡泊名利,小弟佩服!” 郭嘉起身一礼,满脸严肃道。 荀彧摆了摆手,“此乃为人臣之本分,当不得奉孝如此夸赞。现在我只盼能多招几位贤才,毕竟实在是太缺人手了。” 说到这里,郭嘉立即来了兴趣。 “但不知被子毅看上的人,都有哪些?” 闻言,荀彧有些诧异地看了郭嘉一眼。 “奉孝执掌校事府,居然连这郯县内的事都不知道?” “这……” 郭嘉一时语塞,脸上只剩了苦笑。 如今的校事府,虽说不再是个空架子,但主要重心都放在外面,经过训练的人也都被派出去打探消息去了。 一回到郯县,郭嘉自然就成了聋子瞎子。 ------------ 第二百七十四章招贤考试 初时,陶谦出任徐州刺史,虽说勉强站稳脚跟,但终究是缝缝补补的惨淡局面。 且陶谦为人刚愎猜忌,又任用笮融、曹宏等小人,实在称不上明主,有识之士大多不肯归附。 后刘备入徐,张飞一把火将陶谦连同其爪牙笮融、曹宏二人烧了个干净。经过数月的治理,新政已初见成效,赫然一片新气象。 而在这数月的时间内,刘备先前讨伐董卓的战绩也已天下皆知。 董卓,国贼也! 只要肯率军讨伐,无论胜败,都会有着巨大的名望加持,毕竟四百年的天命正统实在太过深入人心。 更何况刘备还打赢了,虽说没能一举诛灭董卓,但此番功劳已是不小。 可以说,当今群雄之中,除了有四世三公声望加成的二袁之外,已经没人能压刘备一头了。 如此情况下,原本那些不愿出仕的徐州士人,心中就不免有了些想法。 有道是学得文武艺,货与帝王家。每一个饱学之士,都不会容忍自己这一身才华被埋没。 所以,其中有些人便来到了郯县,看看能不能找到机会。 当初刘备声名未显时,但凡遇到人才,都得逐个拉拢,奉若上宾。 如今情况却是恰好相反,那些在野的人才甚至不需要刘备出面招揽,便会蜂拥而至。 他们既然来了,就绝对瞒不过荀彧的眼睛。只是当时时机未到,荀彧也就没有在意。 如今张恒凯旋归来,刘备又有招贤之意,这便到了合适的时机。 这些天前来徐州找机会的人其实很多,且各有各的手段与门路。 其中的豪门子弟,大多走了陈登和赵昱的门路。 而寒门子弟,却是选择了更容易接触到的糜氏兄弟。 更不乏怪才另辟蹊径,明目张胆地对着张恒、荀彧的族人投上拜帖,倒是令二人有些哭笑不得。 当然,还有最后一种,那就是所谓的观望者。 这些人来到郯县之后,并不急着走关系求官职,而是就在郯县住了下来,细细考察着城中的一切。 鲁肃,便是其中之一。 确切来说,鲁肃来郯县并不只是观察,还顺手做了一笔买卖,一笔与糜氏的买卖。 糜氏的陪嫁和从徐州豪门那里弄来的钱财,大部分都得换成粮食,这个任务就只能交给糜竺。 鲁肃并非豪门子弟,而是出身商贾巨富之家。虽说和糜氏这种级别的大商还有些差距,但这并不妨碍他和糜氏的生意往来。 而鲁肃家里的主业,恰巧就是贩运粮食。 在这个节骨眼上,他来郯县就显得顺理成章了。 与糜氏交割完粮食之后,鲁肃婉拒了糜竺的留宿,反而在郯县租间客馆住了下来。 这一住,就是两个多月的时间。 由于没有刻意钻营,所以荀彧并不知道鲁肃的存在。 当然,就是知道了恐怕也不会在意。毕竟如今的鲁肃才十九岁,声名未显,又非世家子弟,放到哪都不会引人注意。 也就是张恒上次带着荀采逛街的时候,正巧碰到了鲁肃。彼时他正与同乡的步骘交谈,张恒不经意间听到二人表字相称,才明白了二人的身份。 不过张恒并没有上前攀谈,而是命孙康留意鲁肃,算是先做个记号。 等到张恒决定收网之时,孙康那边也就开始了行动。 雪后次日清晨,鲁肃眼见路面湿滑,心知无法出行,索性在房中烧起炭火,静坐读书。 可没多久,外面便传来一阵剧烈的敲门声。 鲁肃有些疑惑,起身开门一看,却见一队全副武装的士卒站在门前。 见此,鲁肃心中一突,脸上却没有露出一丝慌张,径直向为首的孙康拱手道: “敢问各位军爷何来?” 再看孙康,脸色并无半分倨傲,反而躬身回礼道:“末将见过子敬先生,我家长史有请。” 见到孙康的态度,鲁肃才松了口气,又赶紧问道:“敢问将军,你家长史是何人?” “子敬先生说笑了,这徐州难道还有第二位长史?” 闻言,鲁肃一愣,继而脸上便写满了震惊。 张子毅找我作甚? …… 政务厅内。 刘备高坐主位,下面群臣分作两排。 虽说昨夜才刚刚下了一场大雪,但今日一大早,张恒便唤来了所有人。 今日主要商讨的内容便是招贤,所以参与会议的不仅有集团核心成员,一些原本在陶谦麾下的重臣也被叫了过来。 “诸位,自玄德公入主徐州以来,抚民生、清吏治、缉盗匪、剿凶顽。如今之徐州,可谓肃然一新,不复之前蜩螗之象。能有如此成绩,全赖诸位实心用事,忠心可嘉!” 会议嘛,上来肯定要说一些场面话来定下基调。 张恒先是肯定了这几个月以来取得的成绩,虽然都是一些大而空的话,但当着刘备的面夸奖众人,却也让他们颇为受用。 “长史过奖了,此乃我等为臣之本分!”众人笑着拱手道。 张恒伸手虚按,继续说道:“对徐州的深入治理虽初具成效,但如今却是急切用人之时,玄德公思贤若渴,不知诸位可有人才举荐?” 此言一出,堂上众人顿时神色各异。 这几个月来郯县的人,多多少少都走过他们的门路。此刻听张恒提起,不管答没答应,都不免有些心虚。 “诸位不必顾忌,有道是内举不避亲,外举不避仇,只要是安邦定国之才,诸位尽可放心举荐,玄德公必然欣然纳之。” 听张恒如此说,众人这才松了口气,但却都面面相觑,谁也不敢第一个先开口。 最后,还是老实人赵昱比较坦荡,起身拱手道:“长史有所不知,这数月以来,有不少徐州境内的世家子弟来到郯县,欲求官问职。说来惭愧,下官家中也有数位宾客,亦是如此目的。” “哦,竟有此事,那元达可有向主公举荐?”张恒笑问道。 赵昱赶紧摇了摇头,“自古官职乃朝廷授予,君主征辟,下官又岂敢私相授受。” “元达误会了,我并无此意。只是元达身为从事,为州府举贤亦是分内之事。既有人选,何不向主公举荐?” “非是不愿举贤,只是下官并无识人之明,不敢擅作主张。” “元达说笑了,我等皆是肉眼凡胎,又岂能洞察世事。尽可举荐来,贤与不贤,先行考核,再观后效,元达以为如何?” “这……” 赵昱望着张恒脸上的笑容,心中思索着这番话的含义。 张恒继续向众人道:“不止元达,诸位若有合适人选,不妨一并举荐,一起考核便是。” 此言一出,众皆哗然。 啥意思,这是要批发官职吗? 更重要的是,考核制度本是朝廷中枢才有的权利,你现在拿出来在州府实行,算是怎么回事? 两汉实行的是察举制,读书人由官员举荐出仕为官。但时间一长,难免造成官爵的私相授受,于是在汉顺帝时期,便加入了考核制度。 也就是说,地方官推举出的孝廉,还要入京考核,通过之后才能被授予官职,这也被认为是科举考试的雏形。 只是在世家垄断官场的时代,考核形同虚设。 如今张恒提出要对人才进行考核,就是想定下一个成例。 今后无论是谁举荐的人,都得通过考核才能为官。 至于考核的内容嘛,自然是张恒说的算。 一阵议论后,陈登起身拱手道:“敢问长史,如何考核?” “既是考核,自然是考校才能。我意,分三科考核筛选人才。” “何为三科?” “经论,政论,民论。” 张恒的本意是不想加入经学的,但奈何经学是大汉的意识形态,一切的基石。若是强行革除,怕是会引起巨大反弹,这才将其摆了上去。 听到张恒给的科目,众人都皱起了眉头。 赵昱起身道:“长史,下官以为,除此三科以外,还要考察德行。欲齐家者,必先修身。若是自身德行不佳,如何教化万民,造福一方!” 张恒想了想,便点了点头,同时将目光看向了下首的郭嘉。 奉孝,赵昱这是在骂你呢 郭嘉立刻恼羞成怒,恶狠狠瞪了张恒一眼。 百善孝为先,所谓孝廉,也是孝在廉之前,当前的意识形态决定了德行比能力重要。 一个道德君子,哪怕没什么能力,至少不会坑害百姓。 可若是一个龌龊小人,就算能力再大,你也不能指望他去造福社稷。 不得不说,古人的思想的确有可取之处。 “元达此言有理,既如此,那便以德行为先。德行不佳者,不准参与考核。但也不必太过苛求,只要没有劣迹便可。” “长史高见!”赵昱点头笑道。 另一边,陈登犹豫了半晌,最终还是拱手道:“长史,除德行以外,要不要把门第也纳入考核之列……” 话还没说完,张恒忽然猛地扭过头来。 陈登发誓,他还从未见过如此可怕的目光,当场吓得一激灵,下面的话全都咽了回去。 “士农工商,皆国之柱石也,各有所序,缺一不可,何来高低贵贱之别?元龙所说的门第高低,我却是有些听不明白。” 见张恒如此声色俱厉,陈登顿时明白是自己说错了话,饶是寒冬时节,也吓得冒出冷汗,连忙拱手道: “长史教训的是,下官方才失言了,还请长史恕罪!” 张恒脸上这才重新露出了笑容,“元龙不必在意,此处都是自己人,说错了话倒是没什么。但这种话千万不可到外面去说,若是被满城百姓听见了,恐怕他们会不高兴。” “长史说的是,下官知错。”陈登连忙再度拱手道。 张恒挥手,示意陈登起身,同时环视一周,想看看有没有人和陈登是一样的想法。 当然是有的,只是有了陈登的前车之鉴,众人已经明白了张恒的心意,皆不敢再提门第之事。 张恒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什么年代了,还玩门第垄断,真要是出身高就能做官,大家都去拼投胎技术算了! 这么做,和魏晋南北朝那些类人物种有什么区别? 呸,下贱! 别的事都可容忍,唯独这件事,张恒会不惜一切代价将苗头掐灭在萌芽之中! 有赞成自然就有反对,相对郭嘉这种寒门出身的人,却是非常高兴。 好一个不以门第论高低! 张子毅这狗东西,总算干了一件好事啊! 眼见商议得差不多了,刘备这才起身拍板道:“子毅所言,甚是妥当。诸位若无异议,便尽情举荐贤才,十日之后,于州府统一考核,择优选取。” “遵命!” 见刘备已有了决断,众人连忙起身应道。 “子毅、元达,此次考核,便由你二人为主副考官,为我徐州选拔人才。”刘备又吩咐道。 “遵命!” 二人齐声应道。 ------------ 第二百七十五章鲁肃 面对大搞官职大批发的刘备,群臣自然不会有什么意见。 而有了考核系统,更是能让他们没有后顾之忧。 要知道,举荐别人虽能得到好处,培养势力,但你举荐的人一旦犯错,你也免不了要受牵连。 可现在州府又加了一道考核,虽然无法培植势力,但受牵连的风险也小了很多,可谓有得有失。 会议过后,张恒便以州府的名义出了一道告示,凡有真才实学者,徐州官员皆可举荐,若能通过考核,则举荐的官员也能获得赏赐。 此消息一出,整个郯县都轰动了。 不仅那些前来求官的人心中大喜,被走门路的官员也都松了口气。 如果原本还有些以权谋私的性质,在张恒的一道调令之下,却变成了光明正大的为国举贤,可谓既得了名声,又得了实惠。 但这还没完,第二天州府又贴出了一道告示,名为招贤令。 凡徐州士子百姓,无论门第高低,出身贵贱,只要没有作奸犯科的先例,纵然没有官员的举荐,也能参与州府考核。择优选取,成绩优异者,便可出仕为官。 当然,张恒已经提前设置了一点门槛,免得什么人都来。 此消息一出,整个郯县再次沸腾。 不,这次不是沸腾了,而是炸锅! 那些走了门路和被走门路的人,脸上的笑容还没散去,便开始阴云密布,甚至跳脚大骂。 不仅如此,整个徐州官场上也是一片愁云惨淡,甚至多位官员联名上表,请求州府收回成命。 明面上的理由很简单,自古官员任免都要经由孝廉举荐,朝廷考核,此举不合规矩。什么人都能参加考核,更是会让州府威严扫地。 实际上,他们是怕自己的地位受到威胁。 两汉以来,官职这玩意儿大多由孝廉产生,或是三公九卿级别的大佬征辟。 张恒这么一整,就等于人人都有做官的机会,无异于分了属于他们的蛋糕。 对于反对的世家官员,张恒的回复也很简单。 非常时期,行非常之法。如今徐州正是用人之际,理当大力招揽人才,倘若一味墨守成规,如何匡扶汉室,成就大业! 这个理由自然不能百官信服,他们继续联名上表,甚至成群结伴闯入州府,请求刘备收回成命。 只可惜他们终究没能见到刘备,就被张恒堵在了外面。 一贯宽仁的张恒,这次却一改往日从善如流的风格,直接将这些人怼了回去。 “诸位,此事州府已经下达告示,绝无朝令夕改之理。”张恒笑道。 这些人哪里肯依,但奈何权势比不得张恒。 正焦急间,忽见一人越众而出,正是东海功曹阙宣,只见他大声道:“长史若执意如此,下官请辞!” 此言一出,一众官员眼前一亮,瞬间找到了方向。 你不是正缺人嘛,要是不同意收回成命,我们可就不干了! 当下就有一大群人站出来齐声道:“我等附议,长史若不收回成命,便请罢免我等!” 见这么多人要撂挑子,张恒顿时慌了,连忙挽留。 “你们若辞官,这偌大的徐州该怎么办?” 这些人一看有戏,当即表示要坚决请辞,除非张恒肯收回之前的招贤令。 “唉,诸位何必苦苦相逼。罢了,此事还得容我禀报玄德公,定会给诸位一个交代。”张恒满脸叹息道。 见张恒认怂,众人大喜,随即表示只给张恒三日时间考虑。 三日之后,如果还不收回招贤令,那么他们就辞官归乡。 怼完张恒之后,这些人大喇喇地走出了州府,人人脸上带着喜色,就差弹冠相庆了。 纵然你张子毅手段通天又如何,架不住我们人多势众啊! 州府门外,阙宣对众人大声笑道:“诸公今日仗义执言之壮举,必然名载史册!” “阙公客气了,自古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纵然是他张子毅,也不能逆势而行!”一位官员大笑道。 “不错,此言有理!” 一片欢腾声中,众人各自归家,等待最终的结果。 可他们不知道的是,就在他们走出州府的那一刻,张恒望着他们的背影,脸上却露出了一丝冷笑。 “伯台,让子敬准备动手!” “遵命!” 孙康从暗中闪出,抱拳而去。 …… 时间回到昨日。 鲁肃跟着孙康出了客馆,便往州府的方向走去。 走了约半炷香的工夫,眼看州府就在眼前,可是孙康并没有停下脚步,而是径直越了过去,这让鲁肃大为不解。 “将军,不是前往州府吗?” “不,长史正在家中等候先生。”孙康答道。 在家中接见我? 鲁肃不再说话,继续跟着孙康前进。 张恒的新宅邸就在州府不远处,又走了几步之后,就见管家李叔正在门口等待。 “见过李总管!” 担任张恒的贴身侍卫之后,孙康多次进出府邸,已和李叔极为熟络,也深知他和张恒的关系,所以态度极为恭敬。 “有劳孙将军了,家主已在家中等候,将军请入府一叙。”李叔挥手笑道。 孙康抱拳道:“不了,子敬先生已经带到,末将还有公务在身,不便久留。” “既如此,老朽就不远送了。” “李总管请留步,末将告退!” 送走孙康之后,李叔这才笑着对鲁肃挥了挥手。 “子敬先生,家主已恭候多时,请吧!” “有劳老丈了。”鲁肃赶紧回礼。 进了院门,鲁肃神情愈发拘谨起来。 人的名,树的影。 张恒身为徐州二号人物,却在家中接见自己,让如今还不满二十岁的鲁肃有些惶恐。 可直到进入房间,鲁肃也没发现张恒的身影,反倒是桌案上正在加热的火锅,立刻引起了他的注意。 “子敬先生稍坐,家主马上就来。” 说罢,李叔转身走了出去,只留鲁肃一人在房中。 但眼下这种情况,他又如何敢坐,心中越发局促起来,正坐立不安时,房门被人从打开。 鲁肃吓得一激灵,急忙站起身来,却见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男子从外面走了过来,手中还端着一盘羊肉。 此人是…… 鲁肃心中疑惑之时,张恒却开始打量起了他。 国字脸,一字眉,身材宽大,相貌虽不出众,却有种难得的沉稳气质,十足的敦厚长者。 如此人物,难怪孙十万都对其信重有加。 “子敬来了,坐吧。” 张恒将手中羊肉放在桌案上,随口招呼了一声,宛若面对经年老友一般随意。 鲁肃眼中疑惑更深,忍不住拱手问道:“敢问阁下是……” “哦,忘了自我介绍,倒让子敬看笑话了。” 张恒淡淡一笑,道:“我叫张恒,字子毅。” “啊!” 鲁肃惊呼一声,连忙行礼道:“拜见长史!不知是长史当面,方才多有失礼,还望恕罪!” ------------ 第二百七十六章考核 张子毅居然这般年轻! 而且也太随和了吧,看样子……刚才居然是在亲自下厨! 作为刘备的股肱之臣,徐州战略的制定者,来的路上鲁肃曾无数次幻想过张恒的模样,却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般随性。 张恒伸手将鲁肃扶起,“子敬请起,今日没有什么长史,只有张子毅和鲁子敬,且入座吧。” “多谢长……子毅兄!” “来,且尝尝愚兄的手艺。” 张恒示意鲁肃拿起筷子,自己却先捞了一块肉放入口中。 火锅的吃法固然别开生面,但鲁肃现在哪有心思放在吃上,满脑子都在想张恒请自己来的目的。 自己一无家世,二无权势,凭什么值得他张子毅如此对待? 殊不知,张恒看重的只是鲁肃这个人而已。 作为东吴四英杰之一,孙权政权战略的制定者,鲁肃的才能,绝对是当世一流! 如今荀彧主政徐州,还缺一个副手,鲁肃刚好是最佳人选。再历练几年,甚至独挑大梁也不是不行。 此次前来郯县的诸多人才之中,能让张恒重视的,也只有鲁肃一人而已。 “不知子毅兄召在下前来,有何吩咐?” 思索良久之后,鲁肃便试探性地开口问道。 张恒想也没想,便直接答道:“自然是看子敬身负大才,想举荐入徐州为官,辅佐玄德公共图大业。” “额……” 鲁肃神情一滞,直愣愣地看着张恒。 这么直接的嘛! “怎么,子敬不愿出仕?”张恒笑问道。 “这倒不是,只是……”鲁肃苦笑道,“恕在下直言,子毅兄也太直接了些。” 招揽别人一般都是先拉近关系,然后旁敲侧击,等到合适的时机再抛出自己的意图。 可张子毅倒好,直接来了个单刀直入。 交浅言深,向来是为人大忌,也难怪鲁肃惊讶。 张恒笑了,“直接点有何不好。当今这世道,恰恰就属时间最为宝贵。一些无谓的废话,咱们大可不必啰嗦,所幸子敬是聪明人,应当能够体谅。” “子毅兄所言甚是。” 细细品味着张恒的言论,鲁肃发现其中大有道理,不禁点了点头。 “那好,我再问你一遍,不知子敬可愿出仕徐州,为玄德公效力?” 这次鲁肃的回答就正式多了。 只见他站起身来,正了正衣冠,对着张恒郑重一礼。 “承蒙子毅兄不弃,在下愿听从调遣!” 尽管时间仓促,但鲁肃明白,这已经是最好的选择了。 自己并非世家子弟,无论到哪都要从基层小吏做起,一辈子不得升迁也是正常。难得张子毅亲自开口招揽,岂有不从之理。 “好,好,今日我徐州的一大贤矣!”张恒大笑道。 鲁肃却是有些脸红,连连摆手道:“在下才疏学浅,当不得子毅兄如此夸赞!” “明日我便禀报玄德公,拜子敬为徐州治中从事,参政事。” 闻言,鲁肃神情大变,连忙拱手推拒道:“不可,万万不可!子毅兄好意,在下感激不尽,只是在下才疏学浅,如何能当得起这等要职!” 治中从事还好说,但这个参政事的职权,鲁肃深知它的重要性,死活不敢答应。 他本以为能得一个县丞的位置就不错了,谁知道一上来就进入了中枢。 这升官速度,曹操来了也追不上啊! “当得起,我说你当得起,你就当得起!”张恒不容置疑道。 倒不是张恒心急,只是如今徐州的官僚系统日渐趋于完善。此次招贤考试之后,便将彻底成型。到时候便是张恒,也不好再越级提拔了。 便趁着这最后的机会,直接把鲁肃推上去。 这种级别的大才,在底层待着,那可真是卑鄙的浪费。 面对张恒的强行任命,鲁肃推拒不过,只得拱手应了下来。 “子敬还不知道吧,如今想在咱们徐州为官,不仅需要举荐,还得通过考核才行。”张恒笑道。 闻言,鲁肃顿时皱起了眉头。 “但不知如何考核,还请长史示下。” 他当然相信自己的能力,但还是怕万一考不过,连累张恒一起丢脸。 “这考核说起来也简单,眼下正有一件要务,全当对子敬的考核了,如何?” 鲁肃神情一肃,郑重拱手道:“愿为长史分忧!” …… 次日,张恒前往州府,向刘备要来了对鲁肃的任命和印绶,同时发布招贤令。 当天下午,就遭遇了反对者的围攻。 而与此同时,鲁肃却开始了自己的布置。 张恒敢发布招贤令,自然有自己的依仗,他不可能蠢到跟所有人为敌。 虽说世家垄断官场是常态,但总有一些小家族的旁系,以及寒门子弟,一辈子也不可能有机会步入仕途。 而张恒的招贤令,恰恰就是给了这些人一个机会,一个改变命运的机会! 一众官员离开州府之后,当晚坊间便流传出了一个消息。 州牧刘使君心存仁义,见寒门子弟无升迁之路,这才发布了今日的招贤令。 但却被一些别有用心之人要挟破坏,意图垄断官爵,不许寒门子弟出仕。 此消息一出,正摩拳擦掌,准备在招贤考试上大显身手的寒门子弟,犹如被泼了一盆冷水,从头凉到了脚后跟。 张恒发布招贤令,是断了世家垄断官场的根基。 但世家官员聚众要挟张恒,又何尝不是断了这些寒门子弟的希望。 绝望之后,便是巨大的愤怒! 你们这些世家整天不干人事也就罢了,现在还要阻断我们的升迁之路…… 是可忍,孰不可忍! 正如世家官员联合起来反对张恒一般,当场便有寒门子弟拍案而起,大声呼喊道: “彼其娘之,这些狗东西欺人太甚,竟敢阻碍使君大业!某虽不才,今日却要登门向他们讨个说法,谁愿同往?” 话音刚落,立刻便有人响应。 “我愿同往,这些小婢养的,莫非欺我等剑不利乎!” “我也愿往,今日便让那些无耻小人知道,我徐州士子不可欺!” “同去,同去!” …… 声音此起彼伏,络绎不绝。 都是读过书的人,谁不是对经典倒背如流。 那些世家官员拿大道理压张恒,这些寒门士子也就有样学样,给那些世家官员扣了个大帽子。 正在群情激奋之时,不知是谁拔剑而起,率先冲了出去。 后面的事情就顺理成章了,众人跟着一同鱼贯而出,向着挑头反对招贤令的阙宣家中冲去。 等这些人全冲出去后,身在暗中的鲁肃和孙康,这才缓缓站起身来 孙康不由抱拳赞叹道:“子敬先生当真神机妙算,略施小计便使得这些寒门士子万众一心,末将佩服。” “孙将军过奖了。”鲁肃摇头笑道,“长史的招贤令,乃是利国利民之壮举,某些人不明天时,不知进退,却要强行违逆大势。 自古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螳臂当车者……终究自寻死路!” ------------ 第二百七十七章改制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张恒提着灯笼,在漫天白雪的映照中,来到了荀彧府邸前。 太史慈上前拍了拍门。 张恒是个稳重性子,眼下又是招贤的节骨眼上,谁知道会不会有反对者怀恨在心,冲出来给自己来个心胸开阔。 孙康去配合鲁肃的行动去了,张恒便又把太史慈调了过来,临时充当自己的保镖。 说起来,自太史慈从颍川归来之后,二人还没碰过面,正好趁机叙叙旧。 片刻之后,大门从里面打开,荀府家仆走了出来,见是张恒亲至,赶紧躬身行礼。 “不必多礼,文若可在?”张恒挥袖笑道。 “家主正在待客,还请长史稍后,小人这便为您通传。” “不必通传了,且引我前去吧。” 闻言,家仆微微皱眉,却不敢违逆张恒,只得前面引路。 进了厅堂,张恒发现有两人正在堂上宴饮,却是荀彧和郭嘉。 荀彧难得放假一回,郭嘉这两日便频频登门蹭饭。 “二位好兴致啊!”张恒在后面笑道。 两人赶紧回头,发现是张恒之后,脸上都露出了笑容。 荀彧起身拱手笑道:“子毅何来?” “郭奉孝来得,我来不得?” 张恒也不客气,径直走到郭嘉身旁坐下。 荀彧摇头一笑,吩咐家仆再添两副碗筷。 “外面……乱起来了?” 张恒有些诧异道:“文若告假在家,消息也这般灵通?” “奉孝告诉我的。” “不错,也该乱起来了。”张恒点了点头,“乱点好,之前咱们接手徐州太过仓促,看似过渡平稳,实则暗中的老鼠一个也没清理,正好趁着这个机会扫尽浑浊。” 荀彧微微颔首,却又笑道:“那子毅此来,正是为了那些人?” “不,些许小人罢了,还不值得我亲自跑一趟。”张恒摇了摇头道,“我此来,乃是有一件要紧事,想与文若商议一番。” “公务?” “不错,正是公务。” 荀彧皱眉道:“既是公务,何不在政务厅中提出,私下商议等同谋于密室,难免落人口舌。” 张恒笑道:“这不是还有郭奉孝在嘛,他是大嘴巴,肯定会到处宣扬,如何算得上谋于密室。” 郭嘉闻言大怒,气得把筷子都扔了。 “张子毅,你什么意思!” 说事就好好说事,非要讽刺我一句是吧。 “奉孝勿怒,我不过据实而论罢了。” 此话一出,郭嘉更生气了。 荀彧扭头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到底是何事,值得你这么晚赶来。” “此事说来也简单,无非改制而已。” 闻言,在场三人差点没惊掉下巴。 莫说荀彧和郭嘉,就算是身为武将的太史慈,也知道改制二字的含义。 同等规模下,改制就等同于变法,历来都伴随着腥风血雨,权谋争斗,你张子毅就这么轻飘飘地说出来了? “子毅,如今徐州方定,百废待兴,还没到能折腾的时候,不如缓缓。” 张恒叹了口气,“这个道理我又何尝不知,但长痛不如短痛。正因为百废待兴,才好大刀阔斧,一旦稳定之后,阻力同样会变大,再想改可就难了。” 荀彧眉头紧锁,不自觉放下了筷子。 “此时主公是否知道,你准备如何改?” “玄德公尚且不知,但显然阻力并不在上层,所以我才会找你商议。” “那你准备如何改?” 张恒伸出了两根手指,“分为两部分,其一为政,其二为军。” “会造成多大影响,阻力有多大?” 与其说是在问阻力,倒不如说是问会触犯多少人的利益。 “我先说,你且参详一番。” 张恒理了理思路,缓缓开口道:“其一,如今的州府制度,应对一州之地是足够了,但随着咱们的地盘不断扩大,其间便有了阻碍,政令无法快速传达,更遑论上行下效。 我意,效仿朝廷尚书台,分设六部,各司其职,各有所序,以提高政务效率。” 听明白张恒改革的大致纲领后,荀彧不由舒展了眉头。 若只是简单的人事变动,倒是不会引起大的反弹,而且有成例在前,阻力自然会小很多。 汉代的中枢系统分为三公九卿和尚书台,这是一道简洁且高效的行政班子,除了监察力度不够之外,其他倒还好。 但是到了州府层面,行政权限就有些模糊了。 刺史下面,只有诸多从事,每一位都没有明确的权限职能。手中有多大的权力,全看君主的信任程度。 就比如说,如今的荀彧和糜竺,硬要算起来都算是徐州从事之一,但手中的权力根本不可同日而语。 张恒要做的,就是明确职权,以此提升行政效率,打造一个完整的官僚体系。 汉代的尚书台,设有六部尚书,分管六曹,这便是隋唐之后三省六部制的雏形。只不过这些尚书都属尚书令统辖,位卑秩低,手中权限并不够大。 既然有了尚书台,张恒设立的新机构,就得重新取名。 任何改革都要根据当前的形势变动,不可能一蹴而就。以目前的程度,张恒纵有后世的知识体系打底,也只能领先时代半步而已。 “我意,在州府之下设立政务府,府令一人,秩千石,主掌政务。另外择贤良数人入府,参政事。政务府下设立六部,分别为礼、吏、工、户、刑、商,每部一位尚书,两位侍郎。” “这不就是尚书台的六部功曹吗!”郭嘉说道。 “不错,正是仿效朝廷中枢设立,如此才能明确职权,提纲挈领。” 荀彧沉思片刻,开口道:“若如此改制,倒是不至于引起反弹。只是,仿照朝廷尚书台规格,终究逾矩,此事如何解决?” “请玄德公上疏,请求朝廷下放权限便是,此事不成问题。” “但如此一来,政务府权限难免过大,这六部尚书的人选,子毅可得好生斟酌。”荀彧面色凝重道。 “权限虽大,却也相互制衡。且有府令与入府之臣在上,倒不至于权力失衡。唯一值得商榷的,便是政务府令的人选,非王佐之才不可担任。” 荀彧点了点头,他当然明白这个位置的重要性。 如此改制之后,政务府令几乎就等同于朝廷的尚书令,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正想着,荀彧忽然发现张恒把目光放到了自己身上,顿时就明白了。 张恒拱手笑道:“若文若无异议,待到招贤考试结束后,我便禀报玄德公,拜文若为政务府令,总领徐州政事,如何?” “我才疏学浅,恐难胜任。”荀彧赶紧推拒道。 郭嘉笑道:“行了,文若也别客套了,除了你还有何人能担此要职。” “若主公不弃,为人臣者,自然该鞠躬尽瘁,至死方休!”荀彧认真道。 见荀彧应了下来,张恒与郭嘉相视大笑。 “好,那此事便这么定了。”张恒笑道,“至于入府之臣与六部尚书的人选,咱们可以再议。除此之外,我还打算设立督察院,以监察御史为首,负责纠察风纪,弹劾百官,凡有不法之事,皆可越级上报,只对玄德公负责。” “应该的,权不可制衡,政务府权限如此之大,合该有人监察。” “政务改制便先如此,若有疏漏之处,之后再行缝补即可,下面咱们再来说说军务改制。” 刚才设立六部的时候,张恒故意把兵部改成了商部,就是想把文武分家,各司其职,互不干涉。 这是历代王朝都有的弊病。 战乱之时,武将权势过大,难免出现尾大不掉的情况。 而等到承平年间,功臣宿将就又成了死丘八,受制于文官系统。 “我欲设立都督府,掌兵事征伐,择我徐州大将入府。” 荀彧总管政务,文武分家这种事他是没意见。 倒是郭嘉,一听说要设立都督府,顿时来了精神,腆着脸对张恒笑道: “子毅兄,你看……小弟能不能入府参军?” “你?” 张恒瞥了他一眼,表情似笑非笑,却把手中的酒杯放在了桌上。 郭嘉顿时会意,连忙起身给张恒满上,并亲自起身敬酒。 “子毅兄,小弟敬您一杯!” 张恒这才满意了,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这小子,倒是能屈能伸。 “奉孝多谋善断,理当入府参军。” “多谢子毅兄!”郭嘉大笑道。 关于改制之事,就此算是告一段落。 谈完正事之后,三人继续饮酒。喝了一会,郭嘉微微有些醉意,便要起身离席。 “奉孝何往?”荀彧问道。 “自然是去看热闹!” 郭嘉没头没尾地说了句,便大步走了出去。 荀彧只得摇了摇头,心中暗道郭嘉还是不够稳重。 不过是些棋子斗殴而已,有什么好看的。 …… 郯县大街上。 此刻的阙宣府门前,已经聚集了数百名寒门士子。 有些人手持利剑,有些人干脆点起了火把。 “阙宣老狗,速速出来,给我等一个交代!” 为首的士子冲里面大声喊道,语气极为不客气。 毕竟他们人多,又自认为是受了委屈的一方,在鲁肃刻意的煽风点火下,哪里还有什么理智。 当然,这里面有没有提前安排好的演员,就不得而知了。 ------------ 第二百七十八章阙宣老狗,尔母婢也! 见这阵势,家仆自然不敢开门,甚至急忙用院中的杂物堵住了大门。 就这时代的文字普及率,怕是百分之一都不到。 数百名读书人是什么概念? 就算刘备来了,也得好生安抚。 更遑论他们这些连户籍都没有的奴仆,真要被这些人打死了,也是白死。 这么大的动静,阙宣自然不可能一无所知。 闹起来不久之后,阙宣便皱着眉头大步走了出来,身后还跟着数位中年男子。 没错,府中不仅他一个人,还有不少同伙。 今日对抗州府取得上风,一众世家官员自是极为兴奋,回到府邸之后,便迫不及待的开起了庆功宴,喝得昏天黑地,幻想着张恒服软的胜利时刻。 可不久之后,就听外面响起了喧闹声。 阙宣这边刚走出来,正巧碰到了准备冲进去向他禀报的家仆,两人差点撞个满怀。 “外面是何动静,怎地如此喧闹?” 阙宣大声责问道,神情极为不悦。 家仆满脸惶恐道:“家主……是一群士子,手里都拿着兵刃,小人要不堵住门,都该冲进来了!” 闻言,阙宣神情巨变。 “什么,一群读书人跑老夫这里作甚!” “小人不知,他们只说要家主出去给他们一个公道!” “他们有多少人?” “怕是不下于四五百人!” “这……” 阙宣顿时感觉到了压力,四五百名士子,他也惹不起啊! 同时他想破头也想不明白,这些读书人为什么要来找他的麻烦。 沉默良久之后,阙宣重重一跺脚,大声道:“开门,待老夫出去看看!” “不可啊家主,外面那些人正在盛怒之中,万一对您不利……” “怕什么,老夫可是朝廷官员!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他们还敢当众行凶不成?” 家仆抬头看了看漆黑的夜空,不免有些懵逼。 家主,您说的光天化日在哪? 恰逢此时,外面传来一个声音。 “阙宣老狗,速速出来,给我等一个交代!” 闻言阙宣再也无法镇定了,面目都因愤怒而扭曲。 养尊处优多年,谁敢跟他这么说话! “放肆,这些人实在太过放肆,开门,老夫倒要看看他们意欲何为!” “这……唯!” 家仆还在犹豫,但望见阙宣那要吃人的脸色之后,连忙点了点头。 大街上,一众寒门士子还在叫骂。 “阙宣老狗,再不出来,我们可要杀进去了!” “跟他废什么话,我等直接破门而入,看他还躲去哪里!” “不错,破门!” 此起彼伏的声音响起,火光照耀之下,却是一众士子愤怒的脸庞。 挡人财路,不啻杀人父母! 他阙宣挡住了这些人升迁的机会,就是斩断了这些人的希望,这可比挡人财路要严重多了。 正当一众士子准备破门之时,里面却传来了动静。 片刻之后,挡在门后的杂物被搬开,阙宣大步走了出来,身后还跟着数十名手持棍棒的家仆。 “尔等何人,竟敢包围本官府邸,莫非要造反不成!” 阙宣气势汹汹地出来,可等真见了这些愤怒的士子,气势顿时弱了几分。不过他毕竟为官多年,心知不能怯场,连忙大声喝道。 他这番话吓唬平民百姓或许可以,但面对这些饱读诗书的士子,却是不起丝毫作用。 当即便有人驳斥道:“笑话,阙宣老狗,你不过是徐州功曹,岂能代表朝廷!我等前来讨个公道而已,你却蓄意污蔑我等,当真是心肠歹毒!” “不错,依照我大汉律例,诬告者反坐,待我等告上州府,将这老狗处斩弃市!” 闻言,阙宣不禁皱起了眉头,心道这些人怎的如此难缠。 “既不是谋反,你等在本官门前聚集,出言不逊,到底意欲何为?” “我等前来问你要个公道!”为首士子大声道。 “公道?”阙宣冷笑道,“笑话,本官又不欠你们什么,何来讨公道之说!” “休要诡辩!我来问你,刘使君下令招贤,是不是你等狗官集体上表要挟,迫使使君收回成命?” 闻言,阙宣神情一变,顿时恍然大悟。 望着这些人仇恨的眼神,他总算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被围攻了,心中不免有些委屈。 以辞官为要挟的人又不止我一个,你们凭什么只找自己? 阙宣等人仗着法不责众,公然要挟张恒。 那么这些士子便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报应循环,屡试不爽。 见阙宣沉默不语,一个士子大笑道:“怎么,老狗无言以对了,似你这等包藏祸心的奸诈之徒,堪为国之逆贼,还有何颜面苟居庙堂之上?我若是你,早就上吊自尽了,免得污浊了这清白人间!” 此情此景,敢说话的人哪个不是嘴强王者,喷得阙宣面色铁青,嘴角抽搐,深陷暴走边缘。 “笑话,自古选拔人才,州府自有标准,又岂是尔等胶柱鼓瑟之徒能够置喙的。似你等这般粗鄙,若是登堂入室,岂不让州府威严扫地。使君失察,本官自当劝谏之,又何错之有!” 此言一出,一众士子大怒。 阻挠了我们的升迁之路不说,还敢强词夺理,真是不要脸! “尔母婢也!阙宣老狗,任你如何如何诡辩,奸贼就是奸贼。若敢阻挠使君的招贤大业,我等定不与你甘休!” 左一句老狗,右一句小婢养的,纵然是脾气再好的人也忍不住,更何况阙宣本就暴躁。 “放肆,放肆,尔等围本官府邸在先,出言不逊在后,真当本官奈何不了你们。来人,速去禀报州府,命绣衣执法前来,将这些贼子统统抓起来!” 阙宣虽然生气,但好歹没失去理智,在实力悬殊的情况,他果断选择了报官,而不是让家仆动手。 他保持了理智,但一众寒门士子却无法理智。 “官官相护,这老狗叫来的人,必然不会放过咱们,快拦住老狗的爪牙!” 当下便有三五名士子挺身而出,将阙宣派出去的家仆拦了下来。 阙宣再也忍不住了,上前大声怒骂道:“尔等贼子,到底要干什么,竟敢阻拦本官家仆。本官定要禀报州府,将尔等统统抓起来治罪!” “怕你这老狗不成!” 眼见阙宣站了出来,为首的士子也冲了上去,针锋相对道。 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情绪也越来越激动,口中的话语也越来越难听。 直到最后,为首的那名士子实在忍不住,动手推了阙宣一把。 一众家仆护主心切,连忙冲了上来。 大概是平日里横行霸道惯了,竟分不清楚眼下的情况,对着为首士子抡起棍棒就打。 “不,不可动手……” 阙宣倒还保持着理智,连忙劝阻道。 对面数百人,咱们这边几十人,这时候动手跟找死有什么区别! 可惜为时已晚,家仆早已一棒打在了那名士子身上。 这一下可不要紧,一众士子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愤怒,大叫着冲了上来。 原本双方都在极力克制,这一棒下去,犹如在堆满汽油的薪柴上点燃了一颗火星,顿时引起了连锁反应。 于是……一场嘴上的中门对狙,变成了手上的真刀真枪。 ------------ 第二百七十九章东一块,西一块 “好啊,打得好!” 远处,郭嘉望着火光中的战斗,情不自禁地拍着手掌,满脸跃跃欲试的模样。 他来到的时候,恰好双方刚刚开打。 后面战斗的激烈程度,一度超乎了郭嘉的想象。 汉代读书人本就是六艺兼修,身体素质几乎赶得上军中精锐。最重要的是,今晚之事关乎到了他们的切身利益,打起来自然是以命相搏。 反观阙宣一方,几十名手持棍棒的家仆又能顶什么用,甚至连片刻都没撑住,便被打得节节败退。 士子们则是乘胜追击,一举冲入府门之中,继续追着阙宣等人砍杀。 这场激烈的战斗足足持续了近半个时辰,才终于以阙宣方全面战败告终。 而后,州府的绣衣执法才讪讪来迟。 东海郡丞孙乾,满脸焦急地带着一支数百人的队伍赶到,制止了还要继续追杀的士子。 “何等想要干什么,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居然敢持刀行凶,莫非要造反不成!” 孙乾满脸痛心地大吼道。 一众士子这才如梦初醒,纷纷放下手中染血的兵刃,束手就擒。 就算再怎么愤怒,也不可能公然跟州府对抗。 是以,孙乾很轻易便稳住了局面。 “公祐来得也太快了吧……” 眼看没热闹看了,郭嘉嘟囔一声,就准备转身离去。 可这时,数名全副武装的士卒却拦在了他的面前,显然是把他也当成了闹事的士子。 郭嘉大急,在身上一番摸索,却才想起自己把印绶忘在荀彧家中了。 无奈之下,他也只好束手就擒,被士卒拖到了孙乾面前。 “奉孝?”孙乾满脸惊讶道,“今夜之事,是你指使的?” 闻言,郭嘉差点就跳了起来。 “公祐,你怎可凭空污人清白,我身为治中从事,岂会指使旁人行凶!” 开玩笑,数百名士子围攻官员府邸,这怎么看都是一桩大案,我哪能背这个锅! “那你为何会在此处?”孙乾继续问道。 “这……” 郭嘉一时语塞,答不上话。 毕竟他总不能说,自己是来看热闹的吧。 可面对孙乾质询的目光,又不能不答。 迟疑良久之后,郭嘉才苦笑道:“说来也巧,我今晚在文若家中饮酒,归来正好路过此地而已。” “哦,既然见到冲突,为何不去州府调人制止?” “这……”郭嘉只好实话实说,“好吧,其实我是来看热闹的。” 孙乾当即冷笑道:“笑话,天底下怎会有这般无聊之人。奉孝此言,怕是连三岁小儿也骗不过!” 郭嘉:…… 孙公祐,你什么意思! “公祐,眼下不是纠缠这些细枝末节的时候,还是先看看伤亡再说。” 孙乾也才如梦初醒,急忙令人查看伤亡,却还是对郭嘉有些不放心。 “奉孝,今夜之事,应该不是你指使的吧。” 郭嘉再次无语,恶狠狠瞪了孙乾一眼。 片刻调查之后,结果出来了。 寒门士子重伤三人,轻伤十多人,并无伤亡。 倒是阙宣那边,问题可就大了。 四十名家仆,被砍死了近三十人,侥幸生还的十多人也是重伤垂死,可谓全军覆没。 至于阙宣本人,早在开战之初,便被士子们揪住扑到,还没来得及控制住,就被后面涌上来的人踩在了脚下。 死法之惨烈,只有当初雒阳城中的卫仲道可比。 如今,已经东一块,西一块。 若是程昱在此,怕是会当场祭出他的天赋技能,来个你一筷,我一筷。 绣衣执法们废了好大力气,才终于把阙宣拼凑整齐,然后端到了孙乾面前。 “啧啧……如此死法,当真是世间罕见!” 郭嘉盯着地上那团碎肉,口中发出惊叹之声。 闻言,孙乾也是忍不住嘴角一阵抽搐。 死亡数十人的流血冲突,已经算是大案。 更何况还牵扯到数百名读书人,如今又死了一位官员,事态彻底升级了。 沉思片刻之后,孙乾大袖一挥。 “将这些人通通关押起来,此事我要上报使君!” “遵命!” 从厮杀状态下清醒过来后,一众士子顿时没了激情,得知要被押解入狱,个个都垂头丧气起来。 但就在这时,郭嘉忽然站出来大声道:“诸位莫怕!” 闻言,所有人目光都投射了过来。 孙乾更是对其怒目而视。 郭奉孝,你要干什么! 郭嘉却不理他,继续大声冲众人笑道:“本官乃徐州治中从事郭奉孝,今夜之事始末,本官全都看在眼里。你等前来理论,却不料他府中家仆蛮横无理,以棍棒逐之,你等无奈之下,只得奋起反抗,方有如此局面,是也不是!” 闻言,一众士子脸上浮现喜色。 “不错,郭从事所言不错,正是如此!” “好,既然如此,我明日便面见使君,将事件原委说明。使君英明,绝不会冤枉了诸位!”郭嘉大笑道。 “多谢郭从事仗义执言,我等感激不尽!” 一众士子连忙拱手拜谢,才跟着绣衣执法而去。 “奉孝,你要干什么?” 人群散尽后,孙乾恶狠狠盯着郭嘉道。 “主持公道啊,还能干什么。”郭嘉笑道,“当然,也不耽误我看个热闹。” “你……” 孙乾指着郭嘉,被气得说不出话来,只得拂袖而去。 今日天色已晚,纵然再大的案子,州府也不可能给出判决了。 但事件的发酵速度,却不会因为夜晚就停滞。 仅仅一夜的时间,此事便闹得满城风雨。 特别是那些反对招贤令的官员,听闻此事后全都大怒。 当然,其中也不乏聪明人,结合前因后果当即猜到了个大概。 我们白天才逼迫张子毅,晚上就有数百名士子闹事,这背后要是没人指使那就怪了。 这些士子,是被人当枪使了啊! 但事已至此,也没退路了,只好死磕到底。 于是第二日清晨,一众世家官员便再次冲进了州府,请求严惩昨晚闹事的士子。 对此,张恒当场便给出了回复。 不行,兹事体大,那毕竟是数百名读书人。一个处置不当,非但读书人对州府寒心,更会引得诸侯嘲笑,届时州府必将威严扫地。 见张恒用他们昨天的话回怼了过来,一众世家官员当场就绷不住了,继续强烈要求州府严惩全部士子,甚至再度用辞官来威胁。 正如昨天一样,张恒再次服软,表示要调查真相,定会给众人一个满意的交代。 但这些世家官员却学聪明了,并没有离去,而是要当众观摩州府审问士子。 我们就在这等结果,没有结果就不走了。 面对死缠烂打,张恒也是无奈,只得答应了他们。 于是,在刘备的命令下,州府当即组成了以张恒为首,孙乾为辅的专业团队,当众审理此案。 ------------ 第二百八十章群情激奋的士子 说是当众审理,其实也没什么好审的。 得益于某位治中从事的供词,此次事件已经从冲突变成了正当防卫,最多算防卫过当。 尽管杀了几十名家仆,但这依旧不能改变事件的性质。 更何况家仆嘛,死就死了,没什么大不了的,大汉律例从来都不保护这些人。 毕竟名义上他们没有属于自己的田地,也不向官府缴纳赋税。不管他们的生活如何富足,在法理上甚至不如平民百姓,更遑论读书人阶层。 或者说,自从他们投身别人府邸的那一刻起,就已经不是大汉子民了,身份上都低人一等。 在郭嘉的证词下,先动手的阙宣家仆反而成为了行凶者,被打死也是活该,连赔钱都免了。 真正棘手的,是阙宣的死亡。 官员的身份,任何时代都要高人一等。杀官等同造反,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但由于行凶者实在太多,再加上又是阙宣家仆先动的手,张恒也不能把这些人全杀了,便只能罪过平摊。 “当街行凶,残害州府官员,手段之残忍,简直令人发指。但念及事出有因,又非恶意行凶,故此判罚尔等服徭役三月,罚钱一千,用作阙功曹家中办丧事之用。” 众目睽睽之下,张恒宣读了判罚文书。 听到这个结果之后,众士子先是一愣,继而却爆发出一阵欢呼。 而那些世家官员的脸色就不好看了。 这就完了? “长史,阙功曹惨死街头,岂能如此轻易放过这些行凶者?”一位官员面色不善道。 “哦,你以为本官判罚不公?” 张恒笑问道,眼中却带了一丝冷意。 “这……下官不敢!”那官员连忙拱手道。 “不敢就好。这数百名读书人,乃是我徐州斯文元气,本官总不能将他们都杀了吧。再者,阙功曹纵然是州府官员,也没有要数百人与他偿命的道理。如此判罚,已然算很重了。” 张恒冷笑一声,已经懒得和这些人分说了。 法不责众的道理,这些人又何尝不明白。便换做是他们审理此案,也不可能把这些寒门士子全杀了。 道理摆在这,他们自然无法反驳。 不过张恒也并非不近人情之人,还是决定给他们一些补偿。 “此案影响甚大,不好拖沓,便这么结案吧。不过,昨日诸位进谏之事,倒是有了结果。玄德公顾念诸位忠心为国,已然准许收回招贤令。稍时,本官便命人贴出告示。” 此话一出,一众世家官员也是一愣,继而狂喜。 啥意思,这是张子毅给的补偿吗? 阙公,你看见了吗? 咱们赢了,张子毅服软了,你在天之灵也可以安息了。 一时间,众世家官员喜极而泣,恨不得弹冠相庆。 阙宣死不死的,他们根本不在乎,只要目的能达到就好。 见这些人开心喜悦,张恒也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笑得极为嘲讽。 只是……那些寒门士子却笑不出来了。 什么情况? 搞了半天,还是被这些奸贼得逞了,那我们昨晚不是白闹了! 不行,这绝对不行! 见一众士子面色不善,世家官员也反应了过来。 不好,张子毅这厮是把我们架在火上烤啊! 双方正欲开口之时,张恒却一挥袖道:“此事就这么定了,稍时本官便会命人将告示贴出,且各自散去吧!” 说罢,张恒转身离去,只留下面面相觑的两群人。 “尔等狗贼,竟敢坏我等大事!” 没了张恒在场,士子们再也压制不住胸中怒火,指着这些世家官员骂道。 “尸位素餐的狗官,阻挠我等报国之心,实在罪大恶极!” “彼其娘之……” 面对一众士子的怒骂,这些世家官员倒也不敢还口,生怕步了阙宣的后尘。 不过周围就有州府的绣衣执法把守,这些寒门士子倒也不至于当场动手。 双方闹腾了一阵之后,只能各自散去。 片刻后,告示贴出,招贤令正式取消。 这一下,一众寒门士子的怒气值彻底达到了顶峰。 然后……当晚便又有几家挑头的官员遭了殃。 有了第一次的而经验,这次士子们动手倒是有了些分寸,所以这几位官员下场并不像阙宣那般惨烈。 嗯……好歹留了个全尸。 接到消息的孙乾,只得再次率领绣衣执法出动。 但这次却不用抓人了,因为那些寒门士子也学聪明了,杀了人之后便扔了兵器,来到州府门前请罪。 得益于白天那张告示的威力,原本很多仍在观望的士子也加入了进来,规模竟达七百人之多。 事态再次升级,就算把州府监狱撑爆,也装不下这么多人啊! 无奈之下,孙乾只得将此事上报,等张恒来决断。 一个时辰后,张恒赶到,并给出了判决结果。却是依样画葫芦,又罚这些人三月徭役,钱财一千,并严令不许再闹事,之后便让孙乾将他们驱赶出去。 士子们并未露出劫后余生的欣喜,反而依旧悲愤着不愿离去。 “草民斗胆请教长史,州府前几日发出招贤令,今日却又突然收回成命,如此朝令夕改,形同儿戏,岂能令人信服?” 面对质问,张恒只能板着脸道:“州府行事,自有章程,本官已对尔等网开一面,还不速速退去?” “不,我等不走!州府若是不肯收回今日之令,我等便在此长跪不起!” 说罢,为首士子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梗着脖子叫道。 紧接着所有士子都跪了下来,面色坚定地看着张恒,大有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势头。 好不容易有阶层晋升的机会,哪怕只有一丝渺茫的希望,他们也不愿放弃。 “唉……” 张恒长叹一声,缓缓挥袖道:“玄德公求贤若渴,如今州府又是用人之际,本官岂能不愿拔擢你等。奈何却有人多番阻挠,本官虽为长史,却也无奈……诸位何必苦苦相逼,还是速速离去吧。” 此言一出,一众士子皆若有所思。 张恒的话,透露了两个消息。 第一,招贤令才是州府的本意,奈何有人阻拦,才不得不撤回。 第二,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州府是站在你们这一边的。 为首士子连忙拱手道:“招贤乃国之大事,谁敢阻挡,便是奸贼!还望长史示下,我等自会料理了他,绝不使长史为难。” “此事不必再说,还是退去吧。” 张恒摇了摇头,不再理会这些人,随即转身离去。 “长史,长史……” 任凭一众士子如何挽留,张恒还是离开了。 为首士子愤然而起,对众人大喊道:“诸位看见了吧,州府有招贤之心,但总有些小人横加阻拦,不愿我等有出头之日。也罢,今日某家便舍了这残躯,也要将这些奸诈小人斩尽杀绝,谁愿同往?” “我愿同去!把这些人全都杀了,看谁还敢挡我们的晋身之路!” “同去,同去!” …… 这一夜,厮杀再起。 ------------ 第二百八十一章风波平息 第二日清晨。 庭院中,张恒抬头看了看面前的鲁肃。 “死了多少人?” “算上之前的阙宣,共计二十三名官员殒命,算上这些官员的家仆……” 张恒抬手,阻止了鲁肃的继续叙述。 “家仆就不用算了,无关紧要。那些读书人呢,有没有伤亡?” 鲁肃答道:“也有,不过不多,折损三人,重伤五人,余者皆是轻伤。” 张恒点了点头,对这个结果还算满意。 通往新时代的阶梯上,总是充满了鲜血,只死这么点人,算是很温和了。 “剩下的人呢,是什么反应?” “如今郯县城内,已是人心惶惶,今日天未明时,便有一众官员聚集在州府门前。” 张恒笑了,“怎么,还是老一套,要州府严惩那些寒门士子?” “不,他们聚集在州府,大多为寻求庇护。”鲁肃苦笑道,“毕竟那些士子已经杀红了眼,谁也不知道下一个遭殃的是谁。” 闻言,张恒不禁哑然失笑。 “也对,命没了就一切都没了。没有无辜者受牵连吧?” 鲁肃赶紧拱手道:“事态的发展,还算下官掌控之中,郯县百姓并未受到影响。” “嗯,干得不错。”张恒满意地冲鲁肃点了点头,“子敬,你的考核算是过了。此番招贤考试之后,我便向玄德公举荐你入府,任政务府丞。” 鲁肃虽身负大才,但毕竟未曾出仕,先给荀彧做个副手历练历练。等到合适的时机,就能主掌一部,或是下放为一郡太守。 “多谢长史拔擢!”鲁肃赶紧拱手道。 张恒挥了挥袖,示意他不必多礼。 “经此一事,你以为那些人会作何反应?是投子认输,还是继续负隅顽抗?” 鲁肃沉吟片刻,才拱手道:“事态发展到这般地步,按理说他们该投子认输。但在那些人看来,招贤令却是掘了他们的根基,便是负隅顽抗,也属正常。” 闻言,张恒眉间闪过一抹诧异。 “子敬,你可是个实在人,怎能说出这种模棱两可的话。” “这……长史恕罪,下官实在不知。” “好吧,那我便不问了,反正等会就知道了。” 二人说话间,管家李叔已经端上了早饭。 “先吃饭吧,吃完咱们去州府看看情况。”张恒笑道。 “唯。” 两人端起碗,还没等送到嘴边,门外便急匆匆走进来两人,正是孙乾和简雍。 “这大清早的,二位为何行色匆匆?”张恒打趣道。 “长史,别吃了,快走吧,州府那边已经炸锅了!” 简雍是个急性子,甚至来不及行礼便拉着张恒往外走。 今早州府一开门,一众世家官员便涌了进去,嚷嚷着要见张恒,最后连刘备都惊动了。无奈之下,只得派二人来传唤张恒。 “莫急,莫急,天塌不下来,也得填饱肚子再说。李叔,再添两副碗筷。” 张恒倒是表现得不紧不慢,甚至还不忘要招待二人。 孙乾苦笑道:“哎呦,我的长史啊,现在哪还有心情吃饭啊,先去了再说。再不去,那帮人可要在州府里打起来了!” “去是肯定要去的,但也不必这般着急。”张恒笑道,“昨夜过后,那些人可有表态?” 提起此事,简雍忽然笑了。 “长史有所不知,今早州府开门时,那些站在外面的世家官员差点被冻僵了,却仍不甘离去,生怕遭到毒手。紧接着一众士子也赶到州府门前请罪,双方仇人见面,那是分外眼红,若非绣衣执法就在一旁,只怕还要打起来。 事到如今,那些世家官员已经扛不住了,哭天抢地请求主公收回成命,如期进行招贤考试,现在都在州府里等着呢!” 闻言,张恒和鲁肃相视而笑。 果然,在身家性命面前,什么都是虚的。 “这些人倒是能屈能伸,我还以为他们会顽抗到底呢。也罢,这饭便不吃了,咱们去看看!” 张恒当即转身回房,披上了大氅,带着三人往州府赶。 刚出了府门,张恒忽然感觉身上一暖,不禁抬头一看,原来是太阳出来了。 雪连续下了好几日,直到今日,天气终于转晴。 太阳冒出头的那一瞬间,周围的积雪便开始融化。 感受着阳光洒下来的暖意,张恒不禁心情大好。 “天阴了这么久,也该放晴了。” …… 平心而论,州府的占地面积已经很大了,但今日有些不够用。 七百多名世子只进来一半后,便将院落挤得满满当当,几乎无落脚之处。 而在一个角落里,一众世家官员却是势单力孤,吓得瑟瑟发抖。 简雍和孙乾说的怕双方打起来,其实是怕这些士子一时兴起,直接在州府中把这些官员干掉,那乐子可就大了。 为此,简雍在请示了刘备之后,直接把刘备的亲兵都拉过来了,才堪堪镇住场子。 张恒赶到之后,并没有从正门进入,反而直接从侧门溜进了政务厅,然后才接见了世家官员。 这次的流程就简单多了,一众世家官员刚进门,便冲到张恒身前,哭喊着要求收回昨天的告示,恢复招贤令。 闻言,张恒顿时皱起了眉头,满脸不悦道:“诸位,之前州府下招贤令,你等便要求收回成命。州府应你等所请,如今才过了一天,你等又要重下招贤令,如此三番五次的朝令夕改,州府威严何在,玄德公脸面何在,此事断然不可!” “这……” 一众世家官员心中大骂张恒无耻,但脸上却不敢表露半分,只得继续苦苦哀求。 事到如今,就算傻子也看出来了,这些寒门士子幕后的操盘手,就是他张子毅! “长史,使君求贤若渴,乃我徐州之福。先前是下官等鬼迷心窍,不识仁政,还望长史恕罪!” “不错,下官目光短浅,还望长史您大人有大量,重下招贤令,以告慰我徐州读书人之心!” 一众世家官员声泪俱下地哀求道。 没办法,还是性命要紧。 张子毅摆明了偏袒那些寒门士子,今日若得不出个结果,自己恐怕见不到第二天的太阳。 “如此,会不会太勉强诸位了?”张恒似笑非笑道。 众人连忙拱手道:“不勉强,一点都不勉强。” “当真不勉强?” 众人正色道:“为国举贤,乃是大大的善举,谁敢不从,便是我徐州之敌!” 如是再三之后,张恒才终于叹息一声,点了点头。 “既是众心所向,本官亦不好违逆,稍时便命人重新贴出招贤告示,诸位以为如何?” “长史英明!” 一众世家官员立刻大声道,心中也长长松了口气。 这条命总算保住了。 没办法,这两天的阵势实在太吓人了。 生死危机就在眼前,什么根基不根基的,哪里还顾得上。 片刻之后,鲁肃走出政务厅,向院中的寒门士子宣布招贤令重新启用。 闻言,一众寒门士子顿时狂喜,纷纷弹冠相庆。 其中不乏感性者,当场起舞于道,欢歌相庆。 恰逢此时,由张恒亲笔书写的招贤告示再次贴了出来,消息不胫而走,想必不久后就能传遍全县。 赏赐有了,处罚也随之而至。 毕竟前前后后死了这么多官员,若是不惩罚,也有纵恶之嫌。 鲁肃随即拿出了判罚文书,当众宣布对这些寒门士子的处罚。 参与行凶者,每人罚钱两千,徭役一年,可用钱财相抵。 不管世家还是寒门,这时代能读得起书的人,家境总不会太差,些许钱财还是能接受的。 至于带头的主犯,共计一十七人,除了罚钱徭役之外,皆发配泰山充军。 当然,张恒会录个名单,让张辽重点关注这些人,将来疆场立功,未必不能搏出个功名。 对于这个处罚,一众寒门士子欣然接受,拜谢离去。 初平元年,冬月末,冰雪消融。 徐州第一届招贤考试,正式开始。 ------------ 第二百八十二章徐州第一届招贤考试 由于是初次举行考试,并没有什么经验可以借鉴,再加上报名的人足有千人之巨,普通的场所也容不下,张恒索性便把招贤考试的场所设在了州府大院中,不够就往大街上延伸。 用木制栅栏临时围起来,再从城北大营调来数千名兵马守在外面,挡住百姓来回经过,同时维护秩序,一个临时考场就算成了。 考试共分三科,限期四个时辰,期间不准离开考场,逾期未交卷者,视为不及格。 至于考试的题目,除了经学这一科之外,政论和民论,张恒在与州府众人商议之后,便出了一个相对务实且简单的题目。 政论的题目:国何以强? 民论的题目则是:民何以富? 至于作答方式,并没有诸多限制,想怎么写就怎么写。 毕竟是第一次,一切都要摸索着前进,放宽些限制也不妨事。 冬月的最后一天,张恒一大早便来到了州府。 身为主考官,他不得不提前巡视考场。 但身为副考官的赵昱,却是比他来得还早。 “拜见长史!” 见张恒来到,赵昱赶忙行礼。 张恒一摆手,忽然见赵昱神情憔悴,双眼通红,似乎没休息好的模样,不禁有些疑惑。 “元达昨夜未眠?” “让长史见笑了。”赵昱有些惭愧道,“此等招贤考试,乃是开历代之先河,下官受使君所托,不敢不慎,是以辗转反侧,难以入睡。” 赵昱的直觉告诉他,似这等盛事,可谓前所未见,若能成功举办,必然青史留名。 一想到千百年后的史书上记载招贤之事时,自己能够留一个名字,赵昱就忍不住浑身发抖。 所以,他是激动到睡不着觉。 张恒看出了他的心思,却也不点破。毕竟人生在世,追求各不相同。 “元达来得如此之早,想必早已巡视了考场。” 赵昱重重一点头道:“不错,下官已整整巡视了三遍,桌案笔墨也都一一查看过了,并无任何异常!” 闻言,张恒不禁肃然起敬。 就冲这股做事认真的模样,这个考官他就没白当。 嗯,自己就不必再看了。 “天色还早,吩咐下去弄些吃食,咱们先填饱肚子再说。”张恒笑道。 “遵命!” 孙康应命而去,不久州府后厨便端上了早食。 用完早膳之后,考场外面早已聚集了众多考生,只是时间未到,把守的士卒不敢放他们入内。 又过了一会儿,张恒看时间差不多了,便率众大步走了出去。 “诸位,本官乃徐州长史张子毅,今日奉玄德公钧命,为此次招贤考试之考官。” 众考生连忙躬身行礼。 “不必多礼,在入场之前,本官还要提醒尔等。考场纪律就在告示牌上,尔等千万注意,违者将逐出考场甚至问罪。有个晋身之路终究不容易,还望尔等好生珍惜。” 说罢,张恒大袖一挥,士卒马上放开栅栏,大声喊道: “考生入场!” 众考生依次入场,倒也没发生什么拥挤,进入之后立刻寻找座位坐了下来,静待考试开始。 半个时辰后,张恒眼看时间差不多了,便命士卒关闭栅栏,发放试卷。 考试正式开始。 汉代也是有造纸术的,但由于工艺的限制,质量并不算高,且不易保存。因此古籍经典,大多还是使用竹简。 张恒任命糜竺为工商府令之时,便把简易的造纸工艺一并传给了他,虽说远比不上后世生产的纸张,却也够日常书写所用了。 如今数月时间过去,工商府生产的第一批纸也出来了,正好作为考生答题所用,也算变相做个广告。 由于没有事先报名,所以张恒索性每位考生都发放了三张试卷,择一作答即可。 试卷发放下去后,立刻便有士卒在考场点起一炷香。 一炷香的时间约为两刻钟,也就是半个小时,等十六炷香燃尽之后,考试就算结束。 一切准备就绪后,自有士卒维持纪律,张恒倒是成了闲人。 喝了几壶茶水,百无聊赖的张恒开始在考场中转悠,看看有没有值得自己注意的人才。 那些寒门士子,张恒自然是不认识的,但提前走过关系的人,先前都被官员们举荐了上来,张恒也就留意了不少。 其中也不乏真正有才能的人,比如出身琅琊王氏的王祥。 这家伙或许不怎么出名,却是古代行为艺术的集大成者,卧冰求鲤典故的主人公,后来出仕曹魏,最终官拜太尉。 当然,他还有一个不怎么出名的曾孙,名叫王羲之。 再比如出身彭城的严畯,这家伙在东吴孙大弟手下,一度做到尚书令的官职。 还有出身下邳,和鲁肃相识的步骘,也是一时俊杰,在陆逊死后接任东吴丞相。 他的族侄女步练师,则是孙权的皇后。 还有出身广陵的秦松,这家伙曾在孙策时期担任谋主,若非早亡,也必能大放异彩。 此外,还有吕岱、陈矫等人…… 这些人里面,虽然没有当世第一流人才,但若能全部收入囊中,也足以丰实徐州班底。 更重要的是,这些名留后世的文臣武将,此刻还都年轻,还都风华正茂,还能岗位上发光发热数十年,这才是张恒最在意重的。 这时代又没有什么退休的说法,便是让他们干到死,也是莫大的恩泽。 “时间是个好东西啊……” 张恒口中念叨着,在考场上逛了一圈,远远观望了一遍这些人的作题情况,嘴角的弧度越来越翘。 不错,这些人不愧是聪明人,居然不约而同地避开了经论,选择了政论和民论。 经学虽是两汉以来最重要的学问,但对于当今世道,并无太大用处。而且凡是读书人,基本都学过经学。 所有人都擅长,也就代表着很难脱颖而出。 再者,聪明人都能看得出来,州府设立这三科,其实重点全在后两科。 这些人能够看清形势,已经比绝大多数人要强了。 如不出意外,这些人应该都能通过考试,为徐州大业增砖添瓦。 四个时辰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随着十六炷香依次燃尽,考试也终于进入了尾声。 赵昱随即命士卒开始收缴试卷,之后糊名封存,结果会在十日之后公布。 再看场中的考生,却是神态各异。 有神情兴奋者,也有信心满满者,当然也有惴惴不安者,甚至迷茫惶然者。 一时间,人生百态全都汇聚在了一个小小的考场之内。 但机会已经给了他们,错过了便只能等下次。 考生散尽之后,赵昱和鲁肃抱着几摞厚厚的试卷走进来,却正好碰到准备开溜的张恒。 八个小时的班,上的他是腰酸背痛。一想到接下来还要批改试卷,张恒便心生惧意,只想脚底抹油,赶紧跑路。 “长史何往?” 赵昱见状,急忙喊了一句。 “呵呵,如厕,我去如厕。” 赵昱当然看出了张恒小心意,不禁翻了个白眼道:“长史,这近千张试卷,若只是咱们二人批改,十日之内,怕是无法给出结果。下官以为,理应找人一同批改。” 张恒本就在头疼这件事,一听这话,连忙点了点头。 “元达此言甚是,我这便去禀报玄德公,选出十位贤良之臣,与你一同批改选才!” 赵昱闻言一愣,立刻捕捉到了华点。 什么叫与我一同批改,身为主考官,你干什么去? 可这次张恒却是说完就走,压根没给他再度开口的机会。 经过一番商议之后,最终州府选出了十人来批改试卷。 为了能够服众,张恒甚至请出了蔡邕、卢植、荀爽、张温四人为临时嘉宾。再加上荀彧、赵昱、孙乾等人,如此团队也算豪华了。 至于规则,此次招贤考试,毕竟是要授予官职的,所以不得不慎。 若要判定一人不及格,需三人以上同意。 想要入选围观,则必须十人全部同意才行。 按照张恒的推算,如今徐州大小地方官的缺口,约在五十人左右,而州府官员的缺口,也差不多这个数。最后以名次录取,依次录取百人刚刚好。 值得一提的是,郭嘉那家伙闲的蛋疼,竟然也想参与评审团队。 结果自然是被张恒毫不留情地拒绝。 也不撒泡尿照照,就你肚子里那点墨水,去考试都不一定能通过,还想当考官! ------------ 第二百八十三章张温登门 招贤考试结束之后,荀彧的假期也随之结束,正式返回州府上班。 为了给刘备做个样子,张恒特地挑了一个晴朗明媚的天气,带着一大堆不值钱的礼物登门拜访,两人畅谈一日之后,第二天荀彧便返回州府主持政务。 与此同时,州府内部的改革也提上了日程。 在取得刘备的许可后,张恒当即宣布改制,成立政务府。 以徐州别驾荀彧为政务府令,统辖六部。鲁肃出任政务府丞,从旁辅助。 正如东汉一朝事归台阁一样,自此之后,徐州大小政务,皆归政务府掌管。但凡政令,都得政务府加盖印章之后才能生效,形成了一套完整的流程。 至于下面六部尚书的人选,在与荀彧商议之后,也都一一任命。 荀谌出任户部尚书,掌赋税户口,农耕水利。 简雍出任礼部尚书,掌百官礼仪,外交事务。孙乾出任礼部左侍郎,从旁协助。 卢植出任吏部尚书,掌人事升迁,官员政绩考核。 至于另外三部的尚书,暂时还没有合适的人选,便先空置。 督察院方面,赵昱出任监察御史,肃清风纪,纠察百官。之前出使青州的崔琰,则是出任左都御史。 都督府这边,张恒亲自出任府令,掌军事征伐。 入府人员有关羽、张飞、张辽、荀攸、郭嘉等人。 至此,徐州文武两班的体系算是彻底确立了下来,只待将来慢慢增补就行。 至于蔡邕、张温、荀爽这三个老家伙,在改制之前,张恒也曾询问过他们的意见,得到的答复却是年事已高,只想颐养天年,却是不愿为官了。 对此,张恒也不好勉强。 时代已经变了,这几位也看得出来,纵然再度出仕,恐怕也只能得个虚职,倒不如激流勇退,保住自己这一世清名。 改制之事告一段落之后,此次招贤考试的结果也出来了。 在赵昱的监督下,十位阅卷官连天加夜地批改试卷,总算如期完成了任务。 初平元年,腊月初十,放榜之日。 张恒仿照后世明清时的科举模式,在众多考生中取前三名为一等。 第四名到第十名为二等,第十一名到第一百名为三等。 放榜当天,所有考生围在州府门前,等待着州府张贴告示,神情紧张之中又带了些惶恐。饶是寒冬腊月,有些考生额头上也冒出了冷汗,只觉度日如年。 终于,在一众考生殷切盼望的眼神中,赵昱从州府中大步走出,身后跟着十多位绣衣执法,手中拿着一张大大的纸。 见到这一幕,所有人的目光顿时聚集在那张纸上,全都屏息凝神。 赵昱微微一笑,随后命绣衣执法将榜单贴上。 徐州第一届招贤考试的名次全部揭晓。 结果自然不出意外,榜单的前十名,都是考试之日张恒重点查看的士子。 第三名,正是喜欢玩行为艺术的王祥。看起来这家伙卧冰求鲤的同时,也没忘了读书,提出的政略让蔡邕这些老家伙们非常欣赏。 第二名,则是鲁肃好友步骘。他的答卷措辞极为考究,字里行间透露出一股四平八稳的气息,整体内容也挑不出什么毛病。 评审团本想将其列为榜首,但张恒却偶然间看到了一个试卷,细细观察之下,立刻被其中的内容吸引,最终力排众议,把这份考卷列为榜首。 于是,步骘便只能屈居第二了。 而这个获得榜首的答卷,却是秦松所作。 原本历史上秦松早年亡故,所以并没有太多事迹流传出来,但通过这次的考试,张恒愈发觉得这家伙是个人才。 当然也有不足之处,那就是守成有余而进取不足。 不过这也是读书人的通病,倒是没什么好指摘的。一个政权中,总要有这种保守派托底,真要人人都像郭嘉那般激进,非乱了套不可。 好在秦松年岁尚浅,才不过十七岁,甚至是此次招贤考试中最年幼者,未来还有很多时间调教。 值得一提的是,除却这三人之外,张恒的小舅子荀棐,居然得了个第四名的成绩,着实让人惊讶。 结果已出,考中的士子固然欣喜若狂,但没考中的士子却是垂头丧气,满脸沮丧。 赵昱则趁机宣布:落榜者也不必难过,今后徐州会不定期进行招贤考试。 此言一出,一众士子顿时欣喜若狂。 也有聪明人立刻明白了其中的深意。 作为新兴的出仕手段,若是今后一直执行下去,只怕会取代原本的察举制度。 …… 政务厅之内,张恒正与众人商议着这些中榜士子的安排。 依照之前的缺口分配,前五十名填入州府,后五十名下放到地方。任期三年,今后每三年一次考核,根据成绩来决定升迁或者降职。 不过这就是吏部和督察院的事了。 安排好这一切之后,张恒眼看时辰差不多了,当下便找个借口开溜。 在郯县大街上逛了一圈,张恒不禁感叹着眼前的繁华热闹。 彼时初入徐州,郯县虽是徐州治所,但本身并不算繁华,甚至比不上下邳。但这近半年的时间以来,得益于工商府的建立,糜竺大力发展了一波商业。 在政策的加持下,郯县逐渐成为了整个徐州的商业中心。 虽说还远远达不到大都市的水平,但总算开了个好头,接下来的繁盛也只是时间问题。 街上逛了一圈后,张恒手中便多了些女孩子用的脂粉首饰,准备回头送给荀采。 说起来,这些天一直在忙招贤之事,好久没去串门了。 嗯,今天下午就去拜访一下荀爽。 抱着一大堆礼物回到家,张恒刚打开大门,就发现厅堂中坐着三人,正是伯父张温和父亲张岳,以及母亲柳氏。 见状,张恒微微有些诧异,赶紧将手中的礼物递给孙康,自己走上去躬身行礼。 “拜见伯父,拜见父亲、母亲!” “不必多礼!”张岳赶紧笑道。 张温也满意地点了点头。 至于柳氏,自打张恒进来之后,她的目光就没离开过儿子。 其实也不怪她,自从张恒从泰山回来之后,便直接住进了新府邸,还没怎么和家人团聚。 这让思子心切的柳氏心中非常难受,甚至多次在暗中埋怨刘备,怪他不该拿自己的儿子当牛马使用,万一累坏了可怎么办。 张岳听到妻子的抱怨后,又免不了一番训斥,并告诫她不要去打扰儿子干正事。 但柳氏哪能忍住,多次前来探望儿子。可这些日子张恒实在太忙,导致大多数时间柳氏都吃了闭门羹,忍不住暗自垂泪叹息。 考试结果放榜之后,张温这个临时的考官也清闲了下来。便找到张氏夫妇,说要去寻张恒,张氏夫妇自然欣然同意,于是三人结伴而来。 张恒赶紧命人奉上茶水,这才开口笑道:“伯父今日前来,所谓何事?” “怎么,没事老夫就不能来看看贤侄了?”张温捋着胡须,似笑非笑道。 张恒连忙摆手笑道:“不,小侄不是这个意思。” 张岳笑道:“子毅,今日为父与你伯父前来,乃是准备为你置办些家具。” “为何要置办家具?”张恒有些不解道。 闻言,柳氏忍不住白了儿子一眼,柔声道:“傻孩子,你即将大婚,这宅邸有了,不置办些家具怎么像话。” 张恒这才恍然大悟,想起自己婚期将至。 张温笑道:“你这位长史日理万机,无暇分身,这些小事便只能由我们这些老家伙来办了。” “伯父春秋鼎盛,哪里老了。”张恒赶紧拍了波马屁 张温闻言不禁大笑,做战术后仰姿态。 “当了大官就是不一样,比族中那些臭小子会说话多了。” 听到这里,张恒眼皮眨了两下。 “怎么,族中子弟又惹伯父生气了?” 张温立刻变了脸色,满脸怒气道:“哼,竟是些不成器的货色,自从来到郯县之后,整天正事不干,就会斗鸡遛狗,活脱脱的纨绔子弟。如今老夫还在世,他们就敢如此,等老夫死后,我张氏的名声怕不是全都要败坏在他们手中!” “伯父息怒,息怒,族中有些子弟尚且年幼,倒是不必过于苛求。”张恒笑着劝道,语气却淡了几分。 无事不登三宝殿,这老家伙频频提及族中子弟,怕不是想求官。 “贤侄此言差矣,有志不在年高,无志空长百岁,古之甘罗,十二便为上卿!” “是是是,伯父说的是。甘罗十二为上卿,但也十二而夭,由此可见,早慧也未必就是好事。” 闻言,张温立刻对张恒怒目而视。 你小子故意找茬是不是! ------------ 第二百八十四章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烦心… 张温今日前来,其实有两件事情。 其一,自然是为了张恒的婚事。毕竟是与荀氏和蔡氏联姻,这已经不是张恒一个人的事情了,他身为长辈,自然得帮着操办。 其二嘛,则是为家族子弟求官。 眼看招贤考试过了,连没有出身的寒门子弟都当上了官,自己家族的下一代却还没着落,张温自然心急。 在他看来,讨董之时他张氏可是投资入股了。如今你刘玄德贵为徐州牧,也到了投桃报李的时候。 可张恒一直没有要提携自家人的想法,迫不得已之下,张温只得亲自登门,来提醒一下自己这个迟钝的侄儿。 恰恰是看出了张温的想法,张恒才一直装聋作哑。 “子毅啊,咱们族中子弟这般游手好闲,终究不是个办法。老夫便想着,在州府为他们谋个差事,也好养家糊口,不知你意下如何?” 这世间的一切,都要靠地位实力来说话。 尽管张温是现任家主,但求官一事,还是得到张恒的许可。 闻言,张恒心中忍不住叹息一声。 他其实是不想搞这种裙带关系的,但这是这时代普遍的玩法。 “此事倒也不是不行,只是我不好出面,还请伯父亲自去求见玄德公,想来玄德公也不会拒绝。只是……咱们张氏子弟,切不可以权谋私,仗势欺人,不然便是我也保不住他们。” 张温当即正色道:“这是自然,大丈夫出仕为官,只为光耀门楣,青史留名!谁敢贪赃枉法,以权谋私,不用子毅动手,老夫自会清理门户。再者,如今子毅你身负大任,总得有些自己人帮衬一二。” “如此便好。”张恒点了点头,“不知伯父准备举荐几人为官?” 三五个的还好说,可以先入府干些书吏的活,若真有才能,便可酌情提拔。 若是大搞批发,张恒是绝对不会允许的。 张温沉思片刻,才缓缓开口道:“老夫遍观族中子弟,可堪一用者却有二三十人,便推举十五人,如何?” “不行,太多了,必遭人非议!” 张恒目光一凝,断然拒绝道。 “十五人还多?”张温有些气愤道。 我又不是让你把他们提拔到六部尚书的位置,只是出仕为官而已。 他荀氏的荀彧、荀谌、荀攸,可都是位高权重,也没见旁人说什么啊! 张恒叹了口气,面色诚恳道:“伯父,自古出仕为官,都要有真才实学。侄儿如今已是身居高位,若是再大肆提拔亲族,岂不成了结党营私。” “子毅,老夫知道你爱惜名声,但也不可因此阻挠族中子弟升迁之路。你看他荀氏,三荀皆并列高官……” “伯父既然说起荀氏,又岂会不知此次招贤考试的第四名,正是慈明公之子。如今州府之中,经由三荀举荐的荀氏子弟,可是一个都没有!” “这……” 张温顿时语塞。 连荀爽的儿子都得去参加考试,他又还能说什么。 眼看气氛有些僵持,一旁的张岳连忙劝道:“子毅,你伯父也是为了家族考虑,还是莫要太过苛刻了。” 见父亲也来掺和,张恒无奈地摇了摇头。 “也罢,伯父明日可去拜见玄德公,推举族中子弟为官。十五人也行,只是需得从书吏做起,至于之后是否升迁,就得看他们自己了。不过这也是最后一次了,今后无论任何人再想出仕,都得从军或参与招贤考试。” 闻言,张温脸上这才重又露出了笑容。 “子毅放心,都是自家人,你这些叔伯兄弟绝不会让你失望。” 他倒也没什么坏心思,为家族兴旺的同时,也担心张恒一个人势单力孤,容易被人架空。 只是张恒不喜欢这种以权谋私的行为。 正事谈完之后,四人又商议起了即将到来的婚事。 礼仪方面,张恒确实是一窍不通,一系列流程都只能交给长辈操持。 商议了一会之后,眼看到了午膳时间,张恒便命厨房准备了酒菜,安排了一场家宴。 宴会过后,张温和张岳离去,柳氏却留了下来要陪陪儿子。 说实话,对于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母亲,张恒的确亲近不起来,反而还有几分惧怕。 毕竟……这时代普遍成亲较早,柳氏今年也不过三十六岁而已。而张恒这具身体里,却装着一个后世大叔的灵魂,能叫一声母亲已是勉为其难。 但架不住柳氏爱子心切,一整个下午都拉着张恒问东问西,却都是些生活上的琐事。 张恒一一作答,神态恭敬却又有些疏离,弄得柳氏好不失落,心中不住哀叹着儿大不由娘…… 眼看日头偏西,天色渐晚,柳氏只好起身告辞。 张恒如蒙大赦一般,赶紧起身挽留,脚下却一点不慢,亲自将柳氏送出门。 如此举动,差点把柳氏气笑了。 “阿恒,你就这般厌恶为娘?” “母亲误会了,只是州府中还有些政务,本应下午就该处理的,奈何……” 一听这话,柳氏赶紧道:“既有公务,你还是赶紧去吧,为娘明日再来看你。” “多谢母亲体谅。” 张恒连忙躬身行礼,并让孙康护送柳氏回家。 等柳氏依依不舍地走远之后,张恒这才长松了一口气。 “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烦心……” 张恒自语着走回屋内,可没等坐下,外面便又响起了敲门声。 这次来的人让张恒有些惊讶,却是小舅子荀棐。 “拜见长史!” 进门之后,荀棐立刻行礼道。 “阿棐,你这是……”张恒有些疑惑荀棐的称呼。 荀棐笑道:“长史有所不知,承蒙主公不弃,任命下官为州府掾史。” 掾史是基层官吏,通常在百石左右,多为州府自行征辟,是个芝麻绿豆大的官职。 按理说荀棐身为此次招贤考试的第四名,就算授官,也不该是这么低的官职。 但掾史之间亦有差距。荀棐这个掾史是刘备亲自征辟的,今后便跟随在他身边,说是个小秘书也不为过。毕竟荀棐除了是张恒的小舅子之外,还是他刘备的小舅子,自然要重点培养一下。 “原来如此,如此倒要恭喜阿棐了!”张恒笑道。 “长史客气了。” 荀棐连忙摆手道,脸上乐开了花,看来对自己这个职位非常满意。 “不过……好叫长史知道,下官一月前已行了冠礼,有了表字……” “哦,此事我还不知,表字为何?” “表字文佐,乃蔡公所赐。” 荀棐摸了摸头,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 有了表字,又是做官的人了,自然不想别人再唤他的小名。 张恒马上改口道:“文佐贤弟,方才是为兄失礼了,还望勿怪。” “哪里,哪里,长史也是无心之失。” “这么晚登门,不知贤弟所为何事?” 荀棐这才想起了正事,不禁神情一肃,再度拱手道:“奉主公钧命,请长史前去议事。” “此时去议事……”张恒抬头看了看天色,有些疑惑道,“贤弟可知是何事?” 荀棐低声道:“长史,应该是青州那边……” 闻言,张恒脸色猛地一变。 青州战事有结果了? “走,去州府!” 张恒没有丝毫犹豫,大步向州府走去。 ------------ 第二百八十五章青州困局 等张恒赶到的时候,一众核心成员差不多都到齐了。 见张恒来到,刘备赶紧招了招手。 “拜见玄德公!”张恒行礼道。 “不必多礼了,快来看看,云长那边传来战报了。” “遵命!” 张恒走了过去,从刘备手中接过战报。 只看了一眼,张恒的眉头就皱了起来。 并非青州战事失利,恰恰相反,关羽传来的这封,乃是捷报。 自从上次刘备下达了进攻命令之后,关羽当即展开了攻势,纵然是天寒地冻,但仍取得了不菲的战果。 毕竟以双方装备供给而言,当徐州军作战困难的时候,青州黄巾怕是根本没有任何战斗力可言。 首战得胜之后,关羽再度乘胜追击,追杀至东莱治所黄县,赶在雪落之前终于将青州黄巾彻底击溃,数十万人战败溃逃。 青州黄巾首领管亥,更是被关羽亲手斩杀,结束了这场持续了数月的战争。 直到这里,还都是喜讯。 但接下来事态的发展,却是峰回路转,让众人无比头疼。 数十万的黄巾军溃散而去,关羽麾下只有数万兵马,自然不可能将其全部追捕回来。 战后清点战果,投降被俘的黄巾军加一起,也才不到三十万人。 也就是说,足有四十万黄巾军逃遁而去,或潜入深山老林,或冲入县城村寨。这些人没有粮食,便只能继续为祸一方。 正当关羽准备清扫东莱全境,将黄巾军彻底收降之时,初雪忽至,道路不通,却是无法继续行军了。 无奈之下,关羽只得率军暂时驻扎在黄县,向徐州请示接下来该何去何从。 看完战报之后,张恒忍不住叹了口气,眼中露出一丝悲哀。 “子毅,咱们明明是想妥善安置,为何那些黄巾贼宁愿出逃冻死,就是不肯投降呢?”刘备满脸无奈道,语气中皆是困惑。 此言一出,场中的知情者皆摇头苦笑。 张恒将手中战报放在桌案上,叹息道:“咱们的确是好心好意,但奈何人家不信啊!” 闻言,刘备猛地一拍桌案,怒道:“我自问从未失信于人,他们为何不信,难道是云长征战时多有杀戮,才导致这般局面?” “玄德公息怒,云长自然不会如此行事,也非是咱们失信,实在是之前……”张恒解释道,“玄德公可还记得,光和七年平定黄巾之事。” 说到这里,刘备微微一愣,眼中闪过一丝恍然。 关羽为人,素来傲上而忍下,欺强而不凌弱。再加上有刘备的军令,所以他必然不会对青州黄巾赶尽杀绝,甚至黄县城破时,还多次告诫城中黄巾军,只要投降,就能活命! 可结果呢,这些人宁愿冒着被杀的风险遁逃,也不愿投降官府。 说到底,无非是之前受过骗,对官府彻底失去了信任。 这口锅,还得皇甫嵩来背。 光和七年,张角兄弟揭竿而起,展开了浩浩荡荡的黄巾起义,旬月之间,天下相应,京师震动。 而后皇甫嵩率军平叛,先后大败黄巾,数月间便平定了动乱。 但在这个过程中,他的手段不可谓不狠辣。 为了震慑黄巾军,皇甫嵩每次战胜之后,便会大肆杀戮,用人头堆起京观。 而后在平定张梁、张宝的战役中,皇甫嵩更是斩首近十万人! 如果说战场上的厮杀还算情有可原,那么接下来他的所作所为,却是令人不寒而栗。 剿灭张宝之后,黄巾军降者近二十万人,却都被皇甫嵩一声令下,无论男女老幼,全部就地斩杀! 自那之后,算是开了个先例。后来再面对黄巾贼时,汉军大多赶尽杀绝。 凡从贼者,皆可不赦! 如今就算刘备想施仁义以安众心,也无法取信于人! 毕竟有皇甫嵩先例在前,谁知道投降之后会不会遭到屠戮? 宁愿逃出去冻死饿死,也绝不引颈就戮。 至于那些被关羽收降的数十万人,恐怕也是走投无路后不得已为之。 听完张恒的叙述,刘备不禁叹息一声。 “皇甫义真为国征战,自是无可厚非,但这手段……却是太强硬了些。” 张恒点了点头,“不错,信任这东西一旦失去了,便很难再找回来。” “那咱们现在该怎么办?”刘备满脸苦难道,“数十万黄巾贼逃遁而去,必成祸患。还有云长那边,到底是进是退?” 郭嘉起身开口道:“主公,那数十万黄巾贼既已逃遁,便不用管了。当务之急,是云长将军麾下的兵马,以及招降的三十万降卒,总得想办法安置。” “不错,奉孝可有妙计?”刘备问道。 “如今大雪封路,道路难行,班师是不可能了,只能让云长将军率众在东莱驻扎下来,等到明年开春,继续出兵围剿逃遁的黄巾残党。” 荀彧苦笑道:“奉孝,如今云长麾下可不仅仅是数万军队,还有三十余万俘虏。不班师回朝,补给根本撑不到明年开春,难道要让他们活活饿死?” “可如今这路况,大军或可班师,但那三十万降卒,要如何跟过来?”郭嘉反问道。 荀彧无法回答,只能摇头叹息一声。 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雪,打断了徐州的一切部署,纵然之前已经想过应对方案,也终究力有不逮。 “不,大军不能班师!”张恒忽然开口道。 “可是……” 张恒目光一凝,冷然开口道:“没有可是,既然出兵,就要毕其功于一役!数十万黄巾贼今年不除,明年还会再闹起来。明年不除,后年还会再闹起来,如此往复循环,怕是要生生拖垮州府!” “那以子毅之见,此事该如何处置?”刘备开口问道。 张恒起身拱手道:“玄德公,先前大军北上青州之时,便已运去了许多粮草,应该够支撑一阵。便让云长率大军继续驻屯东莱,待到明年开春,继续清剿剩余的黄巾残党。 至于这三十万降卒,在下以为当一分为二,二十万带回徐州安置,另外十万留在青州。如此,则咱们不用再往青州运送粮草。” 天寒地冻地,运送粮草可是一件苦差事,死人不说,途中的损耗实在太高。 “二十万人要如何带回来,路上恐怕会伤亡惨重。” 荀彧摇头叹息道,似乎已经看到了哀鸿遍野的场景。 “云长率军护送一半路程,州府出兵接应一半路程。死再多也没办法,人力有时而穷,咱们也只能如此。” 一贯主政仁善对待百姓的张恒,这次却说得毫不留情。 因为他明白,在物质条件达不到的时候,这是最好的解决方式。 不管路上死多少,只要这些人到了徐州,就能活命。 若留在青州,等到明年开春,只怕早已化作一堆白骨。 “好,便依子毅所言!” 刘备也知道现在不是妇人之仁的时候,当即起身拍板道。 “给云长传令,命他率军护送二十万降卒前往徐州。此外,命徐文耀率两万大军北上接应,尽可能多带些粮草。 子毅,你动用州府所有力量,竭尽所能安置这些降卒,尽量减少伤亡!” 说道最后,刘备给了众人一个鼓励的眼神。 “诸位,屯田之策已初见成效,只要熬过今年,一切都会好的!” 众人连忙起身拱手。 “遵命!” ------------ 第二百八十六章荀棐的奇妙经历 随着刘备一声令下,徐州这个庞大的机器彻底运转起来。 两日后,徐荣率一万大军北上接收黄巾降卒。 本来刘备是打算发两万大军,但州府众人一致认为太多,把军粮白白消耗在路上有些不太划算,便裁减了一半的人数。 反正天寒地冻的,也不怕这些黄巾降卒逃走。 而州府这边,也在积极联络各方力量,搭建房屋,为安置这些降卒做准备。 一片忙碌中,时间来到了腊月中旬。 州府内外,也开始张灯结彩,欢歌相庆。 过年只能算小事,最重要的是,州牧刘备即将大婚。 娶妻是大事,刘备身为徐州之主,联姻对象又是荀家嫡女,排场方面自然要大气一些。 不过徐州现在毕竟属于困难时期,预算非常吃紧,所以这些排场也就图个好看,怎么省钱怎么来。 饶是如此,预算那一关也差点没过去。 依照核算,刘备大婚原本需要至少一千万钱。 当荀棐把数目报给荀彧的时候,一贯温文尔雅的荀彧当场就翻脸了。 “文佐,你刚才说多少钱?” “一千万钱啊,兄长。”荀棐满脸理所当然道。 在他看来,这点钱也不算多吧。 荀彧好悬没背过气去,瞪了堂弟一眼道:“没有,州府拿不出这么多钱!” “这……” 荀棐一时语塞,他只是来通知一声,万没想到荀彧居然会这么不给面子。 一旁的郭嘉见到这一幕,不由露出了幸灾乐祸的笑容。 这小子刚上班,怕是还摸不清楚状况。 主公也是的,派个愣头青来办这事。真以为派个荀氏子弟前来,文若就会痛快交钱? 果然,荀棐迟疑半晌之后,想起临行前刘备的嘱托,终于鼓起了勇气,再度向荀彧发起了挑战。 “兄长,此乃主公钧命,还请兄长照办,不然小弟无法交代。” 荀彧瞥了自家堂弟一样,不禁莞尔一笑。 “我自然知道是主公钧命,但府库无钱,我也是无可奈何,还请文佐如实回禀主公。” 谁的命令也没用,一千万钱太多了,你赶紧回去让主公降低些价码。 “这……” 荀棐再度语塞,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 他如何明白荀彧的潜台词,只觉州府内部的情况,好像和自己想的不太一样。 主公的命令居然不好使…… 可就这么空着手回去,又怕刘备责怪他办事不力。 这可是他上任以来的第一件任务,若是办砸了,今后还有何脸面在州府立足? 一念及此,荀棐不禁左右为难。 荀彧忙活了一圈之后,发现荀棐还站在原地,不禁有些纳闷。 “怎么,文佐还不走?” “兄长,主公命小弟前来让州府拨款,怎能空手而归?”荀棐哭丧着脸道,“再者,要出嫁的可是咱们荀氏嫡女,若是操办得太过简陋,咱们也跟着丢人。” 闻言,荀彧不禁微微皱眉,训斥道:“这里没有什么荀氏,只有州府官员,我身为政务府令,自然要为州府考虑,文佐可明白?” “小弟失言了,还请兄长勿怪。” 荀棐这才明白是自己说错了话,连忙拱手道。 荀彧挥了挥手,“至于这一千万钱嘛,是真的没有,你去回禀主公就是。” 眼看自己堂弟还不明白,荀彧又暗示了一句。 荀棐却依旧面色愁苦,还是不愿离去。 见状,郭嘉在旁边笑得更开心了。 荀棐这小子,当初我在荀府借居时就处处与我为难,这下轮到我看他笑话了吧。 正在此时,张恒走了进来。 荀棐眼睛一亮,赶忙凑了上来,将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最后用祈求的目光望着张恒,希望他能主持公道。 “主公有钧命下达,文若兄长却不愿拨款,小弟实在无法交差,还请兄长主持公道。” 张恒一挑眉道:“谁说你无法交差,文若不是让你回去复命,你尽管去就是了。” “这……” “怎么,你以为玄德公会因此事而为难你?”张恒语气淡淡道,“恕为兄直言,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吧。” “兄长……” 荀棐有些幽怨地看了张恒一眼。 “别想太多,去吧。”张恒挥了挥手。 “遵命!” 无奈之下,荀棐只得拱手退了出去。 他刚走,郭嘉那杠铃般的笑声便响彻整个政务厅。 荀彧满脸无奈道:“主公也是……居然派文佐来要钱。” “还不是因为他是你堂弟。”郭嘉幸灾乐祸道。 张恒笑道:“行了,文佐初入官场,有些事还不懂,奉孝就不必冷嘲热讽了。” “怎么,还没成亲就向着你内弟了?” 郭嘉继续火力全开,梗着脖子嘲讽张恒。 张恒却懒得搭理他,径直走到座位上端起茶水喝了一口,才继续开口问道:“文若,这几天北边有什么消息吗?” 闻言,荀彧拿出一封书信递了过来。 “自徐将军率军北上之后,每隔两日便通传一次消息,算算时间,前两日就应该与云长他们碰头了。” 张恒转身,端详着挂在架子上的舆图,不禁若有所思。 从郯县到东莱黄县,差不多八百里的路程。双方各走一半,就是四百里。 以如今的路况,一边携带着大批粮草,另一边则是带着数十万降卒,日行不超过五十里,最少需要八天。 也就是说,十日左右,二十万降卒就该抵达郯县了。 沉思片刻之后,张恒继续问道:“各大世家那边呢,愿意提供多少粮草,吸纳多少百姓?” 单靠州府的力量,吸收数十万降卒有点费劲,只能求助于各大家族。 不过张恒也不会任由他们吸纳人口,庇护只是暂时的,代价则是青州的土地。 “合众世家之力,最多也只能吸纳十万人,剩下十万人,则由州府承担。” “房屋棚舍方面,可有问题?” “这些日子没日没夜地赶工,已然搭建出了一万间茅屋,虽说拥挤了些,但用来收容降卒,应该也够了。” “如此便好。” 张恒点了点头,长长松了口气。 现在只盼望路上别出什么问题就好。 …… 刘备府邸。 相比于州府的忙碌,刘备这里也不清闲。 家仆们忙着清扫房屋,搬挪家具,费尽全力想让整座府邸焕然一新。 至于刘备本人,却是成了闲人一个,正躺在院中晒太阳。 刘备的性子本不至于这么慵懒,但奈何最近州府太过忙碌,无论简雍、孙乾还是郭嘉都没日没夜的在加班,刘备找不到酒友,便只能当个晒太阳的咸鱼。 这时,荀棐有些心虚地走了进来。 刘备赶紧起身走过来笑道:“文佐,结果如何,文若可有批准?” 荀棐不敢直视刘备期待的目光,满脸羞赧道:“下官无能,未能成事,还请主公责罚!” “此事怪不得你,我就知道文若不肯如此大方。”刘备摆了摆手,并无失望之意。 这倒把荀棐看得有些惊讶。 他本以为刘备会大发雷霆,谁知道却这般平静。 “文佐啊,烦劳你再走一趟,与文若讨价还价一番。没有一千万钱,八百万也行,实在不行……那就五百万,只是不能再低了!” “啊!” 荀棐看着满脸认真交代价码的刘备,不禁张大了嘴巴。 主公,您这么卑微的嘛! 敢情派自己去,就是为了讨价还价是吧。 刘备被荀棐的目光看得有些不好意思,连忙低声解释道:“文若掌管着府库,整个徐州上下,谁都得看他的脸色过日子,我也不例外,赶紧去吧。” “遵命!” 荀棐连忙应了一声,转身而去。 至此,他心中那点郁闷全都烟消云散。 主公贵为一州之首,也是得按章程办事。 自己之前那点浅薄的自尊心,简直可笑。 只是……这州府里,到底谁是老大啊! ------------ 第二百八十七章大婚 经过反复拉锯的讨价还价后,刘备的婚礼费用最终定格在了四百万钱。 之后不管荀棐如何哀求,荀彧却是一分也不肯给了。 对于这个结果,刘备也欣然接受,反正他本就没指望能从府库中抠出多少钱来。婚礼的花费大头,终究还是要徐州第一富婆糜贞来出。 用小妾的钱来娶妻,刘备也算是软饭硬吃的楷模了。 至于张恒这边,婚礼的花费就小了许多,总共也不超过五百万钱。 只是张恒本就是个穷光蛋,又不想伸手问家族要钱,思来想去,便也把目光瞄准了刘备。 对于张恒借钱的请求,刘备倒是答应得十分爽快,随即便命荀棐写了一个借据交给张恒。 亲兄弟,明算账。 看到上面的条款,张恒忍不住眼皮狂跳。 九出十三归? 刘大耳,你怎么不去抢! 刘备却表示,这个利钱已经很便宜了。若放在民间,那可都是驴打滚的利,不把你坑得家破人亡誓不罢休。 爱借就借,不借拉倒! 为了娶媳妇,张恒只好含泪签了借据,从刘备那里弄来了五百万钱。 时间又过去了十日,眼看大婚之期将近,北上接收降卒的徐荣也回来了。 如此天气,二十万降卒路上风餐露宿,自然不可能全须全尾,死伤足有近万人。 这个结果虽然在张恒的意料之中,但真见到这些人的惨状,还是忍不住为之悲切。 但接下来,才是整件事最艰难的环节。 为了安置这二十万人,刘备竭尽所能发动了整个徐州的力量。 一众州府高官组成了应急小组,全都放下手中的公务,参与到安置降卒的行动中来。 之前打好招呼的徐州世家,也纷纷献出自己的力量。 经过十余日轰轰烈烈的行动,总算彻底消化了这二十万人。 而此时,已经来到了腊月下旬,距离过年已经没几天了。 亲眼看着最后一批降卒住进新盖好的草庐中,张恒总算松了口气,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 呼,总算完事了。 再看旁边的荀彧等人,虽然满脸疲惫,但神情中却也满怀欣慰。 “文若,二十万降卒得以活命,此番功莫大焉。” “不错,待到明年春耕之时,这二十万人就能投入屯田。只需一年下来,府库就能充盈,届时一切难题将迎刃而解!” 说话间,荀彧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似乎已经看到了徐州大治的场景。 郭嘉大笑道:“何止二十万,加上之前泰山郡招降的近二十万,还有尚在青州的十万人,加起来五十万只多不少。全部用作屯田,至少能养活十万大军!” 闻言,张恒也笑了。 徐州现如今的屯田制,是百姓和州府五五分成,若是百姓使用州府的耕牛,则是四六分成。 五十万人劳作所得的粮食,一半上缴给州府,若是再加上徐州原来的赋税,便是养活二十万大军都不成问题! 如此,也算有了战争潜力。 三人正谈笑间,张恒忽然脸上一凉。 抬头望去时,原来是又下雪了。 与上次不同的是,如今降卒全都得以安置,再无后顾之忧,张恒却希望这雪是下的越大越好。 缓缓伸手,接住落下来的雪花,张恒轻声自语道:“瑞雪兆丰年,这雪一下,明年必然是个丰收年景!” “不错,有了粮食,就一切都不愁了。”荀彧深有感触地点了点头。 万事开头难,入主徐州的这半年来,所遇到的一切问题,都可以说是粮食的问题。 可仔细想来,盛夏入徐,如今不过半年的时间,便已经完成了对内部的统合,以及周边的屏障,可以说所有的基层治理工作都落到了实处。 接下来只需用一年的时间巩固成果,徐州这个大机器就能彻底运转起来。 有了稳固的大后方作为支撑,徐州的精兵强将就能尽情征伐,所向睥睨! …… 初平元年,腊月二十八。 这一天,正是徐州牧刘备的大婚之日。 当然,也是张恒迎娶荀采和蔡琰的日子。 作为自己的人生大事,张恒本该是名副其实的主角,但奈何刘备非要拉着张恒在同一天成亲,导致张恒这个主骤然降级成了小透明。 对此,张恒是没半点意见的。 哪天成亲都是娶,跟刘备一起,倒是省了自己宴请宾客的酒席钱。 一大清早,登门祝贺的人便络绎不绝。 没办法,毕竟今天要赶两个场子,先来张恒这边,之后再去刘备那儿赴宴。 作为新郎官,张恒今天是没办法亲自出场招待客人了,只得由父亲张岳代劳。 管家李叔俨然成了府中的大忙人,对一众宾客迎来送往的同时,还不忘关注着家仆布置庭院房屋的情况,简直是走路带风,放屁冒烟的状态。 饶是如此,见到有家仆处置不当之处,便立刻上去喝止,可谓任劳任怨。 一直忙碌至下午,伯父张温走了过来,让张恒带上队伍前去迎亲。 张恒点了点头,随即带队出发。将行之时,他脑中忽然想起一件事情,急忙下马走到张温面前低声道:“伯父,这迎亲的先后顺序……” 闻言,张温也是一愣,笑容僵在了脸上。 一般人只娶一位妻子,自然没有这个顾虑。 但张恒不同,他可是要同时迎娶荀采和蔡琰,且二女皆是正妻。 那么问题来了,谁先谁后? 要知道荀爽和蔡邕这两个老家伙可都不是省油的灯,在这种问题上,绝不会容忍自己落后于人! “叔父?” 见张温沉默,张恒又问了一句。 张温一咬牙道:“先去荀家!” “侄儿遵命,但万一蔡公问起来……” 张温当即正色道:“自古长幼有序,就算都是正妻,年岁上也不可能相同。荀氏女年岁稍长,理应排在前面!” “伯父所言极是,要不劳烦您与侄儿一同走一趟,万一蔡公问起来,也好对答。” 蔡邕老头可不好惹,得找个背锅的。 可张温显然看出了张恒的小心思,连忙摇头道:“不去,今日是你大婚,老夫岂能相随,此于礼不合!再者,老夫还要留在家中招待宾客。” “这……”张恒立即面带难色。 先去接荀采,万一到时候被蔡邕打出来了可怎么办。 张温却不想继续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了,大袖一挥,不容置疑道:“子毅还不速速上马,可不能耽误了吉时。” 好吧,张老头靠不住,终究还是自己扛下了所有。 张恒叹息一声,翻身上马,心中不免有些忐忑。 而后续事态的发展,也正如张恒所料。 迎娶荀采的过程倒是非常顺利,因为张恒赶到之时,恰巧刘备的迎亲队伍也到了。 荀爽自然不敢为难刘备,便命人把两位新娘都带了出来。 “子毅,今晚当不醉不归!” 刘备冲张恒挤眉弄眼一番,便带着自己的新娘扬长而去。 他的事倒是顺利,可自己呢…… 心中叹息一声,张恒牵起荀采的小手,将其扶上马车,便向蔡府赶去。 赶到蔡府之时,蔡邕堂弟蔡睦早已在门前等候,见到荀采已经先坐在了马车上,脸上的笑容顿时凝固住了,眉头微微皱起。 张恒心中暗叹不好。 果不其然,入府见礼之后,蔡邕便笑意盈盈道:“贤婿,小女与他荀氏女皆为正妻,为何到了贤婿这里,却有了先后之分?” 闻言,张恒当场冒出了几滴冷汗。 可众目睽睽之下,蔡邕的问题又不能不回答。 张恒连忙拱手道:“岳父大人容禀,小婿又无分身之能,却只能一前一后,并无冒犯之意。” “哦,既是一前一后,为何不是小女在前,他荀氏女在后?”蔡邕继续追问道,虽依旧满脸笑容,但眼中已经没了笑意。 张恒赶紧答道:“长幼有序,荀氏女年岁稍长,故此放在了前面。” “谁说的,长幼有序岂能在此处!”蔡邕愕然道。 “小婿才疏学浅,自然不懂礼节,这都是伯父交代的。” 见势头不对,张恒赶紧甩锅。 果不其然,一听说是张温的主意,蔡邕当场变色,拳头死死攥住,口中缓缓吐出了三个字。 “张伯慎!” 你与荀爽多年故交,所以把他女儿排在我女儿前面是吧。 老夫却不能让你的奸计得逞! 蔡邕沉思片刻,这才捋了捋胡子笑道:“既然都是正妻,贤婿此举,怕是于礼不合。我蔡氏虽是小门小户,却也不敢落于人后。” “还请岳父大人示下。”张恒满脸恭敬道。 蔡邕笑道:“劳烦贤婿,将荀氏贵女请下来,与小女一同出嫁,如何?” 你荀氏女不是先上车了吗,那就下来,跟我女儿一同从我府中出嫁,如此便没有了先后之分。 听了蔡邕的主意,张恒被惊得目瞪口呆。 不愧是当世大儒,果然脑洞清奇! ------------ 第二百八十八章跟谁睡? 在蔡邕名为请求,实为威胁的强迫下,张恒只好转身出府,将此事跟荀采讲了一遍。 好在荀采也是个通情达理的,闻言后当即起身下了马车,往蔡府中走去。 倒是送嫁的小舅子荀棐有些不满,张了张嘴,却也没说什么。 见荀采入府,蔡邕紧皱的眉头这才舒展开来,一张褶皱的老脸笑得跟朵菊花似的。 “女荀倒是通情达理,老夫在此谢过了。”蔡邕对荀采拱了拱手,略带歉意道。 荀采躬身笑道:“伯父言重了,妾身愧不敢当。” 这一番举止从容大度,温婉知性,看得蔡邕连连点头。 荀慈明那老不休居然有这般知书达理的闺女,看来今后不必担心自己女儿会受欺负了。 目的已经达到,随后的环节蔡邕也没有过多为难,直接命家中婢女唤出了蔡琰。 行过礼后,张恒伸出双手,牵着二女走出了蔡府,亲手将她们扶上马车。 荀采还好,与张恒早已相熟。倒是蔡琰,张恒拉住她的小手时,能感觉到明显的颤抖,心中的羞怯可想而知。 二位新娘上车,迎亲队伍再次启程。 不多时,便回到了张府。 管家李叔早就在门口翘首以盼,远远望见送亲队伍来了,当即大声向府内呼喊着迎接新人。 于是,一众家仆鱼贯而出,在门口迎候。 望着一张张喜笑颜开的面孔,张恒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无奈地向孙康吩咐一声。 孙康大笑点头,随后转身拿出了一个硕大的口袋,里面赫然装满了铜钱。 孙康伸手抓了一大把,向着前方挥洒而去。 一众家仆蜂拥而至,争先恐后地争抢着喜钱,一个个都乐开了怀,与张恒悲哀的面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每一枚铜钱落地,张恒都心如刀割。 这都是自己向刘大耳借的高利贷,如今却便宜了这些家伙,如何能不心痛。 但这又是固定的流程,彰显家族财力格局的同时,也能让家仆更加忠心,根本省略不得。 细细算来,五百万钱的婚礼,倒有十分之一花在了这上面。 散财童子孙康足足洒了有一刻钟的时间,直到身后那个大口袋里面的铜钱全部散尽,才终于让府中家仆心甘情愿地让开了路。 张恒下马,牵着两位娇妻来到厅堂。 张岳和柳氏两位高堂早就身穿喜服,高坐主位,等着儿子儿媳前来拜见。 人逢喜事精神爽,张岳夫妇本就年纪不大,今日又逢儿子的大喜日子,整个人都容光焕发,嘴角的笑容就没止住过。 “拜见父亲,母亲!” 张恒领着二女双膝跪地,对上参拜。 “不必多礼!” 张岳大袖一挥,笑得十分快意。 柳氏则是直接起身,将两位儿媳搀扶了起来,眼中却挂着几分晶莹,险些喜极而泣。 对父母行完礼之后,张恒又带着两人对着族中长辈一一见礼。 礼成之后,刘备的传令使者也到了,招呼着众人前去赴宴。 张温随即率领全族老幼前去赴宴,只留两位新娘由婆婆柳氏陪着。 赶到刘备府邸之后,全徐州的官员都到齐了。而刘备也早就完成了拜堂仪式,此刻正在招呼众人入座。 见张恒来了,刘备赶紧招了招手。 “子毅,来,坐这边!” 张恒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心知刘大耳肯定要灌自己,却又不得不坐过去。 “恭喜玄德公!”张恒拱手道。 “哈哈哈……同喜,同喜!” 刘备大袖一挥,一把拉住张恒,将他摁在最靠近自己的位置上。 “子毅,我知你不喜饮酒,但今日我徐州双喜临门,可不能再推脱了。” 喝醉了还怎么洞房! 张恒腹诽道,脸上却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遵命!” “好,好!”刘备大袖一挥,冲身后的简雍喊道,“宪和,宾客皆已到齐,开宴!” 接下来,又到了徐州集团最喜欢的吃席时间。 张恒其实一直很怀疑,徐州的官职大小并非是按能力排行,而是看谁的酒量高。 张飞最喜欢饮酒,且逢饮必醉,但他就算他把肚子撑爆了,也喝不过关羽。 郭嘉也喜欢饮酒,且酒量极佳,但上次在荀彧家中,郭嘉都喝得不省人事了,可人家荀彧却依旧无比清醒,甚至言谈举止并无一丝不妥。 可今日这些能饮善饮的家伙,却都一致把矛头对准了张恒。 最气人的是,在他们的言语挤兑下,张恒还无法拒绝。 宴会未及过半,张恒已醉得不省人事,伏在案上痴言呓语。 最后还是始作俑者刘备挥了挥袖,阻止了众人的继续劝酒。 “行了,子毅不善饮酒,就不必灌他了。万一醉得不省人事,冷落了家中两位娇妻,却又是我等的不是了!” 闻言,众人皆仰天大笑,脸上带着男人都懂的神情。 刘备又扭头对荀棐道:“文佐,扶子毅归家去吧。” “遵命!” 荀棐应了一声,走上前将张恒搀扶起来,向府外走去。 此时的张恒早已不省人事,犹如一滩烂泥般趴在荀棐身上,又引得一众宾客放声大笑,尤其以郭嘉笑的最大声。 相识这么久,他还是第一次见张恒出丑,心中大为畅快。 “来,咱们继续饮酒!” 随着刘备一声令下,下半场继续开始。 而荀棐背着张恒出了刘备府邸没几步后,原本浑浑噩噩的张恒忽然睁开了眼睛。 “文佐,放我下来。” “兄长,你没喝醉?”荀棐扭头惊讶道。 “当然没有了,就他们这些家伙,还妄想把我灌醉,实在可笑。”张恒满脸不屑道。 “那兄长刚才为何要装醉?”荀棐不解道。 “不装醉今晚怕是要横着出来,行了,你回去继续喝酒去吧。” 打发了荀棐之后,张恒迈步赶回家中,却正好赶上晚宴。 尽管家里的男人都被刘备叫走了,但大喜日子可不能寒酸,李叔依旧准备了数十桌流水席,用以赏赐家仆。 而厅堂之中,却只有柳氏和两位儿媳一起用饭。 张恒进来之后,随即命李叔给自己也来一桌。 “子毅,你不是去赴宴了,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柳氏上下打量着儿子,有些惊讶道。 张恒点了点头,“是,就是因为去赴宴了,所以才没吃饱。” 柳氏想了半天,也没明白这个逻辑。 晚宴过后,柳氏拉着儿子儿媳说了会儿话之后,便起身要走。 张恒三人赶紧起身,将柳氏送出府门外之后,又安排孙康一路护送回去才放心。 然后,问题出现了。 回到府中的张恒,看了看眼前的两位娇妻,脑中冒出一个大大的问号。 今晚,跟谁睡? 要不直接来个大被同眠,毕竟有句老话说得好。 三个人把日子过好了,比什么都强。 ------------ 第二百八十九章结发 世间事,不患寡而患不均。 张恒自然不想将来后院起火,所以今晚睡在谁房里,就成为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望着两位娇妻,张恒忽然有些头疼,便借口自己还有些公务要处理,挥手让她们先去休息。 荀采和蔡琰都是聪慧女子,自然看出了张恒的难处,便点了点头转身回房,把选择权留给了张恒。 二女离去后,张恒又在厅堂中坐了半天,直到壶中茶水喝尽之后,还是没能想出一个两全其美的方法。 但此时夜已深,甚至隔壁刘备府中的欢闹声也渐渐低了下去。 起身来到后院,看了看两边的厢房,却都还亮着灯,张恒不禁有些为难,索性一屁股坐在台阶上。 呆坐了片刻之后,张恒就感觉到了一丝困意。 罢了,惹不起我躲得起,今晚谁那儿也不去,我睡书房总行了吧。 打定主意后,张恒心中忽然轻松起来,蹑手蹑脚地往书房走去。 却不料路过荀采房前时,门忽然从里面打开了。 张恒吓得一激灵,急忙扭头看去时,只见荀采俏生生地站在门前,目光似笑非笑地看着张恒。 在月光和灯光的两重映照下,荀采脸上的淡妆更显妩媚。 “夜已深,夫君还不赶紧休息?” 张恒有些心虚地点了点头,干巴巴笑道:“马上就睡……刚处理完公务,最近确实有些忙,呵呵,马上就睡。” 闻言,荀采笑得更开心了。 相识半载,她还从未见张恒这般窘态。 随后她便从房中走了出来,伸出纤纤玉手拉住了张恒。二人刚一接触,荀采便娥眉微皱,瞪了张恒一眼。 张恒刚才在外面吹了一会寒风,此刻当然手脚冰凉, “入夜天儿凉,就这么在外面待着,当心感染风寒!”荀采嗔怪道,同时将张恒拉到房中。 “多谢女荀关心。”张恒尴尬道。 荀采没理他,转身从榻上拿出一件大氅给张恒披在身上。 望着身上这件崭新的大氅,张恒不禁有些疑惑。 “女荀,这是……” “这是妾身闲来无事时为你缝制的,可还合身?” “合身,简直太合身了!”张恒小鸡啄米般地点着头,“想不到女荀不仅饱读诗书,居然还如此手巧!” 听着张恒明显是在拍马屁的奇怪腔调,荀采不禁翻了个白眼。 “小女子无才无德,不敢当长史如此夸奖。” “当得起,本官说你当得起,你就当得起!”张恒大袖一挥,得了便宜还不忘卖乖。 荀采默然无语,自己以前怎么没发现他这么厚脸皮呢? 灯下看美人,愈添三分颜色。 荀采虽然并没有刻意娇柔作态,但不经意间露出的风情,却让张恒有些难以把持。 “女荀,夜已深了,咱们还是早些休息吧。” 闻言,荀采却笑着摇了摇头。 张恒愕然,下一刻便涨红了脸。 这小娘皮什么意思,明明是你拉我进来的好吧! “子毅,你方才在外面待了半晌,可是在为今日之事为难?”荀采笑道。 “你都看到了?” 张恒大惊道,脸更红了。 “妾身并非有意窥视,还望夫君恕罪。” 见张恒恼羞成怒,荀采连忙摆手道,只是眼中那抹揶揄的笑意,怎么也掩饰不掉。 这下张恒更加恼羞成怒。 这小娘皮不仅故意偷看,还非要说出来嘲笑自己! 其实荀采的确是在偷看,却并非故意。 她在房中等候半天,也不见张恒前来,再加上隔壁刘备府中喧闹个不停,使她无法入睡。心烦意乱之下,她便冒出了出门查看的念头。 尽管她装出满不在乎的模样,但真要张恒跑蔡琰房中去了,她还是有些别扭的。 这一偷看不要紧,却见到张恒坐在门前的石阶上,紧锁着眉头正在为难。 一瞬间,荀采便释然了,又担心张恒冻坏了身子,才主动露面。 见张恒还是气呼呼的,荀采走上来钻进张恒怀中,语气满是宠溺道:“好了好了,妾身不该窥视,都是妾身的错,夫君愿打愿罚,妾身皆无怨言。” “哼,这还差不多。” 张恒这才满意了,却忽然一用力将荀采打横抱起,就要往床榻上走去。 这突如其来的一手,却把荀采吓了一跳。 “子毅,你放我下来。” “不放!” “放我下来……” “就不放!” “放下,妾身有正事和你说。” 张恒这才把荀采放了下来。 “子毅,夜已深了,你还是去昭姬房中歇息吧。” “怎么,你要赶我走?”张恒皱眉道。 荀采连忙解释道:“并非妾身不愿留你,只是今日你先去荀府迎得亲,晚上再宿在妾身房中,昭姬心中会如何想?” “这……” “去吧,妾身明白你的心意。” 说着,荀采主动抱住了张恒,柔声道:“来日方长,妾身已经是你的人了,你又何必急于一时。” “谁说我急了!”张恒嘴硬道。 “好好好,夫君不急,是妾身说错了。” 张恒心中有些感动,紧紧抱住了荀采。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二人相拥片刻后,荀采又提醒道:“子毅,你该走了。” “好,难得女荀如此大度,为夫听你的便是……” 口中说着,张恒却还是舍不得怀中的温暖,脑中忽然冒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女荀,要不……你和我一起去,咱们三个……啊!” 话没说完,张恒口中便发出了一声惨叫。 片刻之后,房门打开,张恒被赶了出来,然后房门又猛地关上。 “不行就不行,你凶什么凶!” 张恒揉了揉生疼的腰肢,口中嘟囔道。 这小娘皮手劲真大! 口中抱怨着,张恒已经迈步来到蔡琰房门前,伸手敲了敲门。 片刻之后门被打开,蔡琰站在门口,见到张恒的一瞬间,不禁俏脸通红,心跳加速。 “怎么,昭姬不欢迎我?”张恒笑道。 “哦……夫君请进!” 蔡琰这才反应过来,将张恒迎了进来。 相比于荀采的妩媚知性,蔡琰毕竟是个十七岁的黄花大闺女,稍显青涩。 张恒进来之后,蔡琰便有些局促,甚至连手都不知道往哪放了,急忙转身拿起桌上的合卺酒。 “夫君,请!” 所谓合卺酒,乃是汉代的一种婚礼仪式。 用一个葫芦劈开两半,再在里面装满酒,由夫妻双方各取一瓢而饮,寓意夫妻一体,永不分离。 “多谢昭姬。” 张恒起身接过酒,两人皆一饮而尽。 之后蔡琰却又从桌上拿起一把小刀,从自己头上取下一缕青丝,然后又在张恒头上裁下一缕头发,将两者绑在一起后,小心翼翼地收藏了起来。 这便是所谓的结发礼,和合卺酒一样,都象征着夫妻一体。 之前初雪时,张恒曾对荀采说了些土味情话。 而荀采回复的那两句诗,便是苏武出使匈奴前给发妻写的一首诗,名叫《留别妻》。 开头两句: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说的便是这结发礼。 而最后两句: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则是苏武自知此去凶险,为妻子留下的绝笔。 之后苏武果然被匈奴扣押,却宁死不降,持节北海牧羊十九载,方才得以回到长安。 而最令人唏嘘的是,在苏武被匈奴扣押的数年之后,他那位心心念念,誓要生死不离的发妻,却改嫁他人。 合卺酒和结发礼完成之后,蔡琰无事可做了,整个人却愈发局促起来,甚至不敢和张恒对视。 这下可轮到张恒得意了,刚才在荀采面前,自己处处被拿捏。如今到了蔡琰这边,自然要一展男子雄风。 只见他起身一把攥住了蔡琰的小手,用满含侵略的目光笑道:“昭姬,天色不早,咱们歇息了吧。” 闻言,蔡琰脸色直接红到耳垂,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声音细若蚊蝇。 张恒大笑,当场便复制起了刚才在荀采房中的壮举,将蔡琰打横抱起,就往床榻上走去。 身为少女,蔡琰的身段固然不如荀采丰腴,但胜在音轻体柔,张恒抱起来毫不费力。 蔡琰惊呼一声,却又低声道:“夫君今夜睡在妾身房中,女荀姐姐知道了,怕是会不悦。” “管她作甚,我才是一家之主!”张恒不容置疑道,男子气概尽显。 “可是……” “没有可是!” “若是……唔唔……” 话还没说完,张恒的大嘴已经印了上去。 ------------ 第二百九十章初平元年,终 婚礼过后,第二天便是腊月二十九。 张恒带着二女回门,但这次却没有选择上的困难了。 因为刘备今日也要回门,一大早便让家仆准备好了礼物,带着荀璐动身。 路过张恒门前时,刘备突发奇想,使人叩开了张府的大门,要和自己这位连襟兄弟一同前往。 张恒简直求之不得,有了刘备做借口,他免去了选择上的苦难,也省得到时候被蔡邕那老家伙纠缠。 于是,连襟二人结伴而行,踏上了回门之旅。 到了之后,却是荀爽亲自在门前等候。张恒当然没有这么大的面子,他主要是为了迎接刘备。 “拜见使君!” 见刘备到了,荀府一众人赶紧躬身行礼。 刘备顾不上理会他们,而是赶紧冲上前将荀爽搀扶了起来。 “岳丈大人怎可如此,该是小婿向您行礼才是。” 荀璐的父亲荀肃早亡,在去年和刘备定下婚约之后,荀爽便把荀璐过继了过来,以此来抬高荀璐的身份。 荀爽却摇了摇头道:“礼不可废,先有君臣而后有父子!” 这番话说得刘备极为满意,心中那点虚荣心彻底得到满足,而后才拉着张恒一起向荀爽行礼。 这次荀爽没有拒绝,而是坦然受了二人这一礼,之后才将二人请入府中。 相比于成亲来说,回门的礼节就简单多了。 一番欢闹之后,宾客也已到齐,荀爽随即宣布开宴。 倒是蔡邕,听说张恒先来的荀氏这边后,气得不愿前来赴宴。 幸亏堂弟蔡睦苦苦相劝,蔡邕才极不情愿地赶了过来。 然后……宴会过后,张温脸上就多了两个熊猫眼。 出完这口恶气之后,蔡邕心中的郁闷一扫而空,终于舒坦了。 哼,昨日指使你侄儿先去荀氏迎亲,今日又指使你侄儿先来荀府回门,真当老夫是泥捏的啊! 就算是泥捏的,也有几分火气! 张温自知理亏,心中再怎么愤怒,也是无可奈何,只得吃了这个哑巴亏。 又是一日欢闹过后,第二天便到了除夕。 张恒心知蔡邕心中有怒气,所以带着蔡琰回门的时候,便多带了些礼物。 入府见礼之后,蔡母将女儿带到后院,在得知成婚当晚张恒是宿在自家女儿房中时,蔡邕才终于露出了一丝得意的笑容。 于是,这场回门礼的气氛变得融洽起来。 下午张恒带着蔡琰返回家中后,空中却是又飘起了小雪。 这场雪来势汹汹,看上去非得下个几天不可。 伴随着飘飘洒洒的雪花,初平元年进入尾声,如白驹过隙一般令人不可追寻。 回顾往事,自己正是初平元年的雪后,从南阳踏上了进京之路。却不料半路遭遇了盗匪,原主身亡,自己才侥幸穿了过来。 这一年来,的确发生了不少的事情。 除夕夜当晚,张恒坐在厅堂外的台阶上,望着雪花纷纷落下,心中一时感慨万千。 不多时,荀采和蔡琰从后面走过,发现了正在发呆的张恒。 “子毅,你坐在地上作甚?” “没什么,发呆罢了。”张恒头也不回地答道。 荀采一时没能理解这个词儿的意思,不过也看得出张恒心有感慨,便对蔡琰使了个眼色。 当下二女一左一右陪他坐了下来,倒是把张恒看得有些愕然。 都说大户人家的后宅喜欢勾心斗角,一个人恨不得有八百个心眼子,你俩怎么这么和谐? “夫君在想什么?”蔡琰低声问道。 “没什么,不过是些政务上的事罢了。”张恒笑道。 一听说是政事,二女立刻不说话了,静静地在旁陪坐着。 这倒不是张恒的推脱之言,他刚才除了回顾这一年发生的事之外,也在思索明年的局势。 这一年发生的事情虽多,但大体还算平和,除了与董卓的数场恶战之外,其他基本上都在布局阶段。 但明年嘛……不用想也会激烈很多。 董卓与皇甫嵩对峙关中,明年定然会分出个胜负。 兖州那边,刘岱和张邈的大战一触即发。 冀州,韩馥与袁绍的明争暗斗也不停歇。 幽州,公孙瓒早已对刘虞的怀柔政策不耐烦了。 荆州,蜜浆爱好者袁术和老坐谈客刘表也在虚与委蛇。 除了偏安一隅的益州、交州等地,整个大汉都处在动乱的边缘。 可以预见的是,初平二年,将会是争斗最激烈的一年。 让张恒庆幸的是,徐州已经完成了整合,就算面对再大的风雨,也能从容应对。 嗯,先定个小目标,争取明年干掉一批诸侯。 一阵沉思之后,张恒回过神来,望着院中越积越多的雪花,又看了看身旁的美人佳偶,不禁露出了笑容。 “李叔,拿酒来!” 张恒向里面喊了一声。 “子毅,你不是不饮酒的吗?”荀采好奇道。 “今晚却忽然有了兴致,不知二位娘子可愿相陪?”张恒笑道。 见张恒油嘴滑舌的模样,荀采不禁白了他一眼。 蔡琰倒是没说什么,只是乖巧地点了点头。 不一会儿,李叔便端了一壶美酒。 张恒伸手,将三个酒杯分别倒满。 “来,在下敬二位娘子一杯!” 见张恒还是没个正形,荀采忽然笑着眨了眨眼睛,揶揄道:“敢问子毅世兄,今日怎有如此雅兴?” “得佳人相伴月下,如何不高兴?” 荀采看了看院中的落雪,不禁乐道:“子毅又胡说,这哪有月亮?” “我没胡说,若无月光,谁能将雪花染得这般清白?” “这……” 荀采一时语塞,这已经触及到了她的知识盲区。 见诡辩得逞,张恒露出了得意的笑容,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随后开口吟诵道: “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哀吾生之须臾,羡长江之无穷。 挟飞仙以遨游,抱明月而长终。知不可乎骤得,托遗响于悲风……” 苏东坡这首《赤壁赋》磅礴大气,极尽豪迈,可谓诗中绝品,二女皆是识货之人,一时听得如痴如醉。 可张恒吟诵完这四句之后,却没了下文。 蔡琰眨了眨眼睛,有些期待道:“夫君此赋虽说不上应景,却是绝佳上品,后面呢?” “没了。”张恒耸了耸肩笑道。 “没了?”荀采满脸不信道,“哪有这么短的赋,子毅莫非嫌弃妾身与昭姬是女流之辈,不肯将大作诵出。” “女荀可别乱说,我绝无此意。再者,此赋也非我所作,乃是一卷古籍上看来的。” 张恒还是要脸的,并不敢将这首诗据为己有。 “是何古籍?” 蔡琰倒是个向学之人,赶紧追问道。 “忘了,多年前看到的,如今能记得这几句已是不易。” “此话当真?”荀采还是不信。 “那是自然,为夫读的书多,不会骗你们。” 二女:…… 张恒又倒了一杯酒,这次没有喝,而是尽情倾倒在雪中。 如此大争之世,正是男儿建功立业之日,却也是万千无辜百姓的遭难之时。 打吧,打得越激烈越好。 只有如此,乱世才能尽早结束。 这一杯薄酒,就算提前为你们送终了。 天下群雄,张某在此……先干为敬! 两杯酒饮尽,张恒却拉着两位娇妻进了房间。 “久闻昭姬琴艺超凡脱俗,纵是余音也可绕梁三日,不知我可有幸一听?” 听到张恒的夸奖,蔡琰笑着点了点头。 “夫君想听,妾身岂敢拒绝。” 说罢蔡琰转身回房,取出了一张古琴,正是蔡邕视若珍宝的焦尾琴。 这几年蔡邕日渐老迈,肢体自然不如以前灵活,而女儿蔡琰日渐长大,单说琴技方面,却是已经超过了蔡邕。 本着物尽其用的原则,蔡邕便忍痛把焦尾琴给女儿做了陪嫁。 没想到今日能一听焦尾琴的仙乐,张恒赶紧给蔡琰收拾了桌案,然后才扭头向荀采笑道。 “女荀,舞一曲如何?” 荀采自然不会拒绝张恒的邀请。 于是片刻之后,张恒半躺在地毯上,口中品着美酒,欣赏着荀采的舞姿,耳中还听着蔡琰的琴声,享尽了齐人之福。 乐舞声中,初平元年的最后时光缓缓流逝…… ------------ 第二百九十一章韩馥:老铁快点,我要投了 冀州治所邺城。 新年伊始,韩馥便收到了来自东边的问候。 这个东边,不是别的地方,而是冀州治下最东边的渤海郡。 自去年讨董结束后,刘备潜心发展徐州,其他诸侯自然也不会闲着。 一直驻屯河内郡的袁绍,原本是想打算趁着董卓和酸枣联军两败俱伤的时候,上去干董卓一家伙。奈何局势变化得太快,他还没来得及动手,那边战斗就结束了。 随着董卓狼狈逃回雒阳,整场讨伐战就此落下帷幕,诸侯们纷纷各回各家。 但是吧……作为联军共同推举出来的盟主,从开始到结束,袁绍却连上场都没有,不免让诸侯们有些失望,甚至是埋怨。 当然,也有些人大为高兴,乐于见到袁绍出丑,就比如他那位好弟弟。 在了解了整场战事始末之后,袁术当即写了一封信给袁绍,指责其拥兵自重,隔岸观火,心怀不轨,并附带了一些很恶毒的语言。 嗯……要不是有一层兄弟关系摆在这,他非得把袁绍祖宗十八代都骂臭不可。 面对袁术的奚落,袁绍大怒,却终究无言以对。 没办法,谁让这事是自己理亏呢。 但局势如此,也只好退兵。 回到渤海之后,袁绍便开始了自己的计划,潜心发展的同时,却把目光瞄向了韩馥。 一者,渤海郡虽然富庶,但终究只是一郡之地,难有作为。想要争霸天下,还得取一州之地立足。 二者嘛,去年讨董之时,韩馥作为供给粮草的大后方总管,却首鼠两端。暗中没少干些克扣军粮的事,这就正好给了袁绍问罪的理由。 说起韩馥和袁绍的关系,其实很微妙。 韩馥是冀州牧,而袁绍是渤海太守,名义上袁绍归韩馥统辖。 但讨董联军的名分仍在,韩馥是成员,袁绍是盟主,所以……两人其实是互为小弟的关系。 自去年下半年开始,袁绍仗着自己盟主的身份,开始指责韩馥之前克扣军粮的事情,并明里暗里多番要挟,想要韩馥把冀州让给他。 韩馥又不是傻子,当然看得出袁绍的意图,但他却并没有一口回绝,反而在认真思考着这件事情的可行性。 属下一看韩馥居然在考虑,当时就忍不了了。 你身为一州之主,麾下精兵十万,粮食堆积成山,居然上赶着向别人俯首称臣,莫不是失了智! 但逻辑鬼才韩馥却有自己的理解。 你说冀州,冀州一届一届换过多少个刺史州牧了,哪个最终称霸了,换汤不换药了啦! 人家袁本初也有理由说的,我麾下是什么人才,我麾下可是颜良、文丑、郭图、逢纪这种大才,咱们有什么去跟人家拼? 大汉现在什么水平,就那么几个州,你刘岱、张邈什么的都在争地盘,他能争吗。 争不了,没这个实力知道嘛。 在这样下去要输董卓了,董卓输完输袁术,再输刘备,接下来没人输了。 像这样的乱世,我劝大家先把争霸的这个理念先搞懂,在荥阳被董卓打得大败,你倒告诉我该怎么解释呢? 脸,脸都不要了!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一句话,韩馥是真的怕袁绍。 他本身就没有什么雄才大志,又是袁氏故吏出身,担心一旦开战会弄丢性命。索性趁着双方还没翻脸,把冀州让给袁绍。 如此不仅能安稳享受荣华富贵,也能落个好名声。 正是看出了韩馥的迟疑,袁绍才再接再厉,频频派人出使邺城。 眼下趁着过年的机会,又派了谋士郭图和自己的外甥高干一同前来,名为问候,实为要挟。 韩馥的确怂了,但他的手下可一点不怂。 以长史耿武、骑都尉沮授为首的文臣武将,可没有想把冀州拱手送人的想法。 宴会上,当郭图再次提起此事后,耿武当即起身给怼了回去。 高干见状,急忙出声帮场,却又被沮授授意下的审配给喷了一通。 但属下再强硬也没什么用。 身为君主,韩馥非但不庇护下属,反而当场将耿武和沮授给驱逐了出去,又起身亲自向郭图和高干致歉,态度之谄媚,让冀州一众文武恨的牙根痒痒。 这一幕看在沮授眼中,更是差点气出了脑溢血。 散会之后,沮授当即拉着审配来到了荀谌住所。 荀谌是颍川人,而沮授和审配皆是冀州大族,彼此并没什么交情。 但荀谌是什么人,不仅口活了得,人情交际上,更是无比圆滑,出使邺城这两个多月,已经和韩馥麾下官吏混了个脸熟。 最关键的是,他代表了刘备,这也是二人来找他的原因。 见二人登门,荀谌赶紧笑着迎了上去。 “公与兄,正南兄,二位今日怎么如此得闲,来看望小弟?” 审配生性刚直,此时余怒未消,见了荀谌也没什么好脸色,只是拱了拱手。 沮授却是稳重许多,满脸笑容地对荀谌行了一礼。 “友若兄,新年伊始,我与正南前来看望你,难道不欢迎?” 荀谌闻言大笑道:“自然是求之不得,二位里面请!” 入内之后,荀谌赶紧招呼仆人上茶,但审配却冷哼一声。 “上什么茶,我要饮酒!” “好,那就上酒。” 荀谌也是摸清楚了审配的性格,倒也不见怪。 沮授赶紧拱手致歉道:“友若兄勿怪,方才堂中议事,正南一直心急,言语间失了分寸,被使君给叉了出来,至今怒气未消。” “谁说我怒气未消!”审配立刻大声叫道。 “好好好,我说我自己,行了吧。” 沮授也知道这家伙的驴脾气,连忙安抚道。 审配这才叹了口气,却仍是冷着脸道:“使君这般怯懦,这大好冀州,迟早拱手送人!” “正南慎言,怎可背后议论使君。”沮授连忙劝道。 听着二人的对话,荀谌眼中立刻闪过一抹精光。 怎么,渤海那边又来人了? 他身在邺城不过两个多月,就已经见到袁绍派来两拨人了,算上这次,已经是第三波了。 这才新年伊始啊,袁本初就如此急不可耐,连吃相都顾不上了。 还真被子毅给说中了! 不过荀谌也不急,任由审配发了一通牢骚后,才笑着问起了今日之事。 “哼,还不是郭图那厮,在使君面前巧舌如簧,企图祸我冀州!”审配满脸不屑道。 沮授则是笑问道:“友若兄居邺城数月,难道不知袁本初狼子野心,一直对冀州虎视眈眈,企图吞并之?” 闻言,荀谌点了点头。 “此事在下倒略有耳闻,不过如今这大争之世,诸侯皆不甘寂寞,袁本初有此心亦不足为奇。但不知韩使君欲作何计较?” 面对这两位智能之士,荀谌也没有巧辩,反而说了这么一番大实话。 听到这句话后,审配怒气再起,当场拍案而起。 与其说他是愤恨郭图、高干谋夺冀州,倒不说他是在怨恨韩馥的软弱。 只是身为人臣,他终究不好把矛头指向韩馥,心中怒火无法宣泄,最终全化为一声叹息,抬起的手又缓缓放下,面色满是悲切。 沮授摇了摇头道:“袁本初四世三公,声望尊隆,使君故此心有疑虑。” 当着荀谌的面儿,沮授自然不能说韩馥已经打算投了,只能说韩馥担心打不过袁绍,借机试探荀谌的态度。 毕竟荀谌数月前来的时候,可是以刘备的名义前来结盟,要和冀州守望相助。 所以沮授想知道,真打起来徐州会不会帮忙。 “这有何好疑虑?”荀谌哂笑道,“冀州之地,丰饶物盛,兵马粮草不计其数,韩使君又是当世贤良,只需振臂一呼,便能得人死力。 反观袁本初,虽说有些许声望,但终究只是一郡之地,且立足未稳,与韩使君相抗,无异于以卵击石,自取灭亡!” 荀谌大肆替韩馥吹了一通,引得沮授和审配连连点头。 袁绍当然没有这么弱,但这并不妨碍二人表示认同荀谌的判断。 沉吟片刻后,沮授抬头看着荀谌,缓缓道:“友若兄,袁本初狼子野心,窥伺冀州,我家使君若是与他开战,不知刘使君那边……” 这是要我给个态度啊。 巧了,我就是为这个来的! 荀谌心中暗笑,脸上却一片肃然。 “好叫公与兄知晓,在下此行前来,就是奉我主之命与韩使君联盟。韩使君若有难,我徐州自是义不容辞!” 荀谌答应得如此痛快,反倒让沮授心中泛起了嘀咕。 无利不起早,刘玄德当真这般古道热肠? 荀谌看出了沮授的疑惑,继续笑道:“自古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放眼乱世,想要立足,单凭一州之地恐怕还不够。我徐州地处东边,周围群狼环伺,不可不防。 诚如公与兄方才所言,袁本初所图甚大,冀州若为其所得,那他下一步会把目光投向何处? 若不早做图谋,必然受制于人。我主一片赤诚,还望公与兄勿疑。” 闻言,沮授不由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荀谌的话他当然不会全信,但如今天下纷乱,刘备想找人结盟也是情理之中。 徐州与豫州、兖州、青州都有接壤之处,却唯独和冀州之间没有地缘冲突。根据远交近攻的原则,与韩馥联盟确实是上佳之选。 再者兖州诸侯可一大半都是他袁绍的小弟,刘玄德生出忌惮之心也是正常。 一念及此,沮授连忙起身冲荀谌拱手道:“友若兄此言,当真是大旱降甘霖!咱们两家若能联合,区区袁本初,自然不足为虑。友若兄稍安勿躁,在下明日便将此事禀报使君!” “公与兄客气了,若韩使君真有结盟之意,在下亦得向徐州发一封书信,向我主阐明原委。” “这是自然!”沮授捋须笑道。 双方都有了意向,接下来的相处自然非常愉快。 等沮授和审配离开之后,荀谌收敛了脸上的笑容,转身回房奋笔疾书,将冀州的局势一一记录了下来,命人送往徐州。 ------------ 第二百九十二章制衡之道 初平二年,正月中旬。 张恒大婚之后,时间便到了除夕。 之前赶到的青州黄巾降卒也已安置完毕,刘备索性大袖一挥,给大伙儿放了半个月的年假。 在这为期半个月的休沐中,除了维持州府日常运转的那几个岗位需要上班之外,其他人倒是都成了闲人。 张恒也趁机好好休息了一番,整天和两位娇妻腻在一起。 直到过了正月十五,才又重新开始去州府上班。 但刚上班没几天,便收到了一封来自邺城的书信,正是荀谌传过来的。 看完信件的内容后,州府众人全都面露期待之色,连张恒都露出了一丝笑容。 袁绍那边可算开始行动了,就不知道韩馥到底懦弱到什么程度了。 但凡他还有点胆气,在徐州的支持下也能和袁绍过两招,就算最终不敌,相持一两年应该不成问题。 那么问题来了,倘若韩馥得了徐州的支持后,还是不敢和袁绍开干,那又该怎么办? 想到这里,张恒不禁苦笑摇头。 韩馥……应该不至于把。 刘备等众人传阅了书信之后,才开口道:“诸位,冀州之事,且议一议吧。” 话音刚落,郭嘉便起身笑道:“主公,嘉以为当结好韩文节,共抗袁本初!” “为何?”刘备笑问道。 因为有仗打啊! 郭嘉心中激动地吼道。 自从泰山归来之后,这几个月并无战事发生,他也就成了所谓的闲散人员,差点都生锈了,盼望能活动一番手脚。 当然,这只是其中一个理由。 郭嘉拱手道:“韩文节出身颍川,品性嘉素有所闻,其为人虽有虚名,却无甚才能,且生性怯弱。若放任不管,冀州必为袁本初所得矣!” 刘备好奇道:“就算袁绍拿下了冀州,跟咱们又有什么关系。况且屯田之效还得一年才能显现,此时出兵,士卒粮饷都是问题。” 郭嘉赶紧解释道:“主公有所不知,若要成就大业,河北之地乃是重中之重。若是冀州被袁绍得去,只需数年时间厉兵秣马,恐怕他就会把目光瞄准咱们。况且如今兖州的张邈、袁遗,可都是他袁本初的爪牙,届时咱们将腹背受敌。” 刘备还是不解,“奉孝所言,我又如何不知。正因为已经答应了刘公山,才不好继续插手冀州之争,以咱们目前手头的兵力,掺和一州之争尚且力有不逮,又怎能同时布局二州。再者,袁本初占据冀州要打咱们,难道韩文节就不打了?” 争霸天下嘛,不管有多少诸侯,最终都只会剩下一个。 这条路,注定是条独木桥。 “这可不一样,主公希望敌人是韩文节还是袁本初?”郭嘉似笑非笑道。 “这……”刘备不禁语塞。 傻子都知道,韩馥比袁绍可差远了。 “既如此说,咱们是非出兵不可了?” “不错,不仅要出兵,而且是出重兵,精兵,最好能一举歼灭袁绍!” 郭嘉握掌成拳,大有不打死袁绍誓不罢休的意思。 刘备又把目光看向了众人:“诸位以为如何?” 监察御史赵昱起身拱手道:“使君,下官以为不可。” “为何?” 见有人反对自己的方略,郭嘉赶紧问道。 “其一,冀州之争毕竟是外州之事,咱们贸然插手,名不正而言不顺。其二,袁本初麾下可有不少的精兵猛将,咱们出兵未必能胜。就算最终能胜,也只是惨胜,却是用咱们的兵力帮他韩文节巩固了地盘,于徐州并无益处!” “不错,赵御史所言有理。”崔琰也站了起来,拱手肃然道,“说来说去,此战无论冀州最终归属如何,咱们却都无利可图。士卒难有战意,士气必然低沉。” 二人言语之间透露出的意思只有一个,赔本的买卖不能干! 其实刚才刘备反驳郭嘉,内心中也是这个想法,只是没好意思说出来。 一听二人的发言,郭嘉当场就急了。 “主公,此二人所言,乃腐儒之论也,目光短浅,不可听信!圣贤曰: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此时只求自保,他日必然受制于人!” 闻言,赵昱和崔琰立刻瞪了郭嘉一眼。 议事就议事,你人身攻击干什么! 两边说的都有道理,一时令刘备难以决断,不禁把目光放在了还未说话的张恒身上。 “子毅以为如何?” 张恒摇了摇头,笑道:“玄德公,首先咱们得明确一个论点。” “子毅此言何意?”刘备不解道。 张恒张口,缓缓吐出了两个字。 “制衡。” “何谓制衡?” 张恒起身,缓缓走到中间的青石板旁,指着上面的舆图道:“诸位请看,方今天下,兖州与冀州的争斗,说是能改变未来天下的格局走向亦不为过。如此,咱们必然不能袖手旁观,需得积极参与进去。 只是,到底要帮哪一方,那也难说得紧。” 此言一出,不仅刘备疑惑,连争辩的两方都皱起了眉头。 张子毅,你到底什么意思。 “哎呀,子毅就别卖关子了,赶紧说吧。” 见张恒故弄玄虚的老毛病又犯了,刘备露出了一丝苦笑。 “遵命!” 张恒点了点头,随即对众人笑道:“诸位,若有可能,我甚至想趁机发兵一举吞并兖、冀二州。毕竟二州内讧,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战机。但谁让咱们手中没钱没粮,便只能退而求其次,出手制衡一番。 我意,以联盟的方式出兵相助。 谁强,咱们就打谁。谁弱,咱们就帮谁。 总而言之,兖州和冀州越乱越好,乱的时间越长越好。如此,局势才对咱们最有利! 至于出兵所需的钱粮……咱们帮人家征伐强敌,他难道不该负责咱们大军的用度?” 这番言论一出,场中众人都不禁用惊诧的目光看着张恒,心中直呼好家伙。 如此恶毒,不愧是张子毅! 这时,一直没说话的鲁肃开口了。 “主公,肃以为长史此言有理。如今袁本初强而韩文节弱,咱们理当出兵相助,最好能让二者僵持不下。” 刘备又看了看一直没说话的荀彧,“文若以为如何?” 荀彧起身笑道:“主公,道理子毅已经说得很明白,彧便不再赘言。只是若要出兵制衡二州,该从何处出兵,出多少兵马?” 郭嘉开口道:“用兵一道,贵审敌情,当因事变化,岂能拘泥于固定数目。如今咱们要做的,便是陈兵边境,以备不时之需! 主公,嘉愿出使冀州,与韩文节结盟,商讨出兵之事!” 见郭嘉自告奋勇,刘备大喜,刚要点头之时,旁边却传来了张恒的声音。 “你还是老老实实去你的兖州吧,冀州的事不用你掺和。” 说着,张恒向刘备拱手道:“玄德公,在下愿出使冀州。” “哦,子毅要亲自前往?”刘备有些惊讶道。 “事关重大,不亲自走一趟,终究不能放心。” “也好。”刘备点了点头,“既如此,我即刻传一道军令,命泰山文远所部归你调遣,只是此行千万小心,不可使自己陷入危险境地。” “玄德公放心,在下省的。”张恒拱手道。 “何时出发?” “此事倒是不急,眼下才过十五,便是出兵也不用这般着急,在下打算出了正月再出发。” “好,届时我亲自送你。” “多谢玄德公!” 散会之后,张恒回到家中,把即将出使冀州的消息跟荀采和蔡琰说了一遍,二女当即便皱起了眉头。 才刚成亲半个月,就要出门远行,亲临险地,二女又是难过又是担心。 “子毅,妾身说句不该说的话,刘使君也真是的,徐州大才何其之多,非得子毅你去不可吗?”荀采冷着脸道。 “不关玄德公的事,是我请命前往。”张恒摇了摇头道。 “夫君,就不能让别人去?”蔡琰开口道,目光中满是不舍。 张恒伸手将二女揽在怀中,柔声道:“人生在世,有些事不得不为。此去冀州,可能会耗时日久,还请两位夫人体谅。” 闻言,荀采没好气甩开张恒的手。 “去吧去吧,你张长史是干大事的人,何必顾惜家中妻儿。” “女荀何必说这种气话。”张恒笑着安慰道,“再说,我此行也不仅仅是去冀州,说不准还要走一趟南阳。等我回来时……” 荀采顿时瞪大了眼睛,“莫非你要去接阿婵……” 张恒点了点头,“这是自然,毕竟我答应过你,要让你们母女团聚。” “哼,什么母女团聚,不过是借口罢了,你还不是要去求取你的功名。” 说着,荀采竟直接挣脱了张恒的怀抱,转身就走。 张恒愕然道:“女荀何往?” “都要出远门了,不得帮你收拾衣物!”荀采没好气道。 张恒笑了,又扭头对蔡琰笑道:“昭姬……” “夫君不必再说了,大丈夫志在四方,岂能沉浸温柔之乡,能与妾身解释,妾身已经知足了。” “多谢体谅。”张恒有些歉意道。 “只是夫君出门在外,还得注意身体,不可太过劳累……” 好一阵安慰之后,张恒才算稳固了后宅,随后却转身出了家门。 “长史,咱们去哪?”孙康问道。 “城北。”张恒笑道。 动身之前,张恒还得去见一个人,若能降服此人,此行将事半功倍。 ------------ 第二百九十三章提前谋划董卓的遗产 城北,一处安静的府邸内。 用完晚饭之后,董白便托着香腮在廊下发呆,回想着这半年来的奇妙遭遇。 自雒阳城中那场厮杀后,自己被那坏人掳来徐州安置在这院落中,已有大半年的时光了。 作为董卓的孙女,董白并没有受到多少迁怒,更多时候,外人对她的印象更像是张恒的私人战利品,时刻等待着主人的处置。 初见董白之时,刘备也曾有些好奇,询问左右此女的来历。 就在众人皆摇头表示不知的时候,戏精太史慈登场,当场对着刘备窃窃私语了一番。 刘备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神色中满是兴奋和惊诧。 子毅素来克己复礼,谁曾想内心中居然还有这般狂野的一面! 这一瞬间,刘备已经脑补出了张恒和董白二人从相遇,到相知、相恋的整个过程,并且越想越觉得有意思。 “子毅与董贼的孙女……还真是一场孽缘啊!” 刘备口中啧啧称奇道,眼神中满是猎奇心得到满足的畅快感。 “谁说不是呢?”太史慈赶紧陪笑道,“左右只是一个女子而已,长史既然喜爱,主公又何必阻挠。” 闻言,刘备马上瞪了太史慈一眼。 “谁说我要阻挠了!君子有成人之美,此女虽出身欠佳,但与子毅做个侍妾,还是可以的。” “主公英明!”太史慈马上拍马屁道。 刘备当即仰天大笑,大袖一挥,赐给董白十名婢女,用以伺候她的日常起居。 得益于这两只戏精的头脑风暴,第二天整个徐州就都知道了张恒和董白的关系。 如此一来,张恒虽然不胜其扰,但董白的生活却安稳了下来。 纵然是那些和董卓有血海深仇的人,也都对董白敬而远之,甚至不敢多看一眼,唯恐惹得张恒不高兴。 开玩笑,他的禁脔你也敢窥视? 整个徐州谁不知道,张长史素有古君子之风,喜欢以直报怨! 一个月之后,在确立了对西凉集团的战略之后,董卓的侄子董璜也被从狱中释放,同样被安置在了这里,不过却派了人监视。 叔侄女二人再度重逢,当真恍如隔世,立刻抱头痛哭起来。 之后,平淡如水的日子就这么持续了下去,二人怎么也没想到,作为阶下囚还能有这么好的待遇。 外面的风言风语,董白自然是知道的,但她却没有否认,甚至有些默许的意思。 经过这半年的颠沛流离,她身上的骄纵之气早已褪去,整个人成熟了许多。 她明白,自己和叔父董璜之所以能在这徐州安稳生活,都仰仗那些风言风语。 只要张恒自己不澄清,她是绝对不会否认的。 再者,关于张恒的态度,她也实在摸不清楚。 要说他看上了自己吧,这半年却从没来看望过一次。 要说他不喜欢自己吧,却默许了这些流言蜚语,也算变相在保护自己。 对于张恒,董白心中的情感无比复杂,已不似初见时那般恐惧。 他将自己掳来,致使自己拥有的一切都支离破碎,自己本该恨他才对。但自己能有如今的一切,却都是他故意为之。 再细想,叔父能活着,恐怕也是因为张子毅…… 更关键的是,以自己现在的身份,多想也是无用,只能任由他处置罢了。 正在董白沉思之时,董璜从房中走了出来。 “阿白,你站在外面作甚,小心着凉。” 董白转身,“叔父。” “天色已晚,还是赶紧休息去吧。” 董璜挥了挥手,就要转身离开之时,却被董白叫住。 “叔父,你说咱们要不要找个时间,去登门拜访张子毅一趟?” 闻言,董璜当即皱起了眉头。 “叔父莫要多想,我的意思是,咱们去一趟,一来是答谢张子毅的庇护之恩。二来,也正好问问,刘使君打算如何处置咱们……” 话虽如此,但二人都清楚,董白大概率是没事,所以此去其实为董璜求情。 闻言,董璜不禁叹息一声。 经过半年多的打磨,他寻死觅活的念头早就淡了。 “也行,只是咱们身为阶下囚,只怕张子毅不愿见。” 董白目光坚定道:“叔父不用去,我一人前往,张子毅……应该会见的。” 此言一出,董璜也想起了外面的流言蜚语,沉吟片刻后,便点了点头。 “也好,你明日便去吧。咱们沦落至此,叔父死不足惜,只盼望你能远离纷争。张子毅此人……也算是良配了。” 闻言,董白又羞又怒,一跺脚道:“叔父,我不过是去打探消息,你在说什么啊!” “好,好,我不说就是了。” 董璜连忙笑着摆手道,心中却没由来的一阵酸楚。 半年的平淡生活,已经让董璜淡忘了之前的刀光剑影。 细细想来,当年如果叔父不率兵入雒的话,如今也不至于骨肉分离。凉州那地方虽然苦寒,却胜在安稳自在。 唉,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正沉思间,庭院外的大门却忽然被打开。 二人急忙向外看去时,却见数十名士卒开道,就连一直监视着自己的士卒也恭敬侍立两排。 中间缓缓走来三人,为首者正是张恒,身后还跟着徐荣和孙康。 抵达城北之后,张恒并没有直接推门而入,反而命人把徐荣唤了过来。毕竟如今的徐州,与董璜相熟的也只有他了。 见到张恒的身影之后,董璜和董白皆是浑身一颤。 这大晚上的,张子毅怎么来了? 而且刚才还说要去拜谒他来着…… 心中想着,二人急忙走了上来,到行礼之时,董白却站在了前面,大有将董璜护住的意思,对着张恒叩拜道:“小女子拜见长史!” 张恒低头看了董白一眼,便明白了她的意思,本想伸手搀扶,却又感觉不合适,便挥了挥手。 “起来吧。” “谢长史!” 二人起身,心中不免有些忐忑。 张恒却没搭理董白,而是把目光放在了董璜身上。 “深夜前来,倒是冒昧了,还请董侍中见谅。” 董卓虽是关东诸侯口中的国贼,但关东诸侯也是董卓眼中的逆臣,双方的官职都是合法的,张恒称呼董璜的官职也是正常。 “长史言重了!”董璜连忙再拱手道。 张恒笑道:“怎么,不请我进去坐坐。” “长史请!” 众人进入厅堂,这次张恒却没有客气,直接一屁股坐在了主位上。 见董璜还是有些拘谨,张恒挥手示意他落座,同时笑道:“在徐州这些日子,侍中可还住得习惯?” 董璜自嘲一笑,“在下身为败军之将,阶下之囚,幸得长史厚待,能苟得一条性命已是万幸,岂敢奢求其他。” “住得习惯就好。” 张恒又和董璜寒暄了几句,便给了他一个眼神。 董璜会意,扭头向董白笑道:“阿白,叔父和长史还有些事情要谈,你先去休息吧。” 闻言,董白点了点头,准备转身离去的时候,却又有些不放心,不禁用恳求的目光看了张恒一眼。 张恒冲她点了点头,笑道:“董小姐平日里若是无聊,可去串串门,也省得昭姬在家闷得慌。” 这句话无异于给董白吃了颗定心丸。 “多谢长史。” 董白躬身一礼,转身离去。 ------------ 第二百九十四章我让你脑补 张恒又一挥手,孙康立刻带着士卒把守在外,厅堂中便只剩下了张恒、徐荣、董璜三人。 “长史深夜造访,不知有何要事?” 这次没等张恒开口,董璜便率先拱手道。 到现在他也看出来了,张恒应该是没打算杀他,不然也不用这么多废话了。 张恒笑道:“的确有一事相求,不过倒也不急。侍中这数月以来,深入简出,恐怕也不知道当今局势吧。徐将军,劳烦你为董侍中讲解一番。” “遵命!” 徐荣点了点头,将去年雒阳的局势说了一遍,听得董璜眉头微皱,眼中露出一丝疑惑。 董卓战败他是知道的,至于西迁长安的事,更是没开战之前就定下来了。 他疑惑的是,张恒为什么要与自己说这些。 或者说,自己又能起到什么作用。 不过他的疑惑很快得到了解答。 徐荣讲完之后,张恒给董璜留了一小会消化的时间后,便缓缓开口笑道:“董侍中,尊叔父与皇甫将军对峙关中一事,你以为胜败如何?” “长史,在下一介败军之将,不谙兵法,如何敢妄下判断。” “闲谈而已,但说无妨。” 闻言,董璜沉吟片刻,才说出了自己的理解。 “皇甫义真虽是当世名将,但麾下兵马太少,叔父麾下还有近十万大军,此消彼长之下,皇甫义真恐不是对手。” 张恒点了点头,“不错,倒是此理。但若是……我徐州插手此战呢?” 闻言,董璜面色剧变,沉默半晌之后才无力地垂下了头。 “长史天纵奇才,叔父腹背受敌,必败无疑……” 能得出这个结论,看来上次战争给他留下的阴影不小。 张恒笑道:“明人面前不说暗话,我索性直说了吧。此战,我徐州是一定要插手的,至于结果如何,目前尚未可知。只是不知董侍中可愿出手相助?” 董璜果断地摇了摇头,“在下败于刘使君之手,乃是技不如人,要杀要剐绝无怨言。只是长史想要我对付叔父,在下宁死不为。” 这个答案并没有出乎张恒的意料。 这数月以来,根据徐荣和监视董璜士卒的汇报判断,董璜此人并无大恶,甚至可以算得上为人清正,且没有多少野心。 这,也是张恒选择他的原因。 “并非要侍中与尊叔父为敌,只是负责收拾后事而已。” 说到这里,张恒忽然起身,目光直视董璜,身上散发着久居高位的摄人气势。 “此处并无旁人,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就不谈什么立场大义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了,我只说一句。董卓,必须要死!侍中可明白?” 见张恒言语忽然变得不客气,董璜也被激起了胸中的火气,针锋相对道:“长史未免太过自信了吧,我叔父麾下十万精锐,纵然不敌长史,自保却绰绰有余。” 张恒笑道:“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董卓一路倒行逆施,树敌太多,违逆了天下大势。今日不死,明日也必然会死,时间早晚而已。如果不信,侍中可拭目以待。” 当天下大部分人都希望一个人死的时候,那这个人就绝对会死。 只是董璜却不明白这个道理,或者说他不愿相信,继续梗着脖子冷笑道:“若长史不杀我,那我倒要亲眼看看。” “在这里看可不行,不久之后,我会亲自去雒阳走一趟,侍中可愿同往?” “去就去,有何不敢!” 见两人针锋相对,一旁的徐荣忍不住叹息一声,开口劝道:“公子,大势如此,你又何必执迷不悟。” “你闭嘴!” 董璜扭头爆喝一声,看向徐荣的目光充满了厌恶。 “若非你在雒阳城中勾结外人,我叔父怎会惨死。徐文耀,我董氏自问待你不薄,可你却恩将仇报,如此卑鄙小人,还有何颜面在此卖弄唇舌!” 虽然战败,但董璜并不怨恨张恒。 但徐荣就不一样了。彼时徐荣卷县惨败,回京之后他还开口在董卓面前美言了一句,谁知道徐荣却联合太史慈干掉了董旻。 叛徒永远是最令人痛恨的,反正已经翻脸了,董璜便再无顾忌。 徐荣被骂得面色羞愧,却无法反驳,只好叹息道:“前者之事,无关对错,在下也只求自保而已。行事不当之处,还望公子见谅。只是雒阳城中相救之恩,在下不敢忘怀,还请公子莫要执迷不悟了。” 董璜大怒道:“我对你没恩,你也不必惺惺作态,当时就该一剑杀了你!” 张恒摇了摇头道:“好了,董侍中不必再逞口舌之利了,如此解决不了问题,咱们不妨来一个君子之约。” “倒要听听长史有何约定!”董璜不屑冷笑道。 张恒笑道:“雒阳之战,势在必行,侍中不妨与我同往。我若败,侍中可自行离去,我绝不加害。我若侥幸得胜,董卓身死,便还请侍中出面,收拢残余西凉精锐,为我徐州所用,如何?” 扯了半天,张恒总算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没错,他就要利用董璜来接收董卓的班底! 闻言,董璜笑了,笑得极为嘲讽。 “长史原来是贪图我西凉部众,当真是好计较啊!” “不错,西凉铁骑乃天下一等一的精锐,谁人不眼馋。”张恒笑道。 “要我帮你,却是休想,我宁死不为!” “侍中且别急着拒绝,就不想听听我的价码?” 董璜依旧冷笑,“你能开出什么价码?” “其实也说不上什么价码,不过是顺势而为罢了。”张恒分析道,“我方才说过,此战势在必行。既要战,便只有两种结果。我若战败,侍中便可得脱牢笼。我若得胜,则董卓的下场不言自明,侍中助我收拢西凉精锐,玄德公必然加官进爵,下半生可无忧亦。 无论哪种结果,对侍中而言,都是一笔合算的买卖,侍中以为如何?” “不,便是叔父战败身死,我也不可能助你收拢部众!” 你要去杀我叔父,还要我帮你扩充实力,世间哪有什么便宜的事! 见董璜一副冥顽不灵的模样,张恒也不生气,继续笑道:“董侍中,我知道你不怕死,但你董氏一门老小的性命,你也不在乎吗?” 果然,一听这话,董璜面色一滞,之前的冷笑也戛然而止。 张恒继续劝解道:“适逢乱世,天下纷扰,不是你杀我,就是我杀你。以董卓目前的情况,便是没有侍中出手相助,我徐州也会出手,只是可惜了那些西凉铁骑。届时董氏一门惨死,侍中于心何忍?” 坦白来说,这就是张恒在PUA董璜了。 他在给董璜灌输一个思想,那就是董卓的生死,跟你的抉择并无关系。 恰恰相反,如果你不做抉择,董卓败亡之后,你董氏一门老小的性命,却是因你而亡。 果然,董璜犹豫了。 凭理性判断,他知道答应张恒才是正确的。 但情感上,要他帮杀父仇人壮大实力,他无法接受。 眼看董璜陷入挣扎,张恒也不催促,甚至端起茶喝了一口。 夜长着呢,他有足够的时间考虑。 半晌之后,董璜才回过神来,神情却还是不甘。 “长史,若我叔父不幸战败,你真能保证我董氏一门老小的安危?” 闻言,张恒笑了,笑得非常开心。 “你董氏一门的安全,何须我来保证。若侍中肯助我收拢西凉铁骑,便是有功之臣。事成之后,玄德公必然加官进爵,让你董氏一门安享繁华。” “口说无凭,你如何保证?” 闻言,张恒立刻站了起来,举手肃声道:“若侍中不信,我愿在此与侍中歃血盟誓,若违誓言,人神厌弃,天诛地灭!” 张恒这边摆足了架势要赌咒发誓,但董璜却摇了摇头。 “不,我不信誓言。” 张恒顿时破防,面色变得异常难看。 “那你想怎样?” 董璜目光死死盯着张恒,一字一顿道:“我要你立字据,并且昭告天下,一旦你违反承诺,必将身败名裂!” “这不可能!”张恒断然拒绝道,“侍中莫要说笑,此番约定,其间隐秘之处甚多,断不可公之于众。” “那你一个人说的也不做数,我要刘玄德亲自参与盟誓!” “好,我答应你!” 见张恒根本没有丝毫犹豫,董璜心中便信了几分,又道:“此外,我还有一个条件。” 闻言,张恒皱起了眉头。 你可别得寸进尺啊! “请讲。” “此去雒阳,我要带上阿白,你若战败,必须放我叔侄二人一同离去。” “可以。” “若叔父不幸……你若得胜,我可以帮你收拢西凉铁骑,但你除了保证我董氏一门老小的安危之外,还得娶阿白为妻。” “这……”张恒满脸无奈道,“侍中,我张子毅虽不是什么君子,但此生还从未失约,你为何如此多虑。再者说,联姻就可靠了吗?我已娶妻,如何还能再娶?” 这家伙的猜忌心,当真比曹操还重。 人和人之间能不能有点信任啊! 董璜却不管他,继续道:“不能为正妻,纳为侍妾也行。” “这……” 张恒眉头一皱,不禁有些为难。 现在答应了他,不就等于坐实之前的风言风语了吗! “怎么,长史不肯答应?” 见张恒迟疑,董璜立刻变了脸色。 “好好好,我答应你就是。” 这个要求合情合理,不答应就显得没什么诚意了。 董璜这才松了口气,神色却愈发落寞。 叔父,为了我董氏一门的存续,侄儿也是迫不得已。 现在只盼你能大获全胜,侄儿倒是死不足惜! 价钱谈好之后,张恒眼看夜已深,便转身离去。 只是刚出了大门,张恒便一招手,把孙康唤到了面前。 “长史有何吩咐?” “太史子义知道吧。”张恒面色不善道。 孙康点了点头。 “这几天找个茬儿让他犯禁,给我打他两百军棍!打的时候告诉我,我要去旁观。” “啊……” 孙康一脸懵逼地眨了眨眼,有些不解其意。 “怎么,有问题?” “不,末将遵命!” 张恒这才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太史慈,我让你脑补! ------------ 第二百九十五章嘴贱的下场 凡事宜早不宜迟,和董璜达成约定的第二天,张恒便将此事向刘备禀报了一遍。 本以为会有些为难,但谁知刘备答应得相当爽快。 举手盟个誓就能白得数万西凉铁骑,傻子都知道这笔买卖应该怎么做。 再说了,自己又不打算事后杀人灭口,自然不怕盟誓。 答应之后,二人当即赶往城北,在府中和董璜盟了血誓。 但这次就没有诸侯会盟时那么讲究了,只是简简单单举手发了个毒誓,效果却是一样的。 刘备的名声还算不错,董璜也就再无顾虑。 只是临走之时,刘备看了一眼相送的董白,又瞥了一眼张恨,脸上便露出了似有似无的笑意。 “子毅这般福气,当真是羡煞旁人啊!” 出了门后,刘备满脸暧昧地对张恒笑道。 闻言,张恒先是一愣,继而马上反应过来,连忙解释道:“玄德公误会了,我与那……” “子毅不必解释。”刘备挥袖大笑道,“左右不过是个女子而已,既然喜爱,纳了便是,谁又敢多说什么。只是……后院不起火就行。” 张恒彻底无语,也不打算继续解释了。 算了,你们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反正我身正不怕影子斜。 二人正闲逛间,孙康忽然一路小跑了过来, “长史……” 当他看到刘备时,后面的话便戛然而止。 “伯台,何事这般慌张?”刘备有些好奇地问道。 孙康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作答。 我要怎么说,难道说我已经找到了借口,准备收拾太史慈,特邀长史前去观看不成? 当着刘备,这种话是怎么也说不出口的。 不过孙康也是个小机灵鬼,眼珠子一转,马上对刘备拱手道:“主公,今日太史将军前往州府时,却因衣冠不整被绣衣执法拿下,要重打五十大板,末将特来禀报长史。” 刘备一听太史慈要被仗责,也顾不得细想了,连忙开口道:“区区小事,岂能随意仗责大将,绣衣执法行事也太过莽撞,公祐何在?” 身为东汉郡丞,执法部门一直是孙乾在管的。 不过此时再去问责孙乾也来不及了,刘备赶紧大步往州府赶去,准备拦下对太史慈的惩罚。 …… 州府院内,徐荣望着被士卒控制住的太史慈,脸上满是笑意。 他好歹算是给太史慈留了点面子,没有拉到大街上去打。 “徐将军,这是怎么回事,我犯了何罪,居然要打我板子!”太史慈大声质问道。 徐荣悠悠笑道:“不是说了嘛,衣冠不整之罪。” “我哪里衣冠不整了,我明明……” 太史慈大声争辩了半句,声音却戛然而止。 就在刚刚绣衣执法抓捕他的时候,身上的衣服早就弄乱了。 这下倒好,怎么也说不清楚了。 太史慈满脸激动道:“徐将军,我不服,这分明是有人要陷害我,我要见长史!” 徐荣缓步走到太史慈面前,低声笑道:“太史将军,别挣扎了,今日这板子你是挨定了。” “为何?” “因为有人要打你。” “谁要打我?” “就是你要见的人。” 太史慈顿时懵逼,满脸不可置信道:“为何?” “因为你乱说话。好好受着,说不准能少挨几顿,毕竟长史可是吩咐了,要打足二百大板。一次五十,你算算要打几次?” 一听这话,太史慈当场冷汗就下来了。 “敢问徐将军,我到底说错了哪些话,好叫在下死个明白。” 徐荣没有回答,只是往城北的方向看了看。 见太史慈还是一脸懵逼,徐荣只好明示。 “唉,昨夜长史静极思动,去了城北一趟,太史将军可明白?” 太史慈顿时会意,面色急切起来,心中大呼:主公害我啊! 他和刘备说董白的事,本质上有些‘我只告诉你一个人,你千万别告诉别人’的意味。 但奈何刘备是个大嘴巴,又赏赐了婢女,这下搞的徐州人尽皆知,却是害了极有共享精神的太史慈。 “太史将军放心,稍时行刑之时,我会让人轻打。长史气消了,也就不会为难你了,毕竟谁让你……” “多谢徐将军。” 太史慈只好无奈地叹了口气,心中暗自发誓以后要管好自己的嘴巴。 太史慈啊太史慈,你说你看出来就看出来了,往外说他做什么,害得长史恼羞成怒。 额……刚刚徐将军好像说了,长史是昨天夜里去的城北。 也就是说…… 一念及此,太史慈的八卦之魂再度熊熊燃烧起来。 刘备等人紧赶慢赶,却也已经晚了。 赶到的时候,太史慈已经被打了十多下。 刘备见此,便要出声阻止,却被张恒拦下。 “玄德公且慢,自古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法度既已立下,就该严格执行,反正子义皮糙肉厚的,五十板子也打不坏,全当训诫旁人了。” 张恒望着场中正在惨叫的太史慈,笑的十分快意。 “也好。” 刘备不明就里,还真以为太史慈衣冠不整,当即便叹了口气,不再阻拦。 行刑完毕之后,众人散场,张恒也满意离去。 刘备正欲上前查看太史慈伤势时,却见太史慈自己站了起来。 “子义,可有打伤哪里?你也真是的,进入州府也敢衣冠不整,被人抓住了把柄,便是我也不好徇私,今后当引以为戒。” “不碍事,劳主公挂念了。”太史慈满不在乎地笑道。 “怎能无事,你且回去休养,稍时我命人送些治伤的药给你。” “多谢主公。” 太史慈拜谢道,同时笑着地凑了上来。 “主公,末将近日听到了一个消息。” 见神神秘秘他的模样,刘备不禁有些疑惑。 “是何消息?” “主公有所不知,长史要纳妾了!” 刘备顿时瞪大了眼睛,“不可能吧,子毅才成亲不到一月,怎能这么快就纳妾,你听何人说的,纳的是谁家女子?” “不是旁人,正是那董贼的孙女,董白!” “这……你何以如此肯定?” “主公有所不知,这些天一连数日,长史每日都去那董白家里,还都是夜里去,难道不是要纳她进门?” “真的假的?”刘备表示怀疑道。 “不敢欺瞒主公,此事乃末将亲眼所见!”太史慈言之凿凿道。 联想到今日之事,刘备顿时信了,而且是信的深沉。 “唉,子毅好福气啊,当真是羡煞旁人。” “主公,此事末将只告诉您一人,您可千万别再告诉别人了。” “这是自然,我何曾失信于人过!”刘备满脸正色道。 于是,第二天整个郯县都在谈论张恒要纳妾的事,传得有鼻子有眼的。 其中最广为流传的版本,是说张恒和董白早就珠胎暗结,如今已有六个多月的身孕,就快瞒不住了。 于是第三天,太史慈因为左脚先迈进州府大门,当场被绣衣执法拿下,重打五十大板。 嗯,这次是在大街上行刑的,围观百姓看了个通通透透。 ------------ 第二百九十六章冀州之行 初平二年,正月末。 张恒正式踏上了前往冀州的旅程。 虽说此次的重头戏是收拾董卓,但冀州这边也不能不顾。 不过荀谌已是当世大才,他若解决不了,张恒估计也没办法。 冀州之争,终究得韩馥自己下定决心。张恒此去,最多能全权代表刘备,让荀谌省了来回汇报的时间。 随着张恒的离去,太史慈终于不用再受仗责之苦了。 这十多天下来,他的屁股已经快被打烂了。 值得一提的是,按照与董璜的约定,张恒还得带上董白,这自然引起了家中两位夫人的不满。 毕竟之前传的满城风雨,这下无异于不打自招。 蔡琰还好,毕竟她还董白有些交情,而且之前便认定了二人有私情,所以没什么过激的反应。 荀采可就不依了,当即就要转身收拾行囊,随张恒一同出发。 “女荀,我这是去打仗,怎能带上你!”张恒连忙劝阻道。 荀采冷笑道:“不能带上妾身,却又能带上董氏小娘子?” “这……”张恒头疼道,“我与董璜有约,带上她也是迫不得已。” “当真只是这么简单?”荀采似笑非笑道。 “当然,难道还能有什么龃龉不成。” “妾身可是听外面都在传,你与董氏娘子早就珠胎暗结,等再回来的时候,怕不是要抱个大胖小子回来。” 闻言,张恒当场抓狂。 “谁说的!” “子毅,你老实交代,到底她腹中有没有咱们张氏的骨肉?真要有了,你可不能带着一个孕妇东奔西跑,不如把她接入府中,妾身与昭姬妹妹又非妒妇,绝不至于加害于她。” “我……” 张恒已经彻底无语,心中只恨打太史慈打得轻了。 太史子义,你这么喜欢造谣,活该孔融给你爹带绿帽子! 好说歹说,张恒许诺此次绝对会把阴蝉带回来后,才终于打消了荀采随行的想法。 于是,张恒一行人正式出发。 随着张恒出行的,除了董璜之外,便只有徐盛。 张恒的贴身护卫孙康,临行前已经被调去充当刘备的护军去了。 经过半年的观察,孙康的忠心已经得到认可,是时候给他谋个出身了。 太史慈有上将之才,肯定是要下放镇守一方的。而孙康这种沉默寡言,又没有多少才能的人,正好合适接他的班。 至于上次泰山之战大放异彩的徐盛,却是充当了张恒的下一任贴身护卫。 对于这位阳光开朗大男孩,张恒的感官还是不错的。 除此之外,张恒便只带了千人亲兵。 临行之前,刘备亲自把张恒送出城,并叮嘱他无论任何时候,都要以自身安危为重。 在刘备眼中,便是十个冀州也没有张恒一人重要。 告别了刘备之后,张恒等人便纵马奔行起来。 郯县到邺城,足有千里之遥,如今天气还未转暖,所以张恒并不着急,打算用半个月走完这段路程。 迎着岁初的寒风,望着绵延到目光尽头的官道,张恒嘴角露出了一丝笑容。 袁本初,此番就让我见识见识,你四世三公的底蕴吧! …… 半月后。 邺城,州牧府中。 韩馥高坐主位,麾下文武分作两派,看上去正在议事。 冀州长史耿武出班大声道:“使君,刘玄德愿出兵相助,还有何犹豫之处,只管痛击袁本初便是!” “长史所言有理,使君据一州之地,难道还怕袁本初一郡之地不成。纵然他有公孙瓒相助,可咱们也有刘玄德为臂助,未必就怕了他!” 别驾闵纯也起身大声劝道。 耿武和闵纯发表完意见之后,群臣纷纷起身劝谏。言下之意,都是要正面与袁绍相抗。 可是主位之上,韩馥却还是神情复杂,面带犹豫。 对于韩馥的怯懦,众人也早就习惯了,但他们却又不得不继续劝谏。 至于原因嘛,也不难理解。 能进入州府议事的,哪个不是冀州本地豪门出身。 如今韩馥任冀州牧,他们还能坐享高位,大权在握。 可一旦冀州落入袁绍手中,袁绍手下可是有自己核心班底的,届时这些人难免被边缘化。 所以无论是出于忠心还是保住权势,他们都得极力劝阻韩馥起兵抵抗。 至于一贯暴脾气的审配,早在数日前的一次议事中顶撞了韩馥,被当场杖责三十,气得再也不来议事了。 韩馥对外唯唯诺诺,但对内可不手软,一向是重拳出击。 “诸位,我毕竟是袁氏故吏,且袁本初极得人望,关东诸侯皆属意与他,真要打起来,难免玉石俱焚。届时生灵涂炭,皆我之过也!” 韩馥面色愁苦道。 怂就是怂,可韩馥却不认,非要扯上苍生百姓为借口。 沮授起身笑道:“明公勿虑,更不会玉石俱焚。袁绍麾下兵丁不过数万,粮草更是匮乏,就算打过来,咱们只需坚守数月,他必粮尽退兵。而我军则可趁其退兵之时大举进攻,必能一举生擒袁绍!” “沮都尉所言有理,下官附议!” 耿武和闵纯连忙附和道。 可韩馥依旧犹豫,“袁本初尚且好说,但他可有公孙瓒作为援军。刘玄德虽说答应与咱们共同进退,但谁知他愿不愿发兵相助……” 正说话间,门外士卒来报。 “使君,城外来了一队人马,为首者自称徐州长史张子毅!” 闻言,冀州群臣皆面带震惊。 “居然是张子毅亲自来了……” 沮授眼中露出一丝震惊,随即便向韩馥拱手道:“明公,这张子毅乃是刘玄德麾下重臣,他肯亲自前来,足可见刘玄德诚心相助。明公不妨派人出城迎接,之后详细询问一番。” 韩馥点了点头,“也好,便有劳公与去迎接张子毅了。” “遵命!” 沮授拱手应道,转身而出。 …… 客馆院内,荀谌正在给一颗桃树浇水。 正月末,天气虽仍旧寒冷,但不久后便将春回大地,万物复苏。 “花谢终有花开时,时间应该快到了……” 荀谌望着已经冒出嫩芽的桃树,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 自出使冀州以来,荀谌便收敛了自己那鲜明飞扬的性格,变得无比内敛沉稳。 身为这时代绝佳的辨士,荀谌早就练就了一身不被旁人注意的能耐。正如辩论一般,只有先把自己变得无懈可击,才有机会找到对手的弱点,从容打出制胜一击。 浇完水之后,荀谌便在凉亭中静坐饮茶。 “韩文节此人,倒是过于懦弱了些……” 正叹息间,忽有士卒来报,说张恒到了。 “子毅来了!” 荀谌猛地站了起来,脸上满是喜色。 “来人,备马,随我去城外走一趟!” ------------ 第二百九十七章冀州的底蕴 城门下。 张恒下马,打量着眼前的这座雄关。 邺城作为冀州的政治文化经济中心,说是这时代的国际化大都市也不为过了,远非郯县可比。 放眼整个天下,也就只有宛城、襄阳等寥寥数座城市能够媲美。 “好地方啊!” 看了半晌,张恒忍不住发出了一句感慨。 “地方虽好,但可惜韩文节乃怯懦之辈,终究守不住这大好城池!”一旁的董璜冷笑道。 眼下已经达成约定,也就没什么好瞒着的,来的路上张恒索性将冀州的情况与董璜说了一遍,所以他才会发出如此观点。 张恒却笑道:“怯懦好啊,他对上袁本初怯懦,他日对上咱们亦是如此。” 在能够插手冀州之争的情况下,韩馥自然是越弱越好的,这样张恒才能肆意摆布他。 冀州是个好地方啊,粮草、兵员都是现成的资源,更不要说那些车载斗量的人才了。 听了张恒意有所指的话语,董璜冷笑道:“还没入城,长史便已经想好了如何图谋冀州?” “倒也说不上图谋,不过是顺势而为罢了。” 张恒摇头笑道,对董璜夹枪带棒的讽刺并不在意。 闻言,董璜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嘴上句句都是顺势而为,做事却处处都是绝不留情,张子毅此人当真厚颜无耻! “稍时入城之后,还请侍中莫要暴露身份。” 眼看城门外出现一支队伍,张恒便低声提醒了一句。 董璜的身份太过敏感,现在还不能暴露。 “在下明白。”董璜点了点头道。 远处那支队伍渐渐近了,为首者却是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子。 其人面相周正,气度不凡,一举一动间都散发着沉稳内敛的气息,目光却澄明如镜,一看便是聪明人。 冀州人才多啊,也不知出来迎接自己的会是哪位。 忠诚勇略的耿武,还是铁头娃审配,亦或是那位战略大才沮授? 想着,张恒脸上便露出了笑容,正了正衣冠,快步迎了上去。 最终却是那中年男子先一步拱手行礼。 “敢问来者可是徐州长史张子毅?” “正是在下,未请教阁下是……”张恒笑着回礼道。 沮授谦恭一笑,“下官冀州别驾,骑都尉沮授,见过张长史!” 闻言,张恒眼中立刻闪过一抹震惊。 居然真的是沮授! 这家伙可不简单啊,不仅智谋当世一流,战略眼光也是相当长远,说是六边形人才也不为过。 原本历史上,袁绍占据冀州之后,向群臣问计,沮授便献上了自己的战略构想。 简单点说,就是先易后难,逐个击破。 先后打击青州黄巾,黑山张燕,幽州公孙瓒,以及最北边的乌桓。最后,就可以合四州之雄,拥百万之众,南下挟持天子,号令天下,成就霸业! 正所谓,横大河之北,合四州之地,收英雄之才,拥百万之众,迎大驾于西京,复宗庙于洛邑,号令天下,以讨未复,以此争锋,谁能敌之? 沮授的这番战略构想,不仅逻辑严密,条理清晰,可行性更是拉满,直接给袁绍指出了前进的道路,堪称河北版的隆中对。 事实上,袁绍也的确拿着这份战略规划,先后讨灭群雄,占据了四州之地,沮授可谓功不可没。 沮授在袁绍集团中的地位,就相当于荀彧之于曹操,鲁肃之于孙权,诸葛亮之于刘备,都是真正的臂膀股肱,王佐之才。 如此人物,的确不可小觑。 张恒郑重拱手道:“沮都尉大名如雷贯耳,在下早有耳闻,今日一见,却是三生有幸啊!” “长史谬赞了,在下区区薄名,何足挂齿。倒是长史,佐刘徐州征讨董贼,先后立功无数,打得董贼丢盔弃甲,真乃世之英杰也!” 凡有才之人,必胸有傲气,这是能耐给他的底气,区别在于是否外露罢了。 寻常人的夸赞,沮授只会不屑一顾。 但张恒可不同,毕竟实打实击败过董卓,又制定过徐州发展战略,沮授自然把他看成了自己同一层次的人物。 所以,对于张恒的夸奖,他是真心受用。 “董贼无道,人人得而诛之,此乃我等为臣者分所应为,当不当沮都尉如此夸奖!”张恒挥袖笑道。 闻言,一旁董璜的脸色顿时不好看了。 你们俩商业互吹我没意见,但没必要每句话都拉我叔父当垫脚石吧! 又寒暄了几句之后,荀谌也飞马赶来。见到张恒之后,急忙下马小跑了过来。 张恒打量了荀谌一番,发现这货这几个月居然胖了不少。 “友若,数月不见,你倒是精神不错,想来冀州伙食不错。” 荀谌也笑了,“这是自然,韩使君素有贤名,深谙待客之道,我这日子过得无比滋润。” “滋润就好,那就继续滋润吧。”张恒打趣道。 荀谌却听出了张恒的话外之音,不禁一挑眉头。 怎么,你都来了,不留在这主持大局? 不过当着沮授的面,也不方便多说。 沮授一挥手道:“使君闻长史前来,喜不自胜,早已在府中备下酒宴,咱们先进城吧。” “好,有劳沮都尉前面引路。” 一行人往城中走去,路上沮授又向张恒讲述了最近发生的一系列状况。 上次郭图和高干前来要挟,韩馥的确是怕了,曾一度想把冀州让给袁绍。但耿武、沮授等人据理力争,又抬出刘备为后援,终于打消了韩馥的投降念头。 就算是一个匹夫,也不会甘居人下,更何况是一周之首的韩馥。 只是,袁绍当然不会天真地以为凭言语能够说服韩馥,随后便开始拿出了自己的底牌——公孙瓒。 没错,就是公孙瓒! 后面打生打死的两人,此时却是不约而同的因为利益绑定在了一起。 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的道理袁绍又如何不懂,当即密信一封,请公孙瓒发兵南下,并许诺得冀州之后,以一郡之地作为酬谢。 恰逢公孙瓒这两年在刘虞手下过得也不痛快,就连去年的讨董都没能参加上,便想着弄一块属于自己的地盘,当即以讨董的名义发兵南下。 作为当今天下的勇武标杆,公孙瓒的出动,吓得韩馥心神俱颤。 光一个袁绍就够头疼的了,现在又来了一个公孙瓒,这还让不让人活了? 于是,韩馥理所当然地又心生动摇,再次想把冀州让给袁绍,由此引发了今日的一幕。 说到最后,沮授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长史,倘若使君真与袁本初和公孙瓒开战,徐州能支援多少兵马?” 先前只是袁绍,沮授还信心满满。 但如今又加上了公孙瓒,就算是他,也不得不认真思索成败。 怎么说呢,公孙瓒这些年的战绩实在太唬人了,世人可不知道他是在虐菜,全把他当成了霸王再世。 听到沮授的问题,张恒笑道:“我徐州自有精兵十万,若是韩使君有请,只需书信一封,我主就算倾尽所有,也必然助冀州扫除奸凶!只是……” “只是什么,还请长史明言。” 沮授满脸恳切道,等着张恒开出价码。 “别驾也知道,我主入徐州方才半载时光,去年又收编了数十万黄巾降卒。战力虽未折损,但手中的钱粮,却早已消耗一空,只怕无力支撑出兵所需。” 沮授当即摆手道:“这有何难,刘徐州为我冀州征伐强敌,师徒劳瘁,若是还得自备钱粮,岂不让人笑话我冀州不懂待客之道! 好叫长史知晓,只要刘使君肯出兵相助,一应军资器械,皆由我冀州供给。且越多越好,就算徐州出兵百万,我冀州也绝不会让一人饿了肚子!” 这番话说得豪横至极,听得张恒又是羡慕,又是嫉妒。 有钱就是不一样啊! ------------ 第二百九十八章带清版韩馥 自黄巾起义开始,整个天下就没消停过。 适逢乱世,连年动乱,各州郡百姓都是食不果腹,冀州也不会例外。 但相比于其他各州而言,冀州毕竟底蕴深厚,且发生的战乱又相对较少,算是比较富饶的了。 所以,沮授说能承担徐州出兵的军费,也并非虚言。 闻言,张恒便立刻点了点头。 “别驾快人快语,那在下也就不遮遮掩掩了。如今冀州的强敌,无非是袁本初和公孙伯圭这两路大军。但以在下看来,袁本初立足未稳,空有声望,麾下却无多少兵马,倒是不必在意。可虑者,唯公孙伯圭一人而已。 我徐州不才,却愿出兵助冀州挡住公孙伯圭,别驾以为如何?” 现在的徐州,养活士卒已经成了一大笔负担,索性把他们拉出来活动活动筋骨,吃大户的同时也能磨炼一番。 闻言,沮授大喜。 “长史此言当真?” “别驾不必疑虑,来之前我主已有钧命,凡韩使君所请,我徐州无不应允。此外,我徐州去年便在泰山郡屯兵五万,若是不够,境内还有十万大军,难道不足以抵挡一个公孙瓒?” 徐州出兵拿下泰山作为战略纵深,这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毕竟是兖州的地盘,沮授倒也没觉得哪里不妥。 “好,极好!快随我去见使君!” 沮授大喜之下,情不自禁拉住张恒的手,玩了一出把臂同游。 诚如荀谌所言,韩馥为人虽怯懦了些,但这待客之道却着实不含糊。 张恒赶到州府之时,立刻受到了热烈的款待。 以往刘备设宴款待群臣,都是酒肉管够,求的就是一个吃饱喝足,骨子里的暴发户气质一览无遗。 但人家韩馥不愧是出身名门的雅士,不仅待客上有讲究,吃喝上也是毫不含糊。食材还是那些食材,但吃法却是张恒闻所未闻。 一顿饭下来,着实是让张恒开了眼界。 饭后,沮授照例带张恒前往客馆休息。 韩馥为了显示自己的大气,愣是在寸土寸金的邺城给张恒布置了一个大宅子,府中仆人婢女一应俱全。 甚至最后沮授离开之后,韩馥居然又派人送来了十名美人作为消遣娱乐,深刻让张恒感受到了对方的庸俗。 鄙视韩馥之余,张恒也不禁有些疑惑。 这味道不对啊! 望着眼前十名娇滴滴的美人,张恒眼中露出惊疑不定的神情。 韩馥好歹是一州之首,怎么愣是给人一种带清的即视感! 对内我重拳出击,对外我唯唯诺诺? 只要是别家势力的人,都极尽巴结讨好之能事,生怕刘备一个不开心,联合袁绍一起来收拾他是吧。 对于这样子的韩馥,张恒只能说…… 我实在是太喜欢了! 正如当年列强对带清一样,简直爱得深沉。 有心想和这十名美人深入交流一番,打听打听韩馥的为人,无奈董氏叔侄尚在一旁,便也只好作罢。 此时,荀谌走了进来。 见到董璜和董白之后,不禁微微皱了皱眉头,却也没有多说什么。 董璜倒是懂事,见张恒有正事要谈,当即带着侄女告退。 “子毅,你怎么把董贼的……带过来了?”荀谌有些不解道。 “因为我要去收拾董卓。”张恒笑着挥了挥手,“走,屋里说。” 二人随即进屋,徐盛随手关上了房门,站在外面把守。 “如今冀州局势如何?”张恒开门见山道。 对于今日的所见所闻,张恒自然不会全信,想知道真相,还是要从荀谌口中得到答案。 荀谌立刻严肃了起来,低声道:“不幸被你言中,如今的冀州,已然是危在旦夕。” 去岁荀谌出使冀州之时,张恒就说过,韩馥绝不是袁绍的对手,要他多加留意。 “怎么个危在旦夕法?”张恒有些不解道。 就如今的局势看来,袁绍就算联合了公孙瓒,韩馥也能抵挡一阵才是。 荀谌没有回答,而是从怀中掏出了一份舆图,在桌案上铺开。 见到地图上熟悉的标记风格,张恒不禁有些诧异。 这家伙什么时候把我的技能偷过去了。 “子毅请看,这便是我亲手绘制的冀州九郡的地图。”荀谌指着最北边说道,“自年初时郭图、高干来访后,袁绍便加紧了攻势,直接命大将颜良率军从渤海向西,直奔清河而来。 公孙瓒应袁绍之邀,从幽州出兵南下,直扑安平。” 冀州虽下辖九个郡国,但治所魏郡在最南边,北边正是赵国、巨鹿、清河、安平四个郡国。如今东边的安平和清河已经遭受了袁绍和公孙瓒的围攻,兵锋所向,直指魏郡。 “这些情况我已知晓,袁绍和公孙瓒的出兵乃是意料之中,韩馥的大军就驻屯在安平,应有一战之力,倒是不必惊慌。” 荀谌苦笑道:“若真是只有外敌便罢了,最可笑的是,在此危急之时,冀州内部也出问题了。” “啥!”张恒震惊道,“哪出问题了?” “麴义。” 荀谌缓缓吐出了两个字。 张恒立刻反应了过来,“麴义反叛了!” “我还未说,子毅竟然知道?”荀谌惊讶道。 张恒当然知道,因为原本历史上,就是麴义率先投靠了袁绍,才最终导致了韩馥的败亡。 “麴义此人,我素有耳闻,其人出身凉州,虽膂力过人,天性精勇,却桀骜不驯,好大喜功。麾下部队又都是他的私人部曲,反叛韩馥也是情理之中。” “不错,正是此理。”荀谌苦笑道,“可此次麴义反叛,却也不全部是他的问题,多半也有韩馥识人不明,赏罚不分的原因。” 张恒又点了点头。 韩馥是个什么德性,他可太清楚了。 去年诸侯讨董时,韩馥就问过群臣,该帮袁氏还是该帮董氏。 治中从事刘子惠当即劝谏道:如今兴兵讨贼是为了朝廷,说什么袁氏董氏。 韩馥于是同意讨董,然后却又在暗中克扣粮草,引得联军大为不满之后,他却以为是刘子惠害了自己,更是要斩杀刘子惠。 审配刚烈正直,经常劝谏,却遭韩馥厌弃,甚至上次当众给叉了出去。 此等事例数不胜数,足以证明韩馥不得人心。 此时大敌当前,韩馥若真是个聪明人,就该奖赏部众,致使万众一心,如此才有几分胜机。 可他却偏偏不知收敛,甚至逼反了大将麴义,可谓自取灭亡。 荀谌指着地图继续说道:“麴义原本率军驻扎在赵国,此时反叛,宛若一柄悬在头顶的尖刀,随时可能落下。如此一来,北边四郡已有三郡不受韩馥控制,他岂不是大祸临头了。” 被荀谌这么一说,张恒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局势如此危急,韩馥就没有什么反制的手段?” “有啊,韩馥前几日便调驻扎在南面的大军回来,准备出兵讨伐麴义。至于袁绍和公孙瓒那边,冀州大军都在安平,倒是暂时无虞。此外,不是还有咱们嘛……” 闻言,张恒不禁摇头一笑。 我说韩馥怎么如此殷勤,又是款待,又是送美人的,原来是自知大祸临头,想要巴结徐州。 思索片刻之后,张恒开口道:“此番冀州之争,咱们势必要插手。身在赵国的麴义倒还好说,毕竟他麾下不过几千人,不足为虑。最关键的还是袁绍和公孙瓒,韩馥的军队绝对不可能是其对手,现在只盼他们能多撑一段时间。” “撑多久?”荀谌问道。 “来之前,玄德公已有钧命,调泰山张文远所部入冀州为援,十日之内,必然能抵达。现在,就看韩馥如何决断了。他若要打,咱们就陪他打一打。” “可是……” 想起韩馥的为人,荀谌有些忧虑道,“韩馥若不愿打呢?” 闻言,张恒冷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冷芒。 “事到如今,已经由不得他了。他若不愿,那咱们就找个愿意打的人代替他!” ------------ 第二百九十九章 后院起火 就在张恒和荀谌商议的时候,韩馥内部也在进行着一场会议。 “明公,只要咱们供给军资,刘玄德愿出兵十万,助我军围剿袁绍!”沮授满脸喜色禀报道。 闻言,韩馥亦是大喜,连忙问道:“张子毅当真说要发兵十万?” “不错,只要咱们供给军资。”沮授点了点头。 韩馥一摆手道:“这有何难,我冀州钱粮多得是,只要他肯发兵就好。” 说着,韩馥忍不住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座位,那个属于他的州牧大位! 品尝过权势滋味的人,不到穷途末路,又有谁肯轻易放弃! 这时,别驾闵纯起身道:“公与,徐州有这么多兵马吗,张子毅恐怕夸大其词了。” “就算夸大其词,但也足可见其决心。”沮授自信笑道,“徐州兵马数目我虽不知,但应该不到十万。就算有十万,他刘玄德也绝不可能全拿出来帮咱们。不过只要他能出兵数万,挡住公孙瓒就行。” 沮授倒是不客气,直接把最强的一股敌军留给了刘备。 长史耿武道:“公孙瓒麾下兵强马壮,威名远播塞外,刘玄德如何肯跟他死战?别看张子毅现在说得好听,只怕到时要坐地起价。” 在场众人,哪个不是人精,一听说张恒要倾力相助,第一反应不是高兴,而是担心别有所图。 沮授摇头道:“此事我如何不知,但刘玄德又不是傻子,想要他出兵,不给些好处是肯定不行的。就算割让一郡之地,也比全都被袁绍夺走要强!” “不错!”韩馥马上点了点头道,“公与,你明日便和张子毅去商谈,只要他徐州能挡住公孙瓒,我便割让一郡之地给他!” 在这个关键的时候,韩馥反而难得清醒了一回。 究其原因,还是因为他看到了希望,宛若即将溺水的人忽然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又如何肯舍弃。 闻言,群臣都苦笑了起来。 张子毅还没开价,咱们却要上赶着去给他送好处,就算是生意也没这样做的。 但韩馥却异常坚决,坚持要以一郡之地作为谢礼。 他当然有着自己的小心思。 毕竟只要开战,就等于和袁绍彻底撕破脸皮,虽说有刘备相助,但也未必稳赢。 有这一郡之地作为谢礼,就算最终战败,他也能逃到徐州请求刘备的庇护。 韩馥虽然没什么能耐,但在保命方面,可谓高瞻远瞩。 沮授拗不过韩馥,只得苦笑答应了下来。 就在此时,门外忽然传进来一名士卒,手中举着一封战报。 长史耿武急忙走上前接过战报,打开一看,顿时面色大变。 “使君,麴义那贼子打过来了!” “什么,居然这么快!” 韩馥震惊道,眼中闪过一丝慌张。 耿武叹息道:“麴义本就驻扎在赵国,距邺城不过两百余里。他前日率军偷袭,已经拿下了广年,如今应该兵临邯郸了。” “邯郸!” 韩馥再度震惊,毕竟邯郸可是赵国治所,距离邺城已经不足百里了。 谁也没想到,正主袁绍还没动,麴义这个反骨仔却先动手了。 战事迫在眉睫,韩馥连忙向众人问道:“诸位,贼子麴义来犯,咱们该如何对敌?” “打,必须要打!”耿武拱手大声道,“麴义贼子敢如此大张旗鼓地进兵,背后必然得到了袁绍的授意。首战关乎士气,咱们必须要赢!” 韩馥又问道:“既如此,谁可率军出战?” “明公,在下愿领兵出战!”沮授马上自荐道。 “好,那就劳烦公与了……” 话说到一半,韩馥忽然摆手道:“不,公与不能去,你还得跟张子毅商讨结盟事宜,还是换旁人去吧。” “这……遵命!”沮授点了点头,却又建议道:“明公,在下保举一人,可领兵痛击麴义!” “谁?” “审正南!” 闻言,韩馥立刻想起了前几天发生的不愉快,当即面露犹豫之色。 沮授见状,赶紧再拱手道:“审正南深谙兵法,胸有韬略,必能击败逆贼,还望明公勿疑!” 韩馥摆了摆手,扭头对闵纯道:“伯典,你可愿领兵出征?” “遵命!” 闵纯倒是没有任何犹豫,当即起身领命。 “好,我拨你六千精兵,明日便领兵北上,与我诛杀逆贼麴义!”韩馥大声道。 “遵命!” 闵纯再度拱手应命,神情一片肃然。 这一幕看得沮授叹息不已,耿武、闵纯这二人处理政务的确是一把好手,但要领兵征战,又岂是宿将麴义的对手。 使君身为一州之主,却因个人喜恶而弃贤才不用,当真令人叹息。 但军令已下,他也不好再开口阻拦。 商定领兵人选之后,韩馥又立刻向沮授嘱咐道:“公与,眼下战事紧急,你明日便去找张子毅商定结盟之事,之后让他马上发兵,千万不可拖延。” 如今的韩馥,可以说是把宝都压在了刘备身上了。 “遵命!” 沮授拱手道。 …… 第二日。 张恒才刚起床不久,便迎来了沮授的登门拜访。 说实话,他也没想到韩馥会这么快下决断,更没想到韩馥居然打算割让一郡之地。 对于韩馥的好意,张恒想也没想就直接拒绝了。 开玩笑,目前刘备集团距离冀州最近的地方便是泰山,但饶是如此,中间也隔着好几个郡呢,我要一块飞地有什么用。 沮授也明白张恒的意思,当即自作主张,把一郡之地换成了钱粮。 得益于韩馥的态度,双方很快敲定了结盟事项。最终的结果就是徐州先发兵三万,直接前往安平阻击公孙瓒,所需的粮草直接由邺城派发。 对于这点,张恒没有任何异议。 毕竟泰山张辽军团,可是有足足五万人,能拉出来吃大户是最好的选择。 从泰山到冀州,途中需要经过济北,好在济北目前在刘岱的掌控之中,借道应该也不成问题。 见张恒爽快答应,沮授为免夜长梦多,当即提议明日就盟誓。 张恒依旧爽快答应,过程之顺畅,甚至让沮授生出了几分不真实的感觉。 最终,沮授试探性地笑道:“长史,眼下战事紧急,不知徐州大军何时能抵达?” 张恒笑道:“我明日便下一道调令,只是泰山郡到安平足有八百里之遥,大军就算昼夜兼程,也得十数日时间,还请沮都尉稍安勿躁。” 闻言,沮授不禁面露震惊之色。 不是慢,而是太快了! 他本以为,张恒得先向徐州汇报,然后刘备开始组织大军,最后大军进发,怎么也得一个多月的时间。 没想到居然只要不到半个月,这是何等的动员能力! “怎么,沮都尉还嫌慢?”张恒笑道。 “不,如此速度,已经很快了!”沮授连忙摆手道。 “兵贵神速,不快人一步,如何能出其不意。” 沮授点了点头,“长史此言,深谙兵法之要。” “沮都尉谬赞了,只是还请韩使君提前调度军资粮饷,士卒可不能饿着肚子作战。” “这是自然,在下愿以项上人头担保,绝不让贵军将士饿了肚子!” 沮授离开之后,张恒便扭头向徐盛道:“文向,立刻派人前往泰山,命文远率大军出发!” “遵命!”徐盛连忙抱拳应道。 这时候,张恒之前分设军区的好处就显现出来了。 若从徐州发兵,路程得增加一倍,途中消耗的粮草也得翻倍。 如今直接从泰山调兵,且又不需要携带粮草。这几百里的路程,只怕五日就能抵达。 张恒抬头,看着万里无云的晴空,神情中带着一抹兴奋。 “好戏即将开场……袁本初,你准备好了吗?” ------------ 第三百章凭据 泰山郡,奉高。 张辽从徐盛手中接过书信,看完之后,眼底便浮现一抹战意。 终于要开战了! 将书信合上,张辽又向徐盛笑道:“文向,此事非同小可,可有长史印信?” 徐盛点头,从怀中掏出了张恒的印绶递了过去。 张辽接过查验了一番,便点了点头还了回来。 “来人,请臧将军和王太守前来!” 不多时,臧霸和王朗赶到。 “二位,长史的军令到了。”张辽举着手中的书信道。 闻言,两人皆神情严肃地点了点头。 关于出兵冀州之事,之前刘备就派人来打过招呼,倒也不觉得突兀。 臧霸开口问道:“将军,此番入冀州作战,咱们泰山出兵多少?” “四万!” 虽说张恒和沮授谈的数目是三万人,但对手毕竟是公孙瓒,还是多带点人保险。再者,也能减轻泰山的粮草压力。 王朗点了点头,“好,我这便去调度粮草。只是不知何时出发?” “长史军令,见令即出发,我明日便带着大军出城。” “啊?”王朗惊诧道,“这也太仓促了吧,粮草根本来不及筹措。” 张辽笑道:“那就不带粮草,此去安平最多八百里,大军轻装简行,日行百里不成问题。只带些口粮即可,到地方自有人管饭。至于辎重,后面慢慢运送即可。” “好吧,只是大军出征非同小可,还请将军莫要勉强。” 张辽点了点头,郑重对王朗拱手道:“太守放心,我自会量力而行。臧将军与我一同出征,剩一万人留守在此,泰山这边,就全仰仗太守了。” “将军尽可出征就是,我绝不让将军有后顾之忧。”王朗也郑重地点了点头。 商议已毕,张辽转身便去了军营,进行了一番战前动员。 第二日清晨,大军开拔,一路向西而去。 …… 就在张辽大军动身的时候,邺城这边,已经摆好了仪式。 沮授此时充当了盟誓主持人的角色,下令宰杀三牲,领头祭拜天地。 一切礼仪完成之后,韩馥和张恒携手登台,开始宣读誓词。 如去年酸枣会盟时的一样,张恒依旧对这些牲畜的血有些嫌弃,只肯沾一点在脸上抹了抹,就算完事了。 相比之下,韩馥倒是神情肃穆,涂抹得非常认真。 念完誓词之后,二人又举手击掌。 至此,这场结盟的仪式算是彻底完成。 刚结束,韩馥便伸手拦住了张恒,低声笑道:“子毅,未知徐州大军,何时能抵达战场?” “使君稍安勿躁,大军出征总得要些时日。此事在下昨日已和沮都尉说过,怎么也得十多天的时间。” 一听说徐州大军十数日便能抵达,韩馥这才松了口气。 如今他已经做出选择,大军一天不到,他就一天不能安心。 宴会过后,韩馥比昨天还要客气,竟亲自把张恒送回了客馆,看得冀州群臣纷纷摇头叹息。 时间又过了几日,就在所有人都在等待张辽率大军赶来时,邺城却忽然收到了一个坏消息。 公孙瓒动手了。 数日前,公孙瓒忽然率军对安平发动了进攻! 韩馥麾下都督从事赵浮、程奂率军抵御,却并非公孙瓒对手,被打得大败而归,紧急派人向韩馥求援。 坦白来说,公孙瓒这波进攻,的确是有些突然的。 毕竟在张辽大军还没抵达的情况下,韩馥不会和袁绍彻底翻脸。那么袁绍心中就还抱有一丝侥幸心理,想要不战而胜拿下冀州。 战争哪有怎么好打的,胜败的变数都太大了。 “子毅,按理说袁绍不该这么快发动进攻。” 客馆内,荀谌皱眉道。 张恒摇头笑道:“袁绍当然不会,但架不住人家公孙瓒有自己的想法。” “你是说……” 荀谌眼中闪过一丝恍然。 “不错,此战应该是公孙瓒擅自行动。”张恒点了点头道,“要他出兵帮袁绍征伐冀州,不可能一点好处都不给。毕竟,你不能指望所有人都像咱们一般急公好义。” 闻言,荀谌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说得好像你没有图谋一样。 “那现在该如何应对?” 张恒笑了笑,满脸无所谓道:“打就是了,虽说公孙瓒威震塞外,但咱们也不至于怕了他,正好趁机试探一下他的战力。唯一需要顾虑的,还是咱们这位韩使君。” “怎么,子毅以为韩馥会心生恐惧,从而再度变卦?”荀谌笑道,语气中带着一丝不信。 张恒喝了口茶,淡淡道:“不好说,不过总不能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接下来,咱们得兵分两路了。” “此处和安平战场?” “不错。文远不日便将率大军赶到,总得有人前去督战。而韩馥这边,也需要有人稳住他。友若以为如何?” 说话间,张恒不禁有些感慨。 这冀州到底是他韩馥的还是徐州的,自己怎么跟个保姆一样操碎了心。 沉思片刻后,荀谌开口道:“我虽自认熟读兵法,但终究没有亲临过战场,况且对手又是公孙瓒这等宿将,还是子毅你去吧。我留守邺城,以安韩馥之心。” 坦白讲,荀谌内心是想领兵征战的,但奈何公孙瓒并不适合作为新手boss,所以还是别冒险了。 “也好。”张恒点了点头。 “既如此,那你明日便去找韩文节,请求率军北上。” 张恒笑道:“何必急躁,只怕不用咱们开口,韩文节自己便会找上门来。此外,咱们还得再多一手准备。” “何谓多一手准备?”荀谌不解道。 “我去安平抵挡公孙瓒,万一袁绍趁机杀来,拿下了邺城,咱们又该如何处之?”张恒笑问道。 “这……”荀谌苦笑一声,“应该不至于吧,韩馥麾下怎么说也有数万大军,抵挡一时应当无虞。” 闻言,张恒不由叹了口气,用看白痴的目光看着荀谌。 “子毅,你这眼神……” “友若啊,如果你把希望寄托在韩馥身上,那只能证明一件事。” “什么事?” “你和他一样蠢。” 荀谌顿时无语,对张恒怒目而视。 “若袁绍真拿下了邺城,咱们可就无家可归了。为防万一,我需要手中有个凭据。即便邺城城破,韩馥身死,咱们也能继续名正言顺待下去的凭据。” 听张恒这么一说,荀谌眼中一阵恍然,隐约明白了张恒的意思。 “你是说……” “不错,之前校事府已经打听过,韩馥膝下三子,却只有长子是正妻所生,我此行准备带他去见见世面。” “子毅此计好生无耻!”荀谌不禁拍案大笑道。 张恒瞪了他一眼,“什么无耻,我苦心帮韩馥培养子嗣,他还得感谢我呢!” …… 事实上,根本没等到明天,当日下午韩馥便把张恒召了过去,询问对敌之策。 麴义那边的叛乱还没平定,公孙瓒这边又传来了败报,对于韩馥而言,无异于四面起火,让他坐卧难安。 “使君勿急,公孙瓒远道而来,粮草难支,求的便是速战速决。一旦战事不利,便会陷入僵持,咱们不过小败一阵,继续坚守便好。” 大概是被张恒沉稳的姿态感染,韩馥这才稍稍定了定心神。 “即便如此,可我军大败而归,信都危在旦夕,子毅可有妙计助我?” 张恒起身,拱手道:“想要克敌制胜,终究得亲临战场,恰好我徐州大军不日便将抵达。在下不才,愿替使君走一趟安平,稳住军中态势。” 见张恒要亲自上阵,韩馥大喜,连连点头道:“好,有子毅亲自前往,必能大败公孙瓒。但不知此行需要多少兵马助阵?” “恕在下斗胆,敢问使君,安平现如今还有多少可用之兵?” “这……”韩馥神情黯然道,“安平原本有大军三万,数日前大败一场,据战报所述,折损了五千余人,如今只余两万五千人。” “那也够了,在下此去,并不需兵马助阵。” 闻言,韩馥再度大喜,他本就不想再出兵了。 “子毅此言,真如大旱将甘霖!既如此,安平之军,尽数归你节制!” 此言一出,堂上群臣都皱起了眉头。 张子毅是徐州长史,凭什么让咱们的军队听他指挥。 张恒自然察觉到了众人的不满,连忙摆手道:“使君言重了,这万万不可,在下客居此处,岂敢喧宾夺主。还请使君另择贤良领军,在下随军参谋就好。” 冀州的兵权,张恒不是不想要,只是没到时候,引起反弹可就得不偿失了。 “这……” 领兵出战是大事,既要保证胜利,又有保证忠心,若非徐州大军即将抵达,韩馥也不想把兵权交给张恒。 可眼下环顾四周,却也找不到合适的人选。 如长史耿武之辈,忠则忠矣,只怕难与公孙瓒抗衡。 正当韩馥为难之时,张恒又笑道:“使君若为难,在下倒有一个合适的人选。” “何人,还请子毅明言。” “在下听闻公子年已弱冠,何不使其领军出战。” 韩馥摇头苦笑道:“子毅说笑了,犬子无才无德,恐难堪大任。” “在下以为不然,便是公子未经世事,也只需择一贤臣从旁辅佐,假以时日,必成大器。兵者,存亡之道,使君万不可假手于人。”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看向张恒的眼神,顿时柔和了许多。 张子毅此人,倒是天性纯良。 长史耿武更是起身拱手道:“使君,张长史所言极是,还请使公子领军出战!” “犬子出战,谁可为辅?” 沮授立刻出班道:“下官虽不才,却愿随军出征,辅佐公子迎战公孙瓒!” 一番商议之后,韩馥最终还是决定,令公子韩茂亲自前往安平督军,沮授为监军,参军事。 至于张恒,只是随行而已。 ------------ 第三百零一章蠢蠢欲动的颜良 清河国,东武城。 安平的战报传来之时,颜良其实是一脸懵逼的。 说好的统一指挥调度,后方还没传来袁绍的命令,公孙瓒怎么先开战了? 可手中的战报不会骗人,公孙瓒不仅出兵,而且还打赢了,将韩馥的军队逼进了安平治所信都。 初战告捷之后,公孙瓒便乘胜追击,接连数日对信都展开了进攻。 正当颜良郁闷不解之时,许攸从外面走了进来。 “军师,这是安平传来的战报,公孙瓒竟然擅自出兵。”颜良将战报递了过去。 对于此次出战,袁绍可谓极为重视,不仅任命自己最信任的将领颜良领军,更是给他配备了许攸作为军师。 要说许攸此人,虽说贪财好利,但谋划能力却是一顶一的,军事能力比郭图、逢纪二人要强上不少。 许攸接过战报扫了一眼,嘴角立刻露出了不屑的冷笑。 “公孙瓒一直都是狼子野心,有此举动不足为奇。” 颜良闻言一愣,随后怒道:“军师此言何意,他公孙瓒应主公之请进攻冀州,难道不该听从主公号令,如今擅自进军,需得派人训斥一番!” 在军中,不听调度是大忌,颜良的愤怒也可以理解。 只是许攸却摇了摇头。 “公孙瓒是何等狂傲之徒,又岂会乖乖听从咱们调遣。他的确是应主公之请出兵,但这并不妨碍他另有私心。将军试想,若让他率先拿下了邺城,会还给咱们吗?” “他凭什么不给!”颜良大声道,“之前明明说好的,他助咱们拿下冀州,主公以一郡之地为谢礼。” 许攸冷笑道:“约定是一回事,但事实又是另一回事。主公请公孙瓒率军南下,本就是驱虎吞狼之计。虎固然能咬死狼,却随时都有可能噬主。所以,还得咱们能控制这头猛虎才行。” 争霸天下的路上,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 这一点,许攸看得非常明白。 但颜良明显不懂这个道理,闻言便皱起眉头,开口问道:“那以军师之见,咱们该如何行事?” 闻言,许攸眼中精光一闪,猛地将战报拍在桌案上。 “自然是出兵!” “出兵?”颜良愕然道,“要不要先派人请示主公?” “来不及了。”许攸摇头道,“请示自然是要请示的,但不必等回复,直接出兵。公孙瓒已经先发制人,韩馥闻讯,必大惊失色,从而将主力全部调去抵御公孙瓒。如此一来,却给了咱们可乘之机。 如今进军,必能长驱直入,便是一举拿下邺城也未可知。如此战机,堪称千载难逢,兵贵神速,还请将军勿要迟疑!” 听完许攸的分析,颜良犹豫了片刻后,便猛地一点头。 “好,就依军师所言,我明日便率军南下!还请军师立即修书一封,见此间战况禀明主公。” 许攸点了点头,眼中满是兴奋。 公孙瓒,你虽有些小聪明,但岂不闻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就让你当个吸引火力的活靶子,我却率军直扑邺城去也! 战争才刚刚开始,许攸却先一步和盟友暗暗较上了劲,想着先一步拿下冀州。 至于冀州方面……韩馥他可太了解了,压根没放在心上。 然后,他就遭受了一波暴击。 …… 初平二年,二月十八。 颜良率军南下,想趁公孙瓒与冀州鏖战之时突袭邺城,却在清河、魏郡、安平三郡交界处,遭遇了张辽的部队。 遭遇的地点很有意思,它的名字叫广宗,正是昔年黄巾起义时,张角的陨落之地。 当然,城外还有一个不起眼的村落,名叫界桥。 得益于校事府的存在,自泰山出兵之后,每隔两日,张辽便会收到来自张恒的传信,使他能够第一时间获悉整个战场的形势。 二月中旬,张恒率军出东郡,正式抵达冀州地界。 自踏上冀州地界之后,张辽立刻下令放缓行军速度,毕竟随时都可能会遭遇敌军的部队,得保持士卒的战斗力。 眼看日当正中,一上午的行军让张辽也有些疲乏,便下令大军停止进军,原地休整片刻。 此时,在最前面开路的臧霸纵马赶了过来。 “将军,前方便是馆陶县。” “馆陶县……” 张辽将手中水囊递给臧霸,随后缓缓在树荫下铺开了行军图,认真查阅起来。 臧霸举起水囊牛饮了一气,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才将水囊还了回来。 “将军,前方有两条路,咱们走哪条?” “反正都要北上,有区别吗?”张辽将手囊收起,开口笑道。 “当然有区别了。”臧霸蹲下来,指着行军图说道,“北上是不错,但这两条路可大有讲究。一条是过巨鹿进抵安平,路程虽长,但胜在安全。另一条路,则是穿行清河之后抵达安平。路程虽短,但如今袁绍大军已然屯兵在此,咱们可能会与之遭遇。” 张辽点了点头,“两条路相差多少路程?” “约有两百里,以咱们现在的行军速度,需得三日时间。” “那你以为,咱们该走哪条路?”张辽笑道。 臧霸当即抱拳道:“末将以为,该走远的那条。” “为何?” “长史有令,让咱们率军去安平支援,咱们也不好节外生枝。再者,韩馥军虽敌不过公孙瓒,但坚守数日还是没问题的,咱们没必要急着赶路。” 闻言,张辽忍不住点了点头。 臧霸所言,跟他的想法基本一致。 可是……望着眼前的地图,张辽总感觉有地方不对劲,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算了,不想了,先率军抵达安平再说吧。 想着,张辽便收起了行军图,正准备吃些干粮继续赶路的时候,不远处忽有一骑纵马而来,且并未穿着军服,看得张辽忍不住眼皮一闪。 不着军服,还能在军队中肆意驰骋的,只有一种人,那便是校事府的士卒! 自去年张恒命郭嘉组建校事府以来,至今已有半年的时间了,校事府的框架也基本成型。为了应对此次冀州和兖州的争端,郭嘉提前三四个月就开始了扩充规模,并将其洒了出去。 说句毫不客气的话,如今兖州、冀州的每一个郡县内,都有校事府的眼线。 虽说还没渗透到高层,但对于这个时代而言,获取情报的速度已然是降维打击。 而当初选拔士卒时,郭嘉也着实是花费了一番心思。 能被选入校事府的,无不是有一技之长的技击高手,虽不擅成建制作战,但单兵能力却非常之强。 那名士卒纵马而来,对张辽行礼之后,递上了一封密信,随后立刻转身离去。 整个过程中,甚至一句话都没说。 “这是……” 臧霸在一旁看得一阵愣神,不禁发出疑惑的声音。 “这是校事府的人。” 张辽低声答道,随后便打开了信件。 看到里面的内容后,张辽瞳孔猛地一缩,脸上的表情也变得复杂了起来。 “将军,可是发生了变故?” 臧霸见张辽神情不对,赶紧凑上来开口问道。 张辽点了点头,将书信递给臧霸。 “你自己看吧。” 看完之后,臧霸的表情也和张辽一般无二。 因为信中,赫然记载着颜良率军南下之事。 虽说并不清楚颜良的意图,但自他有动静的那一刻,就注定张恒会得到消息。 只是张恒并没有给出指示,反倒命人将情报送了过来,让张辽自己拿主意。 沉默片刻后,臧霸苦笑道:“不是说让咱们去打公孙瓒吗,长史为何要将袁绍军的动向告诉咱们?” 张辽倒是想明白了张恒的意思,开口笑道:“咱们此行冀州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助韩馥守住冀州,所以无论打公孙瓒还是打袁绍,结果都是一样的。” ------------ 第三百零二章狭路遇袭 正所谓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 张恒可不会认为,自己领兵征战的本领比张辽强。 但同样的,张辽打下来的战果再大,也只是战术层面的胜利,终究要服务于战略目的。 此行冀州的战略目标很明确——让冀州乱起来的同时,也要保住韩馥的州牧之位。 至于如何通过战争达成这个目标,就是张辽要做的事了。 臧霸又把信件看了一遍,却还是没明白,不禁纳闷道:“将军,你说长史到底什么意思。把情况说了一遍,却又没给出任何命令,咱们是迎上去,还是放任不管?” “长史的意思是,都行。”张辽苦笑道。 “都行?” “不错,都行。” 张辽叹了口气,再度将手中的行军图在地上铺开,把形势分析了一遍。 “前者,公孙瓒率先进攻,韩馥必然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安平方面。如此一来,倒是给了袁绍军一个大大的机会,颜良自然想趁机出兵拿下邺城,这本无可厚非。 但咱们却不能让他这么做,如果邺城没了,咱们也就成了一支孤军,进退维谷。” “所以,咱们要去截住这支袁绍大军?”臧霸问道。 “不错,不过也不是必然。毕竟咱们的目标始终是公孙瓒,如果咱们不去截击袁绍军,长史也会想办法让韩馥出兵阻拦。” 臧霸顿时明白了,“那将军之意?” 张辽一笑,眼中浮现一抹战意。 “我意,北上截击袁绍大军,先打他一个出其不意再说,毕竟这可是绝佳的战机。反正咱们迟早要和袁绍一战,先去试探一下他的成色也好。 再者,韩馥优柔寡断,等他调集完大军,指不定要到什么时候,邺城能不能保住还是两说。这应该也是长史担心的地方。” 臧霸闻言,当即一点头,“好,那咱们就去截击袁绍大军,撑到援军抵达再北上安平,只是不知袁绍大军动向。” 张辽冷笑一声,忽然并指成剑,点在地图上的一个地方。 臧霸低头一看,正是三郡交界处的广宗城。 “从清河往邺城进发,袁绍军必然要经过此处。宣高,传我将令,全军加速行军,务必要在天黑之前抵达广宗城外!” “遵命!” 臧霸神情一肃,抱拳应命而去。 …… 夜凉如水。 广宗城外的官道上,一支数千人的骑兵队伍在疯狂奔驰着。 为首之人,名叫韩猛,乃袁绍账下大将,亦是此次出征的先锋。 颜良的进军方略很简单,既然是要突袭邺城,那就肯定越快越好。 从广宗到邺城之间,有一条笔直的官道,途中只有区区两座城池,且都并非战略重镇,因此防守薄弱。 可以说,只要大军开上了这条官道,只需一昼夜的时间,就能杀到邺城城下。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都是必须拿下眼前的广宗城! 为求速战,颜良选择了夜袭。 此次出征,袁绍拨给他足足三万大军,光骑兵就有五千人,所以他对拿下小小的广宗城很有信心。 正行军间,忽有探骑来报。 “将军,前方十里便是广宗城!” 闻言,韩猛不禁仰天大笑,望着前方笔直狭窄的官道喝道: “好,传令下去,继续加速行军,一个时辰内要抵达广宗城下!” 可是他忘了,脚下这地界……名叫界桥。 又行了约有半刻钟左右的工夫,前方忽然冒出一丝火光。 初时,韩猛还没有怎么在意,但下一刻火光越来越多,越来越盛,宛若一道绵延盘旋的火龙,在黑暗中翻滚飞舞着。 “这是……” 韩猛眼中满是震惊,刚反应过来时,就听远处忽然传来一阵进攻的号角声。 “敌袭,这是敌袭!” 韩猛终于确定了情况,但也已经晚了。 一望无垠的火光飞涌而来,从接近的速度上来看,这分明是一支骑兵对自己发起了冲锋。 而且看数量,绝对不少于五千人。 该死,此处怎么可能有敌军的骑兵! 突袭计划什么时候走漏得风声? 一瞬间,数个念头在韩猛脑海中闪过。 但现在,这些已经不重要了。 因为他惊恐地发现,自己所处的地方,却是一处狭窄的地形。陡然之间,却是连撤退都做不到。 不用想,这肯定是敌军故意为之。 那么,就剩下了最后一条路。 韩猛眼中泛起一道腥红,手中大斧紧紧握住,猛然喝道: “列阵,迎敌!” 不就是厮杀吗,谁怕谁啊! 他不怕,对面以逸待劳的臧霸就更没有理由会怕,手中大刀横在胸前,冲在了队伍的最前面。 两只机动部队,犹如两头高速奔跑的野兽一般,猛然撞在了一起。 之后,整个战场瞬间化作一台巨大的绞肉机。 所到之处,血肉横飞。 怒吼、惨叫、哀嚎传遍了每一个角落,无不在宣示着这场战争的惨烈。 “痛快,痛快!” 韩猛倒是没有愧对他的名字,手中一把梨花开山斧舞得飞起。 斧刃所到之处,根本不需要用力,斧头本身力量就能将敌人砸成一团碎肉。 战争开始不到一刻钟的时间,他便已经斩杀了十多名刘备军士卒。 只可惜好景不长,他的勇武已经引起了臧霸的注意。 多年临阵的经验告诉臧霸,此人绝对是敌军首脑,甚至可能是主将。 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当然是干他一票! 臧霸一刀将眼前的敌军砍成两段,随后便纵马向韩猛杀去。 此时韩猛依旧杀得兴起,根本没注意到臧霸的接近。 然后,他就听耳边响起一声暴喝。 “贼子受死!” 泛着血花的刀刃落下,目标正是韩猛的头颅。 战场厮杀,从来都是胜者为王,所以臧霸果断选择了偷袭。 但韩猛能得到袁绍赏识,显然也不是吃素的。 千钧一发之际,他终究还是反应了过来,但已经来不及转身格挡,只得将大斧举过头顶。 铿! 一声金石之音响起,伴随着零星火花闪过,二人的兵刃猛烈碰撞在了一起。 由于是仓促应对,韩猛撑起的双手当场被震得失去了知觉。 方才兵刃相撞之时,他明显听到了一丝骨骼断裂的声音,不由心中骇然。 此人是谁,竟有如此武力! 再看臧霸,也被反震之力把大刀给弹了回来,双手微微有些发麻。 但与韩猛不同的是,臧霸眼中的战意更浓。 此人……倒是有点本事。 “贼子,再吃我一刀!” 臧霸又是一声大喝,手中长刀横劈,对着韩猛腰部砍了过来。 韩猛大骇,虽然双手还没恢复知觉,却也只能硬挺着挥斧迎击。 二人你来我往,战了几个回合之后,韩猛方才感觉好些。 不过右肩的疼痛却在明显加剧,显然是刚才第一击的时候,被臧霸砍得骨折了。 “贼子背后偷袭,算什么本事,呸!” 又是一次交锋之后,韩猛怒骂道。 “能杀你就是好本事!” 臧霸大笑道,再次挥舞着大刀冲了上来。 就在前锋部队厮杀缠斗之时,身在后军的颜良也得到了消息。 “什么,你说敌军突袭?” 颜良盯着面前的传令兵,一对虎目中满含杀气。 传令兵顶着压力抱拳道:“将军,我军正在行军途中,忽然遭遇了敌军突袭,韩将军正在与敌军鏖战,还请将军速速前去救援!” “是谁的部队,敌方多少人?” 传令兵摇了摇头道:“这……小人不知。” 颜良顿时大怒,“大军遭遇突袭,你却连敌军数量底细都不知,还要你何用!” “这……” 传令兵再次语塞,额头上冷汗直冒。 这时,一旁的许攸开口了。 “黑夜里看不清楚也是正常,颜将军不必过于苛责。当务之急,还是先搞清楚这支敌军的来历。” 颜良急切道:“军师,前方战事告急,咱们还是赶紧去支援吧,之后再探查敌军来历也不迟。” 闻言,许攸沉思片刻,便点了点头。 “也好,先击败来犯之敌再说。” “军师且在此留守,待我去会一会这支狗胆包天的敌军!” 说罢,颜良大喝一声,提起手中大刀,便率领前军冲了上去。 ------------ 第三百零三章合围歼灭 暗处。 张辽率军静静蛰伏着。 从战争一开始,臧霸率军出击之后,他便一直冷眼旁观着场上的局势。 远处星星点点的灯火映照在张辽眼中,却显现出一对毫无波澜的眼神。 耳边响彻的厮杀声,也丝毫不能勾起他的心绪波动。 去年那场泰山讨伐战,虽说是虐菜局,但却是张辽第一次独自指挥大军作战,对他的成长不可谓不大。 如今的他,已有几分当世名将的风采。 “开战多久了?” 张辽向身旁的亲兵问道。 “回将军,从臧将军率军截击敌军开始,已有小半个时辰了。” 张辽微微皱眉道:“小半个时辰……算算时间,敌军大部队也该到了。” 从一开始,他就没把韩猛的数千先锋放在眼里。 他带着数万大军远征冀州,可不是为了区区几千人来的。 再者,今夜不仅仅是初战,更是出其不意的一战,若不能把袁绍军打疼,以后可就没有这么好的机会了。 就在张辽自言自语之时,远处忽然响起一阵剧烈的脚步声。 听到这股声音,张辽眼中闪过一抹喜色。 终于来了! 果不其然,片刻后便有传令兵赶来,对张辽抱拳道:“将军,敌军主力已经杀过去了!” 铿! 张辽猛地拔出腰间佩剑,大喝道:“全军听令,尾随其后冲杀上去,务必将敌军全歼!” “遵命!” 震天的声音响起,随后便是一阵剧烈的脚步声。 随着张辽一声令下,数万大军在黑暗中显现而出,尾随颜良大军而去。 前方战场上。 臧霸和韩猛已经缠斗了四五十回合,却终究是难分胜负。 二人的武艺本就在伯仲之间,纵然臧霸先手偷袭震伤了韩猛的臂膀,在之后的战斗中也只是略占上风而已。 想要斩杀韩猛,非得再有百余回合不可。 可臧霸却根本不急,他知道张辽的大军就埋伏在暗处,也明白自己的任务就是拖住眼前的敌军。能取胜固然好,不能也无伤大局。 所以他见短时间内拿不下韩猛,便放缓了攻势,以求稳妥。 倒是韩猛,行军中忽然遭遇突袭,人又被臧霸缠住,早已失去了对部队的掌控力,如今身边只剩了数百亲兵还能指挥。 在不知道战事进展的情况下,自然越打越心急。 不过就在此时,后方忽然传来一阵进攻的号角声。 韩猛面色猛然一喜,他明白,是颜良到了! “贼将好胆,竟敢率军突袭本将军,此番定要将你斩杀于此!” 援军已至,韩猛不再心急,开始全神贯注地应对臧霸的攻势,甚至展开了反击。 “哼,口气不小,只可惜你的武艺配不上你这张嘴!” 臧霸冷笑一声,毫不留情地奚落道。 “贼子好胆,看斧!” 韩猛大怒,一斧劈了上来。 后方,颜良此刻已经率军杀了上来。 臧霸麾下只有五千骑兵,面对颜良近两万大军的进攻,自然无法抵挡。 不过他却很有章法,在察觉到颜良大军冲上来的时候,立刻一刀逼开了韩猛的进攻,匆忙退了下去。 “贼子休逃!” 韩猛刚想追击,却猛然发现前方涌出无数名手持盾牌的步卒,一步步逼了过来。 有这些步卒的加入,原本厮杀正酣的骑兵却得到了喘息的机会,如同臧霸一样,快速撤离了战场。 不过片刻间,一场遭遇战忽然变成了阵地战。 原本是进攻一方的臧霸,却全都缩在了盾牌后面,变成了防守方。 韩猛望着前方的阵势,目光中满是惊疑不定的神色。 就在此时,身后响起一声呼喝。 “韩将军,战况如何?” 颜良纵马冲了上来,大声喊道。 韩猛赶紧转身抱拳,“将军,贼军退了。” “退了?” 颜良眉头高高皱起。 不应该啊! 作为突袭的一方,敌军占据着先手优势。自己虽然率军来援,但只要双方兵力相当,对面还是有优势的,为何要退? 他心中疑惑,韩猛自然也想不明白。 不过很快,二人就不需要思考这个问题了。 因为后方忽然响起一阵骚动,继而便是震天的喊杀声。 犹如黑暗中的猎手,此刻终于显现。 “全军冲锋!” 眼看敌军就在眼前,张辽立刻下达了总攻的命令。 至此,战争进入到了第二阶段——围歼战! …… 后方。 许攸率一万后军留守。 自颜良走后,他便有些心生不宁。 前方的敌军是何人麾下? 为何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出现? 敌军数量有多少,战力如何? 自己制定的突袭邺城计划,不说完美无缺,却也称得上行动迅速,就算走漏了风声,敌军也不该这么快反应过来才对。 一连串的问题浮现在许攸脑中,且都得不到答案,让他有些心生不宁。 聪明人都喜欢一切尽在掌握的满足感,一旦有些疑团无法解开,便会坐立不安。 许攸努力思索了许久,却终究得不出个答案,索性甩了甩脑袋,不去想他。 反正等会就有答案了。 就算韩馥提前布置了伏兵,以冀州军队的战力,也绝不是颜良的对手,倒是没什么好担心的。 唯一让许攸难受的,是经此一役之后,自己突袭邺城的计划将彻底破产。 可惜,就差一步! 一旦攻破广宗,南下将再无阻碍,两日之内,就能兵临城下,将邺城团团围住。 真是可惜了…… 想到这里,许攸脑中忽然亮光一闪,瞳孔猛然放大。 “前方是何处?” 许攸急忙扭头,向旁边的亲兵问道。 “军师,前方数里,便是广宗城外的界桥。” “不好!” 闻言,许攸大呼一声,面色剧变。 界桥两面狭窄,只有中间一条官道,那可是真正的兵家死地! 一旦大军驶入官道,被敌军前后包夹,便是退都退不回来! 自己早该想到的,敌军的目标根本不是阻击己方大军,而是要打一场歼灭战。 “快,传令下去,全军以最快速度进发,去接应颜将军!” 许攸根本来不细想,连忙下令道。 “遵命!” 亲兵见许攸面色急切,也不敢多问,当即传令全军前进。 许攸也赶紧翻身上马,望着前方一片漆黑的狂野,眼中露出了复杂神情。 只希望还来得及。 ------------ 第三百零四章颜良败逃 “杀出去!” 颜良大吼一声,企图冲开张辽布置的包围圈。 韩猛也不甘示弱,跟在颜良身旁左冲右突。 可界桥的特殊地形,宛若口袋一般,注定了他们一旦进入,就难以脱身。 更何况围困他们的可是张辽,又岂会让他们轻易突围。 颜良倒也不蠢,眼见归路被张辽截断,当即率军向前方发起进攻。 可前方,臧霸麾下的五千步卒已经完成了防御阵列,一排排巨大的盾牌,宛若铜墙铁壁一般,根本难以攻破 这时候,颜良总算明白了臧霸刚才的举动,原来早就防着自己突围。 心中激愤之下,颜良忍不住仰天怒吼。 本以为此次能够长驱直入,攻破邺城,拿下首功。 可谁曾想行动还没正式开始,就被人拦在了这里。 看这阵势,敌军是压根不打算给自己留活路。 从开始突围到现在,短短时间内,韩猛手中的大斧不知已经砍杀了多少敌军士卒,累得他气喘吁吁。 “将军,根本冲不出去啊!” “冲不出去也得冲,不然咱们都将死于此地!” 颜良怒吼一声,再次挥刀杀向了敌阵。 在局势不利的情况下,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敌军并没有什么额外的杀伤手段,不过是单纯把自己围住了而已。 狭路相逢勇者胜,接下来明显是一场血战,拼的就是双方将士的悍勇程度。 论血气之勇,颜良自问不弱于这任何人! 刀光所到之处,便有头颅飞起,性命如流水般消逝,闪烁在阵阵血光中。 袁绍军陷入困境,张辽这边也不轻松。 面对敌军疯狂的冲杀,徐州军士卒第一时间便感受到了极大的压力。 毕竟是袁绍的精锐军团,战力绝非去年击败的泰山黄巾可比。 眼见麾下将士陷入苦战,身为主帅的张辽却巍然不动,神情毫无波澜。 这算什么! 且不说去年与西凉铁骑死磕,就说当年在边地抵御胡人入寇,哪一场战役都比今日要惨烈得多。 可他带来的军队,大部分都是去年才收编的黄巾降卒,纵然几经操练,本质上仍是一群没怎么见过血的新兵。 也罢,今日之战全当练兵了。 “传我将令,凡有敢后退半步者,斩!杀敌一人者,升一级,赏万钱!” 张辽冷喝一声,对亲兵下令道。 随后他却纵马前冲,亲自来到阵前督战。 这下苦战中的士卒彻底没了退路,只好奋勇拼杀。 又不是必死之局,对面的敌军也是一个肩膀扛一个脑袋,谁怕谁啊! 见士气高涨,张辽脸上的神情才松缓了一些。 长史说得对啊,操练士卒和实战练兵根本不可同日而语。 这种级别的战斗,只需再来几次,这数万黄巾降卒就能蜕变成一支精锐。 但仅仅片刻之后,张辽的笑容就凝固在了脸上。 因为他看见黑暗中,竟有一名敌军将领在乱军中奋勇冲杀。所到之处,皆无一合之敌,如入无人之境! 而且,他的目标好像是自己…… 斩首战术么。 张辽差点没被气笑了,脑中忽然想起去年自己被张飞生擒的不堪往事。 你以为你是张翼德啊! 没错,这名将领正是颜良。 他原本在阵中奋力冲杀,只可惜根本无法突破张辽的包围阵列。 但不经意间的一瞥,他忽然看到了在阵前督战的张辽。 颜良倒是机智,第一时间便察觉出了张辽的身份,根本来不及多想,便纵马冲了上来。 只要斩杀此人,敌军阵型必乱,届时自己就能逃出生天,甚至反败为胜也未可知! 他的算盘打得很好,之后事态的发展也正如他预料的一样,阵中的乱军根本拦不住他,不过短短片刻的时间,他便已经冲到了张辽身前不远处。 颜良大喜,正欲奋起余力继续冲杀时,整个人却忽然一愣。 因为,他抬头前望时,正好对上了张辽的目光。 那是一种怎样的眼神…… 平静中带着漠然,沉着中却又透露着几分不屑,似是在嘲讽自己的不自量力。 火光的照耀下,张辽手中的大刀正闪烁着赤红色的光芒,似乎在等待着颜良前来送死。 微微愣神过后,颜良随即大怒。 在张辽的眼神中,他感受到了极大的侮辱。 我誓杀此人! 胯下战马再度狂奔起来,下一刻颜良便冲到了张辽面前,举刀就砍。 “贼子受死!” “来得好!” 张辽冷哼一声,蓄势已久的大刀猛然劈下,眼中嘲讽之意更浓。 我不愿逞匹夫之勇,却并非我不能冲阵斩将。 今日就让你知道,我张文远并非文弱之辈! 铿! 两柄大刀在空中相撞,爆发出的声音几乎要刺破耳朵。 而颜良和张辽二人,几乎是第一时间被反震之力弹开,脸色也是大变。 此人的武力……好强! 颜良望着张辽,眼中的愤怒变为凝重。 刚才那一刀的力道,已经让他认清了现实。 张辽的武艺,绝对不在自己之下。 再看对面的张辽,眼中也再无一丝轻蔑。 怪不得敢冲阵战将,原来是真有实力。 不过……这样更好! 此人越是厉害,他的人头也就越值钱。 张辽嘴角微翘,脸上战意愈发浓烈。 “敌将可留姓名,我颜良不杀无名之辈!” 颜良大吼一声。 张辽却深吸了一口气,随后竟主动纵马前冲,手中大刀直取颜良首级。 “杀你者,张文远是也!” “来得好!” 颜良狞笑一声,挺刀迎战。 二人的武艺本就在伯仲之间,又都战意高涨,一时之间自然难分胜负。 前方臧霸鏖战韩猛,后方张辽迎击颜良,双方都打得难解难分。 再看场中局势,围杀的一方和被围的一方也是拼尽全力,舍命而战。 一时间,惨烈的战场竟然达成了某种微妙的平衡。 可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平衡终究还是被打破了。 毕竟是有心算无心,鏖战超过大半个时辰之后,胜利的天平开始慢慢向张辽一方倾斜。 犹如多米诺骨牌一般,一旦有了倒牌的迹象,大势便迅速倾塌,再也无可逆转。 苦战中的颜良见到麾下不断溃败,心中无比焦急,已经开始后悔刚才挑战张辽的鲁莽举动。 自己若带头冲锋,未必不能突出重围。 可现在,便是自己想退,张文远也绝不会放自己离去。 事实上,他的猜想完全正确,因为就在他微微愣神的工夫,已经被张辽抓住了一个破绽,手中大刀猛然劈下。 这一刀来势迅猛,等颜良反应过来抵挡时,却已经来不及了,只得奋力侧身闪躲。 只可惜,还是晚了。 噗呲! 大刀落下,正中颜良后肩。 下一刻,一道数寸深的伤口出现在颜良背上,一直绵延到后腰处方才罢休。 高手过招就是如此,但凡一个分神,都有可能送命。 鲜血涌出的那一刻,颜良整个人疼得冷汗直冒,却仍咬紧牙关,强忍着没有喊叫出声。 也幸亏他最后那一个侧身较为及时,不然怕是整个人都被张辽劈成了两半。 “与我对战,还敢分神,当真是自寻死路!” 张辽冷笑一声,却对战果不甚满意。 颜良当即大怒。 “再来!” 两人再度战作一团,但这次却是张辽占了上风,压着颜良打。 虽然只是皮外伤,但终究是影响了战力。 此时此刻,颜良已经自身难保,再也不顾上大军的死活了。 但好在天无绝人之路,正当袁绍军不断溃败之时,后方忽然传来一阵骚动。 危急时刻,许攸率军杀到了! 颜良见状大喜,心中暗自庆幸自己之前让许攸留守的明智举动。 这次轮到张辽脸上不好看了。 他怎么也想不到,颜良居然还留了一手,在后军后面还有后军。 张辽的部队本就堪堪围住袁绍军,再无一丝余力。许攸赶到之后,当即下令猛烈进攻,两面夹击之下,不多时便攻破了张辽军外围的阵列,打开了一条通路。 眼看生路就在眼前,颜良哪还顾得上张辽,疯狂呼喊着让士卒突围。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长史诚不我欺也! 张辽心中暗叹一声,知道已经不可能歼灭这支敌军了。 不过……这贼将必须给我留下! 盛怒之下,张辽猛然加紧了攻势,颜良一时竟有些难以抵挡。 幸好韩猛及时赶到,一斧逼开了张辽的攻击。 “将军速走!”韩猛大吼道。 “要走一起走!” 颜良知道张辽的厉害,哪里肯把韩猛一个人留下。 “好,咱们合力斩杀了这贼将再走!” “善!” 颜良猛的一点头,二人合力向张辽杀来。 “败军之将,便是你二人合力,本将又有何惧!” 张辽不退反进,挥舞着手中大刀迎击二人。 话虽如此,但张辽也深知二人的悍勇,打法开始趋向保守,多以防御为主。 不多时,追击韩猛的臧霸杀到,二话不说便加入了战团。 至此,颜良和韩猛彻底陷入苦战。 眼看不能脱身,韩猛再度对颜良喊道:“将军你先走,末将拦住他们!” “不,要走一起走!” 颜良依旧不愿舍弃同袍。 “走?”臧霸狞笑道,“你们一个也走不脱!” 言罢,手中大刀挥舞得愈发狂暴,誓要将韩猛斩于马下。 “将军,快走吧!” 韩猛大吼一声,目光中闪过一丝决然,竟不顾攻击自己的臧霸,手中大斧向张辽劈了过去。 见状,张辽眉头微皱,只得放弃进攻颜良,转而挥刀防御韩猛的这一斧。 这一下,颜良终于得了喘息之机,但还没等他有所动作的时候,脸色却变得扭曲起来。 “不!” 二对二的战斗中,韩猛企图帮颜良阻挡张辽的攻击,自然无法同时应对臧霸。 就在颜良脱身的瞬间,臧霸的大刀已经砍在了韩猛肩膀上,直接将他一条胳膊卸了下来。 “韩将军!” 颜良悲愤大叫道,霎时间无数情绪涌上心头,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韩猛没理会自己的伤势,而是扭头对颜良喊道: “将军,快……” 最后一个‘走’字还没说出口,便被张辽出手补了一刀,直接将头颅砍了下来。 亲眼看着韩猛身死,原本愤怒的颜良并没有陷入暴走,反而猛然清醒了过来,调转马头便走。 这是韩猛用性命换来的生路,他不能浪费。 此仇我记下了。 张文远,他日我必杀你! 眼看颜良一瞬间便冲进乱军之中,臧霸还想再追,却被张辽伸手拦下。 “穷寇勿追,让他们走吧!” 臧霸大急道:“将军,敌军溃败,虽侥幸突出包围,但士气早已跌落谷底,正是追击的大好时候,岂能放弃!” “不,不是什么好时机。”张辽摇了摇头道,“敌军有援军接应,数量尚不知多少,追上去也未必能讨得什么便宜。再者,夜中目不能视物,咱们能设伏,敌军未必不能设伏,不宜再追。” “这……遵命!” 张辽见臧霸还有些不甘,便笑着安慰道:“今夜一战,咱们已收获颇丰,也该知足了。喏,这贼将可是你的功劳。” 臧霸摇头道:“此贼乃将军所杀,末将不敢居功。” “若非你先斩断了他的臂膀,我如何能斩杀此贼,便算是你的功劳吧。” 张辽笑道,翻身下马捡起了地上韩猛的头颅,望着他那双睁得大大的眼睛,目光也变得严肃起来。 “此人……倒是个忠义之士,割下耳朵以为凭证,将其尸首厚葬了吧。” “遵命!” 旁边亲兵一抱拳,从张辽手上捧过韩猛的头颅。 做完这一切之后,张辽脸上却没有丝毫得胜的喜悦,神情依旧凝重。 他依稀记得,去年张恒离开泰山时,对他说的话。 乱世已至,战火频发,各路诸侯麾下的军队会迅速得到成长。文远你可得好生操练士卒,如此次这般顺畅的战事,以后都不会再有了。 想到这里,张辽不由得叹了口气。 长史果然有先见之明,今日突围而走的敌军,就是最好的证明。 若换做去年泰山郡的黄巾贼寇,早被自己歼灭了。 看来今后每一场战役都得打起精神,不可轻敌了。 ------------ 三百零五章软饭硬吃公孙瓒 安平国治所,信都县。 城外十余里处,张恒一行人登上高处,眺望着远处的城池。 自公孙瓒悍然发动进攻,击败安平的韩馥军之后,就在城北十里之外安营扎寨,每日都率军前来挑战。 信都身为安平治所,自然是上等大县,且城中粮草充足,可称得上易守难攻。 反观公孙瓒,麾下五万大军虽都骁勇善战,但粮食这玩意却是短板。所以他并没有选择围城,而是想办法勾引城中守军出战,伺机进行歼灭。 而退守信都的赵浮、程奂二人,上次已经在公孙瓒手下吃了大亏,同时也被公孙瓒军队的战斗力吓得够呛,短时间内自然不敢再出城迎战。 所以任凭公孙瓒如何在城外搔首弄姿,他们就是不出来。 “信都是个好地方啊!” 眺望了许久之后,张恒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感慨。 一旁的沮授倒是被这句话给逗乐了。 好地方? 张子毅莫不是失了智! “敢问长史,好在何处?”沮授揶揄道。 张恒抬手一指远处的信都城,“公与请看,这信都城地处平原,周遭无山亦无水,可谓四通八达,难道不是上佳之所在?” 闻言,沮授不禁一愣,这才明白了张恒的意思。 “长史所言极是,这信都绝非久守之地啊!”沮授苦笑道。 受生产力所限,这时代修建城池,一般都会选个依山傍水之处,就是为了阻挡敌军,同时也为了保证水源便利。 可眼前的信都城,却是一个例外。 冀州地处平原,四周无山倒是可以理解。但他距离最近的水源绛水,也有三十里之遥,这就让人无法理解了。 如此远的地方,固然可以避免水灾,却也不利于饮水灌溉。 四通八达的便利条件,在战时也就变成了无险可守。 别看信都城防修建得还行,真要公孙瓒发起狠来,不用一个月就能攻破。 所以刚才张恒说的好地方,其实是句反话。 这时,一直没说话的韩茂却开口道:“张长史,咱们是否入城?” 要说这韩馥的长子韩茂,今年方才弱冠,待人接物却是彬彬有礼。只可惜如今乱世,并不适合他这种谦和的读书人。 这次被韩馥钦点前来统军作战,他本来是一脸懵逼的。 但父命难违,他也只好应命前来。 张恒扭头看着韩茂,笑道:“怎么,公子以为咱们该入城?” 韩茂脸上立刻浮现一丝疑虑,“咱们不应入城?” 这时,一旁响起了审配的声音。 “我军新败,正是士气动荡之时。公子既然赶到,就该入城稳定军心!” 很显然,审配之所以跟着过来,全是沮授的缘故。 只是此言一出,韩茂顿时犯了难,目光来回在张恒和审配身上来回打量着,满是犹豫。 如果说韩馥是优柔寡断,不足成大事,那他这个儿子,却连他也不如。 沮授心中叹息一声,赶紧笑着出来打圆场。 “公子身负统兵大任,此事可自行决断。若公子觉得为难,在下倒有一个想法。” 韩茂顿时像找到了救兵一般,连忙道:“公与请讲!” “诚如正南所言,眼下首要是入城稳定军心。不过信都如今正在公孙瓒的进攻之下,公子万金之躯,切不可冒险。反正徐州大军不日便到,不如且在此稍等数日。至于城中,公子可派人前往,把援军即将抵达的消息送过去就行。” 闻言,韩茂立刻点了点头。 “此计甚妙,便依公与所言行事!只是该派何人前往城中通传消息?” 审配立刻拱手道:“下官不才,愿往城中走一趟!” “好,有劳正南了。”韩茂立刻点头答应了下来。 从始至终,张恒都没发表自己的意见。 这是他们冀州自己的事,自己不好插嘴。再者,张辽大军未到,眼下还不是出手掌控局面的时候。 直到定计完毕之后,韩茂这才想起了张恒,笑着问道:“长史以为如何?” “公子之决断,甚为妥当。” 韩茂这才松了口气,吩咐审配依计行事。 张恒扭头向身后的徐盛道:“此行入城未必一番平坦。文向,你率五百亲兵,护送正南先生入城。” “遵命!” 审配也向张恒拱了拱手,“多谢长史。” “不必客气。”张恒挥了挥手笑道。 随着审配入城,张恒等人也开始选定地方安营扎寨。 …… 信都城北十余里处,公孙瓒大营。 一个三十多岁的青年男子在营寨前负手而立,眺望着远处的信都城。 此刻他正眉头紧锁,似乎在忧虑着什么。 此人便是当今天下的勇武标杆,与孙坚齐名的幽州豪雄,乌桓匈奴人的再生爸爸,一生致力于对胡人进行种族灭绝的当世著名小白脸——公孙瓒! 要说起公孙瓒的发家史,不可谓不励志。 他出身辽西公孙氏,虽是当地有名的豪门,却因母亲是个婢女而遭家族所厌弃。 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也和袁绍同病相怜了。 但好在公孙瓒和袁绍一样,都有着一颗积极向上的心。 出身低,起点低? 这都没关系,因为公孙瓒有一个自己专属的天赋技能——长得帅! 没错,就是长得好看。 不同于袁绍努力积累声望,公孙瓒却是另辟蹊径,充分发挥了自己的优势和长处。 得益于自己的天赋技能,他在郡中出任计吏之时,得到了太守女儿的垂青,并最终成功接盘,一举实现了阶级跨越。 仔细想来,公孙瓒的操作,才是真正软饭硬吃的正确打开方式。 成婚之后,他的太守岳父出资让他去游学。他便先后拜入了卢植,刘宽门下,从小吏摇身一变成为大儒门生,士子阶层。 之后的事情就顺理成章了,公孙瓒被举为孝廉,出任辽东属国长史,然后便一发不可收拾。 由于在接连对外作战中表现出色,公孙瓒一路升迁,最终凭借军功封侯,官拜中郎将,就此走上人生巅峰。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想要出人头地,光自己有本事可没用。 出来混,要有势力,有背景,或者有个有势力,有背景的家族。 若是这些都没有,那你能利用自身长处,弄来一个有势力、有背景的岳父也行。 升官嘛,不寒碜。 ------------ 第三百零六章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按理说,公孙瓒都已经封侯拜将了,应该满足才是。 可他毕竟胸怀大志,世人羡艳的终点,对于公孙瓒来说,仅仅只是起点而已。 特别是中平六年,朝廷派刘虞出任幽州牧之后,公孙瓒的处境就愈发艰难起来。 本来幽州这地方,就是汉胡混居,各种牛鬼蛇神数不胜数。 公孙瓒强大之后,一贯秉承着种族灭绝政策,开始对胡人进行围剿杀戮。 尤其是在组建了白马义从之后,就更是如虎添翼,犹如抱起了机关枪,对着胡人就是一顿突突。 在公孙瓒眼中,只有一种情况下的胡人才算是好胡人,那就是当他变成尸体的时候。 什么,你说你听话? 听话那就更好了,来,乖乖洗干净脖子,可别等会死的时候弄脏了我的刀。 本来这种吃饭睡觉杀胡人的日子还算痛快,但当刘虞出任幽州牧之后,一切都变了。 秉承着种族灭绝政策的公孙瓒,自然无法理解刘虞的宽仁怀柔政策,甚至是极度不屑。 胡人,那可都是蛮夷畜生,你跟他们废什么话啊! 圣贤大义,那是用来教化百姓的,可不是用来教化畜生的! 他们也配? 咱们的水平太低,根本不能教化这些蛮夷畜生,想要教化,非得古之圣贤亲自出手才行。 所以,咱们的任务,就是送他们去见那些圣贤。 理念的分歧,导致双方渐行渐远,最终视若仇雠,虽说还没撕破老脸,但公孙瓒已经不愿意看刘虞的脸色了。 当然,对于刘虞来说,这一切都纯粹是公孙瓒的脑补。 刘虞的确喜欢施展怀柔政策,但前提是那些胡人乖乖听话,我让你们干什么,你们就得干什么。 什么,你敢不听话? 那我就让公孙瓒过来跟你讲讲道理。 两汉正是公羊儒盛行的时代,大家信奉的是十世之仇,犹可报也,也就是所谓的大复仇主义。 真正意义上的腐儒,目前还是不存在的。 对于刘虞来说,公孙瓒虽然不怎么听话,但作为自己手中威慑胡人的刀,还是很锋利的。 所以,当他知道公孙瓒心怀不满之时,并没有出手对付他,反而好言相劝,甚至允许公孙瓒进行一定程度的自治,不可谓不仁厚。 但公孙瓒却不想寄人篱下,一直想弄块属于自己的地盘。 恰逢此时,袁绍派人前来结盟,邀公孙瓒一同出兵冀州。 两人当场一拍即合,于是便有了今日的这场战争。 可公孙瓒并不甘心位于袁绍之下,于是他就耍了一个小心眼,提前展开了攻击,心中想着万一自己能拿下邺城,便是占据整个冀州也不无可能。 毕竟地盘这玩意儿,能者居之。他和袁绍本就是合作关系,倒也谈不上背信弃义,大不了到时候自己也给袁绍一郡之地,作为谢礼就是了。 带着先下手为强的想法,公孙瓒动手了,并且成功击败了韩馥的大军。 然后……他就受阻了。 赵浮和程奂二人只是弱,却又不傻,眼看不敌公孙瓒,直接躲进信都城中不出来了。任凭公孙瓒如何派人辱骂挑战,就是不出战了。 此时,公孙瓒正在为如何破城而为难。 他倒不怕攻不破信都,只是担心夜长梦多,让袁绍那边得了先机。 自己这边动手的消息,最多十日时间,便会传到袁绍军那边。 届时如何面对袁绍的诘问倒是小事,就怕袁绍趁自己与韩馥军对峙之际,直接派人长驱直入,拿下邺城。 事实上,颜良和许攸也是这么打算的,并且已经付诸了行动。 都是千年的狐狸,谁也不用玩什么聊斋。 “如何才能快速破城……” 公孙瓒眺望许久,却终究没能思索出可行之法,英俊的脸上不由泛起一丝愁容。 就在这时,一名将领走了上来,正是公孙瓒的心腹大将严纲。 “何事?”公孙瓒问道。 严纲抱拳道:“将军,前方信都城下传来探报,有一股敌军入城了。” 闻言,公孙瓒立刻皱起眉头。 “什么,敌军增援居然如此之快!” “不,并非增援。”严纲说道,“入城的敌军并不多,据我军在城外挑战的士卒汇报,怕是不足千人。” 这一下轮到公孙瓒疑惑了,“如此少的人数,根本无法左右战局,韩馥派这点人想干什么?” “末将不知。”严纲苦笑道。 公孙瓒挥了挥手,“算了,这么点人数,倒是不必在意。敌军动向如何,可有出城迎战的迹象?” 严纲摇了摇头,嘴角露出一丝苦涩。 “自上次战败之后,敌军已经被吓破了胆,任凭末将如何派人挑衅辱骂,也没有要出城的迹象。” 闻言,公孙瓒不禁大怒,心中也在后悔上一战打得太狠了。 唉,有时候太过强大,也是一种负累啊! “不能再拖了。传我将令,大军明日攻城,十日之内,我要看到信都城破!” “遵命!” 严纲神情一肃,抱拳应道。 …… 信都城南十里处,一座临时搭建的营寨中。 张恒看着臧霸手上的耳朵,听着张辽的讲述,不由陷入了沉思。 “也就是说,你们在支援的途中,已经和袁绍的军队打了一场,并且斩杀了袁绍麾下大将韩猛?” 张辽连忙点头笑道:“不错,长史英明!” “那战损如何?韩猛的首级呢,为何只带了一对耳朵?” 臧霸赶紧解释道:“长史容禀,这韩猛虽助纣为虐,但终究不失为忠义之士,末将不忍辱其尸首,遂将其安葬,只带了耳朵为凭证。至于战果,此战咱们共斩杀敌军……” 话还没说完,就被张恒挥袖打断。 “韩猛之事我已知晓,对于忠义之士,就该如此处置。只是我问的是战损,不是战果。” 张辽知道张恒一贯爱兵如子,连忙答道:“长史,此次末将从泰山带来的士卒,大多是去年新归降的黄巾降卒,战力……着实一言难尽。前几日界桥一战,折损了约四五千人。” 果然,听到这个数字,张恒顿时皱起了眉头。 “那到底是四千还是五千?” “战死和重伤者加一起,共计四千五百六十三人。” 张恒这才点了点头。 能精确到个位数,可见张辽的确认真统计了,并没有把这些战死的士卒当成冰冷的数字。 “那战果呢?” “斩杀敌军不到六千人,俘虏两千余人。” 闻言,张恒本就不怎么好看的脸色又阴沉了几分。 以有心算无心,还是趁夜突袭达成包围的情况下,还没能杀伤两倍于己的敌军。 这批黄巾降卒的战斗力,着实令人堪忧。 这样的队伍,怎么跟公孙瓒硬拼? ------------ 第三百零七章沮授我吃定了! 张辽从泰山出发的时候,带了四万军队。 界桥一战,虽说暴打了颜良一顿,但自身损失也不小,如今只剩了三万五千多人。 由此可见,黄巾降卒的战力是真的不行。 最关键的是,张恒现在还不知道公孙瓒麾下有多少兵马。 不过用屁股想,也明白公孙瓒军的战斗力不会太差,毕竟是和孙坚齐名的猛人,更不要说他手中还有一支号称王牌的白马义从。 所以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如何用手中这三万多人,堵住公孙瓒的进攻。 张恒扭头,将目光看向了张辽这个专业人士。 “公孙瓒听说过吗?” 闻言,张辽先是一愣,然后木然地点了点头。 “有把握取胜吗?” 张辽眼皮跳动了几下,犹豫再三之后,先是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 “到底能不能?” “长史……您说的是一对一致师?”张辽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当然不是。”张恒瞪了他一眼,“我说的是领兵作战。” 张辽有些无语,心道长史今日怎么净问些弱智问题。 “那得看双方兵马数量,公孙瓒虽号称勇冠群雄,但末将也不敢妄自菲薄。” 好家伙,还挺有志气! 张恒心中忍不住为张辽点了个赞。 就统兵水平来说,巅峰时期的张辽肯定是不虚公孙瓒的,但现在嘛……可不好说。 再者,阶段战争的走向,有时候也不一定能影响全局。 “前方战局的情况你也有所了解,索性直说了吧,你以为咱们有多少胜算?” 说着,张恒迈步向帐外走去。 张辽和臧霸见状,也赶紧跟了上去。 “长史,战局虽说已经明朗,但咱们仍不知公孙瓒麾下有多少兵马。” “我也不知道,不过根据这些日子的战报来看,应该不会超过五万人,其中约有三分之一是骑兵。” 东汉三大边区,凉州、并州、幽州,都是长期直面异族威胁,也都是能直接获得战马的地方,士卒的战斗力自然比其他地方要强一些。 听了张恒的话,张辽不禁面露难色。 他麾下只有五千骑兵,虽说都是个顶个的精锐,但面对公孙瓒近两万的骑兵,还是有些力不从心。 沉默片刻之后,张辽才拱手道:“若是正面交锋,末将……实在没有必胜的把握。” 张恒点了点头,这个答案不出他的意料。 此时三人已经走到了营外,感受着旷野上吹来的春风,张恒忽然笑了,抬手往前一指。 “若正面交锋不敌,据城而守如何?” 张辽顺着张恒指的方向望去,目光尽头,正是不远处的信都城。 此时,公孙瓒的大军正在猛烈攻城。哪怕隔着老远,三人也能看到黑压压的人潮,足可见战斗之惨烈。 “只有粮食充足,末将有把握据城而守!”张辽满脸自信道。 张恒却不满意张辽的回答,继续追问道:“能守多久?” “这……”张辽苦笑道,“一年半载,应该不成问题。” 当然,这是比较保守的说法。 攻城战骑兵根本使不上劲,在双方兵力相当的情况下,张辽能守到公孙瓒退休。 “不用一年半载,三个月就足够了。”张恒颔首笑道。 局势瞬息万变,就目前的乱局,每过一个月都有可能出现变故。 再者,公孙瓒没有后方根据地,手里的粮食能撑多久也不好说。 “既如此,那就计划计划,找个合适的机会,去见识见识这位幽州豪雄。” 张颌和臧霸立刻抱拳道:“遵命!” “宣高,去请咱们的韩公子前来,先商议一番再说。” 说这句话的时候,张恒忽然想起韩茂那唯唯诺诺的模样,不禁露出一丝笑意。 说起来,这位韩茂公子可是个厚道人,若韩馥有失控的迹象,不妨扶他上位。 不多时,沮授带着韩茂走进张恒的大帐中。 二人入帐之后,便对着主位上的张恒拱手行礼。 张恒起身摆了摆手,笑道:“二位不必客气,容我为二位引荐一番……” 三言两语间,在场众人便互通了姓名,相互见礼一番。 之后,沮授便拱手道:“长史相召,不知所谓何事?” “自然是有些要事的,不过倒也不急……” 说着,张恒扭头向臧霸示意,后者立刻将韩猛的耳朵拿了出来,并将数日前的战斗讲了一遍,听得沮授眉头紧锁,额头上冷汗直冒。 好家伙,这边还没和公孙瓒交上手,那边张文远已经和袁绍军大战一场了? 颜良此人倒是无耻,居然准备趁乱偷袭邺城,若非遭遇徐州大军阻拦,后果当真不堪设想! 见沮授沉默不语,张恒笑道:“怎么,公与莫非不信?” “不不不,长史误会了!”沮授连忙摆手道,“张将军不辞劳苦,为我冀州征伐强敌,此等热忱之心,在下如何敢质疑!方才疑虑,乃是后怕而已。” 战争发生,就必然会有战损和战果,根本做不了假,沮授当然不会怀疑。 “后怕大可不必,不过颜良虽被文远击退,却仍旧贼心不死,还请公子修书一封,将此事上报韩使君,请其调兵防御。” “这是自然,还请长史放心,稍时我便修书一封!”韩茂当即点了点头道。 “前者战事紧急,我徐州大军来得匆忙,并未携带粮草,还请公子一并上书,请韩使君派发粮草。” “长史放心,我冀州粮草充足,绝不会让贵军饿肚子。” “那好,现在咱们来说说正事。”张恒笑着指了指外面,“信都城外的战事,想必二位也看见了。” 闻言,沮授立刻点了点头。 这两日,他一直在观察信都的形势,甚至派人去探查了几番。 见公孙瓒攻势凶猛,他早就为之揪心。若非徐州大军还未到,他早就请求张恒出兵了。 想着,沮授站起身来,对张恒郑重拱手道:“不瞒长史,公孙瓒昨日便开始围城进攻了,贵军既已抵达,还请长史下令出击,解信都之围。” 张恒笑道:“公孙瓒此人不可轻敌,我大军数日前对战袁绍大军,已经损失不小,若要和公孙瓒正面对垒,还得从长计议。不知公与可有妙计?” 不知不觉间,张恒已经掌控了商议的节奏,宛若他才是此间主人一般。 若换做平常,此次会议,张恒肯定会亲自前往韩茂处商议。 但如今张辽大军已到,张恒自然没必要再继续示弱,从容地接管了局面。 沮授显然也看清了形势,对此并无什么异议。 可眼下这情况,他也没什么好办法,皱眉思索良久之后,才苦笑拱手道:“长史,公孙瓒方才大胜一场,如今士气正盛,咱们不好正面挫其锋芒,不妨将大军一分为二。一部率军杀入城中,用以增添城防。另一部则驻扎在外,以为呼应。 如此一来,公孙瓒便是想大举进攻,也得顾虑城外的大军,从而不敢放手施为。如此,信都便可安枕无忧。如此消磨下去,不需一月时间,敌军必然疲惫,届时却到了咱们出击之时!” 听完沮授的计划,张恒不禁上下打量了沮授一番,心中感慨万千。 这又是一个和贾诩一样的老银币,稳得简直不像人! 不过这的确是目前的最优解,张恒也挑不出任何瑕疵。 由此,张恒也更加坚定了挖墙脚的决心。 嗯……沮授我吃定了,韩馥也留不住他,我说的。 这种老银币,一旦放出去了,就犹如定时炸弹一般,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给自己爆出一桩麻烦,还是留在自己身边好点。 “好,就依公与之计行事。” 张恒点了点头道。 ------------ 第三百零八章这玩意我得见多了! 信都城头。 徐盛望着城下翻涌而来的敌军,嘴角露出了一丝嗜血的笑容。 护送审配入城才不过短短七天时间,却已经遭受了五次攻城,这可比当初在奉高城的战斗刺激多了。 但相比于奉高那令人绝望的状况,信都的防御可谓稳如泰山。 不仅城防完好,城中的粮食也不用愁,更是有两万多冀州军与自己并肩作战,徐盛实在没什么好怕的。 不,确切地说,徐盛反而异常兴奋。 每次下了战场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打磨他那柄大刀。 如此刷战绩的机会,简直不可多得! “放箭!” 眼看敌军距离城墙已经不足两百步,审配大袖一挥,呼喝道。 自打入城之后,审配俨然化身成了战争狂人,每日都要在城头亲自监督作战。 箭雨如飞蝗一般倾泻而下,对公孙瓒的军队造成了一波伤害,却未能阻止他们前进的脚步。 在公孙瓒的严令之下,几乎每天都要攻城,审配的套路早就被他们摸透了。 对于死在箭矢之下的同袍,也早就麻木了。 片刻之后,公孙瓒的先登军终于艰难越过了箭雨的覆盖范围,开始布置云梯。 今日份的攻城战,正式打响! 徐盛固然兴奋不已,但一连六七日的交战,却早已耗尽了冀州军的士气,军中畏战情绪日益高涨,差点就到了压不住的地步。 督军从事赵浮站在审配身旁,手中佩剑高举,监督麾下士卒杀敌,眼角的余光却在城楼上扫来扫去,但凡发现畏战后退者,便立即冲上去将之斩杀。 至于副将程奂,手中却握着一柄长枪,早已身先士卒,站在了防守的第一线。 这二人的统率能力虽然不太行,但忠心方面,着实是没话说。 尽管守军尽力防守,但硬实力的差距就摆在那,公孙瓒的军队常年与蛮夷厮杀,承平日久的冀州军又岂是他们的对手。 开战不足半个时辰,便有先登军涌上了城头。 进入短兵相接的白刃战后,冀州军明显开始落入下风。 纵然城头有数千守军,却不能快速剿灭冲上来的数百敌军先登,且隐隐有溃败的迹象。 “杀上去,将这些敌军赶下去!” 赵浮疯狂大吼道,眼看局势越来越差,竟也毫不惜身,挥剑加入了战团。 至于审配,也已经拔出了腰间的佩剑,但眼看赵浮先一步加入了战团,便默默地退了下去。 毕竟,总不能所有高级将领都去参与搏杀吧,万一三人都阵亡再次,那接下来的战争谁来指挥。 不过审配也没闲着,退下去之后,便开始指挥士卒对各个缺口进行围堵,以防敌军趁机破城。 可赵浮和程奂那边,就算二人身先士卒,也终究挡不住不要命一般冲锋的公孙瓒军,一时竟有倾覆之危。 危急时刻,徐盛大吼一声,率数百亲兵加入了进去。 那把大到夸张的大刀,在徐盛手中却如纸片儿一般被他舞得飞起,丝毫看不出有任何阻力。所到之处,敌军当即尸首分离,宛若绞肉机一般迅速。 更可怕的是,徐盛率领的这五百亲兵,居然个个能以一当十。 得益于城楼上狭小的地形,徐盛率一众亲兵奋勇冲杀,居然硬生生杀出了一条血路,将敌方先登军给逼了下去。 “痛快,痛快!” 徐盛手中大刀挥舞,如砍瓜切菜一般,将身前敌军士卒的脑袋削掉,鲜血顿时喷涌而出,洒了徐盛满脸满身。 不过他也毫不在意,毕竟之前冲杀之时,敌人的鲜血早已将他全身染红,也不差这点了。 “呸!” 徐盛伸出蒲团大小的手掌,在脸上猛地抹了一把,总算勉强恢复了视线,同时将口中的血沫吐出,脸上的表情愈发狰狞起来。 此刻的他,宛若地狱之中爬出来的修罗恶鬼,通体早被鲜血浸染透彻,令人望而生畏。 远处的审配见到这一幕后,眼中顿时满是欣赏。 “真猛士也!” 当初入城之时,他还对张恒派来保护自己的徐盛有些不以为然。 这可是数万人的战争,几百人又能有什么作用。 但今天,徐盛用鲜活的例子告诉他,什么叫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刚才若非徐盛一阵冲杀止住了颓势,后果将不堪设想。 “将军雄武!” 赵浮和程奂也纷纷对徐盛竖起了大拇指,脸上满是钦佩。 反观徐盛,被二人夸得有些不好意思,脸上竟露出一丝腼腆的笑容,情不自禁地摸了摸头。 如此巨大的反差,不禁让赵浮和程奂为之愕然。 但战争还远没有结束。 城下,严纲见先登军已经涌上城头,不禁神情一振,可还没等他笑出声来,这批登上城头的先登军就被徐盛率人冲了下来。 严纲本来已经咧开的嘴角,瞬间凝固在了脸上,上翘也不是,下落也不是。 “彼其娘之……哪里来的蛮汉子,这么猛!” 良久之后,严纲才低声骂道,神情也微微带了一丝恼羞成怒的意味。 我都准备开庆功宴了,你却玩这套? 严纲当即大声下令:“传我将令,再加派三千士卒攻城,今日便是用人命堆,我也要将这信都城给推平!” “遵命!” 身旁亲兵大声应道,随后打出旗语。 没办法,不是严纲不在乎士卒性命,只是公孙瓒给的十日期限就只剩两天了。 若到时候还不能破城……一想到公孙瓒的手段,严纲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可就在这时,后方忽然升起一阵巨大的烟尘。 紧接着,便是一阵震耳欲聋的马蹄声响起。 “这是……” 严纲一愣,心中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正要下令查看时,已经有士卒冲了过来。 “将军,我军后方发现敌军踪迹!” “敌军?”严纲纳闷道,“哪来的敌军?” “是敌军的增援部队,从数量看,不下于两万人!” 闻言,严纲神情一变,破口大骂道:“该死,偏偏这时候来捣乱!” 一连数日的进攻,今日本来有很大的希望破城,可偏偏这时候敌军的援军杀到了。 自己这运气也太差了吧! 眼下继续攻城是不可能了,只好转身应对。 严纲赶紧下令全军调转枪头,准备应付即将到来的进攻,还不忘在城楼下留了五千兵马,以防城中的冀州军冲出来包夹自己。 没错,就算是依照沮授的计策,分一半兵马入城增援,张辽也没有第二日就发动进攻,反而之后一连数日都在观望。 直到今天,他总算找了一个合适的机会,这才下令出击。 率军入城增援的同时,也要给城外的敌军一点小小的震撼。 依旧是张辽最拿手的围歼战,但这是这次的对手,却不是那么好相与的。 得知张辽率军杀来,严纲虽然气急败坏,却并没有丝毫畏惧,反而从容布阵,伺机反击。 至于张辽这边,臧霸仍旧挥舞着他那柄长刀,率领五千骑兵冲锋在前,准备复刻以往的成功案例,撕裂敌军阵列。 这招在过去可以说是无往不利,极少有失手之时。 但这次,臧霸还没冲到阵前,对面公孙瓒军的前军忽然散开,后面竟涌出一排排的长矛手,横在阵前。 这些士卒手中的长矛,竟长达一丈有余,若换算成后世的长度,几乎要超过三米。 但这还没完,在这一两千名长矛手的后面,又有一两千名骑兵已经搭弓挽箭,准备随时射出。 见到这一幕,臧霸不禁皱起了眉头,心中没由来生出一阵不好的预感。 这是什么阵型……没见过啊! 再看对面,严纲嘴角露出了一丝轻蔑的冷笑。 “如此阵型也敢冲锋,真是不知所谓!” 这些年跟异族厮杀,这种骑兵冲阵的战术,他见得太多了。 “放!” 随着严纲一声令下,骑兵手中的弓箭猛然绷紧,随后便射了出去。 霎时间,箭如飞蝗而起,向着臧霸倾泻而去。 ------------ 第三百零九章会玩的公孙瓒 第三百零九章 华夏自古便是农耕文明,好处是手头能有存粮,能填饱肚子,社会也就趋于稳定。 而一切的发展,都要建立在社会稳定的基础之上,也只有这样,才能配称之为一个文明。 随着人口繁盛,战争的潜力也就越来越大。 但农耕文明也有一个坏处,那就是大量人口在田间劳作久了,人也就温顺起来,难免忘记了弱肉强食的生存本能。 如此一来,周边那些不会种地,朝不保夕的游牧民族,自然也就盯上了华夏文明手中的存粮和财富。 正所谓邻居囤粮我囤枪,邻居就是我粮仓! 这些以游牧为生的异族,不事生产也就罢了,还茹毛饮血,争勇斗狠,所以才被称之为蛮夷。 但不可否认的是,他们的战斗力确实不容小觑。 田间地头的百姓,自然比不上生在马背上的蛮夷。 最关键的是,古代边境战争,骑兵就是真正的无冕之王。而异族手中的战马,可比华夏文明要多得多。 在主力兵种比不上胡人的情况下,公孙瓒在征伐塞外的过程中,逐渐摸索出了属于自己的一套打法。 这套打法分为两部分。 第一部分,便是远近搭配。 胡人最擅长且最厉害的战法,便是骑兵冲阵。为此,公孙瓒便打造出了一只长矛军,用以阻挠胡人的攻势。 一丈有余的长矛一排排顶在最前面,完全可以起到类似拒马枪的作用,且能任意移动。后排再配上弓弩手,用以缓冲胡人的冲锋速度。 双管齐下,往往就能把胡人的骑兵优势给死死限制住。 没了骑兵优势的胡人,在成建制的步兵方阵面前,就是待宰羔羊。 第二招,名叫一力降十会! 战争打到最后,拼的始终是战斗力。 为此,公孙瓒不惜花费重金,组建了一支数千人的轻骑兵军队,号曰:白马义从。 这支骑兵,可不是董卓的飞熊军那种重骑兵。 因为主要是对付胡人,所以得在速度上下功夫,重骑兵花费代价太高,且速度又不行。所以这是一支以骑射为主的轻骑兵,但整体兵员素质,可要比胡人高上了不止一个档次。 长矛配合弓箭阻挡胡人的攻势,白马义从正面击溃和追击,这三个兵种彻底成型之后,公孙瓒自此纵横塞北,再无敌手。杀得胡人心惊胆颤,望风逃窜。 谁曾想今日,其中一种战法居然用在了臧霸身上。 但效果却是立竿见影。 五千骑兵还没冲到严纲阵前,便被一阵阵箭雨射得抬不起头。 臧霸这个倒霉催的,因为冲在最前面,身上也被射了几箭,好在都不是要害部位,并不影响战斗力。 伤害性虽然不大,但侮辱性却极强,臧霸被气得暴怒不已,恨不得立刻冲进阵中把严纲碎尸万段! 自征战沙场以来,哪儿吃过这种哑巴亏啊。 “快些,冲快些!” 臧霸大吼道,期望快速冲过敌军的箭雨覆盖范围。 等好不容易冲过去了,臧霸还没来得及高兴,眼前的场景就让他大跌眼镜。 只见敌军阵前,却是整整五排长矛手笔直而立,矛尖都被磨得蹭光瓦亮,锋利无比,在阳光的照耀下,泛着冷冽的寒芒。 “这……也太长了吧!” 臧霸失声叫道。 刚才离得远还看不清楚,现在靠近了,臧霸顿时心生绝望。 这长矛的长度……简直比自己的命还要长! 这他娘的要是一头撞上去,那下场…… 但此时此刻,犹如弓箭上弦一般,臧霸已经没了后退的余地,索性心一横,挥刀冲了上去。 数千骑兵与两千名长矛手正面相撞,瞬间爆发出了一个难以形容的场面。 是真正物理意义上的爆发,无数的残肢断臂混合着鲜血飞溅而出。 被长矛刺入身体的战马在疯狂嘶鸣哀嚎着,剧痛驱使着战马狂躁奔腾,又将周围的一切撞翻。 犹如平静水面扔进一块巨石一般,一场由血肉组成的滔天波浪扩散而来。 战场之外,沮授望着这一幕,不禁皱起眉头,目光闪过一丝不忍。 “如此惨烈的战事,当真前所未见……” 再看韩茂,想必是承受能力较差,早就扭过头去不敢观看。 “公孙瓒这孙子挺会玩啊,居然能弄出这么个阵型来克制骑兵……” 张恒却饶有兴致地观看着场中发生的一切,语气中满是玩味。 再看前方不远处大纛下的张辽,却是从始至终都无一丝波澜。 要说不心痛,那是不可能的。 这五千骑兵,一大半都是当初他从并州带来的子弟兵,剩下一小部分,也是出身雒阳的禁军。这一下损失惨重,张辽的心都要碎了。 但身为主将,无论发生任何事情,他都不允许自己被情绪左右。 不愧是塞北豪雄,公孙瓒军队的战斗力,果然比袁绍军要强! 张辽心中叹息一声,随后却猛地一挥手。 “传令,命前军加速冲锋!” 反正臧霸已经不可能撕开敌军阵列了,索性把步兵也压上去,直接比个高低。 “遵命!” 亲兵马上打出旗号。 军令一出,跟在臧霸身后的步卒立即开始了加速,不多时便越过了最前方的尸山血海,向着严纲军的前锋杀去。 短兵相接之后,双方士卒的伤亡比例,总算正常了些。 眼看情况有所好转,后方的张辽也长长松了口气。 刚才第一波冲锋时,爆出的血肉早已把臧霸通体染得通红,就连盔甲上都沾染了不少碎肉,形状极其瘆人。 但他却没心思关注这些细枝末节,抡着大刀冲杀之时,还不忘抬头眺望敌军大纛所在的位置,好不容易找到严纲的所在,臧霸神色一喜,赶紧率军冲了过去。 最后方,沮授望着眼前厮杀的战场,皱起的眉头就没舒展开过。 公孙瓒军队的战力强,他是知道的。 可徐州大军……也太弱了吧。 好歹你们去年也和董卓堂堂正正打了那么多次,战力怎的如此不济事。 可张恒就在旁边,沮授纵然心有疑惑,也不好发问。 不过张恒却看出了他的心思,开口笑道:“怎么,公与以为我徐州大军难堪大用?” 沮授闻言一怔,连忙摆手道:“长史说笑了,二位将军勇猛无敌,公孙瓒又岂是对手!” “行了,弱就是弱,公与不必讳言。”张恒摆了摆手道,“此次从泰山调来的大军,大多是去年招降的黄巾贼寇,战力不济也是情理之中。但用作驻守城防,想必也是够了。” 沮授连忙笑道:“长史英明,咱们背靠冀州腹地,兵精粮足,实在犯不着跟公孙瓒硬拼,只需耗上数月,待得贼寇粮尽,自然无法逞凶。” “不错,公与所言极是。”张恒点了点头道。 果然,张子毅还是不肯拿出真正的精锐来帮冀州。 沮授心中叹息一声,不过这也是人之常情,他自然能理解。 但一听说前方正在厮杀的乃是青州黄巾降卒,也着实让他吃了一惊。 操练数月便能有这般成效,徐州有精通练兵之法的大才啊! 就在两人交谈之时,战场上的局势愈发激烈起来。 臧霸率军对严纲的大纛展开了冲锋,逼得严纲不得不收缩阵型,将精锐护在身前,却还不忘指挥骑兵从侧翼偷袭。 他聪明,臧霸也不傻,赶紧命后方的步卒严阵以待。 短距离之内,骑兵的速度优势无法展现,倒也奈何不了臧霸身后铁桶一般的步兵方阵。 至此,这场战役正式转变成一场拉锯战。 信都城头,审配看着城下的厮杀,眼中却陡然冒出一丝精光。 随着战局进展,双方打得难分难解,审配眼中的光芒却越来越盛。 他忽然想到了一个破局之法。 ------------ 第三百一十章义之所向,死生相随 审配素来是个急性子,有什么想法便立即付诸行动。 只见他快步走到赵浮、程奂身旁,将两人拉到了后面,又派人唤来了正在城头看戏的徐盛。 “正南先生,何事如此匆忙?” 见审配一脸急不可耐,赵浮好奇问道。 审配低声道:“三位将军,如今徐州大军正与敌军交战,咱们就这么冷眼旁观?” “这……”赵浮试探性地问道,“先生打算出战?” “不错!”审配重重一点头,满脸兴奋道,“城中尚有两万大军,岂可作壁上观。” 说着,审配又一指城外,声音渐渐抬高。 “此时徐州大军与敌军杀得难解难分,可谓不分上下,但时间一长,必定有一方将要溃败。咱们此时冲出去,势必能杀敌军一个措手不及,此战可大获全胜!” 程奂眺望远方,看了看严纲留下城下的五千兵马,目光中带着三分犹豫。 “正南先生,出城迎战固然是上选,但一时之间也难突破敌军的阵列,万一城中有失,我等有何颜面去见使君?” 信都城不仅是安平治所,更是方圆数百里最大的城池,一旦失守,安平境内将再无险可守。 “没有万一!” 审配指着城外的敌军,大声驳斥道:“敌军大部队根本无暇分身,留守城门前的,不过寥寥数千人而已,如何不敢出击。三位将军若不愿,我自率军出城就是!” 此言一出,赵浮和程奂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审配虽可称得上足智多谋,但性情太过刚直,且说话不顾分寸,极容易得罪人。 徐盛倒是毫不在乎,反而咧开大嘴,笑得非常开心。 “不瞒先生,其实末将方才就想出城迎战。先生若欲出城痛击敌军,末将请为先锋!” 这番话无异于给了审配一记强心针,看向徐盛的目光也愈发顺眼起来。 “徐将军好胆识!” 只是赵浮和程奂还有些顾虑,迟疑着不敢出声。 审配见状顿时怒了,大声吼道:“战机不可失,还请二位将军速速决断!” 二人对视一眼,最终还是赵浮开口道:“先生若要出战,便只管去,末将却实在不敢冒险。” 审配的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对二人彻底失望,目光中的鄙夷刺得二人无地自容。 “哼,既如此,便不劳二位将军出马了。且拨我一万人马,我与徐将军自会出城迎敌。” 说罢,审配也懒得再搭理二人,径直拂袖而去。 倒是平时大大咧咧的徐盛,此刻却笑着安慰了赵浮二人一番,要来了调令之后,才跟着下了城楼。 不多时,信都城门大开,徐盛一马当先从城中杀了出来。 见到这一幕,留守在城门外的五千敌军赶紧严阵以待。 “报!” 一名士卒冲到中军,将此事对严纲汇报了一番。 “果然还是冲出来了……” 严纲急忙向后望去,嘴角露出一丝苦涩。 前面的臧霸已经够难缠了,现在城中敌军又杀出来夹击自己,这可怎么办。 一直胆小如鼠的冀州军,这时候倒是会见风使舵。 严纲心中大骂冀州军无耻,却也只好分出三千人马,顶住后方审配的夹击。 “千万给我顶住,人死光之前,绝不能让敌军突破阵列!” “遵命!” 一名将领抱拳领命而去。 当严纲再次把注意力放到正面战场时,臧霸已经越战越勇,距离他所在的位置,已然不足四百步了。 “这贼将倒是有些能耐!” 严纲脸上露出一丝无奈,已经从亲兵手中接过了自己的武器,正是一杆长枪。 公孙将军,你再不来,我可真要交代在这了! …… “长史快看,城中出兵了!” 后方,沮授指着远方对张恒喊道,神色中带着一缕兴奋。 张恒当然也注意到了,不禁点了点头,心中有些佩服审配的果决。 不用想也知道,赵浮和程奂肯定没胆子出击,还得是他审正南啊。 沮授捋须大笑道:“贼军满打满算也不到两万人,臧将军和城中出击的兵马加一起,却足有三万多人,又是两面夹击,此消彼长之下,此战必胜!” 这是发自内心的开心,一旦将城下这两万大军围歼,公孙瓒必元气大伤,短期内再也无法进攻。 对于沮授这种半场开香槟的举动,张恒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全歼这支敌军? 你虽然长得丑,但你想得美啊! 公孙瓒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没有后手,况且此时开战已经一个半时辰了,他就算爬也爬过来了! 果不其然,沮授话音刚落,远处便升起一阵滔天的烟尘。 继而,便是阵阵马蹄声。 张恒和沮授连忙向远处望去,只见战场北边数里的地方,一支规模庞大的骑兵正在快速逼近。 公孙瓒,到了。 进攻的号角响起之时,马蹄声也越来越响,却是和张恒以往听到的都有所不同。 这阵马蹄声唯一的特点,就是十分整齐,宛若一曲威武雄壮的乐章一般,严丝合缝,找不出任何瑕疵。 如此整齐划一的动静,这股敌军绝对是一支精锐部队! 张恒和沮授对视一样,得出了同样的判断。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二人慎重观察之时,这支骑兵已经抵达了战场外围,也终于露出了它的全貌,却是一支通体雪白的军队。 白马白甲,银鞍银枪,除了背上的弓弩之外,根本找不出一丝杂色。 这支队伍冲到距离战场还剩数百步的时候,却忽然原地列阵,整个过程中,甚至没有一丝混乱。 仪态之整齐,军容之威武,宛若神话中的天兵下凡! “这是……白马义从,长史,是公孙瓒亲自来了!” 沮授满脸震撼道,显然也听过这支王牌部队的威名。 张恒虽说也是神情凝重,但脸上的表情却有些难绷,心中一股不吐不快的冲动。 这么白这么整齐的队伍,公孙瓒这厮,怕不是有强迫症吧! 就在张恒吐槽之时,白马义从的最前列,一名白袍将军纵身而出,手持一柄双刃矛,满脸冷冽杀意,正是大名鼎鼎的白马将军公孙瓒! 所谓双刃矛,其实就是两头都带刃的长枪。 这玩意战场上施展出来杀伤力极大,却也容易伤到自己,非天赋异禀者不可使用。 简而言之,敢用这玩意的,都是真正的高手! 随着公孙瓒的出现,身后的白马义从的目光开始炽热起来,纷纷将手中长枪高举在空中。 “义之所向,死生相随。 苍天在上,白马为证!” …… 仿佛是吟唱一般,三千白马义从一遍又一遍地呼喊着,神情逐渐变得肃穆,整支队伍的气势在短短瞬息之间,便攀升至顶峰,其势宛若烈火烹油般强盛! 眼看士气高涨,公孙瓒脸上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大声下令道: “出战!” 随后,白马义从动了。 奔袭速度之快,简直如旋风一般,超越了张恒之前见到了任何一支骑兵。 就在距离徐州军不足两百步时,高速奔跑中的白马义从却忽然散开,呈松散阵列,之后却是取下了背上的硬弩,开始搭弓射箭。 弩这玩意不同于弓,操作起来异常方便,而且短距离杀伤力极强。 虽说大面积杀伤不如弓,但追击敌军和小规模作战,却是真正的神兵利器。 血肉之躯终究不敌机械,更何况还是硬弩。 随着一排排箭矢的射出,徐州军最外围的阵列被迅速突破。士卒手中那块可怜的盾牌,也被射得千疮百孔。 但这还没完,第一排白马义从的箭矢射完之后,第二排却猛然加速冲到了前面,再次架起了弩箭,对着徐州军一顿突突。 然后是第三排,等第三排射完之后,之前第一排士卒手中的弩箭早已重新填装完毕,又冲上前开始了新一轮的射击。 这一幕看得张恒不禁瞪大了眼睛,良久都没能反应过来。 好家伙,什么白马义从,什么轻骑兵,这TM是一支火枪队是吧! 且这些白马义从配合极其默契,不到一百步的距离,就已经完成了五轮射击,杀伤徐州军数以百计,迅速将防御阵列撕开了一道口子。 要知道,这可仅仅只是一个照面啊! 公孙瓒这小白脸,还真有两下子! 「看到评论区的疑惑,这里解释一下。 汉代是郡国并行制,国的行政单位和郡是一个级别的。 所谓郡国,便是如此。 郡的行政长官是太守,二千石。国的行政长官叫国相,比如前文中出现的济北相鲍信,也是二千石,二者基本属于平级。 至于州,在汉末以前,并不是行政单位,只是属于监察单位。汉武帝设立将天下分设十三监察区,每州设刺史,秩六百石,监管秩二千石的太守、国相,就是为了小大相制。 当然,只有检察权,没有行政权。直到汉末,改刺史为州牧之后,才增添了行政权和军权。」 ------------ 第三百一十一章一枪之威 “援军来了,援军来了,挺住,将军来了!” 公孙瓒率军赶到的消息,自然第一时间传到了严纲耳中,激动的他开始疯狂呐喊。 此消息一出,原本正在包围圈中艰苦鏖战的士卒,顿时精神百倍,士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上涨着。 臧霸本来都已经快杀到严纲身前了,这一下又被严纲的亲兵杀退了数十步远,惊得他目瞪口呆,却始终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只因为一个人的出现,使得整个战场都沸腾了。 那个人,他的名字叫公孙瓒! 这一幕,就连战场外的沮授也大受震撼。 纵然他知道公孙瓒的威名,却也万万没想到,公孙瓒在士卒中的威望居然如此之高! 他甚至在想,哪怕不出动白马义从,就算公孙瓒只身前来,也能扭转战局。 倒是旁边的张恒,忍不住摇了摇头,脸上神情满是叹息。 公孙瓒这小白脸的练兵方式,也太城市化了吧! 去年荥阳战场上,张恒就对孙坚的军队有过评价。 别看孙坚的部队战力强横,那是在孙坚一次又一次的胜利下累积出来的气势,所以才能越打越强,可一旦受挫,恐怕将一蹶不振。 而公孙瓒的玩法,比孙坚还要极端。 数万大军的士气,都系在他一个人身上。 只要他在,部队就能悍不畏死地向前冲杀。 可一旦公孙瓒本人阵亡或是意志消沉下去,将再没有人能笼住这支队伍。就算勉强收编,也不过是一群失去了精气神的行尸走肉,不复之前的勇武。 这种将运势凝聚在一个人身上的玩法,是非常危险的。 不过对于张恒来说,倒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至少他试出了公孙瓒的成色,且找到了克制的方法。 可惜今天是不行了,面对白马义从的突袭,这一战取胜的可能性已经不大了。 张恒挥了挥手,唤来了一个亲兵。 “传令,让张将军带着后军下场吧。” “遵命!” 亲兵抱拳而去。 有臧霸和徐盛一前一后夹击严纲已经够了,所以张辽的后军一直没有加入战场,留作底牌。 而今公孙瓒忽然冒出来,撕开了臧霸后军的阵列,张辽也就不能袖手旁观了。 他正欲出战之时,又有亲兵来传达张恒的命令,便更加坚定了张辽的想法。 “传我将令,全军突击!” 张辽大喝一声,一马当先杀出,率领着最后一万人加入了战场。 战争打到这个程度,双方精锐齐出,再无后手,张辽自然不用再居中指挥,反倒不如带头冲锋更能鼓舞士气。 此时的战场,单单用混乱一词已经不足以形容了,而是里一圈,外一圈的相互厮杀,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浓到化不开的惨烈。 纵观全局,最后方是审配、徐盛的一万大军在疯狂冲击严纲的阵列,中间却是严纲与臧霸的鏖战厮杀。 外层,公孙瓒率领的白马义从不断突进着。最后,则是张辽率领的一万后军又把公孙瓒围在了中间。 局势混乱之下,各个部队之间已经失去了联系,偌大的战场被分割成无数块,只剩一个个数百人的小团体在死命搏杀着。 要说此刻战场中还能保持成建制部队的,就只有公孙瓒麾下的白马义从了。 而且他的目标非常明确,从一开始破开阵列之后,便一路向着臧霸杀去,既是解救严纲,也是为了取得胜利。 只可惜没过多久,张辽便率亲兵从屁股后面追了上去。 臧霸还在拼命向严纲大纛冲杀,好不容易杀到了严纲面前,回头一看,自己身后已经被齐刷刷的白马义从给围住了。 不过现在也管不了这么多了,臧霸一刀劈飞严纲身前的亲兵,猛地对严纲发动了攻击。 “贼将,给我死来!” 严纲面色一变,赶紧举枪抵挡。 他统兵的水平虽然不错,但武艺却是稀疏平常,又怎么可能是臧霸的对手,不过十余回合的工夫,便被臧霸砍飞了手中长枪。 “哈哈哈哈……” 臧霸不禁仰天大笑,声音中带着无比的畅快。 鏖战两个时辰,冲锋一个多时辰,终于要到达成目的了! “贼将受死!” 臧霸全力一刀劈出,砍向严纲脖颈处。 他已经能想象到严纲被自己一刀砍掉脑袋的场景了。 再看严纲,早已面带绝望,闭目等死。 千钧一发之际,后方忽然传来一声雷霆巨吼。 “贼子尔敢!” 不用想,这声音绝对是公孙瓒发出的。 但臧霸哪会搭理他,手中大刀毫不迟疑,继续向严纲砍去。 就在刀刃即将临身之时,一柄长矛忽然飞出,向着臧霸手中长刀射来。 铿! 长矛以极快的速度击在臧霸的大刀上,带起阵阵金石之音的同时,却也成功将臧霸的攻势偏离几分,只砍在严纲胯下的坐骑上。 这战马也是倒霉催的,平白无故就遭到一波暴击,已经被削去了半个脑袋。 战马惨叫一声,猛烈扭动抽搐几下,将严纲甩落在地,随后奋力奔跑几步,就此倒地不起,脑浆混合着鲜血流淌出来。 一击未能得手,臧霸顿时大怒,正准备继续追击之时,一匹白马却如旋风一般从后方冲了出来,拦在臧霸前面,将严纲护在身后。 见到这标志性的白马白袍,以及手中那柄双刃枪,臧霸第一时间就认出了眼前人的身份。 “公孙瓒!” 臧霸一字一顿道,眼中闪烁着凝重的光芒。 再看公孙瓒,却是懒得回话,只是扭头向严纲喝道:“还不走!” “多谢将军救命之恩!” 严纲这才如梦初醒,赶紧从地上爬起来,向远处狂奔而去。 见公孙瓒竟敢无视自己,臧霸大怒,径直挥刀向公孙瓒杀来。 面对臧霸这全力一刀,公孙瓒却是不闪不避,甚至胯下战马都没有任何动静。 直到臧霸大刀即将临身之时,公孙瓒嘴角忽然闪过一丝弧度。 下一刻,他动了! 只见他手中双刃枪猛然抬起,对着臧霸的武器就是一戳。 行如闪电,动如迅雷! 在臧霸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公孙瓒的双刃枪已经击中了他的大刀。 下一刻,他只觉一股无法阻挡的巨力传来,双手早已失去知觉,根本无法阻挡这股力量的侵袭。 等再回过神来之时,手中大刀早被震飞。 什么情况! 臧霸望着空空如也的双手,满脸骇然之色。 一招就打落了自己的兵刃…… 自己征战多年,还从未经历过这般惨败。 公孙瓒此人……着实可怕! “如此武艺,也敢领兵上阵,真是不知所谓。” 公孙瓒并未趁势追击,反而驻马开启了嘲讽模式。 语气虽然平淡,却难掩其中的轻蔑。 臧霸抬头,望着眼前居高临下的白袍身影,心底里泛出巨大的无力感,目光一片灰暗。 刚才公孙瓒那一枪,已经给他留下了不小的心理阴影,短时间内怕是难以消除。 ------------ 第三百一十二章各自撤军 臧霸扭头,看了看正在周围仍在厮杀的士卒,又看了看对面傲然而立的公孙瓒,一时间神情竟有些恍惚。 论武艺,自己绝不是公孙瓒的对手,但…… 即便如此,自己也绝不退缩! 臧霸伸手,将头盔缓缓扶正,在马上对公孙瓒拱手一礼。 “将军武艺盖世,末将自知不是对手,却仍不自量力,欲领教一番!” 大丈夫征战疆场,终有马革裹尸之日。 死则死矣,也当力战到底,绝不俯首屈身,苟且偷生! 望着满脸死志的臧霸,公孙瓒眼中原本的轻蔑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欣赏。 “你这厮倒也不失为忠义之士,且再来战便是。能在某手下挺过十个回合,便饶你一命又有何妨。” “既如此,那便提前谢过将军了!” 臧霸大笑一声,脸上写满了决然,纵马上前捡起了自己的兵刃,再度向公孙瓒杀去。 尽管臧霸满怀死志,但实力的差距始终如鸿沟一般,不过五六个回合,手中兵刃便又被击飞。 就这,还是公孙瓒手下留情的情况,不然被击飞的,可就是臧霸的首级了。 后方,张辽见臧霸不敌公孙瓒,不禁心中大急,可眼前的白马义从骑兵也着实难缠,还得片刻才能突出重围。 宣告,你可一定要挺住啊! 张辽心中呐喊着,手中大刀已然挥舞到了极致。 公孙瓒单手持枪,居高临下看着臧霸,嘴角忽然勾勒出了一抹弧度。 “你可愿降?” 臧霸表现出来的硬气,让公孙瓒大为惊叹,甚至生出了爱才之心。 闻言,臧霸先是一愣,继而满脸愤怒。 “公孙瓒,我敬你是一方诸侯,但你也不可羞辱于我。无非一死而已,想要我卖主偷生,却是妄想!” “哈哈哈哈……” 公孙瓒不禁仰天大笑,目光中的欣赏之色愈发浓厚。 “说得好,就凭你这句话,本将军今日便不杀你!” 公孙瓒语气中带着赞叹,却又有几分惋惜。 韩馥为人怯懦优柔,难成大事,不想竟有如此忠心的下属,着实令人羡慕。 “你不杀我?” 闻言,臧霸不禁瞪大了眼睛。 “不错,我不杀你,速速退下吧。”公孙瓒随意地摆了摆手,像是驱赶蚊虫一般。 今日你不降没关系,等他日我攻破邺城,斩杀韩馥,看你降是不降。 说到底,他还是没有放弃招降臧霸的想法。 臧霸一愣,正犹豫要不要退时,一阵马蹄声响起。 关键时刻,张辽终于杀到。 公孙瓒眼中再度升起一抹战意,他明白张辽才是这支军队的主将。 而张辽也是如此,只是他比公孙瓒要务实的多,冲上来之后二话不说,举刀便砍。 风闻奋武将军公孙瓒武艺惊人,所向无敌,今日便让我见识见识! 公孙瓒见张辽竟也不互通姓名,便径直冲了过来,眼中不禁露出一丝厌恶之色。 这厮好生无礼! 但等到交手之后,他心中那点不满情绪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了无尽的骇然。 好家伙,刚开始的三刀,公孙瓒差点没抗住。 这是谁的部将,竟有如此武艺! 公孙瓒心中大骇,只得小心翼翼应对张辽的进攻。 二人鏖战二三十回合,战况越来越激烈,却仍旧平分秋色,看不出任何优劣。 平心而论,论起巅峰时期的武力,张辽应该略胜公孙瓒一筹,但奈何如今的张辽才二十二三岁,无论是武力还是经验,都远没臻至巅峰,能与公孙瓒打个不相上下,已是非常难得。 臧霸见张辽久战不克,赶紧捡起了地上的大刀,就要冲上来。 “将军,我来助你!” 闻言,正在鏖战的张辽连忙大声吼道:“不,不用你帮,你且去收拢士卒!” 倒不是张辽托大,实在是刚才他看得清楚,公孙瓒两次饶过了臧霸的性命,如今他若助阵,未免太过忘恩负义。 臧霸也明白张辽是为自己考虑,当即点了点头,转身杀入战局,开始收拢残兵进行突围。 但这一幕的发生,却让公孙瓒极度不满。 这小子武艺虽然不错,但跟我对战还敢分神,你看不起谁呢! 愤怒之下,公孙瓒使出了浑身解数,招招都往张辽要害上招呼。 二人又战了数十回合,却还是不分胜负的局面。 另一边,逃得一命的臧霸却已经收拢了残兵,又亲自率领着突入战场,逐渐改变着战局的走向。 但公孙瓒这边,严纲也不是吃素的,指挥着白马义从进行合围,双方再度陷入僵局。 战场外,沮授望着这场大混战,眉间闪过一丝担忧,忍不住扭头望向张恒。 “长史,如此僵局,不知可有应对之策?” 张恒倒是满脸平静,闻言只是淡淡摇了摇头。 战争打到这个份上,双方兵马尽出,哪还有什么后手。 沮授不禁有些失望,他见张恒老神在在的模样,还以为有什么底牌呢。 只是他还不死心,又继续问了一句。 “那敢问长史,这场战争,咱们有几分胜算?” “七分。” 这次张恒回答得十分干脆。 沮授一脸疑惑,“何以见得?” 战局如此胶着,随便一个变量,都有可能引发全盘崩溃,胜负谁也难以预测,张子毅又如何敢断定? 张恒抬手一指远处,笑道:“公与且看,敌军最后方快要撑不住了。” 顺着张恒手指的方向,沮授放目望去,只见信都城下,严纲留下的五千兵马已接近崩溃边缘,根本抵挡不住审配和徐盛率领的一万冀州军。 一旦最外层的防御被撕开,这一万的生力军加入战局,胜利的天平势必向己方倾斜。 “长史英明!” 沮授点了点头,对张恒的判断表示信服。 事实也正如张恒预料的一样,在徐盛悍不畏死的冲击下,最外围的阵列很快被突破,一万冀州军正式加入战场。 而徐盛本人,更是率亲兵深入阵中,与张辽合力围攻公孙瓒。 这一下,公孙瓒彻底感受到了压力。 新加入的敌将虽不称不上武艺高绝,却也是不可多得的猛士。 这都哪冒出来的,冀州什么时候有了这么多猛将? 更让他担忧的,还是场中的局势。 如此僵持下去,最终绝对会有一方支持不住,继而演变成一场大溃败。 就目前的局势来看,溃败的极有可能是自己。 不行,不能再拖了。 公孙瓒手中双刃枪一震,以一个刁钻诡异的角度对二人发起进攻。 二人急忙闪身躲开这一击,公孙瓒却趁机拉开了距离。 “哼,今日便到此为止,来日阵前,我必亲手斩杀你二人!” 张辽目光一凝,他已经看出公孙瓒有撤兵的倾向。 徐盛的心思则是简单许多,大声冲公孙瓒嘲讽道:“败军之将,还敢大放厥词,有种别走!” 公孙瓒只是冷哼一声,压根不搭理二人,调转马头冲入乱军之中。 “将军,咱们追是不追?” 徐盛本想追击的,但是见张辽没动,便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公孙瓒要撤兵了。”张辽长长舒了口气,缓缓开口道。 “那咱们还不追!”徐盛大急道。 “倒是可以追击,只是你有把握取胜么?” “这……” 徐盛一时语塞,无法回答。 张辽摇了摇头,语重心长道:“鏖战一场,各有损伤,咱们也知道了公孙瓒军的战力,如今正是各自退兵之时。穷寇勿追的道理,文向难道不明白?” 闻言,徐盛知道张辽心意已决,只得苦笑道:“末将自然知晓,只是就这么放任敌军离去,着实有些不甘。” “没什么不甘的,咱们的目标达成就好。” 此次出兵冀州,是为了援助韩馥不假,但张辽明白,让冀州各方势力陷入微妙的平衡,才最符合徐州的利益。 换而言之,就算今日能将公孙瓒全军歼灭在此,张辽也不会这么做的。 没了公孙瓒和袁绍的威胁,韩馥又怎么可能继续乖乖听话,徐州还拿什么继续操控冀州? 诚如张恒开战前所言,谁强,咱们就打谁;谁弱,咱们就帮谁。 只是这些战略层面的东西,张恒没必要和徐盛解释,眼见公孙瓒开始撤兵,张辽随即也下令撤兵。 最终,在白马义从的护送下,公孙瓒大军缓缓退了出去。 而张辽大军,也如愿以偿地进入了信都城。 ------------ 第三百一十三章入城 公孙瓒撤了,带着满心不甘撤退了,只留下信都城外一地的尸体。 张辽随即下令清扫战场,清查战损等一系列善后事宜。 此次交战,双方的损失都不会小。 可以预见的是,未来一段时间内,公孙瓒是不会大举攻城了。 野战都没打赢,再攻城还有什么意义? 而冀州这边,张恒自然不可能主动出击,依旧被动防守就好,反正这也是既定战略,就算韩馥来了也说不出什么。 望着公孙瓒军黑压压撤走的场面,沮授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容,眼中带着难以掩盖的激动。 “多谢长史出手,免我冀州百姓遭受战火荼毒!”沮授正了正衣冠,对张恒郑重一礼。 这时,一旁的韩茂才反应过来,连忙跟着一起行礼。 “不必客气,咱们两家互为联盟,自当守望相助。”张恒摆了摆手道,“只是此战着实惨烈,虽然击退了敌军,但我徐州将士也损伤不小。” “长史放心,贵军伤亡将士的抚恤,我冀州皆会一力承担,绝不使长史为难!”沮授斩钉截铁答道。 “如此,那便谢过公与了。” “此乃分所应为,长史何必客气。” 正说话间,张辽已经纵马赶来,向张恒汇报战况。 “长史,敌军退了,末将前来请长史入城。”张辽满脸激动抱拳道。 张恒点了点头,心知战损还没清点出来,也不多问,只是向韩茂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公子,咱们入城否?” “听凭长史安排。”韩茂连忙点头道。 经过今日一战,他总算看出来了,安平想要保住,还得依靠眼前这位张长史。 于是,众人翻身上马,在张辽的带领下进入了信都城。 此刻,留守城中的赵浮、程奂见已经得胜,也连忙打开城门,迎众人入城。 之后的事情倒是简单了许多,又进入了吃席的美好时光。 毕竟战争都打完了,不犒劳众人也说不过去。 张恒下令,拿出好酒好肉犒赏有功将士,全军大宴三日。 而庆功宴的地点,就选在府衙之中。 一众人鱼贯而出,只是到了排座位的时候,却又发生了一丝分歧。 如今徐州军已经接管了城防,张恒也不好太过盛气凌人,便请韩茂上座。 但韩茂哪里敢坐,执意邀请张恒坐主位。 “公子身为大军都督,岂有陪坐之理,还请快快上座,免得误了开宴的时辰,大家可都饿了。”张恒半开玩笑道,倒是引得冀州众人的好感倍生。 但韩茂却也不是客气,而是真的不敢坐。 “能有今日庆功之宴,全赖长史仗义相助。今后战事,还得仰仗长史运筹帷幄,茂如何敢居长史之上,还请长史先上座!” 两人来回推让,都不愿上坐,众人自然也不敢先坐,都僵在原地。 沮授见状,赶忙出来打圆场。 “公子都督诸军,合该上坐。然长史功高劳苦,却也不可陪坐,且在主位上再加一张桌案,二位并排而坐,如何?” 韩茂连忙点头。 “公与此言甚妙,来人,再添一张桌案,我要与长史并排而坐!” 座位的问题敲定之后,宴会正式开始。 以往在徐州吃席时,刘备总会亲自下场当气氛组,到处劝酒。 可张恒一不饮酒,二不撒欢,就导致这场庆功宴虽然和谐,却难免有些寡淡。 张恒当然知道自己没有活络气氛的天赋,也不好占着茅坑不拉屎。举起酒杯敬了几轮酒之后,便找了个借口转身离席。 众人挽留不住,只好起身送张恒离去。 等再回到座位上之后,场中的气氛便立刻焕然一新。 徐盛随手将酒杯扔掉,转身从侍者手中夺过一整坛美酒,走到审配面前。 “先生,末将敬您一杯!” 审配吓得眼皮直跳,直勾勾地盯着徐盛怀中的酒坛。 “这是一杯?” “哈哈哈,先生不必担心,您用杯就是,末将有些口渴,便用此物代替。” 徐盛本来是想给审配找个台阶下,但他哪知道审配的性子,直接马屁拍到了马腿上。 “哼,徐将军以为我不善饮?”审配瞪了徐盛一眼,脸色不善道。 “这……”徐盛有些懵逼,“末将并无此意。” 你明明就有,而且还是当着所有人的面要我难堪! 审配冷哼一声,也学着徐盛的模样,转身弄了一整坛美酒。 砰! 审配把酒坛重重砸在桌案上,满脸挑衅对着徐盛道: “一人一坛,不喝完不准离席!” “好,难道先生有此雅兴,末将便舍命陪君子。” “少说这些好听的,喝!” “喝就喝!” 二人当场给众人表演了一番,什么叫对坛吹。 一旁的臧霸看得兴起,竟主动走了过来,当起了裁判。 赵浮和程奂二人慢了一步,便只好在旁围观,当个气氛组。 望着眼前的一片喧闹,沮授摇头一笑,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却忽然发现对面的张辽正自斟自饮,丝毫没有一起撒欢的想法。 沮授心念一动,便举着酒杯走了过来。 “将军今日大展神威,看得在下叹为观止!” 张辽连忙举杯笑道:“先生谬赞了,此战得胜,全靠长史运筹帷幄,末将不过是个只会厮杀的糙汉而已。” “将军何必如此谦虚,在下可都看着呢。从行军布阵,到克敌制胜,一举一动,皆极有章法,将军可谓当世名将!” 今日一战,对于张辽来说只是正常发挥,但在沮授眼中,那可是大为惊喜。 究其原因,还不是冀州的将领实在太拉,根本上不得台面。 沮授是个聪明人,他当然看得出张恒并不想趁机扩大战果。那么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估计都要依赖这位张将军助力城防,提前搞好关系总是没错的。 不过徐州从没有夸大其词的风气,沮授这顿恭维下来,着实让张辽有些扛不住,只得连连摆手苦笑。 “先生谬赞了,末将这点微末伎俩,难登大雅之堂。” 有之前共同作战的经历打底,一顿酒席吃下来,双方宾主尽欢,关系也算得到一定进展。 …… 是夜。 客馆之内,张恒闲来无事,又无多少困意,便点起烛火,拿着随身携带的一卷《春秋》看了起来,玩了个秉烛夜读的造型。 随着这一两年阅历的增长,张恒越发感觉古人智慧的伟大。 仅仅一卷竹简,却记录了煌煌圣贤之道,所谓微言大义,便是如此了。 毕竟这又不是后世的网络,动辄数百万字的篇幅。 古人著书,大多以十数年甚至一生为跨度,最终成书时,却只得寥寥数千言。这其中的每一个字,都经过反复斟酌,包含了作者一生的感悟。 也只有如此,才能做到常看常新,说是一字千金也不为过。 同样的,想要读透这些经典,也需要花费大量的精力去钻研琢磨。若是境界不到,恐怕一辈子也难以理解。 就比如张恒手中这一卷《春秋》,若是关羽来读,侧重点自然是道义伦理。 若是刘备来读,应该会看到圣贤治国的手段,以及里面的帝王心术。 若是郭嘉来读,大概只会记得里面的美人长什么样子,比如晋文公重耳与侄媳妇怀嬴之间不得不说的二三事…… 张恒当然也有片面性,不过他的关注点,更多却是放在了当时国与国之间的关系上。 太阳底下无新鲜事,一代代王朝的兴衰,其实更像是历史的轮回。 如今的汉末诸侯,和当时的东周列国,局势上并无太多不同。 既如此,就不妨瞻仰一番古人的智慧,兴许能从中找到破局之法也说不定。 张恒看了半个时辰左右,才微微有了一丝困意,正欲登榻休息时,外面忽然响起了一阵敲门声,继而张辽的声音便传了进来。 “长史,末将有要事求见。” “进来吧。”张恒开口道。 门被打开,张辽走了进来。 “文远深夜来此,所谓何事?”张恒将手中的书卷放在一旁,开口笑问道。 张辽的脸色也并不好看,对张恒拱手一礼道:“长史,战损已然清点完毕,末将特来禀报。” 张恒挥手,示意张辽入座。 “看你的脸色也知道了,这一战应该损失不小。” “长史英明,此战我军战死、重伤士卒七千余人,杀敌却不到五千人。如此战损……末将实在难以接受。” 由于公孙瓒是主动撤退,张辽也没有追击,所以并没有多少俘获。 张恒笑着安慰道:“公孙瓒纵横塞北多年,麾下士卒饱经战火,皆是劲卒强兵。如此战损,倒也在意料之中,文远不必难过。” “可是……” 张辽说着,声音却低沉了下去。 如果只是普通士卒的损失,他还不至于如此。可麾下骑兵精锐也损失了千人之多,着实让他心痛到难以呼吸。 张辽麾下本就只有五千骑兵,且都是心腹嫡系,这一下直接少了五分之一还多! 听到千名精锐骑兵的折损,张恒也不禁叹了口气。 要知道,骑兵可不仅仅是会骑马的步卒。在这个只有单边马镫的时代,一名合格的骑兵,不仅要能在马上搭弓射箭,还要能熟练使用长柄武器,更得与战马朝夕相处来培养默契。 一个合格的骑兵,非得一两年时间的培养训练不可。 “事已至此,悲切也是无用,尽早抚恤才是正解,免得影响军中士气。文远,你明日便将战损数字夸大一些,送到韩茂公子处。” “夸大一些?”张辽有些不解。 “不然呢,咱们为他冀州出人出力,不多要点,拿什么抚恤阵亡将士的家眷?” “那末将……将战损夸大一成如何?” 张恒摇了摇头。 “那夸大三成?” 张恒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文远啊,做人要有想象力,明白吗?直接夸大一倍。” “一倍!” 张辽惊呼道,声音都变了腔调。 “怎么,有问题?” “没,没问题,只是末将担心……” “没什么可担心的,他要是不给,咱们就去问公孙瓒要,我相信公孙将军还是很大方的。” 张恒冷笑一声,脸上写满了自信。 “长史英明!” 闻言,张辽重重一点头,脸上满是对张恒的崇敬,之前的悲切也一扫而空。 ------------ 第三百一十四章用兵之道的优劣 谈完了赔偿事宜之后,二人便开始谈起了正事。 “自入冀州以来,无论是袁绍还是公孙瓒,咱们都打过了,文远以为如何?” 张辽当然知道张恒指的是什么,认真答道:“长史,就士卒的战斗力而言,公孙瓒更胜一筹。不过,随着战事日益加剧,这点差距很快会被抹平。” “文远此言甚是,这世间从无不变之势,亦无不衰之德。” 见张辽已经理解了时移世易的观念,张恒不禁赞许地点了点头。 张辽又开口道:“不过公孙瓒的军队,还与袁绍不尽相同。” “哦,怎么个不同法?” “末将也说不好,但就是隐隐有种感觉……”张辽想了想,才继续说道,“袁绍军,固然比当初的酸枣联军要强上不少,但比咱们还是差了些。可公孙瓒这边……末将倒觉得,他与当初的孙文台有些相似,只要他身先士卒,便能极大限度提升士卒的士气和战力。” 闻言,张恒笑了,笑得十分开心。 张辽不愧有名将潜力,这份观察力果然非比寻常。 “文远可曾听说过两个人?” “还请长史明言。”张辽疑惑道。 “霸王项羽和冠军侯霍去病。” 提到这二人,张辽眼中的疑惑更盛。 “末将自然知道,但不知长史提此二人有何用意?” 张恒笑道:“文远难道不觉得,孙坚与公孙瓒的战法,与这二人有些相似?” 此言一出,张辽犹如醍醐灌顶一般,眼中露出恍然之色。 仔细想来,项羽和霍去病的战法极为相似,都是以一人之力扛起了整支军队的大旗,进而铸就出了一尊强盛的军魂。 无论何时何地,只要这二人在,士卒皆不惧生死,所向披靡。 这是由极大的人格魅力,和高绝军事手段孕育出的战法,虽成型的速度极快,但根本不具备复制性。 且随着胜利的次数越来越多,这支军队的战斗力也就越强。 只是弱点同样明显,因为军队本就是由千万人组成,若全系在一人肩上,一旦这个人垮了,整支军队也就垮了。 个人英雄主义是种误区,绝对不能陷进去。 只是这个观点,古人却是从来都不认同的,眼前的张辽就是个很好的例子。 张恒刚提到二人,张辽眼中立刻露出了憧憬之色,隐隐带有一丝狂热。 “怎么,文远也想效仿之?” 见张恒似笑非笑,张辽心中一突,连忙问道:“长史以为此等战法不妥?” “当然不妥!”张恒斩钉截铁道,“不仅不妥,且要深刻引以为戒!” “为何?”张辽疑惑道。 张恒收敛了笑意,语重心长道:“为将者,当令行禁止,赏罚分明。必要之时,可以与士卒同甘共苦,如此便能使士卒尽心效力。如此,才是循序渐进的强军之道。舍此之外,都是些歪门邪道,就算强盛一时,也终究如空中楼阁,一触即溃。” “这……末将受教。”张辽拱了拱手。 见张辽有些不以为然,张恒继续解释道:“文远可知,我大汉为何喜欢挑选良家子为兵?” 张辽摇了摇头,“末将不知。” “兵由民生,强兵必先富民。士卒家中有了产业,才会心有挂念。这时候,他们的想法才会转变,也才会从当兵吃粮,变成保家卫国。毕竟一旦被敌军攻入家门,他们的一家老小必然惨遭蹂躏,拥有的一切也将灰飞烟灭。 得到也许不足以令人欢喜,可失去绝对会令人痛苦。只有将士们主动求战之时,军队才能无往不利,百战百胜! 这便是,所谓的有恒产者有恒心,文远可明白?” 这一番话的信息量极大,其中蕴含的道理也极深,张辽一时之间显然不能理解,仍在皱眉苦思。 张恒也不着急,反而起身倒了一杯茶水慢慢品着。 他相信以张辽的悟性,绝对能够想通。 如果想不通,那就是时机未到。 果不其然,约一炷香的工夫之后,张辽的眉头越皱越紧,额头上隐隐有汗水溢出,目光忽明忽暗,显然到了顿悟的关键时刻。 又片刻之后,张辽目光越来越亮,眉头也渐渐舒展开来,等整个人回过神来的时候,忍不住长长舒了口气。 “想通了?” 张恒笑着递上一杯茶水。 “多谢长史解惑,末将明白了。” 张辽重重一点头,连忙接过茶水,目光中满怀感激。 他年幼时虽读过些书,却远远称不上学识渊博,就连这一身统兵作战的本事,也是在一次次厮杀中磨炼出来的。 在这个时代,系统性的理论从来都是最宝贵的东西,各大家族都奉若珍宝,从不肯轻易示人。张恒能够大大方方讲解给他,无异于传道授业之恩。 不然单凭他自己,恐怕一辈子也想不明白这个道理。 “不必言谢,你本是天生将才,早晚能悟通这些道理,我不过是提前点拨而已。既有所得,不妨试言之。” “那末将便献丑了。”张辽腼腆一笑,好像被老师检查作业的学生一般。 “这家国天下,乃是一个整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本就相互依存,缺一不可。长史去年忙于安置百姓,肃清吏治,其实也是为强兵做准备。只有后方稳固,才能潜心发展军力,继而征伐天下! 可笑末将方才一时鬼迷心窍,险些误入歧途,当真惭愧。” 听到这番论调,张恒欣慰地笑了。 “大道者,向来是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逆势而为者,终将落得惨淡收场,所以文远也不必心急。诚如这冀州战场,咱们此番损兵折将,看似一无所得,但实则不然。 需知咱们拖住公孙瓒和袁绍的时候,徐州却在休养生息,高速发展。咱们拖得越久,敌人便越虚弱,此消彼长之下,结局不言自明。” “长史真知灼见,末将受教了!” 张辽拱手道,这次却是发自内心的敬服。 “既然说到了战事,文远以为接下来公孙瓒会作何打算?” 张辽笑道:“今日一战,双方不分胜负,却又都损失惨重。公孙瓒自然要好好修养士气,至少半月之内,应该不会再来进攻。” “那半月之后呢?” “那得看公孙瓒手中有多少粮草了,不过他早晚会再来攻,末将以为不必与其交战,坚守方为上策。” “不错。”张恒点了点头。 “相比之下,末将其实更担心另外两路。” 张辽苦笑道,在见识了冀州军的战斗力之后,他实在不敢对韩馥报什么希望。 这下轮到张恒傻眼了。 “韩馥手中毕竟有数万大军,前者你又帮他痛击了颜良一番,应当不至于这么快落败吧。” “长史,去年关东联军与董卓决战时,所有人也是这么想的。”张辽弱弱道。 “这……” …… 信都城外,公孙瓒大营。 “韩馥那懦夫手下哪来这么强的军队!” 带着队伍撤出战场,回到大营之后,公孙瓒就开始大发雷霆。 公孙瓒长相极佳,魅力极强,为人重义轻利,却唯独脾气太过暴躁,发怒时更是六亲不认,再加上今日损失惨重,所有将领都噤若寒蝉,不敢吭声,生怕怒火烧到自己。 “你们倒是说话啊!” 见众人都不吭声,公孙瓒愈发愤怒,指着众人道。 众将面面相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却都默默无言,嘴唇嗫嚅着说不出话来。 “都哑巴了不成!”公孙瓒再度咆哮道。 众将只得一起拱手。 “将军息怒!” 砰! 公孙瓒猛地一拍桌案,大声道:“息怒个屁,我是在问你们话,不是让你们劝我息怒!” 今日之战,打乱了公孙瓒之前的一切部署,率先拿下邺城的愿望落空不说,恐怕还会面临袁绍那边的责难,这让他如何能接受。 正在众将不知如何作答之时,严纲从外面走了进来。 “将军,末将已将大军安顿好了。” 公孙瓒赶紧问道:“我军损失如何?” 严纲摇了摇头,“今日一战,我军死伤惨重,折损近五千人马,不过也斩杀了近七千敌军,倒也能称得上惨胜。” “什么惨胜,没能破城就是失败!”公孙瓒额头上青筋犟起,咬牙切齿道,“败就败了,我公孙瓒还不至于输不起。只是实在想不通,他韩馥哪弄来这么一支精锐部队,居然能与我军正面抗衡。” 严纲赶紧抱拳道:“将军,今日与我军对战的,并非冀州兵马。” “什么,不是冀州兵马?” “不错。”严纲点了点头道,“末将也才打探清楚,今日与咱们交战的敌军,乃是徐州大军。” 闻言,公孙瓒顿时瞪大了眼睛。 “玄德……你为何要与我为敌?” 听到公孙瓒的语气,严纲顿时有些疑惑。 “将军,您与刘玄德是故交?” 听到是刘备的兵马之后,公孙瓒内心猛然被疑惑填满,脑中情不自禁回想起了昔年自己和刘备结伴游学的时光。 良久之后,公孙瓒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一屁股坐在地上。 “将军?” 严纲见公孙瓒沉默不语,继续问了一句。 公孙瓒这才回过神来,木然地点了点头。 “昔年弱冠之时,我与刘玄德结伴游学,俱拜入老师门下,相交数载,感情甚笃。不想今日却要兵戎相见,着实令人唏嘘。” 公孙瓒这话,并没有任何夸大之处。昔年求学之时,刘备便对公孙瓒以兄事之,二人的交情可见一斑。 不得不说,公孙瓒是个重感情的,也是真拿刘备当兄弟看待的。 刚才还怒火滔天的他,只因听到刘玄德三个字,便情绪低落,陷入悲切与落寞之中。 严纲本来还想说些什么,但见公孙瓒一副消沉的模样,便只好开口劝道:“将军不必悲伤,刘玄德之所以肯出兵,绝对是韩馥许以重利的结果。至于他与将军之情谊……恕末将直言,在地盘与利益面前,实在是……” 公孙瓒如何不明白严纲的意思,不禁苦笑一声。 适逢乱世,这争霸天下之路,便是手足兄弟,也终有反目成仇的一天啊! 玄德,是你先与我为敌的,之后可就别怪我手下不留情了。 严纲眼珠子一转,忽然开口笑道:“将军,末将倒有一计。” “说。” “他刘玄德帮助韩馥能得到什么,无非是钱粮与地盘而已。既是以利诱之,韩馥能给的,咱们自然也能,况且将军还和他刘玄德有同窗之谊,便更好拉拢。” “你的意思是说,以利诱之,让玄德倒戈?”公孙瓒问道。 “不错,将军可修书一封送往徐州,请刘玄德倒戈相向,攻伐邺城。事成之后,平分冀州!” “平分冀州?”公孙瓒有些迟疑,“袁本初那边,该如何交代?” 自己本就是袁绍请来的外援,现在再联合刘备把袁绍一脚踢开,这说不过去啊! 严纲大笑道:“将军,此一时彼一时也,这天下哪有永远的盟友!咱们兵强马壮,只要拿下冀州,无论站在哪一边,都不会吃亏!” “你是说与两方都先虚与委蛇,到时各凭手段?” “将军英明!”严纲笑道。 公孙瓒眼睛一亮,抚掌大笑道:“真乃妙计也!好,便依你之计行事,我即刻修书一封,遣人送往徐州。” “此外,还应派人去信都走一趟,劝降城中守军。”严纲又建议道。 闻言,公孙瓒不由哂笑一声。 “只要玄德答应,信都自然不战而下,反之便是劝降又有何用,又何必多此一举。” 严纲笑道:“将军此言差矣,兵不厌诈,此去就是劝降不成,也能离间徐州与冀州的关系。” 听明白严纲的打算之后,公孙瓒不由仰天大笑起来。 好阴损的计策,不过我喜欢。 “既如此,何人可为使?” “末将不才,愿走一趟信都。” “不妥,虽说两军交战,不斩来使,但万一敌军狗急跳墙,你岂不是有去无回。”公孙瓒连忙摆了摆手,不想自己的狗头军师出事。 严纲却满脸毅然道:“为了将军大业,末将便是舍此残躯又有何妨。再者,有将军大军在此,敌军也未必就敢杀我。” “好吧,那你切记小心行事。” “遵命!” ------------ 第三百一十五章有人要入城拜见 信都。 自上次大战之后,公孙瓒总算消停了一会,接连数日都没有再来进攻。 趁着这个空档,张辽赶紧率众修补城墙,加固城防。 战争虽然进入僵持阶段,但所有人都知道,公孙瓒不是会轻易放弃的人,不久后必然会再度发动进攻,届时必有一场苦战。 当然,也不乏激进者。 比如审配,这家伙就请求主动出击,出城跟公孙瓒决一雌雄。 只是他的提建议一经提出,便直接被众人无视,甚至是当成了笑话来听,就连与他交好的沮授,也只是摇头苦笑不语。 一时间,整个府衙内都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审配讨了个没趣,又被众人一顿羞辱,不禁恼羞成怒,大声指责众人胆小,随后负气离去,一连数日都没有再露面。 就在所有人都在为下一次战争做准备的时候,一封书信却被递到了张恒案头。 “长史,城外来了一人,自称是公孙瓒麾下将领,名叫严纲,请求入城拜见您。”臧霸禀报道。 闻言,张恒顿时皱起了眉头,放下了手中的书卷。 “宣高,你说清楚,是入城拜见,还是入城拜见我?” 别看一字之差,但这两者的区别可大了去了。 臧霸一愣,再度抱拳道:“长史,那人说得很明白,要入城拜见您。” “有意思……”张恒露出一丝异样的笑容,“公孙瓒的将领,专门来拜见我,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你且详细说说。” “遵命!” 臧霸答应一声,讲起了事情的经过。 其实也不复杂,今日恰巧是他负责巡视城防,远远望见数十名骑疾驰而来,身上却都没穿盔甲,手中也没带武器。 守城士卒本欲放箭,却被臧霸阻止。 等到这些人近了,臧霸定睛一瞧,正是前几日战场上自己的猎杀目标,严纲。 只是今日这家伙脱了铠甲,穿着一身宽大长袍,臧霸差点没认出来。 严纲在城下驻马,向臧霸讲述了自己的来意,指名道姓要拜谒张恒。 臧霸刚开始还觉得有些奇怪,毕竟咱们两家还在打仗啊,你忽然跑过来就不说了,还满嘴胡言,真不怕我杀了你! 再说了,长史是你说拜见就拜见的? 不过这事他也不好擅自做主,便赶紧回城向张恒汇报。 “人现在就在城外?”听完臧霸的讲述,张恒开口问道。 臧霸点了点头,“没有军令,末将自然不敢放他入城。” 张恒点了点头,看了看手中的书信,微微一皱眉,已然大致明白了公孙瓒的意图。 这家伙不好好打仗,净整些歪门邪道的东西…… 呸,不要脸! 也幸亏是臧霸先发现的,若是冀州军先得知此事,自己可就被动了。 张恒瞅了瞅书信上完好无损的火漆,又还给了臧霸,起身笑道:“走,咱们去州府拜见韩公子!” “遵命!” 等二人抵达之时,却见到韩茂正在院中作画。 阳春三月的天气无比和煦,再加上这几日公孙瓒那边也颇为平静,韩茂便不禁有些手痒,在院中摆了张台子,开始了舞文弄墨。 他虽生性怯懦,却也并无大恶,唯一的爱好便是临摹书法,丹青作画。 张恒走进院中时,他正专心于眼前的画作,根本没注意到周遭的情况。 见此,张恒不禁笑着摇了摇头。 这小子倒是好兴致啊! 想着,张恒便凑了上去。 只见韩茂挥毫之间,已作成一幅车马出行图,气势虽称不上磅礴,却极为精致。寥寥数笔,便将其中的细节勾勒出来,正符合他的性格。 这时代又没什么颜料,因此韩茂所作的,却是正宗的水墨画。 对于张恒这个看惯了后世五颜六色各种小姐姐的人来说,水墨画的理解门槛着实高了一些,他并不懂其中的门道,只觉得这画看着挺顺眼,不过也仅此而已了。 片刻后画作完成,韩茂提笔,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这才注意到了张恒的到来。 “长史?” 啪啪啪啪…… 张恒鼓掌笑道:“此画倒是形神兼备,栩栩如生,恭喜公子得此佳作!” 不懂归不懂,夸奖两句总是没错的。 果然,听到张恒夸自己的画,韩茂脸上露出一丝自得,却摆手谦虚道:“闲来无事小可之作,倒让长史笑话了。” “公子过谦了,在下虽不通丹青之道,却也看得出优劣,这分明是上佳之作!” 韩茂脸上得意之色更浓,“长史驾临,倒是在下有失远迎了,还请屋中上坐。” 说着,韩茂命人收拾桌案,备上酒水,邀张恒房中一叙。 张恒也不客气,进屋之后便表明了来意。 “公子可知,城外来客人了。” “客人?” 闻言,韩茂将要送到嘴边的酒杯停了下来,眼中略带一丝疑惑。 张恒笑道:“虽说是公孙瓒的人,但人家此行并不为攻城,甚至没带兵刃,也算是客人吧。” “长史的意思是,公孙瓒派人来了?”韩茂惊讶道。 “不错。” “公孙瓒派人前来,意欲何为,人在何处?” 二人正说话间,外面又走进来两人,却是沮授和审配联袂而至。 刚才张恒来的时候,便已经派人通知了二人。 见人已到齐,张恒挥手示意二人入座,随后便向臧霸点了点头。 臧霸会意,将城外之事说了一遍,听得众人大为惊奇。 公孙瓒派人前来,而且指名道姓要拜见张子毅。 这…… 一时间,沮授和审配眼中皆露出一丝狐疑。 思索片刻后,沮授拱手问道:“长史,恕在下直言,您和公孙瓒之间有故交?” “并没有。”张恒摇了摇头。 “那他为何……” 张恒笑道:“我虽与公孙瓒素未谋面,但我主玄德公,早年却曾和公孙瓒一同游学,拜入卢子干门下。”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都惊了。 啥,刘玄德和公孙瓒是师兄弟! “竟有此事?” 张恒当然明白他们的想法,笑着保证道:“诸位放心,我主虽与公孙瓒有同窗之谊,却也绝不会因公废私。” “长史不必疑心,数日前的大战足可证明此事,我等自然是相信玄德公的。”沮授生怕张恒误解,连忙解释道。 “可眼下的问题是,他公孙瓒为何要派人前来。”审配皱眉道,“敢问长史,来人可曾道出目的?” “并没有,只有一封拜帖而已,诸位不妨打开看看。” 张恒让臧霸把书信拿了出来,众人见上面火漆未拆,心中都松了口气。 书信就在眼前,但三人却又有些犹豫,面面相觑之后,沮授才笑道:“人家明言要拜见长史,此信我等却是不方便观看。” “有何不方便,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事无不可对人言,张某又没做什么亏心事,尽管拆开便是。”张恒再度笑着邀请道。 见张恒如此坦诚,三人都点了点头。 看来张子毅所言非虚,他与公孙瓒之间应当不至于有什么勾当。 打开书信之后,里面的内容却都是些寻常的客套话,且模棱两可,并无一丝可深究的内容。 见此,张恒心中暗笑。 果然和我想的一样,公孙瓒这家伙不老实啊。 沮授沉吟片刻后,缓缓开口道:“信中着实看不出什么,公子、长史,以在下之意,不妨命其入城,看看此人到底有何打算。” “两军交战,不斩来使,此人既然敢来,莫非咱们还不敢见他!”审配点头附和道。 韩茂见状,便把目光放在张恒身上。 “诸位若是愿见,我倒是没什么意见。”张恒笑着点了点头,“宣高,出城将人请进来。” “遵命!” 臧霸抱拳应声而去。 ------------ 第三百一十六章严纲审配中门对狙 城门大开的那一刻,严纲笑得简直不要太开心。 不管结果如何,能入城就是好征兆。 然后,他就笑不出来了。 因为出来迎接他的人正是臧霸,这个上次战场上追着他砍了好几条街的人。 居然派此人前来迎接,张子毅莫不是故意羞辱于我? 严纲有如此想法,就纯属是自己给自己加戏了。以他的身份,张恒压根不会记得,又何谈故意针对。 但架不住臧霸是个记仇的人,见到严纲之后,嘴角的笑容就没停过。 “严将军,久仰久仰!” 由于之前已经互通过姓名,臧霸很是轻松愉快的行礼道,脸上挂着戏谑的笑容。 “见过臧将军!”严纲拱手回礼,皮笑肉不笑道。 “不必多礼。”臧霸摆了摆手道,“上次城外一战,将军走得甚是匆忙,终究未能讨教一番,倒是颇为遗憾。只盼下次再有机会,能让我见识见识严将军的武艺。” 上次算你小子跑得快,下次可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 一顿嘲讽,输出拉满,喷得严纲脸色铁青,再也笑不出来了。 “哼,迟早会有机会的。”严纲立刻反唇相讥道,“上次城外一战,臧将军倒是勇武绝伦,居然能从我家将军手中逃生,倒是令在下大开眼界!” 被一枪秒的货色,你神气什么? 臧霸闻言,却是不以为耻,反倒大笑道:“严将军谬赞了,在下惭愧,惭愧!” 我虽然落败,但也得看对手是谁。 那可是公孙瓒啊! 输给公孙瓒丢人吗! 输给公孙瓒,那能叫输吗? 那叫惜败好吧! 见臧霸笑得跟个一百七十多斤的孩子,严纲顿时无语。 我夸你了是吧? 此人脸皮之厚,怕是足可比肩这信都城墙。 罢了,且不与这无耻之徒计较。 “臧将军,未知张长史可愿拨冗召见?” “既是严将军前来,长史岂有不见之理,请!” 臧霸挥手笑道,刚才的口舌之争占了便宜,让他十分开心。 “多谢臧将军引路。” 二人当即入城,在臧霸的引路下,不多时便来到了州府。 只是进入厅堂之后,严纲见到分坐两排的众人,神情立刻变得凝重了起来。 怎么这么多人? 难不成张子毅看破了我的计划,为了避嫌,所以才要公开接见自己? 而且……主位上只有两个年轻人,张子毅在哪? 虽然前面已经有过一场激战,但张恒却始终没露面。再加上张恒在徐州的地位,严纲将其脑补成了一个稳重的中年形象也很合理。 至于知情者臧霸,也乐得看严纲的笑话,并没有主动介绍。 见严纲就这么杵在原地,也不行礼,审配当场就忍不住了,起身怒斥道:“既来拜会,为何不行礼?难不成公孙瓒手下,都是你这等无礼之徒!” 严纲这才反应过来是自己失礼了,但他此行毕竟代表着公孙瓒,自然不能服软,当场冷笑道:“阁下此言差矣,我身为公孙将军属吏,又非你冀州官吏,为何要行礼?再者,阁下身居何职,却敢来质问于我?” 审配怒极而笑,“原来是恶客登门,既如此,阁下还是请回吧。若非念在同为汉臣的份上,今日定当杀你以祭战死将士!” “怎么,这就要逐客了?”严纲冷笑道,“久闻冀州人杰地灵,能人辈出,不想却都是一群鼠目寸光之辈,连待客之道都不懂!” 砰! 审配拍案而起,指着严纲大骂道:“匹夫,真当我不敢杀你?” “我既然敢只身前来,便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阁下若要杀我,便请动手,也好让世人看清楚尔等冀州官吏的嘴脸。” “匹夫休得放肆,今日定要杀你!” 严纲犹如一坨滚刀肉,竟让想给他一个下马威的审配反吃一瘪,气的当场拔剑而起,幸亏沮授眼疾手快给拦了下来。 主位上,张恒看着严纲的表现,眼中露出一丝玩味之色。 这家伙倒是牙尖嘴利,只可惜荀谌不在,不然指定喷得他找不着东西南北。 想着,张恒笑道:“严将军今日前来,难不成只是为逞口舌之快?” 眼看张恒发话了,臧霸连忙介绍道:“严将军,此乃我家长史。” 此人便是张子毅! 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真等到确认之时,严纲还是忍不住吃了一惊。 张子毅……居然这般年幼! 既然见到了正主,严纲也不好再装矜持,拱手行礼道:“末将严纲,拜见长史!” “不必多礼。”张恒随意地挥了挥袖,向严纲介绍道,“这位是韩使君长子,亦是大军都督。” 韩馥的儿子? 严纲又对韩茂拱手道:“见过公子。” “将军不必客气,且入座吧。”韩茂指着旁边的座位道。 “谢公子。” 等到严纲入座之后,张恒这才拿着手中的书信笑问道:“如今你我两家还在交战之中,严将军竟敢只身前来,倒是好胆气。” “长史谬赞了,末将听闻,两军交战,不斩来使。长史素有君子之风,玄德公更是仁德之主,想来不至于对末将下毒手。” 不得不说,严纲是有两把刷子的。 从进门开始,他先是和审配对喷了一顿,现在又对张恒极尽谦卑,前后反差之剧烈,已经让韩茂等冀州将领的脸色有些难看了。 张恒自然知道他的意图,不过这等阳谋他也没什么应对的办法,便只好挥了挥手,打断了严纲的继续吹捧。 “严将军此来必有要事,我也还有许多公务要处理,咱们还是直入主题吧。” 少TM废话,赶紧上干货。 严纲虽然还有些意犹未尽,却也只能拱手笑道:“不瞒长史,在下此来,乃是为了两家罢兵言和,重归于好。” “哦,公孙将军欲请降?”张恒满脸好奇道。 严纲:…… 张子毅,你什么脑回路,我说罢兵言和你听不懂吗! 见严纲被张恒一句话堵了回去,脸色犹如便秘一般,审配倒是十分开心,当即大笑道:“公孙瓒不问情由便率军侵我疆界,杀我百姓,所作所为与盗贼寇匪无异,人人得而诛之。如今我大军驻屯在此,不日便主动进攻,届时必杀得公孙瓒片甲不留。 将军若识相,还是赶紧回去劝公孙瓒叩首乞降,速速退出冀州,如此兴许还能保全一条性命!” 这一通长篇大论下来,听得严纲眉头紧锁,心中烦躁不已。 这厮好生烦人! 若不是有徐州军在此,就凭你们冀州的那点人马,我早就攻进来了,也不知道到时候是谁叩首乞降,还敢大言不惭! 不过严纲今日的目标是张恒,自然不会与审配辩论胜负问题。 “长史容禀。”严纲向张恒拱手道,“前番激战之后,我家将军得知是与贵军厮杀之后,不禁捶胸顿足,懊悔不已。又想起与玄德公昔年的同窗之谊,更是忍不住伤心落泪。” “此事我自然知晓,昔年公孙将军与我主同在子干公处求学,朝夕相处,情同手足。”张恒点了点头道。 “正是如此!”严纲赶紧继续说道,“昔日手足兄弟,今日却要兵戎相见,我主自是痛不能眠。还望长史顾念玄德公与我家将军之手足情谊,速速罢兵退去,免得亲者痛,仇者快!”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都有些傻眼。 啥意思,公孙瓒和刘备关系这么好的嘛! 而且听这狗东西的意思,并不是要与冀州言和,而是单纯想让徐州军退出战场…… 挑拨离间的狗东西,这能忍他? 审配手中佩剑再次握紧,心中已经做好了打算,哪怕拼着名声不要,也要将这家伙斩杀当场。 正要动手的时候,沮授却按住了他,同时对他摇了摇头。 不急着动手,且看张子毅如何回答。 张恒见严纲这一番卖力的表演,不禁摇头一笑。 奥斯卡欠你一座小金人啊! 不过这种手段,终究太低级了一些。 ------------ 第三百一十七章得兄数载为伴,备不胜荣幸 眼看严纲一边说一边叹息,甚至连声音都带上了哭腔,张恒大为惊叹。 都说玩政治的才是最高明的演员,今日一见,果然不假。 不过嘛……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演技之间亦有差距。 奥斯卡给你颁奖,那是你的荣幸。 奥斯卡给我颁奖,那是奥斯卡的荣幸! 也罢,今日便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演技的最高境界——连自己都骗! 只听张恒声音低沉道:“唉,严将军所言有理啊。我主与公孙将军本就是手足兄弟,自相残杀的确令人心痛。想要我退兵也行,只是需得答应一个条件。” 一听这话,严纲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长史请讲,若是我家将军能够做到,必然无不应允!” 审配顿时急了,这次不仅是他,连沮授眼中也露出了一丝不确定。 张子毅……不会真的答应他退兵吧。 就在众人目光都汇聚在张恒身上时,张恒却满脸正色道:“只要公孙将军率军退出冀州,我便立刻撤兵,绝不停留,严将军以为如何?” “这……” 严纲顿时语塞,无法回答。 “怎么,这等要求都无法答应,公孙将军的诚意何在?” 说着,张恒忽然向雒阳的方向拱了拱手,神情肃穆道:“承蒙天子不弃,拜我主为徐州牧。自上任以来,我主便兢兢业业,唯恐不能造福百姓,而伤天子之明。此为汉臣之责也,严将军以为如何? 再者,方今天下大乱,董贼横行,生灵饱受涂炭之苦。我等身为汉臣,理应以匡君辅国,剿除逆贼为己任,此天下之共识也! 韩使君身为冀州牧,不仅保境安民,更是在去年的讨董之战中尽心尽力,出资为大军供给粮草,足可见其为我汉家忠臣。 可公孙将军却不顾天下公义,妄动无名之火,强行挑起战端,此为倒行逆施也! 诚如将军所言,我主与公孙将军固然为手足兄弟,却也不敢因私废公,以一己私情而枉顾天下苍生! 如此,便是手足兄弟,也不得不兵戎相见!” 这一番陈词激昂慷慨,有理有据,说得严纲哑口无言,眼中只剩下了惊叹。 这张子毅当真是……厚颜无耻! 抢地盘在这种事儿在他嘴里,居然强行升级成了家国大义,你咋不上天呢! “长史高见,在下佩服!” 审配见严纲吃瘪,心中无比畅快,却还不忘起身对张恒附和一通,目的自然为了继续恶心严纲。 “严将军,我有句话,还请你带给公孙将军。”张恒继续说道,“顺势者昌,逆势者亡,公孙将军不明天时,不行仁道,妄自杀伐,如此下去,恐将惨淡收场。若能迷途知返,便请立刻撤兵北还,如此,前番城下之战对贵军造成的杀伤,我愿负荆请罪!” 立场表了,场面话说了,最后还假惺惺地劝了公孙瓒一同。 张恒这波防守,不可谓不完美。 至此,严纲的计划彻底破产。 不过张恒也没为难他,好吃好喝一顿之后,又派臧霸将其送了出去。 倒是在严纲离开之后,韩茂还是没怎么明白,不禁疑惑道:“公孙瓒派此人前来,到底意欲何为?” “意欲何为?”审配冷笑道,“自然是来离间咱们和徐州的关系,反正只是动动嘴皮子,不成也没什么损失,当真是打的好算盘!” 闻言,张恒笑了,笑得很开心。 审配虽然是个铁头娃,但看事情倒是通透。 如此,自己也不用费心费力解释了。 沮授笑道:“公子,其实还不仅如此。公孙瓒生性暴虐,素来喜欢以武力解决问题。之所以出此下策,无非是上次城下之战震慑了他,眼看破城无望,便开始病急乱投医。 可越是如此,咱们就越不能让他得逞。如在下所料不错,公孙瓒军中存粮已然不多了,咱们最多再坚守一月,他便会粮尽撤兵。” 最后一句话韩茂倒是听懂了,满脸兴奋道:“公与此言当真,一月之内便可结束此战?” 沮授苦笑道:“哪有这般容易,越是最后,公孙瓒便会越疯狂,甚至会不顾一切攻城,此战的最终结果,眼下还说不好。” 一想起上次战场上的惨状,韩茂的脸色又变得不好看了。 事实正如沮授所料,离间计失败后的几天,公孙瓒就收到了一封来自徐州的书信。 他欣喜若狂地打开,满脸兴奋地看完里面的内容后,却落得个怅然若失的下场。 本来面对公孙瓒的倒戈邀请,以荀彧为首的政务府是打算用外交辞令婉拒的,但刘备却不同意,并坚持自己亲笔写了一封书信。 毕竟是同门师兄弟,刘备对公孙瓒的感情也是有的。 于是在信中,刘备并没有提及什么家国大义,也没有指责公孙瓒不该入侵冀州,而是把徐州的计划跟公孙瓒大致说了一遍。 简单点说就是,老哥你也别忙活了,冀州这块地盘我已经看上了,并且去年就做好了计划。你想发展我可以理解,但还是去弄别的地盘吧。 你要是肯罢兵,此次出兵的一切损失我都给你报销了,并且今后有任何要求,只要不涉及自身利益,小弟我都会鼎力相助。 天下的地盘多着呢,何必盯着一个冀州,就算你帮袁绍打下来了,他又能给你多少,不如先退出争端,让我来把控这复杂的局势,你则可以趁机偷一波发育。 当然,你若不愿意,那小弟我也没办法,咱们就手下见真章。 你赢,我立刻撤退。 你输,我也绝不赶尽杀绝。 一整封信下来,刘备没有任何的推脱,反而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并且替公孙瓒把局势都分析了一遍,甚至为他选出了一条最优路线。 信的最后,刘备又加了一句话。 此生能与兄为伴数载,备不胜荣幸。 看完信后,公孙瓒呆呆站立良久,望向远方的目光中满是复杂。 玄德,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我也有我的无奈。 既如此,便各凭本事吧! 片刻之后,公孙瓒目光中的迷离之色一扫而空,只剩下了满满的坚定。 将刘备的亲笔信件投入烛火中焚烧殆尽后,公孙瓒猛地站起身,向外面喊道: “传我将令,明日攻城!” 徐州。 信件送出的那一日当晚,刘备罕见地抱着壶酒,一个人自斟自饮,喝了个酩酊大醉。 深夜酒醒之时,刘备却起身来到了政务厅,点起烛火在房中找了起来。 一顿翻找之后,他终于找到了,正是公孙瓒传过来的那封信件。 借着烛火的微光,刘备又看了几遍后,这才小心翼翼地将其放进怀中贴身收好,脸上却露出一丝释怀的笑容。 这对师兄弟之间的基情,张恒自然是不知道的,就算知道了,估计也懒得管,因为他现在要面临一个巨大的麻烦。 这个问题非常严重,因为张恒从来没考虑到过,以至于等到它真的发生了,张恒才如梦初醒。 严纲离去的两日后,沮授忽然神色匆匆地跑到张恒府上,告诉了他一个消息。 也正是这个消息,让还算稳重的张恒立刻就坐不住了。 “什么,你说邺城快失守了!” 望着神色焦急的沮授,张恒失声喊道。 这怎么可能! ------------ 第三百一十八章带不动,我真的带不动 望着沮授手中递过来的战报,张恒心中犹如万马奔腾般翻涌而过,又如滔滔黄河般连绵不绝,本就不算聪明的大脑当场宕机,千言万语到了嘴边却都欲说还休,最终只化作三个大字。 带不动! 带不动啊,真的带不动! 知道韩馥是个废物,但谁也没想到,他居然能废到这种程度。 不到五千人,居然就能长驱直入,把冀州的大本营邺城给围了,韩馥他是干什么吃的! 冀州群臣是干什么吃的! 手里的军队是干什么吃的! 我…… “长史息怒,息怒……” 眼看张恒有要失控的迹象,沮授连忙起身劝道,嘴角挂着一丝苦笑。 其实刚收到消息时,他的情绪比张恒还要激烈,但事已至此,发泄情绪是毫无用处,冷静下来之后,还不是要着手解决问题。 沮授已经算是豁达的了,不信看韩茂和审配。 这俩人知道消息之后,一个吓得六神无主,差点当场尿了裤子。 另一个,则是大吼大叫,活生生把自己气的吐血。 一阵心神躁动之后,张恒长长叹了口气。 “公与,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且详细说说,万万不可遗漏任何细节。” 沮授赶紧点了点头,说起了事情的经过。 事儿倒是不复杂,关键是人。 以韩馥为首的冀州官员处理事情的能力,彻底治好了张恒的低血压。 整场冀州争夺战,敌人无非是三个方面,袁绍、公孙瓒和最不起眼的麴义。 在张辽痛击颜良,斩杀韩猛,又在信都城外阻击了公孙瓒一波之后,局势走向已经渐渐明朗。 按照张恒的想法,毕竟最强的敌人我帮你挡住了,稍弱一些的我也暴打了一顿,你只需要好好防御就行,这还不简单吗。 简直是有手就行! 事实上,韩馥也的确抄了张恒的作业,派军司马张颌领兵三万驻守广宗,扼守要隘,拦住了颜良南下的道路。 事情发展到这里,一切都还很顺利,剩下的无非是相持,等到袁绍和公孙瓒粮草耗尽,必然撤兵,冀州就算是保住了。 而徐州派出去的大军,却可以雇佣军的名义,长期帮助韩馥驻守城防,吃大户的同时也在冀州楔进一颗钉子,方便后续行动。 之后,张恒就可以抽身而退,赶赴雒阳战场去收拾董卓。 张恒的计划很完美,但第一步就出现了意外…… 谁都没想到,作为最不起眼,麾下只有数千人的麴义,居然能一路打进魏郡,甚至把邺城给围了! 袁绍和公孙瓒加起来近十万人马,都被挡在了外面,结果却被麴义几千人给偷了家! 一念及此,张恒恨不得给自己两巴掌。 但凡当初多留个心眼,哪怕让徐盛率领三千人前往赵国,也不至于会落得这般下场。 可彼时张辽大军还没赶到冀州,韩馥又派闵纯率六千人出战,张恒以为这应该保险了。毕竟就算闵纯不敌麴义,也可以再派人嘛,几千人能翻出什么浪花。 可后续事态的发展,麴义用行动给了所有人一巴掌,并且成功告诉世人,什么叫完美走位。 闵纯率军进入赵国境地之后,便主动向麴义发起了进攻。 麴义也没怂,直接开城迎战,两军在邯郸城下大战一场,结果人数优势一方的闵纯大败亏输,退守梁期县,并向韩馥求援。 可麴义却不愿放过他,当即展开了进攻。 数日攻城无果之后,韩馥已经得知了前线的战况,赶紧又拍五千人马支援前线。 于是,冀州军再次占据了大兵力的优势地位。 由于受不了麴义的日日挑衅叫骂,闵纯和新来的将领一直认为应该重拳出击。 然后,闵纯大开城门,双方又在梁期城展开了一场惊心动魄的战斗。 嗯,这一次的结果比上次好些,闵纯和新来的将领双双战死沙场,再也不用忍受麴义的挑衅了。 邯郸距离邺城本就不到两百里,梁期距离邺城就更是只有一百三十多里。 得胜之后,麴义再接再厉,索性直接发兵把邺城给为了。 由于事发突然,直到城池的时候,韩馥才反应过来,急忙派人驻守城门。城中虽然还有一万余人,但他说什么也不敢再战了,赶紧派人突围,向前线的张恒求救。 听完沮授的讲述,张恒打心底里生出了一股深深的无力感。 韩馥啊韩馥,你还不如死了算逑,活着也是祸害别人。 但现在的问题是,大军的粮草,可都需要从邺城调拨。如今邺城被围,粮草自然运不出来了,导致张恒虽然不想救韩馥,却也得被迫去疏通粮道。 叹了口气,张恒忽然开口问道:“公与,你方才说,闵别驾战败之后,韩使君又五千人前去支援,是何人领兵?” 闵纯一介文人,看不清形势倒也正常,但只要随便派过去一个有点经验的武将,也不至于在家门口跟麴义决战吧,一旦输了,可就一切都完了。 “领兵支援的将领,乃是使君爱将,魏军都尉潘凤,字无双。”沮授答道。 “谁,潘凤?” 张恒顿时瞪大了眼睛,语气也变得古怪起来。 沮授被张恒吓了一跳,点了点头道:“不错,正是潘无双。怎么,长史识得此人?” “哈哈哈哈……” 张恒忽然仰天大笑起来,声音中带着一股释怀。 “这就不奇怪了,这就不奇怪了,潘凤领兵,打出何等战绩,都不足为奇。” 沮授一时愕然,想不明白张恒这话是在夸潘凤,还是在骂潘凤。 不过人都死了,再说这些也没意义了。 “长史,眼下当务之急,还是得回军去救邺城,不然使君危矣!”沮授拱手恳求道。 张恒点了点头,眼中却闪过一抹冷意。 韩馥的确危险了,不过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他死不死谁儿子! “回军?怎么回,回多少,城外的公孙瓒可是在磨刀霍霍,公与何以教我?”张恒反问道。 “这……” 沮授苦笑一声,沉吟片刻后才开口道:“如今城中,我冀州军与长史麾下大军共计四万余人。以在下之意,回军两万,去救援邺城,长史以为如何?” 好家伙,沮授这厮口气比脚气还大! 两万人,这跟全撤了有什么区别? 张辽入冀州时带了四万余人,两场大战下来,麾下能战之兵,满打满算不过两万五千余人,而赵浮、程奂手中,最多也就一万七千人。 也就是说,沮授不仅要把冀州军全部带走,还要向张恒借点人,凑够两万。 在他眼中,韩馥倒是挺值钱…… 张恒笑道:“公与所言有理,只是如果撤走两万人,等到公孙瓒再次大举进攻时,信都怕是守不住。一旦公孙瓒攻破信都,便能长驱直入,甚至与袁绍大军沆瀣一气也说不定。届时,大势去矣!” 沮授只得再次苦笑,他知道张恒说的情况其有可能发生,但邺城那边又不能不管。 “那长史有何妙计?” “城中还有多少日的粮草?” 张恒没有回答,反而问了一个不相干的问题。 “城中存粮,尚能支撑一月有余。”沮授答道。 一月时间吗,应该足够了。 张恒思量片刻,这才开口道:“信都距离邺城足有四百里之遥,调集大军前去解救,未免耗时日久。且城中诸将,谁有把握能击败麴义?” 沮授明白,征调张辽和臧霸都不现实,便自告奋勇道:“长史,在下虽不才,却愿率军回援,解邺城之围,同时疏通粮道。” “你有把握击败麴义,而且是在一月之内?”张恒笑着问道。 “这……”沮授苦笑着摇了摇头,“在下没有把握。” “那不就得了。大军回防邺城,就算全速赶路,也得五日时间。而麴义想必也早有准备,若是坚持不与我们决战,又不知将耗到什么时候。最关键的是,一月之内,如果不能赶走麴义,疏通粮道,此处必然会闹出乱子。” 相比断粮的危险,韩馥那边反倒不需要担心什么。 以邺城的城防,莫说麴义只有数千人,便是给他五万大军,短期内也不可能破城。 当然,要是韩馥看不清楚状况,主动出击,那死了也怨不得别人。 “那长史有何妙计?”沮授问道。 张恒想了想,开口道:“以如今的形势,想要解邺城之围,需得选一只精锐骑兵,星夜奔袭,且必须得一击制胜。不求彻底击败麴义,只要能解邺城之围就好。” 闻言,沮授马上领会了张恒的意思,试探性地问道:“长史,在下以为,还是得文远将军亲自出马,方能稳妥无虞。” 这些天的战事下来,沮授倒是看清楚了情况。 除了张辽之外,其他人都不敢说能速胜麴义。 但这个建议,张恒想也没想便摇头否决了。 你可拉倒吧,我现在对你们冀州这些猪队友,一点都不敢相信。 别我前脚把张辽调过去打麴义了,后脚信都却被公孙瓒给拿下了。 “不可,文远身为一军主将,还要坐镇此处,不可轻动。” 沮授自然明白张恒的顾虑,苦笑道:“除文远将军之外,还有谁可担此重任?” 张恒叹了口气,“我亲自走一趟吧。” “长史,您要亲自出马?”沮授有些震惊道。 这么久以来,他还没见过张恒领兵上阵呢。 “怎么,公与对我不放心?”张恒笑着反问道。 沮授连忙摆手道:“不不不,在下岂敢有此想法。长史亲自出手,必然马到功成!” 张恒望着沮授,满脸认真道:“我可以走一趟解邺城之围,但此处……” “长史放心,有文远将军和贵军在此坐镇,公孙瓒绝对打不进来。” “不,公与误解我的意思了。”张恒摇了摇头道,“公孙瓒军中的粮草不多了,近期必然会疯狂进攻。以文远之能,固守城池自然不成问题,但韩公子和几位将军那边,还得有劳公多费心……” 看好你们冀州的人,少去指手画脚的添乱。 沮授当然明白张恒的意思,不禁有些汗颜,连忙郑重拱手道:“长史放心,在下明白!” “如此便好。” 张恒点了点头,随即向外面喊了一句,徐盛应声走了进来。 “长史有何吩咐?” “文向,去请文远和宣高过来,我有要事交代。” “遵命!” 徐盛抱拳而出,不多时,便唤来了张恒和臧霸。 然后,张恒开始了自己的布置。 麴义手中原本只有三四千人,就算打败吸收了闵纯和潘凤的人马,麾下做多也不会超过八千人,骑兵应该只有不到一千人。 虽说一半都是精锐,但战斗力应该不会过于夸张。 所以,张恒打算调集麾下所有的骑兵,跟自己去奔袭邺城。 毕竟时间最多只有一个月,扣掉来回赶路的时间,最多只有二十天的战期,又不是攻城战,带骑兵最合适。 刚赶过来的张辽和臧霸自然是一脸懵逼的,可等张恒讲完了事情的经过后,二人当场就绷不住了,立刻化身暴躁老哥,若非这是在张恒房中,只把会变身为桌面清理大师。 我们在前面舍生忘死的拼杀,眼看就要把公孙瓒熬走了,你跟我说家被偷了? 韩馥是什么废物啊! 这辈子也没打过这么憋屈的仗好吧! 张恒倒是已经淡定了,而且时间紧迫,并不打算给二人发泄的时间,当场就一挥手,把二人的火气给压了下去。 把自己的设想讲了一遍后,张恒下令道:“去调集五千骑兵,我明日率军出发。” “长史,还是末将去吧。”张辽立刻抱拳道。 “怎么,你想信都也失守?”张恒似笑非笑道。 闻言,一旁的沮授立刻羞愧得满脸通红。 太丢人了! 臧霸也跟着劝道:“张将军身为一军主将,自然不可轻动,还是末将随您走一趟吧。” “不用,你也留下。” “可如此一来,您用何人为将?”臧霸急道。 他倒是不怀疑张恒的用兵水平,只是张恒这小身板,真的能上阵拼杀吗? 臧霸表示很怀疑。 张辽也劝道:“长史万金之躯,切不可上阵冲杀,万一有所损伤,皆我等之过也。还是让宣高与您同去吧。” “不必,我自有计较,此次只带文向一人便可。” “这……” 二人又劝了一阵,怎奈张恒坚持不带他们,便只好拱手领命。 不过就连五千奇兵,张辽和臧霸也是拿不出来的,最后还是找冀州军借了一千骑兵,方才凑够五千,第二日便由徐盛率领着,直奔邺城而去。 至于张恒本人,却一路向西,直奔巨鹿地界而去。 对此,随行的董璜却大惑不解,情不自禁地问起了情由。 “怎么,董侍中要自告奋勇,与麴义决战?”张恒笑道。 董璜立刻冷哼一声,“这是冀州之事,与我何干!” 他巴不得所有人都死光了才好,这样他就能带着董白跑路了。就算跑不了,张子毅死伤惨重,也有对叔父董卓有利。 张恒笑道:“侍中既不愿意相助,又何必过问情由。” 董璜讨了个没趣,也不再询问。 张恒却扭头把目光方向了远方,一副似有所思的模样。 一路向西,出了安平便是巨鹿,过了巨鹿,便抵达了此次的目的地——常山国! 麴义是真正沙场宿将,而张恒却没有领兵征战的经验,仅靠徐盛一人恐怕不行,所以还得给他找个对手。 一个能够压制麴义的对手! ------------ 第三百一十九章覆舟水,苍生泪,不到横流君 人间四月,春意正浓。 张恒从徐州出发之时,才是早春二月,但在冀州周旋了一大圈,如今已经到了四月初旬。 从信都动身向西而行,不过数十里便进入了巨鹿境内。由于巨鹿版图整体呈南北分布,好似一个长方形一般,所以仅两日时间,张恒一行人便横穿过了整个巨鹿郡,进入了常山国境内。 晚春暖阳,天气正好,一路走来,周围一片树木丛生,水草丰茂之景象。 一株株桃树、枣树、桑树向阳而生,经过一个春季的野蛮生长,如今已是枝繁叶茂,欣欣向荣正当时。 纵使时间紧迫,也看得张恒心情大好,情不自禁便想吟诗一首。 “故人西辞黄鹤楼,烟花三月下扬州……” 诗念了半首,张恒忽然反应过来,这玩意貌似不太应景啊。 但随行的董璜却已经听到了,眼中下意识露出了一丝疑惑和不屑。 读书人就是酸气,在胡乱吟诵些什么东西? 这里明明是冀州,非要扯什么扬州,张子毅莫不是失了智。 再说了,黄鹤楼是个什么东西,我怎么从未听过? 张恒自知失言,不禁尴尬一笑。 倒是一旁的董白瞪着好奇的大眼睛,显然对张恒刚才吟诵的诗句非常感兴趣。 西凉女子在中原待久了,显然也开始找起了文化认同。 “长史,您去过扬州?黄鹤楼又是何物?”片刻之后,董白终于鼓起勇气问道。 闻言,董璜忍不住瞪了自己侄女一眼,打心眼里鄙视这个阶级叛徒。 咱们可是关西子弟,凉州儿女,怎能染上中原人无病呻吟的毛病。 张恒自然无法解释不存在的黄鹤楼,只好故作高深地笑了笑。 “哦,董小姐也通晓诗赋?” 董白面色一滞,随即却是狡黠一笑。 “妾身自然是不懂的,只是以前在雒阳时,常听蔡家姐姐吟诵,是以心生向往。” 张恒点了点头,只好强行介绍道:“扬州我自然去过,但这黄鹤楼嘛……却是吴郡当地著名建筑,足有二十丈高,若能登上去,吴会美景,江川河流便可尽收眼底。” “二十丈的高楼!” 董白惊叹道,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董璜眼中也是惊疑不定。经验告诉他,这世上绝不会有二十丈的高楼。 但他久居凉州,又不曾踏足扬州,也不敢反驳,生怕被张恒笑话孤陋寡闻。 张恒眼看糊弄过去了,便赶紧继续掩饰道:“不错,正是二十丈的高楼,堪称鬼斧神工。昔年我登上此楼时,正值春末良辰,四周景物宛若今日一般,所以才有感而发。” “春末良辰?” 董璜冷笑一声,声音中带着明显的不屑。 张恒不禁翻了个白眼,也懒得搭理这个不懂风情的粗人。 自从被迫答应了和自己的约定之后,董璜就跟吃了火药一样,处处和自己作对。 说实话,张恒直到现在也没想明白原因。 但董璜却不打算放过张恒,一指远处道:“长史,这便是你所谓的春日风光?” 顺着董璜手指的方向看去,张恒眼中的瞳孔瞬间放大数倍。 那一片桃林下面,赫然遗落着几具白骨! 从形状上看,有人的,也有牲畜的。 最讽刺的是,白骨的上方,却是开得茂盛的桃花,在春风中肆意摇摆,像是在诉说着什么。 到底是桃花埋葬了尸骨,还是血肉铸就了这鲜艳的桃花? “常山国……也不太平啊。”张恒叹了口气,声音低沉道。 “整个天下就没太平过!”董璜冷笑道,“连京师雒阳都不能独善其身,更遑论一个小小的常山。” 闻言,张恒不禁一怔,忽然反应过来。 这些迎着春风开得旺盛的桃树、枣树、桑树,在自己眼中,的确是一道风景线。 但是在当地百姓的眼中,却是生命的屏障。 他们可没心情欣赏这些花朵,甚至对此深恶痛绝,恨不得花朵立刻衰败,赶紧结出果实才好。 桃、枣可以果腹,桑叶可以养蚕,最终吐丝成绸才可以卖钱,换来活命的粮食。 也只有这个过程迅速加快,百姓才不至于沦落成树下的白骨。 至于这些花朵……不能吃不能喝的,又算得了什么东西。 自己方才的一番感慨,却是有些‘何不食肉糜’的荒唐了。 深陷宏大叙事中的高层权贵,从来都只会用歌舞诗华来粉饰太平,对于底层的困苦折磨,哪怕不经意间瞥见一眼,也终究置若罔闻。 非得等到积重难返,病入膏肓之时,才知道求医问药,痛哭懊恼。 但那些多少年来都被他们忽视的苍生黔首,也终究不会放过他们。 覆舟水,苍生泪,不到横流君不知。 沉默一会儿之后,张恒心中只剩一丝悲凉,再无欣赏美景的心思。 “走吧,加快速度出发,路程还远着呢。” 望着张恒打马而去的背影,董璜脸上露出一丝疑惑。 自己一句话,就给张子毅干沉默了? “叔父,咱们现在还受制于人,你又何必处处与张子毅过不去。”董白低声劝道,一副人间清醒的模样。 董璜却依旧满脸不屑地冷哼一声。 “怎么,他都要去杀你大父了,还要我恭维着他不成!” 这一句话,立刻把董白噎得说不出来。 …… 进入常山国之后,距离治所元氏县便只有不到百里。而此行的目的地,却是在元氏县北七八十里的真定县,还有两日的路程。 张恒一行人又走了一日后,终于抵达元氏县城不远处。 张恒也不入城,随便在城外无人烟处安营扎寨,同时派人入城采买些物资,只等明日一早便继续出发。 由于此行只带了五百亲兵,通过采买倒是可以满足日常用度。 第二日一大早,张恒再次下令开拔,一行人绕开元氏继续向北。一路根本不曾停歇,行到傍晚时分,远处终于有座城池迎入眼帘。 张恒赶紧拿出行军图端详了起来,片刻后脸上却露出了一丝笑容。 真定县,终于到了! 此番击败麴义这个变数之后,整场冀州之战的走向便会彻底清晰起来,张恒也将离开冀州,今后数年时间,恐怕再也不会再踏足此地。 那个人如果不带走,实在有些可惜。 不管能不能成,且先试试再说。 常山赵子龙,快到我碗里来! 眼下还未入城,张恒已经在心里盘算着,如何把赵云拉上自己的贼船了。 历史上的赵云,虽然也是个完美武将,但并不是演义中那个只会按命令行事的保镖。 恰恰相反,这家伙聪明着呢,且有属于自己的政治抱负。 原本历史上,袁绍占据冀州后,众人皆因四世三公的名头而对其趋之若鹜,唯独赵云率本郡义从兵北投公孙瓒。 当公孙瓒问及缘由时,赵云给出了自己的答案——从仁政之所在。 在公孙瓒身边待了几年之后,大概也摸清了公孙瓒是个什么德行,赵云便以为兄长亡故为借口,毅然离开了公孙瓒。 彼时刘备就在公孙瓒麾下,知道赵云必将一去不返,忍不住垂泪叹息。 赵云又给出了自己的答案——终不背德也! 后来刘备成功入蜀,取城中财宝以赏将士,赵云立刻站出来反对,主张将财货还给百姓。 直到关羽败亡,张飞遇刺,刘备大怒,兴兵讨伐吴老二。 就在朝堂上群情激奋,众人皆鼎力支持的众目睽睽下,又是赵云站了出来,孤身表示反对。 给出的理由也很简单:曹操是国贼,孙权不过是私仇,若是能先灭魏,则吴自服。一旦去征讨孙权,万一不能速胜,反而给了曹丕趁虚而入的机会。一个闹不好,大业就此落空。 只可惜彼时刘备正在气头上,并没有采纳。 纵观赵云一生行事,能打敢战,忠贞刚毅的品德固然可贵。但更难得的是,无论任何时候,赵云都冷静沉着,拥有着宽广的大局观,几乎从不犯错,这才是张恒最为看重的。 更值得一提的是,赵云对汉室虽未必有多忠心,但一生都在追求仁义之所在,这也是张恒最喜欢的。 如果说汉末三国哪位将领最厉害,张恒心中会有很多答案。 但要说谁最可靠,除了赵云之外,根本不做第二人选。 这是一个可以托付大事的人才,若是不能收入囊中,张恒绝对会抱憾终生。 嗯,赵云这家伙,可不像别的武将那么好忽悠,得好好下一番功夫才行。 正当张恒心中盘算着如何忽悠赵云之时,异变突起! 远处忽然传来一阵兵戈之声,只见一大队人马自西而来,径直冲往真定城中。 再仔细一看,真定城门却是大开,城头几乎没有任何防备。 直到这队人马快冲到城下之时,城头才涌出一支队伍,匆忙间就想关闭城门,却已经来不及了,还是被数百人冲入了城中。 一场惨烈的厮杀就此展开! 战斗爆发得如此突然,以至于张恒甚至都没反应过来。 定睛观看时,只见两方人马的战斗技巧都甚为粗糙,根本不像是训练有素的劲卒。 进攻的一方,约有一两千人,士卒虽有些凶悍,但打起来却毫无章法,倒像是一群盗匪流寇。 至于防守一方,也极少有人着甲,手中的兵刃更是奇形怪状,甚至连农具都拿出来了,看着像是抵御盗匪入侵的乡勇。 这是什么情况? 就在张恒皱眉不解的时候,身旁的董璜已经开口了。 “长史,咱们该如何行事?” ------------ 第三百二十章弱鸡张子毅 别看董璜平日里一声不吭,但好歹是出身西凉边地的武人,一有战事,他便立刻反应了过来。 而他话里的意思也很简单,是出手帮助其中一方,还是退后静观其变。 张恒摇了摇头,皱眉道:“咱们初来乍到,尚不明白交战双方的身份,且静观其变。” 话虽如此,张恒心中却是疑窦丛生。 前方虽然正在交战,但战火也不至于蔓延到这里啊。 难道这场战斗,真是单纯的盗匪入寇? 真定可是上等大县,城中人口近十万,随随便便的盗匪,应该不敢堂而皇之地进犯吧。 再者,等闲盗匪哪能随随便便拉出好几千人,这又不是大白菜。 在没弄明白情况的时候,还是不宜插手。 正当张恒准备下令部队后撤之时,前方战局又发生了变化。 抵挡的乡勇部队明显不是对手,再加上之前已经被贼寇杀进去了数百人,此刻已经溃不成军,原本关闭的城门被再度打开。 城外的贼寇见状大喜,正欲冲进城之时,里面却又钻出一支队伍。 这支队伍与城外的贼寇见面之后,并没有爆发冲突,很明显是一伙的。 张恒终于反应过来,不是城中防守松懈,原来是贼寇早就杀进去了,刚才自己见到的,已经是第二波了。 看到这里,张恒忽然皱起眉头,眼中满是杀意! 因为第一波贼寇冲出城的时候,身后跟着长长的队伍和辎重车。 队伍中都是被挟持的女子孩童,辎重车上也都是粮食和财货,很明显这第一波贼寇已经在城中洗劫了一波,此刻正准备满载而归。 见到这一幕后,不仅张恒心生怒火,就连一旁的董璜都忍不住骂道: “这群畜生!” 骂完之后,董璜立刻看向了张恒,目光中带着询问的意思。 张恒沉思片刻,终于点了点头。 “董侍中,半载未曾厮杀,不知你武艺可有退步?” 闻言,董璜忍不住大笑起来。 “长史放心,在下武艺虽粗鄙不堪,但收拾这群贼子,却也足够了。” “好,那我便将麾下亲兵尽数交付与你,务必诛除贼寇,解救百姓!” “遵命!” 董璜一抱拳,罕见地发自内心对张恒产生了几分敬意。 边地出身的人皆性情彪悍,虽说入雒之后多有肆意妄为,但之前在凉州的时候,他们常年与入寇的蛮夷争斗,最看不得这等劫掠城池的行为。 得到张恒的许可之后,董璜也不废话,当即披挂持枪,一马当先杀了上去。 董白见双方人数悬殊,不禁有些担忧。 “长史,咱们就这么点人马,叔父他……” “小姐不必担心,这些乌合之众,不足为虑。”张恒摇头笑道。 开玩笑,这五百人可是张恒的亲兵,哪个不是百里挑一的精锐之士,身上的武器装备,也都是当初从飞熊军身上弄下来的。 说是天下第一等精锐也不为过,就算是面对同等数量的白马义从,也能战而胜之。 而敌人不过是一群盗匪,别说只有两三千人,就算是有五千人,只要领军的将领足够勇猛,也能冲上一冲。 当然,想要全歼肯定是不可能,但冲散却一点压力都没有。 而后续的事实证明,张恒的估算并没有错。 这群盗匪正处于洗劫成功的欢喜之中,极少有人注意到董璜的接近。 而骑兵一旦高速奔跑起来,速度只会越来越快,等到这群盗匪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儿郎们,杀光这些贼子!” 董璜喊出了西凉军标志性的口号,身后的士卒虽然一脸懵逼,却也明白是什么意思,当下再度加速,展开了最后的冲锋。 至于对面的盗匪,兵刃尚且不能配备完整,更遑论盾牌和弓箭了,面对骑兵的冲锋,根本毫无办法,已然开始骚动起来。 “不要乱,敌军人少,不要乱,都给老子顶上去!” 为首的盗匪是一个独目壮汉,一脸横肉,手持一把长枪,虽然相貌粗俗,但却是个明白人,连声喝止麾下士卒列阵。 只可惜面对奔腾而来的骑兵方阵,这群素质拉垮的贼寇,终究不能克服心中的恐惧,开始不断后退,以至于差点出现踩踏事件。 说得好听,又不是你冲在最前面,死的还不是我们! 独眼壮汉见状大怒,眼中放出凶光,瞅准了一名正在后退的士卒,抬手就是一枪,将那名士卒刺了个对穿。 “有敢后退者,杀无赦!” 连杀数名士卒之后,总算勉强止住了溃势。 但与此同时,董璜也杀到了。 数百名骑兵带起无尽的烟尘,几乎要将炎炎烈日都给遮蔽住。 而隐藏在这漫天烟尘中的,却是骑兵手中的长矛。 两军刚一接触,贼寇便一泻千里,尚未形成的阵列被董璜撕裂,宛若长枪刺入血肉之中一般干脆。 在贼寇接连不断的哀嚎中,董璜却越杀越勇,已然将这两三千人杀了个对穿。 “痛快,痛快!” 董璜一枪刺穿一个士卒后,不禁仰天大吼道。 好久没有这般爽快地上阵杀敌了。 他甚至感觉,敌军有些太弱了,以至于自己杀得有些不尽兴。 “他娘呢,哪冒出来这么一支队伍,这也太厉害了吧!” 独目壮汉大骂道,脸上的神情满是疑惑和愤怒。 但他却并没有选择后退,因为他明白,一旦自己退了,败局将再也无法挽回。 而对面可都是骑兵,到时候怕是跑都跑不掉。 “娘的,拼了,跟老子上!” 独目壮汉大吼一声,率领身后数百亲兵不进反退,迎着董璜的侧翼杀了上去。 恰逢此时,刚才那支从城中杀出的贼寇,也在为首之人的带领下杀了过来。 而此时,董璜的第一波冲锋的势头已经用尽,被两个贼寇呈合围之势前后包夹了起来。 “找死!” 董璜见状,却是丝毫不惧,嘴角泛起一丝轻蔑,挺枪向独目壮汉杀了过去。 那独目壮汉顿时大喜,心道杀了董璜,便能瓦解这支可怕的骑兵,竟也加速冲了上来。 但真等到两人交上手的时候,独目壮汉不禁脸色大变,目光中写满了惊惧。 此人是谁,怎的如此厉害! 而董璜却依旧冷冷一笑,轻蔑中带着杀意,手中长枪挥舞得更快了。 我好歹自幼习武,十五岁便上马与羌人争斗,二十年戎马厮杀,难道还打不过你一个盗贼! 又战了二十回合,独目壮汉再也顶不住了,一边抵挡,一边向远处呼喊。 “少将军,我快顶不住了,快来救我!” “救你?”董璜大笑道,“今日谁也救不了你,给我死!” 话虽如此,但董璜却并没放松戒备,因为另一支盗贼的首领已经杀过来了。 此人看上去三十余岁,虽相貌平平,但目光却是极其冷酷,举手投足都极具侵略性。 听到独目壮汉的呼喊后,这位少将军并未回话,只是加快了速度,转身之间冲到董璜面前,挺枪便刺。 这一枪的速度极快,让董璜都差点没反应过来,急忙舍了那独目壮汉,挥抢扫击。 两人兵刃刚碰撞到一起,董璜便觉双手一麻,目光中多了几分骇然。 此人竟有如此武艺,绝不是普通的盗匪! 但那少将军依旧不发一言,继续向董璜发起进攻。 “少将军威武!” 独目壮汉见状,忍不住笑着怪叫一声,也挺枪上来围殴董璜。 本来董璜就有些不敌那位少将军,现在二打一,就更是险象迭生。 后方,张恒见董璜落入下风,不禁皱起眉头。 怎么随便从犄角旮旯冒出来一个家伙,都能压着董璜打? 到底是对方太强,还是董璜太弱? 张恒自然是倾向于后者的,毕竟这实在说不过去啊。 “长史,叔父快顶不住了,怎么办!” 董白惊呼一声,甚至不自觉伸手拉住了张恒的衣角。 还能怎么办,我也没办法啊! 张恒耸了耸肩,满脸无奈。 本来想让你叔父出一出风头,奈何给他机会他不中用啊,总不能让我亲自上阵去救他吧。 不过毕竟有五百亲兵在后面,董璜就算不敌,也不至于有性命之忧。 但董白可不管这些,见张恒也没办法,她眼中闪过一抹失望,却从旁边亲兵手中夺过一把长枪。 “怎么,你要亲自上阵?” 张恒被这一幕看得大为惊奇,连忙开口问道。 董白点了点头,一张俏脸上满是坚定 “别胡闹,你叔父不会有事的!” 张恒皱眉道,一把拉住了董白的衣袖。 这才哪到哪,怎么能让一个女人上阵厮杀。 但下一刻,董白忽然反手抓住了张恒,手上一用力,不仅挣脱了张恒的束缚,还差点把张恒甩下马来。 而且看她那轻松的模样,并没有用多少力,估计是怕伤了张恒。 “这……” 张恒两眼发直,目光中半是惊诧半是羞愧。 天呐,我居然连一个女人都打不过! “妾身自幼修习武艺,绝非手无缚鸡之力。”董白舞了个枪花,圆润的下巴扬得老高。 张恒叹了口气,只好点了点头。 “既如此,你便去吧,反正我也拦不住你。” 董白持枪对张恒一抱拳道:“方才得罪之处,若妾身能侥幸活着归来,听凭长史处罚。” “刀枪无言,小心些。” 董白点了点头,纵马而去,模样却是英姿飒爽,看得张恒不禁一阵出神。 而此时战场前方,虽然有张恒的亲兵作为帮衬,但董璜整个人也已经到了强弩之末。 骑兵冲阵,讲究的是个气势。 宛若长枪一般,董璜这个枪尖被挡住了,整柄长枪自然就失去了锐利,再也不能从包围中冲出来。 虽然董璜已经快撑不住了,但由于身上的盔甲实在太厚,一时之间贼寇也奈何不了这些亲兵。 而此时,远处地平线上,忽然又冒出一队骑兵。 见到这支骑兵后,饶是张恒都忍不住改容动色。 还来! 张恒扭头看了看,心中盘算着是不是先跑路再说。 ------------ 第三百二十一章子龙世无双! 眼下一波敌人都够呛了,还来第二波。 而且还是骑兵…… 呸,恶心! 张恒表示自己有点心塞,已经后悔没把徐盛带过来了。 董璜这坨烂泥实在扶不上墙,要是我的阳光开朗大男孩在此,岂容区区盗匪放肆! 正当张恒调转马头,准备跑路的时候,却忽然发现了华点。 这支骑兵……好像不是冲自己来的。 这队骑兵人数并不多,只有四五百人,身上的装备也不算好,甚至和城中的乡勇差不多。 但在他们身上,张恒感觉到了一股气势,一股一往无前的冲劲! 观察了片刻之后,张恒就明白了。 这是只有在保护妻儿家园时,才能从内心深处激发出的一股舍生忘死的精神。 这队骑兵,应该是真定本地的兵马。 为首者,却是一名二十余岁,白袍银甲的青年男子。身材高大,剑眉星目,手持一杆银枪,举手投足之间都充斥着一股逼人的英气。 胯下战马飞驰之间,根本无人敢挡其锋芒! 张恒望着这青年男子的英姿,眼中情不自禁地露出了一丝期待。 此人……会是自己要找的那个吗? 只见这队骑兵展开冲锋,进入战场的一瞬间,却立刻朝着被盗匪掳走的妇孺杀去。 得益于战场本就无比混乱,这队骑兵立刻就冲开了妇孺身旁的盗匪,随后便展开了冲杀。 面对这些入寇家园,杀害乡民,掳掠妇女的贼寇,这些骑兵展现出了浓烈的恨意,每次出手都对准了敌人的要害,大有不死不休之势。 而为首那名青年男子,却是一扭头,将目光看向了正在厮杀的董璜等人,眼中露出一抹感激。 虽然不知道这是哪路兵马,但若无他们,今日这些妇孺怕是要被掳走受辱,粮食财货也难以保全。 滴水之恩,必当涌泉相报! 下一刻,这青年男子动了。 手中银枪一抖,便在乱军从中杀出一条路来。 所过之处,挡在面前的贼寇根本来不及反应,就直接愣在了原地,直到这青年男子远去之后,这些贼寇眼睛还瞪得大大的,却早已失去了神采。 下一刻,一阵血雾从吼间爆出,整个人瘫倒在地时,却早已气绝身亡。 枪出之时,便立刻化作无数道残影,对周围贼寇完成了收割,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且极有韵律,仿若艺术一般。 不过短短片刻时间,这青年男子已经杀到董璜身前,而路上却已经横七竖八,倒下了数十名贼寇的尸体,且都是一枪毙命。 此时正在厮杀的三人,也注意到了这青年男子的靠近。 “少将军,我去挡住此人!” 独目壮汉大吼一声,立刻舍了董璜,调转马头向青年男子杀去。 二人都是用枪,而独目壮汉的体型甚至比青年男子硕大了一倍不止,这怎么看都是一场力量悬殊的争斗。 但实际的结果,却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你既求死,那就怪不得老子了,快来受……” 独目壮汉的狠话还没放完,脸上的狞笑便凝固住了,剩下的半句话也生生咽了回去。 下意识低头看去时,只见青年男子的银枪已然刺入了他的胸膛。 “这……怎么可能……” 直到气绝的那一刻,他还是不能理解,为什么这青年男子的速度会突然变快,快到自己根本来不及反应的程度,甚至…… 甚至自己根本看不清他出手的动作,长枪便已经将自己贯穿。 一击得手之后,一直古井无波的青年男子,脸上终于表现出了一丝情绪,却是无比的厌恶。 “犯我家园者,死!” 说话间,手中微微一用力,长枪便将独目壮汉挑飞起来,随后重重砸在地上,当场气绝身亡。 不到一个回合,贼首独目壮汉,死! 而青年男子却看都没看一眼地上的尸体,便立刻挺枪继续向那少将军冲了过去。 整个过程实在太快,仍在缠斗的两人也才发现了这边的战况。 董璜当即大喜,而那面目阴沉的少将军,却露出了深深的忌惮之色。 但他们的情绪,却丝毫影响不了青年男子的行动。 又是几步,青年男子已经冲到少将军身前。 随着他的接近,一股无匹的气势也随之侵袭而来,那是一种凝如实质,且无比纯粹的杀意,令人闻之胆寒。 少将军只强行忍受了片刻,便再也禁受不住了,嘶吼一声挺枪刺了过来。 他明白这青年男子的可怕,若不率先进攻,怕是连出手的机会都不会有了。 面对他的攻击,青年男子根本无动于衷,目光中不含一丝情绪。 直到这一枪即将刺到面前之时,青年男子方才有了动作。 银枪一抖,在空中划过一道漂亮的弧线,折射出的光芒差点令人睁不开眼。 铿! 下一刻,少将军手中的长枪被挑飞。 “怎么可……” 少将军惊呼一声,眼中写满了不可置信。 然后,他就步了那独眼壮汉的后尘。 只是他的死法,却和那独眼壮汉略有不同,在长枪被挑飞的一瞬间,青年男子却又刺出一枪,正中少将军咽喉。 鲜血喷涌而出之时,少将军的喉咙宛若破风箱一般发出阵阵杂音,身体栽倒在地之时,整个人还在猛烈地挣扎着。 气管已经被刺破,他再没了呼吸的可能,却并不会立即身亡。 少将军疯狂挣扎了片刻,脸已经成了青紫色,瞳孔也慢慢溃散,最终活活窒息而死。 这显然是青年男子故意为之,他就是要用最痛苦的死法,来折磨这个侵害他家园的罪魁祸首! 两个回合,另一名贼首,死! 董璜愣愣地看着地上的两具尸首,眼中写满了不可置信的神色。 令自己陷入苦战,甚至难以战胜的两名劲敌,就这样被眼前这青年男子,一人一枪给解决了? 此人的实力……也太恐怖了吧! 一念及此,董璜望向青年男子的目光,已然带了十分的敬意。 再看那名宛若杀神临世的青年男子,在解决了敌人之后,也把目光看向了董璜。 一瞬间,董璜感觉像是被某种洪荒凶兽给盯上了一样,吓得冷汗直冒,连胯下的战马都情不自禁后退了几步。 董璜明白,此人若想取自己的性命,一枪足以。 “壮士请听我解释,我与这两名贼人并非同伙……” 就在董璜急着解释的时候,对面的青年男子却将银枪插在了地上,随后在马上极为郑重地对着董璜一礼,脸上露出了和煦的笑容。 “小人自然明白,还要多谢将军方才出手相救,解我真定乡亲之危。大恩不言谢,待此战结束后,小人必有厚报!” 方才宛若杀神降世的青年男子,此刻却露出了邻家大男孩般的和善笑容,前后反差之剧烈,看得董璜一阵发愣。 这家伙,到底是什么怪物! 不过,总算不用担心他对自己出手了。 “不必多礼,还是先解决眼前的战斗再说。” 董璜淡然地摆了摆手,总算没有丢份儿。 ------------ 第三百二十二章你会不会助攻! 历史上对于猛将的武力描述,通常会有那么一个词儿——万人之敌! 在穿越之前,张恒是绝对不相信的。 还万人敌,这不扯淡嘛! 双拳难敌四手,好汉架不住人多,就算你再厉害,二十个人一起围上去,压也压死你! 但是穿越之后,张恒的想法便慢慢改变了。 有些人真的是天赋异禀,你不服不行。 再加上这是冷兵器的时代,一个天赋异禀的人又足够努力的话,数十年时间一直勤学苦练,最终展现出来的效果,必然是极为惊人的。 就说关羽张飞,如果赤手空拳,恐怕也只能打一二十个人。 但如果披上战甲,拿上自己最擅长的武器,再跨上战马,万人敌的描述也许夸张了一点,但只要不是面对刻意围杀,在乱军之中来回冲杀,是一点问题都没有的。 而今日,张恒又见到了一个堪比关张的猛将。 光凭刚才那一连串的操作,已经让张恒叹为观止。 但是与关张势大力沉的打法不同,这青年男子出手显然更有章法。被他击杀的贼寇,全都是正中要害,一枪毙命,主打一个怎么省时省力。 这就代表一个细思极恐的事实,此人的武艺未必高过关张,但真打起来,必然比关张更为持久! 此人这般武艺,不禁让张恒想起了后世一个著名的梗。 我本以为吕布已经天下无敌了,没想到有人比他还勇猛,这是谁的部将? 一想到这里,张恒差点没笑出声来,双目中却充满了渴望。 不行,不管这人是不是赵云,我都吃定了! 两名贼首授首之后,剩下的战斗就简单多了。 董璜虽然是糊不上墙的烂泥,但张恒的五百名亲兵可不是吃素的,没了阻碍之后,继续展开冲击,再度展现了重骑兵对战场的统治力。 再加上青年男子的数百骑兵从旁辅助,群龙无首的贼寇便只得节节溃退,战斗很快结束。 值得一提的是,直到战斗结束之时,那青年男子已经不知斩杀了多少贼寇,自身却毫发无伤。 不仅如此,他身上的盔甲竟也极少沾染血迹。 这家伙……该不会有洁癖吧! 张恒无比恶意的想道。 战争结束之后,以青年男子为首的真定县乡勇开始清扫战场,救治伤员,一面安抚刚才被劫持的妇孺们。 而董璜则是带着亲兵赶了回来,对张恒抱拳道:“长史,在下幸不辱命!” 张恒立刻翻了个白眼。 得了吧,一场战斗打成这样还幸不辱命,若不是人家相救,你能不能活着都不好说。 “好一个幸不辱命……”张恒似笑非笑,语气嘲讽道,“嗯,董侍中武艺高绝,方才真是令我大开眼界啊!若非人家救援及时,怕是……啧啧……” 闻言,董璜脸色一黑,张嘴就要反驳,可支吾了半天,也没能说出一句话。 毕竟,谁让自己刚才的战绩太过丢人。 见董璜不吱声,张恒继续加大了输出力度。 “倒是董小姐,武艺着实不错,刚才临危不惧,上阵杀敌,堪称女中豪杰。” 瞧瞧,瞧瞧,你都沦落到让自家侄女去救的地步了,还有何脸面苟活于世! 董璜的脸更黑了,却依旧无法反驳。 反倒是董白这丫头,根本听不出好赖话,闻言笑得眼睛都眯成了月牙。 “多谢长史夸奖,妾身愧不敢当。” 张恒立刻瞪了她一眼。 你这脑回路……我夸你了吗! 张恒嘴炮输出了一通,可算解了这几天的心头之恨,眼看董璜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也不好逼迫太甚,毕竟后面还有用得着他的地方。 “好了好了,无论如何,此番救下真定百姓,侍中也算有功,他日我必上报玄德公,论功行赏!” 闻言,董璜忍不住冷哼一声,脸色终于好看了些。 切,你当我稀罕你的封赏! 这么会儿工夫,真定县的乡勇也初步对战场完成了清扫。 青年男子也终于腾出手来,纵马向张恒等人而来。 他的本意,是想请董璜入城,好生款待一番。可等走近了,才发现了不对劲。 这位刚才并未加入战场的青年男子,好像才是这支队伍的首脑。 可他又实在吃不准,便只好先下马,分别向张恒和董璜分别拱手行礼。 “方才出手相助之恩,我真定感激不尽,敢问诸位恩公名讳?” 闻言,张恒笑了,目光中写满了欣赏。 此人不仅作战勇猛,就连为人处世也极有章法,为了避免尴尬,特意加上了‘诸位’二字,足可见其心思细腻。 不愧是我张子毅看重的人才,甚至连行礼的姿势都这么帅! 董璜刚要答话,却忽然看到张恒给自己使了个眼色,便只好极不情愿地当起了介绍人。 “壮士不必多礼,我来为你引荐一番,这位便是当今徐州长史,张子毅。” 张恒:??? 这就完了? 只报出这一个名号,如何能显示出我的地位尊隆? 我的地位如果不高,等会招揽此人的时候,又如何能彰显出我的礼贤下士,此人又如何会感激涕零,纳头便拜? 你董璜懂不懂规矩啊! 不过好在终究是有聪明人的,只见张恒身后一个亲兵立刻站了出来,大声道: “这位壮士听好了,你眼前的,乃是当今天子亲封的关内侯、徐州长史、东海太守,南阳名士,去年一战水淹董贼十万大军的张子毅是也!” 相比起董璜的简短介绍,这一大串长长的头衔,明显更有冲击力。 果然,听完这句话后,这青年男子脸上的笑容,立刻就化作了震惊。 而张恒则是扭头看向此人,脸上同样写满了惊讶。 这小机灵鬼谁啊,居然这么……这般聪慧。 张恒依稀记得,此人当初好像是张飞的亲兵,因作战有功,才被提拔到自己麾下。 不行,当个亲兵还是太屈才了,回头得好好提拔一下他。 我徐州集团,从来都不会亏待有功之臣! “原来是张侯当面,小人失礼了,失礼了!” 那青年男子大惊之下,连忙再度大礼参拜。 眼见自己要的效果达到了,张恒赶紧走了上去,亲手将这青年男子扶了起来,脸上堆满了灿烂的笑容。 “不过举手之劳,壮士不必多礼!” 说话间,张恒不著痕迹地拉住了青年男子的手,便再也不肯松开了。 天下第一控制技——把臂同游,发动! ------------ 第三百二十三章要饭也是门手艺 当初张恒曾多次被刘备的把臂同游给控住,回去之后便刻苦学习了一波,终于悟透了这招的精髓。 想要施展把臂同游,得需要两个先决条件。 其一,便是臂展足够长,这样别人才不能轻易挣脱你的控制。但这个硬性条件,张恒很显然是不具备的。 不过没关系,这招的灵魂其实是在第二个要诀。 也就是身份、地位、声望的集合体。 当被你控制住的人,地位与你相差太大,或是对你有足够的敬畏时,他是怎么也不敢挣脱的。 正如现在,在刚才那名亲兵的神助攻后,张恒已经成功立住了自己的人设,纵使这青年男子看上去很不适应,却也不好挣脱。 不仅不敢挣脱,他甚至还得刻意迎合一番,生怕动作太大,伤了这位位高权重的张长史。 张恒拉着青年男子的手,心中无比舒畅。 往日被刘大耳控制的时候,总觉得不得劲,现在轮到自己控制别人,你还别说,倒真有一番滋味。 这种一切尽在掌控的感觉,很是令人上瘾。 “敢问壮士高姓大名?”张恒笑道。 闻言,青年男子这才想起自己还没自报家门,赶紧就想拱手,但手还被张恒抓着呢,便只好苦笑一声。 “小人姓赵名云,字子龙。” 闻言,张恒眼中露出了不出意外的笑容。 果然是这家伙。 不过想想也是,除了赵云,整个常山谁还有这般武力! “子龙,今日之战……”张恒带着询问的口气道 说起此事,赵云不禁摇头一叹,神情有些黯然,显然是在为死难的乡亲悲伤。 “此事说来话长,长史,咱们还是先入城吧,边走边说。” “也好。”张恒点了点头道,“我这数百亲兵,就有劳子龙款待了。” “长史太客气了,这些勇士为我真定而战,小人自当重谢。”赵云赶忙说道。 一行人当即入城,而张恒也从赵云口中,得知了整件事情的经过。 说起来倒是有些意外,那些盗匪其实并不是盗匪,而是平难中郎将张燕麾下的部队。 说起张燕的来历,就又得追溯到中平元年的黄巾起义了。 张角兄弟振臂一呼后,旬月之间,天下响应。 而其中却有一些不甘寂寞的小人物,也乘着这股东风,开始了自己的逆袭之旅。 张燕本是常山著名游侠,其声望完全不亚于当年涿郡的刘备,是个完完全全的大流氓。 趁着黄巾起义爆发,张燕纠集了一帮强盗流民,也打出了黄巾的旗号,开始了自己的流窜作案生涯。在山谷之间转战一年,麾下已经聚集了万名部众。 可此时张角兄弟已经先后下线,黄巾起义也宣告失败。张燕麾下虽然有些人马,但面对汉军的围剿,日子也不好过,整日担惊受怕。 恰逢清河人张牛角也和张燕处境差不多,于是两人一拍即合,当即合兵一处,以图自保。 张燕倒是个机灵鬼,他深知枪打出头鸟的道理,便在合兵之后,主动推举张牛角为帅,自己则当起了二号人物。 不得不说,这是一个很巧妙的做法。 成功能得利,失败能跳车。 可人算不如天算,双方合兵不久之后,张牛角就在攻打瘿陶的时候被流矢射中,临死前把首领的位置让给了张燕。 托塔天王晁牛角身死,及时雨张公明上位,这剧情倒也眼熟得紧。 为了统合张牛角的部众,张燕干脆把姓都给改了。 他本姓褚,之后干脆直接改姓张,从此就叫张燕了。 眼下这世道,能活下去就不错,至于祖宗留下的姓氏什么的,根本顾不上了好吧。 也不知是不是改了姓的缘故,张燕却是从此转了大运,因为彼时的朝廷,根本无力剿除他们这些黄巾残党,只能放任他继续做大。 短短数年时间,张燕的队伍流窜于太行山脉之间,快速发展壮大,麾下多是些逃难的百姓,一时竟多达数十万人,时人谓之黑山黄巾。 眼看有了本钱,小机灵鬼张燕又开始了他的操作。 他竟直接派人入雒,贿赂朝中官员和诸位常侍,向汉灵帝刘宏上表请降。 能够不用动兵,灵帝当然高兴,遂大手一挥,给了张燕一个平难中郎将的官职,并准许他收取黄河以北诸山谷赋税,甚至有资格推举孝廉。 当然,买官的钱还是要给的。 彼时的汉灵帝正在搞官职大批发,他才不管此举会有什么影响。 得益于此,张燕成功洗白上岸,自此以大汉官员自居,任谁也说不出什么不是。 有问题? 那你找先帝去,或者我送你去见先帝。 甚至在去年讨伐董卓的会盟中,张燕也象征性地派了些兵马增添声势。 可仅凭诸山谷之间的赋税耕地,是肯定养活不了麾下百万军民的。 没办法,张燕只得又干起了老本行,开始四处劫掠。 但张燕毕竟是聪明人,与其说是到处劫掠,倒不如说是到处要饭。 数万大军往城门口一摆,然后打出平难中郎将的旗号,之后的事儿,你看着办。 借给我粮食,我张某人表示感谢,并且扭头就走。 若是不肯借粮,我张某人毕竟是朝廷官员,也不会对你做什么。只是我这些饿坏了的士卒会怎么做,那我就不得而知了。 因为张燕所要的数目并不多,为了这点粮食与发生冲突实在不太划算,所以每到一处,官员都捏着鼻子认了,扔出点粮食赶紧打发张燕滚蛋。 靠着这种独特的乞讨方式,张燕竟真的养活了自己麾下庞大的军民集团,并且和周边保持了还算友善的关系。 但今日这场战争,却爆发得极为蹊跷。 三日之前,便有一伙黑山贼忽然进攻真定,赵云率军反击,打跑了这伙贼人之后,发小夏侯兰率军追击之时,却不慎中了敌军的埋伏。 赵云赶紧率军去救,恰好中了敌军的调虎离山之计,等赶回来的时候,正好发生了刚才那一幕。 说起这件事情,赵云心中的愤怒洋溢言表。 “张燕这厮,平日里没少受我真定供奉,如今却背信弃义,杀我百姓,实在无耻之尤!” 你说你平常来要饭,我又没少给你,你还来烧杀抢掠,这就太过分了。 最让赵云生气的是,他张燕可就是真定人士啊,对自己的家乡你都能下此狠手,简直枉为人子! 亏得少年时我还把你当成偶像,当真是瞎了眼! 听完赵云的讲述,张恒微微皱起了眉头。 张燕的生平,他也略有所闻,再结合历史上这家伙几次跳槽,最后却能善终的结局来看,绝对不是短视之人。 明明能乞讨为生,为何要抢? 真逼的冀州诸郡联合抵抗,他又能落什么好! 如此行事,确实不符合这小机灵鬼的作风。 今日之战,倒是颇为蹊跷。 张恒想起刚才被赵云斩杀的独眼壮汉和那位少将军,不禁开口问道:“子龙,你可知刚才那两名贼首的身份?” “那独眼的名叫李大目,本就是黑山贼。至于另一位,小人也不知。”赵云答道。 独眼龙叫李大目? 这家伙还真会起名字啊! 张恒忍不住哑然失笑。 他不知道的是,黑山黄巾的名字,根本不是本名,而是类似后世的绰号,大家叫习惯了,也就这么称呼了。 这时候,董璜忽然开口道:“子龙,方才我听得清楚,那李大目唤另一人做少将军。” “少将军?”赵云一挑眉,有些惊讶道。 “不错。”董璜点了点头。 赵云沉吟片刻后,才继续开口道:“长史,如小人所料不错,这位少将军,应该是张燕义子张白骑。” “张燕义子?”张恒微微侧目道。 也就是说,刚才干掉的是一条大鱼! 赵云解释道:“这张白骑本是张牛角之子,张牛角临死之前,将其托付给了张燕,张燕便收其为义子,是以黑山贼称呼其为少将军。” 说到这里,赵云的声音中露出一丝忧虑。 张白骑身死,张燕肯定不会善罢甘休,自己固然不怕,但真定百姓却要遭殃了。 就在赵云忧心忡忡之时,张恒眼中却闪过一丝精芒,脸上随之露出了笑容。 明白了! “子龙不必担忧,此事无碍。” 赵云惊讶道:“长史何出此言?” 随后他便反应过来,难道张长史准备出兵相助? 可徐州据此远隔千里,援兵几时才能抵达! 说起来,张子毅乃徐州长史,为何会出现这真定地界? 一时间,赵云心中疑窦丛生。 ------------ 第三百二十四章我馋他的身子,但我光明正大 对于赵云的疑惑,张恒当然看在眼里,但该如何解答呢? 子龙,你等我给你编,额不……你听我给你解释。 沉吟片刻之后,张恒忽然笑道:“前方战事,子龙可曾听闻?” 这其实是句废话,毕竟都打了一个多月了,要说赵云不知道,那就是在开玩笑了。 果然,赵云点了点头。 “前方战事,小人亦略有耳闻。” 见赵云并没有发表对战事的看法,张恒摇头一笑,继续道:“子龙有所不知,此番争斗,乃是由袁本初挑起的事端。韩使君不敌袁本初与公孙伯圭联手,便向我徐州求救,玄德公命我率军救援冀州。” “哦,徐州竟也参与了此次争斗?”赵云有些惊讶道。 如此一来,张恒出现在这常山地界,就不稀奇了。 “不错,韩使君毕竟是朝廷亲封的冀州牧,有统领冀州九郡之责。袁本初以下犯上,企图夺权,自是人神共愤。” 虽然不知道赵云是什么心思,但张恒还是直截了当地表达了自己的立场。 “前者,我大军与公孙瓒鏖战安平,却是两败俱伤。不久前我收到探报,言袁本初欲勾结黑山贼张燕,准备里应外合,夺取冀州,特地赶来一探究竟,却不料正撞上贵县与黑山贼寇争斗。 我本欲静观其变,但不忍无辜百姓受到毒害,便使人向贼寇进攻,若非子龙及时赶来,我麾下这点人马,怕是不能击败贼军。” 一席话语,张恒不仅阐明了立场,还给自己的来意找了一个完美的理由,更是彰显出了爱民如子的仁厚,可谓一箭三雕。 张恒的话,赵云虽未必全信,但他出手解救真定百姓,却是实打实的事实。而且他根本毫无保留,把麾下所有兵马都派出去了,这更是做不得假。 “长史这是哪里话,若非长史倾力相助,我真定百姓必受贼寇屠戮,该是小人拜谢长史才对!”赵云赶紧拱手道。 “好了好了,子龙不必这般多礼,我身为朝廷命官,岂有见死不救之理!”张恒正色摆手道。 “可长史刚才说……此事无碍,恕小人愚钝,实在不知是何意思,还请长史赐教。” 相比于冀州的归属,赵云还是更担心张燕的报复。 张恒满脸自信笑道:“我有一计,可保真定百姓无虞,不知子龙可愿采纳?” 闻言,赵云神情一肃,郑重行礼道:“长史若能助小人抵御张燕贼子,救我阖县百姓,便是我真定县的大恩人,小人便是赴汤蹈火,以无以为报,还请长史赐教!” 张恒笑了,笑的很开心。 虽然收服赵云的机会就在眼前,但挟恩图报,非君子所为,所以张恒并不打算这么做。 不过能借此拉近关系,也是极好的。 “子龙不必客气,刚好我也要探听张燕虚实。”张恒摆手笑道,“不知子龙可知张燕之所在?” 赵云点了点头。 “待我修书一封,子龙可遣人送抵张燕案前,真定之危,多半可解矣!” “就这般简单?” 赵云皱眉问道,随后便自知失言,赶紧补充道:“非是小人质疑长史,只是张燕好歹乃一方诸侯,义子死在小人手中,他又岂能善罢甘休。” “当然不会这般简单,子龙尽管去办便是,我还有后手。” 张恒摇头笑道,神色十分自信。 “小人遵命!”赵云点了点头道。 说话间,一行人已然走到一处宅邸前,正是赵云的府邸。 赵氏虽然算不上豪门,但在真定也有些声望,再加上赵云武艺高强,为人仗义,在县中颇受人敬畏。 赵云上前拍了拍门,不一会儿里面便走出一个三十多岁的青年男子,眉眼间却和赵云有几分相似,正是赵云的兄长赵朗。 “子龙,你回来了……这位是?” 赵朗见到赵云后,脸上露出一抹欣喜的笑容,随后又面带疑惑地看向张恒等人。 “此乃贵客,烦劳兄长好生招待!” 赵云嘱咐了兄长一句后,又对张恒拱手道:“长史恕罪,适才黑山贼在城中大肆破坏,百姓死伤惨重,小人还要去处理一番,请长史暂且在此歇息片刻。” “城中事务要紧,子龙且去忙吧。”张恒挥手笑道。 “多谢长史体谅,小人告退!” 赵云转身离去之后,张恒等人却在赵朗的安排下安顿了下来。 此时战损也已经清点完毕,董璜走进来对张恒汇报了情况。 “长史,此战你麾下亲兵折损二十七人,轻伤者百余人。” 他其实很不喜欢这种向张恒负责的感觉,但奈何仗是他打的,情况自然要让张恒知道。 这个战损数字倒是没出乎张恒的意料,毕竟这些亲兵身上的装备,能最大限度保证他们的安全。 见张恒不做表示,董璜忽然开口道:“长史是打算把那赵子龙收为己用?” “怎么,有那么明显吗?”张恒诧异道。 闻言,董璜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这还不明显,就你刚才那举动,傻子都看得出来好吧! 张恒心中暗呼失策,董璜这傻子都看出来了,赵云又岂能毫无察觉。 不过也无所谓,论迹不论心,自己就算馋他的身子,也馋得光明正大! …… 却说赵云将张恒一行人送入府中之后,立刻转身忙活了起来。 今日一战,张恒麾下损伤虽然不大,但真定城中却是死伤惨重。 毕竟被张白骑带着人在城中劫掠了一番,可谓是遍地哀鸿,满眼凄凉。 就连真定县令、县丞,也殁于此战之中。 这一下整个真定群龙无首,战后的所有工作便全都落在了赵云的头上。 待到底下人把伤亡损失汇报上来之后,赵云忍不住了摇头叹息,目光中满是悔恨。 说到底,终究是自己大意了,这才中了贼寇的调虎离山之计。 赵云尚且如此,一旁的县尉夏侯兰就更是羞愤欲死,毕竟是因为他出城追击遭了埋伏,赵云才会去救他。 好在二人都是明白人,并没有互相指责,而是相互安慰了一会,便继续展开了战后工作。 一直忙碌到傍晚时分,赵云才终于将那些被掳走的百姓全都送了回去,战死乡勇的尸体也都送还归家。 毕竟是保卫家园,抚恤自然很少。 “子龙,说起来今日出手相助的那些人,是个什么来历?” 归家路上,夏侯兰开口问道。 夏侯兰与赵云是总角之交,自幼相知,感情亲如兄弟。所以赵云对他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当即将张恒的身份给他说了一遍。 “什么,竟是徐州长史张子毅!” 相比于赵云的波澜不惊,夏侯兰的反应就大多了,几乎要跳起来。 “张子毅怎么了?” 赵云见夏侯兰这么大的反应,不禁有些纳闷。 “子龙,你就一点不知道徐州牧刘玄德?”夏侯兰无语道。 “这我当然知道,去年诸侯讨董时,刘玄德麾下部队作战最是勇猛,因此才获封徐州牧。” 夏侯兰马上激动地反驳道:“什么作战最是勇猛,酸枣诸侯从头到尾都是一群废物,说是刘玄德独战董贼也不为过!” “这……” 赵云眼中露出一丝狐疑之色,明显有些不信。 夏侯兰心中忍不住叹息一声。 自己这位兄弟,武艺人品俱是绝佳,但唯独太过忠厚,不善钻营之道,竟连这些消息也不知道。 “子龙,去岁诸侯讨董,酸枣诸侯都畏惧董贼兵势而不肯进军。唯有曹孟德和刘玄德挺身而出,征讨逆贼。 曹孟德虽有忠心,但能力却不怎么样,被董贼打得大败而归。唯有刘玄德的部队越战越勇,最终将董贼打得全军覆没! 而彼时的张子毅,就在刘玄德帐下担任随军主簿,为其出谋划策,屡有功勋。可以说,刘玄德之所以能击败董贼,有一半都是张子毅的功劳。 汴水之战你总该知道吧,刘玄德施展水攻之计,一战歼灭董贼十万大军,这便是出自张子毅的手笔,你说此人厉不厉害!” 夏侯兰一旦打开了话匣子,便开始滔滔不绝,听得赵云诧异连连,甚至嘴角都忍不住微微抽搐。 这些消息你都哪儿听来的? ------------ 第三百二十五章得仁主而从 快走到家门前时,夏侯兰才将张恒的光辉事迹讲完。 而此时,赵云才算对张恒的权势地位,有了一个大概的理解。 敢情人家张长史,在徐州是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如此位高权重之人,举手投足间却依旧平易近人,着实难得。 想到这里,赵云对张恒又多了几分好感。 这时,夏侯兰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一把拉住赵云,低声道:“子龙,你跟我说老实话,张长史可有招揽于你?” “没有。”赵云摇了摇头道。 夏侯兰叹息一声,满脸可惜道:“今日我见张长史与你携手如城,还以为要招揽你为他效力。可惜……” 闻言,赵云不禁回想起张恒今日的一举一动,脸色不禁古怪起来。 “张长史虽未明言,但心中应该有此想法。” “此话当真?” 夏侯兰眼睛一亮,满脸惊喜道。 赵云点了点头。 “哈哈哈……”夏侯兰猛地一拍赵云的肩膀,大笑道,“我就说嘛,子龙你一身武艺,张长史怎会不动心。若真是如此,你可就要飞黄腾达了。子龙,苟富贵,勿相忘啊!” “去去去,少说这些胡话,我又岂是贪恋富贵之人!” 闻言,夏侯兰收敛了笑容,正色道:“非是贪恋富贵,但大丈夫生居天地间,碌碌无为岂不羞愧?更何况子龙你有惊世之才,岂可任凭年华虚度!当择遇明主,一展所长,方为正道。” 赵云点了点头,这番话他倒是颇为赞同。 “当然……建功立业,青史留名的空档,也不妨碍享受荣华富贵,你说对吧。” 赵云:…… “诚如伯雅你方才所言,以徐州之盛,刘玄德之明,张子毅之智,必能称霸乱世。只是……” 说到这里,赵云停住了。 “只是什么?”夏侯兰赶忙追问道。 “只是不知刘玄德其人品性如何,待治下百姓又如何,若非仁主,我宁死不投!” 赵云虽语气平淡,但声音中却充满了坚定。 “我以为你有何顾虑,原来就这么点事啊!”夏侯兰笑道,“人家刘玄德可是少有的仁义之君,他若品性不佳,这天下便再没有仁主了。” “何以见得?” “去岁徐州出兵征讨青州黄巾,得胜之后,可是一个俘虏都没杀,也没有放任其自生自灭,而是全都带回徐州安置取了,此乃天下皆知的事实。如此作为,难道算不得仁主?” “数十万黄巾贼,全都带回徐州安置了!” 赵云震惊道,他完全能明白这其中的艰难。 又联想到白天的战事,张恒本打算静观其变,但看到百姓受辱之后却立刻出手的事实,赵云心中再无半分怀疑。 若真如此,自己这一身武艺,倒算是找到了买主。 沉吟片刻后,赵云开口道:“今日我杀了张白骑,张燕必来报复,张长史答应替我解决此事。若他真能救这满城百姓,我便为他效力又有何妨!” “这才对嘛!”夏侯兰笑道,“等子龙你得了张长史赏识,可别忘了举荐我!” …… 傍晚时分。 赵朗前来请张恒赴宴。 恰逢此时,张恒才刚刚写完一封书信,吹干了墨迹装进怀中后,便大步走了出去。 为了答谢张恒,也为了犒赏有功将士,赵云和夏侯兰在城中举办了一场晚宴。 真定虽是上等大县,但城中经过这一番劫难后,也是损失惨重,宴会规格便简单了许多。 张恒刚走进院中,便被赵云迎上来请入上座。 张恒也没有推辞,一屁股坐了上去。 虽说杀退了黑山黄巾,但招募的乡勇却也死伤过半。此时的真定城中,说是家家素缟也不为过,众人自然没有欢歌相庆的心思,整场宴会吃下来,气氛相当沉闷。 饭后,张恒便将书信交给了赵云。 “子龙,遣人将此信送与张燕,如若不成,再做计较。” 赵云点了点头,将书信小心翼翼地揣入怀中。 张恒却也不解释,交完书信后随后便转身回房,静待事情继续发酵。 倒是董璜有些好奇信中的内容,随口问了一句。 对此,张恒的回答简短有力。 “张燕缺粮,我准备给他送些粮草。” 董璜哪里肯信,只道是张恒不肯告诉自己,冷哼一声便转身回屋去了。 望着董璜的背影,张恒无奈地耸了耸肩。 这世道是怎么了,说实话反而没人信。 …… 真定,井陉县。 张燕虽官拜平难中郎将,主掌黄河以北诸山谷事务。 但他的大部队,却始终驻扎太行山脉周边。毕竟已经有了正式的编制,就不至于钻进深山老林中继续苦熬了。 井陉县虽属真定境内,但已经是太行山脉的边缘,地广人稀,易守难攻,出兵向周边郡国借粮也方便至极。 正值青黄不接的晚春,张燕军中的粮草早已耗尽,于是他便故技重施,派出数路大军往周边城市乞讨借粮。 怎么说呢,这招虽然可耻,却真的非常好用。 一者,张燕做事留有余地,从不逮住一只羊往死里薅,不至于超出周边郡国的承受范围。 二者,能用一点粮草免于兵灾之祸,所有人的实力都得到保存,可谓是皆大欢喜的局面。 通过这种方式,张燕不费一兵一卒便达到了自己的目的,小日子过得还算滋润。 真要论起来,这其实已经做到了兵法的最高境界——不战而屈人之兵! 这一日,张燕正在清点向周边郡国讨来的粮草。 望着一包包装满粮草的口袋,张燕脸上的笑容就停过。 此刻的他,只想仰天大笑三声。 所有人都说我张燕是在要饭,真该让他们都来看看,要饭有什么不好! 此时,却有一名士卒从外面冲了进来。 “将军,真定传来败报!” 闻言,张燕顿时皱起了眉头。 败报? 我又没要他们进攻,真定最多不给粮食就算了,又谈何败报! “将军,李大目渠帅和少将军……都阵亡了!”那名士卒声泪俱下道。 “什么!” 张燕彻底震惊了,以至于手中的粮食都洒在了地上。 “发生了何事,速速说来!” 这士卒哭着将战事的经过说了一遍。 听完之后,张燕忍不住掩面大哭。 “我儿,你死得好惨啊!” 这哭声凄惨至极,掩面的姿态更是富有感染力,以至于周围的人都不忍卒睹,纷纷劝张燕节哀。 但在所有人都看不到的地方,张燕却一滴眼泪都没流。 甚至他眼中的惊喜都快溢出来了。 这小子,终于死了! ------------ 第三百二十六章张燕:死了儿子,可喜可贺 见张燕哭得“伤心欲绝”,众人赶忙上前劝慰。 “将军,事已至此,悲伤也是无用。” “不错,将军节哀。我百万大军全都指望这将军您的,万万不可伤了身子。” “将军,眼下非悲伤之时,还请将军振作起来,为少将军报仇雪恨!” 在众人的劝慰之下,张燕这才止住了哭声,同时用袖口擦了擦眼角那并不存在的泪水。 “事已至此,我儿和李大目的尸体可有带回?”张燕开口问道。 那士卒摇了摇头,“真定之战,我军大败亏输,士卒溃散而逃,终究没能带回少将军和李渠帅的尸首。” 张燕点了点头,缓缓开口道:“少将军惨死真定,诸位以为此事该如何处置?” 话音刚落,便有一位壮汉走了出来,正是渠帅于毒。 只见他对着张燕一抱拳,大声道:“这还用说,自然是率军出击,屠灭真定满城百姓,祭奠少将军在天之灵!” “不错,兴兵讨伐真定,为少将军报仇!” 一些黑山黄巾统领群情激奋地大吼道,其中大多为当初张牛角的旧部。 而张燕的旧部,则是眉头微皱,大部分保持着沉默。 一面喧闹声中,张燕看向传信的士卒,缓缓开口道:“你再将事情经过详细讲一遍,万不可遗漏任何细节。” 这个要求有些出乎众人的意料,但士卒还是又讲述了一遍。 但这次还没等他讲完,便被张燕打断道:“你的意思是说,并非是真定百姓与咱们为难,少将军与李大目主动进犯真定?” “这……” 听到张燕用了‘进犯’二字,士卒顿时面带难色,也只能点点头。 “少将军的确对真定发动了进攻,且收获颇丰,退出来的时候遭到伏击,这才不敌身亡。” 收获颇丰四个字一说出口,张燕眼中立刻闪过一丝厌恶。 真定好歹是我的家乡,张白骑居然问都不问便率军进攻。 匪性难改,死有余辜! 黑山黄巾中也不乏聪明人,瞬间便明白张燕的意思,连忙开口道:“将军,少将军之死虽令人心伤,当他未得军令便擅自行动,倒也怨不得人家真定。” 此言一出,那些张牛角的旧部顿时就不敢了,指着此人呵斥道:“王当,你什么意思,这是不准备为少将军报仇了?” “哼,不过实话实说而已,你又何必激动。”王当冷笑道。 张燕心腹孙轻也开口道:“咱们与冀州本就是井水不犯河水,看在将军的面子上,诸郡国也愿借粮与咱们。如今被少将军这么一闹,今后怕是不好再借粮了。” “不错,正是此理。”王当也大声道,“少将军不遵军令,擅自出击,致使我黑山军与常山平白结怨,今后必遭抵制。如此一来,我百万军民的生计该如何着落?” 他们的言外之意很简单,张白骑是自己找死,而且还破坏了张燕的乞讨规则,可谓死有余辜。 张牛角的旧部闻言大怒,立刻对二人开始了口诛笔伐。 王当和孙轻也不甘示弱,与这些人展开了辩论。 黑山黄巾本就出身底层,自然没多少读书人,因此吵起架来也是朴实无华,竟问候对方的户口本了。 霎时间,整个庭院都变得闹哄哄的。双方犹如泼妇骂街一般相互攻击,喷到尽兴之处,忍不住激动得浑身颤抖,眼看就要从嘴上争吵,变成手上的争斗。 眼看冲突即将升级,张燕眼中闪过一丝愤怒,猛地拔出了腰间佩剑。 “都给我闭嘴!再有喋喋不休者,立斩不饶!” 此言一出,整座庭院顿时针落可闻。 不得不说,张燕统领黑山黄巾数年,威望足以镇住场面。 “尔等好歹是我黑山军将领,如市井小民般吵吵嚷嚷,成何体统!” 面对张燕的呵斥,众人皆面带羞愧,沉默不语。 眼看众人都冷静了下来,张燕也归剑入鞘,随即大袖一挥道:“张白骑、李大目二人不遵军令,轻敌冒进,如此下场乃是咎由自取!” 此言一出,张牛角的旧部虽满脸不忿,却也不敢反驳。 说破大天去,也是张白骑违反军令在前,他们终究不占理。 不过张燕也不会完全置他们的情绪于不顾,接着又道:“但我黑山军的将领,却不是谁想杀就能杀的。传我将令,点起两万大军,明日开拔,进逼真定,誓要为我儿讨个公道!” 此言一出,张牛角旧部们的脸色这才缓和下来。 “遵命!” 众将齐齐抱拳应道。 望着俯身拱手的众将,张燕满意地点了点头。 张白骑这小子已死,张牛角的旧部将再无念想,只得死心塌地效忠自己了。 说起来,还真得感谢真定的敌军! 张燕的想法其实很简单,真定毕竟是自己的故里,再加上自己并不占理,所以并不会赶尽杀绝。但张白骑毕竟是张牛角的儿子,自己若不做做样子,实在说不过去。 大军兵临城下,要真定交出杀害张白骑的凶手,应该是不难的。 如此,也算对此事有个交代了。 当然,如果能再弄些粮草就更好了。 至于这些张牛角的旧部是否会善罢甘休…… 想到这里,张燕眼中闪过一抹冷意。 我才是黑山军的主帅,天子亲封的平难中郎将,又岂能由得他们! 张燕的底气,来自他能一次次弄来粮草,养活这百万军民。 谁敢不服,便立刻断了他的口粮! 商议已定,就在诸将准备各自退去之时,外面又走进来一名士卒,手中还捧着一封书信。 “将军,真定传来的书信!” 一听说是真定,张牛角的旧部再度被怒火点燃,全都死死盯着那封书信。 张燕眉间也闪过一丝疑惑,等到书信入手之后,眼中的疑惑就更甚了。 因为这上面分明写着——平难中郎将张公亲启。 而落款,却是张子毅三个字。 张子毅是谁? 张燕一时没想明白,当即便撕开信封,细细查阅了起来。 等看完书信之后,张燕的表情却变得极为精彩。 疑惑中带着一丝期待,期待中又有些犹豫,犹豫中却又隐藏着些激动。 见状,心腹王当连忙问道:“将军,信中写了些什么?” “无事。”张燕挥了挥袖,“尔等去吧,依令行事。” 闻言,众将士纷纷抱拳离去。 等众人全都离开之后,张燕再度端详起了手中的书信。 “不想徐州竟也参与进来了……” 冀州的战役爆发已有一个多月,张燕自然知道,只是他却并没有参与到这场战争中的心思。 说到底,无非是根基薄弱,经不起折腾。 别看他麾下号称百万军民,但战斗力真就和青州黄巾没什么区别,一旦受挫,必将分崩离析。 所以张燕不想赌,也不敢赌。 可张恒这这封来信,却是彻底勾起了他的心思。 别看只有一页薄纸,但张恒却把内容分成了三部分。 首先,张恒上来就开门见山,直接指责张燕纵容麾下行凶,杀害真定百姓,让张燕给他一个交待。 看到这里的时候,张燕一脸懵逼。 这事就算是我有错在先,但跟你张子毅有什么关系,这里又不是徐州。 但之后,张恒却笔锋一转,把话题引到了冀州的战事上,询问张燕是否有参与的意思。 最后,张恒才交代了自己出现在冀州的缘故,并表示如今冀州牧韩馥求贤若渴,若张燕肯率军相助,韩馥必有重谢。 也正是这最后一部分内容,彻底让张燕动心了。 时值青黄不接的晚春,张燕正在为军中粮草发愁,若是能从韩馥那捞一票,自己就能挺到秋收之时。 至于是否真的要出兵帮助韩馥,张燕表示他死不死跟我有什么关系,拉点军队做做样子就好,谁要真跟袁绍和公孙瓒去硬拼! “来人,笔墨伺候!” 张燕大声笑道,脑中已经想好了措辞,准备给张恒回信。 ------------ 第二百二十七章情义值几个钱? 真定是个好地方。 这是张恒在城中待了数日之后,得出的结论。 怎么说呢,这里的百姓虽然淳朴,但骨子里却有一股凶悍气概,不然之前也不可能自发结成队伍抵御盗匪。 古语云:燕赵之地,自古多慷慨悲歌之士! 百姓们虽然武德充沛,但对自己人,却是极为关爱。 尤其是在张恒对真定百姓大恩的情况下,就愈发能感受到真定百姓的热忱。 无论走到何处,只要有人认出了张恒,马上就躬身行礼,态度恭敬。好几天下来,搞得张恒都有些不好意思了,索性待在房中不出去了。 百姓们的道德观是非常质朴的,他们心中只认定一个道理——欠债还钱,杀人偿命! 谁对我好,我就对谁好。 谁对我坏,我就加倍奉还。 这道理,比海深,比天大! 张恒虽然过得惬意,但赵云却一直有些惴惴不安。 无非还是之前斩杀张白骑的事,担心张燕兴兵报复,这几天一直派人在城外打探,生怕大军抵达时自己来不及反应。 说到底,他还是不敢相信,张恒仅凭一封书信就能化解兵戈。 开玩笑,毕竟那是张燕的义子啊。 以己度人,谁要是杀了自己的亲人,赵云势必要跟他不死不休。 这个担忧一直持续到三日之后,赵云便收到了张燕的回信。 都不用看信的内容,见到派去送信的人全须全尾地回来之后,赵云便猜到此事多半有了些苗头,赶紧拿着书信快步往家走去。 此时,张恒正半躺在院中凉亭内看书,旁边董白拿着把羽扇给张恒扇风。 时进夏季,天气已经有些炎热,张恒本不想待在凉亭中的。 但奈何如今董璜和自己同在一个屋檐下,要是董白在房中帮自己扇扇子,指不定这厮会怎么想,便只好在外面。 当然,张恒可没有使唤人的习惯,这都是董白自愿为之。 见赵云大步走进来,神色焦急的同时手中还拿着一封书信,张恒便猜到张燕那边有了答复,遂连忙站了起来。 “拜见长史!” 赵云拱手行礼。 “张燕回信了?”张恒笑道。 “长史英明!” 赵云点了点头,将书信递了过来。 张恒接过打开一看,脸上顿时露出了笑意。 张燕这厮……倒也算得上一个聪明人。 “长史,张燕怎么说?”赵云见张恒满脸笑意,声音中也带着期待。 “你自己看吧。”张恒将书信递给了赵云。 赵云赶紧接过一看,也是满脸喜色。 其实通篇回信,都是在说出兵相助韩馥的事儿,但在信的开头,张燕却对真定之事做出了回应。 他表示张白骑进攻真定乃是擅自行动,他并不知情,虽然有管教不严之责,但张白骑也已身亡,算是付出了代价,他愿再赔偿些钱财,以求息事宁人。 在是否出兵帮助韩馥这件大事的映照下,之前的真定之战着实不值一提,张燕自知理亏,便也没有做多纠缠,爽快承认了错误。 但在赵云看来,这才是真正的大事。 “多谢长史出手相助!”赵云连忙拜谢道,“此封书信救我满城百姓,小人不胜感激,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说着,赵云就准备对张恒大礼参拜。 一封书信便能退敌,他对张恒能力算是有了新的认知。 “举手之劳而已,子龙不必多礼。” 张恒赶紧伸手拉住了赵云,脸上带着盈盈笑意,宽仁长者的人设算是完美立住了。 赵云忽然有想起,张燕在信中回复要带两万大军南下助阵,便有些担心这是张燕的缓兵之计。 “长史,您以为此信有几分可信度?” “怎么,子龙担心张燕明着赔礼道歉,暗中去派大军突袭咱们?” “长史慧眼如炬,小人正有此忧虑。”赵云点了点头道。 张恒摇头一笑,挥了挥手,示意赵云坐下。 “真定虽大,但说到底不过是一个县而已,相比于冀州之战,着实不值一提,张燕还不至于如此短视,此为其一。 至于其二嘛,子龙真以为张燕和张白骑这对父子关系有多好?” “这……”赵云皱眉道,“张白骑毕竟是张燕义子,又是张牛角临死前托付与他,他理当庇护才对。” 闻言,张恒不由苦笑一声。 赵云终究还是太仁义了,以为天下都是和他一样的忠厚人。 在张燕这种人眼中,情义值几个钱! “张白骑和张燕虽名为父子,但二人的关系并不和睦。” “何以见得?”赵云不解道。 “纵观张燕行事,从来都是以借粮为主,极少真的动兵。可张白骑却是二话不说,直接进攻城池,这并不符合张燕的行事风格,极有可能是他擅自行动。 如此,便证明他不服张燕,甚至是深恨之,所以才会主动为张燕树敌。可他的身份,又决定了张燕不好对付他,如今子龙出手斩杀此人,张燕其实应该感谢你才对。” “这……” 赵云眼中满是震惊,有些不敢相信张恒的判断。 “长史,彼时咱们并不了解内情,您如何敢作此等推断?” 张恒笑了,笑得十分自信。 在赵云眼中,父子反目自然是匪夷所思。 但在张恒眼中,这才更符合情理。 权势动人心,莫说只是义父义子,便是亲生父子,自相残杀的也不在少数。 这种事,历朝历代都不稀奇。 事实上,在得知张燕的行事风格之后,张恒便推理出了一条完整的逻辑链。 原本黑山黄巾以张牛角为主,就算张牛角身死,也该张白骑接班才是。可张牛角临死之前,却把首领的位置传给了张燕,再结合张白骑不算小的年龄来看,这其中必有猫腻。 要么就是张牛角早被张燕架空,想传位给张白骑也做不到。 要么就是张燕直接篡改了张牛角的遗命,从张白骑手中夺走了首领的位置。 无论是哪种情况,张白骑都必然深恨张燕,所以才会不遵号令,企图四处为张燕树敌。 赵云斩杀张白骑,正好解除了张燕的心头大患,张牛角旧部没了念想,才更方便收为己用,张燕怕是做梦都能笑醒。 按照张恒的推演,故事大概就是这么个情况,不过就算他推论错了也没关系。 书信中的剩下内容,才是真正的杀招。 你张燕不是缺粮吗,那我就给你送粮食,前提是你必须出兵帮助韩馥。 张恒又何尝不知张燕只是假意答应,但这也就够了,因为他本就没指望张燕能出多少力,只要他不倒向袁绍和公孙瓒,就算最大的成功。 一位伟人曾经说过:想成就大事,就必须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 张燕选择中立,便代表冀州又少了一个潜在的敌人,这才是最大的收获。 只要大方向上谈论,真定这点事,还算个事吗,哪怕他张燕真的和张白骑父子情深,也绝对会忍下这口气。 听完张恒的解释,赵云才如梦初醒,满脸叹服之色。 “长史深谋远虑,所思所想,令小人叹为观止!” 张恒谦虚一笑,“子龙太客气了,我也不过是因势利导而已。张燕与咱们约定三日之后城外会面,此事是真是假,到时一看便知。” “届时小人护送长史出城,去会一会这位平难中郎将!” ------------ 第三百二十八章货到付款与先收定金 两万大军,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对于张燕来说,也算是轻轻松松。 从井陉到真定,拢共不到五十里的路程,但张燕却足足走了两天。 直到第三天傍晚,才终于在真定城外十里处安营扎寨。 面对诸将请求夜袭的举动,张燕直接压了下去,命大军原地待命,随后派人向城中传递消息,邀张恒明日城外一叙。 而此时的城中,也已经收到了张燕来袭的消息,赵云当即下令全城戒备。 之后,他便看到一队人马冲到城下,向上面喊话道:“平难中郎将请徐州长史答话!” 闻言,城头上的赵云眉头一皱,大喝道:“张长史不在此处,有话我可代为转达。” “我家将军邀张长史明早城外会晤!” “知道了,此事我定会代为转达,请回吧!” 见对方并没有要攻城的意思,赵云也没有恶语相向。 经过一番简短的对打之后,这人转身离去,而赵云也在叮嘱夏侯兰严加戒备后,转身下了城楼,将消息传达给了张恒。 “这张燕倒是个守信之人,城外来了多少兵马?”张恒笑道。 赵云拱手道:“据探骑回报,张燕大军遮天蔽日,怕是不少于两三万人。” 闻言,张恒点了点头。 人虽然不算太多,但也足够了。 “也好,咱们明日便去会一会这位张平难。”张恒将手中书卷放在案头,淡淡一笑道。 …… 第二日。 一大早,张恒便率领着亲兵出了城,赶到了约定地点。 张恒的身份太过重要,赵云本想再派一千乡勇跟随,但张恒毫不犹豫拒绝了他的好意。 对面好几万人,真要有什么图谋,你就算再加几千人也没用,反而还会让张燕认为咱们底气不足,倒不如少带些人,显得咱们胸有成竹。 当然,以张恒的性格也不可能毫无防备,他特地提前大半个时辰赶到约定地点,就是想看看张燕有没有耍什么花样。 如果张燕早到了,或者带了超过一千兵马,张恒绝对扭头就跑。 好在张恒赶到约定地点时,尚且空无一人。 耐心等待了两刻钟左右,远处地平线上才出现了一队骑兵的身影。 张恒赶紧站了起来,面色凝重地眺望远方。 不久,远处放哨的亲兵便赶了回来。 “张燕带了多少人?”张恒问道。 “具体数目小人不知,不过应该不少于三千人。” 这么多! 张恒顿时皱起了眉头。 不是说好双方都不准超过一千人马么,张燕这是几个意思? 就在张恒惊疑不定之时,远处的张燕也发现了张恒等一行人。 张恒担心他耍诈,他又何尝不怕张恒埋伏,特地带了三千骑兵。 但见张恒身边只有数百人时,张燕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 “张子毅倒是守信之人!” 说话间,张燕挥了挥手,命大部队原地待命,自己也只带数百人进发。 见到这一幕,张恒才终于放下心来,笑着迎了上去。 片刻后,双方终于碰面。 借着这个机会,张恒好生打量了一番这位传说中的黑山黄巾统领。 张燕看上去四十岁左右,身材算不上高大,相貌也是平平无奇,唯独那一双眼睛极其有神,一看就知道鬼点子很多。 张恒打量张燕的时候,张燕又何尝不是在观察着张恒。 去年诸侯讨董时,他就派兵参与了酸枣会盟,之后更是目睹了整场讨董之战,可谓对张恒知之甚详,并没有像别人一样惊讶于张恒的年岁。 终于,双方之间的距离已经只剩四五十步了,便都各自下马,面带笑容地迎了上去。 “平难中郎将张燕,拜见张侯!”张燕率先行礼道。 毕竟张恒除了是徐州长史,还兼任东海太守,身上也有个关内侯的爵位,地位还是比他要高一些。 “平难不必多礼!”张恒摆手笑道。 由于不知道张燕的表字,双方也没什么关系,张恒便用了最让人挑不出毛病的敬称。 “张侯大驾光临,末将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张燕再度拱手道,脸上的笑容让人如沐春风。 “哪里,倒是张某不请自来,让平难见笑了。”张恒笑道。 说话间,张恒身后早有亲兵铺好了一张地毯,并在上面摆上桌案,又打起一把遮阳伞。 这一幕倒是让张燕看得大为惊诧,眼中甚至露出了羡慕的神情。 不愧是世家出身,居然随军带着这些物件,这派头……啧啧! “平难,请!” 张恒挥手笑道,示意张燕入座。 “多谢张侯款待,末将敢不从命!”张燕拱手行礼,躬身与张恒对坐。 随着二人坐定,也标志这这场会面有了一个良好的开端。 张恒从亲兵手中拿过酒壶,给自己和张燕分别倒了一杯。 “平难受先帝嘱托,主掌河北诸山谷事务,想必也是日理万机。张某今日冒昧来访,失礼了。” 张燕赶紧摆手笑道:“哪里,张侯说笑了,末将不过一介武夫,又哪里懂得治理地方,只怕辜负了先帝托付。” 一阵寒暄之后,张恒眼看火候差不多了,便说起了正事。 “前者袁本初狼子野心,勾结公孙瓒入寇冀州,不知此事平难可有耳闻?” “竟有此事!”张燕满脸惊讶道,“说来惭愧,末将常年屯兵在山谷之中,却是耳目闭塞,不曾听闻。” 其实之前张恒在信中已经提过此事,但此刻张燕还是选择了装傻。 言外之意很明显,我并不想掺和你们的那点破事。 “可是,张某却听到些传闻,言平难已与公孙瓒联合,准备发兵南下,攻取邺城。如今看来,却是以讹传讹了。” 张燕立刻朗声道:“张侯明察,末将自掌管河北诸山谷以来,无一日不兢兢业业,冀州非末将辖区,如何敢动兵入寇,这分明是有人造谣陷害!” “不错,平难乃我大汉忠良,又如何会做出这等下作之事,却是张某唐突了。” “张侯慧眼如炬,末将佩服!” “不过既然来了,张某倒想问平难一句。如今冀州危急,韩使君四处求援,不知平难可愿率军相助,诛除逆贼,替天行道!” “袁本初狼子野心,以下犯上,天下人人得而诛之,便是无有张侯相邀,末将也打算出兵相助韩使君!” 张燕神情肃然,信誓旦旦道。 张恒大喜道:“平难如此急公好义,真乃我辈楷模!” “张侯客气了,除暴安良,本就是我辈分所应为,只是……” 说到这里,张燕忽然面露难色。 见此,张恒心中忍不住暗笑一声,知道讨价还价的时候到了。 “平南有何难处,不妨直言,只要是张某力所能及,绝不推辞!” 张燕苦笑一声,“张侯当面,末将自是不敢欺瞒。如今正是青黄不接之时,末将虽有兵马,但军中却是粮草短缺,纵有心杀贼,却也无法发兵,还望张侯体谅。” “此事倒也好办,张某临行之前,韩使君曾有嘱托,言谁能助冀州铲除逆贼,粮草财货,有求必应!” 张恒的意思很明白:想要好处,先给我展示一下你的诚意,我这边向来是货到付款。 但张燕这个小机灵鬼,又怎么可能做赔本买卖,当即再度摇头苦笑起来。 “张侯容禀,末将与韩使君,本就是一衣带水的袍泽,出兵相助乃是理所当然,谈何粮草财货。只是无有军粮,大军实在无法开拔,总不能让将士们饿着肚子出征吧。” 想要我出兵,就得先给好处,别扯什么货到付款,我这边向来是先收定金。 闻言,张恒沉吟片刻,便点了点头。 “此事倒是张某疏忽了,既如此,我回去之后,便请韩使君先调拨十万石粮草前来,解平难燃眉之急。等平难发兵之后,韩使君自会继续派发粮草供应。” 你不是说没有粮草吗,那我就先给你预支一部分。 十万石粮草,足够五万大军一月用度了。 但是想要后续的粮草,你就得给我乖乖去跟袁绍火拼去。 当然,如果张燕拿了这十万石粮草却不动兵,张恒也不吃亏,至少保证了他不会倒向袁绍那边。 由于韩馥实在太废,所以张恒打算在临走之前,替他把周边势力先捋顺了再说。 果然,一听到十万石粮草,张燕眼睛立刻瞪得滚圆。 “张侯此言当真!” “君子无戏言,张某自认从未失信于人,平难如何不信?”张恒淡淡笑道。 张燕连忙摆手道:“是末将失言了,若真有十万石粮草,末将便有了开拔之资。只是……军情紧急,不知粮草何时才能送到?” 闻言,张恒不禁一愣。 好家伙,你就这么迫不及待? 吃相也太难看了吧! “粮草运送,总得要些时日。张某回头便修书一封,请韩使君派发粮草,三十日之内,粮草必能抵达!” 此言一出,张燕脸上的笑容便再也止不住了。 张子毅是个厚道人啊,这一趟果然没有来错。 平白无故的,居然能得十万石粮草,当真如天上掉馅饼一般! 此刻的张燕,被一股巨大的喜悦紧紧包围着。 至于出兵……等粮草到了再说吧。 想着,张燕随手一挥,身后便有数名士卒抬上来一个箱子。 打开一看,里面一片金灿灿的光芒,居然都是金银珠宝等贵重物品。 “平难这是何意?”张恒问道。 “张侯容禀,前者麾下将领不遵军令,擅自进攻真定,酿出兵灾之祸,皆是末将管教不严所致,些许财物,全当对城中百姓的赔礼了。” 眼下毕竟是乱世,有钱也不一定能买到粮食,所以张燕对这些身外之物并不看重。 若能用以结好张恒,将十万石粮草运得快些,也算物尽其用了。 当然,这些财宝也能代表他张燕的诚意。 张恒当然不会要这些东西,连连摆手推辞,最终经过几番推拒之后,张燕还是收了回去。 倒是赵云,望着满箱子的财宝,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他当然不会贪恋财物,只是张燕能拿出这些东西,就代表此事彻底翻篇,真定可高枕无忧矣! 一念及此,赵云望着张恒的背影,眼神中写满了感激。 长史仁厚豁达,睿智果决,举手投足间,便消弭兵灾,救满城百姓于水火,便是古之圣贤,也未必过此! 此番恩情,重若丘山,深如大海,我虽百死也难报其万一! 看来伯雅所言不虚,徐州当真是个好去处。 ------------ 第三百二十九章挟恩图报,君子不为也 与张恒达成协议之后,张燕便非常爽快地退兵了。 这次倒没有走什么盟誓的流程,毕竟大家又不熟,暂时一个口头协议足以,之后看各自的表现就是。 对此,麾下诸将倒是颇有微词。 说好的为少将军报仇,大军都开到城下了,就这么灰溜溜地退走? 尤其以张牛角的旧部为甚,就差把反对二字写在脑门上了。 这个结果并没有出乎张燕的意料,为平息众怨,他当即向众人宣布自己和张恒达成的协议。 那可是足足十万石粮草啊,而且还只是第一批! 为了进攻真定而损失活命的粮食,值得吗? 你们谁有能耐,就给我弄来十万石粮草,我马上下令进攻真定。 一席话说完,麾下众将面面相觑,全都默不作声了。 他们固然念及旧情,但在粮草面前,和张白骑那点情义又算得了什么,大家又不是傻小子,自然知道该如何选择。 眼看不再有人反对,张燕冷笑一声,再度宣布撤军。 张白骑死了,他却正好趁机消化那些本来不愿归心自己的人。 …… 目送张燕离开之后,张恒也长长出了口气。 用一些粮草换取张燕偏向自己,同时博得了赵云的感激,也算一笔划算的买卖了。 反正粮草又不是徐州出。 “子龙,如此结果可还满意?” 返程路上,张恒扭头向赵云笑道。 赵云当然是满意的,毕竟张燕说得很清楚,张白骑是擅自行动。而且罪魁祸首已被自己亲手斩杀,张燕也亲自赔礼道歉,真定得以保全,当真是最好的结果了。 “长史神机妙算,仅凭一席话语便震慑住了张燕,小人佩服!大恩大德,没齿难忘!”赵云郑重拱手道。 张恒摆手笑道:“行了行了,之前我便已经说过,不必这般客气。” “大恩不言谢,日后长史若有用得着小人的地方,尽管吩咐便是!” “倒是不必了,此间事了,我也该走了。”张恒摇了摇头道。 闻言,赵云神情一滞,不禁有些愕然。 “长史……您这么快就要走了?” 刚才赵云心中已经做出了决定,若张恒出言招揽,自己便答应下来,追随他前往徐州效力。 可是……没想到张恒这么快就要离开了。 长史,你倒是招揽一下我啊! 大概是吸取了初次见面的教训,为了不给赵云留下挟恩图报的印象,张恒之后一直表现得十分矜持。 初见时的激动过去之后,张恒整个人已经冷静了下来。 赵云是个活生生的人,又不是什么物件。 他若愿意跟自己走,自己不用强求。 他若不愿,便是强求也无用。 嗯,等临走之时再稍微招揽一下,看看他的反应就知道了。 只是这种欲擒故纵的把戏,却让赵云心中犯了难。 沉默内敛的性格,导致他虽然想投奔张恒,却羞于开口,只得旁敲侧击道:“长史何不多留几日,也好让小人一尽地主之谊!” “不必了,前方毕竟还在打仗,我在此处耽搁了数日,如今已探明张燕的意图,却是不便再拖了。实不相瞒,昨晚刚刚传来探报,如今邺城那边已是十万火急。” “十万火急?”赵云惊讶道。 “不错……” 张恒便将麴义围困邺城的事情讲了一遍。 当然,时间上却是微调了一番,不至于露出破绽。 这下赵云彻底震惊。 他本以为前线战事是在相持之中,没想到韩馥的老家都快被人偷了。 如此紧急的情况下,长史本该早就动身前往解救,却还为了保护满城百姓耽搁这么久…… 一念及此,赵云心中满是愧疚。 几乎来不及多想,赵云便拱手郑重道:“若长史不弃,小人愿随军前往破敌,纵德薄力微,也愿赴汤蹈火,报长史大恩!” 闻言,张恒忽然一愣。 啥意思,赵云这就要归顺我了? 可我明明还没开口招揽啊! SSR来得太过容易,一股巨大的喜悦把张恒当场砸懵,导致他一时之间没能反应过来。 见张恒沉默不语,赵云又是一咬牙道:“小人虽不才,却也愿散尽家财,招募勇士,随长史征战沙场。小人知道这只是杯水车薪,但还请长史莫要嫌弃!” “子龙误会了,快快请起。” 回过神来的张恒略一思索,便明白了赵云刚才的脑补,赶紧一把拉住了他。 “子龙乃天生将才,武艺更是冠绝当世,能为助力,我自是求之不得,只是……” 眼看赵云已经上钩,张恒心念一转,忽然决定把人设坚持到底,继续玩一手欲擒故纵。 果然,见张恒有些迟疑,赵云赶紧问道:“只是什么,还请长史明言。” 张恒叹了口气,抬头望向眼前的真定城,目光中满是悲悯。 “前者黑山贼入寇真定,县令、县丞等大小官吏皆殁于此役,如今满城百姓皆仰仗子龙你一人而已。你若走了,真定百姓该怎么办?” 闻言,赵云心中更加感动。 都这时候了,长史还挂念着真定百姓,果然是真正的至诚君子! “长史说笑了,小人本就是一介白身,并无官职在身,幸得城中父老不弃,才暂掌城中事务。如今贼患已平,百姓无事,只需等待朝廷派遣的新县令到任就行。小人挚友夏侯伯雅乃真定县尉,足可主持城中事务。” 为了能让张恒答应,赵云反手就把夏侯兰给卖了。 此刻的他,全然忘了当初答应夏侯兰,要在张恒面前举荐他的承诺。 发小嘛,不就是用来坑的吗! “子龙此言倒也有理,等回到邺城之后,我便将此间之事禀报韩使君,请他重新任命阖县官吏。至于你……” 说到这里,张恒望向赵云的目光忽然严肃了起来。 “圣贤曰:挟恩图报,君子不为也。张某虽不才,却也曾十载寒窗,岂能做出这等下作之事。此去征战,不知几时方休,些许小恩小惠,断然不能久持。” 张恒伸手,拍了拍赵云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子龙啊,你若是想建功立业,青史留名,我自然心生欢喜。若只是为了报恩,还是算了吧……” 说完,张恒也不理陷入沉默的赵云,自顾自向城中走去。 这番话虽然有作秀的成分,但也是张恒的心里话。 赵云这种将才一旦加入,肯定是要作为核心圈层来培养的。 张恒希望得到的,是一位志同道合的战友,甚至志不同也可以,只要道合就行。 无论是你想青史留名,还是建功立业,亦或是渴望荣华富贵,只要你肯为之而去奋斗,张恒都愿意接纳,毕竟大家实现目标的道路都是相通的,都是有主观能动性的。 但为了报恩而加入,短时间或许还行,时间一久,必然心生隔阂,反而不美。 不过这事张恒也不能说得太透,只好等赵云自己想明白。 望着张恒离去的背影,赵云陷入了沉思,眼中满是疑惑的光芒。 真的是自己错了吗? …… 傍晚时分,夏侯兰忽然闯进了赵云家中。 “子龙,我听说长史明日就要走了?” 赵云点了点头,神情依旧有些低沉。 “那你呢,你也去吗?”夏侯兰继续问道。 一提到此事,赵云的脸色再度黯然了下去,片刻后才摇了摇头。 “为什么?”夏侯兰急声道,“如此好的机会,你为何不追随长史而去?” “非是我不愿去,只是……” 赵云将张恒的意思对夏侯兰说了一遍,后者听得一脸懵逼。 “所以呢?” “长史不愿让我追随,我能有什么办法?” 听到这句话,夏侯兰差点没被气笑了,看向赵云的目光宛若看白痴一般。 “谁说长史不愿让你追随了!长史只是不愿勉强你而已,但你前几日不是说过,要从仁政之所在。报恩与追随仁主,难道有什么冲突不成?” 此言一出,赵云浑身一颤,眼中露出了明亮的光芒。 是啊,这中间并无冲突之处啊! 之前是自己钻牛角尖了。 不得不说,夏侯兰身为局外人,反倒看得通透,一语便点醒梦中人。 “伯雅你说得不错,我立刻去向长史表明心迹!” 说罢,赵云转身大步出了厅堂,直奔张恒住所而去。 “子龙,千万别忘了向长史举荐我!” 后面传来夏侯兰期盼的声音。 ------------ 第三百三十章可笑的志向 回城之后,张恒便下令收拾行囊。 在真定已经耽搁了不少时日,时间紧迫,张恒打算明日就率军出发。 等到差不多收拾完毕,用完晚饭之后,张恒便在灯下静坐。心中盘算着如何收拾麴义之时,外面却响起了敲门声。 “长史,小人求见!” 听到是赵云的声音,张恒脸上立刻露出了笑容。 这家伙应该是想通了。 “进来吧。” 张恒开口道,同时起身拿了一个杯子,给赵云倒了一杯清茶。 等赵云走进来后,张恒便递了上去,同时笑道: “想明白了?” 望着脸上挂着淡淡笑容的张恒,以及手中的热茶,赵云不由微微一愣。 这一切都显得那么自然,就好像早在张恒的预料之中一般。 赵云心中千言万语涌到嘴边,一时间竟无法宣之于口。 张恒看出了他的为难,遂摇头一笑道:“不急,长夜漫漫,咱们还有时间,坐下慢慢说。” 赵云只得点头入座,等喝完手中的茶水后,方才鼓起勇气,郑重一拱手道:“长史,小人想明白了,愿随长史前去邺城破敌,非为报恩,亦为成心中志愿。” 张恒笑了,“哦,敢问子龙之志?” 赵云腼腆一笑道:“说来惭愧,小人素来胸无大志,只想着这世道能安稳一些,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不再纷争厮杀。” 张恒有些无语。 这志向还不大啊? 你难道不知道,越是简单的东西,就越是难以实现。 天下太平从嘴里说出来,不过是简简单单的四个字,但真要去实现它,其中的艰辛绝对远超想象。 见张恒不言语,赵云更惭愧了,脸色也有些发烫。 “长史,小人的志向……是不是过于可笑了些。” “嗯,是有些可笑。”张恒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赵云:…… “不过,可笑的也不止你一人。” 张恒喝了口茶,悠悠道:“昔年我在南阳老家读书,时间久了,便有些懈怠。子龙应该知道,我张氏也算得上南阳大族,不说荣华富贵,至少也是衣食无忧。而我本人当时也无出仕为官的想法,只是得过且过,为此没少受族中长辈训斥,说我碌碌无为,难成大器。 但我却不以为然,甚至觉得族老过于啰嗦。 这天下本是天下人的天下,又不是我一人的天下。难道我不出仕为官,天下人就活不下去了?显然是不可能的。 我甚至在想,如果天下人都像我这般安分守己,克己复礼,这世上哪还有什么纷争,天下大治,指日可待也!” 说到这里,张恒脸上不禁露出一丝自嘲的表情。 可对面的赵云却满脸震撼,因为这一番话切中他的心思。 只是张恒是他生平仅见的大才,有这种安贫乐道的想法,便显得奇怪了。 张恒没理会赵云的小表情,继续说道:“后遭逢乱世,我才明白自己的想法甚是可笑。并非因为志向不够远大,只是这世间狼子野心者甚多,道理固然能教化万民,却不能约束这些狂徒。只有手中有了足够的力量,才能镇压魑魅魍魉,天下也才会真正的太平。 不瞒子龙,时至如今,我亦初心不改。之所以出仕为官,为的就是替这天下百姓寻一条出路,一条能够安稳立身之路!” 这番话听得赵云热血沸腾,就连一直萦绕在心头的疑惑,也被不经意间解开,眼中带着渴望的光芒。 这一刻,他终于找到了属于自己的道路! “长史一言,振聋发聩,如拨云见日一般。若长史不弃,小人愿追随左右,赴汤蹈火,直到亲眼看到天下太平的那一天!” 张恒摆了摆手,“光凭一腔热血是没用的,这其间难处甚多,难免耗时日久,便是最终能否成功,也不得而知。” “小人虽不读书,却自认有些操守,为达心中之志,虽百死而无悔!”赵云正色道。 “我自然相信子龙的品行,之所以说这些,只是想让你明白其中的难处。你本是天定的杀伐之才,却奈何偏偏有一颗赤子之心,是福亦是祸。所以……” “所以?”赵云不解道。 “所以,你需要做的,是尽情施展自己的本事。正因世道凌乱,咱们这点可笑的志向就更难实现。太平终须马上定,不把手中的刀磨得锋利些,如何能斩杀那些乱臣贼子? 除恶务尽,等把不想太平的人尽数铲除之后,这天下自然就太平了。” 赵云深吸了一口气,重重一点道:“长史教诲,小人必将铭记于心!” “我本打算明日就走,既然子龙愿意随行,我便给你留一天的时间准备,咱们后天出发吧。”张恒笑道。 “不,军情紧急,又怎能因小人而耽搁大军行程。小人明日一早便召集义兵,最多半日便能收拾妥当!” 张恒摇了摇头,“还是多留一日时间吧,这一去,不知何年何月才能返回故里,甚至有可能……一去不返,又怎能连告别的时间都没有。” “小人遵命!”赵云抱拳道。 听到赵云的自称,张恒忽然脸色一肃,朗声道:“子龙听令,我征辟你为军司马,参军事,统兵征战!” “小人……末将遵命!” 赵云连忙起身抱拳道。 张恒笑道:“我手中暂时也没有印绶,等以后回到徐州再给你补上吧。你且去吧,毕竟后天就要走了,好生跟家人告别一番。” “末将告退。” 赵云一抱拳,躬身而出。 等关上房门之后,一转身,却发现了兄长赵朗和夏侯兰正站在院中。 夏侯兰的来意自不必多言,只是看到兄长之时,赵云眼中闪过一抹愧疚。 赵云父母早亡,自幼由兄长拉扯长大,兄弟二人感情深厚。 再加上兄长一直体弱多病,自己这一去,只恐日后相见之日无多。 可赵朗却是欣慰一笑,大步走过来拉住了赵云。 刚才他已经从夏侯兰口中得知了大致情况, “兄长,我打算随长史南下……” “不必多说,为兄都知道了。”赵朗笑道,“好男儿志在四方,就该出去闯荡一番。你若能建功立业,光耀门楣,为兄亦与有荣焉。” “可是……” 赵朗当然知道弟弟的顾虑,连忙开口打断道:“没有可是,为兄又不是三岁孩童,你就别瞎操心了。” 夏侯兰也在一旁附和道:“就是,又不是什么生离死别,等冀州之战打完之后,你派人把全族迁到徐州去就是了!” 赵云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子龙能得张长史赏识,乃是大大的喜事,就别哭丧着脸了,走,今夜咱们不醉不归!” 弟弟不日便将离开,临别之前,赵朗自然要好好叮嘱一番。 “好!” 赵云重重一点头,兄弟二人携手而去。 这时候,夏侯兰却凑上来笑道:“子龙,长史委你何职?” “长史征辟我为军司马。” “军司马!起步就这么高吗,子龙你要飞黄腾达了啊!”夏侯兰怪叫道。 赵云翻了个白眼,不想搭理他。 但夏侯兰却不依不饶,继续腆着脸笑道:“那你刚才可有向长史举荐我?” “没有。” 赵云没好气道。 “啊?子龙你怎能如此无情,说好的苟富贵,勿相忘!”夏侯兰一脸幽怨道。 “我尚未得富贵,不算失言。” “那要等到什么时候?” “不知道,少则二三年,多则三五十年。” “这……”夏侯兰顿时长大了嘴巴,“子龙,你可是个厚道人,怎能如此待我。” “不,你看错了,我并非厚道人。” 夏侯兰:…… 两日后,张恒率军出城,正式踏上了南下邺城的旅程。 而赵云,也凭借自己在真定的声望,成功招募到五百骑兵。 本来人数还能再多些的,但时间紧急,张恒便只选中了骑兵随行。 至于心心念念仕宦之途的夏侯兰,也出现在了队伍中。 赵云终究架不住这货的死缠烂打,还是带上了他。 能跟着长史建功立业,这真定县尉,不当也罢! 夏侯兰骑着高头大马,走在了队伍的最前方,脸上带着兴奋的笑容,心中如是想道。 ------------ 第三百三十一章打一场消耗战 邺城。 韩馥近来很是烦躁。 自从十多天前,麴义率军把邺城围了之后,韩馥的心情就没好过。 无论怎么看,整场冀州争夺战的主角,都应该是韩馥和袁绍才对,就算次一级,也是张恒和公孙瓒,但谁知麴义这个龙套却不甘寂寞,强行给自己加戏。 最初别驾闵纯的战败,并没有让韩馥有多紧张,尽管邯郸距离邺城只有百余里,但麴义手中才多少兵马? 满打满算不过四五千人,有什么好怕的。 于是,韩馥一边痛骂闵纯无能,同时派出了自己的爱将潘凤出战。 要说潘凤此人,善使一把梨花开山斧,号称有万夫不当之勇,一直被韩馥视为天下顶尖的将才,当成心腹嫡系来培养。 要知道,之前张恒建议派兵前往广宗防守颜良时,韩馥都没舍得派出自己的爱将,只让军司马张颌出战。 当然,韩馥不知道的是,幸亏他没派潘凤出战,不过只怕不用麴义出手,颜良就过来把他给突突了。 话说回来,对于增援闵纯这事,韩馥一点压力都没有。 区区麴义而已,我有上将潘无双,还不是手到擒来。 然后……潘凤和闵纯双双战死,麴义长驱直入,直接把邺城给围了。 直到看到城外麴义大军的那一刻,韩馥方才如梦初醒,这才明白自己的上将是个什么成色,差点气得吐血。 袁绍和公孙瓒两路大军都没能奈何得了我,却被一个小小的麴义打到城下了。 丢人,太丢人了! 一念及此,韩馥几乎羞愤欲死,原本鲠在喉间的鲜血彻底喷了出来,整个人昏厥倒地。 人嘛,总是越缺什么就越喜欢显摆什么。 韩馥为人虽然不怎么样,却极其爱面子,并且喜欢讲究排场,用后世的话说,就是找个机会就想装逼。 这么一个人,被叛将麴义用几千人围住了城池,受到的打击可想而知。 半晌之后,韩馥才悠悠转醒,却是急忙起身向耿武询问城外的情况。 “文威,麴义那狗贼可有攻城?” 耿武连忙上前扶住韩馥,低声劝慰道:“使君勿虑,贼子只是围住了城池,并没有攻城。” 闻言,韩馥这才松了口气。 但耿武的下一句话,却让韩馥再度把心提到了嗓子眼。 “不过……贼子已经把东门和北门都围住了,通往广宗和信都的道路都被切断。时间一久,在外抵御袁绍和公孙瓒的两路大军,粮草必然耗尽。” 韩馥再蠢,也知道粮道被断是什么后果,当下连忙问道:“麴义狗贼麾下有多少人,咱们城中还有多少兵马?” “麴义此前只有四五千人,之前伯典和潘将军战死……部众也被他兼并了许多,如今麾下应该超过了万人。不过使君勿虑,咱们城中也还有一万人马,固守应该不成问题!” 韩馥大急道:“谁说这个了,我的意思是,咱们能不能主动出击,击退麴义,也好疏通粮道。徐州大军可不能没粮啊!” “这……”耿武苦笑道,“使君,在下以为不可擅自出击,如若不胜,却被麴义趁机杀入城中,后果不堪设想。” 这句话算是比较委婉的说法,因为耿武绝不相信,城中这一万人马会是麴义的对手。 “若不出击疏通粮道,前线大军岂不是要饿死!”韩馥一把抓住了耿武的手,面色诚恳道,“文威可有妙计?” 耿武只得苦笑摇头,“出击是断然不行的,为今之计,只有派人突围,请前线大军发兵救援!” “对,你说得对,咱们前线还有数万大军,只要回援一部分,必能痛击麴义狗贼!” 韩馥早已六神无主,但一听说不用自己出兵,马上便来了精神。 “既如此,那便派五百精锐突围出城,前往广宗向张将军求救!” 耿武口中的张将军,便是如今驻守广宗的张郃。 但不料韩馥却是一摆手,皱眉道:“找张俊乂做什么,派人去信都向张子毅求救!” 韩馥不愧深得带清真传,关键时刻,宁愿相信外人也不愿相信自己麾下将领。 当然,有麴义这个前车之鉴在这摆着,也不足为奇。 “这……遵命!” 耿武略微迟疑一下,便拱手应了一声,转身安排去了。 韩馥一个人坐在清冷房间中,目光呆呆地望着远方。 “张子毅,你可得快点来啊!” 派出的五百精兵,倒是顺利突围了。 毕竟麴义只是堵住了东门和北门,南门只是派了些许士卒看守而已。 一者,是为了围三阙一。 二者嘛,出了邺城往南走,就只有一条官道,再往南一百多里便是黄河,其间根本没有北上的道路。 你韩馥的运粮队也是能绕着黄河走一大圈,最后再把粮草送到前线,那我也认了! 士卒顺利突围出城之后,韩馥就开始了自己的守望生涯,一有空就登上城头眺望远方,期盼着张恒带着援军杀到。 可一连十多天都没动静,韩馥仅存的耐心也被彻底消耗殆尽,整个人变得火大尿黄。 …… 赵国,邯郸城外十里左右。 张恒望着远处的城池,脸上露出了一抹笑意。 经过连续三日的狂飙突进,如今他已经快抵达魏郡地界。 前方,便是赵国治所邯郸县,只要过了邯郸,距离邺城就不足百里了。 这一路上,张恒和赵云详细讲述了如今的战局,以及眼下要面临的形势。 赵云当然听明白了,只是还有一个疑问。 “长史,那麴义身为韩使君部将,让他率军驻扎赵国,也算委以重任,不知他为何要反?” 闻言,张恒微微一笑,眼中却隐隐闪过一丝不屑。 麴义反叛的理由有很多,但说到底,最核心的一点,还是因为自身的贪念。 麴义并非冀州人,而是出身凉州,自幼与羌人作战,所以熟悉羌人战法。后逢黄巾起义,机缘巧合下他随军来到中原平叛,先后得到晋升,官拜都尉。 但韩馥却是出身颍川韩氏,身为世家高门,向来看不起关西的边地武人。等他出任冀州牧后,便把麴义调去镇守邯郸。 这下麴义不干了,他本以为新州牧上任,自己怎么也能加官进爵,谁料却被一脚踢出了核心圈层,二人的仇怨就此结下。 恰逢袁绍见缝插针,使人游说麴义,于是麴义便毫不犹豫地举旗反叛,响应袁绍。 从道理上来说,韩馥虽然识人不明,优柔寡断,对待麴义也不厚道,但并没有触及底线。 官职没降他的,部曲也没剥夺他的,可麴义却悍然反叛,可见其狼子野心。 而原本历史上,麴义在袁绍麾下也是作战勇猛,作为大败公孙瓒的功臣,后来却因骄纵不轨被袁绍处死,也算佐证了他的人品。 听张恒讲述完麴义的经历之后,赵云立刻满脸不屑道:“此等不忠不义之徒,合该诛杀!” “不错,背主之徒,死有余辜!”夏侯兰也参与进来,一同怒喷麴义。 二人是过了嘴瘾了,但一旁的董璜却听得有些刺耳,总感觉二人意有所指,忍不住冷哼一声。 “对敌人品头论足又有何用,还能把麴义说死不成,还是想想怎么破局吧!” 闻言,张恒从怀中拿出了行军图,指着邺城旁边的平阳小城道:“咱们这点人终究是无济于事的,为今之计,还是赶去与文向会合,再做计较。” 董璜和夏侯兰都点了点头,但赵云却有不同的看法。 “长史,麴义先后战胜冀州大军,麾下部众已达一万多人,虽说并不算多,但咱们如果率军直扑邺城,麴义怕是会顾忌咱们与城中里应外合,必然不敢出战。如此一来,战事又将陷入僵局。” 张恒点了点头,他刚才也在担心此事。 麴义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他既不出战也不退走,就这么跟你耗时间。 而张恒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 “此言甚是有理,子龙可有妙计?”张恒笑问道。 “末将倒有一些想法,却是不敢班门弄斧。” 张恒挥了挥手,“子龙尽可畅所欲言,咱们徐州不比别的地方,不用这么多顾忌。” 赵云点了点头,伸手在行军图上一点,正是邯郸城的位置。 “麴义率军围困邺城,其粮草辎重,必然就在前方的邯郸城。咱们何不断其后路,派兵截断他的粮道,如此一来,他就不得不与咱们决战。到时,胜负便可各凭手段!” 闻言,张恒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赵云这一计当然算不上高明,但却是无解的阳谋。 虽不能克敌制胜,却能迫使麴义快速与自己决战! “子龙此计甚妙,咱们现在缺的,就是一个决战的机会。走,先去与文向会合,之后立刻派兵侵袭麴义的粮道!” “且慢!”董璜忽然开口劝道,“麴义需要从邯郸运送粮草,可咱们手中的粮草也不富裕。若是粮道被断之后,麴义还是不肯出战,咱们又该怎么办?” “那就跟他耗着!” 张恒大袖一挥,冷笑道:“邯郸距离邺城不过百里,麴义出征最多带一个月的粮草,如今邺城被围已有半个多月,咱们此时切断粮道,他军中能有二十天的粮草就不错了。咱们人少,又能劫他的粮草自足,还怕耗不过他? 耗到双方粮尽之时,他若还不出战,无异于自取灭亡! 传令下去,全军立刻上马,直奔平阳城!” “遵命!” 赵云等人抱拳应道。 ------------ 第三百三十二章麴义的阵法 一日之后,张恒正式抵达邺城东边的阳平城。 徐盛早就接到消息,率领数百士卒在城外迎候。 远远望见张恒的队伍之后,徐盛脸上露出了笑意,赶紧纵马迎了上来。 “末将参见长史!” 双方近了,徐盛赶紧下马行礼道。 “不必多礼,先入城再说。”张恒笑道。 入城之后,张恒便问起了邺城的情况,但徐盛却苦笑连连,根本答不上来。 徐盛率五千骑兵从信都出发,速度虽然比不上张恒,但途中丝毫没有耽搁,多以五日前便已抵达了此处。 只是没有军令下达,他也不敢擅自进攻,为了不被麴义发觉,他甚至都没派出探骑。 对于徐盛的谨慎,张恒大为赞赏。 不过既然来了,不知道对面的情况可不行。 张恒抬头看了看正午的阳光,开口下令道:“事到如今,也不必畏首畏尾了。如今天色尚早,文向,你且派一队士卒,去敌营周围打探情况,摸清楚周遭地形再说,就算被敌军发觉也无碍。” “遵命!”徐盛抱拳应道。 张恒又把目光看向了赵云,“子龙,我将麾下骑兵分你三千人,明日一早,你便率军前去敌营挑战,看看麴义是否愿意出战。” “遵命!” 赵云抱拳应道。 阻断粮道是迫不得已的计策,在此之前张恒还是要先试探一下麴义的态度。 毕竟这家伙自出兵以来,可是连战连捷,万一也把自己当成了菜鸡,赶着上来收割人头也说不定。 “文向,你率两千骑兵,明日为子龙压阵。稍时你便带他前往营中,将三千骑兵分拨与他。” “遵命!” 徐盛再次抱拳应道,同时却忍不住看了赵云一眼。 这家伙谁啊,看着如此面生,应该是长史刚招揽来的将领。 居然一上来就被委以重任,我倒要看看此人有几分能耐。 徐盛自然不敢质疑张恒的命令,只是心中难免存了些与赵云较劲的心思。 想了想,张恒又下令道:“传令下去,今晚大摆宴席,犒赏全军!” 要打仗了,提前让全军将士饱餐一顿,对于提振士气也有助益。 …… 徐盛初到不久,之前几天一直在平阳城蛰伏着,所以麴义并没有发现他的踪迹。 可如今派出探骑之后,立刻就被麴义敏锐地察觉到了。 随即,麴义立刻也派出了探骑,大肆探查周边。 他围困邺城之时,就知道冀州肯定会有援军前来,这并不出乎他的意料。 作为久经战阵的将领,麴义一开始的目标就很明确。他从没想过自己手中这点人能攻破邺城,之所以围困,正是为了堵住粮道,为前线的颜良和公孙瓒争取时间。 依照麴义的推算,断粮之后,最多两个月的时间,前线的冀州军就该崩溃了。 颜良和公孙瓒就能长驱直入,杀到邺城城下与自己汇合。 届时,三路大军猛攻邺城,韩馥这个瓮中之鳖,早晚为自己所擒。 一想到韩馥带给自己的羞辱,麴义就不禁攥紧了拳头。 韩馥,城破之日,我必杀尽你满门老小! 傍晚时分,外出查看的探骑归营,向麴义汇报了情况。 这一搜查,立刻就发现了平阳城中的张恒军。 当得知敌军规模并不大之后,麴义下意识露出了不屑的冷笑。 若是数万人也就罢了,区区数千人,也敢来救援邺城,真是不知死活。 也罢,就让这些狂妄之徒见识见识我的手段! “传令下去,明日出击,进军平阳城,将敌军斩尽杀绝!” 是的,在得知张恒兵马不多之后,麴义打算主动进攻,吃掉张恒。 反正城中的韩馥又不敢出来,自己主动出击,将战场放在距离邺城二十余里外的平阳城,倒也不怕被里外夹击。 “遵命!” 亲兵抱拳应道。 …… 第二日。 当赵云率军刚出了平阳城,准备向邺城进发之时,就看到远处烟尘滚滚,旌旗飞扬。 紧接着,便是一阵剧烈的马蹄声和脚步声传来。 见到这一幕后,众人差点当场石化。 几个意思,麴义这是主动来进攻了? 惊诧过后,众人就都露出了笑容。 麴义主动来攻,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 “快,全军冲锋,杀上去!” 徐盛大吼一声,就准备干他一票,给麴义一点颜色看看。 但他喊完之后,却发现前军的赵云非但没有冲锋,反而放缓了速度,比之前行军的时候还慢。 “赵云这小子在干什么,大好的机会他不进攻,岂不是在贻误战机!” 徐盛怒吼一声,心中充满了不解与愤怒。 咱们都是骑兵,不趁这时候把速度提前来,等敌军近了之后再冲,那还有什么优势,赵云这家伙会不会打仗! 再看赵云这边,身旁的夏侯兰也正在劝说他加速冲锋,但他却丝毫不为所动。 从麴义队伍出现的那一瞬间,赵云就严令队伍放缓速度,同时认真观察着麴义部队的动向。 赵云的性格,致使他不会轻视任何一个对手,更不要说麴义之前连战连胜,已经击破了两拨冀州军,肯定有自己的独到之处。 不摸清楚情况,绝对不能贸然出手! 赵云这边能发现麴义,麴义自然也能发现赵云。 然后,他也笑了,却是怒极而笑。 敌军就这么点人,不乖乖守在平阳城中等着我来打你,反而敢主动进攻,难不成把我当成了软柿子? 这一刻,麴义感受到了极大的侮辱,心中的怒火自然也就被勾了出来。 “全军列阵,弓弩手准备!” 麴义下令之后,只片刻的时间,最前方的士卒便已经完成列阵。 只见最前方的一排士卒,却是人手各持一柄巨大且厚实的盾牌,身后立着千余名手持强弩的士卒,分成了三五排,机弩上已经填好了箭矢,静静瞄准着前方。 麴义的部曲,乃是当年他征讨黄巾时就开始攒下来的,这些年东征西讨,已经磨合得极为熟练,指挥起来当真是如臂指使。 而麴义的用兵特点,可以用两个字来概括——凶悍! 毕竟是凉州边的出身,麴义性格中狂放不羁的一面,在战场上展现得淋漓尽致。 但凡抓住机会,便如索命恶鬼一般,死盯着敌人不放,非得赶尽杀绝为止! 麴义为人虽生性孤傲,暴躁易怒,但对麾下将士却是一视同仁,因此在军中极得人心,士卒皆乐意为之效死。 正如眼前场景一般,尽管士卒知道前方敌军都是骑兵,却还是毫不犹豫地顶了上去,表情没有丝毫畏惧。 这套阵法,正是麴义的拿手好戏。 盾牌兵在前,但真正的杀招却是后面的强弩。 等敌军的骑兵冲过来时,这些硬弩的杀伤力可比弓箭大得多,必能减缓甚至遏制敌军攻势。等到敌方骑兵攻势渐老,最前方的盾兵就能冲上去对其展开合围,限制住骑兵的速度。 没了闪转腾挪的空间,骑兵就是一群废物,注定被自己的精锐步卒给绞杀。 这一招运用过不知多少次了,但每次都是无往不利,可谓专克骑兵! 麴义相信,这次也绝不例外。 但是…… 片刻之后,麴义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看向远方的目光中,忍不住露出一丝疑惑。 最前方的地方和弓弩手,已经举得手都疼了,也没见敌军来攻。 这不对劲啊! 两军相遇,身为骑兵的一方,难道不应该主动冲阵吗? 对面的将领什么水平,会不会打仗! 不过麴义的疑惑和愤怒并没有持续太久,因为片刻之后,赵云的骑兵就杀上来了,虽然行进速度依旧非常缓慢。 见此,麴义大喜,再度命令士卒严阵以待。 然后…… 他等来的并非骑兵的冲锋,而是……漫天的箭雨! ------------ 第三百三十三章子龙,你挺会玩啊! 麴义的战法的确非常高明,但这必须建立在一个前提之上,那就是赵云的骑兵真的发动了进攻。 但赵云是什么性格,哪怕对手是一头猪,他都要数清楚身上有几根毛才肯动手。 主打一个稳健! 所以他一边放缓进军速度,一边观察对面麴义的阵列。 只看了一眼之后,他就立刻明白了麴义的意图。 事实上,步兵克制骑兵的阵法,不仅麴义会玩,公孙瓒一样会玩,甚至只要是跟胡人打过仗的边军士卒,都大概知道一些。 这些年大汉动乱,北边的胡人、乌桓、南匈奴就没少南下劫掠,赵云自然也认得这种阵法。 然后,他给出了自己的应对。 “弓弩上弦!” 随着赵云一声令下,身后三千骑兵全都将手中长矛系在腰上,纷纷拿出了背在肩上的弓箭。 部队继续缓慢行进着,等到双方距离一百多步的时候,赵云忽然喝令部队停止前进。 “放!” 赵云长枪一指,骑兵手中的弓箭纷纷射出。 霎时间,箭如飞蝗,直射麴义方阵而去! 这时候麴义当然也反应过来了,但已经晚了。 他做梦也没想到,对方居然放弃了冲锋,而改用弓箭袭击。 第一波箭雨袭来之时,最前方的盾兵虽然来得及举盾格挡,但后面的士卒可就惨了。 在这种覆盖式的箭雨打击下,士卒根本就躲不开,只能纷纷扔下手中的兵器,低头护住要害部位。 尽管心中极度惶恐,也只能祈祷自己的运气足够好。 “不要乱,不要乱……弓弩手,还击!” 麴义吼了两声之后,忽然反应过来,暗骂自己愚蠢。 这种时候,就是再精锐的部队,也不可能止住心中的惶恐,唯有还击,才是正理。 听到麴义的命令,盾牌后面的一千名弓弩手赶紧还击。 弩这玩意儿,无论是杀伤力还是射程,都要比弓强。 但有一个最大的问题,弩大多数时候都是平射,杀伤面积和装填速度,跟弓箭根本不可同日而语。 且这时候的制作工艺,硬弩极容易磨损报废。 不过这也是目前唯一的办法了,千名弓弩手展开还击之后,也的确对赵云的前军造成了一些杀伤。 但第一波箭矢射完之后,就再也顶不住了。 对面毕竟有三千把弓,而这边只有不到一千张弩,数量悬殊不说,速度更是差了一个数量级,又如何能久持? 眼看麾下将士死伤越来越大,麴义不禁大怒,心中却紧张到了极点。 死伤只是小问题,再这样下去,士气必然跌落谷底,到时候都不用打了,士卒直接就会溃散。 “将军,敌军箭矢太多,将士们快顶不住了,不如先后撤以避其锋芒!”一位将领大声建议道。 “不,不退!” 麴义下意识怒吼一声,不愿接受失败。 但就在此时,最前方已经有士卒顶不住了,剧烈的恐惧击穿了他的心防,遂赶紧扔了手中兵刃,不顾一切向后方跑去。 随着第一个逃兵的出现,立刻便有效仿者紧随其后。 片刻之间,已经出现了数十名逃兵。 “将军您看,再不后撤,逃兵只会越来越多!”那名将领再次苦劝道。 麴义这次没有反驳,而是把目光看向了那数十名逃兵,眼中露出刻骨的恨意。 临阵脱逃,坏我军心,该死! “传令下去,全军稳步后撤,不准乱,敢有掉队者,立斩!”麴义下令道。 闻言,那副将大喜,连忙抱拳道:“遵命!” 麴义忽然又一抬手,指着那些逃兵,声音宛若九幽寒冰。 “派出督战队,将这些逃兵全部斩杀,不准放跑一个,以此训诫全军!” “遵命!” 那副将被麴义的声音吓得一抖,连忙再度抱拳道。 军令一出,全军急忙展开了后撤。 但所谓的稳步后撤,却终究没有达到。 毕竟赵云的箭雨还在射,性命攸关的情况下,没有人愿意落在最后,一片嘈杂声中,队形还是不可避免的出现了散乱。 对面,见到麴义率军后撤,赵云还没反应,身旁的夏侯兰却是大喜。 “子……将军,敌军撤了,咱们杀过去吧!” 面对夏侯兰的建议,赵云却缓缓摇了摇头,目光依旧死死盯着对面的阵列。 “敌军阵型尚未散乱,不可冲锋。”赵云摇了摇头道。 夏侯兰顿时大急,“这都不冲,难道坐看敌军退走不成,你也太谨慎了吧!” “谁说我要放走敌军了。”赵云冷笑一声,“传令,全军贴上去,敌军撤退多远,咱们就追多远,保持着一箭之地。只要敌军有停下来的迹象,咱们就继续放箭!” 闻言,夏侯兰目光一亮,眼中满是钦佩。 不愧是子龙,这种损招都想得出来! 麴义撤退的速度,肯定不可能赶得上赵云的速度。 赵云此举,就是跟麴义耗上,等到敌军扛不住,阵型彻底散乱之时,再趁机收割,确保最大程度的胜利。 自下令撤退的那一刻起,麴义就明白,赵云肯定会趁机进攻,所以他才严令队形不准乱。 哪怕其他人乱了,最前方的盾兵和弓弩手也不能乱,这是阻击敌军骑兵的希望! 但让他没想到的是,全军开始后撤没多久,敌军便停下了箭雨的侵袭。 士卒们纷纷露出了劫后余生的笑意,但还没等他们高兴多久,就见对面赵云所部也开始动了。 不好,敌军这是准备趁机进攻! 麴义反应得很快,当即大吼道:“全军列阵,列阵!” 正如最开始的时候一样,前方士卒再度展开了防御阵列。 只是这次的速度,却比之前慢了不少。 可是,赵云前进的速度并不算快,等到双方距离一箭之地的时候,赵云再次下令全军停止进军。 “这……” 麴义眼中露出了浓浓的疑惑。 敌军这是什么意思? 但下一刻,他心中忽然一紧,想到了一个不好的可能。 而此时,赵云麾下的骑兵,再度开始了拈弓搭箭。 不是吧,还来! 霎时间,麴义心中宛若一万头羊驼奔腾而过,脑中只剩下了这一个念头。 片刻之后,箭雨再次袭来。 相比于麴义的愤怒而又无奈,麾下士卒的情绪却已经变成了绝望。 敌军压根不给近身的机会,这还怎么打! 无奈之下,麴义只好再次撤退。 有了第一次,第二次就顺理成章多了。 士卒接到命令之后,急忙转身就跑,阵列什么的,也就顾不上了。 但赵云却是铁了心要耗死麴义,还是没有展开冲锋,而是化身狗皮膏药,再次黏了上去。 至此,一场阵地战,硬生生被赵云打成了追击战。 麴义退,赵云就追,麴义停,赵云就下令放箭,主打一个折磨。 如是再三之后,麴义军士卒的心理防线彻底被赵云破开,进而转变为崩溃。 又一次撤退之后,原本的阵型彻底散乱。 夏侯兰见敌军再度后撤,下意识就想传令继续贴上去,却被赵云挥手阻止。 “敌军阵型已乱……” 赵云轻轻擦拭着手中的长枪,眼中满是战意。 “传我将令,全军冲锋!” 闻言,夏侯兰也是精神一振。 终于等到了这一刻! “遵命!” 下一刻,三千骑兵对着麴义的溃兵展开了冲锋。 双方本就只相距一箭之地,对于骑兵而言,几乎是转瞬即到。 甚至连烟尘都没来得及扬起,马蹄声才刚刚入耳之时,赵云所部就杀进了麴义阵中。 这一下,真如砍瓜切菜一般干脆。 饱受折磨的麴义军根本组织不起有效的反击,赵云骑兵所到之处,如入无人之境,很快便破开了敌军阵列。 作为军中宿将,这个结果根本不出麴义的预料。 早在赵云展开冲锋的那一瞬间,他便面如死灰,心中满是绝望。 这一战,是自己败了! ------------ 第三百三十四章初战告捷 骑兵杀入阵中,这场战争的胜负已经不言而喻。 眼看赵云已经得手,后方的徐盛立刻就坐不住了。 压阵? 还压个屁,这时候肯定是冲上去扩大战果啊! 于是,徐盛立刻率领两千后军也加入了战局,对麴义的军队进行联合绞杀。 对于赵云之前的一系列操作,徐盛看得那叫一个目瞪狗呆,从刚开始的愤怒,到后来的震惊,直到最后,他彻底心服口服,甚至心中隐隐生出了一丝恐惧。 本以为这小白脸就算有些能耐,也不过尔尔。 可谁知道,他居然能用出这么无耻的战法…… 嗯,是个狠人! 城头上,张恒自然也看清楚了整场战役的经过,不禁大为感慨。 赵云这打法,已经不是勇猛或者稳健能形容的了,分明是刁钻! 换做任何人放在麴义的位置上,只怕下场都好不到哪去。 当然,这也得益于他统率的这支骑兵足够精锐,能令行禁止。 此战是胜了,不过最麻烦的事情才刚刚开始。 经此一役后,麴义肯定是不敢再应战了,一场旷日持久的消耗战也就随之开始。 除非……今日能够把麴义留下! 想着,张恒立刻把目光放到战场上,仔细搜寻着麴义的身影。 可现在战场已经乱成一锅粥了,他看了半天,也没找到麴义的踪迹。而原本麴义所在的中军大纛下,早已空无一人。 张恒不禁摇头一笑,随即释然。 也是自己太过贪心了,麴义好歹是军中宿将,怎么可能留下来等死。 正如张恒猜想的一样,赵云率军杀入阵中的那一刻,麴义虽然满心不甘,却还是赶紧率亲兵远遁而走。 战局糜烂至此,他就算强行留下,也根本鼓舞不了士气,只会跟着送命。 甚至为了自己能够顺利逃生,麴义连大纛都直接扔在了原地,让麾下将士误以为自己还在,继续对赵云进行阻击,为自己的逃跑争取时间。 赵云当然明白麴义的重要性,杀入阵中时候便直扑麴义大纛而去,尽管他已经使出了浑身解数,杀过去的时间也足够短,却依旧扑了个空。 厮杀持续了半个时辰之后,整场战役彻底结束,以赵云的大获全胜告终。 群龙无首的情况下,敌军大部分都选择了投降,小部分被斩杀,还有一部分溃逃而去。 赵云开始清扫战场,徐盛则是继续追击。 眼看战事落下帷幕,张恒缓缓从城中纵马而出。 见状,赵云将打扫战场的任务交给了夏侯兰,自己则迎了上来。 “长史,末将幸不辱命!”赵云下马行礼道。 “哈哈哈,好,打得好!” 张恒笑道,下马将赵云扶了起来。 “今日一战,子龙之手段,可是让我大开眼界!” “长史谬赞了,此战得胜,全赖将士用命,云不敢居功。”赵云谦虚道。 “行了,军中无戏言,该谁的功劳,就是谁的功劳,子龙不必过谦。”张恒摆了摆手道。 “只可惜走了麴义,未能竟全功。”赵云满脸惋惜道。 “怎么,子龙还真以为能毕其功于一役?”张恒笑道,“能有如此战果,已是不易,只要稳扎稳打,麴义早晚必为咱们所破,又何必急于一时。” “长史教训的是,是末将贪心了。” “走,先回城再说。” “遵命!” 麴义虽败,但他今日出战只带了数千人马,营中必然还有防备力量,因此也不好继续追击。 傍晚时分,徐盛率军回营,夏侯兰此时也清点完了战果,二人一同回到城中复命。 “我军战损如何?”张恒向夏侯兰问道。 夏侯兰躬身答道:“长史,今日一战,我军斩杀敌军八百余人,俘虏一千五百余人,余者皆逃散。” 张恒笑了,看着夏侯兰,认真道:“伯雅,我方才问的是战损。” “长史恕罪,是末将疏忽了。我军发起进攻时,敌军阵型已乱,故此我军只折损了五十三人。” 张恒这才点了点头,“今后无论何时向我汇报,都要先说战损,因为咱们的将士,远比敌军士卒要重要,明白了吗?” “末将明白!” 夏侯兰郑重一抱拳道。 张恒这才扭头看向徐盛,“文向,你那边如何?” “末将追击敌军而去,虽有些斩获,但也不多,只俘虏了两百余人。” “敌营那边呢,防备如何?” 闻言,徐盛脸色一变,却还装傻道:“长史说笑了,末将只追击了数里,如何得知敌营中的情况。” “真的只追击了数里?”张恒似笑非笑道。 他明白,以徐盛的性子,不追到邺城脚下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便继续追问道。 徐盛见抵赖不过,连忙解释道:“长史容禀,倒不是末将轻敌冒进,只是想探个究竟。有道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末将只是……” “行了行了,直接说吧。”张恒瞪了他一眼。 “唯!”徐盛抱拳肃声道,“末将率军追到敌军营寨前时,麴义已经退回了营中,却立刻使弓弩手乱射,末将不敢久留,便退了回来……” 张恒彻底无奈了,敢情徐盛这货还是个话痨是吧。 “我并没有责怪你孤军深入,所以你也不必费唇舌为自己开脱,给我说重点,不然晚上的庆功宴,你就不必参加了。” 听到张恒这句话,徐盛才真正放下心来,不禁咧嘴一笑。 “末将知罪。不过说起敌军的营寨……着实是易守难攻。” “这就完了?” 张恒望着徐盛,眼中带了一丝诧异。 刚才不让你说的时候,你喋喋不休,现在让你详细描述了,却又如此简洁明了,你可真是个小机灵鬼! “长史,是您让末将说重点的啊”徐盛满脸无辜道。 张恒彻底无奈了,立刻向外喊道:“来人,徐文向违反军令,孤军冒进,拖出去重打五百军棍!” “长史饶命啊!” 徐盛吓得赶紧求饶。 “就不饶你,给我拖下去打!” 徐盛差点就享受了和太史慈一样的待遇,因为嘴贱而挨打。 不过被这么一吓之后,他再也不敢油嘴滑舌了,将自己知道的情况统统说了出来。 麴义早做好了和冀州军消耗的准备,所以围城这半个月以来,每日都在加固营防。时至如今,他的大营已经修成了一座堡垒。 别的不说,光营门前的鹿角就有十重! 面对这个全方位无死角的龟壳,张恒也有些头疼。 但又不能绕过麴义的营垒去攻击围城的军队,如此必然会被麴义里外包夹。 没办法,还得依原计划行事。 “子龙,你明日率军前去挑战,麴义若不肯出来也无妨,你每日都去便是。” “遵命!”赵云抱拳道。 张恒又把目光投向了徐盛,“文向,眼下咱们与敌军进入了相持阶段,我却有一桩重要的任务派给你,你若办得好,咱们取胜指日可待!” 闻言,徐盛不禁眼前一亮,立刻嗅到了功劳的味道。 “愿为长史分忧!” “你率两千骑兵,去劫麴义的粮道!” “遵命!” 布置完任务之后,张恒站起身来,冲众人笑道:“好了,今日毕竟才大胜一场,我已命人摆好了庆功宴,今日诸位尽可开怀畅饮,不醉不归!” 闻言,众将脸上都露出了笑容。 “多谢长史!” “走,且去赴宴!” 张恒大袖一挥,带着众人走出了大帐。 晚宴过后,张恒把一个亲兵叫进了帐中,正是前几日真定城中,主动帮张恒介绍身份的那个小机灵鬼。 这家伙只当个亲兵,实在是太屈才了,事后张恒便把他提拔为了屯长。 当然,也不仅仅是因为他会溜须拍马。 张恒曾查过他的履历,发现这家伙竟然是去年讨董过程中加入进来的,且作战勇猛,屡有战功,还曾当过张飞的亲兵,后来才提拔到了自己麾下。 尤其是在名录上看到这家伙名字的时候,张恒还微微愣了一下。 因为这家伙叫方悦! 历史上当然没有这么一号人物,但张恒年少时看演义的时候,可是对这个名字印象深刻。 这不是河内太守王匡的部将,后来在虎牢关前被吕布五回合斩于马下的倒霉蛋嘛! 而且这家伙的籍贯也刚好是河内郡,一时竟然张恒有些神情恍惚。 不管是不是某种巧合,既然这家伙有点能力,任用一下也无妨。 “参见长史。” 方悦对张恒行礼道。 “不必多礼。” 张恒看着这个说话很好听的人才,淡淡笑道:“方悦,你替我去办件事。” 这家伙出身底层,并没有表字,张恒也就只能直呼其名。 闻言,方悦神情一肃,立刻单膝跪地道:“请长史吩咐,小人纵使赴汤蹈火,也万死不辞。” “行了,别耍你那点嘴上功夫了。你带一百人,明日一早便出发回徐州,帮我取一样东西回来。此事若办得好,回头我给你取个表字。” “遵命!” 方悦抱拳应道,刚要退出去的时候,却又被张恒喊住了。 “长史还有何吩咐?” 面对方悦恭顺的神情,张恒笑着递过来一卷竹简。 “此书拿去,闲暇时好生读一读。” 方悦双手接过,只见卷首赫然写着四个字——孙子兵法。 方悦吓得浑身一抖,差点把竹简掉在了地上。 “小人愚钝,何德何能敢蒙长史赐书!” “不通兵法,便一辈子都只能做个兵卒,你若有进取之心,就不必推辞。行了,你且去吧。” “多谢长史赐书,小人告退!” 方悦双手捧着这一卷竹简,撅着屁股退了出去,一直到帐外,才直起身子大步离开,脸上却带着止不住的笑意。 ------------ 第三百三十五章劫粮小分队 邺城,州府内。 一连半个月都不见援兵的踪迹,导致韩馥有些发慌,心中也惴惴不安起来。 张子毅这家伙,不会不管自己的死活吧! 不,绝不会,就算他不管自己的死活,也不可能不在乎麾下的兵马。 不击败麴义,粮草就无法运过去,士卒迟早饿死。 更何况,徐州重臣荀谌也还在城中呢,他可是刘备的内兄,张子毅不可能不管他。 但为何半个多月都不见援军的踪影呢? 韩馥心中想着,便站起身来,准备去荀谌那看看情况,哪怕求些安慰也是好的。 可还没等他走出门,长史耿武便大步走了进来,脸上带着明显的喜色。 “使君,援军来了!” “什么,援军来了?” 闻言,韩馥的心情真如袁术喝了蜂蜜水——彻底支棱起来了! “不错,援军已经抵达,并且是张子毅亲自统兵!”耿武满脸兴奋道,甚至都忘了给韩馥行礼。 韩馥这时候也不会在乎这些细枝末节,赶紧一把抓住耿武。 “张子毅带来了多少兵马,为何还不向贼子发动进攻?” “使君莫急,容在下细细道来。”耿武笑道,“张子毅兵马数目尚且未知,但昨日平阳城外,双方已经大战了一场,结果却是麴义这贼子不敌徐州大军,被打得大败亏输,仅以身免!” “哈哈哈……好,打得好,张子毅身为天下奇才,连董贼都不是他的对手,更何况小小的麴义!” 韩馥仰天大笑道,一连多日的郁气都被一扫而空。 耿武继续道:“不过张子毅得胜之后,却并未追击,而是继续在平阳城内驻扎了下来。” “这是为何,大军既已抵达,为何不趁势一鼓作气,灭掉贼子?”韩馥不解道。 “在下也不知。”耿武摇了摇头,“不过张子毅用兵,向来鬼神莫测,他可能有自己的计划,咱们只需静观其变即可。” 耿武虽不善征战,但对局势的把控,足可称得上洞若观火。 事实上,韩馥什么都不干,就算是对张恒最大的帮助了。 至于里应外合什么的,根本不敢想。万一被麴义趁势杀进城中,那就一切都完了。 但韩馥显然不甘寂寞,一摆手道:“不行,友军来援,咱们又怎能无所作为。应趁麴义贼子新败之际,率军出城,与张子毅里应外合,诛灭贼子!” 此话一出,差点把耿武吓得半死,连忙劝阻道:“不可,万万不可!” “为何不可?”韩馥皱眉道。 为何不可? 你自己心里没点逼数吗! 就你那用兵水平,上去是添乱呢,还是添乱呢,还是添乱呢? 但话总不能说得如此直白,耿武沉吟片刻,才再次开口道:“使君,就算要里应外合,也得知会张子毅一声,好统筹作战。以在下之意,不妨派些精兵趁夜从南门突围,去平阳城中与张子毅汇合,听听他的意见。” “好,咱们就这么办!”韩馥重重一点头道。 …… 时间来到两日后。 相比于韩馥的踌躇满志,麴义的心态就有些炸裂了。 三日前大败一场,狼狈逃回营中之后,他便痛定思痛,再也不肯出去应战了。 尽管赵云每日都派人在营前挑衅,甚至连麴义的祖宗十八代女性都问候了遍,但麴义就是不出来,每日忙着加固营防。 十重鹿角不够是吧,那就二十重,三十重! 有种你杀进来啊,嘴炮有什么用! 只是加固营防也并不能使麴义安心,因为他深知自己已经处于腹背受敌的局面,若非韩馥实在太过胆小,自己早就被两面包夹了。 于是,麴义立刻修书一封,分别派人送给颜良和公孙瓒,问他们何时能来接应。 我这么点人,都围困邺城快二十天了,你们两方加一起快十万大军,居然毫无寸进,这合理吗? 倒也不怪麴义心中有怨气,换做是谁,都难以接受这个局面。 我中路都堵着对面水晶杀了,你们上下两路连一塔都没破? 正当麴义心中烦躁之时,帐外忽然冲进来两三名士卒,且都衣衫褴褛,浑身带伤。 敌军攻进来了? 见到这一幕,麴义的第一反应就是伸手去拿兵器。 但这几名士卒下一刻便跪倒在地,哭喊道:“将军,粮草被人劫走了!” 听到这句话,麴义才松了口气,将刚拿在手的兵器又放了回去。 吓我一跳,我还以为敌军杀进来了呢,原来不过是粮草…… 嗯? 下一刻,麴义的怒吼声响彻整座大帐。 “什么,粮草被人劫了!” “是啊,小人从邯郸运粮过来,刚走到半路,就忽然冒出一队骑兵,把粮草给劫走了!小人冒死拼杀,方才逃出重围!” 闻言,麴义立刻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打不动我的营垒,就开始劫我的粮草是吧! 张子毅,你厚颜无耻,你卑鄙下流,你下贱! 盛怒之下,麴义立刻化身桌面清理大师,一脚踹翻了桌案,同时向外面喊道:“快,给我传随军主簿过来!” 不多时,随军主簿赶到。 “将军有何吩咐?” 这时候,麴义的怒火也暂时压了下去,面色阴沉道:“咱们营中还剩多少粮草?” “回将军,营中如今还剩二十日的用度。” “二十日……” 麴义几乎是从牙缝里蹦出了这几个字,又扭头向那几名士卒吼道:“说,此番被劫走了多少粮食?” “回将军,被劫走了……一万石粮草。” 闻言,麴义差点没气晕过去。 一万石粮草,那可是一万大军半个月的口粮啊! 并不是所有人都是韩馥这种狗大户,对于麴义来说,一万石粮草被劫,和要了他的命也没什么区别了。 而且,邯郸城中的粮食,也已经快见底了。 但就算再怎么愤怒,也终究无济于事。 沉默片刻后,麴义望着帐中众人,声色俱厉道:“粮草被劫之事,万不可传出去,谁若走漏了风声,立斩不饶!” “遵命!” 众人皆面露惧色,连忙抱拳应道。 “还有,去给邯郸城传令,也不必再运送粮草过来了。” 有张恒在路上堵着,再多的粮草也运不过来,又何必白白便宜敌军。 事到如今,也只能跟张子毅耗着了,现在只盼援军能快点赶来。 “尔等都下去吧。” 麴义无力地挥了挥手,声音充满了萧瑟。 ------------ 第三百三十六章徐盛:感谢大自然的馈赠 就在麴义郁闷沮丧之时,平阳城中的气氛却是极其热烈。 初战告捷不说,一连数日的挑战麴义又不敢出来,前去挑衅的士卒骂痛快了,过瘾的氛围也就传遍了整个军营。 所有人都盼望着下一战的到来,甚至幻想着杀过去全歼麴义全军,因此士气无比高涨。 面对士卒高涨的情绪,张恒却毫不犹豫给他们泼了一盆冷水,甚至连挑衅都不让去了。 麴义已经打定主意不出来了,消耗战已成定局,也就没必要继续挑战,沉寂下来反而更能让麴义无所适从。 将士们虽然不解,但也都严格遵从军令。 停止挑战的第二日清晨,赵云走进了中军大帐。 “长史,城外来了一队人马,自称是韩使君派来的。” 闻言,张恒一挑眉,有些诧异道:“怎么,韩文节也有动作了?” 这货的能力实在太烂,待着不动就是对自己最大的帮助,胡乱操作可就害人害己了。 “末将也不知真假,因此不敢放他们入城。”赵云摇了摇头道。 “麴义只包围了东门和北门,突围而出还是有可能的。”张恒笑道,“来者有多少人?” “足有四百多人,全都被末将派人包围起来了。” “那就让为首者进来。” “遵命!” 赵云转身而出,不多时便带进来一名士卒,看上去风尘仆仆,满脸疲惫的模样。 通过他的叙述,张恒明白了事情的经过,第一反应就是冷笑。 里应外合? 别扯淡了好吧! 以韩馥的能力,别包围不成,反而被麴义趁机杀入城中! 张恒下意识就想拒绝,但转念一想,韩馥毕竟是冀州牧,自己直接拒绝总是不太好。再者,他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出战,也不能打击他的积极性。 不如先拖着,反正士卒说得清楚,城中还有一万人马,到时候应该能起到些作用。 莫说一万人马,就算一万头猪一起冲向麴义的军阵,也能造成一波混乱。 沉吟片刻后,张恒给出了答复。 里应外合之事可行,但眼下时机还未成熟,请韩馥稍安勿躁。 至于什么时候才是合适的时机,就看麴义什么时候把粮草吃没了。 …… 时光飞逝,一转眼又过去了半个月的时间。 麴义军中的粮草,已然快见底了。 随着粮草日益减少,颜良和公孙瓒的大军还是不见踪影,麴义的情绪也日渐暴躁起来。 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当初投靠袁绍的决定是不是错误的。 连韩馥麾下的军队都不能击败,还想争夺冀州? 什么狗屁四世三公,居然是这种成色! 还有那什么幽州豪雄公孙瓒,围困信都一个多月都不能破城,也是废物的紧! 此刻的麴义,已经忘记了自己在赵云手下惨败的经历,开始站在道德高地指责起了另外两路大军。 但指责终究只能发泄心中的怒火,却不能解决实际问题。 无奈之下,麴义只好将士卒的粮食配额减少一半,希望能多撑些时间。 但如此一来,难免引起士卒的不满。 人在吃不饱的时候,心情自然不会好,也就更容易点燃怒火。 一时间,军中弥漫着烦躁的情绪,一日之间就发生了数十起斗殴事件,整个军营宛若火药桶一般。 麴义也担心士卒有哗变的风险,不禁暗下决心。 五日,再等五日! 若五日后另外两路大军还不到,自己立刻引军北撤,返回邯郸补给。 袁绍、公孙瓒,老子不伺候了! 其实不仅仅麴义有断粮的风险,另外几路大军的情况也差不多。 广宗方面,张郃军中的粮草也快没了。 至于他的应对办法,也和麴义一样,减少士卒的粮食配额。 没办法,粮食这玩意儿,就算再厉害的将领也不可能凭空变出来,就只能减少消耗。 但他的手段却比麴义灵活得多,从二十日前,张郃就暗中缩减了十分之一的粮食配合。五日后,又减少十分之一,又五日,再减少十分之一…… 如此温水煮青蛙,士卒刚开始也没发现,就算后来发现了,反对的情绪也没有麴义那边那么强烈。 但城外毕竟还有颜良的大军虎视眈眈,收到麴义的求救信后,许攸敏锐地捕捉到了战机,建议颜良立刻猛攻广宗城。 吃不饱肚子还要打仗,士卒自然满心怨恨。 危急关头,还是张颌亲临战场,带头搏杀鼓舞士气,方才打退了颜良的多次进攻。 可自那之后,张郃眼看瞒不过去,便和士卒同吃同住。 士卒吃多少,他就吃多少,并且是拿着碗当众和士卒一起排队领取食物。 如此一来,倒也勉强鼓舞起了些士气。 但也仅限如此了,十日之内,粮草再不到,士卒就真要哗变了。 而信都方面,张辽的情况也只比张颌好了一些。毕竟信都作为安平治所,城中原本就有不少粮食,还够张辽再撑一阵。 而且,公孙瓒也没像颜良一样猛攻。 倒不是他不想进攻,而是……他也没粮了! 之前公孙瓒的粮草就由袁绍那边派发,但如今战争打了快两个月,袁绍手中的粮草也不多了。再加上公孙瓒之前不老实的小动作,让袁绍决定恶心一下他。 无奈之下,公孙瓒做出了一个违背祖宗的决定——开始命士卒向周边郡县劫掠! 可以说,如今的情况下,也就颜良和张恒这两支军队过得还算滋润。 颜良是因为背靠渤海大本营,有袁绍源源不断地给他输血。 至于张恒……则是要感谢麴义之前的馈赠。 劫来的一万石粮草,到现在还没吃完呢。 不过也就这意思了,因为在之后的行动中,徐盛就再也没有收获了。 刚开始,徐盛还在灌木丛中耐心蛰伏,等待着大自然的下一波馈赠。可一连蹲守了十多日,终究是一无所获。 到了最后,徐盛也难免有些懈怠,甚至就明目张胆地把队伍摆在路上。 袭粮活生生被他玩成了劫道,也算少见了。 又过了数日,徐盛也反应过来了,敢情人家麴义不继续馈赠了是吧! 这一日,蹲守了一天的徐盛又是一无所获,骂骂咧咧地回到城中,向张恒禀报了情况。 “长史,一连半个月都一无所获,想必是麴义那厮不敢运粮了!” 徐盛大声嚷嚷着走进帐中,正巧碰到正在向外走去的张恒。 “嗯,我知道了,这也在意料之中。”张恒点了点头道。 徐盛苦笑道:“那明日末将还去吗?” “当然要去,不仅要去,而且你不用回来了。” “啊?” 徐盛长大了嘴巴,不明白张恒的意思。 张恒却没有理他,继续大步向外走去。 “长史,您刚才那话是什么意思,末将愚钝,听得不是很明白。”徐盛挠着头追了上去。 张恒解释道:“距离上次咱们大胜,已经过去了半个多月,麴义营中的粮草应该也快见底了。这场消耗战,如今已然进入到了最关键的时刻,越是此时,就越得谨慎,万不可给敌军有可乘之机。” “末将明白了。”徐盛抱拳道,“可是,您刚才说末将不用回来了……” 张恒扭头看着他,“昨日我收到密报,敌军士卒每日所食,被缩减了接近一半,你可知这代表了什么。” 徐盛闻言大喜道:“麴义军中缺粮,我军进攻之机已到!” 闻言,张恒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不,我是问你麴义会如何行事。” “这……” 徐盛思索片刻后,答道:“若末将是麴义,要么就率军进攻,殊死一搏。要么,则是立刻率军撤退……” 说到这里,徐盛的眼睛忽然亮了起来。 “长史,您的意思是,麴义可能会撤军。所以末将要提前在路上设下埋伏?” 张恒笑了,同时点了点头。 “不错,孺子可教也。” “好,末将这就去行动!”徐盛摩拳擦掌道,声音中充满了干劲。 “不急,走,我带你去看个好东西!”张恒笑道。 就在刚才徐盛入城的时候,之前被张恒派出去的方悦,也从徐州回来了。 并且带来了张恒准备已久的秘密武器! ------------ 第三百三十七章秘密武器 校场上,赵云和夏侯兰正在围观方悦带回来的物件。 那是一堆马具,只是跟徐盛以前见过的马具有所不同。 这是……马鞍和马镫? 望着地上的一堆物件,徐盛眼中露出疑惑的目光。 其实这时代已经有了马鞍和马镫,但极少大规模应用在军中。 究其原因,还是因为冶铁技术的不发达,再加上中原骑兵不多,所以没有普及。 不过这马镫却是双边的,跟徐盛以前见过的单边马镫有所不同。至于马鞍,看上去也比自己以前见过的更为精致。 见张恒走来,赵云等人连忙行礼。 “试过了吗?”张恒挥了挥手,对赵云笑道。 赵云疑惑道:“长史,这东西要如何用?” 张恒扭头看向方悦,“来之前,子仲可有教过你?” 方悦点了点头。 “那好,给咱们的赵将军演示一遍。” “遵命!” 方悦抱拳应了一声,随后向赵云笑道:“赵将军,请借坐骑一用。” 赵云赶紧命人牵来了自己的战马。 众目睽睽之下,方悦开始为赵云的坐骑安装马镫和马鞍。 不久之后便安装完毕,方悦伸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赵将军请试骑。” 赵云点了点头,走到自己的坐骑面前,眼中依旧带着些许疑惑。 这些玩意能有什么用? 这时代的单边马镫,多是为了辅助上马所用,以赵云的身手自然用不上。 所以在他看来,这双边马镫纯粹是浪费。至于这马鞍,倒是非常精致,只是用处也不大。 带着疑惑的心情,赵云纵身一跃,跳上战马。 但下一刻,他脸上就露出了惊喜的神情。 这…… 这是何种神物,为何能提供如此强大的稳定力,让自己如履平地一般! 有了这个东西,自己的马上功夫,绝对能提高一个层次! 如此说可能不太确切,因为赵云的武艺本就是天下一流,只是受限于运动中的战马并不平稳,大部分力量都用来稳固身体重心了,十成武艺难以发挥八成。 但有了马鞍和马镫的帮助,他的武艺就能发挥得更加淋漓尽致! “长史,此物甚是神奇!” 赵云感受着马具带来的助益,脸上满是兴奋之色。 “如此也看不出来,驰骋一段试试再说。”张恒笑道。 “遵命!” 赵云答应一声,随即纵马而出。 战马狂奔不止,但赵云却感觉身体依旧稳定,遂更加欣喜,差点忍不住仰天长啸。 见此,张恒也露出了笑容。 高桥马鞍带来纵向的稳定,双边马镫提供横向的支撑点,二者相互配合,可谓精妙绝伦。 赵云的骑术自然是无比精湛,但他不懂物理,只觉得这样能给自己更加稳定,却说不出所以然来。 自去年设立工商府后,张恒就画出了一份图纸,要求糜竺打造这些东西,直到上个月,才终于打造完成。 别看马镫只是一副铁环,但以这个时代的冶炼技术,想要打造出能承受一百多斤重量的铁环,其实并不容易。 糜竺也是召集了整个徐州的能工巧匠,几番改进了冶炼技术之后,才终于打造出了合格能用的产品。 这马鞍和马镫虽好,但也没有某些穿越中说的那么神。 事实上,对于赵云这种顶尖高手而言,本身骑术就足够高明,能与战马默契配合,增益并不算大。 但对于普通骑兵来说,就是真正的神兵利器了。 一个骑兵的培养,往往需要数年的时间,很大一部分人都淘汰在了选拔阶段。 但有了这玩意,便是什么阿猫阿狗,也有机会当一个合格的骑兵了。 这,才是最大的好处! 简单来说,这玩意能快速提高下限,但对于上限的提升,却极为有限。 眼看赵云纵马狂奔不止,一旁徐盛的脸上,不禁写满了好奇,连忙带着讨好的笑容看向张恒。 “长史,末将也想试试……” “尽管去试就是。”张恒笑道。 “多谢长史!” 徐盛答应了一声,赶紧牵来了自己的坐骑,请方悦也给自己安上马具。 翻身上马的那一刻,他立刻就感受到了这玩意的神奇。 “长史,此物妙不可言啊!”徐盛畅快大笑道。 张恒闻言不禁哑然失笑。 这家伙……好就是好,说得这么暧昧作甚。 懒得搭理他,张恒扭头向方悦道:“此行带来了多少套马具?” “回长史,不多不少,正好四千套!” “也不少了,烦劳你辛苦一些,给咱们的将士都装上。” 从张辽麾下调来的骑兵,自然都要配备上马具,至于借调的一千冀州骑兵,张恒说什么都不会给他们的。 “遵命!”方悦抱拳应道。 “装完之后来找我。” 张恒说罢,便转身离去。 方悦的执行力不可谓不强,四千套马具,他带着麾下一百多人,仅一个时辰便全部装完。等到了晚饭的时候,满身疲惫的方悦走入张恒的中军大帐。 此时,张恒正伏案看书,身旁已经堆了好几卷竹简,好像在查阅什么资料。 方悦不敢打扰,便立在一旁静静等候。 良久之后,张恒才察觉到了他的出现,不禁笑道:“马具都装完了?” “回长史,四千套马具都已装完,小人特来复命。” “装完就好。” 张恒点了点头,却忽然提起了袖子开始磨墨。磨了一会儿,张恒这才提起毛笔,同时铺开了一张纸,在上面写了起来。 方悦愣愣地看着张恒的一系列举动,有些不解其意。 片刻,张恒停笔,将纸张拿起递了过来。 方悦赶紧躬身接过,只见上面一个大大的‘理’字。 “长史,这是……” 张恒笑道:“之前我说过,把马具带回来,我便给你取一个表字。可笑我才疏学浅,想了半天也没能找出合适的字,便只好翻阅了几卷古籍。 孟子曰:理义之悦我心,犹刍豢之悦我口也。既理义可悦人心,便给你取字仲理,望你以后能乐于求知,终成大器。” 闻言,方悦不禁愣在原地,心中涌现无尽的暖流,脸上满是感动。 长史是何等身份,居然能记得对我的承诺,还亲自为我取字…… 至于张恒那句自己才疏学浅,方悦则是自动忽略了。 开玩笑,整个徐州谁不知道张长史学究天人。饶是如此,还不辞劳苦地翻阅典籍,更能看出其用心良苦。 “怎么,不喜欢?” 张恒见方悦久久无言,不禁开口问道。 不会吧,这是我能找出的最好的字眼了,要是还不喜欢,那就没办法了。 扑通! 方悦猛然跪倒在地,垂泪感谢道:“小人何德何能,能得长史如此厚爱!” “行了行了,不必矫情了,当好你的差事,就是对我最大的报答了。去,告诉徐将军,明日便开始部署埋伏事宜。” “遵命!” 之后的几天,赵云开始加紧操练士卒,务求用最快的速度适应这些新式装备。 而徐盛那边,也开始在麴义撤军的路上布置起了埋伏。 时间又过去了几日,整个冀州形势再度发生变化。 首先,驻守广宗的张郃,是真的快顶不住了。 颜良的攻势虽然可怕,但还不至于顶不住。而军中的粮草短缺,才是致命的弱点。 就在这几日,已经有不少士卒忍受不了饥饿,偷偷出城投降了。 按照这个趋势下去,最多再有十天,张郃军就会全线崩溃。 要么士卒逃散,要么城池被颜良攻破,要么士卒哗变,没有第四种结局。 纵然机巧如张郃,也难以应对这种局势。 至于信都方面,先顶不住的却是公孙瓒。 自开始劫掠周边郡县开始,公孙瓒就遭遇了极大的反弹。 毕竟,你从境内借道,百姓们没意见。 但要是夺走他们的口粮,那左右是个死,怎么也得跟你拼一拼。 可与此同时,信都城中的张辽也不好过。粮草的短缺,致使他被迫进行了节流,每日发放的口粮也有所减少。 一时间,身在冀州的各方军队,都陷入了饥饿的境地。 邺城的被围,就像是水闸被关停,支流自然慢慢干涸。 但最难受的,还要数邺城外的麴义。 纵然士卒口粮减半,他也真的撑不下去了。 传给公孙瓒和颜良的书信,又都杳无音讯。 走投无路之下,麴义只剩了退兵这一条路可选。 初平元年,四月末。 围困邺城整整一月有余的麴义,开始了自己的撤退行动。 与此同时,赵云麾下的士卒,却已经完成了熟悉马具的过程,整个部队战力大增。 而在路上埋伏的徐盛,也已经完成了布置。 最为关键的一战,即将展开。 ------------ 第三百三十八章断尾求生 粮草耗尽之后,麴义的选择只剩下了一个,那就是撤退。 早已看穿麴义伎俩的张恒,自然不会给他撤退的机会,准备痛打落水狗。 但任谁也没想到,这场战斗最先打响的地方,竟然是平阳城下。 在熟悉了马具之后,张恒当即便下令,让赵云率军出战,进攻麴义的大营。 分兵让徐盛去埋伏之后,赵云麾下就剩下了三千骑兵,当然不可能攻破麴义的营寨,但这并不妨碍赵云能死死缠住麴义。 大军就在营寨前监视,麴义不动,赵云也不动,一旦麴义有撤退的迹象,赵云就能立刻发动追击。 张恒的计划很完美,但第一步就出现了意外。 因为还没等赵云发动突袭,麴义反而率军杀过来了。 收到消息的时候,张恒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什么意思,麴义难道是主动求死? 急忙登上城头,张恒果然发现远处烟尘滚滚,有数千大军向这边袭来。 张恒差点没气笑了。 饭都吃不上了,还来进攻我,简直是不知所谓。 这时候赵云也赶到了,对张恒抱拳道:“长史,敌军来袭,咱们是否要出战?” “不急。”张恒摆手道,“麴义此举如此反常,子龙可知为何?” “这……”赵云盯着远处的敌军看了片刻,才开口道,“许是麴义见军中粮草耗尽,准备殊死一搏!” 殊死一搏? 他搏得过吗! 麴义也许会如此儿戏,打战争可不能如此儿戏。 思索片刻后,张恒脸上便露出了一丝笑容。 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 就如此,我就成全你! 张恒神情一凛,大声下令道:“子龙听令,领兵出战,全歼来犯之敌!” “遵命!” 赵云抱拳而去。 片刻后,城门大开,赵云率军从城中杀出。 而此时,敌军也已经杀到了城下不远处。 张恒在心中估算了一下,发现敌军只有四五千人,便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想。 “仲理。” 方悦赶紧抱拳道:“末将在。” 张恒抬手一指远方,说道:“敌军大军来攻,后方必然空虚,远处的邺城看见了吧。我要你率军冲过去,给城中的韩使君传一道信,你可敢去?” “有何不敢,长史有命,属下义不容辞!”方悦立刻抱拳道,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好,等我修书一封,你便立刻出发。” 说罢,张恒转身走下城头,不一会儿便写好了一封书信交给方悦。 “去吧,一切小心。” “遵命!” 方悦接过书信,小心翼翼藏入怀中,随后才对张恒郑重一抱拳,率军离去。 此刻城外正在大战,倒也没人注意到方悦的去向。 方悦离去之后,张恒再度把目光放向战场。 如果说上次的战斗,是赵云凭借着风骚走位完胜,那这次就是妥妥的碾压局。 一边是多日以来都吃不饱的步卒,另一边却是添了新装备的骑兵,胜负不言而喻。 开战伊始,赵云便率军突入了敌军阵中,凿穿阵列之后,就开始了疯狂收割。 战事进行得无比顺利,但赵云脸上却没有多少喜色,反而眉头皱得越来越高。 这也太顺利了吧! 敌军好歹是主动来攻,就这么点实力? 事出反常必有妖,赵云从来不相信侥幸和运气,因此断定敌军必有阴谋。 最重要的是,开战到现在,他还没见到麴义露面。 可局势如此,赵云也不可能凭着一点猜测就停战,只得继续厮杀。 反观一旁的夏侯兰,可算是杀了个痛快,一边呼喊着一边继续冲杀,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 …… 邺城。 方悦只有百人,又都是骑兵,全速赶路之下,不到半个时辰便绕过了麴义的营寨,抵达了邺城城下。 邺城毕竟被麴义重兵包围,按照他的设想,这一趟送信必然是艰难重重,甚至可能一去不返。 但事实却大出他的意料,这一路上根本没遇到多少阻碍。 直到临近城下之时,才看到前方有数百名麴义军士卒,且都无精打采,阵型散乱。 围城一月,韩馥始终不曾出战,再精锐的士卒也不免有些懈怠。再加上饿了快十天的肚子,能提起精神就怪了。 方悦看了看那些敌军,又看了看自己身后的同袍,思索片刻之后,便把心一横,选择直接出手。 娘的,拼了! “全军听令,跟我杀出去!” 方悦大吼一声,手中长枪一指,带领全部人马向城门下杀了过去。 不过他还留了一个心眼,故意将声音喊得很大,不仅仅是为了鼓舞士气,更方便第一时间被城楼上的守军给注意到。 方悦的想法很简单,能杀穿眼前的敌军,就亲自入城传信。 若是不能,就用箭矢将信射入城中。 毕竟仅凭一封书信,谁知道会不会是敌军的诱敌之计,还是他本人入城更具有说服力。 但令方悦没想到的是,他这边都发起冲锋了,城楼下的麴义军却还没反应过来。直到方悦率军杀到眼前数十步时,这些人才慌忙拿起武器准备反击。 可这时已经晚了。 纯粹的骑兵去冲击步兵方阵,那是找死的行为,但奈何对面的麴义军根本就没列好阵型,甚至手中装备也不齐全。 被方悦这一通冲杀,竟然轻而易举地杀穿了阵列。 这也太弱了吧! 方悦一枪刺死一名敌军士卒后,眼中不禁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就这! 按理说派来围城的士卒,应该是精锐才对,为何会这么弱? 此时,城楼上的守军也发现了下面的厮杀,都看了过来。 方悦趁机大吼道:“我乃徐州长史张子毅麾下亲兵屯长,我家长史命我送书信过来,还请打开城门,放我等入城!” 话虽然说得明明白白,但韩馥一直严令不准交战,城楼上的守军哪里敢开门。 但又不能坐看友军陷入险境,为首军候只好大喊道:“书信何在?” 如此态度,方悦顿时明白了,连忙向前冲去,等到合适的距离后,便引弓搭箭,将书信射入城中。 城楼上的军候拿到书信后,又向方悦大喊道:“将军见谅,未有军令,末将不敢擅开城门,请容禀报!” 闻言,城下的方悦不禁大急。 禀报? 禀报你大爷! 等你禀报完,就可以来给我收尸了。 但他也终究无可奈何,只好继续回身冲杀。 可就这么一会儿的工夫,战局居然渐渐明朗了起来。 五百名麴义军士卒,竟不敌方悦的百人骑兵,被杀得大败,已经有半数溃散而去。 见到这一幕,方悦不由大为惊诧。 知道这些敌军弱,但没想到居然这么弱。 这下方悦也不急了,开始从容斩杀敌军。 约莫两刻钟的工夫后,随着最后一波麴义军士卒溃散而去,城下竟只剩了方悦的兵马。 他又抬头向城头上看去,意思很明显。 敌军都跑了,这下可以开门了吧。 那军候也是看得目瞪口呆,一脸不可置信的神色。 围困我们一个多月的敌军,就这么轻易被你们打败了? 这场战斗跟演的一样,导致他更不敢开门了。 无奈,方悦只好原地列阵等待。 可一连等了近半个时辰,直到耿武亲自登上城头之时,也没出现敌军对自己进行围剿,这让方悦更加疑惑。 片刻后,城门被打开,方悦顺利入城,并在耿武的指引下进入了州府,见到了韩馥。 州府议事厅内,韩馥高坐主位,旁边却坐着荀谌。 此刻他正细细观看着张恒的书信,满脸的玩味之色。 ------------ 第三百三十九章徐盛的杰作 见到韩馥之后,方悦立刻行礼自报家门,并将张恒的交代细细讲了一遍。 听完之后,韩馥将目光放在了耿武和荀谌身上,脸上带着询问之色。 耿武刚要说话,却被荀谌抢先。 只见他将书信放在桌案上,对韩馥拱手笑道:“使君,子毅信中说得明白,一月相持下来,麴义军中粮草耗尽,如今已是黔驴技穷,才选择断尾求生。在下以为,眼下正是痛打落水狗的最佳时机!” “这……” 韩馥自然也是想出击的,但事到临头,却又有些犹豫,不禁又看向了耿武,想听听他的意见。 耿武一直是保守派,自然不赞成冒险出击,但张恒的面子又不能不给,思索片刻后,才缓缓开口道: “使君,张长史素善用兵,在下也相信他的判断。但邺城乃是咱们的大本营,不可有失。在下之意,还是分出五千兵马出城迎战,一观究竟再说。” 见二人意见达成了一致,韩馥也不再犹豫,当即一拍桌案道:“好,那咱们便出城迎敌,何人愿意领兵出战?” 此言一出,堂上再次鸦雀无声。 前者闵纯和潘凤的惨败还历历在目,他们倒是有自知之明,生怕步了二人的后尘。 眼看无一人主动请战,韩馥不禁皱起眉头,心中大为恼火。 这帮家伙,平日里高谈阔论,真到了用人之时,却都不吱声了,当真是一群废物! 就在此时,一个声音响起。 “使君若不弃,在下愿领兵出战!” 众人一看,请战的原来是荀谌。 感受着众人注视的目光,荀谌不禁有些尴尬。 坦白来说,他是不想出头的。 毕竟是冀州的兵马,自己怎好越俎代庖。但奈何冀州官员没一个有种的,真要等韩馥点将,又不知会派出什么牛马,还不如自己亲自动手。 韩馥倒是没想太多,见荀谌肯主动请战,顿时大喜过望。 “有友若领兵,此战必胜。我拨你一千骑兵,四千步卒,迎战麴义逆贼!” “遵命!” 荀谌拱手道。 领了命令之后,荀谌甚至来不及更衣,便被耿武带去了点齐了兵马,率军出城。 …… 平阳城下,战斗已经接近尾声。 虽然赵云从始至终都有些疑惑,但战斗却一如既往地顺利,直到快歼灭敌军的那一刻,赵云才彻底放下心来。 胜利就在眼前,纵然麴义有什么阴谋诡计,也来不及施展了。 片刻后,战争彻底结束,赵云正准备清扫战场,查点俘虏之时,张恒却从城中纵马而出。 赵云赶紧走上来行礼,还没来得及张口说话,就见张恒大袖一挥。 “追!” “追?” 赵云满脸茫然道。 追谁,去哪追? “不错,麴义要跑了,赶紧追!”张恒望着远方,语气中露出了罕见的紧迫。 “这……”赵云还是有些疑惑。 “这场战斗,子龙难道不觉得太过反常?” “长史高见。初交手时,末将就觉得不太对劲,就好似……” “就好似这些敌军是主动过来送死一样,对不对?” “不错!”赵云重重一点头。 “因为这是麴义扔出来的替死鬼,用作掩护他撤退之用。若我所料不错,派这些敌军前来进攻之时,麴义已经率军撤退了。” 闻言,赵云目光一颤,终于明白了反常之处在哪。 麴义注定撤军,张恒也知道麴义会撤军,那么为了能安全撤走,时机就很重要了。 他扔出之前俘虏闵纯和潘凤的部队当替死鬼,自己却趁机率部曲撤走,可谓反其道而行之。 想明白这层之后,赵云赶紧让夏侯兰留下清扫战场,自己则随张恒率军追击而去。 …… 邺城到邯郸的官道上,麴义率领着部队快速前进着。 阵阵马蹄声响彻四周,场面一片火热,但麴义眼中却满是沮丧和破败。 从他撤军的那一刻起,此次围困邺城,算是彻底宣告失败。 不仅如此,鏖战这一两个月下来,邯郸城中的粮食也基本耗尽。 回去之后,要么问东线的颜良讨要粮草,要么就只能率军去投奔了。 一念及此,麴义心中便满是愤怒。 之前形势一片大好,却在短短半个月内急转直下,落到狼狈而走的境地,这都怪颜良和公孙瓒太过无能! 若是能早来支援,又何至于此? 想着,麴义忍不住叹了口气,目光望向远方。 事已至此,再多的不甘也是无用,先退回邯郸再说吧。 这一番围困邺城,除了一无所获之外,麴义倒也没有什么损失。 他起兵时,麾下只有四千部曲,后来击败闵纯和潘凤,收编了七八千降卒,如今却都又送了回去。 但为了断尾求生,也只能如此了。 想到自己的声东击西之计,麴义倒是信心满满,甚至心中有些得意。 张子毅,任凭你如何卑鄙无耻,刁钻毒辣,还不是留不住我! 等着吧,我迟早杀回来取你狗头! 只是,他的得意并没有持续多久。 因为下一刻,远处的地平线上,忽然出现了一道道沟壑与障碍。 “那是……” 麴义霎时间脸色大变,心中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为了一探究竟,麴义赶紧撇开大部队,率领骑兵冲上前查看究竟。 等到了跟前,麴义通红的脸色已经变得铁青,连心脏都跟着狠狠抖动了一下,继而后背发凉。 倒不怪麴义定力差,只是眼前的场景,实在太过触目惊心。 乱七竖八的灌木,杂乱无章地摆放在道路上,堆地足有五六尺高,更是绵延十多丈长。 周遭更兼有一道道深达一丈左右的坑,差点将路面装饰成了麻子脸。 这还没完,在这些深坑的旁边,还有一排排尖锐锋利的鹿角,与当初麴义营寨前的防御设施如出一辙。 面对这种地狱般的场景,莫说是人了,就算是山林猛兽来了,也不可能闯过去。 没错,这正是徐盛的杰作! 望着眼前的阻碍,麴义哪里还不明白情况,心中的愤怒彻底达到极点,不禁仰天大吼一声。 “张子毅,你好狠毒! 我麴义再次对天起誓,有生之年,必杀你以泄心头之恨!” 话音未落,身后忽然响起阵阵马蹄声。 “你将身死于此,还欲向天起誓耶?” 徐盛冷笑一声,嘴角挂着不屑的冷笑,挥刀直取麴义。 ------------ 第三百四十章麴义败亡 虽说是荀谌率军出发在前,但先赶到战场的还是赵云,骑兵的机动优势,在这一刻展现了出来。 而此时的战场上,却呈现出一种奇妙的状态。 双方虽然交战,却并没有完全交战,彼此都心有顾忌,更像是一种试探性的进攻与反击。 徐盛深知麴义所部战力不俗,再加上自己人数处于劣势,所以并没有进行全军冲锋,只是不断地骚扰和拖延。 至于麴义,就更没有打的欲望了。 他知道张恒必然还有后招,久战对自己不利,所以一心只想拔除眼前的障碍,赶紧率军返回邯郸。 但徐盛设置的障碍实在太多了,多到令麴义绝望的程度! 那些把大地装饰成麻子脸的深坑,短时间内是怎么也填不上的,所以麴义便把目光放在了障碍和鹿角上,一面组织士卒列阵防御,一面令后军拔除障碍物。 他的想法固然很好,但徐盛也不是傻子,当即进行了反制。 凭借着骑兵的机动优势,徐盛开始重点照顾那些清扫障碍的敌军,进行了绞杀与追击。 而一旦麴义的步兵方阵围上来,徐盛就立刻撤退,主打一个游走风筝战术。 一个多时辰的拉锯战下来,麴义非但没能拔除多少鹿角,派出的士卒却死伤惨重。 就在他越来越心急的时候,赵云终于率军赶到了。 赵云既然到了,这场战争的结局,也就彻底注定了。 “列阵,列阵,赶紧列阵!” 眼见前方烟尘滚滚,麴义不用思考就知道是张恒的追兵到了,赶紧下令士卒收缩在障碍物旁,列阵防御。 此刻,那些阻挡了他前进道路的障碍物,却莫名其妙成了麴义身后的屏障,颇有几分造化弄人的意味。 不过明眼人都知道,这也只是负隅顽抗罢了。 在无险可守,无路可退的情况下,麴义的败局早已注定。 远处,疾驰在队伍前列的张恒自然也看到了这一幕,不禁冷笑一声。 “子龙,与我取下麴义的人头!” “遵命!” 赵云答应一声,随后将长枪高举在手,大喝道:“全军听令,冲锋!” 虽说部队奔袭了一个多时辰,此时已经有些疲惫,但对面的麴义显然也不轻松,所以张恒没有任何犹豫,直接发动了总攻。 伴随着扬起的漫天烟尘,赵云所部的速度再次加快,展开了最后的加速,向着敌军冲击而去。 “哈哈哈……赵将军终于来了,全军听令,跟我冲!” 眼见援军抵达,徐盛忍不住仰天狂笑,心中再无顾忌,也展开了冲击。 五千名装备了新式马具的骑兵,在平原上展开冲锋,气势之强,犹如天崩地裂一般。 而对面,却是士气跌落谷底的麴义军。 听着震得耳朵发麻的马蹄声,麴义军士卒全都面露恐惧之色。哪怕是最前排手持盾牌的精锐,双手也隐隐有些颤抖。 自己手中的盾牌,真的能挡住敌军吗? 答案显然是否定的。 赵云一马当先冲在最前面,临近敌阵之时,忽然挺枪一刺,将敌军一名士卒连人带盾一起刺穿。随后便猛地一挑,将此人扔了出去。 霎时间,严整的步兵方阵立刻出现了一个微小的裂缝。 有了破绽,剩下的一切就好办了。 赵云再接再厉,长枪挥舞之间又杀数人,成功将这个裂缝扩大。 最后只见他纵马一跃,胯下坐骑发出一阵畅快的嘶鸣声,早将身前最后一列盾牌兵撞翻在地。 仅仅片刻之间,敌阵就被赵云撕出了一道缺口! 此时,身后的骑兵也冲上来了,顺着这道缺口一头扎进了敌阵,开始肆意收割着敌军的性命。 交战不足一刻钟的工夫,麴义引以为傲的阵法,便宣布告破! 剩下的事情,宛若水到渠成一般。 背靠徐盛设下的障碍,虽然能免于被赵云分割包围,但一旦遭遇劣势,便是跑也跑不掉了。 犹如背水一战,虽能激发士卒的锐气,却也断了自己的后路,优势和劣势都很明显。 事实证明,在绝境时刻能鼓起勇气,拼死一搏的人终究是少数。 大多数人的反应,都和此刻麴义军的士卒一样。 眼看取胜无望,甚至连逃跑都无法做到,大多数士卒都放下武器,高举双手。 希望敌军看在自己已经投降的份上,能给自己留一条生路。 徐州军向来没有杀降的习惯,但骑兵一旦展开冲锋,就不可能随意收住,还是有许多士卒丧命在马蹄之下。 再说麴义,他倒是机灵,在赵云突破阵列的那一瞬间,他就知道自己败局已定,遂带着数百名亲兵转身而走。 什么建功立业,什么野心宏图,什么成败胜负,都变得不再重要。 这一刻,他脑中只有一个念头——逃! 逃的逃越快越好! 只可惜还没等他跑出几步远,远处地平线上,忽然出现一阵黑压压的队伍。 荀谌率领的冀州军也杀到了。 今早平阳城下大战时,张恒就在脑中推演了一遍战局,甚至连可能的走向都分析了一遍。 正面战场上,自己手中的五千骑兵已经够了。 所以他在信中写得很明白,让韩馥派军绕后堵截,主打一个不留余地。 事实证明,荀谌执行得非常彻底,虽然为此耽搁了一些时间,但却刚好堵住了麴义的去路。 前有堵截,后有追兵,麴义眼中满是绝望。 “想我麴义英雄一世,不想今日竟要死于此处!” 仰天叹息之时,麴义精神一阵恍惚,心中满是悲凉。 此时徐盛刚好拍马赶到,听到这句话后,当即冷笑一声,破口大骂道: “我呸,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你算个什么英雄!” 此时前方战斗基本宣告结束,赵云也率部分骑兵冲了过来。 三方人马开始收缩包围,将麴义连同数百亲兵围在了中间。 “尔等不过仗着骑兵之利,方才侥幸取胜,又有何得意之处!” 输人不输阵,自知今日必死,麴义也没了顾忌,对众人讥笑道。 徐盛可不惯着他这毛病,满脸鄙夷道:“胜就是胜,败就是败,技不如人,就该愿赌服输。死到临头,还给自己找借口,徒自惹人耻笑!” 麴义被徐盛喷得破防,面目一阵扭曲。 “若非尔等厚颜无耻,断我粮道,我又如何会败?” 听到这句话后,徐盛不禁仰天大笑,声音极为尖锐。 “我本以为你麴义还算是条汉子,谁曾想竟这般怨天尤人,连三岁小儿也不如! 疆场争斗,本就是你死我活。自古兵不厌诈,你说我家长史定计断你粮道,难道你围困邺城之时,就不曾断了我前线大军的粮道?” 麴义一时语塞,不能对答。 这时候,荀谌也纵马走了过来。 望着穷途末路的麴义,他脸上露出一抹快意,这一个多月被围困的郁气,此刻被一扫而空。 “麴义,你身为韩使君部将,却暗中与袁绍勾结,是为不忠;狼子野心,起兵反叛,是为不义;围困邺城而断我大军粮道,是为不仁;今日落败,却还怨天尤人,徒自惹人耻笑,是为不智! 似你这等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徒,便是杀你,都怕脏了我的刀! 你若还有半分廉耻,就该拔剑自刎,免得污了这清白人世!” 不愧是嘴炮狂人,荀谌这番言辞有理有据,犀利无比,不仅喷得麴义无地自容,连围观众人都大为惊奇。 徐盛更是一脸崇拜地看着荀谌。 荀先生,收我为徒可好? 再看麴义,整个人都快被喷得自闭了,已经忍不住开始怀疑人生。 自己真的有这么坏吗? 此时,一阵马蹄声响起,赵云等人忽然让开了一条通道。 随后,就见张恒缓缓纵马而来,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 麴义将目光放在张恒身上,第一时间便猜出了他的身份。 “张子毅?” 张恒点了点头,笑道:“曲将军,今日落败,你还有何话说?” 麴义默默无言,良久后才缓缓开口道:“技不如人,我无话可说。” “无话可说就好,不过将军也不必气馁,胜败乃兵家常事,这次败了,下次赢回来就是了,倒是不必挂怀。”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 “你不打算杀我?”麴义满脸诧异问道。 “不。”张恒摇了摇头,淡淡笑道,“我的意思是,请将军下辈子学聪明点,莫要再与我为敌,这样就才能安安稳稳活到老。” 闻言,麴义脸色猛地一变,当场一口鲜血就喷了出来。 “张子毅,你卑鄙无耻!” 众人的脸色也没好到哪去。 刚才荀先生一番高谈阔论,已经令人震惊叹服。 但谁曾想,长史居然一句话就让麴义吐血,高下立判! 单以嘴炮而言,张恒已经赢太多了。 “多谢将军夸奖,在下愧不敢当。”张恒笑道,“曲将军,你好歹是个体面人,就不必我派人送你上路了吧。” “不必,我自己会动手!” 麴义从牙缝里蹦出这几个字后,猛地拔出了腰间佩剑。 茫然四顾,最后看了一眼这大好河山,麴义把剑猛地在脖子上一划…… 一代名将麴义,就此败亡! ------------ 第三百四十一章认怂的荀谌 望着地上麴义的尸体,张恒脸上的笑意渐渐收敛。 良久之后,才发出一声叹息。 这家伙的能力还是不错的,但品性实在太过恶劣,导致张恒丝毫没有收服他的想法。 自刎而死也好,终究没有失了宿将的气概,也免得受人羞辱。 “子龙,将麴义的尸体收殓,咱们回去向韩使君复命。” “遵命!” 赵云纵马而去。 一旁的荀谌忽然笑道:“子毅,你也真够坏的,明明麴义都要死了,你还出言戏耍于他。” “你可莫要乱说,我何时戏耍过他?”张恒立刻矢口否认。 “这就不承认了?” 荀谌似笑非笑道,眼中带着一丝讥讽。 张恒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围城一月,居然没把你这张嘴饿软?” “笑话,总归是他冀州之人无能,与我何干。若我领兵,绝不至于落得这般田地。”荀谌辩解道。 “啊对对对,知道你荀友若厉害,行了吧。” 在二人的斗嘴声中,战场清扫环节也已经进入了尾声。 麴义麾下五千士卒,战死一千多人,余者全部归降。 在三路大军的联合围剿之下,竟然破天荒的没有出现逃跑的士卒。 …… 邺城。 大获全胜的消息传来之时,韩馥整个人兴奋得都快不行了,连忙下令打开城门,自己要亲自出城迎接张恒。 毕竟之前被围了一个多月,那种每天站在城头盼望援军的日子,韩馥是再也不想体验了。 张子毅仅凭数千人便击败了逆贼麴义,还得是人家徐州的军队啊! 再看看自己麾下的将领,韩馥深刻认识到了什么叫货比货得扔,人比人得死。 当他带着满城官员赶到城门口时,张恒也恰好率军归来。 迎着漫天的旌旗,雄壮的军容,韩馥赶紧走了上去。 “此番征剿逆贼,子毅劳苦功高啊!” 张恒赶紧下马,拱手笑道:“使君谬赞了,在下愧不敢当。” 韩馥一把抓住了张恒的手,“休得过谦,子毅略施小计,便替我铲除逆贼麴义,手段之高明,堪为当世名将!” “使君过奖,此番得胜,全赖将士用命,在下不敢居功。” 大胜而归还如此谦虚,韩馥是越看张恒就越喜欢。 相比之下,自己手下的那些人,简直没眼瞧。 “好好好,不说了,咱们先入城。我已在城中备下庆功宴,今日定要犒赏三军!” 韩馥大袖一挥,拉着张恒进城吃席。 眼下除了庆功宴,最重要的事情,自然是恢复对前线的粮草供给。 再不给粮食,只怕这边刚灭掉麴义,那边颜良就打过来了。 对此,韩馥欣然答应,当场便下令往前线调派粮草。 除此之外,张恒也把当初答应张燕的十万石粮草,一并向韩馥说了一遍。 听到这个消息,长史耿武顿时皱起了眉头。 “张长史,那张燕名为平难中郎将,实则不过是一伙贼寇,就算拿了咱们的粮草,也未必会真心助战,又何必给他!” 张恒笑着解释道:“自古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如今正处战时,张燕得了使君的好处,虽未必会帮冀州对敌,却可保证他不会倒向袁绍,长史以为如何?” “这……” 耿武一时语塞,沉默片刻后,便点了点头。 相比之下,韩馥却大气得多,大袖一挥道:“子毅说得对,张燕那厮若真的趁火打劫,倒也令人头疼。不就是十万石粮草吗,给他!” “使君英明!”张恒一拱手道,“给是要给的,不过要如何运送,还得有些讲究。” “哦,子毅此言何意?”韩馥好奇道。 “使君不妨分批运送,慢慢诱使张燕上钩。”张恒笑道。 “何谓分批运送?” “张燕自然是想要粮食的,但却未必愿意出兵与袁绍交战。既如此,使君就得替他做出决定。如今张燕大军就驻屯在井陉县,使君不妨先运三万石粮食过去。 等张燕收了粮食之后,再告诉他,如今战事吃紧,抽调不出运送粮草的民夫,剩下的粮食请他自己去取……” 张恒这个方法说起来也简单,就是和放置鱼饵一样,在井陉到战场的路上,每隔百里便放置个一两万石粮食,坐等张燕去取。 你看,不是我不给你,只是道路不通,我只能把粮草运到这里。 当然,如果张燕不愿意去,那三万石粮食就算白送给他了。 但只要他一动,就再也停不下来了。 等他取完了这十万石粮食,大军也已经抵达战场,就不得不面对袁绍和公孙瓒的军队,哪怕不肯出手,也能壮一壮声势。 听完了张恒的想法,韩馥不禁竖起了大拇指。 “子毅此计甚妙,咱们就这么办!” …… 宴会过后,张恒把荀谌叫到了自己房中。 被困一个多月,荀谌对战局自然不甚了了,张恒先对他讲述了一遍如今的形势,最后才总结道: “历时三个多月,冀州战场已然陷入僵局,如我所料不错,今年战事估计也只能如此了。” 在原本的历史上,今年是袁绍的崛起之年,他先是从韩馥手中拿下了冀州,继而又向东发展自己的实力,囊括了小半个青州,势力可谓一日千里。 但如今在张恒的阻挠下,袁绍的计划落空,到现在也只拿下了一个清河。 进军邺城已然不可行,袁绍应该不会继续头铁下去,该去向别的地方发展了。 而公孙瓒那家伙,手中都没粮草了,不退兵也得退兵。 至此,整场冀州之战算是告一段落。 至于徐州的收获,和政务府众人预料的一样,阻止了袁绍的崛起不说,还成功在冀州腹地埋了一颗钉子。将来局势有变,就能随时启用。 听完张恒的分析,荀谌缓缓点了点头。 “战事如此,局势自然陷入僵持。不过冀州北部数郡,袁绍应该不会放过。” “那就给他!”张恒冷笑一声,“先让袁绍占点便宜,到时候咱们连本带利收回来便是。” 闻言,荀谌吃了一惊。 “子毅你打算把袁本初当成第一个目标?” “怎么,友若以为不可?”张恒似笑非笑道。 “不,这绝对不可!” “为何?” “袁本初好歹四世三公,声望尊隆。只要他振臂一呼,便能聚拢无数能人异士,底蕴之雄厚,堪为当世一流。咱们眼下虽然暂时遏制了他,但其人终究不可轻敌。” “就因为他不可小觑,我才要先对他动手,免其做大为患!”张恒斩钉截铁道。 “这……” 荀谌叹了口气,再次劝道:“子毅,若想歼灭袁本初,非得倾徐州之兵不可。就算能胜,也绝对是惨胜,反而给了宵小之辈窥伺的机会。更何况这些关东诸侯,又如何会坐视袁本初覆灭?” 如今局势,可谓牵一发而动全身。 徐州出手全力对付袁绍,一众兖州诸侯,甚至公孙瓒都不会袖手旁观。 一个弄不好,说不准会搞出诸侯讨刘的场面,这正是荀谌所担忧的。 更何况他本就不赞同张恒这种先难后易的打法,你说你放着冀州、兖州这些软柿子不捏,非去招惹袁本初做什么! 闻言,张恒也皱起了眉头。 不得不说,荀谌的担忧是有道理的。 以徐州现在的实力,要面对一众关东诸侯,还是有很大压力。 “那友若的意思是?” 荀谌目光一亮,笑道:“先易后难,逐步蚕食剪除袁本初的羽翼,最后再对其下手!” “你的意思是……兖州?” “不错。”荀谌点头道,“如今兖州正是混乱之时,咱们正好趁机拿下,剪除袁本初羽翼的同时,也能消除徐州西边的隐患。” “也行。毕竟兖州方面去年就有了布置,咱们身在冀州的这些时日,奉孝应该已经动身前往了兖州,但具体如何动手,还得等州府公议之后再做决定。” “那就公议,反正冀州已经稳定下来,咱们可以腾出手来,慢慢料理兖州诸侯。”荀谌笑道。 “好,明日我便修书一封,请玄德公召集群臣商议此事。” 荀谌有些惊讶道:“怎么,如此重要的事项,子毅你不打算亲自走一趟?” “不,我还有其他事情要做。”张恒摇了摇头道,“今日唤你前来,就是准备商议这件事。眼下冀州战事告一段落,我想留友若你坐镇此处,与在外驻扎的文远遥相呼应。” “你打算去哪?”荀谌有些疑惑道。 张恒笑了,缓缓吐出两个字。 “雒阳。” 荀谌立刻神色大变,震惊道:“你要去收拾董贼?” “不错,董贼不除,始终是心腹大患。”张恒笑道。 “可你手中无兵,如何对付董贼?” “皇甫嵩正在与董卓交战,他手中有数万大军,袁公路也一直对雒阳虎视眈眈。再者,董贼倒行逆施,早已搅得天怒人怨,里应外合之下,未必不能成事。” 荀谌想了想,也确实是这个道理,便点了点头。 “你既已决定,我也劝不住你,此行万万小心。” “多谢友若关心。” 说到这里,荀谌的神色忽然变得严肃起来。 “你此去若不能成事,便赶紧退回来。若真能诛除董贼,雒阳的那位……你打算如何安置?” 闻言,张恒也是神色一凛。 他当然知道荀谌口中的‘那位’指的是谁,但到底要怎么处置,张恒还真没有想好。 “尚且还在犹豫,不知友若可以良策助我?” 见张恒把问题抛给自己,荀谌吓得浑身一颤,已经开始后悔自己刚才的提醒了。 “不知道,别问我!告辞,告辞!” 荀谌迅速起身,扭头就要走,却被眼疾手快的张恒给拉住了。 “别急啊,友若,你一向足智多谋,不妨为我参详一番。”张恒笑吟吟道,眼中满是真诚。 但荀谌却苦着脸,如丧考妣一般,悔得肠子都青了。 他张子毅爱怎么办怎么办,自己非嘴贱提醒他干啥。 这些可好,引火烧身了吧。 “子毅,我是真不知道,你就别问了。” “不行,你今天必须给我一个计策,无论可不可行。”张恒表现得十分坚决。 “没有,没有,我就是个傻子,哪有什么计策……你莫拉扯,我困了,要回去睡觉……再不放手我可喊人了……” 张恒:…… 这狗东西,平日一贯自诩嘴强王者,真到了关键时候,却连一个屁也放不出来。 呸,辣鸡! 不就是个天子嘛,有什么不好处理的。 ------------ 第三百四十二章家有悍妇,身向南阳 在邺城又待了五天之后,信都那边忽然传来一个消息,公孙瓒率军后撤三十里。 这意味着什么,所有人都很清楚。 公孙瓒的军粮彻底耗尽,迫不得已之下,连对信都的围困都解除了。 此时,除了颜良还在广宗与张郃对峙,其他地方的战斗都进入到了停火阶段。随着时间的推进,颜良久攻不下,也必然会撤走。 袁绍就算贼心不死,想要掀起下一场战争,也是秋收之后的事情了。 这段时间内,冀州总算可以消停了。 收到消息的第二日,张恒便向韩馥告别,率一千骑兵出城而去。 名义是返回徐州,其实则是一路向南,直奔河南尹地界而去。 雒阳,我来了! 董卓麾下还有近十万大军,张恒就算把五千骑兵都带上用处也不大,反倒不如只带自己的亲兵,和赵云从真定招募的五百乡勇,以求达到轻装上阵的效果。 剩下的骑兵和麴义的降卒,他全都留给了荀谌。 至于那晚和荀谌讨论的问题,直到张恒离开之时,荀谌也不肯给出自己的意见,当真是谨慎到了极点。 不过张恒也能理解,毕竟大家名义上还都是汉家臣子,以人臣的身份议论人君的处置,这本身就是大逆不道的行为。 荀谌不肯出意见,张恒也确实没什么好想法。 董卓当然可以死,但他死后,被他控制的天子,又该怎么办? 带回徐州,来个挟天子以令诸侯? 不行,绝对不行! 张恒第一时间便否决了这个方案。 天子的确是一个巨大的助力,得之便能快速扩张势力,但同时也是个巨大的隐患。 一者,刘备毕竟不是后期的曹操,他心中还是存着效忠天子,匡扶汉室的想法。 要是把天子弄徐州去,到时候谁说的算? 天无二日,国无二主,当刘备的命令和天子的诏令发生冲突,下面这些人该如何自处? 一个集团里出现两种声音,时间一久,势必分崩离析。 再者,天子虽然是个小孩,但朝廷里的公卿百官可不傻。被这些人精怂恿着,天子难免会干出不智之举,双方关系迟早决裂。 若是以高压手段限制住天子百官,先不说刘备会不会同意,从此之后,徐州的名声算是臭了。 这是张恒所不能接受的。 我们徐州人,从始至终,无论什么时候,都是大汉忠臣,也必须是大汉忠臣! 第三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归属问题。 将来若能扫平天下,有天子在徐州,刘备是自立为帝,还是还政于天子? 还,刘备麾下的所有人都不会同意。 不还,那刘备身上就有了污点,人设崩塌。 所以,这天下任何人都能挟天子以令诸侯,却唯独刘备不行。 但如果不把天子控制在自己手中,一旦被别人得去,也是一个大麻烦。 思索良久之后,张恒终究没能想出一个可行的办法。 不管了,车到山前必有路,到时候再说吧。 …… 邺城到河南尹,足有四百里之遥,张恒一行人轻装简从,也足足花了四天时间才赶到。 跨入河南尹地界之时,已是五月上旬,天气早已炎热起来。 渡过黄河,前方遇到的第一座城池,却是成皋。 张恒望着远处高大耸立的成皋城墙,以及眼前宽大的官道,不由陷入了沉思。 去年与董卓的最后一战,就是在此处。 彼时,董卓就是从这条路逃回了成皋。 如今故地重游,一载光阴翩然而逝,实在令人唏嘘。 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不知为何,张恒忽然想起了这句话。 本来张恒打算在今年内解决冀州、兖州的纷争,同时干掉董卓。 可一转眼就到了五月,一年时间快过去了一半,却是连一件事情都没来得及完成。 由此可见,一个人想要有所成就,就必须争分夺秒,珍惜每时每刻。 饶是如此,有生之年也未必能做成一件事情。 时间啊时间,真如流水一般无情。 张恒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最不舍的,也是时间。 下令士卒原地休整后,在前方巡视的赵云回来了,给张恒递上了一个水囊。 “长史……” 见张恒仍在怔怔出神,赵云不由又提醒了一句。 张恒这才回过神来,从赵云手中接过水囊喝了几口。 “长史,前方十里便是成皋,虽然守军不多,但咱们也是进不去的,如今该往何处去?” “那就直接绕过去,继续向南!” “向南去哪?”赵云问道。 “南阳!”张恒笑道。 南阳是个好地方,里面个个都是人才,尤其是现在的南阳被袁术掌握在手中,就更让张恒高兴不已。 这位骷髅王可是个重量级人物,刚好可以利用一下。 收拾董卓是盘大棋,仅靠西边的皇甫嵩可不行,关东这边也得给些压力,最后再从内部上点强度。 三管齐下,不信他董先生不崩盘。 五日后,鲁阳城下。 孙坚带着儿子孙策,以及一众部将在城门下等候。 当见到远处张恒的队伍出现后,孙坚那张粗犷的脸上露出了豪迈的笑容。 “子毅到了,咱们且上前去迎一迎!” 毕竟是曾经一起打过董卓的战友,张恒倒是没必要对孙坚隐瞒自己的行踪,反而提前派人通知了他,这才有了眼前这一幕。 隔着数十步远,孙坚便看到了队伍最前排的张恒,忍不住大笑道:“子毅贤弟,愚兄恭候多时了!” 张恒赶紧下马,对着孙坚拱手笑道:“见过将军!” 孙坚此时也下马走了过来,却将脸一板,故作不悦道:“近一载不见,贤弟为何如此见外?” 张恒只好再度拱手道:“见过文台兄。” “这才对嘛!” 孙坚脸上才重又露出了笑容。 孙策也凑了上来,对着张恒拱手行礼道:“策见过子毅叔父!” “伯符也来了。” “一载不见,侄儿心中甚是想念,便想快些见到叔父。” 孙策脸挤眉弄眼地笑道,却立刻遭到孙坚一记暴击。 “油腔滑调,怎么跟你叔父说话呢!” 孙策立刻变成了苦瓜脸,“父亲息怒,儿知错了。” 这一番搞怪举动,倒是把众人逗得大笑。 “子毅,走,我已在城中备下酒宴,咱们入城再叙。” 说着,孙坚一把拉住了张恒,二人携手进城。 接下来,自然是大汉的传统保留节目,吃席。 酒过三巡,菜入五味,孙坚才问起了张恒的来意。 张恒脸上却立刻露出了不好意思的神情,“文台兄容禀,在下此行乃是准备前往南阳。” “去南阳作甚?”孙坚立刻追问道。 倒不是他紧张,只是南阳如今在袁术手中,张恒又是徐州重臣,他的举动都会被解读成刘备的意思。 “这……”张恒迟疑片刻,才苦笑道,“家有悍妇,不得不来。” 说着,张恒将荀采女儿的事情说了一遍,听得孙坚大为惊奇。 “子毅好福气啊,居然能有幸迎娶荀氏贵女!” “文台兄过奖了。”张恒苦笑道。 “不过一小娃娃而已,子毅又何必亲自跑一趟,只需书信一封,他阴氏难道还敢不放人?” “毕竟理亏在前,还是在下亲自来一趟为好。” “子毅怕是没说实话吧。”孙坚似笑非笑道,“你身为徐州长史,玄德兄的左膀右臂,岂会为了一个小娃娃跋山涉水,远赴南阳?” 孙坚当然不是傻子,非但不信张恒的鬼话,反而当众戳穿,倒让张恒有些尴尬。 你都知道我在推脱了,还拆穿干嘛。 “这……”张恒苦笑道,“在下此行,的确还有些其他事情,只是眼下还不方便说,请文台兄见谅。” 孙坚却是哈哈一笑,爽快道:“不说也没关系,那就等你到了南阳亲自禀报袁将军吧。来,喝酒!” 对于自己的判断,孙坚非常自信。 南阳如今是袁术的地盘,你来这里不是找袁术还能干嘛,反正到时候袁术也会告诉自己。 ------------ 第三百四十三章废物贾诩 孙坚都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张恒也不好继续藏着掖着。 “文台兄,实不相瞒,在下此来,乃是为了雒阳的董贼。” 听到这句话,孙坚手中的酒杯立刻放了下来,目光也一片凝重。 自己要打雒阳的消息泄露出去了? 可袁将军明明十日前才下令,就算泄露出去,远在徐州的刘备也不可能这么快反应过来吧。 一念及此,孙坚低声道:“子毅,你是打算进攻雒阳?” “文台兄莫闹,我此行不过带来千余名骑兵,如何进攻雒阳!”张恒苦笑道。 “那你方才说……” “文台兄岂不知,如今皇甫义真正与董贼对峙函谷关。董贼兵马都在西边,东边自然空虚,却是给了咱们最好的机会。” 闻言,孙坚猛地一拍桌案,大声道:“不错,子毅此言,当真是英雄所见略同!实不相瞒,我正准备率军进兵雒阳,诛灭董贼!” 张恒:??? 啥意思,我赶上现场直播了是吧。 原本历史上,所有关东诸侯里面,对于讨董最积极的,就是曹操和袁术了。 曹操因为兵微将寡,被徐荣打崩之后,就再没动静了。 而袁术却是不依不饶,派孙坚一直进攻,最后甚至攻破了雒阳。 如今也不例外,去年刘备退兵之后,袁术又派孙坚进攻了几次,最远的一次甚至打到了雒阳城下,却最终被西凉军赶了回来。 时值寒冬,孙坚也只好罢兵休战。 可今年开春之后,皇甫嵩那边又开始与董卓摩擦不断,这让袁术再度看到了希望,于十日前下令孙坚进兵雒阳。 如今粮草已经源源不断地运来,孙坚这两日就准备动手了。 听完孙坚的讲述,张恒大喜。 本来还想着怎么鼓动袁术向雒阳进兵,没想到人家骷髅王也是不甘寂寞,根本用不着自己怂恿。 如此一来,自己的计划便能施展得更加顺利! 见孙坚交了底,张恒也透露了一些干货。 “多谢文台兄坦然相告,好叫文台兄知晓,我已暗中联络了西边的皇甫义真,南下见过袁将军之后,便动身西行。如今又有文台兄出兵。只要时机合适,两边里应外合,诛灭董贼指日可待!” 一听这话,孙坚不禁眨了几下眼睛,露出了一丝疑惑。 “子毅要去皇甫义真麾下,难道玄德不打算派兵?” “玄德公倒是想出兵,但奈何中间隔着兖州。关东诸侯是什么德行,文台兄也清楚,只怕他们不肯借道。” 闻言,孙坚猛地一拍桌案怒道:“征讨董贼乃大义之所在,谁敢不借道,那便是董贼党羽,直接灭了就是!” 他之所以告诉张恒原委,就是想和张恒合兵一处。 徐州兵马少点也无所谓,孙坚看重的是张恒这个人,只要他替自己出谋划策,何愁不能得胜。 所以听说张恒要走,他才会这么大反应。 “天下事哪有这般简单,终究是不好树敌太多。”张恒苦笑道。 “哼,一群鼠辈,子毅不必理他们。依我看,子毅你也不必赶往关西,留下来与我合兵一处,共讨董贼就是了。” “文台兄何必开玩笑,在下手中并无兵马,合兵从何说起?” 孙坚斩钉截铁道:“只子毅你一人便可,有你担任我大军军师,必然无往不利。诛灭董贼之后,功劳我分你一半!” 面对孙坚抛出的橄榄枝,张恒没有立刻答应,但也没有拒绝。 沉思良久之后,张恒才拱手道:“多谢文台兄好意,只是之前便和皇甫义真约定好了,终究还是要去一趟。不过既得文台兄看重,在下自是不敢推辞。从皇甫义真处返还之后,必然助文台兄讨伐董贼!” 闻言,孙坚大喜。 “那子毅你可得快去快回!” “文台兄放心,二十日之内,在下必然返还。” “好,那我可就等着子毅的好消息了!” 酒宴过后,孙坚亲自为张恒安排了住处。 客馆内,张恒让方悦将董璜请了过来。 毕竟当初与董卓交战时,孙坚也见过董璜,为防他认出来,入城之后董璜都混在骑兵队伍里。 同行数月,如今的董璜,对张恒已经不再像当初那么排斥。 虽说那个约定还是让他心中十分膈应,但夜深人静之时,他也在有过多次思考。 与全天下为敌,董卓最终的下场绝对好不到哪去,能保全董氏一门,已经是自己的极限了。 “长史有何吩咐?”董璜拱手道。 “不急,先坐。” 此时张恒正在灯下奋笔疾书,见董璜进来,便随手招呼了一下。 片刻后,张恒书写完毕。趁着墨迹晾干的空档,却把目光放在了董璜身上。 “前方便是河南尹地界,侍中可有准备好?” 董璜默默无言,神情忽明忽暗。 片刻后才拱手道:“请长史吩咐。” “我已修书一封,请侍中带着前往广成关走一趟,去见一个人。” “见谁?”董璜皱眉道。 “贾诩,贾文和!” 雒阳身为帝国都城,周遭自然是四通八达。也正因如此,当初关东诸侯起兵时,董卓才想着迁都去更容易防守的长安。 可是自去年关东诸侯退兵后,董卓的重心都放在了皇甫嵩身上,便忽略了东边的防守。 只有孙坚这一路还时不时会进攻一波,扰得董卓不胜其烦,便命贾诩率兵五千,防守广成关,抵御孙坚的入侵。 董卓是十分看不上贾诩的。 这家伙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的,形同废物一般。但由于是李儒举荐,而贾诩本身又是武威望族出身,董卓便把他放在身边,纯粹当个吉祥物。 可去年一战,西凉军损失惨重,剩下的精兵强将又都布置在了西线。无奈之下,董卓只好重新启用了贾诩。 当然,这中间也免不了李儒的极力推荐。 就这样,正美滋滋过着自己的小日子的贾诩,忽然接到了去前线与孙坚对峙的命令。 贾诩当时就慌了。 那可是江东猛虎孙坚啊! 让我去跟他对拼,董卓你安得什么心! 还有李文优,我和你什么仇,什么怨! 不过临行之前,董卓居然破天荒地叮嘱了贾诩一番。 此去千万不可主动出击,只要固守城池就好。 简而言之,不求你有功,别被孙坚打死就好。 得了董卓命令之后,贾诩大喜,也乐得当个缩头乌龟。 ------------ 第三百四十四章南阳骷髅王 董璜低头扫了一眼张恒案上的书信,疑惑道:“怎么,长史准备招降贾文和?” “不行吗?” “贾文和其人虽才能平平,却又不蠢,凭什么会听你的?” 刚才张恒说话的时候,董璜就在脑中思索了一遍贾诩的事迹,最终得出了这个结论。 哪知听了他这句话,张恒立刻就绷不住了,忍不住大笑起来,差点连眼泪都笑出来了。 贾文和才能平平,这是什么地狱笑话? 董璜脸上顿时有些挂不住了,“怎么,我说的有何不对。” “对对对,你说的都对,贾文和不仅才能平平,且其人厚颜无耻,卑鄙下流,堪为当世毒瘤!” 董璜顿时有些摸不着头脑。 我不过实话实说而已,你却把人家往死里埋汰,怎么,你们难道有仇? “长史让我入城送信,就不怕我一去不返?”董璜冷笑道。 “不怕。”张恒摇了摇头,满脸自信道,“天下大势之类的话,想必侍中也已经听厌了。咱们不妨说点实际的,我既然来了,董卓就必死无疑,而你董氏一门的性命,可都在你一念之间。” 闻言,董璜顿时变得铁青。 片刻后,才深吸了一口气,点了点头。 “好,我替你走一趟,但贾文和是何态度,就不是我能决定的了。” “他是个聪明人,会做出最正确的选择。” 张恒淡淡一笑,将桌案的信装起来递给了董璜。 …… 第二日。 张恒率众离开,孙坚出城相送。 虽说名义上是要前往关西,但走之前,还是去南阳一趟。 都来到人家的地盘上了,不见见骷髅王也有些说不过去。 毕竟徐州与袁术,可以说是潜在的盟友,而且他和徐州暂时也没有利益上的冲突。 至少在他称帝之前,张恒都会让两家保持着友好关系。 从鲁阳出发之后,张恒向南而走,而董璜则是带着数十名骑北上,前往广成关去了。 鲁阳到南阳治所宛城,共计不到三百里。张恒却不急着赶路,三日后才堪堪抵达。 值得一提的是,进入南阳地界之后,周围再也不见了崇山峻岭,反而是一望无际的大平原,不光路好走,气候土壤也非常宜人,真可谓一块风水宝地。 赵云是常山国人,他的家乡靠近太行山脉,四周又有丘陵阻隔,且靠近幽州,气候严寒。倒是没有感受过这中原风土,一路上都在好奇地四处观望。 “好地方啊!” 眼看宛城近在眼前,张恒望着一望无际的田地,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发出了由衷的感叹。 这一路上,张恒粗略地推算了一下,如果将整个南阳盆地全部利用起来,养活整个荆州的人都不成问题。 如果去年不是袁术盘踞在此的话,说不准张恒就会把地盘选在荆州了,毕竟这块地方实在太合适发展了。 听到张恒的感慨,赵云却摇了摇头。 “地方虽好,只可惜此地官吏胡作非为,根本不懂民生之道。” 这一路上所过之处,人迹罕至,便是连炊烟也看不到几缕,且官道旁隔三岔五便能看到一两具白骨,可见百姓生活之艰难。 直到宛城外二三十里的地方,情况才稍稍好了一些。 若放在正在打仗的冀州,出现这种景象并不稀奇。 但这里可是南阳啊,自黄巾之乱平定后,就没怎么发生过战乱,怎么也不至于沦落到这种地步。 对于这种情况,张恒却是笑着摇了摇头。 骷髅王走到哪,就祸害到哪,出现这种情况,当真是一点都不稀奇。 “非是官吏不仁,实则是……” 张恒笑道,没说完的话指的是谁,已经很明显了。 “袁公路好歹出身名门,为何这般不堪?”赵云无法理解。 “韩文节不也是出身名门,不照样怯懦无谋,胆小如鼠!”张恒冷笑道。 眼下不在冀州,说起韩馥的坏话来,倒也没什么压力。 赵云想了想,也是这么个道理,但心中也不禁产生了一个疑问。 “长史,咱们徐州境内……是个什么光景?” 张恒笑了,“怎么,子龙以为玄德公也是袁公路、韩文节之流?” “末将不敢,只是……” “别只是了,我知道你的意思,也明白你的顾虑。可这个问题不该由我来回答,应该你自己去看。” “末将明白了。”赵云点点头道。 说话间,宛城已经尽在眼前。 城门下,却有一群官员正在等候,想来应该是袁术派来迎接张恒的。 骷髅王毕竟是个体面人,虽然自恃身份不肯亲自出迎,但礼数可是一点都没拉下。 此时,那些官员也已经看到了张恒一行人,急忙迎了上来。 为首者却是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满脸的笑容。 “敢问来者可是徐州长史张侯?”中年男子拱手行礼道。 张恒还礼,“正是,敢问阁下是?” “下官南阳主簿阎象,恭迎张侯。” “阎主簿客气了,张某何德何能,敢劳动阎主簿来迎!” 阎象捋须一笑,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张侯不必客气,我主已在城中备下酒宴,张侯请随下官入城吧。” “有劳阎主簿前面引路。” 寒暄完毕,一行人正式入城。 张恒自然是不认识袁术的,不过在他的想象中,这位大名鼎鼎的淮南破坏王·蜜浆爱好者·皇帝梦想秀一轮游嘉宾·路中悍鬼·三国所有人的爸爸,应该是那种尖嘴猴腮,贼眉鼠眼的长相。 毕竟只有这种长相,才对得起他的那些光荣事迹。 可今日一见,却发现是自己想错了。 袁术其人,虽称不上身材高大,却五官周正,面相俊朗。得益于多年身居高位,导致他的一举一动皆有贵气,散发着一股由内而外的自信。 不愧是四世三公的底蕴,但凡少祸害百姓一天,也养不出这种气质。 张恒心里想着,却快步趋了过去,拱手拜道:“下官见过袁将军!” “哈哈哈……” 袁术先是上下打量了张恒一番,却忍不住一阵大笑。摆足了谱之后,才缓步走上前搀扶住了张恒。 “久闻子毅少年英雄,今日一见,果然非比寻常!” “将军谬赞,下官区区薄名,不值一提。”张恒再行礼道。 见张恒在自己面前如此谦卑,袁术心中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得意的眉眼都舒展开来,忍不住伸手捋了捋胡须。 “子毅太过谦了,走,随我入内赴宴。” “下官遵命!” ------------ 第三百四十五章世间之事,何论善恶 一顿酒吃下来,袁术对张恒的感官还算不错。 怎么说呢,一个名满天下的当世英杰,却在你面前毕恭毕敬,谦卑有礼,任谁也不会讨厌。 尤其是袁术这种身负任侠之气的官五代,自视甚高的同时,却又自诩礼贤下士,生平最看重义气和名声。 张恒给了他面子,他自然要投桃报李。 酒宴进行道尾声时,袁术忽然大袖一挥。 却见后面走出四五个衣着鲜亮,明眸皓齿的女子,却都笑面桃花,身形妩媚,端的无比勾人。 这是…… 张恒面色不变,心中却泛起了嘀咕。 骷髅王这是要给我送温暖吗? 果不其然,袁术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走上前拉住张恒的手,喷着酒气笑道:“子毅啊,我看你只身前来,生活恐多有不便,这些女子便送与你,平日里也好做些铺床叠被的粗活。” 啥,这就轮到美人计了? 张恒连忙拱手推推辞道:“多谢将军厚爱,下官身无长物,生活清简,倒是不需要人照……” 话还没说完,就被袁术打断道:“怎么,子毅看不上这些女子?” “并非此意,只是下官……” “既如此,那就收下。若是不收,传出去还让别人以为我袁公路不懂待客之道!” 袁术脸上醉意不减,语气却严肃起来。不过正经了不到片刻,他脸上又露出了一缕淫荡的笑容,靠在张恒耳边低声道: “子毅,这里面有几个是我的爱妾,旁人我可舍不得给。别看她们姿色难称绝佳,但放在床榻之间,也别有一番滋味,稍时子毅可好生感受一番,必然流连忘返。” 张恒:…… 这也太城市化了吧。 虽说互赠姬妾这种事在当下比较普遍,但张恒还是头一回遇到,一时竟也不知说什么好。 还是你们世家子弟会玩啊。 但见袁术一副忍痛割爱的模样,张恒知道,自己再拒绝就不礼貌了。 “多谢将军赏赐!” 袁术这淫棍,非逼着我跟他做连襟是吧…… “哈哈哈哈,这才对嘛!”袁术大笑道,“我不胜酒力,就不继续陪子毅了,你且继续饮,今日不醉不归!” 说罢,袁术起身走入内院,留主簿阎象等人继续作陪。 宴会没了主角,气氛自然不如之前那般热烈,张恒也觉得没什么意思,不多时便起身告辞。 阎象再三挽留,还是架不住张恒执意要离席,只好亲自把张恒送入客馆。 嗯,连同那些娇滴滴的美人一起送过来的。 对此,张恒已经无力吐槽。 本想着从袁术口中探听一些情报,不管是董卓的还是刘表的都好,可被灌了一肚子酒不说,还被迫收了几个女人…… 这算什么事啊。 算了,先不想这些了。 到了客馆后,张恒也有了些醉意,索性转身走入房中,在床榻上倒头就睡。 至于那些被袁绍送过来的女子,倒一个个都是心思玲珑之辈,眼见有可乘之机,便赶紧也凑了上来,想趁机钻进房中。 可就在她们即将得逞之时,董白却站了出来,横在张恒门口。一双妩媚的桃花眼,此刻却射出冷冽的目光,吓得一众女子连连后退。 片刻之后,董白口中吐出了一个字眼。 “滚!” 这些女子摸不清董白的身份,只得怯生生地退了下去。 “一群不要脸的狐媚子,呸!” 董白又恨恨地骂了一句,这才替张恒关上房门,转身离去。 一旁的赵云看到这一幕后,眼中立刻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 事实上,就算董白不拦着,他也不会让这些女子进入张恒房中,毕竟是在袁术的地盘上,谁知道这些女子的身份和动机。 不过他一个大男人出手阻拦,总是有些不方便,幸好董白先出手了。 直到日落时分,张恒方才悠悠转醒,却感觉口干舌燥,连头都有些痛。 袁术这厮,不会给自己喝了假酒吧。 张恒心中吐槽道,晃了晃脑袋,就准备起身找水喝。 却不料刚起身,就听到了一点动静。 抬头一看,一道红色身影已经来到自己眼前,手中还捧着一杯热茶,正是董白。 这丫头,啥时候变得这么贴心了? 张恒有些奇怪,从董白手中接过茶水喝了一口后,张恒忽然又想起了另外一件事情。 此次雒阳之行,自己的目标是董卓不假,董璜虽然不甘,想来也能接受现实。 但董白就不一样了,说到底她也只是个十几岁的丫头片子,未必能理解这其中的道理。 再联想自己之前和董璜的约定,如果不能消除她心中的芥蒂,岂不是等于在家里埋了一颗地雷。 一念及此,张恒便冲董白挥了挥手。 “今日天气不错,小姐可愿随张某去院中走走?” 闻言,董白一愣,显然没想到张恒会邀请自己散步。 张恒又喝了两口茶水,便带着董白出了房门。 虽然张恒准备了一肚子的言辞,但话到嘴边,却忽然又不知道如何说起,最后还是董白先开了口。 “长史可是有话要说?” 董白低声道,与下午驱赶那些女子时的凶悍模样大相径庭。 张恒笑了,点点头道:“不错,是有些话要说。小姐也知道,咱们此行前来雒阳,若非尊叔父执意要求,张某是不想带你一起来的。毕竟……” 战争这玩意儿,就不该让女人参与进来,这是张恒的一贯主张。 “长史不用多说,妾身明白的。”董白低声道,“大父他……也是罪有应得。” 闻言,张恒忽然皱起了眉头。 “不,小姐说的不对。” “不对?”董白疑惑道。 张恒叹了口气,缓缓开口道:“董仲颖所行虽称得上倒行逆施,祸国殃民。但这世间之事,又哪有什么善恶对错,无非一个利字当头罢了。 董仲颖他的确该死,因为他站在了大多数人的对立面。小姐试想,如果董仲颖废立天子之后,便开始励精图治,安抚民生,还会有这么多人反对他吗?” 董白摇了摇头,“应该是不会的。” “不,依旧会有,甚至会有更多人反对他!”张恒斩钉截铁道。 “为什么?” 董白不解道,一双大大的眼睛中充满了疑惑。 “原因我刚才已经说过,他站在了大多数的人对立面。想要励精图治,提振民生,就非得从那些世家高门手中夺取利益,他们凭什么不反对他。 不信的话,看看徐州就知道了。就连玄德公想深入治理民生,都必须给那些世家补偿。不然,他们照样会反对。 天下事,向来是利字当头。当你的所作所为,符合了大部分人的利益,才能有所成就,这也就是所谓顺势而动。反之,便是逆势而行,早晚必死。 董仲颖的方向错了,路也错了,却没有想明白我刚才说的道理,更没有相应的手段去制衡天下。所以即便没有我张子毅,也会有其他人出手算计他,小姐可明白?” 董白点了点头,柔声道:“长史,这些大道理非妾身一介妇人能懂,只求长史能饶过我董氏一门老小,妾身感激不尽,情愿为奴为婢,报答长史大恩。” 望着低眉顺眼的董白,张恒默然无语,片刻后却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你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同样,再大的道理,也说服不了不想听的人。 但以利驱之,却能达到自己的目的。 一年的时间,这小丫头真的成熟了许多,也清醒了许多。 如此一来,就算心结难以揭开,也应该不会做什么傻事。 “既然小姐能想明白,张某也就不必赘言了。” 二人说话间,已经走出了客馆大门,来到了宛城大街上,正准备继续向前走时,却忽然被旁边的一幕吸引了注意力。 不远处,有一男一女正在窃窃私语,落日的余晖被院墙挡住,两人刚好落在阴影里,若不仔细看的话,还真看不出来。 张恒定睛一瞧,那女子正是白天袁术送给自己的美人。 而那男子,却也是只有十七八岁的年纪,眉清目秀,相貌周正。 一男一女靠得很近,交谈的声音也很低,说到动情处,却都面目悲切,差点抱头痛哭。 “这……” 张恒不禁瞪大了眼睛,瞬间就脑补出了一个完整的故事。 一对青梅竹马,自幼两小无猜,本来已经私定终生,却不料遭遇了袁术这个大魔头,强行掳走了女子供自己淫乐。 男子心中悲愤,却又无可奈何,便只得日夜望着女子被囚禁的地方垂泪叹息,恨不得将袁术碎尸万段。 而女子也是身在曹营心在汉,一有机会便出来和情郎私会,二人互诉衷肠,一解相思之苦…… 额……这故事我怎么好像在哪看过啊! 袁公路啊袁公路,你可真是罪大恶极! 张恒心中鄙视了袁术一番后,却又笑了起来。 对于这种棒打鸳鸯的戏码,张恒还没有这么恶趣味。 嗯,回头了解一下情况,如果真如自己想的一样,成全二人就是。 董白当然也认出了那女子的身份,霎时间娥眉紧皱,就要上前一探究竟时,却被张恒拉住。 拆散人家小情侣约会,那可是要遭雷劈的。 这对男女倒是专注,也没有注意到身后不远处的张恒。好一会儿后,二人方才依依不舍的告别。 等她转身往回走时,正好看到张恒站在不远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 “啊……” 女子被吓了一跳,急忙走上来躬身行礼。 “奴婢参见家主!” “娘子不必多礼。” 张恒挥了挥手,示意这女子起身,然后便转身离去。 董白追了上来,“长史,此人不守妇道,与人私会,何不重重惩处?” 见董白像个小管家婆一般,张恒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她又不是我的人,何谈不守妇道,就更谈不上与人私会了,惩处她做什么。” “可是……” 在董白的观念里,既然这些女人被袁术送给了张恒,那就肯定是张恒的人了。 自己的女人与旁人私会…… “没有可是,有些事全当看不见就好,不聋不哑,不做家翁。” 张恒虽有心成全这对痴男怨女,但眼下还不是时候,便只好先搁置。 ------------ 第三百四十六章南下新野 第二日。 张恒又去拜见袁术,却被官吏告知袁术宿醉未醒,不便见客。 一时间,张恒也有些摸不透袁术是真的宿醉未醒,还是打算晾一晾自己。 袁术尚不清楚自己的来意,便先拖一段时间,等自己先耐不住性子,他就能在接下来的会面中占据上风。 这在外交中,也算常用的手段。 不过袁术这次却想错了,因为张恒来拜见他,就只是单纯的例行公事而已。 既然不愿见,张恒也懒得搭理他,开始处理起了自己的事情。 此行南阳,除了见袁术之外,还有一个目的,那就是带走荀采的女儿阴蝉。 说起这南阳阴氏,早先也是天下有名的高门世家。 其发迹之时,还要追溯到东汉开国之时。 仕宦当作执金吾,娶妻当得阴丽华! 这是当年刘秀去长安留学时发出的感慨,而这句话里面的主角阴丽华小姐姐,则是光武帝一生的白月光。 为了这位小姐姐,一生仁慈宽厚的刘秀甚至不惜下狠手,废除了没有过错的郭圣通,而改立阴丽华为皇后。 不得不说,老刘家的子孙不仅天生腹黑,还真有那么几位情种。 前有南园遗爱,故剑情深;后有不改初心,发妻为后。 就算是天字第一号大流氓刘邦,临死之前也把权力交给了吕后。 阴丽华先当皇后,后来又升任为太后,阴氏家族也就由此繁盛起来。 但之后的剧本,就和大多数世家一样了。 君子之泽,五世而斩。 阴氏后人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人才,也就慢慢没落了。 时至汉末,族中才出了一名俊杰子弟,奋力攀爬之下,才终于当上了少府这种九卿级别的高官。 此人名叫阴修,正是阴氏当代家主,也是荀采前夫阴瑜的父亲。早年间曾出任颍川太守,任上也算兢兢业业,甚至举荐了不少人才。 比如钟繇、荀彧、郭图、荀攸,都受过他的征辟。 估计也就是颍川的这段时间,他结识了荀爽,儿子和荀采的婚事,应该也是那时候定下的。 不过这家伙的下场不怎么好。 在原本历史上,阴修在初平元年,被董卓派来游说袁术退兵。 关东诸侯都已经和董卓撕破脸了,又怎么可能有挽回的余地,这家伙的结局自然不出意料,被袁术下狱后诛杀。 想到这里,张恒忽然反应过来。 阴氏就在新野县,而如今整个南阳都在袁术的掌控之中,阴氏的日子应该不好过。 他越是不好过,自己要回阴蝉的代价也就越低。 某些方面来说,自己貌似还得感谢袁术…… 咦,骷髅王这人还怪好的嘞。 说干就干,张恒当即下令赵云备马,准备走一趟新野。 袁术想晾我,那我也来晾一晾他,看看谁先撑不住。 日当正中之时,张恒率数十名亲兵出城向南,直奔新野而去。 …… 州府内,袁术手中把玩着一件玉器,听着主簿阎象的汇报,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张子毅跑了?” 阎象连忙拱手道:“并非跑了,他只率数十人出城,城中还有近千人,应该不至于一去不返。” 袁术这才点了点头,继续问道:“今日求见受阻,张子毅可有怨言?” “并无怨言,整个人神色如常。”阎象摇了摇头道,“将军,以下官看来,张子毅此人虽然年轻,但这一身养气功夫,却是深不可测。” 袁术哂然一笑道:“那是自然,能击败董贼的人物,又岂会心浮气躁。” “将军所言极是。” “只是,你说刘玄德派张子毅前来,到底是要干什么?莫非真像他所说的那样,只是联合关西皇甫嵩,一起收拾董卓?” 闻言,阎象苦笑摇头。 “下官也不知,但按理说,刘玄德不该如此贪心才是。去年徐州才出兵征剿黄巾贼寇,将半个青州和泰山郡纳入囊中。今年却又出兵冀州,助韩文节击退袁本初,如今再出兵雒阳,他徐州哪来这么多粮草?” 听到袁本初三个字的时候,袁术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头,眼中闪过一丝厌恶。 徐州出兵攻打雒阳,甚至张恒要去关西联络皇甫嵩,袁术都无所谓。 他最担心的,还是张恒去南下联络刘表。 荆州这块地盘,袁术垂涎已久,是打算当成根据地来经营的。 但时至如今,他也只占据了南阳大部分地区,南边的江夏、南郡等值钱的地方,可都在刘表手中。 荆州虽有七郡,但也就北边的南阳、江夏、南郡这三块地方最值钱。至于南边的长沙、武陵、桂阳、零陵,不说人迹罕至,也可以说鸟不拉屎。 宗贼横行,瘴气丛生,都是山川沟壑,并没有多少价值。 事实上,自从当年逃出雒阳之后,袁术就把荆州看成了自己的囊中之物,所以才会指使孙坚干掉南阳太守,一举拿下了这块地盘。 可这时候,董卓却来了个神之一手,任命刘表为荆州刺史。 而刘表这家伙也不负众望,单马入宜城后,竟然说服了荆州各大家族,致使袁术的计划落空。 也正因如此,袁术才会这么恨董卓,同时连刘表也一起恨上了。 在他的计划中,收拾完董卓,就轮到刘表了。 这个节骨眼上,要是刘备和刘表达成了同盟,势必会节外生枝。 一念及此,袁术再度向阎象问道:“张子毅南下,准备去往何处?” “将军,张子毅才出发不久,下官又如何知道他的目的的。”阎象苦笑道。 袁绍这才反应过来,自己问了一个蠢问题。 “既然不知,那就派人一路留意着他的动静,一旦有去往襄阳的动向,立刻报我!” “遵命!” 阎象拱手而退。 袁术凝视着手中的玉器,目光也变了冷冽起来。 “刘玄德,你若是诚心前来讨伐董卓,我分润你一些功劳也未尝不可…… 可你若蓄意与我为敌,那就不要怪我心狠手辣了!” 话说到最后,袁术的语气已然变得森然,忽然猛地将手中玉器砸在地上。 望着精美的玉器化为无数碎片,袁术脸上露出了满足的神情,继而整个人忽然仰天大笑起来,状若癫狂。 ------------ 第三百四十七章本地的世家太没有礼貌了 袁术的心思,张恒自然是不知道的。 不过袁术会派人监视自己,张恒倒是预料到了。 但自己并无其他的企图,自然也不怕袁术监视,甚至一路上都优哉游哉,足足一天的时间,才赶到新野县。 新野不过是小县,自然无法和宛城相提并论,不过张恒望着眼前低矮的城墙,却笑得非常开心。 原本历史上,刘大耳被曹操撵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连袁绍那边都待不下去的时候,最终南下投奔了刘表。 而刘表却把刘备当成了北门保安,让他驻扎在新野。 在此地,刘大耳度过了自己人生中最为困苦的七八年,大好的时光如流水一般飞逝而去。 就在刘备感叹着日月若驰,老将至矣而髀肉复生的时候,曹操却在北边暴打袁绍的儿子,抢夺袁绍的儿媳,最终把偌大的北方一口一口吃进嘴里。 也不知那时的刘大耳,每天看新闻时是个什么心情。 一想到刘备无奈心酸的模样,张恒就忍不住笑出声来。 “走,进城!” 此时天色已晚,张恒一行人好歹赶在宵禁前入了城。 阴氏是新野大姓,宅邸自然容易找到,不过这时候去拜访也不合适,所以张恒打算先找个地方去投宿,明天买点礼物再去。 既然一举一动都在袁术的监视之下,张恒索性不再隐藏身份,直接去了县衙,让当地县长给自己安排住处。 好歹是袁术的贵客,县长自然不敢怠慢,急忙给张恒准备了一席酒宴,吃完之后又安排在了自己府上留宿。 第二日,张恒起了个大早。 洗漱完毕后,便拉着赵云和董白陪自己上了街,准备买点礼物。 毕竟阴氏是当地有头有脸的大族,而自己也算有点身份,总不好空手前去。 逛了半个时辰左右,张恒终于买好了东西,便直奔城南阴府而去。 一刻钟左右,张恒一行人出现在了阴府门前。 阴氏府邸,倒是修建得很是气派,只是门前有些冷清,甚至连一个家仆也没有。大白天还关着门,一副清冷的景象。 联想到阴修之前的遭遇,张恒便释然了。 “子龙,前去叫门。” 赵云点了点头,走上前用力拍了几下门。 片刻后门被从里面打开,走出一个家仆模样的中年男子,见到张恒等人之后,顿时皱起了眉头。 “你们是什么人?” 赵云不以为忤,反而笑着拱了拱手。 “阁下有礼了,我家主人求见,烦劳通传一声。” 话音刚落,那家仆便满脸不耐烦道:“诸位请回吧,家主早有吩咐,概不见客!” 见他如此无礼地拒绝,赵云微微一皱眉,再度开口道:“见与不见,还请阁下通传一声,在下感激不尽。” 说话间,赵云从袖中掏出了一吊铜钱递了过去。 那家仆一见铜钱,顿时两眼放光,急忙左顾右盼一番,见四下无人,便赶紧揣入了怀中。 钱财起到了作用,赵云也露出了一丝笑容, 但谁知下一刻,那家仆却又板起了脸。 “我都说了,家主不见客,尔等若是再纠缠,休怪我动手撵人了!” 饶是赵云,也被这人的无耻嘴脸给惊呆了,忍不住微微一皱眉。 此人什么意思,收了钱却不办事? 赵云差点没被气笑了。 “你再说一遍?” 那家仆却依旧蛮横,嘴角满是不屑的笑容。 “怎么,还敢威胁我?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岂容尔等撒野!” 后方,张恒自然也看到了这一幕,不禁摇头一笑。 就算是当初那个贪得无厌的军候陈应,收了钱也是办事的。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本地的世家太没有礼貌了! 但张恒又不想跟个家仆一般见识,那也太丢身份了。 “子龙,退下吧。” 张恒开口喝止了准备动手的赵云,却冲那家仆拱手笑道:“手下人无礼了,还请见谅!” “哼,算你识相!” 那家仆冷笑一声,脸上写满了得意。 “长史,此人太过无礼,何不让末将出手惩处一番?” “一条看门狗而已,对他出手,丢人的是咱们,先回去再说。”张恒摇头道。 正当众人准备离去之时,却见一辆马车驶来,停在了阴府门前。 那家仆见到了这辆马车,脸上立刻露出了谄媚的笑容,急忙迎了上去。 “少君回来了!” 随着家仆谄媚的声音,马车上走出一个少年男子。 当看到此人相貌之时,张恒不禁微微一愣。 因为这阴府少君,正是昨晚在客馆门外,与袁术送给自己的美人幽会的男子! 此时,这少年男子也看到了张恒,不过他却并没有在意,脸色仍旧一片灰暗,匆匆走进了府中。 随后,阴府大门再度被紧紧关闭。 “有点意思……” 张恒望着阴府,嘴角露出一丝笑容。 “长史,您认识此人?”赵云开口问道。 张恒摇了摇头,“子龙,走,咱们去拜访一下这新野县长。” “遵命!” 赵云虽然还有些摸不着头脑,却依旧爽快地答应了一声。 于是,中午张恒又在县长家中蹭了一顿饭,同时打听清楚了阴府的内情。 得知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张恒忍不住叹息一声。 随即命赵云返回宛城一趟,将昨晚与阴氏少君私会的女子带过来。 赵云的执行力自不必多言,仅一日时间,那女子便带到了张恒面前。 那女子当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跪在张恒面前,目光中满是惶恐和无措,犹如等待着审判降临。 “起来吧。”张恒挥了挥手,“敢问娘子芳名?” 这女子却还是不敢起身,怯生生答道:“奴家名唤阴婷。” “好歹是阴氏贵女,怎能如此屈尊,起来答话。”张恒笑道。 阴婷这才敢站起身来,依旧手足无措。 张恒继续笑道:“娘子,前日晚上,在客馆门外与你私会者是何人?” 一听是这事,阴婷还以为是张恒误会了,当即吓得花容失色,连连摆手道:“家主息怒,那人是舍弟阴腾,并非……并非……” 说着说着,阴婷便俏脸通红,也不知因为激动还是害羞。 “娘子不必惊慌,我只是问问而已。”张恒笑道,“如今有件事情,劳烦娘子替我去办,不知娘子意下如何?” 阴婷‘扑通’一声又跪下了。 “家主请吩咐,奴婢万死不辞。” “倒也不用千死万死,只要你回家一趟就行。 顺便告诉你弟弟,你阴氏门槛太高了……张某迈不进去。” ------------ 第三百四十八章惨叫声 第二日清晨。 赵云刚从床榻上醒来,就听到外面隐约传来一阵嘈杂声,其间好像还夹杂着惨叫的人声。 急忙穿上衣服出了府门一看,只见大门口已经围了一大群人。 中间却有一人被摁倒在地,身后有两人抡着棒子猛烈地杖击此人。 惨叫声,便是从这人口中发出。 大清早的在门口打人? 正当赵云心中疑惑之时,却发现被打的那人,正是昨日那个收了自己钱的阴氏家仆。 而旁边,却站着阴氏少君和昨天自己带来的女子。 见赵云出来,阴氏少君不敢上前攀谈,却大声对行刑的家仆喝道:“打,给我往死里打!” 这…… 赵云虽然一时之间没想明白是怎么回事,却也知道,肯定跟阴婷脱不开干系。 只是阴氏把人拖到门口来打,明显是打给张恒看的。赵云无法决断,便赶紧转身回府,将这件事禀报给了张恒。 张恒此时也才刚刚起床,正在洗漱,闻言后摇头一笑。 这阴氏少君,倒是个机灵人。 不过这样还不够。 “长史,咱们要不要出面?”赵云见张恒没有反应,不禁又问了一句。 “他打他的人,跟咱们有什么关系,不必理会。” 赵云点了点头,然后也跟着露出了一丝笑容。 “见那厮叫得凄惨,末将心中也甚为痛快!” 让你收了钱不办事,这下遭报应了吧。 “既如此,那就多痛快会吧。” 整整一上午,张恒都没有出面。 于是,府门外的惨叫声也就持续了整整一上午。 直到最后,连行刑的人都打累了,而那被打的家仆也早已喊不出声,眼看出气多进气少了。 这时,方悦才慢慢走出府门,对着人群道:“哪位是阴氏少君?” 闻言,阴腾连忙站了出来,拱手行礼的幅度更是夸张,声音恭顺道:“在下便是阴腾,不知阁下有何吩咐?” “我家长史有请。” 简简单单一句话,听在阴腾耳中,却犹如天籁一般,让他整个人都振奋起来。 “多谢长史接见,在下感激不尽!” “请随我来。”方悦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多谢,多谢!” 阴腾又是一番大礼,才扭头对家仆道:“将这厮抬回去,再用水将地上的血迹冲洗干净,免得污了长史他老人家的眼!” “遵命!” 家仆赶紧行动了起来,将被打的那人抬走治伤去了。 一旁的阴婷也要离开,却被阴腾拦下。 “阿姐,你随我一同进去拜见长史。” 闻言,阴婷先是一愣,继而便明白了弟弟的意思,微微点了点头。 …… 府中。 张恒正对赵云和董白讲着事情的原委。 昨天跟县长打听了一番之后,他才知道,原来阴修去年年底便被袁术关押了起来,许是忘了,至今还未处死。 眼看父亲被抓,命在旦夕,阴腾如何能坐得住,急忙展开了营救行动。 半年下来,不知走了多少关系,花了多少钱财,仍旧看不到一丁点希望。 最后一咬牙,阴腾便把自己的姐姐进献给了袁术,希望能换得父亲无罪释放。 前几日张恒看到的场景,就是阴腾去询问姐姐父亲的情况。在得知姐姐被袁术转赠给了张恒之后,阴腾更是心如死灰,所以姐弟二人才会抱头痛哭。 可笑张恒不知原委,甚至脑补了一处棒打鸳鸯的好戏。 现在想来,倒有些尴尬。 听完张恒的讲述之后,二人方才恍然大悟,也明白了阴腾为何会做这场戏给张恒看,还不是想让张恒跟袁术求情。 权力真是个好东西! 张恒不由得感叹道。 昨日对那个自己倨傲无礼的家仆,今日却落得在地上苟延残喘,双腿尽断的下场,甚至他的主人都得对自己毕恭毕敬,还不是因为自己手中有点权力。 “长史准备帮阴氏?”赵云问道。 张恒耸了耸肩,笑道:“阴氏的事,与我何干,阴修死不死,我更不关心。只是……家有悍妇,不得不为啊!” 荀采的女儿还在阴氏,自己当初答应了荀采要把她带回去,怎么也不敢食言。 别看荀采这娘们左一声夫君,右一声世兄叫得亲切,可要是真惹了她,张恒下半辈子都别想有好日子过了。 一个小女孩换家主的命,这笔买卖阴氏很合算。 正说话间,方悦已经把阴氏姐弟带了进来。 张恒刚准备起身迎客,就见阴腾忽然跪倒在地,大礼参拜道:“小人阴腾,参见长史。昨日家仆无礼,冲撞了长史,小人已狠狠惩处了,还请长史恕罪!” 这时代,就算面见天子,一般也只需要拱手行礼。 阴腾对自己却不惜下跪,可见是真的没办法了。 “少君请起,如此大礼,张某如何敢受。” “非是行礼,只为赔罪,长史若不谅解,小人便长跪不起!”阴腾的声音十分坚决。 张恒皱眉道:“不过是一些误会而已,少君以为,张某会和一个家仆一般见识?” 见张恒有些不悦,阴腾赶紧站了起来。 “小人不敢,长史一贯宽仁,天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张恒瞥了阴腾一眼,心道这马屁拍得如此生硬,怕是连方悦的三分功力也没有,怪不得救不出你爹。 不过这番救父的热忱之心,倒是值得肯定。 一阵寒暄之后,张恒索性开门见山。 “令尊之事,我已知晓。但令尊贵为九卿,想来也是受了董贼蛊惑,才作为说客,虽然有错,却罪不至死。” 闻言,阴腾心中一阵狂喜。 他本来还想着如何把话题引过来,最终就算不能通过这位张长史救出父亲,只要他不落井下石就好。 谁曾想,张长史却主动提出此事,且有出手相助之意。 “长史英明,家父都是为董贼所逼,才不得不如此,还请长史向袁将军阐明原委,小人愿奉上阴氏全部家资,只求换得家父一命!” 张恒点了点头,“少君一片孝心,实在令人感动。等我回到宛城之后,便向袁将军求情一番,少君以为如何?” 此言一出,只听‘扑通’一声,阴腾姐弟又跪下了。 “长史若能仗义执言,小人感激不尽,便是做牛做马,也难报长史大恩!” “不必如此客气,我可以向袁将军求情,只是……” 阴腾是何等聪明之人,连忙道:“有何难处,长史不妨明言!” 他知道张恒肯定会开出条件,但不管何等珍贵之物,跟自己父亲的性命一比,又能算得了什么。 张恒对阴腾的态度很满意,缓缓开口道:“我要一个人。” 闻言,一旁的阴婷立刻羞红了脸,微微低下头去。 “谁?”阴腾赶紧问道。 “阴蝉。” 听到这个名字,阴腾姐弟都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家里没这个人啊! 也难怪他想不起来,毕竟阴蝉只是一个三四岁的小女孩,家中都以乳名唤之。 再者,他怎么也不会想到,张恒的条件居然是个小女孩。 “怎么,少君不愿?” 见阴腾迟疑,张恒顿时加重了语气。 阴腾连忙解释道:“长史息怒,并非小人不愿,只是……小人家中实在没有叫名叫阴蝉之人。” “你兄长阴瑜之女,难道不是叫阴蝉?” “长史您说的是阿蝉!” 阴腾顿时瞪大了眼睛。 ------------ 第三百四十九章荀采之女 片刻后,阴府内,张恒总算见到了荀采的女儿。 一个粉雕玉琢的小瓷娃娃,眉眼间倒是和荀采有几分相似。只是她并没有这个年纪该有的活泼,反而郁郁寡欢,甚至有些孤僻。 荀采十七岁出嫁南阳,次年生下女儿阴蝉,然而小阴蝉还不到一岁的时候,父亲阴瑜便撒手人寰,留下孤儿寡母。 阴氏好歹是南阳大族,母女俩的生计自然不成问题。可就在阴瑜刚满两岁不久,母亲荀采又被外公荀爽骗去了雒阳,就此一去不返。 阴蝉小小年纪,便经历骨肉分离之苦,成长遭到严重破坏,性格孤僻也就可以理解了。 不过毕竟只有四岁的年纪,见众人都将目光放在她身上,小阴蝉还是表现出了极大的惶恐与不安。 “阿蝉,这位是徐州长史,还不快行礼!”阴腾生怕张恒怪罪,连忙开口催促道。 闻言,阴蝉绷起脸,恭恭敬敬对着张恒行了一礼。 但礼还没来得及行完,口中就发出一声惊呼,只见张恒忽然大步走过来将阴蝉抱起,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小小年纪,哪用得着这么多的俗礼!” 说着,张恒伸手在怀中摸索了起来,片刻后便拿出了几颗用油纸包裹的小玩意。 打开一看,却是张恒自制的糖果。 这时代南方已经有甘蔗了,只是加工成糖的方法还不完善。去年张恒为了开源,便将自己知道的制糖方法传授给了糜竺,历经工商府几次改进,终于生产出了所谓的糖果。 虽然味道和后世没法比,但在这个时代,已经是难言的甘甜了。 望着张恒手中这些亮晶晶的小玩意,阴蝉心中充满了疑惑。 “张嘴。” 张恒拿起一颗糖果,放入阴蝉口中。 下一刻,小姑娘脸上就露出了笑容。 人类对糖分的渴望,是刻在基因里的,连骷髅王都不能免俗,更何况一个小姑娘。 见小姑娘露出了笑容,张恒也笑了,笑得比所有人都开心。 “甜吗?”张恒问道。 “嗯!” 小姑娘使劲地点了点头。 “叫一声叔父,这些都给你。”张恒继续引诱道。 但这次阴蝉却没有马上答应,而是强忍住心中的渴望,把目光看向了阴腾。 见此,张恒不由啧啧称奇。 别的不说,大家族中的家教还是严厉的。 阴腾哪有不同意的道理,能和张恒攀上关系,他简直求之不得,连忙催促道: “阿蝉,听长史吩咐!” 阴蝉这才扭头,对张恒甜甜地喊道:“叔父!” 听到这一声称呼,张恒心里可比吃了糖果甜多了,情不自禁伸手在阴蝉头上揉了揉。 “乖孩子!” 阴蝉连忙伸出小手,小心翼翼整理着被张恒弄乱的头发。 这个举动把张恒逗得大笑,却也不敢随意弄乱小姑娘的头发了。 尽管张恒表现得非常热烈,但毕竟是第一次见面,小姑娘还是非常怕生。 不过张恒也无所谓,第一印象好就行,今后自己还有很长时间与她拉近关系。 和小阴蝉玩耍了一会之后,张恒便示意阴婷将她带了下去。 阴腾一直陪着笑容,心中却非常疑惑,不明白张恒为何会如此在意自己的侄女,甚至几乎到了讨好的程度。 不过张恒马上就解开了他的疑惑。 得知自己寡嫂居然嫁给了张恒,阴腾这才恍然大悟,同时也对张恒的品性无比钦佩。 自从阴氏一封休书,与荀爽撕破脸皮之后,两家彻底恩断义绝。之后,阴氏又拒绝了荀爽想要接走外孙女的请求,说是成了仇家也不为过。 彼时阴修还担任少府,不说意气风发,至少不用看他荀氏的脸色。 可谁曾想世道变得太快,仅仅一年时间,阴修下狱,阴氏没落。而荀氏却攀上了刘备的高枝,将来怕是要一飞冲天。 在这种情况下,荀采想要回女儿,完全可以以势压人,自己也不敢不给。 可这位张长史却亲自登门拜访,还答应营救自己父亲,可谓给足了诚意。 雪中送炭者,真君子也! 至于荀采嫁给张恒这件事,阴腾心中倒没有任何芥蒂,因为寡妇再嫁实在太普遍了。 别的不说,就说他自己的母亲,年轻时就曾是邓氏的媳妇,后来才嫁给父亲阴修作为续弦。 阐明原委之后,张恒继续开口道:“令尊之事,我回到宛城之后,便向袁将军求情,至于能不能成,我也没有十足把握。不过成与不成,阿蝉我都是要带走的,少君可明白?” 袁术毕竟不是什么正常人,所以张恒并没把话说死。 “小人明白,长史肯出手相助,我阴氏已是感激不尽!”阴腾连忙拱手道。 见阴腾如此识相,张恒微微点了点头。 毕竟事关荀采的女儿,能不动干戈最好。 “不过我也不会亏待你阴氏,此事过后,你阴氏若愿意举族搬迁至徐州,我保举你一个孝廉的名额。若不愿,我便赠予你一些钱财,少君以为如何?” 闻言,阴腾眼睛一亮,连忙拱手道:“多谢长史厚爱,小人愿举家搬迁至徐州!” …… 阴蝉之事圆满解决,张恒总算松了一口气。 接下来,该干正事了。 又在新野待了数日,在张恒的刻意经营下,他和小阴蝉的关系自然是突飞猛进,最终在小阴蝉恋恋不舍的目光中,张恒踏上了返程之路。 行至育阳北时,却是日当正中。 仲夏的天气实在太过炎热,张恒便下令众人躲进树荫下休息,等过了晌午这会再继续赶路。 此行阴腾姐弟也跟过来了,目的自然不言而喻。 擦了擦额上的汗水,拿起水囊喝了几口之后,张恒才发出了一声满足的叹息。 “子龙,你说我该如何向袁公路求情比较好?” 张恒瞅了一眼不远处的阴氏姐弟,低声向赵云问道。 赵云想都没想便答道:“长史,您直接开口就是,袁公路应该会答应。” 其实赵云想说的是,不过一个阴修而已,杀了对袁术也没什么好处,不如卖张恒一个面子。 “话虽如此,但袁公路此人,不可以常理揣度。”张恒摇了摇头道。 袁术的一生,若用一个词来形容的话,那就是——任性! 他的起点很高,甚至比袁绍都要高。袁氏的基业人脉,大部分都被袁术给继承了,基本盘汝南也在他手里,开局就是飞龙骑脸。 之所以最后会一败涂地,就是因为不懂得收敛。 但凡他能苟着发育,持盈保泰,还有袁绍、曹操什么事。 可这家伙偏不,甚至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去称帝,都是因为管不住自己的欲望。 而且袁术这货还有一个特点,顺风成神,逆风成猪。 如同赌徒一样,一直顺风顺水,袁术的心态还能保持得不错。可一旦遭遇重大打击,便一蹶不振,破罐子破摔了,和他兄长袁绍却是截然相反。 简而言之,这货的性格就是,你越不让他干什么,他就非要干什么,先自己爽了再说,压根不理会后果。 相反,如果你凡事顺着他,他反而能听劝。 阴修毕竟是董卓派来的,还有些政治立场在里面,自己贸然求情,说不准这货反而会干掉阴修。 思来想去,张恒还是决定实话实说。 家有悍妇,我也是被逼无奈,袁将军您大人有大量,把他阴修当个屁给放了吧! 姿态放低一些,袁术这货应该会同意。 正思索间,远处忽然响起阵阵马蹄声。 张恒抬眼望去,只见不远处的官道上,忽然出现十数骑人马,正向着这边疾驰而来。 再看赵云,却早就起身抓起了自己的银枪,就要冲上前阻拦。 这举动把张恒看得一愣,心道子龙你啥时候变得这么莽了。 “子龙不可冲动,对方身份未明,兴许只是过路的行人。” 哪知一贯温顺的赵云,这次却坚决地摇了摇头。 “长史,就算是过路的行人,也得先拦下再说。” 张恒:??? 子龙,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 ------------ 第三百五十章老汉善射 赵云当然看得出来,这迎面而来的二三十骑,大概率只是过路的人马。 因为正中间有一辆马车,周围的骑兵看起来更像是护卫,只因有急事,所以才加速前进。 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他们的速度实在太快,万一真要对张恒不利,等冲到面前时,便是赵云武艺盖世,也根本来不及阻拦。 所以,赵云选择了主动出击,将可能出现的危险扼杀在萌芽之中。 “列阵!” 赵云大喝一声,提枪上马,带着二三十人冲上前去,又令方悦统领剩下的人马,将张恒护在中间。 赵云的目的很简单,也不是真要开战,只要逼停这队人马就好。 速度一旦慢下来,便是来者真有不轨之心,也过不了他这关。 这边准备好,对面那队人马也看了赵云,为首一个中年男子大吼道:“让开,快让开!” 面对阻拦,在敌我不明的情况下,一般都会停下来询问缘由。 可此人非但不肯停下,甚至没有减速,这让赵云心中一凛,目光也微微泛起了一丝冷意。 “来者止步!” 赵云大喝一声,手中长枪一横,做出了最后通牒。 若是对方还不停下,那他就只能动手了。 对面中年男子见赵云依旧横在官道上,心中又急又怒。 我好好地赶着路,你忽然横在路中间,还让我停下,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若是放在平常也就罢了,可这时候自己是万万不能停的。 深吸一口气后,中年男子眼中闪过一丝决然,猛然从身旁马车上拿出一柄长刀。 “对面的人听着,若再不让开,休怪老夫刀下无情!” 此言一出,身旁随行的十余名护卫也都亮出了兵刃。 这一幕放在赵云眼中,反而等于不打自招。 笑话,你若真是过路人,为何不肯停下? 现在又拿出兵刃,足以证明你是刺客! 想到这里,赵云不再犹豫,急令随行骑兵立刻摆出了冲锋阵型。 那中年男子倒是有些见识,见到这一幕后,顿时瞪大了眼睛,满脸不可置信。 这时,中年男子一旁的少年开口道:“家主,这队人马不简单,是真正的精锐骑兵,咱们不好与之交锋!” 闻言,中年男子也点了点头,目光满是凝重。 “此处如何会有正规骑兵……罢了,且停止前进,但不可收起兵刃,免得待会打起来无还手之力!” 随着中年男子一声令下,这队人马缓缓停下了速度,算是彻底被赵云逼停。 见此,赵云冷笑一声,眼中的谨慎却丝毫未减。 先入为主的思想,导致赵云对他们有了深深的戒备。 两方人马缓缓靠近,那中年男子打量了赵云一眼,率先拱手道:“未知阁下何人,为何要拦住老朽去路?” “我有护送贵人之责,恐尔等心怀不轨!”赵云冷声道,语气非常不客气。 这时,中年男子已经看到了不远处的张恒等人,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因为一名世家子弟,就挡住我的去路,当真是岂有此理! 对他不轨?我吃饱了撑的! 若是耽误了我的大事,定要让尔等付出代价! 想到这里,中年男子不禁扭头看了一眼马车,眼中满是痛惜和关切。 赵云感官何等敏锐,这一幕立刻被他捕捉到了,当即大声质问道:“马车内藏的什么?” 中年男子气愤道:“老朽马车内有什么,与阁下有何关系?老朽有急事在身,还请阁下让开!” 赵云却摇了摇头,“把马车打开,若无异样,自然放尔等离去。” 闻言,中年男子大怒。 “阁下莫要欺人太甚!” 赵云摇了摇头,二话不说便纵马上前。 既然你不肯打开,那我就自己上前查看。 如今双方对峙,不复之前骑兵冲锋时的机动性,莫说对面只有二十几人,便是再多一倍,赵云也无惧。 中年男子没想到赵云居然真敢上前,一愣神之后,赵云已经冲到了马车前。正要伸手挑起帘子时,却被一只大手抓住了胳膊,正是那中年男子出手了。 好快的速度! 赵云心中一阵骇然,纵然他一直防备着,可仍旧没躲过中年男子这一手。 “贼子,终于露出马脚了吧!” 赵云低喝一声,反手一拳就向中年男子面门打来。 中年男子也是大骇,他竟看不清楚赵云出手的速度,下意识便伸手格挡,却不料赵云这一拳力道十足,竟将他连人带马打退数步。 分开之后,两人眼中皆露出凝重之色。 此人武艺之高,实属自己生平仅见! 中年男子心道。 还说你不是刺客,随便一个过路人,哪会有这般武艺! 赵云心中想着,手中银枪一抖,已然再度杀了过来。 那中年男子也不甘示弱,舞着大刀与赵云战成一团。 二人都对自己的武力极度自信,冲杀的时候更是没有丝毫犹豫,甚至都没有招呼手下人一起动手。 不过双方一旦开打之后,其他人便是想插手也不敢上前了,甚至两边的骑兵都忍不住退开数步,唯恐战斗波及到自己。 短短片刻的时间,赵云和那中年男子已经交手十多回合,却是旗鼓相当,不分上下。 这时,后方的张恒也反应过来了。 这人是谁,居然能和赵云打成平手,绝对是条大鱼! 一念及此,张恒不顾身旁骑兵的阻拦,翻身上马冲了过来。 等张恒赶到的时候,两人已经交手了快五十回合,却仍旧不分胜负。 周遭的骑兵都看得呆住了,这种级别的战斗,他们还是第一次见。 这时,护卫在马车旁的少年见中年男子久战不下,不禁大急,挥舞着手中大刀也冲了上来。 “家主,我来助你!” “来得好!” 赵云大笑一声,以一敌二,手中长枪舞得更快,仍旧不落下风。 见状,赵云麾下的骑兵也打算加入战团,却被张恒挥手阻止。 “住手,长史有令,都住手!” 方悦大吼一声。 闻言,正在交战的赵云猛地一记横扫,逼退二人之后,趁势退了回来,却仍把张恒护在身后。 对面二人见赵云退了,也并没有追击。 至此,这场战斗在张恒的干预下宣告结束。 看似不分胜负,但张恒仔细观察了双方的状态,发现还是有些差别的。 赵云以一敌二,从始至终不落下风,甚至退回来之后,也只是面色微红,呼吸依旧均匀。 再看对面二人,状态就差得多了。 那中年男子已经在大口喘着粗气,胸膛剧烈起伏着。 而那最后加入战局的少年,虽然战斗的时间最短,但状态却是最差,早已满头大汗,双手止不住地颤抖着。 嗯,看来双方的武艺应该差不多,不过赵云这货是个续航怪物,打到最后,怕是能生生耗死二人。 也只有这种级别的耐力,才能配得上后来长坂坡的战绩。 “子龙,怎么回事?”张恒开口问道。 赵云一指对面众人,开口道:“长史,这些贼子举止异常,末将欲查看一番,怎料此人不肯,这才爆发冲突。” “放屁,我何时有不轨之心,明明是你蛮横无理!” “你既无不轨之心,为何不敢让我查看车马?” “我……” 中年男子正要反驳,却听身后马车中响起一阵剧烈的咳嗽声。 与赵云交战数十回合都面不改色的中年男子,此刻却神情大变,急忙下马冲了过去。 “阿叙,阿叙,你无恙否!” 呼喊间,中年男子已经拉开了帘子,里面却是一位妇人,怀中抱着一个十来岁的男孩。 刚才那阵剧烈的咳嗽声,正是那男孩发出来的。 “这……” 见到里面的一幕后,赵云不禁瞪大了眼睛,脸上满是疑惑。 不过是两个人而已,你有什么好躲躲藏藏的,这一架打得真是冤枉! 但见到这男孩的那一刻,张恒的眉头却微微皱了起来。 因为那男孩剧烈咳嗽之后,却已经脸色发青,额头满是冷汗,明显呼吸困难,甚至意识都开始模糊了。 这些症状加一起,让张恒联想到了一种病——哮喘。 此刻那中年男子已经从妇人手中夺过男孩,紧紧抱在怀中,剧烈地摇晃着,企图唤醒男孩的意识。 “阿叙,你怎么了……说话啊,你可别吓爹啊!” 呼喊间,中年男子面色悲切,泪水已经从眼角滑落,将男孩抱得更紧了,唯恐一个不注意,儿子那微弱的生命力便会流逝。 张恒摇了摇头,开口劝道:“别抱那么紧,不然这孩子怕是要没命了。” “你说什么!” 中年男子立刻对张恒怒目而视。 “我说,放开点,你这样搂着,他更加难以呼吸。” 闻言,中年男子眼中立刻闪烁出了希冀的光芒。 “阁下懂医术?” “不懂,不过可以试试。” 说着,张恒下了马,就要向前走去,却被赵云拦住。 “长史,这伙人来历不明,不可……” “孩子都要死了,有什么可不可的,你离近点保护我不就行了。” 张恒皱眉道,直接无视了赵云的阻拦。 赵云也是无奈,只好紧紧跟在张恒身后。 ------------ 第三百五十一章又一次权游式的出场 张恒哪里会治病,但这时代又没有什么特效药,对于哮喘,任谁来也没什么好办法。 不过张恒倒是知道一些急救手段,至于能不能奏效,就看这孩子的造化了。 也幸亏这时候还不流行医闹,所以张恒才敢大胆一试。 成与不成,求个无愧于心就好。 张恒快步走到中年男子身旁,从他怀中接过孩子后,便将其平躺在地上。 伸手在胸骨上窝凹陷处按压的同时,又使劲刺激着手掌处的鱼际穴。 一般来说,哮喘发作时,首先应当远离过敏源。 但张恒不确定这孩子是不是过敏所致,就算是过敏,中年男子已经将他从马车内抱了出来。官道上四面通风,这一点应该无碍。 至于剩下的,就看穴位刺激能不能起到效果了。 一旁的中年男子见张恒施展手法,却是大气都不敢喘一声,目光死死盯着自己儿子,即便豆大的汗水从额头滑落,也不敢去擦。 片刻之后,也不知是不是张恒的手法起到了作用,男孩的呼吸逐渐平稳了下来,脸色也不似之前那般难看。 中年男子见状狂喜,却仍旧不敢打扰张恒。 又过了一会,男孩忽然又剧烈咳嗽起来,看得中年男子一阵心惊肉跳,但张恒却是神色一喜。 他急忙将男孩扶着坐起来,在背上用力地拍了几下。 下一刻,一口浓痰咳出,男孩的呼吸彻底平稳了下来。 “水。” 张恒话音刚落,中年男子立刻递上了水囊,张恒接过给男孩灌了几小口后,小家伙的面色总算恢复如常。 “坐着别动,好好休息一会再起身。” 张恒又叮嘱了男孩一句,这才终于松了口气,伸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 中年男子这才敢凑上去,见自己儿子真的无恙了,便急忙对张恒大礼参拜道:“多谢恩公出手相救,大恩大德,黄忠没齿难忘!” “举手之劳而已,不必客……” 张恒习惯性地挥了挥手,话说到一半,却忽然反应过来了。 “你说你叫什么?” 黄忠赶紧再拱手道:“在下黄忠,字汉升,敢问恩公尊姓大名?” 卧槽,还真是条大鱼! 张恒先是震惊,继而又露出了理所当然的笑容。 也对,这南阳地界,也只有老黄头能和赵云打成平手了。 不过自己的一次善意之举,却救了黄忠的儿子,当真是出乎意料。 也不知这货如今在谁手下任职,若是可能的话,挖过来也是极好的。 “恩公?” 黄忠见张恒沉默,又问了一句。 张恒微微一笑,刚要说话,却不料被赵云抢先。 “壮士,你眼前的这位,乃是当今天子亲封的关内侯、徐州长史、东海太守,南阳名士,去年一战水淹董贼十万大军的张子毅是也!” 这下不仅张恒有些懵逼,一旁刚要表现的方悦更是目瞪狗呆。 赵将军,你怎么能抢我台词呢! 虽然换了人说,但这些话的威力可丝毫未减。 黄忠闻言后,立刻纳头便拜。 “原来是张长史当面,下官有眼不识泰山,险些冲撞了长史,还请恕罪!” “哈哈哈,汉升请起,不过区区薄名罢了,不值一提。” 张恒将黄忠搀扶了起来,心中却忍不住给赵云点了个赞。 子龙,你倒是学得有模有样啊! 黄忠满脸赞叹道:“去年诸侯讨董之时,下官便已听过长史大名,不想长史竟也擅长岐黄之道,刚才一番手法,竟令犬子不药而愈,当真是神乎其技!” 提到黄叙的病情,张恒脸上神情忽然严肃了起来。 “汉升,有句话张某不知当不当讲。” “长史请说。” “恕我直言,令郎的病情并不算严重,方才之所以性命垂危,皆因你之故。” “啊?” 黄忠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可置信。 “如我所料不错,令郎所患,乃是喘鸣之症。此疾发作起来,切忌颠簸闷热。而你却带着令郎一路奔驰,如何能不加重病情。下次再发作之时,万万不可如此了。” 闻言,黄忠顿时露出了恍然之色空,同时带着阵阵后怕。 “怪不得,今日早些时候,犬子的病情还轻,这一路上却是愈发严重,原来竟是下官自作孽,当真惭愧!” 听着黄忠的叙说,张恒总算明白事情的原委。 黄叙的哮喘病,是先天性的,也算是老毛病了,只是这次尤为严重。 黄忠就这么一个独子,如何能不心急,当即带着儿子前往涅阳诊治。却不料半路上遇到了张恒,才发生了刚才的误会。 “那位涅阳的神医,可是张机张仲景?”张恒笑问道。 黄忠点了点头,“长史也听说过张公大名?” 张恒笑了,“自然是听说过的,不仅听说过,此人还和我有些渊源。” 说起来,涅阳张氏和穰县张氏也算同出一脉,只是不同的分支而已。真要论起来,大概就和郭嘉和郭图的关系一样,一百年前是一家。 不过听黄忠提起张仲景,张恒忽然冒出来了一个想法。 要不,把这家伙也弄过去,给徐州打造一个医疗体系? 双方又寒暄了一阵之后,张恒开口笑道:“汉升,你既要带令郎去诊治,我也不方便耽误你的行程,趁着天色还早,赶紧赶路吧。” 黄忠也是性情直率之人,当即一拱手道:“下官谨遵长史吩咐。只是不知长史此行落脚何处,待下官从涅阳返还之后,定当登门拜谢!” “不必,区区举手之劳而已,何足挂齿。”张恒摆摆手笑道。 这下黄忠不干了,“长史此言差矣,活命之恩,又岂是小事。下官纵使位卑力弱,也当倾力报答!” “我说不必就不必了,赶紧启程吧。我也要赶路了,山高水长,咱们就此别过!” 张恒冲黄忠拱了拱手,随即转身上马。 任凭黄忠再三请求,张恒只是不肯说出地方,最终黄忠只得满脸遗憾地望着张恒远去。 这时,那少年走了过来。 “家主,之前只听说这位张长史用兵如神,不曾想还是位仁厚君子!” “文长所言甚是。”黄忠感慨道,“若天下官吏都如张长史这般品行高洁,何来乱世。” 那少年忽然笑道:“家主,您一身武艺,难道甘心就此沉沦?张长史有古君子之风,徐州刘使君想来也是宽仁之主,等少君病好之后,咱们不妨前去投效,也好建功立业。” “这……” 这番话一出,黄忠眼中一亮,目光满是意动。 但低头看了一眼病恹恹的儿子,顿时什么心气也没有了。 “之后再说吧,阿叙的病一日不好,老夫也无心功业。文长若有意,我赠你盘缠人马,你自去搏个功业便是,也好过碌碌终老。” ------------ 第三百五十二章袁术:我可是要脸的人 “长史,末将看那黄汉升也是不世猛将,虽说年岁大了些,但征战沙场还不成问题,长史何不趁机收服?” 返程路上,赵云向张恒提出了自己的疑惑。 而且他看得出来,张恒对黄忠颇为喜爱,可最后却飘然离去,连个地址都不肯留。 “怎么,子龙是要我挟恩图报?”张恒笑道。 赵云连忙摆手道:“不,末将绝无此意。只是那如今咱们徐州正是用人之时,与其让他在此荒废,倒不如收入麾下,岂不两全其美。” “两全其美?是你想的美才对!”张恒哂笑道,“人家独子还在重病之中,我如何好招揽。再者,今日不过初次见面,怎能交浅而言深。若是有缘,他日还会再见。” 赵云彻底被张恒的洒脱折服。 “长史淡泊,末将佩服!” 怎料张恒忽然又笑道:“当然,若是没有缘,咱们也可以创造出来嘛,子龙以为如何?” 赵云:…… 把我的钦佩还给我! 反正已经知道了黄忠是平氏县人士,如今又担任着平氏县尉。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张恒可以陪他慢慢玩,最终肯定要把老黄头收入囊中。 告别黄忠之后,一行人又走了两个时辰,终于回到宛城。 此时天色已晚,张恒便回了客馆,准备第二天再去拜见袁术。 不过当晚,张恒却收到了一个消息,一个董璜发来的消息。 贾诩答应见面了。 张恒看到信后,当即大喜。 这老银币,终于肯露面了。 嗯,明日跟袁术去掰扯完之后,就得赶紧去见贾诩了,晚了这家伙怕是要反悔。 第二日清晨,张恒再次来到了府衙求见袁术。 这次袁术倒是非常爽快,没有再用借口搪塞,一番通报后便得以会面。 “哈哈哈哈……子毅这几日去哪里快活了,害的我一番好找。” 进入厅堂之后,依旧是袁术那标志性故作豪迈的笑声,听得张恒直起鸡皮疙瘩。 “拜见将军!”张恒依旧一丝不苟地行礼。 “不必多礼,快入座吧。” 袁术挥袖笑道,同时示意侍者上酒。 张恒笑道:“将军问起,下官不敢相瞒,这几天去新野了。临走之前本欲通报将军,奈何彼时将军宿醉未醒,下官不敢打扰,这才不辞而别,还望将军恕罪。” 闻言,袁术脸上笑容更甚,他很高兴张恒没有欺骗他。 前几天知道张恒抵达新野的时候,袁术可是紧张了好久,毕竟那里已经是他袁术的势力边缘,再往南就是刘表的地盘了。 好在张恒并未继续南下,袁术这才松了口气,却依旧怕刘表派人与张恒会面,一直派人监视。 直到张恒动身返程,他才彻底放下心来。 “子毅言重了,这南都大好风光,去看看倒也无妨。” 南阳是当年光武帝起家之地,故此东汉一朝,便有南都之称。 “倒也谈不上游玩,此去新野,实则是为了一点私事。” 张恒笑着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没有丝毫隐瞒,听得袁术啧啧称奇,眉间满是疑惑。 “子毅只身南下,就只是为了接走一个小娃娃?” 别人说这话,袁术肯定不信,但张恒说出来,可信度就大大增加了。 并非因为他也是爱妻人士,只是他知道如今的徐州,荀氏的几位大才都掌管着机要。迫于荀采娘家的压力,张恒亲自去接,倒也合情合理。 “家有悍妇,不得不从啊!” 张恒苦笑道,再次把荀采拉出来当挡箭牌。 袁术立刻大笑道:“哈哈哈哈……大丈夫顶天立地,岂畏小小女子乎!子毅啊,你可不能夫纲不振,丢了咱们男人的脸面。” “将军所言极是,下官也并非畏惧一介妇人,只是……” 见张恒一脸窘迫的模样,袁术再度仰天大笑。 等袁术笑完之后,张恒顺势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在下斗胆请将军高抬贵手,放那阴元基一马。如此,在下也好从阴氏把人接走,大恩大德,感激不尽!” 听到张恒的请求之后,袁术眼中忽然闪过一道精芒,似笑非笑道:“小小阴氏,难道还敢与子毅为难不成?子毅若不便出手,我亲自下令让阴氏交人便是。” 言外之意很明显,你不过是要人,我给你就是了,其他的事你就别管了。 袁术也是个逻辑鬼才,解决不了张恒的问题,便直接解决产生问题的人。 张恒赶紧又拱手道:“不可,万万不可。若传了出去,世人还以为下官巧取豪夺,终归不美。” 袁术白了张恒一眼,怎么,你张子毅还是要脸的人是吧! 只是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他就得认真考虑张恒的提议了。 “阴修此人,杀与不杀,我倒不甚在意。只是他敢受董贼乱命,便是从贼。若放过了他,天下人还以为我怕了董贼。 实不相瞒,这两日我便准备把他押往前线,待文台与董贼开战之日,便杀此贼祭旗,以壮军威!” 说到最后,袁术忍不住看了张恒一眼,言外之意很明显。 你张子毅要脸,我又岂能不要脸。 一听这话,张恒笑了。 “将军原来有此顾虑,倒是在下孟浪了。不过恕在下直言,杀人未必是最有效之策。” “哦,此话怎讲?”袁术笑问道。 “将军试想,董贼派人前来,将军却把这人杀了,岂不是示弱。再者,阴修虽然做了董贼爪牙,毕竟是朝廷高官,若为将军所杀,天下人又岂能信服?” 闻言,袁术不禁哂然一笑。 “这倒也是,不知子毅可有良策助我?” 张恒笑道:“在下倒有一计,不仅能堵天下人悠悠之口,更能回击董贼。” “子毅请讲。” “将阴修送往前线,使其阵前倒戈,痛骂董贼,用以鼓舞士气。再命其写一封讨贼檄文,传抄数百份散播出去,让天下人都看清董贼的真实面目。 如此,董贼身败名裂,而将军却师出有名!” “哈哈哈哈……妙,太妙了!”袁术大笑道,“好,就依子毅所言。此事阴修若做得好,便饶他一命又有何妨!” “将军英明!”张恒拱手笑道。 “来,喝酒!” “下官敬将军一杯。” 其实刚才张恒所言,都是大而空的话,并不能起到什么实际作用。 事实上,阴修杀也行,不杀也行,袁术无非是不想跌了面子而已。 真正关键的,是张恒的最后一句话。 阴修是董卓派来的使者,他若反戈一击,虽然没什么实际作用,却能恶心董卓一下。 这才是袁术真正在意的。 能让董卓不好过,别说一个阴修,就是十个一百个,他也不在乎。 再加上有张恒的面子,这件事算是这么定下来了。 至于阴修肯不肯倒戈相向,张恒就管不着了。 活命的机会已经给你了,你自己抓不住,那就不要怪别人。 如果他真头铁到以死效忠董卓,那就真是死有余辜了。 ------------ 第三百五十三章给这条狗拴上锁链 处理完了阴修的事情,袁术又询问起了此次出兵雒阳的事项。 张恒则光棍地表示徐州无兵可出,只有自己麾下的一千骑兵,同时表示自己打算前往关系联络皇甫嵩。 总而言之,主打一个混。 这种话袁术当然不会信,还当是张恒不肯透露,不过他也不至于追问不休,任由张恒打了个哈哈便过去了。 最后,袁术又看似不经意地问了一句,张恒对刘表的看法。 正是这种漫不经心的语气,张恒却听出了一些欲盖弥彰的味道。 大概意思,就类似于我袁公路在这里表个态,我跟刘景升是没有任何私仇的,只是单纯看不惯他趋附董贼而已。 众所周知,刘表的这个荆州刺史,可是董贼给的。 这货身为宗室,不思匡君辅国,安汉兴刘也就罢了,还偏偏去攀附逆贼,图谋富贵……简直枉为人子。 呸,下贱! 子毅你看我说的对不对,咱们收拾了董卓之后,是不是应该继续收拾刘表? 对于这种指向性浓度爆表的话,张恒自然不好正面回答。 他虽然倾向于和袁术结盟,却也不想得罪刘表,便只好打了一手太极,推脱过去了事。 袁术本就不指望张恒能当场表态,只要他不出言帮刘表辩驳,就已经说明了徐州的态度。 一顿酒喝下来,双方也算宾主尽欢。 宴会散场后,张恒回到客馆,将阴修的处理结果告诉了阴腾,并命赵云带他前往阴修被看押的地方,让他去劝说自己的父亲。 阴氏姐弟自然又是千恩万谢。 第二日,张恒正式向袁术辞行,准备动身去前线助战。 袁术自然没有阻拦的道理,经过一番例行公事的挽留之后,张恒率军再次踏上了征程。 诸事已毕,也该开始着手处理董卓了。 …… 五日后,广成关外三十里处。 前几日董璜便传来了消息,贾诩答应会面,只是地点的问题上,双方起了一些争议。 贾诩要求张恒只身入关会面,张恒当然不会同意,提出让贾诩出关相见。 这老银币开什么玩笑,广成关可是他的老巢,万一你把我扣下来献给董卓,那我可就完蛋了! 但是对于张恒提出的地点,贾诩也是一百个不愿意。 此时孙坚已经开始攻城,广成关外到处都是孙坚的部队。要我出关会面,张子毅当我是三岁小儿不成? 于是,贾诩也拒绝了张恒的提议,并极力劝说入关相见,并且对天起誓,不会伤害张恒。 他不发誓还好,这一发誓,张恒更不敢去了。 跟我玩起誓这一套……你又不是司马懿,我也不是曹爽好吧! 双方一顿极限拉扯,最终不欢而散。 可没过几天,事情就有了转机,贾诩忽然答应张恒出城会面。 原因无他,还是因为孙坚实在太猛了。 这几天的进攻,让贾诩明白了一个道理。 江东猛虎,从来不打低端局! 不管你低不低端,反正我是肯定要全力进攻的。 虽然广成关城防坚实,但架不住贾诩手中只有五千人,还是西凉军中战斗力最差的一支。 反观孙坚,经过小半年的休整后,如今士气正盛。又从周边补充了些兵员,麾下已有三万大军。 任贾诩有再大的能耐,也根本使不出来,只能被动挨打。 鉴于孙坚是个豪爽的性子,向来喜欢帮对手实现户口本轻量。 贾诩估计城破之后,自己的下场可能不会太好,便只好做出退让,答应张恒城外会面。 而今日,就是双方会面的日子。 赵云抬头,看了一眼刺眼的太阳,额头上早已满是汗水,心中的疑惑却比汗水还多。 “长史,会面地点明明还有数里,咱们为何在此停下?” 张恒摇了摇头,表情带着前所未有的认真。 “子龙你记住,贾文和此人,堪称这天底下最奸猾狡诈,厚颜无耻之人。与其接触,时时刻刻都要留足心眼,一不小心就会着了他的道。” 闻言,赵云不由瞪大了眼睛。 这种级别的评价,他还是第一次从张恒口中听到。 “所以,您才派人先去会面地点查探一番,就是想看看贾文和是否耍诈?” 张恒点了点头,“不错,虽说约定好了双方只带三百人,但谁知道那狗东西会不会耍诈,小心点总没错!” 这老银币可是个五毒俱全的家伙,丝毫没有底线节操。 赵云皱眉沉思了一会,忽然开口道:“长史,既然此人品性如此恶劣,还让您如此忌惮,咱们何不……” 说着,赵云比划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看得张恒一阵愣神。 子龙,你学坏了啊! “若是如今已经天下太平,贾文和这种人,我绝对会毫不犹豫地将之铲除。可眼下……咱们还需要他,这天下也需要他。” 张恒的语气中,带着赵云听不懂的复杂意味。 “正如一条疯狗一般,你若放任不管,它就会到处咬人,最后甚至会咬到咱们身上。若是一般的疯狗也就罢了,可偏偏这条疯狗还极其凶猛,一张口便要咬死人。 放任危险,杀之可惜。唯一能做的,就是打造一条铁链,将其牢牢限制住,驱使着它去咬别人。” “长史,您这个比喻,还真是……生动形象。” 赵云嘴角微微抽搐,违心地恭维道。 “话糙理不糙,你能理解就好。”张恒耸了耸肩道,“贾文和这条狗虽然疯癫,但却也有其弱点,重要掌控好了,未必不能为咱们所用,为玄德公的大业出一份力。” “什么弱点?”赵云不解道。 张恒笑了笑,没有再说话。 这时候,被张恒派去探查的方悦回来了,而且身后还多了一个人,正是多日不见的董璜。 而且,二人的表情看上去也非常怪异。 “发生了何事,贾文和何在?”不等方悦行礼,张恒便开口问道。 “长史,末将没见到贾文和……” 方悦抱拳苦笑道,将事情的经过讲了一遍。 说起来也简单,用一句话就能概括——贾诩也没来。 可能是人以类聚,人以群分的缘故,他和张恒想到一块去了! 他也怕张恒使诈,并没有亲自赶往会面地点,反而让董璜先行一步。 于是,在约定的时间地点,董璜和方悦四目相对,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陷入了无尽的沉思。 听完方悦的讲述,张恒忍不住仰天长叹。 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到底在哪里,难道我张子毅一世的清名,还不足以让你相信一次? “贾文和,你可真是胆小如鼠!” 闻言,董璜忍不住瞥了张恒一眼。 说人家贾诩胆小如鼠,你自己又好到哪去了? 回过神来后,张恒眼中已经带了些许怒意。 “董侍中,烦劳你再走一趟,问一问贾文和,这般毫无诚意,莫非是戏耍张某? 他若实在不愿会面,那就算了,只是孙文台那边,可就要加大攻城力度了。” 要么你过来见我,要么我让孙坚过去找你。 自己看着办吧。 董璜点了点头,转身纵马而去。 得益于孙坚的赫赫凶名,一个时辰之后,贾诩便出现在了张恒的视野之内。 “哈哈……果然还是江东猛虎的名头好使。” 见贾诩向自己屈服,张恒忍不住露出了得意的笑容,纵马冲了上去。 就TM你叫贾诩啊,让我看看怎么个事。 ------------ 第二百五十四章两个选择 张恒自然是不认识贾诩的,正如贾诩不认识张恒一样 但昔日成皋城下的一次对望,基本就让两人确定了彼此的身份。 人的声音、相貌、言语都能改变,唯独这一举一动间的气质,是终身难改的。 今日再度相见,贾诩看到张恒的一刻,眼中就露出了果然如此的神情。 而张恒只看了贾诩一眼,便皱起了眉头,满脸的嫌弃。 贾文和,你什么意思。 这大夏天的,你穿着一副厚厚的铠甲就不说了,浑身还弄得鼓鼓囊囊的,形同怀孕八九个月的孕妇,这是在防谁? 你对我就一点信任都没有! 呸,下贱! 双方距离渐渐近了之后,贾诩却是率先下马,刚想伸手整理一下衣冠,才发现身上的盔甲本就不合身,自然也就谈不上整理了。 “下官拜见张侯!” 贾诩拱手,对着张恒躬身下拜,长揖一礼。 低下头的时候,那双眼睛还忍不住瞥了瞥周围,见四周地势平坦,并无伏兵的可能,这才放下心来。 “文和免礼。” 张恒挥了挥手,满脸笑容道。 平日里哪怕对待最底层的贩夫走卒,张恒也都会回礼,但唯独面对贾诩,张恒却故意大喇喇地挥了挥手。 其目的,自然是在表达不满。 贾诩却浑然未觉,起身笑道:“但不知长史请下官前来,究竟所为何事?” 他自然不指望张恒一上来就会回答他的问题,但还是要先问一句。 毕竟董璜就在旁边看着呢,他得表明自己和张恒并无私交。 虽说董璜就是这次的联络人,但谁知道他的立场是什么。 “不急着谈正事,久慕文和大名,今日有幸相见,张某甚是欣喜,自当好生款待一番。” 张恒笑道,随手一挥,便有士卒把张恒标配的排场抬了上来。 却还是当初面对张燕时的一张地毯,一张桌案,和一壶美酒。 贾诩看着士卒摆弄排场,眼中闪过一丝异色。 这张子毅,还挺喜欢附庸风雅。 倒也难怪,毕竟此人出身南阳大族,从小养尊处优。哪像自己,生在武威不毛之地,虽说也是当地豪族,却根本没有摆排场的条件。 片刻之后,士卒已经收拾好了场面,张恒便伸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多谢长史款待,下官不胜感激。” 既来之,则安之,确定张恒不会对自己不利之后,贾诩也就坦然入座。 张恒拿起酒壶,给自己和贾诩分别倒了一杯。 “请!” “请!” 贾诩举杯,亲眼看着张恒把杯中酒一饮而尽后,这才往口中送去。 “文和,雒阳如何?” 放下酒杯后,张恒忽然问出了一个没头没脑的问题。 贾诩摸不清楚张恒的用意,便点了点头。 “雒阳繁华宏伟,自是安居乐业之地。” “既如此,文和便该在雒阳城中安享荣华才是,为何来了此处?”张恒继续笑问道。 “诏命在身,不得不来。” 贾诩虽然还摸不清张恒的套路,却也回答得四平八稳,让人找不出丝毫漏洞。 不过张恒的下一个问题,却让他犯了难。 “如今广成关内,有兵马多少,能否抵挡孙文台大军?”张恒继续问道。 贾诩默然,不知该如何回答。 说能吧,他自己都不怎么信。 说不能,等于在向张恒示弱。 而且相比于这个问题,贾诩更疑惑张恒的目的。 把我叫过来,就是为了问这些没营养的废话? 正在他沉默之时,张恒却抬手一挥,命身后的士卒后撤而去,只留赵云一人在身旁保护。 贾诩见状,脸色也认真起来,等待着张恒的下文。 “雒阳可不是个好地方啊。”张恒笑道,“看似繁华,实则不过是粉饰出来的太平,非久居之地,文和以为如何?” 贾诩自然听得懂张恒的意思,开口反问道:“那长史以为,何处才是久居之地?” “徐州。”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一出口,却让贾诩忍不住脸色一黑。 张子毅这厮……也太赤裸了吧。 来之前,他就猜到张恒可能要招揽自己。 若放在平常,贾诩理都不会理。 开玩笑,我在雒阳的退休生活不知道有多爽,跟你去徐州作甚! 但现在嘛……董卓集团就像是一个着了火的破房子,只要有人狠狠踹上一脚,就会轰然倒塌。 不仅外部树敌无数,事实上,董卓集团的内部也有些失控的迹象。 去年荥阳战败之后,董卓回到雒阳便展开了大清洗,光被灭族的世家高门,就多达数十家,牵连者更是不尽其数。 此举无异于点燃了火药桶,一时间整个雒阳都人心惶惶。 要知道,终大汉四百年以来,也只有宦官敢族灭过世家大族,连皇帝都没这么干过。 而且董先生这一次干掉的世家,比两汉四百年加一起都多,又怎能不让人心生恐惧。 如果说之前董卓的一些列操作,是想和世家门阀合作的话,那么这次事件之后,董卓算是直接摊牌,彻底不装了。 你们这些关东世家,整天就会欺骗俺老董的感情。 我让那些人出任地方,他们在外造反。 我让你们登临高位,你们却伙同外贼杀我弟弟。 什么狗屁世家,不过是一群卑鄙小人而已! 痛定思痛之后,董卓悟出了一个真理。 什么都是假的,只有自己手中的兵马才靠得住! 把关东世家都得罪光了,董相国也只能依靠这些士卒了。 他为了取得士卒拥戴,索性放开束缚,让士卒在长安城中横行霸道,欺凌弱小,甚至冲入百姓房屋,抢夺财物。 一时间整个雒阳苦不堪言不说,西凉军也变得军纪败坏,有向盗匪发展的趋势。 人的贪念是无止境的,欲望一旦得到放纵,将会愈加欲壑难填。 今日董卓放纵士卒劫掠,固然能巩固士卒对他的忠心。 可他日一旦董卓无法再满足士卒的欲望,那他最引以为傲的军队,将会成为反噬他的利刃。 这一切种种,身在雒阳的贾诩都看得清清楚楚,也心知肚明。 他当然不会提醒董卓,却忍不住暗中谋划出路。 那么,问题来了。 董卓是全天下公认的国贼,自己作为他的部曲,投靠谁才能保证安全呢? 他第一时间便想到了刘备,那个去年成皋城下,宁愿放走董卓,也不愿伤害百姓的蠢人。在这种人手下讨生活,哪怕不受到重用,也不会有性命之忧。 可刘备恨董卓入骨,自己贸然跑过去,不好被接纳。 而且刘备麾下有张子毅,那家伙虽然年轻,但看着比李儒还要奸诈。 有他在,自己也不好蒙混过关。 由于不敢相信任何人,所以贾诩一直在观望,一直等到董卓让他率军抵挡孙坚,却主动收到了张恒的邀请。 对于董璜被策反一事,贾诩并不惊讶,毕竟张恒的手段他之前就领教过。 “徐州?”贾诩淡淡一笑道,“长史之言,下官听得不是很明白。雒阳不适合久居,为何徐州却适合?” 想要我归顺你,好歹亮明条件吧。 张恒不答,只是摇了摇头,缓缓给贾诩把酒续上。 “文和,此处也无旁人,张某索性直说了吧。你投奔徐州,我保你安度余生。” “就如此简单?”贾诩满脸不可置信。 “难道这还不够?” 张恒十分认真地反问道。 贾诩笑了,同时点了点头。 “倒也够了。” 别人可能看不上这个条件。但对于贾诩来说,这应该是他一生最大的梦想了。 什么宏图志向,什么远大抱负,什么建功立业,什么青史留名……都是假的! 只有自己好好活着,平平安安地活到寿终,这才是真的。 年少之时,贾诩或许也曾有过理想志向,只是随着时间流逝,那些虚无的东西早就消散一空了。 人到中年,贾诩早就不做梦了,只想安安稳稳,舒舒服服地过完这一生。 所以,面对张恒开出的价码,贾诩先是点了点头,之后又摇了摇头。 “价码虽然够分量,但恕下官直言,长史如何能保证自己不会食言而肥?” “保证不了,我也没想保证。”张恒叹了口气道,“人生在世,谁不是临渊履薄。我连自己都保证不了,又如何向你保证? 不过,文和你还有更好的选择?” 孙坚大军就在城外,西面皇甫嵩又虎视眈眈,即便回到雒阳,还是要面对喜怒无常的董卓,甚至暗里不停使坏的朝廷百官。 如今的雒阳,早已不是安乐乡,而是修罗场。 一着不慎,便死无葬身之地! 贾诩认真思考了一会,忽然释怀地笑了。 “长史高见,下官似乎真的无路可选。” 张恒笑道:“谨慎一些是没错的,但有时也得顺势而为。你贾文和是聪明人,是愿意回去等死,还是借着我这阵东风逃出生天?” 贾诩苦笑道:“诚如长史所言,下官便只有归顺徐州了?” “不错,这是你唯一的出路。”张恒点了点头,满脸认真道,“实不相瞒,文和之才,我素来钦佩。但也正因你能耐太大,我才不敢将你放任不管。你若不从,我必杀你,总好过让你为董贼出谋划……” 一听说死这个字眼,贾诩脸色一变,压根不等张恒说完,便立刻拱手道: “长史不必多言,下官愿降!” 张恒:…… 这家伙,就这么怕死? 见张恒愣住,贾诩脸上却露出了一丝笑意。 “怎么,长史还不满意?” 张恒叹了口气,有些责怪地瞪了贾诩一眼。 本来他还打算等贾诩归降之后,表现出一番求贤若渴的姿态。可这货不按套路出牌,弄得张恒一点心情都没有了。 也罢,对于两人而言,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确实没什么用。 张恒沉吟片刻,开口道:“文和,我给你两个选择。其一,回去之后献城投降,我顺势请玄德公举荐你出仕徐州,让你顺利逃出雒阳。只是在此之前,你得想办法把雒阳的家眷先接出来。” 听到这里,贾诩总算是彻底相信了张恒的诚意。 不过就这么归顺徐州,纵然有张恒的庇护,以后恐怕也难长久安稳。 “第二个选择呢?” “替我除掉董卓,我许你一个列侯的爵位,将来也好萌荫子孙。” 贾诩:…… 一上来就玩这么大的嘛! ------------ 第三百五十五章张恒的助攻 贾诩走了,迎着下午的阳光,满头大汗地走了。 也不知是天气太热,还是被张恒的第二个要求给吓到了。 至于张恒的要求,贾诩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只说要考虑考虑。 张恒也不急,留给他慢慢思量的时间。 反正不管他答不答应,投靠徐州应该是板上钉钉了。 如此,张恒的目的也算基本达成。 至于董卓那边,如果贾诩不答应,张恒还有另外的计划。 比如,那些自诩身受国恩,做梦都想除掉董卓的汉室遗老。 张恒看着贾诩和董璜消失在视野尽头,便扭头对赵云笑道:“子龙,咱们也走吧。” “长史,您既然忌惮此人,为何还要放他离去?”赵云有些不解道。 “怎么,子龙的意思是,直接在此把他拿下?” “不错,正该如此。”赵云重重一点头道,“此人受董卓任命防守要隘,如能拿下此人,广成关必破,孙文台大军能长驱直入,不出十日,就能杀到雒阳城下!” 张恒摇头笑道:“偌大的功劳,就这么白白送给孙文台岂不可惜。再者,贾诩是个聪明人,他会做出最正确的选择。咱们此行是要将董贼连根拔起,何必因小失大。 子龙,你是天生的将才,冲锋陷阵,无往不利。可是要成为真正的帅才,仅仅着眼于战场是不够的。” 闻言,赵云一阵沉默,若有所思。 “走吧,咱们去看看孙文台仗打得怎么样了。”张恒笑道。 一行人打马归营,抵达营寨之时,正赶上孙坚攻城不利而还,正发泄着自己的怒火。 不得不说,作为雒阳八关之一,广成关本就足够坚固。 而昔日黄巾乱起之时,灵帝唯恐张角攻入雒阳给自己来个九族消消乐,只好忍痛拿出自己卖官的钱,又狠狠加固了一遍。 所以,如今的广成关,那可真是一座龟壳,饶是孙坚也毫无办法。 一连数日强攻,难有寸进不说,最让孙坚接受不了的,还是麾下士卒的伤亡。 那可是足足三千人啊,就这么没了,不可谓不惨烈。 孙坚甚至怀疑,自己把部曲打光了,也攻不破这座雄关。 毕竟他又不知道贾诩只有五千人马。 见张恒从南阳归来,孙坚大喜,寒暄了几句之后,便赶紧向张恒问计,想看看他有没有什么好办法。 不过这次他注定要失望了。 攻坚战打的就是耐久,拼的不仅是双方的后勤补给,还有军队的士气。 说白了,就是看谁粮多人多,死磕就是了。 除非能把城中的守军引出来,不过守将是贾诩的情况下,这一条可以直接排除掉。 当然,其实贾诩也快扛不住了,只要孙坚再打个十天八天,说不准就能攻破。 鉴于贾诩手中的人马吃紧,张恒当即劝孙坚停战休整,徐徐图之。 没得到破城之法的孙坚一脸失望,不过转念一想,这也在情理之中,便顺势停止了进攻。 这一下,贾诩也终于得了一丝喘息的机会。 又过了几天,时间来到五月中旬的时候,贾诩的回复终于到了。 张恒给出的两个条件,他直接选择了第二个。 收到来信之后,张恒大喜。 这老银币,终于肯动手了。 将书信放入灯火中焚烧殆尽,张恒把目光看向了董璜。 “董侍中,我最后再问你一次,咱们之前的约定是否作数?” 董璜冷笑一声,“怎么,长史以为我会临阵倒戈?” 张恒很光棍地点了点头,“这是自然,毕竟说到底,你与董卓也是血肉之亲,难道我不该担心?” 董璜沉默片刻,继续开口道:“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自不会食言。但我只答应你收拢西凉军余部,却并未答应你要加害叔父。” “侍中放心,如此违逆人伦之事,我如何忍心让侍中去做。”张恒笑道。 董璜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心道你干的缺德事还少吗。 …… 贾诩的事告一段落之后,第二日张恒便向孙坚辞行,启程动身前往关西。 说是关西,其实还是在河南尹境地。 去年皇甫嵩起兵反董之后,便主动进兵越过弘农,直奔雒阳而来,最终被董卓阻拦在河南尹的边缘处。 双方激战数次,最终形成了沿函谷关对峙的场面。 就在张恒赶往关西的时候,身在广成关的贾诩也开始了行动,他亲自书信一封,向雒阳求援。 董相,不是下官不好好防守,实在是孙坚那狗贼太狠了! 他手中足足有十万大军,十万大军啊! 下官只有寥寥数千人,岂能敌十万贼军? 还望董相怜悯,赶紧发兵相救,不然下官就要横尸沙场了。 一封书信,言辞恳切,声泪俱下,差点看哭了董卓。 说实话,贾诩死不死的董卓根本不在乎,关键是广成关可不能丢。 一旦丢了,孙坚大军就能长驱直入,杀到雒阳城下! 他知道贾诩肯定夸大其词了,但这丝毫不影响他对局势的判断。 孙坚是什么人,连董卓都自叹不如,贾诩这个废物抵挡不住也是情理之中。 可如今董卓麾下的精锐,大多都在西边与皇甫嵩对峙,手中的兵马也是相形见绌。 无奈之下,董卓只好下令,命驻扎在雒阳周边的段煨率兵两万,前去支援广成关。 终于,在张恒的助攻之下,原本能被打破的广成关,竟然神奇地等来了援兵。 而等到段煨率援军抵达之后,贾诩却以伤病为由,带着数百人返回了雒阳。 前方军情正如火如荼,贾诩却泡起了病假…… 贾诩病遁归来,自然是不敢去面对董卓的。 于是,这个吝啬鬼难得地买了些礼物,前往李儒府邸登门拜访。 李儒看到贾诩的那一刻,整个人差点就愣在了原地。 “贾文和,你不在前线抵御孙坚,怎么回来了?” 贾诩嘿嘿笑道:“呵呵,近日疾病缠身,行动艰难,在前线也是累赘,便想着回来雒阳修养。等养好了身子,便立刻返回前线。” 李儒上下打量了贾诩一番,发现这货不仅红光满面,反而还胖了好几斤,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你这是生病的模样?” “说也奇怪,我在赶回雒阳的路上,不知何故,病忽然好了。”贾诩大言不惭道。 李儒再也忍受不了贾诩的满嘴谎言了,当即皱眉怒道:“贾文和,你到底在搞什么鬼?” ------------ 第三百五十六章无耻之徒贾文和 相交数十载,李儒对贾诩可谓知根知底。 贾诩的能力,他不会有丝毫怀疑。 但贾诩的人品,他也不敢有丝毫的信任。 此次临阵脱逃,估计还是畏战的可能性较大一些。 但接下来贾诩给出的答案,却和李儒想的截然不同。 面对质问,原本满脸谄媚笑容的贾诩,忽然神情一肃,整个人身上散发着正气凛然的气势,就连腰杆都挺得笔直。 “文优,我回来帮你。” “什么,你回来帮我?” 李儒差点被贾诩这句话给逗笑了,甚至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冷冽的目光中满是嘲讽。 “不错。” 贾诩却郑重地点了点头,叹息道:“如今之雒阳,正是内忧外患之时。我手无缚鸡之力,留在前线战场也是无用,倒不如回来帮你。” 一听这话,李儒眼中的嘲讽变成了惊疑,上下打量了贾诩一番,最终却嗤笑一声。 “怕死就是怕死,还能说得这般冠冕堂皇。贾文和,你当真是一点脸面都不要了。” 听到这句话,贾诩那可真是武则天丧夫——失去了李治(理智)。 “李文优,我好不容易决定出手相助,你怎能……怎能凭空污人清白!” 李儒却一摇头,“我不信,上次董相出征之时,我百般恳求,你都不肯答应,今次怎的如此主动?” 贾诩会主动帮自己? 别开玩笑了,这货什么德行,他李儒比任何人都清楚。 “此一时,彼一时也。”贾诩继续叹息道,“昔日董仲颖正如日中天,又何需我锦上添花。再者,我本疲懒之徒,我自然不想搅入朝堂漩涡。 可如今……董仲颖四面树敌,雒阳已然岌岌可危,咱们若还不齐心协力,倾覆之日不远矣!” 听了贾诩这一番话,李儒原本皱起的眉头逐渐舒展开来。 也对,覆巢之下无完卵。 敌军若攻入雒阳,他贾文和又如何能独善其身? “如此说来,文和是真打算出手相助?”李儒又问了一句。 “这是自然。”贾诩点了点头道,“尽管我看不惯董仲颖倒行逆施,但咱们已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毕竟……我也出身西凉。” 听到最后一句话,李儒神色微变,心中已然信了七分。 是啊,就算他贾文和想独善其身,但出身他是如何也改变不了的。 自从跟随董卓进入雒阳的那一刻,他就注定被打上西凉派系的烙印。 董卓完蛋,他贾文和又能有什么好下场。 说到底,李儒虽然谨慎,但身处异国他乡,他内心中还是把贾诩当成了自己人。 而这一点,却恰恰也在贾诩的意料之内,也就给了他可乘之机。 不得不说,贾诩对人性的把控,已经到了极其恐怖的程度。 沉默片刻之后,李儒转身向厅堂走去。 “跟我来吧。” 望着李儒的背影,贾诩微微摇了摇头。 李文优啊李文优,你这么轻易便相信了我,倒让我有些不好意思算计你了。 你口口声声说要清扫浊世,再造乾坤,却对关东世家赶尽杀绝,而又容易相信凉州人。 不能一视同仁,又如何使天下信服? 如此行事风格,纵然董仲颖还是如当年那般豪爽大气,你也注定失败。 所以,就不要怪我了。 进入厅堂之后,李儒请贾诩落座,又随手端上一壶茶水,给贾诩和自己分别倒了一杯。 “就喝这个?” 贾诩望着杯中的清茶,小声嘀咕了一声。 李儒摇了摇头,“我不饮酒,所以家中无酒。” 汉人素来好酒,甚至到了无酒不欢的地步。 可李儒却从不饮酒,因为他极度厌恶喝醉之后,那种大脑不受控制的感觉。 一杯清茶,对于他来说已然足够。 “你既口口声声说要帮忙,眼下却有一桩难事,不妨替我参详一二。” 一杯茶水下肚之后,李儒缓缓开口道。 “何事?”贾诩问道。 李儒没说话,只是指了指西边。 “怎么,西边战事不利?” 李儒点了点头,开口道:“三月下旬开始,皇甫嵩再度发动了进攻,我军将士连战不利,董相为此大发雷霆。” 去年荥阳一战,董卓麾下精兵猛将死伤惨重,几乎来了一拨团灭。就连王牌飞熊军也是全军覆没,直接把董卓的心气给打没了。 经过一年的休整,兵员虽然补充了一些,但和之前损失的精锐相比,战斗力可谓天差地别。 如今董卓麾下能拿得出手的将领,也就胡轸、董越、段煨之流,就算再加上去年荥阳之战幸存的张济叔侄,也不是皇甫嵩的对手。 可任由前线就这么溃败,也不是个办法,这几日李儒正为这事头疼呢。 面对这个问题,贾诩并没有回答,而是在脑中思索了一遍目前的兵力部署 去年与皇甫嵩交战的主力是胡轸,他也是目前董卓麾下兵马最多的将领。 但饶是如此,也不是皇甫嵩的对手,数次交战下来,麾下三万部众被打得只剩两万,可谓损失惨重。 于是今年皇甫嵩再起兵戈时,董卓便派去了张济叔侄,领兵两万助阵。 此外,中郎将董越率领一万人马,屯兵在谷城,准备随时接应前线。 可以说,除了董卓手中还剩四万精锐拱卫雒阳之外,其他能派的,都派出去了。 就以目前董卓集团的情况来看,西迁是唯一的出路。只有去到长安,才能和关西连成一片,董卓也才能拥有一个稳固的大后方。 在雒阳这么耗着,迟早被关东诸侯围死。 所以,董卓才会如此卖力地出兵,破开通往关西的道路。 思索了好一阵儿后,贾诩才开口道:“皇甫嵩是不世宿将,昔年平定黄巾之乱时便功勋卓著,诸将不能胜也是情理之中。既如此,文优何不请董相亲征?” 闻言,李儒不禁眉头微皱,目光中闪烁出一丝无奈。 也不知是不是去年被打得太惨,在前线接连败北的时候,董卓虽然大怒,却丝毫没有亲征的想法。 “董相为一国之镇,自然不好亲征。”李儒开口为董卓遮掩道。 “既如此,那便只有你去了。”贾诩笑道。 “我?” “不错,只有你亲自前往前线率军督战,才有可能击败皇甫嵩。” 李儒又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毕竟如今西凉军中,有威望指挥全军的人,除了董卓就只有他了。 可他却不敢走。 前线战场固然危急,后方却也一点都不轻松。 去年董卓大肆杀戮之后,朝廷百官的抵触情绪就此达到了顶点,无时无刻都想着搞事。 这大半年以来,李儒不知收捕诛杀了多少心怀不轨之徒。饶是如此,暗中的苍蝇老鼠却依旧没消停过。 国养士四百载,终究是有遗老的。 一旦董卓过了为臣的底线,这些人便会群起而上。 内部权斗不比战场,屠刀有时候并不好使。 自己在,尚能震慑住这些魑魅魍魉,可一旦自己走了,雒阳势必要翻了天。 贾诩自然明白李儒的担忧,开口笑道:“文优可是担忧宵小之辈趁机作乱?” “不错。”李儒点了点头,“前线大军的粮草、器械、都由雒阳供给。我若离开,这些重任交予何人。再者,董相长于行伍厮杀,却不善朝堂政务,若有人趁虚而入,则大事休矣。” “此事不难,若文优不弃,我愿替你镇守雒阳。”贾诩笑道。 闻言,李儒目光一凝,直勾勾地望着贾诩。 “你?” “怎么,文若以为我斗不过那些人?”贾诩脸上笑容不变,声音却带了一丝傲然。 李儒忽然露出了一丝笑容。 “并非如此,我只是担心你的人品。” 贾诩:…… 李文优,你跟张子毅那狗东西一样,都不会聊天! 片刻之后,李儒忽然起身,对贾诩拱手一礼,目光中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 “文和,诚如你方才所言,咱们已经到了危急存亡之时,不管你有何心思,眼下都得同仇敌忾。 事关我数十载的谋划,成,则雄踞关西,虎视天下。 不成,则一败涂地,万事皆休。 所以,帮我守好雒阳!” 望着对自己郑重行礼的李儒,贾诩沉默了。 片刻后,他才终于起身还礼。 “文优放心,我也是凉州人,定不负手足同袍!” …… 第二日,董卓上表,举荐贾诩出任执金吾,统兵三千,掌管雒阳治安。 又过数日,李儒统兵两万,出征关西。 ------------ 第三百五十七章战国第一险关的含金量 由于雒阳被董卓把持,从南阳到关西这段路就不太好走了。 华夏的地貌自古以来便是山川纵横,出了关东的平原之外,其他地方无不是沟壑丛生,丘陵贯穿,行路极其艰难。 太行山脉将华夏北边分成东西两部分之后,南面又横亘了一条绵延千里的秦岭。 这就导致了中间的地貌极为奇特,从地形图上来看,就像一条狭窄绵长的山谷。而这条峡谷的中间,却有一块的平原之地,便是所谓的关中平原。 北边是黄土高原,南边是秦岭绝地,西边是陇山天险,东边又是太行山脉。在这群山纵横之中,却只有一条狭长的关中平原,连接着关东和关西。 这也是董卓执意要退守关西的原因,因为关中平原的狭长,致使沿途可以设置许多关隘险阻。 一千里的路程,光运粮成本就是耗死敌人,更何况还有沿途的数座关卡。 可以说,只要退守关西之后,短时间内就没有人能奈何得了董卓。 好在皇甫嵩去年向东进攻,已经达到河南尹边界处,导致张恒不用走这条绵延千里的死亡之路。 饶是如此,三四百里的路程,张恒却足足走了十天的时间! 等到李儒的大军都快到函谷关了,张恒也才赶到皇甫嵩的大营。 快抵达之前,他便将消息提前告知了陈宫。 得到消息之后,饶是以陈宫稳重的性子,也几乎快要跳起来。 在外执行任务快一年了,终于等到张恒的消息了! 这一年的时间里,陈宫曾经数度怀疑,张恒这厮是不是把自己忘了。 尤其是当他得知刘备出任徐州牧的时候,这种不满的情绪更是到达了顶点。 他娘的,我在外面舍生忘死,你们却连这种事都不征求一下我的意见。 毕竟,他之前可是强烈建议取兖州立足的啊! 好在之后张恒立刻送来了一封书信,说明了自己的难处,和兖州的混乱,并许了他一些好处,才算稍稍抹平了他的不满。 然后时间来到今年开春之后,陈宫再一次要求徐州出兵。 董卓的后路已经被我堵住了,还不快来干他一票! 张恒立刻回信,满口答应出兵,扭头却立刻去了冀州调教韩馥。 左等右等,盼星星盼月亮,直到五月底的时候,陈宫总算等到了张恒。 正如一个漂泊在外的游子,见到张恒的那一刻,陈宫差点落下泪来。 张恒上下打量了陈宫一番,发现他比去年更黑了些,也更瘦了些,不过整个人的精气神却更饱满了,果然还是军旅生涯更能历练人啊。 经过一番简单的寒暄之后,陈宫立刻质问起了张恒。 “子毅,你是不是把我忘了?” 张恒顿时有些心虚,连忙摆手笑道:“公台何出此言!” 去年把陈宫支出去,虽说名义上是联结皇甫嵩。但实际上,当时正在选择根据地的重要关头,张恒怕陈宫闹腾。 但谁知道,他居然真干成了这件事,倒是让张恒刮目相看。 见陈宫还是有些不满,张恒笑着劝慰道:“公台放心,你这一年所做的一切,玄德公都看在眼里,等铲除董贼之后,定会论功行赏。” “哼,在下这一载未立寸功,不敢奢求赏赐。” 陈宫明显还是有些小情绪。 毕竟之前他加盟刘备集团时,多多少少还算个元老,如今回去之后,谁知道是个什么地位。 “公台莫说气话,玄德公岂能忘记功臣,特地留了一个尚书的位置给你。” 张恒笑道,同时又解释了一番尚书的分量,才终于让陈宫的脸色好看了些。 “此外,我来之前,玄德公曾有过交代。收拾完董贼之后,咱们便着手出兵兖州,今年之内,势必要将其纳入囊中!” 听到这句话,陈宫目光一亮。 “此言当真?” “这是自然,难道我还敢假传玄德公钧命不成?”张恒说起谎话来,却是脸不红,心不跳。 陈宫大笑道:“主公英明啊!” 在他看来,一部尚书的位置,远远比不上取兖州来得重要。 “走,我带你去见皇甫将军!” 陈宫带着张恒向营中走去,同时还把这一年的经历大致讲述了一遍,其中就包括了皇甫嵩起兵的动机。 事实上,去年接到诏命之时,皇甫嵩就没有丝毫犹豫,打算奉诏入雒。 他当然明白董卓没安好心,但这并不影响他皇甫嵩继续做个忠臣,哪怕死在雒阳又如何。 在爱惜羽毛的他看来,生死哪有自己的名节重要。 这么一个固执的老头,陈宫当然没法劝动他回心转意,但他却能另辟蹊径,找到了一条未曾设想的道路。 说起来也不复杂,时任京兆尹的盖勋,为人刚直清正且疾恶如仇。早在董卓拥兵入雒之时,他就看出了董卓的狼子野心,上书朝廷要防备董卓。 而后更是在董卓自封相国,权力达到鼎盛之时,公开写信骂董卓是个跳梁小丑,可谓跳脸嘲讽。 这哥们不仅嘴炮了得,手上动作也不慢。在董卓还没征召皇甫嵩的时候,他就暗中联络皇甫嵩,打算合兵杀入雒阳,铲除董卓。 皇甫嵩自然是没答应,然后……陈宫就盯上了这位猛人。 从皇甫嵩处游说失败之后,陈宫依靠着自己东郡名士的名头,成功得到盖勋的接见。 席间,陈宫当场提供了一个计划,一个让盖勋拍案叫绝的计划。 几日后,当皇甫嵩打算奉诏入雒之时,前方却传来消息,有人打着他皇甫嵩的旗号,率军对西凉军发动了进攻。 皇甫嵩当即大怒,一查之下,居然是盖勋联合了自己儿子皇甫寿坚私自动兵。 要说皇甫寿坚,也是个狠人。 昔年平定黄巾起义时,董卓归属皇甫嵩管辖,也正是在那段时间,他和董卓相知相识,交情甚笃。 诏命传来之后,皇甫寿坚立刻明白董卓的打算,力劝父亲皇甫嵩不要奉诏,却遭皇甫嵩呵斥。 于是他心念一转,便和盖勋搅和到了一起。 在陈宫这个狗头军师的指点下,二人一拍即合,瞒着皇甫嵩干出了这件好事,之后皇甫寿坚便主动向皇甫嵩请罪。 父亲,你想当忠臣,而儿子我也想当孝子,咱俩都没错! 此言一出,差点把皇甫嵩气得吐血,大骂儿子毁了自己一世的清名。 但事已至此,再责怪儿子也是无用。 这时,陈宫与盖勋赶到,再度劝说皇甫嵩进兵讨董。 眼下只有干掉董卓,救出天子,才能洗脱你之前拒不奉诏的罪名。 皇甫嵩一琢磨也对,既然如此,那就起兵吧。 听完陈宫的陈述,张恒大为惊奇,不由得响起了当年班超出使西域的故事。 陈宫这货,手段倒是很灵活啊! “公台高谋,不亚班定远,着实令人钦佩!”张恒赞叹道。 “子毅过奖了,我不过顺势而为。若非董贼逆势而行,我又如何能成功。” 陈宫嘴上谦虚,脸上却带着一抹傲然之色。 “那如今战况如何?”张恒继续问道。 一提到这个问题,陈宫的脸色却不好看了。 “皇甫将军是军中宿将,西凉逆贼如何是他的对手。自去年起兵开始,便连战皆胜,只是……” 说到这里,陈宫扭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函谷关。 “可是函谷关实在太过坚固,接连攻坚失利?”张恒问道。 “不错。”陈宫叹息道,“毕竟是天下第一等险关,哪有这么好攻破,大军受阻已有数月了。” 张恒也沉默了,扭头眺望着东边那座雄关,心中升起一丝无力感。 若论地势险要,函谷关还算不得什么,远比不上蜀地的剑阁,葭萌关,白水关之地。 但这块地方,它绝就绝在无路可走。 从弘农入关中,数百里秦川,就只有这一条通道。且越往关中走,道路就越窄,到了函谷关前,道路只剩不到一丈宽,甚至做不到三马并行。 这么点路,你纵有精兵百万,也施展不开! 可以说,只要函谷关内的守军打定主意跟你耗着,皇甫嵩的有生之年,根本不可能打进雒阳。 战国第一险关,可不是跟你闹着玩的。 ------------ 第三百五十八章皇甫嵩 陈宫见张恒盯着远处的山川发呆,下意识问道:“怎么,子毅有破城之法?” 闻言,张恒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你们在这里耗了几个月,都想不出办法,我才刚来好吧。 陈宫也知道是自己贪心了,笑道:“算了,回头再说,还是先去拜见皇甫将军。” 张恒点了点头,二人向大营中走去。 中军大帐内,皇甫嵩正襟危坐,等待着张恒的到来。 他跟董卓的战事陷入僵局,是迫切希望关东诸侯能帮一把的。为此他去年就派出使者,联络关东诸侯,只可惜都石沉大海,压根没人搭理他。 你皇甫嵩虽然战功卓著,但不过是关西出身的糙汉,还妄想来命令我们,真是痴人说梦! 大汉素来是有地域歧视的,从去年讨董就能看得出来。 十多路联军,愣是没有一路出自关西,可见关东诸侯压根不想带关西玩。 皇甫嵩得不到回应,也只能一个人继续埋头进军。 可前几日忽然从陈宫处得到消息,徐州的二号人物要前来商讨联合之事,他自然大喜,却仍自持身份,不肯亲自出迎张恒这位后辈。 张恒也不以为忤,跟着陈宫入营之后,终于在中军大帐内见到了这位老将。 皇甫嵩身材高大,虽已年近六旬,却仍是身姿挺拔,一身的熊虎之气,哪怕眼中不经意间流露出的精光,也足以摄人心魄。 他出身关西安定的将门世家,累世二千石,叔叔皇甫规更是凉州三明之一,统兵能力自不必多言。 好一个皇甫嵩,当真是凶威逼人! 这是张恒对皇甫嵩的第一眼评价,若年轻二十岁,这又是一头江东猛虎。 “拜见皇甫将军!” 张恒正了正衣冠,向主位上的皇甫嵩拱手施礼。 “子毅免礼。” 皇甫嵩淡淡一挥手,神色不咸不淡。 既没有站起来,也没有请张恒入座,看样子是想给张恒来个下马威。 “谢将军。” 张恒再度拱手,脸上笑容不改,只是眼中却带了一丝冷意。 这些老家伙,要功劳有功劳,要能力有能力,要资历有资历,但这些也成为了他们的桎梏,让他们看不清形势。 不过没关系,张恒打算用事实告诉他们。 大人,时代变了。 一旁的皇甫寿坚见场面有些尴尬,连忙站出来打圆场道:“闻张长史不远千里前来助阵,家父喜不自胜,奈何连日来不能破敌,故此心生忧虑,招待不周之处,还望长史见谅。” 说话间,皇甫寿坚已经走上前拉住张恒,将他请到自己的座位上,而自己却屈身坐在了张恒下首。 这位皇甫嵩的公子,倒是心思玲珑之辈。 “皇甫公子说笑了,皇甫公乃大汉柱石,受世人敬仰,如今又忠义奋发,征讨国贼,实乃天下臣工之楷模!” 既然别人给了自己面子,张恒索性恭维了几句。 皇甫嵩脸色依旧不悲不喜,同时忍不住瞪了儿子一眼。 我欲向徐州稍示威严,可你却这般卑躬屈膝,我皇甫氏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不过儿子已经表态,皇甫嵩也不好继续绷着,便挥了挥手,命士卒端上酒肉,款待张恒。 “子毅,你此来带了多少兵马?” “一千人。”张恒答道。 皇甫嵩皱了皱眉,不满道:“刘玄德好歹统辖一州之地,就只派了一千人?” 张恒微微一愣,也有些不高兴了。 老家伙,你是故意找茬是不是。 不说从徐州到这里,就单说从南阳来到这,我都差点没累死。真要率大军前来,怕是一大半都是要死在路上。 “皇甫公容禀,徐州到此,路远途遥,雒阳又为董贼掌控,大军实在无法行进。不过下官此行,却是已经联络了南阳的袁公路,如今孙文台正统兵从东面进攻雒阳。” 听到这里,皇甫嵩的脸色才舒缓了下来。 快一年了,这是他听到的最好的消息了。 袁术那边一动手,自己这边的压力就会小很多。 “哦,竟有此事。不知孙文台统兵多少?”皇甫嵩问道。 “五万大军,出南阳而直奔河南尹,如今已经打到广成关下,不日便将破城。” 反正皇甫嵩也不知道东边的情况,张恒就使劲往大了吹。 闻言,皇甫嵩微微点了点头,却没有再说话了。 之后的宴会上,皇甫嵩既没有打算要张恒参详军情,也没有向张恒说起战事。只是略微喝了几杯之后,便起身离席,留儿子皇甫寿坚继续招待张恒。 对于皇甫嵩的高傲,张恒完全能理解。 毕竟打了一辈子仗了,哪怕战事不顺,也拉不下脸向一个面白无须的小辈求助。 而且,他也压根不觉得张恒有什么本事。 他不问计,张恒自然也乐得轻松,毕竟本就没指望皇甫嵩的大军能杀进雒阳。 倒是皇甫寿坚,为人八面玲珑,一直与张恒畅饮攀谈到下午才结束,完全不像其父皇甫嵩一样古板。 如此大的反差,让张恒忍不住心生疑惑。 这家伙,该不会是隔壁老王的种吧…… …… 函谷关外。 就在张恒在皇甫嵩军中吃席的时候,西凉军的全体将领,却都来到了关外严阵以待。 出来的军队并不多,只有两千余人,却分作两列,都是旌旗招展,军容严整。 正如这两排队列一般,此时函谷关中的西凉军,也是分成两派,分别以胡轸和张济为首。 得益于去年的那场荥阳之战,董卓带出去的高级将领都死光了。虽然惨败,但张济却一路被提拔了上去,如今已然升任成了中郎将,就连侄儿张绣也捞了一个校尉的官职。 相对的,胡轸却是董卓麾下资历最老的那批将领。 虽说不至于看不上张济,但这个昔日的下属,如今却和自己平起平坐,心中难免有些膈应。 不过董卓并没有明说军中以谁为尊,两支队伍索性轮番出战。 但今日过后,这种乱象将彻底被结束。 因为雒阳来了一个人,一个能够统领全军的人——李儒! 李儒抵达的消息,前几日就被传达到了前线。 于是今日一大早,张济和胡轸便率军出关十里迎接。 顶着炎炎烈日等了一个多时辰后,远处地平线上,终于出现了一队骑兵的身影。 李儒,到了。 ------------ 第三百五十九章打出去试试皇甫嵩的成色 一队骑兵出现在地平线上时,函谷关外的所有西凉将领全都精神一振,因为那面大纛上,赫然写着一个‘李’字! “快,上前迎接军师!” 胡轸大声下令道,随后一马当先冲了出去。 一旁的张济,也赶紧命侄儿张绣率军前去迎接。 要说西凉军为何对李儒如此敬畏,还要从当年董卓发迹时讲起。 永康元年,羌人入寇,董卓在张奂的命令下率军出击,大破羌人,斩其首领,俘虏万人! 凭借这份功劳,朝廷拜他为西域戊己校尉,宛若大汉政坛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 可就在前途一片光明之时,老上司凉州三明之一的张奂,却卷入了政坛风波,罢官归乡。作为铁杆部下,董卓也遭连坐免官。 本该明朗的前程,忽然变得晦暗迷茫。 就在董卓人生最苦闷的时刻,一个人走到了他的面前,此人正是李儒。 在之后的近二十年间,李儒帮助董卓把控朝局方向,构建军队架构,制定扩张政策,安抚收拢人心,可谓任劳任怨,兢兢业业。 而为了不引起董卓的猜忌,李儒虽手握大权,却并没有担当任何实质性的官职,军中皆以军师、先生称之。 可以说,如今西凉军中老资格的将领,近半都是李儒一手发掘提拔的。 军中诸将,无不对其敬若神明。 这也是为什么,他能代替董卓出征的原因。 李儒的队伍仍旧慢慢行进,可前来迎接的西凉诸将却飞快冲了上来,不一会儿便到了李儒队伍面前。 “叔父,军师为何只带了这么点人马?” 张绣见李儒随行只有千余人,不禁好奇问道。 “少废话,军师神机妙算,所思所想岂是你这小子能够猜测的,还不赶紧下马!” 张济瞪了侄儿一眼,低声斥责道。 “哦,知道了。” 张绣赶紧下令随行士兵下马,一路牵着坐骑小跑迎了上去。 又走了几步,终于来到了李儒队伍面前。 以胡轸、张济为首的诸将,迎着地上升腾的尘土,连忙躬身下拜道: “末将参见军师!” 再看李儒,仍旧坐在马上,目光毫无波动。 他不说话,众将也就不敢起身。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地上溅起的烟尘早已散尽。 低着头的众人看不到李儒的脸色,心中愈发惴惴不安,豆大的汗珠从缓缓脸上滑落。 “唉……” 不知过了多久,只听上面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都起来吧。” 众人如蒙大赦,连忙起身道:“谢军师!” 李儒还是没有下马,只是把目光放在了不远处的函谷关上。 雄关虽好,却也只能固守,倒是可惜了。 李儒摇了摇头,收回目光对众将道:“大军尚在身后十里处,留些人马在此接应,其余人随我入关。” “遵命!” 众人又抱拳应道。 一行人入关,城中自然早已准备好了酒宴。 李儒迈步走上主位,扫了一眼桌上的酒肉,不禁微微皱起了眉头。 胡轸见状,连忙命人将李儒桌案上的酒换成茶水,李儒这才点了点头。 李儒不饮酒,众将自然也不敢喝。 一顿酒席吃下来,氛围十分沉闷,一众西凉汉子完全没有平日里的豪爽。 只是酒宴的末尾,李儒忽然起身走到张济面前,将他桌案上的酒端起。 “来,我敬诸位一杯!” 众人顿时懵逼,却都赶紧端着酒杯起身。 张济手边自然没了酒,便只好从旁边侄儿桌上夺过酒杯。 张绣傻眼了,左顾右盼,却也找不到下一个酒杯,便只能空举着手。 众将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后,李儒却只是端起碰了碰嘴唇,随后便淡淡下令道: “传令下去,自明日起,军中禁酒!” 闻言,众将神情一肃,全都抱拳道: “遵命!” “诸位慢饮,我不胜酒力,就不相陪了。一个时辰后,来我帐中议事。” “遵命!”众人再度抱拳应道。 李儒走后,场中的气氛明显轻松了一些,就连胡轸也忍不住松了口气,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 他们对李儒,自然是心悦诚服的,只是相处起来实在不怎么轻松。 再度落座之后,张绣赶紧从身后士卒手中夺过酒坛,也不用杯子,直接往自己口中灌了起来。 可还没喝几口,脑袋上忽然挨了一巴掌。 “叔父,你打我做什么?”张绣抱着头委屈道。 张济怒道:“逆子,你在做什么!” “喝酒啊,军师不是说了吗,从明日开始禁酒。”张绣满脸理所当然道。 这要不赶紧喝几口,明天可就喝不上了! 张济差点被侄儿的天真给气笑了。 叫你喝,你还真喝啊! “给我放下,你没听军师说,一个时辰之后议事么。你若喝得大醉,成何体统。若耽误了军师的大事,我扒了你的皮!” “这……” 张绣本想争辩说,一个时辰后自己早醒酒了,奈何张济的眼神像是要吃人一样,他也只好恋恋不舍地放下酒坛。 转头一看,果然场中所有人都老老实实放下了酒杯,就连平日里最嚣张跋扈的华雄,也一声不吭地埋头吃肉。 说是一个时辰,其实所有将领吃完饭之后,便聚在了李儒军帐前。 一个时辰后,鼓声准时响起,众将才依次走入帐中。 大帐内,李儒却正在查阅这几个月以来的战报。 见众将入帐,李儒不等他们行礼便摆了摆手。 “胡将军,将战况汇报一遍。” “遵命!” 胡轸连忙抱拳出列,将眼下的情况讲述了一遍。 李儒治军严谨,手中又岂能没有战报。不过纸上的文字终究是死的,他还是要听前线将领亲口交代。 随着胡轸的讲述,李儒对战况有了个大致的理解,再结合之前雒阳收到的战报,对形势算是有了准确的判断。 去年的战斗且不提,今年三月起,皇甫嵩便再度发动了进攻。 说是皇甫嵩主动进攻,但其实这本是一场双向奔赴的战争。 董卓急于打通前往关西的通道,皇甫嵩急于杀入雒阳,洗脱自己的拒不奉诏的罪名。所以就算皇甫嵩不进攻,西凉军也会打过去。 可函谷关前的地形,是怎么也不适合骑兵作战的,再加上皇甫嵩又是当世名将。一连串的战斗下来,西凉军吃了不少亏,更兼军中有调度问题,便只得退守函谷关。 “敌军有多少人?” 听完讲述之后,李儒问出了一个最关键的问题。 “这……”胡轸迟疑片刻,方才抱拳道,“皇甫嵩手中有三万余人,但敌我双方对峙近一载,各有损伤。不过贼军也有兵员补充,如今应该还有三万余人。” “应该?”李儒皱眉道。 胡轸连忙答道:“军师恕罪,之前皆是小规模战斗,因此末将也不知贼军到底多少人。” 李儒微微点了点头,皇甫嵩背靠弘农郡和三辅之地,盖勋又是京兆尹,能募集到兵员也不足为奇。 不过,还得试探一番。 “胡将军,你方才说敌军一连数日,都来关外挑战?” “不错!”胡轸点了点头。 “那就打出去!” 李儒眼中陡然闪过一丝冷芒。 “传我将令,明日出兵应战,试试皇甫嵩的成色!” “遵命!”胡轸连忙抱拳道,“可是……军师,关外地形复杂,平坦之处皆被贼军占据,我军麾下大多是骑兵,要如何展开冲锋?” “无妨,我此次带了一万步卒,便与敌军正面对垒一番,先迫使敌军收缩。” 说着,李儒的目光在众将身上扫了一圈,最后停留在了张绣身上。 “伯渊将军,可敢出城一战?” 张绣微微一愣,随后便满脸兴奋地抱拳道:“末将敢战!” “好,我任命你为先锋,明日率军一万,出城迎敌,我亲自为你掠阵!” “遵命!” ------------ 第三百六十章咱们得帮帮董先生 函谷关外,皇甫嵩军营。 宴会过后,皇甫寿坚亲自给张恒安排了住处,又寒暄了一会之后,才转身离去。 “这位皇甫公子,倒是个妙人。” 张恒望着皇甫寿坚的背影,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 “那是,此人虽才能平平,但这为人处世之道,却是圆滑得紧。”陈宫也附和着笑道。 “恐怕不仅仅是圆滑吧。”张恒似笑非笑道。 单从这家伙敢私自和盖勋联合,逼迫皇甫嵩就范来看,倒是有几分气魄,颇有些知世故而不世故的意味。 陈宫点了点头,“此人恪守孝道,为救父敢冒天下之大不韪,也确实令人钦佩。” “不错,只可惜皇甫义真保守固执,怕是会辜负他儿子的一番好意。” 听张恒的语气有些不满,陈宫赶紧笑着劝道:“子毅莫要见怪,皇甫义真就是这个性子,但好在他志虑忠纯,心怀朝廷,麾下又有数万部曲,咱们想要诛灭董贼,还得靠他。” 陈宫在这搞了一年,不知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累,不就是为了能干翻董卓,搏一个天大的功劳。他自然不想张恒和皇甫嵩发生矛盾。 可张恒却摇了摇头。 “公台说错了。” “额……” 陈宫愕然,用疑惑的目光看着张恒。 “其一,皇甫义真之为人,我又岂能不知,公台以为我会因他轻慢而心生不满?”张恒笑道。 “自然不会,子毅气量宽大,岂会因这等区区小事而动摇心念。” 陈宫摇了摇头道,这是他的真心话。 对于这种旧时代的余晖,若是不能认清形势,迟早要被扫进历史的角落,张恒自然不会和他一般见识。 可张恒又伸出了第二根手指。 “其二,公台方才说,咱们要仰仗他,我看未必。” “怎么,子毅还有别的妙计?”陈宫笑问道。 “没有,但想要得胜,倒也未必需要大兵压境。”张恒笑道,“眼下的局势,敌军龟缩不出,皇甫义真又何必急于进攻,只要相持住就行。” “为何?”陈宫不解道。 “因为董卓比咱们急!”张恒斩钉截铁道。 闻言,陈宫先是一愣,却马上想明白了。 “不错,雒阳虽好,却并非他董卓的久居之地。为将来计,他必然要迁都长安,才能高枕无忧。” 说到底,雒阳始终是关东世家的基本盘,董卓已经和世家撕破老脸,自然不可能在关东立足。 “所以,眼下的形势异常微妙。”张恒笑道,“占据绝佳防守位置的人,一心只想进攻。而应该进攻的一方,却只需严加防守。” 陈宫摇了摇头笑道:“子毅,你这番论调虽是老成谋国之言,但皇甫将军应该不会同意。” 张恒也笑了,他当然理解皇甫嵩的担忧。 毕竟天子还在董卓手中呢,万一再给他来道诏书。不需要什么激烈的惩罚,只要把他皇甫嵩罢官,甚至把整个皇甫氏都打为叛逆,就能击穿皇甫嵩的心防。 他为大汉效忠了一辈子,绝不肯带着逆臣的身份躺进棺材,哪怕名义上的也不行。 所以,他只想快点弄死董卓,向天下人证明自己的忠诚。 “子毅,不如你去劝劝皇甫将军?”陈宫忽然提议道。 “我为何要劝他?”张恒讶然道,“再说,这老家伙如此顽固,我又如何能劝得动?且让他打就是了,不吃点亏,人是不会学聪明的。” “就怕吃亏吃大了,进而导致一败涂地。没了皇甫义真,董卓可就真要跑到关西去了。”陈宫苦笑道。 “倒也未必。” 陈宫顿时来了兴趣,“怎么,子毅还有后手?” “谈不上后手,只是略有所思而已。董卓倒行逆施,四处树敌,众叛亲离之日不远矣。即便没有皇甫嵩,也早晚必死。” 闻言,陈宫不禁点了点头。 他在关西这一年,也关注着雒阳的形势,对张恒这番话可谓深以为然。 历史不是,它虽然不讲什么表层逻辑,但事态的发展,却绝对是慢慢演化累加的。 只是后世人观看史书的时候,往往只能得到一个大致的结果,形同切片一般,无法窥得全貌。 正如秦国当年统一天下的时候,单看史书,你只会觉得大秦就这么砍瓜切菜似的杀过去了,然后统一了华夏,始皇帝成为千古一帝。 可若是往前回溯,你才能知道,六国能打的部队,早就被白起突突了一遍。 后面秦始皇开启统一战争的时候,六国偏偏又赶上庸主在位,早就没了多少抵抗的能力。 无数的偶然汇聚在一起,最终形成了一个必然,秦才能完成这个前无古人的壮举。 不然天下都纷乱割据几百年了,哪有这么好统一的。 再说最早起义的陈胜吴广,你只看到陈胜振臂一呼,天下响应,但几个月之后就被自己的车夫刺杀了。 但在此之前,陈胜的一系列操作实在不得人心,而被统一之后的六国贵族又心有不甘,一直蛰伏着等待复仇时机。 所以他陈胜振臂一呼,才会有这么多人响应。 人们响应的不是他陈胜,而是反秦浪潮,更乐得把陈胜推出去当个靶子。 由此可见,陈胜的旋起旋灭也就不奇怪了。 再比如历史上的董卓,人们只知道吕布对他完成了父辞子笑。 却不知道在吕布之前,已经有无数人想刺杀董卓了。 而且吕布能够有刺杀董卓的机会,这本身就有军方势力的默许。 就算没有吕布,也会有张布、王布跳出来。 不然董卓死后,手握军队的董氏集团,为何顷刻间便被皇甫嵩诛灭? 可以说,董卓就是被他最信任的军队反噬而死。 眼下的董卓虽然残暴,但还没混到众叛亲离的地步。 不过没关系,张恒可以帮他。 想着,张恒笑道:“这边的战争先打着,皇甫义真既然自视甚高,那咱们作壁上观就是。只是眼下有件事情,还请公台为我参详一番。” 陈宫望着张恒脸上的笑容,没由来的背后一凉。 他清楚地记得,上次看到张恒露出这种笑容的时候,还是在一年前。 然后,自己就被迫在关西吃了一年的苦。 “何事?” 陈宫迟疑了片刻,才终于开口问道。 心中却已经打定了主意,若张恒再提出一些稀奇古怪的要求,自己绝不答应。 张恒当然看出了陈宫的戒备,当即面露悲伤道:“公台,你我好歹是至交好友,知音同道,难道你就连一点信任也不肯给我?” “有事说事,少来这套!” 陈宫冷哼一声,丝毫不为所动。 张子毅这货越是甜言蜜语,就越是要坑我! 张恒更伤心了,忍不住捶胸顿足。 “公台,你我也算志气相投,性命相交,难道在你眼中,我便是这等小人?我本欲赠你一桩天大的功劳,奈何你却不想要,罢了罢了,你走吧。从此以后,你我不再是朋友了!” 听到这句话,陈宫忍不住面色狂喜。 “此言当真?多谢子毅高抬贵手,在下告辞!” 能不跟你张子毅做朋友,那可真是太好了! 陈宫忍不住仰天大笑,大步向外走去。 见到这一幕,张恒彻底傻眼了,赶紧起身去追。 “公台,公台,别这样,我方才开玩笑的,你又何必如此认真……我收回刚才的话还不行吗,咱俩依旧是生死之交……” “松开,谁跟你是生死之交……快松开……” 好说歹说之后,张恒总算把陈宫拉回了帐内。 “子毅,你有话就直说,莫要拐弯抹角。” 陈宫满脸无奈地看着张恒,暗恨自己刚才心软,没能一走了之。 “此事说来也不复杂,那个谁……你是否还记得?” “到底是谁?” 陈宫皱起了眉头,满脸不悦。 “自然是咱们的董相国。”张恒笑道,“有件事,董相国一直拿不定主意,咱们得帮帮他……” 听完张恒的讲述,陈宫当场就跳起来了。 “张子毅,你这是要把我往火坑里推啊!” “公台莫急,莫急,此事若办成了,我请玄德公上表天子,为你讨一个列侯的封爵。世袭罔替,萌荫子孙啊!” 张恒料到陈宫会炸毛,忙笑着安抚,同时画了个大饼。 “哼,既是如此大的功劳,你自己为何不去!”陈宫冷笑道。 “去岁荥阳之战,西凉军将士见过我,去了容易露馅。”张恒耸了耸肩道。 “不去,打死我也不去!” “公台莫要说这等气话,这都是为了玄德公的大业。若非你我是生死之交,如此大的功劳,我岂会让给你。” 陈宫:…… 张子毅,你人还怪好的嘞! 我可真是谢谢你全家! ------------ 第三百六十一章赶紧去搞事 一顿好说歹说,张恒都快把嘴皮子磨破了,到最后陈宫也没答应。 不过,好消息是,他也没拒绝。 张恒也不急,毕竟是进雒阳冒险,总得给陈宫一些心理准备,相信他最后会懂得取舍的。 如果他还不懂,张恒自然有办法帮他懂。 不过就在张恒给陈宫做心理建设的时候,函谷关内的西凉军却出动了。 得到消息的皇甫嵩当即大喜。 一连挑衅叫骂了这么多天,终于有效果了。 他当即命长子皇甫寿坚率军一万,在关外摆开阵仗,准备迎击西凉军的进攻,自己则率大军在后压阵。 怎么说呢,皇甫嵩对这一战,还是有些信心的。 别的不说,当年征讨黄巾的时候,董卓就在他麾下效力。去年又在函谷关外,跟西凉军打了好几个月,自认已经摸透了西凉军的特点。 不就是仗着装备精良,和骑兵冲阵来取胜嘛。 一旦第一波冲锋不能击溃敌阵,剩下的战斗,也就和普通军队无异了。 不过看透不等于轻敌,为了防备西凉铁骑的冲锋,皇甫嵩早在去年就打造了大量的盾牌和弓弩。 可这次他却失望了。 因为当关门打开的那一刻,除了排头一队骑兵之外,剩下的竟然都是步卒。 见此,不仅阵前的皇甫寿坚皱起了眉头,就连后方的皇甫嵩也目露惊异之色。 倒不是说西凉军里没有步卒,只是这些步卒的战斗力,在自己的精锐面前,根本不堪一击。 论阵战,皇甫嵩的指挥能力,甩胡轸等人几条街也不成问题。 不过敌军既然敢舍弃骑兵优势,对于皇甫嵩自然是大大的好事,他当即下令进攻。 号角吹响的时候,身在前方的皇甫寿坚猛地拔出腰间佩剑。 “前军进攻!” 随着皇甫寿坚的一声大喝,三千名步卒跨着整齐的步伐前进,身后却有两千名弓弩手散开两翼,蓄势待发。 而对面的张绣也毫不示弱,直接率军冲了上来。 毕竟李儒可就身后督战,这对他来说,既是威慑,也是表现的机会。 “全军听令,随我冲锋!” 张绣没有读过什么兵书,打起仗来纯靠自己的经验。 不过他一向身先士卒,鼓舞起来的士气,倒是丝毫不弱于对面。 伴随着两军逐渐靠近,漫天的箭雨也开始发动。 连皇甫嵩都有弓弩,背靠雒阳大本营的西凉军就更不必说。 一轮轮箭雨如飞蝗一般俯冲而下,带来的死伤虽然不大,却既有威慑力。 这波对射,始终还是有盾牌保护的皇甫嵩军占了便宜,不过伴随着两军撞在一起之后,弓弩手不再敢乱放箭,这点微弱的优势被迅速抹平。 一场惨烈的厮杀,就此展开。 不远处的山坡上,张恒望着关外的厮杀,微微摇了摇头。 这种打法,即便是其中一方最后能取胜,只怕也是惨胜。 可受限于函谷关外的地形,也只能用这种绞肉机一般的战法了。 皇甫嵩想杀进去,西凉军却想把皇甫嵩逼退到地势开阔之处,方便骑兵冲锋。 双方都寸步不让,战争就难免变成了消耗战。 张恒环顾了一圈战场,扭头向身边的赵云问道:“子龙,这种地形,若是你用兵,该如何打?” “长史说的是进攻还是防守?” “进攻如何,防守又如何?”张恒笑道。 赵云沉默了片刻,才回答道:“若是进攻,末将不会硬攻,而是派人四处探查,看看四周有无别的通道。若是防守,末将也绝对不会出城迎战,只需闭关自守就行。” 闻言,张恒忍不住瞪了赵云一眼。 你可真是个小机灵鬼,东拉西扯一大通,就是不肯正面回答是吧。 赵云苦笑道:“长史,非是末将顾左右而言他,只是如此地形,实在没法打……” 张恒叹息一声,却不得不承认赵云是对的。 硬攻这等绝地,乃是兵家大忌。 若是函谷关这么好打,昔年战国时期,六国联军就不会数度在这里受挫了。 想要攻破如此雄关,非得有内应不可。 可战争是政治的延续,如今关外交战的两方,都有不得不战的理由,也就只能硬着头皮开干了。 正在张恒感叹之间,下方的战局已经到了最激烈的时刻。 两军交战,真到生死搏杀之时,拼的还是血气之勇,以及将领的调度能力。 而这两样东西,张绣都是不缺的。再加上他始终冲锋在前,大纛犹如指路明灯一般,指引着身后士卒前进的方向,声势方面已经压过了皇甫嵩军。 从开战之初,张绣就瞅准了皇甫寿坚的大纛,犹如一柄尖刀突袭而去! 此刻,他距离皇甫寿坚的中军,已经只剩百步的距离了。 皇甫寿坚自然也察觉到了危险,但他却不敢撤退。 大战正处胶着之中,他若退了,士气难免崩溃,这场战斗必然大败。 不过他也不会坐以待毙,眼见张绣步步逼近,皇甫寿坚一咬牙,下令亲兵出动,试图绞杀张绣这支深入的孤军。 可张绣却凛然不惧,手中银枪挥舞得飞快,所到之处,竟无一合之敌,杀得敌军士卒胆寒,一时不敢近前。 见状,张绣忍不住仰天大笑,狰狞大吼道: “不想死的就滚开!” 去年整场荥阳之战,张绣都打得极其憋屈。 战略上屡战屡败也就算了,可刘备麾下随便出来一名将领,都能压着他打,一时竟让张绣有些怀疑自己的武力。 直到今天,他才终于找回了自信! 后方,皇甫寿坚见自己的亲兵都不能杀退张绣,不由大怒。 “传我将令,后军也压上去,今日便于贼军决一死战!” 随着他一声令下,剩下的军队也冲了上去,对西凉军进行阻击。 山坡上,张恒看到这一幕后,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不出意外的话,这一战皇甫寿坚算是败了。 皇甫嵩若是不想让出关外阵地,就只能全军压上了。可函谷关中还有数万西凉军,胜败也是难料。 不过话说回来,张绣这货还真有点猛。 就在张恒思索之时,一旁的陈宫忽然惊呼一声。 “子毅,你看!” 顺着陈宫手指的方向,张恒看到张绣大军的后面,居然又冒出了一支军队。 这支军队固然不稀奇,但那大纛上,赫然是一个大大的‘李’字! 李傕已经死了,西凉军中还有姓李的高级将领吗? 张恒向大纛下看去,却是一个瘦高的中年男子骑在马上,正密切关注着场中的局势。 这人难道是……李儒! 一念及此,张恒不禁神情一变,急忙扭头对陈宫道: “公台,你该去雒阳了,今晚就走!” 陈宫:??? 子毅,咱们正在观战,你怎么忽然提起这事了。 你这脑回路,我实在是跟不上啊! 见陈宫满脸不解,张恒更激动了。 李儒不在,这可是搞事的大好机会啊! ------------ 第三百六十二章李文优,让我看看你有多少斤 函谷关外的这场局部战争,终究还是以皇甫寿坚的失利而告终。 哪怕后军全部压上,张绣还是用手中的长枪破开了一条通路,杀至皇甫寿坚身前。 皇甫寿坚虽出身将门,但又怎么可能是张绣的对手。 不过这家伙倒也没怂,亲自披坚执锐,就要亲自与张绣厮杀,大有死战不退的势头。 他虽然上头了,但身旁的亲兵还是清醒的,死命将他拦住带走。 “放开我,放开我!” 皇甫寿坚满脸不甘地接连大吼,但他的力气又怎能拗得过一众亲兵,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带离战场。 “哼,惺惺作态!” 张绣望着大吼大叫的皇甫寿坚,嘴角露出一丝不屑的冷笑,旋即又对断后的皇甫寿坚亲兵展开了冲锋。 片刻后,大纛下的敌军被张绣斩杀殆尽。 他本人却纵马前冲,猛地拔出了自己腰间的佩刀,狠狠砍在皇甫寿坚的大纛上。 一抹刀光闪过,大纛应声而倒,被张绣一把攥在手中。 至此,这场关外的先锋战,彻底分出了胜负。 张绣用自己的勇武,再次向世人证明了西凉军的凶悍。 大纛都倒了,皇甫寿坚麾下的士卒心中惶恐自不必提,若非久经战阵,此刻恐怕已经溃散而逃了。 那么如此一来,压力就给到了皇甫嵩。 “废物,废物!” 皇甫嵩气得须发皆张,大骂自己儿子无能。 然后,他就给出了自己的应对。 “传我将令,鸣金收兵!” 别看皇甫嵩脾气暴躁,但身为当世名将,在战场上自然不会感情用事。 先锋战败,其势难回,现在就算全军压上,估计也是败多胜少。 更重要的是,他手中就这么些人马,更不像西凉军有函谷关作为屏障。 所以,他赌不起! 那么最稳妥的选择,就是撤兵。 可即便是撤兵,也要有章法。 皇甫嵩急命麾下将领率五千人上前接应败军,同时在两翼布置众多弓弩手,防止敌军乘胜追击。 他的布置虽然妥当,但他忽略了一个问题,那就是李儒的真实意图! “张伯渊这小子,其勇更胜稚然,倒是可堪一用。” 见张绣冲阵夺旗,李儒嘴角罕见地露出了一丝笑容。 “文才,命你率一万大军,追击敌军!” “遵命!” 胡轸立刻抱拳道。 这时,一旁的张济迟疑了片刻后,还是鼓起勇气抱拳道:“军师,皇甫嵩乃当世名将,不可能没有防备。末将以为,我军虽胜,却仍不可大肆追击。” 闻言,李儒猛地扭头,目光直勾勾地看着张济。 一瞬间,张济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吓得冷汗直冒。 可李儒看了他片刻后,却摇了摇头。 “文成,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可能是心情不错,李儒竟破例解释了一番。 “哪怕他皇甫嵩有后手又如何,函谷关前的道路实在太过狭窄,咱们纵用精兵强将,也根本施展不开。便是要用人命堆,也要把战线推过去!你可明白?” 张济这才恍然大悟,满脸惭愧道:“末将明白了!” “你率五千兵马在后督战,不管敌军有何埋伏,都要迎难而上。敢有后退者,斩!” “遵命!” 张济抱拳答应道。 随着追击命令下达,关内又冲出一万西凉铁骑,对着皇甫嵩军展开了追击。 这么大阵仗,倒是让皇甫嵩有些不解。 以往双方对战,他也不是没败过,只是双方将领都深知战场利害,不肯轻易赌上一切。 可今日,自己不过小败一阵,敌军就要拼命了? 皇甫嵩虽心中不解,却也只能按部就班地进行防守反击。 但终究架不住带头的张绣太过疯狂,后面又有张济的督战队,所有西凉军都只能奋勇向前,哪怕遭遇皇甫嵩的箭雨伏击,也不敢有丝毫后退的念头。 “疯了,贼军疯了不成!” 望着乱作一团的战场,皇甫嵩气得破口大骂。 此刻,皇甫寿坚已经被亲兵带回了皇甫嵩身边。 见此场景,他连忙对皇甫嵩抱拳建议道:“父亲,贼军来势凶猛,咱们还是先行撤退,以避其锋芒!” “住口,我不是你父亲!”皇甫嵩大骂道,“若非你作战不利,我大军又岂会落到这般田地,现在还有脸说这种话!若非眼下大敌压境,我定斩你以正军法!” 皇甫寿坚满脸惭愧道:“将军要杀要剐,末将毫无怨言,只是如今局势,当以保存军力为先,还是撤吧!” “不,我绝不撤,绝不能撤……” 皇甫嵩大吼道,但越说到后面,他的声音就越弱,直到最后的时候,皇甫嵩的语气已经接近叹息。 他又何尝不明白,一旦失去了函谷关前这片狭窄的地形,自己将更难抵御西凉铁骑。 可眼下的局势…… “传我将令,全军撤退。” 皇甫嵩有气无力地挥了挥手,下达了后撤命令。 虽说皇甫嵩是主动后撤,但他留下断后的军队,也当真不是吃素的。西凉军费了好大力气,才将这支精锐驱逐出去。 而在后面推进战线的过程中,又数次遭遇皇甫嵩的伏击。 作为战胜的一方,战损却差不多达到了一比一的程度。 听着麾下汇报战况,李儒不禁眉头微皱。 西凉军终究是变弱了啊! 去年董卓雄踞天下,麾下足有二十万大军。可真正西凉军的精锐,却都在荥阳之战中丧失殆尽。如今除了胡轸所部,其他都称不上精锐。 若是飞熊军还在,今日之战岂会这般困难! 说实话,李儒直到现在也没想明白,一万名全副武装的重骑兵,到底是怎么败的。 就算战败,又怎么可能全军覆没? 对手到底是一支什么样的军队? 张子毅,倒是一个令人期待的对手! 而李儒期待的对手,此刻早就消失不见了。 见到皇甫嵩有败退迹象的那一刻,张恒就赶紧招呼陈宫和赵云跑路了。 开玩笑,李儒这家伙可敏锐得紧,一旦被他盯上了,再想脱身可就难了。 我只是来看个热闹,又不想成为俘虏。 不过也有个好消息,那就是经过张恒真诚的劝说之后,陈宫这货终于答应去雒阳了。 张恒生怕陈宫反悔,甚至来不及让他跟皇甫嵩告别,便赶紧命方悦率百人护送他从水路先走。 函谷关能挡得住百万大军,却挡不住轻装简行,舍弃辎重的数十人。 至于接下来如何操作,就看陈宫自己的了。 陈宫是什么人,那可是真正的人际关系大师,少时便与海内名士结交。要说他在雒阳没有几个当官的朋友,那就真是开玩笑了。 而张恒能做的,就是尽可能帮他拖延时间。 最好……能拖到董卓身死的那一刻! 望着陈宫远去的背影,张恒的目光忽然变得无比锐利。 李文优,就让我看看你有多少斤两! ------------ 第三百六十三章安慰大师张子毅 函谷关内。 众将得胜归来,全都喜笑颜开。 毕竟好几个月没有这般大胜了,今日之战,对于士气的提振效果是无法估量的。 至于那难看的战损,众将则是选择性地忽略了,急吼吼地冲进中军大帐向李儒报喜。 可此时的李儒,正端坐在帅案前,神情无悲无喜,目光古井无波。 而在桌案上,却放着一张舆图,正是关中地形图。 众将原本闹哄哄地冲进来,但见李儒正在皱眉沉思,便急忙止住脚步,不敢再说话,生怕吵到了李儒。 李儒却丝毫未闻,自顾自又拿出一卷绢帛,开始挥毫泼墨,在上面写了起来。 良久之后,李儒终于写完,这才抬起头来,脸上却露出了一丝笑容。 “今日之战如何?” 作为首功,张绣第一个发言道:“军师神机妙算,今日我军大获全胜!” “大获全胜?恐怕不见得吧,战果如何,战损又如何?” 李儒脸上露出一丝嘲讽的笑意。 “这……” 张绣顿时语塞。 胡轸赶紧抱拳道:“回军师,今日一战,我军斩首近三千人,缴获军资器械无数,并非末将等人夸大其词。” “那战损呢?”李儒淡淡道。 “战损……我军将士,折损也有近三千人。并非我军将士孱弱,实在是皇甫嵩老贼太过无耻,他竟在战前就布置了数道屏障,致使我军在追击途中连连失利,所以才……” “所以才只有斩获,并无多少俘虏,对否?” “军师英明,正是如此。” 胡轸答道,脸上还带着难掩的愤怒。 “皇甫嵩好歹是海内名将,有此等手段也不足为奇。” 说到这里,李儒站起身来。 “好了,都不必介怀,毕竟是大胜一场。传令下去,今日犒赏三军。” 闻言,众将脸上都露出了笑容。 “遵命!” 李儒也笑了,“此外,有功将士的名册,需得详细核查录入,不可遗漏任何一人,稍时呈上来与我看。明日一早,大军出关,向前推进。” “遵命!” 众将再次抱拳道。 只有张济问了一句。 “军师,大军应当推进至何处?” 李儒冷笑一声,并指成剑,重重点在舆图上。 众将上前一看,正是函谷关向西数十里的一座城池,黾池。 今日之战虽然取胜,但李儒明白,这只是一个开头而已。 因为他的目的,是要彻底灭掉皇甫嵩所部,或者将战线一路推进至长安,为西迁扫平道路。 而雒阳到长安,中间可是有着八百里秦川阻隔,途中艰难险阻,不可胜数。 从军事的角度来看,能够驻守的关卡也就那几个,无非是陕县、弘农、潼关等几座大城关隘。 函谷关在自己手中,西边临近的新安城小残破,不足以坚守,所以皇甫嵩只能后撤到黾池收拢败兵,再做计较。 而李儒,绝不会给他这个时间! 想着,李儒拿出了尚书台的印信,转身在自己刚才写好的绢帛上盖了章,便递给了张济。 “选一队敢死之士,连夜将此信送入敌营。” “遵命!” 张济连忙答应道。 低头一看,上面的内容却让他一愣。 简而言之,这是一封诏令。 李儒又不是天子,他发出的诏令自然是矫诏。但谁也没想到他居然随身带着尚书台的印章,所以这道诏书也就合法了。 最关键的是上面的内容,李儒以天子的口吻,对皇甫嵩进行了一番键盘攻击。 说人话就是,上到皇甫嵩的祖宗十八道,下到皇甫嵩的子孙十八代,能骂的都骂了一遍。 其文采之盛,丝毫不亚于后来陈琳骂曹操的檄文。 李儒生怕皇甫嵩龟缩不出,大军推进的同时,也要展开魔法攻击。如此双管齐下,才最保险。 …… 黾池城外,张恒看着四处归来的败兵,神情若有所思。 李儒能想到的,张恒自然也能想到,所以送走陈宫之后,他便直奔这座城池而来。 要说黾池县,也的确称不上什么大城。但矮子里面拔高个,皇甫嵩只能选在这里收拢败兵了。若是在向西,败兵跑不到,恐怕要跑过去投降李儒了。 不过这座城本身,却是还有点意思。 众所周知,这座城池在数百年前,发生过一件小事。 赵国猛人蔺相如不知从哪找到一个破盆,当众要求秦昭襄王敲两下。 秦王顿时就不乐意了! 我是谁,堂堂秦王唉,义渠王的干儿子,怎么可能敲这玩意儿。 但蔺相如可不惯着他,强行要求秦王敲。你秦王敢不敲,我就把你娘和义渠王那点事儿公之于众……额不,你要是不敲,咱们就同归于尽吧。 怎么说呢,可能蔺相如实在太猛,哪怕护卫就在左右,秦王也觉得不安全,便只得不情愿地敲了两下。 由此可见,不管你是多大的领导,只要一个匹夫跟你以命相搏,而且他离你足够近的时候,你照样会怕。 当然,项羽除外…… 想到这里,张恒情不自禁地笑了一下,却立刻引来周围士卒的怒目相对。 打了败仗,死了同袍,你就这么高兴是吧! 张恒吓得神情一凛,赶紧收敛了脸上的笑意,同时扭头看了一眼身旁的赵云。 “子龙,准备好了吗?” “长史,真的要如此行事?”赵云有些为难道。 “怎么,子龙怕了?”张恒似笑非笑道。 赵云连忙摇了摇头,“末将自然不怕,只是此举有违道义。” “少扯淡,诛杀董贼,才是这天下最大的道义,稍时看我眼色行事!” “遵命!” 赵云抱拳应了一声,脸上还带着止不住的苦笑。 “咱们进城!” 城中,皇甫寿坚正在收拢归来的败兵,同时指挥士卒安营寨扎,巩固城防。 至于皇甫嵩在哪,当然是在生气了。 张济的执行能力不可谓不强,皇甫嵩的败兵还没回来完,他的书信就已经到了。 看完书信之后,皇甫嵩不出意料地雷霆大怒,顷刻间化身桌面清理大师,将目光所及之处,能砸的东西都砸了一遍。 可即便如此,也解不了他胸中那股怒气,忍不住再度仰天大吼起来。 有道是气大伤身,皇甫嵩毕竟快六十的老头了,如此暴跳如雷,难免伤到了身体,一口鲜血喷出,整个人昏厥在地。 皇甫寿坚顿时慌了,赶紧上前抱住自己父亲,同时呼喊医官前来诊治。 好一番折腾之后,皇甫嵩才悠悠转醒,却已神情萎靡。 他如何不知道这是敌军的羞辱之词,但上面尚书台的印信做不得假。 诏书上说自己乱臣贼子,将来载入史册,自己岂不成了皇甫氏的罪人。 便是死了,又有何颜面去见祖宗? 一念及此,皇甫嵩心若死灰,只是无力地挥了挥手,让儿子去收拢败兵。 皇甫寿坚也不敢打扰父亲修养,安慰了一番后,便转身出来布置城防。 就在这时,张恒带着赵云走到了他面前。 “公子,不知皇甫将军何在?” 张恒拱手问道,脸上带着盈盈笑意。 皇甫寿坚闻言,不禁叹息一声,将诏书的事情说了一遍,请张恒不要去打扰皇甫嵩。 闻言,张恒脸色也低沉下来,心中却是止不住的狂喜。 啥,皇甫嵩这老家伙快不行了,那可真是太好了! “公子放心,老吾老以及人之老,皇甫公年事已高,又突遭此等变故,在下又如何忍心打扰。只是有要事禀报,还请公子代为引见。” 张恒目光真挚,言辞恳切道。 皇甫寿坚自然是走不开的,当即唤来一名亲兵,让他带着张恒去见皇甫嵩。并再次叮嘱张恒,不可刺激皇甫嵩。 张恒自然满口答应,在亲兵的带领下,总算见到了皇甫嵩。 此刻的皇甫嵩,却是面色蜡黄,神情萎靡,活脱脱一个病入膏肓的小老头,完全不似昨日那般威严。 他正难受得紧,但得知张恒求见,却强撑着病体更衣正坐,只是不愿让张恒看轻了自己。 呦,老头,不牛逼啦! 望着强撑的皇甫嵩,张恒心中暗笑,却赶紧上来行礼。 皇甫嵩挥了挥手,示意张恒入座,同时命人奉上酒水。 “不知子毅前来,所谓何事?” 张恒神情越发恭顺,拱手柔声道:“得知将军大获全胜,下官特来恭贺!” 此言一出,皇甫嵩原本蜡黄的脸色瞬间变得通红,眼睛瞪得大大的,目光死死盯着张恒,其内满是戾气,似乎要择人而噬一般。 但他现在的身体,又哪能支撑住这突如其来的怒气。 “噗!” 皇甫嵩终于还是没抗住,又是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张恒望着这出血量,不禁摇头赞叹道:“不想皇甫将军年近六旬,竟还能吐血三升,当真让下官叹为观止!” “张子毅,我要杀了你!” 皇甫嵩歇斯底里地吼叫道。 ------------ 第三百六十四章被劫持了就眨眨眼 面对皇甫嵩歇斯底里的怒吼,张恒却异常镇定,甚至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起来。 这老家伙状态可以啊,刚吐了口血,还能有这么大的力气吼叫,看来是不会被气死了。 倒是可惜了! 皇甫嵩见张恒还敢讥笑自己,终于绷不住了,向外大吼道:“来人,来人!” 门外立刻冲进来数名亲兵。 “将这恶贼押下去!”皇甫嵩怒吼道。 “遵命!” 一众亲兵立刻冲了上来,可还没等他们靠近,张恒身后的赵云已经动手了。 佩剑出鞘,一道寒光闪过。 众人还没看清楚怎么回事,赵云就已经出现在了皇甫嵩身后,而手中的宝剑,也已经横在了皇甫嵩的脖子上。 这是什么速度! “皇甫将军,让你的人退下去!” 赵云开口道,声音不含一丝感情。 再看张恒,面对一众亲兵的利刃,却是眼睛都没眨一下。 “张子毅,你要做什么!” 这一刻,皇甫嵩忽然恢复了冷静,眼中冒出森然的杀意。 他刚才并没打算杀张恒,只是这小子出言不逊,教训一顿是免不了的。 可谁知道,张恒下手比他还快。 张恒没搭理他,也没有看面前全神戒备的一众亲兵,却自顾自端起了桌案上的美酒细细品了一口,最后还不忘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 “皇甫义真,你固然死不足惜,但你皇甫氏百年的名声,却要为你陪葬,实在令人叹息。” “你什么意思?”皇甫嵩目光一凝,厉声问道。 张恒起身,目光讥讽道:“为臣者,不能匡君辅国,讨灭逆贼,你有何颜面窃据将位?” “董贼逞凶,天下皆莫能为,岂独我之过?”皇甫嵩争辩道。 张恒猛然收敛了笑意,迎着皇甫嵩的注视,眼中绽放出一丝锋芒。 “既然你做不到,那就让我替你做,如何?” 闻言,皇甫嵩先是一愣,继而却仰天大笑起来。 “张子毅,你要夺老夫兵权?” “怎么,皇甫公以为不妥?” “哈哈哈哈……当真是天大的笑话,莫说老夫不肯,就算老夫给你,你能指挥得了我麾下大军?” 张恒摇了摇头,“皇甫公说得不对,这并非夺权,而是合作。” “天下间有这般合作的?”皇甫嵩瞥了脖子上的利刃,冷笑不已。 “皇甫公,是你呼唤亲兵在先,张某才不得以反击。怎么,就许你先动手,而不许张某反击?天下间有这样的道理?” “若非你出言不逊,老夫为何要命人擒拿你。” “怎么,难道张某说错了?”张恒似笑非笑道,“临敌用兵,皇甫公百无一能,致使惨败而归。对付自己人却雷厉风行,当真令张某叹为观止。” 怎么,战绩差还不许别人说? “你……” 皇甫嵩气得又要吐血,却终究无言以对。 张恒不仅言辞犀利,还专挑他的痛楚,让他愤怒中又满是羞愤,差点万念俱灰。 累了,毁灭吧。 眼看火候差不多了,张恒这才正了正衣冠,满脸严肃地对皇甫嵩一拱手。 “皇甫公所虑者,无非是自身与家族名节而已。可董贼一日不除,皇甫公便不得昭雪。千秋万代之后,你皇甫义真之名,怕是要写入佞幸列传,供后世读书人反复观瞻,皇甫公以为如何?” 这一番言论,切中皇甫嵩的痛处。 君不见,曹操毕生的梦想,也只是在墓碑上留下‘征西将军曹侯’几个大字而已。 古人对青史留名的执着,是后世人所不能理解的。 “哼,正因如此,我才进军讨贼,诛灭董卓。” 张恒哂笑道:“似皇甫公这般打法,几时才能诛杀董卓。可别等董卓老死了,皇甫公的大军还受阻在函谷关前。” “你这黄口小儿,也敢妄论军国大事!”皇甫嵩大怒道。 张恒无奈地耸了耸肩。 看吧,我就知道。 一提到痛处,这些老家伙非但不肯承认错误,反而要对我进行人身攻击。 说到底,这不过是喜欢倚老卖老之人的通病罢了。 若是皇甫嵩能听劝,张恒也不需要用这种谈话方式了。 “直说了吧,大军交由我指挥,我帮你诛灭董贼。” 与这种老家伙根本尿不到一个壶里去,自然也没什么共同语言,所以张恒已经没了耐性。 “你?” 皇甫嵩眼中闪过一丝惊疑。 “不错,就是我。”张恒冷笑道,“皇甫公做不到的事情,张某来做。皇甫公杀不了的人,张某来杀。兵发雒阳,董贼授首,够不够清楚?” “老夫凭什么相信你?”皇甫嵩冷声道。 “就凭张某一声令下,就能从徐州调来十万大军;就凭张某一席话语,就能让南阳袁公路,冀州韩文节出兵雒阳,围攻董贼,皇甫公以为如何?” 反正吹牛逼也不用交税,张恒自然挑大的来。 不过这一席话语,倒是真让皇甫嵩有些吃不准了。 眼前这个年轻人……自己好像真的看走了眼。 去年董卓在荥阳全军覆没之时,便有传闻是张恒的功劳,彼时皇甫嵩只当是个笑话来听。 但现在看来,还真有几分可能。 见皇甫嵩被自己唬住了,张恒赶紧再接再厉道:“三个月!皇甫公,咱们以三月为限。张某若不能诛杀董贼,便听凭皇甫公处置,如何?” “此言当真?” 皇甫嵩虎目猛睁,声音也变得锐利起来。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张某未曾失信于天下,皇甫公又何必相疑?”张恒笑得无比坦诚。 皇甫嵩沉默了。 能做到刘玄德的心腹之臣,想来此子绝不至于是个草包。 且让他先折腾着,若是成功,则皆大欢喜。 若是不成,便通过此子让刘玄德从徐州出兵,与自己两面夹击雒阳。 反正无论如何,也没有比眼下更坏的结果了。 良久之后,皇甫嵩心中终于有了决断,猛地一拍桌案。 “好,老夫答应你,且看看你小子有何手段,敢夸下如此海口!” “多谢皇甫公!”张恒拱手笑道。 皇甫嵩瞪了张恒一眼,“哼,现在可以把剑拿开了吧!” “这是自然。” 张恒笑道,刚想挥手让赵云退下来,却忽然又开口问道:“皇甫公,你得脱之后,该不会一声令下,唤出数百名刀斧手把张某剁成肉泥吧。” 皇甫嵩被这句话气得直翻白眼。 “张子毅,你当老夫像你一般无耻不成!” “皇甫公息怒,息怒,下官说笑而已。子龙,还不赶紧放开皇甫公。” “遵命!” 赵云这才归剑入鞘,但整个人却还站在皇甫嵩身边。 反倒是皇甫嵩,这才有机会扭头打量了赵云一眼,目光中闪过一丝赞赏。 这小子,倒是一身好武艺,只可惜明珠暗投,跟了张子毅这等无耻之徒! 皇甫嵩算是暂时安全了,可一众亲兵却还眼巴巴地站在原地。 到底要不要把这小子砍死,将军您倒是给句话啊! “尔等还在此处做什么,速速退下!”皇甫嵩怒斥道。 “将军……” 为首的亲兵倒是忠心,满脸的迟疑。 “退下!” 皇甫嵩加重了语气。 “这……遵命!” 亲兵不敢抗命,只得拱手退了下去。 可还没等他们走出大帐,收到消息的皇甫寿坚已经带人冲进来了。 他听到张恒劫持了父亲的消息后,第一反应就是不可置信。 说好的大家都是友军呢,张子毅他凭什么这么做! 可看到帐中的形势,以及赵云的站位,他便信了几分。 皇甫寿坚刚要开口之时,却被皇甫嵩挥袖打算。 “我儿来得正好,为父偶感身体不适,无法再领军作战。今后军中一切事务,尽数交由张长史处置。” 此话一出,正要动手的皇甫寿坚一脸懵逼,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父亲,你要是被劫持了就眨眨眼。 ------------ 第三百六十五章请将不如激将 张恒口口声声说是合作,但其实呢…… 也真的是合作。 因为张恒并没有夺权的条件,就算真控制住了皇甫嵩也没用。 且不说这老头会不会上演一出宁死不屈,只要没有他的支持,张恒就不可能掌控城中的军队。 最重要的是,张恒给出了具体期限,并且皇甫嵩拥有随时终止合作的权力。 所以说,这是一场真正的合作,就是过程不怎么愉快就是了。 皇甫嵩也算有些担当,见儿子还满脸迟疑,当即冷声道:“怎么,老夫的话你没听见?” “这……” 皇甫寿坚只迟疑了片刻,便赶紧向张恒拱手行礼。 “末将拜见长史!” 张恒笑了,“皇甫公子不必多礼,败兵收拢得如何了?” “回长史,残军大多归城,伤亡也已统计出来。今日一战,我军折损近五千人,丢弃辎重车辆百余辆,至于兵刃器械,却是难以计算……” 越说皇甫寿坚的声音就越低沉,毕竟他是先锋,对战败负有绝对责任。 皇甫寿坚统计的战损是五千人,而李儒那边收到的战报却是三千人。之所以存在巨大的差异,还得从兵制上面找补。 东汉是募兵制,有自愿应招入伍的人,也就有被自愿参军的人。 平日里这些人不敢逃跑,可战败之后他们就没了管束,又担心回去之后受罚,索性一走了之。 毕竟功劳荣耀都是将军们的,我们一个月才几百块,玩什么命啊! 听完皇甫寿坚的汇报,张恒挥了挥手,刚想说话的时候,就听身后砰的一声。 “居然折损了这么多士卒!” 皇甫嵩猛地一拍桌案大怒道。 张恒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扭头看向皇甫嵩。 老头,咱俩现在谁说的算? 皇甫嵩这才反应过来,虎目中露出一丝尴尬,便只好重新坐了下去。 张恒这才扭头冲皇甫寿坚笑道:“胜败乃兵家常事,事已至此,公子也不必自责。只是还望能吸取此次教训,不再重蹈覆辙。” “多谢长史体谅,末将惭愧!”皇甫寿坚拱手道。 随后,张恒给出了第一道军令。 “烦劳公子传令下去,全军立刻收拾行囊,连夜出城。” 闻言,皇甫寿坚立刻瞪大了眼睛。 “长史,出城去哪?” 方才遭逢大败,眼下最应该做的,难道不是固守防御,稳定军心吗,出去干什么? 在他疑惑的目光中,张恒给出了答案。 “陕县。” “为何要去陕县?”皇甫寿坚还是不理解。 张恒解释道:“敌军携大胜之势,必然迅速来攻。而我军新败,短期内不宜再与敌军交战,黾池城小,非久守之地,早走为妙。” “这……” 皇甫寿坚还是没敢答应,又看了一眼皇甫嵩。 “看老夫作甚,张长史军令已出,你还不奉命行事!”皇甫嵩皱眉道。 “遵命!” 皇甫寿坚这才赶紧一抱拳,转身出帐。 事实上,如果张恒要在这时候带着军队与西凉军拼命,皇甫嵩绝对会出面阻止。但只是继续后撤,皇甫嵩也就由他了。 张恒虽然不是什么聪明人,但他有着清醒的认知。 若论行兵布阵的能力,就算双方军力相等,自己也绝不可能是李儒的对手,更遑论现在敌强我弱。 但好在自己的战略目标只是拖延时间,阻挠李儒前进而已。 如此一来,这八百里秦川,就是最好的屏障。 李文优,看我拖死你! 伴随着军令下达,才刚刚归来的败兵再度收拾起了行囊,准备继续出城。 军中自然免不了抱怨之声,好在皇甫嵩当机立断,出面激励士气,凭借着巨大的威望稳住了军心。 果不出张恒所料,大军撤出之后的第二日,李儒的大军便飞奔而来,将黾池县团团围住。 只可惜等待他们的,却只是一座空城。 得到消息之后,皇甫寿坚当场被吓出了一身冷汗。 他万没想到李儒的行动会如此迅速,对张恒之前的判断也心悦诚服,同时为昨天质疑张恒决断之事请罪。 皇甫嵩虽然没表示什么,心中却对张恒也有了些改观。 张子毅此子……当真不可小觑。 对于皇甫寿坚的请罪,张恒自然是一笑了之,随后再度下令加速行军。 简而言之,能跑多快跑多快,赶到陕县就是咱们的胜利。 李儒发现黾池是座空城之后,非但不会停下来休息,反而会继续追击。 因为他麾下大多是骑兵,速度上有优势。 而张恒也有着接近一天的时间差,从黾池到陕县这一百五十里的距离,双方都是在跟时间赛跑。 这次皇甫寿坚没有任何的迟疑,赶紧下令加速,为此不惜舍弃部分辎重。 临近日落之时,张恒纵马冲上一处高地,眺望着四周动向。 秦川风光,大好山河,险峻且壮丽。若是放在平常,张恒还有心思欣赏一番。 可现在,张恒却眉头紧锁。 继续向西眺望,目光尽头处,却有一座若隐若现的城池,正是陕县。 “子龙,咱们还有多久能到?” 张恒开口向赵云问道。 “回长史,方才探骑回报,陕县已经不足二十里了。” “二十里……” 张恒口中自语着,目光还在观望。 忽然,他目光一亮,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子龙,有一个人,不知你可曾听说过。” “谁?”赵云疑惑道。 “张文远。” 张恒笑道,目光中满是深意。 “张文远……那不是徐州的大将吗?” 赵云自然是没见过张辽的,但冀州打了数月,张辽的名声已经传开了,赵云有所耳闻也不奇怪。 “不错,文远能征善战,可不光是我徐州大将,就算比肩当时名将,也不遑多让。” 赵云默然点头,目光中闪过一丝向往。 张恒又问道:“子龙可知,文远的用兵特点?” 赵云摇了摇头,“末将愚钝,不得而知。” “文远用兵,突出一个‘利’字,素来信奉兵贵神速,尤其喜欢阻敌于野。不仅公孙瓒,就连董贼麾下的精兵强将,都在他手上吃过大亏。 数月前广宗一战,他更是亲率两千骑兵,击溃袁绍大将颜良的一万大军! 他曾向我说过,论及突袭战法,当世无人能出他其右!” 闻言,赵云也不禁有些愕然。 这张文远虽然厉害,但口气也太大了! 以张辽的性格,当然不会说出这种话,但不妨碍张恒替他吹嘘一下。 “此话,之前我一直深以为然,直到……” 说到这里,张恒把目光看向了赵云。 “直到我抵达常山,碰见了子龙你。在我看来,子龙之才,绝不亚于文远。” “末将何德何能,敢与张将军相提并论,长史谬赞了。”赵云连连摆手苦笑道。 “子龙何必过谦,你一身武艺,胸怀韬略,难道就没有建功立业之心?此处并无旁人,倒是不必遮掩。” “这……” 赵云迟疑片刻,眼中闪烁出一抹坚定。 “长史高见,末将也是堂堂七尺男儿,怎会无心功名,奈何之前并无机会。” 张恒等的就是这句话,忽然抬高音量道: “之前没机会,现在却有一个大好的机会,不知子龙可愿一试?” “请长史示下。”赵云郑重抱拳道。 张恒抬手一指远方,“子龙且看,那处地形树木丛生,山川纵横,极易设伏。敌军知我军撤往陕县,必然急行追赶,随时携胜势而来,赶到此处时也已是师老兵疲,子龙以为如何?” 赵云目光一亮,顿时明白了张恒的意图。 “长史是要末将在那里设伏,痛击敌军?” “不错!”张恒满脸严肃道,“我欲将骑兵都交付给你,不知你可敢出击?” “有何不敢!” 没有任何迟疑,赵云便立刻抱拳答道。 “莫要答应得这般痛快,敌军有数万大军,就算是追击的前锋部队,也该有万余人。而咱们手中的骑兵,还不到五千人。” “长史放心,以逸待劳,此战必然能胜,末将敢立军令状!”赵云斩钉截铁道。 张文远能用两千人击溃一万人,我赵子龙一样可以! 望着满脸战意的赵云,张恒满意地点了点头。 “军令状就不必了,赶紧去准备吧。” “遵命!” ------------ 第三百六十六章伏击 说是拖延时间,但要是一直被动挨打的话,士气早晚崩盘。 由李儒统领的数万西凉铁骑,那得可怕到什么程度! 所以张恒才决定冒险出击。 虽然冒险,但这也是最有可能成功的一次。 眼下局势一追一逃,敌军又携大胜之势,且李儒还没摸透自己的用兵风格,正是伏击的最佳时机。 毕竟危险这玩意儿,总会在你自以为最安全的时候出现。 …… 夜幕逐渐降临,借着落日的最后一丝余晖,不远处的陕县若隐若现。 所有人都松了口气,脸上也露出了一丝笑容。 进了城,就彻底安全了! 但就在这时,忽有探骑来报,后方十里处出现敌军动向。 闻言,皇甫寿坚面色剧变,急忙纵马冲到前军,将消息汇报给了张恒。 果然被自己猜中了! 李儒,你还真是只索命恶鬼。 张恒二话不说,直接下令道:“快,再加快速度,务必要在敌军追上来之前入城!” “遵命!” 大军展开了最后的冲刺。 而后方,华雄和张绣率领的一万西凉铁骑,也在没命地狂奔着。 黾池城下,李儒见是座空城,当即眉头高高皱起。 不应该啊! 以皇甫嵩的性格,战败之后就该收拢残兵,坚守城池,伺机反攻才对。 更何况,自己还送去了一封羞辱性极大的诏书,为何没起到一点效果? 心中虽然奇怪,但李儒可丝毫没有迟疑,当即展开了舆图。 只一眼,他就看出了敌军下一步的动向,正是陕县。 整个弘农东部,最适合坚守的城池,也只有这里了。 陕县的地形,是标准的南高北低,东峻西坦,呈东南向西北倾斜状。 这就导致了一种情况,从东边进攻极其困难。再加上其北临黄河,西边依托弘农治所弘农县,粮草供给极其便利,本身又城高池深,可谓坚守的绝佳地点。 皇甫嵩要铁了心跟自己在这耗着,也是极大的麻烦。 “传我将令,大军全速前进,向陕县进发,务必要追上阻击敌军!” “遵命!” 众将神情一肃,皆抱拳道。 于是,军中以勇武闻名的张绣和华雄,就成了此次追击的先头部队。 甚至在追击的路上,两人还飙起了车。 华雄是胡轸麾下骑兵都督,性情孤傲,仗着自身勇武,行事向来嚣张跋扈。 对于本就是校尉的张济还好,可对他的侄儿张绣,那是一百个看不顺眼。 原因也很简单,去年荥阳一战,董卓损兵折将,可这小子却步步高升,爬到了自己梦寐以求的位置。 打败仗还能升官? 呸,不要脸! 如今追击敌军,正是立功的大好时机,他便存了把张绣比下去的心思。 张绣虽然天然呆,却并不傻,自然能感受到华雄对自己的敌意。 但他是什么性格,自然不会惯着华雄。 你快是吧,我比你还快! 就这样,在两人近乎赛跑一般的追击下,居然差点真追上了皇甫嵩的大军。 但如此快速的行军,也是有代价的。 兵法云:五十里而争利,则蹶上将军。百里而争利者,则擒三将军。 二人如此玩命狂奔,麾下将士早已疲惫不堪。 可这哥俩是不会管这些的,听到探骑汇报敌军就在前方十里处时,差点没激动地跳起来。 “快,再加快速度,军师有令,万不可让敌军逃进城去!”张绣大声呼喊道。 听到张绣的军令,华雄顿时冷笑一声,跟着下令道:“传我将令,加速行军,掉队者,斩!” 卧槽,仗还没打,这家伙居然要对自己人动手! 张绣也被华雄的狠辣震惊了。 就在二人争先恐后往前冲时,官道两旁不远处的灌木丛中,赵云却在率军静静蛰伏着。 赵云是个稳重的性子,率领五千骑兵赶到埋伏地点后,做的第一件事,却是下令士卒原地休息,同时拿出干粮饱餐一顿。 等到现在,麾下骑兵早已是吃饱喝足的状态,只待厮杀。 此时早已夜幕降临,赵云根本看不清敌军来了多少兵马,也不敢贸然派人查探。 但从敌军的马蹄声中,他也能听出一些端倪。 尤其是听到敌军马蹄声有些散乱之后,赵云更是心生喜意。 这分明是力竭的征兆! 战马都力竭了,马上的骑兵又能好哪里去。 而且从这阵马蹄声判断,敌军最多不超过一万五千人。 自己麾下五千精锐骑兵,突袭一万多疲兵。 这哪是生死之战,分明是长史送功劳给我! 不过,现在还不是出击的时候。 赵云强行压抑住心中的激动,静静等待着最佳时机。 直到马蹄声渐渐远去之后,赵云又等了一会,确定敌军彻底走远了之后,才终于有了动作。 只见他猛然站起身来,眼中带着无比炽热的战意,手中银枪一抖,在月光的冷辉下更显锋芒。 “传我将令,全军上马,冲锋!” “遵命!” …… 另一边,虽然张绣和华雄紧赶慢赶,但还是晚了一步。 他们赶到陕县城下之时,皇甫嵩的大军已然入城。 于迎接他们的,只有漫天箭雨。 “可恨,可恨!” 华雄望着呈上耀武扬威的弓弩手,大声怒骂道。 就差一点,就差那么一点儿,自己就能追上了! 一桩天大的功劳,就这样离自己远去了。 一旁的张绣也在捶胸顿足,心痛到不能呼吸。 可事已至此,骑兵也不能攻城,便只好退后数里,等待后续大军赶到再做打算。 张绣和黄雄对视一眼,却又不约而同地冷哼一声,扭过头去各自传令撤军。 可就在此时,异变突起! 呜呜呜…… 一阵苍凉的号角响起之时,一股响彻天地的马蹄声也紧随其后。 “这是……” 感受着震颤不止的大地,张绣面色猛地一变,急忙扭头向后方看去。 可黑夜茫茫,他什么也看不到。 可以肯定的是,己方的大部队绝不可能这么快赶到。 那唯一的答案,就只能是敌军的伏兵了。 张绣想明白的时候,华雄也反应过来了,急忙大声喝道:“快,快点起火把!” 敌暗我明,现在只有快点搞清楚状况,才不至于被动挨打。 可赵云显然不会给他们这个机会。 他设伏的地点距离陕县不到十里,之前西凉军走后不久他便率军尾随而至,等全军展开冲锋的时候,双方已经距离不足一里。 这么点距离,骑兵可谓顷刻而至。 黑夜中什么也看不清,什么阵型也保持不了,所以也不必居中指挥。 赵云率领着亲兵冲锋在前,点起十多个火把充当指路灯。 如此一来,麾下士卒只需跟着亮光冲杀就行。 这次突袭,主打一个莽字! 赵云横枪在前,平日温和的面庞,此刻却因兴奋而微微抖动着,目光中满是战意。 今夜,便让我见识见识,号称天下第一等战力的西凉铁骑,到底是何等风采? 或者,让他们知道我的厉害! ------------ 第三百六十七章华雄身死 这五千骑兵,宛若一柄巨大的长枪,在张绣和华雄还没准备好的时候,便一头扎了进来。 而赵云和身后举着火把的数十名骑兵,正是这柄长枪的枪尖,绽放着黄色的光芒,闪耀在漆黑的夜空中。 赵云杀入敌阵的那一刹那,惨叫伴随着嚎哭响起,鲜血与火焰齐飞。 沾染的鲜血多了,黄色的枪头,就变成了红色,宛若游龙一般穿梭在战场之中。 火光闪耀下,赵云手中的银枪早已化作血红,却唯独他身上的银甲,却仍是洁白如画,丝尘不染。 华雄和张绣也是久经厮杀的宿将了,仅用了片刻,便从慌乱中清醒过来,开始组织反击。 可麾下骑兵早已筋疲力竭,又如何能挡住这突如其来的袭击。 眼看赵云在阵中左冲右突,越杀越欢,张绣终于忍不住了。 “贼将好胆!” 怒喝一声,张绣立刻率领亲兵逆流而上,向阵中冲去。 他知道,只有遏制住了赵云的冲锋,才能止住颓势。 将是兵的胆,赵云神勇无敌,自然极大鼓舞了身后跟着冲锋的士卒。所到之处,犹入无人之境,却也总有躲避不及的骑兵,顷刻间便化作马蹄下的肉泥。 在人人唯恐避之不及的情况下,张绣不多时便冲到了赵云面前。 “贼将休得猖狂,看枪!” 见自己的部下被赵云屠杀,张绣心中的愤怒几乎用言语形容,对着赵云挺枪就刺。 这一枪,张绣竭尽全力,但平日里无往不利的杀招,此次却失效了。 赵云甚至没有格挡,只是微微一闪身,便躲过了张绣的袭击,同时手中银枪还在收割着敌军的性命。 张绣征战多年,还从未见过如此身法,心中骇然的同时,却也更加愤怒。 他生气的是赵云的态度! 就算是关羽、张飞这等绝世猛将,面对自己的全力进攻,也要谨慎对待。 可眼前这人,却是直接轻飘飘地闪开。 如此藐视的态度,直接让张绣破防,吼叫着又杀了过来。 赵云却微微皱起了眉头。 这人怎么跟个疯子似的…… 对于张绣的突袭,赵云早有察觉。 毕竟敌军见了自己都后退,却只有张绣这一支队伍逆流而上,戏子都能看见。 只是彼时张绣还没冲到面前,赵云也就没有在意,继续厮杀。 等到张绣出枪之时,赵云已经有了防备,这才顺势闪身一躲。 这是最省力,也是最便捷的办法。 战场上的首要任务就是杀敌。所以,他很难理解张绣的愤怒。 但面对张绣的再次进攻,赵云脸上的表情还是认真了些。 此人,倒是武艺不凡。 心中给出评价的同时,赵云也出手了。 依旧是赵云最擅长的省力打法,银枪探出之时,却并未刺向张绣,而是朝着张绣手中的长枪而去。 一道寒光闪过,赵云的银枪后发先至,却是不偏不倚,正好点在张绣的长枪上。 此刻张绣浑身的气力都在兵器上,哪有余力抵挡赵云这角度刁钻的一枪。 正如一个快速奔跑的人,忽然被人从侧面踹了一脚,霎时间气息紊乱,章法全无。 张绣只觉双手一震,手中长枪一滑,早已脱手而出。 但他毕竟不是寻常人,危急时刻,强忍手上的疼痛死死抓住了武器,才不至于被赵云缴械。 仅仅一回合下来,张绣背后已经全是冷汗。 这厮……好古怪的武艺! 对面,赵云见张绣居然扛住了自己这招,不禁也来了些许兴趣。 此人当真是武艺不凡。 不过……也仅此而已了! 下一刻,赵云动了! 这次是主动进攻! 赵云的枪法没有任何花里胡哨之处,有的只是连绵不绝的攻势,以及快到肉眼几乎无法分辨的速度。 他的进攻既不像关羽那般刚猛,也不像张飞那般狂暴,却是一波接着一波,根本不给张绣喘息的机会。 更恐怖的是,他的每一次出招,都比前一招的力量更强。 十回合,张绣应对自如,有来有回。 二十回合,张绣喘息粗重,艰难抵挡 三十回合,张绣左支右绌,枪法紊乱。 四十回合,张绣险象环生,性命垂危! 这人到底什么来路,太难缠了! 张绣心中疯狂呐喊着,心理防线濒临崩溃,已经完全陷入被动挨打的状态。 再看赵云,依旧和开战之前的状态一般无二,甚至连呼吸都不带乱的。 越打下去,张绣心中的恐惧就越来越浓。 此人太可怕了! 就算强如关羽张飞,数十回合鏖战下来,也会出现一丝破绽。 可眼前此人,就宛若机器一般,从始至终都保持着进攻姿态。 他难道不会累吗! 在这连绵不绝的攻势下,张绣即便想抽身而退,也找不到任何机会。 今日难道要死在这里? 张绣心中愈发绝望,枪法也越来越乱。 终于撑到五十回合,张绣早已筋疲力竭,浑身上下再也提不起一丝力气了。 结束了! 赵云眼中闪过一丝惋惜,手中银枪再度刺出。 万分危急时刻,一柄大刀横在张绣面前,替他挡下了这一刀。 “贼将休得猖狂,华雄在此!” 一声粗犷的爆喝声响起,华雄纵马而出,挡在张绣面前。 其实早在张绣向赵云冲来之时,他也跟着冲了过来,半途却被赵云麾下的将士所阻,才来晚一步。 虽然他看张绣不顺眼,但还不至于见死不救。 感受着大刀上传来的力量,赵云眼中毫无波澜,只是微微皱了皱眉头,好像在责怪华雄打搅他和张绣的战斗一般。 可华雄却不管这些,旋即挥舞着大刀冲了上来,对着赵云照头劈下! 华雄的武艺路数和关羽差不多,都是走的刚猛路线,讲究一个势大力沉。 若是碰到武艺不如他的人,猝不及防之下,很可能被他几刀砍杀。 但在赵云面前,他手中那柄无往不利的大刀,却是彻底失效。 铿! 赵云横枪在前,轻松挡住了华雄这看似刚猛的一刀。 所谓武力,终究是要以力为基石,武只是发挥力量的技巧。 别看赵云生性平和,但身高块头也是极其夸张。只因相貌英俊,才显得与战场格格不入,因而才被别人蔑称为小白脸。 但他的力气,可不比关张要弱。 “你这刀法,却是差了点意思。” 赵云冷笑一声,旋即将银枪一转,反手一记横扫,击在华雄大刀上。 铿! 伴随着一声清脆的碰撞声,华雄愕然发现,自己手中的大刀已被赵云击飞。 这一次的故技重施,赵云终于得手。 正当赵云要解决华雄之时,后面的张绣已经缓过劲来,急忙上来夹攻赵云。 他当然知道自己不是赵云的对手,但华雄刚才救了自己,自己又岂能坐视他被斩杀。 华雄也急忙捡起了地上的大刀,与张绣一起夹攻赵云。 这一次,终于有了些看头。 虽然还是赵云压着两人打,但短时间内还真奈何不了他们。 又交手了数十回合,赵云眼看自己麾下将士群龙无首,已经被反应过来的西凉军挡住,顿时面露怒意。 如此下去,此战岂不是要以平局收场。 不,绝对不能! 承蒙长史器重,将重任托付于我。若首战失利,我还有何颜面去见长史! 一念及此,赵云胸中怒气几乎喷薄而出,眼中的战意瞬间转变为了杀意! 而对面的张绣和华雄,顿时感觉到了巨大的压力。 双方又打了十多回合,忽听赵云口中发出一声低吼。 “死!” 下一刻,银枪如闪电一般窜出,正中华雄胸口,将他穿胸而过。 西凉悍将华雄,就此身死! ------------ 第三百六十八章隔城相望 城下战场一片混乱,厮杀声响彻四野,纵使在黑夜里,也能感受到战况的激烈。 城楼上,皇甫寿坚高举着火把,目光凝重地向下看去。 可火把又不是手电,只能照亮周遭数丈的距离,根本看不清楚战况。他只得努力地将身子向外探去,响彻在耳中的嘈杂声,正如他的心情一般繁乱。 最初得知张恒打算派人阻击时,皇甫寿坚就表达过反对意见。 西凉军数万人,咱们这五千骑兵岂不是羊入虎口,真要全折损在这,后面的战争还怎么打? 可他的意见,直接被张恒无视了。 等到城下战斗爆发之后,皇甫寿坚心中的那点不满,立刻被激烈的战局冲散,全部心思都放在了战场上。 与他的坐立不安相比,一旁的张恒却是神情自若,目光并无一丝波澜。 “长史,咱们要不要开城出击,接应赵将军?”皇甫寿坚大喊道。 张恒摆了摆手。 “如今正在夜里,战场早就乱成了一锅粥,此时出兵,只会被搅进去,非明智之举。” “可是……” “没有可是!”张恒斩钉截铁道,“我对子龙有信心!” 天时、地利、人和,都在自己这边,张恒相信赵云一定能够取胜。 现在唯一需要担心的是,若赢得速度不够快,等敌军大部队杀到,赵云再想脱身就难了。 张恒明白这个道理,赵云又如何不明白。 所以他才使出生平绝学,以求速胜。 张绣这家伙倒是机灵,亲眼看到华雄身死的那一刻,原本愤怒的他,忽然就冷静了下来。 甚至来不及反应,立刻调转马头,扭头就跑。 之前二人夹击,都不能胜赵云,如今只剩下自己,纵然舍命相搏,结局还不是个死。 危急时刻,叔父张济的教导还是起了些作用。 望着张绣逃离的方向,赵云只是微微摇了摇头,并没有选择追击。 长长出了口气后,他转身再次带领骑兵展开了冲锋。 张绣狂奔了好一阵,才敢回头观望。见赵云没有追上来,心中不禁升起一阵劫后余生的庆幸,整个人才敢稍稍放松下来。 征战多年,输过败过,却还没遇见过这么可怕的对手! 放松下来之后,一股酸痛感如潮水一般袭来,充斥了张绣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可张绣知道现在还不是休息的时候,只得强忍身上的疼痛,开始率军撤退。 不退还能怎么办? 华雄已死,阵型已乱,可以说败局已定。 自己若还在战场上晃悠,说不准就会成为赵云的枪下亡魂。 至于麾下的将士,能带走多少是多少吧! 张绣急令亲兵吹响撤退的号角,呼喊着部队脱离战场。 正在乱军中冲杀的赵云,听到这阵号角之后,眉眼间不禁露出一抹喜色。 敌军退了? 终于退了! 凭借五千骑兵,想要全歼一万五千西凉铁骑,本就是痴人说梦。 能够大获全胜,已经是最好的结局,所以赵云也没有选择追击。 可这时候退走,也是有代价的。 号角响起之时,本就心无战意的西凉铁骑,立刻开始争先恐后的撤退。 可黑夜中别说敌我,就连方向也很难分得清,过程中自然免不了自相践踏。 混乱又持续了小半个时辰之后,幸存的西凉军终于与赵云所部拉开了距离,缓缓退出战场。 这时,又一阵剧烈且急促的马蹄声袭来。 李儒的大军,终于到了! “军师,前方战场一片混乱,我军与敌军伏兵正在交战!” 早有败退的残兵冲来,被胡轸拦着问清了整个过程,急忙赶回来向李儒禀报。 再看李儒,身形依旧巍峨不动,但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目光无比冰冷。 早在胡轸截住逃兵之前,他就已经听到了前方的声响,瞬间明白了怎么回事。 可他不理解的是,为什么会打成这样! 就算敌军沿路设伏,可敌军敢留下多少兵马,撑死了几千人。 一万五千骑兵,打不过敌军留下的几千伏兵? 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胡轸只顾着心急了,却没注意到李儒的脸色,急忙再度抱拳道:“军师,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闻言,李儒闭上了眼,脸上满是无奈和痛惜。 片刻之后,他才重新睁开眼,却已经收拾好了自己的情绪。 “静观其变即可。” “静观其变?”胡轸不可置信道。 “不错,只能静观其变。”李儒冷声道,“现在率军杀上去,是杀敌还是杀咱们的将士?黑夜中你分得清楚?以前方战场的混乱程度,再多的军队填进去,都会变成乱军。” 一连串的问题把胡轸问蒙了,最终只能抱拳道:“末将遵命!” 旁边的张济虽然没说话,但眼中却满是焦急。 伯渊,你可不能有事啊! 他心中正在担忧之时,忽然有一大股军队迎面冲了过来。 “列阵!” 胡轸不知是敌是友,当即大喝道。 不过对面很快响起了张绣的呼喊。 听到张绣的声音,张济心中大喜,急忙纵马冲了上去。 “伯渊,你无恙否?” 望见叔父,张绣嘴角勉强露出了一丝笑容。 “叔父,侄儿无事,只是……这一战咱们败了。” 闻言,张济神情一变,一把拉住张绣,低声喝道:“与你一同追击的华雄何在?” “华将军……他死了。”张绣语气中满是悲痛和沮丧。 可张济听到后,眼中却是露出了一丝喜意。 “今日战败,罪责不小,稍时军师质问时,你便将罪责全部推到华雄身上,听明白了吗!” “啊?” 张绣被这句话震得愣在原地。 可张济却不给他反应的时间,毕竟李儒就在后面看着呢。 “啊什么啊,走,快跟我去拜见军师!” 张绣自知有罪,赶到李儒面前时,便赶紧下马单膝跪地。 不等他开口,胡轸便大声问道:“张伯渊,这是怎么回事?” 张绣将今晚发生的一切说了一遍,听得胡轸暴跳如雷,破口大骂。 自己的爱将华雄,居然战死了! 张绣口中的那个小白脸,到底什么来头! 张济闻言,也是连连摇头叹息。 也许是时间仓促,张绣没想好措辞;也许是因为华雄的救命之恩,他不愿污蔑一个死人。 总之,他并没有按照张济的交代,而是实话实说。 反倒是李儒,从始至终都在仔细聆听着,目光却越来越冷,不含一丝情感。 张绣说完之后,便老老实实伏在地上,等待着李儒的判罚。 而一旁的张济,也早就做好了随时求情的准备。 可过了许久,仍不见李儒发话。 就在气氛越来越凝固,张氏叔侄心中越来越惶恐之时,李儒终于开口了。 “起来吧。” “谢军师!”张绣连忙拜谢。 听张绣讲解的时候,李儒已经在心里复盘了今晚的战局,已经发现了漏洞所在。 自己率军全力追赶,本就是不想给敌军反应的时间。只要敌军反应慢上一拍,自己就能快刀斩乱麻,将皇甫嵩所部彻底诛灭! 却不想反被敌军利用了这个空档,借机反将一军,给自己来了一手埋伏。 仔细想想,也是自己的错,只想着自己的谋划,却忽略了可能出现的变故。 但由此,李儒也确定了一件事,敌军中有真正的高人! 皇甫嵩虽是当世名将,精通各种战法,却不会有这么细腻的心思。 敌军中这位高人不仅深谙兵法,更擅长谋算人心! 到底是谁呢? “传令,全军后撤五里列阵,尽可能收拢败兵!” “遵命!” 就在李儒反思之时,赵云却也完成了对队伍的统合,开始往城下退去。 城楼上,张恒见战争结束,急令皇甫寿坚打开城门,放赵云入城。 至此,这一场伏击战彻底落下帷幕。 赵云冲上城楼之后,立刻对张恒抱拳道:“长史,末将幸不辱命!” “嗯,干得不错!” 张恒对赵云竖起了大拇指,脸上带着笑容。 赵云也笑了,听到张恒这句夸奖,他瞬间觉得一晚上的厮杀都值了。 张恒尚且如此,更遑论皇甫寿坚等人,看向赵云的目光中满是敬畏和崇拜。 “赵将军英勇无敌,真乃神将也!” 赵云急忙将银枪递给亲兵,对众人拱手笑道:“多谢夸奖,末将愧不敢当!” “哪里是夸奖,实话实说而已。”张恒笑道,“这一战之后,咱们倒是可以安心守城了。” 皇甫寿坚大笑道:“长史太客气了,有您运筹帷幄,赵将军冲锋陷阵,便是反攻出去,又有很难!” 我去,你这家伙还真会讲话。 听着皇甫寿坚的话语,张恒忽然想起了方悦,二人都是拍马屁的绝顶高手。 “不过,眼下还有最后一件事。” “何事?”赵云问道。 “子龙,命人将我的大纛挂在城头!”张恒笑道。 无论如何,自己的名头应该还有点用。 “遵命!” 片刻之后,一面崭新的‘张’字大旗被竖起,挂在城头上最显眼的位置。 …… 黑夜固然漫长,但终于日出之时。 上半夜厮杀,下半夜整军,等到双方到安顿好之后。 天,渐渐亮了。 李儒在大军前负手而立,初晨微光洒在身上的那一刻,他忽然睁开了眼睛。 “来人,备马!” 一旁的胡轸问道:“军师,咱们去哪?” “观城。” 李儒简简单单地回了两个字。 战事如此,再懊悔也于事无补,倒不如为接下来做打算。 当务之急,还是得亲眼这座陕县到底是什么模样,如何才能攻下来。 胡轸不敢怠慢,急忙调了一千亲兵跟随。 众人一路疾驰,等到太阳露头的时候,终于抵达了昨夜的战场。 不必说,自然是一副横尸遍野的景象。残肢伴随着血肉四处流淌,宛若人间地狱。 李儒叹了口气,“稍时回营之后,便命人前来打扫战场,安葬战死的将士。” “遵命!” 胡轸抱拳道。 李儒抬头,将目光放在了不远处的陕县城池上,那里才是他此行的目的地。 片刻之后,一行人赶到城下,李儒正要继续往前时,胡轸立刻站出来阻拦。 “军师,再往前走,便进入了敌军箭矢射程范围。” 李儒摇了摇头,继续纵马向前。 胡轸一咬牙,赶紧命士卒持盾追上去。 直到城下数十步,李儒才停下,开始打量着眼前的城墙。 城上守军见状,便要放箭,却被张恒挥袖阻止。 李儒目光由下往上,直到最高处时,忽然看到一个年轻人正在城楼上看着自己,脸上还挂着淡淡的笑意。 “此人……” 李儒略微一皱眉头,正想猜测此人身份时,却忽然看到张恒身后随风飘扬的大纛。 “张?” 李儒眼中精光一闪,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张子毅,他是何时来的? 与此同时,城楼上张恒正了正衣冠,对着场下的李儒拱手一礼。 “文优兄,张某恭候多时了!” ------------ 第三百六十九章董先生的烦恼 第三百六十九章董先生很烦 雒阳。 董先生最近的心情不是很好。 确切来说,是很不好。 按理说咱们的董先生已经官拜相国,走上了人生的巅峰,雒阳城中逮谁灭谁的节奏,妥妥的人生赢家,为什么还会心情不好呢? 因为董先生最近遇到了点阻碍,某些床榻方面的阻碍…… 说人话就是,造人不顺利。 儿子早死,视为接班人的侄子也被俘虏,八成也被刘备弄死了,弟弟也被杀了。 去年蔡邕府中的一场屠杀,差点把董氏给薅秃噜皮了。 如今董氏男丁,就只剩下了弟弟董旻的两个小孙儿, 董先生能怎么办? 他也很绝望啊! 就算董先生肯把这两个小娃娃立为继承人,但总得有自己人帮衬吧。 再说了,弟弟的孙子,哪有自己的儿子合适。 于是,董先生只得磨了磨他那杆快要生锈的长枪,不辞劳苦地日夜征伐,拼了老命给宫中嫔妃宫女们上起生理课。 李儒在外征战,董相国在雒阳也是日夜辛劳,两人都不可谓不辛苦。 在与女人进行管鲍之交的层面上,董先生自然是威猛无敌。 而美人们感受到董先生的良苦用心后,也纷纷涌泉相报。 可折腾了大半年,董先生人都瘦了几圈,被他播种过的女人里面,愣是没一个肚子有动静的。 这下董先生怒了,你们这些人有什么用,当真浪费了我的…… 盛怒之下,董先生下令将没能怀孕的宫女尽数诛杀。 可冷静下来仔细想想,董先生发现,好像真是自己的问题。 毕竟,他已经不再年轻了…… 纵然能在床榻上翻云覆雨,但拨出去的种子终究不能生根发芽。 生理层面的限制,让董先生既无奈,又窝火。 毕竟,不是谁都有钟繇七十四岁生子的本事。 如果说子嗣的担忧,还只是让董先生心烦的话,那外部的威胁,就让董先生愤怒了。 皇甫嵩这狗东西造反也就算了,你孙文台跟着凑什么热闹。 就在张恒在关西和李儒对峙的这段时间,广成关的战事却接连失利。 手握两万大军,据雄关而守的段煨,居然被孙坚打得要死要活,多次派人向雒阳求援。 废物,都是废物! 孙坚虽然厉害了点,但你手中的两万大军是吃干饭的吗! 董先生手中如今只剩了两万大军,用以拱卫雒阳,说什么也不可能派给段煨了。 非但如此,对于段煨派来求援的使者,他更是大骂了一通,并以段煨的家眷为要挟,要求他守住广成关。 外部的威胁处理完之后,雒阳内部的烦心事又涌上了心头。 去年和世家撕破脸皮之后,这些人可都巴不得弄死他。 之前李儒在的时候,这些事自然烦不到董卓,可如今李儒出征了,贾诩自然不敢向李儒一样专断,许多事就得董卓亲自处理。 就在昨日,他才又处理了一批心怀不轨的世家豪门,官职最高者达到了九卿级别! 一时间雒阳风声鹤唳,人人自危。 望着众人恐惧的目光,董先生却很满意。 但他不知道的是,恐惧过后,便是绝对的愤怒。 “相国,王司徒求见!” 此时,家仆冲进来禀报道。 听到王司徒三个字,董卓的眉头才舒展了些。 怎么说呢,整个雒阳城中,司徒王允是为数不多能让董卓感到省心的人了。 就在一众世家明里暗里跟自己作对的时候,王允却事事都顺着自己。不仅如此,他还对自己进献了多名美人,甚至准备把他的女儿送给自己为妾。 这样的人,董卓能不喜欢吗。 “快传!” 董卓起身整理了一下衣冠,等待着王允前来拜见。 不多时,一名五十余岁的青袍老者走了进来,正是当朝司徒王允。 刚一进门,王允便用夸张的幅度对董卓一礼到底,态度极其恭顺。 “参见相国!” “哈哈哈,王司徒免礼!”董卓大笑着挥了挥手,“同殿为臣,王司徒如此大礼,老夫可受不起!” 王允却正色道:“相国乃百官之首,天子之师。三公固然有些地位,又岂能同日而语,下官向相国行礼,乃是天经地义!” “哈哈哈……王司徒太客气了,快入座!” 董卓当即下令设宴,款待王允。 雒阳的条件自不必多说,饮食方面早就玩出了花儿。底下人为了讨好董卓,便又花样翻新,经常弄些稀奇古怪的菜肴。 出身西凉的董卓那见识过这个,当即被深深迷住,并以此招待宾客来彰显地位。 酒过三巡,菜入五味。 董卓这才笑道:“子师,你今日前来,所谓何事啊?” 闻言,王允忽然神色一变,起身拱手道:“请相国屏退左右,下官有要事禀报。” “这……” 见王允一脸郑重其事,董卓略微一迟疑,便挥了挥手,让伺候的仆从退下。 且不说他对自己的武力有着绝对的自信,义子吕布就守在外面,纵然王允心怀不轨,只要自己一声令下,吕布就会冲进来将他剁成肉泥。 左右退去之后,王允这才继续开口道:“近日逆贼孙坚起兵作乱之事,想必相国已然知晓。” 闻言,董卓不禁皱起了眉头。 “今日高兴,不说这些烦心事。” “不,好叫相国知晓,下官已经查出指使逆贼孙坚作乱的主谋。”王允满脸严肃道。 “不就是袁术那狗东西嘛,有甚稀奇之处。”董卓哂笑道。 王允摇了摇头,“相国此言差矣,袁术逆贼之名,天下皆知,下官又何必赘述。主谋不在外面,就在这雒阳城中。” 这话一出,董卓的眼神顿时锐利了起来。 内部的叛贼,破坏力可比外面大多了。 “难道雒阳城内,有人串通袁术,意图作乱?” “不错。”王允点了点头。 “是谁?” 王允低声道:“正是当朝太傅,袁次阳!” “次阳公?”董卓神情猛地一变,急声道,“此事事关重大,子师你可有证据?” “下官敢来,自然是有证据的,相国请看。” 说着,王允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递了过去。 董卓接过一看,顿时勃然大怒。 砰! “袁次阳,你该死!” 董卓猛地一拍桌案,大声吼叫道。 ------------ 第三百七十章袁氏族灭 建宁二年,凉州三明之一的张奂罢官。 作为部下的董卓也遭连坐免官,回家郁闷去了。 而后数年,在李儒的谋划下,时任司徒的袁隗征辟董卓为属官,后升任河东太守。 在袁氏的支持下,董卓完成了从军队将领,到地方大员的华丽转身。 但从此之后,他也被打上了袁氏故吏的标签。 后来汉灵帝驾崩,何进准备对付宦官,就是袁绍率先提议征召地方大员入京平乱。 后世常有人说袁绍引狼入室,愚蠢至极。但其实袁绍的目的,就是要把董卓叫过来。 为何? 因为彼时的董卓,就是他袁氏的门下走狗! 只是吧,袁绍做梦也想不到董卓的野心比他还大,而且身边还有一个不讲武德的李儒,最终不出意料地玩脱跑路了。 袁绍、袁术纷纷跑出去自立,但袁隗这个袁氏掌门人,仍旧巍峨不动。 你董卓不过仗着手中有兵,才暂时掌控了朝局,但那又如何? 四世三公的底蕴,岂是你能想象的,且看你能嚣张到几时! 而董卓呢,他对举主袁隗的态度也是不管不问,尽量不得罪。若是迎面遇到了,也是董卓先躬身行礼。 没办法,规矩如此,强如董卓也不能违背。 在这个时代,人一般只会为三种人守孝。 父母、师长,还有就是举主。 从礼法上来讲,袁隗跟董卓亲爹、恩师是一个级别的,他不能不敬。 作为回报,在袁绍、袁术起兵反董的时候,袁隗象征性地对二人做了切割。 大概意思就是,这两个逆子太不是东西,小董你若遇到了,也不必手下留情,帮我狠狠教训他们一顿就是了。 但……也仅此而已了。 之后袁隗该怎么着,还是怎么着,甚至还明里暗里给过二袁不少帮助。 对此,董卓恨得咬牙切齿,却也无可奈何。 今日一见王允拿出了袁氏的黑材料,董卓顿时气得暴跳如雷。 袁次阳,我敬你为师,不想你却背后捅我一刀,当真是卑鄙小人! “子师,此物你从何处得来?” 董卓举着手中的信件,向王允质问道。 面对董卓的滔天怒火,王允却十分镇定,拱手答道:“相国,下官家中有一名家仆,与袁氏家仆交好,正是从那人口中得到的消息。 之后下官便派人在必经之路上等候,果然截获了这封密信,连同送信人都一同被下官拿下。相国若不信,送信人就在下官家中,尽可带来审问。” 闻言,董卓胸中怒气更盛。 人赃并获,这还有什么可审的,难道王允还敢欺骗自己不成! 袁次阳,此番却是你自己找死了! “来人,来人!” 随着董卓一声怒吼,吕布应声而入。 “义父有何吩咐?” 董卓冷笑一声,“奉先,去找执金吾贾文和,你二人一起率兵去袁府,将袁氏一门老小全都带来!若有敢反抗者,当场诛杀!” “遵命!” 一听说又要抓人,吕布眼中闪过一丝兴奋,连忙抱拳应道。 而旁边的王允,虽然面无表情,心中却是乐开了花。 袁次阳,你平日里不是自诩高门吗? 也不知四世三公的名头,能不能救了你的命。 心怀不轨,引狼入室,此番死在你招来的这头饿狼手中,也算是自食恶果。 吕布的动作不可谓不快,袁氏一门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就全部被缉拿绑缚起来。 当然,过程中也有不长眼的家仆阻拦,却都被吕布当场斩杀。 袁氏的地位不必多言,这一番动作,很快惊动了雒阳百官。 群臣纷纷涌上来围观,惊讶、震惊、震怖、叹息的神情均匀分布在所有人脸上,不一而同。 至于更高地位的官员,则是直接入宫,准备面见董卓,为袁氏求情。 不多时,袁氏一门五十余口,全都被带到皇宫门外的大殿前。 董卓却早已在此等候。 台阶上的他,居高临下审视着袁氏族人,目光中带着轻蔑与厌恶。 王允跟在董卓身后,眼中带着若有若无的喜意。 袁隗今年已经六十多岁了,行动多有不便,平日里都要拄着拐杖。可饶是如此,吕布也将其绑的结结实实,像拖死狗一般拽了过来。 “董仲颖,你要做什么!” 见到了正主,袁次阳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愤怒,向董卓喝道。 众目睽睽之下被如此羞辱,今日他袁氏的脸面算是丢尽了! 他不知道的是,他以后都不用考虑脸面的事儿了。 “次阳公近来可好?” 面对这位昔年的恩人,董卓笑了,笑的无比嘲讽。 袁隗被董卓问懵了,愤怒中带了些疑惑。 可董卓也没指望他回答自己,径直将那封所谓的密信扔到袁隗面前。 “次阳公,且看看这是什么!” 袁隗低头看了一眼,顿时神情大变,眼中满是震惊。 他和二袁当然有书信往来,但地上这封信,确实不是他写的。 “怎么,说不出话来了?”董卓冷笑道,“次阳公乃博学鸿儒,不会不知道与逆贼私通是何等大罪吧。” “哼,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这等子虚乌有之事,老夫没做过,自是问心无愧!”袁隗昂首冷声道。 事已至此,他也摸不清是别人陷害,还是董卓有意针对自己,只得保持着高冷姿态。 “哈哈哈……好像一个问心无愧,袁次阳,你真是恬不知耻!” 董卓怒极而笑,指着袁隗大骂道。 袁隗气的脸都绿了,“董仲颖,你敢如此羞辱老夫!” “我不仅敢羞辱你,还敢杀你,杀你全家!” “你……” 袁隗被气得说不出话来。 董卓却不管他,直接宣布道:“袁氏勾结逆贼,犯上作乱,其罪当诛。执金吾何在?” “下官在!” 贾诩连忙出班拱手道。 “将这些逆贼尽数诛杀!” “遵命!” 贾诩拱手应道。 “董仲颖,你敢杀我?” 袁隗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怎么可能,一定是自己听错了吧。 我袁氏可是四世三公,天下第一世家! 我的两个侄子可都手握重兵,你难道不怕他们? 大汉可从来没有族灭世家的先例啊! 你不能杀我,你不敢杀我…… 事情发生的实在太突然,直到屠刀落下之时,袁隗还是不敢相信董卓敢杀自己。 而等到他的脑袋被砍下来的时候,他也就不用思考了。 章台殿前,血流成河。 等百官赶到之时,袁氏一门老幼五十余口,已经尽数被董卓斩杀殆尽。 望着地上袁氏族人的尸体,百官惊恐战栗,却是鸦雀无声,无一人敢发声。 董卓却笑了,迎着百官震怖的目光,笑得无比畅快。 “哈哈哈……” 什么四世三公,什么名门望族,什么狗屁博学鸿儒,真到生死关头,还不是吓得屁滚尿流。 跟昔年死在我刀下的蛮夷,却是一丁点区别也没有。 笑着,董卓大步迈下台阶,捡起地上袁隗的头颅,仔细凝视着。 “次阳公,此间安乐否?” 见董卓奚落一具尸体,百官彻底绷不住了,一股兔死狐悲的悲凉由内而生,目光中露出了复杂的神情。 有悲伤,有叹息,有恐惧,却都带着刻骨的仇恨。 此贼不除,我等难免死于屠刀之下! 刚执行完杀戮行动的贾诩,倒是面色如常,心中却忍不住嘀咕起来。 眼角的余光,忍不住瞥了一眼董卓身后的王允。 自己这边还没开始,就已经有人抢先开始算计董卓了? 不会也是张子毅派过来的人吧。 不行,得加快速度了。 张子毅那家伙实在太可怕,万一他误会自己出工不出力,那就不好了。 …… 司徒府,庭院内。 陈宫正在自斟自饮。 美酒入喉,他心中却有些苦涩,脸上也带着一丝叹息之色。 袁氏满门被灭的消息传来之时,陈宫知道,自己的谋划成功了。 或者说,是张恒的谋划成功了。 “子毅,你想把董卓推向深渊,却偏偏用袁氏一门的性命为饵,当真是阴险狡诈,也不怕二袁找你拼命……” 说着,陈宫站起身来,挥了挥手,立刻有一名绝色女子走到了他的面前。 “先生有何吩咐?”女子躬身道。 陈宫淡淡道:“明日我会请王司徒将你送到董贼府上,之后的事情你可明白?” “奴婢明白!” 陈宫忽然释怀地笑了。 第一步棋已经完成,接下里就看第二步进展如何了。 三步之内,送董卓与他弟弟团聚。 ------------ 第三百七十一章游击战,启动! 陕县。 距离上次的伏击战,已经过去了快有十天。 在这期间,两军一直处于对峙状态。 原本一心速胜的李儒,在得知张恒亲临之后,竟一反常态蛰伏了起来,只进行了几番试探性的攻城。 一旦战局不利,便立刻鸣金收兵。 上次的失利,以及张恒亮明身份带来的震撼,让李儒彻底静下心来,本就谨慎的风格变得更加沉稳。 只是如此一来,张恒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你再怎么谨慎,我也不怕! 反正我的目的只是坚守,又不可能主动出击。 不过坚守的过程中,张恒也完全放松,而是思索着李儒下一步的动向。 毕竟这家伙可不是什么善茬,万一给来场火攻水攻什么的,自己也遭不住。 甚至,张恒在入驻陕县的第二天,便已经派人去疏通前往弘农的道路了,随时准备继续跑路。 李文优,我虽然打不过你,但我能拖死你! 如今两军的形势,就如同两位即将对决的高手一般,进入了战前的精神交锋阶段。 时间又过了几天,这一日赵云正在巡视城防之时,却发现对面的西凉军的营帐越来越少。 本来李儒派大军围城,对陕县的几个城门都进行了围堵,大军就驻扎在城外不远处。 可这两天,目力所及之处,能见到的敌军营寨却越来越少,不禁让赵云有些疑惑。 若是旁人,可能不会注意到这点小细节,但赵云生性谨慎,当即转身将消息汇报给了张恒。 张恒立刻登上城头,眺望敌营。 片刻之后,张恒便皱起了眉头。 “子龙,敌军营寨减少了多少?” “末将也不清楚,不过应该有三分之一。”赵云答道。 “三分之一……” 营寨少了,就代表士卒在减少。 李文优这货搞什么鬼,难不成是要撤兵? 不,绝不可能! 张恒宁愿相信贾诩从良,也不相信李儒会撤军。 既然不是打算撤兵,那少的兵马去了哪里? 一时间,张恒心中冒出了无数种可能,却又都被他一一否决。 苦思许久,也没能想通李儒的用意,不禁有些苦恼。 这种困惑的无力感,自穿越以来,还是第一次遇到。 李儒此人……当真不可小觑。 罢了,先不想了。 既然想不通,张恒也不再为难自己,只让赵云继续严加戒备。 …… 那么李儒到底在干什么呢? 答案很简单,他真的减少了围城的兵马。 经过十余日的痛定思痛,李儒终于想通了。 有张子毅亲自坐镇,想短时间内拿下陕县,已经是不可能了。 既然如此,自己又何必着眼于一城一地的得失。 张子毅的目的,很明显是拖延时间。就算自己能攻破陕县,他也会提前率军后撤,退到弘农继续阻击自己。 既如此,那自己何不直接绕开陕县,继续向西,先一步拿下弘农! 如此一来,就能将张恒彻底困死在城中,也能达成向西推进的战略目标。 自己手中兵马数倍于张子毅,应该主动求变,不能一直被张子毅牵着鼻子走。 想明白这层之后,李儒脑中思绪豁然开朗,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来人,擂鼓聚将!” 片刻之后,众将到齐。 李儒直接把目光放在了张绣身上,“伯渊,先前战败,你可知罪?” 闻言,张绣面色一阵惶恐。 咋,军师这是要秋后算账? “末将知罪!”张绣连忙抱拳道。 “知罪就好,我就给你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望你能知耻而后勇!” 张绣这才松了口气,“请军师下令!” “我命你为先锋大将,率五千骑兵,五千步卒,绕开眼前的陕县,奔袭弘农!” 经过快一年的征战,弘农郡的青壮,大多被皇甫嵩募集来补充兵员。弘农虽是弘农郡治所,如今却也是防守空虚,正适合进攻。 “遵命!” 张绣大声抱拳道。 “文成,你率一万大军紧随其后,沿途截断敌军粮道,肃清周边障碍。” “遵命!” 张济也连忙抱拳道。 …… 陕县,县衙内。 张恒正与皇甫嵩对坐手谈。 经过这些时日的修养,皇甫嵩整个人的状态好了不少,对张恒的感官也好了许多。 闲来无事之时,皇甫嵩也在感慨。 此子温润如玉,行事却迅速果决,所思所虑,皆非常人所能企及,宛若天马行空一般。 若是早生二十年入主中枢,这大汉天下,必然不会沦落到如今这步田地! 可随后,皇甫嵩却又摇头苦笑起来。 以桓帝、灵帝的行事风格,就算有此等贤臣,只怕也未必能用。 说到底,大汉的衰落,终究怨不得旁人。 “皇甫公,该您了。” 见皇甫嵩走神,张恒笑着提醒道。 皇甫嵩这才回过神来,点了点头,继续落子。 “子毅,咱们兵微将寡,如今又失去了函谷关前的地利,纵然坚守城防,恐怕也撑不了多久。” 皇甫嵩落子之后,幽幽开口道。 张恒点了点头,“倒也是这么个道理,怎么,皇甫公打算主动出击?” “不,老夫并无此意。” 见识过李儒的厉害之后,皇甫嵩不敢再有这种奢望。 “那是何意?” “雒阳那边……真的能成功吗?”皇甫嵩低声道。 闻言,张恒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必然能成功。” 见张恒语气笃定到平淡的程度,就如同复述中午吃了什么一般随意,皇甫嵩不由得大为疑惑。 “何以见得?董贼手握重兵,权倾朝野,怎么可能忽然暴毙。” 张恒淡淡一笑道:“这是大势,由不得他。不过……总需要一点时间。” 闻言,皇甫嵩不由瞪了张恒一眼。 “子毅,老夫知你南阳张氏是书香门第,学识渊博,但道理可感化不了董贼。” 言外之意就是,少扯这些虚的,赶紧给我上干货。 张恒耸了耸肩,无奈一笑。 他理解皇甫嵩的不满,却没办法叙说内情。 张恒要怎么说,难道要告诉他,我已经买通了很多人,准备给董卓来一波大的? 其实当董卓作到天怒人怨,众叛亲离的时候,死亡就成了必然。 陈宫也好,贾诩也罢,都只是推波助澜,加速这个过程而已。 如今就看是董卓先死,还是张恒这边先扛不住。 皇甫嵩见张恒不肯交代实情,也没了下棋的心思。 “不下了,你这厮太过油滑奸诈,无趣得紧!” 见老头生气了,张恒赶紧陪笑道:“皇甫公勿恼,到时自知。” 皇甫嵩冷哼一声,刚想再讥讽张恒两句时,门外忽然冲进来一人,正是皇甫寿坚。 但见他神色匆匆,面带忧虑,身后还跟着两名衣衫褴褛的士卒。 “父亲,长史,大事不好了!” “慌慌张张,成何体统!”皇甫嵩眉头一皱,斥责道。 一贯顺从父亲的皇甫寿坚,这次却一反常态,直接大声道:“父亲就别盯着这些细枝末节了,咱们的粮道都被敌军断了!” “什么!” 皇甫嵩目露震惊之色。 倒是张恒,听到消息之后只是叹了口气,微微摇了摇头,目光中没有一丝意外。 前几天令张恒困惑的事情,答案终于浮出水面了。 自张恒掌军以来,曾数次断过别人的粮道,如今落到自己头上,所以他一点都不奇怪。 好在张恒之前就做好了长期坚守的准备,陕县中的粮草,也最少还能维持两个月,倒也不是很急。 他不急,却有人急。 “长史,咱们该怎么办?”皇甫寿坚问道。 张恒苦笑道:“没办法。” 李儒大军就在城外,你能有什么招。 “没办法?” “怎么,你要率军出城,把粮食抢回来?” “这……” 皇甫寿坚顿时语塞。 “子毅,难道就任由敌军断了咱们的粮道?”皇甫嵩问道。 “当然不是。”张恒摇了摇头,“不过,眼下还得确定一件事情。” “何事?”皇甫嵩问道。 张恒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敌军是断粮道,还是打算绕后袭击弘农,还尚未可知。” “这怎么可能!”皇甫寿坚不可置信道。 张恒冷笑一声,“怎么不可能?” 一旁的皇甫嵩却点了点头。 自己大军不敢出去,西凉军绕开陕县去打弘农,倒也不奇怪。 张恒神情一肃,下令道:“敌军数日之前便开始减兵,如今城外的包围不再像之前那般严密。公子,你且派遣数百名敢死之士,突围出城,弄清楚敌军的动向再说。” “遵命!” 皇甫寿坚抱拳而去。 望着儿子的背影,皇甫嵩开口道:“子毅,若敌军真的去攻打弘农了,咱们又该如何应对?” 闻言,张恒冷笑一声。 “若真是如此的话,那咱们不妨效仿敌军。” 皇甫寿坚的执行力倒是可以,当晚就派了五百名精锐连夜出击。最终以死伤过半为代价后,终于突围而出。 数日之后,这些突围的士卒带来了张绣围攻弘农的消息。 听到消息后,张恒精神一振,立刻展开了自己的布置。 李儒,你喜欢玩这一手是吧,那就别怪我用使出天下第一战术了。 游击战,启动! ------------ 第三百七十二章父子同道 李儒派张绣叔侄进攻弘农,本意是绕开陕县,同时阻断张恒的粮道。 但如此一来,问题也随之出现。 陕县距离弘农足有百里,张绣率军进攻,麾下士卒也是要吃饭的。 所以,李儒就必须派人给张绣运粮。 而这,就是张恒的机会。 不过在打游击之前,还得先把围城的军队击退再说。 数日后,时间来到六月初。 陕县城门忽然大开,张恒派两万大军出城,与西凉军展开了新一轮的战争。 这次出击,城中守军直接出动了大半。赵云率三千骑兵,五千步卒为先锋,老将皇甫嵩亲自率一万后军压阵,对李儒发动了进攻。 反观李儒这边,前者城下一战损伤数千人,张绣叔侄又带走了两万大军,麾下只剩了不到三万人。 没了兵力优势之后,这一场战争可谓旗鼓相当。 赵云固然勇猛无敌,但西凉军整体素质却更胜一筹,再加上有李儒亲自坐镇。 历经一日鏖战之后,双方各有损伤。 对于这个不胜不败的战果,张恒却十分开心。 因为经此一战之后,李儒迫不得已放松了对陕县的包围。 而赵云却趁机远走,率领一万人马进驻陕县西边的陕陌小城,与陕县形成掎角之势。 至此,游击战法开始展现它的威力。 赵云进驻陕陌之后,也不继续西进追击张绣,却瞅准了张绣的粮道进行截击。 秉持着有枣没枣打三竿子的想法,赵云开始了他神出鬼没的踪迹。 从陕县到弘农的官道上,赵云沿路布置了诸多眼线,也不管李儒运来多少粮草,瞅准机会就打他一家伙,搅得张济不胜其烦。 数次丢失粮草之后,张济一怒之下,开始亲自率军护送。 但赵云见状,却直接闭而不战,反而在沿路设置各种障碍,阻挠张济运粮。 这一番操作,可谓把风筝战术玩出了精髓。 一连十多天下来,张济差点被赵云给折磨疯了,大半粮草根本运不到弘农前线。 而留在陕县的张恒,却直接紧闭城门,端茶晒太阳,开始了自己的养老生涯。 面对张恒的一系列操作,李儒只是冷笑一声,便再加派人马运送军粮。 拼消耗是吧,那就看谁能撑到最后! 就这样,在陕县到弘农的这一百余里官道上,双方的精锐兵马,开始了长达一个多月的阻击与反阻击。 战争规模虽然不大,但战况却相当激烈,死伤也颇为惨重。 耗到最后,不仅西凉军筋疲力尽,就连张恒也快撑不住了,差点气得破口大骂。 李文优,你可真是块狗皮膏药! 还有陈宫和贾诩,这两人也是废物,到现在都没干掉董卓! …… 外部的局势迥然变化,但雒阳内部,却是阴云密布,紧张到令人难以忍受的地步。 也不只是哪根筋搭错了,或是被压抑得太久。自袁氏被族灭之后,董卓算是彻底放飞了自我,整日沉迷享乐,行事却更加乖戾暴躁。 什么狗屁天下第一世家,还不是被我灭了。 你们这些人也最好老实点,脖子还能拗过屠刀不成! 而雒阳城中的高官世家,却都选择了偃旗息鼓,从此对董卓更为恭敬顺从。 至少表面上是这样。 董卓对此大感满意,同时也放松了警惕。 至于暗中嘛…… 这些豪门哪肯善罢甘休,就算不为袁氏报仇,考虑到自己的安危,也得积极自保。 如今的董卓,就好像一柄悬在他们头顶的屠刀,随时都有可能落下来,给他们来个一家人整整齐齐。 他今天能族灭袁氏,明天就能族灭杨氏,后天是不是连皇帝都敢杀? 更何况我们这些小鱼小虾。 迫于性命的压力之下,雒阳城中组成了不尽其数的反董联盟。 如此一来……可把贾诩高兴坏了。 这家伙执掌着雒阳禁军,世家的小动作,又岂能瞒得过他。 在贾诩的积极调查下,这些世家暗中的勾当被公之于众。 可这还没完,贾诩又夸大其词向董卓汇报了一番。 董卓自然气的暴跳如雷,大骂这些世家不是东西。 看来之前族灭袁氏的举动,还是不能吓住这些逆贼。 既如此,那就继续杀,杀到没人敢作乱为止! 在董卓的授意下,贾诩手中的禁军化作了最锋利的屠刀,开始满城搜捕,大肆株连。 不管是谁,只要牵扯到此事,一律灭族! 一个多月下来,贾诩的名声在雒阳城中,已经能止小儿夜啼。 而作为斩首标准地点的菜市口,这些天血迹就没干过。 作为回报,他也成功取得了董卓的信任。 董卓不禁老怀大慰,终究是文优数次举荐的人啊。文和这家伙虽然不善统兵,但还是个会办事的。 可屠杀终究摁不住人心,只会滋生仇恨。 如今的雒阳,就像一个火药桶,只需一根引线就能彻底点燃。 这些,董卓自然是不知道的。 因为,他正沉浸在温柔乡中。 族灭袁氏的第二天,王允便把自己的女儿献给了董卓。 小娘子的长相自然不用多说,端的是人间绝色,天下罕有。 但仅是如此,也不可能让董卓神魂颠倒。 最重要的是……她可是王允的女儿啊! 一个出身高门、饱读诗书、知性温婉,万千男人梦寐以求的世家小姐,却在自己面前百依百顺,予求予夺。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 亲手把别人的女神染成自己的颜色,弄成自己的形状…… 如此快意之事,别说董卓,换做其他人也扛不住啊! 更不要说此女在床榻上那股欲拒还羞的怯懦,更让董卓疯狂痴迷,难以自拔。 王子师生了个好女儿啊! 时值盛夏,天气燥热而又烦闷。 这一日,董卓正在院中乘凉,怀中自然不忘搂着自己的新宠。 “貂蝉,老夫的命苦啊!这天下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只有你父懂得体恤朝廷,谅解老夫的难处!” 回想起这些天的烦心事,董卓下意识跟貂蝉抱怨道。 “相国,奴家不懂这些大事。奴家只知道家父说过,相国您是朝廷栋梁,大汉忠良,谁要是不体谅相国,那他一定是坏人。” 貂蝉笑道,同时伸出纤纤玉手,将桌案上的美酒递到董卓的嘴边。 望着这个心思单纯,目光清纯的女孩,董卓笑了,笑得很开心。 谁又能拒绝一个崇拜自己的美人呢! 将貂蝉递上来的美酒一饮而尽,董卓继续笑道:“算了,今日高兴,就不说这些了。” 说话间,董卓一把将貂蝉拥入怀中,开始上下其手。 貂蝉惊呼一声,羞得俏脸通红,低声求饶道: “相……相国,这可是在外面呢……” “在外面又如何,难道还有人敢偷看不成!” 见貂蝉露出如此媚态,董卓更加把持不住,不由得加快了速度。 可就在此时,外面走进来一位侍女。 “相国,执金吾求见。” 闻言,董卓顿时皱起了眉头,有些不满道:“文和,他来干什么?” 那侍女连忙摇了摇头,“奴婢不知。” 这时,一旁的貂蝉也开口劝道:“相国,还是国事为重,奴家早就是您的人了,何必急于一时。” 刚才的激情被人打断,董卓也有些意兴阑珊,便点了点头。 貂蝉赶紧帮董卓穿好衣服,整理仪容。 片刻后,董卓走出后宅,来到了厅堂。 贾诩早已等候多时,见董卓进来,连忙上前拱手道:“参见相国!” “免礼,文和来此何事?” 董卓挥了挥手,一屁股在主位上坐了下来。 “相国,近日下官收到消息,关东群寇又将蠢蠢欲动。”贾诩满脸凝重道。 “什么!” 董卓顿时皱起了眉头,目光立刻变得不善起来。 贾诩连忙再拱手道:“相国容禀,这些天诛杀的逆贼,可都是关东群寇的亲朋故旧。他们本就反对朝廷,如今更是找到了动兵的借口。” “那又如何,本相难道怕他们不成!” 董卓心中怒意更盛,猛地一拍桌案道。 “相国自然是不怕他们的,但咱们也不可能轻敌。”贾诩劝道。 董卓微微点了点头,忽然开口问道:“文和,徐州刘玄德,可有参与……” 贾诩摇了摇头,“此次欲起兵作乱者,大多是兖州诸侯,并未听说徐州的消息。” 一听这话,董卓顿时有了底气。 只要刘备不来,其他诸侯自己杀之,简直如屠猪狗! “相国,还有一事……” 贾诩说了一半,忽然停住了,好像不知该怎么继续说下去。 “有话就说,何必吞吞吐吐。”董卓不悦道。 “关东群寇此次起兵作乱的理由,却是……” “是什么?” “他们说相国擅行废立,当今天子并非先帝子嗣,乃是相国的傀儡。所以他们要杀进雒阳,迎回弘农王,再度拥立起为天子……” 砰! 贾诩话还没说完,就听董卓一拍桌案,猛地站起身来。 “放肆!” 贾诩见状,连忙止住了话头。 “这些逆贼,实在太过可恶!” 董卓的目光,宛若择人而噬的凶兽一般恐怖。 “相国息怒,此乃逆贼之言,不必放在心上。”贾诩拱手劝道。 听到这话,董卓忽然怒极而笑,眼中满是杀意。 “好,好得很!他们不是说本相立的天子是假的吗,不是要迎回刘辩吗,那好,就让他们彻底死心! 文和,作一道诏书,赐弘农王鸩酒一杯,令其自尽!” “啊!” 贾诩顿时瞪大了眼睛,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怎么,文和怕了?”董卓冷笑道。 贾诩结结巴巴道:“相国……下官以为,此事还得从长计议,咱们不该如此……” “计议个屁,本相就是要让所有逆贼知道,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你去不去,你不去本相亲自动手!” “下官……遵命!” 贾诩叹息一声,拱手而去。 望着贾诩离去的背影,董卓胸中怒气一扫而空,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旋即起身前往后宅。 貂蝉小美人,咱们继续刚才未完的事业。 一想到貂蝉那柔软的躯体,董卓心中的欲火便再也忍不住了,不禁加快了步伐。 可刚走进后宅,董卓就愣住了,胸中刚燃起的欲火,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 取而代之的,则是无尽的愤怒与杀意。 只见刚才自己和貂蝉戏耍的凉亭中,义子吕布却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脸上满是痴缠笑意。 而他怀中搂着的人,正是貂蝉! 见到这一幕,董卓直觉一股热血涌上了脑门,整个人顿时失去了理智。 “逆子,逆子!” 劈手夺过身旁守卫手中的长戟,董卓大步向凉亭冲去,对着吕布举戟就刺。 吕布这才反应过来,一个闪身躲过董卓的偷袭,却已经吓得面无人色,连连摆手道:“义父息怒,义父息怒,孩儿只是……” “你这畜生,我不是你义父!” 董卓哪里肯听,手中长戟继续向吕布刺去。 吕布见状,只得转身而逃。 董卓狂追不止,但他哪里跑得过吕布,眼看追不上的时候,便猛地将手中长戟一掷,正砸中吕布后心。 要说董先生的力气,也真是不容小觑,而此时的吕布也未着甲,被一下砸得口吐鲜血。 但他却不敢有丝毫停留,继续亡命奔逃。 董卓眼看追不上了,这才停下来喘着粗气,口中还不住地骂着。 “逆子……畜生,我早晚杀了你!” ------------ 第三百七十二章张导演的剧本 初平二年,七月初八。 董卓命中郎将吕布入宫,一杯鸩酒毒死了弘农王刘辩。 消息一出,举朝哗然,雒阳皆惊! 至于为什么是吕布动手,事情还要从董卓追杀吕布的当晚说起。 原本历史上,吕布只是与董卓的婢女私通,因怕董卓发现怪罪,再加上王允的怂恿,才对董卓痛下杀手。 可现在轮到张恒做导演,自然要给剧本上点强度。 而作为副导演的陈宫,自然深切贯彻落实了张指导的核心精神,在帮董卓下了族灭袁氏的决心之后,又把目光瞄准了吕布。 早在貂蝉还未被送给董卓的时候,王允就曾邀请吕布过府一叙,好吃好喝地招待了一场。 吕布和王允都是并州出身,表面上王允又对董卓恭顺有加,吕布自然乐得与这位当朝三公交往。 然后,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下,吕布遇到了貂蝉。 美人吕布自然见过,但眼前的这个女人,可不仅仅是个美人,还是王司徒的女儿,是男人少奋斗三十年的通行证啊! 初次见面之后,吕布便对貂蝉念念不忘。 说来也巧,之后两人居然又有几次偶遇。 郎有情,妾有意,感情顺理成章地迅速升温,甚至到了私定终生的程度。 这种事儿,自然是纸包不住火。 王允得知之后勃然大怒,责怪吕布的同时,更是当场痛打了貂蝉一顿。 吕布不忍貂蝉受罚,连连求情。 事已至此,王允也是无奈,只得要求吕布休妻迎娶自己的女儿。 闻言,吕布大喜过望,当场就答应了下来。 然后……事情就出现了变故。 吕布这边才刚刚休妻,就在相府后宅看到了貂蝉。 这一下,新娘变新娘…… 吕布虽然愤怒,但哪敢生出和董卓抢女人的心思。 心有不甘之下,便时常和貂蝉私下相会。 而貂蝉更是表现得楚楚可怜,一有机会便和吕布倾诉自己心中的思念,控诉董卓对自己的凌辱,听得吕布怒火中烧。 终于,二人的奸情还是被董卓撞破。 吕布逃出相府之后,生怕董卓派兵追捕自己,心中仍旧惶恐不止。 左思右想之后,他便来到了王允府上,将事情诉说了一遍,请王允为自己向董卓求情。 官职已经不想了,能保住一条性命就算成功。 王允听说了吕布的遭遇之后,也是忍不住摇头叹息。 “布如今已是走投无路,还望司徒搭救!”吕布拱手恳求道。 “奉先啊,你行事也太不小心了,竟然被相国……唉!”王允叹息道,“相国是何等人,岂能轻易饶过你,老夫也无办法。” 闻言,吕布顿时慌了。 再联想到董卓对付敌人的手段,不禁心若死灰。 不,义父是绝对不会放过我的,还是赶紧逃吧! 就在这时,坐在王允下首的陈宫,忽然发出了一声冷笑。 “以在下看来,将军若想活命,倒也不难!” 吕布连忙问道:“公台此话何意?” 陈宫以门客的身份,在王允家中待了一个多月,二人早已相熟。 见吕布还是不明白,陈宫继续冷笑道:“董相行事残暴,便是公卿百官,也是说杀就杀。将军触他逆鳞,断无幸免之理,为今之计,只有先下手为强!” “啊……” 吕布被这番话吓得失声,不禁瞪大了眼睛。 这话从王允的门客口中说出来,着实让他难以理解。 哪怕是他,刚才也没生出要杀董卓的心思。 吕布虽然勇武过人,但主观能动性极差,优柔寡断的同时,却总是后知后觉。 说人话就是,他虽然很强,但他也很怂! “怎么,将军就甘心引颈受戮?” 见吕布愣住,陈宫继续冷笑道。 这句话可谓直接击穿了吕布的心防。 天大地大,也没有自己的性命大! 沉吟片刻后,吕布还是有些犹豫。 “我曾与董相誓为父子,若杀他,便如同弑父,难免遭天下人耻笑。” “笑话,将军姓吕,他董卓姓董,何来父子之说? 况且如今董卓要杀将军,他先不仁,又怎能怪将军不义? 退一万步说,就算董卓此次肯放过将军。但彼此已然心生间隙,他年旧事重提,将军还是难免一死。 董卓的手段,将军应该比在下更清楚。 当然,将军若肯束手就擒,引颈受戮,便全当在下什么都没说过!” 陈宫一番话说完,吕布心中再无负担,求生欲瞬间占据上风。 性命为重,眼下却是顾不得许多了。 “可是,董卓力大无穷,又有甲士常伴左右,我纵有心也不好得手。”吕布担忧道。 “此事易尔,将军手中难道没有可用之人,只需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便能得手。”陈宫笑道,“不过在此之前,还得委屈将军一番。” 吕布赶紧道:“只要能诛杀老贼,我纵受些委屈,又有何妨!” 在决定动手之后,吕布对董卓的称呼已经换了好几轮。 陈宫笑了,对王允拱手道:“请司徒立刻动身,前往相府为吕将军求情。董卓若允,将军便去负荆请罪,待到此事平息之后,将军才好动手。” “这……若那老贼不允呢?” 吕布神情紧张道,感觉陈宫这不是个好主意。 陈宫被吕布强烈的求生欲弄得有些无语,只好笑道:“若是不允,便请司徒先派人送将军逃离雒阳,暂避风头。” 吕布连忙对王允拱手道:“既如此,便劳烦司徒了,救命之恩,布感激不尽!” “奉先不必担忧,老夫这边动身。” 王允点了点头,更衣之后便动身前往了相府。 …… 就在王允和吕布密谋之时,董卓却仍是余怒未消。 怎么说呢,董卓虽然残暴了些,但却并不傻。 吕布自归顺自己以来,也算屡有战功,忠心耿耿,他当然不会因为这点事就动杀心。 再者,如今雒阳城中暗流涌动,外面又有诸侯窥视,正是用人之时。 只是如此放过吕布,他又心有不甘,是以无比纠结。 自己的禁脔被人染指,任谁也咽不下这口气。 “哼,等这小子回来之后,我定要重重惩处!” 董卓明白,经此一事之后,是不好留吕布在身边了。 且不说双方间隙已生,董卓也怕哪天吕布再给自己带绿帽子。 也好,如今前线正缺人手,就让这逆子去抗击关东群寇! 正心烦间,忽有士卒进来禀报,说司徒王允求见。 “怎么,是给那逆子求情来了?”董卓冷笑道,“让他进来!” 片刻后,王允走进屋内,向董卓后行礼。 果然不出董卓所料,王允坐定之后,便开始为吕布求情。 董卓虽然听得心烦,但他本就没打算杀吕布,便就坡下驴,饶了吕布一命。 王允回去之后,将此事一说,吕布顿时大喜,长长舒了口气。 陈宫笑道:“将军知道自己现在该干什么吗?” “知道!”吕布猛地站起身来,大笑道,“我现在便去相府,向老贼请罪!” “此事过后,将军就该暗中召集兵马,早做准备才是。” “公台所言极是,老贼一日不死,咱们便一日难以安寝,且等我的好消息!” 吕布重重一点头,向二人一拱手后,便起身离去。 望着他的背影,陈宫嘴角露出了一丝不屑的笑容。 此人虽贪而好色,忘恩负义,但却是一柄极好的利刃。 杀董卓固然容易,一个人就算日夜防备,也总有懈怠的时候。 但杀了董卓之后,驻扎雒阳城外的两万西凉大军,就会立刻冲进来,将凶手撕成碎片。 这,才是陈宫拉拢吕布的原因,毕竟他麾下还有数千并州军。 “公台,你说咱们能成功吗?”王允开口道。 “司徒放心,董贼倒行逆施,早已是人神共愤。咱们为国除贼,自有上苍庇佑!”陈宫正色道。 “不错,公台所言甚是!”王允也重重一点头道,“老夫身受国恩数十载,又怎可坐观逆贼祸国。就算不成,也不过一死而已,又何惧哉!” “司徒高义,在下佩服!”陈宫拱手拜道。 嗯,第二步也差不多了,是时候请子毅来一趟了。 …… 吕布进入相府之后,便立刻向董卓磕头请罪,痛哭流涕地陈述自己的罪过。 董卓却只是冷冷看着他,一言不发。 眼看自己的表演不怎么成功,吕布只得更加卖力地磕头,最终磕得鲜血直流不说,连地板都破了。 直到这时,上面才传来董卓不耐烦的声音。 “行了,滚出去吧!” 听到这话,吕布如闻天籁一般,知道自己的小命算是保住了,急忙再度叩首。 “多谢义父不杀之恩!” 说完之后,吕布连忙起身退了出去,拳头却已经攥紧。 老贼,我必杀你! 吕布走后,董卓这才叹了口气。正准备起身安寝之时,贾诩的声音却在外面响起。 “进来。” 贾诩迈步而入,对董卓行礼之后,便有些好奇道:“相国,下官方才见吕将军行色匆匆,脸都破了,不知是何缘故?” 一提到此事,董卓当即皱起了眉头,将吕布的恶行说了一遍。 “这逆子,当真是要气死老夫!” “相国息怒,息怒!”贾诩笑道,“恕下官斗胆直言,眼下内忧外患,只是用人之时。吕将军虽然……行事鲁莽了些,却是不可多得的将才。不过是一个女子而已,相国何不赐予吕布,以安其心?” 听到这话,董卓顿时绷不住了。 好家伙,你这是胳膊肘往外拐啊! “放肆!” “下官知罪!”贾诩连忙躬身请罪。 董卓却还是震怒,指着贾诩道:“你说的轻松,我来问你,你的爱妾肯不肯送给吕布?” “下官自然是肯的。”贾诩毫不犹豫的答道。 一句话,瞬间给董卓整沉默了。 张了张嘴,却什么话都没说出来。 贾文和啊贾文和,你可真是厚颜无耻! 贾诩却又拱手道:“相国容禀,您若是不想把美人赐予吕将军,便也该赐些财物以示安抚,不然吕将军怕是会心生不满。” “哼,那逆子难道还敢怨恨本相不成!” 贾诩皱眉道,“相国,您难道忘了,当初丁原便是死于吕布手中。” “这……” 董卓再度语塞,脸上神情阴晴不定。 信任虽然难建立,但它破坏起来太容易了。 之前无事发生,彼此自然和和睦睦。 所谓的猜疑链一旦形成,便再难消除。 沉默片刻后,董卓开口道:“文和的意思,是要诛杀此子,免除后患?” “这倒不必,眼下毕竟是用人之时,吕将军毕竟未犯大错,相国贸然诛之,恐使人人自危。不过……还是该未雨绸缪,有所防备。” “如何防备?”董卓问道。 “下官方才去了尚书台一趟,已经拟好了诏书,不如就由吕将军去赐弘农王鸩酒。此事之后,就算他生出二心,天下也无人敢接纳他,他便只得死心塌地为相国效力!” 董卓点了点头,“好,去把诏书给那逆子,让他带兵入宫,毒杀刘辩!” “遵命!” 贾诩拱手而出,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 第三百七十四章赶紧来收人头 对于毒杀刘辩这件事,年轻时候的贾诩或许会有所顾忌。 但此时人到中年,他经历过太多风霜雪雨,早就无所谓了。 莫说刘辩,就算是当今天子,贾诩也不在乎。 都是人,撇开皇帝身上那层强加上去的光环,刘协也不过是个孩子。 可到临下手的时候,贾诩却犹豫了。 这当然不是他良心发现,而是他怕了。 俗世纷扰,能看透者又有几人? 他相信张恒不会在意,但干完这一票之后,自己可是要投奔徐州的。 从刘备之前的行事风格来看,怕是会对自己不喜。 就算刘备不怪罪,他麾下那些所谓的正人君子呢? 将来旧事重提,自己只怕还是要吃亏。 毒杀废帝的罪名太大,贾诩不想背负。 正如吕布要干死董卓一样,贾诩也怕被翻后账。 既然如此,那就只能找个背锅的了。 偏好吕布这时候凑了上来,贾诩也就顺水推舟,将这口锅亲手给他背了上去。 能被陈宫和贾诩同时选为工具人,只能说吕布还是有他独到的地方。 一位王当然不算什么,但弘农王可不一样,他毕竟当过天子。 刘辩一死,必然天下哗然,朝中的反董浪潮必然达到鼎盛。 到时候自己只需稍微推波助澜,就能置董卓于死地。 事算是办成了一大半,那么剩下的问题也随之浮现。 董卓一死,驻扎雒阳外的两万大军势必要暴动,自己手中的三千人,能压得住吗? 答案显然是否定的。 相比陈宫和王允,贾诩思索得更为深远一些。 毕竟前者只是为了杀董卓,而他却还要考虑干掉董卓之后,如何在接下来的乱局中保命。 以贾诩的眼光,当然看得出王允也在算计董卓。 但直到现在他也不确定,王允到底是自发行事,还是背后有人授意。 那人是不是张子毅? 思索片刻之后,贾诩却笑了。 这些烦心事,自己想它做什么,交给张子毅去头疼就是了。 …… 在刘辩被毒杀的数日之后,身在陕县的张恒,收到了来自校事府的两封密信。 一封是陈宫的,一封是贾诩的。 两人的书信内容虽然不同,但总结起来却是一个意思——雒阳这边已经差不多了,赶紧过来收人头! 看完信后,张恒大喜。 说实话,近两个月以来,李儒快把他拖成神经病了。 当他以游击战阻挠李儒的时候,自己也就入局了。 剩下的一连串战争,无非是士卒和意志的消耗。 敌强我弱,再加上李儒行事稳健,张恒根本找不出一丝漏洞,自然不敢轻举妄动。 近两个月的消耗下来,李儒那边还好说,作为弱势方的张恒,真的快撑不住了。 而就在三天之前,弘农县已经被张绣攻破。 腹背受敌,局势已然危急到了极点。 若这封信再晚来十天,张恒已经打算跑路了。 好在,终于还是等到了。 张恒深吸一口气,脸色恢复平静,将两封书信投入烛火中焚烧殆尽后,立刻向外面喊道。 “来人,去请皇甫将军!” 不多时,皇甫嵩父子赶到。 “皇甫公,雒阳那边来消息了。”张恒淡笑道。 闻言,皇甫嵩一惊。 “怎么,董贼已经授首?” 张恒摇了摇头,“还没有,不过也已经快了,我得亲自走一趟。” “如今战事正处低谷,长史身为一军之镇,岂可轻易离开。您若走了,大军由何人统领?”皇甫寿坚连忙劝阻道。 闻言,皇甫嵩立刻瞪了儿子一眼。 怎么,你爹我不会打仗? “大事为重,若能诛杀董贼,子毅尽可离去!” 张恒笑道:“倒也不急,如今敌军虽然放松了包围,但想出去,还得要点时间。皇甫公,我走之后,大军便不需再与敌军厮杀,一直坚守便可。最多一月时间,我便能诛杀董贼,城外之围自解。” 皇甫嵩点了点头,“坚守一月倒是不成问题,只是一月之后,若是子毅你没能……” “那就只能听天由命,各谋生路了。”张恒苦笑道。 皇甫嵩:…… 这就是你所谓的万全之策? 之前你还信誓旦旦地跟老夫吹牛,说董卓三月之内必死,现在却又说这些丧气话。 张恒解释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我此去雒阳,不成功,便成仁。若一月之后还无音讯,便是我已身死,皇甫公也只能自行决断。” 话虽然不好听,但却是实话。 皇甫嵩深吸了一口气,正了正衣冠,对着张恒拱手一礼,破天荒地低下了他那高傲的头颅。 “子毅高义,我大汉社稷,便拜托子毅了。” 张恒拱手回礼,“皇甫公言重了,此乃为臣之本分,此去除贼报国,恒万死不辞!” 话虽如此,但要想从陕县离开,却没那么容易。 再者,计划已经到了收尾阶段,再和李儒鏖战已经没意义了。 张恒当即下令,命赵云率军返还。 两日后,赵云率军抵达,对着城外的西凉军再度发起了进攻。 与此同时,城中兵马也伺机出动,一场大战再度展开。 见强弩之末的张恒居然主动出击,李儒不禁微微皱起了眉头,有些想不通。 “撑不下去了,准备想殊死一搏?” 李儒嘴角露出一丝冷笑,当即下令让胡轸率军应战。 双方一番激战,从日中一直战到傍晚,直到天黑之时,才各自鸣金收兵。 这场战争打下来,自然是张恒军的损伤更大。 不过张恒却趁乱率领百余名亲兵远离了战场,踏上了前往雒阳的路途。 之后,赵云连夜突围出城,狂奔一夜之后,在新安县地界追上了张恒。 张恒继续前进,进入河南尹地界后,便尽量避开大路行走。一路虽然崎岖坎坷,但好歹是绕开了官方的视线。 五日后,洛水之畔。 张恒一行人早已衣衫褴褛,面容憔悴。就连头冠也在赶路的时候不知所踪,整个人变得披头散发,活脱脱像一群乞丐。 不过,终于是赶到了。 望着远处高高耸立的雒阳城,张恒脏兮兮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 董卓啊董卓,我费了这么老大劲才来到。 这次要不干死你,那可太说不过去了。 ------------ 第三百七十五章陈宫的计划 眺望了一会儿之后,张恒才蹲下身,在河边洗了把脸,顿时精神一振。 又等了一会,远处地平线上出现数道人影,为首者正是陈宫。 相比贾诩这老银币,张恒还是更相信自己人,只把自己的行踪告诉了陈宫。 此时陈宫也看到了张恒,顿时大喜,纵马冲了过来。 “子毅,你要是再不来,功劳可就让我一人独享了!” 陈宫大笑对张恒拱手,见到张恒惨兮兮的模样后,声音中顿时充满了快意。 就在张恒在路上耽搁的这些时日,朝中局势愈发紧迫,已经到了最紧张的关头。 弘农王刘辩一死,那些本来还游移不定的官员,这下也被逼到了绝路,只能选择跟董卓拼命。 还能怎么办? 自古以来,朝堂上有朝堂上的规矩,争斗也有争斗的方法。 你董卓擅权专政也就罢了,还随意虐杀大臣王侯,这就触犯了所有人的底线。 反正左右都是个死,就不得不站出来跟你搏命。 王允与尚书仆射士孙瑞、司隶校尉黄琬等人,私下联络众人,准备谋诛董卓,结果响应者云集,却无一人泄密。 大汉立国四百载,虽天下大乱,人心离散,但终究还是有些忠臣的。 张恒拱手还礼,“之前我请公台前来雒阳,你还一百个不愿意,如今又如何?” “哈哈,子毅深谋远虑,先前是在下短视了。”陈宫大笑道。 见这家伙得了便宜还卖乖,张恒恨得牙根痒痒。 “早知道我亲自前来了,也不必弄得如此狼狈。” 陈宫大度地一摆手,“不过些许衣物而已,等进了城,我赠你几套就是。” 呦,看来这家伙在雒阳混得不错啊。 又寒暄了几句,张恒开口问道:“现在朝中局势如何?” 说起正事,陈宫便收敛了脸上的笑容,正色答道:“董贼倒行逆施,暴虐无度已久,雒阳城中,已是人神共愤……” “行了行了,在我面前就不必说这些空话了吧。” 话还没说到一半,就被张恒挥袖打断。 陈宫顿时有些尴尬,忍不住瞪了张恒一眼。 “对于咱们的谋划,董贼浑然未觉。我之前已经买通了吕布,之后王司徒又奏请给董贼上尊号,只等庆贺大典开始之日,便是董贼身死之时!” “给董贼上尊号?”张恒有些疑惑道。 陈宫笑了,笑得有些异样。 “这还是子毅你的计谋给我的启发,之前你派来的女子,确实把董贼和吕布迷得神魂颠倒,致使父子反目,咱们才有机会。说起来,如此聪慧的女子,你到底是从何处寻来的?” 张恒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怎么,我训练个女特务,还要向你汇报不成。 事实上,当初校事府组建之时,张恒交给郭嘉的小册子里,就有这方面的指导。 郭嘉不仅绝顶聪明,更是色中恶鬼,当然明白美人的威力。 于是便从归顺的黄巾流民中,选取了一批年轻貌美的女子加以训练。 历经一载时光,终于训练完毕,可以执行任务了。 而这个所谓的王允之女,便是其中的佼佼者。 当然,貂蝉这个名字,还是张恒给她取的,单纯为了满足自己那点恶趣味。 不过……陈宫这货好像没有回答自己的问题。 “我问的是上尊号,没说美人计。”张恒没好气道。 “美人计?哈哈哈……子毅此言当真贴切,好一个美人计!一个美人用得好,可抵十万精兵啊!”陈宫立刻大笑道。 张恒无语了,用看白痴的目光看着陈宫。 陈宫这才有些不好意思,开口解释道:“美人计施展成功后,我便明白董贼不过是酒色之徒,名利之辈。便请王司徒提议,请天子拜董贼为尚父……” 说到这里,陈宫脸上满是不屑的冷笑。 “这下可把董贼兴奋坏了,忘形之态尽显。但殊不知,这个尚父的尊号,他是没命享受了。” 尚父? 你们玩得这么大吗! “所以,你们打算在册封大典当天动手?”张恒问道。 “不错!”陈宫点了点头,“对于董贼来说,那可是他的大好日子,入宫接受册封之时,他身旁的护卫便不可能带刀剑,自然是咱们动手的最佳时机。” 闻言,张恒点了点头。 “倒也是这么个道理,册封大典选在什么时候?” “就在五日之后。眼下唯一需要担心的是,董贼伏诛之后,城外的西凉大军该如何处置。” 毕竟那可是两万大军,一旦暴动起来,恐怕要搅得雒阳鸡犬不宁。 “公台可有应对?” 张恒开口问道,还不打算对陈宫亮出自己的底牌。 陈宫点了点头,“董贼伏诛之后,便立刻关闭城门,诛杀城中董贼亲信余党。之后请王司徒入宫请一道诏令,赦免并赏赐城外大军。如此,大局可定!” 张恒有些诧异。 公台兄,政变这种事儿应该没经验才对,你为何这么熟练? 如果一切按照陈宫的计划走,有极大的概率能平息动乱。 毕竟董卓已死,李儒在外,城中并无西凉军高级将领。 两万大军群龙无首,面对天子诏令,谁敢反抗? 只是如此一来,这两万西凉军,可就都归了王允。 “只是有一人,却不好处理,弄不好可能会出隐患。” “谁?” “贾诩。”陈宫面色严肃地开口道。 “为何?”张恒不解道。 “子毅你有所不知,这贾诩乃是董贼心腹,现任执金吾,掌管三千禁军。” 目前雒阳城中有两支武装力量。 其一,是董卓的亲卫一千人。 其二,便是贾诩手中的三千禁军。 所以,陈宫才会觉得贾诩棘手。 可张恒却摇头一笑,“对于此人,公台打算如何处置?” “自然是连同董贼一起诛杀!”陈宫斩钉截铁道,“只是行动需迅速,不然此人打开城门,引城外大军入城,便万事皆休!” 听着陈宫叙说干掉贾诩的计划,张恒忽然一阵莫名的兴奋,不禁连连点头。 “公台所言甚是!贾诩这狗贼为虎作伥,罪大恶极,就该一起诛杀!” 这下轮到陈宫诧异了。 这语气…… 你们俩多大仇? ------------ 第三百七十六章以身入局与借刀杀人 雒阳城内。 张恒总算见到了那位传说中的王司徒。 但不知为何,见到王允的那一刻,张恒不禁想起了后世影视剧中的名场面。 我从未见过有如此厚颜无耻…… 额,不对。诸葛亮骂的好像是王朗,不是王允。 “下官拜见司徒!”张恒笑着拱手道。 “子毅免礼,免礼!” 王允连忙摆手道,倒是表现得十分客气。 南阳张氏是地方大族,虽说和他太原王氏差了些,但以张恒如今的名气,自然有让王允郑重对待的资本。 但也仅此而已了,他对张恒实在亲近不起来。 究其原因,还要从张恒伯父张温说起。 张温受曹操的祖父曹腾提拔,一直和宦官集团不清不楚,为官期间也没少贪墨。虽然屡有功勋,但和王允、杨彪这种士族领袖,压根就不是一路人,自然也谈不上交情。 若不是看在张恒去年痛击董卓的份上,王允根本不会给张恒什么好脸色。 不过眼下大家有了共同的目标,也只得勉强合作。 对于王允的态度,张恒自然是不在意的。反正他只是来干掉董卓,与这些人以后大概率不会有什么交集。 招呼张恒入座之后,王允又复述了一遍陈宫的计划,并以此询问张恒的意见。 “此计甚妙,王公思虑周密,在下想不出任何纰漏之处。”张恒笑道,“不过……国贼乃是董卓,其亲朋残党不过是奉命行事,司徒又何必杀戮过甚?” 闻言,王允顿时皱起了眉头。 “子毅何意,董贼爪牙助纣为虐,皆恶贯满盈之辈,若不杀之,何以服众?” 张恒摇了摇头,“在下并无此意,只是思虑时局未定,贸然株连,必使董贼余党心生惶恐。困兽犹斗,况董贼余党乎?还望王公广施慈悯之心,如此方能平息事态。” “子毅休要多言,贼子祸国殃民,死有余辜!即便垂死挣扎,老夫也无惧!”王允不悦道。 见王允有生气的迹象,张恒也就不再言语了,只是在心中叹了口气。 有一位伟人说过,要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 这句话可谓至理名言,张恒一直奉为圭臬。 可惜王允太过固执,不能参悟这个道理,他后来的下场也就不难理解了。 见张恒不再反驳,王允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一些,继续讨论具体的实施事宜。 董卓手中有兵,但王允纠合的那些高官,也有不少宾客家仆。武装起来,也能有个一两千人,虽然没有武器,但拉出来撑场面也足够了。 最重要的一环,还是在吕布身上。 吕布常年守卫在董卓左右,手下自然是有武器的。 赶到庆贺大典上,只需百十人,便能置董卓于死地。 至于最让人头疼的执金吾贾诩,到时候也必然会参与庆贺大典。王允的打算是一起干掉,再颁布一道诏令,让士孙瑞出任执金吾,由吕布护送着去接管三千禁军。 只要这一步完成,便大事可定! 听着王允的计划,张恒频频点头。 事实上,经过刚才的事情之后,张恒已经不打算再提任何意见了。 让这些人折腾去吧。 至于他们能不能干掉贾诩……用屁股想也不可能! 就连他们的算计,估计贾诩也是洞若观火。此刻那家伙指不定躲在哪里,暗中憋着坏呢。 嗯……这老银币向来行事隐蔽,还是知会一声为好,不然到时连我也一起算计进去,乐子可就大了。 或许,是时候见一面了。 …… 是夜,贾府。 “都快要动手了,张子毅那狗东西怎么还不来?” 凉亭中,贾诩一个人自斟自饮,望着夜空中皎洁的月光,口中不住地嘟囔着。 话说完之后,贾诩忽然打了几个喷嚏,不由得有些懵逼。 “如此热的天气,应该不至于感染风寒……回头还是弄几服药,如此关键时刻,可不能得病。” 如果说吕布只是贪生怕死,那贾诩就是惜命如金,连一点病都不想生。 口中正自语着的时候,一个十五六岁的年轻人走了过来,正是贾诩的长子贾穆。 “父亲。”贾穆拱手行礼道。 贾诩开口问道:“事情办得如何了?” “回父亲,在孩儿的刻意引导下,伍孚已经打算动手。”贾穆答道。 贾诩点了点头,“如此便好。” 与王允打算亲自动手不同,哪怕已经准备完全,贾诩也绝不可能以身涉嫌,而是打算借刀杀人。 越骑校尉伍孚,就是他准备借的那柄刀。 要说伍孚此人,也是对董卓积怨已久,早就打算动手刺杀董卓。只是彼时李儒镇守雒阳,他连近董卓身的机会都没有。 可现在不同了,越骑校尉虽然是闲职,但它终究隶属执金吾,是禁军统领之一。 在贾诩的刻意放纵下,伍孚便自以为找到了机会,开始暗中筹备他的刺杀计划。 之后更是在贾诩的引导下,伍孚轻易买通了镇守武库的官员。 如此一来,武器的问题便也解决了。 现在只需要在庆贺大典上忽然发动袭击,就能干掉董卓。 至于之后的事……伍孚压根没想过。 他此次动手,本就是抱着必死之心为国除贼,只可惜最后却成了贾诩的工具。 “伍孚此人,倒也不失为大汉忠臣,可惜了……” 贾诩摇头轻叹一声,便准备转身回房亲自熬药,治疗他那并不存在的风寒。 一扭头,却发现儿子贾穆还站在原地,脸上带着一丝纠结之色。 “怎么,有心事?”贾诩笑问道。 “父亲……”贾穆拱手低声道,“相国对父亲信重有加,父亲如今又身居高位,咱们若对他出手,岂不是恩将仇报,必遭天下人耻笑。孩儿斗胆,请父亲三思!” 此话一出,顿时把贾诩给整不会了,不由瞪大眼睛看着儿子。 好家伙,我贾诩的儿子,居然是位君子! 一时间,贾诩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贾穆被自己父亲看的有些不好意思,也不知自己哪里说错了,便只得低下头去。 良久之后,贾诩才长长出了口气,发出一声轻笑。 “父亲,可是孩儿说错了?”贾穆有些惶恐道。 “不,你没错。”贾诩摇了摇头,“是为父错了。” 贾穆:…… 父亲这是在讥讽我吗? ------------ 第三百七十七章贾诩教子 这世上有一个永恒不变的真理。 再坏的人,都会为自己的行为找合理性。 换而言之,他们都不会认为自己是坏人。 就比如现在的贾诩。 董卓已经是艘破船,我及时跳船逃生,这有错吗,有错吗! 难道非要给董卓陪葬才行? 但天下所有的父亲,不管本身行事作风如何,却又都希望自己的儿子是一个好人。 所以当贾穆说出刚才那些话时,贾诩心中感叹儿子迂腐的同时,却也颇有些欣慰。 我儿忠厚纯良,可谓正人君子矣! 有一片赤诚之心就好,其他的都可以慢慢教嘛。 所以,贾诩打算给儿子上一课。 “跟我来。” 贾诩说着,把儿子领到凉亭中坐了下来。 “你方才说,董卓对为父信重有加,叫为父不可忘恩负义,以免天下人耻笑?” 听这贾诩的语气,贾穆有些惶恐,连忙拱手道:“父亲,此乃孩儿胡言乱语……” 话还没说完,就被贾诩挥袖打断。 “就事论事,对错都不必讳言。” “唯!”贾穆恭声道,“董相虽为恶天下,却无恶与父亲,父亲若害之,孩儿以为不妥。” 简而言之,他董卓就算该死,也不该咱们动手,这不合适。 贾诩却笑了,“你还知道董卓为恶于天下。既是该死,为何不能由为父出手除之?” “这……” 见儿子语塞,贾诩继续笑道:“孔曰成仁,孟曰取义。何谓仁义?这世上有小仁小义,亦有大仁大义。 固自身而处泰然,见事微而怀远虑,小仁也。谋人事而守本分,任其位而感其恩,中仁也。匡社稷而扫不臣,济苍生而救万民,大仁也。 然世间之事,鱼和熊掌不可兼得,舍其小而取其大,是为天道。 我武威贾氏世代二千石,为父纵有官爵,亦是身受国恩,非他董卓之赐,你可明白?” 从内心里来说,贾诩就没看起过董卓,甚至对李儒也只是有交情而无感激。 开玩笑,要不是这俩家伙把我从西凉弄过来,我现在不知道过得有多爽。 如今要杀董卓,也是为了保全自身。 只是儿子尚且年幼,教育起来不能上升到太现实的高度,所以贾诩才会讲这些大道理。 正直仁义是一个人的根本,必须得养护好。 等他历经世事之后,现实自然会帮他修枝剪叶。 听了贾诩的解释,贾穆眼中闪过一丝明悟。 “父亲的意思是,董相并无恩德于咱们,因此咱们出手,乃是为国除贼?” “不错!”贾诩点了点头道,“董卓倒行逆施,祸害苍生,海内所共见也。为父出手诛之,一为保全自身,二为扶济苍生,小仁大仁便可兼得,何乐而不为?” “父亲,孩儿明白了!” 贾穆重重一点头道,心中再无道德障碍。 “明白就好,你虽读了些圣贤书,但行事终究太过迂腐,这可不好。 先祖《过秦论》中曾言:前事之不忘,后事之师也。 是以君子为国,观之上古,验之当世。参之人事,察盛衰之理,审权势之宜,去就有序,变化因时,故旷日长久而社稷安矣! 为官也好,处事也罢,都需因势变化。若是罔顾事实,偏执一端,败亡之日不远矣。” 为了教育儿子,贾诩可谓费劲了心思,甚至把先祖贾谊的名言都搬出来了。 贾穆自是听得如痴如醉,如醍醐灌顶一般。 可若张恒在此,只怕是会笑破肚皮,最后再指着贾诩骂一顿。 贾文和,你坏事做尽,却还想当个好人,真个是恬不知耻! 就在父子二人畅谈之时,一个家仆忽然从未外面走了过来,手中拿着一封书信。 “这是……” 贾诩从家仆手中接过书信,眉头微微皱起。 家仆答道:“家主,这封信是被人从外面投掷进来的,小人追出去时,送信人已然消失。” 贾诩心中顿时有了一个猜想,便赶紧一挥手让家仆退下去,这才打开书信。 看到里面的内容后,贾诩脸上顿时露出了笑容。 “这般藏头露尾……倒是符合张子毅的行事风格!” 贾诩捋须笑道,声音中满是揶揄。 “父亲,张子毅是谁?”贾穆问道。 “一个贪生怕死之徒而已,不值一提!” 贾诩大言不惭道,语气充满了鄙夷。 …… 五日后。 天还未明,百官却已经穿戴整齐,在上东门前等候董卓的车驾。 汉代的皇宫叫南北宫,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分为南宫和北宫。 四周有十二道城门,而上东门,便是南北宫东北方的大门。 至于百官为什么在这里聚集,原因很简单,这是董卓要求的。 今天是天子尊董卓为尚父的日子,但是光弄个尊号,董卓还觉得不过瘾,便提议要祭祀宗庙社稷。而从上东门进去,就是宗庙社稷之所在。 此言一出,百官尽皆哗然,所有人都攥紧了拳头。 老贼该死! 这操作是什么意思,就是董卓不仅想要官方认证,更想要历代先帝的认证。 简单点说,就是董卓准备告诉汉朝的历代帝王,你们的子孙刘协,现在准备认我当爹。 没办法,谁让我老董大度呢,就勉为其难收了这个儿子吧! 嗯,也不知听到这个消息,历代先帝的灵位会不会掉下了…… 百官自然视此为奇耻大辱,当场便有许多人表示反对,却都被王允劝了下去。 且让老贼再得意一时,到时候当着宗庙社稷的面将其诛杀,也算向历代先帝一个赔罪了! 商议已定,百官自然不敢怠慢,纷纷穿起朝服,一大早便在外等候。 但董卓呢……直到快晌午的时候,还未见人。 毕竟是尚父的尊号,皇帝他爹啊! 今日之后,董卓算是彻底达到了人生巅峰,心中的快意简直无法用言语形容。 大概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董卓一高兴,昨晚便畅饮至深夜,下半夜又与貂蝉好一番鏖战,直到凌晨时分才沉沉睡去,自然没这么快醒。 百官就这么在上东门口等着,从天未明等到日上三竿,又从日上三竿等到日当正中,可董卓就是没来。 七八月份的天气酷热难耐,等到太阳出来后,百官便汗如雨下,甚至有不少人当场中暑昏死过去。 可剩下的人却丝毫不敢怠慢,仍旧顶着毒辣的太阳,等待董卓驾临。 相比于那些强忍酷暑的官员,王允等人虽然还撑得住,但心中却越来越惶恐。 董贼为何还不到? 难道有人告密,让老贼知道了我们的计划? ------------ 第三百七十八章要不你给我磕一个吧 一个严密的刺杀计划,自然需要提前谋划很久。 因此从三天之前,王允一伙人便开始了自己的布置。 从家仆募集,到宫中的埋伏地点,以及得手之后的善后事宜。各种事项都要考虑详尽的同时,却又得保证全程绝不能有一人泄密。 事情虽然简单,却流程繁琐,做起来无比提心吊胆。 因为这里面涉及到一个最关键的问题——人性! 谁知道自己召集的家仆之中,会不会有贪生怕死之徒,为求泼天富贵,而将自己等人一股脑出卖给董卓。 谋事不密,则事必败! 所以王允等人,最终也只安排了百余名家仆埋伏在宫中,准备到时候配合吕布诛杀董卓。 等董卓伏诛之后,大局已定,剩下的人再伺机发动,用以稳定雒阳局势。 王允等人自认为计划天衣无缝,可万万没想到的是,董卓居然会迟到! 今天可是你祭祀宗庙社稷,受封尚父的大日子,这个点还没来,也太不尊重历代先帝了吧! 百官人群前,王允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对旁边的士孙瑞投去急切的眼神。 怎么回事,有人泄密不成? 士孙瑞摇了摇头,脸色也有些不好看。 我不知道。 倒是黄琬,冲两人点了点头,表现得十分镇定。 稍安勿躁,董贼应该还不知道咱们的计划,不然早该派人杀过来了。 王允和士孙瑞也面色凝重地一点头。 为今之计,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无论如何,也只能硬着头皮硬撑下去。 这就是以身入局的坏处了。 身在第一线,虽然能密切关注时局变化,却也断了退路,心绪难免为风吹草动所扰。 反观贾诩这边,就轻松多了。 因为不打算亲自动手,他心里一点压力都没有,反而大喇喇登上了雒阳城头。 在他身旁,张恒乔装打扮成了随从,脸上却带着掩饰不住的笑意。 “文和啊,你可得好好感谢我。” “为何?”贾诩不解道。 “若是没有我提醒你,今日你恐怕难逃一死。”张恒笑道,“要知道,王司徒可是准备连你一起诛杀,之后再派人接管禁军。” 闻言,贾诩一阵无语,用看白痴的目光看着张恒。 你真以为我会去参加什么庆贺大典? “怎么,文和不以为然?”张恒笑得很开心。 要说张恒的性格,大概也能算是温和。但不知为何,一见到贾诩,就和见到郭嘉一样,总忍不住想戏谑几句。 贾诩被张恒的无耻给慑服,只得点了点头道: “多谢长史救命之恩,在下感激涕零,无以为报!” “这就完了?”张恒有些不高兴道,“如此大的恩情,你给我磕一个不过分吧?” 贾诩:…… 张子毅,你欺人太甚! 二人正打趣间,城外走来一行人。 为首者正是董璜,身边则是方悦领着十多人护送。 张恒从陕县动身的时候,自然也带上了董璜,却直到今天才让他入城。 虽然有约在先,但董卓毕竟是他叔父,天知道他会不会脑子一热,跑去向董卓告密。 张恒可不喜欢挑战人性。 贾诩知道张恒的手段,但再见到董璜之时,还是忍不住叹息。 张子毅这厮,居然能控制住董璜,当真是不可思议。 可细细想来,他只身入雒,却能整合各方资源为己所用。 如此空手套白狼,端的是借势的高手! 董璜入城之后,便在方悦的带领下登上城楼,来到了张恒面前。 张恒见他脸色有些不好看,便开口安慰道:“侍中不必悲伤,我保证整个行动会干净利落,很快就会结束。” 董璜没理张恒,而是转身眺望董卓府邸,目光无比复杂。 叔父,恕侄儿不孝! 但为了咱们董氏一门,我不得不如此行事。 眼看主角悉数登场,贾诩当即大袖一挥,下令道:“传我令,关闭所有城门!” “遵命!” 随着贾诩一声令下,雒阳所有城门悉数关闭。 至少在城中动乱结束之前,外面的两万大军是不可能参与进来了。 亲眼看着城门完全关闭之后,贾诩才转过身来。 “长史,善后事宜要如何处置?” “你说的是谁?” 贾诩似笑非笑道:“长史何必明知故问?” 今日董卓必死,可等董卓死了之后,王允等一伙人要如何处置,宫里的天子又该怎么办? “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张恒俯身眺望着整个雒阳城,声音中带着一种难以言说的复杂情感。 “雒阳虽好,却非我等久留之地。朝堂之上,自有忠臣良将,又何需我等担忧。” 闻言,贾诩顿时皱起了眉头。 他本以为,张恒这一番谋划,最终目的就是要把天子掌控在手中。 天下虽乱,但汉室已历经四百载光阴,天子的神圣性无可替代。 如能将其掌控在手中,对于争霸天下,可是一笔很大的助力。 但贾诩不会想到,这笔所谓的助力,张恒并不想要。 挟持天子,必然遭人诟病,张恒可不想给自己和徐州留下污点。 再者,天子现在是助力,等到天下平定之后,可就是阻碍了。 至于王允等人…… 张恒把目光看向了董璜,“董贼即死,天下皆安,有功之臣不可妄杀,侍中以为如何?” 闻言,董璜的眼睛当场就红了,拳头也紧紧攥住。 可张恒脸上却笑意不改,就这么看着他。 良久之后,董璜长长松了口气,拳头也放开了,对张恒拱手道:“下官明白。” 张恒点了点头,对董璜露出赞许的目光。 董卓是国贼,这是天下人一起给定的性。 既然如此,那图谋诛杀董贼的王允等人,就是大大的功臣。 功臣不能死,至少不能死在张恒手中,不然将来不好向刘备交代。 再者,如果放任董璜干掉王允等人,那他将来投靠徐州之后,也必然遭人责难。 这个道理董璜自然明白,只是心中却还有些膈应。 张恒伸手,在董璜肩膀上拍了两下。 “方今乱世,安身立命才是正道。些许私仇,还望侍中目光长远些,如此才能保全家族,安稳一生。” “多谢长史开解,下官省得。”董璜再次点了点头。 董璜都没意见,贾诩自然不会有意见。 不过通过张恒的决定,他难免窥见了一些苗头…… 天子都不要,张子毅所图之大,简直不可想象。 不知为何,在张恒的身上,他忽然看到了一丝李儒的影子。 二人都胸怀广大,算无遗策。却又都谨慎克制,不为私谋。 但相比于李儒的偏执极端,张恒的手段却更润物无声。 李文优啊李文优,倘若你能改变心意,如张子毅一般顺势而为,心中志向未必不能成…… 贾诩心中的想法,张恒自然是不知道的,但见诸事皆毕,便笑道: “好戏即将开演,走吧,咱们也去瞧瞧热闹。” …… 上东门前。 眼看午时都过了,百官还在苦苦煎熬,心中已经问候了遍了董卓的祖宗十八代。 烈日当空,王允等人却是如坠冰窟,心中煎熬。 越等,他们就越是绝望。 董贼怎么还不来,莫非真的察觉了我等的谋划。 就在心理防线濒临崩溃之时,远处忽然传来一阵突兀的马蹄声。 王允等人眼睛一亮,急忙向远处官道上看去。 只见一辆华丽的马车缓缓而来,周边还跟着百余名全副武装的护卫。 如此醒目的排场,自然极易辨认。 而董卓的带孝子吕布,则是骑着高头大马,走在队伍的最前列,面色严肃,威风凛凛不可一世。 董卓,终于还是来了。 正当王允准备走上前去时,士孙瑞却走了上来,对王允低声道:“子师,贾诩还没到。” “什么,他还没到!” 从一开始,他们就没发现贾诩的踪迹。 但事到临头,纵有变故也不能反悔,他们只能继续等待。 可谁知董卓都到了,贾诩却还没来,不禁让王允心中一紧。 贾诩不在,就代表城中三千禁军属于不受控制的状态。 现在该怎么办? 正在二人心中忧虑之时,黄琬走了过来。 “事已至此,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先诛杀董贼,再关闭宫门,下诏封赏贾诩,以安其心。” 王允点了点头。 “也只好如此了,走,咱们先去迎接车驾。” ------------ 第三百七十九章大戏开幕 眼见董卓车驾驶来,百官皆神情一肃,急忙擦了擦脸上的汗水,争相冲上前去叩拜。 早在今年五月份的时候,董卓就再次提升了自己的待遇规格。 出入乘坐青盖金华车,爪画两轓,规格极接近天子。 不仅如此,董卓出入之时,还强行要求百官迎路拜揖,甚至需要下跪磕头,可谓嚣张跋扈到了极点。 “拜见相国!” 董卓车驾前,除了王允等寥寥数位三公九卿级别的高官之外,其他人都双膝跪地,行叩拜大礼。 片刻后,马车帘子被拉起,董卓从里面探出头来,却仍是哈欠连天,盯着一对大大的黑眼圈。 “免礼,免礼!” 董卓随意地挥了挥手。 “谢相国!” 百官这才敢起身。 毕竟是大喜的日子,见百官都给自己面子,董卓便强撑着打起精神,脸上也露出了一丝笑容。 “走吧,进宫!” 说罢,董卓正准备拉上帘子的时候,却听尚书仆射士孙瑞拱手道:“相国,宫内不准骑马乘车,还请相国下车步行!” 此言一出,董卓顿时皱起了眉头,百官也纷纷一颤,用不可思议的目光看着士孙瑞。 你自己找死不要紧,可千万别连累了我们。 可士孙瑞迎着董卓与百官的目光,却是凛然不惧,身体挺得笔直。 不出意外,这一行为立刻激怒了董卓。 “放肆!” 随着董卓的呵斥,周身护卫立刻拔出了兵刃,就要上来擒拿士孙瑞。 “相国息怒,息怒!” 王允赶紧快步走到马车前,拱手笑道:“今日乃是相国的大喜日子,怎好妄动刀兵,还请相国息怒。” 闻言,董卓这才一挥袖,命护卫收起兵刃。 “本相乃天子尚父,天下大事皆决于我,莫说驾车入宫,便是请天子亲自来请,又有何难,更无逾矩之处!尚书仆射不必多言,本相今日心情好,便不与你计较,还不速速让开!” 怎料士孙瑞却还是巍然不动,口中冷笑道:“宫中不准骑马驾车,乃是祖制,莫说相国,便是皇亲国戚,也不可违背!” “好好好,真当本相不敢杀人?” 董卓怒极而笑,一指士孙瑞喝道:“来人,士孙瑞图谋不轨,大逆不道,给本相拿下!” “遵命!” 吕布连忙抱拳答应,正要动手之时,却听王允再次开口劝道:“相国息怒,以下官看来,尚书仆射所言未必不妥。” 此言一出,董卓立刻扭头看向王允,眼神也变得不善起来。 “王司徒此言何意?” 王允拱手笑道:“相国所乘,乃是天子御赐之青盖金华车,自然可以出入宫闱。只是相国麾下的护卫,秩级不过百石,又如何能与相国同等待遇。若传出去,相国岂不威严扫地。” 一听这话,董卓并没有发怒,反而下意识点了点头。 毕竟是皇宫,董卓驾车是为了显示自己的高贵,若是随便一个护卫都能享受这种待遇,还有什么特殊可言。 想了想,董卓便一挥手,命连同吕布在内的所有护卫,全都下马步行。 这次,士孙瑞再也找不出理由阻挡,只得无奈地让开了道路。 见士孙瑞满脸不甘却又无可奈何,董卓心中大为痛快,这可比杀人更有成就感,遂大手一挥,下令入宫。 进了上东门,便是永安宫,也就是所谓的东宫。 刘协不过是个十岁的孩子,哪能生出儿子。之前董卓入雒时,曾迁何太后在此居住,可不久之后,又派人毒杀了何太后,如今的东宫自然是空置的。 越过东宫之后,再往南走,便是宗庙社稷之所在。 古人常将宗庙社稷并称,其实这是两个地方。 东宫南边有两座宫殿,东为宗庙,西为社稷。 所谓宗庙,名字其实是叫高庙,也就是汉太祖刘邦的庙。后代皇帝死后,灵位也被放置在里面,久而久之也就成了宗庙。 至于社稷,其实土神和谷神的合称。 农耕社会,种地的重要性不言而喻。祭拜这两位神仙,自然是祈求保佑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后来也就逐渐代指天下了。 按照规矩,自然是先祭拜宗庙,再祭拜社稷。 只是马车行到宗庙门前的时候,再次出现了波折。 董卓刚从车上下来,就立刻遭到了司隶校尉黄琬的阻拦。 “相国,宗庙之内,不能携带兵刃,请相国命麾下勇士解下兵刃。” 这个要求也好理解,毕竟本来皇宫之中就是不准携带武器的。现在你还要带着兵器去见列祖列宗,这就有点过分了。 可董卓却不愿意。 毕竟他本就生性多疑,之前又诛杀了太多世家高官,如今正处于‘总有刁民想害朕’的状态,哪里肯让护卫弃剑。 最后,还是王允站出来打圆场。 “相国,宗庙内自然是不能携带兵刃的,若相国不想让麾下勇士解剑,便让他们在此等候便可。” 闻言,董卓这才勉强点了点头,只带着吕布和数名护卫进去。 眼看董卓大步走入宗庙,王允等人总算长长松了口气,脸上出现一丝喜色。 这下妥了! 随着董卓进入宗庙,百官也鱼贯而入,外面只剩百余名护卫看守。 可所有人不知道的时,此时东宫内却藏一伙两百多人的武装部队。 为首者四十来岁,身穿盔甲,手持佩剑,满脸凝重模样,正是之前贾诩故意放纵的越骑校尉伍孚。 就算之前多有准备,甚至搞定了兵器,但他终究只招募到了两百名死士。 毕竟是夷三族的买卖,不是绝对的心腹,伍孚根本不敢信任。 “家主,百官已经前往宗庙,董贼就在其中!” 就在伍孚严阵以待之时,打探消息的士卒冲进来禀报道。 闻言,伍孚连忙问道:“你亲眼看到董贼进了宗庙?” “对,小人亲眼所见!”那士卒信誓旦旦道。 此话一出,伍孚大喜。 开始谋划之时,伍孚还有些心惊胆战,甚至做好了事泄而死的准备。 可后续事情的发展,却顺利得有些不像话,以至于伍孚都有些不敢相信。便只能归结到上苍开眼,庇佑自己攘除国贼。 “上苍保佑,列祖列宗庇佑,今日我伍孚便要为国除贼!” 伍孚凝望苍穹,眼中不自觉淌出两行热泪,口中喃喃自语道。 等低下头时,他的眼中已满是坚毅之色。 铿! 下一刻,宝剑出鞘。 “诸位,杀贼报国,就在今日! 稍时诸位都要奋勇争先,尽力杀贼。事若败,我等三族皆死无葬身之地! 可若能诛除董贼,本将必然上奏天子,为诸位加官进爵! 取得董贼首级者,本官许诺封其万户侯,萌荫万代!” 闻言,所有士卒脸上都满是激动。 “为国除贼,义不容辞!” “好,进兵杀贼!” 伍孚大吼一声,剑指宗庙。 “遵命!” 众士卒皆大声应道,纷纷拔出兵刃,冲出东宫,向着宗庙杀去。 整场诛董大戏,就此拉开序幕。 ------------ 第三百八十章混战 而在伍孚动手之后不久,却有一支禁军队伍来到了上东门外。 张恒看着眼前高大的城门,不禁有些感慨。 数百年的皇宫,自己上次来得匆忙,倒是没机会进去一探究竟。 这次,刚好进去见识见识。 “里面的热闹还没完,咱们有必要来这么早?”张恒开口问道。 贾诩解释道:“长史此言差矣,在下没进皇宫,一旦里面结束了,那些人势必会关闭宫门。若来得晚了,进不去不说,等待咱们的,将会是一纸诏书,届时咱们奉诏还是不奉诏?” 王允等人筹划好的计划,却被贾诩三言两语点破,并提前想出了破解之法。 张恒笑了,“以你贾文和的精明,会任由他们关闭宫门?” 道理我都懂,只是他们真的能得逞? 贾诩摇头一笑,没有回答,只是随手一挥。 身后的禁军士卒立刻冲了进去,接管了城门。 等到张恒等人进去之后,贾诩却又下令,立刻关闭十二道宫门。 王允之前的设想还没来得及实施,贾诩却已经帮他做了。 只是,皇宫的掌控权也一起落在了贾诩手中。 雒阳城门关闭,阻隔了城外的两万大军。 而宫门的关闭,则是阻隔了皇宫与外界的联系。 至此,贾诩的手段施展完毕,也彻底决定了今天的赢家。 做完这一切后,贾诩把目光看向了张恒。 张恒摇了摇头,“不急,这个热闹咱们没必要参与,且让他们先打着,最后再进去收拾残局。” 贾诩点了点头,并无任何意见。 他对自己的定位很明确,自从张恒入城之后,他就是个工具人。一切都只为换来张恒的信任,将来好在徐州安身立命。 而此刻的宗庙大殿前,厮杀也已经开始。 伍孚麾下虽然只有两百余人,但架不住董卓进入带进宫的护卫更少,只有一百来人。 两百对一百,伍孚自然没什么好怕的,冲出东宫后,便对悍然发动了进攻。 然后,他就傻眼了! 宗庙大殿前的确只有一百多人,伍孚的突然袭击,也的确打了这些人个措手不及,但是…… 能被董卓选为亲卫的,俱是西凉军中的精锐,哪个不能以一当十! 相比之下,伍孚临时拼凑出来的家仆宾客,的确有些不够看。刚一交手,便死伤惨重。 但伍孚明白,今日也没有别的退路了,不胜就是死。 眼见己方节节败退,伍孚一咬牙,亲自冲在了队伍的最前面,持剑与敌军搏杀。 “今日之事,有进无退,随我杀进去,为国除贼!” 危急时刻,带头冲锋还是有些作用的。 被伍孚鼓舞起来的士卒,如不要命一般地向前冲锋,竟真的挡住了董卓护卫的进攻。 殿外厮杀声震天,殿中自然不可能毫无觉察。 此时董卓才刚刚祭拜完毕,正准备转身去旁边的社稷庙时,忽然听到外面一阵声响。 霎时间,众人皆面色大变! 董卓久经军旅,如何听不出这是厮杀声,当即勃然色变,面色阴沉到了极点。 是何人作乱? 专挑今日我上尊号的时候动手,怕不是筹谋已久! 一念及此,董卓下意识向刚才要求自己下马解剑的士孙瑞、黄琬二人看去,手却已经按在了剑柄之上。 而王允等人的脸色也没好到哪去。 外面已经动手了? 可我明明还没下令,到底是谁的人马? 剩下的百官,则是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听着外面的厮杀声,忍不住面露惊惧之色。 董贼这是要干什么,趁机屠杀百官? 一时间,所有人的面色都惊疑不定,下意识都想远离人群。 宗庙内,当着汉代数十代先帝的灵位,一条猜疑链在众人心中瞬间形成。 压抑的气氛持续没多久,一名浑身是血的士卒冲了进来。 “相国,有贼人作乱,已经杀到了殿外了!” 听着那士卒的喊叫,董卓面色再次巨变,愤怒与暴虐已经扭曲了他的面孔。 “谁敢作乱,本相夷他三族!” 王允闻言后却是一喜。 虽然不知道是谁动的手,但只要是来杀董贼的,那就是好事。 他本来打算等董卓祭拜完社稷,赶往崇德殿受封的路上动手。 但计划赶不上赶不上变化快,事已至此,也无需再等了。 “动手!” 王允忽然大喝一声,目光死死盯着董卓,其中的恨意简直如山高海深一般。 “子师何为啊!” 此时董卓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殿外,王允这一嗓子把他吓了一跳,急忙扭过头来喝问道。 但下一刻,董卓头上就挨了一记重击,直接将他打翻在地。 出手之人,正是吕布! 此刻的宗庙内,只有董卓一人佩剑,百官皆是赤手空拳,吕布也只好挑最脆弱的地方下手。 要说董卓也是皮糙肉厚,生生受了吕布一拳后,非但没死,竟也没晕过去。反而借着这股力量,在地上打了个滚,又艰难地爬了起来。 这时候,随行的数名护卫也反应过来了,急忙冲过去挡在董卓身前。 “吕布,你敢弑父!” 董卓不顾头上流淌着的鲜血,死死盯着吕布,其中的仇恨难以言表。 果然是这狗东西! 贾文和说得对,他当初能杀丁原,如今就敢对我出手,当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也幸亏前些日子那件事,让董卓心中对吕布有了防备,危急时刻,才不至于被吕布一拳打死。 眼看已经撕破脸皮,吕布再无顾忌,握着拳头越众而出。 “我奉天子诏讨贼,你这老狗祸国殃民,死有余辜,还不速速束手就擒!” “哈哈哈哈……” 闻言,董卓好像是听到天下最大的笑话一般,指着吕布不屑道:“你这条贱狗,若非本相给你根骨头,你焉有今日。如今却恩将仇报,当真是畜生不如! 早知如此,我先前就该杀了你!” 吕布被董卓骂得满脸通红,虎目中露出杀意。 王允喝道:“事已至此,奉先何必跟这老贼废话,速速动手!” “还有你王允,若非本相提拔,你焉有今日三公高位。忘恩负义的畜生,本相今日必杀你!” 董卓大骂王允,同时猛地抽出腰间宝剑。 “上,杀了这些乱贼!” 这些护卫倒是忠心耿耿,听到命令之后,立刻冲了上来。 而吕布也没有任何迟疑,向着董卓冲了上去。 董卓的护卫自然无比悍勇,但又如何是吕布的对手。 仅一个照面,便被吕布一拳击倒一人。 剩下数人虽自知不敌,却也争先恐后向吕布杀来。 而刚才口口声声要杀人的董卓,却早已挥舞着佩剑向外冲去。 吕布的武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自然明白这几人根本挡不住。 “挡我者死!” 见董卓一副癫狂模样,手无寸铁的百官哪里敢拦,纷纷让开道路。 却仍有两名官员闪躲不及,被董卓砍翻在地。 望着近在咫尺的殿门,董卓脸上满是激动的潮红,眼睛一片血红。 快一点,再快一点,只要冲出殿门,回到护卫身边,自己就安全了! 只可惜,他终究是不能如愿了。 吕布毕竟是吕布,纵然没有趁手的兵器,也是三拳两脚就打翻了董卓的护卫。 眼看董卓就要逃出殿外,吕布面色一变,赶紧追了出去。 可还没等他迈步前进,却忽然感觉脚下一沉,原来是一名没死的护卫抱住了他的腿。 这时候吕布哪还顾得上他,真要让董卓逃出去了,今日极有可能功亏一篑。 可这名护卫却像钉在了吕布身上一样,死活不肯撒手。 “啊,该死!” 吕布怒吼一声,眼中迸发出无尽的杀意,猛地一抬脚向下踩去。 砰! 下一刻,这名护卫的头颅如西瓜一般炸开,黄白之物溅了众人一身。 这下吕布总算没了阻碍,飞快向外追去。 此时,董卓已经冲到了殿门口,望着场中正在厮杀的双方,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 总算逃出来了。 这些狗贼,我誓要夷其三族! 可就在这时,董卓忽然感觉后背一疼,一只大手已经抓住自己的后颈。 一道冷冰冰的声音随之传来。 “老贼,你想去哪?” ------------ 第三百八十一章董卓的死法 董卓终究还是死了。 不仅死了,还死得很难看。 年轻时的董卓,也曾号称弓马娴熟,膂力过人。 但如今他已垂垂老矣,而他那一身引以为傲的气力,也早被这一两年的荒淫安逸给蛀空,只剩了一个空架子而已。 当吕布从后面抓住他的时候,也就注定了他的结局。 手中宝剑刚想挥舞着向后砍去之时,却早被吕布一拳砸断了手腕。 哐啷一声,宝剑掉落在地,董卓口中随之发出一声惨叫。 吕布却是得意地狞笑一声,都懒得去捡地上的剑。 如果说他之前还对董卓有所忌惮,现在一交手,心中就充满了鄙夷与不屑。 就这,还敢号称力大无穷? 吕布眼中布满了嗜血与疯狂,双手用力一抬,竟将三百多斤的董卓举在了空中。 这一刻,吕布那挺拔的身姿,宛若杀神一般! 董卓又惊又惧,根本顾不得右臂的疼痛,疯狂扭动躯体挣扎着。 “奉先,快放为父下来,之前一切为父既往不咎,貂蝉为父也送给你……” 贪婪暴虐到不可一世的董卓,在性命攸关的时候,终究还是怂了。 怂得无比彻底…… 但吕布是什么人,他虽然蠢了些,却并不傻。 听到这句话后,眼中满是不屑与快意。 你抢我的貂蝉之时,可曾想过会有今日? 我跪在你面前求饶之时,你又可能想过会有今日? 现在才开始后悔,晚了! 吕布口中低吼一声,手上开始用力拉扯。 伴随着吕布的发力,巨大的撕扯感让董卓难受得哇哇乱叫。 “老贼,给我死!” 暴虐的吼叫声从吕布口中宣泄而入,浑身气力肆意爆发而出,侵蚀着董卓的身体。 下一刻,董卓眼睁睁看着自己身体上出现道道裂痕,心中的惊恐已经达到极点。 噗呲! 一阵血雨爆发而出,淋在吕布身上。 再看董卓,已经活生生被吕布撕扯成了两半! 一代豪雄,就此气绝身亡! 可叹董卓一辈子嚣张跋扈,手下亡魂不知几何,最终却落得个如此悲惨的死法,倒也算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呸!” 吕布口中吐出一丝血沫,将手中董卓的尸体扔在地上,开始擦拭着自己脸上的鲜血。 王允等人从里面冲出来,见到地上董卓的尸体,不由得愣了愣神,眼中满是不可置信的快意与狂喜。 死了,董卓死了…… 董卓死了! 片刻之后,王允面色终于有了一丝变化,却是悲哭出声 “上苍开眼,国贼伏诛,我大汉有救了!” 两行热泪从眼眶中滑落,王允神情如喜如悲,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情感。 天可怜见,董卓擅权的这一两年,他一直忍辱负重,卑躬屈膝,不知做了多少违心之事。 多少知己好友,因他攀附董卓而与他决裂。 为了除贼,王允可谓赌上了自己的一切。 今日,终于得偿所愿! 其余百官的状态也没好到哪去,回想这一两年在董卓阴影下苟且偷生的经历,不禁都悲从心来,伤心落泪。 只有隐藏在人群的陈宫,没有任何心理障碍,赶紧走上来劝道: “司徒,国贼虽死,但动乱未平,眼下还不是感慨之时!” 王允这才回过神来,止住眼泪,重重一点头。 “不错,还有董贼余党,都得一一诛杀!” 一听这话,陈宫忍不住嘴角抽搐两下。 我是叫你安抚,不是让你再开杀戒啊。 不等他再次开口,王允却已经把目光放到了殿外的乱战上。 只见王允快走两步,捡起地上董卓的佩剑,一剑便砍下了董卓的头颅,大步走到殿外。 “董贼已死,尔等何不早降!” 此言一出,正在奋力厮杀的两拨人都愣住了,急忙都向王允看去。 伍孚自然狂喜,他本以为就自己埋伏董卓,却不想宗庙内却有人先动手了,而且还成功了! “董贼已死,尔等何不早降!” 伍孚立刻跟着大吼起来,声音激动到颤抖。 而对面董卓的护卫,就显得进退两难了,脸上满是惶恐与无措。 他们固然对董卓忠心耿耿,但现在董卓都死了,他们还有什么理由继续厮杀? 王允见这些人迟疑,立刻又喊道:“吾奉天子诏讨贼,今日只诛首恶。尔等皆是无心之失,只要放下武器,便既往不咎!冥顽不灵者,夷灭三族!” 这句话,彻底击穿了这些护卫的心防。 随着一阵哐啷啷的声响,所有士卒都放下了武器,跪伏在地。 见状,王允脸上露出了一丝满意的笑容。 跟他计划中的一样,只要董卓一死,这些人不过是无头苍蝇。 解决了董卓护卫后,王允才将目光放向外面那一两百人。 看见伍孚之后,顿时就明白了一切,眼中立刻闪过一丝感动。 终究还是有和我一样的忠臣啊! 这时伍孚已经大步冲了上来,对着王允拱手道:“司徒手段高明,顷刻之间便诛除国贼,末将佩服!” 望着满身鲜血,多处负伤的伍孚,王允叹息道:“疾风知劲草,板荡见忠臣。伍校尉志虑忠纯,一心为国除贼,才是我大汉的栋梁之臣。” “司徒谬赞了,末将愧不敢当!”伍孚笑道。 见到两人开始商业互吹,陈宫心中不由得大急。 还有三千禁军没处理呢,大局未定,哪有时间在这浪费唇舌。 “司徒,董贼虽死,然城中未平,还请司徒下令关闭宫门!” 王允点了点头,对伍孚道:“伍校尉,烦劳你带人关闭所有宫门,老夫立刻进宫去请天子诏令,处理董贼亲信朋党。” 伍孚一点头,刚要拱手答应之时,一旁的吕布却跳了出来。 “司徒,还是由末将去吧!” 我才是诛杀董贼的最大功臣好吧,你们怎么都无视我啊。 王允点了点头,“也好,奉先与伍校尉一同前去,务必要关闭所有宫门,防止董贼余党反扑。” “遵命!” 二人一起拱手领命。 十二道宫门,平日里大多是关闭着的,且守卫的人数并不多。 王允派二人前去,是为了把宫门控制在自己手中。 此时,之前王允埋伏在崇德殿的人马也赶过来了。 王允见状,便将这一百多人交给了吕布,让其率领着一起行动。 而他本人,则是带领着百官前往崇德殿面见天子。 有了诏令,就等于有了合法手续,之后的事情也才好办。 就在所有人即将展开行动的时候,远处忽然响起一阵剧烈脚步声。 众人急忙望去时,却见千余名全副武装的禁军冲了过来。 见此,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面色也变得惊疑不定。 “这是……” 王允心中一紧,忽然有了一股不好的预感。 随着禁军快速接近,众人这才看清了。 为首之人,赫然正是全程查无此人的贾诩。 董卓一死,他却恰到好处地突然上线。 不好! 贾文和此时赶来,还率领着军队,明显是早有察觉。 难道他要为董贼报仇不成? “吕将军,伍校尉,速速列阵,准备迎敌!”王允大喝道。 其实不用他说,吕布早就反应过来了,下令士卒严阵以待。 如果说王允等人只是惊疑,那吕布心中就是恐惧了。 董卓毕竟是他亲手所杀,西凉军若要报仇,他便是首当其冲。 铿! 就在吕布和伍孚刚刚摆好阵型之时,对面却爆发出一阵巨响。 只见禁军士卒,纷纷拔出了手中的兵刃。 军威之盛,和王允这边形成鲜明对比。 见状,王允心中满是绝望。 看这架势,贾诩是来者不善。 而自己这边临时拼凑的战力,又如何和禁军抗衡? 国贼都除掉了,难不成今日竟要功亏一篑! ------------ 第三百八十二章幕后黑手张子毅 雒阳城中共有四千兵马,一千是董卓亲卫,另外三千则是隶属于执金吾掌管的禁军。 这四千人,无不是董卓的嫡系部队,西凉军中的精锐。 反观王允这边,他手中一百多人和伍孚的两百人,都是临时拼凑出来的。悍勇有余,但真要大规模厮杀,又怎可能是禁军的对手。 还有董卓的那百余名护卫,真打起来会不会反水还不好说。 所以怎么看,都是一场死局。 王允等人固然神情难看,一旁的陈宫也是忍不住摇头叹息。 千算万算,却仍旧算漏了贾诩这个变数。 幸好董卓已死,西凉军群龙无首,贾诩并无多少根基,未必没有合作的可能。 一念及此,陈宫立刻向王允道:“司徒,眼下敌众我寡。贾文和虽是董贼心腹,却未必不能招安。为今之计,只有许以高官厚禄,方能消弭兵灾之祸。” 王允点了点头,毕竟他之前就是如此打算的。 就怕贾诩执意为董卓报仇,那可就麻烦了。 面对步步逼近的禁军,王允也没怂,当即大步越众而出,向对面的贾诩喝道:“贾文和,你擅离职守,意欲何为?” 这一番先声夺人无比巧妙,既能壮己方声势,又能探知贾诩的态度。 面对王允的质问,贾诩却笑了,甚至还拱手回了一礼。 “司徒容禀,下官身负宫禁之责,闻宫中发生动乱,特来诛贼平乱。” 贾诩的回答也很有水平。 诛贼平乱? 谁是贼,又是谁在作乱? 但从始至终,贾诩脸上都挂着淡淡的笑意,甚至都没看王允手上的头颅一眼。 要知道,那可是董贼的人头啊! 此番态度,倒是让王允松了口气。 看来,贾文和也未必对董贼忠心耿耿,那就好办了。 沉吟片刻后,他才继续朗声道:“董贼大逆不道,意欲谋反,老夫奉天子诏讨贼。如今董贼已然伏诛,首级在此,你虽来得晚了些,却也是一番忠心。老夫自会禀明天子,为你请赏,还不速速退下!若冲撞了天子,那可是夷三族的罪过!” 这已经是明示了——董贼已死,你若是个识时务的,就该引兵退去,少不了你的好处。 你若执意一条路走到黑,绝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不得不说,王允宦海浮沉数十载,这番话说得恩威并施,极有水平。 若是旁人,说不准还真被他吓住了。 但贾诩却眼神毫无波澜,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 “怎么,贾文和你也要谋反不成!” 见贾诩毫无动静,王允再次厉声呵斥道。 贾诩这才摇了摇头,眼神中的笑意变成了嘲弄。 “司徒有令,下官不敢不从,但是……” “但是什么?”王允皱眉道。 “今日之局,恐怕你我说话都不算数。” “那谁说的才算?”王允继续质问道。 这时,禁军队伍中响起一个声音。 “自然是天子说的才算!” 闻言,百官皆惊疑不定,目光忍不住向队伍后方而去。 而陈宫听到这道声音后,却是立刻瞪大了眼睛,其中写满了不可置信。 张子毅,你这狗东西又瞒着我偷偷谋划了是吧! 伴随着禁军队伍缓缓分开,在众人注视的目光下,张恒缓缓踱步向前,一直越过贾诩,走到队伍最前方才停下,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 “张子毅,你……” 王允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疑惑与震惊充斥了他的内心。 张恒拱手道:“司徒一番谋划,诛国贼于宗庙,手段高绝,实在令人钦佩!” “子毅,你为何会在此?”王允问道。 说实话,他到现在已经有些分不清张恒的立场了。 要说他是董卓的同党,可他分明看着董贼授首无动于衷。 要说他和董卓毫无关系,可他又出现在了贾诩身边。 想到这里,王允脑中猛然闪过一道灵光,一个大胆的想法浮现出来。 难道说……此人不仅派陈宫辅助我诛杀董贼,还早就买通了贾诩,来了个分头下注? 可他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又联想到刚才张恒的那句话,王允顿时恍然大悟。 这小子才是真正的幕后黑手! 这一切,无论是算计董卓,还是今日动乱,都在他张子毅的算计之中! 一念及此,王允瞳孔猛地一缩,对眼前的年轻人甚至有了一丝恐惧。 张子毅……当真好高明的手段! 不用说,他这么做自然是想效仿董贼,掌控雒阳,挟持天子! 或者说,是刘玄德想效仿董卓,挟持天子! 张恒没有理会陷入头脑风暴,与空气斗智斗勇的王允,反而把目光放到了董卓的首级上。 看了一会儿,他又歪着头看向了宗庙门口,董卓那已经被撕扯成两半的尸身上,目光露出一丝怪异。 如此粗暴的手法,应该是吕布所为。 董卓好歹是一世奸雄,不想最后却是这般手撕鬼子的死法,倒是令人啼笑皆非。 不过王允也是飘了。 就算你干掉了董卓,城外的两万西凉大军你该如何处置? 函谷关外还有数万西凉铁骑,你又该如何处置? 那些个骄兵悍将,除了董卓谁能压制得住? 就凭喜欢父辞子笑的吕布? 别开玩笑了好吧! 想着,张恒叹了口气。 “王司徒,眼下董贼已然伏诛,咱们该去觐见天子了。” 听这句话后,王允眼中露出了果然如此的神情。 这狗东西果然没安好心,天子方才脱出虎口,绝不能再入狼穴! “天子授老夫诛贼之责,就算复命也是老夫分内之事。子毅身为外臣,未有诏命,岂能擅闯皇宫,还不速速退去!” 张恒笑了,“怎么,司徒欲阻拦我觐见天子?” 闻言,王允勃然大怒。 “胡说八道,老夫又非董贼,怎敢闭塞天子耳目!只是外臣觐见自有章程,未有天子诏令,你便擅闯宫中,才是大逆不道!” “哦,如此说来,司徒当真是大大的忠臣。”张恒笑得更开心了。 “哼,老夫自是忠臣……不像某些人,嘴上喊着杀贼报国,暗地里却干着祸国殃民的勾当。” 面对往王允的嘲讽,张恒毫不在意,只是摇头一笑。 “好叫司徒知晓,下官奉刘使君钧命,千里迢迢入京觐见天子,却不料司徒却妄加阻拦。莫非司徒看天子年幼,想以此离间我主与天子的骨肉亲情?” 刘备好歹也算汉室宗亲,张恒扯起大旗来,自然毫无压力。 这么一个大帽子扣下来,王允自然是不敢接的,连忙反驳道:“张子毅你休要胡言,刘玄德纵然身为宗室,却也是外臣。就算亲自来此,想觐见天子也得经过通报。老夫照章办事,你怎可血口喷人!” “好吧,司徒说什么就是什么吧。”张恒耸了耸肩,“既然司徒不让见,下官也无话可说。” 王允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张子毅这就怂了? 但下一刻,他就明白了张恒的打算。 因为贾诩忽然拔出了腰间佩剑,大喝道:“兄弟们,董相身为相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即便有罪,也该交付廷尉审理查实。如今死得不明不白,如此结果,咱们可能信服?” 话音刚落,身后便响起了山呼海啸般的吼叫声。 “我等不服!” “我等不服!” “我等不服!” …… 贾诩冷笑一声,继续喝道:“董相身死,必然有奸臣从中作梗。天子圣明,必然会还董相一个公道,但眼下却有人从中作梗,不让咱们面见天子,我等该如何行事?” “诛杀奸臣,面见天子!” “诛杀奸臣,面见天子!” “诛杀奸臣,面见天子!” 面对一浪高过一浪的呐喊声,百官皆勃然色变。 而始作俑者吕布,更是心中惴惴不安。 张恒冲王允摊手一笑,“司徒可看见了,非是下官执意闯宫,实在是群情激奋,不得不为。” 要么让路,要么死,你自己选吧。 ------------ 第三百八十三章一沓厚厚的……空白诏书 城外的人进不来,城中全是我的人。 所以,你拿什么跟我斗? 也就是王允头比较铁,还敢跟张恒对峙,若换做一旁的吕布,只怕早就跪下叫父了。 可饶是如此,王允也是进退两难。 他本以为张恒只是买通了贾诩,两人勉强合作,也是各怀鬼胎。 可谁曾想,贾诩居然一副忠犬护主的模样,着实让他想不明白。 贾文和图什么! 士孙瑞和黄琬走了上来,对王允摇了摇头。 “敌众我寡,大军未定,且让张子毅一同觐见天子。”黄琬低声道。 士孙瑞也附和道:“眼下当务之急,是应对董贼余孽,不好与张子毅为敌。” 经过刚才一番对话,二人算是看明白了。 张恒就算有所图谋,至少也是讲规矩的,绝不至于像董卓那般拟人。 再说,时间拖久了,城中城外都会乱起来。 无奈之下,王允也只好点了点头。 “张子毅,你若要觐见天子,便随老夫来吧。只是这些禁军,万不可冲进去冲撞天子。” 张恒这才拱手一笑,“多谢司徒,下官遵命!” 规矩是个好东西,它好就好在对双方都有约束力。 贾诩手下的禁军不能进去,王允和伍孚的人马自然也不能进去。 在王允和张恒的示意下,双方各自只进去了数人。 吕布本来也想进去的,毕竟眼下局势暂时达到了平衡。 此时觐见天子,摆明了是要分配董卓空出来的权力,他又岂能落后。 他刚要跟上,却听前面的张恒忽然轻笑道:“吕将军就不必进去了。” 跟这家伙离得太近,张恒总感觉不安全。 闻言,吕布顿时怒目圆睁。 “张子毅,你此言何意!” 张恒却不屑于搭理他,甚至连头也没回。 吕布刚想继续追问之时,一个白袍身影拦在了他面前。 “长史有令,吕将军请止步!” 赵云虽然比吕布矮了一头,但站在那里,气势却丝毫不逊色。 吕布身体猛地一滞,脸色变得无比难看,目光死死盯着赵云。 如今近的距离,他都能感受到赵云的呼吸,自然明白对方是个高手。 赵云虽然面色平静,但一颗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双臂肌肉高高涨起,做好了随时开打的准备。 三姓家奴果然凶猛,怪不得来雒阳的路上,长史多次提醒要小心此人。 这家伙……当真是自己见过的最强对手! 眼看两人即将爆发冲突,王允赶紧开口道:“奉先,你且留下掌控兵马。天子面前,老夫自会为你请功。” 吕布这才止住脚步,却还恨恨看了张恒背影一眼。 从宗庙到崇德殿的距离并不远,此时的刘协,早已坐在殿中等候许久。 刘协虽然年幼,但无比聪慧。 说实话,若非碰上这动乱的世道,以他的资质,最少也是一位守成之君。 不多时,张恒和王允并排而入。 见进来的人不是董卓,刘协脸上露出一丝喜色,腾地一下就站了起来。 “参见陛下!” 众人连忙趋身上前,大礼参拜道。 刘协这才定了定神,挥袖道:“众卿免礼平身!” “谢陛下!” 众人拜谢起身。 “司徒,董卓……如何了?”刘协赶紧开口问道。 王允拱手答道:“全赖陛下洪福齐天,列祖列宗庇佑,祸国巨贼董卓,已然伏诛!” 说着,王允从士孙瑞手中接过董卓的首级,交给一旁的宦官呈了上去。 别看刘协小小年纪,面对人头却丝毫不惧,眼中反而满是兴奋的神色,忍不住拍手称快。 “死得好,死得好,老贼祸国殃民,死有余辜!” 他只是小,又不是傻。 董卓的恶行,特别是在宫中的所作所为,他都一清二楚。 尤其是那些宫女嫔妃夜晚的惨叫,以及每隔几天便被拖出去的尸体,更是让刘协心惊胆颤。 直到兄长刘辩被毒杀之时,刘协心中的恐惧达到了顶点,生怕哪天自己也会遭遇横祸。 今日见到董卓的人头,刘协知道,自己再也不用过那种提心吊胆的日子了。 见刘协怒骂董卓,众人赶紧又是一顿庆贺。 除了心中的怨气后,刘协整个人都无比轻松起来,笑道:“此番诛贼,众卿功不可没!” “全赖陛下洪福,臣等不敢居功!”众人赶紧谦虚道。 虽然是皇帝,但刘协毕竟只是个十岁的孩子。剩下的事,自然不能让他决断。 在士孙瑞和黄琬的举荐下,刘协任命王允录尚书事,总朝政。 诏命下达的时候,王允一直在偷瞄张恒的脸色,生怕他会提出反对。 但事实上,张恒根本就无动于衷。 一个虚职而已,他根本不在乎。 直到诏命拿到手中,王允才终于长长松了口气,将刘协送回后宫,开始处理城中事务。 于是尚书台内,他和张恒开始了讨价还价。 然后,王允就傻眼了。 因为他还没说话,张恒就拿出了一大厚厚的绢帛,让王允逐个盖章。 王允接过一看,却都是诏书的格式,但上面却是一片空白,半个字也没有。 “张子毅,你这是何意?”王允有些不满地问道。 “诏书啊,司徒难道不识字?”张恒笑道。 王允闻言,差点没岔了气。 “老夫知道这是诏书,但里面的内容呢?” “司徒尽可加盖印信,内容回头下官自己填写就是。”张恒笑道。 一听这话,王允差点没气疯了,恨不得凿开张恒的脑子,看看里面到底装了些什么东西。 就如同后世影视剧里面的桥段一样,这些诏书就等于可以随便填写数字的支票。 谁知道张恒会写什么! 这狗东西也太贪心了吧! 对于王允的愤怒,张恒实在不能理解。 董卓空出来权力都给你了,我不过要些赏赐,你难道不想给? 老东西,你别欺人太甚! 此次离开雒阳之后,不出意外的话,张恒这辈子都不可能跟朝廷有任何交集了。 既然是一次性的买卖,当然要弄些好处走。 比如,徐州的那些文臣武将,打了这么久的仗,立了这么多功劳,总得封赏吧。 像关羽、张飞、张辽等人,功劳都足以封侯了。 而这些诏书,到时候就派上了用场。 “老夫最多加盖三张,且还得有所限制,再多你是休想!”王允冷笑道。 闻言,张恒叹了口气。 为什么总有些人不识时务呢。 “司徒既然不愿,那下官便只好再去觐见天子,请天子主持公道。” 王允:…… 张子毅,你够了! 士孙瑞和黄琬见状,赶紧上来劝谏。 好说歹说之后,王允总算同意盖章。只是他要张恒保证,这些诏书只能用来封赏,绝不可胡作非为。 张恒自然满口答应,态度也变得极为恭顺。 如变脸一般的态度,差点让王允跌掉眼镜,心中对张恒更加忌惮了。 趁着士孙瑞和黄琬忙着盖章之时,王允目光凝重地看向了张恒。 “张子毅,你此番前后谋划,到底有何图谋?” 刚才张恒没阻止他录尚书事,王允便明白,张恒并非想向董卓一样把持雒阳。 既如此,他到底要什么,难道就为了这些空头支票? 张恒笑了,想了想,王允毕竟不算是自己的敌人,便也交了底。 “司徒除贼报国,自是功不可没。然董贼虽死,但城外却还有两万大军,函谷关外,更有数万大军。这些人若是反攻雒阳,司徒又该如何应对?” 王允冷笑道:“老夫只诛首恶,余者一概赦免,他们难道还敢冥顽不灵,违抗朝廷不成!” 闻言,张恒不禁张大了嘴巴,像看白痴一般看着王允。 你这个逻辑,它到底是怎么产生的呢? 王允被张恒的目光看得有些尴尬,也知道自己吹牛过了头,却又不想在张恒面前示弱,便只得冷哼一声。 张恒笑道:“各路西凉军,俱是董贼一手组建,留之只会成为祸害。倒不如让下官一并带走,以解朝廷之忧,司徒以为如何?” 闻言,王允眼中闪过一丝明悟,总算明白了张恒的打算。 好家伙,这狗东西不要权力,只要军队是吧。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王允猛地一拍桌案,厉声道:“这些都是朝廷大军,你若带走了,谁来拱卫雒阳?” 见王允一再不识趣,张恒的耐性也被耗得差不多了,脸色冷了下来。 “王子师,张某只是告诉你,并非与你商议,你可明白?” 望着张恒冰冷的目光,王允宛若一盆凉水从头而下,整个人瞬间冷静了下来。 ------------ 第三百八十四章陈公台刁难张子毅 随着张恒的声音渐渐发冷,王允整个人都清醒了过来。 宗庙前的一千禁军,就是他头顶上悬着的利刃。 这意味着,张恒可以讲规矩,但也可以不讲规矩。 给你面子,叫你一声王司徒,不给你面子,我让你入土! “就算老夫让给你,你以为你能带走?” 王允凝视着张恒,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开玩笑,董卓的部队凭什么跟着你走,你以为你是谁! “司徒此言差矣!” 张恒缓缓伸出了两根手指。 “其一,这些西凉军是董卓的兵马,并非司徒所有,又谈何让与张某? 其二,西凉军愿不愿意跟张某走,就不劳司徒费心了。 司徒只需下一道诏令就可。” 面对张恒不客气的语气,王允好不容易才压下心中的火气,凝神问道:“什么诏令?” “董贼既死,赦免其亲信朋党!” 王允怒极而笑,“张子毅,你当真是好算计,借朝廷之手去邀买人心。即便如此,董贼的兵马也不可能为你所用!” “还是那句话,不劳司徒费心。”张恒淡淡道,“司徒贵为三公,如今又录尚书事,可谓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又何必在乎些许兵马。早日下诏,张某好早日返还徐州。自此之后,两不相干,司徒以为如何?” “好,老夫下诏就是!”王允一咬牙道。 闻言,张恒脸上立刻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对着王允拱手一礼。 “司徒英明,实乃我大汉之幸!” 王允气得直翻白眼,却也只能在心中怒骂张恒无耻。 大概是为了让张恒早日滚蛋,王允当即提笔泼墨,飞快写下了一封赦免诏令扔给张恒。 “多谢司徒!”张恒再次拜谢道。 王允叹了口气,摇头道:“张子毅,诏书给你了,但老夫还是不认为你能带走数万西凉军。” 诏书拿在手中,张恒再无顾忌,便和王允交了底。 “司徒可还记得,去年荥阳一战,我徐州大破董卓?” 王允点了点头,不知道张恒为何说起此事。 “彼时一战,董贼侄儿董璜被我徐州俘虏,此次雒阳之行,我将此人带过来了。” 闻言,王允浑身一颤,差点跌倒在地,眼中却露出恍然之色。 他才终于明白了张恒的依仗。 “张子毅,你好深的算计!” “多谢司徒夸奖。” 诏书到手,黄琬和士孙瑞那边也给空诏书盖好了章,张恒也就没兴趣与这些老家伙继续纠缠了,让陈宫抱着诏书,就要转身离去。 可还没走出尚书台,后面又传来王允的声音。 “站住!” 张恒扭头,“司徒还有何指教?” 王允大步追了出来,但脸上已经没了方才的愤怒。 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深深的无力与挫败。 “张子毅,你智算通天,老夫自认不是你的对手。但有一言,老夫却是不吐不快。” “司徒请讲。” 王允深吸了一口气,声音低沉道:“刘玄德他……到底意欲何为?” 听到这个问题,张恒沉默了。 目光看着王允,罕见地露出了一丝尊敬之色。 这老家伙虽然食古不化,但有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他对朝廷,对大汉有足够的忠诚,甚至付出自己的性命,也在所不辞。 这种人可以是张恒的阻力,但有一天,也可以是张恒的助力。 沉吟片刻后,张恒才幽幽开口道:“适逢乱世,山河破碎,人心丧乱,我煌煌炎汉四百载天下,已到了岌岌可危之时。 我主刘玄德身为高祖苗裔,末世英雄,立志匡扶汉室江山,披肝胆而不悔,纵百死而无憾,司徒又何必疑虑?” “少说这些空话,老夫想听实话!”王允气呼呼道。 张恒把手一摊,“实话就是如此。这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这江山,也是刘家人的江山,非天子一人所有,司徒以为然否? 昔年王莽篡逆,山河破碎,世道凋零,光武帝起于寒微,却最终能一统山河,再造盛世。难道就不是我大汉的盛世了? 彼时彼刻,恰如此时此刻。天子无力统领天下,自有旁人出手相助,司徒以为如何?” 这番话,可谓大逆不道。 但若加上刘备帝室之胄的身份,却又合情合理。 大争之世,天子不能镇守山河,不让宗室兴起,天下难道要让外姓人夺去? 听完张恒这段话,王允彻底沉默了,眼中神采也黯淡了几分。 张了张嘴,却欲言又止,最终只得无力地一挥手。 “你走吧,回去告诉刘玄德……让他好自为之……” “司徒保重,下官告退!” 张恒拱了拱手,带着陈宫、贾诩离开。 可才刚走出几步,陈宫回头看了看,发现王允已经退回了尚书台内,便立刻将手中诏书一扔,一把揪住了张恒的衣领。 “张子毅,你瞒得我好苦,今日定不与你甘休!” 面对陈宫的忽然发疯,张恒满脸懵逼。 “公台何为?快放开我……这可是在宫中,拉拉扯扯成何体统……快放手……” “不放,今日你不给我一个交代,我就不放!” 陈宫满脸激动,攥得更紧了。 “什么交代啊?” 张恒有些心虚地缩了缩头。 陈宫一指贾诩,“你已买通了贾文和,为何不提前告诉我,反倒把我蒙在鼓中!” 闻言,贾诩也是一脸懵逼。 这还有我的事儿? 其实这事也没那么严重,毕竟张恒有自己的计划。 但在陈宫看来,自己千里迢迢,不辞劳苦地赶来雒阳这龙潭虎穴,执行着九死一生的任务。却还得不到张恒的信任,自然心中不忿。 欺骗我的感情,这能忍他? “这……” 张恒一时语塞,忽然眼珠子一转,开口笑道:“我当是什么事呢,原来是这等小事。好叫公台知晓,贾文和也是昨晚才大彻大悟,决定弃暗投明。仓促之间,来不及告知公台,还望谅解。” “你以为我会信?”陈宫冷笑道。 从今日发生的一起来看,这分明是蓄谋已久的行动。 张子毅居然敢说贾诩昨天才弃暗投明…… 呸,不要脸! “公台若不信,可以问文和。”张恒立刻采取了摇人策略。 眼看两人的目光都放在自己身上,贾诩忽然有些牙疼,却也只能点了点头。 “长史所言不错,在下的确是昨日……” 话还没说完,就被陈宫挥手打断。 “少来这套,张子毅你当我是三岁小儿不成,居然用这等拙劣不堪的谎言! 罢了,罢了,你既不信我,我又何苦死皮赖脸……回到徐州之后,我便向主公请辞,也好过当个边缘人。” 说罢,陈宫拂袖而去。 想自己为了徐州大业,不辞劳苦,不远万里,出生入死,最终却落得这么个结局,实在没什么好留恋的了。 “公台,公台……公台且慢!” 张恒赶紧追了上去。 哪料陈宫压根不搭理,仍自顾自向前走去。 张恒快步跑上去,一把拉住陈宫的袖子。 “公台啊,其实我也有不得已的苦衷。王司徒府中人多嘴杂,我担心走漏了风声,此间苦心,还望公台谅解。再者,公台这一年来的功劳,我可都看在眼里,如今快到封赏之时,又怎可拂袖离去。如此,岂不是置玄德公于不义境地。 公台可知,我弄的那些空白诏书,其中就有你一份。等回到徐州之后,我立刻请玄德公在上面添上你的名字,给你一个千户侯的爵位,聊表公台之功,你看可好?” 闻言,陈宫这才一挑眉。 “此言当真?” 张恒笑了,“我此生从无虚言,公台何必怀疑?” “好一个从无虚言!”陈宫冷笑道,“那瞒我之事,又如何分说?” 张恒:…… 后面,贾诩从地上捡起诏书,看着前方斗嘴的两人,情不自禁露出了一丝笑容。 看来……自己的选择没错。 ------------ 第三百八十五章堵住皇宫 宗庙殿外,两方人马还在对峙。 吕布虽自恃勇武,但在赵云和这一千名禁军面前,他深刻感受到了什么叫无力感。 他甚至有些担心王允和张恒会谈不拢,如果赵云直接率军杀过来,那么自己能抵挡住吗? 答案显示是否定的。 所以,吕布心中已经生出了逃跑的念头。 毕竟再大的功劳,也得有命去享受。 好在不久之后,张恒便回来了,脸上还带着笑容,吕布这才松了口气。 不过赵云身后的禁军中,董璜的目光却一直死死盯着吕布,眼中满是恨意。 或者说,自从进入宫中之后,他的目光就没从吕布身上挪开过。 就是这狗贼,杀了自己叔父! 敌人未必可恶,但叛徒却是永远最遭人恨的。 叔父待他视如己出,可这狗贼却如此恩将仇报,实在该死! 王允等人不能杀,吕布总可以吧。 “长史!” 见张恒回来,赵云连忙拱手行礼。 张恒摆了摆手,却忽然注意到了董璜难看的脸色。 “怎么,你要杀吕布?”张恒问道。 “不能杀?”董璜反问道。 张恒笑着点了点头,“可以,不过不是现在。我答应你,此间事了之后,我给你一个报仇的机会。” “多谢长史!” 董璜对着张恒拱手一礼。 两人交谈的声音极低,再加上董璜一身普通士卒打扮,因此吕布并未发现。 “走吧,咱们去办正事。” 随着张恒一声令下,一千禁军转身出了宫门。 见此,对面的百官全都松了口气,心中生出一股劫后余生的喜悦感。 但下一刻,他们就傻眼了。 眼看张恒率人踏出宫门,百官赶紧也追了上去,想要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然后,他们就尬住了。 因为张恒出宫之后,又命人把宫门紧紧关闭。 什么意思,这是要把我们困死在里面不成! 任由百官如何叫门,但外面却有禁军士卒严格把守,说什么也不给开。 不多时,王允等人也从尚书台出来。 百官见状,连忙上去告状。 可王允却是不发一言,眼中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 他明白张恒的意思,雒阳可以交给你,董卓留下的权力也可以交给你。 但是……得等我走了之后。 反正皇宫中有吃有喝,他们待上十天半个月也饿不死。 …… 却说张恒出宫之后,第一时间便赶往城外。 接收两万西凉军的过程自不必说,还是相当的顺利。 张恒让董璜召集军中曲军候以上的武将前来,一番软硬兼施之后,彻底拿下。 人大多数时候都是从众的,特别是在前途未卜的时候,就更容易报团取暖。 董卓已死,诏令一出,再加上董璜的身份,他们没理由会反抗。 雒阳自然是不缺粮食的,张恒当即下令大宴全军,同时封赏军中中层将领。一番操作之后,总算让两万西凉军眉开眼笑。 手中有了这两万兵马之后,张恒算是彻底掌控了雒阳局势。 宴会过后,张恒便把所有人喊到了中军大帐,开始议事。 现在摆在眼前的问题有两个。 其一,如何把这些士卒连同家眷,一起迁到徐州。 其二,西边弘农郡,皇甫嵩可还正在与李儒对峙。时间一久,皇甫嵩必然扛不住。 这两个问题,哪个都不简单,而且还得分头解决。 “公台有何高见?” 将问题阐述一遍之后,张恒把目光看向了陈宫。 爵位都给你了,赶紧干活吧。 闻言,陈宫顿时皱起了眉头,思索良久之后才开口道:“李儒此人,我素昧平生,并不知晓其为人,不好妄言。倒是大军迁徙之事……在下以为,难处还在兖州。” 张恒点了点头,想要从雒阳去徐州,中间横跨了整个兖州。 虽说一路都是开阔大道,但还得看兖州诸侯肯不肯借道。 毕竟除了数万西凉军之外,还有他们的家眷。一个弄不好,随行的家眷就会损失惨重,使刚归顺的军队离心离德。 可现在的兖州局势,却是犬牙交错,乱到了极点。 纵然刘岱和乔瑁愿意借道,张邈和袁遗也绝对不会同意。 弄不好,还得一场恶战。 “长史,以在下之见,还是先派人禀报主公,派大军接应一番。此外,兖州诸侯那边,也得派人出使,确保路途上畅通无阻。” “公台所言甚是,如今雒阳之行功成圆满,也该派人向玄德公阐明原委,并请政务府拿出一个章程。至于派人出使兖州,却是不必了。” “为何?”陈宫不解道。 张恒笑了,“因为自年初开始,咱们便有人去了兖州,暗中掌控着局势。” “谁?” “郭奉孝!” 闻言,陈宫若有所思。 郭嘉投奔刘备之时,陈宫早已去了关西,因此并不知郭嘉其人,也不好发表意见。 “仲理!”张恒向外喊了一声。 方悦赶紧走了过来。 “末将在!” “稍时我会修书一封,你带上星夜兼程赶往徐州,将书信呈到玄德公面前,且先去准备吧。” “遵命!” 方悦立刻抱拳而出。 至于郭嘉那边,张恒手中掌握着校事府的情报系统,直接通过它向郭嘉传信就行。 迁徙之事暂且只能这样了,那就剩下最后一件事。 想着,张恒将目光放到了贾诩身上。 要说贾诩,也是当惯了透明人。 哪怕已经归顺徐州,方才议事时,也是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沉默模样。若非张恒主动开口,只怕他会全程保持沉默。 “文和,李文优那边……还得你亲自走一趟。”张恒笑道。 一听这话,贾诩神情猛地一变,差点没跳起来。 “不去!” 贾诩拒绝得非常果断。 开玩笑,之前李儒临走之时,可是对我千叮咛万嘱咐,要我看好董卓。 可我呢,不仅把董卓坑死了,更是帮着徐州拿下了雒阳。 就这你还让我去见李儒,他怕是会活剐了我! 不去,坚决不去! “怎么,文和莫非怕了他李文优不成?”张恒继续笑道。 贾诩立刻疯狂点头,“不错,在下确实怕了。” 一句话,直接给张恒整沉默了,激将法也宣告失败。 一个完全躺平的人,你又能拿他有什么办法? “文和当真不去?”张恒似笑非笑道。 “不错,说什么我也不会去的。” 贾诩头摇得跟拨浪鼓一般,语气中满是坚定。 “好吧,既然文和不愿,那我也不好勉强。”张恒有些惋惜道,“只是等李文优得知情况,反攻雒阳之时,只得拜托文和打头阵了。” 贾诩:…… 张子毅,你敢再无耻一点吗! “好吧,我去!” 思量片刻之后,贾诩一咬牙,决定主动求活。 张恒却摇了摇头,“还是算了吧,此并非文和本意。张某虽不才,却从不喜欢勉强别人。” “长史说笑了,此乃在下自告奋勇,又何来勉强之说!” 贾诩心中大骂张恒无耻,脸上却是义正言辞。 “当真不勉强?”张恒笑得很开心。 “不勉强,一点都不勉强!”贾诩信誓旦旦道。 “那好,咱们明日就出发。”张恒笑道,“只是……文和还得好生琢磨一番说辞。李文优的性子,文和比我更懂,万一他一怒之下把咱们都杀了,那可就不好了。” 知道李儒那家伙不好惹,你还让我去! “长史放心,在下已有应对之策。”贾诩拱手道。 “那就好,此事若成,文和可是大功一件。等回到徐州之后,我必上报玄德公,加以厚赏!” 对于贾诩的识趣,张恒表示很满意,顺手画了个大饼。 “为刘使君效力,乃在下分所应为,不敢奢求赏赐。” 贾诩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赏赐什么的,我已经不奢求了,你以后别算计我就行了。 张恒又扭头看向陈宫,“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雒阳之事,便拜托公台了。三千禁军,足以控制城防,至于那些个公卿百官,且让他们在宫中待一段时间吧。” “遵命!” 陈宫一拱手应道。 ------------ 第三百八十六章儒道争雄,法家遭殃 雒阳前往弘农的官道上,一队百余人的队伍快速疾驰着。 去年荥阳会战结束后,董卓麾下二十万大军损失一半,只剩下了不到十万人。 董卓回到雒阳后,便又开始了扩军。反正从河南尹抓来了许多壮丁,兵员多的是。 后来皇甫嵩又率军东进,在河南尹边界处与西凉军展开厮杀。持续一年下来,双方各有损伤。 而今董卓身死,盘踞在雒阳周边的西凉军,还有八九万人。 广成关内,段煨麾下两万人,正在抵御孙坚。 陕县之外,李儒麾下还有不到四万人,正在围困皇甫嵩。 雒阳外的两万西凉军,如今被张恒攥在手中。 除此之外,就只剩下了驻屯谷城的董越,麾下还有近一万大军。 董越此人虽然姓董,但和董卓没有任何亲戚关系,也不是此次的主角。所以张恒并不打算先和他会面,便直接带人绕过了谷城,直奔陕县而去。 董卓已死,李儒也就没了任何指望。所以张恒此行打算以劝说为主,自然不用带多少兵马。 当然,若李儒冥顽不灵,那就只能动用雒阳的大军,跟皇甫嵩来个两面夹击了。 反正雒阳在自己手中,粮草命脉被断,任李儒有鬼神之能,也不可能有丝毫胜算。 七月盛夏,正是酷暑难耐之时。 顶着日头前进一会儿,便有脱水中暑的可能。 眼看日当正中,张恒下令暂停行军,前往树荫下休息片刻。 “文和,李文优此人,你有多少了解?” 听到这个问题,正在喝水的贾诩沉默了。 对于李儒此人,历史上的记载并不多。唯一的一次出场,还是出手毒杀刘辩,此后再无事迹流传。 可穿越过来之后,张恒通过种种事迹判断得知,李儒此人绝不可能如此简单。他应该是董卓集团的核心,甚至是董卓的股肱之臣。 后续的事实,也印证了张恒的猜测。 但对于李儒本人的性格,张恒就不太了解了。 见贾诩沉默,张恒笑道:“怎么,文和也说不好?” “不是说不好,只是……李文优此人,实在太过执拗,不好以善恶品评。”贾诩叹了口气,面色复杂道。 闻言,张恒却来了兴致。 “反正闲来无事,文和不妨仔细说说。” 贾诩点了点头,缓缓开口道:“长史应该知道,前汉初年的那场儒道之争。” “嗯,此事我倒是略有耳闻。” 张恒也点了点头,脸色变得凝重起来。 说起西汉初年的儒道之争,也算是一段公案。 意识形态这玩意儿,必须服务于统治者。而统治者选择意识形态,又是看当前的局势需要。 所以说,如果一种意识形态被取代,那它一定是落后于版本了。 这个道理,放在西汉初年,也一样适用。 在经历了秦末大乱之后,汉初民生凋敝,百废待兴。 统治者便以道家衍生出的黄老无为思想,作为治国方针,历经文景两代,国力渐丰。 然后,大汉王朝的百姓们,就迎来了一个活爹——汉武帝刘彻! 倒不是说黄老思想不好,只是有一个问题需要想清楚。 攒家底是为了干什么? 若放在普通人家,自然是为了活得更好,活得更有尊严。 放在国家层面也是一样,汉武帝本就是锐意进取的性子,见府库中有堆积如山的粮食钱财,难免把目光看向了北方。 就TM你叫匈奴是吧,给爷死! 为了打动战争,胖揍匈奴,武帝进行了一系列的改革,这其中就包括了意识形态的变更。 道家思想适合休养生息,却并不适合开拓进取。 于是,能辅助中央集权,加强皇帝合法地位的儒家,就此粉墨登场! 董仲舒把孔子的儒家学说调教了一遍,以君权天授为卖点,直接端到了汉武帝面前。 武帝大喜,当场奉为圭臬! 儒家得势之后,便把道家逐出了庙堂。 当然,也仅限于此了。 毕竟道家讲究的是无为,而且之前得势的时候,可没有对你儒家赶尽杀绝。 但其他派的学说嘛…… 不好意思,我儒家不是针对谁,我是说在座的各位都是垃圾! 特别是有一家的学说,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 这一派,便是法家! 一者,先前秦朝暴政,就是你们这群法家人搞出来的。 二者,我们儒家的仁义君子,最看不起你们这些愚民、虐民的货色。 两大罪状数落完之后,儒家便对法家痛下杀手,典籍被焚毁,官员被流放,可谓是一点情面也没留。 而李儒的先祖,便在被流放之列。 当然,这并不能说是儒家的错。 毕竟万事万物,都得受限于当时的时代。 先秦时期的法家,虽然讲究以法治国。但他们口中的法,却是严苛峻法,以限制百姓的身体思想为主,和后世法治有着天壤之别。 所以儒家说法家欺民虐民,也是有道理的。 只是李儒却不会管这些,他只觉得自己先祖受了委屈,是这天下儒生,关东世家亏欠于他。 那么最好的做法,便是推翻它们! 所以本质上来说,他在乎的只有两件事。 一者,重现法学荣光。 二者,向关东儒门世家复仇。 至于董卓,不过是他实现抱负的工具人而已。 听完贾诩的讲述,张恒不由得苦笑摇头。 怪不得这家伙行事风格如此极端,原来还是个苦大仇深的货色。 想着,张恒便向贾诩问道:“李文优复仇之念且不提,文和以为,法家学说能成事否?” “法家邪术,如何成事!”李儒毫不犹豫地答道。 如今天下,是儒学的天下,贾诩当然要说些政治正确的话。 “此话当真?”张恒似笑非笑道。 “怎么,难道长史有不同见解?”贾诩反问道。 张恒轻声叹息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愚者千虑,必有一得,是以凡事不可太尽。法家学说虽是邪术,却也有可取之处,岂能全盘否定。” 闻言,贾诩不禁一愣。 张子毅这厮,好歹出身高门,读过圣贤书,怎的一身反骨! “长史的意思,是要儒法并用?” “不,儒法并用还不够,应当百家并用!”张恒掷地有声道。 “国家凋敝之时,便当以黄老之术;国家强盛之时,便当以礼法治国;人心思安之时,便当施以教化;人心丧乱之时,便当严刑峻法。 兵无常势,水无常形,更何况治国之道,就更应顺应时局,因势变化。又岂可拘泥一端,文和以为如何?” 张恒通篇下来,其实核心思想就一个——实事求是,具体问题,具体分析! 听了张恒的言论,贾诩眼中闪过一丝感动。 因为这番话,正和当年的贾谊如出一辙。 不想先祖故去数百年,天下居然还有能得其真传者…… “长史此言,倒是和先祖……颇为类似。”贾诩叹息道。 “你先祖?” 贾诩神情一肃,正色道:“不瞒长史,在下先祖正是贾长沙。” 张恒忽然想起来了,贾诩这货貌似就是贾谊的后人。 “贾太傅绝世之才,我亦深深钦佩之。不瞒文和,私以为自留侯张良以下,世间大才者,无人能出贾太傅其右。只可惜天妒英才,贾太傅壮年而亡,倒是令人叹息。” 贾诩欣慰地笑了。 “人生在世,贵深不贵长。先祖虽英年早逝,然名垂青史,又有何憾!” “不错,文和所言极是。” 张恒点了点头道,忽然又忍不住摇头一笑。 贵深不贵长这种话,从你这惜命如金的老银币口中说出来,倒是无比嘲讽。 “不说这些了,但不知文和打算如何劝说李文优?” 贾诩双手一摊,满脸无奈道:“此人无比执拗,我自是无法劝说的,不过他败局已定,再挣扎也是无用,倒是可以从别处下手。” “别处?” 张恒皱眉思索了一阵,忽然笑了。 “就比如你那位武威同乡,中郎将张济?” 贾诩一愣,有些震惊地看着张恒。 这你也知道! ------------ 第三百八十七章苟得彻底 凉州很大,遍地风沙。 这片土地虽然宽广厚实,但也贫瘠不毛。不仅饱经苦寒风霜,羌人入寇时更是首当其冲。 所以,凉州人看似勇猛彪悍,实则只是迫于无奈地与天争命罢了。 不然还能怎么办,任由天灾祸害自己仅有的那点土地? 还是任由羌胡杀害自己的家小? 张济,武威祖厉县人,家中也算当地豪族。 少时从军,经历过数十年的东汉对羌战争。直到中年时,才搭上董卓这班快车,进入了高级将领的行列。 而贾诩则是少时成名,彼时的他还不懂得隐藏自己的锋芒,是以郡中皆争相称颂,张济自然也听说过贾诩的大名。 一次偶然的机会,张济与贾诩碰面,从此惊为天人,甚是敬畏。 在张济心中,天下间,再没有比这位贾先生更聪明的人了。 也正因如此,去年牛辅战败后,逃得一条性命的张济,才会第一时间向贾诩求助。 而贾诩也是不负所望,三言两语间,便指点了他一条活路,此恩不可谓不大。 如今,贾诩准备劝说李儒,自然到了张济报恩的时候。 …… 五日之后。 陕县城下,张济还在率军进攻陕县。 张恒离开之后,皇甫嵩便采取了龟缩防御的策略,任凭西凉军如何挑衅,再也不肯出来了。 李儒倒也不急,反正弘农已经被自己拿下。 粮道被断,皇甫嵩就成了瓮中之鳖,攻破也只是时间问题。 所以他索性将张济叔侄又调了过来,集结大军再度将陕县围了个水泄不通,隔三岔五便打一通。 兜兜转转这么一大圈,整场战事又回到了最初的状态。 唯一让李儒感到疑惑的是,自上次赵云率军回归陕县的那一战后,张恒就再也没露过面。 虽然张恒的大纛依旧在城头伫立,但李儒总感觉有些不对劲。 不过他也没在意,如今的情况下,他实在想不出张恒还有什么翻盘的可能。 这一日,张济照例命侄儿张绣出战,打了一通之后,自然也没能破城。 张济便鸣金收兵,率军回营,将战况汇报给了李儒。 对此,李儒只是冷冷一笑。 “文成不必心急。如我所料不错,陕县城中的余粮,最多还能支撑半月而已,皇甫嵩早晚必为我军所擒。” 张济抱拳道:“军师高见,末将亦是如此想法!” “行了,且下去休整吧,两日后继续攻城。”李儒摆了摆手道。 “遵命!” 眼看张济叔侄离开,李儒也起身离开大帐,来到了营外。 巡视完营寨之后,他抬起了头,凝望着满天星斗的夜空,目光中满是思索之色。 “张子毅,你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他绝不相信张恒会坐以待毙,可眼下陕县城中的敌军,的确已是强弩之末,从这几次的攻城战就能看得出来。 李儒更愿意相信,张恒在酝酿着一个大阴谋。 可换位思考之下,李儒绞尽脑汁,也没能想出破局之法。 也正因如此,他才更要稳打稳扎。 越是即将胜利之时,就越要谨慎行事,万不能让上次伏击之战重演。 不过,张子毅倒是个人才,杀了实在可惜。等攻破陕县之后,且看看能不能招降吧。 击败皇甫嵩之后,关西将再无阻碍,自己的迁都大计,也能顺利进行。 等到了长安,便能潜心发展,坐观天下成败。 不出数年,等关东诸侯因自相攻伐的元气大损时,便是自己杀回来一统天下之日! 关东的儒门世家……欠我的,你们早晚要还回来! 李儒默默攥紧了拳头,目光一片肃杀。 身影在皎洁月光的照耀下,显得有些孤单萧瑟。 却说张济回营之后,刚准备休息时,却忽然收到一封密信。 张济满脸疑惑地打开后,脸色却猛地一变。 因为这封书信只有六个字——武威故人求见! 再看落款,赫然是贾文和三个字。 除此之外,便只有会面的时间和地点了。 张济连忙又看了一遍,这才确定不是自己看走了眼。 贾先生不是在雒阳吗,怎么会忽然跑来这里? 张济心中满是不解,但直觉告诉他,一定是出大事了。 他明白贾诩的为人,一直在韬光养晦,从不轻易出手。 可一旦出手,绝对要显露峥嵘! 再者,贾诩和李儒交好,却忽然瞒着李儒要与自己会面,绝对有要紧事。 难道……雒阳出事了! 张济几乎来不及思考,便将信件投入火中,亲眼看着它焚烧殆尽后,才微微松了口气。 可紧接着,他的眉头又皱得老高。 贾先生相召,自己要不要赴约? 张济在帐中来回踱步思考,心中满是纠结。 不过他很快就反应了过来,不管发生了什么事,自己都得去! 一者,想到贾诩那鬼神莫测的手段,张济心中就充满了敬畏,甚至有些恐惧。 二者,无论发生了什么事,自己能提早知道,总好过被蒙在鼓里。 最后一点,也是最关键的一点。 文和先生能找自己,就证明自己还有些利用价值。跟着文和先生走,最终无论结果如何,总能保住一条性命。 不得不说,张济虽然不够聪明,却足够有自知之明,而且非常会站队。 心念已定,贾诩立刻让亲兵秘密唤来了侄儿张绣。 深夜,叔侄二人带着十多名心腹出营而去。 …… “文和,你真有把握说服张济?” 张恒望着后半夜的月光,开口问道。 贾诩点了点头,“张文成此人,在下与他还算有些交情,也算了解其为人,还算有几成把握。” “既然如此有把握,为何还要先行派人打探情况?”张恒似笑非笑道。 要说贾诩,也真的是苟。 跟之前与张恒见面的时候一样,贾诩并没有在约定地点等候,而是派了些士卒探查情况,确定张济没有带大部队过来,再现身与他见面。 此举,自然遭到了张恒的揶揄。 不过贾诩却无所谓,小心无大错,毕竟数十里外就是李儒的大军。 再说了…… 你张子毅有什么资格笑话我,说得好像你没干过这事一样。 “长史教训的是,在下的确不如长史坦荡。既如此,长史何不前往李文优大营,与其分说厉害?” 张恒:…… 贾文和,敢顶嘴是吧,反了你了! ------------ 第三百八十八章游说带师贾文和 迎着月光,张济叔侄一路狂奔,不久便抵达了约定地点。 但迎面撞上的却并非贾诩,而是十多名等候已久的禁军士卒。 张济赶忙下马,向对面喊道:“文和先生何在?” 对面的禁军士卒见张济叔侄一行才十多人,便松了口气。 为首之人连忙拱手道:“将军容禀,先生不在此处,还请将军随我来。” 闻言,张绣立刻有些不满道:“叔父,文和先生约咱们见面,却又不来赴约,这是何故!” 张济却笑着摇了摇头。 “文和先生一生行事谨慎,总要看看咱们是否有诚意,如此行事,倒也不算意外。” “可是叔父,分明是他邀请咱们,怎么反倒要先看咱们的诚意。”张绣还是有些不满。 张济立刻皱起眉头,瞪了张绣一眼。 “切莫胡言乱语,文和先生是何等大才,又对咱们有救命之恩,你怎可背后议论他!” “叔父,我不是这个意思……” “不管你是什么意思,稍时见了文和先生,千万不可乱说话,明白了吗!”张济语气严肃道。 他知道贾诩这次约自己见面,肯定有要事商议,生怕张绣言语鲁莽,惹得贾诩不高兴。 “侄儿明白了。” 张绣耸了耸肩,满脸无所谓道。 “走吧,去拜见文和先生。” 在禁军士卒的带领下,张济叔侄又前进了十余里,终于在一处旷野上,看见几座临时扎好的帐篷,里面却是闪烁着微弱光芒。 一行人靠近之后,禁军士卒做了个请的手势,将张济叔侄请进了帐篷。 只是他们身后随行的十多名亲兵,却是被拦了下来。 对此张济也毫不在意,径直领着侄儿走了进去。 可刚进去之后,张绣立刻爆发出一声惊呼,挡在了张济身前。 因为,他在帐中看到了一个人——赵云! 此刻的赵云,正护卫在张恒左右,目光也刚好在张绣叔侄身上打量着。 铿! 张绣猛地拔出了腰间佩剑,大吼道:“叔父快走,我来断后!” 这小白脸怎么在这里! 完了,今日怕是要死在这里了! 不得不说,上次城下一战,赵云带给张绣的阴影实在是太大了。 张济同样大惊失色,不过他的目光却没放在赵云身上,而是放到了张恒身上。 张绣已经做好了以命相搏的准备,但赵云却没有动手的意思。 甚至张恒和贾诩还对视一笑,看向张绣的目光满是欣赏。 危急时刻,却下意识把叔父护在身后,这小子倒是个忠孝之人。 “文和先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张济对贾诩拱手一礼,苦笑道。 张恒却笑了,同时一挥手道:“既来之,则安之。张将军不必惊慌,先请入座吧。” 张济却只用目光看着贾诩,等到贾诩点头之后,他才对张恒拱了拱手。 眼看一时间打不起来,张绣便归剑入鞘,却依旧寸步不离地跟在张济身边,保护着自己叔父。 众人分宾主落座之后,张济看了看主位上的张恒,又看了看自己对面的贾诩,心中忽然有了一丝明悟。 今夜文和先生邀请自己,看来是张子毅的意思。 不过眼下双方还是敌对关系,张济便又向贾诩拱手苦笑道:“文和先生,您对我叔侄有大恩,就算要杀末将,末将也不敢有丝毫反抗,又何必诓骗我叔侄二人来此?” “文成说错了。”贾诩摇了摇头笑道,“我此番请你前来,并非要对你不利。恰恰相反,我是准备救你性命。” 一听这话,张济顿时皱起了眉头。 “此话怎讲?” 贾诩沉默片刻后,才淡淡道:“好叫文成知晓,董卓已经死了。” 贾诩的声音不大,语气也是平常,但听在张济耳中,宛若平地惊雷。 “什么,董相死了!” 张济心神俱震,脸上神情说不清悲伤还是震惊。 “不错,董卓确实死了。”贾诩点点头,再次确认了一遍。 “这……” 张济目光在张恒和贾诩身上来回打量着,神色惊疑不定。 好半天后,才鼓起勇气问道:“文和先生,董相是您和这位张长史……” “不是你想的那样!” 贾诩脸色一垮,立刻矢口否认道。 张文成,你挺会联想啊! 有些事可以做,却不能承认。 说到底,董卓对贾诩还是不错的,他前番费尽心思谋划,就是不想背上弑主的恶名。 而且客观上来说,他贾诩也的确没对董卓出手。 “那董相是怎么死的?”张济再度问道。 “是朝中大臣,王允等人所为……” 贾诩叹息一声,将雒阳发生的事情,有选择性地说了一遍。 听完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张济忍不住扼腕叹息,神情满是复杂。 虽然董卓身死,但整件事情看下来,可以说董卓咎由自取。 若非他残酷暴虐,王允等人又何必拼死一搏,冒着夷三族的风险刺杀董卓。 只是受限于身份立场,张济没法说董卓的不是。 那么,愤怒的对象就显而易见了。 “董相待吕布视如己出,恩同再造,可他却忘恩负义,悖逆弑父,如猪狗畜生一般!” 张济一拍桌案,咬牙切齿道。 不管是不是真心,这种政治正确的话总是要说的。 贾诩也跟着叹息道:“吕布自是猪狗不如,但董相已然身死,我等皆为朝廷所不容,总得谋划一条出路才是,文成以为如何?” “这……” 张济下意识就把目光放在了张恒身上。 “文和先生的意思是,咱们投靠徐州?” “不,此事非我提议,乃是公子的决断。”贾诩正色道。 “子玉公子没死?”张济震惊道。 子玉是董璜的字,他被徐州俘虏的事,西凉军中人尽皆知,并且都以为他已经死了。 “不错。”贾诩点了点头,“我知道去年一战,咱们许多兄弟死在徐州军手中,但彼时两军交战,各为其主。而今日之事,除了徐州之外,天下却是再无我等容身之处。” “这……” 虽然张济很不想承认,但他知道,贾诩说的都是实话。 董卓和天下世家,早就是不共戴天。 他们这些西凉军将领,无论投奔谁,最终的结果都好不到哪去。 ------------ 第三百八十九章张恒的赏赐 张济此人,你说他贪生怕死也好,识时务也罢。 反正在他眼中,世上再没有比自己和侄儿性命更重要的东西了。 他这种人,自然谈不上对董卓有多忠心。 恰恰相反,董卓残暴,他一直存着敬而远之的想法,只是苦于没有机会抽身而已。 张济年事已高,且膝下无子,唯一的牵挂,便只有侄儿张绣。 可偏偏自己这个侄儿又天性率直,鲁莽冲动,所以他一直担心张绣为小人所害。 面对贾诩提出的条件,张济虽然有些意动,却没有立刻答应,而是皱眉踟蹰起来。 而今董卓身死,连文和先生都归顺了徐州,自己似乎该景从…… 可……徐州之主刘玄德是个什么样的人,自己并不清楚。 此去会受到什么样的待遇,张济心中没底。毕竟无论如何,他都不可能成为刘备的嫡系了。 贾诩看出了张济的犹豫,笑道:“文成若有疑虑之处,不妨直言。” “先生教诲,末将本不敢违背……”张济说着,看了一眼张恒,“但不知刘使君其人如何,我等毕竟是董相部曲……” 董卓被王允等人诛杀,身后名自然好不到哪去。 可想而知的是,他手下的那些将领,也必将遭受非议。 刘备身为是汉室宗亲,不重用自己没关系,就怕来个秋后算账。 贾诩却笑着摇了摇头,“文成不必担忧,长史已向朝廷讨了一封诏令,赦免全体西凉将士。” “先生此言当真?”张济顿时瞪大了眼睛。 张恒淡淡一笑,拿出诏书递了过去。 张济接过一看,顿时大喜,连忙向张恒拱手谢道:“多谢长史,有此诏,末将不复为罪人矣!” “如何,文成可还有顾虑?”贾诩捋须笑道。 张济自然明白,这封诏书是有代价的。 人家能弄来诏书赦免你,自然也能再弄一道诏书,将你重新打为叛逆。 心中的顾虑虽然没了,但张济还想再试着讨要一些好处。 迟疑片刻后,他终于鼓起勇气起身,向张恒拱手一礼。 “长史如天之仁,末将不胜感激。只是还有一事,若长史能够准许,末将情愿归降。” “张将军不必客气,尽可直言便是。”张恒笑着挥了挥手。 张济看了一眼身后的侄儿,脸色变得坚定起来。 “小侄生性愚笨,却又不喜读书,形如蠢猪笨牛一般,还望长史不弃,能赐他一个出身。” 张济:…… 叔父,我哪有你说得这么不堪! 面对张济的请求,张恒笑了,笑得很开心。 这叔侄俩倒是有意思,一个孝义为先,一个舐犊情深,倒是有些双向奔赴的意思。 这种人,再坏能坏到哪去。 恰好去年数次交战,张恒也十分欣赏张绣的勇武。 既然心性尚可,便给他一个机会又何妨。 沉吟片刻后,张恒开口道:“若张将军不弃,等回到徐州之后,我便举令侄为孝廉,请伯父伯慎公收他为义子。此外,刚好我手下也缺一个军司马,请令侄暂时屈就,统领亲兵卫队,张将军以为如何?” 闻言,张济眼中满是震惊,面色狂喜。 条件这么丰厚的嘛! 就连一旁的赵云,也是神色微变,有些羡慕地看着张绣。 看来这家伙方才护卫自家叔父之举,得到了长史的欣赏,准备好生培养一番了。 也对,忠孝之人,又有谁不喜欢呢。 “多谢长史栽培,末将不胜惶恐,纵赴汤蹈火,也难报长史大恩!” 张济连忙躬身大礼拜谢,可扭头一看,侄儿张绣却还大喇喇地站在那里。 张济差点没气昏过去,连忙怒斥道: “逆子,还不快叩谢长史!” 这可是天大的机缘,要是错过了,绝对会抱憾终生。 张绣本来是不想答应的,自己明明已经是统兵大将了,却要去给他张子毅做亲卫队长,这是什么道理? 可叔父如此声色俱厉,张绣也不敢违抗,只得拱手拜道:“多谢长史!” “伯渊免礼!”张恒笑道。 至此,张济叔侄算是彻底归心了。 那么剩下的,就只有李儒一人了。 张恒当即命张济率先归营布置一切,等到时机合适之时,张恒就能直接长驱直入,直捣黄龙。 而作为张恒新任亲卫的张绣,自然被留了下来。 既是作为双方信任的纽带,也有些人质的意思。 临行之际,张绣出营送别自己叔父,还有些不满地抱怨道:“叔父,您为何要让我给那张子毅当护卫?” 闻言,刚欲上马的张济停下了动作,皱眉看着张绣。 “怎么,你不满意长史的安排?” “这……”张绣苦恼道,“叔父,侄儿一路拼杀,好不容易才有了今日的地位。他张子毅倒好,上下嘴唇一碰,就给侄儿一降到底,这么多年的拼杀,岂不是……” “愚蠢!” 话还没说完,就遭到了张济的呵斥。 “叔父……” 张绣满脸懵逼地看着自己叔父。 张济叹了口气,耐心地给侄儿解释道:“伯渊,咱们归顺徐州,你可知最重要的是什么?” “侄儿不知。”张绣茫然地摇了摇头。 “不是咱们手中的兵马,也不是你这么多年拼杀得来的地位,而是张长史乃至是刘玄德的信任,你明白吗! 他们若不信任咱们,那咱们的一切都是假的! 长史让你随侍左右,又请他伯父收你为义子,这是给你一个出身。 试想,他年等你外放为将之时,便是张长史的人,整个徐州,谁敢不敬你三分!” 闻言,张绣这才恍然大悟。 “叔父,您的意思是说,张子毅打算培养我?” “这是自然!”张济正色道,“老夫方才说过,最重要的是上位者的信任。张长史是何等大才,老夫都明白的道理,他又岂会不懂。这么做,真是对咱们归顺徐州的奖赏。 你这个亲卫队长的身份,可是咱们叔侄用一切换回来的。今后跟在长史身边,当忠心任事,万万不可懈怠,你可明白?” 张绣郑重抱拳道:“侄儿明白了,绝不辜负叔父一番良苦用心!” 张济这才点了点头。 “如此便好,老夫走了。” …… 帐中,望着张绣追出去为张济送行的背影,张恒摇头笑了笑。 世间心思单纯者甚多,但像张绣这么天然呆的家伙,还真是少有。 “长史打算培养此子?”贾诩笑道。 “不错,此人心思虽然单纯了些,却天性率真,不失为一名勇将。”张恒点了点头。 贾诩笑了,“就怕太单纯了,容易遭人蛊惑。” 刚才张绣极不情愿的一幕,自然被他看在眼中。 而张恒特意让张绣去给张济送行,就有让张济开导他的意思。 张恒摇头笑道:“不怕,只要本性不坏,其他的都可以慢慢教导。我等生来俱是白纸一张,皆因父母师长的养育教导,方能有所成就。” 闻言,贾诩微微一愣。 他发现,张恒口中时不时就会冒出一些新奇言论,看似违背常理,可细细一品,却又契合大道。 “长史这个说法……倒是颇为有趣。” “日后文和若有闲暇,不妨指点他一番,不怕不能使其成才。”张恒笑道。 认张温为义父之后,张绣也算半个张氏子弟了,若还是什么都不懂,到时候张氏也跟着丢人。 “遵命!” 贾诩拱手领下了这个任务。 “不说这个了。” 张恒摆了摆手,脸色渐渐严肃起来。 “张文成归降,突破的契机已然找到,李文优那边,你可以应对之策?” “没有。” 贾诩很光棍地摇了摇头。 “没有?”张恒皱眉道。 贾诩苦笑道:“长史恕罪,在下实在不知该如何劝说李文优,还请长史亲自出马。” “这……” 张恒也感觉有些牙疼。 李儒这货,就是一块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要不,咱们……” 张恒说着,比划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这一幕可把贾诩吓坏了,连连摆手劝道:“长史容禀,李文优此人虽冥顽不灵,但其才着实不可多得。主公欲一统天下,这等智谋之士便不可或缺,在下恳请长史手下留情!” 张恒笑了,打趣道:“世间居然还有能让你贾文和紧张之事,倒也难得。” 见到张恒的笑容,贾诩便明白自己被张恒耍了,不由得嘴角一阵抽搐。 张子毅,你这样有意思吗! “行了,文和也不必紧张。我答应你,即便李文优宁死不降,我也会留他一条性命,这总行了吧。” 闻言,贾诩眼中闪过一丝感动。 “多谢长史!” 秦桧还有三个朋友呢,更何况是贾诩。 纵然他生性凉薄,但和李儒数十年的交情,终究不忍见他身首异处。 更何况……张恒脑中已经有了一个想法,或许能让李儒乖乖听话。 ------------ 第三百九十章分头行动 翌日。 西凉军营寨。 今日正是粮草抵达的日子,可胡轸率军在营中整整等了一天,却也不见运粮队的踪迹。 莫说粮草了,甚至连半个人影都没见到,心生疑惑之下,便急忙入营向李儒汇报了情况。 粮草的运送,从来都是后勤中最重要的一环,甚至说是战争胜败的关键也不为过。 因为这关系到主将的下一步决策。 再勇猛的士卒,肚子里三天没食儿,也就成了软脚虾。 是以,李儒向来对后勤最为看重,对粮草运送日期的要求,也最为严格。 说哪天到,就必须哪天到。不管遇到任何困难,不管遭遇何种状况,晚到就要处罚! 从雒阳到陕县,沿途并无艰难险阻。物流成本虽然高了些,但李儒从雒阳来之前,便有过完整的规划,并不会出现任何问题。 所以粮草没按时抵达这种事,还是第一次发生。 听了胡轸的汇报,李儒不禁眉头一皱。 眼看就要击破皇甫嵩了,可不能忽然断粮。 雒阳那边……该不会出问题了吧。 心中冒出这个念头之后,李儒随即摇头一笑。 贾文和那家伙虽然疲懒了些,但应对朝中情况,还是绰绰有余的。 李儒挥了挥手道:“许是被什么事情耽搁了,咱们营中还有一月用度,倒也不必惊慌。” 胡轸点了点头。 “不过无规矩不成方圆,为防后来者懈怠,也必须惩处一番。”李儒冷声道,“以三日为限,三日后粮草抵达,运量主簿、将官一系列人等,全都杖责一百。再晚一日,杖责二百,晚两日,罢官流放,晚三日,全部处斩!” “遵命!” 胡轸神情一肃,抱拳道。 “行了,下去吧。”李儒挥了挥手。 “末将告退!” 胡轸离开之后,李儒目光低垂,盯着桌案上的那张舆图看了起来。 战争打到这个份儿上,皇甫嵩已是强弩之末,破城应该就在这几日了。 张子毅,你有什么招就使出来吧。 再不使,可就没机会了。 想到这里,李儒脸上难得露出一丝笑容。 天下能让他瞧上眼的人,本就没有几个。 能够亲手打败一位重视的对手,这种成就感,不足为外人道也。 心中高兴之下,李儒甚至都想弄杯小酒品一品。只可惜禁酒令下达已久,便只得有些遗憾的作罢。 这时,外面响起了张济的声音。 李儒收敛了脸上的笑意,淡淡开口道:“进来。” “拜见军师。” 张济入帐,拱手行礼。 “文成何事?”李儒开口问道。 “军师,有一位故人想见您。”张济拱手道。 “故人……是谁?” “军师见了就知道了。” 张济不答,反而推脱道。 闻言,李儒顿时皱起了眉头,目光如冷电一般注视着张济。 张文成平日里谨小慎微,怎的今日如此失礼。 可还没等李儒再说话,外面就走进了一道身影,正是贾诩。 “文和,你怎会在此……” 李儒下意识开口道,但话还没说到一半,他忽然脸色一变。 因为,贾诩身后还有一个人,正是张恒。 李儒生平第一次,有了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的冲动。 张子毅? 他怎会在此,还和贾文和一起。 而且……张文成又怎么会和他们搅和在一起?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一刻,就算聪明如李儒,也根本无法理解眼下的情况,大脑出现了片刻的宕机。 张恒却不理他,径直拱了拱手,笑道:“文优兄,久违了。” 李儒压根不想搭理他,径直向外喊了一声。 “来人!” 不管怎么回事,先把这些人拿下再说。 张恒耸了耸肩笑道:“文优兄此举,怕不是待客之道吧。” “恶客登门,自当逐之!”李儒冷笑道。 可下一刻,他的脸色又是一变。 因为原本一直侍候在帐外的亲兵,此刻却没有任何反应。 李儒目光死死盯着张济。 “是你干的?” 张济叹了口气,拱手道:“军师勿怪,末将也是迫不得已。” “好一个迫不得已!”李儒怒极而笑,“我来问你,张子毅许了你什么好处,竟让你做出这等吃里扒外之事?” 张济依旧摇头不答。 “张子毅,你以为买通了张济,便能扭转战局?真是可笑!”李儒冷声道。 “哦,为何不能?”张恒笑道。 “我数万大军就在外面,稍时便能发现异常,届时一拥而上,尔等皆死无葬身之地!” “可是……文优兄你在我手里啊。” “那又如何,你当我是贪生怕死之徒?”李儒怒道。 “你当然不是贪生怕死之人,但你所谓的数万大军,只怕也来不了了。” “为何?” 李儒哪里肯信,目光中满是不屑。 “因为,我专门派了一个人去对付他们。”张恒笑道。 “谁?” “文优兄聪明绝顶,何不自己猜一猜?” 李儒心念一转,发现四周并无张绣的身影,脸色立刻阴沉了下来。 张济通敌,那他侄儿张绣就更不用说。 若是张绣趁着胡轸不备,率军突袭,倒是真有可能拿下营寨。 “张文成,你好歹是我凉州男儿,如何敢背主投敌!就不怕董相震怒,夷你三族?” 西凉军出征,家眷自然都在雒阳。 所以,李儒才想不通张济为什么敢通敌,难道一家老小的命都不要了? “文优兄别喊了,那人并非张伯渊。”张恒开口道。 “那是谁?” 张恒笑了,口中吐出两个字。 “董璜。” “不,不可能!”李儒满脸不信,“即便公子去年被你俘虏,他又凭什么背叛董相?” “因为董卓已经死了啊。”张恒摊手道。 此一言,犹如晴天霹雳一般,把李儒震得愣在原地,久久没能回过神来。 …… 胡轸军帐。 胡轸正在百无聊赖地坐在帐中,把玩着手中的佩刀。 军中的娱乐本就不多,再加上李儒一来就下了禁酒令,他连最后的消遣也没了,倒是无聊的紧。 至于手中这把刀,之前一直是华雄的佩刀。 华雄在胡轸麾下为将多年,二人名为主从,实则情同父子。 去年与皇甫嵩交战不利,还是华雄拼死相救,他才逃得性命。 后来华雄战死,也是胡轸亲手收殓了他的尸首,捡回了这把佩刀。 直到现在,胡轸心中还是不能释怀,闲暇时便拿出佩刀睹物思人。 “张子毅,我早晚用此刀斩你狗头,为我爱将报仇雪恨!” 胡轸低吼一声,猛地将刀插回鞘中。 这时,外面响起一阵脚步声。 紧接着,张绣便走了进来。 “伯渊何事……” 胡轸张嘴说了半句,紧接着瞪大了眼睛,整个人愣在原地。 这番举动,和李儒如出一辙。 因为张绣身后,正跟着董璜。 见胡轸目瞪口呆,董璜笑了。 “怎么,胡将军不认识我了?” 胡轸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起身拱手道:“公子,您不是……” “我是被刘玄德俘虏了,但如今却侥幸得以脱身。”董璜说道。 胡轸立刻大笑道:“恭喜公子,贺喜公子!” 董璜虽然在西凉军中威望不高,但他待人和善,从不以势压人,是以西凉诸将都愿意与他亲近。 得知董璜平安归来,胡轸是发自内心的高兴。 “快,公子请上座!” 说着,胡轸连忙走了下来,就要请董璜坐在主位。 “不必了。”董璜摆了摆手,“我今日前来,是要告诉你一个消息。” 胡轸这才注意到,董璜手中拿着一封诏令。 “公子,恕末将直言。如今军中是军师做主,相国若有钧命,公子也该先去告诉军师才对。”胡轸低声劝谏道。 “不用你教,我知道该如何行事。”董璜皱眉道。 胡轸连忙低头道:“公子息怒,是末将多嘴了,不知相国有何吩咐?” 闻言,董璜脸色一变,目中悲怆地摇了摇头。 “叔父他老人家……薨逝了。” “啊!” 哐啷一声,胡轸手中的佩刀掉在了地上。 ------------ 第三百九十一章你凭什么不服? 大帐之中,张恒还在与李儒对峙,气氛已经凝固到了顶点。 以李儒的才智,当张恒说出董卓已死的时候,他就差不多猜出了事情的原委。 “贾文和,你做的好事!” 李儒盯着贾诩,一字一顿道,声音发寒。 “文优,此事怎能怪我呢……” 贾诩还想狡辩两句,但看见李儒的目光后,他便停住了。 说一千道一万,他当初可是答应了李儒,要好好守住雒阳。 沉默片刻之后,贾诩才继续声音低沉道:“文优,我曾答应你,绝不负手足同袍,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是做到了。归顺徐州,才是咱们最好的归宿。” “放屁!” 李儒勃然大怒,指着贾诩骂道。 这厮出卖了我也就罢了,居然还敢大言不惭,当真是厚颜无耻! 当叛徒还当出优越感了是吧,不要脸! 见李儒都气到骂人了,贾诩也不好继续争辩,只得耸了耸肩。 你说你的,反正我问心无愧。 张恒给张济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立刻转身走出了大帐。 随后,张恒却迈开步伐,慢悠悠走到李儒的座位上坐了下来。 “这位置不错,文优兄以为如何?” 李儒满脸不屑道:“纵然你使用卑鄙手段窃据此位,又能有何作为?” “文优兄这话,张某听得不是很明白。” 张恒低头审视着自己的指甲,语气漫不经心道。 “何必装傻!若非你与贾文和里应外合,算计董相,又如何能将雒阳掌控在手中。不过是些阴谋诡计罢了,不值一哂。” 雒阳是什么情况,李儒再清楚不过,不知多少人恨死了董卓。 以贾诩的能力,想要暗中推波助澜,简直易如反掌。 虽然张恒没明说,但整场事件,他已经脑补得大差不差了。 当然,这也代表了一个事实…… 自己,彻底输了! 粮道被断,就算自己的人不被控制,麾下数万大军也无家可归,只能慢慢饿死。 数十年呕心沥血的谋划,却毁在了这两个狗东西手上。 一念及此,李儒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愤怒、悲伤、惶惑……一系列心绪涌上心头,每一种都让李儒痛彻心扉。 若非他心理足够强大,此刻怕是早已崩溃。 “哦,看来文优兄不服啊。”张恒笑道。 听到这句话,李儒猛地一抬头,看着满脸笑容的张恒,忽然浑身一颤。 这一刻,种种不甘的情绪彻底消散,只剩下了一丝悲凉。 也对,不管人家使了什么手段,终归是自己输了。 争霸天下的路,从来就说不清谁错,更不分什么善恶。 那都是赢家该想的东西。 而自己这个输家,纵然有再多的不甘,也没意义了。 “输就是输,李某还有何不服……” 李儒声音低沉道,说话的同时,已经痛苦了闭上了眼睛。 他还不至于输不起,只是…… 心中那个未完的梦,却是无法实现了。 张恒翻了个白眼,“说到底,文优兄还是不服。不过……” 说到这里,张恒忽然提高了音量,目光也变得冷峻起来。 “你凭什么不服!” “哼,若非董贼残暴无道,贪婪成性,纵使我有万般阴谋诡计,又将何处施为? 说到底,还不是董贼咎由自取,死有余辜! 就算被尔等侥幸窃取天下,又岂能让江山安宁,四海太平? 雒阳有雄兵数万,董贼又手握权柄,可张某略施小计,便使董贼授首伏诛,难道只是我智算通天? 还不是因为董贼之罪,罄竹难书,天下苦之久矣! 董贼如此行径,即便没有我张子毅,也会有其他人跳出来为国除贼,无非是时间长短罢了。 自古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逆大势而行者,终将自取灭亡,如此简单的道理,文优兄难道不明白?” 张恒这一连串质,如狂风暴雨般疾驰而至,竟让李儒无法对答。 他虽然不齿张恒的行为,却又不得不承认,张恒说的是对的。 难道……真的是自己错了? 良久之后,李儒才幽幽道:“不过是成王败寇,我既败了,也无话可说。” 或许真的是自己错了,错就错在看走了眼。 昔年以豪爽大气著称的董卓,谁知道进了雒阳之后,会变成这个样子。 可当年那种情况,自己也没别人可选啊。 张恒笑了,“文优兄既败,愿降否?” 李儒摇了摇头,虽然缓慢,却无比坚定。 “为何不降?”张恒皱眉道。 “我此生誓不与关东世家为伍。” 张恒一愣,苦笑道:“都已过去了数百年,仇恨有那么重要吗?” 闻言,李儒扭头瞪了贾诩一眼。 贾文和,你这狗东西,出卖我也就算了,还把我的老底都透露给了别人。 “君子之仇,虽百世犹可报也!” 听到这句话后,张恒又牙疼了。 这家伙哪里是固执,分明是头铁癌晚期。 “董仲颖并非明主,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何其愚也!”张恒叹息道。 李儒驳斥道:“哼,大丈夫处世,有所为有所不为,纵然前方是万丈深渊,我也绝不后退半步!” “文优兄此言,却是太过草率了,恕张某不敢苟同。谋定而动,方为正道。” “草率?”李儒满脸不屑道,“自古大道之行,不问凶吉!” 张恒:…… 这句话实在太牛逼了,以至于张恒一时之间都无法反驳。 好一个大道之行,不问凶吉! 能把头铁说得这么清新脱俗,你李文优也是个人才。 这么说的意思,就是没得谈喽。 “文优兄之大道,却是天下苍生的死路。自古利天下者生,坏天下者死,不顾人心之向背,偏执而行者,败亡有日。” “不过是死而已,又何惧哉!”李儒却不屑道。 他这一生,背负着先祖遗愿而活,只为实现着自己心中的抱负。 从他入雒阳的那天起,就没想过留退路。 要么成,要么死! 如今梦想破碎,就算张恒不杀他,他也没了活下去的意愿。 死了倒好,也不用再被心中的执念折磨了。 他想死,可张恒却不允许他死。 就算不归顺徐州,这家伙也是有用处的。 ------------ 第三百九十二章欲斩天命 原本历史上,李儒毒杀废帝刘辩的行径,自然为世间所不容。 即便张恒再想招揽他,也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 可现在却不一样,刘辩虽死,但命令是董卓下的,执行是吕布动的手,跟他李儒毫无关系。 虽说他曾是董卓的心腹之臣,但并没有大奸大恶之举。只要一道赦免诏令,他就能和众多西凉将领一样,重新抬头做人。 可问题的关键是,他自己不想活,别人又能有什么办法。 望着一脸执拗的李儒,张恒叹了口气。 “文优兄,时间差不多了。” 这么久都没动静,想必董璜那边应该已经控制了局面。 接下来,就该逼李儒做最后抉择了。 李儒神情依旧古井无波,只是默然点了点头。 “成王败寇,我无话可说。只是临死之前,我还想去营外一观,还望子毅能够准许。” 说着,李儒正了正衣冠,无比郑重地向张恒拱手一礼,算是恳求。 怎么,临死之前还要当一回街溜子? 张恒笑着点了点头,“今夜明月正圆,正是赏玩之时,文优兄有如此雅兴,张某自当相陪。” 李儒笑了,“就冲你张子毅这番气度,败在你手里,我认了!” 说罢,李儒一挥袖,大步向外走去。 张恒也起身跟上。 此时已至深夜,两人缓缓行走,一直走到营门外,李儒方才停下脚步。 夏日正盛,可李儒望着空中的一轮明月,周身却生出了一丝凉意。 “好地方,好月色,此处作为我李文优的殒命之地,却是再合适不过!” 李儒仰天大笑道,忽然扭头向西望去。 这一刻,他的目光穿透了茫茫夜色,穿透了山川大河,更穿透了时光轮回…… 最终,落在了幼年生活过的凉州边塞之地。 那里遍地风沙,那里苦寒荒凉,那里……是他一生的起点。 张恒凑了上来,淡淡开口道:“文优兄……已经很多年没回过凉州了吧。”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让李儒的鼻子忽然有些发酸。 是啊,很多年没回过故里了。 为了心中那点可笑的抱负,他连父母的坟茔,都许久未曾去祭拜过了。 “年幼之时,先父常以先祖事迹告诫我,并命我有朝一日,定要重回关东,夺回先祖失去的东西,重振法学荣光……只可惜我天资愚钝,终究一败涂地,先父之愿,未能得偿……” 这是李儒一直埋藏在内心深处的东西,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出来,而且还是对张恒这个仇人诉说。 可能因为是要死了,有些事也就没了顾忌。 张恒摇了摇头,叹息道:“令尊心气太高,望子成龙。但他却不知,如此艰巨的任务,又岂是文优兄一人能够完成。到头来终究是镜花水月,梦幻泡影罢了。” “是啊,的确可笑……” 李儒自嘲一笑,脸上的表情比哭还难看。 二人又是一阵沉默。 良久之后,李儒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扭头对张恒道:“张子毅,你对我法家学说如何看待?” 张恒眉头一皱,没想到李儒会问这个问题。 “文优兄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自然是真话,难道你要戏弄一个将死之人!”李儒有些不满道。 都这时候,你还耍心眼就太过分了吧。 “真话嘛……”张恒哂笑道,“法家邪术,自然不值一提!” “哈哈哈哈哈……” 李儒忽然仰天大笑起来,指着张恒厉声道:“张子毅,我本以为你是有识之士,没想到却和这是世间腐儒一般固执,不足与我论道!” 张恒耸了耸肩,“怎么,我不能说法家的不是?” “非也,我法家传承数百载,其道博大精深。得其精髓者,自可安邦定国。可到了你嘴里,却成了一无是处的邪术,当真是愚不可及!” “啊对对对,你法家的一切都好,但有谁认可?” 李儒顿时哑火了,脸色也变得异常难看。 自汉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开始,又历经了数百年的时间,儒家早已成为了这片土地唯一的统治思想。 你法家学说再好,别人都不知道,又有什么用? 见李儒沉默,张恒叹了口气。 “文优兄,世间多愚钝者。然正是这些愚钝之人,却能左右天下的进程。他们说法家是邪术,那就是邪术,不是也得是,你可明白?” 这句话说得不明不白,但李儒却听懂了。 论迹不论心,在如今的环境中,法家学说就是邪术,谁敢反对,谁就会遭到打击。 “或许……你是对的。” 沉默良久之后,李儒才幽幽开口道。 “我是对的,但我宁愿自己不对。”张恒摇头道,“自古孤道不长,儒家也好,法家也罢,一旦长期独占鳌头,其内部便会腐朽没落,甚至歪曲。文优兄试想,如今之儒学,与孔圣初创之儒学相比,孰优孰劣?” “自是初创之时更优。” “正是这个道理。孟子曰:生于忧患,死于安乐。万事万物没有竞争,便不会再有进步。昔年商君入秦变法,其势何其强盛,其术何其高明,其法何其公道。 可等到秦朝末年,却也变了味道。昔日公正严明的律法,却成了欺民虐民的暴政! 然下民易虐,上苍难欺,暴秦最终也难逃被付之一炬,成为焦土。这便才有了其余百家的出头之日。” 听着张恒这番言论,李儒眼中闪过一丝明悟。 他再怎么聪明绝顶,也不可能超脱时代。 而张恒刚才所说,乃是数千年后总结出来的经验,是他难以望其项背的金玉良言。 “子毅似乎并不排斥我法家学说?”李儒问道。 张恒笑道:“诸子百家,皆是先人智慧所在,每一家都有其可取之处,我又有何资格去排斥。然治乱之道,非得百家并用不可,文优兄以为如何?” “子毅此言,振聋发聩。没想到临死之前,还能聆听大道,也算死得其所了。” 李儒对张恒拱手一礼道。 张恒却有些气恼。 敢情我跟你说了这么久,你还是要寻死是吧。 “文优兄非得执意寻死?”张恒皱眉道。 “吾道已败,留此残躯又将何为?”李儒低声道,“子毅之才,宛若留侯在世,必能安邦定国,又何需我这点微末之才帮衬。” 张恒再次无语。 我恨铁头娃! 既然如此,那只能使出最后一招了。 “文优兄执意要走,张某也不好强留,只可惜……” “可惜什么?”李儒疑惑道。 “张某方才说过,治国之道,当百家并用。待到天下太平之时,我必定再开稷下学宫,重现百家争鸣之盛世。我本想请文优兄入内当个老师,传授法家学说,使天下人知法懂法,只可惜文优兄一心求死……也罢,那我只能再找其他人……” “什么,你要我向天下人传授法家学说!” 张恒的感叹还没完,便被李儒打断,声音中充满了震惊。 “怎么,文优兄秘技自珍,不愿传授?”张恒似笑非笑道。 “废话,我怎会不愿传授!” 李儒死死盯着张恒,原本充满死志的目光中,忽然爆发出一丝微弱的希望。 “只是……你真敢这么做?” “我为何不敢?” “方今天下,是儒门之天下,他们岂会允许?” 面对李儒的质问,张恒笑了。 “谁敢不服,杀了就是。” 语气很轻,声音很淡,但李儒却完全能感受到张恒的决心。 这家伙是要玩真的! 以他的身份和地位,他年若助刘玄德取了天下,说不准……真能完成此事! 那自己心心念念的事情,岂不是有了着落! 李儒想做的事,无非是重现法家治国的盛况。至于复仇,那只是附带的条件而已。 这个目标,与张恒所想有某种重合之处。 自董仲舒给儒家安上天人感应的神秘色彩之后,虽然奠定了儒家统治思想的地位,却也阻断了它发展的可能性。 再者,天人感应这玩意儿实在是荒诞,注定要被扫进历史的垃圾堆。 所以,张恒一直在想,能不能构建一个新的意识形态。 从周代以来,都是承天命者得天下的思想。 这个思想不能算错,但问题也就随之出现了。 凭什么你能承接天命呢? 对此,诸子百家给出了两种解释。 一种,是上天注定。天生就该你能得天下,和天人感应学说有异曲同工之妙,却也是张恒最讨厌的一种。 至于第二种嘛,张恒就比较喜欢了,也比较科学。 有德者,可承天命,可得天下。 一个德字,说明了一切! 无论从哪个角度,第二种都要优于第一种,至少它不要求你去拼投胎技术,同时对你做出了道德能力的要求。 而张恒却想再更进一步。 什么狗屁天命,都是假的! 有德者,上苍庇不庇佑我不知道,但一定会受到万民的拥戴。 万民拥戴者,自然就能得到天下! 这,才是张恒想要的意识形态。 而想要做到这一点,第一步就得破除儒家对思想的垄断,复现百家争鸣的盛况。 这其中,自然也少不了法家。 张恒和李儒的理想实现了部分重合,也就有了合作的可能。 望着满脸震惊的李儒,张恒脸上露出了笑容,缓缓开口道: “我欲斩断天命,文优兄以为如何?” 轰! 李儒脑中的思绪瞬间炸开了。 ------------ 第三百九十三章我是执棋人 人间事,自有人定。 至于上天? 上天有几个师,也敢干涉人间的事儿? 张恒刚才那句话不可谓不狂傲,甚至已经超出了大逆不道的范围了,就连李儒都不曾有过这种妄念。 你要百家并用,最多会得罪儒家。 可你要否认天命,必然遭到最高层的仇视。 李儒一直以为自己够偏执了,没想到眼前这个年轻人,却比自己还偏激百倍千倍! 沉默良久,李儒才摇了摇头。 “你若真有这等想法,要走的路却是比我艰难百倍,注定会失败。” 张恒笑道:“成与不成,文优兄何不留存有用之身,等着拭目以待? 张某若败,自然无话可说。可若张某侥幸成功,真到了天命废除,百家并用的那一日,法家却早已断了传承,岂不可惜。” 李儒也笑了。 他忽然又找到了活下去的理由。 “能见识到你这等狂妄之徒,倒也不枉此生。但不知你需要多久能成,我等不了太久。” “十年!”张恒笑道,“我需要用十年来一统天下,之后……便开始变法。” “若仅仅只是十年时间,我倒还等得及。需要我做什么?” 李儒明白,张恒许诺给自己的好处,不会没有任何代价。 “文优兄既然快人快语,那张某也不好藏着掖着了。请文优兄为我手中之棋,如何?” “凭什么?”李儒冷笑道。 “这浮世苍生,本就是一局大棋。棋子虽受人操控,却也有鱼跃龙门,翻身成为棋手之日。正如之前文优兄布局数十载,一朝入雒,便掌控天下。 可如今文优兄败了,难道就不想看看张某能否成功? 若蒙文优兄不弃,张某愿与兄歃血盟誓。文优兄听我调遣,有生之年,我定会让你看到百家并用的那一日,如何?” 闻言,李儒沉默片刻后,终究是点了点头。 这是一笔很划算的买卖,他没有理由拒绝。 “盟誓就不必了,我答应你就是。” “多谢文优兄。”张恒拱手笑道。 李儒看着张恒脸上的笑容,心中固然有种古怪的感觉。 自己……不会被张子毅给坑了吧。 但话已出口,他也不好再收回,只得摆摆手道:“谢就免了,不过是交易而已,咱们并无私交。说吧,需要我做什么?” 谈完了理想与抱负,自然就轮到了现实。 张恒将雒阳的情况,对李儒讲了一遍。 “如今之局势,西凉军我将带回徐州,继而征伐天下。唯有一事,使我甚是为难……” 李儒眼中忽然闪过一丝精光,冷笑道:“可是雒阳城中的天子?” 说到天子二字的时候,李儒语气中并无丝毫的敬意。 “不错,正是天子。” 张恒点了点头,对李儒能猜出答案并不意外。 毕竟若是旁人掌控雒阳,早就把天子掳走去扯虎皮,拉大旗了。 唯独刘备不能这么干,因为他是汉室宗亲。 若借着天子的名义统合了天下,将来还怎么取得皇位? 李儒冷笑道:“这有何难,不过是个孩子罢了,你若不想脏了自己的手,我帮你除掉就是。” 闻言,张恒顿时瞪大了眼睛,满脸惊恐地看着李儒。 “文优兄,这等大逆不道的话,你怎么说的出口,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李儒:…… 刚才是谁牛逼轰轰说要斩断天命来着? 这反差也太大了吧,你到底是不是张子毅! 再说了,连个天子都不敢杀,谈何成就大事! 张恒笑道:“文优兄,做事不可太过偏执。咱们身为臣子,可不敢弑君啊。不过……保护起来还是可以的。” 一瞬间,李儒就明白了张恒的意思,目光中露出一丝鄙夷。 敢情你不想带走天子,也不想让别人弄走天子是吧,所以才要我帮你控制起来。 这厮分明比我还阴险,居然还有脸大谈为臣之道,真是虚伪! 李儒深吸了一口气,点了点头道:“好,我答应你,只是你得给我留些人马,我直接带着天子西迁长安。关中平原,沃野千里,易守难攻,必不让别人夺走天子。” “文优兄此言大善,有文优兄这等忠臣良将保护,天子可高枕无忧矣……嗯,我给你留三万人马。” 李儒无视了张恒的马屁,径直问道:“哪三万人马?” “广成关内,段煨麾下两万,谷城董越麾下一万。” “倒也够了。”李儒点了点头道,“不过董越与段煨皆非良将,你还得把胡轸留给我。还有,陕县的皇甫嵩挡住了前往关西的道路,你打算如何处置?” “此事我来负责就是,不劳文优兄费心。” “如此甚好。” 三言两语间,张恒与李儒的同盟算是彻底达成。 而另一边,有董璜亲自出马,拿下胡轸自然也不在话下。 至此,整场雒阳谋划,算是彻底落下了帷幕。 …… 第二日。 张恒手中拿着昨晚刚写好的诏书,在赵云的护送下,来到了陕县城下。 城中,皇甫嵩父子正愁眉苦脸地坐在营帐内。 特别是皇甫嵩,张恒走了不过半个月而已,但皇甫嵩整个人却像苍老了好几岁一样。 脸上的皱纹更多了,头发胡须也更白了,不复当初进攻函谷关时的意气风发。 甚至就连身形都消瘦了几分,原因也很简单,饿的呗。 城中只剩不到半个月的粮食了,就这还是皇甫嵩省吃俭用的结果。 他身为主将,又年事已高,按理说是怎么也饿不到他的。但皇甫老头却异常固执,坚持要和士卒吃同等份量的失误。 皇甫寿坚劝了好几次,但就是架不住老父亲的执拗。 当然,也多亏了皇甫嵩这种说法,陕县也才能挺到今日。 可张恒要是再不来,就真要崩溃了。 从数日前开始,就陆陆续续有饥饿的士卒逃出城去,向西凉军投降。 以如今的局势,最多再有十天的时间,大军将不战自溃。 “父亲,张子毅那边还没消息吗?” 皇甫寿坚忍不住再次开口问道,声音充满了焦急。 皇甫嵩却很沉得住气,一双浑浊的老眼中,闪烁着复杂难言的光芒。 “张子毅临行前说过,一个月内便有消息,如今才过了半个月,你又何必心急。”皇甫嵩摇了摇头道。 皇甫寿坚无奈道:“非是孩儿心急,只是实在快撑不不住了!就在昨日,军中又抓获了一批逃跑的士卒……” “撑不住也得撑!” 皇甫寿坚话还没说完,就被皇甫嵩沉声打断。 “时至如今,咱们已经没了任何退路,唯有死守,才是上策!” “那要守到什么时候?”皇甫寿坚问道。 “守到张子毅传来消息。” “若是张子毅谋划失败了呢?” 皇甫嵩惨然一笑,“那就死战到底,以身殉国,也不负我皇甫氏百年清名。” 皇甫寿坚沉默了。 “父亲,孩儿明白了。” 片刻之后,皇甫寿坚起身,向皇甫嵩拱了拱手。 他当然不想死,但父亲心意已决,作为儿子,他能做的也只是顺从而已。 至少……在自己战死之前,没有人能伤害父亲。 就在这时,帐外忽然冲进来一名士卒,满脸喜色地对皇甫嵩抱拳道: “将军,张长史回来了!” 皇甫嵩腾的一下站了起来,大声道: “什么,张子毅回来了!现在何处?” “张长史如今就在城门外。” 皇甫嵩皱眉道:“他带了多少人?” “身边只有一人随行。” 皇甫嵩还没说话,皇甫寿坚立刻大声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西凉军早已将城池围得水泄不通,他只带一人,如何能突围进来?又如何能安然立于城下?” “这……” 面对皇甫寿坚的质问,那士卒无法回答,只好硬着头皮回道:“公子,此乃小人亲眼所见,绝对不会有错。” “走,无论如何,且出去看看再说。” 皇甫嵩说话间,已经站起身来向外走去。 皇甫寿坚也赶紧跟了上去。 ------------ 第三百九十四章分头下注 城门下,张恒目光四下扫了扫,发现陕县城墙已是濒临崩溃。 随处可见的残垣断壁,无一不在诉说着这场战争的惨烈。 “子龙,今天是什么日子?”张恒忽然开口问道。 “长史,今天是七月二十八。”赵云答道。 “七月二十八……” 张恒轻声自语着,猛然发现这场战争已经打了好几个月了。 如果从去年皇甫嵩出兵算起,已经将近一年了。 一年的艰苦鏖战,不知多少将士战死疆场,埋骨他乡。 如今,也该到结束的时候了。 伴随着张恒的叹息,城头上冒出两个身影,正是皇甫嵩父子。 “子毅!” 皇甫嵩大喊了一声,声音中透露着惊喜。 张恒下马,对城上拱手一礼。 “皇甫公,下官回来了!” 皇甫寿坚见真的是张恒,赶紧命士卒放下吊篮。 “长史快上来!” 张恒望着眼前的两个吊篮,忽然想起去年诸侯战败,自己用吊篮戏耍诸侯的场景,嘴角不由抽搐了两下。 不,我绝不坐这玩意! “公子不必慌张,城外敌军之围已解,尽可打开城门就是!”张恒喊道。 “此言当真!” 皇甫寿坚满脸惊喜道,还有些不敢相信。 废话,不解决西凉军,我敢这么大喇喇地站在城下吗! 片刻后,城门吱吱呀呀地被推开,皇甫嵩父子大步走了出来。 见状,张恒将手中的诏书递给赵云,正了正衣冠后迎了上去。 “拜见皇甫公!” 皇甫嵩一摆手,神色中带着一丝急切。 “子毅,你方才说城外敌军之围已解,是什么意思?” 张恒笑道:“皇甫公,下官幸不辱命,数日之前,董贼已然授首伏诛!” 皇甫嵩顿时呆住了,脸上表情复杂难言。 良久之后,他才忽然仰天大笑,声音中满是辛酸苦楚,还有一丝解脱的意味。 “好,死得好啊!” 董卓死了…… 那个污蔑威胁自己的人,终于死了! 自己和家族的名节,全都保住了! 望着状若癫狂的皇甫嵩,张恒心中不由生出了一丝感慨。 所谓弹冠相庆,大概也不过如此了吧。 得知董卓的死讯,从雒阳到陕县,关东到关西,无人不欢欣雀跃,伴奏相告,歌舞相庆。 能被这么多人一起记恨,董卓也可谓独一份了,他不死谁死。 “子毅,走,咱们入内详谈!” 回过神来之后,皇甫嵩一把拉住了张恒的手,向城内走去。同时还不忘对儿子笑道:“传我将令,拿出所有的存粮,今日大宴全军,老夫要与众将士同乐!” “遵命!” 皇甫寿坚此时也放下了心中的大石,笑着应道。 中军大帐内,张恒向皇甫嵩讲述了一番雒阳的经过。 当然,这次他没有多少隐瞒,将自己算计董卓和雒阳百官的事情都说了。 不同于京城百官,张恒和皇甫嵩好歹并肩作战过,彼此还有些信任的基础。 可他说完之后,就见皇甫嵩皱起眉头,用一种复杂的目光看着张恒。 张恒却早有预料,目光含笑地与皇甫嵩对视,并无一丝闪躲。 良久之后,皇甫嵩才叹了口气。 “子毅啊,你出手算计董卓,自是为国尽忠,功莫大焉。但是连同百官一起算计,就有些不地道了,最后把百官软禁在宫中,这就更是胡闹。如此做法,与软禁天子有何区别?” 好家伙,这老家伙挺会给人扣帽子啊! “皇甫公慎言,下官对大汉忠心耿耿,岂敢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那又为何幽禁百官?”皇甫嵩冷笑道。 张恒笑着解释道:“董贼既死,雒阳动乱,下官唯恐百官与天子受到波及,这才将他们保护起来。如此一番苦心,却遭皇甫公质疑,实在令人心寒啊。” 皇甫嵩:…… 我早知道你小子不是什么好东西,可着实没想到,你居然还这么无耻。 幽禁百官的事儿,还能说得这般冠冕堂皇,当真是虚伪之至。 “好了,反正董贼已死,且不提雒阳之事,不知皇甫公有何打算?”张恒笑问道,直接撇开了话题。 可就这么简简单单的一个问题,却直接让皇甫嵩犯了难。 怎么办? 自己还能怎么办? 之前自己镇守扶风,乃是受先帝诏令。 而后又有诏令命自己回雒阳,但那却是董卓下的。 如今董卓已死,谁知道诏令还算不算数,自己又该何去何从? 沉默片刻之后,皇甫嵩才拱手道:“如今董贼已死,我自该罢兵上表,等候朝廷诏令。” 张恒摇了摇头,“皇甫公,下官的意思是,您有何打算?” 这句话说得有些隐晦,但皇甫嵩还是听懂了,张恒是问自己想怎么做。 所以他瞪了张恒一眼,“身为人臣,自当遵从诏令,岂能肆意妄为。” “皇甫公以为,今日之朝廷,还是昔日那个朝廷?”张恒意有所指道。 “此言何意?”皇甫嵩语气不善道。 “没什么意思,但方今天下动乱,怀不臣之心者甚多,时局如此,皇甫公难道不知?董贼虽然伏诛,但雒阳百官也不见得能稳住局面。更有甚者,朝廷的诏令,关东群雄又有几人能尊奉?” 这番话当然是实话,但张恒说得过于赤裸,听得皇甫嵩眉头直皱。 “他们是他们,老夫是老夫,即便天下人皆怀反意,老夫也是大汉忠臣!” “皇甫公之气节,下官佩服。然天下之事,却非忠诚可解也。如今雒阳之局势,可谓一团乱麻,皇甫公若是明智,就不该参与其中。 想当年,皇甫公奉先帝诏令,领军平乱,数月之间便平灭黄巾反贼。而后又四处出击,屡平战乱,功勋显赫。纵观千载史册,如皇甫公这般功臣,也未见几人。 建功立业,青史留名,大丈夫所求者,皇甫公皆已达成,如今再深陷漩涡,就不怕落得个晚节不保?” 张恒这番话,可谓说到皇甫嵩的心坎上去了。 大汉的确快完蛋了,但对于皇甫嵩个人而言,却是早已功成名就,走向了人生巅峰。 古今多少名将,一旦参与朝堂之争,死于非命不说,身后名也难以保全。 皇甫嵩沉默了,目光微微闪动,不知在想些什么。 良久之后,他才长叹一声。 “子毅所言是也,老夫业已年迈,近来多感精力不足,身体疲乏,也该到了颐养天年之时。只是……” 他皇甫嵩对汉室,终究是有感情的,不忍见山河破碎,朝廷衰落。 张恒摇头一笑,“岁月无情,如白驹过隙,人生百年,终有一死。前人未竟之业,自有后人继承,皇甫公以为如何?” 皇甫嵩还是沉默不语,虎目中满是不甘。 “唉!”张恒再度摇头道,“皇甫公,你老了!” 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却如一道闪电般击中了皇甫嵩。 他那原本笔直的脊梁,也瞬间垮了下去。 是啊,张子毅说得不错。 一代人有一代人该做的事,半截入土的身子,又怎能承载太多的雄心壮志? “子毅的意思,是要老夫上表请辞?” 皇甫嵩低声道,声音满是萧瑟。 张恒摇了摇头,从赵云手中拿出了那道诏书。 “皇甫公的去留,下官不敢置喙。但在下官看来,颐养天年已是最好的选择。倒也未必要请辞,皇甫公若有意,下官可禀报玄德公,表皇甫公为下邳太守,携家眷前往徐州。如此,玄德公必然厚待。 可若皇甫公执意入雒,这里也有一道诏书。何去何从,愿公好生斟酌。” 说着,张恒将诏书递了过去。 皇甫嵩接过一看,却是升任自己为车骑将军的诏命。 作为仅次于大将军和骠骑将军的重号将军,车骑将军的地位不可谓不高。 可正如张恒所说,一旦陷入了雒阳泥潭,自己便再也无法抽身了。 见皇甫嵩还是犹豫不决,张恒也不着急。 毕竟是奋斗了一辈子的功名,哪有这么好舍弃的。 不多时,皇甫寿坚已经安排好了宴席,众人便前往赴宴。 一顿酒喝下来,众皆大醉,之前的事便没了下文。 就在张恒以为皇甫嵩拒绝了自己的提议,而暗自惋惜之时,第二天皇甫嵩却带着儿子主动登门。 “子毅,老夫世受国恩,如今世道凋零,朝廷衰弱,如此危机之时,老夫又怎能弃天子而去。是以思索再三,还是决定只身入雒,为朝廷略尽绵薄之力,虽死而无悔!” 皇甫嵩说话的时候,面上的坚毅之色,连张恒都为之动容。 可他的下一句话,却让张恒直接绷不住了。 只见皇甫嵩拉着张恒的手,面色恳切道:“只是我这长子天资愚钝,却是不适合随我入雒,子毅若不弃,便将他带去徐州。不求高官厚禄,只求安度余生,还望子毅能够准许。” 好家伙,皇甫老头你挺会玩啊。 你自己去雒阳当官,却安排儿子去刘备手下,当真是两边讨巧。 若有一天朝廷缓过来了,你便是和大汉共患难的忠臣。 换言之刘备崛起,你皇甫氏也在车上。 分头下注的智慧,算是被你玩明白了。 更重要的是,如此一来,皇甫嵩麾下的军队,张恒是一个人也捞不着了。 这些老家伙个个老奸巨猾,不好相与啊! 面对既有又要的皇甫嵩,张恒心中疯狂吐槽,但表面上还得欣然接受。 不然还能怎么办,直接让皇甫寿坚滚蛋? “皇甫公言重了,公子前往徐州,玄德公闻之必然欣喜!” 见张恒答应了,皇甫嵩才松了口气,拱手笑道:“既如此,那便劳烦子毅费心了。” 皇甫嵩在笑,张恒也在笑。 老家伙,想让我庇护提拔你儿子也行,你总得拿出点诚意来吧。 “皇甫公言重了。方才皇甫公说要只身入雒,下官私以为不可。”张恒笑道。 “为何?”皇甫嵩不解道。 “在下以为,皇甫嵩当率军返回长安,待天子车驾抵达之时,也好拱卫西京。” “什么,天子要去长安!”皇甫嵩震惊道,“董贼都死了,为什么还要迁都?” “关东诸侯多是心怀不轨之徒,雒阳地势狭隘,非久守之地。长安有崤函之固,八百里秦川为天险,更有关中沃野千里,可谓天府之国,皇甫公以为然否?” “这……”皇甫嵩苦笑道,“即便朝廷要迁都,老夫又岂能率外军前往京师?” “外军?”张恒诧异道,“好叫皇甫公知晓,如今雒阳禁军,可都是西凉军。就算董卓已死,皇甫公难道放心让他们拱卫长安?” 一听这话,皇甫嵩立刻点了点头。 董卓好不容易才杀了,可不能让他的余党重新得势 “子毅所言甚是,朝廷安危关乎社稷,又岂系在他们身上!” “皇甫公高见!” 张恒笑着拱手道。 你皇甫嵩不是头铁吗,那就让你带着手下军队去长安,既能保证天子的安全,又能钳制李儒,可谓一举两得。 至于皇甫嵩会不会听自己的,他儿子在自己手里,只要是无关原则的事,他肯定会偏向徐州。 这老家伙喜欢分头下注,那就不要怪我利用你儿子了。 大家心照不宣,各取所需罢了。 ------------ 第三百九十五章扔根肉骨头出去 在张恒的善意劝说下,皇甫嵩最终决定率军西返,回到长安,等待着迁都的大部队。 说来也是可笑,他当初率军东进,抵抗董卓,遏制了李儒的西迁计划。 如今风水轮流转,张恒干掉了董卓,皇甫嵩反而又得支持迁都,倒是令人啼笑皆非。 只是皇甫嵩军中的粮食本就见了底,一场宴会胡吃海塞下来,本就不富裕的存粮,变得更加岌岌可危。 无奈之下,张恒只好从西凉军中调拨了一些口粮给他。 反正盖勋还在大后方,只要皇甫嵩率军越过弘农地界,供给自然不成问题。 第二日,张恒带着赵云返回西凉军营中,将皇甫嵩撤军的消息告诉了李儒。 对此,李儒的反应是冷笑一声,有些不屑地看了张恒一眼。 他当然知道张恒安插皇甫嵩的用意,却有些鄙夷这种行为。 我李儒何人? 既然与你达成了约定,又岂会出尔反尔! 倒是张恒,直接光棍地承认了自己的用意,并对李儒拱手笑道:“世事多变,更何况人心,张某不得已才出此下策,还望文优见谅。” “不必解释。”李儒摆了摆手。 说实话,李儒敬畏张恒的手段,倾慕张恒的志向,赞成张恒的做法,却唯独对张恒猥琐的行事作风,可谓厌恶之至。 这家伙老是藏头露尾,简直连贾文和都不如! 若非两人志同道合,他甚至都懒得跟张恒说一句话。 “文优,你那边如何了?”张恒腆着脸笑问道。 李儒答道:“我已传令段煨,命他率军返还雒阳,至于谷城的董越,返程之时我自会说服他。” “甚好,甚好。”张恒笑道,“如此一来,我率军离开雒阳后,你便可着手迁都之事。只是兵贵神速,还得快些行事,毕竟段煨那边一撤,孙文台就该杀过来了。” 李儒点了点头。 既然答应了张恒,往后十年的时间,他都要进入蛰伏状态,倒是没必要与孙文台死磕。 “还有一事……” 张恒开口道,言辞忽然有些犹豫。 “何事,不必吞吞吐吐。”李儒皱眉道。 “雒阳有一件至宝,文优若是不想要,大可赠与别人,也许会有奇效。” “什么至宝,我为何不知……” 李儒下意识道,话说到一半,却反应过来了。 “你说的是……传国玉玺?” 张恒笑了,“文优高见,只是传国玉玺!” 昔年大禹划九州而立九鼎,从此九州便代指天下,而九鼎也成为了国之重器,至高无上的象征。 而后始皇一统天下,以和氏璧打造传国玉玺。 自此之后,这东西便代替了九鼎,成为了皇权的象征。再加上两汉四百年的天命熏陶,传国玉玺的重要性,已经不言而喻。 李儒西迁之后,孙坚肯定会攻入雒阳。 若他不经意间得到了传国玉玺,再有人不经意间告诉了袁术这个消息,会发生什么事呢? 群狼环伺,肉骨头却只有一根,撕咬就成了必然。 张恒表示,自己很期待啊! 李儒当然明白张恒的用意,但他还是有些震惊。 传国玉玺别人想要,难道刘备就不想要! “此物于我无用,只是……子毅将其抛出来,就不怕刘玄德怪罪?” 张恒哂然一笑,满脸不屑道:“传国玉玺若真的有用,昔年王莽又哪里能篡得了汉室江山。终归是一个死物而已,得之无用,若能使诸侯相互攻伐,消耗实力,便是物尽其用。 至于徐州那边……文优以为玄德公乃董卓之辈?” 李儒沉默了,脸色也变得不好看起来。 张子毅,你非要揭人伤疤是吧。 李儒冷笑道:“张子毅,你与孙文台好歹有些交情,去年更是携手作战,也算有手足之谊,如此算计人家,良心何安?” 张恒顿时不乐意了,反驳道:“文优此言差矣!正因我与孙文台有些交情,所以才好心送此物与他,他反倒要谢谢我才是。 我张子毅虽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却也称得上宅心仁厚,文优兄又怎能凭空污我名节!” 饶是李儒,听完这番话也不禁愣了一会儿,然后扭头就走。 好好好,你是正人君子,行了吧。 “文优兄何往?” 张恒对着李儒的背影喊道。 行不行,你倒是给个话啊。 “我乃龌龊小人,不配与你这正人君子说话!” 李儒急躁的声音传来,他怕自己再不走,会被张恒活活气死。 张恒赶紧追了上去,“那咱们方才所说之事……” “朝廷皆在你掌控之中,此事又何需问我!” “既如此,那就多些文优兄了。”张恒笑道。 “不必言谢,你离我远点就行了。” 张恒:…… …… 三日后,大军正式开拔返程。 时近八月,暑气渐消,终于不那么炎热了。 张恒骑着高头大马,走在队伍的最前列,迎着初秋的日光,心情很是不错。 董卓死了,遗产收了,天子也远程遥控住了,这趟旅程可谓功德圆满。 只是,返回徐州的路途,应该不会太顺利。 兖州那地方,现在人脑子都快打出狗脑子了。 要不,趁机把兖州也给拿下算了。 张恒心中思索着,却还是先对手中的军队做了一番整编。 李儒麾下的军队,自然暂时交给张济统领。 而雒阳的两万西凉军,以及城中贾诩的三千禁军,张恒也是要带走的,打算交给赵云统领。 这其中,自然包括了吕布的三千并州军。 去年荥阳一战,吕布带出去的部队损兵折将,几乎全军覆没,只剩这点最后的家底了。 想要带走这三千并州军,还得先处理了吕布。 正好,也让董璜报个仇。 其他倒没什么,唯独吕布手下的高顺,张恒不想放弃。 这家伙可是个练兵的人才,弄过来训练一支特种部队也好。 可若自己出手干掉吕布,高顺必然仇视自己,又怎么可能归顺。 若是不干掉吕布,并州军拿不下不说,董璜那边也交代不过去。 一边是董卓的遗产,一边是自己渴望的武将,着实让张恒有些为难。 嗯,这种阴人的事,自己是做不来的,还得找贾文和。 想着,张恒扭头向贾诩笑道:“文和,此间却有一桩难处,还望你帮我想想办法。” 不知为何,看到张恒的笑容,贾诩心中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长史请讲。”贾诩拱手笑道。 “雒阳那三千并州军,我也想带走,但吕布如今尚在,着实不好办。再者,我之前答应过董子玉,让他为叔父报仇……” 闻言,贾诩有些奇怪道:“那就除掉吕布就是,此人虽勇,但太过忘恩负义,长史不会舍不得吧。” “此等畜生不如的货色,我有何不舍!”张恒冷笑道。 “那还有何为难之处,等回到雒阳之后,在下便调禁军冲入宫去,斩杀吕布。” “可是……”张恒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吕布麾下有一名将领,名曰高顺,字公义。去年荥阳之战,此人表现得有勇有谋,玄德公甚爱之。可他却对吕布忠心耿耿,一旦咱们杀了吕布,他必然不会归降,如之奈何?” 贾诩瞬间无语。 你又想杀吕布,又想招降人家的部将,咋想得这么美呢! “怎么,文和也无妙计?” “此事易尔!”贾诩有些无奈道,“长史若要招降此人,咱们只需略施小计,借别人之手斩杀吕布就是了。” 张恒等的就是这句话,当即大笑道:“好,文和此计甚妙!既如此,此事便由你去办。” 贾诩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又上了张恒的当。 如此简单的计策,他张子毅岂能用不出来,无非是不想脏了自己的手而已。 张子毅这厮明明卑鄙无耻,却又爱惜羽毛,当真是虚伪至极! 心中疯狂鄙夷着张恒的为人,贾诩脸上还得堆出一副笑脸。 “在下遵命!” 张恒摆明了让他干这脏活,他还能怎么办。 这场面,生动地诠释了什么叫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 ------------ 第三百九十六章太公兵法的精髓 决定完了吕布的生死后,张恒又把目光看向了赵云。 “子龙,你自常山随我而来,一路不辞劳苦,屡有功勋。如今雒阳之行大功告成,你想要何种赏赐?” 赵云连忙拱手道:“长史,末将追随您,乃是为仁义之所在,所行所为皆是本分,不敢居功!” 闻言,张恒笑了。 若旁人说这些话,张恒必定会认为是谦虚之言,但从赵云嘴里说出来,却无比真挚。 倒是一旁张恒的新任护卫张绣,直接不屑地撇了撇嘴。 这小白脸真虚伪! 张恒笑道:“军中之事,赏罚分明,岂能是你说不要就不要的。不过你既如此说,那我便再给你加些担子,如何?” 闻言,张绣眼中闪过一丝幸灾乐祸的意味。 张子毅是何等聪明之人,你在他面前惺惺作态,这下弄巧成拙了吧。 可赵云却毫不犹豫地拱手道:“长史请吩咐!” “雒阳的两万禁军,皆是董贼精挑细选出来的,可谓西凉军的精锐之师,今后便交由你统领了。” 张绣顿时惊呆了,眼中流露着疯狂的嫉妒。 这就是所谓的加些担子? 这分明是赏赐好吧! 这小白脸哪里好了,值得你张子毅如此厚爱! 可赵云却犹豫了,迟迟不敢答应。 那可是两万骑兵啊,而且还是西凉铁骑,这是何等的份量! 试问天下诸侯,除了公孙瓒之外,还有谁能拿出这么多的精锐骑兵? “怎么,子龙不满意?”张恒笑问道。 “不,末将无才无德,自觉无法担此大任,还望长史收回成命!” 张恒摆了摆手,“行了行了,过分的谦虚就是骄傲了。” “可是……” “没有可是,我说你行你就行。”张恒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 “末将遵命!”赵云这才重重一抱拳道。 张恒满意地点了点头,旋即又笑道:“西凉铁骑不同于中原军队,战力强则强矣,但想要完全掌控,还需施展些手段。子龙打算如何驾驭这两万西凉铁骑?” 面对张恒的考校,赵云没有立刻回答。 思索片刻之后,才开口答道:“长史,末将以为,统军自当法度严明。有功者赏,有罪者罚,如此可使士卒归心,将士效死,才能打造出一支仁义之师!” 赵云的回答,放在这个时代,属于一份标准答案。 但,这却不是张恒想要的答案。 “子龙此言甚好,但却有一点不妥……” 赵云皱眉道:“何处不妥,还请长史示下。” “若照此法施展下去,不出一月,军心尽散。” “为何!” 赵云瞪大了眼睛,其中写满了不可置信,他不明白自己错在了哪里。 张恒叹了口气,目光看向了远方,若有所思道:“子龙可知,这世间之事,最重要的是什么?” “这……”赵云略一皱眉,沉吟片刻后才答道,“末将以为,世间之事,当以道义为先。” “错,道义固然重要,却并非首要。” 张恒注视着赵云,缓缓伸出了一根手指。 “世间之事,首重者便是一个字,利!” “利?” “不错,利之所至,天下归心。” 这番言论过于新奇,剧烈冲击着赵云的三观,让他不能接受。 迎着张恒的目光,赵云一咬牙道:“长史之言,末将却是不敢苟同。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岂可以利趋之?” 张恒笑了,“子龙以为,道义不是利益之所在?” “道义和利益是两码事。”赵云摇了摇头,还是不赞成张恒的看法。 张恒没再解释,而是扭头向张绣笑道:“伯渊,我来问你,你与令叔父为何会归顺徐州?” 张绣一愣,他万没想到张恒会忽然问他,一时便愣住了。 张恒摇头一笑,又向贾诩问道:“文和你来说。” 贾诩本来看戏看得好好的,也没想到会波及到自己,心中便有些无奈。 张子毅,你自己好为人师就算了,却偏偏扯上我作甚。 如此弱智的问题,也值得我来回答? “玄德公宽仁有为,乃百年未见之明主,有志之士莫不宾服,在下自然也不例外。” 听了贾诩的回答,张恒差点没笑出声。 “子龙,你听到了吧,文和先生之所以归顺徐州,皆因玄德公之仁德,至少……不用担心自己的小命哪天就没了。” 贾诩:…… 我是这个意思吗? 赵云却是若有所思,大概明白张恒想说什么了。 “还有子龙你,当初为何要聚众捍卫家园?”张恒又问道。 “自然是庇护家乡父老。”赵云毫不犹豫地答道。 “这不就是了。”张恒耸了耸肩道,“你生在常山,长在常山,自然不忍家乡父老受贼寇凌辱。捍卫家园,便满足了你心中的道义。见家乡父老平安,你便心满意足,如此,你心中的仁义,便是你的利益。 正如你投奔徐州,是为了建功立业,青史留名一般,这也是你的利益所在。 有时候,利益与道义并不冲突,子龙以为如何?” 赵云这才恍然大悟,对张恒拱手道:“多谢长史教诲,末将明白了!” 张恒伸手入怀,掏出一卷竹简递了过去。 赵云连忙接过,问道:“长史,这是何物?” “太公兵法。”张恒笑道。 赵云惊讶道:“可是当年留侯所学之《太公兵法》?” “正是。” “多谢长史!”赵云大喜,连忙拜谢道。 所谓《太公兵法》,在后世还有一个名字,叫做《六韬》,是张恒入徐州之后偶然得到的。 这本书相传为姜太公所著,不管真假,但张良确实学过这本书,并且将其发挥到了极致。 不同于孙子兵法的理论派,这本太公兵法却是真正的实用派,里面记载的,都是操作性极强的东西。 而且它的核心思想只有一条——同天下之利者则得天下,擅天下之利者则失天下! 也就是说,你能让更多的人获利,才能战无不胜,可谓是功利主义的先驱。 赵云各方面都好,但唯独太过恪守仁义道德,手段也就不够灵活,所以张恒才将这本太公兵法交给他,让他触类旁通一番。 张恒认真道:“此书博大精深,子龙若有闲暇,可好生研读,必然有所助益。” “末将明白。” 赵云小心翼翼将竹简放入怀中,贴身收好。 “至于我方才所说,想要收拢这两万西凉军的心,必然要让他们获利。西凉军久居边塞,习性与中原大不相同。你接管之后,需得以利诱之,徐徐教化,才能使将士信服。万不可立刻改弦更张,更不可严刑峻法,强行施为。” 无论你想让他们变成什么样子,都得先按照他们的习惯来。 “末将明白了。”赵云重重一点头道。 望着如获至宝的赵云,张恒也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如今的徐州,武将虽多不胜数,但真正能独当一面的大将,也就只有关羽和张辽。 为此,张恒曾建议刘备在外设立两大军区。 等赵云什么时候将这本太公兵法融会贯通,便可以设立第三军区了。 …… 大军缓缓行进,十日之后,终于回到了雒阳。 张恒第一时间便去了城外大营,准备和陈宫商议借道兖州之事。 可还没进入大营,大老远就见到一个身影向自己冲了过来。 此人一边冲还一边手舞足蹈,脸上满是兴奋之色,突出一个抽象。 “子毅,子毅!” 等到这身影近了,张恒才看清楚,脸上却露出了一丝惊讶。 “奉孝,你为何会在此处?” “自然是来找你!” 郭嘉跑得气喘吁吁,脸色通红,却怎么也掩盖不住眉宇间的那股兴奋之色。 这家伙打了鸡血了? “子毅,雒阳发生的事,我可都听说了。”郭嘉埋怨道,“你这厮太不厚道,诛杀董贼这么大的功劳,居然一个人独吞,当真是不仗义!” 张恒有些无语,“你大老远跑过来,就是为了说这个?” “远?一点都不远,兖州距此不过数百里而已。” 张恒直接无语,对郭嘉竖起了大拇指。 你可真是个逻辑鬼才! “直说吧,你来作甚?” “得知你端了董贼的老巢,我特地来为你庆贺。”郭嘉笑道。 “不说算了。” 张恒没好气道,直接纵马越过了郭嘉。 “子毅别走,我说……我说还不行吗!” 郭嘉一把拉住了缰绳,满脸讨好地笑道:“子毅兄,那个……你看,董贼死了,数万西凉军也拿下了,咱们回去的时候,是不是……顺道直接把兖州给打下来?” 张恒:…… 郭奉孝,你长得已经很美了,就别想得太美! ------------ 第三百九十七章郭嘉的奇思妙想 如今的兖州,是个什么情况呢? 如果用一句话来形容,那就是鸡犬互啄,牛马遍地! 事情还要从去年讨董之后开始说起。 讨董之战,刘备可以说是大获全胜,功成名就。 但对其他的诸侯来说,真可谓狼狈而归,一地鸡毛。 济北相鲍信、广陵太守张超惨死,袁绍阵营痛失两员大将不说,辛辛苦苦攒下的兵马,也都付之一炬。 刘岱和乔瑁人虽然活着,但手中的可用之兵也不多了。 两方人马回去之后,下一步自然是继续招兵买马,恢复实力。 于是,矛盾也就随之而来。 山阳太守袁遗、陈留太守张邈都是袁绍的人。 但东郡太守乔瑁和兖州刺史刘岱,却想着占据兖州自立。 之前有董卓这个共同的敌人,大家勉强还能虚与委蛇合作着,如今到了急于补充实力的时候,摩擦自然就出现了。 毕竟兖州就这么大点地方,人口和土地都是固定的,蛋糕你多吃一口,我就少吃一口。 事情的导火索,正是济北国。 鲍信已死,作为同盟的张邈就想着出兵接管济北,却不料被刘岱抢先一步,任命乔瑁族弟乔羽为济北相,以此拉拢乔瑁。 这下张邈可不干了,纠合山阳太守袁遗,与刘岱打起了口水仗。 去年徐州出兵攻取泰山的时候,张恒就做过计划。 兖州自然是越乱越好,甚至派郭嘉出使兖州,与刘岱达成同盟,表示支持他平定兖州。 毕竟他名义上还是兖州刺史。 而人家张邈也是有帮手的,袁绍这位大佬,就是他最大的靠山。 这一下,双方都有了依仗,又都对济北这块地盘势在必得,自然不用再废话。 于是双方收拾收拾,开干! 这一打不要紧,双方都傻眼了。 因为战争的结果,实在出乎了双方的意料。 兖州下辖郡国八个,泰山之前被刘备拿了,如今只剩下了七个。 刘岱借助自己兖州刺史的名分,提前派乔羽拿下了济北,与自己控制的山阳、任城、东平连成一线,再加上东郡的乔瑁,已经拿下了五个郡国。 而张邈和袁遗,便只能率军东进,占据济阴郡,加上本身的陈留,算是拿下了两个郡国。 可别小看这两个郡国,陈留、济阴作为兖州最大的两个郡国,无论是人口还是土地,加一起都不弱于另外五郡,双方可谓势均力敌。 只是如此一来,双方呈东西对峙的局面,战场自然就变成了刘岱直属的山阳郡。 双方纠集兵马打了一场之后,却是互有损伤。 恰逢隆冬将至,天寒地冻,双方只得各自罢兵。 但这场战争不分出胜负,是肯定不会结束的。 于是在今年开春,张恒带着张辽图谋冀州的时候,双方再次纠集兵马开片。 这次双方都铆足了劲,一上来就动用全部兵力,企图一举击垮对方。 然后……还是不分胜负。 对峙之时,刘岱忽然灵机一动,命乔瑁率军从东郡出发,偷袭张邈后方的大本营陈留。 东郡的地形狭长,正处于陈留、济阴二郡的北边,乔瑁从这里突袭,突出一个得心应手。 正在前线作战的张邈,得知老家被偷,顿时大为惊慌。 倒是袁遗表现的异常镇定,直接使出了兵法中最核心的一招,帮助张邈化解了危机。 这招的名字叫做:打不过,就摇人。 摇的人是谁呢? 正是河内太守王匡。 王匡也是袁绍集团的成员,之前讨董联军汇聚酸枣,而袁绍正是与王匡驻屯河内。 再加上河内郡与东郡接壤,正是出兵的最佳人选。 在张邈许以重利之后,王匡欣然出兵,从后方围住了乔瑁,双方在陈留一番激战,虽然没能取得胜利,却也成功拖住了乔瑁的脚步。 刘岱收到王匡出兵的消息后,顿时大怒。 就你会摇人是吧! 于是刘岱修书一封,也摇来了豫州刺史孔伷。 就这样,一场兖州大混战就此展开。 双方从二月一直打到五月,损伤惨重,却还是谁都奈何不了谁。 此时,双方都不约而同地想起了自己背后的大佬。 可这时候的袁绍和刘备,也正围绕着冀州展开激战,哪有功夫搭理兖州。 等到后来冀州战事平息,张恒只身入雒的时候,刘岱和张邈早已打得弹尽粮绝。无奈之下,只好再次罢兵。 就这样,两场战争最终都虎头蛇尾的结束。 这时候,郭嘉早已进入了兖州,充当刘岱的精神后援。 之所以说是精神后援,是因为张恒之前交代过,兖州越乱越好,万不可让一家独大,所以他也就没给刘岱筹谋划策。 时间来到八月份,双方休养了好几个月,也算恢复了些生息。 正准备再次开打的时候,郭嘉却收到了来自雒阳的消息。 董卓被干掉了? 还是子毅亲自动手? 这么好玩的事,他居然不带我! 郭嘉心中又是愤怒,又是诧异。 在得知张恒接收了董卓的遗产后,郭嘉略一思索,便亲自来到了雒阳。 目的嘛,自然是怂恿张恒向兖州用兵,趁机拿下兖州。 你有诛杀董贼之功,我郭奉孝又岂能落于人后,怎么也得捞点功劳回去。 听完郭嘉的讲述,张恒不由得眉头一挑。 “所以,你想趁着兖州内乱之时,出兵扫平诸侯?” “这是自然!”郭嘉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一般,“如今咱们有数万西凉铁骑,又有雒阳粮草作为补给,而兖州却早已疲惫,正是进攻的大好时机。此外,再请主公从徐州出兵三万,两面夹击之下,不出数月,便能一战而定,扫平兖州! 子毅,机不可失,速速决断啊!” 郭嘉越说越兴奋,到最后更是一把拉住了张恒,眼中满是激动的火焰。 可张恒却只用两个字,便给他当头浇了一盆冷水。 “不去。” “为何?” 郭嘉大叫道,目光中满是不解。 如此建功立业的大好时机,若是错过,岂不抱憾终生。 张恒冷笑一声,“你郭奉孝聪明,人家兖州诸侯也不傻。别看现在双方打得火热,若是咱们大举进攻,你信不信他们立刻会化敌为友,共同抵御咱们的大军? 再者,你当其他诸侯是吃素的。咱们一旦插手,北边的袁绍和公孙瓒,势必也会蠢蠢欲动。秋收将至,眼下不可大举用兵。 最后,这数万西凉军刚刚归附,家眷妻小还没迁到徐州,其心不附。若现在让他们去拼命,不出一个月,势必会闹出乱子。” 闻言,郭嘉一时语塞,却还有些不甘。 “那咱们就这么看着,什么也不做?” 张恒笑了,“倒也未必,不过时机未到,咱们不好下场。” 见张恒露出这种笑容,郭嘉知道有戏,顿时眼睛一亮。 “子毅,等到时机成熟,攻伐兖州之时,可得让我当军师,挣一笔大大的功劳!” 张恒立刻瞪了他一眼。 仗还没决定要不要打呢,你却急着抢功,莫不是张飞附体? 郭嘉立刻急了,“怎么,子毅不允?” “我徐州能人辈出,凭什么你能当军师?”张恒冷笑道。 郭嘉信誓旦旦道:“就凭我在兖州数月,早已对战局了如指掌。用我为军师,必能让大军百战百胜,助主公拿下兖州!” “此言当真?” 张恒总感觉这家伙在吹牛。 “我敢立军令状,若不成,甘愿受罚!” 郭嘉也是拼了,为了在郯县州府旁弄一处宅子,跟刘备做个邻居,他连自己的命都赌上了。 天可怜见,去年他亲眼看着刘备给张恒安排了一处宅邸,可把他馋坏了。 与主公比邻而居,那是何等荣耀之事! 你张子毅能得,我凭什么不能! ------------ 第三百九十八章貂蝉 见郭嘉如此信誓旦旦,张恒便点了点头。 “兖州之争,事关重大,我还得上报玄德公,请州府公议。不过眼下却有一桩难事,奉孝若能解决,我便向玄德公举荐你为军师,如何?” 郭嘉顿时就激动了,连忙向张恒拱手道:“子毅兄请讲,小弟就算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如今的兖州,还是有些过于平静了,咱们得帮帮刘公山。”张恒似笑非笑道。 “此言何意?”郭嘉一脸懵逼道。 “他们不是喜欢打吗,那就让他们打个够,打到最后,咱们再出手。” 望着张恒脸上略有深意的笑容,郭嘉这才反应过来。 好家伙,让我去拱火是吧。 这我拿手啊! 不过兖州这局势,刘公山都恨不得当场开出轮回眼,对着张邈的族谱来一发一袋米要扛几楼,还有拱火的必要吗? 张恒看出了郭嘉的疑惑,笑着解释道:“干涉兖州争端,需得讲究分寸和时机,奉孝以为如何?” 若是刘备直接拉着十万大军开进兖州,刘岱心中难免犯嘀咕。 这是来收拾张邈,还是连我一起收拾? 别看他与张邈人脑子都快打出狗脑子了,无非是为了地盘。现在你刘备要把蛋糕全部吃下去,他们双方肯定联合。 再者,外部局势也是犬牙交错,一旦刘备的实力急速扩张,势必会引来所有诸侯的联合抵制。 唇亡齿寒的道理谁不懂,便是再搞出一个诸侯讨刘,也不是没有可能。 所以,得拿捏好一个度。 而郭嘉,就是张恒派去刘岱身边把握这个度的人。 “我明白了,此事交由我去办便是。”郭嘉点了点头道。 张恒继续笑道:“我让陈公台与你同往,他是兖州名士,在当地拥有极高声望,你行动起来,也能事半功倍。” 郭嘉一听有人要分自己的功劳,当场急了,连忙摆手道:“不用,我一人即可……” 话还没说完,却被张恒挥手打断。 “我意已决,就这么定了。天下未定,今后建功立业的地方多的是,你又何必急于一时。” 见张恒加重了语气,郭嘉无奈,只好拱手道:“遵命!” “其实……此次诛杀董贼,你也不是一点功劳没有。” 见郭嘉神情有些低落,张恒忽然笑道。 “我也有功劳?” “有啊,当然有了。你从校事府调过来的那名女子,可是立了大功。没有她,焉能使董贼父子相残。训练出这等奇女子,奉孝功不可没啊!” 一听到功劳,郭嘉顿时来了精神。 “此言当真?” “这是自然,等回到徐州后,我会向玄德公如实汇报此事。” “哈哈哈……好,多谢长史仗义执言!”郭嘉大笑道。 董卓的人头有多值钱,自然不用多说,哪怕只是一小部分功劳,郭嘉已经心满意足。 “走,咱们先回营再说。” “好。” 张恒一路走入中军大帐,却发现陈宫并不在营中。 倒是有一名妙龄少女,一身士卒打扮立在帐前。 看到此女的第一瞬间,张恒便愣住了。 此女……实在太漂亮了! 穿越以来,张恒见过的美人也不算少了。 别的不说,就说家中的两位娇妻,也是各具风情。 荀采清冷如高天之月,蔡琰温婉如水中夏荷。 可此女却别具一格。 若是用一个词来形容的话,那就是妩媚尤物。 哪怕是一身普通士卒的打扮,也挡不住她身上那股勾人的气质。 见张恒进入大帐,这女子便娥眉微皱。刚要开口的时候,却看到了张恒身旁的郭嘉,连忙快步走了上来,盈盈下拜道:“参见府令!” 张恒顿时明白了此女的身份,脸上露出了笑容。 也对,只有这等气质的女子,才能将董卓和吕布迷得神魂颠倒。 “快快请起!” 面对自己的大功臣,郭嘉表现得非常高兴,就差亲手将貂蝉扶起来了。 张恒也笑道:“娘子便是貂蝉小姐?” “不敢当小姐之名,奴婢的确是貂蝉。” 貂蝉有些惶恐道,她不清楚张恒的身份,自然不好随便称呼。 郭嘉笑着介绍道:“这位便是徐州长史张子毅,说起来,你这个名字还是长史给你取的。” 貂蝉惊呼一声,连忙再次躬身下拜。 “奴婢参见长史!” “不必多礼。” 张恒挥了挥手,示意貂蝉起身,同时大步走到主位上坐了下来。 “敢问小姐,公台何在?” 貂蝉连忙答道:“公台先生入城去了,至于所为何事,奴婢不知。” 见貂蝉有些紧张,张恒笑道:“此番董贼授首,全赖小姐周旋之功,倒是不必拘谨。万一传出去,世人还以为我徐州苛待功臣。” “全赖长史运筹帷幄,奴婢不敢居功。”貂蝉连忙答道。 呦,这小妮子还挺会说话的。 也对,情商技能不点满,又怎能周旋在董卓和吕布之间。 反正陈宫还没回来,张恒索性先跟貂蝉小姐姐耍耍。 “小姐请坐。” 张恒笑着指了指下首的座位。 “多谢长史。” 貂蝉没想到张恒会如此平易近人,心中的紧张感消散了不少。 “奉孝,拿酒来,张某与咱们的功臣喝一杯。” “我哪来的酒。”郭嘉摊手道。 张恒瞪了他一眼,“少废话,你郭奉孝在的地方,又岂会没有酒,赶紧拿来!” 无奈,郭嘉只好出帐,不多时便抱来了一坛美酒。 张恒打开,亲自起身给貂蝉倒了一樽,举杯笑道:“小姐,张某敬你一杯!” 再看貂蝉,已经被这待遇吓得手足无措了,俏脸涨红,目光中满是惶恐。 “奴婢何德何能,敢让长史……” 就在她说话间,张恒已经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貂蝉见状,也连忙举起酒樽喝了起来。 大概是太过紧张,喝得快了些,貂蝉很明显被呛着了,开始剧烈地咳嗽起来。 张恒有心伸手帮她拍一下,却又感觉不合适,便任由她继续咳嗽着,场面一时间有些尴尬。 而貂蝉更是紧张到了极点,拼命想止住咳嗽。可她越是用力抑制,就越是止不住,反而咳嗽得更厉害了。 张恒实在看不下去了,便又给她倒了一杯酒,喝下去之后才好了些。 “奴婢失礼了,还请长史责罚。” “行了,这些话就不必说了。”张恒有些无奈地笑道,“小姐此次立功不小,不知想要何种赏赐?” 见到貂蝉的那一刻,张恒就明白了陈宫的用意。 她虽然是个女子,却并不妨碍她功臣的身份。这么大的功劳,张恒不亲自赏赐有些说不过去。 只是……汉代也没有女子封爵加官的先例,如何奖赏她,就成了一个大难题。 “为州牧效命,乃奴婢的荣幸,不敢奢求赏赐!”貂蝉躬身答道。 这句话半是谦虚半是真心,毕竟她本是黄巾贼寇的一员,过着朝不保夕的生活。 是刘备下令将她一家人迁到徐州,并给予了土地和安稳的生活。 张恒又开口问道:“小姐家中还有何人?” “先父早亡,家中只余老母和两个弟弟。” “既如此,我回头上报玄德公,征辟令弟入州府为官,小姐以为如何?” 女子没有军中升迁的先例,张恒能想到的,也只有萌荫家人了。 “多谢长史!”貂蝉大喜拜谢道。 “至于小姐你……赏赐千金,丝绸百匹。若愿意出仕,便入州府为女官。若不愿,我便赐你一个出身,将来为你选个好人家嫁了,嫁妆由州府来出。” 汉代没有女将,但确实是有女官的,大多在宫中任职,掌管后宫的一些事务。 同样,州府后宅中也需要一些女官打理。 当然,这些女官自然是不能嫁人的,所以张恒才有此一问。 貂蝉思索片刻后,对张恒下拜道:“长史,奴婢愿选后者。” 张恒笑了,此女倒是聪慧。 “奉孝,一事不烦二主,貂蝉小姐今后便是你郭氏的人了,嫁娶之事,皆由你一力承担。若是将来嫁得不好,州府可是要问罪的。” “遵命!” 郭嘉点头应了下来,扭头向貂蝉道:“貂蝉,今日我便收你入我郭氏门墙,今后你便是我的妹妹。” “多谢长史,多谢……兄长!”貂蝉再度拜谢道。 张恒摆了摆手道:“不用客气,行了,你且下去吧。” “奴婢告退。” ------------ 第三百九十九章关于吕布的处置方案 封赏完貂蝉之后,陈宫也回来了。 一问之下,张恒才知道,原来这家伙是调集粮草去了。 董卓的遗产着实不少,李儒麾下有三万大军,雒阳城外还有两万。 若是加上这些将士的家眷,非得十五六万人不可。 这么多人横跨千里前往徐州,路上所需的粮草自然不是小数目。所以张恒离开雒阳的这些日子,陈宫一直在准备。 好在董卓这一两年四处搜刮,别的东西没有,就是粮食多,倒是不用担心会饿肚子。 而且,此次迁徙是单向旅程,倒是不用像打仗一样繁琐。 五万大军在前开路,十多万家眷作为运粮队,一路走一路吃,能到徐州就行。 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沿途会遇到的阻碍,以及迁入地百姓情绪的问题。 不过之前张恒就给徐州去过信件,张恒相信以荀彧为首的政务府,肯定能解决这些问题。 毕竟去年数十万的黄巾军都吃下了,这十多万人自然不成问题。 粮草方面是搞定了,将士家眷的迁移意愿,就只能让士卒自己解决了,这肯定需要一点时间。 刚好段煨的大军还有数日才能回来,趁着这段时间,张恒也能处理一下自己的私事。 首先,便是荀采的女儿阴蝉,总得带回去。 之前在南阳时,阴腾表示要举族归附,张恒也答应给他一个孝廉的名额,索性让他带着阴蝉过来就是了。 还有之前路上偶遇的黄忠,要不要也挖走? 张恒想了想,还是决定暂时不去了。 毕竟自己现在派人去找黄忠,总有些挟恩图报的意味,总归不好。 除此之外,便是吕布了。 关于吕布此人,张恒从来没想过将其收归己用,一点这方面的心思都没有。 天下英雄何其之多,何必找一个孝子过来,在自己身边安一颗定时炸弹。 万一哪天吕布扑通往张恒面前一跪,痛哭流涕道:公若不弃,布愿拜为义父…… 这家伙的被动太厉害,张恒自问扛不住。 既然不能用,那就杀了吧,好歹能收董璜的心。 想着,张恒向外面喊了一声。 张绣立刻大步进来,抱拳道:“长史有何吩咐?” “伯渊,带些人手,去南阳帮我办件事……” 张恒将阴蝉的事情说了一遍,最后还不忘叮嘱张绣,务必要将人平安带来。 “末将遵命!”张绣立刻抱拳道。 “天色已晚,明日再出发吧。另外,帮我把贾文和叫来。” “末将告退!” 张绣转身离去,不久后贾诩便走进了帐中。 “长史有何吩咐?” 贾诩笑着拱手道,一股浓重的酒气立刻迎面扑来。 这家伙喝了多少? “文和,你与何人一起饮酒?”张恒皱眉道。 “如今又非战时,难道不能饮酒?”贾诩有些诧异道。 “我的意思是,你从哪弄的酒?” 张恒有些不解道,他记得军中好像没有酒啊。 贾诩笑着说出了三个字。 “郭奉孝。” 张恒顿时无语。 果然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两个无耻之徒倒是臭味相投,第一次见面就搅和到了一起。 “我交代你的事如何了?” “子毅说的可是……吕布?”贾诩笑道。 张恒点了点头,“我不管他是何种死法,反正不能让人怀疑是咱们干的,你可明白?” “明白,此事易尔,长史看我手段便是。” 大概是喝了点酒,贾诩竟一改往日沉默谨慎的模样,笑得非常自信。 张恒又问道:“何时动手?” “随时都可以。” “那就等几天,等我号令行事。” “遵命!” …… 第二日。 张恒召集众人,宣布了下一阶段的工作内容。 首先,还是五万西凉军家眷迁徙意愿问题,张恒让董璜出面,带着张济和赵云负责此事。 这也是董璜最后一次与西凉军接触了,他的身份太过敏感,回到徐州之后,只能安排一个闲职养起来了。 好在历经了这一年的大起大落之后,他已无心功名,只想带着董氏一门安稳度日。 其次,来到雒阳屁股还没坐热的郭嘉,又被张恒打发走去兖州了。还有陈宫,也与他一同前往兖州。 一为拱火,二为借道之事。 最后,随着张恒一声令下,被困宫中十数日的雒阳百官,终于被放了出来。 天可怜见,当上东门重新打开的那一刻,百官全都恍如隔世,鼻子酸楚,有种想哭的感觉。 张子毅,你知道我们这十多天是怎么过的吗! 你知道吗! 张恒当然是不知道的,也不想知道。 百官虽然放出来了,王允也加封了录尚书事。但所有人都知道,张恒没走之前,雒阳还是他说的算。 所以……王允回家洗了个澡之后,便气冲冲的冲进了军营,打算问他什么时候滚蛋。 然后,他就被拦在了外面。 好在张恒终究不是董卓,只是把控了兵权而已。 雒阳的一切开始正常运转,百官也开始履行自己的职责。 王允吃了个闭门羹,回去之后却想通了。 张子毅迟早滚蛋,既然如此,有些事就得提前做准备了。 于是,咱们的王司徒正式掌控尚书台,开始封官许愿,为张恒离开之后的朝局做准备。 他的小动作,张恒自然看在眼里,却并不在意。 王允的一系列行为,注定会竹篮打水一场空。 百官归家,吕布自然也出来了。 梦寐以求的封赏,也如期而至。 王允待这位同乡还算厚道,给了吕布假节的待遇不说,又封他为温侯,官拜奋威将军。 按理说,吕布已经走上了人生巅峰,可他却开心不起来,甚至隐隐有些恐惧的感觉。 董卓死了,貂蝉总该归自己了吧。 可当他去找时,相府却早已人去楼空。 对此,王允给出的答复是,在刺杀董卓的那场动乱中,貂蝉不幸殒命。 吕布自是伤心欲绝,一连好几天都茶饭不思。 如果说此事只让吕布伤心的话,还有一件事,足以让他感到恐惧。 一纸诏书,董卓朋党欲孽,甚至董氏族人,全都当场赦免,甚至官复原职。 董卓可是自己亲手斩杀的啊,余党全部都被赦免,谁知道这里面有没有心向董卓之人! 秦桧还有三个朋友呢,咱们的董先生难道没有死忠? 心中忧惧之下,吕布这几日一直深入简出,却还是感到不安全,甚至入睡时甲胄都不敢离身。 也只有这样,才能给他一些可怜的安全感。 但他不知道的是,雒阳百官被释放之前,张恒却笑吟吟地走进了一处军营。 这座军营里面驻扎着的,却是吕布的并州军。 为首将领,正是高顺! 高顺望着眼前一袭白衣的年轻男子,目光满是复杂,心中五味杂陈。 去年还是战场上的敌人,可今日却成了西凉军的主人。 沉默片刻之后,高顺深吸了一口气,郑重地拱手行礼。 “末将参见长史!” 张恒挥手笑道:“公义不必多礼!” …… 同一时间,雒阳司空狱中。 望着跪在自己面前的中年男子,贾诩露出了笑容。 此人名叫田景,正是董卓的相府主簿。 之所以会被关在这里,还不是因为没被赦免。 当日皇宫之中,吕布手撕董卓,百余名亲卫皆降,唯此人负隅顽抗。 彼时王允还想着掀起一场株连大案,便将此人抓捕,准备严加审问。 今日,却成了贾诩手中最完美的棋子。 ------------ 第四百章高顺 高顺望着眼前的张恒,目光中满是复杂。 这些日子下来,他如何不知道雒阳局势的变故。 但作为城外大军的一员,他也只能随波逐流。 高顺性情沉默,虽少言寡语,但始终有着自己的底线。对于董卓的很多作风,他都是看不惯的,只是吕布想往上爬,他也就听之任之。 听到董卓被吕布斩杀的消息后,高顺还高兴了好一阵儿。 奉先迷途知返,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然后,他就听到了雒阳封城的消息,吕布与百官皆被困在城内。 最后董璜闪亮登场,只身赶赴军营,亮出了赦免诏书,将两万大军掌控在手中。 这一系列兔起鹘落的变故,让高顺目不暇接,根本来不及反应。 直到前几日,他才终于知道。原来整场雒阳变故的幕后操盘者,正是眼前的张子毅。 当然,同时也接到了西凉军即将前往徐州的命令。 高顺当然是不愿意去的,奈何形势比人强。他能做的,也只是入城通知吕布而已。 刚准备动身的时候,张恒却出现在了他的面前,让他不禁心中一紧。 张子毅此来何为? 相比于高顺的戒备,张恒却表现得比较随意。 “去岁荥阳一别,公义近来可好?”张恒笑道。 闻言,高顺眼中立刻闪过一丝疑惑。 我跟你很熟吗,去年荥阳见面时,咱们还是敌人好吧。 想了想,高顺再度拱手道:“有劳长史挂念,末将一切安好。” “安好就好,如今这世道,不知有多少人难以安生……” 张恒突兀地感叹了一句,然后又笑道:“公与有所不知,在徐州时,文远常与我提起你,提起你们当年在并州并肩杀贼的事迹。大丈夫生居天地间,就该杀贼报国,如此英雄行径,岂不令人神往。” 听张恒提起张辽,高顺微微一愣,脸上的神情却是缓和了几分。 “文远他……” 有心想打听张辽的近况,但话到嘴边,高顺却又咽了回去。 昔日袍泽,今已陌路,不如不问。 张恒倒是一副自来熟的模样,说话间还拿出手巾在额头上擦了擦。 初秋的风还是有些燥热,张恒在营中走了一会,额头上便冒出了些汗水。 不过最让他感觉难受的,还是身上的衣服。 以前未穿越时,张恒总感觉一身白衣、长袖飘飘是那样的洒脱。 可真等穿越过来之后,张恒才明白,真正大人物都不会穿这个颜色的衣服。 容易脏倒不是事儿,最关键是会给人留下轻浮浪荡的印象。 而已……一身白衣穿梭在军营中,张恒总感觉自己是个显眼包。 可自打南下之后,张恒的换洗衣物,都是董白那丫头负责准备的。她拿出了这件衣裳,张恒也就不好拒绝。 好在今天不是什么重要场合,高顺应该也不是讲究衣着的人。 “怎么,公义不肯请我进去坐坐?” 擦完了额头上的汗,张恒开口笑道。 高顺当然不想和张恒走得太近,奈何对方脸皮太厚,他也不好拒绝,便只得挥手道: “长史请!” 张恒淡淡一笑,也不客气,直接大步走在了最前面。 进入营帐之后,张恒又径直走向了主位,一屁股坐了下来,同时还不忘邀请高顺入座,好像他才是此间主人一般。 高顺也没生气,又是拱了拱手。 “谢长史。” 这时候张恒才有工夫四处打量,一下之下,却不禁有些惊讶。 纵然他知道高顺为人清白,也被营帐里的场景所震惊。 因为……实在是太简陋了。 除了桌案上有几卷竹简,几幅舆图之外,整个营帐竟空无一物。 至于那些武将们钟爱的兵刃武器等装饰之物,更是一样没有。 “公义,你这……倒是颇为清苦。”张恒摇头感叹了一声。 “末将吃得饱,穿得暖,并不觉得苦。”高顺正色道,回答得非常耿直。 张恒笑了,“知足常乐,倒也是一大幸事。” 说话间,张恒挥了挥手,侍立在旁的方悦立刻递上了一坛美酒。 “公义能饮否?” “末将不善饮酒。”高顺摇了摇头,非常不给面子。 闻言,张恒还没发作,身旁的方悦却立刻皱起了眉头,对高顺怒目而视。 长史相邀,乃是你的荣幸,这厮好生不识抬举! 但张恒却不以为忤,反而更欣赏搞顺了。 “公义既不善饮,那就算了吧,只是可惜了这坛美酒。” 之后,两人又进行了一番畅谈。 说是畅谈,其实就是张恒问一句,高顺就答一句,张恒不问,高顺就一言不发。聊到最后,搞得张恒自己都有些尴尬。 但他只是尴尬而已,高顺却早就急不可耐了。 眼见张恒絮絮叨叨说个没完,就是不肯透露自己的意图,自己这边还赶着进城呢。 皱眉思量片刻后,高顺一咬牙,鼓起勇气起身拱手道:“恕末将斗胆,敢问长史今日前来,到底意欲何为,末将军中还有些事务,若是无事,长史请回……”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听一声暴喝。 “放肆!” 方悦猛地拔出腰间佩剑,指着高顺厉声道:“军中以长史为尊,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对长史不敬!来人,将这厮拖出去!” 张恒有些无语地看着方悦。 你小子哪来这么大的官威? “退下。” 方悦还是有些不忿,“长史,这厮辱您太甚,末将实在看不下去,还请……” “我说,让你退下!”张恒略微加重了语气。 “这……遵命!”方悦这才收回了佩剑。 张恒起身,对高顺拱手道:“手下人失礼了,还请公义莫要见怪。公义既然还有要事,张某这便告辞了,改日我当设宴款待公义。” “末将恭送长史!” 高顺也赶紧跟着起身,将张恒送了出来。 “行了,且留步吧,不必再送了。” 营门口,张恒摆了摆手,带着方悦大步走了出去。 这时,高顺这才松了口气。 其实他刚才鼓起勇气开口,已经做好了被处罚的准备。 可没想到张恒非但没有生气,还非常识趣地离开,倒是让他有些意外。 张子毅此人……倒是宽仁大度。 为今之计,还是赶紧入城,与奉先商议去留之事。 想着,高顺不再犹豫,命手下牵来了坐骑,纵马狂奔出了营寨。 营寨外,方悦还是有些替张恒不忿。 “长史,您屈尊前来,却遭遇此等对待,咱们这又是何必。” “你不明白?”张恒笑道。 “末将愚钝。”方悦气哼哼道。 “好了,大丈夫能屈能伸,一点不顺心就这般气恼,又怎能成大事。”张恒安慰道,“想钓大鱼,就得放长线。” 自己和高顺素未谋面,今日前来,说白了就是混个脸熟而已,高顺什么态度都无所谓。 也不知道贾诩那边准备得怎么样了。 望着中午刺眼的阳光,张恒嘴角露出一丝笑容。 …… 司空狱中。 “田主簿,久违了。” 贾诩对田景笑道,命人将他扶起,同时去掉了身上的枷锁。 可这一番优待,田景却不领情,反而冷哼一声,看向贾诩的眼神充满了不屑。 贾诩没有在意,反而继续笑道:“田主簿,此间安乐否?” “哼,自是比不上你这卖主之徒安乐!” “田主簿何出此言?” 田径勃然色变,指着贾诩的鼻子骂道:“贾文和,你这卑鄙小人。相国待你恩重如山,你却伙同外人弑主,如此换来的荣华富贵,就不怕没命享用!” 贾诩摇了摇头,叹息道:“董相不顾人心向背而倒行逆施,早晚必死,非我之过也。” “弑主之徒也妄论人心,着实可笑!” “田主簿,董相已死,是非对错已无意义,你又何必如此执着。” 田景冷笑一声,不屑道:“废话少说,要杀要剐,悉听尊意!” “人固有一死,或轻于鸿毛,或重于泰山。田主簿既已心怀死志,临死之前难道就不想为董相报仇?” “哈哈哈哈……” 田景忽然仰天大笑起来,指着贾诩厉声道:“我若能为董相报仇,第一个便杀你!” “此言不妥,我非戕害董相之凶手,杀我作甚。” 贾诩还在掰扯,田景却早已失去了耐性,冷笑道:“贾文和,你不必在此惺惺作态,不管你想做什么,我都不会让你如愿!” 无非一死而已,他早就做好了准备。 贾诩注视着田景,忽然叹息一声,语气真挚道:“唉……不管田主簿信与不信,此事贾某都是被逼无奈。 大势如此,我又能如何?不过,我确实想为董相报仇雪恨,难道田主簿无意如此?” 见贾诩不像是开玩笑,田景眼中猛然爆出一阵精光。 “贾文和,你到底什么意思?” 贾诩悠悠笑道:“戕害董相者,恶贼吕布也!田主簿既然自知必死,临死前难道不想做些什么?” 闻言,田景的目光变得惊疑不定。 “你愿帮我诛此恶贼?” “贾某今日前来,正为此事,这也是贾某能为董相做的最后一件事了。”贾诩语气坚定道。 这话田景信了,或者说他不得不信。 反正都是个死,也没有更坏的结果了。 便听他贾文和一次又有何妨,万一能诛杀吕布,也算死而无憾了。 ------------ 第四百零一章张恒请客 温侯府门前,高顺牵着马走了上去。 这里原本是董卓的别院,如今却被王允大笔一挥,赐给了吕布。 “见过高将军!” 家仆自然是认识高顺的,连忙行礼道。 高顺拱了拱手,开口问道:“温侯可在府中,烦劳通报一声。” 家仆摇了摇头,“将军,家主并不在家。” “不在家,去了何处?”高顺皱眉问道。 家仆摇了摇头,“小人不知,还请将军入内等候。” “也好,有劳了。” 高顺将坐骑交给其中一个家仆,自己在另一个家仆的带领下走了进去。 这座府邸被赐给吕布没几天,高顺还是第一次来。 作为董卓的别院,这座府邸自然无比奢华,但高顺却不喜浮华,更没有欣赏的心思。 在堂中静坐了小半个时辰后,外面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高顺起身向外望去,只见吕布大步走了进来,却是面色红润,隔着老远就能闻到一股酒味。 “奉先!” 高顺走上去拱了拱手。 “公义来了!”吕布笑道,“我方才去王司徒家中做客,倒是让你久等了。” 吕布招呼着高顺落座,又命家仆上茶,看上去心情不错的样子。 “去王司徒家中做客?”高顺疑惑道。 吕布大笑道:“不错,不过不仅仅是做客,我还得到了一个好消息!” “什么消息?”高顺问道。 “过不了几天,张子毅就会带着董璜和数万西凉人马滚蛋了!” 吕布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无比的畅快。 心中盘旋已久的大石头,终于落下了! 他这些天一直惶恐不安,唯恐董卓余党对自己不利。 某个翻来覆去睡不着的深夜,他忽然想明白了。 令自己心神不宁的源头,正是一个人——董璜! 整个雒阳,也只有他最有动机为董卓报仇。 可城外大军被张恒掌控着,连自己的三千并州军也不例外,而董璜又明显和张恒是一伙的。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这种滋味可不好受。 谁知道哪天董璜会不会脑子一热,带兵冲进城把自己给砍了。 思来想去,吕布也没想出什么好办法,便只能去找王允。 毕竟现在两人可谓一根绳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皆损。 这一找不要紧,王允直接给吕布吃了颗定心丸。 奉先放心,董卓已死,西凉军尽归张子毅所有。董璜虽是董卓侄儿,却毫无根基,等到大军离开之时,他必然会跟着离开。 这是王允的原话,也是吕布高兴的原因。 只要西凉军和董璜都走了,自己便可高枕无忧矣! 跟高顺说了一遍后,吕布才笑着问道:“公义今日前来,所谓何事?” 高顺脸上露出了一丝苦笑,“奉先,我今日前来,也正是向你汇报此事,却不料你已经知道了。” “哈哈哈……公义的消息倒是灵通啊。”吕布笑道。 高顺满脸苦涩道:“并非消息灵通,只是……若张子毅要连咱们的兄弟一起带走,我该如何行事?” “额……” 吕布脸上的笑容顿时凝固了。 他方才之所以开心,就是因为张恒走后,自己手中的三千并州军,便成了雒阳唯一的部队。 有兵马在手,朝堂上自然也能取得一席之地。 可要是张恒把自己这点家底卷跑了,自己就成了光杆司令。 一无声望,二无出身,朝廷哪还会把自己放在眼里? “不,绝不能让张子毅带走咱们的兵马!”吕布斩钉截铁道,眼中满是怒意。 自己好不容易杀了董卓,张子毅跳出来捡便宜我忍了,现在又要带走我的兵马,真当我是软柿子不成! 被触及底线之后,哪怕怂如吕布,也难得坚定了一回。 “可是……大军都在张子毅手中,咱们并无反抗之力。”高顺涩声道。 “这……” 这句话宛若一盆冷水淋下,将吕布的怒火浇得干干净净。 沉吟片刻后,吕布才开口道:“此事……大概还得落在朝廷身上。我去尚书台找王司徒,请他出面向张子毅说和,留下咱们并州的兄弟。” 高顺苦笑道:“张子毅手握大军,王司徒又岂肯为了咱们去得罪他。” “不,王司徒会去的。”吕布解释道,“张子毅率西凉军离开雒阳后,总要有人拱卫朝廷,咱们的兵马,就是最好的选择。” “即便王司徒愿意说和,张子毅也未必肯听他的。”高顺还是不抱什么希望。 “倒也未必。王司徒今日与我说,张子毅虽然蛮横阴险,却还是讲规矩的,并非董卓之辈。他掌控着数万大军,却对雒阳秋毫无犯,甚至城中事务还是尚书台做主,可见他也不想跟朝廷翻脸。” 听到这里,高顺心中一阵惊讶,对张恒有了更为清晰的认知。 “既如此,奉先你还是快些行事,迟则生变。”高顺低声道。 “这是自然,我明日便去找王司徒说和此事。”吕布点点头道。 二人又交谈了一会儿,眼看天色渐晚,高顺便起身告辞,回了城外大营 …… 第二日。 高顺起了个大早,正准备再去吕布府上打探消息之时,方悦忽然带人冲入了军营。 见状,高顺心中一紧,还以为张恒要对自己下手。 哪知道方悦虽然来势汹汹,态度也丝毫不客气,但说出的话却让高顺万分诧异。 “高将军,长史今日在军中摆宴,特命末将前来请你赴宴,请吧!” 高顺这才想起,张恒昨日离开之时,曾说改日要宴请自己,当时只当是客套话,没想到他来真的,而且还这么快。 这位张长史……自己昨日一番冲撞,他非但不生气,还要请客,脾气也太好了吧! 饶是高顺,也有些无法理解张恒的脑回路。 但方悦就横眉冷目地立在那里,高顺又如何能拒绝。 “将军稍后,容末将更衣。”高顺拱了拱手道。 方悦冷哼一声,“高将军还请快些,可不敢让长史久等。” “这是自然。” 高顺点了点头,转身走入帐中,片刻后便换了一身便服,跟着方悦前去赴宴。 ------------ 第四百零二章己不由心,身岂能由己? 这次宴会,高顺本以为是张恒宴请全军将士,顺便带上自己而已。 但到了地方一看,却并非是在中军大帐,而是一处树荫下。 四周也无座位,只是几张地毯。众人围坐在一起,除了董璜、张济、贾诩等人之外,竟无一个中层将领,不由得让高顺心生疑惑。 如此场合,张子毅请自己作甚? 就这么一愣神的工夫,张恒却已经看到了高顺,连忙站起来笑着招呼道: “公义来了,快快入座!” 高顺赶紧躬身行礼,“参见长史。” “行了行了,这里是军营,哪来这么多的繁缛礼节,快快入座吧。” 高顺应了一声,四处看了一眼,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坐了下来。 方悦把人带到之后,正想转身离开之时,也被张恒叫住了。 “仲理,来搭把手。” “唯!” 方悦应了一声,赶紧快步上前。 高顺这才看清楚,原来在众人旁边不远处,却早已升起了一堆篝火。而篝火之上,却烤着一只羊,一根牛腿,还有一只其他的动物。 高顺盯着看了片刻,才发现竟是一头鹿。 此时张恒已经起身走到篝火旁,指挥方悦给烤肉翻面,自己却拿着匕首在肉上划开几个口子,又往上面洒了些粉末。 高顺来的时候,肉已经烤得差不多了,张恒又是一番操作,不多时便飘香四溢,闻得众人食指大动。 “仲理,尝尝!” 张恒笑道,切下一小块肉递了过去。 方悦吃了一口,脸上顿时露出满足的神色。 “长史,味道刚刚好!” 见小白鼠表示满意,张恒也赶紧切了一块扔进嘴里,边咀嚼边喊道。 “烤得差不多了,给大伙儿分肉!” “唯!” 方悦从张恒手中接过匕首,开始分割眼前的烤肉。 见张恒亲自撸袖子忙活,丝毫不顾体面的模样,高顺不由得微微皱眉。 君子远庖厨,张子毅怎能如此轻浮。 再看在座众人,都已经拿起了手中盘子,飞快跑到篝火旁边,排队等着领肉,生怕晚了被人分光了。 如此熙熙攘攘、吵吵闹闹的烟火气息,哪儿像一群高级将领的宴会,分明是农家百姓的聚餐。 高顺觉得不妥的同时,心中却生出了一丝亲切感。 如此宴会,倒是……别开生面。 高顺也有样学样,排在众人身后等着领肉。 不多时,众人都分到了一大块肉,端着回到了座位上。 方悦又搬来了几坛美酒,宴会正式开始! 没有丝毫的礼节和客套,张恒举杯和众人喝了一樽后,口中就只剩下了招呼众人吃喝的声音。 高顺看了一眼盘中的烤肉,用刀切了一小块放在口中,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此物,怎的如此鲜美! 另一边,坐在张恒身旁的董白疑惑道:“长史,烤肉妾身也曾吃过,为何感觉今日盘中肉分外可口?” “因为你之前没加香料啊。” 张恒笑道,指了指一旁篝火旁的小瓶。 烤肉这玩意,只放盐能有什么味道。 “何处来的香料?” 董白眨着大眼睛问道。 “自然是从宫中来的。”张恒笑道。 华夏大地自古是不产出佐料的,所以民间才有香料比黄金贵的说法。 不过宫中有西域的进贡,自然是不缺的。 “难道是天子御赐?”董白继续问道。 “嗯……算是吧……”张恒有些尴尬得瞪了董白一样,含含糊糊道。 这小丫头片子,也太不懂事了,这是能问的吗! 难道对众人说,香料是从宫中偷出来的? 反正天子也用不完,张恒顺一点出来也是毫无压力。 众人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倒没有像董白一般追问香料的由来,只顾着埋头啃肉了。 尤其是贾诩,这货看起来瘦弱无力,但真敞开肚子,三个张恒也吃不过他。 张恒吃了几口之后,便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满足的叹息。 初秋的天气,就该聚众撸串,要是能有啤酒和肥宅快乐水就更好了! 一顿烧烤吃下来,众人皆尽兴而归。 高顺本以为张恒有什么别的目的,可自打入席之后,张恒就没怎么关注过自己,完全跟在场众人一个待遇。 看来自己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高顺心中暗笑一声,便打算和众将一起告辞。 可这时,张恒却叫住了他。 “公义稍等。” 高顺一愣,然后开口道:“敢问长史有何吩咐?” 张恒一边用董白打来的水洗着手上的油,一边对高顺笑道:“今日天气不错,我欲出游,不知公义可愿同往?” “这……” 高顺自然是不想去的,但奈何刚蹭了人家一顿,又怎么好拒绝。 “末将遵命!” 说话间,张恒已经大步走了出去,高顺也只得跟上。 说是出游,其实也就是在军营周边逛逛,甚至连马都没骑。 时近中秋,万物还未衰败,四野都是一片丰实景象。 草木枯黄之时,却也是秋收之时。 有时候盛与衰的界限,并不是那么明朗。 军营比邻雒水,张恒几人出营之后走了片刻,便抵达了河边。 望着静静流淌的河水,张恒缓缓开口笑道:“落花时节,雒阳还是秋景正好,并州却应该严寒刺骨了吧。” 高顺和吕布都是出身五原郡,那里已经是大汉的最北方,气候自然和中原不同。 闻言,高顺点了点头,眼中泛起一丝回忆之色。 “长史所言不错,正因故里严寒,所以才人迹罕至,每年入冬之后,百姓为抵御严寒,便足不出户。” “唉,百姓苦啊。”张恒叹息道,“纵我等为官者倾尽全力,也未能使天下太平,百姓安居。边境之民,每年遭受严寒天灾不说,还要忍受胡虏入寇,家破人亡,皆我等之过也。” 听着张恒真挚的叹息,高顺不由心生同感。 没人能比出身边塞的他,更懂边境百姓的艰苦。 “公义,听闻你少时从军,多少年没回过家乡了?”张恒忽然开口问道。 “这……”高顺苦笑道,“回长史,末将已经近十载没归过故里了。” 昔年他和吕布从军,并肩抵御胡人,南征北战十数载。后来才被并州刺史丁原看中,选为军中将领,至今已经十多年了。 张恒笑道:“人活一世,草木一秋,终究不能忘本。有机会,总该回故里看看。” “长史所言极是,然人生在世,又岂能随心所欲。” 张恒自嘲一笑,“这倒也是,活着嘛……总是身不由己,世人皆无法例外,又谈何从心所欲?不过……己不由心,身又岂能由己?” 高顺沉默了,张恒的话他无法反驳。 ------------ 第四百零三章蛊惑试探 雒水之畔,张恒和高顺一番感慨,彼此关系也算拉近了一些。 片刻后,张恒忽然开口问道:“公义,你对徐州如何看?” 高顺立刻摇了摇头,“末将一介武人,只知征战厮杀而已,别的不懂。” “何必如此戒备,此处并无旁人,全当闲谈而已。”张恒苦笑道。 “长史明鉴,并非末将推脱,而是真的不懂。”高顺依旧没有放松警惕。 “好吧,那我说得明白些。不久之后,我将率军返回徐州,不知公义可愿前往?” 果然,还是要招揽我! 其实高顺到现在也没想不明白,自己有什么地方值得张恒亲自招揽,不由有些受宠若惊。 但也仅此而已了,他是不会背叛吕布的。 所以他毫不犹豫地答道:“长史恕罪,昔年末将与吕将军从并州而来,誓要同生共死,怕是要辜负长史美意了。” 张恒点了点头,对这个答案毫不意外。 “可你麾下的三千并州军……” 高顺满脸严肃道:“并州军也是吕将军部曲,长史若要带走,请恕末将万难从命!” “公义啊,吕奉先此人并非明主,你又何必愚忠于他。再者,跟着他只怕也无建功立业之机,岂不辜负了你这一身才能?” “末将不懂什么大道理,只知道好女不嫁二夫,忠臣不事二主。长史若执意如此,还请先下令斩杀末将!” 面对这么一头认死理的倔驴,张恒也没了办法,只得无奈地叹了口气。 “罢了,罢了,公义气节,令人感佩。既如此,你便带着部曲留在雒阳吧。” 闻言,高顺面色一喜,悬在心中的大石终于放下,连忙对张恒拱手道:“多谢长史!” 张恒摆了摆手道:“话虽如此,但你可不要以为留在雒阳是什么美事。跟我去徐州,从此建功立业,海阔天空。留在雒阳,只怕要面对朝堂之争,其凶险更甚疆场。” “多谢长史提醒,末将省得。” 张恒见高顺不以为意,还想再说些什么的时候,却听到远处传来一声呼喊。 扭头一看,却见贾诩赶了过来,身边还跟着一人,正是司徒王允。 这老家伙来干啥? 张恒心中虽然疑惑,却还是赶紧迎了上去。 “见过司徒!” 面对张恒的行礼,王允并不领情,只是挥了挥手,没好气道:“张子毅,你到底何时离开雒阳?” 怎么,这是来撵人了? 张恒也不生气,毕竟自己要带走兵马不说,还差点把雒阳的粮食都给搬空了,王允还能心平气和就有鬼了! “司徒大老远赶来,就为了此事?”张恒笑着揶揄道。 “怎么,老夫不能问?”王允瞪着眼睛道。 “能,自然能。”张恒笑道,“十日,十日之内,下官便率军返还徐州,司徒以为如何?” 王允这才点了点头,“要走就赶紧走,西凉军你带走老夫不管,但吕奉先的三千并州军,你得给老夫留下!” 闻言,高顺心中一阵了然。 想必是奉先今早就登门拜访了,所以王司徒才来说和此事。 “为何,难道并州军之前不属董贼麾下?”张恒似笑非笑道。 王允怒道:“这岂能一概而论,你把兵马全带走了,谁来把守雒阳,拱卫天子!” 这的确是最好的理由了,甚至连张恒都无法反驳。 今日吕布去拜访王允之时,二人就想出了这么个借口。 而且吕布怎么说也是自己人,兵马掌控在他手中,王允也放心。 果然,一听这话,张恒就皱起了眉头。 虽说自己前脚走,李儒后脚就会接管雒阳,但王允不知道这事儿啊。 “也罢,司徒言之有理。既如此,三千并州军就留下,听凭司徒任用。” “是听凭朝廷任用,这又不是老夫的私兵!”王允瞪了张恒一眼,纠正道。 张恒摇头一笑,这老家伙倒是爱惜羽毛,不肯落一点口实给人。 接下来,两人又是好一番口舌之争。 面对王允的死缠烂打,张恒只得再三保证,十日之内必然离开雒阳,王允这才悻悻离去。 “咱们还没走呢,就想着争权夺利,这些人……当真是好算计啊!” 望着王允离去的背影,张恒对贾诩笑道。 “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王司徒此番作为,倒也是情理之中。”贾诩点点头道。 “也是这么个道理。” 二人一番对话,倒是让一旁的高顺听得云里雾里,眼中满是疑惑。 不是为朝廷留下些兵马吗,怎么成了争权夺利? 张恒见高顺有些疑惑,便笑道:“公义可知,这些日子朝廷颁布的诏命,全都是官员任免之事。如今的尚书台,快成了他王允的一言堂了。” 此话一出,高顺才恍然大悟。 “长史的意思是说,王司徒准备整肃朝堂?” “这是自然,不清洗一番,他如何掌权?” 张恒笑道:“之前董卓权势滔天,他不敢动弹。如今我虽掌控着城外的军队,但朝廷事务可从没插手过,咱们的王司徒自然要趁这个机会,提前做些准备。 由此便可断定,我率大军离开之日,便是朝廷再起争端之时。” 高顺闻言,目光闪动了两下,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 从张恒处离开之后,高顺便只身入城,将消息汇报给了吕布。 吕布闻言自是大喜,口中不停感叹着王允的仗义。 保住了军队,自己将来说话才有底气。 当然,对于高顺这个有功之臣,吕布也没亏待。他当场表示要上表朝廷,举荐高顺为中郎将。 高顺连忙拜谢,犹豫了一下,才开口道:“奉先,这几日朝堂上波涛汹涌,只怕又会起争端,咱们还得早做准备。” 吕布顿时皱起了眉头,“这消息你听谁说的?” “今日赴宴之时,张子毅亲口所说。” “他的话岂能信!”吕布哂笑道,“王司徒这几日的确替换了些官员,但我有诛杀董贼之功,又与他同是并州出身。再者,张子毅走后,他还要靠咱们并州军掌控朝堂,又如何会对我不利? 便是有些风波,也波及不到咱们,公义大可高枕无忧!” 高顺一想,的确也是这么个道理,便点了点头。 ------------ 第四百零四章阴蝉归来 时间又过了几天,等到八月中旬的时候,好几天都没见到人影的赵云,忽然出现在了张恒面前。 恰逢张恒正准备出营办事,两人在营帐门口碰了面。 赵云连忙行礼,脸上满是激动。 “长史,西凉军皆已整顿完毕,不日便可出发!” 张恒抬头看了看赵云,发现这家伙双目通红,面色疲惫,想来这几日颇为辛劳。可纵然如此,他神情中却透露出一股子兴奋,甚至有种跃跃欲试的冲劲。 前几日张恒让赵云和张济一同动员大军家眷,就是给一个他拉拢人心的机会。 现在看来,赵云做得不错。 “子龙辛苦了,咱们边走边说吧。” 张恒一挥手,方悦立刻牵来了张恒的坐骑。 “长史,咱们去哪?”赵云有些不解道。 张恒笑了,“去接一个人。” 赵云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而是纵马走在了张恒身后。 “子龙,你离那么远作甚!” 张恒招了招手,赵云立刻纵马冲了上来,与张恒并排骑行,却仍旧落后一个身位。 “你方才说,数万西凉军都已整顿完毕?”张恒开口问道。 赵云点了点头,笑道:“不错,数万西凉军的家眷,都已收拾好了行囊,只待长史一声令下,便可开拔东进,回返徐州。” “子龙说错了。”张恒摇头一笑,对赵云认真道:“不是数万西凉军,是咱们的军队。” “长史所言极是,末将失言了。”赵云有些尴尬道。 “军心如何?”张恒又问道。 “士气正盛,军心可用。末将知道,此次东返之路可能会遭遇争端,特地赏赐了一些财货,以此激励士气!” 听到这里,张恒欣慰地笑了,彻底相信赵云掌控了军队。 虽然只是初步掌控,但也够了。 手足之情,是在一次次战火中磨炼出来的,今后有的是机会。 “干得不错,子龙此番收拢军心,也算大功一件。”张恒笑道。 赵云连忙谦虚道:“不敢,此乃末将分内之事。再者,若无长史教诲,末将也未必能这么快掌控军心。” 张恒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 一行人纵马出营,不多时便来到了官道上。 张恒顺着官道向远处眺望了一会,便在视线尽头发现了一支队伍。 “走,咱们过去!” 张恒精神一振,纵马冲了上去。 赵云却还有些奇怪,扭头向方悦问道:“仲理,长史这是……” 方悦咧嘴一笑,冲赵云挤眉弄眼道:“赵将军,长史的千金来了。” “长史的千金……” 赵云疑惑道,继而恍然大悟,终于明白了张恒为何如此兴奋了。 没错,这一队人马,正是张绣率领的亲兵,去安阳接阴蝉归来。 当然,随行的还有阴氏族人。 上次狱中,阴腾将举族搬迁徐州的事情说了一遍,阴修当即同意,并命儿子不要理会自己,直接带着族人跟张恒回徐州。 能有抱大腿的机会可不容易,万不可错过。 所以,尽管家主阴修还在和孙坚一起进攻广成关,但阴腾已经将阴氏族人全都带来了。 在这队人马的最中央,却有一辆马车,阴氏少君阴腾亲驾车,里面坐着一大一小两个女子,正是阴婷和阴蝉。 “二姐,前方便是雒阳了!” 阴腾望着远处伫立的雄伟城池,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 奔波劳累了这么久,总算要到了。 阴婷闻言,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再看小阴蝉,却早就不耐旅途的艰辛,趴在姑姑腿上睡得香甜。 见阴蝉睡着了,阴腾连忙低声开口道:“二姐,阿蝉虽是女娃,却颇得张长史喜爱,稍时可能会亲自接见。届时,你可得抓住机会!” 闻言,阴婷忍不住俏脸一红,低声嗔怪道:“小弟,你在胡说些什么啊!”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此乃天理人伦,二姐不必害羞。”阴腾笑道。 此言一出,阴婷脸色却不禁一阵黯然。 “可是……我不过蒲柳之姿,先前又在袁将军府中待了些时日,虽说仍是……人家张长史又怎能看得上。” 闻言,阴腾也是默然无语,脸色灰暗。 当时情况实在太过紧急,父亲命在旦夕,阴腾想尽了种种办法,迫不得已之下,才将姐姐进献给了袁术。 虽说是舍身救父,但有着如此经历的姐姐,怕是连给张子毅做妾的资格也没有了。 “二姐,是我对不住你!”阴腾声音低沉道。 “小弟不必如此。”阴婷摇了摇头,“为救父亲,我死而无憾!” 望着目光坚毅的姐姐,阴腾心中那股攀附的心思忽然烟消云散了。 只见他摇了摇头,笑道:“也罢,姐姐若是不愿,咱们也不必曲意逢迎。张长史虽然位高权重,但咱们阴氏也是书香门第,凭族人的能耐,在徐州未必没有一席之地。” 阴婷却露出了一个温婉的笑容,道:“莫说这等丧气话,我是阴氏女,自幼受家族供养,就该为家族出力。能得张长史垂青,家族今后便高枕无忧。再者,张长史对咱们阴氏有大恩,便是不为了家族,我也该报答!” “二姐能如此想,那就最好了。”阴腾笑道,目光中满是感动。 这时代的生存法则,从来都是以家族为单位,而非个人。 家族生你养你,你享受着家族带来的一切好处。 那必要的时候,你就得为家族献上自己的一切。 如此,家族才能继续壮大,生养庇护更多族人……如此往复循环,生生不息。 所谓百年王朝,千年世家,大抵便是如此了。 而身处这个时代的人,也早就习惯了这种模式,并坚决拥护。 正如那些被送去与异族和亲的公主一样,她们身为皇室成员,享受万民供奉。所用所需,说是民脂民膏也不为过。 那么到了国家危难,百姓危急的时候,她就有义务站出来去和亲,为百姓换来安宁,为国家争取战略时间。 一还一报,非常公平。 就在姐弟两人谈论如何与张恒拉近关系的时候,远处忽然响起一阵马蹄声。 阴腾抬头一看,骄阳下的官道上,十多名骑兵飞快地奔驰而来。 为首之人,正是张恒! 阴腾见状,脸上露出了震惊的神色。 他知道张恒喜爱阴蝉,却没想到居然会亲自出迎。 这等待遇,着实是受宠若惊! 看来二姐要想留在张长史身边,还得着落在阿蝉身上。 阴腾猛地挥舞手中的马鞭,加快了行进速度。 “二姐坐稳了,咱们去拜见长史!” ------------ 第四百零五章女儿奴张恒 见张恒亲自来迎,张绣赶紧勒令全军停止前进,随后自己飞马而出。 “参见长史!” 张绣纵马冲到张恒面前,连忙下马参拜道。 “伯渊免礼!” 张恒挥了挥手,目光却看向了队伍中。 这时,阴腾也停下了马车,只身冲了上来,对着张恒大礼参拜。 “小人参见长史!” 张恒看了看阴腾,又看了看他身后的马车,不由有些惊讶。 这位阴氏少君倒是个聪明人,居然亲自驾车,应该是为了博取自己的好感。 不用想也知道,车中必然坐着小阴蝉。 “少君免礼。” 张恒挥了挥手,同时翻身下马。 “谢长史!” 阴腾起身之后,压根不等张恒询问,便指着身后的马车道:“长史,阿蝉便在车上,只是方才睡着了,所以小人才未让她下车拜见长史。” “那就让她多睡会吧。” 张恒点了点头,大步走向了马车。 挑开帘子一看,首先映入眼帘的,却是阴婷婀娜的身姿。 阴婷没想到张恒会亲自上车,慌忙之中就想起身行礼,但这一动,却正好惊醒了原本正在沉睡的小阴蝉。 小姑娘揉了揉眼,扭头看着阴婷,声音糯软道:“姑母,咱们到哪了?” 望着睡眼朦胧的小姑娘,以及嘴角边的一缕口水,张恒笑了。 “阿蝉,可还认得我?”张恒冲阴蝉眨了眨眼,笑道。 “子毅叔父!” 大概是糖果实在太甜,诱惑力也实在太大,导致小姑娘念念不忘,竟在第一眼便认出了张恒。 “来,让叔父抱抱!”张恒笑着伸出了手。 和上次一样,阴蝉却还是看向了一旁的阴婷,目光露出询问的意思。 阴婷赶紧点了点头,小姑娘这才走了过来。 张恒将小姑娘抱在怀中,伸手在口袋里摸了摸,又拿出了一把糖果。 见到糖果,小姑娘顿时不困了,乐得眉开眼笑。 “多谢子毅叔父!” 听着小姑娘甜甜的声音,张恒笑得更开心了,俨然一副女儿奴的模样。 阴腾在旁看着这一切,心中不禁升起一个大大的问号。 世人皆稀罕儿子,唯独张长史却喜欢女娃娃,倒是令人不解。 张恒将阴蝉抱在怀中后,阴婷这才有机会下车向张恒躬身行礼。 张恒摆了摆手,示意阴蝉免礼。 “少君,我已命人扎了一座营垒,少君可带着族人入内居住。等大军开拔东进时,少君再率族人一同出发,如此可好?” 阴腾连忙拱手道:“听凭长史安排。” 张恒点了点头,又把目光放在了阴婷身上。 从上次去南阳,以及刚才阴蝉的举动,张恒都能看出,小姑娘似乎很依恋自己的姑姑。 这也可以理解,毕竟不到一岁就没了父亲,之后母亲又飘然离去,孩子的心灵难免受到冲击。 之后的这些日子里,想来便是这位姑姑照顾着她。 幼时遭遇的环境,是最能影响人的。 有些人被童年治愈一生,有些人却要用一生来治愈童年。 张恒可不想自己女儿出现心理问题,便打算将阴婷一直留在身边。 至于她愿不愿意,张恒倒是不怎么在乎。 张恒看着阴婷,满脸认真道:“小姐,张某有个不情之请,还望小姐能够答应。” “长史尽管吩咐!”阴婷连忙说道。 “军中皆是士卒,阿蝉留在我身边多有不便,所以我想请小姐代为照顾。” “长史言重了,此乃妾身分内之事。” “不,小姐误会了。”张恒笑道,“张某的意思是说,将来到了徐州,也由小姐照顾阿蝉的生活起居。毕竟这孩子与母亲分别许久,还需些时日亲近一番,小姐以为如何?” 闻言,阴腾眼中泛出一丝激动,甚至忍不住紧紧攥住了拳头! 回到徐州后,阴蝉势必要回到母亲身边。 而长史仍要二姐照顾孩子的生活,这代表什么? 这代表二姐也要搬去张恒府上居住! 时间一久,二姐未必没有机会…… 答应,快答应啊二姐! 咱们阴氏要起飞了! “妾身遵命!” 阴婷也终于没让弟弟失望,赶紧躬身答应了下来。 “多谢小姐。” 张恒笑道,随即一挥手,众人开始返程。 将小阴蝉抱上了自己的坐骑,父女二人共乘一骑,慢悠悠地回了军营。 阴氏的安顿工作倒是简单,张恒和小阴蝉玩了一会儿后,眼看天色渐晚,才把她送了回去。 望着小姑娘脸上的笑容,张恒也情不自禁地跟着傻笑起来。 “阿蝉小姐天真烂漫,不禁使人心生怜爱。”赵云也笑道。 “说起来,我记得子龙还未娶妻?”张恒问道。 这时代普遍早婚,像赵云这般二十好几还没成亲的人,倒是极为少见。 赵云苦笑道:“说来惭愧,这些年世道太乱,末将一直带领乡勇抵御盗匪,倒把此事给耽搁了。” “这怎么能行,大丈夫岂能无后。”张恒笑道,“人常言建功立业,封妻荫子,可见无论何时,妻儿老小都是最重要的人。若无子嗣,百年之后,谁来承袭家业爵位?” “长史所言极是,奈何眼下并无合适的女子。” 张恒大袖一挥,道:“子龙无需担忧,此番回到徐州之后,我亲自做媒,给你挑一位士族贵女。” “末将不求士族贵女,只要是良家女子就好。” “放心,放心,我总得给你找一个宜室宜家的女子。”张恒笑得似有深意。 嗯,回头就从荀氏或者张氏挑个女子嫁给赵云。 虽说联姻容易滋生朋党,但眼下还是打天下的时期,倒是顾不得这些了。还是先巩固关系,将所有人拧成一股绳比较好。 剩下的事情,等天下平定之后再说。 “那就多谢长史了!”赵云拱手道。 张恒点了点头,继续开口道:“多日忙碌,粮草已经征调完毕,子龙你也已收拢了军心。昨日我收到消息,奉孝那边已经说服了刘公山,可以借道兖州。 雒阳事了,咱们该走了……” 闻言,赵云也精神一振。 终于要回徐州了吗? 对于此事,赵云其实也是有些期待的,想看看传说中的徐州,到底是何等景象。 “不过临行前,还有一件事要做……” 张恒笑着开口道,并把目光看向了赵云。 ------------ 第四百零六章我杀他,与他何干 张恒从冀州南下时,正是早春时节。 如今欲归去之时,已是焜黄叶衰,一片晚秋景象。 前后历时,足有四个多月。 好在终于干掉了董卓,掌控了天子,并接收了数万西凉大军,也算收获颇丰。 终于到了该走的时候。 从雒阳到徐州,足有千里之遥,部队带着家眷,非得一个多月不能抵达。 万一路途不顺,在兖州境内耽搁下来,就更不知要耗费多少时间。 真等到冬日来临,大雪封路之时,不能前进倒是小事,随行的十多万人怕是会死伤惨重。 而临走之前的最后一件事,便是除掉某位忠臣孝子。 “子龙,那日在宫中,你曾与吕布对峙片刻。如何,此人可有把握对付?” “长史要对付吕奉先?”赵云一挑眉,有些惊讶道。 “怎么,子龙没有把握拿下此人?”张恒笑道。 赵云沉默了,片刻之后才摇了摇头,然后又点了点头。 张恒看得有些奇怪,“什么意思?” 赵云叹了口气,声音低沉道:“吕奉先此人……乃是末将生平仅见的高手,一对一的情况下,无论是马战还是步战,末将都没有把握拿下此人。但若是生死相搏,末将也不惧他,最多不过同归于尽罢了。 说来惭愧,末将武艺拙劣,倒是让长史见笑了。” 这个答案没有出乎张恒的意料,甚至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莫说赵云,就算把关羽拉过来,也不敢说稳赢吕布,更遑论直接拿下了。 “子龙不必妄自菲薄,普天之下,又有何人敢言稳胜吕布。” 说着,张恒又把目光看向了一旁的张绣。 “伯渊,你怎么说,能不能打赢吕布?” 张绣面色一垮,脸上罕见地露出了一缕尴尬。 长史,你这不是刁难我嘛! 小白脸都打不赢,我又如何能打赢? 张恒笑了笑,很识趣地没有继续追问。 “好了,伯渊也不必为难,咱们倒也没必要和吕布单打独斗。我已安排好了一切,只是人数不多,为防万一,还得请你们二人前去压阵。 今晚就动手,无论如何,都要送温侯去见董相。君子有成人之美,咱们让他们父子相见,也算仁至义尽了,” “遵命!” 赵云和张绣一起抱拳道。 …… 夜凉如水。 司空狱前,田景看着贾诩,以及他身后一百多名全副武装的禁军,目光中露出一丝兴奋。 真的,竟然是真的! 贾文和居然真的要杀吕布! 管他有什么目的,只要能为相国报仇就好! 见到田景的表情,贾诩笑了,招手命麾下送上来一副铠甲递给田景。 “多谢!” 田景从贾诩一拱手,也不废话,立刻开始着甲。 “田主簿,一百人够吗?”贾诩问道。 “百名甲士,足以!” 田景重重一点道,眼中满是坚定。 贾诩点头道:“既如此,还请田主簿奋力杀贼,事成之后,贾某会向朝廷给你讨一封赦免诏书。” “少来这套!” 田景却不信贾诩的鬼话,不屑地冷笑道:“什么赦免诏书,今日之事,不管成与不成,事后你都必定杀我灭口!” “贾某断无相害之心,田主簿何必如此偏执。”贾诩苦笑着解释道。 “我又非三岁小儿,岂会信你这等鬼话。不过也无所谓了,只要能诛杀吕布逆贼,死又何惧!” 见田景油盐不进,贾诩也不再说什么,转而奉上了一柄长剑。 “城中禁军与绣衣执法皆已支开,今夜,请田主簿尽情施为!” 田景冲贾诩一抱拳,接过佩剑猛地大吼一声。 “出发!” 百人队伍在田景的带领下开始前进,浩浩荡荡冲向街头。 剑锋所向之处,正是温侯府! 贾诩望着消失在夜色中的队伍,目光若有所思。 这时候,三道人影从暗中显出,正是赵云、董璜与张绣。 董璜也看向了田景离去的方向,目光中带着一丝不忍。 毕竟是董卓的死忠,他不忍看田景赴死。 犹豫片刻,董璜对贾诩道:“贾先生,长史可否……” 贾诩笑了,“怎么,公子以为我方才说的是假话?” “难道……”董璜眼中闪过一抹光亮。 “不错,此乃长史之命。”贾诩点了点头。 他刚才并没有骗田景,而是真的会放他一条生路。 谁都知道,杀人灭口是最好的选择。 但张恒怜其忠义,非要给他一个活命的机会,虽然不能明着讨一封赦免诏书,但暗中留他一命却非难事。 “长史仁德!” 董璜感慨了一声,这次倒是真心实意。 “长史固然仁德,但奈何有人不信。再者,吕奉先有虓虎之勇,即便困兽犹斗,也危险之极。田主簿能否活命,得看他能否撑过今晚。” 闻言,董璜不禁神情一肃,目光中流露出浓烈的恨意。 董卓那被撕成几片的尸体早已腐烂,头颅还悬挂在雒阳城头。而始作俑者却加官进爵,风光无两,这让董璜如何能够接受! “吕布的狗头,我要亲手斩下!” 董璜一字一顿道,牙齿咬得咯吱作响。 贾诩颔首道:“可以,不过还得等他力竭之时,不然公子怕是难以近身。” 董璜点了点头,恨意并没有让他失去理智。 …… 城外军营,中军大帐内。 张恒看着眼前的李儒,笑道:“大军到了?” 李儒点了点头,“大军已至城外二十里,随时可以接管雒阳。” 这几天李儒之所以没露面,是因为他去了广成关,接收段煨手中的两万西凉军去了。 如今率大军归来,正好与张恒做个交接。 “倒是来得恰是时候,正好我也快走了。”张恒淡淡道。 “何时离开?”李儒问道。 “还有一件事,做完了就走。” “何事?”李儒继续问道。 张恒笑了,“为咱们的董相国报仇。” 闻言,李儒微微一愣,脸上的表情变得异常精彩。 害死董卓的始作俑者,居然要扬言为董卓报仇,实在让李儒有些难绷。 沉默片刻后,李儒才开口问道:“你与吕布有仇怨?” 其实就算张恒不杀吕布,等李儒掌控了雒阳之后,也绝对不会放过他。 张恒摇了摇头,“我与他并无怨仇。” “无冤无仇,却要置他于死地?”李儒明显不信。 张恒笑了,笑容中带着一抹冷意与不屑。 “我杀他,与他何干。有人希望他死,我便顺手为之罢了。” 张恒的语气很轻,声音也不大,宛若在诉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无双战将吕奉先,在他的口中,宛若一只可以随手捏死的蚂蚁。 ------------ 第四百零七章秋雨至 这一夜,吕布睡得极为香甜。 毕竟……身边的三个美人实在是太勾人了。 前几日,王允得到了张恒的承诺,离开之时将三千并州军交给朝廷。 对此,王允自然极为欣喜。之后的第一反应,自然是拉拢吕布。 毕竟这三千人可都是吕布的部曲,张恒离开之后,他还指望着吕布帮自己稳定朝局呢。 再加上之前貂蝉的事情,总让王允感觉有些歉意,便借着宴会的机会,又送给了吕布几个美人。 嗯,这次有没有其他的用意,就不得而知了。 毕竟王司徒已经见识过了美人计的威力,很难不生出效仿之心。 但这下可把吕布高兴坏了。 三个千娇百媚的美人对他百依百顺,予取予夺,这是任何男人都抵御不住的诱惑。 再加上并州军即将重回自己掌控,可谓双喜临门。吕布这几天什么都没干,就腻在家中和几位美人玩耍放纵了。 然后,他就体会到了董卓的痛苦。 二八佳人体如酥,腰间仗剑斩凡夫。 自古只有累死的牛,哪有更坏的田,就算强如吕布,也不能改变自然规律。 是以吕布这几日时常感觉腰酸背痛,手脚乏力,走路都轻飘飘的。 但他又是个贪欢好色的性子,根本管不住自己的欲望,明知道色蚀骨髓的坏处,还是不忍让美人独守空闺。 每次兴尽之后,都要说些‘自明日起戒酒’之类的话,但身体还是很诚实,到了晚上就往床榻上爬…… 这一夜,吕布照例和三名美人来了个大被同眠,鸳鸯戏水。 进入贤者时间后,他心中又开始愧疚纠结起来。 一边是日渐消瘦的体魄,一边是触手可及的软玉温香,实在让他难以抉择。 在这种深度的内耗中,吕布沉沉睡去。 不知何时,窗外淅沥沥下起了小雨。 虽还未入深秋,但天气已有一丝凉意。一场秋雨一场寒,在些许凉意的冷风之中,吕布迷迷糊糊地拉了拉被子,将怀中的美人抱得更紧了。 好一场春梦无痕,却付诸秋雨之中。 有人喜欢纠结内耗,就有人杀伐果断。 温侯府门前,田景手持利刃,伫立雨中。 雨是半路上开始下的,早已打湿了他的铠甲,但他却丝毫不在意。 “相国,下官无能,不能为您沉冤昭雪。今夜便亲手诛杀逆贼吕布,为您报仇雪恨! 进攻!” 随着田景一声令下,百名禁军一拥而上,对着温侯府大门展开了冲击。 夜色遮盖了肃然的杀机,秋雨淹没了进攻的步伐。 吕布哪里有什么防备,平日里守门的家仆也早已沉沉睡去。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禁军便破门而出。 直到此时,传出的声响才惊动了府中的老少家仆。 一些衣冠不整的家仆赶紧跑出来一探究竟,口中还骂骂咧咧的。 他们实在想不通,谁敢在深夜冲击风头正盛的吕布府邸,莫非不要命了? 可迎接他们的,却是锋利的屠刀。 “阖府老幼,一个不留!” 田景大吼一声,一马当先冲了上去,一刀砍在一名家仆的脖子上。 手中猛然发力之下,竟将这名家仆的脑袋直接砍了下来。 鲜血飞射而出,溅了田景一脸。 可随着雨势渐渐变大,这点血迹却很快被冲刷而去。 与此同时,禁军也正式展开了这一夜的杀戮。 雨还在下,蓦然间一声惊雷,与府中的哭喊惨叫声汇聚相融,谱写出一曲血色乐章。 温侯府外。 贾诩负手而立,手中举着一把油纸伞。 听着里面传来的嘈杂之声,贾诩淡淡一笑。缓缓伸出手,任凭雨点打在自己掌中,慢慢渗透进手心纹路之中。 “好雨啊……如此雨夜,只适合杀人,却不适合放火,倒是可惜了。” 张绣冷笑一声,“这点雨算什么,先生若想放火,交给末将便是,定将这座府邸烧个精光。” 闻言,贾诩嘴角一抽,无奈地翻了个白眼,压根不想搭理这个不解风情的莽夫。 赵云望着地上的雨点,若有所思道:“贾先生,百余名甲士一拥而上,吕奉先固然无法抗衡。但此处府邸甚大,万一他凭借地利逃脱而出,反而不美。” 不得不说,赵云的担忧是有道理的。 真要是让吕布逃走了,难道还要满雒阳去追杀他? 贾诩笑了,摇了摇头道:“长史派二位前来,便是为了此事,赵将军以为如何?” 赵云点了点头,目光中闪过一丝坚定。 平心而论,他是不想围殴吕布的。毕竟这不是战场,而是一场蓄意谋杀,纵然没把握拿下吕布,他也不想以多欺少。 但张恒既然发话了,他也不会拒绝。 只是眼下的局面,他肯定要等吕布被打残了之后,才好一击致命。 不能和全盛的吕布公平一战,着实令人遗憾。 “也罢,稍时我与张将军一同出手,必叫吕奉先无路可逃。” 赵云开口道,身后立刻有亲兵奉上兵器,正是赵云纵横疆场的银枪。 张绣狞笑一声,也从亲兵手中接过了自己的武器,也是一杆银枪。 倒是没想到,有朝一日会和这小白脸并肩作战。 不过……有他在前面吸引火力,这一战应该会很轻松。 “哼,这奸贼死有余辜!” 董璜早就等不及了,生怕田景先一步弄死了吕布,不能让自己享受报仇的快感。 于是愤而拔剑,径直大步冲了进去。 赵云和张绣唯恐董璜出意外,也跟了上去。 贾诩望着三人的背影,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目光。 “世间事,皆可以利驱之,张子毅说得好啊……” 府中。 战斗还在继续。 不,确切来说,这不是一场战斗,而是屠杀! 这座宅子原本是董卓的,府中的家仆婢女,自然也是董卓留下来的。 董先生当然不会亲自挑选下人,但底下人逢迎上意,自然不敢脏了董先生的眼,选出来的都是俊男美女,自然没有什么战斗力可言。 是以禁军冲入府中之后,真如虎入羊群,杀得那叫一个得心应手。 至于这些人无辜与否,却不在持刀者的考虑之列。 ------------ 第四百零八章为什么,凭什么! 屠杀还在继续,雨下得更大了。 吕布府中自然是没有军队的,但不代表没有战斗力。 而府中唯一的战斗力,便是吕布养的十多名宾客,都是跟随他厮杀多年的部曲,实力强悍。 也正是他们首先发现了外面的异常,但多年养成的战场厮杀习惯,使他们并没有像家仆一般,第一时间冲上去查看情况,反而快速穿上衣服,开始寻找趁手的家伙。 等他们准备完毕之后,前院的屠杀已经进行到了最激烈的时刻。 这十多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向后宅冲去。 平日里他们自然不能进出后宅的,但眼下却顾不了这么多了,最快与吕布汇合才是正事。 那么此刻的吕布在干什么呢? 答案是刚刚起床。 大概是上半夜的战斗太过激烈,导致吕布睡得很沉。 再加上这场突如其来的秋雨,掩盖住了撞门的声音,直到禁军开始屠杀时,吕布才在惨叫声中惊醒。 多年的边地厮杀,让他对这种声音极为敏感。 因为当年倒在蛮夷马蹄下的百姓,临死前发出的就是这种哀嚎。 吕布从榻上一跃而起,眼中闪烁着惊惶与不安,心中疑云密布。 谁? 到底是谁要杀我! 这般动静,绝对不可能闯入府中的蟊贼。 心中虽然不解,但吕布手上动作可不慢,以生平最快的速度穿好衣服后,吕布就准备出门查看情况。 而此时,床上的三名美人也早已惊醒,听着外面的厮杀声,她们心中的恐惧可想而知。 眼看吕布要走,一名美人鼓起勇气拉出了吕布的手,用甜到发腻的声音哀求道:“将军带上奴家……” “滚!” 吕布想都没想,甚至压根不等这名美人把话说完,便甩手一个耳光,打得此女滚落在地,口吐鲜血。 剩下的两个女子立刻发出一声尖叫,但吕布已经管不了这么多了,推开房门大步走了出去。 此时,前院的声响渐渐小了下来,吕布却心中一沉。 他知道,并非是敌人停止了屠杀,而是前院的家仆快死光了。 这伙人明显是冲着灭门而来,自己今夜恐怕难以幸免了。 正惶恐间,外面忽然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谁!” 吕布大喝一声。 “将军勿惊,是我等!” 对面的人答应了一声,正是那十几名宾客。 吕布定了定神,长长松了口气,却赶紧冲了上去。 “入寇者何人?” 为首之人摇了摇头,“小人不知。听到厮杀声后,小人等便跑来与将军会合,但从这阵仗来看,贼子应该不少于百人。” “百人!” 吕布惊声叫道。 他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若是放在战场上,自己身披战甲,跨坐赤兔,便是面对十万大军,也敢冲上一冲。 可如今在逼仄的庭院中,又逢雨夜,自己的战斗力不能完全发挥。 莫说百人,便是五十人也不好办。 现在怎么办? 到底是谁要杀我! 任吕布咬碎了满口钢牙,也想不出任何头绪。 但这时,一名宾客却递上了一杆武器、一副甲胄,正是吕布的方天画戟和常穿的铠甲。 “将军,如今局势敌暗我明,还是暂避锋芒!”为首宾客抱拳道。 吕布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便点了点头。 “对,你说得对,速走!” 管他是谁,自己现在两眼一抹黑,还是先跑再说。 他想的虽然很美,但现实却不怎么允许。 就在吕布话音刚刚落下时,外面便再次响起一阵剧烈的脚步声。 血洗完前院的禁军,已经杀了过来! 或许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的缘故,哪怕在没有月光的雨夜之中,田景也第一时间死死盯住了吕布。 眼中恨意瞬间喷薄而出,犹如冲刷着剑上血迹的雨水一般迅猛。 “吕布逆贼!” 田景大吼一声,手中长剑直指吕布。 “田主簿?” 吕布发出了一声惊讶的叫声。 他怎么也想不通,身在司空狱中的田景,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可当吕布看到他身后全副武装的禁军时,便彻底明白了一切。 尽管贾诩已经卸任了执金吾,但城中禁军听谁的,明眼人自然一目了然。 “张子毅!”吕布怒目圆睁,仰天大吼道,“我与你远日无怨,近日无仇,你为何要杀我!” 田景今晚才被放出来,自然是不知道这些弯弯绕的。但就算知道了,他也不在乎。 见吕布露出愤恨的表情,田景心中一阵快意。 “逆贼,今夜便是你授首之时! 杀!” 牙缝中崩出最后一个字的时候,身后的禁军已经冲了上去。 吕布也怒了,而且是近乎癫狂。 心中无尽的委屈和怨气,让他难以释怀。 整场洛阳之变,他自问并没有和张恒作对。 他杀董卓,胜利果实却被张恒摘走,他毫无怨言。 他杀董卓,张恒趁机掌控洛阳,他也是听之任之。 他杀董卓,张恒要带走西凉军,他也是一言不发。 甚至张恒要带走他的并州军,他也只是托王允从中说和而已,主打一个温顺。 可即便如此,张恒还是不愿意放过自己。 为什么? 凭什么! 我吕布可以逆来顺受,可以予取予夺,可以任你欺辱,却不能就此丧命! 到了这时候,吕布已经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反而不想着跑了。 因为愤怒,攥着方天画戟的手指都已发白。 你想杀我,那就看看到底是谁先死! 下一刻,吕布动了。 只见他猛然纵身前冲,其势宛若洪荒凶兽一般狂暴。 方天画戟在雨中划过一道闪亮的弧线,正迎上最前排的禁军。 血光闪过,数颗人头飞出! 只一击,吕布便斩杀了四五名禁军。 虓虎之威,可见一斑! “痛快,痛快!” 吕布长啸一声,竟不退反进,挥舞着方天画戟再次冲进了禁军之中。 如果说方才禁军在前院进行了一场屠杀,那么现在对上吕布,被屠杀的就是他们。 方天画戟所到之处,带起阵阵残肢断臂。鲜血混和着雨水肆意迸溅之时,吕布却如鱼得水,越杀越欢。 昔年在并州抵御胡人入寇时,吕布心无挂碍,每逢战事皆搏命向前,杀得蛮夷心惊胆寒。 可这些年官做大了之后,受限于性格原因,便开始瞻前顾后,优柔寡断起来。 时至今夜,走投无路之下,只得以性命相搏,吕布反而找回了昔年冲杀时候的畅快与纯粹。 这一刻的吕布,鬼神辟易! ------------ 第四百零九章终不负勇武之名 “好强!” 战场之外,张绣看见吕布的表现之后,情不自禁惊呼出声。 那可是百余名全副武装的甲士啊! 若换做自己,撑一刻钟都成问题。 可吕布呢,硬生生杀出了一条血路不说,且越战越勇。 不过短短一炷香的时间,就被他斩杀了近三十人,而且折损速度还在增加。 从他身上散发出的气势来看,吕布却是越打越强,比张绣以往见到的任何一次都要强! 到底怎么回事? 相比于张绣的震惊,赵云眼中的神色却是越来越凝重。 人不会无缘无故变强,能造成吕布现在这种状态,只有两个原因。 第一种,便是吕布陷入了某种顿悟之中。 世间大道,皆是一法通万法通。有些困扰你半辈子的问题,却有可能一朝开悟,整个人的心境也随之升华。 放在武道层面,亦是如此。 只是这种状态可遇而不可求,有些人终其一生,可能也遇不到几次。 至于第二种嘛,则是心无挂碍,彻底放下了身上的枷锁。 心中无欲无求,方能无惧无畏! 以如今的情况来看,赵云更倾向于第二种。 毕竟如此雨夜,想要陷入顿悟,简直是不可能。 一生怂得令人发指的吕布,却在最后关头了无牵挂,倒是有种不得不说的嘲讽。 赵云紧紧握住了手中的长枪,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以吕布目前这个状态,想要击败甚至斩杀他,自己又有几分把握? 将是兵的胆,见吕布大展神威,身后的十余名宾客也士气大涨,纷纷持刀加入了战团。 不愧是跟随吕布东奔西杀的百战老兵,倒是比田景带来的禁军还要强上不少,甫一加入战团,局势竟然呈现了一边倒的局面。 董璜在后方看得焦急,不由大喊道:“二位还不出手?” 闻言,赵云和张绣同时摇了摇头。 眼下的局面,真不是出手的好时机。 “再不出手,那狗贼就要杀出重围了!”董璜大喊道,声音中带着不可置信。 “公子勿虑,这些禁军可是末将亲自挑选的,吕布想要杀出重围,哪有这般容易!”张绣摇头冷声道。 赵云也点了点头,“且让吕奉先得意一时,待他气力耗尽时,我与张将军才好出手。将军放心,他跑不了。” 吕布如今的状态可遇不可求,赵云其实很想立刻冲上去,与他比个高低。 想想起张恒交代的任务,还是忍住了心中的躁动。 果然如张绣所料,这百余名禁军,终究不是吃素的。 吕布再勇,也只是一人而已。他那十多名宾客更是只有武器,而没有铠甲。 初入战场时,固然能占据上风,可随着交战时间一长,伤亡也就不可避免了。 一人力竭而亡,就证明其他人也差不多了。 一片刀光剑影中,吕布的宾客渐渐被斩杀殆尽。 吕布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战死,而无能为力,忍不住怒吼连连。 “将军,快走……” 为首宾客自知难以幸免,临死之前扭头向吕布大喊一声。 话还没说完,便被田景一剑穿胸,就此气绝身亡。 “不……田景,我誓杀你!” 吕布大叫着,手中方天画戟疯狂挥舞,但一时之间却难突破眼前的阵列。 “急什么,马上就轮到你了!” 田景不屑地冷笑一声,继续指挥军队围杀吕布。 说实话,吕布刚开始表现出来的气势,还真把他吓了一跳。 但人力终有尽时,即便最强状态的吕布,也只是人而已,并不是神。 厮杀时间一长,纵然他有千斤之力,也难免英雄气短,身上开始出现大大小小的伤口。 不过…… 战至此时,百名禁军也只剩下了不到三十人。 折损的七十人中,倒有一大半是吕布亲手斩杀。 三姓家奴,但终不负勇武之名! 再看剩下的禁军士卒,攻势也减弱了不少。 身体的疲惫只是一方面,在如此多的伤亡刺激下,纵然是张绣亲自挑选的士卒,也不禁心惊胆颤,生出惧意。 此刻的吕布,周围早已被尸体覆盖,纵然雨势依旧磅礴,却仍难以冲洗尸体上不停淌出的血水。 而站在尸体中央的吕布,却是双眼通红,虎目中满是癫狂的杀意。 手中的方天画戟,早已在与铠甲的碰撞中出现了豁口,但仍旧是禁军士卒的梦魇。 以一敌百……一连斩杀数十人还不力竭…… 对面这家伙,简直不是人! 见禁军士卒停下了进攻,吕布猛地将方天画戟杵在地上,疯狂地喘着粗气。 平心而论,他也已经快到极限了。 但胸中积郁已久的怨气,却在这一顿杀戮中彻底释放了出来,令他无比畅快。 “怎么,不是要杀我吗,来啊!” 吕布狞笑一声,目光扫视着周围,禁军士卒却纷纷低下头去,无有敢与他对视者。 田景见状大怒,厉声喝道:“吕布逆贼,休要猖狂!纵然你有霸王之勇,现在也不过是强弩之末,还能再杀几人! 上,给我杀了他!” “强弩之末又如何,杀你绰绰有余!” 禁军士卒还没动作,哪知吕布却不退反进,再度挥舞着方天画戟杀了上来,目标正是田景。 我杀不了张恒这个始作俑者,还杀不了你吗! 田景却也凛然不惧,他本就抱着必死之心来杀吕布,又哪里会退,当即挺剑带着禁军杀了上去。 但这些禁军士卒终究不是吕布的对手,之前百人围杀的时候便力有不逮。 现在吕布展开了冲锋,剩下这点人就更挡不住了。 不过片刻间,吕布便已经冲杀到了田景面前。 “纳命来!” “狗贼,给我死!” 两人同时吼道,一戟一剑刺向对方。 方天画戟挥舞而下,砸向田景头颅的时候,田景手中的长剑也已经刺出,冲着吕布心窝而去。 田景本想着和吕布同归于尽,但他并非技击高手,又哪里知道吕布的可怕。 铿! 随着一声清脆的撞击声,吕布轻而易举击飞了田景的长剑,方天画戟的势头却丝毫不减,继续向田景劈了过来。 这狗贼…… 田景一愣,眼中满是不甘之色。 他不怕死,却怕不能带着吕布一起死。 就在这万分危急之时,一道银色光芒忽然闪烁而出。 铿! 雨夜中,一杆银枪挡住了田景身前,拦住了吕布的方天画戟。 ------------ 第四百一十章赵云战吕布 初受阻时,吕布还浑不在意,下意识继续加重了力道。 可下一刻,他脸上的神情却猛然一变。 因为不管他如何加重力道,对面那杆银枪依旧巍峨不动。 急忙抬头望去时,只见一道挺拔的身姿,不知何时已经挡在了田景身前。 此人,正是赵云! “是你!” 吕布眼中闪过一抹慎重,凝声低吼道。 当日宫中初见时,双方虽然没有交手,但吕布感受到赵云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势,已经判断出赵云的不凡。 今夜甫一交锋,正好印证了自己的猜想。 “温侯,久违了。” 赵云低喝一声,手上猛然发力,竟一把将吕布的方天画戟荡开。 两人拉开了数步的距离后,却开始了对峙。 对于赵云而言,现在仍旧不是出手的最佳时机,但眼看田景遇险,他却不得不出手。 其实张恒的交代很简单,若田景能在吕布手中活下来,便留他一命,也算对他忠心耿耿的奖赏。 可他若是死了,那也就无所了。 可也不知赵云是会错了意,还是真心钦佩田景的忠义,却选择了出手相助,这才造就了眼下的局面。 “我与张子毅到底有何怨仇,他要杀我!” 吕布大声质问道,目光死死盯着赵云,其中充斥着无尽的恨意。 这个问题赵云无法回答,所以他只是摇了摇头。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还是手下见真章吧。” “哈哈哈哈……说得好,说得好!” 吕布忽然仰天大笑起来。 对方摆明了要杀自己,剩下的无非拼命而已,原因也就不重要了。 “今夜,你们……都要死!” 最后一个‘死’字出口之时,吕布再度冲了上来,攻击却是比之前还要凶猛凌厉。 但这次,终究不会出现刚才那般摧枯拉朽的效果了。 因为,他早已是强弩之末。 还因为,他的对手是赵云! 银枪挥舞之间,赵云也迅速向前,身影飘然迅捷,完全跟上了吕布的速度。 方天画戟的每一道攻击,都被那一抹银色光芒接下,竟无丝毫遗漏。 方天画戟所到之处,万物肃杀! 但那股银色光芒却在这无尽的暴虐之势中,绽放出了属于自己的光芒,达到与方天画戟齐驱并驾的程度! 望着场中快速交手,却又不分伯仲的二人,周围的士卒都惊呆了。 倒不是他们不想上前相帮,而是……实在没法插手。 本来张绣也持枪冲了上来,但见到赵云与吕布的战况,又不禁摇头苦笑着退了下来。 “伯渊,你为何不上?”董璜不解道。 都这时候了,不至于拉不下脸围殴吧。 “公子,末将不敢上。” 张绣声音苦涩道,目光却一片坦然。 “不敢?” 董璜满脸诧异道,不敢相信这种字眼会从张绣口中说出来。 “确实不敢。吕布和那小白脸太过厉害,这时候冲上去,末将死得绝对比他们倆都快。” 此刻两人已将自身武艺发挥到了极致,就算是张绣,也不敢贸然加入战局。 董璜目光一颤,大概明白了这是一场什么级别的战斗。 就在这时,场中异变突起。 正在厮杀的吕布忽然一戟探出,逼退赵云之后,却趁机后撤数步,大口地喘着粗气。 刚才这几十回合的战斗,比砍杀数十名全副武装的禁军,还要使他疲惫。 赵云的枪法实在太过刁钻,而本身的武力又足够强横,导致吕布的攻击被挡下的同时,却像全力一拳打在棉花上一样,十分的憋屈难受。 再看赵云,也没有继续追击。 因为他的状态也没比吕布好多少,早已面色通红,气息隐隐有些紊乱。 论武力,他始终还是差了吕布半分,纵然能挡住凶猛狂暴的攻击,但也是有代价的。 早已发麻到颤抖的双手,正在印证了这一点。 喘息片刻后,吕布忽然大吼一声:“痛快,不想世间还有你这等高手,速速报上名来,我戟下不杀无名之辈!” 赵云持枪抱拳,正色道:“常山赵子龙,见过温侯!” “好,赵子龙是吧,我记下了!今夜能死在你手中,也是一大快事!”吕布大笑道。 “温侯客气了,在下岂敢言胜。” “少废话,再来!” 吕布怒吼一声,再度冲了上来。 攻击虽依旧凌厉,但明眼人都看得出,他的动作比之前慢了不止一筹。 持续半夜的厮杀,早已让他筋疲力尽。 再面对和自己同一级别的赵云,又如何会有胜算。 刚才主动逼退赵云,以求得片刻喘息之机,便是最好的证明。 赵云眼中闪过一丝叹息,也持枪冲了上去。 好歹对手一场,总得给他一个体面的死法。 两人的战斗再度继续,可这次吕布却明显处于下风。 他的气力早在一轮接一轮的厮杀中消耗殆尽,如今不过依靠着身体的本能硬挺而已。 随着交手时间变长,吕布身上的伤口,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多。 两人又打了五十回合左右,吕布的动作再次慢了下来。赵云却瞅准了机会,眼中精光一闪,忽然一枪杀出,直取吕布咽喉。 吕布的确强横,纵然到了这种时候,身体的本能也驱使着他进行闪躲,但终究还是没能躲开这一枪。 噗嗤! 银枪正中吕布肩膀,将其洞穿。 见状,赵云眼中再度闪过一丝叹息之色。 他就怕出现这种情况,所以才想着一击毙命。 因为纠缠到最后,他的长枪难免在吕布身上留下无数的伤痕,连死都不能体面。 “败局已定,温侯又何必苦苦挣扎?” 望着吕布肩头不停流淌的鲜血,赵云低声道。 “赵子龙,你是在可怜我?” 吕布怒吼一声,脸上满是愤怒,却猛然后退一步,硬生生拔出了赵云的长枪。 一块血肉随着长枪飞出,掉落在雨水中。 身上疼痛混合着雨水的清凉,都在剧烈冲击着吕布的心神,使他愈发清醒。 “在下不敢。” 赵云摇了摇头,完全能理解吕布的愤怒。 “既然不敢,那就再来!” 两人再度展开了交锋。 赵云感佩吕布的武艺,敬重他昔年在边地的英勇事迹,想着给他一个体面的死法。 但,有人却不这么想。 比如……站在后方的田景。 见赵云重伤吕布,田景眼中浮现出一抹病态的兴奋。 “杀得好,这恶贼就该碎尸万段!” 吕布自知今日必死,本来都打算放弃抵抗了,可听到田景这句话后,眼中猛然闪过一抹暴戾。 不知何处涌出的气力,他竟再次逼开了赵云,向着田景杀来。 就算是死,也要拉着你一起! ------------ 第四百一十一章温侯曲终 任谁也没有想到,在一场生死攸关的战斗中,已然强弩之末的吕布,会忽然舍了赵云这个对手,转而杀向无关紧要的田景。 “住手!” 赵云怒吼一声,立刻持枪追了上去! 张恒说过,可以放田景一条生路。 既然如此,赵云就要保住他的性命。 可吕布哪会管这些,此刻他脑中只有一个念头。 杀! 杀了这个聒噪的小人! 杀了这个敢嘲笑自己的货色! 就算是普通人,陷入癫狂之后都不好惹,更何况是吕布。 三两步间,他已经冲到了田景面前,举起方天戟就向田景砍去。 而此时赵云距离吕布还有数步之遥,眼看田景即将身死,不由得大急。 但这几步,却犹如天堑一般无法逾越。 万般无奈之下,赵云一咬牙,瞄准了吕布后心,将手中银枪掷出。 这一击当然无法击杀吕布,但只要吕布回身抵挡,田景就有了逃脱的机会。 这已经是赵云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 可是…… 噗呲! 刀剑刺入血肉的声音传来。 赵云脸上满是震惊,几乎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 这……怎么可能! 自己的银枪,居然将吕布穿胸而过! 而前方的田景,却终究没能幸免于难,被吕布一戟活生生劈成了两半! 紧急时刻,吕布宁愿自己身死,也要先砍死田景。 “这……” 赵云叹息一声,面色有些复杂。 他的准头自然不必多说,这一枪已经刺穿了吕布的心脏。 “温侯,你这又是何必。”赵云叹息道。 哐啷! 田景已死,吕布心中执念消散,便再也支撑不住身体。 那柄曾令无数人闻风丧胆的方天画戟,就此跌落在地,代表着一个传说的终结。 吕布却忽然扭头,冲赵云露出一个狰狞的笑容。 “我要杀的人,你拦不住!” 赵云默然,不知该如何对答。 吕布低头,看了看自己胸口的枪头,上面的鲜血是如此艳红。 不知何时,雨渐渐小了。 “原来……死亡……竟是这般滋味……” 伴随着断断续续的话语,吕布瘫坐在地,气息也越来越弱。 可他的脸色,却变得异常平静,目光也渐渐变得清澈。 这一刻,他脑中忽然泛起了昔年边地拼杀的回忆…… 并州之北虽然苦寒,生活也异常清苦,甚至随时可能死于异族的刀兵之下,但那却是吕布这一辈子最快乐的时光。 在那里,吕布曾无忧无虑。 一次又一次的拼杀中,吕布茁壮成长,最终成为了异族闻风丧胆的飞将! 在那里,吕布与高顺并肩而行。 二人志趣相投,心念契合,都立志抵御蛮夷,护卫家园。 在那里,吕布结识了张辽。 那个总是不服气,数次对自己发起挑战,却都被自己吊打的少年,如今早已陌路天涯。 在那里,三人砥砺向前,浴血奋战。 与胡人厮杀的空档中,一壶劣酒都是梦寐以求之物。 三人轮流着喝,却总有人情不自禁多喝了几口,立刻引来另外两人的口诛笔伐。 醉到之后,便躺在地上。边境的凉风吹来,带着三人的豪言壮语,回荡在天地之间…… 后来……来到了雒阳,昔日梦寐以求的一切,自己都得到了。 可那些最美好的东西,却渐渐离自己远去。 曾赏识自己的上司,被自己亲手干掉。 挚友文远投敌,就连高顺也渐渐沉默,甚至不再饮酒了…… 是自己错了吗? 吕布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但若让他重新选择一次,他宁愿不曾来过雒阳。 不,他宁愿一生都不踏足中原,只在边地做个厮杀的兵卒。 最后……死在那个魂牵梦绕的故乡…… 眼见吕布气息越来越弱,瞳孔也渐渐涣散,赵云缓步走了上来。 “温侯,有何遗言要交代?” 吕布努力地想抬起手,最终却只动了动手指。 “我回不去了……” 言罢,吕布再也支撑不住身体,就此倒地而亡。 雨夜雒阳,一代豪雄,就此殒命! 赵云望着吕布的尸体,沉默良久之后,才蹲下身来,准备伸手帮吕布合上双目。 却忽然发现,吕布临死前目光北望,正是并州的方向! “唉……” 赵云叹了口气,伸手抚上吕布那不肯闭上的双眼。 随后,赵云抓住自己的长枪猛地一拉,将其从吕布的尸体上拔了出来。 这时,张绣和董璜也走了上来。 见吕布身死,董璜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 他本以为,这将是一场酣畅淋漓的复仇。 可真到了这一刻,他心中却并无半分喜悦,反而有种兔死狐悲的苍凉。 吕布虽是杀害叔父的罪魁祸首,但参与杀害叔父的,又何止他一人。 上至天子百官,下到升斗小民,哪个不希望叔父死? 自己难道能把他们全部杀光? 诚如张子毅所言,叔父的死,也许真的是咎由自取。 而吕布,只是一颗棋子而已。 可这天下,又有谁不是棋子…… 罢了,罢了…… 这一刻,董璜心中下定了决心,余生再也不参与任何政治争斗,只要能保住家族延续就好。 “公子,为何还不动手?” 见董璜不为所动,张绣不由有些奇怪。 按理说,虽然吕布死了,董璜也该割下他的头颅,用来祭奠董卓才是。 “人都死了,还有何意义。” 董璜一语双关道,也不知是在说董卓还是吕布。 沉默片刻后,他向赵云一拱手。 “多谢赵将军为我报仇,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说罢,董璜转身离去。 “这……” 张绣愣愣地看着董璜的背影,又把目光看向了赵云,有些不知所措。 赵云也是无奈,他只是奉命前来杀人,并没有被告知之后该如何行事。 这时候,贾诩走了进来。 许是听到厮杀声停了,许是见董璜走了出去,总是贾诩在确定了里面安全之后,才走了进来。 张绣赶紧凑上去问道:“先生,吕布已死,现在该怎么办?” “伯渊方才不是说你会放火吗。”贾诩笑道,“既如此,那就一把火烧了吧。” “真烧啊!”张绣怪叫一声。 “不然呢,难道还要留下证据,给别人追查咱们的机会不成?”贾诩反问道。 “遵命!” 张绣立刻抱拳应道。 一旁的赵云却早已动手开始点火了,不过他的目标不是宅邸,而是吕布的尸体。 温侯,放心吧。 我答应你,终有一日,我会带着你的尸骨回到并州,将你安葬故里。 ------------ 第四百一十二章身怀绝技的四人 “吕布死了?” 营帐中,张恒向张绣问道。 “死了!”张绣咧嘴一笑道。 “所以,你们就把整座府邸都烧了?”张恒继续问道。 张绣连忙解释道:“是文和先生说的,要毁尸灭迹。” “成功了没有?” “末将不知,反正整座温侯府是烧了个精光。” 张恒又扭头看向了贾诩。 “是你叫伯渊画蛇添足的?” 贾诩连忙辩解道:“长史容禀,下官一片苦心,可昭日月,又怎能说是画蛇添足。” “府邸烧了,你猜别人会怀疑谁?”张恒冷笑道。 “下官不知,反正怀疑不到咱们身上。”贾诩笑道。 张恒扶额无语,只得把目光看向了赵云。 “子龙,他们放火的时候,你就没拦着点?” 赵云脸上表情一滞,连忙拱手道:“长史,吕奉先此人虽忘恩负义,但终究曾为国戍边,又亲手诛杀董贼,有功于社稷。末将答应过他,要将他的骨灰带到故乡安葬。不烧如何带走?” 张恒再度无语,最后把目光放在了董璜身上。 “董侍中,你怎么说?” 董璜则是满脸无辜道:“长史,吕布死后,末将便离开了。后续放火之事,确实与末将无关!” “够了,你们太让我失望了!” 见四人都急着推卸责任,张恒猛地一拍桌案,大声怒吼道。 “我算看出来了,你们是各个身怀绝技,都是人才! 但有一点你们难道就没想过,一把火烧了温侯府,万一世人以为吕布之死是走水所致,咱们又该如何?” 贾诩却乐呵呵道:“意外岂不是更好,咱们就更无嫌疑了。” “贾文和,你是真傻还是装傻!”张恒对贾诩怒目而视。 “这……恕下官愚钝,实在不知有何不妥之处。”贾诩连忙起身谢罪,主打一个恭敬。 废话,这都明摆着的事,还用我说! 张恒不信贾诩不明白自己的打算,却偏偏一把火烧掉了所有痕迹,摆明了是要看自己的笑话。 到了这一刻,张恒也算对眼前四人有了更明显的认知。 张绣,傻屌一个,没心没肺。 赵云,自我感动,沉溺情绪。 董璜,遇事推脱,片叶不愿沾身。 贾诩,老银币加乐子人,千层饼二两。 想我麾下数万大军,偌大一个营帐,居然找不出一个正常人,着实可悲! 望着一脸懵逼或者假装懵逼的四人,张恒满心无奈,只得耐着性子道:“若吕布之死变成意外,我还怎么嫁祸给王朗,又如何忽悠高顺?” 此言一出,四人脸上的迷茫顿时变成了震惊。 长史,还得是你啊! 吕布是不是人我们不知道,但你是真的狗! 杀了人家还不算,还要嫁祸一手,甚至要算计人家的兵马,当真是…… 贾诩也是苦笑连连。 这一次,他是真的没想到。 他本以为杀吕布只是为了收董璜的心,哪知道张恒居然对高顺这么看重。 望着目光复杂的四人,张恒心中一凛,怒气蓦然消散。取而代之的,则是有些尴尬。 自己刚才那番话,是不是有些影响形象…… 轻咳一声,张恒摆了摆手,努力装出一副威严的模样。 “罢了,事已至此,诸位也不必挂怀,都下去吧。子龙,命全军收拾行囊,三日后大军开拔!” “遵命!” 众人拱手应道,转身出了营帐。 “嗯,还得想个办法,把吕布的死栽赃到王允头上才是……” 四人离开后,张恒皱眉自语道。 不得不说,为了挖吕布这个死人的墙角,张恒是绞尽了脑汁。 …… 雒阳,温侯府废墟。 其实大火烧起来的时候,周遭的人家就已经发现了。 但苦于火势太过迅猛,根本无法扑救,便只能想办法弄出了个隔离带,防止火势继续向外蔓延。 随着渐渐天亮,火势也差不多熄灭。 第一个抵达火场的,却是王允。 毕竟如今的雒阳,名义上是以他为首。发生了如此大的火灾,底下人自然要第一时间向他禀报。 在得知是吕布府邸失火后,王允猛地一惊,急匆匆穿上衣服赶了过来。 可等他抵达的时候,终究只剩了一片废墟。 望着火中的残垣断壁,王允的眉头已经凝成了一个‘川’字。 谁,到底是谁杀了吕布! 以王允的精明,自然不会相信这是一场单纯的火灾。 笑话,如果真的是火灾,会一个人都跑不出来? 王允不傻,立刻想到了张恒身上。 在雒阳无声无息的屠灭吕布满门,也只有张恒能做到了。 但他如此做的动机是什么? 不多时,现任执金吾士孙瑞也赶到了。 见到这一片废墟,不禁气得暴跳如雷。 王允能想明白的事,他自然也不例外。 当朝奋威将军,堂堂温侯,居然满门被灭,他这个负责治安的执金吾脸面何存! “君荣勿急。”王允却摆了摆手,安抚道:“此事除了张子毅,只怕旁人再无这等手段。” “不错,除了此贼还有何人!”士孙瑞重重一点头道。 “可是……他与奉先无冤无仇,为何要害他性命?”王允皱眉不解道。 士孙瑞大急道:“哎呀王司徒,你怎的如此糊涂。董贼虽暴虐无道,但军中仍有愚忠者,怀念其旧日恩义。再者,张子毅之所以能掌控西凉大军,还不是有董贼侄儿董璜在手! 为了收董璜与西凉军之心,所以才出此毒手,又有什么奇怪的。” 到底是领过兵的人,士孙瑞一语便道破天机,也让王允如梦初醒,连连点头道:“不错,君荣高见。奉先乃手刃董贼之功臣,所以才遭人嫉恨。张子毅……实在太过歹毒下作!” “那咱们该如何处置此事?”士孙瑞问道。 闻言,王允先是一愣,继而却摇了摇头。 “如今之势,咱们还是不宜与张子毅爆发冲突。” “那就这么任由他屠戮功臣?”士孙瑞不满地吼道。 “那还能如何,咱们手中无兵,又如何是他的对手?”王允哀叹一声,“好在张子毅只针对吕布一人而已,并未大肆杀戮,还请君荣以大局为重,暂且忍耐一时。” “唉,罢了,暂且让他猖狂一时。” 士孙瑞皱着眉叹了口气,随后重重一拂袖,似乎要将心中的憋屈尽数驱赶走一般。 王允继续开口道:“为今之计,最重要的还是奉先麾下三千并州军,万不能被张子毅弄走了!” “他敢!”士孙瑞大喊道。 “他有何不敢。”王允苦笑道,“好在并州军对奉先极为忠诚,未必会轻易叛变。我立刻入宫,去请一道诏书,稳住并州军再说。” “也只好如此了。” 士孙瑞也点了点头,声音中充满了萧瑟。 ------------ 第四百一十三章各怀心思 王允和士孙瑞观看火场之时,张恒却起身来到了高顺营中。 没办法,想嫁祸也得看人家配不配合,总得花点心思。 消息虽然传得快,但军营重地一向是闲人免进。 再加上得知吕布身死之后,王允第一时间便封锁了消息,禁止城中百姓谈论此事,所以此时高顺并不知道此事。 听到张恒来访的消息后,高顺赶忙出迎。 这几次的接触下来,他对张恒的感官还是很不错的。 尽管非常想要自己手中的三千并州军,但招揽不成后,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尊重了自己的选择。 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说的应该就是张长史这种人吧。 除此之外,他也很羡慕徐州集团内的氛围。 特别是张恒在场时,那种轻松自如,畅所欲言的气氛,简直如同一家人一般,让高顺不禁心生向往。 “末将拜见长史!” 营门外,高顺对张恒拱手道。 “不必多礼。” 张恒随意地摆了摆手,也不等高顺邀请,便径直大步走进了营中。 高顺的大帐还是如之前一般简朴,张恒也不客气,走上去一屁股坐了下来。 “长史前来,有何吩咐?”高顺立刻开口问道。 张恒眼皮一耷拉,有些无奈地看着高顺。 哪有上来就这么问别人的,怪不得你不招人喜欢。 “怎么,无事就不能来了?” “末将不是这个意思……”高顺连忙就想解释,但无奈嘴拙,根本想不出合适的词语。 “好了,不必说了。” 张恒笑着摆了摆手,同时从怀中掏出了一卷竹简。 面对这种直率之人,拐弯抹角没什么用,反而会招致他的反感,倒不如单刀直入。 “今早我已下令,大军三日后便将启程。公义,我最后再问你一遍,愿不愿意与我同去徐州?” “长史,末将……不愿。”高顺拱手回道。 “我就知道,也罢,那我也不再强求了。” 张恒脸上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苦笑,随后却将竹简递了过去。 高顺接过一看,却是一卷《太公兵法》。 张恒得到这玩意儿后,便立刻着人刻录了数十份,也算小小量产了一波。 但高顺哪见过这玩意,当即脸色一变,又还了回来。 “长史,此物太过贵重,末将不敢收。” “收着吧。书是给人看的,自然谈不上什么贵重,遇到合适的人,才是物尽其用。”张恒笑道,“相逢一场,也是缘分,此物便当是我赠你的临别践礼了。” 望着张恒脸上的淡淡笑意,高顺默然无语,迟疑片刻之后,才将这卷兵法收入怀中。 张恒站起身来,继续说道:“公义,你在边地与胡虏厮杀多年,为国尽忠,也算是英雄人物。但朝堂之争,刀剑却无处发力,还望你不要涉足其中。身死是小,失节事大,公义以为如何?” “长史良言,末将必然铭记于心。”高顺郑重拱手道。 张恒欣慰地笑了,忽然又叹息一声,继续说道:“适逢乱世,人心离散,社稷动荡。如此世道,我等为臣者自当守身持正,以待云开月明之时。还望公义能行事本分,恪守本心。” “长史尽可放心,末将只知征战厮杀,不懂什么大道理,也不想参与朝堂之争。”高顺正色道。 张恒点了点头,起身向外走去。 “如此便好,我告辞了。” “长史这就要走?”高顺有些惊讶道。 “看你也没打算请我吃饭,还留下作甚。”张恒笑道。 “额……” 高顺一时语塞。 “行了,你我君子之交,就不必玩那些虚的了。” 张恒冲高顺淡淡一笑,摆了摆手,大步离开。 高顺赶忙追了上去,将张恒送出营后,才转身而回。 将怀中的竹简取出放在桌案上,高顺眼中满是感动。 若非奉先在此,我倒是真想随长史前往徐州。 …… 一个时辰后。 高顺正在认真研读张恒留下的兵法,一个亲兵忽然冲进来禀报道:“将军,王司徒驾临!” “王司徒?”高顺惊讶道。 “不错,正是王司徒!” 得到亲兵的确认后,高顺立刻站了起来。 “王司徒现在何处?” “正在营外等候。” “走,随我出迎!” 高顺大步出营,果然见到王允就站在不远处,只是脸色不怎么好看。 “末将高顺,参见司徒!” 高顺赶紧迎了上来,大礼参拜道。 王允看了一眼高顺,这才发现那日自己去找张恒时,此人就在一旁。 霎时间,王允心头疑云密布。 难道……张子毅早就收买了吕布心腹? “你便是高公义?” 王允按下心中的怀疑,淡淡开口道。 “正是末将。”高顺答道。 王允本想入营后,再告诉高顺吕布已死的消息,奈何有了刚才的怀疑,导致他根本不敢入内。 谁知道张恒是不是早就埋伏好了,给他来个瓮中捉鳖。 皱着眉头思索片刻后,王允终于还是决定试探一番再说。 毕竟张恒若想对付自己,实在犯不着埋伏。 “走,进去再说。” “这……” 高顺却迟疑了,同时伸手拦住了王允。 “司徒,军营重地,无有军令,末将不敢放您入内!” 王允一愣,脸上的表情极为精彩。 如今这世道,居然还有守规矩的人。 “诏令在此,公义以为如何?”王允将手中的诏命拿出,在高顺面前晃了晃。 高顺面色一变,立刻大礼参拜,直接用上了觐见天子的礼仪。 “不急,先入营再说。”王允摆了摆手道。 “司徒请!” 高顺在前面引路,把王允带进了自己的中军大帐。 王允坐上主位,那个张恒刚刚才坐过的位置上。 迟疑片刻后,王允才开口道:“公义,宣读诏令之前,我有件事要和你说。” “司徒请讲,末将洗耳恭听。” 王允缓缓开口道:“昨夜雒阳城中一场大火,死伤惨重。” 高顺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不明白王允为何要跟自己说这事。 “公义可知,大火发生在何人府邸?” “末将不知。” 王允深吸一口气,道:“正是温侯府!” “啊!” 高顺大惊,脸上满是震惊。 ------------ 第四百一十四章各展手段 以这时代的防火设施,发生火灾倒也寻常,就算是雒阳,一年到头也有个数十起。 可若只是普通的火灾,值得当朝司徒亲自来向自己宣布? 霎时间,高顺心中有了一个不好的预感。 奉先他……不会有事吧。 不,不可能,奉先武艺高绝,没有逃不出来的道理。 心中忐忑之下,高顺试探性地开口问道:“司徒,温侯他……” 王允长叹一声,“奉先不幸殒命于大火之中,还请公义节哀。” “不,不可能!” 高顺只觉脑中的一根弦忽然断了,再不复平日里的严肃庄重,大吼道:“不可能,奉先武艺高绝,不过是一场大火,又怎么可能逃不出来!” 多少次的疆场厮杀,多少次与死神擦肩而过,吕布都毫发无损。 现在忽然有人告诉高顺,吕布被一场意外给带走了,让他如何能接受! 王允自然理解高顺的痛苦,忙开口安慰道:“非是奉先一人,整个温侯府,老少百余人,全都葬身火海。” “怎么可能一个人都逃不出来!” 高顺发誓,他从听没说过如此惨烈的意外。 王允冷笑一声,“若是单纯的大火,自然不可能烧死府中所有人,但若是有人蓄意谋害……那就不好说了。” 闻言,高顺忽然打了一个激灵,眼中精芒一闪而过。 “司徒的意思是,有人趁夜冲入奉先府邸,将阖府老幼屠杀殆尽后,又放了一把大火毁尸灭迹?” “不错。”王允点了点头,“今早我赶到火场,命人发掘出了两具尸骨,却是身首分离,足以证明死于刀剑之下。” 高顺的眼睛立刻就红了,“谁,是谁杀了奉先,末将恳请司徒彻查此事!” “这还用查吗!”王允冷笑道,“分明是张子毅指使董贼余孽干的。” “这……” 高顺面色一滞,有些不可置信。 “怎么,公义不信?”王允问道。 高顺摇了摇头,“张子毅为何要杀奉先,他们分明无冤无仇。” 听着高顺的语气,王允心中也松了口气。 看来张子毅曾试图拉拢此人,但并未成功。 如此,倒是好办了。 “无冤无仇?倒不见得吧。”王允解释道,“董贼虽死,但余党并未清算,此刻西凉军中,还有诸多心向董贼之人。张子毅使人残害奉先,便可收拢这些人之心。 再者,公义你麾下的兵马,张子毅可是眼馋已久。可你对奉先忠心耿耿,不杀了奉先,他如何掌控这支兵马?” “这……” 高顺再次语塞,脑中产生出强烈的割裂感。 如果说王允说的第一个理由还算合理,那么第二个理由,高顺是怎么也不信的。 张子毅想要这三千并州军,大可以势压人,难道奉先还敢拒绝不成? 实在不行,直接下令将自己斩杀,堂而皇之地带走军队,又有谁敢阻拦,何必非要用暗杀这种龌龊的手段。 最重要的是,张恒分明去意已决,刚刚才来与自己道别了一番。 望着桌案上那卷《太公兵法》,高顺绝不认为张恒会干出这等下作之事! 王允不知高顺心中所想,还以为他正沉浸在悲伤之中,便摇头叹了口气。 “公义,我知你欲为奉先报仇,但张子毅势大,你千万不要轻举妄动。” 说着,王允展开了手中的诏书。 “前日,奉先曾向我举荐你为中郎将,我便上报了朝廷。诏书在此,今后你便是并州军统帅。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还望你能沉心静气,万不可使张子毅奸计得逞。” 高顺扫了一眼王允手中的诏书,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沉默片刻后,高顺才拱手道:“末将遵命!” 王允笑了,同时点了点头,对高顺的反应非常满意。 他以为自己这番劝说,怎么也能让高顺引而不发。张恒眼见并州军无法带走,也只得放弃。 而等张恒率军离开雒阳之后,这三千兵马自然重归朝廷掌控。 可他不知道的是,他前脚刚走,高顺便只身出营,来到了张恒的大营前。 …… 此时的张恒,正处于极度的忙碌之中。 虽说一切都已准备完毕,但张恒还是无法放心。 从高顺营中返还之后,便开始一一询问负责具体事务的将领,开始查缺补漏。 大营前,方悦看着高顺,嘴角露出了一丝冷笑。 “这不是高将军嘛,来此有何贵干?” 没理会方悦略带嘲讽的语气,高顺面色肃穆,拱手道:“末将有要事求见长史,烦请代为通传。” 方悦冷笑一声道:“实在不巧,长史不在帐中,末将便是想帮将军通传,也有心无力。” 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你算个什么东西,长史岂能是你想见就能见的。 高顺依旧没有生气,或者说他根本没心思关注方悦的态度。 望着里面张恒大帐的垂帘,高顺眼中满是坚定。 此刻的他,只想找张恒问一个答案。 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高顺苦等了个把时辰之后,后方终于传来张恒的声音。 方悦倒是没有说谎,张恒真的不在帐中。 高顺急忙扭头看去,只见张恒正大步向这边走来,身边还跟着贾诩、张绣。 “拜见长史!” 高顺赶紧迎了上去,拱手行礼道。 “公义何来?”张恒有些惊讶地笑道。 高顺摇了摇头,“长史,可否借一步说话?” 张恒点了点头,指着营外道:“大军即将开拔,诸事繁杂,我给你半个时辰的时间。” 说话间,张恒已经向外走去,高顺赶紧跟上。 营外的一片野地,张恒屏退左右后对高顺笑道:“公义,现在可以说了吧。” 高顺沉默片刻,才对张恒拱手道:“长史,奉先死了。” 说罢,高顺目光死死盯着张恒,希望从他脸上看出些什么。 可张恒却立刻皱起了眉头,满脸震惊道:“温侯身故了!” “不错。” “为何会……” “昨夜雒阳城中一场大火,将整座温侯府烧了个精光,所有人都惨遭焚烧,奉先他……终究未能幸免于难。” “唉!” 张恒叹了口气,“生死无常,世事难料,还望公义节哀……” 话说到一半,张恒忽然停住了,眼中闪过一道精光。 “公义,你方才说温侯府所有人都惨遭大火焚烧,连一个人都没能逃出来?” “不错!”高顺重重一点头道。 “恕我直言,这其中恐怕有诈!” 张恒斩钉截铁道,声音中带着一股不容置疑。 ------------ 第四百一十五章倒打一耙 “有诈?” 高顺疑惑道。 张恒冷笑道:“不错,这其中必然有诈。走水乃是常事,但无论多大的火势,公义可曾听说过一人也逃不出来的事例? 以我看,这并非天灾,而是人祸。有人出手对付温侯,为防走漏风声,便在杀人之后放火,试图毁尸灭迹。” “这……” 这种言论,自己好像在哪听过啊! 一时间,高顺脸色变得极其精彩。 张恒还以为他不信,继续解释道:“公义若不信,尽可入城查看,看那些被焚烧的尸骨是否完整,是否有刀砍斧劈的痕迹。如此,便一目了然。” 这下,高顺彻底信了。 无论是王允还是张恒,都得出了这个结论,由不得他不信。 但凶手到底何人? 王允说是张恒,他本就不怎么信,所以才来试探一番。 可张恒非但没有掩饰,反而主动帮他分析,这就更加笃定了高顺的想法。 沉默片刻后,高顺再次拱手问道:“长史,您以为凶手是谁?” “我如何知道!”张恒哂笑一声道,“这些日子,我一直在军中忙碌,不曾踏入雒阳半步,又如何知道温侯与谁有仇。” 高顺点了点头,刚要开口的时候,张恒却忽然又开口了。 “我虽不知道凶手是谁,却明白一个道理。温侯之死,谁受益最大,谁便最有可能是凶手,公义以为如何?” 此言一出,高顺忽然心中一惊,眼中满是明悟之色。 “长史所言极是,末将明白了!” 张恒笑道:“明白就好。我将率军返回徐州,雒阳之事不便掺和,公义你好自为之吧。” “末将告退!” 高顺拱手一礼,转身离去。 经过这一番试探,高顺肯定了自己最初的想法。 张子毅……绝不可能是凶手! 不仅仅因为他帮自己分析,最重要的是,得知吕布的死讯之后,从头到尾他都没提过三千并州军之事。 依照王允所说,张恒杀吕布是为了收拢人心,吞并并州军。 但现在看来,张恒并无此意,自然就能排除嫌疑。 反倒是张恒刚才一句话,间接提醒了高顺。 谁获益最大,谁就最有可能是凶手。 那么,谁获益了呢? 答案很明显,王允! 奉先身死,他却立刻提拔自己为中郎将,明显是想掌控自己手中的并州军。 如此,便有了嫌疑! 可王允终究是当朝司徒,高顺纵然有心追查,也无从下手,只得怏怏而归。 望着高顺落魄离去的背影,张恒嘴角露出了一丝笑容。 这时,贾诩从后面走了过来。 “长史,并州军之事成了?”贾诩笑问道。 张恒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贾诩悠悠道:“如此一来,高公义此人十有八九会归顺。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万一有朝一日,他知道了事情的真相……” 张恒立刻点了点头,“文和所言极是,既如此,我便杀你灭口,如何?” 贾诩顿时慌了,连忙摆手道:“长史恕罪,在下方才不过胡言乱语,还请长史恕罪!” “哼,你知道自己在胡言乱语就好。”张恒冷笑道,“谁说世间没有不透风的墙?此事便交给你了,他年若高公义得知此事,我便告诉他,一切都是你的指使。” “长史,这……” 贾诩吸溜了一口凉气,悔得肠子都青了。 自己也是嘴贱,何苦提起此事。 “怎么,文和似乎有些为难?”张恒瞥了贾诩一眼,似笑非笑道。 贾诩连忙点头道:“不为难,不为难,此事便交给在下,有生之年,绝不让高公义知晓此事。” 见贾诩如此识趣,张恒满意地笑了。 …… 兖州,成武县。 战争已经打了数日。 郭嘉和陈宫入兖州的目的,本来只是和刘岱商议借道之事。 陈宫是个老实人,一直忠实执行着张恒的指示,但架不住有些人唯恐天下不乱。 这个人,自然是咱们的郭大鬼才。 此次东返徐州,可谓是件大事。 若成,徐州再增五万精兵,十万百姓,实力再升一个台阶。 作为此次布局的总策划师,张恒自然功不可没。 而陈宫从去年便开始蛰伏在皇甫嵩身边,一年的卧薪尝胆,也是劳苦功高。 这些都没问题,但是郭嘉有问题! 你们都有功劳,那我呢? 就这样平平淡淡的返回徐州,我什么时候才能在州府旁弄个大宅子,与主公比邻而居! 所以,贼心不死的郭嘉又开始搞事。 正好兖州双方休战了几个月,如今夏收刚过,双方兵精粮足,正是不甘寂寞之时。 于是,刘岱在郭嘉的蛊惑之下,顺理成章的再度开启了战争齿轮。 见刘岱主动发起攻势,张邈自然也毫不示弱,立刻发精兵一万,由袁遗率领,对刘岱展开了反击。 这次,双方的战场,就在山阳与济阴交界处的一个县,名叫成武。 作为战争的发起者,刘岱的行动自然更加迅速,在张邈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占领了成武县。 无奈,袁遗只得率众攻城。 几天的激战下来,却终究没能攻破城池。 正当双方僵持不下之时,一日夜里,城外却忽然升起大火。 借助风势,浓烟滚滚向城中袭来,城上巡守士卒不明情况,纷纷大惊失色。 这时,却有一队士卒趁机进攻。 在大火和浓烟的辅助下,这支兵马如有神助一般,竟真的攻破了城池。 等这支兵马杀入城中之后,刘岱军先锋、新任济北相乔羽这才反应过来,急忙组织人马反击,但为时已晚。 一片乱局之中,却有一名身材短小的将领持刀杀出。 乔羽大惊失色,急令亲兵上前阻挡。 但这位身材短小的将领却勇武非常,手中大刀挥舞之下,一连斩杀数十名敌军,一鼓作气杀到了乔羽身前。 “住手,我投……” 最后一个字还没说完,这名将领的刀已经砍了下来。 寒光一闪而过,乔羽尸首分离。 乔羽一死,大军群龙无首,四散奔逃,死伤惨重。 至此,原本被刘岱占据的成武县,又重新被张邈收回囊中。 大战过后,一支兵马缓缓进入了成武县。 为首者,正是曹操。 那身材短小将领见到曹操后,急忙提着乔羽的首级冲了上来。 “主公,贼首在此!” “这是……”曹操眼中闪过一抹震惊。 “此人便是贼军先锋乔羽!” “乔羽……难不成是乔公之子?” 曹操望着这颗人头,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 第四百一十六章主动上船的高顺 初平二年,八月末。 五万西凉大军,正式开拔东返,直奔徐州而去。 但是……在大军开拔的前一天晚上,张恒忽然收到了一封校事府传来的密信。 看完之后,张恒的脸色立刻变得古怪起来。 刘岱和张邈又打起来了? 不用说,这绝对是郭嘉的杰作,这家伙天生惹祸圣体,走到哪都不安生。 两方再次开战倒没什么,关键的是乔羽之死,和曹操插手兖州战场。 如果自己没记错的话,乔羽好像是乔玄的儿子。 而乔玄与曹操,又是忘年之交。 昔年曹操年少之时,也是个放浪形骸的街溜子,世人皆对这个宦官之后嗤之以鼻,唯独乔玄对他颇为看重,二人可谓亦师亦友。 甚至乔玄曾放出豪言,说将来天下若乱,能够平定乱世之人,非曹操莫属。 二人的关系好到这个份儿上,曹操却把人家儿子给砍了,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而且,去年荥阳一别之后,张恒也曾派人打探过曹操的踪迹,听说是南下扬州募兵去了。 没想到蛰伏一载之后,却又忽然冒出来,并掺和进了兖州战局。 张恒想了想,不禁哑然失笑。 理想是一回事,现实又是另一回事。 曹操虽有雄心壮志,但自身实力薄弱,想要做大,终究得向大佬靠拢。 而好友袁绍,就是最佳的选择。 想来曹操参与兖州战局,多半是袁绍的授意。 唉……那个一腔热血的壮志青年,终究还是向现实折弯了腰。 只是如此一来,徐州就不得不站在曹操的对立面了。 乔羽一死,刘岱势必不肯善罢甘休。双方全面开战,张恒倒是不在乎,就怕会影响此次回转徐州的路程。 郭奉孝这货,就会胡搞瞎搞,一点也不让人省心! 正当张恒皱眉沉思之时,贾诩走了进来。 “长史,高公义来了。” 张恒眉头一挑,“他来做什么?” 贾诩笑道:“长史何必明知故问,自然是来投奔的。” “怎么,他告诉你的?”张恒笑问道。 贾诩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这还用问吗,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好吧。 张恒笑了笑,却没有立刻召高顺入帐,反而将校事府的密信递给了贾诩。 “兖州那边有消息了,请文和为我参详一番。” 贾诩接过密信看了看,嘴角不由露出了一丝笑容。 “兖州之争,势在必行。刘岱与张邈开战,自是在情理之中。长史可是担心,会影响咱们返回徐州?” “不错,文和既知我心,可有解法?” “以在下来看,此事倒无需担心。”贾诩笑得很轻松。 “为何?”张恒皱眉道。 战端一开,局势必然失控。战场上刀剑无言,生死只是寻常。 五万西凉军自然不怕,可那十多万家眷,却是经不起折腾的。 贾诩拱手笑道:“长史容禀,刘岱与张邈开战的底气,正是咱们。若无徐州支持,他即便能胜张邈,也绝对扛不住袁绍的报复。得知我大军借道兖州,必欣然应允,甚至会派兵保护。 反之,张邈背后虽有袁绍支持,却也不敢轻易得罪咱们。咱们大军所到之处,他不说避让,也绝对不会刻意冒犯。毕竟,他没有必要树敌太多。” 听了贾诩的一番分析,张恒深以为然,不禁点了点头。 “文和所言有理,我徐州兵威正盛,谅他张邈也不敢冒犯。但也怕阴差阳错,这十多万将士家眷,可不能有一点损伤。 传我将令,开拔之时,命张文成率一万大军在前开路,其余四万大军,护送家眷缓慢行进。” “遵命!”贾诩拱手道。 “此外……”张恒忽然笑道,“等大军返回徐州之后,咱们也该着手谋划兖州战局了。但总不能贸然加入,文和可有计较?” “此事易尔,开战无非一个借口而已。咱们此次穿行兖州,耗时日久,还怕不能师出有名?” “哈哈哈……”张恒大笑道,“好,此事便交由你去办。” “遵命!” 贾诩再度拱手道。 解决了兖州之事,张恒这才站了起来。 “走,去见见咱们的高将军。张某不才,却最是善解人意,必能帮他排忧解难。” 帐外,高顺一人立于夜风中。 昨日从张恒处回去之后,高顺在思想上进行了好一番挣扎。 虽然没有证据,但他基本可以确定,就是王允动手杀了吕布,目的自然是自己手中的三千并州军。 倒也不怪他会得出这种结论,毕竟张恒刻意营造了十多日的假象,就是为了迷惑高顺,让他以为张恒没有杀人的动机。 如今看来,也算大获成功。 再加上王允的急切作为助攻,由不得高顺不信。 可找到凶手是一回事,能不能报仇又是另一回事。 高顺只是内向,却并不傻。 王允掌控着朝廷中枢,虽然手中无兵无权,却代表着天子。 等着张恒离开之后,他只需一纸诏令,就能罢免自己的兵权,甚至置自己于死地。 至于反抗……除非自己打算造反,不然看不到任何报仇的机会。 吕布已经死了,高顺对雒阳再没有任何的留恋。 所以无论是自保还是为长远考虑,他都得离开雒阳。 那么,张恒就成了最佳的选择。 可自己曾数次拒绝张恒,如今想要主动投奔,却是怎么也拉不下脸。 经过两日的思量权衡之外,终于在张恒离开的前夕,高顺才鼓起勇气前来求见。 王允,不管奉先是不是被你谋害,我都不愿受你指使,此番就将并州军全部带走,让你什么也捞不着! 就在高顺攥紧了拳头,心中暗下决心之时,张恒正好走了出来。 高顺赶忙迎了上去。 “参见长史!” 张恒打了个哈欠,假装刚刚睡醒的模样。 “公义深夜造访,不知所为何事?” 高顺虽然沉默寡言,却是个急性子,行事从不拖泥带水。 眼见张恒出来,他一咬牙,扑通一声就跪倒在地。 这下可把张恒看愣了,连忙伸手搀扶道:“公义何故行此大礼,还不快快起来!” “长史,末将已是走投无路,还望长史收留!” 高顺拱手行礼,声音恳切道。 ------------ 第四百一十七章临别觐见 望着跪倒在自己面前的高顺,张恒笑得非常开心,甚至忍不住给贾诩使了个眼色。 如何,这位难得的将才,最终还是到咱们这边来了。 贾诩虽然不明白高顺的重要性,但见张恒如此高兴,也只得附和地笑了两下。 用卑鄙的手段来蛊惑人心,居然还有脸笑…… 张子毅这厮,良心真是大大滴坏! “请起,快快请起,公义你这是做什么。有什么难处尽管开口就是,但凡张某力所能及,必然倾力相助。” 说着,张恒伸手一把拉住了高顺,想要将他从地上拽起来。 张恒的力气虽然不大,但高顺却是一点也不敢反抗的,只顺势站起身来。 “走,咱们入帐再说。” 当今天下第一控制技能——把臂同游,发动! 张恒拉着高顺就往帐中走,脸上还带着关切的笑容。 “公义是否用过晚膳,文和,去让军中弄些吃食。”张恒笑道。 贾诩点了点头,刚要行动,却见高顺摆手道:“不必,末将已用过晚饭。” 他当然没吃,而且是已经一整天水米未进了,可在张恒面前,总不能表现得太过明显。 “哎,已经快过子时了,就算用过晚饭,现在也该饿了。文和,快去弄点吃食……” “遵命!” 贾诩一拱手,转身而去。 帐中,张恒听高顺诉说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不禁皱起了眉头。 “公义,你猜测温侯之死,乃是王司徒所为?” “不错!” 高顺重重点了点头,眼中露出一丝恨意。 张恒却摇了摇头,叹息道:“兹事体大,可不敢乱说。王司徒乃当朝三公,又是天子亲封的录尚书事,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再者,我听闻他与温侯同是并州出身,为何要出手相害?” 见张恒不信,高顺立刻激动了起来。 “长史,王允出手对付奉先,无非是为了末将手中的三千并州军。长史即将率军撤走,王允为了把持朝政,自然地诛除异己。奉先才刚刚身故,他便给末将送来了一封诏令,这明显是拉拢威胁!” 说着,高顺将那封拜他为中郎将的诏书拿了出来,递到张恒面前。 但张恒并没有看,还是摇了摇头。 “即便朝廷给你加官,也不能证明是王司徒加害温侯,公义可有别的证据?” “这……” 高顺一时语塞,下一刻便如泄了气的皮球一般,整个人都颓废下来。 他当然没有证据,不然这两天也不用迟疑了。 不过,当一个人认定了某种事物的时候,就很难改变观念了。 他心中已经假定王允是凶手,等于先射箭后画靶,不管王允做什么,都只会继续加重嫌疑。 见高顺沉默,张恒继续安慰道:“公义勿慌,王司徒之品性,我素有所闻。此人虽古板固执了些,但为人却是守身持正,对朝廷忠心耿耿,断不会滥杀栋梁之臣。” 听到这句话,高顺再也绷不住了。 “长史,您是正人君子,可不代表这天下都是君子。别的不说,就说朝堂百官,又有哪个真的对朝廷忠心!” “这……”张恒苦笑道,“我也只是肉眼凡胎,又如何能洞察人心。但我等为臣者,忠心朝廷乃是本分,总不好妄加揣测。” 见张恒还是坚持己见,高顺不由叹了口气。 张长史事事都好,却唯独太过仁慈,极容易被小人蒙骗。 “事已至此,是非对错末将已无心深究。是王允也好,不是也好,反正奉先已死,末将也不想留在雒阳了。长史若不弃,末将想率军随您去徐州,还望长史收留!” 高顺起身,对张恒郑重一礼道。 就算怀疑王允,可高顺毕竟没有证据,自然不可能因为一个猜测,而去杀害当朝三公。 所以,他最好的做法,便是远离此地。 闻言,张恒也松了口气。 他刚才之所以极力为王允开脱,就是怕高顺提出要斩杀王允之类的要求。 “公义太客气了!”张恒笑道,“公义乃大将之才,主动来投,我自是求之不得,又何谈收留。玄德公若知,也必然欣喜。只是大军明早便将出发,不知公义何时能准备妥当?” 高顺立刻答道:“实不相瞒,末将来之前,已命军中收拾好了行囊,只待长史一声令下,并州军便可出发,绝不会耽误大军的行程!” “好,极好!” 高顺如此贴心,张恒还能说什么,当即便应允下来。 折腾了这么一圈,高顺这位练兵奇才,终于还是被张恒收入囊中,也不枉陪他演了这么多天的戏……额,不对,明明是自己一生积德行善,这都是自己应得的。 嗯,就是这样的。 二人又聊了一会,贾诩已经弄了些酒肉端了进来。 心病已去,见到盘中的酒肉后,高顺忽然感觉饥饿。 在张恒的盛情邀请下,高顺也不客气,抱着一块肉就啃了起来。 …… 翌日,清晨。 虽然昨夜睡得很晚,但张恒却还是起了个大早。 在董白的服侍下,张恒今日特地换了一身官袍。 虽然天还没亮,但营中已是热火朝天,一副忙碌的景象。 今日是开拔东归之日,大军自然要提早准备。 走出大帐,来到营中,诸将却早已聚集完毕。 张恒扫视了一圈,发现只有赵云还没来。 这家伙也有迟到的时候吗? 大概是看出了张恒的疑惑,张济连忙抱拳道:“长史,赵将军早就到了,如今正在营中巡查。” 张恒点了点头,对赵云严谨的行事态度表示了肯定。 毕竟是几万大军的统帅了,辛苦一些也是正常。 不多时,东方终于泛起了鱼肚白,天渐渐亮了。 赵云也巡查归来,见张恒已经来到,便连忙上前请罪。 张恒摇了摇头,扫视诸将之后,缓缓开口道:“子龙、子玉留下,其余人随我入城,觐见天子!” “遵命!” 众人齐声抱拳道。 张恒毕竟代表着刘备,临走之前不入宫觐见一番,倒有些说不过去。 而且,有些东西还要带走。 ------------ 第四百一十八章兰台档案 张恒起得早,城中百官起得也很早,特别是当朝三公,司徒王允。 因为,今天是他还张恒约定的第十天。 终于要走了,这小子终于要走了! 一想到张恒即将离开,王允就忍不住想仰天大笑。 当然,现在还不是得意的时候。 虽然早就收到消息,这几日城外的大军一直在收拾行囊,但毕竟还没走不是。 于是,一大早王允便穿戴整齐,登上了城头,准备亲自目送张恒离开。 也只要这样,才能让他安心。 可是……当他来到城头的时候,却正好看到张恒带着军中将领,也站在了城门外。 四目相对,气氛一时竟有些尴尬。 “见过司徒!” 张恒立在马上,对城头上的王允拱了拱手,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 见此,王允心中一顿窝火,却又有些慌张。 不是要走吗,这小子干什么,该不会改主意了吧! 王允只得耐着性子对张恒回了一礼,开口问道:“子毅,今日乃大军开拔之日,你不去统领军队,反倒来此处作甚?” 张恒拱手笑道:“军中事自有诸将负责,下官作为徐州牧使者,今当远离,临走之前,特请入宫拜别天子,还望司徒允许!” 言语虽然客气,但行动却一点不慢。 就在张恒说话的时候,城中士卒已经打开了城门。 你要入城,我岂能拦住,又何必假惺惺地求我! 王允心中不快,却也只能点头笑道:“子毅言之有理,既如此,且容老夫入宫向天子通报一声,如何?” “那就劳烦司徒了!” 城门虽然打开,但张恒却没进去。 走都要走了,何必还给人留下话柄。 “好说,你且在此稍候片刻。” 王允摆了摆手,迅速转身离去。 一者,张恒的要求并不算过分,且行为举止完全符合外臣的礼仪,王允没有理由拒绝。 二者,王允早已受够了张恒,只要能把这瘟神送走,就一切都好说。 半个时辰左右,王允回来了,开始宣读天子口谕,召张恒进宫觐见。 得到天子诏令之后,张恒这才打马入城,一路直奔皇宫而去。 觐见天子的过程自然没什么好说的,毕竟刘协只是一个十来岁的孩子。王允的授意下,刘协对张恒,甚至是他背后的刘备都大肆夸奖勉励了一番。 张恒也是做戏做全套,先是进献了一些珍珠美玉作为贡礼,最后又是一番发誓赌咒,自己对朝廷忠心耿耿之类的话。 最后,两人在一片君臣相的的气氛中,依依不舍地告别。 可等出了崇德殿之后,王允却立刻换了一副嘴脸。 “天子也见了,子毅可以走了吧!”王允冷笑道。 “怎么,司徒要撵人?”张恒似笑非笑道。 王允冷声道:“不敢,大军在你手中,老夫的身家性命就在你手中。甚至是天子百官,都要看你的脸色行事,老夫又如何敢撵人。” “不敢乱说话,下官对天子,对朝廷皆是忠心耿耿,司徒如何能污蔑我有不臣之心?” “既无不臣之心,如何拖拖拉拉,不肯离去?” 见王允不吃自己这套,张恒只要摆出一副悲痛欲绝的模样。 “唉,我张子毅忠心为国,一腔热血,天地可鉴。可叹王司徒不明内情,却把张某当成了乱臣贼子,当真让人心寒……” “行了行了,此处又无旁人,你这套耍给谁看?”王允皱眉道,实在看不惯张恒做作的模样。 张恒有些无语地看了王允一眼,恨不得立刻送他去和吕布相见。 老家伙,你懂不懂规矩,我表下忠心都不能行吗! “下官自然是要走的,不过临走之前,下官还想去一个地方。” “何处?” 王允皱眉道,他就知道张恒入宫准没好事。 张恒淡淡一笑,吐出了两个字。 “兰台。” “你去那里做什么?”王允不解道。 “下官是爱书之人,有幸入宫,自然想见识见识。”张恒笑道。 对于这番话,王允是一个字都不会信的。 但为了打发张恒,他还是咬着牙同意了。 所谓兰台,其实就是朝廷的官方图书馆。 昔年大文学家班固,就出任过兰台令史,受诏撰史,最终写成了《汉书》。 可别小看这个地方,在没有网络和共享精神的汉代,一座国家级的图书馆意味着什么,张恒比任何人都清楚。 古来先贤典籍,甚至是历代官方禁书,民间不许私藏的内容,都在兰台留有副本。 数百年的积累下来,这是一座多大的宝库啊! 若仅是一些藏书,还不至于让张恒亲自跑一趟。 关键兰台之内,还有另一些东西,那就是档案卷宗! 所谓的档案卷宗,可谓包罗万象。 不仅历年的天象地理,也包括了曾经朝廷任免的官职人选,甚至官员的上疏建议,里面都有收录。 其中就有一个版块,专门收录了四方地形,各郡人口,气候天象,甚至是物产矿藏。 这玩意儿,相当于后世的户口地理档案,也是对张恒最重要的东西。 试想一旦掌握了这些信息,今后徐州每征服一块地方,立刻就能拿出当地相应的大致资料。 人口多少,地形如何,何处有矿藏,哪里可屯兵,瞬间一目了然。 四百年前,刘邦带着一帮兄弟攻入咸阳,所有人都跑去搜罗金银、财宝、美女的时候,萧何却下令封存律令图书档案,后来更是将这些东西转移到了汉中。 也正是有了这些资料,萧何才能对关塞险要、户口多寡、形势强弱、民众疾苦等情况了如指掌,为刘邦平定天下提供了巨大的帮助。 做个不恰当的类比,正如打游戏一样,在别的诸侯眼中,除了占领区之外,天下都是一片迷雾。 而有了这些东西后,徐州就等于开了全图视角。 按图索骥,永远比自己摸索要快得多。 在别的诸侯还忙着深入基层调查的时候,徐州却已经能凭借档案,迅速捋顺当地错综复杂的形势,进行快速整合吸收,甚至出台一系列政策来统合当地士族百姓。 虽然只是一些竹简绢帛,但作用却远胜千军万马! 如此重要之物,张恒自然不能放过。 ------------ 第四百一十九章人间正道雁北归 兰台大门既然打开,王允便没有能力阻止张恒带走资料档案了。 随着士卒将一卷卷资料文书搬出兰台,张恒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灿烂。 而王允等人,脸色却是难看到了极点。 直到所有资料典籍被一扫而空,王允终于忍不住了,直接冲上来,一把揪住了张恒衣角。 “放肆,老匹夫还不速速放手!” 一旁的方悦立刻大吼一声,猛地拔出腰间佩剑,就要冲上来。 方悦自然不会在乎王允是什么人的。 司徒是什么,官大不大和我有关系吗? 只要张恒一声令下,莫说王允,就是天子他也敢砍! “住手!” 张恒摆了摆手,示意方悦退下。 “张子毅,好处你也得了,总可以滚蛋了吧!” 王允目光死死盯着张恒,揪住衣领的手已经微微颤抖,一字一顿道。 “气大伤身,司徒贵为当朝三公,又已年近六旬,怎能如此暴躁,有失朝廷体面。” 张恒淡淡笑道,又给了王允一记暴击。 “你……” 这次不等王允质问,张恒直接点了点头。 “司徒放心,下官立刻就走,立刻就走。” “哼!” 王允这才猛地甩开张恒的衣领,别过脸去不愿看他,胸膛还剧烈起伏着,明显是余怒未消。 可张恒却还想刺激他一下,便继续开口笑道:“司徒,还有一事……” “张子毅,你到底有完没完!” 王允差点暴走,对着张恒吼道。 张恒掩面,用衣袖擦了擦唾沫,不紧不慢道:“倒也不是什么大事……昨夜,温侯部曲高公义来见下官,说要投奔徐州效力。下官耐不住他苦苦哀求,便答应了他,还请司徒命尚书台出一封调令,调高公义入徐州为官。” “张子毅,你太过分了!” 王允终于忍不住了,整个人须发皆张,对着张恒怒吼道。 你带走西凉军也就算了,搬走兰台文献我也认了,现在却连一点兵马都不留给我,也太无耻了吧! “怎么,司徒不愿下诏?”张恒笑道。 “张子毅,你答应过老夫,把并州军留下拱卫京师。如此出尔反尔,就不怕世人耻笑?” “下官的确答应过您,但高公义可没答应过。并州军是走是留,还得看他们自己的意愿,司徒以为如何?” 王允指着张恒怒道:“张子毅,别以为老夫不知道,你遣人杀害吕奉先,就是为了收拢并州军。如此精于算计,就不怕有朝一日会反噬自己!” 闻言,张恒脸色不变,目光却冷了下来。 “王子师,我敬你是当世大儒,朝廷三公,但你也不可污我清白。说句不客气的话,若无我张子毅,你焉能诛杀董贼? 董贼已死,你王子师加官进爵不说,却还要往张某身上泼脏水,莫非欺我刀不利乎?” 此言一出,王允瞬间冷静了下来。 是啊,眼前此子虽不如董贼残暴,但心思之阴沉,谋算之深远,所图之宏大,却远非董贼可比。 如今之势,与他公然撕破脸皮,的确不是什么好主意。 深吸几口气,王允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行,我立刻命尚书台下诏,可还有别的要求?” 见王允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张恒眼中闪过一丝忌惮。 大丈夫能屈能伸,这帮老家伙不好惹啊! “多谢司徒,舍此之外,下官别无所求。”张恒拱手道。 “子毅且稍等片刻。” 王允说罢,转身离去。 片刻之后,王允回转。手中却拿着一封文书,正是调高顺入徐州为官的诏令。 而张恒也的确信守了承诺,接过诏令之后,便正了正衣冠,脸上又露出灿烂的笑容,对着王允一礼到底。 “雒阳逗留旬月,承蒙司徒照顾,下官感激不尽。今当远离,此一别山高水长,还请司徒保重!” 王允也拱手回礼,就好像之前的一切都不曾发生过一样。 在王允的相送下,张恒一行人大步走出雒阳,这才翻身上马。 临行之时,张恒回头望了一眼。 好地方,好城池,今次一别,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来。 但即便再来之时,雒阳也将不复今日之繁华。 不过也好,不破不立。 自己下次再来之时,也将是刘备君临天下之日。 新生的帝国,犹如一轮红日,将在残垣断壁上重新冉冉升起。 想着,张恒便露出了笑容,手中马鞭高高扬起。 “传我将令,大军开拔!” “遵命!” 张绣答应一声,立刻纵马前去传令。 不过张恒却没有前往追赶着军队,而是纵马来到了雒水之畔。 河边,李儒负手而立,早已等候多时。 张恒下马,对李儒拱手一礼。 “文优兄,等急了吧。” 李儒摇了摇头,“城中事都收拾妥当了?” 张恒颔首笑道:“不错,我走之后,雒阳便交给你了。” “雒阳之事,我自会尽力而为。倒是你……前路漫漫,险阻众多,行路何其之难!” 李儒叹息一声,声音中满是萧瑟之意。 李儒的脾气向来不好,先前惨败于张恒之手,但心中竟生不出一丝恨意,反倒是隐隐有些同情。 他明白,眼前的张子毅,其实和自己是一类人,都立志改变天下。 但也正因如此,他才知道张恒要走的路有多么难。 除了同情之外,他也隐隐有些期待。 期待张恒到底能走到哪一步! 张恒叹了口气,望着眼前千万年流淌不息的河水,目光中带着一丝迷离。 “有人辞官归故里,有人星夜奔前程。世间安有平坦大道,纵然路途再难,我辈亦当奋力前行,至死方休!” “说得好!”李儒忽然喝彩道,“只可惜此处无酒,不然就凭你张子毅这句话,也当浮一大白!” “多谢文优兄夸奖!”林朝拱手笑道:“此一别再见无期,还请多多珍重!” 李儒今年已经四十多岁了,在这个平均寿命极短的时代,随便一场小灾小病可能把他一波带走,因此张恒是真心希望李儒保重身体。 李儒笑了,笑得很快意:“子毅不必担忧,不过十年而已,我还撑得住。我不仅会好好活着,还会死死盯着你。若有朝一日,你违背了咱们之间的承诺,可不要怪我出手对付你!” 面对李儒的威胁,张恒并没有拍胸脯保证,甚至都没正面回答,只是默然点了点头。 正当此时,空中传来一阵嘶鸣声。 两人抬头一看,却是一群大雁正在空中一字排开,向南飞去。 时值深秋,万物凋败,大雁也已南飞。 张恒忽然心有所感,指着空中的雁群笑道:“文优兄,你看这天上群雁,每逢入秋便向南而飞,循环往复,丝毫不知疲倦。你说,它们所图为何?” 闻言,李儒皱眉不答,努力思索着张恒话中蕴含的深意。 但还没等他想明白,张恒的声音再度悠悠响起。 “大雁南飞,只为不被即将到来的寒冬冻死而已。所以,南飞只为求活,并非心之所愿。求活乃是天性,无分对错。文优兄以为如何? 可等到明年春来,河溪化冻之时,它们便会迎着春风回到故里。这一路千里之遥,又岂能无艰难险阻,可它们还是义无反顾。 为何,只因它们生于斯,成于斯,最后也当落叶归根。即便是死,也要葬在生养它们的故土。 正如你我一般,只要心怀信念,又何惧艰难险阻? 这便是……人间正道雁北归!” ------------ 第四百二十章张子毅心善,见不得别人遭难 大军正式踏上归途。 城楼上,王允见大军缓缓开拔而去,终于长长松了口气,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神情。 这狗贼终于走了,终于走了! 天可怜见,他要是在雒阳多待几天,自己非被他气疯了不可! 一旁,士孙瑞和黄琬脸上,也都露出了笑容。 “司徒,张子毅已走,咱们终于可以松口气了。”士孙瑞苦笑道。 “不错。”黄琬也点了点头,“此子虽不似董贼那般残暴,但心思之深沉,实属老夫生平未见。说句惭愧的话,有他在此,老夫怕是坐立难安。” “二位,一切都过去了。”王允笑道,“张子毅固然可怕,但经此一事,也能看出刘玄德并无反意,不然岂肯放弃这大好的机会。” “司徒此言甚是,我汉家天下,终究还是有希望的。” 士孙瑞笑道,但不知为何,说着说着……眼眶忽然有些湿润。 王允见士孙瑞真情流露,也不禁有些伤感。 煌煌四百载炎汉,怎么就忽然变成了这个样子…… 先是党争,继而又是董卓入京,好不容易除掉了董卓,又来了个张子毅。 各路妖魔鬼怪,你方唱罢我登场,曾经神圣不可触碰的天子,竟变成了泥塑木偶,当真让人为之心伤。 好在,一切都过去了。 今后自己将再无掣肘,终于可以重整山河,恢复汉家荣光! 王允始终相信,在他和众位忠臣的辅佐下,大汉不久就能重现盛世,如日中天! 可……有人却不这么想。 伴随着大军缓缓行进,王允等人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盛。直到队伍消失在目光尽头之时,王允等人心中彻底乐开了花。 走得好啊,走得越快越好,最好永远不要再回来。 然后…… 王允等人忽然发现,前方地平线上,忽然烟尘滚滚,马蹄阵阵。 一支数万人的军队快速袭来,声势之浩大,宛若铺天盖地一般。 “这是……” 士孙瑞满脸震惊,急忙扭头看向王允。 “司徒,这是怎么回事?” 王允又哪里知道,心中又急又气。 难道张子毅不守信用,来了个去而复返! 随着这支队伍的渐渐靠近,王允等人这才看清,来人却是西凉军。 为首之人,正是李儒! “是他,李文优!” 黄琬最先看到了那道瘦高的身影,不禁脱口而出喊道。 “怎么可能,他不也是败在张子毅手下,难道没被诛杀!” 王允低吼一声,眼中写满了不可置信。 但前线战场之事,他又如何知道。 虽然李儒身无任何官职,但所有人都知道,他才是董卓的心腹谋主。董卓做的恶行,大多是他在背后指使。 “张子毅到底要干什么,他到底要干什么啊!” 王允心绪已经濒临崩溃,疯狂仰天大吼道。 不用想都知道,李儒是张恒故意留下的。 董卓已死,但张恒却把此人留了下来,而且还给了他这么多兵马,到底意欲何为! 但任凭王允等人如何崩溃,李儒的大军还是慢慢靠近了。 城门下,李儒下马,仰头看了看王允等人,拱手道:“司徒,下官有礼了!” “你这逆贼,来此作甚!” 王允指着李儒喊道,面色一片铁青。 “下官身为执金吾,有护卫京师之责,如何不能来?”李儒面无表情道。 对于这些世家官员,他连情绪都懒得表露半分。 “谁命你当的执金吾,老夫为何不知!”王允质问道。 李儒缓缓从怀中拿出了一封诏书,“诏书在此,上面的印信可做不得假,司徒难道要违抗诏命?” 王允差点没气晕过去,只想给自己两个耳光。 不用想,这肯定是张恒给他的。 可自己亲自签发出去的诏命,又怎能不认。 再说,李儒有数万大军,自己认不认又有什么关系呢。 王允信念彻底崩溃,无力地挥了挥手。 “开门……开城门……” 见王允如此识相,李儒脸上露出一丝冷笑。 “传令下去,十日之后,迁都长安!” …… 东返路途中。 张恒骑着高头大马,走在了队伍中间,笑得非常开心。 若是可以的话,他其实多留下一会儿,至少看看王允见到李儒之后的表情吧。 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到自己离开了雒阳。 本以为守得云开见月明,可谁知却迎来了李儒…… 一想到王允伤心欲死的表情,张恒就十分快意。 “文和,你说咱们这么对王司徒,是不是有些不厚道?” 本着快乐就要分享的原则,张恒对贾诩笑道。 贾诩自然是跟着笑了笑,下意识却与张恒拉开了些距离。 哪有什么咱们,这等下作之事,分明是你一个人干的,跟我半点关系也没有。 “不想王司徒年近六旬,还要遭受如此劫难,当真是命途多舛,令人心伤啊!” 张恒也不理会贾诩脸上的表情,继续自言自语地感叹道。 这还不是你搞出来的,现在又在这里假惺惺的,当真无耻之尤。 贾诩心中吐槽着,脸上却再次露出了笑容。 “长史仁心,不忍见别人遭受劫难,实在令人钦佩。” “那是,那是,我可是天下最心善之人了。”张恒大言不惭道,笑得更开心了。 …… 济阴郡,成武县外的战场上。 眼看着前方战局不断恶化,郭嘉不由得嘴角一阵抽搐。 “刘公山的军队也太废了,就这般战斗力,怕是连咱们去年收服的黄巾贼也不如!” 闻言,一旁的陈宫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去年与泰山黄巾之战我又没参与,怎么知道黄巾贼战力如何。 不过……刘公山的军队,的确有些弱的过分了。 想想也可以理解,去年荥阳大败之后,刘岱实力大损。回到兖州后,便开始疯狂招募军队,压根没怎么筛选,能招到什么好成色。 之后没几个月,便开始了新一轮的战争,根本没怎么操练。再加上刘岱麾下也没有什么好的练兵人才,军队战斗力也就可想而知了。 就在陈宫思索之时,前方战局继续失控,已经有转变成崩盘的局势了。 “奉孝,现在该怎么办?”陈宫赶忙向郭嘉问道。 郭嘉耸了耸肩,“还能怎么办,当然是跑路了。” “啊?” “啊什么啊,赶紧跑啊,再晚了可就跑不掉了!” 郭嘉冲陈宫喊了一声,赶忙调转马头,跑得飞快。 ------------ 第四百二十一章东进的路线 出了雒阳向东,整个河南尹可称一路平坦。 虽有些许关隘城池,但如今张恒手握诏令,所到之处畅行无阻,根本无人敢拦。 可饶是如此,行进速度也并不快。 西凉军的行军速度本来是极快的,但张恒为了稳妥起见,只分出一万大军在前开路,剩下的军队护送家眷一同前进。 五万大军,与十多万押运粮草的家眷一同前进,速度自然就慢了下来,只能日行三十余里。 但好在粮草充足,张恒也不急迫,就这样慢悠悠地走着。 按照他的计划,八月末出发,只要能在十月之前抵达徐州就好。一千多里的路程,日行三十里,刚好能完成。 当然,前提是一路畅通。 中秋已过,天气渐渐凉爽起来。 此时并无夏日之酷暑,也无冬日之严寒,四野也是一片丰硕光景,正是登高望远,前进远游的好时节。 大军行了七八日后,终于抵达河南尹与兖州交界处的原武县。 而前方数十里处,却是一处张恒十分熟悉的地方,它的名字叫酸枣! 眼看日头渐渐偏西,赵云便下令全军停止前进,准备在此休整一夜,明日再继续行军。 “长史,前方不出三十里,便是兖州地界了。” 赵云纵马前往中军,向张恒汇报道。 “知道了。” 此刻的张恒,却把一张舆图铺在了地上,正与贾诩商讨着什么。听到赵云的汇报,便随口答应了一声。 赵云也凑了上来,一同观看舆图。 “文和,兖州之地,东西近千里,咱们从何处穿行?”张恒指着舆图向贾诩问道。 河南尹境内,自然只有一条路,但等进入兖州之路,路线方面就得好好抉择了。 如今兖州的东部和北边,都在刘岱的控制之中,从这里穿行自然是最稳妥的。 可从东郡过济北,最后却是直接到了泰山郡。 从这条路走,路程多出数百里不说。泰山郡境内,那可真是山路崎岖,行军都颇为困难,更别提带着十多万士卒家眷了,非得死伤惨重不可。 可若是从南面走,虽然都是平坦大陆,且耗时短暂,但如今陈留和济阴都在张邈手中。万一受到他们阻挠,耽搁个十天半个月,根本不算事。 更让张恒担心的是,万一张邈想不开,派兵偷袭这十多万士卒家眷,可就麻烦了。 打,张恒不怕,但这十多万士卒家眷,却不能有一点损伤。 贾诩当然明白张恒的顾虑,沉思片刻后,才开口笑道:“长史,从舆图上看,横穿兖州有一南一北两条路。但在下以为,其实只有一条路。” 闻言,张恒立刻皱起了眉头。 “此言何意?” 贾诩伸手点在舆图上,开口笑道:“北边这条路,虽耗时日久,但胜在安全,长史可是如此以为?” “不错,正因如此,我才倾向于走此路。”张恒点头道。 “恕在下直言,这并非好的选择。” “为何?” “因为……袁绍!” 贾诩缓缓开口道,眼中却陡然闪过一道精光。 “袁绍……” 张恒轻声自语着,目光中闪过一丝明悟,算是明白了贾诩的意思。 如今兖州的局势,看似是刘岱与张邈的争斗,但实则早已成了各方大佬的角力场,从曹操率军入兖州作战就能看出来。 没有袁绍的授意,曹操凭什么去帮张邈? 如果刘备再参与进来,那就妥妥变成了一场代理人战争。 在如今的状态下,任何能打击徐州的机会,袁绍都不会放过。 兖州北部虽然在刘岱的控制中,但再往北,便是青州的济南、平原二郡。这两块地方,现如今可都是袁绍的地盘。 上次冀州之争,袁绍吃了亏,谁知道会不会趁机找回场子。 想了想,张恒开口道:“文和的意思,是走南边这条路?” “不。”贾诩摇了摇头道,“在下以为,当南北并用。” “此言何意?” 贾诩伸手指着舆图道:“长史请看,如今张邈所占据者,不过陈留、济阴二郡。咱们可以从北边的东郡进入兖州,之后却横穿济阴,只要抵达山阳郡,咱们就彻底安全了。” 明白了,贾诩的意思是要冒险,却不能冒太大的险。 东郡境内是安全的,进入山阳郡之后的路途,也是安全的。唯独济阴郡这段路程,可能出现变故。 如此一来,也算把危险降到最低了。 张恒盯着舆图上的济阴郡看了半天,终于有了决断。 “子龙,贾先生的话可听见了,大军直接向北而行,过了酸枣之后,便只直奔东郡而去。” “遵命!”赵云一抱拳道。 “此外……你选出一万精兵,明日随我东进,我要先去看看情况。” 虽然贾诩选定的路已经算安全的了,但张恒还是不想出意外,毕竟如今刘岱和张邈的主战场,就在济阴郡境内。张恒打算先去看看情况,将危险系数降到最低。 “遵命!”赵云再度抱拳道。 “子龙,我走之后,此处便交由你掌管,务必稳住大军。” “长史放心,末将定当不辱使命!” 就在张恒布置好了一切之后,前方忽然响起一阵马蹄声。 三人扭头看去时,只见一位骑兵快速冲了过来。见到张恒后,急忙勒住缰绳,下马参拜,同时从怀中拿出一封密信奉上。 张恒不禁皱了皱眉,因为这人是校事府的士卒。 “哪里来的消息?”张恒接过密信问道。 “兖州!” 这士卒倒是惜字如金,只回答了两个字。 张恒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怎么,又出变故了不成? 打开密信一看,张恒差点就绷不住了,一把将密信扔在地上,忍不住破口大骂道: “郭奉孝,你干的好事!” 赵云赶忙弯腰将密信捡了回来,开口问道:“长史,发生了何事?” “你自己看吧。” 张恒气得直翻白眼,压根不想说话。 “这……” 无奈,赵云只得捧起密信看了起来。 贾诩终究是没忍住心中的好奇,也凑过去一同观看,想知道什么消息能把张恒气成这样。 但是看完之后,两人也沉默了。 对视一眼后,都看出了彼此的无奈。 郭嘉这家伙,可真能惹祸。 好好在兖州游说不好吗,居然还妄图指挥起了张恒! ------------ 第四百二十二章昔日故交,生死相隔 成武县外。 野外,一处荒地。 曹操站在新立的坟冢前,目光有些复杂。 这座坟冢的主人,名叫乔羽。 正是数日前成武一战,被乐进亲手斩杀的济北相乔羽。 一月之前,曹操受袁绍和张邈同时邀请,率领新募的士兵进入兖州战场,第一战便选择了进攻成武县。 彼时,他根本不知道敌军将领是乔羽。 不过就算知道又如何,往日的交情,还不足以让曹操在战场上手下留情。 “子翼,对不住了。” 曹操伸手,轻抚着乔羽的墓碑,口中叹息道。 遥想二十多年前,曹操曾与乔羽之父乔玄相识,更是结为忘年之交。 乔玄是梁国睢阳县人,而曹操是沛国谯县人,两家本就相隔不远,更是时常走动。 在父亲的影响下,乔羽和曹操的关系也很是要好。二人本就年岁相仿,又志气相投,亲近也就可以理解了。 不想二十年后,两人却兵戎相见,甚至死在了对方手中。 初见乔羽首级的时候,曹操还愣了一会,毕竟二十多年没见,他一时间竟没认出来。 可当他询问俘虏的士卒,得知乔玄的身份后,当即忍不住失声痛哭,心酸落泪。 但人都死了,还能怎么办? 战争这玩意儿,从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 攻占成武县后,曹操再度乘胜追击,于数日前打退了郭嘉与陈宫。 战争一结束,曹操便将乔羽的尸首缝合了起来,遣人送回睢阳故里。 而此处坟茔,不过是曹操给故友立的衣冠冢,聊以自慰罢了。 望着乔羽的墓碑,曹操再度摇头叹息了一声。 对于乔羽之死,他虽然悲伤,却不觉得是自己错了。 自己没错,错的是这个令人疯狂的世道! 去年荥阳一战,遭逢惨败,又亲眼目睹了至交鲍信、卫兹等人的死亡后,曹操早已变得心如铁石。 “如此世道,活着未必是好事……”曹操注视着乔羽的墓碑,声音低沉道:“子翼,你且好生歇着吧。” 曹操正感慨间,身后忽然走来一位身材短小的将领,正是那夜成武县中,亲手斩杀了乔羽的乐进。 “主公,张府君到了!”乐进抱拳道。 “孟卓来了?”曹操惊讶道。 “不错。”乐进重重一点头,“张府君闻主公大胜,亲自前来犒军助阵。” 闻言,曹操不禁仰天大笑。 自己刚来助战时,张邈虽然热情接待,却并无多少亲近之意。可等自己初战告捷,这家伙却屁颠屁颠地赶了过来。 果然,只有胜利者才会被人看重啊! “走,随我回城,去迎接孟卓!” “遵命!” 曹操转身走了两步,刚想上马之时,忽然扭头对乐进笑道:“文谦,此战你破城先登,杀敌有功,稍时我便为你表功,好歹给你讨个都尉的官职。” 闻言,乐进眼睛一亮,连忙抱拳道:“多谢主公!” “哈哈哈……不必如此,这都是你应得的,走吧!” 曹操大笑摆手道,翻身上马,直奔城中而去。 …… 正所谓几家欢喜几家愁,曹操张邈这边春风得意,刘岱这边可就愁云惨淡了。 作为主动进攻的一方,战败已是难以接受,而乔羽的阵亡,就更是让刘岱大为慌乱。 那可是刘岱去年才刚刚举荐的济北相,居然被人阵斩了,对军心士气的打击可想而知。 “曹操,我誓杀你!” 昌邑城中,刘岱拍案咆哮道,面目几乎要扭曲成一团。 乔羽之死固然令人愤怒,但他手下的近万兵马,可都是刘岱拨给他的。如今折损大半,刘岱的心都在滴血。 一旁的陈宫闻言,立刻将目光放在了郭嘉身上。 郭奉孝,都是你干的好事,这下看你怎么收场! 但郭嘉却是不慌不忙,还在小口小口地饮着美酒,丝毫不见半分失落。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大胜而归呢。 刘岱自然也心生不满,但奈何他是刘备的使者,刘岱终究不好发作,便只得又大骂了曹操一通。 直到他发泄得差不多了,郭嘉才慢悠悠地放下酒杯,拱手笑道:“使君勿虑,乔府君之死,罪责不在咱们,皆因那曹孟德卑鄙无耻,率军突袭。不然贵军固守城池,如何会败!” 郭嘉一张嘴,就是甩锅大法,先把自己摘了个干干净净。 不然还能怎么办,总不能指着刘岱的鼻子说,谁让你的兵马太弱,扛不住曹操几下打。 刘岱虽然不爽,却也不得不承认郭嘉说的是实情。 毕竟乔羽率军拿下成武县后,一直在防备着西边的张邈,谁知道曹操会忽然从后发杀出,战败也是情有可原。 “为今之计,还得提防敌军趁势进攻。”郭嘉继续拱手道。 毕竟成武县就在济阴和山阳郡的交界,距离刘岱的大本营昌邑,只有不到百里。 “他敢!” 刘岱一拍作案,大声怒吼道。 “使君息怒,息怒。”郭嘉笑着劝道,“我军新败,正是士气跌落之时。而敌军大胜,如何不敢乘胜追击?” 闻言,刘岱眉头一皱,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开口问道:“那以奉孝之见,咱们该如何行事?” 虽然此战败了,但丝毫不影响郭嘉在刘岱心中的地位。 毕竟郭嘉在兖州待了好几个月,对局势的分析把控,可谓无有不准,深得刘岱敬重。 “自然是打,难道还能弃城而走?”郭嘉笑道。 刘岱无奈苦笑道:“这我当然知道,但要怎么打,还望奉孝不吝赐教。” 郭嘉一拱手,“敢问使君,城中还有多少可用之兵?” “骑兵四千,步卒三万。” 刘岱迟疑了一下,才开口说道。 中原军阀最大的弱点,就是骑兵太少,不过这也在郭嘉的意料之中。 这一年来,刘岱和乔瑁疯狂扩军,虽然先前乔瑁带走了一万大军,乔羽又折损了数千人,但也还能拿出三万人。 只是战斗力嘛…… 郭嘉一想到之前乔羽麾下士卒的表现,就不禁一阵苦笑。 “三万大军,倒也够了……” 郭嘉起身,向刘岱郑重拱手道:“使君,在下以为,便在这昌邑城下,与敌军决一死战! 稍时我便修书一封送往徐州,请我主发精兵相助,这一战必能大获全胜!” 见郭嘉言之凿凿,刘岱笑了,笑得非常快意。 “奉孝此言,当真胜过天籁。好,还请奉孝快快修书,咱们两家合兵一处,大破贼军!” ------------ 第四百二十三章张子毅是谁,我管他去死! “奉孝,你要干什么?” 散会之后,陈宫赶紧拉着郭嘉来到了房中,低声质问道。 “还能干什么,不过是请刘公山与张邈决战而已。”郭嘉笑着答道,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 这番话立刻激怒了陈宫,他指着郭嘉低吼道:“这正是问题之所在!子毅命我等前来,乃是为了劝说刘公山疏通道路。就算要取兖州,也不能此时动手。 可你倒好,不仅力劝刘公山进攻,还净出馊主意,甚至害死了乔羽! 如此作为,将子毅的军令置于何地? 如今形势,刘公山与张邈势必一战,雒阳的兵马又如何借道兖州?” 闻言,郭嘉吓了一跳,急忙左右看了看。见四处无人后,才松了口气,用责怪的眼神瞪着陈宫。 “公台,你万万不可胡言乱语,乔府君之死与我何干。这番话实在毁我名声,要是让有心人听到了,我该如何自辩?” 得了吧,你郭奉孝有屁的名声! 陈宫满脸鄙夷道:“哼,成武县中,曹操一连多日进攻城池,随后却突然数日偃旗息鼓,难道你看不出他要夜袭?” 闻言,郭嘉眼中精光一闪,立刻抓住了反击的机会。 “哦,公台既然看出来了,为何不提醒乔府君?” “我……” 陈宫发誓,自己真的很想骂人,甚至准备撸起拳头痛揍郭嘉一顿。 太TM欺负人了! 此次出使兖州以你为主好吧,你都不提醒,我怎么好擅自行事? 郭奉孝此人厚颜无耻,当真比张子毅还要可恶! 眼见陈宫有暴走的倾向,郭嘉赶忙笑着劝慰道:“好了好了,公台不必生气,以咱们的精兵猛将,想要拿下张邈,还不是易如反掌。” “废话,我说的是此事吗!”陈宫却丝毫不理会郭嘉的示好,“哼,若是张子毅问罪下来,我看你如何解释!” 张子毅算个什么东西,我管他去死! 郭嘉心中满是不屑,脸上却露出了委屈的表情。 “我所作所为,皆是为我徐州大业,可叹公台不理解也就罢了,居然还言语攻击,实在令人心伤!” 陈宫终于绷不住了,径直拂袖而去,甚至懒得看郭嘉一眼。 “哎,公台何往啊?” 郭嘉赶紧笑着追到室外,一把拉住了陈宫的衣袖。 “哼,与你这等人共处一室,我深感羞耻!” 说话间,陈宫直接甩开了郭嘉的脏手。 滚,莫挨老子! “公台何必如此激愤,此番若有功劳,也是你我共有,嘉绝不独享!”郭嘉拍着胸脯保证道。 “功劳?”陈宫直接被气笑了,“你胆大妄为,先逃过张子毅惩罚,再说功劳之事吧。” “哼,我乃主公亲口任命的徐州都督府参军,有参与军事之权。区区张子毅,又能奈我何?便是去到主公面前,我也不惧他!” 郭嘉大言不惭道,神色写满了自信。 “都督府?” 忽然冒出一个新词儿,倒是把陈宫给弄蒙了。 郭嘉傲然一笑,刚要向陈宫解释都督府的牛逼之处,却听到外面传来一声巨响。 院门,直接被人从外面踹开了。 映入二人眼帘的,却是方悦那张面无表情的脸。 见到方悦的那一刻,郭嘉脸上的自信神情瞬间消失。 取而代之的,则是肉眼可见的慌张,甚至连袖中的手都微微有些颤抖起来。 张子毅那狗东西,行动这么迅速的嘛! “见过二位先生!” 方悦大步走了过来,向二人行礼道。 陈宫抬了抬手,刚想说话之时,却见郭嘉满脸笑容迎了上去,竟亲自将方悦搀扶了起来。 “呦,这不是方将军嘛,你怎么会来此。快快请起,快快请起,多日不见,方将军倒是清瘦了不少……将军身负重任,可得好好保重身体才是啊!” 陈宫:…… 望着对方悦嘘寒问暖的郭嘉,陈宫只想仰天大笑。 不是说不惧张子毅吗,怎么他手下一个护卫,你都如避蛇蝎一般。 方悦不动声色地避开了郭嘉的纠缠,“长史有令,请二位在此等候,稍时自来相见。” 闻言,郭嘉脸上再次一变。 “什么,长史亲自来了?” 方悦点了点头。 “那个……方将军,长史可有说……来此作甚?”郭嘉腆着脸笑问道。 “末将不知,稍时先生自行询问便是。”方悦答道。 陈宫笑得更开心了,“仲理,长史现在何处?” “正在州府做客,稍时便来见二位。”方悦答道。 “何劳他来,我自见他就是。” 陈宫说着,便迈步向前走去,把郭嘉看得一愣一愣的。 不是说好了让我们在这等候么? 眼看方悦没有阻拦,郭嘉也试探性地迈出了脚步,却立刻被方悦伸手拦住。 “陈公台能去,我却不能?”郭嘉怒道。 “哈哈哈……” 刚走到一半的陈宫听到这句话后,不禁大笑出声,扭过头嘲讽道:“说是让我们二人在此等候,其实只针对你一人,仲理是个厚道人,不忍让你太过难堪而已。可谁知你却给脸不要,非得逼人家动手,当真是冥顽不灵。” 一番奚落后,陈宫迈步潇洒离去,只留郭嘉一人在庭院之中。 再看方悦,依旧面无表情。 完了完了,真让陈宫那狗东西说对了,张子毅看来是不打算放过自己了。 这一刻的郭嘉,心中极度慌乱,再不复之前挥斥方遒时的猖狂。 …… 直到傍晚时分,张恒才从州府迈步而出,在使者的带领下前往客馆休息。 说实话,整个徐州除了刘备以外,换做任何人前来,都不会受到这等待遇。 但张恒不同,刘岱在他面前,甚至都得放低姿态。 去年征讨董卓时,最初张恒可是作为张温的代理人加入联盟,说是一方诸侯也不为过。 后来虽然归顺了刘备,但整场战役却都是他在出谋划策,凭能力赢得了所有人的敬畏。 换句话说,郭嘉因为是刘备的使者,所以才得到刘岱的礼遇。 若是刘备将他扫地出门,谁还会认识他是谁! 可张恒就是张恒,就算不当这个徐州长史,也丝毫不妨碍他的地位名声。 所以,刘岱得知张恒来到时,才会立刻更衣摆宴,高规格和张恒喝了整整一下午的酒。 ------------ 第四百二十四章三岁小儿陈公台 刘岱盛情款待,张恒自然不能不给面子,哪怕他从没饮酒的习惯,也跟着喝了几杯。 直到傍晚时分,双方才尽兴而归。 而此时,郭嘉早已在院中等了足足一个多时辰。 越等,郭嘉就越是心慌。 毕竟自己那个计划太过大胆,张子毅素来行事稳重,应该是不会同意的。 郭嘉本想趁着张恒还没来的时候先斩后奏,但奈何张恒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居然亲自赶了过来。 如此一来,局势便不由他控制了。 惩罚他倒是不怕,就怕自己的计划就此落空。 想着,郭嘉便把目光放在了方悦身上,想套点话出来。 但方悦是什么人,也许没什么大的才能,但在为人处世的圆滑方面,却甩了郭嘉不止十条街。 任凭郭嘉再怎么腆着脸询问,也没得到半点有用的信息。 这狗东西,平日里见人就笑,对谁都客客气气,这时候却摆出这副嘴脸,倒是会见风使舵! 正当郭嘉心中丧气之时,门外却响起了脚步声。 紧接着,张恒大步走了进来,身后跟着贾诩、陈宫、张绣等人。 一见张恒,郭嘉脸上立刻堆满了笑容,赶忙迎了上去。 “长史来了,小弟恭候多时!” 望着恭恭敬敬向自己行礼的郭嘉,张恒不由露出了满脸鄙夷之色。 “前据而后恭,思之令人发笑!” “长史说的是,小弟知错,知错!” 为了自己的大计,郭嘉也是拼了,任凭张恒奚落而唾面自干。 大丈夫能屈能伸,区区两句恶语而已,我忍! 这一副滚刀肉的模样,倒是让张恒有些惊讶。 他本以为郭嘉会言辞激烈地反驳自己,没想到却是一副任杀任剐的模样,着实让张恒有些无从下手。 “走,进去再说吧。”张恒叹了口气道,“仲理,伯渊,你二人守在门外,无有我的命令,不准任何人进来!” “遵命!” 二人一抱拳道。 张恒大步走进房间,一屁股在主位上坐了下来。 郭嘉则是有些做贼心虚,蹑手蹑脚地跟在了最后,也不敢落座,与平日的懒散模样大相径庭。 可张恒坐下之后,却没有说话,反而让陈宫弄些茶水,供自己醒酒。 陈宫点了点头,弄来茶水之后,张恒又美美地喝了起来。 整个过程,都没看郭嘉一眼。 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场中的气氛也越来越尴尬,郭嘉更是紧张到不能呼吸。 张子毅,是杀是刮,你倒是说句话啊! 直到杯中茶水饮尽之后,张恒终于开口了。 但是第一句话,却是郭嘉怎么也没想到的。 “乔羽……是你害死的?” 一言惊起千层浪,郭嘉立刻将目光看向了陈宫。 是你出卖的我! 陈宫却无辜地耸了耸肩,表示自己不知道。 “别看别人,说你呢!”张恒皱眉低吼道。 “这……”郭嘉拱手笑道,“长史说笑了,乔羽乃新任济北相,刘公山更是咱们的盟友,小弟为何要加害于他!” 张恒摇了摇头,“战报我看过了。纵然不是你亲手加害,却也是死在你的纵容之下。曹操的疲敌之计,你岂能看不出来,却丝毫没有提醒,才致使乔羽丧命,是也不是?” “冤枉啊!小弟为何要加害他,乔羽死了,对咱们有什么好处?” 郭嘉仍旧不服,硬着头皮争辩道。 “对兖州自然没什么好处,但对你郭奉孝可未必。乔羽一死,刘岱和张邈之间再无回旋余地,只得全面开战。如此,咱们徐州才好从中渔利,甚至出兵干预。趁着他们两败俱伤之际,便是拿下整个兖州也不无可能。 正因有此打算,所以你才会命校事府给我传讯,说军情紧急,让我命西凉军及其家眷暂留东郡。为的便是开战之时,让西凉军与徐州大军两面夹击,将整个兖州顺利拿下,是也不是?” 面对张恒的这一番说辞,郭嘉无言以对,只得叹了口气。 果然,还是瞒不过张子毅。 仅凭一封劝告信,便猜出了自己的全盘计划,这家伙也太精明了吧! 见郭嘉面露沮丧之色,张恒不由冷笑道:“哼,这等拙劣之计,怕是连三岁小儿也瞒不过。你郭奉孝好歹自诩当世奇才,居然想凭它来瞒天过海,当真可笑!你问问文和和公台,有谁看不穿此计?” 闻言,陈宫急忙收起了脸上的恍然之色。 贾诩当然看出来了,可陈宫确实没看出来,但他绝对不会承认就是了。 不然,岂不是成了张恒口中的三岁小儿…… “长史,兖州内乱,咱们为何不能取之?下官此计,乃是为主公的大业着想,自是问心无愧!” 既然被戳破,郭嘉索性不装了,挺胸傲然道。 “什么大业,怕是为了成全你自己的功业吧!”张恒嘲讽道。 “这并不冲突!”郭嘉辩解道。 张恒差点被郭嘉给气笑了,“违抗军令私自行动,你居然还有理了。你是聪明,但也不要把天下人当成了傻子!此计太过凶险,就算这次让你能侥幸成功了,下次呢,下下次呢,你能保证每次都会成功?” 对于赌徒心理,张恒最厌恶的。 赢了固然可以通吃,但输了呢,便将万劫不复。 放着原有的优势不去巩固利用,反而兵行险着,看似成功率极高,却是真正的愚蠢! 或者说,强者就该利用优势碾压,而不应该和弱者去对赌,不然你前面辛辛苦苦积累优势是为了什么? 但张恒的理念,郭嘉却注定不可能认同。 “长史,自古权不失机,如此大好的机会不取兖州,难道要放任刘岱或张邈做大为患?此言恕下官无法苟同!” 见郭嘉还是不服气,张恒无奈地叹了口气。 “好,你既如此说,那且不提你此计的对错,你为何不将计划和盘托出,反而藏头露尾?吧所有人都蒙在鼓里,却自己掌控着一切,这种感觉很快意是吧。莫非你郭奉孝是贪名逐利之辈?” “这……” 郭嘉语塞,无言以对。 “不管何种策略,如果咱们自己都不能齐心协力,反而一个人一个想法地去行事,那和一盘散沙有何区别?又如何成就大业?还要我这个统掌全局的长史做什么!” 张恒越说越气,已然声色俱厉,最后甚至拍起了桌案。 面对张恒这一连串的质问,郭嘉终究无言以对,便只得低头拱手。 “长史,下官知错,情愿认罚!” 张恒冷笑道:“你郭奉孝哪有错,错的是我,错的是被你害死的乔羽,错的是五万西凉军,和那十多万随行的家眷!” 郭嘉满脸苦涩道:“长史,小弟已然认错,要杀要剐都悉听尊便,又何必出此刻薄之言。” ------------ 第四百二十五章假道伐虢 人都是凭借聪明的脑袋,让屁股坐上了想要的位置。 却最终因为这个位置,而让屁股掌控了脑袋。 坐的位置不同,所思所想不同,得到了结论也就不同。 郭嘉考虑的是自己的功业,以及拿下兖州的可能性。 但张恒却要考虑得更为全面,并非是因为他比郭嘉聪明,而是因为他站的位置更高,需要负的责任也就更大。 客馆内,面对张恒一连串的质问,郭嘉终于抗不住压力,选择了认怂。 “知错就好,且先不提处罚之事。我来问你,你错在了何处?”张恒冷笑道,却不打算放过郭嘉。 “下官不该擅自行动。”郭嘉垂头丧气道。 张恒摇了摇头,叹息道:“直到现在,你还不认为自己的计划有漏洞?” “这是自然,若依下官之计行事,至少有八成的把握可以拿下兖州!”郭嘉满脸坚定道。 “那还有两成呢,出意外怎么办?”张恒反问道。 “这……”郭嘉有些无奈道,“这世上哪有十足把握之事,能有八成把握,已是殊为不易,亦是天赐良机,不可错失。长史以为如何?” 张恒哂笑一声,道:“就算你此言有理,但你是否想过,万一失败,我徐州要遭受何等损失?所谓把握,是先保证自己利益不受损,再尽可能求得战果,而不是玉石俱焚!” 这也是张恒最为气愤的地方。 我这边都已经打算从济阴借道了,你就不能等大军离开之后再动手,非得把十多万将士家眷堵在外面是吧。 郭嘉再度无言以对,但显然还是不认可张恒的想法。 不敢冒险,何来奇兵,又怎能出其不意,取得最大的战果。 张子毅虽聪明绝顶,算无遗策,但就是太过谨慎,甚至到了胆小如鼠的程度。 见郭嘉还梗着脖子,张恒知道他还是有些不服,不禁有些牙疼。 细细想来,并非是郭嘉的错,而是自己错了。 郭嘉纵然是天纵奇才,但他……实在是太年轻了。 说到底,他今年不过才二十二岁而已。 因为年轻,所以气盛,做事也就难免急躁了些。 张恒只想着他的能力,而忽略了他的年纪。 特别是张恒把校事府这个特务机构交给他之后,整个徐州的机密,除了张恒和刘备之外,就再没有人比他知道得更多。 知道的东西多了,看得远了,却没有足够的阅历把控心态,才出现了今日眼高手低的状态。 也许……是时候敲打一番了。 想着,张恒扭头对贾诩使了个眼色。 贾诩会意,起身拱手道:“长史勿急,奉孝立功心切,倒也可以理解。不妨先听听他的计策,若是可行,亦是美事一桩。” 闻言,郭嘉目光一亮,对贾诩投去了感激的目光。 万万想不到,这个只和自己有一面之缘的酒友,却肯站出来为自己说话。 张恒当即从善如流地点了点头,说道:“既如此,奉孝你且说说吧。” “遵命!” 郭嘉立刻来了精神,当即伸手入怀,摸出了一副舆图。然后快走两步,铺在了桌案上。 张恒低头一看,却是整个兖州的地形图,且上面密密麻麻标满了记号,边角处还有汗渍的痕迹。 见此,张恒诧异地看了郭嘉一眼,心道这小子不止会吹牛,看这样也是花费了一番心血的。 郭嘉没注意到张恒的眼神,自顾自地指着上面一处地方,开始阐述自己的计划。 “得长史之前启发,今年初入兖州之时,下官便开始命校事府搜寻信息,绘制兖州地形图。同时调查了兖州所有的官员势力,如今这些东西,下官可以说是了如指掌,所以才敢夸下海口,助主公拿下兖州!” “不必赘言,直接说吧。” 张恒眼中闪过一抹认真之色。 或许……真的能成。 “长史请看,兖州共有八个郡国,泰山郡已经被咱们拿在手中,暂且不提。余下七个郡国,东边五个在刘公山掌控之中,西边两个在张邈手中,双方可谓势均力敌。 想要拿下兖州,就必须让两家大打出手,最好能等两败俱伤只是,咱们再出手收拾残局。所以,下官的计划分为三步。” “哪三步?”贾诩适时地捧哏道。 “第一步,以利诱之,迫使双方开战。之前下官一番怂恿,双方已是视若仇雠。而后下官又劝刘公山进兵成武县,其目的正是要把战场定在昌邑附近,让刘公山避无可避。之后,曹操入局,乔羽战死,如今的刘公山,已经退无可退,必须与张邈决战。下官的第一步,就算成了。” 听郭嘉一番叙述,一旁的陈宫这才恍然大悟。 好家伙,我说你为何不提醒乔羽,感情之前就要算计人家了是吧! “第二步呢?” 张恒笑问道,眼中已经有了亮光。 “第二步就简单多了,坐等双方火并就是,下官一直随军掌控局势。待到合适的时机,我徐州大军正式介入战场,帮助刘公山讨伐张邈,将其歼灭! 第三步,等收拾完张邈之后,立刻调转枪头,来个假道伐虢,反手连刘公山一起收拾了。而长史留在东郡的数万西凉军,却可趁机进攻乔瑁。双管齐下,兖州可得矣!” 听完郭嘉的计划,在场三人都沉默了。 通盘计划下来,可谓环环相扣。险虽然险了些,却有极大的可行性。 也难怪郭嘉不顾张恒的军令,也要贸然行事。 一旦成功,便可得一州之地,谁能不动心! 沉吟片刻后,张恒缓缓开口道:“兖州内部局势,倒是不足为虑,外部呢,你可有考虑过?” 郭嘉苦笑道,“长史太小瞧我了,也太高看天下诸侯了。所谓外部阻力,下官以为不足为虑。南边的豫州,一半在袁术手中,另一半则在孔伷手中,两家相互提防,未必会因为兖州而与咱们为敌。 至于北边,冀州韩馥自不必说。可虑者,唯袁本初一人而已。在下以为,派数万大军陈兵边境即可。即便袁本初想参与进来,一时间也难突破咱们的防线。 而不出两个月,咱们就能扫平兖州。届时已然入冬,袁本初自然退去。如此,兖州之局已定,将再无变数!” 说到最后,郭嘉情绪激动起来,猛地一拍桌案,眼中满是炽热的光芒。 ------------ 第四百二十六章新任校事府令 听完郭嘉的计划,张恒再次沉默了。 内部外部的局势都考虑到了,甚至连天时地利都没有放过,郭嘉这个战略,可谓精妙至极。 那么……自己似乎没有理由反对了。 张恒叹了口气,缓缓开口道:“还有三点,奉孝并没有顾虑到。” “哪三点?”郭嘉皱眉道。 他不相信,还有自己没顾虑到的地方。 “其一,成败之险。”张恒低声道,“你的计策若成便罢,但若是提前被人看破,必然将矛头对准那十多万将士的家眷。这就是咱们的弱点,也是我一直担心的地方。 西凉军本就没能完全掌控,若是家眷受到伤害,势必会闹出乱子,甚至可能反叛。届时雒阳一番谋划,终成虚妄。” “长史,下官以为……” 郭嘉刚想辩解,却被张恒挥手阻止。 “其二,后勤。虽说刚刚经历了秋收,但咱们去年才刚吸纳了近百万黄巾流民。你此番攻取兖州的计划,非得十几万大军不可,一旦战事胶着,州府能有多少粮食供你消耗?” “这……” 郭嘉语塞,后勤方面,就真的触及到他的知识盲区了。 “其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就算咱们侥幸拿下了兖州,之后呢?” “之后?”郭嘉皱眉问道,有些不解。 这次回答的却是陈宫,只见他捋了捋胡须,开口道:“子毅所说的之后,应该是之后的局势。咱们毕竟是作为援军入场,却趁机吞并兖州,必然为世人所不齿。更重要的是,一旦咱们的势力骤然扩大,绝对会引起周围诸侯的警惕。 唇亡齿寒之下,其余诸侯必然结盟自保,主公本就不是士族出身,便是再来一出诸侯讨刘,也未可知也!” “公台所言甚是。方今天下局势,乃是牵一发而动全身。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此次过后,咱们就要成为众矢之的喽!” 郭嘉彻底沉默了,面色一片黯然。 张子毅是对的,自己考虑的还是不够周全…… 不过下一刻,张恒却把目光放在了郭嘉身上,脸上出现丝丝笑意。 “谁提出的战略,就由谁来执行。既如此,此次兖州之战,便交予奉孝如何?” “啊?” 郭嘉一愣,不由瞪大了眼睛。 “长史,不是说不打吗?” “谁说不打了。有这么好的战略,为何不打?” “可是……” “没有可是。”张恒冷笑一声,“即便群雄环伺又如何,争霸天下之路,注定充满了敌手。难道因为他们的敌视,咱们就放弃大业不成。不遭人妒是庸才,奉孝尽可放手施为便是!” 此言一出,宛若天籁一般! 郭嘉满脸激动地一拱手。 “下官遵命!” 张恒笑了。 敲打归敲打,却又不能真的使郭嘉失去锐气。 至于那些所谓的顾虑……也是可以解决的。 天下方乱,哪个诸侯麾下也不是铁板一块。 徐州有的问题,他们也有,甚至会更严重! “只是,你先前不经请示便擅自行动,却还是要罚的。”张恒笑道。 郭嘉再拱手道:“下官认罚,只求戴罪立功!” “功是功,过是过,不可混为一谈。”张恒摆了摆手道,“校事府令的印绶,你可曾随身携带?” 郭嘉点了点头,从怀中掏出一方印绶。 “你即将负责兖州战局,这校事府令,便先卸任了吧,也算是对你的惩罚。” “遵命!” 郭嘉坦然接受了惩罚,将印绶放到了张恒桌案上。 他一心想在疆场上建功立业,对于这个特务机构,倒不是很在乎。 如此一来,张恒的目的也达到了。 郭嘉实在太年轻,太不着调了。 如此跳脱的性格,若非当初没有可用的人选,张恒也不会让他来管理这个特务机构。 大的战略定下来了,张恒便摆了摆手。 “行了,你先去吧,好生琢磨一番如何用兵。我给你三天时间,制定出一个详细计划。” “下官告退!” 郭嘉重重一点头,踌躇满志地走了。 陈宫见状,也起身告辞而去。 二人走后,张恒却把目光放在了贾诩身上,看了一会儿之后,随手将校事府令的印绶扔了过去。 “长史,这是……” 贾诩接过印绶,有些疑惑道。 他刚归顺不久,自然不知道校事府是个什么机构。 张恒也不打算瞒他,将校事府的职责权力详细阐述了一遍,听得贾诩大为惊奇。 怪不得张子毅总是无所不知的模样,原来徐州还有这等利器! 如此秘密机构,若是用得好,可比十万大军啊! 不过,自己的身份,似乎不适合掌控这等机要吧。 “长史的意思,是要在下领校事府令?”贾诩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怎么,文和不愿?”张恒笑道。 在张恒心中,行事内敛的贾诩,才是校事府令的最佳人选。 贾诩当然愿意,他的性格本就与校事府的职能无比契合。 可一旦坐上了这个位置,就代表他今后要处理一些见不得光的事,这才是贾诩为难的地方。 简而言之,他怕自己这个脏手套会被用完就弃。 张恒自然明白贾诩的顾虑,当即开口笑道:“文和放心,只要你实心用事,玄德公是不会亏待功臣的。昔年高祖立国之时,启用陈平为护军都尉,多行秘计,而最终却官拜丞相,文和以为如何?” 陈平是西汉开国功臣,在刘邦手下当间谍头子,不知使过多少阴谋,行过多少诡计,都是见不得光的事迹。 而刘邦最终却并没有亏待他,后来年老之时,更是凭资历当上了百官之首的丞相! 张恒引用陈平故事,等于给了贾诩一个承诺,只要你好好干,绝对能荣华遍地,善终乡里。 我徐州,从没有兔死狗烹的习惯! “多谢长史点拨,下官明白了” 贾诩拱手应道,将印绶揣进了怀中。 见贾诩应下,张恒笑道:“回头你与郭奉孝去交接一下,尽快熟悉府中事务。此次兖州之战,校事府还有大用。” “下官明白。” 有了正式的官职,贾诩的自称也随之有了变化。 ------------ 第四百二十七章这饼,我曹操吃定了 第二日。 张恒一早便前往州府,求见刘岱。 昨日一番盛情款待,除了张恒本身的地位之外,刘岱也有向徐州求援的意思。 虽说郭嘉一直答应要出兵,但他的许诺和张恒相比,显然是不够看的。 对此,张恒当然没有拒绝的理由,当场表示要修书一封,上报刘备。不出半月,徐州便有大军来援。 如此场景,如此回答,倒是和当初在冀州回应韩馥时,有异曲同工之妙。 得到确切的时间之后,刘岱自然大为欣喜,当即再度摆宴,又与张恒喝了起来。 但席还没吃到一半,便有臣属冲进来禀报。 “使君,前线急报,敌军逼近梁丘城了!” 刘岱大惊,当即起身喝道:“胡说什么,敌军怎么可能来得如此之快!” 梁丘城是昌邑西南二十余里的小城,乔羽战死之后,刘岱便在那里驻守了一万大军,防备张邈来袭。 本以为曹操得胜之后,怎么也得休整个十天半月,却没想到会这么快再度入侵。 就在刘岱呵斥臣属之时,一旁的张恒却目光不动。 装,接着装! 如此紧急的军情,就算咱们是盟友,你的属下也不可能这时候冲进来汇报。 不就是做戏给我看,想让徐州快点发兵嘛。 刘岱的小心思也可以理解,毕竟前面刚败过一阵,张邈又得了曹操这个生力军,此消彼长之下,他还真有可能顶不住。 人家开始演戏,张恒也不能不配合,当即起身拱手道:“使君,曹操此人一向喜欢长途奔袭,携大胜之势来攻也不奇怪。为今之计,还是应当商议如何对敌。” 张恒一开口,刘岱马上点了点头。 “不错,子毅所言甚是。传令下去,擂鼓聚将!” “遵命!” 那臣属应了一声,赶忙转身而去。 刘岱又转过身来,对张恒道:“子毅啊,张邈那厮有曹孟德助阵,如今元伟还在东郡,不能及时来援,咱们未必有多少胜算。” 是你,不是咱们…… 张恒其实很想纠正刘岱,但终究只是张了张嘴,没有说出口。 反正刘岱是打算赖上徐州了,自己再怎么说也没用。 “使君,昨日在下听奉孝说过,昌邑还有三万步卒,四千骑兵,不知是真是假?”张恒问道。 “自然是真的。”刘岱答道。 “那使君可知,敌军有多少兵马?” “这……之前老夫一直坐镇昌邑,倒是没与敌军交战过,并不知晓敌方有多少兵马。” 说着,刘岱露出不好意思的神情,用捋须的动作来掩饰自己的尴尬。 明白了,这货连知己知彼都不能做到。 真打起来,不败才有鬼了。 但毕竟是自己挑选的盟友,张恒也不好责怪刘岱,只得笑道:“使君勿虑,请容在下前去梁丘城查看一番,才好知道如何对敌。” 闻言,刘岱立刻露出了笑容。 他早就等着张恒出手了! “敌军狡诈,我派两千人护送子毅前往。” 张恒起身,拱手道:“多谢使君!” 说起来,也有一年没见过曹操了。 张恒也想看看,如今的他成长到了什么程度。 …… 梁丘城下。 战争再度打响,为了能快速拿下这座城池,曹仁和夏侯渊不惜以身涉险,亲自来到阵前督战。 而平头哥乐进,却早已身先士卒,率领先登军杀了上去。 梁丘城虽小,但毕竟是治所昌邑周边的城池。刘岱入主兖州之后,便对其进行了加固,作为昌邑的屏障。 纵然乐进再怎么凶猛,也不可能一战就拿下城池。 惨烈的攻城战,从日中一直持续到黄昏时分,就在曹仁和夏侯渊越来越急躁之时,曹操却亲自率军赶到阵前。 看着城下堆积如山的尸体,曹操不由叹了口气。 “传我将令,鸣金收兵!” 闻言,夏侯渊立刻抱拳道:“兄长,梁丘城小,将士们历经半日血战,眼看即将破城,为何要鸣金?” 曹操瞥了他一眼,“你从何处看出即将破城?” “这……” 夏侯渊一时语塞,无法回答。 他哪里看出了端倪,不过是舍不得这半日攻战的伤亡而已。 “鸣金吧。”曹操一摆手道。 “遵命!” 曹仁抱拳应了一声,亲自吹响了撤退号角。 听到号角响起,前方正在血战的乐进不由得眉头一皱,却也只能下令撤退。 而城上的守军,则是长长松了一口气。 不得不说,乐进不要命般的进攻方式,的确给他们带来了极大的压力。 纵然只是初战,也快有败退的迹象了。 回营之后,曹操立刻擂鼓聚将,召集众将开了一场战时会议。 参与会议的,除了曹氏夏侯氏的武将之外,还有一些新归顺的人才。 尽管去年在汴水遭遇大败,但曹操却是把名声给打出来了。 再加上后来跟着刘备屡战屡胜,有人才来投奔也是顺理成章。 其中的佼佼者,便是出身东郡的乐进、出身陈留的毛玠、和出身泰山郡的于禁。 作为大汉十三州比较富庶的州,兖州境内人才多不胜数。这三人都是去年诸侯讨董之时,便参与到了联军之中。 但很显然,如今掌管兖州的刘岱和张邈,并非合格的君主,自然也就不能发掘人才。 毛玠和乐进都是陈留官吏,却宁愿归投曹操也不愿在张邈手下为官,可见张邈能力之差。 至于于禁,原本就是鲍信的部曲,鲍信死后,他便顺理成章地跟了曹操。 除了这三人之外,还有一人,正是煲仔饭的创始人,以性情刚戾而著称的程昱。 于禁和乐进还好,虽然善于统兵,但并不比曹氏夏侯氏那些彪形大汉。 最重要的,还是程昱和毛玠这两位谋臣。 这一年来,曹操都在扬州募兵。 依靠着曹操老爹曹嵩昔年为官时贪墨的钱财,也算成果斐然,募到了近两万人。 正当曹操打算继续在扬州发展的时候,却收到了两封书信,一封是袁绍的。 而另一封,却是臧洪所写。 信中,臧洪给曹操画了一个大大的饼,才让曹操匆匆带兵入兖,支援张邈。 而这个饼,正是东郡太守的官职! ------------ 第四百二十八章说张恒,张恒到 要说臧洪,在去年联军讨董的时候,也算大放异彩。 虽然没多少战绩,但他力主出兵,更是联军盟约时的领誓人,一篇《酸枣盟辞》慷慨激昂,堪称正道的光! 甚至张恒都一度想过招揽此人,可惜他对张超忠心耿耿,便只得作罢。 张超死后,广陵被刘备纳入囊中,臧洪无处可去,便只得留在了张邈麾下。 恰逢兖州动乱,袁绍那边的援军又迟迟不来,臧洪便提议引曹操为援。 张邈一听,当即大喜应允。 袁绍、曹操、鲍信等人本就是奔走之友,关系亲密。虽说去年讨董时,双方发生了一点小小的不愉快,但这实在无关紧要。 曹操始终洗不掉他身上袁绍阵营的印记,正如他无法改变自己宦官之后的出身一样。 张邈也算是个厚道人,臧洪写信给曹操时,他直接拿出了东郡太守作为筹码。 身在扬州的曹操收到书信后,根本不作犹豫,稍微收拾一番后,便尽起精兵,前往兖州。 开玩笑,扬州那地方地处偏远,四处皆是崇山峻岭,又蛮部众多,崇尚巫鬼。 如此未开化的不毛之地,如何能比得上富庶的中原。 若能得东郡作为立足之地,今后大业可期! 怎么说呢,曹操历经毒打之后,终究变得现实了起来。 刚回到兖州,还未来得及开战,他便迎来了程昱、毛玠等人的追随,算是实力大增。 特别是程昱的加入,弥补了曹操集团的短板,更是为其指明了方向,自然颇得曹操宠信。 而事实证明,程昱也的确对得起这份信赖。 前些日子攻破成武县,斩杀乔羽的疲敌之计,便是出自程昱的手笔。 今日猛攻梁丘城而不能下,曹操便再度把众人聚在一起,开始商讨对策。 眼看众人到齐,曹操环视一周后,缓缓开口道:“今日战事胶着,诸位可有破城之策?” 率先开口的还是夏侯渊,只见他起身抱拳道:“兄长,才不过打了一日而已,谈何不利。梁丘城小,断难坚守,弟请命率军进攻,不出十日,必下此城!” 曹操瞥了夏侯渊一眼,随即挥了挥手,示意他坐下。 自己这位族弟打仗是够勇猛了,但对于局势的把控,还是差了些。 “仲德,孝先,你二位可有妙计?”曹操继续开口问道。 闻言,毛玠笑了,程昱却捋了捋胡须。 二人对视一眼,毛玠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示意程昱先说。 程昱也不客气,点了点头后,便对曹操拱手道:“主公之担忧,并不在这梁丘小城,而在兖州局势,不知在下说得可对?” 曹操脸上立刻露出了笑容。 跟聪明人交流,就是省心省力。 “仲德所言甚是。刘公山无谋而寡断,不过碌碌之辈而已。就算有十万大军,也非我敌手。只是……” 毛玠淡淡一笑,接口道:“只是他背后有徐州,有刘玄德,实在不好对付。万一刘玄德出动徐州大军介入兖州之争,便又增变数。” “不错,玄德他……” 曹操说着,不禁叹了口气。 不仅仅是与刘备有交情,还因为徐州的实力。 特别是刘备阵营的那道白衣身影,他的手段,简直是鬼神莫测! 如果有可能的话,曹操这辈子都不想与他为敌。 “主公勿虑,世间之事,到头无非利益二字。天塌下来也有高个子顶着,咱们又何须操心。”毛玠笑道。 “孝先此言何意?”曹操皱眉问道。 毛玠提醒道:“刘玄德确实厉害,但主公也不是毫无依靠。他徐州可以出兵兖州,袁本初为何不能?” 这句话是在告诉曹操,咱们也可以借力。 同时也点明了一个事实——如今的咱们,尚不足以与徐州抗衡,只需把目标放在刘岱身上就行,不可好高骛远。 曹操点了点头,“兖州之争,本初自然不会袖手旁观。不需我去请求,真到危急之时,孟卓自会北上求救。” “既如此,还请主公将心思放在眼前的战局上。”程昱满脸严肃地拱手道。 “只是,尚且不知徐州何时会出手。咱们的军队虽称得上精勇,但对上徐州大军,还是有些捉襟见肘。” 曹操话音刚刚落下,下方便有一人大声道:“主公何必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徐州军战力如何,还要打过才知道,末将不才,却早想见识见识!” 众人扭头一看,开口的正是乐进。 也难怪,在场众人只有他和于禁没见识过徐州军队的厉害,所以才能有这般自信。 没看一提起徐州,向来性情急躁的夏侯渊都没吱声吗! 曹操笑道:“文谦之勇,我如何不知,但也不可轻敌。” 乐进一抱拳,满脸战意地吼道:“非是末将轻敌,只是久闻刘玄德兵精将勇,末将却不信。此番若能遇到,正好与他比个高低!” 闻言,一众曹氏夏侯氏的大汉都笑了,却是略带揶揄的嘲笑。 比个高低? 等你见识到关羽、张飞、张辽的武艺后,还能说出这番话,那我们就真的佩服你了! 曹操也笑了,不过他身为主公,却不好拂了乐进的锐气。 “文谦有如此气势,何愁此战不胜!” “多谢主公夸奖!”乐进满脸激动地抱拳道。 正当曹操再想说几句勉励的话时,忽然从中帐外走进一人,正是曹操的贴身护卫,典韦。 “主公,营外有人求见!” 典韦瓮声瓮气地抱拳道。 “何人?”曹操有些好奇地问道。 “那人自称是徐州长史,张子毅。” 啪! 曹操手中的杯子立刻掉落在地,整个人脸色猛地一变。 再看帐中诸将,除了乐进和于禁之外,其余人也都勃然色变。 人的名,树的影。 仅凭一个名号,便让曹操集团大部分人心生警惕。 这,就是张恒如今的影响力! “仲卫,你可看清楚了?”曹操起身急声道,“那人可是二十来岁的年纪,模样俊俏,一袭白衣?” 典韦却摇了摇头,“相貌年纪倒是相符,只是……那人并未着白衣。” 曹操不禁哑然失笑。 刚才自己还在想,无论徐州是何人领兵,只要不是张子毅就好。 可偏偏却是他,而且来得这么快。 当真是说张恒,张恒到。 ------------ 第四百二十九章终究是回不去了 “兖州是个好地方啊!” 征得刘岱同意后,张恒也不多做耽搁,当即翻身上马,带着三五十个亲兵赶到了梁丘城。 然后,曹操就收到了张恒的会晤请求。 来都来了,总得见一面嘛。 望着四野的秋日风光,迎着是不是拂过脸颊的落叶,张恒笑着感叹道。 相比于张恒的心旷神怡,随行的贾诩倒是忧心忡忡,眉头紧锁着,一脸凝重之色。 咱们才呆了几十骑,距离敌军大营也太近了些吧! 万一曹操突然暴起,命大军将咱们包了饺子,乐子可就大了。 张子毅一贯谨慎内敛,怎的今日却…… 思虑再三之后,贾诩还是决定开口劝一劝。 毕竟……自己也在这儿呢。 “长史,只身来见曹操,是否冒险了些?” “怎么,文和怕了?”张恒满不在意地笑道。 贾诩不由翻了个白眼,他最讨厌张恒用这种语气说话。 就好像全天下就他最勇敢,而别人都是软蛋一样。 “不瞒长史,下官确实有些怕。”贾诩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张恒闻言不由一愣,眼中露出了惊讶之色。 难得啊! 贾诩这货虽怂得要命,但一向嘴硬,怎么这次却痛快地承认了。 “长史何必取笑,贪生怕死乃是人之常情。”贾诩苦笑道,“主要是曹孟德此人,实在太过无常,长史虽与他有些交情,但仍未可测也。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长史又何必以身犯险?” 曹操去年的操作实在是太过亮眼,带着几千人就敢进攻雒阳,还有什么是他干不出来的? 而且不久前刚战死的乔羽,还和他是至交好友呢。 交情这玩意儿,在利益面前又算得了什么。 张恒明白贾诩的意思,却坚信曹操不会对付自己。 或者说,他不敢! “文和所言有理,但我却不得不来啊。” “为何?”贾诩不解道。 “因为曹孟德打得太快了,而奉孝那边需要时间谋划,我徐州大军也需要时间赶来。所以,我得帮他们拖延些时日。” 拖延时间? 贾诩更纳闷了。 你一人就能挡住曹操数万大军? 你哪来这么大的脸! 张恒当然不是什么面子果实拥有者,不过虚张声势一番还是可以的。 二人正说话间,忽然见到远处军营中扬起阵阵烟尘。随后就见到数十名骑兵奔驰而来,速度不快不慢,人数不多不少。 见此,张恒笑了。 曹操当然知道自己带了多少人,所以也只多了这么多人,就是想让自己安心。 看来自己猜对了,他暂时还不打算动手。 这队骑兵渐渐近了,张恒才发现,不仅曹操来了,诸曹夏侯氏的大汉们也都来了。 “子毅,子毅!” 隔着数十步,曹操便大声喊道,声音中充满了兴奋,俨然把此次会晤当成了老友重逢。 一年不见,曹操这货倒是变得圆滑了许多。 张恒心中感叹着,也翻身下马,迎了上去。 “孟德兄,久违了!” 张恒拱手笑道。 此时曹操也已经下了坐骑,大步迎了上来。 不过他的举止比张恒更加夸张,也不见礼,竟直接拉住了张恒的双手,脸上满是激动之意。 张恒万没想到,在没有刘备的地方,自己还能被把臂同游给控制住,嘴角不由一阵抽搐。 这时候,一众曹氏夏侯氏的大汉也围了上来,纷纷对张恒见礼。 “见过长史!” 张恒下意识就想摆手,但奈何手还被曹操握着,便只得尴尬一笑道:“诸位不必多礼。” 曹操感慨笑道:“一载不见,子毅风采依旧啊。” “哪里,孟德兄才是神采奕奕!”张恒谦虚道,“听闻孟德兄南下扬州,扫除叛乱,重整山河,倒是令在下甚为钦佩。” 这下轮到曹操尴尬了。 他去扬州募兵是不假,但手段着实说不上光彩,过程中可没少强征暴敛。 “不说这些了。今日咱们兄弟难得相聚,我已在军中摆下酒宴,走,子毅随我入营!” 说着,曹操就要拉着张恒往营中去,但却遇到了一股阻力。 曹操不禁抬眼,却见张恒脸上虽然笑容不变,目光却已经没了笑意。 “子毅,你……” 张恒伸手,“还是不进去了吧。孟德兄,可否借一步说话。” 一言既出,曹操心中升起了一丝明悟。 如今局势,彼此分属不同阵营,却不可能像去年讨董时那般亲密无间了。 终究是……回不去了啊。 曹操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我与子毅前去叙谈片刻,尔等且在此稍后。” 说罢,曹操便与张恒并肩而行,却不自觉把手放开了。 片刻后,二人行至一片野地,眼见身后众人渐渐远了,曹操便开口道:“子毅,此处总无碍了吧。” 张恒点了点头,目光向前望去。 “孟德兄,你不该来兖州的。” 闻言,曹操不禁冷笑一声。 “我不该来,你就该来?” 一年不见,张子毅什么时候学会扯淡了。 “我也不该来,但却不得不来。”张恒耸了耸肩道。 曹操毫不示弱道:“我心中所想,却和子毅一般无二。” 张恒笑道:“张孟卓给了孟德兄什么好处?” “东郡太守之职。” 张恒的才能,曹操比任何人都清楚,所以也懒得隐瞒。 “张孟卓倒是大方!”张恒叹息一声道。 他本以为,是袁绍指使曹操前来参战。现在看来,张邈也开出了极高的价码。 曹操也跟着叹息了一声,开口道:“子毅,你是聪明人,我也就不讳言了。如今这局势,欲成大业,我总得讨一块地方立足。” 张恒忽然笑了,“那还不简单,若孟德兄只想为一郡太守,我立刻禀报玄德公,拜孟德兄为广陵太守,又何苦参与这兖州之争?” “子毅,你休要装傻!” 曹操忽然抬高了音量,瞪着张恒道:“咱们是知己好友,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又何必出言调戏。” 张恒默然,别过头去,不愿面对曹操的目光。 曹操表现得如此坦诚,连他心中都生出了一丝恻隐之心,不忍出手对付他。 曹操所谓的讨一块地盘,是一块完全能自己做主的地方,而不是给别人当臣属。 寄人篱下的苦,他已经吃得够多了! ------------ 第四百三十章十日之约 这世上,总有一些潜规则不能触碰,但也总有些人不甘寂寞。 大家都认可的东西,就算不写在明面上,也是最严格的规则。 正如一个胸怀大志的人,就算一直困顿着,也总有一飞冲天之时。 曹操和刘备,都是这样的人! 正如现在的兖州局势一样,虽然张恒同意郭嘉的战略,但最终能执行要什么程度,还得看事态的发展。 就算最后真的将兖州尽数纳入囊中,也不可能对刘岱赶尽杀绝。 毕竟,他不仅是天子亲封的兖州刺史,还是关东士族出身。 你夺人家的地盘本就不占理,再把人家给杀了,天下人必定对你唯恐避之不及。 而恐惧的尽头,就是极度的愤怒! 规则就是这样,除非你有能有扫平天下的实力,不然贸然掀桌,就是自寻死路。 张恒扭头看向曹操,“孟德兄曾立志杀贼报国,匡扶汉室,不想才短短一载时光,便开始争名夺利。如此行径,与诸侯何异?” 此言一出,曹操顿时绷不住了。 “子毅,你要是再这么冷嘲热讽,我可真要生气了。我心中报国之志从未改变,但手中无兵,如何匡济天下? 再说,玄德身为宗室,受封徐州牧,堪称位极人臣,不照样掺和了进来,又如何能指责我?” 被曹操怼了这么一通,张恒瞬间无言以对。 没办法,自己屁股都歪了,又如何能站在道德制高点指责曹操? 张恒当然可以说,自己入兖州,乃是刘岱盛情相邀,刘备碍于兄弟情分不好拒绝之类的云云…… 但这种明显推脱的话,在曹操面前说出来,无异于自取其辱。 叹了口气,张恒的目光也认真了起来。 “孟德兄说的是,如今局势,虽有一腔报国之心,却也得有些杀伐手段。” 闻言,曹操这才欣慰地笑了。 纵然明知道免不了兵戎相见,他也还是想取得张恒的认可。 怎么说呢,这是一种极其拧巴的心态。 你我虽兵戈相向,却也不妨碍咱们志同道合,惺惺相惜。 正如他在乔羽墓前说的那句话——要怪,就怪这该死的世道。 “孟德兄,去岁咱们联合讨董,也算情同手足,在下实在不愿疆场厮杀。你不过是想要一块地盘而已,若肯引军撤去,我便禀报玄德公,将陈留郡与你,如何?” 这是张恒能开出的最大价码了。 他实在不想和曹操打,消耗实力不说,也得不到什么好处。 但曹操却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受人所托,忠人之事。我应孟卓之邀入兖,万不敢背信弃义,遭天下人耻笑。” 背叛了袁绍,就等于背叛了关东士族,他曹操将再无立足之地。 “如此说来,孟德兄是非要与我一战了?”张恒无奈道。 “子毅手段高绝,我已见识过,虽自问不是对手,却仍不自量力,想要一试。”曹操满脸坚定道。 “好吧,既如此,咱们各凭手段便是。”张恒耸了耸肩道,语气忽然认真了起来,“不过,在下还是想告诉孟德兄,你的敌人,并不是我,也不也是徐州。” 这句话说得没头没脑,听得曹操忍不住皱起眉头。 这家伙又开始故弄玄虚了…… …… 夕阳西下,张恒与曹操各自打马归营。 此次会面,说不上轻松愉快,但气氛也没有到剑拔弩张的程度。 至于结果嘛,都在双方的意料之中。 别看曹操表现得一片赤诚,但他早就知道,这一战无可避免。 或者说,从他自扬州北上的那一刻起,他就明白,自己大概率和徐州站在了对立面。 今次出来,除了和张恒叙叙旧之外,也想试探一下张恒的态度。 而张恒这边,目的却更加的单纯。 “长史,今日会谈结果如何?”贾诩开口问道。 张恒答道:“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曹孟德答应我,十日之内不再攻城。” “仅仅只是因为昔日情分?”贾诩有些不信。 张恒笑了笑,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这次露面的时机刚好,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咱们得潜身缩首喽。”张恒耸了耸肩道。 贾诩马上附和道:“长史英明,躲到别人看不到的地方,才好施展手段!” 闻言,张恒嘴角一阵抽搐,差点从马上跌落下来。 你以为所有人都跟你似的,喜欢藏在暗处阴别人是吧! 我躲起来不露面,是因为局势需要,而不是要藏头露尾! “时间急迫,回去之后,你立刻着手掌控校事府。十日之内,务必要熟悉里面的所有门道,并加以利用起来。这可是咱们的耳目,不能闭塞。” “长史放心,下官自当尽力而为。”贾诩连忙应道。 张恒点了点头,扬起手中马鞭,加快了返程的速度。 曹操啊曹操,你以为自己出兵帮别人,就能获得地盘。 但殊不知,人家只是拿你当牛马而已。 脏活累活你干,好处却不一定能轮不到你。 …… 野外,曹操望着张恒离去的背影,不由得怔怔出神。 将与张恒的约定与众将说了一遍后,立刻引起了不满。 “兄长,眼下咱们兵锋正盛,您为何要答应张子毅停战十日,给刘岱以喘息的机会?”曹洪满脸不解道。 他想问的,也正是其他人想问的。 正因为知道张子毅厉害,所以才要趁他立足未稳之时猛攻才是。 一旦拿下了昌邑,张子毅便有通天之能,也再难施展。 可曹操却摇了摇头,眼中满是慎重。 “张子毅何许人也,向来算无遗策。他以徐州大军未至为由,请求停战十日,你们就信了? 仔细回想一下,张子毅何曾打过没有把握的仗!” 闻言,众将眼中立刻露出惊疑之色。 曹仁立刻开口问道:“兄长,您的意思是说,请求停战是张子毅的陷阱,只等咱们猛攻过去,却正好落入他的圈套?” “不知道。”曹操再度摇了摇头,“张子毅此人,不可以常理揣测。也许是陷阱,也许不是,但只要他在这儿,咱们就得十二分精神。毕竟此人的手段,实在是鬼神莫测。去年董贼之惨败,可还历历在目!” 闻言,众将皆是神情一凛,想起了被张恒支配的恐惧。 “不管是不是陷阱,咱们都不必轻敌冒进。传我将令,大军后撤十里。一连打了半个月,正好让将士们休整一番。等孟卓和伯业大军前来,再一同进攻。” “遵命!” 众将忙抱拳应道。 曹操的想法倒是鸡贼,徐州既然已经参战,那就让张邈和袁遗顶在前面,看看形势再说。 ------------ 第四百三十一章突破点 徐州众谋士中,郭嘉不是最聪明的,也不是最会算计的,更不是最有谋略的。 但他有一个长处,却是比别人都要强上不少。 那就是决断! 所谓决情定疑,就是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察觉出最有价值,最值得去做的事情。 对于局势的把控和利用,郭嘉天生就比别人更加敏锐。 正如现在的兖州局势一般,张恒让他三天内给出具体的办法。他却只用了两天,便将兖州那犬牙交错的势力分析得差不多了。 剩下的,无非是行动而已。 张恒与曹操立下约定之后,便也不管梁丘城,径直回了昌邑。 正如他料想的一样,第二日曹操并没有继续进攻,反而将大军后撤十里,一副静观其变的模样。 当然不是曹操守信,而是张恒用自己的名头震住了他。 张恒一旦露面,哪怕什么都不做,曹操心里就会犯嘀咕。 毕竟是帮张邈打仗,他没必要拿自己的兵力去试探张恒的虚实。 回城后的第二天,郭嘉立刻兴冲冲地跑了过来,向张恒展示自己的成果。 “子毅兄,子毅兄,小弟想好了!” 单从声音和称呼之中,都能感受到郭嘉的兴奋。 此时张恒正和贾诩对坐饮茶,闻言不禁往院中看了一眼,顿时整个人都惊呆了。 这一刻的郭嘉,哪里还有平日里半分潇洒倜傥的模样,整个人都乱成了一团。头上的冠冕早就不翼而飞,只剩一头形同鸡窝一般的头发,随风肆意飘舞着。 再看身上的衣服,也好像十天半个月没换了一样,上面布满了污垢和汗渍,隔着老远就能闻到一股汗臭味。 下午的太阳照在郭嘉脸上,立刻透射出一层油光,整个人活脱脱像个难民一般。 “奉孝,你这是……”张恒满脸诧异道。 但郭嘉却好像没听到张恒的话,脸上仍旧带着欣喜之色,挥舞着手中的纸张,快速向张恒接近。 闻着郭嘉身上散发出的阵阵酸臭味,张恒脸色一变,猛然开口道:“止步,速速止步!” “额……” 见张恒的脸色,郭嘉这才一愣,终于发现了自己的不妥。 倒也难怪,这两天以来,他一直把自己关在房中,逼迫自己想出一条统合兖州的计策。 毕竟张恒的许可来之不易,郭嘉生怕张恒哪天脑子一抽,又出尔反尔,所以才想着尽快把这事敲定。 而人在高度脑力劳动之时,身上便容易起油出汗,两天的闭关下来,郭嘉这个鬼样子也就不奇怪了。 但他却丝毫未觉,做完计划之后,第一时间便赶来向张恒炫耀。 “奉孝,你先去更衣,有什么事咱们之后再说可好?” 张恒怀疑郭嘉的脑子已经有些不正常了,所以也不敢刺激他,柔声开口道。 此言一出,郭嘉急忙拉起自己的领口闻了闻。 霎时间,一股极度的酸爽渗入心脾,直冲大脑而去! 郭嘉强忍着呕吐的冲动,却一摆手笑道:“大丈夫不拘小节,不过是些许污浊罢了,又何足挂齿。子毅兄,小弟已经定好了全盘策略,请过目!” 说着,郭嘉便将手中的纸张递上。 望着这个沾染了郭嘉气息的纸张,张恒脸上立刻露出了嫌弃。犹豫再三之后,才终于拿起看了起来。 这一刻不要紧,张恒整个人都愣住了。 “这便是你的计划?” “不错,子毅兄以为如何?”郭嘉自信笑道。 “虽然称不上绝妙,倒是……有些别出心裁的意味。”张恒笑着评价道,“尤其是你选择的突破点,实在是有些意思。” “这是自然,小弟虽不才,但对于兖州局势,以及群雄之品性,还是略知一二的。”郭嘉傲然道。 这世上的事儿,最成熟的方法,往往是以小见大。 一县之事是如此,一州之事亦是如此,一国之事也不例外。 最大的变数,往往会出现在谁都不会在意的细微之处。 但正如千里之堤、毁于蚁穴,一旦产生了星星之火,便能发展出燎原之势,再也无法阻挡。 这,便是所谓的大势所趋。 这个道理,郭嘉自然也懂,所以他此次计划的突破口,却是直接放在了一个人身上。 一个谁都想不到的人。 那个人,便是当今豫州刺史,孔伷! 听郭嘉讲述着自己的计划,张恒脸上只剩了苦笑与无奈。 害了乔羽还不够,现在又来害孔伷,郭奉孝你简直罪大恶极! 刘岱也是日了狗,居然对郭嘉这种货色信任有加。 想了想,张恒扭头向贾诩问道:“奉孝之计,文和以为如何?” 贾诩马上笑道:“奉孝神机妙算,多谋善断,此计自然水到渠成……” “打住,打住,你知道我不想听这些!”张恒立刻打断道。 以贾诩的性子,就算郭嘉的计划是一坨屎,他也会把他夸上天。 反正就算失败了,背锅的也不是自己。 见张恒揪住自己不放,贾诩无奈,只得轻咳一声,缓缓开口道:“奉孝此计虽好,却有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郭嘉满脸不服道。 自己冥思苦想两天两夜,才制定出的计划,一切变数都想到了,绝对不可能有问题。 “最大的问题就是,咱们手中无兵,如何能因势利导?”贾诩耸了耸肩道。 嗯,这个动作还是跟张恒学的。 郭嘉哂笑道:“文和此言差矣,东郡境内,可是驻扎着五万西凉大军,如何能说是无兵可用!” 张恒接口道:“文和说得对,这事不能见光,动用西凉军太过扎眼,还是得徐州兵马动手。” “这……” 郭嘉思索片刻,便也跟着点了点头。 “既如此,还请子毅兄修书一封,请主公派兵入兖。” 张恒笑道:“还用你说,书信我前天就发出了。此地距郯县不到八百里,这两天应该就到玄德公案头了。” “子毅兄英明,小弟不及也!” 郭嘉立刻乐得眉开眼笑,顺手给张恒送上了一记马屁。 张恒瞪了他一眼,“这些人尽皆知的事,就不用再说了。毕竟是一州之地,想要吞并并不容易,动用的兵马更是非同小可,光凭一封书信可不够。” “怎么,子毅兄打算亲自回徐州调兵遣将?”郭嘉有些诧异道。 张恒点了点头。 夺取一州的战役耗费巨大,粮草民夫的征调更是一件麻烦事,可不敢假手于人。 “不错,一封书信只是提前让玄德公做好准备,我还得回去一趟,布置一番。” “何时动身?” 张恒一笑,露出了雪白的牙齿。 “与你无关,你还是好好想想,怎么帮刘公山抵挡曹孟德的兵锋吧。” 大战即将开始,许多事情都得布置,徐州那边得统合。 再者,总不能将阴蝉留在兖州,先去一趟东郡,把她接过来送回徐州再说。 ------------ 第四百三十二章刘备不爽 徐州,郯县。 最近一段时间,刘备过得很是不爽。 这种不爽来源于三个层面。 第一个层面,是心理上的不爽。 当初张恒还在徐州时,州府一应事务,几乎都是荀彧处理,张恒批示纵览。 没办法,自从政务府设立之后,荀彧就成了徐州的大管家。所有事汇聚到六部之后,最终都要放到荀彧的案头,由他和几位尚书商议裁决。 最终的结果,再传给张恒批阅。 除了真正的大事之外,刘备根本不用参与,完全当了甩手掌柜。 对于张恒,刘备是一万个放心,也不觉得这种垂拱而治的方式有什么问题。 可张恒离开之后,事情就开始变味了。 首先,六部以下依旧运转如故,但到了政务府这一关之后,荀彧却不敢独断了。 之前上面有张恒顶着,荀彧有知道张恒处理事情的底线,自然敢放心施为。可现在由自己直接面对最高领导,有些事便不如之前那么大胆。 这就导致了一个结果,但凡大事小事,荀彧都统统上报刘备。等刘备无法决断,开始询问政务府意见的时候,荀彧才给出建议。 对于荀彧的谨慎,刘备能够理解,却难免有些烦躁,曾多次要求荀彧不用避讳。荀彧每次都是痛快答应,然后一切照旧。 没办法,张子毅能做的事,却不代表他能做。 如此一来,却苦了刘备,每天都要被大量的政务淹没,折磨得他痛不欲生。 若仅仅如此也就罢了,可其余诸事,也不怎么顺心。 这就要说到刘备的第二个不爽了,这次却是生理层面上的。 有道是男人三十一枝花,刘备精神上风华正茂,身体层面也不例外。 如今后宅之中,只有荀璐、糜贞两位夫人。今年开春之后不到两个月,二女却是双双有喜,如今已是好几个月的身孕。 这种情况下,自然不能再同房了。 刘备的需求得不到解决,自然只能再觅佳人。 对于此事,群臣倒是没什么反对意见,甚至要为刘备张罗着继续纳妾。毕竟多子多福,刘备能多多开枝散叶,对集团的未来也有好处。 可事到临头,连人选都物色好了,刘备却打起了退堂鼓。 倒不是他忽然清心寡欲了,只是以他如今的身份地位,就算纳妾也不能寒酸,这又是一笔不小的花销。 去年吸纳的流民生计问题还没解决,刘备如何忍心奢侈浪费。 对此,以荀彧为首的群臣表示,主公,你想多了。 纳妾可以,吃席我们一定参加,但是所需钱财嘛…… 府库一分都不会出! 刘备一听顿时大怒,感情是要我自己掏钱是吧! 群臣立即表示主公所言极是。 娶妻州府出钱,我们认了。 但是纳妾,不好意思,自费! 这下刘备彻底没了脾气,便是强忍着生理上的不适,也不肯从兜里掏一毛钱出来。 幸亏荀璐和糜贞都不是善妒之人,纷纷把自己的陪嫁侍女献给了刘备,这才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至于第三个层面,则是嘴上的欲望得不到满足。 别看刘备宽仁大度,好像有圣主之风一般。但其实,他是个俗得不能再俗的人,连爱好都很俗。 他年少时就不喜欢读书,偏爱声色犬马,如今当了徐州之主,又多了一个吃席的爱好。 本来这也没什么,但吃着吃着,问题就出来了。 有道是上有所好,下必甚焉。 刘备天天摆酒吃席,连带着整个郯县的画风也逐渐变得怪异起来。 官员富商,士子百姓们,竟纷纷以吃稀罕物为荣! 反正就是越稀奇古怪的食材,就越能彰显出主人的身份地位。 你今天吃了鹿肉? 那算什么,我今天吃的可是牛肉! 耕牛肉知道吗! 那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吃到的,州府有规定,擅杀耕牛者,流放三千里。 这里面的含金量,你自己感受感受! 到了后来,无论是天上飞的,地上跑的,还是水里游的,都成为了徐州人桌上的食材。 若非条件不允许,这些人甚至能把大象和食铁兽弄过来尝尝。 眼看这种怪异的奢靡之风越来越盛,州府众人终于忍不了了。 最终大家经过商议,把吏部尚书卢植推了出来,作为劝谏刘备的人选。 其实,卢植是不怎么愿意接下这个差事的。 虽说犯言直谏是士人风骨,但自古以来,有劝谏君主不要骄奢淫逸的,有劝谏君主远离奸佞的,有劝谏君主亲近贤臣的,但就是没听说过劝谏君主不要吃东西的…… 一想到后世史书中对这件事的记述,卢植就老脸通红。 但事已至此,他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刘备的反应也很有意思,听完之后,他的大脑当场就宕机了。呆呆地看着自己老师良久,才终于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 太欺负人了! 我这徐州之主当的也太憋屈了! 整天累成狗不说,后宅的娇妻美妾也无法宠幸,现在居然连吃点东西都不行了? 面对面色尴尬的老师,刘备简直欲哭无泪,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硬生生答应了以后不再摆宴。 就在刘备人生一片黑暗的时候,东方望见启明星,救星来了! 九月初,张恒的书信抵达郯县,将郭嘉谋算兖州之事,前前后后讲了一遍。 看完信后,刘备差点没从坐位上跳起来,整个人简直要乐疯了。 甚至没和群臣商议,刘备当场下令整军备战。 刘备对于兖州之争的态度很简单——打,打够,打够为止! 不仅要打,刘备还要率军亲征。 天可怜见,郯县的日子他早就受够了! 还得是子毅啊,知道我过的不舒心,特地为我送来了逃脱牢笼的借口。 刘备没意见,但钧命一出,整个州府顿时炸锅了。 当日下午,荀彧带着政务府群臣来到刘备府邸,和刘备展开了激烈的讨论。 群臣的意见很简单,打不打都得从长计议,绝对不能仓促行事。 退一万步说,就算要打,也没到主公您亲征的份儿上! 刘备则是更干脆,直接抱头痛哭起来。 刘公山与我乃是同族兄弟,我岂能眼睁睁看着他被张邈贼子欺辱。 都别拦着我,我要亲自去砍了张邈! 这种借口,当然骗不了徐州群臣,当即再度展开了劝谏攻势。 就在这一片闹哄哄的局势中,张恒打马进了郯县。 ------------ 第四百三十三章张恒很爽 初春离开,深秋归来。 算算时间,已经大半年过去了。 徐州的变化,可谓日新月异,张恒入城之后,差点没认出周围已经换了一遍的建筑。 想想倒也可以理解,毕竟之前自己实施了一系列的新政,徐州又整体趋向稳定,高速发展也在情理之中。 这次回来,张恒并没有提前通知任何人,自然也就没人出来迎接。 扭头对身后贾诩和张绣笑了笑,“还是第一次来郯县吧,虽然时间紧迫,稍时倒也可以好好逛逛,领略一番风土人情。” 贾诩也笑了,大概是被眼前的热闹所惊叹,脸上的疲惫之色都淡了不少。 “长史所言不错,此处还真是……别具一格。” 之所以用这么个词,是因为贾诩发现,自从入城开始,他就感受到了一股极其放松的感觉。 这么形容虽然不怎么恰当,但他就是有这种感觉。 论繁华,这里自然比不得雒阳,甚至比不上宛城、邺城这些大都市。 但这里的百姓,却都忙忙碌碌,看上去对生活极有盼头的同时,精神状态又无比松弛。 简单点说,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平和,丝毫不担心会突然爆发兵灾之祸的安逸状态。 如此安宁祥和的心态,配上眼前熙熙攘攘的热闹景象,给了贾诩一种极强的割裂感。 但仔细一想,他便释然了。 天下各地都在战乱之中,百姓纵得片刻喘息之机,也要替未来担忧。精神时刻紧绷着,自然难看到对生的希望。 但徐州自刘备接手之后,却是整整安定了一年多,期间虽然也爆发过几场战争,却都没有波及到民生层面。百姓感知不到,自然生活安逸。 再加上新政的实施,一切欣欣向荣,对生活自然有了奔头。 由小见大,仅从过路百姓的神情,便能推断出徐州主政者的水平。 老子曰:其政闷闷,其民淳淳;其政察察,其民缺缺。 看来张子毅不仅精于战争之道,更是治国大才啊! 贾诩心中感叹着的同时,张绣却是一脸懵逼。 望着街道上闹哄哄的人群,他实在理解不了贾诩的意思。 贾诩也不解释,任由张绣自己去感受。 由于郯县发展速度太快,城中居民也骤然变多,原本的街道便显得有些不够用了。就连主干道上,也是一片拥挤哄闹的景象。 如此状态下,自然不能继续纵马穿行,张恒等人便只能下马步行,带着身后的马车缓缓行进。 好一会儿之后,才终于走到了自己家。 嗯,看来郯县需要扩建了。 张恒一边走,一遍观察着城中的景象。 要说发展最快的,除了人数之外,便是商业了。 去年张恒设立了工商府,又在六部中设立了商部,便是有意发展工商业。 糜竺是何等聪明的人,自然闻弦歌而知雅意,这一年大力扶持发展经商贸易。 人性又是趋利的,所以郯县之中,早已开满了商铺。经营的产业更是五花八门,什么都有,甚至就连街道上,也都是沿街叫卖的小贩。 也正是这些人,才促成了如今熙熙攘攘的景象。 望着这幅景象,张恒微微点了点头。 商业兴隆,对经济总是有好处的,也是时候提高商税了。 府门前,张恒望着久违的府邸,目光中露出一丝怀念之色。 贾诩和张绣自然是没有来过的,不禁多看了几眼。 张恒看了一会儿,转身走向身后的马车,将阴蝉从车上抱了下来。 见状,阴腾姐弟也跟着下了车。 沾了小阴蝉的光,整个阴氏的核心成员,倒也先跟着过来了。 “阿蝉,稍时便能见到阿母了,开不开心?”张恒开口笑道。 小阴蝉却只是一脸茫然地点了点头。 荀采离去之时,她才不到两岁,又能有什么记忆。 母亲这两个字对她而言,显得那么陌生。 张恒当然明白,不过没关系,她的人生才刚刚开始,还有很漫长的时间来修复关系。 “走吧,咱们回家。” 张恒将阴蝉放在地上,牵着她的小手往台阶上走去。 张恒不喜奢华,所以整座府邸便没有多少仆人,更不像别的世家为了展现排场,便在门口专门安排两个看门的家仆。 所以他在门口站了老半天,也还没被人发现。 见张恒要进去,一旁的方悦赶紧走了上去,正要呼喊之时,却被张恒拦了下来。 “回自己家,摆什么排场。” 张恒摆了摆手,阻止了方悦的呼喊。 府衙就在不远处,万一惊动了刘备那些人,自己怕是马上就要被拉过去。 刚刚回来,张恒还是打算先陪陪家人,再去忙公事。 可就在张恒准备伸手叩门的时候,一旁的侧门忽然从里面打开了。 一个四十多岁的老者从里面走出,身后还跟着两个家仆,手中拿着两个大大的口袋,看样子是准备出门采买。 “李叔!” 张恒见到此人之后,情不自禁地喊了声。 闻声,李叔急忙扭过头来,脸上却立刻露出了惊喜之色。 “郎君,您回来了!” 张恒点了点头,“半载不见,李叔风采依旧啊。” “郎君,你就别打趣老奴了。” 李叔说着,却来不及跟张恒叙旧,便开始忙碌了起来,扭头对身后两个家仆道:“你去把中门打开,迎接家主回府!你,去唤出家中所有家仆,再去后宅将两位夫人请出来……” 见李叔一副风风火火的模样,张恒苦笑道:“李叔,何必如此兴师动众?” 李叔却固执地摇了摇头,“不,礼不可废!郎君半载未归,如今回来,自然该让阖府来拜。” 没想到回自己家都有这么多的规矩,张恒也是无奈,只好耐心等家仆将中门打开,又把门口到庭院的这段距离清扫了一遍,这才被允许踏进家门。 经过这么一番折腾,府中上下也都闻讯赶来,在院中一字排开,形同等候张恒检阅的士卒一般。 而后宅之中,荀采和蔡琰得到消息之后,也是欣喜若狂,甚至来不及梳妆打扮,便赶紧一路小跑了过来。 终于,当张恒刚走进庭院中的时候,见到了两位阔别半载的娇妻。 ------------ 第四百三十四章中门对狙 在华夏的文化体系中,一向是反对张扬而赞同内敛的。 荀采、蔡琰俱是家学渊源,一个清丽高冷,一个知性温婉。 所以哪怕心中再怎么急切,等这一刻真的见到了,二女的第一反应,却是伸手梳理了一番因小跑而散乱的秀发,随后才慢慢走到了过来躬身行礼。 “夫君!” “女荀,昭姬,我回来了。” 张恒柔声道,宛若后世傍晚下班的丈夫一般,亲切而又随意。 二女也是点了点头,美目中光芒流转,神态羞中带怯。 忽然,荀采看到了张恒拉着的小阴蝉,面色顿时僵住了。胸膛不停起伏着,娇躯也开始微微颤抖起来,激动之情洋溢言表。 片刻之后,荀采才鼓起勇气,试探性地问道:“子毅,这是……” “怎么,女荀连自己的女儿都认不得了。”张恒笑着打趣道。 “阿蝉!” 张恒话音刚落,就听荀采一声惊呼,急忙蹲下来抱住了小阴蝉,眼中隐隐有泪光闪过。 孩童的长相变化是很快的,特别是三岁以下的婴儿,将近两年不见,荀采一时间不敢确认,也就不难理解了。 反倒是小阴蝉,纵然路上阴腾和她交代了无数遍,现在却还是有些拘谨,一双小手都不知放在哪里才好了。 蔡琰也有些好奇地凑了上来,低声道:“夫君,这便是女荀姐姐的女儿?” “不错,很可爱吧。”张恒笑道。 蔡琰也笑着点了点头。 荀采的模样自然不必多说,虽然张恒没见过荀采的前夫,但阴氏好歹是南阳大族,家族基因经过不知多少代的改良,又能丑到哪里去。 生出的女儿,自然是粉嫩可爱的瓷娃娃。 片刻之后,张恒见荀采的情绪也宣泄得差不多了,便开口笑道:“走吧,进屋再说。” “嗯。” 荀采点了点头,将阴蝉抱了起来,跟在张恒身后进了厅堂。 接下来的事情自不必说,在李叔的张罗下,张府举办了一场盛大的接风宴席。 这下好了,弄得半个郯县都知道了消息,张恒便是想瞒也瞒不住了。 …… 就在张府摆酒开席的时候,州府内却是一片剑拔弩张的紧张氛围。 望着顽固的群臣,刘备那叫一个头疼。 我不就是准备出去打个仗嘛,你们一个个都跳出来反对,到底谁才是徐州之主? 但无奈这帮人一个赛一个的博学,纵然是劝谏,也是旁征博引,一顿东拉西扯之后,才说出自己的目的。 以刘备那点可怜的文化水平,别说反驳了,连理解起来都是费劲。 耗到最后,刘备终于顶不住了,只得拉张恒出来当挡箭牌。 “诸位,兖州之事是子毅定下来的,我只不过下令备战而已。尔等若是不同意用兵,还需问过子毅。” 闻言,监察御史赵昱立刻拱手道:“主公此言,下官以为不妥。自古军国大事,皆要从长计议,怎可听一人之人。纵然长史在此,也不可一言而决!” 赵昱话音刚落,左都御史崔琰也附和道:“赵御史言之有理,下官并不反对出兵,只是不可仓促。还请主公下令,让张子毅返回郯县,与众人一同商议此事,不然仅凭一封书信,未免太过儿戏。” 督察院的职责,本就是监督百官和规劝君主。 说白了,就是可以随便喷人。 而赵昱和崔琰这俩人,又是出了名的铁头娃,说起话来自然没什么顾忌。 “这……” 刘备再度无言以对,便把目光放在荀彧身上。 可荀攸这个文官之首,此时却坐在那里一言不发,宛若老僧入定一般。 作为百官和刘备的连接点,政务上的事他尽心尽力,但打嘴仗他是一律不掺和。 向着刘备,难免被人喷成媚上之徒。 向着百官,刘备势必对他不爽。 政务府令不说话,刘备便又把目光看向了鲁肃这个政务府丞。 “子敬,你意下如何?” 忽然被点名,鲁肃猛地吸了一口冷气,眉头也高高皱起,显然不想蹚这趟浑水。 但刘备都开口了,他又不得不答。 “主公,此乃军国大事,肃也不知……” 话说到这里,不仅刘备瞪了他一眼,连赵昱、崔琰等人也对他怒目相向。 忠诚不绝对,就是绝对不忠诚。 想和稀泥,最终的后果就是两面都不讨好。 “休要顾左右而言他,只管说你自己的意见就是!”刘备冷哼一声,显然对鲁肃的态度不太满意。 “遵命!”鲁肃拱手苦笑道,“主公,肃以为此乃军国大事,是否开战,何时开战,不仅要问百官,还要问……” “问谁?”刘备追问道。 “长史曾言,都督府掌兵事征伐。既要对外用兵,主公何不垂询一番?” 闻言,群臣都是一愣,而刘备却满脸喜色。 对啊,怎么把他们给忘了! 刘备是高兴了,但赵昱、崔琰等人却是脸色一变。 召都督府前来商议? 他们肯定举手同意啊,也不看看里面都是什么人! 都督府中,不是关羽、张辽这种统兵将领,就是荀攸、郭嘉这种军师。他们要是不举双手赞成,那才有鬼了! 可鲁肃的话实在找不出任何错处,纵然他们想反驳,也无从出口。 刘备可不管这么多,径直向外喊道:“子敬言之有理,来人,召云长、翼德、公达前来!” 话音刚落,郯县令兼礼部侍郎孙乾忽然走了进来。 “主公!” “公祐何事?”刘备问道。 孙乾淡淡一笑道:“主公,乾方才听属下禀报,长史回来了。” “啊!” 此言一出,不管是刘备还是群臣,顿时都把目光放到了孙乾身上。 就连一直没说话的荀彧,也忽然睁开了眼睛,目光中露出了惊讶的光芒。 “真的假的,子毅不是要打兖州吗,这时候回来作甚?他既回来,为何不来州府?” 张恒回来,刘备当然高兴,但却不明白其中的缘由。 面对刘备的问题,孙乾只是耸了耸肩。 “消息自然是真的,至于为何此时回来,乾也不知。” “那他人呢,现在何处?”刘备继续追问道。 “正在府中大摆宴席呢,酒肉的香味都飘到州府来了。”孙乾笑道。 这话一出,所有人的脸色顿时怪异了起来。 沉默良久之后,刘备猛地起身站了起来,对众人笑道:“诸位,子毅这厮太不厚道,回来了也不来相见。既然他不愿来见咱们,咱们便去见他,如何?” 闻言,一直没说话的荀彧忽然起身拱手道:“主公英明!” “主公所言极是!” 鲁肃也跟着拱手道。 “同去,同去!” 群臣皆表示赞成。 打了一上午的嘴仗,众人早就饥肠辘辘,一听说张恒正在大摆宴席,哪还忍得住。 休战休战,先去蹭饭,吃饱了再战! 这一刻,徐州君臣忽然变得无比团结! ------------ 第四百三十五章徐州蹭饭天团 刚回到家的张恒,又哪里知道刘备和群臣正在州府中门对狙。 更不会知道,他们狙着狙着,却忽然一直对外,跑到自己家里来了。 此刻的他,还正沉浸在夫妻团聚的快乐之中。 在准备开宴的这点儿时间,张恒吩咐李叔给贾诩、张绣、阴婷等人安排了住处,又回到后宅,准备沐浴换身衣服。 见状,荀采赶紧将阴蝉放下,跟了上来。 荀采和小阴蝉好一番亲近之后,母女二人虽然还谈不上多亲近,但好歹最基础的关系已经确立了。 母亲这个词儿的轮廓,渐渐重回到了阴蝉脑中。 “子毅,妾身在此谢过了。” 房中,荀采伸出纤纤玉手,帮张恒脱下衣服的同时,又满脸认真地道了句谢。 咱们之间还用这个? 张恒本想摆摆手表示不用在意,转念一想,却露出了一丝怪异的笑容。 “这就完了?女荀有所不知,我赶到南阳之时,阴氏家主已被袁术拿下,准备夷灭三族。你可知道,我花费了多少力气,才将阴氏一门救下。” 荀采哪知道张恒夸大其词,当即动容道:“竟如此凶险?” 张恒立刻趁热打铁道:“那是,我辛辛苦苦才将阿蝉救下带了回来,你怎么能只动动嘴皮子,多少得表示些诚意吧。” 荀采一想也是,便笑着问道:“那子毅想要妾身如何表达谢……啊!” 话还没说完,却见张恒忽然一扯,将荀采拉入了自己怀中。 感受着张恒身上传来的热情,荀采不禁面色一红,嗔怪道:“子毅,你干什么,众人可都在外面等着呢!” “距离开饭还有些时间,咱们倒是可以趁此机会,深入交流一番,女荀以为如何?” “什么深入交流?”荀采一脸茫然道。 张恒开车失败,不禁有些无奈,赶紧附在荀采耳边说了两句。 “不行!” 听完张恒的要求,荀采瞬间脸红到了耳根,连连摇头拒绝道。 “当真不行?” “不行!”荀采坚决不同意。 “那女荀之前说的报答,难道是虚言不成?我本想给个你表现的机会,谁知你却不愿,罢了,罢了……那我去找昭姬去了。” 说着,张恒作势就要起身离去。 “等等……” 张恒急忙扭头,“夫人还有何吩咐?” 荀采的脸更红了,满心气恼地瞪了张恒一眼,伸出了一根纤纤玉指。 “至此一次,下不为例!” 闻言,张恒立刻咧开了嘴。 有些事,只有零次和无数次的区别。 “此言当真?” “哼,我何时骗过你!不过昭姬那边,还得你自己去说。她若不同意,便怪不得妾身了。” “那是自然,我自去求她便是。” 张恒大笑道,同时扑了上去,在荀采脸上狠狠亲了一口。 相比荀采,蔡琰那小姑娘简直不要太好骗。 “都多大人了,还没个正形,快脱下衣服,我好服侍你沐浴。” 荀采擦了擦脸上的口水,有些无奈道。 半晌之后,换了一身衣服的张恒,重又回到了厅堂。 倒是蔡琰,这个张恒印象中好骗的小姑娘,目光轮流在张恒和荀采身上扫视个不停,想要看出个些什么。 不多时,随着饭菜端了上来,张恒的接风宴正式开始。 一路风尘仆仆,张恒也实在是饿了,也懒得顾及什么礼仪了,招呼众人一声,便开始往嘴里塞东西。 不得不说,还是家里的饭菜最有味道,毕竟是自己一手调教出来的厨子。 可还没刚吃几口,就听到外面一阵喧哗。 张恒眉头一皱,正欲派人查探之时,却见李叔急匆匆走了进来。 “郎君,刘使君驾临!” 闻言,张恒有些责怪地看了一眼李叔。 让你别搞这么大的阵仗,这下好了,被刘大耳知道了消息,自己连顿安稳饭都吃不上了。 而且以那家伙的脾气,吃饱喝足之后必然要拉着自己絮叨撒欢,又不知要耽搁多少时间。 但事已至此,张恒也不能将刘备拒之门外,便放下筷子,准备起身前去迎接。 可还没等他有动作,外面就传来一阵豪迈的笑声,声音之大,几乎要震落房顶上的灰尘。 紧接着,刘备那如人猿泰山一般的身影,快速出现在了林朝的视线之内。 嗯,半年没见,刘大耳好像又胖了。 “子毅,你回来也不提前说一声,却连我也一起被蒙在鼓里,端的是不厚道啊!” 刘备三步并作两步走入大门,见到张恒的那一刻,嘴差点咧到后脑勺去了。 张恒立刻率众走了下来,向刘备拱手道:“参见玄德公!” “咱们兄弟许久未见,岂用如此虚礼!” 刘备摆手笑道,随即便一把拉住了张恒的手。 我就知道…… 张恒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果然,刘备立刻施展出了他的最强控制技——把臂同游! 纵然早有预料,但奈何刘备已将这招练得臻至化境,张恒根本逃不脱。 “玄德公,恒仓促归来,正欲更衣之后前往拜见……” “不必解释,我来见你也是一样的。”刘备笑道,“今日府上为子毅接风洗尘,不知做了什么好吃的?” 张恒忍不住再次翻了个白眼,你到底是来看我的,还是来蹭饭的。 罢了,不过是再添一副碗筷的事。 张恒对李叔使了个眼色,准备让后厨再弄几个菜过来。 可李叔刚转身离去,就见庭院中一阵骚动,徐州群臣鱼贯而入。 “见过长史!” 以荀彧为首的众人对张恒拱手行礼道。 “这……” 张恒的脸色顿时就不好看了。 刘备大笑道:“方才我与众人正在州府议事,闻你归来,群臣皆极力请求前来看望你。哈哈……想不到子毅在咱们徐州居然有如此人望,倒是让人羡慕啊!” “主公英明,闻长史归来,下官等人不胜欢喜,特来看望!” 众人皆笑着附和道。 望着腆着脸前来的众人,张恒无语之极。 去他娘的人望,老子不要,谁爱要谁要! 想蹭饭直说就是,还找这些借口做甚。 “玄德公……”张恒苦笑道,“非是恒不愿招待,只是这么多人,府上并不曾准备这么多吃食。还请诸位暂且回去,下午州府再见。” “不碍事,不碍事,便是现做也来得及。”礼部尚书简雍笑道,“下官与长史多日不见,倒是想念得紧,正好趁此机会叙叙旧,也是一桩美事。” 谁要跟你叙旧啊! 张恒瞪了简雍一眼,最坏就是你! ------------ 第四百三十六章兄弟俩都一个德性 张恒做梦也想不到,回到徐州的第一顿饭,居然会被人蹭了油水。 想我张子毅也是正人君子,被迫为官清廉,每个月就那么点俸禄,你们可真下得去嘴! 有心想开口撵人,但刘备就在旁边,而百官的人数也实在太多。更是连大舅哥荀彧、小舅子荀棐都在,张恒便怎么也不好开口了。 “去,吩咐后厨,再弄些吃食来。” 张恒从牙缝中崩出了几个字,听得群臣一阵眉开眼笑。 由于人实在太多,屋里实在坐不下,张恒便命人将宴会场所搬到庭院中。好在虽是深秋,天气却仍旧凉爽,并无受冻的风险。 正式场合,家眷是没办法参加了,荀采和蔡琰便领着小阴蝉去了后厨,跟着一起忙碌了起来。 又折腾了半个多时辰,这顿午饭才算终于吃上了。 这时候,前面受召前来的关羽、张飞和荀攸也赶到了。他们前往州府之后,却发现里面空无一人,一打听才知道是张恒归来,便赶忙前来。 关羽和荀攸倒还算个正常人,倒是张飞,此刻正亲切地搂着张恒,脸上的笑容就没停过。 这厮今日怎么如此热情? 张恒有些纳闷! “子毅,此去雒阳如何啊?”张飞忽然大笑道,打断了张恒的思绪。 张恒摇了摇头,没好气道:“先吃饭,雒阳之事随后再说。” “好,不说就不说,来喝酒!” 张飞是从来不用酒樽的,捧着一个大碗就要和张恒碰杯,却遭到了张恒的拒绝。 “不喝,拿开。” 张飞有些不满道:“子毅,咱们兄弟快一年未见了,你怎可如此无情。” 张恒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谁跟你是兄弟啊,死开! “翼德有话便直说,何必弄这些弯弯绕。”张恒毫不留情地拆穿了张飞的意图。 张飞嘿嘿笑道:“子毅太多心了,俺老张能有什么企图,莫要不识好人心。” “要是不说,那就以后都别说了。” “别,我说,我说还不行嘛!”张飞赶紧一把拉住了张恒,附在耳边低声道:“子毅……听说又要打仗了?” 说这话的时候,张飞那张五大三粗的脸上,却露出了贼眉鼠眼的笑容,目光中透露着兴奋和渴望。 “你听谁说的?”张恒一挑眉道。 “兄长前几日已经下令整军备战。”张飞答道。 “然后呢?”张恒继续问道。 “然后?”张飞愕然道。 “关于进军兖州之事,翼德你以为如何?” “肯定是打了,这还用说!” “怎么,翼德想领军出战,做个先锋大将?”张恒笑道。 闻言,张飞先是一愣,继而勃然大怒。 屁的先锋大将,你瞧谁不起呢? 我要当主帅好吧! “子毅,去年我随二哥出战青州,剿灭招降数十万黄巾,不说功勋卓著,也算有些苦劳。如此,难道还当不得一军主将?”张飞怒道。 资历、战功我都够了,凭什么还让我继续当先锋。 怎么说呢,随着徐州集团逐渐壮大,张飞的胃口也变得更大了。 特别是在张辽独掌一军之后,张飞彻底绷不住了。 那手下败将都当上主将了,自己却还是个副将,这能忍? 先锋? 俺老张不屑为之! 听了张飞的态度,张恒认真仔细地打量了他几眼,目光中带着张飞难以理解的复杂。 “子毅,行不行直说就是,你这什么意思。” 张飞被张恒目光盯得有些心中发毛,忍不住开口问道。 “唉……” 张恒叹息一声,“翼德啊,多喝点,回去也好入睡,梦里啥都有。” “张子毅,你欺人太甚!” 张飞再也忍不住了,对着张恒吼叫道。 这一嗓子,立刻引起了众人的注意,都把目光望向张飞。 “翼德,你又发什么疯?”刘备皱眉道。 “嘿嘿,无事,无事……” “既然无事,何故大呼小叫,还不归位。” “好,好,我这就走。” 张飞尴尬一笑,扭头瞪了张恒一眼,才重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子毅,你给我等着! 张飞的威胁,张恒自然不会在意,甚至压根懒得搭理他。 不过……张飞归位之后,刘备却凑了上来。 “子毅,来,共饮此杯!” 张恒皱了皱眉,这次却真的无法拒绝,只得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子毅,咱们何时发兵进军兖州?” 刘备四下看了看,见才对张恒低声笑道。 这模样,简直和刚才的张飞如出一辙。 张恒微微一愣,“怎么,玄德公也想领军出征?” 刘备顿时不乐意了。 这话说的……怎么,难道我不能领兵出战? “确实有此等想法,子毅以为不妥?” 听到刘备的语气,张恒便知道这次不能随意回答了,当即满脸认真道:“玄德公,出兵事关重大,州府可有公议过此事?” 去年政务府和都督府设立之后,张恒曾将刘备建议,诸事尚公议。 于是,这就成了徐州的老规矩。 凡有大事,直接摆在台面上,大家一起讨论,拿出一个可行的办法。 如此行径,虽然有时候只是走个过场,却可以避免权力过度集中在一个人手中。 没错,这个人可以指的是张恒、荀彧,甚至是刘备。 想要干事,就得集权,但张恒更想让权力集中在某个团体手中,而不是某个人手中。 一提起这事,刘备当即满脸愤怒道:“那帮子腐儒,管他们作甚!没有他们同意,咱们就不能打了吗?” 张恒却笑了,已经猜到刘备与群臣极限拉扯的场景了。 “玄德公稍安勿躁,眼下人多嘴杂,如何好说军国大事。”张恒委婉地劝谏道。 “也是,那就这么说定了,回头你来我府上,咱们商议一番。” 刘备点了点头,心中满是欣慰。 子毅回来了,自己就能安心了。 哼,你们这帮逆臣,我一个人喷不过你们,加上子毅难道还斗不过? 此番定要给你们点颜色瞧瞧。 至于张恒会不会站在他这边…… 开玩笑,我与子毅可是挚爱亲朋,手足兄弟,过命的交情,他凭什么不帮自己? ------------ 第四百三十七章战争就是赌国运 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 这是孙子兵法的开篇。 孙武作为战术思想的祖师,在兵法里讲过无数的战术,战略,战争之道,却唯独把这句话放在了开篇,其重要性不言而喻。 战争从来就不是好东西,恰恰相反,它甚至是极度危险。 因为战争从来没有必胜之说,却偏偏又耗费巨大,可以说是赌国运的行为。 一旦用上了赌这个字,结果都不会怎么好。 你可以保证赢十次,一百次,但唯独不能保证自己一次不输。 而一旦输了,便下场难料。 所以但凡老成持重者,从来都不会把战争挂在嘴边,甚至极力克制,不到万不得已时,绝不轻易动用。 那些反对刘备动兵的人,心中大抵也是这个想法。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在新政的加持下,徐州的发展速度已经远超其他地方。 如此下去,只需积蓄数载,便可兵精粮足,届时便能从容出兵,攻取天下。 何苦这时候去发生冲突,万一战事不利,便将这一年的成果毁于一旦。 可刘备死活不同意,群臣也是无奈。忽然听说张恒归来,群臣心中又燃起了希望,上赶着前来蹭饭。 没错,他们也想争取张恒。 只不过他们终究是饱学之士,没有像刘备这般急迫。 拖拖拉拉之下,一顿饭总算吃完了。 自以为得了张恒许可的刘备心防大开,喝得酩酊大醉。 甚至半醉半醒间,他已经畅想自己脱出牢笼,领兵驰骋沙场的畅快生活了。 见状,张恒叹了口气,向一旁的小舅子荀棐挥了挥手。 “文佐,送玄德公回府。” “唯!” 荀棐赶紧站了起来,扶着刘备离开。 见刘备离席,都督府的三人也起身告辞,只是张飞临走时,却还不忘给张恒使了个眼色,那意思再简单不过。 到时候可一定要选我为将啊! 然后……张恒就把目光看向了屁股纹丝不动的群臣。 可群臣却仍旧巍峨不动,甚至还面带微笑地与张恒对视。 这群人也太没有眼力劲了,还不赶紧滚蛋,等着我撵你们是吧。 “诸位,张某刚刚回府,还有些私事处理,就不留诸位了。若有政事,咱们明日州府再议。” 听到这句话,群臣便是脸皮再厚,也待不下去了,纷纷起身告辞而去。 但是……他们走了,却没走干净。 张恒望着留下的荀彧、鲁肃、崔琰三人,眉间有一丝疑惑。 “三位还有事?” 三人对视一眼,最终还是荀彧拱手笑道:“子毅今日归来,我心中甚是高兴,不自觉多饮了些。已有些不胜酒力,便想讨杯茶来醒酒,不知可愿招待?” 张恒还能说什么,只得伸手道:“三位里面请!” 大概看出了张恒不耐烦的态度,三人坐定之后,便径直道出了意图。 “子毅,数日前你传来了一封书信,不知兖州局势,究竟如何了?”荀彧率先开口道。 张恒答道:“此事我在信中已经说得明明白白,三位难道不曾观看?” 鲁肃拱手苦笑道:“长史容禀,看自然是看了,但战争非同小可。主公看完之后,便立即下令整军备战,群臣皆以为太过仓促,多番全劝谏,奈何主公不从,特来向长史禀告一番。” 到底是张恒亲手提拔的人,鲁肃倒是没有打哑谜。 “怎么,三位不愿出兵兖州,想让我劝谏玄德公?”张恒笑道。 “非也!”崔琰朗声道,“战争之道,合于利而动,不合于利而止。似主公这般不管不顾仓促行事,下官以为不妥。长史深谋远虑,此事自然不用下官等赘言。” 崔琰的意思表达得很清楚,打不打,怎么打,都得考虑周全,总不能一拍脑袋就决定吧。 这是他们争取张恒的原因,而且他们也相信张恒会站在自己这边。 论及发展的重要性,没有人会比张恒这位改革者更清楚。 论及战争的不可控性,也没有人比用兵如神的张长史更明白。 论及对百姓的仁心,张恒更是到了妇人之仁的程度。 至少在群臣的心中,确实是这样的。 “明白了。”张恒点了点头道,“诚如季珪所言,合于利而动,不合于利而止。明日,我会请玄德公在州府举行公议,将此事摆到台面上论个结果。” 闻言,三人大喜,纷纷拱手道:“长史高义!” 这波稳了! 正事谈完,又闲聊了几句之后,三人才起身告辞。 张恒将三人送出门后,抬头看了看天色,已经不早了。 唉,刚回到家就被这些吊毛骚扰,好好的一天就这么浪费了,造孽啊! 一扭头,正好看到贾诩正站在屋檐下,满脸笑容地看着自己。 尽管贾诩不知道徐州的局势,但通过今日的一切,他也猜得差不多了,所以才会笑得如此奸诈。 哼,这厮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张恒有些气恼地看了贾诩一眼,然后招了招手。 “文和,随我来。” “遵命。” 贾诩点了点头。 书房内,张恒开口道:“文和,你是当世大才,如今来了徐州,感觉如何?” 贾诩赶忙拱手道:“徐州在长史的治理下兵强马壮,百姓富足,政通人和,下官甚是钦佩!” 张恒摆了摆手道:“这些话就不必说了,我来问你,你欲何往?” 既然来了徐州,就得给我干活。 “此言下官听得不甚明白,还请长史明示。”贾诩装傻道。 张恒也不拆穿他,自顾自解释道:“以你之能,自然要人尽其才。我徐州如今分文武设立了两个府衙,分别是政务府和都督府,你愿意去哪个?” “这……”贾诩苦笑道,“下官刚来投奔,寸功为例,如何敢窃居高位。” 这两个衙门是什么级别,贾诩接掌校事府后知道了。 但突然身居高位,他怕遭人妒很。 “我说你行你就行,何必顾虑。”张恒不容置疑道。 以贾诩的能力,放在下面才是最大的浪费。 虽然不能简单粗暴地提拔,但可以让他以从事的身份入府参政,先进入决策层再说。 “长史,下官实在不想入府,还有没有其他的选择?”贾诩苦笑道。 “你以为呢?”张恒似笑非笑道。 贾诩眼珠子一转,连忙提醒道:“长史,下官才疏学浅,实在不敢窃居高位。再者,长史日理万机,身边总得需要人辅佐一二,下官情愿做个刀笔吏。” 闻言,张恒不禁愣住了。 这……好像也不是不行。 ------------ 第四百三十八章班底 汉代的行政机构,是很奇特的。 高级官员,拥有自行任命僚属的权力,有点像后世欧美国家的总统,可以自行组建自己的行政班底。 而这个任命的过程,叫做征辟。 也就是说,朝廷允许你组建一个小团体,来一起负责你职权内的事务。 而你私自任命的官员,朝廷也会认可,并按时发放俸禄。 可有意思的地方也随之产生,那就是这些人虽然端着朝廷的饭碗,但首先要负责的对象,却不是天子,而是征辟他的那位官员。 这便是所谓的……开府治事! 如今的皇权,还远不如千年后那般强盛。 虽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但也只是一句口号而已。 朝廷允许有人不进入自己的体系,但前提是,你不能给我捣乱。 也就是说,无论是天子还是三公想征辟你为官,你都可以辞而不受,并且不会受到任何惩罚,甚至还会被人称赞为高风亮节。 这种例子比比皆是,汉初之时,刘邦多次派人去请商山四皓,可这几个老头压根不鸟他。 当世大儒郑玄,也多次受到朝廷征辟,但他每次都上疏谢绝,专心在家研究学问。 甚至著名的隐士管宁,也是一生守节不仕,哪怕生活清苦都甘之若饴。 你自恃清高不愿为官,这当然可以,那就你好好当你的百姓,安分守己就行。 可一旦为官,进入了朝廷的体系,就得肩负起身上的责任。 干得不好,罢官流放,甚至砍头灭族,也不要有任何怨言。 这是大家都默认的规则。 正如现在的贾诩,虽然徐州政通人和,但他还是不想进入刘备集团的圈子,只想在张恒身边混口饭吃。 这个想法,却立刻引起了张恒的沉思。 以自己如今的权力地位,处理分内之事已经有些分身乏术了。 虽说名义上不能开府,但也该组建自己的班底了。年初未去冀州之事,刘备就提过此事,让张恒则贤良而收之。 只是彼时张恒一门心思都在冀州和董卓身上,直接婉言谢绝了。 现在……这件事也该提上日程了。 贾诩这货不愿入州府为官,但手中又掌控着校事府这个关键机构,在自己身边暂时做个幕僚佐官,也挺好的。 “文和,你可想好了?”张恒开口道,“在我手下为官,无论是功劳、地位、权力,亦或是仕途晋升,可都远不如入府参政。” “下官情愿如此。”贾诩连忙拱手道。 张恒点了点头,“那就暂且如此吧。待到天下即将平定之时,我再将你外放,争一份功劳传给子孙,如何?” “多谢长史成全!”贾诩再度拱手,脸上的笑容真心实意。 说完了贾诩的归属问题,二人又聊起了明日公议的章程。 以今日群臣和刘备的态度来看,明日州府内,必有一场激烈的争辩。 作为两方人马都争取的对象,整个徐州最靓的仔,张恒可得好好准备一番。 这一谈,直接到了日头偏西。 眼看天色已晚,贾诩这才起身告辞。 张恒又在书房中待了一会儿,正打算起身离去之时,外面忽然响起了叩门声。 紧接着,一道清冷的声音传了进来。 “子毅!” 张恒起身出来,看着站在门口的荀采,笑道:“女荀,何事前来唤我?” 说着,张恒眼中忽然露出了一丝诧异。 这都快晚上了,这娘们儿怎么又打扮上了? 此时的荀采,不仅换了一身红色长裙,更是略施粉黛,画了一个当下非常流行的媚状。 她知道张恒不喜欢这种妆容,所以画得很淡。 但怎奈她天生丽质,又生性清冷,配上一身艳若桃花的红裙,给人的视觉冲击感非常强烈。 饶是张恒,也受不住这种级别的冲击,下身微微抬头以示敬意。 这娘们儿……莫不是要诱惑我? 张恒忍不住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开始想入非非。 但荀采的下句话,却让张恒欲火全消。 “眼看时间不早,我过来问问你,要不要安排晚宴?” “晚宴?”张恒诧异道。 不是中午刚胡吃海塞过一场吗,怎么又来晚宴……我的俸禄还好吗? 荀采忍不住白了张恒一眼,“子毅,你回来之后,还没去拜见父母呢。我便想着,咱们前去邀请阿公阿婆前来赴宴,以尽孝道。” 听到爹娘,张恒下意识就摆了摆手。 “都是自家人,什么时候不能请,最近有些忙,过两天再说。” 老爹张岳还好,倒是娘亲柳氏…… 见了面就要拉着自己嘘寒问暖,活脱脱把自己当成了三岁小娃娃,让张恒有些吃不消。 其实就算是亲生儿子,也不至于如此,奈何两人只有张恒这么一个宝贝疙瘩,自小溺爱便在所难免了。 张恒的话显然有些大逆不道,直接让荀采皱起了眉头。 “圣贤曰: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子毅你半载未归,岂有不去拜见高堂之理。我大汉以忠孝治天下,如此必然遭人诟病。” 呦呵,就你读过书是吧。 张恒顿时就不乐意了,板着脸道:“国事为重,明早便要去州府公议国家大事,为夫岂能不好好准备一番,女荀休要多言!” 但很显然,张恒高估了自己在家中的地位。 只见荀采快走两步,直接伸出手抓住了张恒。 “子毅休要胡言,便是再忙,又如何不能与父母相聚?妾身已命后厨备好了酒宴,今日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说罢,就拽着张恒向外走去。 “女荀你莫拉扯……岂可如此……我去还不行吗!” 你都安排好了,还假模假样地问我作甚! 这娘么不是好人啊! 荀采这才松了手,忽然凑到张恒耳边低声道:“子毅,妾身斗胆问一句,你与阿公阿婆……” “很好啊,难道有何不妥?”张恒装傻道。 “可是……妾身见你与阿公阿婆并不亲近。你不在的这半年,阿婆也有好几次与我抱怨,说你官当大了,连娘都不想认了……” “我……” 张恒张了张嘴,却无法争辩。 ------------ 第四百三十九章我妈震撼我一整年 在这个父母大于天的时代,毕恭毕敬只是最基本的,稍有不妥,被扣上个不孝的帽子就再正常不过了。 既然如此,那便只能去了,不仅把父母请来,顺便连伯父张温一起叫来,大家一起吃顿饭也好。 至此,张恒也算明白荀采梳妆打扮的真实原因了。 敢情压根不是为了自己…… 不对! 张恒忽然一挑眉头,停住了脚步,用目光打量着荀采,目光中带着似有似无的笑意。 “子毅为何止步……” 荀采问了一句,却正好对上了张恒的目光,不禁心中一慌。 “女荀,你有事瞒着我。”张恒笑道。 “子毅别瞎说,妾身何时瞒过你了?”荀采面色一红,低头道。 “你让我去拜见爹娘,肯定不止是为了尽孝道吧。是否与阿蝉有关?” 自己的小心思被戳破,荀采索性不再隐瞒,坦白道:“子毅,阿蝉虽然接回来了,却还是无名无份。妾身便想着,挑选个日子让她改姓,此事自然得阿公同意……子毅你不会怪我吧。” 张恒摇头笑道:“接过来便是我张氏的人了,又何须改姓。” 闻言,荀采浑身一颤,变得面无血色。 张恒忙解释道:“女荀别误会,并非你想的那样。阿蝉先父早亡,这个姓氏,乃是他父亲留给她唯一的东西了,便让她留个念想吧,咱们又何需更改?” 说起来,那位前夫哥也是够悲催的。 有个漂亮贤惠的老婆,也有个可爱的女儿,本来妥妥的人生赢家,谁知道却突发恶疾,就此一命呜呼…… 荀采的脸色这才好看些,却仍叹了口气道:“子毅你宽仁大度,心无芥蒂,但别人未必会这么想。试想阿蝉顶着阴氏的姓氏待在咱们家中,外人会怎么想,别人又会如何看她,终是人言可畏啊。” 张恒一愣,这才明白是自己想当然了,不禁一拍脑袋道:“对,女荀所言极是,倒是我欠考虑了。既如此,此次便把阿蝉也带上吧,今晚就把日子定下来。” 闻言,荀采面色一喜,却又有些担忧道:“阿蝉如今还不是张氏之人,贸然带去,是否会惹得阿公阿婆不喜?” “哪有这么多顾虑,咱家里我说得算。” 张恒一摆手,随即唤来一位家仆,让他把阴蝉带来。 二人继续往前走着,刚走到厅堂,却见蔡琰也从后宅走了出来。 看那模样,显然也是精心打扮了一番。 “怎么,昭姬也一起去?” 张恒笑着问了一句,却立刻招来了二女的白眼。 “夫妻一体,既是去拜见阿公阿婆,肯定一同前往,子毅说什么傻话!” 张恒这才明白自己又失言了,忙向蔡琰致歉。 说着说着,张恒忽然眼睛一亮,伸手将蔡琰拉到了一旁,开始低声耳语起来。 先前搞定了荀采,却一直没机会和蔡琰说,这下可算逮到机会了。 随着张恒的低语,蔡琰忍不住惊呼一声,脸一下红到了脖颈处,还忍不住用目光看向荀采。 这么过分的要求,荀家姐姐居然答应了? 荀采当然知道张恒在说些什么,也忍不住面色微红,狠狠剜了张恒一眼。 片刻后,不知张恒用了什么花言巧语,反正最终是让蔡琰微微点了点头。 张恒大喜,差点没跳起来,心情也大为畅快。 片刻后,阴婷将小阴蝉也带了过来。 昔日姑嫂,如今主仆。她与荀采碰面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微微有些尴尬。 “走,出发!” 随着张恒大袖一挥,众人出了家门,直奔一旁的张府而去。 虽说家中已经备好了酒宴,但其实根本用不上。 下午的时候,李叔忙完之后,便赶紧将张恒归来的消息告诉了张岳夫妇。 这下可把柳氏激动坏了,当场就要挺着大肚子去见儿子,却被张岳拦了下来。 开玩笑,咱们儿子是什么身份。这才刚一回来,刘使君就亲自带着百官前去相会。现在估计还没散场呢,你去凑什么热闹! 等儿子忙完之后,他难道还会不来拜见咱们? 被丈夫一顿训斥,柳氏这才按下了心思,耐心在家中等着儿子,同时命后厨备好饭菜。 还真别说,若不是荀采提醒,张恒还真想不起来。 两处宅邸并不远,只有数十丈的距离,不过几步的工夫,张恒几人便站到了父母府门前。 这时候,荀采忽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对张恒笑道:“子毅,还有件事忘了对你说。” “何事?” “那个……阿婆有喜了。”荀采笑道。 “有喜是什么意……” 张恒下意识道,可话说到一半,眼睛忽然瞪得老大。 “你是说……母亲怀孕了?” 荀采笑着点了点头。 张恒整个人都无语了。 说实话,这是他今天……不,这是今年以来,听过的最震撼的消息了。 别人都是震撼我妈一整年,到了张恒这里,却是我妈震撼我一整年…… 没想到老爹一把年纪了,还能老树发新芽,为家族的壮大增光添彩。 可仔细算算,这时代的人普遍早婚。老爹张岳今年还不到四十岁,母亲柳氏更是只有三十六岁,生个二胎倒也什么没问题。 这么一想,事情似乎又合理了起来。 毕竟人家钟繇七十五岁还能生儿子呢! “我张氏再添新丁,倒是大喜事。走,咱们去向爹娘贺喜去!”张恒笑着大步走了进去。 荀采和蔡琰听到这句话后,不禁一愣,随后对视一眼,都面露苦笑。 这句话若是朋友来说,自然是没任何问题,可由张恒这个做儿子的口中说出来,却怎么听都有些别扭。 “咱们这位夫君,精明的时候,国家大事都处理得妥妥当当。可唯独这人情世故,却是三岁小儿都不如……”荀采苦笑道。 蔡琰也捂嘴笑了起来,“姐姐说的是,阿蝉都比他强。” 进入院中,张恒总算见到了阔别半载的父母。 “孩儿拜见父亲、母亲!”张恒拱手参拜道。 低头的时候,张恒还忍不住瞥了一眼母亲的肚子。 果然! 鼓鼓囊囊的,像是正宣示父亲着努力的成果。 “子毅不必多礼,快起来。”张岳大笑道。 母亲柳氏却是赶紧走了过来,伸手就要搀扶儿子,却反被张恒扶住。 “母亲小心些,如今有了身孕,可不比平常。”张恒一边搀扶着柳氏,一边开口道,“说起来,孩儿还未向二位道喜。父亲老当益壮,风采不减当年,此番更是为咱们张氏添丁,孩儿实在佩服!” 听了儿子的夸赞,张岳忍不住捋须大笑,做战术后仰姿态,满脸傲然之色。 “哈哈哈……我儿所言极是!” 倒是一众女眷,立刻飞红了脸。 柳氏忍不住伸手点在儿子的额头上。 “你这孩子瞎说什么,都多大了,还没个正形儿!” ------------ 第四百四十章游侠长不高的典故 一家人聚了一会儿后,张温也赶到了。 张岳立刻大手一挥,吩咐家仆排宴。 这顿饭吃得还算愉快。 大概是因为怀孕的原因,柳氏的行动不怎么方便,精神也不怎么好,倒是没有再拉着张恒问东问西,让张恒轻松不少。 席间,张恒顺势让阴蝉站出来拜见二老,并解释了她的身世。 刚才来的时候,张岳就注意到了这个小女娃,只是张恒说,他也就没问。 如今张恒提出让阴蝉改姓,张岳自然没有不同意的道理,当即点头答应了下来。并让张恒挑个良辰吉日,摆几场宴席,对亲朋好友广而告之。 这时代人均寿命极短,就算没有战乱,随便一场急病,也可能要了人的命,所以阴蝉这种情况比较普遍。 有道是爹死娘嫁人,个人顾个人,带着孩子改嫁的情况比比皆是。 远的不说,就说上一任大将军,屠户出身的何进,家中也是这种情况。 何进有个弟弟叫何苗,官拜车骑将军。 但何进和他这个弟弟,却是没有任何的血缘关系。 何进母亲早亡,父亲便又续弦娶了一个寡妇。 这寡妇还带了一个男孩,名叫朱苗,后来改姓为何,便是何苗。 过门之后,父亲与继母又生了一个女儿,后来被选入宫中,便是汉灵帝的何皇后。 那么有意思的事就来了。 何进与妹妹何皇后,是同父异母的关系。 何苗与妹妹何皇后,是同母异父的关系。 那么何进与弟弟何苗,正是传说中异父异母的亲兄弟! 说实话,第一次知道这点关系之时,张恒也是被震撼了好久。 相比之下,阴蝉这个女孩儿,在张岳眼中自然就算不上事儿了。 反正迟早是要嫁人的,难道我张氏连份嫁妆都出不起吗? 见公公答应下来,荀采差点喜极而泣,当即就要起身拉着女儿叩拜跪谢,却被张岳挥手拦了下来。 “咱们都是一家人,女荀何必多礼,阿蝉既是你所出,子毅必然视如己出。他若敢欺负你们母女,老夫定会为你做主!” “多谢阿公!”荀采连忙再拜谢道。 阴蝉的事说完之后,一家人便继续享用晚餐。 柳氏毕竟已有六个多月的身孕,精神有些不济,用完晚饭之后便有些乏了,转身回房休息去了。 张温眼看天色夜晚,便也捋了捋须告辞而去。 张恒见状,也要告辞,却被张岳喊住。 “子毅且慢,随老夫来一趟后宅。” 张恒有些疑惑地看了父亲一眼,心中升起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再看张岳,说完之后,便头也不回地向后走去。 “唯!” 张恒只好答应了一声跟了上去,心中却暗叹一声。 没了母亲的纠缠,怎么父亲却又开始了。 可千万别是举荐族中子弟出仕之类的事情…… 父子二人一路来到后宅书房,进去之后,张岳却让张恒先坐,自己则在桌案旁翻找了起来。 张恒则顺势打量起了父亲的书房。 说实话,自从这座府邸落成之后,自己还是第一次来这里。 张岳作为张氏子弟,自然也是读过一些书的。 但张老爷子却和刘备的性格差不多,都是狂放不羁之人。习武的兴趣大过读书,所以文化水平也就比较焚书坑儒。 据说年轻时候,张老爷子也曾仗剑游荡乡里,当过几年游侠。 主打一个路见不平一声吼,能动手绝不哔哔。 就在他即将干成一番功业之时,却突然收到父亲去世的噩耗。 张老爷子大为悲伤,立即回家奔丧。 可到了家里之后,却发现自己父亲活蹦乱跳地站在自己面前,而整个家却都被翻修了一遍。 原来是张恒祖父见儿子整天不着调,便想了个办法把儿子骗回来成亲,收一收他的心。 张老爷子自然大为悲愤,埋怨父亲毁了自己的雄心壮志。 可张恒祖父却笑吟吟地告诉儿子,别闹,整天出去游荡,会长不高的。 这等说辞当然骗不了张老爷子,当即大声反驳父亲的谬论。 然后,张恒祖父还是满脸笑容,只是却不知从哪找来了一根短棍拿在手中。 为什么说当街溜子会长不高,为父今天就告诉你。 因为……我会把你的腿打断! 于是,张老子创业未半而中道成亲,一年多后便有了张恒,自此彻底改邪归正,踏上正途。 就在张恒四处打量之时,张岳已经翻找完毕,再扭过身来时,手中却拿了一个小瓷瓶。 “给你!” 张恒接过,有些奇怪地看了一眼。 “父亲,这是何物?” 张恒问道,忍不住把玩了一下。 还别说,这小东西倒是挺精致的。 “此乃神药。” “神药?”张恒更诧异了。 我又没病,再好的药对我也用不上啊。 张岳脸上的神情忽然变得奇怪起来,沉默片刻之后,才开口解释道:“阿恒啊,你成亲也快一年时间了,可女荀和昭姬却还是毫无动静……你如今官越做越大,总得有子嗣承袭家业吧。退一万步说,就算你不做官,也得为咱们长史传承香火。你可明白?” 闻言,张恒脸上的疑惑瞬间变成了警察,目光也奇怪起来。 好半天后,他才反应过来。 敢情这玩意是壮阳药是吧! 明白? 我可太明白了! 老东西,这就是你所谓的神药? “父亲,孩儿不需要此物。” 张恒赶紧将瓷瓶递了回去,却又被张岳推了回来。 “阿恒可别小看了此物,这乃是当年你祖父留下来的,功效异常神奇。也是多亏了此物,为父才能……咳咳,才能让你母亲怀上身孕……” 张恒脸色顿时垮了下来,心中已经为那个还没出世的小家伙默哀起来。 备孕的时候乱吃药,不会生出个傻子吧。 “父亲,孩儿真的不需要这神药。孩儿成亲虽有些时日,但这大半年都在外忙碌,并非……” 张岳的态度却是异常坚决,“无需多说,此药你拿着,以备不时之需。就算现在用不到,将来也有用得到的时候。” 听听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 这玩意可是自己祖父留下来的。 都多少年了,早TM过期了好吧,就不怕吃死人! ------------ 第四百四十一章梦 张恒终究还是拗不过父亲,收下了这所谓的神药。 所以回去的时候,他的脸色便不是很好看。 荀采有些好奇道:“子毅,阿公与你说了什么,妾身见你好像有些不悦。” 闻言,一旁的蔡琰也来了兴趣,急忙竖起耳朵。 “没什么。” 张恒摇了摇头,不想提起这个话题。 可荀采却会错了意,还以为张岳提出了什么过分的要求。 “子毅,天下无不是的父母,就算阿公有不对的地方,咱们也得听之任之,万不可忤逆。” 张恒瞥了荀采一眼,“怎么,你在教我做事?” “妾身不敢,只是……” “你想知道是吧,那我就告诉你。”张恒冷笑一声,“父亲说,说咱们成亲一载,却还没有子嗣,连他这个老头子都不如,要我多多努力。” 荀采大羞,顿时无言以对,一旁仔细聆听的蔡琰也飞红了脸。 张恒却不依不饶,继续冷笑道:“你不是让我听从父母之命吗,好,今晚回去,咱们三个就一起好好努力一番!” “子毅,阿蝉还在这儿呢,你胡说些什么!” 荀采早已霞飞双颊,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张恒却得意地笑了。 来啊,互相伤害啊,谁怕谁! “胡说不胡说,反正你之前答应了我的,难道要反悔不成!” 张恒一把攥住了荀采的小手,不容拒绝道。 一旁的蔡琰见状,便赶紧想拉开距离,却不料张恒早有准备,也一把捉住了她。 “夫君……回家再……这还在外面呢。”蔡琰羞道。 “外面里面都一样,不进去,哪有快乐。” 张恒将二女拉得更近了,就这样一手一个,抓着两位娇妻回了府。 这一夜,他终于实现了自己成亲以来的梦想,与二女来个大被同眠。 …… 同样是这一夜,张恒做了一个梦。 这个梦很长,很美,很妙,也很安逸。 梦中,他回到了后世,坐拥亿万身家,有一个温柔贤惠的妻子,和一个娇憨可爱的女儿。 生活美满,幸福安康,妥妥的人生赢家。 但男人嘛,总是不安分的。 于是,人生赢家张恒顺理成章的多了一个温婉知性的红颜知己,以及……一个热情如火的小三。 更神奇的是,老婆知道小三和红颜知己的事后,居然没有发怒,甚至表示理解。 张恒大为感动,发誓一辈子对老婆好。 然后……就更加得寸进尺了。 他用尽浑身解数,对三个女人使出了PUA大法,反复洗脑催眠。 也许是钱财多了狗都能三宫六院,又或许是张恒实在太有魅力,总是在坚持不懈的努力下,他成功了。 这一天,张恒终于说服了老婆、小三、红颜知己,准备来个三女共侍一夫。 就在一切准备就绪,即将进入正戏的激动人心时刻,张恒耳边忽然传来一声呼唤。 “子毅,子毅……” 梦中的老婆看了张恒一眼。 “你怎么了?” 张恒大笑道:“没事,没事!” 说着,张恒大笑一声,向三女扑了过去。 而就在这时,张恒耳边又响起了那个声音。 “子毅,子毅……” 谁啊,烦不烦,别来打扰我的好事! 张恒甩了甩头,终于将这烦人的声音驱赶了出去。 来吧,我的三个小宝贝儿! 可扭头看去时,床上原本等待自己临幸的三个女人,此时却化作了三个可怖的怪物,正张着血盆大口看着自己。 绿油油的眼睛里,却冒着血红色的光芒。 堪比拳头大小的嘴巴里,正发出破风箱一般的笑声。 “快来啊……呼呼……快来……” “子毅,子毅……” 啊! 张恒尖叫一声,猛然从梦中惊醒。 映入眼帘的,却是荀采那张秀丽的面容。 “子毅,你怎么了?” 呼,还好是梦! 张恒长舒了一口气,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 我就说嘛,这种龙傲天爽文剧情怎么可能发生在我身上。 就算有,也一定是陷阱。 “子毅,你怎么了?”荀采有些担心道,“刚才怎么叫你都不醒,口中还不停地念叨着什么?” “没事……一个噩梦而已。” 张恒摇了摇头,没脸把梦中的内容说出来。 “没事就好,赶紧起床吧。” 荀采把被子掀开了一角,示意张恒轻点下榻。 张恒一扭头,果然发现蔡琰还在熟睡。 又扭头向外面看了看,天果然还没亮。 “这么早起来做什么?” 此时荀采已经下了床榻,闻言不禁白了张恒一眼。 “你昨天自己说的,今早要去州府议事,还让我早些叫你,忘了?” 张恒只得回以苦笑,自己造的孽,只能苦果自尝了。 好吧,那就起床吧。 张恒刚想坐起来,忽然一股巨大的酸痛从腰部传来,疼得他差点龇牙咧嘴。 这才想起,昨晚实在太疯狂了些。 再看荀采,却是如往常一样,脸色甚至更加红润了些。 果然,没有更坏的地,只有累死的牛啊。 张恒试了好几次,都以失败告终,只能想荀采求救。 “女荀,来搭把手。” 谁知荀采立即捂嘴笑了起来,“子毅,做人还是要量力而行,不可太过逞强啊。” 张恒立刻勃然大怒,一把甩开荀采的手。 “哼,不要你扶了!” 张恒自然是有骨气的,但现实却是残酷的。 他挣扎了好一会,还是没能坐起来,只好屈辱地接受了荀采的帮助。 这下荀采笑得更开心了,美目流露出的揶揄之色,更是让张恒无地自容。 从床上坐起来之后,张恒却有些怔怔出神,不禁又想起了梦中的内容。 望着低头小心翼翼帮自己穿戴的荀采,嗯,这个是老婆。 又扭头看了看熟睡的蔡琰,嗯,这个是红颜知己。 那么……小三是谁? 张恒努力回忆了许久,才忽然想起来,梦中的那个尤物,轮廓竟与董白有三分相似…… 穿戴整齐之后,张恒也感觉自己的腰不那么疼了,便起身准备前往州府。 “子毅,议事不知要多久,吃了早饭再去吧,我这就让后厨准备。”荀采开口道。 “不在家里吃了,我去玄德公府上蹭一顿就行。” 张恒摆了摆手道,小心推开了房门,大步走了出去。 刘大耳昨天蹭了我一顿,今天总要吃回来的。 ------------ 第四百四十二章以理服之,以利说之 张恒府邸与州府仅有一墙之隔,州府与刘备府邸也是一墙之隔。 所以,张恒到刘备家里,也就是几步路的距离,比去父母家还近。 可能因为今天要议事的原因,刘备也起得比较早,张恒赶到的时候,刘备已经在堂中等候了。 左手中捧着一碗稀粥,右手拿着一根鸡腿正啃得开心。 “拜见玄德公!” 张恒拱手行礼道,目光却忍不住瞥了瞥刘备手中的鸡腿。 大清早就吃这么油腻的玩意儿,你扛得住吗? “免礼,免礼!” 刘备用他那满是油渍的手摆了摆,同时吩咐家仆又端上来一盘早饭。 看配置,却和他手中的一模一样。 张恒有些嫌弃地看了鸡腿一眼,就想端起那碗粥。 可忽然想起昨夜的消耗,张恒又果断拿起了鸡腿,跟刘备一样啃了起来。 嗯……总得补补吧。 好一会儿后,刘备终于消灭完鸡腿和稀粥,打了个满足的饱嗝,又命人打了盆水洗手。 “子毅,你都不知道,你不在的这半年时间里,那帮家伙实在太过分了!” 一边洗手,刘备就开始跟张恒抱怨道。 “哦,但不知玄德公说的是谁,又如何过分了?” 张恒也放下了碗筷,饶有兴致地问道。 他毕竟是个斯文人,不会用手抓着鸡腿吃,也就不用洗手了。 “哼,过分就是过分,哪里都过分!” 刘备甩了甩手,满脸愤怒道:“我将徐州大大小小的事务都交给他们处理,还不够他们忙的吗,竟然连我的私事都管了起来……” 刘备絮絮叨叨说了一大推,核心思想却只有一个。 我现在是处处受人管制,不仅吃席不让,就连我怎么做怎么站,甚至是一天里面该干什么,看多少书,那帮督察院的人也要进谏! 张恒听完,也不禁嘴角一抽。 督察院的赵昱和崔琰,也太头铁了一些吧。 这哪是规劝主公,这分明是当成帝王来培养了。 当然,这么做也有好有坏就是了。 张恒拱手笑道:“玄德公,国有诤臣,不亡其国;家有诤子,不败其家。臣下忠直敢言,皆因主公宽仁大度,玄德公以为然否?” 闻言,刘备顿时咧开了嘴。 “那是,那是,我自问文治武功虽称不上当世一流,但却一生从未负人。”刘备笑道,“半载不见,子毅你这拍马屁的功夫见长啊!” “玄德公说笑了,下官句句发自肺腑,并无溢美之词。” “哈哈哈……”刘备摆手大笑道,“好了,念在他们也是一片忠心的份儿上,便不与他们计较了。只是此次出兵兖州,你可得帮我压服他们!” 面对那些滚刀肉,刘备实在没了办法,只好向张恒求助。 张恒笑道:“徐州乃玄德公之徐州,又何须旁人多言,玄德公自可乾纲独断。若有不服者,玄德公便将其罢官逐出州府就是。” “不可,万万不可。”刘备被张恒的言论吓了一跳,连忙摆手道:“州府议事,向来是各抒己见。那些人再怎么固执,也都是我汉家忠臣,岂能如此苛待。再者,我身为州牧,若无故惩罚忠直之臣,必然大失人望,今后还有何人敢谏……” 话说到这里,刘备忽然看见张恒脸上的笑容,便反应了过来。 “好你个子毅,居然敢用言语试探我,当真是岂有此理!”刘备笑骂道。 “不敢,不敢,玄德公误会了。” 张恒连忙拱手告罪,脸上的笑容却越来越盛。 当州牧这么长时间,刘备显然成长了很多。 至少他明白了一件事,君主,是臣民的表率,一举一动都会引起别人的关注和揣测。 所以,君主不能凭一己好恶而行事,更要克制自己的私欲。 光这一点,已经比后世某些帝王不知强到哪里去了。 “你这厮笑得如此奸诈,还说不是试探!”刘备有些气恼道,“你试探也就试探了吧,但稍时可得站在我这边。此次征伐兖州,我是一定要亲自出征的,再叫上云长翼德,咱们兄弟一起上阵,岂不快哉!” 大概是真的憋久了,刘备无比怀念战场上的时光。 张恒却笑道:“玄德公英明,下官必极力促成此事。只是……” 闻言,刘备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他已经习惯了张恒这种谜语人的说话方式。 “别打哑谜了,直说就是!” “诚如下官方才所言,军国大事,玄德公自可乾纲独断。然我徐州群臣,俱是一体。此次征伐兖州,耗费之巨大,可谓前所未有。若是不能群策群力,则有战败之险。” 刘备微微一皱眉道:“你的意思,是要说服那些人?可他们无比固执,又如何肯轻易就范!” 张恒笑了,“玄德公,下官忽然想起了一事。昨日下官归家,毕竟是半载未归,府中管家便让家仆都出来迎接。下官向来不喜排场,可架不住管家非要如此,便只得任由他去张罗了。” “家主归来,家仆出迎乃是应有之理,礼不可废啊。”刘备笑道。 “可问题也就出在这里。”张恒苦笑道,“平白让人家出来迎接一趟,我总得有些表示吧。无奈,我只好勉励了家仆一番,同时赏赐了些银钱。” 刘备嘲笑道:“黄白之物,最是讨人喜欢。好歹半年不见,赏赐家仆些钱财又有什么不舍的,子毅你也太小气了。” “玄德公大度,下官佩服。只是下官就这么点俸禄,阖府上下却有数十张嘴,如何够有。”张恒慢悠悠道,“而且,下官好像记得,上次有人要扣除下官数十年的俸禄……” 说起这事,刘备面色一滞,连忙摆手道:“扯远了,扯远了,子毅……咱们继续说正事。” 张恒这才继续说道:“一些银钱撒下去,那些家仆连声叩谢,脸上的笑容也真诚了许多。于是我就在想,便是不给他们赏赐,他们也会出来迎接,只是嘴上纵然不说,心中也会觉得我小气。他年若遇到危急时刻,这些家仆便指望不上,甚至会作鸟兽散。 可如今给了赏赐,不仅眼下是皆大欢喜之局,便是他年到了生死危局,这些家仆也是可以信赖之人。” 刘备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这是自然,为上者厚待下属,才能得人死力。不然便是有天大的能耐,也只是孤家寡人,早晚必亡。 便是项王之勇,也因吝啬赏赐官爵,最终落得个乌江自刎的下场。” 哟,几天不见,刘大耳文化水平见长的,居然能引经据典了! 张恒笑道:“正是此理。区区家仆尚且如此,何况徐州群臣乎?” 此言一出,刘备这才恍然大悟。 “子毅的意思,是要我以利诱之?” “不,是以理服之,再以利说之。如此,方使我徐州上下一心,战无不胜!” ------------ 第四百四十三章马前卒 商议已定,张恒眼看外面天光大亮,便有心告辞而去。 “子毅何往?” 刘备有些纳闷道。 不是说好的要和群臣一起商议嘛,你现在跑什么? 张恒腼腆一笑道:“自然是前往州府,等待群臣上值,商议出兵之事。” “容我更衣,咱们一同前往。”刘备笑道。 张恒连忙摆手道,“玄德公是君,下官是臣,岂可一同前往,下官这便去州府等候玄德公。” “哎,咱们自家兄弟,何必讲究这些虚礼,一起去吧。”刘备满不在乎道。 “不,不可!”张恒赶紧阻止道,“礼不可废,自古便没有君臣同往的道理。” “当真?”刘备疑惑道。 “这是自然,下官岂敢虚言!”张恒立刻信誓旦旦地保证道。 开玩笑,等会儿州府肯定是剑拔弩张,必定有一番唇枪舌剑。 那些人昨天才来拉我入伙,今日却看到我和你成双入对,不把我当成叛徒才怪! 张恒可不想成为集火的目标,所以坚决不和刘备一同前往。 “好,既然如此,子毅你先去,稍时我便到。今日公议,咱们兄弟联手,定要给那些家伙一点颜色瞧瞧!” 见张恒一再推让,刘备不疑有他,便准许张恒先行离开了。 “遵命!” 张恒神色一凛,拱手应道。 随后却是转身一溜烟,赶紧离开了刘备府邸。 出得大门之后,张恒还不忘东张西望了一番,发现群臣还未到,便终于放下心来。 正准备蹑手蹑脚前往州府门口时,却听身后忽然响起一道声音。 “属下拜见长史!” 张恒被吓得一激灵,扭头一看,却是荀攸正向自己拱手施礼。 此时,他正用目光打量着张恒,同时又往刘备府邸的大门上看了看,木讷的脸上带着异样的笑意。 这狗东西倒是敏感,居然发现了端倪! 张恒心中一紧,可转念一想,荀攸又不是政务府官员,反而是都督府的人,应该赞成开战才是,便彻底放下心来。 这家伙故意吓我,看我不好好收拾他。 只见张恒冷笑一声,缓缓开口道:“公达方才说什么?” “下官没说什么,不过是向长史行礼而已。”荀攸笑道。 “什么,你叫我什么?”张恒笑得更冷了,“你这目无尊长的恶徒,要不要我把女荀叫过来跟你理论一番!” 闻言,荀攸脸色一变,像吃了苍蝇一样难看。 他已经后悔凑上来了。 可张恒就在站在原地,目光微抬,颇有些不依不饶的模样。 荀攸无奈,只得再次拱手道:“侄儿见过姑父!” “乖侄子!” 张恒顿时乐开了花,之前的郁气一扫而空。 快乐不会消失,只是从荀攸脸上,转移到了张恒脸上。 所以,荀攸的脸色更难看了。 心情一高兴,张恒也就不打算计较荀攸之前的冒失了。 “公达来得如此之早,想必还没吃早饭吧。走,今日我请!” 张恒大袖一挥,也不管荀攸同不同意,便径直走向了州府对面的酒楼。 荀攸无奈叹息一声,只得跟了上去。 这一两年,徐州不仅大力屯田安民,商业方面也是一点没落下。 糜竺之前便是徐州最大的富商,如今出任了工商府令。手中有了权力,又得到了政策的默许,商业发展自然一日千里。 就连州府旁边,都开满了五花八门的商铺。 特别是张恒现在进的这间酒楼,是现如今郯县最大的客栈。莫说富商世家,就算是州府官员,也时常在这里宴请宾客,招待亲朋。 伴随张恒走进来,伙计马上迎了上来,脸上堆满了笑容。 尤其是见到荀攸之后,脸上的笑容就灿烂了,腰也弯得更低了。 张恒不禁一笑,伙计能认出荀攸,自然就认出其他州府官员。能做到这个份儿上,看来这酒楼的东家,倒是手眼通天之辈。 不过也对,没有点关系,这块地方怎么可能拿到。 “安排一个二楼靠路的地方,上些吃食。”荀攸开口道。 “遵命!” 那伙计答应得非常利索,随后便引着二人上楼,找了个靠窗的地方坐了下来。 目光所及之处,刚好能看到对面州府。 荀攸只是长相木讷,不爱说话,却不代表他真的笨。 从踏入酒楼的那一刻,他便明白了张恒的用意。 正如刘备不能先到一样,张恒作为徐州文武之首,自然也不可能第一个站在州府门前等候。 再加上大半年没回来,就肯定要观察一番形势。别看只是在这扫一眼,却能看出很多东西。 不多时,伙计便将早饭端了上来。 “先吃,咱们边吃边聊。”张恒笑道。 他自然不能说自己在刘备府中吃过了,这等于不打自招,便只能再配着荀攸对付一点。 荀攸也不客气,当即开始吃了起来。 “公达,你刚才故意接近我,想来是有话要说吧。”张恒笑道。 以荀攸的性格,自然不会做无用功。 “这……长史高见,下官佩服。” “少拍马屁,说正事。”张恒笑道,“是否为今日公议之事?” “不错,正是如此。”荀攸点了点头道,“上次长史传来的书信,下官也看了,虽然险了些,但也的确可行。” “那是郭奉孝的计策,我不过代为通传罢了。”张恒笑道。 “所以,下官斗胆请问一句,长史之意如何?” 荀攸放下了碗筷,满脸郑重道。 “公达所言,我不敢苟同。在探听别人内心之前,难道不该坦诚相待?”张恒笑道。 “这……”荀攸迟疑片刻后,便开口道:“下官自然是愿意的。” 疆场建功,谁人不愿? 不止是荀攸,恐怕整个都督府的人都愿意出兵。 “你都想建功立业,难道我就不想?”张恒笑道,“昨日寒舍内,玄德公就与我说过此事。奈何有人阻挠,所以才有了今日公议。公达若实在想进兵兖州,不妨与那些人辩论一番。 此事若成,我便向玄德公举荐你为军师,随大军一同出征,如何?” 张恒笑得很高兴,心道自己终究还是有帮手的。 看荀攸的大小长短、高矮胖瘦,却是做炮灰的好材料。 就让他和刘备一正一副,去面对那些人的集火去吧。 等到合适的时候,自己再出来打个圆场,皆大欢喜,岂不美哉! ------------ 第四百四十四章公议 荀攸只是长相木讷,不爱争辩,却不代表他是真的嘴笨。 真要论起来,他可比整天只会嚷嚷的郭嘉学识渊博多了,对上那些督察院、政务府的官员,也能不落下风。 再加上立场原因,便成了张恒最佳的帮手,或者说打手。 果然,一听说能当军师,荀攸呆板的脸上闪过一丝兴奋。 “长史,取兖州之事,前前后后皆是奉孝一手谋划,让下官当军师,是否不太合适?” 张恒一挑眉道:“怎么,你还想独吞功劳不成?” “下官不敢。”荀攸连忙摆手。 “公达放心,即便你与奉孝同时出手,此番功劳也足以封侯。”张恒笑道。 拿下兖州的功劳实在太大,不太可能被某一个人独享。但就算分润下来,也足以使人加官进爵。 遥想去年雒阳司空狱中,张恒救了荀攸一命,他自此加入刘备麾下。 先后谋算董旻,对战董卓,又随军出征,平定青州黄巾,也算劳苦功高。却还只是徐州从事,都督府成员而已,权重而位卑。 如果此次能在取兖州的战争中立下功劳,封个列侯便顺理成章了。 不仅是他,徐州的其他功臣,本来也都该加官进爵了。等平定兖州之后,张恒打算劝刘备来个大封赏。 伴随着二人的交谈,州府外面也已经聚集了一些人。 首先到场的,自然是督察院的赵昱和崔琰。 说实话,这俩人三观契合,志趣相投,都是铁头娃。在一个衙门内围观,简直是珠联璧合。 自督察院设立以来,赵昱盯着州府,崔琰监察地方。在二人堪称高压的监视下,弄得整个徐州官场苦不堪言。莫说贪墨渎职,便是哪件小事处理的不当,都会立刻迎来督察院的弹劾。 私下里,百官都把这二人唤作勾魂恶鬼。 此刻的二人,却是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到州府门前站定。仪容搭理的一丝不苟不说,连站姿都挑不出半点毛病。 整宛若即将登临擂台的斗士一般,随时与人辩个高低! 与这样的人相处,想必压力一定很大。 张恒摇头一笑,已经察觉到了这两人的不好惹。 紧接着到来的,却是荀彧与鲁肃。 荀彧自不必说,为人勤勉内敛。身为徐州的大管家,却几乎每日都是最早到岗,最后一个离开,因此赢得了所有人的尊重。 而鲁肃,虽然并没有实际的政务,但他这个政务府丞是张恒钦点,刘备同意的。有参与政务之权,早就被人当成了荀彧的副手。 赵昱和崔琰连忙对荀彧拱手行礼,走过去交谈了起来。 不用想,也是关于近日公议之事。 随着荀彧的到来,州府门前开始热闹起来,六部官员陆续赶到。 最后来到的,却是关羽张飞。 此次公议,刘备怕自己应付不了这些人,便把都督府的人都叫上了。 郭嘉、张辽在外未归,荀攸在陪张恒吃早饭,所以来到的只有关羽张飞。 眼看人差不多到齐了,张恒便笑道:“公达,咱们也去吧。” “遵命!” 主角总是最后登场,张恒虽然不是今天的主角,但作为百官之首,哪怕来的再早,也得最后一个出场。这是官场的规矩。 试想,如果张恒最先到场,那么被张恒等候的官员势必会心生不安。下次就会来的更早,如此下去,怕是大家都不要睡了,直接头天晚上集合算了。 伴随着张恒和荀攸缓缓走出酒楼,立刻有眼尖的官员瞧见了,连忙走上来行礼。 “拜见长史!” 百官纷纷躬身行礼道。 “诸位免礼!” 张恒笑着挥了挥手。 赵昱和崔琰迎了上来,刚想开口的时候,却被张恒挥手打断。 “不必赘言,今日公议,自有论断。” 这模棱两可的话,却被赵昱和崔琰当成了肯定的答复,当即大喜。 “长史英明!” 张恒刚想再说些什么的时候,却听后面传来一阵声响。 州府大门,开了。 荀棐从里面走了出来。 “主公有令,百官入内议事!” 作为刘备的小舅子兼贴身秘书,荀棐如今掌管着州府门禁,可是风光得紧。 若是他不高兴,任谁都无法入内。 闻言,百官立刻分作两排,陆续向里面走去。 入到政务厅内,便开始依次落座。 这时候,尴尬的事情来了。 州府议事的具体流程,是在张恒走后渐渐定下来的。 今日忽然公议,却忘了准备张恒的座位。别人都陆续落座之时,张恒却找不到自己的位置,就这么直挺挺立在中间,颇有种鹤立鸡群的意味。 张恒无奈,情不自禁地瞪了荀棐一眼。 你小子就是这么办事的? 荀棐心中一慌,也只得苦笑以对。 并非他没有想到此事,只是平日里文武两班的位置都是固定的。 左边是政务府,荀彧坐上首,往下依次排开是六部尚书、监察御史和左都御史,最后才是鲁肃和六部侍郎。 右边则是都督府,关羽坐上首,往下依次是张飞、张辽、荀攸、郭嘉一字排开。 以张恒的身份,自然不可能把他安排到所有人后面,可安排在前面的话,又得劳烦所有人往后挪一个位置。 能入内议事的大佬,他荀棐可都惹不起。便想着让刘备亲自处理此事,才有了如今的尴尬场面。 见张恒直挺挺地站在那,左边的荀彧起身道:“子毅,来我这边坐。” 言外之意,只要让出位置给张恒。 张恒却摆了摆手,径直向了右边,在荀攸后面找个地方坐了下来。 见状,荀棐赶紧命人又搬来一张桌案给张恒。 众人坐定之后不久,刘备才姗姗来迟。 见此,群臣连忙起身出班行礼。 “参见主公!” “诸位免礼,免礼!” 刘备挥了挥手,笑容如往常一般爽朗,倒是那双眼睛在堂上扫来扫去。 望了好久,心中正纳闷之时,才从人群后方看到了张恒的存在。 子毅这厮,站这么靠后干什么? “都落座吧。” 刘备摆了摆手,示意众人落座,随后却把荀棐叫了过来。 “文佐,将子毅的桌案搬到我旁边来。” 荀棐一愣,“主公,搬到您旁边?” 刘备点了点头。 “可是……”荀棐有些犹豫。 这一两年徐州虽越发强盛,但州府并没有扩建,所以议事厅空间并不大。 刘备高坐主位,底下文武群臣分坐两排,要是把张恒的桌案搬上来,岂不是成了和刘备平起平坐! 见此,刘备便知道荀棐误会了,便笑着解释道:“子毅好歹是我徐州长史、都督府令,总领军政,岂能敬陪末座,这于礼不合。将他的桌案搬上来,放置在我身前。” “遵命!” 荀棐这才明白了刘备的意思,赶紧应了一声。 就这样,张恒的桌案被移到了刘备身前左侧,位于刘备之下,群臣之上。 见状,左都御史崔琰眉头一皱,就想出言反对,但被旁边的监察御史赵昱伸手拦住,并摇头示意。 以张恒的身份地位,坐在这个位置上并无不妥。 再者,若不如此处理,难道让荀彧或者关羽把位置让出来不成? 群臣虽然没有反对,但张恒却不怎么高兴。 本想今天划划水算了,可刘备偏偏把他放到了最显眼的地方,这下想避也避不开了。 拿我当炮灰是吧,刘大耳你好算计啊! 就在张恒腹诽之时,刘备从荀棐手中拿过了一张纸,正是之前张恒写给他的书信。 “诸位,昨日未完之事,今日继续议一议吧。” 刘备信心满满道,说话的声音也很足。 有了子毅作为帮手,今天还不是随意拿捏你们。 他有底气,群臣这边也是如此。 毕竟谁也不会想到,张恒会当双面间谍。 作为督察院的首脑,赵昱率先起身拱手道:“主公,出兵兖州之事,下官以为不可。” “秋收已毕,正是兵精粮足之时,为何不可?”刘备笑问道。 “主公容禀,这一年多的时间,我徐州虽然有些积蓄,然战端一开,不知何日才能停止,积攒的钱财粮草未必够用。 兖州地域辽阔,想要拿下,不知要耗费多少兵马。钱粮器械等物,更是不可胜数。单单用作运送粮草的民夫,就得以数十万计。 再者,如今已是秋九月,再有一个多月,便将入冬。届时天寒地冻,大雪封路,士卒必然疲敝,难以作战。而一个月内,必然不能拿下兖州,此次出兵无功而返不说,将士死难者又不知凡几,我徐州好不容易积攒的钱粮器械,也将消耗一空。 兵法云:合于利而动,不合于利而止。下官以为此时并非出兵之机,恳请主公收敛好战之心,与民休息!” 听完赵昱的话,就连张恒都忍不住点了点头。 虽然是反对,却言之有物,条理清晰,将开战的风险说了个通通透透,使人不得不信服。 可刘备的神情却有些不耐烦。 又是这套说辞,就没些新花样吗? 想着,他便将目光看向右下首。 云长翼德,赶紧开口反驳! 在刘备看来,张恒是自己的大将。对方才刚刚展开进攻,远没到张恒上场的时候。 可是吧…… 刘备却注定要失望了。 ------------ 第四百四十五章论语新解 所谓州府公议,是张恒弄出来的一种新模式。 无论政务还是军事,都摆到台面上来,大家各抒己见。 在这种场合,无论谁有什么主意,或是赞成或是反对,都可以畅所欲言。 而刘备也早就下过命令,只要所言合乎情理,绝不以言获罪。 以这个时代的政治环境而言,这已经是最有效率,最开明的行政方式了。 可是如此一来,难免就会出现君主辩不过臣子的情况,就如今天一样。 当然,这也在张恒的意料之内。 任何权力,都不能无限膨胀,便是君权也一样。 人是情感动物,总会有蒙昧固执的时候,不可能任何时候都保持理智。 但权力这玩意却是趋向于无限扩张的,得到了就还想要更多。你不能指望人性去自我调节,便只能用些规则去加以限制。 所以尚公议这一制度设立的初衷,便是要限制刘备的权力,甚至是张恒自己的权力。 关于这点,刘备本人也是同意,甚至是赞成的。 正如他最看不顺眼的督察院众人一样,他完全可以行使手中的权力,强行将这些人驱逐罢官,甚至是下狱处死都是可以的。 但他却不能这么做。 如果尖锐的批评完全消失,温和的意见将会变得刺耳。 如果温和的意见也不被允许,那么沉默将被认为居心叵测。 如果连沉默也不再允许,赞扬不够卖力将是一种罪行。 如果只允许一种声音存在,那么……这个声音一定是谎言。 国有诤臣,不亡其国;家有诤子,不败其家。 这就是督察院和那些唱反调的人,存在的意义。 不管他们出于何种目的,都总能起到警醒君主的作用。对于一个政权而言,少了这种人,这个政权也就快到头了。 这也是刘备任由他们唾沫星子喷自己一脸,却只能唾面自干的原因。 不仅要唾面自干,还得乐呵呵地聆听他们的建议。 作为君主,刘备知道自己扮演的是裁判的角色,等到群臣争辩的差不多了,自己再给出定论,这样才有利于保持自己的威严。 这也就是古书中所谓的垂拱而治。 不能下场撕逼,又有自己的倾向,那该怎么办? 便只能寄希望于自己的队友了。 只可惜关羽张飞是什么人,一个高傲的不屑与人辩论。 另一个倒是可以下场,但说出的话却会令对方懒得搭理他。 于是,在刘备可怜巴巴的目光中,真正的救世主登场了。 “院首之言,下官以为不妥!” 声音响起的时候,荀攸缓缓站了出来。 群臣皆一脸惊讶。 公达这家伙一贯沉默不语,怎么今日却肯主动开口。 刘备却是有些担心。 公达一向嘴拙,能喷得过他们吗? 于是,他选择了递上助攻。 “公达有何高见,速速说来!” “遵命!” 荀攸拱手应了一声,随即扭头看向赵昱。 “时下乃大争之世,主公身为宗室,欲匡扶汉室于倾颓之危,伸张大义于天下苍生。此等志向,院首以为如何?” 督察院以监察御史为首,为了区别于其他御史,便尊称其为院首。 “主公之志,自是高远通达,某亦深感钦佩。” 赵昱只得违心地附和了一句,却有些摸不清荀攸的意图。 这家伙跳出来,就是为了拍马屁的? 眼见赵昱肯定了自己的说法,荀攸继续笑道:“此等宏大的志向,实施起来自是无比艰难。然疾风知劲草,板荡见忠臣。越是世道艰难,我等便越要忠义奋发,以求匡朝宁国。 诸侯皆争名夺利,利欲熏心之徒,全然不顾治下百信之死活。此等宵小之辈,我徐州自然要发兵讨之,力求诛灭,还这天下一个朗朗乾坤,院首以为然否?” 你不是喜欢说出兵的风险吗,那我就给你摆出一套大义名分来,看你敢不敢接招。 赵昱自然是不敢否定的,只得再度点了点头。 “这是自然。但匡扶天下,非一朝一夕之事。平灭奸贼,更是宏图伟业,当顺应天时,徐徐图之。” 荀彧当即哂笑一声,“院首说笑了,此时兖州内乱,诸侯疲于内耗,若此时不是好时机,那下官当真找不出更好的时机了!” “这……” 赵昱说的是自身的不足,企图以此改变刘备的心思。 可荀攸却专挑对方的弱点说,以此激励刘备的信心。 咱们虽然有后顾之忧,但奈何对方更差劲啊。 所以别犹豫了,干吧! “荀从事净会说些空话,却丝毫不谈实际!主公,下官以为,此乃泛泛之言,不足取信。” 眼看赵昱有不敌的迹象,崔琰立刻站了出来,大声斥责道。 “哦,崔御史此言,着实令下官疑惑。”荀攸笑道,“不知下官何处空谈了?” 崔琰冷笑道:“主公之志,天下谁人不知?世道动乱,自是需要匡扶,此等话荀从事何必赘言?然如今攻伐兖州,却是不合时宜。” “何处不合时宜?”荀攸反问道。 “兵马、粮草、天时,皆不合时宜!”崔琰朗声道,“主公英明,命州府治理民生,屯田种粮。如今不过才一年的光景,便已是政绩斐然,百姓富足。 照此速度下去,最多再有三五年时间,便将兵精粮足,届时便能大展拳脚! 此时若贸然出兵,不管能否速胜,都将使百事俱废,民生凋敝,殊为不智也!” 崔琰的话算是说到了点子上。 我发展速度比你快,咱们之间的实力差距,就会越来越大。 大到一定程度后,就能轻松将你碾压,没必要非得此时跟你去拼。 这也是张恒一直秉承的观念。 可荀攸闻言,却忽然大笑起来。 “崔御史之言,真乃书生之见也! 咱们倒是想安稳治理民生,但人家却未必肯善罢甘休。兖州与我徐州接壤,乃是心腹大患。卧榻之侧,岂容旁人鼾睡! 若不趁兖州内乱出兵攻取,等诸侯决出胜负后,便悔之晚矣!” 说到这里,荀攸向刘备一拱手,面色肃然道:“主公,夫权不失机,还请速速决断!” 还得是饱读诗书的公达啊,战斗力就是高! 刘备心中感叹一声,目露欣赏之色。 崔琰也立即拱手道:“主公,荀从事泛泛之言,不过空谈而已,竟连一个进兵方略也无,自是不足取信。下官以为,就算要进兵兖州,也不可在此时行动。还请主公慎之!” “俗语有云:纺织当问家中婢女,耕种当问家中农奴。主公若决心出兵西进,便是十个进军方略,我都督府也拿得出来,又何言空谈?” 言外之意就是,专业的事,得找专业的人来干。 打仗是我们都督府的事儿,你们就别掺和了。 刘备当然是想同意的,但奈何赵昱、崔琰就拱着手站在堂中,他就得假装为难。 沉默片刻后,刘备便顺理成章地将目光放在了张恨身上。 “子毅以为如何?”刘备笑道。 该你上场了,给我重拳出击! 闻言,反对派的群臣也把目光投向了张恨,面带期待之色。 好吧,说来说去,最后还不是把锅往我头上甩。 张恒心中无奈,脸上却不动声色地站了起来。 “玄德公,下官以为,是否出兵,并不由咱们决定。” 闻言,两方人马都露出了惊愕之色。 啥意思? “不由咱们决定,那该由谁来决定?”刘备好奇地问道。 “谁冲锋陷阵,便由谁来决定。”张恒笑道。 “子毅的意思,是要我询问军中将士的意见?” “不,不仅是军中将士,还有百姓。”张恒笑道,“昨日晚间,下官粗略算过,若是想拿下整个兖州,非得动用十万大军不可。而负责运送粮草、军资、器械的民夫,最少也得二十万人。玄德公何不垂询他们的意见?” “这……”刘备面露难色,“如此多的百姓将士,如何垂询?” 不仅刘备为难,连群臣也觉得是无稽之谈。 自古以来,可都没有这种玩法。 “长史,下官以为不妥。”礼部尚书简雍起身道,“自古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百姓多是愚昧之徒,将士也只知厮杀,难有真知灼见,岂能由他们决定国家大事。 再者,就算要主公要垂询。将士还好说,民夫尚未征调,如何去问,又该问谁,总不能把徐州百姓都问个遍吧。” 张恒笑了,“宪和啊,恕我直言。你还是个读书人,居然连圣贤之意都曲解了。” 简雍一愣,“下官何时曲解了圣贤之意?” “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张恒笑道,“孔圣尚且不敢藐视百姓,宪和此言,却是半点没有对苍生的敬畏之心,何其谬也!” “这……” 这下不仅简雍傻眼了,连在座的官员都愣住了。 孔子这句话还能这么解释的吗? 张恒见众人皱眉,立即冷笑道:“怎么,诸位以为我说得不对?” 众人连忙低头称是。 笑话,这种话谁敢反对。 谁反对,谁就是不敬畏民心,藐视苍生。 如此大的一顶帽子,莫说百官,就是天子来了也扛不住。 ------------ 第四百四十六章上下一心 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这的确是孔子说过的话,至于到底是什么意思,历来便有不同的说法。 但要张恒来解释,他更倾向于简雍的说法。 这倒不是孔子蔑视民众,只是受限于时代而已。 哪怕是普及了教育的后世,网上也有不可胜数的弱智案例,更是铺天盖地的谩骂对喷,妥妥的珍稀物种鉴赏大全。 这些人尚且不会独立思考,更何况孔子的时代,遍地都是文盲。 你要他们投票,也得他们听得懂意思才行啊。 或者说人性本就是从众的,掌握真理的永远只是少数人。 凡是都商量,结果也未必好到哪去有。 对此,法家有过更直观的解释——民不可与虑始,而可与乐成。 孔老夫子正是看透了人性,所以才不去挑战人性。 张恒之所以曲解这句话,自然是有自己的目的。 但他祭出了儒家以民为本的思想纲领,却使简雍不得不低头认错。 “长史教训的是,倒是下官浅薄了。” 张恒摆手笑道:“无妨。倒是宪和方才所说,如何去问,我倒有一个主意。” “子毅快说!”刘备赶紧趁热打铁道。 “玄德公可昭告州府,凡愿为大军运送军粮器械者,可抵扣徭役,由当地官府统一组织,前来郯县集合。” 闻言,刘备面色一滞,赶紧摇了摇头。 而反对派,则是露出了笑容。 开玩笑,要是能有人来都怪了。 服徭役固然是不可避免的,但一般都是在当地修桥补路,垦荒屯田而已。 真要让百姓选择,同样的工作,谁也不可能舍近求远。 不过张恒的下一句话,却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凡愿服徭役,担任运送民夫者,可免除明年一年的田租。” 此言一出,顿时如惊涛骇浪般,震惊着所有人的三观。 “不可,万万不可!” 这次率先跳出来的,却是荀彧。 “主公,长史之言,彧以为不可。自古以来,服徭役乃是成例,并无减税之说。若是大规模减免赋税,明年州府将如何运转?” 并非荀彧不仁,只是张恒都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了,他自然看得出来,兖州之战势在必行。 开战之后,积攒一年的粮食恐怕要消耗得差不多。再减免赋税的话,明年的开支可就扛不住了。 如今这世道,用钱用粮的地方可太多了! 张恒却冷笑一声,“不,不仅要减免赋税,集结而来的民夫,州府还负责他们的粮食!” 闻言,荀彧差点没心脏骤停。 敢情不是你当家是吧,这么大手大脚地花钱,就不怕明年被饿死! “文若无需担忧,明年钱粮之事,我已做好了打算。”张恒笑着安慰道。 但荀彧哪里肯信,气得吹胡子瞪眼的。 州府一切收入开支的账目,都在我这儿呢,你难道能凭空变出钱粮不成! 荀彧虽然不爽,但那些反对派却哑火了。 这要怎么反驳? 他们一切反对言论的基础,都是以百姓民生为基础,现在却被张恒来了个釜底抽薪,再也无话可说。 至于百姓会作何反应,那还用说。 只要利益给到位,百姓会用脚投票的! 张恒此举,除了有意给百姓减负之外,更多的还是在凝聚人心。 过去打仗,向来是国家受益,君主留名,将士立功的行为。 而百姓,却是倒了血霉! 为什么战国时秦国这么能打,就是因为商鞅将秦国打造成了一个命运共同体,底层能得到好处和晋升空间,自然也就卖力杀敌。 如今张恒也借鉴了这个手段,只不过没有那么极端。 只有百姓真心拥护参与,战争的胜算才能更大。 至于付出的,不过是一些钱粮而已。 屯田新政已然大规模实施,不出意外的话,今后徐州的存粮会越来越多,不必过于担心。 而钱财也是一样,有工商府大力支持商业发展,繁盛也只是时间的问题。 唯一心中不悦的,也只有那些反对派了。 现在不仅嘴炮打输了,将来战争成功,估计他们也捞不到好处,反而会被人嘲笑,能有好脸色就怪了。 张恒瞥了赵昱、崔琰等人一眼,忽然冲刘备拱手笑道:“玄德公,无论此事成与不成,我徐州群臣皆是尽心竭力。无关赞成反对,诸位皆是为我徐州大业殚精竭虑的功臣!” 闻言,反对派众人的脸色,才稍稍好看了些。 刘备更是闻弦歌而知雅意,当即拍案笑道:“那是自然,诸位皆是我徐州的股肱之臣!文佐,传令下去,稍时让州府拟一封告示,将长史方才所言下发各个郡国。此外,也将各位臣工的苦心劝谏附在上面,务必使百姓闻之!” 如果说张恒的言论,只是让反对派众人脸色不那么难看,刘备这番话说完之后,反对派众人的脸色瞬间转忧为喜。 刘备已经说得很明白了,他要告诉所有百姓,正是因为有了我们这些人劝谏,州府才决定以减免赋税的方式征发徭役。 你看,我们反对出兵,并非因为私心,而是真心实意为百姓考虑! 如此一来,百姓会感谢谁,自然不必多言。 名声赚到了,他们自然会支持刘备的决议。 “主公英明!” 以赵昱为首的反对派众人连忙拱手道。 刘备摆了摆手,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开口笑道:“议了这么久,时间也不早了,晌午便留在这里吃饭吧。文佐,传令下去,排宴!” 自从被限制吃席之后,刘备好久没有摆阔了,今日趁这个机会,也算小小奖励了自己一波。 闻言,群臣全都起身。 “谢主公!” 上午这场会议圆满落幕,张恒算是达成了自己的目的,彻底统合了徐州官员百姓。 至此,上下一心,开始为即将到来的战争做准备。 午宴过后,群臣陆续离去,刘备却把张恒叫到了自己府上。 而张恒收到消息后,却又叫住了一个人,正是张飞。 “今日简直太过瘾了,此番能够成功,多亏了子毅啊!” 刚一入府,刘备便大声笑道。 今日在张恒的帮助下,他一扫之前的颓势,心中无比畅快。 张恒立刻也跟着点头笑了笑,心中却不以为然。 刘大耳,你高兴得太早了。 那些人只是同意出兵而已,却还没同意你亲征。到时候他们再反对,我可就不管了。 刘备当然不会知道张恒心中所想,当即挥了挥手道:“坐,快坐,咱们商讨一下具体的出兵细节。” “玄德公,此事非同小可,还得都督府拿个章程。再者,之前奉孝已有谋划,下官以为可行,便是照着实施也没问题。” “哦,竟有这等事,奉孝不愧是鬼才!”刘备大喜道。 有贴心的臣子就是好,什么事都不用自己动脑筋。 这时,张飞的大嗓门响了起来。 “子毅,我正要去整军备战呢,你唤我来作甚!” 今日堂上,他虽然没有开口说话,但见张恒、荀攸舌战反对派,他心中也激动得紧。 能打仗,就代表又有功劳了! 闻言,刘备也有些好奇地看向张恒。 张恒笑道:“玄德公,大军可以徐徐推进,但奉孝之前已有定计,准备从孔伷处打开缺口。只是苦于手中无兵,所以才没有行动。下官以为,可以派小股部队先行出发,与奉孝会合,以辅助他行事。” 刘备顿时明白了,“怎么,这支部队你打算派翼德领军?” “玄德公英明!”张恒笑道。 可张飞却很不满意,“不是说要举荐我为主将么,怎么还是个先锋!” 张恒立即从善如流,“也行,既然翼德执意如此,那便任命你为主将,请云长给你担任先锋,如何?” 此言一出,张飞立刻联想到了关羽的脸色,以及他手中那把八十二斤的青龙偃月刀,连忙摇了摇头。 “不可,二哥何等大才,岂能给我做先锋!” “怎么,如此重要的战事,翼德不想让云长参与?”张恒似笑非笑道。 “子毅你别乱说,我并无此意!”张飞立刻否认道。 张恒冷冷一笑,这才露出了真面目。 “你又想担任主将,又不想让云长给你做先锋,还要他参与此次战争,难道让他当个马前卒不成?” “我……” 张飞顿时语塞,无言以对。 良久之后,他才郁闷地点了点头。 “好吧,我当先锋行了吧!” “哈哈哈哈……” 见张飞被张恒好一番挤兑,刘备笑得非常开心。 张恒也笑了,“担任先锋可以,但走之前,还得答应我一件事。” “子毅你怎的如此多事,我都不当主将了,为何还有要求?”张飞不满地嘟囔道。 “不答应也行。此次大军出征,郯县也得有人留守,不知翼德可否……” “好,我答应……我答应,你说就是。”张飞连忙认输道。 刘备和张恒又是一阵大笑。 笑完之后,张恒的眼神却认真了起来。 “翼德,听闻你有苛待鞭打士卒的习惯?” 闻言,刘备的脸色也变得凝重起来,狠狠瞪了张飞一眼。 张飞只觉背后一凉,连忙否认道:“谁,谁说的,绝无此事,子毅你不可污我清白!” “是非自有公断,狡辩也是无用,你敢说没有此事?”张恒冷笑质问道。 “这……”张飞无奈道,“确实有几次火气大了些,才出手惩处士卒……兄长,你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啊,我知错了还不行吗!” ------------ 第四百四十七章小人难养 张飞是拱手认错,低头求饶了。 但刘备却并未因此就放过他,还是逮住他训斥了许久。 此时他的心情,就如被旅长揪住了小辫子的李云龙,只想大声怒吼。 是谁,到底是哪个狗日的打我小报告! 而一旁,张恒却笑得十分开心。 于是,张飞便更加恼羞成怒了。 子毅这厮,到底是从何处得来的消息? 等我回到军营,定要严查! 面对训斥,张飞不仅没有反省,反而想着揪出所谓的幕后黑手,主打一个叛逆。 张恒自然看出了张飞的不服,等刘备训斥完了,便忍不住摇头叹息道:“翼德啊,你可千万别觉得不服,也别觉得这是小事。近侍虽不起眼,却是常伴你左右之人,善待都来不及,你又怎敢苛责?” “子毅说的是,我记下了。” 迫于刘备的压力,张飞只得点了点头,满脸不情愿道。 “不,你什么都没记下!” 张恒忽然加重了语气,声色俱厉道。 “这……” 张飞面色一阵涨红,目光中隐隐有怒火喷薄而出。 不就是鞭打了几次士卒吗,有什么大不了的,至于如此小题大做? 张恒却语重心长道:“君子虑远,见微知著。若不能善待左右,不测之祸,必生于此。翼德你也算读过些书,岂不闻羊斟惭羹?” “羊斟惭羹?” 张飞满脸迷茫道,显然不明所以。 羊斟是春秋时期,宋国大夫华元的车夫。 一次郑国与宋国交战,宋国国君任命华元领兵迎敌。为了激励士气,华元便在阵前杀羊分肉,犒赏将士。 也不知道是有心还是无意,竟忘了分给车夫羊斟。 于是,悲剧发生了。 两军交战之时,身为主帅车夫的羊斟,为了一口羊肉怀恨在心,竟驾驶着战车直冲敌军阵地,致使华元被郑军俘虏,宋国大败。 听完张恒的解释,张飞不由瞪大了眼睛。 “竟有这等荒唐事!” 因为一口羊肉,居然就出卖了自己的主帅,这人也太畜生了吧。 “君子大度而小人刻薄,怨不在大,而在乎人。”张恒摇头道,“翼德你无故处罚亲兵,却还使其侍奉左右,岂不是取祸之道?” 因为得罪一些身边小人物,而改变历史进程的事海了去了。 还是春秋时期,齐懿公暴虐荒唐,撅了人家父亲的坟墓,却还把人家留在身边羞辱;抢了人家的妻子,还要留人家在身边服侍自己淫乐,非要玩儿什么夫目前犯。 最终结果,也是不出意料的被这两人干掉。 北齐世宗高澄,政治上也算英明神武,但性格却暴虐贪婪。 他偷父亲高欢的小妾,抢大臣的妻子,奸淫弟弟高洋的妻子,更是对身边人随意打骂苛责。 最终他的结果也可想而知,在邺城被自己的厨子刺杀。 就连杀伐果断,一生砍人无数的洪武大帝朱元璋,都从来不敢得罪身边近侍。 洪武十一年,得知儿子朱棡惩罚了厨子之后,立刻写信大骂了儿子一顿。 为什么? 因为老朱活得很清醒,他知道自己再怎么厉害,也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 身边人若是怀恨在心,随便就能要了自己的性命。 这便是阎王好惹,小鬼难缠。 一个无关轻重,却能轻易对你造成伤害的人,你就得顺着供着他。 你去得罪他,那就太不划算了,这等于对自己性命的不负责任。 听了张恒的劝告,张飞这才恍然大悟,满脸惭愧道:“子毅,我明白了。” 张恒笑道:“明白就好,你是大将之才,如果执意和一些小人物过不去,有失气度不说,亦是愚蠢之举。就算你不能善待左右,惩处之后也不能再在身边留用,切记!” 为了张飞不再重蹈历史上的覆辙,张恒也算是煞费苦心。 至于他会不会改,张恒不知道,毕竟自己能做的都做了。 见张飞认真接受了张恒的建议,刘备的脸色才稍稍舒缓一些。 “子毅金玉良言,望你好生采纳,今后再不可苛待士卒!” “兄长,我知道了。”张飞连忙应下。 刘备继续道:“此外,此次作为先锋领军,战时切记不可饮酒,需得尽快与奉孝会合,为大军探明兖州形势才是正道。 命你率五千精兵,明日便兵发兖州,且去整军备战吧。” 闻言,张飞脸上立刻露出了喜色,急忙起身道:“遵命!” 说罢,便转身离去。 “唉,翼德何时才能稳重一些啊!” 望着张飞的背影,刘备有些无奈地叹息道。 “人各有别,翼德天生便是个直率的性子,倒也没什么不好。”张恒笑道。 刘备点了点头,又回到了最初的话题。 “子毅,咱们大军什么时候出发?” 张恒沉吟片刻,才开口道:“若按照奉孝的方略进兵,但不知玄德公打算留何人镇守徐州?” “自然是文若,还能由谁?”刘备笑道。 “统兵将领呢?” “这……” 刘备顿时犹豫了起来。 守家这种事儿,重要性自然不言而喻,非得任命一心腹上将不可。 别自己在前年冲杀,自己老窝却被别人偷了。 本来适合的人选也有不少,但年初出兵冀州之时,张恒便把张辽带走了。 关羽、张飞又要随军作战,一时间竟找不出合适的人选。 思索片刻后,刘备还没想好人选,可张恒却又开口了。 “玄德公,奉孝之战略好是好,但也得防备北边来捣乱。泰山郡那边,也得派一大将防备袁本初。” 好家伙,留守的人还没选定,你又来要人。 我哪有这么多人! “子毅以为何人可留守,何人可防备袁本初?” 最终,刘备还是把希望放在了张恒身上。 张恒拱手道:“先说防备袁本初的人选,下官以为,徐文耀可担此重任。” 闻言,刘备立即点了点头。 徐荣的出身,导致他注定混不到核心圈层了,但他的军事能力,还是有目共睹的。 毕竟是吊打过曹操的人,其为人又谨慎克制,派出去防守绰绰有余。 “带多少兵马?”刘备继续问道。 张恒答道:“去年收复泰山时,下官留了王景兴镇守泰山,还有兵马数千,如今只需再派两万人。” “两万多人,会不会太少了些?”刘备皱眉道。 袁绍的强大自不必言,他若铁了心掺和兖州之事,别说两万,就是五万人也不嫌多。 而且如今的刘备,可谓是财大气粗。 就算不加上董卓的遗产,徐州也有十多万大军! 张辽麾下两万余人,原本隶属于臧霸、孙观的泰山贼,又有三四万人。关羽去年北上青州,征剿黄巾军,又收编了四万余人,加上自己麾下的人马,足有七万大军。 这些兵马加一起,便凑成了刘备的底气。 就这,还是张恒精兵政策的结果。若是像其他诸侯一样,随便来个人都能参军入伍,光是百万黄巾,就能拉出二十万的队伍。 “两万兵马足矣。”张恒摇了摇头道,“袁本初大军想要南下,要么经过泰山,要么途经冀州,再无别的路途。冀州那边,文远手中还有两万余人,加一起有近五万人,阻挡袁本初一时,倒是绰绰有余了。” “倒是这么个道理,那徐州呢,何人留守?” 绕了一圈,又回到了最初的问题。 张恒沉吟片刻,才缓缓开口道:“玄德公,下官以为,有州府群臣在,徐州绝不可能爆发内乱。因此留守之人,只需忠心耿耿即可。” 刘备瞥了张恒一眼。 说得好,说得对,但是人选呢? “子义留守如何?”张恒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听到太史慈的名字,刘备顿时牙疼了起来。 太史慈如今的官职是护军都尉,说白了,就是刘备的亲军统领。 类似于原本历史上赵云前期的岗位,负责保护刘备的安全。 可太史慈其人,可是有着上将之才,当个保镖着实有些可惜。 再者,讨董到如今已有一年多的时间了,太史慈早已磨合进了徐州集团,成为了真正的心腹。 忠心没问题,能力没问题,张恒便想着将他的位置往上再挪一挪。 迟疑片刻后,刘备终于点了点头。 “子义勇武绝伦,此番征伐兖州,我本想让他冲锋陷阵。但既然子毅如此说了,让他留守也不是不行,只是需得问他的意见。” “不劳玄德公费心,稍时下官自去询问他。” “好,那便交给你了。”刘备点了点头,略微有些遗憾道。 “至于大军开拔,却是急不得。民夫的调集需要时间,粮草的征调也需时日。再者……” 说到这里,张恒忽然笑得有些异样。 “刘公山与张邈之争,还未到最激烈的时刻,更远远称不上是两败俱伤,咱们又何必急着插手?” 说到这里,刘备也笑了,指着张恒道:“子毅,世人皆言你是至诚君子,但在我看来,你可太坏了!” “玄德公此言差矣,方略是奉孝的手笔,如何能算在下官头上!” “好好好,都是奉孝的错,你张子毅是个大好人,这总行了吧!” “玄德公英明!” ------------ 第四百四十八章对张绣的培养 正事谈完之后,张恒又向刘备举荐了一个人,正是张绣。 太史慈既然要留守徐州,官职自然也得变动一番。那刘备的护军都尉一职,就得换个人来接任。 而张绣,正是最合适的人选。 如今的西凉军,大部分在赵云手中,另一部分则是在张济手中。 张恒以纳董白入府为条件,稳住了董璜。 如今刘备也该做些贡献,收张绣做护军都尉,以安张济之心。 对此,刘备倒是没什么意见。恰恰相反,他还很高兴,毕竟去年讨董之时,张济的勇武他是亲眼看见的。 至于人品,能被张恒推荐给自己,想来品性不差。 商议完正事之后,张恒又和刘备闲聊了一会,这才转身告辞离去。 不过出府的时候,却见到糜氏和荀璐结伴回家。 “见过夫人!” 张恒连忙拱手行礼。 有荀璐这个正室在,自然轮不到糜贞答话。 “姐夫不必多礼。” 荀璐微微躬身笑道,倒是表现得落落大方。 只是这称呼…… 不仅张恒愣了一下,连送他出门的刘备也愣住了。 “夫人,如此称呼……怕是有些不妥吧。”刘备有些勉强地笑道。 虽说你和荀采是姐妹,我和子毅也是手足兄弟,但你这么称呼,我岂不是平白矮了他一头。 面对刘备的不满,荀璐倒是笑得十分坦然。 “妾身知错,但不知该如何称呼,还请夫君教我。” “这……” 刘备一时也犯了难。 直呼其名吧,有些不妥。 喊官职,又显得太见外。 算了,你爱怎么喊怎么喊吧。 刘备摆了摆手,决定不再计较这些细枝末节。 二女对刘备和张恒躬身一礼,在一众婢女的搀扶下,挺着大肚子走了进去。 望着两个身怀六甲的孕妇,张恒不禁眼皮一跳。 刘大耳可以啊,居然让两个女人都怀了身孕。 看这模样,不出两三个月,孩子就将降世了。 这时,刘备却拉住了张恒,神神秘秘地笑道:“子毅,看到了吧?” “看到什么?”张恒不解道。 “两位夫人有身孕了啊!”刘备傲然道。 闻言,张恒不禁面色一阵古怪,拱手道:“恭喜玄德公!” “我不是在炫耀,而是想告诉你,你也得努力了。” 这一刻,刘备忽然笑得异常奸诈。 “子毅,咱们是手足兄弟,将来下一代自然也是通家之好。我本想着咱们同时成亲,也该同时有后才对,便给他们定个娃娃亲。如此,咱们将来也能做个亲家,岂不美哉!” 好家伙,你这算盘珠子都快崩我脸上了! 张恒赶紧摇了摇头,“玄德公说笑了,此事咱们说得不算,还得看天意。” 我就算有闺女,也不可能嫁给你家的傻儿子。 如果你家闺女要嫁给我儿子…… 嗯,也不是不可以嘛。 刘备笑骂道:“看甚的天意,此事就这么定了!” 这时代岁数不是问题,除非张恒无后,不然他刘备怎么也能如愿以偿的。 见刘备如此热忱此事,张恒便只好点了点头,答应了下来,并在心中祈祷刘备生的是女儿。 …… 回府之后,张恒先是叫来了张绣,随后又命人去传唤太史慈,还有糜竺。 书房内,张绣听到自己这么快又换了上司,不由得目瞪口呆。 “怎么,伯渊不愿去玄德公麾下?”张恒笑问道。 张绣连忙摆手道:“不,末将愿去,多谢长史栽培!” 他只是呆了一点,却并不傻。 刘备作为集团老大,给他当护军都尉,这几乎等于一步登天,迈入了徐州的核心圈层,将来必然前途不可限量。 只是,他不明白,这种好事凭什么会落到自己头上。 不过张绣有个好处,想不通的事便不去想,当即一口答应了下来。 “好,那你回去收拾收拾,明日一早,前往玄德公府上拜见。”张恒挥手笑道。 “遵命!末将告退!” 张绣一抱拳,转身离去。 望着他的背影,张恒摇头一笑,对贾诩道:“伯渊天性率真,倒是单纯了一些,文和何不去点拨一番。” 贾诩点了点头,也跟着走了出去。 这时,方悦却走了进来。 “长史,工商府令到了。” 闻言,张恒精神一振,笑道:“请他进来。” “遵命!” 方悦转身而去。 不多时,就见到糜竺缓缓走了进来,恭恭敬敬地行礼道:“下官拜见长史!” “子仲不必多礼,坐吧。”张恒笑道,指了指旁边的座位。 “谢长史。” 糜竺这才敢入座,姿态却仍是一丝不苟。 张恒笑道:“一别半载,子仲风采依旧,真是可喜可贺啊!” “长史说笑了,承蒙主公不弃,长史拔擢,下官方有今日,敢不尽心竭力!” 糜竺出身商贾,为人自是无比圆滑,张恒还没说什么,他就开始了一大段的表忠心流程。 对此,张恒也只得应付,又夸了他几句。 一顿商业互吹之后,张恒才道出了来意。 “我不在的这半年,徐州工商业发展如何?” 闻言,糜竺不由得神情一肃。 他知道,张恒对自己的考校开始了。 “回长史,这七个月以来,我徐州共新增商铺五百一十三间,坊市两座,每日运送入城的货物有……” 当下,糜竺便将工商府半年以来的发展成果,事无巨细地讲了一遍,听得张恒大为惊奇。 他这个工商府令当的可以啊,居然连具体数目都能信手拈来! 而就在糜竺向张恒汇报的时候,庭院中,贾诩却喊住了张绣。 “伯渊且慢!” 张绣连忙转过身来,抱拳道:“贾先生,可是长史还有吩咐?” 贾诩摇了摇头,“并无吩咐,只是我有些话想对你说。” “先生请讲,末将必洗耳恭听。” 这番恭敬的态度,倒是让贾诩很有好感,缓缓开口道:“伯渊可知,长史为何让你去玄德公身边任职?” 此言一出,张绣顿时愣住了。 你问我? 我还纳闷呢! “这……长史有心栽培,末将感激不尽。” 沉默片刻后,张绣才拱手道。 “行了,这些空话就不必说了。”贾诩摆了摆手,低声道:“此次长史前往雒阳,招降了数万西凉军,以及十数万将士的家眷。无论何时,这都是一股不小的力量,伯渊可明白?” “末将明白。”张绣连忙点头道。 “虽然这数万大军被一分为二,但毕竟是出身咱们西凉。想让他们彻底归心,需得取得他们的信任,伯渊可明白?” 这次张绣却一脸茫然地摇了摇头。 贾诩苦笑一声,自己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这小子还听不懂,真是个榆木疙瘩! “我索性一语挑明了吧,西凉军并非徐州嫡系,只有赏赐,是远远不够的,更不可能让他们归心。而想要他们彻底信任州府,需得高层有自己人,也就是西凉出身的人。 而你,就是最好的人选!” “这……” 贾诩不解释还好,这一解释,张绣更迷茫了。 本以为只是一次简简单单的升迁,没想到里面还有这么多的弯弯绕。 “如今五万大军一半在赵子龙手中,另一半则是在尊叔父手中。可尊叔父毕竟年事已高,将来多半要传到你手中。 此番调你去玄德公身边任职,就是要玄德公栽培你一番。等你再度外放为将之时,便成了玄德公的心腹嫡系,掌控那一半的西凉军,也就顺理成章,所有人都放心,明白了吗?” 听到这里,张绣这才恍然大悟。 “多谢先生解惑,末将明白了!” “明白就好,到了玄德公身边,需得谨言慎行,实心用事。莫要辜负了长史的一片苦心,也能为咱们西凉将士多争取些利益。” 听到这里,张绣的脸色也严肃了起来,重重一抱拳道: “先生放心,末将定当不辱使命!” …… 房中,张恒听完了糜竺的汇报,脸上露出了笑容。 “仅仅一载时光,便将我徐州商贾之业发展到如此地步,子仲功不可没啊!” 糜竺连忙拱手道:“全赖长史栽培教导,下官不敢居功!” 见他如此谦虚,张恒更高兴了。 此人明事理,知进退,更是商业之道上的天才,也算难得的良臣了。 能力没问题,忠心没问题,自然该好好任用一番。 略微思索片刻后,张恒冲糜竺开口笑道:“子仲,你将商贾之道把持得如此精准,也算难得。我欲举荐你入府参政,不知你意下如何?” 这句话一出,糜竺愣了好一会儿也没反应过来。 入府,哪个府? “怎么,子仲不愿?”张恒笑道。 糜竺忙拱手道:“并非如此……敢问是哪座衙门,还请长史示下。” “我徐州还能有什么府,自然是政务府。” “啊!” 饶是以糜竺的修养,也不禁吓了一跳,失声叫道。 等反应过来之后,他才连忙向张恒告罪。 倒也不怪他震惊,实在是张恒太过语出惊人。 我一个工商府令,管商贾贱业的人,居然能与那些大才一样,入府参政,决断一州事务? 要知道,如今徐州的入府之臣,可只有荀彧和鲁肃两人而已。 就连六部尚书,和督察院首,都没获得如此殊荣。 所以无论怎么听,糜竺都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长史,下官何德何能,敢与诸位大才并列,还请长史收回成命!”糜竺连忙拱手道。 ------------ 第四百四十九章盐铁官营与加税 德不配位,必有灾殃。 糜竺并非没有进取之心,只是他明白自己能力。 张恒固然可以推自己上去,但如果无法胜任,势必受到群臣排挤,甚至会被扣上幸进的帽子。 到时候不光自己不好过,甚至可能影响到妹妹在刘备后宅中的地位。 如此众矢之的,无异于被架在火上烤,糜竺当然不想同意。 但张恒却有不同的看法。 “子仲何必过谦,据你方才所说,这一年商业兴隆。如今商业税收,已经快抵得上州府税收的十分之一。说句毫不客气的话,你掌握着如此庞大的钱财,任谁不得看你的脸色。” 此言一出,糜竺更惶恐了。 “长史明鉴,下官不过是为州府操持而已,绝无半分私心!长史若觉得下官有以权谋私之心,下官立刻请辞便是!” “行了行了。”张恒摆手道,“子仲不必如此谨慎,我只是实话实说,并非实在敲打你。” 糜竺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些。 “只是,无论何种方式,你手中掌握着如此多的钱财,也就掌握了如此多的权势,子仲以为如何?” “这……” 糜竺眉头微皱,有些不明白张恒的意思。 “照这个势头发展下去,商业所得之税收,会越来越多。占据所有税收的比例,也会越来越大。从今往后,你子仲可就是咱们徐州的财神喽! 我让你入府参政,并非让你决断政务,而是州府有重大决议之前,请你先从商业赋税的方面去考虑一番,并以此劝谏州府,你可明白?” 糜竺这才恍然大悟,听懂了张恒的意思。 天下就没有钱办不成的事,也没有没钱能办成的事。 徐州要对外用兵,要治理民生,要赈济灾荒…… 等等一系列东西,说穿了无非是一个钱字。 那么掌握财权的糜竺,州府便有必要听取他的意见,思索决议是否会对税收产生影响。 “长史,如今下官为工商府令,亦可以建议州府,并不一定要入府。” 沉默片刻后,糜竺拱手道。 闻言,张恒有些诧异地看了糜竺一眼。 若是降职也就罢了,现在可是升官啊,还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位置,这家伙为何推三阻四? “人微而言轻,子仲以工商府令的身份进谏,州府是否重视,终究不得而知。再者,入府为官有何不好?子仲有何顾虑,不妨明言。” 张恒毕竟是自己的举主,也算对自己有知遇之恩,糜竺想了想,便一咬牙,将心中的顾虑说了出来。 “长史,自古商贾乃是贱业,如何能登大雅之堂?再者,下官毕竟和主公有些姻亲关系……如此破格拔擢,恐遭人非议。” “哈哈哈……” 听完糜竺的顾虑,张恒不禁仰天大笑了起来。 “子仲之言,我以为不可。百业向来平等,素无高低贵贱之分。商贾亦是合法行当,又如何能称得上贱业?虽说获取的利润高了些,但无有商贾使天下货物互通有无,咱们如何能享用异地之物? 至于你与玄德公的姻亲关系,就更不必担忧。世人所鄙者,乃是行不配位,并非出身跟脚。只要你实心用事,所有的流言蜚语,自然不攻自破。” 听完张恒的这番言论,糜竺神情有些激动,目光中甚至透露出了一丝感激。 虽然他从来没有说过,但商贾之家的出身,始终是他的一块心病,也是让他自卑的地方。 不想张恒如此身居高位之人,却能对商贾一视同仁,这让糜竺心中生出了一丝感动。 特别是那句商贾可使货物互通有无,不仅一言道出了商贾之道的精髓,更是说到了糜竺心坎里去了! “长史高瞻远瞩,见微知著,下官佩服!” 张恒摆了摆手,笑道:“那此事就这么定了?” 糜竺连忙起身,冲张恒郑重一拱手道:“长史拔擢之恩,下官感激不尽!” “子仲不必如此。”张恒笑道,“眼下有一桩难处,还请子仲为我一决。” 好处给你了,该给我办事了吧。 糜竺更是心知肚明,连忙笑道:“长史有令,下官万死不辞。” “自然还是钱财的问题。”张恒笑道,“主公已决意向兖州用兵,攻伐不臣之贼。咱们徐州大军固然是战无不胜,可唯独这钱粮之事,却是还有些缺口,不知子仲可有办法?” 糜竺连忙道:“这一年多来,工商府倒是积攒了不少的钱财,下官回去之后,便派人清点搬运,以充军用!” 当初设立工商府的时候,荀彧等人就想把其并入商部,却被刘备给拦了下来。 究其原因,还是因为他那点私心。 在荀彧主持下的徐州,府库和内库向来是泾渭分明,刘备除了自己每月的配额,多一个子儿也捞不到。 而大舅哥掌管着工商府,自己以后想花钱,怎么也能便利一些。 毕竟商部管辖徐州所有的商贾工人,负责制定商税律法。而所谓的工商府,当时不过是一个类似国企的机构而已,谁都不认为它能有多大作为。 可后来商部尚书迟迟未能敲定人选,糜竺便肩负起了部分商部尚书的工作,开始引导整个徐州的商业。 就如滚雪球一般,如今的工商府已是庞然大物,更是日进斗金。 这下政务府可不乐意了,多次向刘备提出,要把工商府并入商部,却都被刘备否决。 所以,工商府赚来的钱财,自然都在自己手中。 除了刘备时不时打点秋风之外,剩下的都被糜竺紧紧锁在了库房里。 如今听到张恒要用钱财,便赶紧拿了出来。 可张恒却还是摇了摇头:“工商府的钱财,虽然能解一时燃眉之急,却终究不是长久之计,不知子仲可有生财之法?” “这……” 糜竺顿时愣了愣,有些不解其意。 “子仲不知,我便来告诉你。等你入府参政之后,立刻向州府提议,将盐铁重新收归官营。此外,再加商税!” 张恒语气淡淡的一句话,却让糜竺如遭雷击,整个人呆若木鸡。 这句话透露出来的信息太大了! 盐铁专营这事,历来便有国家干过,到了汉武帝时期,更是达到扒皮抽血的程度,一度致使民不聊生。 于是,之后汉昭帝时期,便搞了个盐铁会议,最终的结果是废除盐铁官营,与民生息。 后来终东汉一朝,也只是在盐铁上加税而已。 如今张恒又要重新收归官营,不知会引起多大的波动。 张恒当然不是要搞汉武帝横征暴敛的那一套,只是如此重要的战略物资,自然要掌控在官府手中,才能更好地调配管控。 这时代,根本不具备自由市场的条件。真要放任不管,最终只会有人垄断市场,养出一个个脑满肠肥的怪物,而百姓却越来越苦。 至于加商税,这个就是纯粹的捞钱了。 之前徐州给政策,给福利,给地方鼓励商业发展。如今你发展起来了,自然要反哺州府,彼此才能长久下去。 至于商人会不会反对,从来不在张恒的考虑之列。 自古无论是造反也好,起义也罢,甚至是暴乱,都是活不下去的百姓才会干的事。 但凡有口饭吃,谁肯干杀头的买卖? 富豪大商们钱多且来得容易,自然更加惜命。得了这么多的利益,让他们多出点血岂不是顺理成章。 张恒将自己的打算讲了一遍,同时答应替他兜底,总算是让糜竺同意向州府进谏。 送走糜竺后,太史慈也赶到了。 “末将参见长史!” 大门口,太史慈望见张恒之后,便立刻小跑过来行礼。 “行了行了,今天见了不少故人,也受了很多人的礼,你就不必了。” 张恒摆了摆手笑道。 太史慈也笑了,“长史,您这半载未归,倒是让末将好生想念啊!” 张恒瞥了他一眼,“想不想念我不知道,倒是你,这油腔滑调都是跟谁学的?” “长史说笑了,末将句句肺腑,绝无半点虚情假意!” 毕竟是自己人,二人说话的方式就随意多了。 “走,先进去再说。” 张恒负手转身入府,太史慈赶紧跟了上去。 这次就不用去书房了,而且张恒见太史慈一脸的神秘兮兮,便知道他有话要说。 果不其然,刚进入庭院中,太史慈便快步凑了上来,低着头对张恒小声道:“长史,末将听说……又要打仗了!” 这家伙消息这么灵通的吗? 张恒有些诧异地看了太史慈一眼,却意外发现,他此时的姿态,有些…… 怎么说好呢。 太史慈的长相自然是极为俊朗的,可此刻他脸上带着异样的笑容,为了能对张恒低声密语,身体又弓得跟一只大虾一样。 如此形态,倒是有种说不出的猥琐。 “你听谁说的?” “自然是州府传出来的消息。”太史慈自信一笑道,“长史,末将的消息,可是最灵通的。” “倒是有那么回事儿,不过还未彻底定下来,子义不可对外宣扬。”张恒提醒道。 “长史放心,整个郯县谁不知道,末将的嘴可是最严的!”太史慈立马信誓旦旦道。 啊对对对,你说的都对。 别说郯县,整个徐州都知道,你太史慈一向谨慎内敛,守口如瓶! ------------ 第四百五十章民意汹涌 相比于其他人,太史慈就好摆平多了。 毕竟是张恒一手带出来的,太史慈虽然也想参战,但他更明白留守的重要性,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下来。 至于兵马,此次除了关羽麾下的五万大军,以及徐荣带走的两万军队,其他部队张恒并不打算动用,全都留守徐州就行。 最佳的副将人选,自然是原本身为泰山贼的孙观。 此人算不上嫡系,但有太史慈压制,以及徐州群臣坐镇,应该也不会出问题。 商议已定,第二日州府便传出了刘备的钧命。 升太史慈为东海都尉,镇守徐州。 至于原本的护军都尉,则是由张绣担任。 与此同时,张飞也带着本部五千人,开拔出发前往兖州。 同样是第二日,州府又张贴出了一张大大的告示,询问民众的意见。 正如张恒所料,一经散播之后,立刻响应者云集。 不过三五日,便有无数东海郡的百姓响应! 开玩笑,其他地方打仗,都要强征百姓来运送粮草,你不答应都不行,而且还得自备干粮。 如今州府允许我们自行决定去留,去的人更是管饭,还能减明年的赋税,那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秋收刚过,田地也需要休养恢复地力,到春耕的这段时间反正无事可做,倒不如去出卖力气,也能为家中节省些粮食。 抱着这种想法,百姓们在官府的组织下,短短数日便完成了集结。 说是征集徐州百姓的意见,其实还是东海郡占了大部分。 毕竟去年的百万黄巾,都被安置在了东海郡内,再加上商业的发达,致使周边百姓有往东海搬迁靠拢的趋势。 如今徐州加上泰山郡,总人口近五百万。但仅东海一郡,便有两百万人,占了将近四成。 十万大军出战,虽然只是短途,但运送粮草的民夫,没有三十万人也不行。 这么些人,东海一郡的民力的确够用,但也不能仅用东海郡。 在州府优厚的条件下,此次为大军运送粮草,已经不再是徭役,而是需要争抢名额的福利。 民意汹涌之下,如果只选东海郡的百姓担任,势必被人说成不公。 比百姓行动更快的,还是各地的官员。 他们身在第一线,自然更明白百姓的需求。有聪慧精明的地方官,接到告示的第二天就闻出了味,立刻动身赶往州府。 名义上是为民请命,但目的只有一个——此次押运民夫的名额,我必须要分一份! 谁敢反对,还需问问我治下的数十万百姓答不答应! 开玩笑,参与的人就能免除一年的田租,这可是天大的好事。 百姓减轻了压力,就能活得轻松一些,自然就不会生事。待到来年吏部考核之时,他们也可以报一个夜不闭户,路不拾遗。 这就成为了他们的政绩,将来要靠这玩意儿升迁的好吧! 谁不让我治下的百姓参与,就是阻碍我的仕途。 要参与徭役的百姓何止百万,但此战需要的民夫却只有那么点,僧多粥少之下,难免发生争抢的现象。 开玩笑,你治下的百姓一心报国,难道我治下的百姓就无报国之心。 此次押送粮草的名额,谁敢不分给我! 一群打着为民请命旗号的地方官,玩了命地向州府劝谏,若是遇到了同行,当即化身祖安狂人,相互问候对方全家亲属。 好几次,甚至差点上演了全武行。 面对这种情况,荀彧等人被扰得不厌其烦,差点都没法专心处理公务。 可这些人的说辞却一个比一个好听,自己根本无法反驳。 闹到最后,连泰山太守王朗都赶了过来。 这家伙虽然处事圆滑,但口气却不小,一张嘴就要十万名额,好悬没把荀彧等人给吓死。 但王朗却坚决表示,十万民夫已经在路上了,州府收也得收,不收也得收! 我管你作甚,反正这十万人的伙食和明年的赋税,你是免定了! 无奈之下,荀彧和鲁肃一合计,只得把此事上报给了张恒。 张恒却是看都没看一眼,直接转呈给了刘备。 可连荀彧都觉得为难的事情,刘备又怎么可能想出妥善处理的办法。 冥思苦想了好几天,却终究没能想出一个让各方都满意的主意,便索性又将皮球踢给了政务府,要荀彧拿出一个策略。 兜兜转转这么一大圈,难题又回到了荀彧头上。 最后还是鲁肃提议,以路程远近来选取。 离得近的,就多选一些。离得远的,就少选一些,或者索性不选。 毕竟赶路也需要时间,有这个工夫,还不如就在当地服徭役。 解决办法抵达张恒案头之后,张恒却是微微皱起了眉头。 “子敬此法虽然合理,却并不能服众。” “下官自然知道,却只能做到如此了。”鲁肃苦笑道。 他当然知道,此结果一出,离得远的州郡势必不满。特别是泰山太守王朗,估计要骂街。 但他也实在没招了。 “人心为利动,不妨再赏赐一些,以安众心。” 一听到赏赐二字,荀彧眼皮顿时狂跳起来。 “子毅,马上要打仗了,州府可没钱!” 张恒笑道:“没钱,咱们可以从其他地方着手嘛。比如,挑选人数越少的州郡,便象征性地免除一些明年的赋税,这样便皆大欢喜。” “不行,绝对不行。”荀彧立刻反对道,“自古徭役乃天经地义,先前押运粮草免税已是开了先河,却不能再退了。如此下去,地方必然得寸进尺,州府进项越来越少,今后遇到灾年,如何赈济?” 倒不是荀彧抠门,相反他其实很大方,只是施政的理念不同而已。 相比于随便给些小恩小惠,荀彧更倾向于将钱粮牢牢控制在州府手中。如此,遇到灾荒饥祸的年景,州府再全力救助,不至于闹出乱子。 这种集中力量办大事的理念,张恒无法反对。 “既然不能继续免税,那就赏赐些钱财吧。”张恒笑道。 闻言,荀彧立刻没好气道:“没钱!” 鲁肃也苦笑道:“长史此言差矣,近百万百姓,又非一两个人,州府如何赏赐,赏赐给谁?” 被二人一通反驳,张恒也有些不满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们来找我作甚!” “长史息怒,下官以为,不如让稍远些的郡县,减明年徭役之半。” 张恒坚持要赏赐,荀彧坚持不能减税,鲁肃被夹在中间,便选了一个折中的办法。 “好,就这么办。如此一来,便是谁也没有怨言了,文若以为如何?”张恒笑道。 荀彧也点了点头,相比于赋税,减除些徭役还是没问题的。 三人商议完毕之后,又给刘备呈报了一遍,此事便这么定了下来。 又过了几日,州府再次张贴告示,将结果公之于众。 这下,无论是捞到好处的郡县,还是被减免了徭役的地方,都勉强接受了这个结果。 最关键的是,有了这次参与押运粮草被免除赋税的先河,今后此事便成了先例。 有了利益,百姓自然愿意参与进来。 又过了两日,都督府也拿出了几套合适的进军方略,最后由刘备拍板,选中了其中一套。 随着钧命下达,休养了半坤年的徐州,宛若一个庞大的机器一般,开始缓缓运转了起来。 这一运转,便再也停不下来,誓要将挡在前面的一切都碾得粉碎! 至于之前那些反对的官员,这次可算是开了眼了。 就算条件优厚,还是第一次见到百姓上赶着参加徭役的,当真是让他们大开眼界。 特别是督察院的赵昱和崔琰,这才回过味来。 虽说是征求百姓的意见,但张恒却是坑了他们一把,因为这压根不是一个对等的赌约。 告示发下去,百姓若是响应者寥寥,张恒自然可以再施手段。 但若是响应者云集,此事便就这么定下来了,谁也不敢再反对。 什么,你不同意,那你和百万百姓去解释去…… 毕竟把名声给了自己,反对派就算知道自己被坑了,也只能咬着牙认了,也跟着一起为战争忙碌起来。 就在所有人都全身心投入到战争筹备的时候,州府内却又发生了一些争议。 至于原因,自然是当初刘备埋下的雷。 民夫征调的问题解决后,刘备当即下令征调粮草,全军备战。 起初一切都很顺利,但到了任命将领的时候,争议又出现了。 当群臣听到刘备要率军亲征的时候,立刻就有人跳出来反对。 开玩笑,又不是生死存亡的大决战,选派一上将出征就行了,你凑什么热闹! 万一出了问题,谁能付得起责任? 这次不仅督察院反对,连荀彧都微微皱起了眉头,开口劝谏了两句。 “主公乃一州之镇,千金贵体,岂可轻涉险地。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刀剑无眼,战场瞬息万变,万一有所损伤,便将无可挽回!” 见荀彧都难得开口,反对的人更来劲了。 赵昱拱手道:“荀令君所言甚是!我徐州大军向来战无不胜,又有长史临阵督战,兖州唾手可得,下官恳请主公坐镇后方,以安众心!” “下官附议!” 崔琰也赶紧起身附和道。 两个排头兵都表态了,一众人立刻也站了起来。 最让刘备气愤的是,这么多反对的人里面,张恒竟赫然在列! 子毅,你掺和什么! ------------ 第四百五十一章叛徒张子毅 张恒当然是不想掺和的,奈何大部分人都表示反对,他当然得随大流了。 而且这件事他本来就无所谓。 我管他刘大耳亲不亲征,有他没他都过年。 但还是那句话,忠诚不绝对,就是绝对不忠诚。 果不其然,散会之后,张恒刚准备离开州府,就被小舅子荀棐拦住了。 “兄长,主公有请!”荀棐笑着伸手道。 “不去!” 张恒将头摇得跟个拨浪鼓一般。 不用说,自己现在在刘备眼中,肯定成了叛徒。 闻言,荀棐一愣,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 当官这么久,他还没见过敢拒绝刘备召见的人。 “兄长莫闹……真的是主公有请。” “那也不去。”张恒严肃朗声道,“烦请文佐回禀玄德公,战事将近,我准备去城外巡视军营,以观部队战力。此等军国大事,才是眼下最紧要的。” “这……” 荀棐顿时愣在原地,不知该如何办。 一边是主公,一边是姐夫,两个人他都惹不起。 “还愣着作甚,赶紧去啊。” 张恒摆了摆手,也不理荀棐,径直纵马向城外而去。 并非虚言,他是真要去军中巡视一番。 眼见张恒跑路,荀棐也无奈了,只得转身回去向刘备回禀。 刘备当时就火了,“哼,这叛徒简直厚颜无耻,居然找这等拙劣的借口!走,咱们也去城外,我倒要看看,他能不能躲我一辈子!” 言罢,刘备便让孙康牵来自己的坐骑,带着十多名亲兵也往城外赶。 …… 城东十余里处。 徐州的军队,大部分都聚集在此。 野外扎营嘛,条件自然好不到哪去。 但这一两年郯县发展得太快,城中百姓的居所都十分拥挤,就更没有地方留给军队了。 刘备便大手一挥,命工部在城外建一座小城,专门用作屯兵。 只是城池修建非一朝一夕之事,在城池还没落成的时候,大军便只能在野外扎营。 不过眼下并非战争时期,军营的条件倒是不必如此艰苦。 此时城外的营盘分为两座,一座是关羽所部,另一座则是孙观的人马,现在改归太史慈统辖。 张恒此次的目的地,便是关羽大营。 关羽性格严肃,沉默寡言,不喜繁华。平日里极少去州府,反倒在军营中待的时间更多一些,不是练兵就是钻研兵法。 而他手中的五万大军,底子却是去年招降的西凉军,再加上青州黄巾降卒。 经过一年多的操练整合,关羽早将这两股力量凝成了一股绳。 毫不客气地说,这便是如今徐州最强的军队。 关羽所部的军纪自不必说,就算张恒也是进不去的,在营门口就被拦下了。 张恒也不生气,径直下马等候通传。 不多时,就见关羽大步走了出来。 “子毅!” 张恒也赶紧迎了上去,拱手笑道:“云长,久违了!” 严格来说,除了前几天在州府匆匆一瞥,张恒和关羽已经一年多没见了。 毕竟集团越来越庞大,大家要忙的事情也就越来越多,不能再像去年讨董时那样朝夕相处。 不过历经了青州征讨黄巾的关羽,整个人看上去更加沉稳了,不再像初见时那般锋芒毕露。 若果说去年封丘城外的关羽,是一把无比锋利的尖刀。 那么此刻的关羽,更像是被包裹了一柄刀鞘,以此温养着身心灵魂。 待到出窍之时,相信他会更加所向披靡! 关羽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同时开口问道:“子毅何来?” “怎么,没事就不能来看看了吗?”张恒笑道。 关羽一愣,显然没想到张恒会与他开玩笑。 “自然是可以的,正好我也要检阅士卒操练,子毅可要同往?” “求之不得!” 战争即将开始,关羽要抓紧最后的时间,加紧操练士卒。 不过,五万大军当然不可能一起拉出来操练,关羽也只能轮流检阅。 跟着关羽进了军营,校场之上,张恒算是见识了关羽麾下的风采——一支集勇猛、果敢、坚毅于一身的队伍! 这天下的军队,皆是各有所长。 西凉铁骑的特点是野性残暴。 白马义从的核心是荣誉忠诚。 张辽和高顺的并州军是迅猛严整。 孙坚的江东子弟兵,则是团结一致,向死而生。 这些当世有名的部队,张恒都见识过,也都曾惊讶于他们的风采。 却唯独关羽训练出来的这支部队,好像集合了上述部队的所有优点,主打一个全能。 再加上关羽本人的性格,致使这支部队首重纪律。 如此队伍,如果对上那些精锐部队,能不能赢不知道,但绝对不至于落败。 看了一会儿之后,张恒不禁感叹道:“云长深得练兵之道,我徐州有如此勇武之师,何愁不胜!” “子毅抬爱了。”关羽淡淡道,“我麾下将士固然勇猛,但也只是小成而已,距离真正的精锐之师,还差得远。就算有如今成果,也多亏了子毅相助。” 去年张恒曾根据后世练兵的思想,编写了一本小册子送给关羽。他深受启发,也才能如此快速地练出一支精兵。 对此,他一直心怀感激。 张恒摇头笑道:“兵法是死的,人是活的,终是云长天赋异禀,才能将其融会贯通。若是交给庸碌之辈,便是再厉害的练兵法门也是无用。” 这次关羽却没有再谦虚,而是微微颔首,抚须道:“倒也是这么个道理。” 两人又在将台上看了一会儿,关羽才下令让士卒解散,引张恒去了自己的大帐。 “子毅,你此番前来,到底所谓何事?” 关羽命人上了一壶酒,与张恒边喝边聊。 “实不相瞒,大战在即,我此来也是想看看,部队战力到底如何。” 闻言,关羽虎目微睁,露出了感兴趣的神色。 “那子毅如何评价我麾下大军?” “自是精锐之师!”张恒笑道。 关羽这才笑了笑,情不自禁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对于张恒的评价,他很满意。 “前两日都督府也商议出结果了,只等兖州战事告急,刘岱与张邈两败俱伤之时,我军便可长驱直入,攻取兖州!” 听到这话,关羽眼中闪过一丝不悦,眉头也微微皱起。 “怎么,云长以为不妥?”张恒问道。 关羽摇了摇头,“并非不妥,只是以援军身份入兖,却反将人家攻灭。如此趁人之危……必遭非议!” 如果说赵云是仁义爱民,那关羽就是有些道德洁癖。 兵不厌诈的道理他当然懂,却不屑为之。 “云长,时下大争之世,玄德公立志匡扶汉室,澄清玉宇。如此宏大的志向,却并不易实现。争霸天下的过程……却免不了用些手段。” “子毅无需多言,这些我自然明白,只是心中难免有些芥蒂。”关羽摆了摆手道。 对此,张恒只能回以苦笑。 关羽当然会按照战略执行,但就是心里别扭。 有自己坚持的人,他无法劝说。 “有些话你我都懂,自不必多说。但我坚信,咱们所作所为,皆是正道。去岁入徐州时,咱们也未经朝廷诏命,便斩杀了陶谦。换来的,却是今日徐州之安定。 如今攻取兖州的手段虽不光彩,但将来兖州百姓会感谢咱们的。以小见大,整个天下亦是如此。 若有朝一日,咱们能扫清污秽,还苍生一个朗朗乾坤,便是功莫大焉!” 张恒不是仁者,也非志士。 从穿越之初,在道路旁见到第一具森森白骨之时,他就立志结束战乱。 为了这个目标,他可以不择手段,付出任何代价也在所不惜。 “子毅之言,发人深省。”关羽对张恒拱了拱手道,“然大丈夫生于世间,除了建功立业之外,也要求个问心无愧!” 张恒面色严肃道:“为天下苍生求立锥之地,张某自是问心无愧!” “这……” 关羽沉默了。 关羽会为一人而杀万人,这是他的义。 张恒却只会为万民而杀一人,这是他的仁。 让两个底线不同的人坐而论道,最终的结果很可能是不欢而散。 所以,不仅关羽沉默了,张恒说完之后也沉默了。 杯中酒喝完之后,张恒起身,冲关羽拱了拱手。 “云长,我便先告辞了。不日我便将先行前往兖州,为大军探明形势。” 关羽也起身还礼,“好,子毅你先行一步,我不久也将率军抵达,届时再会。” 言罢,正当关羽想送张恒出营之时,外面却传来一阵声响。 “子毅,子毅,还不快出来见我!” 听着外面刘备气急败坏的声音,张恒的脸色立刻变得古怪起来。 关羽也是一愣,用探寻的目光看着张恒。 “那个……云长,你这里可有后门,我先走一步。” 关羽没有说话,只是微微摇了摇头。 张恒的脸色更难看了,正思索从何处跑路之时,刘备已经冲进了大帐。 好吧,这下是避无可避了。 张恒只得硬着头皮和关羽一起迎了上去,口中笑道:“拜见玄德公!” “你这叛徒……亏你还笑得出来!” 刘备指着张恒吼道,声音中充满了气愤。 ------------ 第四百五十二章我可是坐怀不乱之人 不知为何,反正刘备越是气急败坏,张恒就越是觉得好笑。 哪怕他受过专业训练,也实在架不住这种场面。 你说群臣不让你亲征,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我又哪里背叛你了? 这也太不讲道理了吧。 可刘备哪管这些,眼看张恒一脸的幸灾乐祸,当即一把拽住了张恒。 “子毅,你可得想个办法,说服那些家伙!” 前面的事儿我不跟你计较,你笑也笑了,赶紧给我摆平那些人。 可张恒却非常果断地摇了摇头。 “玄德公,恕下官难以从命!” “你……” 刘备气得浑身都要颤抖起来。 张恒继续笑道:“下官身为徐州长史,只负责军政而已。此乃玄德公与群臣之分歧,下官却是不好贸然插手,还请玄德公见谅。” 开玩笑,我可不想面对那些人的唾沫星子。 刘备顿时瞪大了眼睛,满脸痛心地望着张恒。 我拿你当兄弟,你却连这点小忙都要推脱。 关羽见状,连忙开口问道:“兄长何事烦恼?” “哼,还不是那帮子逆臣……” 刘备的脸色愈加愤怒起来,“居然怀疑我会偷跑,当真是岂有此理!我刘玄德虽不才,却也是堂堂七尺男儿,顶天立地的大丈夫,岂会行此龌龊之事!” 张恒顿时一脸诧异,将目光看向刘备身后的荀棐。 啥时候的事儿,我怎么不知道! 荀棐只好苦笑一声,将事情的经过讲了一遍。 本来州府议事之后,刘备虽然错愕于张恒的背叛,却也不至于到愤怒的程度,只是想追上张恒,求一个解决之法。 但怎料刘备这边刚刚出了府邸,就被一旁州府下值的官员给发现了。 没错,发现的人居然还是督察院的官员。 这下可不得了,那位官员还以为刘备说服众人不成,准备偷偷跑路呢,急忙将此消息汇报给了赵昱。 赵昱闻言之后,又惊又惧,赶忙拉着崔琰出了州府,却正好撞见牵马准备出城的刘备。 正所谓冤家路窄,一场好戏就此开演。 “主公实话实说,但奈何院首和崔御史却不肯信,一个劲儿地阻拦劝谏……” 听着荀棐的讲述,张恒已经脑补出了一场极限拉扯的好戏。 堂堂徐州牧,天子亲封的陆城侯刘备,居然跟臣子在大街上中门对狙。 那场面……一定很精彩! 所以,张恒笑得更欢了。 而关羽听了事情的经过,更是直接就沉默了,目光微微偏移,看起来也不想掺和此事。 “就知道笑,你们俩倒是替我想个办法啊!”刘备大怒道。 好一番拉扯之后,在刘备发誓赌咒自己不会偷跑后,才终于从赵昱和崔琰手下逃得一条生路,狼狈而来。 有了如此境遇,心情不美丽也就显而易见了。 关羽微微摇头,目光中闪过一丝无奈,却扭头就走。 “云长何往?”刘备愕然道。 “兄长,弟只知领兵征战,此事却是有心无力。” “这……” 刘备一阵愕然,急忙又把目光扭过来,恰好看到了也准备跑路的张恒。 “子毅,你平素足智多谋,神机妙算,还请救我一救啊!” 刘备赶紧凑上来,一脸讨好的笑道。 他倒是学聪明了,见硬的不行,赶紧好言相求。 “玄德公,其实也不怪他们。您乃一州之根本,而战场凶险,亲征之事,不宜为之。”张恒笑着拱手道。 “胡言乱语,战场再凶险又如何!”刘备怒道,“吾自黄巾之乱以来参军入伍,先后大小数十余战,每逢战事,皆身先士卒,却依旧完好无损,谁能伤我!” 听刘备大言不惭地吹着牛皮,张恒笑道:“如此说来,玄德公是一定要亲征了?” “这是自然!”刘备傲然道。 张恒笑道:“既然玄德公已有决断,又何须顾忌旁人看法。君子者,不为外物所动。一些胶柱鼓瑟之徒,如何能懂兵家大事!” 闻言,刘备顿时皱起了眉头。 “子毅,你是要我独断?” “不错,玄德公身为徐州之主,所行便是道,所言便是理,言出必有法随。圣心独裁之下,谁敢违抗钧命?” 事事都商议,也未必就事事都好。 战和大计自然要州府公议。但涉及战术层面,派谁出战,出兵多少,只要跟都督府商议就行了。 一个合格的君主,不仅要能让别人说话,更要能堵别人的嘴。 听完张恒的建议,刘备皱眉苦思片刻,才终于长长出了口气。 “我明白了,此事终究还得我亲力为之。” 张恒立刻拱手赞道:“玄德公英明!” 可算不用管这档子事了! 沉默片刻后,刘备再度开口问道:“你何时前往兖州?” “这几日下官已收拾好了行装,明日便出发。” “如此匆忙?” “兵贵神速,兖州战局一日千变,总得亲身前往,才能放心。”张恒笑道。 “也是。”刘备点了点头,“既如此,咱们兖州再见!” “遵命!” …… “夫君,这么快就要走了?” 房中,蔡琰神情低落道。 虽然知道张恒只是中途回来一趟,但真到分别时,蔡琰还是忍不住有些难过。 张恒笑了笑,伸手将蔡琰拥入怀中。 “此次征战兖州,一切都已准备就绪,时间不会太久,最多一两个月就结束了。” 按照张恒原本的计划,兖州战局需要在雪落之前结束。如今已是九月中旬,说一两个月并不夸张。 蔡琰也就是抱怨一句,得到了这么个答复,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刀剑无眼,夫君在外厮杀可得千万小心。” 张恒笑着安慰道:“放心,为夫好歹是军中上将,又不用亲自冲锋,哪来的危险。再说,征战这么多次,不也都是安然无恙。” 相比于蔡琰的情绪低落,荀采却没什么表示,只是默默地帮张恒收拾行装。 忙活完了之后,她才叹了口气,坐到了张恒身旁。 美目流转间,却露出了一丝忧伤。 身旁这个男人,虽然名义上是自己的夫君,但他却从来不属于自己,甚至以后也不可能属于自己。 他要做的事情太多了,需要他的人也太多了。 既然留不住他,那自己能做的,就是让他无后顾之忧。 眼见二女都颇为伤感,张恒便朗声一笑。 “好了,二位夫人,就别哭丧着脸了。我只是出去打仗,又不是一去不返。” “不许胡说!” 荀采赶紧瞪了张恒一眼,嗔怒道。 “这有什么说不得的。打仗嘛,总是要死人,谁死都不奇怪。总不能只许你杀别人,却不许别人杀你吧,各凭手段而已。” 荀采摇了摇头,“我和昭姬不懂战争,只要你平安归来。” “放心吧,此战我有必胜的把握。”张恒笑着安慰道,“就算为了二位夫人,我也会努力活着的。所以,咱们就别如此悲春伤秋了。” 大概是被张恒自信的情绪感染,二女也露出了笑容。 战争之道,哪有什么百战百胜的说法,为了让两个女人安心,张恒才如此说。 但要说离别之情,张恒的确不像二女这般伤感。 人生嘛,不过是偶尔相遇,然后各自生活。 相处之时尽心尽力,离别之时便没有遗憾。 三人相拥片刻后,荀采忽然开口道:“子毅,那位董小姐你一直带在身边,不知是否……” 听到这句话,张恒猛然打了个激灵,连忙辩解道:“女荀莫要乱说,我与董小姐清清白白,虽一路相伴,却都是以礼相待,并未越雷池半步,你不可冤我!” 如此过激的反应,倒是把荀采逗笑了。 美目瞥了张恒一眼,嘴角微微上翘,露出了一丝揶揄的笑意。 “夫君,妾身不过提了一句而已,你却如此急着辩解,岂不是不打自招?” “胡说,难道自证清白也有错吗!”张恒勃然大怒道,“张某行得正,坐的稳,坦坦荡荡,又凭什么蒙受这不白之冤!” 眼见张恒恼羞成怒,荀采连忙安慰道:“是是是,夫君是正人君子,是妾身心思不纯,这总行了吧!” “哼,这还差不多。”张恒没好气道。 “可话又说回来,军中并无女子,人家董小姐又貌美如花,大半年的时间,夫君当真把持得住?” 荀采慢悠悠道,又给张恒来了一记暴击。 这话一出,连本来毫不怀疑张恒人品的蔡琰,都不禁露出了狐疑之色。 张恒顿时大怒。 听听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 我坐怀不乱也有错? 别人把持不住,我就应该也把持不住? “看什么,我说没有就是没有。休要以小人之心,度我这君子之腹!”张恒大怒道。 “好好好,没有总行了吧。” 荀采笑道,就像在哄一个几岁的小孩子。 说着说着,她的语气忽然认真了起来。 “董小姐的身份太过敏感,想必子毅你也有自己的打算。按理说这等军国大事,妾身不该插嘴,可子毅若真有意纳人家,也该挑个日子接人家过门了。总这样无名无份地跟在你身边,算怎么回事。” 她这么一说,张恒不由露出了疑惑的目光。 与董璜的约定是一回事,但从自家婆娘嘴里说出来,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女荀……当真如此大度?” 荀采白了张恒一眼,“怎么,子毅以为妾身是妒妇不成?” “难道不是?” “张子毅,你……” 荀采大怒,立刻伸手掐住了张恒腰间最柔软的部分。 霎时间,张恒的惨叫传遍了整座府邸。 ------------ 第四百五十三章刘岱想白嫖 第二日,张恒踏上了前往兖州的旅程。 与归来时的冷清场景不同,毕竟是出征,刘备特地组织了一场欢送会,打算率领徐州群臣出城相送。 张恒却不想如此兴师动众,婉拒了刘备的提议。 最终也只有他和关羽、太史慈等一些核心成员,纵马相送到城外。 望着张恒离去的背影,刘备眼中满是羡慕。 经过这一天的思量,他已经下定决心,回去就和那些家伙摊牌。 此次出兵兖州,自己是肯定要亲征的,便独断一回吧。 …… 而就在张恒刚刚踏上旅途之时,兖州的局势却已经发生了惊天变化。 昌邑。 客馆内,郭嘉百无聊赖地喝着小酒。 虽然还只是下午,但他的面色已然微醺。 “张子毅那家伙走了快半个月了,自己没回来就算了,居然也没有援军来……” 郭嘉又喝了一口,对一旁的陈宫抱怨道。 手里无兵,再高明的计策也无法施展啊! 陈宫摇头一笑道:“奉孝何必抱怨,前几日不是刚刚收到消息,翼德已经率五千精兵先行入兖。算算时间,这两日也该到了。” 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起这个,郭嘉更生气了。 “我徐州大将甚多,为何偏偏派张翼德当先锋!” “怎么,奉孝以为翼德不堪大用?”陈宫笑道。 郭嘉摇了摇头,“翼德自是勇猛无敌,但……” 他不满意的原因其实很简单,却无法宣之于口。 郭嘉是此次兖州攻略的谋划者,并期盼取得最大的功劳。所以,他自然希望来的将领给他打个辅助,能够完全听他的指挥。 但张飞生性跳脱,固然作战勇猛,但怎么也不像是会乖乖听话的人。 而且无论是从资历还是官职,张飞也不该听他的。 得知是张飞领兵之后,郭嘉便明白,自己怕是无法完全做主了。 这点小心思,陈宫自然是不知道的,还以为郭嘉对张飞的能力不满意。 就在二人闲谈之时,外面忽然走进一名士卒。 “军师,外面传来消息,张将军已经到了!” “这么快!” 郭嘉一愣,顿时来了精神,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不管谁来都是好事,有了兵马,自己的计划就可以实施了! 陈宫不禁瞥了他一眼,刚才明明还嫌慢,现在又觉得快…… “翼德现在何处?” 郭嘉站起身来,开口问道。 “小人来汇报之前,张将军已率军抵达城外!” 闻言,陈宫捋须笑道:“奉孝,咱们前去迎接吧。” “不,先不去!”郭嘉却摇了摇头道,“援军已抵达城外,咱们知道,刘公山自然也就知道了。翼德那边先不急,咱们先去州府,拜见刘公山再说。” “这时候前去拜见?”陈宫有些不解道。 郭嘉斩钉截铁道:“不错,正是要前去拜见,同时好好跟他谈谈条件。” 之前说好的帮你作战,现在人都到了,你也该表示点诚意了吧。 “如此赤裸?” 陈宫还有些不习惯郭嘉的刑事风格。 “不然如何?”郭嘉冷笑一声,“咱们可是要动用数万乃至十数万大军来帮他作战,如此泼天之恩,没点条件,他刘公山好意思接吗?” 闻言,陈宫顿时明白了郭嘉的意思。 不仅仅是为了讨要好处,更是为了安刘岱之心。 道理很简单,如果一个人说要无偿援助你,哪怕倾家荡产也在所不惜。你的第一反应,肯定会把这人当成骗子,或是另有图谋。 可若是那人狮子大开口,你反而会认为这是真的。 人性这点儿东西,郭嘉也算研究透彻了。 “也好,那就见见刘公山!”陈宫重重一点头道。 郭嘉对那士卒一挥手道:“先行前去通报一声。” “唯!” 这名士卒赶紧一抱拳,转身而去。 …… 正如郭嘉所料,昌邑毕竟是他的地头,张飞率军抵达的消息,他比郭嘉知道的还快。 得知消息的第一时间,他就想派人去传唤郭嘉,可转念一下,却又忍住了。 倒也不怪他心急,毕竟眼下的局面,已经相当危急了。 自张恒与曹操立下十日之约后,外面算是消停了几天。 可之后,便又爆发了战争。 原因也很简单,张邈和袁遗率军赶到了呗。 曹操既然有意让两人去当炮灰,肯定要将战场情况添油加醋地描述一遍。 在他的阐述中,刘岱此刻就像一座着了火的老房子,只要咱们冲上去踹几脚,立刻就会轰然倒塌。 当然,也有可能会冲出一群大汉把你暴打一顿…… 但曹操之前的一连串胜利,已经成为最好的证明! 张邈和袁遗自然深信不疑,抢功似的争着对梁丘城发动了进攻。 城外告急,不远处的昌邑自然也好不到哪去。 在接连不断的求援中,刘岱只得将自己的大军源源不断地派了出去。 占据着守城优势,再加上曹操刻意划水,刘岱也算顶住了张邈和袁遗的进攻。 不过城中的兵马,也被他派去得差不多了。 这时候但凡再出一点变故,他都得被迫放弃大本营昌邑而后撤了。 所以,他对援军极为渴求。 不仅刘备,他也向孔伷发去了求援信。 如今援军终于抵达,刘岱的心情无比激动,急忙就想出迎。 但毕竟为官多年,刘岱还不至于一点城府都没有,终于在最后时刻忍住了冲动。 嗯……还得看看郭嘉的动向。 纵然刘备与自己是同宗兄弟,也绝不可能无偿帮助自己。 越是这时候,自己就越得矜持行事,免得在接下来的讨价还价中吃亏。 果然,片刻之后,便有家仆前来汇报,说郭嘉求见。 闻言,刘岱当即仰天大笑起来。 “让奉孝稍等片刻,老夫这便更衣出迎!” 片刻之后,郭嘉和陈宫在官员的接引下,大步走进了州府。 主位上,刘岱却早已等候多时。 “见过使君!” 二人拱手行礼道。 刘岱起身摆手笑道:“不必多礼,二位何来?” “实不相瞒,在下今日前来,乃是为使君道喜!”郭嘉笑得也很开心。 “哦,不知喜从何来?” “使君,我徐州大军,到了!” 闻言,刘岱立刻瞪大了双眼,一股难以抑制的喜色从眼中溢出。 “此言当真?” “岂敢虚言,大军已抵达城外,使君若是不信,可出城一观!” “好,好,玄德不愧为吾弟,果真信人也!援军原来,老夫自该出迎!” 刘岱一挥袖,向外面喊道:“传令,命州府官员城外等候,随我迎接徐州援军!” 说话的时候,刘岱也已经站了起来,就要向外走去。 这时候,郭嘉却开口道:“使君且慢,还有一事……” “何事?”刘岱满脸茫然道。 都到这时候了,这家伙还装傻,难道想白嫖不成! 郭嘉心中大骂刘岱无耻,脸上的笑容却更盛了。 “使君容禀,得知兖州战事告急,我主心急如焚,当即下令大军出征。可使君也知道,军队调度总是需要时日,而粮草民夫的运转,更是耗时日久。 但我主仁心仁德,不然见同宗兄弟受贼子迫害,不顾群臣苦苦哀求,执意发兵救援。今日抵达的不过是先头部队,大军尚在路上,不出十日便可抵达。 只是……就算是先头部队,也只顾着赶路,而并未携带粮草,还请使君见谅。” 听了郭嘉的话,刘岱当即一脸严肃道:“奉孝说的哪里话,玄德贤弟为老夫征伐强敌,岂有自备粮草的道理。贵军一应军需,皆由我兖州供应便是!” 装,你接着装! 给口吃的就完了? 郭嘉心中冷笑不止,脸上的表情却更加为难了,再次拱手道:“使君,除了粮草之外,此次征伐贼军,也并非一朝一夕所能完成。再者,将士难免有所死伤,百姓难免有所惊扰……我主自然是拳拳相助之心,但若一无所获,徐州臣民恐怕不答应。” 听到这里,刘岱心中忍不住叹了口气。 果然,该来的还是要来。 “奉孝说笑了,老夫好歹是一州刺史,岂会让玄德贤弟徒耗钱粮将士。此次徐州出兵损耗之粮草,有功士卒之奖赏,死难将士之抚恤,我兖州也一力承担便是。 此外,玄德贤弟但有所求,老夫无不答应!” 刘岱用豪迈的语气,说出了这些令他肉疼的话,却并没有得到郭嘉的认同。 开玩笑,你若真想给,就自己提出来。 让我自己开口索要? 我徐州不要面子的吗! “使君说笑了,出兵为兄弟分忧,我主义不容辞,使君只需提供所需钱财粮草即可。至于其他的,主公早有交代,我徐州寸土不取!” 面对郭嘉的疯狂暗示,刘岱深吸了一口气,迟疑片刻后,才缓缓开口道:“奉孝,玄德贤弟鼎力相助,老夫无以为报。待到剿灭贼军之后,老夫定当奏请朝廷,表奉孝为陈留太守,如何?” 一听这话,郭嘉差点没把鼻子气歪了,藏在袖中的拳头紧紧攥住,身体也微微颤抖起来。 就连一旁的陈宫,也露出了古怪的表情。 张子毅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这老登,不会真想白嫖吧。 若是如此,那他这金币爆的可真不冤。 ------------ 第四百五十四章做戏 这世上的事儿,是有潜规则的。 不管喜不喜欢,至少在你足够强大之前,就必须遵守这些东西。 讨要地盘之事,郭嘉不能说得太明显。 同样的,给地盘的事,刘岱也不能说得那么明显。 毕竟,这天下名义上还是天子的,任何人也没权利私相授受。 不过刘岱说表奏郭嘉为陈留太守,就等于是答应把陈留郡给刘备了。 按理说陈留是兖州第一大郡,人口财富也是最集中的地方,刘岱的诚意不可谓不足。 但是吧…… 他这完全是开空头支票,并且是空手套白狼的行为。 首先,陈留郡现在属于张邈,又不在他刘岱手中。毫不客气的说,谁打下来就是谁的,他刘岱有什么权力送给刘备? 其次,就算你名义上兖州刺史,可以举荐陈留太守。 但如果真想感谢刘备的话,也不该是这么块地方。 陈留郡在兖州最西部,与徐州隔了千里。真要拿了这么块地方,中间可都是他刘岱的地盘。 这么一块飞地,名义上拥有又有何用? 这也是郭嘉气愤的真正原因。 你刘岱若真有诚意,哪怕小气点,也应该割让靠近徐州的郡县给我。 由此可见,刘岱非但小气,还想空手套白狼,拿徐州当便宜人使唤。 可偏偏他找的理由还冠冕堂皇,让人根本挑不出毛病。 郭嘉深吸了两口气,这才将心神平定下来,脸上的笑容却灿烂到了极点。 “使君大度,在下替我主先行谢过了!” 郭嘉心中冷笑连连,嘴上却说得好听。 目前张邈手中尚有数万大军,也就还有利用的价值,并不是翻脸的时机。 且让你得意一时,等击败张邈之后,可就不由你说的算了。 眼见郭嘉答应下来,刘岱心中无比得意,捋须笑道:“奉孝客气了,走,咱们出城去迎贵军。” “遵命!” 郭嘉再度拱手道。 一行人这才上马出城。 此时,身在城外的张飞早就等得不耐烦了。 “奉孝这小子,我早就派人给他传讯了,为何还没到!”张飞皱眉自语道。 纵然是援军,未经请示,他也不好擅闯城池,再怎么不耐,他也只能老老实实地等。 好在郭嘉与刘岱的拉扯并未持续太久,不过半个时辰左右,张飞便见城中涌出一队人马。 为首者,赫然正是刘岱,身旁跟着郭嘉与陈宫。 张飞赶紧下马迎了上去。 他和刘岱虽有数面之缘,但却没有过交集。因此等双方靠近之后,郭嘉便笑着引荐起来。 “翼德,这位便是兖州刺史刘使君。” 张飞爽朗一笑,拱手行礼道:“见过使君!” “哈哈……翼德真猛士也,不必多礼!” 刘岱再度展示出了他的标志性动作,捋着胡须笑道。 “多谢使君夸奖,末将愧不敢当。” 张飞抱拳谦虚道,但脸上的得意任谁都看得出来。 寒暄过后,刘岱便扭头看向了张飞带来的队伍。 感受着这支队伍带来的压迫感,刘岱眼中露出了羡慕之色。 纵然他不精兵法,但好歹也是上过战场的,自然能明白眼前这支军队是真正的精锐之师。 玄德的运气当真不错,手下不仅有张子毅这等大才相助,居然还有如此擅长练兵的将领。 若我麾下军队皆是这等精锐,又岂会惧怕张邈那厮! “翼德远来辛苦,老夫已在城中备下酒宴,咱们入城再说!” “多谢使君!” 一听说有席可吃,张飞答应得十分利落。 不过,席间却又发生了一个小插曲。 众人正吃到一半,外面忽然冲进来一位将领,却是衣衫褴褛,蓬头垢面,连身上的铠甲都缺失了一大半。 “使君,前线告急!敌军数日以来连番进攻,我军快要撑不住了!” 闻言,刘岱当即皱起了眉头,不悦道:“没看我正在招待贵客吗。便是再要紧的事,也回头再说,还不速速退下!” 可那将领却不依不饶,当即下跪叩首道:“非是末将故意冲撞使君,实在是前线快要撑不住了,恳请使君发兵救援!不然,末将便长跪不起!” 但他这番表现,却没能换来刘岱的同情。 砰! 刘岱猛地一拍桌案,勃然大怒。 “放肆!老夫宴请贵客,你却恶意捣乱,到底是何居心! 来人,给我叉出去!” “使君,到底是宴请贵客重要,还是前线战事重要!” 就算被侍从驾着,那将领依旧梗着脖子,大声劝谏道。 “放肆,放肆!”刘岱彻底绷不住了,“叉出去,重打五十军棍!” 见到这一幕,原本还吃得高兴的张飞,立刻面露不悦。看向刘岱的目光中,也露出了一丝鄙夷。 此人与我兄长同为汉室宗亲,本以为也是英雄之辈,谁料却是这等碌碌之徒。 敌军都快逼近城下了,你还有心思吃喝? 呸! 相比于张飞的不悦,郭嘉却是全程静静观看,眼中满是嘲讽的笑意。 装,接着装! 张飞刚刚率军抵达,你这边就挺不住了,天下哪有这般巧合的事! 而且……这场景也太过似曾相识,郭嘉记得上次刘岱就用过这招。 同样的把戏用两遍,刘公山当真把我当成了三岁小儿不成? 鄙夷归鄙夷,但该配合刘岱表演的时候,郭嘉也不能视而不见。 等那将领被拖下去之后,他便起身拱手道:“使君,方才那位将军所言……” 刘岱立刻摆手道:“此人胡言乱语,奉孝不必理会!” “是否胡言乱语,还请使君派人一探究竟,毕竟战争绝非儿戏。梁丘城距此不足三十里,一旦失守,咱们将陷入被动。” 闻言,刚才还固执的刘岱,却立刻从善如流。 “奉孝所言有理。来人,速速去前线查看军情!” 事实上,根本不用他派的去,因为又过了不到两刻钟的时间,第二波求救的人也走了进来。 大概是怕郭嘉不信,这次来的人衣着更加破烂,身上还带着未干的血迹。 说辞还是前面那一套,前线告急,请刘岱发兵救援。 这下不由得刘岱不信了,可相信之后,他却把目光放到了郭嘉身上。 “奉孝,敌军凶猛,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郭嘉心中冷笑不已,脸色却极其严肃,向刘岱一拱手道:“使君勿虑,前前后后打了半月,贵军已然疲乏,挡不住贼军亦是情有可原。既如此,何不让我徐州军出战!” 哈,这么快就有仗打了? 张飞先是一愣,继而大喜过望。 刘岱眼看计谋得逞,甚至都没推辞,便赶紧看向了张飞。 “翼德,你可敢出战?” 张飞立刻起身抱拳道:“有何不敢,正好末将也想见识一番,看看贼军有几分能耐!” “好,翼德勇猛,甚得我心。既如此,明日一早,你便率军出战贼军!” “遵命!” 张飞连忙应了下来。 本着有便宜不占王八蛋的心思,刘岱在众人面前演了一出戏。 其目的自然是和曹操一样,想让张飞给自己当炮灰,让徐州军去和张邈死磕。 只是,他这小心思却正中郭嘉下怀,当即顺势答应了下来。 反正总要与张邈交战的,先见识见识敌军的战斗力也是好的。 而且……不参与到战场里面,自己如何算计孔伷! …… 徐州到兖州的官道上。 张恒一行人正缓缓行进着。 毕竟东郡境内还有五万大军,所以张恒此行带的人并不算多,加上亲兵也就四五百人左右。 兖州战事目前还算不上吃紧,再加上也要给郭嘉留出了施展的空间,所以张恒行进的速度也不快,一日只有百里左右。 拿出水囊喝了一口,张恒抬头向前望去,只见地平线的尽头,一座城池若隐若现。 “仲理,前方是何处?” 闻言,方悦赶紧从怀中拿出了舆图,展开看了片刻后才答道:“长史,依照咱们现在的速度,前方正是鲁国地界,那座城池,应该是薛县。” “鲁国……” 张恒眼中闪过一抹若有所思的神情。 “长史,这鲁国难道有何特殊之处?”一旁的贾诩笑问道。 “确实有些特殊。”张恒点了点头,“此次攻伐兖州,便将此处一并拿下吧。” 闻言,贾诩眼中闪过一抹惊讶,随即问方悦要来了舆图。 一看之下,这才恍然大悟。 鲁国算不上太大的郡国,人口也极少,地理环境更难称上佳。 但是,它的位置很特殊。 怎么说呢,鲁国虽隶属于豫州,但它却在兖州腹地。除了南边之外,其他比邻的地方,大多是兖州的领土。 正如一把锥子,刺入了兖州之内,却又和徐州接壤。 如果要连接徐州和兖州,那么鲁国就是横在中间的一道屏障,不控制在手中实在说不过去。 贾诩盯着舆图想了想,悠悠开口道:“长史,鲁国不大,也无重兵把守,想要拿下堪称易如反掌。但它如今却在孔伷的掌控之中,却是不好下手。” “那就等孔伷死了再下手,反正也不打算留着他。” 贾诩若有所思道:“孔伷一死,南边的袁术势必蠢蠢欲动,甚至可能趁机下手,将整个豫州纳入囊中。” “怎么,文和打算连袁术一起收拾了?”张恒笑道。 “下官并无此意,此战能拿下兖州已是不易。”贾诩摇了摇头道。 “是啊,一口气终究吃不成胖子……” 张恒叹了口气,道:“豫州之地,袁公路想要,就送给他吧,咱们只要完成此次战略目标即可。至于之后的事…… 袁公路其人淫奢放肆,天性骄横,又喜意气用事,优柔无断,便是地盘再大十倍,也不足为虑!” 听着张恒对袁术的评价,贾诩差点没笑出了声。 “长史高见!” ------------ 第四百五十五章君子死,冠不免 如果说袁术不足为虑,那盘踞在他北边的孔伷,就更不足为虑了。 甚至天下诸侯,压根没有能瞧得上他的。就连郭嘉,也把他当成了此次攻伐兖州的破局点。 究其缘由,还是他孔伷自身的原因。 按理说他名义上是豫州刺史,有监察一州之权,便是趁机掌控整个豫州也未可知,毕竟刘岱就已经在这么做了。 可去年讨董结束之后,孔伷一不扩大地盘,二不积极备战。除了中间出兵帮了刘岱一把之外,竟毫无作为,活脱脱一副混吃等死的模样,也就难怪天下人小觑他了。 话虽如此说,但孔伷却是有苦难言。 豫州自古乃华夏正统,九州之中,人口众多,土地肥沃,综合实力在大汉十三州中,也算名列前茅。 仅仅汝南一郡,便有超过两百万人口,是大汉人口最多,耕地面积最大的郡国,没有之一! 而颍川郡更是当今天下人才的聚集地,与沛国都是人口超百万的大郡。 按理说,占据着如此地方,孔伷的实力不说名列前茅,却怎么也说不上弱。 可事实是……这块地盘孔伷实在是啃不动。 肥肉汝南郡就不用说了,那是人家老袁家的基本盘,世代经营多年,早就被袁术攥在手中,可谓水泼不进、针扎不透。 君不见就算袁绍,也得跑到渤海自立门户,而没有分到丝毫利益。 再看东边的颍川,虽然不在袁术的掌控中,但孔伷也不敢贸然下手。毕竟这地方的世家实在太多,利益牵扯实在太广,暂时还没人敢在这胡来。 而最西边的沛国,虽然也是大郡,但孔伷暂时还没时间去吸收消化。 于是,他能够拥有的,便只有陈、梁、鲁这三个可怜的小郡,且都没有进行深入治理,能够招募到的兵马极其有限。 就这,张恒还已经把鲁国当成了囊中之物,也不知孔伷听到之后会作何感想。 眼看地盘无法扩大,实力无法增长,孔伷心中急切之下,却只能用出最后一个办法,那就是连结朋党。 这也是他会出兵帮助刘岱的原因,无非是报团取暖。 等你刘岱拿下了兖州全境,也该投桃报李,帮我拿下豫州了吧。 不得不说,孔伷的想法真的很好,很美,也很天真。 带着这个美好的愿景,他再次响应刘岱的请求,趁着张邈进攻昌邑之时,从梁国率兵入兖,打算从后方来个偷袭。 而此刻的兖州正面战场,却正是如火如荼之时。 …… 梁丘城头。 郭嘉站在城头,望着城下如潮水一般涌来的敌军士卒,眼中满是冷意。 相比于贾诩每逢上阵都要裹上厚厚盔甲的谨慎,郭嘉可谓狂放到了极点,哪怕站在敌军箭矢的覆盖范围之内,他也是寸甲未着,一袭白衣,负手而立。 自从张恒改了习惯,不怎么穿这玩意儿之后,郭嘉便拿过了接力棒,成为了战场上最亮丽的风景线。 然后……他就遭报应了。 一道箭矢忽然从下方袭来,直冲郭嘉面门而去。 眼看就要射中郭嘉之时,一旁的张飞忽然一矛扫出,将这根箭矢击飞。 “奉孝,要不你还是换套衣服吧,这也太显眼了。” 张飞收起蛇矛,无奈苦笑道。 这已经是他今天第三次为郭嘉挡箭了。 对此,郭嘉的回答只有两个字。 “不换!” “为何?”张飞不解道。 郭嘉的回答依旧高冷,“大丈夫建功立业,何惜性命!” 张飞顿时无奈了,“你这哪是不惜命,分明是找死好吧!” 没有三两三,也敢上梁山? 人家赵云、张绣穿白袍,那是人家有这个本事。 你郭嘉有什么? 虽然也喜欢佩剑,但最多是摆个样子,你有冲锋陷阵的能耐吗! 面对张飞的劝告,郭嘉却依旧不为所动,嘴角闪烁着的一抹冷笑,将装逼二字诠释到了极致。 “君子死,冠不免,先贤尚且如此,我何惧哉!” 郭嘉冷冷说道,眼中充斥着炽热的光芒。 张飞彻底震惊了,虽然他听不懂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但丝毫不影响他被震撼的事实。 头可断,发型不能乱是吧! 对于这位用生命装逼的鬼才,张飞发誓,自己真的很想一拳敲开他的脑壳,看看里面都装了些什么东西。 但他终究没有这么做,因为……敌军已经杀上来了。 鏖战一个时辰有余,敌军猛然加紧了攻势,竟让郭嘉都感受到了一丝压力。 放目望去,只见敌阵之后不远处,赫然竖起了一杆大纛,上书一个大大的‘袁’字。 “这是……” 张飞也注意到了,当即惊呼道。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应该是袁遗的大纛。”郭嘉冷笑道,“不想袁伯业竟亲临战阵,难怪敌军有如此士气!” 张飞立马兴奋了,“山阳太守袁遗?这可是条大鱼啊!” “怎么,翼德有兴趣?” “有,当然有了!”张飞大笑道,“这可是敌军中仅次于张邈的人物,若能斩之,必然是件大大的功劳,奉孝难道不动心?” “可是……”郭嘉往城下看了一眼,“今日攻城的敌军有万人之巨,袁遗身旁也必然防备重重,你如何能杀进去?” “哈哈哈……奉孝多虑了!” 张飞不屑大笑道:“敌军虽多,不过土鸡瓦犬耳,对上我徐州的精锐,却是不堪一击!” 闻言,郭嘉忍不住眼前一亮。 “此话当真?” “这是自然!”张飞满脸自信道,“眼前的敌军攻势虽然迅猛,却仅凭血气之勇而已,本身毫无章法。想必也是强征而来的士卒,又疏于操练。而我此次带来的五千骑兵,却都是精锐中的精锐。只需一个冲锋,便能将其碾成齑粉!” 张飞虽不善练兵,但久经战阵之下,眼光却极为毒辣,一眼便分清强弱。 昨天席间,刘岱刷了个小把戏,驱使张飞率军出战。 但张飞却不傻,又怎么可能白白消耗自己的精锐。如今城头上的,还都是刘岱的士卒,自己的五千精锐,却还在城中养精蓄锐,只待合适的时机打出去。 沉思片刻之后,郭嘉一咬牙,猛地一拍身前的城墙。 “好,只待敌军这一波冲锋之后,翼德你便领军杀出去,如何?” “我正有此意!” 张飞当即大声附和道。 面对这两个人来疯,陈宫差点被吓傻了。 “不可,万万不可,这也太胡闹了!” “有何不可?”郭嘉猛地扭头问道。 陈宫大声反驳道:“今日初战,敌军形势尚未查明,只需坚守便好,如何能出战!再者,万一敌军有埋伏,翼德便将陷入险境。你难道指望刘岱的兵马前去救援?” “敌军连日强攻不下,一门心思都在城池之上,有个屁的埋伏!”郭嘉不屑道,“我这是出奇制胜,不敢冒险,何来奇兵,又如何克敌制胜!” “不行,我坚决不同意!”陈宫大吼道。 郭嘉大袖一挥道:“公台若不服,自可去长史面前告我一状。但今日这里,我说得算!” 见状,张飞立刻大笑拱手道:“郭军师所言极是,末将遵命!” “你们……” 陈宫气得发抖,却终究挡不住两个偏执的疯子。 约莫三四刻钟的工夫,一番苦战后,敌军的攻势终于弱了下去。 而与此同时,在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情况下,城门却慢悠悠地打开了。 敌阵后方,大纛下,袁遗正气急败坏地指责着先登将领。 “五日了,整整五日了!却连这么一座小城都打不下来,你还有何脸面为将!” 袁遗本就脾气火爆,又逢攻战不顺,当即就爆发了。 而被他指责的先登将领,名叫傅越,原本是他家中部曲。袁遗起兵之后,便被提拔重用,对他可谓忠心耿耿。 此刻他正面色惭愧,低着头不敢吭声。 骂了一通之后,袁遗的怒气这才出了一些。 “去,再战,今日势必要拿下此城!” 开玩笑,他亲临战场还拿不下一座小小的梁丘城,传出去岂不让人笑话。 相比于自尊心作祟的袁遗,傅越却十分理智。 “明公,今日我军已鏖战数个时辰,人困马乏,已无破城之可能。不如收拾兵马,来日再战,必能攻破城池!” 袁遗被他气笑了,“怎么,你畏战了?” “末将并非畏战,只是……” “我意已决,休要多言,再战!” “遵命……” 傅越只得拱手应道。 但话音刚落,一旁的亲兵忽然喊道:“将军,城门开了!” 闻言,袁遗急忙扭头向远处看去,随即便是抑制不住的狂喜。 破城了? 可紧接着,袁遗的脸色便猛地一变,再也笑不出来了。 因为,张飞已经率军杀出来了。 阵阵马蹄声响起之时,张飞率领的五千骑兵,已经杀了出来。 袁遗军士卒正处强弩之末,哪会料到忽然冒出这么一支骑兵,最前排的先登士卒差点被吓傻了。 高头大马,以及全副武装的骑兵,配合城池前平坦的地势,宛如神兵天降一般! 惊恐过后,袁遗军士卒的第一反应就是逃,可又哪里来得及。 伴随一阵巨大的声响,张飞所部直直地撞了上去。 双方一经接触,便有无数士卒被当场撞飞,更多的却是被战马践踏,化作阵阵肉泥。 一朵巨大的血花绽放开来,波纹涟漪快速向外蔓延开去,不过片刻便引得全军震动! ------------ 第四百五十六章张飞战乐进 “刘岱哪来这么多的骑兵!” 袁遗大吼一声,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这一幕。 这么多骑兵,而且还都带甲你敢信? 天底下除了西凉军和公孙瓒的幽州军,哪里还能弄到这么多的精锐骑兵? 袁遗只是性情暴躁,却并不蠢。他完全能明白五千名带甲骑兵的含金量,特别是在自己毫无防备的情况,怕不是要被杀个对穿! “快,顶上去,顶住,绝不能让这支骑兵靠近!”袁遗再度大吼道。 但傅越的行动却比他快得多,看到张飞率军杀出的一瞬间,他便转身披挂上马,开始指挥士卒防御。 “主公,此处太过危险,您还是先退吧!”亲兵统领大喊道。 “不,我若退了,大军就彻底乱了。” 袁遗摇了摇头,终究是没怂。 袁氏高门的骄傲,不允许他临阵脱逃。而且,他也不认为自己会败。 但后续事态的发展,却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 张飞率领的五千骑兵,真就如战场绞肉机一般,开始了无情的收割。 所到之处,皆莫敢当其锋! 重压之下,袁遗军士卒开始出现溃散败逃的迹象。 恰逢此时,傅越终于纵马冲了上来,指挥大军结成方阵,企图阻挡张飞的兵锋。 这个方法不可谓不可靠,在成建制的步兵方阵面前,骑兵的一波冲锋势头用尽之后,便寸步难行。 但可惜,袁遗军的步卒实在称不上精锐,更没有悍不畏死的勇气。 所以,这个所谓的步兵方阵,也仅仅维持了不到一刻钟的时间,便宣布告破。 “贼将受死!” 张飞高举蛇矛,纵马前冲,竟孤身脱离了军阵。 傅越正发愁如何挡住骑兵,又哪有机会搭理一个落单的将领。 眼见张飞杀来,便眉头一皱,随意派数十名亲兵冲了上去,而自己则继续指挥大军阻挡骑兵的攻势。 “来得好!” 张飞狞笑一声,眼中满是嗜血之意,手中蛇矛瞬间换成了进攻姿态,身上的肌肉高高鼓起,骨头也随之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 大半年没有活动筋骨了,今日……我定要杀个痛快! 心中疯狂呐喊下,数十名亲兵已然冲至身前,对着挺枪便刺。 面对数十柄长枪的突刺,张飞却凛然不惧,一矛横扫而出。 任你千强万盛,我只一力破之! 啪! 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响起,十多名亲兵手中的长枪断成了两截。 但这还没完,张飞又是一矛扫出,直接将数名敌军扫飞出去。 落地之时,腹部却出现一道巨大的伤口,内脏从里面流了出来,混合着鲜血散落一地。 而张飞手中的矛刃,却在鲜血的滋养下愈发锋利。 所谓蛇矛,与普通的长矛相比,只是矛刃扁平弯曲如蛇,便因此得名。 但正是因为这弯曲如波浪一般的矛刃,却使它多了一个属性——锯! 不容易钝的同时,还能起到切割的功能。 唯一的坏处,就是对于使用者的要求更高一些。 但对于张飞来说,却是耍得得心应手。 见血之后,张飞的凶性却更被激发出来,攻击也变得更加狂暴。 几乎不到一刻钟的时间,他便杀光了拦路的数十名亲兵,继续向敌阵中央冲去。 傅越还在艰难指挥大军,忽然扭头一瞥,差点吓丢了魂儿。 数十名精锐亲兵,顷刻间被斩杀殆尽! 这人是什么怪物? 不过他已经没时间思考了,因为张飞已经杀到了他面前。 此时,二人之间再也没了阻碍。 “贼将受死!” 张飞大喝一声,声如雷震,同时又是一矛刺出。 傅越不敢怠慢,赶紧举枪相迎。 但他却高估了自己的武艺,不过三个回合,便被张飞将武器挑飞出去。 不好! 长枪脱手之时,傅越心中一激灵,急忙就想转身而走。 但那还来得及。 噗呲! 张飞冷笑着一矛刺出,将其左胸洞穿。 “你……” 傅越瞬间瞪大了眼睛,身体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张飞也随之下马,拔出腰间佩剑,一剑斩下傅越的头颅。 将之装进口袋后,又重新翻身上马,将口袋系在马后,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 敌将虽死,但战争还没完。 从傅越那无头尸身上拔出蛇矛后,张飞抬头望去,目光所及之处,正是袁遗的大纛。 袁遗老儿别急,稍时大父便砍下你的脑袋! 张飞狞笑一声,再度冲了过去。 傅越已死,步兵方阵便再也无法维持,袁遗军士卒四散奔逃。 而张飞的五千骑兵,便顺理成章地再度展开了冲锋。 这时候,袁遗终于慌了。 一面震惊于张飞的勇猛,一面心伤于傅越的阵亡,万般无奈之下,便只好下令撤退。 再不撤,溃散的士卒恐怕要反过来冲击自己的大纛了。 但他能跑掉吗?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缠斗型选手张飞,最喜欢的便是追击别人。 一路冲杀溃散的敌军士卒,张飞轻易便追上了袁遗的大纛。 正欲杀上去时,远处忽然冒起一阵烟尘。 一支骑兵快速向战场接近,为首大纛上,赫然写着一个大大的‘曹’字。 关键时刻,曹操终于赶来接应了。 受限于张恒的威慑,这些日子曹操一直疑神疑鬼,没有参战。 但这不代表他没有关注战场。 恰恰相反,每一场仗他都极其关注,特别是今日的攻城战。 毕竟是袁遗亲自参战,如果张恒有什么阴谋,必然会现在今日实施。 所以在袁遗率军出发后,曹操也召集了军队,就是为了来个黄雀在后。 可没想到袁遗居然如此废物,都不用张恒出手,他就被莽撞人张飞暴揍了一顿,以至于性命都岌岌可危。 好歹是盟友,曹操不能看着袁遗战死,便赶紧率军前来接应。 张飞见袁遗有援军接应,当场便绷不住了,忍不住破口大骂,却加快了速度。 他要在援军赶来之前,将袁遗追上斩杀。 但袁遗身边毕竟还有数百名亲兵,纵然张飞全力以赴,终究还是没能得逞。 “孟德救我!” 袁遗本来都绝望了,忽然见到曹操,赶紧大吼道。 “伯业兄,速来!” 曹操大声回应了一声,同时赶紧派麾下勇将赶紧去接应。 后方,张飞见袁遗即将逃脱,顿时暴怒,手中蛇矛每一次挥舞,都要带走一名敌军的性命。 但奈何敌军实在太多,就算站着让他杀也需要时间,更何况还是在交战之中。 终于,袁遗的战马还是冲进了曹操的队伍中。 “多谢孟德援救!” 袁遗这才松了一口气,急忙向曹操拱手道,却还忍不住有些心惊肉跳。 扭头一看,张飞还在冲杀追击,姿态之勇猛,宛若凶兽临世! “这厮简直是……” 袁遗声音苦涩道,一时竟想不出词来形容。 曹操也忍不住点了点头。 “伯业兄,此人名叫张翼德,乃刘玄德三弟,端的是勇猛凶悍,世间难逢敌手!去岁讨董之时,大小数十战,此人皆奋勇当先。西凉第一勇将郭汜,便是被此人阵斩!” 一听这话,袁遗忍不住喉咙发苦,更加后怕了。 “今日若无孟德,我险些丧于此贼之手……” “伯业兄不必客气,既是同盟,理当相助。”曹操摆了摆手道。 战场上,张飞终于将挡在自己眼前的敌军尽数斩杀。 抹了把脸上的鲜血,却见到袁遗已经身处曹操队伍之中,张飞气得差点咬碎满口钢牙。 就差一点,就差那么一点啊! 曹孟德你什么意思,居然坏我好事,回头再跟你算账。 罢了,也是此贼命不该绝! 想着,张飞叹了口气,就掉调转马头,转身离去。 曹操军阵严整,自己麾下却已经冲杀了一场,已经不适合再战了。 他想走,却有人不想放过他。 之前被曹操派来接应的兵马,此刻已经杀到张飞面前。 为首之人,正是平头哥乐进! 此刻他正用那双堪比李荣浩的眼睛,死死盯着张飞,其中爆发出无尽的战意。 自从加入曹操麾下以来,他听得最多的,就是刘备集团如何厉害。 其中,自然包括了勇猛凶悍的张飞。 今日,且让我见识见识! 可惜来的人不是关羽,不过也无妨。 先杀张飞,来日战场上再斩关羽,总要让世人知道我乐进之名! “驾!” 一念及此,乐进便加快了速度。 望着向自己杀来的敌军,张飞嘴角一咧,差点气笑了。 怎么着,我都不想追了,你们非要送死是吧! 既如此,那我便成全你! 蛇矛一横,张飞也杀了上去。 “贼将受死!” 乐进大喝一声,手中大刀猛地下劈,照着张飞脑袋上砍来。 以往都是张飞先声夺人,没想到今日却被人来了个反客为主。 不过张飞也不在意,甚至懒得格挡,蛇矛横扫,直挺挺迎上了乐进的大刀。 铿! 一阵剧烈的碰撞之后,两人各自退去。 再对视之时,两人眼中都充满了凝重之色,心中同时冒出一个念头。 此人不可小觑! “再来!” 乐进又是一声大吼。 又被抢了台词,张飞不禁一阵郁闷,脑中却灵光一闪,忽然冒出一个大胆的念头。 既然物理手段无法快速击败对方,那就得上精神攻击了。 张飞瞥了乐进一眼,又看了看他手中的大刀,忍不住啧啧称奇道: “不想你这身材矮小之人,力气却不小,能使如此大刀,倒也难得。” 闻言,乐进先是一愣,继而大怒。 面色涨得通红,眼中简直要喷出火来。 “环眼贼……你……说……什……么!” ------------ 第五百五十七章同盟之众,貌合神离 张飞不愧是张飞,口吐芬芳这门技能,恐怕出生时就已经点满了。 一句话,就让乐进当场暴走,恨不得将张飞碎尸万段。 乐进生性骁勇,力大无穷,又熟读兵法,可谓良将。 但是吧……虽说这时代从不以貌取人,可他长得的确比较磕碜。 身材短小不说,五官却也不出众,甚至眼睛的大小连关羽都比不过…… 大丈夫不拘小节,乐进自然是不在乎自己长相的,可这不代表别人可以对其品头论足,甚至加以嘲笑。 所以,张飞精准踩雷了。 而且,他就是故意的。 找乐子是一方面,最主要是激怒乐进。 刚才一交手,他便知道乐进非泛泛之辈,而自己之前又消耗了太多体力,想要斩杀此人,必须得用点手段。 有道是射人先射马,骂人先骂娘,张三爷自然深得其中精髓。 事实证明,张飞的算计非常成功。 眼见暴怒的乐进,张飞却笑得更开心了。 “怎么,个子矮还不准人说?哈哈哈……我还没说你长得丑呢,大丈夫如此斤斤计较,宛若妇人一般,你也配为将?” 如果前面的话是挑衅,那么这句话就是暴击了。 乐进听完之后没气死,也算是胸怀宽广了。 “环眼贼,我……誓……杀……你!” “想杀你家大父的人多了去了,还得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就是现在! 眼看乐进失去理智,张飞脸上笑容忽然收敛,目光一冷,突然挺矛杀了过来。 激怒敌人的目的已然达到,自然要趁势进攻。 “环眼贼受死!” 乐进却是凛然不惧,同样挥刀冲了上来。 两人再度战作一团,十几回合下来,依旧不分胜负。 但打法上,却出现了差别。 一贯喜欢迅猛进攻的张飞,这次却开始龟缩防御,极少主动进攻。 反倒是乐进,刀刀全力以赴,招招悍不畏死,只求斩杀张飞。 没错,就是这样! 等你体力耗尽,看你还如何猖狂! 张飞脸上不动声色,心中却非常得意。 只等乐进攻势减弱,便是他反击之时。 后方,曹操望着战场上缠斗的两人,不自觉皱起了眉头。 乐进的打法向来如此,他早就习以为常。倒是张飞,今日却非常古怪。 曹操的直觉告诉他,这其中必有问题,但奈何离得太远,他根本看不清乐进那咬牙切齿的表情。 只是为了保险起见,曹操还是扭头对夏侯渊和曹洪道:“妙才子廉,文谦并非张翼德对手,你二人赶紧去助阵。摆脱张翼德就好,切记不可恋战!” “遵命!” 二人抱拳迎了一声,急忙拍马冲了上去。 哪怕是以逸待劳,曹操依旧不敢和张飞决战。 张飞麾下这五千骑兵太过恐怖,曹操不认为自己有多少胜算。 最关键的是,从开打到现在,又十多天过去了,张恒还是没有露面。 张子毅到底在谋算着什么? 伴随着曹操的沉思,战场的局势再次发生变化。 张飞忍了数十回合之后,总算找到了一个机会。 趁着乐进一刀砍下的空档,抽冷子一矛便刺了上去。 这招实在太让人意外。 乐进万万没想到,一直被自己压着打的张飞,会突然反击,而且角度还如此刁钻,已是闪躲不及,当场被刺中肩膀。 强忍着疼痛,乐进反手一刀,逼开张飞的进攻,赶忙纵马后撤几步。 再看受伤的部位,早已血流如注。 可惜,可惜,这厮仗着五短身材,身法倒是灵敏,这一矛居然没能刺中要害。 张飞心中不断叹息,嘴上却还是不肯放过乐进。 “这等武艺,还敢口出狂言。如何,可见识到你家大父的厉害了?” “环眼贼,你……” 乐进大怒,有心反驳,但刚才落败乃是事实,导致他无言以对。 张飞连忙乘胜追击,继续嘲笑道:“也亏得你身材这般短小,不然方才那一矛,便不是刺中肩膀,而是脑袋喽!” “环眼贼,我必杀你,必杀你!” 乐进气得差点要从马上跳起来,连伤口都不捂了,指着张飞叫道。 “想杀你家大父,还是下辈子吧,我这便来送你上路!” 张飞冷笑一声,再度冲了上去。 方才那一矛虽然没有伤到要害,但终究让乐进无法再双手持刀,张飞胜算大增,便赶紧乘胜追击。 只是这时候,一阵马蹄声响起,夏侯渊和曹洪已然杀了过来,将乐进护在身后。 看到二人,张飞脸色立即变得凝重起来。 “怎么,二位要与俺老张为敌?” 见张飞停下了马,二人也没主动进攻,反而一抱拳。 “翼德兄,久违了。”夏侯渊抱拳道。 张飞也叹了口气,将长矛插在地上,抱拳道:“去年荥阳一别,不想今日却要兵戎相见,得罪之处,还请见谅。” 毕竟是曾经并肩作战的袍泽,张飞难得礼貌了一回。 曹洪也叹息道:“两军交战,各为其主,咱们都是身不由己,何须如此。只是今日,小弟恳请翼德兄高抬贵手,不知尊意如何?” 就算两人联手,也未必稳胜张飞。 好在曹操的命令只是救回乐进,能不与张飞发生冲突最好。 张飞沉默片刻后,便点了点头,挥手道:“何须客气,请吧!” “多谢翼德兄!”二人抱拳道。 “就此别过。他日疆场再见,俺老张可不会再留手了。” “翼德兄所言甚是,厮杀之事,自是各安天命。”二人郑重抱拳道。 片刻后,一阵苍凉的号角声响起,曹操率大军缓缓后撤。 张飞望着敌军远去的背影,目光忍不住两下,口中骂了声晦气。 没能斩杀袁遗不说,经此一役,昔日战友也彻底成了敌人。 遥想去年荥阳城中,他与诸曹夏侯氏的大汉们,不仅并肩作战,更是同席畅饮。 若有可能,他一辈子都不想将蛇矛对准他们。 这一刻,他音乐明白了张恒说过的一句话。 争霸天下,是有代价的。 那么,这也是代价之一吗? …… 自梁丘城下一战,张飞大展神威,用五千骑兵冲破了袁遗一万大军后,张邈军便开始缓缓后撤。 看样子,短时间内是不打算继续进攻了。 这也正常,毕竟在得知徐州介入战局之后,谁都能意识到,这并非一场短时间能结束的战争。 那自然要做好打消耗战的准备。 再者,徐州军队的战斗力自不必多说。原本一心争抢胜利果实的张邈和袁遗,现在也变得踌躇不前,相互推诿,想着保存实力。 与此同时,他们也把目光投向了北方。 伟大的袁盟主啊,刘备都已经出兵了,你还不参与进来吗? 至于刘岱这边,张飞回城之后,自然受到了刘岱的大加夸赞,不过也就仅此而已了,典型的口惠而实不至。 除此之外,刘岱更是当场下令反攻,至少也得把张邈联军撵出昌邑吧。 同时,刘岱也弱弱地向郭嘉表示,剩下的援军呢,什么时候到? 毕竟这五千人再怎么勇猛,也只能逞一时之威,不可能左右战局。 郭嘉自然是一句轻飘飘的援军已在路上,就把刘岱给打发了。 面对郭嘉的推辞,刘岱也不在意,只是一笑了之。 徐州的确是援军,但他也有自己的打算。 他在等,在等一个契机,一个全面开战的契机。 刘岱在等,郭嘉又何尝不是。 就目前局势来看,虽然已经全面开战,但仍没到白热化的地步。 所以,郭嘉想效仿张恒,帮刘岱一把。 初平二年,九月末。 正当张邈、袁遗、曹操三人相互推诿扯皮,谁也不肯率先动手的时候,一股军队却悄悄接近了济阴郡治所,定陶县。 自去年开战开始,双方的战场便围绕着两个地方展开。 一是陈留,这是张邈的大本营,战事胶着之时,刘岱命乔瑁率军偷袭此处。 第二个,便是济阴郡境内的定陶县。 这座城池是方圆百里的唯一枢纽,又是南边三郡的交通要道。谁掌控了这地方,便等于掌控了半个济阴郡,也就取得了战场的主动权。 一言以蔽之,极其枢纽。 所以鏖战一载,定陶县几经易手,如今却是在张邈手上。 曹操拿下成武之后,张邈和袁遗便率军前往成武县,而将定陶作为屯放粮食的大后方。 可让他们万万没想到的是,前方鏖战之时,刘岱居然悄悄联络了孔伷。并请他从梁国率军北上,直扑定陶,企图截断张邈军的粮道,给他来个两面包夹芝士。 定陶城外数里,一处山丘上。 孔伷望着远处高大的城墙,忍不住捋须笑了起来。 “刘公山果然神机妙算,居然能想到从此处破局!” 孔伷感叹了一声,随即挥手下令道:“文休,传我将令,全军后退五里扎营,万不可让敌军发现了踪迹。” “遵命!” 主簿许靖拱手应道。 孔伷的想法很简单,先藏起来,派探骑探查周围地形,摸清楚张邈的粮道。 然后立刻下狠手劫粮,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定陶城团团围住,却在城外设下伏兵。 张邈知道定陶被围,必定回军救援。 届时,自己就能围城打援,大破敌军! 之后再携大胜之势恐吓城中守军,如此,定陶可破,张邈可灭! 这,便是刘岱一直在等的契机! ------------ 第五百五十八章西线战场 “东郡是个好地方啊!” 燕县城外,张恒登高远眺,口中感叹道。 一旁的贾诩闻言,眼皮闪动了几下。 反倒是方悦,挠了挠头笑道:“长史,您好像每到一处地方,都会这么说。” 张恒立刻瞪了他一眼,不悦道:“怎么,我不能说这话?” “末将不是这个意思……”方悦赶紧摆手笑道。 张恒却不依不饶,“那你是何意思?” “这……” “我告诉你,咱们是仁义之师。所到之处,征讨不臣,攘除奸邪,使百姓安居乐业,地方自然就变成了好地方,明白了吗?” 面对张恒这一番自吹自擂,贾诩微微皱了皱眉头,心中庆幸自己没来得及吃早饭。 可方悦却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满脸崇敬地抱拳道:“长史英明,末将明白了。” “孺子可教也!” 张恒这才满意地摆了摆手,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 这时,远处忽然响起阵阵马蹄声,数千名骑兵狂奔而来,为首者正是高顺。 等到快要靠近的时候,高顺才一挥手,下令全军停止前进,自己却下马小跑了过来。 “参见长史!” “公义免礼。” 张恒挥了挥手,示意高顺起身。 从徐州出发之后,张恒并没有前往昌邑与郭嘉会合,反而继续一路向西。 刘岱那边,让郭嘉一个人唱独角戏就够了,张恒还有别的事情要做。 经过十多天的赶路之后,一行人终于抵达了东郡。 抵达之后,张恒甚至来不及休息,便立刻开始巡视军营,查看将士和他们家眷的精神状态。 没错,就是精神状态。 五万将士和十多万百姓聚在一起快一个月了,整日无事可做,自然容易出现问题。 再加上身在异国他乡,自然不能放松警惕。赵云、董璜、张济三人商议之后,便对百姓也施行了军事管制,又极容易闹出民怨。 简而言之,因为郭嘉这家伙的兖州攻略,导致张恒原本的计划毁于一旦。 如今这五万西凉军,非但不是助力,反而随时可能成为一个巨大的火药桶。 人在无事可做的时候,自然容易胡思乱想,所以张恒打算给他们找点事儿干。 但因为是无根浮萍,又无法保证他们尽心尽力,便得谨慎使用。 简而言之,不出手则以,一出手就必须要赢! 所以,可以完全无顾忌使用的兵马,反而是高顺的三千并州军。 “公义,麾下兵马可带来了?”张恒笑着问道。 高顺立即抱拳道:“回长史,末将本部三千人,全都尽数在此,只等长史调遣!” “好,高义行事迅速,不愧为大将之才!”张恒笑道,“走,咱们南下平丘!” “遵命!” 众人齐声抱拳道。 所谓平丘城,却是一个中等小县,正在陈留境内。 上次兖州之争爆发后,张邈、袁遗主动进攻刘岱。可刘岱却另辟蹊径,自己拖着正面战场,派乔瑁去突袭张邈的大本营陈留。 紧急情况下,幸亏河内太守王匡出手相助,不然张邈恐有被偷家的风险。 战争告一段落之后,乔瑁撤兵回东郡,但平丘城却一直在他的掌控中。 如今战事再度爆发,张邈拉来了外援曹操,刘岱自然也有自己的打算。 他一面请求徐州发兵,一面却让孔伷出兵突袭张邈后方。至于乔瑁这边,自然也不会闲着,再度率军南下平丘,与王匡展开了拉锯战,以图牵制敌军后方。 既然是盟友,张恒自然要前去相助。 一来,给西凉军找点事干。二来,也能将乔瑁和王匡牵制在自己眼皮下。 倒不是他不相信郭嘉,只是兖州局势太过复杂,谁也承受不起翻车的代价,便只得稳妥行事。 燕县距离平丘不过百里,高顺麾下又都是骑兵,所以仅用了一天,张恒便率军抵达了平丘城下。 望着不远处的城池,张恒扭头,看了贾诩一眼。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而粮草未动之时,却要情报先行。 贾诩立刻会意,拱手道:“长史,据校事府得到的情报,东边开战之后,乔瑁便也对陈留发动了进攻。这十多天以来,他与王匡激战数场,互有损伤。整体而言,作为进攻方的乔瑁,却是处于下风。” 闻言,张恒不禁一挑眉道:“双方兵马多少人?” “具体人数不得而知,但王匡麾下至少有三万人。而乔瑁手中……却只有一万多人。” 张恒这才点了点头。 果然,还是兵力的原因。 去年王匡为河内太守,与袁绍一起屯兵河内。 在老袁家四世三公的这杆大旗下,王匡自然受益良多。再加上整场讨董之战他都没有参加,手中有些家底也正常。 至于乔瑁,去年荥阳一役,好不容易积攒的兵马都打光了,又得从头来过。 可人又不是地里的韭菜,能一茬又一茬地割个不停。 哪怕乔瑁已经开始不择手段,也募不到多少青壮为兵。 “战事不利,我猜乔太守一定很需要咱们的帮助。”张恒大袖一挥,“走,进城!” 现在是战时,平丘作为交战的最前线,自然戒备森严。 张恒率军抵达的消息,第一时间便被传到了乔瑁耳中。 “谁,你说谁?” 面对向自己通传的士卒,乔瑁满脸震惊道。 “府君,那人说他叫张恒。” “哪个张恒,难不成是张子毅!”乔瑁震惊道。 雒阳发生的事儿,现在还没传开,乔瑁自然不知道。 但他掌控着东郡,自然知道张恒带了许多人进入了燕县。只是彼时他已经和王匡开打,自然没机会亲自去看一眼,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少人。 而且他一直和刘岱有书信往来,也知道张恒半个月前还在刘岱处做客,之后又返回了徐州。 这才几天啊,张子毅怎么又跑我这边来了? 心中纳闷之下,乔瑁继续问道:“来人带了多少兵马,现在何处?” 亲兵立刻抱拳道:“小人不知,但看阵仗,应该不少于两三千人,且都是骑兵!” 闻言,乔瑁笑了。 “果真是张子毅!” 东郡和陈留境内,能拥有好几千骑兵,除了张恒还有何人? 无论如何,自己现在和徐州还是联盟状态。张恒此来,应该是刘岱那边和徐州谈妥了,前来助阵的。 不管多少兵马,只要有援军总是好事。 想着,乔瑁立刻站了起来。 “你速速去城外接待,请张长史稍等片刻,待老夫更衣之后便前去迎接!” “遵命!” 亲兵应了一声,抱拳而出。 小半个时辰后,乔瑁纵马赶到了平丘城北门,却正好看到了城外高顺的三千骑兵。 这一看不要紧,乔瑁立刻心生震动。 这才是真正的精锐之师啊! 仗打了一年多,乔瑁也算有了些经验,至少眼光是练出来了。 而军队前面,却有一年轻人负手而立,不是张恒又是何人! “驾!” 乔瑁一扬马鞭,纵马冲了上去,快到张恒身前时才停了下来。 张恒此时也迎了上来,拱手笑道:“乔府君,久违了!” “子毅贤弟,别来无恙乎!” 二人拱手对拜,相互行礼,一副故友重逢的模样。 徐州长史的职位虽然不大,但张恒身上还有一个东海太守的官职,已经和乔瑁平级,自然不用卑躬屈膝。 反倒是乔瑁,与王匡的对战正处于下风,对张恒自然客气很多。 得益于身份地位,张恒这次倒是没有再感受那该死的把臂同游,让他心中一阵轻松。 “乔府君,张某受玄德公钧命,率军来援。” 两人走近之后,张恒开口笑道。 乔瑁笑道:“刘徐州果然是仁义之主,乔某佩服!” 刘备如今也是天下一流诸侯,乔瑁自然不能再直呼其名,便用上了敬称。 “乔府君不必客气,张邈这厮不遵上令,逆天无道,死有余辜!”张恨满脸义愤填膺道。 凡事总要讲究个师出有名,无论战争的底色是什么,总得先抢占道德制高点。 反正都是些片汤儿话,和去年群雄和董卓对骂时差不多。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张恒真的是正义使者呢。 乔瑁重重一点头道:“不错,张贼所作所为,人神共愤。此次出兵,咱们定要剿除凶顽,荡平奸邪,还兖州百姓一个朗朗乾坤! 子毅远道而来,甚是辛苦。我已在城中摆下酒宴,先随我入城,咱们边吃边聊。” “多谢府君款待!”张恒拱手笑道。 言罢,两人并排入城。 至于高顺和他麾下的兵马,在乔瑁没有明确邀请的情况下,张恒也是懂规矩的,便命其留在城外安营扎寨。 这一场接风宴,自然无比丰盛。 在乔瑁有意的恭维下,吃的也是宾主尽欢。 酒过三巡,菜入五味。 二人总算寒暄完毕,正当张恒想问些正事时,外面却忽然闯进来一名亲兵。 只见此人衣衫褴褛,形容憔悴,满身都是血迹,冲到堂中对着乔瑁单膝跪地,神情惊恐道: “府君,敌军一阵猛攻,我军快撑不住了!” 闻言,张恒不禁微微皱了皱眉头,却很快舒展开来,心中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但若是郭嘉在此,只怕会当场暴走,指着乔瑁的鼻子大声咒骂。 还来这套? 怎么,你们兖州的套路都是一脉相承是吧? 刘岱喜欢玩的手段,你也非得来一遍是吧! ------------ 第五百五十九章刘岱显峥嵘 面对前来援助的友军,乔瑁和刘岱的态度是一样的。 在真诚和虚假两个选择之间,他们总喜欢折中,直接进行试探。 你既然宣称自己是友军,那就帮我打呗。 真的假的,战场上自有评说。 不愧是读书人,倒是深得儒家真传,中庸之道算是被他们玩明白了。 这点并没有出乎张恒的意料,他当即表示,可以出手相助。 但是,你得管饭! 本着勤俭持家的精神,哪怕粮草还算充足,张恒也要敲乔瑁一波竹杠。 乔瑁当然拍着胸脯表示没问题,你才几千人,能吃多少粮食,我管够就是了。 …… 客馆内。 方悦关上房门,站在外面把守。 里面,一贯沉默寡言的高顺却率先开口道:“长史,咱们真要帮乔瑁作战?” 高顺的品性,张恒自然是放心的,所以便对他没什么隐瞒。 前来平丘的路上,便将郭嘉的兖州攻略说了一遍。 所以,他才会心生疑惑。 “怎么,公义以为不可?”张恒笑问道。 “长史容禀!”高顺抱拳道,“以末将看来,乔元伟此人,表面恭敬而内里阴沉,咱们真要参与此战,势必会被他当成先登,死伤惨重。” 并州军都是他高顺的子弟兵,自然不想白白损失。 张恒摇了摇头,“欲要取之,必先予之。咱们初来乍到,若是不展示实力,如何取信于乔瑁,便更不好施展后续的计划。至于你担心之事……” 说到这里,张恒冷笑一声。 “他乔瑁算个什么东西,也敢随意摆弄咱们,公义多虑了。” 闻言,高顺这才反应过来。 如今坐在自己面前的,并非有勇无谋的吕布,而是深谋远虑的张恒。 董卓和朝堂百官都玩不过他,更何况是乔瑁。 “长史英明,是末将多虑了。” “无妨,集思广益总是好的。” 张恒摆手笑了笑,忽然扭头对贾诩道:“王匡此人,文和可有兴趣?” 闻言,贾诩一愣。 “长史此言何意?” 张恒笑道:“我欲命你为军师,与公义一同领兵前去助阵,如何?” 什么意思,要把战场指挥权交给自己? 那你去干啥? 见贾诩目露疑惑,张恒笑道:“乔瑁如今还安坐平丘城,足以证明战事并不算激烈。我就先不露面了,且在城中陪他耍耍。” “下官遵命!” 贾诩似乎明白了张恒的打算,拱手应了下来。 张恒又对高顺笑道:“公义,咱们这位贾先生,可是真正的大才。兵法谋略,天象数术,甚至阵战之道,无一不通,无一不精其妙。此番出兵,遇事你可多与他商议。闲暇时,你也可多多请教,必有助益。” 闻言,高顺看向贾诩的目光也严肃了起来。 “末将遵命!” “若无异议,明日便出发吧。不管输赢,都得探出王匡和乔瑁两军的虚实。” 二人再次起身拱手,随后转身离去。 兖州战场是一盘大棋,随着张飞、张恒的陆续就位,已经正式进入了落子阶段。 但距离真正的生死搏杀,还差一个契机。 说到底,主战场还是在郭嘉那边。 也不知道,那家伙布置得怎么样了。 …… 成武县。 “你说什么!” 军营中,张邈望着跌跌撞撞冲进来报信的士卒,眉眼间带着抑制不住的愤怒。 哪怕这士卒已身受重伤,张邈却也半点怜悯之心都没有,用冷冽的目光死死地盯着他。 再看一旁的袁遗,却比张邈还要火爆,急忙走上前一把揪住了这名士卒的衣领。 “你再说一遍!” 这一下显然牵动了伤口,导致这名士卒疼得龇牙咧嘴,却只能强忍着痛苦答道:“将军,我军运粮队遭遇敌军袭击,十万石粮草全部丢失……” 砰! 话音未落,却见张邈已经一拍桌案,面目扭曲。 那可是整整十万石粮草啊! 足足够五万大军吃一个月! 就这么没了? 袁遗也同样接受不了,手上攥得更用力了,差点让这名士卒无法呼吸。 见状,曹操赶紧走上来拉住了袁遗。 “伯业兄且先松手!” 袁遗这才反应过来,恨恨地将这名士卒甩翻在地。 “到底是何人所为,速速将此事从头到尾详述一遍,不得有半点遗漏!”张邈大声吼道。 兖州打了一年多,田地庄稼饱经战火摧残不说,青壮也大多被征调入战场,导致收成极差。 这下可好,又损失了十万石粮草,对本就存粮不多的张邈军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 见张邈暴怒,这名士卒不敢怠慢,急忙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孔伷说要出手劫粮,自然不是开玩笑的,第三天就下手了。 可怜自定陶而出的运粮队伍,根本没有设防,只派了两千兵马监督民夫。遭遇孔伷的大军,自然落得个大败的下场。 孔伷本可以全歼这支兵马,却还是选择放走了一批。 目的,自然是让他们通知张邈,以此起到震慑的效果。 至于那十万石粮草,自然成了孔伷的囊中之物。 听罢士卒的描述,张邈又是一拍桌案。 “孔伷贼子,截我粮道,杀我将士,我与你势不两立!” 袁遗也是恨得牙根痒痒,攥得拳头发白。 至于曹操,却只是摇头叹息了一声,却扭头对那名士卒道:“行了,此处没你的事了,下去疗伤吧!” “遵命!” 等到士卒离开之后,曹操才向张邈道:“孟卓,十万石粮草虽多,但还无伤大雅。眼下最紧要的,还是粮道被劫,归路被断。长此以往,咱们就算不战败,也恐将饿死。” 定陶是张邈大军的补给站,成武是前线。本来两城相距不远,形成掎角之势,进可攻退可守。 可孔伷率军突袭,等于直直地插入了两城中间,阻断联系的同时,也断了张邈的归路。 袁遗自然明白事情的严重性,连忙附和道:“孟德所言不错,眼下当务之急,是驱逐孔伷,疏通粮道,不然咱们难有胜算。” 闻言,张邈痛苦地揪了揪头发。 你们俩说的我何尝不明白,但现在要如何行事? 转身去打孔伷,刘岱这边怎么办? 若是短时间内无法击败孔伷,而刘岱又围了上来,咱们可就腹背受敌了。 可恶的刘岱,居然能想出此种毒计,甚是恼人! 就在张邈皱眉沉思的时候,曹操心中也在思索。 子毅,这招釜底抽薪,难道出自你的手笔? 相比之下,还是袁遗的心思更为简单。 “孟卓,都什么时候了,就莫再冥思苦想了。以我之意,立即反身进攻孔伷。同时命定陶出兵,与咱们合力围攻,誓要诛灭此无耻之贼!” “伯业勿要急躁,此事还得考虑万全。”张邈皱眉道,“若反身去攻孔伷,刘岱又岂会袖手旁观?” 袁遗冷笑道:“哼,兵贵神速,只要咱们行动迅速,刘岱老儿必然反应不及。” 听到这句话,曹操忍不住扭过脸去。 此次突袭就是刘岱和孔伷联手策划,他会不知道,他会反应不及? 开什么玩笑! 张邈显然和曹操想到一块去了,连忙摇了摇头道:“刘岱不可能不知道,因为这本就是出自他的授意,全军反身进攻孔伷,绝不可行!” “孟卓所言不错。”曹操也附和道,“莫说之后,便是此刻,刘岱恐怕也已得知了消息,正等着我军反身而去,他却好尾随袭杀!” “那你们说该怎么办,难道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军粮被夺?”袁遗满脸憋屈道。 此言一出,场中又是死一般的寂静。 良久之后,张邈才开口道:“为今之计,只有分兵击之。” “分兵,如何分?”袁遗不解道。 “一部分人马留下防守成武,一部分人马反身进攻孔伷,不求全歼,只需将其赶出去,疏通粮道即可!” 说到这里,张邈将目光看向二人。 “二位以为如何?” 袁遗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意见。 曹操却开口问道:“既如此,谁去进攻孔伷?” 此言一出,又是一阵沉默。 三人都知道,此次进攻是必然要胜利的,而且要速胜。 这时候已经不是保存实力的时候了,之所以沉默,是因为没有把握。 见二人都不说话,曹操冷笑一声,自告奋勇道:“既然二位有所顾虑,便由我出手,如何?” 张邈眼睛一亮,急忙问道:“孟德可有把握?” “并无把握,唯有死战而已!”曹操朗声答道。 大概是这句话刺激了张邈,他当即一挥袖,大声道:“孟德壮勇!我助你五千精兵,随你前去痛击孔伷贼子!” “多谢孟卓。”曹操拱手道,“事不宜迟,我即刻起程开拔!” 张邈赶紧走了下来,一把拉住曹操的双手,神情凝重地叮嘱道: “此行凶险,全仰仗孟德了!” “放心,我自会尽力而为。”曹操点了点头,郑重答道。 出了张邈的大帐,曹操立刻召集诸将,将事情讲了一遍,同时下令集结军队,起程开拔。 可就在这时,程昱忽然冷笑一声,拱手道:“主公勿急,在下倒有一计,纵不能解此危局,也可使主公无后顾之忧!” 闻言,曹操赶忙道:“仲德有何妙计,还不速速说来!” 程昱一捻胡须,笑道:“孔伷截断粮道,为祸后方,咱们固然要去救。只是临走之前,却不妨送刘岱一份大礼!” ------------ 第四百六十章兖州初战开幕 梁丘城。 郭嘉登上城头,眺望着远处的张邈军营。 自上次进攻失利之后,袁遗便率军后撤了数里。 纵然郭嘉目力极佳,现在也只能隐隐约约看到一些营寨的影子。 这些家伙,不会就这么怂了吧。 郭嘉心中嘀咕一声,表情也变得微微有些怪异。 如果这么轻易就被张飞吓住了,那这仗也就不用打了。 想着,郭嘉扭头对陈宫道:“公台,敌军几日没有进攻了?” “整整五日了,看起来要打消耗战了。” 陈宫答道,声音中也带着些许疑惑。 “哼,打消耗战?”郭嘉冷笑一声,“他张邈有多少粮食,够吃多久?还有一个月就入冬了,到时候他便是想打也无能为力了。不趁此时决战,明年开春之日,便是他麾下大军饿死之时!” 陈宫点了点头,对郭嘉的言论表示赞同,同时却更疑惑了。 明明占据着主动,又有兵力上的优势,为何张邈不进攻? 而郭嘉则是更为焦急。 你不进攻,我如何施展手段,进行破局啊! 就这么一潭死水,别说我玩不转,就算把张子毅拉过来也不行啊。 这时,二人身后忽然响起一阵脚步声。 扭头一看,却是张飞快速登上城头,走了过来。 “奉孝,公台,刘公山来了!” 还没等郭嘉发话,张飞便率先开口道。 “刘公山,他来干什么?”郭嘉皱眉疑惑道。 战争进行了近一月,刘岱都没有出现在阵前,而是躲在昌邑城中。这让郭嘉有些看不起他,直接把他当成了怯懦之辈。 可这时候,他却过来了,到底意欲何为? “我哪知道。”张飞摊手道,“我也是刚刚才收到的消息。” “别瞎想了,咱们还是赶紧出迎吧。”陈宫开口道。 郭嘉点了点头,三人一同下了城楼,前往北门迎接。 而事实上,还没等三人抵达,便迎面撞上了刘岱的队伍。 梁丘毕竟是刘岱的地头,他想入城自然畅通无阻。 只是…… 郭嘉扫了一眼马上的刘岱,却是瞳孔猛然一缩,目光中带着一丝凝重。 今日的刘岱,似乎有些不同。 衣服还是那套衣服,人还是那个人,但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势,却是一改之前庸碌无为的形象,一股锋芒自灵魂深处透射而出,咄咄逼人! 特别是他那双眼睛,闪烁着的光芒无比明亮,令人不敢直视。 难不成……之前的庸碌,都是他装出来的? 心中带着疑惑,郭嘉赶紧走了上去拱手见礼。 “见过使君!” 刘岱这时也见到郭嘉三人,下马摆手笑道:“不必多礼,且入内商议军情。” 并没有多余的寒暄,只是简简单单一句话后,刘岱便大步走向了营寨。 “奉孝,刘公山今日怎么好像变了一个人,以前可从未这般雷厉风行。” 陈宫显然也发现了异样,对郭嘉低声道。 郭嘉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点了点头,目光却一片慎重。 他现在已经基本确定,这才是刘岱的真实面目。 也就是说,之前的一切全是伪装,是用来哄骗自己的。 好家伙,自己居然着了他的道! “走吧,刘公山既然来此,必有要事,稍时咱们还得见机行事。” 陈宫点了点头,目光中带着一丝凝重。 中军大帐内,刘岱招呼三人入座后,便从怀中掏出了一封书信递了过来。 郭嘉有些疑惑地接过,一看之下,额头上当场冒出几滴冷汗。 因为这正是孔伷写给刘岱的书信,上面详细写着他此次突袭定陶的经过。包括截断粮道,阻断张邈归路,都描述得一清二楚! 好家伙,刘岱这厮隐藏的够深啊! 他表面上龟缩在昌邑,示敌以弱,实际上却早就暗中联络了孔伷,布了一个大局。 如今突然发动,不仅将张邈等人困在了里面,甚至把自己也骗了。 如今拿出信件让自己看,纯属赤裸裸的示威。 他是在告诉自己和徐州,他刘公山并非一无是处。 就算没有徐州出手相助,他也能克敌制胜! 郭嘉目光疯狂闪动,面目微动了几下,便立刻露出了惊喜的神色。 “使君计谋高绝,此次张邈插翅难逃矣!”郭嘉笑着拱手称赞道。 “哈哈哈……奉孝谬赞了,此次非我之功,全赖公绪鼎力相助尔。” 刘岱摆手大笑道,对郭嘉的态度很是满意。 因为郭嘉的态度,就代表了徐州的态度。 别看刘岱出其不意阴了张邈一手,但后续的战事仍说不好,所以他还需要徐州的认可,以此增添自己的份量。 而旁边的陈宫和张飞,却依旧是一头雾水。 见状,刘岱冲郭嘉点头示意,让他把书信递给二人,同时捻着胡须笑道:“时下张邈已瓮中之鳖,笼中之鸟,风闻奉孝善断,可否为我一决?” 郭嘉立刻拱手道:“这还用说,自然是大军进攻,与孔刺史两面夹击,歼灭敌军!” “哈哈哈……奉孝此言,甚合我心!” 刘岱仰天大笑,同时一招手,唤来一名亲兵。 “传令,派出百名探骑,日夜监视敌军,但凡有撤退动向,立刻来报!” “遵命!” 孔伷在后方卡着,张邈肯定要回援定陶。如此痛打落水狗的机会,刘岱岂肯放过。 …… “刘公山此人,心思当真阴沉,居然不声不响整了这么一出儿。” 大营外,陈宫感慨道。 “哼,心思深沉又有何用,此战还胜负未分。战场上,总要用实力说话。”郭嘉冷笑一声,目光中带着一丝愤怒。 他本以为自己已经完全拿捏了兖州局势,不想第一个变数,却是从自己身边出现了。 这让他愤怒之余,却还有些羞愧。 自己之前可是在张恒面前打过包票的,徐州为了此次征战,也耗费了无尽的人力物力,要是在他这儿翻车了,当真无颜面对徐州父老。 此刻,他也终于明白张恒之前的顾虑了。 世事如棋局局新,人生如道处处变。 陈宫倒是能够理解郭嘉的心思,叹了口气道:“心思阴沉固然非长处,但如今危局,张邈势必率军回击孔伷。刘岱率大军尾随追击,两面夹击之下,胜算大增啊!” “那也未必。”郭嘉冷笑道,“他刘岱有张良计,人家张邈未必没有过墙梯。能割据一方的诸侯,没有哪个人会是傻子。就算反身回击孔伷,也未必要全军压上,总要留一部分人马防守刘岱。咱们且拭目以待,未必没有动手的机会。 就算没有机会,我也要创造一个机会出来!” 说到这里,郭嘉不禁狠狠攥紧了拳头,心中的怒火也达到了顶峰。 绝对,绝对不能在自己这里出问题! 陈宫点了点头,“也只能如此了。” 事实证明,刘岱的推论是正确的。 仅仅第二天,派出的探骑就回来了,并且告诉了刘岱一个好消息。 张邈营中烟尘大作,闹哄哄乱成一团,看样子是在收拾行囊,准备撤军。 闻言,刘岱大喜过望,当场仰天大笑起来。 而郭嘉则是在心中叹了口气,暗骂张邈愚蠢。 你说你怎么就不能学学刘岱,也藏拙一波。这时候全军撤退,不是给刘岱痛打落水狗的机会吗! “来人,擂鼓聚将!” 得知消息后,刘岱当场开始自己的布置。 随着战鼓响起,刘岱麾下诸将全都汇聚帐中。 刘岱当即开始行军布阵,安排任务。 权谋方面,刘岱玩得固然很溜,但战争终究需要天赋和积累的。 仅仅一通布置下来,郭嘉就看出了几个微小的漏洞。只是对面明显更菜,才显得无伤大雅。 布置完毕之后,刘岱最后才冲郭嘉笑道:“奉孝,此次追击贼军至关重要,还请贵军为我压阵。必要时候,还请出手助我袭杀贼军!” 刘岱自然是极为精明的,真到了关键时刻,他还是选择动用自己的兵马,却也没忘请郭嘉出手。 “使君客气了,此战我徐州必然尽心竭力!”郭嘉起身,郑重拱手道。 “好,诸位且依计行事。此次若能斩杀贼首,我必上表朝廷,为尔等加官进爵!” 此言一出,众将脸上都露出了笑容。 “遵命!” …… 张邈大营。 曹操登上高台,望着正在紧急收拾行装的士卒,嘴角不由露出了一丝笑容。 刘岱探骑看得没错,张邈大军的确准备撤退了。 甚至曹操军早就发现了刘岱派出的探骑,却并没有理会。 因为,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探骑传过去的消息越多,刘岱才会信以为真。 “仲德,那边可准备妥当了?” 程昱点了点头,“一切准备妥当,在下已将所有兵马布置在关键要道,只等主公一声令下,便可发动。” “好,此番定要让刘岱大军有来无回!”曹操重重一点头。 时间又过了一日,张邈大军终于收拾完毕,开拔返程。 几乎是同一时间,刘岱也得到了消息,当即精神一振。 “传我将令,大军出击!” 随着刘岱一声令下,早已准备的大军迅速集结,分批冲出营寨。 组成阵列后,向着张邈营寨狂飙突进。 就在这么一追一逃之中,兖州第一场真正意义上的大战,就此拉开序幕。 ------------ 第四百六十一章伏击 成武县北有一湖泊,名曰:菏泽。 古时湖泊为泽,这里的菏泽,就真的只是一个湖,并非后世山东省的那个菏泽。 所谓泽,大多是由河流汇聚到地势低洼之处,经年累月而成。 而这些湖形成之后,又反过来影响了当地的水土,甚至衍生出一条条小分支,向四处蔓延开来。 从成武县到定陶,共一百三十余里。其中有那么一段道路,因途经菏泽分流出的小河,是以水土肥沃,树木丰茂。 哪怕已是深秋,道路两旁却依旧还是青葱之色,稀稀疏疏的灌木点缀其中,一望无尽向四周扩散开去。 只是原本宁静的道路,此刻却挤满了行进的士卒,一片熙攘闹腾的景象。 “快,加快速度!” 官道上,一名将领挥舞着马鞭大吼道。 凡从他身旁经过的士卒,都得加快奔跑速度,不然便会被无情的马鞭落下,在身上脸上留下道道印记。 一旁,张邈、袁遗和曹操三人,正聚在一起商议着什么。 “孟德,你此计能够成功吗?”袁遗皱眉道,隐隐有些担忧。 曹操摇头笑道:“伯业兄勿虑,此计若成,咱们痛击敌军,追兵便不足为虑。若是不成,咱们也能顺利脱身,全军反身进攻孔伷。所以无论成与不成,咱们都有好处。” 袁遗一想,也的确是这么个道理,便点了点头。 “孟德高见!” 这时候张邈开口了,只见他面色忧虑道:“只是以现在的行军速度,能够来得及吗?就怕刘岱来得太快,咱们还未来得及布置。” 曹操抬手一指前方,自信笑道:“孟卓且看,只需再行二十里,便能抵达伏兵地点。” 闻言,张邈这才松了口气。 如今还不见刘岱踪影,再行二十里,似乎也并非难事。 可就在这时,一名探骑忽然冲了过来,向张邈抱拳道:“府君,后方发现敌军踪迹!” 闻言,张邈和袁遗立刻紧张了起来。 “有多少人,还有多远?”袁遗赶紧问道。 “小人急着回来汇报,并未看清人数,但绝不少于数万人。至于距离……小人前来汇报时,敌军距此已不足十里!” “这么快!” 张邈忍不住怪叫一声。 刘岱大军来的人多,在他的意料之中,可速度居然还这么快,这着实让他没想到。 袁遗当即大声下令道:“快,传令士卒继续加快速度,掉队者,斩!” “遵命!” …… 张邈军在加速,同样刘岱军也在加速。 敌军撤退的踪迹就在眼前,并且越来越近,他不急就怪了。 这次出击,徐州军却落在了最后面。 郭嘉望着前方跑得气喘吁吁的士卒,不禁冷笑讥讽道:“兵法云:五十里而争利,则蹶上将军,其法半至。前路未知情况,如此急速行军,便是到了,士卒又何来气力作战!” 陈宫却不赞成郭嘉的意见,捋了捋胡须道:“急速行军固然不可取,但行军这么久,却仍不见敌方大军,足可见张邈也是疲于奔命。双方俱是疲兵,打起来情况便说不好了。” “哼,有何说不好,刘岱此举当真愚蠢之至。”郭嘉冷笑道,“我若是张邈,只需在前方设一伏兵。以逸待劳之下,只需一万人,就将将刘岱这数万大军打得大败而归!” 反正自前天之后,郭嘉是怎么看刘岱都不顺眼,顺带也迁怒到了他的行为本身。 陈宫苦笑道:“张邈哪能与你郭奉孝相提并论,麾下也无如你这般才能者,败之必然。” 无意间的一句马屁,倒是让郭嘉十分受用,连带着脸色都好看了不少。 “公台所言极是,只可惜张邈更加愚蠢,撤退时居然连伏兵都不留,向来半点兵法都未读过!” 郭嘉埋汰了刘岱一顿,又开始阴阳起了张邈。 发完牢骚之后,郭嘉不经意间,目光忽然看到了地上的脚印,整个人顿时愣住了。 “奉孝,怎么了?”陈宫疑惑道。 郭嘉并不答话,而是快速抬头看了看四周,沉思片刻后,脸上便露出了一丝笑容。 “快,翼德,下令全军停止前进!” “啊?” 闻言,张飞差点从马上跌下来,一脸疑惑地看着郭嘉。 奉孝莫不是气疯了,才说出这等胡话。 “看我作甚,赶紧下令啊!”郭嘉有些气愤地瞪了张飞一眼。 “哦。” 张飞这才反应过来,下令全军停止前进。 而前面刘岱的大军却是浑然未觉,仍继续快速行军,双方瞬间拉开了差距。 郭嘉却没心思理会这些,而是冲陈宫和张飞笑道:“我收回之前那句话,张邈并不蠢,反而十分聪明。” “这……” 陈宫也是一愣,心中忍不住生出和张飞一样的疑问。 “公台请看。” 郭嘉指了指地上的脚印,又指了指四周。 陈宫不明所以地往地上看去,这一看不要紧,他也愣住了。 之后却是和郭嘉之前的动作一样,也急忙抬头环视四周,之后嘴角便露出了笑容。 最无奈的还是张飞,他听得一脸懵逼,看也看不明白,不由急躁道:“哎呀,二位先生,到底发生了何事,你们倒是说啊!” 陈宫笑着解释道:“翼德且看地上这些脚印,别看那些马蹄印,那是咱们行军留下的,单看脚印就好。” 张飞看了一会儿,还是一脸懵逼。 陈宫有些无奈道:“这些脚印无比整齐。” “张邈又未战败,脚印整齐难道不是理所当然。”张恒苦笑道,“若是连军容都无法保持,也就不用打仗了。” “问题就出在这里。”陈宫斩钉截铁道,“你再看刘岱大军的脚印,都已经有些凌乱了。可却仍没追上张邈,足可见张邈的行军速度极快。在如此快速行军的情况下,张邈军还能保持步伐整齐,足以说明他并非毫无章法地撤退。” 说到这里,陈宫又指了指周围的杂草灌木丛。 “此处地形……若是翼德用兵,该如何行事?” 相比于理论,实战层面更能勾起张飞的肌肉记忆。 他只看了一眼,便脸色大变。 “难道,张邈在这里布置了伏兵?” “正是如此!” 郭嘉忽然大笑接口道。 “之前我还在疑惑,张邈就算要反身攻击孔伷,也没有全军压上的道理,毕竟刘岱还在旁虎视眈眈。他怎么也得留点兵马,防备刘岱突袭才是。现在看来,这正是张邈的诱敌之计!” 郭嘉越说,就笑得越开心。他巴不得见刘岱吃亏。 “那怎么办,咱们要不要通知刘公山?”张飞下意识问道。 郭嘉立刻瞪了他一眼。 看不出,你张翼德还挺热心哈! “通知他作甚!他刘岱不是喜欢追击吗,那就让他打,让他打个够。打搅人家的好事,当心遭人埋怨。” 闻言,张飞也立刻反应了过来,用奇怪的目光看着郭嘉。 “奉孝,你这使坏时的表情,倒是和子毅有三分相似。” “呸,你会不会说话!张子毅那道貌岸然的无耻之徒,岂能与我相提并论。”郭嘉满脸气愤道。 “这话你敢在子毅面前说吗?”张飞弱弱道。 “我有何……” 郭嘉说到一半,终究还是忌惮于张恒的淫威,没敢继续说下去。 …… 刘岱此时全部心思都在追杀张邈上,自然没注意到徐州军已经掉队,反而继续催促士卒加快速度。 按理说敌军刚一启程,自己就追过来了。 就算中间有些路程,如今都一个多时辰了,也该追到了啊! 除非敌军撤军的速度比自己更快。 一念及此,刘岱咬了咬牙,准备再度下令加快速度。 此刻他心中已然近乎偏执。 毕竟是自己亲手布了好久的局,眼看就要成功,他又怎么可能放弃! 又追了一刻钟的工夫,正当刘岱心中越来越不耐时,旁边亲兵忽然发出一声惊呼。 “使君快看!” 刘岱急忙举目望去,只见道路的尽头,隐约出现一阵烟尘,却很快消失在周围景色的映照下。 若非目力极佳之人,怕是根本看不出区别。 可刘岱却是精神一振,激动得老脸通红,追击的疲惫一扫而空。甚至身体的每个细胞,都在散发着欢快的鸣叫声。 终于……终于追上了! 张邈,纳命来吧! 铿! 刘岱猛地拔出腰间宝剑,高举在手,大呼道:“贼军已现踪迹,传我将令,全军冲锋!” “遵命!” 伴随着亲兵的轰然允诺声,四万大军用出了最后的气力,开始玩命狂奔。 刘岱和亲兵都有坐骑,一个多时辰的追击自然算不上累。 可那些士卒就惨了,本来力气就几乎耗尽,现在还要厮杀,心中不禁哀嚎起来。 刘岱当然明白士卒的疲惫,但他也明白一个事实。 自己累,敌军也累。 如今狭路相逢,拼的就是一个勇气。 有孔伷在后方作为援军,此消彼长之下,最终的胜利,必然是自己的! 可就在这时,后方忽然爆发出了一阵震天的吼声。 闻言,刘岱脸上的笑容更盛。 看来士卒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累嘛,不然哪能发出如此高昂的吼声。 可很快,刘岱便发现了不对劲。 因为,身后的士卒竟争先恐后向自己这边涌了过来,就好像有人追赶一般。 刘岱急忙扭头看去时,只见一支兵马不知从何处忽然杀出,径直冲向了自己的中军,此刻已然展开了冲杀! 不好,天杀的张邈,居然留有埋伏! ------------ 第四百六十二章优柔寡断 “公台快看,刘岱遭报应了,遭报应了!” 大军后方,哪怕隔着老远的距离,郭嘉仍看到了前方发生的这一幕,不禁拍手大喊道。 整个人欢呼雀跃的同时,脸上的笑容如盛开的菊花一般灿烂。 陈宫有些无语。 看着友军受难,你就如此高兴? 倒是张飞,忍不住摸了摸脑袋,眼中闪过一丝兴奋。 “奉孝,咱们要不要出手?” “出手?出个屁!”郭嘉冷笑道,“赶紧传令大军后撤,刘岱大军已是强弩之末,面对伏击,必败无疑。咱们离得近了,小心溅一身血。” “这……咱们好歹是援军,总不能袖手旁观吧。”张飞苦笑道。 “不,咱们不仅要袖手旁观,还要隔岸观火。不打疼刘岱,他还真以为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又如何倚重咱们?” 张飞还有些犹豫,但陈宫这次却跟着点了点头,表示赞成郭嘉的做法。 无奈,张飞只好下令全军后撤。 只是临走之时,他不禁又扭头看了一眼战场,脸上满是不甘。 正如郭嘉所料,面对突出杀出的敌军,刘岱的后军立刻就乱了阵脚。 而率领这支敌军的人,正是以骁勇著称的乐进。 上次张飞那一矛,并没有伤到要害。仅过了不到十天,他又变得活蹦乱跳,甚至担起了先锋的重任。 一柄大刀横扫而出,将身前的一切敌军尽数砍飞。 正午的阳光照耀在刀身,与上面翻涌滚烫的鲜血相得益彰,使刀刃变得更加刺眼夺目。 刘岱大军本就是强弩之末,全靠严苛的军令死撑,如今突然遭遇袭击,立刻方寸大乱。 面对乐进的袭杀,一些士卒不禁心生惧意,掉头就跑。 仅交战不过片刻,便出现了自相践踏的场景。 “不要慌,敌军兵少,列阵反击!” 刘岱在马上大吼道,但他的声音实在有限,传播不远便被厮杀声淹没。 这一刻,他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兵败如山倒。 乐进固然只有几千人,却打出了一往无前的气势,令刘岱数万大军心惊胆寒。 “快去稳住阵型,将这支敌军合围起来!” 刘岱大怒,对身边将领喝道。 “遵命!” 那名将领大声应道,随后纵马而去。 但就在这时,只听侧面一阵剧烈的声响,又一支伏兵杀了出来。 为首者,正是曹操麾下大将曹仁! 之前布置伏兵的时候,曹操将麾下兵马分成了三部,这便是第二支伏兵。 不同于乐进的悍勇,曹仁的战术极具章法。他选择的进攻方向,正是刘岱的大纛。 擒贼先擒王,只要刘岱这边乱起来,其麾下势必方寸大乱,四散奔逃。 作为最得力的将领,为了能够突袭成功,曹操将麾下为数不多的骑兵都交给了他。 有了骑兵的加持,曹仁的进攻更加迅猛。不过片刻间,已经杀至刘岱身前数十步。 “列阵,迎敌!” 见此,刘岱的前军统领大喝一声,急忙命令士卒将刘岱护在中央。 可曹仁却只是冷笑一声,冲锋的势头非但没有减弱,反而变得更加迅猛。 当年西凉铁骑的阵列我都敢闯,何况你这等羸弱之军! “随我杀上去,斩杀刘岱者,赏千金,封列侯!” 曹仁举刀在手,大声吼道,开出了极高的价码。 虽是空头支票,但效果却着实不错,骑兵冲上去的一瞬间,便撕开了刘岱的亲军阵列。 本来刘岱的亲兵倒也不至于这么差劲,但之前狂奔了一个多时辰,无论人还是战马,都累得筋疲力尽。 反观曹操军,却是养精蓄锐了好几个时辰。 以逸待劳之下,双方差距犹如鸿沟一般。 “使君,撤退吧!” 眼看前方节节败退,刘岱身旁一名将领大声喊道。 “退?” 刘岱扭过头来,目光一片灰暗,声音萧瑟沉重又无比复杂。 毕竟就在刚才,自己还意气风发地追杀着张邈,想要毕其功于一役。 不过短短片刻间,自己就面临着兵败之险。 刚才有多么雄心壮志,现在就有多么的可笑。 这一刻,刘岱终于深切感受到,什么叫战局瞬息万变! “使君,是战是退,还请速速决断!” 那将领见刘岱犹豫不决,顿时就急了,赶紧再度大喊道。 …… 后方,郭嘉负手而立,望着前方的战局,不禁摇了摇头。 在曹仁和乐进两面夹击下,刘岱大军阵型散乱,已然在崩溃的边缘来回试探。 刘岱啊刘岱,任你心思阴沉,却始终对统兵一窍不通啊! 就算栓条狗在你的位置上,也不会打出这种局面。 一旁,陈宫盯着局势看了半晌,才幽幽开口道:“今日之战,已无可挽回,刘公山该撤军了。” “撤军?”郭嘉冷笑一声,“现在撤军,也势必损伤惨重,他不会撤军的。” “可若不撤军,他将有全军覆没之险。”陈宫皱眉道。 郭嘉却笑得很开心,“公台兄高见,但并非每个人都有公台这般见识,特别是关乎切身利益之事。” “此言何意?” “张子毅曾经说过,一个人越是不想失去,就越是会失去。壮士断腕的勇气,不是人人都有的。明明之前还在快意追杀敌军,如今却落得这般下场,反差之剧烈,刘公山绝难承受。 形同溺水之人一般,越是拼命挣扎,就沉得越快。沉得越快,就越是拼命挣扎,直到溺水身亡。此刻的刘公山,便是此理。” 郭嘉冷笑一声,目光中满是不屑道。 不过这样正好,他输得越惨,就对自己越有利。 闻言,陈宫忍不住叹息地点了点头。 “奉孝之言是也。” …… “不退,我绝不撤军!” 战场上,面对将领的劝谏,刘岱沉思片刻之后,却忽然大吼一声,拔出了腰间宝剑。 “敌军人数不足咱们的一半,奋力一搏,未必会败!传我将令,命全军奋勇杀敌,有进无退!” 闻言,那将领顿时瞪大了眼睛,其中闪烁着不可置信的光芒。 使君,你疯了吗! 眼下这种情况,他是人多人少的事儿吗。 他明明是…… “还愣着做什么,速速去传令!”刘岱愤怒大吼道。 “这……遵命……” 这将领无奈,只好将刘岱的军令传达了下去。 可此时,军令显然已经无法约束士卒了。 甚至在曹操军的冲击之下,能否传达下去,都是一个问题。 远方,一处地势高绝之处,曹操正全神贯注盯着战场。 自从刘岱陷入自己埋伏的那一刻起,曹操就知道,自己赢定了。 唯一的区别,只是小赢、中赢和大赢而已。 可看着看着,曹操便发出了一声疑惑的声音。 “刘岱为何还不撤军!”曹操皱眉道。 曹仁和乐进两面夹击之下,是个人都知道这仗输定了,赶紧断尾求生才是正道。 虽然还是会伤亡过半,但好歹能保住性命,也就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可他非但不退,却还负隅顽抗,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难道他还有后手? “主公何必惊诧,不过是负隅顽抗罢了。”程昱冷声道。 “负隅顽抗?”曹操疑惑道,“如此局势,还有必要负隅顽抗?” 曹操的意思,程昱自然明白,便摇了摇头道:“刘岱乃郡吏出身,为官多年却并未历经战事。去年讨董一战,也是损失惨重,足可见其不知兵事,负隅顽抗自然在情理之中。” “可是……” 程昱的说法曹操自然是信的,可他还有疑虑。 “孝先,你看战场上,可有张翼德率领的军队?” 闻言,一旁的毛玠举目望去,看了半晌,最终却摇了摇头。 曹操不禁摆手叹息道:“仲德之谋,终究瞒不过张子毅啊!” 没错,张恒才是曹操的顾虑所在。 张飞虽然骁勇善战,但说到底也只是难缠一些罢了,还不足以让曹操如临大敌。 他那一直未出现的第三支伏兵,正是给张恒准备的。 可战局都到如此地步了,张飞却始终不见踪迹。 子毅,你到底在盘算些什么? 听到曹操的叹息,程昱不禁微微一皱眉道:“主公,自古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咱们已尽人事,剩下的便各安天命。再者,张子毅再怎么厉害,也不过是一介凡人,安能没有疏漏之处,主公何必忧虑。” 不得不说,程昱虽然行事狠辣,但终究是个会说话的。不仅安慰了曹操一番,甚至还略微表达了一番自己的不满。 曹操也立刻反应过来,连忙笑道:“此言甚是有理。依我看,仲德之谋,未必弱于张子毅!” 闻言,程昱眼中这才露出了一丝笑意,捋了捋胡须道:“主公谬赞了,在下虽不及张子毅远矣,却也不敢妄自菲薄。” 就在曹操和程昱谈论的这会儿,战场上已经岌岌可危。 当然,岌岌可危的是刘岱。 在他那自以为是的军令下,士卒非但没能提起多少士气,反而更加慌乱了。 这一会儿的工夫,乐进已经率军杀穿了整个阵列,将刘岱大军彻底切割成了两半。 这代表着,就算此刻刘岱想撤军,也已经来不及了。 但这还不是最坏的消息。 前方曹仁率领的骑兵,在不及伤亡的数次冲击下,已经突破了刘岱骑兵的层层防御。 此刻,他距离刘岱大纛已不足二十步。 这一瞬间,刘岱是真正物理意义上的前后为男。 ------------ 第四百六十三章曹营诸将争功 “使君,赶紧退吧!” 亲兵统领再次大吼道。 任谁都看得出来,这一战已经没有翻盘的希望了。 甚至现在都不能称之为撤军了,只是逃跑而已。 可刘岱还在犹豫。 因为他不愿相信! 为了追击张邈,他这次可是把全部家底都带出来了,足足四万大军! 而伏击的敌军撑死了一万多人,他不相信,也不甘心落得个惨败而归的下场。 但以人数多寡来分辨战场形势,便是最低级的将领,也不会干这种事。 “使君,快走吧!” 见刘岱皱着眉头不说话,亲兵统领继续大喊道。 此时,后方的乐进还好,虽然锐意进取,但短时间内还杀不到刘岱面前。 可前面的局势就不妙了。 刘岱的一千亲兵,此刻在曹仁的疯狂冲击下,已然死伤惨重,濒临崩溃。 “降者不杀,降者不杀!” 曹仁纵马挥刀,不停砍杀着眼前敌军,同时却还不忘大声呼喊,以此来卸下刘岱亲兵誓死抵抗的锐气。 人终究是怕死的,特别是在明知必死的情况下。 曹仁的这番呼喊,虽然没能让阻挡在前面的敌军投降,却也使得他们心生犹豫。 眼见有机可乘,曹仁当即对曹洪下令道:“子廉,快冲进去,只要能斩杀刘岱,大局定矣!” “明白!” 曹洪重重一点头,当即带着百名亲兵杀了上去。 这一下,就更无人敢挡了。 不过短短片刻间,他就已经快要冲杀至刘岱身前。 这时候的刘岱,却依然还在犹豫。 退,则今日必败无疑,甚至自己积攒的大军,也将损失惨重。 不退,又看不到胜利的希望。 再耽搁下去,恐怕自己也要折在这儿。 到底该怎么办! 他如今悔得肠子都青了,无比痛恨自己的鲁莽行动。 哪些还有心思奢望胜利,只要能减少损失就好。 就如资深赌徒一般,初上桌时,总想着大杀四方,可等到他即将输光手中筹码时,却想着能够回本就好。 但世上哪有后悔药,刘岱终究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就在他犹豫之时,忽然不知从何处飞来一物,正落在刘岱身前。 刘岱这才惊醒过来,下意识伸手去接,等拿在手中时,才发现竟是一颗热乎乎的人头。 鲜血涓涓流下,打湿了刘岱的双手,浸染了他的铠甲。 被滚烫的鲜血一激,刘岱猛然从刚才那种赌徒状态中清醒过来,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走,赶紧走! 再不走就真要死于此地了! 在性命面前,之前所思虑的一切,都变得不再那么重要。 活着,才有希望! “快,快撤!” 刘岱大喝一声,立刻就准备调转马头。 闻言,一旁的亲兵统领大喜,急忙指挥麾下护在刘岱身边,保护他撤退。 可这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贼子休逃!” 一道炸雷一般的吼叫声响起,刘岱急忙看去时,只见曹洪已经杀穿了阵列,正冲自己飞奔而来。 手中的大刀,早被鲜血浸染,散发着刺眼而又妖异的光芒。 “快走!” 刘岱差点吓得魂不附体,急忙一夹马腹,就向后方逃去。 而一直催促刘岱撤退的亲兵统领,这时却并没有动,反而拿出了自己的武器,正是一柄长矛。 “使君速走,末将挡住此人!” 刘岱此时已经顾不上回头了,闻声急忙大喊道:“你自小心,莫要恋战!” “遵命……” 这亲兵统领抱拳冲刘岱背影一礼,等到转过身来时,眼中已满是坚毅。 “使君于我有知遇之恩,今日,便以命相报!” 言罢,他不退反进,挥舞着手中的长矛,像曹洪杀了过去。 而此时的曹洪,整个人正处于暴怒之中。 本来一切都好好的,谁知道等自己杀穿阵列时,刘岱不知受了什么刺激,居然跑了。 虽然这也是人之常情,但曹洪还是无法接受这个结果,急忙纵马去追时,却又被这亲兵统领拦住。 “挡我者死!” 曹洪也不减速,只是大喝一声。 他心急如焚,自然没工夫跟着亲兵统领纠缠。 此人若识相就让开,不然……就死吧! “死又何惧!” 这亲兵统领却是不屑冷笑一声,对曹洪发动了自杀式的攻击。 “那就成全你!” 曹洪大怒,扬起手中大刀劈砍了下来。 十回合不到,刘岱的亲兵统领战死,被曹洪一刀砍下了脑袋。 虽然只阻挡了片刻时间,却也为刘岱争取了来了一线生机。 他带着数百名亲兵,在乱军中左冲右突,渐行渐远。 “可恨,可恨!” 曹洪恨恨地看着手中的首级,随后猛地将其扔了出去,继续追击而去。 乱军之中,他知道追上刘岱的希望渺茫,却还不肯放弃。 一旁的地势高绝之处。 毛玠眼尖,一眼便看到刘岱逃走,急忙对曹操喊道:“主公,刘岱逃了,刘岱逃了!” “看到了。” 曹操重重一点头,脸上满是兴奋之色。 刘岱的逃跑,标志着这场战役再无逆转之可能,自己赢定了! 程昱则是直接拱手道:“主公,刘岱仓皇逃窜,我军胜局已定。然敌军人数众多,便是溃散而逃,声势也必然极其浩大。刘岱混在其中,怕是不好擒拿。” “那仲德有何良策?”曹操赶紧问道。 程昱赶紧拱手道:“该让元让将军出手了。” “这……” 曹操顿时有些犹豫。 夏侯惇统领的第三支伏兵,可是自己最后的兵马,说是预备队也不为过。 本是用来防备张恒的,现在若派出去,万一张恒有什么后招,自己该如何应对? 见曹操难以决断,程昱赶紧再拱手道:“主公,恕在下直言,刘岱已然逃离战场。而最多再有一刻钟,大纛便会被子孝砍倒,届时便是张子毅有天大的能耐,也于事无补。此战胜局已定,如今要做的,便是扩大战果。若因些许顾虑而放跑了刘岱,恐将后患无穷!” 闻言,曹操眼睛一亮,终于下定了决心。 不错,胜局已定,便是张恒有鬼神莫测之能,也绝不可能扭转战局。 既如此,自己又何需顾忌! “传我将令,命元让率军出击,务必斩杀刘岱!” 闻言,程昱脸上这才露出一抹喜色,急忙拱手道:“遵命!” 战场上,刘岱正在慌忙逃命,慌乱之中,甚至连头盔都不知丢到哪去了。 不跑不行啊,曹洪跟条疯狗似的在后面紧追不舍。 稍微耽搁一刻,自己便有可能命丧黄泉。 此刻的刘岱,再不复出征时的意气风发。 前有曹仁,后有乐进,身边还有一个曹洪,都让他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 急促喘息之中,他猛然间想起去年与董卓决战时的情景。 开战前也是信心满满,开战后也是惨败而归,狼狈逃窜。 一念及此,刘岱心中除了巨大的屈辱,便只剩下满心悲凉。 每逢大战,便难逃败局,难道我刘岱当真无领兵之能? 不,我绝不相信! 刘岱满心悲愤,只想仰天大吼来宣泄心中的郁气。 可现实却不允许他这么做,便只好继续加快速度,纵马奔逃。 对了,郭奉孝呢? 从遭遇伏击伊始,自己便再没见到过他。就算徐州军跟在最后,也该出现了啊! 难不成见势不妙,直接逃跑了? 一时间,巨大的愤怒又充斥了刘岱的胸膛。 带着这些情绪,刘岱继续跑路,不过片刻间,便已接近乐进伏击的中军。 乐进固然骁勇善战,但他麾下只有五千人,纵然杀得再怎么顺畅,也不可能挡住数万大军的溃散。 奋勇厮杀间,他忽然见到刘岱正向后方奔逃,不由狞笑一声,舍了眼前的对手,挥舞着大刀直奔刘岱而去。 今日的首功,必然是我的! 可乱军之中,他一时间难以杀到刘岱身前,只能眼睁睁看着刘岱跑远。 这时候,曹洪也杀到了。 二人对视一眼,却也无话,一咬牙继续追击刘岱。 “终于……逃出来了……” 眼看敌军距离自己越来越远,前方尽是己方士卒,刘岱不禁长长松了口气。 刚才的情况,当真比去年荥阳惨败时还要紧迫。 不,现在还不能停,得继续跑! 刘岱剧烈地喘着粗气,正欲加把劲再接再厉时,不远处忽然响起一阵苍凉的号角声。 继而,便是一支精兵从两侧杀出。 为首者,正是等候已久的夏侯惇,身旁跟着夏侯渊和于禁。 望着不远处的刘岱,夏侯渊差点乐开了花。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兄长,今日这首功却是咱们的了!” 夏侯惇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同时将手中大刀往前一指。 眼见夏侯惇下令,夏侯渊狞笑一声,一马当先冲了出去。 长刀所指,正是刘岱! “当真是天要亡我?” 眼见又冒出了第三波埋伏,刘岱彻底绝望,脸色如脚下黄土一般难看,心也沉到了谷底。 ------------ 第四百六十四章断臂 “第三支伏兵出现了,刘公山已然插翅难逃。” 远处,陈宫望着场中的形势,忍不住叹息道。 郭嘉只是点了点头,并没有答话,目光死死盯着远方的战场。 张飞赶紧问道:“咱们要不要出手?” “出手?” 郭嘉扭过头来看着张飞,“败局已定,就凭咱们这五千人马,翼德有把握扭转战局?” 张飞立刻不吭声了。 他虽然极度自信自己的武力,却还没狂妄到这种程度。 陈宫接口道:“但也不能任由刘公山死在此处。翼德,若不求反败为胜,只是救出刘公山,你有多少把握?” “七成。” 张飞立刻答道。 “那也够了。”陈宫毅然道,“刘公山一死,咱们便再也没有借口插手兖州之争,赶紧出手吧!” “好!” 张飞早就渴望厮杀了,一听这话,就要领军前去救援刘岱,却被郭嘉喊了下来。 “急什么,等等再说!” “奉孝,再不出手,刘岱那厮就真的死了!”张飞苦笑道。 郭嘉又何尝不明白刘岱的重要性,他不希望刘岱大胜,却也不能任由他战死此处。 不过,他也有自己的打算。 “天助自助,刘岱这厮虽然值钱,却还不值得让咱们的将士为之死战。再等等看,他若能逃出这第三支伏兵的围剿,咱们便助他一助。若是不能,便是他命该如此。” 闻言,张飞点了点头。 …… 战场上。 刘岱本以为自己能逃出生天,却不料又冒出了第三支伏兵。 突然的大起大落,心中的绝望情绪已经浓郁到了极点。 他当然是不想死的,但夏侯渊三人就在眼前,自己也找不到任何脱身的办法。 此时,败军也快速从后面涌了上来,汇聚成一股庞大的人流。 见此,刘岱不禁眼前一亮,忽然想到了一个办法。 遭遇伏击伊始,刘岱大军尚还有几分抵挡之力。可随着战局展开,刘岱麾下节节败退,直到他转身逃离,大纛被曹仁砍倒的那一刻,士气彻底崩盘! 自此,败局无可挽回,刘岱麾下的数万大军,顺理成章地展开了大逃杀模式,疯狂地向后方溃散而去。 哪怕明知道夏侯惇率领的敌军阻挡在前,也根本止不住。 这不是说刘岱军将士忽然有了勇气,而是不得不如此。 溃散而逃,本就没有任何章法。且人流汹涌之下,若是不奋力前冲,就算敌军不杀你,也会被踩死在自己人脚下。 所以,这些溃兵明知前方有敌军,却也不得不硬着头皮往前冲。 刘岱灵机一动,竟不再加速逃离,反而冲进了溃散的大军之中。想要借助这一波溃兵的冲击力,越过眼前第三支伏兵的截杀。 不得不说,这一招的确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甚至连最激进的夏侯渊都愣了一下。 按照之前的局势,他本想先斩杀了刘岱,再来应对这些溃兵。可刘岱忽然与溃兵融到了一起,且如今没有了大纛作为标志,一时间他竟看不出刘岱在哪。 一旁的于禁倒是眼尖,抬手一指道:“妙才将军,刘岱在那儿!” 顺着他指的方向,夏侯渊不禁眼前一亮。 “走,杀上去,取了刘岱的首级,首功就是咱们的了!” “好!” 二人目光死死盯着刘岱所在的位置,率领亲兵冲了上去。 至于夏侯惇,却是无法随二人一起冲杀了。 敌方溃兵涌来,他必须列阵以待。 叹了口气,夏侯惇下令展开阵列,阻拦这数万溃军。 他当然明白不可能全部拦下来,但他也知道,能拦下多少,就能招降多少。 终于,溃军还是涌了过来。 面对曹军士卒明晃晃的刀枪,前面的溃军疯狂想止住脚步,但后面的溃兵却不答应,一瞬间竟将前排士卒碾在脚下。 然后,就轮到他们面对刀枪了。 两军交汇之时,一阵阵血肉爆裂开来,残肢与断臂齐飞,内脏共血肉一色。 但夏侯惇麾下士卒的情况也没好多少,当场便有百名士卒被撞飞出去,列好的步兵方阵差点被撕裂。 但这第一波冲击,总算是顶住了。 “降者不杀,降者不杀!” 夏侯惇命士卒一边抵挡冲击,一边口中呼喊着。 但在一片喧嚣的战场上,在已经吓破了胆的溃军心中,这四个字却没多少分量。 在接连不断的冲击下,溃兵终于将夏侯惇的阵列撕开了一道口子。 宛若流水一般,忽然找到了宣泄口,瞬间所有人都像那口中疯狂涌去,以至于口子被越撕越大。 刘岱混在其中,也疯狂向那道缺口冲去。 他明白,只要越过了这道缺口,自己就还有一线生机! 而夏侯渊和于禁,也第一时间看明白了刘岱的意图,向着缺口围杀而去。 终于,在刘岱抵达缺口的那一瞬间,夏侯渊和于禁也到了。 “贼子受死!” 刘岱脸上刚露出一丝喜色,正准备越过缺口之时,却忽然听到身后一阵爆喝。 急忙回头看去时,正好迎上夏侯渊的大刀。 刘岱大惊失色,急忙闪身躲避。 扑哧! 刀剑入肉的声音响起,一条臂膀直直飞了出去。 “痛煞我也!” 刘岱惨叫一声,急忙弃了手中武器,用右手捂住伤口。 但左肩处却已经空荡荡的,整条手臂都被夏侯渊砍了下来。 “哈哈哈哈……” 眼见一击得手,夏侯渊忍不住仰天大笑,再次挥刀砍了过来。 生死关头巨大的恐惧,让刘岱根本顾不上疼痛和流血不止的伤口,疯了似的纵马逃窜。 夏侯渊哪会让他如愿,大刀再次劈下。 眼看就要砍中刘岱之时,却不知从哪冒出来几名溃兵,挡在了夏侯渊面前,顷刻间被落下的大刀砍杀。 而刘岱却是连头也不敢回,继续亡命奔逃。 “滚开!” 夏侯渊愤怒大吼,大刀奋力砍杀,但身前的溃兵却是越来越多,扰得他心烦意乱。 …… 远处。 一直按兵不动的郭嘉,忽然发出了一声稀奇的啧啧声。 因为他在第一批逃出包围的士卒中,已经看到了刘岱。 “没想到刘岱这厮真能逃出来,翼德……” 话说到一半,郭嘉忽然僵住了。 因为他已经看到刘岱少了一条胳膊,形状之凄惨,简直令人不忍卒睹。 如此景象看在郭嘉眼中,他却轻轻地笑了。 直到这一刻,之前被刘岱戏耍的那口恶气,总算出干净了。 郭嘉大袖一挥,风轻云淡道:“既然刘公山不想死,那咱们便救他一救。翼德,出兵!” “好!” 张飞早就等不及了,闻言当即翻身上马。 “走,我随你一起去。” 郭嘉也笑嘻嘻地跨上了坐骑。 五千骑兵展开冲锋之时,大地也随之颤抖。 出了包围之后,刘岱继续纵马狂奔。 剧烈的疼痛让他几乎快要晕厥过去,脑中早已无法思考,只剩了一个念头——逃! 而夏侯渊和于禁,此时也已经冲了出来,继续追击而来。 这时,远处地平线上,忽然一股响彻天地的马蹄声。 紧接着,刘岱便看到张飞率领着五千骑兵冲杀而来。 刘岱先是一惊,继而却面色狂喜。 此时他已经顾不上郭嘉的小心思了,只要肯救自己就好! “奉孝救我!” 刘岱使出了浑身力气大吼道。 他的呼喊很快得到了回应。 “使君勿慌,郭嘉来也!” 郭嘉宛如惯于冲锋陷阵的悍将一般,一马当先冲在了最前面,冲刘岱大声呼喊道。 后方正在追击的夏侯渊看到这一幕后,目光却是一沉。 到手的鸭子,就这么飞了? 不,绝不能放任刘岱逃走! 夏侯渊刚想继续追击时,却被身旁的于禁拦下。 “将军不可冲动!” 作为曹操阵营中最善练兵之人,于禁一眼便看出,身前这支骑兵,与之前刘岱的军队完全不同。 散发出来的气势,说是有天壤之别也不为过! 夏侯渊当然也知道张飞的厉害,却仍有些不甘,只得恨恨地骂了一声。 “该死的徐州军,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时候出来搅局,当真可恨!” 对面,刘岱终于被郭嘉接应到了。 “使君,我来迟了啊!使君无恙否?” 郭嘉急忙下马,满脸关切道。 当他见到刘岱左肩的伤口时,脸上的关切顿时变为了痛心。 “贼子竟如此狠毒,居然砍下了使君的臂膀……医师,快传医师,为使君包扎伤口,快!” 郭嘉又急又气,连声音都带了哭腔,宛若死了亲爹一般悲痛。 可此时的刘岱却完全无法感受了。 倒不是他看出了郭嘉的口是心非,而是他的意识已然渐渐溃散。 之前完全是凭着求生本能行事,眼下暂时安全,便再也撑不住了。 只见他脚下一阵踉跄,整个人直挺挺向后倒去。 郭嘉连忙一把扶住,满脸关切道:“使君无恙否?” 刘岱努力地抬了抬手,同时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终究无能为力,整个人就此晕厥。 见此,郭嘉忍不住心中一紧。 坏了,刘岱不会真死了吧! ------------ 第四百六十五章她们大不大,还用你告诉我? 张飞跨坐在马上,目光死死盯着对面的夏侯渊和于禁。 “奉孝,要进攻吗?” 郭嘉唤来两个亲兵,将刘岱抬下去治伤之后,才抬起头看向对面。 片刻后,他却摇了摇头。 “不,溃兵要涌上来了,咱们撤军吧。” “撤军!”张飞诧异道,“万一敌军趁势掩杀,咱们又该如何?” “不会的,刘公山的溃兵,他们还要点时间才能消化,哪有功夫来管咱们,撤军吧。” “好!” 张飞点了点头,下达了撤退命令。 与此同时,最后方的曹洪和乐进也追了上来。 四人并排而立,见到对面的徐州军缓缓后撤之后,便把目光望向了最中间的夏侯渊。 “看我作甚,敌军都撤了,咱们也回去吧。” 夏侯渊虽然性急,却并不傻。 就他们四个,算上跟随而来的亲卫,也不过一千人而已。去冲击徐州骑兵方阵,无异于自寻死路。 再者,后方战局还远远没有结束,刘岱军的溃兵也即将涌过来。纵然再不甘心,也没时间去和刘岱计较了。 闻言,三人也只得点了点头,转身纵马而去。 又是半晌混战之后,战局才彻底落下帷幕。 毛玠清点完战损收获之后,满脸兴奋地跑过来向曹操汇报道:“主公,大喜啊!” “如何,我军斩获几何?”曹操赶紧问道。 “此战我军斩首四千余人,俘虏一万五千人,缴获军资器械更是无算,当真是大获全胜!”毛玠大笑道。 闻言,饶是以曹操的性子,也不禁激动地满脸通红。 斩首的四千余人可以不在乎,最关键的是那一万五千名俘虏,可都是能收为己用的啊! 刘岱招募的将士,本就都是兖州人,吸收消化自然不成问题。 如此一来,自己可谓实力暴涨,总算拥有了底气! 开战前,兖州各诸侯实力有强有弱。 刘岱最强,麾下坐拥近五万大军,和乔瑁加起来,有六万多人。 张邈手中有三万多人,袁遗麾下两万兵马,二人加起来略逊于刘岱和乔瑁。 而作为外援的曹操,却是实力最弱,只有一万多人,连王匡都不如。 可经过今日一战后,局势瞬间逆转。 作为兖州诸侯之首的刘岱元气大损,就算那些溃逃而去的士卒重新投奔他麾下,便也只有可怜的两万人而已。 反观曹操,麾下兵力骤然膨胀至三万人,顷刻间跻身一流诸侯的序列! 有了这些兵马作为本钱,自己就能丰实大纛,迅速扩张,彻底实现自己心中的梦想。 就在曹操踌躇满志之时,一旁的程昱却走了上来。 “主公莫要高兴得太早……” 曹操大笑道:“仲德说得对,此次大获全胜,全赖你谋划之功。看来我之前说的没错,仲德之谋,不亚张子毅啊!” 程昱摇了摇头,“主公,在下并非是这个意思。” “那是何意?”曹操奇怪道。 “此战虽大获全胜,然……胜利的果实,恐有人不愿主公独享。” 闻言,曹操立刻睁大了眼睛。 “你的意思是……” 程昱点了点头。 此次伏击刘岱,虽是曹操一己之力,但张邈和袁遗也充当了诱饵。 再者三人同盟,如今有了收获,岂能不分给他们一些。 想明白之后,曹操猛地一拍大腿,满脸愤怒道:“若无我军舍命聚集,此刻他们怕是要被刘岱追着屁股撵,又有何脸面来讨要好处!” 他当然不想把俘虏分给张邈和袁遗,但也不会天真的认为,张邈和袁遗会把好处全留给他,是以才满心愤怒。 “小不忍则乱大谋,主公胸怀大志,又何惜区区兵马。”程昱开口劝道。 毛玠也拱手道:“主公,仲德所言是也。刘岱虽败,然他背后还有徐州,终究不可小觑。此时正是同仇敌忾之时,万不可因小失大。” “这……” 曹操还是有些不甘。 这些兵马都是自己拼杀得来的,凭什么给他们。 但他也知道,不分肯定是不行的。 因为还有最重要的一点,程昱和毛玠并没有明言。 自己大军所需的粮草,可都是张邈和袁遗在供应。 经济命脉掌握在别人手中,自己又什么讨价还价的余地? “也罢,就分给他们一些吧,但决不可超过四千人!” 思量再三后,曹操才下了决断,满脸痛苦道。 闻言,程昱和毛玠都笑了,连忙拱手道:“主公英明!” 我英明个屁! 曹操在心中大骂,并暗暗立誓。 此战之后,定要弄一块属于自己的地盘,今后绝不再受制于人! 不知为何,他脑中忽然浮现出刘备那如人猿泰山一般的身影,以及那爽朗的笑声。 去年荥阳讨董时,不仅自己所得全归自己,甚至玄德也对自己多有照顾。 两相对比,张邈和袁遗简直是厚颜无耻。 只可惜……终究是道不同,不相为谋。 正如程昱预料的一样。 彻底清扫完战场之后,张邈和袁遗便联袂而至,时间恰到好处。 二人向曹操庆贺大胜的同时,并询问此次战果。 那意思很明显,赶紧分我们点。 曹操心中冷笑连连,却还是一人分了两千兵马给他们。 这下,张邈和袁遗心满意足,连看向曹操目光都热烈了几分。 之后,便是针对孔伷的攻势了。 追兵刘岱是解决了,但孔伷这个搅屎棍,还是得剔除出去。 没了后顾之忧,这一仗自然胜券在握。 一事不烦二主,三人商议一番后,便依照原定计划,由曹操继续率军反身进攻孔伷。而张邈和袁遗,则是趁机进军昌邑,打算给刘岱一波送走。 …… 平丘城内。 张恒望着跪在自己面前的两个千娇百媚的美人,又扭头看了一眼站在旁边,满脸坏笑的贾诩,不由陷入了沉思。 什么意思? 贿赂上官? 就拿这个考验官员? 哪个官员经得起这样的考验! 尽管张恒拥有坐怀不乱般的定力,但也扛不住这种级别的诱惑啊。 这两个女子一身华服,面容姣好,身段也极为娇俏,主打一个前凸后翘。 若只是长相好看也就罢了,最吸引张恒的,还是二女身上那股柔柔弱弱、充满了书香气却又予取予夺的气质,无时无刻都在勾引人犯罪啊! 这一刻,张恒算是深刻理解了美人计的含义。 轻咳两声,喝口茶润了润嗓子之后,张恒这才扭过头来。 “文和,这是何意?” 贾诩笑道:“长史,此二女有大用。” 废话,她们大不大,我难道看不出来,还用你提醒! “哦,那你倒是说说,到底有什么用。” 张恒笑道,同时挥了挥手,示意二女起身。 “谢长史!” 二女道了声谢,这才敢站起来。 等到二女起身的那一瞬间,感受着她们举手投足间的姿态,张恒才终于明白过来。 这两个女孩,绝对不是什么精心培养的玩物,而是真正的大家闺秀。 面对自己时,除了一丝紧张和羞怯之外,也算得上落落大风。 贾诩拱手笑道:“长史,此二女只差一岁有余,乃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妹。长姐名叫胡母兰,小妹名叫胡母秀。” 啥,居然还是姐妹花! 张恒彻底震惊了。 怪不得看二女的长相举止,皆有有七分相似。 等等……胡母兰,胡母秀…… 张恒眼中忽然闪过一道精光,嘴角也露出了一丝笑容。 “此二女,难道是胡母季友之女?” “长史英明!”贾诩立刻拱手称赞道。 “有意思……” 得知二女的身份之后,张恒的目光不住地在二女身上打量着,但这次却锐利无比,再无半分杂念。 去年,诸侯联军准备结盟讨董之际,董卓曾派出数名高官,前去劝说一众诸侯。 这其中,就包括了阴修和胡母班。 胡母班,复姓胡母,名班,字季友,时任执金吾,被董卓派往关东游说诸侯。 阴修的结果大家都知道了,直接被袁术捉拿下狱,若非张恒出手,此刻怕是坟头草丈五了。 而胡母班就没这么幸运了,他来到河内劝说王匡,却被王匡大义灭亲,直接斩杀。 怎么说呢,董卓也不是傻子,能派去当说客的,肯定是诸侯的亲属故交。 阴氏是南阳第一大族,所以阴修才被派去劝说袁术。 而胡母班,则是王匡的妹夫。 按理说,大舅哥与妹夫这种关系,就算游说不成,也不会有性命之忧。 但是,彼时王匡和袁绍共同屯兵河内。许是为了向袁绍表忠心,王匡竟直接将胡母班下狱处死,没有丝毫留情。 分属不同阵营,你杀就杀了吧,可偏偏还要做戏。 据说在斩杀胡母班之前,王匡曾抱着两个外甥女失声痛哭。 嗯,也就是眼前这两姐妹了。 这一波操作,可谓无懈可击,既对关东诸侯表明了立场,又赚足了名声。 但从后面的结果来看,王匡只是单纯的做戏而已,并没有拿妹妹一家当回事。不然胡母班的两个女儿,又如何会有机会跪在自己面前。 当然,更大的可能是,抱着外甥女痛苦的桥段是王匡自己编的,只是以此赚取名声而已。 胡母班在朝为官,家眷也肯定在京城。董卓派他出使关东,自然要扣留家眷作为人质,又怎么可能让他带着两个女儿前往河内。 总体来说,王匡这事做的极不地道。 现如今贾诩将二女弄过来,显然是要从她们身上做文章,用以对付王匡。 ------------ 第四百六十六章美人计的进阶用法 张恒看了二女几眼,又把目光回到贾诩身上。 “人你是从何处找来的?” 贾诩拱手笑道:“雒阳。” “雒阳?”张恒皱眉道。 雒阳现在正忙着呢,你又派人回去掺和了? 李儒要求十日迁都之事,张恒自然知道。 但所谓十日,只是一个心理准备的时间而已。 真正的迁都,哪有这么快能完成的。 市民百官、宗庙社稷、典藏书籍……等等一系列东西都要安置,甚至长安那边,也得提前布置,这是一项非常浩大的工程。 事实上,在历朝历代,迁都都是一个大工程,动辄以年为计数。 如今汉室虽然衰落了,却也没这么容易。 朝廷扎根雒阳近两百年,树大根深,其间犬牙交错,自然不是能轻易挪动的。 就算李儒不在乎这些东西,却也不回逼迫过甚。按照张恒的估算,年底能完成迁都,就已经算是办事效率极高了。 贾诩笑着解释道:“数日前,下官得知长史要对付王匡之时,就想到了此事。便派校事府西行雒阳,将胡母季友的家眷都接了过来,擅自行动之处,还望长史恕罪。” 张恒摆了摆手,“何必如此,不过些许小事罢了。校事府在你手中,你自有决断之权。只是……此二女,你打算如何用?” “先前雒阳,长史以一手美人计,使得董卓与吕布自相残杀,下官惊为天人,便打算东施效颦一番。”贾诩笑道。 闻言,张恒忍不住点了点头。 两个弱女子,还是自己的外甥女,王匡应该不会设防,倒是有些成功的概率。 贾文和不愧为毒士,当真把人性都摸透了。 若真能用两个女子解决王匡,倒也算一笔划算的买卖。 “文和不必谦虚,你打算何时用?”张恒又问道。 “长史何时需要,下官便何时发动。”贾诩答道。 张恒笑了,又看向了二女。 “二位小姐,可愿助张某诛杀王匡?” 闻言,二女眼中皆露出刻骨的仇恨,急忙点头道:“杀父之仇,不共戴天。长史若能助妾身为父报仇,便是当牛做马,也心甘情愿。” “好,那张某便给二位一个机会。报仇之事,听从贾府令吩咐便是,时机成熟之时,必然让二位得偿所愿!” 二女再度跪地叩谢道:“多谢长史!” “不必如此,且下去吧。” “遵命!” 二女转身而出。 张恒望着二女的背影,不禁露出一丝笑容。 他甚至没考虑二女是否忠心,因为这些问题,贾诩早就帮自己筛选过了。 若是二女心中有一丝不情愿,便根本没机会跪在自己面前。 “文和此计,堪称神来之笔,若能以此剿灭王匡,当为头功!” 面对办事贴心的下属,张恒丝毫不吝夸奖,甚至随手画了一个大大的饼。 可贾诩却早已对这玩意儿免疫了,只是淡淡一笑,拱手道:“全赖长史拔擢,下官不敢居功。” “对了,此次出战,结果如何?”张恒继续问道。 上次高顺率军出战王匡,虽说不上大获全胜,但总归是有些战功,杀伤了王匡数千兵马。 但王匡似乎并无决战之意,小败一阵之后,便引军退守陈留去了。 高顺只有三千骑兵,自然无法攻破陈留大城,便也只得引军北还。 战争的结果大抵如此,虽然战报已经传到自己手上,但张恒还是想听贾诩亲自汇报一番。 贾诩当然也明白张恒的意思,思索片刻后,才拱手道:“长史容禀,此次出战虽无太多斩获,但王匡麾下兵马数量,以及战力,下官却都摸清楚了。而且,乔府君麾下……下官也略知一二。” 闻言,张恒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脸上笑意更浓。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贾诩显然摸清楚了重点。 如此,将来决战之时,将更有把握。 “干的不错。一事不烦二主,将来决战之时,便也请文和为军师,如何?” 贾诩当然明白,这是张恒送战功给自己,便笑着拱手道:“多谢长史栽培!” 望着恭谨有礼的贾诩,张恒不禁又点了点头。 嗯……有个靠谱的下属就是好,小事根本不用自己操心。 哪像郭嘉那家伙,老是给自己惹麻烦。 张恒正思量间,外面忽然响起了叩门声。 “进来。” 张恒喊了一句,便见方悦推门而入,手中还拿着一封书信。 “长史,东边战报,郭军师传来的。” 张恒伸手从方悦手中接过书信,打开一看,顿时乐开了花。 “刘公山啊刘公山,任你心思深沉,苦心蛰伏数月,最终却是被别人给阴了!” 说话间,张恒便把战报递给了贾诩。 贾诩看完之后,也跟着笑了起来。 刘岱的这波操作,可谓是眼高手低的典范。 身小而谋大,志大而才疏,最终只陪上了一条胳膊,算是幸运的了。 笑完之后,贾诩开口道:“长史,这必然是曹孟德的手笔。” 张邈和袁遗,是没这个本事的。能将计就计,反阴刘岱一波的,只能是曹操。 听到曹操二字,张恒脸上的笑意忽然收敛了,眉头也微微皱起。 作为这时代最顶尖的将星之一,曹操其实是个成长型的帅才。 去年吃了徐荣的亏后,这家伙显然又成长了不少,当真是不可小觑! 可以说,如今兖州战局,最大的变数就是他。 张恒颔首道:“曹孟德其才非同小可,经此一役后,刘公山损兵折将,双方实力骤然拉开差距,真正的决战不远矣……” 贾诩叹了口气,“长史英明。有道是牵一发而动全身,东边战局一旦逆转,咱们这边也恐将陷入被动。” “倒也无妨,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一群乌合之众,还能是咱们徐州大军的对手?任他们再怎么跳梁,也不过是小丑罢了。” 张恒冷笑一声,“文和,替我拟一封书信传回徐州,请玄德公率军西进,征伐兖州!” “遵命!” …… 定陶城外。 孔伷率军埋伏在道路两侧,目光紧紧盯着视线尽头,眉头却高高皱起。 距离约定时间,已经过去三天了,为何没有半分动静? 截断张邈粮道之后,孔伷便派人给刘岱送了一封书信阐明情况。 很快他就等来了刘岱的回信,要他在张邈回师定陶的必经之路上埋伏着。只等敌军回援之时,杀他个措手不及。 而与此同时,刘岱也会率军尾随其后,来个两面夹击。 计划很完美,结局很美妙,但过程吗……还是不出意外的出了意外。 孔伷率军埋伏了数日,却都不见张邈大军的踪迹。 士卒也从刚开始的满怀斗志,到现在的垂头丧气,士气早就被消磨干净了。 可孔伷却没有任何办法。 其实过了约定时间的第二天,他就发现了不对劲,急忙发书信向刘岱询问情况。 可得到的答复却是一切照旧,张邈大军行动迟缓,还未赶到,请孔伷耐心多等几日。 然后,就一直等到了现在。 “敌军到底在干什么……” 孔伷皱眉自语道,神情中充满了困惑。 成武距离定陶不过一百余里,这么久的时间,就算是爬也爬过来了,怎么会如此迟缓? 就在孔伷越等越不耐烦之时,远处忽然扬起一阵烟尘。 来了! 见此,孔伷心中一激灵,整个人顿时无比清醒。 “文休,传令下去,全军戒备,不得发出任何动静,准备冲锋!” “遵命!” 许靖连忙拱手应道,同时传令全军。 慢慢的,这支队伍近了。 孔伷定睛一看,却发现这支队伍约有数千人,而最前方的大纛上,却是一个大大的‘曹’字。 是曹操吗? 张邈这厮果然怯懦,居然让曹孟德走在了前面。 孔伷冷笑一声,眼中满是蔑视。 曹孟德,你我虽无冤无仇,然你却站错了队,此番便不要怪老夫下手狠辣了! 孔伷屏息凝神,只等曹操率军进入埋伏地点。 而此刻的曹操军却对陷阱浑然不觉,慢悠悠地继续行进着。 随着曹操军的行进,孔伷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快,快啊,再快些…… 曹操军走着走着,忽然发现前方隐约有些东西。 走近一开,却发现是一堆路障。 于是,为首将领只得下令全军停止前进,派人清扫路障。 就是现在! 眼看曹操军走进埋伏地点,孔伷激动地颤抖了起来。 铿! 孔伷忽然起身,猛地拔出腰间佩剑,面色也因为激动涨得通红,口中发出声嘶力竭的吼叫。 “传我将令,全军冲锋!” 旗号打出后,进攻的号角骤然响起,一股股全副武装的士卒从道路两侧窜出,结阵向曹操军杀了过去。 按理说,面对突如其来的袭击,曹操军理当阵脚大乱才是。 但是……为首的将领,嘴角却露出一丝轻蔑的冷笑。 “终于来了……” 而他麾下大军,也没有任何的惊慌,反而赶紧拿出武器,严阵以待。 再看大纛之下,哪有曹操的身影。 那为首之将,分明是曹仁! ------------ 第四百六十七章接应? “这……怎么可能?” 孔伷虽看不清为首之人,却能清楚地看到曹操军的反应,顿时大惊。 突然遭遇伏击,即便是最精锐的军队,也会有片刻的慌乱。 但这支敌军却异常镇定,就好像知道会遇袭一般。 这让孔伷心中升起一丝不安。 但军令已出,现在已无反悔之可能。 不过他倒没有像刘岱一般,亲自率军冲锋,而是派麾下将领薛悌领兵,也算给自己留了些后路。 “全军听令,反身冲杀,剿灭贼军!” 大纛下,曹仁拔出佩剑,大喝一声。 后军顷刻间变作前军,居然不退反进,向着孔伷军主动发起了进攻! 好好的一场伏击战,在曹操的提前防备下,变成了遭遇战。 不过片刻间,两军便展开了交锋。 曹仁可谓当世名将,如今虽尚且稚嫩,但手段也不是薛悌之辈能够比拟的。 不然以他二十出头的年纪,也不会成为曹操麾下第一大将。 尽管手中只有五千人,但在他的指挥下,却和薛悌的一万人打得不相上下。 看到这一幕,孔伷心中一紧,彻底坐实了自己之前的猜想。 敌军果然有所防备! 更让他惊恐的是,敌军既然有所防备,这些人肯定只是诱饵,主力绝对还在后面。 反观自己,已经精锐齐出,如此下去,怕是…… 呜呜呜呜…… 这时,一阵苍凉的号角声从远处传来,打断了孔伷的沉思。 急忙扭头望去时,只见远处官道上阵阵烟尘扬起,其间伴随着剧烈的马蹄声,宛若山崩海啸一般剧烈。 曹操的后手,到了! 大败刘岱之后,曹操仅休整了一日,便率军向定陶进发。 就算没有截获刘岱与孔伷的书信,他也知道,孔伷肯定在前方设下了埋伏,等着自己往里面钻。 既然如此,曹操索性将计就计,将大军分为三部。 曹仁率领五千兵马,在最前方当作诱饵。 夏侯惇率领一万大军,在中间随时接应。 而剩下的兵马作为后军,却由曹操亲自率领,充当预备队。 三军彼此相隔五里,如此既不会打草惊蛇,又能随时接应,可谓天衣无缝。 如今杀过来的,正是夏侯惇的一万大军,也是曹操的绝对主力! “兄长果然神机妙算,敌军中计矣!” 夏侯惇大笑一声,随即便开始了自己的布置。 “文谦,你率三千兵马赶往左翼,与子孝合围敌军!” “遵命!” 乐进一抱拳,领兵纵马而去。 “文则,你率三千兵马赶往右翼,切断敌军退路!” “遵命!” 于禁也是一抱拳,纵马而去。 “妙才,你率三千兵马,从正面杀入战场,绞杀敌军!” 毕竟是自家兄弟,夏侯惇便把主攻的任务交给了自己弟弟。 “遵命!” 夏侯渊满脸激动地一抱拳,挥刀纵马而去。 至于最后的一千兵马,却是由夏侯惇亲自率领,充当后方督战队。 凡见士卒贪生畏死,便立刻斩杀! 方才望见战场时,夏侯惇便发现伏击的敌军并不多,只有一万余人,他当时便冒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或许……可以全歼这支敌军! 之后的一系列布置,都是奔着这个目标去的。 为了拿下孔伷的大军,夏侯惇算是发狠了。 三路大军各自行动,不过短短片刻的功夫,便四面合围,将孔伷的大军包围在内。 孔伷倒是没有向刘岱那么死心眼,眼见夏侯惇杀上来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中计了,急忙下令撤军。 但战场正处胶着之势,大军又如何能轻易脱身。 就在薛悌边打边撤之时,后路已经被全部堵死了。 接下来,就只是一场屠杀了。 “可恶,可恨!” 孔伷急得直跺脚,却终究无法改变局势。 “使君,咱们中了敌军的诡计了!” 一旁的许靖也摇头叹息道。 “这我当然知道!”孔伷大吼道,“刘公山何在,他为何不来,明明约定好的!” 此刻,孔伷心中的憋屈,当真如滔滔江水一般。 明明前天你才传讯过来,说一切如常,让自己等待截杀敌军就行。 可现在,却只有自己孤军奋战。 为什么? “敌军能毫无阻碍地施展诡计,想必刘使君那边也……” 许靖终究没把战败二字说出口,但谁都听出他的意思。 “为今之计,咱们该如何行事?” 孔伷此时也是乱了方寸,急忙开口问道。 许靖倒是机灵,眼见大势无可挽回,只沉默片刻便拱手道:“使君,我军败局已定,还请使君速速撤走,免得引火烧身。” 闻言,孔伷顿时瞪大了眼睛。 许靖的意思很明白,咱们败了。 等包围圈中的军队被绞杀完毕之后,必然会趁势杀过来,倒不如趁现在赶紧跑路,还能捡回一条命。 这话虽然轻飘飘的,但听在孔伷耳中,却无比沉重。 这一万兵马,可都是他辛苦积攒的啊,任谁也不可能舍得放弃! 见孔伷犹豫不决,许靖继续劝道:“使君,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眼下当以性命为要,如此才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孔伷还是沉默不言。 理智告诉他,许靖说的是对的。 可是情感方面,他始终接受不了一万大军的损失。 但孔伷终究不似刘岱那般头铁,沉默良久之后,眼看场中的抵抗越来越弱,他终于下定了决心。 “走,速走!” 言罢,孔伷急忙翻身上马,带着亲兵就要逃离。 他倒是个行动派,既然已经下了决定,就立刻开始执行。 见状,许靖也急忙上马跟了上去。 战场上的厮杀声还在继续,薛悌倒是没有辜负刘岱的信任,哪怕明知必败,他还是带领部众艰难抵抗。 但殊不知作为主帅的孔伷,却已经带着最后的两千兵马,踏上了逃亡之路。 只是这逃跑之路,会不会如他想象中的那般顺畅,却是不得而知。 既已战败,孔伷逃跑的最佳路线,自然是向东往山阳郡,与刘岱汇合。 但敌军正是从东边而来,谁知道后面还有没有接应部队。再者此次刘岱并未如期赴约,更让孔伷心存疑虑,说什么也不敢向东了。 如此,那便只能一路向南前往豫州,回到自己的大本营。 这也是孔伷心中,唯一的安全地点。 不得不说,孔伷打仗不行,但跑起路来,却着实不慢。 等到夏侯惇等人发现时,他早已逃之夭夭,勉强率军追赶,却也只抓了数十名掉队的士卒而已。 如此,曹操最后的预备队,便没有派上用场。 等曹操率军赶到时,这场战场也已接近尾声。 在夏侯惇和曹仁双面夹击之下,这一万豫州军却是一丝幸免的可能都没有。 被斩杀近半之后,剩下的士卒纷纷扔下兵刃,点了投降。 统兵将领薛悌倒是个有骨气的,仍旧率领亲兵殊死拼杀,直至亲兵耗尽,最终被夏侯渊和乐进联手生擒。 人押到曹操面前时,却仍旧站立不跪。 曹操此时心情大好,又欣赏薛悌忠义,自然不会和他计较。反而下马来到他面前,亲自与他答话。 “今日战败,将军何不弃暗投明?” 薛悌冷笑一声,直接扭过头去。 “哼,要杀要剐,悉听尊便,要我投降,却是万难!” 曹操忍不住摇头叹息道:“将军何必如此愚忠,那孔伷又岂是值得效死之人?” “我主虽败,却仍比你强过百倍千倍!” 曹操依旧不恼,甚至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 “哦,何以见得?” 说着,曹操一挥手,命乐进押过来一名士卒,正是孔伷的亲兵。 曹操笑道:“告诉薛将军,你主孔伷现在何处。” 闻言,孔伷的这名亲兵不敢怠慢,连忙开口对薛悌道:“将军,开战不久,主公见大军陷入包围,便抛下部众,独自逃命去了!” “什么!” 薛悌顿时脸色大变。 这名亲兵的一席话语,彻底击碎了他的心防。 …… 不知跑了多久,天色渐晚,四周都被暮色覆盖。 孔伷实在累得受不了了,屁股也钻心地疼。 不仅是他,连胯下战马也已经到了极限,不得不停下来休息片刻。 回头看了一眼队伍,却是稀稀拉拉。 如此高速且持久地奔跑,没有坐骑的士卒早就掉队了。 就算是骑兵,也有许多没有跟上来的。 还能跟上的,已经不足半数。 孔伷叹了口气,眼中满是灰暗。 自决定逃跑的那一刻起,他就预料到了这个结局。 沉默良久之后,他才扭头向许靖问道:“文休,前方是何处?” 许靖此刻正在喘着粗气,闻言急忙向前方望去,但如此昏暗的天色,他终究没能看出什么。 “使君,在下亦不知此地何处。不过按照咱们的脚程,最多还有三十里,便能抵达薄县。” 闻言,孔伷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些。 薄县正是豫州最南边的县,已经脱离了兖州地界。 到了那里,自己算是安全了。 孔伷想了想,随即下令全军停下休息。 狂奔半日,就算人还撑得住,战马也早就撑不住了。还有好几十里,若不让坐骑休息一番,难道用两条腿走过去不成。 听到孔伷的命令,剩下的一千多名士卒都松了口气,甚至有人当场翻身下马,躺在地上休息,再也不愿起来了。 孔伷也在许靖的搀扶下下了战马,双脚沾地之时,屁股的疼痛却更加剧烈了。 挣扎着找了个地方休息,一坐下来,浑身骨头好似散了架一般,令孔伷难以忍耐。 战事虽一败涂地,但好歹没被敌军追上,总算逃得一条性命。 如今状况,孔伷也只能如此安慰自己。 但就在此时,前方却忽然响起一阵动静。 孔伷立刻条件反射一般地站了起来,目光向前方探去,可黑暗中又哪里看得清楚,一颗心顿时到了嗓子眼。 从战场狂奔了两个时辰,恐怕已经行出百里之多,敌军居然追上来了? 而且就算追过来,也应该是从后方出现才对,为何动静却是从前方传来? 就在孔伷震惊惶惑之时,远处的动静却越来越大,一支骑兵点着火把狂奔而来。 “我命休矣!” 孔伷不禁仰天长叹,声音中充满了绝望。 但这支骑兵发现了孔伷等人后,却忽然停下了队伍,慢慢靠拢过来。 看这态势,却不像是要进攻的样子。 “前方可是孔使君?” 正当孔伷想派人与之接触的时候,一个粗犷的声音传来。 孔伷急忙对许靖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立刻起身大声回应道:“正是,未知阁下何人!” 话音刚落,就听得对面发出一阵惊呼,紧接着便有数名骑兵狂奔而来。 到了近前,孔伷顿时知道了这支兵马的身份,不禁面露喜色。 因为,为首之人正是张飞! 去岁讨董时,他和张飞曾有数面之缘,因此认得。只是张飞身边的年轻人,他却实在认不出。 这年轻人当然是郭嘉,只见他急忙下马,走上前向孔伷行礼道:“徐州从事郭嘉,见过孔使君!” 闻言,孔伷满脸疑惑道:“郭从事怎会在此处?” “在下自然是在此等候使君。”郭嘉笑道。 孔伷当然知道刘岱与徐州结盟之事,却不明白为何郭嘉能在此处寻到自己。 不过既然遇上了,他正好也有一肚子问题想问。 可还没等他张嘴,郭嘉便继续问道:“使君如此凄惨,不知是何缘故?” 闻言,孔伷的脸色顿时垮了下来。 有心将战败的经过讲述一遍,却羞于开口。 最终,还是许靖复述了今日一战的经过,听得郭嘉连声叹息,摇头不止。 但眼中,却分明满是笑意。 孔伷却忽然激动起来,大声质问道:“郭从事,老夫与刘公山相约夹击贼军,可他却迟迟未至,致使我大军深陷重围。他人呢,为何不来?” 郭嘉叹了口气,“使君,刘使君不来,却也是有缘故的。” “大战当前,能有什么缘故比我大军更重要!” 孔伷越说越气,只可惜手中空无一物,不然早就扔出去了。 但他没发现的是,张飞身后的大军,却在慢慢靠近。 而郭嘉的眼中,也忽然多了一丝冷意,缓缓开口道:“还能有什么缘故,自然是与敌军交战不利,大败而归。就连刘使君,也身负重伤,至今昏迷未醒。” “什么,这不可能!”孔伷立刻大吼道,“明明前日他还传来书信,告诉我一切照旧,配合他夹击敌军。” 郭嘉忽然笑了,“使君,那封书信是假的。” “何以见得?”孔伷瞪大眼睛问道。 “因为……它正是在下伪造的。” 郭嘉陡然抬高了音量。 “翼德,动手!” ------------ 第四百六十八章劫杀! “郭从事意欲何为?” 听到郭嘉的大喝,孔伷猛然打了一个冷颤,急忙开口问道。 可迎接他的,却是张飞的蛇矛。 火把的照耀下,蛇矛闪耀着火红色的光芒,一瞬间便送入了孔伷的胸口。 霎时间,鲜血喷涌而出。 “倒也没什么,不过是请使君赴死而已。” 郭嘉脸上的笑意愈发灿烂,声音更显得风轻云淡。 “你……你为何……” 孔伷艰难抬起手指着郭嘉,满脸的不可置信,但终究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便头一歪,就此气绝身亡。 直到死时他也不明白,郭嘉这位友军,为何要向自己下手。 一旁,许靖已经吓得愣住了,目光一片迷茫,大脑当场宕机。 郭嘉却是一挥袖,冷笑道:“尽数诛杀,一个不留!” “好嘞!” 张飞答应一声,猛地拔出蛇矛,却又是一记横扫,划开了许靖的喉咙。 至此,孔伷连同麾下长史许靖,全都死于张飞手中。 之后的事情便简单许多了,数千骑兵展开冲锋,轻易便对孔伷的残军展开了收割。 虽然最终没能达到郭嘉全部诛杀的要求,却也只跑了寥寥数人而已,总归是无伤大雅。 战后,张飞还不忘砍下了孔伷和许靖的脑袋,献宝似地拎了过来,递到郭嘉面前。 郭嘉却一皱眉,“死人头有什么好看的,晦气!” “什么晦气,这明明是战利品。”张飞怒道。 “哼,咱们今日狙杀孔伷,乃是见不得光的事,你还能拿着人头去邀功请赏不成?” 此言一出,张飞顿时愣住了,脸上露出一抹尴尬。 但他还是不肯扔掉,毕竟这可是他率军入兖以来,斩杀的第一位高级官员。 见张飞仍旧当成宝贝,郭嘉不由得一阵苦笑。 翼德当真是执拗的有些……可爱。 “扔了吧,总不好带回去落人口实……” 在郭嘉的再三劝说下,张飞才依依不舍地扔掉了手中的人头,却开始埋怨起了郭嘉。 “我说奉孝啊,咱们大军堂堂正正进攻兖州不行吗,非要搞这些勾当,害得我立功却无法请赏。” 郭嘉笑道:“功劳总会有的,但如此才能拿下兖州最便捷的方式。” “此话怎么说?”张飞不服道。 郭嘉叹了口气,幽幽道:“我本欲以孔伷为突破点,引爆兖州大战,只等他们两败俱伤,岌岌可危之时,咱们的大军却好入局,扫平一切。 可我终究是坐井观天,小觑了天下人。能做到一方诸侯的,没有哪个是傻子。 远的不说,就说刘岱,也是心思阴沉之辈。他早已暗中连接孔伷,偷袭张邈后方。若非曹孟德伏击,他几乎要得手。” “可他只知耍弄诡计,却不懂阵战之道,终究还是一败涂地。”张飞冷笑不屑道。 “是啊!”郭嘉点了点头道,“所以,才给了咱们可乘之机,将一切扳回正轨。刘岱大败,乔瑁处有长史盯着,那么唯一的阻碍,便只是孔伷了。 如今咱们击杀了孔伷,便是削去刘岱最后一根羽翼。从今以后,他便只能依靠咱们了。 如此,我徐州大军才好入场,翼德以为如何?” 兜兜转转这么一大圈,虽然过程甚是曲折,但最终的结果,却是和郭嘉计划中的一样。 刘岱精锐尽丧,重伤垂死,外援孔伷直接身亡。 如此局势,对于徐州来说,却是重大利好。 张飞对郭嘉的谋划不甚了解,但这并不妨碍他听懂了郭嘉的意思。 “如此说,真正的大战就要开始了?”张飞满脸兴奋道。 郭嘉点了点头,目光含笑。 “那还等什么,赶紧传信给兄长,把大军开进来啊!” “不急,此事已经有人在做了。”郭嘉摆了摆手道。 “谁?” “张子毅。” “这……” 张飞满脸疑惑。 郭嘉笑着解释道:“前番刘岱遭遇伏击一战,我已将战报呈给了长史。以他的眼光,必然能看透局势,想必已经派人往徐州传信了。最多再有十天,大军必到!” “那就好,那就好!” 张飞大笑道,看样子已经迫不及待准备大干一场了。 “走吧,咱们回昌邑,去看望一番咱们的刘使君。”郭嘉笑道,“他如今重伤未愈,若知道了孔伷被敌军斩杀的消息,也不知会不会气得吐血身亡。” 张飞:…… 这家伙太坏了,不过我喜欢! …… 徐州,郯县。 秋风萧瑟,落叶满地。 十月的天气已然有些寒冷,纵然是艳阳天,也使人感觉到阵阵寒意。 刘备立在城外,望着出城相送的徐州群臣,目光中露出一丝满意。 张恒走后,第二日他便下达了一道钧命,表示自己要亲征兖州。 接到命令的群臣顿时懵了。 这个决定不仅没有召开公议,甚至连政务府都提前并不知情,就这么赤裸裸地传了出来。 霎时间,整座州府都被震动了。 以荀彧为首的群臣纷纷前往刘备府邸求见,开始了新一轮的劝谏。 但这次,刘备坦然了许多。 任由群臣嘴皮子都磨破了,就是不为所动,甚至脸上连一丝动容的表情都没有。 等众人说得口干舌燥,中场休息之时,刘备却命家仆给众人端上茶水,鼓励他们继续说下去。 你们说,我听,看谁耗得过谁! 这下群臣彻底无奈了。 最终,还是荀彧起身,进行了最后一次劝谏。 刘备这才终于开口,给出了自己的答复。 “治州理政,卿等所长;征讨奸佞,吾之所长,休得再劝!” 这一下,任谁都看出了刘备的决心,便只好拱手称是。 下定决心之后,刘备很快迎来了张恒的书信。 而今天,正是出征之日。 刘备将荀彧和太史慈召到身前,仔细叮嘱道:“文若,我出征之时,家里就全靠你了。我与你决断之权,若遇为难之事,可先斩后奏!” 荀彧连忙郑重拱手道:“多谢主公,彧必尽心竭力,使主公无后顾之忧!” 刘备满意地点了点头,又把目光看向了太史慈。 “子义,此次出征没带上你,不会怪我吧。” 太史慈肃然拱手道:“主公言重了。将士们在前方浴血奋战,后方安定便是头等大事。承蒙主公不弃,将如此重任相托,末将必然敢不尽心竭力!” “你能明白就好。”刘备颔首笑道,“但若非要怪,也怪不到我头上。让你留守徐州,乃是长史授意,要找找他去。” 这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顿时让君臣三人都笑了起来。 片刻后,刘备大袖一挥,孙康立即牵来了坐骑。 刘备翻身上马,对群臣笑道:“诸位且各司其职,待我征讨逆贼归来时,皆有封赏!” “遵命!” 刘备摆了摆手,转身大喝道:“传我将令,大军开拔!” “恭送主公!” 徐州群臣齐齐下拜道。 初平二年,十月初九。 刘备身率大军,亲征兖州! ------------ 第四百六十九章萌生退意 昌邑,州府内。 刘岱睁开眼睛,慢慢恢复了意识。 下意识就想用手撑着床榻起身,忽然一阵剧痛传来。 低头一看,左边袖子空荡荡的,那条手臂早就没了。 “呵呵……” 刘岱忽然发出一阵莫名的笑声,艰难地用一只手爬了起来。 城外的厮杀声还在继续,听在刘岱的耳中,他却巍然不动,失去了应对的情绪。 败了,彻底败了……虽生犹死啊! 上次战败,刘岱以一条手臂为代价,终于逃过了夏侯渊的利刃,等来了郭嘉的援助。 虽侥幸捡回一条性命,但已经失去了所有本钱。 刘岱追击张邈时,麾下四万大军,心中胜券在握,是何等的风光不可一世! 最后,却落得个仅以身免的下场。 而那四万大军,被曹操斩杀数千,俘虏一万五,最后能逃出来的,根本不足半数。 即便是这半数人马,又有一半没回来报到,想来是逃亡回乡,或是聚拢为匪去了。 如此,就算加上刘岱留守昌邑的三千人马,他手中也就只有一万多军队了。 仅仅一天时间,他便从兖州最大诸侯,变成了一个不入流的货色。 身受重伤,实力大损,致使刘岱的雄心壮志也就此埋葬。 再加上伤口疼痛难忍,醒来之后的几天,一直浑浑噩噩的。 但这还没完。就在昨天,郭嘉忽然传来消息,说孔伷大军被曹操击败,全军覆没,连孔伷本人都战死沙场! 听到这个消息,刘岱只是叹了口气,神情并无太多波澜。 自己败了,孔伷那边没有接应,败亡也是情理之中。 哀大莫过于心死,刘岱此时是什么也不想了,也什么都不愿想了。 徐州倒是还愿意出兵帮助自己,可自己已经没了价值。 就算最终拿下了兖州,这块地盘也不会属于自己。 在没有任何实力的时候,也就不要妄谈合作共赢,能成为附庸都算是别人心善。 经历惨败之后,刘岱整个人反而清醒了起来。 就在这时,郭嘉从外面走了进来。 刘岱见状,赶紧也挣扎着站了起来。 郭嘉赶紧上前搀扶住了刘岱,“使君重伤未愈,切莫起身!” “老夫不过是断了一条臂膀,又不是被人砍断了双腿,还是能站起来的。”刘岱自嘲一笑道。 如此态度,倒是让郭嘉非常满意。 若是放在之前,刘岱别说起身迎接郭嘉了,能摆摆手就不错了。 挨了顿毒打,人也变得谦卑了起来,也算意外之喜。 郭嘉笑道:“在下并非是这个意思,只是使君之前受伤太重。医官说了,需得卧床静养百日,方能让伤口愈合。万一动静太大,惹得伤口迸裂开来,可就得不偿失了。” 说话间,郭嘉搀扶着刘岱又坐了回去。 “多谢奉孝好意,老夫心领了。”刘岱点了点头道,“外面的战事……如何了?” 听到这个问题,郭嘉的脸色也变得不好看起来。 痛打落水狗的机会,是个人都不会放过。 所以在刘岱战败而逃的第二天,张邈和袁遗便对梁丘城发动了进攻。 力度之大,简直前所未有,再加上大胜之师,士气正盛,真如狂风骤雨般袭来。 反观刘岱这边,尽是一群刚逃回来的残兵败将。才从死亡线上挣扎而出,又要面对敌军的进攻,士气低落自不必说。 两军强弱如此悬殊,仅仅三天,袁遗便督军攻破了梁丘,进逼昌邑城下。 如今,张邈联军已经把昌邑围了个水泄不通,誓要一举歼灭刘岱,取得这场战争的胜利。 “使君,这几日敌军一直在猛烈攻城,幸得将士们以命相搏,城池方才没有陷落。但……恐怕也撑不了几天了。” 一听这话,刘岱的脸色终于有了些变化。 “奉孝啊,徐州大军究竟何时能到?” 拖拉了这么久,我都快死了,也该到了吧! 闻言,郭嘉也露出了一丝苦笑。 说实话,这次真没有故意拖延的意思,但无奈上次刘岱败的实在太过突然,以至于徐州那边根本来不及反应。 “在下昨日收到军报,大军已于五日前出发。算算时间,应该就在这两日了。” “来了多少兵马,何人领军?”刘岱继续问道。 “十万大军,由我主亲自率领!” “玄德亲自来了?”刘岱微微动容道。 郭嘉朗声道:“正是,我主素来仁义,不忍见使君为乱臣贼子欺辱,便亲率大军前来救援!” “玄德……果真有君子之风。” 刘岱幽幽道,声音中带着说不出的萧瑟,也不知是不是在嘲讽。 不过郭嘉却不在乎,如今昌邑危急,刘岱能够依靠的只有徐州,纵然心有不满,也不会表露出来的。 二人又聊了一会,郭嘉便起身告辞,走之前还不忘劝刘岱好生修养。 刘岱挣扎着亲自将郭嘉送出门,再回到堂中时,脸色却变得阴沉起来。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刘玄德当真是好算计啊!” 刘岱长叹一声,一想到自己损失的数万大军,还是心如刀绞。 沉默片刻后,刘岱挣扎着坐到了位置上,开始奋笔疾书。 也亏得他失去的左臂,倒不至于不能写字。 片刻之后,一封书信写完,刘岱立刻挥手唤来了一名亲兵。 “去,立刻将此信送往东郡,务必亲手交到乔府君手中!” “遵命!” 眼看着这名亲兵抱拳而出,刘岱的脸色才稍稍缓和了一些,眼中却充斥着冷意。 十万大军? 郭奉孝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他刘备要兖州,就自己去打吧,恕我不奉陪了。 刚才写给乔瑁的那封信,不仅将最近发生的事情讲了一遍,更是劝乔瑁引军后撤,保存实力。 郭嘉的心思,刘岱多少知道一些,但彼时他手握数万大军,又有乔瑁和孔伷作为臂助,自然能稳坐钓鱼台。 就算徐州援军心怀不轨,刘岱也有把握掌控局面。 可现在,随着刘备亲率主力入兖,自己反倒成了三方势力中最弱小的一方。 没了制衡的能力,刘岱又不想在夹缝中求存,便想着抽身而退。 退到没人注意自己的地方,静观刘备与张邈死磕,届时未必不能像今日的刘备一样,坐收渔翁之利。 徐州大军解昌邑之围时,便是自己的抽身之日。 …… 平丘城。 深夜,张恒正在熟睡,外面却忽然传来了一阵叩门声,将张恒惊醒。 “长史,昌邑军报!” 与此同时,贾诩的声音一起传了进来。 张恒顿时清醒,连忙坐起身来。 “文和且稍等。” 片刻后,张恒穿好了衣服,这才走向前将房门打开。 贾诩站在门前,脸色在月光的映照下,隐隐露出一丝激动。 “何事?” 张恒将贾诩请进来,又把房门关上,这才开口问道。 “长史,孔伷死了!”贾诩低声笑道。 闻言,张恒立即一挑眉。 “奉孝的手笔?” 贾诩点了点头。 这个结果,并没有出乎张恒的意料。 上次得知刘岱打败之后,张恒就猜到郭嘉可能要对孔伷下手,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只是如此一来,战争的进程就要加快了。 想了想,张恒问道:“子龙那边可有消息?” 上次给刘备传讯之后,张恒便做好了全面开战的准备,命赵云率一万大军前来。 “并无消息。”贾诩摇了摇头道,“不过子龙将军素来稳重,想必不会延误期限,应该就在这两日了。” 张恒忽然笑了,“那咱们的乔府君呢,可有动静?” “还没有,不过应该也快了。”贾诩分析道,“奉孝乃是始作俑者,而校事府传递情报的能力,又是天下罕有。所以下官以为,此刻乔瑁应该还没得到消息。” 张恒点了点头,“倒也是这么个理儿,那就先看看乔瑁的反应再说。不过战争已是迫在眉睫,不妨先放点诱饵出去。” “长史的意思是……”贾诩笑道,“将胡母班的两个女儿放出去?” “不错。西凉军归附不久,其心未定,不利久战。能不战而屈人之兵,便是最好的选择。” “下官明白了。”贾诩点头道。 “还有一事……”张恒笑道,“近来可有曹孟德的消息?” 贾诩答道:“长史慧眼如炬。除了上次伏击刘岱之外,此次大败孔伷之人,也是曹孟德。经过这两战,曹孟德实力迅速扩张,其势已成,端的是不可小觑。” 闻言,张恒不禁眉头一皱。 依靠这几次郭嘉传来的战报,开始在心中计算起来。 片刻后,张恒便得出了一个答案。 曹操如今的实力,怕是比张邈和袁遗还要强上不少。 这家伙……发育得也太快了点吧。 见张恒皱眉不语,贾诩开口问道:“长史可是担忧曹孟德继续做大?” 张恒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下官以为,此事倒是不需多虑。曹孟德虽实力骤增,但说到底手下也只是一群降卒,遇上咱们徐州的精兵猛将,必败无疑。 长史若是碍于昔日情分不便出手,下官倒是愿意代劳。” 说到这里,贾诩眼中陡然闪过一丝冷芒。 张恒摆了摆手,“疆场相争,各凭本事,又岂能顾及昔日情分,我还不至于因私废公。只是……曹孟德此人,确实不好对付啊! 文和若有良策,尽可施为便是。只要能诛杀曹孟德,便是大功一件。” 若有可能,张恒当然想把危险扼杀在萌芽之中。 “下官遵命!” 贾诩一拱手应了下来。 ------------ 第四百七十章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随着张恒一声令下,诱饵被如期放了出去,至于什么时候能有效果,就得看贾诩如何操作了。 当然,以张恒的性格,自然不会把全部希望都寄托在两个女子身上。 两天后,上午。 张恒率亲兵出城,一路向西而去。行了约有四五里,日上三竿时,便抵达了平丘城外的临济亭。 此时,临济亭外的官道上,赵云早已率大军等候多时。 见张恒赶来,赵云赶紧凑上来拱手道:“拜见长史!” “子龙免礼。” 张恒挥了挥手,问道:“子龙此来,带了多少人马?” “如贾先生信中交代的一样,整整一万人!”赵云答道。 早在几日前,张恒给徐州传讯的时候,就同时给赵云传了一道军令,命他率军前来。 大战要开打了,高顺这点人当然不够看。 “一万人……倒也够了。”张恒点了点头,目光望向远方,“子龙率军出来,后方可有妥善安置?” 赵云当然明白张恒的担忧,当即抱拳道:“长史放心,大军和随行家眷,末将早已妥善安置,临行前请文成将军统掌军中事务,当不至于生出乱子。而且……” 说着,赵云扭头示意了一下身后。 张恒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居然在大军前列发现了董白的身影。 这丫头来做什么? 张恒眉头一皱,刚想说话时,却忽然反应过来。 这一幕,必然是贾诩的安排。 把人家侄女弄过来,就能控制住董璜了? 老银币就喜欢搞些有的没的。 “如此就好。” 张恒收回目光,冲赵云点了点头,忽然笑了。 “此番攻取兖州,子龙可有把握?” 赵云也笑了,“尚未开战,如何谈得上把握。不过还请长史放心,凭云麾下将士,定能为长史建功立业。” 以赵云的性子,能说出这句话,可见这段时间他和西凉军磨合得不错。 “子龙说笑了,此番岂是为我而战,而是诸君一同建功立业,共享荣华。” 赵云笑道:“长史高见,是末将失言了。” 张恒摆了摆手,贾诩立刻站了出来,将如今兖州的大致情况对赵云说了一遍,听得赵云眉眼间满是惊讶。 毕竟刘岱的大败,是谁都没有想到的,更不在郭嘉的算计之内,便显得如此突兀。 沉默片刻后,赵云才开口道:“长史,刘公山这一败,便将原本的局势彻底打乱。此消彼长之下,原本据城而守的王匡,极有可能会主动进攻,咱们也该早做准备。” 闻言,张恒冲赵云露出了一个赞赏的眼神。 不愧是赵子龙,居然第一时间便想到了这点。 不过,张恒却有别的打算。 “前者,刘公山大败,孔伷更是被翼德斩杀,皆已不足为虑。但却还有一人,实力尚且未折损分毫,实在有些可惜。” 闻言,赵云略一沉思,立刻便想到了答案。 “长史所说的,可是乔元伟?” “不错,正是咱们的乔府君。”张恒笑道。 “所以,长史准备算计乔元伟?” 张恒摆了摆手,“谈不上算计,只是隔岸观火而已。他与王匡相斗,无论谁胜谁败,咱们都乐见其成,子龙以为如何?” “二虎相争,必有一伤,长史这驱虎吞狼之计极为高明,末将佩服!”赵云笑道。 张恒笑道:“子龙,你且先率军驻扎此地,并封锁消息,只等王匡和乔瑁斗得两败俱伤,咱们便可坐收渔利。” “遵命!” …… 叮嘱了赵云一番之后,张恒便又率军返回了平丘,静静等待着王匡来攻。 当然,也把董白带上了。 不过这次张恒却失算了,因为还没等王匡进攻,反而是乔瑁先派人上门来请。 面对乔瑁的相请,张恒不由得微微皱起了眉头。 这是什么意思? 一旁,贾诩捻须笑道:“长史,王匡能收到东边的战报,乔府君自然也能。得知刘公山大败,他必然要有所决断,却不知是进是退。” 张恒默然点头,对贾诩的分析表示认同。 现如今乔瑁能依靠的只有徐州,找自己商量也是情有可原。 “走吧,先去看看再说。” 张恒回房换了一身衣服,片刻后便出了客馆,直奔县衙而去。 刚一入厅堂,就见乔瑁站在中间,面色满是凝重。 张恒刚想拱手,却被乔瑁挥手阻止,随即快步走了上来。 “子毅贤弟,你可听说了东边的战况?” 果然是为了这事! 张恒微微点了点头,开口道:“府君说的,可是东线战事不利之事?” “正是此事!” 闻言,乔瑁心中的愤怒再也抑制不住,猛地一挥袖低吼道:“张邈逆贼卑鄙无耻,设计袭杀刘使君,致使使君大败而归,甚至被……被贼军砍去了一条手臂!” 张恒也跟着叹了口气,“刘使君一时不察,竟被敌军钻了空子,才身受重伤,实在令人唏嘘。” “刘使君毕竟是仁义之主,如何能敌张邈贼子这狡诈之徒!” 乔瑁大声反驳了一句,又忍不住叹息道:“唉,现在再说这些已是无用。此番使君身受重伤,麾下大军损伤殆尽,贼军却趁机猛攻昌邑,城防已然危在旦夕,子毅可有良策?” 张恒苦笑摇头道:“府君,此处与昌邑远隔数百里,纵然咱们有心解救,也是远水解不了近火。” “那就眼睁睁看着贼军攻破城池,杀害使君?”乔瑁大声道,满脸的不忿。 张恒赶紧劝道:“府君勿急,十日之前,我徐州大军已然进发兖州,想必早已抵达昌邑城下,便是已经解了昌邑之危也未可知。” 这番安慰的话,形同鸡汤一般,根本起不到任何效果。 乔瑁连连摇头道:“使君与老夫患难相交,心如铁石,如何忍心见他被敌军围困。子毅,今日请你前来,便是想拜托你镇守平丘,抵御贼军。” 此言一出,张恒不由微微一愣,片刻后才回过味儿来。 “府君的意思,是要亲自率军前去解昌邑之围?”张恒问道,语气中带着一丝莫名的古怪。 啥意思,你要跑路? “不错,东线战事不利,老夫自当赶赴险境,与使君共赴危难,虽死无悔!此间战事,便拜托子毅了。” 乔瑁朗声道,脸上满是坚定之色。 这下张恒基本可以确定了,乔瑁就是要跑路。 虽然之前设想过无数种可能,却仍没料到乔瑁会如此果断。 见势不妙,立刻跑路,甚至还要自己给他断后,当真是好算计啊。 呸,下贱! 不,单凭乔瑁,应该还不会这么果断。 这背后,八成是刘岱的意思。 实力大损,盟友丧命。刘岱眼见自己成为最弱小的一方,便想着先退下去蛰伏起来,以待可乘之机。 这倒是非常符合他的性格。 想到这里,张恒心中不禁冷笑起来。 争霸大势,又岂是你想退就退,想来就来的。 “府君之诚,令人钦佩!” 张恒赞叹一声,冲乔瑁郑重拱手道:“府君尽管放心前去,此处全由张某镇守。但凡还有一兵一卒,也绝不让贼军攻入这平丘县!” 张恒本来的目的,就是想让王匡和乔瑁二虎相斗,只等其中一方不敌时,自己再出手。 不过眼下乔瑁愿意主动退出,效果虽然差了点,但结果却差不多。 刘岱啊刘岱,你此番意图收缩,我且放你离去。 只是以后……就别想再回来了! 乔瑁当然不明白张恒的想法,还以为自己的计谋得逞,不禁大喜,脸上的神情却更加凝重。 “子毅真乃仁厚君子也!你且好生守城,待老夫解了昌邑之围,便立刻回来与子毅共讨贼军!” 乔瑁紧紧握着张恒的手,脸上满是感动。 “愿府君旗开得胜,大败贼军,解刘使君之围!”张恒重重一点头道。 在一片肃穆而又和谐的气氛中,两人都对这个结果很满意。 当日下午,乔瑁便点起了自己麾下大军,从北门浩浩荡荡进发而去。 如此快的速度,再次印证了张恒之前的猜想。 这些老家伙倒是油滑,见势不妙,立刻远遁,深谙存身之道啊! 城外,送走乔瑁之后,张恒忍不住摇头叹息道:“兖州都是聪明人啊……” “长史说笑了,在下官看来,此时脱离站场,却是愚不可及。”贾诩摇头笑道。 “哦,何以见得?”张恒笑问道。 “刘公山实力大损,才想出这等龟缩之法,其目的就是要保存实力,坐观咱们与张邈联军争斗。此法看似高明,可一旦撤出去了,无论是咱们还是张邈,都不会再让他回来了。 再者,兖州大战已拉开序幕,最多一月,便见分晓。届时无论胜利者是谁,又岂能容他!” “文和高见啊,不过人家也是无奈之举,可以理解。”张恒笑道。 一个不小心输光了筹码的赌徒,能有什么选择? 要么加注翻盘,要么先下赌桌。 舍此之外,别无他法。 很显然,刘岱选择了后者。 “咱们的乔府君走了,子龙那边也就不用藏着了。此番却是我失算了……” 张恒笑道:“传令,让子龙率军入城。算算时间,王匡的大军也差不多该来了。” “遵命!” 贾诩拱手应道,正打算派人召回城外的赵云大军之时,后方却又有一名斥候纵马而来。 “长史,敌军已抵达城外数里!” 这名斥候下马抱拳道。 “来的这么快!” 张恒有些惊讶,随后却瞬间改了主意。 也许……可以打王匡一个措手不及。 ------------ 第四百七十一章沟子文学集大成者 战争中,任何一个变数,都有可能引发连锁反应,堪称牵一发而动全身。 刘岱刚刚大败而困守孤城,孔伷就立刻遭到了曹操的袭杀。 同样的,王匡也会顺势做出反应。 张恒知道王匡会进攻,却没想到会来的这么快。 不过也好,那就验一验他的成色吧。 “来了多少人马?” 张恒向那名探骑问道。 “具体数目不知,但应该不会少于一万五千人!” 听到这个数字,张恒微微点了点头。 看来校事府在贾诩手上发展的不错,这么短的时间内,居然能将敌军数目确定在四位数以内。 王匡手中拢共不到三万人,这下直接拉出来一大半,倒也有些棘手。 沉思片刻后,张恒一挥袖笑道:“走,且去看看王公节军容如何!” 约莫三刻钟后,张恒登上了平丘南门城头,眺望着远方升腾而起的烟尘。 陈留地处中原,四周并无山川险阻,城南也只有一条济水,城外的临济亭便是因此而得名。 虽然是一条河,但济水整体并不宽广,狭窄处只十数丈而已。 再加上最近一个多月都没下过雨,是以济水水位下降,渡河便轻而易举。 其实王匡刚一率军渡河时,就被校事府发现了。只是人数太少,并不敢上前阻拦,便赶紧反身向张恒汇报情况。 等到张恒率军登上城楼时,王匡早已渡过了济水,整列队伍,向着平丘杀了过来。 随着烟尘越来越大,马蹄声与脚步声也越来越近,张恒总算看清了王匡军的阵容。 “观王匡之军容,虽然谈不上精锐,却也并不羸弱。” 片刻后,张恒给出了自己的评价。 贾诩笑道:“在粮草充足的情况下,士卒只要操练数月,便能有模有样。只是……不曾见血,终究是虚有其表,长史勿虑。” 世间事便是如此,无论军队还是制度,初时只是个草台班子。 在历经一次次挫折磨合之后,还能存留下来的,才是真正的精华。 关东的这些诸侯,本来都是世家子弟,虽说饱读了诗书,但对于统兵征战,却是一窍不通。 招募了士卒,制造了兵刃,拉起了队伍,就能发挥出战斗力了? 没经过战火的洗礼,也就比无序的黄巾军强一些而已。 “此言是也,只是咱们的兵马终究少了些,敌我悬殊甚大,文和可有良策?”张恒扭头问道。 闻言,贾诩沉思片刻,这才拱手道:“下官斗胆一问,长史是要固守城池,还是要破敌制胜,亦或是……全歼敌军!” 没错,贾诩的最后一句话,用了肯定的语气。 而张恒的回答同样非常肯定,“战事已起,自然要尽可能多杀伤敌军。” “敌我兵力悬殊,即便加上子龙将军的一万大军,亦难改大势。若想大胜,则必须要用些手段。” “文和可详细说说。”张恒笑道。 贾诩淡淡一笑道,“凡以弱胜强者,必先骄敌之心,再出其不意,下官请长史先示敌以弱。” 张恒大概明白了贾诩的打算,当即点了点头。 “好,就这么办吧。” “遵命!” 这时,高顺大步走了上来,对张恒重重一抱拳。 “长史,大军已布置完毕!” 作为统兵将领,得知王匡率军袭来之时,高顺第一时间便开始布置城防事宜。 高顺性情沉默,行事却无比认真。 做个不恰当的类比,他的性格大概介乎于关羽与赵云之间。既有关羽的刚猛,又有赵云的谨慎。 张恒赶到城头之时,高顺已经完成了防线的布置,甚至又巡视了一遍城防,见没有任何疏漏之处,才冲过来向张恒汇报情况。 “敌军大概一万五千人,公义可有守城的把握?”张恒向高顺问道。 高顺没有任何犹豫,立刻答道:“若敌军全力攻城,坚守十日不成问题。” “那十日之后呢?”张恒继续问道。 “十日之后……末将与城池共存亡!” 张恒笑了,“倒是无需如此极端,且守着吧,咱们的贾先生已有破敌之策,且看他手段便是。” “遵命!” 高顺抱拳应了一声,又开口劝道:“长史,稍时战事一起,城头便无比危险。末将恳请长史先行回城,坐看末将破敌便是!” 相较于这一战的胜败,高顺更看重张恒的安危。 闻言,一旁的贾诩眼珠子一转,连忙拱手笑道:“高将军所言甚是,下官也恳请长史坐镇城中。” 张恒却笑着摇了摇头,“敌军还没到,急什么,且看看再说。” 高顺和贾诩欲言又止,却终究点了点头。 就在三人说话间,城外大军已然杀到,在距离城池只有数百步的地方停了下来,开始规整阵列,原地休整。 在大军的最前方,一名将领身穿黑色甲胄,骑着高头大马,眉宇间满是倨傲之色。 “长史,那便是王公节。”贾诩指着黑甲将领道。 张恒赶紧低头望去,上下打量着王匡。 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王匡,倒是和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约莫三十六七岁的模样,却是面色白净,想来是常年养尊处优的结果。 见王匡模样如此俊朗,张恒脑中忽然冒出一个想法,继而面色变得古怪起来。 “那个……文和啊,你执掌校事府,知晓诸多机密事项,我有件事想问问你。” 不仅是脸色,张恒说这话的时候,声音也有些异常。 贾诩正在打量城下的敌军,自然没发觉张恒的异样,闻言下意识答道:“长史请讲。” “袁本初其人……”张恒忽然压低了声音,“是否有断袖之癖?” 听到这句话,贾诩整个人当场石化。 纵然精明如他,大脑也宕机了片刻才反应过来。 张子毅,你在说什么! 大敌当前,你居然还有心思想这些有的没的……当真是龌龊至极,不可理喻! 张恒当然知道明白贾诩的震怒,但怎奈对这个问题实在太感兴趣,得不到答案就心痒痒,便又催促了一句。 “你倒是说啊,校事府可有收到这方面的情报。” 贾诩彻底绷不住了,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下官无能,不知此事。” “那就是有喽……啧啧,袁本初好歹四世三公,谁曾想私德居然如此不堪,居然与王公节曲款暗通,当真是……啧啧……” 张恒摇头笑道,脸上满是恶趣味的笑容。 贾诩更无语了。 不知道就是有? 你脑子是怎么长的! 也不怪张恒多想,实在是去年王匡和袁绍一同屯兵河内,关系亲密无间,如胶似漆。 再加上张恒见王匡如此俊朗,便情不自禁往某些沟子文学联系了起来。 毕竟好男风这事儿,在这时代也算普遍。 管他有没有,反正这个搅屎的锅,袁本初是背定了。 就在张恒盘算着如何恶心袁绍的时候,下方的王匡却是一招手,派出一名骑兵冲了上来,眼看就要冲进箭矢的射程范围之内。 “长史,要不要动手?” 高顺开口问道,已经从一旁的亲兵手中接过了一把弓。 但凡张恒动动手指,他立刻会射死此人。 “先不急,且听他说些什么。”张恒摆了摆手笑道。 虽然进入了箭矢的覆盖范围,但那名骑兵却浑然未觉,依旧继续前进着。 直到距离城墙只有三十步左右时,他才停下来,向城上喊道:“我家府君请乔太守出城答话!” “阵前会晤?”张恒一挑眉道,“先把别人骗出去,再出手袭杀是吧,王公节这厮倒是打的好算盘。” 闻言,贾诩忍不住嘴角一抽。 你当别人都跟你一样无耻是吧。 “长史,东线战事大获全胜,王公节应该是想劝降乔瑁。” “真的吗,我不信。”张恒笑道。 贾诩:…… 算了,你高兴就好。 “王公节能做出这个请求,我很高兴,但他只请乔瑁却不请我,我不喜欢。公义,射死此人。” “遵命!” 高顺应了一声,当即搭弓射箭。 只听咻的一声,箭矢如闪电划过,顷刻间扎入这名骑兵胸口。 眼看这名骑兵应声而倒,张毅笑得非常开心。 但后方的王匡可不干了,指着城头大骂道:“乔元伟,我好心邀你会晤,即便不成,又如何杀我使者,简直枉为人子!” 可由于距离实在太远,张恒并不能听到王匡口吐芬芳的内容,只看见了他气急败坏的造型,于是笑得更开心了。 但这时,贾诩忽然幽幽开口道:“长史,王匡并不知道乔瑁已然撤走,亦不知您在城中,先前倒也不算故意怠慢……” 闻言,张恒一愣,神情也不禁一滞。 这TM就尴尬了呀! 但张恒却不肯承认是自己的失误,反而对贾诩道:“怎么,文和的意思是我杀错人了?” “下官不敢。”贾诩耸了耸肩道。 反正是要开打的,杀不杀也无所谓。 张恒冷笑一声,扭头向高顺道:“告诉王公节,想要会晤就靠近点,我绝不命人放箭偷袭。但若不敢近前,就废话少说,直接攻城就是。莫要扭扭捏捏,作妇人姿态,徒增笑柄!” 军中自然是有口活绝佳者,立刻将张恒的意思大声吼了出去。 但还是那句话,距离太远,王匡并不能听清楚。 “城上说什么?” 认真聆听许久后,王匡的耳朵还是没能捕捉到关键的音符,不由向左右问道。 闻言,左右脸上皆露出迟疑之色,支支吾吾的不敢回答。 “说啊!” 王匡怒吼道。 “这……”一个亲兵犹豫道,“将军,城上传出些污言秽语,小人不敢说。” 这下王匡更想知道了,连忙喝道:“说,快说,说什么我都恕你无罪!” “城上说……将军您若是真想会晤,便靠近些以显诚意。若是不敢靠近,那就是当婊子还要立牌坊,无耻之尤……” “放肆!” 王匡怒喝一声,打断了亲兵的继续讲述。 很显然,他的涵养并不如自己想象的那么好。 “小人知罪!”这亲兵连忙告罪道。 “死到临头,还敢口出污言秽语!” 王匡瞪着城楼上的张恒,眼中怒火简直要吞没一切。 “传我将令,前军进攻!” “遵命!” 城楼上,望着涌上来的人潮,张恒不屑地冷笑道:“这就对了嘛,说到底还不是要打,扯这么多作甚!” “弓弩手!” 高顺见敌军发动进攻的那一刻,便已经开始了自己的布置。 同时还不忘继续劝张恒回到城中,却依旧被张恒拒绝。 并州军人数虽然不多,但配置极为豪华。 毕竟之前吕布可是董卓的爱子,装备器械肯定是充足供应,甚至人手一把弓弩。 随着高顺一声令下,城头守军纷纷引弓搭箭,瞄准了城下的敌军。 三百步……两百步……一百五十步…… 就是现在! “放!” 高顺大喝一声,大手猛然挥下。 霎时间箭如飞蝗,向着城下敌军倾泻而出! ------------ 第四百七十二章其下攻城 兵法云: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再次伐兵,其下攻城。 当一场战争打到攻城阶段的时候,也就证明其他策略都已经失效了。 为什么说其下攻城,就是因为攻城战过于死板,没有任何可施展的空间。 流程就那一套,你进攻,我防守,直到其中一方撑不住为止。 看似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是由无数将士们的血肉铸就出来的。 特别是对于进攻方来说,隔着一堵厚厚的城墙,任你有天大的能耐,也得老老实实承受上方袭来的一切。 不管是箭雨还是滚石,甚至是金汁粪水…… 居高临下的抛射,有效杀伤射程其实在二百步开外。 但高顺却偏偏等待敌军靠近一百五十步之内,才下令放箭,自然是想更有效杀伤敌军。 面对这漫天的箭雨,王匡得先登军高举盾牌抵挡,同时快速冲锋。 这的确是个笨办法,但也是唯一的办法。 高顺见状,却冷笑一声,继续下令放箭。 不过目标嘛,却从最前排的先登军,变成了后方扛着云梯的敌军。 只要能将这些敌军击退,便是最前排的先登军冲到城下,也是无济于事。 扛着梯子的同时,自然分不出手来举盾,所以扛着云梯的士卒自然没有盾牌。 一顿箭雨下去,顿时死伤惨重,甚至有人当场扔了云梯,转身而逃。 然后,还没跑回本阵,就被王匡派出的督战队斩杀。 攻城战本就是血战,从下令攻城的那一刻起,王匡就做好了损失惨重的准备。可士卒都是鲜活的生命,自然会恐惧死亡,督战队就显得至关重要。 前有箭矢,后有利刃,对于正在冲锋的士卒来说,似乎成了一个必死的局面。 一咬牙,还是决定顶着箭雨继续前进。就算阵亡,妻儿老小也有抚恤不是。 眼见攻势不顺,王匡立刻大吼道:“传令下去,攻破此城,屠城三日,所得皆归私人所有!” 此言一出,先登军顿时如打了鸡血一般,双目中冒出炽热的光芒。 所谓屠城,并非要把城中百姓尽数杀绝,上位者还没有这么愚蠢。 屠城三日的意思是,纵容士兵在城中尽情烧杀抢掠,发一笔战争财。 相比与封官许愿这种空头支票,近在咫尺的好处显然更能激励士气。 一想到城中的财宝女人,贪念顿时取代了恐惧,任凭欲望驱使着自己向城下冲去。 城楼上的张恒自然也听到了战场后方的呐喊,不由得冷笑一声,眼中少见地闪过一丝杀意。 战争这玩意儿,本就应该避开老幼妇孺。如今王匡却以城中百姓女人为筹码,这让张恒十分不爽。 如此视人命如草芥的做法,真要让这种人赢了战争,哪还有百姓的活路!” 张恒死死盯着城下那道张牙舞爪的身影,口中低声道:“文和,我要王匡死!” 贾诩极少听到张恒用这种语气说话,不禁神情一凛,知道王匡已经触犯了张恒的底线,连忙答应道: “下官明白!” 此时,第一波敌军已经成功冲破了箭雨的覆盖范围,抵达了城下。 倒是有几架云梯成功被带了过来,当即往城墙上一竖,就开始往上攀爬。 “换长矛!” 眼见到了短兵相接的时候,高顺立即指挥一部分士卒换武器,同时转身继续向张恒劝道:“长史,城头太过危险,还请您先入城,此处交给末将即可!” 贾诩看了看即将爬上来的敌军,眼皮不禁一阵跳动,连忙附和道:“高将军所言甚是,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刀剑无言,长史还是先回城吧。” “怎么,文和怕了?”张恒笑道。 闻言,贾诩只想骂人。 这不废话吗,我也是血肉之躯,如何不怕! 贾诩连忙道:“下官自然不怕,只是长史千金贵体,若有损伤,下官与高将军皆万死难辞其咎!还是赶紧回城吧!” 赶紧走啊! 你不走,我怎么走! “也罢,我先回城,此处便交给公义了。” 这次张恒没有再坚持,毕竟以自己那点三脚猫的功夫,留在这里也是累赘。 若是一个不慎负伤,又会对士气造成打击,反倒不如老老实实待在后方,不添乱就是最大的帮助。 “长史放心,有末将在此,绝不让敌军杀入城中!”高顺连忙抱拳道。 张恒点了点头,转身往城下走去。 贾诩更是没有丝毫犹豫,赶紧就跟在张恒后面,亦步亦趋地撤离了战场。 眼见张恒走下城楼,高顺这才松了口气,再转过身来时,恰逢第一名敌军士卒已经登上了城头。 高顺冷笑一声,一把从亲兵手中夺过自己的兵刃。 一枪刺出,直接将这名敌军士卒洞穿。反手一震,又将其尸体甩飞出去。 这么片刻的功夫,其余敌军先登士卒也已经爬上来了。 一场白刃战,就此打响! …… 城外,临济亭。 赵云的大营就坐落在临济亭旁边。 安营寨扎之后,赵云就一直等待着张恒的信号。 可仅仅半天之后,张恒的消息没等来,赵云反而收到了王匡率军进攻平丘的消息。 这么快! 赵云收到消息的第一反应就是不信,但自己的情报不可能出错。 张恒曾传给赵云两部兵法,一部是《太公兵法》,另一部则是张恒自己编写的小册子。 这两卷兵法中,都将情报放在了最重要的位置。 赵云深受其影响,对情报也非常看重。每到一处,必先勘察周围地形,摸清楚方圆十里的一切才肯安心。 因此,王匡攻城的消息,自然也瞒不过他。 正当赵云感到惊诧之时,忽然联想到东线的大败,这一切就顺理成章了起来。 那么,问题来了。 自己该怎么办? 是率军前去增援,还是按兵不动,等候长史的军令? 赵云思索良久之后,还是决定按兵不动。 毕竟他还不知道乔瑁已经撤出平丘,以为城池短时间内可保无虞。 可就在此时,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声响,继而方悦大步走进了营帐。 “赵将军!” 方悦抱拳行礼道。 “方将军?” 赵云眼中露出了一丝疑惑,也赶紧站起来抱拳道。 尽管方悦的官职只是个亲兵屯长,但毕竟是张恒的心腹,没人敢小瞧他。 “长史有令……” 方悦也不废话,直接将城中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最后却让赵云挑选个合适的时机,率军突袭王匡。 可赵云的重点显然不在这里,听罢之后,顿时惊声叫道: “什么!你说乔瑁已经率军撤离,如今城中只有三千并州军负责城防?” ------------ 第四百七十三章规矩是死的,人也可以 平丘城下血战半日,尽管王匡开出了极高的价码来激励士卒,终究还是没能破城,反而留下了一千多具尸体。 反观城上,自开战伊始,高顺的脸色就没有变过,直至最后亦是毫无波澜。 麾下的三千并州军,乱战之中依旧军容整肃,防守起来极具章法。 如此整肃的军容,给了王匡全军极大的震撼。随着城下的尸体越来越多,士卒皆愈发心惊胆颤,纵然有督战队在后,也再无人敢再登城楼。 见士气低落至此,王匡明白,再打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便之后叹了口气,下令鸣金。 如此精锐之师,当真是闻所未闻,乔瑁到底是如何训练士卒的? 直至此时,他还被蒙在鼓里,以为守城士卒皆是乔瑁麾下。 望着城下如潮水般退去的敌军,高顺也终于松了口气,脸上露出些许疲惫之色。 如此厮杀,对王匡军来说可称惨烈。但在高顺和麾下士卒看来,却还不算什么。 不说昔年在边地与胡人厮杀时的艰苦,就算是去年与刘备大军交战,也比这要惨烈得多。 所以今日之战,算是比想象中的还要容易一些。 眼看天色已晚,高顺估摸着王匡也不会趁夜袭城,这才稍微放松了下来。 “传我将令,留五百人镇守城头,其余人返回城中休整。伤者速速救治,死难兄弟的尸首缝合起来,好生安葬。” “遵命!”成廉赶紧抱拳道。 高顺又吩咐道:“我要前往城中向长史汇报战况,你且在此好生看着,敌军若有异动,立刻前来报知与我!” 说罢,高顺拖着疲惫的身躯,大步下了城楼,直奔县衙而去。 此刻,张恒正在与贾诩对坐手谈。 虽然对高顺的能力极有信心,但张恒还是挂念着战场。 人在县衙坐,耳中听着隐约传来的厮杀声,张恒不由得眉头微皱。 贾诩看出了张恒的不安,当即提出对弈一局,用以转移张恒的注意力。 说起张恒的棋艺,那可真是小母牛上了年纪——老牛逼了! 这小半年以来,他和贾诩下了不知多少局,一直是胜多败少。 而且每次贾诩失败之后,总会想出新的招数,但下次施展出来,却总会被张恒轻易破解,气得贾诩每次都脸红脖子粗。 刚开始,张恒还以为贾诩是有意相让。但又过了一段时间,却发现贾诩真的是实力不济。 难道我真是棋道天才? 张恒心中生出这个念头之后,便再无法自制,上次回郯县时也没忘了验证。 本着真男人就该挑战高难度的原则,张恒果断对郯县第一高手荀彧发起了挑战。 结果,自然是输得很惨。 从此,张恒熄灭钻研棋道之心,只在闲暇时欺负一下贾诩而已。 这老银币算计别人的时候,任谁都要尊称一声贾先生。 但在下棋的时候,就完全成了村口老贾头。 频频悔棋不说,好几次还差点掀了桌子。 这次也是一样,一番厮杀之后,贾诩眼看败局已定,便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同时将手伸向棋盘。 “文和,落棋无悔真君子。”张恒赶紧提醒道。 贾诩却无所谓地摆了摆手,“长史,下官并非君子。” “那也不能悔棋!”张恒瞪着眼道。 “就这一次,一次而已,长史何必如此小气……” “什么一次,这已经是你第八次悔棋了!” “长史恕罪,真的是最后一次了。” “不行,规矩就是规矩。” “长史,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贾诩笑嘻嘻道。 “规矩是死的,人也可以!”张恒瞪着眼威胁道。 二人正争执间,却见高顺大步走了进来。 张恒面色顿时一喜,心知今日之战已经有了结果。 “长史,敌军已退!”高顺抱拳行礼道。 张恒用眼神警告贾诩不要动手脚,这才起身对高顺道:“公义辛苦了,今日之战,我军将士折损如何?” 闻言,高顺微微一愣,眼中闪过一丝感动。 以往大战过后,吕布也会第一时间询问。 不过他问的是斩获,而长史却先关心士卒的伤亡。 一经对比,二人高下立判! “长史,敌军一退,末将便赶紧前来汇报,倒是还未来得及清点战损。”高顺答道。 “那就赶紧派人清点一番,伤者救治,死者厚葬。将士们浴血奋战,身死国事,切不可让他们的尸骨曝尸荒野。此外,身后事也得料理清楚,该有的抚恤,一粒粮食都不能少,万不可让忠良之后有冻饿之忧。” “长史仁德,末将代阵亡的兄弟在此谢过!”高顺抱拳道,脸上满是感动。 张恒摆了摆手,“不必如此,此乃咱们分所应为。” 厚待阵亡将士的家属,看似是一笔极不划算的买卖,但其实这才是长远发展之道。 父祖战死沙场,州府厚待其子孙,本就是理所应当。 而等这些子孙长大成人之后,必然对州府心怀感激。只需稍微引导一番,他们便能顺理成章地继承父兄遗志,成为州府最忠实的拥趸。 如此循环往复,兵源便无需发愁。 这才是忠良之后的真正打开方式! 交代完高顺之后,张恒又扭头向贾诩道:“王匡暂时退去,这两日应该还会再来进攻,文和以为如何?” 贾诩当然明白张恒的意思,捻须笑道:“长史勿要心急,敌军虽遭受挫折,却还未失去理智,眼下并非发动子龙将军的最佳时机,还需再等几日。” 张恒点了点头,对贾诩的说法深以为然。 要么不做,要么就做到最绝。 但贾诩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一般,苦笑道:“就怕子龙将军耐不住性子,急匆匆对王匡发动突袭,即便能胜,也无法毕其功于一役。” 闻言,张恒立刻摇了摇头。 “子龙生性稳重,定力非比寻常,当不至于如此急躁。” 张恒之所以将决断权交给赵云,正是看中了他这点。 贾诩苦笑道:“子龙将军固然有大将之风,但是……” “但是什么,文和有话不妨直言。”张恒皱眉道。 难道有什么自己算漏了? 贾诩张了张嘴,脸上的表情有些奇怪,沉吟片刻后,才悠悠道:“长史,您只顾战场形势,却低估了您在子龙将军心中的份量。” 闻言,张恒顿时瞪大了眼睛。 什么意思…… 赵云那家伙,该不会因为担心自己的安危,而提前发动攻势吧! ------------ 第四百七十四章野望 是夜。 城头厮杀半日,双方都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但这时却依旧无法休息。 城外士卒正在开足马力挖沟铸壕,而取出的土却运到一旁,用作起土山以临城内。 攻城之法就那么点套路,但凡读过几本兵法的人都能明白,王匡自然也不例外。 鸣金收兵之后,他便派出军队三面围城,不需要多,只要能隔绝平丘与外界的联系就好。 至于挖沟,则是阻挡城中守军突围的最佳手段。而造出的土山,则是进攻的手段,去年张恒攻城时也用过这招。 城外的王匡军干得热火朝天,而城中的高顺也没有闲着。 虽是深夜,城中却点起了火把。 士卒与百姓正在砍伐树木,修缮城楼,铸造守城武器。 更有一队士卒,专门率领百姓去取各家的排泄物,将之汇聚在一起,以待下次守城之用。 乔瑁撤退的太过突然,也就导致高顺接管城防的时候一脸懵逼。守城必备的檑木、金汁,甚至是箭矢都远远不够用,只能加紧制造。 若是能给他几天时间准备,今日之战,想必会更加轻松。 张恒也没休息,带着贾诩四处巡视,检查士卒百姓的作业情况。最后又亲自登上城楼看了一番,这才返回了县衙,商议接下来的细节。 “长史,城外子龙将军那边……” 贾诩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情不自禁带了一丝苦笑。 都怪你张子毅好为人师,没事尽心培养这些将领干什么,甚至将一身所学倾囊相授。 这下好了,他们是被你教会了,可也不好掌控了。 一个有主见的将领,又有了决断之权,行为自然变得难以预测起来。 张恒当然明白贾诩的意思,也不禁跟着自嘲一笑。 “子龙是大将之才,如今虽在我麾下听命,但终有一日是要独当一面的。有些自己的想法,反倒是好事。文和莫要担心,子龙要么引而不发,等待时机。要么……便会在第一时间对敌军发动突袭,也就是今晚!” 相比于贾诩这位谋人带师,张恒更了解赵云的性格,也就更加能摸透他的想法。 贾诩拱手问道:“长史高见。但咱们要如何应对,是否要接应一番?” 突袭的机会只有一次,虽然不是最佳时机,但贾诩也不想放过。 张恒沉吟片刻,便给出了自己的答复。 “自然要参与了。烦劳文和去告诉公义一声,今夜命将士在城头观望,但见敌营出现骚乱,便立刻大开城门,率军展开突袭!” “派多少人马为好?”贾诩又问道。 “自然是全派出去。”张恒笑道,“子龙麾下一万大军可都是骑兵,就算敌军有所防备,也必然损失惨重。如此情况下,王公节如何还敢围城,就算不退回陈留,必然引军后撤。” “遵命!” 就在城内城外都紧锣密鼓准备的时候,城外数里处,赵云一身戎装,站在高处负手而立。 眉头紧缩,目光凝重。 片刻后,一名探骑赶来,将城外的情况汇报了一遍。 顿时,赵云眉头皱得更深了。 “敌军大军围城,看起来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了,当真是好算计啊!” 方悦也点了点头,“不错,兵法云:围师必阙。敌军围三阙一,而阙的那一面,恰恰是最危险的。” “所以,咱们就得更快动手了。” 赵云大袖一挥,冲身旁的夏侯兰道:“伯雅,一切可准备妥当?” “大军早已集结完毕,整装待发!”夏侯兰抱拳道。 “好,稍时听我号令,全军突袭敌军营寨,解平丘之围!” 闻言,方悦忍不住抱拳道:“赵将军,末将以为,不应如此匆忙。末将临来之前,贾先生曾有交代,请将军择良机而动。敌军才围城一日,远远未到放松警惕之时,仓促出击,未必能有效果!” 此言一出,赵云立刻扭过头来看着方悦,目光罕见的带了一丝愤怒。 “此事我如何不知,但长史身在城中,若是出了半分差错,你我如何担待得起!” 对于张恒率三千人马困守孤城的举动,赵云是非常不满的,因为这无异于以身做饵。 就算他高顺的并州军英勇善战,能以一当十,但毕竟只有三千人啊! 万一稍有差池,让敌军突入城中,则万事休矣! 城池没了可以再打,士卒没了可以再募,张恒这位主帅要是没了,那就真的什么都没了。 无论是出于对战事的考量还是私交,张恒的安危都是重中之重,任何事情都比不得。 被赵云一句话怼了回来,方悦也沉默了。 作为张恒的心腹嫡系,他如今的一切都是张恒给的,又如何不担心张恒的安危。 只是他奉命出城向赵云传达军令,自然不希望贾诩的谋算落空。 贾先生也真是的,为何不明确给出一个期限,害得自己左右为难。 赵云见方越沉默不语,便放平了语气,开口道:“仲理,我知你身负使命,但此事实在太过凶险,恕我不能从命。长史之安危,关乎整场兖州之战的成败,甚至关系到天下苍生的未来,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昔日真定论道,张恒一番言语,让赵云坚定了志向的同时,也让赵云相信张恒能够扫清寰宇,终结乱世,为苍生谋求一条出路。 赵云当然也知道,一个有三千人守军城池,不是那么容易被打破的。 但是万一呢…… 无论再微小的可能性,赵云都压根不会拿张恒当成赌注。 方悦没那么大的格局,所以他当然不明白,但却被说服了。 “将军既然执意要打,末将请为先锋!”方悦抱拳郑重道。 “不用,你为我掠阵就好。” 赵云摆了摆手,目光死死盯着远处王匡的大营。 “今晚,我要亲自带头冲杀!” …… 城外,王匡大营。 “乔瑁这厮到底是如何训练的军队,战斗力竟如此强悍……” 王匡独自坐在中军大帐中,口中轻声自语着,目光中满是不解和疑惑。 今日战后,王匡派人清点战损,发现数个时辰的奋战,居然折了一千余人在城下。 累累尸骨的背后,可都是他王某人的心血! 得益于去年一直骑墙,王匡的实力并未受到任何损伤。再加上这一年来滚雪球般的扩张,才有了如今的家底。 且麾下士卒一直勤于操练,他本以为自己军队的战斗力不说冠绝群雄,至少也是个上流水平。 可今日一战,他全程仔细观看,城上士卒英勇奋战的身姿,一直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 数个时辰的奋战,自己换了一轮又一轮的部队攻城,可城上的敌军却还是那些人,从头到尾都没有过任何轮换。 这些人亦是血肉之躯,如何有这般顽强的意志? 上次和乔瑁对战的时候,战斗力也不强啊! 王匡心中百思不得其解的同时,却又涌现出了一股愤怒。 如此这般,何日才能攻下城池,消灭乔瑁? 一念及此,他忽然又想起被自己斩杀的妹夫胡母班。 若非他当年不肯把八厨的名号让给自己,自己现在的实力必然更为强大,又岂会连一个小小的乔瑁都拿不下! 桓、灵两朝,党锢之祸牵连极广,许多儒门士子都被打为党人,遭禁锢之刑。 皇帝这种开地图炮的行为,自然激怒了天下士人。 有种你皇帝只靠那些阉人做事,永远别找我们! 于是,士林中很快衍生出了一个清议模式,用来品评人物,衡量才能。 也就是说,一个士子的声望,并不由其官爵决定,而是取决于他是否获得了清议界的肯定。 曾经皇甫嵩的叔父皇甫规,就因没被归类为党人而大感耻辱,主动上表请求禁锢。 在国命委于阉寺,士子羞与为伍的大背景下,清议界一度展现了极强的公信力。 而由清议界选出来拥有名号的士人,也真的获得了天下的尊重,甚至取得了一系列成就。 这些称号宛若一顶顶冠冕,戴在头上就能熠熠生辉。 比如三君、八俊、八顾、八及、八厨之流。 厨者,言能以财救人也! 虽然比不上三君、八骏这个级别,但也比凉州三明,荀氏八龙这种地域性的称号要厉害一些。 可别小看这一个称号,有了它,就证明你得到了士林的认可。 名声可换利益,无论何时何地,出名的好处都是显而易见的。 张邈之所以能力压出身袁氏的袁遗,在二者的联盟中处于主导地位,除了能力之外,还不是因为他的声望最高。 所以,当初评选八厨时,王匡可是铆足了劲想要选上。 为此,不惜四处呼朋唤友,甚至许以重利。 任何评选制度,一旦成了规模气候,内里出现些肮脏的利益交换,都不足为奇。 一番游说之后,王匡总算有了选上的希望。 但无奈清议界已经看中了她妹夫胡母班,为了保证自己的公正和权威,便自然不能再选身为胡母班亲戚的王匡。 得知消息后,王匡当场伤心欲绝,甚至提出让胡母班把名号让给自己,却遭严词拒绝。 到最后,王匡也没被评选上,但和胡母班的龃龉,却就此结下。 如今他虽然杀了胡母班,却也还不回称号了,只能去抱袁绍的大腿慢慢发展。 说起来,前几天胡母班的两个女儿忽然逃出了雒阳,带着幼弟母亲来投奔自己,着实让王匡有些意外。 虽然不想接纳,但为了名声,他却不得不接纳。 也正是从二女的口中,王匡得知了董卓已死,王允掌控朝廷的消息,心思立刻就活络了起来。 王允虽然身居高位,但西凉军可是董卓的嫡系,纵然他下诏赦免,这些西凉军也不会和他一心。 如此一来……自己是不是有机会呢? 这也是王匡这么快进攻平丘的原因。他打算一个月内击败乔瑁,并且率兵西进雒阳。 一者,向朝廷讨要些封赏。 二者,看看能不能收拢董卓的旧部。 对于战力爆表的西凉军,他可是眼馋已久了。 此事若成,地位和实力,自己就都有了。 届时,这域中竟为谁之天下,还尚未可知也! ------------ 第四百七十五章营破! 想象很美好,计划很完美,但真正实施的过程,却无比曲折。 仅仅初战,王匡便攻城受挫,大为恼火。 照这个进度,别说一个月内率军入雒阳了。等东边的战事打完了,他估计还被阻拦在平丘城下呢! 不行,得加快动作了。 两日之内,对平丘完成合围,之后便加大进攻力度。 就算用人命填,也要拿下平丘! 主意已定,王匡也有了些困意,打算登塌休息。 就在这时,忽听外面旗鼓震天,马蹄声彻地,宛若奔雷之势向自己袭来。 敌袭? 这是王匡的第一反应,但随后他就摇了摇头。 不可能,今日进军之时,自己已经派人查看过周边数里,并无敌军的踪迹。 再者,平丘城被自己派人团团围住,就算敌军想要趁夜袭营,自己也会第一时间收到消息。 那这阵声音是哪里来的? 王匡眉头一皱,急忙转身拿起自己的佩剑,同时披上战甲。 正准备出营查看时,一名亲兵跌跌撞撞地闯了进来,差点与王匡撞了个满怀。 “外面是何声响!” 王匡一把推开这名亲兵,大声质问道。 “将军,敌军夜袭大营!”亲兵连忙抱拳道。 “不可能!”王匡一把揪住亲兵的衣领,“何处来的敌军?” 亲兵不敢与王匡对视,满脸慌张道:“小人不知,但外面确实忽然冒出了一支敌军,且都是骑兵!” 都是骑兵? 开什么玩笑! 王匡的第一反应就是不信,但随即眉头一皱,有了一个猜想。 难道乔瑁早知我会来进攻,所以提前在外面布置了伏兵? 王匡冷笑一声,眼中满是不屑。 即便如此,自己也不惧! 毕竟是第一日作战,王匡早就传令防备敌军夜袭,如今敌军杀来,却是求之不得。 攻城战我都敢打,更何况是野战! 王匡冷哼一声,大步走出了营帐。 可外面的场景,却令他脸色猛地一变。 西凉铁骑的战斗力,自然无需多言,所以即便王匡有所防备,也很难扛得住。 更何况为了击退敌军,解平丘之围。身为一军主将的赵云,竟然亲自充当先锋,带着亲兵冲杀在前,就更加激励了士气。 在火光的照耀下,赵云手中的银枪泛出淡淡土黄色的光芒。挥舞起来时,就更加狂暴骇人。 尤其是上面沾染了敌军的鲜血后,再配上赵云那堪称鬼神莫测的出枪速度,更显妖异! 身后,方悦望着冲杀在前的赵云,以及不时飞溅而出的血肉,不由得心生敬畏。 一向温文尔雅的赵将军,今日杀心为何如此之重! 赵云自然没功夫理会方悦心中的想法,从一开战,他就开启了全力输出的模式。 凡长枪过处,根本无一合之敌,都被赵云夺去了性命。 周围的尸体越来越多,赵云的脸色却愈发平静,长枪挥舞的速度也越来越快,简直要舞出残影。 王匡,今夜我必杀你! 好在是夜袭,敌军根本看不清赵云到底杀了多少人,不然阵线怕是早就崩溃了。 也正因为是夜袭,赵云虽然杀意十足,但整场战役却并不顺利。 纵然点起了许多火把,目力仍旧十分有限。再加上许多士卒长期营养不良,夜盲症就更为普遍。 这时代又没有路灯,士卒看不清周围情况,就只能跟随着火把向前冲杀。 因此,夜袭就不如日战那么有章法,可以说就是一锤子买卖。 要么成,要么败! 所以在敌军有防备的情况下,夜袭的难度就骤然变大。 任凭赵云再怎么凶猛,也不可能以一人之力洞穿敌阵。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那些已经休息的王匡军士卒也都冲了出来,加入防御阵列。 在鹿角等防御手段的加持下,王匡军虽然死伤惨重,但居然真的顶住了赵云的袭杀。 营中,王匡见到这一幕后,原本紧绷的脸色渐渐缓和了下来,嘴角处也露出了一丝冷笑。 “夜半袭营……哼,当真是不自量力!” 王匡大袖一挥,冷声喝道:“传我将令,今夜杀贼军一人者,额外赏十万钱!” “遵命!” 相比于张邈、刘岱等人,王匡的水平算是高了一点。 至少他知道开出一些比较实际,并且马上能够兑现的价码。 可这个价钱也不算高,自董卓掌控朝廷这一年多以来,干了很多掠夺民间财物的缺德事。又逢天灾人祸,钱币贬值,物价飞涨。 如今的一石粮食,已经差不多是十万钱了。 也就是说,一个人头才值一百多斤粮食。 但饶是如此,也足以让士卒舍生忘死了! 面对突然士气大涨的敌军,赵云虽然不明就里,却也隐约知道是怎么回事。 不过,他并不在意。 他早就猜到王匡的大营不会轻易攻破,所以还准备了后手。 又鏖战了半个时辰左右,眼看还是没能攻破营寨,赵云也不犹豫,当即下令撤军。 “敌军退了,将军,敌军退了!” 王匡的军司马冲了上来,冲王匡大笑道,声音中带着一丝庆幸。 倒不是他胆小,实在是这支夜袭的敌军太过厉害。 己方已有防备,而且还是主场作战,敌军坚持了这么久不说,最后撤退时还能保持阵型不乱,当真是精锐之师。 王匡微微点了点头,脸上神情依旧风轻云淡,就好似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内。 军司马又开口道:“将军,敌军力竭而走,可要追击?” 王匡冷笑道:“不用。穷寇勿追,又是夜里,咱们既已取胜,便没必要再冒险。传我将令,诸军不得追击,违者严惩!” “遵命!” 杀退了这一波夜袭之后,王匡心情大好,也没了困意,当场点起火把开始巡视军营,清点伤亡。 这一清点不要紧,他的心情顿时就不美丽了。 方才半个时辰的交战,竟让自己生生折损了一千余人! 而作为进攻方的敌军,却只扔下了不到百具尸首! 两相对比,王匡顿时就绷不住了。 “乔瑁,你趁夜袭我,如此卑鄙无耻,必然不得好死!” 心痛之余,王匡不禁仰天大骂道,同时心中的疑惑更深了。 这才几个月,乔瑁从哪弄来这么多的精兵! 如此情绪下,王匡也没心情继续巡视了,下令士卒休息后,自己也回了中军大帐。 只是这一次,负责巡夜的士卒却少了很多。 哄闹了半个时辰之后,王匡军的整个营盘再次沉寂了下来,士卒又进入了梦乡。 …… 平丘城头。 张恒望着远处又陷入沉寂的营盘,不由得嘴角一翘,笑了出来。 一旁的高顺倒是一头雾水,连忙开口问道:“长史,这是……” 本来见到敌军营盘动乱,他便立刻准备率军突袭。可就在他将要打开城门的时候,大军大营却忽然又沉寂了下来,弄得他一脸懵逼。 那现在打还是不打? 见高顺疑惑,张恒只是笑着摇了摇头,扭头向贾诩道:“文和可知这是何故?” 贾诩笑着感叹道:“一击不成,立刻远遁,等敌军降低防备后,却故技重施。如此疲敌示弱之计,子龙将军可谓深得兵法之精髓啊!” “不错,招数不在新旧,管用就行。子龙这也算一招鲜,吃遍天了!”张恒点头笑道。 听着二人的对话,高顺总算明白了事情的原委,心中对赵云的评价又高了一些。 “长史,但不知赵将军下次袭营是在何时,末将又该何时出城。” 张恒抬头看了看夜色,开口道:“最多再有两个时辰,天就要亮了。再者,疲敌之计,主要在一个疲字,所以子龙两次夜袭的间隔,必然不会太久。公义,你即刻率军出城,等你突破城外敌军的包围,抵达敌营之时,子龙也该动手了。” “遵命!” 高顺大声抱拳,随后转身下了城楼。 片刻后,城门缓缓开启,高顺带着并州军杀了出去。 …… 人性就是这样,在经历过一次夜袭后,王匡认为至少今夜是安全了,防备自然减弱不少。 可是……赵云却偏偏反其道而行之。 所以,仅仅半个时辰之后,马蹄声便再度响起! 而且,这一次比之前还要剧烈不少。 毕竟之前赵云只用了三千人马,而这次,却是全军压上! 一万骑兵的可怕自然无需多言,就算白日里也不好阻挡,更何况是在深夜。 赵云加紧了攻势,反观王匡却放松了戒备。两相对比,被攻破也就成了理所当然。 银枪在前开道,几乎只用了一刻钟的时间,赵云便斩杀了数十名敌军,并且成功将阵列撕开了一个口子,带着亲兵冲杀了进去! “还来!” 被外面的厮杀惊醒之时,王匡的第一反应就是愤怒。 明明攻不破我的营寨,连番攻击又是为何! 如上次一样,王匡刚从榻上下来,就见一名亲兵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 这次根本不等这亲兵开口,王匡便大步走了出去,甚至连铠甲都没穿。 敌军行事如此恼人,我当要看看他有何依仗! 然后,他就惊呆了。 就在王匡出帐观看的那一瞬间,赵云也已经率军突入了营寨,在营中大肆冲杀,收割着王匡军士卒的性命。 黑夜里,一旦阵列被冲散之后,就再无聚拢的可能。 所以自营门被攻破的那一刻起,王匡军便再无抵抗之力。 “怎么可能!” 王匡大吼一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明明上次都没能攻破的,这次为何却…… 正心惊之时,军司马冲了过来,也不废话,拉着王匡就往回走。 “将军,敌军已攻破营寨,大军岌岌可危,将军速走!” 走? 这一走,岂不是承认了自己的失败。 那自己这一万多将士的下场…… “不,我绝不走!” 王匡大吼一声,一把甩开军司马的手。 “快,点起火把,打出我的大纛,用以聚拢士卒!” “不可啊将军!”军司马连忙劝道,“如此黑夜,一旦点起火把,打出大纛,岂不是成了敌军的活靶子!” “即便如此,我也不可能弃军而逃!速速照办!”王匡大怒道。 损失些兵力,他可以接受。 可要是全军覆没,对于一贯吝啬的王匡而言,比杀了他还难受。 军司马拗不过王匡,便只得照办。 士卒本来都成了无头苍蝇,眼见火把亮起,王匡的大纛又显露了出来,无异于找到了指路明灯,纷纷向这边靠拢! 一时间,王匡竟真的聚拢了许多士卒。 可副作用也随之而来。 赵云杀入营中之后,第一时间便想冲向王匡的大帐,来个擒贼先擒王。 可他压根不知王匡的中军大帐在哪,生擒了一名士卒询问之下,这才得到答案。 但还没等他率军杀过去时,就看到远处大纛升起。 一瞬间,赵云就明白了王匡的意图。 这厮倒是好算计,只是不知你聚拢士卒的速度快,还是我冲杀的速度快。 “随我杀向王匡大纛!” 赵云手中银枪一指,率军带领亲兵杀了过去。 “快,列阵迎敌!” 王匡的反应不可谓不快,尽管乱军中他还没看到赵云的行动,却已经开始命士卒结阵自保。 ------------ 第四百七十六章败逃 “将军,大势已去,还是赶紧撤吧!” 一片混乱的厮杀声中,军司马向王匡大声喊道。 尽管身前已经聚拢了不少军队,但想要凭这些人挡住敌军骑兵的突袭,不过是痴人说梦罢了。 王匡也不蠢,明白已无反败为胜的可能,当即点了点头。 “的确要撤,但不是现在!” 军司马闻言大急,问道:“为何?” 王匡望着四处散落奔逃的士卒,正在敌军的屠刀下哀嚎惨叫着。 这些人可都是他王某人的家底,还没收拢过来,王匡如何甘心。 军司马立刻明白了王匡的意思,赶紧劝道:“将军,如此混乱之象,将士们不可能全部聚拢过来。就算我军将士能聚拢而来,届时敌军也势必重整旗鼓,再度发动冲锋!” 如今的大营无比混乱,各部将士早就不成队列,数十人甚至数人在各自为战。可谓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王匡的算计固然好,但根本无法实现。就算能够实现,反而并不是件好事。 试想大部分士卒都聚拢了过来,场中可不就剩下敌军了吗。 如此,敌军势必再度列队冲锋。 军司马的话让王匡恍然惊悟,他刚才只想着保存实力,却忽略了敌军不会给自己这个机会。 可身边聚拢的士卒不过才三四千人,此时突围而去,无异于将剩下的士卒全部舍弃。 迟疑片刻后,王匡终于做出了决断。 “传我将令,突围!” 闻言,军司马面露狂喜之色,赶紧呼喊着让士卒突围。 但他并没有高兴太久,因为远处忽然杀出一支千余人的敌军,如闪电一般向着王匡所在的位置袭来! 为首之将,白袍银甲,手中一杆银枪已被染成血色,正是赵云! “贼将受死!” 冲锋而来之时,赵云口中大喝一声,手中长枪随之而动。 “顶住,顶住!” 军司马大声吼道。 尽管是夜里,但他借着火把的光芒,也能窥见这支敌军的不凡。恐怕是敌军精锐,自然不敢轻敌。 只是仓促遇袭,这些士卒方才在向王匡靠拢的时候,能丢的东西都丢了。手中能有一把兵器就不错了,自然没有盾牌等物。 在军司马的呵斥下,防御阵列好歹拉了起来。 但他们显然低估了赵云所部的战斗力。 两军刚一接触,赵云手中长枪一刺,便将最前排的士卒贯穿。 胯下战马也不甘示弱,若巨石一般撞了上去,撞飞数名敌军的同时,又将一名敌军踩在蹄下。 如此英勇的举动,自然激励了麾下的亲兵。脸上都露出振奋的申请,高吼着冲入了敌阵。 霎时间,赵云率领的这支骑兵犹如一台绞肉机,对着王匡所部开足马力发动了起来。 “将军,速走,速走啊!” 许是被赵云所部的战斗力吓坏了,军司马连声音都变得颤抖起来,拉着王匡扭头就跑。 王匡大概也被震住了,这时候再也顾不得士卒的伤亡了,急忙转身向自己的坐骑冲去。 开玩笑,再留下来就死定了。 兵力再怎么珍贵,也没有自己的命重要啊! 赵云自然是不想放走王匡的,但无奈面前的数千敌军挤在地形狭小之处,一时间竟难以冲开,只能眼睁睁看着王匡领着亲兵纵马突围而去。 急忙想纵马追赶之时,却听身后正在冲杀的方悦喊道:“将军,穷寇勿追!” 闻言,赵云这才猛然一愣,从刚才的杀戮状态中清醒过来。 也对,王匡一逃,自己的目的就已经达成。 王匡跑就跑了吧,眼下最重要的,还是眼前的这些敌军。 一念及此,赵云瞬间改换了打法,不再招招毙命,而是以突进为目标。 白袍白马在黑夜里化作一道刺眼的光芒,所到之处皆无人敢当其锋芒。 不过一刻钟的工夫,赵云便已冲入敌军深处。 而前方,王匡的大纛正笔直竖在那里。 铿! 赵云猛地拔出腰间佩剑,纵马上前,一剑砍倒大纛。 “王匡已死,降者不杀!”赵云大吼道。 随后,赵云的亲兵也跟着喊了起来。 “王匡已死,降者不杀!” 也许是声音具有传染力,不过片刻间,整个军营便响彻了这八个字。 “王匡已死,降者不杀!” “王匡已死,降者不杀……” 战场上,士卒是不可能随时随地看到主帅的,所以才要竖起旗帜,来让士卒辨认。 而主帅的旗帜自然是最大最醒目的,因此也被称之为大纛。 简单点说,战场上大纛就代表了主帅。大纛一倒,也可以代表主帅身亡。 赵云这一番半真半假的恐吓,立刻引起了连锁反应。 还在顽强抵抗的王匡军士卒,闻声后连忙四处观望。却并没有发现王匡的大纛所在,顿时心中一凉,再无厮杀的底气。 主帅都没了,自己拼杀还有何意义? 霎时间,无数士卒纷纷扔下兵刃,举起双手,选择了投降。 …… 嗒嗒嗒…… “驾!” 原野上,战马在疯狂奔跑着。 混战之中,倒是没人注意到王匡等一行人,还真让他突围成功了。 逃出战场后,王匡越想越后怕,也不敢有丝毫的停留,立刻向南逃去。 今夜一战,自己算是大败亏输,只能先回陈留,再思考对策。 为了不引起敌军的追击,王匡甚至将火把都熄灭了,任凭直觉一路向南。 不知跑了多级,王匡借着月光,隐约看到前面一片发白。 等靠近了,才听见潺潺的流水声,竟已经跑到了济水河边。 见状,王匡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容,口中也长长舒了口气。 只要过了济水,自己就安全了! “快,命人寻找咱们之前渡河留下的船只,赶紧渡河!” 王匡下令部队停止前进,又对军司马吩咐道。 “遵命!” 军司马连忙答应一声,带着人四处张望寻找起来。 这时候,王匡才得了片刻喘息之机,下马查看身后的情况。 只见黑暗中一片寂静,哪怕借着明亮的月色,也无法看清周围十丈以外的情况。 而远处自己的大营中,却依旧火光冲天。 王匡又松了口气,心知敌军并没有追来。 可扭头一看跟在自己身边的队伍,也已经少得可怜,怕是只有数百人,不禁悲从心来。 刚才营中王匡竖起大纛,虽然成功聚拢了数千名士卒,可终究不敌赵云的冲锋,被迫扔下大军逃走。 突围时又受了些阻碍,抵达济水边时,就只剩下了这些人马,还都是自己的亲兵。 悲愤的王匡难忍胸中的怨气,当即大吼道:“乔瑁,我王匡在此对天起誓,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声音在空荡荡的旷野上传得极远,像是在代表着王匡内心的决然。 然而回声还没结束之时,不远处却响起一个冷冰冰的声音。 “你将身死于此处,还欲向天起誓耶?” 王匡一惊,急忙扭头望去时,回答他的却是一阵马蹄声。 高顺不知从何处杀了过来,阵阵马蹄声像是敲击在王匡心坎上一般。 “怎么会……” 高顺却懒得理他,率领大军冲得更快了。 两千多名并州骑兵动地而来,甚至带起一阵清凉的夜风萦绕周身。 可王匡能感觉到的,只有彻骨的寒冷。 自己身后这数百亲兵都已疲惫,面对数千名骑兵的冲锋…… “快,跳水!” 王匡几乎来不及思考,便大吼一声,随即猛然脱去身上的甲胄,扑通一声钻入水中。 霎时间,河中的冷水激得他遍体生寒,但他却不敢有丝毫的停留,奋力向对岸游去。 济水并不算宽,水流也不算急,王匡所在的地方,距离河对岸也只有数十丈而已。 快些,再快些,只要游过对岸,自己就安全了! 也亏得王匡不是个旱鸭子,才能想出这最后的逃生方法。 麾下数百名亲兵见此,大半也跟着跳入水中,奋力地游了起来。 至于没跟着跳下去的人,自然是不会水的。 “我等愿降!” 面对高顺的冲锋,这些人急忙高举双手大吼道。 闻言,高顺眉头一皱,生生勒住了正在高速奔跑的战马。 对于已经投降的敌人,高顺终究下不去手。 命令让士卒控制住这些俘虏后,高顺大步来到水边。 望着河中奋力前游的数百道身影,高顺脸上满是无奈,却有些愤怒。 原因很简单,他不会水! 并州边地虽然称不上遍地荒漠,却也是极度缺水的地方。在那种地方生活,不被渴死就算万幸,又哪有游泳的条件。 不仅仅是高顺,连他麾下数千将士,也大多都是旱鸭子。 不然去年被刘备追击时,吕布跳水逃生,也不会仅以身免了。 可就这么看着王匡逃出生天,高顺也不甘心。 “放箭!” 高顺大喝一声。 麾下士卒闻言,纷纷将手中长矛插在地上,取下背上的长弓,开始对水面的敌军展开射击。 霎时间,箭如雨下,跟随王匡逃走的亲兵,有一小半应声中箭,鲜血瞬间染红了整条河道。 可王匡这厮却极为幸运,在河中如泥鳅一般油滑,好几波箭雨下来,都是毫发无伤。 “拿弓来!” 高顺眉头一皱,对后方喊道。 闻言,成廉立刻将自己的弓箭递了过来。 高顺拿过弓箭,单腿后蹬,腰部配合手臂一起发力,瞬间将弓拉了个满月。 准星微微偏移,高顺眼中闪烁着一抹精光,瞬间就瞄准了正在奋力游水的王匡。 “中!” 高顺一声低吼,手上猛地一松,箭矢带着破空声飞射而去…… 但下一刻,高顺却皱起了眉头,目光中满是古怪。 ------------ 第四百七十七章屁股上的一箭 这一箭射中了吗? 毫无疑问,当然是中了。 高顺自幼习武,又在边地与胡人厮杀多年,射术自然毋庸置疑。 虽然是在夜里,但他距离王匡不过十数丈,这个距离若是射不中,他也没脸活着了。 可射中的地方……却有些不同寻常。 王匡正在水中疯狂游着,忽然感觉身后一疼,急忙扭头看去时,却发现一根箭矢直挺挺地插在了自己的屁股上。 鲜血霎时间流淌而出,与周遭的河水融为一体。 王匡虽然吃痛,但更多的还是愤怒。 你射也就射了吧,为何非要射我屁股? 这实在是…… 乔瑁我与你什么仇,什么怨,你要如此羞辱于我! 这卑鄙无耻之徒,我誓杀你! 被疼痛这么一激,王匡游得更快了。 岸上,高顺也有些郁闷。 他明明瞄准的是王匡的头颅,结果却射中了屁股,而且还是这么近的距离下。 莫说高顺不敢相信,就算说出去也没人信啊! 以至于他都愣了片刻,等反应过来,准备继续射箭时,王匡的身影却早已消失在了视线范围 高顺趁着月色看了许久,却终究没能找到王匡的身影。 这…… 高顺不知该如何表达自己此刻的心情。 惶惑、心烦、愤怒、憋屈……或许都有,但最多的还是尴尬。 为将十数载,今夜这种情况他还是第一次碰到。 一个时辰前,高顺听从张恒的指令,率军出城之后,立刻展开了冲锋,对包围南门的敌军展开了突袭。 一番冲杀后,自然是大获全胜,却也顾不上追杀溃散的敌军,便继续向王匡大营杀去。 果不其然,正如张恒所料,高顺率军赶到之时,赵云早已发动了第二波夜袭,甚至已经突入王匡营寨,开始了屠杀。 高顺见状,却没有立刻上去助战。 战况已经很明显了,赵云稳操胜券,自己又何必上去凑热闹,反倒不如去截断敌军归路。 于是,高顺过王匡大营而不入,径直率领军队赶到济水河边。 王匡军败逃之后,势必要往陈留的方向而去,高顺便率军守在桥边,准备来个以逸待劳。 可他终究算错了一件事情,那就是玩命奔逃的王匡慌不择路,连个火把都不敢点,又哪里能分辨清楚道路。 好在高顺后来也意识到了,便率军沿着济水四处搜寻败退敌军的下落,随后便听见了王匡的仰天大吼。 埋伏也埋伏到了,自己的箭也射中了,但却还是让王匡逃了,这叫什么事啊! 高顺望着流淌不息的河水,嘴角满是苦涩。 “罢了,罢了,许是王匡命不该绝……” 一旁的成廉却还是有些不甘心,“将军,咱们苦心积虑在这里布下埋伏,为此甚至错过了敌营的厮杀,如今却还是让王匡这狗贼给跑了。今夜之战,咱们却是半点功劳也无……” 一听这话,高顺的脸色也垮了下来,刚刚平复的心情又变得有些躁动。 “皆是我射术不精所致……事已至此,再不甘也是无用。”高顺深吸了口气,安慰道,“此战过后,长史必然会进军陈留。届时我主动请战,定要为兄弟们讨一份功劳回来!” 成廉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些,抱拳道:“将军倒也无需自责。” 并州军不惧厮杀,不怕伤亡,只唯恐不能立功受赐。 因为……他们苦得太久了。 …… 平丘城头。 高顺率军出城后,张恒便一直立在城头观看。 尽管他看不到具体战况,却也能猜个七七八八。 直到一个多时辰后,敌营中的动静渐渐平息下来后,张恒脸上露出了一抹喜色。 “子龙得手矣!” 贾诩也笑着点了点头,“子龙将军英勇无双,不愧为大将之才!” 营中没了动静,只能有两种可能。 要么赵云战败,要么王匡战败。 要说是一万西凉铁骑全军覆没,张恒压根不会想这种可能性。 所以只能是第二种。 王匡战败,赵云控制住了敌营。 只是不知王匡的下场如何,是死了还是率军逃了。 又过了半个时辰左右,天渐渐亮了。 晨曦的微光中,张恒隐约看到远处有一支大军缓缓向城下行来。 为首之人,却是一身白袍银甲,上面沾染了许多干涸的血渍,不是赵云又是何人。 “哈哈哈……子龙回来了!文和,快命人打开城门,我要亲自出城去迎咱们的功臣!” “遵命!”贾诩笑着拱手道。 片刻后,城门大开。 张恒带着仅剩的数百亲兵冲了出来,直奔赵云大军而去。 这时,赵云也看到了张恒,急忙命全军停止前进,自己却与方悦快马迎了上来。 “拜见长史!” 两边离得近了之后,赵云赶紧下马参拜道。 “子龙免礼!” 张恒挥了挥手笑道,同时也下了马。 扭头望着那长长的俘虏队伍,便对赵云笑道:“子龙此番功劳不小啊!” 此言一出,赵云脸色一变,急忙单膝跪地道:“末将不遵军令,擅自进军,此罪万死犹轻,还请长史责罚!” “行了,起来吧。”张恒挥了挥手笑道,“我既已将决断之权交于你,何时进军便由你说的算,又何罪之有?再者,昨夜全赖子龙奋勇杀敌,我军方才由此大胜,此乃大功一件,子龙又何必妄自菲薄。” 说话间,张恒走上去亲手将赵云扶了起来。 望见赵云身上的血污,不由皱眉道:“没受伤吧?” 赵云爽朗一笑道:“长史放心,些许敌军还伤不了末将。” 张恒这才点了点头,“没受伤就好,只是你如今也是一军主将,今后不到万不得已之时,再不可亲自冲杀。” “长史教诲,末将谨记。” 赵云连忙拱手应了下来,随后却又低声道:“长史,末将斗胆进言,今后……您也不可如此次一般困守孤城了。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您身系天下安危,又怎能以身犯险。” 张恒苦笑道:“子龙啊,你的心意我明白。只是人间事终究复杂难言,不敢冒险,何来奇兵,又如何克敌制胜。” “即便冒险,也不该由您……” 张恒摆了摆手,打断了赵云的继续劝谏。 “子龙放心,你的提议我会认真考虑的。” 闻言,赵云这才点了点头。 张恒继续说起了正事,“此战我军折损如何,斩获如何,贼首王匡可有擒获?” 虽然是询问,但张恒已经知道,王匡八成是跑了。 提起这事,赵云脸上也露出了一丝兴奋之色。 “全赖长史洪福,末将终不辱使命。此次夜袭,斩杀贼军三千余人,俘虏六千余人,甲胄三百具,军资器械更是不计其数,还有粮草三万石,可谓大获全胜! 至于我军……也折损了千余名将士。” 闻言,张恒叹息道:“此皆忠勇之士,子龙可命人聚敛其尸骨,以火焚之,他日将骨灰带回徐州,再好生厚葬!” 战争是免不了要死人的,张恒当然明白这个道理。 可真听到麾下将士阵亡的消息,张恒还是忍不住叹息。 赵云口中的一串数字,却是无数个家庭的生离死别…… 至于火化,在这时代自然属于不地道的做法,但张恒也想不出更好的措施了。 如果葬在这里,将来这些阵亡将士家眷到了徐州,却是连个念想也没了。 两害相权取其轻,还是火化之后带走好点,更能预防可能衍生的瘟疫疾病。 “长史仁德,末将替阵亡将士先行谢过了!”赵云抱拳道。 张恒摆了摆手,继续说道:“王匡此行出征,麾下不过一万五千人,昨日在城头折损了千余人,今夜算上俘虏和斩杀的敌军,正好一万人。也就是说,还有五千敌军溃散而逃了。” “末将无能,终究没能斩杀王匡。”赵云有些自责道。 “说这些并非是要责怪子龙,只是在推算王匡所剩的兵力而已,也为咱们接下来进攻陈留做些准备。”张恒笑道。 这时,贾诩忽然笑道:“长史,公义将军尚且未归,此时下定论还为时过早。王匡……未必就能逃得掉。” 闻言,张恒这才反应过来,向赵云询问高顺的下落。 可赵云压根没见到高顺,只是一脸茫然地摇了摇头。 难道说,高顺真的追杀王匡去了? 正当张恒疑惑之时,远处又响起一阵马蹄声,正是高顺所部。 “咱们的高将军回来了!” 张恒爽朗一笑,大步迎了上去。 而高顺这边,却垂头丧气,面色低沉。 尤其是看到赵云带回来的众多人头和俘虏之后,高顺本就不美丽的心情更郁闷了。 他固然可以不要功劳,却也得为底下的兄弟考虑。 不能带领兄弟们打胜仗、取封赏,谁肯服你? 眼见张恒亲自迎了上来,高顺赶紧下马。 “拜见长史!” “公义免礼,此番斩获如何?”张恒笑道。 高顺面色一阵尴尬,只得将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 听到高顺一箭射中王匡屁股时,张恒忍不住大笑起来,声音中充满了快意。 “哈哈哈……公义干得好,贼首王匡死矣! 此番子龙忙碌一夜,却还是公义取了头功,真乃天意也!” 王匡死了,陈留就不需要打了,只需派出一使者就能劝降。 从而整个陈留郡,也将被自己控制在手中! 西线战事,也算大获成功。 以如此轻微的伤亡换取一郡之地,张恒的心情不可谓不美妙。 可是……高顺的面色却还是不好看。 面对张恒的夸奖,他简直一脸懵逼。 长史,你在说什么啊! 从来没听说过屁股中箭会死人的。 见高顺面露疑惑之色,张恒顿时想到了一个可能,不禁面色一变。 “公义,你射出的箭头,不会……没有淬毒吧?” 此言一出,不仅高顺大脑当成宕机,连成廉也愣住了。 甚至旁边赵云和方悦,也是满脸的不可置信。 只有贾诩先是一愣,继而却苦笑起来,目光中满是无奈。 张子毅,你可真是卑鄙无耻,阴险歹毒! “长史,箭头应该……淬毒吗?” 良久之后,高顺才弱弱道,一副三观都被刷新了的模样。 他征战半生,还从没听说过这种论调。 尤其这话还是从张恒这位君子口中说出来,就更让高顺感到震惊。 赵云和方悦也没好到哪去,看向张恒的目光无比复杂,一副信念崩塌的模样。 “当然应该淬毒……” 张恒说了半句,却发现众人看自己的眼神有些不对,连忙轻咳两声,摆了摆手。 “罢了,算王匡这厮命大,不过下次他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 闻言,高顺更加自责了,面色沮丧道:“都怪末将射术不精,这些时日又疏于练习,才未能射中王匡要害,让这厮给逃了……” 说实话,直到现在高顺也没想明白。 那一箭……它为何就射在了王匡的屁股上。 你倒是换一个地方也好啊! 张恒笑着安慰道:“行了,世事岂能尽如人愿,公义也不必沮丧。今日没取了王匡性命,下次再杀就是了。说起来,若无公义率领将士们苦守城池,子龙也无法袭营取胜。 今次大胜,公义麾下勇士亦是功不可没,当与子龙部下同功。不过眼下仍是战时,却是无法论功行赏。待战事完毕,我定当上报玄德公,为众将士邀功请赏!” 此言一出,高顺、成廉,以及靠近一些的并州军士卒,都面露感激之色,齐声抱拳道: “多谢长史!” 张恒大笑道:“此乃诸位应得之功,何谓谢矣! 传令下去,大军且回城休整,我已命人在城中摆下庆功宴,今日定当不醉不归!” “遵命!” 众人也笑了,连忙拱手应道。 ------------ 第四百七十八章袁绍的手段 渤海郡治所,南皮县。 当初选择渤海为根据地,袁绍的眼光不可谓不毒辣。 渤海郡地处大汉最东,濒临渤海,周边并无强敌环伺。而且它与冀州治所魏郡相隔甚远,也可以保证袁绍尚且弱小时,不被韩馥所忌惮。 再者,渤海郡虽地处偏远,但它却一点也不荒凉。 有道是靠山吃山,靠海吃海,这块地界水产丰富,更有交通要道和各个渡口,百姓极容易自给自足。 别的不说,单单人口,渤海郡就有一百多万人,比治所魏郡还要多上一倍。 不仅冀州,就算放眼整个天下,除了汝南和南阳这种怪物级别的郡国,超过百万人的大郡,也不过一手之数。 之所以袁绍能快速发展,除了他自身能力和四世三公的名头之外,这块地盘也给他提供了极大的助力。 去年扎根渤海,下半年他又趁着青州动乱,出兵向南进发,夺了齐国、乐安、济南、平原四个郡国,说是把大半个青州都握在了手中。 袁绍出兵的时间,恰好和徐州出兵青州的时间差不多。 张恒当然想遏制袁绍的发展,怎奈当时的实力不允许,而袁绍当时还占据着讨董的大义名分,让徐州不好下手。 便只能收了百万黄巾,拿了东莱、北海二郡,而将西面四个郡国都让给了他。 所以说,如今的袁绍,绝不只是占据一郡的小诸侯。 恰恰相反,经过将近一年时间的统合,袁绍的实力已经不比徐州弱多少。 虽说今年拿下冀州的战略被徐州阻挠,颜良有大败于张辽之手,但袁绍并未伤筋动骨。反而在蛰伏数月之后,他的实力更胜往昔。 手里有了些家底,袁绍自然不甘心继续窝在渤海周围这块地方。 毕竟,他的志向还要伸张,理想还要实现。 可放眼全天下,哪里才是合适的破局点呢? 本来冀州是最为合适的大本营,可经过上半年一役,已经与韩馥撕破了脸,再想和平获取这块地盘已经不可能。 徐州还有驻军在那儿,真要出兵攻打,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可是除了冀州之外,自己又该往何处去? 北边的幽州? 且不说公孙瓒野心勃勃,未必会允许自己踏足幽州。就说幽州地广人稀,虽有战略价值,但对于扩充实力,并没有多少帮助。 南边的徐州? 别开玩笑了! 刘备的强大,已经是全天下有目共睹。 在没有必胜的把握之前,袁绍可不想和徐州全面开战。 那就只剩一个地方了,西南边的兖州! 对于这些日子兖州的战况,袁绍其实是高度关注的。 想不关注也不行啊,从上半年开始,张邈和袁遗就一封封求救信往自己这边送。 对此,袁绍也不能视而不见,可又没拿定主意,便只派人找到了曹操和王匡,请他嗯加入兖州战场,自己再伺机而动。 可就在最近,袁绍又收到了刘岱大败的消息。 对此,袁绍可谓心情复杂。 按理说同为盟友,张邈联军占尽优势,袁绍应该高兴才是,可他却失去了插足兖州之争的借口。 这种又怕兄弟苦,又怕兄弟开路虎的想法,让袁绍内心极为矛盾。 这时,麾下谋士逢纪看出了袁绍的想法,开口劝谏了一句,却让袁绍瞬间转忧为喜。 这句话其实很简单,大概意思就是刘玄德对兖州也觊觎已久,断不会让张孟卓独占鳌头。主公可静静等待,同时积极整军备战,只待张邈的下一封求救信抵达,便可名正言顺地出兵兖州。 袁绍这才恍然大悟,对于逢纪的发言给予了高度肯定,同时给公孙瓒写了一封信。 信件的内容也很简单,请公孙瓒再次出兵冀州。 既然要插足兖州之争,就免不了再和刘备来一场正面较量。 如此,广邀盟友就很有必要了。 对于公孙瓒,袁绍也没抱太大希望,只要他拖住冀州的军队,不让张辽和韩馥有机会南下支援刘备就行。 不得不说,真论起大方向的战略,袁绍可谓无比精明。 数日之后,公孙瓒的回信来了。 洋洋洒洒数千言,翻来覆去只有一个意思——我有什么好处? 公孙瓒毕竟不像袁绍这般家底殷实,上次冀州一战他损兵折将,到现在还没缓过劲来呢。 眼下即将入冬,这时候出兵,代价不可谓不重。 袁绍当场回信表示:你此次出兵,粮草我管了,并且拿下的地盘全都归你,我一点都不要! 公孙瓒表示:这不废话吗,我打下来的地盘当然归我。至于粮草,你想插足兖州之争才请我出兵,管饭是最基本的好吧! 袁绍再度回信:我南下攻打兖州,势必会引起刘备的警惕。我吸引了大部分火力,冀州必然防备松弛,你攻打起来岂不是易如反掌。 大概粮草实在撑不住了,经过几个回合的拉扯之后,公孙瓒终于被说服了,答应再度出兵南下,去啃张辽这块硬骨头。 而袁绍这边,这两天他又收到了一封书信。 看完之后,袁绍忍不住拍案而起,仰天大笑起来。 这一举动,立刻引来的麾下众人的注意。 与袁绍关系最好的许攸当即起身拱手道:“主公,不知是何喜事?” 说起许攸,也是一个妙人。 论才学,他不是袁绍麾下最高的。 论智谋,他也不是袁绍麾下最强的。 但他年少时便和袁绍、曹操交好,彼此互为奔走之友。去年袁绍出奔冀州之时,他第一个响应跟随,是为最初的班底。 再加上其人说话劝谏极为委婉,因此深得袁绍宠信,是为麾下众谋士之首。 见许攸发问,袁绍忍不住捋须笑道:“子远有所不知,此番还真被元图说中了,张孟卓派人求救来了!” 说话间,袁绍将手中书信递了过去。 闻言,一旁的逢纪虽然还没看到书信,却面露喜色,心中甚为得意。 许攸赶紧接过书信,看了一会之后,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恭喜主公,贺喜主公,大业可期矣!”许攸对袁绍拱手大笑道。 闻言,正在得意的逢纪忍不住瞥了许攸一眼,心中带着一丝不屑。 溜须拍马之辈! “子远,可否将书信与我等一观?”逢纪开口对许攸笑道。 “额……” 许攸这才发现众人急切的眼神,连忙将书信递了过去。 逢纪拿到之后,却没有像许攸一般独自观看,反而与众人凑在一起看了起来。 看完之后,众人脸上的神情和许攸差不多,皆认为这是天大的喜事。 逢纪更是满脸激动地将书信递给郭图,自己却转身向袁绍拱手道:“主公,时机已到,大事可期!先前联络公孙瓒之事以见成效,咱们再无后顾之忧,便可专心进军兖州,与刘玄德决一雌雄!” “不错!” 袁绍也重重点了点头,一副踌躇满志的模样。 刘玄德,上次冀州之战,侥幸让你占了些便宜,如今兖州一战,我要让你全部吐出来! 对于进军兖州的时机,所有人都表示赞同。 但对于率兵的人选,以及进军的方位,众人立刻又有了不同意见。 袁绍刚将这事儿拿出来,下面便开始唇枪舌剑,吵作一团。 “主公,在下以为当使颜将军率军五万,沿平原而过黄河,从济北而入兖州,最后在东平与刘玄德一决雌雄!” 作为战略的提出者,逢纪很快给出了自己的进军策略,可以说是条理清晰,逻辑严密。 闻言,袁绍微微点了点头,还没表态之时,就听一旁的许攸笑道:“主公,元图之言,在下以为不可。” 听许攸反对,逢纪顿时满脸不服道:“哦,那子远有何高见?” 许攸捻着胡须笑道:“大军既要南征,从平原渡河却是上上之选,然却不可兵出济北。” “为何?” 逢纪又重复了一遍,声音已有些不耐。 许攸不慌不忙地笑道:“济北国比邻泰山,元图的确聪慧,但人家刘玄德也不是傻子,麾下能人异士极多。以我猜想,只怕在出兵兖州之前,刘玄德便已在泰山布下重兵,就是为了防备咱们南下。如今借道济北,却是正中刘玄德下怀!” 这一席话,直接将原因怼在了逢纪脸上。 逢纪却不服输,直接冷笑道:“哼,他刘玄德能有多少兵马!徐州主力全在兖州,泰山即便有兵,也不可能太多,打过去就是了!” “好志向,元图英勇,在下甚是佩服!” 许攸大笑道,只是笑容中带了些讥讽。 “泰山郡地势险要,山川纵横。即便敌军数量不多,可要是敌将当道扎营,据城而守,咱们势必耗时日久。自古兵贵神速,倘若拖延的时间长了,就算能打通济北通道,只怕刘玄德也已经拿下了兖州。” “这……” 逢纪顿时无言以对,又恨许攸那阴阳怪气的语气,心中一急,脱口而出道:“许子远,你这般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到底是何用意?” 怎么,说不过就开始人身攻击? 许攸自然不会惯着他,当即冷笑道:“我自然别无他意,只是见元图之策不妥,所以才仗义执言!” “好一个仗义执言!”逢纪冷笑道,“你若当真胸有成策,直言就是。就怕胸无成算,还见不得他人立功。” 这么一个用心险恶的大帽子,许攸当然不敢接,连忙辩解道:“我自是有一条完美的进军方略,只是方才被你抢先而已。” “得了吧,你若真有计策,今年界桥之战,也不会惨败于张文远之手!” 此言一出,帐中的空气顿时凝固了。 有道是打人不打脸,揭人不揭短,逢纪旧事重提,等于狠狠给了许攸一巴掌。 果然,许攸立刻满脸通红,指着逢纪大吼道:“逢元图,你什么意思!” “哼,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并无他意。” 眼见许攸激动起来,反而轮到逢纪阴阳怪气了。 许攸终于体会到了自己的诏书有多大威力,气得当场失去理智,破口大骂道:“逢元图,我等身为谋士,自当尽心竭力,助主公成就大业。似你这般包藏私心,只会坏事!” “我如何包藏私心,你休要血口喷人。” 二人越说越激动,身体也越凑越近,眼看有从言语转化成手脚的迹象。 砰! “够了!” 这时,上方忽然传来袁绍的拍案震怒之声。 两人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躬身请罪。 袁绍深吸了一口气,脸上的怒容更盛。 “尔等皆饱学多谋之士,此地又是州府议政之所,如此推搡喝骂,简直如妇人一般,成何体统!” “在下知罪!” 许攸和逢纪连忙再次请罪。 袁绍的脸色这才好看一些,缓缓开口道:“我知道,两位都是为了大业殚精竭虑。既如此,又何必针锋相对。刘玄德是何等大敌,我等若不能同心同德,一致对外,又如何克敌制胜? 大丈夫功名只在马上取,又何苦于口舌之间纠缠? 我袁本初在此立誓,凡于我大业有功者,我必厚待之。若违此誓,天诛地灭,二位可以放心了吧!” 见袁绍居然起誓,二人大感动容,满脸惭愧。 “主公,我……” “行了,不必再说了。” 袁绍走到了两人面前,满脸郑重地拉起了两人的手,又将之叠在一起,最后把自己的手也放了上去。 “欲成大业,二位大才缺一不可。还望今后和睦相处,莫要让外人看了笑话。” “遵命!” 许攸和逢纪连忙点头道,目光中的愧色更浓了。 不仅如此,就连一旁围观的群臣,也都目露感动之色。 “我意已决,此次与刘玄德相争,乃重中之重。我要亲自率军出征,攻伐兖州,还望诸位助我!” 闻言,以许攸和逢纪为首的群臣连忙躬身应道:“我等敢不尽心,助主公成就大业!” 见自己一席话语,便使得上下一心,袁绍满意地点了点头。 袁绍当然知道,自己麾下的矛盾由来已久,甚至难以调和。 毕竟有人的地方就会有矛盾,这是无解之事。 但……他一点都不担心。 因为,他认为自己镇得住。 只要自己还在,麾下群臣就算有千百种想法,自己也能将之拧成一股绳,化为辅助自己前进的动力! 而自己将借着这股动力,扶摇直上,成就霸业! ------------ 第四百七十九章体面人 说起张邈向袁绍求援的事,也是一个极有意思的过程。 当初他和刘岱势均力敌之时,也会时不时发一封求援信给袁绍品鉴一番。 但这不过是担心徐州插手战场,而为自己预留的后路罢了。 时间一长,眼见徐州没有动静,也就变成了例行公事。 而后刘岱多方呼朋唤友,他渐渐陷入颓势之时,求援就走心了很多。 本初公,你可是我异父异母的亲大哥啊。看在同盟的份儿上,拉兄弟一把吧! 面对突如其来的义弟,袁绍忽然刘备附体,给他派去了曹操和王匡,张邈顺势也就稳住了局面。 直到后来他大败刘岱,围困住昌邑之后,整个人愈发志得意满。 袁本初是我兄弟,是我的同道,是能和我一起匡扶天下的战友,自然该亲密无间,合作共赢! 但紧接着,他就收到了徐州军大举西进的探报。 好吧,我刚才说话的声音大了点。 本初爸爸,快来救我啊! 然而,直到最后他也没能等到袁绍的救援,反而迎来了刘备的一场暴打。 …… 初平二年,十月中旬。 刘备亲率大军赶到兖州,对围困昌邑的张邈联军展开了进攻。 早知徐州军要来,张邈自然不可能毫无准备。 昌邑已被围困,周围的城池自然落入了他手中。 于是,张邈和袁遗兵分两路。 一个率军围困昌邑,一个却在昌邑以东十里处设下埋伏,准备来个围城打援。 然后,负责埋伏的袁遗就遭了殃。 关羽的用兵方式,可以用四个字来形容——刚猛迅捷! 麾下五万大军,都是他一手训练出来的,用起来更是如臂指使。 而沉默寡言的性格,又使得关羽行军极为谨慎。每到一处,必先派出探骑查看周围动静。 如此,很快便发现了敌军的踪迹。 得知张邈准备埋伏自己时,关羽当即冷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轻蔑。 这埋伏的手段,当真拙劣之极。 可这时,一旁的荀攸却笑了,并且提出了一个将计就计的打法。 关羽从之,遂分一万大军在前,由徐盛统领,继续按照正常速度向前行进。 而自己却率大军在后,等徐盛陷入埋伏,敌军收缩阵型之时,再冲上去来个反包围。 为了此次兖州大战,两个月前,徐盛就从冀州调了过来,如今正好充当先锋。 计划如期进行,徐盛率领前军行至一处狭窄的官道时,忽听得两侧阵阵巨响,号角声紧随其后。然后便是无尽的敌军从中窜出,向着自己杀了过来。 “哈哈哈……敌军中计矣!” 大纛下,袁遗捋须大笑道,神情无比得意。 他在笑,可战场上的徐盛也在笑,而且笑得无比嗜血。 眼看敌军冲杀上来时都阵型不整,甚至兵刃不全,徐盛自然有开心的理由。 “早知敌军这等战力,便是不需荀军师的计谋,我也能战而胜之!” 说罢,手中大刀已然被他横在胸前,体内的血液瞬间开始升温,浑身肌肉也跟着颤抖起来。 闲了好几个月,身体都快生锈了,如今可算等到了厮杀的机会。 这些敌军,就让我活动活动筋骨吧! “列阵,杀敌!” 徐盛大喝一声,高举手中大刀,一马当先向敌军杀了过去。 高处,袁遗也发现了不对劲。 按理说,遭到伏击之后,就算徐州军全是精锐,也该有片刻慌乱,继而结阵自保才是。 可是……这支敌军摆出的,分明是进攻阵型!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不过他心中的疑惑很快得到解答,因为两军刚一接触,自己的军队就明显处于下风。 虽说人数比对方多了一倍,但就是杀不进去。 两军厮杀了一阵之后,自己的阵型反倒先乱了,更遑论将敌军围而歼之。 袁遗眼见战事不利,不禁大怒咆哮。 “全军进攻,畏战者斩!” 袁遗大吼道,怒火几乎要从眼中喷薄而出。 他不相信,自己在占尽天时地利的情况下,居然消灭不了一支人数只有自己一半的徐州军! 可双方的硬实力,却不是一道军令能够抹平的。 眼看徐盛率军越杀越勇,袁遗军士卒忍不住心生恐惧,差点就要转身而逃。 “痛快,痛快!” 徐盛一刀劈下,将面前的敌军斜着砍成两半,喷薄而出的鲜血洒了他满身满脸。 但被这股鲜血浇在身上后,徐盛却大呼过瘾,眼中闪烁着嗜血的光芒,整个人越发癫狂。 “此人是谁,此人是谁!” 袁遗大声吼道,手指的方向,正是沐浴在鲜血之中,宛若杀神一般的徐盛。 如此勇猛之将,为何自己从来没听说过他的名号。 闻言,一旁的亲兵统领摇了摇头。 “小人不知。” 袁遗更是愤怒了。 连敌军将领都不知道,这仗还打什么! 此时,他再也没了之前志得意满的心态。 但很显然,这才只是个开始。 两刻钟的厮杀,说短不短,说长不长,却已经足够关羽率军杀到了。 阵阵马蹄声动地而来,烟尘冲天而起,大地都开始为之颤抖。 呜呜呜呜…… 苍凉的号角声响起之时,两万五千名徐州铁骑,在漫天沙尘中露出了它锋利的獠牙。 面对胶着的战况,根本不需要任何战术,唯有冲锋! 身为一军主帅,关羽显然是不能亲自带头冲锋了。 望着远去的大军,握着刀的手微微用力,眼中闪过一丝遗憾。 不过,没有关羽带领的骑兵,却打出了更加狂野的效果。 因为这支骑兵的统领,名叫张绣! 出于对这第一战的重视,关羽将所有骑兵都调了过来,甚至连刘备的五千亲军都没放过。 关羽的大军,底子就是去年招降的西凉铁骑,如今由张绣统领,却是更加的顺理成章。 这股巨大的黑色洪流一拥而上,宛若江河交汇之处一般狂暴,顷刻间便冲开了挡在前面的一切。 为首的五千名刘备亲军,底子却是董卓麾下的重骑兵飞熊军。行动起来虽不快,却如一柄重锤一般,将拦路的一切都砸得粉碎。 “这是什么军队,刘备哪来这么多骑兵!” 袁遗双目圆睁,满脸不可置信地吼道。 在这支军队的身上,他感受到了去年荥阳之战时西凉铁骑的凶残。 那是一股刻入他灵魂深处的恐惧! 不,这支骑兵……比西凉铁骑还要强! “府君,快撤吧!” 亲兵统领显然是个明白人,知道大势已去,赶紧大声劝道。 他本以为袁遗会有所犹豫,甚至大怒不从。 但出乎意料的是,袁遗却直接点了点头。 在面对不可战胜的敌人时,一切的不甘、愤怒、颜面、自尊,都化为了虚无,只剩下了浓浓的恐惧。 “撤,快撤,敌军不可力敌,赶紧鸣金撤退!” 袁遗慌忙下令,说罢竟顾不上大军,直接转身跨上战马而逃。 亲兵统领无奈,只得追了上去,同时下令撤军。 袁遗军本就挡不住张绣的冲锋,现在又听到撤退的号角声,阵列当场崩溃。 原本杂乱无序的战场,瞬间演变成了大逃杀。 人人都恨爹妈少生了两条腿,不能帮助自己快速逃命。 等刘备慢悠悠抵达战场之时,厮杀基本结束,徐盛已经在带领士卒打扫战场。 望着刚刚经历了一场厮杀,却依旧军容整肃的大军,刘备满意地点了点头。 有如此强军,何愁此战不胜! “云长练兵一载,如今果见成效,当真是所向睥睨!”刘备夸赞道。 关羽拱手谦虚道:“兄长谬赞了,如今不过是牛刀小试,真正的大战还在后面。” 见关羽不骄不躁,刘备更高兴了。 “云长有如此心态,拿下兖州指日可待。” 说罢,刘备又扭头看向荀攸。 “军师,咱们下一步该如何进军?” 荀攸拱手道:“主公,敌军已退,此处距离昌邑只有十余里,路上想必不会再有埋伏。我军虽胜,然毕竟是远道而来,士卒皆已疲惫,不便再战。不如放慢行军速度,给敌军留足后撤的时间。” 相比于郭嘉的激进,荀攸却是个稳妥派。没必要的时候,便不肯冒一丝一毫的险。 刘备也觉得有道理,便点了点头。 “传令,大军暂且在此休整一个时辰,之后再行进军……公达,你且随我来,我有些事相询。” 众将皆应了一声,原地休息,只有荀攸有些疑惑地纵马来到刘备身旁。 可刘备却没在原地等待,而是纵马前行。 两人骑行了一小会儿,眼看周围再无旁人,刘备这才下马。 荀攸也赶紧跟着下马,拱手道:“主公有何吩咐?” “谈不上吩咐,只是此间却有一桩难事,还请公达替我出个主意。” “主公请讲!” 刘备望着远处依稀可见的昌邑城池,沉默一会后,才幽幽开口道:“咱们此行入兖,虽说是应刘公山之邀,但其目的毕竟是拿下兖州。而且先前刘公山多次写信求援,咱们却置若罔闻,前后耗时两个多月,方才姗姗来迟……” 刘备这么絮絮叨叨一大堆,却始终没说到点子上,脸上的表情也变得有些尴尬。 可荀攸却听明白了刘备的意思,不禁微微一笑,直接打断道:“主公可是担心,稍时如何面对刘公山?” 闻言,刘备的絮叨戛然而止,飞快地点了点头。 “正是如此。” 我刘备可是个要脸的人,如此巧取豪夺他人的地盘,良心难免过意不去。 就算我良心过意得去,刘岱也肯定不会乐意。 待会入城时,刘岱要是破口大骂,咱们脸上也不好看啊! 子毅那厮常说做人要体面,现在总得想个体面的法子,让刘岱不至于跟咱们翻脸。 可刘备想错了一点,张恒常说的体面人,不是自己当个体面人。 而是……他喜欢帮别人体面。 ------------ 第四百八十章城头鏖战 陈留城外。 张恒望着远处高高耸立的城墙,面色有些凝重。 数日前,王匡围困平丘被自己打了回来。 所以,现在轮到自己攻城了。 说实话,众多战役之中,张恒最讨厌的就是攻城战,因为它没有任何取巧之处。 陈留城作为陈留治所,墙宽城厚自不必说。而且自己麾下还都是骑兵,用来攻城实在有些浪费。 再者,城中尚有一万多人马,就算自己舍得把骑兵当成步卒使用,能不能拿下还是未知之数。 王匡出征之时,城中留了有近一万兵马。平丘一役后,王匡虽独自逃生,但赵云终究没能将所有敌军赶尽杀绝,还是有数千人逃了回去。 所以,此刻城中的敌军,应该还有一万五千人左右。 围着陈留看了半天,张恒却始终没找到下嘴的地方,不禁叹了口气。 “诸位可有妙计,助我军攻破此城?” 张恒跨坐在马上,扭头向身后众人问道。 赵云拱手道:“长史,兵法云: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战之。我军兵力尚不及敌军两倍,况且还都是骑兵。所以末将以为,还是把敌军拉出来打,如此胜算大增。” 闻言,张恒忍不住对赵云翻了个白眼。 你这不是废话吗,我何尝不知道把敌军引出来能增加胜算,关键是…… 人家肯出来吗? 贾诩悠悠抚须道:“前日一战,子龙将军杀得王匡仅以身免,此刻早已成了惊弓之鸟,怕是不敢再出战了。” “这……先生之言是也。”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赵云还是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抹苦笑。 既然王匡不敢出战,那就只能强攻了。 就在所有人沉思之时,高顺忽然一抱拳道:“长史,末将不才,却愿率军强攻此城!” 上次夜袭,他没捞到什么功劳,便对麾下将士许诺,要亲自向张恒请战,如今正是兑现之时。 张恒扭头看了高顺一眼,摇了摇头道:“公义麾下兵马皆精锐之士,用来强攻此城,着实浪费。” 高顺再度抱拳道:“前日一战,赵将军俘虏了数千敌军将士,恳请长史全部交给末将,用作攻城之用!” 闻言,张恒不禁一挑眉。 听他这意思,是要把那些降卒当成炮灰,拿人命去填。 张恒虽然不喜欢这种做法,却也无可厚非。 不用降卒当炮灰,难道用自己的本部兵马? “好吧,公义既有此心,稍时便让子龙将降卒全部交付与你。”张恒缓缓点了点头。 可高顺紧接着又开口道:“长史,恕末将斗胆直言,仅凭这些降卒,还不足以拿下此城。末将提议,在周边县城募集士卒,全部用以攻城。” 此言一出,张恒便立刻皱起了眉头。 “不可!” 说是募集,其实就是强征。 这世道,能打仗的人早就被拉去参军了。 留下来的,无非是一些老幼妇孺。若强行征调这些没什么战斗力的人,无异于让他们白白送死。 “长史,若非如此,不足以破此城……” 高顺还要再劝,却被张恒挥手打断。 “公义不必再劝,此事决计不可!且去整顿军马,准备攻城吧。” “这……遵命!” 见张恒语气冷了下来,高顺不敢再言,只得拱手而退。 高顺是一名合格的将领,他的所思所想,都是为了战争服务。 甚至从某些层面上来说,他的想法不能算错。 乔瑁北撤,王匡退守,只要此城告破,整个陈留便可拿下。 作为西线最后一战,自然要拼尽全力,为此损伤些百姓又算得了什么。 可张恒作为决策者,却不会允许他这么做。 兖州被拿下之后,便是自己的地盘。现在要破坏生态固然容易,届时再想修补回来,又不知要耗费多少岁月与心里。 高顺和赵云前去交割人马,做攻城前的最后准备。 眼看周围没了旁人,贾诩才低声开口道:“长史,高将军方才所言,倒也不失为良策。凭咱们手中这些人马,想要强攻此城,怕是力有不逮。” “不行就从东线征调人马,害民之事,有损根基,不可为之。” 张恒摇了摇头道,声音平淡而又坚决。 贾诩叹息一声,他早知道是这个结果,也就不再言语。 倒是张恒,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对贾诩道:“文和,你先前的布置,如今可到了发动之时?” “长史所言,可是胡母季友之女?” “不错。”张恒点了点头,“若能兵不血刃拿下此城,将士们就不必舍命恶战,功莫大焉!” “下官明白了,今晚便发动这枚暗子。”贾诩低声道。 “不急,先攻城,卸下王匡的防备之心再说。”张恒摆了摆手。 在王匡身边安插间谍,是非常困难的。既如此,好钢就得用在刀刃上。 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必然要成功! “遵命!”贾诩再度拱手道。 就在二人商议间,远处号角已然吹响。 第一轮的攻城战,开始了! …… 王匡立在城头,望着翻涌而来的敌军,心中是又惊又怒,连带着屁股上的伤口也开始疼痛起来。 惊的是,没想到敌军这么快便杀过来了,看上去是要乘胜追击,对自己赶尽杀绝。 怒的是,这些敌军的先登,全都是自己的兵马! 若无那场夜袭,这些人都是自己手中的中坚力量。 但事已至此,他也只好应战。 “弓弩手!” 随着王匡一声大吼,一排排弓弩手冲上前来,将弓箭架在垛口上。只等王匡一声令下,便将箭矢抛射而出。 见此,下方督战的成廉冷笑一声。 “举盾!” 相比于王匡之前攻城时的寒酸,高顺的准备算得上十分充足。 一面面方形大盾被数名士卒合力举在头顶,继续缓步向城下进发。 尽管本意是把这些降卒当成炮灰使用,但高顺终究还是给他们留了些保命的手段。 “放!” 城楼上,王匡大手一挥。 面对昔日的袍泽,城中守军纵然再怎么不忍,却也不敢违背军令,只得将手中箭矢瞄准了他们。 霎时间,箭如飞蝗一般倾泻而下,向着城下的敌军射去。 面对漫天的箭雨,先登军下意识放缓了步伐,却立刻迎来了成廉的不满。 “不要停,继续冲,继续冲,畏战者斩!” 成廉举着大刀吼叫道。 倒不是他不爱惜士卒性命,只是他明白,如此情况下速度越慢,死亡的可能性越大。反倒不如一鼓作气,冲到城下,反而会安全许多。 千余名并州骑兵冲上前去,手中长矛齐齐刺出,驱赶着这些降卒继续冲杀。 “这些降卒,当真不堪一击!” 稳住了局面之后,成廉这才松了口气,却忍不住骂道。 高顺却摇了摇头,“这些降卒皆是王匡这一两年募集而来,并没有经历过多少战事,贪生怕死也是情理之中。” “将军,仅凭这数千降卒,根本不可能拿下这座城池。您为何不向长史谏言,征召周边县城青壮入伍,以增战力?”成廉不解道。 如此做法在他看来,却是早就习以为常了。 “我当然说了,怎奈长史不允。”高顺叹了口气,有些无奈道。 “为何?” 成廉更不解了。 要说张恒不知兵事,打死他都不信,但为何…… “长史不欲惊扰百姓,所以才没同意。” 成廉有些埋怨道:“将军,眼下正是与敌军决战之时,怎可如此优柔寡断,妇人之仁……” “住口!” 话还没说完,却被高顺厉声打断。 高顺扭过头来,用非常严肃的眼神看着成廉。 “长史志向高远,胸怀广阔,岂是你能妄加议论的!” “可是……” “没有可是,长史有令,咱们只需听命就是。我等并州男儿,向来是战无不胜,即便只有这些兵马,咱们也能破城克敌!” “我明白了。”成廉点了点头。 就在二人说话间,最前方的先登军已经冲到了城下,开始摆弄云梯,准备登城。 见状,成廉面色一喜,忙举起了手中大刀。 “随我杀上去!” 说罢,成廉率领着一千本部兵马冲了上去。 他此举,并非要亲自攻城,而是为城下的先登军争取时间。 成廉率军纵马前冲,在距离城池还有一百五十步左右的时候突然停了下来。 紧接着,一千骑兵却忽然从背上解下弓弩,对住了城楼之上。 “放!” 随着成廉一声令下,一千并州军开始逆流而上,往城上射箭。 城上守军对准了城下的先登,而外面的并州军却将箭矢射向了城楼之上。 一时间,竟形成了两军对射的奇观。 受限于地理位置,成廉所部射出的箭矢,威力自然不如城上,但用来扰乱守军,却是已经够了。 趁着这个机会,城下的先登军已经架好了云梯,开始向上攀爬。 至此,战争正式进入白刃搏杀阶段。 眼见敌军涌了上来,王匡自然大为惊慌,急忙命士卒搬出准备好的礌石滚木,甚至是金汁,开始疯狂往城下扔去。 事实证明,就算军队再怎么勇猛精良,在面对厚厚城墙的时候,终究是无能为力。 这场鏖战进行了数个时辰,从上午一直打到下午,却没有几个人能登上城楼。 眼看士气低落,高顺便下令鸣金收兵。 远处,张恒观望着前方的战况,不自觉摇了摇头。 这该死的城墙! 要是自己能弄出些火药,直接把城墙炸塌了多好。 不过这种想法也只能停留在想象中了。 且不说火药的配比不好搞,就算知道了配比,弄好了材料,最终产生的威力也绝不可能炸塌数丈厚的城墙。 工业的进程是一个逐渐发展的过程,绝不是张恒一拍脑袋就能解决的。 “明天继续进攻,耗个四五天,咱们的暗子就可以发动了。”张恒开口道。 “遵命!” 贾诩拱手应道。 ------------ 第四百八十一章亲情战场两开花 “府君,敌军退了!” 眼见城下的军队如潮水般散去,军司马韩浩满脸激动地向王匡吼道。 “才不过是初战而已,有何好高兴的。速速清点伤亡!” 王匡的情绪却并不高,甚至心中满是忧虑。 “遵命!” 军司马抱拳而去。 王匡又在城头上待了一会,确定高顺真的退军之后,这才下令救治伤员,掩埋死者。同时下令士卒回城休整,只留两千人在城上防守。 做完这一切之后,军司马也回来了。 “府君,今日一战,咱们折损了近千名将士。” 听到这数字,王匡的脸色更不好看了。 自己麾下不过一万五千人,今日初战便折损了千人,还能守几日? 当然,高顺不可能每日都这么高强度的进攻,但王匡的一万五千人也不可能战至最后一人啊。 以这种程度打下去,等到城中还剩几千人的时候,势必军心涣散,士卒便是绑着自己出城投降也不稀奇。 不行,绝不能坐以待毙! 王匡心念一转,急忙转身下了城楼,回到府衙,却是奋笔疾书,写了两封求救信。 一封是给袁绍的,另一封则是给张邈的。 如今自己困守孤城,能指望的,也就只有这二人了。 我为了你们拼死拼活,兵马都快打光了,你们总不能对我置之不理吧。 吹干上面的墨迹之后,王匡将书信装了起来,并唤来了自己的亲兵统领。 “你亲自带队,趁夜突围而出,务必将信传到袁本初和张孟卓手中!” “唯!” 亲兵统领抱拳应道,郑重接过书信,转身而出。 王匡这才长长松了口气,目光中的忧色却未去半分。 有心坐下来休息一会,却忘了屁股上的伤还没好。 伤口遭受压迫之时,王匡也忍不住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继而便有鲜血流了出来。 “乔瑁,我与你不共戴天!” 王匡愤愤地骂了一句,赶紧擦拭屁股上的鲜血。 折腾了好半天之后,王匡才终于止住了血,又换了一身衣服。 这时,一位少女从外面走了进来,手中还端着一碗羹汤,进来之后便对着王匡盈盈下拜。 “舅父!” 王匡望着眼前的少女,摆了摆手。 “阿兰免礼。” 这少女正是胡母班的长女胡母兰,她将餐盘放在桌案上,自己却端着羹汤凑了上来。 “这是何物?” 王匡鼻子嗅了嗅,立刻闻到了一股香味。 胡母兰低声恭敬道:“舅父征战辛苦,孩儿特地做了些肉羹,以慰舅父之辛劳。” “这是你亲手做的?”王宽有些惊讶道。 胡母兰点了点头。 见外甥女这副乖巧的模样,不知为何,王匡心中忽然多了一丝愧疚。 端起碗品尝了一口,王匡意外的发现味道居然不错。再加上他征战一日,也确实是饿了,便开始大快朵颐起来。 一碗羹汤很快被喝完,胡母兰赶紧凑了上来,从王匡手中接过碗,就要退出去。 等她快走到门口的时候,王匡忽然开口喊住了她。 “阿兰……”王匡叹了口气,低声道:“你父之死,我亦是身不由己。” 闻言,胡母兰面色一变,两行清泪从眼中流淌而出,却仍旧躬身对王匡行礼。 “舅父不必多言,妾身明白的……穷途来投,舅父能够收留,孩儿已是感激不尽。” 王匡点了点头,“你明白就好,人生在世,多有不如意事。你母亲……她还好吧。” 自胡母氏举家来投之后,自己妹妹就没搭理过自己,想来还是记恨自己杀了他夫君之事。 别人王匡可以不在乎,但那毕竟是自己的亲妹妹啊,能修复关系总是好的。 闻言,胡母兰低声道:“母亲也许一时想不开,但时日已久,总会理解舅父的难处。” “如此便好,你且下去吧,闲暇时多劝劝你母亲。” “孩儿告退。” 胡母兰福了福身,转身离开。 望着外甥女的背影,王匡终是长长叹了口气。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在胡母兰转身的那一刻,脸上的凄婉尽数消失。 取而代之的,则是刻骨的仇恨。 也许是胡母班为人不错,也许是王匡手段太过下作。总之,整个胡母氏都铆足了劲,要为干掉王匡。 这其中,就包括了胡母班的妻子,王匡的亲妹妹。 所以,胡母氏才会举家来投,甚至连幼子都带上了。 既是为了取信于王匡,也是表示破釜沉舟的决心! 胡母兰刚端着碗回到住处,妹妹胡母秀便凑了上来。 “姐姐,长史那边可有消息?何时动手杀那狗贼?” 闻言,胡母兰急忙向左右看了看,发现四处无人后,这才松了口气,又用责怪的目光看了妹妹一眼。 “长史并无消息,不过大军已然围城。我又多番取信与他,只等下手的机会,那狗贼……他活不了多久了!” 闻言,胡母秀重重一点头,稚气未脱的俏脸上,却写满了仇恨。 “只是……若由咱们动手,事成之后,咱们恐怕也要为那人陪葬。”胡母兰低声道。 “能报父仇,死而无憾!”胡母秀却异常坚定。 “咱们固然死不足惜,只是母亲和阿弟……”胡母兰还是有些担忧。 “母亲和阿弟亦是心甘情愿!只要咱们能除掉那狗贼,长史和贾先生必然厚待阿弟,姐姐不必顾虑。” 胡母班身后有两女两子,被姐妹二人带进城的只是庶子。 真正的嫡子,还在贾诩的掌控中。 如此行事,既有人质掌控在手中,也免了二女的后顾之忧。 被妹妹一番话坚定了信念后,胡母兰也不再犹豫。 “好,只等长史和贾先生下令,咱们便动手!” 姐妹二人说话间,外面忽然飞进来一只鸽子。 见到这只鸽子,姐妹二人的神情立刻严肃了起来,急忙上前接住,果然从鸽子腿部找到摸到一根细绳,上面绑着一张布条。 事实上,飞鸽传书并非虚无缥缈之说,而是真实存在的,只是路程不能太远。 从城外到城中,这个距离对于信鸽来说,当真是轻而易举。 胡母兰打开布条看了一眼,俏脸闪过一抹激动之色。 “贾先生有令,让咱们这几天就动手!” 闻言,胡母秀也激动了起来。 这半月以来,整天对着杀父仇人强颜欢笑,她早就受够了! 胡母兰赶紧取出纸笔,在布条上做了个记号,以示自己收到命令,之后又将信鸽放了出去。 之后,姐妹二人却起身去了母亲王氏房中,开始商议复仇大计。 …… 第二日,天才刚刚大亮,王匡便被城外的厮杀声惊醒,急忙从榻上跳起来,穿了铠甲就往外跑。 有完没完,有完没完! 按理说,昨日一场血战,敌军就算还要进攻,也该休整两日才是。 可昨天刚刚战罢,今日又来,当真不怕士卒哗变吗! 等王匡登上城楼之后,城外果然已经摆好了阵势,继而再度发起了进攻。 不仅如此,今日进攻的强度,竟比昨天还要凶猛,惹得王匡大惑不解。 敌军哪来这么强的士气? 他不知道的是,昨日鏖战结束之后,当晚张恒就在军中大摆宴席。不仅用言语鼓励了士卒一番,对于昨日攻城活下来的先登军,更是人人发了些赏钱。 在物质和精神的双重加持下,有如此士气也就不稀奇了。 不过张恒也知道,这种打鸡血式的激励,注定不可能长久。但好在城中的暗子已经启动,只要辅助她们扛过这几日就行。 所以,这第二日的战况,简直比第一日还要惨烈。 王匡心惊胆颤的同时,却也惊异连连。 好在一天的时间终究是熬过去了,傍晚时分,高顺再次下令鸣金收兵。 王匡一清点战损,今日又折损了千余人。 这下他是真的慌了。 本以为陈留墙高城厚,怎也能坚持几个月,撑到援军抵达。 可是照这个速度,自己这一万多人,怕是连十天都坚持不了。 可他作为被动挨打的一方,对此却毫无办法,只能再度向袁绍和张邈求援。 值得一提的是,当晚胡母兰再度捧上了一碗肉羹。 这时候王匡自然没心情和她闲聊了,匆匆吃完之后,便让她退下了。 接下来一连三日,高顺都指挥着军队,对陈留发动了猛烈的进攻,而且是一次比一次猛烈。 王匡的心情,也就一天比一天低落,特别是傍晚清点战损的时候,更是一天比一天心凉。 他满心憋屈,只想仰天大吼。 有完没完,到底有完没完了! 时间到了第四天,王匡一大早便登上城楼,做好了再次恶战的准备。 可谁知……敌军居然偃旗息鼓了。 非但没有进攻,反而趁着夜里主动撤退了数里。 见到这一幕之后,王匡忍不住发出一阵畅快的笑声。 撑不住了吧! 终于撑不住了吧! 这种强度的进攻,莫说你乔瑁的军队,就算是把天下第一精锐拉出来,也扛不住! 最好士卒能不堪重负,直接哗变,让天杀的乔瑁也体会一番我的痛苦。 大声咒骂乔瑁一番之后,苦尽甘来的王匡心情大好,当场下令犒赏全军。 一天的时间很快过去。 是夜,王匡吃饱喝足后,带着一身酒气回到房中,正欲倒头睡去时,外面又响起了脚步声。 王匡不禁发出一声轻笑。 不用猜也知道是胡母兰,这丫头一连数日都亲手给自己做肉羹,居然连时间都分毫不差。 这个外甥女倒是孝顺,只可惜不是自己的女儿。 果然,片刻后胡母兰再度捧着肉羹走了进来。 “舅父!” 胡母兰躬身一礼,将肉羹捧到了王匡面前。 王匡才陪着众将士一顿胡吃海塞,如今哪还吃得下,却不忍浪费外甥女的一番心意,便示意她放在自己的桌案前。 见此,胡母兰心中微微一惊,脸上却无任何波澜,将肉羹放了下来。 许是心情不错,王匡便招呼外甥女落座,同时开口笑道:“阿兰,这几日你母亲心情可好些了?” 胡母兰忙答道:“这几日妾身一直劝说母亲,母亲心情已好了许多。若舅父允许,明日妾身便带着母亲前来拜见舅父。” “允许,当然允许!”王匡大笑道,“都是一家人,哪有过不去的坎,明日你便带着你母亲过来吧。” “多谢舅父!” “不必多礼,不必多礼!” 不仅敌军退去,失去的亲情也重新找了回来,王匡心中简直畅快难言。 说话间,他忍不住端起胡母兰亲手做的肉羹吃了起来。 尽管已经很饱了,但他还是勉强自己吃完了满满一大碗。 见到这一幕,胡母兰心中终于松了口气。 终于……吃下去了! 狗贼,等死吧! “舅父,孩儿告退。” 胡母兰上前收拾碗筷,准备离开。 王匡笑着摆手道:“去吧,早些休息,明日别忘了带你母亲过来。” “唯!” …… 就在王匡享受这一番天伦之乐的时候,城外大营处,却是灯火通明。 中军大帐内,张恒高坐主位,下首贾诩亦是正襟危坐。 帐外,鼓声阵阵响起。 片刻后,赵云最先走了进来。 “长史,深夜唤末将等人前来,不知所谓何事?” “不急,等人到齐了再说。”张恒摆了摆手。 片刻之后,鼓声停止时,军中的高级将领已经全部到齐。 张恒缓缓起身,环视场中一周后,这才开口道:“诸位,我欲夜袭敌城,谁愿前往?” 此言一出,帐中顿时炸开了锅。 高顺连忙抱拳道:“长史,白天鏖战整整一日,将士们甚是辛苦。末将斗胆进言,今夜却是不适合夜袭……” 这话其实已经很委婉了。 对面可是城池,又不是营寨,你夜袭个屁啊! 张恒摇了摇头,“将士们已经辛苦了好几日,也不差这一夜了。” “长史,为何非要执意此时夜袭?”赵云不解道。 张恒笑了。 “因为……王匡必将死于今夜!” ------------ 第四百八十二章善恶若无报,乾坤必有私 王匡到底会不会死,张恒其实也不知道,因为这取决于胡母班两个女儿的手段。 但这并不妨碍他以此激励士气。 果然,听完这句话后,众将都瞪大了眼睛。 “长史,这……”赵云有些疑惑道,“王匡为何会死?” 并非他不信张恒,只是此事太过匪夷所思。 张恒似笑非笑道:“因果报应,屡试不爽。他能杀别人,别人为何杀不得他?” 赵云:…… 长史,咱们能不打哑谜吗? 相比之下,高顺倒是没这么顾虑,当即一抱拳道:“今夜之战要如何打,还请长史下令!” “自然是全军出动!”张恒斩钉截铁道。 “连骑兵也一起出动?”赵云疑惑道。 张恒颔首道:“不错,全部大军都要出动,但却无需攻城,只在城下摆开阵列,威慑城中即可。” “遵命!” 众将齐声抱拳道。 …… 陈留城中。 王匡吃完了外甥女做的肉羹之后,只觉心满意足,躺在床上沉沉睡去。 但未及片刻,他就觉得腹中忽然有些难受,却也没有在意。 行军打仗一年多,经常饥一顿饱一顿,又时常饮酒,腹痛也是常事。 再者,人到中年,谁还没点肠胃病。 所以王匡并没有在意,心想着睡一觉便好了。 只可惜他的想法虽好,但现实却并不如愿。 躺了一会儿后,反而愈发疼痛难忍,腹中如同翻江倒海一般难受,又哪里能睡得着。 王匡这才发觉有些不对劲,往日里虽然也有腹痛的症状,却从未有这般猛烈。 一瞬间,他脑中灵光一闪,忽然想到了一种可能。 急忙就想起身请医官前来为自己诊治时,却发觉手脚无力,根本爬不起来。 一股巨大的恐惧在王匡心中蔓延开来,身体下意识就开始了剧烈的挣扎。 可惜使了半天的劲,还是没能从床上爬起来,反倒牵动了肠胃,开始剧烈呕吐起来。 可怜王匡连身子都无法反过来,任凭呕吐物宣泄而出,却又咽了回去一些,差点没把他呛死。 然后,在这些呕吐物中,王匡竟发现了一抹嫣红! 那是自己的血…… “来人……来人……” 王匡开始奋力嘶吼,怎奈喉咙已经被呕吐物堵住,越是想奋力喊叫,反而又被呛了回去。 那一碗外甥女胡母兰亲手做的肉羹,就这么在王匡的口中进进出出…… 砰……砰……砰…… 王匡使出身上最后一丝力气,用力敲击着床板。 但怎奈他已经没了多少气力,而且榻上的被褥又厚,最终也只发出了微弱的声响,却转瞬即逝,根本无法传出去。 往日安寝的卧榻,此时宛若一张巨大的囚笼一般,将绝望的王匡笼罩在内。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王匡的意识越来越沉重,嘴巴、眼睛,甚至是鼻孔中都流出了黑色的鲜血。 到了这时候,他如何不明白,罪魁祸首就是那碗肉羹。 只可惜,一切都晚了。 弥留之际,王匡心中的念头无比复杂。 什么不计前嫌,什么一家人,什么感激不尽……都是骗人的。 想我王匡英雄一世,最后居然死在了一个小小女子手中,当真是……可笑…… 又气又急之下,王匡念头一沉,头一歪,再也没了声息。 一代枭雄王匡,就此气绝身亡! 直到死的时候,他依旧不知道对手到底是谁。 …… 却说胡母兰端着碗从王匡房中离开之后,再也掩饰不住心中的激动与忐忑,额头上冒出几滴冷汗,一双纤纤玉手也忍不住开始颤抖。 但理智告诉她,现在还不是慌乱的时候。 慌忙将手中的碗扔到一旁,胡母兰急忙跑回了自己的住所。 此刻,母亲王氏和妹妹胡母秀正在房中等候,至于三岁的幼弟,早在母亲怀中睡得深沉。 见胡母兰走进来,王氏脸上闪过一丝激动,急忙站起身来。 “阿兰,成了吗?” 面对母亲和妹妹期待的目光,胡母兰重重点了点头。 “好,那狗贼终于死了!” 胡母秀发出一声欢呼,一副大仇得报的模样。 反倒是王氏,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说不清是喜是悲。 她与胡母班少年结发,相伴近二十载,又生育了二女一子,可谓感情深厚。 为夫报仇,她自然义不容辞。 但那人……他毕竟是自己的兄长啊! 良久之后,王氏才幽幽叹了口气,又瘫坐在床榻上,似乎被抽干了浑身气力。 胡母兰见母亲意志消沉,连忙开口道:“母亲,眼下还不是难过之时。那人既死,城中必乱,咱们也得求个自保。我与妹妹固然死不足惜,但阿弟可是父亲的血脉,却不能就此葬送。” 此言一出,王氏顿时回过了神,低头看了看怀中的幼童,脸上露出一抹坚毅之色。 这男孩虽然是胡母班侧室所生,但他母亲难产而亡,自幼由王氏抚养,和亲儿子也没什么区别了。 “那咱们该怎么办?”王氏开口向自己女儿问道。 “动手时间我早已向长史和贾先生汇报过,虽没得到回复,但城外大军想必今夜也会动手。那人已死,城中守军必然挡不住,咱们只需撑过这一夜,就能活命!” 胡母兰虽是十六七岁的女子,却当真是临危不乱,且逻辑清晰。 “好,你且看着办吧。”王氏点了点头道。 得到母亲许可后,胡母兰立刻转身开门,把一个四十多岁的老者唤了进来。 “夫人有何吩咐?” 这老者正是胡母氏的管家,当初跟着一起前来投奔王匡,算是整个计划的知情者。 胡母兰开口道:“胡管家,我已得手,你立刻召集所有人手,堵住大门,务必要撑过今夜!” 闻言,胡管家脸上的神情立刻变得凝重起来。 “小姐,那人死了?” 胡母兰摇了摇头,“不清楚,不过药效发作总得些时间,因此我来之时,他尚且无恙。但最多一个时辰,他必将七孔流血而死!” 得到确切答复后,胡管家脸上神情似悲似喜,恍惚间竟老泪纵横。 “小姐亲手为父报仇,家主在天之灵,必然欣慰……” “胡管家,眼下还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胡母兰亦是心有戚戚焉,却还是开口打断了胡管家的感慨。 胡管家一抹眼角,满脸坚定道:“老朽明白,小姐放心,老朽这便率领家仆守住大门!” “我全家安危,便交予胡管家了。” 胡母兰对胡管家躬身一礼,满脸郑重道。 “小姐莫要折煞老朽,老朽三代受主家恩德,敢不以死相报。小姐放心,今夜外人若想进来,便得先从老朽尸体上踏过去!” 说罢,胡管家转身大步而出。 召集全部家仆后,便指挥他们搬出府中大件物品堵住大门,又亲自持刀在院中防备。 …… 城外。 震天动地的马蹄声骤然响起。 城上守军听到之后,不禁大惊失色。 急忙点起火把向外看去,借着微弱的火光,才终于看清楚了状况。 只见城下密密麻麻全是骑兵,扯地连天,根本数不清有多少人马。 不过,很快他们就看清楚了。 “点火把!” 随着赵云一声令下,城下陆陆续续闪烁出阵阵亮光。 千余根火把点燃之后,密密麻麻排列城下,宛若一条巨大的火龙盘旋咆哮。 借着这股巨大的光芒,城上守军终于看清楚了,心中的恐惧却不禁再度放大。 这得有多少骑兵啊! 虽然都知道骑兵无法攻城,但万余名铁骑一字排开,带来的冲击力却是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 “敌袭,快,准备应战,快去禀报府君……” 面对严阵以待的大军,城上顿时乱作一团,闹哄哄的犹如菜市口一般。 城下,赵云不禁微微一笑,对敌军的反应很是满意。 随后他忽然面色一沉,气沉丹田,继而猛烈向外喷吐而出。 “城上守军听着,王匡已死,立刻开城投降,饶尔等不死。不然城破之时,尔等决无幸免之理!” 这道声音极其浑厚,即便是在茫茫旷野上,也传出很远。 虽不似张飞那般势若雷震,却清晰地送达到了每个人耳中。 这一声喊出之后,饶是以赵云的气力,也不禁面色微红。 这本是上乘的内家功夫,用来喊话还是第一次。 不过效果也是显而易见的,城头的骚乱变得更严重了。 士卒们听到王匡身死的第一反应,便是六神无主,一片茫然。 “不要乱,不要乱,敌军妖言惑众!” 幸好负责巡夜的军候站了出来,大声安抚着军心,同时赶紧派人前往城中禀告王匡。 也不怪守军慌乱,实在是赵云大军来得太过突然。 趁夜袭营倒是常规操作,趁夜攻城,还真是第一次听说。 但赵云的攻心之计,显然才刚刚开始。 他的话音落下后,紧接着便是一阵山呼海啸般的声音。 “王匡已死,速速开城投降!” “王匡已死,速速开城投降!” “王匡已死,速速开城投降!” …… 一万多人齐声大喊,那场面当真是无法形容,就连之前开口稳定军心的军候也有些动摇。 难不成……府君当真遭遇了不测? 后方,张恒跨坐在马上,听到前方士卒齐声呼喊的时候,便立刻用手捂住了耳朵。 贾诩显然是个见多识广的,捂耳朵的动作居然比张恒还快。 “长史,王匡到底是死是活,很快就见分晓了。”贾诩笑道。 然而,在士卒震天的呼喊声中,张恒只是看到贾诩嘴巴动了动,并未听清内容。 “你说什么?”张恒捂着耳朵大声问道。 贾诩捂住耳朵大声答道:“下官说,王匡是死是活,很快就见分晓!” “什么分晓?”张恒继续问道。 “很快就见分晓!”贾诩继续吼道。 “见分什么?” “见分晓!” “分什么晓?” 贾诩:…… 张子毅,你故意找茬是吧。 ------------ 第四百八十三章求活的手段 “府君,府君!” 军司马韩浩衣冠不整地从外面冲了进来,刚踏进庭院,便大声喊了起来。 士卒向他汇报敌军攻城的时候,韩浩还睡得迷迷糊糊,第一反应就是不信。 开什么玩笑,半夜来攻城,敌军疯了不成! 但士卒不可能拿这种事情开玩笑,他急忙起身开门,问清楚情况后,便急匆匆赶往了府衙。 为了攻城,敌军也是够拼的,居然能想出府君已死这等拙劣的借口,当真可笑! 脑中带着这个念头,韩浩继续大步向里面走去,正要推门而入时,却被外面守卫的亲兵拦下。 “司马,府君已歇下了,容小人通报一番!” 毕竟是夜里,王匡又已经睡下良久,士卒便开口道。 “军情紧急,还通报个屁!” 韩浩却不管这些,开口呵斥了亲兵一句,立刻推门大步走了进去。 “府君,敌军又开始攻城了!” 然而,接下来看到的一幕,却让他终身难忘! 只见王匡躺在床上,浑身没有一点生气。 脸早已变为青紫色,一对空洞的眼睛往着上方,瞳孔却早已浑浊消散。 更可怕的是,王匡嘴角尽是呕吐物,鲜血从鼻子、眼睛、耳孔处流出,端得无比骇人! “使君!” 韩浩见到这一幕后,情不自禁地大喊一声,脚下忍不住一个踉跄,吓得汗毛战栗。 回过神后,他像是疯了一般冲了上去。 到了床榻前,韩浩伸出颤抖的手,在王匡的鼻子试了一试。 这一试不要紧,韩浩的心彻底凉了。 王匡早已气绝多时,此刻上面躺着的,不过是一具尸体而已。 噗通! 韩浩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面色一片灰暗,整个人彻底六神无主。 怎么办,现在到底该怎么办! 敌军已经在城外摆开阵势,马上就要大举攻城。 在这个节骨眼上,府君却忽然暴毙,自己该怎么办? 不……不对! 韩浩忽然想起了士卒的汇报——敌军在城外大喊王匡已死。 难道……城中有敌军的细作? 韩浩赶紧跳起来检查王匡的尸首。 其实也不用检查,任谁都能一眼看出,王匡死于毒杀。 这下彻底坐实了韩浩的猜想。 此刻,守在门口的两个亲兵听到韩浩的喊叫,也急忙走了进来。 见到王匡的尸体后,两人当即被吓得魂不附体。 但韩浩却没给二人震惊的时间,猛地拔出腰间佩剑,架在其中一人的脖子上。 “说,今晚谁来过府君房中?” 王匡今日大宴全军,和众将士一起享用了美酒美食,可其他人却没事,足可见军中的伙食是安全的。 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有人单独给王匡下了毒。 “司马饶命!” 两名亲兵急忙跪倒在地,大声哭喊道。 王匡被人毒杀,他二人作为亲兵,自然万死难辞其咎。 “少废话,我眼下没心情追究你之罪责。快说,今晚谁来过府君房中,若敢隐瞒半个字,我灭你满门!” “回司马,使君大醉归来后,我二人一直守在门外,并未见旁人进来,除了……胡母氏的小姐来过一趟。” 闻言,韩浩不禁一愣。 “胡母氏的小姐?” “是的,小人句句属实,不敢隐瞒!” 下一刻,韩浩的面色变得极其古怪。 按理说,胡母氏姐妹作为王匡的外甥女,怎么也不该对王匡下手才是。 但韩浩却知道,此事却有很大的可能。 因为……去年诛杀胡母班,正是韩浩奉命为之。 为报父仇,胡母氏给王匡下毒,便顺理成章。 一念及此,韩浩不再犹豫,当即喝道:“速速召集人马,跟我去客馆捉拿凶手!” “遵命!” 两名亲兵见韩浩没有要追究他们罪责的意思,当即脸色一喜,连声答应道,然后一溜烟跑了出去。 “慢着!” 还没跑出房门,韩浩忽然喊住了二人。 两名亲兵一颗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有心逃跑,却又不敢,只得转身抱拳道:“司马还有何吩咐?” “府君身亡之事,不可外传,若有一人得知,我夷尔等三族!” “遵命!” 两名亲兵一惊,连忙答应了下来,这才敢转身离开。 此时房中只剩下了韩浩一人,他转身望着床上王匡的尸首,目光中满是悲恸。 片刻之后,他走上前,伸手合上王匡的双眼。 “府君,末将这便为你报仇!” 等韩浩从房中走出来,已有百名士卒在外面聚集,都是王匡的亲兵。 王匡已死的消息不能说,韩浩便只好高举手中佩剑,喝道:“府君有令,捉拿胡母氏一门,尔等随我来!” “遵命!” 百余名士卒跟在韩浩身后,浩浩荡荡向着客馆而去。 可还没走几步,便又有士卒冲了上来。 “司马,城外敌军快要开始攻城了!” 原来是守城的军候见王匡没消息,便又派了一人前来催促。 韩浩闻言,整个人忽然愣住了。 他倒不是惊诧于敌军围城,只是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胡母兰这边刚毒死了府君,城外大军便开始围城,并且大喊出府君已死的消息…… 难道……胡母氏早就投靠了敌军? 今夜的一切,其实早有预谋? 这个念头升起之后,韩浩不禁遍体生寒。 敌军若当真如此神机妙算,这陈留城是断然守不住了。 不管了,且为府君报仇再说! 想着,韩浩便冲那士卒道:“敌军来袭的消息,府君已知。你且先回去复命,让将士们好生守城,府君随后便到!” 闻言,那士卒一抱拳道:“遵命!” 打发了此人之后,韩浩继续率军向客馆冲去,不过片刻间便已赶到。 望着紧闭的大门,韩浩冷笑一声,大声喝道:“破门!” “遵命!” 立刻便有十多名亲兵冲了上去,用力一推大门,却根本纹丝不动。 其中一人倒是机灵,三两刀将门锁砍断,之后再去推门,却还是纹丝不动。 见此,韩浩冷笑一声。 “哼,早有准备是吗,翻墙!” 既然正门被从里面堵住,那就翻过墙头杀进去。 前来投奔的胡母氏算上家仆也不过二十余人,又怎能将客馆完全看守起来。 亲兵当即开始架起人墙,不多时便有二三十名亲兵翻过墙头,一跃落在庭院中。 随后,便听到了阵阵厮杀声和惨叫。 果然早就做好了抵抗的准备! 韩浩眼中满是嗜血之意,接连喝令亲兵攀爬院墙。 随着进去的亲兵越来越多,院内的厮杀声也越来越弱。 胡管家毕竟只有十几人,且大多手中只有棍棒,又如何能抵挡全副武装的亲兵。 纵然奋力拼杀,最终还是全都倒在刀剑之下。 临死之前,胡管家看了一眼夫人和小姐所在的房间,眼中满是不甘。 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后,厮杀彻底结束,亲兵赶紧搬开了遮挡物,将大门打开。 韩浩大步走进院中,望了一眼地上的十多具尸体后,便扭头看向了亮着灯的房间。 罪魁祸首,就在里面。 韩浩不再犹豫,立刻大步冲了上去,一脚踹开门房。 预想之中的惊恐声并没有出现,反观房中的母女三人,都表现得无比平静。 胡母班三岁的幼子,还躺在床上睡得香甜。 见韩浩冲进来,胡母兰蛾眉微皱,深深叹了口气,心中已然绝望到了极点。 终究还是免不了一死吗…… 不过大仇已报,倒也没什么好怕的了。 想着,她便站了起来。 以娇弱之躯面对众多持刀士卒,眉宇间却无一丝惧色。 韩浩的目光在胡母兰身上扫视了一番,却又避开了她,径直射向坐位上的王氏。 “夫人,你本是府君血亲,府君又待你不薄,为何要毒杀府君?” “哼!” 答话的却是胡母兰。 “王匡狗贼,不念亲情残杀我父,这还叫待我不薄?” 韩浩大怒道:“你父攀附董贼,助纣为虐,乃是死有余辜!府君虽大义灭亲,却仍待尔等如故,天下谁人不敬佩。反倒是尔等,忘恩负义,当真鲜廉寡耻至极!” 立场不同,看到的东西也就不同。 听韩浩这般言语,胡母兰便知道没什么好说的了。 “要杀就杀,何必这么多废话。我等为父报仇,死而无憾!” 一旁的胡母秀娇喝一声,梗着脖子不屑道。 她脑子虽不如姐姐聪慧,但性情却更为刚烈。 “好,好!”韩浩怒极而笑,“既如此,那就成全你们!” 言罢,手中佩剑就要向胡母秀砍去。 “慢着!” 胡母兰忽然大喊道。 “小姐还有何话说?现在求饶,不觉得晚了些吗!”韩浩冷声道。 胡母兰看着韩浩,目光满是凝重,忽然躬身一礼。 “将军,咱们各有立场。我为父报仇,乃天经地义;你欲杀我等为主复仇,亦是理所当然。只是临死之前,可否容我把话说完,如此则死而无憾。” 韩浩迟疑片刻后,便冷声道:“哼,小姐尽管说,说完好上路!” 我倒要看看,你这小娘皮能说出什么花儿来! 得到许可后,胡母兰深吸一口气,开始了最关键的一次求活。 “将军可知,敌军已兵临城下?” “那又如何,我取尔等性命,只在须臾之间,谁也阻挡不了!”韩浩不屑道。 “那将军就不打算为自己留条后路?”胡母兰认真道。 闻言,韩浩不禁一愣。 “想必将军已经猜出,我与城外大军早就达成了交易。王匡已死,纵然将军有天大的能耐,也不可能守得住城池。杀了我等,将军难道要为王匡陪葬?” 这句话就如一柄重锤一般,敲开了韩浩的心防。 他对王匡自然是忠心耿耿,却还没到以身殉葬的程度。 王匡活着,他自然尽心尽力。 王匡死了,他却还得活着。 之前脑中一直充斥着为王匡复仇的信念,如今被胡母兰点醒,韩浩不禁心乱如麻。 眼前这几个娘们到了穷途末路,自己又何尝不是? 沉默片刻后,韩浩争辩道:“杀了尔等,我再开城投降,亦可保无虞!” “那倒未必。”胡母兰忽然抬高了音量道,“我胡母氏乃泰山望族,如今族人大多出仕,在徐州牧刘使君麾下担任要职。此次入城诛杀王匡,亦是族中授意为之。 将军若杀我等,一时自然无虞,但我敢保证,将军日后必死于非命!” “小姐休要大放厥词,城外敌军乃乔瑁麾下,与徐州有何关系?”韩浩冷笑道。 闻言,胡母兰笑了,笑得极为嘲讽。 没想到,王匡最终却是做了个糊涂鬼! “可笑将军竟然不知,城外敌军乃徐州牧刘使君麾下,领军之人正是徐州长史张子毅!” “不,这不可能!”韩浩满脸不可置信道。 “是与不是,稍时将军开城投降时自知!” 韩浩再度沉默了。 徐州本就和刘岱是联盟关系,胡母兰又言之凿凿,此事十有八九是真的。 而且,他虽然大小也算个将领,但在世家大族面前,可以说屁都不是。 投降之后,还是要在别人手下混日子的。 真要把眼前这几个女人都杀了,张恒嘴上自然不会说什么。但今后在徐州为官,势必会被人使绊子,甚至一不小心就会丢了性命。 再一联想这几个女人,可是张子毅亲自派来的,自己若贸然杀之,等于落了他的面子。 自己的下场,又能好到哪去。 一念及此,韩浩手中的剑不禁犹豫了起来。 ------------ 第四百八十四章投降的价码 城外。 张恒望着城楼之上,王匡军士卒的骚乱早就停下来了。 而城下也已停止了呼喊。 恐吓给足了,敌军就算有反应,也不会有这么快,总得耐心等等。 无非是两个结果。 要么王匡身死,城中守军自然就没了坚守的勇气,大概率会派人出城投降。 要么王匡没死,现身稳定军心,同时再大骂张恒一顿。 不对……应该是大骂乔瑁才对。 又过了半晌,张恒收回目光,看向贾诩。 “文和,眼下什么时辰了?” 贾诩自然明白张恒的意思,微微一笑道:“长史放心,这么久还不见动静,想来王匡已死于城中。” 张恒点了点头,表示赞同贾诩的看法。 王匡如果还活着,必然不会任由张恒在城下耀武扬威。就算不反击,也该出面稳定军心。 “王匡既死,也不知胡母氏姐妹如何收场……”张恒轻声道,语气中带着一丝担忧。 闻言,贾诩不禁嘴角一抽,没想到张恒居然会为两个女子担忧。 难不成…… 张恒立刻瞪了贾诩一眼,“收起你心中那点龌龊的想法!胡母氏姐妹为报父仇,不惜以身作饵,使我甚是钦佩。此番出手诛杀王匡,又有大功于我军。如此奇女子,堪称巾帼不让须眉,我不忍其死于刀剑之下,故此有些感慨,绝无他意!” 贾诩本来只是恶意揣度一下,也并没真往那方面去想。 可张恒这一番义正言辞的辩解,却又有些欲盖弥彰的味道,倒让贾诩笑得更异样了。 “长史所言极是,如此奇女子世间罕有,长史心生喜爱,亦是人之常情。” 张恒:…… 老银币,我就不该跟你说话! 张恒又把目光放在了城上,眉宇间隐隐展露一抹忧色。 他是真心希望胡母班姐妹能够平安无事。 贾诩的脸色也严肃了下来,“若胡母班姐妹真的遭遇不测,长史打算如何处置凶手?” “那得看凶手是谁了?”张恒冷笑一声,却没有正面回答。 “王匡既死,麾下将领为主报仇杀胡母班姐妹,继而开城投降。”贾诩淡淡道。 不得不说,这的确是最有可能发生的情况。 闻言,张恒沉默片刻,才开口道:“开城投降者有功,擅杀咱们的人有罪,功过相抵,不赏不罚。” 贾诩苦笑道:“不过是两个女子而已,长史又何必意气用事?” 倘若真像贾诩说的那种情况,最佳做法自然是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重赏投降将领。 如此,等于给今后所有敌人做了个表率。 若投降没有好处,以后便不利于征伐。 就算真想为胡母班姐妹报仇,也可以之后再行清算。 可张恒却摇了摇头,“赏功罚过,乃军中制度之基石,即便是我,也得严格遵守。我不欲寒功臣之心,更不欲不教而诛,此事莫要再提。” 你投降过来,我便把你当成自己人对待。日后你若心怀不轨,再度反叛,我就能顺理成章地将你剿灭。 说破大天去,也是你对不起我,我自问心无愧,也不怕招惹非议。 真要像贾诩说的那样,把这些心思手段用在自己人身上。时间一久,麾下必然离心离德。 纷争时代,把所有力量拧成一股绳还嫌不够,权斗未免太过奢侈。 “习惯知道了。” 贾诩叹了口气,目光中带着一丝无奈。 张子毅这厮有时阴险狡诈,无所不用其极。但对待自己人时,却是妇人之仁,甚至迂腐固执。 果然,徐州人在道德层面都有洁癖。 二人正商谈间,城上忽然出现了一些动静。 张恒赶紧放目望去,只见城上缓缓放下了一个吊篮。 等吊篮落在地上之时,里面却钻出一人,高举双手向大军缓缓走来。 “来者何人!” 赵云立刻喝道。 闻言,那人急忙大声回话道:“下官乃城中主簿韩泰,此行特来拜见徐州长史!” 赵云见他只有一人,便稍微放松了警惕。 “你且近前来!” “遵命!” 韩泰答应了一声,缓缓走了过来,却依旧高举着双手。 等到了近前,赵云才发现,这是一位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身上却并未着甲,身上也无兵刃。 赵云在马上抱拳道:“韩主簿此来,所为何事?” 面对大军明晃晃的刀枪,韩泰明显有些紧张,赶紧拱手回礼道:“将军容禀,下官此来,乃是有大事求见长史,还望将军代为通传!” 见此人面色真挚,赵云立刻联想到张恒之前说的王匡已死之事,顿时猜出了韩泰的来意。 难不成,此人是来投降的? 不过人家指名要见张恒,赵云自然不会刁难,当即一点头。 “韩主簿稍等,容我禀报一番。” “多谢将军!” 韩泰拱手谢道,表现得十分客气。 赵云对身后的夏侯兰使了个眼色,后者一抱拳,转身纵马离去。 片刻之后,夏侯兰回来。 “长史有令,请韩主簿阵中会晤。” 赵云点了点头,下马对韩泰一挥手道:“韩主簿,请吧!” “多谢将军!”韩泰拱手再拜道。 在赵云的带领下,二人很快来到了后方。 此时,张恒已经命人铺上了一张地毯,摆上一张桌案。 自己坐在桌案旁,脸上带着盈盈笑意,一副招待贵客的模样。 身后,贾诩和方悦分别侍立两旁。 二人到了近前,赵云立刻抱拳道:“长史,韩主簿带到!” “子龙辛苦了。” 张恒挥了挥手,便把目光放到了韩泰身上。 恰好韩泰此时也在打量着他,只是目光有些震惊。 倒也不怪韩泰失态,实在是张恒太年轻了。 这两年的时间下来,张恒的名声早已传遍了大江南北。 特别是中原诸侯,谁不知道徐州有个张子毅,允文允武,一路尽心辅佐,方使刘备有如今的基业。 可韩泰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传说中多智近妖的张子毅,居然只有这般年岁! “韩主簿深夜来访,不知有何见教?”张恒淡淡笑道。 韩泰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拱手大礼参拜。 “下官见过长史!” “不必多礼,快请入座。” 张恒随意指了指对面的位置,却并没有起身迎接。 “多谢长史赐座!” 韩泰非但不觉怠慢,反而又是一番拜谢,这才敢上前与张恒对坐。 韩泰来干什么,其实张恒在收到消息时,心中就猜出个大概了。 无非是讨价还价呗! 王匡已死,面对大军围城,投降成了唯一的选择。 可要怎么投降,投降过去能否保住性命,又能得到什么地位,才是城中诸将关心的重点。 趁着城池还在手中,一切都还可以谈。 而这位出使张恒的主簿韩泰,正是军司马韩浩的从兄,也代表城中的利益。 他本来准备了一肚子的说辞,但真到面对张恒的时候,却忘得差不多了。 原因很简单,因为他才刚坐下,张恒便漫不经心地说了句话。 “王匡死了?” 如此大事,却用如此轻描淡写的语气,不禁让韩泰心中一惊。 片刻之后,他才苦笑道:“长史神机妙算,下官佩服!” “当不得韩主簿如此夸奖。”张恒摆手笑道,“从他王匡背信弃义,杀害至亲之时,便注定了今日之下场,张某不过是因势利导而已,韩主簿以为如何?” 王匡已经死了,再谈论他的行为已经没有意义,所以韩泰并没有接茬。 “府君身亡,下官等不敢违逆长史天威,欲献城投降。还望长史大人大量,不计前嫌,下官感激不尽。” 张恒笑了,“韩主簿此话,怕是言不由衷吧。” “长史说笑了,下官句句肺腑,不敢欺瞒。”韩泰连忙辩解道。 “若真想投降,直接开城就是,何必又来与张某交涉?韩主簿此来,无非是想谈条件,不知张某说得可对?” “这……” 韩泰没想到张恒会直接点破自己的目的,只得苦笑道:“长史容禀,前者两军交战,各为其主,皆是不得已而为之。如今下官只求长史能够宽宥士卒以及满城百姓,则下官死而无憾矣!” 虽然想多讨些利益,但话总是要说得漂亮一些。 张恒点了点头,“士卒征战沙场,皆是遵从军令,又何错之有?至于满城百姓,则更是无辜。韩主簿放心,张某从未有害民之心。至于尔等…… 敢问韩主簿,如今城中是谁主事?” “军司马韩元嗣,亦是下官从弟。” 张恒笑了,笑得很开心,同时也洞悉了韩浩的心思。 “烦劳韩主簿回城告诉韩司马,开城投降之后,前事皆一笔勾销,既往不咎,军中诸将皆有封赏。愿意从军者,今后便留下为徐州效力。不愿者,张邈便赠予钱财,准许其返回故里。” 听到张恒开出的价码,韩泰面色一喜,赶紧拜道:“多谢主簿!若如此,城中守军再无后顾之忧矣!” “不过时间得快……” 张恒忽然话锋一转,语气也冷了下来。 “城中守军身不由己,张某麾下的将士亦是如此。大军围城数日,血战数日,却寸功未立,多数将士皆心有不甘。时间一长,便是张某也压不住,届时可就不好说了。” 赏赐有了,自然也得有威慑。 果然,听了张恒这话,韩泰下意识看了一眼周围的大军,心中不禁打了个寒颤。 “长史放心,下官回城之后便劝谏诸将,今夜必有答复!” “如此最好,韩主簿请回吧。子龙,帮我送送韩主簿。” 张恒大笑道,对韩泰的答案十分满意。 “下官告退!” 韩泰起身行礼,就要转身离去,张恒却又开口了。 “且慢!” 韩泰赶忙扭过身来,“长史还有何吩咐。” 张恒看一眼韩泰,缓缓开口道:“王匡之死,可是胡母氏姐妹所为?” “正是。” 韩泰赶紧点了点头,心中却有些不解。 明明是你指使的,现在又来问我作甚。 张恒又问道:“既如此,胡母氏一门老小现在何处?” 韩泰这才明白了张恒的意思,额头上当即冒出一抹冷汗。 不想张子毅居然对那几个女子如此在乎,幸好元嗣没有一时冲动,不然今夜怕是难以善了。 “既是长史派遣之人,下官自然不敢加害,胡母氏满门皆安然无恙,下官回城之后,便命人将其放出来。” “多谢韩主簿了。” 张恒摆了摆手,示意韩泰可以走了。 韩泰这才松了口气,一拱手转身离去。 ------------ 第四百八十五章东线战事,落幕 “兄长,此行出城如何,张子毅如何答复?” 韩泰一回到城中,韩浩便率诸将围了上来,满脸紧张地问道。 前番接连苦战,如今快到穷途末路时,自己才打算开城投降,任谁都能看出不是真心实意。 尽管张恒大概率会准许他投降,并对他封官许愿,但敌军中那些骄兵悍将却未必能容他。 事后清算的例子,历史上可是数不胜数。 说一千道一万,总归是担心自己的身家性命。 面对从弟与诸将的疑惑,韩泰微微一笑,开口道:“元嗣放心,张长史准许咱们开城投降,并允诺诸位皆有封赏,且请各位自行决定去留。” 王匡麾下的兵马,大多是河内郡出身,妻儿老小皆在故里,人家是否愿意入徐州,还要打一个大大的问号。 所以,张恒才决定放这些人离去,也能结个善缘。 他年征战河内郡时,也许会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听到这么宽厚的条件,所有人眼睛都直了。 封赏就算了,居然允许自行决定去留,这可是闻所未闻之事啊! 如此丰厚的条件,简直让人不敢相信! 韩浩先是一喜,继而又一皱眉头道:“兄长,这其中会不会有诈?” 闻言,韩泰脸上的笑意也收敛了起来。 “张子毅如此说,愚兄便如此转述,至于是否投降,还得看元嗣你自行抉择。” 韩浩苦笑道:“兄长这是哪里话,我等皆与张子毅素未谋面,又如何抉择。” 韩泰也笑了,“元嗣,若以愚兄之见,此事应当无诈。纵观张子毅行事,手段虽鬼神莫测,但为人却极有信义,从未负人。再者……” 韩泰又将张恒询问胡母氏安危说了一遍,听得韩浩不禁瞪大眼睛,心中一阵后怕。 幸好没杀,不然悔之晚矣! “对于区区几个女子,张子毅尚且关怀备至,又如何会负咱们?” 韩浩点了点头,“兄长此言有理,既如此,咱们便开城投降吧。诸位以为如何?” “听凭司马吩咐!” 众将自然没什么好犹豫的,当即抱拳道。 “好!”韩浩终于下定了决心,“来人,去请夫人小姐前来,与我等一同出迎张长史!” “遵命!” …… 韩泰离开之后,张恒便跨上了战马,与贾诩来到了阵前。 果然,只过了小半个时辰,城门处便发出了阵阵声响。 紧接着,便有数道光亮射了出来。 随着城门缓缓打开,光亮也越来越耀眼。 直到城门完全打开,便有数十道人影缓步而出,却是寸甲未着,手中也无任何兵刃。 为首之人,正是军司马韩浩。 在他身后左侧,跟着韩泰与一众将领。 而右边,却是王氏和胡母氏姐妹。 如此模样,显然是来投降的。 “罪将韩浩,拜见长史!” 走近了之后,韩浩以及身后众将皆单膝跪地,对着张恒大礼参拜道。 张恒正了正衣冠,在赵云的护送下赶紧迎了上去。 “快快请起,韩将军快快请起!” “罪将先前违抗长史天威,自觉罪孽深重,幸得兄长点拨,方才迷途知返,还望长史治罪!” 呦,这家伙还挺会说话的! 张恒不禁仰天大笑,有心学那些老家伙们的捋须动作,奈何下巴上并无几根毛,便只好无奈放弃。 “微子去商,长为周宾;陈平背楚,终为汉相。将军能幡然醒悟,实乃一大幸事!” 大概是常跟文化人打交道的原因,张恒早已学会了引经据典的技能,并且时不时拿来卖弄两句。 因为他知道,这时候的人就吃这一套。 见张恒将自己比作了微子启和陈平,韩浩脸上喜色更浓,连忙一摆手道: “长史请入城!” “夜半入城,会不会太打扰城中百姓?”张恒谦虚道。 韩浩正色道:“长史天兵降临,乃陈留之幸。若非深夜,满城百姓恨不得箪食壶浆以迎王师,又何来打扰之说!” “哈哈哈哈……韩将军说得好!”张恒大笑道。 身后的方悦立刻翻了个白眼。 这家伙……比我还会拍马屁! 说着,张恒又将目光看向了一旁的胡母氏姐妹。 想了想,张恒走了过去,弯腰亲手将胡母兰扶了起来。 人家小姑娘终究是待字闺中,又哪里跟男人有过如此亲密的接触,不禁面色微红。 而这一幕落在其他人眼中,却又有了不同的含义。 张子毅,还说你对人家小姑娘没有企图! 这是贾诩。 长史一贯不近女色,却对此女恩宠有加……看来以后得对她客气点了。 这是方悦高顺和赵云。 还好没动手杀了这几个女人,不然麻烦可就大了! 这是韩浩。 张恒当然不知道这些人心中龌龊想法,不然怕是要气得跳脚大骂。 平心而论,他刚才的举动并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单纯想表示对功臣的尊重。 “此番诛杀王匡,小姐功莫大焉!”张恒笑道。 胡母兰连忙躬身答道:“全赖长史运筹帷幄,妾身不敢居功。” 张恒笑道:“功就是功,小姐无需谦虚。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先入城,稍后张某自会论功行赏。” “多谢长史!” 临入城之前,张恒忽然抬头,看了一眼厚重的城门。 最上方陈留二字,早已残破斑驳,正如周围的城墙一般,无声诉说着岁月的侵蚀。 陈留治所,兖州重镇,终究还是被自己拿下来了。 拿下此城,等于端了张邈的老巢。 整个兖州东线的战事,也能彻底告一段落。 接下来,就该着手处理西边的敌人了。 叹了口气,张恒脸上露出一抹灿烂的笑容,旋即大袖一挥。 “走,进城!” …… 由于此时已是深夜,张恒也不想弄得城中鸡飞狗跳,便没有让大军全部开进城中,只命高顺带着本部兵马入城。 入城之后,张恒也没想着,反而又开始了一连串的忙碌。 一座城池被拿下后,首当其冲便是百姓的安抚工作。 进入府衙后,张恒立刻将贾诩写了一封安民告示,趁着夜里张贴了出去。 百姓们对政治的感知力是极弱的,毕竟就算天塌下来,只要没压死自己,该过的日子还是得过。 那么,无论城中当家做主的是谁,只要不惊扰到他们,百姓其实并不在意。 随后,便是军队的纪律问题。 将士们打了这么久的仗,如今大功告成,谁人不想放纵一番。 特别是赵云麾下的大军,原本都是西凉军。 别看他们作战勇猛,那可都是赏赐换来的,作风方面绝对好不到哪去。 也正因如此,张恒才没敢第一时间放他们进来,万一在城中烧杀抢掠,奸淫妇女,也是令人一件令人头疼的事。 “子龙,传令全军,明日入城之后,严禁行不法之事。凡有敢冒犯百姓者,斩!” 赵云很少听张恒用这么严肃的口吻说话,当即神情一凛。 “遵命!” 张恒又道:“但也不可太过苛待士卒,毕竟都是有功将士。之前军中将士的功劳簿都搬过来,连夜核算清查,若无疏漏,明日便大摆宴席,犒赏三军,同时论功行赏!” 想要掌控一支军队,光严刑峻法是不够的。 时间一长,必然会引起反弹,还得恩威并施才行。 张恒压制了他们的邪念,就得满足他们的欲望。 论功行赏,就是最佳手段。 “遵命,末将这就颁布禁令,同时将功劳名录全都搬来!” 赵云抱拳应道,转身而出。 百姓和军队的问题解决了,那就还剩最后一件事情——清算! 张恒又看向了高顺,“公义,带些人马,将城中张邈、袁遗的族人,并麾下高级将领的家眷,全部抓来!” 陈留作为张邈的老巢,集团核心成员的妻儿老小自然都在城中。之后袁遗投奔他的时候,也将家眷带了过来,如今正好一窝端。 “遵命!”高顺抱拳道。 “韩主簿,烦劳你作为向导。”张恒又对韩泰道。 “遵命!” 他们是河内人,以援军的身份来兖州助战。对于抓捕张邈集团的家眷,自然半点心理压力都没有。 交代完了这些关键事情之后,张恒才将目光放在韩浩身上,挥手示意他入座。 “不知韩将军是何方人士?” 张恒开口笑道,同时一屁股坐到了主位,这个曾经张邈和王匡都坐过的位置上。 “回长史,末将是河内人士。”韩浩抱拳道。 张恒点了点头,“素闻河内是个好地方,只可惜张某一直无缘前去,着实可惜。” 闻言,韩浩脸上顿时露出了一抹苦笑。 河内郡原本的确是个好地方,但现在……还好个屁啊! 去年诸侯讨董,袁绍和王匡驻屯河内,招兵买马的同时,却也对河内郡好一番破坏。 袁绍一个外乡人,就算凭借着声望能够获得士族的支持,普通百姓又凭什么跟着你干? 还不是钱财二字! 为了聚敛财物粮食,袁绍对河内郡好一番洗劫,甚至纵容麾下士卒烧杀抢掠。 事态一旦发展起来,便再也控制不住。 最终,这场洗劫演变为了屠杀,一度波及河内全境。受动乱牵连而死的百姓,更是多达十余万人。 闹到最后,就连许多世家大族,都不得不远走避祸。 这其中,就包括了有一点点名气的河内司马氏。 袁绍长得虽然像人,但他是真不干人事啊! 王匡作为帮凶,自然也没少干坏事。 这俩儿一个汝南人,一个泰山人,且不打算在河内郡长期发展,又如何会垂怜当地百姓? 若非王匡对韩浩有知遇之恩,韩浩说什么也不会效命于他。 听韩浩说完事情原委,张恒不禁叹了口气。 “百姓何辜……袁本初也算素有贤名,谁曾想却干出这等丧尽天良之事,当真是罪大恶极!” 韩浩重重一点头,目光中满是愤怒。 “长史所言极是,家乡父老提及袁本初之名,无不咬牙切齿!” “那韩将军下一步有何打算?”张恒开口问道,“是返回河内为官,造福家乡父老,还是随张某入徐州,搏一个功名加身?” 闻言,韩浩微微一愣。 张恒说过,士卒皆可自行决定去留。 但没想到,其中竟然也包括了自己。 他虽有功名之心,却也故土难离,一时竟有些犹豫起来。 张恒继续笑道:“将军若走,我便以财物赠之。他年玄德公匡正山河,重振大汉之时,咱们未必没有再见之日。 将军若留,张某也必然委以重任,让将军有建功立业之机,书功竹帛之日!” “长史,末将……” 韩浩眼中闪过一丝感动。 虽然仅仅相处片刻,但他在张恒身上感受到的,却是王匡压根不曾拥有的。 这种东西的名字,叫做尊重! “倒也不必急着回答,十日之内,将军能给张某一个答复就行。”张恒笑道。 “多谢长史!” 韩浩起身,郑重一拱手道。 又寒暄了片刻,韩浩也起身离开,为张恒在军中开展民调工作去了。 此时堂中,便只剩下了胡母氏的几个女子,和一名幼童。 ------------ 第四百八十六章夫人,你也不想…… 张恒的目光在胡母兰姐妹身上停留片刻后,最终还是放到了王氏身上。 “此番诛杀王匡,助大军破城,夫人与令千金皆功不可没。不知夫人欲求何种赏赐,但凡张某力所能及之事,绝不推辞。” 张恒不懂这几个女人的诉求,便没法开出具体的赏赐,只能给予一个承诺。 闻言,王氏赶紧躬身行礼。 “长史客气了,妾身不敢居功。” 照例的客套让张恒不禁哑然失笑,摆了摆手道:“诛杀王匡乃是军功,自该依照军中成例行事,所以夫人不必客气,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就是。” 王氏点了点头,“先夫亡故,妾身已万念俱灰,别无所求。唯一放心不下的,便是膝下二子,恳请长史赐他们一条出路。” 胡母氏是泰山望族,胡母班在当地也颇有名望,因此两个儿子是不愁未来的。 但家族的萌荫,可终究比不上张恒的官方认证,所以王氏的意思,是让张恒为她的儿子谋个功名。 细细想来,这时代的女子又能有什么奢求,满腹心思都放在了至亲身上。 张恒点了点头,这个要求并没有出乎他的意料。 “忠良之后,自是不可埋没。二位公子如今年岁尚幼,倒也不必急于功名,理当以求学为先,夫人以为如何?” 王氏虽然出身名门,但显然被保护得很好,一时间竟没听出张恒话外之音,美目中满是疑惑。 关键时刻,还是胡母兰聪慧,连忙躬身道:“多谢长史,舍弟若能拜长史为师,实乃三生有幸!” 张恒:…… 我是这个意思吗? 这小丫头,倒是会顺杆往上爬。 张恒的本意,是在徐州群贤中择一人,收胡母班的两个儿子为徒。既能教授他们学问,又能凭帮他们步入仕途,也算对今日功劳的赏赐了。 可这小丫头不知道是真不懂,还是装糊涂,居然要自己亲自收徒…… 一时间,张恒哑然失笑,同时多看了胡母兰两眼。 自身居高位以来,倒是没人敢在自己面前耍这种小聪明了。 再看胡母兰,头颅埋得很低,一颗心早已提到了嗓子眼,娇躯也开始微微颤抖起来。 她何尝不明白张恒的意思,但她还是这么做了。 她在赌,拿自己的功劳,给两个弟弟赌一个未来! 不过,这是建立在张恒待人宽厚的情况下。 她知道,就算自己赌输了,也不会有什么损失。 可一旦赌赢了,两个弟弟未来的成就,将不可限量! 只是张恒久久不回话,她心中难免忐忑起来。 沉默片刻之后,张恒忽然晒然一笑。 “小姐说笑了,张某才疏学浅,如何敢开门授徒,误人子弟。况且徐州事务异常繁忙,张某便是有心也无力,还望小姐谅解。” 思考一番之后,张恒还是拒绝了胡母兰。 自己的身份太过敏感,如果不出意外,这辈子应该就只有诸葛亮一个徒弟了。 “妾身明白,是妾身高攀了。”胡母兰有些失望道。 “小姐倒也不必失望,我徐州能人异士,不可胜数。其间贤能者,皆胜张某十倍百倍。更有如荀氏这般高门贤才,小姐若不弃,我便请政务府令荀文若收令弟为徒,如何?” 胡母兰连忙点了点头,“谨遵长史吩咐!” 荀彧少年名满天下,如今又在徐州位高权重,算是上佳的选择了。 只是见胡母兰这般逆来顺受的模样,张恒却有些不好意思了。 毕竟这么大的功劳,只给人家一个出身,也实在说不过去。 “此外,待到论功行赏之时,张某定会将小姐之功上报玄德公,并请玄德公奏请朝廷,为小姐讨一个封邑。” 在汉代,女子也是有爵位的,只是很少出现。 严格来说,所谓的公主、郡主、都是爵位的一种。 没有册封,哪怕你是皇帝的女儿,也就只是皇女,而不能称之为公主。 再低一些的,便是君这个爵位。 比如董卓就封自己的老母为池阳君,孙女董白为渭阳君。 甚至女子也是可以封侯的,只是比较少,也比较极端。 正常情况下,但凡女子有大功者,统治者都会册封她的丈夫、儿子,甚至是父亲,以萌荫的形式赏赐。 只是胡母兰又没成亲,父亲也已身故,再者张恒也不怎么喜欢这种玩法,便将赏赐直接给了她。 “多谢长史!” 面对这破天的富贵,胡母兰赶紧拜谢。 但张恒能明显看得出来,她的兴致不是很高。 对此,张恒倒是无所谓。 反正该给的赏赐已经给你了,你喜欢也好,不喜欢也罢,我自问心无愧。 几个女人的问题谈完之后,张恒站起身来,开口道:“小姐,王匡尸首现在何处,可否带张某前去一观?” “唯!” 胡母兰答应了一声,赶紧在前面引路。 闻言,王氏也赶紧跟了上去。 今夜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导致她还没机会见到王匡的尸体。 尽管有着深仇大恨,但人都死了,她自然想看兄长最后一眼。 自率军来到陈留之后,王匡一直住在府衙之内,距离正堂并不远,只有几十步的距离。 片刻之后,张恒来到王匡住所门前,伸手推开了房门,一眼就看见了榻上王匡的尸体。 见王匡死状如此凄惨,王氏当场便流出两行清泪,快步走了上去。 血亲变仇敌,可谓世间最悲哀之事。 张恒也迈步走进房中,盯着王匡的尸体看了两眼。 此时从王匡口鼻内流出的鲜血已经凝固,形状之骇然,也有些令人生怖。 好歹是一方诸侯,就算穷途末路,也该轰轰烈烈地战死沙场。被下药毒死,可谓是最窝囊的死法了。 不过这样也好,至少能落了个全尸,不至于身首异处。 张恒看了一会儿,最终却是微微叹息一声。 正欲转身离开之时,望见满脸泪水的王氏忽然‘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长史,王匡虽罪大恶极,但毕竟是妾身兄长。恳请长史莫要戮其尸首,让妾身亲手安葬亡兄。” 这个要求倒是让张恒始料未及,不禁一愣。 王匡的尸体,他本打算挂在城头示众的。 “夫人,这……” “恳请长史成全,妾身便是做牛做马,也难报答长史大恩!”王氏以头抢地,声音悲切。 可张恒的眉头却皱得更高了,同时心中冒出一个古怪的想法。 夫人,你也不想你兄长的尸体…… 赶紧甩了甩头,将这个想法驱逐出去。 叹了口气后,张恒点了点头。 “此乃夫人家事,何必问张某,夫人请自便吧。” “多谢长史!”王氏泣声谢道。 张恒点了点头,转身走了出去。 ------------ 第四百八十七章无处不在的福报 欣赏完了王匡的尸体,张恒转身离开,走到庭院内抬头遥望月色。 王氏还在房中清理兄长的尸体,但胡母兰姐妹显然对这个舅父只有恨意,并没有多做停留,径直跟了出来。 片刻后,一片乌云笼住了月光,为黑夜增添了阴沉。 张恒也从发呆中清醒过来,扭头对身后二女笑道:“二位小姐,夜已深,还是早些去歇息吧。” “遵命!” 二女答应了一声,躬身而退。 不多时,张贴完告示的贾诩与赵云一同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十多名士卒,每人手中捧着一摞厚厚的名录,正是所谓的功劳簿。 “长史,有功将士的名录皆在此处。”赵云抱拳道。 见此,张恒不禁皱了皱眉头,隐约感觉有些头痛。 今日破城,从下午忙碌到了深夜,已经非常疲惫,现在却还得连夜加班…… 果然福报无处不在啊! 张恒苦笑道:“文和,去征调一批识文断字的人过来。” 要是没人辅助着统计,这么多数据,张恒和贾诩不知要忙到何年何月。 贾诩的脸色也不好看,不过却早有准备。 “长史,下官早知要统计功劳,因此方才出去张贴告示时,便召集了三十名士子,如今正在府衙外等候。” “那还等什么,赶紧叫进来吧。”张恒无奈道。 “遵命!” 贾诩转身而出的时候,张恒又命方悦将厅堂清理出来,点上烛火。 把功劳簿都放进去,只等人到齐后,就开始彻夜加班。 忙碌间,张恒腹中忽然发出一阵咕噜声,情不自禁地摸了摸肚子。 从傍晚军队出动,到深夜入城,张恒已经五六个时辰水米未进,眼下是又困又饿,还口渴得紧。 正想找口水润润嗓子时,张恒忽然味道了一股香味。 扭头一看,只见胡母兰端着一碗羹汤走了过来。 “长史请用。” 张恒看了看碗中的肉汤,又扫了一眼胡母兰微微发红的俏脸,忽然笑了。 “小姐不是歇息去了吗?” 胡母兰脸更红了,“今夜变故甚深,妾身实在睡不着。胡思乱想之时,忽然想到长史可能饿了,便亲手做了碗羹汤。” 虽然语气有些羞怯,但胡母兰却落落大方地承认了。 张恒的表情顿时变得有些奇怪。 这小丫头,不会是馋我的身子吧! 张恒下意识又扫视了胡母兰一眼,顿时发现了华点。 之前没怎么注意,如今定睛一瞧,立刻发现了胡母兰那厚厚的前置装甲。 小丫头还没成亲,哪来这么雄厚的本钱! 若她当真馋我的身子……也不是不行。 心中冒出这个想法后,张恒被自己吓了一跳。 “多谢小姐。” 张恒拱手道了声谢,这才从胡母兰手中接过羹汤。 两人的手微微一接触,胡母兰便像是触电一般,赶紧缩了回去。 张恒却没发现异常,当场开口吃了起来。 也实在是饿了,不过几口的功夫,张恒就将一碗羹汤喝了个干干净净,却仍意犹未尽。 见状,胡母兰脸上也露出了笑容,两侧面颊露出一对浅浅的酒窝。 美目流转间,注意力全放在了张恒身上,再不复平日里的清冷模样,身上散发着邻家少女般的清新。 准备将碗还给胡母兰时,张恒忽然想到一件事。 看王匡的死状,应该是被毒死的。唯一的可能性,就是在饮食中下药。 而始作俑者,就是自己身旁的少女。 她应该……洗过碗了吧…… 虽然知道这不大可能,但张恒还是忍不住往这方面联想。 将碗递给胡母兰,张恒笑道:“小姐,可否再来一碗?” 闻言,胡母兰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重重一点头。 “长史稍等,妾身这边去盛。” “此外,刚才小姐说自己难以入眠?” 张恒笑道,眼中写满了渴望的神情。 “嗯……” 迎着张恒略带侵略的目光,胡母兰顿时霞飞双颊,情不自禁地低下头去,答应的声音细弱蚊蝇。 什么意思,长史这是要我…… 正当她胡思乱想之时,却听到了张恒欣喜的声音。 “既然睡不着,索性也别睡了。”张恒笑道,“小姐厨艺绝妙,令人惊叹。烦请辛苦一些,多做些吃食端过来,以解将士之饥。” 熬夜加班统计功劳,不给弄他们一顿夜宵,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原来是要我做饭啊! 胡母兰眼中的期待顿时变成了失望,倒把张恒看得有些摸不着头脑。 “怎么,小姐不愿?” “能为长史效力,妾身荣幸之至。” 胡母兰心中叹了口气,嘴上却赶紧答应了下来。 都说张子毅算无遗策,智计无双,可我看他也不怎么聪明嘛。 心中想着,胡母兰转身离去,准备找些人给自己打下手。 望着她的背影,张恒还是有些迷茫。 这是……生气了? 为什么啊! 不过张恒很快没法去猜胡母兰的心思了,因为贾诩已经带人走了进来。 功劳统计,正式开始! 有了这三十人的帮衬,张恒明显轻松了许多。 军中奖罚皆有成例,这些人只需将其记录下来就行。稍微难以拿捏尺寸的,便上报给贾诩裁决。只有军候以上级别的奖赏,才需要呈给张恒过目。 见张恒清闲下来,贾诩也开始了偷懒,时不时起身四处走动,并美其名曰监工。 忙碌了半个时辰左右,胡母兰也已经准备好了宵夜。 张恒当即大手一挥,开饭。 趁着众人吃饭的空档,张恒找到了赵云。 “子龙,方才我粗略扫了一眼,此战需要奖赏的士卒实在太多,数额也实在太大,军中还有多少财物?” 闻言,赵云当即报出了大概的数目,听得张恒连连摇头。 “这么点肯定是不够的。” 赵云道:“长史,军中有成例,等兖州之战结束后再行奖赏也不迟,何必急于一时?” “若是我徐州大军,自然可以。但你麾下兵马本是西凉军,其心未附,如今初次作战,还是最快兑现赏赐为好,如此可收其心。” “末将受教。只是缺口如此之大,要去哪里寻觅财物?”赵云眉头微皱道。 张恒笑了,“我倒是知道有个地方,应该还有些钱财,不过得劳烦子龙你去取一趟。” “何处?”赵云赶紧问道。 “城中府库。” ------------ 第四百八十八章府库粮积山,生民死于野 作为张邈和袁遗的老巢,就算大军东进时带走了大部分粮草和钱财,城中也绝对还有压榨的余地。 再加上后来王匡又在城中驻扎了小半年,要说没有油水,张恒是不信的。 如今,正好可以用来弥补军需。 闻言,赵云立刻抱拳道:“末将这便带人前去封存府库,清查里面的财物!” 张恒点了点头,“除此之外,整个州府也得清查一遍。财物是一回事,若遇典籍图册,切记封存,不可有半点损坏!此外,也不可惊扰百姓。” “遵命!” 赵云一抱拳,转身而去。 望着赵云离去的背影,张恒长长舒了口气。 有了府库中的钱财,缺口应该就能堵上了。 转身走进厅堂,众人已经吃完了宵夜,继续忙碌起来。 整个大堂中,只有拨弄算筹的声音噼啪作响,伴随着时不时来往向贾诩汇报的脚步声。 张恒四下踱步看了一圈,发现并无错漏后,便走上主位坐了下来。 这一坐下来,便有些犯困,正当昏昏沉沉将要入睡之时,外面忽然传出阵阵声响,将张恒猛然惊醒。 侧耳聆听,才发现这阵声响极其杂乱,像是厮杀声中伴随着哭喊声。 不仅是张恒,场中正在统计数据的众人也愣住了。全都面面相觑,目光中满是不解。 仗不是都打完了嘛,哪来的动静? 张恒起身向众人道:“无事,尔等继续清算。” 说罢,大步走了出去。 出了门,张恒这才发现,东方一片灰蒙蒙的,眼看就要天亮了。 不知不觉间,一夜已然过去。 这时,大街上传来阵阵动静。 张恒扭头望去,却见高顺率军而来,后面却是用绳索绑缚数百人。 虽是蓬头垢面,衣衫不整,却能看得出这些人非富即贵。 一瞬间,张恒明白了之前动静的来源。 之前张恒曾让高顺去清算张邈和袁遗的家眷,显然是遭到了抵抗。 这也难免,毕竟这些人事先并没有得到通知。 若困守城中的是张邈和袁遗,就算投降,也肯定会谈好条件,保证自己家眷的安全。 可韩浩是河内人,自然没有为他们考虑的必要。 大军忽然入城,并闯进了自己的家门,这些人多少是有些懵逼的。 其中大部分人,身上衣衫不整,显然是在睡着的时候被高顺抓获的。 见张恒站在门外,高顺赶紧小跑了上来。 “长史,张邈、袁遗,以及敌军高级将领家眷尽数在此,请长史处置!” 张恒摆了摆手,目光扫视了这些人一遍。 这些人的状态,却分成两种。 一种是目露仇恨之色,满脸狰狞,称得上是无能狂怒。 另一种,则是满脸破败,面露绝望,其中以女眷居多,且大多正在哭泣。 绳索加身,他们倒也没有第三种选择。 沉默片刻后,张恒才扭头向高顺问道:“一共抓了多少人?” “回长史,张邈连同袁遗家眷共百余人,其余将领家眷两百余人,共计三百余人。其间遭遇抵抗,末将斩杀了这些人宾客部曲家仆共计千余人!” “干得不错。” 张恒点了点头,肯定了高顺的行为,却又开口道:“找些衣物,给女子穿上,衣冠不整成何体统!” “遵命!” 并非张恒怜香惜玉,只是麾下士卒不知多久没开过荤了。万一欲望难忍,被小头控制了大头,闹出点乱子就不好了。 这些人的价值,可是非同小可。 等高顺给女眷裹上衣服后,东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天,就要亮了。 一众被俘之人,这才看清了面前挂着淡淡笑容的青年男子。 张恒一挥袖,让高顺把这些人带近了一些,随后便开始了自我介绍。 “诸位,在下张恒,字子毅,忝为徐州长史。” 此言一出,人群中顿时响起一阵惊呼。 张恒如今也算小有名气,有知道他的人也不稀奇。 既然知道张恒,也就明白了自己的处境,心中不免更加绝望起来。 张恒却不管他们的想法,继续笑道:“今日之事,却是迫不得已,得罪之处,还请见谅。不过诸位放心,张某并不会对诸位不利。只是暂时还得委屈诸位一番,还望诸位能够安分守己。 当然,若是诸位不愿安分,甚至心怀不轨,下场张某就不敢保证了。” 这些人最大的价值,就是将来对战张邈联军的时候作为筹码,或许能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毕竟城是被自己打破的,人是自己抓,利用起来张恒也就没什么心理负担。 这番话听完之后,这数百人都松了口气。 本以为必死无疑,但是听张子毅的口气,暂时还不会杀了他们。 人性求存,能多活一日总是好的。 见这些人并没有要激烈反抗的意思,张恒满意地笑了。 “公义,将这些人带下去严加看管,却不可虐待,足衣足食。” “遵命!”高顺抱拳应道。 “此外,这些人家中的金银钱财,可有搜查一番?”张恒又问道。 人不能杀,总得弄点钱花花吧。 “这……” 高顺一愣,显然没想到还有这种需求。 刚才只想着抓人了,哪顾及到这方面。 张恒笑道:“无碍,眼下天亮了,却更好搜查了。稍时你将人带下去后,便去清查一番。” “遵命!” 高顺又一抱拳道。 处理了这些人之后,张恒再度转身走回府衙,却正看到胡母兰正迎面走来。 张恒只当她闲逛,也没有理会,却不料她见到张恒之后,却躬身道:“长史,贾先生让妾身前来请您进去。” 闻言,张恒面色一喜。 难道功劳统计完了? “走!” 张恒笑着走进大堂,果然见到原本散落的功劳名册都被规制得整整齐齐,应该是已经统计完毕。 贾诩拿着一张纸走了上来,“长史,这便是此次需赏赐将士的钱财数目,请长史过目。” 张恒赶忙接过,看到上面的数字时,头又开始疼了。 “这么多!” 整整十八亿钱啊! 我上哪弄去? 把我卖了也没有啊! 见张恒一脸崩溃的模样,贾诩赶紧开口劝道:“长史,这些钱看似很多,但相比于咱们的战果,却也算不得什么。” 此次陈留之战,王匡身死,麾下万余名士卒归降,张恒拿到了整个陈留郡,可谓实力大增。 相比之下,十八亿钱听着很多,却并不算多。 再加上这几年天灾人祸,钱币贬值,物价飞涨,钱的购买力急速下降,所以贾诩才说不多。 张恒当然明白这个道理,但架不住手中没这么些钱啊! 一文钱都能难道英雄汉,更何况是十八亿! 现在只希望赵云那边能有所收获了。 说赵云,赵云就到。 “长史!” 正当张恒为难之时,赵云大步从外面走了进来,脸上带着兴奋之色。 “如何,府库内有多少钱财粮草?” “当真是数不胜数!”赵云满脸兴奋道。 说实话,刚打开府库的那一瞬间,赵云就惊呆了。 实在是太多了! 那堆积如丘山的粮食,丝绸、金银玉器,无一不在挑战着赵云的心理防线。 饶是一贯视钱财如粪土的他,也不禁为之惊叹。 乱世之中想要发展,敛财是必须的手段。 没有钱财粮草,如何招募士卒,争霸天下? 张邈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所以入主陈留之后,便开始了横征暴敛。 而后他与刘岱的战事打响,为扩充军需,就更加疯狂地进行敛财。 身率大军向东时,虽然带走了大部分,但毕竟留下了一些。 哪怕是其中的一小部分,也差点让赵云把持不住。 “走,快带我去看!” “遵命!” 跟着赵云来到府库,张恒放目望去,也被惊呆了。 片刻之后,张恒的脸色忽然黯淡了下来,口中发出一声叹息。 若是张邈占据了整个兖州,府库中有这些东西,张恒一点都不稀奇。 可他麾下明明只有两郡之地,却还有这些东西,那只能证明一件事——他对治下百姓的盘剥,已经到了令人发指的程度。 这哪里是满库的钱财粮食,分明是百姓的血肉! 不对百姓抽筋扒皮,敲骨吸髓,又如何能得到这些东西? 进攻陈留的路上,张恒看到了许多从陈留城逃难而去的百姓,更是在原野上看到了累累白骨。 可府库中,却封存着足以让他们活命的粮食。 不得不说,这是极大的讽刺…… ------------ 第四百八十九章兵发成武 昌邑。 刘备捏着手中的战报,整个人兴奋到不能自已。 还得是子毅啊! 居然把张邈的老窝给端了。 干得漂亮! “伯台,伯台!”刘备向外面喊道。 孙康很快从外面走了进来,“主公有何吩咐?” “去,众将都请过来!” “遵命!” 孙康抱拳转身而去。 不多时,徐州群臣便受到召唤,陆续抵达州府。 数日前,关羽大败袁遗之后,携大胜之势兵临昌邑。 张邈知道徐州大军凶猛,当即决定暂避锋芒,率军接应到袁遗之后,便下令后撤,率军返回了成武。 而刘备也没有下令追击,反而给足了张邈撤退的时间。毕竟徐州大军远道而来,士卒疲乏,也不好继续鏖战。 就这样,双方再次展开了对峙。 决定一州命运的大战,哪能这么轻易开战。 尽管刘备对自己的军队极有自信,还是决定稳扎稳打,耐心等待着破局的契机。 值得一提的是,刘备解了昌邑之围,率军入城的三日后,刘岱便立刻提出了辞行,率残部北上东郡去了。 坦白讲,刘岱这一决定,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甚至包括郭嘉。 毕竟徐州是响应你这位兖州刺史的求援,才率军入兖,征讨逆贼。 现在你都要跑路了,我出兵的法理依据就不存在了。 这件事,简直比当初刘备入城时,与刘岱的会面还要尴尬。 毕竟那次在荀攸的言语调解下,两人还算保持了其乐融融的和谐场面。 这次呢,又该怎么办? 让刘岱走吧,自己失去了法理依据。 不让刘岱走? 人家才是兖州刺史,你拿什么借口阻拦! 至少在完全击溃张邈之前,徐州不可能和刘岱翻脸。 刘备召集麾下部众商议了一圈后,最终还是决定放任刘岱离去。 一者,他此番北上,最多退到东郡而已,对整体战局没什么影响。完全可以等收拾完张邈后,再回头处置他。 二者,他走了,徐州大军虽然没了法理依据,却也没了掣肘,仗就能打得更顺畅些。 只是临走之前,却是要把大义名分给定下来。 于是,在临行的前一日,刘岱以兖州刺史的名义,下达了一道钧命。 由于在之前的战事中身受重伤,痛失一臂,刘使君心力憔悴,难以应对贼军进攻,打算回到后方养伤。 而前线战事,将全权交付徐州大军。 如此一来,大义名分算是有了。 第二日,在刘备亲自出城相送下,刘岱率领残部北上东郡。 至此,刘备完成了对整个山阳郡的掌控,颇有些鸠占鹊巢的意味。 时间又过了数日,张恒的捷报便送了过来,也就有了刚才的那一幕。 “兄长,唤我等何事?” 张飞刚走进来,标志性的大嗓门便随之响起。 “翼德,快来看看!” 刘备也是兴奋过了头,赶紧对张飞招了招手,将手中的战报递了过去。 “什么,子毅居然把陈留给打下来了!” 张飞惊呼道,反应比刘备还要激烈。 闻言,原本在一旁捋着胡须的关羽,也露出了一丝好奇的神色。 张恒的能力他当然不怀疑,但陈留毕竟有王匡的数万大军,张恒是如何在半月之内拿下的? 恰逢此时,郭嘉和荀攸联袂而至,正好听到张飞的惊呼。 郭嘉赶紧凑了上去,与张飞一同观看战报。 荀攸则是先从刘备拱手一礼。 “公达不必多礼。” 刘备摆了摆手,示意众人入座。 片刻后,负责驻守城防的徐盛和荀棐也赶到了。 至此,所有人全都到齐,会议正式开始。 “子毅传来的战报,大家都看到了,诸位以为如何?” 刘备率先开口,给这次会议定了一个基调。 在场都是聪明人,当然明白刘备的意思,无非是要开打呗。 提到这个,郭嘉可就不困了。 作为兖州战略的始作俑者,他早就想开战了。 “主公,长史破陈留而诛王匡,西线战事算是告一段落。此乃天赐良机,以嘉之意,当趁此时兵发成武,同时请长史率军东进,与咱们一同夹击敌军!” 说到兴奋时,郭嘉当场掏出了自己随身携带的舆图,指着上面济阴郡的地方,说道: “东西两侧皆在咱们掌控之中,张邈等人蜷缩济阴,宛若瓮中之鳖,早无退路矣!如今只需展开夹击,贼军必然溃败。 这济阴郡,便是敌军的葬身之地!” 郭嘉一拍桌案,眼中闪出兴奋的光芒。 闻言,刘备赶紧点了点头。 他此番传唤众人,也是这个意思。 看看人家子毅,带着一万新附的降卒都吃下了陈留郡。咱们率领数万精锐,也不能在这干耗着啊! 眼看天气一天天冷了起来,再耗就真要打到明年去了! 对于徐州大军来说,这几乎是无法接受的。 “奉孝所言甚是,早该打了!”张飞立刻表示了赞同。 之前大军未至,他麾下只有五千兵马,又受制于刘岱,一直没得到施展的机会,早就憋得难受了。 如果说郭嘉的意见值得参考,张飞的发言刘备直接就无视了,反而将目光放到了荀攸和关羽身上。 “云长,公达,你二位以为如何?” 关羽目光闪动了两下,微微点头道:“兄长,诚如方才奉孝所言,咱们与子毅两面夹攻,此战胜算颇大。再者,将士们已在城中休整了数日,可谓士气正盛,主动出击也未尝不可。” “关将军所言极是。”荀攸也点头附和道,“我军毕竟是客场作战,拖的时间越久,形势就对咱们越不利。时下凛冬将至,理当速战速决,不然恐怕要拖到明年。 再者,根据奉孝先前探得敌军数目,人数上虽比我军多了一些,却也相差不大。在下以为,如今正是最佳战机!” 眼见四位都督府的重臣都表示同意,刘备再无顾虑,当即重重一点头。 “好,既然诸位都认为战机已到,咱们便与张邈来一场大会战!传我将令,大军明日开拔,进抵成武!” 眼见刘备做出了决断,所有人都连忙起身拱手。 “遵命!” ------------ 第四百九十章得缩回去啊 正所谓龙争虎斗几时休,几家欢喜几家愁。 就在刘备那边踌躇满志,锐意进取之时,成武城中可谓一片愁云惨淡。 不惨淡也不行啊,毕竟妈没了! “张子毅,我与你不共戴天!” 县衙中,袁遗仰天怒骂道,眼中满是恨意。 一旁的张邈虽沉默不语,但眼中的阴鸷简直要流淌出来。 本来张邈和袁遗率军东进,与刘岱一决雌雄,家眷都放在了大本营陈留。 而后刘岱这个小机灵鬼突发奇想,让乔瑁从后方来了一发强人锁男。 眼看家就要没了,张邈却微微一笑,丝毫不慌。 因为他有外援! 乔瑁进兵陈留,却遭王匡抵挡,双方僵持对峙。 可这次……张邈是真的慌了。 就陈留城那个规模,张子毅凭什么能半个月打下来? 王匡是干什么吃的! 虽然已经被外甥女毒杀,王匡也没得到盟友的惋惜,反而又遭受了一番非议。 悲伤愤怒解决不了现实问题,所以发泄完情绪之后,袁遗和张邈又乖乖冷静了下来,找曹操商议对策。 现在该怎么办? 妻儿老小都被张恒拿捏住了,届时肯定会作为威胁自己的筹码。 投降是不可能的,但面对敌军的两面夹击,自己如何才能反败为胜? 说实话,就算是一场惨败,都没有这件事的冲击大。 在两人看来,张恒这招可真是李世民改年号——不讲武德! 两军交战还不斩来使呢,有什么能耐你堂堂正正使出来啊,挟持我的家眷算什么本事! 听了二人的讲述,曹操的脸色也难看了起来,略微有些愤怒地看着这两只猪队友。 那可是整整一郡之地啊,更不要说还是后方的大本营了! 自己做梦都想有一块自己的地盘,可这两个家伙明明有资源,却压根不会利用,反倒让被人如此轻易夺了去,当真是岂有此理! 沉默片刻,曹操才深吸了一口气,隐去了眼中的复杂神色。 队友是自己选的,现在也没有半路跳车的机会。 无论何种情况,仗还是要打。 “陈留之事已成定局,孟卓切不可消沉。为今之计,最要紧的如何挡住刘玄德的大军。济阴郡还在咱们手中,未必没有反败为胜的机会。 我敢保证,只要咱们不败,张子毅绝不敢杀害二位的家眷!” 这番安慰虽然有些鸡汤,但确实也是这么个道理。 “那要如何打?”张邈皱眉道,“如今咱们可是腹背受敌。” 曹操肃然道:“腹背受敌又如何,未必没有破局的机会,只是得快!” 见曹操如此自信,张邈眼中闪过一丝希望的光芒。 “孟德有何妙计?” 曹操摇了摇头,“并无妙计,不过用屁股想也知道,刘玄德得知陈留陷落的消息后,必然会率军来攻。届时张子毅也会率军东进,企图将我军包夹。 如今成武已非久留之地,当迁移大军返还定陶,积极备战才是。” “孟德所言极是!” 这时候,袁遗也接口大声道:“孟卓,咱们麾下还有近十万大军,又何惧哉!敌军两面包夹,咱们也两面应战就是,只要击破敌军,便能扭转颓势,使敌军不敢轻举妄动。咱们有主场地利,拖的时间越久,战局就对咱们越有利!” 大概是被二人的精神感染,张邈眼中也恢复了神采,重重一点头。 “好,明日大军便撤回定陶。只是接下来的战事……何人防守刘备,何人应付西边的张子毅?” 听到这句话,刚才还神情激动的袁遗,顿时不吱声了。 手中没实力,人自然就没底气。 上次昌邑城外一战,他被关羽大败,虽得张邈接应,麾下大军却折算了一小半。如今他手中,只剩了一万多兵马。 无论是抵御刘备还是阻击张恒,都太少了些。 曹操想了想,便开口道:“孟卓,还是由我来防守定陶,抵御刘备大军侵袭。你率军去阻击张子毅,如何?” 和袁遗的落魄相比,曹操可谓是春风得意。 先后伏击刘岱和孔伷,不仅没有损失多少兵马,反而让他实力大增,麾下兵马骤增至五万人,几乎比得上张邈和袁遗加在一起。 不过曹操也还算厚道,主动抗下压力比较大的一边。 张恒麾下有多少人,曹操不知道,但绝对不可能有刘备的人多。 可面对曹操的方案,张邈却摇了摇头。 这个小机灵鬼,显然有自己的想法。 “张子毅诡计多端,手中又挟持着我麾下诸将的家眷,还是由孟德出手剿灭。”张邈开口道,“至于刘备这边,我与伯业据城而守,可保无虞。” 听了张邈的话,曹操先是一愣,继而点了点头。 不管出于何种目的,他都没理由拒绝张邈的安排。 “就依孟卓所言,只是除此之外,咱们还得赶紧派人北上,向本初求援。” 提到袁绍,张邈顿时绷不住了,目光中满是怨恨。 你以为我没派人? 我早就派了好吧,但袁本初就是不来,我能有什么招! 此刻的张邈,就如之前等待徐州大军的刘岱一般,焦急却又无奈。 只是这些情绪,却没法当着曹操的面宣泄出来,便只好点了点头。 “孟德放心,我这便派人前往求援。只是本初那边……” 曹操自然听出了他的话外之音,当即一点头道:“孟卓放心,我也会派人催促。” “如此甚好!”张邈点点头道。 第二日,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张邈联军忽然拔营而走,从成武返回了济阴治所定陶。 速度之快,居然连张飞率领的先头部队都没赶上。 等他率军抵达时,整个成武县早已人去楼空。 “哼,这些贼子,跑得倒是快!” 城门下,张飞望着空荡荡的城池,有些不满地冷笑道。 一旁的徐盛马上笑道:“想必是敌军惊惧于张将军的神威,吓得连夜跑了!” “哈哈哈哈哈……” 张飞当即仰天大笑,指着徐盛道:“文向啊文向,你这厮什么时候学会拍马屁了!” “将军说笑了,末将句句肺腑,绝无虚言。”徐盛正色道。 张飞笑得更开心了,颔下乱糟糟的胡须都跟着颤抖起来。 “派人向兄长汇报情况吧,仗是没得打了,不过此城也算是咱们拿下来的,该有的功劳可不能少。” “遵命!” 徐盛也咧嘴一笑,抱拳应道。 ------------ 第四百九十一章茶汤同味 西线战事不利,张邈联军被迫进行了战略收缩。 而让他们心心念念,视为救星的袁绍,其实也早就率军出发了。 然后……就被徐荣困在了卢县城下。 卢县是济北治所,并不属泰山治下。但它本身距离奉高太近,再加上兖州动乱,根本没人会注意这个地方。 可即便如此,徐荣本来也是不想越界的。 可泰山郡守王朗却认为,袁绍如果出兵入兖,必然要从济北国境内经过,力劝徐荣率军占据卢县。 徐荣虽然本分,但还没到迂腐的程度,盯着舆图看了半晌之后,便听从了王朗的建议。 这时候越境不越境什么的,已经不重要了,堵不住袁绍大军才是罪责。 于是,徐荣与王朗果断率军进驻卢县,布置城防。 十日之后,果然等来了袁绍的大军。 上次统合了逢纪和许攸的分歧后,没过多久袁绍便统合了大军,亲自南下兖州。 只是关于行军的路线,两位谋士的建议他都听了,却又都没完全听从。 逢纪主张从平原郡南下济北,进而直袭兖州府邸,与刘备决战。 而许攸却表示不赞同,认为泰山郡必有阻拦。不如从平原郡向东南而行,越过东郡直奔济阴,先与张邈联军汇合再说。 面对截然不同的两种路线,袁绍表示小孩子才做选择,我全都要! 于是他下令兵分两路,一路由颜良领军,许攸为军师,率三万大军向济阴与张邈会合。 另一路则由文丑统兵,率军三万,沿济北南下。 谁赞成的路线就由谁去,如此一来,逢纪和许攸谁都没有怨言。 两路大军不用彼此牵制,只看谁的手段更高明,谁最先抵达兖州。 而袁绍本人,则率军一万,在后面总督粮草。 此次兵发兖州,袁绍几乎将家底都掏出来了,动出动七万大军,可谓一场豪赌! 文丑率军行至济北后,逢纪忽然建议急速行军,想趁着徐州军来不及反应之时,迅速穿行过去,直入兖州腹地。 只可惜徐荣早有察觉,率军在必经之路上等候多时。 由于摸不清敌军数量和战力,徐荣并没有主动出击。 面对忽然冒出来的徐州军,文丑自然也不敢贸然出击。 一时间,双方竟然僵持住了。 不过这种僵持状态,却注定不可能长久。 徐荣的战略目的就是拖住袁绍大军,自然乐得对峙,可文丑却是身负使命,想要急切赶到兖州。 逢纪带人查看了一番周围的地形,确定并无埋伏之后,便彻底放下心来。 两日后,文丑大军狂奔而来,正式对徐荣所部展开了进攻! …… 陈留。 张恒半躺在庭院中,享受着午后和煦的暖阳。 一旁,胡母兰端上几碟糕点,又用张恒喜爱的方式冒上一壶热茶。 张恒捏一块糕点放入口中,又喝上一口茶,迎着午后的暖阳,脸上露出极为享受的神色。 这才是人该过的日子啊! 生活不仅有金戈铁马的铮铮之音,还要有闲暇时的静坐沉思。 嗯,虽然张恒并没有沉思,反而已经快睡着了。 “长史,如此喝茶,是否寡淡了些?”胡母兰笑问道。 相处了数日,胡母兰早就摸清了张恒的脾气,也不再像之前那般敬畏,有时候甚至敢开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 “你懂什么,要的就是这种味道。” 张恒瞥了胡母兰一眼,一副我不屑跟你解释的高傲模样。 这时代茶文化还尚未普及开来,而且喝法,也是张恒绝对无法接受的。 你能想象,茶叶里放入葱、姜、枣、薄荷等调味料吗! 那味道,张恒尝过一口之后,这辈子再也不想试第二次了! 可胡母兰却不赞同张恒的看法。 作为一个纯正的汉朝人,茶和汤在她眼中是一样的,自然是放的调料越多越好喝。 “是是是,长史说的是,妾身一介妇人,自然难懂长史之雅好!” 胡母兰笑道,声音中带着毫不掩饰的揶揄。 这下张恒可不乐意了。 小丫头还敢顶嘴是吧! “哼,小姐岂不闻,君子之交淡如水。这饮茶之道,也该如君子一般,淡而不寡,香而不腻!” 胡母兰却依旧不怎么争辩,继续点头道:“是是是,长史说的是,妾身受教了。” 啊对对对,你说的都对! 张恒犹如一拳打在了棉花上,顿觉索然无味,翻了个白眼,扭过头不再搭理这小丫头。 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 孔夫子之言,诚不我欺也! 见张恒这番赌气的模样,胡母兰不禁噗哧一笑。 大概是秋日下午的阳光太过舒爽,张恒躺了一会儿之后,便不自觉昏昏睡去。 眼见张恒闭上了眼,胡母兰便慢慢凑上来,将张恒身上的毯子往身上拉了拉。 却不料这一举动反倒把张恒惊醒了,他忽然睁开双眼,目光直勾勾盯着胡母兰。 “小姐何为啊?” 不知为何,张恒脑中忽然浮现出了演义中曹操献刀的名场面。 这丫头也是个有前科的人啊…… 胡母兰赶紧解释道:“妾身怕长史您着凉,所以才……” “行了行了,小姐不必解释。” 张恒笑着摆了摆手,又抬头看了看天色,发现日头已经偏西,便一把扯开身上的毯子站了起来。 “长史不睡了?”胡母兰惊讶道。 “偷得浮生半日闲,现在半日已过,总不好再继续放纵了。”张恒笑道。 胡母兰默然无语,心中却有些失落,开始后悔自己之前的冒失举动了。 这个男人,终究不可能属于自己啊! “小姐,烦劳打盆水来。” 正当胡母兰胡思乱想时,张恒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额……遵命!” 胡母兰赶紧起身去了。 事实上,除了张恒所在的院子,整个陈留都忙得热火朝天。 因此,这片刻的祥和宁静,也不过是假象而已。 战争不结束,谁也难得安宁啊。 弄盆水洗了洗脸后,张恒接过胡母兰递上来的手巾,同时向外面喊道:“来人!” “长史有何吩咐?” 话音刚落,方悦便从外面走了进来。 张恒一边擦脸,一边问道:“仲理,大军可有消息?” 方悦立刻抱拳答道:“回长史,赵将军和高将军下午便回来了,末将见您正在熟睡,便没敢打扰。” 闻言,张恒当即皱起了眉头。 “这是什么话,军国大事才是百要之先,今后切不可如此了!” “末将知错!”方悦赶紧告罪道。 “去,唤他们过来。” “遵命!” ------------ 第四百九十二章两面进军 陈留城拿下之后,按理说本该继续向东用兵,但周边也不可留下隐患。 这里毕竟是张邈的老巢,谁知道自己率大军离开之后,后面会不会又反叛了。 以目前的情况,张恒也无法留下太多的兵力。 于是,贾诩提议,出兵平定周边县城。 东边的暂时可以不管,但南边和北边的,却不能出任何乱子。 张恒当即从善如流,派出了高顺赵云一南一北,对周边县城进行征讨,这也是这几天在忙的事情。 说是征讨,但其实也不需要怎么动兵。 陈留都陷落了,这些小县城再负隅顽抗也无意义。 招降令在前,大军在后,如此软硬兼施,一般也就差不多拿下了。 也不需要他们彻底归心,只要不给自己添乱,张恒的目的就算达到了。 此外,张恒又给后方的张济、董璜传令,让他们率领大军东进,进驻陈留。 一者,四万西凉军足够保卫后方。 二者,刘岱北撤的消息张恒也收到了,他和乔瑁的心思昭然若揭。如此情况下,西凉军和其家眷再待在东郡就有些不合适了。 做完这一切后,张恒又把目光放在了内部。 第一步,自然是开仓放粮,收拢民心。 第二步,则是展开舆论攻势。不管百姓信不信,反正张恒是替张邈捏造了一大堆事迹,并且散布了出去。 像什么荒淫无道、横征暴敛、德国骨科之类的事迹,只是基础操作而已。 大概是张邈也确实不太得民心,经过刻意渲染,再加上流言本身越传越离谱的属性加持下,张邈的形象已经不堪入目。 嗯……每天晚上不吃两个小孩都睡不着的那种。 为了诋毁张邈,张恒也算是煞费苦心了。 不过效果也是显著的,在物质和精神的双重加持下,百姓算是对徐州集团有了初步的好感。 接下来只要能维持住,自然后方无忧。 就在张恒收拢民心之策大功告成之际,赵云和高顺也回来了。 “如何?” 庭院中,望着走进来的二人,张恒笑问道。 眼见有军国大事要谈,胡母兰很识趣的端着洗脸水退了下去。 等她离开后,赵云才拱手道:“长史,南面诸县全都望风而降,传檄而定。” “北边亦是如此。”高顺也抱拳道。 “干的不错,二位辛苦了!”张恒笑着夸奖了一句。 二人刚要表示谦虚的时候,贾诩从外面走了进来。 “长史,东边传来战报。” 贾诩拱手道,同时递上了一封信件。 张恒接过一看,顿时笑了。 这哪是什么战报,分明是刘备的军令,让自己尽快出兵,与他左右夹击张邈。 “走,进去说。” 张恒摆了摆手,带着三人走入堂中。 “玄德公有令,命咱们出兵东进,与徐州大军一同夹击张邈。诸位以为如何?” 张恒将军令复述了一遍,听得赵云和高顺精神一振。 他们早就想打过去了! 上次与王匡对战,两人忙前忙后,功劳的大头却被胡母兰那丫头弄走了,搞得二人都有些不尽兴。 “长史,如今后方稳固,又有刘使君大军在东。末将以为,正是出兵之时!”高顺抱拳道。 毕竟还没见过刘备,所以暂时只能这么称呼。 张恒点了点头,“子龙呢,说说你的看法。” “末将与高将军看法相同,出兵东进,与张邈一决雌雄!” 两位武将都同意了,张恒便把目光看向了贾诩。 贾诩没正面回答,反而说起了另外一件事。 “长史,校事府昨夜受到传报,袁本初……率军南下了。” 此言一出,不仅张恒微微皱起了眉头,一旁的赵云和高顺也愣住了。 眼下形势一片大好,大军东进与刘备合围张邈,不出意外的话,一月之内就能结束这场战争。 可这时候,袁绍若是过来横插一脚,情况可就不好说了。 张邈、袁遗、曹操三人麾下合起来有八九万大军,徐州军在兵力上本就不占优势,如果再加上袁绍,胜负就又成了未知之数。 “袁本初……还真会挑选时间。” 张恒摇头轻笑一声,眼中却闪过一丝忌惮。 这家伙……终究不可小觑啊。 这时,赵云忽然抱拳道:“长史,张邈已成瓮中之鳖,不足为虑。现在最需要担心的,反而是袁本初。一旦纵容其与张邈联合,便颇为棘手。敢问贾先生,袁本初大军现在何处?” 受张恒影响,赵云的思维极为活跃,立刻看出了问题的本质。 “怎么,子龙是想截击袁本初大军?”张恒笑道。 “不错,末将却是由此想法。”赵云点了点头道,“就算不能击败,能拖住也是好的。” 贾诩答道:“一路正在济北,为我徐州大军所阻。至于其他的……暂时还没消息。” 被徐荣阻拦的袁绍军只有两三万人,贾诩当然不会以为袁绍只派了这点人,顺理成章的将其当成了其中一路。 张恒一挑眉道:“也就是说,除了这一路之外,其他的还暂时未有消息?” 贾诩点了点头。 这下轮到赵云为难了。 都不知道敌军在哪,如何进行阻击? 张恒却转身,从后面摸出一副舆图铺在桌案上。 “不关袁绍军从何而来,来了多少路人马,最终的目的地却只可能有两个。” 张恒并指成剑,在舆图上猛地点了两下。 望着张恒点出的位置,赵云点头道:“长史高见,袁绍军既是来援,要么前往济阴与张邈会合,要直奔昌邑,与咱们的大军一决雌雄。” 闻言,贾诩忽然笑了。 “子龙将军,有没有第三种可能。” “这……”赵云有些疑惑道,“还请贾先生指教。” 贾诩摇头笑道:“谈不上指教,只是……若我是袁本初,绝不会独步单方,而是双管齐下。” 赵云顿时眼睛一亮,“先生的意思是说,袁本初其实出动了两路大军。一路前往济阴与张邈会合,另一路则是进军昌邑,与刘使君交兵?” “只是猜测而已,子龙将军莫要当真。”贾诩谦虚地笑道。 可赵云哪里肯信,反而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一路两三万兵马,两路就是六七万。以袁绍的家底,刚好能够拿出这么多人马,并将之投入到兖州战场。 想着,赵云立刻向张恒抱拳道:“长史,末将以为,眼下最要紧的并非身在济阴的张邈联军,而是袁本初的第二路人马。咱们若能找出来,并将其击退,张邈则再无翻身余地。” 很明显,第一路向昌邑的人马被徐荣堵住了,那么第二路应该就是直奔济阴而来了。 若不能将其揪出来,一旦敌军趁着主战场如火如荼之际偷袭,可就不太妙了。 “行了,别妄自揣测了。” 张恒眼见两人歪楼歪得愈发严重,当即一摆手道。 且不说这只是贾诩的猜测,就算是真的,你去哪找出这支兵马? 真要派人四下寻找,且不说耗时日久,济阴还要不要打了? 沉默片刻后,张恒开口道:“玄德公钧命在此,咱们便依令行事。至于所谓的袁本初的大军……暂时不必理会,加强戒备就行。” “遵命!” 见张恒已有决断,赵云和高顺连忙抱拳道。 至于贾诩,则是捋了捋胡须道:“长史,袁本初处可以不必理会,只是咱们的对手,却是不能不管。” “文和此言何意?” 贾诩笑道:“王匡已死,所谓的张邈联军,无非就是张邈、袁遗、曹操三人的联盟而已。陈留被咱们攻下的消息,想必也早就传了出去,敌军必然有应对。” 张恒想了想,笑道:“文和的意思是,敌军知道我军两路夹攻,也可能会分兵两路阻击?” “不错,只是不知咱们要面对的是谁。”贾诩继续分析道,“此三人皆关东诸侯,行事风格,长史皆有了解,可谓知己知彼。与他们开战,自然是不怕的。只是……咱们的兵马,着实少了一些。” 此言一出,不仅张恒,连赵云和高顺都苦笑了起来。 兵马是很充足的,一点也不少。 可张恒为了稳定考虑,一直不愿动用从雒阳带来的西凉军,打起来自然束手束脚,力不从心。 赵云听出了贾诩的意思,当即开口拳道:“长史,敌军势大,即便分兵而来,也非咱们能够匹敌,更不要提袁绍还在暗中虎视眈眈。末将恳请长史调西凉军入场,以增胜算。” 闻言,张恒立刻皱起了眉头,微微摇了摇头。 高顺也赶紧抱拳道:“赵将军言之有理,末将附议!” 张恒眉头皱得更高了,却还是沉默不语。 贾诩跟着笑道:“长史思虑深沉,下官钦佩之至。然西凉军本就是百战老兵,还没有那么脆弱。再者,战场上才是最佳的历练之处,长史欲收其心,如今正是最好的时机。” 连老银币都如此说了,张恒只得叹了口气。 “再调多少?” 毕竟还有十数万家眷,若无军队在侧,谁知道会不会闹出乱子。 一旦这些人乱了,前方的将士哪还有心情打仗,崩溃逃亡只是小事,暴动反噬起来,可就一切都完了。 “两万,再调两万人便足矣!” 眼见张恒的口气有所松动,赵云赶紧开口道,一副生怕张恒反悔的模样。 “不行,太多了,最多一万人!” 张恒赶紧摇了摇头,用不容置疑的语气道。 “一万也够了,还请长史下令。” 贾诩也是见好就收,免得连一万人都拿不到。 同时,他顺势从怀中掏出一卷绢帛递了过来。 张恒接过一看,竟是调兵的军令,不由一阵愕然。 好家伙,你这是早有准备是吧! 可自己都答应了,也不好再说什么。 张恒瞪了贾诩一眼,从怀中掏出印信,在上面盖了个章。 “将此军令送到董侍中手中,请他亲率一万大军来援!” 张恒说道,将绢帛又还给了贾诩。 既然有了决断,那就要以最快的速度实施,校事府的渠道正好合适传令。 “遵命!” 贾诩将绢帛收起,起身拱手道。 张恒叹了口气,脸色却严肃起来,冲三人郑重道:“传我将令,大军明日开拔,进军济阴!” “遵命!” 三人齐齐拱手应道。 ------------ 第四百九十三章王匡的遗产 散会之后,张恒却派人将韩浩请了过来。 上次张恒曾说过,士卒可以自行决定去留,他也一样。 但实际上,韩浩的态度,也会影响很多士兵的去留。 与王匡不同,韩氏可是正经的河内望族。在这个乡土情怀极其浓厚的时代,哪怕只是出身同郡,也会让人心生亲近。 再加上韩浩在军中素有威望,影响许多士卒的行为也就不稀奇了。 至于那番让他自行决定去留的话,是不是欲擒故纵的把戏,就只有张恒自己知道了。 事实上,就算张恒不召,韩浩也打算前来拜见。 眼看这多天下来,陈留郡的基本盘已经被张恒稳定得差不多了,下一步自然该继续向东用兵。 而他,也到了抉择的时候。 一路跟着方悦前行,望见府衙门上牌匾的那一刻,韩浩深吸了口气,目光中闪过一丝坚定。 “元嗣来了,快坐吧!” 入了大堂,不等韩浩行礼,张恒便摆了摆手,示意韩浩入座。 “多谢长史赐座!” 韩浩还是恭恭敬敬行了一礼,这才入座。 侍立一旁的胡母兰立刻上茶,倒是让韩浩有些受宠若惊。 “多谢夫……小姐!” 想了想,韩浩还是维持了原来的称呼,尽管他心中已经默认了张恒和胡母兰的关系。 不过这一瞬间的犹豫,却还是让胡母兰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张恒看在眼里,嘴角不由一阵抽搐。 我早就没有那种世俗的欲望了好吧。 不过这种事儿向来是越描越黑,张恒不便解释,也就懒得搭理两人的小心思,自顾自端起茶喝了一口。 “长史唤末将前来,不知有何吩咐?” 寒暄过后,韩浩主动抱拳问道。 张恒将手中的茶碗放在桌案上,开口道:“方才我已下令,大军明日就要开拔东进,与逆贼张邈决战。虽说还没到十日,但时间上着实有些不巧,不知元嗣可做好了打算?” 果然是为了这件事! 韩浩深吸一口气,正了正衣冠,起身走到张恒面前,大礼参拜道:“承蒙长史不弃,末将愿以此微末之力,残破之躯,为长史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哈哈哈……” 张恒当即仰天大笑,却赶紧走了过来,亲手将韩浩扶了起来。 “快快请起,元嗣不必多礼! 徐州得元嗣,如得数万精兵啊!” 作为能在曹魏历史上留下一笔的人物,韩浩的能力虽然说不上太强,但绝对不会太差。 或者说,张恒虽然希望招揽他,却也没有太过刻意。 你留,我竭诚欢迎。 你走,我也绝不阻拦。 无心插柳,收获之时才有这般意外之喜。 “元嗣放心,他年你绝对不会后悔今日之决定!” 张恒拍了拍韩浩的手道,算是给了他一个承诺。 “末将自然是相信的。”韩浩点了点头道。 “不过……刚才有句话,元嗣却是说错了。” “敢问长史,错在何处?”韩浩不解道。 张恒笑道:“自古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你今有弃暗投明之心,他年自有建功立业之日。但却不是为我赴汤蹈火,元嗣以为如何?” “这……” 韩浩一愣,有些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天无二日,国无二主,我徐州只有一个太阳。” 张恒淡淡的一句话,立刻让韩浩反应过来,连忙抱拳道:“长史说的是,末将知错!” 徐州,是刘备的徐州。 虽然刘大耳对自己非常放心,但张恒却不想越界,这才开口敲打了韩浩一句。 “知错就好,此番东进与逆贼张邈决战,元嗣便可见到我徐州之主,届时我自会为你引见。” “多谢长史提携!” 韩浩抱拳笑道,心中已经充满了期待。 能让长史这等人物心甘情愿效力,徐州牧刘玄德该是何等风采! 谈完了韩浩的去留问题,张恒又笑问道:“军中将士呢,有多少人愿意留下?” 即将与张邈决战,张恒手中是很缺兵的,王匡的部众,能多留下一些总是好的。 听到这句话,韩浩面色一紧。 “说来惭愧,将士们家眷皆在河东,得长史垂怜,大多数人却是想返回故里,与妻儿老小团聚。长史莫急,稍时末将便去劝说,定要让……” “不必!” 话还没说完,就被张恒挥手打断。 “终究是故土难离,将士们的思乡之情,我又凭什么阻拦,元嗣切不可强人所难。” “长史……” 韩浩眼中满是感动。 事实上,若不是心甘情愿归顺的士卒,张恒还真不敢用。 在没彻底控制一块地盘的情况下,就不要想着这块地盘上的人,能够对你死心塌地。 如今放任他们离去,也算结个善缘,他年进兵河内时,阻力总能小一些。 想了想,张恒笑道:“劳烦元嗣前去统计一番,将愿意留下的士卒整编起来,尽数归你统领,明日随大军东进。至于不愿留下的士卒,每人发放一斛粮食,由令兄带着返回河内,如何?” 每人一百多斤粮食,能吃半个月,返乡的路上应该不至于挨饿了。 闻言,韩浩再难抑制心中的感动,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长史如天之仁,末将替将士们在此拜谢!” 如此体贴的做法,甚至连归乡将士们的生计问题都考虑到了,在这时代可谓绝无仅有了。 张恒摆了摆手,“都是自己人,不必如此客气。时间也不早了,赶紧去办吧。” “遵命!” 经过一夜的统计,最终的数字很快被统计了出来。 愿意留下为徐州效力的河内兵,共有五千人,配上之前俘虏的士卒,共计七千人! 这个数字已经不少了。 这时代人口流动性极差,能愿意回家,谁会待在异国他乡。这五千人,还是韩浩极力劝说的结果。 消息传到张恒案头的时候,他当即兑现了之前的承诺,将这七千人尽数交付韩浩之手,由他统领节制。 至于剩下的,却排队从府库中领了粮食,在郭泰的带领下,向着河内进发。 至此,陈留郡诸事完毕。 第二日,迎着初升的朝阳,大军开始快速集结。 用完早饭之后,便一路东进,向着济阴而去。 ------------ 第四百九十四章你办事,我放心 冤句县。 曹操伫立城头,眺望远方,眉眼间带着一抹忧色。 在成武与张邈商定完之后,他便率军西进,三日前进驻了此城。 冤句县是济阴郡最西边的小县,但地理位置却极其重要。 因为它比邻济水,往南不到十里,便是济水河畔。 之所以在这里驻军,曹操有着自己的考量。 他知道,张恒肯定已经开始了行动。 从陈留往济阴进发,只有两条路线。 其一是往北过长垣县向东,进抵煮枣城,再向定陶发起进攻。 其二,便是径直往东,过济阳进抵济水。而过了济水,便是曹操所在的冤句城。 这两条路各有优劣,但曹操却敏锐地察觉出,张恒不可能走煮枣城那条路。 因为那样太浪费时间。 就在他出发不久,北边传来了袁绍援军的消息。一路被阻挡在济北,另一路却是无比顺畅,直插兖州腹地。 他能知道这个消息,就代表张恒肯定也能知道。 既如此,速战速决就成了敌军的最大的期望。毕竟要是袁绍大军抵达,敌军之前的优势就不复存在了。 再者,煮枣城那条路虽然不用横渡济水,但煮枣城本身就是一座坚城,里面根本没有多少百姓,单纯为了军事而建立,是一块难啃的骨头。 张恒兵力不多,肯定会来进攻相对容易一些的冤句城。 至于最后一点嘛,则是曹操的私心。 虽说他是主动向张恒出击,但却在济阴郡边上停了下来,短时间内根本没有进入陈留的打算。 究其原因,还是他心中对张恒的忌惮。 尽管他知道,张恒手中的兵马肯定没有自己多,但心中还是忍不住有些发毛,甚至夹杂着一丝淡淡的恐惧。 毕竟张恒的手段,去年对战董卓时,他可见得太多了。 所以曹操进驻冤句之后,立刻命曹仁率领两万大军出城,在济水渡口处安营扎寨,阻挡张恒东进。 任你有鬼神莫测之计谋,只要想东进,就必须要渡过济水。 曹操的想法很简单,先拦住张恒,稳住局势,再徐徐图之。 在袁绍大军即将抵达的情况下,时间上对自己是有利的。 尽管如此,他依旧不敢放松警惕,每日都要亲自登上城头,巡视一圈才肯安心。 那么被曹操心心念念的张恒在哪呢? 答案是济水南岸! 从陈留出发之后,张恒命高顺与韩浩为先锋,不过三四日的时间,便抵达了济阳县。 之后大军继续出发,进抵济水河畔。 就在高顺即将要安营扎寨时,却忽然收到张恒的命令——退后五里扎营,绝不可使对岸的敌军察觉。 初接到军令时,高顺还大惑不解。 长史如何知道对岸有敌军? 不多时,探骑回来禀报,言对岸有数座大营,敌军数量应该不会少于两万人。 “长史果然神机妙算!” 高顺听罢,当即长叹一声,赶紧率军后退数里扎营。 由于不知内情,高顺生怕破坏了张恒的计划,也不敢再派人查看。只是命士卒在周围砍伐树木,造作鹿角,以防敌军忽然来攻。 仓促一瞥间,对面的曹仁自然无法察觉异常。 第二日,张恒率大军抵达。 高顺出去迎接时,却只见到了赵云。 双方见礼之后,高顺不禁好奇道:“赵将军,长史何在?” 赵云答道:“长史先走一步,前往河边观察地形去了。” 观察地形? 河边地形有什么好观察的! 高顺满心不解,却也只能压在心中。 赵云将兵马安置妥当后,带着数百亲兵,与高顺一同前往了济水之畔。 而此时的张恒,正站在河边负手而立,望着流淌而过的河水,已然陷入了沉思。 赵云和高顺见状,也不敢上前打扰,只是牵着马走了上来。 张恒选的地方很有意思,河对方一片荒芜,甚至连条路也没有,与曹仁的大营相隔甚远。 且此处河水足有两三百丈宽,显然不是个渡河的好地方。 半晌之后,张恒忽然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不好办啊!” 一旁的贾诩也跟着点了点头。 “的确不好办。” 听二人如打哑谜一般的对话,赵云和高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脸上的迷茫。 这俩人在说啥? 想了想,高顺还是走上前去,将自己心中的疑惑说了出来。 “长史,您是如何猜到河对岸有敌军的?” 张恒眉头一挑,“如此简单的问题,还用猜?” “额……” 高顺被呛了一句,一时间无言以对。 贾诩则笑着解释道:“高将军,情报之于战争的重要性,想必将军比我要清楚得多。我军向东之时,贼军也必然向西迎击。算算路程,河对岸的冤句县便是最佳地点。若是你控制了此县,会不在济水布置兵马?” 高顺这才恍然大悟,满脸惭愧道:“先生点拨的是,末将愚钝!” “行了,这些话就不必说了。公义,可有探查出对岸是何人统军?”张恒问道。 高顺摇了摇头,“末将怕打草惊蛇,因此未敢派人查看。” “谨慎一些是好的,但我军抵达的消息也瞒不了太久。”张恒望着河面,若有所思道,“敌军在河对岸扎营,便是要半渡击之。如此一来,这条济水变成了咱们的阻碍,文和可有妙计?” 贾诩捻须一笑,“想要渡过此河,办法何止千百种。关键是渡河之后,必然被敌军察觉,仓促之间,如何应对敌军的攻势,才是最要紧之处。” 闻言,张恒不由得苦笑出声。 他刚才说的不好办,就是指这里。 你当然可以避开敌军渡河,但远离了渡口,两岸无落脚地,渡河的时间必然延长。且战马军械等物又不方便运送,等大军渡过济水后,也应该被敌军发现了。 届时大军刚刚过河,不说打赢,能不能站稳脚跟都是个问题。 就算侥幸稳住了局面,冤句城中绝对还有敌军的兵马,到时一起前来驱赶,张恒的军队可就真的没了退路。 下场比当初的王匡,估计也好不到哪去。 “文和若有妙计,不妨直言。”张恒再次把问题抛给了老银币。 贾诩眼皮眨动了几下,开口道:“下官愚钝,只思得一策,但不知可不可行……” 但话还没说完,就被张恒打断。 “可行,就按你说的办!” 贾诩有些无语。 “长史,要不您还是听完再做决定?” “不必,你办事,我放心。”张恒笑道,“文和手段之毒辣,可称天下无敌,有什么招尽管使出来就是。” 贾诩:…… 张子毅,你确定这是在夸我? ------------ 第四百九十五章心忧 济水不比黄河、长江这种天堑,就算是以这时代的条件,想要渡过去也是非常简单的。 但如今敌军在对岸扎营,监视着周边的动向,就成了最大的阻碍。 半渡击之,谁也扛不住啊! 张恒没问贾诩的具体计划,但以老银币的习惯,计谋好不好用是一回事,绝对是稳妥的。 既如此,那就不妨一试。 探查完情况之后,张恒回到大营,开始了自己的部署。 虽然决定采取贾诩的计策,但张恒作为统帅,却不得不给自己留足后路。 河对岸有多少敌军,主帅是谁,目前还都不知道。不过这些显性的条件不是问题,迟早都会知道。 张恒要做的,就是加固营寨,建立滩头阵地。 万一贾诩之计不成,大军也能撤回来,防止敌军趁势渡河掩杀。 至于贾诩所谓的妙计,说起来也很简单,无非八个字而已——示敌以弱,出其不意。 听完之后,张恒心中还对贾诩好一顿嘲笑。 不管老银币再怎么智算通天,却也终究逃不出自己的性格桎梏,总想着去骗,去偷袭。 两日之后,董璜率领的一万援军抵达。 接到张恒命令之时,他便赶紧命张济率大军和家眷向南进发,赶往陈留城。 而自己却率一万大军星夜疾驰,只比张恒晚两天赶到了战场。 “参见长史!” 营寨外,董璜向张恒大礼参拜道。 “董侍中免礼。” 张恒笑着摆了摆手,同时目光向后扫了过去,观察着士卒的状态。 片刻之后,张恒心中有了结论。 被董璜的带过来的西凉军虽满脸疲惫,但身上气势不减,甚至有小部分人眼中带着一抹兴奋。 不愧是跟随董卓南征北战的精锐,这数月时间的懒散,并没有消磨掉他们的斗志。 多了一万大军,这一战总算又多了几分胜算。 正当张恒要收回目光时,匆匆一瞥间,忽然在董璜的亲兵中见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是董白。 这丫头来干什么? 董白自然也注意到了张恒的目光,却是嘴角一扬,冲张恒露出了一个甜死人、不偿命的笑容。 张恒回以白眼,之后却皱起了眉头,有些不满地看了董璜一眼。 “走,进去再说。”张恒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遵命!” 董璜抱拳答应一声,命副将指挥士卒安营寨扎,自己却随张恒走了营寨。 帐中,贾诩正在和赵云、高顺、韩浩三人商定出兵的细节。见张恒带着董璜走了进来,连忙拱手行礼。 “不必多礼,继续商议。” 张恒一屁股坐上了主位,同时挥手示意董璜入座。 最后看了一眼他身后的董白,顺手指了指自己旁边的座位。 “你也坐吧。” 董白立刻点了点头,飞快跑过去坐了下来。 “长史,刚才下官与三位将军商议过了,皆认为应当先摸清楚敌军动向,才好动手。” 张恒点了点头,“咱们的大军已全部抵达,自然也就没有继续隐藏的必要了。你为军师,看着办就行。” “遵命!” 得到了张恒的首肯之后,贾诩扭头向赵云笑道:“子龙将军,明日你率本部兵马进抵济水扎营,务必要让敌军看清楚咱们。” “遵命!”赵云抱拳道。 如今形势,敌明我暗。 对岸的敌军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存在,贾诩又如何示敌以弱? 所以,他打算先让敌军发现自己,却又不能让敌军完全发现。 露了,却没完全露出来。 …… “曹将军,敌军出现了!” 对岸大营中,于禁快步冲进大帐,向曹仁喊道。 闻言,帐中静坐的曹仁立刻站了起来,脸上露出了一抹震惊。 “在哪?” “正在对岸安营扎寨。”于禁答道,脸上露出一抹喜色。 曹仁在河边扎营,并不是完全傻等,每日都派出大量斥候沿着河岸巡视。 苦苦搜寻这么多天,终于等到了! 曹仁猛地一拍桌案,转身拿起了自己的佩剑。 “走,带我去看!” “好。” 片刻后,二人带着亲兵来到了岸边,果然见到对面赵云所部正在安营扎寨,显然是刚刚赶到。 “程先生神机妙算,敌军果然来了!” 曹仁激动地握紧了拳头,连声音都有些颤抖。 倒也不怪他如此失态,实在是去年荥阳对战董卓时,张恒一连串的手段,给所有人都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得知要与张恒交战时,包括曹仁在内的诸曹夏侯氏,心中是非常抵触的。 如今虽然只是预料到了张恒的行动,但也算料敌于先了不是。 能猜到一次,就能猜到第二次,由此可见,张恒并非不可战胜! 这一幕对于曹仁来说,是建立信心的基石。 二人又看了片刻之后,于禁率先开口道:“曹将军,敌军的规模应该在一万人上下,倒是不足为虑。” 曹仁却摇了摇头,“一万人自然不足为虑,但张子毅有鬼神不测之能,万万不可轻敌!” 于禁显然不理解曹仁的谨慎,继续开口道:“若敌军只有这些人马,便不可能主动来攻。以末将之见,还是得咱们主动渡河,与敌军展开激战。” “不,还是先禀报兄长再说。”曹仁摇了摇头,下令道,“文则,你且派些人马去查看情况,务必将敌军兵马数目,统兵将领全都摸清楚。” “遵命!” 于禁一抱拳应了下来。 …… 冤句城中。 曹操坐在灯下,桌案上摆放着一幅舆图,正是兖州地形图。 此时曹操正面向桌案,看似在聚精会神地观看地图。但目光却一动不动,显然已经魂游天外。 他在思考。 大概是张恒给的压力太足,进驻冤句城的这几日,曹操始终有些心神不宁,却想不出哪里不妥。 为此,他甚至复盘了整场兖州之战的经过。 从张邈和刘岱的争端开始,再到自己从扬州北上助战。 时至今日,刘岱已然大败退场,徐州趁势接管了局面。 再看自己这边,经过一连串的战争,张邈和袁遗实力大损,而袁绍却趁机入场。 接下来的走向,已经很明朗了。 不管自己能不能击败张恒,后面的重头戏,都将是袁绍和刘备的对决。 一场兖州之战,最终却由外人来决定胜败,怎么听都有些荒唐。 曹操心中有种感觉…… 从开战之初,就好像有一只无形大手在操控着这一切,迫使局势一步步发展到了现在。 想到这里,曹操忽然一阵后怕。 自己仿若置身一个巨大的漩涡之中,稍有不慎,便会被卷得粉身碎骨。 更重要的是,除了胜败之险,利益才是最关键的。 别看曹操打了几场战争,并趁机扩大了队伍,但他没有任何根基。 今日手中的一切,皆是空中楼台一般。 此战若胜,最大那块蛋糕也轮不到他来吃,能得个一郡之地,都算是大哥给脸了。 可此战若败,他便会像孔伷、王匡一般将万劫不复! 怎么想,都不是一笔划算的买卖。 一念及此,曹操不觉身上有些寒冷,下意识拉紧了衣服。 可十月末的凉风却还是无孔不入,不仅吹在了曹操的身上,也吹进了他的心中。 曹操眉头一皱,向外面大喊道:“来人,关门!” 声音传出去之后,外面的脚步声便响了起来,却并没有给他关门,而是径直走了进来。 曹操抬头一看,来人并非自己的亲兵,而是夏侯惇。 “元让何事?” 曹操迅速平静了脸色,开口问道。 夏侯惇走向前,开口道:“兄长,子孝那边传来消息,张子毅有动静了。” 闻言,曹操眼中精光一闪,猛地站了起来。 “张子毅打过来了?” 夏侯惇摇了摇头,“今日下午,敌军在济水对岸安营扎寨,看起来短时间内不会渡河。” “安营扎寨……”曹操自语了一句,继续问道:“敌军多少人马?” “具体数目未知,但经过子孝粗略估计,应该有一万多人。” “只有这么点?” “不错。” “奇怪……” 曹操顿时皱起了眉头。 “如何奇怪了?”夏侯惇不解道。 曹操摇了摇头,“张子毅的用兵之道极为高明,而这一手……却使得极其拙劣,宛若三岁孩童一般,绝不可能出自张子毅的手笔。” “为何?”夏侯惇还是不解。 他虽行事稳重,深得曹操信赖,但对于用兵之道,却终究还是差了些。 “元让试想,不久前张子毅才刚攻破陈留,斩杀王匡。王匡麾下可是有着两三万大军,就算双方皆有折损,张子毅兼并了王匡的部众,也绝不会只有一万人马。 就算他只有一万人马,也绝不会在我军的眼皮子底下摆阵,这摆明是给咱们可乘之机。” 夏侯惇这才恍然大悟,连连点头道:“兄长,你的意思是,张子毅在耍诈?” “不知道,张子毅的手段,这世间又有几人能够看透……” 曹操叹息了一声,继续开口道:“去把仲德和孝先请来,张子毅既然现身,咱们总得找出应对之道。” “唯!” 夏侯惇一抱拳,转身离去。 ------------ 第四百九十六章退路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县衙中,程昱大袖一甩,冷声低喝道。 反观毛玠,则是微微摇了摇头。 “主公,张子毅麾下绝不可能只有一万人马。” 曹操颔首道:“这我当然知道,但在济水对岸扎营的敌军,就只有一万人上下。” “此事绝对有诈,张子毅是在故弄玄虚。”程昱冷笑道,“他的目的,不过是要将我军的注意力吸引到这一万人身上,他却好暗中施展诡计。” “仲德所言在理,但不知张子毅究竟有何谋划。” 曹操找两人过来,就是这个目的,企图一窥张恒的算计。 闻言,两人都沉默了。 知道张恒在搞鬼是一回事,但要猜出他究竟想干什么,却还真有些难度。 片刻之后,程昱开口道:“敌暗我明,在下固然不知道张子毅意欲何为,却有应对之法。” 曹操顿时来了兴趣。 “哦,仲德快说!” “说到底,张子毅无论有何诡计,最终都要渡河东进,我军占据地利,大可以不变应万变。此外,在下建议增兵前线,沿途封锁周遭二十里河道,以防敌军突袭。” 最顶尖的战术大师,往往是制人而不制于人。程昱的安排虽说没有什么高明之处,却胜在四平八稳,进退有余。 “增兵多少?”曹操问道。 “一万人足矣。”程昱答道。 面对张恒不知道什么目的的操作,曹操的最佳状态,就是严防死守。 曹仁率军两万在济水与赵云对峙,再派出一万人沿途搜查,再加上城中的两万大军。如此便组成了一个三角阵容,一旦一方受到袭击,另外三方都能很快反应过来。 至于渡河与张恒一决高下,曹操完全没这个想法。 袁绍大军就要来了,我何必现在跟你玩命。 “好,便依仲德所言,增兵一万防备河岸。” 曹操点头道,对这个安排颇为满意。 至于统兵的人选,还得是自家人。他打算让夏侯惇统军,乐进为副将。 这时候,毛玠忽然皱眉道:“主公,在下有一言,不知当不当讲。” “孝先有话,尽管直言就是。” “主公,仲德的应对之策,自然足够妥当,可若是……” 说到这里,毛玠忽然叹了口气。 “若是张子毅只是为了迷惑咱们,吸引我军的注意力,却偷偷从其他地方渡过济水,绕过冤句城,直奔定陶,我军又该如何应对?” “这……” 此言一出,程昱也不禁面色一滞。 他倒是没考虑过这个可能。 若放在别处战场,毛玠这句话说出来,绝对能让别人笑掉大牙。 你张子毅当然可以绕过冤句城去打定陶,但这种做法与找死无异。 你大军能绕过去,后勤给养能绕过去吗? 我在后面把你的粮道截断,你就彻底完蛋。 但现在刘备正率军围攻定陶,一旦张恒率军赶到,等于与刘备会合。不用担心给养问题的同时,反而有可能切断定陶对曹操的补给。 如此一来,形势瞬间逆转! 曹操也叹了口气,“若真是如此,也只能说天意。且看住对岸的敌军再说,一旦有动静,咱们也能快速反制。” “眼下也只能如此了。”毛玠点了点头道。 兵力部署说完,曹操忽然挥袖屏退左右。 “二位,除了兵事之外,我心中还有些困惑,请二位为我一决。” 见曹操如此谨慎,二人不由得面色一紧。 “主公请讲!” 程昱开口道,面色极为认真。 “我自扬州北上以来,在兖州也算经历了些战事。虽说胜败无常,却也侥幸赢了几仗,只是眼下的局势,却是愈发有失控征兆。这几日,我每晚皆被噩梦惊醒,难以入眠……” 曹操说这些话的时候,不光眉头紧锁着,连语调也极为低沉。 但任谁都能看得出,他是真的忧心忡忡。 听完曹操的担忧后,程昱开口道:“主公这是心生退意了?” 曹操一摆手,“谈不上退意,毕竟我与本初、孟卓有约在先,自不会临阵脱逃。只是这么打下去,胜了咱们无功,败了则万劫不复,是以心中不安。” 这不还是心生退意了嘛,只是不方便说而已。 曹操的想法,程昱心中如明镜一般。 想了想,程昱起身,对曹操郑重一礼。 “主公心怀忧虑,皆是思虑周全之故。可是恕在下直言,如今兖州之局势,可谓一着不慎、满盘皆输,激流勇退亦不失为上佳之选。 若主公当真心生退意,在下倒有一个好去处。” 相比于曹操的扭扭捏捏,想当婊子又要立牌坊的行为,程昱就干脆多了,甚至直接点出了后路。 “哪里是好去处?” 曹操赶紧问道,身体十分诚实。 程昱缓缓吐出了两个字,“河内。” “不行,不行,河内太守王……” 曹操说了半句后,却忽然想起,王匡已死于张恒之手,整个河内郡群龙无首。 自己若率大军进驻,最多一两个月,就能彻底掌控。 如此说来……河内郡当真是个好地方! 毛玠也点了点头,“时下中原战乱四起,一个小小的兖州,便汇聚了当今天下最强的诸侯。主公虽有大志,可惜却无地盘,一时争斗不利,便有倾覆之危。倒不如远离这是非之地,潜心发展壮大,方为上策。” “可是……我与本初孟卓皆至交好友,又有盟约在先,又怎肯相弃。” “恕在下直言,自古成大事者,又怎可寄人篱下。就算此次兖州之战得胜,主公所能得到的,也不过是一郡之地。周边强敌环伺,又如何发展壮大,终究受制于人。反倒不如退出这是非之地,徐图扩张,才能成就大业。” 听完程昱的建议,曹操明显有些意动,但脸皮终究是薄了些,过不去自己心里那关。 “如今孟卓正处腹背受敌,即便要抽身而走,也得等过了这一关再说。此事……再议吧。”曹操摆了摆手道。 程昱和毛玠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彼此眼中的不甘,却也都无可奈何,只得拱手称是。 就在曹操思索退路的时候,济水对岸,张恒却在思索如何进攻。 他甚至在想,若贾诩的计策不成功,干脆率大军绕过冤句城,直接赶到定陶与刘备会合算了。 既然这块骨头不好啃,索性就让他烂在这儿,回头再收拾也不迟。 ------------ 第四百九十七章该死的夹子音 就在张恒思索之时,外面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张恒抬头一看,只见胡母兰端着一碗羹汤走了进来。 说来也是有趣,自打上次陈留城中,张恒夸赞过她的厨艺之后,以后只要每逢张恒晚睡,她就会弄些宵夜过来。 久而久之,张恒都习以为常了,甚至养出了吃夜食儿的习惯。 只是今夜嘛……却有些不同。 因为,董白就在旁边。 “哼!” 胡母兰端着托盘,还没走到张恒面前时,就听到旁边传来一声冷哼。 不用想,声音的来源正是董白。 张恒不知道董璜为何要将她带过来,但也不能因为这种小事就斥责董璜一顿,所以只能听之任之。 有趣的是,董璜离开时,这小娘皮却没跟着离开,反而继续留在了大帐之中。 毕竟是名义上的侍妾,虽然还没过门,张恒也不能将她赶出去。 再说军营之中都是男人,她处处都不方便。张恒便只好命人在自己大帐旁,搭了一个小一些的帐篷供她居住。 然后,这小丫头就名正言顺地赖在这里了,时至深夜,也不见她去休息。 “行了,就放在这里吧。” 张恒看出了董白的不满,却压根不想搭理,反而对胡母兰指了指桌案笑道。 胡母兰点了点头,将碗放在桌案旁后,便侍立一旁,等着张恒吃完收拾碗筷。 这下董白可不干了,竖起一双桃花眼,在胡母兰身上扫来扫去,其中蕴含着无尽的怒火。 饭送到了还不走? 你这贱婢有何企图! 也亏得手中没有武器,不然她怕是要给胡母兰来两下。 但胡母兰像是没看见她喷火的目光一般,脸上依旧挂着淡淡的笑意。 只是目光深处,却有一丝淡淡的不屑。 哪里来的村妇,一整天都在这里缠着长史,当真是一点规矩都没有。 大概是女人的第六感太过敏锐,胡母兰的情绪居然被董白察觉到了,小丫头差点就炸毛了。 有心起身喝骂几句,让胡母兰知道自己的厉害。但张恒还在,她也不敢造次。 片刻之后,董白眼珠子一转,忽然娇滴滴道:“长史,妾身有些饿了。” 听到这甜到发腻的声音后,张恒顿时一激灵,身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这夹子音跟谁学的? 叹了口气,张恒伸手将桌案前的羹汤递了过去。 董白赶紧接过,心中的喜悦难以用言语表达。 “多谢夫君……” 这次的声音比刚才的还要发嗲,而且最后两个字咬得极重。 同时,她还不忘扭头,示威似的看了胡母兰一眼。 由于不知道这丫头发什么神经,张恒也懒得纠正她的称呼,只是皱眉道:“饿了就好好吃,少说废话。” 再整这死出,就给我滚蛋。 “妾身知道了。” 董白甜甜笑道,随后美美地吃了起来。 她当然不饿,但并不妨碍她吃得极为香甜。 这一碗肉羹,不知花费了多少心思,熬了多少火候。 饶是如此,只要我一句话,长史就把它赠给了我,而且是亲手端过来的。 就问你气不气! 胡母兰当然生气,甚至已经攥紧了拳头,心中也不禁有些酸意。 不过她毕竟出身名门,深吸两口气后便平复了情绪。 “长史稍等,妾身再去做一碗。” “不必了!” 张恒摆了摆手道,同时忍不住长叹一声,用无奈的眼神看着两人。 本来只有董白一人在旁时,自己还能思考。可等到胡母兰进来后,帐中的氛围便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二女的明争暗斗,无疑会影响张恒的心绪,弄得他有些烦躁。 所以,你们都给我滚蛋吧! “夜已深,再做羹汤又不知要耗费多少时辰,小姐还是赶紧去歇息吧。”张恒对胡母兰淡淡道,“另外……今后小姐晚上也不必专门为我送羹汤了,太过麻烦。” 闻言,胡母兰不禁娇躯一颤,但还是躬身一礼。 “遵命……妾身告退。” 望着胡母兰落寞离去的背影,一旁的董白顿时幸灾乐祸起来。 “哼,这女人早该滚蛋了。” 张恒闻言,顿时扭过头来,目光看的董白有些发毛。 说她没说你是吧! “说说吧,你来此作甚?”张恒冷笑道。 董白连忙答道:“长史,妾身本来是不敢前来打搅长史的,只是叔父有命,不得不从。” “如此可笑的说辞,你以为我会信?” 张恒感觉自己的智商被侮辱了,气急而笑道。 董璜不是不知轻重之人,若非你执意要求,他肯定不会带你来的。 眼见推脱不过去,董白只好吐了吐舌头,笑道:“长史征战繁忙,起居必然无人照料,妾身正是为此而来。” 我TM好感动啊! 张恒低头,看了看董白手中的羹汤,笑道:“此汤滋味如何?” “勉勉强强,拿来果腹尚可。”董白含糊道。 “如此勉勉强强的羹汤,小姐可能做得出来?”张恒继续问道。 董白一愣,随后摇了摇头。 她的脸皮,还不足以让她昧着良心说话。 “小姐可会针织缝补?” 董白又摇了摇头。 “小姐可有良策,能助我破敌?” 董白还是摇了摇头。 张恒笑了,笑得极为嘲讽。 什么都不会,还敢说要照料我的日常起居? 你当我傻吗! 董白连忙找补道:“长史,除了破敌之外,其他的妾身都可以学。” “关键你现在不会,又谈何照料之事?”张恒反问道。 董白彻底无言以对,一张俏脸上写满了窘迫。 眼见小丫头彻底emo了,张恒也就不再打击她。 “时下大战在即,我无暇他顾。小姐既然来了,便在此处好好呆着吧,如何?” 别再搞幺蛾子了,不然我立刻派人将你送回去。 见张恒似乎真的生气了,董白不由得心生惶恐,连连点头。 “长史,妾身知错了。” 张恒没说什么,反而将桌上还剩的半碗羹汤端了起来,递到董白手中。 “喜欢吃就多吃点,拿回去慢慢吃吧。” “额……” 董白答应了一声,端着碗向外面走去。 直到走出大帐之后,她才突然反应过来。 自己是不是被张子毅给套路了? 她没看到的是,在自己离开的那一瞬间,帐中的张恒已经翘起了嘴角。 哼,这两个小娘们也太放肆了,不收拾你们一下,真把我这当修罗场了。 ------------ 第四百九十八章贾诩的馊主意 翌日。 感觉时间已经差不多后,贾诩亲自来到了济水河岸赵云大营。 “子龙将军,以济水之宽广,浮桥渡河需要多久?” 河岸上波光嶙峋,反射的光芒照在贾诩脸上,让他感觉有些刺眼,遂情不自禁捂了捂眼睛。 “此事说不好。”赵云望着对岸的敌营,开口道:“搭设浮桥需一天时间,大军过河又需半日,合计一日半。” 贾诩点了点头,一天半也算是神速了。 但这是最理想的情况,因为河对岸的敌军,不会眼睁睁看着你渡河而无动于衷。 半渡击之的战例,可是数不胜数。 “若改用蒲筏呢?” 沉默片刻后,贾诩又问道。 所谓蒲筏,其实是一种芦苇和蒲草扎起来的小船,可以理解为小舟。虽然简陋,但胜在建造时间短,往往只需半日就能完工,用来横渡济水倒也够了。 只是……它有一个问题。 赵云苦笑道:“先生,末将麾下都是骑兵,浮桥通行都甚为勉强。若改成蒲筏,战马如何运送?” 骑兵没了战马,战斗力甚至不如步卒。更何况蒲筏能承载的重量太低,许多作战器械根本无法运送。即便敌军不半渡而击,到了对岸也是死路一条。 见自己提出的两个想法都被赵云反驳,贾诩也不气馁,继续笑道:“既然浮桥、蒲筏都不可行,子龙将军可有其他渡河方法?” 赵云再度苦笑着摇了摇头,“先生,渡河之关键,不在器械,而在敌军。若是对岸没有敌军,任何方法都不成问题。但如今……末将并无任何办法。” 言外之意就是,对面的敌军跟监视贼寇一样看着咱们,你有天大的本事也使不出来啊。 无论任何方法,你都必须从河上过。只要从河上过,敌军就能对你发动进攻。 你在水里,人家在陆地上,怎么蹂躏你都可以,胜负不言自明。 其实直到现在,赵云也还是不赞成正面渡河与敌军交战的策略。在他看来,这纯属是徒劳无功,只会白白折损将士。 相比于赵云的愁眉苦脸,贾诩却一直是风轻云淡的模样。 甚至见到赵云无奈的表情,他笑得更开心了。 “如此说来,这小小的济水,居然成了天堑,咱们怎么也渡不过了?” “非也,济水渡口虽然只有这一处,但周围适合渡河的地方却非常多。我军兵马本就不多,先生又何必执着于敌军正面交战。” “子龙将军岂不闻,有志者,事竟成,无恒心又岂能成事?”贾诩笑道。 赵云嘴角一抽,目光写满了震惊。 这句话是这样用的吗? “也罢,既然济水不好渡,那就双管齐下。今日下午开始扎草作舟,同时搭设浮桥,等过了子时,便开始行动!” “这……遵命!” 赵云是不想答应的,在他看来这是无稽之谈。 这两天他已经派人摸清楚了对岸的敌军,且不说敌将曹仁熟读兵法,深谙阵战之道。单看对岸军容整肃,就知道绝对是一个强劲的对手。 夜里偷渡,人家就不会发现了吗? 但奈何张恒已经将指挥权交给了贾诩,赵云也只得听命。 随着赵云一声令下,整座军营都忙碌了起来。 而始作俑者贾诩却继续向水边走去,直到抵达河岸边时,他才弯下身来,却用河水洗了把脸。 取出手巾擦干净后,贾诩才又把目光重新望向对岸的敌军营盘。 看了一会儿之后,贾诩忽然发出了一声感叹。 “张子毅所言不错,曹孟德此人……当真不可小觑。” …… 深夜。 于禁大步走进曹仁的营帐,一把晃醒了正在熟睡的曹仁。 “额……文则何事……” 曹仁刚睡着不久,明显还有些迷迷糊糊的。 “将军,敌军渡河了!” 一听这话,曹仁一个激灵从床上跳了起来,顿时来了精神。 终于要来了吗! “在哪?” 于禁答道:“就在对岸!” “何种方式渡河,有多少人?” “正在搭建浮桥,已经到了河中央。” “走,快走!” 曹仁赶紧站起来去找自己的铠甲,穿的时候还不忘向于禁问道:“文则,咱们可有应对?” “末将已命大军列阵河岸,只等敌军浮桥快要搭建完成之时,便击敌半渡!” “好,干得好!” 曹仁穿起了铠甲,又急忙佩剑系在腰上,大步走了出去。 而此时河的对岸,赵云正立在岸边,指挥着士卒搭设浮桥。 “快,再快些!” 一贯行事不急不躁的赵云,此时脸上却满是急切之色,恨不得浮桥瞬间搭好,然后带领骑兵冲锋过去。 原因很简单,因为他知道对面敌军快要甚至已经发现了。 那么,现在就是自己渡河和敌军集结队伍的速度比拼,时间就是命! 晚一刻钟,都不知要损伤多少将士。 尽管贾诩出了一个馊主意,但赵云还是忠实执行了渡河计划。 所以自下午开始,他就带领着士卒四处砍伐材料,并且在傍晚完成了渡河前的一切准备。 蒲筏还好说,浮桥这玩意总得一节一节地搭起来,在准备好每一节浮桥之后,速度便快得惊人。 为了应对敌军袭击,第一批下水的蒲筏上面,坐着的都是善射之士。这些人甚至连武器都没带,只是人手一把强弓,并携带最大限量的箭矢。 一旦敌军展开突袭,蒲筏上的将士便立刻还击,用以拱卫浮桥的搭设。 等到浮桥搭设完成之后,便一切都好说了。 贾诩出的明明是个馊主意,在赵云拼尽全力的布置下,竟然隐隐有了几分成功的可能。 只是,这场不公平的比拼,赵云还是不出意外的落了下风。 早在浮桥开始搭设的时候,对岸就发现了动静,继而于禁便命部队在岸边集结,自己去通知曹仁。 等曹仁赶到时,浮桥才刚刚搭到一半多。 望着河中星星点点的火光,曹仁兴奋之余,差点没笑出声来。 对岸将领何人,居然想出这等夜间渡河的馊主意。 以为夜间我便会放松警惕吗? 真是可笑! 张子毅也是昏了头,居然用这等人为将,此番怕是要威名扫地。 眼见河上的火光越来越近,已经进入了箭矢的射程范围,曹仁嘴角的笑容就越盛。 “列阵,放箭!” 曹仁猛地揉了揉眼角的眼屎,大喝道。 ------------ 第四百九十九章渡河受挫 黑暗中目不能视物,只有河上星星点点的火光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来往士卒架着材料,快速往浮桥的尽头涌去。 随着士卒一趟趟往返,浮桥也越铺越远。 而未完的浮桥两侧水面上,却是一排排蒲筏,上面站满了严阵以待的士卒。弓已经从背上解下,随时准备向对岸射击。 赵云站在岸上眺望河面,尽管黑暗中根本看不清楚铺了多远,但他心中却对时间把控得极为精准。 照这个速度下去,最多再有半个时辰,就能彻底连接到河对岸。 现在就看敌军反应的速度了。 可就在这时。 咻咻…… 一连串箭矢的破空声忽然响起! 紧接着,河中搭设浮桥的士卒便传出阵阵惨叫,火光也彻底滑落水中,噗呲一声消失不见,河中央再次陷入了黑暗。 搭桥士卒中箭落水的声音,把赵云的心狠狠揪了起来。 “还是被发现了吗!” 虽说是意料之内,但赵云还是感觉到一股挫败感。 “弓弩手,还击!” 赵云大吼一声,启动了自己的计划,同时扭头向夏侯兰道:“伯雅,你带着我的亲兵,亲自去监督搭设浮桥!” “遵命!” 夏侯兰一抱拳,就要转身离开,却忽然听到赵云的低声嘱咐。 “多穿一层铠甲,一切小心……” “我知道!” 夏侯兰重重一点头,转身大步向前。 此次渡河战役,因为赵云麾下都是骑兵,所以浮桥乃是重中之重。 为了达成这一目标,赵云算是豁出去了,连自己的总角之交都派了出去。 对岸,曹仁望见水中的灯火熄灭,便明白是方才的箭雨奏效了,不由得大笑起来。 “哈哈哈……想渡河,简直是痴心妄想!” 他的确是有理由高兴的。 对面可是张恒的部队,他不仅提前察觉了敌军的动作,更是在第一轮交战占据了上风,对于信心的建立意义重大。 他心中甚至有种感觉…… 张子毅,也并非不可战胜! 可就在曹仁得意之时,忽然传来一阵破空声,紧接着肩膀上便是一阵疼痛。 “嘶……” 曹仁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扭头看去时,只见一根箭矢插入了自己左肩。 幸亏穿着铠甲,箭头只入半寸。 于禁却反应得更快,急忙大喊道:“举盾,速速举盾!” 可这已经晚了,一波又一波的箭雨向着岸上有光亮的地方袭来。 若非于禁喊完之后,及时拉着曹仁蹲了下去,恐怕也难幸免。 “这时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突如其来的箭雨直接把曹仁射懵了,甚至顾不得肩上的伤势,急忙大喊道。 于禁又哪里知道,只能无言以对,匆匆一瞥间,他才看见曹仁肩膀上的箭矢。 “曹将军,你中箭……” 话还没说完,曹仁立刻捂住了他的嘴,厉声道:“你小点声,想让将士们都听见吗!” 于禁自知失言,急忙止住了话头,随后脑中灵光一闪,急忙大吼道:“快,扔掉火把,扔掉火把!” 伴随着一阵‘呲啦’的声音,这下不仅河中间没了光亮,连岸上都一片漆黑。 曹仁这时候也反应过来了。 自己刚才中箭,纯属是太显眼了。 之前为了能看清楚形势,他让士卒点起了数十根火把,而且他身边的光源最为充足。 这么明显的靶子,不射你射谁! 可疑惑也随之而来。 箭矢的射程最多只有一百五十步,还是在居高临下抛射的情况下。一般平地射击,最多一百三十步。 济水河宽却足有百余丈,敌军压根不可能从对岸射到自己。 所以……自己到底为什么会中箭? 可现在又不敢点起火把,曹仁心中的困惑便得不到答案。 就在这时,趴在地上的曹仁不经意间往河面上看了一眼,看到了阵阵涟漪波纹,心中顿时恍然大悟。 看来敌军不光派人搭设浮桥,一定还造了许多蒲筏。 因为仅凭搭建浮桥引起的波浪,根本不可能传这么远。 如今这些蒲筏,一定就在水中,自己身上的箭矢,就是拜蒲筏上的敌军所赐。 “文则,你看……” 曹仁指着手中的涟漪对于禁道。 于禁一看,顿时也明白了情况。 “将军,现在怎么办?” 你问我,我问谁去! 曹仁也是彻底无奈了。 现在的情况,只要点亮火把,就会遭遇箭雨打击。 相比河中松散蒲筏的敌军,自己的部队太过集中,便是还击也难占据上风。 正当曹仁心中焦急之时,只见河中忽然又亮起了阵阵火光。 借着这阵光亮,曹仁也算彻底印证了自己的猜想。 好家伙,正在搭建的浮桥两侧,却是排列着十多艘蒲筏,每艘上面都站了五六名士卒,手中的弓箭皆蓄势待发。 这还只是浮桥旁边的情况,再更远的黑暗中,还不知道有多少这样蒲筏! “将军,敌军又开始搭建浮桥了!” 这是,于禁的惊呼声打断了曹仁的思绪。 看来敌军是下定决心,一定要今夜渡河了! “我看见了!” 曹仁回应了一声,脑中却忽然想到一个好主意。 “走,咱们先撤!” 曹仁一把拉住于禁向后走去。 无论如何,先远离敌军的射程再说。 等退了数十步后,曹仁忽然大喊道:“传令下去,弓弩手分散,射击浮桥!” 既然无法看清有多少蒲筏,那就不去管他,只要专心对付正在搭建浮桥的敌军就行。 浮桥打不过来,仅凭那些蒲筏上的敌军,过了河也没用,只会被自己绞杀。 随着曹仁一声令下,岸上箭雨再起。 最前头搭建浮桥的士卒很快中箭落水,手中的火把再度熄灭。 “不要慌,继续搭建浮桥!” 夏侯兰持剑大喊道,声音在空旷的河道上传出老远。 可面对密集的箭雨打击,就算有盾牌的庇护,士卒也很快中箭落水。 毕竟浮桥的位置是固定的,死靶子没道理射不中。 由于对面这次并没有举起火把,便是蒲筏上的士卒想还击,也根本找不到敌军,只能乱射一通。 望着一批批前赴后继向前冲的士卒,夏侯兰心中异常烦躁。 这么下去,耗到天亮浮桥也不可能搭建完成。 “快,不准停,继续搭建浮桥!” 就在他大喊之时,忽然感觉身上一疼。 低头看去时,两根箭矢已然刺入了他的腹部,鲜血顺着铠甲流了出来! 方才的中箭之仇,曹仁却是来了个双倍奉还。 后方,赵云见此情形,不由叹了口气,心中今夜已经没了成功的可能。 “传令,鸣金收兵吧……” ------------ 第五百章头铁的赵云 初次渡河受挫,战后清点损失,赵云麾下兵马折损六百余人,军司马夏侯兰负伤,算是一场彻彻底底的失败。 而赵云本人,更是心痛到无法呼吸。 骑兵的培养并非一朝一夕,没有一年半载的时间根本无法成型。 而那六百多人,可都是骑兵啊,甚至还有百人是自己的亲兵! 就算之前征讨王匡,大破陈留,也只折损了千余人而已。 渡河战役没问题,但赵云有问题。 所以当他将战损上报给张恒之时,最后特地加上了自己的疑不满。 “敌军准备充分,阵列严整。因此浮桥难以搭建,骑兵无法渡河冲锋,末将实在无能为力,请长史责罚降罪!” 名义上是请罪,内容上已经是在告状了,甚至对贾诩的能力产生了质疑。 闻言,张恒脸上依旧风轻云淡,心中却叹了口气。 看来老银币的行事风格,和赵云产生了排异反应。 “子龙辛苦了,坐下再说。”张恒关切道,“伯雅伤势如何?” 赵云答道:“多谢长史挂念,伯雅只是腹部中箭,并未伤及要害。末将已经让医者拔出箭头,给他包扎了起来,应该无大碍。” “如此就好。” 张恒这才松了口气,随即却对赵云笑道:“方才听子龙的口气,是对文和的策略有所不满?” “并非如此。”赵云连忙摇了摇头,“文和先生一贯足智多谋,末将十分佩服。只是此次渡河之战,却是有些……” “这不还是不满嘛!”张恒摇头笑道,“我知道子龙你爱兵如子,但打仗哪有不死人的。昨日一战,咱们固然进攻受阻,但子龙可知敌军损失如何?” 赵云想了想,答道:“末将不清楚,但敌军之损伤,应该不比我军少多少。” 毕竟双方没有短兵相接,只是用弓弩互射了几轮。 赵云对自己麾下士卒的射术,还是有信心的。 “既是互有损伤,那就算不得什么大败,又何来降罪之说?” 见张恒并不当回事,赵云连忙拱手道:“长史,昨夜损失虽不大,但却十分影响士气。再者,如此正面强攻,怕是末将麾下兵马打光了,也渡不过这条济水!” 张恒反问道:“如此说来,子龙有更好的渡河手段?” “这……”赵云摇了摇头,“若长史执意要正面渡河,末将无计可施。” “既如此,那就继续按照文和的吩咐行事。”张恒淡淡道。 “可是如此消耗下去,几时才能渡过济水!” 二人说了一圈,话题却又回到了原点。 赵云就不明白了,为什么一定要正面渡河,咱们换个地方不行吗? 若是将渡河地点远离冤句城,远离敌军的控制区域,莫说一两万人,便是十万大军也早就过去了。 面对赵云的质疑,张恒也不作解答,只是笑道:“行了,军令如山,岂可朝令夕改,子龙莫要心急。再者……子龙,我告诉你,这世上谁都可能做无用功,唯独他贾文和不会。多点耐心,同时不妨细细观察,也能学不少东西。” 听张恒的语气不像是开玩笑,赵云顿时陷入了沉思。 片刻之后,他才拱手道:“多谢长史教诲,末将告退!” “去吧,好生用兵,我就不送你了。” …… 相比于赵云的不解和困惑,河对岸的曹仁,回去之后就下令犒赏全军,一副开狂欢会的节奏。 虽然他损失的人也不比赵云少多少,但在战略层面上,却是占据了上风。 不,不是略占上风,而是大获全胜! 张子毅都被我打回去了,就问你其他人做得到吗? 其他人当然做不到,所以曹仁有了庆功的勇气。 开狂欢会的同时,他也不忘派人向城中的曹操汇报了战况。 收到曹仁的战报后,曹操非但没有喜形于色,甚至直接皱起了眉头。 拿着战报端详良久,将里面的每一个字都看得清楚透彻之后,曹操还是不能理解。 正面渡河,而且还只有一座浮桥,张子毅是傻子吗? 这个想法一旦冒出来,曹操就被自己吓了一跳。 自己也太膨胀了吧,居然连张恒都不放在眼里了! 他赶紧派人找来了程昱、毛玠,一同对张恒的行为进行剖析。 二人显然也没见料到战局会变成这样。 若是其他人也就罢了,可张子毅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就在程昱、毛玠正苦苦思索之时,前线忽然又传来了一封战报。 敌军又开始渡河了! 没错,赵云从张恒处回到大营后,贾诩立刻又下令展开了新一轮的渡河战役。 经过张恒的劝解,赵云虽然还是有些不满,但心中却没了抵触,立刻下令伐草扎筏,搭设浮桥。 当天傍晚,当曹仁还在军中胡吃海塞之时,赵云又开始了渡河。 “还来?” 收到消息后,曹仁口中的酒立刻喷了出来,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昨天才被打回去,今天又来,敌军也不怕士气崩盘! 震惊归震惊,曹仁还是调集了三千弓弩手前往岸边,打算复刻一波昨天的胜利。 率军来到岸边后,曹仁的脸色顿时严肃了起来。 相比上次试探性的做法,这次赵云显然加大了力度。 三百艘蒲筏同时下水,三座浮桥同时搭建! 于禁目光盯着河中的蒲筏,以及飞速搭建浮桥的士卒,冷冷开口道:“敌军如此阵仗,看来今日之战,誓要渡过济水了。” 曹仁却冷笑一声,“哼,我有数千弓弩手在此,他如何得过!” 夜幕还没降临,曹仁完全能看清楚敌军的规模,心中也就更有底气。 眼看敌军进入射程范围之后,曹仁猛地拔出了腰间佩剑,大喝道:“弓弩手,放箭!” 霎时间万箭齐发,箭雨打击比昨夜还要凶猛。 而赵云这边也是毫不示弱,当即令蒲筏上的士卒还击。 接下来的剧情,就真和昨夜一样。 双方互射一阵,各有损伤,但搭设浮桥的士卒却始终没能前进半步。 眼看夜幕降临,士卒疲惫,赵云再度无奈叹息一声,下令鸣金。 第二次渡河,再次宣告失败。 而就在两军激情互射的同时,二十里外的河岸处,贾诩远远望着水面,嘴角露出了一丝笑容。 片刻后,韩浩走了上来,抱拳道:“先生,渡河所需蒲筏浮桥,已然准备完毕!” 贾诩点了点头,“干的不错,现在还不是用的时候,且先将其藏起来,莫要被敌军发现了。” “遵命!” 韩浩抱拳应道。 ------------ 第五百零一章毒士! 如果说第一次挫败赵云让曹仁无比激动,那这第二次他就淡然了许多。 尽管这次赵云的攻势更加迅猛,双方的损伤也更为惨重。 同时曹仁心中的疑惑也在渐渐加深。 对面到底是什么意思? 明明不可能成功的战略,为何要一而再,再而三地尝试? 虽说战争中伤亡不可避免,但这和让士卒去送死有什么区别! 最让曹仁不爽的是,敌军让士卒送死,他却只能陪着。 但根本没等曹仁想明白,第三波渡河又开始了。 唯一不同的是,这次负责渡河的士卒,不再是赵云所部,而是董璜的一万大军。 当然,这对于曹仁来说,没有任何区别就是了。 昨日剩下的半截浮桥还在那,董璜自然也是拿来就用。 而且相比于赵云的稳妥,董璜的打法更为激进。 三条浮桥,百张蒲筏? 这也太小家子气了! 给我超级加倍! 于是,在董璜的指挥下,麾下士卒直接架起了六座浮桥,五百张蒲筏,第一轮投入的兵力就达到了四千人! 在赵云执行两次渡河战役的时候,董璜一直带领士卒砍伐树木,有这么多军械也不足为奇。 这下可把曹仁给惊到了。 且不说敌军阵仗如此之大,单单就弓弩手而言,他这边已经不够用了。 三千名弓弩手,显然无法阻挡这么多的敌军渡河。骑兵步卒又派不上用场,所以曹仁只能紧急传讯给夏侯惇,让他率军前来支援。 敌军如此大的攻势,主力显然都在这边,河岸周围已经没有了防守的必要。 出于谨慎考虑,曹仁将五千弓弩手布置在岸边的同时,又调了一万步卒在后方列阵以待。 一旦阻拦不住,真的让敌军渡过了济水,这一万步卒就能发动进攻,将敌军赶入水中。 终于,浮桥再次搭建到了射程范围。 曹仁早已轻车熟路,当即指挥士卒进行箭雨打击。 董璜也不甘示弱,指挥蒲筏上的士卒还以颜色。 双方第三次互射,结果依旧是互有损伤,只不过比前两次的伤亡更加严重。 相比于赵云的爱兵如子,董璜依旧秉持着旧日西凉军弱肉强食的作风,压根不在乎士卒的伤亡,一个劲地下令进攻。 双方从日中鏖战到日落,其中一座浮桥差点就搭建到了岸边,却被于禁亲自带队杀了回去。 直到河对岸的鸣金声响起时,曹仁和夏侯惇才对视一眼,终于长长松了口气。 “终于退了……” 曹仁叹了口气道,一抹额头上的冷汗。 夏侯惇也点了点头,感慨道:“敌军的渡河之法虽称不上高明,但战斗力着实不容小觑!” 曹仁望着河面上漂浮着的尸体,眼中带了一丝难言的情绪。 “今日虽挡住了敌军,但咱们的伤亡也不小。元让,你速速回城,请兄长调拨所有的弓弩手过来。” “为何?”夏侯惇不解道。 他今日第一次参战,还摸不清楚情况。 “哼,敌军是不会死心的,明日必然再战,元让若不信,那就等着瞧!” “这……” 夏侯惇顿时语塞。 如此大的伤亡挫折,敌军难道还要强渡济水,头也太铁了吧! 虽然不怎么信,但他还是向城中的曹操求援了一波,又调来了两千弓弩手。 这也是曹操麾下最后的弓兵了! 果不其然,根本没让夏侯惇等太久,第二日拂晓,第四次渡河战役再次打响。 这次,是赵云和董璜一起出手,近两万大军同时进发。 十条浮桥横列河中,八百张蒲筏一字排开! 双方从清晨一直对射到日落,箭矢差点耗尽,士卒鲜血染红河水,尸体几乎令济水断流。 中间两架浮桥已经铺陈到了对岸,紧随其后的士卒立刻蜂拥而上,甚至拼死挡住了曹仁的围剿。 赵云和董璜看准时机,翻身上马,带头冲锋而去。 憋了好几天的赵云在这一刻终于爆发,率领着亲兵冲向敌军阵列,亲手斩杀曹仁军十余名偏将,一度突进至曹仁身前十余丈处。 但终究因为浮桥狭窄,后续支援无法跟上而功败垂成,只得突围退走。 但这一战,可把曹仁和夏侯惇吓了个够呛。 占据着这么大优势,还差点让敌军杀了过来,要是平地冲锋,岂不是一波冲锋就能将自己击溃。 不行,绝对不行! 心有余悸之下,趁着赵云退走的时候,曹仁下令士卒入水,将河中的浮桥尽数拆毁,同时又加派了五千兵马驻守河岸。 傍晚。 清点完战损的赵云一屁股作战营中空地上,眼神中带着沮丧和黯然。 四天鏖战下来,足足折损了四千多人! 那可是四千骑兵啊! 虽说战马都完好无损,但每一名骁勇善战的骑兵,都是不可多得的精锐! 就这还是箭矢大多不能致命的情况下,如果是短兵相接,估计死伤还要翻倍。 从军这么久以来,赵云第一次感受到了挫败的滋味。 相比之下,董璜的脸色反而平静许多。 毕竟他曾吃过许多败仗,承受能力自然强一些。 “子龙将军。” 董璜走到赵云身前,将水囊递了过去。 赵云接过水囊猛灌一气,最后愤而将其扔在脚下。 “贾文和到底在搞什么鬼?战争哪有这样打的!” 董璜摇了摇头,弯腰将水囊捡了起来。 赵云是张恒的心腹,自然可以抱怨,他却只能听命行事,手下死光了也不敢抱怨。 “子龙将军勿恼,贾先生必然有自己的考量。” 赵云再也忍不住了,愤而怒吼道:“什么考量能抵得上四千将士的性命!” 董璜默然无语。 就在这时,一道风轻云淡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当然抵得上。” 赵云和董璜扭头看去,只见贾诩缓步而来,脸上依旧挂着标志性的笑容。 他……他居然还笑得出来! 赵云冷哼一声,眼中罕见的带了些愤怒。 贾诩当然知道赵云的愤怒,但他却压根不在乎。 “伤亡我已知晓,二位将军,且回去整军备战,明日便将渡河突袭敌营。” “还渡河!”赵云叫道。 “当然要渡河,不渡河,如何克敌制胜?” 贾诩说着,脸上的笑容忽然收敛,眼中闪过一丝锋芒。 “不过,却是从另外的地方渡河。” “先生此言何意?”赵云追问道。 贾诩解释道:“鏖战四日,我军虽损伤惨重,但以子龙将军之英勇,想必敌军也好不到哪去。最重要的是,经过这四日鏖战,已然使敌军彻底相信,我军主力全在此处。而且他们也会相信,我军会继续发动渡河战役。 贾某可以肯定,此刻敌营之中,正在商议如何应对咱们明日的进攻! 如此一来,河道其他地方必然就没了防备,也就到了渡河的最佳时机。” 听完贾诩的解释,赵云不禁恍然大悟。 贾诩是利用这四天的时间,让敌军产生了一个错觉,一个坚持渡河的错觉。 如此,就能将敌军的注意力锁死在河岸边,从而忽略其他地方。 事实证明,贾诩的确做到了。 至于代价嘛……就是那四千将士的性命。 片刻沉默之后,董璜开口道:“文和先生……这值得吗?” “兵以胜为功,自然是值得的。”贾诩毫不犹豫地答道。 赵云还是忍不住道:“既然先生早有计划,为何不提前告知末将?” 贾诩笑了,“自然是不能提前告诉的,以将军爱兵如子的性格,若提前知晓,还会让士卒舍命渡河? 连自己人都骗不过,又如何能骗过敌军,子龙将军以为然否?” 望着脸上挂着淡淡笑容,看似人畜无害的贾诩,不知为何,赵云心中忽然打了个寒颤。 为了自己的计划,居然让四千士卒白白送死。 此人好深的城府……好狠的心! ------------ 第五百零二章发动 河对岸。 回营之后,这次曹仁也却没了庆功的心思。 对面赵云所部折损了四千人,他这边也没好到哪去,足足损失了三千余人。 毕竟双方没有短兵接战,只是隔着河水对射,曹仁的损失小点,也是因为占据着地利的缘故。 但他损失的,可都是弓弩手! 西凉军久经沙场,多年与胡人作战,骑射几乎成了本能。 但曹仁麾下的将士,可都是中原士卒,且都招募不久,弓弩手相当宝贵。 最重要的是,在弓弩手损失近半的情况下,明天的仗还怎么打! 大帐内,曹仁召集了军中高级将领,开始了新一轮的作战商讨。 “都说说吧,明日之战如何应对?” 曹仁高坐主位,环顾下方诸将,声音略带一丝沉重。 这几天的阻击下来,虽说是打赢了,但也只赢了一点点。 夏侯惇叹了口气,道:“敌军连续四天渡河不利,却一日比一日投入兵力多,想必明日会更加疯狂,咱们还得小心戒备才是。” 闻言,曹仁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肩膀又开始隐隐作痛。 废话,这些我不知道? 我是问你怎么打,不是问你要不要打! 下首的于禁思索片刻,才眉头紧锁道:“敌军如此疯狂渡河,丝毫不顾及伤亡,末将倒是有些怀疑,他张子毅麾下有多少人马,能经得起如此消耗!” “不错,就算人马够多,士气也是问题。”夏侯惇接口道。 让士卒打仗,和让士卒送死,完全是两个概念。 人毕竟不是死物,流血受伤总会疼痛,面对刀剑总会恐惧,所以士气才至关重要。 就算是再怎么精锐的部队,伤亡达到三成以上,整体士气就会崩溃。 即便是白韩在世,也不可能拢住,这就是为什么一旦作战不利,将领会选择鸣金收兵的原因。 听了二人的话,曹仁也有些牙疼。 弓弩手伤亡达到三千人,他返回大营之后,就已经感觉到军队的气氛有些不对劲了。 可敌军呢,明明伤亡比自己还大,却看不到丝毫动摇的迹象。 对面到底有多少人! “说这些有甚用,敌军明日还不是要继续渡河,咱们还是先想想如何抵挡吧!”乐进却是心直口快,直接叫喊道。 “文谦有何良策?”曹仁问道。 乐进冷笑道:“倘若敌军明日再加大进攻力度,四千弓弩手必然是挡不住的。与其如此,倒不如挑选精锐列阵其后,等敌军登岸之后,进行围剿!” 曹仁想了想,也的确是这么个道理。 既然无法将敌军阻挡在河中,这场硬仗迟早要打,不如早做准备。 “好,便由文谦率领本部兵马充当先锋,阻击登岸的敌军,如何?”曹仁猛地一拍桌案,对乐进喊道。 闻言,乐进眼中浮现一抹喜色,急忙起身抱拳。 “遵命!” “文则率五千步卒在后,若文谦挡不住敌军,你便立刻率军顶上!” “遵命!”于禁也起身抱拳道。 曹仁又把目光看向了夏侯惇,“元让,明日我督诸军出战,你留守军营如何?” “敌军就在对岸,诸将全都浴血奋战。如此时刻,我又岂能在后方看戏。你我各率五千人马,分作两翼列阵,以为后援!” 大概是贾诩的计策太有迷惑性,连一贯稳重的夏侯惇都骗过了,直接提议全军出击。 “也好,成败就看明日一战了!”曹仁重重一点头道。 在他的设想中,明日应该是攻势最凶猛的一日。 为此,曹仁几乎把家底都压上去了,大营中只留了不到五千人。 …… 冤句城中。 烛火旁,曹操正观看曹仁今日送来的战报,程昱和毛家分坐下首。 看完之后,曹操也发出了和于禁一样的疑惑。 张子毅有多少人马,敢这样打! 想着,他便将战报递了下去,让程昱和毛玠也查阅一番。 “主公,敌军攻势迅猛,倒是在意料之中,只是正面渡河强攻……却着实是在下没想到的。” 程昱悠悠开口道,眉眼间带着一抹疑惑。 毛玠也跟着点了点头,“此事的确蹊跷。” 曹操苦笑一声,“说来惭愧,去岁讨董之战之后,我便好生琢磨了一番张子毅的用兵习惯。此人善阵战,善计谋,善强攻,却唯独不会让士卒白白送死。一连四日皆渡河受挫,的确不是张子毅的风格。” 闻言,程昱沉思片刻,却开口道:“张子毅只谋,确实是鬼神莫测,然前线两路大军防守河道,想来不会有差池,主公尽可宽心。” “但愿如此吧。”曹操笑道。 按理说,前方布置了足足三万大军,应该万无一失, 但不知为何,曹操心中还是有些不安。 甩了甩头,将杂念驱除出去,曹操继续和二人说起了河内之事。 没错,在战场上待的时间越长,曹操心中就愈发绝望。 这兖州大地,仿若成为了他的牢笼。 一旦激流勇退的想法生出之后,便再也抑制不住,他这几日都在和二人商讨占领河内的可能性。 …… 然而,就在曹操思考着如何退出兖州大舞台,曹仁想着如何防御张恒渡河之时,河对岸却又有了行动。 天还没亮,周围一片灰蒙蒙。 贾诩站在营外校场负手而立,目光微微眯起,看着眼前的西凉铁骑,面色古井无波。 “贾先生,将士们皆已整装待发,随时可以出战!” 赵云和董璜走上来拱手道。 此时的二人,早已是身披铠甲,一副开战前的状态。 贾诩微微点了点头,并没有说话。 片刻之后,东方微微泛起鱼肚白,天眼看就要亮了。 一队人马自远处疾驰而来,为首之人,正是韩浩。 只见他纵马飞奔,冲入校场内才猛地一勒缰绳。从马背上跳下来后,却是丝毫不敢停留,快步走到贾诩面前,抱拳道: “先生,末将前来听候调遣!” 见到韩浩,贾诩的嘴角才终于露出一丝笑容。 “韩将军请起,那边准备的如何了?” 韩浩起身答道:“回先生,蒲筏浮桥皆已准备完毕,随时可以渡河!” “好!” 贾诩重重一点头,再度将目光放到赵云身上。 “子龙将军,此去向东十里,河岸边虽无渡口,却是地势平坦,方便渡河。今日我便让韩将军替你吸引敌军火力,你却率大军渡过济水,绕到敌军背后发起突袭!” “遵命!” 赵云重重一抱拳,答应了下来。 “兵贵神速,既是突袭,就得干净利落。此战……不抓俘虏,不留活口!” 贾诩说话间,眼中猛然闪过一丝厉色,看得众人心中一凛。 “……遵命!” 赵云迟疑了片刻,再度抱拳应了下来。 “好,时机已到,大军开拔!” ------------ 第五百零三章曹孟德,你准备好了吗 正如于禁所说的一样,战场是士气尤为重要。 他明白的事情,贾诩没道理不懂。 所以贾诩才挑选了今天作为突袭之日。 一者,经过四天的渡河强攻,正面已经成功吸引了注意力。 二者,四千人的伤亡不是小数目,再不动手,士气就真要崩了。 在韩浩亲兵的带领下,赵云和董璜率领一万五千骑兵向东出发。 而大营中,贾诩也没闲着。 “敌军料定咱们今日会展开更大规模的进攻,总不好让他们失望……” 轻声自语后,贾诩把目光看向韩浩。 “韩将军,你此来带了多少人马?” 韩浩抱拳道:“回先生,末将麾下七千人,听候调遣!” “七千人……倒也够了。”贾诩轻笑一声,眼中的神色却冷了下来。 “一个时辰后,开始正面渡河,务必使士卒舍生忘死。传令下去,敢有怯战者,斩!” “遵命!” 韩浩大声应道,随即转身而退,带领大军准备去了。 经过这么一番布置,天总算是亮了。 晨曦的微光自东方冒出,给清冷的冬日带来了一丝温暖。 整个大营都开始忙碌起来,唯贾诩一人还站在原地,与周围的熙熙攘攘形成鲜明对比。 感受着初升日光的温度,贾诩眉眼间却罕见地露出了肃杀之色。 “曹孟德,我答应过张子毅,要取你性命,你……准备好了吗?” …… 一个时辰后。 第五次渡河战役再次展开。 十架浮桥同时开始搭建,八百张蒲筏亦同时下水! 来往士卒皆面色坚毅,行动如飞,大有不渡过河誓不罢休之势! 韩浩手下的兵马皆是河内士卒,自然是比不了西凉铁骑精锐的,所以贾诩才会严令士卒舍生忘死。 可单有威吓,也是不够的。 于是在开战之前,贾诩又是一道军令下达——今日若渡河成功,士卒皆官升三级,赏十万钱! 恩威并施之下,士卒被调动起了气势,也就不足为奇了。 至于最后多少士卒能领到这些赏赐,贾诩就不知道了。 毕竟领赏的前提,是你得活着。 死人只有抚恤,又哪来什么赏赐。 眼看一切准备就绪,韩浩猛然拔出腰间佩剑高举在手,同时大喝道: “渡河!” 轰! 军令一出,士卒当即开始了行动。 七千人同时搭建十驾浮桥,着实有些力不从心。但这难不倒韩浩,每驾浮桥他只派了三百人,剩下的却都在蒲筏上了。 虽说战力上比西凉军差了太多,但做做样子却是足够了,毕竟是一锤子的买卖。 对岸,曹仁见韩浩所部来势汹汹,顿时皱起了眉头。 “看来我猜得不错,敌军今日是打算死战了。” 一旁的于禁点了点头,“是死战,但也应该是最后一次渡河了。如此大的阵势,今日若不成,敌军势必士气低迷。届时便是张子毅亲临,也不可能再度驱使士卒渡河了。” “不错,文则此言有理。所以今日之战,乃是重中之重,便是倾其所有,也要给我拦住敌军!” 铿! 曹仁也拔出了佩剑,面色狰狞地大吼道:“全军依令行事!” 在贾诩的手段下,曹仁真的被对面的韩浩唬住了,丝毫不知道对手已经换了人。 无法知己知彼,这便是战争的第一个败因! …… “驾,驾……驾!” 渡口东十里处的官道上,赵云正在率领大军疾驰。 阵阵马蹄声响彻周遭,却依旧挡不住赵云心中的躁动。 他知道贾诩的谋算素来高明,但心中还是忍不住犯嘀咕。 万一提前被敌军察觉,便将前功尽弃。 那么……四千将士可就白死了! 不,我决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怀抱着这股信念,自出营之后,赵云便率军一路狂奔,丝毫不怜惜马力。 等会到了河边还要搭建浮桥,士卒有的是时间休息。 骑兵的速度自不必多说,在赵云的一路疾驰下,半个时辰多一点,便抵达了渡河地点。 贾诩之前让韩浩一个时辰后开始渡河,就是给赵云留足赶路的时间。 如今看来,却是恰到好处。 抵达目的地后,赵云在韩浩亲兵的指引下,立刻就发现了被藏起来的浮桥和蒲筏。 赵云脸色一喜,当即下令士卒将这些东西搬到河边,随后开始了浮桥的搭建工作。 “不行,还是太慢了!” 望着来往忙碌的士卒,赵云皱了皱眉头道。 尽管对面明明没有任何敌军,赵云却还是心有不安,颇有些草木皆兵的意味。 董璜叹了口气道:“赵将军,这已经是最快的速度了。” 纵然地方是贾诩精挑细选的,肯定也不如正规渡口地势好,河面也比渡口处宽了许多。浮桥搭建起来,慢一些也是情有可原。 “照如此速度下去,多久能开始渡河?”赵云问道。 董璜看了看进度,开口道:“怎么也得两个时辰。” “两个时辰不算短,万一对岸有敌军巡查,发现了咱们的踪迹,便将功亏一篑!” “可……这已经是最快的速度了,为之奈何?”董璜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不,这还不是最快的速度。” 说话间,赵云一招手,将亲兵统领唤了过来。 “你率一千人马,搭乘蒲筏划到对岸,带上浮桥,从对岸开始往这边搭建!” “遵命!” 亲兵统领领命而去。 董璜却眼睛一亮,开口赞叹道:“将军当真神机妙算,居然能想到这等方法。如此一来,便能节省一半时间!” “节省不了一半时间,不过能节省多少算多少吧!” 赵云开口道,目光却死死盯着河对岸,生怕下一刻就冒出敌军的探骑。 浮桥继续搭建,赵云就站在那里看着。 直到一个多时辰后,浮桥终于搭建完毕,赵云才长长舒了口气,揉了揉酸痛的双眼。 终于完成了,还好没被发现! 望着河中连通两岸的浮桥,赵云心中忽然生出了一丝感慨。 鏖战数日,死伤数千,不正是为了这玩意儿吗! 如今,终于成了! “传我将令,全军上马,渡河!” 董璜也有些激动,当即一抱拳道:“遵命!” 浮桥虽窄,却还是能容纳两马并肩通行,只是速度上得有所限制,不然一个不小心就有可能冲入河中。 即便是在指挥有序的情况下,大军也足足花了一个时辰,才彻底抵达了河对岸。 这也标志着,此次突袭战,正式打响! ------------ 第五百零三章济水之战(一) 济水之畔。 曹仁望着对面正快速搭建浮桥的敌军士卒,眉头不禁微微皱起。 他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渡河战役打响近两个时辰,但仅凭着三千弓弩手,居然真的挡住了敌军! 想象中疯狂进攻的场面并没有出现,反而在敌军声势浩大的进攻中,曹仁嗅到了一丝虚弱的味道。 按照前几天的经验,这时候敌军恐怕已经突破了河岸上的封锁,杀上岸了才对啊! 敌军迟迟没能登陆,曹仁准备截击的步兵方阵也就没派上用场。 而后方,乐进率众屏息凝神等了两个时辰,从最开始的激动振奋,到后来难免有所懈怠。 一个巨大的疑问,在所有人心中缓缓升起。 难道一连四五天的急战,已经耗光了敌军的锐气,所以今日的进攻才这般无力? 曹仁不知道,但他却不敢放松警惕。 谁知道对面又会整出什么花活儿,毕竟从开战伊始,对面的敌军就没正常过。 “传令下去,侧翼将士暂且退后,原地休息。” 曹仁目光继续盯着战场,却对亲兵下令道。 敌军攻势不强,也就没必要全军一起戒备。不如先让一部分士卒休整着,万一敌军忽然加剧了进攻,自己这边也不至于都是疲兵。 “遵命!” 亲兵立刻打出了旗号。 接到军令之后,夏侯惇和于禁所部开始缓缓移动起来,后撤到了树荫下休整。 片刻后,夏侯惇纵马而来。 “子孝,敌军今日之攻势,为何如此迟缓?” 夏侯惇下马问道,他自然明白曹仁命部队后撤的用意。 “你问我,我又问谁去。”曹仁没好气地答道,“想来是敌军也快撑不住了,毕竟敌军士卒也是人,不可能一直不知疲倦地进攻。” 夏侯惇点了点头,算是认可了曹仁的说法。 无论如何,他们的任务只是防守,能挡住敌军就好。 而河对岸,韩浩还是一如既往地下令士卒进攻。 与董璜的处境有些类似,他身为降将,这次又是初战,只能竭尽全力去执行命令。 一时间,战场竟如机械化的流水工厂一般。 士卒扛着一截浮桥冲上去,被敌军射倒后,后面的便扛起浮桥继续往前冲。如此机械式的循环往复,完全不似前几日战况那么激烈。 …… 冤句城东南十余里处的河岸边。 赵云翻身上马,率领士卒再度开始了进军。 过了河之后,赵云的内心反而平静了下来。 现在就算敌军忽然出现,自己麾下的铁骑也能将其碾得粉碎。 可以预见的是,接下来势必会有一场恶战,所以赵云下令士卒原地休整了一个时辰,吃了些干粮,补充了些水分。 如今,大军再度恢复到了巅峰状态,是时候展开进攻了。 “董将军,咱们分兵进军,如何?” 赵云望着前方的官道,对董璜道。 曹仁的大营距离济水不过一二里的路程,可以说是连成了一片。可即便如此,也要分成两队进攻。 毕竟如果直扑其中一部,等到另一部分敌军来援,便有些不好掌控局面。 突袭的机会只有一次,肯定要把济水边和大营中的敌军全都打散! “遵命!” 董璜并无任何异议,直接抱拳道。 赵云点了点头,正要下令大军开拔之时,远处忽然奔来数名骑兵。 看铠甲样式,竟然是校事府的人。 “贾先生有令,赵将军率军直扑河岸边杀伤敌军,万万不可分兵!” 为首之人下马对赵云抱拳一礼,随后喊道。 “为何?” 赵云下意识脱口而出道。 那人却摇了摇头,“小人只负责传达军令,其余一概不知。” 赵云立刻反应了过来,贾诩身在大营,手中掌控着校事府,对局势的洞悉绝对比自己要深。 而且,自己这边才准备突袭,那边就传来了军令,也能是对局势洞悉的体现。 贾先生对战局的掌控,可谓到了细致入微的程度! “好,烦劳回禀先生,我知道了!” “小人告退!” 那人一抱拳,转身而去。 这下好了,不存在路线上的抉择了。 赵云大手一挥,当即下令全军开拔。 …… 半个时辰后,渡口战场上。 韩浩还在奋力指挥士卒搭桥之时,贾诩却不知何时来到了他的身后。 “韩将军,且令士卒停手吧。” “先生!” 韩浩听到声音后,赶紧转身行礼道。 “不必多礼,下令鸣金吧。”贾诩笑着摆了摆手。 “为何……遵命!” 韩浩下意识问了半句,随后却赶紧应了下来,下令鸣金。 贾诩满意地点了点头,也不解释,只是继续笑道:“等士卒退回来后,立刻原地休整,准备渡河。” “准备渡河?” 韩浩一脸懵逼。 那我们现在在干什么,玩耍吗? “没错,就是准备渡河。”贾诩又重复了一遍。 “遵命!” 贾诩眼中闪过一抹郑重之色,“渡河之后,真正的苦战才刚刚开始,届时还请将军身先士卒,死战不退,务必挡住敌军的退路。” “先生放心,只要能渡过此河,末将必然能挡住敌军,为大军争取渡河的时间!” 见韩浩回错了意,贾诩也不以为意,只是笑了笑,便转身离去。 刚回到大营,贾诩就见前方官道上烟尘滚滚,数千名骑兵快速奔袭而来。 “时间差不多了……” 贾诩轻声自语一句,往旁边招了招手,立刻便有亲兵奉上一副铠甲。 烟尘越来越大,马蹄声也越来越近,贾诩反倒慢悠悠地穿起了铠甲。 这次他没有像去年跟随董卓东征时候那般谨慎,将自己里一层,外一层裹成了粽子,反而只穿了一副铠甲。 等到这队骑兵冲到面前时,贾诩也刚好将铠甲套在了身上。 “末将奉长史之命,前来听候调遣!” 为首之人下马大步走了上来,对贾诩行礼道,正是高顺。 “公义免礼。” 贾诩摆了摆手,又扭头看了一眼高顺身后的队伍。 “公义此来,带了多少人马?” 高顺抱拳答道:“回先生,末将此来带了三千精骑!” 三千骑兵…… 看来张子毅把自己的亲兵都调过来了。 一时间,贾诩心中竟有些感慨。 张子毅不愧是干大事的人,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的行事作风,算是被他玩明白了。 “走吧,咱们去给大军查缺补漏。” 贾诩跨上了自己的坐骑,对高顺笑道。 “遵命!” 战争是这样的,前线将士只负责冲杀就好,贾诩需要考虑的事情就多了。 ------------ 第五百零五章济水之战(二) “对面的进攻好像停了。” 树荫下,夏侯惇对曹仁道。 从不久前开始,前方的动静就小了起来,如今更是彻底安静了下来。 曹仁起身一看,发现敌军果然停止了渡河,不由得有些惊讶。 今日的战况,不仅没有想象中的激烈,更是连持久都没达到自己的预期。 “既然停了,那就让弓弩手原地休整,同时开始换防。” 夏侯惇点了点头,起身刚要行动之时,忽然感觉脚下一阵颤抖。 “这是……” 急忙低头看去时,夏侯惇却发现大地都有些晃动。 此时曹仁也发现了情况,顿时脸色剧变。 这股动静,分明是从背后传来的! 二人赶忙转身走到视野开阔处四下张望,但远处发生的一幕,却让他们彻底惊住了。 只见一支无边无际的黑色洪流正快速袭来,阵阵马蹄声携带风雷之势,几乎每一下都撞击在二人的心上。 为首的大纛上,赫然写着一个大大的‘赵’字。 在韩浩停止渡河不久后,赵云便率军杀到了。 “这是哪里来的军队!” 夏侯惇满脸不可置信地吼道,眼前的场景让他头皮发麻。 看这阵势,怕是有近两万人! 可敌军明明都在对岸,怎么可能突然出现在身后! 而且……还TM都是骑兵! 这怎么可能! “敌袭,快,列阵,是敌袭!” 曹仁的反应却比夏侯惇要快些,眼下已经来不及思考了,赶紧应对才是正理。 但是……已经晚了。 赵云知道,今日这绝佳的战机,乃是用四千将士的性命换来的。 既如此,那就要一击致命! 率大军接近敌军五里之后,赵云忽然令大军放缓了速度,开始慢悠悠地行进。 就这么又行了二三里,麾下士卒都恢复了体力,但也被曹仁放在外面的探骑发现了踪迹。 不过赵云也不在乎了,因为这个距离,敌军就算发现,也根本来不及组织防御。 随着赵云一声令下,一万五千名西凉铁骑,展开了生平最快的一次冲锋! 这也就导致了曹仁还没收到探骑汇报,便已经看见了赵云的大部队。 赵云的目标很简单,一波冲散敌军的阵列,之后就可以展开屠杀! 随着曹仁歇斯底里的大吼,麾下士卒急忙起身准备迎战。 而河岸边的于禁和乐进也感受到了动静,急忙扭头看去时,也是差点吓得魂飞魄散。 “怎么会……” 于禁失声道。 “快,前军变作后军,调整阵列,准备迎敌!”乐进赶紧传令道。 他的脑子倒是转得极快,知道身后就是济水,根本退无可退。 要么挡住敌军的进攻,要么葬身鱼腹。 就在二人慌忙调整阵型的时候,赵云已经杀到了。 大纛高高扬起,赵云根本没在后方指挥,而是直接选择了身先士卒,亲自冲杀。 银枪横于胸前,在下午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骇人的光芒。 赵云眼中,罕见地带了一丝杀意。 连日来的渡河不利,让他心中极为憋屈。而麾下将士的伤亡,更是让他无比愤怒。 今日一战,势必让尔等统统报还! 全速冲锋下的西凉铁骑,等于开了狂暴状态。就算是严阵以待的步兵方阵,都不一定能抵挡得住,更何况是一群措手不及的敌军。 仅仅一个照面,曹仁匆忙组织起来的阵列便宣布告破。 在赵云的带头冲锋下,曹军阵列被狠狠撕开了一个大口子。 之后,赵云继续挺枪突进,整个人仿佛化作了一柄长枪一般,狠狠插入了敌军腹地,来了一拨狠狠的灌注! “撤,快撤吧!” 阵列被破的那一瞬间,夏侯惇就已经明白事不可为,赶紧对曹仁吼道。 “往哪里撤,往水里撤吗……” 曹仁望着前方不断溃败的士卒,嘴角满是苦涩。 直到现在他也没想明白,敌军为什么能突然出现在自己后方。 难不成是飞过来的? 只可惜,这个问题注定不会有答案了。 越来越多的士卒溃败而来,反身冲击着自家的队伍。 不过片刻的工夫,阵列便全线溃败,全军就此开启了溃逃模式。 “再不走,恐怕就走不了了!” 夏侯惇看得无比焦急,急忙一把拉住了曹仁,将他往战马上拽。 可曹仁像是丢了魂儿一样,双目呆滞,面色枯败,口中还不停地自语着。 “兄长将三万大军交予我手,如今却落得个大败,我还有何脸面去见兄长……完了,一切都完了……” 夏侯惇大吼道:“放屁,大军没了可以再募,你要是死了,那才是真的完了!” 这一声怒吼,倒是惊醒了曹仁。 不是他心中不再愧疚,而是他明白,此时自己若死了,那就真的一切都无可挽回了。 “于禁和乐进呢,为何还不来助战!” 尽管知道挡不住眼前的骑兵,但能阻挡片刻也是好的,总不至于落得个全军覆没的下场。 如今这局面,能保留一分力量是一分。 话音刚刚落下,就听到后方传来一阵声响。 关键时刻,乐进和于禁各率本部兵马加入了战局。 “将军速速整军,我来挡住敌军!” 纵马路过曹仁身旁时,乐进还不忘大声提醒道,随后便纵马冲了上去。 曹仁急忙就想大喊,让乐进不要冲动。可嘴张开了,话却终究没说出口。 如此局势下,不拼命就想挡住敌军,可能吗? “快,收拢溃兵,稳定军心!” 曹仁大吼道,他绝不能浪费乐进舍命争取来的宝贵时间。 而此时,乐进所部已经与赵云的骑兵大部队撞到了一起。 步卒对骑兵,这的确是一场不公平的较量。 可战场上没人会跟你讲公平。 乐进自知麾下将士不可能是骑兵的对手,但他依旧发动了这波死亡冲锋。 并且,他第一时间就瞄准了赵云的大纛,手中大刀也开始跟着颤抖起来。 这敌将倒也自信,为了鼓舞士气,居然敢带头冲锋。 若能阵斩此人,说不准此战还有一丝转机! 带着这个大胆的想法,乐进挥舞着手中大刀,直奔赵云而去。 只可惜,他注定是选错了对手! ------------ 第五百零六章济水之战(三) 第五百零六章济水之战(三) 渡口旁。 望着对面接连溃退的敌军,韩浩总算明白贾诩之前说的话了,也明白自己之前在为谁准备渡河器械了。 “快,快去传令,赶紧搭桥渡河!” 到了这个时候,如果还不明白这是渡河的最佳时机,韩浩也就不用再领军了。 “遵命!” 亲兵屯长抱拳应了一声,立即开始组织新一轮的渡河。 可能是之前半个时辰的休息,让士卒恢复了精力;也许是见河对岸的敌军乱起来,从而有了信心。总之这次渡河,将士展现出来的士气,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高。 反观对岸,战斗已经到了极其激烈的程度。 乐进虽然挡住了赵云,但终究挡不住成建制的西凉铁骑。 大军如洪水瀑布般倾泻而出,所到之处,曹军一溃千里! 于禁倒是想效仿乐进,率军堵住董璜的进攻。但望着眼前的黑色洪流,终究是犹豫了一下。 也正是这片刻的迟疑,让他失去了最后的挣扎机会,麾下士卒立刻淹没在了乱军之中。 “不要乱,不要乱,结阵自保!” 曹仁挥舞着佩剑大吼道,整个人已经状若癫狂。 但战争一贯如此,一旦陷入颓势,即便你个人再有威望,也根本无法挽回局面。 就连曹仁自己,也不得不随波逐流,被乱军冲击裹挟着往河边退去。 可很快,他们就退无可退了。 因为身后不足两百步,便是清凉的河水! “子孝,千万顶住,我已派人向兄长求援,再坚持一会儿,咱们就有援军了!” 夏侯惇冲上来吼道。 不得不说,他们对曹操的忠心是毋庸置疑的。 即便到了这种时候,也没弃军而逃,反而还想着固守待援。 只是,眼前如飓风一般的黑色洪流,要如何抵挡? 曹仁望着不断溃退和倒在敌军马蹄下的士卒,又是悲痛又是难过,却终究只是无能狂怒而已。 因为,他什么都做不到。 这些兵马可是好不容易才得来的,是曹操的立身之本,一旦失去,曹操将一无所有。 不,不行! 去年那种寄人篱下,碌碌东西的日子,曹仁这辈子也不想再体验了。 “元让,你且在此稳定军心,我亲自带队上前冲杀!” 曹仁一咬牙,冲夏侯惇吼道,目光中已满是坚决。 闻言,夏侯惇浑身一颤,连忙拉住了曹仁。 “不,万万不可!” “这时候顾不上许多了,总得坚持到兄长来援!” 曹仁一把甩开夏侯惇的手,却将佩剑归鞘,拿出了自己的长枪,带着亲兵冲了上去。 “将我的大纛举到最高,让将士们都看到,向这边靠拢!” 冲锋的同时,曹仁还不忘大吼道。 大纛立在最前列,代表着他曹仁与全体将士共进退。 他的目的很简单,就是给战场上正亡命奔逃的士卒一个希望,一个生的希望! 不得不说,这股不要命的劲头,终究还是起到了些作用。 无数正彷徨不知所措的士卒,见到曹仁的大纛后,开始玩了命地往这边靠拢。不过片刻间,便有近千人聚拢而来。 而由曹仁亲兵构筑起的防线,终究比之前的防线更为牢固,竟真的奇迹般挡住了董璜的冲击。 在这道防线后,无数被庇护的士卒也开始结阵自保。如此循环往复,防线竟越发坚固起来。 对面,董璜见一时间无法突破这道防线,不由皱了皱眉头,扭头向赵云所在的方向看去。 然而此刻的赵云,却还被乐进缠着,根本脱不开身。 铿! 银枪与大刀又一次碰撞在一起,溅起阵阵火花。 赵云纵马后退数步,望着对面的乐进,目光微微眯起。 此人……倒是有些难缠。 反观对面的乐进,却早已气喘吁吁,握着大刀的手也隐隐有些颤抖,身上也是千疮百孔。 此人为何如此厉害,武艺之高,竟不亚于上次交手的张翼德! 徐州的将领都是怪物吗! 他的武艺本就不如赵云,之前又是逆战而来,鏖战数十回合后,早已遍体鳞伤,更有好几次险象迭生。 若非信念坚定,只怕已然命丧赵云枪下。 但打到这个份儿上,他早已筋疲力竭不说,对面的赵云也有些不耐烦了。 特别是看到曹仁组织起了防线之后,赵云心中就更是有些焦急。 不能再跟此人耗下去了! 赵云眼中迸发出一缕杀机,再次纵马冲了上来。 “来得好!” 输人不输阵,纵然已是强弩之末,乐进却丝毫不惧,大吼着迎了上去。 身上不停流淌的鲜血,更是激发了他的凶性,让他几乎忘却了生死,眼中只有赵云这个对手。 可……赵云的眼中却没有他。 马蹄响彻声中,两人再度交锋,一枪一刀再度猛烈撞击在一起。 但这次的交锋不同以往,赵云手中的银枪再接触到乐进的长刀后,却猛然一震。 嗡! 下一刻,乐进手中的大刀飞了出去,而赵云手中的银枪却再度刺出! 不好! 乐进心中警铃大作,急忙想扭身闪躲时,却已经来不及了。 噗呲! 长枪刺穿铠甲,而后继续发力,洞穿了乐进的身体。 …… 赵云率大军渡河的地方。 贾诩望着平静的河面,以及上面的浮桥,和周围遗留下来的蒲筏,神情若有所思。 片刻之后,贾诩忽然扭头看向高顺。 “高将军,长史曾言,你深谙阵战之道,不知是真是假?” 高顺没想到贾诩会问这种问题,微微愣了一下,便拱手谦虚道:“长史谬赞了,末将这点微末伎俩,不值一提。” “将军休得过谦。”贾诩笑着摆了摆手,“前方正在大战,若一切顺利,这一战咱们便可大获全胜。” “先生神机妙算,敌军败之当然。”高顺笑道。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贾诩却摇了摇头,道:“咱们有精兵强将,胜利乃是意料之中,实不足喜。” “那先生的意思是?”高顺疑惑道。 胜利还不够吗? 贾诩望着高顺,忽然加重了语气。 “不仅要胜,还要大获全胜!” 贼首曹孟德,助纣为虐,罪大恶极,一直是长史的心腹大患,高将军难道不欲为长史分忧?” 闻言,高顺眼睛一亮,似乎已经猜到了什么,连忙拱手道: “长史于末将有知遇之恩,万死难报!” 贾诩满意地笑了,“好,那今日便给将军一个机会。待到合适的时机,将军可麾下将士出战。这泼天之功能否拿到手,就看将军自己了。” “多谢先生赏识!” “传令下去,渡河。” “遵命!” ------------ 第五百零七章济水之战(四) 冤句城中。 不知为何,曹操今日有些心神不宁。 连日来的战报有些奇怪不说,曹操又徘徊在进军和撤退的状态中犹豫不决,不由有些心烦意乱。 可屋漏偏逢连夜雨,就在曹操心绪烦躁之时,薛悌忽然从外面闯了进来,身后还跟着数名神色匆匆,面容疲惫的士卒。 见此,曹操没有来的心中一紧,赶紧问道:“孝威何事?” “主公,不好了……” 薛悌赶紧将城外的战事讲述了一遍。 而身后的数名士卒,自然是夏侯惇派来求援的。 “什么,敌军忽然从后方发动袭来!” 曹操当即被惊得站了起来,满脸的不可置信。 可片刻后,他眼中的瞳孔忽然放大,心中恍然大悟。 明白了,彻底明白了! 他总算知道,这几日的战报为何如此反常了。 原来这一切,都在张子毅的算计! 千防万防,终究还是没防住啊! 现在想明白已然晚了,好在曹操经历的挫折也不少了,倒是没有乱了心神。 “快,传令妙才、子廉,率本部兵马城中集合!” 曹操当即就给出了解决方案,他要亲自率军前去解救曹仁。 不去不行啊。 且不说城外三万大军曹操无法放弃,曹仁、夏侯惇可都是他的同宗兄弟,于禁和乐进也是他看好的大将之才。折损一人,都是不可承受之重。 “遵命!” 薛悌也看出了事态紧急,急忙抱拳转身而去。 当堂中只剩下曹操一人之时,他才深吸了一口气,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这一战的确是败了,而且是败得彻底。 上次经历如此大败,还是去年汴水之畔遭遇徐荣时。 张子毅……我终究是不如你啊! 纵然已经心乱如麻,但曹操还得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这时候如果自乱阵脚,那可就一切都完了。 想了想,曹操赶紧派人唤来了程昱和毛玠。 他有预感,即便自己率军前去援救,最终的结局也未必能好到哪去,还是把两位谋臣带在身边安心些。 片刻之后,程昱和毛玠联袂而至,听曹操讲述了城外的情况后,二人差点没气得捶胸顿足。 “张子毅心思竟如此阴沉,居然舍得用数千将士做饵,我军输得不冤啊!” 毛玠惨笑道,声音中充满了绝望。 程昱则是一言不发,脸色却阴沉到了极点。 曹操叹息道:“事已至此,多说无益,我已命大军在城中集结,准备去接应子孝他们。” “主公,在下请命镇守城池。”程昱立刻拱手道。 曹操摇了摇头,“不必了,我若能挡住敌军,城池万无一失。我若挡不住敌军,仅凭这区区小城,早晚失守,届时仲德你就危险了,还是随我一同出城吧。” 程昱点了点头,忽然低声对曹操道:“主公,若真事不可为……”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曹操挥手打断了程昱的话。 此时,薛悌也从外面走了进来。 “主公,大军已然集结完毕!” 曹操这才精神一振,“好,传我将令,大军出城!” “遵命!” …… 战场上。 面对西凉铁骑一轮又一轮的冲击,曹仁构筑起的防线,已经快要坚持不住了。 就连他自己,也不得不亲临一线,手持长枪与敌军搏杀。身上铠甲早被鲜血染红,同时还不忘大喊着激励士气。 “坚持住,坚持住,援军就快到了!” 可周遭士卒都在奋力拼杀,注意力高度集中,自然也就没多少人听到曹仁的呼喊。 望着越来越难以维持的防线,曹仁心中满是绝望。 虽说夏侯惇在开战伊始便派人向城中求援,但曹仁却没抱多少希望。 刚才的呼喊,也仅仅是为了激励士气而已。 此处距离冤句城十余里,一来一回最少一个时辰,再加上集结的时间。等曹操赶到之时,怕是只能给自己收尸了。 但他还能怎么办? 难道要举手投降? 他是曹氏族人,曹操的从弟,这个身份注定了他只能和曹操共存亡! 正当曹仁心生绝望之时,远处忽然传来一阵呼喊。 “将军,将军!” 曹仁定睛一看,竟然是于禁纵马而来。 而于禁身后的马背上,却还驮着一个人,赫然正是乐进。 此刻他口中不住地流淌着鲜血,面色一片苍白,双手耷拉着,看上去已经没了知觉。 “文则!” 见此,曹仁赶紧冲上前去接应,看到乐进的惨状时,顿时皱起了眉头。 “文谦这是怎么了?” 眼看进入了曹仁的防线之中,于禁这才长长松了口气,下马将乐进扛了下来。 曹仁这才注意到,乐进下腹处有一个巨大伤口,明显是利刃所致,且已经将乐进身体洞穿,两面正不停往外冒着鲜血。 “将军,文谦被一身着白袍的敌将所伤,已然危在旦夕。”于禁一边回答曹仁,一边伸手帮乐进捂住伤口。 可哪里还能堵得住,鲜血依旧不停往外流淌。 而失血过多的乐进,此时也早已神智迷离,气若悬丝。 原来刚才赵云那一枪,直接刺穿了乐进的身体,却并未伤到要害,乐进也就没有当场毙命。 生死关头,这家伙竟爆发出了惊人的毅力,猛地纵马后撤,直接将赵云的长枪带了出来,捂着小腹转身飞奔而去。 赵云明白自己那一枪的威力,纵然没有当场死亡,也绝对活不了多久,也就没有追赶。 乐进一路疾驰不敢回头,忽然遭遇了被董璜冲散的于禁,当场从马上跌落。 于禁见状,赶紧将乐进扛到马上,又是一路狂奔,总算是逃出生天,与曹仁会合。 望着地上出气多、进气少的乐进,曹仁眼中满是悲愤。 乐进的实力,他是知道的。 能将他伤到这个样子,难道是关羽、张飞亲临战场? 但无论是谁,都无所谓了。 眼下自己这边也是自身难保,又谈何救治乐进。 再者,就算请来当世最好的医者,这种程度的伤也救不回来。 沉默片刻,曹仁深吸一口气,蹲了下来。 “文谦,你还……有何话说?” 同僚数月,乐进虽生性桀骜,却待人真诚不做作,大家都对这个直爽的汉子感官不错。 如今眼看着同袍身死,自己却无能为力,曹仁心中的悲痛难以言表。 听到曹仁的呼唤,乐进脸上终于出现一丝波澜,微微睁开了眼睛,却已经是回光返照了。 这个一生不屈的硬汉平头哥,最后却露出了一个苦笑。 “末将……无能……终究没能……没能挡住敌军……让将军见笑了……” 言罢,乐进头一歪,就此气绝身亡。 ------------ 第五百零八章济水之战(五) 乐进虽然身死,但赵云的攻势却不会就此停下来。 恰恰相反,因为没了乐进的舍命阻挡,曹仁这边的压力更大了。 原本整个战场分成三部分,乐进率众阻挡赵云的攻势,于禁稍微抵挡住董璜的进攻。而两人没能挡住的剩余兵马,便都往曹仁那边冲了过去。 随着乐进阵亡,于禁败退,他们麾下的士卒也开始四散溃逃。 而赵云和董璜却趁机整合了麾下部众,宛若一柄长枪一般,利刃直冲曹仁军阵而来。 望着奔袭而来的敌军,曹仁眼角一片沉重。 所有人都明白,这是最后一战了。 挡得住,两军继续对峙。 挡不住,那就各安天命。 “列阵!” 曹仁大喝一声,眼中写满了视死如归的勇气。 大丈夫死则死矣,他绝不允许自己有半分怯懦! 他将生死置之度外,对面的赵云就更没有任何顾忌了。 “董将军,你且率众退后为我掠阵。” 赵云看了一眼对面的严阵以待的敌军,忽然扭头向董璜道。 “一起冲杀过去就是,为何要分兵?”董璜不解道。 赵云摇了摇头,“战斗持续了快一个时辰,冤句城中还有不少敌军,我怕会来救援,还是稳妥些为好。再者,敌军已是强弩之末,用不着将军出手,只我一人便足够了。” 闻言,董璜先是一愣,继而点了点头。 “遵命!” 董璜率部分人马退下之后,赵云心中一松,再无后顾之忧。 用袖口抹了抹枪柄上的鲜血,赵云再次握紧了银枪,开始了今日最后一次冲锋。 …… 曹仁这边危在旦夕,后方夏侯惇的日子也不好过。 河对岸的韩浩倒是机灵,眼看曹军一片大乱,他便当机立断,下令士卒开始了新一轮的渡河。 这次当然无比顺利,甚至压根没遭遇多少抵抗。 曹军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赵云大军身上,哪有功夫关心你韩浩的动静。 就连驻守河岸边的三千弓弩手,都被曹仁调走助阵去了。 几乎是在乐进阵亡差不多的时间,河中的浮桥便彻底搭建完毕,韩浩当即率军渡过了济水。 夏侯惇这才反应过来,顿时大惊失色。 前面的敌军已经够难缠的了,若是后方再有敌军杀来,给自己来个合围,那就真是十死无生了。 急归急,可此刻军队大乱,他能调动的兵马并不多。 思量片刻后,夏侯惇一咬牙,大吼道:“传令下去,反身进攻河岸边的敌军!” 无论如何,不能陷入腹背受敌的困境。 随后,刚刚渡过河的韩浩,便遭遇了来自夏侯惇最猛烈的攻击。 这时候,他不禁想起贾诩之前说过的话。 渡河之后,才是苦战的开始,还请将军身先士卒,死战不退,务必挡住敌军的退路! “贾先生果然神机妙算! 传令下去,全军奋勇杀敌,今日有我无敌。自我以下,胆敢后退一步者,斩!” 言罢,韩浩竟带着亲兵冲到了阵前,亲自与敌军搏杀。 韩浩并非勇将,也没有身先士卒的习惯。 但为了鼓舞士气,完成贾诩交代的任务,他也是拼了! 此刻的战场,真正进入到了白热化的状态。 任何人,哪怕都是一名普通士卒,都开始以命相搏,只为争得一条生路! 正面战场上,眼看赵云率军杀了过来,曹仁急忙下令放箭。 漫天箭雨倾泻而至时,赵云脸上却没有丝毫的畏惧。 “加速,继续加速!” 他明白,这是敌军最后的手段了。 一旦越过箭雨的覆盖范围,仅凭那可怜的步兵方阵,根本不可能挡住自己的铁蹄。 西凉铁骑显然也见惯了这种场面,并未因这股箭雨而放缓速度,反而冲得更快了。 反正总是要冲上去的,距离就这么远,犹犹豫豫的,只会让敌军多放一轮箭。 一百多步的距离,以骑兵的速度,自然是转瞬即到。 在曹军释放完两拨箭雨后,赵云终于杀到了阵前。 望着挡在前面的盾牌,赵云眼中闪过一丝不屑。 下一刻,他一夹马腹,胯下坐骑忽然再度加速,一个腾跃便踩在了敌军的盾牌上。 与此同时,赵云手中长枪横扫而出。 霎时间,最前排的五六名士卒的脑袋飞到了空中! 一击得手后,赵云再度催动马力,硬生生将后面的敌军也撞飞了出去。 一个照面的功夫,赵云就将曹仁的阵列撕开了一个口子。 身后的骑兵立刻蜂拥而至,冲了进去。 “便是此人杀的文谦么……” 大纛下,曹仁看着赵云的表现,眼睛不由得微微眯起,却难掩心中的震撼。 这还是人吗! 刚才那波操作,他自问是做不到的。 于禁点了点头,面色一片沉重。 无论任何时候,与此人对阵,都将是最大的噩梦! “将军,他冲咱们来了!” 望着赵云冲锋的轨迹,于禁忽然大吼道。 “哼,想斩将夺旗?当真打的好算盘!” 曹仁冷笑一声,长枪已然握在了手中。 “文则,可敢随我与此人一战?” 闻言,于禁面色一滞。 他当然不想和赵云对决,但眼下进退都是个死,便重重一点头。 “固所愿,不敢请耳!” “好!”曹仁大吼道,“今日你我联手破敌!若胜,则为文谦报仇;若败,能死在这等勇将手中,也算不枉此生!” 就在曹仁和于禁下定决心的工夫,赵云已经杀过来了。 在他冲破阵列的那一瞬间,许多曹军将士就已经吓破了胆子,这一路自然所向披靡。 “来得好!” 曹仁大吼一声,主动迎了上去。 这一刻,他双目通红,心中已经容不下其他东西了,唯有眼前这个白袍敌将。 反正已经是败了,索性战个痛快! 于禁生怕曹仁有失,也紧随其后迎了上去。 一枪一刀,共战赵云手中那杆银枪,一时间双方竟不分胜负。 曹仁的武艺本就不差,只比夏侯渊弱上一些,此刻怀抱必死信念,自然不好相与。 于禁虽不善冲阵,但武艺也着实不弱。 反观赵云,方才冲阵已经消耗了许多体力,又阵斩乐进,难免状态下滑,与两人打成平手也是情理之中。 但身后的西凉铁骑可不管这些,直接撕裂了曹仁的军阵,开始了一场屠杀。 后方,董璜正观看着前方的战斗,忽然感觉脚下一阵颤抖。 急忙扭头一看,只见不远处旌旗漫天,尘土飞扬,一支大军正急速袭来。 危急时刻,曹操终于率军杀到了! ------------ 第五百零九章济水之战(六) “赵子龙果然是大将之才,我不及也!” 望着赶来支援的曹操大军,董璜叹了口气,轻声自语道。 刚才那种情况,若换做旁人,早就全军压上了。 可赵云却能保持清醒,甚至留下了一小半的兵力观望,这份定力可谓远超常人! 叹息的同时,董璜也明白了自己的任务——拦住曹操! 至少在赵云解决后方的战斗之前,必须死死地拖住曹操。 “全军听令,随我冲锋!” 董璜大喝一声,下达了进攻命令。 没错,对于此时的局势来说,最好的防守就是进攻。 曹操带来的人马,几乎都是步卒。而董璜麾下,可都是清一色的骑兵。 如此情况下,不冲他一波,董璜都感觉对不起曹操! 对面,曹操眼看着就要接近战场了,脸上终于露出了一抹喜色。 “妙才、子廉,速速率军冲上去,解救子孝等人!” 如今,曹操麾下能动用的将领,也就只有曹洪和夏侯渊了。 “遵命!” 二人抱拳应了一声,正要加入战场之时,一旁的程昱却突然开口道:“主公,敌军冲过来了!” “什么?” 曹操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敌军此时的注意力,不应该全在子孝他们身上吗,怎么还有精力冲过来。 可事实骗不了人。 下一刻,曹操便听到了阵阵马蹄声,以及向自己这边杀来的黑色洪流。 这下也不用出击了,还是先想想如何防守吧。 “列阵!” 夏侯渊大吼一声,急忙下令士卒组成方阵,以应对敌军的冲击。 步兵面对骑兵,任何时候都是极其被动的,这是谁也改变不了的事实。 因为骑兵掌握着战争的主动权,可以跟你打,也可以陪你耍。 而你,永远只能被动防御,再大的能力也使不出来。 夏侯渊这边组织士卒列阵之时,曹洪也拿起自己的兵刃,同时扭头对曹操喊道:“刀枪无眼,兄长速退,战场交予我和妙才便是!” 曹操点了点头,正欲后撤之时,忽然抬头看了一眼远处的战场。 但战场正处混战之中,他自然什么都看不到,眼中不由闪过一丝担忧。 子孝、元让,你们可千万不要有事啊…… “兄长,快退!” 眼看敌军越冲越近,曹洪又催促了一声。 曹操这才在典韦和薛悌的护送下向后退去。 人就是这样的,越是身居高位,就越是惜命。 去年曹操一无所有之时,每逢战事,必然亲临一线,甚至与麾下将士一同拼杀。 如今有了本钱,却再也干不出这种事儿了。 殊不知,他这一退,却正好给了某个老银币一个绝佳的机会。 …… 另一边的战场上,正在与赵云血战的曹仁,忽然听到一阵动静。 下意识扭头看去时,脸上顿时充满了惊喜。 “援军来了,援军来了!” 曹仁急忙大吼道,企图激励士气。 他自己都没想到,曹操居然能援救得如此及时。 或许……自己今日不用死了。 他这边只是略微走神的一瞬,却害苦了于禁。 三人之中,本就属他的武艺最差。曹仁一发愣,他便只得一个人抗下赵云的攻击。 不过三两回合,他便抵挡不住,一个不留神,手中大刀竟被赵云挑飞了出去。 “不好!” 于禁惊呼一声,却见赵云手中的银枪已经刺了下来。 眼看于禁就要步乐进后尘,曹仁这才回过神来,急忙出手解救。 两柄长枪碰撞在一起,赵云的银枪不由微微骗了一些,于禁这才险之又险地躲过了赵云这一击。 眼看未能得手,赵云不禁冷笑一声。 “有甚好得意的,你们的援军虽然到了,却未必能过得来!” “贼将休得口出狂言!” 曹仁大怒,立刻挺枪杀了过来。 于禁也纵马前冲,捡回了自己的武器,继续与曹仁一齐围攻赵云。 战场的另一端。 董璜率领的骑兵,已经突进到曹操军前。 但由于这支曹军才刚开始参战,自然精神饱满。董璜又不是赵云,拥有着单骑破阵的能力,两方自然而然地陷入了惨烈的厮杀。 曹操立在中军大纛下,望着混乱的战场,眉头已经皱成了一团。 如今的战场,可谓犬牙交错,乱成马蜂窝了。 便是其中一方想要抽身,都是不可能的,非得拼出个胜负不可。 只是……自己能赢吗? 说起来也怪自己,为了所谓的脸面,非留下来与张子毅对峙。 张子毅那家伙自出仕以来,可是未尝一败啊! 若是早早率军前往河内,也不至于有今日之祸。 曹操此时悔得肠子都青了。 如今他已经不求得胜,只要能让自己脱身就好。 可这世上,终究没有后悔药可吃,他依旧只能焦急地望着战场。 …… 正当整个战场上如火如荼之际,二三里外,谁都没注意到的地方,一支三千人的骑兵却在缓慢接近着。 眼看即将靠近战场,贾诩忽然摆了摆手,高顺立刻下令全军停止前进。 贾诩下马,找了个地势略高一些的地方,眺望着远方战场。 当他看到战场后方,那杆写着大大的‘曹’字的大纛后,脸上露出了一丝喜色。 看来上天还是眷顾自己的,一切都还在自己的意料之中。 高顺也走了上来,望着场中胶着的战况,面色不禁有些焦急。 “先生,请下令让末将出战吧!” 三千骑兵虽然不多,但当成奇兵却是足够了。 就现在的局势,一旦自己打破了僵持的局面,己方的优势就会如滚雪球一般扩大。 毫不客气的说,高顺这三千骑兵,完全可以作为压垮曹军的最后一根稻草。 “出战是肯定要出战的,但不是现在。”贾诩却摇了摇头。 “那是何时?”高顺急忙问道。 “公义且稍安勿躁,静候便是。” “这……” 高顺心中固然焦急,但贾诩的军令他却是不敢违抗,只得点了点头。 战场上。 随着董璜麾下西凉铁骑一轮又一轮的冲锋,夏侯渊和曹洪已经快撑不住了。 曹操见状,急忙命薛悌带着五千中军上去帮忙,企图遏制住董璜的攻势。 如此一来,曹操身边便只剩了一千名亲卫。 见此,一直观察局势的贾诩罕见的失态了,心中简直乐开了花。 当真是天助我也! “公义,可看到那杆大纛了?” 高顺顺着贾诩指的方向望去,随后点了点头。 “先生,那应该是曹孟德的大纛!” “不错,此刻曹孟德就在大纛下。而他身边,压根不剩多少兵马,此乃天赐良机!你可敢战?” 高顺目光一亮,赶紧点了点头。 “敢战!” “好,那就立刻出击!擒杀曹操,你便是此战首功!”贾诩大袖一挥道。 蛰伏这么多天,到了最后的决战时刻,贾诩才终于露出了自己的獠牙! ------------ 第五百一十章济水之战(七) 贾诩的目标,从来就是曹操。 也只有斩杀曹操,才能让他感觉到一丝乐趣。 舍此之外,无论之前折损的四千将士,还是冤句城的归属,甚至是此战的成败,他都不在乎。 之前未曾动兵时,张恒就曾感叹过,曹操此人不可小觑,日后必为心腹大患。 当时贾诩还不以为意。 他对曹操的了解并不多,除了去年跟在刘备屁股后面打了几仗之外,就只有汴水之畔被徐荣痛击的惨败了。 这种人能有什么威胁? 尽管不信,但张恒如此说,贾诩也就顺势答应下来,答应想办法除掉曹操。 可后来东线战争进行到白热化的时候,曹操一连兼并了刘岱和孔伷的部众,成为兖州诸侯中实力最强的一支。 这时候,贾诩才蓦然发现。 张子毅好像是对的,曹孟德此人当真不可小觑。 不过……越厉害越好! 若是平常人,他甚至都懒得出手。 亲手扼杀这种冉冉升起的新星,其中的美妙滋味,不足为外人道也。 所以,就有了今日这一幕。 可以说,整场济水之战,都是贾诩设下的圈套,只为网住曹操这条大鱼! 其间虽然也出现了各种意外,但在贾诩的微操下,总算是大差不差。 如今鱼儿彻底上钩,是时候收线了。 随着贾诩一声令下,高顺率领着千并州精骑,与张恒调拨给他的一千骑兵,悍然加入战场,对着最后方的曹操发动了进攻。 两里的路程转瞬即到,再加上此刻战场嘈杂,所有人的注意都放在了身前,压根没人注意到高顺的接近。 直到高顺进抵曹操大纛两三百步时,曹操身旁一个铁塔般的汉子才发现了端倪。 “主公,敌袭!” 铁塔汉子眼中迸发出一丝精光,瓮声瓮气道。 “敌袭?” 曹操满心疑惑地扭过头来,下一刻,他立刻神情大变。 眼前的敌军分明有数千人,且都是骑兵,从冲锋的阵势上看,绝对是一等一的精锐。 哪里来的兵马,这是张子毅的奇兵吗! 曹操满脸震惊,被高顺所部的气势震慑得头皮发麻。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仗都打到这个份儿上了,张子毅怎么可能还留有余力? 但曹操再怎么不信,眼前大队骑兵却是事实。 “快,仲卫,赶紧列阵防御!”曹操大声下令道。 高顺的速度实在太快,已经容不得他再做他想。 面对曹操的命令,典韦却摇了摇头。 “挡不住的,还请主公先退,末将断后!” “不行,绝对不行!” 曹操立刻摇头道。 他倒不是担心典韦,而是眼下的战况,如何能允许自己后撤。 一旦自己撤了,大纛势必要跟着后撤,士气瞬间崩盘。 毕竟士卒可不知道你是后撤,还是逃跑。 士气一崩,剩下的战斗也就不用打了。 原本还在僵持的战况,也会瞬间一泻千里,这是曹操所不能接受的。 可是不撤的话…… 曹操望着狂奔而来的数千铁骑,心中不由阵阵发寒。 见曹操不愿撤退,典韦也没有勉强,只是反身从亲兵手中拿过自己的双戟,一言不发地向前走去。 “仲卫何往?” 曹操赶紧问道。 “主公在此静坐,末将前去破敌。”典韦头也不回地答道,声音低沉且坚定。 “挡得住吗?”曹操又问道。 “挡不住。”典韦忽然扭头,冲曹操露出了一个笑容。“但至少在末将阵亡之前,主公都不用后退半步。” “仲卫……” 曹操喉咙动了动,想要阻止典韦前去送死,却终究没能说出口。 他不能后退,至少现在不能。 那么,就只能让典韦用性命帮自己拖延时间了。 虽然残忍,但这是战场。 别人都能死,典韦自然也能。 典韦大踏步走到阵前,跨上了自己的专属坐骑,双戟在手中一荡,发出刺耳的嗡鸣声。 同时,他身上的也气势开始迅速攀升。 短短片刻间,整个人便宛若人形凶兽一般,目光所到之处,皆无人敢与其对视。 “贼子们,来吧!” 典韦低吼一声,浑身肌肉已经高高鼓起,身体已经做好了开战前的一切准备。 敌众我寡,今日倒是可以杀个痛快了! 对面,高顺所部的冲锋,也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刻。 其实他在开战之前,就已经做好了追击曹操的准备。 毕竟此刻曹操麾下只有千余人,而自己却有三千骑兵,而且已经展开了冲锋。 用屁股想,都知道根本打不过。 可奇怪的是,曹操居然不跑,反而命士卒原地列阵。 高顺微微一皱眉,便理解了曹操的难处,旋即嘴角却露出了一丝笑容。 不跑最好,倒剩的我去抓你了! “长史有令,斩杀曹操者,赏千万钱,封列侯! 儿郎们,建功立业的时候到了,随我冲杀过去!” 眼看敌军近在咫尺,高顺扯开嗓子,做了最后的战前动员。 至于效果,也是极好的。 三千骑兵一听赏赐如此丰厚,顿时眼睛都红了,嗷嗷叫地向前冲了过去。 霎时间,队伍犹如一柄重锤一般,砸在了典韦率领的曹操亲兵身上。 当即便有百名曹军士卒被撞飞数丈,残肢断臂伴随着漫天鲜血扩散开来,宛若一朵巨大的血花。 正面对冲,骑兵是永远的王者! 即便是最精锐的步兵,也不可能挡住数倍于己的骑兵。 麾下士卒虽然不济,但典韦的发挥,却着实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只见他手中双戟猛抬,朝着冲向自己的士卒便砸了过去。 一戟下去,却是连人带马统统砸的粉碎。 但还没完,另一只短戟猛地一扫,立刻将数名骑兵砸下马来,落地之后便失去了生息。 之后,典韦不退反进,竟然单骑冲进了高顺的骑兵队伍中! 孤身逆流而上,迎着数千敌军,典韦却手起戟落,开始了自己的收割。 两柄重达三十多斤的短戟,在他手中仿若玩具一般,舞得风生水起。 只有在收割性命的时候,别人才能反应过来,这并非是什么玩具,而是真正的杀伐之器! ------------ 第五百一十一章济水之战(终) “此人……好强横的力量!” 高顺望着阵中往来横突,所向披靡的典韦,目光中露出一丝深深的忌惮。 在他身上,高顺甚至嗅出了几分吕布的味道。 不,硬要说的话,典韦的打法还是和吕布有区别的。 如果说吕布是武艺和力量的完美结合,那典韦就没有丝毫章法可言了,纯粹以远超常人的武力拼杀。 但正是这种天赋异禀的武力,使得他在战场上的杀伤力,比吕布都要强上不少! 一个冲锋的功夫,死在典韦戟下的士卒,已经高达数十人。 且都是一击毙命,连个全尸都没落下。 但这也是有代价的。 典韦身材高大,气力远超常人,就注定了他大开大合的打法。 可如此一来,灵活性就落了下乘。 面对成千上万的敌军,冲锋的过程中难免被士卒找到破绽。尽管穿了一层厚厚的铠甲,身上还是留下了大大小小的伤痕。 只是对于皮糙肉厚的典韦,这些皮外伤根本算不得什么,甚至丝毫不影响战斗力。 眼看典韦如入无人之境,肆意屠杀自己麾下的士卒,高顺本想亲自上前接战。但看了一会儿,终究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 他倒不是怕了典韦,只是如今围杀曹操在即,他不想出任何差错。 “想要拿下此人,非得赵将军亲自出手不可……” 高顺叹了口气,旋即下令对典韦展开围杀。 既然此人难缠,那就暂且先围住,斩杀曹操才是要紧之事。 伴随着传令兵打出旗号,原本正在与典韦正面对冲的士卒忽然后撤,让开了一大段距离。 与此同时,后方的士卒忽然一字排开,纷纷解下背后的弓弩,对着典韦就开始射击。 典韦本来正杀的性起,忽见敌军撤开了距离,心中正纳闷之时,忽然见漫天箭雨对自己倾泻而来。 “举盾!” 典韦连忙大喝一声,命身后随自己冲杀的士卒高举手中盾牌。 这波箭雨当然伤不了典韦,高顺也没指望能有多大的作用,但用来暂且拖住典韦进攻的脚步,却是已经够了。 随着典韦被困在原地,不得寸进之时,周围的并州军却忽然开始变换阵型。 不过片刻间,便将典韦和他身后的数百名亲兵,围了个水泄不通。 等到箭雨停止之时,典韦才发现了不妙,却为时已晚。 铿! 组成阵列的骑兵,齐齐将手中长枪往前一突。 霎时间,一个圆形的骑兵阵将典韦困在了里面。 四面八方都是明晃晃的枪头,宛若拒马枪一般,纵然典韦有天大的能耐,也根本冲不出去! 眼见困住了最难缠的家伙,高顺这才松了口气,扭头将目光放在了远处的曹操身上,嘴角露出一丝冷冽的笑意。 曹孟德,受死吧! “主公,撤退吧!” 典韦被围困住的那一刻,毛玠便感受到了危险,急忙开口劝谏道。 此刻曹操身边,只剩下了不到一百人,要如何抵挡高顺的骑兵? “不,不退!” 曹操的目光全放在典韦身上,闻言想也不想便拒绝道。 毛玠无奈,赶紧把目光看向程昱,希望他也能站出来劝一劝。 可程昱却紧锁着眉头,一言不发。 无奈,毛玠只得再度劝道:“主公千金贵体,胸怀济世之志,怎能殒身于此!” 曹操又何尝不明白这些,别看他目光坚定,心中也是无比挣扎。听毛玠又劝,不由心烦意乱起来,大吼道:“我若一撤,此战便再无挽回之余地。数万大军,便将都葬身于此! 孝先,这可是咱们全部的本钱了!” 毛玠沉默了,脸色变得无比复杂。 拿得起、放得下,方为大丈夫! 拿起容易,又有几人能真放得下? 就算英明如曹操,这一刻也犯了和之前刘岱一样的错误。 他舍不得,舍不得自己辛辛苦苦攒下的家底,更舍不得自己的同宗兄弟,麾下爱将。 这一退,可就全完了! 可是不退,高顺的骑兵就在眼前…… 这时候,一直沉默的程昱忽然开口了。 “主公,退吧。” “仲德,你……” 曹操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贯刚毅的程昱,居然会认怂?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程昱深吸了一口气,“死不可怕,可壮志未酬便先身死,岂不可惜。主公,要是死在此处,可就什么……都没了!” 最后几个字,程昱几乎是吼出来的,唾沫星子都喷了曹操一脸。 大概是极少见程昱如此失态,曹操心中一惊的情况下,也忽然清醒了过来。 只见他扭头看了看还在浴血拼杀的战场,又看了看正舍命撞击敌阵的典韦。最后把目光放在了越来越近的高顺身上,目光中带着难言的情绪,似乎要将高顺的样子刻在脑中一般。 “传令下去,全军撤退……” 短短八个字,却耗尽了曹操所有的力气,声音都无比虚弱。 “走,快走!” 毛玠闻言顿时大喜,急忙催促着曹操调转马头,开始玩命奔逃。 曹操的确下定了决心,但高顺却不愿意这么轻易的放过他。 眼看曹操转身就走,高顺眉眼间闪过一抹诧异,随后又微微点了点头。 贪生惧死,倒也是人之常情。 不过,这不代表你就能逃得掉! “莫要管其他敌军,全力追击曹操!” 高顺大吼一声,一马当先追在了最前面。 并州军本就在冲锋之中,这一发狠,很快便追上了曹操。 紧急情况下,曹操急忙下令丢弃所有辎重军械,轻装简行,继续玩命儿奔逃,甚至连大纛都扔了。 决定撤退的那一刻,曹操就知道,这一战算是彻底败了。 既如此,有没有大纛也就不重要了。 只是……对于正在鏖战的战场来说,却是一场毁灭性的打击。 大纛落地的那一刻,立刻便有眼尖的曹军士卒看到了,心中立刻慌乱起来。 不仅曹军士卒看到,赵云和董璜麾下士卒也有看到的,当即大喜过望。 “将军,敌军大纛倒了!” 董璜正在全神贯注指挥着战斗,忽听麾下亲兵禀报,便急忙向远处看去。 他之前并不知道高顺率军突袭,但这一刻却是看得清清楚楚。 “曹操死了,曹操死了!” 一瞬间,董璜福至心灵,开始疯狂地吼叫起来。 一旁的亲兵愣了一下,也跟着喊了起来。 声音如瘟疫一般快速传播着,不过短短片刻间,整个战场便弥漫着类似的吼叫声。 “曹操已死,降者不杀!” “曹操已死,降者不杀!” “曹操已死,降者不杀……” 另一边的战场上,正在赵云枪下苦苦支撑的曹仁和于禁,也听到了这阵声音,急忙向远处望去。 刚才还屹立在战场后方的大纛,此刻已不见踪影。 曹仁心中顿时一凛,一股说不出的恐惧弥漫开来。 难道兄长真的遇害了…… 不,这不可能! 可眼下的场景,却让他不得不相信。 反观赵云,却是望着远方,神情若有所思。 难道这是贾先生的后手? 无论曹操死没死,跟着喊总是没错的。 一念及此,赵云便将手中长枪一指二人。 “曹操已死,尔等何不早降?” “放屁,我兄长活得好好的,贼将休要胡言乱语!”曹仁大骂回击道。 “冥顽不灵……死!” 赵云眼中泛出一丝冷芒,再度挺枪杀了过来。 见此,于禁差点没崩溃了。 这厮居然还有气力进攻! 三人之中,就属他武艺最弱,与赵云缠斗这么久,早已筋疲力竭,差点连兵器都握不住了。 就在于禁心中哀嚎之时,曹仁却挺枪跃马,主动迎了上去。 “文则速走,我来拖住他!” 于禁本来都做好赴死的准备了,一听这话,顿时来了精神。 “将军,你……” “休要多言,速走!” 曹仁头也不回地大吼道,同时一枪直冲赵云面门刺去。 他当然不相信曹操死了! 但他也知道,从大纛倒下去的那一刻起,此战就算彻底败了,能跑一个是一个吧。 于禁见此,也不再作犹豫,调转马头便走。 战场的另一端,夏侯渊和曹洪听到董璜军士卒的呼喊声后,顿时也没了心劲。 急忙向后看去时,哪里还能看见曹操的身影。 原本大纛所在的地方,此刻已经乱成一团,根本看不出发生了什么事。 “撤,撤吧!” 曹洪无力叹息一声,随即下达了撤退的命令。 而夏侯渊则更为干脆,直接调转马头,带着几百亲兵就去寻曹操去了。 至此,这场耗时大半日的决战分出了胜负。 在造谣达人董璜的加持下,曹军从胶着僵持,变成了全面溃退。 …… 曹操死了吗? 当然没有。 早在高顺冲到身前还有数百步的时候,他就带着最后那点兵马转身而逃。 途中因为担心逃不掉,甚至把一切军械物资都给扔了。 但即便如此,他胯下的战马,又如何能比得过并州铁骑的马力。不过半刻钟的工夫,又差点被追上。 危急之时,曹操心念一动,赶紧钻进了乱军丛中。 也亏得他麾下百来人都是精锐中的精锐,才没有被乱作一团的军队冲散。 高顺见状,不由得皱起了眉头,犹豫片刻后,也率大军冲了进去。 但是吧,乱军之中小股部队才好一路穿行,高顺的大部队受到的阻力自然大了些。 此消彼长之下,两方的距离竟越拉越远。 眼看曹操即将逃脱,高顺大为愤怒。 自己这三千人也算是精锐中的精锐,全程都没参战不说,如今被派来狙杀只有千余人的曹操,若还被对方逃了,自己有何颜面去见长史? 更何况,曹操可是贼首啊,脑袋值一个列侯! 高顺一咬牙,竟直接脱离了大部队,仅率百名亲兵冲了上去。 你人少,现在我的人也少了,这还追不上你! 曹操的冲阵经验,终究比不得高顺,麾下的百余名骑兵,也比不得并州军精锐。 乱军之中,一追一逃,差距却又开始了缩小。 眼看前方就到了乱军尽头,身后的追兵却越来越近,曹操不禁哀叹一声。 都已经断尾求生了,难道还逃不过这一劫? 高顺越追越近,越追越紧,此刻双方的距离,已然不足十步。 “曹孟德,受死!” 高顺大喝一声,手中长刀一挥,猛然跃马杀了上去。 今日之首功,我便笑纳了! 就在这危急时刻,一声咆哮自侧面传来,震得高顺几乎两耳发麻。 再一看,一道铁塔般的身影伫立在了曹操面前,手中双戟已然变成血红色,目光下散发着妖异的光芒,正是典韦杀到了! “贼子休得放肆!” 吼叫声中,双戟猛然挥出,向着高顺砸了过去。 高顺赶忙举刀抵挡,两人兵刃一经碰撞,当场绽开一丝火花。 此人好大的力气! 高顺只感觉双手发麻,连人带马都被震退数步,心中有些骇然和不解。 这家伙不是被围住了吗,他是怎么脱困而出的? 下一刻,他便明白了。 只见此刻典韦身上的铠甲,早已残破不堪,没一块完整的地方。浑身更是被鲜血染红,伤痕遍布了他每一寸肌肤。 高顺甚至怀疑,如果是自己受了这么重的伤,还能不能站得起来。 而原本跟在他身后的数百名士卒,此刻已经不到五十名,且都遍体鳞伤。 看来,这便是他突出重围的代价。 “主公速走!” 典韦没有回头,只有声音从那宽阔的背影中传来出来。 “仲卫……” 望着遍体鳞伤的典韦,曹操眼中满是不忍。 “主公快走吧!” 毛玠和程昱却是识大体的,拉着曹操转身就走。 “休走!” 这下高顺急了,急忙就想上前追击,但典韦哪里肯干,又是一戟拦住了高顺的去路。 “让开,看你也是条汉子,我不欲伤你性命,还不速速让开!” 高顺大吼道,急的身体都开始颤抖。 这要让曹操跑了,还上哪追去! 面对气急败坏的高顺,典韦却咧开了嘴,露出了一个恐怖的笑容。 “想过去,先杀了我!” “既如此,休怪我出手狠辣了!” 眼见曹操一溜烟跑得没影了,高顺的心也沉了下去,将满心怒火都宣泄到了典韦身上。 都是这厮,害得我丢了首功,杀了他! 百余名并州铁骑冲了上来,开始收割典韦和他麾下数十名亲兵。 一场血战再次展开。 一刻钟后,典韦亲兵损伤殆尽,只剩下了孤身一人。 两刻钟后,典韦身上又增添了数十道伤痕,行动开始迟缓。 三刻钟后,他终于体力不支,双腿也隐隐开始发抖,甚至要用双戟撑着,才能勉强站立。 望着已是强弩之末的典韦,高顺眼中满是敬意,叹了口气,阻止了亲兵的继续进攻。 “将军,曹孟德并非明主,我家长史极其爱贤,降了吧。” 面对重重包围,典韦剧烈地喘着粗气,但目光一如之前那般坚定。 “不降。” “为何不降?”高顺怒吼道,心中满是郁闷。 他是真不想杀典韦。 虽然素无交集,但从交手到现在,高顺对他的敬意却越来越浓。 怎奈这家伙太过头铁,根本不为所动。 “我可以死,却不会降!” 典韦是个粗人,没读过什么书,也就说不出什么大义之言。 但短短八个字,已经代表了他的心意。 闻言,高顺彻底失去了耐性。 不降是吧,那好! “抓活的!” 随着高顺一声令下,麾下骑兵再次发动攻势,开始对典韦进行了合围。 望着敌军慢慢围上来,典韦就想反击,却发现根本拿不动双戟了。 不光如此,因为失血过多,他连意识都有些模糊了。 已经到极限了吗…… 幸好主公已经脱身,我也算死而无憾了。 下一刻,典韦眼中忽然闪过一丝不屑,轻轻拿起手戟,横在了自己脖子上。 想生擒我,你们也配? “不!” 在高顺近乎哀求的吼声中,典韦手上一用力,手戟立刻划开了他的脖颈,鲜血瞬间喷涌而出。 随后,典韦那铁塔一般的身躯轰然倒地,结束了他壮烈的一生。 高顺还保持着伸手的动作,直到典韦彻底没了声息之后,他才幽幽一叹。 下马走到典韦的尸首旁,高顺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望着依旧被典韦死死攥在手中的双戟,高顺忽然笑了。 这对双戟,曾葬送了不知多少性命。 可没想到,它最后收割的,却是自己主人的性命。 为战而生,为战而亡,也算死得其所。 高顺抬手,扶了扶头盔,随后无比郑重地对典韦尸体行了个大礼。 “将军,一路走好!” ------------ 第五百一十二章冤句城破 济水渡口。 战争进行到尾声时,张恒才在方悦的带领下,来到了河边。 望着河中漂浮着的尸体,河对岸不停溃退的曹军,以及还在奋力追杀的西凉铁骑,张恒脸上的神情无悲无喜。 “咱们赢了?” “不错,看这势头,我军大获全胜!”方悦满脸兴奋道。 如此战事,堪称入兖以来最大规模的一场野战,方悦振奋之余,也因为自己没能参加而感到些许遗憾。 “但也只是惨胜罢了。” 张恒摇了摇头,叹息一声。 方悦脸上的笑容顿时凝固住了。 听长史的意思,好像并不是太高兴? 为什么啊! 沉默片刻后,张恒开口道:“走吧,咱们也渡河。” “遵命!” 方悦抱拳道,随即开始了布置。 说是布置,其实也只是命人在前探路而已,毕竟浮桥就摆在那儿。 等到张恒率领亲兵过河之后,战场已经基本宣告结束。 能逃的曹军士卒都逃了,逃不了的都变成了俘虏,还有些变成了尸体。 虽然贾诩战前吩咐过,此战不抓俘虏,不可活口。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如今胜局已定,也就没必要继续杀人了。 大军都在忙着追亡逐北,张恒也没打出旗号,自然也就没人注意到这一百多人的小股部队。 最终还是贾诩眼尖,在茫茫大军中找到了张恒,赶忙纵马冲了过来。 “长史!” 贾诩拱手一礼,脸上带着略微得意的笑容。 张恒不禁有些愕然,想从老银币脸上看到这种情绪,可太不容易了。 不过张恒立刻又发现了华点——老银币虽然穿了铠甲,但上面却只有些灰尘,与这污浊战场相比,可以说是一尘不染了! 不用想,这家伙绝对全程都远远观望着。 既然如此,你又何必穿着这幅铠甲。 当真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 “文和统率大军,何故姗姗来迟?”张恒笑道。 贾诩一愣,他没想到张恒的第一句话不是夸奖,反而是问责。 “下官清晨便开始率军出征,一直待在战场,何来来迟之说?” 张恒冷笑一声,当即戳穿了贾诩的谎言。 “得了吧,看看你身上的铠甲。我敢保证,你绝对是刚刚赶到,说不准比我来得还晚!” “这……”贾诩苦笑道,“长史此言差矣,下官一直在战场外观望掌控局势,不曾懈怠片刻。至于战场内……下官文弱,不善拼杀,即便进来了,也只会拖累大军而已。” “这便是你贪生怕死的借口?” 贾诩:…… 张子毅,你故意找茬是吧! 就在贾诩有些郁闷之时,张恒却笑了,笑得十分真诚。 “不过此战得胜,全赖文和神机妙算,指挥有方,当为此战首功!” 听到这句话,贾诩心中的郁闷一扫而光,连忙拱手谦虚道:“全赖长史运筹帷幄,下官不敢居功!” “你要这么说的话,功劳可就真不给你了。” 贾诩:…… 张子毅,你正常点! 正当二人闲聊之时,前方一队人马已经发现了张恒,急忙赶了过来,正是赵云所部。 “长史!” 张恒摆了摆手,“今日战况如何?” 赵云答道:“回长史,敌军刚溃退不久,大军仍在追击之中,斩获与战损尚未来得及统计。” “那就先别统计了,传令下去,大军只追击二十里便可,不可深入。” “遵命!” “此外,子龙你现在有多少人马?”张恒开口问道。 “三千余人。”赵云答道。 刚才曹军溃逃之时,所有人马一起追击而去,大军在追击中分散了也是正常。 “三千人也够了,你立刻率军北上,拿下冤句城!” “遵命!” 赵云抱拳应了一声,转身而去。 刚才张恒看了看曹军逃跑的方向,便知道没有回城。既如此,现在就是拿下冤句城最好的时机。 事实也正如张恒所料的一样,得知前线大败之后,城中的千余名守军当场就慌了阵脚。 赵云率军杀到,几乎没费多少口舌,城中敌军便选择了开城投降。 至此,冤句城彻底落入张恒手中。 而城中曹军的一切辎重,也都便宜了张恒。 二十里的路程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直到傍晚时分,所有追击部队才都陆续归城,却都收获颇丰,每支队伍后面都绑着一长串的俘虏。 随着各部队陆续归来,张恒和贾诩也开始彻底忙碌了起来。 反正都是清点战损,统计军功,清理战场,焚烧尸体,出榜安民的那一套,熟能生巧,做起来也顺溜。 直到凌晨时分,韩浩才带着最后一支军队归城。 没办法,谁让他手下都是步卒,小短腿自然比不过马蹄,回来得最晚也情有可原。 至此,整场战事彻底落下了帷幕。 下半夜,才将将忙完一切的张恒,在赵云的带领下起身来到了前院。 看到了地上的两具尸首,还有旁边的一个活人,张恒微微摇了摇头。 尸体自不必说,当然是乐进和典韦的。 至于活人嘛,却是被俘的曹仁。 于禁离开后,他一个人自然不是赵云的对手。 眼看胜局已定,赵云心中也没了多少杀意,反而陪曹仁慢慢耗了起来。 耗到最后,曹仁发觉了赵云的意图后,想自杀都不可能了。 缠斗数十回合,被挑飞武器后,赵云一枪将其砸落马下,随行亲兵立刻冲上前将其绑了起来。 成了俘虏,曹仁自然不开心,但也无可奈何。 现在他心中唯一的期望,就是曹操等人能逃出生天。 见张恒走了进来,曹仁脸上的神情有了一丝波动,有心想说些什么,张了张嘴,最终却沉默了。 昔日战友,如今敌手,还有什么好说的。 张恒暂时也没搭理他,第一时间将目光放在了两具尸体身上。 “这便是乐进和典韦?” “正是!”赵云答道。 张恒自然是没见过这两人的,但确认了二人的身份后,还是让忍不住叹息一声。 这两位,一个是原本历史上曹魏的五子良将,见谁都干的三国平头哥。 另一个却是天生猛人,救了曹操性命的当世恶来。 就这么死在了这里,着实太可惜了。 “谁杀的?” 沉默片刻后,张恒再度开口问道。 “典韦战至力竭,不愿被俘而自戕,乐进却是末将亲手斩杀。”赵云答道。 张恒点了点头,“仲理,去将军中医者唤来,为两人缝合伤口,整理仪容。忠义之士,不可轻辱!” “遵命!” 方悦抱拳而去。 查看完了两具尸体后,张恒这才将目光放在曹仁身上,嘴角露出一丝笑容。 “子孝,别来无恙乎。” “哼!” 曹仁冷笑一声,就想要开骂,但见到张恒清澈的眼神后,心中的怒火却骤然消散。 张子毅虽是此战的罪魁祸首,但自己似乎真的没什么好怪他的。 各为其主而已,战争本就是你死我活的买卖。 恰恰相反,去年荥阳鏖战董卓时,张子毅曾对自己多有照顾。 大丈夫恩怨分明,输也要输得起! 挣扎片刻后,曹仁忽然叹了口气。 “末将见过先生,绳索在身,却是不能行礼了,还望先生勿怪!” 闻言,张恒眼中立刻露出一丝欣赏之色。 不愧是曹天人,单单这份气魄,世间就少有人能比得上。 “来人,松绑!”张恒挥了挥手道。 “先生,你……” 曹仁满脸惊讶,万没想到还能受到如此优待。 “今夜的月色却是不错,子孝可愿与我共饮一杯?” 此时赵云已将绳索割开,曹仁恢复了自由,连忙抱拳道:“先生相请,乃末将之荣幸,敢不从命!” “好,好!”张恒笑道,“子龙,吩咐人弄点下酒菜,咱们边吃边聊。” ------------ 第五百一十三章没死咱们就谈谈 时至凌晨,三更已过。 冤句城刚刚被拿下,城中一片混乱,哪有什么吃的。 最终还是胡母兰亲手炒了几个小菜,却被董白端了上来。 一桌四人,却是泾渭分明,立场冲突。 “吃啊,怎么不吃?” 张恒吃了几口,却见三人都不动筷,不由得笑着招呼道。 高顺和赵云可能做梦也想不到,自己有一天会和曹仁同桌共饮,神情自然有些古怪。却又不好违了张恒的兴致,只好拿起筷子吃了几口。 另一边的曹仁就没怎么多顾忌了,听到张恒招呼,便立刻开吃。 战争从清晨一直打到日落,四人除了赵云之外,都整整一日没吃东西了,早就饥肠辘辘。 而胡母兰这丫头的手艺又着实不错,四人一旦动了筷子,便再也停不下来了,甚至连酒都顾不上喝了。 胡吃海塞了一阵后,张恒终于感觉肚子好受了一些,这才放下筷子,微微叹息一声。 以前听人说过,这世间的许多争端,其实都是一个吃字导致的。 人在饥饿的时候,脑中只有一个念头——填饱肚子。 谁不让自己吃饱,那自己就把谁吃了! 可等到真的吃饱之后,许多欲望就随之而来。 上面的人吃的太饱,底下的人太饿,世间的一切动乱争端自然就发生了。 “子孝,今日战败,你可愿归降?” 虽然知道不可能,但张恒还是例行公事地问了一句。 曹仁苦笑道:“长史知我不可能降,又何必再问。” 张恒点了点头,“咱们虽有些交情,但你既不肯投降,我却也不能放你离去。” “技不如人,败在先生手下,末将无话可说。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闻言,张恒哂然一笑,指着曹仁笑骂道:“得了吧,你明知我不会杀你,又何必说这些废话,来彰显自己的视死如归。” “这……” 曹仁不禁语塞,沉默片刻后,对张恒拱手一礼。 “多谢先生不杀之恩。” “既然不愿投降,那就在我这儿好好待着吧。”张恒摆摆手,笑道:“不过话又说回来,我实在想不通,孟德为何要和张邈等人搅和在一起。” 听到这句话,曹仁神情一滞,缓缓放下了筷子。 张恒继续叹息道:“遥想去年合力讨董,咱们两家也算同心协力,亲密无间。而那帮子诸侯是些什么货色,想必子孝也看在眼里,孟德为何要与奸佞为伍?” 张恒的话,曹仁无法回答,更无法反驳,最终只得叹息一声。 “先生,末将乃一介武夫,只知厮杀而已。” 他真的不懂吗? 当然不是! 去年刘备待曹操什么样,他怎能不懂? 只是曹操自少年时,便努力跳出宦官之后的身份桎梏,旗帜鲜明的投靠到了门阀一边。 辛苦多年,才终于和袁绍等人建立了关系,进行了深度绑定,哪能说弃就弃。 只是这些人尽皆知的事实,曹仁却不好说出来。 张恒当然也明白,他之所以还这么问了一嘴,无非是想从曹仁这探探曹操的态度。 只可惜曹仁的嘴倒是严实,一个字都不肯说。 “罢了,你不愿答,我也不强求。只是今后还得委屈你,当个阶下之囚了。”张恒笑道。 曹仁抱拳道:“不杀之恩已是难报,末将如何还敢奢求其他。” 吃完宵夜之后,张恒命方悦又将曹仁带了下去,只是这次却不用绑着了。 另一边,军中医官也将典韦和乐进的遗容整理得差不多了。 这时候,贾诩走了进来,脸色却有些不好看。 “长史,斩获和战损都已清点完毕。”贾诩拱手道。 张恒抬手招呼了一下,指着桌上没吃完的饭菜,笑道:“文和,凑合对付一下吧。” 闻言,贾诩耸了耸肩,也不客气,一屁股坐在了原本曹仁的位置上,开始大快朵颐起来。 一边吃,贾诩一边将斩获和战损都汇报了一遍。 城中曹操留下的物资自不必说,都是些粮草器械,张恒现在并不怎么缺。 至于这几日围绕济水的战争,整体算下来可谓收获颇丰。 除了典韦和乐进两个敌军高级将领之外,共歼敌一万,俘虏一万六千人。 可自身的损伤,却也达到了惊人的八千! 七千是西凉铁骑,另外一千则是韩浩率领的步卒。 听到这个数字,张恒不禁微微皱起了眉头。 若单单以战争结果衡量,这个数字可谓是大获全胜。 但八千将士的伤亡,还是让张恒有些难以接受。 特别是之前死的四千人,可都是被贾诩当成了诱饵,宛若填线宝宝一般死在了济水之中。 张恒的内心,其实是不怎么赞成这种打法的。 可这能怪贾诩吗? 若是没有这四千人的战死,又哪来今日的大胜。 真要正面对决,胜败都是问题。 张恒满脸严肃道:“阵亡将士的名录必须严格统计,不可遗漏一人,待到战后再好生抚恤。” “遵命!”贾诩连忙拱手道。 接下来,便是让贾诩不开心的地方了。 “长史,校事府方才传来探报,敌军溃逃之后,在西北四十里处的煮枣城聚集。” “煮枣城……” 张恒轻声自语道,眼中露出一丝疑惑。 之前有个酸枣就算了,现在又来个煮枣。 枣可以煮吗? 不过这个名字,他却不是第一次听到了。 之前决定进军路线的时候,这个所谓的煮枣城,就是备选路线之一,后来被张恒否决了。 思索片刻后,张恒问道:“曹操麾下还有多少兵马?” “尚未探明,但应该不会超过五千人。”贾诩答道。 曹操麾下五万大军,本就派系庞杂。有他从扬州募集而来,更多的却是兖州和豫州兵卒。 如今遭逢大败,阵亡万人,又被张恒俘虏了一万六千人,剩下的两万余人,能有多少愿意跟着曹操走? 只怕溃败之后,却是各回各家去了。 贾诩估计的五千人,应该都是算是往多了算的。 张恒点了点头,忽然见贾诩面色有些不虞,不由好奇地问道:“怎么,我军大胜,文和似乎闷闷不乐?” 贾诩摇了摇头,“前后布局近十日,折损了数千将士,最终还是让曹操逃出生天,实在可惜,还请长史降罪。” 张恒笑了。 敢情在老银币眼中,没把对方赶尽杀绝就不算赢。 只是此话一出,一旁的高顺立刻坐不住了,也赶紧起身请罪。 毕竟斩首战术是他执行的,没成功自然有责任。 “行了,都坐下吧。”张恒摆了摆手道。 事情的前因后果他都听说了,却丝毫不感觉可惜。 贾诩对战局的把握极为精准,按逻辑来说,曹操怎么都该死的。 但谁让典韦实在太过勇猛,硬生生杀出了一个变数,致使功亏一篑。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又岂能强求。”张恒笑道,“不过经此一役,曹操元气大损,短时间内是不成气候了。” 众人点了点头。 赵云却拱手道:“长史,如今曹操败逃,我军下一步该如何打算。是进逼定陶城下,还是兵发煮枣城,将曹孟德赶尽杀绝?” “自然是进抵定陶,与玄德公会师。”张恒想也不想便答道。 曹操的韧性,张恒比任何人都清楚,只要不死,这家伙迟早会卷土重来。 但眼下……实在是顾不上他了。 且不说定陶城中还有张邈和袁遗的联军,单说北边蠢蠢欲动的袁绍大军,应该也快到了。 张恒虽然不至于怕了袁绍,但身后可是有着数万西凉将士,和十数万的家眷。 这些人一天不得到安置,张恒便无法安心。 时进冬月,再拖下去,可就要下雪了。 到时候天寒地冻的,便不好再迁移了。 为今之计,只有先与刘备合兵一处,打通兖州东西道路,把这十多万西凉将士的家眷送到徐州,便再无后顾之忧了。 当然,曹操那边也不能不管。 想到这里,张恒不禁抬头一笑。 既然没能杀了他,那就得换副嘴脸,好好跟他谈谈喽。 “子龙,明日率三千精兵,同时带上典韦和乐进的尸体,随我走一趟煮枣城。” “遵命!” 赵云抱拳应道。 ------------ 第五百一十四章西逃河内 翌日。 煮枣城头。 曹操一个人呆呆站立城头,目光远眺,不知在想些什么。 说实话,他此刻的心情,已经很难用言语来形容了。 就如一个赌徒,一夜之间输光了全部筹码不说,连老婆孩子都被人弄走抵债了。 这时候他能有什么心情? 无非是一个万念俱灰呗。 乐进阵亡的消息他已经知道了,心中虽然悲痛,却也在意料之中。 昨日那般凶险的情况,便是发生任何事都不稀奇。 仓皇逃进煮枣城后,曹操甚至都懒得整顿城防了。 累了,毁灭吧! 随着时间过了一夜,各部败军陆续归来,曹操总算恢复了些生气,开始清点伤亡,布置城防。 没办法,死的人已经死了,活着的人还得继续活着。 世间的所有道理,说穿了也就那么点意思,无非求活而已。 随着夏侯惇、夏侯渊、曹洪、曹纯、于禁、薛悌等人陆续平安归来,曹操心中总算松了口气。 只是曹仁和典韦,却迟迟未归。 根据于禁传来的消息,曹仁很可能也凶多吉少了。 至于典韦……那个为自己挡住了敌军的耿直汉子,曹操心中更是愧疚万分。 现在他只希望二人是被敌军俘虏了,哪怕投降了都行,总好过死了吧。 想到这里,曹操忍不住叹息一声。 败了,惨败啊! 这时候,程昱和夏侯惇登上城楼,来到曹操面前。 “兄长,城中只剩了五千兵马。”夏侯惇开口道。 曹操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程昱拱手道:“主公,这煮枣城虽然坚固,但此刻我军人数太少,又士气低沉,断然不是久守之地,还是赶紧撤退吧。” “撤退……撤到哪里去?”曹操苦笑道。 之前他坐拥五万大军,不说志得意满,也是意气风发。进可攻,退可守,总有种天下之大,何处去不得的豪情。 可仅仅一夜之间,便又被打回了原形。 “去河内郡落脚!”程昱郑重道,神情无比坚定。 “河内郡……咱们这些外人,能被当地接纳吗?”曹操对此表示怀疑。 程昱正色道:“王匡刚死,河内正是群龙无首之时,如何不能落脚。再者,河内郡世家林立,豪强遍地,其中不乏英才俊杰,主公若潜心招揽,必成大业! 昱虽不才,却愿为主公说服河内诸豪强,使其迎奉主公!” 不得不说,曹操还是有些声望的。 其一,他去年孤军深入,讨伐董卓。虽然惨败,但天下人都看着呢,心中自然有一杆秤。 其二,就和他这些年的奋斗有关系了。 这些年曹操竭力与袁绍等大族子弟结交,为的正是摆脱自己宦官之后的身份。如今的曹操,任谁对他的印象,也都是世家的中流砥柱。 这个身份底色,让他拥有了登高一呼,就能拉起一支队伍的能力。 程昱的话,让曹操生出了几分意动。 “既如此,那就去河内吧。” 曹操话音刚落,远处忽然响起阵阵马蹄声,伴随着漫天烟尘滚滚而来。 “这是……” 夏侯惇一愣,继而面色大变。 曹操却表现得十分镇定,只是嘴角露出了一丝苦笑。 “咱们想走,奈何人家却不让,非要赶尽杀绝啊!” “夏侯将军,速速命令士卒防守城池!”程昱大喝一声道。 夏侯惇重重一点头,转身布置城防去了。 片刻之后,马蹄声越来越大,正是张恒率领着数千骑兵杀到。 冲到距离城墙三百步左右的距离,赵云才下令全军停止前进。 曹操看得清楚,最前方的大纛上,赫然是一个大大的‘张’字! 急忙向下看去时,只见张恒一身玄色长袍,正跨坐在马上,脸上还挂着淡淡的笑容。 “张子毅竟亲自来了!” 之前数场大战,张恒都没露头,如今却亲自来了,直接让曹操大吃一惊。 大纛下,张恒往上一看,却正好迎上了曹操的目光,不由得微微愕然。 这么巧的吗? 张恒在马上正了正衣冠,向上拱手一礼,大声喊道:“孟德兄,别来无恙!” 不知为何,原本心如死灰的曹操,见张恒这副模样,心中忽然无名火起。 张子毅你装什么蒜! 让我输得这么惨,现在却装成谦谦君子的模样,当真无耻之尤! 曹操深吸了口气,强忍住心中的愤怒,大声向下喊道:“成王败寇,我虽败,却还不至于输不起,子毅尽管来攻就是!” 张恒大声笑道:“孟德兄何必出此决绝之言,我此来,非为攻伐,乃是为了叙旧。孟德兄若信得过小弟,便请出城一叙!” 啥,要我出城? “主公不可,此乃张子毅之诡计!” 曹操还没答话,程昱便赶紧跳出来劝道。 经过之前一役,他再也不相信所谓谦谦君子张子毅的传说了。 哪个君子会拿数千将士的性命当诱饵! 可曹操望着城下,片刻后却摇了摇头。 张恒的手段虽鬼神莫测,却从不做什么下作之事。 以如今的情况,对方真要大举进攻,城池势必抵挡不住,倒不如出城听听他说什么。 迟疑一会儿后,曹操忽然开口道:“仲德,备马!” “不可啊,主公!”程昱大吼道。 “我意已决,无需多言。” 曹操摇了摇头,转身走下城头。 片刻后,城门大开,曹操只带了十多个亲兵从里面走了出来。 张恒见此,不禁摇头一笑。 别的不说,单就老曹这份儿胆量,还真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子龙,命大军后撤百步。” 他既然敢出城,张恒也得表现出点诚意。 “遵命!” 就在赵云下令的同时,张恒却纵马迎了上去。 “孟德兄,久违了!” 张恒下马拱手道。 曹操却没这么好的心情,只是对张恒拱了拱手,也算没有失礼。 这时,后面的亲兵走上来,铺上毯子架上桌案,最后又端上了一壶美酒。 张恒一挥手,邀请曹操落座。 曹操深吸口气,点了点头。 坐下来后,张恒拿起酒壶给自己和曹操分别倒满。 “孟德兄,请!” 曹操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脸色红润了几分。 “子毅,这一战你让我输得很惨啊!” 这句话出口的时候,张恒完全能理解曹操的难受。 “不惨,胜败乃兵家常事,孟德兄何必沮丧,再接再厉就是。”张恒笑道。 曹操:…… 这话是没错,但从中张恒嘴里说出来,却让曹操听出了那么些幸灾乐祸的意味。 “说吧,让我出来作甚?” 张恒笑道:“孟德兄已败,这小小的煮枣城绝挡不住我麾下大军,小弟来问一句,可愿投降?” “不降!” 曹操回答得很是干脆。 “为何不降?”张恒表示不能理解。 曹操无言以对,神情中露出一股子倔强。 没有理由,就是不想投降。 他相信张恒是真心招揽自己,但他却不想屈居人下,即便是死! 张恒有些头疼,“好吧,不降就不降吧,那下一步孟德兄打算去往何方?” “你若来攻,我拼死守城就是。城破之日,有死而已。”曹操冷声道。 “我还得率军东进,没工夫来打你。”张恒哂笑一声,“再者,如今的孟德兄,倒也不用大军围攻了。” 闻言,曹操不禁苦笑一声。 是啊,没了兵马的自己,都不配张子毅正眼相待了。 这时候,张恒忽然一挥手,后面便有士卒抬上来两具尸首。 见到典韦和乐进的尸体,曹操再难保持冷静,一行清泪从眼角滑落。 “文则、仲卫,是我对不住你们……” 张恒叹息道:“二位将军宁死不屈,站至最后一刻英勇就义。我深感其忠义,不忍其曝尸荒野,特此送还给孟德兄。” 闻言,曹操对张恒郑重一礼。 “多谢子毅了。” “举手之劳而已。”张恒笑道,“孟德兄既不愿降,我便给你两个选择。 其一,率军退走,离开兖州这个是非之地,我保证不会追击。 其二,便是困守孤城,我虽要东进剿灭张邈和袁遗,但分出些许兵马围攻此城,却还是做得到的。” 说是选择,其实等于废话。 因为曹操要跑,张恒是拦不住的。 而这煮枣城虽然小,却只是专门为了防御而建,根本不易攻破。 便是调集两万大军围攻,也得个把月才能拿下。 可张恒能分出两万大军对付曹操吗? 显然是不可能的。 因为就在今早,贾诩又收到了校事府的探报。 文丑率三万大军一路南下,如今已经赶到济阴郡境内。不快点去堵的话,只怕他会和张邈合兵一处,又为此战增添了些许变数。 总而言之一句话,张恒的确想一波打死曹操,但现实情况却不允许。 那就只能吓唬一下,能吓跑最好。 吓不跑的话,还得分兵看着他。 曹操很快给了自己的答复。 “文则和仲卫的尸首还给我,我立刻率军退出兖州,再不掺和此间战事。” 他也大概能猜到张恒的顾虑,但此刻的他却没有了任何的心气儿。 就算能守住煮枣城,坚持到袁绍大军来援,又能如何? 难道袁绍还能击败张子毅,击败徐州大军? 就算真的击败了,实力大损的自己,又能分到什么好处? 反倒不如直接遁走,远离这是非之地。 “孟德兄爽快!”张恒笑道,“二位将军的尸首就放在这儿,稍时我退走之后,孟德兄便可带回去好生安葬。” “多谢子毅了。”曹操点头道。 撤退之事谈妥后,二人又闲聊了一会儿,张恒便起身告辞。 就要离开之时,曹操忽然起身开口道:“子毅,子孝他……” 张恒扭头一笑,“子孝在我营中做客,孟德兄不必担心。” 闻言,曹操欲言又止,最终却点了点头。 他明白,张恒是不可能将曹仁还给他的,而他手中也没有任何筹码能换回自己的大将。 此次能逃出生天,已是不易,又如何敢奢求其他。 罢了,罢了…… 张恒退走的半日之后,曹操派出了一波探骑。 在确定张恒真的退军了之后,当即大开城门,率领着仅存的军队,向西直奔河内郡而去。 ------------ 第五百一十五章我感动你大爷 煮枣城东二十里外。 探骑纵马而来,向赵云抱拳道:“将军,敌军已出城西去了。” 赵云点了点头,转身来到张恒面前,将曹操撤走的消息说了一遍。 “真走了?”张恒有些诧异道。 “真走了。临走之前,还派探骑出来探查了一圈。”赵云点了点头。 张恒耸了耸肩,脸上满是无奈。 行啊老曹,行事够谨慎的。 “子龙,你说咱们现在率军去追,能追上吗?” 赵云一愣,“什么意思?” “当然是去劫杀曹操啊,还能有什么意思。”张恒满脸理所当然道。 赵云感觉自己的三观正在受到剧烈的冲击,连忙开口道:“长史,您不是说,只要曹操退出兖州……” “这种话你也信?” 张恒瞪了赵云一眼,脸上满是失望。 “这……” 赵云一时语塞,目光有些发愣。 片刻后,张恒却叹了口气。 “罢了,让他走吧,咱们回城。” 不让走也不行啊,毕竟人家出来之前都派探骑看过,摆明了是不相信你。 这种情况下,就算去追,也不知什么时候能追上。 上午和曹操约定好后,张恒虽率军退去,但却留下了探骑在城池不远处。 但凡曹操要出城西逃,张恒会立刻让赵云率军扑上去,给曹操来个狠的,能干掉这家伙最好! 我说过放你走,可没说不在你走的路上袭击你。 可谁知曹操也够警惕的,压根没给张恒突袭的机会。 从曹操率军出城,到探骑看到赶来禀报张恒,中间二十里的路程,最起码一个多时辰。自己现在再率军杀上去,肯定是赶不上了。 对此,张恒有些愤怒。 老曹,你怎么回事,我这种君子也防! 眼看找不到下手的机会,张恒只得表示遗憾,与赵云踏上了返程之路。 虽然没能趁机干掉曹操,但他被击溃远遁,也标志着兖州之战也终于进入了最后阶段。 剩下的,就只有张邈和袁遗这哥俩儿了。 当然……还有袁绍那倒霉催的,也得好好收拾一下。 …… 整场济水之争,战况实在太过惨烈。 所以战后张恒并没急着往定陶赶,而是命士卒好好休整了两三日。 给刘备送去了一封战报的同时,张恒又写了一封军令,命人送去了陈留,让张济继续率军东进。 如今横贯兖州的所有道路都已打通,再无后顾之忧,也可以放心把西凉军的家眷往徐州迁徙了。 只要这些人在徐州安家落户,这几万西凉铁骑,就算彻底被张恒握在手中了,使用起来也不需要慎之又慎了。 做完了这些之后,又收编了从曹操那俘虏来的士卒,张恒才又继续踏上旅程,率军前往定陶与刘备会师。 身后没了敌军,冤句城中也就不必留兵马。 一万六万降卒,统统并入高顺麾下。外加赵云所部的一万三千名西凉铁骑,韩浩麾下的六千河内兵。 此刻张恒手中的总兵力,已经达到了三万五千人! 听起来路程挺远,其实定陶距离冤句城,也不过五十多里的路程。 大军清晨出发,不到傍晚,便看见了遥遥在望的定陶城。 在距离定陶还有四五里的路上,张恒却看到前方官道上有一支兵马。人数并不多,只有数百人而已。 等张恒望见这支兵马之时,对面也有了动静,正快速往这边赶。 离得近了些,张恒这才看清楚,居然是刘备亲自前来迎接。 张恒赶紧命大军停下脚步,自己却率领着赵云、贾诩、高顺等人纵马迎了上去。 两支队伍越走越近,不过片刻间,就只剩下了几十步的距离。 “前方便是玄德公,诸位,且下马随我迎上去!” 张恒说着,连忙下了坐骑。 随行众人一听,神情立刻紧张了起来。 这些人里面,只有贾诩和高顺见过刘备,却是以敌军身份。 上次回徐州时,更是只待了几天,根本没有与刘备接触的机会,因此难免心生惶恐。 传说中的徐州之主,对自己会是个什么态度。 至于赵云和韩浩,却压根连刘备的面也没见过,对于这第一次的正式会面,心中更是忐忑。 张恒这边正走着呢,刘备那边也都下了马飞奔而来,跑得速度比张恒还快。 “子毅,子毅,哈哈哈哈……” 刘备跑动的同时,还张开了双手,形态无比夸张。 整个人沐浴在夕阳之中,宛若一只大马猴,又像是人猿泰山,形状甚是可笑。 只可惜除了张恒之外,没人敢笑…… “参见玄德公!” 张恒正了正衣冠,拱手行礼。 身后众人也都赶紧大礼参拜,态度无比恭敬,一看就是想给未来领导留个好印象。 “免礼,免礼!” 但刘备压根没正眼看他们,直接摆了摆手,却上前一把拉住了张恒的手。 “子毅,郯县一别,许久不见,可让我甚是想念啊!”刘备感叹道。 张恒眉头一挑,弱弱地提醒道:“玄德公,才不过个把月而已。” 刘备大袖一挥道:“子毅此言差矣。古人言:一日不见,如三秋兮!如此算来,咱们多少年没见了,我如何能不想念!” 好家伙,你这计算方式…… 刘氏计数法,的确给了张恒一个大大的震撼,以至于他瞪大了眼,久久都说不出话来。 嗯,是被恶心的。 这货不仅没文化,还惯会恶心人,我得理他远点! 不动声色的将手抽开,张恒干巴巴笑道:“玄德公明鉴,下官亦对玄德公甚是想念。” “这是自然,咱们乃手足兄弟,自然惺惺相惜,心有灵犀!”刘备大言不惭地笑道。 张恒发誓,自己真的快吐了,便赶紧扯开话题。 “玄德公,容下官为您引荐一番……” 张恒话还没说完,就听后面响起一声雷霆巨响。 “子毅,你这几仗打的漂亮啊!” 闻言,张恒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张飞来了。 毕竟这般标志性的嗓门,除了他可没别人了。 刚才只顾着防守刘备那把臂同游的技能了,如今一抬头,张恒赫然发现,居然都来了! 刘备身后,张飞、郭嘉、荀攸、陈宫等人一字排开。 除了关羽外,此次出征的徐州高级官员都到齐了。 郭嘉凑了上来,挤眉弄眼道:“长史,我等一同前来迎接,感动吧!” 看见郭嘉这副贱兮兮的表情,张恒心中刚涌出来的那点情绪,瞬间烟消云散。 我感动你大爷! ------------ 第五百一十六章引荐 众人轮流上来和张恒插科打诨,刘备却也没阻止,甚至笑嘻嘻地参与其中,着实给了张恒身后众人一个大大的震撼。 怎么说呢…… 这时代的等级之森严,是后世人无法想象的。 且不说他们之前所在的诸侯麾下,上下尊卑是何等分明,但凡大一点的家族里,都不可能这般散漫。 对面这人是谁,那可是刘备啊! 当今天下实力最强的诸侯之一! 而张恒又是谁,那可是徐州长史啊! 不仅如此,随着这两年张恒的存在感越来越强,参与的大事件越来越多,咖位自然也就越来越大,隐隐有当世第一谋士之称。 就是这么一对传说级的君臣,居然在众目睽睽下,就这么嬉笑打闹起来! 而且这些所谓的徐州重臣,也毫无规矩礼数。说出的话,也宛若田间老农劳作时一般随意。 这实在让几人无法接受! 一顿震惊之后,几人却又有了些羡慕的意味。 因为此刻的徐州群臣,包括刘备在内,完全不像是一个诸侯集团,反倒是一个大家庭一般。 贾诩望着这股子和谐的气氛,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笑容,再次庆幸自己之前的决定。 闲聊了一阵后,张恒这次想起了正事。 “玄德公,下官来为您介绍一番。” 张恒指着身后众人笑道:“这位是常山赵子龙,乃今年下官在冀州发现的英才。其人忠肝义胆,勇武绝伦,端的是不可多得的大将之才!” 闻言,刘备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不用张恒说,刘备对赵云都已经垂涎已久了。 他当然不认识赵云,但张恒招揽了赵云之后,便通过校事府向刘备汇报了一番。再加上这几个月以来的战争,赵云都是被当成一军主将来培养任用,功劳簿上出现名字最多的就是他,刘备如何能不记得。 甚至私底下,刘备曾多次拿赵云和关羽、张辽进行比较,最终得出的结论,也是三人不相伯仲。 可以说赵云虽然还未露面,就已在徐州核心圈内有了偌大的名头。 “云参见主公!” 赵云深吸一口气,大礼参拜道。 “快快免礼,子龙快快免礼!” 刘备仰天大笑道,赶忙弯下腰亲手将赵云扶了起来。 不得不说,刘备这家伙也是个颜狗。 他本来只是知道赵云的能耐,却不知道赵云长得也是一表人才,如今一见,心中简直欢喜到了极点。 “我得子龙,大业可期矣!” 将赵云拉起来之后,刘备还感觉自己的诚意不够,便又开口感叹了一句,使劲地将自己的手往赵云肩膀上拍了拍。 随后自不必说,老刘家专属技能,把臂同游又得到了施展的机会。 张恒又指着高顺介绍道:“玄德公,此乃高顺,高公义。原本乃温侯麾下,自温侯不幸殒命之后,公义不愿在朝廷为官,便前来投奔。” 吕布好歹亲手杀了董卓,张恒也就强忍着恶心,给了他一个尊称。 “参见主公!”高顺也急忙大礼参拜。 刘备刚要笑着摆手,却见张压低了声音道:“玄德公,并州军便是这位一手操练出来的。” 高顺其人,刘备已经没什么印象了,但去年并州军那不亚于西凉铁骑的战斗力,刘备可是记忆犹新。 一瞬间,刘备就明白了张恒的意思,也明白了高顺是个什么水平。 “哈哈哈……公义免礼!” 刘备赶忙伸手,也把高顺搀了起来。 高顺却有些受宠若惊,略显呆板的脸上满是拘谨,却又不敢挣脱刘备的手。 张恒又指着贾诩笑道:“玄德公,这位是贾文和,昔日董贼麾下校尉,曾任执金吾。董贼死后,便弃暗投明。” 说着,张恒再度压低了声音。 “玄德公,雒阳之事,皆是出自此人谋划。前几日济水一战,打得曹孟德近乎全军覆没,亦是出自此人手笔。奉孝卸任校事府令后,我便使他继任。” 听完这句话,刘备顿时瞪大了眼睛,目光在贾诩身上来回打量着,看得贾诩都有些尴尬了。 “此人……居然有这般能耐?”刘备低声疑惑道。 张恒满脸认真地点了点头,“文和之才,胜我十倍,胜奉孝百倍,还望玄德公重用之!” 虽然答应过贾诩暂时不入刘备麾下,但张恒还是给刘备提了个醒,好让他知道贾诩是个什么水平。 见两人窃窃私语,贾诩无奈地翻了个白眼,一下就猜出了内容。 等两人嘀咕完了,他才拱手行礼道:“诩拜见主公!” “文和快快请起,快快请起!”刘备赶紧笑道。 “多谢主公!”贾诩起身,神情不卑不亢。 最后,就轮到了韩浩。 虽然这家伙才能不高,但出于尊重,张恒也是隆重地介绍了一番。 一顿寒暄之后,刘备望着张恒带回来的这些个人才,神情中满是喜悦。 还得是子毅啊,随便出去这么划拉一圈,都能带来这么多人才! “走,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回营再说!” 刘备大袖一挥,笑道。 “遵命!” 众人皆拱手应道。 接下来,自然进入了徐州的保留节目——吃席! 但这时候,尴尬的事情来了。 为了表示对新成员的重视,刘备再度施展出了把臂同游。 把臂同游自然没问题,但有问题的是刘备。 他只有两只手,一手拉着张恒,一手拉着赵云,便再也没有手来拉高顺和贾诩了。 张恒是自己人,可以暂时不管,但高顺和贾诩,却怎么也只能选择其中一个。 就在刘备挠头苦恼之时,贾诩却很识趣地站到了张恒身后。 文和真妙人也! 刘备心中感叹着,不禁对贾诩好感大增。 众人当即上马回营,张飞却忽然纵马凑到了张恒身边。 “子毅,那小白脸真有那么厉害?” 望着前方被刘备拉着并排而行的赵云,张飞眼中满是嫉妒和不爽。 张恒看着张飞,心道这是吃醋了? 不过也是正常,当初张辽被委以重任的时候,他貌似也是这种表情。 张恒悠悠笑道:“翼德,听闻你在昌邑之时,曾与曹孟德麾下勇将乐进战过一场,如何?” 听到这个问题,张飞立刻满脸倨傲之色。 “哼,那家伙虽然有两下子,但还不是我的对手,缠斗数十回合便被我击败!若非有人来救,我早就将他斩于马下,也轮不到子毅你拿这份功劳了!” 张恒点了点头,“嗯,也就是说,一百回合之内,你奈何不了乐进?” “这……” 张飞一愣,最终却是无奈地点了点头。 “嗯,前几日济水一战,乐进便是死在子龙枪下。听说……只用了不到五十回合吧。”张恒若有所思地笑道。 张飞不说话了,默默扭过头去,不愿再搭理张恒。 ------------ 第五百一十七章什么档次,跟我用一样的计谋 翌日。 张恒起了个大早,刚出了营帐,就听到刘备的呼唤声。 “子毅!” 扭头一看,只见刘备和关羽站在不远处,正冲自己招手。 “玄德公!” 张恒走上去拱手笑道,心中却有些奇怪。 昨夜痛饮到深夜,自己都倒了刘大耳还在喝,为何今日却能起得这么早? “免礼,子毅可知道我方才去哪了吗?”刘备神神秘秘地笑道。 张恒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 “我去外面探查敌军动向去了。”刘备继续笑道。 张恒一听,顿时明白了刘备的意思,扭头看了看远处的定陶城。 “玄德公是打算强攻此城?” 刘备点了点头,“曹孟德被你打跑了,张邈和袁遗困守孤城,早些拿下来,咱们也能早些班师,马上都要入冬了。” 张恒一愣,心里算了算日子,这才蓦然发觉,今天已经是十月底了。 再有一天,就是冬月了。 依照往年的气候,最多还有半个月,就要下雪了。 可是眼前的定陶城…… 诚如刘备所言,整场兖州战事,已经到了最后关头。 徐州大军不仅占据了大部分地盘,更是占据了最大的主动权。 想了想,张恒开口问道:“何时进攻?” “不急,不急,只是有这么个想法而已。”刘备摆摆手笑道。 三人开始往营中走去,一路上,刘备将这半月以来的战况对张恒说了一遍。 说起来倒是没什么波澜,毕竟张邈和袁遗,又如何能是刘备的对手。自昌邑城下一战后,他们便后撤至定陶,于济水河岸列阵坚守。 没错,济水不仅流淌过冤句城,还流淌过定陶。 或者说,是先有的济水,之后人们才依靠水源生活,慢慢便有了城池。 济水在定陶城南十余里处,乃是绝佳的防守地点。 为了防止刘备大举进攻,张邈和袁遗便兵分两路,一人驻守城中,一人领军在城外扎营。 只是他们终究不如曹操那般谨慎,而关羽麾下的兵马,可都是他一手操练出来的,论及精锐程度,比西凉铁骑还要强上一筹。 于是,在张邈袁遗退守定陶的第五日,关羽便率大军悍然发动了渡河战役。 他倒是没像贾诩那般玩什么花活儿,只是简简单单的兵分三路,同时渡河。 袁遗所部不仅战力比不过,人数也比不过,仅仅防守了半日,便被关羽率军渡过济水,又是一阵冲杀,最终狼狈地逃回了定陶。 经此一役后,张邈和袁遗再也不敢出城迎战了,一心龟缩城中,指望着另外两路援军能带来好消息。 而关羽,则是趁势率军进逼定陶城下,将定陶围了个水泄不通。 刘备担心士卒伤亡太重,这么多天下来,都没有强攻的打算。 如今张恒已经解决了曹操,刘备也就下定了决心,想快点结束这场战争。 听完刘备的讲述,张恒微微点了点头。 “依照玄德公方才所言,定陶城中,尚有近三万敌军。而此城又不易击破,真要强攻的话,没有个把月的时间难以成功。除了时间之外,伤亡也不会小。” “是啊。”刘备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也正因如此,我才一直有所迟疑。不过都眼下这个时节了,不强攻也不行了。” 张恒忽然笑道:“不知玄德公是否试过劝降?” “不,不可能!” 刘备赶紧摇了摇头,压根连这方面的心思都不敢有。 张恒却笑了,“恕下官直言,劝降也不是不可能,只是……时间未到。” “子毅此言何意?”刘备满脸不解。 说话间,三人已经走进了中军大帐。刘备出去逛了一个清晨,早就渴了,立刻吩咐士卒弄些茶水来。 张恒一屁股在刘备下首坐下,才继续开口道:“玄德公,这世间之事,从来就没有不可能的,只看利益够不够大。 麾下有兵有将有地盘之时,张邈和袁遗自然是狼子野心,企图吞并兖州。 可等到二人山穷水尽,走投无路之时,能保住一条性命,便是天大的幸事。 咱们要做的,便是帮二人走到那一步,玄德公以为如何?” 听完张恒这番话,一直没说话的关羽忽然眼中一亮。 “子毅的意思是……袁绍?” “云长高见!”张恒笑着点了点头。 事情明摆着,仅凭张邈和袁遗,不会有任何翻盘的希望。 他们能依靠的,便是曹操和袁绍的援军。 如今曹操已经被打跑,他们便只剩下了袁绍这个最后的指望。 若是连袁绍都败在刘备手中,他们倆将再无指望,要么投降,要么死。 到那时候,他们自然知道该如何选择。 攻城战从来就不好打,张恒懒得去啃这块硬骨头。相比之下,还是远道而来的袁绍军更好欺负一些。 刘备闻言,眼睛也是一亮,忍不住一拍手。 “好,这个主意好,可有袁绍军的踪迹?” 张恒点了点头,“初时的确不知,但袁绍军进入济阴郡之后,行踪便被校事府探知。前日收到探报,数万袁绍军已过范县,现在应该到了巨野泽附近。” 巨野泽乃兖州境内第一大湖泊,只是后来随着黄河数次改道,彻底消失在了历史的尘埃中,到后世已然全无踪迹。 但如今的它,就在定陶东北百余里处。 “可知领军将领何人?”刘备继续问道。 张恒摇了摇头,“尚未探知,不过袁本初麾下,能独当一面的将领并不多。文丑在泰山为徐文耀所阻,这一路,应当是颜良领军。” 一听是颜良,刘备立刻不厚道地笑了。 倒不是他看不起颜良,只是这家伙的战绩实在有些不堪。 上次冀州之战,他被张辽打得甚是狼狈。 倒不是说张辽不厉害,只是刘备这次把徐州能打的人都带出来了,对付一个小小的颜良,自然是不成问题的。 “既如此,那就召诸将前来议一议吧。” 说话间,刘备大袖一挥,对外面吩咐道:“来人,擂鼓聚将!” “遵命!” 片刻后,帐外的鼓声响起。 半个时辰后,众将皆闻讯而来,站在帐外等候的同时,眼中却都露出了好奇的神色。 昨日长史才刚到,今天就要有大动作了? 片刻后,军中主簿荀棐走了过来。 “主公有令,请诸位帐中议事!” “遵命!” 众人一拱手,这才陆续走入帐中。 而帐中,却是空无一人。 原来刘备三人等待的时候实在有些无聊,腹中又有些饥饿,便起身去找了些吃的。 虽然让亲兵端上来比较省事儿,但刘备就是喜欢自己去拿。 片刻之后,帘子被挑开,刘备三人大步走进帐中,每人手中却端着一碗稀粥,和一根鸡腿。 众人一愣,连忙起身行礼。 “参见主公!” “免礼,免礼,诸位都吃了没?”刘备抹了抹嘴上的油光,笑问道。 众人顿时面色一阵古怪。 把我们叫来,就为了这事儿? 只有郭嘉脸皮最厚,搓着手笑道:“没吃呢,刚起床就被叫来了,哪顾得上吃饭。” “那就一起吃吧。” 刘备点了点头,让荀棐给众人弄些吃的。 配置自然是和刘备一样,一碗稀粥配一根鸡腿,可谓油腻和清淡兼而有之。 吃完之后,刘备这才笑道:“今日唤诸位前来,乃是为了定陶之事。” 闻言,众人脸色一喜。 围城这么多天都不打,众将早就不耐烦了。 “还请兄长下令,我立刻率军踏平此城,生擒张邈、袁遗二贼!” 张三爷赶忙大声请战道,生怕赶不上热乎的。 “少吹牛!” 刘备瞪了张飞一眼,笑骂道。 “兄长,这怎么能是……” 张飞不服,就要开口争辩,但话还没说一半,就被刘备打断。 “行了行了,你先坐下。” 另一边,郭嘉起身道:“主公,前者长史将曹孟德打得大败而归,整场兖州之战,可谓胜券在握。时近隆冬,嘉以为是时候继续进兵了,再不进攻,等到天降大雪,此战便再生变数!” “奉孝此言有理。”刘备点了点头,笑道:“只是若强攻定陶,终究损伤太大,奉孝可有良策?” 郭嘉赶紧再拱手道:“主公,敌军已是瓮中之鳖,咱们只要围着就行,又何必让将士们白白送命。” “奉孝此言何意?”刘备好奇道。 “主公明鉴,张邈与袁遗困守孤城,早晚必亡,倒是无需顾虑。唯一可虑者,却是袁本初那狼子野心之徒。只要击败袁本初的援军,之后再携大胜之势进逼定陶,张邈、袁遗二贼没了指望,必然开城投降。 如此,可兵不血刃!” “哈哈哈哈……” 听完郭嘉的办法,刘备忍不住仰天大笑起来,同时向张恒使了个眼色。 张恒也是笑着耸了耸肩。 “主公为何发笑啊?”郭嘉有些摸不着头脑。 刘备便将清早之事说了一遍。 “奉孝不愧为智谋之士,倒是与长史想到一块去了,真乃英雄所见略同!” 郭嘉顿时乐不可支起来,同时还不忘向张恒眨了眨眼。 长史,看到没有,咱俩一个水平。 张恒则立刻扭过头去,不想搭理这货。 你什么档次,跟我用一样的计谋。 二人的计策虽好,但刘备却不会独断专行,还是扭头向荀攸看去。 “公达以为如何?” “长史此计甚妙,攸附议!”荀攸拱手道。 郭嘉:…… 明明我也有份好吧! 刘备又扭头看向众人:“诸位以为如何?” “我等皆附议!” 众人起身拱手道。 “好,既然诸位都无异议,便依长史之计行事,北上迎击袁绍大军。谁愿领军前往?” 此言一出,在场所有将领眼睛都亮了起来。 如果说刚才是张恒等人表演时间,那下面就到了他们的专场。 “兄长,我愿领军前往!” 不出意外的,张飞又是第一个站了出来。 哼,不过是文远的手下败将,看我不把他的屎打出来! ------------ 第五百一十八章飞龙骑脸,有手就行 巨野泽向西数里,一处地势稍高之处,有数座营盘伫立其间。 中军大帐内,许攸手中正把玩着一块美玉。 正午的阳光通过缝隙照进来,美玉反射出晶莹剔透的光芒,一看就知道不是凡品。 许攸生性喜好奢华,贪恋钱财,尤以玉器为甚,甚至到了痴狂的程度。 但此刻他的眼中,却无法半分欣赏之色,反而有些烦躁。 战事的不利,让他面对自己最喜爱的美玉,也没了把玩的心思。 他倒是还没和徐州大军交手,但按照时间推算,另一路兵马早在数日前就该到了,可至今未见踪迹。 不用想,肯定是被徐州的军队拦住了。 哼,逢纪那厮自以为是,不听我之良言,减持要从泰山郡穿行而过,被拦住了吧。 当真是愚蠢至极! 若只是文丑一路兵马受阻,许攸还能接受。 毕竟能看到逢纪出丑,他比谁都高兴。 可偏偏两日之前,前方探骑传来战报,曹操在济水与张恒交战,结果大败亏输! 这许攸就接受不了了。 倒不是他和曹操的交情有多深厚,主要是曹操这一败,徐州军瞬间优势大增。仅凭自己麾下这点人马,就算城中的张邈里应外合,这一仗也不好打。 “曹孟德当真无能,莫说数万大军,就算是数万头猪,他张子毅也不好抓啊……” 许攸叹息一声,将美玉揣进怀中,正要向外走去时,却见颜良大步走了进来。 “先生,敌军来了!” “什么?” 许攸满脸震惊道。 我都没去,徐州大军自己过来了? 颜良点了点头,“方才收到探报,敌军已至十里之外。” “这么快!”许攸瞳孔猛地一缩,急声问道:“确定是徐州大军,来了多少人?” 颜良深吸了一口气道:“遮天蔽日,不可胜数,估计有五六万大军。” 平心而论,颜良心中也有些发虚。 他性情耿直是不假,却不代表他傻。 徐州军的战斗力,他早就见识过,更何况如今敌军是自己的两倍,还有许多骑兵,他自知难以匹敌。 一听这话,许攸当即就沉默了。 这要怎么打? “先生,咱们是战是退?”颜良又问道。 许攸摇了摇头道:“不急,且看看情况再说。” 反正营寨已经落成,敌军远道而来,一时半会也不可能贸然进攻,自己还有时间。 话虽这么说,但许攸心中已然有了三分退意。 明眼人都知道,这仗打不了。但总不能望风逃窜吧,回去也不好交代,好歹亲眼看看敌军的规模。 他这个想法,实在是人之常情。 莫说徐州军有五六万,就算有十万大军,只要主帅是个正常人,就不可能上来就全力进攻。 但……对面是正常人吗? …… 官道上,大军动地而来,马蹄声响彻田地。 尘烟滚滚中,大纛却随风飘扬。 军队的最前排,却是关羽一马当先,手中大刀在阳光的反射下熠熠生辉。 旁边,张飞与郭嘉并驾齐驱,身后跟着高顺、张绣、徐盛、韩浩等将领。 刘备军中的高级将领,除了赵云之外,其他人都到了! 如此全明星阵容,对付一个颜良,当真是大材小用。 倒不是故意派出这么多人,只是许久没打仗,所有人都憋坏了。 当刘备宣布主动进攻后,所有将领都跳出来请命进攻。 反正城中的张邈和袁遗也不敢出来,这一仗极有可能是最后一战,没捞到军功的人自然心急如焚。 最后,在张恒的提议下,只留了赵云一人留守,其他人都来混军功了,可谓皆大欢喜。 正行军间,探骑冲上来对关羽抱拳道:“将军,前方十里,发现敌军营盘!” 闻言,众将皆是一喜。 果然在这! “知道了,再探!”关羽点了点头,沉声道。 “唯!” 探骑转身纵马而去。 关羽随即下令全军停止前进,自己却下马与众人开了一个站前会议。 “已然发现敌军踪迹,这一仗如何打,诸位可有良策?” 张飞直接咧嘴一笑,“二哥,直接杀过去就是,还要什么良策!” “三弟休得胡言!” 关羽眉头一皱,低声训斥道。 话音刚落,郭嘉却笑道:“关将军,在下以为,翼德所言甚是。咱们不妨直接攻过去!” “奉孝你也跟着胡闹?”关羽眉头皱得更深了。 “并非胡闹。”郭嘉笑着解释道,“此番咱们带来了足足六万大军,皆我徐州精锐之师,诸位亦是熊虎之将。反观敌军,不过三万兵马,几座仓促扎起来的营寨,又能挡住什么!” 说到最后,郭嘉的语气已经带了些轻蔑的味道。 “奉孝,你认真的?” 关羽没想到,一贯善用奇谋的郭嘉,居然会采用这么个笨办法。 郭嘉笑了,“关将军,所谓奇谋妙计,皆是不得已而用之。如今形势,敌弱我强,又何须顾虑。直接不宣而战,也许能打敌军一个措手不及!” 什么叫奇谋妙计,说白了就是险招,就是豪赌! 赢了会所嫩模,输了去会所当嫩模! 在占据大优势的情况下,你还冒险干什么,增加游戏难度吗? 傻子都知道稳扎稳打,用自己那磨盘大的屁股,一点点坐死对方,才是最稳当的取胜之道。 就眼下这情况,敌军一无天时,二无地利,三无人和,还有什么可犹豫的。 都飞龙骑脸了,一波A过去就是! 关羽点了点头,算是明白了郭嘉的意思。 “好,既如此,那就强攻!”关羽低声喝道,“传令下去,大军原地休整,吃些干粮,一个时辰后,正式发动进攻!” …… 就在徐州大军原地休整的时候,颜良却和许攸带着数百亲兵出了大营,找了个合适的地方,眺望远处关羽的兵势。 “敌军军容严整,怕是刘玄德出动了全部精锐……这一仗,不好打啊!” 看了一会之后,许攸叹了口气道。 旁边的颜良也深有同感地点了点头。 本以为上次冀州碰到的张辽军,已经是精锐兵团,谁知徐州还有更猛的。 “军师,另一路兵马还未到,咱们还是先避其锋芒,静待援军为上。” 此言一出,立刻引来的许攸的冷笑。 “不用等了,逢元图怕是来不了了!” 刘备早就布置好的截击军队,又岂能让你轻易脱身。 “那咱们该如何办?” “将军且稍安勿躁。”许攸悠悠道,“敌军虽强,但咱们也不能不战而退,总得试探一番,看看对手是何等成色。 就算此番……也能为以后做准备。” 说话间,许攸忍不住又叹了口气。 他明白,此次兖州之争,怕是要无功而返了。 正说话间,忽见远处的大军有了动静。 旌旗竖起,大纛飞扬,大军已经开始了列阵,马蹄声有节奏地响起。 “这是……” 许攸顿时瞪大了眼睛。 “不好,敌军要进攻了!”颜良反应的倒是及时,赶紧大声道:“军师,咱们赶紧回营!” “走,快走!” 许攸急忙转身上马,心中却无比诧异。 对面到底是何人领军,居然不按套路出牌! 长途奔袭而来,按理说怎么也得安营寨扎,休整一晚,探查周围地势,为开战做足准备。 可敌军就这么不管不顾地冲上来了,就不怕我有埋伏吗! 许攸也算久经战阵了,却还从未见过这种玩法。 关羽真不怕吗? 他当然不怕了! 原因很简单,因为有校事府提前提供情报。 这小半年贾诩虽然一直在随军出征,但间谍工作可一点都没拉下。 毫不客气的说,如今中原各大诸侯麾下,都有校事府的眼线。 核心圈层虽然够不着,不过一些最简单的情报,可是每日都在传递。 再者,张恒之前搬走的兰台文献,里面可是有着整个兖州的地形图。配合上校事府的情报系统,等于给关羽开了上帝视角。 巨野泽附近这片地方,能藏伏兵的地方他早就派人探查过了。 断绝了后顾之忧,自然不用在束手束脚。 十里的距离,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一个时辰后大军便开到了敌营一里之外。 而此时的颜良和许攸,也才刚刚把营盘加固完毕,摆开了防御阵列,等待着关羽的进攻。 一切的迹象都表明,这将是一场堂堂正正之战! 望着防备森严的敌营,关羽双目微微眯起,神情没有半分涟漪。 “翼德,命你率一万精骑为前锋,率先进攻敌营!” “遵命!”张飞大喜抱拳道。 “伯渊,命你率五千精骑紧随其后,待到翼德所部士气用尽后,便顶替而上!” “遵命!”张绣抱拳应道。 “文向,命你率两万步卒,进攻敌军左右营盘,不求速胜,只要拖住敌军就好!” “遵命!”徐盛连忙抱拳道。 “公义将军,命你率本部兵马紧随其后,待骑兵冲破敌军营盘后,便率军杀入!” “遵命!”高顺也抱拳道。 一连串的命令从关羽口中发出,除了徐盛拖住左右两座营盘之外,兵锋所向,直指颜良大营! 关羽的作风向来是狂暴而凌厉,要么不动,要么一击致命! 既然要打,也就不必试探了,直接倾尽全军之力。 只要能冲破颜良大营,敌军自溃! 将任务分配下去之后,关羽深吸了一口气,低喝道:“众将听令,进攻!” “遵命!” 众人皆一抱拳,转身而去。 伴随着苍凉的号角声,徐州大军开始了进攻。 ------------ 第五百一十九章这口活儿,二十年的功力! “小娘子,你叫什么名字啊!” 刘备打量着身前的女子,脸上的笑容十分灿烂,目光闪动间,露出几许淫光。 再看被他称为小娘子的女子,却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正怯生生地那里,目光低垂,不敢与刘备对视。 此女相貌绝品,身段窈窕,因为年龄的缘故,更有一种青涩的柔弱感,颇使人怜爱。 更令人啧啧称奇的是,此女的皮肤实在太白,堪称到了肤如凝脂的程度! “回使君,妾身张氏。”少女低声答道。 “张氏……”刘备有些惊讶道,“你与张孟卓是何关系?” “正是家父。”张氏低声答道。 原来是张邈的闺女! 刘备有些震惊,眼中的光芒却更盛了。 “咳咳……” 这时候,一旁传出张恒的轻咳声。 刘备有些尴尬,便只好将目光从张氏身上收回来,却还有些恋恋不舍。 刘大耳,你冷静点! 张恒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开口道:“玄德公……还请自重。” 一听这话,刘备顿时不乐意了,扭头瞪了张恒一眼。 “子毅,你这话说的,我怎地不自重了?” 张恒彻底绷不住了,看向刘备的目光满是古怪,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两下。 是是是,你都盯着人家看了半天了。 目光恨不得将人家给生吞活剥了,你的确很自重! 饶是以刘备的脸皮,也被张恒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只好尴尬地挠了挠头。 “子毅,我看此女不错,等回到徐州后,便让她去我府上当个婢女吧。” 切,装什么装! 张恒心中对刘备鄙夷到了极点,嘴上却淡淡笑道:“玄德公若是看重了此女,直接纳入房中就是,何必这般欲盖弥彰!” 此言一出,一旁的群臣差点没笑出声来,都憋得异常辛苦。 还得是子毅啊,这种话都敢说。 “谁欲盖弥彰了,子毅休得胡言!”刘备如何看不出张恒眼中的揶揄,顿时恼羞成怒。 “是,下官知错。”张恒拱手道。 刘备这才满意地哼哼了一声,“此事就这么定了。” 张恒却笑道:“玄德公,此女可纳入房中,便是当个夫人也无不可,却不适合入府为婢。” 闻言,刘备立刻又瞪了张恒一眼。 我要此女干什么,你难道不知道? 大庭广众之下,非要让我难堪是吧! 张恒心中快要乐开了花,脸上却一副义正言辞的模样。 “玄德公容禀,此女乃张邈嫡女,门第虽不甚高,玄德公也不妨纳之,可安张邈之心。” 此言一出,刘备顿时咂摸出味道来了。 袁绍的大军一旦败走,张邈和袁遗应该会投降。 如果自己能纳了他的女儿,而且还是个侧室夫人,多少也能让张邈安心,倒是免去了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毕竟历史上,因为恐惧降而复叛的事情多了去了。 一念及此,刘备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如此说来,自己这不是一己私欲,而是为大业做出的牺牲? “子毅此言,倒是有些道理……” 刘备微微点头道,还在保持着他那点可怜的矜持。 这时,荀攸和陈宫也笑得差不多了,走上前拱手道:“长史所言甚是,臣等附议!” “唉,罢了。”刘备一摆手,满脸为难道:“既如此,我便勉为其难纳了此女吧。” “主公英明!” 众人强忍着嘴角的笑意,拱手拜道。 说起来,张邈的女儿年龄虽小,却也是个聪慧女子,自然明白自己的处境。 若顺从了刘备,不仅自己性命可保,兴许连母亲幼弟的性命也能保住,当即扑通一声跪倒在了刘备面前。 “承蒙使君垂怜,妾身能入府伺候使君,亦是三生有幸!” “小娘子请起,请起!” 刘备赶紧伸手将张氏扶了起来,脸上的笑容,如同一朵盛开的灿烂菊花。 刘大耳果然还是喜欢肤白的娘们儿啊! 张恒心中恶意揣测着,脸上的笑容更开心了。 本来俘虏这玩意儿,就相当于可以随意处置的战利品。 这是这时代的共识,就算对城中的张邈袁遗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对。 老婆儿子能给你留着就不错了,一个女儿实在无足轻重。 这丫头能被刘备收入房中,也算是最好的结局了。 在关羽率军出征的这几天,张恒也没闲着。 虽然不打算强攻定陶,但劝降工作,可以先进行着,也算给城中敌军打一记预防针。 于是,那些陈留城中捕获的俘虏们,就排上了用场。 今日张恒特地命人将全部俘虏带了上来,打算甄别身份,先派出去一波往城下劝降去。 怎料工作还没展开,刘备却来了。 他本来也没什么事儿干,只是单纯来张恒这里逛逛,恰好就看到了张氏。 顿时就挪不开眼了! 就像曹操喜欢人妻一样,刘备却偏偏喜欢皮肤白皙的女子,主打一个萝卜青菜,各有所爱。 于是,就有了眼下发生的这一幕。 “子毅,继续吧。” 合法合规地收获了一个小美人,刘备心情大好,便对张恒笑道。 张恒点了点头,往后一招手,命人将张氏带了下去,才又继续筛选了起来。 张恒向来没有虐待俘虏的习惯,这些人一路随军前来,日子虽然清苦了些,却都毫发无损,因此对张恒的感官还不算太坏。 听闻要前往城下劝降,大部分人都表示同意。 当然,也有那么几块硬骨头,表示自己宁死不屈。 比如张恒眼前这位,袁遗的公子。 “要杀便杀,要我去劝降,却是休想!” 面对张恒的请求,袁伦脖子一梗,一副宁死不屈的模样! 张恒一挑眉头,上下打量了一番这位袁公子,随后笑了。 “公子不肯劝降?” 袁伦冷声道:“哼,想要我行此不孝之事,却是休想!” “公子好骨气!” 张恒忍不住对袁伦竖起了大拇指,随后却把目光放在了袁伦身后的两个女人身上。 一个女人三十岁少许,正是袁遗的续弦郭氏。另一个,则是袁遗的老母何氏。 思索了一会儿后,张恒扭头向陈宫道:“公台,烦劳你写一份和离书过来。” 陈宫一愣,有些不明白张恒的意思。 不仅是他,就连跟着脖子站在院中的袁伦也愣了。 张恒笑道:“咱们的袁公子不愿劝降,城破之日,袁伯业便是有死而已。既如此,两位夫人却是不好安置,还是赶紧改嫁了吧。” 此言一出,在场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 特别是袁伦,眼珠子都绿了! “张子毅,你如此恶毒,简直枉为人子!”袁伦指着张恒,歇斯底里地大骂道。 张恒双手一摊,满脸无辜道:“公子此言差矣,令尊既死,依照我徐州律令,令堂的确是要改嫁的。至于令大母,想必公子大父也故去多年了,也一并改嫁了吧。” “你……” 袁伦被气得说不出话来,胸膛剧烈起伏着。 再看他身后,何氏和郭氏早已紧紧抱在了一起,脸上神情无比恐惧,身体只剩下颤抖了。 不仅如此,就连陈宫等人都有些看不下去了,情不自禁离张恒远了几步。 汉代女子再嫁的确普遍,但一般是年轻女子。 当着人家儿子的面,逼人家继母甚至是祖母改嫁,这等惊世骇俗之事,也只有他张子毅能做出来了。 见所有人都沉默了,张恒却还不满意,扭头看着陈宫。 “写啊,为何不写。” “子毅……这有些太过了吧。”陈宫苦笑道。 “公台此言差矣,时下战乱不止,人口凋零。寡居妇人实在太多,若不令起再嫁,难道全由州府供养?人口又如何增加? 袁伯业身为朝廷官员,却愿为天下人做个表率,真乃我辈楷模!” 陈宫:…… “噗!” 在袁伦听起来,张恒这番话的每一个字,都是对他莫大的羞辱。 听到最后,他终于忍不住心中的愤怒,一口老血喷了出来,整个人往后倒去。 “阿伦!” 继母郭氏惊呼一声,赶紧扶住了儿子,才没有让袁伦摔在地上。 一时间,场中鸦雀无声。 徐州群臣再度沉默,看向张恒的目光更加无语了。 而一旁的俘虏们,则是已经恐惧到了极点。 张子毅太可怕了! 何氏更是老泪纵横,哭泣叩拜道:“老身愿意前往城下劝降,还请长史放过我孙儿吧!” 张恒却看都没看她一眼,还是将目光放在袁伦身上。 “袁公子,我再问你最后一遍,是否愿意前往城下劝降?” “小人……愿往。” 望着张恒平静的眼神,袁伦心中打了一个哆嗦,有气无力道。 我这口活儿,二十年的功力,你挡得住吗! 哼,敬酒不吃吃罚酒,下贱! 张恒这才满意地笑了,快走两步,赶紧弯腰将何氏扶了起来。 “老夫人请起,晚辈如何能当得起您这般大礼,快快请起,莫要折煞了晚辈!” 众人再度无语,连刘备都忍不住捂住了脸。 子毅也太…… 张恒又扭头看向剩下的俘虏,所有人立刻打了个寒颤,齐齐跪倒在地。 “我等愿往城下劝降!” “我等愿往城下劝降……” 张恒笑着点了点头。 “有诸位忠义之士相助,必能兵不血刃拿下定陶,免去一场刀兵之祸,皆诸位之功也!” ------------ 第五百二十章劝降的玩法 定陶城,府衙内。 张邈和袁遗对坐。 战事不利,连日来的接连打击,已经让他们心绪低沉到了极点。 自从定陶城被包围之后,他们就和外界失去了联系。 最后一个消息,还是曹操被张恒打得大败,向西奔逃的败报。 当然,这个消息也是刘备故意让他们得到的,目的自然是打击他们的士气。 如今他们唯一的指望,便只有袁绍了。 若连袁绍也败了,那自己的下场,便只能听天由命了。 一念及此,张邈不禁发出了一声叹息,嘴角满是苦涩。 遥想数月之前,自己手握数万大军,是何等的意气风发,一心想要拿下整个兖州,跻身这天下一流诸侯的序列。 交战的过程中,更是一度击败了刘岱,进逼昌邑城下! 然后……刘备就来了。 之后的战事一路急转直下,从顶点衰落至谷底,满打满算不到一个月的时间。 说实话,张邈直到现在也没明白,自己到底输在了哪里。 论兵马,他加上张邈和曹操,并不比刘备少多少。 论地盘,刘备也不过只有一个徐州而已,自己坐拥半个兖州,比他也差不了多少啊! 就算不敌,也不该败得这般彻底才对。 到底输在了哪里? 张邈想不明白,袁遗同样想不明白。 这便是眼界格局的差距了。 二人虽是世家出身,自幼也算饱读诗书,可却连个治郡之才都算不上,更遑论对天下局势的把控。 充其量,只是投胎技术好了一些。 他们只看到刘备占领徐州后实力大增,却没见到刘备集团对徐州的潜心治理。 想让一块地盘彻底为自己所用,是极其困难的。 世家的招揽,百姓的安抚,外部局势的应对,内部势力的协调,甚至军队的发展、训练和壮大,都是非一朝一夕所能完成。 其间的苦心经营,更是非常人能够理解。 可以说,从进入徐州的那一刻起,整个刘备集团就已经开始着手整合了这些东西。 经过一年的治理,整个徐州不说铁板一块,至少也可以说是如臂使指。 反观张邈,他有什么? 手中只是有些地盘而已,便急着招兵买马,急速扩张,丝毫没有进行内部建设,一切宛若空中楼阁,一触即碎。 毫不客气的说,他这种级别的诸侯,再来五个徐州都不怕! 就算这一次他能侥幸击败刘备,但扭头张恒就可以发动整个徐州的力量,瞬间再整合出十万大军来。 他呢,只要输一次,就彻底输了。 这,就是他和刘备的差距所在,也是当今天下诸侯和徐州的的差距。 当然,这些东西他是不会明白了。 眼前的苟且都过不去,更遑论诗和远方。 “孟卓,咱们已经快到了山穷水尽之时,为今之计,进退维谷,该如何行事?” 沉默良久后,袁遗开口道。 “还能怎么办……”张邈苦笑一声,“只能盼望本初那边了。” “那咱们就这么干等着?”袁遗声音有些激动。 “不然呢,还要出去和徐州军交战?” “这……” 袁遗顿时语塞。 上次渡河之战,关羽统率的大军,给他的心理压力,比当初面对董卓时还要大。 他第一次知道,世间还有如此严整的军容,如此凶悍的战力! 就在二人无计可施之时,城外却一百多人的队伍缓缓走来。 这些人行动速度极慢,很快便被城上守军发现。 “敌军来了,戒备!” 张邈麾下的一名偏将立刻吼道。 下一刻,弓弩手立刻引弓上弦,对准了城下这一百来人。 但很快,这名偏将就发现了不对劲。 且不说这些人手无寸铁,身上也无铠甲,就连走路的姿势……都是高举着双手,压根不像是要进攻的模样。 等这些人再近了一些,这名偏将发现,居然是一些妇女! 敌军派这些人来,是什么意思? 偏将一挥手,命士卒放下弓箭,倒也看看这些人想干什么。 这些女子继续缓缓向城下走去,等到距离城墙只有百步左右的时候,才停下脚步,向上看去。 为首之人,赫然是袁遗的续弦郭氏! “尔等何人,还不速速退去!” 城楼上,偏将见无一个男子,也就没有痛下杀手,反而厉声喝道。 郭氏向上喊道:“将军,妾身乃袁府君之妻,还请将军通传一声!” 此言一出,那偏将顿时瞪大了眼睛。 不久后,城中的张邈和袁遗便收到了消息,急忙赶往城头。 见到自己的妻子,袁遗当即就急了,连声问道:“你为何会再此?” 郭氏垂泪喊道:“夫君,妾身奉张长史之命,前来……前来劝降!” 一听这话,袁遗顿时大怒。 “放肆,你是我妻,岂能为敌军作说客,当真是不知羞耻!” “妾身也不想的,只是阿婆和阿伦皆在刘使君手中……妾身也是迫不得已。” 闻言,袁遗的表情僵在了脸上。 妻子他可以不要,甚至儿子也可以不要,但自己那六十多岁的老母,他又如何忍心不管不顾! 闻言,一旁的张邈也不禁低声叹息。 早在陈留城破之时,他就想到,刘备可能会用家眷来威胁自己,但没想到会用在这个时候。 这是,城下郭氏再度痛哭道,“夫君,降了吧!” “不,我宁死不降!” 袁遗强忍着心痛,对妻子厉声大吼道。 张邈倒是有心开城门放这些人进来,但抬眼一瞧,远方烟尘滚滚,徐州大军已经逼过来了,遂只得作罢。 可这些人中,又不是只有袁遗之妻,还有许多高级将领的妻妾。 眼见郭氏劝不动袁遗,一百多个女人全都失声痛哭起来,对着城上自己的丈夫控诉劝说着。 后方,马蹄声却越来越响,刘备和张恒亲率两万大军赶来,冲到距离城墙数百步的距离才停下来,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随着女眷的哭声越来越凄惨,城楼上的士气也开始动摇起来。 没办法,自己多年相濡以沫,同床共枕的妻妾就在城下声嘶力竭的哭喊着,哪个男人能受得了。 关键时刻,还是袁遗狠得下心。 只见他一咬牙,喝道:“弓弩手!” 只听他大喝一声,城楼上的弓弩手立刻引弓搭箭,对准了城下的女眷。 “伯业不可啊!”张邈连忙劝阻道。 不仅是他,一众将领也连忙上前劝阻。 “府君三思,下面的可是夫人啊!” 当然,还有半句话没说——我妻子也在下面呢! “尔等速速退去,不然休怪我箭下不留情!”袁遗冲城下大喝道。 他并非是要射死这些女眷,只是想吓跑她们。 任由她们在城下哭泣,时间一长,必然军心涣散,仗就不用打了。 在袁遗的逼迫下,这些女眷只得哭哭啼啼退了下去。 望着妻子远去的背影,袁遗的心又何尝不在滴血,且不得不这么做。 后方,见女眷们无功而返,张恒忍不住摇头笑道:“玄德公,这袁伯业当真心如铁石!” 刘备撇了他一样,有些无语。 这么恶毒的计策,可是出自你的手笔,怎么好意思说别人心狠的? 不过张恒却没工夫关注刘备自己的评价了,只见他一抬手,笑道:“第二组,出发!” 随着张恒话音落下,又是一百多人走了出来。 这些人有男有女,甚至还有几个不满十岁的幼童,慢慢向城下走去。 等这些人走到城下时,城上众人眼都红了! 因为这些人,赫然是他们的子女! 为首者,正是袁遗的长子袁伦,他手中还牵着自己不满八岁的弟弟。 “刘备,你当真无耻之尤!” 望着城下的两个儿子,袁遗大吼一声,差点咬碎满嘴钢牙。 这两个儿子,可是自己的根啊。 要是没了,自己拼死拼活还有什么意义! 后方,张恒却笑得很开心。 利用人质也是有讲究的,早在出发之前,张恒就把这些人分成了三组。 妻妾一组,子女一组,父母一组,由轻到重,依次上前劝降! 看看你们这些人能称到第几轮。 这次根本不用张邈和袁遗表态,刚才那守城的偏将就冲了上来。 “府君,趁敌军不备,放下吊篮,接两位公子上来吧!” 他之所以如此急躁,是因为他在下面也看到了自己的儿子。 接你儿子上来,等你儿子上来了,就该轮到我儿子了吧! “不错,赶紧接两位公子上来吧!” 众将都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劝道,神情无比真挚。 袁遗当然明白他们的意思,但望着他们眼中急切的光芒,却不敢与他们对视。 张邈大声道:“诸位稍安勿躁,此乃敌军之诡计,咱们万不可上当!” 废话,我们难道不知道! 可我儿子就在下面,你让我无动于衷? 老子上阵杀敌,不就是为了搏个功名留给儿子继承吗! 张邈和袁遗好说歹说,总算是暂时稳住了众人。 眼见劝降不成,子女组也退了下去。 接下来,就是真正的重头戏了。 随着老态龙钟的何氏,带领着一众老者颤巍巍走到城下时,袁遗最后一道心防彻底崩溃。 而其余众人,也都扛不住了。 “孩儿不孝啊!” 不少将领当场就跪了下来,开始痛哭流涕。 更有不少人冲到了张邈和袁遗面前,毫不犹豫地喊道: “府君,降了吧!” ------------ 第五百二十一章压垮骆驼的最后一颗人头 “愚蠢,你们以为投降了刘备就会放过咱们!” 见底下将领开始躁动不安,袁遗大怒,冲众人吼道。 张邈也点了点头道:“诸位,敌军之所以派咱们的家眷来劝降,不过是因为咱们手里还有兵马。一旦开城投降,咱们将再无依仗。届时人为刀俎、我为鱼肉,非但性命难保,家眷更是必死无疑。” 此言一出,众将都沉默了。 虽然徐州的信誉向来很好,但不到万不得已之时,大家可不愿拿自己的性命去赌。 这时代可没什么国际公约法,胜利者可以任意剥夺失败者的一切,最多事后被人指责两句而已。 就在城上犹豫不决之时,下方却又出现了变化。 张恒眼看张邈和袁遗压制住了众将,便知道今日差不多了。 自己这招虽然阴损,却也不可能一击就洞穿敌军心防。 “子龙,去吧。”张恒挥了挥手道。 “遵命!” 赵云答应一声,单骑冲了上去,在距离城楼两百多步的地方停了下来,向城上朗声喊道: “诸位,刘使君钧命,开城献降者,官爵家眷皆可保全,更是重重有赏。 冥顽不灵者,城破之日,夷灭三族! 给诸位三日的时间考虑,三日之后,若还不开城投降,则每过一日杀二十人!” 此言一出,城上所有人都变了颜色。 威胁,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但他们却无可奈何,只能眼睁睁看着赵云带走城下的父母高堂。 纵咬碎满口钢牙,却终究无能狂怒。 劝降的队伍虽然走了,城上众人却愈发不安起来。 三日之后开始杀人,而且还是每天杀二十人。 照这个速度,不用几天就会轮到自己的家眷。 一想到妻儿父母即将惨死于敌军屠刀之下,众将就心如刀绞,满腔愤怒。 既有对徐州的痛恨,也有对张邈和袁遗的埋怨。 若非这两人无能,何至于落到这般境地! …… 返程路上,刘备有些好奇地向张恒问道:“子毅,三日之后,若敌军还不投降,咱们真的要杀这些老幼妇孺?” “怎么,玄德公于心不忍?”张恒笑道。 刘备摇了摇头,但眼中的疑惑还是没有散去。 如今是以家族为单位的时代,可没什么祸不及妻儿的说法。 这些人身为敌军的家眷,平时也没少因为这个身份获利,就有承担责任的义务。把他们全杀了,也一点都不冤枉。 至少,这时代的道德准则是这样的。 刘备再怎么仁义,也没有到迂腐的地步。 让他不解的是,下这个决定的人是张恒。 张恒是什么人? 就连刘备都得承认,张恒有时的确有些妇人之仁,尤其是在对待百姓之时。 莫说张邈和袁遗,就算去年有机会诛杀董卓,张恒也因为怕误伤百姓而选择放弃,又怎会对这些老幼妇孺痛下杀手。 大概是看出了刘备的疑惑,张恒笑道:“玄德公,下官如此做,其目的有二。” “哦,愿闻其详。”刘备笑道。 “一者,是为了恐吓敌军。这是战争,这些人并不无辜,自然要好生利用。 二者,等到三日之后,云长那边也该分出胜负了。” 说着,张恒将目光望向远方,正是巨野泽所在的方向。 “能这么快分出胜负?”刘备有些不信道。 张恒笑道:“袁绍两路大军只来了一路,最多三万人。云长此去,可是带了足足六万大军。巨野泽周围既无城池,又无险阻,自然要速战速决。” 讲道理,如果这一仗让张恒去打,大概也会和郭嘉的做法差不多。 硬实力和软实力都已经超过了对方,那就没什么好犹豫的,直接平A过去就是。 拖得时间长了,反而可能让敌军找到翻盘的机会。 “倒也是这么个道理。” 刘备点了点头,算是认可了张恒的说法。 事实正如张恒所料的一样,甚至根本没等到第三天,第二天下午,关羽就带着大军回来了。 从出击到返还,前后不过五天时间而已! 就这,还是关羽击败了颜良之后,命大军原地休整两日,打扫完战场后才回来的。 刘备得知消息后,显得异常兴奋,可一旁的张恒却面色平静,毫无波澜。 带着徐州最精锐的军队和最厉害的将领,若还打不赢一个小小的颜良,那才是笑话。 接到前锋探骑的消息后,刘备立刻带着张恒出营数里,迎接大军凯旋。 不多时,远方官道上烟尘四起,马蹄声阵阵。 紧接着,关羽的大纛飘扬而起。 “走,子毅,咱们迎上去!”刘备笑道。 张恒忙点了点头,也跟了上去。 二人纵马前行,很快便来到了大军前。 关羽赶紧带领着众将迎了上来,大礼参拜。 “免礼,免礼!” 刘备赶紧挥了挥手,上前将关羽拉了起来。 “云长,此战如何?” 虽然收到了捷报,但刘备还是想听关羽亲口说说战争的细节。 话音刚落,一旁的张飞却冲了上来,手里还提着一颗人头。 “兄长,此战咱们大获全胜,我亲手斩了敌将!” 说着,张飞将这颗人头递了上来,脸上满是得意的笑容。 啥,颜良死了! 张恒一愣,急忙就向张飞手上的人头看去。 其实看也白搭,因为他根本就不认识颜良。 刘备望着张飞手中的人头,开口笑道:“翼德英勇!但不知此是何人?” “不过是一偏将而已,名叫蒋奇,又不是主将颜良,兄长不必在意。”关羽捋着胡须笑道。 大胜而归,他的心情也不错。 一听这话,张飞顿时不乐意了。 “二哥,你怎能如此说话?” “怎么,为兄说得不对?” “当然不对!”张飞不满道,“此人的确不是颜良,却也在敌军中举足轻重,你怎能说是偏将?” “但他确实只是一个偏将军。”关羽难得地开起了玩笑。 “偏将军也是将军啊,我到现在才不过是个郡都尉……”张飞不满地嘟囔道。 偏将军蒋奇,乃袁绍麾下大将,以勇猛著称,此次南下作为颜良的副将。 几日前,关羽命徐盛拖住两侧后,便命大军轮流强攻颜良的大营。 在猛烈的攻势下,仅仅半天时间,敌营便被攻破。 敌军涌入大营的那一刻,颜良便明白大势已去,当即下令大军撤退。 可徐州大军却紧追不舍。 无奈之下,颜良只好命副将蒋奇率八千人断后,最终为张飞所斩,其部下大多归降。 “好了好了,毕竟亲手斩了敌将,翼德当为此战首功!” 刘备笑着给这次事件定了性,同时心中一动。 徐州的基本盘越扩越大,麾下有功将领也越来越多,可官职品级方面,却没怎么提升过了。 作为军中核心人物的张飞,如今才不过是个比二千石的郡都尉。 赵云更惨,都手握数万大军了,还没什么正经官职。 此战过后,是时候该封赏群臣了。 刘备心中若有所思道。 见大哥肯定了自己的功劳,张飞这才满意了,将手中头颅一扔,大笑道:“还是兄长明白事理,小弟多谢了!” 拼死拼活的,总算捞到了些功劳! 张恒看着滚落在地的头颅,却命方悦将其捡了回来。 袁绍大军退了,城中的张邈和袁遗也该死心了。 关羽得胜归来,刘备大喜,当即宣布大摆宴席,犒赏全军。 于是,徐州传统的保留节目再度上演——吃席。 …… 张恒还是守信的,虽然已经万事俱备,但他还是又耐心等待了一日。 直到第四日清晨,才又重新率军来到了定陶城下。 与之相比,城中众人却在这三天内饱受煎熬。 没办法,妻儿父母都被宣判了死刑,且死期一点点临近,任谁也难以平静。 三天下来,所有人都双目通红,神情憔悴。 等到张恒再度前来时,所有人急忙把目光望了过去,心中却在默默祈祷,可别第一天就选中了自己的家眷。 可张恒却没有先祭起屠刀,反而命人将一颗人头扔了上去。 张邈赶紧命人将人头捡了回来,却发现并不认识,赶紧命众将围上来辨认,想知道是谁的家眷。 “府君,这是蒋奇!” 倒是有一名将领认识,当即惊呼道。 张邈顿时皱起了眉头,“蒋奇是谁?” “回府君,蒋奇与末将同乡,自幼相识,后来听说他前往渤海投奔袁本初去了,不知为何……” 话说到这里,张邈脑中好似响起了一声炸雷,后面的话已经听不清了。 袁遗也是神情大变,明白了张恒送人头来的用意。 这才几天啊,袁绍的大军就这么败了? 这时,张恒又派人在城下喊话。 “诸位,袁绍大军已败,尔等再无指望,何不早降!” 如果说刚才只有张邈和袁遗明白怎么回事,这下所有人都知道了。 顿时,城上一片哗然! 这消息,可比抓住他们家眷更令他们震惊。 最后的指望也没了! 这时,城下赵云的声音再度响起。 “城上的敌军听着,我家主公有令,限尔等一日之内,开城投降,官爵性命皆可保全! 时间一到,大军便将进攻,城破之日,誓要夷灭尔等三族! 何去何从,还望尔等好生思量,切莫自误!” 城上众人呆呆听着赵云的呼喊,宛若判决临身,满脸绝望。 死一般的寂静持续了良久之后,终于有人回过神来,面带恳求对张邈拱手道:“府君,降了吧!” 此言一出,立刻引得了众人的附和。 “是啊,府君,降了吧!” “敌军说了,只要投降,既往不咎,连官爵都能保住!” “不错!府君,我等已走投无路,何不投降以保全身家性命?” “刘玄德素有仁义之名,绝不至于背信弃义,还请府君勿虑!” 面对众人七嘴八舌的劝谏,张邈和袁遗还是一言不发,却没有向三日前那般严厉训斥了。 换句话说,他们也动摇了。 最后的指望没了,继续打是个死。 城中粮草也不多了,困守也是个死! 更重要的是,眼下这形势,却已经由不得自己了。 自己敢说一个不字,怕是晚上就会被这些人绑了献给刘备。 良久之后,张邈才长叹一声。 “诸位,还请容我三思。” 闻言,众将皆欲言又止。 “诸位放心,今晚之前,必然给你们一个答复。”张邈又加了一句。 众将这才勉强点了点头,退了下去。 张邈和袁遗对视一眼,旋即转身下了城头,眼中已无半分光彩。 ------------ 第五百二十二章郭嘉的尖叫 刘备军营。 回营之后,众将各自离开,刘备却把张恒留了下来。 “子毅,陪我出去走走。” 说罢,刘备也不管张恒同不同意,径直向外走去。 望着刘备的背影,张恒有些好奇。 刘大耳这是有心事? 见刘备要步行出营,亲兵赶紧跟了上来随行保护,却被刘备挥手拒绝,便只好远远跟在后面。 于是,刘备身边便只剩下了张恒和随行的荀棐。 三人就这么走着,一直出了大营,刘备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目光怔怔望着远方出神。 良久之后,他才回过神来,开口问道:“子毅,你说张邈和袁遗会开城投降吗?” 张恒点了点头,“必然会降,就算他们不愿降,麾下众将也会帮他们降。” 刘备一想,也的确是这么个道理,便点了点头。 这种谁都能看出来的事儿,显然不是刘备想说的重点。 “玄德公有心事?” 眼见越走越远,张恒忍不住开口问道。 闻言,刘备苦笑一声,“倒也没什么大事,只是前日云长率军凯旋,翼德请功之时说的话,倒是令我心念微动。” 张恒一愣,连忙回想前日张飞说过的话。 下一刻,他就明白了刘备的意思。 “玄德公是在思索如何封赏群臣?”张恒开口问道。 “不错,正是此事。” 张恒笑了,“这还不简单,军中有功劳簿,依照功劳大小赏赐晋升便是。赏功罚过,一直是军中成例,玄德公又何须忧虑。” 说起来,就算刘备不提,张恒也打算劝谏一番。 从去年征讨董卓开始,所有人苦哈哈地熬到现在,都没得到什么赏赐呢。 中间只有曹操帮着上表天子,为刘备集团讨来了几个官职。不过那次只有小部分人获利,根本毫无用处。 此次攻取一州之地,有功将士太多,再加上之前积累的功劳,不来一波大封赏是说不过去的。 对于任何集团来说,封赏都是最重要的事情。 因为它可以凝聚人心,激励士气。 兄弟们跟着你刘备出生入死,为的是什么? 还不是建功立业,封妻荫子! 理想可不能当饭吃,也鼓动不了大部分人。 真要跟项羽似的,嘴上大家都是兄弟,实际行动上却和个铁公鸡似的,早晚自取灭亡! 想着,张恒便又笑道:“玄德公,自去年初起兵,到如今已经快两年了。大部分时间都在打仗,将士们攻战疆场,厮杀流血,有功者甚众。谁人不渴望升官发财,封妻荫子,玄德公又何必吝啬小小赏赐?” 闻言,刘备顿时瞪了张恒一眼。 “子毅你休要胡言,我岂是积财吝赏之人。只是……” 那你还顾虑啥? 张恒笑道:“玄德公有何难处,不妨直言,下官虽不才,却愿略尽绵薄之力。” 刘备看了一眼周围,发现随行亲兵皆在数十步之外,便低声道:“子毅啊,我所虑者,乃是将士们功劳太多太大。底层将士还好说,关键是高层将领,诸如云长、翼德等人。若以功劳论处,不说身居高位,最起码都得封个列侯,我如何封赏?” 话说到这里,张恒如何还不明白刘备的担忧,忍不住微微皱起了眉头。 是啊,州牧虽位高权重,是实质性的土皇帝,但也仅限于在自己的地盘内。 封侯可是武将的最高追求,这种事儿,终究要天子点头。 这当然不成问题,只要张恒书信一封,要多少爵位,李儒都不会拒绝。 但暗中掌控天子这种事儿,却是不能和刘备明说。 更重要的是,张恒发现刘备的思想有一个误区。 大概是这一世走得太顺,刘备脑中始终存在一个不切实际的幻想。 他错误的以为,这大汉天下还有救,而他自己,就是那个比肩周公、霍光的救世之臣! 这可是个很危险的思想啊! 更难搞的是,张恒还没办法劝。 毕竟自己一直以来的人设,也是匡扶汉室的忠臣。 难道自己直接对他说,大耳,汉室已经没救了,咱们立刻提刀上洛,痛陈利害。最后再帮天子体面一下,然后就由你践祚登基。 真要这么说的话,不仅自己人设崩塌,刘备恐怕也会以为自己得了失心疯。 思索良久之后,张恒才继续开口道:“玄德公勿虑,此事倒也简单。董贼已死,朝堂诸公皆忠直之臣,岂能不顾我等之功。下官不才,却愿为玄德公请朝廷降下封赏!” 之前还有一大堆空白的诏书没用呢,留到现在刚好合适。 闻言,刘备大喜道:“子毅当真有办法?” 汉朝对爵位无比吝啬,而朝堂诸公跟自己又大多没什么交情,刘备担心那些老顽固不肯给赏赐,自己对不起手下的功臣。 听张恒如此一说,顿时心结全解。 “此事并无多大难处,还请玄德给放心。”张恒笑着点了点头。 “好,此事便交由你去办。”刘备又低声道,“嗯……回头我从内库拨些钱财给你,方便你促成此事。” 听他这意思,如果朝堂诸公不愿意,咱们也可以贿赂一下。 军阀当到刘备这个份儿上,可谓丢人到家了。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他宗室的出身,不想做得太过。 “多谢玄德公!” 张恒拱手应道,并没有拒绝。 问题得到解决,刘备顿时心情大好。 但相对应的,张恒却变得心事重重,闲聊了几句之后,便找了个借口,转身告辞而去。 刚一回到军营,张恒便吩咐方悦。 “去,把郭奉孝和贾文和给我找来!” “遵命!” 趁着方悦去找二人的工夫,张恒却拿出一封空白的诏令,提笔在上面写了起来。 一刻钟后,郭嘉被方悦提溜了过来。 之所以说是提溜,是因为郭嘉整个人早已醉成了一滩烂泥。 “郭奉孝哪来的酒?” 望着半躺在地上的郭嘉,张恒皱眉道。 “末将不知,兴许是偷的。”方悦幸灾乐祸地笑道。 张恒冷笑一声,“拿水来!” “遵命!” 方悦很快舀来了一瓢凉水,张恒接过之后,立刻往郭嘉脸上泼去。 “啊!” 下一刻,一道杀猪般的惨叫声响起。 十一月的天气,水虽然还没结冰,但也足够酸爽了。 郭嘉猛地站了起来,对张恒怒目而视。 “张子毅,你什么意思,我与你无冤无仇,你这是何意!” 张恒冷笑道:“来人,郭奉孝饮酒犯禁,给我拖出去重打五十大板!” 郭嘉顿时人间清醒,脸上的怒容也变成了讨好的笑意。 “子毅兄且慢,小弟乃是无心之失,切莫如此,切莫如此!” “我还是喜欢你刚才那桀骜不驯的模样,麻烦你恢复一下。”张恒歪着头笑道。 郭嘉腆着脸道:“子毅兄说笑了,在您面前,小弟哪敢桀骜不驯呐!” 怎么,不牛逼了? “酒哪来的?”张恒问道。 郭嘉支支吾吾道:“那个……翼德带我去偷的。” 军中自然是有酒的,但一般是留作庆功之用,所以平时众将也接触不到。 但这根本难不住咱们的郭鬼才,这两日闲来无事,他想饮酒却无有门路,便鼓动张飞去偷,现在却又把罪责推到了张飞头上,可谓无耻之尤。 “仲理,听到了吧,去将此事禀报玄德公。” “遵命!” 方悦答应了一声,转身而去。 郭嘉眼见甩锅成功,便又拱手笑道:“不知子毅兄唤小弟前来,所谓何事?” 张恒看着他浑身湿漉漉的模样,皱眉道:“给你一刻钟的时间更衣,之后来我这里,有要事相商。” “好,小弟这就去!” 郭嘉立刻转身而去,出帐的时候,却差点和赶到的贾诩撞个满怀。 “长史。” 贾诩进来拱了拱手。 “坐吧。” 张恒挥手示意贾诩先坐,自己却转身泡起茶来。 等到张恒把茶泡好之后,郭嘉也换了一身衣服重新回来。 “子毅兄,唤小弟前来,到底所为何事?” 从张恒手中接过茶水,郭嘉再度问道。 张恒没有说话,反而转身从桌案拿起写好的诏书递了过来。 “有一件事,想请二位为我参谋一番。” 闻言,贾诩捋了捋胡须笑道:“长史有何吩……” 话还没说完,就听到郭嘉发出了一声尖叫。 “这什么鬼东西!” 尖叫的同时,郭嘉又把诏书扔了过来,张恒赶紧伸手接住。 一旁围观的贾诩,则是用疑惑的目光看着郭嘉。 不过是一道诏令而已,为何能让郭奉孝有这么大的反应? “张子毅,你这是要坑死我啊,这事儿我坚决不会为你办的!” 郭嘉激动地站起身来,满脸悲愤道。 张恒笑了,“奉孝,我知道你很慌,但你先别慌。” “怎么可能不慌,你疯了吗!一下玩这么大,我可不陪你玩!” “哦,如此拥立之功,奉孝难道不想要?你郭奉孝不是一向自诩胆大包天,无所不为吗?” 郭嘉冷哼道:“少来这套,我不吃你的激将法。这东西太过不合时宜,谁碰谁死!” 你们到底在说什么东西? 饶是以贾诩的才智,也不禁一脸懵逼地看着两人。 郭嘉见贾诩不解,忽然贱笑一声,上前夺过张恒手中的诏书递了过去。 “文和兄不妨一观。” “多谢奉孝。” 贾诩对郭嘉道了声谢,随后拿出诏书看了起来。 可下一刻,他的脸色猛然巨变,手中的诏书好似烫手一般掉在了桌案上,冷汗顺着额头就流了下来。 郭奉孝,你这是害我啊! 饶是以贾诩的修养,也不禁抬起头对郭嘉怒目而视。 再看郭嘉,却是开心到了极点。 这么大的事儿,总不能我一个人知道吧,能多拉一个人下水总是好的! 但贾诩却恨不得给自己一耳光,然后再把眼珠子抠出来! 刚才自己还眼巴巴地想知道是内容呢,真是犯贱! 这玩意儿一个操作不好,不光性命难保,恐怕全家都要受到株连。 张子毅,我和你什么仇,什么怨! ------------ 第五百二十三章策书称王 所谓诏书,又称诏令,乃是朝廷中枢向外发出的命令,也可以理解为后世的圣旨。 汉代的诏书分为四种,策、制、诏、戒。 这其中,制书主要是任免官职,戒书主要是惩处判罚,诏书就是皇帝或朝廷日常的命令。 最为特殊的,也最少使用的,其实是策书。 所谓策书,一般是任免诸侯王公的诏书。也只有到了这个级别,才有资格使用诏书。 上次天子任命刘备为徐州牧时,下达的诏令就是策书。 但张恒给两人看的这封策书,比上次的还要重量级。 因为它里面的内容……是准备给刘备封王! 望着躁动不安,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两人,张恒却笑得很开心,同时还不忘饮一口茶水。 “行了,两位且稍安勿躁。” 郭嘉大叫道:“勿躁个屁,这事儿我办不了,你另请高明吧!” 贾诩却更干脆,直接起身拱手道:“长史,下官年事已高,近来总觉身体不适,还请长史准许下官辞官归乡,安度残生。” 张恒:…… “好吧,此事先不说,咱们且谈谈正事。” 张恒彻底无奈了,只得先将此事暂时搁置。 两人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一些,贾诩赶紧将桌案上的诏书卷起,双手奉了上来。 接过的时候,张恒能明显感觉到他的手在颤抖。 不就是一道封王策书嘛,看把你们吓得,没出息! 倒也不能怪二人胆小,只是两汉数百年,除了汉初以外,从没有过功臣封王的先例。 即便功劳大如张良萧何,也都是列侯而已。 所有的王爵,都是以血缘关系获得,且都没有实权。 刘备虽为宗室,但跟当今天子的血缘早已淡薄,身居高位是一回事,真要封王的话,必然会引得天下人不满。 重新坐定之后,郭嘉还是有些不安。 “子毅,你说实话,此事是主公授意,还是你私自为之?” 张恒摇头一笑,“玄德公自然不会有这层意思。” “那就好,那就好……” 郭嘉这才松了口气。 他就怕是刘备的授意,那可就不好办了。 不是说封王不行。作为忠臣,他甚至想看到刘备登基坐殿,但眼下还远远不是时候。 才堪堪拿下两个州,就想着称王称霸,那不成董卓了! “玄德公虽不作此想,但我等身为人臣,却不得不为主上谋划。” 张恒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又把郭嘉的心吊到了嗓子眼。 “子毅,如今还不到时候,此事万万不可!”郭嘉苦口婆心劝道。 阿毅,收手吧,外面都是诸侯! “名不正则言不顺,有何不可?”张恒笑道。 “可如今天下……” 郭嘉还想反驳,却被张恒挥手打断,随后他却自顾自说起了另一件事。 “且不说这个,方才玄德公邀我同行,询问战后之封赏,担心朝廷不肯给予赏赐。为此,玄德公甚至赐予我一些钱财,用以贿赂朝堂诸公。” 一听这话,郭嘉立刻炸毛了。 “我徐州为国除贼,征战四方,劳苦功高,朝廷凭什么不给赏赐! 主公太过仁义,才使宵小之辈猖獗。要我说,等此间事了,便派个几万大军前往雒阳觐见天子,看他们给是不给!” 张恒点了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朝廷那边,的确不足为虑。只是就算朝廷愿意封赏,咱们这些人又该如何赏赐?” “自然是论功行赏。”郭嘉理所当然道。 “那好,就以云长为例。这两年间,云长先后随玄德公讨董卓、入徐州、征青州、伐兖州,劳苦功高。奉孝以为,该当何种赏赐?” 闻言,郭嘉皱眉思索片刻,才开口道:“云长居功至伟,又是我徐州第一大将。怎么也得给个将军之位,封列侯。” “什么将军?”张恒盯着郭嘉道。 郭嘉嘬了嘬牙花子,“怎么也得是个四方将军。” “可玄德公如今才不过是奋威将军。” “这……” 郭嘉一时语塞,随后又争辩道:“云长都有封赏,主公岂能没有。” “那应该封什么?” “以我之见,朝廷当拜主公为大将军!”郭嘉朗声正色道。 一般情况下,大将军位列三公之上,在丞相被废除的年代里,算是真正的位极人臣了。 张恒继续问道:“主公拜大将军自无不可,但今后诸将再有了功劳,又该如何封赏?” “这……” 郭嘉彻底语塞,再想不出合适的答案。 关羽拜四方将军,张辽、赵云、张飞等人,怎也得是个杂号将军。 这当然没问题。 但大将军却已经位极人臣,往上升不动了。 刘备升不了,今后徐州群臣再有了功劳,也没了可晋升的空间。 长此以往,必然会滋生怨气,影响内部结构的稳定。 郭嘉这下明白了张恒的意思,“所以,你才要请主公称王?” “不错。” “是否操之过急了些?”郭嘉还是苦笑。 张恒笑道:“我只是到时候让你去提议,可没说是现在。” “为何是我!”郭嘉怪叫道,“你想出来的馊主意,最终却要我去执行,这是什么道理!” 张恒摇了摇头,“此事我不合适,云长也不合适,只有你最合适。” “为什么?” “因为你傻。” 郭嘉顿时大怒。 说话就说话,你骂我作甚。 一旁的贾诩,却微微点了点头,明白了张恒的意思。 徐州诸将,除了刘备的元从旧部,大多是张恒招揽而来。 这就导致一些重大的决议上,张恒不能轻易开口,只能最后拍板。 因为张恒代表了太多人的态度和利益,一旦开口,事情就没了婉转的余地。 而关羽则是武将的代表,又是刘备的兄弟,一旦开口,刘备也会联想。 反观郭嘉,虽然地位不低,但本身并无实权,性格方面又是洒脱不羁。主打一个纯洁无派系,因此深得刘备的宠信。 由他开口,无论成与不成,刘备都不会责怪,更不会联想,所以才是最合适的人选。 这么一愣神的工夫儿,郭嘉也大概想明白了,却还有些不甘心自己的工具人属性。 “一定要我去提议吗?” 张恒点了点头,“必须是你。事成之后,我为你讨一个县侯的爵位。” 一听这话,郭嘉顿时来了精神。 “什么侯?” 张恒笑了,笑得很异样。 “郯县北上两百里,有一大县,名曰:东莞。事成之后,你郭奉孝便是东莞县侯,食邑千户,如何?” 这个名字,倒是和郭嘉的行事作风颇为契合。 “好,这买卖我干了,不过能不能成,我不保证!” 一听说县侯和食邑千户,郭嘉激动得身体都颤抖起来,当即一咬牙,答应了下来。 管他呢,人死鸟朝天,就算主公因此把我免官去职,也是赚了! “奉孝有勇有谋,不愧为当世鬼才!”张恒夸奖道。 “什么时候开始?” 闻言,张恒便把目光放到了贾诩身上。 “这你得问文和。” 贾诩:??? 这里面还有我的事? “此事非同小可,不可一蹴而就。文和负责把控火候,奉孝负责进谏提议,二位强强联手,必能促成此事。” “如此大的事,就我们俩?”郭嘉有些不可置信。 你好歹再给点人手啊! 张恒耸了耸肩,笑道:“谋事不密,则事必败,你二人就够了。这些事情你们去办吧,我的事多,我要把精力放在军国大事上面。” 闻言,郭嘉和贾诩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彼此眼中的无奈。 张子毅,真乃天下最无耻之人! …… 翌日。 虽然众人都一致认为城中会投降,但刘备还是命关羽率领三万大军,在城下列阵。 以午时为限,一旦过了午时,城中还不开门投降,那就只能强攻了。 所幸就在大军刚刚集结完毕之时,城上放下了一个吊篮,一个身长八尺的中年男子走了出来,向着刘备的大营走去。 这人很快被关羽控制住,随后命人带到了刘备大营。 望见此人的那一刻,张恒脸上立刻露出了笑容。 “子源兄,好久不见,别来无恙乎!” 从城中出来的人,正是昔日酸枣会盟的领誓人,臧洪! 张超阵亡之后,他便暂时跟在了张邈麾下,一直到了现在。 臧洪苦笑一声,正了正衣冠,对刘备行礼道:“下官参见刘使君!” “子源免礼,请坐!” 刘备摆了摆手,示意臧洪入座。 “谢使君。” 等臧洪入座之后,张恒便笑着问道:“子源兄此来,意欲何为?” “张府君差遣,不得不来。”臧洪答道,同时叹了口气。 “哦,未知张府君有何见教?”刘备笑道。 臧洪再度苦笑,“事已至此,下官也无任何可遮拦之处。张府君之意,情愿开城投降,只是却有几个条件。” 一听这话,刘备立刻大笑起来。 果然,张邈扛不住了! 他刚想问臧洪具体条件是什么,却被张恒抢先道:“子源兄此言差矣!” “子毅此言何意?”臧洪不解道。 张恒笑道:“时至如今,张孟卓与袁伯业困守孤城,在下不认为他们还有讨价还价的余地。反倒是子源兄,不妨先听听我徐州的条件。” 就现在这情况,我给你什么,你要什么就行了,还有什么资格挑挑拣拣。 不服,那就接着打,但能不能保住性命,可就不知道喽! 张恒表现得虽然强势,但臧洪没任何办法,只得听而任之。 好在出城之前,张邈已经给了底线,他也就有了继续谈的底气。 “子毅所言有理。既如此,使君不妨示下,我好回城禀报张府君。” 臧洪知道张恒不好惹,便向刘备拱手道,只盼望这位宽仁之主,能给自己一个讨价还价的余地。 刘备笑道:“子源可回去告诉张孟卓和袁伯业,开城投降,我保他满门性命无虞,此外高官厚禄,荣华富贵,皆享之不尽!” 这话只说了半句,剩下的半句,不说臧洪也懂。 只是,从此做个富贵闲人,再也无缘功业。 身为败军之将,能落得这个下场,也算刘备大度了。 臧洪想了想,便向刘备拱手一礼,起身告辞离去。 半日之后,定陶城门大开,张邈和袁遗率众出降。 ------------ 第五百二十四章兖州之战,落幕 定陶城下。 张恒凝视着眼前斑驳的城墙,以及城门上的两个大字,不由露出了笑容。 而城门下,张邈和袁遗还保持着拱手的姿势,身后跟着一大堆高级将领。 这些人终于低下了他们原本高傲的头颅,静待即将到来的处置。 规矩这种事儿,往往只能约束弱者,而无法限制强者。 胜利者会不会遵守,往往都是看心情的。 所以,张邈和袁遗的心态是极为忐忑。 但好在刘备马上就给二人吃了一颗定心丸。 “孟卓兄,伯业兄,快快请起,二位何必行此大礼!” 刘备大笑着迎了上去,一把就抓住了二人的手,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 胜利者的姿态尽显,却并不使人讨厌。 张邈终于松了口气,低头道:“在下狂悖无知,不自量力,妄图抗衡使君天兵,实在罪该万死!” 都到了当诸侯的年纪,张邈自然明白此时该干什么,当下连连向刘备请罪。 就连性情暴躁的袁遗,也跟着下拜。 但还没来得及拜下去,二人就感受到了一股巨大的阻力。 原来是刘备伸出了双手,用他那如同人猿一般的臂展拦住了二人。 “这些话二位就不必再说了,前番诸事,皆是身不由己,我又岂能不知。因此二位也不必心存不安,只要弃暗投明,从今往后,一切既往不咎!” 平心而论,刘备这句话算是很真诚了。 作为胜利者,他既没有奚落嘲讽对方,也没有站在道德制高点上对二人肆意抨击。 反而非常克制自己的欲望,仍能对二人笑脸相迎。 降都降了,又何必让人家心中留个疙瘩。 至于之前的战争,谁也别说自己多么正义,无非成王败寇罢了。 见刘备如此态度,张邈和袁遗都松了口气。 本来他们都做好了受辱的准备,可谁知刘备非但没有羞辱他们,甚至还顾及着他们的颜面,倒是令二人有些感动。 刘玄德,终究是个厚道人啊! 眼见刘备接受了二人的投降,张恒向后挥了挥手,三百多名敌军将领的家眷立刻被放了过来。 本着好人做到底的心思,在得知城中投降后,张恒甚至还抽空让这些人去换了身衣服。 如今骨肉团聚,自是喜极而泣,抱头痛哭起来。 这三百多人,张恒可是一个都没杀,就等着收拢了这波人心呢。 等到场面稳定下来之后,张邈立刻冲刘备一挥手:“使君,请入城!” “好,咱们一同入城!” 祖传绝学再次被刘备祭了出来,只见他左手拉着张邈,右手拉着袁遗,三人并排走在了最前列。 张恒跟在后面,扭头对关羽道:“云长,大军入城之后,立刻将城中的军队先控制起来。等一切尘埃落定之后,再打散重组,收拢其心。” “好,我这就去办。”关羽点了点头。 张邈和袁遗虽然投降,但城中可还有四万大军。 利用得好,是一笔资源。 利用不好,反而可能会造成动乱。 伴随着徐州大军开进定陶城,这场前后历时近一载的兖州之乱,终于落幕。 最终以徐州的全面胜利,画上了完美的句号。 …… 入城之后,自然是还是出榜安民,管束军队的那一套。 刘备当即下令犒赏三军,然后拉着张邈和袁遗喝酒联络感情去了,具体的事务自然就落在了张恒头上。 好在之前有过许多经验,又有荀攸、陈宫等人的辅助,张恒处理起来也是得心应手。 时至如今,除了刘岱和乔瑁还盘踞东郡之外,兖州其余地盘都已经拿下。 除了对占领地盘的巩固之外,还有一个急切的问题摆在眼前。 一直从清晨忙到傍晚,张恒才堪堪处理完了手头的事情,却也只是初步梳理而已。 具体政务的处理,与打仗不同,程度之繁琐,远超常人想象。 好在总算理了一个大致框架出来,之后兖州的事情,就依葫芦画瓢,照着徐州走就行了。 如同代码一般,只要能跑,就不要动他,这世间的万事万物亦是如此。 凡有动作,必有成本! 大开大合的改弦更张,就势必要面临旧有既得利益者的反扑。 天下未定,现在还不是大动作的时候。 望着桌上的一堆公文竹简,张恒叹了口气,刚要起身去外面透透气,胡母兰却款款走了进来,手中还提着一个食盒。 “长史,天色已晚,还是先用些饭菜吧。” 胡母兰温婉一笑,伸手打开了食盒,从里面端出一碟碟佳肴,还冒着热气。 张恒望着她,眼中闪过一丝异样。 虽说上次就已经告诉过她,今后不用专门为自己开小灶,但她显然没听进去。 这丫头还是没放弃勾引我啊! “你一直在外面?”张恒开口问道。 胡母兰笑着摇了摇头,将伸手散乱的发丝梳理到耳后,对张恒笑道:“妾身下午才跟随大军入城,哪能一直在外面。” “撒谎了吧。” “妾身没有。”胡母兰赶紧摇了摇头,却止不住的有些心虚。 张恒淡淡一笑,“没在外面,你怎么知道我还没用过晚膳?” “这……” 胡母兰顿时无言以对,目光中露出一丝局促。 张恒却看向了桌上的饭菜,用鼻子闻了闻,随后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些菜我也吃不完,坐下陪我一起吃吧。” 张恒开口道,同时从食盒中拿出一双筷子递了过去。 “遵命!” 胡母兰脸上露出一丝喜色,连忙点头应了下来。 灯下看美人,愈添三分颜色。 胡母兰自然是秀色可餐,而张恒此时的心情也不错,竟难得地喝了几杯。 吃饱喝足之后,张恒将筷子放下。 “小姐,兖州战事已经结束,不知接下来小姐可有打算。是返回故里,还是前往郯县?” 闻言,胡母兰赶紧答道:“长史,妾身愿举家迁往郯县。” “为何?”张恒有些不解道。 战争已经结束了,你难道不该带着母亲幼弟回家去吗? 胡母兰却难得俏皮一笑,“长史忘了,您之前答应帮妾身弟弟寻一位名师。妾身打算全家搬到郯县,也好让两个弟弟潜心读书。” 张恒一拍脑袋,这才想起来自己之前的承诺。 “近来事务繁忙,实在是忘了,还请小姐见谅。不过小姐放心,我断然不会食言而肥,定会为两位公子择一位贤良为师!” “多谢长史!”胡母兰甜甜笑道。 近水楼台,才能先得月,她才不会能回老家去呢。 ------------ 第五百二十五章一代人做不完的事 用完晚饭之后,胡母兰收拾了桌案后便告辞离去。 张恒想了想,便让方悦把陈宫叫了过来。 “长史有何吩咐?” 府衙内,陈宫冲张恒拱手道。 “的确有些事,不过就不要在这里说了。我都在这忙了一天了,咱们出去走走。” 张恒说着,便抬腿向外走去。 陈宫见状,赶紧跟了上去。 两人一路出了府衙,来到大街上,张恒却还是自顾自地往前走着。 今日刚刚入城,自然是实行了严格的宵禁。明明才天黑不久,街上已然看不到几个人影。除了往来巡查的士卒之外,就只剩张恒和陈宫一行人而已。 又走了一会,张恒才开口道:“公台,唤你前来,乃是有件要事商议。” “还请长史示下。” “兖州这块地盘,咱们算是打下来了,但今后的治理,却也不容忽视。我想请教公台,治理兖州,首重何事?” 听到这个问题,陈宫先是眉头一皱,继而隐约明白了张恒的意思。 “下官以为,治理地方,当首重百姓,百姓安定了,兖州便安定了。然百姓多愚者,还得好生引导教化一番。” 张恒点了点头,“此言在理,继续说。” “除了百姓之外,便是……兖州各大世家豪族。” 陈宫继续说道,只是话语却迟疑了一下。 原因很简单,他本是世家出身,而张恒素来又对世家很不感冒。 眼见陈宫终于把话说到了点子上,张恒不禁笑道:“不错,这些豪族世家,手中控制着大量田地,族中又有不可胜数的宾客部曲。若无他们的认同支持,兖州这块地方,是无法得到充分治理的。” “长史高见,下官佩服!” 这番话有些出乎了陈宫的意料,但张恒愿意和世家打好关系,却是他乐见其成的,于是连忙拱手附和道。 张恒继续笑道:“我欲委派一贤能之士,出面与兖州世家洽谈一番。可咱们徐州众臣,大多都不是兖州出身,唯公台你是东郡名士,不知可愿担当此任?” 闲聊了一大圈,张恒总算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当然,若是第一块地盘,张恒肯定会亲自去洽谈,争取兖州士族的支持。 可如今嘛……派人就够给那些士卒面子了。 一听这话,陈宫顿时激动了起来,连忙拱手道:“长史放心,此事便交给下官去办,必然使兖州士族归心!” 他虽是徐州的臣子,但他的乡土情结非常严重,做梦都想让刘备提拔重用兖州人。 “我就知道公台不会让我失望,既如此,就拜托公台了。”张恒笑道。 “长史,要下官去洽谈自然没问题,只是要谈到什么程度……还请长史示下!”陈宫拱手道。 言外之意,就是咱们能给出什么条件,要兖州士族归顺到什么程度。 坦白来说,这事儿可比打仗还要复杂,极难把握火候。 人家士族可都是当地一霸,甚至连结郡国,在乡里说话比官府好使得多。 在这个皇权不下乡的时代,只要士族不故意搞事,往往都是朝廷维稳的重要力量。 所以怎么处理这批人,也是一个大难题。 张恒皱眉思索片刻后,给出了自己的底线。 “公台,咱们是自己人,我也不说些虚的了。自有汉以来,士族横行乡里,侵占田地,隐匿人口之事可没少做,兖州士族也不会例外,公台以为如何?” 闻言,陈宫的脸色顿时垮了下来。 他以为张恒要下狠手整治士族,连忙拱手劝道:“长史有所不知,少许士族的确多行不法之事,可大部分士卒,却都是乡野贤良,以耕读传家,本本分分,不宜大肆……” 话还没说完,就被张恒挥手打断。 “公台勿虑,我并非是要整治兖州士族。” 闻言,陈宫这才松了口气。 “那长史之意,是要如何?” 张恒淡淡一笑,开口道:“很简单,以前的事,既往不咎。以后,却是不可越雷池半步。不然,夷三族!” 听到‘夷三族’三个字,陈宫不禁脸色一变,浑身一颤。 “长史,如此行事,是否太过了些?” 自古以来,都是对百姓严刑峻法,可没听说过对士大夫严刑峻法的。 “不过,一点都不过。”张恒摇了摇头,满脸严肃道:“律法之下,众生平等,便是我也不例外!公台若真为了那些人好,就该赞同我的提议。将其限制在一定规模之内,才能长久。 不然,那些士族今日茁壮成长,可等到尾大不掉之日,便是其灭亡之时!” 权力具有天然的排他性,世家小打小闹,统治者可以容忍。 可真要到了可以左右一州大势的时候,莫说刘备忍不了,就是把刘禅拉过来,也一样忍不了。 届时,要么引颈就戮,要么起事造反。 反倒不如一开始便限制住他们,不给他们做大的机会。 陈宫是聪明人,略微一思索,便明白了张恒的意思。 “下官遵命!” 张恒望着有些为难的陈宫,笑道:“我知道此事不易,因为天下没有人会轻易放弃到手的利益。可再难也得做,公台若觉得为难,不如我先祭起屠刀,来个杀鸡儆猴,后面的事就好谈了。” “不,不可,万万不可!”陈宫连连摆手道,“长史放心,下官一定那些人听话!” 开玩笑,你说是杀鸡儆猴,但屠刀拿起容易,收回去可就难了。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最少得灭亡好几个大家族。 张恒笑了,“好吧,既然公台以为不可,那就先谈,谈不拢再说。” “长史放心,定能谈拢此事。”陈宫连忙再三保证道。 “那就好,我与你三千兵马,以防那些人狗急跳墙。” “多谢长史,下官告退!” 望着陈宫急忙远去的背影,张恒长长舒了口气。 陈宫虽然心向本土世家,但不是不知轻重之人,这事应该能成。 对于世家,张恒向来是没什么好感的。 不管世家中人如何惊才绝艳,他始终没什么好感。 说到底,还是立场的问题。 天下想要长治久安,就不能允许土地兼并。 可无论任何团体,都天然具有壮大自身的倾向。 等到小部分人占据了大部分生产资料,剩下的大部分人也就没了饭吃,这天下就该重新换个人间了。 三百年王朝定律的根源,就在于此。 想要彻底消灭世家,只有推广印刷术,开启民智,将世家从知识垄断的地位中剥离出来。 但想要百姓读书识字,又得先吃饱肚子。 这是个任重而道远的任务,受限于生产条件,张恒这辈子应该是办不到了。 但就算彻底消灭了世家,就没有继续兼并土地的人了吗? 还是会有的,只不过换了一种形式而已。 这是个无解的问题,从无一劳永逸之法,只能不停修补。 张恒能做的,也不过是趁着自己还有能力的时候,多解决一些问题,给后代少留一些问题。 如此,只要后代按照自己的方略继续执行下去,开辟一个数十年的盛世不成问题。 这样,张恒也算不负昔年之志向,为天下苍生开了一个太平出来。 再往后,张恒就管不着了,也看不见了。 想到这里,张恒不禁摇头叹息一声。 “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也;光阴者,百代之过客也。而浮生若梦,为欢几何? 终日思量长叹息,为谁辛苦为谁忙? 一朝闭眼身故去,诸事皆休……魂归故乡……” “好,好,长史好文采!” 张恒还在惆怅之时,耳边却响起了方悦的喝彩声。 张恒扭头看了他一眼,“你听的懂吗,就在这瞎拍马屁!” 方悦咧嘴一笑,“听不懂,但末将知道,只要是长史说出来的,肯定是极好的。” 额…… 你说得好有道理,我竟无言以对! 张恒立刻对方悦递去一个赞赏的眼神。 “觉悟不错,我看好你!” 方悦笑的更开心了,“多谢长史夸奖,末将深感荣幸!” “哈哈哈哈……” 本来有些萧瑟的气氛,却在方悦的摆弄下变得欢乐了起来。 眼看时间不早,张恒便大袖一挥。 “走,咱们回去吧。” 正往回走间,远处忽然传来一阵嘈杂之声。 张恒抬头一看,只见远处宅邸中闪烁着些许火光。 火光中,还时不时传出阵阵声响。 细细一听,却还有些女子凄惨的嚎哭之声。 张恒的眉头顿时高高皱起,脸色也变得极其阴沉。 ------------ 第五百二十六章士卒劫掠 动乱年代,军纪是个很奢侈的东西。 不把士卒喂饱了,谁肯替你卖命? 没有兵马,你又如何争霸天下。 所以,整个汉末三国的屠城事件也就屡见不鲜了。 所谓屠城,并非是把城中的人都杀了,统治者可没这么愚蠢。 屠城的含义,就是把士卒身上那层枷锁给去掉。 一座坚城,攻下来往往需要耗时数十天,甚至是数月的时间。 在这过程中,攻城士卒死伤惨重不说,侥幸活下来的,心中也是憋着一股子怨气,肯定要好好发泄。 那么屠城的意义就显现出来了。 为了发泄战争中的戾气,就得让士卒放纵一番。 抢钱,抢粮,抢娘们儿! 有敢阻拦者,一律杀无赦! 这,才是所谓的屠城。 士卒得了好处,才会对你更加忠心! 张恒当然明白士气和忠诚的重要性,却宁死也不愿干这种违背天理的事情。 而且,你今天屠一城,明天掠一地,久而久之,人心必失! 投降是个死,不投降也是个死,我还不如跟你拼了呢。 为此,徐州军从创立的第一天起,俸禄伙食就比别的诸侯高出了太多。 不能发战争财,总得从其他地方找补回来。 这个策略一直没什么问题,士卒吃得饱,也就没必要冒着掉脑袋的风险去抢掠百姓。 只是……今天还是出现了例外! 听到远处房屋中的哭喊声,张恒哪里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当即停住了脚步,脸色变得很不好看。 方悦跟随了张恒这么久,自然明白张恒的忌讳,当即连忙拱手道:“长史勿急,眼下还未有定论,倒不一定是士卒劫掠。” 张恒扭过头来,目光一片冰冷。 “今夜城中负责巡守之将,是谁?” “这……”方悦迟疑片刻,才开口答道:“是子龙将军。” “他就是这么约束下属的!” 一听到赵云的名字,张恒更加生气了。 这种低级错误,居然是赵云犯下的? 方悦还从未见过张恒如此生气,连忙抱拳再劝道:“长史,眼下当务之急,还是先查清楚发生了何事。若真是士卒劫掠,还得赶紧阻止,才能大事化小!” “对,你说得对!”张恒赶紧下令道,“速去调集人马,将前方所有人全部抓捕起来!” “遵命!” 方悦赶紧一抱拳去了。 片刻之后,张恒的一千亲兵全部赶到,在方悦的带领下冲进了那座宅邸。 “长史军令,所有人都不许动!” 方悦大喝一声,可眼前发生的一幕,却让他愣住了。 从府邸的规模上来看,这明显是大户人家,应该是定陶城中的豪强。 之前鏖战时,也未曾受到战火波及,可如今张邈率军投降,城中一片祥和时,却遭了毒手! 庭院中横七竖八躺着家仆的尸首,鲜血四处飞溅,以至于都染红了窗户。 最让方悦气愤的,有数十名士卒光着身子,正将府中的女眷压在身下奸淫。 旁边更是躺着几个女子的尸首,身上一丝不挂,双手紧紧绑缚着,死得无比屈辱。 还有些士卒,却已经收获颇丰,怀中揣着一大堆金银财宝,脸上带着狰狞的笑意。 一时间,整座府邸宛若人间炼狱。 “畜生,还不住手!” 方悦大吼道,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他从军以来,见过尸山血海,还从未见过如此对付手无寸铁百姓的凄惨场面。 他这一声大喊,立刻吸引来了院中众人的目光。 倒有几名杀的兴起,已经失去理智的士卒,根本充耳不闻。一边抱着手中的财货,一边指着方悦。 “你是何人,敢多管闲事!” “我是你祖宗!” 方悦见他满身鲜血,早就忍不住了,猛地拔出手中佩剑,上前两步,就往这名士卒身上砍去。 “大胆,你可知我是……” 话还没说完,此人就被方悦砍翻在地。 自己人出现了伤亡,院中正在劫掠奸淫的士卒顿时清醒了过来。 等看清楚方悦的真容,所有人顿时吓得魂不附体,急忙穿上衣服,冲到方悦身前集合。 “你等是谁人麾下?”方悦怒喝道。 为首之人脸上再没了之前的戾气,反而心惊胆颤起来。 居然让长史知道了,真是倒霉! “快说!”方悦又是一声大喝,“再不说,就不用再说了!” “小人……小人是夏侯司马麾下屯长。” 闻言,方悦不禁高高皱起了眉头。 所谓夏侯司马,就是夏侯兰。 上次济水之战他身先士卒,渡河时身中数箭却仍然不退,张恒甚是欣赏,将其提拔为了军司马。 一听是他的部下,方悦顿时犯了难。 军中谁不知道,赵云是张恒最宠信的将领,而夏侯兰又是赵云的总角之交。 这要如何处置? 想了想,方悦大手一挥。 “将这些畜生统统绑起来,听候长史发落!” “遵命!” 身后亲兵顿时涌了上来。 这些犯事的士卒哪敢反抗,只得乖乖任由绳索加身。 正当方悦想转身出府,将情况向张恒汇报一番时,张恒却自己走了进来。 “长史……” 方悦赶紧冲上前去。 “让开!” 张恒却没理他,径直走入院中。 看到眼前的一幕后,张恒的脸色更不好看了,眼中闪烁着浓烈的杀意。 方悦见状,赶紧将那屯长押了上来。 “长史,此人便是罪魁祸首。” “是谁的部下?”张恒开口问道。 声音虽然平静,但任谁都能听出其中的滔天怒火。 “是……军司马夏侯兰麾下。” “好,好!”张恒忽然笑了,“既如此,便让他自己过来看看。” “遵命!” 方悦赶紧就想派人去传唤夏侯兰,却听到张恒又加了一句。 “把赵子龙也叫过来!” “遵命!” 这时,院中幸存的人才敢走上前来。 他们刚才见张恒阻止了士卒继续劫掠,便知道今夜自己算逃过一劫了。 “拜见将军!” 为首者,却是一个五十多岁的老者,正是这家的家主。 此刻,他身上的衣冠早已散乱不堪,幸得家仆拼死保护,才没有丢了性命。 张恒深吸了口气,将老者扶了起来。 “老丈无需多礼,皆是在下管教不严,才酿成如此惨案。不过老丈放心,此事我定会给你一个交待!” 闻言,老者脸上惶恐的事情褪去。取而代之的,却是满腔的悲伤,当即掩面痛哭起来。 张恒看在眼里,有心想开口安慰一番,却不知该如何开口,只得沉默不语。 此时再多安慰的话都没用,唯有血债血偿,才能消苦主之恨! ------------ 第五百二十七章判罚 受到传唤之时,夏侯兰还在军中饮酒呢。 他也算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了。 兖州之战,徐州军虽然才打了不到两个月。但是夏侯兰自从追随张恒以来,先后奔关西,战李儒,入雒阳,谋董卓,已经大半年了。 这半年时间,他一直尽忠职守,作战勇猛。 如今战事总算告一段落,而且可以预见,今后几个月将不会再有战事,夏侯兰紧绷着的神经也难得松懈了下来。 恰逢刘备犒赏全军,夏侯兰便跟着赵云前往大营,与诸将一同饮酒作乐,拉近同僚之间的关系。 我打了大半年的仗了,就不能好好享受享受吗! 不光是他,就算是赵云,也放松了下来,举杯与众人痛饮。 张邈的残军下午就被关羽控制了起来,城防也被自己麾下接管,我就出来喝顿酒而已,能出什么事! 然后,正在交杯换盏的大营,就被张恒的亲兵闯入了。 众将皆面面相觑,望着这个冒失的家伙。 “长史有令,命赵子龙、夏侯伯雅前往城中!” 面对满屋子的高级将领,这位亲兵却面色清冷,口中喝道。 一听这话,众人顿时坐不住了。 赵云连忙起身,开口问道:“发生了何事?” 一边的夏侯兰却喝得有些高了,还有些晕晕乎乎的。 这亲兵传达完张恒的军令后,却赶忙向赵云抱拳道:“将军,城中出了点事,长史震怒,您怕是不好交代。” 一听这话,满屋子的武将都愣住了。 大战刚刚完毕,能有什么事让张恒震怒? 赵云明显察觉到了不对劲,连忙开口道:“这位兄弟,到底发生了何事,可否细细说来?” 不管啥事,你总得让我有个心理准备吧。 “方才长史在城中巡查,却发现了……有士卒在城中劫掠,闹出了不少人命。” 这名亲兵说话的声音虽然不大,却让满屋子大汉都震惊了。 徐州诸将,有一个算一个,都知道张恒最在乎百姓,也最看重军纪。 赵云心中一突,总算明白了缘由,连忙继续问道:“劫掠的士卒,是何人麾下?” “正是夏侯司马麾下……” 此言一出,夏侯兰当场脸色煞白,吓得酒都醒了,一拍桌案怒吼道:“这群天杀的畜生,岂敢如此肆意妄为!” 赵云强忍心中的震惊,继续问道:“死伤了多少百姓?” “小人不知,但应该不少于数十人。”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明白,事情大条了! …… 等候的过程中,张恒也没闲着,命亲兵帮着这家人收拢尸体,同时统计损伤。 也正是这个过程中,他了解到这户人家姓王,也是定陶城中有数的大户。祖上甚至出过二千石的高官,也算一只脚迈进了士族的门槛。 当代家主名叫王翼,早年甚至当过定陶令,后因故免官。 而刚才一场劫掠屠杀,阖府老幼都受到了波及。 三十多名家仆命丧当场,二十多名婢女遭到奸淫,更有十多名女子被淫虐至死。 这其中,就包括了王翼的两个女儿,一个孙女。 王翼的长子,因带领家仆抵抗,也遭士卒砍杀,死状极其凄惨。 老头年事已高,又遭此劫难,如今已然有些神情恍惚,看的张恒眉头直皱。 这事儿一旦处理不好,可就不单单是劫掠百姓那么简单了,兖州士族一定会借机发难,攻讦徐州。 就在张恒满心烦恼之时,不远处响起一阵马蹄声。 张恒向外看去,只见十多人纵马而来。 为首者正是赵云,身后跟着夏侯兰。 除此之外,就连张飞、高顺、韩浩等人也跟过来了。 刘备设宴款待张邈和袁遗,智囊文臣都去作陪了,因此军中便只剩下了一堆壮汉。 他们显然很明白此事的严重性,却又想不出补救的办法。 思来想去,还是决定跟赵云一起过来。 万一张恒盛怒之下,要砍了夏侯兰,他们也能求求情。 至于张飞……纯粹是看热闹的。 赵云和夏侯兰冲到府邸前,就看到张恒站在台阶上负手而立,赶紧下马迎了上来。 “末将管教无方,还请长史降罪!” 赵云和夏侯兰同时跪地请罪。 张恒却没看他们,反而把目光看向后面几人。 “怎么,都过来看热闹?” “不敢,不敢!” 众将一激灵,连忙摆手道。 只有张飞大步走了上来,笑道:“子毅,此乃无心之失,别发这么大的火嘛,你看给人家伯雅吓得。” “翼德,此事与你无关。”张恒皱眉道。 张飞讨了个没趣,不禁摸了摸鼻子,对夏侯兰送去了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 低头看着二人,张恒开口道:“进去看看吧。” “这……” 夏侯兰额头上满是冷汗,正支支吾吾,却被赵云一把拉了起来。 “遵命!” 赵云明白,这时候多说废话,只会让张恒更加愤怒,倒不如坦然受罚。 只是进去之后,二人心中的忐忑,顿时变成了满腔怒火。 “畜生,畜生!” 夏侯兰望着满地的尸体,以及刚刚才穿上衣服的女子,哪里还不明白刚才的惨状,不由怒吼道。 铿! 盛怒之下,夏侯兰拔出佩剑,就向被绑缚的屯长身上砍去。 这时,一直皱眉不语的赵云忽然出手,打落了夏侯兰手中的利刃。 “长史自有发落,不可动用私刑!” 说罢,赵云转过身来,对张恒拱手道:“此乃末将管教不严,甘愿受罚!” 夏侯兰也忙拱手道:“长史,末将甘愿受罚!” “好,敢作敢当就好!”张恒冷笑一声,“伯雅,你做过军正,通晓军法。给大家说说,纵兵劫掠,该当何罪?” “回长史,掳掠百姓,奸淫妇女者,该当死罪!”夏侯兰声音发苦道。 “那你呢,管教不严,纵容下属行凶,又该当何罪?” “回长史,末将亦该当死罪!”夏侯兰绝望道。 “很好,来人,行刑!” 此言一出,众将顿时慌了神。 方悦连忙上前劝谏道:“长史息怒,息怒,夏侯司马破敌有功,还请长史高抬贵手,饶过他这次吧!” “伏请长史息怒。夏侯司马虽管教不严,却是无心之失,何至于死罪!”韩浩也抱拳道。 就连一贯沉默寡言的高顺,也开口求情。 “长史,末将以为,夏侯司马虽然有错,却未及死罪!” 张恒冷冷看着众人,“功是功,过是过,军法如此。不杀他,何以向苦主交待?” 闻言,众人皆沉默了。 院中的数十具尸体就躺在那,还在散发着无声的控诉。 这时,张飞的声音忽然响起。 “子毅,你处事不公啊!” 张恒立刻扭头瞪了他一眼,“他所犯之罪,按律当斩,我如何处事不公了?” 张飞嘿嘿笑道:“军法如此是没错,但人家伯雅也没犯这么重的军法啊!” 这下张恒彻底生气了,“数十条性命非同儿戏,你休要在此胡搅蛮缠!” “怎么,话都不让人说了?张长史好大的官威啊!”张飞阴阳怪气地叫道。 “好,你说吧!”张恒咬着牙道。 再看张飞,却依旧不紧不慢地笑道:“人家伯雅刚才说了,管教不严,纵容下属行凶者,该当死罪,是也不是?” “是。” “管教不严是实情,但他一直在军中与我等一同饮酒,又何来纵容下属行凶之说? 既然不是有意纵容下属行凶杀人,又何来死罪之说?” 不得不说,每到关键时候,张三爷总能发挥出他的聪明才智,一下就发现了华点。 闻言,众人皆眼前一亮。 方悦赶紧开口道:“长史,翼德将军此言有理。夏侯司马只是无心之失,却非故意纵容,不当死罪!” 言下之意,已经从求情变成了辩论。 高顺和韩浩也赶紧点头附和。 连张恒也是眉头一皱,开始思索着张飞刚才的话。 这么说的话,似乎好像真的可以不用死。 沉默片刻后,张恒长长松了口气。 “夏侯兰,你虽非有意纵容下属行凶,却也着实是管教不严。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按军法,当重打三百军棍!” 闻言,早已满头冷汗的夏侯兰面露狂喜。 “多谢长史,多谢长史!” 旁边,从头到尾都一言不发的赵云,也长长松了口气。 张恒又把目光看向了赵云,“赵云,你亦有管教不严之罪,按军法,当重打一百军棍!” “末将知罪!”赵云抱拳道。 张恒顿了一下,再度开口道:“身为统帅,我亦有不察之责,当自领五十军棍。” 这话一出,在场众人都瞪大了眼睛。 “不可啊,长史!”方悦连忙劝道。 “军法如此,休得多言。”张恒摇了摇头。 夏侯兰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叩首道:“长史,今夜之事,皆是末将一人之过,岂能连累于您。” “长史,您身为军中统帅,若是轻易受刑,岂不威严扫地,末将愿代为受过。”赵云抱拳劝道。 “我意已决,休得再劝!” 张恒低喝一声,众人皆不敢再劝。 只有张飞冲张恒竖起了大拇指。 子毅这货,对别人狠也就算了,居然对自己也这么狠,是条汉子! 只是不知你这小身板,能不能抗住五十军棍。 “至于其余人等……” 张恒目光一扫那些被绑缚着的士卒,声音忽然变得无比冷冽。 “劫掠百姓,奸淫妇女,残害无辜,罪无可赦,全部腰斩!” 判决一出,这些人当场就吓破了胆,开始哭喊起来。 “长史饶命啊!” “长史饶命,小人再也不敢了!” 张恒冷笑一声,“尔等罪大恶极,万难饶恕。全都带下去,待明日召集全军,当众行刑,以儆效尤!” “遵命!” 方悦抱拳应道,带领亲兵将这些士卒押了下去。 “至于你二人……”张恒看着赵云和夏侯兰,“也明日一同行刑,届时通报全军!” ------------ 第五百二十八章以身入局,震慑全军 第二日,张恒便命人将那些犯罪的士卒押到了城外,同时命令城中部队列阵围观 由于阵仗实在太大,连宿醉未醒的刘备都惊动了,赶紧穿了衣服过来围观。 听完整个事件的经过后,刘备沉默了。 他对下属素来宽容,便是有罪,多半都会从轻发落。 但眼前这些人,实在是太不像话了。 如果是只是劫掠,倒还能容忍,但沾染了数十条性命,就万万不能宽恕了。 想了想,刘备开口道:“子毅,他们虽有罪,却也并非个个都是死罪。再者,大战刚刚结束,这些可都是有功将士。手上没有沾染性命的士卒,还是从轻发落吧。” 没办法,毕竟整整两百多人呢,全杀也太浪费了。 但……在众目睽睽之下,张恒却缓缓摇了摇头。 “玄德公,军法如此,不可破例。更何况此例一开,士卒心中必存侥幸,今后自会有效仿者,无异于纵恶! 玄德公欲成大业,就不可失去民心,今日杀鸡儆猴,却正好斩断源头!” 这番话已经说得很重了,刘备也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叹息一声。 可陈宫却有不同意见,只见他出班拱手道:“长史,这些人虽罪无可恕,然如今方才大胜。当着大军的面儿行刑,难免使有功将士心寒,不若顺手推舟,放他们一马。这些人必然感恩戴德,今后不敢再犯。” “公台此言大谬!”张恒冷笑道,“治军当法令严明,而非妇人之仁。若是一味纵容下属,则军纪败坏,法度飞驰。一帮子整天只会欺凌弱小之辈,又谈何战力? 再者,我徐州将士效命疆场,上报玄德公知遇之恩,下保家乡父老以安宁,又岂是为了行不法之事!” 心念不纯的队伍,便是战斗力再强也无用! “可是……” 陈宫摇了摇头,还是觉得张恒有些小题大做了。 张恒斩钉截铁道:“没有可是,这些人不杀,苦主处无法交代,我徐州积攒的名声也会毁于一旦。长此以往,便会动摇根基!” 昨夜的事件,看似只是王氏一门被屠,但这背后却代表着徐州集团对百姓的态度。 形象不树立好了,今后将会产生不可挽回的损失。 总不能势力大了,就不拿底层人当回事了吧。 陈宫被张恒几句话怼得哑口无言,只得摇头退了下去。 张恒当即对方悦喝道:“行刑!” “遵命!” 方悦抱拳迎道,随后向下方大喝道:“准备行刑!” 军中什么都缺,就是不缺会砍人的人,因此刽子手也不用特意寻找,直接由张恒的亲兵代劳就行。 在数万将士的注视之下,两百多名士卒被带到场地中央跪下。 张恒的亲兵随后走了上去,每人手中都拿了一柄大刀,正是所谓的环首刀。 “斩!” 随着方悦的一声大喝,环首刀高高扬起,最后却又猛地落下,向着人犯的后腰上砍去。 霎时间,惨叫声此起彼伏,刺激着在场每一个人的神经。 大概是为了让围观之人有个深刻的印象,张恒并没有用斩首的方式,而是采取了腰斩之刑。 一刀砍了,实在太便宜这些畜生。 所谓腰斩,实际上是一种很残酷的刑罚。 因为人的身躯在被砍断之后,却不会马上断气,还有片刻的意识。 这时候,血肉内脏顺着断裂的身躯流淌出来,被行刑之人还有机会看清自己的惨状。 传闻明成祖朱棣时期,大儒方孝孺被腰斩之后,还蘸着自己的鲜血,在地上写了十二个‘篡’字才断气。 张恒这么做的目的,一者是让这些人死得惨一些,二者则是震慑在场所有人。 今后再想干这种事,就得掂量一下后果! 但事态的发展,却往往是出乎意料的。 本来腰斩有专门的闸刀,但仓促之间,张恒也没心思去弄那些东西,便直接用环首刀代替了。 可人的身躯哪那么容易砍断,便是身经百战的亲兵,全力一刀下去,也只是砍到了一半,刀便卡在了脊骨之中。 惨叫声响起之后,这些负责行刑的亲兵,却只能用力拔出环首刀,然后再砍下去。 这也就导致了行刑的过程极其漫长,直到鲜血染红了整片区域后,惨叫声才慢慢弱了下去。 再看围观的士卒,早已吓得面如土色。甚至场上的众将,也都面露不忍之色。 张恒却瞪着眼睛,目光毫无波澜,甚至隐隐有一丝快意。 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劫掠百姓,奸淫妇女,残害无辜,便该有如此下场! 无论是谁,无论身居何职,今后若再敢犯,皆是此等下场!” 张恒冷冽的目光,扫视着底下所有人,口中继续道:“继续行刑。” 方悦点了点头,继续喊道:“军司马夏侯兰,管教无妨,致使下属行凶,重打三百军棍! 中郎将赵云,管教无妨,亦有连带之责,重打一百军棍! 长史张恒,亦有失察之责,重打五十军棍!” 如果说夏侯兰和赵云受牵连,还在众人的意料之中,那么张恒也要领刑,实在把所有人都震惊了。 “这……” 刘备一把拉住了即将要上前受刑的张恒,“子毅,你这又是何苦?” “不苦,下属犯错,身为上官,就该一同受罚。”张恒摇了摇头道。 刘备皱眉道:“别胡闹,你乃咱们徐州军统帅,地位尊崇,岂能轻易受刑。我知道你心中自责,但也不可做这等损伤威望之事。今后还如何统军作战? 照你这种做法,我岂不是要也去领二十军棍!” 张恒笑了,“玄德公此言差矣,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知错就该认错,认错就当改错,下官以身作则,才能使军中将士心服口服。” “我说不过你,但我就是不准!” 刘备拉住张恒的手不肯放开,同时向荀棐喊道:“文佐,传我将令。长史虽有失察之罪,然念其功勋卓著,暂且寄下这一顿军棍,准许其戴罪立功。” “是啊,主公言之有理,长史身为三军统帅,岂能轻易自残。”荀攸赶紧拱手附和道。 陈宫也劝道:“不错,还请长史听从主公钧命,不可徒损士气,有伤贵体。” 荀棐则是遵从着刘备的命令,刚要传令之时,却传来了张恒的呼喝。 “不可!” 张恒冷笑一声,随后用冷冽的目光扫视众人。 “尔等此言不妥,我也是人,与下方这些人犯并无不同,与昨日惨死之人也无不同,为何就不能受刑? 今我等身居高位,动辄可挥斥方遒,难道忘了昔日之初心?” 此言一出,众人都愣住了。 张恒却不管他们,继续低声自顾自笑道:“自视甚高、目空一切者,终将死无葬身之地。 正所谓吃不完的山珍海味,享不尽的荣华富贵,看不腻的千娇百媚……杀不净的你我之辈! 诸位,还请自勉!” 此言一出,众人皆改容动色,满脸震撼。 张恒扭头看着刘备,满脸坚决道:“玄德公好意,下官谢过。然今日之事,却是不得不为,所幸只有五十军棍而已。” 刘备彻底无奈了。 “子毅,你这小身板扛得住吗,不若让翼德替你受刑,如何?” 张飞:??? 大哥,我拿你当亲哥,你可不能拿我当表弟啊! “不用。” 张恒摇了摇头,转身走下高台,走向满地尸体的中央,迎着数万将士的目光,跪在了满是鲜血的地上。 “行刑!” 方悦大喝声随之响起。 这次行刑的过程,却比之前还要令人煎熬。 被打的三人,夏侯兰算是无关紧要,但赵云可是数万骑兵的统帅,张恒更是位高权重的徐州二号人物! 他们二人的受刑,代表着从今晚后,这种事儿成了徐州军的底线,谁碰谁死! 五十军棍不多不少,虽然张恒一再表示要一视同仁,但负责行刑的亲兵又哪敢真的用力打。 打完之后,却立刻躬身把张恒扶了起来。 “长史无恙否?” 张恒摇了摇头,刚要离开时,却牵动了屁股上的伤口,疼得他忍不住龇牙咧嘴。 可当着数万大军,他也不好让人搀扶,便强忍着疼痛走了回去。 刘备在台上却看得心惊肉跳,生怕张恒落下什么病根,连忙喊道:“快,将长史抬回去,让军中最好的医官前去诊治!” 等张恒被人抬下去之后,赵云和夏侯兰的行刑也结束了。 不过他们二人的身体素质比张恒好了太多,并没有多大的损伤。 台上,刘备看着一片狼藉的刑场,不由得长长叹息一声。 人渐渐身居高位之后,难免让屁股掌控了脑袋,继而做出许多错事。 不管是否出自本心,都将使原本铁板一块的集团内部嫌隙丛生。 张恒用自己的行为告诉所有人,不要觉得功劳能成为你的依仗,有些底线是不能踩的。 真犯了事,一样砍你! “诸位,长史今日之良苦用心,尔等当深刻反省,引以为戒!”刘备对众人叹息道。 “遵命!” 众人忙低头拱手。 ------------ 第五百二十九章留守的人选 屁股烂了,自然需要养伤,张恒也就顺理成章的偷起了懒。 而张恒的住处,也从定陶府衙,变成了旁边一个幽静的院落。 额……也不知是不是刘备故意的,竟直接安排在了王翼的家里。 原本的人少了一大半,可不就幽静嘛。 苦主王翼遭此劫难,虽然心如死灰,但还有一个儿子,却也不至于当场拿根绳子就上吊。 至于后续的处理,刘备也表达了足够的诚意。 他不仅亲自屈尊到王翼家中道歉,更是赔偿了大把的钱财,更给王翼的幼子补了一个官身,算是堵住了悠悠之口。 只是当王翼躬身拜谢刘备时,张恒怎么都还是觉得背影有些心酸。 在医官的要求下,张恒整整卧床三天才重新起床。 这三天里,自然是董白和胡母兰二女轮流照顾。 张恒都这个样子了,二女自然没有了明争暗斗的心思,场面还算和谐。 倒是董白,初见到张恒的惨状时,甚至忍不住抹起了眼泪,后续上药时,更是多次抱怨张恒不该这么做。 “长史您也真是的,底下人犯错,惩处了就是,何必连自己也跟着受罚……” 但不出意料的,每次都被张恒训斥。 “你懂什么,休要胡说八道。” 董白忍不住白了他一眼,“是是是,妾身一介妇道人家,当然什么都不懂。” 听着这阴阳怪气的语气,张恒心中一阵无奈,也不打算继续解释。 董白的出身和经历,注定了她不可能和底层百姓共情,也就更不可能明白小惩大戒的意义。 不过后续事态的发展,也正好和张恒预料的差不多。 苦主王翼虽然没了意见,但那些兖州世家却是找到了机会,在和陈宫洽谈的过程中,以此为由开始了得寸进尺。 毕竟是自己的失误,被人揪住了小辫子,徐州也是无奈。 刘备和张恒商议了一番后,决定进行让步。 本来张恒对世家的要求有两点:第一,现有财产土地的来源不追究,但是不能继续进行土地兼并。 二,限制部曲宾客规模,连同家仆在内,不准超过三百人,超过的立刻裁撤。 现在这事发生了,兖州世家以安全为由,张恒的第二条要求就只能暂缓。可以不裁撤宾客部曲,但也绝不能继续扩大。 在陈宫这个本地人的积极撮合之下,徐州集团和兖州世家总算达成了合作。 除此之外,就是一些外界的新闻了。 张恒在修养的这些天内,开启了喝茶看报纸的悠闲生活。 可贾诩却没打算让他一直闲着,一旦校事府有什么重要消息,都第一时间拿来请张恒裁决。 第一条是来自北边的消息:颜良损兵折将,撤退之后,却正好碰上了总督粮草亲自赶来的袁绍。 得知前线惨败的消息后,袁绍自然震怒。 总共出兵两路,一路被阻挡在了泰山郡,另一路刚赶到就惨败,让他的南下计划功亏一篑,他如何不怒。 但事已至此,兖州落入刘备手中已成定局,袁绍也无可奈何,只得望洋兴叹。 正在袁绍打算撤军北还之时,麾下谋士却忽然提议,可联络身在东郡的刘岱和乔瑁。 闻言,袁绍眼睛一亮,心思顿时活络了起来。 怎么说呢,此次兖州之战的输家,可不仅仅只有张邈和袁遗,刘岱和乔瑁也是一败涂地。 随着定陶被攻破,刘岱所谓的激流勇退计划也随之破产。 可以预见的是,刘备必然不会放任东郡不管。如果不想最后一块栖身之地被夺走,刘岱就只能寻求庇护。 袁绍的说客抵达之时,刘岱和乔瑁正惶恐不安,于是双方很快达成一致。 颜良带着麾下军队进驻东郡,助刘岱抵挡刘备大军,双方结成同盟。 当然,袁绍的目的还远不止于此,他是在为以后做准备。 东郡地处兖州最北部,与冀州和青州接壤,将来一旦围绕冀州展开争斗,此处就是插入敌人腹地的一把利刃。 说到底,他还是没放弃图谋冀州。 袁绍在赌,他赌刘备不会乘胜追击,剿灭刘岱。 毕竟你徐州可是以援军身份入场的,占领大部分地盘也就算了,反过头再把雇主打死了,就有些太不地道了。 事实证明,袁绍赌对了。 刘备非但没有要进攻刘岱的意思,反而还有些不好意思,甚至打算割让济北给刘岱,以此缓和双方的关系。 当然,这件事最终未能成行。 而刘岱也忽然以兖州刺史的身份下令,将治所迁到东郡,算是默认了刘备占领地盘的合法性。 有刘岱做掩护,徐州诸将再怎么想追击颜良,也不能率军杀入东郡,便只得就此作罢。 双方就这么保持着诡异的氛围,算是心照不宣。 第二条则是来自南边的消息:袁术的触角开始向北扩张,逐步占领汝南郡以北的几个郡国。 时间过去这么久,孔伷的死讯早就被爆出来了。 袁术虽然没想明白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却立刻意识到这是一个大好机会,当即命大军向北蚕食孔伷的地盘。 豫北群龙无首,兵马当初都被孔伷带来了兖州,自然无力抵抗,甚至半数地方直接开城投降。 不到半个月的时间,袁术已经把大半个豫州拿在了手中!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虽然早有意料,张恒还是忍不住苦笑出声。 二月新丝五月谷,为谁辛苦为谁忙? 一场兖州之战,关东诸侯大多参与其中,鏖战数月,血流漂杵,最终却是袁术这厮摘取了最大的胜利果实,这上哪说理去? 也罢,落在袁术手中,总比落在其他人手中要强。 毕竟以骷髅王的德性,就算把天下都给他,也迟早被他玩崩,倒没什么可担心的。 至于最后一个消息,就有些严重了。 前后历时数月,孙坚终于打破了雒阳八关之一的广成关,率军进逼雒阳,最终成功破城,占领了雒阳。 当然,这是李儒故意留给他的空壳。 西迁的所有工作都已完成,天子和公卿百官早已身在长安,财物辎重也都在路上,雒阳留给孙坚又如何。 当然,雒阳只是李儒给孙坚的第一个礼物,还有第二个礼物呢…… 就在雒阳被孙坚攻破的消息传来后没几天,又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浮出水面。 孙坚在雒阳宫殿内,发现了传国玉玺! 此消息一出,顿时一石激起千层浪,就连刘备也忍不住跑到张恒住处,询问此事真假。 对此,张恒的回答是不置可否。 “真的如何,假的又如何,玄德公又何必在乎?” 张恒淡淡笑道,同时低头喝了口茶。 刘备有些抓狂道:“那可是传国玺啊,子毅,你怎能如此轻描淡写!” “传国玺?”张恒轻笑道,“不就是一件死物么。” “这……” 刘备一时语塞,无言以对。 张恒当然明白传国玉玺的份量,也知道这时代谶纬的威力。但越是如此,他就越是要装出一副不在乎的模样。 “玄德公真的相信,一个小小的传国玺,就能护佑大汉风调雨顺,国祚绵延?” 刘备一愣,思索片刻后,却摇了摇头。 “自然是不信的。” “这不就得了。”张恒笑道,“若传国玺真有如此能量,暴秦不会二世而亡,逆贼王莽也不会能够篡位。天下事在于天下人,与一件死物有何干系。” 中国人向来喜欢厚古薄今,若以地位而言,昔年大禹划九州而立九鼎,那玩意儿的份量可比传国玉玺重多了。 可时至如今,九鼎早已潜踪世间,消失不见,可这天下不还是好好的。 传国玉玺也是一样,有它没它,根本不会有任何区别。 刘备苦笑道:“子毅,我明白你的意思,也不在乎这等死物。但就怕有心之人,以此妖言惑众,蛊惑人心。” 在这个谶纬盛行的年代,你不信,有的是人信! 当天下大部分人都信的时候,假的也就成真的了。 试想,如果有一人手持玉玺,登高一呼,宣称自己是天命所归,多多少少都会有人跟随。 如此,他就能掀起一场动乱。 张恒点了点头,“玄德公此言有理,虽是死物,却不能流落在外,还得握在咱们手中为好。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 李儒放出传国玉玺的用意,张恒大概也能明白一些,并不打算阻止。 “也是。” 刘备苦笑点头,却理解成了另一层意思。 孙坚隶属于袁术,双方目前还是盟友关系,自然不好出手抢夺。 “罢了,就让此物在袁公路手中放一段时间吧,日后时机成熟,再请其交还朝廷。” “玄德公英明!”张恒拱手笑道。 交换个屁,玉玺到了路中悍鬼的手中,怎么可能再交出来! 刘备继续开口道:“此间事了,我欲班师回徐州,子毅以为如何?” 张恒点了点头,“自然是要班师,只是兖州也不能不留军队驻防。” 目前的大本营还是徐州,年前的确应该返回去。 “我正为此事头疼呢,子毅你说说,留谁在兖州驻防合适?”刘备苦笑道,“除了驻防之外,也当留个人在此总览政务。” 说白了,就是留下一文一武镇守。 别到时候一个弄不好,刚打下来的地盘又丢出去了。 张恒想了想,便开口道:“张邈和袁遗虽官职不变,却不能再掌实权,必须将二人连同其麾下的数万降卒,一同迁往徐州。至于兖州的留守人选,需得在云长和子龙之间选一个。” 听到张恒的建议,刘备的神情也严肃了下来。 虽然赵云归顺的时间不长,但就手中兵力而言,目前徐州诸将中,除了关羽就是他了,连张辽手中也没这么多兵马。 而且这次驻守兖州,很可能是长期任务。除了能力之外,还要考虑很多东西。 刘备想了想,才开口道:“兖州为中原要地,将来若有战事,此处必是首当其冲。还是留云长率军在此,总督军政一切大事吧。子龙虽好,可资历方面……却还是有些不足。” 张恒点了点头。“至于文臣,玄德公心中可有人选?” “我是想让公台留在兖州的,他毕竟是东郡名士,留在此处必能整合士族,治理百姓,子毅以为如何?” “公台能力是足够的,声望也不差,但正因他是兖州人士,所以下官以为不该留他在此。” “为何?”刘备凝声问道。 张恒笑着反问道:“公台固然能将兖州打造成铁板一块,但那时候的兖州,是兖州士族之兖州,还是玄德公之兖州?” “这……” 刘备神情一滞,明白了张恒的意思。 “那在子毅看来,谁可担当此任?” “下官倒有一人选,只是还得玄德公许可。” “你尽管举荐,我无有不允。”刘备大手一挥道。 张恒开口,轻轻吐出了三个字。 “鲁子敬。” “子敬……” 刘备一听是鲁肃,不禁微微一愣,随后却又笑了起来。 “好,这个人选甚好。” 鲁肃入政务府也快一年了,期间一直担任着荀彧的副手,处理起政务来更是从容不迫,游刃有余,可以说得到了充分的历练。 人虽然年轻了点,资历也有不足,但以他的能力,完全能担当此任。 “此外,还有一人,可以重用。” “谁?”刘备赶紧问道。 “臧洪。”张恒笑道,“此人忠直高洁,昔日酸枣盟誓之时,此人更是率先登坛领誓,对大汉忠心耿耿。只因时运不济,方才委身贼寇。如今张邈投降,玄德公不妨收归己用。” 说到臧洪,刘备也笑了。 “子源之忠义,我又何尝不知。每念及昔日酸枣盟誓时之英姿,更是心向往之。如今他弃暗投明,自当重用!” “玄德公英明!”张恒笑道。 “好,此事就这么定了。不日我便将任命子敬为山阳太守,总领兖州政务,子源为山阳长史,辅佐子敬。” “玄德公英明!”张恒再次拱手道。 ------------ 第五百三十章班师 经过一番规整之后,兖州事务算是告一段落。 初平二年,冬月中旬,大军正式班师。 此时鲁肃早已抵达,在臧洪的辅佐下开始接管兖州政务。 至于关羽,刘备却将徐州最精锐的六万大军都留了下来,甚至还把徐盛留给他作为副将。 关羽掌控着最精锐的兵马,共六万人。 张辽掌控着之前远征冀州的兵马,有两万多人。 赵云掌控着之前归顺的西凉铁骑,共四万余人。 除此之外,张恒又建言让张飞独领一军。 听到这个消息后,张飞差点没乐疯了,当场就要冲上来亲张恒两口。 天可怜见,熬了这么久,终于轮到俺老张出头了! 刘备本来是反对的,倒不是他不信任张飞,实在是独领一军责任太过重大,张飞性情又有些鲁莽,故而放心不下。 除此之外,他也担心张飞闯出什么祸来,到时候又不好处罚,索性才将张飞一直带在身边。 没办法,最小的弟弟,总是最受宠爱的。 可张恒却坚持己见,而张飞也积极响应,刘备便不好再多说什么。 张飞虽然鲁莽了些,但经过这两年的打磨,性情已经收敛了许多。小事儿上也许会犯错,但大事绝对不糊涂。 而且张三爷向来有急智,总能在关键时刻,干出出人意料的成果。 只需给他配个稳重的副将,就能打造一支强军出来。 至于副将的人选,张恒也早就想好了,非高顺莫属! 两人一奇一正,一急一缓,只要能打好关系,作战应该不成问题。 至于兵马,韩浩的河内军,再加上张邈麾下的兖州军,甄选出四五万将士不成问题,只是得重新磨合训练一番。 高顺身为练兵大才,这事应该不成问题。 对此,张飞自然也没意见。 杂牌军就杂牌军吧,只要能让自己独领一军,什么都不是问题! 不仅如此,张飞甚至还专门提着一壶酒,跑过来感谢张恒,就差没跪下叫声义父了。 至此,隶属于徐州都督府的四大兵团,算是初具规模。 除了张辽所部人数有点少之外,其他兵团每部都有四五万人,合起来就是近二十万大军! 至于剩下的兵马,留守的太史慈和孙观手下有近三万大军,徐荣麾下也有两万人,加起来又是五万,暂时留着拱卫徐州。 只等太史慈再历练一番,资历足够时,也可以放出去独领一军。 谋划了一圈之后,张恒忽然头疼的发现,随着地盘的扩大,麾下的人才好像又不够用了。 怪不得历代君王都拼了命地招贤纳士,本以为是做做样子,现在看来,是真的求贤若渴啊! 不过暂时也只能这样了,治下的人才都已经得到充分使用了,再想招揽,只能从别的地方划拉了。 一念及此,他不禁又想起了身在南阳的黄忠。 也不知他儿子的病情如何了,是否愿意出仕。 …… 战争打赢了,班师的过程中自然没必要太赶,一路走走停停,足足半个月后才回到徐州。 虽然已是隆冬腊月,但荀彧还是率领留守的文武百官,出城十里迎接。 当初那些极力反对刘备亲征的官员,现在也顾不上脸红了。 整场战争的前半程还好,可是到了后半程的时候,张恒却把西凉将军的家眷都送过来了。 足足十多万人,安置起来不可谓不费劲。 而且这些人可不是当初那些黄巾流民,而是实打实的官兵家眷,他们家里的男人,还在前方和敌军作战呢! 荀彧当即开展了一场政务府的会议,商讨这些人的待遇问题。 首当其冲的,自然是田产家园。 人家从关西一路跟随董卓到雒阳,又从雒阳来到徐州,足迹几乎贯穿了整个大汉,求的就是一个安身立命。 荀彧清楚,想收这数万将士的心,就必须先安定他们的家眷。 最终荀彧力排众议,给每人发放五十亩田产,又征发十万徭役,给这些人建设房屋,安置家园。 可就在这项决议施行下去没几天,前线忽然又传来了捷报,只把州府众人惊得目瞪口呆。 这么快的吗! 没办法,荀彧便再次组织了一场会议,开始布置迎接刘备凯旋的准备。 一同忙碌下来,州府众人可谓废寝忘食。以至于当刘备看到他们的时候,每个人脸上都顶着大大的黑眼圈。 “参见主公!” 群臣纷纷躬身行礼。 “哈哈哈……诸位免礼,免礼!” 刘备在马上大手一挥,脸上满是灿烂的笑容。等目光扫到督察院的赵昱和崔琰时,神情又多了几分得意。 当初你们玩了命地阻止我亲征,现在我大胜而归,又如何分说? 二人当即老脸一红,选择性忽视了刘备的目光。 好在刘备也没有计较的意思,反而大袖一挥。 “走,回城!” “遵命!” 徐州群臣应了一声后,随即翻身上马,跟在了刘备身后。 郯县还是那个老样子,至少在张恒的认知里是这样。 虽然没在这地方待多久,但张恒却早已生出了归属感。 望着远处高大的城墙,张恒忽然想起了家中的两位妻子,不觉露出了柔和的笑意。 正所谓心安处、即吾乡。 这里有自己最重要的人,便是自己的归宿。 正沉思间,太史慈忽然凑了上来,脸上写着神秘兮兮的笑容。 “长史……” 望见他猥琐的模样,张恒不由翻了个白眼。 这家伙吃错什么药了,这么兴奋! 难不成他娘又给他找了个后爹? 太史慈大概是不知道张恒心中想法的,继续低声笑道:“长史,末将有个好消息禀报。” 话说到一半,太史慈忽然闭口不言,满脸期待地看着张恒。 快问我,快问我! 张恒当然不会惯着他,“子义啊,这些日子统军作战,我倒是学会了一句士卒们常说的话。” “哦,什么话?”太史慈下意识问道。 张恒冷笑道:“有话就说,有屁就放!” “额……” 太史慈有些尴尬,不过却立刻调整了情绪,伸手在张恒面前晃了晃。 “作甚?”张恒有些诧异道。 太史慈嘿嘿笑道:“长史,末将要说的,可是一个大好消息,理当提前讨些喜钱。” 闻言,张恒差点没把鼻子气歪了。 这小子,居然敲诈到我头上来了! “没钱给你,爱说不说。” “长史当真不给?” 太史慈却有恃无恐,甚至开始了威胁。 见他这副模样,张恒却犹豫了。 “先说说看,如果真的值些钱,我自会给你。” “好,长史乃至诚君子,断然不会欺骗末将。” 太史慈痛快地点了点头,随后却猛然向张恒一拱手,满脸笑容道:“末将在此为长史道喜了!” “喜从何来?”张恒还是有些不明白。 “前些日子,末将在城中巡查,恰好经过贵府,又恰见到了两位夫人。长史……二位夫人都怀有身孕了,长史后继有人,岂不是可喜可贺!” 嗡! 太史慈的话,宛若一道霹雳在张恒的脑海中炸开,震得他久久没能回过神来,甚至差点从马上跌落。 “长史小心!” 太史慈赶紧伸手扶了一把,张恒这才清醒过来。 “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张恒一把揪住了太史慈的衣领,满脸严肃地问道。 这一举动,立刻引得周围众人侧目。 “长史,末将刚才说,二位夫人已经怀有身孕,末将提前恭贺长史……” “驾!” 话还没说完,张恒已经一甩马鞭,独自一人纵马向前冲去,直接把所有人甩在了身后。 太史慈望着张恒的背影,整个人呆若木鸡。 说好的赏钱呢? 长史,你不讲信用啊! 刘备凑了上来,满脸好奇道:“子义,你方才说了什么,居然让长史如此失态?” 在他的印象中,就算面对董卓十万大军的时候,张恒可都是稳如老狗。 一旁,众人也都露出了感兴趣的神色。 面对众人的好奇,太史慈忽然眼珠子一转,又伸出了手。 “主公,这消息太过重大,也太过令人惊喜,请恕末将放肆,不给些赏钱,末将是不会说的。” 众人:…… 等到一串串铜钱抓在手中之后,太史慈才终于开口将事情说了一遍。 霎时间,场中一片哗然! 刘备更是瞪大了双眼,旋即大笑道:“哈哈哈……好,好,我有儿媳了,我有儿媳了!” 众人再度无语,用诧异的眼神看着刘备。 好家伙,算盘珠子都崩我们脸上了! “主公,您如何知道长史夫人生下的是闺女?”太史慈摸着头不解道。 刘备瞪了他一眼,“废话,两个都怀孕了,总有一个女娃娃吧!” “那您又如何知道,您夫人会生下儿子?” 闻言,刘备顿时恼羞成怒,直接锤了太史慈一拳。 “我如今还春秋鼎盛,就算这次是女娃,下次也一定是儿子。反正他张氏这个儿媳我是要定了,你有意见?” “末将不敢,不敢……” 太史慈连忙摆手道。 你是老大,自然是你说的算。 刘备这才满意了,扭头对众人笑道:“当初我与子毅同日成亲,就是想着两家的孩子能结为秦晋之好,如今得偿所愿,岂非天意,哈哈哈哈……” 众人再度愕然。 好家伙,这是蓄谋已久啊! ------------ 第五百三十一章肚子比胸还平 张恒摆脱众人后,一路纵马冲进了城。 来到府门前,才长长松了口气,翻身从马上下来。 怎么说呢,对于孩子这种事儿,张恒之前一直都没怎么考虑过。 可当太史慈告诉他消息的那一瞬间,张恒却激动了起来,甚至有些失态。 一想到这世上有一个人,骨子里流淌着你的鲜血,身体继承着你的基因,甚至可能是你生命的延续,张恒就有些手足无措。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哪怕张恒两世为人,也不曾体会过半分。 深吸口气,张恒踏进府门,向后宅走去。 但刚走进院落,就听到一阵嬉闹之声。 院中,一个三四岁的女娃娃正在奔跑,时不时还回头往后看去,一副贼兮兮的模样,正是阴蝉。 见此,张恒脸上立刻露出了笑容。 “阿蝉!” 听到声音后,小阴蝉急忙扭过头来,看见张恒的那一刻,脸上便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张叔父!” 尽管已经入冬,但小丫头额头上还是挂着几滴汗珠,却立刻大步向张恒跑过来。 张恒也蹲下来张开了怀抱,准备将小丫头抱起来。 但小阴蝉跑到张恒身前时,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急忙收拢了脸上的笑容,板着脸对张恒躬身行礼道:“孩儿参见父亲……” 话还没说完,她整个人已经被张恒抱了起来。 “这都是谁教你的,老气横秋的。” 张恒伸手在小丫头鼻子上刮了两下,逗得小姑娘咯咯直笑。 “娘亲说,父亲是徐州长史,咱们张氏又是南阳大族,不懂规矩会惹人笑话的。” 张恒立刻反驳道:“懂规矩是好事,但规矩不等于死板,别听你母亲瞎说。” “啊?” 小丫头一脸问号,忍不住伸手挠了挠头,一对水汪汪的大眼睛中满是疑惑。 “可是母亲说,女儿家一举一动都该合乎礼数,不然人家会笑话的。” 张恒伸手捏着小丫头粉嫩嫩的脸蛋,“阿蝉,我来问你,咱们家里谁是一家之主?” “当然是父亲你啊!” “咱们家里谁的官最大?” “还是父亲。” “那咱们家里,谁读书最多?” 闻言,小丫头不禁迟疑了一下,片刻后才开口道:“应该……也是父亲吧。” 张恒顿时不乐意了,“什么叫应该,明明就是为父好吧!” “可是蔡姨娘也读过很多书的。”小丫头连忙反驳道。 张恒满脸不屑道:“她一个女流之辈,读得那点书算得了什么。莫说她,便是当世大儒,父亲也是和他们谈笑风生的。” “嗯,那应该是父亲读的书最多。”小丫头点了点头,成功被张恒忽悠。 “既然如此,那你觉得,谁说的话最有道理?” 小丫头毫不犹豫地答道:“母亲说话最有道理!” 张恒:…… “为什么?” “因为母亲手里有藤条。” 闻言,张恒顿时用震惊的目光看着阴蝉。 小小年纪,居然就如此识时务,将来成就,必然不可限量啊! 不过打孩子总是不好的。 张恒准备了一肚子的说辞没派上用场,便只能继续抱着阴蝉向后宅走去。 可小丫头的求知欲却很强,缠着张恒问道:“父亲,你为什么说母亲瞎说啊?” “因为你母亲本身就不懂规矩啊。”张恒理所当然道。 “父亲,你可不能说母亲的坏话哦。” “这不是坏话,是实话。”张恒笑道,“阿蝉,你可知何为规矩?” 小丫头摇了摇头。 “所谓规矩,是通过约束自己的行为,达到给别人留下好印象的目的。换而言之,只要待人真诚,就能获得别人的尊重。一些死板的规矩,倒是可有可无。” 张恒说着,低头看着怀中的阴蝉,却发现小丫头一脸懵逼。 也对,一个三四岁的娃娃,又如何会明白这些大道至简的道理。 “现在听不懂无所谓,只要记住就好,将来会明白的。”张恒笑道。 小丫头重重一点头,“父亲,我记住了。” “嗯,阿蝉真聪明,回头奖励你一罐糖果。” 闻言,小丫头顿时惊呼一声。 “多谢父亲!” “现在为父再来问你,咱们家谁说话最有道理?” 小阴蝉不愧是个识时务的,毫不犹豫道:“当然父亲说话最有道理!” “有前途,我看好你!” 父女二人一路嬉闹着往后宅走去,可刚走了几步,却看到阴婷走后宅走了出来。 “阿蝉,莫乱跑,回头让夫人看见,又该责罚……长史!” 阴婷话说了一半,才看到张恒站在她面前,连忙躬身行礼。 “小姐不必多礼。” “谢长史。”阴婷这才敢起身。 张恒看了看阴婷,发现她身上穿着的,居然是和府中婢女一样的衣服,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阴小姐,你为何这身打扮?” 阴婷听完,美目一愣,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妾身为报长史大恩,自愿入府为婢,自然是……” “行了行了,这种话就不必说了。”张恒摆了摆手,“你好歹是阿蝉姑母,又出身名门,如此作践自己,将来还怎么嫁人。今后不要再如此打扮了。” “遵命!”阴婷连忙低头道。 张恒又问道:“夫人何在?” “二位夫人正在后宅。”阴婷答道。 张恒对怀中的小阴蝉一笑,“走,咱们去找你母亲。” 倒也不用张恒专门寻找,因为荀采和蔡琰早就在后宅中等候多时了。 刘备凯旋的消息,早已传遍了整个郯县。 荀采和蔡琰自然也知道,只是怀有身孕,怕城外人多拥挤,才没有出城迎接。 张恒刚走进后宅,远远的就望见屋檐下站着两位佳人,正是荀采和蔡琰。 后宅中是没有男丁的,刚才张恒和阴蝉说话的声音又大。二女听到动静,急忙出屋观看,却正好在庭院的尽头看见了张恒。 六目相对,张恒脸上的笑意更甚。 “夫人,我回来了。” “夫君!” 二女赶忙迎了上来,若非张恒怀中还抱着小阴蝉,怕是立刻就扑上来了。 “外面冷,走,咱们进屋再说。” 张恒将阴蝉放了下来,一手牵住一位佳人,向房中走去。 “嗯……” 二女心中本有千言万语,但在看到张恒的这一刻,却都化作了乌有,最终轻轻点了点头。 进屋之后,张恒马上就忍不住了,把目光放在二女肚子上扫来扫去,立刻就发现了华点。 两个多月未见,无论是荀采还是蔡琰,都更加明艳动人了,这自然没问题。 可问题就在于,二女腹部分明一片平坦,哪有半分怀孕的模样。 尤其是蔡琰,腹部简直比她的胸还要平! 你说怀孕,谁信啊! 太史慈那狗东西,不会为了两个钱骗我吧! 虽是老夫老妻,但二女也被张恒的目光看得有些扛不住。 荀采有些气恼道:“子毅,你看什么呢?” “额……那个……”张恒忽然变得支吾起来,“我听人说,女荀和昭姬都怀了身孕……” 此言一出,二女都露出了笑意。 荀采略带得意道:“子毅倒是消息灵通,还没入城就知道了。” 蔡琰也附和道:“此事非是妾身故意隐瞒,只因前线还在打仗,姐姐生怕夫君分心,才没有写信告知。” 这么说,此事是真的了! 得到二女亲口承认,张恒眼中疑惑却更浓了。 “可是……” “可是什么?”荀采疑惑道。 “可是……二位夫人皆小腹平平,没有半分怀有身孕的迹象啊。” 听了张恒的疑惑,二女当即捂嘴笑了起来。 张恒脸上有些挂不住,恼羞成怒道:“很好笑吗?” 荀采白了张恒一眼,“子毅,我与昭姬不过才两个月的身孕,就算怀的是孪生子,也没有这时候就显怀的。” 闻言,张恒不禁一拍脑袋,心道自己算是问了一个蠢问题。 女性怀孕之后,初期根本不显。再加上这个时代普遍都是宽衣大袖,就更加看不出来。 自己好歹也上过生理课,居然忘了这么一回事。 既然看不出来,那就只能用手感受了。 想着,张恒便伸手向荀采肚子上探去,哪知却立刻引起了荀采的惊呼。 “子毅,你做什么!” “我看看啊!” “有什么好看的,荒唐!” 荀采羞得满脸通红,低声娇喝道。 张恒这才反应过来,阴婷和阴蝉还在呢,自己刚才的举动确实有些不妥,不禁尴尬地摸了摸头。 阴婷也是个懂事的姑娘,眼见气氛有些不对劲,赶紧将阴婷抱了出去。 “子毅,你若真想看,晚上再看就是了……” 荀采这次凑到张恒耳边低声道。 这一句话,顿时勾起了张恒久违的欲火,但望着特殊时期的二位娇妻,顿时如同一盆冷水当头浇下。 虽说棍棒底下出孝子,但孕初期还是不要做激烈运动为好。 毕竟是枕边人,荀采哪里不明白张恒心中的挣扎,不由幸灾乐祸地笑了起来。 张恒又是一阵窘迫。 “子毅,使君大军入城了?” 片刻后,荀采却问了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 “没有,我一个人先来的。”张恒摇了摇头。 “这样会不会不太好?”荀采皱眉道。 张恒耸了耸肩,“有什么不好的,跟着玄德公同时入城,之后肯定大摆宴席,无非是吃吃喝喝,我实在不想去。” 外面的事,荀采向来是不插手的,见张恒如此说,也就不继续追问了。 但她接下来的一句话,却让张恒警惕了起来。 “董小姐……有没有跟着你一起回来?” “你问这个做什么?我与她是清白的!” 张恒连忙反问道,同时心中一凛。 荀采忽然俏脸微红,嗔怒道:“少装傻,当然是让你接人家过门啊。我和昭姬这个样子……晚上还怎么伺候你。” 闻言,张恒有些无语。 这娘们儿是真能睁着眼说瞎话啊。 晚上明明都是我伺候你好吧! ------------ 第五百三十二章老丈人讨好女婿 就现在这么个情况,张恒认为自己的确有必要纳妾了。 但这种事儿,它总不好自己去张罗。 毕竟自己不能直接跑到董白面前,来一句‘走,跟我去睡觉’之类的话。 虽然董白极大概率会同意,但这就有点不体面了。 而且人家董璜在这次兖州之战中,好歹还立了些功劳,必须得给予一些尊重。 好在大军刚刚班师,这事暂时也不急,再缓缓吧。 打了这么久的仗,张恒的确累了,想宅在家里好好歇息几天。 可既然回来了,有些事就不可避免。 当天下午,屁股还没坐热的张恒,便被荀采拉着出了门。 隆冬腊月的,张恒自然老大的不情愿,更不想两个孕妇出去受冻,当下表示拒绝。 但荀采给出了一个无法拒绝的理由…… 于是,张恒只能收拾收拾,吩咐管家带了些礼物,前往隔壁父母家去拜见。 又是两个月多不见,张岳得知儿子凯旋归来,心中自然高兴,当即安排了一场家宴。 而母亲柳氏的肚子,也肉眼可见的越来越大了,应该再过几个月就要临盆。 望着坐在一起的婆媳三人,张恒总感觉这场面有些怪异。 本来吧,母亲的年龄也不算大,生个二胎也很正常。 而自己成婚近一载,媳妇怀孕也是正常。 但凑在一起,就有些不怎么正常了。 婆媳三人同时怀孕……这在大家族中固然常见,但张恒还是有些接受不能。 虽然不知道是个弟弟还是妹妹,但这年龄差距实在有些大了。 张老爷子却没注意到儿子的异样,吃饭时一个劲儿的给儿子劝酒,同时还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这个笑容别人肯定不知道什么意思,但张恒却懂了。 儿子,为父那药有效果吧! 张恒木然点了点头,心道跟药有什么关系,我根本没吃好吧。 只是这个巧合,却是怎么也解释不清了。 嘶…… 张恒忽然反应过来了。 按照时间推算,药拿回去之后没几天,荀采和蔡琰就怀孕了。 难道说,这药最大的功效不是吃下去,而是供起来! 一瞬间,张恒似乎领悟到了某种玄学力量。 冬日的天本来就短,一顿饭吃完,外面早就黑了。 又闲聊了一会儿,张恒便起身告辞,带着两位娇妻回家了。 “今晚……我睡哪?” 刚进了家门,张恒便试探性地问道,目光在二女身上来回试探着。 二女立刻脸就红了。 蔡琰低着头不说话,荀采倒是落落大方地笑道:“子毅来我房中休息吧。” “好嘞,多谢夫人!” 荀采立刻又补了一句,“只是不准动手动脚的,要是动了胎气,可不是闹着玩的。” “额……”张恒顿时有些失望,“算了,我还是去书房睡吧。” 后宅房屋自然是很多的,却唯独没有属于张恒一个人的房间,只能在书房凑合一下了。 见张恒的窘态,蔡琰立刻捂嘴偷笑了起来。 “子毅若实在……我让绿珠和紫菱伺候你安寝。” 荀采此话一出,身边两个搀扶着她的婢女立刻羞红了脸。 这两个小姑娘本是荀府侍女,后跟着荀采一起嫁过来。本质上来说,陪嫁丫鬟就默认是张恒的人了。 但张恒却连忙摆了摆手,义正言辞道:“不用,征战半载,甚是辛苦。我正好休息几日,倒是不需人相陪,多谢夫人美意。” 一者,张恒实在摸不清荀采的意图,生怕这是她的欲擒故纵之计。 这时代女子的地位,还没有后世明清时那么低,妒妇不要太常见,张恒可不相信这娘们儿有这么大度。 二者,张恒也实在不想祸害人家小姑娘。 直接收了她们倒没什么,但张恒很清楚自己的腰力,今后她们多半是要独守空闺,还是算了吧。 “当真不需要?” 荀采看着张恒的眼睛,似笑非笑道。 “我说不需要,就是不需要!”张恒腰杆顿时挺得笔直,声音也变得义正言辞起来。 荀采笑了,“子毅,还是尽快纳董家小姐入门吧。实在不行,阿蝉的姑姑也可以收进房中。以你如今的地位,家中没有几个侍妾,实在有些说不过去。传出去,别人还以为我与昭姬妹妹是妒妇。” 这娘们儿这么大度的嘛! 张恒还是有些不敢相信,“董小姐之事,我虽答应了董侍中,但也得过些时日。如今整个董氏才刚刚搬迁到郯县,总得让人家先安顿下来。至于阴婷小姐……女荀,我跟她真的是清白的。” “子毅不必解释。”荀采笑道,“妾身可是听说,当初南下南阳之时,袁公路就已将阴婷小姐赠予你了吗。” 言外之意就是,这时候你还装什么委婉! 张恒大急,立刻争辩道:“是谁在乱嚼舌根!此事纯属子虚乌有,女荀你可不能轻信流言啊!” “我又没说什么,子毅何必心虚。” “我心虚了吗,哪有!” “有没有,夫君心里最清楚。” 荀采笑着说完,便不再搭理张恒,而是自顾自走进了自己的房间。 蔡琰也是轻轻一笑,转身离去,只留张恒一个人站在寒风中。 嗯……荀采的两个婢女却没有跟着离开,反而站在张恒身后,神情中满是羞怯,却又带着几分期待。 “看什么看,这么晚了,还不赶紧去休息!” 张恒低声呵斥道,把在荀采那儿吃的瘪,全洒在了两个小丫头身上。 “额……遵命!” 两个小丫头答应了一声,转身离去,神情中满是失落。 “唉……” 张恒望着冬日的月光,情不自禁地叹了口气。 家里才两个女人,就已经让自己心惊胆颤了,若是再来几个,岂不是要草木皆兵。 不管了,先睡觉再说吧。 …… 第二日清晨,张恒顶着两个黑眼圈推开房门,就准备朝旁边的院子开骂。 昨晚睡的虽然早,但他却没睡好。 原因倒也简单,因为他和刘备的宅邸只有一墙之隔。 大军班师回来,刘备自然要大宴群臣,旁边的院子一直吵吵闹闹,直到后半夜才堪堪结束。 “搬家,明天就搬家,这地方没法待了!” 张恒有心站在庭院中骂街,却担心人设崩塌,便只能抱怨两声。 正郁闷之时,管家李叔忽然走了上来。 张恒立刻变脸,恢复了平日风轻云淡的模样。 “家主,蔡公来了。” “蔡公?”张恒不解道。 “就是您的岳丈。” 蔡邕? 他来干什么! 张恒有些惊讶,却还是马上说道:“快,随我出迎!” 按理说这么久没回来了,怎么都该张恒前往老丈人家拜见才是。 但蔡邕这老头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居然屈尊前来,实在让张恒有些不解。 府门口,张恒总算是见到了阔别大半年的蔡邕。 虽然蔡邕年纪已经很大了,但才半年的时间,还不至于让老头发生容貌上的变化。 恰恰相反,可能是脱离了雒阳的高压状态,老头儿反而是越活越年轻了,一副精神斐烁的模样。 “小婿见过岳丈大人!” 张恒赶紧拱手行礼道。 蔡邕一手捋着胡须,一边摆手笑道:“哈哈哈……贤婿无需多礼!” 张恒笑道:“不知岳丈驾临,小婿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哪里,倒是老夫不请自来,有些唐突了。” “岳丈大人里面请!”张恒伸手将蔡邕请了进去。 与此同时的一瞥,他发现蔡老头身后居然跟着一辆牛车,上面还拉了好些礼物。 见此,张恒心中不禁一突。 老丈人提着礼物上门,这可不是什么好征兆啊! 若是提出一些让自己为难的要求,却是不好办。 蔡邕是何等精明之人,瞬间察觉到了张恒的顾虑,捋须笑道:“贤婿莫要多心,车上都是些书籍而已。有些是孤本古籍,多是老夫年轻时游学四方所得。还有一些,则是老夫手抄的经典,倒不是什么贵重之物。” 一听这话,张恒更慌了。 娘的,这时代的书可比金银财宝贵重多了。 老头,你到底想干啥? 蔡邕则是慢悠悠道:“老夫年事已高,近来总觉老眼昏花,却是连书上的字都看不清了。这些书籍跟着老夫反而是浪费了,今日便赠予贤婿,也算物尽其用。” 这么多书,都是给我的? 你倒是乐呵呵的,可这破天的富贵,我实在不敢接啊! 张恒脸上不动声色,心中却已经掀起了滔天巨浪,并且打定了主意。 待会这老头要是有什么过分的要求,自己就直接装傻! 二人一路走进堂屋,张恒立刻吩咐家仆奉茶。 然后,局面就陷入了一种微妙的尴尬。 蔡邕身为长者,有些事自然不好明说。 但张恒却是直接装死,也不开口询问,只是一个劲的奉茶。 让这老头喝个水饱,然后赶紧滚蛋得了! 没营养的废话持续了半晌之后,最终还是蔡邕先忍不住了。 “贤婿,你昨日方才班师回来,按理说老夫不该这么快前来叨扰,只是有一事,老夫却是不能不来……” 来了,来了,大的要来了! 张恒立刻信誓旦旦道:“岳丈大人何必客气,有事尽可直言,但凡小婿力所能及,绝不敢推辞!” 嗯,是我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你可不要想歪了。 真要是违反法度之事,老头你就别想了,我可是不会干的哦。 见良民张恒如此表态,蔡邕却笑得很开心。 “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老夫近来听说,昭姬已经怀有身孕,不知是真是假?” 闻言,张恒不禁一愣。 老家伙,消息挺灵通啊! 不过,昭姬怀孕跟你有什么关系? 就算你身为外公,也没必要上赶着送书吧。 张恒实在不明白蔡邕的意思,便只能拱手笑道:“岳丈容禀,小婿今日原本是要登门向岳丈大人禀报此事,只是未及出行,岳丈大人便来了。” “如此说来,此事是真的了!” 蔡邕那双浑浊的老眼,顿时绽放出了光芒,连胡子都不捋了。 装,接着装! 两家就这么巴掌大的距离,你女儿怀孕你会不知道! 连人家太史慈都知道了好吧…… 想到这里,张恒忽然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刚刚怀孕的二女并不显怀,自己都没看出来,太史慈是怎么看出来的? 至于什么偶遇发现之说,就更是胡扯了。 绝对是从医官那里打听到的! 至于他为什么要打听这事儿……应该是闲的! 一瞬间,张恒对太史慈的八卦之心,有了更深入的了解。 就算哪天他跑过来告诉自己,郯县谁家的母猪半夜惨叫,张恒都不会有一点意外。 见张恒忽然魂游天外,蔡邕不禁皱了皱眉头,轻咳两声来表达自己的不满。 “额……这自然是真的!”张恒这才回过神,赶紧答道。 “哈哈哈……好,好,上苍保佑,此番我蔡氏有后了!” 蔡邕激动地满脸通红,差点老泪纵横,看得张恒一愣一愣的。 这老头儿……演技过了吧! 等等…… 张恒忽然发现了华点,也瞬间明白了蔡邕今日前来的意图。 当初在颍川之时,张温曾和蔡邕达成了一个口头协议。 荀采和蔡琰同时嫁给张恒,都是正妻。 但条件是,蔡琰生下的第一个儿子,却是要过继给蔡邕,用来传承香火。 所以自从张恒成婚之后,蔡老头就一直等着这一天呢。 可女儿的肚子却迟迟都没动静,若非身份不合适,他甚至都想催促一番。 我马上就六十了,还有几年好活,你们还不抓点紧! 日盼夜盼,终于等来了女儿的好消息。 天可怜见,得知女儿怀有身孕的那一天,蔡老头激动得整夜没睡,当场跑到祠堂中祭拜列祖列宗去了。 有了香火传承,他蔡邕也不算辱没祖宗了。 接下来,便是静待开花结果的日子。 可是吧……时间过了几天后,蔡邕又开始担心了起来。 这时代,家族对于男丁的看重,是后世人无法想像的,尤其是蔡邕这种膝下无子的人。 思己及人,蔡邕担心张恒翻脸不认账,不愿把儿子过继给自己,那可就麻烦了! 就算张恒愿意,万一张氏的族老不愿,也是一桩难题。 尤其是张温那狗东西,谁知道会不会从中作梗。 所以,他今日前来,就是想试探张恒的态度。 为了讨好张恒,他甚至带来了自己三分之一的藏书。 老丈人如此卖力的讨好女婿,天底下也算是独一份了。 ------------ 第五百三十三章郑玄算什么东西,我蔡邕不服 想明白了蔡邕的顾虑后,张恒整个人却松了口气。 我当是什么事儿呢,原来就这事啊! 我张子毅,君子也!又岂会出尔反尔? 老头你瞧谁不起呢! 对于儿子过继给蔡邕这事儿,张恒是一点心理压力都没有的,甚至乐见其成。 一者,依照制度,自己只能有一个儿子承袭家业,其他的都注定是混吃等死的货色。 与其如此,倒不如交给蔡邕这个当世大儒调教,将来能成为饱学之士,甚至士林领袖,也不失为好的出路。 二者,则是不能对任何人说的顾虑了。 张恒活着,凭他自身的功劳,以及和刘备的关系,家族肯定会成为当世顶尖权贵。 可等到自己死了,过几代之后,余荫自然也就消失了。 这时候的后代子孙,若是出了一个不开眼的货色,干出什么大逆不道之事,免不了连累家族。 历史上这种事儿多了去了,张恒不认为自己的后代,能够逃出这个怪圈。 如此,留一支血脉在蔡氏,也不至于落得个绝嗣的下场。 “岳丈大人放心,去年颍川约定之事,小婿不敢忘怀,时时铭记在心。”张恒满脸严肃道,“若昭姬所出是男丁,两岁之后,便请岳丈大人带走,用以承袭蔡氏家业。” 此言一出,张恒本以为蔡邕会欣喜若狂,但谁知蔡邕却皱起了眉头。 “贤婿啊,可不敢等到两岁。老夫年事已高,怕是没几年好活了,生下来便教给老夫吧!” 这种话当然是推托之言,蔡邕有其他的顾虑。 孩子现在在肚子里,宛若一件物品一般,怎么割舍都好说。 可一旦降生之后,养着养着就有感情了,到时候可就不舍得了。 蔡邕身为当世大儒,对于人性,已经洞悉到了透彻的地步。 张恒点了点头,“那就等到满月之后吧,岳丈大人以为如何?” 蔡邕这才露出了笑容,破天荒地向张恒拱了拱手。 “如此,便多谢贤婿了。” “岳丈不必多礼,实在是折煞小婿了。”张恒赶紧笑道,“不过……若是个女孩,岳丈可不能带走。” 闻言,蔡邕立刻瞪了张恒一眼,神情满是不悦。 “贤婿休说这等不吉利的话,老夫上知天文,下察地理,阴阳五行,无所不通。此事老夫早已占卜过,昭姬肚子里的孩子,必然是个男孩!” 张恒立刻瞪大了眼睛。 这么神奇的嘛,能不能教教我? 倒也说不定,毕竟这些老家伙读书读多了,甚至都快成了精。 传闻郑玄就擅长替人占卜,而且无有不中,蔡老头说不定也有两下子。 想了想,张恒试探性地开口问道:“那敢问岳丈,女荀腹中的孩子,是男是女?” “呵呵……” 闻言,蔡邕傲然一笑,伸手捋了捋胡须,道:“此事老夫亦占卜过,女荀腹中的孩子,虽贵不可言,但可惜是个女娃娃。” 张恒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心中基本可以确定,这老头就是在胡说八道。 无论如何,今日一番会谈,总算是解决了老丈人的一块心病。 这时候,荀采和蔡琰也得知了消息,急忙出来拜见。 又是一阵闲聊后,眼看时间差不多到了中午,管家李叔当即命人排宴。 一家人美美吃了一顿饭后,张恒却和蔡邕说起了另一件事。 “岳丈,不知您与康成公可有交情?” 闻言,蔡邕不禁眉头微皱。 “郑康成?” “不错,正是郑康成!”张恒点了点头。 蔡邕沉默片刻,开口道:“郑康成博学多才,性情高洁,堪为当世学宗。然其人一生不仕,老夫与他不过数面之缘,谈不上相识。贤婿问此人作甚?” “倒是有些要紧事。”张恒笑道,“征战二载,如今玄德公掌控了徐、兖二州,地盘是有了,短时间内也不可能再继续扩张了。所以明年的重心,应当放在内部。” 蔡邕点了点头,他毕竟当过京官,能跟得上张恒的思维。 “可这和郑康成有何关系?” “岳丈以为,内部治理当以何者为先?”张恒笑问道。 “自然是民生教化为先。” 蔡邕毫不犹豫地说道,给出的答案也十分符合儒家思想。 张恒点头道:“岳丈高论!民生倒是好说,只是这教化……没有读书人,如何教化天下?” “子毅,你的意思是……要开学宫?” “不错,岳丈慧眼如炬,小婿正有此意。” 一个稳定的社会,必然要有一批读书明事理的人,作为中坚力量。 也只有读书人的基数足够大,才能有科举制生长的土壤,也才能打破世家垄断知识的局面。 之前是硬性条件不足,可当张恒把造纸术和印刷术拿出来之后,书籍的价格大幅下跌,条件也就成熟了。 恰逢徐州即将进入想对平稳的时间,自然要开始培养下一代人才。 种种条件的水到渠成,让张恒感觉到,开学宫、立教化的时机已经成熟。 就如星星之火一般,第一批学子毕业之后,便可以迅速向四面扩张,继而点燃整个天下的向学之风,最终达到开启民智的效果! 而这一切的初始,自然是州府出面,建立一座庞大的学宫,开启这新的篇章。 因为只有州府牵头,才能抵挡住来自某些士族的压力,同时扫除敝帚自珍的旧党。 但是学宫这玩意儿,总得有老师吧,而且老师的水平还不能太差,所以张恒就在郑玄身上打起了主意。 要说郑老头的一生,也是传奇的一生。 两汉以来,儒家处于统治地位后,内部又发生了矛盾。 今文经学和古文经学两派吵得不可开交,人脑子都快打出狗脑子了。 可郑玄却和别人不同,他表示小孩子才做选择题,我全都要! 他幼时家贫,四处游学,先后师从于第五元先、张恭祖、太尉陈球和大儒马融。 这几个人可了不得,第五元先曾任兖州刺史,张恭祖是东郡名士,二人都是大儒级别的人物。 而太尉陈球,却是出身下邳陈氏,当时的天下名士,博学多才,胸怀宽广。 嗯……他有个小有名气的侄孙,名叫陈登,字元龙! 而大儒马融,则更是显赫名门,伏波将军马援的后裔,年轻时曾拜在班昭门下,成为第一批习得《汉书》的学子。 而后他又潜心苦学,终成关西学宗! 这些人里面,可是古文经学和今文经学两派兼而有之。 跟着这些人学习,先后数十载,郑玄的学问终于大成。 返回家乡之后,郑玄更是创立了郑学,正式将古文经学和今文经学融会贯通,隐隐有天下第一人的感觉! 更难能可贵的是,郑玄求学求名却不求官,一生守节不仕,哪怕生活清苦,却依旧开门授徒。 去年他在青州时,门下弟子三千余人! 除了不能打之外,郑玄在方方面面,都几乎可以比肩孔老二。 这么一位当世学宗,对于学宫有着重要的意义,如果他能加盟,天下的读书人都会争先恐后前来投奔。 而那些想维持知垄断的士族们,也就好对付多了。 什么,你反对开设学宫? 有问题跟郑玄说去,只要你的学问能超过他,我立刻关闭。 以郑玄的水平,就算闭着眼,也能将那些士族虐的体无完肤! 对于邀请郑玄,张恒自然是非常上心,但蔡邕却不这么认为。 “贤婿啊,教化之道,功莫大焉!你欲开设学宫,老夫自是欢喜,但不知学宫是何等规模?” 面对蔡邕的试探,张恒爽快地给出了答案。 “三万人!” “这么多!” 蔡邕当场失态,连胡子都揪断了几根。 张恒笑道:“昔年武帝设立太学,容纳学子三万余人。如今天下读书人比武帝时多了何止数倍,三万学子又有甚稀奇之处?” 一瞬间,蔡邕明白了张恒的目标。 居然要和太学比肩,可你现在的地盘只有两个州啊! 不过,蔡邕立刻又高兴了起来。 要收容多少学子是州府的事,但对于自己来说,岂不是越多越好! 自雒阳来到徐州后,蔡邕对仕途已经没了心思。 可儒家学者,总是好为人师,对于教化知道的追求,却丝毫没变过。 教授数万学子读书成才,这是多么大的教化之功,肯定是要青史留名的! 一念及此,蔡邕的心思便活络了起来。 “贤婿啊,不知老夫可有幸入学宫?不求一官半职,只要能教授学问,就心满意足了。” 蔡邕又继续捋起了自己的胡须,脸上满是自矜之色。 张恒愕然道:“岳丈,您方才不是说自己老眼昏花,精力不济……” 蔡邕顿时有些抓狂。 那是托词,托词,懂吗! “老夫虽年迈,却也愿为教化之道增光添彩,虽死无悔!” 蔡老头都把话说到这份儿上了,张恒如何还不明白。 “既如此,岳丈便入学宫当个祭酒如何?” 蔡邕立刻眉开眼笑,点了点头后,却又问道:“学宫当以何者为尊?” 张恒答道:“小婿打算将学宫设立在城外羽山旁,学宫中设山长一位,祭酒三位,博士若干,教习若干。” 一听这话,蔡邕顿时不乐意了。 感情祭酒不是最大的官啊! “不知贤婿打算任命何人为山长?”蔡邕压着胸中的火气,开口问道。 “自然是康成公。”张恒笑道。 砰! 蔡邕一拍桌案,起身对张恒怒目而视。 “我哪里比不得他郑康成了!” 凭什么他是山长,而我是祭酒! ------------ 第五百三十四章第一个五年计划 男人之间,往往有着奇怪的胜负欲,不管什么年纪,无论什么身份。 虽然嘴上谦虚,但蔡邕从不认为自己的学问不如郑玄,尽管这是事实。 蔡邕的学问自然也是极高的,至少比同为大儒的卢植要强一些,更别提荀爽、张温之流。 但他多年为官,后又为避祸远走吴会之地,治学的条件比不得郑玄。 再者,蔡邕的天赋虽强,却都平分到了琴棋书画这些风雅之事上了,经学方面,显然就弱了郑玄一筹。 当然,面对老丈人的怒火,张恒是肯定不会实话实说的,却给出了一个让蔡邕无法反驳的理由。 学宫的开设非比寻常,想要教导三万学子,教师的需求是个庞大的数字。 郑玄有门徒三千,只需一封书信,便能将自己的学生招来个七七八八,学宫立刻就能正常运转。 而你蔡老头有多少学生? 除了顾雍以外,还有能拿得出手的吗? 听到这个理由,蔡邕立刻哑口无言,忽然觉得祭酒这个职位也不是不能接受。 最终蔡老头还是气哼哼地走了,只因临走之前,张恒拜托他抽空去拜访郑玄一趟,询问一下他的意思。 蔡邕虽然和郑玄不熟,但他和卢植关系不错,早年曾一同修订《东观汉记》。而卢植又是郑玄的师弟,这就能说上话了。 学问的事儿,终究要教给这群老家伙,张恒只能提出一个建议而已。 当然,如果郑玄不愿意来,山长的职位,自然就落在了蔡邕身上。 无论如何,学宫是一定要开的! …… 此事过后,张恒的日子总算平静了下来。 从腊月一直到过年这段时间,州府众人都在忙碌,但却根本没来劳烦张恒。 趁着这点时间,张恒也算好好享了会儿清福,陪着两位娇妻四处走亲访友,日子也算快活。 终于在腊月下旬,初平二年的第一场大雪,总算是落了下来,徐州一片欢腾! 王朝末期,一般都是气候异常的时候。 东汉末年自然也不例外,若不是气温进入小冰期阶段,大汉王朝说不准还能再多撑一段时间。 气温异常催生了天灾,而天灾之下,又引发了大规模的人祸,将本就不多的国祚彻底断送。 整个地球都是这样,徐州自然也难独善其身。这两年收成不好的同时,局部地区也是灾祸不断,能够支撑起整场兖州战争,都是屯田的功劳。 不过现在战争结束了,徐州也能够休养生息。最高兴的,还要数大管家荀彧。 平静的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着,二女的肚子也开始慢慢显怀起来。 嗯……至少比胸要大了。 直到年前的最后一天,小舅子荀棐忽然登门,带来了刘备的钧命,让张恒前往州府一趟。 “姐夫,功劳都统计出来了,有功将士的封赏也敲定了,主公请你前去决断。”荀棐开口道,脸上带着合不拢的笑意。 作为刘备的近臣,他自然早就知道了封赏的内容,大概是得了个比较满意的官职,才这般开心。 “知道了,你先坐,容我更衣。” 张恒摆了摆手,随即转身去了后宅, 片刻后,张恒换了身衣服,跟着荀棐前往州府。 此刻的政务厅内,徐州群臣却都是喜笑颜开的模样。 这就是打胜仗的好处了,所有人都得到了利益,内部的凝聚力自然大大增加。 张恒随便扫了一眼,发现六部尚书几乎都到齐了,就连远在冀州的荀谌,也在前几日归来。 督察院的两个铁头娃也在,除了鲁肃之外,徐州高级文臣几乎都到了。 除了这些老面孔之外,州府也新晋了一些生面孔。 比如之前由招贤考试而出仕的王祥、步骘、秦观等人,也都开始崭露头角,出任要职。 望着这些人,张恒忽然想到了诸葛瑾和诸葛亮。 这两个家伙,年后就得弄过来了。 虽说为父守孝需要三年,但这种死板的规定早就不适用了,有一年的时间也该够了。 身为下一代班底的核心,诸葛亮的成长,张恒不会让它出现一点差错。 作为数百年一见的天才,诸葛亮根本不需要额外干涉,只要他能茁壮成长,自然就会进入巅峰期。 而张恒需要保证的,就是这个过程不出现意外。 至于诸葛瑾,也是治郡之才,刚好可以直接拿来历练。 “参见玄德公!” 张恒向主位上的刘备拱手道。 “子毅来了,快坐,就等你了!” 张恒点了点头,走向自己的专属座位,却立刻被刘备甩过来一份名单。 随着张恒开始审视这份封赏名录,下面的众人也都是面带期待。 看了一会儿之后,张恒微微点了点头。 “玄德公,如此封赏,倒是十分公允,下官并无异议!” 不用想,荀彧带领政务府众人,加了将近一个月的班才搞出来的东西,自然不会有什么疏漏。 此言一出,众人脸上的神情更加欣喜。 本来刘备就同意,如今张恒也没意见,就代表这份封赏名单正式通过了。 辛苦这么久,总算有了回报! “既然子毅无异议,那便按照此名单准备赏赐之物吧。”刘备笑道,“明天就过年了,倒也不必急着准备,等休沐结束之后,再行封赏之事!” “遵命!” 群臣急忙起身拱手道。 封赏之事敲定完之后,刘备又和众人闲聊了一会,便宣布散会,却把张恒留了下来。 众人散去之后,刘备也不知哪根筋搭错了,非要拉着张恒出门赏雪。 张恒拗不过他,只好苦笑着点头。 于是二人披上大氅纵马出门,在清冷的大街上当起了街溜子。 逛了一会,刘备忽然笑道:“子毅,我听说两位弟妹已经怀有身孕?” 闻言,张恒立刻警惕了起来。 “承蒙玄德公挂念,贱内的确怀了身孕。” 刘备立刻皱起了眉头,“子毅,今日为何如此见外?” 张恒连忙摇头,心中却不以为然。 不见外不行啊,谁知道你憋着什么坏呢。 “那个……子毅啊,你看咱们是不是定个娃娃亲。” 纵然张恒冷漠如此,刘备还是厚着脸皮提出了这个要求。 张恒赶紧点头,“承蒙玄德公不弃,竟愿将贵女嫁与我张氏做个儿媳,下官感激不尽!” 刘备:…… “胡说,我夫人怀的明明是男娃娃!” 张恒反问道:“那玄德公如何得知,贱内怀的就是女娃?” “你不是两位夫人嘛,总得有一个是女娃娃吧。”刘备不怀好意地笑道,“等他们长大之后,便嫁过来就是,我还能亏待了令嫒不成!” “不!” 张恒拒绝得十分干脆。 “为何,难道子毅以为犬子配不上你女儿?”刘备有些不满道。 张恒耸了耸肩,“下官可没有这么说过,只是如今八字还没一撇,此事是否早了些?” 你儿子估计也是个蠢货,还想娶我女儿,掐死也不给你! “不早,还是早做打算为好。”刘备赶紧摇了摇头。 张恒彻底无奈了,便只好点点头道:“玄德公执意如此,下官只得遵命。” “你这么说话,好像我强迫你一样。” “难道不是吗?”张恒无奈道。 刘备:…… 一阵玩笑之后,张恒便向刘备说起了修建学宫之事。 刘备虽然不是什么顶级的政治家,却也立刻嗅出了其中不寻常的意味,顿时皱起了眉头。 “子毅,修建学宫之事非同小可,数万学子的供养更是耗费巨大,难道你打算……” “不错。”张恒点了点头,“玄德公明鉴,自入徐州以来,咱们先后吸纳了百万黄巾,今年又打了一场大战,如今府库应该快见底了。如果不想让文若抹脖子的话,后面的战事还是缓一缓吧。” 闻言,刘备脑中立刻浮现出了荀彧愁眉苦脸的模样,差点没笑出声来。 “子毅,你打算休养生息多久?” 停下战争齿轮当然没问题,但是停多久,这是一个问题。 须知你停着的时候,别人可没停,还在忙着争夺地盘。 一旦你积蓄力量的速度不够快,休养生息就成了养虎为患。 听了刘备的问题,张恒沉默片刻后,才吐出了两个字。 “五年。” “这么久!” 刘备惊呼道。 ------------ 第五百三十五章高筑墙,广积粮 “五年时间,算不得许久吧。” “五年还不久啊!” 刘备很想敲开张恒的脑壳,看看里面到底都是些什么东西。 张恒微微摇头,望着远处的苍茫,却见天地之间一片灰白。 这烦扰俗世被大雪覆盖之后,一切都显得寂静无声。 冬日的寒风吹来,张恒忍不住拉紧了身上的大氅,又弯下腰在地上抓了一把,在手中揉成一个雪团,不停地揉搓着。 白雪入手,一股刺骨的寒意立刻袭来。 刘备看得有些好奇,不由也学起了张恒的动作。 “玄德公,凉吗?”张恒笑道。 “废话。” 刘备没好气地嘟囔道,却没扔下手中的雪球。 但随着不停地揉搓,身体却跟着有了反应,不多时手竟然热了起来。 “现在呢?”张恒又问道。 “手是不凉了。”刘备有些无语道,“但你能不能别打哑谜了。” 张恒将手中半融化的雪团扔了出去,手却依旧热乎乎的。 “很简单的道理,欲速则不达。”张恒耸了耸肩道,“万事万物,皆有其定数,非人力所能及也,只能交给时间。正如地里的庄稼一般,不经夏雨秋霜,冬雪春尘,又怎能开花结果?” “子毅,庄稼是不开花的。”刘备善意提醒道。 张恒瞬间沉默,同时用无奈的眼神望着刘备。 这只是个比喻而已,你何苦打断我。 “玄德公明鉴,庄稼虽不开花,却仍得历经四季磨难,才能籽粒饱满。若一味拔苗助长,最终只能颗粒无收。” 刘备总算是明白了张恒的意思,不由叹了口气。 张恒继续道:“去年收拢了百万黄巾,今年打了兖州之战,都只是勉强支撑而已。明年当然可以继续用兵,只要能胜,一切自然都没问题。但如此行事,终究是兵行险着,一旦战事不利,陷入僵持之时,后方便有可能会闹出乱子。 战事僵持数月,则府库资财耗尽,军中士气低沉;战事僵持半年,则民间怨声载道,百姓无衣无食;战事僵持一年,则后院起火,各地叛乱。 一旦到了这个地步,玄德公这两年苦心孤诣经营的成果,将荡然无存,更有可能顷刻崩塌。” 刘备依旧默然无语,却跟着点了点头。 “强如前秦,始皇奋六世之余烈,成华夏之一统,书同文,车同轨,是何等的丰功伟业! 然天下一统之时,国殷民富却不知存恤,依旧过度征发徭役,消耗民力,致使遍地白骨,生民无路。 等到二世登基践祚,赵高祸乱朝纲,大泽乡一点星星之火,却成燎原之势。数月之间,天下皆反! 最终咸阳城破,楚人一炬,大秦便成了可怜焦土。始皇的千秋霸业,也成了黄粱一梦……” 说到这里,张恒神情肃穆起来,对刘备郑重拱手道:“前人殷鉴不远,还望玄德公鉴之慎之。” 面对张恒的恐吓,刘备显然也是走心了,面色一片肃穆。 “子毅,你说的这些我又何尝不懂。只是方今天下大势,与暴秦相去甚远。咱们固然可以休养生息,可其他人却不会停下来。难道任由他们争夺地盘,咱们却只是这么看着。一旦那些人发展壮大,必然要兴兵作乱,对咱们不利。” 张恒笑道:“自然不能袖手旁观,只是不能大规模征战,稍微出手遏制,还是应有之理。野心之徒虽多,但天下纷扰至此,他们只知争名夺利,而不懂存恤民力,无论有多大的地盘,都是不堪一击!” 就现在这么个情况,你想要兵,想要粮,想要地盘,也得有才行啊! 能产出的总量就那么多,你一味地破坏,而不去生产,资源很快会枯竭,继而陷入恶性循环。 这是客观规律,谁也无法违背。 “五年,只需五年时间!”张恒伸出一把手道,“咱们就能府库充盈,兵源充足,百姓家有余财。届时若诸侯们还是这副模样,大军便可南征北伐,平推天下!” 听到这里,刘备顿时来了精神。 “五年时间就够了?” “不错,以眼下的屯田之策,五年时间,就能存下足够三十万大军作战一年的粮草物资。三十万大军,难道还不足以横扫天下?” 以徐州集团目前的情况,人口是不缺的,兵源也是不缺的,唯独粮食物资方面欠缺而已。 只要钱粮充足,张恒就能开启战争模式,莫说三十万大军,就是五十万也不成问题! “三十万大军,倒也够了。”刘备再度点了点头。 “昔年高祖起兵时,已近知天命之年,而光武平定天下之时,亦年逾四旬。玄德公如今才过而立,春秋鼎盛,又何须担忧?” 最后这句话,听得刘备心花怒放。 “子毅所言是也,咱们都还年轻,陪他们继续耗下去就是了!” 不过他立刻反应了过来,皱眉道:“子毅,你将我与高祖、光武相提并论,有些不太妥当啊。” 张恒笑了,“是下官失言,玄德公恕罪!” “好了好了,不过是无心之失,我又岂会怪罪。只是这种话,万其他人面前提起。” “遵命!” 二人边走边聊,又逛了一会儿后,刘备终于扛不住风雪了,便提议回去。 “走,今天晌午我请客,咱们去我府上吃火锅可好!” “玄德公相请,下官不敢推辞。”张恒笑道。 在刘备家里蹭了一顿饭之后,张恒才抹了抹嘴巴,拍了拍屁股回了家。 直到张恒离开之后,刘备才想起了今天的正事。 “娃娃亲的事儿,子毅到底算不算答应了?” …… 从刘备府上回家后,时间已经到了下午。 阳光正好,张恒便让人泡了壶茶,躲在院子里晒太阳。 今天是腊月二十九,明天就是除夕。 初平二年,应该就这么过去了吧。 阳光洒在身上,给张恒带来一阵炙热的暖意时,他心中却开始盘算着明年的计划。 回顾这一年来,也算做了很多事情。 首先便是冀州。前几天荀谌归来,向刘备汇报了冀州如今的情况。 张辽依旧驻军在安平,防备着北边的公孙瓒。 上半年的一场战争,袁绍和公孙瓒虽然未能得逞,但韩馥也是损兵折将。三方各自罢兵之时,却将整个冀州也分成了三部分。 北边的常山、中山、博陵,完全纳入了公孙瓒的掌控。 东边的渤海、河间、清河却在袁绍的控制之下。 韩馥能实际掌控的地方,也就魏郡、赵国、巨鹿、安平四个郡国。且韩馥性格庸暗,优柔寡断,麾下大部分地方却都被士族控制着,实力最弱。 在这种情况下,若非张辽的大军,他的地盘早就被袁绍和公孙瓒吞并了。 冀州暂时就维持原状吧,只要徐州不动,袁绍和公孙瓒应该也不敢动。他们再想扩张,估计只能向北往幽州看了。 可幽州是刘虞的地盘,两人一旦伸手,势必会引起刘虞的不满,到时候又免不了一场刀兵。 而且袁绍和公孙瓒这对表面兄弟,还能维持多久的关系,也是个未知数。 其次便是司隶地界。 董卓伏诛,李儒控制着朝廷迁往关西,算是暂时不用去管了。 可如此一来,整个司隶的东部,却成了无主之地。 前些天校事府传来消息,说曹操逃往河内郡去了。 对于这个消息,张恒倒是没怎么在意。毕竟天子都不在了,他自然无法复刻历史上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戏码。 只是这家伙终究是个不安分的主儿,一旦让他站稳了脚跟,难免不会向南往司隶地界扩张。 不过……孙坚那家伙不是刚刚打破了雒阳嘛,等于将半个河南尹收入了囊中。一旦曹操向南扩张,双方势必会产生摩擦。 而盘踞在曹操北边的张燕,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在这个前后为男的地方,曹操想扩张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最后,便是南边的骷髅王和刘表了。 这两个家伙今年也没闲着,数次发生摩擦,却都是袁术主动挑起的。 只因彼时他的重心完全放在雒阳,才没有对刘表发动大军,不然早就派孙坚南下占领荆州全境了。 如今袁术收拢了孔伷留下的所有地盘,实力再度膨胀,明年一定还会继续扩张。 刘表这家伙,注定难有安生日子。 除了北边袁术的威胁外,荆州南部也不安稳,可谓宗贼横行。 一些不愿臣服刘表的士族,联络了当地的五溪蛮族,跟刘表打了快一年的拉锯战了。 放眼整个天下,可谓多事之秋。 如此情况下,张恒苟发育的政策看似不合时宜,但积蓄力量的速度,却比任何人都快得多。 让这些人撕去吧! 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就这么静静地在河边待着,看着敌人的尸体从河中流过,岂非一件美事。 战略定力,还是要有的。 这大好河山,坐着看才最美,正如张恒现在的状态一般。 端起茶杯,美美地喝上一口,张恒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 正心旷神怡间,管家李叔忽然走了过来。 张恒立刻翻了个白眼,有些无奈道:“又是谁来了?” “呵呵……家主,是赵将军前来拜见。” “子龙来了?”张恒问道。 李叔点了点头。 大过年的,都不让人安生。 张恒叹了口气,“让他进来吧。” “唯!” 李叔躬身而去。 不多时,张恒便看见赵云带着夏侯兰大步走了进来,旁边还跟着一个人,却是董璜。 毕竟是自己一手提拔起来的,张恒也就不用假装客气,一指旁边凉亭笑道。 “不用行礼了,坐吧!” “谢长史!” 三人连忙拱手,然后入亭坐了下来。 张恒也端着茶水走了过去。 “征战半载,好不容易闲下来了,不在家中歇着,来我这儿作甚?” 张恒一边给三人倒茶,一边开口问道。 赵云笑道:“长史,末将这些日子都在安顿大军,也是这两日才得了空闲,特来禀报一番。” 闻言,张恒点了点头。 数万大军的安置,并非是件小事,这三人都是这支新军的将领,配合州府也是情理之中。 “行了,不用向我汇报了。”张恒笑道,“现在不比战时,咱们徐州自有章程。今后一切军中事务,都该向都督府禀报。” 闻言,三人不禁一愣。 都督府这么个机构,三人自然有所耳闻,却还不清楚到底职权如何。 张恒见三人不解,便将都督府和政务府的职权,给三人说了一遍。 闻言,夏侯兰忍不住惊讶道:“也就是说,咱们徐州的一切大事小事,都由二府裁决?” “不错,你可以这么理解。” “那长史您管什么啊?”夏侯兰不解道。 在他的印象中,张恒可是大权在握,没想到一点实际职能都没有。 张恒忽然笑了起来,“我巴不得什么都不管,这样也就没人来烦我了!” 赵云眉头一皱,在桌下踢了夏侯兰一下。 夏侯兰这才明白是自己失言,连忙告罪。 张恒摆了摆手,“行了,都是自己人,在我面前没什么可讳言的。伯雅,你的伤如何了?” 上次的一顿军棍,亲兵虽不可能用吃奶的劲打夏侯兰,但也遭不住数量太多,这家伙躺了半个月才能下床行走。 提起此事,夏侯兰立刻拍了拍胸脯。 “多谢长史挂念,末将早就无事了。” “无事就好……” 张恒说着,又把目光看向了赵云。 “子龙,昨日我已向政务府提议,命你入都督府,玄德公允了。从今往后,你就是入府之臣了。” 此言一出,赵云都愣住了,连忙摆手道:“长史,末将资历尚浅,现在入府何以服众,还请长史收回成命!” 如果是之前,赵云还不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可现在知道了,他便惶恐起来。 本以为上次的事件后,张恒对他有些失望,没想到却还升官了,心中不由满是感动。 “行了,不用推辞了。你执掌数万大军,也算有资格入府了。” “多谢长史拔擢!”赵云连忙拱手道。 最后,张恒将目光放在了董璜身上。 “董侍中,族人可安顿好了?” “多谢长史关怀,都暂时安顿好了。”董璜拱手道,“政务府给末将拨了块地,待到明年春日,就能建宅安家。” 郯县这地方,如今可谓寸土寸金,能给董璜拨块地,多半还是看张恒的面子。 张恒点了点头,“此次兖州之战,侍中也算劳苦功高,不知想求何种赏赐?” 闻言,董璜神情一肃,再度拱手道:“听凭长史安排,末将并无他想。” 这个态度张恒很是满意,便开口笑道:“封赏将士的名册已经出来了,我也提前看过了。玄德公表奏侍中为任城相,封临洮县侯,食邑八百户,如何?” 闻言,不仅董璜面色一喜,连赵云和夏侯兰都满脸震惊。 虽说董璜有些功劳,但封侯也太过了吧,而且还给了个太守级别的官职! 这就是把侄女献给张恒的好处吗! ------------ 第五百三十六章当初的约定 董璜的官职是侍中,这不是一个正经的官职,而是属于加官。 侍中最大的权力,并不在于官职高低,而在于他可以自由出入皇宫,直面天子。 真要论权力的话,可以说是位高权重,甚至在九卿之上。 当初董卓为了给侄儿点特权,才弄了这么个加官。 如果撇开这么个身份,董璜还是比二千石的中郎将而已。 既然有功,不升迁也说不过去,张恒便只得给他他安排了一个任城相的职位。从比二千石变成二千石,也算升官了。 当然,实际的政务,是肯定不会交给他的。 此外,便是这个所谓的封侯了。 就此次兖州之战,董璜虽然立了一些功劳,但远远还没到封侯的地步。之所以张恒会这么大方,主要还是雒阳城中,他帮张恒收拢了五万西凉将士,接盘了董卓的遗产。 只是这种功劳,是不能摆在明面上说的,就只能以军功的方式晋升。 作为回报,晋升之后,董璜也不可能再掌兵权了,手下的部队得全部交给赵云。 后半生,他也就是个富贵闲人了。 这笔交易当初就已经定好了,董璜自然不会有任何异议,甚至乐见其成。 董卓虽然是国贼,可他死后,所有人都得到了赦免。 当初董卓给自己的母亲和孙女董白,都弄了一个封君的爵位。如今再加上董璜这个临洮县侯,差不多是一门三侯的水平了,他哪还有什么不满意的理由。 “多谢长史!” 董璜连忙起身拱手道。 “不必谢我,这本是你应得的。”张恒摆了摆手道。 又闲聊了一会儿后,赵云和夏侯兰便起身告辞。 张恒也没有留二人吃饭的意思,而是直接将二人送到了门口。 等转过身来时,却发现董璜面色有些犹豫,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董侍中有话,不妨直言。”张恒笑道。 董璜深吸了一口气,拱手道:“长史可还记得,当初你我之约?” 张恒点了点头,“我虽非君子,却也不是食言之人,侍中何必生疑?” “非是末将生疑,只是如今仗打完了,西凉军也全部迁到了徐州。承蒙长史不弃,末将也得了赏赐。只是……您打算何时接阿白过门?” “额……” 张恒神情一滞,没想到董璜会突然提出此事。 联姻是个很重要的事,董白一天不进门,董璜就不能彻底安心。 沉默片刻后,张恒才苦笑道:“侍中勿怪,前方诸事繁杂,如今年关又至。我之前想着,等休沐之后便登门提亲,选个黄道吉日,总不好委屈了董小姐。” 闻言,董璜连忙摆手道:“不过是纳妾而已,能进长史家门,乃阿白几辈子修来的福分,又何必再等!” 开玩笑,你张子毅可是大忙人。谁知道过完年后,会不会忽然又冒出什么变故。 就这么等下去,我家侄女都要变成老姑娘了。 而且董璜知道,以张恒的身份地位,将来后宅必然人满而患。 好在如今只有两位夫人,侄女现在入府,等于占了先机。将来生下一儿半女,地位总不会太低,这才是他如此坚决的原因。 董璜都这么说了,张恒也不好再推辞。 “也罢,既然侍中执意如此,那我明日便请人登门,定个好日子,如何?” “好!” 董璜急忙答应了下来,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长史放心,末将过几日便上表朝廷,辞去侍中之职,并将手中兵马交还州府,绝不负当初与长史之约!” 最重要的事情得到解决,董璜也提出了自己的保证。 “你能有如此想法,董氏一门,可得长久富贵矣!”张恒感叹道。 “既如此,也不敢再叨扰长史,末将告辞!” 张恒一路将董璜送到大门外,回头却唤来了管家。 “李叔,回头准备些礼物,咱们明日前去拜见伯父!” 没办法,提亲这事儿非长者不行,还是得找张温。 …… 不过当第二天张恒登门造访之时,府中除了张温之外,荀爽也在。 张恒赶紧上前行礼。 可俩老头今日也不知吃错了什么药,竟然懒得搭理张恒,神情中也满是不忿。 我好像没得罪这两个老家伙吧。 张恒思量片刻,想到昨天对董璜的承诺,便只要硬着头皮继续见礼。 两个老头的表情这才微微松动。 张温指着一旁的座位,“子毅请坐!” “多谢伯父!” 荀爽捋了捋胡子,冷笑道:“贤婿何来?” “小婿此来,乃是看望伯父。”张恒赶紧答道。 “哼,老夫也在家中,为何不见你前来看望?”荀爽不爽道。 张恒望着生气的荀老头,不禁一阵莫名其妙。 相比之下,还是张温厚道些,开口道:“子毅,听闻州府准备兴建学宫?” “确有此事,莫非伯父也有心入内教授学问?”张恒问道。 闻言,张温还没出声,荀爽立刻就吹胡子瞪眼起来。 “哼,我们这两把老骨头才疏学浅,哪有什么能教的,去了也不过是误人子弟而已。蔡伯喈那老东西一个人就够了!” 此言一出,张恒面色一滞,瞬间明白了问题的所在。 敢情这俩老头,是在埋怨自己找了蔡邕,却没找他们是吧。 但也不至于因此事生气吧,你们身为大儒的气度呢? 这点小事当然不至于让二人动怒,但张恒不知道的是,蔡邕可不是个省油的灯。 张恒让他去拜访郑玄,可蔡老头却先来到了张温和荀爽府上,大肆宣扬此事的同时,自然免不了一通显摆! 如果仅仅是显摆也就算了,偏偏他还用极为恶毒的语言,抨击了二人一顿。 看看,看看,张子毅请我去当学宫祭酒,却压根都没通知你们,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张子毅他知道,我学问比你们高得多! 什么叫当世大儒啊! 这一通夹枪带棒的显摆,直把俩老头气得一佛出世、二佛涅槃! 可偏偏他们还没法反驳,谁让张恒没请他们呢,只能生生受了蔡邕的嘲讽。 恰逢张恒今日登门,俩老头能有什么好脸色就怪了。 想明白了来龙去脉,张恒赶忙告罪。 废了好一番口舌,才终于让两个老头相信,自己没有厚此薄彼的意思。 等到两个老头气消得差不多了,张恒顺势又提出了提亲之事。 顿时,荀爽刚刚平复下来的脸色又不好看了! ------------ 第五百三十七章借钱的抵押物 除夕过后,初平二年算是彻底过完了,正式进入了初平三年。 华夏大地所谓过年的习俗,虽是由来已久,但这时代的重视程度,远没后世那么隆重。 上古时期且不谈,从夏朝开始,便是正月孟春为一年之起始。 而到了商朝时,却改为了腊月。到了周朝,又改为了十一月。 等到始皇统一天下后,却又将十月定为了起始。 而后天空一声巨响,汉武大帝闪亮登场,创造了许多开创性的制度。其中就有重归夏历,又将正月定为了一年起始。 至此,沿袭两千多年的过年制度,算是正式形成。 只是传到这时候不过三百来年,节日氛围还不够厚重,就连假期也只有五年。 正月初五之后,州府便又恢复了忙碌。 而张温去登门拜访提亲,也算有了结果。 虽然只是纳妾,但架不住张恒挺重视此事。张温拗不过侄儿,便拿出了自己的占卜之术,挑选了一个黄道吉日,将婚期定在了三月初九。 可这个日子,却遭到了董璜的强烈反对。 他本就想把侄女尽快嫁过来,又怎么可能等那么久。 一番争执之后,最终把日期定在了正月十五! 于是,整个张府也开始忙碌了起来。 张恒本来还担心太大的动静,会引起荀采和蔡琰的不满。但谁知二女完全没有正室夫人的自觉,竟主动跟着张罗了起来。 一个纳妾,最后整得跟娶妻一样隆重。 只是操办了没几天之后,荀采忽然跑到了张恒面前,伸出了自己的纤纤玉手。 “子毅,给钱!” “给什么钱?”张恒愕然道,“我每月的俸禄,可都是你在掌管,我压根都没见过好吧!” 天可怜见,张恒当了快两年的官了,身上一个子儿都没装过。 在外的吃穿用度,可都是公家的。 哪知听到这句话后,荀采嘴一撇,有些不忿道:“就你那点俸禄,养活这一大家子都够费劲,就这还是咱们家节俭的结果。你出去看看,周围这些官员,谁家的仆人婢女不比咱家多!” “这……”张恒顿时头都大了,“可我的俸禄就那么点,我一不贪赃,二不枉法,去哪弄钱去!” “那妾身可管不着。反正家里没钱了,纳妾之礼总不能操办到一半停下来吧。” 张恒忽然不好意思地笑了,“女荀,我记得你还有好些嫁妆……要不先借给我,等以后我有了钱,一定还给……啊!” 话还没说完,张恒立刻遭到了荀采的魔爪袭击。 “张子毅,你太过分了!” 荀采单手掐腰,指着张恒娇喝道:“若是其他事也就算了,你纳妾,却要我把嫁妆赔上……这种话你也说得出口!” “不给就不给,何必如此激动啊!” 张恒揉着生疼的老腰,口中嘟囔道,一副心虚的模样。 “嫁妆是不可能给你的。纳妾之礼也要办得风风光光,总不能让别人嘲笑咱们张氏寒酸。你现在就出去弄些钱来!” “我去哪弄钱去?”张恒愁眉苦脸道,“总不能大街上随便拉个人开抢吧!” “好啊!”荀采冷笑道,“绿珠,去把厨房的菜刀拿给家主,好让他去劫道!” 张恒赶紧摆手道:“别,别,我开玩笑的,夫人何必当真。” “我不管,弄不来钱,你今天就别回来了!” 荀采气得满脸通红,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别人当官,你也当官,却当到没钱纳妾的份儿上,当真丢人! 于是,张恒被赶出了家门,体验了一把寒风萧瑟的感觉。 可到底去哪弄钱? 按理说南阳张氏家大业大,张恒只要去问爹娘要,肯定是要多少有多少。 但……他有些拉不下脸。 至于其他交好的人,那就更拉不下脸了! 堂堂徐州长史,主掌军政大权的张子毅,居然为了纳妾而开口借钱,绝对会登上热搜头条! 特别是太史慈那家伙,如果被他知道了,势必要闹得满城风雨。 挠头苦思许久,张恒看了看旁边刘备的宅邸,顿时眼前一亮。 …… 刘备这两日闲来无事,正在府中和新晋宠妾张氏腻歪呢,却忽然听到家仆禀报,说张恒求见。 “子毅来了?”刘备有些诧异道。 张氏也是个聪明人,赶紧从刘备怀中起身。 “让他稍等片刻,我马上出去。” “遵命!” 家仆离开之后,刘备也站了起来,张氏赶紧上前帮刘备披上大氅。 片刻后,刘备就在门口看到了冻得直流鼻涕的张恒。 “稀客啊稀客!” 刘备大笑道,却赶紧走上来,将身上的大氅脱了下来,披在了张恒身上。 “参见玄德公!” 张恒赶紧拱手行礼。 “你这厮,平日里有事都是我派人找你,从不肯轻易登门,今日为何来了?” 刘备笑着摆了摆手,拉着张恒就往里走。 张恒苦笑道:“实不相瞒,下官这是找玄德公救急来了?” “救急?” 刘备满脸懵逼道。 “下官是被夫人赶出来的。” “额……”刘备顿时惊得目瞪口呆,旋即赶紧问道:“哪位夫人?” 张恒有些无语,你要知道这么多干啥? “玄德公,下官当真是遇到了难处,还请施以援手,感激不尽!” 刘备脸上顿时露出了不怀好意的笑容,“哟,这天下还有能难住你张子毅之事,倒是稀奇。直说吧,让我如何相助?” 张恒赶紧伸出手,“此事倒也简单,只需玄德公借我些钱财,便可解下官燃眉之急。” “就这么点事?”刘备不可置信道,“弟妹因为些许钱财,便把你赶出了家门?” “不错,正是如此。”张恒木然地点了点头。 得到张恒肯定的答复后,刘备眉头一皱,就想发表一下自己对于夫纲的看法,也就是一些所谓的‘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之类的话。 但又一想,觉得自己的身份说这话不太合适,便只能单纯嘲笑张恒了。 “好吧,借多少?” 张恒一咬牙,“一千万钱!” 在刘备集团的统治下,徐州这两年的物价还算稳定,一千万钱已经不少了。 “借钱做什么?”刘备又问道。 “纳妾。” 刘备一愣,看向张恒的眼神也变得暧昧起来。 “子毅啊,我现在算是知道,弟妹为何会把你赶出来了。” 媳妇儿才刚刚怀孕,你就忙着纳妾,不赶你赶谁! “玄德公容禀,下官也不想纳妾的。奈何之前与董璜有约在先……天可怜见,我这都是为了咱们徐州的大业啊!” 张恒一番卖惨,让刘备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好吧,钱可以借给你,不过得有个条件。” “还有条件?”张恒满脸失望地看着刘备,“玄德公,朋友有通财之谊,不过些许钱财,您此番趁人之危,非君子所为也。” 刘备立刻仰天大笑道:“我蛮夷也!” 这四个字听得张恒两眼发直。 好家伙,你知道的那点典故,都用在这儿了是吧! “好,但下官要先听条件!” 张恒一咬牙,为了后宅安宁,还是答应了刘备。 刘备这才露出了满意的笑容,“条件也简单,之前我提过的娃娃亲,子毅以为如何?” “好吧,下官答应就是。” 张恒叹了口气,心道还是没躲过去。 刘备赶紧拿出了纸笔,“口说无凭,你立字据!” 最终,张恒拿自己还没出世的女儿为抵押,终于从刘备处借到了一千万钱。 看了一眼自己亲笔写下的字据,张恒扭头就走,却被刘备叫住。 “来都来了,不妨多待一会儿。正好政务府把封赏之事都准备好了,过几日便将开始封赏将士,子毅你帮我再看一遍。” 张恒连忙扭过头来,“过几日便开始封赏?” “怎么,子毅以为不妥?”刘备问道。 “不,并无不妥。请恕下官冒昧,这封赏之物,应该包括了钱财吧。” “这是自然,没钱财如何算得上封赏。”刘备笑得十分大气。 “玄德公,那个……钱我不借,烦劳将字据还给下官吧。” 开玩笑,等我的封赏下来还怕没钱! 既然赶得上,犯得着在这看你刘大耳的脸色? 哪知这话一出,刘备急忙一转身,将字据抓在了手中。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子毅难道要出尔反尔?” “我……” 我不借了都不行吗! 在刘备的威逼利诱下,张恒最终也没能得逞,只好将封赏数额又过目了一遍。 内容和上次看到的差不多,只有几处小的改动。 只是看到最上面时,张恒忽然心中一动。 因为,他看到了属于自己的封赏。 自己这个徐州长史,虽然也有朝廷俸禄,但却属于刘备的佐官。 张恒身上,真正隶属于朝廷的官职,还是那个骑都尉。 而这次刘备的手笔就大多了。 直接把张恒从骑都尉升为了卫将军,同时开府治事。 所谓卫将军,超越了杂号将军的范畴,仅次于大将军、骠骑将军,和车骑将军,地位大概在九卿之上,三公之下。 而这个开府治事,就更是了不得,一般只有三公级别才有的权利。 最重要的是,刘备让张恒单独开府治事,等于给了张恒一定的自主权。 如果说徐州群臣都是他刘备的臣子,那张恒就是唯一的例外,两人只是上下级的关系。 这是一份极大的荣耀! 至于爵位,也从之前的关内侯,变成了穰侯,食邑三千户。 南阳张氏,就在穰县,这等于将张恒的故里封给了他。 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谁人不想荣归故里? 张恒望着赏赐内容,完全能感受到刘备的诚意,心中不由得有些感动。 想了想,张恒开口道:“玄德公,可否借笔一用?” 刘备马上递了过来。 张恒接过笔,在上面写了起来。 刘备看到张恒所写的内容后,整个人都愣住了。 片刻后,张恒将笔放回架上,起身对刘备拱手道:“下官告退!” 说罢,大步而出,只留刘备一个人凝视着被张恒修改过的内容,久久无言。 ------------ 第五百三十八章仿效留侯故事 “你们说说,长史这是何意?” 府中,刘备举着手中的封赏名单问道。 而被他询问的对象,却是三个人,郭嘉、简雍、孙乾。 张恒走后不久,刘备越看越不明白,最终还是命人叫来了这三个自己最亲近的人,一同商议。 子毅也真是的,有什么话直说就是,非得打哑谜! 闻言,三人对视一眼。最终还是郭嘉起身,从刘备手中接过了封赏名录。 看到上面被张恒涂改的地方后,郭嘉也是一愣。 “敢问主公,未曾涂改之前,上面的内容为何?” 刘备答道:“我欲表子毅为卫将军,开府治事,封穰侯,食邑三千户。” 郭嘉点了点头,目光又往张恒修改的地方看去。 卫将军三个字没变,后面的开府治事却被张恒划掉了。 与之一同划掉的,还有穰侯两个字。 除此之外,张恒又在旁边写下了‘封丘’二字。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不仅郭嘉不明白,简雍和孙乾更是一脸懵逼。 “主公,可是长史对封赏不满?”孙乾拱了拱手,试探性地问道。 “不至于。”刘备摇头道,“长史素来淡泊名利,从不以权势为重。再者,这份封赏我自问足够厚重,绝不至于让长史生出不满之心。” “那是为何?”简雍不解道。 刘备立刻瞪了自己发小一眼,“宪和,我请你来,就是让你帮我参详此事。我要是知道,又何必问你!” 简雍立刻露出了不好意思的神情。 这时候,郭嘉开口道:“主公,开府事关重大,长史辞让乃是情理之中。只是这封丘……不知可是陈留郡境内的封丘县?” 刘备点了点头,“应该是了,舍此之外,我实不知还有叫封丘的地方。” “嘉以为,长史是想请主公将封地改为封丘县。”郭嘉道。 “为何!”刘备不解道,“这两地有何区别?” 闻言,郭嘉也只剩了苦笑。 放着自己的家乡不要,偏偏要封丘县当封地,张子毅脑子抽什么风! 封丘县只是陈留郡境内的一个中等大县,又不是什么风水宝地,他也想不通张恒为什么会选这个地方。 再说,列侯的名头只是虚封,又不是让你实际去统领自己的封地。哪里都是一样的,只看食邑多少而已。 简雍和孙乾也彻底困惑了,封丘二字在脑中不断闪烁,终究没能捋出头绪。 想了一会儿,郭嘉又开口道:“主公,嘉虽与长史相交甚笃,然相识才不足两年,对其过往不甚了了。难道封丘这个地方……对长史有些特殊意义?” “此事我也不知。”刘备苦笑道,“我与子毅,也是在讨董的路上才相识。当时子毅刚刚举了孝廉,打算入京投奔伯慎公,我与他……” 说到这里,刘备忽然愣住了,双眼也瞪得大大的,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 “主公,怎么了?”郭嘉疑惑道。 刘备缓缓摇了摇头,说话的语气却变得奇怪起来。 “我想起来了,我与子毅初次见面,正是在封丘城外。彼时封丘守将见我兵微将寡,并不打算放我入城,还是子毅出面替我解围……” 说起这件事的时候,刘备笑了起来,语气充满了缅怀。 “这就对了!” 郭嘉眼睛一亮,猛地一拍桌案道。 “奉孝,你的意思是说,长史故意选了初次与我相遇之地为封地?” “不错!”郭嘉缓缓点了点头,语气严肃道:“主公,长史此举,正是要告诉世人,他与主公君臣相得,永不背弃!” 闻言,刘备胸中忽然涌出一股难以言明之感,只觉鼻子一酸,脑中不自觉回想起这两年,张恒为他出谋划策时的笑容。 公如青山,我如松柏。 安世济民,永不相弃! 前一句是张恒对刘备的许诺,后一句则是刘备对张恒的承诺。 “子毅……” 刘备望着纸上的‘封丘’二字,轻声自语着,神情有些复杂。 郭嘉想了一会,忽然眼珠子一转,又开口道:“除此之外,长史应该还有另一层意思。” “还有一层意思?” 刘备诧异道,对张恒的谜语人属性又有了新的认知。 郭嘉拱手笑道:“主公,昔年高祖诛灭暴秦,平定西楚之后,也曾论功行赏。主公可知,何人功最高?” “奉孝这是要考校我?”刘备笑道,“汉初功臣者,首推萧何、韩信次之、张良再次之。舍此之外的其他功臣,不可与这三人并列。” “主公说得好,嘉亦如此认为。”郭嘉笑道,“但主公可知,张良最终得了何爵?” “留侯张良,世所共知也,我又岂能不知。” 刘备觉得郭嘉的问题,实在是侮辱自己的智商。 “那主公可知,为何张良被封在了留地?”郭嘉继续问道。 这次刘备回答的就没那么顺畅了,迟疑半天后,才开口道:“封赏之事,国家自有法度,数百年前之事,我又岂能尽知。” “非也,主公此言差矣。”郭嘉笑着解释道,“张良作为高祖股肱至交,自然不会亏待。昔年封赏功臣之时,高祖曾让张良自择齐国三万户为侯。然张良谦让不就,最终选了留地为食邑。” 刘备果然被吸引了注意力,“为何?” “因为,留地正是昔年张良与高祖初次相遇之处。” 郭嘉微微一笑,解开了刘备的疑惑。 闻言,刘备整个人都愣住了,再也忍不住心中汹涌而出的情感。 “子毅,我明白你的心思了……” 郭嘉起身,正了正衣冠,对刘备郑重一礼道:“主公,长史欲效仿留侯故事,还请主公全其忠义,改其封地为封丘!” “我等附议!” 简雍和孙乾也起身拱手道。 刘备用袖口拭了拭眼角的湿润,缓缓点头。 “准了!” “主公英明!”三人笑道。 过了一会儿,刘备忽然又想起了不对劲的地方。 “奉孝,子毅生性高洁,淡泊名利,此乃天下人共见也。但他此次的隐喻,却是有些不妥。” “有何不妥?”郭嘉有些不解道。 刘备皱眉道:“他自比留侯,这自然没问题,但将我比作了高祖,这岂非大大的不敬!” 也就是当着三人的面,刘备才敢将这种话说出口。 但此言一出,三人却都笑了,并且笑的很开心。 刘备有些不满地瞥了三人一眼。 “有何好笑之处?” 郭嘉忙拱手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长史虽说智算通天,然却难免有疏漏之处,还请主公勿怪。” “我自然不会怪他……” 刘备嘴里嘟囔道,心中却是有些不信。 真的只是疏漏吗? 昨天他才拿秦皇光武之事来劝谏我,今日又把我比作了高祖…… 子毅,我忽然又看不懂你的心思了。 ------------ 第五百三十九章加官进爵 封赏的具体细节敲定了,封赏之事也就可以进行了。 初平三年,正月初十。 刘备亲率都督府众人前往军中,设宴款待三军将士。 其间,更是将有功将士的赏赐一并发放。 是日,运送钱财粮食的车辆来往于府库和军营之中,几乎堵塞道路,引得郯县百姓都来围观吃瓜。 由于车上都是粮食财物,监察御史赵昱担心发生哄抢之事,便建言驱逐百姓,却被刘备否决。 “人皆有好奇之心,百姓围观又何尝不是件好事!”刘备大笑道,“我就是要让天下人知道,为我徐州建功立业者,我绝对不吝赏赐。 伯渊,你带些人马去维持秩序,同时告诉百姓,车上都是些什么东西!” “遵命!” 当张绣将车上是钱财粮食的消息公之于众后,百姓顿时沸腾,甚至不少人当场眼都红了,甚至升起了贪念。 可当他们听到,这是有功将士的赏赐之后,心中的激动虽有增无减,贪欲却少了许多。 这两年来,徐州一直贯彻了张恒的施政方针,除了保障民生之外,对百姓的思想建设也一点没拉下。 如今,所有百姓都知道,自己之所以能有今天的日子,首先要归功于玄德公的英明领导。 其次,便是戍边将士的浴血奋战! 人家用命换来的东西,你有什么好嫉妒的? 不过这次的公示,却也起到了一些意想不到的效果。 不知多少少年人深受鼓舞,甚至暗下决心,等年龄到了之后,便参军入伍,报效家国! 赏赐发下去之后,全军都受到了极大的震动,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喜悦。 当兵吃粮,为的是什么? 军功、荣誉、青史留名这些高不可攀的字眼,都是大人物的。 他们这些普通士卒,求个只是温饱和钱财,好让一家人过上好日子。 刘备给钱,给田,给粮食,他们就会给刘备卖命,这是一个很公平的买卖。 说一万句好话,把嘴皮子都磨破,都不如两个铜钱来得实在! 底层士卒高兴,中层军官也高兴了,高级将领自然也就高兴了。 军队士气高涨,刘备也就高兴了。 于是,整个郯县都陷入了欢乐的海洋。 要说唯一不高兴的,就只有荀彧和荀谌这哥俩儿了。 府库门前,户部尚书荀谌望着几乎空空如也的库房,差点被气晕倒地。 一年半,一年半啊! 好不容易才攒下的钱粮,如今却去了七七八八! 荀谌发誓,自己的心真的在滴血,并且血都已经快滴完了! 荀彧望着弟弟的惨状,心中也不好受,最终只能轻轻拍了拍荀谌的肩膀,无奈地叹了口气。 作为徐州大总管,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资源的积蓄有多不容易。 但再怎么不容易,也是要花的。 你不给,有功将士就该来抢了! “友若,节哀。” 荀谌扭头瞪了自己二哥一眼。 节哀? 节个屁! 说得好听,你又不是户部尚书! 现在府库被搬空了,万一开春之后又什么天灾人祸,州府找我要钱,我去哪弄去? 算了,我还是赶紧想个办法回冀州去吧,待在这儿到时候肯定要背锅。 …… 士卒的赏赐流程,足足持续了整整三天才发放完毕。 期间,刘备更是一直待在军营全程看着,直到赏赐发放完毕,所有将士都无异议之后,刘备才安心回城。 之后,便轮到高级将领的赏赐了。 初平三年,正月十三。 刘备在州府召集群臣,大摆宴席,主簿荀棐亲口宣读赏赐。 当然,毕竟名义上是天子诏命,这次连刘备也不能大喇喇地坐在那,而是跟群臣一同站在底下,等待荀棐宣读诏书。 刘备官拜大将军,加大司马,封宜城侯,增食邑万户。 张恒官拜卫将军,封封丘侯,食邑三千户。 关羽官拜前将军,封汉寿亭侯,食邑两千五百户。 张飞官拜左将军,封范阳亭侯,食邑两千户。 张辽官拜右将军,封开阳亭侯,食邑两千户。 赵云官拜后将军,封真定亭侯,食邑两千户。 太史慈拜鹰扬将军,封东莱亭侯,食邑一千户。 臧霸拜讨虏将军,封阳都亭侯,食邑八百户。 徐盛封虎威将军,封武原亭侯,食邑八百户。 董璜封横野将军,封临洮亭侯,食邑两千户。 张济封抚军将军,封曲阳亭侯,食邑一千五百户。 郭嘉拜军师将军,封东莞亭侯,食邑一千八百户。 荀攸拜军师将军,封颍阴亭侯,食邑一千八百户。 荀彧加侍中,封颖阳亭侯,食邑一千五百户。 …… 这次封赏,可谓是全方面的。 有军功的封侯,无军功的加官。 就连董璜、张济这种重量级的降将,刘备也是给足了待遇。可谓人人满意,人人欢喜。 等到封赏完毕之后,刘备再度走上主位,当即宣布命张恒督大将军府事,死罪以下皆参决之。 刘备如今成了大将军,开府治事的权力依旧。只是徐州的权力核心,却从州府变成了大将军府。 张恒拒绝了开府治事的特权,刘备却把整个徐州的权力给了他。 正如原本历史上,刘备入川之后,命诸葛亮署左将军府事一样。除了军权之外,所有权力都下放给了诸葛亮。 对此,张恒自然是没有理由拒绝的,当即起身拱手应命。 封赏结束之后,自然是所谓的庆贺大典。 这次宴会规模之大,不仅百官参与其中,连家眷都带来了,誓要来一场大联欢。 刘备喜好享受,但不喜奢华,所以入住徐州之后,也没修过什么宫殿。 如此大规模的流水席,便只能在州府内开摆。 房间不够,便只能连院子都利用上。 虽是严寒冬日,但并没有下雪,风也不是很大,在外面开席的官员凑在火炉旁,也感觉不到多冷。 为了这场流水席,州府的厨子也是提前准备了好些天,最后人手却还是不够,被迫从军中抽调了一些。 相比于热火朝天的前院,后宅的规模就小了不少。 只有高级官员的家眷,才有资格受邀。 作为刘备的正室夫人,荀璐自然得站出来挑大梁,奈何他已有七个月的身孕。行动不便不说,走到哪都得有人扶着,生怕磕着碰着,把徐州的未来给摔没了。 如此情况下,侧室张氏便充当了半个女主人的角色,张罗着招待众人。 这一顿酒,从中午一直吃到了下午才散场。 结束之时,众人都喝大了,正欲各自归家之时,郭嘉却大着舌头站了起来,邀请众人去参观他的新宅邸。 如今的他,有了征伐兖州之功,终于鼓起勇气,问刘备在州府旁讨了一所大宅子。 刘备自然没有不允的道理,抬手便赐给了他一座。 如此,郭嘉终于完成了自己一直以来的梦想,与刘备、张恒等人做了个邻居。 “年前才落成的宅子,奉孝这么快便搬过去了?”刘备有些惊讶道。 郭嘉大笑道:“这是自然,主公所赐,嘉岂敢空置!” “那我可得去看看,诸位可愿同往?” “同去,同去!” 众人都起哄道。 于是,郭嘉趾高气昂的在前开路,后面跟着一众醉酒的徐州核心官员,宛若一个旅游观光团。 男人的通病就是如此,无论官职多大,权位多高,只要二两猫尿下肚,顷刻化身祖安狂人,开始键政大业! 还没进门,一众人便围着郭嘉新府邸的围墙品头论足,搜肠刮肚给出了点评。 紧接着便是大门、院落、房屋,最后连宅邸中的树木格局都没放过,来了一场彻头彻尾的品评。 完事之后,众人也不知怎么的,就从建筑学扯到了战争学,甚至当场复盘整场兖州之战。 当然,其中最经典的桥段,就是‘如果我用兵,会如何如何’之类的话,尽显事后诸葛亮的风采。 张恒是不喜饮酒的,但今日也被灌了很多,人本来是没醉的,却被这些人吹得有些晕乎乎。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始作俑者张邈和袁遗还在郯县,你们就在这拼了命地吹逼,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对于他们这种行为,张恒是很看不上的,便一直冷眼旁观,直到张飞的一句话。 “子毅就是个书生,他懂个屁的打仗!兖州之战若我来指挥,必然不费一兵一卒,就能大获全胜!” 此言一出,张恒脸上的笑容顿时就凝固了。 但张飞的话,显然引起了郭嘉的共鸣。 “不错,长史治国理政,乃是数百年一见的大才。但要论起行军布阵,郭某虽不才,却胜他十倍!此次兖州之战,若长史肯听我之建议,何须耗费这么些时日,十月就能班师凯旋!” “喂,喂,我还在这儿呢!”张恒无奈地喊道。 郭嘉立刻朗声道:“君子坦荡荡,事无不可对人言!莫说你张子毅之过,便是主公之过,郭某亦直言不讳!” “不错,奉孝之言甚是!”张飞立刻拍掌附和道。 张恒:…… 你俩吃了哥斯拉鞭了,这么勇! 荀谌却看不上二人的狂放做派,英俊的面庞上浮现一丝不屑。 “大放厥词又有何用,如今天下未平之处甚多,二位倒是有机会大展身手。就怕届时被敌军灰溜溜地打回来,落得个无地自容的下场!” 郭嘉赶紧争辩道:“友若莫要小觑于我,论单打独斗,我比他张子毅强多了,论领兵作战,我也不弱于他!” 酒壮怂人胆,郭嘉平日里不敢说的话,如今却是一股脑都倒了出来。 众人望着他手舞足蹈的模样,都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初时荀谌还会出言辩论两句,后来才蓦然发觉,跟一个醉鬼理论,别人肯定分不清谁喝醉了,便止住了嘴。 可郭嘉偏偏自我感觉良好,越说越兴奋,越说越夸张,整个院落完全成为了他一个人表演的舞台。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只要你不觉得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而作为主要攻击的对象,张恒就差在台下鼓掌了。 嗯,你继续说,我在听。 ------------ 第五百四十章女人的心思手段 庆功宴结束之后,张恒就拉着一大车赏赐的钱粮回了家。 与此同时,荀采和蔡琰也在荀璐的送别下,从州府后宅出来。 有了这一车钱财,再见到自家婆娘,张恒的腰杆当场就挺得笔直。 “女荀可知车上是何物?” 荀采没关注马车,但看见张恒脸上嘚瑟的笑容,瞬间就猜出了原委。 “不过些许钱财而已,也值得夫君如此得意?” 此言一出,差点没把张恒的鼻子气歪了。 些许钱财? 说得好听,之前是谁因为一点钱把我赶出来了! 现在我有钱了,你又如何分说? 这次再上交,我就是傻逼! 荀采却是盈盈一笑,轻移玉步走了上来。 “怎么,夫君还因为之前的事情生妾身的气?” 荀采拉住张恒的手,声音前所未有的温柔。 “是妾身错了,不该逼迫夫君,夫君愿打愿罚,妾身都毫无怨言。” “别,女荀哪有错,错的是为夫才对!你离我的钱远点……” 张恒总感觉这娘们儿不怀好意,急忙开口道。 “钱,什么钱,夫君哪来的钱?” 荀采有些诧异,一对大眼睛一闪一闪的,表情满是无辜。 “这些都是玄德公给我的赏赐,若是折算成五铢钱,一亿只多不少!”张恒一指车马,满脸傲然道。 哼,昨日你对我爱搭不理,如今我让你高攀不起! 荀采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夫君说错了,妾身可没看到什么钱。” “啥意思,你要全都拿走?” 张恒顿时傻眼了。 “夫君又错了。非是妾身要拿走,而是全部运回家中,作为日后开销。” “女荀,你太过分了!”张恒顿时抬高了音量,厉声道:“难道一点都不肯留给我!” 见张恒发怒,荀采却丝毫不惧。 “夫君还是错了,妾身又非妒妇,怎么可能一点都不留给夫君,只是给夫君提前存起来而已。” “存起来作甚?” “当然有用处。夫君以后看上了谁家小娘子,想要纳入府中,这些便是买妾之资。” 一提这茬,张恒原本嚣张的气焰顿时弱了下去。 好吧,这娘们儿还是在意啊! 强硬态度说不通,张恒便只好改变策略,上前一把拉住了荀采的手,口气也软了下来。 “女荀,我好歹也是朝廷官员,怎能身无分文,出去也惹人笑话……” 可无论张恒好说歹说,荀采就是不松口,坚持要把所有的钱都收入囊中。 最后张恒实在是恼了,甚至扬言要执行家法。 可荀采却主动凑了上来,把肚子一挺,张恒顿时又软了下去。 荀采这才冷哼一声,扬起圆润的下巴,胜利者姿态尽显无疑。 最后,荀采连马车带钱一起卷走了,只留张恒一个人站在原地吹着冷风。 辛苦挣来的赏赐,在手上还没捂热,便又消失不见了,只给张恒留下一地的马蹄印,以及无尽的唏嘘。 自己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正在欲哭无泪之时,荀彧、荀谌、荀棐三兄弟牵着马车都后面走了过来。 三人边走边聊,脸上带着畅快的笑容。 张恒看到他们车上的钱粮,心情更不好了。 可偏偏有人还没眼力劲儿。 “姐夫,为何一人在此?”荀棐走上来笑道。 张恒瞥了他一眼,没好气道:“因为喜欢吹冷风!” 听到这个答案,荀棐却没觉察出异常,仍热情道:“姐夫今晚可有空,小弟在府中备了薄酒,还请姐夫赏光!” “不去,没心情。” “为何?”荀棐不解道。 “因为我惧内啊!” 张恒冷笑一声,转身大步离去。 荀棐望着张恒的背影,有些不知所措。 这时候,荀彧和荀谌也走了上来。 “二位兄长,长史今日是怎么了?”荀棐满脸郁闷道。 两个过来人却露出了不怀好意的笑容。 “女荀治家有方啊!” 荀谌笑道,立刻引来了荀彧的点头。 听着这句没头没尾的话,荀棐更疑惑了。 …… 马车入府,管家李叔见到之后,赶紧带人开始了清点搬运,将钱粮都弄进了库房中。 蔡琰望着家仆来往忙碌的场景,忽然开口对荀采道:“姐姐,咱们今日是否有些太过分了,夫君好像真生气了。” “昭姬妹妹,非是我刻薄任性,只是今次咱们若一点表示都没有,不出两年,后宅中将人满为患。”荀采开口解释道。 “姐姐是借此表达对夫君纳妾的不满?”蔡琰问道。 “不错。”荀采点了点头,“纳妾之事,也是正常。只是子毅如今位高权重,外面不知有多少狐媚子,做梦都想爬上他的床榻,咱们不得不防。” 闻言,蔡琰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姐姐顾虑的是,前几日董小姐来串门时告诉妾身。此次夫君在外征战,身边又多了一个叫胡母兰的小娘子,据说还是泰山望族。” “是啊妹妹,就连行军打仗时都能招蜂引蝶,更何况如今子毅闲下来了,咱们就要更得小心。就算不为后宅安宁着想,也得顾惜子毅的身子……他受不住的。” 才女就是才女,吃醋都能找出正当理由! 蔡琰也连忙点了点头,张恒的身体如何,她可是最有发言权的。 “可是……夫君若真生气了,咱们又该如何自处?”蔡琰还是有些担忧。 荀采自信一笑,“放心吧,子毅就算生气,也是一时的。咱们姐妹争争气,将来若诞下两个男婴,他张子毅还能有什么话说!” 闻言,蔡琰下意识摸了摸肚子,再度重重点了点头。 …… 封赏之后的第二日,便是张恒的纳妾之日。 毕竟即将成为自己的女人,虽然不是正室,但张恒还是不想给董白留下遗憾,便打算亲自前往迎亲,以表示对董白的重视。 可临行之际,却被张温制止,并罕见地训斥了张恒一顿。 古人对礼法的执着,是后世人所不能理解的。 纳妾和娶妻,有着严格的分界线,过线的行为坚决不被允许。 你张子毅无所谓,但我南阳张氏却丢不起这个人! 我能拉下老脸为你提亲就不错了,你还要亲自迎接,真个是不知羞耻! 若是规格和娶妻一样,将家中两位正妻置于何地? 张温着实被侄儿气得够呛,一点没给张恒留面子,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斥责。 对此,张恒只能赔笑,再加上荀采和蔡琰的脸色也不好看,他也就不敢再提此事了。 在家中一直等到傍晚,董璜亲自把侄女送了过来,并且连大门都不准开。 张恒感觉有些对不起董璜,连眼神都带了几分歉意。 可董璜却对此习以为常,只要侄女能进张氏府门就行。 随后,张府便开设了一桌晚宴。 纳个妾总不好大摆宴席,张恒便只邀请了父母而已。 不过在此之前,张氏新晋萌新董白,却还得挨个行礼。 先是对张岳和柳氏两位高堂叩首行礼,继而便是对张恒行礼,最后又轮到了荀采和蔡琰。 这么一轮下来,董白简直变成了磕头虫,看得张恒都有些于心不忍。 遥想去年雒阳城中初见一瞥,董白是何等的蛮横骄纵,如今却成了瑟瑟发抖的模样。 岁月啊,就是这般无情。 不过她的苦日子,也算熬到头了。 以后张恒会用实际行动告诉她,在这个家里,她不用发抖,只要配合自己瑟瑟就行。 ------------ 第五百四十一章诸葛兄弟的到来 纳妾后的几天,张恒都睡在了董白房中,着实体验了一把起飞的快感。 但是吧……张恒还是有点恐高的,老这么飞着,时间一久就扛不住了。 嗯,主要是腰的问题,绝不是肾的问题。 所以,没过几天他就不去了,甚至看到董白时,目光都开始有些闪躲。 倒是之前一直不爽张恒纳妾的荀采,眼见自家夫婿起得一天比一天晚,脸色一天比一天差,却忍不住心疼了起来。 不顾怀胎三月的身体,每天都为张恒加餐进补。 嘴里喝着荀采亲手烹煮的鸡汤,张恒仍能感觉到腰部的撕裂感。 这匹来自西凉的野马,骑上去感觉虽好,但终究不好驯化啊! 张恒心中感叹着,忍不住又看了一眼挺着大肚子的荀采,忽然感觉同床不入身也挺好的。 倒是荀采,耐心等张恒喝完了鸡汤之后,才盈盈笑道:“夫君这几日甚是辛苦,妾身再给你盛一碗去。” “不敢劳烦夫人,我已经饱了。” 听到荀采阴阳怪气的声音,张恒赶紧摆手道。 “真的饱了?”荀采似笑非笑道。 “真的饱了!”张恒信誓旦旦道。 “子毅,不是妾身说你,虽然新人入府,但你也得有所节制。看你这几日,都累得没人样了。” 张恒:…… 你可真会说话,我谢谢你嘞! “怎么,子毅以为妾身说得不对?” 荀采秀目微睁,口气也严肃了些。 “夫人教训的是,我知错了。”张恒赶紧认怂。 荀采这才满意了,“知道就好,今晚来妾身房中休息吧。” 张恒赶紧摇头,“不敢劳烦夫人,我睡觉动静大,万一伤了腹中的胎儿就不好了。” “让你来你就来!”荀采有些不悦道。 “遵命!” 张恒再次认怂。 这时,荀采忽然凑到了张恒耳边,用低不可闻的声音道:“妾身问过医官,怀胎三月以后,若是动作轻些,便是同房也无碍。” 闻言,张恒脸色顿时煞白。 不是吧,还来! 但看荀采那眼波似水,面目含羞的神情,张恒知道,今夜自己只能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了。 完了完了,董白一个人自己都吃不消,现在又多了两个榨汁姬,自己以后可怎么活啊! 正郁闷间,门外管家李叔的声音响起。 “家主,外面来了几个人,说要求见您!” 闻言,张恒赶紧起身走了出去。 “谁要见我?” 管家李叔摇了摇头,“来人老奴并不认识,却是三位少年,他们说自己是琅琊诸葛氏子弟。” “阿亮来了!” 张恒惊呼一声,脸上已经挂上了惊喜的笑容,赶紧大步走了出去。 出了大门,果然见到诸葛氏三兄弟正在门外等候。 由于孝期还没过,诸葛氏三兄弟皆身着素服,只在外面披了件大氅。 “参见长史!” 诸葛瑾赶紧带着两个弟弟行礼参拜。 “不必多礼!” 张恒走下台阶,将三人扶了起来。 大半年不见,诸葛瑾看上去内敛了不少。尤其他那双眼睛,带着与他这个年纪不符合的沉稳。 也对,历经了少年丧父,家乡被围。他却以不到弱冠之年,率领城中军民抗击贼军,其心性之坚韧,远非常人可比。 这对他来说固然是一种磨难,却也不失为一场历练。 庆幸的是,他熬过去了,将来必成大器! 反观诸葛亮,过完年也十二岁了,个头也比去年长高了不少,整个人已经散发出聪慧的锋芒。 这家伙的成长之路,才刚刚开始! 至于五岁的诸葛均,却是眉清目秀,活脱脱的小正太模样。 张恒伸手,在诸葛均头上揉了揉,却发现冰凉冰凉的。 “天气严寒,子瑜何必带幼弟前来,也不怕冻坏了身子。”张恒皱眉道。 诸葛瑾连忙拱手答道:“长史于我诸葛氏有大恩,我兄弟三人岂敢缺席。” “好了,在我这儿不用讲究这些虚礼。走,先进去再说吧。” “遵命!” 诸葛氏三兄弟跟在张恒身后穿过庭院,进了厅堂。 荀采见来了人,还以为有什么公事,刚想回避之时,却被张恒叫住。 “女荀且慢,先来看看咱们的弟子。” “弟子?” 荀采有些疑惑,继而便将目光放在诸葛氏三兄弟身上扫了一圈。 诸葛亮是何等聪慧之人,当即站了出来,冲荀采叩拜。 “学生诸葛亮,拜见师母!” 荀采这才想起来了,脸上顿时露出了和蔼的笑容,赶紧伸手就去拉诸葛亮。 “阿亮不必多礼,快快起来!” 诸葛亮显然不敢让一位孕妇弯腰搀扶,遂赶紧站了起来。 张恒摆了摆手,“女荀,你去唤昭姬过来,也见见咱们的弟子。另外,再给他们收拾几间房屋,他们初来乍到,就在咱家先住下。” 这下轮到诸葛瑾惶恐了,连忙起身摆手道:“这如何使得!” “怎么,子瑜已经有了住处?”张恒问道。 “在下虽初来乍到,但也不至于无处安身,万不敢劳烦长史。” 张恒笑道:“既然没有住处,那就在我这儿先住下吧,等你们找到地方再搬走就是。” 诸葛瑾拗不过,便只好拱手应道:“多谢长史!” 张恒命人奉上茶水之后,便开始说起了正事。 “圣贤曰:父丧当守孝三载。然逝者已矣,生者却还得奋发。纵然为了守孝,也不能耽误了阿亮和阿均的学业,子瑜以为如何?” “长史教训的是,是在下迂腐了。”诸葛瑾点了点头。 “玄德公已有钧命,准备聘请大儒名士,在城外修建学宫。等到学宫落成,便让阿均入内读书,如何?” “多谢长史!” “至于阿亮……”张恒笑道,“今后便留在我府上,我来亲自教导。说来惭愧,去年我一直忙于征战,却没有尽到老师的责任,实在惭愧。” 诸葛瑾忙道:“长史乃玄德公股肱之臣,日理万机,阿亮一人何足为贵。” 安排完了诸葛亮和诸葛均后,张恒便把目光放在了诸葛瑾身上,也是今天的重头戏。 “至于子瑜你……也该出仕了。” 年前诸葛瑾收到书信时,便明白了张恒的意思。再者,他本身也渴望仕途,不然不会来得这么快。 “承蒙长史不弃,在下愿入府做个刀笔吏。”诸葛瑾拱手道。 张恒笑了,“刀笔吏哪行,过两日我便向州府举荐,拜你为户部侍郎。” ------------ 第五百四十二章孙坚之死 初平三年,正月下旬的一天,贾诩走进了张恒府邸。 随后,书房中便传出张恒震惊的声音。 “什么,孙坚死了?!” 贾诩点了点头,嘴角带着一丝苦笑,眉眼间满是无奈。 说实话,这个结果他也没想到。 “怎么死的?”张恒赶紧问道。 “被袁术大军突袭,万箭穿心。”贾诩答道。 张恒立刻皱起了眉头,“因为传国玉玺?” 贾诩再度点了点头。 张恒叹了口气,重又坐了下去。 一代名将,江东猛虎,居然就这么死了。 而且还是死在自己人手中,着实让张恒有些唏嘘。 事情还要从半个月前说起…… 得知孙坚攻破雒阳后,袁术自然大为欣喜。 毕竟孙坚再强,也得依附于他。孙坚攻陷洛阳,首功却是他袁术的。 只是彼时李儒早已带着天子迁都长安,并且将能带走的都带走了。 至于带不走的,也只能放任自流。 李儒还不至于像历史上的董卓一样,将雒阳烧了个精光,他还没那么残暴。 可最终雒阳的百姓,也没逃过这一劫。 孙坚的部队虽然作战勇猛,但那全是靠着孙坚的个人魅力,以及他舍得分钱的行事作风。 至于军纪,真就和西凉军没什么区别,烧杀抢掠只当寻常。 广成关前,段煨的部队阻挡孙坚大半年,损失惨重不说,全军都憋了一股火。 如今雒阳告破,这些士卒再也把持不住。 在孙坚的默许下,士卒开始冲入百姓家中抢夺财物,烧杀抢掠。 不仅是平民百姓,就连一些士族公卿也未能幸免于难。 之前李儒迁都长安之时,这些人死活不愿意走。时间紧迫,李儒也就没管他们。 可如今,他们数代辛苦攒下的家业,成了孙坚的囊中之物不说,最终连自己的性命也没保住。 数百年的都城何等繁华,居住其间的人家又是何等富庶,最终却付之一炬。 正所谓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 如今的雒阳城,也正应了这句诗。 春日的蒙蒙烟雨中,曾经的繁华化作一片片废墟。 在孙坚的默许下,这场劫掠的规模逐渐扩大。 人的贪念是没有止境的,有些士卒抢着抢着便觉得不过瘾,最终把目标瞄向了那座屹立百多年的皇宫。 在法不责众的心理趋势下,这些士卒终于鼓起了勇气,向着南北宫挥舞起了手中的利刃。 等孙坚得知消息赶到时,已经晚了。 皇宫被大肆破坏,宫中所有值钱的东西被洗劫一空。 建设耗费日久,但破坏往往只在一瞬之间。 望着眼前的残垣断壁,孙坚大怒。 他虽然默许手下人劫掠百姓,却始终自认为汉臣,怎能做出这种大不敬之事! 暴怒之中的孙坚,当场拔刀斩杀了领头之人,又下令将一同冲入皇宫的士卒一并斩杀。 事已经做下了,便只能想办法补救。 于是孙坚对外宣布,雒阳如今的惨状,乃是朝廷西迁时的罪过,跟他毫无关系。 为了体现自己的无辜,他更是挑选了一个良辰吉日,以太牢之礼祭祀历代天子,将被士卒毁坏的牌位又摆了上去。 不得不说,身为凶手的孙坚如此惺惺作态,倒是有些黑色幽默的味道。 祭祀过后,孙坚再度下令,让士卒清理修建被毁坏的皇宫。 然后,士卒就发现了一件物品,并将其献给了孙坚。 打开盒子的那一刹那,饶是江东猛虎,也不禁瞳孔一缩,差点都站不稳了,双手也微微颤抖起来。 因为盒子里装着的,赫然是传国玉玺! 大概是历代天子都被气迷糊了,根本分不清忠奸善恶,居然将这等神物赐给了罪魁祸首! 李儒留下这玩意儿,自然是有用意的,但孙坚却不这么认为。 他反而觉得这是冥冥之中上天的意思,甚至生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瞧瞧现在的世道,天下大乱,群雄并起,天子暗弱,朝廷无力。 汉家四百载的国祚,怕是要走到尽头了。 若真注定要改朝换代,凭什么不能是我来做? 手中的传国玉玺,就是最好的证明! 我这是天命所归! 不得不说,作为中央集权的王朝,朝廷是不能衰落的。 一旦衰落,正统性受到冲击不说,一些原本不敢冒头的牛鬼蛇神就都出来了。 孙坚心中生出这个想法之后,便再也抑制不住,严令士卒不准透露消息的同时,却又找来了心腹之臣商议。 这些将领,都是跟着孙坚南征北战的老将,自然对他忠心耿耿。 孙坚话还没说完,众人便立刻表示此乃天意,不得不为! 得到亲近之人的肯定后,孙坚更加坚定了信念。 人这种生物,一旦沉浸在自己的小圈子里,眼界自然就会变窄。 此刻的孙坚,就是最好的写照。 天命所归是不错,但也得有相应的实力。 在众人的强烈建议下,孙坚决定封锁消息,暗中积蓄实力,只待飞龙在天的那一刻。 可这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袁术也不是什么大度的人,一早便在孙坚军中安插了自己的眼线,以便随时掌控孙坚的动向。 所以,袁术很快得到了消息。 事实上,不仅袁术得到了消息。 在某些人的推波助澜下,很多人都得到了消息,比如徐州。 这下不仅孙坚慌了,连袁术也慌了。 本来天下人不知道,两人都以为自己能独吞玉玺。 现在倒好,弄得沸沸扬扬的。 生怕再生变故,袁术决定赶紧行动,当即下令孙坚班师回来,好伺机拿回玉玺。 后勤给养在人家手里攥着,孙坚也不能不听命。于是刚过完年没几天,孙坚便从雒阳班师,南下返回了南阳。 回到驻地鲁阳之后,孙坚立刻收到了袁术的传唤。 孙坚自然有些担忧,却也不能不去,便只得带了些亲兵,一路南下到了宛城。 袁术不是蠢货,他并没有一见面就提玉玺之事,反而亲自出城数里迎接孙坚,祝贺其取得的胜利,并予以赏赐。 一顿笼络之后,双方也算宾主尽欢。 但该来的总归要来。 宴会之后,袁术便假装不经意间提起了此事,并询问孙坚是否真得到了传国玉玺。 面对袁术的质问,孙坚也是早有预案。 一个字——打死不承认! 不仅如此,孙坚还当场对天起誓。 如果我得到了传国玉玺却私藏起来,就叫我万箭穿心,不得好死! 袁术本想慢慢套话,再许以重利,将传国玉玺从孙坚手里哄骗过来。 毕竟他一个武将,要这玩意也没什么用。 可谁知孙坚压根没给他张嘴的机会,直接堵死了源头。 袁术被怼得哑口无言,也就不好再问,心中却已经升起了滔天怒火。 孙坚走后,袁术便再度化身桌面清理大师,将府中的东西都砸了个稀碎。 “孙文台,你既如此不识抬举,那就不要怪我了!”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小人报复,从早到晚。 于是,孙坚在返回鲁阳的路上,就遭到了袁术大军的袭击。 孙坚以为凭自己的实力和功劳,就算不将传国玉玺交出去,袁术短时间内也不会和自己翻脸,所只带了数百亲兵随行。 但他低估了传国玉玺的诱惑力,也低估了袁术对那个位置的渴望。 于是,宛城到鲁阳的路上,数千名弓弩手万箭齐发,给孙坚来了个万箭穿心的造型。 一代战神,就此陨落,死法和自己的誓言一模一样。 随行的数百亲兵,连同大将祖茂在内,也无一幸免。 但这还没完。 袁术深知斩草除根的道理,当晚就派大军北上进攻鲁阳。 可怜的孙策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就被骗开了城门,然后挨了一顿毒打。 幸得程普等几位老将拼死相护,这才勉强杀出重围,奔逃而去。 听完事情的经过,张恒忍不住摇头叹了口气。 “真是找死啊……” 李儒扔出传国玉玺的本意,是让天下诸侯自相残杀。 对此张恒也是乐见其成的,毕竟如今的徐州太过强大,难免那些诸侯不会联手对付你。 有一枚传国玉玺拉仇恨,让他们撕起来,对自己不要太有好处。 可谁知道……偏偏碰到孙坚这个不开眼的,想独吞传国玉玺,最终引发了一场袁术势力的内讧。 孙文台,你虽作战勇猛,但也太没眼力劲儿了吧! 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传国玉玺也是你能染指的? 你死有余辜不假,却可惜了李儒的计划。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落得这个结局,张恒也没什么好说的,只能想着如何补救。 “孙坚之子逃走之后,去了何处?” 张恒向贾诩问道,还是不打算放弃利用传国玉玺。 “下官不知。”贾诩摇了摇头道,“孙伯符逃走时,身边已不剩多少兵马,踪迹不易探查,校事府也没得到消息。” 闻言,张恒不禁皱起了眉头。 找不到孙策,也就代表传国玉玺这条线彻底断了。 “此事,玄德公知道了吗?” 贾诩点头道:“校事府重要的情报,都会分成两份,一份交到下官这儿,一份上呈使君。” “知道了就好,剩下的暂时也不用理会。”张恒开口道,“文和,你来说说,此事对当前局势可有影响?” 贾诩沉思片刻,道:“倒是于大势无碍,孙坚之死,纯粹是袁公路内部之事。经此一役,袁公路实力大损,无异于自断臂膀。” “哈哈哈……说得对,天下间这等蠢人着实不多见!”张恒笑了起来,眼中满是轻蔑。 就算不满孙坚的行为,也可以徐徐图之。 无论如何,袁术都不该对孙坚痛下杀手。 需知之前袁术的大部分战绩,都是靠孙坚打出来的。 如今没了孙坚,以袁术的水平,谈何对外征战? 当然,也可能是袁术年前收下了孔伷的地盘,实力大增后人也飘了,以为自己能所向无敌。 再者,孙坚刚刚才为袁术打下了雒阳,现在却忽然遭到伏杀,难免使手下人心寒。 你说是因为他私藏玉玺,可玉玺呢? 大家只是听说,又有谁真的见过! 一点容人之量都没有,谁还敢为你卖命? 可以预见的是,诛杀孙坚,将有可能是袁术由盛转衰的重要事件。 “文和,关于此事,咱们是否可以从中获利?”张恒开口笑道。 贾诩笑道:“下官倒是有些想法。” “那就好好说说。” 张恒给贾诩倒了杯茶,鼓励他畅所欲言。 “遵命!”贾诩捋着胡须道,“孙文台已死,袁公路麾下再无能征善战之将,可谓实力大损。长史若有意,不妨请主公下令,让身在兖州的关将军率军南下,奇袭豫州,倒是能拿下几个郡国。” “不妥,不妥。”张恒立刻摇了摇头,“就算袁公路实力大损,也是不可小觑。破船还有三千钉呢,更何况是袁公路。咱们此时出兵,固然能占点便宜,但袁术势必要报复回来,届时又将掀起一场大战。 我倒是无所谓,只怕友若会来找你拼命。” 现在出兵豫州,等于和袁术正面开战,又将是一场十万大军级别的会战。 徐州的府库肯定顶不住,也和今后的发展战略不符。 贾诩也笑了,“长史既然不愿出兵,又想得好处,那就只能请别人出兵了。” “谁?”张恒问道。 “和袁公路有仇之人。” 闻言,张恒眼睛一亮,点了点头。 “我明白了,倒是不妨一试。” ------------ 第五百四十三章落井下石 张恒在和贾诩商议的同时,州府也根据此事展开了讨论。 “你说孙文台他……怎么就如此贪心呢。还有袁公路,也太狠辣了些……” 刘备扶额叹息道,眼神有些黯然。 无论是曹操还是孙坚,甚至是袁术,在刘备心中的印象还是很不错的。 至少比袁绍之流要强得多。 毕竟当初讨董之时,这三位可是表现出了积极的态度,甚至和自己并肩作战。 而孙坚得到玉玺的消息刘备早就知道了,本来还想着他会上交袁术,等以后有机会,让袁术交换给朝廷。 倒不是刘备天真,而是这两年诸侯虽然互相征伐,但还没有一个人敢跳出来,明确表示反汉。 就连曹操,刘备也只当他是立场所迫,谈不上什么仇恨。 至于一些细枝末节,全当事急从权了。 而今自己昔日的战友孙坚,却被盟友袁术所杀,让刘备大受震撼的同时,却也有些难受。 如此猛将,又是风华正茂之年,却死在了自己人手中,实在太可惜了! 下方群臣见刘备扼腕叹息,却都神态各异。 有的跟着叹息,有的沉默不语,有的却难掩喜色。 嗯,最后一种情绪说的就是郭嘉。 刘备伤心之时,他却根本难掩上扬的嘴角,好不容易才抑制住仰天大笑的冲动。 孙坚死得惨不惨我不知道,但我能忍住不笑,也是很不容易的好吧。 笑着笑着,郭嘉便站了起来。 “主公,孙坚已死,当务之急还是要探得传国玺的下落。” 此言一出,所有人目光都看了过来。 对啊! 孙坚是死了,可传国玺呢? 这等神物,总不能落在别人手中吧。 强如光武帝刘秀,一生都不能摆脱谶纬的影响,干了不少糊涂事,更何况是他们。 传国玉玺作为天命的象征,对统治者有极大的加成,谁不想掌控在手中。 可刘备却皱起了眉头,“袁术派兵突袭孙坚之后,并没有得到传国玺,想来应该是被孙策带走了。” 坦白来说,这个结果刘备是不怎么信的,奈何校事府传来的消息就是这样,真假谁也不敢保证。 郭嘉继续笑道:“孙坚已死,其子亡命奔逃,正是走投无路之时,主公何不寻其下落,予以庇护。” 闻言,众人都眼前一亮。 还得是你郭奉孝啊! 豪夺不如巧取,用庇护为代价,让孙策交出传国玺,任谁也说不出什么。 刘备也有些意动,但又有些担忧。 “且不说能不能寻到孙策下落,只是如此一来,难免恶了袁公路。” 人家为了传国玺,连脸都不要了,到头来却被你摘了桃子,袁术不发疯就怪了。 袁术当然没什么可怕的,但双方毕竟是名义上的盟友。 而且经过兖州一役后,刘备和关东诸侯彻底交恶。北边的袁绍、公孙瓒,都成了彻底的敌人,若是再得罪了袁术,只怕真就孤立无援了。 郭嘉却满不在乎地笑道:“主公容禀,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欲成大事,又何必瞻前顾后!” 说实话,郭嘉打心眼里看不上袁术。 这家伙若不是投胎技术过硬,哪可能有今日的地位。 “奉孝此言何意啊?”刘备疑惑道。 四处树敌,不符合咱们的一贯作风啊。 见刘备没能理解郭嘉的意思,荀谌便笑着解释道:“主公,有道是时移世易,兖州一役后,局势却与之前大不相同了。 去年,咱们剑指兖州,谋夺冀州,重心皆放在了北边。为免四处树敌,自然要和袁公路结成同盟。 而今兖州被主公收入囊中,袁公路却将豫州也谋夺到手,双方隔得如此之近,必然摩擦不断,甚至……早晚必有一战! 既然如此,倒不如提前做足准备。” 荀谌这番话虽然赤裸,但着实将局势分析了个透彻,听得刘备连连点头。 “友若此言在理。”刘备笑道,“可即便如此,咱们也不好主动挑起事端。毕竟长史可说了,咱们今后几年,都要休养生息。” 荀谌笑了,“且不说找不找得到孙坚之子,即便找到了,又有谁敢说什么。主公只是顾念与孙文台昔日交情,而庇护其子孙,如此仁义之举,必然引得天下人敬佩!” 他袁术就算再不满,难道还敢因为这点事儿,就跟刘备开战不成? 笑话! “不错,正是此理!”郭嘉大笑道,“长史曾言,袁公路此人,不过冢中枯骨耳,不足为虑,还望主公莫要迟疑。” 郭嘉之所以这么积极寻找孙策,除了符合徐州利益之外,还因为另一件事。 要知道,他之前可是答应过张恒,要劝刘备称王的。 王是那么好称的吗,你总得有拿得出手的实力和功绩,甚至还得玄学方面的加持。 而传国玉玺,就是最合适的祥瑞! 见两人都积极进取,刘备便扭头看向众人。 “诸位以为如何?” “奉孝与友若之言有理,下官附议!” 荀彧首先起身拱手道。 下一刻,众人都起身拱手道:“臣等附议!” “好,就然如此,那就先派人找找吧。文佐,传令下去,让云长在兖州搜寻孙策的下落,一旦发现,立刻予以庇护,并将其送过来!” “遵命!” 荀棐拱手道。 就在荀棐刚走出政务厅后,外面却响起一道声音。 “长史到!” 所谓政务厅,就是徐州商议最高决策之处。 刘备是不经常来的,所以掌大将军府事的张恒,才是这里的话事人。 随着声音落下,张恒缓缓走了进来。 “参见玄德公!” 张恒拱手道,对于刘备出现在这里丝毫不意外。 “免礼,快入座吧。”刘备摆了摆手道,“想必孙文台之死,子毅也听说了吧。” 张恒点了点头,“下官此来,便是为了此事。” “哦,子毅有何高见,何不速速道来。”刘备脸上满是感兴趣的神色。 “敢问玄德公,群贤有何高见?”张恒没有回答,而是反问了刘备一句。 刘备笑道:“群臣皆劝我找寻孙文台之子予以庇护,不知子毅以为如何?” 张恒点了点头,道:“这倒是无可厚非,毕竟孙文台与玄德公,也是故交好友,如今他不幸罹难,玄德公自然也该庇护其子孙。” “如此说来,子毅赞成了。” “此事无关紧要,做与不做都可。下官此来,乃是为了另一件事。”张恒笑道。 “何事?”刘备有些纳闷道。 最近有比孙坚之死还要炸裂的新闻吗? “出使!” 张恒轻轻吐出了两个字。 “出使?”刘备依旧疑惑,“去往何处?” 张恒缓缓伸出了三根手指,“荆州、并州、幽州!” 此言一出,不仅刘备瞪大了眼睛,连再坐的众人都有些惊讶。 有前面的套路做铺垫,出使荆州倒还能理解,但去幽州和并州干什么? 刘备笑道:“子毅,详细说说吧。” 张恒点了点头,走到了大堂中央,同时又命人将那块许久未用的青石板拿了上来。 “先说荆州吧。” 张恒拿起一块炭笔,在青石板上写了‘荆州’二字。 “孙文台之死可能带来的变故,想必刚才诸位都已经公议过了,结果如何?” 郭嘉起身道:“长史,以下官看来,袁公路这是鼠目寸光,自断臂膀!” “不错,没有了孙文台,他麾下便再无能征善战之将,纵有十万大军,也是形同虚设!”荀谌也点了点头道。 “所以,咱们不妨落井下石一番。”张恒笑道。 这个词儿一出,包括刘备在内的众人都皱起了眉头。 有这么形容自己的吗? 张恒却不理他们,继续笑道:“咱们虽然得休养生息,然袁公路实力大损,不去做点什么倒是可惜了。” “明白了。”郭嘉点了点头道,“出使荆州,是为了游说刘景升出兵讨伐袁公路?” “不错。”张恒点了点头。 “刘景升名列八骏,也不是什么蠢人,他岂会听咱们的?”刘备开口道,不认为张恒的计划能成。 张恒却摇了摇头,笑道:“玄德公勿虑,莫说有咱们在北边呼应着,就算没有任何人相助,刘景升也会出兵的。” 要说刘表和袁术的恩怨,也算由来已久。 当初何进身死,董卓入雒之时,除了袁绍出奔渤海之外,还有一大批人也跟着逃出了雒阳,大多是何进的班底。 这其中,就有曹操和袁术。 与袁绍不同的是,袁术并没有选择向北,而是回到了家族故地汝南发展。 之后又指使孙坚杀南阳太守,进而占据了南阳。 目标很明显,就是图谋荆州! 汝南一郡,可抵豫州半壁,如果再拿下了整个荆州,袁术将霸业可期。 最少他最初的战略规划,就是打算如此行事。 但之后却生出了变故。 正当诸侯们聚在一起,打算联合讨伐董卓的时候。董先生却另辟蹊径,直接任命刘表为荆州刺史。 消息传来,袁术震怒。 自己还在琢磨着怎么干掉大BOSS呢,后面却被人偷家了! 刘表也确实有两下子,单马入宜城,孤身与荆州豪族谈判,竟真的取得了大半个荆州的承认。 袁术哪能善罢甘休,可当时主力孙坚正在前线作战,他也只好隐忍不发。 随着前年荥阳会战落幕,董卓败逃雒阳,讨董之战告一段落后,联盟正式解散,天下进入了纷争时代。 刘备经略徐州之时,袁术也没闲着,派孙坚接连对刘表进行军事打击。 去年一整年,两家的战争几乎就没停过。 直到下半年,袁术又派孙坚北上攻打河南尹时,袁术还派兵又打了刘表几次。 袁术去年的生活经历,如果用一句话来概括的话,就是吃饭睡觉打刘表。 至于成果嘛,也是有的。 如今整个南阳全境,都被袁术攥在了手中。 那可是南阳啊,大汉第一等大郡,财力物力几乎可以比肩半个荆州! 刘表迫于孙坚的兵威,只能一退再退,心中无比窝火,对袁术的仇恨也与日俱增。 如今袁术自断臂膀,实力大损,这么好的机会,刘表绝对想趁机踢袁术的屁股! 于私,报去年被打压的仇恨。 于公,收服南阳全境,增强实力。 在座众人自然也知道刘表和袁术的仇怨,当即纷纷表态,认为此策可行。 刘备也点了点头,反正也没什么损失,不妨一试。 “既如此,何人愿出使刘景升?” 闻言,众人的目光都望向了荀谌。 嘴强王者,又轮到你出场了! ------------ 第五百四十四章十年一统天下 面对众人热烈的目光,荀谌也不负众望,起身拱手道:“主公,臣愿出使荆州,说服刘景升出兵讨伐袁公路!” 刘备还没答话,却见张恒摆了摆手。 “友若之辩才,天下无双,自是出使的最佳人选。然你现在贵为户部尚书,总揽赋税钱粮,这一去短则数十日,长则数月,户部事务谁来执掌?” 闻言,荀谌立刻沉默了。 外面的事儿重要,徐州的政务也不能拉下啊。 刘备也对荀谌摆了摆手,“诚如子毅所言,友若不可轻动,这等长途跋涉之事,还是让别人去做吧。” “遵命!” 荀谌拱手退了回去。 刘备又向众人问道:“还有谁愿为使?” 底下无人应答。 这也难免,毕竟能坐在这里公议的人,哪个不是身处要职的大佬。 荀谌都被刘备否了,其他人自然也不好放下本职工作去当使者。 眼见没人答应,张恒拱手道:“玄德公,去年州府招贤,倒是有一批后起之秀,玄德公不妨让这些人去锻炼锻炼。” “也可,子毅以为何人可以成事?” “户部主事步子山。” 听到这个名字,刘备想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是去年招贤考试的第二名步骘,如今正在户部担任主事。 六部制度,本就是张恒借鉴后世的三省六部制创立的,官名也就一并照抄了。 “文若以为如何?” 刘备扭头,望向了徐州的大管家。 荀彧立刻起身道:“步子山在户部任职半载,其人忠直勤勉,行事有长者之风,倒是上佳人选。” “好,那此事就这么定了。” 刘备大手一挥,将人选定了下来。 随即,他又想起了之前张恒说的话。 “子毅,出使荆州我倒是能理解,为何还要出使幽州和并州?” 张恒笑着解释道:“幽州刘伯安,乃玄德公同宗兄弟。玄德公自执掌徐州后,彼此还未有往来,此番正好派人探望一番。” 闻言,刘备笑骂道:“少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到底有何目的?” “下官近来在看《太史公书》,尤以前秦的部分看得最多。玄德公可知,始皇帝为何能扫灭诸侯,一统天下?”张恒笑问道。 此言一出,刘备顿时皱起了眉头。 不是在谈出使的事儿吗,为何又扯到历史上去了? 作为心腹之臣,简雍显然了解刘备的文化水平。 为了不让刘备出丑,他立刻起身答道:“暴秦之所以一统天下,并非始皇一人之功,乃奋六世之余烈也。” “宪和说得好,可这六世余烈之中,却有着许多值得借鉴的策略,供咱们参考借鉴。”张恒笑道,“比如昭襄王时期,范雎就曾提出一个国策,名曰:远交近攻。” 说到这里,众人顿时恍然大悟,明白了张恒的意思。 “子毅,你的意思是说,咱们不仅要联络荆州刘景升,还要联络幽州刘伯安等诸侯?” “不错,此次兖州之役后,我徐州实力大增,而关东诸侯等人实力大损。有道是同欲者相憎,同忧者相亲。迫于咱们强大的兵势,周边诸侯极有可能组成联盟,对咱们进行联合绞杀,正如当初讨董一般。 如此,咱们自然也需要帮手。 刘景升与刘伯安皆与主公同为宗室,又和咱们相隔甚远,岂非最佳盟友。 至于并州……张燕麾下的黑山军,也是不可小觑,能收为己用最好。 如此,再加上冀州韩文节,即便诸侯联合来攻,咱们也可高枕无忧。” 说实话,真打起来,徐州未必就怕了这些诸侯。 只是大战略已经定下,今后几年休养生息,为了积蓄力量,就不得不做出一些妥协了。 退一万步说,哪怕刘表刘虞等人不愿与刘备联盟,只要不与刘备为敌,远交近攻的策略就算成功。 听完张恒的打算,刘备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长史所虑极是,四周强敌环伺,咱们的确不能掉以轻心。既如此,前往并州和幽州的人选,子毅可有举荐?” “下官以外,秦文表、王休徵可堪一用。”张恒拱手道。 秦松和王祥,都是去年招贤考试的佼佼者,派出去当个使者绰绰有余。 “好,就派此二人前往。”刘备点了点头。 今日公议,算是敲定了今后数年的战略细则。 远交近攻的同时,却又主打一个疲敌之策。 说白了,徐州现在的实力虽然强,但南边有袁术,北边有袁绍和公孙瓒,甚至西边还有个暗中积蓄力量,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冒头的曹操。 从地缘上来说,将徐州集团围成了一个圈。 这些人单拎出来,实力固然平平,但要是群起而攻之,还是很令人头痛。 既如此,那就得想点办法,给他们制造点小麻烦,让他们无暇他顾。 主打一个我可以休养生息,但你却不能休息。 只需几年的时间,徐州集团积蓄足够的力量之后,就能战争齿轮,将这些人统统碾过去! 古代的天下之争,说白了就是中原地区的争夺。 以现在南方穷山恶水,瘴气丛生的环境,就算将扬州和交州绑起来,也抵不过中原半个州富庶。 而西边的益州和凉州,一个易守难攻,一个民风彪悍,看似都很强大,但说穿了还是底蕴不足。 只要能将中原统一起来,就等于积累出了巨大的战争潜力。 就算强攻不下,也可以凭借人口和经济优势,进行持续不断的消耗战,早晚能将这两块地方拿下。 简而言之,只要拿下太行山脉以东的中原腹地,天下大势就算定下来了。 如果这样还能玩崩,张恒不如找块豆腐撞死。 之前只有徐州一块地盘,且立足未稳,张恒忙于布局,自然不敢有太多的奢望。 如今手中有完整的两州之地,之前不敢想的东西,现在也可以尽情谋划了。 张恒的目标很简单,修养五年,开动战争齿轮,消灭中原诸侯。 再五年,继续开动战争齿轮,消灭四面八方的割据势力,使天下重归一同! 十年一统天下,不快也不慢,节奏刚刚好。 …… 孙策抬头,看了一眼远方的地平线。 天色灰蒙蒙的,官道上满是积雪,正如他的心情一般阴郁。 身上伤口还有些疼,连日来的疲惫更是让他想倒头就睡,但父亲被万箭穿心的场景,却总将他在梦中惊醒。 回头看看身后,也只剩了数百残兵而已,且都衣衫褴褛,形容枯槁。 当初从鲁阳战场杀出来时,身后还跟着数千人。 可这些天一路躲避追击,又因缺粮少水而不断减员,行至此处,便只剩了不到五百人。 能在这种情况下还跟随孙策的,无一不是孙坚的死忠。 所以,孙策很感激,尽管他现在没什么东西能报答这些人。 父亲留下唯一值钱的东西,此刻就在他怀中,被贴身收了起来。 年方十八岁的孙策,显然还不能理解传国玉玺的珍贵,正如他不能理解父亲之死一样。 那位无敌战神,自己一直仰望的存在,全家人的精神支柱,居然就这么永远离开了自己。 现在回想起来,都像是做梦一般。 但这场噩梦,终究是没有尽头的,因为它的名字叫现实。 孙策低头,看了看怀中的传国玉玺,目光中带着极度复杂的情绪。 都是因为这个小小的物件,父亲才会死…… 正沉思间,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 “少主,前方便是彭城地界了!” 前去探路的韩当归来,冲孙策大喊道,脸上带着久违的振奋。 闻言,程普和黄盖也都露出了笑容。 这真是这些天以来,唯一的好消息了。 彭城隶属于徐州,那可是刘备的地盘! 这些天为了躲避袁术的追击,众人真可谓疲于奔命,已经到了强弩之末。 眼下这情况,莫说再来一轮追兵,就算是袁术不追,他们也快扛不住了。 好在,终于快熬到头了。 程普对孙策道:“少主,咱们赶紧启程,进入徐州地界之后,就彻底安全了。” 听着程普急切的语气,孙策却有些迟疑。 “德谋,你说……刘使君会接纳咱们吗?” 袁术和自己父亲,之前也是君臣相得,可为了这么一方小小的传国玺,却最终痛下杀手。 刘备虽有贤德之名,但和父亲终究没多少交情。 他会不会夺了传国玺之后,再杀了自己? 经历袁术一事之后,孙策内心变得极其敏感,对任何人都不再信任了。 ------------ 第五百四十五章孙策来投 事情总会在人们意想不到的地方发生意外。 以前张恒并不觉得这句话有什么道理,反而认为要尽可能地掌控局势。 但如今孙策的到来,让他彻底相信了这句话。 有些东西,虽然不可强求,却有可能意外获得。 孙策进入彭城之后,不出意外的联系了当地官府。当地官府不敢怠慢,赶忙将消息上报州府。 收到消息的第一瞬间,张恒便做出了决断——自己得亲自去迎接。 传国玉玺就在孙策手中,想要这小子心甘情愿地交出来,不笼络一番哪里行。 再者,真论起才能,孙策可比他老爹孙坚还要强一些,是个值得拉拢的人才。 更不要说孙策身边还有程普、黄盖、韩当三人,都是能独当一面的将才。 彭城距离郯县,不过二百余里,张恒只带着数百亲兵随行,一路狂飙突进,丝毫不顾惜马力。 下午出发,却愣生生在午夜时分赶到了彭城县。 此时,孙策已经进入了熟睡之中。 连日来的亡命奔逃,让他的身体不堪重负,早就到了崩溃的边缘。 初入彭城时,他还有些忐忑,担心徐州不肯接纳他,又担心刘备会谋夺他手中的玉玺。 可真到了之后,彭城官吏却对他极为冷淡。 既没有想象中的拒之门外,也没有不怀好意的过分热情。 把他迎进门安排了住处之后,又置办了一场酒宴。 除此之外,便再也没有了,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 但恰恰是这种态度,却意外地安抚了孙策那根脆弱的心弦,让他不再惶恐,终于能睡个好觉了。 下半夜,彭城令带着张恒走到客馆门口。 “长史,来人就在里面。” 张恒点了点头,“开门吧。” “遵命!” 在彭城令的命令下,客馆大门被缓缓打开。 已经这个点儿了,张恒本不想惊扰孙策,一切等天亮再说。 但转念一想,这样未免太过做作。孙策又不是几岁的小娃娃,不至于连这点事都受不住,便选择了趁夜登门。 孙策虽然熟睡了,但开门的动静很快将他惊醒。 多日被追杀带来的敏锐感官,让他从此失去了酣睡的资格。 赶紧从床榻上跳起来后,孙策心中猛地一紧,下意识就开始寻找自己的兵刃。 难道徐州要对我不利? 与他一同被惊醒的,还有程普三人,也都是同样的动作。 可等他们真的闯出来后,却看到院中站着一道青袍身影,正是张恒。 “张叔父!” 孙策失声道,脸上满是震惊。 张恒笑了,“伯符,别来无恙乎?” 孙策看了看张恒身后,只有不到十人随行,且都没带兵刃,便明白是自己想错了,赶紧扔了兵器走上前行礼。 “小侄拜见叔父!” 张恒伸手搀扶道:“快快请起,无需如此多礼,走,咱们进去再说。” “好。” 孙策点了点头,将张恒带进了自己房间。 程普等三人,也一同走了进来。 “叔父为何会在此处?”孙策开口问道。 “自然是从郯县赶过来的。”张恒开口道。 闻言,孙策猛然一愣,眼中旋即闪过一丝感动。 郯县距此,可是足足两百多里! 自己清早才进入彭城,传递消息的速度就算再快,郯县也得下午才能知道。 可张叔父夜里就来到了,可见其一路并未停歇。 一念及此,孙策不禁自嘲一笑。 “穷途末路来此投奔,倒是劳烦叔父了。” 张恒摆了摆手,“伯符这是哪里话,我与文台兄相交莫逆,如今他……不幸卒于奸贼之手,我自然要善待于你。” 闻言,孙策眼中闪过一丝黯然。 “父亲的事,叔父都知道了……” “如此大的动静,又岂能不知。”张恒点了点头道,“说到底,不过是为了那一方小小的传国玺而已,当真可笑!” 这句话立刻勾起了孙策心中压抑的怒火,只见他猛地一拍桌案,咬牙切齿道:“袁术狗贼!先父为他南征北战,东征西讨,也算屡有功勋。可他却不念旧情,仅为了一方传国玺便袭杀先父,当真猪狗不如! 总要一日,我要将这狗贼挫骨扬灰,为先父报仇雪恨!” “好志向,但你打算如何实现?”张恒认真问道。 “这……” 孙策顿时语塞,神情也有些怪异。 我好歹尊你张子毅为长辈,你难道不该附和或劝慰几句,来缓解我心中的烦闷吗。 怎么还泼起冷水来了。 张恒摇了摇头,满脸认真道:“伯符,文台兄已死,家眷皆在袁术手中,你作为他的长子,只有两个选择。” “什么选择,还望叔父赐教。” “其一,在徐州的庇护下做个富家翁,娶妻生子,不至于让你孙氏香火断绝。” 孙策立刻激动起来,大吼道:“不,不能为父报仇,我死不瞑目!” “其二,就是为父报仇。但袁术手握一州之地,势力庞大,麾下大军何止十万,这注定是一条漫漫长路,你可明白?” “小侄明白,即便是死,我也要拉袁术老贼共赴黄泉!” 张恒再次笑道:“好志向,但你打算如何实现?” 孙策再度语塞,总感觉这个场景在哪见过。 气氛就这么凝固住了。 一阵长久的沉默后,孙策再次抬起头来,眼中已经写满了坚定。 只见他起身离席,忽然对着张恒跪倒在地。 “小侄身负血海深仇,若不能报,自是无颜苟活于世间,还望叔父教我!” “我教不了你。”张恒摇了摇头道,“我能给你的,仅仅是庇护而已。” “不!”孙策保持着行礼的姿势,满脸坚决道:“父亲曾言,叔父乃这世上最聪明之人,有鬼神莫测之能,定能助小侄报此血海深仇!” 此刻的孙策,宛若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说什么也不肯撒手。 他想过张恒可能别有所图,但他不在乎。 莫说玉玺,只要能为父报仇,便是搭上他的性命又何妨! 可张恒似乎却是铁了心一般,只是摇头叹息,却不肯答话。 孙策也不气馁,一味再三请求,叩首流泪不止。 最后,连程普三人也看不下去了,一同下跪请求张恒。 “唉,罢了,罢了,你先起来……” 张恒叹息一声,终究是架不住孙策的再三恳求,弯腰将他拉了起来。 “叔父答应了!” 孙策赶紧抹了抹脸上的眼泪,惊喜道。 “我可没说答应。”张恒赶紧摇了摇头,“但是,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 “什么机会?”孙策赶紧又追问道。 张恒笑道:“伯符,我且这么说吧。今日此处,没有徐州长史张子毅,只有你父故友张子毅。作为你父故交,我只能给你一些建议。” “叔父请讲,小侄无有不从!”孙策恭敬道。 孙策如此态度,让张恒非常满意,便继续开口道:“你此番落魄而来,身边只剩下了不到数百人,想凭借着这点人马复仇,无异于痴人说梦。唯一的希望,便是借势而为。 天下纷乱至此,诸侯之间,必有一战。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你可明白?” 话说到这里,孙策哪里还不懂,连忙抱拳道:“叔父的意思,是要我投效玄德公,待到将来徐州与袁术交战之时,便是大仇得报之日?” 张恒晒然一笑,“哪有这般容易!徐州虽与袁术早晚必有一战,但又凭什么用你为将。我可以向玄德公举荐你,但想要亲手报仇,就得看你继承了令尊的几分本事了。” 别人帮你是一回事,但最终还是要你自己争气才行。 沉默片刻后,孙策点了点头。 “小侄明白了,若叔父能举荐小侄于玄德公账下,小侄感激不尽。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孙策如今正是穷途末路之时,他与袁术的差距,简直如鸿沟一般。 任何一个可能的机会,他都不会放过。 “举手之劳而已,何必如此。”张恒摆了摆手。 “叔父请稍候。” 孙策说着,深吸了一口气,转身向床榻上走去。 旋即,却在床头拿出了一个木盒,转身双手奉上。 “少主,不可啊!” 程普眼睛都直了,连忙喊道。 “不错,此物乃文台将军拼死得来,岂能拱手送人。”黄盖也喊道,就要伸手夺过。 孙策摇了摇头道:“是啊,此物的确是父亲拼死得来,但最终也死在了此物上。” 此话一出,三人都沉默了,眼中满是黯然。 “我等都已穷途末路,还要此物有何用,若能换来为父报仇的机会,也算物尽其用!” 说着,孙策将木盒双手递到张恒面前,面色诚恳道:“承蒙叔父不弃,便将此物作为谢礼,以报叔父与玄德公救命之恩!” 说是谢礼,其实也有另一层意思。 我都拿传国玉玺作为晋身之资了,你徐州总得给我一个合适的官职吧。 起点高了,才好继续往上晋升,直至成为一军统帅! 说白了,他今日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替孙坚报仇。 张恒哪里还不知道盒子里装的什么东西,当即笑道:“这木盒中,可是传国玺?” “正是。” 闻言,张恒点了点头,伸手拿过了盒子,却随手打开。 里面果然有一方小小的玉玺。 这还是张恒第一次见到传国玉玺,之前只是传闻而已。 由于这玩意儿的名声太过厚重,导致在张恒的想象中,应该是一方很大的印章,至少得双手捧起来的级别。 可今日一见,却发现这玩意儿并不如想象中的大,甚至很小。 小到什么程度呢,可以单手把玩的程度。 作为一个形状类似长方体的印玺,方圆不过四寸,按照后世的计量单位,也就不到十厘米而已。 嗯,跟个大号的苹果差不多。 张恒看了两眼,却直接伸手拿了出来,在手上把玩着。 和氏璧的材质自然不用多说,不过摸在手里还是有一丝生涩。 一看它的历代主人都没怎么把玩过,上面连层包浆都没有。 张恒倒是盘爽了,但放在孙策等人眼中,心都跳到嗓子眼了。 大哥,你小心点! 这可是传国玉玺啊! 真要摔了,算谁的? 好在张恒的手还是比较紧的,把玩两下之后,又放回了木盒中。 之后,他却将木盒又递给了孙策。 “收起来吧。” “啊……” 孙策都惊呆了,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出现了幻听。 ------------ 第五百四十六章把玉玺送给袁术 “怎么,不愿意要?”张恒笑道。 “这,这……” 孙策迟疑了片刻,却立即拱手道:“叔父,小侄敬献此物,乃是心甘情愿,绝无他意。此等神物,小侄何德何能,敢据为己有。” “我知道,传国玺是朝廷的,它不属于任何人。你留着,他日上交朝廷就是。” “不不不……”孙策连连拒绝道,“此等神物,理当由玄德公上交朝廷,小侄不敢越俎代庖。” 孙策算是想明白了,这玩意儿虽好,但你得有掌控它的实力才行。 强如父亲,都因此物而遭杀身之祸,自己又凭什么敢拿。 再者,自己人投靠了徐州,手中却还留着这玩意儿,刘备怎么可能信任自己。 得不到刘备的重用,又如何报仇雪恨! “行了,让你拿着你就拿着,将来无论是敬献给玄德公,还是用它跟袁术换回家眷,都随你高兴。” 说着,张恒将木盒塞入了孙策手中。 “叔父,您当真不要此物?”孙策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张恒哂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不屑。 “不过是件玉器而已,又有何用?” “可这是传国玉玺啊!” “不错,它是传国玉玺。但它能吃还是能喝?”张恒反问道。 “这……” 孙策再度语塞,无言以对。 张恒幽幽开口道:“我不善谶纬之术,更不信谶纬之言。在我看来,所谓天道,远不如人心,此所谓人定胜天也。 民以食为天,不能吃的东西,对百姓毫无用处。对百姓没用的东西,对天下也就没用,所以这玩意儿,充其量只是供人赏玩的玉器而已。 若它真是天命所归,暴秦为何二世而亡,王莽又为何能篡夺前汉?” 这一连串的话语,在孙策脑海中开了一扇从未想过的大门,使他目光若有所思。 良久之后,他才收回了木盒。 “既然叔父不要,那等到郯县之时,小侄便敬献给玄德公。” 张恒耸了耸肩,“随你。” …… 第二日一早,张恒便带着孙策等人,踏上了返回郯县的路途。 当晚,刘备在府中摆宴,盛情款待了孙策一番。 对于孙策的到来,刘备自然高兴。 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 他这边还眼巴巴地派人寻找呢,那边孙策却自己来了。 值得一说的是,孙策的逃跑路线,其实很有意思,极具战术思维。 当初袁术派兵袭杀孙坚之后,又骗开了鲁阳城门,给孙策来了一记暴击。 按理说鲁阳地处荆州北部,孙策最佳的逃跑路线,应该是继续北上。 要么进入河南尹地界,要么进入兖州地界,都可以摆脱袁术的势力范围。 可他偏偏另辟蹊径,往北逃了一阵后,却径直向东,横穿了整个豫州,最终来到了徐州。 如此想法,显然袁术也没想到,这才被孙策逃得一条性命。 由此,也可以看出,袁术虽然名义上占领了豫州全境,却并没有深入掌控。 宴会过后,在张恒的举荐下,刘备拜孙策为中护军。 也就是之前张绣的位置,成为刘备的亲兵统领。 至于张绣,经过这几个月的观察,实习期算是过了,忠诚度也得到了肯定,便外放到了赵云麾下当个副将。 如此安排的用意,自然是让刘备笼络孙策,以收其心。 如果连大汉魅魔都收不了孙策,别人就更不行了。 这位江东小霸王,无论是武艺还是军事才能,成长起来之后,都不次于其父,乃是天生的将才。 如今穷途末路来投,正是拉拢的好时机,将来也能成为徐州的中流砥柱。 怎么说呢,张恒自然不会因为历史上孙策的所作所为,便将其作为必须铲除的目标。 人性是个很有意思的东西,往往会随着境遇而发生改变。 就算是大名鼎鼎的老狐狸司马懿,一生也是曹魏忠臣,兢兢业业,勤勤恳恳。历经曹操、曹丕、曹睿三代,都乖得不得了。 到了曹芳在位时,甚至被任命为托孤重臣,不可谓不忠诚。 但同为托孤重臣的曹爽,却一直对着老家伙不爽,为了大权独揽,开始玩命挤兑司马懿。 历经近十年的被打压生涯,司马懿才终于咸鱼翻身,一举干死了曹爽。 所谓的高平陵之变,众多曹魏忠臣可都是站在司马懿这边的,带着强烈的荣誉和使命感去干曹爽的。 如果这时候司马懿功成身退,他便是毫无疑问的大魏诸葛亮! 可大权在握之后,司马懿却变了心思…… 试想,如果不是曹睿早亡,曹芳暗弱,曹爽和司马懿都不会有机会大权独揽,这辈子也都是曹魏忠臣。 换而言之,就曹魏后期那个德行,司马懿不跳出来,也会有其他人跳出来。 指望别人对你无条件的忠诚,只能是幻想而已。 这是人的本性,想要逆着来的人,最终都输得很惨。 看透人性,而不去挑战人性,才是智者应该做的事。 孙策穷途末路而来,刘备却委以重任,这是何等知遇之恩! 可以预见的是,刘备有生之年,孙策就是绝对的忠臣良将。 等刘备死后,孙策会不会继续忠心,那就得看继任者的水平了。 水平不行,就算是忠臣,也能被逼成反贼。 这是身后事,张恒管不了,也不打算管。 得了官职之后,孙策自然感激涕零,当场就要把传国玉玺献上。 刘备当然是想要的,但转念一想这玩意儿的属性,便放弃了,反而让孙策拿它去换回自己的老母幼弟。 简而言之,就是把传国玉玺送给袁术。 这玩意儿不拿到手,袁术怎么会继续膨胀呢。 不继续膨胀,又怎么会自取灭亡呢! 当然,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原因。 虽然没见过孙策的母亲,但张恒认为,吴国太应该是风韵犹存的,改嫁给刘备也不是不行…… …… 孙策入徐州的第二天,张恒便派人前往了南阳,与袁术商讨玉玺交换孙坚家眷之事。 如果他们还活着的话。 这件事只能交由校事府去办,可不敢放到政务府公议。 因为无论是谁,都不可能同意的。 孙坚的家眷,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特别是郭嘉,他还琢磨着等玉玺到手之后,以此为契机劝刘备称王呢。 等到二月初旬,南阳传来消息。 袁术同意交换。 这也在张恒的意料之中,毕竟用一群没用的人换玉玺,他可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当然,前者鲁阳一役,孙坚被自己干掉,孙策死里逃生。在孙氏部众大部分被自己兼并的情况下,这些家眷自然没了用处。 袁术本打算将这些人全部处死,多亏庐江周氏联合吴郡吴氏出言相劝,才保住了他们一条命。 庐江周氏,便是周瑜的家族,祖上历任二千石。堂叔祖、堂叔都曾任当朝太尉,自然是显赫大族。 而吴郡吴氏,则是孙坚夫人的家族,在当地也颇有声望。 迫于这些家族的情面,袁术表面上虽然同意放过孙坚的家眷,但暗中还是下了死手。 在狱中关押一月,孙坚的次子孙权、三子孙翊、连同孙坚的另外两个儿子孙匡、孙朗,一并发疾暴卒,只剩下了一些女眷。 尽管大家都知道怎么回事,但谁也拿不出证据是袁术干的,只好不了了之。 杀掉这几个男丁不久,袁术就后悔了。 因为,校事府的人到了! 值钱的男丁都被自己杀光了,只剩下了几个女人,徐州还愿意用玉玺来交换吗? 肯定不愿意啊,至少袁术是这么认为的。 可他又实在想要传国玉玺,情急之下,袁术当即表示答应。 时间很快来到了约定之日,当贾诩将玉玺送过去之后,最终却只换回了几个女眷和孙坚的几个侄子,徐州这才知道自己被袁术耍了。 孙策听完这个消息后,更是气得当场吐血,抱头痛哭起来。 父亲死了,弟弟们也都没了,他心中的绝望可想而知。 对于袁术这种不讲武德的行为,张恒也是无奈,只好安慰了孙策几句。 半个月后,幸存的孙氏族人抵达郯县。 家人团聚,孙策望着形容消瘦的母亲,便又难掩心酸,再次哭了起来。 但这次哭完之后,他眼中就只剩下了刻骨的仇恨。 袁术狗贼,我此生与你不共戴天! 孙坚遗孀归来,作为故交的刘备自然不能没有表示,当场设宴款待,并赐予孙氏一些钱财。 张恒自然也参与了这场宴会,并且席间他的目光,一直聚集在刘备和吴夫人身上,心中盘算着如何帮刘备成就好事。 之前所谓吴夫人风韵犹存,只是张恒的幻想。 可现在真见了之后,张恒震惊地发现,这哪是风韵犹存啊。 简直是太存了好吧! 看吴夫人的样貌,也就三十岁出头,因常年养尊处优,却是保养得极好。 尤其是身上那股子书香门第的气质,再配上未亡人的孝服和光环,就更是让人把持不住。 张恒并不知道吴夫人年龄,但应该比孙坚小几岁,从孙策身上逆推一番,最终张恒得出了一个结果。 吴夫人的年纪,应该和刘备差不多。 嘶……这简直是天作之合啊! 不行,人家孙坚还尸骨未寒呢,这么想太罪恶了。 好歹过两年再说吧。 看完这场热闹后,张恒满意从刘备府上告辞。 刚回到家,屁股还没坐热,就听见外面传来一声咆哮。 “张子毅,你给我出来……别拦我,快给我出来!别拦我……张子毅,你今日不给我一个说法,我定不与你干休!” 尽管没有见到人,但仅从声音,张恒就已经听出了来人是谁。 走到门口,果然见到郭嘉正在院中大呼小叫,且满脸愤慨,身后数个家仆都差点拉不住。 “奉孝,你这是做什么!” 张恒皱着眉头道,却没由来的一阵心虚。 “干什么?”郭嘉差点没气笑了,“你自己干的好事,还有脸来问我!” 张恒无奈地翻了个白眼,一挥手道:“都下去吧。” 家仆这才放手。 郭嘉大概也挣扎累了,并没有立刻扑向张恒,而是理了理自己的衣服,才气哼哼地走了过来。 郭嘉的确是有理由生气的。 “好好的传国玉玺,你却拿去换几个人,你疯了啊!” 激动之下,郭嘉已经不顾尊卑之别,对着张恒破口大骂。 张恒则表现得很淡然,“人来不来无所谓,玉玺得送到袁术手中。” “为什么?”郭嘉不解道。 “那玩意儿总是要收回来的,但现在它是个祸害,送出去最好。”张恒答道。 “好,此事算你有理,那我的任务呢!” 郭嘉说到这里,情不自禁往外看了看,压低声音道:“你之前让我劝主公称王,玉玺正是最好的契机。现在没了,我还怎么进谏?” 提到这事儿,张恒便只好安慰道:“再想想办法,你郭奉孝如此聪慧,何须借助外物。” 郭嘉却并不领情,“说得好听,没有玉玺这等祥瑞,我拿什么劝!只能等下次建功了。” “不急,时间还长着呢。”张恒继续笑道。 “我……” 郭嘉有些无语。 经过一阵激烈的交换意见后,最终郭嘉拒绝了张恒留他吃饭的提议,气呼呼地走出了张府。 ------------ 第五百四十七章梦吞北斗,刘禅出世 经过那场换人风波之后,徐州便再度沉寂了下来。 对于收服孙策一事,徐州群臣并没什么意见。 至于传国玉玺,大家也很默契的没有再提此事。 他们倒不是不想问,只是刘备从始至终都只宣布了对孙策的任命,而没有提及玉玺半个字。 于是乎,群臣便以为刘备从孙策那得到了玉玺,只是不打算对外公布就是了。 说到底,那毕竟是朝廷的东西。 自己这些做臣子的,去问天子才能掌控的东西,也不合适。 于是,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着。 时光飞逝,转眼之间,已经到了二月下旬。 正是草长莺飞,天地回暖的好日子。 春光绚烂,洒在人身上更是暖洋洋的,使人昏昏欲睡。 在过去的一个多月里,张恒的日子算是清闲了不少。 州府照常运转,有荀彧这个大管家在,他一般不干涉具体政务,最后甚至连州府都懒得去了,摸鱼摸得心安理得。 值得一提的是,正月末的时候,张恒兑现了之前对荀采的承诺,给阴蝉改了姓氏。 在父亲张岳和母亲柳氏,以及伯父张温和一众族老的见证下,阴蝉正式成为了张家人。 嗯,以后就得叫张婵了。 这可把荀采高兴坏了,一直以来的心病得到了根除。 接下里的一连半个多月,张恒在家中的地位水涨船高,成为了真正意义上的一家之主。 可惜张恒不怎么懂得收敛,一直得寸进尺。 于是某一天,终于惹得雌虎荀采大发雷霆,张恒的地位便又恢复如初。 …… 时间进入二月后,刘备府上却开始忙碌了起来。 算算日期,刘备的夫人荀璐即将临盆。 以前刘备也曾有过妻儿,但都在南征北战中殁亡,以至于年过三旬,还是膝下无子。 这个即将诞生的小生命,算是他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孩子,自然极为重视。 别说刘备,整个府中的人都开始小心翼翼的,平日里靠近荀璐房间时,走路都不敢大喘气,生怕惊动了胎气。 甚至就连刘备的老母,这几日每天都去儿媳处看望,盼望着孙子早日降临。 除了刘备府上之外,整个州府也是喜气洋洋,群臣一闲下来,就会谈论此事。 刘备的后代,可不仅仅是他一个人的事儿,对整个徐州集团也有着重大意义。 后代,对一个政权是很重要的。 这代表将来某一天刘备哪怕出了什么意外,整个集团也不至于土崩瓦解。 眼看日子一天天的过,到了二月中旬的时候,荀璐终于到了临盆之时,却不巧刚好赶在了半夜。 荀璐睡在床上,忽然感觉一阵腹痛,便意识到自己可能要生了,当即命人告诉刘备。 这下惊得刘备赶紧从床上跳了下来,急忙召医官前来。 不消片刻,在府上常住的三名医官全都赶到,开始接生。 而刘备也是心急如焚,在房外来回踱步,纵然只穿了内衣,也急的满头大汗。 不久之后,只有一墙之隔的张恒也收到了消息,披上衣服赶了过来。 “子毅来了。” 见到张恒后,刘备脸上勉强挤出了一丝笑容。 “玄德公,医官进去多久了?”张恒问道。 “约有两刻钟了。”刘备答道。 张恒劝慰道:“玄德公不必心急,夫人吉人自有天相,定会母子平安。” “但愿如此吧。” 无奈,来都来了,张恒只能配刘备一起等候。 一直到后半夜,二人越等越心急的时候,房中传来了一阵婴儿的啼哭声。 听到这道声音后,刘备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手足开始无措起来。 “玄德公,生了,夫人生了!”张恒笑道。 “额……” 刘备这才缓过神来,赶紧就要向屋里走去,却被张恒一把拉住。 “玄德公不必心急,稍时医官便会把孩子抱出来的。” “是……是,说的是……” 刘备激动得连人话都不会说了。 初春的风还有些凉,医官担心刚出生的婴儿受风寒,便将孩子抱到了别的房间。 片刻之后,张恒和刘备在房中看见了孩子。 “恭喜主公,喜得贵子!”医官赶紧拱手行礼道。 一听这话,刘备整个人乐的眉眼都开了。 是个男孩,我刘备有后了! “赏,传令下去,府中家仆婢女,皆有赏赐!接生医官,每人赏十万钱!” “多谢主公!” 这下医官笑得比刘备还要高兴,连忙拜谢道。 刘备却已经顾不上他了,赶紧走到婢女面前,观察自己的儿子。 张恒也凑了上来,看着襁褓中的婴儿。 怎么这么丑! 完了,我闺女这辈子算是毁了! 张恒心中默哀道。 这实在是张恒没见识了,毕竟婴儿在肚子里的时候,整个身子都在羊水里泡着,能好看到哪去? 并非刘备的儿子丑,而是所有的婴儿都这样,这两天就会好看了。 刘备从婢女怀中接过婴儿,小心翼翼地抱着,嘴角也跟着傻笑起来。 “子毅,我这儿子怎么样!” 面对刘备的炫耀,张恒面色有些古怪。 “好是好,就是丑了点儿……” 刘备立刻瞪了张恒一眼,“你懂什么,婴孩都这样。再怎么说,他也是你未来的女婿,怎可如此贬低。” “是是是,小公子天资聪慧,丰神俊朗。” 刘备这才满意地哼哼了一声。 “小公子还未有名,玄德公何不为其取一个?”张恒笑道。 “早就想好了。”刘备大笑道,“夫人一月前曾梦吞北斗,我便打算给儿子取乳名阿斗,名禅,子毅以为如何?” 张恒挑了挑眉头。 梦吞北斗,真的假的? 这和原本历史上的记载一模一样,我都怀疑你是不是在吹牛了。 “好名字,好兆头,小公子将来必成大器!” “哈哈哈,那是,我儿岂能是平庸之辈!”刘备满脸得意道。 但可能是笑的声音太大,吓到了婴儿,小阿斗立即开始哭闹起来。 这下两个大男人都傻眼了,甚至手足无措起来。 最终还是婢女接过了孩子,放在怀中奶了一会儿,小阿斗才沉沉睡去。 刘备有些尴尬,便只好带着张恒退了出去。 “玄德公,你赶紧去看看夫人,时间不早,下官先告退了。”张恒打了个哈欠道。 “好,子毅慢走。” 刘备摆了摆手,走进了荀璐房中。 第二日一大早,小公子刘禅出生的消息,便传遍了整个郯县。 得到信儿后,群臣纷纷赶来庆贺。 刘备当场发挥了传统艺能,开始大摆宴席,款待众人。 以往去刘备府上赴宴,都得带些礼物,可谓是亏本买卖。 但这次不同,刘备为了庆贺儿子的出生,居然大开内库,来者皆有赏赐。 群臣万没想到,貔貅也有往外拔毛的时候,于是开口庆贺的时候,也就真心实意了些。 …… 时间又过了半个月,三月中旬的时候,出使的三人回来了。 张燕和刘虞方面的反应,倒是没出张恒的意料,都是欣然应允与刘备结盟。 当然,也仅限于此了。 去年征讨冀州时,张恒曾与张燕有过交集。 张燕对张恒的印象是,虽然狡猾了一些,但人品还是可以的。 由此,他慢慢对徐州集团也是这个印象。 直到去岁年末,徐州击败张邈、袁遗,彻底占领了兖州后,张燕才意识到。 刘备,可能要崛起了! 如今刘备亲自派人前来,要和他打好关系。虽然双方中间隔着整个冀州,但张燕还是很高兴的,甚是当场表示唯徐州马首是瞻。 他之所以如此识时务,全因为看得清楚。 韩馥虽是冀州牧,但如今冀州三分,韩馥之占据了几个郡国而已,还是在徐州的支援下才稳住阵脚。 可以预见的是,一旦讨灭了袁绍和公孙瓒,韩馥便只有投诚的份儿。 毫不客气的说,如今韩馥的地盘,就是他徐州的囊中之物! 这种级别的庞然大物,张燕当然惹不起,当场认了大哥,甚至表示如果刘备需要,他可以随时听候调遣。 只是……你得负责钱粮。 听完张燕的回复后,张恒忍不住摇头笑了起来。 这家伙,一直是个识时务的。 至于幽州刘虞的态度,就很有意思了。 概括来说,就一句话。 交好可以,出兵别想! 自从被灵帝任命为幽州牧,刘虞到任后一直兢兢业业,努力缝合着边境上汉人与胡人的矛盾,可谓贡献颇大。 自知能力有限的他,对于内部的争斗,是一概不闻不问。 他的目标很明显,就是要做个本本分分的忠臣。 天子让我牧守一方,那我就尽可能做到最好。其他的事,跟我都没关系。 如此,不管天下将来发生何等变故,我刘虞始终是大汉忠臣,身后名杠杠的。 对于刘虞的态度,张恒也给出了高度赞赏。 今日他不和咱们联合,他日也绝对不会和其他人联合。 也就是说,刘虞压根不会阻碍徐州的大业。 有朝一日,刘备成为天下最大的势力之后,他自然拱手称臣。 因为,刘备姓刘! 最后,便是荆州的态度了。 不同于其他两方,张恒不仅要刘表和徐州结盟,更想让他出兵进攻袁术,难度可比另外两个地方高多了。 ------------ 第五百四十八章局部战争的开启 不同于幽州和并州的顺利,出使荆州的过程中,的确遇到了些困难。 对于徐州提出的结盟想法,刘表展现出了极大的热情与欢迎,并当场表示,要和徐州攻守一体,共同进退。 当然,对于这种说辞,所有人都不会当真。 刘表自己还控制不好荆州呢,自然希望外部势力的友好态度。 至于最关键的出兵袁术一事,不出意外的出现了问题。 刘表的态度很简单,结盟可以,出兵也行。 但是既结盟,又出兵,那可就说不好了。 既然结盟了,那咱们双方就是盟友,我们荆州出兵,你们徐州难道要袖手旁观? 不会吧,不会吧,天底下不会真的有这种盟友吧! 更何况,所谓出兵计划,本就是你们提出来的。 于是,出使的步骘瞬间被逼到了墙角。 听到这里,张恒忍不住摇头一笑。 刘表这个老流氓,这是想打秋风,占便宜啊。 本来即便没有徐州的提议,他也会出兵。不管规模如何,总要试探一番袁术的战斗力。 可现在徐州忽然凑上来,极力怂恿他出兵,自然被刘表当成了徐州也想进攻袁术,联合出兵也就顺理成章了。 正好,荆州在南,兖州在北,刚好可以对袁术进行南北夹击。 “子山,关于此事,你是如何作答的?”刘备饶有兴致地问道。 步骘连忙拱手道:“主公,刘景升如此请求,臣自然是答应了。但却要求他率先出兵,只等他与袁术激战正酣,我徐州却从背后突袭。” 想让别让帮你办事,肯定要给一定的权限。 步骘如此答复,倒也无可厚非。 “如何,刘景升答应了吗?”刘备继续问道。 “自然是答应了。”步骘点了点头道。 “那可有说何时出兵?” 步骘摇了摇头,“刘景升只说大军出征需要时间筹备,不可轻举妄动。” 闻言,郭嘉立刻不满道:“这不就是推辞嘛!谁知道他要筹备到何时?” “郭军师言之有理。”步骘苦笑道。 “这刘景升,他自己想拿回南阳,却想拿咱们当枪使,实在不当人子!”郭嘉冷笑道。 “奉孝不必激动,如此也无可厚非。” 张恒摇了摇头,打断了郭嘉的愤慨。 天下人都在争名夺利,谁也不肯吃亏。 你想让刘表先出头,人家刘表自然也想让你先出头,都是利益,实在谈不上谁对谁错。 听到这里,刘备大概也明白了,空手套白狼应该行不通,便把目光放到了群臣身上。 “如何,咱们是否要出兵,诸位议一议吧。” 话音刚落,户部尚书荀谌便起身拱手道:“主公,时下正值初春,青黄不接之时。不久前的封赏,几乎耗尽了府库中的钱粮,如今再要用兵,殊为不智,臣以为不妥。” 打仗打的就是后勤,没有钱粮,纵使韩白复生,也赢不了。 听了荀谌的话,刘备不禁有些牙疼。 超额赏赐士卒,他还是始作俑者,众人也是受益者,如今却成了阻止动兵的借口。 “如此说来,要今年秋收之后,才能再行征伐之事了?”刘备问道。 荀谌却摇了摇头,“即便秋收之后,府库能剩下的也不多,臣也不建议大举用兵。毕竟战端一开,不得骤解,就怕后继无力。” 按照他的想法,最好是能积蓄几年,直到把府库撑满之后,再动兵最好。 荀谌表达完自己的想法之后,赵昱、崔琰,甚至是简雍,都立刻站起来表示赞成。 有反对派,就有赞成派。 郭嘉起身道:“主公,孙文台新丧,袁术实力大损,又得刘景升为臂助。若不趁此时用兵,无异于白白坐失良机,臣以为当兴兵伐之。” “说的好听,钱粮从哪里来?”荀谌立刻驳斥道。 郭嘉也不甘示弱,针锋相对道:“友若也太看得起袁术了,冢中枯骨耳,不过两三万人,就能大破之,何须劳动大军!” “钱粮从哪里来?”荀谌还是摇着之前的话题不放。 “难道我徐州拿不出两三万兵马所需的粮草?”郭嘉反问道。 “巧了,还真拿不出来。” 荀谌双手一摊,表情很是欠揍。 “这……友若休得危言耸听!” 望着场中吵吵闹闹的两人,刘备有些无奈,还是把目光放在了张恒和荀彧身上。 “二位以为如何?” 荀彧起身拱手道:“主公,封赏过后,钱粮的确吃紧。还有近七个月才到秋收,各地赋税更是要八九个月才能收的上来。如今剩下的这点钱粮,还要应对可能出现的灾荒饥祸,实在不宜妄动刀兵。 可正如奉孝所言,如今也是天赐良机,就算不能大败袁术,也该出兵探探他的底细,为将来的决战做准备……” 听完荀彧的发言,刘备忍不住瞪了大舅哥一眼。 好家伙,我以前怎么没看出来,原来你才是徐州最大的墙头草! “子毅,你说。” 张恒耸了耸肩,“既然钱粮不足,那就小规模出兵吧。也不必动用徐州大军,只让云长从兖州南下,选取沛国与梁国为主攻方向,试探袁术军的战斗力。” 如今这种情况,出兵是肯定要出的,无非是规模的问题。 之所以选择梁国和沛国,则是因为这两个郡国不仅靠近兖州,也靠近徐州。万一拿下来了,徐州可以立刻出兵驻扎,防止袁术反扑。 豫州这块地盘,这几年可谓是城头变幻大王旗。 孔伷主政不过一年,又落入袁术手中。如今袁术才掌控了不到几个月,并没有进行深入治理,有很大的希望拿下来。 刘备点了点头,“那出兵多少?” 张恒笑道:“不知道,临阵决机乃前方将帅之责,下官未临前线,不敢妄下定论。但云长麾下,乃咱们徐州最精锐的部队,两万人就可抵袁术五万大军。” “好,那就派两万大军,由云长亲自率军出征!至于所需钱粮,皆由兖州调拨。” 去年兖州大战结束之时,获取了张邈、袁遗好些物资,如今正好拿来用作征战,支撑一两个月不成问题。 见刘备下了决议,荀彧却拱手道:“主公,现在最关键的问题是,谁先动手。” 闻言,刘备不禁皱起了眉头。 很显然,刘表是想让徐州先动手的,届时袁术的注意力必然放在北边,他却好趁机攻打南阳。 但徐州显然也存着一样的想法,这便是个无解的难题。 张恒冷笑一声,“派人给刘景升传信,让他率先出兵,我徐州必然从后突袭。如果不行,那就算了,毕竟咱们可没有地盘被袁术侵占。” 明明自己对南阳有着迫切的需求,却想让徐州当出头鸟,也不怕想瞎他的眼! “好,就这么办!” 刘备当即拍板同意。 这场会议之后,刘备便又派步骘南下荆州。 半个月后,世间来到三月中旬的时候,刘表那边传来消息,同意出兵。 只是他做了一个要求,他那边一旦和袁术交手之后,徐州必须立刻出兵抄袁术的后路。 不然,他立刻罢兵。 这副欲拒还迎的姿态,让张恒差点笑破肚皮。 明明想打,却又扭扭捏捏的,跟个娘们儿一样,刘表不愧是老坐谈客。 笑归笑,刘备还是当场答应了刘表的要求,同时派郭嘉前往兖州,给关羽传令的同时,也担任军师。 没办法,就这家伙吵得最凶,便只能让他随军出战了。 接下来的一两个月,就是战争的准备期了。 关羽接到命令后,立刻将兖州的军政要务都交给了鲁肃,自己却开始集结民夫,调动粮草,往边境集结。 只待大军和钱粮辎重都集结完毕后,便立刻对豫州发动进攻。 关于这场局部战争,徐州的行动,可谓是李世民改年号——不讲武德! 明面双方表面上还是盟友,但徐州却不宣而战,铆足了劲准备打袁术一个措手不及。 值得一提的是,刘备决定对袁术开战的消息一经公布,孙策差点没乐晕过去。 本以为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谁知道这么快便有机会了。 他当场向都督府请命,自己前往豫州作战。 结果嘛,自然是毫不犹豫地被拒绝。 这让孙策十分失望,甚至心情有些低落。 走出州府的那一刻,整个人都浑浑噩噩的。 如此下去,何年何月才能报仇雪恨啊! 正巧此时张恒从州府内出来,看到了街上失魂落魄的孙策,便笑着走了过去。 “伯符何往?” 闻言,孙策急忙扭过头来,见是张恒后,便赶紧拱手行礼。 “参见长史!” “都是自己人,不必多礼。”张恒笑着摆了摆手,“伯符,你似乎有些不悦,还在为刚才之事愤懑?” 张恒还是都督府令,自然知道孙策的请求。 但拒绝孙策的请求,却不是张恒的意思。 都督府向来是各抒己见,最后商讨出一个合适的方案,而不是谁的一言堂。 孙策点了点头,继而又摇了摇头,一张俊朗的脸上满是郁闷。 “到底是不是?”张恒有些奇怪。 “长史,末将知道州府自有章程,但请恕末将报仇心切。” 张恒伸手,拍了拍孙策的肩膀,语重心长道:“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其间苦痛,我又岂能不知。但恕我直言,你此时的状态,却是不适合领兵出战。” “为何?”孙策郁闷道。 “你看看你,心早已被仇恨所蒙蔽。若真上了战场,只怕会是全军将士的劫难。” 只一句话,就把孙策弄沉默了。 他不得不承认,张恒是对的。 张恒摇了摇头,轻叹道:“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不可不察!将私仇混进国事中,如此是公私不分,非名将所为也。” “长史,末将知错了。”孙策拱手道。 “知错不重要,重要的是能改错。”张恒解释道,“战争有很多缘由,也牵扯着很多利益,可谓无比复杂。但它又非常纯粹,因为征战之时,脑中只能想着如何击败敌军。其他杂念,皆是败亡之因,你可明白?” 孙策眼中闪过一丝明悟。 “末将受教了。” “明白就好。与你而言,虽说最终的目的是斩杀袁术,报仇雪恨,但过程中心可不能歪了。等你什么时候不会被仇恨所控制,便到了可以领兵出战之时。” 孙策再次拱手,面色诚恳道:“长史教诲,末将必然铭记于心。” “明白就好,且去吧。” “遵命!” 望着孙策依旧兴致不高的背影,张恒不由微微摇了摇头。 这小子的军事才能是够的,但一天不放下这个心结,便一天无法跻身当世名将序列。 ------------ 第五百四十九章羽山学宫 关于向南用兵的商讨,算是告一段落。 在战争动员的这段时间里,兖州的气氛一如既往的平静。但所有人都知道,这份平静不会持续太久。 但徐州众人,却对这场局部战争并没有多伤心。 经历了前面数场大战之后,一场两万人的战争,实在不足以令人太关注。 相比之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基层治理是一盘真正的大棋,需要耗费数年乃至数十年去完成。 看似不起眼,但正如力量需要一点点积蓄一样,只待完成的那一刻,徐州所能爆发出来的力量,将会令所有人都为之侧目。 时间来到四月下旬,就在关羽即将向袁术展开征伐的前夕,郯县外的学宫正式落成。 毕竟是学习的地方,到也不需要多么奢华,只需修建一些馆舍,所以才能这么短的时间内落成。 因起背靠城外的羽山,便取名羽山学宫。 落成当日,为表现对教化之道的重视,刘备与张恒亲自来此,亲眼看着第一批学子入学。 望着山门台阶上一排排的教习,以及陆续登上山门的学子,张恒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笑容。 开启民治的第一步,总算是完成了! 刘备虽然也有些政治嗅觉,但显然无法理解今日有多么的重要,因此只当是凑个热闹而已。 值得一提的是,刘备的老师卢植,也在今年正式卸任了礼部尚书一职,入羽山学宫当了个祭酒。 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就是,自己已经老了,如今天下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 余生能够在学宫内开门授徒,施行教化,就已经很知足了。 对于这位征战一生的大汉忠臣,张恒自然是十分尊敬的,更没有理由驳回他的请求。 卢植的辞官,也标志着一个时代的结束。 而被张恒给予厚望的郑玄,一听说学宫要招收数万学子,当即表示可以出任山长,更是修书唤来了自己的好友弟子。 至此,学宫的教习队伍算是彻底组建起来了,只待日后慢慢增补即可。 为了吸引学子入学,州府也是给予了极大的优惠政策。 凡入学学子,皆免除家中一人赋税! 尽管对于底层百姓而言,这只是杯水车薪,但目前州府也只能做到这种程度了。 教育这玩意儿,从来都是从上到下普及开来。 连饭都吃不饱的人,又谈何读书认字。 所以这第一批学子,大多还是世家豪族的公子,鲜有底层百姓出身。 值得一提的是,学宫计划一出,那些耕读传家的士族大多交口称赞这一政策,甚至连带着对刘备本人,也是赞誉有加。 当然,其中也不乏远见之士,一眼便看出了张恒的图谋,甚至举起了反对的大棋。 开玩笑,学宫就在那,人人都能入学,我们还如何垄断知识? 不能垄断知识,又谈何垄断权势! 一想到那些泥腿子有朝一日,可能会爬到跟自己同样的高度,士族简直向吃了苍蝇一样难受。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这是数百年前就喊出来的话,但又有几人真正相信? 反对归反对,但州府站着教化大义,这些人也无法明着反驳,便只能暗中高高破坏。 本以为迫于压力,刘备会站出来给他们一个解释,顺便安抚一番。 可这次他们却想错了。 刘备的安抚没等到,却等来了张恒的铁拳。 那是一个春雨不觉的漆黑深夜,一队队身着黑衣的人马,冲进了反对者的家中,二话不说,便开始抓人。 黑衣人所过之处,男女老幼,一个不落,全被抓获。 有敢抵抗者,无论何等身份,直接当场诛杀! 士族自然惊慌失措,急忙看向这些黑衣人时,却发现这些人身上的服饰,既不是城中的绣衣执法,也不是城外驻扎的军队,却是他们从没见过的另一种样式。 这些世家豪族,平日里都是高高在上惯了,那见过这等阵仗。 原本还想着反抗的人,一旦见血之后,也就老实了。 将这些人全部抓获之后,黑衣人却并没将他们带去州府,反而押到了城外。 彼时羽山学宫还未竣工,地基前却有一个巨大无比的深坑。 深坑前,张恒一身紫衣,负手而立,身边跟着贾诩。 不久后,所有反对的士族全部带到。 张恒感受着拍打在脸上的春雨,神情却毫无波澜。 “人都带到了?” 贾诩点了点头,“这些日子明里暗里破坏学宫建造者,及其家眷,全都在这里了。” 张恒笑了,同时点了点头,对贾诩的办事效率十分满意。 这也是他第一次对内动用校事府的力量。 如果说之前只有小部分高层才知道校事府的存在,那么今夜过后,整个徐州都会响彻他们的大名。 随着最后一队校事府士卒压着人到来,为首的程普和黄盖走向前,对张恒一抱拳道:“长史,人犯皆已抓获!” 本着人才不能浪费的原则,在举荐孙策担任中胡军后,这两位便被张恒塞进了校事府,供贾诩调遣。 既然投奔了过来,那就先干点脏活吧。 “张子毅,你这是什么意思,我等犯了何罪!” 士族之中,也有硬骨头,见到张恒之后,便开始大声嘶吼。 张恒望着此人,嘴角渐渐露出了一丝笑容。 “都到了这里,尔等所犯的罪名,还重要吗?” 那人显然没明白张恒的意思,又开始愤怒大吼起来。 “行了,别喊了。想要罪名是吧,我给你一个,通敌够不够?” “你放屁,我等皆本分良民,何时通敌了!” 那人立刻大吼道,脸上满是愤怒。 那可是夷三族的罪名,他怎么敢接下。 张恒立刻摊了摊手,“我说罪名不重要,你非要问个究竟。现在给你了,你又不同意,实在是不知所谓。” “张子毅,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很简单,都落在我手上了,罪名还不是随我定。总之不管什么罪名,尔等今夜都是必死,又何必多问?” 此言一出,底下的人顿时疯狂了。 “凭什么,你凭什么杀我们!” “我等皆是良善之家,你滥杀无辜,就不怕遭天谴吗!” “使君何在,我等要见使君!” …… 嘈杂声不绝于耳,但落在张恒耳中,却无法引起他任何心绪的波动。 从这些人阻挠学宫的建造开始,张恒就给他们判了死刑。 开民智是一项利在千秋的壮举,也是张恒的底线,任何人敢触碰,都要死! 反正都要死了,张恒也懒得听他们叫屈喊冤了。 冤不冤的,到了地下再说吧。 “动手!” 张恒挥了挥手。 “遵命!” 程普、黄盖一抱拳,立刻展开了行动。 并非是要杀人,而是命令校事府士卒将这些人,全部推到了地基前的深坑中。 然后……活埋! 人自然是想死的,可这些人手脚都被帮扶起来,一旦落到坑中后,便再也没有了爬上来的能力。 只能眼睁睁看着上方开始填土,一点点将自己掩埋。 也要极少数人求生意志爆发,挣脱了绳索,开始奋力攀爬。 不过他们的抵抗注定是徒劳的,不久便被士卒斩杀,又扔回了坑中。 伴随着对张恒的咒骂,这些人统统被埋进深坑,归于黄土。 贾诩在上方听着底下的惨叫,饶是以他的心性,也不禁微微皱眉。 这些人中,可是有着老幼妇孺,不可谓不无辜。 贾诩能理解张恒的深远考虑,却还是忍不住叹息一声。 “长史,值得吗?” 闻言,张恒扭过头来,雨水顺着他的头发一点点滴落在地。 可张恒却笑了,笑得有些冰冷。 “文和以为不值?” “长史乃宽仁君子,一贯爱民如子。可今夜之后……积累的名声怕是要毁于一旦。” 张恒摇了摇头,“我非君子。” “些许反对者,罪不至死,长史又何必用如此雷霆手段,势必惹人诟病。” 贾诩叹息一声,有些惆怅道。 今夜之事,若是日后被定性为滥杀无辜,他这个执行者也逃不开干系。 “无所谓,这些人的命,我背了。” 张恒声音低沉,却无比坚定。 他就是要告诉所有人,学宫是势必要开的,任何人敢阻挡,我不会跟你们讲什么道理! “至于值不值得……” 张恒抬头,望着漆黑的雨夜,口中发出了一声轻声自语。 “有些人活着,想成为人上人。有些人活着,不想人上有人…… 那些想一直当人上人的,我便只好送他们下地。” 此言一出,贾诩不禁浑身一颤,目光若有所思。 …… “子毅,你怎么了?” 学宫前,刘备有些好奇地问道,同时还不忘伸出手在张恒眼前晃了晃。 这家伙发什么呆呢! “额……”张恒淡淡一笑,“刚才一时出神,还请玄德公恕罪。” “谁要问你罪了,我问你要不要同去?” 刘备笑道,一指台阶下方。 在学宫的台阶前,有一个高三丈的物件,却被一块红布盖住,因此看不清里面是什么东西。 “这等大事,自然是玄德公亲手为之,下官不敢同往。”张恒拱手笑道。 刘备想了想,觉得也是这么个道理,也就不再强求。 片刻后,荀棐走了过来,对刘备拱手道:“主公,群贤毕至,还请主公为学宫开幕!” “好!” 刘备环视一周后,慢慢走下了台阶,走到那被红布盖住的物体前。 此时,台阶旁已经站满了人,却都是学宫教习。 为首的,正是郑玄、蔡邕、荀爽、卢植等名宿大佬。 而台阶下,却是第一批入学的学子,足有数千人之巨。 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了刘备身上。 迎着众人的目光,刘备却伸手,拉住了身边的红布,随后猛地一用力。 霎时间,红布滑落,一尊巨大的孔子雕像露出阵容。 下一刻,人群中爆发出了剧烈的欢呼。 几个老头望见雕像,又看到下方的学子,眼中闪烁着激动的泪水。 “圣贤之道不绝矣!” 郑玄感叹道,花白的胡须在阳光下闪烁着光芒。 张恒则把目光看向了脚下的太久,以及台阶下的孔子石像。 埋在这里,供学子日日来回践踏,正是对你们最好的惩罚…… ------------ 第五百五十章诸葛亮:我还是个孩子啊 初平三年,五月中旬。 蓄谋已久的豫州之战正式打响。 其实关羽早在半月前就准备好了一切,一直在等南边的刘表先动手。 四月末,刘表以江夏太守黄祖为将,督大军五万,对南阳发动了攻势。 之所以拖了这么久,是因为南方的宗贼也不安定,去年就一直闹腾着,今年也没消停。 好不容易暂时消停了,刘表又和荆州境内豪族达成了约定,便急匆匆挥师向北,誓要夺回被袁术占据的南阳。 所以,这五万大军,大多是荆州豪族招募而来的兵马。 刘表看似是荆州话事人,也的确能指使得动荆州大族。但他手中的武装力量,更倾向于防御,拿来进攻可就不灵了。 这也是和豪族世家强绑定的弊端。 诸如刘备、袁绍,甚至是袁术,都是和世家合作,但关键的权力,还是在自己手中牢牢抓着。 可刘表不同,当年他单马入宜城时,手中可是连一兵一卒也没有。 为了能坐稳荆州刺史的位置,他自然得和豪族深度绑定。 合作的最佳状态,是双方实力都差不多。 可在刘表这儿,豪族的力量占据了主导。任凭他的捭阖之术再怎么了得,也不可能反客为主。 这就导致了一个情况,大家明面上尊你为主,真有外敌打过来时,也能团结在你周围进行抵御。 可要是向外进攻嘛……却是休想! 呵呵,说得好听,你刘表有什么,还不是我们出人出力! 我们的基本盘在荆州,向外进攻打下来的地盘又不归我们,我们还搭着粮食搭着钱,我们有病啊! 用我们的资源,成你刘表的大业,你怎么敢想的! 这个情况,从刘表当年入荆州时,就已经注定了。 刘表也明白这个道理,但这次进攻南阳,形势却略有不同。 首先,南阳本就属于荆州刺史部,其内的家族也与荆州世家大有关联,一直被认为是荆州的基本盘。 而且刘表更是开出了大把的支票,只要能赶走袁术,拿回南阳,各种封官许愿! 而后,刘表更是叫来了荆州各大顶流世家,诸如襄阳的蔡氏、蒯氏、庞氏,与江夏黄氏,开了个小会。 最后,刘表更是与襄阳蔡氏进行联姻,与蔡氏的小姐定下了婚约,彻底锁死了自己与世家的绑定。 在刘表的一通操作下,这场原本看似不可能的战争,瞬间就有了苗头。 整合了内部资源后,荆州的物资也开始源源不断向前线运输。 袁术也不是傻子,如此反常的动静,自然被他看出了端倪。 刘表老儿这是要来打我? 这几个月来,袁术是很开心的。 梦寐以求的传国玉玺终于到手,同时还涮了刘备一把,让他有种智商上的优越感。 人一旦膨胀了,就再难认清自己的真实水平,对即将到来的危险也就察觉不到了。 得知刘表要动兵,袁术的第一反应是轻蔑,随之冷笑起来。 一条守家之犬,也敢主动来犯,当真不知所谓! 也不怪他有这种错觉,因为去年一整年,都是他按着刘表打。 可他忽略了一个事实,他自从起兵起来,所有的战绩,几乎都是孙坚打的。 而他自己的水平…… 当然,袁术肯定不会承认自己是个菜鸡,当即派大将纪灵,率兵五万,南下与黄祖对线。 初平三年的初夏,十万大军围绕着南阳这块地方,展开了争斗。 而在双方选手刚刚就位,还没开始激战的时候,刘表便赶紧催促徐州动手,从后面爆袁术的菊花。 刘备也不是什么耍赖的人,当即命关羽动手。 于是,就在南阳战场一触即发之时,关羽却身率两万大军,从山阳郡一路南下,向着梁国治所睢阳发动了进攻。 …… 就在前线战场如火如荼之际,徐州却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 五月初夏,天气已经渐渐炎热起来。 张恒府邸中,却有朗朗读书声传来。 院中凉亭内,却是诸葛亮正在捧着书本朗读。 而作为老师的张恒,自然是在旁监督教导。 只是……他的教学方式,却和别人都不同。 诸葛亮读了一会儿,忽然有些口渴,正准备起身喝水的时候,却忽然听到一阵呼噜声。 之前被自己的读书声掩盖,如今自己停下来了,这阵呼噜声就清晰多了。 回荡在下午的院落之中,与树上的蝉鸣谱写出一曲盛夏的烦闷乐章。 诸葛亮扭过头,发现自己的老师早已躺在毯子上沉沉睡去,嘴角还流出了一丝口水。 “唉……” 诸葛亮叹息一声,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说好的教自己读书呢! 自己在这儿读了快一个时辰,他倒好,直接睡着了! 自己怎么就找了这么一位老师。 不对,明明是他强迫我的。 无奈归无奈,但诸葛亮还真就一点办法都没有,只好起身端起张恒的茶壶,给自己倒了杯水。 这时,董白从后宅款款而来,手中还端着一个食盒。 诸葛亮赶紧起身行礼。 “见过姨娘!” 董白甜甜一笑,摆了摆手,“阿亮,你老师呢?” 闻言,诸葛亮没好气地一指旁边熟睡的张恒。 “老师日理万机,日夜操劳,想来是太过疲倦,早就睡着了。” 诸葛亮的本意是阴阳张恒一波,但在董白耳中,却听出了别的意思。 大概是想到了昨晚的操劳,下意识就红了脸。 二人说话的动静虽然不大,但张恒睡得也很轻,听到声音后,也就慢慢睁开了眼。 “夫君,你醒了。” 董白又露出了甜死人不偿命的笑容,将手中食盒放下,就要扶张恒起来。 张恒打了个哈欠,忍不住揉了揉眼睛,这才彻底清醒,下意识把目光放在董白身上。 今日的董白,穿得倒是颇为清凉,一身火红色罗裙,搭配着头上那根翠绿色的发簪,与她那一身雪白的皮肤形成鲜明对比,看上去极为艳丽。 看得张恒忍不住小腹一热,口干舌燥。 入府这几个月,这丫头越来越勾人了。 原本的平板身材丰腴了不少,本钱也变得极厚! “阿白,我在此教阿亮读书,你来做甚?”张恒笑问道。 董白笑着拿起了旁边的食盒,“读书这么久,也该累了,妾身来给夫君和阿亮送些吃的。” 一听说有吃的,张恒顿时来了兴趣,冲着诸葛亮招了招手。 “阿亮,先停一会,来吃点东西。” “唯!” 诸葛亮赶紧点了点头,这算是他为数不多对张恒比较满意的地方了。 董白将食盒打开,里面却是一些糕点。 “不错不错。” 张恒笑道,随手便拿了一块放在嘴里,神情顿时变得古怪起来。 “这味道……” “怎么了,夫君?”董白笑得依旧很甜。 张恒眯着眼看着董白,“如我所料不错,这些糕点,应该是胡母小姐所做。” “夫君好厉害!”董白当即竖起了大拇指,“这些糕点,的确是阿兰妹妹所做。” 听到这个称呼,张恒顿时有些诧异。 还阿兰妹妹…… 你们俩的关系,什么时候变这么好了! 大概看出了张恒的疑惑,董白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夫君,之前是妾身不懂事,处处与阿兰妹妹过不去。仔细想想,她也是个可怜人,不如夫君大度一回,将她也收入房中算了。” 此言一出,不仅张恒一愣,一旁正在吃糕点的诸葛亮更是被呛着了。 我还是个孩子啊! 你们在我面前说这些,合适吗? 老师,你徐州长史的威严呢,你正人君子的形象呢? “不想听是吗,那就捂住耳朵。”张恒对诸葛亮笑道。 诸葛亮当即恼羞成怒,小脸涨得通红,端起一盘糕点起身就走。 张恒却不搭理他,而是继续消化董白之前说的话。 这小娘皮绝对不是变大度了,而是无所谓了。 换而言之,当初两个小丫头赌气,不过都是为了自己。如今董白已经得偿所愿,自然不会再跟胡母兰置气。 而胡母兰是何等精明之人,眼看赶不上进度,想要入府,便只能讨好张恒后院的三个女人。 只是董白刚才的提议…… 张恒满脸无奈道:“阿白,你不妨猜猜,咱们家谁说的算?” “夫君是一家之主,自然说得算。”董白笑道。 “话说得好听,可惜并没什么用。”张恒耸了耸肩道。 纳妾这种事儿,天王老子来了,也得乖乖跟后院那两头雌虎商议。 闻言,董白又咯咯笑了起来。 “如此轻易就承认了惧内,夫君不怕天下人耻笑?” “笑就笑吧,我还能堵住别人的嘴不成。” 对于无力改变的现实,张恒看得很淡。 说起来也怪自己,当年雒阳城外初见面之时,无论是荀采还是蔡琰,对自己那叫一个恐惧加敬畏。 只可惜,这世间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 都是自己惯的,现在越来越蹬鼻子上脸了。 罢了,好汉不提当年勇。 正在张恒惆怅之时,后院忽然传来一阵动静。 紧接着,便看见管家李叔匆匆而出,见到张恒后,赶紧走了过来。 “家主,夫人忽然腹痛难忍!” “什么!” 张恒神情一变,猛地站了起来。 “哪位夫人?” “二夫人!” 虽然两人都是正妻,但府中以年龄排序,私下把荀采称为大夫人,蔡琰称为二夫人。 “不会是要生了吧。”董白赶紧开口提醒道。 她这么一说,张恒忽然反应了过来。 算算日子,也的确差不多了。 “快,快去请医官!” “唯!” 管家李叔一点头,急匆匆走了出去。 而张恒也带着董白,赶紧快步往后宅赶去。 ------------ 第五百五十一章双喜临门 张恒和董白急匆匆来到蔡琰房中,发现蔡琰正躺在床上,却是面色煞白,峨眉紧锁。 大概是因为疼痛,浑身冷汗直冒。 张恒刚想上前安慰两句,就听见董白发出一声惊呼。 “蔡姐姐,你流血了!” 张恒急忙低头看去,只见蔡琰下半身流出的鲜血,已经浸透了衣服。 难道是羊水破了? 张恒皱着眉头,一把攥住了蔡琰冰凉的小手。 “昭姬,没事的,医官很快就会就到。” 再看蔡琰,已经快要哭出来了。 不是因为疼,而是吓的。 “夫君,咱们的孩子不会有事吧。” “瞎说什么,当然不会有事。” 张恒脸上挤出了一丝笑容,努力地宽慰着蔡琰。 “没事就好……” 蔡琰努力地一点头,眼泪却止不住地流淌出来。 而下体的鲜血,也越流越多。 就在此时,门从外面被推开,管家李叔带着医馆和接生婆走了进来。 然后……张恒就被赶了出去。 站在房外焦急等待着的时候,张恒终于明白了刘备之前的心情。 特别是考虑到这时代的医疗条件,生孩子跟过鬼门关可没什么区别。 正当张恒焦急地来回踱步之时,闻着信儿的荀采,也挺着大肚子走了过来。 “子毅勿急,昭姬妹妹和孩子都不会有事的。” 面对荀采的安慰,张恒面色沉重地点了点头。 时间就这样一分一秒过去,可房中还是没什么动静,张恒心中也愈发烦闷起来,只想冲进去看看情况。 荀采看出了张恒的急迫,主动握住了张恒的手。 “子毅,你别急,我替你进去看看。” 作为张恒的第一个子嗣,她心中的紧张一点不比张恒少。 就在她将要推门进去时,里面忽然传出蔡琰的一声惨叫。 这一下,不仅荀采被吓住了,连张恒的心也狠狠揪了起来。 可紧接着,便听到了阵阵婴儿啼哭的声音。 “生了,生了!” 张恒心中一松,下意识将荀采拥入怀中,口中惊喜地喊道。 “是啊,恭喜夫君了!”荀采也笑得很开心。 孩子顺利降生,所有人都长舒了一口气。 董白那张圆圆的脸上,也重新恢复了笑容。 “恭喜夫君,也不知道昭姬姐姐生的是男孩还是女孩。” “等会不就知道了。”张恒大笑道,“不过最好是女孩。” “为何?” 此言一出,荀采和董白都有些不解。 别人做梦都想生儿子,怎么到你这儿却反过来了。 “要是生的是儿子,岂不是替蔡老头生的。”张恒笑道。 二女顿时无语,荀采更是狠狠瞪了张恒一眼。 “夫君休要胡说,蔡公德高望重,你怎可如此编排他老人家。” 不得不说,蔡邕还是有远见的。 孩子才刚刚出生,还没亲眼看见呢,张恒就开始舍不得了。 要是真在府上养个三年,他哪里还带得走。 果然,不多时门被打开,管家李叔从婢女手中将襁褓接过,赶紧走了出来。 “恭喜家主,贺喜家主,夫人生了位小公子!” 闻言,张恒不禁一愣,脸上露出了无奈的表情。 难道蔡老头真的能掐会算? 张恒低头,看了自己的儿子一眼。 嗯,满脸皱巴巴的,跟刘备儿子一样丑。 沉默片刻后,张恒无奈接受了这个事实。 算了,丑就丑点吧,好歹是自己的骨肉,总不能掐死吧。 “李叔,去账房取些钱财。今日府中,人人有赏!” “唯!” 李叔十分痛快地答应一声,将襁褓递了过来。 “这……” 张恒顿时犯了难。 有心想接过襁褓,却又不敢,手伸了好几次,又都缩了回来。 刚出生的小家伙实在太小,那小胳膊小腿的,比张恒的手指粗得都有限。 面对这么一个小肉团,张恒生怕弄伤了他,便有些手足无措。 荀采看在眼里,不禁白了张恒一眼,然后从李叔怀中接过了襁褓。 “女荀,你……” 这下张恒更加担心了,毕竟荀采已经有了九个月的身孕。 “子毅放心,没事的。” 荀采笑了笑,手法却十分稳当。 张恒还是有些不放心,深吸一口气后,终于鼓足了勇气,从荀采手中接过了襁褓。 这也太轻了吧! 孩子一入手,张恒的第一反应就是分量不够。 不过仔细想想,刚出生的婴儿拢共也没二两肉,自己又是鼓足了全身气力去接,落差感也就难免了。 小心翼翼抱了一会之后,张恒才终于放松下来,便带着荀采和董白向房中走去。 此刻的蔡琰,正躺在床上,神情无比憔悴。 见到张恒抱着孩子进来,她脸上立刻露出了虚弱的笑容。 “昭姬,来看看咱们的孩子。” 张恒跟献宝似的,赶紧将孩子递到床榻边。 蔡琰连忙低头,这一看,便再也移不开眼了。 毕竟是历经十月辛苦孕育,才从身上掉下来的肉。母亲与孩子的血脉联系,是谁也斩不断的。 看了一会儿,蔡琰才开口问道:“夫君,是个男孩还是女孩?” “是个男孩。”张恒笑道。 蔡琰却脸色一变,低声道:“毕竟是夫君的第一个子嗣,若是夫君不愿意,咱们就不给父亲了。” 闻言,张恒差点没笑出声来。 好家伙,不愧是泼出去的水,这胳膊肘往外拐的,简直是可以来个托马斯全旋了。 你是要亲眼看着你爹断子绝孙啊! 张恒笑道:“先不提此事,你且好生休息,回头我与岳丈分说就是。” 蔡琰点了点头。 刚刚生产,蔡琰身子非常虚弱,还需多做静养。 又说了几句话后,张恒便吩咐婢女好生伺候,自己转身出了房间。 而外面,此刻已经聚满了人。 也不知是谁传的,蔡琰生产的消息不胫而走。 这一下,小半个郯县都震动了。 首先到场的不是别人,正是刘备夫妇。 做邻居还是有好处的,刘备今日闲来无事,正在院中逗弄儿子阿斗,忽然听到旁边张恒院中传来的声音,顿时就激动了起来。 什么,我未来的儿媳要降生了? 走,赶紧去看看! 于是,刘大耳一手抱着儿子,一手牵着夫人,三两步便来到了张恒府中。 此时,蔡琰已经生产完毕,张恒正在房中,他便只好在外等候。 只是听说生了个儿子,他心中多少有些失望,却不好表现出来。 “见过玄德公,夫人!” 张恒走上前对刘备夫妇行礼。 “子毅,恭喜了啊!”刘备笑道,多少有些言不由衷。 “同喜,同喜。”张恒呵呵傻笑道。 又不是女孩,我有何可喜之处。 刘备心中吐槽道,脸上却依旧笑意满满。 正在此时,门外忽然走进来一对夫妇,怀中还抱着一个几个月大的孩子,正是张岳夫妇。 至于怀中的孩子,则是他们的二胎,也是张恒的弟弟,已经四个多月大的张定。 张老爷子是个大嗓门,刚进门就开始大喊起来。 “子毅,情况如何了?” 话音落下之后,夫妇二人便看到了刘备,赶紧上前拜见。 “父亲,昭姬已经生了,生了个男孩。” “男孩好啊,我张氏有后矣!”张岳忍不住当场仰天大笑起来。 这孩子可是他张氏第三代第一个孩子,小儿子,大孙子,一贯是老人的心头肉。 高兴什么啊,这孩子是别人家的。 张恒心中吐槽道,但见父亲正在兴头上,也不好打击他。 不过看这情况,就算自己想把儿子给蔡邕,势必也会受到一番阻挠。 正想这事儿呢,外面忽然响起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紧接着,便见到蔡邕大步走了进来。 得,正主来了! 按理说,蔡邕才应该是第一个来的。 自从蔡琰的肚子一天天大了起来之后,蔡邕就开始紧张了起来。甚至直接派了一名婢女住在了张府,以伺候蔡琰起居的名义,光明正大地安插了自己的间谍。 蔡琰这边一有动静,那婢女就赶紧前去禀报了。 奈何自从羽山学宫落成之后,蔡邕这个学宫祭酒就住在了里面。 听闻女儿将要生产,蔡邕大惊失色,直接把学生晾在了一旁,驾着马车就往城里赶。 从马车上下来之后,老头已经被颠得衣冠不整,差点连头上的冠冕都掉了。 一代大儒,此刻风度全无。 不过蔡邕却不在意这些,进府之后,先是向刘备躬身行了一礼,见张岳在旁,便立刻大喊着宣示主权。 “贤婿,老夫的孙儿何在?” 此言一出,张岳的脸当场就黑了。 好家伙,这才刚出生,就来抢人了? 我张氏的子孙,岂能给你! 张老爷子有些气不过,有心上前和蔡邕掰扯掰扯,但碍于刘备在旁,也就没有发作。 “小婿见过岳丈大人,还请先入内用茶,小婿立刻让人抱出来。” 对于张恒的态度,蔡邕十分满意,撵了捻胡须笑道:“也好,不过贤婿可得让家仆小心些,莫要伤了老夫孙儿。” “岳丈放心,小婿明白。” 一行人当即进了堂屋,张恒吩咐家仆上茶。 不多时,婴儿被抱了出来。 见到襁褓的那一瞬间,蔡邕的眼睛当场就直了,捋着胡须的手也开始颤抖起来。 “快,快让老夫抱抱。” 张恒赶紧将孩子递了过去。 襁褓在手,蔡邕低头看着婴儿皱巴巴的面容,手虽然不抖了,但身子接力上了,继续颤抖起来。 良久之后,蔡邕眼角淌出一行清泪,长长叹息一声。 “苍天有眼,我蔡氏有后矣!” 此言一出,张岳的脸更黑了。 这话我怎么在哪听过? 张恒自然察觉出了气氛的不对劲,可一个是自己父亲,一个是岳父,他又能说什么。 “岳丈,孩子还小,还是赶紧抱进屋去吧。” 张恒笑着扯开话题。 “对,对,赶紧抱回去,可不敢受了风寒。” 蔡邕赶紧将婴儿递了出去,却没有交给张恒,而是交给了乳母。 张岳看到这一幕后,面色更加不虞,眉头高高皱起。 这老家伙什么意思! 这一下,连刘备都察觉到了气氛的诡异,不禁连连对张恒使眼色。 子毅,我只是来凑个热闹,可不想卷入你们家这些破事啊。 可张恒又能怎么办。 正在此时,荀采忽然一阵眉头紧锁,额头上冒出一阵冷汗。 “子毅……我肚子有些痛……” 啥? 张恒一愣,赶紧扶住了荀采。 “女荀,你没事吧。” 但下一刻,一股鲜血从荀采下体流出,瞬间染红了身上的萝裙。 这……你不会也要生了吧! “快,快传医官!” 刘备猛地起身,对外面大吼道。 一瞬间,整个屋内又乱作一团。 ------------ 第五百五十二章蔡松和张蓁 张恒猜得没错,荀采也要生了。 二女受孕的时间本就差不多,产期也就非常接近。 本来还有几天的,但刚才蔡琰生产,荀采跟着一通忙碌,心绪紧张之下便动了胎气,导致提前临盆了。 好在之前准备的一切都是现成的,倒是不会太仓促。 而荀采毕竟是生产过一次的人了,整个过程远比蔡琰要顺利得多。 不过半个时辰左右,荀爽和一大堆荀氏族人刚刚赶到之时,房中便传出了婴儿的啼哭声。 听到这个声音,整个张府再次沸腾。 “两位夫人同一天生产,如此奇事,当真是闻所未闻,末将恭喜长史!” 人群中,太史慈乐呵呵地拱手道。 张恒这才注意到他,有些好奇道:“子义什么时候来的?” “早就来了,只因长史方才太过紧张,所以没发现末将。”太史慈笑道。 好吧,你说的有道理。 张恒在震惊之余,却发现刘备全神贯注地望着房间,口中还轻声自语着。 他说话的声音很小,张恒根本听不到,但通过口型,张恒还是看出了端倪。 一定得是女儿啊…… 不多时,新生的婴儿又被抱了出来。 “恭喜家主,夫人生了个小姐!”管家李叔笑道。 此言一出,张恒还没什么表示,一旁的刘备却激动了起来。 “快,来让我看看。” 说罢,竟也不顾众人震惊的目光,直接从李叔怀中接过了襁褓。 张恒也凑了上去。 还别说,女儿和儿子就是不一样。 虽然脸也是皱巴巴的,但却有一股莫名的美感。 不愧是我的闺女,长得就是好看! 老父亲张恒老怀大慰。 再看刘备,嘴简直是咧到下巴根去了。 他将襁褓往夫人荀璐怀中凑了凑,与他那几个月大的儿子正面相对。 “诸位看看,是不是天作之合?” 众人都笑了起来,纷纷起哄道:“是是,主公所言在理!” 有你们什么事儿! 张恒恶狠狠地瞪了众人一眼,心中极度愤怒。 我反对这门亲事! 众人都凑上来,如同围观珍稀动物似的看了一圈之后,小家伙忽然哇哇大哭起来。 吓得张恒赶紧将孩子交给了乳母,抱进房中喂奶去了。 至于前院,张恒望着这些不打算走的人,也只好管饭。 宴会的过程虽然愉快,但还是发生了一点小插曲。 自家闺女生了个女儿,荀爽本来就不怎么高兴,但偏偏还是在同一天,蔡邕的闺女却生了个儿子。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荀老头就更不爽了。 如果只是如此,倒也不至于让荀爽生气。 可偏偏好死不死的,他不知道又从哪听到了一个流言。 据说在两个孩子都没出生之前,蔡邕曾掐指一算,自己闺女必然生子,而他荀爽的闺女,却注定生个女儿。 这下可把荀爽气得够呛。 蔡老头,你什么意思! 还掐指一算,你会算个屁! 可事实摆在眼前,荀爽也不好发作。他本想吃完饭后,看望女儿一番就离去。 但当他看到旁边的张岳面色不虞之后,忽然心生一计。 宴会过后,宾客陆续散去,都回去准备礼物去了。准备等到满月酒的时候,再来登门道贺。 可有些人却留了下来,其中就包括了荀爽。 蔡邕当然不知道荀爽的打算,饭后又逗弄了孙子一会儿后,便起身回了学宫。 “子毅,你跟为父进来。” 眼看蔡老头离去,张岳立刻把儿子拉进了屋。 张恒一看,屋里除了母亲柳氏和伯父张温之外,竟然连荀爽也在。 “父亲有何事?” “不是我有事,而是你有事。”张岳满脸严肃道,“子毅,你老实告诉为父,真打算将长子送出去?” “这……” 一听这话,张恒便有些头痛。 “父亲,成婚之前不是都说好了吗,总不好出尔反尔。” “子毅此言差矣!”张温忽然站了起来,“此一时彼一时也,你如今膝下就这一子,怎好将其赠予蔡氏。” “伯父的意思,咱们要毁约?”张恒弱弱地问道。 “胡说八道,老夫怎会毁约!”张温瞪了侄儿一眼,“你与昭姬都还年轻,将来再有了子嗣,将其送出去不迟,也不算咱们违约。” 言外之意,第二个儿子在过继给蔡邕。 “可蔡公他……会同意吗?”张恒苦笑道。 这时,荀爽捋着胡须悠悠道:“贤婿,此乃你张氏家事,本来老夫不该插嘴,但有些话,却是不得不说。” “岳丈请讲。”张恒赶紧道。 “昭姬与女荀同日生产,本是天大的喜事。若她们所诞皆是男丁也就罢了,可偏偏女荀生下了个女娃……须知老夫亦有一妻三妾,膝下却也只有文佐这一颗独苗。有些事情,不得不提早打算。” 尽管荀爽说得很隐晦,但张恒还是听懂了。 他的意思很简单,人世无常,万一你以后生的都是女儿,或者压根就生不出来了呢。 把这唯一的独苗给了蔡氏,你自己怎么办? 三个老家伙倒是考虑得周全,但张恒却只想笑。 好家伙,说了半天,还是想要赖账啊! 其实张恒巴不得多生女儿,如果以后一个儿子都生不出来,那也是天意。 身在这个关键的位置,他必须考虑身后之事。 若膝下无子,等自己死后,自己的政治能量也就无人继承,省的自己主动限制后代了。 最多会被几个女儿或者侄子平分,但那也形不成气候了。 如此一来,自己留给他们的东西虽然不多,但将来若有祸事,也不会太大。 历经数代之后,张氏从顶流世家慢慢没落成中等豪族,甚至泯然众人当个富家翁,就是最好的选择了。 盛极必衰,有些事情太过,反而就到了头。 若有人将自己政治能量全盘继承,一旦出了个不肖子孙,直接将家族带沟里去,可就一切完全了。 当然,这种想法太过惊世骇俗,张恒是不敢在三个老家伙面前说出来的。 “父亲,孩儿倒是也有此意,只是唯恐蔡公不愿……” 张恒苦笑一声,故作为难道。 一听这话,荀爽顿时眼睛一亮。 “贤婿若是不愿,谁还敢强求不成!” 蔡伯喈,你不是能掐会算吗,不知你有没有算到这一层! 还污蔑我闺女就会生女儿,你闺女倒是生了儿子,你带得走吗! 说到底,荀爽除了跟蔡邕置气之外,也有自己的担忧。 荀采以前嫁给南阳阴氏,生了个女儿,如今又生个女儿,这让荀爽心中难免惴惴不安。 难道女荀注定只能生女儿? 这可不行! 在荀采生出儿子之前,蔡琰的这个儿子,就是张氏传承香火的唯一保障,也是自己女儿老去之后的依靠,可不能被蔡邕带走了。 张恒满脸为难道:“岳丈此言差矣,前者有约在先,此事小婿实在是不好开口。要不,劳烦三位……” 此言一出,三个老家伙的目光也开始闪躲起来。 你张子毅不愿得罪人,但我们也是要脸的人好吧。 “那就先拖着,总之不能让蔡伯喈把孩子带走!”张温冷笑一声,声音满是坚定。 “可是等满月之后,蔡公若执意带走……” “老夫不管,反正这唯一的孙儿不能给别人!” 张岳一瞪眼,索性耍起了无赖。 三个老家伙对着张恒一顿施压,最终要表达的意思只有一个。 孩子不能带走! 都是长辈,张恒也不好反驳,只能苦笑着应和下来,此事才告一段落。 …… 三个老家伙的算盘打得很好,但奈何蔡邕也不是吃素的。 蔡老头回了学宫之后,却是当场请了一个月的长假,接着又翻了一夜的古书,用尽了自己毕生才学,想给孙儿取个好名字。 以至于第二日他再度登门时,两个眼圈都是黑的。 “贤婿啊,快将孩子抱来,老夫要为我孙儿取名!” 蔡老头大马金刀地往位置上一坐,捋着他那发白的胡须,再度宣示着自己对孩子的主权。 张恒连忙点了点头,笑道:“岳丈稍候。” 不一会儿,两个孩子都抱了过来。 “岳丈通古博今,学究天人,帮两个孩子一起取名吧。”张恒笑道。 “不过举手之劳而已,贤婿不必如此客气。” 蔡邕接过孩子后就开始摇头晃脑,好像在憋什么大招,脸上却是便秘一般的表情。 好半天之后,蔡邕的大招终于蓄势完毕,悠悠开口道:“子曰:岁寒,然后知松柏之后凋也。老夫便为此子取名为松。人生天地,无信不立,无节不友,无道不盈。 望此子如松柏一般,守身持正,气运绵长。” 蔡邕这番话,自然是旁征博引,引经据典,愿景也是极其美好的。 但张恒听完之后,脸色却和吃了苍蝇一样难看。 张松…… 这个名字可不吉利啊!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某个火锅盆地的二五仔,也是叫这个名字,最后死得老惨了。 “怎么,贤婿以为不妥?” 蔡邕见张恒不语,还以为他不满意,急忙问道。 “妥,太妥了,多谢岳丈赐名!” 张恒忽然反应过来,这小子可不姓张啊,人家姓蔡的好吧。 蔡松! 嗯,这样听起来就顺耳多了。 蔡邕这才满意地笑了,“此子乃我蔡氏独苗,老夫为他取名乃是份所应为,贤婿何必客气。” 张恒又把女娃抱了过来,“还得再劳烦岳丈一番,为这女娃娃也赐个名。” 在蔡邕的观念里,女孩就随意多了。 只见他一捻胡须,呵呵笑道:“诗经有云:桃之夭夭,灼灼其华;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便与此女取名为蓁,贤婿以为如何?” 蔡邕吟诵的这句诗,张恒自然是知道的。 其出自《诗经》的周南篇,名叫桃夭,是一首庆贺年轻姑娘出嫁的诗。 其中的桃之夭夭,其叶蓁蓁,是形容桃花盛开,绿叶随风摇摆的意思。 桃花正盛,桃果未熟,枝叶随风摇曳,正是形容女性略显青涩的美好年华。 用这一句,也可以看出蔡邕对这女娃娃的期望,是想让她将来长大之后,当个气质温婉的贤妻良母。 “多谢岳丈赐名!” 张恒拱手笑道,算是接受了这个名字。 取了名之后,两个孩子又被抱了下去,张恒和蔡邕在堂屋里对坐饮茶。 聊着聊着,张恒忽然笑道:“这两日,城中出现了一些流言,不知岳丈可有耳闻?” “老夫一直在城外教授学子,何曾听过什么流言。”蔡邕纳闷道。 “既然岳丈不知,那小婿便斗胆直言了……” 张恒笑着将自己编造的内容说了一遍。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蔡邕听完之后,顿时大为恼火,猛地一拍桌案,整个人须发皆张。 明明六十岁的老头了,却是瞪大了眼睛,一副要吃人的模样。 “岳丈息怒,此事不过是流言而已。” “无风不起浪,此事背后必然有人授意,老夫饶不了这些小人!” 蔡邕大怒道,气得面色通红,眼中满是凶光。 却是连饭都不吃了,直接拂袖而去。 看他那模样,显然不会善罢甘休。 望着蔡老头的背影,张恒嘴角勾勒出了一丝弧度。 ------------ 第五百五十三章世事无常袁术愁 蔡邕离开的第二天,徐州发生了一件惨案,一件极其惨烈的恶性治安案件。 曾担任过当朝太尉,率军讨平过凉州叛乱,就连江东猛虎孙坚、前任徐州刺史陶谦都甘拜下风的杰出将领,把自己一生都奉献给了大汉的忠臣,受人尊敬的张温老先生,在自己的家里受到了袭击,被人打掉了三颗牙齿。 嗯,动手的人是蔡邕。 按理说,虽然二人年轻时都曾精通六艺,身手也都不凡,但毕竟都六十的老头了,一旁的家仆不至于拉不住。 但家仆表示,这事实在太突然了,不是我们拉不住,而是我们压根就没反应过来。 前一刻两人还好好的,然后蔡邕却忽然发动袭击,这谁能想到? 这一日,张温的故交,受人尊敬的一代大儒蔡邕老先生,带着丰厚的礼物敲响了张温家的大门。 张温自然没有将人拒之门外的道理,更何况对方还带了礼物。 于是,两个老头入府交谈。 起初一切都好好的,但谈着谈着,蔡邕忽然表示,近日得到了一个珍宝,邀请张温与自己一同鉴赏。 一听说有宝贝,张温顿时不困了,急忙凑上来围观。 这时,蔡邕忽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怀中掏出了一方砚台,向着张温就砸了过去。 这一招,正是传说中的我给你看个宝贝! “老夫让你造谣!” 随着蔡邕的一声大喝,张温整个人都愣住了。 然后,仅剩的三颗牙齿就飞了出去,在空中划出一个漂亮的弧线,最终落在门外的尘土中。 一旁的家仆都看傻了! 但蔡邕还不解气,仍自挥舞着砚台向张温砸去,大有宜将剩勇追穷寇之势! “蔡邕,你疯了不成!” 张温口中鲜血直流,疯狂大吼道,早已没了刚才的淡然。 家仆这时候才反应过来,急忙上来去拉蔡邕。 扭打挣扎之中,蔡邕又给了张温几下,不过总算没砸在要害上。 这下张温彻底疯狂,歇斯底里道:“蔡邕,你这老贼欲杀我不成!” 但蔡邕脸上的愤怒却不比张温少多少。 “杀的就是你这小人,竟敢造谣生事,毁我名节,不杀你难解心头之恨!” 张温是又愤怒又纳闷。 自己什么时候造谣了,又跟他蔡邕有什么关系! “你放屁,老夫一生守身持正,岂会做这等腌臜事!” “哈哈哈!”蔡邕忽然仰天大笑起来,声音极其嘲讽。 “张伯慎,你若是守身持正,这天下便再无小人了。你当年为了权势,不惜投靠阉宦,又贪墨敛财,正是腌臜之徒!” 有道是打人不打脸,骂人不骂娘。 面对蔡邕揭老底的行文,张温当场就绷不住了。 “你这老贼还有脸说我!你当初不是一样攀附国贼董卓,苟图富贵!” 两人相互揭短,把昔年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都说了一遍,却让一旁的家仆大开眼界。 这些东西……是我们能听的吗? 对喷了一阵,俩老头实在是累了,索性一屁股坐了下来继续对骂。 最后,还是张温先服软,决定扯开话题。 “老东西,今日到底所为何事,你若说不清楚,老夫定不与你干休!” 不服软不行啊,毕竟是在自己家里。 他蔡邕当然无所谓,但老底揭到最后,弄得全府家仆都知道了自己当年的丑事,以后还有什么脸见人! 蔡邕毕竟是学宫祭酒,也得顾及脸面,眼见张温扯开话题,也就不再纠缠。 “哼,你还有脸问。我来问你,到底是不是你这老匹夫散布谣言,说我膝下无子,所以才让闺女对张子毅以死相逼,把他家的长子过继给我?” 张温一听,顿时愣了。 这都哪跟哪啊! 虽说我的确有过这种想法,但可没有对外人说过啊。 张温满脸肃然道:“老夫对天起誓,绝对没有散布过这等谣言!” “老东西,任你再怎么否认,又岂能骗得过老夫!”蔡邕却是不信,冷冷笑道。 张温都感觉自己要冤死了。 平白无故挨了一顿打不说,还被扣上了一个散布谣言的帽子。 可任凭他怎么解释,蔡邕就是不信。 “哼,老夫告诉你,昭姬诞下的孩子归我蔡氏,乃是当初约定好的,绝非老夫厚颜无耻,更没有让昭姬以死相逼。你今后若是还敢造谣坏我名声,舍了这条老命,老匹夫也要将你碎尸万段!” 蔡邕居高临下,指着张温一顿威胁,之后却拍了拍屁股扬长而去。 只留张温还坐在地上,简直欲哭无泪。 这都什么事儿啊! 张温固然挨了一顿打,但这件事却还没完。 蔡邕得胜而归后,却还不解气,又命家仆放出了消息。 一者,向所有人解释,他并没有干什么龌龊事。张恒长子过继蔡氏之事,是之前就定下来的,他蔡邕行事光明磊落,问心无愧。 二者,今后再有人敢对这件事指指点点,不管是谁,我蔡邕绝不放过他! 大不了就同归于尽,反正我也六十的人了,早就活够本了。 时至如今,还能让蔡邕在意的也就两样东西,名声和子嗣。 现在两样东西都受到了威胁,他也就豁出去了。 面对这流氓一般的宣言,一时间整个郯县都噤若寒蝉,再无人敢议论此事。 特别是当初的始作俑者,某位荀氏家主。 就算想恶心蔡邕,也不至于把命给搭上啊。 蔡邕这才满意,遂收了神通。 一个月后,在张恒儿子女儿的满月宴过后,蔡邕堂而皇之地将小蔡松带回了自己府邸。 从此,蔡氏有后。 …… 时间来到六月下旬,盛夏降临,天气愈发炎热起来。 但前线的战事,却也和气温一样,变得如火如荼。 要说现在的大汉,无论规模还是经验,甚至是战术思想层面,都没有人比徐州更懂战争。 关羽虽然只带了两万兵马,但却是这两年一直活跃在前线的真正精锐老兵。 反观袁术的军队,那可真是坤哥打篮球——人菜瘾大! 袁术的军队,大多是世家赞助而来,其兵员大多出自南阳和汝南。 再说这两年的战绩,除了去年趁孔伷身死,几乎没有任何抵抗,便拿下了豫州北部之外。其他时候的战绩,全是空气。 而孙坚的部众,经过上次鲁阳突袭后,大批士卒战死逃亡,投降袁术的不过一万多人。 这一万多江东子弟,人虽然俯首称臣了,但心里服不服,还真说不好。 再者,袁术人在南阳,老巢又是汝南,自然没有多余的兵马分给北部。 种种条件的加成下,关羽大军所到之处,袁术军望风逃窜,简直如入无人之境。 出兵不到半个月,便拿下了梁国治所睢阳,然后继续南下,进攻沛国。 败报传到南阳之后,袁术大为震怒,再次化身桌面清理大师。 “凭什么,刘备凭什么敢打我的豫州!” 袁术一边怒吼,一边继续摔东西。 直到房中能摔的东西都摔完了,他才一屁股坐了下来。 说实话,刘备趁机出兵,是袁术万万没想到的。 一者,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他和刘备都和袁绍不对付,乃是天然的盟友。 二者,徐州已经和袁绍阵营视若仇雠,不死不休,实在没必要再招惹自己这么个敌人。 可刘备偏偏就这么做了,实在让袁术想不明白。 明明大家之前还是盟友,明明几个月前才交换过人质。 虽然我小小耍了你一下,但你也不至于派大军攻伐吧! 本来他也不至于如此生气,可偏偏这两天,南边也传来了败报。 刘表派出的荆州军,好歹是世家自己人领兵,士气方面没有任何问题。 虽然本质上还是菜鸡,但至少是条公鸡。而袁术的军队,却是实实在在的母鸡。 纪灵率领的五万大军,在新野城南与黄祖进行了一场会战,却是大败亏输。 折损数千人马不说,连滩头阵地新野都丢了,狼狈撤军到育阳防守。 要知道,育阳距离宛城,可是只有一百多里了啊。 也就是说,刘表大军已经打到眼皮子底下了。 这时候,北边又传来败报,袁术的崩溃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没开战之前,袁术以为自己是飞龙骑脸,天下无敌。 开战之后,袁术才发现,自己好像谁也打不过。 巨大的落差感,让他一时间难以接受。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后悔干掉孙坚了。 发泄只能满足情绪,冷静下来后,还得解决问题。 瘫坐良久后,袁术重新站了起来,整理了一下衣冠,大步走了出去。 不多时,议事厅内,袁术麾下的文臣武将齐聚一堂。 “都看看吧。” 袁术将两封败报往桌上一扔,语气冰冷道。 其实压根不用袁术告诉他们,他的班底都是由世家大族组成,都有自己的情报来源,早就知道了前线的事儿。 ------------ 第五百五十四章诸葛瑾的谏书 面对这南北夹击的场面,袁术麾下众人面面相觑,谁也不愿先开口。 见此,袁术眼中闪过一丝冷芒。 “怎么,诸公皆无策助我?” 熟悉袁术的人都知道,当他对一个人越客气,就代表其内心越愤怒。 无奈之下,群臣之首的长史杨弘起身拱手道:“主公勿虑,胜败乃兵家常事。纪将军不过是一时失利,如今正屯兵育阳,伺机反攻,不久便将有捷报传来。” 不管什么情况,先说两句好话准没错。 果然,尽管知道这是些片儿汤话,袁术脸色还是缓和了许多。 杨弘继续开口道:“至于北边的战事,刘备厚颜无耻,趁虚而入,我军毫无防备,才小败一场而已。而反应过来之后,徐州必然再占不到什么便宜,主公可耐心等候些时日。” 吹牛也是要有限度的,纵然杨弘再怎么托大,也不敢说能将关羽打回去,只说能稳住局面。 毕竟这几年,徐州可是战无不胜,从无败绩。 但袁术却对这个答案不怎么满意,瞪着眼道:“此言何意,难道梁国就白白让给徐州了不成?” 闻言,杨弘不禁苦笑起来。 如今的情况,只丢梁国就不错了。 怎么着,你真以为北边的兵马,能将关羽打回兖州去? 不过此时袁术已经不似刚才那般暴躁,倒是有了劝说的可能。 杨弘便再拱手笑道:“主公,胜败之事,也不全在战场之上,粮草军饷亦是重中之重。我军如今两线作战,固然难以取胜,但徐州的兵锋,却也难以久持。” “此言何意?”袁术不解道。 说实话,对于南面的刘表,袁术还没太过担忧。 毕竟荆州军的战斗力他清楚,表现得再怎么强悍,也不是不可战胜。 让他心中没底的,还是北边的关羽。 半个月不到,便攻下了一个郡国,如此速度堪称残暴! “主公容禀。”杨弘拱手道,“去年一整年,徐州就没消停过。先是在冀州与袁本初与公孙瓒作战,继而又进发兖州,与关东诸侯为敌。虽最终大获全胜,却也是惨胜。得了些地盘,却尽丧府库之所存。 恕在下直言,如今的徐州,早已无法支撑大规模战役。只需静待一月,关羽大军将不战自退。届时,我军便可收复失地。” 杨弘的理论不能说错,但中间有一个漏洞。 关羽若继续南下进攻,将战线拉长,后方粮草的确支撑不住。 但要是他忽然停下来,做出防御姿态,那么将变得无懈可击! 袁术显然是没看出这一层的,甚至对杨弘描述的前景非常满意,面带微笑地点了点头。 “此言倒是有理,既如此,先不管北边,只命大军积极防守,等待关羽退兵。” “主公英明!” 见把袁术哄住了,杨弘赶紧拱手笑道。 这时,一旁没有开口的主簿阎象,却忽然露出了轻蔑的冷笑。 尽管杨弘是袁术最为信任的谋臣,但他阎象,才是如今袁术阵营的谋主。 对于杨弘这种哄小孩的把戏,他极为不屑,却也没有出言挑明。 因为他看得出来,刘备并没有大举进攻豫州的打算,最多只是占点便宜而已。 重心,还要要放在南边。 阎象起身拱手道:“杨长史所言在理,既然北边不用理会,主公理当着眼于南面的战场。毕竟……育阳距此,只有不足二百里的路程。” 一听阎象提到这事儿,袁术才刚刚转晴的心情,又开始阴云密布。 “纪灵无能,累死三军。我将大军交予他,不料他却连一个小小的黄祖都收拾不了,竟使我受刀兵之危。如此废物,还有何颜面统领大军!” 见袁绍愤怒,杨弘当即拱手道:“主公,纪将军此番战败,罪责已是不小,若是再败,恐士气崩溃。在下以为,当派一大将南下,替换纪将军继续领兵作战!” 袁术也有这个担忧,闻言刚要点头之时,却见阎象神情一紧,赶紧站了出来。 “不可,万万不可!” 见阎象和自己唱反调,杨弘当即就不爽了,开口道:“为何不可?” “自古以来,可有临阵换将的道理?”阎象声色俱厉道,“此时大敌当前,理应同仇敌忾。若强行追究纪将军罪责,岂不是让前线将士人人自危,又将如何迎敌?” 之前杨弘哄袁术开心,阎象可以不管,因为于大局无损。 可他这次的建议,简直愚蠢至极,阎象不能坐视不理。 袁术虽然容易情绪化,却并不傻,听得阎象的意见后,不禁微微点了点头。 这可把杨弘给气坏了。 刚才主公发怒之时,你们一个个都不敢说话,还是我站出来熄了这雷霆怒火,挡了这泼天的风雨。 现在主公情绪稳定了,你阎象却跳出来跟我唱反调,到底什么意思! 想到这里,他一拱手道:“主公,阎主簿此言差矣。征战沙场,首重军法,有功该赏,有罪就罚。纪将军征战不利,就得略施惩戒,不然长此以往,军纪法度何在!” 真要说起来,他杨弘和纪灵根本没什么仇。 只因看不惯阎象,才跳出来反对。 阎象也不甘示弱道:“纪将军即便有罪,也该等战后再行赏罚,岂可此时惩处?若临阵换将,则此战必败!” 望着吵成一团的两人,袁绍的头又开始疼了。 片刻后,他猛地一拍桌案。 “够了!” 袁术环视众人,心中终于下了决定。 “传我令,命张勋率大军两万,驰援前线!此外,再派人为监军,持我印绶,前往前线督军,并责成纪灵。若战事依旧不利,必将数罪并罚,绝不姑息!” 袁术最终还是听取了阎象的意见,先不处罚纪灵,只做口头训诫。但又怕他顶不住,又派了些援军,同时还得找个自己的心腹前去督战。 环视一周,袁术最终把目光锁定在了阎象身上。 “不知先生可愿走一趟?” 一听说要自己当监军,阎象没有任何犹豫,当即点了点头。 “在下愿往!” “好!” 袁术把手伸向腰间,将自己的印绶解了下来。 “执此印绶,便如我亲临,前线之事,便拜托先生了!” “遵命!” 阎象连忙拱手,接过了印绶。 见此,一旁的杨弘脸上不动声色,心情却阴郁到了极点。 自己争辩了这么久,不想最后阎象却成了最大的受益者! 一时间,仇恨的种子在心中就此种下。 …… 前线的战事还在继续,但徐州境内,却开始了一项轰轰烈烈的新政。 说是一项,不如说是变法的总纲。 至于具体内容,却是琐碎而又繁杂。 关于这次变法的起源,还要从一件不起眼的小事说起。 学宫之事稳定下来的几个月后,一次州府会议上,群臣正在各司其职,向政务府汇报自己部门的政务时,一封谏书映入了荀彧的眼帘。 所谓谏书,就是官员向州府提出意见的书面形式,无论任何品级的官员,每月都有一次进谏的机会,甚至可以风闻奏事。 谏书首先会递到督察院,由督察院筛选裁决,将小事处理,大事再上呈政务府,由入府成员一同查看决断。 趁着六月底的这次会议,荀彧刚好积累了一个月的谏书一一查看。 可看到其中一封的时候,他的目光忽然闪动了几下,急忙就向上查看进谏人的名字。 这一看不要紧,原来是新晋的户部侍郎,诸葛瑾。 至于内容嘛,着实让荀彧有些诧异。 诸葛瑾在谏书中并没有提什么国家大事,反而将目光瞄向了底层百姓。 他的谏书分为两个部分,简单概括的话,就是分家和催婚。 第一条,凡徐州治下,女子年满十六岁就可以出嫁,并且是越早越好。凡二十岁以下出嫁的女子,州府皆赠予贺礼,免除半年算赋。 但要是超过二十岁,还不出嫁,就要加收算赋。 二十至二十五岁女子,加收一倍,二十五岁至三十岁女子,加收两倍,以此类推,一直到五十岁,便恢复如初。 另外,便是强制寡妇改嫁。 这些年战乱一直没停过,而征战者都是男子,也就催生了不知多少寡居的妇人,甚至女多男少的情况愈演愈烈。 因这时代成婚普遍比较早,所以这些寡妇并不是四五十岁,大多是二十到三十五岁的青年女子。若一直这么单着,实在有些浪费资源。 所以,诸葛瑾强烈建议寡妇改嫁,再组建家庭,生儿育女,为人口发展做贡献。 同样是赏罚制度,积极响应州府政策者,出嫁之时,州府还会以半年的算赋为贺礼。 但若是不肯改嫁者,那不好意思,州府要收你双倍算赋。 所谓算赋,便是这时代的人头税。一算一百二十钱,正是成年人每年需要向州府缴纳的数额。 还是以五十岁为分界线,超过五十岁的妇人,则不需要改嫁。 此外,膝下有子年满十五岁的寡妇,也不需要改嫁。 当然,不想改嫁也行,只要你交得起双倍算赋,州府也不予干涉。 嗯……幸亏加了附加条款,不然始作俑者诸葛瑾的继母宋氏,就也得改嫁了。 这便是诸葛瑾谏书的第一条内容。 乍看之下,纯属吃饱了撑的。 毕竟人家寡妇改不改嫁,跟你官府有什么关系,咸吃萝卜淡操心! 甚至此事一经公示,还有可能引起百姓的反感。 但仔细想想,这条可太重要了。 因为这时代,人口才是最紧缺的资源。男女不成家立业,生儿育女,州府便无法继续壮大。 而且那些寡居的女子,家里没了顶梁柱,生活甚为艰苦,未必就不愿意改嫁。只是迫于重重压力,才不得不以保持现状。 州府若下达命令,则可以把这些阻力都去除。 至于第二条,就简单多了。 反男子成家之后,限其一年内与父母分家。 如此,可以阻挠大家族的形成与发展,遏制乡党势力,便于统筹管理。 荀彧看完诸葛瑾的这两条建议后,便陷入了沉思,直到荀谌喊了他几声。 “兄长,兄长!” 荀彧这才回过神来,“友若何事?” 荀谌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兄长,到下值的时间了。” 都要下班了,你不走,我们怎么走? 荀彧这才反应过来,笑道:“不急,想必诸位也不忙着吃饭,便再来议一议我手里的这份谏书吧。” 一听这话,州府众人顿时唉声叹气起来。 谁说我们不急着吃饭,明明很饿了好吧! 不过沮丧之中,也有些好奇。 能让荀彧亲自放在公议上讨论的谏书,到底是什么内容。 “兄长,这是何人所谏?” 荀谌伸手将谏书拿过来,开口问道。 “户部侍郎,诸葛子瑜。” 闻言,众人都把目光放在了诸葛瑾身上。 作为一个粉嫩嫩的新人,诸葛瑾顿时有些脸红,冲众人露出了人畜无害的笑容。 ------------ 第五百五十五章咱们会死的 看完诸葛瑾的谏书之后,在场所有人都傻了! 并不是人人都有荀彧的政治头脑,他们的关注点,显然流于表面。 现在是什么时代? 诸侯并起,天下大乱,裂土纷争的大争之世。 咱们是什么人? 治世之才,王佐之士,要辅助主公成就霸业的良谋。 天下大势你不去关心,反而盯着人家百姓的家长里短下手,你到底在想什么! 就这水平,他是怎么当上户部侍郎的? 而且,这小子也太阴了吧。 你挑什么地方不好,却偏偏对人家寡妇下手…… 一个字——恃强凌弱,下贱,呸! 可以预见的是,这条政令颁布下去,必然大失民心,甚至连州府都会被有心人诋毁! 对于众人鄙视的目光,诸葛瑾只能一再苦笑。 没办法,他其实也不想弄这些,但却不得不为。 谁让他背后站着一尊大神呢。 当然,也是有明白人的。 六部尚书级别的大佬,一瞬间便看出了其中蕴含的深意,继而都冥思苦想起来。 片刻之后,荀谌率先开口道:“兄长,寡妇改嫁也无可厚非,但子瑜所设之条件,是否苛刻了些。” “何处苛刻?”荀彧问道。 “我以为,膝下有子者,皆不用改嫁,何必要求其年满十五岁?”荀谌苦笑道。 他说的话,正是在场所有人的痛点,当即引起了一堆人的共鸣。 朝廷以前也有过关于寡妇改嫁的政令,但更多的是倡导,却没有用上奖罚手段。基本上就是你愿意固然好,不愿意拉倒的情况。 毕竟之前可没有像现在这么战乱,无关痛痒的问题,朝廷自然不想触百姓的霉头。 可条件一宽松,执行的人权利反而就大了。 当年,曹操的伯乐,时任汉阳太守的乔玄,就曾逼迫汉阳人姜岐出仕。并扬言如果姜岐敢不来上班,自己就令他母亲改嫁! 如此无耻的做法,自然引得当地人好一番嘲笑。 可那毕竟是个例,如今诸葛瑾设置了硬性条件,无异于给所有人来了一记重击。 就这个时代的卫生条件,再加上战乱频繁,哪怕是在座的各位大佬,谁家族中还没有几个英年早逝的兄弟叔伯。 这些人的儿子,可都没满十五岁。 如此说来,他们的夫人就全都得改嫁? 这也太扯淡了吧! 自己以前怎么没发现,这小子居然这么不做人! 当然,发现不了诸葛瑾的才能,也不是他们的错。 毕竟千里驴常有,而宋太宗不常有。 “十五岁的限制,看似有些苛刻,但也未尝不可。” 面对弟弟的疑问,荀彧开口笑道:“不满十五岁,则不算成丁。如此,母亲若不改嫁,谁来养活他们孤儿寡母? 如今徐州生活困苦,衣食无依者,大多都是此类孤儿寡母。” 听到荀彧的解答,荀谌眉头一皱,觉得有道理的同时,情绪上还是有些接受不了。 荀彧却继续开口道:“不过子瑜倒是一处欠考虑了。” 闻言,诸葛瑾连忙拱手道:“下官见识浅薄,请令君赐教。” “除了儿子年满十五岁者,还有一类人,理当不入改嫁之列。” “哪一类人?” “将士遗孀。”荀彧开口笑道,“前线将士浴血奋战,英勇杀敌,最终不幸阵亡者,咱们又如何忍心强令其妻嫁与他人?如此,将士的英灵,怕是死不瞑目。” “令君所言极是,是下官思虑不周。”诸葛瑾连忙拱手道。 荀彧点了点头,“除此之外,倒是没有别的疏漏了,诸位以为如何?” 此言看似在询问众人的意见,实则是荀彧在表达自己的态度。 我同意了,你们呢? 众人闻言,还是有些犹豫不决。 毕竟这十五岁的限制,实在让人难以接受。 新政实施,州府官员可是要做出表率的。一旦他们点头,就代表处于这种情况的亲属妇人,都要改嫁。 情感上,的确让人接受不能。 见众人皆眉头紧锁,荀彧笑了。 “此事倒是不急,还得上报长史,诸位可慢慢考虑。来日州府公议,长史在时,再决断不迟。” 此言一出,众人这才反应过来。 张恒那家伙,好像又半个月没来上班了吧! 他什么意思,当州府是自家后院不成! 众人心中愤怒之余,便把目光看向了赵昱和崔琰。 张子毅玩忽职守,你们督察院是干什么吃的,就不管管? 赵昱脸色当时就涨的通红。 “看我作甚!诸位以为我督察院有意包庇不成?” 事实上,从张恒旷工的第三天,赵昱就和崔琰联名去刘备那里告了张恒一状。 但,然并卵。 张恒压根不搭理他们。 旷工算什么大事吗? 大不了罚钱就是,把我的俸禄都扣光我也不在乎。要是还嫌不过瘾,再继续罚就是,反正我也没钱上交。 惹急了,我就辞官休息一段时间。 面对这么一坨滚刀肉,督察院也没办法,再加上刘备的有意包庇,最终只能听之任之。 所以,如今能不能在州府见到张恒,纯看缘分。 下值之后,迎着众人鄙夷的目光,诸葛瑾匆匆走进了张恒府邸,却扑了个空。 六七月的天气实在太过炎热,张恒在屋里待不住,便带着老婆孩子出了城,到城外河边避暑去了。 由于出生时的风波,儿子被蔡邕那老家伙看的很严,生怕被人抢走了。 张恒也懒得去打扰,因此身边只有两个闺女。 这鬼天气,张恒有心脱光了跳进河中洗个澡,但一想到自己如今的身份,只好打消了这个念头。 毕竟太史慈还在郯县呢,他可不想上明天的头条。 女儿张蓁虽然只有几个月大,但却厉害得紧,任谁招惹一下,都要哭闹半天,端的无比泼辣。 此时小家伙正躺在毯子上,旁边张婵犹如小大人一般,在逗弄着自己妹妹,把小家伙引得咯咯直笑。 出来半天,张恒有些累了,便伸手把正在刺绣的蔡琰拉了过来,然后自己却躺在了她腿上。 “夫君,你……” 光天化日之下,蔡琰显然还无法适应这种亲昵的动作,当场就羞红了脸,惹得一旁荀采和董白直翻白眼。 “别乱动,让我躺一会。”张恒闭上了眼睛,悠悠道:“现在休息好了,晚上才有精神。” 此言一出,三女都飞红了脸,不禁啐了张恒一口。 修长的大白腿触感自然是极好的,闻着蔡琰身上的味道,吹着午后树荫下的凉风,张恒迷迷糊糊地进入了梦乡。 也不知睡了多久,忽然感觉一阵天旋地转。 再睁开眼时,却是蔡琰把自己晃醒了。 揉了揉眼睛,张恒刚想发问时,却听到一阵马蹄声。 循声望去,只见诸葛瑾纵马而来。 真是睡个觉也不让人安生…… 张恒起身走到河边,洗了把脸后,诸葛瑾也赶到了。 “长史!” 诸葛瑾拱手道。 “坐吧。” 张恒指了指地上的毯子。 二人坐下后,荀采赶紧将从家里带来的茶水递了上来。 前两年,张恒还会费尽心思鼓捣些饮料出来,但随着年岁增长,他却是愈发讨厌那些东西,反而爱上了单纯的茶水。 诸葛瑾也不客气,端起就喝了一口。 “事情办妥了?”张恒笑问道,也陪了一口。 “没有,州府诸公皆以为太过激进,令君便暂时搁置,等长史何时去州府公议时,再决此事。”诸葛瑾摇了摇头道。 想用这种方法逼我去上班? 痴心妄想! 上班是不可能上班的,这辈子都不可能上班的! 打仗又不会,只有躺在家里混吃等死,才维持得了生活这样子。 “那些家伙以为激进的地方,可是关于寡妇改嫁的条文?” 诸葛瑾笑道:“长史慧眼如炬,诸公皆以为膝下有子者,皆不用改嫁,而不需其子年满十五岁。” 张恒立刻白眼一翻,微怒道:“扯淡,其子不到成丁的年纪,谁来管她们的生活?让州府那些家伙管不成!” “这……”诸葛瑾苦笑道,“长史,州府诸公家中亲眷,也有膝下有幼子的寡居妇人,自然不希望……” 闻言,张恒不禁冷笑一声。 反对无可厚非,但终究是让屁股决定了脑袋。 “此事暂且不管,下次州府公议时,你继续上谏书。” 说着,张恒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递了过去。 诸葛瑾接过一看,顿时愣住了。 因为这里面的内容,比让寡妇改嫁还要激进,甚至已经不是进谏那么简单了。 望着上面密密麻麻的文字,诸葛瑾心中忽然升起了一丝恐惧。 这哪是进谏啊,分明是变法! 自古以来,变法皆是国之大事,且鲜有成功者。 最重要的是,由自己这个小小的户部侍郎来提出变法之事……谁会搭理自己! 而且看这上面的内容……诸葛瑾忽然有种想跑路的冲动。 上面密密麻麻的文字,哪是变法的内容,分明是索命的利刃。 他甚至怀疑,这些东西真的是张恒想出来的吗? 自己一个初入官场的新人都能看出来的问题,智算通天的长史会看不出来? “怎么,有问题?” 张恒见诸葛瑾面有难色,便开口笑道。 诸葛瑾叹了口气,拱手道:“长史,这些一定要下官去进谏吗?” “这是自然。”张恒理所当然道,“有些事儿,我不好插手。因为我一旦插手了,咱们就没了退路。而且……逼寡妇改嫁这种事儿,太过有损名声,我怕被百姓骂死。” 诸葛瑾:…… 你怕被骂,我就不怕了! 好吧,区区骂名我认了。 可是…… 诸葛瑾又看了一眼变法的内容,愁眉苦脸道:“长史,还是算了吧。” “为何?”张恒不解道。 “因为此法一旦实施下去……咱们都会死的。” ------------ 第五百五十六章变法! 张恒在徐州的权力大不大,当然大! 但诸葛瑾还是不认为能成功。 究其原因,还是变法的内容太过劲爆,甚至到了荒诞的程度。 张恒所谓的新政,分为三部分。 第一部分,鼓励百姓向外开拓,垦荒屯田,州府给予政策支持。 第二部分,鼓励商业发展,贸易往来。政策方面予以支持的同时,却再度调整税率,将原本的商税上调百分之十。 第三部分,命各州府重新丈量土地,核算田亩,清查户口,全部登记造册。 在诸葛瑾看来,前两项都没问题,甚至刚好和前面让寡妇改嫁的政策相得益彰。 寡妇改嫁之后,组建新家庭,自然会生出新的人口,那就需要资源来承载。这时候开垦出来的土地,刚好可以让这些人生存。 而第二条,鼓励商业的同时却加收商税,看似矛盾,却一点都不相悖。 政策方面的支持,不一定是真金白银,也不一定需要让利,反而可以在其他方面松松手。 比如,声望身份,社会地位。 最难的是其实是第三部分。 丈量土地,清查人口…… 长史你怎么敢的啊! 莫说双管齐下,便是其中一项,想要施行下去,也是难如登天! 这时代的人口土地虽然有定数,但其数目,显然不在官府的掌控之内。 莫说世家大族,便是中等豪族,甚至小地主阶层,谁还没有隐匿点土地,藏点人口了! 大部分土地人口藏起来,能少交多少赋税啊! 要是全都被查出来,他们还怎么疯狂敛财,还怎么兼并土地,还怎么滚雪球一般的壮大。 断人财路,不啻杀人父母,这波釜底抽薪下来,他们势必要奋起反击! 其间的阻力到底有多大,是个人都能明白。 这,才是诸葛瑾不认为张恒能成功的原因。 古代变法失败者,大多是触动了上层利益。 为唯一的成功者商鞅,也是把重点放在了利出一孔,驱农归战层面。 可即便如此,他最后也是落得个车裂的凄惨下场。 只因他的变法中有一条,隔断了旧贵族的天生富贵。 得罪一个阶层尚且如此,可张恒这一波,却是把所有的阶层都得罪完了,要是能成功,就有鬼了! 诸葛瑾担心,这波非但不能成功,反而下场甚至比商鞅还要凄惨。 沉默片刻后,诸葛瑾才拱手道:“长史,重商恳田皆无不可,只是这丈量土地,清查户口,是否该徐徐图之。” 张恒笑了,“子瑜何必如此委婉。直说了吧,此事到底可不可行?” “下官以为,此事不可。”诸葛瑾连忙拱手,说出了自己内心的想法。 “为何?” “天下未定,主公还得依靠各方势力。不管是世家豪族,亦或是军功勋贵,缺一不可。此策一出,即便成功,也势必人心离散,再难聚拢。下官恳请长史三思而行。” 吃进嘴里的肥肉,谁都不愿吐出来。 变法的刀落下,谁也不希望砍在自己身上。 一旦利益受损,人的心思也就多了起来。 “子瑜担心人心离散?”张恒笑道。 “不错,势必人心离散。” 诸葛瑾斩钉截铁地点了点头,随即又举了一个例子来劝说张恒。 “昔年光武平定天下之后,曾下诏度田,更是将度田不实官员下狱处死。可结果呢,闹到最后,郡国大姓及兵长皆反。半途而废不说,还又派兵镇压,才堪堪平息叛乱。 以光武之盛,尚不能完全推行此策,长史又何必逆天强为!” 诸葛瑾说的,正是东汉初年的度田事件。 最后的结果,看似是刘秀成功了,但明眼人都知道,各地叛乱平息之后,刘秀却停止了继续度田,偃旗息鼓。 明面上的田地人口查清楚了,可暗中还有多少被隐匿的田地人口,却是不得而知。 以刘秀开国君主的威望和强势,都无法解决这种事情,所以诸葛瑾认为张恒必遭反噬。 可张恒却还是满脸淡然。 “光武未竟之业,玄德公却未必无法继承。” 诸葛瑾脸一黑,近乎无语。 长史咋这么头铁呢! 跟你说了不行,你还要这么玩是吧。 你玩吧,到最后把徐州玩崩了,看你怎么办! 更关键的是,自己实在不想当这个排头兵啊。 闹到最后,你有主公保着也许没事,我怎么办? 张恒当然明白诸葛瑾的担忧,便安慰道:“子瑜不必忧虑,此事若成,我许你入府参政,如何?” 完了,完了,看来长史真要拿自己当马前卒了! 还入府参政……再好的待遇,也要有命享受才行啊! 可张子毅铁了心要找死,自己有拒绝的资格吗? 望着坐立不安,冷汗直冒的诸葛瑾,张恒微微摇了摇有头。 诸葛瑾的担忧他何尝不懂,但他却有不得不做的理由。 一件事想要做成,就要趁早。 如今徐州集团麾下只有两州之地,核心成员大多是自己一手提把上来的,再加上刘备的支持,自己手中的权力达到了顶点。 这时候干这件事,阻力是最小的。 将来继续扩张领土,就可以慢慢推行开来,宛若蚕食一般。 真要等平定了天下,利益集团也会跟着庞大冗杂起来,再想变法就没这么容易了。 当下还有五年的窗口期,正好可以完成这件事情。 于是,张恒才下定了决心。 虽然以前没人成功过,但不代表张恒也会失败。 而他的胜算,正是新政施行下,将会受益的芸芸众生。 张恒望着诸葛瑾,目光真诚道:“子瑜啊,有些事情虽然艰难,但是不做尝试,你又如何知道不能成功。再者……你只看到了阻力,而我却看到了成功之后的富足光景。 尔俸尔禄,民脂民膏。吃着百姓的供奉,难道不该为他们开辟一条生路出来? 须知为官一任,当造福一方。子瑜出仕为官,难道只为了荣华富贵?” 诸葛瑾沉默了,脸色也变得肃穆起来,口中反复念叨着那八个字。 “为官一任,造福一方……” 良久之后,诸葛瑾起身向张恒一拱手。 “长史既执意如此,下官明日便继续进谏便是。只是成与不成,非下官所能预知也。若力有不逮……还请长史庇护下官两个弟弟。” 罢了,他张子毅都准备玩命了,自己便陪着又有何妨! “放心,此事我还有些把握,就算不成,也不至于落到那步田地,子瑜大胆施为便是。” …… 第二日。 众人刚走进议事厅,便看到张恒坐在里面。 天才刚刚亮,这家伙已经端着壶茶喝上了。 荀谌扭头看了看外面,笑了。 “太阳也没打西边出来啊,长史今日怎的如此勤政?” 面对大舅哥的奚落,张恒却只耸了耸肩。 “友若休要打趣,你以为我愿来此,还不是形势所迫。” “哦,请恕下官愚钝。咱们徐州,竟还有能逼迫长史之人?”荀谌笑道,老阴阳人姿态尽显。 “当然有了。”张恒笑道,“督察院那些家伙可不是好惹的,昨天又去玄德公处告状了。再如此下去,我那点俸禄怕是都要没了。” 话音还没落下,赵昱和崔琰联袂而至,目光冷冷地看着张恒。 你继续说,我在听。 张恒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招呼道:“来,诸位请喝茶,这可是我从家里带过来的,平日里可喝不到。虽说山猪吃不了细糠,但偶尔一次,也不为过嘛。” 此言一出,连荀谌的脸色也不好看了。 张子毅你什么意思! 心里虽然嫌弃,但身体却很诚实,在张恒的一再安利下,众人还是美美喝起了茶水。 不久,荀彧赶到。 他见到张恒的时候,明显也有些惊讶,甚至微微皱了皱眉头。 又联想到昨日诸葛瑾的谏书,心中顿时有了一丝明悟。 无论如何,既然来了,就把这些日子积压的政务都处理一下吧。 作为政务府令,荀彧的权力其实不小,日常政务基本都能裁决。但他却不愿这么做,凡有大事,都要与张恒商议着来。 随着入府官员和六部尚书陆续抵达,州府开始了一天的正常运转。 前线还在打仗,徐州一切平稳,说起来也没什么要务。 不过半日时间,政务便清理一空,张恒又开始喝起了茶水。 眼看又到了晌午下值的时间,荀彧便长长出了口气,站了起来。 “长史,到下值时间了,中午可要在州府用膳?” 张恒一听这话,顿时来了精神。 “也好,很久没在州府吃饭了,也不知伙食如何。走,咱们同去。” 一听这话,众人也顾不上鄙视张恒了,瞬间全都站了起来,就要往外走去。 忙碌了一上午,早就饥肠辘辘了。 可就在这时,诸葛瑾却站了起来,双手捧着一封书信。 “长史,下官有谏书奉上!” 闻言,众人都有些惊讶。 你不是昨日才上的谏书吗,怎么今天还有。 再说了,州府的规矩是一个月才能上谏一次,你为什么不昨天一并递上来! 可诸葛瑾既然开口了,众人自然也不好说什么,只能等待张恒的反应。 “谏书?”张恒笑道,“这事不归我管,交给咱们的荀令君就行。” “遵命!” 诸葛瑾应了一声,连忙起身走到荀彧面前。 荀彧接过了诸葛瑾的谏书,却随手放在了桌案上。 “都这个点儿了,下午再议如何?” 张恒耸了耸肩,“此乃政务府分内之事,要何时公议,全凭令君做主。” 闻言,荀彧淡淡一笑,正要转身出门时,心中忽然一动。 昨日诸葛瑾才上谏书,今日子毅便来上值了,是否过于巧合? 虽说张恒给出了正当的理由,但荀彧怎么可能会信。 督察院能管得了他? 开什么玩笑! 而且,诸葛瑾昨日才刚刚上谏,今日趁着子毅在这儿,他又来了一封谏书,有什么事儿不能一起说完? 那么……这封谏书的内容,势必非同小可。 “且慢!” 众人刚要走出议事厅,却忽然听到了荀彧的喝止。 “吃饭倒是不急,既然子瑜有谏书,趁着长史在此,诸位不妨议一议。”荀彧冲众人笑道。 一听忽然要加班,众人脸上都露出了不悦之色,却也只得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大舅哥可以啊,心思这么敏锐! 张恒心中叹息一声,脸上却依旧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荀彧却扭头看着张恒,希望从他脸上看出点东西。 但片刻后,他失望了,因为张恒脸上笑容依旧,连眼神都清澈了不少。 荀彧摇头一笑,拿起桌案上的谏书,打开看了起来。 但下一刻,他眼中的瞳孔猛地一缩,整个人都颤抖起来。 砰! “胡闹!” 荀彧将谏书往桌案上一拍,对张恒怒目而视。 ------------ 第五百五十七章历史赋予的使命 论及政治手段,荀彧显然比张恒更加高超,也更加成熟。 因为他明白一个道理,欲速则不达。 看似简简单单的几个字,许多聪明人到死,都没能真正领悟其内涵。 这世间的事物,本就是层层累积,环环相扣的,牵一发而动全身。 不是你有一个好的想法,就可以去施行,并且最终能得到一个好的结果。 这种梦,荀彧好久之前就不做了。 后世王安石的青苗法,本意还是好的呢,最终却成了荼毒天下的恶政! 为什么? 王安石明明有手段,有想法,甚至有能力,为什么还是没干好? 因为他犯了一个巨大的错误,太过于理想主义。 人心从来就不是公正无私的,再好的政策,如果触犯了上层人的利益,那么你找谁去帮你施行? 如果你派出去的施行者,本身就是反对派,你又如何保证政策不会被曲解? 所以,青苗法最终害民误国,也就不足为奇了。 在荀彧看来,所谓的清查户口,丈量土地也是这么个意思。 在触犯了大多数人利益的情况下,纵然你能强硬推行下去,底下的人也不会认真实施。甚至还会阳奉阴违,想尽办法来捂住这个盖子。 他们想掩盖,州府却要结果,最终所有的成本,还不是要转嫁到百姓身上。 为什么,因为百姓好欺负呗! 好人虽然不该被枪指着,但一定会被枪指着。 闹到最后,民怨沸腾,叛乱四起,要么政策的始作俑者以死谢罪,要么徐州集团彻底完蛋,不会有第三种结果。 荀彧知道张恒的新政是对的,但正确却失败的例子,还少吗? 天下还没一统呢,你就想着玩变法,也太奢侈了吧! 不行,绝对不能让他这样搞! 面对荀彧严厉到苛刻的目光,张恒却满脸无辜。 “看我作甚,这又不是我提出来的。” 荀彧差点被张恒给气笑了,“子毅,此间皆是明白人,你又何必装糊涂。” 没有你的授意,他诸葛瑾一个小小的户部侍郎敢玩这么大? 找死不成! 见一贯温文尔雅的荀彧忽然发这么大脾气,州府众人都惊呆了。 一时间,都好奇地看向了那封谏书,想知道里面是些什么内容。 这股好奇心,竟压制住了腹中的饥饿,也没急着吃饭的想法了。 荀谌更是直接走了过去,就要从桌案上拿起谏书,却被荀彧直接给夺了过去。 “兄长……” 荀谌有些愕然道。 “看什么看!”荀彧没好气地瞪了自己弟弟一眼,“不议了,都先去吃饭吧,下午再说。” “这……” 荀谌无辜挨了一番训斥,却也只能苦笑连连。 百官也都是有眼力劲的人,看得出气氛不同寻常,便都赶紧起身拱手。 “下官告退!” 诸葛瑾也拱了拱手,有心跟在人群中退出去,但众人却像躲瘟神一般躲着他。 这家伙不知弄了封什么东西,惹得荀令君大发雷霆,看起来连长史都牵扯其中…… 这波下来,谁知道会引发多大的政治风暴,还是离他远点,免得到时候溅一身血。 可这时,后面又传出荀彧的声音。 “子瑜留下!” 诸葛瑾心中一紧,也不敢假装没听见,又扭头走了回去。 群臣散尽之后,整个偌大的议事厅,便只剩下了他们三人。 荀彧叹了口气,拿起了诸葛瑾的那封谏书。 “子毅,你到底想做什么?” 张恒的神情也认真了起来,“文若,谏书上不都写得明明白白,你又何必再问。” “我当然看得清上面的内容,但我却看不清你的意图。”荀彧叹了口气道,“前线还在打仗,兖州也才刚刚拿下,徐州去年一整年接收的流民,也还未完全消化。如今之局势,说是百废待兴也不为过,你这时候这么玩,是要将咱们数年治理,全都毁于一旦!” “不过是做该做的事罢了,文若何必危言耸听。”张恒笑道。 “是否危言耸听,你比我更明白!”荀彧正色道。 张恒摇了摇头,端起茶杯,将里面最后一点茶水一饮而尽。 “我不明白,我也不想明白。我只知道,咱们把事儿多做一些,就能省去后来者的麻烦。” “可那是在能做成的情况下!”荀彧瞬间抬高了音量。 张恒望着他,“不试试,你怎么知道不能成。” “咱们没有成本去试错!” 不知为何,见张恒这副慢吞吞的模样,荀彧就有些压不住心中的躁动。 “那就不要错,做成功了就是。” 听罢,荀彧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怒火,指着张恒怒道:“冥顽不灵,简直是冥顽不灵!” 凡有动作,必有成本。 无为的最高境界,不是什么都不做,而是不浪费一点多余的成本,避免陷入内耗的局面。 可张恒今日的举动,明明就是不必要的。 目前徐州的形势一片大好,照着这个速度发展下去,十年之内,将有望一统天下! 届时你张子毅才不过而立之年,时间多着呢,想做什么不行! “子毅,我来问你,高祖何以得天下?”荀彧问道。 张恒笑道:“自然是前秦暴虐无度,仁义不施,百姓不堪其扰,遂纷纷揭竿而起。” “错,大错特错!”荀彧大声道,“暴秦的确仁义不施,却也自有法度。百姓虽受盘剥,却也不至于活不下去。暴秦之所以二世而亡,全因始皇为一己私欲,而耗尽天下民力!” 几代人的事情,他嬴政非要一个人去完成,可不就玩脱了吗。 简单来说,就是太折腾了。 张恒明白荀彧的意思,但他还是摇了摇头。 “文若你方才也说了,暴秦是不恤百姓,滥用民力,所以才二世而亡。但我所行之政,却是让利于民,如何会败?” “你是让利于民了,但你却得罪了世家豪族,甚至是……” 荀彧说到这里,不禁叹了口气。 没说完的半句话,张恒也听懂了。 莫说世家豪族,就算是这两年跟随刘备征战的功勋宿将,哪个不是既得利益者。 张恒的新政一旦实施,也势必会得罪这些人。 连自己人都不愿支持你,政策如何成功? 张恒叹了口气,缓缓道:“文若既如此说,那我就再退一步。清查出的土地人口,便是之前巧取豪夺而来,州府也既往不咎,今后只需按时按量缴纳赋税即可,如何?” 闻言,荀彧一愣。 张恒的意思是,以前的事儿直接翻篇,一切都重新开始。 这的确是很大的让步,但掐断所有人今后利益的核心却没有变,阻力并不会小多少。 但还没完,张恒又继续开口道:“前者可以不追究,但若是有人刻意隐瞒,一旦查出来了,直接诛杀,籍没家产。” 荀彧沉默了,良久之后,他才叹息一声,看向张恒的目光变得无比复杂。 “子毅,真的要这么做吗?” “我也不想,但不做不行啊!”张恒苦笑道。 “为何?” “自古无不灭之朝,亦无不败之祚。从高祖立国,诛杀异姓王始,便将二周八百年的社会秩序彻底打散。以前的人上人没了,财富土地得以重新分配,便换来世间两百载安宁。 可之后,新的人上人却如雨后春笋般应运而生。他们盘剥百姓,兼并土地,直至王莽篡逆,又是一轮乱世降临。 而后光武中兴,重整破败山河,正如之前高祖立国一般。于是,我大汉又持续了百余年的安宁。 之后的事情,便和前汉没有任何区别。如今又过了百余年,天下又到了由治转乱之时。 咱们若想再度中兴汉室,澄清玉宇,便得如高祖、光武一般,将一切推倒重来。” 说到这里,张恒目光中忽然迸发出一抹精光。 “文若,这不是我一意孤行,而是天道人心。生于此时,这是我们必须做到的事情!” 荀彧沉默了,目光中若有所思。 张恒的这番言论,给他的世界观造成了极大的冲击。 他之前倒是没有想这么远,只是抱着不折腾的想法劝阻。 可听张恒这么一说,倒是有种宿命使然,不得不为的意味。 难道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后,荀彧才开口道:“子毅,你刚才所言,倒是与五德终始说颇为契合。难道当真是天意昭昭,使我等行此艰难之事?” 闻言,张恒心中暗笑。 没想到虚无的天人感应学说,这时候却给自己来了一记助攻。 “天意缥缈,我又岂能尽知。其意如何,文若乃王佐之才,难道参悟不透?” 荀彧摇了摇头,“我的确参悟不透……” 天人感应虽然是儒家的基本盘,但荀彧并不喜欢这玩意儿。 可刚才张恒所说的,却冥冥之中带了些规律,让人不得不信。 可怜饱读诗书的大才荀彧,只因为不懂事物发展的客观规律,而掉入了张恒的语言陷阱之中。 “想不通,那就别想了,时间会给咱们答案。” 张恒起身,正了正衣冠,对着荀彧拱手一礼。 “请文若助我变法,功成之日,自见分晓。” 望着近乎恳求的张恒,荀彧沉默了。 良久之后,他才幽幽道:“事关重大,我一时难以决断,还请子毅容我三思。再者,主公可有同意此事?” “玄德公自是同意了,就看文若如何定夺。” “先缓缓,明日我给你答复。” “那我就静候佳音了。”张恒笑道。 ------------ 第五百五十八章推行新政 第二日,州府众人的好奇心终于得到了满足。 众目睽睽之下,荀彧叫来了自己的堂弟,现任大将军府主簿的荀棐,当众宣读了诸葛瑾的谏书。 听完之后,众人的表情立刻就精彩了起来。 有人神情恍惚,有人大惊失色,有人摇头叹息,有人满脸难色,也有人……跃跃欲试。 神情恍惚的,算是聪明人。 也正因为聪明,他们一眼就看出了这份新政会带来的后果,从而怀疑起了张恒和荀彧的水平。 你们俩疯了不成,这种事也能公之于众? 大惊失色的,则是目光稍稍短浅一些的既得利益者。 新政真要推行下去,自己的田产家仆,甚至是财产资源,可都要在州府的监视之下了,并且以后再也没法继续敛财了。 人都是复杂的,能臣忠臣未必就不贪。 诸如张恒的伯父张温,对大汉忠心耿耿,但他为官数十载,却大肆贪墨,聚敛钱财以亿计。 摇头叹息和满脸难色的,则是在考虑推行的阻力,并不看好新政的前程。 至于最后跃跃欲试的人,只有两位,督察院的赵昱和崔琰。 这两个铁头娃,在私德上可谓无可挑剔,新政自然不会对他们造成损害。 恰其相反,督察院本就有监管百官之责,新政一旦实施,他们就是最好的执行者。 早就看那帮子贪官污吏不爽了,这次非把你们一股脑都收拾了! “肃静!” 这时,州府小透明,一直没有多少存在感的荀棐,忽然开口喝道。 这一下,众人才反应过来。 好家伙,这是已经决定了啊! 荀彧是州府大管家,张恒总领百事,荀棐则代表了刘备的态度。 三个人站在一起,明显是已经协商好了。 如此骇人的政策,当真要实施吗? 荀彧望着神色各异的众人,开口道:“诸位,子瑜所谏之策,议一议吧。” 都明摆着同意了,还议啥! 众人当然不傻,但这波操作太过骇人听闻,当场便有多人站出来表示反对。 六部尚书,反对者竟多达四位! 可他们话还没说完,门外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片刻后,只见赵云和孙策身披甲胄,大步走了进来。 “长史,大军已在城外集结,恭请长史军令!”赵云拱手道。 孙策也跟着行礼道:“长史,中卫军也已集结完毕,恭听长史差遣!” 二人的出现,让州府众人皆面色巨变。 关羽率军出征之后,徐州最精锐的兵马,就是赵云麾下的西凉铁骑,以及孙策的五千中卫军。 将这两支部队都调了过来,说明张恒已经不打算公议了,而是要强力推行。 新政施行已成定局,只是张恒不打算破坏公议的惯例罢了。 “辛苦了,你二人且去门外等候片刻,待我与诸公商议完毕后再说。” “遵命!” 赵云和孙策抱拳而出。 之后,张恒却又看向众人,脸上仍旧挂着淡淡的笑容。 “诸位以为子瑜之新政如何?” 张恒倡议,刘备拍板,动用军队的那一刻起,此事便已成定局。 “我等皆无异议!” 众人叹了口气,全都拱手道。 “好!” 张恒大笑一声,忽然伸手按剑。 铿! 宝剑出鞘,寒芒闪烁在每个人的心头。 因为张恒手中这柄剑,正是昔年刘备所赐的佩剑。 “新政事关天下大局,诸位既无异议,那就不得怠慢。三日之内,政务府便得商讨出一个万全之策,继而推行至各个郡国,违令怠慢者,斩!” 众人神情一紧,皆起身拱手道:“遵命!” “令君,此事由你全权负责。” “遵命!” 荀彧立刻拱手道。 张恒又把目光看向了赵昱,“赵院首。” “下官在!” “政务府推行新政,你督察院负责监视核查。可派出若干御史,巡视各个郡国,随时检查新政实施情况。若有阻挠新政、阴奉阳违、冥顽不灵者,立刻上报!” “遵命!” 赵昱神情一喜,连忙拱手应命。 张恒轻飘飘的几句话,却给了督察院泼天的权力。 贪官污吏们,准备迎接本官的雷霆手段吧! “诸位,玄德公不以我愚钝,命我总督大将军府事,我自是不敢懈怠。今日之政,利国利民,我且独断专行一回,还望诸位勿怪。 自今日始,任何人敢有阻挠新政实施者,休怪我剑下无情!” 众人再度俯首称是。 初平三年,六月末。 一场轰轰烈烈的变法,在刘备集团内部开始了。 …… 所谓变法,并非一朝一夕之事,甚至不是几个月就能完成的伟业。 它可能需要数年,甚至十数年的时间。 所以当州府张贴完告示,通报各郡国之后,此事并没有引起多大的波澜。 但一些世家内部,却炸开了锅。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张恒这是要挖他们的根基。 所以,张恒并没有急于求成,反而准备逐个分化击破。 这场变法的试点,首先是徐州境内的东海、琅琊二郡。 等这两郡完成了清查,再往南继续推行。等到徐州各个郡国都完成了清查后,再逐步往兖州推行。 如此,受到的阻力自然会小一些,不会闹出各地同时叛乱的情况。 人性就是这样的,刀不砍到身上,谁也不会觉得疼,甚至会觉得自己是那个能够幸免的人,从而袖手旁观。 等刀砍到身上的时候,已经没人能帮自己了。 首当其冲的,便是治所东海郡。 六月末下达的政令,七月便开始了清查。 东海郡是刘备集团的大本营,纵然有些世家豪族阻挠,但大部分还是心向刘备的,自然没受到什么阻碍,也没有世家敢跳出来反对。 不过,这不代表他们没有小动作。 时间到了七月末的时候,东海全郡已经完成了清查。 数据上交到州府时,荀彧都感觉惊讶。 世家豪族的合作态度,让他产生了一种错觉。 难道说,此事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困难? 于是,荀彧立刻派人将张恒请了过来,准备一同查验新政的第一批成果。 可张恒压根没看所谓的数据,只是笑了笑,便让政务府宣告东海的清查完成。 消息一出,整个东海郡都松了口气。 某些人更是弹冠相庆,暗自庆幸这波算是躲过去了。 可第二天,督察院就有了动作。 左都御史崔琰亲自出马,带着三名御史微服私访,对东海郡的清查工作进行核查。 崔琰的能力,自然不必多说。 这一查,就查出了问题。 一些世家豪族,不愿暴露自己的田产佃农的真实数目,便买通了当地官府,做了一波假账,用来糊弄州府。 这还是好的,有些世家做得更过分。直接通过强买强卖,巧取豪夺了百姓的田产,用来供州府查验,以掩盖真实数据。 为此死伤的百姓,多达数百人,流离失所的百姓,更是不尽其数。 半个月后,当崔琰带着自己核查的数据回到督察院后,气的监察御史赵昱大发雷霆,当即大步走进州府,要求严办这些人。 张恒则很快给出了回应。 八月下旬,赵云亲率五千大军出城,在东海郡开始了抓捕。 凡涉案人员,无论背景如何,职位高低,统统带上枷锁,押回郯县受审。 刑部尚书陈宫望着眼前密密麻麻的人犯,顿时就来了精神。 上任半年多了,他还没办过几件大案,导致刑部都快成了透明衙门。 刘备也对此案表现出了足够的重视,当场派出了小舅子荀棐旁听。 于是,在刑部、督察院、荀棐的三方会审下,判决很快下达。 涉案的世家豪族,故意欺瞒者,处以弃市之刑,籍没家产,男丁发配充军,女子徭役为奴。 予以包庇的官员,处以腰斩,籍没家产,家眷则不受牵连。 行刑当日,菜市口围满了人。 如此大规模处死百姓,大家见过。 可如此大规模处死世家官员,是真没见过。 屠刀抬起,人头落地! 涉案的百余名主犯,被同日诛杀,鲜血顺着地面流淌开来,最终与地上的尘埃融为一体。 而牵连受罚者,多达千余人之多。 这一举动,瞬间震动了整个天下。 一直以来,刘备和徐州集团,都以宽仁的形象示人。 对于世家大族,哪怕不喜欢,但只要不触犯规则,也都是一再容忍。 不想今日,却如此大规模举起了屠刀! 由此,世人也真正看清了张恒的真面目。 这家伙……真狠啊! 不过效果嘛,也是立竿见影。 经过东海大案之后,世家豪族只剩了两个选择。 要么,乖乖配合州府。 要么,死! 接下来对琅琊郡的清查,倒是极为顺畅,只用了一个月便完成。 账目送达州府之后,督察院照例派出了御史进行审核。 可这次得出的结果,却是没有人再敢糊弄了。 毕竟琅琊军比邻东海郡,只有两日的脚程。 万一赵云再带着大军来了呢。 虽然不舍,但为了自己的性命,他们只有服从。 如此下来,徐州最富庶的两个郡国,算是彻底完成了清查。 可远一点的地方,就不好保证了。 初平三年,九月初。 州府再次颁布告示,对徐州南边的下邳、彭城、广陵,以及北边的泰山郡进行清查。 告示一出,之前还心存侥幸的世家豪族,再无半点幻想。 九月初州府下达钧命,九月末,就出现了数场叛乱,都是世家豪族暗中主导,鼓动而起。 广陵只有一两个县,泰山郡因为地处偏远,周围又易守难攻。仗着地利,半个郡都反了。 但很显然,这情况并没有出乎张恒的意料。 叛乱消息传到州府的第二天,张飞就带着一万大军南下了。 与此同时,徐荣的两万大军,也在泰山郡展开了平叛行动。 ------------ 第五百五十九章天下无寡诸葛瑾 各地出现叛乱,自然在张恒的意料之中,为此他甚至早就准备好了粮草辎重。 刚好张飞刚刚独掌一军,麾下士卒又都是拼凑而来,可以说是综合素质最差的一支,借此力量整合一番也不错。 唯一对叛乱之事有些不满的,就只有刘备一个人了。 其实他也不是不满,而是觉得有些难过。 “子毅啊,咱们入主徐州已两载有余,如今还是第一次出现叛乱之事,实在令人痛惜。”刘备低声叹息道,脸色想吃了苍蝇一样难看。 正如一件完美无暇的玉器,忽然出现了一道离恨,让他既惋惜又难过。 对于他强迫症般的道德洁癖,张恒自然不会惯着。 “玄德公放心,等新政推行到兖州和青州境内时,叛乱还会更多的。”张恒笑道。 此言一出,立刻招来了刘备的白眼。 我是这个意思吗? 敢情叛乱越多越好是吧! 刘备咂摸了两下嘴巴,还是有些郁闷道:“你说咱们原本发展的好好的,而新政这等立在千秋之事,短时间内又不可能看到效果,你为何非要此时施行?” “不谋全局者,不足以谋一隅;不谋万世者,不足以谋一时。一世之功,千秋之利,总得有人为天下先,为何不能是玄德公为之?” 张恒笑道:“他年青史留名,后世皆拍手称颂,玄德公岂非功莫大焉!” 一听这话,虚荣心作祟的刘备顿时来了精神。 “不错,子毅之言是也! 如此万世之功,岂有拱手让人之理!” “玄德公英明!”张恒照例拍着马屁。 “你估算一下,如此下去,新政多久能完全推行下去?”刘备继续问道。 “玄德公,新政可不仅仅有清查户口,丈量土地。还有垦荒屯田,开展商业等策略,并非短时间所能完成。以下官估算,非得三四载不能见其功。” 责令寡妇改嫁,父子分家,以及鼓励商业,垦荒屯田的政令都已经下去了,接下来就等着它们慢慢生效就是了。 政策没问题,过程没问题,执行的人没问题,那么结果出问题的概率就不大。 刘备却很高兴,“三四年,也不算很久。新政若能成,子毅当为首功也!” 听到首功二字,张恒忽然想起了某个倒霉蛋,顿时露出了幸灾乐祸的笑容。 “玄德公,首功并非下官,而是子瑜。” 说起诸葛瑾,刘备也不厚道的笑了。 他这个被张恒扔出去的马前卒,此时在徐州的名声已经臭大街了。 新政虽然张恒是幕后主谋,但他诸葛瑾始终是明面上的倡议者。 那些老老实实合作的世家豪族,也是心有不甘,却又不敢跟张恒对着干,于是只能把怒火洒在诸葛瑾身上。 这几个月以来,诸葛瑾哪怕走路都不敢迈大步,生怕被人揪住小辫子。 可饶是他如此小心,毕竟犯了众怒,还是被人抓到了错处。 上个月,一众世家官员联名向州府告了诸葛瑾一状。 理由也很无厘头,说他没有为父亲守孝三年,所以大不孝! 这是诸葛瑾无法否认的,毕竟他确实没有守够三年。 但在汉代,这可是一个可大可小的罪名。 一众世家官员群情激奋,强烈要求把诸葛瑾下狱审问,最好能死在里面,出这口恶气! 这还只是明面上的罪名,而暗中的中伤,更是数不胜数。 有告诸葛瑾欺压良善的,也有说他强抢民女的,更有说他贪腐成风,反正怎么坏怎么来呗。 在众多的告状中,诸葛瑾已经被形容成了一个头顶生疮,脚底流脓的人渣,就该人道毁灭。 如果说这些诸葛瑾还能忍,那么最让他破防的,就是另一则罪名了。 由于父亲诸葛珪亡故,继母宋氏的奉养之责,便落在了诸葛瑾身上。 可继母宋氏方才年满三十,正是风韵犹存之时,却跟继子住在一起,自然成为了那些人的攻讦方向。 跟继母有染的消息一经传出,诸葛瑾当即被吓得魂不附体,手脚冰凉。 不孝依旧是大罪了,再来个烝母,他还要不要活了! 虽然大多数官员都知道他是清白的,但百姓不知道啊! 唾沫星子是能淹死人的,一旦风闻扩大,就真的说不清楚了。 更惨的是,消息不知怎么的,就传到了继母宋氏的耳中。 不堪受辱的宋氏,当晚就在房中上吊了,幸好发现的及时,被救了下来。 于是第二天又传出了消息,诸葛瑾烝母不成,便欲杀之。 这下诸葛瑾彻底抑郁了,一连数日都魂不守舍,一度想自杀算了。 他知道帮助张恒的代价很大,但没想到这么大。 但那些世家官员却还是不愿放过他,依旧要拿他治罪。 眼看风波越闹越大,最终还是刘备出面平息了此事。 诸葛瑾私德有亏,罢免官职,永不录用,责令其回琅琊老家,继续为父守孝! 这个惩罚不可谓不重,但终究是没讲诸葛瑾下狱。 一旦下了狱,他的性命必然不保。 如今他正处于风口浪尖上,以守孝之名远离旋涡,也是对他的一种保护。 本来事情到此就算告一段落了,但那些世家官员显然还是不肯放过他。 明面上当然不敢刺杀,但可以借刀杀人啊。 就在诸葛瑾罢官之后,准备回乡继续守孝之时,坊间又传出了一则消息。 之前强令寡妇改嫁的政策,就是他提议的。 这下百姓们可不干了! 他们可不管寡妇改嫁的好处,只觉得自己朴素的情感受到了伤害。 于是,在诸葛瑾启程归乡的当日,一众百姓便将他围住了。若非绣衣执法赶到的及时,诸葛瑾好悬能活下来。 经此一事,诸葛瑾也成功得到了一个外号。 不许天下有节妇,简称‘天下无寡’! 人家普通读书人,混了多少年,也不一定能搏一个清议界的称号。 诸葛瑾倒好,直接就有了,而且是天下闻名,这福气着实不小。 这一连串的打击,直接让诸葛瑾道心破碎,估计要消沉个几年了。 “此事,倒真是苦了子瑜了。”刘备叹息道。 张恒却笑了笑,“自古成大事者,毕竟一番磨练。如此大起大落,必能磨练子瑜心性,他日必成大器。” “也对。”刘备点头道,“那就让他先磨练几年,等孝期满后,再行起复之事吧。” “玄德公英明!” 两人虽如此说着,当仍难掩脸上的笑意。 …… 九月下旬,前线传来了一封战报。 历时五个月的袁刘之战,终于有了结果。 只是这个结果,却是出乎了徐州众人意料。 刘表大败,袁术大胜! 初听战报的时候,张恒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因为都督府多次推演,对这场战争的预测,只有两个结果。 要么刘表大胜,将袁术赶出南阳。 要么刘表小胜,消耗袁术的有生力量。 可万万没想到,却是这么个结果。 就袁术那德性,没了孙坚之后,居然还能打赢刘表,他打了鸡血不成? 可看完战报之后,张恒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 没有最菜,只有更菜! 袁术固然没有打鸡血,但刘表那边,却是一再被削弱。 自新野之战后,袁术又发两万大军南下协助纪灵。 可刘表军的主将黄祖,赢了一仗后,却愈发志得意满起来。 什么四世三公,还不是被我打趴下了! 于是黄祖不顾部将文聘劝阻,简直要乘胜追击,再败袁术大军,将南阳全部拿下。 结果,却在袁术主簿阎象的设计下,在育阳来了个合围。 黄祖大败亏输,损兵折将,只好退守新野。 而袁术军则是乘胜追击,再度将战线拉了回去。 胜败乃兵家常事,本来败这一场也没什么,但问题却出现在内部。 荆州士族,本就是信了刘表画的大饼,才肯投入人力物力组织这场战争。 之前黄祖得胜的时候,他们还满心喜悦,已经不久就可以分蛋糕了。 但还没高兴多久,前线又传来了黄祖的败报。 这下荆州士族不干了,开始相互扯皮推诿起来。 众人合力的项目,往往会遇这种情况,能赚不能赔。 赚钱的时候,什么都好说,谁多一点谁少一点都无所谓。 可一旦赔钱了,每个人都想尽早抽身。 相互攻讦之下,许多士族一怒之下,直接断了前线的物资供应。 没了辎重和兵员补充,黄祖还拿什么打,是以一路溃败! 荆州士族也无所谓,毕竟他们的身份阶层摆在这里。 人家可和袁术没仇,就算打过来,也得拉拢我们。 这日子以前怎么过,以后会过的更好! 面对这些个二五仔,刘表震怒,却又无可奈何,最终只能赌命似地拿出了自己这两年攒的家底——两万大军! 这些兵马虽然也不是老兵,但都是刘表的个人武装,不存在统合调度问题。派上去之后,竟然还真的挡住了袁术的大军。 双方就这么僵持了好几个月,最终袁术粮尽,无奈退兵。 但这场战争下来,刘表非但没能拿回南阳,反而实力大损,甚至和荆州士族的关系也进一步恶化。 甚至……原本已经准备和他联姻蔡氏,都有要悔婚的迹象。 看完战报之后,张恒露出了一丝不屑的冷笑。 正常战争,可谓是一群跳梁小丑的菜鸡互啄。 若天下诸侯都是这种水平,平定天下反而没什么难度了。 不过都督府却对这个结果不甚满意。 赵云拱手道:“长史,若袁术败了也就罢了,如今他胜了,势必志得意满。万一他派兵北上,想拿回被咱们占领的梁国和沛国,又该如何?” 早在关羽出兵一个月后,便拿下了这两个郡国,达到了既定目标。 之后,关羽却率军蛰伏了起来,并没有继续南下。 袁术要打,徐州自然是不怕的,但难就难在,现在不适宜大规模用兵。 府库没钱没粮不说,各地还有些叛乱没平,不是动手的时机。 荀攸却笑道:“子龙将军勿虑,以我看来,袁术应该不会北上与咱们开战。” “为何?”赵云不解道。 荀攸解释道:“袁术虽然大胜,但却没讨到什么实质性的便宜。麾下士卒鏖战数月,早已疲惫不堪,军中粮草也已耗尽,如何北上?” “公达所言在理。”张恒点了点头道,“但咱们也不能掉以轻心,回头以都督府的名义给云长下一封军令,让他严加戒备。” 关羽麾下毕竟有两万大军,袁术想要拿下,也没那么容易。 “遵命!”荀攸拱手道。 “此外,再派人出使袁术。”张恒又笑道。 “派人出使?”荀攸诧异道。 都撕破脸了,还有必要派人出使吗? 张恒颔首笑道:“不错,就是要派人出使。” 若袁术败了,张恒也懒得搭理他。 可谁让刘表太废物,那就只能跟袁术再打打嘴炮了。 至于出使的内容,也很简单。 之前的事儿,误会一场。 你用几个女眷换了我的传国玉玺,我也还以颜色,大家各不相欠。 至于我占领的梁国和沛国……那可是人家孔伷的地盘,跟你有什么关系。 去年要不是我徐州干掉了孔伷,你能那么容易拿下豫州北部的地盘? 公路啊,之前的一切都是误会。 从现在起,咱们又是异父异母的亲兄弟了! 嗯……不管袁术信不信,反正张恒是信了。 ------------ 第五百六十章巨富甄氏 张恒大概也明白自己的诚意不足,因此这次出使,只是让校事府派了些人。 毕竟骷髅王的脑回路异于常人,万一他一怒之下,把徐州的使臣给砍了,那乐子就大了。 当然,袁术肯定不会压下这口恶气,即便无力支撑这场大战,也应该会出兵的。 只要关羽能抗住他的第一波进攻,甚至都不需要赢,袁术就会主动罢兵求和的。 商议完了袁术的事儿后,这场会议算是结束,张恒也从州府起身离开。 正是金秋九月,天气凉爽,张恒一个人漫无目的地走在郯县大街上,身后只有方悦带着数名护卫相随。 徐州的新政,实施也快小半年了。 虽然丈量土地、清查人口是重中之重,但那是针对利益集团。 真正对底层百姓有影响的,还是其他的政策。 寡妇改嫁暂且不提,单是开垦荒地这一条,就让郯县的人口减少了许多。 去年是真正的征战之年,徐州林林总总,接受了快两百万百姓。这些人一半都安置在了东海郡,另一半则安置在了琅琊郡。 在东海郡的这些百姓,大多又留在了郯县周边。 如此一来,郯县的粮食可就不够用了,土地也不够分,多次从屯田的地方调拨粮草。 如今垦荒令一下,许多百姓便自发往周围郡国迁徙而去。 倒不是他们不想在郯县这儿住,而是州府给出的条件太过宽厚。 不仅白送他们种子,新开垦的土地更是免除一年的田租。此外,凡是愿意往周边开垦荒地者,州府还会送两个月的口粮。 如此的政策加持,力度简直前所未有。 诗和远方都唾手可得,又何必眷恋郯县这个所谓的大城市。 此外,关于商业方面的支持,也基本都落到了实处。 今年上半年,州府进行了一波人事调整。 工商府令糜竺,正式升迁为了商部尚书,总管徐州集团的商业赋税。 如今的糜竺,可谓地位尊隆。 虽说每次州府公议,他都不会随便发表意见,但再做决定的时候,荀彧最后都会询问他一句。 既是对他这个入府之臣的尊重,也是真心征求他的同意。 没办法,谁让人家有钱呢。 如果把现在的徐州比作一家大公司,刘备是董事长,张恒就是CEO,而荀彧则是总经理。 那么户部尚书荀谌,和商部尚书糜竺,就是公司财务部门的老大。 荀谌掌控着百姓这部分的税收,而糜竺掌控着所有商业的税收,甚至手中还有几家专营企业,是徐州当然不让的财神爷。 只是荀谌的态度偏向州府,而糜竺的态度,则更偏向刘备本人。 他不点头,好多事儿根本办不成! 至于原本的工商府令一职,则交给了下邳陈氏的陈登。 也是这家伙足够积极,在清查土地户口的过程中,陈氏作为下邳第一大家族,非但没有任何反对,反而积极配合。 政治觉悟没问题,才能没问题,就该重用。 在糜竺和陈登的配合下,徐州出台了许多商业新措施,改革了商税。 严格来说,商人比百姓更好拿捏,因为这群人有着庞大的资产,却没有相应了武力保障。 初始,他们见商税上调,还一度十分不爽。 可之后,商部却给出了补偿。 凡是真正的纳税大户,每年都会得到州牧刘使君的接见,甚至亲口勉励。 并且拥有一项特权,若欲贪官污吏盘剥,可以直接向商部告状。督察院立刻会派人查核此事,确保商业繁荣,商路畅通。 最后,糜竺丢出了王炸! 凡在商者,都可通过捐赠州府的方式,来获取一个官职。 没错,就是卖官! 只是这里的官,只是秩千石一下的官职,且只有虚职,并无俸禄和职权。但官员该有的身份地位,是一点都不会少给你的。 此举一出,整个徐州的商界都沸腾了。 天可怜见,他们什么时候获得过这种尊重! 虽说卖官之事,历朝历代都用,但哪轮得到他们这些人去买。 至于俸禄,他们有的是钱,哪看得上这点。 他们要的,无非是身份地位,以及做生意不用看别人脸色而已。 这些东西,州府给足了,加一些商税他们也就能理解了。 是以这半年来,徐州商业更上一层楼。甚至有不少其他地方的大商,也都慕名而来。 其中,就包括了当年资助刘备起家的中山大商苏双、张世平,以及河北巨富,无极甄氏。 没错,就是甄姬的那个甄氏。 甄氏世代二千石,虽说政治地位不算高,但手中的钱,那可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原本历史上,袁绍之所以选中甄姬成为自己的儿媳,还不是因为看中了甄氏的财富。 如今中山在公孙瓒的控制之中,这家伙哪懂什么商业。本身性格又极度跳脱,是以三天两头都要征战,一旦钱粮不足,便将目光瞄向了百姓和豪族。 特别是甄氏这种,地位不高,但家中巨有钱的家族。 三番五次下来,甄氏不堪其扰。又羡慕徐州重视商业且安静的环境,便动了举族搬迁的心思。 苏双和张世平也差不多,这二位虽然没多少背景,但早年曾资助过刘备。如此恩情,投奔过来后,刘备绝对会善待他们。 有了苗头之后,三家便先派了人前来接洽。 张恒当时还不知道这事,便由糜竺和陈登接见了这三家。 一番商谈之后,三家大感满意,敲定了搬迁至徐州的决定。 上个月,三大家族正式入驻徐州。 这些人一旦在刘备这获得了官位,自然会将徐州当成大本营经营。 可直到三大家族赶到的前一天,商部才将消息汇报给了刘备。 毕竟,他们可不知道苏双和张世平是刘备的天使投资人。 后知后觉的刘备大为震惊,第二天一大早便跑到城门口迎接去了。 张恒也才知道消息,也急忙跟了上去。 他倒对三大家族没兴趣,只是那位传说中的洛神甄宓,他是说什么也要看看的。 到底是什么样的女人,居然能让曹操父子三人都牵肠挂肚…… 可跑到了一半,张恒又索然无味了。 因为他忽略了时间,那位所谓的洛神,今年才不过十岁而已,充其量是一只小萝莉。 这还有什么看头! 为了不破坏自己心中的那点滤镜,张恒决定过几年再去瞧瞧。 有了这三大家族的支持,徐州的商业更是蒸蒸日上。 漫步在郯县大街上,听着沿街叫卖的声音,以及来来往往川流不息的人群,张恒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嗯,还得看看物价如何。 想着,张恒便伸手往怀中摸去,掏了半天,最终却一无所获。 天可怜见,当朝封丘侯、卫将军、徐州长史张子毅,身上居然连一个铜板都没有。 荀采虽然不至于苛刻到这种程度,但张恒却很久都没有带钱的习惯了。 毕竟在郯县,哪轮得到自己花钱啊! 张恒叹了口气,扭头看着方悦,有些不好意思道:“仲理,有钱吗?” “额……” 方悦一愣,继而赶紧解下系在腰间的钱袋递了过来。 张恒将口袋在手中掂量了几下,笑道:“这份量挺足啊,你是不是贪污了?” “长史,您可不能乱说,末将为官一向清廉如水。”方悦连忙摆手道。 今年上半年,徐州进行了一场币制改革。 说是改革,就是将铜钱重铸了一下。 汉代的钱币体系有些混乱,时常出现份量不足的情况。直到前两年董卓为了敛财,将五铢钱铸造的更小,才引发了物价崩塌。 州府将手中的钱回炉重造之后,份量非常足,百姓自然愿意使用。 可州府也不能白白吃亏,遂宣布今后民间不准私铸铜钱,一经发现,便籍没家产,流放充军! 一边让利于民,一遍严控市场。 百姓们自然不会反对,而那些投机取巧的人,自然也就不敢再肆无忌惮。 货币体系稳定之后,配合商业的发展,徐州的物价也就回落了下来。 如今方悦给张恒的这些钱,怕是他两三个月的俸禄。 随手就能拿出这么多钱,张恒绝对有理由怀疑这家伙贪污。 “没贪污,你哪来这么多钱?”张恒笑道,“难道府中都不需用度了?” 方悦嘿嘿笑道:“长史容禀,末将不喜奢华,又未曾娶妻,府上家仆不过数人,便没有花钱的地方。索性将州府每月发放的禄米都换成了钱,随身带着,以备不时之需。” 好家伙,这货倒挺有危机意识! 毕竟他又不怕人偷,自然可以将巨款放在身上。 张恒接受了他的说法,点点头道:“这些钱先借我用用。” “长史何必客气,全当末将孝敬您了。” “少扯淡,我还会赖账不成。走,今日我请客!” 张恒挥舞着方悦的钱袋,大言不惭道。 既然是探查物价,自然多买点才好。 于是,简朴多年的张恒也终于奢侈了一把,开始疯狂消费。 上到锦缎华服,下到果蔬零嘴,甚至小摊贩摆卖的一些吃食,他都没有放过,统统买了个遍,让随行护卫抱着。 眼看时至晌午,张恒也有些饿了,而方悦的钱也已经所剩不多,他便带着众人走进了旁边的酒楼。 正欲进门之时,张恒忽然听到了一阵熟悉的声音。 抬头一看,只见荀采、蔡琰、董白三女正往楼上走去。 见此,张恒不禁大怒。 好啊,我天天身无分文苦哈哈的,家里的娘们儿倒是会花钱! 看旁边婢女手中抱着的精致木盒,里面绝对是脂粉珠宝之类的贵重物品。 买了东西还不够,居然还下馆子…… 花的可都是我的俸禄啊! 一股巨大的酸意在张恒心中升腾而起,嫉妒几乎使他质壁分离。 正当张恒准备冲上去,收拾这几个败家娘们儿的时候,却又发现了不对劲。 因为在荀采和蔡琰旁边,还跟着几位未曾见过的女子。 为首者,却是三十五六岁的年纪,却是衣着华服,风韵迷人,一看就是常年保养的结果。 而这妇人身旁,还跟着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以及一个十来岁的小女孩。 此刻,妇人和少女正与荀采、蔡琰交谈着。而那小女孩,却对周围的一切都十分好奇,目光不停地四处打量着。 这是谁家的妇人? 正当张恒面色迟疑之时,身后的方悦却笑道:“长史,跟几位夫人同行的,正是甄氏主母,和府上的几位小姐。” “甄氏?”张恒疑惑道。 “正是上个月迁来徐州的河北富商,甄氏。”方悦笑道。 “你怎么知道的?”张恒更好奇了。 要说甄氏的男丁你认识也就算了,可人家的女眷,你凭什么认识? 不要对我说是太史慈告诉你的。 方悦脸上露出了一丝不好意思的神情。 “这甄氏虽是商贾之家,但家风却颇为朴实仁善。自入徐州以来,每隔十日,甄夫人便要带着全家在城外施舍百姓,赈济穷乏。不仅有吃的,还会赠些粮食。那个……末将也去领过一些……” 张恒顿时瞪大了眼睛,上下打量着方悦。 “你这样的他也给?” “末将素来简朴,当时换了带补丁的便服……” 张恒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望向方悦的目光也变怒其不争。 “仲理,你好歹官拜骑都尉,如何能行这等龌龊之事。人家甄氏如此善举,是给穷乏百姓的,你难道连饭都吃不上了吗? 若传了出去,州府颜面何存!” 方悦赶紧拱手道:“长史息怒,末将并非有意领取赈济,只因当日正巧在城外,被围观百姓所裹挟,所以才……” “圣贤有云:饿死不吃嗟来之食。给你你就能要了,真个是不知羞耻!” “长史教训得是,末将知错了。” “哼,甄氏下次赈济是什么时候,带我一起去……” 方悦:…… 还没走到家,迎面正好碰上了贾诩。 ------------ 第五百六十一章赏赐与敲打 甄氏主母的想法,张恒大概也能猜到。 毕竟甄氏可是世代二千石,传到东汉末年时,虽然家道中落,但甄姬的父亲也是当过上蔡令的,只可惜早亡。 现在只剩下一个寡妇,带着一群孩子过日子,家中又有近乎无穷的财富,自然会有危机感。 如今来了徐州,甄氏财产得到保全之后,便想着再进一步,看看能不能在刘备这里谋个差使。 宇宙的尽头是编制,对于古代人而言,更是如此。 刘备那条线,甄氏是够不上的,那就只能从下面的人打主意。 这时候,甄氏主母的高明之处就显现出来了。 每隔十日便施粥赈济穷乏,是为了给甄氏积攒名声。 而对于徐州的中层文武,甄氏也没闲着,这一个多月以来,尽是送礼请客了。 在州府为官的人自然不敢接受甄氏的礼物,但甄氏主母却将主意打到了这些人的家眷身上,以私人名义多次上门求见。 大撒币的战略,就没有不成功的。 一来二去,她和徐州的贵妇们也就熟络了起来。 作为除刘备之外徐州最有权势之人,张恒的家眷是甄氏主母一直想联动的对象。 只可惜荀采始终没有轻易吐口,而甄氏也不气馁,隔三岔五便上门求见。 磨了一个多月,又收了人家许多好处,荀采感觉有些过意不去,便带着蔡琰和董白登门回礼。 甄氏主母大喜过望,急忙大开中门接待。 几个女人在一切,聊天之余还能干什么,无非是出来逛街购物,累了便找了家酒楼吃饭。 然后,就被张恒撞见了。 想通了来龙去脉后,张恒忍不住摇头叹息。 这几个女人整天闲着,啥也不用干,再看看自己,十足的劳碌命。 罢了,她们能消费,我也能! “走,进去吃饭,今天咱们点最贵的!”张恒一咬牙,恶狠狠道。 他早就受够了家里和州府的伙食了,今天非得好好开开荤。 眼看着几个女人上楼之后,张恒便带人也走进了酒楼。 菜倒是点了一大桌子,但还没来得及吃,便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望着出现在自己桌前的贾诩,张恒有些纳闷。 “文和如何得知我在此处?” 贾诩笑了笑,没有说话。 张恒自嘲一笑,反应过来自己问了个蠢问题。 手中掌管着校事府,这郯县大大小小的事儿,就没有他不知道的。 “既然来了,就坐下一起吃吧。”张恒伸手笑道。 “多谢长史。” 贾诩拱了拱手,坐了下来。 这家伙来找自己,肯定是有事,但无论如何,这里不是谈论的地方。 可张恒又不想浪费这一大桌子菜,便想着吃完回去再说。 张恒想好好吃饭,但今日注定不会安宁。 几个人吃的正开心时,远处忽然走来两个少年男子。一个十八九岁,另一个十六七岁,两人衣着不凡,相貌俊秀,且长相极为相似,应该是兄弟二人。 张恒本来还没注意到二人,毕竟这是高档酒楼,能来这里吃饭的人,自然是非富即贵。 可兄弟二人却径直走了过来,冲着张恒大礼参拜道:“参见君侯!” 张恒皱了皱眉头,这才放下筷子,打量了二人一眼。 “二位是?” “小人甄俨,这是舍弟甄尧。”为首少年连忙自报家门道,“长史驾临,小人未能远迎,还望恕罪!” 我来酒楼吃饭,跟你们有什么关系? 张恒转念一想,便又苦笑起来。 不用说了,这家酒楼应该是甄氏的产业。 而且……二人的到来,也绝对不是向甄俨所说的那样。 身为甄氏少君,他们俩怎么可能在酒楼里操持产业。就算今日碰巧在这儿,自己刚进来的时候,他们就该上来拜见了。 饭吃到一半他们才来,明显是从家里赶过来的。 那么答案已经很明显了,自己进入酒楼之后,便有人通知了两人,让他们从家里来拜见。 至于那个人是谁,应该是正在楼上陪荀采她们吃饭的甄氏主母,张氏! 好家伙,可不能小看了这些女人啊! 派这哥俩儿来自己面前,是单纯想混个脸熟,还是准备求官? 张氏的算盘虽好,但她的胆子确实大了些,居然算计到了自己头上。 张恒嘴角露出一丝玩味的神情,就这么不发一言地看着甄氏兄弟。 久久得不到回应,甄氏兄弟也不敢抬头,心中的压力却越来越大,额头上已经出现了些许冷汗。 良久之后,张恒忽然笑了。 “二位少君不必客气,且入座共饮。” “多谢君侯!” 甄俨这才长长松了口气,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赶紧坐了下来。 见此,张恒心中暗暗摇头。 让你坐你还真坐啊! 如此城府,简直如三岁孩童无异。 实锤了,这绝对是张氏的主意。 不过有人陪着吃饭,张恒也不讨厌,便继续吃了起来。 楼上。 张氏正陪着荀采三女欢饮,不多时便有一位婢女走了上来,对着张氏耳语了几句。 闻言,张氏蛾眉微皱,美目中露出一丝无奈。 自己的两个傻儿子啊,让你们来在张子毅面前混个脸熟,不是真让你们上桌吃饭啊! 张子毅何等身份,你们也配陪他吃饭? 没办法,只好自己出手了。 一念及此,张氏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对荀采道:“夫人,刚才听家仆说,长史也来了呢。” “夫君也来这儿用膳?” 荀采一愣,有些诧异道。 “不错,长史大驾光临,倒是我甄氏莫大的荣幸!”张氏继续笑道。 “在哪?”荀采问道。 “正在楼下。” 荀采立刻站起身来,对张氏笑道:“夫人稍等,我且下楼去看看。” 张氏也跟着站了起来,“夫人说得哪里话,长史大驾光临,妾身若不去拜见,岂不是失了礼数。” “也好,夫人便与我同去,如何?” “多谢夫人。” 荀采和张氏都站了起来,其他人自然也跟着下了楼。 此时的张恒,正在飞快进食,丝毫不顾形象,总算在一众女人来之前把自己给填饱了。 “夫君!” 荀采见到张恒,立刻走了过来,脸上露出了笑容。 “参见长史!” 张氏则是带着两个女儿行礼。 甄俨赶紧站起来介绍道:“君侯,此乃家母与舍妹。” 张恒点了点头,起身对张氏挥袖笑道:“夫人免礼。” “谢长史!” 张氏拜谢道。 “夫君,你今日怎有如此兴致?”荀采笑道。 张恒笑道:“夫人不是一样有此雅兴。” 怎么,你能带着蔡琰和董白来这儿,我就不能来了? 听着张恒阴阳怪气的语气,荀采一阵愕然。 “夫君,妾身不是这个意思。” 是不是都无所谓了,吃个饭也不消停…… 张恒一耸肩站了起来,对张氏笑道:“听说夫人举族搬迁至郯县,这些时日公务繁忙,倒是忘了前去拜访,还望夫人勿怪。” 看似温和的话一开口,张氏却忍不住娇躯一颤,心中满是惶恐。 张子毅是什么意思? “长史此言,当真折煞妾身了!长史日理万机,我甄氏不过是……” 辩解话还没说完,却被张恒挥袖打断。 “夫人,郯县风光如何?” 张氏连忙答道:“玄德公宽仁有道,长史治国有方,郯县自是政通人和,风调雨顺。” 听着风韵犹存的俏寡妇拍自己的马屁,张恒忍不住笑了。 “如此便好,我之前还担心夫人在郯县住得不习惯。” “得长史挂念,妾身惶恐之至。” “我听说二位少君业已成丁,却至今还未有功名?”张恒继续问道。 “犬子不成器,让长史见笑了。” 张恒笑道:“这倒未必,方才一番交谈,我却以为两位少君饱读诗书,机敏不凡。嗯,眼下已是九月,又快到了举孝廉之时。夫人举族搬迁而来,我徐州也不能怠慢了贵客,过两个月,我便向州府保举少君为孝廉,夫人以为如何?” 闻言,张氏那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连忙再次躬身行礼。 “多谢长史拔擢,大恩大德,我甄氏无以为报!” 本以为张恒厌恶自己的小心思,却不料还是给了自己一些甜头。 “夫人不必客气。”张恒摆了摆手道,“如今之徐州,正是百废待兴之时,还望夫人鼎力相助,使商业繁荣,百姓安居。” 好处我给你了,算是对你真是举族搬迁而来的赏赐,也是对你以后行事的要求。 张氏是何等聪明之人,连忙点头道:“张氏放心,我甄氏虽力微德薄,却也竭尽所能,为玄德公大业增光添彩!” “哈哈哈哈……”张恒仰天大笑起来,“夫人如此贤惠,实乃甄氏之福。” “长史谬赞,妾身愧不敢当。”张氏面色微红道。 “至于另一位少君……”张恒笑道,“明年开春,州府将再度下令招贤,少君若有意出仕为官,不妨早做准备。” 该给的好处我已经给你了,再缠着我也没用了。 有这心思,不如提前备考吧。 “多谢长史提醒。”张氏再躬身道。 张恒侧目,看了看跟在张氏身旁的那个小女孩。 果然,大名鼎鼎的洛神,如今也不过是个小萝莉而已……虽然有点可爱。 “州府还有些公务,告辞。” 张恒对着张氏拱了拱手,大步而出。 张氏刚想带着儿女追着送出去,跟着张恒身后的贾诩却冷不丁地开口了。 “夫人留步,不必送了。”贾诩笑道,“这些时日,长史正准备向使君建言,整肃我徐州贪腐之风。若让人看见夫人送长史出去,怕是会有流言。”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惊得张氏一身冷汗。 什么意思! 张子毅这是在警告我,不要继续到处走门路了吗? 说完之后,贾诩一拂袖转身而去。 他相信张氏能听得懂,如果连这也听不懂,也就没有重视的必要了。 “多谢先生提醒,妾身明白了。” 张氏赶紧躬身低头道,目送张恒一行人离去。 ------------ 第五百六十二章初平三年的尾声 回到府中,张恒便带着贾诩前往了书房,并命方悦守在外面,不准任何人进来。 “什么事儿,说吧。” 张恒拿起茶水,给贾诩倒了一杯。 “长史,校事府传来消息,北边有动作了。” “北边?”张恒刚到嘴边的茶水又放了下来,“袁绍还是公孙瓒?” “都是。”贾诩笑道,“新政施行下去之后,泰山郡便起了一波叛乱。袁本初以为有机可乘,有心图谋不轨。” 张恒笑了,“你的意思是说,袁本初打算进攻咱们,并且是从泰山郡入手。而且,还与公孙瓒搅和到了一起?” 贾诩答道:“不仅仅是公孙瓒,身在河内的曹操,以及东郡的刘岱和乔瑁,都参与了其中。” “这两位还没吸取上次的教训?”张恒冷笑一声,眼中满是不屑。 上次兖州一役,刘岱的地盘几乎丢失殆尽,只剩东郡而已。 也就是刘备碍于情面,才给他留下了这个栖身之所。 若是他还不开眼,只怕这点地盘都留不住了。 “刘岱本是兖州刺史,去岁一役,损兵折将,总是不甘心的。”贾诩缓缓道,一语点破了刘岱的心思。 张恒点了点头,“现在到哪一步了?” “才只是筹谋阶段,不过也快动手了。”贾诩答道。 “详细说说。” “长史可还记得,去岁颜良的两万大军,被我军击败之后,并没有北上返回冀州。反而进入了东郡,与刘公山合兵一处。” 张恒笑道:“你的意思是,东郡境内的袁绍军,会连同刘岱与乔瑁,作为此次进犯的排头兵?” “不错,正是如此。” 得到肯定的答复之后,张恒忽然叹了口气。 树欲静而风不止,安定了才不到一年,那些人居然又按捺不住了。 战端一开,天下又将进入多事之秋。 不过想想倒也正常,如今徐州的实力太过强大,自然引起了所有人的不安。 这些在刘备手下吃过亏的诸侯们,迫于徐州强大的兵势,自然就会选择报团取暖,这点并不稀奇。 只是如今徐州新政却到了关键时刻,南边又和袁术在进行局部战争,境内又有叛乱,张恒实在不想这时候开战。 但他们执意要打,张恒也不怕! 不把这些人打疼,他们是不会消停下来的。 “泰山郡境内的叛乱,处理得如何了?”张恒开口问道。 贾诩分析道:“叛军虽占领了半个泰山郡,但人数不过万余,也都是乌合之众,根本不是徐将军的对手。只因泰山境内多山,不便攻伐,才拖到现在。以下官看来,最多一月,叛乱必平。” “那一月之内,敌军可会大举进攻?”张恒继续问道。 校事府的情报系统已经成型,对于战争有着极大的帮助。 可贾诩却摇了摇头,“此事下官却说不好,得看敌军打算发动何等规模的战争。若是大军进攻,自然慢些,若只是试探一番,半月之内应该就会到了。” 张恒点了点头,算是对眼下局势有了大致的了解。 片刻后,他忽然发出一声冷笑。 “管他是大举进攻还是小规模进犯,咱们都不惧。连鸡不能俱止于栖,一帮乌合之众,何必忌惮!” 贾诩拱手道:“长史所言极是,但以下官之愚见,此战要么不打,要么就得把敌军打疼。不然,敌军不久之后,必将卷土重来。” 张恒当然明白贾诩的意思,毕竟自己定下的基本策略,就是苟起来发育几年。 若是今年打一场,明年再打一场,固然能勉力支持,却达不到休养生息的目的。 他们固然可以破罐子破摔,但徐州却不能陪着堕落。 “文和所言有理,以你看,谁能统兵作战?”张恒问道。 这事太过重要,张恒肯定要向刘备汇报,并且要在都督府公议。现在和贾诩商讨出一个大概的方略,心里也好有底。 面对张恒的问题,贾诩沉思一会儿后,才拱手答道:“长史,得分情况。” “你有什么想法,直接说就是,不必讳言。” “遵命!”贾诩缓缓开口道,“无论敌军大军进犯,还是小规模试探,如今的泰山郡,只有徐文耀将军率领的两万大军,且正在平定叛乱,根本不够。下官以为,当派一位上将前往镇守,应对敌军攻势。” 提到上将二字,指向性就很明显了。 如今徐州能独当一面的将领,也就是关羽、张飞、张辽、赵云,最多再加一个太史慈,但他手下并没有独属于自己的军队。 张恒开口道:“云长坐镇兖州,文远在外未归,只能派子龙或是翼德了。” 不同于泰山郡复杂的地形,广陵郡的叛乱,张飞只用了不到半个月就平定了,如今正在班师的路上。 “此二位将军,皆有大将之才,足可应对。” 贾诩只负责提供意见,对于决断这事儿,却含糊了起来,要张恒自行抉择。 “嗯,此事还得公议,倒是不急着决出人选。”张恒也没有为难他,“舍此之外,文和可还有建言?” “还有一处地方……” 贾诩忽然压低了声音,面色也严肃了起来。 “刘岱与乔瑁若是当了进犯的急先锋,这东郡之地,可就空下来了,长史不妨派人取之。只是……还得看袁术的意思。” 贾诩的意思张恒明白,他才刚刚派出的使者。 若是袁术识大体,能够和徐州罢兵,关羽自然能抽出身来,趁着大战去袭击东郡。 可若是袁术冥顽不灵,坚持要与徐州开战,那就不好办了。 “袁公路这厮……可不是个省油的灯啊。” 张恒叹了口气,声音中带着一丝无奈。 实在不行,就让关羽把占领的两个郡国还给他就是了。 反正本来出兵的目的只是响应刘表,同时探查袁术军的战斗力。 目的已经达到,那一点地盘,张恒并不在意。 …… 和贾诩一番详谈后,张恒立刻动身去了刘备府上,将校事府探得的消息汇报了上去。 片刻之后,刘备一道钧命,召集了都督府全体成员,开始了一场作战会议。 最终的结果,却是和贾诩推算的差不多。 不管袁绍等人作何打算,反正都要提前布置兵马。 首当其冲的,便是与冀州交界,且正处于叛乱之中的泰山郡。 赵云请命前往镇守,众人也都附议,正当刘备准备下令之时,张恒却站了出来。力排众议,推举张飞领兵出战。 给了这几年的成长时间,张飞如今已经算得上成熟,总要让他独当一面试试。 毕竟温室里,可开不出灿烂的花朵。 刘备虽然有些不放心,但还是点头同意了,又将荀攸也派了出去,给张飞当个监军,确保他不会乱来。 再者,便是兖州方面,也要加强戒备。 最后,便是骷髅王了。 刘备同意了张恒的主意,真到万不得已之时,允许关羽将占领的梁国和沛国还给袁术,换取一时安宁。 两线作战这种事儿,还是要避免的。 战术的部署便告一段落,接下来便是战略层面的目标。 这次不等众人开口,张恒便给出了自己的意见。 以消耗敌军有生力量为目的,却不是推进战线,占领地盘。 敌军的士卒是有生力量不错,但粮草物资,一样是重中之重。 换而言之,若是张飞能在泰山将敌军拖住。一直拖个半年,将敌军的粮草耗尽,也算成功! 毕竟敌军在拼命进攻的时候,徐州的发展却没停下来。 此消彼长之下,实力的差距只会越来越大。 商议已定,刘备当场拍板,并下达钧命。 随后,都督府也出了一道军令,派人传给张飞。让他不必回师郯县,而是继续北上,直接赶往泰山郡御敌。 与此同时,张恒又签署了两道军令。 一道,是命赵云麾下的西凉铁骑整军备战,万一敌军声势浩大,张飞扛不住,赵云也能随时加入战场。 另一道,则是给远在冀州的张辽,让他瞅准机会,看看能不能突袭敌军一波。 半个月后,敌军还没有消息传来,反倒是出使袁术的人回来了。 骷髅王毕竟出身豪门,虽然愤怒,却并没有干出斩杀使臣的龌龊事儿。 只是徐州要求的条件,他却当场拒绝了。 别跟我扯什么孔伷,梁国和沛国是我的地盘,你却趁着我和刘表开战时突袭。如此背信弃义,妄为盟友! 刘大耳,我给你两个选择,要么把你的军队撤出豫州,要么我自派人去取! 可以看得出来,这次打败了刘表,骷髅王还是多少恢复了点信心,说话的语气又硬了不少。 对此,张恒做出了一些让步。 可以把沛国还给你,将士们辛辛苦苦征战,总不能一点好处都没有。 同意,咱们就还是异父异母的亲兄弟。 不同意,那你就来打吧。 当然,这也仅仅是做个姿态而已。 任何协议,在自己没实力的情况下,都不会算数。 一旦徐州和袁绍联军开战,袁术从后面偷袭,张恒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经过一番激烈的讨价还价之后,袁术总算同意了。 十月末,关羽率军退出沛国,甚至连梁国都没有留军队,而是直接带着大军,返回了兖州腹地。 与此同时,袁绍的联军,也终于到了! 初平三年,十月末,一场围绕着泰山郡的大战再次展开。 论规模,这场战争和之前的兖州之战,其实差不多。 袁绍与公孙瓒、曹操、刘岱、乔瑁等诸侯达成协议,一同出兵东进,攻伐徐州,动用大军多达十万之巨。 但论及结果嘛,却是虎头蛇尾。 原因也很简单,袁绍挑错了地方和时间。 泰山郡境内多山,战略纵深极大。当初张恒就是看重了它独特的地理位置,才在站稳脚跟后,第一战就将其拿下。 这可是一块天然的屏障,想要正面强攻,又谈何容易。 再者,时间已经是十月末,最多再有半个月,就会天降大雪,不利征战。 所以这场仗,注定不会太长。 接到都督府的命令之后,张飞便马不停蹄往泰山,终于在敌军抵达之前,进驻了泰山治所奉高。 而与此同时,徐荣也基本清理了境内的叛乱,屯兵在奉高西南五十里的梁甫县。 两人一南一北,扼守住了泰山郡境内的两条要道。 十多天后,袁绍联军抵达。 没办法,只能硬攻。 袁绍兵分两路,开始进攻奉高与梁甫。 战争从十月底一直打到十二月初,但粮草器械都充足的坚城,又岂是容易打破的。 是以一个多月下来,袁绍联军根本就没有任何收获,反而损兵折将。 值得一提的是,趁着泰山之战如火如荼之时,关羽却忽然率军从山阳郡北上,袭击了东郡。 没了兵马驻守的东郡,面对关羽大军,所到之处,皆望风而降。 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东郡全境被拿下。 消息传来,刘岱和乔瑁差点没崩溃了。 最后一块栖身之地啊,就这么没了! 麾下得知东郡陷落之后,士气也开始低迷。 寒冬腊月,攻城不下,粮草又快见了底,在种种不利的元素加持之下,袁绍心中也开始后悔起来。 又在泰山坚持了半个月之后,联军彻底扛不住了。 袁绍召集众诸侯,一番商议之后,决定退兵。 其他人当然没意见,只有刘岱和乔瑁哭得伤心。 这一个月以来,仗打了不少,人死了不少,但家却没了,这是何苦来哉! 早知如此,我疯了才来! 作为始作俑者,袁绍也只得安慰,并许诺将自己的治下的平原国借给他们驻军。 二人只得同意,但有地方驻军,也只是客居而已。 从此,二人难免要看袁绍的脸色了。 值得一提的是,正如当初张恒预想的一样,趁着两军大战之时,袁术也不甘寂寞,派人突袭拿下了梁国。 至此,他也算出了心中的那口恶气,再度将整个豫州纳入自己麾下。 就这样,冬雪菲菲之时,初平三年的这场争斗,正式落下了帷幕。 ------------ 第五百六十二章五年 初平八年(197),三月上旬。 草长莺飞,春回大地。 自五年前那场战役结束之后,讨刘联军终于认清了一个事实——短时间内,徐州不可战胜! 联军四散之后,整个天下虽仍旧战乱不断,但刘备集团的治下的徐州和兖州,却进入了太平时光。 这五年来,百姓安居乐业,军队镇守边境,形成了一个相对稳定的环境。 若非时不时传来的军报,宣示着诸侯们仍旧厮杀不休,真让人以为进入了太平盛世。 自张恒推行新政,革除了各种积弊之后,徐州的生产力得到了长足的恢复,宛若一轮初升之红日。 经过五年的发展,便到了真正意义上的如日中天! 后世杜甫曾有诗云:忆昔开元全盛日,小邑犹藏万家室,稻米流脂粟米白。公私仓廪俱丰实,九州道路无豺虎。 如今徐州的情况,不能说极为相似,只能说犹有过之。 自古以来,华夏这片土地上的人民,都是忠恳勤劳的象征。再没有外力的干涉下,日子一天比一天好,自然是顺理成章的。 民生方面富足的同时,军事层面也没有拉下。 原本的四大军团,随着太史慈被外放独领一军后,正式变成了五大军区。徐荣和他麾下的两万大军,以及新招募来的三四万人,促成了这第五大军团的雏形。 清晨,徐州长史张恒府门被打开,一个十七八岁的青少年走里面走出。 此人身长八尺,面目俊朗,剑眉星目,一举一动间,都带着与他年轻不相符的稳重与威严。 随着少年的走出,管家李叔也跟了出来,手中却牵着一匹马。 “少君,要不老朽派几个人随行?” 五年时光一闪而过,李叔也已年过五旬。原本虎虎生风的步伐,渐渐慢了下来。脸上的皱纹,更是被岁月雕刻成了纵横阡陌,甚至微微有些驼背的迹象。 少年摇了摇头,笑道:“不过是去城外一趟,不必劳烦别人。” “那少君早去早回。”李叔将缰绳递上。 少年冲着李叔一拱手,转身上马而去。 望着少年疾驰的背影,李叔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这几年下来,阿亮也长大了,行为举止,倒是和家主越来越像了。 …… 太阳渐渐升得高了。 院中的树荫下,忽然传来一阵惊呼。 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正在飞快奔跑,口中还鬼哭狼嚎着,脸上豆大的汗珠跟不要钱似的,飞快往地上滴落。 跑了没多久,却在院子的尽头看到了一个小胖子。 这小胖子与男孩差不多年岁,却因为体型宽大,显得有些憨态可掬。 “阿斗,快跑!” 小男孩见了小胖子,连连摆手大喊道。 但小胖子的反应显然有些迟钝,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时,就被小男孩一把拉住了,两人玩儿了命继续向大门跑去。 “阿松,咱们跑什么?” 小胖子被小男孩强拉着,有些不明所以,脸上疑惑的神情便显得有些滑稽。 “少废话,再不跑就来不及了!” 小男孩瞪了小胖子一眼,也不多做解释,只是继续狂奔。 “为何?” 小胖子还是有些不明白,随着奔跑,他已经气喘吁吁。 “再不跑,阿蓁可就要杀过来了!” “额……” 闻言,小胖子神情一滞,想起了张蓁的可怕手段,连忙鼓动起了浑身的气力,一时间竟跑得比小男孩还要快。 两人虽然都是小短腿,但跑起来速度却着实不满,眼看府邸的大门遥遥在望,两人脸上都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只要跑出这扇大门,自己就算是逃出生天了。 但可惜这世间之事,往往都是天不遂人愿。 眼看二人距离大门已不足十步,身后忽然响起一声娇喝。 随着声音出现的,却是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长得粉雕玉琢,煞是可爱。 相貌的确是这样,但神情嘛,却是无比狰狞。 “站住!” 小女孩伸出纤纤玉指,指着前面两只小短腿,口中娇喝声无比尖锐。 听到这声音,小男孩和小胖子忍不住浑身一颤,跑得更快了。 这一举动,可把小女孩给气坏了。 “还跑是吧!” 只见小女孩冷笑一声,嘴角扬起一丝轻蔑的弧度。 下一刻,她动了! 奔跑的速度,却是比前面的两人要快了不少。三两步间,就已经追到了二人身后。 可她却没有伸手去抓两人,反而凌空跳起,一脚踢在了小男孩的背上。 “啊!” 小男孩发出了一声惨叫,下一刻整个人已经飞了出去,摔了个狗啃泥。 再看一旁的小胖子,哪里还敢跑,整个人都已经吓得浑身颤抖了起来。 “被我逮住了还想跑,真是不知所谓!” 小女孩望着小男孩狼狈的身影,拍了拍手,满脸轻蔑道。同时却把目光看向了小胖子,嘴角露出甜甜的笑容。 “阿斗哥哥,你跑什么?” 可在小胖子眼中,小女孩的笑容更像是恶魔的低语。发出的声音,如同来自九幽地狱一般。 但下一刻,他忽然反应了过来。 对啊,我又没干亏心事,我跑什么! 想到这里,小胖子拿出所剩不多的勇气,才敢与小女孩对视。 “阿蓁,我是被阿松拉着跑的。” 一句话,我是无辜的! “哦,是吗?”小女孩目光渐渐发冷,脸上笑容却更加灿烂。“昨日之事,你可有参与?老实交待,不然没你好果汁吃!” 听着张蓁从张恒那学来的口头禅,阿斗心中极度惶恐。 “没有,我压根不知何事,你可不能冤我!” 口中的话虽正气凛然,但小腿却忍不住打起了颤。 另一边,小男孩好不容易从地上爬了起来,整个人极度愤怒。 “阿蓁,你太过分了!”蔡松指着张蓁吼道,“你一个妇道人家,怎可如此粗鲁。你等着,我这就去告诉父亲!” 一听说要去向张恒告状,张蓁脸上的冷笑更甚。 “去啊,有种你就去,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你敢!” 蔡松后退两步,继续大吼道。 “我怎么不敢!” 张蓁握紧了小拳头,继续威胁道。 “仗着你从董姨娘那里学了些武艺,就敢欺辱兄长,你要反了天不成!”蔡松满脸气愤道。 一听这话,张蓁更来气了,叉着腰道:“你还有脸说,若非你昨日偷了我的糖果,我岂会……你去向父亲告状吧,我也去告诉蔡姨娘,看看谁倒霉。” 此话一出,蔡松顿时泄了气。 蔡琰在府上的存在感很弱,所有人都知道这位二夫人脾气极好,待人也很和善。 但是涉及子女教育方面,她可比荀采还要严厉许多。 而蔡松却从小是个调皮捣蛋的性子,为此没少受罚。 最严重的一次,还要数去年夏天。蔡琰罚这小子在院中跪了整整两个时辰,差点晒成了人干。 “过来!” 眼见蔡松怂了,张蓁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喝斥道。 “阿蓁休得胡言,你说我拿你的糖果,可有证据?” 蔡松还是有些不服气,继续争辩着。但身体却很诚实,老老实实走了过来。 “证据?”张蓁扬了扬自己的小拳头,威胁道,“我的话就是证据,你看看蔡姨娘信谁?” 蔡松默然无语,神情也变得沮丧了起来。 这时,小胖子刘禅有些看不下去了,开口道:“阿蓁,你这是栽赃陷害,这样不好。” “你闭嘴!” 张蓁抬手给了刘禅一巴掌,脸上满是愤怒和无奈。 就阿松那个德行,还用我陷害他? 这家伙哪次回来,我的东西不少? 他的那点小心思,也就能骗骗你了! 刘禅脑门上挨了一巴掌,也不再敢跟张蓁争辩,满脸委屈地站在原地。 你们兄妹的事儿,为何要把我扯进去? 反倒是蔡松,人虽然认怂了,但眼珠子还是咕噜噜乱转,明显憋着坏呢。 可他那点小心思,却没能瞒过张蓁。 “阿松,今日这事儿,想让我不告诉蔡姨娘也行,给点好处。” 说着,张蓁伸出了手。 这下蔡松是真的慌了,连忙捂住了自己的口袋。 “我的零嘴早就吃完了!” “不给是吧,也行,叫我一声姐姐,这事就算了。”张蓁冷笑道。 “想都别想,我比你大……啊……” 话还没说完,张蓁又飞起一脚,将蔡松踹倒在地。 但还没完,小魔女又一脚踩在蔡松身上,狞笑道:“你叫不叫?” “士可杀,不可辱,我不叫!” 蔡松难得有了些骨气,大声吼道。 眼看自己的好朋友受到如此虐待,刘禅有些于心不忍,便主动从怀中掏出了自己的所有家当。 “阿蓁,这些都给你,放阿松一马吧。” “不能给她,阿斗,咱们岂能向她一介妇人低头……” 话还没说完,口中又发出一声惨叫。 张蓁脚上又用了几分力,一边却笑呵呵地将刘禅的零食全部笑纳。 “还是阿斗哥哥人好。” 得了好处的张蓁,瞬间从魔女状态中解脱出来,又恢复了之前那般岁月静好的瓷娃娃模样。 刘禅笑道:“阿蓁你喜欢就好……还请高抬贵脚。” “哼,今日看在阿斗哥哥的面上,我且饶你这一次。”张蓁恶狠狠对蔡松道。 “谁要你放过了……” 蔡松起身后,拍打着身上的灰尘,嘴却依旧很硬。 正在这时,一个和三人年岁差不多的小男孩,从后宅走了出来。 见到此人后,蔡松眼睛一亮,连忙扭头对张蓁低声道:“阿蓁,肥羊来了!” 闻言,张蓁的目光也望了过去,脸上带着一抹坏笑。 这所谓的肥羊不是别人,正是张岳夫妇的二胎,张恒的幼弟,张定。 他只比蔡松兄妹大了几个月,兄妹二人却得恭恭敬敬喊他一声叔父,不爽之下,私下便喜欢联手欺负他。 而张定的性子,却比小刘禅还要本分老实,哪里是兄妹二人的对手。 “阿定好歹是你们叔父,屡次欺负他,是不是不太好。” 眼看兄妹二人又要对张定下毒手,刘禅有些看不下去。 “哼,你了不起,你清高!”蔡松冷笑道,“咱们的零嘴都被阿蓁抢走了,难道不用从他身上找补回来?大不了抢来之后,多分你一些就是了。干不干?” “那就最后一次!”刘禅连忙点头道。 计划已定,三人便不怀好意地向张定走去。 “叔父!” 隔着老远,张蓁甜甜地喊了一声。 张定早就发现了三人,并不想去触霉头,正准备要走的时候,却被张蓁喊住了。 “阿蓁何事啊?” 望着慢慢向自己逼近的三人,张定心中一紧,脸上还努力维持着长辈的尊严。 但短短片刻之后,他的威严便毁于一旦。 被洗劫一空之后,张定哭着鼻子向后院跑去,想来是告状去了。 三个悍匪得手之后,自知家里是待不住了,一番合计之后,扭头就出了家门,跑到刘备家里避风头去了。 大人们正在后宅,就见张定泪奔而来。 了解了原委之后,荀采和蔡琰气得火冒三丈。 当场便派出了张府第一猛将张婵,将三小只提溜了回来。 片刻之后,挨了几下手心的兄妹二人被在庭院中罚跪。 而张定坐在台阶上,一边抹眼泪,一边吃着属于自己的零食。 刘禅则站在一旁,有些手足无措。 陪他俩一起跪着,有些不合适。 就这么直挺挺站着吧,也有些不够义气。 想了半天,刘禅也没想出一个两全其美的方法,而肚子又开始咕咕叫了起来。 要不,我先回家吃饭去? ------------ 第五百六十四章兄弟重逢 傍晚时分,张恒从城外钓鱼回来。 隔着老远,就看到自己的儿子和女儿跪在院中,神情却没有一丝意外。 怎么说呢,自两人年岁渐长,这种事儿可太寻常了,张恒都懒得管了。 他不管,但有人却不乐意。 一见到父亲归来,二人立刻就来了精神。 “父亲救命啊!” 张蓁大声喊道,生怕张恒注意不到自己。 小姑娘演技也是不俗,之前还好好的,此刻竟生生挤出了两滴眼泪。 蔡松也跟着干嚎,企图引起父亲的怜悯。 小刘禅倒是规矩,赶紧迎了上来,对张恒拱手道:“弟子见过老师。” 去年,刘禅年满四岁之后,也该到了开蒙的时间。 可刘备放着羽山学宫诸多大儒不选,偏偏让张恒来做刘禅的老师。 张恒当然不干,但奈何推辞了半天也没推辞掉,只好提着两串腊肉回了家,正式成为了刘禅的老师。 “阿斗又来了。” 张恒没搭理跪在地上的两个小家伙,反而对刘禅笑道。 “老师,这……” 刘禅倒是仁义,用目光示意跪在地上的二人。 意思很明显,老师救一下啊! 张恒却还是装作看不见,反而慢悠悠道:“阿斗啊,以后少跟他们俩玩,万一把你带坏了,令尊怕是要迁怒于为师。” 此言一出,蔡松和张蓁当场就傻了,瞪大了眼睛看着张恒。 父亲,你听听你说的是人话吗? 天底下,有这么说自己孩子的父亲吗! 刘禅赶紧继续求情道:“老师,阿松和阿蓁已经跪了好久了,还望老师高抬贵手,饶他们这一次吧。” “求我有何用,又不是我让他们跪在此处。再说了,如果不犯错,又岂会有如此惩罚!” 张恒捋着他那不多的胡须笑道。 说起来,以前看那些老家伙没事就喜欢捋自己的胡须,张恒都大为鄙夷,以为他们故作高深。 可这两年以来,他的胡须也长了,却是越来也喜欢这个动作了。 天可怜见,张恒本就不是那种毛发太过旺盛的人,嘴上一直没几根毛。 要知道这时代,胡子可是男人相貌的一部分,为此荀采和蔡琰没少嘲笑他。 如今快到而立之年,下巴上才终于有了那么点长度,张恒一贯爱护得紧,没事就喜欢盘两下。 只是一听这话,一对儿女再也忍不住了。 你不救就算了,反而还奚落我们俩,半点当父亲的样子都没有! 张蓁赶忙跑了过来,不停地摇张恒的衣袖,撒娇道:“父亲,您怎能见死不救,赶紧向母亲和姨娘求情啊!” “别来这套!”张恒立刻从小丫头手里扯回了自己的袖子,满脸无语道:“你们俩犯错,我为何要去求情。小惩一番也好,不然你们真的要无法无天了。 你看看你,整日疯疯癫癫的,哪里有姑娘家的样子!” 求情不成,反被张恒又来一番训斥,小姑娘撇了撇嘴,差点真的哭出来了。 见此,张恒还是心软了。 也罢,就再帮你们一次吧。 正当张恒准备进去求情时,一旁还在跪着的蔡松开口了。 “阿蓁,你别为难父亲了,整个郯县谁不知道,父亲惧内,哪里敢为咱们求情。” 闻言,张恒一愣,脸色僵了下来。 谎言不会伤人,真相才是快刀。 “你说什么……” 张恒扭过头来,瞪着自己的儿子。 “怎么,父亲惧内还不许人说?”蔡松迎着张恒的目光,却是凛然不惧。 “逆子!” 张恒瞬间恼羞成怒,暴跳如雷。 “来人,来人,我要执行家法!” 蔡松眼看形势不妙,刚想起身跑路,却已经被张恒揪住。 巴掌跟不要钱似的,往小屁股上不停地招呼,打得蔡松哭爹喊娘。 这下可把所有人都惊动了,原本正在屋里喝茶聊天的众人,也纷纷走了出来。 “子毅,住手!” 虽然过继给了蔡氏,但毕竟是自己的亲孙子,张岳哪里受得了,急忙向张恒喊道。 一边喊,张老爷子还大步走了过来,将孙子抱走,唯恐再遭张恒毒手。 柳氏也瞪了张恒一眼,“子毅啊,虎毒尚且不食子,你怎么能下如此毒手!” “我……” 张恒有心辩解,却见到在张岳怀中的蔡松还冲自己做了个鬼脸,不禁更生气了。 好小子,你给我等着,回头再收拾你! 被张恒这么一闹,原本的罚跪也只好结束。 张恒也才反应过来,自己是被两个小家伙给利用了。 “女荀,吩咐下去,摆两桌酒宴。”张恒开口道。 荀采笑道:“子毅,有客人要来?” “的确有,而且还是贵客。”张恒笑道。 “谁啊?”蔡琰也跟着问道。 “子瑜要回来了。” 张恒叹了口气,眼中露出了追忆的目光。 “阿亮的兄长?”荀采有些不确定道。 张恒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 五年前,诸葛瑾为新政冲锋陷阵,最终却落得个名声扫地,罢官归乡的结局。 本想着守孝期满后,便将他调回来继续为官。 可当征辟手令抵达琅琊时,诸葛瑾却拒绝了。 可能是之前的打击太大,也可能是诸葛瑾想明白了一些东西,反正他的回答只有一句话——时候未到。 直到上个月,刘备又想起了他,便再次下令征辟。 这次,诸葛瑾终于答应出仕。 而今日,便是他抵达郯县的日子。 张恒有预感,上次的挫败,应该会让诸葛瑾脱胎换骨。 毕竟这家伙虽然性格温和,但骨子里还有着诸葛氏的耿直,本身才能也不低。曾以不到弱冠之年率军守城,抵御贼寇入侵。 此番归来,必然能成为徐州集团的中坚力量。 除了诸葛瑾之外,张恒也邀请了贾诩。 这几年虽然没有战事,但校事府却一直在茁壮成长。时至如今,其渗透能力,已经展现在方方面面。 老银币要是连这点都玩不转,也不配称之为毒士了。 把他叫过来,也是准备对校事府的消息做一个汇总。 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张恒已经快压不住都督府那帮人了。 自上次泰山郡一战后,徐州已经近五年没有战事了。 五年的休养生息,的确达到了张恒之前的预期。 府库丰盈满溢,百姓家有余财。 可力量积攒够了之后,你总得使出来吧。 说好的一统天下,现在时机算成熟了吧,咱们得支棱起来啊! 再不打,我们都要老了! 其实从第二年开始,都督府就一直提议要对外征战。但张恒不同意,政务府那帮子文臣也不同意,便只好作罢。 直到上次州府公议时,连最反战的督察院和户部尚书荀谌都站了出来,表示可以发兵了。 这下,张恒再也没有了反对的理由。 可以预见的是,战争不久后即将开启。 打之前,有必要汇总一下情报。 …… 城外。 夕阳西下,临近傍晚。 落日的余晖倒映在水面上,泛起一抹红霞。 诸葛亮在沭水河畔负手而立,目光望向远方,脸上却无半分焦急的神色。 不久后,官道尽头一辆马车缓缓而来。 见到这辆马车,诸葛亮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转身上马迎了上去。 赶车的车夫见到来人之后,脸上立刻露出了惊喜神情,急忙停了下来,扭头向车内喊道:“家主,二郎来迎您了!” 闻言,马车的帘子被挑开,诸葛瑾从里面走了下来。 诸葛亮赶紧翻身下马,拱手行礼道:“弟拜见兄长!” 望着个头比自己还高的弟弟,诸葛瑾笑了。 五年前,他从郯县离开时,诸葛亮不过才十二岁,如今却已顶天立地。 “二弟免礼。” 诸葛瑾摆了摆手道。 诸葛亮又开口道:“兄长,三弟忙于学业,兄长前来之事,弟并未告知于他,因此没能前来迎接,还望兄长勿怪。” “迎我作甚,自当以学业为重。”诸葛瑾淡淡一笑,浑不在意。 诸葛亮这才抬头,看了看兄长,目光中微微露出一丝惊讶。 五年前,诸葛瑾十九岁,如今已经二十四岁了。 五年前,他身穿素服,侍奉继母,携带家仆来郯县出仕为官,誓要做出一番功业。 而今,他却一身青衣,身无长物,随行只有一位车夫而已。 五年过去,兄长相貌虽未变,但身上的气质却不似之前那般锋芒外露,反而极度内敛,甚至有一丝深不见底的感觉。 这种气质,诸葛亮只在一个人身上见过,那就是荀彧。 舍此之外,便是老师张恒身上,也没见到过。 看来这五年,兄长所得颇多。 望着微微发愣的二弟,诸葛瑾笑道:“来之前,我本不想打扰任何人,奈何还是被长史知道了,二弟等急了吧。” 得知自己今日到来,诸葛亮必然一大早便出城迎接,如今已是黄昏,可见足足等了一天。 可诸葛亮却摇了摇头,“兄长,弟在此等候不过半个时辰,又谈何心急?” “哦,这是为何?”诸葛瑾笑问道。 “因为弟知道兄长不会早到,故此亦姗姗来迟。” 诸葛亮并没有撒谎,他虽然清晨就出了家门,但却是去了羽山学宫。 上午监督弟弟诸葛均读书,下午又在学宫中与教习一同研讨学问,正如他这几年间的每一天一样。直到快要落日之时,才动身前来迎接。 “你为何知道我不会早到?”诸葛瑾继续问道。 诸葛亮笑道:“五年前兄长因故而去,如今又岂会重蹈覆辙?” 五年前,诸葛瑾名声扫地,狼狈而归。自那以后,谨慎低调的习惯,就刻进了他的骨子里。 说起这件伤心事,诸葛瑾的脸色依旧平静,并没有出现一丝的波澜,反而为诸葛亮的聪慧而惊叹。 看来这五年,有长进的不仅仅是自己。 “这五年,母亲她老人家如何?”诸葛瑾开口问道。 “兄长,继母一切安好。” “那就好。走吧,入城。” 诸葛瑾点了点头,又登上了马车。 诸葛亮也跟着上马,与马车并排而行。 夕阳下,兄弟二人的背影拉得老长。 ------------ 第五百六十五章躁动的心 晚膳还没准备好的时候,贾诩就登门了。 五年时间过去,别人都发生了些许变化,却唯独这老银币,却好像越活越年轻一般,养生功夫相当了得。 要知道,当年投奔徐州之时,贾诩就已经四十五岁了,如今更是五十一岁,早就超出了这个时代的平均年龄。 可是这货不仅没有变老,更是无病无灾。 对此,张恒自是大为惊奇。 难道说不要脸丧良心,才是长寿的秘诀? 贾诩抵达不久,诸葛瑾兄弟也到了。 时隔五年再次见到诸葛瑾,张恒好一番打量之后,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不错,子瑜这五年,总算是没有虚度光阴。” “长史谬赞,在下愧不敢当。”诸葛瑾拱手道。 张恒笑道:“当年你受诋毁,我作为始作俑者,却没有出手帮你洗刷冤屈,才致使你罢官归乡,你可曾有过怨恨?” “长史说笑了。”诸葛瑾淡笑道,“当年那种情况,在下若强留在此,早晚必为奸人所害。罢官归乡,正是长史对在下的庇护。” “哈哈哈……”张恒大笑道,“能想通就好,这几年三番五次征辟,你却总是不来,我还以为你有心结。” 诸葛瑾解释道:“前几次推辞,只因在下才疏学浅,不堪重任,故此推辞。” “那如今呢,又待如何分说?” 张恒当然知道,诸葛瑾说的才疏学浅,并不是能力不够,而是认为自己还斗不过那些人。 说到这里,诸葛瑾眼中泛起一丝波澜,对张恒拱手道:“长史容禀,如今……在下却是有了些把握。” “那就好,人可以老成练达,却不能失了锐气。子瑜学有所成,可成大器矣。” “长史谬赞,在下愧不敢当。” “走,先入席,稍后再说。” 张恒招呼着众人入席,开始了这一场晚宴。 宴会过后,张恒把贾诩和诸葛兄弟都叫到了自己书房内。 诸葛亮虽然才十七岁,却已经出仕,如今担任大将军府主簿一职,正是昔年荀棐的官职。 而小舅子荀棐,却早已升级成了户部侍郎。 不同的是,诸葛亮这个主簿,却不是刘备的跟屁虫,而是替张恒打打下手,处理一些政务。 以诸葛亮的天赋,只需四五年历练,就可以下放为郡国长官,去独当一面了。 再四五年,就能重回中枢,掌握机要,甚至是接张恒的班也不是不行。 为了能提早退休,张恒已经给诸葛亮安排好了流程。 “今晚,咱们议两件事情。” 书房内,张恒开口道:“首先,便是子瑜你的问题。玄德公本有钧命,征辟你出任吏部尚书,却被我拦了下来。我想听听你自己的意见,你打算出任何职?” 吏部尚书,掌官员考核升迁,手中权力极大。 自卢植卸任之后,因为没有合适的人选,这位置就一直空悬着。大多数时候,都是督察院在行使着吏部的职责。 之所以给这么大官职,无非是看在五年前诸葛瑾的功劳,和他所受的委屈。 但张恒认为,还是应该听听诸葛瑾自己的意见。 诸葛瑾拱手道:“主公钧命,在下本不敢违背,但长史若要在下选择的话,吏部尚书一职,在下却是不敢接任。” “为何?”张恒问道。 诸葛瑾答道:“昔年在下为官,不过数月便罢官,此次再度出仕,却是毫无根基。贸然身居高位,恐招人非议。” 遭人非议还只是小事,你一点班底都没有,吏部尚书的宝座给你,你也坐不稳。 若政令不能通达,下属固然有错,你也难免失职之责。 张恒点了点头,“那你就以治中从事的身份入府参政,而不担任实际官职,如何?” “多谢长史拔擢!”诸葛瑾拱手应了下来。 入府参政,看似没有任何职权,却等于什么职权都有了。 因为所有的政令的发布,都要政务府点头用印。想要用印,就得政务府所有成员都点头同意。 之前制度初立,政务府成员就只有荀彧和糜竺二人而已。 糜竺当然是泥塑木偶,所以政务府是荀彧一个人说的算。 如今把诸葛瑾塞进去,他就能接触到大大小小的政务,从而培植自己的势力。 再者,也能分荀彧的权柄。 不管你荀彧再怎么忠心耿耿,手中都不能掌控如此大的权力,这样会破坏规则。 你荀彧固然没问题,却不能保证继任者和你一样本分忠诚。 事实上,不仅仅是荀彧,这两年张恒都不怎么过问政务府之事了。 就算是都督府的军事,也是大事才去决断,小事都是由关羽、赵云、荀攸、郭嘉等人商量着来。 张恒这个署大将军府事,总理徐州一切军政的长史,已经快要透明了。 解决了诸葛瑾的官职问题后,张恒又把目光看向了贾诩。 “文和想必也听说了,近日以来,州府内群情激奋,波涛汹涌,都铆足了劲想要打仗。” 贾诩淡淡一笑,“下官自然听说了。五六年没有战事,将军无功业可建,士卒无封赏可领,自然都按捺不住。” 张恒点了点头,“确实是这么个道理。五年休养生息,咱们的确富足了。钱粮堆积如山,大军养精蓄锐,心中躁动也是难免。以你之见,此时可到了征伐天下的最佳时机?” 闻言,贾诩微微皱起了眉头。 他听得很清楚,张恒没说出兵打谁,说的是征伐天下。 这四个字,很重! 也就是说,一旦开启战争齿轮,就不会轻易停下来,直到一统天下为止! “事关重大,下官人微言轻,不敢置喙。”贾诩摇了摇头道。 这么大的事,他可不会轻易发表意见。 老银币的油滑在意料之内,张恒也不强求,继续笑道:“文和既然不愿出谋划策,那就说说校事府近来的消息。” 什么叫我不愿出谋划策…… 贾诩目光微动,显然很在意张恒对自己的阴阳怪气。 不过张恒显然不打算搭理他,他也就只能开始汇报情报。 听完之后,张恒眼中露出了一抹惊讶。 外面的情况,居然是这么个鬼样子! ------------ 第五百六十六章天下局势 自初平三年末的那场争斗之后,袁绍及其朋党终于意识到了一个事实。 军事层面的打击,撼动不了徐州疆域,反而会把自己拖垮。 只要徐州内部还是铁板一块,他们压根就不可能打进来。 既然打不了,那就只能先想办法壮大自身。 眼看徐州一直苟着发育,其他诸侯也不甘示弱,各自开始积极谋求发展。 动作最快的,还是袁绍。 没办法,谁让他是除了刘备以外,实力最强的诸侯呢。 再者,老袁家的这块金字招牌也确实好用。哪怕一分为二,配合上袁绍的个人魅力,也招揽了不少人才,为他治理州郡。 除了自身的壮大之外,经过这五年的拉拢分化,驻军在平原的刘岱和乔瑁,也基本成了袁绍的附庸,不再具备独立自主的能力。 时至今日,袁绍早已整合了境内的世家豪族,拉起了一支十万人的队伍。再加上刘岱和乔瑁,兵力逼近十三万。 正所谓爹死娘嫁人,个人顾个人。 袁绍这边在积极发展,公孙瓒也没闲着。 迫于徐州集团庞大的军事压力,他这几年倒是和袁绍一直和平共处,甚至有些沆瀣一气的意味。 如此一来,向东自然不好发展,那就只能向北扩张。 幽州牧刘虞有威望有能力,但唯独在军事上,却是像个三岁孩童般。再加上他天性仁善,不愿见刀兵相见,是以对公孙瓒处处忍让。 但公孙瓒却不是个好好先生,几年的时间下来,把这位顶头上司挤兑得够呛。 幽州本有十一个郡国,但大多数地方都是汉胡杂居,人烟稀少。 最核心的只有涿郡、广阳、渔阳三郡。 可两年前,公孙瓒直接发兵北上,占领了涿郡与广阳郡。 刘虞想奋起反击,但哪是公孙瓒的对手,几番对战下来,被打得损兵折将。便只好将治所广阳让给公孙瓒,自己迁往渔阳立足。 由此,刘虞和公孙瓒彻底撕破脸皮。 之后,公孙瓒又多次征伐刘虞,也都所获颇丰,如今麾下大军,也有将近十万。 彼时得知刘虞战败的消息后,徐州便立刻派去了使臣安慰。 这次,刘虞没有再拒绝刘备的结盟请求,坚定地站在了徐州一边。 毕竟再骑墙的话,可能命都没了。 北边的局势差不多就是这样子了,袁绍和公孙瓒加起来,二十万人只多不少。 至于再往西,便是在并州一带活跃的张燕。 相比于公孙瓒和袁绍的发展,这家伙的日子着实不好过。 毕竟太行诸山谷间,可不适合大规模种植粮食,张燕治下的百万黑山黄巾,混个温饱都成问题,自然谈不上发展。 张燕也不蠢,也曾多次想过扩张,但都以失败告终。 不是他不厉害,实在是碰到了真正的大佬。 东边是公孙瓒,他自问打不过,便只能向西向南开拓。 可西边和南边是谁? 曹操! 正如当初程昱谋划的一般,脱离了兖州战场之后,曹操当真是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局势豁然开朗。 只三个月时间,他便在河内郡站稳了脚跟,之后便开始了野蛮扩张。 恰逢孙坚被袁术袭杀,曹操便向南发展,将河南尹拿在了手中。之后曹操又挥师向北,入主上党、太原、西河等郡。 地盘迅速扩张,实力也跟着突飞猛进。 更重要的是,曹操从徐州偷师成功,也开始了屯田,是以这几年根本没有为粮食发愁过。 诚然,曹操在中原战场多次失利,但要拿捏一个小小的张燕,简直不要太轻松。 双方数次交战下来,都以张燕失败告终! 在这种左右为难的情况下,张燕这几年的日子很不好过。 听贾诩汇报着曹操的近况,张恒忍不住叹了口气。 曹操能发展起来,他一点都不觉得意外。 只可惜当年在兖州时,没能干掉他,致使他坐大为患。 不用想,如今这个形势,曹操肯定会站在袁绍一边。 想了想,张恒开口问道:“文和,曹孟德麾下,大概能拿出多少兵马?” 贾诩拱手道:“据校事府传来的消息,曹孟德效法我徐州所行屯田之策,治下倒也称得上富足。但并州之地,幅员辽阔却人烟稀少。曹孟德的兵源,大多来自河内郡与河南尹,最多五六万人马。” 张恒点了点头,目光中带着一丝担忧。 五六万人,也不少了。 再加上袁绍和公孙瓒的人马,就算只有这三人,要面对的敌军就有近三十万大军。 这仗,不好打啊! “文和继续说吧,其他地方如何?”张恒继续开口问道。 贾诩忽然笑了,“南边的袁公路,这几年倒是乏善可陈,并无作为,长史不必担忧。” 听贾诩这么说,张恒也笑了。 袁术这货的堕落,自然在自己的意料之中。 这几年下来,别人都在铆足了劲发展实力,只有袁术一个人飘飘然走上了衰落之路。 自五年前他打赢了刘表,又从徐州手里夺回了梁国和沛国之后,整个人膨胀得不得了,简直是走路带风,放屁冒烟! 然后……他就真不行了。 归根结底,袁术的衰落,只有一个原因。 他对治下的地盘管而不理,只知索取,根本没能形成任何有效的规则,崩坏也就在意料之中了。 这几年,从豫州逃难来徐州的百姓,每年都要以十万计。 好好的一个中原核心,却被袁术玩得乌烟瘴气。 对此,袁术好像毫无发觉一般,还整日沉迷在自己的霸业旧梦中,没事就把玉玺拿出来盘一盘。 甚至……他脑中已经生出了某些不该有的想法。 对此,张恒自然是乐见其成的。 为了让袁术能继续沉溺在幻想之中,哪怕他衰落到这副模样,徐州依旧没有对他动手。 甚至在几次小规模的冲突中,刻意保持了下风,让袁术占了些便宜。 如此捧杀之下,袁术自然愈发膨胀得不成人样。 可以预见的是,袁术这边是不用担心了。一旦下定决心向南出兵,最多不用半年,就能将袁术歼灭! 至此,徐州周边的敌对势力,算是彻底分析的差不多了。 剩下的,就是潜在的盟友,比如冀州的韩馥。 韩文节这几年的日子过得还可以,虽然失去了冀州大部分地盘,但在徐州驻军的干涉下,他本人并没有受到什么损伤。 当然,他也积极筹措兵马,发展势力。 可惜他那优柔寡断的性格,以及下水道级别的能力,又如何是公孙瓒和袁绍的对手,因此毫无建树。 五六年的时间下来,他麾下还是那么三四万的兵马,甚至连曹操都不如。 最后,便是南边的老坐谈客刘表同志了。 初平三年的那场大败之后,刘表痛定思痛,决定亲自掌握权柄。 你想集权,人家荆州豪族自然不干了。 这几年双方一直内耗着,刘表虽然占据了上风,但始终没能完全压制住这帮子豪族世家。 反正都老夫老妻了,双方谁也离不开谁,就只能这么凑合过着。 舍此之外,其他的势力就有些不值一提了。 凉州那地方人烟稀少,马腾韩遂又闹得厉害,终究不成气候。 益州虽然有点底蕴,但也是一塌糊涂。 要说益州一代目刘焉,也算是个有手段的人才。 当年正是这家伙站出来,劝汉灵帝废史立牧,将管理权限下放。 而他,也成为了第一个吃螃蟹的人,牢牢把控住了益州这个天府之国。 本来刘焉一个外来人,在蛮部众多、崇尚巫鬼的益州是很难打开局面的,但他的运气比刘表好一些。 他到益州不久后,中原便爆发了大乱。 南阳和三辅之地的百姓纷纷逃亡益州避难,却被刘焉截胡收编,组成了一支军队,号曰:东州。 手中掌控着这几万的东州兵,刘焉就此鸟枪换炮,农奴翻身把歌唱。 益州豪族是吧,之前你们怎么欺负我的,现在都给我还回来吧! 面对不服从管理的本地人,刘焉挥舞起了手中的丈八蛇矛,大喝一声‘我怎会有图谋不轨之心’,然后就开启了自己的杀戮之旅! 要说这帮子东州人,里面也有些真正的大才。 比如法正、李严、孟达、吴懿,都属于这个派系。 有这些人才的相助,那些本地人自然不是对手,被刘焉打得节节败退。 而刘焉处理这些人的手段也非常干脆——全杀了! 初平五年,杀人无算的刘焉病死。 他这一死,问题就暴露出来了。 你刘焉牛逼,活着我们不敢反抗,你死了就好办了吧! 于是,群臣联合推举刘焉幼子刘璋继位,而忽略了刘焉最喜欢的三子刘瑁。 要知道,刘瑁可一直是刘焉选定的继承人。 当初侍中董扶与刘焉交好,曾言益州有天子气,刘焉于是上疏请求出任益州牧。 董扶又说吴懿的妹妹吴氏贵不可言,刘焉立刻为刘瑁娶了吴氏为妻。 嗯……这位吴氏,就是原本历史上刘备入蜀后的续弦,也是他的皇后。 刘焉赶赴益州上任时,也只带了刘瑁这一个儿子而已。 可刘焉这一死,底下人就不听话了,直接选了性情懦弱的刘璋为主,便于自己掌控权势。 除此之外,还有刘璋与汉中张鲁的矛盾。 张鲁的母亲卢氏以道术养生,驻颜有术,因此深得刘焉的喜爱,甚至被收入府中。 有这么漂亮能干的母亲,张鲁自然平步青云,在刘焉的支持下入主汉中。 可刘璋继位之后,不知怎么的,竟然把张鲁的母亲给杀了,两方就此结怨。 不仅对外一塌糊涂,对内刘璋也镇不住场子。 所以看似庞大的益州集团,内部的分化却极为严重,根本不足为虑。 除了北边的这几州之外,就只剩下最南边的扬州和交州了。 交州不毛之地,没什么好说的。 扬州地方倒是大,历经两汉开发,也算有些富庶之地。 关键是其内诸侯割据,没有形成统一的规模。 本来袁术占据着绝佳的地理位置,又有绝对的兵力优势,趁着这几年南下收服扬州,也不是不可能。 但他那个德性,却是没指望了。 听完贾诩对大汉十三州的分析之后,张恒心中升起了一丝明悟。 方今之天下,看似诸侯割据,混乱无比,但只要找出一个线头,一切将会变得简单。 简而言之,只要干掉袁绍、公孙瓒、曹操、袁术这四股势力,将冀州、青州、豫州纳入囊中,基本也就等于掌控了整个天下。 剩下的,直接平推就行! ------------ 第五百六十七章文武齐心,征伐有道 第二日,刘备起了个大早。 尽管已经五六年没亲临战阵了,但刘备还是保持着早睡早起的作息习惯,丝毫没有懈怠。 房中,刘备在荀璐的服侍下穿好衣服,便推开门走了出来。 院中,小阿斗正在跟着孙策锻炼身体。 去年才刚刚开蒙,刘备本不想对儿子如此苛刻,但小家伙实在太胖了,整个人都圆滚滚的。 五六岁的孩子,身体正处于发育期,不仅个头长,体重也跟着狂飙突进。 眼看儿子再胖下去就走不动路了,刘备便从亲军中挑了几位技击高手,来帮他打熬筋骨,锻炼身体。 但只学一些技击之术也不成,刘备可不想儿子成为一个莽夫,便又请来了几个人教他兵法。 本来刘备想让张恒教的,但这家伙实在太懒,每次上课净带着刘禅去玩了,根本指望不上。 继承人的培养,可是集团的大事。 州府众人见张恒误人子弟,立刻就忍不了了,一番商议后,便派出了最豪华的教师阵容。 荀彧、荀谌、陈宫、赵昱、崔琰等人轮流教授学问。 关羽、赵云、荀攸、郭嘉等人轮流传授武艺兵法。 今日正巧轮到了孙策,他一大早便把刘禅揪了起来,带着他在院中习武。 望着正在操练的两人,刘备脸上露出了笑容。 说实话,带在身边数年,刘备是越来越喜欢孙策了。 此子英武果决,有勇有谋,除了性情暴戾一些,简直是一个完美的将才。 只可惜……他不是自己的儿子啊! 不过还好,将来有此子辅佐,阿斗应该无忧。 想着,刘备便走了上去。 “伯符!” 听到刘备的声音,孙策赶紧扭过头来,拱手参拜道:“参见主公!” 刘备摆手笑道:“何必如此客气,我不是早就说过,私下以叔侄相称即可。” “是,叔父!”孙策再拱手道。 刘备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看向自己的儿子。 “阿斗,听说你昨日又闯祸了?” 闻言,刘禅面色一变,连连摆动他那肉乎乎的小手。 “没有,孩儿并没有闯祸,都是阿蓁和……” 话还没说完,刘备就瞪了他一眼。 “哼,有错不认,反推到别人身上,你好大的胆子!” “这……”刘禅苦着脸道,“父亲,孩儿知错。” 刘备却还不解气,继续骂道:“你若推到别人身上也就罢了,竟还往一个女子身上推脱,真是有出息。阿蓁乃长史之女,更是你未过门的妻子,你怎能忍心陷害人家!” “可是……” “还敢顶嘴!”刘备一皱眉喝道。 “孩儿不敢……” 刘禅只得背下了这口黑锅,感觉自己比窦娥还冤。 在父亲眼中,自己是男子,且又比张蓁大了几个月,理应是强势的一方。 可事实却恰好相反。 在那对兄妹面前,自己从来都是饱受欺凌。 见儿子乖乖认错,刘备还是有些不满意。 堂堂男子汉,居然把过错推到女人身上,哪里有自己半分气概。 “你且在此继续练着。” 刘备说罢,便带着孙策向外面走去。 “孩儿知道了。”刘禅如蒙大赦,连忙拱手道。 出了府门后,孙策才拱手劝道:“叔父,少主年岁尚幼,叔父倒是不必过于苛责。” 刘备笑道:“伯符,我知你是好意。但阿斗这孩子……并非我过于苛责。待我死后,我一手打下的基业,都要他来继承。如此柔弱,何以承袭家业?” “叔父春秋鼎盛,何出此言!”孙策赶紧劝道。 “人皆有死,不必讳言。” 刘备摆了摆手,随后又拍了拍孙策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州府诸君,皆与我年齿相当,唯你年岁最幼,将来可得好生辅佐阿斗。” “叔父放心,策有生之年,必尽心辅佐少主!” 孙策一拱手,满脸郑重道。 “如此,我便放心了。走,咱们去州府,如我所料不错,今日怕是有大事发生。”刘备笑道。 大事? 孙策有些不明所以,却也不好继续问。 二人就这么走着,快到州府之时,荀棐大步走了上来。 “主公!” “文佐免礼,今日之事如何?”刘备笑问道。 荀棐如今已是户部侍郎,又加了一个徐州治中从事的头衔,但依旧是刘备的近侍,掌管着机要消息。 “数月前群臣便嚷嚷着出兵南征,长史压了好几个月,如今也快压不住了,今日应该就有结果了。”荀棐苦笑道。 一听这话,刘备不出意料地笑了。 而他身后的孙策,更是激动了起来。 出兵南征? 是要去打袁术吗! 刘备捋须一笑,道:“此事我自然知晓,但州府未有定论,我亦不好轻易表态,且看今日公议如何。” 他心里自然也是想打仗的,但之前休养生息的政策是他一手拍板,就算要改,也不应该由他提起。 三人随即走入州府,却没有去政务府,而是迈步来到了属于刘备的房间。 片刻后,随着太阳渐渐升起,清晨的雾气全然消散。 以荀彧为首州府群臣陆续赶到,张恒带着诸葛兄弟,最后才姗姗来迟。 “见过长史!” 政务厅内,群臣起身行礼,目光却都放在了张恒身后的诸葛瑾身上。 有这几年新晋的官员,并不知诸葛瑾是谁,目光中便带了一丝好奇。 “免礼。” 张恒摆了摆手,却并没有走向自己的座位,而是扭头看向门外守着的孙康。 “伯台,再弄张桌案来。” “遵命!” 孙康立刻抱拳应命,随后命人搬来了一张桌案。 “长史,放在何处?” 张恒抬手一指,“就放在荀令君旁边。”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啥意思,听长史的口气,这小子居然要位列六部尚书之上! 只是尚书级别的大佬却很识趣,连忙让开了位置。 桌案放置好后,诸葛瑾冲张恒拱了拱手,坦然坐了上去。 而张恒也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这时,荀棐从外面走了进来,大声道:“使君至!” 众人连忙起身拱手。 “参见主公!” 刘备大步从外面走进来,冲众人笑道:“诸位免礼。” “谢主公!” 礼毕,刘备高坐主位,却冲诸葛瑾笑道:“子瑜回来了。前番数次征辟,你皆推辞不来,我还以为你要弃我而去了。” 诸葛瑾连忙起身道:“主公容禀,并非臣有意推辞,实在是才疏学浅,难以胜任。惹得主公误会,皆臣之过也!” “好了,回来了就好。” 刘备笑道,同时扭头冲荀棐使了个眼色。 荀棐会意,立刻踏前一步,大声道:“主公钧命,拜诸葛瑾为徐州治中从事,入府参政!” 此言一出,众人总算明白,为何要将诸葛瑾的位置放在这么靠前了。 但还没完,荀棐又继续道:“主公钧命,迁监察御史赵昱为吏部尚书,左都御史崔琰升任监察御史,升礼部侍郎孙乾为工部尚书,升泰山郡丞王朗为左都御史,升工商府令陈登为吏部侍郎,升工商府丞甄俨为工商府令!” 一连串的人事任命,几乎打了群臣一个措手不及,但也来不及反应了,被升官的人连忙起身谢恩。 赵昱在监察御史的任上干了六七年,也算兢兢业业,本本分分。虽说不是刘备的心腹嫡系,但这么多年的忠心任事,也算弥补了出身的不足。 再者他年纪也不小了,如果不如意料,吏部尚书将是他仕途的顶点了。 王朗在泰山郡主政数年,也算颇有作为,上个月才被调回中枢,正好给崔琰做个副手。 至于孙乾、崔琰、陈登、甄俨,这些人都还年轻,且之前并未出仕,倒是值得重点培养一番。 人事调动告一段落,接下来便是今天的重头戏。 群臣相互使了个眼色,最终还是郭嘉率先站了出来。 作为都督府内为数不多的文化人,又是坚定的主战派,排头兵的任务自然落在了他的身上。 “主公,自先帝崩殂,董贼擅行废立,祸国殃民,至今已近十载。而今天下纷争,诸侯并起,山河破碎,日月无光,社稷有累卵之危,生灵有倒悬之急,诚危急存亡之秋也! 主公为太祖苗裔,身负济世之才,胸怀匡乱之志。至此国难之际,理当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于将倾。修养数年,而今钱粮已足,兵甲正盛,理当出兵扫尽污秽,澄清玉宇,使海内无叛乱之贼,生民有立锥之地! 臣请主公钧命,兴王师,讨逆贼,一统汉家山海!” 不得不说,郭嘉的文采还是很不错的,洋洋洒洒数百字,听得群臣面色沉重,大为动容。 可张恒心中却直犯嘀咕,好家伙,一上来就把格调拔得这么高吗! 但张恒没想到的是,这仅仅只是个开始。 压根没给刘备反应的时间,荀攸便紧接着站了起来。 这个面瘫男大步走到中央,重重一拱手,正当众人以为他要有万言之策献上时,他却只说了三个字。 “臣附议!” “臣亦附议!” 关羽、赵云、太史慈同时起身拱手道。 除了还在镇守兖州和冀州的张飞、张辽以外,都督府群臣算是都同意了。 见状,政务府群臣也不甘示弱。 陈宫、荀谌、赵昱、崔琰等大佬级的人物,也起身附和,表示坚决支持征伐。 文武两班同时赞成出兵,这在徐州的历史上,还是头一次。 见群臣众志成城,刘备便把目光看向了张恒和荀彧。 “长史和令君以为如何?” 荀彧倒是鸡贼,赶在张恒前面拱手道:“臣以为可行。” 这下,所有人都把目光看向了张恒。 迎着众人的目光,张恒有些无语。 你们都同意,我还能反对吗。 “下官亦附议!”张恒起身道。 此言一出,所有人脸上都露出了笑容,同时松了口气。 ------------ 第五百六十八章把骷髅王架火上烤一会儿 关于出兵之事,州府全票通过,战争已是势在必行。 那么下一步该研究的问题,就成了该从哪里打。 大家都明白,以如今徐州的实力,想要扫平任意一个诸侯,都是轻而易举的。 如此大规模动兵,肯定要打一场大仗。 刘备开口道:“出兵之事,都督府可有战略?” 郭嘉立刻拱手道:“主公,臣等早有决议。此番不出兵则以,一出兵,必要施展雷霆手段,歼灭中原诸侯!” “详细说说。” 郭嘉点了点头,“简而言之,就是先易后难,逐个击破!” 说着,郭嘉从角落里拉出那块放置已久的青石板,又在上面铺设了一张舆图,当着众人的面就开始分析局势。 “主公请看。如今局势,虽然混乱复杂,但只需梳理一番,就可豁然开朗。 益州、交州、凉州乃偏远之地,一时鞭长莫及,不在考虑之列。荆州刘景升、幽州刘伯安、皆主公同宗兄弟,与咱们交好,也可以暂时搁置。可虑者,唯有豫州袁术、并州曹操,以及冀州的袁绍、公孙瓒。 只要将这几人诛灭,中原尽在掌控,而天下可定!” 郭嘉这番战略,跟张恒预想的不谋而合,听得众人连连点头。 可刘备却皱起了眉头,“奉孝,你是不是漏了一个人,冀州韩文节,当如何处置?” 闻言,郭嘉忽然笑了起来。 “主公,韩文节这位冀州牧,却是有名无实,无需顾虑。” 这么多年过去,韩馥应该看清形势了。 说实话,要是没有张辽的大军在那,他早就被袁绍和公孙瓒灭了,实在没什么好考虑的。 刘备微微点了点头,“袁绍、袁术、公孙瓒、曹操的确都是心腹大患,若要出兵征伐,该从何处入手?” “臣方才说了,先易后难,自然该从袁术入手!”郭嘉斩钉截铁道。 如今的袁术,在他看来就是个软柿子,只需十万大军,半年内就能灭掉。 灭掉袁术之后,徐州再无后顾之忧,就能安心与袁绍等人来一场决战。 胜,则定鼎天下! 败,那就退回来继续蛰伏。 以徐州现在的底蕴,可以败一次、两次、甚至五六次都没问题。 但袁绍几人,只要败一次,就再也没机会了。 所以在都督府众人看来,这场仗是很有把握的。 只是……听了郭嘉的策略之后,张恒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为何是先灭袁术,而不是先北上平定冀州?”张恒开口问道。 这次回答的是荀攸,只见他拱手道:“长史容禀,袁术割据豫州,对治下管而不理,军纪败坏,法度废弛。我大军若自兖州南下,不出数月,便能将其讨灭。解决了肘腋之患后,就能腾出手来与袁绍等人决战。” 这么贬低骷髅王,人家不要面子的吗? 张恒笑了笑,问道:“若想速胜袁术,得发多少大军?” 荀攸想了想,答道:“十万人足矣!” 也不怪他口气大,六年前兖州之战时,徐州发动五万大军,内部都有人反对。 而今六年后,以徐州的钱粮财力,供应十万大军,却是轻而易举。 “十万人的确够,但必须得是精锐部队。”张恒叹了口气道,“但数月时间并不算短,一旦我军与袁术僵持不下,袁绍必然会发兵从背面袭击,又如何应对?” “那就在兖州与泰山一带布防,只需扛个小半年,南面就能腾出手来。”郭嘉毫不犹豫地答道。 “想要挡住袁绍及其党羽,得陈兵多少?”张恒继续问道。 这个问题不好回答,郭嘉想了想,才开口答道:“至少得十五万大军。” 荀攸则是摇了摇头,“还是二十万大军更稳妥一些。” “如此说来,是要两线开战?”张恒笑道。 “这……”郭嘉诧异道,“长史此言差矣,只是把大军用作防守,如何能说是两线开战。” 纵然徐州实力强大,但郭嘉也不会自大到两线开战的程度。 或者说,任何会打仗的人,都不会把自己陷入两线作战的境地,那样风险太大。 张恒冷笑道:“南下去打豫州,袁绍势必要从后方突袭,这跟两线作战有何区别?” 闻言,郭嘉刚想反驳,却被荀攸拉住。 “长史以为该如何?” 张恒站起身来,走到场中央,抬手拍在舆图上的冀州版块。 “自然是先北上,剿灭袁绍及其朋党,之后再南下扫平袁术!” “为何?”郭嘉不解道,“袁绍极其朋党,实力极为强大,若是强行征调,怕是能拉出二三十万大军。与其开战,便是真正的决战,还望长史三思!” 任谁都知道,袁绍是一块难啃的骨头。 万一出了差错,之前的大好局面可就毁于一旦了。 征战天下是一盘大棋,不是过家家的游戏。 你徐州强大,别人自然宾服,不敢轻易挫其锋芒。 这就代表着,你可以凭借自己强大的吨位,一点点蚕食天下。 相比于袁绍,袁术才是必胜的对象。只要抗住袁绍的突袭,把袁术给灭了,之后就能调用整个豫州的人力物力,再回头与袁绍决战。 退一万步说,到时候就算战事不利,自己还可以向南发展,将整个扬州先拿下。 还是那句话,利用自己不断膨胀的吨位,去挤压袁绍等诸侯的生存空间,最后将其收割。 这才是真正的稳妥之策。 可若是按照张恒说的那样,先和袁绍等诸侯决战,袁术就不会趁机偷袭了吗? 一旦战事不利,徐州露出了虚弱姿态,旁边原本宾服的小乖乖,会瞬间化身豺狼虎豹,上来撕咬。 如此毫无容错的方略,郭嘉实在想不通张恒为何要提出。 不仅郭嘉和荀攸,就连荀彧也摇了摇头。 “长史此策,一着不慎,满盘皆输,太过冒险了。” “不,此策看似冒险,实则把袁术控制起来,便稳妥了许多。”张恒笑道,还是坚持己见。 反正总是要和袁绍等人开战的,不如趁徐州最强大的时候打。 而且,南下去打袁术,袁绍等人一定会插手。 而北上去打袁绍,袁术未必会插手。 归根结底,张恒赌的是骷髅王这个人。 “长史说笑了,袁术好歹也是一路诸侯,如何会受咱们控制!”荀谌摇头一笑,不认为能成功。 “能控制的。”张恒笑道,“只需做一件事情,就能控制其人。” “如何控制?”众人都好奇道。 张恒转身,对刘备一拱手道:“请玄德公遣使南下豫州,恭请袁术……称王!” “什么!” 此言一出,场中顿时哗然一片。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满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张恒。 开什么玩笑! 自大汉开国之时,高祖就有过白马之盟,非刘氏不王,非军功不侯,这是四百年来恪守的规则。 如今虽天下大乱,但刘备身为宗室,又怎么可能撕毁盟约。 若他袁术执意要称王,那他就是乱臣贼子,徐州可以兴兵讨伐。 但要徐州请他称王,这等于刘备抽自己两个耳光。 “不可,万万不可!”刘备勃然色变,连连摆手道,“子毅,我身为高祖苗裔,背弃白马之盟,等于自绝于天下,此事休要再提!” 赵昱和崔琰也起身劝道:“长史此言,太过孟浪,等若陷主公于不忠不义之地。” “诸位误会了。” 见众人如此紧张,张恒赶紧解释道:“玄德公身为大汉柱石,怎么可能请袁术称王。但奈何袁术此贼,早有不臣之心,只是碍于徐州兵势,才未敢公然僭越。如今,咱们就好人做到底,帮他一把。” “子毅,你到底什么意思?”刘备皱眉道。 张恒拱手道:“玄德公,这些年校事府传来的消息,袁术此贼在府中公然称孤道寡,所用仪仗规格,衣食住行,已与天子无异。足可见其人早有僭越之心,非我诋毁。 若是一朝得势,此贼必然行篡逆之事,其祸犹甚董贼。反正是个奸贼,咱们不妨再捧杀一番,捧得越高,他就摔得越惨,也正好给以后出兵寻一个借口。” 刘备这才明白,张恒原来是要骄袁术之心。 只是要他亲口承认奉袁术称王,还是万万不行的。 “子毅,你之计固然好,但主动请袁术称王,这……” 张恒赶紧解释道:“不需白纸黑字请袁术称王,咱们派出的使节,只需稍稍展露些意图即可。”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眼都亮了起来,并且有些意动。 说实话,要是没有徐州压着,别说称王了,袁术怕是早就称帝了。 这货跳脱的性格,早注定了他不可能会安守本分。 若是徐州主动派出使臣,表示对此事默许。只要一个简单的暗示,甚至不需要多余的语言,袁术必然会欣喜若狂,继而张罗着称王之事。 一旦忙着称王,袁术哪还有心思关注外面的战争。 而这时候,徐州就可以尽情收拾袁绍等着诸侯,从而达到张恒所说控制他的目的。 等袁术反应过来之时,一切都晚了,并且自己称王的事实,也给了徐州讨伐他的借口。 如此一举两得的阳谋,谁能不心动! 刘备自然也能想的明白,但还是过不了心里那关。 眼见他犹豫不决,郭嘉立刻拱手道:“主公,诚如长史所言,若能控制袁术,便可北上征伐袁绍等诸侯!” “可是,要我承认他袁术称王,实在是……” 刘备皱着眉头,老大的不情愿。 郭嘉肃声道:“主公,眼下却是顾不得这么多了。袁术不臣之心,早已昭然若揭,难道没有咱们,他就会变成忠臣良将? 自古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一统天下才是大义所在。事急从权,纵高祖复生,亦不会责怪主公!” “不错,奉孝所言极是,臣斗胆请主公采纳长史良谋,控制袁术!”荀攸也拱手道。 “为天下计,斗胆请主公纳长史良谋!” 都督府众人皆拱手劝道。 “这……” 刘备当然也知道这是个好计划,但想想就觉得牙疼。 思量半晌之后,刘备才对张恒道:“子毅,此计我准了。但你可得做得利索点,万不可留下蛛丝马迹,使咱们遗臭万年!” 呦,你刘大耳还是个要脸的人啊! 张恒心中暗笑,脸上却正气凛然。 “玄德公放心,使者此去,必然语焉不详,绝不会授人以柄。” “那就好,就这么办吧!”刘备摆了摆手,不情不愿道。 “主公英明!” 众人皆拱手笑道。 ------------ 第五百六十九章作战会议 先北后南,先难后易的战略商讨完毕,也就等于出兵的方向定了。 接下来,自然就是具体细则了。 此次出征的目标很简单,将整个冀州,以及被袁绍占领的青州半壁,全部收入囊中! “诸位,此次出征,兵分几路,从何处进军?” 刘备看着众人,问出了最关键性的问题。 关于这次战争的模型,都督府早已推演过无数次,无论先打袁术还是先打袁绍,都早有成熟的方案。 “主公,臣以为当兵分三路。”郭嘉答道。 “哪三路?”刘备问道。 “袁绍与公孙瓒皆在冀州,此为重中之重,理当派两路大军出征。”郭嘉指着地图上冀州的地方,分析道:“咱们向北出兵,只能从泰山进发,之后却兵分两路。一路前往平原,另一路则北上清河,而往河间。” 作为青州第一大郡,平原人口众多,更驻扎着刘岱、乔瑁这支客军。再往北,便是袁绍的大本营渤海,自然是主攻方向。 另一边,则是公孙瓒的地盘。 严格来说,自从公孙瓒北上攻伐,拿了刘虞的两个郡国之后,他的地盘已经比袁绍大了,只是人口钱粮略有不足。 如今公孙瓒的大本营,正是清河北边的河间国,便是第二路大军的主攻方向。 刘备点了点头,继续问道:“那第三路呢?” 荀攸笑道:“第三路,则是从兖州往西,直逼河内郡,拖住曹操。一旦袁绍和公孙瓒伏诛,曹操自然孤木难支,便好对付多了。” 一旦和冀州开战,身在司隶地界的曹操必然要来援。这时候若是从兖州西进,偷袭曹操的老巢,就能使其自顾不暇。 再者,河内郡虽然和冀州相连,但中间却是韩馥的地盘,其他道路又在徐州的掌控之中。曹操想要从这边去支援,也没这么容易。 “三路兵马,各自出兵多少?”刘备皱眉道,“袁术那边,虽有捧杀之计,但为了以防万一,也还得留些兵马防备。大军该如何安排,都督府可有决议?” 郭嘉显然早有准备,连忙答道:“主公,敌军之中,袁绍实力最强,因此兵出平原的这一路,最少的十万大军,且得是我徐州最精锐的部队! 而公孙瓒兵马虽然比袁绍少一些,但麾下战力强劲,白马义从更是纵横天下无敌手。这一路,需得骑兵相持,再辅以步卒,方能有胜算。步骑兵加一起,也得十万大军。 至于西边的曹操,只是佯攻,迫使曹操不敢援救另外两路而已,因此并不需浴血拼杀,三万兵马足以。 最后,便是南边的袁术。袁术即便识破咱们的捧杀之计,想要动兵,也没有胆量来突袭徐州,必然会从兖州入手。只需派些兵马把守各大关隘,拖住敌军就行。以臣之见,三万大军足以。” 刘备掰着手指头算了算,最终得出了结论。 “也就是说,一共需要二十六万大军?” 荀攸摇了摇头:“主公,徐州不可能不留兵马镇守,因此还是三十万大军稳妥一些!” 听到这个数字,一旁的户部尚书荀谌脸都绿了,连带着商部尚书糜竺也倒吸一口冷气。 好大的口气,那可是三十万大军啊! 所需的钱粮物资,那可是个天文数字! 本以为这些年手里攒了几个钱,可以挥霍一下。 谁知道都督府一张嘴,口气比脚气还大! 荀谌和糜竺对视一眼,都有种自己是小丑的感觉,甚至想叫停出征计划。 就连荀彧,也是低着头不吭声,眼中带着为难之色。 钱粮还是一方面,需要调集的民夫,从哪弄去? 三十万大军出征,若要保证粮草供应,最少得五十万民夫! 谁来征调,谁来协调,谁来管控? 你们都督府只要负责打仗就行了,我们这些后勤人员,要考虑的事情就多了。 刘备眉头一皱,也感觉到了压力。 真要按照都督府所言,这波可是把一切都压上了,如果不胜,又得一个五年计划才能恢复元气。 战争就是这样,作为进攻方,永远要付出巨大的成本,这就是进取的代价。 也就是在平原之地,而且不到千里的距离,都督府才有勇气提出三十万大军的作战计划。 真要战线继续拉长,或是征伐山川纵横之地,物流成本将会呈指数级增长。 到时候别说三十万大军,就算举全国之力,拉出来十万大军都费劲。 这也是蜀地和江南,历来容易形成割据势力的原因。 刘备思量半天,最后把目光看向了荀彧。 “令君以为如何?” 看似是在问荀彧,其实是在问整个后勤能否支撑得住。 荀彧耸了耸肩,又把目光看向了两位财神爷。 荀谌和糜竺其实很想摇头,但之前提议出兵时自己也是同意了的,如今自然不好反悔。 “半年,府库中的钱粮,最多支撑半年时间!” 荀谌迟疑良久,最终一咬牙,给出了一个数字。 糜竺赶紧跟着点了点头,“钱财虽多,但战争一旦爆发,不一定全能换成粮草,超过半年时间,怕是无以为继。” 荀彧这才点了点头,“主公,往年征发徭役,都是三个月为期,如今要征发半年的徭役,怕是要给百姓发放些钱粮。不然,便容易引起民怨。” 听到三人的回答,刘备也有了心理预期,猛地一拍桌案。 “花吧,尽可能地花,哪怕把积攒的钱粮都耗光了,只要能赢下这一战,都是值得的!子仲,把内库中的钱财也拿出来,充作军用!” 风吹鸡蛋壳,财去人安乐! 为了大业,我豁出去了。 这时候,许久没有说话的张恒忽然笑了。 “玄德公不必心疼,三十万大军虽然耗费甚巨,但钱粮也不是全得咱们出。而且,若操作得当,或许用不了三十万大军。” “哦,子毅有何妙计,快快说来!”刘备赶紧道。 不仅是他,州府众人也把好奇的目光看了过来。 怎么着,你张子毅还能变出钱粮兵马不成? 张恒起身,伸手在地图上一指。 “诸位,是否忘了一个人?” “谁?”郭嘉问道。 “冀州牧,韩文节。”张恒笑道。 “这……”郭嘉不解道,“大战将起,韩文节虽然有些兵马钱粮,但能为咱们所用?” 韩馥虽然偏向徐州,但要他出人出钱,是否有些异想天开了。 “这是自然,不给咱们用,他又给谁用?”张恒却斩钉截铁道,满脸的理所当然。 刘备问道:“子毅,你的意思是,让韩文节出钱出人,帮咱们打仗?” “不,那样他可能会偷奸耍滑,直接将韩文节的地盘拿下更为干脆!”张恒冷笑道。 一听这话,众人脸上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韩文节肯吗?”刘备道。 “他凭什么不肯,若没有咱们庇护,他早被袁绍与公孙瓒诛灭了。到了这时候,他若还看不清形势,那就只能先灭掉他了。反正文远的大军就在冀州,拿下他也不用多久。” 张恒的自信是有原因的。 这几年下来,张恒虽然没有针对过韩馥,但对他治下的方方面面,已经渗透得差不多了。 表面上,他是一方诸侯。 但明白人都知道,他韩馥不过是徐州的附庸。 至于他肯不肯归顺徐州,这就太简单了。 甚至都不需要徐州动手,只要把张辽的大军一撤,袁绍和公孙瓒会教他做人的。 韩馥只有两个选择。要么接受徐州的招降,高官厚禄,荣华一生。 要么,被袁绍和公孙瓒联手剿灭! 刘备笑道:“子毅,咱们与韩文节乃是盟友。昔日一同抗击袁绍等贼,这些年韩文节也算本本分分,我不欲与他兵戎相见,子毅可有妙计?” “此事简单,只需派一能言善辩之士,与韩文节阐明利害,他自会拱手而降。” “谁有这等辩才?”刘备脸色一喜,急忙问道。 闻言,所有人都把目光看向了荀谌。 这家伙在韩馥那呆过一年,本身又是个嘴强王者,正是最合适的人选。 荀谌也露出了得意的笑容,同时捋了捋胡须,一副当仁不让的模样。 我这三寸不烂之舌,多年未曾施展过,不想还有用武之地。 正当荀谌踌躇满志之时,张恒却笑道:“玄德公若不弃,下官愿走一趟,说服韩文节来降。” 荀谌:??? 张子毅,你啥意思,要跟我抢饭碗是吧! “不,不成。”刘备连连摇头道,“大战在即,你若去了冀州,谁来统率大军?” 如此大规模的战役,刘备生平还是第一次经历。 在他心中,最合适的主帅就是张恒,其他人都差了点意思。 郭嘉也劝道:“长史,大军出征在即,你此时前往冀州,非数月不能返还,又如何亲临战阵?” 纵使狂傲如郭嘉,也不得不承认,自己在军中的威望,比张恒还是差了些。 张恒却摇了摇头,“玄德公,数路大军出征,本就得我徐州群策群力,非一人之力所能成事。下官又无分身之术,纵然出征,也只能统领一路兵马,于整场战事并无多少助益。” “统领一路也是好的。”刘备继续劝道。 他的本意,是让张恒亲率一路大军出征,另一路则是关羽统领,受张恒节度。而他自己,却在后面总督粮草,负责接应,如此才是最佳配置。 “玄德公,韩文节麾下还有数万兵马,更有钱粮无数。下官此去,不仅要劝降韩文节,更是要将这些兵马利用起来,与北边的文远连成一线。 玄德公率军与敌军正面相持,下官却在敌后策应。等到战争进入僵持之际,未必不能来个中心开花。此事关乎成败,不可出任何差错。” 听了张恒的理由,刘备这才点了点头。 “子毅之言有理,但你这一去,还有谁可统筹全军,指挥数十万大军?” 张恒想了想,开口答道:“袁绍这一路敌军,实力最为强大,需得云长领兵征讨。公孙瓒麾下骑兵众多,来去如风,也是不可轻敌,需得子龙率军征讨。 此外,还请玄德公率军亲征,临阵决机!” 如此大规模的战役,刘备自然不会假手于人。 “好,那就这么定了。”刘备想了一会儿,便点头道:“我与敌军正面交战,子毅你在后方策应,咱们势必要打赢这一仗!” “玄德公英明!”张恒拱手道。 刘备站起身来,脸上的表情也变得严肃起来。 “传令下去,整军备战,不破冀州,誓不回还!” “遵命!” 群臣纷纷起身应命。 ------------ 第五百七十章烟花三月下冀州 徐州行政体系,向来是简单明快。 刘备钧命一出,政务府立刻开始征调民夫,筹备粮草。 而都督府也开始整顿兵马,集结大军。 三十万大军,听着数字很大,但想凑出来却并没有那么困难。 经过这五六年的发展,徐州的常备军,已经从当年的不到二十万,扩大到了现在的三十余万。 因为这些兵马并非都是本土的兵源,很大一部分都是这些年张恒纠合四方之精锐,并不会对徐州的民生产生大的负担。 赵云麾下的五万骑兵,大部分都是西凉铁骑。 关羽麾下的精锐,也都是当年征讨董卓时的家底,后来又收编青州黄巾。这几年又经过整合扩编,又吸收了徐荣的两万兵马,如今规模已经达到了十万人。 张飞麾下的六万大军,底子是当初泰山四寇孙观的兵马,再加上王匡的降卒。 张辽六年前出镇冀州时,麾下不过两万余人。经过这几年的扩编,也已经达到了五万的规模,且一部分钱粮是由韩馥供给。 最后,便是最新组建的太史慈兵团,麾下却有七万人。 这七万人的构成,才是真正的徐州本土兵源,也是唯一一支没见过血的新兵,但也一直操练着。 上述五支兵团加一起,已经有三十三万。 舍此之外,这几年刘备的亲军也完成了扩编,从五千人扩大到了一万人。 可别小看这一万人,可都是从三十多万大军中挑选出来的,可谓精锐中的精锐。 为了尽可能提高这支亲军的战斗力,刘备可没少往里面砸钱! 当年消灭了董卓的飞熊军后,所得的铠甲器械,便是这支兵马在用。此外刘备又花重金,打造了八千具规格相同的铠甲,给这支军队武装到了牙齿。 毫不客气的说,这一万人拉出去,便是当年的飞熊军在世,也未必是其对手! 只是,战争还没开打,这支王牌军却成了张恒的卫队。 确切来说,是其中一半充当了张恒的卫队。 就在全徐州都在紧锣密鼓地筹备战争时,张恒却在五千刘备亲军的护送下,前往了魏郡。 从郯县到魏军治所邺城,虽然不用经过袁绍的地盘,但刘备还是有些不放心。 再者,前方战事胶着之时,还指望着张恒从敌后突袭,没有趁手的兵马哪里行。 于是,刘备便命孙策率领五千亲军,负责护送张恒前往邺城。 而另外五千亲军,却交给了侄子关平统领。 时间是个神奇的东西,他可以使人衰老,却也会让人成长。 五六年过去,徐州的二代们也开始崭露头角,关平和诸葛亮便是其中的最年长者。 尽管今年才十八岁,但关平却很受刘备喜爱,时常带在身边培养教导。 …… 郯县外的官道上,五千骑兵缓慢行进着。 大纛下,张恒骑着高头大马,走在队伍的最前列,身后跟着孙策与方悦。 行了半日,走了约四五十里,张恒便下令大军停下休整一会儿。 正是阳春三月,天气回暖,一片生机勃勃的景象。 因寒冬而蛰伏的天地万物,如今也重获生机,自由生长,四野皆是欣欣向荣之象。 张恒下马,找了个一个树荫处坐下休息,方悦赶紧递上干粮和水囊。 “我不饿,你先吃吧。” 张恒拒绝了干粮,只接过水囊喝了一气,便把目光看向了一旁的孙策。 此刻的孙策,正抓着一大把羊肉干吃得开心。 由于这时代养殖技术并不发达,劁猪的技术也没有普及,猪肉的口感并不好,权贵阶级吃的还是羊肉、鹿肉比较多。 见孙策吃得高兴,张恒淡淡一笑,将自己的干粮口袋递了过去。 “伯符,尝尝这个。” 孙策忙不迭地接过,看了看里面,不由露出一丝疑惑。 不都是肉干嘛,有何区别? “尝尝。”张恒笑着诱导道。 孙策抓起一把放在嘴里,咀嚼了两下,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叔父,这是……牛肉干!” “不错。”张恒点了点头笑道。 我去,还真是牛肉干! 这种独特的口感,绝不会错的! 只是…… 孙策一边吃着,一边笑道:“叔父,侄儿记得,咱们徐州有律令,擅杀耕牛者,可是要发配充军的!” 闻言,张恒差点没气歪了鼻子,伸手就要夺过口袋。 “你小子哪这么多话,不吃拉倒!” 孙策赶紧闪过,陪着笑道:“叔父息怒,息怒,是小侄失言了。” “再这么多废话,你就不要吃了。”张恒瞪了他一眼。 “是是,小侄知错了。” 孙策一边陪着笑,一边继续往自己嘴里塞肉干。 耕牛在这时代,是非常宝贵的生产资源,甚至比人还要宝贵。 普通人家,谁不是当宝贝供着,生怕伤了病了。别说宰杀,就算是意外死了,都是天塌的大事。 在没有机器的时代,耕地可全指着它呢。 就算是孙策,这辈子也没尝过几次牛肉的味道。 至于张恒手里牛肉干的来历嘛…… 你说一头牛好好的,忽然跑到我家门口一头撞死了,那我能怎么办,只能含泪吃它三大碗啦! 不然,便是对它的不尊重! 当然,张恒也不可能天天这样玩。州府虽然禁止杀牛,但老死病死的耕牛,经过官府查验许可之后,还是可以贩卖烹煮的。 这几年张恒吃的牛肉,大部分都是来源于此。毕竟家中孩子还小,多吃点牛肉才好发育。 等孙策吃得差不多了,张恒却笑道:“伯符,前日在州府,群臣皆言先南下诛灭袁术,唯独我建议北上扫灭袁绍,你不会怪我吧。” 说起此事,孙策手中的水囊顿住了,脸上露出一抹复杂的神情。 良久之后,他才开口道:“叔父有经天纬地之才,所行之策,自然是为主公大业着想。” “你这话有些答非所问。”张恒摇头笑道,“我问你会不会怪我,没问大业如何。” “这……” 孙策一时语塞,片刻后才幽幽道:“能早一天报仇雪恨,自然是好的。但侄儿也知道得以大局为重,若是只图一时痛快,便连一时的痛快也难久持。” 张恒笑了,对孙策露出了赞赏的眼神。 不愧是小霸王,成长的速度就是快。 这才几年,就已经能冷静面对仇恨了。 “伯符能有如此见识,文台兄在天有灵,必然欣慰。我答应你,冀州战事结束之后,便出兵南下,剿灭袁术狗贼。 此次冀州之战中,你若能立下战功,他日攻伐袁术之时,我便向玄德公保举你独领一军,让你亲手报仇雪恨!” “叔父此言当真!” 孙策眼睛一亮,整个人都激动了起来。 “怎么,伯符以为我在骗你?”张恒笑道。 “小侄不敢!”孙策连忙抱拳道,“若能亲手报仇雪恨,虽死何恨!小侄在此谢过叔父了!” 张恒一摆手,“别急着谢我,终究得看你自己的表现。就算届时你能独领一军,是否能得首功,也还尚未可知。” 孙策满脸坚决道:“小侄明白。叔父如此提携,若小侄还不能为父报仇,只能怪自己无能。” “行了,也不必过于自责。袁术肯定是要死的,死在谁手上都算报仇了,看开点吧。”张恒安慰道。 孙策点了点头,但脸上的神情却未变分毫。 不是自己亲手抓住仇人,将其斩杀,又怎能称得上是报仇! ------------ 第五百七十一章韩馥集团的态度 半个月后,邺城外。 沮授与审配在城门外并肩而立,身后跟着一同出迎的官员。 张恒出使冀州本就是光明正大,消息早传了过来,一路上双方也一直联络着,自然知道张恒抵达的日期。 在外人看来,这几年冀州与徐州交好,韩馥也紧跟刘备的步伐,互派使节乃是再平常不过。 但也有聪明人,第一时间便感觉到了这次出使的不同寻常。 不说其他,就单单张恒二字,就能引起足够的关注。 那可是徐州的二号人物,谁家出使会派这种级别的官员? “正南,张子毅此来,必有所图啊!” 迎接的队伍前,旌旗的招展下,冀州别驾沮授捋须道,望向远方的目光若有所思。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要夺冀州了。”审配冷哼一声道。 沮授苦笑道:“我与你商议正经事呢。” “我没开玩笑。”审配冷冰冰道,“前两天便有探骑来报,张子毅此行带了五千骑兵。若只是单纯的出使,他为何要带这么多兵马?再者,一直驻扎在安平的张文远也回来了,也带了数千兵马。 如此一来,这邺城之中,可就有他徐州的一万大军了。” 半月前,在安平前线驻扎六年之久的张辽,忽然给韩馥来了一封书信,以身体抱恙为由,要求来邺城修养。 这六年来,张辽替韩馥挡住了公孙瓒的数次进攻,可谓居功至伟。 如此要求,韩馥当然没有理由拒绝,当即应允。 不过十日,张辽便带着五千亲兵来到了邺城。如今再加上张恒麾下的五千人,这邺城谁说的算,可就不好说了。 “唉……” 沮授叹息一声,开口道:“蛰伏数载,徐州终于要有动作了,天下即将进入多事之秋。只是没想到,首当其冲者,却是我冀州。” “不会没想到吧。”审配冷笑道,“若我是张子毅,想要向外用兵,也必先拿下冀州。谁让咱们好欺负呢!” “这……” 沮授一时语塞,只得苦笑摇头。 纵然猜出了张恒要拿冀州,但两人心中却没有丝毫的愤怒,只是有些不甘与遗憾。 究其原因,是韩馥这几年的表现,实在是太拉垮了! 六年前,徐州帮韩馥挡住了袁绍和公孙瓒的进攻,给他争取了片刻的喘息之机。 按理说,你理当潜心发展,积蓄实力,将来也好摆脱徐州的控制,甚至将被占的地盘夺回来才是。 可韩馥呢,他这几年的表现不能说是毫无作为,也可以说是一塌糊涂。 得一夕安寝后,他便开始了放飞自我。 身为当代名士,韩馥自然也是个风流人物,有着独属于自己的爱好。 他不喜酒色,却独爱风月,没事就写写字,练练画。 更是养了一帮子清谈之士,整日高谈阔论,针砭时弊,简称嘴炮键政。 按理说这爱好既不伤财,也不劳民,虽然狂放了些,但也没什么不好。 但错就错在韩馥的身份。 他若是普通的富家子弟,这种爱好自然没什么,甚至还会被传为一段佳话。 但他是一方诸侯,任何与争霸无关的爱好,都是愚蠢且短视的。 不仅如此,韩馥为了能把自己繁重的政务中解脱出来,甚至直接任命长史耿武总督政务,别驾沮授负责兵事,将权柄下放。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就是不是一个合格的君主。 且这几年,韩馥一直唯刘备马首是瞻,差点连主权都放弃了。 久而久之,再好的忠臣良将,也日渐心寒。 沮授和审配就在此列,所以张恒要拿冀州,他俩虽然失落,却谈不到愤怒。 张子毅要,那就给吧,早死早超生。 二人唯一担忧的,却是自己的功名前程。 归顺徐州之后,自己能否得到重用,这一身才华,能否得到施展? 刘玄德固然有识人之明,但自己终究非他心腹嫡系,以后想建功立业怕是难了。 二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担忧,又同时叹了口气。 沮授幽幽道:“事已至此,且看张子毅是何态度吧。若真如正南你所言……咱们也得自谋出路了。” 审配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时间一点点过去,直到日头正中之时,远处传来阵阵马蹄声。 地平线上闪过一抹弧光,紧接着便是烟尘四起。 随着马蹄声而来的,还有漫天招展的旌旗。 “走,咱们迎上去!” 沮授低声道,与审配纵马前驱。 队伍前列,孙策见到不远处的邺城,又看到前来迎接的队伍时,便立刻下令停止前进。 “长史,远处应该是韩文节派来迎接的人。”孙策笑道。 张恒看了看对面,见是沮授和审配二人组,立刻笑了起来。 “伯符可知,队伍最前列二人,却是冀州大才,咱们可不能怠慢了,随我迎上去。” “遵命!” 孙策抱拳应道,带着十数名亲兵,随张恒迎了上去。 两方人马渐渐靠近了,等到彼此距离不足二十步时,却都下马走了上来。 “下官见过长史!” 沮授大笑着拱手行礼道。 六年前,张恒在冀州与公孙瓒对战时,和沮授也有些交情。 “公与不必多礼!” 张恒挥袖笑道,大步走了上来,又把目光看向了审配。 “正南也来了,张某何德何能,敢劳二位大驾相迎!” 审配赶忙再度拱手示意。 沮授笑道:“我主得知长史驾临,特命我二人前来出迎,怠慢之处,还请长史海涵。” “这是哪里话,韩使君日理万机,还能想起张某,当真是荣幸之至。” 趁着沮授和张恒寒暄的空档,审配却把目光看向了张恒身后的军队。 只一眼,审配就愣住了。 这是一支什么样的精锐啊! 当年诸侯讨董时,他并没有参加,也就没见识过飞熊军的风采。 第一次面对重甲骑兵,感到震撼也就不足为奇了。 尽管他看不清士卒脸上的表情,但从方才行进的姿态和整齐的步伐,审配就能感觉到,这是一支不败之师。 而且……居然人人披甲你敢信! 最让审配震撼的,还是这支军队身上散发出的杀气。哪怕隔着老远,他也能感受得到。 这绝对是一支百战老兵! 百战老兵、人人披甲、骑兵,这三个关键词叠在一起,审配心中瞬间有了明悟。 别看这支骑兵只有五千,就算把韩馥麾下的数万军队拉出来,也不一定是其对手。 徐州的实力,已经到了这种程度了吗! 张恒自然看到了审配的表情,不由得心中暗笑。 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先吓住韩馥手下的人,剩下的事就好办了。 因为是出使韩馥,所以麾下的兵马并没有亮出兵刃,只是多竖旗帜,以增军威。 但饶是如此,冲击力也足够强了。 寒暄了一会,在沮授的邀请下,张恒将大军留在城外,带着自己的亲兵进入了邺城。 而此刻城中的州府内,韩馥早已正襟危坐,等待着张恒的拜谒。 韩馥的确是个庸才,但他并不傻。 相反,他心中很明白,自己能在冀州牧的位置上坐到今日,全靠徐州的支持。 一旦徐州不再支持自己,或是直接翻脸,他这个冀州牧的位置,也就到头了。 初平三年的那场战争之后,他就做好了徐州出兵西进的准备。但不知怎么的,占据着大好优势的刘备,却选择了偃旗息鼓,埋头发展。 韩馥也只得跟着沉寂了下去,这一晃,就是五年时间过去。 在这五年的时间里,韩馥流连风月,无心政务的同时,更是在公安场合宣称自己无法胜任州牧之位。 这一切作为,都是在给徐州传递一个信号。 我没有威胁! 想要我的地盘,你随时来拿就是了。 如今,随着张恒出使,以及张辽率兵归来,一切都预示着,终于到时间了。 至于投降徐州之后的下场,以前韩馥可能担忧过,但现在他是一点都不担心。 当年兖州之战,困守孤城到最后才投降的张邈和袁遗,都能获得极高待遇。自己主动献上半州之地,凭什么不能安享晚年。 最少也是高官厚禄,荣华一生,子孙获得封赏。 大堂内,韩馥望着儿子韩茂,目光中闪过一丝愧疚。 我虽然给不了你诸侯之位,却能为你提供一个无忧的前程,也算不枉为人父了。 韩馥清楚,自己现在最大的价值,就是帮助徐州平稳交接。 权力交接过渡得越平稳,自己获得的待遇就越高! 不多时,使者从外面走了进来,对韩馥拱手道: “使君,徐州长史已至府衙外。” 闻言,韩馥脸上露出一抹喜色。 “快,快传!” 不多时,张恒大步走入堂中,正了正衣冠,对韩馥拱手一礼。 “参见使君!” 韩馥赶忙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走上前一把拉住了张恒的手。 “子毅远道而来,一路甚是辛苦,快请上座!” 这一幕,看得旁边的耿武直摇头。 主公好歹是一州牧守,若是刘玄德亲至也就罢了,不过是徐州的一个臣子,怎可如此卑躬屈膝! 事实上,韩馥本来打算亲自去城外迎接张恒的,就因为耿武据理力争,才未能成行。 “多谢使君!” 张恒再度拱手笑道,目光往旁边一扫,只见韩馥左下首的位置已经空了出来,应该是给自己留的,便走过去坐了下来。 “数年未见,子毅风采依旧,实在是可喜可贺!” 韩馥也回到了座位上,开口笑道。 张恒笑答道:“全赖使君洪福,下官一切无忧。” “你此番前来,可是刘使君有何见教?”韩馥又问道。 说到这里,张恒忽然眉头微皱。 “使君有所不知。据我徐州探报得知,袁绍与公孙瓒二贼又将蠢蠢欲动,不日便将南下进犯使君,玄德公为此忧心,特派下官前来相助。” 张恒当然不会说是徐州主动进攻,便只能把锅往别人身上扣。 此言一出,堂上众人皆微微色变。 而知道内情的数人,却是在心中叹息一声。 果然又要打仗了吗! ------------ 第五百七十二章讨价还价 午饭过后,韩馥让沮授带张恒客馆下榻。 临行之际,审配也追了上来。 这次居住的地方,却和六年前那次来冀州时是同一个地方。 故地重游,张恒望着熟悉的草木屋舍,不由露出了一丝追忆之色。 可以看得出来,地面明显被清理过,院中房内的物件也是刚刚擦拭过,可谓一尘不染。 为了迎接自己的到来,韩馥可谓费心了。 今日的接风宴上,当张恒说出袁绍和公孙瓒即将进犯后,韩馥便没了下文,州府众人也跟着沉默。 他们不提,张恒也自然收住了话头,接下来便是吃吃喝喝。 引子已经抛出去了,总得给他们点反应时间。 不过…… 张恒望着送自己来的沮授和审配,发现二人并没有要走的意思。 怎么,这俩家伙还有话说,还是韩馥有话说? 于是,张恒便将二人请进了房中,以茶水相待。 三人这么喝了一会儿,在审配的眼神催促下,沮授微微一拱手,开口笑道:“方才堂上,长史言袁绍与公孙瓒即将犯我边境,不知是真是假?” “怎么,公与以为我在开玩笑?”张恒反问道。 跟这俩家伙说话,就没有那么多的顾忌了。 沮授连忙拱手道:“不敢,天下人皆知长史乃正直君子,下官自然不敢怀疑,只是心有疑惑。” “有何疑虑,公与不妨直言。”张恒笑道。 “说来惭愧,贼军来犯,我冀州竟丝毫不知,还得长史提醒。但不知敌军兵马多少,何时进犯,还望长史不吝赐教,我也好禀报使君,早作防备。” 直说了吧,这仗你想怎么打。 闻言,张恒沉吟片刻,才开口道:“众所周知,袁绍、公孙瓒、曹操三人乃是一丘之貉,狼子野心,为祸天下。此次进犯,亦是三人沆瀣一气。 至于我是如何得知……只因三贼不仅要进犯冀州,更是对我徐州垂涎已久。如此境遇之下,玄德公遣我前来,便是想着咱们两家合兵一处,共御贼军。” 跟他们打之前,咱们这点事先掰扯清楚,免得到时候各自为战。 沮授点了点头,“玄德公深谋远虑,不愧是一代英主。但……此战怎么个打法,还望长史示下。” 怎么合并,什么条件,你先划出个道来。 张恒想了想,面色严肃道:“三贼虽逆天无道,但麾下也算有些兵马,若联合一处,便是巨害。公与,实不相瞒,来之前我已探得贼军之规模。” “哦,敢问长史,贼军多少人?” 沮授顿时来了兴致,连忙问道。 他今日送张恒下榻客馆,除了韩馥的命令之外,也有他自己的意图。 冀州并入徐州,基本上是板上钉钉了。 但于他私人而言,却想知道即将到来的战争是个什么规模。 或者说,他能在其中发挥什么作用,能不能有立功的机会。 人生在世,理想与现实都是要兼顾的。 所以,沮授还得为家族的未来考虑。 相比之下,审配就单纯多了,他算是半个寒门子弟,没有家族的牵绊,就能专心于功名。 就在张恒准备回答之时,一旁未曾开言的孙策却阻止道:“长史,军机之事,岂可宣之于口!” 闻言,沮授和审配顿时有些尴尬。 “瞎说什么,公与和正南又不是外人。” 张恒皱眉训斥了孙策一句,扭头继续向二人笑道:“实不相瞒,据我徐州探骑得知,此次敌军大军进犯,可是倾巢而出。三贼麾下兵马,总数已经达到了三十余万。” “三十万!” 沮授和审配顿时瞪大了眼睛,惊呼道。 这个数字实在是太惊人了! 纵然张子毅再怎么夸大其词,对韩馥集团来说,也是一场灭顶之灾。 沮授眉头紧锁,继续问道:“长史,请恕下官斗胆询问,有多少贼军往我冀州开来?” 既然是全面开战,重点肯定是徐州,能分出多少兵马来打我们,这是一个值得商讨的问题。 哪知张恒闻言,却立刻摇了摇头。 “公与此言差矣,如今局势,韩使君才是首当其冲。” “为何?”审配大声问道,有些不信。 “因为地理位置。”张恒笑道,“敌军有三十万人,我徐州虽兵微将寡,但也不敢妄自菲薄,只能尽力与之一战。若是二位领兵,是先集合所有大军与我徐州决战,还是先清理肘腋之患,免除后顾之忧?” 此言一出,二人顿时沉默了。 张恒说得没错,并不是在吓唬他们。 徐州如今韩馥的位置,正是卡在了袁绍、公孙瓒和曹操的中间,可谓要隘之地。 一旦开战,就成了必须拔除的钉子。 韩馥之于三人的位置,就相当于袁术之于徐州,不收拾了他,谁也不能放心。 张恒唯一说谎的地方,便是这场战争是徐州主动挑起来的。 二人沉默良久,最终还是沮授拱手道:“贼军势大,还望长史为我冀州指条明路,下官感激不尽!” 沮授本以为,双方肯定经过要一番讨价还价的流程,最终达到一个双方都满意的程度。 但现在看来,在袁绍联军的兵锋之下,张子毅是打算快刀斩乱麻了。 既然如此,那就划出道来吧。 张恒笑道:“二位不必惊慌,我此来,便是为解韩使君之围。安平尚有我徐州大军五万,韩使君麾下亦有数万精兵强将,咱们两家合兵一处,敌军虽强,却未必不可战胜。 不过……此策能否成功,还得看前线战事如何发展。若是战事不利,徐州兵力吃紧,我就得带着大军返回抵御贼军,还望二位见谅。” 此言一出,沮授面色微微一变。 张恒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徐州的兵马,肯定以我徐州的地盘为优先。 你们若执意不肯归降,那就不要怪我带走大军了。 到时候你们会落到什么下场,就得看袁绍和公孙瓒会不会大发善心了。 这当然是威胁,只是没那么赤裸裸罢了。 站在沮授和审配的角度,如果一定要投降,肯定是徐州最合适。 毕竟公孙瓒性情残暴,而袁绍那边也早就撕破脸皮了。 原本历史上,袁绍刚入主渤海,便开始谋夺冀州。最后虽然成功了,但难免操之过急,为此招致了一大批冀州士族的反感。 而这几年下来,在徐州润物无声一般的渗透影响下,韩馥集团对徐州颇为亲近,谈不上太过抵触。 又聊了一会细枝末节后,沮授和审配起身告辞,张恒将二人送出门外。 眼下条件已经开出来了,剩下的只需静静等待就行。 从韩馥今日的态度来看,双方合并,简直是郎有情,妾有意,应该不会遭遇什么阻力。 唯一值得思量的,就是接受投降之后,如何安置韩馥和他麾下这帮臣子。 别的不说,以耿武、沮授为首的文臣,可都是冀州豪族的代表。这帮子人若不能妥善安置,就无法真正借到冀州的力量。 大战即将来临,自然要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若只是单纯得到一块地盘,并无太大意义。 送走二人后,张恒躺在床上睡了一会,再醒来时,时间已经到了傍晚。 出门洗了把脸,张恒在院中待了一会儿后,便见孙策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两个人,正是贾诩和张辽! “文远!” 张恒脸上露出一抹惊喜,连忙站起来迎了上去。 数年未见,张辽如今也已近而立之年,脸上多了些许沧桑,下巴上也长出了胡须。 “末将参见长史!” 张辽快走两步,拱手行礼道。 “不必多礼,不必多礼!” 张恒一把将张辽拉了起来,脸上略带一丝激动。 这五六年,张辽一直在韩馥势力的北部驻扎,因为时刻要防备着公孙瓒,他竟是一次也没回过徐州。 就算是兖州,也是关羽、张飞轮流驻防。而冀州这边,重担却一直在张辽肩上。 没办法,将领的威望是很重要的资源,数年对峙下来,张辽对公孙瓒的军队已极其熟悉。贸然换别人来,未必扛得住。 “数年戍边,实在辛苦文远了!” 张恒感叹一句,在张辽的手上用力拍了拍。 见张恒满脸感慨之色,张辽忽然觉得这几年的辛苦都有了回报。 “为图主公大业,末将万死不辞,又何谈辛苦!” “咱们之间,就不必说这些客套话了。”张恒笑道,“这数年虽然辛苦,但文远你也不是全无收获。如今大战将起,打完这一仗,你就可以返回徐州,享一段时间的清净了。” 张恒说这番话的时候,目光紧紧盯着张辽的面部。 不是他以小人心度君子之腹,只是独自在外领兵数年,谁知道张辽心中会不会生出别的心思。 但好在张辽给出了满意的答卷。 只见他面带惭愧道:“多谢长史!说实话,末将久未归徐州,这些年下来……也着实有些疲倦了。” 张恒大笑道:“放心,打完这一仗,咱们都能歇一歇了。” 与张辽一阵寒暄后,张恒又把目光看向了贾诩。 早在从徐州出发之前,张恒就命贾诩先行。其目的,自然是为张恒探查邺城情况,以及韩馥麾下的兵马数量。 这活儿,非校事府莫属。 “文和,你比我早到数日,可有探出眉目?” 贾诩笑着点了点头,“自然是有的。” 张恒点了点头,眼看天色已晚,便命人弄了些下酒菜,打算边吃边聊。 而与此同时,沮授和审配从客馆离开之后,却去了韩馥府上。 此时韩馥府中,除了他与儿子韩茂之外,还有长史耿武,治中李历。 再加上沮授和审配,这便是韩馥如今的班底了。 见二人走进来,韩馥立刻开口问道:“公与,张子毅如何分说?” 沮授冲韩馥拱了拱手,苦笑道:“正如明公与诸位之前所料的一样,张子毅此来,却是要迫我等投降徐州。” 闻言,长史耿武脸上立刻露出了怒容。 “刘玄德太过分了,简直是狼子野心!” 他这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并没有引起在场众人的共鸣,反而都有些尴尬。 大哥,这都什么时候了,你怎么还跟没睡醒一样! 如果说投降分为义愤填膺,宁死不降,讨价还价,匍匐称臣四个阶段的话,那咱们现在已经快到最后一个阶段了。 你这第一个阶段的表现算怎么回事? ------------ 第五百七十三章韩馥归降 房中。 张恒和贾诩、张辽还在商议着。 “长史,据校事府的探报,以及下官这几日的探查,已经大致得知了韩文节的情况。”贾诩解释道,“韩文节麾下如今有近五万大军,分属张郃、朱灵二人统领。 张郃统领三万人马驻屯清河,防备袁绍进犯。剩下将近两万人,则就在城外,为朱灵统领。 至于战力……下官还不得而知。” 闻言,张恒点了点头。 张辽在北边抵御公孙瓒,袁绍那边可不就得韩馥自己搞定了嘛。 不过说起来,张郃和朱灵,这两位也是人才啊。 想了想,张恒继续问道:“韩文节麾下群臣对咱们是何态度,收降韩文节之事,可会遇到阻碍?” “以下官之见,并不会。”贾诩捋须笑道,“韩文节本身无才无德,能站稳脚跟,全靠麾下一帮士族支撑。再加上这几年来,他的表现确实拙劣不堪,已然大失人望。除了长史耿武反对投降之外,其他人应该不会心怀不满。 至于军队,张郃与朱灵二人皆出身寒门。张郃乃沮授举荐,朱灵更是韩馥一手提拔,也不至于闹出乱子。” 听完贾诩的分析,张恒不禁再次点了点头。 之前沮授和审配的态度,也印证了贾诩的分析。 士族都是混日子的,自然是谁强便跟着谁混,这点毋庸置疑。 再加上韩馥又是这么一位庸主,自然也就没什么好留恋了。 至于长史耿武,他固然忠诚,也有他自己的原因。 在韩馥麾下,他可是二号人物,投降徐州之后,能获得什么地位就不好说了。 “诚如文和所言,此事应该不会出问题。唯一值得顾虑的,便是之后如何安置这些人。文和有何良策?” 张恒缓缓开口问道。 人家抛下韩馥跟你混,自然是想求得更高的地位。 给不了,那就别怪人家生出别的心思。 贾诩笑了,“此事倒是简单,封赏就是。” “如何封赏?”张恒微微皱起了眉头。 “给爵位,给官职,而不给实权。至于真正的有才者,却可以经过考察之后,予以重用。”贾诩笑道。 “哈哈哈哈……”张恒不禁大笑了起来,“文和,你可太坏了!” …… “张子毅开出了何等条件?” 好不容易安抚了耿武的情绪后,韩馥赶紧向沮授问道。 沮授苦笑一声,摇了摇头道:“张子毅只说,若是咱们不投降,他便命张文远率军返回徐州,却没说条件。” 韩馥这才反应过来,是自己心急了。 也对,投不投降还没个意向呢,谈价码有些为时过早。 审配拱手道:“使君,此次冀州大战在所难免。虽然张子毅口口声声说是袁绍进犯,但以在下来看,分明是徐州主动进攻!” “不错。”沮授赞同道,“之前兖州之战结束后,在下便以为徐州会趁势向北进军。如今看来,刘玄德行事比咱们想象的还要稳妥。蛰伏数载,想必徐州已有了必胜的把握。” 韩馥立刻瞪大了眼睛。 “你的意思是说,徐州此次主动出兵,准备将袁绍和公孙瓒一举歼灭!” “恐怕还得加上曹孟德。”沮授苦笑道。 “三人加一起,有数十万大军,徐州何来必胜的把握?”韩馥还是有些不信。 “使君如何知道徐州没有数十万大军?”审配冷笑一声道,“再者,今日我与别驾出城迎接张子毅,他麾下虽然只有数千骑兵,但全是真正的精锐。说句毫不客气的话,即便尽出我冀州之兵,也未必能胜!” 此言一出,沮授立刻瞪了审配一眼,示意他少说两句。 说话这么直,也不顾及别人感受,活该你不招人待见! 但韩馥此时却没心情追究审配的语气,他的全部注意力,都被即将到来的数十万级别的大战所吸引。 一直没说话的治中李历,这时忽然起身拱手道:“明公,大战一起,以我冀州的地势,必然会沦为战场腹地,明公可得早做打算。” 韩馥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 “明白了,公与,你明日再去与张子毅谈。只要条件合适,我愿将冀州拱手相让!” 韩馥的想法倒也简单,大战即将开打,自己与其犹犹豫豫,待价而沽,还不如早早将地盘交出去。 投降之后,自己必然会被迁往徐州,远离战场。届时无论谁胜谁败,自己都可高枕无忧。 他虽然没什么才能,但颇有自知之明,知道该如何保全自己。 只是此言一出,饶是所有人早知道要投降,也被韩馥这话惊了一场。 片刻之后,沮授才回过神来,拱手道:“下官遵命!” …… 客馆内,还在谈论。 “韩文节虽是庸才,但他麾下群臣,却不乏能人异士。”张恒笑道,“咱们在此商谈之时,想必韩文节处也在商议。倒也不必心急,静候结果便是。” 主动权在自己手中,张恒一点也不急,只要在大战开始之前,能够将韩馥的地盘拿到手就行。 “长史所言极是。” 贾诩和张辽都笑道。 “文远,你此番来邺城,听说只带了五千人马?”张恒问道。 张辽赶紧答道:“不错。末将怕引起韩文节众人的忌惮,便没有多带兵马。但这五千人,皆是末将麾下的精锐之士!” “我此行也带了五千人,加一起便是一万大军。尽管韩文节有意投降,但咱们却得做最坏的打算。一旦谈不拢 ,而韩文节又有异动之时,我将麾下人马全部交给你,可有把握控制邺城?” 张辽神情一肃,抱拳道:“长史放心,末将有必胜之把握!” 城外有朱灵的两万人马,一旦撕破脸皮,便是张恒的唯一阻碍。 至于远在清河的张郃,眼下却是顾不上了。 只要能控制邺城,张郃要么归降,要么叛逃投降袁绍。在家眷都在邺城的情况下,张恒认可张郃是有希望争取的。 “那就等吧,等韩文节给咱们一个答复。此外,安平的大军如何?” 张辽答道:“末将来之前,将兵马交给了宣高,绝不会闹出乱子。” “嗯,但还是要小心,大战即将开幕,不得不防。”张恒语重心长道。 “长史……大战到底何时开打?”张辽忍不住问了一句。 “一个月之内。” 张恒毫不犹豫地给出了答案。 “这么快!”张辽有些惊讶道,“如此短的时间,咱们就算能拿下韩馥,也没时间整合他麾下的军队。” 张恒耸了耸肩,“兵贵神速,慢了可就赶不上了。不过文远也不用担心,战火不会这么快蔓延过来。” 如此大规模的调集大军,征调民夫,根本瞒不过别人。袁绍听到消息的那一刻,就知道大战即将爆发,此刻想必也在积极备战。 自己从徐州过来,已经耗了半个月,再有一个月,加一起便是一个半月。 若是再慢些,你这边是准备万全了,人家也必然不遑多让,直接以逸待劳,战争的难度又将上一个台阶。 以目前的速度,肯定是要比袁绍那边快,但能快上多少,就不知道了。 但最初的战场,肯定是在平原国爆发。 双方打完第一波之后,才会轮到冀州本土,有张辽的五万大军顶在前面,张恒有足够的时间整合韩馥集团。 …… 第二日,沮授再次登门。 毕竟人家韩馥也是个体面人,一方州牧之尊,投降这种事儿肯定不能自己来谈。 张恒热情接见了沮授,只是这次却少了审配。 本着特事特办,尽可能解决此事的原则,张恒开出了极高的价码。 投降之后,韩馥拜九卿,封侯,食邑万户! 其子亦皆为列侯,食邑千户。 这个价码,是张恒来之前跟刘备商量过的,也是徐州能给出的极限了。 毕竟这可是半个冀州,封万户侯一点也不为过。 只是韩馥本人,今后都没有任何实权了,老老实实跟张邈和袁遗组队过日子去吧。 对于这个结果,沮授一点都不意外,欣然应允。 然后,便是他们这些士族的红利了,也是本次的重头戏。 因为人数众多,这是个非常大的议题,张恒能给的东西也不多。 毕竟徐州的基本政策,就是限制世家豪族,若是给冀州这些人开了口子,徐州和兖州非闹起来不可。 最后,张恒给了一个讨巧的方法。 归降之后,冀州的一切都得向徐州看齐。 但你们这些有功的豪族,却可以获得一些清贵的官职,名声俸禄都有,只是没有实权。 其余没有获得官位的人,眼下不是有一场大战嘛,你们可以自行带领宾客部曲入股。 打赢之后,该有的封赏一点不少。 简而言之一句话,想要富,下重注,不怕输得苦,就怕断了赌! 张恒说得天花乱坠,但沮授却并不满意。 开玩笑,我们士族投靠你徐州,为的是什么,还不是发展壮大。 你倒好,看似给了一堆福利,但实则一点没有。 如果一切都要从头来过的话,我们为什么要投降啊! 其实沮授的条件也很简单,就是想让刘备重用冀州士族。 别的不说,总得在徐州政务府给我们留几个位置吧! 但张恒最不能接受的,就是这点。 如果各个州都像你这样搞,最后难免党同伐异,相互倾轧,直接变成了门阀政治。 之前陈宫就准备这么玩,好不容易把他的苗头给掐灭了,现在你们又来? 张恒当场拒绝了这个要求,并严肃表示,哪怕不要冀州,这个也是不现实的。 想当官,你得有才能。或是征战立功,或是参加招贤考试,唯独走后门是万万不行的。 真要这么玩,没几年天下就得再度分崩离析! 但除了这点之外,其他的都可以谈。 处于劣势地位,沮授手中的筹码其实也没多少,见自己一脚踩在了张恒的底线上,也就连忙退了出来。 最后,还是按照张恒的方案,不过又给了许多红利。 谈完之后,沮授立刻回去复命,直接得到了韩馥的同意。 初平八年,四月初七。 韩馥率麾下文武,正式投降徐州! ------------ 第五百七十四章袁绍的应对 渤海郡,南皮。 袁绍与公孙瓒对坐而饮。 自数年前公孙瓒占领了冀州北部,把河间国当成大本营后,便一直待在治所乐城。 究其原因,是因为这个地方的地理位置实在太好,乃绝佳之地。 向南两百里,便是张辽驻守的信都;向北两百里,便是幽州地界,可以遥控涿郡和广阳郡;向西可以控制常山、中山、博陵等郡。 而向东,不到一百里便是渤海治所南皮,袁绍但凡有所异动,公孙瓒瞬间就能反应过来。 别看袁绍和公孙瓒这几年和睦相处,但没了来自徐州的压力后,二人也是貌合神离。 毕竟离得这么近,领土纠纷总会有点。 随着时间的推移,反目是早晚的事。 只是还没到双方互生嫌隙之时,徐州便等不及了。 作为一方诸侯,袁绍手下自然也有情报机构,虽然不如校事府灵通,但探听一些最基本的消息,还是能够做到的。 数日前,徐州征调民夫,集结大军的消息便传到了他的案头。 望着信件上的规模,袁绍不由瞪大了眼睛,曾一度怀疑是不是细作写错了。 数十万大军,近百万民夫…… 刘备这是要干什么,跟我决一死战吗! 再三确认之后,袁绍终于接受了这个事实,心也凉了一半。 怎么说呢,他现在正处于高速发展的阶段,自然不想大举动兵。 或者说,真正苟起来发育几年,他才明白了徐州的可怕之处。 这几年间,整块关东自然是偃旗息鼓了,但受小冰期影响,仍是天灾不断。 之前征战破坏的时候,袁绍还没察觉出艰难。现在轮到他建设了,才明白其中的难处。光是每年赈灾救民,安抚百姓,所耗费的资源就不知凡几。 饶是如此,治下也时不时闹出点饥荒灾祸,致使流民横行。 可是……他却从未听说徐州出现过这种情况。 由此可见,徐州家底殷实到了何种程度! 再者,他麾下虽有十余万大军,但真要全部动员起来,府库中的钱粮却是难以支撑太久。 超过三个月,就得求助世家豪族。超过半年,就得盘剥百姓。 这当然是常规操作,但袁绍却不想这么做。 固然有怜悯百姓的心思在里面,但更多的还是想保存实力。 不用想,这波肯定是冲着自己来的! 该死的刘备! 因为痛恨刘备,所以他打算拉公孙瓒和曹操下水。 总不能自己抵挡徐州的兵锋,而让别人在后面捡便宜吧。 要残大家一起残,实力才能继续保持平衡。 于是,袁绍得到消息之后,第一时间派人去请公孙瓒。 公孙瓒在乐城待得好好的,正准备过段时间兴兵北上,继续打刘虞扩张地盘,却忽然收到了袁绍的邀请。 这家伙什么意思? 公孙瓒握着信件,心中开始犹豫不决。 邀请我去南皮,他不会有什么阴谋吧! 公孙瓒固然是一代豪雄,但性格却颇为极端,猜忌心也重,自然不愿前往。 可两日之后,还没等公孙瓒回信,袁绍的信又到了,用词颇为急切。 可袁绍越是急切,公孙瓒就越是心怀疑虑,担心袁绍对自己不利。 又两日,袁绍的第三封信便到了。 担心公孙瓒还是不肯来,这次随着信件一起来的,还有袁绍的新晋谋士,田丰。 田丰也是个直性子,直接就把徐州调集大军的消息告诉了公孙瓒。 什么! 数十万大军,百万民夫? 玄德疯了吗! 确认了袁绍不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后,当天下午,公孙瓒便亲率白马义从动身前往南皮。第二日便抵达城下,与袁绍进行了会面。 “本初兄,刘玄德到底调集了多少兵马?” 公孙瓒是个急性子,刚坐下不久便开口问道。 “最少三十万大军!” 袁绍深吸一口气,答道。 “不可能,他哪来这么多兵马!” 公孙瓒立刻拍案道,满脸的不可置信。 袁绍很能理解公孙瓒的情绪,毕竟他刚得知这个消息时,也是这种表情。 “是与不是,伯圭尽可派人一探究竟,只是得快些,晚了刘备可就打过来了。”袁绍淡淡道。 此言一出,公孙瓒顿时泄了气,又坐了下来。 可他还是有些不敢相信,继续问道:“刘玄德哪来这么多大军,那可是三十万人啊,其中会不会夸大其词?” 毕竟夸大军力来恐吓对手,也是战争中常用的手段了。 袁绍摇了摇头,“伯圭,我知你心中所想。但这个数字,并非刘备宣称,而是我麾下细作探查出来的。兵马调动的消息虽然隐蔽,但近百万民夫的征调,却是骗不了人。三十万人,只是最保守估计。 若是任由刘备对外宣称,怕不是要号称百万大军!” 公孙瓒无言以对,只能表示你说得好有道理。 “出动这么多兵马,刘玄德打算从何处进兵?” 闻言,袁绍瞥了公孙瓒一眼,毫不留情地戳破了他的小心思。 “从何处进兵有区别吗?” 公孙瓒苦笑一声,只能点了点头。 的确,无论从哪进兵,结果都是一样的。 三十万大军的规模,绝不可能只攻下一两个郡便停下。 就算他全部来进攻袁绍,自己暂时不会卷入战争,那又如何? 等袁绍被灭了之后,也就轮到了自己。 想要独善其身,最终的结果便是自身难保。 历史上,唇亡齿寒的典故不要太多。 见公孙瓒被自己说得哑口无言,袁绍叹了口气,目光真诚道:“伯圭,刘备来势汹汹,所图甚大。为今之计,除了你我两家联合之外,咱们再无别的生路。还望伯圭能摈弃前嫌,与我联手御敌,不然……便只有灭亡一途。” 公孙瓒重重一点头,“此事我何尝不知,本初兄不必赘言。他刘备要打,咱们奉陪便是!” “得伯圭此言,我便放心了。” 袁绍终于露出了笑容,紧紧握住了公孙瓒的手。 此刻的两人,正如历史上赤壁前夕的孙刘联盟一样。 尽管都有各自的小心思,但关键时刻,却只能精诚合作,谋求生路。 确定了合作之后,便该谈论具体的细节了。 公孙瓒问道:“刘备大军何时进攻,本初兄可有布置?” “伯圭放心,得知消息的第一时间,我便命大军在平原与清河驻守。”袁绍答道。 徐州此次出兵北上,第一战略目标便是袁绍。 如此,想要快速北上,便得绕开泰山山脉,沿两侧进军。依照进军路线,首当其冲的便是平原与清河。 不巧的是,这两块地盘,如今都在袁绍的掌控之内。 幸运的是,平原这边还有黄河天堑作为防御手段,压力会小不少。 闻言,公孙瓒点了点头。 “平原可依靠黄河为屏障,敌军不易攻破。清河国这边,本初兄可有计较?” 袁绍苦笑道:“本来也是无忧的,只是五年前咱们兵发泰山,无功而返不说,还让东郡被刘备拿走了。如此一来,清河将在无险可守,只能依托城防了。我兵微将寡,自问无法挡住刘备大军,清河这边,还望伯圭施以援手。 此外,我也早就联络了曹孟德。只是他远在河内,想要进入战场又有些困难。只能等咱们这边战事胶着,他却从兖州突袭。” 商议了良久,袁绍才说出了这次请公孙瓒来的真实目的。 我依靠着黄河,平原还好说,清河那边就力不从心了,你得帮我。 公孙瓒点了点头,“本初兄勿虑,清河这边,我回去之后,便派大军随行防守,必不让徐州有可乘之机。” “如此,便多谢伯圭了。只是还有一处……” 说到这里,袁绍忽然眉头紧锁。 “何处?”公孙瓒赶紧追问道。 “韩文节。” 袁绍轻轻吐出了三个字。 闻言,公孙瓒一惊。 “本初兄之意,韩文节可能会倒向刘备,与徐州联合进犯咱们?” “不是可能,而是一定会如此!”袁绍摇了摇头道,“这几年,韩文节一直仰仗着徐州大军。如今大战将起,便是他无心投降,刘备也要提前夺下他的地盘,以此为依托,从咱们背后偷袭!” 公孙瓒面色凝重起来,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换做是他,也绝对会这么做! “那我就兵分两路,一路助本初兄防守清河,一路却向西南,纵然不能攻下魏郡,也能使韩文节不暇自顾!”公孙瓒一拍案道。 “如此甚好,我麾下兵马,加上刘公山与乔元伟的客军,勉强能调集十五万兵马,不知伯圭能出多少兵马?” 袁绍也算真诚了,在询问公孙瓒之前,先把自己的兵马说了一遍。 公孙瓒听了,又是一惊。 他本以为袁绍实力跟自己差不多,不曾想这家伙居然藏了这么多兵马! 沉吟片刻后,公孙瓒一咬牙道:“我虽不如本初兄兵多将广,却也能拿出十万大军!” 二十五万大军,暂时应该够了。 若前线战事不利,便再行征募就是。 袁绍终于松了口气,再度把目光看向公孙瓒,旋即起身拱手道: “伯圭,此战是咱们的生死之战。胜,则大业可成。败,则万劫不复。咱们两家都得尽心竭力,同仇敌忾,如此方有胜算!” 公孙瓒也跟着起身。 “本初兄放心!” …… 邺城。 条件谈妥之后,沮授将张恒请入府衙内,韩馥早已率群臣等候多时。 见张恒走进来,韩馥赶紧走上来行礼。 其子韩茂跟在身后,手中捧着一个木盒,正是冀州牧的印信。 “韩公不必如此,快快请起,快快请起!” 张恒赶紧一把扶住了韩馥,笑道:“韩公此举,乃是顺天应人,冀州亿万生灵,必然感念韩公恩德!” “长史客气了,下官愧不敢当!”韩馥拱手谦虚了一句,“印信在此,请长史查验!” 说着,韩茂赶紧走了上来,一弯腰将手中的木盒举过头顶。 张恒笑了笑,打开木盒,象征着兖州的印玺静静躺在里面。 片刻后,张恒合上木盒,挥了挥手。 贾诩赶紧走上来,将木盒接过。 查验环节结束,韩馥赶紧做了个请的手势。 “长史请上座!” 张恒望了望象征着权力的宝座,又是淡淡一笑,慢慢走上去坐了下来。 下一刻,众人立刻躬身行礼。 ------------ 第五百七十五章消化 到了这时候,整个交接过程算是顺利完成了大半。 张恒望着下方众人,挥了挥手。 “诸位免礼!” “谢长史!” 众人这才起身。 这时,贾诩递上了一封诏书,正是对韩馥集团的封赏。 这种事儿干多了,如今张恒也有了经验。 将想要的封赏写下来,派人送往长安交给李儒。 等张恒这边执行完毕的时候,长安那边真的诏书也就下来了,倒是省时省力。 韩馥自不必说,张恒当场兑现了诺言,封他为长社侯,食邑万户! 三子也都封列侯,各自食邑千户。 如此赏赐,韩馥自然满意,至于那个九卿的官职,算是饶头白送了,他并不在意。 至于韩馥集团的骨干,也都各有赏赐。 原本韩馥集团的二号人物耿武,拜济阴太守。治中李历,拜东郡太守。 将他们升官的同时,却都调离了自己的基本盘。 至于别驾沮授和从事审配,张恒却是拜为军师,并授予实际的官职。 这俩人皆是大才,又有建功立业之心,张恒便打算留在身边任用,也好为此次大战出一番力。 至于韩馥手下的武将,朱灵和张郃拜为杂号将军,却没有剥夺他们的兵权。 封赏一出,众人都心满意足。 除了领兵在外的张郃还没归来之外,其他人都接受了封赏。 趁着兴致,张恒当即大摆宴席,款待众人,随后宣布了战争即将开打的消息。 张恒举着酒杯,对韩馥笑道:“韩公,战事一旦打响,此处必沦为前线。刀剑无眼,还请韩公尽快携带家眷回郯县,免得有所损伤。” “下官遵命!”韩馥赶紧拱手应道。 他本就想远离这是非之地,自是非常乐意。 张恒点了点头,又请耿武和李历迅速前往兖州赴任。 二人自然也是拱手称是。 三日后,当张颌率亲兵返回邺城接受封赏时,韩馥一行人也正式踏上了旅程。 至此,整个韩馥集团,算是彻底被肢解了。 只是韩馥麾下的四万多大军的安置,还得好生思量一番。 张恒本想全交由张辽统辖,但如此却会产生一个问题。 战事一旦开打,就会产生数条战线,张辽势必分身乏术。 思索良久,张恒却把贾诩请了过来。 “文和,想不想建功立业?” 面对张恒突然冒出来的一句话,贾诩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怎么,这是人手不够用,准备拿我顶缸? 张恒却笑吟吟地给贾诩倒了杯茶,继续引诱道:“文和啊,你在徐州数年,操持着校事府事务,也算忠心任事,劳苦功高。但是吧……校事府的活儿,终究是上不得台面,纵然你有再大的功劳,也不好封赏,实在是委屈你了。” 不知为何,张恒的声音越温和,贾诩就感觉后背越凉,连手中茶水的味道都变了。 “长史若有差遣,下官不敢推辞!” 只是……能不能别用这种语气说话,怪瘆人的。 他越是如此说,张恒的语气就愈发和蔼。 “你也知道,此次大战,乃是定鼎天下的最关键一战。此战之后,以后的战役都不算什么了。文和难道不想建功立业,封妻荫子,搏个青史留名?” 这可是最好的机会,你再不从幕后转到台前,以后可就赶不上热乎的了。 不想,我一点儿都不想! 贾诩很想这么回答,但张恒笑意吟吟的眼神,却让他不敢拒绝。 世人都言张子毅有君子之风,但我却知道,这货的手段到底有多阴损缺德。 让他不痛快,自己还能有好果汁吃? “长史有命,下官本不敢推辞,但校事府那边……”贾诩苦笑道,“如今战事将近,情报至关重要,总不好这时候假手于人。” 说实话,校事府的活儿,贾诩实在不想丢下。 不单单因为职责,还因为他的性格。 他很享受这种无所不知,并且在幕后操控一切的快感! “无碍,我又没让你卸任校事府令,你可以先兼任着。”张恒笑道,“有了些战功,我才好向玄德公为你求写封赏。此战之后,我保举你入都督府参掌军事,如何?” 官职自然对贾诩没什么诱惑力,哪怕是中枢决策的级别。 但张恒的任命,他却不敢拒绝。 “长史可是要下官统领韩馥麾下的兵马?”贾诩问道。 “不愧是文和,果然神机妙算!”张恒大笑道,同时还不忘给贾诩鼓了鼓掌。 这浮夸的演技,自然惹来了贾诩的白眼。 “长史,下官之前虽担任过校尉,但自投奔主公以来,从未领兵出战,恐怕不能服众。” 说得好听,难不成我还得上阵冲杀? 张恒自然明白贾诩的顾虑,连忙笑道:“不需文和统领大军,我拜你为张俊乂军的监军,参掌军事,帮我看住这支兵马就行。” 贾诩这次没有任何犹豫,起身拱手道:“下官遵命!” 张郃刚归顺过来,但大战在即,又不好剥夺他的兵权。 想要放心的任用,便只能如此了。 好在张郃是个极度识时务之人,应该会懂自己的意思。 至于另一路朱灵的兵马,就只能自己亲自掌控了。 在邺城待了几日之后,眼看局势稳定,张辽便率军返回了前线。 而被张恒好一番笼络的张郃,也折返了回去。 不过二人回去之时,身边都多了一个人。 审配出任张辽的军师,而贾诩则以监军的身份随张郃开赴前线。 至于邺城内,张恒却将自己带来的五千人,与朱灵的一万余人整编在了一起,统一交由孙策指挥。 贾诩走了,自己身边倒是少了个参谋,刚好拿沮授来填坑。 要说沮授此人,也是个真正的全才。 原本历史上,袁绍之所以能手握四州,称霸河北,这家伙可以说是头号功臣,因为他提出了一个类似于隆中对的战略构想。 除了战略规划以外,这家伙在战术层面的执行力也不差,虽然比荀攸差点,但应该能和郭嘉、法正一个级别。 舍此之外,这家伙还擅长治理内政,简直是个六边形战士。 虽然每一项都不是最顶尖,但架不住人家全能啊。 在诸葛亮没达到巅峰之前,这家伙就是一个小号的荀彧。 “此番大战,公与可以良策助我?” 放着这么一位大才,不用实在可惜,张恒打算压榨一波。 但沮授可不是贾诩那个不求上进的货,他有着很强的功名心,一听张恒问记于自己,心中立刻乐开了花。 “长史,大战将起,前方战事一旦胶着,不用咱们动手,敌军自会来攻。为今之计,当静观其变。”沮授拱手笑道。 “如何观法?”张恒笑道。 “下官斗胆相询,我徐州大军,可是准备从平原、清河二郡进兵?” 哦,这家伙政治觉悟可以啊,这么快就改了立场。 “不错,正是这二郡。”张恒点了点头。 “张俊乂的兵马,就驻扎在清河国边界,一旦开打,咱们且看战事如何发展。我军若初战失利,张俊乂便可顶上。我军若得胜,张俊乂部就能辅助合围。无论是进是退,主动权都在咱们手中。 只是北边……却要辛苦文远将军,提防着公孙瓒来袭即可。” “嗯,公与之言,倒是不失为良策,便如此办吧。” 张恒笑着点了点头的同时,又开始给沮授画起了大饼。 “公与可知,我徐州大将军府下有两个衙门,一为政务府,二为都督府。” “下官有所耳闻。” 这两个决策机构,沮授自然是知道的,但他不知道张恒为何要跟自己说这事。 “此战非同小可,公与若想建功立业,可得抓紧时间。平定冀州之后,可再也没有这般机会了,难道公与不想入府参政,或是入都督府掌军机要务?” 一听这话,沮授眼都直了。 天下还有这等好事! 他从不怀疑自己的能力,但奈何降臣的身份却拖了后腿,他本以为今后仕途艰难,却不料张恒忽然抛出了橄榄枝。 “长史放心,下官必竭尽所能,为主公破敌分忧!” “有公与此言,我就放心了。”张恒笑道。 ------------ 第五百七十六章高唐首战 初平八年,五月初。 平原国的最南边,有一个名为高唐的中等大县, 其地理位置,正好在黄河南岸。从此地渡河的话,过了河北上不到二十里,便是平原国治所平原县,青州第一重镇! 为了应对徐州的攻势,袁绍决定化被动为主动。沿整个平原国筑起防线的同时,却也派人占据了南岸的高唐县。 高唐县算不上富庶,人口也算不上太多,更不是普通意义上的战略要地。 可只要徐州想从平原渡河北上,这个位置就变得极其枢纽。 因为方圆数百里,只有这一处渡口,舍此之外,再无能快速渡过黄河的地方。 因此袁绍判断,若是刘备大军从此处进攻,高唐便是首当其冲。所以在半个月前,他便派刘岱和乔瑁顺河而下,将高唐夺了下来。 彼此徐州正忙着集结兵马,征调粮草,也就没有余力去干涉。 高唐城南二十里处。 关羽骑着高头大马,率领大军高速行进在官道上。 时间已是傍晚,关羽眼看士卒疲惫,便下令休息一晚,第二日再继续进军。 夜晚的篝火旁,众人围坐一团,看着郭嘉亲手烤着打来的猎物。 如今关羽麾下有十万大军,如此多的兵马,副将自然也有好几名。 除了徐盛之外,连徐荣、韩浩、孙观都被调入了他的麾下,可谓名副其实的徐州第一军团。 然而就在大军准备出动之时,郭嘉这个小机灵鬼却自告奋勇,和关羽组起了队。 毕竟关羽的兵力最多,也必然最先打响第一战,跟着他混,才更有可能捞到军功。 鹿肉放在火上烤了一个多时辰,期间郭嘉不停地来回翻滚。等到香气四溢之时,他赶紧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小瓷瓶,往上面洒了过去。 一旁众人看得好奇,徐盛不禁开口问道:“郭军师,这是何物?” 郭嘉得意一笑,却小心翼翼地将瓷瓶又揣入了怀中,这才开口答道:“此物名为香料。” 徐盛顿时瞪大了眼睛。 香料他也见过,但着实没见过这种粉末状的啊。 郭嘉得意地笑道:“此物可是极为稀有,研磨成粉之后,撒在食物上便可增香添味,端的是无上妙品!” 此言一出,众人都露出了好奇的神色。 他们当然也用过香料,但这种用法……还是第一次听说。 香料,是汉代对一切可增香的东西的统称。 诸如迷迭香、龙涎香、沉香,这些东西都可以算作香料。 但神奇的是,姜、胡椒、桂皮之类的调味料,他们也称之为香料…… 还得是张恒吃饭的时候感觉没什么味道,才将香料和佐料区分开,过上了有味道的日子。 正在郭嘉得意洋洋的时候,架上的肉已经差不多了,配上佐料之后的烤肉,立刻香气四溢,连关羽都忍不住微微侧目。 这玩意儿……这么神奇的吗! “军师,如此妙品,你是从何得来?”徐盛搓着手笑道,“能不能分润末将一些?” “去去去,我手里都不多了,哪能分给你!”郭嘉连忙摆手,一副吝啬鬼的模样。 徐盛有些无奈道:“不分也就罢了,你总得告诉我从何而来吧,待战后末将也去弄点。” 闻言,郭嘉神情一囧。 他要怎么说,难不成说是去张恒家里串门的时候,顺手牵羊偷来的? 纵然他再不要脸,也不好承认这种事。 所以郭嘉立刻撇开了话题,招呼众人道:“来来来,肉好了,咱们先吃,先吃!” 行军一日,众人早就饥肠辘辘,闻言也不客气,径直围着篝火开始分肉。 吃得差不多后,关羽擦了擦嘴角的油花,开始搭理起了自己的长须,同时开口道:“文向,还有多久能进抵黄河?” 闻言,徐盛赶紧从怀中掏出了一幅舆图,众人都围了上来,借着篝火的光芒观看着。 片刻后,徐盛冲关羽抱拳道:“将军,前方二十里,便是高唐县,亦是平原国境内唯一的渡口。” “高唐……” 关羽轻声重复着这个地名,眼中露出一抹追忆之色。 当年诸侯讨董时,刘备便是高唐令,三兄弟在这地方待了近一年的时间。 对于高唐县的地理情况,关羽自然心知肚明。 徐盛继续说道:“诸位,半月前传来探报,袁绍派刘岱、乔瑁出兵占据了高唐。如今咱们要想渡河,还得拿下高唐。” “哼,袁绍这厮倒是打的好算盘,行动也够迅速!”郭嘉冷笑道。 平原身为平原国治所,本身就城防坚实,外面又有黄河天堑,如今再加上河南岸的高唐县。不过旬月之间,竟然生生被袁绍打造出了三道防线,不可谓不迅速。 徐荣却开口问道:“文向将军,但不知高唐城防如何?” 闻言,徐盛苦笑一声,摇了摇头。 “徐将军,我并未在此驻防过,高唐城防如何,我却是全然不知。” 徐荣张了张嘴,再想说些什么的时候,关羽却开口了。 “高唐身为中等大县,又是黄河渡口,城防固然坚实,却也没到不可攻破的地步。” 听关羽言之凿凿,众人不由得好奇了起来。 “怎么,云长竟如此了解高唐县城?”郭嘉问道。 关羽点了点头,“昔年关某随兄长征讨黄巾,因功受赏为安喜县尉,不久后却遭罢官。可兄长并不气馁,便带着我与翼德前往雒阳投奔卢公。后逢因缘际会,大将军何进派人招募兵马,兄长随破虏校尉邹靖一同前往沛国。 也正是在此途中,兄长结识了曹孟德。而后曹孟德再度入京为官,兄长却继续四处征讨黄巾余孽,因功封高唐令。 在高唐待了不到一年,先帝驾崩,董贼祸国,兄长便想着与关东诸侯一同讨董。行至陈留境内,封丘城前,正不得入城之时,却是子毅挺身而出,为兄长解围。” 关羽素来沉默寡言,今夜听到高唐县三个字,勾起了他脑中的一些回忆。这才有感而发,向众人讲述了一番三兄弟创业旅程。 众人听罢,不由得大感唏嘘。 在他们的印象中,徐州一直是强大的,刘备一直都是宽仁的,却不料还有这么一段艰辛岁月。 “主公屡败屡战,百折不挠,实在令人钦佩!” 郭嘉发自内心感叹道,说出了众人心中的想法。 “好了,不说这些了。”关羽摆了摆手道,“自入主徐州后,高唐县便在咱们的掌控之中,并不曾易手。敌军才拿下不过十多天,断然没有时间加固城防。” 闻言,郭嘉眼前一亮。 “云长的意思,是打算强攻高唐?” “不错。”关羽点了点头道,“不拿下此城,便无法渡河。咱们麾下十万大军,刘岱和乔瑁必然不敢出来应战,便只能正面强攻!” “何时动手?”郭嘉又问道。 “明日。” “这么快!” “兵贵神速,多等一日,就等于给敌军多一日的准备时间。” 说起战事,关羽眼中闪过一抹锋芒,脸上满是自信。 麾下十万大军,他足足操练了五六年,虽然不知道刘岱和乔瑁军的战力如何,但关羽对自己有着绝对的自信。 无论陆战、水战、日战、夜战,自己都有把握吃定对方! 关羽环顾一周,发现众人皆无异议后,便下令道:“传我将令,命全军早些歇息,明日一早,进兵高唐!” “遵命!” 众人连忙起身抱拳。 …… 第二日。 高唐城头,乔瑁身穿铠甲,默然眺望远方,眼中隐隐带了些怒火。 说实话,对于袁绍派他和刘岱跨河驻守高唐之事,乔瑁心中是一百个不愿意。 开玩笑,徐州大军动地而来,平原这一路,人数绝对不会少于十万。 我麾下才多少人,你让我抵挡徐州大军? 更重要的是,我们俩前来驻守高唐,你袁绍是多了一道防线,但我们吗? 我们可就成了炮灰! 守得住固然好,但如果守不住,身后就是滔滔黄河,连个退路都没有。 对于这种近乎送死的行为,刘岱和乔瑁却不得不答应。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客居平原这几年,袁绍早已将二人的经济命脉控制在了手中。 敢不去,明天就断你粮草。 这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去还有可能活,不去却只有死。 更何况袁绍说了,也不单纯是让二人送死,只是后方筹措粮草兵马需要些时间。二人先行前往高唐,只要能守住一个半月,后续援军必到。 袁绍的话,乔瑁当然是不怎么信的,但却又不得不信。 等赶到高唐时,他的心都凉了。 本以为平原境内唯一的黄河渡口,城防纵然比不得雒阳八关,也得跟荥阳一个级别吧。 可是……居然连当初的昌邑都不如。 用这座破城抵挡徐州大军,开什么玩笑! 但任务已经接下,也容不得他后悔,谁让自己是外人,便只能被袁绍当成马前卒使用。 好在半个月以来,刘岱和乔瑁二人积极加固城防,总算是将破损的城墙补上了。 可是能遭受几轮进攻,还是未知之数。 一个月,只要再坚守一个月就好。徐州大军的速度没那么快,到时候不管袁绍派不派援军过来,自己都得率军而去。 反正时间达到了,自己的任务也就完成了,袁绍也没什么好说的。 加固城防时,刘岱便和乔瑁商议好了。 可惜徐州军来的速度,比他想象的快多了。 清晨过后不久,乔瑁照例巡视城防时,忽然见到远处烟尘漫天,紧接着便是响彻天地的脚步声。 乔瑁瞬间明白,徐州大军到了! 该死的袁绍,这下可把自己坑惨了。 这才半个多月啊,徐州军的速度也太快了吧! “快,快去请使君!” 乔瑁急忙扭头向亲兵喊道。 “遵命!” 亲兵得令之后,转身就走。 不多时,刘岱也穿着一身戎装登上了城楼。 此时,关羽大军已经兵临城下。 望着下方一望无尽的人山人海,二人的脸色阴沉到了极点。 “观敌军规模,怕是不下于四五万人……” 刘岱叹了口气道,神情满是低落。 这必然只是前锋,谁知道后面还有多少。 乔瑁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只把目光看向城下大军的大纛上,一个大大的‘关’字赫然在列。 “徐州第一大将关云长亲临,这一仗怕是不好打!” 这些年,随着徐州的声势越来越大,一众将领的名声也越来越响。 关羽、张辽、赵云三人,隐隐有取代当年的公孙瓒和孙坚的势头,成为当世第一流猛将。 刘岱苦笑道:“不好打也得打,反正咱们只要守着就行。关云长虽勇,却也并非无敌,坚守月余,应该不成问题。” 与乔瑁不同的是,刘岱心中隐隐有一丝庆幸。因为他最怕的那个人,并没有出现。 城下,关羽扭头对徐盛使了个眼神。 徐盛会意,猛地大喝一声,单骑冲了出去。 在距离城下二百步之时,徐盛才停住了马,深吸一口气,对城上吼道:“我家主公有令,只要尔等开城投降,便既往不咎。非但如此,高官厚禄,唾手可得。 还望尔等莫于冥顽不灵,不然城破之日,悔之晚矣!” 对于徐盛的劝降,城上的乔瑁气得脸色铁青,劈手从亲兵手中夺过一把弓,对准徐盛就射了过去。 如此远的距离,自然不能对徐盛造成什么伤害。 望着都没能射到自己面前的箭矢,徐盛不禁仰天大笑起来。 “哈哈哈……本将好心劝尔等投降,尔等却暗放冷箭,实在无耻之尤! 看来尔等是要负隅顽抗了,那就莫怪本将心狠手辣!” 本来这波劝降只是走个流程而已,乔瑁断不至于如此生气。 只是关羽把大军往城下一摆,本身就是一种极强的冲击力。再配合徐盛的嘴炮,必定会对士气造成影响。 或者说,关羽本来就没想着能够劝降成功,只是单纯的攻心而已。 乔瑁正是看出了这点,才会出离的愤怒。 随着徐盛打马返回本阵,关羽当即下令攻城。 整场冀州之战,就此拉开序幕! ------------ 第五百七十七章搅屎棍 关羽这边有了动作,另一路大军也没闲着。 赵云麾下都是骑兵,自然选了另一条相对远一些的路程。 四月中旬,他从郯县出发,一路向西出东海而奔兖州,随后一路向北,抵达了东郡。 东郡地理位置狭长不说,境内又囊括了黄河两岸,地理位置有些复杂。 赵云从濮阳渡过黄河后,先是建立了滩头阵地,随后却向东北而去,两日后进抵东郡治所东武阳县,开始了战前最后一波休整。 继续北上,不过一百余里,便是清河国地界,也是赵云要进攻的第一站! 此时的清河国,不属于任何一方势力,因为它被三家占据着。 清河国比邻平原国,因此东边是袁绍的势力范围,而连带着治所甘陵的北边大部分疆土,却属于公孙瓒。只有西边一点点地方属于韩馥。 嗯,现在已经变成徐州的了。 这个地方,本就是三家的前线战场,如今赵云又掺和了进来,可谓热闹非凡。 时间来到五月初旬,赵云所部已经休整得差不多了,后续张飞从兖州派过来的两万援军也到了,战事一触即发! 东武阳城中,赵云与张绣、高顺三人望着桌案上的舆图,纷纷陷入了沉思。 “将军,前方数百里可称坚城者,唯有甘陵。若末将所料不错,敌军必然会据守甘陵。”高顺抱拳道。 赵云点了点头,赞同了高顺的看法。 “甘陵作为清河治所,必然城防坚实,只是未临城下,还不知是何等规模。若敌军坚守不出,此战还得仰仗公义了。” 赵云麾下五万大军,皆是骑兵,根本没法攻城,所以才从张飞那里把高顺调了过来。 “将军放心,末将必竭尽全力!” 与高顺汇合之后,两日后赵云便率大军继续北上,推进到了甘陵城下。 望见甘陵的配置后,饶是素来战无不胜的赵云,也不禁叹了口气。 活脱脱又是一座陈留级别的大城,这要怎么打? 而且,与甘陵城相连的还有一座小城,名叫贝丘,如今也被袁绍军加固了城防。 负责驻守这两座城的,正是勇将颜良。 颜良自不必多说,为袁绍麾下第一大将,此番率军五万驻守甘陵,麾下有许攸为军师,又有几名副将。 除此之外,甘陵城东数十里还有一小县,名曰灵县,却被公孙范率军驻守。 公孙范正是公孙瓒的堂弟,其人能力虽不怎么样,但胜在是公孙瓒亲族,也就一直颇受重用。此番公孙瓒命他率军三万,辅助颜良构筑防线阻止徐州军北进。 公孙范率军抵达后,与颜良一番商议,便引军前往东边五十里的灵县驻守,与甘陵呈掎角之势,可谓万无一失。 整个清河国境内,就只有这两处官道,如今二人分兵驻守,等于将必经之路全部堵住了。赵云若想继续北上,就得硬啃这两座城。 思索一番之后,赵云还是决定先打打看。 战争是硬实力的比拼,终究不能靠投机取巧。 第二日,高顺便率麾下大军,对甘陵发动了进攻。 …… 就在东面两方战场纷纷就位之时,身在邺城的张恒,也遇到棘手之事。 因为,曹操打过来了! 韩馥投降将近一个月,张恒算是初步完成了对韩馥地盘的整合,也开始源源不断往前线运送粮草。 可就在这时候,孙策忽然闯进来汇报了一个消息,城外二十里,发现敌军踪迹。 张恒听到消息后,当场就是一愣。 谁的兵马能打到这里? 要知道,这儿可是邺城啊,冀州府邸,已经靠近司隶了都! 靠近司隶…… 一瞬间,张恒反应了过来,敢情打过来的不是袁绍和公孙瓒,而是曹操是吧。 明摆着呢,这家伙就在河内郡,向邺城用兵,三五日就能兵临城下。 “走,出城看看!” 张恒略一沉吟,立刻大步走了出去,孙策和沮授赶紧跟上。 登上城楼后,张恒放目望去,果然见到远处烟尘滚滚。 “曹操这厮还真是个人才……” 观望了一会儿后,张恒忽然冷笑一声,眼神一片冰冷。 沮授赶紧拱手道:“长史,敌军来势汹汹,速速召前线兵马回援吧!” “不,不用!” 张恒立刻摆了摆手,斩钉截铁道。 不得不说,曹操这突如其来的一手,的确打了张恒一个措手不及。 毕竟按照原本的猜想,趁着冀州大乱斗的时候,张恒便可从后面捅袁绍和公孙瓒的菊花。而彼时的曹操,应该会东出兖州,用以牵制刘备的大军。 可谁知道,这家伙放着兖州不管,居然从河内杀向邺城来了! 要知道,如今张恒手中的兵力,只有两万人! 朱灵麾下本就不到两万人,护送韩馥和麾下官员离开又用去了一部分,如今加上孙策的五千骑兵,也就两万出头。 天知道曹操此次进攻,会带来多少兵马! 可越是如此,张恒就越不敢撤回前线的军队。 曹操大军动地而来,绝不可能是个偶然,张恒也从不相信偶然。 若是他和公孙瓒或袁绍商量好了,来个两面包夹,张恒撤回前线大军的行为,无异于自寻死路。 为今之计,只有咬着牙硬挺了。 这时,城中守将朱灵大步走了过来,对张恒一抱拳。 “长史,如何对敌,还请下令!” 望着这个严肃耿直的汉子,张恒笑道:“文博,敌军声势浩大,你可敢出城迎战?” “敢!” 朱灵重重一点头道。 “好,文博英勇,我亲自擂鼓为你壮行!” “多谢长史!” 朱灵再度一抱拳,转身而去。 一旁的沮授连忙劝道:“长史,敌众我寡,固守待援才是上策,为何要出城迎敌?” “无他,只是想看看曹孟德成色而已。” 张恒冷笑一声,又把目光看向了孙策。 “伯符,稍时你将咱们的骑兵全部带出去,为朱将军压阵,同时伺机而动!” “遵命!” 孙策立刻抱拳道。 说罢,张恒转身,走向战鼓处。 沮授连忙追了上去,脸上带着一丝无奈。 “长史,敌军形势尚未查明,贸然出战,下官以为不妥!” “有何不妥?”张恒笑问道。 这一句话,弄得沮授有些哭笑不得。 这不是明摆着吗! 咱们对敌军的一切都不了解,即便想试探敌军的战力,也不能把所有人马都压上去吧! 张子毅一贯老成持重,怎的今日却如此冒失? “长史,还是先静观其变,待探明敌情后再出战不迟。” 此时,张恒已经走到了战鼓旁,听到沮授的理由,不禁笑了。 “公与,你所言固然稳妥,但却有些迂腐。从我军探得曹孟德来袭的消息到现在,满打满算不过半个时辰,他却已经兵临城下。 也就是说,这二十里多里,他是狂飙突进,丝毫没有休息。反观我军,却是以逸待劳,士气高涨,因此不管如何,此时正是出击的最佳时机,一旦错过,悔之晚矣!” 说罢,张恒从士卒手中接过木槌,开始擂鼓。 阵阵鼓声中,邺城城门缓缓打开,朱灵率大军冲了出去,孙策率领五千骑兵紧随其后。 也是在这阵阵鼓声中,沮授才想明白了张恒的思路。 曹操前军狂飙突进,就是准备打邺城一个措手不及。 若是你直接关闭城门,严防死守,敌军眼看突袭无望,必然在城下安营扎寨。 可如此一来,就变成了真正守城战。 而张恒却想趁敌军立足未稳,先胜一阵来激励士气,届时也就好守了。 曹操数万大军,绝不可能同时抵达,前军最多只有两万人。朱灵和孙策一起上,应该不可能输。 退一万步说,就算不敌,也能随时退回城内,绝不可能被歼灭。 反之,如果现在不出击,岂不是浪费了敌军白给的优势。 能通过细微的时间,迅速抓住敌军的间隙,并且加以利用,张子毅不愧是世之大才! 望着亲自擂鼓的张恒,沮授心中叹息道。 一通鼓罢,城中大军已经全部冲出了城。 反观敌军,带起的烟尘也越来越大,脚步声也越来越响。 放目望去,已经能看到敌军的旗帜了,上面赫然写着‘夏侯’二字。 “痛快!” 张恒出了一身汗,将木锤还给士卒后,便猛地一挥袖。 “传我将令,进攻!” “遵命!” 方悦答应一声,立刻命传令兵打出旗号。 城下的朱灵得到命令,眼中闪过一抹战意,猛地拔出了腰间的佩剑。 “全军冲锋!” “遵命!” 一万五千人的队伍瞬间动了起来,而且是越跑越快,向着敌军杀了过去。 这波实在太过突然,以至于对面的统帅夏侯渊都愣住了。 什么情况,邺城中有多少兵马啊,敢这么玩! 不仅夏侯渊发愣,连副将于禁都有些不可置信。 当初出兵时,曹操让夏侯渊领兵两万作为先锋,但他也知道夏侯渊行事急躁,便给他安排了性情稳重的于禁作为副将。 夏侯渊的用兵特点,如果要用一个字来概括,那就是神行千里! 没错,就是喜欢打别人一个措手不及。 这招在野战中使出来,威力是很大的。 试想一下,原定五六天的路程,你两天就走完了,忽然出现在敌军城下,其威慑力不言而喻。 这次出征,夏侯渊也打算故技重施,却遭到了于禁的反对。 可是吧……夏侯渊不仅打仗急,连嘴炮功夫都不遑多让。 夏侯渊给出的理由很简单:不管韩馥有没有投降徐州,城中的兵马都不会很多。 咱们一路急行军,等抵达城下的时候,敌军必然措手不及,说不准可以一战而下。 就算敌军反应过来了,坚壁高垒,咱们也能就地安营寨扎,为后续的攻城做准备。 不得不说,这番话很有道理,于禁思索一阵后,便同意了。 可谁知张恒不按套路出牌,既没有惊慌失措,也没有紧闭城门,反而直接杀了出来! 这下轮到夏侯渊傻眼了。 世间万物,向来是有得必有失。 你速度的确有了,但稳定性也就随之消失。 在夏侯渊和于禁的郁闷中,第一场野战打响! ------------ 第五百七十八章强弱无定势 “快,列阵,列阵!” 夏侯渊大吼下令道。 但士卒一路狂奔而来,上气不接下气还是小事,阵型早已散乱不堪,仓促之间哪能排列好阵型。 “将军,已经迟了。” 于禁摇了摇头,声音中充满了沮丧,他已经预料到了接下来的失败。 “迟了也得列阵!”夏侯渊扭头冲他大喊道,“难不成就这么看着敌军杀过来?” “将军且在此整顿阵型,我率军杀上去抵挡一阵!” 于禁一咬牙,带着自己的亲兵出阵而去。 可是他的亲兵不过千余人,纵然全是精锐,又如何能抵挡正在冲锋的敌军大部队。 但到了这时候,夏侯渊也别无他法,只得眼睁睁看着于禁发起自杀式的冲锋。 朱灵的大军仍在冲锋,眼看距离敌军只有三四百步了,朱灵面色忽然狰狞起来,猛地将佩剑归鞘,却从背上解下一把长刀。 “长史有令,杀贼一人者赏万钱,升一级。杀贼首者赏百金,官升五级。 兄弟们,建功立业的时候到了,随我杀上去!” 说罢,朱灵猛地一夹马腹,率先冲了上去,正好迎上于禁的阻击部队。 一场厮杀,就此打响! 为了激励士气,给夏侯渊争取时间,纵然稳重如于禁,也不得不身先士卒了。 可人数的差距,却是无法弥补,更何况他麾下都是疲兵。纵然全是精锐,又如何抵挡得住这波冲锋。 不过一刻钟的功夫,于禁的亲兵被朱灵大军冲散,连于禁本人都深陷重围。 但也就是这么一刻钟的工夫,却给了夏侯渊宝贵的喘息之机。 步卒已经扛起了盾牌,摆好了阵型,弓弩手也紧随其后,引弓搭箭,随时准备发射。 眼看敌军已经冲散了于禁的亲兵,夏侯渊根本顾不上于禁的安危,猛地一挥手。 “放箭!” 咻……咻…… 破空声如期而至,三千弓弩手一同抛射,对朱灵大军进行着打击。 朱灵好歹领兵数载,这种场面早在他的意料之中。 “举盾!” 最前方的士卒立刻举起了手中的盾牌,迎着箭雨继续前进。 尽管这批盾牌质量不怎么样,能防护的范围也不大,但护住要害却已经够了。 只是这波箭雨,终究还是拖慢了朱灵大军的速度。之前一往无前的气势,立刻被削减了几分。 又一刻钟过去,朱灵的前锋终于冲过了箭雨的覆盖范围,再次吼着向夏侯渊冲了过来。 “出战!” 夏侯渊大吼一声,一挥手中大刀,一马当先冲了进去。 尽管胜算不大,但现在也没法撤退了,与其被动挨打,倒不如奋力一搏。 白刃战正式打响,接下来便是一场血肉横飞的大混战。 张恒在城头负手而立,眺望着远处的战斗,眉头已经凝成了一个‘川’字。 天时地利人和都算到了,敌军的反应也跟自己预想的一样,可这场战事的发展,却跟自己想象的不一样。 夏侯渊凭借着麾下的疲兵,经过短暂的调整后,居然真的扛住了朱灵的进攻。 见状,张恒不由得叹了口气,同时摇了摇头。 怎么说呢…… 朱灵作为一员虎将,在原本历史上可是仅次于五子良将的存在,就算不敌夏侯渊,也不该表现得如此差劲。 唯一的解释,便是韩馥麾下的军队,实在太弱了。 这几年得益于徐州的庇护,邺城一直没遭遇什么战事。朱灵麾下这一万五千人,可以说都是没见过血的新兵。 眼下这顺风仗还能打打,一旦陷入逆势,将会迅速崩盘。 “公与啊,你们冀州的兵马……” 张恒说了一半,却停住了话头,脸色变得极为古怪。 倒不是他不忍心打击沮授,实在怕伤害到士气。 沮授当然知道张恒想说什么,对此他只能苦笑,面带一丝愧色。 “长史,这几年士卒疏于战阵,军饷也未能足额发放,故此……还请长史见谅。” 放到以前,这种话沮授是怎么也不敢说的,只是如今,他却毫无顾忌了。 卧槽,韩馥他怎么敢的啊! 张恒却是满脸震惊地看着沮授,脸色更加古怪了。 接手邺城之后,他就知道韩馥麾下士卒待遇不高,却没想到那么点俸禄还要克扣! 这种行为,是纯纯的作死! 如今可是乱世,兵马才是立身之本,不把这些大爷伺候好了,都不用别人来打你,一次兵变就能要了你的命! 得罪这群大爷,韩馥真是一点逼数都没有! 张恒收敛了脸上的神色,长长吸了一口气,开口道:“公与,回头统计一番,看看这几年克扣了士卒多少粮饷,此战结束之后,全部补发!” “啊!”沮授顿时瞪大了眼睛,“长史,那可是一笔巨大的数目!” 张恒冷笑道:“谁克扣的,就由谁出。不愿意出,那就死!” “这……”沮授满脸难色道,“长史容禀,如今大敌当前,贸然进行清算,只怕会人心不稳,下官恳请暂缓此事。” 克扣军饷之事,绝不可能是一人所为,追究下去,必然牵连甚广。 “不,公与此言差矣!”张恒斩钉截铁道,“此时清算,人心也许不稳,但军心会更稳!就因为大敌当前,咱们才要奖罚分明,激励士气。 不信等会儿你问问城下的大军,看他们支不支持。” 沮授默然无言,再找不到理由来反驳张恒。 “再者,此事也不一定要咱们动手。只让他们吐出来而不惩罚,已经算便宜他们了。谁不服,便把他的名字通报全军,让将士们看着办。” 战争时期,军队才是最重要的,任何事情都要为他们让路。 沮授知道张恒心意已定,便只得深吸了口气,拱手道:“遵命!” 张恒忽然扭头看着他,嘴角划出一丝弧度。 “公与再三推脱,不会你也参与其中了吧。” “没有,下官绝没有参与此事。”沮授连忙保证道,“只是……下官家族中有些子弟……” 张恒冷笑一声,瞬间就明白了。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 任何坚固的堡垒,都是从内部被攻破的。 在韩馥治下的大环境里,沮授能独善其身已颇为难得,何必再苛求其他。 “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你沮氏也算家大业大,何必掺和这些事,当心深陷其中而不能自拔。”张恒半是提点,半是警告道。 “多谢长史教诲,下官回头便令族中子弟退还。”沮授额头冒出一丝冷汗,赶紧拱手道。 张恒这才点了点头。 自己接收了韩馥的地盘后,便依照徐州军法,给士卒提高了待遇。 再退回之前被克扣的粮饷,应该能提升一波军队的战斗力。 没办法,军队素质不足的时候,就只能用这种偏招了。 目光再度放回战场,两军的厮杀,已经到了白热化的程度。 夏侯渊不愧是当世名将,其麾下的士卒也是精锐,顶住朱灵的第一波进攻后,居然越打越顺手。 而朱灵这边,最初的锐气用尽之后,士卒却开始出现停滞不前之时。 如此打下去,当真是胜负难料。 张恒再度叹了口气,扭头对方悦道:“让伯符出击。” “遵命!” 方悦一点头,命传令兵打出旗号。 此时在孙策早就等得不耐烦了。 说实话,冀州军的孱弱,当真出乎了他的意料。 毕竟他从小到大,只见识过自己父亲的军队和徐州军,对弱压根没有什么概念。 今天总算是见识了,看到朱灵军的操作,他的血压都上来了。 但没有军令,他又不敢擅自行动,只能继续憋屈地压阵。 等到城头军令传来时,孙策眼睛一亮,整个人兴奋地差点跳起来。 手中长枪一指,口中大喝道:“长史有令,上阵杀敌,兄弟们,随我冲!” 孙策固然兴奋,但他身后五千刘备亲军,却展现出了极强的克制力。 军令下达之后,这支重甲骑兵缓缓动了起来,每个人身上都散发着浓烈而冰冷的杀意。 这一动,便再也停不下来了。 展开奔跑之后,速度便越来越快,直至快冲进战场时,速度也刚好达到顶点。 夏侯渊此时仍在率军厮杀,忽然被一股响彻天地的马蹄声吸引了注意力。 待他扭头看去时,顿时瞪大了眼睛。 “飞熊……” 这一刻,深埋脑中的记忆忽然被惊醒。 迎面而来的重甲骑兵,让他回想起昔年第一次见到飞熊军时的震撼。 这铠甲,这姿势,这冲锋的气势,甚至那股整齐的马蹄声,都和当年的飞熊军如出一辙。 不,是更强! 董卓的飞熊军虽然强,但浑身带着野性,好似一头择人而噬的狂暴凶兽。 而眼前的这支骑兵,更像是没有感情的杀戮机器。 个人决斗,血气之勇很重要。 但疆场厮杀,能冷静克制的一方必然获胜。 就在夏侯渊愣神的工夫,孙策已经杀上来了。 五千名刘备亲军,手中却只拿了两种武器。 一种是长矛,另一种则是环首刀。 长矛的锋利和长度,更适合突刺。而环首刀因为不会被卡住的特性,注定了它更适合近身搏杀。 在这五千刘备亲军的冲击下,原本就陷入苦战的夏侯渊军,犹如雨滴落在地上一般,顷刻间被崩的四分五裂,扩散开来。 “变阵!” 眼看敌军阵型被一波冲散,孙策狞笑一声,继续大吼着下令。 下一刻,五千刘备亲军竟然分散开来,数十人乃至百人为一组,对着散落各地的敌军进行绞杀。 别看只是最简单的变阵,但这时代的战场又没有通讯器,甚至连个大喇叭都没有。 一个简单的变阵,全靠日复一日操练出来的肌肉记忆执行。 乱军之中,孙策忽然望见有一名敌将在左突右冲,所到之处皆莫能敌。 “此人……” 孙策眼中闪过一抹精光,瞬间战意暴涨。 手中长枪一横,孙策冲了上去。 久在徐州,他自然听说过关张赵阵斩敌将的传说,甚至极度向往。 但孙策自问不弱于人,只是没机会施展而已。 如今,机会来了。 今日,我孙伯符就要完成这个最高成就! ------------ 第五百七十九章生死无定形 城上,望着孙策大展神威,率领着五千精骑杀得夏侯渊溃不成军,沮授整个人都惊呆了。 徐州军队都是这种水平吗! 这袁绍和公孙瓒还有什么好打的,直接投了不好吗! 再看看朱灵之前的表现……人和人的差距这么大吗? 张恒当然知道沮授在想什么,不由笑了笑,解释道:“公与,这五千精骑可是玄德公的亲军。我此行来冀州,手中并无多少兵马,玄德公便派出来与我做个护卫。” 听了张恒的解释,沮授这才长长地松了口气。 这就不奇怪了,这就不奇怪了! 虽说还是很惊人,但刘备的亲军能有这种战斗力,倒也不足为奇。 “有这等精兵,何愁敌军不灭!”沮授摇头赞叹道。 “再精锐的兵马,都是要人去用的。一将无能,累死三军,没有良将可不行。”张恒笑道。 沮授也笑着点了点头,“长史所言极是,下官受教。” 此刻城外的战场,也基本分出了胜负。 夏侯渊根本抵挡不住孙策的骑兵,仅坚持了不到两刻钟的时候,便被撕开了阵型。 之后,便是一场屠杀了。 眼见败局已定,夏侯渊却也果断,当即选择了撤退。 虽然已经很难撤了,但能跑多少算多少吧。 只有于禁,在乱军中冲杀之时,却被孙策盯上了。 于是,他就成了小霸王崭露头角的第一块垫脚石。 双方鏖战不到五十回合,于禁便抵挡不住孙策的长枪,被挑飞了手中武器后,继而一枪刺中了腹部。 危急关头,幸亏亲兵拼死相救,拖延了一些时间,于禁才得以逃出生天。 眼看即将到手的人头跑了,孙策大急,但一时之间却又根本冲不过去。 等他将阻挡自己的亲兵斩尽杀绝时,于禁早跑得没影了。 这堪比刘备的走位,着实让孙策感到无奈。 没办法,孙策只好统领大军继续追击,逐敌二十里而还。 等他回来的时候,却发现城门大开,张恒却亲临城外,迎接他的凯旋。 “今日一战,伯符大破敌军,甚是英勇啊!”张恒大笑道。 孙策赶紧下马行礼。 “长史谬赞,末将愧不敢当!” 张恒又扭头看向了朱灵,“文博也辛苦了。” 朱灵赶紧抱拳道:“多谢长史挂念,末将不辛苦!” “我已命人在城中设下酒宴,走,进城再说!” “遵命!” 众人抱拳应道。 大军带着俘虏入城之后,沮授立刻接手了战后工作,带着城中的守军打扫战场,清点战损与斩获。 直至傍晚,结果终于出来了。 今日一战,曹军大败,斩首三千余人,俘虏两千余人,至于军资器械,却并没有多少缴获。 不过己方的损伤也不小,足足折损了千人之多,主要集中在朱灵麾下。 对于这个战果,张恒还算满意。 初战得胜,等于打开了局面,后面就可以从容防守了。 张恒望着满天星斗,嘴角露出了一丝笑容。 曹孟德,六年不见,也不知如今你成长到了何种模样,我倒是有些期待…… …… “什么,居然折损了近万人!” 荡阴县内,曹操的咆哮响彻县衙。 在他的面前,跪着满身狼狈的夏侯渊。 至于身负重伤的于禁,早就被抬下去治疗了,至今还昏迷未醒。 孙策那一枪虽然没有刺中要害,但伤口实在太深,能不能活下来全看造化。 面对暴怒的曹操,夏侯渊赶紧解释道:“兄长,我本想着突袭邺城,打敌军一个措手不及,谁知道……” “别叫我兄长!” 曹操又是一声咆哮,脸色无比愤怒。 自己还没抵达前线呢,就折损了近万人,以后的仗还怎么打! 还有夏侯渊,简直愚蠢到了极点! 我明明多次嘱咐他不可轻敌冒进,结果还是落了这么个下场,当真可恨! 没办法,曹仁六年前的兖州之战就被俘虏了,曹操便只好让夏侯渊当先锋。 从河内出兵时,他麾下六万大军分成了两拨。 夏侯渊令两万人当先锋,自己在带着大军在后方押运粮草,缓缓向邺城推进。 但自己还没走到邺城,便收到了夏侯渊的败报。 这也太快了吧! 听完整场战事的经过后,曹操更是怒不可遏,对着夏侯渊一顿臭骂。 “你被猪油蒙了脑子是不是,平日里也就罢了,邺城有张子毅亲自坐镇,你还敢奇袭,当真是愚蠢至极! 殊不知,你那点可怜的奇袭之术,在张子毅眼中,宛若三岁孩童一般可笑!” 对上张恒,再怎么谨慎都不为过。可你倒好,居然敢急战,真是嫌命长! 夏侯渊被骂得抬不起头来,眼中除了羞愧之外,还略带了一丝委屈。 “兄长……进攻之前,咱们并不知道是张子毅亲自坐镇……” “放肆!” 曹操怒吼道:“你此话是何意,敌军守将是别人,你就能如此行事了?” “末将不敢!”夏侯渊连忙求饶,心中的委屈更大了。 这几年攻打并州诸郡的胜时,兄长你可不是这样说的啊。 骂了好半天,曹操心中的火气终于消了一些,也实在是累了,便摆了摆手。 “军法不可违,你此番损兵折将,却是留你不得了。来人,将这厮推下去斩首示众!” 此言一出,不仅夏侯渊冷汗冒出来了,在场众人也都吓了一跳。 “主公且慢!” 程昱赶忙出来劝阻道:“夏侯将军此番虽大败一场,但念及旧日功劳,还是让他戴罪立功,以观后效!” “不错,还望兄长开恩,饶过妙才这一次吧!” 夏侯惇和曹洪等将也纷纷抱拳求情。 最后,一个三十多岁的青年男子站了出来,向曹操拱手道:“主公,妙才将军此次虽然大败,但也不是全无收获。” 问问,曹操差点没气笑了。 “他有何收获?” “至少妙才将军证明了一件事,韩文节已投刘备,如今整个兖州南部,都在徐州的掌控之中。”青年男子笑道。 曹操冷哼一声道:“这算什么收获,待到我大军进攻之日,也一样会知晓。志才你为了替这厮求情,却是连这等胡话都说得出口。” 青年男子却笑道:“主公明鉴,在下实在找不到理由,才说出这等拙劣之言,却不想被主公一语点破,实在惭愧。” 此言一出,饶是如此严肃的场合,众人也不禁发出了笑声。 听着众人的笑声,曹操也笑了,场中紧张的气氛一扫而空。 曹操本就没想真的杀了夏侯渊,又有众人为之求情,也就顺势放过了他,只是降级免官加一顿军棍,却是免不了。 众将散尽后,曹操却把青年男子和程昱留了下来。 “初战不利,接下来该怎么打,二位可有计助我?”曹操向二人问道。 闻言,程昱立刻皱起了眉头,陷入沉思。 此次出征,毛玠被曹操留守河内,而把程昱和青年男子带出来随时问计。 这青年男子名叫戏忠,字志才,颍川人士,出身寒门。自初平五年投效曹操后,便一路献计,助曹操拿下了并州诸郡,深得其信重。 此人不仅谋略出众,为人处世亦颇有章法。 刚才,就是他用插科打诨的方式,给了曹操一个台阶下,救了夏侯渊性命。 开战之前,曹操便收到了袁绍的消息。 正犹豫要不要与徐州开战时,却是戏忠率先站了出来,以唇亡齿寒的道理,力劝曹操参与这场大战。 之后曹操打算观望,等徐州和袁绍陷入僵持之时,进兵攻打兖州,给徐州造成压力。 可策略一说出来,却遭到了戏志才的反对。 他的理由很简单,战事瞬息万变,一旦出现颓势,便再难挽回。 若是袁绍和公孙瓒陷入劣势,即便曹操拿下了半个兖州,刘备也绝不可能理会,只会专心消灭袁绍和公孙瓒。 等到袁绍和公孙瓒败亡之后,曹操一人,又如何面对徐州大军? 些许地盘,在戏志才眼中算不了什么。 既然要打,那就玩把大的。 集中所有兵力,与徐州在冀州来一场决战! 他的战略,当即得到了程昱和毛玠的肯定。 战略已定,那么要如何打? 戏志才敏锐地发现了华点,再次劝曹操先进兵收拾韩馥,其间的道理自然是和张恒想的一样。 一旦战事胶着,韩馥身在冀州腹地,便是最大的变数! 曹操也赞成这个观点,所以才有了今日的一战。 只是曹操没想到,自己倚重的大将夏侯渊,一上来就丢人现眼了。 就在曹操迷茫,程昱沉思之时,戏志才却淡淡一笑。 “事已至此,只能继续进兵。” 曹操皱眉道:“邺城有张子毅,此人可不好对付。” “张子毅再怎么智算通天,也只是凡人而已,终究要凭手中的兵力说话。今日虽败,但也能从中窥视一二,邺城兵马并不算多。” 闻言,程昱也点了点头。 张恒若是兵马充足,他就不会只追二十里了。 “况且,邺城乃是冀州腹地,待到战事胶着,虽然便于偷袭,却也必遭人忌惮。若不出意料,此刻公孙伯圭和袁本初,也早注意到了这一点。张子毅收降韩馥之后,纵然有些兵马,也得防备北边和东边。 所以,如今之邺城,正是最空虚之时,主公万不可犹豫不决!” 戏志才一番分析,直指事情本质,也坚定了曹操的决心。 “好,那就继续进攻。只是以邺城之坚实,但是短期内并不好拿下。” “无妨。”戏志才哂笑一声,“出兵之前,在下已经想到了破城之策。” 闻言,曹操的眼睛顿时就亮了。 “志才竟有破城之妙计!” “不过是个想法而已,成与不成,还得亲自走一遭才能确定。”戏志才谦虚道。 可曹操却满心欢喜,因为他知道戏志才不会无的放矢。他说出来的话,基本都能实现。 唯一的变数,便是邺城中的张子毅。 那家伙可不是个省油的灯。 志才有妙计,难道张子毅就没有应对? 一想到这里,曹操之前的欢喜便淡了下来。 不得不说,这些年张恒的战绩,已经给曹操蒙上了一层不可战胜的阴影。 ------------ 第五百八十章水攻 夏侯渊兵败的两日后,曹操亲率大军抵达邺城。 此时,张恒正在城中亲自给士卒补发粮饷。 经过两日的清查核算,之前克扣粮饷的硕鼠都被揪了出来。 面对张恒的强硬态度,其中的大多数人,都选择将了到嘴的肥肉吐了出来。当然,也有小部分冥顽不灵者,自然被张恒分头处理了。 剩下零零散散的缺口,张恒直接用府库中的钱粮给补上了。 两日前胜利的赏赐,加上之前被克扣的粮饷一同发放,士卒的反应自然是大喜过望,士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攀升着。 正在此时,负责巡视城防的孙策跑了过来。 “长史,敌军大军到了!” 闻言,众人皆面色一变,唯有张恒神情如常。 “来了多少人?” 孙策苦笑道:“敌军蜂拥而至,末将没来得及细看便来禀报了,但人数应该不会少于四五万人。” “这几年没动静,曹孟德阔了啊,居然攒了这么多家底。”张恒笑道,“走,咱们去见见老朋友。” 片刻后,张恒带着众人登上了城楼。 往下望去时,却发现曹操大军正在整顿阵列。 大军兵临城下后,走流程的劝降还是要有的。 徐州会的伎俩,曹操自然也会,不过他见张恒登上城头后,并没有派麾下将领来攻心,反而自己纵马冲了上来。 “子毅,别来无恙乎!” 城下二百步开外,曹操对张恒拱了拱手。 张恒还礼笑道:“托孟德兄洪福,张某一切安好!” “哈哈哈……” 见张恒面带笑意,态度平静,曹操不禁大笑起来,笑得极为畅快。 不愧是张子毅! 哪怕下一刻便要兵戎相见,他却依旧彬彬有礼,并没有破口大骂或是气急败坏。 这份气度,天下几人能够拥有? 而且曹操相信,正如自己欣赏张恒一样,张恒也是欣赏自己的。 虽说道不同,不相为谋。 但此番争斗,终究是理念之争,并不伤及私人情谊。 一念及此,曹操对城上笑道:“子毅,我十万大军兵临城下,你如何抵挡,还是降了吧!” 闻言,张恒不禁翻了白眼。 “孟德兄,数载不见,你这吹牛的功力倒是迎风见长啊!十万大军,你怕是五万都没有!” 说这种瞎话,你曹孟德的良心不会痛吗? “哈哈哈……”曹操再次大笑道,“怎么,子毅不信?” “这不是信与不信的问题,关键是……我有眼睛!”张恒哂笑道。 曹操被张恒怼得有些无语,只得继续争辩道:“好,即便我没有十万大军,可你城中有多少兵马,怕是两万人都不到吧。我若令大军攻城,你又如何抵挡?” 张恒一耸肩道:“兵不在多,而在精,将不在广,而在勇,这个道理不用张某赘言了吧。” “好,说得好!”曹操伸手给张恒鼓了鼓掌。 不知为何,他每次听张恒说话,都有一种发自内心的痛快,哪怕他是被怼的一方。 这大概,便是所谓的情人眼里出西施了吧! “既然子毅冥顽不灵,那咱们便手下见真章吧。子毅放心,城破之日,我亦不会伤你,反而会将你奉为座上宾!” 张恒这次是真的被气笑了。 这家伙可真能吹牛逼。 “孟德兄也放心,待你战败之日,我将奉你为阶下囚,押往徐州与子孝作伴,岂不美哉!” 闻言,曹操一愣,脸上的笑容都凝固了。 哪壶不开提哪壶是吧! 不过张恒这句话,也算告诉了他曹仁还活着。 冲城上一拱手后,曹操调转马头,回转本阵。 随后,攻城战正式打响! 这场攻防战的结果,并没有出乎双方的意料。 一连围城五日,曹操大军都没能拿下邺城,反而落得个死伤惨重的结果。 望着城下将士们的尸体,曹操忍不住抹了把汗。 照这个进度打下去,怕是打到明年,这邺城也拿不下来。 没办法,只能下令停止攻城,休养数日,恢复士气再说。 张子毅有点东西啊,居然能把韩馥的弱兵用到这种地步! 这时,他忽然想起之前戏志才说过的妙计,便赶忙走进了戏志才的营帐。 此刻的戏志才,却已经换了一身戎装,看样子正打算出去。 “主公!” 见了曹操,戏志才赶紧拱手行礼。 曹操摆了摆手,叹息道:“志才,我军一连数日,皆攻城失利。” “此事在下已然知晓。”戏志才笑了笑,却又忽然捂着嘴咳嗽了几声。 接连数日攻城,他都没用现身,并非他不想去,而是大军刚抵达邺城时他就病了,这几天一直卧床不起。 他这一咳嗽,却把曹操吓了一跳。 “志才无恙否?” 戏志才摇了摇头,“休养数日,已然好多了,多谢主公挂念。” 曹操这才松了口气,“之前未进军之前,志才曾言有妙计破城,如今大军失利,计将安出?” 闻言,戏志才淡淡一笑,眼中满是自信的光芒,似乎已经猜到了曹操的来意。 “主公,在下正要前往施展,主公若有意,不妨同往。” “好,我与你同去!”曹操点了点头道,心中却满是好奇。 片刻后,二人只带了些许亲兵出营,继而向北而去。 病体初愈,戏志才却拒绝了曹操安排的马车,执意要亲自骑马。 曹操拗不过他,只得答应。 半个时辰后,二人来到了邺城西北数里的漳水边上。 望着清洌流淌着的河水,戏志才忽然露出了笑容。 “主公请看,这便是在下的妙计。” 曹操瞬间明白了戏志才的打算,“志才,你是打算水攻邺城?” “正是!” 戏志才点了点头。 “可邺城地势甚高,城防坚实,此水又颇为平缓,用来淹邺城,怕是不够……” 自古以来,想要快速攻城,无外乎两种选择。要么用火,要么用水。 曹操统兵多年,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 只是这条漳水河的流量,怕是不足以淹了邺城。 可戏志才却摇了摇头,一脸自信道:“主公,先前在下还有些疑虑,但如今亲临漳水一观,却有了信心。此水淹邺城,绰绰有余!” “此话怎讲?”曹操问道。 戏志才笑着跟曹操解释自己的计划。 “这天下水系,皆是从东到西,最后百川汇流,归入大海。眼前这条漳水虽水流不大,但其源头,却在五行山中,且千百年未曾断绝。主公若是不信,可派人顺流而上,便是追溯千里,也绝不会断流!” “志才何以知晓此事?” 曹操还是有些疑惑,难不成你还是个地质学家? “昔年战国之时,这邺城曾是魏国陪都,魏文侯曾使一代能吏西门豹出任邺令,对此地展开治理。西门豹到任之后,便兴修水利,治理民生。而所用之水,便是从漳水而来。 西门豹能漳水灌溉农田,在下便能使漳水淹了邺城!” 话说到最后,戏志才已是激动的满脸通红,又不自觉咳嗽起来。 曹操赶紧走上去轻抚其背,片刻后才好了一些。 “既如此,应该在何处修建堤坝,截断水流?”曹操问道。 “漳水在邺城之北,想要水淹邺城,需得完全控制外围地区。修筑堤坝的同时,也要在漳水和邺城之间挖一条壕沟。如此,一旦蓄水完成,堤坝决断之时,漳水就能顺流而下,倒灌邺城!” 听戏志才将自己的计划阐述了一遍之后,曹操眼睛一亮,猛地一拍手。 “志才之计甚妙,如此,邺城可破矣!” “哪有这般容易。”戏志才苦笑着摇头道,“漳水虽渊源流长,但水流并不大。而邺城却是冀州首府,城防坚实。最多使城中渗水,打击敌军士气而已。” 闻言,曹操这才明白自己是空欢喜一场,心也冷了下来。 “那有何用?” “自然是有用的,主公可使大军挖沟绕城,以人力打造一条沟渠。如此,便可隔绝城中与外界的联系。时日一久,必然危急,张子毅定会命大军来援。主公却能趁机在必经之路设下伏兵,一举击溃援军。 即便张子毅看出了咱们的打算,不让大军来援,可时日一久,城中亦不战自溃!” 听完戏志才的解释,曹操眼睛再次亮了起来。 如此阳谋,他当然心动。 “志才之计甚妙,此事便交由你全权负责,城破之日,你当为首功!” “在下定当尽心竭力,不负主公重托!”戏志才拱手道。 在曹操和戏志才定计完成的第二天,曹军忽然加剧了进攻的步伐,一度给城中守军造成了极大的压力。 搞得张恒也有些莫名其妙。 按理说,好几日高强度进攻都未能取得成果,为了士气,也该暂缓进攻速度了。 可曹孟德倒好,居然反其道而行之。 他就不怕士卒不堪重负而哗变? 一时间,张恒也猜不透曹操的想法。但他明白,事出反常必有妖。 曹操这货,绝对憋着坏呢! 心怀疑虑之下,当天晚上,张恒就把城头防守的沮授和孙策都叫了过来,商议对策。 “叔父,您会不会太多心了。也许曹孟德只是不想给咱们喘息的机会,这才加速进攻。毕竟咱们还有两支大军在外面呢,随时可能会过来支援。” 孙策无奈道,他觉得张恒有些小题大做了。 闻言,张恒面色古怪地看了孙策一眼。 孙策被张恒看得心中发毛,不由尴尬一笑。 “怎么,我说的不对?” “对,你说的都对。” 张恒耸了耸肩道,对孙策的智商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 沮授苦笑一声,解释道:“孙将军,曹操急速攻城,也许是不想给咱们喘息之机。但要说援军……还是算了吧。” “为何?”孙策不解道。 张郃和张辽加一起,还有八万大军呢,就不知道回援邺城? “将军以为,曹孟德为何敢大举攻城?”沮授苦笑道,“咱们的两路大军,怕是都被牵制住了。” “这……” 孙策一时语塞,无言以对。 解释完之后,沮授又对张恒拱手道:“长史,敌军此举,必然有所图谋,在下倒有一个猜测,只是不知准不准。” “但说无妨,错了也不要紧。”张恒笑道。 “自古攻城之法,上选乃是内应,其次便是水火,强攻乃是下下之策。”沮授声音低沉道,“敌军一直急攻,便是要将我军的注意力放在守城之上,继而便忽略了其他可能,此为声东击西。” “不错,我也是这么想的。”张恒点了点头道,“公与以为,敌军的真实意图,是内应还是水火?” “不好说,可能兼而有之。”沮授苦笑道。 他说得很隐晦,但张恒还是听懂了。 毕竟韩馥的地盘,张恒才接手一个月,并没有进行深度巩固,便是出几个内应,也不足为奇。 沉默片刻后,张恒忽然冷声道:“伯符,从明日起,严查军中可疑之人。但凡举止异常者,立刻拿下!” “遵命!” 孙策赶紧抱拳道。 张恒可不想哪天睡着觉,忽然就被人给生擒或是砍杀了。 防备了内应,接下来便是所谓的水火了。 火攻的条件太过苛刻,耗时日久且难以成功,张恒不认为曹操会这么做。 那么最后一个要防备的,便是水攻了。 “公与,你久居邺城,必知周遭水系,可有能水攻邺城者?” 张恒此言一出,沮授整个人忽然愣住了。 片刻之后,沮授猛地一拍桌案,大声道:“长史,下官明白了!” ------------ 第五百八十一章以身做饵 戏志才知道的典故,没道理沮授不知道。 更何况人家还是本地人,对环境的掌握,自然超过戏志才这个卑鄙的外乡人。 沮授转身,冲到桌案上拿起了舆图,指着上面一点。 “长史请看,邺城周遭水系之中,有一条名叫漳水……” 话还没说完,张恒就瞪大了眼睛,神情也是一片恍然大悟。 他倒未必有多博学,知道西门豹治邺的典故。但是原本历史上,曹操进攻邺城的过程,他还是知道的。 官渡大战后,袁绍发病而死,三个儿子自相残杀,却给了曹操可乘之机。 一场邺城之战,曹操引漳水灌城,虽然没能冲塌城墙,但成功断绝了内外的联系。围城数月,城中饿死大半,之后又围城打援,击溃了赶来救援的袁尚。 最后,邺城陷落。 袁绍经营了近十载的大本营,冀州财富人口重镇,从此落入曹操手中! 也就是说,曹操这厮也打算对自己玩一手水攻。 张恒想了想,继续开口向沮授问道:“公与,漳水虽能用以攻城,但其流量应当不至于能冲倒城墙。曹操此举,是要断绝咱们与外界的联系,准备活活困死咱们。” “长史高见,下官亦是如此想法。曹操的确狠辣,此举若成,我军危矣!” 沮授点了点头,目光有些发寒。 别看邺城粮草充足,但谁知道这仗要打多久。 再者,东边的张郃,北边的张辽,可都指望着邺城补充粮草呢。 一旦内外断绝,不出两个月,两支大军将不战自愧。 “公与既然猜出了敌军的诡计,不知可有破解之法?”张恒开口问道。 沮授长出了一口气,开口道:“长史,恕下官直言,水淹之计并不可怕,咱们尚能支撑。怕的就是敌军断绝内外,之后却散布假消息,诱使在外大军来援。” 闻言,张恒的眉头也皱了起来,脸色不复之前的轻松。 所谓的水攻,虽然是神来之笔,但张恒并没有多害怕。 再大的水,也不可能完全将邺城淹没,最多城中进点水,也有不尽其数的方法排出去。 可若是敌军选择围城打援,那就不好办了。 当一座城池无法攻破的时候,这种盘外招的使用,也就在所难免。 张辽和贾诩都不是愚蠢之人,自然能看出曹操的图谋,但是……聪明人做事,有时候也会身不由己。 因为,自己在城中,他们不得不来救援! 最可气的是,自己明明知道对方的打算,还无法阻止,可谓赤裸裸的阳谋。 曹操这货跟谁学的,居然如此阴损。 就在张恒皱眉沉思之时,孙策却大声道:“叔父,既然敌军想要断绝内外,咱们就主动出击,不给他这个机会!” 张恒瞥了他一眼,“对方兵马是咱们的三倍,你打得过吗?” 孙策的声音顿时就弱了下去,“试一试嘛,总归是有机会的。” “有机会可不够,一旦战败,就不是围城打援的事了,整个邺城都将不保。” 如此关键的战役,没有七成以上的把握,张恒绝对不可能动手。 “不主动出击,难道坐视敌军施展诡计!”孙策急道。 张恒冷笑一声,“任他如何阴谋诡计,我自巍峨不动。看谁耗得过谁!” “这……” 孙策有些看不懂张恒的打算。 都已经知道了敌军的阴谋,却无动于衷? 沮授思索片刻,眼中忽然闪过一丝明悟,他大概知道张恒的打算了。 曹操的这一手水攻外加围城打援,是赤裸裸的阳谋,基本可以算是无解。 身在城中的张恒,在不主动出战的情况下,根本没法破解。 但这招,却有一个不算破绽的破绽——时间太长了! 无论是水攻还是围城打援,都是稳扎稳打,一点点等对方陷入自己圈套的计谋,短时间内无法见效。 可如今的冀州战场,却是瞬息万变。 北边的张辽且不提,东边除了张郃的三万大军之外,还有三支军队进行着对峙厮杀。 拖个一两个月,等东边的战局发生变化,这边是什么情况,那可就说不好了。 一旦赵云击退了公孙瓒与袁绍的联军,只需两三日,就能救援邺城! 所谓围城打援,也是要实力进行背书的。 赵云麾下五万西凉铁骑,曹操拿什么打! 看来张子毅是要以身做饵,将曹操大军拖在邺城了。 沮授忽然感叹一声,望向张恒的目光满是钦佩。 身为位高权重的徐州长史,为了战事却这般不惜命,可谓忠臣良将矣! 沮授一拱手,满脸严肃道:“长史深谋远虑,志虑忠纯,下官佩服!” “公与谬赞了。”张恒笑着摆了摆手。 除了沮授考虑到的,张恒其实还有另一个打算。 原本张恒打算在战事最胶着的时候,直接出兵被袁绍和公孙瓒来个中心开花。 但战局瞬息万变,谁知道忽然来了曹操这么一根搅屎棍,致使张恒计划失败。 既然如此,索性反其道而行之。 只要自己能守住邺城,曹操就不敢轻举妄动,连带着张辽在北边也拖住了公孙瓒的大军。 如此一来,自己虽然没有了突袭的能力,却也成功拖住了敌军十余万大军。 所谓以身做饵,能做到这种程度也不容易了。 接下来,就看东线战事如何发展了。 想了想,张恒对孙策道:“伯符,趁着敌军还没有彻底围城,你派些精锐之士,趁夜突围而出。将邺城的情况通报另外两路大军,并且告诉他们,好生用兵即可,邺城的安危,用不着他们操心!” “这……” 孙策明白,张恒这是打算跟曹操玩命了,不禁有些为难。 “怎么,有问题?”张恒扭头,用平静的目光看着他。 “末将遵命!” 孙策终究不敢违逆张恒的军令,只得抱拳而去。 张恒又向沮授问道:“公与,城中还有多少粮食,给前线大军派去了多少粮食?” 沮授答道:“长史,这些时日一直在往前线运送粮草,两路大军手中的粮草,应该能支持两个月。而城中的粮草,若是节省点,也能支撑两个月。” “两个月……应该够了。” 张恒点了点头,转身走出了房间,眺望漆黑的夜空。 “曹孟德,你喜欢这样玩,那我就只能奉陪到底了。接下来的一切,就交给天意吧。” …… 接下来的好几天,曹操大军又开始了无休止的攻城。 直到五天之后,还是没攻下城池的曹军终于消停了。 围城大军撤开之后,城中守军却惊奇的发现。城外数百步的距离外,却已经被曹军挖了一条宽一丈有余,深不足一丈的壕沟。 朱灵发现之后,立刻将消息禀报了张恒。 张恒立刻登上城头,眺望这条所谓的壕沟。 不过其他人却不怎么在意,因为这条壕沟太窄了。莫说阻挡大军,即便是一个人也拦不住,随便弄点土就能填平了。 可随行的沮授却皱起了眉头。 “长史,这几日敌军趁着攻城之时,已经挖出了壕沟。想必此刻,漳水上游已经开始筑坝蓄水了,只等水位高涨,便掘开堤坝,引水灌城。” 张恒点了点头,神情却丝毫不慌,脸上甚至还带了一丝笑意。 “好算计啊!” 曹操这行事风格,明显是有高人指点的。 先弄个小一点的壕沟,城中眼看就这么点阵仗,必然不会在意。等到快要放水时,再忽然拓宽壕沟,打城中一个措手不及。 “公与,咱们该如何应对?”张恒笑问道。 “敌军挖沟,咱们也挖就是了。”沮授笑答道。 “好,甚好!” 张恒忍不住为沮授的机智鼓了鼓掌。 当日下午,沮授便带了一批士卒,沿着内城也开挖了一条壕沟。 只不过这条壕沟,比起城外的却要深得多,也宽的多。 曹操想用水淹城,虽然漳水并不大,但真要冲进城来,还是会造成一些损伤。粮食、铠甲、器械等物在水里泡久了之后,势必会腐烂。 如果沿着城池挖开一条壕沟,等于在城内又弄了一条护城河,可以避免水攻带来的损失。 此时,距离曹操进攻邺城已经十日有余。 接下来一连五日,曹军都没有发动进攻,沮授带着人在城中挖得更起劲了。 等到五日之后,敌军再次展开进攻时,城内已经被挖出了数条贯穿全城的壕沟,可以最大程度的蓄水。 这次曹军的攻势持续得时间长了些,约有十日左右。 等到曹军再次停止进攻时,张恒命人清点折损,已经达到了惊人的三千之巨。 守城方尚且折损三千,作为攻城一方的曹操,只会更惨。 而且,正如张恒预料了的一样,围城的壕沟也被再次扩大。 从一丈变成了三丈,深度也从一丈变成了两丈,且几乎延伸到了城下。 见此,张恒长长叹了口气。 他明白,大水应该要来了。 此时,距离曹操围困邺城,已经过去了近一个月! 时间来到六月初旬,一日夜里,戏志才纵马来到了漳水上游。 望着已经积蓄得差不多的水流,戏志才冷笑一声,大袖一挥。 “掘开堤坝,放水淹城!” 随着他一声令下,曹军士卒一拥而上,直接挖开了之前修筑好的堤坝。 这一夜,哗啦啦的流水声响彻全城。 城头守军听到声音后一片惊慌,急忙向远方看去时,只见漫天的大水飞速袭来,宛若山洪爆发一般! 城外的壕沟,此时成了绝佳的发力点,被流淌而来的洪水顷刻间淹没。 但还没完,壕沟满而溢出之后,水流便顺着城门往城中涌了进来,灌进沮授之前挖好的壕沟中。 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从城门中渗入的水越来越多,几乎将城中壕沟填满。 但庆幸的是,壕沟中的水满了之后,漳水似乎也已用尽,终究没有溢到路面来。 若非如此,城中怕是要水漫膝盖。 至此,邺城四周全部被水包围隔绝,戏志才水攻之计成矣! ------------ 第五百八十二章制造一个变数 甘陵城外,徐州军大营内。 赵云在帐中负手而立,眉头紧锁着。 在张恒和曹操对峙的这一个月里,赵云自然也没闲着,接连对颜良发动了数次进攻。 战果自然是有的,原本颜良据守甘陵,越骑校尉韩荀守贝丘。经过一个月的鏖战,赵云已经将贝丘城拿了下来。 损伤虽然谈不上大,但过程却极为艰难。 还是那句话,他麾下的骑兵虽然凶猛,但论起攻城战,实在是不太擅长。 而且,不贪功冒进的颜良,也的确无论愧于名将之称,难缠至极。 赵云这边战果寥寥,高顺那边的进展也不太顺利。 灵县虽然比不上甘陵城防坚实,但公孙范手中却有三万大军。高顺手中却只有一万五的步卒,五千骑兵,虽然战斗力比对方高,但于攻城并无益处。 鏖战整整一月,双方只是打的有来有回。 眼看这么打下去也没什么结果,赵云便下令停止了进攻。 此刻,他正在帐中思索破局之法。 想了良久,最终赵云得出了一个结论。 不是自己不够能打,也不是敌军太过顽强,如今这种局面,其实是意料之内。 这一场压上所有的战争,可从开战到现在,才不过一个多月而已。 说白了,双方甚至都没进入白热化的境地,更别说决定胜负了。 历史上如此规模的大战,哪次不是以年计算的。 一个月的时间,终究太短了些,自己这边士气没什么影响,敌军的士气也和开战的时候差不多。 这时候,一般会进入长久的对峙期。 除非出现重大的变故,想要破局是不可能的。 算了,一月的鏖战,将士们也都累了,先休整数日再说吧。 赵云叹了口气,把夏侯兰唤了进来,下令大军后撤五里,同时给高顺传令,让他也暂时后撤。 …… 就在赵云决意休整之时,甘陵城北三十里的官道上。 张郃率军埋伏在道路两侧,目光死死盯着远处的官道。 六月的天气实在太热,周遭树木中也尽是蚊虫,扰得张郃不胜其烦,时不时擦拭脸上汗水的同时,又得驱赶蚊虫。 而他身后不远处,贾诩却老神在在地盘坐在地上,一脸的风轻云淡。 从日上三竿一直等到日头偏西,张郃终于忍不住了,扭头问道:“监军,敌军的粮草今日真的会从此地经过?” 贾诩笑着点了点头。 “这是自然,将军且稍安勿躁,耐心等待即可。” 这一个月来,张恒和曹操对峙,赵云和高顺在攻城,张郃自然也不甘寂寞。本想率军赶赴前线,与赵云大军一同夹击甘陵,却被贾诩阻止。 虽然名义上张郃是主将,但他知道,贾诩这个监军才是真正的话事人,也只得听令行事。 二十天前,张郃忽然收到了来自张恒的一封战报,正是邺城被围的消息。 张郃顿时大惊,急忙就想率军回援。 毕竟邺城除了张恒之外,还有他的家眷呢! 然后,又被贾诩给拒绝了。 之后,贾诩却在军中过起了自己的小日子。 日出而起,日落而息,时不时命人去打些野味来下酒。 老银币倒也不是个小气的人,每次打到什么猎物,便邀张郃来一起享用。 可张郃哪有过日子的心思啊! 前线在鏖战不说,后方也有随时失守的风险。自己手握数万大军,却这么干看着,让他如何能坦然。 如此下去,即便最后赢了,战后清算他也少不了要背个作战不利的罪名。 你贾文和是张子毅的亲信,自然可以无法无天,我这个降将怎么办? 但无论是回援还是请战,贾诩就是不准,张郃憋了一肚子火,却根本无处发泄,只能这么生生受着。 可是在两日前,贾诩忽然找到了张郃,说出的话也让张郃吓了一跳。 “张将军,时机已到,出兵吧!” 张郃当时就愣住了,反应过来之后却是狂喜。 终于他娘的等到这一天了! “监军英明,咱们是出击还是回援?” 贾诩看了张郃一眼,吐出了两个字。 “劫粮!” “啊!” 随后,在贾诩的命令下,张郃带着两万大军轻装上阵,一夜狂奔百余里,终于在天亮的时候抵达了此处。 然后……他就又干等了大半天。 到现在他甚至有些怀疑,贾诩是不是没事戏耍自己。 可是看贾诩胸有成竹的态度,也不像是心里没底的样子啊。 或者说,能让张子毅看重的人,应该不会这么不知轻重才对。 贾诩的确是胸有成竹,因为他手中有着一支情报机构。 自一个多月前,贾诩与张郃赶赴前线之后,便在思索如何切入战局,才能获得最大的利益。 张郃麾下的士卒的战斗力自不必说,贾诩见识完之后直接摇了摇头。 这么一支弱兵,如何才能发挥最大的作用? 数日之后,得知赵云正在进攻甘陵时,他心中便有了答案。 经过一个月的探查,敌军的粮道已经被贾诩摸透,甚至运粮的次数和规律,也都烂熟于心。 只要将粮草劫了,粮道断了,这场战争就好打了。 在贾诩的安慰下,张郃又等了约一个时辰,眼看日头即将偏西,他终于忍不住了。 “监军,敌军当真是今日从此地运粮?” “这是自然!” 贾诩立刻给了肯定的答复,但随即他却站了起来,目光望向远方,幽幽地叹了口气。 “当然,若是敌军运粮车队遇到了阻碍,也可能会晚几日。” 听到这句话,张郃脸色当场就垮了下来。 刚才还信誓旦旦,现在又矢口否认,咱能靠点谱吗! 面对张郃简直要吃人的目光,贾诩却耸了耸肩,表示无奈。 我把一切都算计好了,可敌人却拉了跨,你总不能怪我吧。 就在两人大眼瞪小眼之时,远处地平线上,忽然冒起了一阵烟尘。 见此,张郃忍不住浑身一颤,目光也变得古怪起来。 难道……真被这老小子猜中了! 贾诩脸上也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随之神情却变得严肃了起来。 “张将军,敌军的运粮车队来了。” “末将看到了!”张郃重重一点头道。 “此战务必要截断敌军粮草,有把握吗?” “还没开打,末将说不好。但若只是运粮车队,实在没有失败的理由。” 贾诩深吸了一口气,再次开口的时候,已是前所未有的认真语气。 “前线正在鏖战,后方邺城也被敌军围困,咱们此次劫粮,可谓事关重大。 赵子龙之勇,天下皆知,麾下兵马,也都是当世强军,但为何打不动一个小小的甘陵? 还不是敌军粮草充足! 若无变数,这一战不知道要打到是时候。可身在邺城的长史,还能坚持多久? 若是咱们能将敌军粮道截断,敌军便只剩两个选择。要么出城与我大军决战,要么坐以待毙。 所以……此战关系着前线战事,也关系着邺城和长史的安危,必须要胜,你可明白!” 赵云能悟出的道理,贾诩自然心知肚明。 他此番行动,便是制造出一个大的变数,给赵云提供一个机会。 而现在这个机会,就在眼前。 张郃也意识到了这次行动的重要性,重重一抱拳道:“监军放心,末将必竭尽全力!” “此战若成,将来长史面前,我定会为将军美言。” 为了让张郃拼命,贾诩也开始学着画起了大饼。 张郃再度抱拳,随后转过身来,开始观察敌军的动向。 虽是夕阳西下,但借着落日的余晖,张郃还是勉强看清了前面的情况。 随着动静越来越大,这队人马也越来越接近,张郃却是面色狂喜起来。 一切正如贾诩所料的一样,是长长一排运粮车队,随行的士卒,看上去只有数千人,且极度分散! 剩下的,便只是押运粮草的民夫而已。 随着车队越来越近,张郃的心跳也越来越快。 终于,车队赶到了张郃提前布置好的路障前…… “全军听令,冲杀上去!” 张郃猛地拔出腰间的宝剑,大声吼道。 军令一出,埋伏的士卒瞬间冲了出来,向着运粮车队杀去。 后方,贾诩负手而立,面色终于有了一丝松动。 此次劫粮得手,应该能改变战局。 想着,他扭头向身边的程普笑道:“德谋,给赵将军传信吧。” “遵命!” 程普重重一抱拳道。 …… “什么,粮草被人劫了!” 深夜,甘陵城中,颜良暴怒的声音传来。 在颜良的面前,数个浑身带血,极为狼狈的士卒战战兢兢地跪倒在地。 “说啊,说话啊,粮草如何会丢!”颜良再次发出了一声暴喝。 作为将领,他如何不知道后勤的重要性。 这时,衣冠不整的许攸大步走了进来,边走还边整理衣服,显然刚刚睡醒的模样。 “军师,粮草被人劫了!”颜良赶紧冲许攸说道。 许攸面色阴沉地点了点头,把目光看向了跪在地上的几名士卒。 “将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说出来,若有半句虚言,立斩不饶!” 在许攸的恐吓下,几名士卒结结巴巴的将经过说了一遍。 听完之后,颜良和许攸都沉默了。 良久之后,颜良从牙缝里崩出了几个字。 “张俊乂,我必杀你!” ------------ 第五百八十三章徐州人的特色 粮草没了,后面的仗还怎么打? 就算再从后方运粮,时间上来得及吗? 敌军能截一次,就能截第二次,下一批粮草能安全运来吗? 不行,一定要封锁消息,不然军中必定混乱! 就在颜良心乱如麻,冥思苦想对策之际,许攸却已经转身拿起了地图,放在桌案上仔细地看了起来。 片刻后,他猛地一拍桌案,对颜良道:“颜将军,出兵吧!” 啊? 这短短的一句话,却让颜良有些难以理解。 现在出兵,去哪? 许攸一指地图道:“将军请看,此去广宗,只有五十里路程,若是动作快些,天亮之前便能抵达。” 此言一出,颜良瞬间明白了许攸的意思。 东武城在甘陵正北,广宗城却在甘陵的西边,三座城呈三角形。 粮草是在东武城到甘陵的路上被劫的,那么敌军劫了粮草之后,肯定会回广宗。 从粮草被劫的位置到广宗,有将近百里的路程,且只有这一条道路。而甘陵到广宗,却只有五十里。 许攸的意思,是让颜良率军抄近道,赶在粮草运回广宗城之前,将其抢回来! 可是…… 颜良皱眉道:“军师,距离粮草被劫已经过去了两个多时辰,现在去还来得及吗?” “来得及!”许攸斩钉截铁道,“敌军的速度可以快,但粮草辎重车辆却走不快。带着粮草辎重,敌军的速度也会被拖慢,此时出兵,不仅来得及,还能打敌军一个措手不及! 若是不夺回这批粮草,咱们就只有退军了。” 作为军师,许攸当然知道,城中粮草只能供给半个月了。 而这批被运来的粮草,却是未来两个月的口粮。 若真没了,这仗真的不用打了,赶紧收拾收拾跑路最好。 不然赵云再次围上来,断粮之后,怕是跑都跑不掉! 颜良也不是个犹豫的性子,听许攸如此说,他很快便做出了决定。 “好,便如军师所言!”颜良重重一点头道,“我率三万大军前去夺粮,城中便拜托军师了。” 许攸向颜良一拱手,郑重道:“将军放心,有我在此,城中绝对不会出什么乱子。” 说干就干,决定了方向之后,颜良迅速召集兵马出城去了。 立在城头,望着颜良大军远去的踪迹,许攸眉头紧锁着。他总感觉哪里不对劲,却说不上来,只能摇了摇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按照他的推算,如果不出意外,天亮之前应该能堵住敌军。 至于能不能夺回粮草,许攸一点都不担心。 以颜良的勇猛,对付一群押运着粮草的敌军,自然是手到擒来。 就怕敌军狗急跳墙之下,一把火把粮食烧了,那可就麻烦了。 但事到如今,也只能赌一把了。 …… 东武城到广宗的官道上。 时间来到下半夜,纵然张郃再怎么命人加快速度,甚至他自己都来回纵马呼喊,但行进的速度依旧缓慢。 没办法,夜里行军速度本就快不起来,再加上还要推着粮草辎重,速度就更慢了。 而且负责推车的民夫,还都是袁绍征调的民夫,又怎肯为他张郃卖命。若非大军持刀在后方驱赶,这些人怕是早就要罢工了。 张郃一手举着火把,一手勒着缰绳,纵马来回奔跑着,心中的不安愈发浓重。 如今粮草虽然劫过来了,但带上这些辎重后,不仅速度慢了,大军的战斗力也弱了许多。 什么时候赶回广宗,张郃什么时候才能安心。 随着战马的奔跑,马鞍上系着的人头也跟着一晃一晃的,正是敌将韩荀的首级。 傍晚一场大战,在贾诩拼命画饼的激励下,一贯惜命的张郃竟然选择了身先士卒。 一场冲锋下来,不仅将敌军杀得大败,更是亲手斩了韩荀,获得了此次战役的第一份战功。 可怜的韩荀,赵云围城一月都没能要了他的命,贝丘城失守后,他也只是被颜良降职,打发到后方督运粮草。 谁曾想干着这么安全的活儿,却被忽然冲出来的张郃给砍了,这怕是根本没地方说理。 贾诩望着来回奔忙的张郃,忍不住露出了一丝笑容。 “张将军,且稍安勿躁,按照正常速度前进就是了。” 张郃扭头道:“监军,末将担心敌军杀出来劫粮。毕竟之前劫粮的地方,距离甘陵不到三十里,最多两个时辰,城中的敌军就能知道消息。” 虽然一直没能得到施展,但张恒的能力着实不弱,一眼便看出了存在的破绽。 值得一提的是,经过白天的劫粮事件后,他对贾诩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从不屑鄙夷,直接变成了敬佩信服。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若真是如此,那也没办法。” 贾诩淡淡一笑,嘴里还不忘说着从张恒那里学过来的名言。 “这……” 张郃闻言一愣,脸色变得极其难绷。 我知道你们徐州喜欢强制寡妇改嫁,但也不用这时候还挂在嘴边吧。 但贾诩却浑然未觉,仍旧散播着独属于张恒的福音。 “长史曾言,爹死娘嫁人,个人顾个人。对于战场,亦是如此,咱们只要做好咱们该做的,剩下的全凭天意,张将军以为如何?” 张郃:…… 好,好滴很! 娘的,若不是无路可选,老子打死也不投靠你们徐州! 嗯……以后可得离张子毅那家伙远点。 提心吊胆的行军路程还在继续着,张郃一面地方随时可能出现的袭击,一面还要面对贾诩的嘴炮攻击,可谓好不煎熬。 终于,东方望见启明星,天渐渐亮了。 晨曦的微光中,张郃向远处眺望,眼中终于露出一抹喜色。 最多再有不到十里,便能抵达广宗。 自己安全了! 从带队突袭,到鏖战劫粮,再到连夜赶路,张郃已经整整两夜一天没合眼了,可谓极度疲乏。 如今才刚刚放松下来,一股强烈的疲惫感便冲击着他的身体。 好在,不久后就能休息了。 而然就在此时,异变突起! 响彻天地的马蹄声响起,急促中带着愤怒,巨大的烟尘随之而起,向着张郃大军奔袭而来。 “这是……” 张郃勃然色变,眼中瞳孔顿时放大数倍。 “是敌袭。” 贾诩在旁幽幽道,语气极其深邃。 废话,我看不出来? 张郃这时候已经无力吐槽了,几乎来不及多做思考,便下令抛下后方的辎重车,大军开始列阵。 一路上都在戒备着,眼看就到家门口了,居然还是没躲掉。 这仗要怎么打? 看敌军这阵势,明显是连夜抄近路来堵自己的,而且恐怕不下于三万人。 反观自己麾下,只有两万极度疲惫的士卒。 虽说敌军狂奔了一夜,也该累了,但奈何自己更累啊! “监军,咱们该怎么办?” 望着飞速袭来的敌军,张恒眉头几乎拧成了一团,急忙扭头向贾诩问道。 “爹死娘嫁人,个人顾个人,该怎么办,就怎么办。”贾诩答道,声音依旧淡定。 可张郃不知道的是,看到敌军的第一瞬间,贾诩眼中便露出了一丝笑意,心中也长长松了口气。 终于来了…… 听到这句话后,张郃已经对贾诩不抱任何希望了。 “监军,敌军声势浩大,我军师老兵疲,万不可与之争锋。以末将之见,还是退军吧。” “退军?”贾诩扭头看了看,“这么多粮草如何处置?” 张郃一咬牙道:“全部烧了!” 自己军中虽然粮草也不多了,但还不到危急时刻,这些粮草可有可无。 再者,如果让敌军把粮草夺回去,自己这一趟岂不是白来了。 削弱敌军,就等于加强自己,这个道理张郃还是明白的。 贾诩点了点头,淡淡道:“烧了也行,只是敌军未必会给咱们这个机会。” “顾不得许多了,能烧多少是多少吧。” 得到贾诩肯定的答复之后,张郃当即分出一部分人马,开始焚烧粮草。 至于那些负责押运粮草的民夫,却已经被张郃大军裹胁到了阵前,当成了肉盾。 一旦粮草焚烧完之后,张郃会立刻撤军。 对面,颜良显然也察觉到了张郃的意图,不由得面色一紧。 “快,加快速度,冲上去!”颜良大吼道。 粮草要是被烧了,即便将张郃碎尸万段又有何用。 至于挡在大军前面的那些民夫,此时已经顾不上了。 在两军都无比焦急且迅速的行动中,这场遭遇战正式打响。 只是,被张郃拿来当肉盾的民夫却遭了殃。 若是脏话能变成弹幕,只怕张郃的女性祖宗十八代的牌位都要被压倒了。 我们只是服个徭役而已,来之前也妹说会死人啊! 敌人虽然拿我们当了盾牌,但动手杀我们的,却是自己人,这实在是个令人悲伤的故事。 他们不想死,那就只能自救。 面对颜良滚滚而来的大军,数万民夫已经恐惧到了极点。 然而恐惧过后,却是巨大的愤怒。 他们手中虽然没有武器,但腿又没被打断。 反抗不了,我们跑总行了吧! 于是,在颜良大军距离张郃军还有四五百步的时候,数万民夫开始了四散逃亡。 张郃当然不乐意,当即下令士卒对民夫展开杀戮,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 他能杀一个、十个、一百个,但却不可能把这数万人全杀了。 四散而逃的民夫,有一多半甚至反过来冲击着张郃的军阵。 张郃大急,却终究没有任何办法,只能频频焦急地向后望去。 可火才刚刚点起来,距离烧完还有很大的距离。 不行,现在撤退,可就真的功亏一篑了。 为了这场胜利,为了自己的功劳,拼了! 就在张郃心中纠结之时,颜良大军已经冲进了二百步之内。 “放箭!” 张郃猛然大吼道。 ------------ 第五百八十四章谁是螳螂,谁是黄雀? 箭矢纷纷而下,却根本挡不住急速冲锋的颜良大军。 两百步的距离顷刻而过,颜良大军已经扑了上来。 首当其冲的,便是来不及逃散的民夫,瞬间便死伤惨重。 明晃晃的刀枪下,血肉之躯根本不堪一击。 一瞬间,厮杀哭喊声便掩盖住了其他声响。 望着阵前的惨状,张郃再不复之前的焦急,反而冷静了下来。 以目前的情况,最多一刻钟的时间,敌军就能越过民夫构成的肉盾。 到时候,就是真正的生死搏杀了。 叹了口气,张郃将长枪握在手中,且冲亲兵统领一招手。 “你带千人,护送监军先行撤离!” “遵命!” 亲兵统领一抱拳应道。 自己的士卒可以拼杀,可以奋战,甚至打光了也不是不行。但唯独贾诩,却不能有事。 自己是降将,本就不受信任,若是再把贾诩折在了这儿,就算能够逃生,也必然被张恒清算。 可是,一贯表现得谨慎小心的贾诩,这时候却忽然笑了。 “大军正欲死战,我岂能先走,将军不必管我,专心与敌军交战即可。”贾诩摆了摆手道。 张郃还道是贾诩抹不开面子,赶紧又劝道:“监军乃万金之体,万不可有所损伤。您先行撤离,待末将烧了粮草之后,再赶上去与您会合。” “我不走,将军也不要撤,咱们与敌军决一死战。” 贾诩笑道,语气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决。 闻言,张郃不禁一愣。 贾诩的决定,实在让他有些难以接受。 为什么? 这时,贾诩却指了指远方。 “从甘陵到此,路途虽然遥远了些,但敌军都已经杀到了,援军应该也不远了。” 什么! 哪来的援军? 张郃更加懵逼了,满脸的不可置信。 “监军,援军在何处?” 到了这时候,无论是为了激励士气,还是给张郃提供信心,贾诩都没必要隐瞒了。 “昨日晚间,将军率众劫粮之时,我便已经派人向身在甘陵城外的赵子龙大军传信,请他速速来援。如今时间正好过去了六个时辰,算算路程,大军也该到了。” “这……” 张郃满脸震撼,望着贾诩淡然的面色,几乎说不出话来。 倒不是他愚笨,只是贾诩这句话蕴含的信息太过庞大,超出了他大脑的承载范围。 沉思片刻后,张郃终于想明白了,心中的震撼却有增无减。 贾诩的确在下一盘大棋。 从决定劫粮搞事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已经想好了全盘计划。 先是把劫粮的地点,定在距离甘陵城只有三十里的地方。成功之后,敌军推算完距离,势必要来夺回粮草。 而自己却早把消息传给了赵云,让他同时率军出动。 正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如果所有人都把自己当成了黄雀,那么螳螂和蝉谁来当呢? 不得不说,贾诩的构思的确精妙,行动也够果决,但最值得称道的,还是隐藏在他平静如水外表下的野心! 自己好不容易出一次手,只是弄出一个变数怎么够。 要么不做,要么做绝! 一个月前,贾诩收到邺城传信之后,瞬间就明白了张恒的想法。 他张子毅能以身做饵,拖住曹操和公孙瓒的大军。 自己为何不能以身做饵,赚颜良一次! 此战若成,甘陵城下的对峙,将瞬间变成围歼,徐州大军胜券在握。 这么大的诱惑,如何不值得赌一把? 在确定了所有的前提条件,算好了时间距离,甚至是所有军队的行军速度之后,再根据事态的发展,一步步执行微调自己的计划。 然后,事件终于发展成了贾诩期待的模样! 现在,就看赵云的执行速度了,这也是唯一的变数。 不过,贾诩相信,赵云绝对不会辜负自己的期望! 望着满脸震撼的张郃,贾诩淡淡道:“张将军,援军不久便将抵达,好生用兵吧!” “监军,这是否太过冒险了些……”张郃苦笑道,“万一援军不能及时抵达,咱们又该如何处之?” 虽然前面的一切,都在你的算计之中,可赵子龙乃徐州上将,能听你的吗? 就算他听你的,又能刚好赶到吗? 这最关键的一步赌输了,前面的一切将功亏一篑! “无非战败而已,又有何惧。” 贾诩面带笑意,目光却冷得发寒。 想要多大的利益,就得冒多大的风险,这世上从没有不劳而获的好事。 “我早说过,做好咱们该做的,剩下的,全凭天意。” 闻言,张郃点了点头,抱拳道:“末将明白了。” 随即,张郃转身下令。 “传我将令,全军压上,与敌军决一死战!” …… “快些,再快些!” 官道上,张绣来回纵马疯狂大吼道。 赵云则带领着大军狂奔在官道上,目光一直死死盯着远方。 昨夜忽然接到校事府传信,请赵云出兵接应。 刚开始赵云还有些惊讶,直到程普递上了贾诩的书信后,赵云才终于明白了贾诩的计划。 那么,到底要不要听贾诩的出兵? 若换做别人,赵云可能会犹豫。毕竟他才是前线主将,一举一动都要顾虑成败。 但对象是贾诩,这就不一样了。 昔日济水之战,还历历在目。 贾诩行事虽不择手段,却真的以一些代价成功渡河,一举歼灭了曹操的主力,决定了整场兖州之战的走向! 贾诩说可信,赵云几乎没怎么思考,便选择了相信,率大军赶来接应。 一夜狂奔之后,眼看天已经亮了,赵云忽然在地上看到了马蹄印和脚印。 从痕迹判断,这绝对是数万大军才能留下的印记,甚至才刚刚过去不久! 一瞬间,赵云整个人都激动了起来。 张郃大军压着劫来的粮草返回广宗,绝对不可能走这条路,那就只剩一种可能了。 颜良真的率大军来抢粮了! 几乎来不及休息,赵云当即便下令全速前进。 哪怕赶到时自己已经师老兵疲,也无所谓,毕竟敌军也是狂奔了一夜,大家都好不到哪去! 终于,天光大亮时,距离广宗城不到十里的地方,赵云望见远方扬起的滚滚烟尘。 “将军,快看!” 张绣的反应比赵云还快,当即满脸兴奋地指着远方喊道。 见此,赵云长长松了口气。 终于还是赶上了! “传令下去,继续加快速度!” 赵云低吼一声,已经将银枪握在了手中。 “遵命!” 张绣抱拳答应一声。 又是一阵奔跑之后,前方正在交战的两军终于显现了踪迹。 此时的张郃,可谓凄惨到了极点。 他手下的士卒本就不如颜良军精锐,又极度疲惫,哪能抵挡得住颜良的侵袭。 交战不过两刻钟的工夫,阵列便被撕裂。 危急时刻,为了鼓舞出最后一点士气,张郃只能亲自带队冲杀了上去。 饶是如此,也是节节败退。 交战半个时辰,张郃已经深陷重围,大军也被逼到了绝境。 就这,还是颜良分出了一部分兵马去救火的结果,不然他败得更快。 虽然成功扑灭了火焰,但粮食还是损失了不少。 颜良见状大怒,满含愤怒的目光,犹如闪电一般刺向乱军中的张郃。 下一刻,他挥舞着大刀冲了上去。 此贼甚是可恨,非亲手杀之不足以解恨! 张郃本就不是颜良的对手,更何况此时被困乱军之中,浑身气力早已耗了大半。 颜良刚杀上来时,他尚能打的有来有回。但斗了不过三十回合,便已经力怯,只能苦苦抵挡。 后方,老银币也不得不从幕后走到了台前。 面对敌军的猛烈进攻,贾诩极不情愿地披上了一身甲胄,开始指挥士卒抵挡。 “赵子龙,你可千万要来啊,不然乐子可就大了。” 一想到自己计谋不成,反被颜良抓住破绽的下场,贾诩就不自觉地嘴角抽搐了几下。 遭人耻笑还是小事,万一被生擒了可怎么办? 放在以前,他肯定想也不想就直接投降了。 但是现在……他的妻儿老小都在徐州,就有些令人头疼了。 好在,赵云终究是靠谱的。 正当贾诩和张颌都快陷入绝境之时,远处传来阵阵马蹄声。 战场上喊杀声震天,生死关头根本没人会注意到远处,所以直到赵云大军冲至战场二三里时,才被人发现。 贾诩一扭头,望见风沙中飘扬的大纛,脸上总算露出了一丝笑容。 “好个赵子龙,果然来得及时!” 相比贾诩的狼狈,张郃却更显岌岌可危,身上早已被鲜血染红。 如果说他之前劫粮惹怒了颜良,那此刻焚烧粮草的举动,却直接使颜良暴走了。 以至于这位袁绍麾下第一大将越战越勇,将满腔怒火都往他身上倾泻而去。 好在张郃武艺虽然比颜良差些,但求生意志却颇为坚强,虽然受了不少伤,却终究没伤及要害。 但,也快差不多了。 二人又缠斗数个回合,张郃嘴角露出一丝惨笑。 他已经彻底力竭了。 但颜良却打算趁他病,要他命,大刀猛然劈了下来。 我让你焚烧粮草,给我死! 颜良怒吼一声,这一刀已用出了全力,誓要将张郃斩杀。 面对这惊天一击,张郃赶紧举枪抵挡。 铿! 下一刻,却连人带枪都被砍飞了出去。 颜良的武艺路数和张飞差不多,走的是势大力沉的路线。 这一击的力道何止千斤,张郃被震飞的一瞬间,口中直接喷出了鲜血。 这一击虽然没能杀了张郃,却也大获成功。 将军脱离了战马,也就是个强一点的步兵。 更何况见到张郃的惨状,颜良心中大为畅快,胸中的恶气总算出了一些,不禁仰天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这等武艺,也敢上阵为将,当真不知所谓!受死吧!” 笑完之后,颜良再度冲了上来,就要接过了张郃的性命。 可下一刻,他眼中便闪过一丝惊讶。 因为他在笑的时候,张郃也在笑。 这厮死到临头,居然还笑得出来? 正纳闷之时,颜良忽然听到了一阵马蹄声。 一扭头,他顿时明白了张郃笑的原因。 一万西凉铁骑,在张绣的带领下,已然冲了上来! 危急时刻,赵云大军终于加入了战场。 ------------ 第五百八十五章颜良之死 冷兵器时代,骑兵永远是野战之王! 更何况这些年赵云对麾下骑兵勤加训练,又配备了张恒发明的双边马镫和马鞍。 如今他麾下骑兵的战斗力,比之前在董卓麾下时又上了一个台阶! 攻城虽然不行,但要说野战…… 说句好不客气的话,莫说颜良带出来三万大军,即便面对二十万大军,赵云也敢冲上去! 不过赵云并没有冲动。 他率军赶到时,见张郃大军虽岌岌可危,却并没有崩溃,心中便有了计较。 此次出兵,赵云虽然只带了两万人,但也已经足够了。 他当即下令,让张绣带着一万人马冲了上去。 自己麾下的一万人马,却原地休整。 一者,两万大军一波冲上去,若不能摧枯拉朽般击溃敌军,后面又将展开拉锯战。不如分成两拨进攻,冲击力会更大。 二者,毕竟跑了一夜,但凡能休息片刻,战斗力都能得到极大的回复。 张绣一波冲锋,先将敌军分割,等自己率军杀上去时,便是真正的收割。 不得不说,这几年赵云也得到了长足的进步,对战场的把控更为精准。 “该死,敌军居然还有援军!” 见到赵云大军时,颜良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不见,神色一片阴鸷。 任他想破脑袋,也没能想到,赵云居然会在关键时刻杀出来! 自己这几万已经深陷战场的步卒,要如何面对赵云的骑兵? 莫说危急时刻,就算放在平时,颜良那点脑容量也想不明白这个问题。 但张绣却不会给他思考的机会。 二三里的距离转瞬即到,张绣的一万骑兵,犹如一柄尖刀一般,瞬间冲开了最外围颜良军士卒。 但还没完,张绣在冲杀之中,已然看到了张郃的大纛,以及大纛下的贾诩。 心念一动,张绣当即微调方向,带着大军向贾诩所在的方向冲去。 赵云给他的首要命令就是冲垮敌军,其次,便是保护贾诩。 直到张绣快要杀穿整个战场时,颜良也没想出应对之策。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兵马,在张绣的铁蹄下惨叫哀嚎。 而张郃,早在颜良扭头发愣的那一瞬间就跑路了,连兵器都不要了。 等颜良再扭过头来时,只看到地上那杆孤零零的长枪而已。 敌军杀来了,张郃又跑了…… 一瞬间,颜良怒气填胸,整个人都要发疯了。 愤怒之下,他竟带着麾下唯一的一支骑兵,向着张绣杀了过去。 反正也拦不住赵云的骑兵,不如从源头解决问题。 若是能斩杀张绣,就还有反败为胜的希望。 可是,张绣会给他这个机会吗? 还真会。 此时张绣已经冲到了贾诩身前不远处,一边杀敌,还不忘冲贾诩大声道:“先生无恙否?” 贾诩笑着摇了摇头,罕见的冲张绣露出了肯定的眼神。 “伯渊,你来得倒是及时!” 得了贾诩的夸奖,张绣忍不住大笑起来。 但这时,身边亲兵忽然汇报,说颜良杀过来了。 闻言,张绣冷笑一声,扭头看了颜良一眼,手中长枪已经紧紧握住。 贾诩立刻明白了张绣的意图,便开口笑道:“伯渊,颜良乃河北第一勇将,不可轻敌!” 说完之后,贾诩便后悔了。 他的本意,是想让张绣不要与颜良搏杀,免得吃亏。 毕竟咱们都胜券在握了,又何必以身犯险。 但张绣的性格……你越是这么说,他反倒越要见识见识了。 果然,闻言之后,张绣眼中战意更盛,冲贾诩大喊道:“先生稍后,待末将料理了这厮,再来保护先生!” 说罢,张绣调转马头,直接冲着颜良杀了过去。 贾诩有些无语,却也无法阻止。 这时候,跑路成功的张郃不知从哪弄来了一匹马,又回到了贾诩身旁。 “先生神机妙算,末将佩服!” 劫后余生,张郃心中的激动无以言表,当即就给贾诩来了一记大大的马屁。 贾诩微微点头,看了看满脸鲜血的张郃。 “张将军无恙否?” 张郃一抹脸上的鲜血,无所谓地笑道:“颜良这厮果然凶悍,末将不是对手,受了些伤,却也无甚大碍。” 相比于性命而言,这点伤真的不算什么。 “无恙就好,将军可还能再战?”贾诩继续问道。 没死是吧,那就继续打。 闻言,张郃微微一愣,然后猛然一点头。 “自是还能再战!” 贾诩指了指远方的张绣和颜良,张郃立刻会意,眼中又充满了战意。 从亲兵手中接过一杆长枪之后,再度反身冲了进去。 倒不是张郃不惜命,只是贾诩都这么说了,实在容不得他拒绝。 再者,如今形势逆转,他当然要报刚才被颜良所伤之仇。 望着再度冲进敌阵的张郃,贾诩微微松了口气。 别人死不死的他懒得管,但张绣与他是同乡,又是张济的侄子,能帮就帮一把吧。 战场内,张绣和颜良早已厮杀在了一起。 张绣的武艺的确比张郃强了一些,却依旧不是颜良的对手。 不过此时颜良早已经历了数场厮杀,气力消耗过半,张绣仗着状态好,刚开始的确和颜良打成了平手。但随着时间一长,张绣的枪法便开始捉襟见肘起来。 不愧是河北第一猛将,果然实力强劲! 一边厮杀着,张绣的眉头却高高皱了起来。 之前进攻甘陵时,张绣也曾与颜良远远地打过照面,如今一经交手,立刻感觉到了压力。 这几年他也一直勤习武艺,奈何受天赋所制,如今已经是最巅峰状态了,却还不是颜良的对手。 反观颜良,眼看自己麾下被打得节节败退,却更激发了他的凶性。 攻势一刀比一刀迅猛,只求速胜。 就在张绣渐渐不敌之时,张郃却恰好好处地加入了战局。 “手下败将,方才饶了你一命,居然还敢来送死!” 颜良冷笑一声,力战二人,却仍是刀法不乱。 “贼将休要逞凶,你已是穷途末路,还尚不自知!”张郃立刻反唇相讥。 论起嘴炮,他可是丝毫不虚。 反正现在是己方占据着绝对优势,你颜良再猛又能如何,待到你麾下士卒死伤殆尽之时,便轮到你了。 带着这种想法,张郃虽然参战,却开启了划水模式,一心想拖到大战结束。 却不料这句话正击中了颜良的痛处,当下大吼一声,刀法更加凌厉了。 可就在这时,赵云率领的一万骑兵,也已经入场了。 之前被张绣冲散的颜良军士卒,此刻早已成了无根浮萍。赵云大军所到之处,真如秋风扫落叶一般干脆。 终于,在死伤惨重之下,颜良军士卒的心理防线被彻底击溃,开始了四散逃亡! 但步卒又怎么可能跑得过骑兵,只是人在生死关头,却不会有余力去想这些了。 与其等死,倒不如逃跑试试,万一有活路呢。 甚至有不少士卒,当场便放下武器投降。 赵云一路推进,伴随着溃散的败兵,以及投降的俘虏。不过短短两刻钟的时间,便将战线推到了颜良身后不远处。 看了一眼场中还在缠斗的三人,赵云并没有理会,继续对战场展开收割。 又一刻钟的工夫,配合着贾诩这边的兵马,终于对战场上的残余敌军完成了包围。 至此,胜局已定。 赵云纵马来到贾诩面前,开口道:“先生神机妙算,此战过后,甘陵城中的敌军再无指望。” “哪里,还是子龙将军来得及时。”贾诩笑了笑,谦虚道。 再度扭头看了看战场,赵云叹服道:“一月之前,我便收到了先生赶往前线的消息,可直到昨日,却不见先生有任何动作,我心中还在疑惑。却不想,先生这是以身入局,下了一盘大棋啊!” 关于贾诩稳妥的性格,赵云可是深有体会。 能做到这一步,实在太不容易了。 “这场大战不仅关乎整个冀州,更是百年难遇。为此,长史都不惜以身做饵,把曹孟德拖在了邺城。咱们这些做下属的,若是还不努力一些,又怎么说得过去。” 闻言,赵云眉头一皱,赶紧问道:“先生,长史以身做饵?” “不错……” 贾诩将邺城之事简略说了一遍,听完之后,赵云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长史乃万金之躯,岂可深陷险境,万一有所损伤,军心士气,势必会受到打击!而且……邺城遭四面围困,这也太危险了!先生何不劝阻?” 贾诩一耸肩道:“长史之决断,岂是我能劝阻的。再说,当时我已赶赴前线。子龙将军若实在担心长史安危,还是赶紧破城,之后便能前去支援。” 赵云点了点头,虽然知道贾诩说的是事实,但还是忍不住有些担忧。 目光一瞥,却发现远处的战斗还未停歇,便没由来的一阵烦躁。 这般打下去,要拖到什么时候! 想着,赵云便纵马冲了上去。 此时场中的战斗,依旧还是那个旗鼓相当的模样。 颜良不仅进攻凶猛,更是气力绵长,张绣和张郃围着他打了许久,却愣是拿不下他。 此时,赵云已经冲了上来。 颜良当然认得赵云,嘴角却冷出一丝冷笑。 便是三打一,我也丝毫不惧! 可赵云并没有选择围攻,而是冲颜良大喊道。 “胜负已分,将军何不早降?” 尽管心情烦闷,但他还是对颜良保持了最起码的尊重。 只可惜,颜良却不这么认为。 扫了周围一眼,颜良明白,这一战是自己败了。 但那又如何! 想让我投降,绝无可能! 铿! 颜良一刀逼退面前的二人,微微喘了两口气后,便冲赵云吼道:“贼将休要猖狂,今日我虽战败,却是天意,非尔等之功! 想我投降倒也简单,只要赢得了我手中这把长刀即可,但就怕尔等没这个能耐!” 闻言,张绣大怒。 “贼将休得猖狂!” 正要再度冲上去时,赵云却抢先出手了。 他纵马前冲时,已经摆出了进攻姿态,银枪所指,只取颜良。 颜良浑然不惧,也挥舞着大刀冲了上来。 “久闻赵子龙之勇,当世无双,今日便让我见识一番!” 张郃本来还想上前帮忙,却被张绣挥手阻止了。 他当然知道赵云的实力,而且……从赵云的脸色上,张绣得出了一个结论。 小白脸好像生气了…… 这时候上去凑热闹,万一被误伤了也没地方说理。 事实证明,张绣是明智的。 赵云正因张恒被困邺城之事心烦,便想着赶紧打破甘陵好去支援,出手也就不再有任何顾忌。 十合,颜良刀法散乱。 二十合,颜良力竭。 三十合之后,颜良再也支撑不住,被赵云一枪挑飞了手中大刀。 随后银枪一抖,直接洞穿了颜良的肩膀。 伴随着颜良的闷哼声,赵云微微一用力,便将其挑落马下。 “将军,现在又待如何分说?” 手中银枪指着颜良,赵云声音依旧平静。 “哈哈哈哈……赵子龙果然厉害!” 肩膀还在不停的往外冒血,但颜良却大笑起来。 “纵使我之前没有战过数场,也不是你的对手。败在你手里我认了,动手吧!” “将军当真不降?” 赵云皱眉道,做了最后一次争取。 “三万大军全军覆没,便是回去,我也无颜再见主公,倒不如死了痛快!” 说罢,还没等赵云动手,颜良竟飞身而去,往枪头上撞了过来。 赵云当然是能反应过来的,但他却没有阻止。 一个人要寻死,他拦不住,也不会拦。 或许从大军战败的那一刻起,颜良便已经存了死志。 噗嗤! 长枪洞穿胸口,颜良冲赵云咧嘴一笑,就此气绝。 赵云看了看颜良的尸体,微微摇头叹息一声,随后拔出了长枪。 “颜将军,一路走好……” ------------ 第五百八十六章甘陵城破 甘陵。 许攸在府中来回踱步,神情略微低沉。 昨夜建议颜良出击之时,许攸不说是信心满满,也是颇有把握。 此去,定能打敌军一个出其不意。 他甚至想到,张郃可能在狗急跳墙之下焚烧粮草,但颜良最终应该能抢回一大半才对。 有了这一大半粮食,节省点用,最起码能撑到下一批粮草运来。 至于粮道,后续也得严加防护,可不能再别人劫了。 许攸心中如此想着,却终究没能睡着,一整夜都坐在房中一直沉思着对策。 可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时间来到第二日下午时,许攸脸上从容的表情再也不见。取而代之的,却是满脸的焦急。 都这个点了,也该回来了啊! 想着,许攸推门走了出去,外面已是日头偏西。 赶路一夜,鏖战半日,返程半日,这个时间是完全充足的。 可颜良却并没有如期而至,许攸心中忽然升起了一丝不祥的预感。 这一夜,他还是没有睡好,心中那股不祥的预感越来越浓,几乎已经到了令他心慌的程度。 时间来到第三天清晨时,许攸心中基本可以确定,颜良绝对是出事了! 可到底发生了何种变故,许攸却猜不出来。 直到傍晚时分,他始终没能等到颜良的归来,却等来了颜良的尸体。 “你胡说什么!” 面对冒冒失失闯进来向自己汇报的士卒,许攸再也顾不上涵养,激动地大吼道。 “军师,是真的。颜将军真的战死了,敌军已将颜将军的尸体抬到城下。” 见此人言之凿凿,许攸沉默了,浑身都开始微微颤抖起来。 来不及多想,他便赶紧冲了出去,快步登上了城楼。 此时,城外已经被赵云大军团团围住。 一场鏖战之后,赵云与张郃合兵一处,清扫完战场,招降了俘虏后,赵云当即下令,全军就地休整一日。 今早,大军再度出发,却并非是归营,而是直奔甘陵城下,将其围了起来。 颜良已死,麾下幸存的士卒大多归降,如今正是进攻甘陵的最好机会。 至于送回颜良的尸体,除了出于对颜良的尊重之外,也可以最大程度打击城中士气。 若是操作得当,说不准可以一战而下! 大军严阵以待,而颜良的尸体,就被放在了城下不远处。 赵云也算仗义,找人给颜良整理了一下遗容,让他看上去不那么凄惨。 当所有人都看向城头,想知道敌军会作何反应时,贾诩的目光却向四周探视着。 他还是第一次来到甘陵城下,下意识就想寻找城防的薄弱点,并在心中盘算着。 若是敌军不愿投降,多久可以强攻下这座坚城。 嗯,一个月差不多了。 最终,综合敌我双方的兵力、粮草、士气等因素之后,贾诩心中有了结论。 不多时,许攸的身影出现在城头。 “军师,颜将军的尸体就在那儿。” 马兵校尉马延见许攸来到,赶紧指了指城下。 许攸急忙放目望去,果然见到了颜良尸体,心中再无一丝侥幸。 为什么会这样! 明明出动了三万大军,没夺回粮草也就算了,为何颜良会战死? 许攸实在想不通,脸上满是痛苦之色。 直到他看到赵云的那一刻,他心中忽然升起了一丝明悟。 圈套,这从始至终,都是一个大大的圈套! 可这时候说什么都已经晚了。 见到正主出现,赵云脸上的神情有了一丝松动,扭头对张绣点了点头。 张绣会意,当即纵马而出,冲到颜良尸体旁,对城上大喊道:“诸位将士,颜将军与我军鏖战,力竭而死。我家将军怜其忠义,不忍辱其尸首,特命我将其送还。还望大开城门,迎颜将军英魂归城!” 此言一出,城上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许攸。 怎么办,开不开门。 许攸长吸了一口气,心中固然有些慌乱,但也得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敌军就在城外,城门是肯定不能开的。 但众目睽睽之下,也不能拒绝。 毕竟颜良可是一军主将,就这么任由他的尸体曝尸荒野,士气必然崩盘。 敌军好生狠毒,这是要让我进退维谷啊! 沉思片刻后,许攸终于有了主意。 他冲城下的张绣拱了拱手,道:“将军好意,在下心领了。将军若真想归还颜将军尸首,不妨放在吊篮之上,在下自会派人将其拉上来。” 纵然心中无比愤怒,许攸还是保持了风度。 可张绣闻言后,却忍不住大笑起来,声音满是讥讽。 “颜将军战死沙场,英勇就义,尔等不肯开门迎接,却欲使吊篮载之。如此行事,太过小家子气,就不怕折辱了颜将军的英魂!” 此言一出,城上守军皆满脸羞愧。 张绣的嘴炮确实有点东西,至少比赵云强得多。 许攸眼见士气低落,当即大吼道:“将军陈兵城下,却要我大开城门。怕是送回颜将军遗体是假,趁机杀进城才是真!如此阴谋诡计,以我家将军尸体做饵,才是真正的厚颜无耻!” 他这番回击,等于把问题又推给了张绣。 张绣立刻冷笑道:“阁下何必以己度人,本将在此指天起誓,尔等尽可收殓颜将军尸首,我大军绝不趁机攻城。若违此誓,天诛地灭!” 面对张绣的起誓,许攸哪里敢信,当即回击道:“自古兵不厌诈,各为其主而已,将军之言,在下实在不敢相信。将军若真有意归还颜将军遗体,便请放在吊篮之上,若是想趁机攻城,却是休想!” 两人以颜良的尸体为依托,开始一场针锋相对的辩论。 可怜的颜良,就算死后还要被人利用。倘若泉下有知,也不知会作何感想。 不过许攸都把话说到这份儿上了,张绣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扭头看了看赵云。 赵云却是微微一点头。 敌军士卒几乎都看到了颜良的尸体,攻心的目的已经达到,继续折辱尸体也没什么意思,索性便还回去吧。 得到赵云首肯之后,张绣立刻答应了许攸。 等到城上放下吊篮之后,张绣也派几名亲兵冲了上去,扛着颜良的尸体塞进吊篮之内。 众目睽睽之下,蜷缩成一团的尸体被缓缓拉了上去。 “将军,将军!” 尸体刚被拉上去,就有士卒争先恐后地冲了上来。 许攸望着毫无生气的尸体,忍不住叹息一声。 “把将军抬下去,好生安葬了吧。” 马延点了点头,命亲兵把尸体抬了下去。 许攸再次扭头看向城外的大军,他知道,真正麻烦的事情现在才开始。 果然,送归颜良的尸体之后,张绣并没有退下去,反而继续大声道:“颜将军既已战死,粮草又在我军手中。尔等困守孤城,再无指望,不如趁早投降,尚能活命。” 此言一出,城上的许攸立刻变了颜色。 如果说颜良的死对大军是个沉重的打击,那么粮草被劫的消息,将是绝命一击! 当兵吃粮,大部分士卒可不管主将是谁。 但你要说粮草没了,所有人就都坐不住了。 “贼子尔敢在此胡言乱语!”许攸赶紧大声驳斥道,“我城中粮草,尚能支撑半年有余,贼子休要妖言惑众!” 张绣不屑一笑,“是真是假,阁下心中自有明断。你纵瞒得了一时,可等到粮草断绝之时,看你还如何遮掩!” 说罢,张绣不再理会许攸,而是向城上的袁军士卒喊道:“尔等听好了,我军与尔等无冤无仇,无非是各为其主罢了。而今尔等已是穷途末路,若肯开城投降,既往不咎。我主刘玄德仁义之名,天下皆知,定会给尔等一条活路。 若等到城破之日,悔之晚矣……” “放箭,放箭!” 张绣话还没说完,许攸便大吼道。 不能再让这家伙说下去了,不然士气非崩盘了不可! 箭矢纷纷而下,虽然对张绣造不成威胁,却也逼得张绣连连后退,同时也压住了他后续的话音。 后方,贾诩见许攸已经破防,便开口笑道:“子龙将军,时机已到,攻城吧。” 赵云点了点头,随即下令攻城。 这一战,直接从下午打到了日落。 中间,张绣为了激励士气,甚至冒着箭矢,亲自加入了战斗。更一度快要登上了城楼,却还是被敌军打了下来。 直到天色渐晚时,赵云才下令鸣金收兵。 纵然在颜良战死和粮草被劫的双重打击下,也没能一举破城。 没办法,甘陵城实在是太坚固了。 不过任谁都看得出来,敌军已经是强弩之末,无论是数量还是士气,都无法和城外的赵云大军相比。 在贾诩的建议下,赵云选择了继续强攻,而且是不停歇的强攻。 之前劫粮后被颜良杀了一阵,张郃虽然损失了数千士卒,但麾下还有两万多人。再加上颜良麾下投降而来的士卒,加一起有四万人。 如今这四万人,就成了攻城的主力。 张绣和张郃分成两队,轮流攻城。 这一下,可苦了城中的守军。 赵云能轮换,他们找谁换去? 而且赵云早将城池围得水泄不通,便是想向外求援,也根本冲不出去。 当然,如今的袁绍,也拿不出兵马来救援他们就是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另一个致命的缺陷也渐渐浮现了出来。 围城二十多天之后,城中没粮了! 这并不奇怪,毕竟从半个月之前,许攸就已经开始削减军中的伙食,当时就引起了一阵不满。 整天玩命抵抗敌军的进攻,却连饭都吃不饱,不怨声载道就怪了。 到最后,却是彻底断粮了。 随着最后一点粮草被耗尽之后,军中恐慌的情绪达到了极点,甚至隐隐有爆发之势。 许攸也没办法,任他有通天之能,却也变不出粮食来,只能继续鼓励士气。 终于,围城快一月之时,城中终于扛不住了。 尸体横七竖八地躺满了大街小巷,有些是战死的,有些是饿死的,还有些是伤重不治而死。 即便侥幸还活着的士卒,也是饿得眼冒绿光。 从五天之前,军中就已经开始宰马为食了。时至今日,马肉也吃光了。 甚至一些老弱病残的士卒,在这几天也悄无声息地失踪不见。 尽管进化出了文明,但人本质上还是野兽。 肚子不饿的时候,自然能保持理智。可腹中无食之时,本能就压制了理智。 城中如此凄惨之时,城外赵云的攻击却愈发凌厉。 因为,赵云也急了。 他倒是有兵有粮,但他担心的是另一件事。 邺城那边,也快撑不住了。 他在围攻甘陵的同一时间,曹操也对邺城发动了一次猛烈进攻。 而城中,张恒的粮草也快耗尽了,处境跟甘陵差不了多少。 终于……又是一日鏖战之后,守城的士卒再也撑不住了,趁夜打开了城门,向赵云大军投降。 至此,苦战两个多月的甘陵城,终于被赵云拿下! ------------ 第五百八十七章邺城告急 虽是深夜,但听到城门大开的消息后,全军都震动了。 张绣更是迫不及待,第一个率军冲进了甘陵! 这座鏖战了两个多月,折损了数千名士卒性命的坚城,终于拿下来了。 城虽破,但城中的人却不会坐以待毙。 得知士卒叛变后,许攸几乎来不及思考,便赶紧上马奔北门而去。 事到如今,他已经回天乏术,能逃得一条性命就不错了。 也幸亏是夜里,赵云大军都沉浸在破城的喜悦之中,却根本没人注意到许攸这一小队人马,让他从北门逃了去。 另一边,马延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 得知城门大开之后,他紧急召集了自己的亲兵,就想去堵住城门,却刚好撞上了刚刚杀进城的张绣。 一番争斗后,马延甚至都没来得及投降,便被张绣一枪捅死,继而割下了脑袋,作为他的战利品。 在长达一个时辰的动乱之后,甘陵基本被赵云控制起来。 这场胜利,其意义不可谓不重大。 如果说贾诩给赵云弄出了一个大的变数,让赵云斩杀了颜良。 那么甘陵城破,便是整场冀州之战的大变数。 本来两军对垒,各个战线都是旗鼓相当。眼看就要陷入长久对峙的阶段,赵云这边忽然击败了对手,等于为这场大战打开了局面。 牵一发而动全身,后续会连带着整个战局都会发生变数。 而且,颜良麾下的五万大军,可都是袁绍的精锐。如今被赵云一战全歼,袁绍势必后继无力,败相已露。 甘陵城破之后,往北数百里,都再无坚城,赵云可以轻易拿下整个清河国。 再往北,西边是公孙瓒的老巢河间国,东边便是袁绍的大本营渤海! 毫不客气地说,只要关羽的东线不出问题,赵云就能率领麾下的数万骑兵直捣黄龙! 甘陵府衙中,众将汇聚一堂,人人面带喜色,开始向赵云汇报着此次的战果。 可赵云却没什么心思听,眉间带着一抹忧色。 甘陵已破,也不知长史那边怎么样了…… 赵云清楚地记得,贾诩曾经说过,邺城中的粮食能够支撑两个月。可如今两个月已经过去了,中间却只收到了一次邺城的传讯。 就是这唯一的一次传讯,却看得赵云心惊肉跳。 邺城的情况,比甘陵好不了多少。 赵云固然有心立刻带着大军前去援救张恒,但将士们鏖战两个月都不曾休息,此时再动兵,士气必然低落。 三天,就休整三天! 三天之后,便立刻率大军西进,解邺城之围。 众将哪知道赵云心中所想,还一个劲地汇报着自己的战果。 张绣为了显摆自己的功劳,更是把马延的人头挂在了身上最显眼的地方。 “都禁声!” 众人吵吵得赵云有些心烦,忍不住挥了挥手。 众将立刻安静了下来,静静等待着赵云的命令。 “战果既已清点完毕,便将战报抄写一份,呈给主公! 此外,赶紧打扫战场,救治伤者,安置俘虏。 最后,传令下去,大摆宴席,款待三军!” “遵命!” 众人全都抱拳道,声如雷震。 旋即,众将退了出去,唯独贾诩还留在房中。 眼看人都走光了,赵云立刻对贾诩道:“文和先生,邺城那边如何了?” 闻言,贾诩缓缓摇了摇头,脸上罕见地露出了一丝担忧。 别看他掌管着校事府,但也没探到任何有用的消息。 这恰恰是最可怕的地方,因为这代表着,曹操对邺城的包围已经到了令人发指的程度。 赵云得不到想要的答案,赶紧又问道:“接下来咱们该如此行事,还请先生教我。” “那得看将军欲去往何处了。” 贾诩幽幽道,同时从怀中掏出一幅地图,摆在赵云面前。 赵云低头一看,正是冀州地形图。 “将军请看,如今咱们虽然拿下了甘陵,为整个战局打开了局面,但还不够。”贾诩悠悠道,“东边数十里的灵县,还有公孙范的三万大军。” 本来公孙瓒派堂弟来的目的,就是要和颜良共同防御,互为犄角。 之所以赵云围攻甘陵一月,灵县都没反应,是因为迫于赵云强大的兵势,以及高顺那边拼命的阻拦。 但公孙范毕竟有三万大军,高顺阻拦得非常辛苦。 如今甘陵已破,是个人都知道,下一步最好的动作,自然是与高顺合兵一处,围攻灵县。 等到灵县被拿下来,西线的战事才算大获全胜。 贾诩的意思赵云明白,但他却不想这么做。 灵县城防虽然比不得甘陵,但也不是短时间内能打下来的。 赵云不怕继续消耗,却更担心邺城那边撑不住。 贾诩见赵云微微摇头,便继续笑道:“若将军不想去围攻灵县,便先让大军休整着,等待主公的钧命下达!” 就在赵云围攻甘陵的时候,东线的战事也发生了变化。 关羽作为徐州第一大将,麾下十万大军自然不是吃素的。而高唐的刘岱和乔瑁,麾下不过三万人马,纵然依仗着城防之利,也没能完成一个半月的既定目标。 围城一月之后,关羽便打破了高唐。 刘岱和乔瑁倒是两位走位哥,仓皇逃出高唐后,率领着残兵败将渡河而去。 虽然时间上还差了半个月,但袁绍已经在黄河北岸,构建起了一道完整的防线。 仓促之间,关羽没有贸然渡河,反而选择在高唐静观其变。 反正渡口已经在自己的控制之内,待到合适的时机,就能渡过黄河,杀向平原。 正在后方亲自督运粮草的刘备收到消息后,立刻与军师荀攸商量了一番。 荀攸认为,西线有赵云和张辽两支大军,又有张恒坐镇指挥,理当无虞。就算有问题,也能调身在兖州的张飞军团北上支援。 反倒是关羽这边,渡河战役可不是那么好打的。 袁绍必然会拿出全部家底,来阻止徐州大军渡河。 毕竟黄河天堑一旦失守,这场仗他就输了一大半了。 最后在荀攸的建议下,刘备带着最后的总预备队,太史慈麾下的七万兵马,前往高唐支援关羽去了。 站在刘备的角度,这个决定无可厚非。 可站在赵云的角度,就有些扯淡了。 战报递上去,再等刘备回信,一来一回最少也得五六日的时间。 可邺城那边,还能撑住吗? 说一千道一万,此刻赵云脑中的所有念头,都是如何救援张恒而已。 “文和先生,我索性直说了吧。”赵云苦笑道,“我不想去打灵县,也不愿继续向北进军,却唯独担心长史的安危。故此打算率军西进,与曹孟德决战,同时解邺城之围,先生以为如何?” 此言一出,贾诩笑了。 他何尝不明白赵云的心思,只是有些话他不能说。 于战局而言,这时候明显该乘胜追击,趁着袁绍与关羽大军对峙之时,北上袭取袁绍的老巢才是上策。 可赵云偏偏准备西进去救张恒。 赵云身为一军主将,自然担得起这个责任,他贾诩可担不起,所以不能主动建议。 “将军若是要解邺城之围,也未尝不可。此番若能击退曹孟德,咱们便再无后顾之忧。”贾诩抚须笑道,把赵云的行动给改了性质。 “如此说来,先生是同意了!”赵云大喜道。 贾诩笑道:“将军是三军统帅,此事何必问我。只是曹孟德围攻邺城,本就是为了围城打援,将军此去可得小心。” “这是自然。” 赵云点了点头,更加坚定了信念。 三日后,便率军西进,去解邺城之围。 但是,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 就在赵云攻破甘陵的第二日,城下忽然来了一队兵马,约有四五十人,却都是形容憔悴,浑身带伤。 “来者何人!” 城门口的守军立刻冲了上来,挡住了这几十人的去路。 闻言,为首之人立刻举起了手中的印绶,大吼道:“我乃邺城守将朱灵,此来求见赵将军!” 一听这话,守军虽然不知真假,却也不敢怠慢,赶紧派人将朱灵带进了府衙。 此时,张郃刚从里面走出来,刚好见到了朱灵。 “文博!” 此言一出,朱灵也发现了张郃。 “张将军!” “你为何会出现在此?” 张郃急忙开口问道,同时快步走了上来。 只是见朱灵这般狼狈,他心中忽然有了一丝不祥的预感。 “我来求援,赵将军何在?”朱灵答道,眼中带着急切。 闻言,张郃整个人都不好了。 “求救?邺城如何了!” “事情紧急,来不及和你解释了,快带我去见赵将军!”朱灵大吼道。 “好,随我来!” 张郃一把拉住了朱灵就往里走。 府衙之中,赵云还在处理着城中事务,与降卒的安置问题。见张郃去而复返,眼中立刻露出了一丝疑惑。 “张将军还有事?” 张郃还没来得及回答,朱灵却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赵将军,邺城情况危急,长史危在旦夕,还请速速发兵相救!” 此言一出,赵云浑身一颤,扔下手中的物件赶紧走了过来。 一旁的贾诩也眉头微皱,赶紧站了起来。 “你是何人,到底发生了何事,快快说来!” 赵云一把将朱灵从地上拽了起来,眼中寒光逼人,声音如坚冰般冷冽。 ------------ 第五百八十八章惨 邺城。 清晨,张恒从床榻上坐起来,脚立刻就泡在了水里面。 张恒低头,看了看水位,已经没过脚踝了。 嗯……比昨天好像又涨了那么一点点。 不过也不稀奇了,反正都在水里泡了一个多月了。 漳水最初往城里灌时,还都没能填平沮授挖出了的沟渠。但漳水河是会继续流淌的,不过半个月的时间,城中的水便溢了出来。 若只是如此,却还是达不到这种程度。 六七月份的天气,燥热难耐的同时,却又时不时的大雨倾盆。 正所谓屋漏偏风连阴雨,几场暴雨下下来,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也就不稀奇了。 张恒叹息一声,站了起来,淌着水来到了外面。 州府地势甚高,张恒在房中时,水已经没过了脚踝,来到外面时,水就已经快到膝盖了。 大水中泡了一个月,所有人都麻木了。 在水中慢慢行走着,张恒一路来到了城楼上。 事到如今,也就这里还干着了。 所以,连做饭的家伙事儿都转移了过来。 张恒赶到城楼上之时,将士们才刚刚将早饭做好。 迎着清晨的日光,一缕缕炊烟从张恒身边飘过,他立刻感受到了腹中的灼烧感。 城中粮草能维持两个月,而曹操已经围城两个月了。 纵然沮授再怎么节省,粮食也已经见底了。 就这,还是大水漫出地面之时,沮授赶紧带人将粮草堆在高处,才没有泡水腐烂。 但即便如此,也坚持不了多久了。 由于粮食不够吃,这两个月以来,张恒能感觉到自己应该瘦了好几斤。 不想在这种环境下,自己居然完成了后世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减肥梦想。 “长史……” 见张恒走来,城头驻守的士卒赶紧抱拳行礼,却都有气无力的。 没办法,实在是饿得不行了。 打仗本就是极其耗费体力的事情,再一直吃不饱,结果可想而知。 这时,孙策刚刚舀了一碗粥,见到张恒后,便赶紧端着碗走了过来。 “叔父,先吃点东西吧。” 张恒低头一看,碗中的水却多过米。 喉咙动了动,张恒也没跟孙策客气,端起碗喝了一口。 说实话,他还从没觉得一碗粥能如此香甜。 等到张恒将一碗稀粥喝完之后,孙策立刻接过了碗,准备再去盛点,却被张恒阻止。 “粮草不足,每人都是一碗,我也不能多食。你还是赶紧去吃点吧。” 孙策点了点头,拿着碗盛饭去了。 用完饭之后,张恒起身眺望远处。 城中都发水了,城外自然也是一片汪洋。 再远处,便是曹操的营寨。 如此情况下,敌军自然不好进攻。曹操勉强派人打了几次,但效果均不甚理想,也就停止了进攻,如熬鹰一般跟张恒继续耗着。 所以这一个多月,城中倒是没遭遇几次大的攻击。 看了一会儿后,张恒转过身,开始亲自巡视城防。 所到之处,士卒皆是面黄肌瘦,有气无力。 有些士卒,已经饿到见了张恒也不想行礼的程度了。 对此,张恒也没计较,只是继续巡视着。 就在张恒即将巡视完城防之时,沮授走了过来。 “长史!” 张恒点了点头,“文博突围成功了吧?” “敌军那边没有动静,应该是成功了。”沮授叹了口气道。 昨日,张恒眼看就要撑不下去了,被逼无奈之下,只好向外界求援。 张辽那边首先被他排除了,毕竟公孙瓒可不是好相与之辈,张辽能够与之相持已经不容易,哪还有余力来救自己。 若执意要他来救,只怕他前脚刚来,还没击退曹操呢,后脚公孙瓒就撵上来了。 那么,就只有东边了。 被隔绝内外一个多月,张恒也不知道外面打得怎么样了。中间倒是派人给张郃那边送了一封信,却并没得到回信。 但张恒明白,即便张郃三万大军开过来,也不可能解邺城之围。 那么,最后的希望,就只能在赵云身上了。 赵云麾下的西凉铁骑自然不弱,只是对面是个什么布置,他现在能不能分出兵来,张恒都一无所知。 现在只能期盼着,自己拖住曹操的这两个月,赵云那边已经取得了进展。 不然,这波可真就把自己玩死了。 想了想,张恒开口道:“公与,若明日援军还不到,便杀马吧。” “这……” 沮授眼中满是震惊,又满是不舍。 那五千重甲骑兵的战斗力,他可是亲眼见过的! 如此王牌军,若是在野战中,足可纵横天下! 若是将战马全杀了,要多久才能补回来啊。 如此自废武功,岂不可惜。 张恒看出了他的不舍,淡淡笑道:“不要舍不得,人活着才有希望。” 沮授迟疑片刻后,一咬牙拱手道:“长史,以下官看来,眼下还不到杀马的时刻。咱们可以向城中百姓借粮……” 闻言,张恒苦笑一声,连忙摇了摇头。 “还是不必了吧。” 说是问百姓借粮,可百姓哪有粮,就算有最后一点口粮,又怎么可能借给你。 说白了,还不是要抢! “长史,事急从权,如今之势,却是不得不为了。”沮授再次拱手劝道,眼中满是坚决,“长史若怕有损清名,此事便由下官去办,骂名也由下官来担!” 张恒还是摇头,“你担不起的,因为所有人都知道,我张子毅才是大军统帅。若无我授意,你岂敢强为。” “可是……” “没有可是,眼下还没到那个时候。先杀马,等马肉吃完了之后……再说吧。” 话虽如此,可真连马肉都吃完了之后,只怕满城百姓都饿死了。 沮授叹了口气,无言以对。 张恒伸手拍了拍沮授的肩膀,随即转过身来,望向城中。 仅仅一眼,他就看到了水中有几具尸体。再往远处看,却是更多的尸体,全都漂浮在水中。 军队都饿成这样了,更何况是百姓。 时至如今,还活着并且有粮食吃的,哪个不跟世家豪强沾点关系。 至于那些本就缺衣少食的底层百姓,在大水的覆盖下,死了都埋不进地里去。 城中到底死了多少百姓,张恒不知道,也不忍心去统计。 对于那些饿死的尸体,张恒也没办法,只得派士卒打捞出来,扔到城外,免得滋生瘟疫。 如此,城外的白骨却是一天比一天高了。 可以预见的是,如果再泡两个月,便是张恒再怎么严加防范,也难抵挡瘟疫的到来。 就在这时,张恒忽然听到了士卒的呼喊。 “退了,水退了!” “不错,是退了!” …… 闻言,张恒和沮授对视一眼,急忙趴在城楼上向下望去。 只见积水迅速往城外涌去,随着水往外流,城中的水位却是在一点点的下降。 速度虽然很慢,却是肉眼可见! 城中的地势比周围都高,所以退水也是从这里开始退。 可以预见的是,最多半天的工夫,城中就应该不会有水了。 见此,一众士卒皆欢呼起来。 可张恒和沮授脸上却没半点喜色,眼中反而带着浓浓的疑惑。 什么情况! 水绝不可能自己退去,除非曹操命人在上游填平壕沟,再往其他地方引流。 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一念及此,张恒眼中瞳孔猛地一缩,忽然有了一个不好的预感。 这时,沮授也反应过来了。 “长史,敌军要攻城了!” “不错。” 张恒点了点头。 围了邺城两个月,都没等到有大军来援,曹操围城打援的计策算是失败了,但也成功了。 以城中现在的状态,如何应对曹操大军的进攻? “传令下去,从明日起,杀马充饥!”张恒叹了口气道,“若敌军真大举攻城,城破便在这几日了。” “遵命!” 到了这时候,沮授也不敢有任何犹豫了。 士卒本就是强弩之末,再不让他们吃饱,怕是第一天就破城了。 …… 城外,曹操大营外。 戏志才负手而立,望着快速褪去的大水,嘴角露出了一丝笑容。 “主公,不出半日,大水便将退去。攻城时机已到,不出五日,邺城必破!” 曹操远远眺望着场外的累累白骨,此刻正随着洪水的退去越露越多,不禁点了点头。 这一个多月自己并没有发动几次攻击,城中却死了这么多人,必然是饿死的,可见实在撑不下去了。 围城打援虽然没成功,但只要能破城生擒张子毅,战略目的也就达到了。 “孝威,传我将令,明日攻城!” 闻言,侍立一旁的薛悌连忙抱拳道:“遵命!” 正如戏志才预料的一样,当日下午,城中城外的水便全部退去。剩下的少许积水,在盛夏毒辣阳光的炙烤下,也很快干涸。 时至傍晚,便只剩下了壕沟中还有些积水而已。 但曹操还不急着动手,等到第二日,又是一轮太阳炙烤之后,大地彻底晾干。 正午过后两个时辰,城外忽然吹响了一阵号角。 随之而来的,便是黑压压的大军。 而城头,守军也早得到了消息,提前布置了防御。 马肉虽然不好吃,但这时候谁还在乎口感。在三十名骑兵含泪宰杀了自己的战马后,全军将士每人都分到了三大碗。 体力得到补充之后,守城时也有了精神。 于是,这场久违的攻城战,再度打响! ------------ 第五百八十九章花样百出的攻城手段 填饱肚子容易,但一个多月以来挨饿的后遗症,就没那么容易消除了。 再者,城墙都被水泡了一个多月,如今又被太阳暴晒,最外层已然开裂了。 这时代烧砖的技术还没普及,城墙大多是夯土搭建,虽然坚固,但这玩意儿可不耐水。 况且曹操这一个多月不可能全在休息,肯定在打造攻城器械,指不定又憋出了什么大招。 所以这场防守战,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具体能撑多久,张恒心中实在没底。 但好在曹操对张恒也有些忌惮,第一天只是试探性的进攻。 从下午攻至黄昏时分,撤退的号角声传来时,城上的张恒这才长长松了口气。 一清点战损,张恒眼中闪过一抹惊讶之色。 人妻曹也不行啊! 摆出这么大的阵仗,打了整整一下午,自己才折损了不到五百人。 真可谓雷声大,雨点小。 一旁,沮授脸上也微微露出了一丝笑意。 毕竟一个多月没进攻了,今日初战的结果,给了他一些信心。 照这情况下去,别说三五天了,最起码军中战马吃完之前,曹操是不可能打进来的。 此刻,他甚至有些后悔宰杀战马充饥的行为了。 就曹操这样的,士卒饿着肚子也能挡住啊! 但是到第二天的时候,沮授就笑不出来了。 因为曹操拉出了这时代最顶尖的科技,在邺城下来了一场军火展示。 第二日一大早,曹军就在城下摆开了阵列,但却没有急着进攻。 正当城头守军纳闷之时,只听到一阵吱吱呀呀的声音,数十辆楼橹被推了出来。 而在楼橹的后面,居然有近百辆投石车! “这是……” 沮授指着这些攻城器械,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也不怪他震惊,实在是反差太过强烈。 这就好比昨日还是小米加步枪,今天忽然弄出了歼星炮,实在让人接受不能啊! 张恒倒是早有预感,脸上的表情比沮授好一些。 但也仅此而已了。 投石车和楼橹张恒见过,但这种体量的,他还真没见过! 当年卷县城下,徐荣进攻刘备时,也曾弄出了这些攻城器械。 但和曹军推出来的,那就是蝌蚪碰青蛙,根本不是一个量级的。 这些楼橹高七丈有余,组成它的每个零件,全都是碗口粗细的木头! 而且为了防止火烧,这些楼橹的外层,居然包上了厚厚的铁皮,坚固程度,简直令人发指! 七丈有余是个什么概念…… 要知道,邺城的城墙可才高六丈啊! 也就是说,只要将楼橹推过来,上面的士卒就能直接跳到城头上来。非但抹平了原本的劣势,反而变得居高临下。 而且就算不靠近,每辆楼橹上面承载五六名弓弩手不成问题。数十辆楼橹,那就是几百名。 居高临下,往城中放箭就够守军喝一壶的了。 更何况后方还有大型的投石车。从旁边放置的石块来看,被这些投石车砸实了,应该会抠不下来。 看完攻城器械的规模后,张恒脑中只有一个念头。 曹操这货这一个月到底在干什么! “长史,敌军攻过来了!”沮授忽然大喊道。 就在张恒这一愣神儿的工夫,数十辆楼橹已经缓缓向前推进。 “放箭,放箭!绝不能让这些玩意儿靠近城墙!” 城头上,孙策挥剑大吼道。 可城下不仅有推楼橹的士卒,每辆楼橹旁边,还有数十名持盾的士卒护送着,可谓武装到了牙齿。 而且这些人手中,可都是明晃晃的铁盾,防御力堪称龟壳。 见到这一幕后,张恒忍不住再度感叹了一声。 老曹这是军中的兵器全融了,才打造出来这么多铁盾和楼橹吗! 这也太疯狂了! 以徐州的家底,都不敢这么玩好吧! 箭雨一阵阵落下,却始终没能对推车的士卒造成多少伤害。 平日里恐怖的杀人利器,面对钢铁时,却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轰隆隆的声音根本不曾停歇,不过短短一刻钟的时间,便已经推到了城墙前二十余步的距离。 曹军的弓弩手开始快速往上爬行,与此同时,后方的曹军将士也扛着云梯冲了上来。 真正的攻城战,正式打响! “长史快走!” 眼看一阵乱箭飞来,沮授赶紧拉了张恒一把。 “长史,城上危急,您还是赶紧下去吧!”沮授大喊道。 之前城上有高度优势,就算敌军能冲上来,也只是零零散散的,根本不可能造成多大的影响,张恒待在城上自然无虞。 可现在,对面的楼橹高度比城墙还高,上面的弓弩手居高临下,城头就不安全了。 但面对沮授的劝谏,张恒却摇了摇头。 “将士们都在浴血奋战,我岂有偷生之理!” 这一仗极其凶险,自己在,士气就在。 自己要是跑了,仗虽然还能打,但能坚持多久就不好说了。 如今形势,多坚持一天也是好的,万一就差这一天时间,赵云的援军就赶到了呢。 见张恒不肯走,沮授大急,便把目光放在了一旁的方悦身上。 方悦心中也是极度纠结。 理智告诉他,自己应该阻止张恒身处险境。 但……看到张恒坚定的眼神之后,方悦也不敢轻举妄动。 无奈之下,方悦叹了口气,大喝道:“保护长史!” 言罢,十数名亲兵立刻冲上来将张恒围成了一个圈,准备以自己的肉身替张恒挡箭。 见此,沮授也只好接受了这个结果,不再劝谏。 可随着时间一点点推移,城上的战斗,却愈发艰难起来。 如果说楼橹上的弓弩手只是干扰的话,那扛着云梯的敌军才是真正的杀招。 尽管孙策奋力阻击,还是有敌军士卒陆续冲了上来。 一队人冲上来之后,若是不能快速将其杀下去,后面的敌军就会蜂拥而至,挤压守军的生存空间。 等到城楼上展开白刃战之时,这仗也就彻底宣告失败了。 可孙策终究不是吃素的,手中长枪舞得飞起,整个人状若疯魔一般。 但凡登上城头的敌军,都躲不过他的致命一枪,硬生生带领着亲兵堵住了一个个缺口! 可敌军实在太多了,也太过悍不畏死。 战斗打到最后,不仅方悦加入了战斗,连沮授都挥舞着佩剑,斩杀了好几个冲到他身前的敌军士卒。 好在……城头还是牢牢在张恒手中掌控着。 惨烈的攻城战从清晨一直打到中午,却依旧难解难分。 就在两方都在艰苦鏖战之时,远处忽然响起一阵撤退的号角声。 张恒面色一喜,急忙向城外看去。 果然,曹操下令鸣金收兵了。 这场初战……总算他娘的熬过去了! 张恒长长地松了口气,可还没等他来得及高兴之时,却又发现了异样。 虽然鸣金声响起,但城下的敌军士卒却只退了两百步的距离,便再也不动了。 这是什么意思? 正当张恒大惑不解之时,忽然见到城下的敌军忽然让开了数条通道。 不好! 张恒心中一激灵,已经想到了一种可能。 果然,百余辆投石车被缓缓推了过来。 望着投石车上,那比人头还大上不少的石块,张恒脑中宛若受到一记重击。 卧槽,老曹这是要上绝招了啊! 远方,戏志才站在曹操的大纛下,目光中带着一抹狂热。 张子毅,就让你尝尝我这一个月的成果吧! “进攻!” 随着前军将领曹洪一声令下,百余辆投石车一字排开,瞬间发动! 此时,城上守军的心情完全可以用绝望来形容。 面对细长的箭矢,大家心中都有一种侥幸心理,认为只要不射中要害,怎么也不会死。 可面对斗大的石块……任何人都无法保持冷静! 而且可不仅仅有大石块! 曹军的阴损程度,简直超乎了张恒的想象。 有些投石车上,却是满满一斗碎石块,每个都有拳头大小。 一旦发射,就是一波覆盖式打击。 随着百余辆投石车一起发动,城上瞬间乱作一团,所有人都开始寻找掩体。 可城楼上哪有什么掩体,便只能听天由命了。 方悦再也无法任由张恒站在城楼上激励士气了,投石车还没发动的时候,他便赶紧冲了上来,拉着张恒就往出口跑去。 什么士气不士气的已经顾不上了,万一被砸死了,士气可就彻底崩盘了。 这波张恒也是非常从心,并没有丝毫抵抗,任由方悦拉着自己。 一边跑的时候,张恒还不忘喊道:“快,再派些人,将沮军师也带下来!” “长史,您先下去再说,末将稍时再派人护送沮军师!” 方悦此时哪还顾得上其他人,拉着张恒跑得更快了。 就在二人即将抵达出口之时,城下的投石车发动了。 一名士卒倒是机灵,也紧急往出口跑去,几乎与张恒两人同时抵达。 心中惊恐之下,他甚至不顾上下尊卑了。 慌乱之中,此人竟一把推开了张恒,自己往纵身跑进了出口。 张恒一阵踉跄,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时,就见到一颗大石块从外面飞了过来,却是不偏不倚,直接砸中了这名士卒。 然后,他的脑袋就如爆开的西瓜一般,碎成了无数块。 如此近的距离,喷涌而出的黄白之物,自然溅了张恒一身。 脑袋都碎了,这名士卒还保持着奔跑的姿势,无头尸首就这么从楼梯上跌落了下去。 见状,张恒的心都凉了,更是惊出一身冷汗。 若非这家伙推了自己一把,可能被爆头的就是自己了。 望着楼梯上的无头尸体,张恒表情满是复杂。 谢谢你嗷,你人还怪好的嘞! “长史,快走!” 眼看第一波落石已经结束,方悦赶紧冲着这个空档,将张恒拽下了城楼。 不久后,沮授也追了下来。 又过了不久,孙策也冲了下来。 娘的,这玩意实在太过吓人,别说他挡不住。 就算把关羽弄过来,也是直接被秒杀好吧! ------------ 第五百九十章破城! “长史,现在怎么办?” 城门过道下,孙策大声喊道。 随着的他话音,上方也传来一阵轰隆隆的声音,第二波落石也到了。 张恒摇了摇头,嘴角露出一丝苦笑。 坦白来说,投石车的杀伤力虽然强,但还达不到恐怖的程度,甚至远远达不到箭雨的程度。 因为它太少了! 百余辆投石车就算不停地发射,又能造成多大的损伤? 要知道,投石车的装填速度可比弓弩慢太多了。 被砸中的,也不过是些真正的倒霉蛋罢了。 但,就因为它威力太大,导致面对他的所有人,心中都不由自主的开始恐惧。 没办法,人在这玩意儿面前实在太过渺小,也太过无力。 因此,这玩意对于士气的损伤,要远高于实质的伤害。 可即便如此,张恒也不能下令将城上的士卒撤下来。 敌军可还在城外严阵以待呢,你这时候把人撤下来,敌军趁机攻城怎么办? 所以,张恒并没有什么好办法。 想了想,张恒开口道:“伯符,去将城上的士卒撤下来一半,躲在城墙后面。敌军明显是要打消耗战,咱们只能奉陪。” “遵命!” 孙策一转身,小心翼翼地冲了上去。 后续事态的发展,正如张恒预料的一样。 百余辆投石车,对着城墙噼里啪啦一顿猛砸,一直从中午砸到下午才停止。 造成的损伤虽然不大,但对于士气的打击却很要命。 毕竟谁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下一个天选之人,心中的恐慌便无法止住。 终于,狂砸了两个多时辰后,也不知是不是炮弹用完了,巨大的透射车终于停止了机括。 就在城上守军松了口气的时候,城下喊杀声又起。 和上午一样的楼橹加云梯战术,曹操大军又涌了上来。 于是,惊魂未定的守军,只得继续拿起武器抵抗,但效率明显不如上午。 张恒发誓,这是这几个月以来,自己度过的最漫长的一天。 敌军没完没了的进攻,大有一天拿下邺城的势头,让张恒有些担心。 这么疯狂的进攻,再配上投石车的震慑,只怕不出三五日,城就真的破了吧。 赵云呢,到底来没来? 不,不能坐以待毙! 张恒心中闹出这个念头之后,却又只得苦笑一声。 困守孤城,自己除了坐以待毙之外,还能有什么办法? 在惨烈的厮杀中,终于熬到了太阳落山,曹军再度鸣金收兵。 这次是真的了,毕竟晚上实在没法进攻。 这是曹操进攻的第二天,也是张恒派朱灵突围的第四天了。 …… 邺城往东,三百余里的官道上。 赵云正带着大军在飞速奔驰着。 向来温润如玉,因为不够变态而和那些武将格格不入的赵云,此刻竟有些癫狂,双目中也满是血丝,神情微微狰狞。 昨日见到朱灵之后,得知邺城已然危在旦夕,赵云甚至不敢多想,当天下午便召集了所有骑兵,向西狂奔而来! 而且,在赵云的严令之下,以前稳扎稳打的风格被彻底废除,直接开启了狂飙突进的姿态。 不到一昼夜,竟然行进了二百里之多! 赵云当然知道这样行军的坏处,但这时候哪还顾得上这么多! 一想到邺城随时可能被攻破,张恒身处险境,赵云早就失去了理智。 长史不仅于我有知遇之恩,更是我徐州的擎天之柱,主公成就大业不可或缺的股肱。 若是因为自己的原因,而导致…… 赵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一念及此,赵云眼中的癫狂之色更浓。 “伯雅,传令下去,全军继续加快速度。凡有停滞不前者,斩!” 面对赵云罕见的死命令,夏侯兰先是一愣,继而开口劝道:“将军,这已经是最快的速度了。再继续加速的话,兄弟们和战马都受不了……” “我不管!” 夏侯兰还没说完,就被赵云一声怒吼打断。 夏侯兰叹了口气,凑近赵云道:“子龙,我知道你担心长史安危,但也不能昏了头啊。就算能再加快速度,跑到地方,兄弟们也都没了气力,如何对战曹操的大军?” 可惜这番肺腑之言,却没能说动赵云。 “废话少说,赶紧去传令。”赵云面无表情,指着前方官道。“沿这条路继续行进,还有三百里便是邺城。明日正午之前,必须抵达!” 闻言,夏侯兰忍不住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月亮。 现在已经是夜里了,到明天上午之前跑三百里,你疯了吗! 赵云深吸一口气,解释道:“就算要休息,也到先抵达邺城再说。哪怕咱们什么都不做,只要把大军往城外一摆,都能吸引敌军的注意力,减轻城中的压力,你可明白? 只要长史安然无恙,再大的损失,都是值得的!” “遵命!” 夏侯兰一抱拳道。 …… 曹操大营。 经历了一天的攻城后,城上固然损失惨重,但曹操大军的损失更大,只是结果相对能接受而已。 大帐内,曹操正与麾下商议军情。 “照这种情况打下去,咱们多久能够破城?”曹操开口向众人问道。 闻言,众人都皱起眉头,苦思起来。 片刻之后,程昱拱手道:“主公,从今日城头的反应来看,张子毅已是强弩之末。这一个月的大水,把敌军的精气神都泡没了。更何况城中缺衣少粮,怕是支撑不了多久了。 以在下来看,照此下去,不出五日,邺城必破!” “仲德所言有理。”夏侯惇也点了点头道,“敌军看似顽强抵抗,但却底气不足,比起两个月前咱们刚开始围城时,简直是天壤之别。” 众将领也点头表示赞成。 眼见众口一词,曹操终于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若五日之内便能攻下邺城,当真是大喜事! 围城两个多月,终于要大功告成了。 一旦占领了邺城,就能以此为支撑点向北进攻,逐步改变战局形势! 就在众人都兴高采烈之时,一直没说话的戏志才却冷笑一声。 “破城何须五日。” 闻言,曹操更加来了精神。 “哦,志才难道有更快的方法?” “回主公,若是在下预料的不错,明日就能破城!”戏志才拱手道。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愣住了。 什么! 明日就能破城? 这牛吹得有点大吧。 看敌军今日的状态,虽然不好,却也不至于连一天都撑不了吧。 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戏志才缓缓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 翌日清晨。 一大早,张恒便听到外面一阵吵嚷声。 昨日一战,张恒实在太过疲惫,等到敌军退后,他便转身回到了府衙内沉沉睡去,连晚饭都没吃。 此时醒来,听到外面的吵嚷声,张恒忍不住摸了摸肚子,一阵巨大的饥饿感袭来。 张恒起身,大步走了出来。 刚一出门,就见到府衙外面已经乱作了一团。 而吵架两方,竟然是孙策和方悦。 见此,张恒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这两个家伙,一个是自己的亲兵统领,一个是军中上将,大庭广众争吵,成何体统! “都散开!” 张恒大喝一声。 闻声,众人急忙扭过头来,见是张恒,赶紧拱手行礼。 “参见长史!” 张恒大步走了过去,把目光在方悦和孙策之间来回打量着。 “怎么回事?” 闻言,方悦连忙抱拳道:“长史,末将带人前去杀马,孙将军不让……” 短短一句话,张恒瞬间明白了事情的经过。 城中已经断粮了,一万多名士卒,自然都要靠马肉为生。 光昨天一天,就宰杀了五十匹战马,才勉强够填饱肚子。 今天自然要继续宰杀,可孙策却忍不住了。 战马作为士卒作战的伙伴,某种意义上,真就是第二生命,怎能不心疼。 张恒叹息一声,把目光看向了孙策。 “伯符,我知道你舍不得,但眼下却是不得不为。等此战得胜后,我定赔你双倍战马!” “叔父,非是我不愿杀马,只是……” 孙策眼眶微红的争辩道,但话说了半句,剩下的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在骑兵眼中,别说双倍,就算一千匹、一万匹,也比不上自己胯下的那匹。 “不要舍不得,眼下最重要的是活着!” 张恒伸手拍了拍孙策的肩膀,语重心长道。 “叔父,如此耗下去,等战马吃完之后,还不是个死。不如让我护送着您突出城去!”孙策不甘地喊道。 “你能将我护送出城,可城中剩下的将士们怎么办?” 说罢,张恒扭头对方悦道:“将我的坐骑牵来。” “遵命!” 方悦抱拳应了一声,很快便把张恒的战马牵了过来。 然后,张恒说出了一句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话。 “先杀我的马。” 张恒指着自己的坐骑,声音平静道。 闻言,方悦顿时瞪大了眼睛。 “不可啊,长史!” “没什么可不可的,杀!” 张恒再度下令道,眼眸中不含一丝情感。 无奈之下,方悦只好执行命令。 随着张恒的坐骑被宰杀,反对杀马的士卒再也无话可说,心中也没有了任何抵触情绪。 饱餐一顿之后,敌军再度在城下集结,第二日的攻城战正式打响。 具体的流程,和昨日也没什么区别。 战争打到这个份儿上,所有人都有些麻木了,无非是以命换命罢了。 敌军等上楼橹和云梯,守军就尽力防守。 敌军开始放投石车,张恒就命士卒散开,同时将一部分士卒撤下城楼。 鏖战两个时辰后,敌军终究还是没能攻上城楼。 眼看日当正中,就在张恒以为敌军会鸣金收兵之时,却忽然异变突起! 敌军依旧不断城上涌过来,但城下,投石车也同时发动。 戏志才当然不可能无差别攻击,所以他下令投石车全部调转角度,对准了其中一个地方。 而那个地方,恰好是没有士卒攻城的方向。 这是要干什么? 张恒有些疑惑,但还没来得及多想时,轰隆隆的声音已经响起。 这些投石车的炮弹并没有飞到城中,反而全部砸在了城墙之上。 看到这一幕后,张恒忍不住露出了一丝冷笑。 怎么个意思? 难道你还能把城楼砸塌不成! 张恒明白,莫说这种级别的投石车,就算是明清时代的大炮拉过来,短时间内也不可能轰塌城墙。 别看这城墙是夯土的,但它足够厚啊! 这些没学过初中物理的九漏鱼,还真是异想天开。 张恒心中不停地嘲讽着,但奈何敌军却异常执着,不停地轰击着那一面城墙。 然后,那面城墙就被砸塌了…… ------------ 第五百九十一章兵行险着 这怎么可能! 突如其来的一幕,直接把张恒给惊呆了。 倒不是说城墙不会塌,只是这实在超出了他的理解。 一时间他竟有些分不清,到底是谁没文化。 要知道,邺城城墙高度差不多六丈,厚度更是达到了七丈。 虽然只是夯土打造,但那可是十几米啊! 十几米厚的城墙,到底是怎么塌的! 张恒脑中思绪百转千回,愣是没想出一个原因。 要说在水中泡久了,再被太阳一晒,从内部干裂开来也是有可能的。 但那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不可能一下就倒。 要知道,沮授每天都是要巡视城防,如果出现了裂缝,他一定会第一时间让人修补。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张恒尚且被震惊得晕头转向,更别提其他人了。 城墙倒塌的那一刻,所有人都呆住了,愣愣地看着那一片废墟,简直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幕。 可正在攻城的曹军,却爆发了一阵响彻天地的欢呼声,士气瞬间攀升至顶点。 反观城上的守军,早已吓得面如土色,眼中一片绝望。 城墙忽然倒塌,还怎么守下去,难道真是天意! 不管是不是天意,但眼下的仗还得继续打。 沮授最先反应过来,大吼一声,立刻指挥士卒去填那道缺口。 真要让敌军大批涌入城,这仗也就不用打了。 “孙将军,速速率军堵住缺口,万不可让敌军冲上来!” 听到沮授的大吼,孙策也才反应过来,赶紧亲自带人涌了上去。 他这边的动作不慢,可城下敌军的动作却更快。 早在城墙倒塌的那一瞬间,便有数千名全副武装的敌军士卒涌了上来,瞄准了缺口进行攻坚。 也正是看到这些人之后,张恒原本呆滞的目光,忽然有了些神采。 以曹操的财力,自然不可能将麾下将士人人披甲。 所以这忽然涌上来的数千人,绝对是曹操手中的精锐。 这时候突然冲上来,显然是早有预谋。 也就是说,敌军早知道城墙会塌! 想到这里,张恒眼中闪过一抹冷意,赶紧快走几步上前看了看,顿时发现了端倪。 原来那所谓倒塌的城墙,并非是真的倒塌了,而是深深陷入了进去。 之所以出现倒塌的假象,只因为城墙的材质是夯土,整个结构并没有用钢筋混凝土加固。陷下去的时候,有些边角地方已经摔得四分五裂。 如今缺口处,还依稀能看出城墙的轮廓,只是形状却已经扭曲变形,成了废墟。 六丈高的城墙,自然不可能全陷进去,废墟尚有三四丈高,相比周围更像是凹进去了一块。 只是由于废墟散乱不堪,自然给了敌军攀爬的机会。 望着围着缺口厮杀的两军士卒,张恒眼中闪过一丝明悟。 这哪里是投石车砸塌了城墙,分明是之前就挖好的地道战术。 地下都被挖空了,城墙可不就陷进去了! 至于刚才那些投石车发射出的石块,恰好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而已。 想明白了这一层之后,张恒长长松了口气,原本被投石车砸塌的世界观,开始快速重构起来。 只是……无论怎么说,这个缺口都是致命的缺陷。 挖塌一堵墙可不是个小工程,必然从老早之前就开始筹备了。 如今忽然施展出来,已经摆明了是想和张恒决战。 一句话,成败就在今日。 扛过敌军接下来的进攻,张恒就能趁着晚上的时间,用沙袋堵住缺口,继续坚守。 扛不住,城破兵败! 一念及此,张恒猛然拔出了自己腰间的佩剑,大吼道:“将士们,城墙倒塌,乃是敌军挖掘地道所致,非投石车之功。无需惧怕,只管奋力杀敌。援军明日就到,守过今日,便可得活命!” 张恒不知道大军会不会相信,但危急关头,他也只能这么做了。 他在鼓励大军,城外的曹操自然也没闲着。 在曹操的授意下,众多传令兵纷纷大喊道:“城墙已塌,破城就在今日!主公有令,先登入城者,赏千金,封侯。擒杀贼将者,赏百金,连升五级。 擒得贼首张恒者,赏万金,封千户侯!” 为了能够夺下邺城,曹操开出了自己能给的最大价码!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果然,听到曹操开出的赏赐后,攻城士卒的士气再次高涨。 城头上,张恒听到曹操给出的赏赐后,忍不住冷笑一声。 原来自己这么值钱吗! …… 邺城东十里外,赵云正率领大军休整着。 两天狂奔五百里,虽然都是骑兵,但也根本吃不消。 就连夏侯兰都有些疲惫,更别提普通士卒了。 唯一还神采奕奕的,也只有赵云一个人了。 而且越是靠近邺城,赵云就越有精神,只是脸色却更加严肃起来。 昨夜,赵云曾严令大军正午之前赶到邺城。但实际的操作过程,却还是迟了半个时辰。 等赵云率军赶到时,城墙已经塌了,曹操也已经派出了精锐士卒,进行最猛烈的攻坚战。 可之前无比焦急的赵云,这一刻却冷静了下来。 他当即下令全军下马休整,随后派出夏侯兰去查看情况。 赵云如何能不心急,但是他明白,自己是来救人的,不是来送死的。 若是以这个状态迎上去,非但救不了张恒,只会把自己的大军也赔进去。 所以,赵云选择了全军休整。 他现在只希望,张恒能够挺过今天,自己的大军也休整一夜。 只要这几万骑兵恢复了体力,不说能全歼曹操,驱赶走却是毫无问题。 赵云心中打定主意后,便下令全军原地休息。 可还没过一个时辰,夏侯兰便纵马回来了。 “将军,敌军又开始攻城了!” 闻言,本来正在闭目养神的赵云,猛然睁开了眼睛。 “情况如何?” “情况危急,邺城已经被攻破了……” “什么!” 赵云当场从地上跳了起来,一把揪住了夏侯兰,眼珠子闪烁着血红色光芒。 “长史如何了,长史如何了!” 这突如其来的一下,把夏侯兰吓了一跳,却根本挣脱不开。 “子龙……你先放手,是我说错了。”夏侯兰赶紧解释道,“是城墙破了,不是城破了,长史还在率军守城!” 闻言,赵云这才放开了手。 “详细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夏侯兰便将自己看到的说了一遍,当听到城墙倒塌之时,赵云还是忍不住高高皱起了眉头。 虽然他不知道敌军如何弄塌了城墙,但他明白,一旦城墙塌下去之后,城绝对守不了多久。 不行,不能等明天了,现在就得去救援。 深吸了一口气后,赵云开口道:“传我将令,全军集结,准备出战!” “这时候出战?” 夏侯兰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大哥,我们才刚刚赶了五百里路,好歹歇会吧! 这时,听到动静的贾诩也走了过来。 赵云将事情的经过讲了一遍,说到城墙倒塌的时候,贾诩也皱起了眉头。 与赵云不同的是,他深刻明白一个事实。 想要弄塌一堵城墙,不可能是一朝一夕之功,绝对是蓄谋已久。 这时候使出来,明显是要一举破城。 “贾先生,将军非要此时攻城,将士们可都正处于疲惫之中,不可贸然行动啊!”夏侯兰见贾诩皱眉不语,便赶紧劝道。 贾诩摇了摇头,对赵云道:“子龙将军若要进攻,那就抓紧时间吧。” “啊!” 夏侯兰震惊得张大了嘴巴。 “文和先生,此时当真适合进攻?”赵云开口,做了最后一次确认。 贾诩苦笑道:“哪有什么适不适合,再晚些,只怕敌军就攻入城中了。恕我直言,长史安危大如天,便是咱们手中的将士打光了,也要保证长史安然无恙。” 闻言,夏侯兰也不吭声了。 这句话若安在别人身上,只怕被会笑掉大牙,但放在张恒身上,却根本没人会觉得奇怪。 当然,贾诩也有自己的小心思。 张恒若是死了,自己去哪找一个这么合适的饭辙去。 而且以刘备对张恒的看重,包括自己在内的西线所有人,只怕都要罢官去职,甚至被诛杀也说不准。 所以于公于私,张恒都不能出事。 得到贾诩的肯定后,赵云再次坚定了自己的信念。 “文和先生放心,我此去,必然把长史救出来!” 贾诩点了点头,“如此最好,不过将军也不可莽撞。城头还在坚守,就证明长史还有一战之力。若事不可为,将军只需拖住敌军,使其不能全力攻城,咱们的目的也就达成了。” “先生放心,我会相机行事!” 就在赵云和贾诩交谈的这会儿工夫,大军已经集结。 连续两天的赶路,将士们早已疲惫不堪。赵云下令休整之后,许多人吃了些干粮后,便沉沉睡去。 这才刚刚一个时辰,便又被叫醒了。 但恰恰是这一个时辰的休息,却也缓解了一部分疲劳。 赵云翻身上马,来到大军身前,做了最后的战前动员。 “兄弟们,我知道大家都很疲惫,我也知道刚刚经历了一场大战,大家的功劳还没兑现。我更知道,大家都想休息一晚,再对敌军发起进攻。 但是,敌军就在十里之外,围攻邺城! 而邺城之中,咱们的手足同袍,正在浴血奋战,艰苦鏖战,咱们又岂能坐视不管? 甚至连长史都身先士卒,深陷敌阵,若不前往援救,长史恐遭不测。 各位兄弟都和我一样,深受长史恩惠。若非当年长史将大家从雒阳带到徐州,大家恐怕早已步了董贼的后尘,安有今日? 想想你们身在徐州的父母妻儿,他们能吃饱喝足,安居乐业,全赖主公和长史之仁德! 如今,长史深陷重围,咱们该不该去救?” 赵云麾下骑兵的底子,就是昔年被张恒带过来的西凉铁骑,说张恒有大恩于他们也不为过。 人心都是肉长的,百姓也许愚昧了些,却有着最朴素的道德观。 所以,赵云话音落下时,底下便响起了震天的呼声。 “杀退敌军,救出长史!” “杀退敌军,救出长史!” “杀退敌军,救出长史……” 听着此起彼伏的呼喊声,赵云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人心所向,便是成败所在! “好,任敌军十万百万又如何,我等何曾有过畏惧。 今日本将便冲锋在前,为尔等杀出一条血路! 不救出长史,誓不罢休! 出战!” ------------ 第五百九十二章孤勇! 城头。 “真的要撑不住了么……” 张恒望着眼前的战场,神情有些复杂。 缺口中的厮杀还在继续,得益于死的人越来越多,尸体竟然又把废墟垒高了一些。 弓弩手还在和对面楼橹上的弓弩手对射着,云梯挂在城墙上,凡有敌军士卒冲上来,就会被沮授带人杀下去。 尽管这一切看上去,都和刚开战时没有任何区别,但张恒明白……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再多再有半个时辰,城头就该失守了。 届时等待自己的,就只有两条路。 要么放下武器投降,要么退入内城继续抵抗。 只是城头都失守了,退入内城又能如何,不过是负隅顽抗罢了。 尽管张恒不想承认,但这次好像真的玩脱了。 本来这天下也没有必胜的战略,胜败乃兵家常事,但自己这次……却是玩的有些大了,连退路都没留。 实在不行,最后的选择,便是让孙策率领五千刘备亲军展开突围。 当然,能不能跑出去还是两说。 相比于张恒的低落,城下的戏志才却是满脸兴奋。 张恒能看出来的东西,他自然也看得出来。 自他还未出仕以来,张子毅的名声便传遍了大江南北。 这本来跟他戏志才没有任何关系,但等他真加入了曹操麾下,其足智多谋的手段,老是不经意间被人拿来跟张恒对比。 久而久之,戏志才心中便憋了一股无名之火。 我戏志才一生不弱于人,又何须与别人相提并论。 所以此次北上的战略,除了帮曹操抵御徐州之外,戏志才最大的目的,就是和张恒交手。 众人皆言张子毅不可匹敌,我倒偏要见识一番! 前后鏖战两个月,眼见即将胜利,戏志才心中痛快简直难以言表。 此番攻破邺城,生擒张子毅,使世人皆闻我之大名! 大丈夫当如是也! 可这世上往往有那么一句话,叫做乐极生悲。 因为,危险总会在你自以为最安全的时候……忽然降临! 就在戏志才春风得意,张恒穷途末路之时。 赵云到了! 在赵云三十余年的人生中,从未如今日这般急切过。 目光饱含杀意之时,握住银枪的手不自觉开始颤抖。胯下战马好似感受到了主人的意志,步伐也变得急促起来! 阵阵马蹄声响起之时,身后数万铁骑紧紧跟随。 此刻,他们心中只有一个信念——击溃敌军! 曹操不是蠢人,哪怕即将获得胜利,也未曾放松过。早在攻城之前,便在外围布置了探骑。 可赵云的速度实在太快,以至于突进到五里之内时,消息才被送到曹操面前。 “主公,前方五里,发现敌军援军!” 曹纯大步走了大纛下,对曹操抱拳道,声音有些急切。 闻言,曹操顿时就皱起了眉头。 什么情况? 围城两个月,都未见敌军援军抵达,导致自己围城打援的计划落空。 可如今正准备攻下城池,援军却忽然冒出来,算好的吧! 曹操急,却有人比他还急。 “敌军多少人马?”戏志才赶紧开口问道。 “声震天地,最少三四万人!”曹纯答道,最后又补了一句。“而且……都是骑兵。” “什么,都是骑兵!” 曹操立刻惊叫出声。 一直数万人的骑兵队伍是什么概念,曹操比任何人都清楚! 两个月前,张恒仅派出了五千铁骑,便将夏侯渊的两万大军冲的落花流水。 数万骑兵展开冲锋……便是十万大军也拦不住啊! 而且,徐州的骑兵军团,都在赵云麾下,这点曹操是知道的。 如今却都来了,这代表什么? 清河那边的联军难道已经败了! 曹操用力地甩了甩头,努力将脑中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驱逐出去。 眼下哪里是想这些的时候…… 任谁都明白,面对数万骑兵的冲锋,最好的方法,便是撤出战场结阵防守。 可是邺城眼看就要破了,曹操岂能甘心这时候半途而废。 “志才,为今之计,你以为该如何行事?” 思索片刻后,曹操赶紧问道。 但戏志才还没说话,一旁的程昱立刻拱手道:“主公,数万骑兵可不好挡,还是赶紧鸣金收兵,退回营寨防守为上!” “不,此时不能退!” 戏志才立刻反驳道,一指远处城下的战场,目光中满是决然。 “主公,数万骑兵固然不好阻挡,但最多再有半个时辰,邺城就能攻破了!” “可是……” 曹操皱眉道,目光中满是挣扎。 他当然不想放弃即将到手的战果,却又担心挡不住赵云的骑兵,最终功亏一篑不说,还损失惨重的结局。 “主公,半个时辰转瞬即逝。难道尽出咱们麾下的勇士,都挡不住敌军半个时辰?” 戏志才激动得满脸通红,声音也激昂起来。 “退一步说,敌军骑兵来势汹汹,据此已不足五里,就算鸣金收兵,咱们也没时间退回大营了。若是挡不住,也必然一泻千里。反倒不如奋力一搏,若是能拿下邺城,则形势瞬间逆转!” 闻言,曹操一愣,继而也露出了坚定的目光。 扭头看向场上,张恒还立在城头。 上次兖州之战,我处处行事谨慎,可张子毅却兵行险着,最终导致我惨败而归。 如今这冀州之战,难道还要重蹈覆辙? 罢了,那就拼一把,胜败全凭天意! 一念及此,曹操不再犹豫。 “传我将令,命薛悌率三千士卒冲上去,都督大军继续攻城。凡有不力战者,立斩不饶! 除此之外的所有将士,列阵前方,阻击敌军援军! 咱们与敌军决一死战,今日有我无敌!”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感受到了曹操的决心,连忙抱拳道:“遵命!” 大军本就严阵以待,命令下达之后,很快就得到了回应。 首先是城上,本就是强弩之末的守军,忽然又感受到了一股压力。 张恒急忙看向城下时,只见三千名督战士卒已经来到敌军身后,手中皆持利刃。莫说后退,便是凡有不竭力进攻者,便会被当场斩杀。 人妻曹疯了不成! 明明已经是胜券在握,为何还有如此急躁? 张恒皱起眉头想了一会儿,忽然眼睛一亮,想到了一种可能。 难道……援军到了! 急忙抬头向远处看去,只见敌方大军已经开始了阵型变动。 除了还在攻城与督战的敌军之外,剩下的竟然都往远处涌去,分明是要列阵的姿态。 援军真的来了! 张恒脸上满是喜色,赶紧向正在奋战的方悦喊道:“仲理,告诉兄弟们,援军来了,只要再支撑片刻,咱们就得救了!” 战场上极其嘈杂,哪怕张恒涌进了浑身气力,但传到方悦耳中时,却只剩下了微弱的声音。 但就是这么点声音,却立刻让他整个人都振奋了起来。 援军来了? 长史说是,那就一定是! 想着,方悦赶紧让麾下士卒大声呼喊着这个消息。 本处于绝望之中的士卒听到这个消息后,居然再度爆发出了一股强烈的求胜欲望,开始再度反击。 可是……面对加紧攻势的敌军,这股信念能持续多久,终究不得而知。 …… 伴随着阵阵马蹄声,赵云已经率军冲进了敌军数百步之外。 抬头向前望去,赵云顿时皱起了眉头。 此刻敌军已经列阵完成,配置也到了一个极为恐怖的程度。 最前方,夏侯渊手持大刀严阵以待,旁边于禁手持长枪,麾下五千士卒皆手持盾牌严阵以待。 而这五千名士卒的身后,却是五千名已经引弓上弦的弓弩手。 在这一万人的后面,则是夏侯惇的一万中军,身旁曹洪、曹纯、甚至连年轻一代的曹昂、曹真、曹休都在一旁,准备阻击赵云。 最后方,则是曹操亲率剩下的人马,组成了最后一道阵线。 曹操集团的全明星阵容,只为了阻拦赵云一人! 可是……赵云却毫无半分畏惧,手持长枪,身先士卒,一往无前地冲了上来。 距离敌军还有两百步之时,赵云扭头看了一眼远处的城墙。 见到邺城还没有失守,赵云心中长长松了口气。 长史,且再坚持片刻。 待末将料理了这些敌军,便去拜见! 等赵云再度扭过头来时,眼中的杀意,已经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 来吧! ------------ 第五百九十三章双杀 面对数万铁骑的冲锋,夏侯渊和于禁自然不敢怠慢,脸上都带着一丝紧张之色。 当到赵云大军冲进一百五十步之内时,于禁紧绷着的神经终于到了极限。 “放箭!” 于禁大吼一声,手中长枪猛然往前一指。 箭矢纷纷落下之时,对面的赵云大军却毫不畏惧。 一百多步的距离转眼即到,才两三波箭雨的工夫,赵云已经冲到了阵前。 战争正式打响! 赵云率领的大军虽然都是疲兵,但骑兵自古便是野战的王者,压根没什么好的克制办法。 纵然有应对之法,也得提前准备许久。 可曹操有这个时间吗? 答案显然是否定的。 面对盛怒之下的赵云,夏侯渊仓促准备的阵列,第一时间便被冲破了,宛若纸糊一般。 “文则,你在此指挥大军,我带人冲上去阻挡!” 眼看赵云的攻势太过迅猛,夏侯渊一咬牙,就准备带着亲兵迎上去。 毕竟来之前曹操可是下了死命令,无论如何,都要挡住赵云一个时辰的时间。 但还没等他冲上去,撕破前线之列之后,赵云竟主动向着夏侯渊大纛的方向杀来了! 他的目标很简单,以最快的速度打崩眼前的敌军,解邺城之围。 那么最快的方法,自然是斩将夺旗! 赵云目光冰冷,眼中只有夏侯渊身后的大纛。 至于其他的,皆是虚妄而已。 “贼子好胆!” 如此轻蔑的态度,自然引起了夏侯渊的愤怒。 你赵子龙就算再强,也不能视我如无物! 所以,他想也没想,便挥刀冲了上来。 可赵云却压根没搭理他,直到两人正面相遇时,夏侯渊的凌空一刀,才略微引起了赵云的注意。 铿! 赵云双手举枪,挡住了夏侯渊的这一刀。 “赵子龙,你想冲过去,却的先过我这关!” 眼见一击得手,成功拖住了赵云,夏侯渊不禁大笑道。 赵云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只是眼中多出了一丝不耐。 “挡我者死!” 这声音宛若万古冰山一般,饶是在三伏盛夏,也听得夏侯渊不禁浑身一冷。 “少废话,有我在,你休想冲过去!” 夏侯渊大喝一声,手中长刀再次砍了过来。 但赵云却是没再回话。 刚才的四个字并不是威胁,而是他对夏侯渊的最后通牒。 后果已经告诉你,你还挡在我面前,那就……死吧! 眼看夏侯渊大刀即将临身之时,赵云忽然动了。 上一刻长枪明明还在手中,但下一刻,却以一个诡异的角度刺了出去,正好刺在夏侯渊大刀之上。 这一枪速度之快,夏侯渊根本没反应过来,就感觉刀身一阵剧烈的颤抖,震得他差点握不住刀。 这种情况下,大刀自然失了准头,赵云甚至都没侧身,便闪了过去。 然而就在夏侯渊旧力已尽,新力未生之时,赵云的第二枪却到了。 面对刚刚才差不多速度的一枪,夏侯渊心中一阵骇然,急忙就想要躲,却哪里来得及。 噗呲! 银枪直挺挺刺入了夏侯渊小腹处,下一刻枪尖却从后背探出。 只两个回合,便重伤了曹操麾下第一勇将! 望着刺入小腹的长枪,夏侯渊眼中一片骇然。 这家伙真的是人吗! 这么快的速度,还能有这么强的力量。 便是当年的吕布,也做不到吧! 大概是求生意志爆发,危急时刻,夏侯渊的思绪竟无比清晰起来。趁着长枪还在自己身上时,他竟再度挥舞着大刀砍向了赵云。 这一击看似是杀敌,实则是自救! 果然,见夏侯渊如此顽强,赵云眉头一皱,赶紧一把拔出长枪,挡住了夏侯渊这一刀。 但是被赵云刺穿的伤口,却开始往外喷涌着鲜血。 “将军!” 虽说在指挥大军,但于禁的注意力多半都放在了这边。 眼见夏侯渊享受了自己两个月之前的待遇,于禁大吼一声,心中无比骇然,赶忙纵马冲了上来。 夏侯渊的武艺他是知道的,纵然比不得关张这等当世猛将,却也差不了多少。 要知道昔年讨董之时,他可是硬抗了吕布好几十个回合! 如今却被人两枪洞穿,实在让于禁难以理解。 长坂坡战神的含金量,在这一刻被展现得淋漓尽致! 好在夏侯渊身上虽然被开了个窟窿,却并没有丧失战斗力,又在赵云枪下挺了数个回合,终于等到了于禁的救援。 霎时间,原本的单挑赛变成了二打一。 面对于禁的加入,赵云甚至连眼睛都没眨一下,继续挺枪杀了过来。 “将军速走,我来挡住他!” 于禁看了一眼夏侯渊腹部的伤口,果断开口道。 趁着于禁独战赵云时,夏侯渊却低头看了一眼伤口。然后猛然将盔甲后面的披风撕了下来,把伤口缠了起来。 不管止没止住伤口,暂时也只能这样了。 “文则,你我一同对敌!” 夏侯渊大喝一声,再次提刀杀了上来。 他之所以不退,有两个原因。 其一,他明白赵云的意图,大纛就在身后,若是被赵云砍倒了,他这一万大军也就彻底溃败了。 其二,两个月前进攻邺城之时,危急时刻正是于禁挡在了前面,最终落得个身受重伤的下场,夏侯渊心中自然愧疚。 此刻的赵云,比当时的孙策强了何止数倍,把于禁一个人留在这儿,他必死无疑! 见夏侯渊又冲了上来,赵云眉眼间闪过一丝惊讶。 受了自己一枪,居然还能再战,这家伙倒也称得上一员悍将。 既然你不愿走……那就一起留在这吧! 脑中念头升起之后,赵云双臂一震,手中银枪再次加快了速度。 于禁和夏侯渊这俩人,一个武艺不精,一个身受重伤,本就是勉强抵达,这一下更有压力了。 战了不到二十回合,两人便险象迭生,身上又添了数道伤口,情况更加危急了。 若是放在平时,赵云占据了上风之后,总会稍微留手劝降一番。 但今天,他也这个想法,也没这个工夫! 又十回合,赵云一枪荡开夏侯渊的大刀,随后又是一扭身,闪身过了于禁的进攻。 然而躲避之时,赵云眼中精光一闪,手中长枪猛然刺了出去。 噗呲! 一记漂亮的回马枪,杀了于禁一个措手不及。 等反应过来时,银枪已经送入了自己胸口。 他终究没能向夏侯渊一样幸运,被这一枪扎了个通通透透。 于禁只感觉眼前一黑,灵魂好似堕入了无尽的黑暗中一般,身子就向后倒去。 “文则!” 夏侯渊大吼一声,眼珠子都红了。 赵云一把拔出长枪,于禁栽落马下之时,溅出的鲜血染了他一身。 原本的白袍白盔,此时在鲜血的点缀下,变得无比妖异! 夏侯渊大吼着冲了过来,却还是晚了一步,终究没能扶住于禁,任由他就这么倒了下去。 交战不到两刻钟的工夫,于禁战死! 夏侯渊望着地上于禁的尸体,眼中的悲痛几乎凝如实质。 因他性情急躁,曹操便派性情相对稳重的于禁作为他的副将。几年相处下来,二人早已成为生死之交。 对面,赵云冷眼旁观着这一幕,目光依旧冰冷。 “莫急,我这就送你去见他。” 言罢,赵云手上一抖,银枪上的鲜血瞬间消散,再度恢复了锋利本色,向着夏侯渊杀了过去。 见赵云又杀了过来,夏侯渊转身就跑,甚至连于禁的尸体都来不及带走。 于禁已死,以自己目前的状态,再战也是个死,只能暂避锋芒。 至于大纛,却是顾不得了。 他想跑,但赵云却不想这么轻易的放过他。 略一沉思,赵云将银枪插在地上,反手拿出了挂在马背上的弓箭。 拉满弓之后,瞄准了夏侯渊的后心。 这一箭你若能躲过去,便放你一条生路又如何! 下一刻,赵云手指一松。 咻! 箭矢如闪电一般刺出,伴随着一声惨叫,正中夏侯渊后腰处! 但他却并没有停下来,继续玩命狂奔。 赵云也管不了这么多了,一把提起银枪,向还竖在不远处的大纛冲了过去。 不过片刻时间,赵云便杀退了眼前的敌军,冲到了大纛面前。 拔出腰间的宝剑猛地一劈,大纛应声而倒。 这一剑砍倒的,可不仅仅是大纛,还有敌军的士气! 随着大纛被砍倒,原本还在鏖战的曹军士卒,瞬间战意全无。反观赵云麾下的士卒,却是士气高涨,顺势将敌军杀了个对穿。 赵云缓缓将佩剑归鞘,看了一眼溃散的敌军,又看了看远处。 城头的鏖战还在继续,并没有因为自己的到来而收兵。 甚至……好像更加激烈了! 前军万人被自己击溃,牵制已经形成,按理说敌军应该退兵才对啊。 可现实却并非如此。 赵云心中一沉,瞬间有了一个不好的猜测。 难道说敌军不舍当前的战果,打算强行将邺城拿下? 若真是如此,即便自己能够全歼敌军,也已经晚了! 一念及此,赵云冰冷的目光中,生出无尽的愤怒。 狗急跳墙是吧! “继续冲杀!” 赵云对身后亲兵下令,却根本没等士卒聚拢上来,便继续持枪杀了上去。 中军大纛下,夏侯惇正密切关注着前方的战况。 见到前军阵型大乱时,他忍不住皱起眉头,强行按捺住上前助战的冲动。 妙才麾下足有一万大军,不可能败得这么快,一定是敌军第一波攻势太猛,一时之间有些难以抵挡。 扛过这一波就好了,现在还不是自己加入战局的时候。 夏侯惇不断在心中安慰着自己。 然后,他就见到前军阵型彻底崩溃,敌军从中间杀了出来。 “这怎么可能!” 夏侯惇忍不住大吼一声,根本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 一万大军,才两刻钟的时间,就这么败了? 但事实摆在眼前,由不得他不相信。 “全军列阵!” 反应过来后,夏侯惇赶紧大吼道。 前军已然溃败,是时候该自己顶上了! 可他要面对的第一波考验,却并非来自赵云大军,而是溃败的前军士卒。 夏侯惇严令士卒防守之时,却忽然看到族弟夏侯渊纵马狂,以极快的速度冲了过来。 “妙才!” 夏侯惇大吼一声。 可夏侯渊却置若罔闻一般,甚至都没抬头看自己一眼,继续冲了过来。 怎么回事? 夏侯惇心中顿时有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等夏侯渊冲到自己面前时,他才震惊的发现,夏侯渊下半身已经被鲜血浸染,后腰处还扎着一根箭矢。 “妙才!” 夏侯惇赶紧下马冲了上来,但夏侯渊却扛不住了,战马停下之时,他便直挺挺倒了下来。 幸亏夏侯惇眼疾手快,赶紧一把将他抱了下来。 “妙才,你无恙否?” 夏侯惇满脸紧张地吼道。 于此同时,他才发现弟弟小腹处有一道致命创伤。染红下半身的血,全都是从这里流出来的。 而赵云最后补的那一箭,更是刺中了他的要害部位。 以这个时代的医疗条件,便是华佗亲至,恐怕也回天无力了。 “兄长……” 由于失血过多,夏侯渊的脸色已经极其苍白,却还是努力地伸了伸手。 夏侯惇一把握住弟弟的手,身体也跟着微微颤抖。 “妙才,你先别说话,我命人给你包扎……军医,快传军医!” 面对夏侯惇的急切,夏侯渊却缓缓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大丈夫征战疆场……自当……自当死于原野,以马革裹尸还……兄长无需悲伤……还请转告主公,我不能再追……” 话还未说完,夏侯渊头一歪,就此气绝身亡 “妙才!” 夏侯惇大吼一声,心中的悲恸如山崩地裂一般,抱着弟弟的尸体痛哭不止。 一旁诸将也都低着头,面带悲伤,目光低沉。 良久之后,夏侯惇才终于站了起来,将夏侯渊的尸体交给亲兵。 “将妙才尸身交给主公,并将其临终遗言转达。” 夏侯惇声音低沉地命令道,最后看了弟弟尸体一眼。 等到亲兵奉命离去后,夏侯惇拭去眼角最后一滴泪水,将目光看向了前方,悲伤已然变成了仇恨。 “赵云,我誓杀你!” ------------ 第五百九十四章子龙世无双! 第五百九十四章 仇恨并不会使人变强,愤怒更会让人失去判断能力。 接下来战场双方的行动,都深刻印证了这句话。 面对杀弟之仇,饶是素来行事稳重的夏侯惇也忍不住了,竟放弃了之前构筑好的阵线,选择和赵云正面硬刚。 而赵云的大军刚刚才冲垮了夏侯渊,此刻还未来得及调整阵列,便又发动了冲锋。 他赵云是冲了上来,但后方因为混乱,已经开始士卒掉队了。 但这些,赵云显然是不会在乎的。 同样的,对面夏侯惇也不会在乎。 此刻两人心中只有一个目标,干掉对方,达成自己的目的! 城楼上,随着张恒亲兵的一声声呼喊,原本低沉的士气,开始逐渐提振了起来。 特别是当赵云冲垮了曹操前军,使城头能看到援军身影时,城上顿时沸腾了。 “长史,援军来了,赵将军来了!” 孙策整个人都激动了起来,抬手一枪刺死面前的敌军士卒后,立刻扭头向张恒吼道。 张恒点了点头,脸上也露出了喜色。 之前只是猜测而已,现在却亲眼看到了,两者是不一样的。 沮授大步走了过来,脸上却带着近乎扭曲的笑容。 实在是两个月的围城太过压抑,当沮授看到赵云大军之时,心中的感觉当真无以言表。 此刻他手持一柄沾血的宝剑,浑身也被鲜血染红,就连胡子上也像是被血洗过了一样。 “长史,援军真的来了!” 张恒点了点头,“如何,咱们还能支撑多久?” “长史说笑了,坚持到援军杀过来却是不成问题!”沮授大笑道,声音中充满了快意。 人性就是这样,在绝望境地,便是有再大的力量也无从施展。 可真让他们看到了希望的曙光,便是早已到了极限,也总能再爆发出惊人的力量。 事实也正如沮授所言,当士卒亲眼见到援军之时,立刻爆发出了惊人的气势。 原本敌军已经快杀上了城楼,现在却生生又被推了下去! 子龙这家伙……来得还真是及时。 …… 及时不及时的,赵云不知道。 但赵云知道,他必须要击溃眼前的敌军,才能彻底解邺城之围。 而且,这一仗也不好打。 之前的战前动员的确有效果,但大军毕竟是疲兵,冲散夏侯渊的一万前军,已经快耗尽了士气。 所以当赵云再度杀入夏侯惇大军腹地之时,只有数千人跟了上来,其他的全被挡在了外面。 就连赵云本人,也被一众曹氏夏侯氏的大汉围住了。 望着围攻自己的几个人,赵云眼中却毫无一丝波澜。 对面五人,已经是曹操手中最后的一批将领了。 却因夏侯渊的死,在夏侯惇的带领下都围了上来。 夏侯惇、曹洪的武艺和夏侯渊一个层次,曹纯虽然差了些,却也是一流高手。 至于侧翼的曹真和曹休,虽年纪轻轻,但武艺也不凡。 除了曹操的长子曹昂之外,其他人都来了! 这五人一起出手,便是吕布复生,也不敢言胜,更何况赵云之前已经经历了一场大战。 但此刻的赵云,却将手中长枪一指。 “尔等一起上吧!” 反正你们也不肯让开,那就不要浪费时间了。 杀了你们,自然没人再敢挡我的路! “贼子好胆!” 曹纯大怒,一马当前冲了上来,手中大刀猛地砍向赵云脖颈。 “哼……” 赵云冷哼一声,手中长枪一探,正好精准无比地击在曹纯的大刀上,将之荡开。 这一招,和之前面对夏侯渊时一模一样,但起到的效果也是相同的。 曹纯显然没见过这种招式,大刀被荡开的一瞬间,眼中也露出震惊之色。 但与此同时,赵云的长枪已经刺了出去。 又是和之前对付夏侯渊一样的招式,曹纯的武艺比夏侯渊还差了一些,自然躲不过这一招。 铿! 危急时刻,却是曹洪拍马赶到,一刀劈出,砍开了赵云的银枪。 “一起上,为妙才报仇!” 夏侯惇怒吼一声,眼中爆发出剧烈的仇恨,也挺枪杀了上来。 闻言,侧翼的曹真和曹休也冲了上来。 五人同时围攻,着实不好对付,连赵云都左遮右挡,一时间有些手忙脚乱。 但也仅此而已了。 超过二十个回合之后,赵云便适应了这个节奏,抵挡得轻松了一些。 可是想要胜过五人,却也是万难。 大军被夏侯惇麾下大军挡住,主将又遭遇阻拦,一时间这场突围战竟陷入了瓶颈。 城上。 惨烈的厮杀已经到了白热化的程度。 守城士卒虽然看到了希望,但奈何城下的敌军也是发了狠,在薛悌的督战下,不要命般地上面进攻。 但相持之势已成,任凭敌军再怎么奋力,短时间内也不可能攻下城池。 见此,大纛下的戏志才大急,眉间早已不见了刚才的风轻云淡。 他虽然不知道夏侯渊和于禁双双阵亡,但却知道前军已经败了。 再这样下去,若被赵云突破了中军和后军,这场原本胜券在握的战争,可就真要惨败而归了。 不,不行! 一念及此,戏志才翻身上马,孤身冲到了前线。 薛悌正在指挥攻城,忽然近戏志才到来,差点被吓了一跳。 “军师,此处危险,您还是赶紧退回去吧!” 面对薛悌的劝谏,戏志才理都没理,继续盯着城上的战斗。 片刻之后,他眼中忽然闪过一抹精光。 因为,他看到了张恒的大纛,同时一个想法在脑中应运而生。 “薛将军,将楼橹全部推上去!”戏志才下令道。 “遵命!” 薛悌一抱拳,开始指挥士卒推车。 楼橹本来距离城头就只有二十余步的距离,很快便被推到城下。 戏志才见此,一指城上张恒大纛。 “命所有弓弩手,都往张子毅所在之处放箭!” “遵命!” 薛悌再度答应了一声,并且付诸行动。 霎时间,阵阵箭雨往大纛射去。 一轮、两轮、三轮…… 等到五轮箭雨完毕之后,随风飘扬的大纛,已经被射得破破烂烂。 但坏处也是有的,原本楼橹与城墙相隔二十步,两方的弓弩手只能互射。 如今被推着与城墙靠在一起,城上的守军就能够得着了。 五轮箭雨射下来,却是一轮比一轮要少,因为大部分弓弩手都被守军乱刀死了。 但戏志才却不在乎,跟他接下来要做的事情相比,这些人死简直不值一提。 深吸一口气后,戏志才冲薛悌道:“薛将军,命全体士卒大声呼喊张子毅已死!” “这……” 薛悌眼中露出了一丝疑惑。 张子毅是何等人物,刚才那几波箭雨就把他射死了? “快喊!”戏志才催促道。 “遵命!” 薛悌急忙应道。 片刻之后,城下便响起了震天的喊声。 “张子毅已死,尔等何不早降!” “张子毅已死,尔等何不早降!” “张子毅已死,尔等何不早降……” 数千人一同大喊,气势非同小可,纵然战场无比嘈杂,也传到了每一个守军耳中。 听到内容后,所有士卒都不禁愣了一下,下意识就扭头往大纛处望去。 可映入眼帘的,却是破破烂烂的大纛。 长史被敌军射死了! 顿时,一股巨大的恐慌在所有人心中升起! 张恒当然没死。 攻城战打到这个份儿上,他怎么可能直愣愣地杵在大纛下,那不成了活靶子了。 这根本就是戏志才的攻心之计。 但这一招却非常高明,因为它利用了人的心理弱点。 在士卒的潜意识中,张恒就该站在大纛下发号施令,指挥战场。 可现在大纛破破烂烂的,张恒又不见踪影,谁知道他死没死。 而且这招最可怕的地方还不止于此,哪怕知道是攻心之计,张恒还不敢跳出来澄清! 站在城头没事,张恒可以随时移动,而且他身穿铠甲,本身也不显眼。 但乱糟糟的战场上,不是所有士卒都能看到他。 如果他直接跳出来大喊自己没死,固然能稳定军心,但那一瞬间也会成为活靶子,不被敌军射成马蜂窝才怪。 面对戏志才的攻心之计,张恒无比窝火,却也无可奈何。 信任的建立从来都不容易,但想要摧毁,那可太容易了! “长史,怎么办?” 面对不断滑落的士气,沮授急忙问道。 张恒苦笑一声,“还能怎么办,要么我现身自证,要么命士卒呼喊澄清!” “还是呼喊澄清吧!” 沮授赶紧说道,显然也明白现身自证的风险。 只是不现身,终究不能使士卒完全相信…… 张恒往城下看了一眼,正好看到了薛悌身旁的戏志才。 这家伙谁啊,真他娘的阴损! 与此同时,张恒亲兵的呼喊声也响了起来。 于是,神奇的一幕出现了。 城下拼命喊着张恒已死,城上拼命喊着张恒还活着,反反复复就这么两句,颇有些后世杠精的风采。 只是…… 声音在旷野上,往往能传得很远。 一个人声音尚且如此,更何况是数千人同时大喊。 哪怕隔着层层兵马,终究也不到两里的距离。 所以,正在专心迎敌的赵云也听到了。 虽然传到耳中时,声音已经极其微弱,甚至有些嘈杂,但赵云还是听清了最关键的一部分。 长史死了? 一时间,赵云整个人都愣住了,甚至忘了正在激烈的对战中。 心中一股巨大的酸胀感升腾而起,说不出是何种滋味。 恍惚间,赵云忽然想起了那个遥远的夏天,真定城下,自己与张恒初见面时的场景。 张恒一身白衣,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声音温和而有力,目光沉静而清澈。 他问自己胸怀何等志向,可愿随他扶危济困,拯救苍生? 自己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自此南征北战,为心中的愿景而拼杀着。 而今天下还未平定,志向还未伸张,苍生还未安居,大汉还未匡扶…… 长史,您怎忍心就此离去! 噗呲! 一阵疼痛感将赵云拉回来现实。 他低头看了看身上新增的伤痕,却已经破开甲胄,深入腹部。 正是夏侯惇趁着赵云失神之际,一击得手。 若非最后关头,赵云的身体出于本能闪躲了一下,这一下只怕就要了他的性命。 鲜血往外流淌着,赵云却根本没感到一丝疼痛,心中还是冰凉一片。 而在这股冰凉之中,却生出了燃尽一切的愤怒! 长史已死,我能做的,便是继承他的遗志,成就他未完的大志! 但是在这之前…… 我得先帮他报仇! 赵云再度握住了手中的长枪,冰冷而阴沉的目光扫过面前五人。 “今日,你们都要死!” ------------ 第五百九十五章曹操撤军 后军。 曹操望着夏侯渊的尸体,面色一片阴沉,目光冰冷得吓人。 见状,送尸体过来的士卒大气都不敢喘一声,生怕曹操迁怒他们。 倒是随士卒一同过来的曹昂,见父亲面色阴沉,赶紧开口劝道:“妙才叔父英勇就义,还望父亲节哀……” 话说到一半,曹操就扭过头来,目光看得曹昂心里发毛,后半句话也就说不出口了。 良久之后,曹操才叹了口气。 “你不懂啊……” 作为下一代,哪怕是曹操的嫡长子,曹昂也根本不懂。 别人战死,曹操可能会放声大哭,可能会悲伤之极,可能会愤怒大吼…… 这些情感固然是真情实意,但总有那么一丝收拢人心的表演成分。 可夏侯渊不同,他不仅是曹操得力的大将,还是他的兄弟。 昔年,曹操因投靠儒门得罪了宦官,遭受官府通缉之时,是夏侯渊主动站了出来代他认罪。 要知道,那可是死罪啊,可夏侯渊却毫不犹豫地站了出来。 这份情谊,曹操一直记在心里。 更不要说当曹操决定起兵时,夏侯兄弟散尽家财最先来投。这些年东征西战,甘苦与共,九死而不悔! 如今还未及成就大事,夏侯渊却先自己一步而去…… 一念及此,曹操眼眶一红,差点抑制不住眼眶中的泪水。 可战争就是这样,你能杀别人,别人自然也能杀你。 终究怨不得别人…… “将妙才抬下去,待到战后再好生安葬。” 闻言,送尸体过来的士卒如蒙大赦,长长松了口气,赶紧又将尸体抬了下去。 “文则如何,前方战事如何?”曹操向儿子问道。 前军败了,曹操自然知道。但夏侯渊已经死了,于禁的下落就成了曹操最关心的事情。 曹昂赶紧抱拳道:“父亲,前军被敌军突破,于将军下落不明。至于前方战局……元让叔父正领着众将阻击敌军。” 闻言,曹操的心又狠狠揪了一下。 妙才已经死了,元让不会也…… 不会,应该不会,元让素来行事稳重,即便不敌,也不可能会亲涉险境。 就在曹操安慰自己之时,后方忽然传出一阵震天动地的呼喊声,正是戏志才散布的假消息。 “张子毅死了?” 曹操满脸震惊,急忙扭头向后看去。 却见到戏志才来到了阵前,正亲自指挥着大军攻城。 一瞬间,曹操就明白了这是个假消息。 只是,城头的战争依旧激烈胶着,城上丝毫看不出即将败退的迹象,让曹操不禁有些心烦意乱。 眼看敌方的援军就杀过来了,这边怎么还没攻破城池? 没办法,已经选好的战术,曹操只能继续执行,直到最后一刻。 但无论成功或失败,曹操都已经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 场上。 两边的杠精还在对喷着,都已经喊得筋疲力尽了,却仍不肯停下。 可澄清始终没有流言有杀伤力,毕竟戏志才已经算准了张恒不敢现身,士卒心中难免有所怀疑。 抵抗的情绪逐渐下降,战力自然迅速下滑。 此刻,敌军已经顺着倒塌的城墙爬了上来。 孙策只能且战且退,带领着士卒死守废墟与城楼的交汇处。 不过以现在的情况来看,失守也只是时间问题。 战争,已然到了最危险的时刻。 张恒望着眼前的战场,眼中露出一抹复杂的神色。 要不……自己站出来澄清事实? 可一旦那样做,自己能不能活着,就成了一个问题。 方悦似乎看出了张恒的想法,也不敢在前方继续作战了,反而退到了张恒身边,死死看住他。 开玩笑,赵云都已经杀过来了,眼看就要突破敌方中军。 这时候若是张恒被人射死了,那可就太扯淡了。 “长史,莫要冲动!” 方悦一把拉住了张恒的手,将他死死固定在原地,又命数名士卒将张恒围了起来,压根不给他露面的机会。 “仲理,我明白你的意思,可是……” “不,没有可是!”方悦果断摇头道,“长史您再耐心稍等片刻,赵将军必能杀出重围,赶走敌军!” 张恒还是苦笑摇头,正欲开口反驳方悦时,远方忽然异变突起。 夏侯惇的中军大纛,忽然倒了! “长史快看,敌军的大纛又倒了,现在就剩最后一波敌军了!”方悦兴奋地大喊道。 “怎么会……” 张恒眼中并没有多少惊喜之色,反而满是疑惑。 老曹的前军被冲散才不过才几刻钟的时间,中军大纛怎么又倒了? 他不明白,其实曹操也不明白。 夏侯惇大纛倒下的那一刻,曹操已经被震撼得说不出话了。 夏侯兄弟构筑的两道防线,加一起足足有两万大军。 即便不敌,也不该败得这么快吧。 但事实就是事实,容不得曹操质疑。 随着大纛的倒下,身在战场的曹军士卒也发生了骚乱,有些甚至开始溃散,冲曹操的后军冲了过来。 而在这些乱军之中,有两个人快速奔驰着,冲曹操跑了过去。 这两人,正是曹真和曹休! 曹操看到两人之后,心中瞬间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子丹、文烈,你二人不在前方指挥大军,为何退了回来?” “主公,夏侯将军阵亡了!” 曹真大喊道,面色上还满是惶恐之色。 “什么!” 曹操大吼一声,只感觉眼前一黑,整个人差点昏倒过去。 “其他人呢,子廉和子和呢!”曹操赶紧再次开口问道。 曹休带着哭腔道:“主公,二位叔父也……阵亡了!” 噗! 曹操再也忍不住,一口鲜血当场就喷了出来,从马上跌落下来,昏厥在地。 “父亲,父亲!” 曹昂赶紧冲了上来,将曹操抱在怀中。 “父亲……” 他的话音刚落,怀中的曹操悠悠转醒,整个人却已经神情憔悴,萎靡不振,好似一瞬间老了十多岁一般。 只见他艰难地抬起了手,冲曹昂道:“传令下去……退兵,退兵……” 言罢,曹操头一歪,再次昏厥了过去。 …… 城头。 张恒已经不用纠结要不要露面的事儿了。 因为就在刚才,敌军的攻势忽然减弱了下去,甚至让习惯了高强度厮杀的守军都有些奇怪。 然后,张恒就听到了一声惊呼。 “退兵了,长史,敌军退兵了!” 闻言,张恒心头一颤,急忙就往城下看去。 果然,方悦并没有看错。 不仅阻拦赵云的大军开始了缓缓撤退,连带着围攻城头的敌军都开始撤了。 为什么? 张恒心中疑窦丛生,猜测着是否是敌军的诡计。 不过士卒可不会想得那么远,不管如何,他们总算得到了片刻的喘息之机。 见敌军如潮水一般退去,城上顿时爆发出了阵阵欢呼。 劫后余生的感觉是无比美好的,看一眼那些战死的袍泽,他们打心底里热爱着这个花花世界。 张恒还是心存疑虑,紧盯着缓缓后撤的敌军。 到现在他也没想明白,明明有三道防线,可赵云还没打破第二道,为什么曹操要下令退军。 是担心等赵云击溃了他所有的防线之后,他就走不掉了吗? 这倒是个合理的解释,但张恒却认为没这么简单。 但……这次并没有什么阴谋,敌军真的退了。 随着敌军缓缓后撤,赵云率领的大军渐渐暴露在众人眼前。 这时候,沮授大步走了过来。 “长史,敌军退了,咱们挺过去了!” 张恒点了点头,望着这个平日里的智者,此刻跟个傻子一样,笑得没心没肺。 敌军刚开始退的时候,沮授也和张恒抱着同样的想法。 可随着敌军越退越远,沮授的嘴角也就上扬了起来。直到最后,就变成了这副沙雕模样。 也不怪他这般姿态,实在是这几天的战斗,都快把人逼疯了。 城防始终在失守的边缘来回拉扯,有好几次差点就真的破城了。 毫不客气的说,若非张恒一直待在城头激励士气,若非孙策太过悍勇,若非全军众志成城…… 但凡少一个条件,城池都早就失守了,又岂有如今的劫后余生! 不过最重要的,还是赵云及时率大军赶到,解了邺城的危局。 赵云呢? 想到这里,张恒急忙向城外看去,四处搜索着赵云的踪迹。 然后他就看到了。 赵云手持银枪,跨坐在马上,周围却是数尺高的尸体! 银甲白袍,此刻全都染成了红色,浑身上下都无半分幸免。 “将军,敌军退了,可要继续追击?” 夏侯兰率军冲了上来,向赵云问道。 赵云却根本没反应,目光低沉如水,面色一片落寞。 征战多年,他第一次感觉到了疲惫。 不是因为身上的伤口,也不是因为刚才的厮杀,而是因为张恒的身故。 敌军撤退的第一时间,他就发现了,但那又如何? 此刻无论是自己的状态,还是麾下大军的状态,都不适合再追击了。 而且……就算能追上去,将敌军全部斩杀又有何用? 长史不幸薨逝,一切都没了意义。 张恒的死对于赵云来说,当真是天都塌了。 那个自己敬仰、佩服、值得一生追随的人,已经不在了…… 赵云如此想着,脸上的表情愈发悲伤。 “不用追了,咱们带着大军入城吧。” “遵命!” 夏侯兰一抱拳,转身传令去了。 赵云却还是没有动,又一个人静静呆了一会儿之后,却翻身下马,漫无目的地向前走着。 而此时,远处一阵吱吱呀呀的声音响起。 封闭了两个月之久的邺城城门,这一刻终于打开。 张恒率众而出,前来迎接赵云。 “子龙,子龙!” 张恒纵马大喊着,脸上的笑容无比灿烂。 这次的围城战,纵然是他也感受到了死亡的压力,如今的劫后余生,也就愈发值得高兴。 赵云依旧双目无神,沉浸在悲伤失落之中,听到有人在喊自己,也没太在意。 而然下一刻,赵云整个人忽然愣住了。 这是……长史的声音? 不管是不是出现了幻听,赵云都急忙扭头看去。 只见人群之中,却有一个身着铠甲的青年男子,不是张恒又是何人! 而此时,张恒带领着众人已经冲到了赵云不远处,脸上依旧挂着灿烂的笑容。 ------------ 第五百九十六章战后 长史竟然没死! 赵云顿时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 直到张恒带人走到了他面前,赵云还是一动不动。 张恒伸手,在赵云眼前晃了晃,有些好笑道:“子龙,你无恙否?” 这家伙不会是刚才大战中伤到脑子了吧,连话都不会说了。 望着眼前满脸笑容的张恒,赵云的眼眶瞬间湿润了。 虽然多年过去,但张恒还依旧是本来模样,正如当年真定城前初见面的那样。 “参见长史!” 赵云拱手下拜,声音中带着说不出的情绪。 “快起来!”张恒赶紧将赵云拉了起来,“此次若非子龙,我与众人皆无幸免之理,还得要多谢你才是啊!” 张恒说着,握着赵云的手也忍不住用了些力气,然后就见到赵云一阵皱眉。 这时,张恒才发现,赵云身上居然还在往外流着血。 “子龙无恙否?医官,快传医官!” 张恒向后面大吼道,神情中满是自责。 虽说以前从未见过赵云负伤,但此次战况太过凶险,他一路杀穿了曹操的数万大军,怎么可能一点伤都不留。 说起来也不能怪张恒,实在是赵云身上早被鲜血浸染,导致张恒一开始真的没发现。 “不过是些皮外伤,不碍事的。”赵云笑道。 张恒立刻皱眉道:“胡说什么,如此深的伤口,怎能说不碍事!医官呢,还没到吗!” 医官的确还没赶到,不过随行的沮授倒是懂一些急救之法,主动请缨帮赵云包扎伤口。 趁着这点时间,张恒向赵云询问起整场大战的经过。 听完之后,张恒整个人都不好了。 原来在赵云得知张恒身死的消息之时,却被夏侯惇一刀突袭砍伤。 之后的赵云,却直接开启了狂暴模式。 以伤换伤,以命换命! 征战近十载,从未负伤的赵云,却在今日终于见了血。 他一人独战夏侯惇五人,最终以五道伤口为代价,斩杀了夏侯惇、曹洪、曹纯三人。 至于曹真和曹休,却是在曹洪、曹纯战死之后,夏侯惇眼看取胜无望,以性命为代价,为他们赢了逃命的时间。 听完之后,张恒忍不住张大了嘴巴,看向赵云的眼神也变得无比震撼。 也就是说,你把那些曹氏夏侯氏的大将都杀了! 除了几个二代小年轻之外,都被你干掉了? 你还是人吗! 吕布和关羽也达不到这种程度吧! 曹操也是倒霉催的,你说他惹谁不好,偏偏惹你这位长坂坡战神。 这下好了,满族消消乐了。 “子龙……你好猛!” 憋了半天,张恒才竖起大拇指,说出了这三个字。 不仅是张恒,身边围着的所有人也都惊呆了。看向赵云的目光,跟看怪物一样。 如此彪悍的战绩……便是霸王再世,也不过如此了吧。 “长史过誉了,末将也是身受重伤。”赵云谦虚道。 听听,听听,这是人话嘛! 感情人家失去的只是生命,而你却被实实在在地打伤了是吧! 这一波凡尔赛,让众人有些无语。 “伯符,派些人去打扫战场,若碰到敌军将领的尸首,也好生收敛,不得损毁。”张恒吩咐道。 于禁就不说了,夏侯惇、夏侯渊、曹洪、曹纯几人,当年荥阳讨董时,张恒也算和他们有些交情。 “遵命!” 孙策一抱拳领命而去。 赵云却将心中的疑惑说了出来,“长史,方才末将厮杀时,曾听城头大声呼喊您已……难不成是敌军的诡计?” 张恒点了点头,“不错,那的确是敌军的攻心之计,企图坏我士气,引诱我现身。” 不过经过赵云这么一提醒,张恒倒是想起来了。 方才城下那青年男子,到底是谁? 仔细想想,从敌军进攻邺城开始,便是手段百出,且都刁钻古怪,绝不是曹操自己的手段。 倒不是说曹操没这个能力,只是曹操用兵的上限很高,但下限也很低,根本没有这么灵活。 想了一会儿,张恒却不禁摇头一笑。 是谁都无所谓了。 经此一役,曹操麾下将领死伤殆尽,纵然还有些兵马,也不成气候了。 毫不客气的话,整场邺城之战,算是基本结束了。 若非赵云最后情绪低落,没有继续追击的话,曹操本人能不能脱身都是两说。 接下来,无非是战败和投降的区别罢了。 张恒收回思绪之时,沮授也已经帮赵云完成了包扎。 “走,咱们回城。”张恒冲赵云笑道,又扭头对沮授交代道:“困守两月有余,将士们都辛苦了。今日得胜,自当庆贺。传令下去,在城中大摆宴席,款待全军将士!” 命令一出,所有人都笑了。 “多谢长史!” 可沮授却皱了皱眉头,低声提醒道:“长史,咱们……没粮了!” “额……” 张恒脸上的笑容一滞,忽然有些牙疼。 难不成还要宰杀战马? 之前为了活命,不得已而为之。如今大获全胜,若还要继续杀马,孙策手下的骑兵怕是要炸毛。 可是打赢了仗,却还要饿着肚子,也实在是说不过去。 贾诩倒是看出了张恒的窘境,拱手笑道:“长史,子龙将军此次前来解围,大军倒是带了几日的口粮,不妨分一些出来。下官立刻命人从甘陵运送粮草,反正敌军还没彻底败退,庆功宴便是晚几日,将士们想来也能理解。” “文和所言甚是,便如此办吧。”张恒笑道。 …… 这一仗虽然打赢了,但后续的收尾工作却是极其繁琐的。 围城两月,城中饿死者不尽其数。 百姓是最脆弱的,也是最先遭殃的。 当下最先要做的,便是统计伤亡,出榜安民。同时搜寻城中尸体,火化掩埋,在城中组织一次大消毒。 常言道大灾之后必有大疫,这次水淹的程度,几乎能媲美一场天灾了。 若处理不好,一个不小心瘟疫就找上来了。 漳水上游那边,也得命人重新修正河道,免得哪天雨大了又会淹城。 至于曹操那边,虽然暂时可以不用管,但还得派人留意着动向。 忙碌数日之后,时间来到七月中旬时,战后的清理工作总算完成了。 望着统计出来的伤亡数字,张恒之前的好心情一扫而空,再也笑不出来了。 两个月的围城,死伤的士卒人数,达到了惊人的万余人! 这其中战死的只是六成左右,剩下的却是饿死病死了。 初战之时,朱灵麾下一万六千人,孙策麾下五千人,又俘虏了几千曹军俘虏。 战后清点完之后,朱灵麾下只剩了不到一万人,孙策的五千刘备亲军,也折损千余人。 至于那数千曹军俘虏,幸存下来的却少之又少,只有几百人而已。 这也无可指摘,毕竟那种情况,肯定优先保证自己人的生存。 而城中百姓的伤亡,更是达到了恐怖的三万人之多! 魏郡本有人口六七十万,光治所邺城,就达到了二十万之多。这一波,算是折算了七分之一。 仔细想想,这算是张恒征战多年以来,伤亡最惨重的一次了。 至于曹操大军,却是撤到了魏军与河内郡的边境,一个叫荡阴的小县中。 张恒这里折损了万人,曹操也好不到哪去。 攻城方死伤的人数,肯定要比防御方多得多。根据孙策打扫战场时的粗略估算,曹操应该折算了有一万五千人。 他的五万大军,如今只剩了三万多人,且士气大受打击,颇有些一蹶不振的意味。 至于那些被赵云斩杀的曹军大将,夏侯渊的尸体被曹操带走了,夏侯惇、曹洪、曹纯三人,都被收殓了。 只有于禁的尸首,却是怎么也没找到。 想想也是,他毕竟是前军将领。 阵列被赵云击溃之后,麾下士卒争先恐后逃命而去,赵云继续率军追击。混乱之中,只怕于禁早被踩成了肉酱。 若真是如此,张恒也没什么办法。 击退曹操后的第五天,朱灵督运着十万石粮草赶到,粮食危机也得到了缓解。 至此,收尾工作终于告一段落。 接下来,就该面对外部局势了。 州府内,张恒召开了一场临时作战会议。 ------------ 第五百九十七章北上破局 “颜良被你斩杀,甘陵城破,也就是说西线战事基本结束了?”张恒冲赵云笑道。 赵云笑着提醒道:“长史,灵县还有公孙范的三万大军呢。” 经过这几天的休养,赵云的伤势算是好了一些,不过想要继续上阵,还是勉强了些。 张恒摇了摇头道:“公孙范麾下的三万大军不足为虑,基本对咱们构不成威胁。” 听着三万大军是个很大的数字,但对于现在的战局,已经没什么影响了。 传统打法需要围攻城池,往往是因为两个条件。 其一是道路,其二是兵力。 如果兵力不足,道路不通的情况下,绕过眼前的城池去打后面的,往往是取死之道。 因为城中的敌军随时能出来断你的粮道,或是和后方的敌军一起夹击你。 但眼下的情况,却是没这个担忧。 且不说高顺和张郃两路兵马,加一起的人数已经超过了公孙范,只要将灵县一围,就能将公孙范困死城中。 再将粮道一断,他就能生动诠释什么叫瓮中之鳖。 退一步说,就算公孙范能够继续撑住,灵县又不是什么交通要道。 甘陵拿下来之后,北上的道路已经畅通,完全可以从此进兵渤海、河间二郡,公孙范这一路可以直接绕过去。 邺城之围解除之后,张恒手中的兵力再度宽裕了起来。 他手中一万五千人且不提,又加上了赵云的五万骑兵,张郃高顺加一起也有将近四万人。 即便不算攻破甘陵俘虏的敌军,张恒手中也有了十万大军! 而且这一战的意义,还远不止于此。 从大的战略角度来看,原本对于冀州之战的整体部署,是东西两线对峙。 等到战况胶着之时,张恒却从邺城进兵突袭,给袁绍和公孙瓒来个中心开花,伺机扭转战局! 可随着曹操进兵北上,从背后给张恒来了一发强人所难,战局就变得急转直下。 毫不客气的说,这场邺城之战规模虽然不大,但对整体战局的影响却至关重要。 张恒得胜,之后就能收拢兵马,按照原地计划突袭袁绍和公孙瓒的腹地。 曹操得胜,他就能沿着魏郡一路东进,与清河的联军一同阻击赵云。 若两方僵持,也能打乱徐州原本的部署。 也正是看重了这一点,戏志才才会建议曹操从这里出兵。 可以眼下的结果来看,却是张恒赌赢了。 不仅赌赢了,在贾诩的算计下,赵云还打破了甘陵。 两个事件串联一起,却是起了连锁反应,甚至成了整场战局的胜负手! 如今这十万大军在张恒的带领下继续北上,一旦拿下袁绍的大本营,这场冀州之战就可以宣告结束了。 相比之下,退守荡阴的曹操倒是不那么重要了。 反正他锐气已失,麾下尽是些残兵败将,应该不大可能再主动进攻了。 “下一步该如何行动,都议一议吧。” 张恒将目光看向了众人,缓缓开口道。 虽然已经被推到了台前,但这种时候,贾诩自然是不会主动开口的,于是重任就落在了沮授头上。 恰好他心中也早就有了成策,闻言连忙拱手道:“长史,经此一役后,曹操已成丧家之犬,不足为虑。眼下当务之急,是继续挥师北上,直取渤海。一旦后方被咱们拿下,袁本初将腹背受敌,再难翻身。 一旦拿下了袁本初,公孙瓒等辈,却可以从容收拾。” 沮授的眼光很是毒辣,一眼就看出了此次大战的关键,主要还是在袁绍身上! 无论是威望、地位、名声,当今天下能和刘备抗衡的人,只有袁绍而已。 一旦他或死或败,公孙瓒将孤掌难鸣,便是给他再大的地盘,他也不可能组织起有效的抵抗。 沮授的建议很正确,可一旦这么做,也就意味着决战降临! 张恒沉思片刻后,并没有做出决断,而是看向了贾诩。 “西线那便,有消息吗?” 闻言,贾诩拱手道:“自然是有的,上月初,关将军才刚刚打破了高唐,刘岱和乔瑁狼狈渡河而逃。而后主公又率大军前去支援。可黄河北岸,袁本初阵列已成,想要渡河却是不易。 如今,双方二十多万大军还在对峙。若不出意外,应该还要对峙很久。” 张恒点了点头,认可了贾诩的说法。 古代的渡河战役,不是那么好打的。 昔年一道小小的济水,就挡住了张恒数万大军,最终还是贾诩出奇计才成功渡河,更遑论黄河这种天堑级别的难度。 如此看来,自己只能率军北上,打开局面了。 “北边呢,可有消息?”张恒又向沮授问道。 当曹操围困邺城之时,身在北边的张辽,也遭遇了公孙瓒的猛烈袭击。 时至今日,也已经两个多月了,张恒很怕张辽扛不住。 别万一自己这边刚率军北上,张辽那边却失守了,再被公孙瓒给断了后路。 沮授开口道:“这几日安平那边也传来了消息,文远将军驻扎信都多年,与公孙瓒多次交手,早已洞悉敌军的战法,足可保证万无一失。只是……粮草已经见底了。” 闻言,张恒不禁苦笑一声,又想起之前挨饿的日子。 “传我将令,将后方的粮草调往信都!” “遵命!” 方悦一抱拳应道。 徐州攒钱攒粮这么多年,正是为了这场战争做准备,如今自然不会出现不支的情况。 别看出动了三十万大军,只要粮道不被断,耗也能耗死对面。 嗯,如此一来,所有的后顾之忧就都解决了。 那么,就挥师北上吧! 只是临走之前,还得先把曹操处理了。 …… 荡阴县。 退兵之后,曹操昏迷了足足两天才醒来。 在得知大军已安全后,曹操便不再言语,整个人像失了魂魄一般。 别看大军还在,但曹操经受的打击,可比六年前兖州之战时还要大。 那时候只是兵马打光了,但自己的班底还在。 可现在虽然还有兵马,但自己的手足心腹,功臣宿将,却都尽数殁亡。 特别是当年从起兵讨董开始,便跟随他的自家兄弟,如今都化作了地下亡魂,让曹操伤心欲绝。 一连三日,曹操都将自己关在房中,任谁敲门都不开,就连亲儿子曹昂都不得入内。 三日之后,坚持到了极限的曹操终于肯吃点东西了,但还是不见任何人,整日在屋里发呆。 非是一蹶不振,而是曹操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难道自己真的错了吗? 还是说自己一开始,就不应该卷入这场天下之争? 曹操清晰的知道,自己是没错的。 天下搞成这个样子,别人也许有错,但他曹孟德是没错的。 昔年宦官当道时,他曹某人出仕为官,却始终秉公执法。 甚至一度刺杀过十长侍之首的张让,欲以一己之力,为大汉除害! 后遭陷害,罢官去职,曹操隐居雒阳,却旗帜鲜明地投靠了儒门。成功获得了袁绍的赏识,乘着这股东风一路飞升,直入大将军何进的府中! 当时的曹操,还是想着借助士族和外戚的权势,来扭转这个日渐倾颓的大汉! 而后何进被杀,董卓入雒,擅行废立。 面对董卓抛来的橄榄枝,曹操却毅然辞而不受,直接跑路出京。刚出了司隶地界,曹操便散家财,合义兵,号召天下诸侯共讨董卓,以匡扶汉室! 可以说迄今为止,曹操都在努力达成自己心中的志向,虽然手段不同,但是殊途同归罢了。 想了良久,曹操都始终认为自己没错! 那么为何会落到这步田地? 无他,只因技不如人而已。 坦白说,这次围攻邺城,是曹操距离胜利最近的一次。 就差一点,自己就能打破邺城,生擒张恒,扭转整个战局。 然而那一点点,却成了遥不可及的天堑。 自己终究还是输了…… 张子毅,果然是自己的一生之敌! 自从与他敌对之后,自己就没赢过。 手中这些残兵败将,已然无再战之力。就算自己负隅顽抗,可等张恒整合了大军,南下围攻荡阴时,自己又如何抵挡? 这数日间,曹操心中不止一度升起了投降的想法,但都被他按下去了。 以刘备和张恒的为人,自己投降过去,必然是高官厚禄,荣华一生。 就像张邈、袁遗、韩馥一样,但以后也只能当个富贵闲人,终老一生了。 曹操不想,更拉不下这个脸。 当年讨董结束之后,刘备可是不止一次主动请曹操与自己同行。 当时自己拒绝了,如今穷途末路却又投降,世人会如何看待自己? 而且一众曹氏夏侯氏的将领都死在赵云手中,自己若此时投降,如何向他们的家眷交代? 可是不投降,自己又能如何? 坐等刘备攻灭袁绍和公孙瓒,扫平冀州,回头再来收拾自己? 到了那时,自己除了一死之外,就再也无别的选择了。 与其慢性自杀,倒不如立刻自裁来得痛快。 正在曹操心中痛苦纠结之时,外面响起了敲门声。 “主公。” 戏志才的声音响起。 片刻之后,曹操的声音从屋里响起。 “进来吧。” 戏志才推门而入,却见曹操正坐在床榻上,整个人却形容枯槁。 对此,戏志才并没有太多意外,因为他的状态也比曹操好不了多少。 上次的大败,对戏志才的心态也产生了极大的影响。 极度懊悔自责的同时,戏志才却坚持认为自己没有错,若非赵云的超常发挥,此刻张恒已经成为了自己的阶下囚。 但败了就是败了,也没什么好说的。 “主公,在下前来请罪。” 戏志才长长出了一口气,拱手道。 “你有何罪?” 曹操摇了摇头,自嘲一笑。 “若非在下之计,诸位将军也不会……” 戏志才开口道,声音极度低沉。 曹操又摇了摇头,“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换成别人,只怕还做不到这种地步。咱们之败,乃天意也,非战之罪。” 闻言,戏志才也沉默,眼中的光芒愈发暗淡。 曹操越是不责怪他,他就越是自责。 良久之后,戏志才叹了口气,继续开口道:“主公,张子毅将各位将军的尸首送过来了,并请主公出城会晤。” 此言一出,曹操眼神才有了些许波澜,赶紧站了起来。 “在哪里,快带我去看!” 荡阴县城外。 张恒抬头望着城墙,直到曹操的身影出现,他嘴角便露出了一丝笑容。 这次来,张恒并没带多少人,只是赵云和孙策带了五千人随行。 曹操麾下还有三万余人,荡阴县虽然城小,但是想打下来也不容易。 张恒没时间跟曹操浪费了,所以他并不打算强攻。 嗯,还是继续施展自己的口活儿吧。 曹操立在城头,望着远处的张恒,脸上的神情极为复杂。 有愤怒,有心酸,有伤心,有难过……却唯独没有一丝仇恨。 他实在没什么好恨的,张恒向来赢得堂堂正正,从不干什么下作之事。 “张子毅如何说?”曹操开口向薛悌问道。 薛悌抱拳道:“主公,张子毅请主公出城会晤,如此才肯奉上诸位将军的遗体。” “开城门!” 曹操没有丝毫犹豫地下令道。 “主公,不可啊!”薛悌赶紧劝道,“敌强我弱,万一敌军趁机杀入城中,则万事休矣。再者,城外都是敌军,万一对主公不利……” “不必多言,速速打开城门!”曹操一挥袖,打断了薛悌的话语。 多次阵前会晤,张子毅从未耍过阴谋诡计,对自己的名声爱惜到了极点。 如今这情况,他若想对自己不利,直接派大军围城就是,自己又能坚持多久,何必损毁羽毛。 “这……” 薛悌还有些犹豫。 “薛将军,开城门吧。”戏志才也开口道。 尽管他对张恒很不爽,但他也必须得承认一点。 无论何时何地,张恒都是堂堂正正,从不耍诈。 无奈,薛悌只好应命,打开了城门。 片刻后,曹操带着戏志才与十数名护卫冲了出去。 远处,见到这一幕,张恒不禁点了点头。 不愧是曹孟德,无论什么时候,胆气还是有的。 想着,张恒一挥手,让孙策和方悦带着十名亲兵随自己迎了上去。 ------------ 第五百九十八章选择 第五百九十八章选择 荡阴县外,两方人马渐渐接近了,张恒这才有机会打量起曹操来。 数年未见,这货倒也没什么变化。当然,经历此次大败,疲惫憔悴都是正常的。 “孟德兄,一别数载,别来无恙乎?” 张恒下马,拱手笑道。 若换做旁人,定会以为张恒在惺惺作态。 明明才打过一场恶仗,却说什么别来无恙。 但曹操知道,张恒说的别来无恙,就是字面意思。 之前两军对战,不管结果如何,都不影响今日城下的叙旧。 作为朋友,数年不见,说一句别来无恙并无不妥。 想着,曹操苦笑一声,也向张恒拱了拱手。 “子毅,你让我输得很惨啊。” “不惨,一点都不惨,我不过侥幸得胜罢了。”张恒摆了摆手道,“说起来,还不是你自找的。你若好生经营地盘,安分守己,又岂有今日之祸?” 此言一出,戏志才顿时皱起了眉头。 叫人出来,就是为了奚落一番? 张子毅也太小气了吧。 可曹操却并没有动怒,反而冷笑反讥道:“安分守己,等刘玄德攻灭袁本初与公孙瓒后,再来讨灭我?” 张恒笑道:“怎么会呢,孟德兄想多了。袁本初与公孙瓒灭亡之后,你直接以礼来降,仍不失封侯之位,国安民乐,岂不美哉!” 曹操顿时有些无语,连带着身后的戏志才都皱了皱眉头。 看来张子毅不光小气,还很无耻! “子毅的意思,是让我坐以待毙?”曹操冷笑道。 “怎么,难道玄德公并非明主?”张恒问道。 “这……” 曹操一愣,随后却不得不点了点头。“刘玄德的确是明主。” “难道玄德公不能让天下安定,苍生安居?”张恒继续问道。 曹操再度点头,“自然是能的。” “难道玄德公不能匡扶汉室,重整山河?” “也是能的。” 张恒耸了耸肩,“那不就得了,你还反抗个什么劲。投降吧,当个富贵闲人,也好过整日劳碌。” 说实话,征战多年,张恒现在是愈发向往退休生活了。 就像韩馥、张邈、袁遗三人一样,不愁吃不愁喝的,高兴了还能小酌两杯。 酒醉之后,就可以带着几个狗腿子,在大街上调戏一下大姑娘小媳妇的,日子简直太美好了。 这才是享受了优待,而不用承担责任的生活啊。 曹操自然不能理解张恒的脑回路,可张恒的三个问题过后,他心中却涌出一股愤怒。 “就因为刘玄德英明果决,宽仁有为,所以全天下都得听他的?”曹操瞪着眼道,“如今大争之世,凡胸怀大志者,谁人不想建功立业,青史留名? 刘玄德也好,袁本初也罢,都不过是和我一样的野心之辈。若我身处高位,手下有偌大的地盘,我自问不比他们差!” 最后一句话,曹操几乎是吼出来的。 他是真的这么认为。 闻言,张恒沉默了。 是啊,不能因为刘备做得好,就要求别人都俯首称臣吧,这说不过去。 刘备做得好,殊不知别人可能做得更好。 凭什么把天下交给你! 蝼蚁尚且偷生,要求一方诸侯行法国军礼,终究是痴心妄想。 片刻之后,张恒叹了口气道:“孟德兄此言有理,是我说错了。” 闻言,曹操一愣,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本以为张恒还会继续跟他争辩,再不济也是不屑一顾。却没想到,张恒会向他认错。 曹操眼中闪过一抹感慨之色。 过了这么多年,别的东西也许早已改变,但张子毅还是如初见时那般真诚。 “孟德兄,明人面前不说暗话,我索性坦言相告。”张恒缓缓开口道,“如今这个大争之世,任凭千般理由,万条罪状,但说到底,也不过是成王败寇而已。 无论谁输谁赢,都将终结此朝乱世。你没有错,但是你败了,孟德兄以为如何?” 曹操苦笑一声,点了点头。 他当然明白张恒的意思,不过成王败寇而已。 不扯那些虚的,但终究是只有胜者,才有资格去改变天下的命运。 输了就是输了,你得认! “子毅所言不错,我确实是输了。”曹操点了点头道。 “孟德兄既然愿赌服输,想必也不用再负隅顽抗了。”张恒笑道,“我可以给你两个选择。” “倒是愿闻其详。”曹操叹息道。 “其一,开城投降,安度余生……” 话还没说完,就被曹操挥袖打断。 “子毅不必再说了,我宁死不降!” 张恒叹了口气,“那就只有第二条路了。” 曹操重重一点头,“各为其主,各得其利,子毅尽管率大军来攻吧,生死全看天意!” “孟德兄说错了,我并非是要攻城。”张恒摇头道。 “那是……” 曹操满脸疑惑道。 我明摆不打算投降,你还要留着我? 张恒笑了,接下来的一句话,却让曹操整个人都呆住了。 不仅是他,连带着戏志才也愣住了。 二人做梦都没想到,张恒居然会提出这么一个条件。 “孟德兄不必急着回答,可回去好生斟酌。此路甚是艰难,一着不慎,便可能万劫不复。若是不愿为之,我亦不会强求,安安稳稳当个富家翁也挺好。 至少在冀州之战结束前,孟德兄可以随时反悔。” 曹操长长出了口气,张恒一拱手道:“多谢子毅美意,此事的确得好生斟酌。我答应你,过两日引兵退回河内,不再搀和冀州战事。” 这当然是给自己一个台阶下,以曹操现在的情况,就算想参与也力不从心了。 张恒也不点破,而是拱手回礼道:“多谢孟德兄!” 这场会晤到此结束,张恒带人退去之后,便将夏侯惇等人的尸首交给了曹操。 之后,张恒便引兵退去。 目送张恒离去之后,曹操这才有时间去查看一众尸体。 刚走了两步,还没靠近尸体时,便闻到阵阵腐臭味。 七月的天气,这么久过去,饶是张恒用尽了各种手段,也终究没能挡住尸体的腐烂。 但对于这阵臭味,曹操好像根本没闻到一般,径直走了上去。 掀开白布之后,曹操脸上便被悲伤覆盖。 尽管尸体已经不成样子了,却已经挡不住心中如潮水般阵阵涌来的悲伤。 “元让、子廉、子和……” 口中轻声呢喃着,曹操注视了良久,才回过神来。 “志才,等回城之后,尸体装进棺椁,运回河内安葬了吧。” 曹操本想将几人的尸体送归故里,但沛国如今已在袁术的掌控之中。就算袁术肯让自己埋,日后谁知道会发生什么,还是弄回自己的大本营好些。 “遵命!”戏志才抱拳道。 曹操翻身上马,带着几具尸体往城中走去。 “志才,刚才张子毅的第二个条件,你以为如何?”曹操开口问道。 闻言,戏志才眉头一皱,沉吟片刻后才开口道:“主公,此事在下从来都未想过,自然不好多做评断,全凭主公做主。但无论如何,张子毅开出的这个条件,足可显示其诚意。” “确实如此。”曹操点了点头,“走吧,先回城,反正也不急,咱们慢慢考量便是。” …… 张恒从荡阴县离开之后,径直回了邺城,便开始准备起兵事宜。 如今曹操这边是搞定了,接下来只要全力对付袁绍和公孙瓒就好。 当然,对于曹操的保证,张恒也不会完全相信。 所以他打算留朱灵带一万大军扼守邺城,防止曹操再来个反扑。 剩下的兵马,倒是可以全部投入北上之中。 三日后,时间来到了七月下旬,邺城城门大开,张恒再次率军踏上了北上的征程。 灵县那边可以不管,但是用多少兵马能困住公孙范的大军,还是一个值得商榷的数目。 总之不管如何,还是先抵达甘陵再说。 …… 就在张恒率大军北上之时,之前甘陵城破,孤身逃走的许攸,却是赶到了平原城下。 望着厚重坚实的城墙,许攸心中却没有半分安全感,反而心中阵阵发凉。 甘陵的城防可不比这里差多少,最终还不是被攻破了。 那一战不仅颜良战死,连两位副将都没能幸免于难,五万大军更是全军覆没! 自己虽孤身得逃,可袁绍会如何处置自己? 就算袁绍愿意放过自己,其他人呢? 一场惨败下来,总得有人为此负责,颜良已经死了,最佳背锅人选,可不就成了自己。 回去的路上,许攸心中一直在琢磨着这件事,想尽了无数方法,却终究没能找到合适的脱罪理由。 途中有好几次,他甚至想转身逃走,也省得回去受罚。 可满门老小都在渤海,迫使许攸冒着背锅身死的风险,也得回到袁绍身边。 几天的工夫,他终于抵达了渤海,但想象中的审判并没有到来。 因为袁绍早不在渤海了。 关羽攻破高唐,刘岱、乔瑁仓皇渡河而逃之时,袁绍便已经亲率大军在黄河北岸修筑防线,如今正在与刘备大军沿河对峙。 无奈,许攸只得继续南下,从渤海来到了平原。 可到了城下,他心中又犹豫了起来。 良久之后,他才鼓起勇气,纵马冲向了眼前的城门。 守城士卒自然是不认识许攸的,等他报出身份,拿出印绶之后,守城士卒便不敢怠慢,连忙带着他去见袁绍。 而此刻的袁绍,正在府衙中与众人商议,听到士卒传报,顿时皱起了眉头。 按理说西线战事应该如火如荼,许攸那家伙可是军师,身负重任,这时候跑过来做什么? 疑惑归疑惑,袁绍还是一挥手。 “让他进来。” “遵命!” 士卒一抱拳转身离去。 片刻后,许攸走了进来。 “子远,你不在甘陵协助颜良驻守城防,跑回来做什么?” 毕竟是自己的发小兼心腹,真见到许攸的时候,袁绍脸上还是不自觉露出了笑容。 可许攸却没有回话,反而走到袁绍面前,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主公,甘陵城破,颜将军战死了!” ------------ 第五百九十九章牵制 河对岸,刘备大营。 “子龙英勇!” 看完西线传来的战报,刘备猛地一拍桌案赞叹道,眼中满是兴奋。 闻言,一旁的关羽和荀攸不禁微微侧目。 “兄长,西线战事有进展了?”关羽问道。 “不错!”刘备将战报递了过去,笑道:“围城两月,文和设计劫粮,将颜良引了出来,子龙率军截击,阵斩颜良!” 听到阵斩二字,关羽的眼神顿时认真了起来,急忙接过战报看了起来。 看完之后,关羽眼中也闪过一丝动容。 因为这封捷报,还有后续的内容。 从赵云击破甘陵,到救援张恒,解邺城之围,整个过程不过四五天的时间。 张恒派人给刘备传捷报的时候,便一并写了上去,并附带了后续的作战计划。 所以关羽看到的,不仅仅是赵云阵斩颜良,还有后续把曹操全族给扬了的内容。 “子龙还真是……” 关羽捋须幽幽道,目光中带了一丝钦佩之意。 赵云平日里性情温和,待人亲善,丝毫没有架子,因此在徐州人缘极好。就算是最重资序的关羽,也对赵云十分欣赏。 但他实在没想到,平时看着像个文官的赵云,发起狠来居然如此狂暴。 战报上的内容写的清清楚楚,换自己身处那种环境,关羽自问不一定能做到。 “军师也看看吧。” 关羽一边感慨着,一边捷报递给了荀攸。 这时,刘备脸上的笑容才收敛了一些,不自觉叹息一声。 “曹孟德也是够倒霉的,惹上了子龙这位杀星。” 被赵云斩杀的几人,刘备都有些交情,他也都非常欣赏。 “战场上刀剑无眼,你不杀人,人便杀你,兄长不必介怀。”关羽自然知道刘备的想法,便开口劝道。 刘备苦笑叹息道:“这我当然明白。唉……我与曹孟德是挚友,可惜却不是同道,终究不能并存。若非这该死的世道,又何至如此。” 眼见兄长的网抑云时间又到了,关羽默然,也不好再说些什么。 但片刻之后,刘备就从这个状态中清醒过来,眉头一皱道:“此战虽胜,但也只是侥幸。子毅这次玩的太过火了,万一子龙救援不及,悔之晚矣! 文佐,给长史写一封军报,申饬一番。令他以后不得再使自己身处险境,措辞严厉一些!” “遵命!” 荀棐立刻点头道,开始奋笔疾书。 “兄长,子毅才打了一个打胜仗,这时候斥责,有些不合情理吧。”关羽皱眉道。 “不,越是如此,越要斥责,免得他以后再行险!”刘备斩钉截铁道。 这时候,荀攸也看完了军报,苦笑道:“主公,当时实况太过危机,曹孟德来势汹汹,长史也是被逼无奈,不得不如此。” “胡说,哪里被逼无奈了,他难道不能率大军远遁,将邺城让予曹孟德?” “这……” 荀攸一时语塞,刘备的想法是他所没猜到的。 那可是邺城啊,冀州治所,人口财富重镇,更是战略要地,说让就让了? “城池没了,再夺回来就是。可长史乃我徐州柱石,便是一百个邺城也比不上!身处要职,却不懂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的道理,难道不该斥责?” 这下荀攸彻底无言以对了,只得点头称是。 等荀棐写完之后,刘备低头看了看,却有些不满意。 “文佐啊,你这措辞也太严厉了些。” 荀棐:??? 主公,不是你说的严厉点吗? “申饬长史,是他的个人行为不妥。此次大战得胜,还是要奖赏的,你这通篇都是斥责之言,岂不寒了功臣之心?” “主公英明,是臣愚钝了。” 荀棐赶紧认错,再度拿出一张纸,重新写了一份递到刘备面前。 但这次,刘备还是有些不满意。 “写的不错,但上面的斥责之言还是有些过了。我的目的,是让子毅今后不要再身陷险境,而不是惩处他,你可明白?” 荀棐有些无语,心道主公你嘴上说的好听,其实压根就不想斥责长史,却还想让他长教训。 这种既要又要的想法,怎么可能实现嘛。 但荀棐也是无奈,只能点头继续修改。 第三版,荀棐将上面斥责之言都删减掉了,只是隐晦地提了一句。 这下刘备终于满意了,拍着荀棐的肩膀笑了起来。 “文佐写的好啊,端的是文采斐然!” “主公谬赞了。” 荀棐满脸无语地谦虚道。 这时,荀攸将捷报还了回来,开口建议道:“主公,长史在西线率军击破了颜良,灵县中的公孙范大军已经不成气候。长史在捷报的最后请示,是否要率军北上,奇袭渤海郡。” 有道是各花入各眼,人所处的角度不同,看到的东西也就不同。 刘备看到的,是赵云勇猛无双,和张恒不成熟的作为。 关羽看到的,则是赵云连斩数名敌将的震撼。 而荀攸看到的,则是最后的战略方向问题。 闻言,刘备也反应过来了,开口道:“我正要说此事,长史欲继续出兵北上,军师以为如何?” “长史深谋远虑,臣远不能及也,此策自然无任何问题。”荀攸开口道。 “具体说说。”刘备笑道。 荀攸点了点头,开始解释道:“主公,原本东西双线对峙,正是势均力敌之势。可贾文和神机妙算,借劫粮赚了颜良一次,甘陵遂破。如此,整场战局便已经失衡。 西线溃败,犹如一个突破点一般,会迅速波及全军。而后赵将军又在邺城击退了曹孟德大军,如此,西线将再无阻碍。 长史欲率大军北上,必然已经处理好了曹孟德,以及灵县中的敌军。若是能进军渤海,哪怕拿不下来,只是围着,敌军也会方寸大乱。 届时,咱们这边的仗便好打了。” 听完荀攸的分析,刘备不禁点了点头。 “军师之言是也。” 荀攸继续开口道:“只是……臣刚才在想,长史进军西线之时,咱们能不能从旁辅助。” 闻言,刘备苦笑一声。 “公达,敌军就在河对岸严防死守,咱们虽有十多万大军,却也不好渡河,如何辅助?” “就算渡不过去,也要给敌军足够的压力,让其无暇他顾。待到敌军反应过来时,长史大军已然兵临南皮 城下!” “军师的意思,是要强行进攻?”刘备问道。 “不错。” 荀攸重重一点头。 趁着张恒北上的时候,刘备在东边能做的,就只有牵制而已。 但不进攻,又如何牵制? 关羽听了荀攸的建议,也一拱手道:“兄长,弟附议!” 见一文一武都同意了,刘备便点了点头。 “既如此,那就牵制吧。云长,战船打造的如何了?” 关羽答道:“子义一直在督造战船,虽然还未准备完毕,但小规模渡河应该够用。” 闻言,刘备一拍桌案道:“那好,咱们就出兵帮长史牵制敌军,来个南北夹击。一旦灭了袁绍,公孙瓒也就不足为虑了!” “遵命!” 关羽和荀攸同时抱拳道。 …… 就在刘备决意要发起渡河战役,跟张恒打个配合之时,河对岸的袁军大营中,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听到甘陵失守的消息后,一贯温和的袁绍罕见失态了。 倒不是他不能接受失败,严格来说,这些年与徐州的交锋中,他就没怎么赢过。 可这场战役太过关键,败也就败了,还是如此惨败! 自己最信重的大将颜良阵亡,五万大军全军覆没,甚至甘陵都失守了。 这三个结果,一个比一个严重,令袁绍难以接受。 颜良死了,自己损失一员大将;五万大军没了,自己数年的辛苦毁于一旦。 可最要命的,还是甘陵的失守。 张恒能看出来的局势,袁绍自然也懂。 一旦西路军继续北上,偷袭自己后方大本营,自己将受到两面夹击,届时该如何应对? 当然,也不是没有补救的方法。 清河国以北,还有数座要隘适合防守,只要能遏制住西路军的攻势,战局还能继续。 可是如今的袁绍,还能分出兵来吗? 答案显然是否定的! 刘岱和乔瑁高唐战败时,已经折损了一万多人。颜良又折损了五万大军,如今袁绍麾下,只剩最后的十万大军,八万都在黄河北岸与平原县城中。 这八万人,袁绍是说什么也不敢动的。 毕竟随着刘备亲率大军增援,对面的兵力已经达到了恐怖的十七万! 依靠着黄河天堑,自己才能勉强支撑,一旦继续减少兵马,可就无法维持对峙状态了。 那么该怎么办? 说不准西路敌军已经北上,即将攻近渤海了。 一念及此,袁绍又将目光看向了跪在地上的许攸,目光中满是愤怒。 若非这厮督军不利,又岂会落到如此境地。 想到这里,袁绍心中便泛起了阵阵杀意。 “许攸作战不利,致使我大军全军覆没,如此大罪,不惩处不足以定军心。来人,将许攸拖出去,斩首示众!” 此言一出,许攸顿时如坠冰窟,心中发寒。 终究还是要我来背锅吗…… 可我真的不想死啊。 但听袁绍的意思,哪里还有转圜的余地。 而满帐文武,竟也无一人向袁绍求情,足可见许攸平日里的人缘也不咋地。 帐外的亲兵闻声之后,立刻冲进来,就要将许攸拖出去。 可就在这时,一个声音传了出来。 “且慢!” 随着声音,一个四十来岁的方脸中年男子走了出来,对着袁绍拱手一礼,正是袁绍两年前新招募的谋士,田丰,田元皓。 其人凭借着出色的大局观与政务能力,深得袁绍的倚重。虽说屡屡犯颜直谏,但还是颇受重用,更是此次大战的随行军师。 见田丰站了出来,袁绍叹了口气。 “元皓以为不妥?” “主公,如今甘陵城破,我军情势危急,正是用人之际。许子远虽罪无可赦,但还请主公网开一面,令其戴罪立功。” 不愧是老直男,一张嘴就让袁绍眉头直皱。 他为许攸求情当然没问题,但你直说大军情势危急这种伤士气的话,真的好吗! 虽然这是真话,但真话就该说吗? 袁绍扭头,看了一眼被亲兵架住的许攸。 这个昔日的好友,如今的心腹,此刻却是满身狼狈,满眼血丝。可见这些天疲于奔命,根本顾不上休息。 他虽然有错,但罪责总不好全放在他一个人的头上吧。 再者,昔年自己刚刚起事之时,还是许攸帮自己梳理局势,参谋战略,这些年来也是劳苦功高。 罢了,罢了…… 袁绍挥了挥手,命亲兵退了下去。 “许攸,你可知罪?” 闻言,许攸连忙再度跪倒在地。 “在下自知罪孽深重,主公要杀要剐,在下都欣然受之。” 许攸深知袁绍的性格,这时候越是推诿责任,袁绍就会更愤怒。 反而大方将罪责揽下来,却还能有一线生机。 果然,见许攸认错态度如此诚恳,袁绍微微点了点头。 “军师许攸,损兵折将,罪无可恕。但念昔日功劳,眼下又是用人之际,便从轻发落。只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削去许攸官职,拖出去重大一百军棍,以儆效尤!” 闻言,许攸大喜,知道自己这条小命算是保住了,连忙叩首涕零。 “多谢主公!” ------------ 第六百章狂飙突进 虽然宣布了对许攸的处罚,但真正的问题却是没得到解决。 “诸位,甘陵城失守,敌军必然趁机北上,袭我后方,诸位可有应对之策?” 许攸被拖出去打军棍后,袁绍环视全场,开口问道。 闻言,众人面面相觑,却都保持了沉默。 能进入大帐的,没有一个蠢人。 大家都明白,在兵马不足的情况下,谁也没什么好办法。 最终,还是田丰拱手道:“主公,甘陵城破到现在不过五六日的时间,敌军占据甘陵后,必然得休整一番。就算继续北上,此时也不会走得太远,兴许还没出发。 如此,主公可派一支兵马,在沿途要隘上布防,阻挡敌军的进攻!” 此言一出,袁绍顿时苦笑出声。 说得好听,我何尝不知道派兵阻击是最好的方法。 但是,兵马从哪出? “元皓啊,如今咱们手中,却是无兵可派了。”袁绍苦笑道。 “不然!”田丰正色道,“咱们没有兵马,别人却有。” “谁?”袁绍赶紧问道。 “公孙伯圭!” 田丰吐出了四个字。 听到这个答案,袁绍的笑声更加苦涩了。 这两个月来,公孙瓒也没闲着,派堂弟公孙范与颜良共同防御的同时,却亲率大军围攻信都。 说起来,袁绍对公孙瓒也有些不满。 张辽虽然厉害,但不过是徐州的一员上将而已。 你公孙瓒是谁,可是和孙坚齐名的虎将,过往征战可是百战百胜,不至于连一个小小的张辽都收拾不了吧。 甚至袁绍一度怀疑,公孙瓒是出工不出力,不然不至于两个月寸功未立。 但无论如何,公孙瓒目前正在和张辽对峙,让他为了自己的大本营去阻击敌军,他肯去吗? 双方只是同盟关系,还轮不到袁绍来指挥他。 田丰当然明白袁绍的顾虑,继续开口道:“主公,目下形势,咱们已是岌岌可危。若我军战败,公孙瓒如何抗衡刘备大军? 他若是个聪明人,就该主动出兵抵御敌军,不然便是自寻死路!” 唇亡齿寒的道理谁都会说,但真要做起来,却不那么容易。 但不管如何,总要试一试。 袁绍点了点头,“好,就依元皓所言,我立刻书信一封,请公孙伯圭出兵阻击敌军。” 田丰继续说道:“此外,再请主公书信一封,派人送往豫州,请袁公路出兵突袭徐州!” 此言一出,场中的气氛顿时凝固了,而袁绍的脸色也瞬间变了。 袁氏兄弟不和乃是天下共识,恩怨更是由来已久。 袁术常以出身嘲笑袁绍,说他是庶子家奴,不与为伍! 对此,袁绍从没反驳过,甚至从没做出回应。 你要怎么回应? 毕竟袁术说的可是事实,袁绍的生母的确是府中婢女,连个侍妾都算不上。 硬要说的话,他只是父亲袁逢某次意外冲动之后的产物。 再者,袁绍从来都以士族领袖自居,如果和袁术对骂,总感觉有失身份。 说简单点,就是袁术一直对着袁绍狂喷。袁绍虽然不屑喷回去,但心中也厌烦到了极点。 如此情况下,若是袁术忽然服软,袁绍也许会接纳。但要他去求袁术出兵,简直是痴心妄想! 手下人谁都知道这是袁绍的逆鳞,但今天田丰却跳出来使劲地摸,丝毫没给袁绍留脸。 面对田丰这般直接的态度,袁绍脸上也有些挂不住。 “元皓,袁公路乃无胆鼠辈,绝不敢出兵突袭徐州,还是算了吧。” “主公此言差矣!”田丰一拱手,正色道,“自古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且不提袁公路与主公乃同宗兄弟,就以如今刘备之行为,其狼子野心已是昭然若揭。咱们若败,难道刘备还会留着他?” 你这话当然有道理,但那蠢货可不这么认为啊! 袁绍心中冷笑不已,却还是摇了摇头,任凭田丰再怎么劝谏,就是不许。 面对固执的袁绍,田丰也只能叹息着作罢。 正当主簿陈琳奋笔疾书之时,帐外忽然冲进来一名亲兵。 “主公,敌军开始渡河了!” “什么!” 袁绍闻言大惊,急忙就走了出去。 见状,帐中众人也赶紧跟上。 大营外,黄河边,袁绍刚刚赶到,便印证了刚才亲兵传来的消息。 河面上远远望去,却有数百艘舰船正在渡河而来,声势颇为浩大。 “传令下去,全军备战!” 在确定了是敌军渡河后,袁绍立即命大军摆开了阵势,准备来一场半渡而击。 可一旁的田丰却看出了端倪,不禁冷笑一声。 “主公,此乃敌军的缓兵之计。” “此言何意?”袁绍问道。 田丰捋了捋自己的胡须,冷笑道:“许子远带来的消息,敌军想必也刚刚得知,如今却突然派大军渡河,并非是要与我军决战。而是为了牵制,好让咱们无暇他顾,另一路敌军就能顺利进犯!” 闻言,袁绍也反应过来了。 敢情敌军是在打配合是吧! “那咱们该如何应对?”袁绍继续问道。 “该怎么应对,就怎么应对,反正主公也没打算分兵。敌军喜欢渡河,那就让他渡个够!” 田丰捋须的手猛然一挥,声音中满含杀意。 袁绍瞬间有了决断。 于是,当日渡河的敌军,立刻遭受了猛烈的攻击,损失惨重。 河对岸的太史慈都惊呆了! 不是说好的打打牵制,而敌军正因西线的惨败而惊疑不定,根本无心作战吗? 这般猛烈的攻击,别说只是抵御了,就算是敌军主动攻过来,太史慈都不觉得意外。 可刘备的命令还得继续执行,接下来的数日,太史慈都发动了不小规模的渡河战役。 但由于是主动进攻的一方,最终的结果全都以惨败告终。 反复几天之后,太史慈也扛不住了,赶紧向刘备说明情况,同时停下了这场牵制战。 就在东线战场还将僵持不下之时,另一边却发生了变化。 七月中旬,张恒令朱灵率一万人马守城之后,便带着大军选择了狂飙突进。 五日后,便抵达了甘陵。 收拢了颜良的降卒,又命高顺和张郃围困灵县后,张恒再度北上,直奔渤海郡而去。 一路布置完之后,此时张恒手中还剩五万大军,大部分都是骑兵。 此外便是颜良的三万降卒,被五万大军裹胁着北上,攻打曾经自己的城池。 军情如火,张恒也没时间吸纳这些降卒,只得以暴力手段驾驭了。 八万大军就这么踏上征程,开始了一场短暂的北伐。 甘陵距离渤海治所南皮,不过六百里的距离,但一路上却有东武和脩县两座坚城,想平推过去并不容易。 好在之前准备大战之时,袁绍调集了所有的兵马,如今这两座城中不会有太多的守军,拿下应该不成问题。 三日后,时间来到七月末时,张恒便率大军来到了东武城下。 东武乃是中等大县,城防虽比不得甘陵,却也不易拿下。 只是,如今城中防务空虚,能够作战的士卒不足千人。 张恒当然不知道敌军的数量,但他却毫不犹豫下令攻城。 后续的发展正如张恒所料的一样,在大军猛烈的进攻下,仅仅三日东武城便支撑不住了,县令带着满城官吏出城投降。 拿下东武之后,张恒甚至没有多做休息,便继续率大军继续北上。 不是张恒非要这么急行军,只是若等袁绍反应过来,抽调兵马守住这两座坚城后,突袭就又变成了一场场攻坚战。 此时,时间刚好是八月初一! 又三日,大军进抵脩县城下。 可这次,却出现了意外。 正当张恒想继续攻城时,忽然有探骑来报,西边十里出现敌军踪迹,且数量巨大,最少四五万人。 闻言,张恒眉头一皱,心中立刻有了一个猜想。 脩县地处冀州腹地,正是平原、渤海与河间三郡的交界处。而往西两百里,便是张辽驻守的信都。 此时能够及时出现在脩县城外的,便只有公孙瓒的大军了。 难道说得知自己北上突袭,公孙瓒直接舍了张辽,反而率军杀过来了? 不管如何,先看看情况再说。 “子龙,命大军列阵,看看敌军的成色再说。”张恒下令道。 “遵命!” 赵云抱拳应道,随即便开始了排兵布阵。 不多时,前方烟尘滚滚,敌军杀到。 果然和张恒猜想的一样,赶来的敌军,正是公孙瓒所部。 “公孙伯圭倒是机灵,知道唇亡齿寒的道理。” 望着远处漫天的烟尘,张恒冷笑一声。 一旁的沮授笑道:“唇亡齿寒固然有理,但恐怕公孙瓒的心思还不止于此。” “哦,公与有何高见?”张恒笑问道。 沮授捋须解释道:“长史,公孙瓒率军围攻信都,两个月都不曾破城。而前线战事却不断溃败,他应该早就陷入急躁之中。 此时听闻长史率大军进攻渤海,他欲助袁绍守城的同时,估计也是想和咱们正面对决。” 闻言,张恒顿时反应过来了。 好家伙,自己这是小瞧了公孙瓒的自尊心啊! 仔细想想,这家伙自出道以来,就在幽州杀得蛮夷四处奔逃,可以说是战无不胜。 多年与蛮夷的交战,公孙瓒的确赚够了名声,刷够了军功,可也暴露出了他一个致命的弱点——不擅攻城! 毕竟他的战术,都是为了对付胡人准备的,一旦涉足中原争霸,难免水土不服。 无论数年前进攻冀州的失败,还是这次围攻信都,都印证了这一点。 可公孙瓒心中的傲气却不比任何人少,听闻张恒率军进犯,他便上赶着追来了。 其目的嘛,自然是想着正面击溃张恒大军。 不仅能解渤海之围,更是能扭转战局。 公孙瓒的底气,来自于他这么多年野战不败的经历,更是他杀胡人杀出来的气势。 如今没了城池作为依托,他对战胜张恒可谓自信满满。 想法很好,做法很妙,只是……谁给他的勇气? 难道是那些连城池都建不起一座的蛮夷,还是连一口铁锅都造不出来的胡人? 他公孙瓒凭什么以为徐州野战很弱? 当真可笑! 自汉武帝出兵抗击匈奴,打出了民族气魄后,大汉数百年以来,都保持着对外部的蔑视。 蛮夷,能算人吗? 当然不能! 不是人的物种,又凭什么跟我们大汉平起平坐。 能收你们当狗,都是你们的荣幸! 正是凭着这种信念,哪怕到了桓帝灵帝之时,国内已经民不聊生,朝廷对待外族也依旧强势。 公孙瓒这货不过是战胜了一些蛮夷,便把自己当成了当世战神,也实在太可笑了一点。 他抗击蛮夷的做法值得肯定,但他本身的水平嘛…… 吊打一群青铜白银,有什么值得骄傲的? 你个星耀仔也想打巅峰赛? 今日就让他看看,什么是真正的王者段位! ------------ 第六百零一章星耀仔打不了巅峰赛 公孙瓒能打吗? 当然能打,这是毫无疑问的,不然袁绍也不会如此看重他。 但能打也是分等级的。 自古华夏神州,就中原这个地方最能征善战。而到了南方的扬州、西南的益州、甚至是荆州半壁,部队的战斗力就不太行了。 总之一句话,长江以南的战斗力都不太行。 这其中,自然有深层次的原因。 除了装备和士卒训练上的差距之外,还有一个重要的因素,便是心理。 北边的中原大地,大多是平原之地,无险可守。想要脱颖而出,必须要经过血与火的厮杀。 只有最终的胜者,才能登临绝顶,俯揽天下! 反观南方的士族政权,因其拥有着长江天堑,却总会产生出偏安一隅的想法,往往会成为守家之犬。 君不见从汉末开始,历朝历代沿南北而治的乱世中,大的趋势都是北攻南守。 而且还有一个特别有意思的现象,防守时候,南方政权往往是同仇敌忾,齐心协力,挫败北方的进攻。 可等到进攻之时,南方政权就没有不拉跨的。 原因很简单,防守战打不赢,是要失去一切的。 而进攻战役,打下来的好处又没我的份儿,一个月才几百块,玩什么命啊! 这就造成了一个现象,南边军队的战斗力,始终比北边弱一个层次。 但哪怕是中原军队的战斗力,也是有差别的。 凉州、幽州、并州作为大汉的遍地,虽然人烟稀少,但却民风彪悍,盛产战马。因其整天和异族作战,战斗力自然强出其他地方一截。 而公孙瓒麾下的兵马,兵源大多来自幽州,其战斗力自然不弱,说是天下第一等也不为过。 所以,他的信心来源便在于此。 可惜,他遇到了徐州大军。 赵云的骑兵军团,底子可是西凉铁骑,并不比幽州兵差。 而且一个最重要的原因,就是对于军队制度的建设。 冷兵器时代,对于战术战略,古人早就玩出了花,张恒也不敢说自己有多厉害。 但关于制度层面方面,他可是有着领先两千年的眼光。 这些年他对军队制度的建设,大致可以分为两个方面。 其一,给足待遇,保证士卒的纪律性。 其二,精神建设,凝聚军魂。 第一点自然不用多说,只要从军,家中就有待遇。吃得饱、穿得暖,家里能过上好日子,士卒才肯为你卖命。 至于第二天,才是最关键的一点。 张恒给军队明确了一个方向,到底为何而战! 他用尽量简洁明了的话语,告诉所有士卒,征战是为了保家卫国,是为了不被敌人入侵家园,是让眼下的好日子能过得长久! 可别小看这一点,过去士卒只知道服从命令,宛若机械式的征战,根本没有主观能动性。 但张恒主导的思想建设,却让大军从内部生出了动力。 自思想建设大成之后,再配上日常充足的操练,徐州军就已经成为了当世最强的军队。 此次冀州之战从一开始,就是徐州进攻,袁绍和公孙瓒被动防守。 他们为何不主动进攻,是不想吗? 还不是打不过! 所以对于这场遭遇战,张恒心中是没有什么顾忌的。 你公孙瓒要战,那就战吧。 有了张恒的命令,赵云已经开始列阵。 攻城战可以让颜良的降卒顶在前面,这种正面遭遇战,就不大合适了。 颜良的降卒,肯定打不过公孙瓒的大军。一旦溃败,损伤士气不说,还会反过来冲击本阵。 既然是野战,自然得上来就动用最强的战力。 朱灵被留下防守邺城,高顺和张郃在围攻灵县,此次出征,张恒身边便只有赵云、张绣,和孙策三人而已。 赵云率军绕过三万颜良的降卒之后,便开始做着最后的准备。 公孙瓒麾下自然是有骑兵的,而且很多,但赵云麾下却全是骑兵,自然没有被动防守的道理。 所以,他打算主动出击。 此时,公孙瓒大军已经突进至数里之外,并且还在加速。 以这个速度,最多再有半刻钟的时间,就能冲到眼前。 只是他这个行为,让张恒看得直摇头。 玩命狂奔十里甚至更远的路,你还有力气打吗? 兵法上来说,这叫逆战,大概率是要输的。 公孙瓒这货到底哪来的自信啊! 而后续的结果,也跟张恒预料的差不多。 等到公孙瓒大军突进至两里的时候,赵云大军动了。 率先出击的还是张绣,一万骑兵跟在他的身后,开始了猛烈的冲锋。 这个距离是赵云算好的,以公孙瓒目前的速度,等张绣冲到跟前时,大军刚好处于冲锋速度最快,气势最盛的时候。 见敌军非但不列阵防御,反而直接冲了过来,公孙瓒微微一愣,却立刻反应过来了。 但此时已经晚了,这个节骨眼上他要是停了下来,下场可比继续冲锋惨多了。 无奈之下,公孙瓒只得硬着头皮继续冲。 张绣麾下全是骑兵,公孙瓒这边打头阵的自然也是骑兵。 两方大军,就在脩县前的平原上,展开了一场硬碰硬的厮杀。 直到交手的那一刻,公孙瓒才终于感受到了徐州军可怕的战斗力。 尽管双方都是骑兵对冲,可撞上之后,张绣的骑兵却犹如一柄锋利的宝剑,一头就刺进了公孙瓒的大军中,并且在里面不断翻滚搅动着。 见此,公孙瓒高高皱起眉头,眼中的锋芒全然消失。 取而代之的,则是浓浓的疑惑与不解。 不对劲啊! 以往对战之时,都是他冲垮别人的军阵,怎么今天倒过来了! 要知道,自己的大军可是南征北战,几无败绩的,就算狂奔十里,也不至于如此拉跨吧。 但任凭公孙瓒如何纳闷,战局却还向着不利的方向发展。 眼看张绣就要突破自己的骑兵阵列,公孙瓒终于忍不住了,一挥手叫来了自己的从弟公孙越。 “你率领一万步卒加入战场,阻击敌军!” “遵命!” 公孙越一抱拳,转身上马而去。 随着这一万步卒加入战场后,局势终于稳定了下来。 虽然大军还是处于劣势,但总不至于被张绣一顿乱杀了。 但没过多久,赵云的第二波大军也冲上来了。 赵云麾下的西凉铁骑,除了上次解救张恒之外,从未一把全压上过,都是一波一波的进攻,以消磨敌军的士气和锐气。 这种用兵方式,也比较符合赵云的性格。 所以这第二波的兵马,还是一万人,却是由夏侯兰统领。 他冲阵的能力虽然比不上张绣,但第一波的恶仗张绣已经打完,如今只是让他继续冲锋,却是绰绰有余了。 随着夏侯兰率大军进入战场,胜利的天平继续向徐州军倾斜。 无奈之下,公孙瓒只得继续增派兵马。 好在他麾下有六万大军,倒是不怕拼消耗。 战场上鏖战小半个时辰后,眼看公孙瓒的兵力已经投入近半,赵云终于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锋芒,开始了下一步的行动。 这次,却是他亲自披挂上阵,带队冲锋。 作为一军主将,这些年赵云其实很少亲自冲锋,不过如今有张恒在后指挥大军,他便能放心地冲杀。 随着赵云带领最后的三万骑兵冲了上去,公孙瓒立刻瞪大了眼睛。 “快,全军压上去!” 公孙瓒大吼一声,也亲自展开了冲锋。 他实在不敢慢了,万一赵云直接将前军打崩了,自己就真的败了。反而是自己亲率大军阻击,还能保证不会败得太快。 就这样,一场十万人的大混战,就此展开。 战争进行一个时辰后,之前公孙瓒狂奔的坏处显现出来了。 他麾下的士卒尽皆疲惫不已,反而赵云这边,却依旧士气高涨。 胜利的天平,继续向着徐州军倾斜。 公孙瓒在阵中左冲右突,双头矛无情收割着一条又一条鲜活的生命,如入无人之境。 只可惜好景不长,这般畅快的厮杀没能持续多久,他就撞上了赵云。 或者说,根本就是赵云主动来找他的。 因为挡住了公孙瓒,就等于挡住了敌军主力。 面对突然冲过来的白袍将军,公孙瓒刚开始还没怎么在意。 毕竟他上阵厮杀多年,亲手斩杀过的敌将不计其数,无论是谁,都不过是他的枪下亡魂罢了。 尤其是与他齐名的孙坚,数年前被袁术干掉之后,这位北地豪雄更是有一种无敌的寂寥感。 关张赵的威名他当然听过,但公孙瓒认为,这三人虽强,却应该还不是自己的对手。 抱着这种想法,他和赵云开始了交手。 然后,他就不出意料地悲剧了。 公孙瓒当然很强,但论及个人武力,他还达不到关张赵的程度。 而且……他也老了。 公孙瓒今年已经四十多岁了,虽然枪法愈发纯熟,但气力方面,终究不复当年巅峰之时。 交战十余回合后,他就感受到了一股压力。 赵子龙怎么这么强! 那作为徐州武将之首的关羽,岂不是更强! 一时间,公孙瓒心中不禁生出了一个疑问。 到底是自己变弱了,还是这个世界变了? 但好在赵云并不求速战,公孙瓒也就还能勉强抵挡。 五十回合之后,公孙瓒彻底撑不住了,气息紊乱之时,连带着枪法也出现了破绽。 反观对面的赵云,身上的气势却是越来越盛,好像热身刚刚结束一般。 这人是怪物吗? 如此下去不行! 正当公孙瓒陷入苦战之时,战场上却又生出了变化。 后方大纛下,张恒看着前方胶着的战况,心中盘算着时间。 过了没多久,眼看场中战况已经到了白热化的地方,双方都无暇他顾之时,张恒眼中却闪过一抹精光。 就是现在! “伯符,率军出战,将敌军分割包围!”张恒大袖一挥道。 “遵命!” 孙策早就等不及了,连忙抱拳应道,随即翻身上马,带着四千重甲骑兵发动了攻势。 历经两个月的围城,这批重甲骑兵损失了足有一千人,但剩下的四千人,意志却再度得到了锤炼。 所有杀不死你的,都会让你变得更加强大! 如今这支重骑兵,说是天下第一精锐也不为过。 伴随着这支重骑兵缓缓发动,整齐的马蹄声响彻战场,之后随着速度的加快,声音也越来越响,却依旧整齐有序,并无丝毫杂乱。 一边冲锋,孙策还一边望着刚才张恒所指的地方。 只要从这里杀个对穿,就能将敌方的大军分割开来。上令无法下达,敌军必然会陷入混乱。 届时,此战可胜! ------------ 第六百零二章战而胜之 战场上,面对孙策重骑兵的动地来袭,公孙瓒的处境越来越不利。 不行,不能再跟赵云拖下去了。 公孙瓒怒吼一声,全力一矛荡开赵云的长枪,却没有继续进攻,而是忽然调转马头,转身就跑。 赵云望着公孙瓒撤退的背影,却并没有选择追击,而是继续带队冲杀。 公孙瓒一路毫不停留,纵马来到了后方。 战局胶着,张恒已经压上了他的预备队,自己这边若是没有应对,只怕是要败了。 但凡有点常识的将领都知道,野战不能不留奇兵,公孙瓒自然也留有后手。 而他的后手,就是他麾下最精锐的部队——白马义从! 这五千轻骑兵,本是收割战场的利器,如今却要拿出来,跟张恒手中的王牌军碰一碰了。 脱胎于飞熊军的刘备亲卫,与公孙瓒手下的白马义从,可谓世间两股最强的部队,即将正面对决。 谁是真正的王者,今日就要见分晓了。 “义之所向,死生相随!” 公孙瓒举矛大吼一声,身后立刻爆发出了一阵震耳欲聋的声音。 “苍天在上,白马为证!” 五千白马义从骑兵同时举起了手中的长枪,大声吼叫道。 一股巨大的气势升腾而去,此刻这支部队仿若化作最耀眼的太阳,刺得人睁不开眼睛。 “杀!” 公孙瓒手中长矛一指,率军杀了上去,长枪所向,直指孙策。 战场后方,张恒等人见到这一支身披银甲,驾驭白马的部队,也忍不住有些感慨。 纵然隔着老远,还是能感受到传出的锋利气势。 刘备亲卫皆身披黑甲,所到之处,犹如黑云灌顶,冷酷而又肃杀。 公孙瓒的白马义从却是穿银甲,在这污浊的战场之上,却如清晨的亮光,好似刺破黑暗的利刃! 一黑一白,形成了鲜明对比。 沮授感叹道:“久闻公孙瓒麾下有一支精锐骑兵,号为白马义从,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怎么,公与认为这支部队很强?”张恒笑道。 “自然是极强的。如此气势,世间少有部队能够达到。” “那公与以为,这一场对战,谁能胜出?”张恒笑问道。 “这……” 听到张恒的问题后,沮授顿时犯了难。 白马义从虽强,但孙策麾下的重骑兵也不弱。昔日邺城外大破夏侯渊还历历在目,给人的压迫感可谓无以复加。 真要比较的话,沮授看不出来,只能等最终结果。 “长史,请恕下官眼拙,看不出胜负。”沮授拱手苦笑道。 “你看不出来,那我便告诉你,一定是咱们会赢!”张恒笑道。 “这……”沮授疑惑道,“何以见得?” 虽然这句话很不该问,但沮授了解张恒,应该不是单纯的自夸。 张恒忽然摇了摇头,叹息一声。 “白马义从的战斗力,比上次见到的时候更弱了……” 六年前冀州初战之时,张恒就领教过它的厉害。 但六年时间过去之后,白马义从非但没有变的更强,反而弱了些。 究其原因,还是和公孙瓒的练兵方式有关。 白马义从的组建,最初是为了对付塞外的胡人,所以才有义从二字。 历经一次次与胡人的交战之后,慢慢凝聚出的气势与军魂,组成了这支队伍的底色。 这么做,当然有好有坏。 好处是,只要公孙瓒带队,并且敌人是胡人的情况下,这支队伍便是战至最后一人,也应该不会有人投降。 至于坏处嘛……若是背离了初衷,这种队伍也就慢慢沦落成了平常的骑兵。 这些年,公孙瓒可没有再进攻胡人,而是忙着在中原争名夺利。 如此,这些因信念而聚集的白马义从,自然大不如初。 而刘备亲军的训练方式可不一样,张恒的精神建设的内核却是四个字,保家卫国。 而且轻骑兵与重骑兵对冲,自古便是兵家大忌,综合种种条件之下,所以白马义从必败无疑! 听完了张恒的解释,沮授也不由得跟着点头。 “长史高见,在下佩服!” 张恒笑道:“看着吧,白马义从的不败神话,今日便要破了。” 后续事态的发展,果然跟张恒预料的一样。 任凭白马义从的攻势再怎么凶猛,孙策却仍自巍峨不动,就算箭矢射在了身上,速度也依旧丝毫不变。 距离很快拉近,一黑一白两支精锐终于撞在了一起。 近身搏杀之后,两支军队的差别立刻就出来了。 面对重骑兵身上厚厚的甲胄,白马义从根本难以攻破。 反倒是孙策的部队,手中的长枪和环首刀就没停过,一直往白马义从身上招呼着。 而且由于身着重甲,也施展不出什么刀法和枪法,因此训练之时,便只选择了最简单有效的攻击方式。 简而言之,就是劈砍,拔刀,再劈砍,再拔刀,如此循环往复。 但每一下,都尽量往要害上招呼,以求达到最大的杀伤力。 如此劣势之下,交战不过两刻钟的时间,白马义从便损伤惨重。 反观对面的孙策,却是越战越勇! 败了吗? 公孙瓒望着眼前的战局,心中升起一股无力感。 这一刻,他终于清醒了过来。 自己不仅不是无敌的,好像还很弱啊! 而且白马义从可是他最心爱的精锐,死伤一个他都无比心痛。如今不到两刻钟的工夫,便折损了数百人,公孙瓒甚至感觉自己都要不能呼吸了。 双重打击之下,公孙瓒终于扛不住了,急忙向身边的亲兵喊道: “撤!传令撤军!” 但战场岂是他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 厮杀正酣,他选择退走,赵云自然会率军掩杀。 “长史,咱们胜了!” 后方大纛下,沮授笑道。 这时候,随着公孙瓒大军的脱身,赵云已经率军死死地黏了上去。 张恒也笑了,同时对方悦道:“传令,大军追击二十里便停下,不要过于纠缠!” “遵命!” 方悦连忙抱拳应道。 “长史,为何只追二十里?”沮授不解道。 公孙瓒败退,咱们这边又都是骑兵,应该尽情追亡逐北,扩大战果才是,为何要留手? 张恒解释道:“公孙瓒虽然撤军,但其阵型未乱,即便一直追击,也难以造成多少杀伤,反倒有可能被他缠住,纯属耽误时间。眼下还是以进军渤海为要。” 沮授虽然有些不甘,但还是点了点头,旋即又开口道:“长史,脩县可不易攻破,今次不乘胜追击,万一咱们围攻脩县之时,公孙瓒再度率军杀来,岂不麻烦。” 张恒淡淡一笑,“放心,他也就这一次机会了。这次未能取胜,便没有机会了,下次有人对付他。” 闻言,沮授先是一愣,继而便明白了张恒的打算。 “长史高见!” “公与谬赞了,还是好好想想,如何攻破脩县吧。”张恒笑道。 沮授立刻拱手道:“恕下官直言,这脩县虽然城防坚固,但经此一战后,却是唾手可得。” “为何?”张恒不解道。 难道你还指望人家投降不成? 等等……劝降好像也不是不行。 此处距离脩县不足数里,这一场大战,脩县城内必然得到了消息。 若自己携大胜之势攻城,未必不能唬住城中守军,来个兵不血刃。 “哈哈哈……公与之计甚妙,此事便交于你去办。若能拿下脩县,你便是首功!” “多谢长史!” 沮授拱手一笑,应了下来。 傍晚时分,追击公孙瓒的军队陆续归营,张恒却早就准备好了庆功酒宴,犒赏全体将士。 今日一战,各部队都斩获颇丰。 合在一起计算,共歼敌三千,俘虏五千。至于辎重器械,由于公孙瓒撤退得极其稳健,倒是没有什么收获。 战损方面,却只达到了两千多人,可谓大获全胜。 战争结束之后的第二日,张恒再度将大军开到脩县城下。 这时候,军师沮授站了出来,孤身入城,开始了自己的劝降计划。 经过一番威逼利诱之后,沮授成功劝说城中守将开城投降,脩县告破! 至于公孙瓒,败退回广川之后,也开始默默地整顿兵马。 胜败乃兵家常事,一波失败,也不足以毁灭公孙瓒的雄心。何况他也明白,留给自己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此处到袁绍的大本营南皮,便只有脩县与东光两座城池。 一旦让张恒大军包围了南皮,断了通往前线的粮道,袁绍距离败亡也就不远了。 袁绍一旦败亡,自己绝对孤掌难鸣,早晚被徐州灭掉。 所以,打不过也得打,就算不能胜,也要拖住张恒,不让他能有机会包围南皮。 休整两日之后,公孙瓒再次整军出城,准备再度与张恒交手。 一日的时间,公孙瓒便率军来到了脩县城下。 这一路都没碰到张恒大军,让他心中生出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才三天时间啊,不会脩县已经被攻破了吧! 若如此,自己可就难办了。 野战都没赢,如果是攻城战,那就真的不用打了。 想着,公孙瓒赶紧派了一名亲兵,想要一探究竟。 这名亲兵也不含糊,纵马直冲城下,但还没来得及开口之时,就见城上忽然飞下一支箭矢,正中这名亲兵的胸口。 下一刻,此人从马上摔落,再无声息。 而与此同时,张辽的身影在城头显现。 他看了一眼城下被自己射死的士卒,将弓箭递给了亲兵,随后却向城下的公孙瓒拱了拱手。 “公孙将军,别来无恙!” 城下,公孙瓒简直要气炸了,往城上一指,厉声问道: “张辽,你为何会在此?” 张辽耸了耸肩,满脸无辜道:“你能出现在此地,我为何不能来?” 明白了,公孙瓒瞬间明白了一切。 原来趁公孙瓒败退之时,张恒却把驻守信都的张辽大军调了过来。 此地距离信都不过二百余里,三日时间,刚好勉强抵达。 而在张辽抵达信都之后,张恒却没做任何停留,继续率军北上,进攻最后一道防线,东光城去了。 望着城上的张辽,公孙瓒表情复杂,心理防线已经快要崩溃。 敢情兜兜转转这么一圈,还是老对手与自己相持是吧。 信都城下,自己这几年可没少进攻张辽,但却没有一次成功。 如今虽然换了地方,但公孙瓒还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多年防守的经验,张辽已经把自己修炼成了行走的龟壳,根本无从下口。 防御战这种简单枯燥的战法,都快被他玩出花来了。 公孙瓒气急败坏,但张辽却笑得很开心。 ------------ 第六百零三章兵临袁绍老巢 又三日,时间来到八月中旬的时候,张恒终于抵达了东光城下。 这一次,他终于遇到了阻碍。 毕竟后方五十里就是渤海治所南皮,也是袁绍的大本营。 张恒这一路虽然进军迅速,却早就走漏了风声。 留守南皮的袁谭和逢纪接到消息后,立刻做出了决断,分兵驻守东光与南皮。 袁绍率大军出征,留守南皮的兵马不过两万。但城中除了这两万兵马之外,还有十万民夫。 如今情况危急,袁谭也顾不上许多了,当即打开武库,给这十万民夫都配备了武器,让他们坚守城池。 所以如今的东光城,除了五千援军之外,还有三万民夫随行。 虽说这点兵力根本不够看,但张恒却没有立刻就发动进攻。 兵临城下之后,张恒反而不急了。 东光城和南皮都算是坚城,真发动进攻,十天半个月内肯定拿不下来。 与其如此,倒不如先把南边的粮道给断掉,给袁绍上点眼药。 随后的三天,孙策和张绣四处出击,大肆搜寻官道,看看有没有运粮车的踪迹。 可一连三日下来,却都一无所获。 张恒这才反应过来,恐怕袁绍得知自己进攻渤海之时,便已经提前做了准备。 也对,袁绍又不是傻子,岂能不知道我会先断他的粮道。 现在唯一值得商榷的,便是趁着这段时间,袁绍到底运了多少粮草去前线,能坚持多久。 又耐心搜了几天,时间快到八月下旬的时候,张恒终于肯定运粮队再不会出城了。 既然没能截获粮草,那就只能攻城了。 初平八年,八月十七,张恒下令进攻东光。 渤海郡内的第一场攻城战,就此打响。 负责驻守东光城的两位守将,名叫吕旷和吕详,正是同胞兄弟。原本这哥儿俩负责督运粮草,此刻却也上了战场。 开战之前,照例还得劝降一番,不出意外的被二人严词拒绝。 于是,三万颜良降卒被指派为先登,开始了惨烈的攻城战。 另一边的南皮城,张恒虽然没围住,却在通往东光的要道上布置了兵马。只要袁谭和逢纪敢出来,就断然没有能回去的道理。 不过张恒显然低估了南皮的抵抗意志,一连十余日的进攻,等到九月初的时候,东光也还是没有打下来。 这固然有颜良降卒作战不积极的缘故,也因为南皮是袁绍的大本营,敌军官员士卒的家眷,可都在里面呢。 一旦南皮被破,这些人的生死,可就在张恒的一念之间。 眼看久攻不下,张恒便下令停止进攻,休整几日再说。 中军大帐内,张恒坐在桌案上,看着截获的敌军信件,嘴角露出了一丝苦笑。 这些天,大军一共截获了数十封这样的传信,却都是袁谭写给袁绍的。 至于内容嘛,自然是描述自己的危险境地,向袁绍求救。 自己这边虽然截获了几十封,但送到袁绍案头的,显然更多。 可奇怪的是,这些信件都石沉大海,根本没得到丝毫回应。 自己这边都已经逼到这种程度了,袁绍你倒是给点反应啊。 你儿子老婆都不要了吗? 当然,张恒更相信袁绍是有心无力。 他何尝不想反身救援,但手中只有那么点兵马,维持战线都有些勉强,又何谈救援南平? 派的人少了,肯定会被张恒吃掉。 派的人多了,对面刘备可就杀过来了。 此刻的袁绍,真正意义上陷入了前后为男的尴尬境地。 对此,张恒表示十分理解,之后却立刻加大了进攻力度,继续攻打东光。 袁绍你再不来,大本营真要被我攻破了。 到时候,你的夫人儿媳们,我可都分给手下的有功将士了。 嗯……听说袁绍的后妻刘氏,倒是个风韵犹存的,就留给刘备吧。 上次没能撮合刘备和吴夫人,让孙策成为刘备的假子,张恒可是一直耿耿于怀的。 …… 黄河南岸,刘备大营。 听说是张恒传来的战报,刘备赶紧拆开一睹为快。 看完之后,他脸上的笑容再也止不住,当场癫狂大笑起来,倒把一旁的荀攸吓了一跳。 主公这是怎么了? “公达,快来看看!” 刘备对荀攸招了招手,后者赶紧凑了过去。 看完之后,荀攸的表情却和刘备差不多。 “主公,冀州可定矣!” “不错,长史把袁绍的老巢都围住了,这家伙也蹦跶不了几天了。”刘备笑得更开心了。 此时他的心情,当真是三伏天喝了冰水一般,主打一个通透畅快。 恰逢此时,关羽和太史慈走了进来。 “云长,子义,快来看看!” 刘备挥舞着手中的战报,献宝似的向两人笑道。 可关羽和太史慈的面色却不怎么好看,都有些低沉。 “兄长,这几日的进攻全都失败了,船还没到对面,就遭到了敌军的围攻,堪称损失惨重。”关羽拱了拱手,沉声道。 虽说已经准备得极其充分,但这道黄河天堑,就是打不过去。 这时代的半渡击之,可谓降维打击,根本没有丝毫应对的办法。 若有可能,关羽真不想强行渡河,还是绕到其他地方偷偷渡河成功率更高些。 “哎呀,还打什么,袁本初不久便将自乱阵脚。届时,咱们就能渡河击之!”刘备大笑道。 什么! 此言一出,饶是关羽也不禁一愣。 下一刻,他的目光看向了刘备的战报,心中顿时有了一个猜想。 “兄长,难道子毅那边成功了?” “不错!”刘备大笑道,“片刻前才传来的消息,子毅率大军北上,击退了阻截的公孙瓒后,继续一路向北。如今,已将袁绍的老巢围了个水泄不通!” 闻言,关羽急忙从刘备手上接过战报,和太史慈一起看了起来。 看完之后,两人眼中都充满了喜色。 后路被断,袁绍即便还有些粮草,也成了无家可归的孤军。 接下来,只要拖着就行了,时间拖过一日,胜利的天平就会往徐州多倾斜一点。 直到袁绍军中断粮之日,便是他战败之时! “兄长,只要子毅把控住粮道,不让后方粮草运送到袁绍大营,时日一久,袁绍必败!”关羽正色道。 刘备点了点头,叹息道:“不错,此次冀州之战,子毅先后招降韩馥,牵制曹操,更是以性命困守孤城,如今又断了袁绍的后路,可谓居功至伟。 反观咱们,手中近二十万大军,却至今毫无作为,当真是羞愧啊!” 闻言,场中众人都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荀攸拱手笑道:“主公此言差矣,长史固然是居功至伟,但咱们也有牵制之功。若无诸位将军在这里拖住袁本初,长史岂能在西边尽情施展。 此战乃定鼎天下之战,自然是要群臣齐心协力,能得胜也是众人之功!” 闻言,刘备不禁眼前一亮,满是赞同地点了点头。 “对,公达所言甚是!没有咱们,子毅他也无法建此其功。”刘备笑道,“公达,你说咱们下一步该如何动作,是要大举渡河进攻吗?” 荀攸连忙摇头道:“不妥,敌军处于极度劣势,此时速战速决,却正好合了袁本初的心意。与其说咱们如何行动,倒不如说看敌军如何行动。 后路已断,纵然袁本初再怎么不情愿,也得退军反攻长史,解南皮之围。咱们只需死死盯住,等到袁本初退军的第一瞬间,便渡河追过去。如此,大局可定!” 刘备也反应过来了,连连点头道:“不错,此言甚是有理。毕竟袁绍手下还有大军近十万人,真要撤回去,长史和子龙未必能挡住,还得咱们黏着他打! 子义,你且派些人马,日夜探视敌军动向。一旦敌军有撤退之意,立刻来报!” “遵命!” 太史慈抱拳应道。 ------------ 第六百零四章急转直下 相比于黄河南岸的欢呼雀跃,黄河北岸袁绍的大营中,就显得愁云惨淡了。 “公孙瓒真是个废物,废物!” 袁绍拍着桌案咆哮道。 信都你攻不破就算了,毕竟你在北边打仗打惯了,不擅攻城也可以理解。 但是在野外对上张子毅,你竟然还是输了! 输了就输了吧,你打不过,居然还没拦住,你公孙瓒的脸呢! 袁绍当真被气得不轻,他甚至已经开始后悔选公孙瓒作为队友了。 这家伙以前的战绩都是吹出来的吧! 愤怒归愤怒,但眼下已经到了危急关头,问题还得想办法解决。 发泄了一通怒火之后,袁绍才冷静下来,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却是给袁术写了一封信,请他出兵突袭徐州。 这种生死存亡的关头,脸已经不重要了。 眼下除了袁术以外,袁绍再也想不出别的外援了。 但不管袁术肯不肯动手,袁绍也不可能把希望全部寄托在他身上。 事到如今,不分兵也不行了。 黄河防线这边留一部分人,另外一部分人回身反击张恒。 但要如何分兵呢? 分多少人出去能打败张恒,还有这边,一旦大军撤出去之后,刘备势必会渡过黄河,北上进犯。 思来想去,袁绍终究没能想出一个稳妥的方法。 因为他手中的兵力实在太少了,纵然有惊天妙计,也无从施展。 思索半晌,仍旧不得要领之后,袁绍挥了挥手,命人将文丑、田丰、许攸、郭图叫了进来,准备商议一番。 事到如今,他能相信的也只有这几人了。 其他人一旦得知后方被围的消息,难免不会生出别样的心思。 片刻之后,四人进入大帐,袁绍赶紧将战报递了过去。 “都看看吧!” 几人轮流传阅,看完之后,都陷入了沉默,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南皮城若是丢了,这仗也就不用打了,大家趁早投降算逑。 见众人都不言语,袁绍不禁皱起了眉头,强忍着心中的焦躁,温言道:“局势如此,诸位何以教我?” 说实话,这已经是长子袁谭给他发的第十四封求救信了,袁绍早就被扰得不胜其烦,连打仗的心思都没有了。 可众人还是默然不语,眉头都高高皱起。 不是他们没办法,而是袁绍手中就这么些人马,可博弈的空间太少,压根没有施展的余地。 可面对袁绍的问话,不回答也不行。 众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田丰率先开口道:“主公,公孙伯圭无能,致使后方危急,咱们却不能坐视不管。一旦后路彻底被断,我军将无家可归,士气必然涣散。” 闻言,袁绍有些无语。 你说的这些我何尝不知道,我是在问你办法,没让你说些大家都知道的事儿。 “既如此,元皓有何良策?”袁绍继续耐着性子问道。 田丰脸上罕见露出了苦笑,“为今之计,却得有所取舍了。” “如何取舍?”袁绍问道。 “放弃此处阵线,率大军返回渤海,将张子毅赶出去!”田丰沉声道。 “不可!主公,这万万不可!”郭图赶紧拱手道,“一旦放弃此处阵列,敌军势必趁势渡河,届时我数万大军,又如何抵挡敌军近二十万之众。 而且,一旦黄河天堑不在咱们手中,即便赶走了张子毅,他也能卷土重来,与刘备合围咱们。此乃自取灭亡之道,还望主公明鉴!” 郭图的话有没有道理? 当然有。 这是谁都知道的实情,但袁绍却非这么做不可。 放任刘备渡河,堂堂正正打一场,还有赢的希望。 但若是放任张子毅在后方继续攻城,一旦南皮城破,袁绍将再无挣扎的余地。 如论任何时候,后方的安危都大于一切。 袁绍皱眉道:“公则,此策之弊端,我又何尝不知,但总不能放任张子毅在后方不管。” “那就分兵!”郭图一咬牙道,“毕竟咱们的目标只是赶走张子毅,并非要将其歼灭!” 闻言,田丰不禁冷哼一声。 “分多少,公孙瓒亲率数万大军阻挡,都败于张子毅之手,咱们得派多少兵马能赶走张子毅?一旦派去的兵马多了,此处又该如何处置? 与其坐等被逐个击破,倒不如奋力一搏,还有一线生机!” 郭图毫不客气地反击道:“元皓此言差矣,没有了黄河阵线和平原县作为阻挡,此战咱们必败!” “那后方呢,南皮一旦攻破,我等便将无家可归。大军溃散,只在顷刻之间。”田丰质问道。 “即便如此,也不可……” 当着袁绍的面,两人开始了激烈的辩论,争的面红耳赤,最终却谁也没能说服谁。 “够了!” 袁绍被他们吵得心烦,然不住一拍桌案,大声吼道。 这下,场中彻底安静了。 袁绍明白,这些人固然足智多谋,但选择还得自己来做。 沉吟半晌之后,袁绍开口道:“传令下去,明日启程北上。” 闻言,田丰长长松了口气,郭图却眼睛都直了。 敌军好几个月都没能打下来的防线,就这么简单的放弃了? 但袁绍的话还没说完,他又看向了文丑。 “文丑,我率大军北还,你在此把守阵线,我给你留两万大军。” “遵命!” 文丑连忙一抱拳应道。 此言一出,郭图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而田丰的脸色却不好看了。 两万大军也不少了,虽然和刘备没法比,但有总比没有好。 只要能拖上一个月,等袁绍收拾了张恒返还,继续和刘备对峙,这场仗就还有得打。 可袁绍却没管两人的表情,继续对文丑叮嘱道:“敌军势大,不可力敌,你只要严防敌军渡河就好,万不可与其正面交锋。若敌军攻势实在凶猛……” 说到这里,袁绍叹了口气。 “若敌军攻势凶猛,你实在挡不住的话,便退守平原吧。” 黄河北岸,一共有两道防线。 一道是袁绍花费海量人力物力,在黄河边上布置的防线。 另一道,却是北上必经之路的平原县。 平原县是平原国治所,城防坚实,再加上这几个月袁绍又不断完善,如今已经成为不逊色于邺城的堡垒。 即便对方有十多万大军,文丑据守一个两个月也不成问题。 有这些时间,袁绍早就和北边的张恒分出了胜负。 简而言之,袁绍这是把自己的身家性命全都压了上去,赌自己能在一两个月内战胜张恒,并将其击退。 若成,则战局还有一丝转机。 不成,便万事皆休! 文丑一抱拳,满脸坚定道:“主公放心,末将定当死守防线,哪怕战至一兵一卒,只要末将一息尚存,就绝不让敌军越过防线半步!” “行了,尔等都各自前去准备吧。” 袁绍挥了挥手道,声音中带了一丝萧瑟。 等到众人都退下之后,袁绍才重新坐了下来,目光一片倾颓。 张子毅,都是你干的好事啊! …… 东光城外。 时间来到九月初,天气已是秋高气爽,温度适宜。 张恒一身玄色长袍,漫步在大营外,神态十分松弛,看上去很是悠闲。 已经整整八天没有再攻城了。 休整到第三天的时候,众将都一同请命继续攻城,但都被张恒拒绝了。 第五天的时候,众将再次要求攻城,却还是被张恒拒绝。 大军早就休整完毕了,可张恒就是迟迟不下令进攻,弄得众将都有些不解。 可张恒却好像没事人一样,整天优哉游哉的,简直像是在远游一般。 这一日,张恒又只带了几个亲兵,在外面四处晃悠着,感受着拂面的秋风,不禁心情大好。 嗯……如果没有别人打扰就更好了。 逛了没一会儿,众将都追了过来,弄得张恒瞬间没了兴致。 扫兴归扫兴,张恒也不能太小家子气,于是便让方悦升起了一堆篝火,清洗一番上午打到的野味,准备来个露天烧烤大会。 如此凉爽的天气,烤肉变成了最佳的选择。 在吃的方面,张恒向来是当仁不让的,正巧也有些馋了,便撸起袖子亲自烤起了肉。 不过一个时辰,几只野兔便被靠的外焦里嫩,张恒赶紧把佐料洒了上去,霎时间香气扑鼻,肉香四溢。 “刀!” 张恒喊了一声,方悦赶紧拔出腰间匕首递了上来。 张恒接了过来,熟练了地分割着火上的烤肉,给每人都准备了一份。 这可把众人看得一愣,赵云和方悦还好,但张绣和沮授却是第一次有这种待遇,不禁有些受宠若惊。 最后,张恒也给自己弄了一块,吃了一口在嘴里咀嚼着。 味道虽然不错,但总感觉还是少了些什么。 可惜战时军中禁酒,不然就更加美味了。 又吃了几口之后,张恒看向众人。 “怎么,各位是来继续劝我进攻的?” “不错!”沮授放下了手中烤肉,拱手道:“长史,大军已经休整完毕,是时候该进攻了。这几天下官已经打探清楚了,东光城中不过五千守军,三万民夫,大军继续进攻,十日可下!” 张恒点头笑道:“我明白,三万降卒虽然不肯出力,但只要派些兵马在后面督战,他们就不得不尽力攻城。十天的时间,已经绰绰有余。” “既如此,长史为何还不下令进攻?”沮授不解地问道。 “不急。”张恒摆了摆手,“公与可知,此刻袁本初正在做什么?” 沮授显然没想到张恒会转移话题,不禁一愣。 沉思片刻后,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若是下官没有猜错,袁本初此刻正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他也许会踌躇,也许会犹豫,但最终还是会带着大军返还。咱们早一日拿下城池,也好据城而守,与袁本初一决雌雄!” “说得好,说得对,但有一点却错了。”张恒笑道,“袁本初的确正在赶来,而这一战也的确称得上是决战,但却不是咱们与他决战。” “这……” 沮授皱起了眉头,思索着张恒话里的深意。 但还没等他想明白,张恒便开口笑道:“不过现在进攻也不是不行,既然大家都要打,那就打吧。传令下去,明日继续攻城!” “遵命!” 众人闻言大喜,急忙起身一抱拳道。 ------------ 第六百零五章返程与追击 战争打到这个份上,其实徐州已经胜券在握了。 剩下的,无非是速胜还是缓胜的区别了。 按照张恒的性格,自然是稳妥为主,这也是他这几天没有进攻的原因。 等袁绍率军归来后,恐怕又是一场长时间的消耗战,不如趁现在多休息一会儿。 下次再休息,恐怕就是战后了。 但众将皆连请战,张恒见士气高昂,也就不好在压着。 于是,时隔九天之后,攻城战再次打响。 这九天的休息,还是至关重要的,再次上阵后,士卒展现出来的战斗力比之前强了一大截。 反倒是城中的守军,因为连日来的担惊受怕,精神极度煎熬,根本没多少战斗力。 至于那三万民夫,人虽然拿上了武器,却不代表他们就是真正的战士了。 没见过血的,终究是不堪大用,稍微有些逆风,就有可能丢盔弃甲。 一连三日攻城,城中守军损失惨重,战力也连番下降。 傍晚,张恒远远地看了一眼城池,心中顿时有了底气。 不出三日,这座城也该破了。 然而就在当晚,一封探报也传来了,前线的敌军已然开始返程! 见此,张恒眉头一皱,不禁苦笑出声。 袁绍这货,回来的可真是时候! 之前张恒一直不愿攻城,就是有这个顾虑。万一自己这边打着,袁绍那边却杀到了,可就有乐子了。 就算能在袁绍之前攻破东光,袁绍来到之后的第一件事,也必然是把粮道一断,继续围城。 在稳妥为上的情况下,张恒不会出城与袁绍决战,只能等刘备杀过来。 如此一来,就又变成了当初邺城的情况。 历经了邺城的两个月后,那种绝望的感觉,张恒这辈子都不想再经历了。 不过事已至此,不经历也不行了,且看袁绍多久能杀过来吧。 当晚,张恒将袁绍来袭的消息说了一遍,众将都眉头紧锁,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第二天,赵云却是发狠了,直接派出了张绣亲自率军攻城。 内行一出手,便知有没有。 在张绣不要命的进攻下,两日之后,东光城告破,守将吕氏兄弟战死! 而在就在破城的当晚,一列长长的车队却也抵达了东光城下,正是后勤的运粮大队到了。 从围攻东光开始,张恒就做了好几套预案,但无论哪种,都少不了海量的粮食作为支撑。 如今身在敌军府邸,前面脩县又被公孙瓒堵住,粮草的运送自然困难了一些。既如此,那就不如索性一次多运一些。 值得一提的是,此次徐州展开大战,武将谋臣固然随军出征,但那些文臣也没闲着。 以荀彧为首的政务府,组成了一个后勤决策小组。除了维持州府日常运转的人员外,其他人都进入了这个小组中,负责督运粮秣。 西线战场负责督运粮草的人,正是入府不久的诸葛瑾。 而今日亲自押运粮草而来的人,却是诸葛亮。 将粮草送入城中,清点入库之后,诸葛亮便赶紧前来拜见。 “老师!” “免礼,坐吧。” 张恒挥了挥手,打量着诸葛亮,片刻后便满意地点了点头。 小半年不见,这小子好像又长高了些,而且气质也更沉稳了,不再似之前那般锋利。 “多谢老师。” 诸葛亮又一拱手,才坐了下来。 “此次运来了多少粮草?”张恒开口问道。 “回长史,下官此次奉命运送粮草三十万石,另有兵刃两万把,玄甲两千具……”诸葛亮毫不犹豫便说出了具体数字,简直倒背如流。 这种认真的工作态度,得到了张恒的肯定。 别人视若珍宝的军资器械,张恒却是无所谓,只要还是粮食。 在脂肪和蛋白质得不到充足补充的时代,碳水便是唯一的能量来源,因此消耗极大。 一士卒,一个月差不多要两石粮食。八万大军,一个月就得十六万石。 三十万石粮草,算上东光城中的缴获的存粮,节省点用,三个月不成问题。 有了这些粮草,张恒便有了跟袁绍打消耗战的底气。 计算完了粮草数目,张恒又把目光看向了诸葛亮。 “孔明啊,如我所料不错,敌军大军明日或是后日也该到了。你既然来了,就别走了,让民夫今晚就撤离,你留在这里,做个随军主簿,参谋战事吧。” 闻言,诸葛亮目光一亮,赶紧起身拱手道:“弟子遵命!” 他是聪明人,有些事自然不用说的太明白。 张恒对他的期望很高,甚至是当成接班人在培养,这整个徐州都知道的事实。 但想要当张恒的接班人,只会处理政务是不够的,战争方面也得精通。 诸葛亮这些年潜心读书,如今已有小成,剩下的只是实践而已。 但战场上的一些东西,却是书本上学不到的。 如今战事走向已经明朗,张恒正好可以抽出些时间,亲自培养诸葛亮军事方面的能力。 如果不出意外,这次大战之后,诸葛亮的军事能力,将会有一个质的飞跃。 再沉淀一两年,他应该就能独自领军出征了。 …… 正如张恒所料的一样,东光城破,粮草运送过来的第二日下午,城外官道上忽然响起震天的马蹄声。 探骑却早就探得了消息,张恒赶紧率领众人登上城头,却见到远处烟尘滚滚。 袁绍大军,杀到了! “长史,敌军来了,咱们是战是守?”赵云抱拳问道。 张恒没有回话,反而把目光看向了身旁的诸葛亮。 “孔明以为呢?” 诸葛亮想了想,开口道:“先战再守。” 闻言,一旁还在观看敌军阵型的沮授忽然扭过头来,看着这个不到二十岁的少年,眼中满是欣赏之色。 赵云麾下有五万骑兵,别说防守,就算是正面对决,也绝对不虚袁绍分毫。 但对于大的战局而言,却是守更划算些。守到刘备率大军赶到,这场仗就彻底稳了,倒没必要现在冒险。 可要是一点都不打,对士气肯定有影响,所以先战后守,才是最完美的策略。 若是张恒给出这个方略,沮授丝毫都不会奇怪。 可这小子明明才是个十几岁的少年啊! 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判断清楚局势,并给出切实可行的方案,当真是……天纵之才! 听闻此子是第一次上战场,若是稍加培养一番,便是前途无量。 “哈哈哈……说得好!”张恒大笑起来,对诸葛亮的答案也非常满意。 “子龙,就按孔明说的做吧。” “遵命!” 赵云一抱拳,转身下了城楼。 片刻后,城门缓缓开启,赵云亲率大军冲了出去,初战就此打响。 这场战争,无论是规模还是结果,都跟张恒预料的差不多。 一阵厮杀后,赵云终究没能突破袁绍布下的防线,而袁绍也留不住赵云。 鏖战一个时辰后,双方鸣金各自后退,就此形成了对峙状态。 然后……然后张恒就不出战了! 求速胜的袁绍第二日又在城下摆开了阵列,但任凭他如何挑衅,城中的人马就是不肯出来。 一天过去,袁绍只好无奈地叹了口气,下令鸣金。 第三日,袁绍又来挑衅,但张恒还是不出战。 接下里一连三五天都是如此,这下袁绍可坐不住了,差点气得破口大骂。 后方只留了文丑带两万人马坚守,刘备大军随时可能发起渡河战役。 自己本就心急如焚,但这时候张子毅却当起了缩头乌龟…… 娘的,有种出来跟我决战,是死是活我都认了,躲着算怎么回事。 但任凭袁绍再怎么挑衅,张恒就是装死。 有好几次袁绍派士卒前往城下挑衅骂阵的时候,张恒就站在城楼上,津津有味地听着。 直到城下士卒喊得口干舌燥,声音沙哑时,张恒却还是听得意犹未尽,满脸的不尽兴。 如此做派,袁绍瞬间没了脾气。无奈之下,只好下令攻城。 但要来的终归回来,袁绍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就在袁绍率大军北上的第二天,黄河南岸的刘备就得到了消息。 “袁本初走了?” 关羽点了点头,“探骑亲眼所见,应该不会有错。” 刘备疑惑道:“可子义上午才巡视过军营,对岸营垒丝毫未少。” 荀攸笑道:“主公,此事并不稀奇。昔年战国时,孙膑增兵减灶迷惑敌军,如今袁绍人走营垒却不撤,就是为了迷惑咱们。” 听了这个解释,刘备才恍然大悟,继续问道:“那河对岸还有多少敌军?” “具体数目未知,但绝对不会太多。”关羽斩钉截铁道。 “何以见得?” “兄长,子毅麾下,可是有着子龙的五万骑兵,更有数万降卒。袁本初若只带两三万兵马前去,非但解不了南皮之围,自己反而可能落得个全军覆没的下场。” 对于赵云军团的战斗力,所有人都不会怀疑。 刘备沉思片刻后,心中终于有了决断,扭头向关羽问道:“云长,渡河一应之物可有准备妥当?” “虽然不算太妥当,但如果对面的敌军只有一两万人,却是无碍。”关羽抱拳道。 “好,传我将令,大军明日渡河!” 刘备一拍桌案道。 “遵命!” 关羽和荀攸同时应道。 ------------ 第六百零六章渡河战役 军令既出,大军迅速运转起来。 太史慈最先行动,将这几个月打造出的战船和浮桥都命人架到了岸边。 没错,黄河上也是可以搭设浮桥的。 高唐能作为渡口,这里的黄河流段自然相对较窄,只有两百多丈,水流也相对平缓。搭设能够短时间内通行的浮桥,并不成问题。 只是,对面的文丑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你搭设浮桥。 自袁绍率军离开之后,文丑便下令全军进入戒严状态。 人嘛,总是越缺什么,越喜欢显摆什么。 正是因为虚弱,文丑才要故意装出严阵以待的模样,企图吓住刘备。 可惜有校事府的存在,对面的消息能随时得知,文丑的愿望自然落了空。 但饶是如此,想要渡河也不容易。 在荀攸的建议下,刘备决定分两段渡河。 说白了,就是和当初贾诩过济水一样。先用大军正面渡河,吸引文丑的注意力,然后暗中派出大军,在其他地方渡河。 反正刘备麾下人多,荀攸还准备了数个备用的地方,并且全部布置下兵马。 这些路人马,只要一路过河,就能突袭文丑大军。不求得胜,只要拖住就好,届时文丑自顾不暇,其他路大军就能全部渡河。 计划已定,渡河器械也连夜送到了指定地点。 第二日清晨,太史慈亲率五万大军,展开了这场渡河战役。 河对岸,文丑见到太史慈率军渡河之后,脸色立即变得极其难看。 他明白,袁绍率大军离去的消息已经泄露了。 危急之际,只有死守防线,阻挡敌军渡河了。 二百多丈的距离并不算远,太史慈当即下令,一千艘战船同时下水,掩护二十座浮桥的搭建。 短短两个多月的时间,太史慈并没能打造出大规格的战船。每艘战船上仅能容纳十人,但这也够了! 随着太史慈一声令下,一千艘战船被同时推入水中,随后一万名弓弩手全部登船,开始向对岸进发。 剩下的四万人,却开始加速搭设浮桥。 对岸,副将蒋义渠看见之后,立刻大喊道:“将军,敌军过来了!” “我看得到!” 文丑没好气地回了一句,同时大喊道:“弓弩手!” 下一刻,八千名弓弩手冲了上来,站到了防线前端。 袁绍知道文丑的防御任务相当沉重,所以将大部分弓弩手都留了下来,帮助文丑守卫防线。 “拈弓搭箭,待敌军冲进一百五十步之内,便立刻放箭!”文丑大吼道。 对面,太史慈派出的战船却已经冲过来了。 两百丈的距离不算什么,即便放在水中也是如此。不过一刻钟的时间后,刘备军已然冲到了箭矢的射程范围之内。 “放箭!” 文丑大手一挥,霎时间箭如雨下。 然而,此刻河上的刘备军弓弩手也已经准备好了,几乎就在文丑下令的同时,作为先锋的孙观也拔出了腰间佩剑。 “放箭!” 下一刻,两方的箭雨同时向对方落了过去,形成了一幕互射的局面。 太史慈麾下的弓弩手虽然多些,但船上并不能站得很稳,效率自然不如对面高。互射了两轮之后,整体便落入了下风。 好在太史慈知道对面可能有防备,所有提前命令所有战船分散,因此倒是没有太大的损伤。 两军就这么互射着,箭矢犹如弹幕攻击一般,疯狂往对方身上招呼着。 而然就在这时,浮桥已经铺过来了。 “快,射浮桥上的敌军!” 文丑指着正在铺设的浮桥,开口大吼道。 他知道,一旦被太史慈的大军冲过来之后,自己将再无机会。 弓弩手得令后,直接舍了船上的敌军,转而开始攻击浮桥上的敌军。 面对八千名弓弩手的袭杀,纵然带了盾牌,搭设浮桥的士卒也一瞬间就被射成了筛子。 但太史慈却丝毫不气馁,继续下令前冲搭设浮桥。 能不能成功,他并不知道。但就算一直不成功,只要能拖住文丑的大军,他也就完成了任务。 厮杀还在继续,却已经形成了一个循环。 文丑军射击搭设浮桥的士卒,船上的刘备军却一直在射文丑大军,至于太史慈这边,却已经换了一批又一批的士卒,可以说是用人命在拖延时间。 如此做法虽然残酷,但终究是有效果的。 渡口向东十里外,关羽先是派出了十艘快艇渡河查看情况。 确定了周遭并无敌军之后,他便亲自登船,率领三万大军开始渡河。 正如荀攸预料的一样,文丑手中这点人马,能够掌控的范围并不大。至少在关羽渡河途中,并没有遭受到任何攻击。 一个时辰后,三万大军尽数登岸! 关羽这才松了口气,目光望向渡口的方向,眼中闪过一抹杀意。 “传我将令,进军杀敌!” 言罢,关羽翻身上马,带领着队伍向西冲去。 而另一端,徐荣和徐盛的部队,也都成功渡河,在北岸集结之后,向着渡口杀去。 渡口处的战场上,太史慈的浮桥还是没有搭设完成。他已经换了不知道多少波人了,却都是有来无回,让他心中异常憋屈。 敌军只剩了两万人,渡河战役就打得如此艰难。 若是袁绍大军一直在此严防死守,想要正面渡过黄河,简直难如登天。 算算时间,另外几支部队应该已经渡河成功了,太史慈便停止了搭设浮桥。至于河中战船上的士卒,太史慈也让他们退出了箭矢覆盖的范围。 “将军,敌军退了!” 蒋义渠大吼道,声音中带着喜色。 文丑冷冷看他一眼,“我有眼睛!” 话虽如此,但文丑心中却充满了疑惑。 搞得这么大阵仗,就这么虎头蛇尾地结束了? 不应该啊! 徐州近二十万大军,说句好听的话,就是用人命填,也能趟过这条黄河。 这才折损了多少人,就这么草草结束了,文丑甚至都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正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文丑感到蹊跷也是在正常的。 但很快他就不用疑惑了,因为东边已经扬起了漫天烟尘。 “这是……” 文丑一愣,眼中闪过一丝震惊。 “将军,是敌军,敌军从其他地方渡河杀过来了!”副将蒋义渠立刻大呼小叫起来。 文丑有些无语地瞪了他一眼。 你什么时候能不说废话,我会很开心的。 这阵仗虽然来势汹汹,但却并没有出乎文丑的意料。 早在渡河战役刚刚打响之时,他就想到了这个可能。 但他能怎么办,手中没有足够的兵马,只能挑要紧的地方防守。 至于其他的,只能交给天意。 但很显然,上天并没有眷顾他。 现在该什么办,退回平原城坚守待援吗? 文丑明白,这是最好的办法,但他却不想这么做。 连敌军的面都没见到就撤退,未免太怂了一些,对士气必然有影响。 况且……敌方大军分成好几路杀来,每一路的兵马必然不会太多,自己以逸待劳,未必没有机会取胜。 此时,他脑中忽然想起袁绍临走时的交代。 能守住就守,守不住就退守平原吧。 那是一种怎生无奈的语气…… 君忧臣辱,君辱臣死! 袁绍平日里待文丑极厚,此时他心中自然生出了一股愤怒。 不,就算要退守平原,也要让敌军先尝尝自己的厉害! 痛击敌军一番,后面的防守战才好打! “传我将令,先不要管河对面的敌军,整军备战,咱们会一会东边的敌军!” 文丑大喝一声,打算来一场堂堂正正的对决。 听到命令后,蒋义渠却是一愣。 将军,你疯了吗! 怎么这么点人,怎么和敌军争斗? 文丑看出了他的为难,不禁冷笑一声。 “怎么,你不敢战?” 蒋义渠连忙抱拳道:“将军若战,末将自当追随!” “兵不在多,而在勇!咱们将士万众一心,未必就会输给敌军,传令吧!” 文丑冷声道,说罢便拿起了自己的长刀,翻身上马。 “遵命!” 蒋义渠应道,同时深吸了一口气。 完了,今天可能要死在这里。 大军本就在河边列阵已久,如今行动起来倒是快。 就在关羽大军突进至身前一两里之时,文丑已经完成了整军列阵。 目光望去,透过烟尘,文丑终于看到了敌军的阵容。 大约有两三万人,为首之人却是一个红脸汉子。此刻正跨坐在战马上,目光冷冽,一把长髯却是极长,几乎到了胸前。 关云长! 一瞬间,文丑脑中忽然冒出了这三个字。 如此标志性的胡子,也只有徐州第一勇将,关云长能够拥有了。 一念及此,文丑心中忽然升起了浓浓的战意。 久闻关云长勇武之名,今日正好见识见识! “全军冲锋!” 文丑一抖手中长刀,一马当先冲了出去。 见文丑不退反进,主动攻了上来,关羽眼中闪过一抹喜色,同时也有一丝不屑。 大势如此,不想着退守平原,坚壁自守,反而妄想负隅顽抗,当真是不知死活! 如此也好,就在这里解决他,倒省得多费功夫攻城了。 一念及此,关羽眼睛微微睁开,其中闪烁着森然的杀意。 在苍凉的号角声中,两军终于冲在了一起。 河对岸,太史慈见关羽已经和文丑交上手了,顿时大为兴奋。 “快,继续搭建浮桥,渡河!” 说着,太史慈从地上跳了起来,却将铠甲往自己身上披,显然是要亲自渡河了。 而渡口的西边,此时也响起了阵阵的马蹄声。 就在关羽和文丑厮杀正酣之时,另外几路大军也到了。 徐盛率军赶到之后,二话不说,便挥舞着大刀率军加入了战场,却是从后面给文丑来了个突袭。 徐荣则稳重了一些,他环顾战场片刻,却发现有几处缺口,继而默默率军将其堵上。 场中四面埋伏,已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态势,但文丑却根本无暇顾及。 因为,关羽的进攻太狂暴了! 刚刚开战不久,在有意为之的情况下,关羽和文丑就撞上了。 两人的兵刃都是一柄长刀,也都是走的刚猛路线,但文丑很快就知道了人与人之间的差距。 关羽的第一刀,就差点把文丑的武器震得脱手。 正当文丑心中骇然之时,关羽的第二刀却已经到了。 这一刀,却比之前第一刀的份量更足,当场便震裂了文丑的虎口。 然后是第三刀,比之前两刀的攻击力道更足,险些将文丑连人带刀劈成两半! 这就是关羽的实力吗! 文丑心中疯狂呐喊着,感觉却无比憋屈。 任他浑身有百般武艺,千斤力道,却还是被关羽压着打。 徐州第一勇武的实力,在这一刻被展现得淋漓尽致! 终于,双方交手将近五十回合,关羽眼中冷芒一闪,眼睛顿时睁得滚圆,手上却再度加重了力道。 文丑本就是拼尽全力在抵挡,这一下哪里还扛得住,三两刀后,直接被关羽砍断了手中长刀,连带着身上也多了一道长长的伤口。 但他还没来得及惨叫,关羽却又反手一刀横扫,直接将文丑的脑袋砍飞了出去。 无头尸身倒下的同时,头颅早就飞出了老远。 五十回合,文丑战死! 斩杀了敌将,但关羽神情中却有些不满。 听闻甘陵战场上,子龙三十合斩杀颜良。 今日,自己斩杀文丑,却是快用了五十合…… 关羽忍不住微微叹息一声,心中已无半点喜悦。 ------------ 第六百零七章合适围困的地点 东光城。 连续数日攻城不下,袁绍已经彻底没了脾气。 不过好消息也不是没有,他命大军将东光城围住之后,至少解了南皮城的危机。 袁绍的好大儿袁谭,终于能率军出城与袁绍相见。 但是……这似乎并没有什么意义。 城中的张恒,还是吃着火锅唱着歌,面对敌军猛烈的攻城,一点都不担心。 连续防守了三日,众将都有些不忿。 若是兵微将寡也就算了,但手里有兵有将,还这么被动挨打,是不是有些过了。 面对大军日益高涨的不满情绪,张恒当即选择了安抚,却还是严令不许出战。 袁绍也蹦跶不了几天了,且让他再猖狂几天又如何。 不过,这么干等着也不是事。 刘备大军即将杀到,为了减少之后的胜利难度,张恒还是准备动些手脚。 想了想,张恒把众人都叫了进来。 “这几日敌军接连攻城,咱们伤亡如何?”张恒开口问道。 “数日鏖战,我军折损了三千余人,大多数都是之前甘陵的降卒。不过敌军的伤亡,绝对比咱们只多不少。”赵云开口答道。 张恒点了点头,继续开口问道:“这两天,我听说军中求战情绪高涨?” “的确如此。”赵云答道,“如此被动挨打,我军士卒多有不满,是以纷纷求战。” “嗯……那就告诉将士们,且再忍耐数日,等玄德公大军抵达之后,咱们便立刻出战。”张恒笑道。 对待麾下的大军,其实有时候跟对待小孩是差不多的,都得哄着来。 “遵命!” 赵云一抱拳道。 不过沮授却有不同的意见,只见他起身拱手道:“长史既然打算与刘使君里应外合,为何不现在就出战,先将敌军击退,之后在城外构筑一道防线。不然等大军赶到之后,敌军却一股脑钻进南皮,便又是一场艰难的攻坚战。” 虽说南皮到东光城之间只有一条路,但如今张恒才是被围的一方。无论袁绍是想走还是想留,张恒都拦不住。 既然是围困,肯定是在外面好围,真要让袁绍逃回了南皮,想要攻坚下来,只怕又得数月的工夫。 不得不说,沮授的想法是对的,但张恒却忍不住对他翻了个白眼。 你以为我叫你们来是干什么? “现在还不是时候。”张恒摇头笑道,“此时咱们的援军未到,贸然出战,胜了还好说,一旦败了,难免又生变故。” 战争都打到这个程度了,张恒不想再出任何差错,自然怎么稳妥怎么来。 “只是……公与所言也甚是有理,此番唤诸位前来,便是想问问,这附近可有地方能围困敌军。” 想要彻底围住袁绍近十万兵马,便是二十万大军也不一定够用,除非能借助地利。 一听这话,沮授顿时来了精神。 前几日他见闭门不战,便已经明白了张恒的意图,这几天一直在琢磨这件事呢。 “长史,有一处地方,整好适合围困敌军。” “何处?”张恒问道。 沮授张嘴,轻轻吐出了两个字。 “漳水。” “漳水?”张恒眉头微皱道。 对于这个名字,他可太熟悉了。 上次邺城之围,曹操就是引漳水灌城,才致使张恒陷入了危险境地。 可是……这里已经是渤海,难道还有漳水分支? 见众人不解,沮授从怀中掏出了一张地形图,铺在了桌面上。 “长史,在下年轻时曾壮游冀州,对渤海水系颇知一二。漳水虽流量不大,但其源头,却是在五行山脉之中,可谓源远流长。” 闻言,张恒低头看了看地形图,果然在南皮的西边不远处,看到了一条标注出来的河流。 “公与的意思是说,东光城西三十里的河流,却是漳水的分流?” 沮授却摇了摇头道:“不,不是分流,正是漳水!漳水全长何止千里,西起五行山脉,东至渤海,可谓横穿整个冀州。” 明白了! 张恒眼中闪过一丝恍然。 沮授的意思,是将袁绍大军往西赶,一直撵到漳水河边,借助河水之利,便可以轻松完成对袁绍大军的包围。 但这计策本身是问题的,最大的问题,在于如何把袁绍大军赶过去。 袁绍不是傻子,在局势不利的情况下,他肯定会躲进南皮城死守。 除非…… 张恒想到了一个可能,继续开口问道:“公与,你此计甚妙,但咱们如何斩断敌军的归路?” 一旦刘备大军抵达,袁绍将面临腹背受敌的情况。这时候,傻子都知道往南皮跑,除非能截断他北归南皮的道路,他才会往脩县跑。 原因也很简单,因为那里有公孙瓒的大军。 也只有如此,袁绍才能有一丝生机。 沮授再次拱手道:“长史,想要敌军西逃,只有主动出击,却没有任何捷径可走。只是……时间得把握好。” 张恒点了点头,明白了沮授的意思。 若是出击得早,则会与袁绍纠缠在一起,甚至难以脱身,一旦败了,于战局不利。 若是出击得晚,还没等张恒构筑起防线,袁绍就已经跑回南皮去了。 所以必须得不早不晚,等刘备大军进行合围之时,张恒这边的防线也刚刚构筑好。 眼见北归无望,袁绍才会领着大军往西边跑。 此外,还得在必经之路上派人堵截。 要同时完成这几点倒是不难,困难的地方,恰恰是在于对时间的把控。 那么,刘备大军什么时候才能到呢? 张恒不知道,但根据他的猜想,怎么也得一个多月。 毕竟就算渡河成功,黄河边上可还有一座平原城,没那么容易攻破的。 也正因如此,他才会坚守不出,不想在刘备大军赶到之前,损失任何实力。 世人皆有局限性,就算是张恒也不能免俗。 任他千算万算,也不敢想刘备此时已经歼灭了文丑所部,正在飞速赶来的路上。 若是知道如此,他早就主动出击,并且在东光城下构筑一条防线了。 沉思片刻后,张恒扭头看向了孙策。 “伯符,稍时我会修书一封,今晚你便派些精锐突围出城,带着南下去打探消息,将军报呈给玄德公。如我所料不错,玄德公大军此时正在围攻平原。” 张恒自信满满地给出了大致方向。 一旦能确定平原城破的时间,自己这边就好操作了。 “遵命!” 孙策自然相信张恒的判断,当即抱拳应了下来。 然后,张恒就懵逼了。 头天晚上派出的突围小队,第二天晚上就回来了。 “什么,你说玄德公大军早就攻破了平原,如今已到了百里之外?” 张恒望着眼前的传讯士卒,面色有些难绷。 “长史,主公大军在黄河岸边就已经全歼了敌将文丑全军,等到兵临平原时,城中直接就投降了!”士卒抱拳答道。 “这……” 张恒顿时无语了,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文丑是傻子吗! 那么点人,不果断放弃防线,退守平原,还跟刘备死磕,这货脑子怕是有问题吧! 出乎意料归出乎意料,但刘备能早到总是好事。 只是,自己这边怕是要赶不及了。 百余里的路程,明日全速前进,只怕后天一早就能杀到了。 可是一天的时间,自己能完成对袁绍的堵截吗? 张恒皱着眉头思索片刻,终于打定了主意。 成与不成,总要一试! 即便失败,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袁绍逃回南皮,反正本来也就这样了。 事不宜迟,念头打定之后,张恒当即擂鼓聚将,下达了出击命令。 是夜,东光城门忽然打开,赵云率大军冲出城,却是直奔袁绍大营而去,打算来一场夜袭。 这自然瞒不过袁绍,他自有探骑在城下来回巡视。城门刚有动静,探骑就已经回营汇报了。 不过也无所谓了,反正赵云也没指望能打袁绍一个出其不意,拖住就好。 一万骑兵出城夜袭之后,紧随其后的却是三万降卒。 这些兵马并没有跟着赵云前去袭营,反而就在城下四处搭建起了防御工事。看架势,却是要将所有的通道全部堵死。 所谓的局部战争,其实能操作的空间本就有限。 更何况东光跟南皮之间只有一条官道,只要把周遭的小路也一起堵住,袁绍就不可能过去。 至于周围的野地,数十人数百人也许能过,但大军的确是过不去的。 张恒立在城头,远远眺望着城下的火光。 自己修筑的防御工事,并不指望能抵挡袁绍多长时间,反正刘备大军后天就到。 袁绍怎么可能有时间强攻,反而只会想着尽快脱离包围。 简而言之,这就是一个面子工程,两夜一天的时间,应该够了。 立在城头看了一会儿之后,张恒一招手,把孙策叫了过来。 “伯符,稍时敌营战事起时,你便率军出城。” 闻言,孙策一愣,继而问道:“长史,末将要去往何处?” “袁绍逃窜的必经之路。”张恒笑道。 孙策一脸茫然,还是有些不明白。 张恒扭头,看向自己身边的诸葛亮。 “孔明知我心思否?” 诸葛亮笑道:“弟子有些想法,只怕贻笑大方。” “不妨,且试言之。”张恒鼓励道。 “城下防御工事建立后,敌军短时间内定然攻不破。而主公大军后天就该到了,袁绍必然西逃脩县与公孙瓒合兵一处。此去脩县,却只有一条官道,只要在关键之处设伏,便能卡住袁绍的归路。 只需阻挡片刻,后续大军便将抵达,敌军可破矣!” 闻言,张恒笑着点了点头。 “不错,孔明既然知我心意,那便和伯符一同行动吧。” “遵命!” 二人当即抱拳应道。 张恒要培养诸葛亮,可不是嘴上说说而已。 先让他参与到战事中历练一番,待到此战结束后,便可在军中担任要职。 冀州平定之后,之后的割据势力虽不足为虑,但也需要逐一拿下来。 再动兵之时,诸葛亮就能真正参与其中。 不久后,敌营厮杀声四起,看来赵云已经发动了进攻。 与此同时,东光城中却涌出了第三波人马,正是孙策和诸葛亮率领的大军。 ------------ 第六百零八章败走脩县 对于张恒的夜袭,袁绍早有防备。 倒不是说他有多神机妙算,只是交战这么久,他也算了解张恒。 这家伙征战近十年,从来就不是个肯吃亏的主儿,如今却一连数日闭门不战,其中必然有诈。 所以当赵云率军袭营时,袁绍倒是非常开心。 瞧瞧,张子毅终于忍不住了! 但是,赵云本就不打算真正突袭,见敌军有所防备后,更是直接虚晃一枪,交战不到半个时辰,便率军撤退。 袁绍自然不疑有他,反而认为是自己挫败了张恒的诡计,这一夜都睡得无比香甜。 可等到第二日清晨,袁绍就听到了一个消息。 带着亲兵出营一看,顿时人都傻了! 经过一夜的时间,东光城下的防御工事,已经修建得初具规模。 这是什么意思! 袁绍百思不得其解,却又隐隐感觉有些不妙。 这时,随行的田丰忽然怒吼一声。 “不好,敌军这是要断我归路!” “为何?” 袁绍还是不明白,明明自己也没打算现在回南皮啊,你断我归路干什么。 难道…… 田丰眼皮眨了两下,已经想到了一个可能。 “主公,文将军那边,只怕是败了。” “不,不可能!”袁绍连忙摇头,“我走之前,可是足足给文丑留了两万大军,即便不敌,他也能退回平原城自保。阻挡刘备大军一月时间,应该不成问题!” 他压根不信田丰的说法,或者说他不愿意相信。 因为文丑一旦败了,刘备的大军就不远了。 那自己……可就是腹背受敌了。 可田丰却不惯着他,满脸严肃道:“若非文将军已败,敌军何必要如此作为?” “这……” 这时,一旁的郭图开口道:“主公,不管是真是假,还是先派人探查一番。” “好。” 袁绍点了点头,正要派人探查时,身后忽然响起一阵马蹄声。 众人扭头一看,原来是淳于琼飞马赶来。 “主公,不好了!” 这三个字听得袁绍心中一慌,急忙迎了上去。 “休得如此大呼小叫,究竟发生了何事?” 淳于琼下马,满脸焦急地对袁绍抱拳道:“主公,末将刚刚收到的消息,咱们的后军全军覆没,文将军战死,敌军已经杀过来了!” 啊! 这一番言语,犹如在袁绍脑中炸开了一记惊雷,震得他整个人都晕头转向,甚至当场失神。 文丑战死,两万大军全军覆没? 怎么可能! 就算败,也不可能败得这么快吧! 失神良久后,袁绍才回过神来,一把就抓住了淳于琼的手,语气急促道:“快说,到底怎么回事!” “主公请随末将来!” 几人立刻返回,此时袁绍的大帐中,正跪着数名满身狼狈的士卒。 “主公,小人等是文将军的亲兵……” 袁绍面前,几名士卒哭着将战争的经过讲了一遍。 听完之后,袁绍心都凉了,直觉一股寒气自天灵盖冒出,心中再无任何的侥幸。 完了,一切都完了! 关羽击破文丑之后,刘备还想休整几天再继续北上,却被郭嘉劝阻,执意请求大军立刻追击袁绍。 兵贵神速的道理,算是被他玩透了。 刘备当即从善如流,只让士卒休整了两个时辰,便继续率军北上,直奔南皮而来。 也就是说,这些溃兵前脚刚逃,刘备后脚就开始追了。 如今,徐州大军距离袁绍大营,已然不足百里。 这么短的距离,最多明日这个时候,刘备就会出现在自己面前。 可自己麾下的这点兵马,能够挡住吗? 答案显然是否定的。 袁绍越想越慌,额头上已经不自觉流出冷汗,却把目光看向了众人。 “诸位可有良策?” 到了这个时候,莫说他们,便是张良在世,也拿不出什么好的办法了。 是以众人都面面相觑,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 就连平日里最爱发言的田丰,此刻也沉默了。 当然,他们也不是无话可说,有两个字在他们心中盘旋良久,却终究不敢宣之于口。 因为那两个字是——投降! 袁绍见众人沉默,心中愈发绝望。 当真是天要亡我? 紧张到令人难受的气氛中,最终还是田丰幽幽开口道:“主公,为今之计,只有两条路了。” “元皓快说!” 袁绍眼中一喜,好似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赶紧催促田丰。 “其一,便是迅速进攻,哪怕拿不下东光城,也要打破敌军修建的防御工事。率大军回归南皮,据城而守,与徐州耗着。敌军数十万大军,必然不能久持,只要耗到敌军粮尽退兵,危局自解。 其二,则是向西进军,前往脩县。公孙伯圭的大军就在那里,我军与其合兵一处,尚有一线生机!” 听完田丰的建议,袁绍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第一条。 且不说自开战以来,公孙瓒的拉跨表现,让袁绍无法信任他。 就算是公孙瓒百战百胜,不到万不得已之时,袁绍也不愿屈居人下。 要知道,自己一旦放弃了南皮,就等于放弃了渤海。纵然手下还有数万大军,也成了无根之萍,就如当初的刘岱和乔瑁一般。 既然有了决断,那就事不宜迟。 袁绍明白,留给自己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传我将令,全军进攻!今天日落之前,必然要攻破敌军的防御工事!” “遵命!” 众人全都起身拱手。 于是,战争再次打响。 袁绍的进攻,自然也在张恒的意料之内。 但昨夜的声东击西,已经争取了不少时间,即便城中大军再不济,也不至于撑不住一天的时间。 所以当袁绍大军再次动地来袭时,张恒却早已做好了准备。 不过没有了城墙作为防护,防御起来,的确会费劲一些。 战争从上午开始,一直打到日落。 在袁绍的严令催促下,袁军好像都疯了一般,一个劲地舍命冲锋。 而张恒这边,却是不慌不忙,直接将三万降卒顶在了最前面。 这些人固然没什么战力,但架不住敌军足够疯狂。所以哪怕是为了自己的性命,也得奋力冲杀。 至于临阵倒戈这种里的桥段,却是不会发现的。 大军列阵进攻之时,可不是说你想投降就能投降的,更何况是数万人一起,敌军又哪里肯信。 再者,没有足够有威望的人领头,也根本组织不起来。 三万名肉盾,就算站着让袁绍军杀,短时间内也杀不多。 所以直到正午时分,三万大军还在苦苦抵抗。 眼看士气即将崩盘,为防止这些士卒溃散之后冲击本阵,张恒当即下令赵云军团出击。 交战两个多时辰的袁军,此刻也都疲惫至极,在赵云军团的冲击下,很快便退散而去。 由于不是为了击溃敌军,所以赵云也没有继续追击。眼见敌军已退,便率军返回城下。 只是袁绍已经快要穷途末路,自然不可能放弃这条生路。 不过半个时辰后,袁绍大军再次组织起了进攻。 这一日的战争,是真正物理意义上的正面相撞,过程极为惨烈。 打到日落之时,双方都在战场上留下了近万具尸首。 前面所有的损伤加一起,也没有今日一天多。 好在张恒终究是守住了,一日的惨烈厮杀,袁绍军终究没能靠近防御工事半步。 而后方,防御工事的修建还在继续。 袁绍站在高处俯瞰整个战场,东光城下的防御工事高一分,他心中的绝望也就加重一分。 直到夕阳西下,太阳吝啬地收敛了最后一丝光芒之时。 袁绍明白,是自己败了。 最后再眺望一眼南皮的方向,袁绍心中满是悲怆。 未能攻破张恒的防御工事,也就意味着自己无法返回南皮。妻儿老小,是再也见不到了。 不仅如此,连渤海这块根据地也保不住了。 多年辛苦经营,今日却毁于一旦…… 想着,袁绍忽然感觉胸口堵得慌,一股剧烈的心慌感涌现,额头瞬间满是冷汗。 噗! 终于,袁绍还是没忍住,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整个人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主公!” 一旁的亲兵大惊失色,赶紧上来扶住了袁绍。 再看袁绍,鲜血喷出之后,整个人脸色虽然轻松了些,但神情早已萎靡。 “传令,鸣金收兵。整顿大军,往脩县进发……” 袁绍强忍着最后一丝清明,下达了撤退的军令,随后便昏了过去。 东光城头,张恒见袁军缓缓撤去,不由露出了一丝笑容。 终于退兵了! 不过我这又不是公共厕所,其实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 “子龙听令!”张恒忽然低吼一声。 “末将在!” 赵云连忙抱拳道。 “率全部骑兵出城,追击敌军!”张恒下令道,“若敌军阵列严整,就不要贸然进攻,紧紧尾随即可。” “遵命!” 赵云一抱拳,立刻率军出城去了。 袁绍不傻,又怎么可能坐等自己被包围。 如果不出意外,这家伙今天晚上就该撤军前往脩县了。 赵云麾下全部是骑兵,正好适合追击。哪怕不能取得战果,也能一路尾随,死死黏着袁绍。 只等刘备大军一到,便能进行合围,一口气将敌军全部吃掉! 想着,张恒又命方悦去向刘备传信,将此间的情况做个汇报。 做完这些之后,张恒却转过身来,扭头看向南皮的方向。 这一战如果顺利,此次冀州之战,就算是基本结束了。 打败袁绍和公孙瓒后,中原可定! ------------ 第六百零九章最后一战 东光城南四十里。 刘备率军赶了一天的路,时至傍晚,便在官道旁安营寨扎。 用完晚饭之后,刘备便唤众人来大帐议事。 昨日张恒派出的探骑,已经又被刘备送回去了,并定下了里应外合,围困袁绍之策。 不出意外的话,明日一早启程,最多中午时分,就能进抵东光城下。 “诸位,子毅定计在漳水河畔困杀袁绍,诸位都议一议吧。” 众人到齐之后,刘备开口给此次会议定了一个基调。 闻言,许久不曾发言的郭嘉开口道:“主公,袁绍已是穷途末路,无论何种战法,他都无力回天。即便逃回南皮城中,也不过多苟延残喘一阵而已,又有何惧!” 刘备忍不住瞪了郭嘉一眼,“你说得好听,南皮城坚,城中又有钱粮,袁绍近八万大军守城,咱们指不定要打到何年何月,能迅速结束战斗最好。” 兴师十万,日费千金,更何况是三十万大军! 徐州的确有钱有粮,但也不该浪费。后面还有仗要打,这些钱粮攒下来,又够再打一场大仗了。 就算没有仗打了,留着预防天灾,赈济穷乏也是极好的。 郭嘉自知失言,尴尬一笑道:“长史之计,自然是极好的,只是他袁绍却不会坐以待毙。文丑战败的消息想必早就传过去了,我若是袁绍,只怕早就跑了。” 又不可能跨过张恒驻防的东光城,不跑还留下干什么,等死吗? 闻言,刘备也忍不住嘬了嘬牙花子。 说实话,他最怕的就是这样。一旦袁绍跑了,不管去往何处,战事都得延期。 如今已是九月,若是再拖上两个多月,等到冬来雪落,就不得不休战,又得拖到明年去了。 “奉孝可有妙计助我围困袁绍?”刘备笑问道。 此话一出,郭嘉顿时露出了自信满满的笑容。 他早就等着刘备垂询了。 “主公勿忧,此事易尔。”郭嘉笑道,“袁绍若要逃,则必往脩县与公孙瓒会合。而从东光往脩县,却有一条必经之路,咱们何不提前前往围堵。” “这……”刘备皱眉道,“万一你猜错了,袁绍还没逃走,我却将大军布置在了半途,又该如何?” “主公可分兵前往。”郭嘉笑着答道。 闻言,刘备也恍然醒悟。 对啊,以自己麾下的兵马数量,便是分成三股堵截袁绍,也是绰绰有余。 一时间,刘备心中不由得生出一丝感慨。 解决了西线的战事后,大军全部汇聚在渤海,无论干什么,都游刃有余了。 当真是……这辈子也没打过这么富裕的仗! “诸位以为如何?”刘备又向众人问道。 “郭军师所言有理,臣等附议!” 以关羽为首的众将都拱手道。 “好,那便分兵围堵!”刘备猛地一起身,大袖一挥道,“云长率五万大军,前往脩县必经之路上提前布防,务必要将袁绍赶往漳水东岸。子义率五万大军,前往漳水边布防,等候袁绍到来。 其余人马,随我进发南皮!” “遵命!” 众人皆起身抱拳应道。 然而就在刘备刚刚下达命令没多久,方悦却已经赶到了。 检查完身份后,便被带到了刘备大帐。 “仲理?” 刘备见到方悦,忍不住露出了一丝惊讶。 “参见主公!”方悦连忙行礼道。 “免礼。”刘备挥了挥手,起身问道。“可是长史处又有变故?” 方悦点了点头,“主公,袁绍跑了!” “什么!” 刘备惊讶道,声音却没多少意外。 还真被奉孝猜中了! 方悦便将今日城下之战说了一遍,刘备听完之后,心中顿时明白了个大概。 哼,袁绍这家伙倒是机灵。 只可惜,你终究是逃不脱的! “来人!” 刘备向外面喊了一声。 片刻后,荀棐走了进来,拱手道:“主公有何吩咐?” “传令下去,云长和子义两路大军照旧行事。咱们这一路兵马,却不必前往南皮了,也改道向西,堵截敌军!” 荀棐自然不知道情况,不过还是拱手道:“遵命!” 刘备又把目光看向了方悦,开口道:“仲理啊,你方才说子龙率军追赶,长史此刻还在城中?” “正是。”方悦答道。 刘备笑了,“咱们二十多万大军堵截,袁绍可谓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必死无疑。这征伐冀州的最后一战,长史为何不去?” 这个问题,可真是问到方悦的知识盲区了。 他只得摇了摇头,“回主公,末将不知。” “也对,子毅那家伙的想法,外人一贯是猜不透。也罢,且随他去吧。”刘备笑道,“你既然来了,就别走了,随我追击袁绍,也好分润些功劳。至于长史那边,派个人传信回去就行。” “遵命!” 方悦赶紧抱拳道。 …… 最后一战,必然伴随着海量的功劳。 张恒是不想去吗? 还真不想。 东光城头,张恒望着空荡荡的城外,神情像是在思索着什么。 片刻后,他又看了看城下垒得高高的尸体,眼中露出了一丝悲凉。 只要天下还四分五裂,就没有人能独善其身。 乱世中,朝不保夕才是常态。 不过……这种常态也快结束了。 歼灭了袁绍和公孙瓒之后,中原大地也就基本收复了。 剩下的地方,张恒打算用五年的时间来统一。 届时,就能四海咸平,苍生安居。 正感慨间,沮授登上了城头。 “长史,敌军已经全部撤退了,子龙将军也已经追上去了。” 张恒点了点头,目光依旧平静。 赵云麾下近五万骑兵,刘备手中十几万大军,这要是还围不住袁绍,那干脆抹脖子自杀吧。 “大局已定,袁绍败矣!” 张恒悠悠感叹了一声。 沮授眉头一挑,忽然问出了一个问题,正和刘备问方悦的一样。 “今日之战,堪称冀州收官之战,长史既然早有预料,何不亲往?” 张恒摇了摇头,缓声道:“整场冀州之战,我先后招降韩馥,击退曹操,战败公孙瓒,又袭击阶段袁绍归路,做的事情不可谓不多,我累了。” 闻言,沮授先是一愣,却马上明白了张恒的意思。 累只是借口而已,张恒真正想说的是,自己的功劳已经很大了,这最后一哆嗦,就没必要再跟别人抢了。 居功而不自傲,得势而不忘形,张子毅真乃君子也! “长史高风亮节,下官佩服!”沮授郑重拱手道。 “行了,这些话就不必说了。”张恒摆手笑道,“倒是你,整场冀州之战,也算劳苦功高。我没有让你随子龙一同追击,你不会怪我吧。” “长史说笑了,下官岂敢!”沮授连忙摆手道。 “不怪就好。别人都走了,此间却有一件事,还得你去办。” “长史请下令!” 张恒转身,看向南皮城的方向。 “明日一战,袁绍必败,这南皮城作为袁绍的老巢,却还是有些价值的。城中加上民夫,还有两万多人,你明日率军围困,若能破城,我保举你入府参政!” 当初对沮授的承诺,张恒选择在此刻兑现。 闻言,饶是以沮授的心性,也不禁有些颤抖。 袁绍一死,南皮城不攻自破,这绝对是白捡的功劳啊! 至于入府参政,更是直接一步登天,挤进了徐州集团最高权力体系。 他一个降臣,若非张恒赏识,怕是一辈子也钻不进去! “多谢长史栽培,下官纵然肝脑涂地,也难报长史大恩!”沮授对着张恒一礼到底,满脸感动道。 “别高兴太早,这种好事也是有条件的。”张恒笑道,“南皮城破之日,我不希望城中生灵涂炭,你可能做到?” 徐州的军纪当然没问题,但几个月的战争打完了,不让人捞些好处也不现实。 就算不抢掠百姓,那些战败敌将的家眷财产,难道还不许别人去取? 这时候可没什么祸不及妻儿的说法,身份就是原罪。 所以张恒将这个任务交给了沮授,也相信他能办到。 只是免不了会得罪人,不过这就是晋升的代价。 沮授却是毫不犹豫拱手道:“长史如天之仁,下官佩服,必然兵不血刃拿下此城!” “你且去准备吧。”张恒摆了摆手道。 “下官告退!” …… 清晨。 袁绍躺在马车上幽幽醒来,才刚睁眼,他便扭头向外看去。 一旁的田丰见袁绍醒来,脸上也难得露出了一丝笑容。 “主公,您醒了!” “此处是何地?” 袁绍环顾四周,大军还在继续行进着。 “去往脩县的路上,再有二十里,便该到了。” 田丰答道,声音却有些低沉。 在袁绍昏迷的一整夜里,都没有遭遇敌军,但田丰却高兴不起来。 因为敌军肯定会来! 特别是距离脩县越近,田丰心中的预感就越强烈。 原因也很简单,赵云的大军在后面跟了一夜,却一直都没有发动突袭,他在等什么? 还不是在等援军! 到了这份儿上,胜利已经是不指望了。 或者说昨日没能攻破张恒布下的防线,这一战就注定了败局,连困守南皮的机会都没有了。 现在,无非是能不能赶到脩县与公孙瓒汇合而已。 退一万步说,就算赶到了,又能如何? 两支穷途末路的残军,就能击败气势正盛的徐州大军? 显然是不可能的。 但田丰却不敢往下想了,因为他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不想,还能用脩县作为目标来安慰自己。 再往深处想,便是无尽的绝望。 这时,马车上的袁绍却忽然抬头,向远方望了过去,正是脩县的方向。 二十里的路程……自己能到吗? 他不知道,也不敢想前路有多少阻挠,但眼下除了继续前进,他并没有其他选择。 “传我将令,大军加速前进!” 良久之后,袁绍终于回过神来,大声下令道。 “遵命!” 田丰答应一声,赶紧转身传令。 但该来的总是会来,就在袁绍大军又行进了数里之后,前方地平线上,却渐渐冒出一杆大旗,正是关羽的大纛! 一整夜的赶路,关羽总算在天亮时分,赶到前往脩县的必经之路上。 眼见袁绍大军袭来,关羽却是二话不说,直接率军杀了过来。 “列阵,迎敌!” 步兵校尉高览大喊一声,率麾下精锐顶了上去。 后方,田丰却赶紧向袁绍劝道:“主公,前有堵截,后有追兵,还请速走!” “怎么走?”袁绍皱眉道。 自己这八万大军,大部分都是步卒,又赶了一夜的路,要如何才能脱身? 田丰一咬牙,急声道:“趁着高将军在前阻挡敌军,主公率军先走!” 闻言,袁绍眼中闪过一丝犹豫。 如此行为,便等于放弃了高览。 “情势危急,事急从权,主公切莫犹豫!”田丰大声劝道。 “好!” 袁绍迟疑片刻后,终于重重一点头。 趁着高览阻拦关羽大军时,袁绍却率中军和后军直奔正西而去。 又行了四五里之后,漳水已然近在眼前。 ------------ 第六百一十章漳水之殇 袁绍在扶着马车站了起来,望向远处。 漳水涛涛,仍不息地流淌着。河水清亮冰凉,正如他此刻的心情一般。 不久前遭遇关羽,让他明白了一个事实。 刘备大军已经到了,甚至提前得到了消息,赶在前往脩县的路上埋伏自己。 徐州大军将近二十万,有第一波埋伏,就有第二波埋伏,这是显而易见的。 那么第二波埋伏在哪? 袁绍心中已经有了预感,环顾四周后,便不出意外地发现了。 阵阵马蹄声带起漫天烟尘,漳水河畔,太史慈率大军杀到。 “快,列阵,准备迎敌!” 淳于琼立刻拔剑高喊道,一旁的郭图也赶紧冲上前查看情况。 敌军的到来,让袁绍大军有了一种穷途末路的感觉。 能赢吗? 答案显然是否定的。 但也不能不抵抗啊! 嘈杂的声响顷刻间喧嚣而起,但落在袁绍的耳中,却好似虚无一般。 他静静望着不远处的河水,目光带着些迷离。 前路茫茫,心中忐忐,生死朝夕之间,霸业一瞬梦醒。 自己这一生,如履薄冰,如临深渊,怕是终究走不到对岸了。 “主公,主公!” 田丰在一旁呼喊着,袁绍却没有动静。 情急之下,田丰猛地抓住了袁绍的肩膀,使劲地摇晃了起来。 “元皓何事……” 袁绍这才回过神来,淡淡道。 闻言,田丰差点没气死。 什么事? 你说什么事! 敌军已经杀上来了好吧! 袁绍看了一眼前方的形势,声音低沉道:“且战且退吧。” 田丰再次无语。 说得好听,往哪里退? 但战争从不以个人意志为转移,就在这一愣神儿的工夫,太史慈已经率大军杀上来了。 淳于琼只得顺河而下,沿着漳水一路撤退。 但太史慈却并没有猛烈进攻的意思,眼见袁绍大军撤退,他便一路掩杀,速度不快也不慢。 继续向南退了二三里之后,忽听背后一阵号角声响起。 “袁绍老贼,你的死期到了!” 大吼声响起之时,孙策率军跃马而出,神色间满是兴奋。 这下淳于琼慌了,面色一片煞白。 麾下士卒也自不必说,早在听到南皮被围之时,大多数人便心生惶恐。而等到昨夜奔逃时,士气已经彻底崩盘。 他们很清楚,家已经回不去了,一旦战败之后,妻儿老小还不定会被敌军怎生蹂躏。 可以预见的是,这时只要有人振臂一呼,便会形成投降的态势。 淳于琼急得直咬牙,但终究无可奈何。 前有追兵,后有堵截,怎么办? 眼下只剩下来时的路可走了,但此刻折返回去,也是自寻死路。 此情此境,正如昔年霸王被困垓下,楚歌声声在耳,埋伏面面俱到! 但还没完。 就在淳于琼心中挣扎的这一会儿,又有两路敌军杀到,正是刘备亲率的大军。 眼见大军已至,一直尾随其后的赵云也杀了过来。 两只大军迅速补位,以漳水为依托,将剩下地方的缺口全部堵上,给袁绍大军包了饺子。 这下,四面楚歌直接变成了十面埋伏。 刘备纵马立在大纛下,望着被围得水泄不通的敌军,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大局定矣! 不过对于袁绍来说,这下倒简单了。 也不用想着从哪里逃跑了,因为压根逃不掉。 淳于琼想了想,还是纵马来到了袁绍面前,拱手道:“主公,敌方大军已至,咱们已无路可走。” 形势虽然清楚,但从嘴里说出来,还是听得所人都神情巨变。 逃不掉是肯定的,那下场呢? 可袁绍的神情却古井无波。或者说,自从抵达漳水之后,他脸上就已经没有了表情。 争霸天下,本就是一条艰难之路。 通往权力巅峰的道路上,从来是遗世独行。 一个人成功,千万人失败。 输了就是输了,袁绍还不至于不认。 只是……难免有些遗憾和不甘。 沉默片刻之后,袁绍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喉咙动了几下,发出了几个音符。 “去,请刘玄德阵前会晤……” “这……” 淳于琼迟疑了起来。 都已经败亡在即了,这时候请人家,人家怎么可能愿意来。 田丰却看出了袁绍的心思,开口提醒道:“淳于将军,去吧,敌军围而不攻,就是在等咱们呢。” “遵命。” 淳于琼一抱拳,纵马而去。 而就在他转身的那一刹那,袁绍脸上却露出了一丝笑容。 “终究还是元皓知我心思啊……” 他笑了,田丰却满心悲色,同时脸上浮现一抹决然。 “君忧臣辱,君辱臣死,主公落得如此境地,皆因臣等无能。” 袁绍苦笑摆手道:“事已至此,这些话就不必再说了。败给刘玄德,乃是我技不如人,与尔等无关。刘玄德素来宽仁待人,我死之后,元皓你便降了吧。以你之才,必然受到重用。” 闻言,田丰眼中却露出一丝愤怒,好似被人侮辱了一般。 “主公何出此言,自古烈女不嫁二夫,忠臣不事二主! 纵然是幽冥黄泉,永世沉沦,我亦愿随主公同往!” 袁绍顿时动容,目光看向田丰的同时,已是满脸感动。 不想穷途末路之时,却还有人愿与自己同生共死! 感动之余,袁绍心中却忽然生出了一股豪气。 “好,咱们便去会一会刘玄德!” 对面,刘备见淳于琼单骑出奔,传达了袁绍要与自己谈谈的想法之后,便有些疑惑。 自从将袁绍围起来之后,刘备便没有下令进攻。 原因倒也简单,无非是因为这样更有性价比。 四面无路,贸然进攻之下,很可能激起敌军誓死抵抗的锐气,从而血战到底。 毕竟反抗是死,不反抗也是死,谁都知道怎么选。 胜局已定,就没必要继续损失兵马。 刘备在等,等到敌军又饿又渴,实在撑不住的时候。自己再命人招降,就能兵不血刃。 刘备粗略估计,整个过程应该要持续一两天。 不过他一点都不急。昔年长平之战时,白起围困赵军四十多日,才大功告成,自己又何必心急。 可是这才围困不到半个时辰,敌首居然主要要跟自己谈谈…… 袁本初什么意思? 正当刘备疑惑之时,一旁的郭嘉和荀攸却笑了。 “主公,袁绍这是打算投降了。”郭嘉笑道。 “投降?” 刘备有些不信。 “不错。”郭嘉点了点头,“重压之下,敌军已无幸免之理。袁绍心绪崩塌,投降也不奇怪。只是……主公是否要接受他的投降,还在两可之间。” “我为何不接受!”刘备笑道,“袁本初投降,则冀州可定!” 闻言,郭嘉不禁微微皱起了眉头,目光中带着一丝无奈。 主公固然胸怀大度,但有些事,还是斩草除根为好。 袁绍毕竟不同于张邈、袁遗之辈,留着隐患太大。 可这种话如果直说,必然会惹得刘备不喜。 正当郭嘉想着如何委婉劝说刘备之时,一旁的荀攸却开口了。 “斩杀了袁绍,主公一样可以拿下冀州。” 闻言,刘备脸色一变,开口道:“公达,你的意思是……” “主公明鉴,袁绍名满当世,天下人皆心向往之,而麾下还有数万大军。即便愿意投降,将来也必生隐患,不如斩草除根,一了百了。” 荀攸长得像个老实人,但说出的话却一点也不老实,反而充满了狠辣的意味。 但刘备还是有些迟疑,“袁本初战败而降,我若不允,反将其杀害,世人会如何看我,今后还有何人敢来投?” 荀攸摇头道:“别人是别人,袁本初是袁本初,又怎能一概而论。如此心腹之患,万不能留。” 刘备说不过荀攸,却是在不想落个杀降的名声,便挥了挥手。 “罢了,此时先不提了,随我去见袁本初再说!” 闻言,荀攸和郭嘉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无奈。 这时候可不是妇人之仁的时候啊! 得到刘备的许可之后,淳于琼纵马赶回本阵,将消息禀告袁绍。 “刘玄德果真是仁义之主。”袁绍冷笑一声,“元皓,咱们去会会他。” “遵命!” 田丰拱手道。 说着,二人走下马车,翻身跨上战马向前冲去,却并未带任何兵马。 刘备这边,却已经摆开了阵仗,腾出了地方.甚至命人铺上了毯子,等待着袁绍过来。 片刻之后,袁绍带着田丰赶到。 下马之后,二人郑重地正了正衣冠,才拱手向刘备失礼。 “见过大将军!” 这一声称呼,则是代表了袁绍的身份认同。 你是朝廷亲封的大将军,而我也是汉臣,咱们始终是同朝为官。 这一战,是朝廷的内部斗争。 哪怕是死,袁绍也不想被扣上一个逆贼的帽子。 刘备自然明白他的意思,拱手还礼道:“袁将军客气了,请坐!” 说着,刘备作了个请的手势。 袁绍也不客气,直接在刘备准备好的地方坐了下来,田丰则侍立一旁。 刘备也坐了下来,一旁的郭嘉却取出了一壶美酒,给二人倒上。 “请!” 刘备举杯,立刻得到了袁绍的回应。 谁能想到,不死不休的两人,却有对坐而饮的一天。 就这么喝了几杯之后,两人才说起了正事。 袁绍倒是干脆,直接开口道:“久闻玄德兄宽仁下士,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对待我这个败军之将,都能如此礼遇,实在令人佩服!” “本初兄客气了,在下生平并无所长,便只剩下了这么点德行而已。岂不闻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与人为善,必有后报。”刘备笑道。 闻言,袁绍不禁一愣。 显然刘备的处事原则,还是给他带来了点新鲜感。 片刻之后,袁绍再度开口道:“今日之战,在下输得心服口服。不知玄德兄可愿答应在下一个请求?” “本初兄请讲。”刘备大度地开口道。 “我死之后,还请玄德兄照顾我妻儿老小,善待南皮百姓。” 这回轮到刘备发愣了,甚至眼中带着一丝不可置信。 他本以为,袁绍是来投降的,没想到却是已经心存死志。 袁绍望见刘备的目光,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怎么,玄德兄以为我会摇尾乞怜,以求苟延残喘?” 刘备苦笑,无言以对。 袁绍忽然站起身来,眉宇间满是傲气。 “想我袁本初年少成名,却辞让朝廷征辟。后值倾颓之际,亦忠义奋发,便是董贼欺天之时,我亦丝毫不惧! 大丈夫死则死矣,又怎可失了气节!” 刘备起身拱手道:“本初兄铮铮傲骨,小弟佩服!” 这句话不全是虚言,倒有几分真心实意。 袁绍虽出身袁氏,却是一介庶子,之所以能力压嫡出的弟弟袁术,成为袁氏的标杆,大部分还是能力问题。 一路走到今天,过程也绝不可能一帆风顺。 多少艰难险阻,皆不足为外人道也。 刘备虽然是赢家,却也没有去奚落袁绍的必要。 袁绍望着刘备,他从刘备的眼神中,能感受到满满的尊重。 “方才之言,玄德兄可否答应?”袁绍再度开口道。 刘备点了点头,“我从未行过残害百姓之举,本初兄之家眷,我亦会善待之。” 袁绍正了正衣冠,对刘备一礼到底,郑重道:“如此,便多谢玄德兄了!” 这意味着什么,刘备当然清楚,他也叹了口气,拱手还礼。 “本初兄,一路走好!” 袁绍没有再答话,而是在刘备的目送下,带着田丰转身离去。 来时纵马,去时袁绍却选择了徒步而行。 步履蹒跚之时,自己这一生却飞速在脑海中闪过。 幼时,因母亲的婢女身份,而在府中遭人白眼。虽然谈不上饱受欺凌,却从未被家族重视过。 少时,因自身的聪慧而崭露头角,境遇总算是好了些。却依旧因为出身,受到了弟弟袁术的鄙夷。虽是亲兄弟,他却从未叫过自己一声兄长! 但袁绍的运气终究不错,恰逢伯父早亡,他便被父亲扔过去承袭家业。 自从,袁绍终于成为了袁氏嫡子,不是他爹的,而是他大爷的。 有了这个身份,袁绍才算摆脱了阶级的桎梏,有了一飞冲天的资格。 青年时期,袁绍声名初显,朝廷征辟他为官,可他却敏锐地察觉出了当时的局势。果断以母丧为名,拒绝朝廷征召。 彼时党锢之祸牵连极广,便是再大的家族,稍有不慎便可能身灭族诛。 而袁绍凭借着高超的眼光,和敏锐的嗅觉,直接完美躲过了这个危险的时代,最终等来了自己的春天。 黄巾乱起,天下震动,灵帝被迫解除了党锢,大将军何进就此掌权…… 而袁绍,也终于趁着这个机会,从幕后走到了台前。 自从便一发不可收拾,先后诛宦官,谋权势,出奔冀州,兴兵讨董,终成天下楷模! 步伐缓慢前进着,不多时袁绍便踱步来到了漳水河边。 望着清洌流淌的河水,以及河水中自己的倒影,袁绍忽然笑了。 今日,自己算是走到了尽头。 也罢…… 铿! 袁绍猛地拔出了佩剑,架在自己脖子上。 “主公,不可啊!” 随行的淳于琼大吼道,神情中满是紧张。 他与袁绍交往甚早,从昔年西园八校尉时便已相识,可谓感情深厚。 袁绍将目光看向了他。 “仲简,刘玄德刚才答应我,会善待将士。我死之后,你便率全军投降吧。” “这……” 淳于琼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便见袁绍猛地一挥剑。 下一刻,他倒了下去。 脖颈处流出的鲜血汇入水中,为这一河清水增添了几许艳丽。 “主公!” 淳于琼当即跪了下来,眼中满是悲伤。 旁边的田丰却是眼角含笑,拿起了袁绍自刎时的佩剑,在自己脖子上一抹,就此气绝身亡。 素来喜欢刚猛犯上的田元皓,最终却选择了与袁绍同生共死,没有一丝犹豫。 至于淳于琼,哭得虽然伤心,但目光扫了扫那柄染血的利刃,却终究没有勇气拿起来。 后方,袁绍刚刚自刎之时,他便看到了,忍不住叹息一声。 等到田丰殉主,刘备更是赞叹道:“君忧臣辱,君辱臣死!自古燕赵之地多慷慨悲歌之士,田元皓不愧为河北义士!” 一旁的郭嘉却冷笑一声,“田元皓固然高义,但世间如他者,又能有几人? 君忧臣辱,君辱臣死,君死……臣降。” ------------ 第六百一十一章有些事儿得加速了 袁绍死了。 正如郭嘉所料的一样,除了田丰以身殉主之外,其他人都选择了投降。 刘备命下令接收降卒俘虏,自己却纵马来到了漳水河边。 低头看了看地上袁绍的尸体,鲜血还在不停地往外流淌着,最后涓流入河,与漳水融为一体。 沉默片刻后,刘备深吸了一口气,开口道:“此地风景甚好,本初兄,你便在此长眠吧…… 文佐,命人收敛袁本初尸首,以诸侯之礼葬之。田元皓忠心为主,品行高洁,便将他葬在袁本初身旁,使二人泉下相伴。” “遵命!” 荀棐拱手道。 处理完袁绍的尸体后,刘备忽然露出了一丝笑容。 蹲下来,用河水洗了把脸后,刘备整个人也精神了许多,眺望着流淌的漳水怔怔出神。 在漳水对面不远处,却是脩县。 袁本初已死,如今便只剩下公孙瓒了。 …… 下午,刘备带着大军与收拢的袁绍军降卒,赶回了东光城。 张恒早已在城外等候多时。 “参见玄德公!”张恒行礼道。 “不必多礼!” 刘备下马,一把扶住了张恒。 小半年的战争过去,君臣再会师之时,整场冀州之战已经基本落下了帷幕。 “玄德公,袁本初…………”张恒开口问道。 “走,咱们入城再说。” 刘备一把抓住了张恒的手,也不骑马了,径直不行向城中走去。 至于后方的大军,却全都交给了关羽等人处理。 一边走着,刘备将袁绍的死讯告诉了张恒。 袁本初竟然自裁了! 不过想想也是,这家伙从青年时期展露头角开始,便一直屹立在这个时代的巅峰。 纵然刘备准许他投降,他应该也是不愿屈居人下的。 死了也好,对大家都好。 张恒点了点头,开口笑道:“玄德公,袁本初已死,冀州之战基本尘埃落定,下官为玄德公贺!” 闻言,刘备也露出了笑容。 “是啊,此战之后,整个关东算是定下来了。”刘备说着,眉头忽然微微皱起,“公孙伯圭那边……” 张恒当然明白刘备的意思,立刻笑道:“公孙瓒麾下还有数万大军,不过已经不足为虑。只是此人毕竟和玄德公渊源颇深,还是由下官出手吧。” 刘备明白,这是张恒不想让自己背负恶名,眼中闪过一丝感动。 “如此,便拜托子毅了。” “玄德公客气了。”张恒笑道,“冀州初定,百废待兴,暗中还不知有多少不轨之徒虎视眈眈。再者,征战半载,士卒也都疲惫不堪。南皮城破之后,玄德公倒是不急着班师,不如在此停留一段时间,以安抚大军,震慑宵小。” 韩馥的地盘还好说,毕竟他是主动投诚。 袁绍的地盘想要消化,就没那么容易了,总得需要一段时间。 “子毅良言,我记下了。”刘备点了点头道。 “围困南皮之事,下官已交给了沮公与。此人是冀州名士,身负大才,主公可亲近任用之。城破之初,还望玄德公施以仁德,万不可纵容士卒残害无辜,如此可安冀州人心。” 刘备再次从善如流,“这我自然明白。只是子毅你此次进攻公孙伯圭,需要多少兵马?” 张恒笑道:“自然是越多越好。” “那就调十五万大军与你,如何?”刘备非常爽快地一摆手道。 张辽麾下尚有将近五万人马,如果再给张恒十五万,可就有了二十万大军。 公孙瓒麾下撑死了六万人马,用得着这么多人吗? 可张恒却并没有拒绝,而是点了点头。 “玄德公明鉴,此番咱们携大胜之势,有些地方也该顺势拿下了。” 闻言,刘备有些疑惑。 只要大败了公孙瓒,整个冀州不就都拿下了嘛,还有哪里? 笑了,轻轻吐出了两个字。 “幽州。” 对付一个公孙瓒,当然用不了这么多兵马。 张恒真正的目的,却是幽州! 只是这两个字一出口,刘备眼睛顿时瞪得滚圆。 “子毅,你可别乱来,幽州牧刘伯安身为宗室,又是我大汉忠臣,不曾有逾矩之举,若是兴兵讨伐,咱们师出无名啊!” “请一道天子诏书便可。”张恒笑道,“刘伯安出任幽州牧多年,一直勤勤恳恳,忠心任事,也算劳苦功高。玄德公不妨上奏天子,表其为太傅,迁往长安。” “这……” 刘备有些无语地看着张恒。 你非得这么玩儿吗,谁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 迎着刘备的目光,张恒却十分坦然。 “玄德公,这乱世持续的时间已经很长了。如今人心思定,咱们正该顺势而为。不趁着此次大胜之时拿下幽州,他年再度兴兵讨伐,又得耗费甚巨。” 张恒的理由自然无懈可击,但刘备还是有些犹豫。 “即便如此,也该等天子诏令下来之后,才能行动,不然便是逾矩。” 张恒耸了耸肩笑道:“倒也不急,下官明日便率军出击公孙瓒,也需要些时间。玄德公可立刻上奏天子,等到下官击败了公孙瓒,天子诏书应该也到了,时间刚刚好。” 刘备彻底无奈了,冲周围挥了挥手。 等荀棐等人走开之后,刘备才拉着张恒走到了一旁,低声道:“袁本初和公孙瓒这等乱臣也就罢了,人家刘伯安可是我大汉宗室。州牧之位更是先帝所封,这么多年也不曾有不轨之举,为何非要…… 子毅,你到底想干什么?” 张恒收敛了脸上的笑容,冲刘备郑重一拱手道:“玄德公,下官只是在践行当年的志向罢了。” 闻言,刘备彻底愣住了,脑中不禁回想起当年荥阳城外,他和张恒的一番交谈。 彼时,刘备对张恒说,自己的志向是扫清寰宇,匡扶汉室! 可张恒却说,自己没什么大志,只想天下太平。 想要达成这个理想,就得一统天下。 如今,张恒仍旧往这个方向努力着。 不管是谁,不管是什么身份,只要敢阻拦,都会成为张恒的敌人! 刘虞,自然也不例外。 刘备看出了张恒的坚定,沉默良久之后,终究叹了口气。 “若刘伯安不从,你又该如何?” “他会同意的。”张恒却笑道,“要么他自己同意,要么下官帮他同意!” 刘备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再次认识到了张恒的无耻。 “也罢,大军都交给你,此事你便看着办吧,只是得把握好尺寸。刘伯安毕竟是忠臣,不可……” “玄德公放心,下官自会妥善处置。”张恒拱手道。 说服了刘备之后,张恒便立刻去准备出征事宜了。 至于围困南皮之事,以及战争结束之后的琐碎事务,却是不用他管了。 不过当晚,张恒却命人把郭嘉叫了过来。 “长史唤我何事?” 进门之后,郭嘉便满脸好奇地问道。 张恒笑了,同时举了举手中的酒。 “请你喝酒。” 闻言之后,郭嘉却是脸色大变,身体忍不住往后退了几步,差点扭头就跑。 天可怜见,同僚多年,张子毅这狗东西什么时候请自己喝过酒?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不行,得赶紧跑路,不然怕是要被这厮坑死。 但还没等郭嘉迈开腿,方悦就从后面走了出来,挡住了郭嘉的退路。 房中,张恒还在笑着。 “怎么,奉孝近来戒酒了?” 无奈,郭嘉只得走入房中,却还是不敢喝酒。 “子毅兄但有吩咐,小弟万死不辞,只是能不能提前告知?” 我知道我玩不过你,但死也让我死个明白吧! “奉孝何必如此谨慎,咱们乃是同僚,又非敌人,我这里也不是什么狼谭虎穴。”张恒谆谆诱导道。 郭嘉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要真是狼谭虎穴就好了,我也不至于这么怕。 “子毅兄若是不说,小弟却是不敢饮酒。” 张恒无奈了,只得耸了耸肩,笑道:“奉孝,可还记得数年前,我交代过你一件关键之事。” 你交代我的事多了去了,我怎么知道是哪一件。 不过看张恒似笑非笑的表情,郭嘉脑中忽然灵光一闪。 “子毅兄说的是……主公称王之事?” 张恒点了点头,对郭嘉的记忆力表示赞许。 郭嘉的脸色顿时也严肃了起来,“长史以为,此时到了合适的时机?” 张恒再次点了点头,“冀州一战,袁本初伏诛。我明日便将率军出城,此行必将公孙瓒歼灭。之后,我却会率军北上,以二十万大军陈兵边境,迫使刘伯安归降。 届时,整个关东甚至北疆都成了玄德公囊中之物。 大汉十三州,咱们已居其六,还是最为富庶的六个州。 如此功劳,难道不足以称王?” 闻言,郭嘉情不自禁地点了点头。 “如此功劳,的确足够了。” 他之前一直在等一个合适的机会,奈何徐州潜心发育五年,根本没让他找到机会。 如今借助大胜之势,倒是一个绝好的时机。 “奉孝既然认同,此事便交给你了。待我捷报传来之时,你便开始行动。”张恒开口道,“袁绍公孙瓒剿灭之后,天下已无像样的对手。后续战事虽然频繁,但也都胜券在握。 有些事……得加速了。” 闻言,郭嘉顿时瞪大了眼睛。 “长史,你难道是想……” “不错。”张恒点了点头,“天子羸弱,万难撑得起大汉天下。有志之士无不思得明君,玄德公以宗室之身起于寒微。这一路走来,讨灭奸贼,匡扶社稷。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 如此泼天之功,难道不能登临至高。 也只有玄德公登临绝顶,这天下才有希望,奉孝以为如何?” 如何? 不如何好吧! 这些冠冕堂皇的话,郭嘉压根不想回答。 但他却明白一个事实,就是刘备的功劳太大,势力也太大了。 按照现在的趋势,不出数年,天下必将一统。 到时候该怎么办? 还政与天子? 莫说其他人不同意,他郭嘉第一个跳出来反对。 真走到那一步,就算刘备不想取而代之,底下人也不会同意的。 这天下是我们打下来的,别人想坐享其成,那就得问过我们手中的刀了! 这是一个解不开的死局,只有刘备践祚登基,才能皆大欢喜。 沉默片刻后,郭嘉一拱手道:“长史放心出征,此事交给下官便是。” 张恒笑道:“有奉孝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第二日,东光城门大开。 刘备拜张恒为帅,荀攸为军师,督赵云与太史慈军团,以及关羽麾下徐荣所部,共计十五万大军,正式踏上了征讨公孙瓒的路途。 与此同时,刘备携大军兵临南皮城下。 袁绍的死讯传到城中,顿时人心震怖。 三日后,南皮守军开城投降。 至此,袁绍势力彻底覆灭,其地盘被徐州纳入囊中。 ------------ 第六百一十二章试探的夜袭 脩县。 公孙瓒望着眼前依旧高高耸立的城墙,不禁叹了口气。 围着脩县打了小半个月,依旧是望洋兴叹。 这半个月内,渤海那边却没有一点消息传来。 袁绍那边究竟怎么样了? 公孙瓒不知道,不过心中那股不祥的预感,却是越来越浓。 张子毅率大军偷袭袁绍老巢,一旦得手,后果是显而易见的。 袁本初败亡之后,自己又该怎么办? 莫说独自应对徐州大军,就算是眼前的张辽,自己都没赢过。 投降? 公孙瓒是绝对不肯的。 或者说,当初没有和徐州交恶时,双方还有合并的可能。 战争打到这个份上,公孙瓒刚愎的性格,不允许他向刘备低头。 其实他也想过战败的可能,最好的结果,便是率领着残兵北上返回幽州,偏安一隅而已。 至于刘备大军什么时候会进攻幽州,短时间内应该不会了。 毕竟冀州初定,总的需要时间来巩固。 可惜,他猜错了。 冀州需要巩固消化不假,但张恒可不认为拿下幽州费什么劲。 或者说,从战争打响的一开始,张恒便连幽州也一起当成了目标,只是如今才开始有动作而已。 又是一日攻城战后,公孙瓒鸣金收兵。 连续这么多日高强度的攻城战,麾下士卒早已疲惫不堪。 因此,公孙瓒也生出了休战的想法。 至少先停几日,派人打探一番渤海的消息再说。 他这边意志低沉,但脩县城中却是一片欢腾。 因为,张恒到了! 十五万大军抵达之时,张辽却才从城头上下来,却立刻赶到北门外等候。 望见张恒的大纛后,便立刻纵马冲了上去。 “参见长史!” 张恒下马,将张辽扶了起来。 “文远免礼。” 说话间,张恒这才注意到了张辽身上还未干的血迹,不禁皱了皱眉头。 “公孙瓒还在攻城?” “不错,敌军退去不过半个时辰而已。”张辽答道。 还真是执着啊! 不过这样也好,且看公孙瓒的战意,能否抵得过我二十万大军! 入城之后,安顿好大军之后,张恒立刻开展了一场作战会议。 荀攸、赵云、张辽、太史慈、徐荣、张绣、韩浩、孙观等人都参与了会议。 张恒坐上了主位,目光扫过众人。 “这一仗怎么打,都议一议吧。” 荀攸拱手笑道:“长史,目下我众敌寡,敌军不过数万人,且都是疲兵,只要稳扎稳打,取胜指日可待。” 张恒闻言笑了,这番话倒是很符合荀攸的风格。 荀攸虽然外表木讷,但内里十分聪慧,甚至几乎到了算无遗策的地步。 在这一点上,整个徐州只有贾诩能够与他相提并论。 更难得的是,这家伙性格上还没有任何弱点,更没有别人利用的可能。 该稳的时候稳,该狠的时候狠,可谓坚如磐石。 而且这家伙绝不止聪明这么简单,还深谙存身之道。 除了自己该干的事之外,其他的绝不掺和。 平日里宛若透明人一般,大多数时候,所有人都忽略了这位徐州第一谋士! “诸位将军呢,可有良策?” 等荀攸发表完意见后,张恒又向众人问道。 这一问,就立刻问出了些有意思的东西。 太史慈拱手道:“长史,军师之言有理。但末将以为,我大军初到,理当趁着敌军还不知晓时,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张恒顿时来了兴趣。 “你的意思,是要趁夜袭营?” “不错!”太史慈满脸严肃道,“这些时日,文远将军一直闭而不战,敌军绝对想不到咱们会突然袭击,此去必能杀他一个措手不及。末将虽不才,却愿领兵出战!” 张恒把目光看向了荀攸,“公达以为如何?” “太史将军所言极是,趁夜袭营,也无不可。”荀攸捻着胡须道。 就眼下这种形势,无论怎么打,都有办法兜底,自然无需顾忌。 见荀攸也同意,张恒一点头道:“好,子义既然请战,我又岂有不允之理。命你率三万大军,趁夜劫营!” “多谢长史!” 太史慈郑重抱拳道。 张恒又叮嘱道:“不过切记,若是敌军有所防备,你便不可恋战,赶紧退回来。” “遵命!”太史慈再度抱拳道。 当然,张恒也不会孤注一掷,把希望全压在太史慈身上。 他又命徐荣率两万大军紧随其后,伺机而动。 太史慈得手,他便趁机杀进去。 太史慈若败,他也能及时接应。 而在徐荣之后,张恒又安排了几波大军。 虽然公孙瓒击退这波袭营之后,应该不太可能追赶。 但万一呢…… 大概是天公作美,当晚却是伸手不见五指夜晚,连月亮都被厚厚的云层挡住。 如此黑夜,不夜袭都有些浪费了。 下半夜,城门缓缓打开,太史慈带着大军出城而去。 正如他意料的那般,连续十多日的攻城,公孙瓒大军早已疲惫不堪,且士气低沉。 更是由于这十多日张辽从未出城迎战,便给公孙瓒军造成了一个刻板印象。 敌军绝不可能出城! 如此一来,夜里的防备自然就弱了下来。 太史慈一路飞奔而去,却根本连敌军的影子都没看到。 直到敌营外一二里时,营门口的士卒才被马蹄声吵醒。 但此时,已经来不及了! 公孙瓒正在睡梦之中,忽然被外面厮杀声惊醒,震惊之余,却带了一丝疑惑。 半个月都坚守不出的张辽,为何选在今夜袭营? 但现在已经没有时间思考了,公孙瓒赶紧起身披甲,拿起自己的武器就向外冲去。 此时,太史慈已经率军杀进的营寨。 公孙瓒的堂弟公孙越率军拼死抵挡,却被杀的节节败退。 黑夜里敌军忽然来袭,他仓促之间组织军队抵抗,甚至根本看不清敌军数量,落入下风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但随着越来越多的公孙瓒士卒反应过来,逐渐参与到战斗中,局势才有了好转。 公孙瓒大步走到阵前,后方督战的严纲立刻迎了上来。 “战局如何了?” 没等严纲开口,公孙瓒便厉声问道。 “将军,敌军忽然发动突袭,我军将士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幸得公孙将军率军抵挡,才堪堪稳住局面。”严纲答道。 “敌军有多少人?”公孙瓒继续问道。 “天色太黑,根本看不清楚!” 公孙瓒皱眉之余,却是一股怒气直冲脑门,径直翻身上马,同时亲兵吹响号角。 看这架势,他准备去亲自出战! 严纲还想劝阻几句,不过看到公孙瓒的眼神后,也只能就此作罢。 前方,太史慈还在率军冲杀着。 黑夜中伸手不见五指,纵然早就点起了火把,也不可能照亮太远。 所以太史慈现在也讲究不了什么章法,在确保身后将士不掉队的情况下,只是一个劲地猛冲。 手中长枪舞得飞起,所到之处,立刻便能带走数名敌军的性命。 双戟虽然是他最趁手的兵刃,但并不适合冲杀,所以太史慈直接从亲兵那弄了杆长枪。 正冲杀间,太史慈忽然见到前方有一队敌军围成了团,顿时眼睛就亮了起来。 被这么多人簇拥着,其中必然是敌军的重要人物。 若是能斩杀此人,即便此次袭营没能大获全胜,也是不小的功劳。 一念及此,太史慈根本没有丝毫犹豫,径直向前方人群杀去。 许是他运气极好,这些敌军士卒的簇拥中,正是公孙瓒的堂弟公孙越! 片刻之后,太史慈率军杀到,敌军士卒在长枪纵横之下,根本不堪一击。 公孙越身前的护卫列队,不出意料地被太史慈攻破。 “贼将休得猖狂,看枪!” 公孙越也是个刚烈的汉子,哪能忍受被动挨打的局面,立刻冲了上来,长枪只取太史慈。 “来得好!” 太史慈大笑一声,持枪迎了上去。 两人甫一交手,公孙越立刻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 他自问武艺不弱,但比起太史慈,终究还是差了不少。 交战不到二十回合,便已经气喘吁吁,难以抵挡。 而这时,盛怒之下的公孙瓒,已经率领亲兵从后方杀过来了! 交战三十回合,公孙越终于扛不住了,汗流满身,眼中也满是惊恐。 此人是谁,怎的有如此武艺! 难道是张文远亲临? 反观对面的太史慈,越是越战越勇。眼看公孙力穷,他却再一次加重了力道。 “脱手!” 太史慈大喝一声,抓住一个空档,手中长枪猛地一记横扫,将公孙越的兵刃砸飞了出去。 不好! 公孙越脸上露出惊慌之色,眼中满是骇然。 他的确应该害怕,因为太史慈的下一枪已经到了。 死吧! 太史慈心中发狠,这一枪已经用上了全力。 “住手!” 公孙瓒刚刚赶到,正好看到了这一幕,急忙大吼道。 但太史慈怎么可能搭理他,这枪终究还是刺了下去。 随着‘噗呲’一声,长枪直接刺破了公孙越的铠甲,并且洞穿了他的胸口。 “贼将尔敢!” 望着被洞穿的堂弟,公孙瓒激动得双目通红,挺枪杀了过来。 可即便如此,公孙越已然是没救了。 太史慈冷笑一声,手中微微一用力,将长枪拔了出来。 公孙越就此倒地身亡。 ------------ 第六百一十三章中彩票了 “贼将受死!” 亲眼目睹堂弟死在自己面前,公孙瓒整个人状若癫狂,双头矛宛若不要命一般对太史慈刺去。 太史慈却凛然不惧,甚至不进反退,再次冲上来迎战公孙瓒。 两人就此厮杀在了一起。 太史慈和公孙瓒武艺本就在伯仲之间,但因太史慈的武器并不趁手,交战三十回合之后,便渐渐落入了下风。 而公孙瓒含怒出击,宛若进入狂暴状态,战力自然比之前要强一些。 又是二十回合之后,太史慈感觉到了不妥。 在这么打下去,自己可能会败。 一念及此,太史慈忽然全力一枪,荡开公孙瓒的攻击后,却将手中长枪投掷了过去。 这一枪的速度虽然快,但公孙瓒显然早有防备,一闪身便躲了过去,心中却是狂喜。 哼,黔驴技穷了吧。 居然放弃了武器,这下看你还如何抵挡! 可太史慈却不慌不忙,伸手取下背上的双戟,冲公孙瓒冷笑一声。 “再来!” “贼子,今夜我必杀你!” 公孙瓒怒吼一声,再次冲了上来。 但这次一交手,公孙瓒马上就感觉到了异样。 这家伙……怎么越打越强了。 换上趁手的兵刃后,太史慈整个人的气势都不一样了。 莫说面对公孙瓒的进攻游刃有余,甚至还能发动反击。攻击角度也异常刁钻,弄得公孙瓒有好几次都措手不及。 两人之间的战斗,就此进入了激烈且僵持的阶段。 但场中的战局,却是逐渐发生了变化。 公孙瓒挡住了太史慈后,却是给麾下士卒留出了喘息的机会。 随着时间一点点流逝,越来越多的公孙瓒士卒加入了战局,几乎要将太史慈大军包围。 这时候,正在与公孙瓒交手的太史慈不禁眉头一皱,回想起了出战之前张恒的叮嘱。 眼下的战斗,自己和对方谁也奈何不了谁,但整体战局却是急转直下。 不行,不能再恋战了! 想着,太史慈双戟猛地向公孙瓒全力劈下。 公孙瓒不敢硬抗,急忙侧身闪躲。但太史慈却趁着这个机会脱离了战场,转身就走。 “贼子休逃!” 公孙瓒大喝一声,追了上来。 可太史慈哪里理他,转身之后,立刻下达了撤退的命令。 大军且战且退,终于还是赶在被包围之前冲出了公孙瓒的大营,一路向西退去。 “传令下去,全军追击!” 公孙瓒却不打算就这么放过太史慈,当即下令要全军追击。 严纲赶紧冲上来劝阻道:“将军,不可啊!” “为何不可?” 公孙瓒质问道,眼睛瞪得跟铜铃一般。 “穷寇莫追,此时正是夜里,若贸然追击,必中敌军埋伏!” 闻言,公孙瓒先是一愣,继而却冷笑起来。 “绝不可能,这若是敌军的诱敌之计,又岂会与我军鏖战近一个时辰。传我将令,追击敌军!” 不得不说,公孙瓒的思维是对的。 刚才太史慈表现出来的攻势,的确不是诱敌之计能拥有的。 但他没想到的是,袭营是真的,诱敌也是真的。 在兵力充足的情况下,完全可以双管齐下。 而且……公孙越的尸体还躺在地上,对公孙瓒的打击不可谓不重,若是就这么放过了太史慈,他心中无法接受。 严纲见劝不住公孙瓒,只得叹了口气,抱拳道:“将军若执意去追,便将大军一分为二。将军在前追击,末将率军在后,如此若是出了意外,也好有个应对。” 这次公孙瓒没再拒绝,而是重重一点头。 “好,便与你两万人在后方接应。” 说着,公孙瓒一举手中的双头矛,大喝道:“兄弟们,随我杀出去!” 震天的呼喊声响起之时,公孙瓒大军已经冲出了军营。 …… 却说太史慈率军冲出敌营之后,继续一路向东,不久便遇到了徐荣所部。 见到太史慈归来,徐荣这才长长松了口气。 都一个多时辰了,太史慈若是再不回来,他就要杀进去接应了。 好在,太史慈终究是回来了。 “太史将军,战况如何?”徐荣赶紧冲上前问道。 太史慈将战况说了一遍,听得徐荣大为震惊。 “将军的意思是说,你脱身之后,公孙瓒有可能追过来?” 震惊之余,徐荣却有些不信。 可太史慈点头道:“不错,请徐将军速速列阵,准备迎敌!” 可是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却让他不得不信。 因为就在太史慈话音落下不久之后,前方便传来了阵阵马蹄声。 如此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去追击,可是兵法大忌啊,公孙瓒疯了不成! 但马蹄声却做不得假,徐荣来不及多想,当即下令道:“全军列阵,准备迎敌!” 不多时,公孙瓒率军杀到。 眼下已经不是公孙瓒的主场,又有徐荣的两万大军作为臂助,太史慈可一点都不慌了,当即选择了反身应战。 成片的火光中,两只大军再度撞击到了一起。 见敌军反身应战,公孙瓒却丝毫不慌,甚至还冷笑一声。 他猜到了敌军可能有接应,但那又如何。 城中也不过数万人马,便是倾巢而出,自己也不惧! 野战总比攻城要强得多。 而然,接下来事态的发展,却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 …… 城中。 张恒早已躺在床榻上,进入了梦乡。 连日的赶路,让他疲惫不堪,躺下之后,不久便睡着了。 然而就在张恒睡得香甜时,外面忽然响起了一阵剧烈的敲门声。 “长史,长史!” 张恒被惊醒后,听到是方悦的声音,不禁皱了皱眉头。 “进来吧。” 下一刻门被推开,进来的除了方悦,竟然还跟着荀攸。 瞬间,张恒脸色微变。 他知道,应该是出了大事,不然荀攸不会深夜打搅自己。 “子义那边出问题了?” 荀攸摇了摇头,“太史将军自是听从了长史的命令,没敢恋战,但公孙瓒却率军追了出来。” “什么!” 张恒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甚至往外看了看。 明明还没到天亮啊,公孙瓒凭什么敢追出来,他就不怕有埋伏? 转念一想,张恒便明白了。 他并不知道自己率大军前来,还以为城中只有张辽的数万兵马。 但即便如此,也不应该这么鲁莽吧。 公孙瓒这个情况,谁同意他出院的? 一瞬间,张恒甚至怀疑起了公孙瓒的精神状态。 他又哪里知道,太史慈误打误撞干掉了公孙越,致使公孙瓒大怒。再加上之前的原因,才促成了眼下的情况。 下一刻,张恒脸上忽然露出了狂喜之色。 公孙瓒追了出来,那自己之前布置的伏兵,岂不是要起作用了! “公达,现在战局如何?”张恒赶紧问道。 闻言,荀攸却笑了。 “公孙瓒大军冲出来之后,太史将军立刻反身与其交战。而与此同时,子龙将军所部却冲了上去,对公孙瓒进行合围。下官赶来传信之时,包围已经完成,公孙瓒败矣!” 啥! 张恒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就像你随便花个十块钱,买了张彩票,本来都打算扔了,结果却刮中了一等奖! 公孙瓒既然围住了,那就绝无再突围而出的可能。 也就是说,这一战就这么赢了? 巨大的幸福感差点冲昏了张恒的头脑,他赶紧转身拿起衣服穿了起来。 “走,咱们去看看!” “遵命!”二人拱手道。 穿好衣服后,张恒立刻大步走出了房间,率军赶往城外。 荀攸前来通知张恒的时候,距离辰时只有半个时辰了,所以等张恒抵达战场时,天已经渐渐亮了起来。 东方光芒渐渐显露,初升的红日照射在大地上,泛起阵阵血色涟漪。 或者说,并非红日映照,而是地上本就流淌着鲜血。 得知自己被包围后,公孙瓒这才慌了神,急忙率军突围。 但赵云又怎么可能放过这个天赐良机,命将士严防死守,绝不能让公孙瓒突围而出。 可公孙瓒哪里肯坐以待毙,他清楚地知道,若是突不出去,自己将死无葬身之地! 黑暗中,两军展开了激烈的搏杀。 至天亮时分,战死士卒流淌出的鲜血,已然染红了整片大地! 严纲虽然有些先见之明,请求公孙瓒分兵以防不测,但他麾下的两万人马,却着实没起到什么用处。 眼看公孙瓒被围,他就要冲上去救援之时,却被张辽率军拦住。 包围圈内的厮杀异常激烈,包围圈外也没闲着。 等张恒赶到之时,厮杀仍旧看不到停止的迹象。 ------------ 第六百一十四章北地豪雄,落幕 张恒带着众人登上高处,俯瞰整个战场。 包围圈内,公孙瓒还在拼了命地率军突围。 但鏖战数个时辰,他麾下士卒明显已经体力不支。踏在同袍的尸体上向外突围时,也已经力不从心。 张恒看了片刻,心中便做出了判断。 公孙瓒应该是突不出来了。 至于外围……严纲发起的冲锋,已经渐渐停止了。 看到这里,张恒脸上的表情忽然变得古怪起来。 本以为怎么也得一个月才能拿下公孙瓒,谁曾想刚刚来到的第二天,战争居然就要结束了…… 与其说公孙瓒不经打,倒不如说公孙瓒的脑回路实在太过清奇。 直到现在张恒也没想明白,昨晚那种情况,公孙瓒凭什么敢率军追击。 若是张恒手中的兵马不多也就算了,可将近二十万大军张开口袋,把他这几万人吃进去,还不跟玩儿一样。 荀攸刚才只是收到传信,如今亲眼看到战局,便也笑了。 “长史,大军已定,公孙瓒败矣!” “不错,的确是败了。” 张恒叹了口气,点了点头道。 似乎是为了回应张恒一样,话音落下不久之后,包围圈内的厮杀就渐渐趋于平缓。 折腾了一夜,公孙瓒总算没力气挣扎了。 正如被渔网捞上岸的鱼一样,先是剧烈挣扎,直到筋疲力竭时,也就只能任凭宰杀了。 得知张恒亲临前线,战斗告一段落后,将领们纷纷前来拜见。 “长史,公孙瓒被咱们围住了!” 太史慈最先纵马赶来,面色满是兴奋。 张恒望着他身上未干的血迹,笑道:“全赖子义以身作饵,将敌将诱导至此。此战若胜,你便是首功!” “多谢长史!”太史慈兴奋抱拳道。 一会儿后,赵云、张辽、徐盛等人也赶到了,齐齐向张恒抱拳行礼。 “诸位免礼。”张恒对众将摆了摆手,笑道:“昨夜一战,敌军深陷陷入咱们的包围,诸位都辛苦了。但眼下还不是得意之时,还望诸位严防死守,千万别让到嘴的鸭子再飞了。” 闻言,众将神情一肃,皆抱拳道:“长史放心,末将等必竭尽全力,绝不会让敌军逃脱!” “如此就好。”张恒笑道,“不过在此之前,还是先对付包围之外的敌军吧。” 公孙瓒被围已经成了事实,应该也逃不出来了,不如先把外面的援军吃掉。 闻言,张辽当即一抱拳道:“长史放心,外部的敌军也已是强弩之末,只待彻底筋疲力竭后,末将便立刻发动反击。” 昨夜为了配合大军围困公孙瓒,张辽一直采取了坚守的策略。 如今天亮了,敌军也打得差不多了,是时候进行反击了。 张恒点了点头,开口道:“文远,外部的敌军便就给你,其余人皆各司其职。此战乃是平定冀州的最后一战,务必要将敌军彻底歼灭!” “遵命!” 众将齐齐抱拳,转身而去。 经过清晨短暂的一个时辰休整之后,战争再度打响。 不过这次不是公孙瓒的突围战了,而是徐州大军的收缩之战。 严纲望着眼前声势浩荡的敌军阵列,心中无比绝望。 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可能打破包围圈了。 他倒是停了,但张辽却不愿意放过他。 坚守一夜后,张辽却主动发起了攻势,对着严纲大军猛烈进攻着。 严纲这点兵马,自然不是张辽的对手,是以节节败退,最后只得退回大营坚守。 而另一边,在赵云和太史慈的配合下,开始对包围圈内的敌军发起了进攻。意在将包围圈逐渐缩小,压缩敌军的生存空间。 公孙瓒本就是仓促追击,莫说粮草,便是连水也不曾带。 打了一夜,将士们已经疲惫至极,如今又被敌军围攻,自然又是节节败退。 眼看敌军越来越近,而自己却只能一再被迫收缩,身在包围圈中央的公孙瓒,脸上的神情充满了绝望。 到了这时候,他哪里还不明白,这是徐州大军设下的局。 单看这包围圈,怕是就有不下于十万大军! 能抽调这么多的兵马过来,也证明了一件事情,袁绍败了! 想到此处,公孙瓒心中更绝望了。 就目前这情况,自己的下场已经注定。 在没水没粮的情况下,最多不过两天,麾下大军便会再无反抗之力。 要么投降,要么被敌军绞杀,不会有第三条路。 可怜我公孙瓒英雄一世,不想竟要死于此处! 公孙瓒仰天长叹一声,心中再无半分斗志。 而后续的情况,也跟他预想的差不多。 包围圈缩小到一定程度之后,敌军忽然停止了继续进攻。 公孙瓒没力气继续进突围,张恒也不再继续进攻,双方就这么僵持了下来。 但这种僵持,终究是有时间的。 时间来到中午之后,公孙瓒麾下就已经有士卒受不了了。 连续一夜的厮杀,又在烈日下被晒了一上午,早就饥肠辘辘,口干舌燥了。 饥饿还只是小事,最要命的却是渴! 没粮人还能坚持个五六天,但是没水的话,人连三天都扛不住。 士卒们像发了疯一般地开始寻找水源,但包围圈就这么大,又哪里有水。 无奈之下,公孙瓒只得带领麾下将士挖井。 但挖井这事儿,不仅要看挖的深度,还得看挖的地方。 一连换了好几个地方,挖了数米深,都没能见到水源。 很显然,包围公孙瓒的地方水源太深,短时间内根本挖不到。 这下,所有人都绝望了,却只能不停换地方继续挖。 时间很快来到了晚上,公孙瓒大军依旧是滴水未进,有些士卒已经开始出现了脱水的现象。 而对面临时搭建的帐篷中,张恒却伏在案上奋笔疾书,不知在写些什么。 片刻之后,张恒终于写完了,吹了吹上面的墨迹,将其封存了起来。 这时,荀攸从外面走了进来。 “战况如何了?”张恒开口问道。 “文远将军那边,已将敌军逼回大营之中,并且一整天都在猛烈进攻。但想要破营,还得些时间。至于包围圈这边,敌军已然快撑不住了……” 荀攸将公孙瓒士卒的惨状说了一遍,听得张恒也有些惊讶。 他本以为,这场围困战要持续六七天。 可谁知道公孙瓒的运气实在太差,包围圈内居然连水都挖不出来,看来老天都想让他输啊! 既然如此,这倒是好办了。 张恒想了想,开口道:“再等等,明日下午便使人劝降。就算公孙瓒撑得住,他麾下士卒也必然投降!” “遵命!” 荀攸拱手应道。 时间终于来到第二天,但还没等到下午,张恒这边便有动作了。 一封书信被绑在箭矢上,射进了包围圈。 麾下将士发现之后,立刻将其交给了公孙瓒。 此时正值日中,公孙瓒拿到信件后立刻拆开,张恒的字迹顿时映入了眼帘。 看完之后,公孙瓒沉默了,目光中满是迟疑之色。 良久之后,公孙瓒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一般,起身叹了口气,却将手中的书信撕了个粉碎。 “这和放逐有何区别,大丈夫死则死矣,我公孙瓒绝不苟且偷生!” 纵然穷途末路,公孙瓒的话语仍旧掷地有声。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终于来到了下午。 张恒立在阵前,目光眺望远方,耐心等待着包围圈内的回复。 这时,荀攸走了过来。 “长史,时间到了。” 闻言,张恒这才回过神来,不禁叹了口气。 书信被射进去已经过了一个时辰,可公孙瓒却毫无反应,那就说明他不愿答应自己的条件。 既然如此,那也没办法了。 微微摇了摇头后,张恒下令道:“行动吧!” “遵命!” 荀攸拱手而退。 下一刻,一辆辆板车却被推了过来。 上面装的并不是别的东西,而是满满当当的酒肉与清水! 包围圈缓缓被撤开一角,立刻引起了里面公孙瓒士卒的注意。 但还没等他们有所反应之时,酒肉清水便被推了上来。 扑鼻的香气袭来,包围圈内的敌军顿时眼冒绿光。 若非赵云大军明晃晃的刀剑就在眼前,只怕这些人早就上来取食物了。 就在所有敌军士卒惊疑不定时,赵云纵马冲到最前列,忽然一声大喝。 “尔等听着,我家长史感上天有好生之德,不欲多造杀孽。只要放下武器投降者,不仅免死,还可立刻获得酒肉! 本将给尔等半个时辰考虑,时间一到,便立刻进攻,势必将尔等碾为齑粉! 是死是活,尔等好生思量!” 所谓的劝降宣言,并不需要多煽情的话语,只要把敌军需要的东西摆在他们眼前,剩下的事情就好办了。 人在极度饥渴之时,是很难保持理智的。身体的本能需求,会趋势他们做出最符合当下利益的决定。 此刻敌军最需要的东西是什么? 无非是两碗清水,一块面饼而已。 所以,当赵云的声音落下之时,敌军便发生了大规模的骚动。 一众人面面相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但始终没有一个人最先迈出那一步。 不过没关系,他们能忍得了一时,却不可能一直忍下去。 约莫一刻钟的时间后,终于有人忍不住了。 数十名公孙瓒士卒忽然扔下手中的兵刃,向着酒肉所在的地方跑去,边跑还一边大声吼叫着。 “将军,我等愿降,我等愿降!” 见此,赵云嘴角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这数十名士卒很快跑到了包围圈的边缘,而赵云也立刻兑现了承诺。 酒肉管够,饮水管够! 数十人拿着水壶狂饮的画面,立刻刺激剩下的人。 霎时间,更多敌军士卒扔下武器,举手投降。 正如多米诺骨牌一般,一块倒了,剩下的也就随之倾覆。 哐啷的声音不绝于耳,兵刃砸在地上,溅起阵阵尘土。 不计其数的士卒向着包围圈外狂奔而来,只是为了活命。 公孙瓒见到这一幕,已经彻底心凉。 但他已经无力阻止了。 最终,他做出了一个决定! 他不愿降,那就只能趁着这波混乱进行突围! 无尽的降卒涌来之时,公孙瓒也趁机带着最后数十名亲卫纵马冲了出来,企图混在降卒中逃出生天。 然而,他的心思却早被荀攸猜到。 大纛下,荀攸望见那队速度极快的骑兵后,嘴角闪过一抹冷笑。 想跑? 简直是异想天开! “放箭!” 荀攸冷喝一声。 一旁,张恒摇了摇头,发出一声无奈的叹息。 公孙瓒正带着最后的心腹狂奔不止,眼看即将靠近包围外圈时,前方的敌军士卒忽然让开了道路。 随后,却是千余名弓弩手站了出来。 见到这些人,公孙瓒顿时瞪大了眼睛,其中满是不可置信。 下一刻,箭雨倾泻而出。 公孙瓒连同随他突围的数十名亲卫,全都被射成了筛子。 战马嘶鸣着摔倒在地时,公孙瓒已经没了生息。 这场脩县之战,正式落下了帷幕。 ------------ 第六百一十五章先来一道开胃小菜 主将已死,本就没多少抵抗意志的敌军瞬间崩溃,全部选择投降。 趁着大军打扫战场,收编敌军士卒之时,张恒却迈步来到了公孙瓒的尸体旁。 到死之时,公孙瓒双眼仍旧瞪得大大的,好似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张恒再度叹了口气,心中浮现出一丝悲切。 何必呢,我给你的条件足够优渥了,你为何非要寻死呢! 张恒当然无法理解公孙瓒,就像公孙瓒无法理解张恒一样。 世间最不能考验的是人性,最难做到的却是心意相通。 不过也无所谓了。 公孙瓒已死,整场冀州之战也已经结束,其他的都不重要了。 沉默片刻后,张恒命人收殓了公孙瓒的尸首。 敌营之中,还有些敌军在负隅顽抗,公孙瓒的尸体倒还有利用价值。 半天之后,公孙瓒麾下的降卒终于全部控制住了。 张恒立即下令,命赵云带着公孙瓒的尸首前去助阵,尽早拿下敌营。 而自己,却反身回了脩县。 严纲本就在苦苦抵挡张辽的进攻,在看到公孙瓒尸首之后,心绪彻底崩溃。 当晚,严纲率众投降。 整场脩县之战,却是只用了两天时间,便宣告结束。 可如此一来,张恒之前的预料算是落空了。 他本以为,怎么也得半个多月才能拿下公孙瓒。届时已经是十月初旬,之后一路率军北上,收复被公孙瓒占领的冀州诸郡。 完成这些后,时间应该也已经到了十一月。 这时候再继续率军北上,进逼幽州,迫刘虞投降,最终在年底之前完成这一切。 但现在看来,自己好像多出来了半个月的时间。 那么……能不能做点别的事情呢? 就在张恒沉思之时,张辽已经凯旋而归。 张恒起身,亲自来到城门口迎接,之后却是下令大摆宴席,奖励三军。 第二日,张恒下令,命韩浩率军护送投降将领前往南皮,交由刘备安置。 之后的行动也许不用打,但用公孙瓒的大军做个威慑还是需要的。 这些投降的将领,却是不能继续统领原本的军队了,免得闹出乱子。 之后,便是数日的休整。 公孙瓒的尸首,被张恒以诸侯之礼下葬,就在脩县城北。 同时这几天的时间下来,张恒想通了一件事情。 西边的张燕……是不是可以趁机收拾了呢。 五日之后,大军再次启程北上,收复冀州诸郡。 公孙瓒的老巢,就在渤海边上的清河国。只要拿下了清河,旁边的博陵、常山、中山等郡国,皆可传檄而定。 有严纲这个带路党,一路上自然是不出意外的没遇到什么抵抗。 三日后,大军进抵清河治所乐城。 城中留守的,却是公孙瓒的心腹田豫。 听闻公孙瓒已死,田豫倒是没有什么犹豫,当即派人出城与张恒约定了投降的条件。 当晚,乐城城门大开,张恒率军进驻。 直至此时,张恒大军距离北边的幽州,就只剩下了不到三百里的路程。 更别提之前公孙瓒就已经率军北上,突袭了涿郡和广阳。 在乐城待了数日之后,时间已经来到了十月初旬。 本该是北上幽州的最佳时机,可张恒却选择了分兵。 麾下二十多万大军,被张恒分成了两部分。 一部分由赵云率领,率军直奔幽州广阳郡。既然之前公孙瓒已经把这个地方打下来了,如今徐州入主,倒也符合情理。 当然,张恒的目的其实是震慑刘虞。 招降刘虞的过程,自然不可能一帆风顺,甚至可能是一个耗时日久的大工程。 其中最重要的一点,便是恐吓! 二十多万大军摆开阵仗后,便是刘虞有再多的小心思,也会顷刻间化为乌有,从而摆出最乖巧的姿势。 君不见原本历史上,当曹操领着号称八十万大军的队伍南下时,继任的荆州董事长刘琮立刻就投降了。 就算是荆襄大族,又有谁敢吭一声? 之后却又是一封书信,又吓得江东群贤瞬间变成了带投大哥。 如今张恒要做的事,就和历史上的曹操差不多。 既然是威慑,张恒便分给了赵云二十万大军,吓住刘虞应该够了。 而他自己,却只带着太史慈麾下三万兵马,一路向西,直奔常山国而去。 在享用刘虞这道主菜之前,先拿张燕开开胃再说。 本来张恒拿下乐城之后,便可以直接行动的。之所以故意等那么几天,无非是在等消息发酵。 这场冀州之战,堪称是中原的定局之战,指不定多少双眼睛都盯着呢,张燕自然也不例外。 但消息的传递总需要时间,等待的这几日,再加上张恒赶往常山国路上的时间,应该够了。 所以,当十月中旬,张恒率军进抵常山真定县后,还没等他寻找张燕的踪迹,张燕便主动派人投来了拜帖。 看到张燕派来传信的人后,张恒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识时务者为俊杰,张燕算是深谙其中精髓了。 “参见张侯!” 张恒挥了挥手,笑道:“阁下何人?” 这人连忙拱手答道:“小人王当,乃张将军麾下偏将。” 张恒眉头一挑,眼中露出些许诧异。 连个字号都没有,显然是出身底层。 “王将军,张将军派你前来,所为何事?” 张恒问话的同时,却挥了挥手,示意王当坐下答话。 可王当哪里敢坐,连忙摆手道:“不敢当君侯将军之称,小人此番奉命前来,乃是我家将军听闻君侯大驾光临,特来恭迎。” “哦,张将军倒是消息灵通。”张恒笑道。 “君侯威名,天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我家将军自然不敢怠慢。君侯但有吩咐,我家将军万死不辞!” 有道是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这副恭敬谦卑的姿态,让张恒再次点了点头。 果然,当你拥有绝对的力量时,所有人都会变得温顺起来。 想当年,张恒初临冀州时,还得用粮草来贿赂张燕,最终才使得他两不相帮。 可是如今,他却上赶着前来拜见,生怕张恒一个不满意,顺手连他一起灭掉。 嗯……我还是很怀念你之前那副桀骜不驯的模样。 想着,张恒开口笑道:“我此行前来,却是奉了玄德公之命。张将军若有闲暇,不妨来此共聚。数年不见,倒是有些想念。” 闻言,王当赶紧拱手道:“实不相瞒,得知君侯驾临,我家将军早已恭候多时,如今就在井陉县等候君侯钧命!” 张燕这是想试探自己的来意啊! 张恒点了点头,“既如此,那就三日之后,城外相见,不知张将军意下如何?” “容小人回去禀报我家将军,再来拜见君侯!” 张恒自然没有不允之理,款待了王当一顿后,便命人将其送出了城。 第二天,王当便又折返了回来,带来了张燕同意三日后城外相见的消息。 ------------ 第六百一十六章张燕归附 初平八年,十月十八。 张燕率军来到了真定县城外,眺望着不远处的城池,目光若有所思。 今天,正是他和张恒约定好的时间。 他当然不想来,毕竟此次冀州之战,刘备先后击败了袁绍和公孙瓒,可谓风头无两。如今又派张恒携大胜之势而来,谁知道他想干什么。 但他却不敢不来,原因也正是因为刘备打败了袁绍和公孙瓒,已经膨胀为天下最大的诸侯。 从整场战事开打之时,张燕就密切关注着。 在他的预想中,这场百年难逢的大战,徐州即便能胜,最终也是惨胜,算时间内应该威胁不到自己。 可谁知道,才不过短短半年,袁绍、公孙瓒、曹操三人组成的联军就一败涂地。 这就不说了,而且人家徐州还越打越强。 到如今战争结束时,刘备收拢了袁绍和公孙瓒的降卒后,手中的兵力,比开战的时候又多了近二十万,这上哪说理去! 如此大胜之下,谁能保证张子毅没有别样的心思。 自己虽有黄河诸山谷作为依仗,但无论是军队还是战斗力,都比徐州差太多了。 徐州若真的想出兵攻打自己,数十万大军动地而来,自己最终也难逃一死。 就算徐州不出兵,但只要把诸山谷的出口一堵,不出半年,自己也必然饿死。 对于张燕来说,刘备就是一尊顶级庞然大物,盘踞在自己身边,随时可能冲过来一口把自己吞了。 而他,却是毫无反抗之力,只能予取予夺。 虽然无奈,但却是事实。 张燕自然是个识时务的,本身也没什么大的志向。最初啸聚山林,也只是因为天灾频发,奸臣当道,实在活不下去而已。 所以此次来之前,他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若是张子毅开出的条件足够优渥,自己便是降了也无妨。 想着,他扭头对亲信王当开口道:“现在什么时辰了,张子毅还有多久出来?” 王当抬头看了看天色,答道:“将军,距离咱们与张子毅的约定时间,还有半个时辰。” 张燕点了点头,继续耐心等待起来。 可一旁的王当却欲言又止。 张燕看出了他的心思,开口笑道:“有什么话,直说就是,何必吞吞吐吐。” “将军,您真的想好了吗?”王当皱眉道,“刘玄德虽然宽仁下士,张子毅也称得上有古君子之风。可一旦投降,便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将军三思啊!” 过河拆桥,兔死狗烹的先例不要太多。 要知道,一旦投降过去,性命可就不由自己掌控了。 毕竟张燕麾下还有数万大军,留着可是一大隐患。 作为心腹,这些年张燕待王当不薄,他认为自己有必要提醒张燕。 “不投降又能如何?”张燕苦笑道,“咱们打得过徐州大军吗?” 闻言,王当一愣,神色也黯然了下来。 没有人会主动放弃手中的权力,除非迫不得已。 正如此刻的张燕一般。 抵抗到底,必然是个死。投降,则大概率能活。 他便不得不在其中做出抉择。 王当还有些犹豫,但张燕却摆了摆手,说道:“不必担忧,归降之后,只要咱们不贪恋权势,安心当个富家翁,便不必担心性命难保。昔年兖州之战后,顽抗到底的张邈和袁遗,如今可都还活得好好的,且都加官进爵。 如此强敌,刘备尚能容忍,更何况咱们主动归降之人,他没有下手残害的理由。 再者,冀州虽平,然天下未附之地甚多。若是杀了咱们,今后还有谁敢归降他徐州? 杀一人而失天下人心,如此不智之举,刘玄德必然不为也。” 不得不说,张燕虽然没读过多少书,但对局势的分析却是极为透彻,利害关系也看得极其明白。 当然,这也得益于徐州一贯优待俘虏的政策。 收拢人心是个耗时日久的大工程,且短时间内根本看不到回报。 但人设口碑一旦立起来,并且稳固之后,带来的收益,可谓极其巨大! 王当沉默了片刻后,终于是点了点头。 毕竟张燕说的都是实情,他无从反驳。 正在此时,远处真定的城门缓缓打开,一队人马缓缓走了出来。 张燕精神一振,开口道:“张子毅来了,走,咱们迎上去!” 王当只能苦笑点头。 将军,这还没归顺呢,你怎么着也得矜持点吧。 可张燕却不管,径直带着人马迎了上去。 城外二三里处,两队人马终于相遇。 由于张燕释放的善意,张恒此次出城,只带了三千骑兵而已。 反观对面的张燕,也只带了数千人。 双方相距数十步后,张燕率先下马,拱手行礼道:“见过卫将军!” 与王当不同的是,张燕呼喊的却是张恒的官职,以此来表明自己的立场。 你是天子亲封的卫将军,而我是朝廷亲封的平难中郎将,咱们都是朝廷官员。 张恒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当即翻身下马,拱手笑道:“张将军客气了。” 见礼完毕,张恒又拿出了自己的常规配置,在地上铺了块毯子,又架上一张桌案。 “将军请!” 二人对坐,张恒给张燕把酒倒满,并伸手请酒。 “多谢君侯。” 张燕也不客气,举起杯一饮而尽,同时发出了一声感叹。 “多年不见,君侯风采依旧,末将甚是钦佩!” 张恒笑道:“将军客气了。昔年我匆匆而过,倒是没来得及好生拜会将军,深感遗憾。此番我徐州大军征讨不臣,历时半载,终得大胜。我却是才得了些闲暇,有机会来拜谒将军。” 袁绍和公孙瓒已经被收拾了,现在来找你,意思你应该明白吧。 你要是不明白,我麾下的大军,也许能帮到你。 张燕当然明白,但他却得装糊涂。 “袁绍、公孙瓒二贼,世受国恩,却不思报效,实在罪大恶极,合该有此下场。只恨末将兵微将寡,不能为国除贼。幸得徐州大军铲除奸佞,当真是普天同庆!” 大佬,我很乖的,没什么别样的心思。 张燕如此态度,自然让张恒十分满意。 “将军客气了。昔年将军奉先帝诏命,驻守黄河诸山谷,上任多年也算劳苦功高。恰逢二贼为祸冀州,将军亦深受其扰,却不没有同流合污,如此志虑忠纯,可谓我大汉栋梁!” 花花轿子众人抬,你张燕这么老实,我也就不吝给你点夸奖。 当然,这多少有些睁着眼说瞎话的意味了。 这些年,为了筹措粮草,什么缺德事他张燕没干过。 可在演技方面,人家张燕也是大师级的。 听到张恒的夸奖后,他脸上非但没露出得意,反而满是悲苦,同时还露出几许欣慰,就差老泪纵横了。 “实不相瞒,自受命以来,末将便苦苦支撑,多年来遭遇不知多少非议。可末将身受先帝诏命,虽九死而不悔,更何况是小小流言。 只恨世人不知我,今得君侯良言,末将知足矣!” 张燕真情流露道,就差把我是大汉忠臣几个字刻在脸上了。 欣赏着这场毫无痕迹的表演,饶是张恒,也不禁为之赞叹。 这家伙,还真是个人才! “多年驻守,将军辛苦了。然天子圣明,绝不使忠臣蒙受不白之冤。” 说着,张恒还不忘向着长安的方向拱了拱手,才继续开口道:“实不相瞒,扫平袁绍、公孙瓒二贼之后,玄德公却是立刻想起了将军,当即上奏朝廷,以表将军之功!” “玄德公真乃知我者,更是宽仁之主,末将不胜感激!”张燕赶紧拜谢道。 张恒笑道:“将军无需客气,荐贤举能,本就是三公职责。玄德公身为大将军,此乃分内之事尔。天子闻奏后,却是龙颜大悦,十分欣慰将军的忠心之举!” 闻言,张燕赶紧学着张恒的模样,也向长安的方向拱了拱手,痛哭流涕道: “天子圣明啊!” 张恒却从怀中掏出了一封诏书,“天子自是无比圣明,当即下诏褒奖将军,封赏诏书我都带来了。” 说着,张恒便将诏书递了过去。 见此,张燕眼皮直跳,心情已经紧张到了极点。 这哪是什么天子诏书,这分明是张恒开出的条件。只要自己同意,归顺的事也就板上钉钉了。 张燕不反感归顺刘备,毕竟他也打不赢。 但归顺的价钱,可得好好谈谈。 哪怕今后再也没了实权,他也希望官爵能够高一些,也好世袭罔替,萌荫子孙。 可是……刘备到底开出了多大的价码,张恒也没有明说,这就让张燕心中泛起了嘀咕。 有心想询问一下,却又不敢,便陷入了纠结之中。 见张燕迟疑,张恒脸上的笑容稍微收敛了一些。 “怎么,将军不欲奉诏?” 这句话的语气虽然很淡,但在张燕耳中,却不亚于一记惊雷。 他连忙摆手道:“君侯说笑了,末将岂敢。只是初闻天子封赏,末将过于欣喜,这才失态,还请君侯恕罪!” 张恒这才满意地笑了,“既如此,将军还不奉诏?” 你张燕虽然有些兵马,但在我面前,却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我给什么,你就乖乖接着就行了。 无奈之下,张燕只好跪伏在地,口中大呼道: “臣张燕,恭听圣训!” 在他的面前,张恒缓缓打开了诏书,开始了对张燕的册封。 却是一个平北将军的官职,和一个食邑千户的安国亭侯的爵位。 其实相较于张燕本身的地位,张恒开出的条件也不算差了。 虽然张燕麾下数万人马,又是半主动归顺,但他本来的身份地位实在是太低了。 在这个世家门阀逐渐抬头的时代,张燕的出身,成了他最大的桎梏。 张恒的条件,不仅给他了荣华富贵,还附带完成了阶级跳跃。 有了张恒背书,张燕这一代虽然不可能有什么作为。但只要坚持下去,数代之后,说不准也能摇身一变,变成真正的世家大族。 至于张燕,听到张恒给的条件后,倒是没有多少意外。 谈不上满意,但也说不上不满。 将军的官职,列侯的爵位,都是武将这辈子的顶点了。 再往上,也没什么可晋升的空间了。 换而言之,只要不是一心争霸天下的野心家,这个层级也就够了。 所以张燕没有丝毫犹豫,便接过了张恒的诏书。 这一接,算是完成了他对徐州的归附。 ------------ 第六百一十七章复先祖之荣光 南皮。 就在张恒西进常山,劝说张燕归顺之时。 南皮城中,却开启了无尽的欢乐时光。 这倒也正常,毕竟仗都打完了,可不得享受享受嘛。 如此说倒有些浮夸,不过刘备本人确实没什么事干了。 南皮城破的第二天,刘备便收到了张恒传来的捷报。 得知公孙瓒不愿投降,而被万箭穿心之后,刘备忍不住长叹一声,良久都没能回过神来。 他忽然想起了当年二人的求学时光。 彼时的刘备,还只是涿郡涿县的少年,拿着叔父给的资助,带着堂弟刘德然前往卢植处求学。 若非卢植与他同县出身,看在同乡的面子上,只怕他这个织席贩履之徒,怕是连拜入门下的资格也没有。 饶是如此,刘备也被一众学子看不起。 没办法,刘备的性格太过直率,平日里又沉默寡言,不善钻营。更是喜好奢华,功课也是倒数,就连卢植也是时常摇头叹气。 众人之中,只有辽西子弟公孙瓒慧眼识英雄,看出了刘备的不凡之处,与其交好。 面对这难得的情谊,刘备心中甚是感动,当即对公孙瓒以兄事之,二人情同手足。 求学归来后,刘备便在家乡当起了游侠,若非黄巾乱起,他这辈子估计也就这么回事了。 而他的那位师兄,却是慢慢的声名鹊起,甚至一路平步青云。 可以说,刘备的前半生,都在仰望这位师兄。 甚至穷途末路之时,刘备也曾多次想去投奔这位师兄。 直到后来,刘备遇到了张恒之后,才渐渐扶摇直上。 可他心中对年少时的情谊,却从未淡忘过。 而今却因为立场不同,彼此争个你死我活,实在令人唏嘘。 伤感之余,刘备心中也升起了一丝明悟,对张恒所说的天下太平四个字,有了更深的体悟。 若非这乱世,自己与公孙瓒本该是一生的手足兄弟,彼此守望相助,相互扶持,成就一段佳话。 也许子毅说得对,人心思定久矣。 自己就该扫清山河,一统天下,免除世间灾荒饥祸,再无流离失所。 这一刻,刘备心中第一次升出了一统天下的雄心。 数日之后,公孙瓒死讯带来悲伤冲淡之后,紧接着却是无尽的喜讯。 占领地的一切问题,都被刘备扔给了手下人去办,他自己当起了甩手掌柜的同时,却又收到了张恒劝降了张燕的消息。 这些可把刘备乐开了花! 能兵不血刃拿下一方割据势力,自然是天大的喜事。 刘备找到了机会之后,再次施展了徐州的保留节目——吃席! 当然,刘备给出的理由却是冠冕堂皇。 袁绍和公孙瓒旧部的人心,要不要笼络? 南皮城中的世族大家,要不要拉拢? 占领地的民心,要不要安抚? 还有比一顿大酒更能办事的吗? 如果有,那就两顿! 刘备的说法固然令人无语,但效果却是实打实的。 几天的宴席下来,本地势力也算摸清了这位新主公的性格。 一个字,宽仁! 只要你老老实实,安分守己,就不会有任何问题。 你要是不老实,关羽麾下的大军,也不是吃素的。 时间就这样过去了半个月,刘备的狂欢还没有结束,甚是根本看不到结束的迹象。 都打了大半年的仗了,就不能享受享受吗! 当然能,并且没有一个人敢反对。 此刻刘备麾下都是些武将,又没有督察院那群铁头娃,自然不会有人唱反调。 于是,刘备也就愈发放飞自我。 直到十一月初的一天,又是一场酒宴结束,刘备却意犹未尽,拉着他的杯中知己郭嘉继续开始了下半场。 等到两人都喝得差不多了,郭嘉忽然开口说了一句话。 也正是这一句话,直接让刘备满身冷汗,连酒都吓醒了。 “奉孝,你方才说什么?” 刘备盯着郭嘉,瞪大了眼睛道。 郭嘉却笑得很开心,“臣方才说,如今主公已功成名就,霸业近在咫尺,是时候恢复祖上荣光!” “恢复什么,朝廷不早就封我为陆城侯,奉孝难道忘了?”刘备哂笑道。 郭嘉有些诧异道:“世人皆知,主公乃中山靖王之后,区区一个陆城侯,倒是小了些。” 刘备连忙地吼道:“奉孝且不可胡言乱语!” 说罢,他还不忘往周围看了看,见没人在,这才长长松开了口气,同时又瞪了郭嘉一眼。 这家伙胡说什么! 郭嘉却郑重拱手道:“主公此言差矣,如今天子羸弱,群雄割据,不臣者多矣!若非主公这些年兢兢业业,征讨不臣,只手挽天之倾,只怕这大汉社稷,早已四分五裂。 如此功劳,封王又有何不可!” “奉孝!” 刘备高声喝道,眼中满是锋芒,神情无比严肃。 “奉孝,你醉了……” 郭嘉却忽站了起来,满脸郑重地拱手道:“主公,臣没有醉,而是肺腑之言,还请主公莫要推辞。” 刘备深吸了一口气,皱眉道:“高祖曾有白马之盟,非刘氏不王,非军功不侯。若违此誓,天下共击之。我纵有些许功劳,又怎敢行大逆不之事。方才之言,我全当没有听见,今后不可再说了。” 见刘备有些生气了,郭嘉非但没有退却,反而眨了眨眼睛。 “可主公本就是帝室之胄啊。” 刘备:…… 你说得好有道理,我竟无言以对。 怎么说呢,刘备虽然是正儿八经的宗室,但和近几代天子的关系,那可真是八竿子都打不着。 不,不能说八竿子打不着,就算十八竿子也打不着。 且不说近几代天子,就算追溯到东汉开国皇帝刘秀,也和他刘备没有任何关系。 刘备的祖上,可是大名鼎鼎的酒色爱好者,生娃小能手的中山靖王刘胜。 而刘胜的父亲,便是传说中的大汉棋圣景帝刘启,那可是西汉初年的人物了。 除了血缘关系之外,风气也是一个主要的条件。 众所周知,能封王的一般是天子的直系后代,就算是旁亲都不可能。 而这时代的宗室能人,多半是以士子的身份出仕。 比如刘岱、刘虞、刘繇、刘焉,甚至是荆州的刘表。 这些人也是宗室,但最终却是入朝为官,封个侯也就到了尽头了。 所以刘备也潜意识将自己当成了这种身份,能恢复先祖陆城侯的爵位,他就已经很满足了,倒是没有太多的奢求。 如今郭嘉忽然劝进称王,跟他的心理预期完全不符,他才会这么大的反应。 真要称王了,还不得被人骂成乱臣贼子。 而且自景帝平定七国之乱,武帝进行大一统集权之后,天下正式进入了一君万民的时代。 之后哪怕到了东汉,所谓的王也都是被养起来的肥猪,根本没有任何实权。 若是忽然冒出了一个实权王出来,天下人又会作何感想? 这是刘备的担忧,但在郭嘉这里却不成问题。 “主公啊,您本就是宗室,如今又有泼天之功,只是恢复先祖荣光,天子必然应允。”郭嘉继续柔声劝道,颇有一种引诱的意味。 刘备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少跟我在这油腔滑调,称王之事,绝不可行,今后休要再提!” 见刘备铁了心不干,郭嘉深吸了一口气,脸色也变得严肃起来。 “好,主公所言在理,但臣却有两个不解,还请主公教诲。” “你说。” “其一,冀州之战后,江山主公已居其半,等长史拿下幽州之后,便是坐拥大半个天下。主公难道要就此停滞不前,安享其成?” 刘备立刻答道:“自然是伺机一统天下,重塑山河,让百姓安居乐业,此乃我生平志愿!” “那么有功将士该如何封赏?”郭嘉问道,“且不说以后,就说此次冀州之战,有功之臣不尽其数,主公若是不得升迁,这些人该如何封赏? 封赏不足,又如何聚拢人心? 封赏太过,又置主公您与何地?” “这……” 刘备顿时语塞,久久答不上来。 还是那句话,底下人的待遇不能超过刘备。但刘备不往上走,这些人又如何继续前进? 徐州群臣中,可是不乏渴望进步的人啊! 即便刘备能给这些人封赏,可刘备本身只是大将军,若是给了这些人三公九卿的职位,几乎就和刘备平级了,也不合适。 就在刘备皱眉苦思之时,郭嘉的第二个问题却到了。 “其二,也是最关键的一点。天下一统,已成大势,不可更改。待到山河一统之时,主公该如何自处。 掌控大权,手握军队,必然引起天子忌惮。即便主公忠心耿耿,天子又岂能放心。 若是主公还政于天子,可天子年少羸弱,能撑得起大汉天下么? 别的不说,咱们徐州群臣能答应吗? 前汉权臣霍光掌控朝政数十载,临死前倒是还政于天子,最终却落得个族灭的下场。 前人殷鉴不远,还望主公慎之!” 郭嘉这番话,可谓诛心之言,听得刘备脸色巨变,目光中满是惆怅。 以前他还从未想过这些问题,今日听郭嘉这么一分析,刘备才明白,自己已经到了这种地步。 再进一步,他怕落下个不忠的名声。 可若是不进这一步,底下人又该不愿意了,势必要推着他走不可。 徐州群臣是刘备的助力不错,但随着这些年深度绑定,群臣也已经和他刘备休戚相关。 他想停下来,有些人是不会愿意的。 强行压制,必然会引起反弹。 沉默良久之后,刘备看着郭嘉,幽幽道:“奉孝,你当真要如此相逼?” 闻言,郭嘉立刻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叩首沉声道:“臣一片丹心,日月可鉴!此事非臣之私欲,而是到了不得不为之时。主公若不信臣,臣明日便辞官归乡,待罪故里!” 刘备赶紧把郭嘉拉了起来,“奉孝,不是我不信你,而是此事兹事体大,不可轻动,你总得给我点时间慢慢考虑。” 一听刘备的口气软了下来,郭嘉眼睛一亮,顿时明白这事有戏,连忙追问道:“主公有何担忧之处,不妨直言。臣虽不才,却也愿为主公分忧。” “天子不下诏册封,我又岂敢贸然称王?”刘备苦笑道。 “今上圣明,主公又有平灭冀州之功,如何不能封王!”郭嘉立刻答道。 “可一旦称王,天下人又会如何看我?”刘备继续问道。 “主公此举并非篡逆,而是恢复先祖荣光,又有谁人敢非议?” “群臣之中,是否会有人……” 说到底,除了名声之外,刘备最担心的还是内部出现分歧。 有人想把他推上去,就一定会有人不希望他破坏规矩。 至少刘备是这么想的。 郭嘉自信满满地笑道:“主公顺天应人,群臣岂有不从之理。若主公实在担忧,臣愿为主公试探群臣心意。” 可刘备还是满脸纠结,说出了自己的最后一个担忧。 “如此行事,长史必然要劝谏,我如何应对?” 别的问题都还好,听到这个问题之后,郭嘉差点绷不住了。 长史会反对? 就是他怂恿我的好吧! ------------ 第六百一十八章进逼幽州 第六百一十八章进逼幽州 人所处的位置角度不同,看到的东西也就不尽相同。 郭嘉受张恒所托,自然明白他的想法。 但刘备可不懂。 而且张恒在徐州的位置,一直是非常特殊的。 这种特殊,不仅体现在权力层面,更是地位层面。 原本历史上,曹操官拜丞相称魏公之后,麾下文武群臣都成了魏臣。只有夏侯惇特立独行,与曹操同为汉臣,甚至面对曹操行礼的时候,也只是微微拱手而已。 如今的刘备和张恒,也和这种情况差不多。 徐州群臣,都可以说是他刘备的臣子。 但唯独张恒,却一直是汉臣! 这点从称呼上也可以窥见一二。 所有人面对刘备时,都是尊称主公,自称为臣。 只有张恒却称呼刘备为玄德公,自称下官。 这并非君臣,而是明显上下级的关系。 这么多年来,刘备从未要求张恒改口,甚至觉得没有任何不妥。 而且在刘备的印象中,这些年张恒也从未做过任何逾矩之举,可谓实打实的汉室忠臣。只因共同的理想,才与自己珠联璧合,清扫天下。 自己贸然称王,子毅会答应吗? 如果子毅反对,自己又该如何应对? 刘备可不想因为这点事,和张恒闹出嫌隙。 这才是刘备最大的顾虑! 受限于张恒的嘱托,郭嘉自然不敢将实情说出来。 所以当刘备表露出担忧时,他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应对,甚至憋得非常难受。 张子毅这厮,明明坏事做尽,却在所有人心中都落了个好名声。 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郭嘉心中非常郁闷,甚至有些愤怒。但该完成的任务,却是还得完成。 “主公若有顾虑,不妨让臣修书一封,试探长史的心意。” 刘备当即一摆手,训斥道:“八字还没一撇呢,你试探什么?长史何等聪慧,你这一试探,他又岂能猜不出原委,就不怕弄巧成拙!” 我不怕,因为这事就是他指使的啊! 郭嘉很想吼出实情,却终究只能苦笑拱手。 “主公放心,此事臣自有章法,断然不会让长史怀疑。” “此言当真?” 刘备有些不信。 子毅那家伙,小事的确迷糊,但大事却一点也不含糊。 你想骗过他的眼睛,做得到吗? 郭嘉拱手道:“主公放心,大不了臣以运送粮草为名,亲自走一遭长史大营,以利害说之。即便长史知道,此事也与主公无关。” “那此事便交于你了,行事务必小心谨慎。还有群臣的态度,也得一一查探。” “遵命!” 郭嘉连忙拱手道,心中狂喜的同时,脸色却无比严肃,好似接了一个天大的任务。 沉默片刻后,刘备还是想先看看底下人的意见。 郭嘉已经把利害关系分析得十分透彻,刘备的想法倒也简单了。 若是群臣一致请求,自己便称王。 若是群臣根本没这个心思,那便就此作罢。 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刘备自然也不例外。 况且,此事也的确到了该解决的时候。 现在若强行压下去,等平定天下之后,也一定会爆发出来,而且会更尖锐。 不得不说,张恒也算有识人之明了。 今晚的这些话,由别人说出来,刘备都可能多想。 却唯独郭嘉说出来,刘备却没有任何顾虑。 无他,因为郭嘉身份太过纯粹,背后也没有任何利益集团。 …… 两日之后,郭嘉便带着粮草北上,试探张恒的心意去了。 至于群臣的态度,压根没必要去试探,甚至都懒得演戏。 刚刚打赢了一场大仗,正是封赏之时。刘备再进一步,他们的位置也能往上挪一挪,怎么可能有人反对! 至少身在前线的将士们,没有一个人会反对。 与郭嘉一起上路的,却还有贾诩。 公孙瓒战死之后,灵县的公孙范也没有了坚守的必要,直接开城投降。 贾诩便命高顺、张郃押着降卒前往南皮,刚到不过数日而已。 此时,时间已经来到了十一月初旬。 而张恒在收服了张燕之后,却是没有停留,直接率军北上,直奔幽州去了。 至于后续的处理工作,以及黄河诸山谷之间百姓的迁徙工作,全都交给了负责后勤的诸葛亮。 这也是张恒对他的一个考验。 处理政务,可不比打仗容易,甚至可能更难。而这时代百姓的迁徙问题,更是内政环节中最复杂的一环。 诸葛亮若能做好这件事,便证明他真的拥有了治国理政的能力。 从常山到广阳并不算近,将近千里之遥,好在路上并没有什么阻拦,因此等郭嘉从南皮出发的时候,张恒才堪堪抵达广阳治所蓟县,成功与赵云大军完成了会师。 接下来,便是此次幽州之行的重头戏了。 张恒站在蓟县城头向东眺望,目光无比明亮。 刘虞,你准备好迎接我的到来了吗? …… 刘虞准备好了吗? 当然没有。 不仅没准备好,甚至他根本没做任何准备。 这几年以来,刘虞的日子并不好过。 本来他这个幽州牧当得好好的,谁知道却遇到了公孙瓒这么个不听话的下属。 刘虞对待胡人的政策,一向是剿抚并用,正如当年的凉州三明对待羌族一样。 坦白来说,在硬实力不足的情况下,这才是最好的策略。 因为刘虞明白,草原上的异族是杀不尽的。 正如野草一般,就算你今天将他们屠戮一空,来日还会再冒出一批。 周朝时的戎狄,秦朝以及西汉时的匈奴,甚至东汉时的鲜卑,哪个不曾是中原的心腹大患,哪个不曾遭遇过灭顶之灾? 可杀干净了吗? 戎狄没了,匈奴来了。匈奴没了,乌桓和羌族又来了,如此生生不息,循环往复。 既然杀不绝,那就索性使其为我所用。 于是刘虞善待异族,广施教化,开启互市政策,以安胡人之心。 坦白来说,刘虞干得的确不错,以至于他在异族心中有着极高的威望。 毫不客气地说,刘虞一声令下,就能调集数万乌桓大军为他所用。 本来这一切都很和谐,直到公孙瓒来了,事情也就变了。 相比于刘虞的怀柔宽仁,公孙瓒则是坚定的主战派,主张对胡人执行灭绝政策。 这直接挑战了刘虞的底线,因为战端一开,自己苦心精英多年的局面将毁于一旦。 你公孙瓒有本事,就把胡人全杀了,我也省得怀柔了。 可你杀得完吗? 明知不可为,却偏要行事,是为不智! 于是在中平五年,刘虞再次出任幽州牧时,他和公孙瓒的关系就一直不好。 公孙瓒在幽州的声望,自然比不上刘虞,却也不愿受刘虞的气,于是便引兵南下,参与中原之争。 杀星公孙瓒走了,对于整个幽州而言,都是一件好事,刘虞也能继续推行他的教化政策。 可惜好景不长,这种安定日子过了没几年之后,徐州便进入蛰伏期。 占据了小半个冀州的公孙瓒却不甘寂寞,既然南边打不动,他便再度把目光放在了北边。 期间更是亲率大军北上,扬言要占领整个幽州。 刘虞治理州政的水平不错,但军事层面嘛,那可真是背带裤给篮球开门——菜到家了。 坐拥着整个幽州资源的他,却在公孙瓒手下连两个月也没能撑过,便被打得望风逃窜。连治广阳都丢了,只得退守渔阳。 公孙瓒本来还想乘胜追击,一举拿下幽州,但这时候徐州已经开始有动作了。 他只得被迫罢兵,南下抵挡徐州大军。 在听闻袁绍公孙瓒和徐州打起来之后,刘虞是非常高兴的。 刘玄德,千万别给我面子,往死里揍公孙瓒这狗东西! 若非上次一战,刘虞麾下死伤惨重,他都想派出一支兵马与刘备来个里外夹击。 这半年以来,但凡听到徐州战胜的消息,刘虞都忍不住拍手称快。 等到徐州大获全胜之后,自己就能重返广阳,幽州也就彻底安定下来了。 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到刘备大军全面胜利的这一天。 然后……刘虞就发现了事情并不简单。 彼时刘虞正打算派人前往南皮,向刘备表示庆贺时。却忽然收到消息,徐州大军向北而来,已经进入了幽州地界,并且进驻了广阳郡。 听到这个消息后,刘虞彻底懵了。 这是什么意思? 刘备拿了整个冀州还不过瘾,居然还要打我幽州的主意? 懵圈之后,却是极致的愤怒。 刘玄德,你我同为宗室,又一向井水不犯河水,这次的事情必须给我一个解释! 盛怒之下,刘虞当即派出了麾下将领鲜于辅,领军进抵蓟县城下,想问徐州军讨一个说法。 可等鲜于辅传来消息后,刘虞顿时怒气全消,反而被一股巨大的恐惧吞噬。 因为鲜于辅传来的军报中有一句话——蓟县城中的徐州大军,不少于十五万! 本以为是守得云开见月明,谁知却是消灭了恶狼,迎来了猛虎。 自己连公孙瓒都打不过,又如何是徐州的对手? ------------ 第六百一十九章出使刘虞 十一月中旬,已然是天寒地冻。 幽州地处北方,秋季来得早,冬季自然来得更早。 张恒率军进抵蓟县的第三天,空中便飘起了雪花。 今年的第一场雪,就这么飘飘洒洒落了下来,大地不久便一片白茫茫。 张恒一贯是不怕冷的,但今年却有些不同。雪落之时,张恒忽然感受到了一股刺骨的寒意,好像穿再多衣服都挡不住一般。 仔细想来,自己好像还是第一次来到这帝国北疆,一时间难以承受也是意料之中。 雪花飘了两天,终于是停了。 漫天的晶莹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却是天地一片苍茫。 又一天之后,天终于放晴了,张恒的心情也好了很多。 披着大氅从府中走了出来,张恒登上了城头,眺望着雪后初晴的壮丽山河。 城下,赵云的大军自雪落之后,便迁移进了城中。 而鲜于辅的大军早就撤到了远处,与蓟县就这么远远相望着,不知作何打算。 张恒倒也不急,这场雪并不大,自己也还有时间,且等雪化了再说吧。 又看了一会儿之后,张恒忽然想起一件事情。 如今自己所在的蓟县,不仅是广阳郡的治所,更是整个幽州的治所。 而在后世,它好像还有一个名字——北京! 不过这块地方的兴盛,要等到两宋之后了,如今还算不上有名。 不多时,赵云和荀攸也走上了城头。 “长史!” 张恒挥了挥手,“刘虞那边有动静了?” 荀攸摇了摇头,“还没动静,不过应该也快了。” 自从在赵云率军占领了蓟县,打断了刘虞重归广阳的计划后。刘虞大怒,当即派出了鲜于辅统兵万人,进逼蓟县,打算找赵云要个说法。 面对鲜于辅的来袭,赵云却很高兴。 因为他终于找到了秀肌肉的机会! 张恒之前交代过,拿下幽州的大策略,是以招抚为主。不到万不得已之时,不要动用刀兵。 于是,赵云便将自己麾下所有大军,一股脑拉出了城,在城下摆开阵列,准备迎接鲜于辅的来袭。 而鲜于辅初来乍到,本就没想过要立刻攻城,带些人马也是以恐吓为主。 毕竟在他的想象中,刘备刚刚战胜了袁绍和公孙瓒,正是收拢整合冀州的时候,绝不可能派多少兵力来幽州。 自己麾下一万人摆开阵势,吓走城中的徐州军得了。 别看刘虞嘴上闹得凶,但他是万不敢跟徐州为敌的。 然后,鲜于辅就绷不住了。 只见蓟县城门大开,赵云率军而出。 初时,鲜于辅还不觉得有什么异常。可随着城中的兵马越出越多,不过片刻的时间,便已经超过了自己麾下的军队,而且还没有停止的迹象。 鲜于辅再也坐不住了,心中也冒出了一个疑问。 这到底是谁吓唬谁啊? 但还没完,城中的大军继续往外涌。 直到半天之后,近二十万大军从城中冲出,在城下呈阵列排开,直把鲜于辅吓得面如土色。 沉默片刻后,他率军扭头就走,没有丝毫留恋。 一万人吓唬二十万,我疯了吗! 回头,他就把这个消息报告给了刘虞,自己却在距离蓟县数里的地方扎营等待。 当然,他也是看出了赵云没有要主动进攻的意思。 又过了十多天,赵云大军抵达的消息传遍了大半个幽州的时候,张恒也率军抵达,两方就这么继续耗着。 但此时的幽州,尤其是刘虞麾下,早就人心惶惶。 刘玄德什么意思? 打了冀州还不够,要连幽州一起拿下吗? 连同刘虞在内的幽州官吏纷纷猜测着,然而他们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若把自己换成刘备,恐怕也会这么做。 携大胜之势,风头正劲,麾下又有数十万大军,一鼓作气拿下幽州再正常不过。 可悲的是,他们却没有抵挡的能力。 时间又过了几天,当刘虞连同其麾下百官快要扛不住的时候,张恒却先出招了。 既然雪已经化得差不多了,那就不要闲着了。 本着自愿报名的原则,张恒把大伙都叫了过来。 “诸位,咱们已经在这儿等了不少时日,但刘伯安就是不肯过来,该如何应对?” 张恒高坐主位,用手指敲击着桌案,漫不经心地笑道。 闻言,太史慈率先抱拳道:“长史,既然刘伯安不肯过来,那咱们过去就是了。二十多万大军开进广阳郡,刘伯安便不得不从。” 听着这句略有歧义的话,张恒忍不住一挑眉头。 “说得好,下次别说了。” 太史慈:…… “大军出动,则势必要打一场。但这场仗,在我看来却是没必要的,能兵不血刃拿下幽州最好。刘伯安不肯过来,那咱们便逼他过来。” 赵云忍不住抱拳道:“长史,不出动大军,刘伯安如何肯屈服?” 张恒笑了,眼中却带着无匹的锋芒。 “此事倒也简单,派一个人去告诉他。 要么,他过来。要么,我带着大军过去找他!” 闻言,众人都不禁点了点头。 恐吓一下也行,至少能加速刘虞投降的进度。 方案敲定了,但还得有人过去执行。 商量了一圈,最终还是由荀攸亲自出马,完成这波游说。 刘虞不是个疯子,反而多年来一直礼贤下士,况且在大军的威胁下,他就更不可能对荀攸不利。 更何况,若是能有游说刘虞前来,便是此次平幽州的首功,荀攸自然不会放弃。 领命而出后,荀攸却只带了不到十名护卫,就这么出了城。 不过半个时辰,便来到了鲜于辅的军营。 得知是徐州军派来的使者,鲜于辅不敢怠慢,赶忙出迎。一番招待之后,却命人护送着前往了渔阳。 虽然张恒拉了二十多万大军北上幽州,虽然赵云率先一步拿下了广阳郡。 但此刻徐州和幽州,依旧还没达到敌对的程度。 一者,刘备没有明确对幽州宣战,作为弱势的一方,刘虞自然不会主动挑起战事。 二者,双方不久前还是盟友,关系也算融洽。至于广阳郡,早就被公孙瓒侵占了。 最后一点,也是最关键的一点。 见识到张恒麾下二十多万大军后,从刘虞到前线的鲜于辅,所有幽州官吏,就没有一个人想打这一仗的。 战争可不是请客吃饭,赢的人固然可以通吃一切,但输的人却可能满族覆灭。 谁人没有妻儿老小,一个月那么点俸禄,玩什么命啊! 荀攸就这么一路东进,三日之后,便来到了渔阳县。 而在此之前,鲜于辅早就派快马将消息告诉了刘虞。 刘虞这边,自然也做好了准备。 不过再多的准备,也比不了硬实力上的差距。 当日,刘虞命麾下主簿鲜于银城外相迎,一路将荀攸带到了客馆。 第二日上午,荀攸穿戴整齐后,终于受到了刘虞的接见。 刘家人自古便有清谈和摆排场的臭毛病,之前的刘岱是这样,刘表也是这样,老坐谈客了。 荀攸本以为刘虞在北疆多年,治理地方卓有成效,多少会务实一点。 但很显然,他想错了。 哪怕到了这种境地,刘虞还是以极高规格接待了荀攸,处处都彰显着他的名士风范。 见礼寒暄完毕之后,正当荀攸有些不耐时,刘虞却突然发难了。 “公达啊,此次冀州大战,玄德贤弟大获全胜,当真是可喜可贺啊!” 荀攸立刻拱手道:“多谢使君,此战乃是为国除贼,侥幸得胜而已。” 刘虞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既然得胜,就该班师,却偏偏率大军侵我幽州境界,玄德贤弟此举何意啊?” 一段抢白,直接把此次事件定性为刘备入侵幽州,但称呼上却没有变。 言外之意很简单,只要你现在引兵退去,我可以大度的原谅你,全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面对刘虞的发难,荀攸面色不变,刚要回答之时,一旁的从事齐周却开口道:“荀先生,我主乃是天子亲封的幽州牧,有代天牧民之责。而你主刘玄德,亦是天子亲封的徐州牧。两人皆是宗室,又是国之柱石,本应镇抚一方,护佑百姓。 可刘玄德却妄动刀兵,侵我地界,如此举措,就不怕天下人耻笑? 幸而我主仁德,不打算追究,不然定上奏朝廷,弹劾刘玄德之罪。 还望先生回去之后,尽早罢兵,各自安宁!” 谁都知道,天子如今已经是摆设了。 但只要你还自认是大汉臣子,那就可以拿到明面上来说,并且别人根本无法反驳。 齐周这番言辞,不仅抢占了道德制高点,也足够犀利,听得刘虞都会心一笑,捻了捻胡须。 听着两人用最凶的语气,说着最怂的话,荀攸心中暗笑。 “使君容禀!”荀攸起身解释道,“使君误会了,并非是我徐州大军故意侵占贵地,而是却有要事,不得不来。” 闻言,齐周冷笑一声。 “先生此言,却是思之令人发笑。下官斗胆请问先生,广阳郡是否乃我幽州地界?” “是。”荀攸点头道。 “那我主是否是天子亲封的幽州牧,有镇守幽州之责?” “是。”荀攸继续点了点头。 齐周突然抬高了音量,“既如此,是何等大事,能让贵军不请自来。便是有天大的事,也当先请示我主,先生以为如何?” 幽州是我们的地盘,你不打招呼就带兵过来,这就是无礼,甚至是置朝廷天子于无物。 说好听点,是不请自来。 说难听点,就是图谋不轨! 齐周自以为自己的这套理论无懈可击,但荀攸却笑了。 “先生此言差矣。幽州乃刘使君之地,我徐州大军的确不该来。但我大军此来,却不是我主钧命。” 闻言,齐周差点没气笑了。 除了刘玄德,还有人能指挥得动徐州大军? 你说这话,也不怕别人笑掉大牙! “既不是刘使君钧命,又是何人指使?难不成徐州有两位州牧不成!” 这番话可谓嘲讽拉满,不仅点破了荀攸的谎言,更是讽刺了刘备的虚伪。 可荀攸却依旧不慌不忙,反而正了正衣冠,神情一片肃穆。 下一刻,他向着长安的方向拱了拱手。 “好叫使君与先生知晓,我大军此来,乃是奉天子诏命!”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都瞪大了眼睛,其中满是不可置信。 这货胡说什么! 天子远在长安,怎么可能有诏命下达? 再说了,天子现在什么情况,你欺负我们不懂吗! 见众人不信,荀攸却笑道:“怎么,诸位难道以为在下假传诏命?” 这个罪名太大,众人可不敢随便发表意见,于是都沉默不语。 但荀攸显然没打算停止,继续向齐周问道:“先生方才说幽州是使君之地,但这天下,乃是刘家天下,天子之地。在下奉了诏命,难道也不能来?” 这显然是以子之矛,攻子之盾了。 你既然喜欢把天子的合法性挂在嘴边,那就不要怪我以此反击了。 齐周动了动嘴唇,最终也没有说出任何反驳之语。 天下都是天子的,手持诏命,自然都能去得。 谁说不能去,谁就是乱臣贼子。 沉默片刻后,刘虞深吸一口气道:“公达,贵军此来,当真是奉了天子诏命?” “使君可以质疑在下,难道还要质疑诏令不成?”荀攸反问道。 刘虞眉头一皱,连忙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你既如此信誓旦旦,但不知诏命何在?” “在下位卑德薄,如何将诏命随身携带。诏令当然有,不过却在卫将军手中,还请使君随在下一道前往蓟县,恭听圣训!” 兜兜转转这么半天,荀攸终于说了自己的目的,同时也把刘虞逼到了死角,进退两难。 去吧,他怕张恒对自己不利。 不去吧,又是违抗诏令。 这时,齐周忽然开口道:“荒唐,既然诏命是给我主的,他张子毅就该前来宣读,岂有让我主前往之理!” 他肯定不会让刘虞以身犯险,去了张恒那里,还有没有命回来都是两说。 面对齐周的震怒,荀攸却点了点头,笑得有些异样。 “先生此言有理,既如此,在下这便回去,请卫将军前来宣读诏命,如何?” 闻言,齐周先是一喜,继而却是面色大变。 张子毅前来宣读诏命,不会把二十万大军都带过来吧! ------------ 第六百二十章劝进 张恒看似给了刘虞两个选择,但其实根本没有选择。 因为选择是别人给的,你在选择之前,就已经陷入了别人的算计之中。 唯一的破局之法,便是不做选择。 但眼下这种情况,刘虞是做不到了。 要么他过去,要么张恒过来,都是一样的结果罢了,无非说得好听一些。 荀攸退下之后,刘虞与众人商议了一番,最终还是决定前往蓟县。 实在是不能不去啊! 若是不去,张恒可就找到了借口,必会以刘虞违抗诏命为名,兴师讨伐。 到时候,可就没有缓和了的余地。 至于去了会不会有危险,众人一致认为并不会。 首先,徐州的行事风格一向厚道,就连之前投降的张邈和袁遗等人都没被意外。刘虞并没有与徐州为敌,张恒是绝不可能杀他的。 最多不过是高官厚禄养起来,再无实权罢了。 刘虞的权力欲望其实并不重,这些年也是苦苦支撑。 一方面,他忠于朝廷,只要他还是幽州牧,就得对这片土地负责。 另一方面,他在幽州多年,早已对这片土地有了感情。天下纷乱,他能做的,也只是尽力保全这片土地上的百姓而已。 辛勤多年,他也早已疲惫不堪。 如今他已经年近六十,若是能得个清贵官职,倒是可以颐养天年了。 沉思一夜后,刘虞终于做出了决定。 第二日一早,他便率领着麾下心腹,跟着荀攸出了城,直奔蓟县而去。 张恒早猜到刘虞会就范,听到消息后,也不觉得意外。 只是在准备迎接刘虞的前一天,郭嘉和贾诩却先到了。 这俩家伙跑来干什么? 张恒有些疑惑,押运粮草这种借口,自然瞒不过张恒。 难道自己交代郭嘉的事出了差错? 粮草送入府库之后,二人才前来拜见张恒,将事情说了一遍。 听完之后,张恒的脸色变得极其精彩。 “你的意思是说,玄德公担心我不肯奉他为王,所以让你来试探一番?” 郭嘉抓起桌上的热茶喝了一口,这才点了点头。 “是啊长史,您可是大汉忠良啊!” 这副略带嘲讽的口吻,立刻使张恒翻了个白眼。 不过更让他感到奇怪的是,刘备脑中居然会生出这等奇特的思路。 可细细想来,张恒这些年的所作所为,还真配得上大汉忠臣的名头。 不结党,不营私,一心只为平定天下而努力,可不就是妥妥的忠臣形象嘛。 至于暗中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并没有东窗事发,刘备会这么认为也不奇怪。 想到这里,张恒不禁把目光看向了贾诩。 有一双白手套,是多么重要的事情啊! 既然刘备担心,那就只能用行动来表态了。 “二位以为,此事当如何处置?” 在说出自己的方案之前,张恒还是打算问问这俩人的意见。 闻言,贾诩捻须微笑不语,郭嘉也继续埋头喝茶。 这么大的事,问我们俩干啥,谁还能替你拿主意不成。 这两个滑头! 张恒无奈笑道:“既如此,那我便书信一封,上表劝进吧。” 此话一出,郭嘉顿时笑了。 “长史英明!” 试探是郭嘉去试探的,但明面上的劝进,还是要张恒这个百官之首来领头。 需知如今的徐州,他张某人势力实在太大了。 不管是政界还是军界,随便揪出来两个人,其中一个必是他的门生故吏。 他不表态,其他人自然不敢冒头。 张恒继续笑道:“之后的流程,还请二位看着安排,年底之前,此事必须落实。” 这个头阵我打了,你们安排后面的事儿吧。 听到张恒没有用商量的语气,二人连忙起身拱手道:“遵命!” “王号可有想好?”张恒又问道。 郭嘉笑道:“既然是恢复先祖荣光,自然也要承袭先祖爵位。下官打算劝主公称中山王。” 听到这个封号,张恒先是微微一皱眉,片刻后才点了点头。 坦白来说,他是不喜欢这个王号的。 王爵分为两个等级,一字王和二字王。 一字王的封号,都是继承自春秋战国时期的大国,诸如秦王、晋王、楚王、魏王之类的。 二字王则通常以地区为封号,诸如河间王,琅琊王之类的,只是秦汉之后才有的王号。 虽说这个时代还没有亲王和郡王的差别,只是位置高低而已。 可即便如此,张恒也不想刘备的王号等级过低。 不过这个所谓的中山王,却不是二字王,而是正儿八经的一字王,只是名字容易让人误会而已。 也行吧,算是差强人意。 “那就定为中山王吧,稍后我便修书一封,你们带着回去,开始着手劝进事宜。” 商议已毕,张恒便开始奋笔疾书。不一会儿,一道劝进表文已然写成。待墨迹干了之后,郭嘉便收起来揣入怀中。 又闲聊了一会儿,郭嘉拱手告辞,贾诩却被留了下来。 “文和,我之前让你办的事,可有结果?” 张恒开口的同时一挥袖,示意方悦去门口守候,不许任何人进来。 闻言,贾诩的脸色也严肃了下来。 “长史,数年过去,长安境况却是与之前并无出入。” “李文优呢?”张恒又问道。 “一切安好。” 贾诩明白张恒想问的是什么,给出了一个完美的答复。 张恒笑了,笑得很开心。 自从六年前迁都长安之后,朝政之事李儒便奉还给了王允,自己只掌控着兵权。 说实话,此时朝廷能控制的,也就周边三辅之地而已,谈不上有太多的国家大事。 至于皇甫嵩,手中掌握着部分兵权的同时,也参与着朝政,与李儒做个制衡。 因为儿子皇甫寿坚在徐州为官,并且已经做到了侍郎的位置,皇甫嵩多少心向徐州一些。 王允自然想除掉李儒,但李儒是何等谨慎,手中又有兵权,他始终没有找到下手的机会。 再加上李儒除了控制兵马之外,其他一律不掺和。久而久之,王允也就熄了对付他的心思。 此时的李儒,已经彻底进入了隐身状态,宛若透明人。 听明白了李儒的近况后,张恒思虑片刻,才继续开口道:“文和,封王大典过后,还得劳烦你亲自去长安走一趟,见一见李文优。 告诉他,昔年约定之事,如今我已经完成了大半,这最后一步,却需要他出手相助。” 闻言,贾诩先是一愣,继而连瞳孔都深陷了进去。 “长史,您是要……” 张恒连忙摆手了摆手。 “知道了就行,不用说出来。” 贾诩的胸膛开始剧烈起伏,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种极度恐惧的状态,甚至连身体都微微有些颤抖。 他发誓,这件差事他是绝对不想接的。 但是…… “长史,下官有个不情之请。” 贾诩拱出自己剧烈颤抖的双手,嘴角干涩道。 张恒却摇了摇头,满脸坚决道:“如果是推辞的话,就不用说了,这件事交给其他人,我不放心。” 那你就忍心坑我! 这可不是别的事,一旦被查出来,不仅要夷灭三族,还会留下万古骂名! 贾诩固然紧张到了极点,但张恒却是浑然不放在心上,眼角依旧带着淡淡的笑意。 “文和,这是最后一件事了。此事过后,我准你卸任校事府令,并且在都督府给你留好了位置。待到天下平定之后,你便能辞官归乡,安享晚年!” 贾诩明白,自己没有拒绝的余地了。 “下官……遵命!” 第二日,粮草全部交割完毕后,郭嘉二人也没有多做停留,当即反身回了南皮。 送走二人之后,张恒来到了城外。 不多时,冬日暖阳照射在身上时,张恒远远望见地平线上出现一队人马。 刘虞到了。 张恒翻身上马,带着数十名亲卫迎了上去。 离得近了之后,刘虞和张恒同时下马,走上前来见礼。 “见过刘使君!”张恒拱手笑道。 “见过卫将军!” 刘虞拱手还礼,见张恒满脸笑容,心中总算松了口气。 撇开张恒是刘备的下属不谈,单从朝廷官职来看,两人还说不上谁高谁低。 东汉的朝廷体制,一直是大将军位置最高,在三公之上。 大将军之下的三位重号将军,便是骠骑将军、车骑将军和卫将军。 这三者时而位比三公,时而在三公之下,总归都是金印紫绶的级别,但绝对比九卿这种银印青绶地位要高。 可刘虞的官职却是州牧,虽说是州刺史的变种,也只是中二千石的品级。但其大权在握,显然不能以常理揣度。 所以刘虞和张恒谁的官大,还真说不好。 既如此,那就只能相互见礼。 “久闻使君忠厚恭俭,化行幽朔,夙夜忧勤,志存王室,在下倾慕已久,却无缘得见。今日才终得拜会,却是荣幸之至。” 伸手不打笑脸人,张恒这一番马屁,却是拍到刘虞的心里去了。 看看看看,连纵横天下,算无遗策的张子毅都是我的粉丝,谁敢说我这个州牧当得不合格! “子毅客气了,老夫区区薄名,有怎比得上你辅佐玄德贤弟,荡平不臣,清扫天下之功!” 尊重是相互的,张恒投之以桃,刘虞自然报之以李。 于是,初次见面的紧张气氛,便在商业互吹的笑声中消散殆尽。 跟随刘虞前来的群臣,也都纷纷对张恒刮目相看。 那荀攸言语刻薄至极,不曾想张子毅却是这般宽厚之人,当真怪哉。 寒暄了一阵后,张恒伸手笑道:“前来迎接伯安公甚是匆忙,诏书也未曾带,请伯安公随在下入城,之后再行宣读诏书。” “好,子毅盛情相邀,老夫岂有不去之理!” 刘虞捋着胡须笑道。 一行人当即入城,张恒却早已备下了酒宴,与幽州群贤开怀畅饮。 ------------ 第六百二十一章谁的天下? 这一场宴会,张恒却并没有提及公事,只是一个劲儿地劝酒。 而刘虞虽然心中还有些紧张,但张恒不提,他也不好询问,只得饮酒。 气氛烘托起来了,事儿也就好办了。 宴会的下半场,双方总算是拉近了不少关系,场中的氛围也十分和谐。 趁着这个机会,张恒却向刘虞讲述起了这些年徐州创业的艰辛,听得刘虞连连点头,深受感染。 最后,张恒又提起了如今的天下形势,将自己对于天下太平的愿景说了出来。 刘虞听得感动异常,甚至当场称赞起了张恒的大志。 当然,他是真心实意还是表演,张恒不知道,也不在乎。 只是这么一番推心置腹后,顿时将整场宴会推入了高潮。 半醉半醒间,刘虞也跟着张恒说起了,他这这些年维持幽州局面的艰辛 直到刘虞喝得酩酊大醉之时,张恒都没有提起诏命之事。 最后宴会结束,张恒命人将刘虞送到客馆中安歇。 两人的第一次交锋,就这么结束了。 虽然没进入节奏,但张恒多少也看出来了点情况。 刘虞此人,政治手段是不缺的,也是真心想护一方安宁,但他到底愿不愿意投降,张恒却没有看清。 不过无所谓,自己可以开出一个令他无法拒绝的条件。 时间很快来到了第二日,张恒再次设宴款待刘虞。 但这次没吃饭之前,张恒便提起了正事。 有了昨日作为基础,有些话张恒也就好说了。 “伯安公,实不相瞒,在下此次前来,乃是奉了天子诏命。” 刘虞心中一紧,知道重头戏来了。 “此事前几日我已听公达说过,但不知天子有何诏命?” 张恒笑道:“自然是封赏伯安公的诏命。自伯安公出任幽州牧以来,治理地方卓有成效,百姓安居乐业,异族不敢侵扰,可谓劳苦功高!” “子毅客气了,此非老夫之功,全赖天子洪福尔。”刘虞摆手笑道,目光中却有一丝得色。 他这辈子得意的事情,就是在幽州推行教化之策,使异族乖乖听话。 自他到任以来,原本反叛丛生的异族,居然再没闹出过乱子。 不得不说,这的确是一种能力。 若非中原大乱,刘虞得分神顾及,只怕局面比现在还要好。 “伯安公何必谦虚,幽州亿万生灵,谁人不感激伯安公之恩!”张恒笑道,“如此泼天之功,不封赏实在说不过去。 天子诏命,增伯安公食邑三千户,入朝尊为太尉!” 张恒也不讳言,直接开出了自己的价码,然后目光就盯着刘虞,想看看他的反应。 果然,刘虞听到封赏内容后,面色却是三分欣喜、三分犹豫、三分忧虑,最后还有一分踟蹰。 既然打不过徐州,投降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儿。 更何况张恒这两日的优待,也让刘虞感受到了徐州的诚意,对于性命的担忧已经没有了。 他现在担心的,只有两件事情。 其一,是自己走后,政策能否继续执行下去。 若是自己一走,徐州立刻改变政策,致使异族再起,他可就是罪人了。 其二,便是自己的后路。 谁都知道天子已经形同虚设,太尉的官职虽然好,但长安那边是个什么情况,他却并不知道。 别徐州没杀了自己,到长安却遭遇了不测。 张恒自然明白刘虞的顾虑,缓缓开口道:“伯安公勿虑,天子既然下诏,伯安公尽可放心入朝便是!” 这句看似安慰的话,刘虞却听出了点别的意思。 怎么,徐州在长安也有布局? 想想也是,若是徐州影响不到京城,自己这个太尉的官职哪来的? 难不成真是天子亲自册封? 随后,刘虞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脸色猛地一变,看向张恒的目光已然无比复杂。 徐州若能影响长安,岂不代表着长安城内,有一部分势力归属于徐州! 恐怕这一部分还不小! 刘玄德身在徐州,却遥控天子,这是何等恐怖的掌控力! 自己若降,刘玄德便已经拿下了大半个天下,也已经没有了对手。 剩下的地盘,少则数年,多则十年,也必能拿下。 届时…… 刘玄德……难道要改朝换代! 心中冒出这个念头之后,刘虞都被自己吓了一跳,脸色也极其难看。 再看对面的张恒,却始终目光平静,嘴角依旧挂着一丝淡淡笑意。 良久之后,刘虞才回过神来,却是深吸了一口气,开口道:“子毅,要我入朝为官可以,但有件事,还望子毅如实相告。” “伯安公尽可直言,在下必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张恒笑道。 “玄德贤弟他……究竟要干什么?” 刘虞缓缓问道,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 面对这个问题,张恒自然不会正面回答,却是淡淡一笑道:“自然是扫清寰宇,一统天下,匡扶这汉家江山!” “子毅,我敬你是至诚君子,你何必用这等话来诓我。” 刘虞皱眉道,目光中已经带了些阴沉。 张恒耸了耸肩,“实情便是如此而已,在下不敢欺瞒。历经这十载动乱,百姓困苦,民生凋敝。再如此下去,我大汉江山怕是真到要崩塌了,伯安公难道不想看到天下重归一统?” “我当然想看到,但是……” 刘虞有些气恼张恒的答非所问,却也无可奈何。 就在他快要放弃时,张恒却一挥手,屏退了左右。 眼看众人都退了下去后,张恒面色也严肃了起来。 “伯安公,昔年诸侯讨董之时,袁本初曾欲立您为天子,可有此事?” 闻言,刘虞吓得从座位上跳了起来,连忙辩解道:“那是袁本初狼子野心,图谋不轨!老夫身受国恩,岂敢行此大逆不道之事!” 他还以为张恒准备拿这个当借口收拾他,反应无比激烈。 张恒却笑着摆了摆手,“在下当然知道伯安公一片忠心,莫要激动,只是随口一问而已。” “如此大事,岂能儿戏!” 刘虞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些,却还是不满道。 “伯安公恕罪,在下是想问。这天下,是谁人之天下?” “自然是天子之天下!”刘虞正色道。 “伯安公此言差矣。”张恒却摇头道,“这天下,乃天下人之天下。自高祖斩蛇起义,诛灭暴秦,承载天命,才得了天下。而后王莽篡位,光武起于微末,却一朝得势,再度承载天命。 而今又是百余年过去,天下再度陷入纷争战乱之中。天子若不能继续担负天下,自然有旁人挺身而出,守护天下苍生。伯安公以为然否?” “胡说八道!” 眼见张恒要否定刘家的天命,刘虞顿时怒了。 “高祖诛灭暴秦,乃天意也!即便这天下非天子一人之天下,也是我刘氏江山!” 张恒无奈地翻了个白眼,“好,就算伯安公说得对,这天下是刘氏江山。但如今的天子,已然担负不起这刘氏江山,难道还不许别人挺身而出? 玄德公虽起于寒微,但其祖源,却可追溯到孝景皇帝。那可是高祖嫡孙,难道还不足以承载天命?” 张恒这分明是强盗理论。 因为无论是哪位宗室,只要一直往上追溯,都可以追溯到刘邦,也都可以宣称自己根正苗红。 刘虞正想反驳之时,张恒却又继续笑道:“刘玄德承载天命,这天下仍是刘氏天下。但若是旁人,那可就说不好了。” 闻言,刘虞脸色巨变,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他已经捋清楚了张恒话里的重点。 不是刘备要登临绝顶,而是天子肩负不起天下。 如今这世道,可谓是桓、灵二帝一手酿成。即便没有刘备,也会有其他人站出来,袁绍和公孙瓒可是活生生的例子。 与其被别人夺走这天下,还不如便宜刘备这个自家人。 这,才是刘虞沉默的原因。 也就是面对宗室刘虞,张恒才敢说些出格的话。 毕竟某些层面上来说,他和刘备的利益是一致的。 沉默良久之后,刘虞终于叹了口气。 “子毅之言,倒是有几分道理……” 张恒立刻笑道:“伯安公深明大义,在下佩服!” 刘虞摆了摆手,忽然走到房间中央,然后扑通往地上一跪。 张恒会意,立刻从怀中掏出了诏书,开始宣读了起来。 等到宣读完毕之后,刘虞举起双手,从张恒手中接过诏书,同时口中高呼道: “臣刘虞,叩谢天恩!” ------------ 第六百二十二章中山王 为了博得刘虞的赞同,张恒也就稍微表露了些自己的想法。 虽说谋事要密,但如今已经过了密的阶段了。 幽州拿下之后,整个大汉北方再度重归一统,这时候还藏着掖着,反而会让手下人无所适从。 你稍微透露一点,下面的人也就有了方向和奔头。 但是在此之前的近十年,张恒可没有告诉过任何人! 至于刘虞,可以说是同意了,也可以说是无可奈何。 他如何不明白,以眼下的局面来说,张恒给出的方法,已经是最优解了。 刘虞奉诏之后,随后就在蓟县下发钧命,召自己的部下全都过来,准备交接幽州的权力。 而他自己,则准备在卸任之后,孤身前往长安。 作为回报,张恒给了他一个特别优待。 刘虞的儿子刘和,张恒会带去徐州,在刘备手下为官。 这既是对刘虞的保证,也是对他的钳制。 你一直老老实实的,你儿子就能平步青云。 你要是不老实,那可就不好说了。 刘虞当然明白张恒的意思,却当即欣然接受,以表明自己绝无二心。 数日之后,刘虞的部下全都聚集了,权力的交接正式开始。 又数日之后,刘虞将幽州的权力全部交接给了张恒,也不继续停留,直接踏上了南归长安的旅途。 张恒明白他的担忧,却准许他带了两千兵马。 至此,整个幽州算是拿下来了。 不,也不能说是全拿下来了,毕竟还有辽东太守公孙度杵在那儿呢! 说起来,这公孙度也是个有意思的人物。 中平六年,他受徐荣举荐出任辽东太守。到任之后,却是严刑峻法,打击豪强势力。又招贤纳士,开馆兴学,广招流民。 在他的治理下,原本残破的辽东,居然焕发出了一些生机,颇有些清平的意味。 讲道理,公孙度政绩是不错的。但他却有一个严重的问题,那就是不遵上令。 对于州牧刘虞,这家伙只是保持了明面上的恭敬,实际上却郡内自治。 刘虞当然不爽,却没有任何办法收拾他。 因为辽东地势险要,不易攻伐。而刘虞的军事水平又实在堪忧,再加上辽东郡被公孙度治理得不错,他也就不想挑起战争。 就这样,辽东已经成了国中之国。 如今张恒接盘了幽州,自然不会放任这种情况继续。 你公孙度再怎么厉害,辽东也必须是大汉的领土! 刘虞走之后的第二日,张恒便召开了会议,商议辽东问题。 这本是一场寻常的作战会议,但有一个人却心惊胆颤,面带忧色。 这个人,正是徐荣。 要知道,当初公孙度出任辽东太守,可是他向董卓举荐的。如今这家伙自立一方,真要追究下来,他这个举荐人也难逃其咎。 张恒自然看出了徐荣的不安,却偏偏还要刺激他一下。 “文耀啊,我记得这公孙度,还是当年你向朝廷举荐的。” 闻言,徐荣冷汗都下来了,连忙起身拱手道:“长史容禀,末将的确与公孙度相交莫逆。当年之事,也的确是末将所为。但末将也不知此人竟如此狼子野心,举荐不利,还请长史责罚!” “行了,我也没说怪你。”张恒摆了摆手,笑道。“人难免有看走眼的时候,这世间之事,又岂能尽知。王莽未篡逆之前,天下还都将他比作周公呢,又有谁看出了他有不轨之心?” 徐荣这才松了口气,“多谢长史!” 张恒继续说道:“不过此人既然是你所举荐,就得你来解决此事。” “若长史准许,末将愿率军东进,为主公收复辽东!”徐荣赶紧抱拳表态道。 “倒是不必这么匆忙。”张恒摇了摇头道,“辽东地势险要,易守难攻,真要出兵攻打,只怕又得经年累月。可先发一封诏令,命公孙度卸任太守一职,若是不从,再征伐不迟。” “遵命!”徐荣抱拳应道。 张恒扭头,对众人道:“此间事了,不日我便将班师。然幽州地处北疆,又有胡人混居其中,不驻扎大军却是不行。诸位谁愿留守幽州?” 若是可能的话,张恒甚至想在边境驻防重兵,将来也好北上征伐异族,犁庭扫穴。 但天下还未平定,南边还需要用兵,这终究只是一个奢望。 明着是问大家的意愿,但谁都知道张恒想派的是谁。 徐荣立刻起身抱拳道:“长史,末将愿驻守北疆!” 张恒点了点头道:“好,便留你率军在此镇守。你麾下有三万人马,我再将幽州兵马交于你,务必要让幽州稳定下来。” “末将虽肝脑涂地,亦不敢负长史所托!”徐荣再度抱拳道。 张恒本意是,先留些兵马在此镇守,同时给公孙度下一封诏令,表明徐州的态度。 如果他不从,暂时也不用打,不过算是留下了借口,等南边的事结束之后,再来处理这疥藓之患。 反正辽东就这么点地方,他公孙度再怎么发展,也就那么回事了。 至此,整个幽州的安排算是告一段落。 安排妥当之后,张恒又在幽州坐镇了一个月。等到腊月中旬,幽州各地彻底完成了权力交接后,才终于班师南下。 而此时,刘备仍率军驻扎在南皮城中。 经过这几个月的治理与消化,冀州全境基本上算是安定了下来。 徐州的政策,也开始在冀州推行。 作为河北最富庶的州,自然是豪族遍地。推行清查户口,丈量田亩的政策时,自然遇到了不少阻力。 但形势比人强,数十万大军就在这,谁敢不从? 闹到最后,一贯宽仁的刘备也不得不举起了屠刀。 好些豪族被诛杀之后,政策终于得以顺利推行。 刘备打算再待一段时间,等到明年春来之后,再班师回徐州。 而然就在此时,南皮城却发生了一些不同寻常的动静。 确切来说,也不是什么动静,而是一些传言。 至于内容,也很有意思。 传说,在十月份左右,也就是徐州大军击败袁绍和公孙瓒的时间段。 有星赤而芒角,落于中山国内。 而在同一时间,涿郡的涿县内,出现了一株特殊的禾苗,生而双穗,引人啧啧称奇。 还是在差不多的时间,徐州郯县境内,出现了一群白色的野鹿。自山林而来,从闹市穿行而过,又消失在茫茫旷野之中。 三件事叠加在一起之后,再经过一个多月的发酵,终于来到了顶点。 于是在十二月中旬的时候,治中从事郭嘉以此三事上表朝廷,宣称天降祥瑞,请天子下诏恢复刘备祖上的王爵,进位中山王。 奏表一出,顿时在整个天下掀起了巨大的波澜。 正当世人纷纷猜测着刘备的意思时,徐州群臣却纷纷开始上表,宣称祥瑞降世,是天意注定让刘备称王建国。 祥瑞的真实性,自然不会有人质疑,毕竟这种事谁也说不清楚。 但祥瑞出现的地点,却有着太多的可解读空间。 中山是昔年中山靖王的封地,而涿县又是刘备的故里,至于最后的郯县,却是刘备如今的领地。 三处地方同时出现的祥瑞,这还不是天意? 至于群臣纷纷上表,谁都能看出是商量好了的。 从幽州回到南皮也有一个月的时间了,郭嘉敢上表,就肯定统一了内部的意见。 徐州群臣同时上表,世人顿时明白了一个事实。 刘备称王,怕是板上钉钉了。 只是长安城中,却有人发出了不满的咆哮。 “刘玄德这是想干什么,他要干什么,造反不成!” 司徒王允当堂怒吼道,直接把刘备骂成了反贼。 面对王允的震怒,一旁的司空皇甫嵩却是不发一言,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 只是他心中却叹了口气。 这一天,终于还是要来了吗? 但这时,一个声音却响了起来。 “怎么,司徒以为不妥?” 众人一看,原来是新晋太尉刘虞开口了。 王允立刻怒道:“高祖曾有白马之盟,非刘氏不王,非军功不侯。刘玄德此举,与篡逆何异!” 刘虞却是冷笑一声,“怎么,刘玄德难道不是我汉家宗室?” “这……” 王允顿时语塞。 他当然知道刘虞在玩文字游戏,但一时之间,竟找不出反驳的理由。 紧接着,刘虞又开口道:“刘玄德是否封王,非国家政事,乃我刘氏私事,与司徒何干?” 这句话更是嘲讽拉满,不仅要绕开尚书台,更是再骂王允多管闲事。 一向刚烈的王允哪能忍受这种羞辱,当即厉声道:“天家无私事,太尉如此言语,难道是与刘玄德串通一气?” 可这次,刘虞却没有理他,而是起身向龙椅上的刘协拜道:“陛下,刘玄德自出任徐州以来,兢兢业业,劳苦功高,先后为朝廷征讨不臣,扫平叛乱。即便没有天降祥瑞,也该慰劳忠直之臣。 臣请陛下开恩,准许刘备复先祖之荣光,以慰忠臣之心!” 别看王允闹得挺凶,刘备要称王,他却是一点办法都没有。更何况还有同为三公的刘虞、皇甫嵩的制衡。 最后,王允只得捏着鼻子认了。 只是李儒听闻此事之后,一贯不苟言笑的他,却罕见得露出一丝笑容。 快七年了,张子毅终于有动作了吗。 这一天,终于要来了! 当晚,李儒罕见地喝了个大罪。 半醉半醒间,李儒眼中却闪烁着希望的光芒。 初平八年,腊月二十一。 天子下诏,封大将军、徐州牧刘备为中山王! 然后,在天下人关注的目光中,刘备却上表婉拒了封赏。 奏表传回长安后,天子却不许,仍旧下诏封刘备为王。 刘备仍旧上表拒绝。 如此再三,最后一次,刘协派出了太尉刘虞亲自拿着诏书前往南皮,当众宣读了策书。 刘备叩谢天恩,却依旧辞让王爵。 如此高强度的拉锯战,双方都快受不了了。 最后,还是始作俑者郭嘉提议,让张恒领着群臣上表劝进。 无奈之下,张恒只得点头答应。 初平八年的最后一天,张恒领着群臣堵住了刘备,强烈要求刘备称王,甚至以请辞为要挟。 你要是再不称王,我们可就不干了。 这个和赵匡胤如出一辙的造型,让刘备再也没有了拒绝的理由。 于是,刘备只得一边流着泪表示,你们这是害苦了我啊,一边奉诏称王。 初平九年正月,封王大典便开始了紧锣密鼓的筹备。 ------------ 第六百二十三章初心未改 刘备奉诏之后,最高兴的人还要郭嘉。 一方面,张恒交代的任务他终于完成了。 另一方面,他也是真心为刘备感到高兴。 就在称王大典准备的如火如荼之时,张恒却带着郭嘉和贾诩漫步在城外的雪地上。 “长史,此事成矣!”郭嘉感叹道,“主公称王建国,也算对这些年的征战有了个交代,更免去了今后许多隐患。” “不错,奉孝所言甚是。”张恒点了点头,“此事能成,奉孝堪称首功!” 本以为得了夸奖,郭嘉会如往常一样得意忘形。 但这次他却只是摇了摇头,“主公称王,乃是理所当然,如何能算我的功劳。” “谁的功劳都不必在意,咱们最终之所求,无非是天下一统,功业得成。路一步步走,饭一口口吃,所幸终究是在前进着。然道阻且长,前路漫漫,咱们还得共勉。” “长史所言极是!”郭嘉重重一点头道。 张恒忽然笑了,“知道我说的有道理就好,其他地方,也得抓紧时间收拾了。封王大典快要开始,咱们也马上班师回徐州了。南边的那位汝南王,你可得早做准备。” 郭嘉顿时一愣,目光满是复杂。 敢情你说的共勉,就是让我继续干活是吧! 张恒所说的南边,自然指的是袁术。 早在冀州之战还未开打之前,张恒便派了使者,到袁术那说了一通似是而非的话。 看似什么都说了,又什么都没说,反正咱们两家本来就是同盟,相互遣使很合理吧。 来的目的,就是告诉你,我即将去打袁绍和公孙瓒了,万一刘表在南边动作,公路兄你可得帮我抗住。 至于其他的,我管不了。 这就是当初刘备要求张恒的,不准留下任何把柄。 反正明面上我是去结盟的,至于几个月后袁术悍然称王,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可是一点都不知情啊! 当然,自然也免不了有心人的阴谋论。 不过古今中外,阴谋论多了去了,再伟光正的东西,也都能被人解读出黑暗的一面,张恒可管不了这些。 反正正史可能不一定正,但野史绝对足够的野! 于是,刘备在冀州打得如火如荼之时,袁术却拿着玉玺,在宛城郊祀天地,自立为汝南王! 对此,徐州留守的荀彧,第一时间表达了的强烈谴责,并且坚决表示要和袁术划清界限。 身在前线的刘备,也第一时间上表天子请罪,表示自己未能识破袁术的真面目,之前还和这狗贼虚与委蛇,实在是有罪啊! 当然,这些嘴炮攻击在袁术那儿都不算事,毕竟徐州也没有真的发兵攻打他。 但在战争的最后时刻,袁绍却给袁术写了一封求援信,从而使事情有了变故。 汝南骷髅王人在家中坐,喜从天上来。 袁绍那庶子家奴,终于认清了现实,向我服软了,难道不是大喜之事! 另一方面,他也担心刘备继续做大。遂决意趁着刘备在冀州作战,后方空虚时,发兵突袭过去。 最后就算刘备拿下了冀州,自己也拿下了他的老巢。 若是刘备反身救援徐州,就灭不了袁绍,大家依旧是对抗的态势。 袁术的算盘打得非常好,但徐州这边怎么可能没有防备。 早在曹操败退回河内之后,驻守兖州的张飞就被调回了徐州,目的就是为了防备袁术。 张飞此时已经非常窝火。 本来说得好好的,他们去打冀州,我这边防备着曹操。战争进行到最激烈的时候,自己这边才是定局的关键。 甚至张飞是怀着强烈的荣誉感去镇守兖州的,毕竟独镇一州,说明了刘备对他能力的认可。 可计划赶不上变化,最后却变成了大家都在前线杀敌立功,他却落了个留守的差事。 心中正不爽的张飞,却恰好遭遇袁术来袭,这下一腔怒火可算找到了地方宣泄。 一番交战之后,袁术损兵折将,铩羽而归! 这番突袭虽然没能掀起什么风浪,却成功地给了徐州一个借口。再加上他之前称王的大逆之举,出兵征伐已经势在必行。 整场冀州之战,其实比张恒想象中的要顺利些。除了自己在邺城被围了两个月之外,其他地方可谓是节节胜利。 这就导致原本准备的钱粮,只用去了一半多一点,剩下的,刚好够征伐袁术所用。 等把袁术灭了之后,中原就彻底平定了。 再之后的战争就简单多了,倒是可以缓一缓,积攒一些力量再行动。 张恒和郭嘉正商讨着如何对付袁术,远处忽然响起了一阵动静。 三人扭头一看,原来是刘备带着荀棐大步走了过来,脚步踩在积雪上,发出了逼死强迫症的声响。 三人赶紧迎来上去,参拜道:“参见大王!” 刘备笑骂道:“称王大典还没举行呢,你们休要胡说八道!” “主公,天子诏令下达的那一刻,您就已经坐实了身份!”郭嘉笑道。 刘备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少来,大典一日不举行,就算不得数。” “是是,主公英明,是臣等失言了,还请主公责罚。” 反正已经是板上钉钉了,早一天晚一天,能有什么区别。 对于郭嘉不太走心的道歉,刘备显然不感冒,径直把目光看向了张恒。 “子毅,今日怎的如此有空?” 张恒笑道:“半载征战,如今仗打完了,下官也打算好好歇一歇。冬日雪景,却是美不胜收,在郯县可不容易看到这么大的雪。” 闻言,刘备也点了点头。 “子毅此言有理,既如此,咱们同行如何?” “遵命!” 张恒拱手应道。 刘备加入队伍之后,一行人继续往前走。 封王大典自然要在郯县举行,准备工作便只能交给后方来做。 如今南皮城中的大军,都在收拾行囊,过两日便准备班师。 一行人并没有骑马,就这么在雪中走着,欣赏着苍茫山河。 但说也奇怪,自同行之后,刘备便沉默了下来,只自顾自往前走,并没有再言语,眉眼间好似有心事一般。 众人都看出了他有话想对张恒说,便自觉的落在了后面。 行了二三里后,张恒也有些累了,见刘备还是不吭声,便开口笑道:“玄德公有心事?” “被你看出来了。”刘备苦笑道,“确实有些心事,只是不知如何开口。” 张恒劝道:“玄德公不妨直言,下官虽愚钝,却也愿为玄德公分忧。” 刘备点了点头,迟疑片刻后才开口道:“子毅啊,我此番称王,你不会不高兴吧。” “玄德公何出此言。”张恒诧异道,“这些年南征北战,玄德公劳苦功劳,封王乃是理所当然,下官真心为玄德公贺。” 刘备却有些不信,直勾勾地盯着张恒。 “这话怕是有些言不由衷吧。” 张恒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玄德公可是担心白马之盟?” “不,白马之盟我丝毫不担心。”刘备摇头道,声音中满是坚定。“白马之盟,虽是高祖所立。然时移世易,这世间从无一成不变之事。高祖昔年立下白马之盟时,难道会料到天下大乱不成!” “玄德公既然不拘泥于祖宗之法,又还有何担忧之处?”张恒疑惑道。 刘备忽然伸出手拉住了张恒,满脸严肃道:“我担心的是你!” “玄德公何出此言?”张恒更疑惑了。 刘备握着张恒的手,语重心长道:“子毅,我知道你是汉家忠臣,立志匡扶社稷,救济苍生,自然不愿看到我破坏规矩,但我也有我的难处。 咱们走到这一步,有太多的身不由己。对于再进一步,我自是无所谓,可麾下众将和徐州群臣却不会答应。 总不能他们为我卖命,到头来却得不到封赏吧。而且…… 子毅你是当世最聪明之人,有些事我不说你也能明白。 如今封王大典还未举行,我便想问问你,能否理解我之难处。 若你不愿见我称王,我当即上表请辞!” 地位高了之后,一举一动都有可能被别人蓄意揣测,最终造成某些不可预料的后果。 别看刘备平日里总是大大咧咧的,那只是他的伪装色。他就是要告诉所有人,我就是这个样子,很容易就能看透。 与其耗费精力揣度我的心思,倒不如干好自己分内的事儿,我又不会不给你赏赐。 但有些心里话,却是找不到人说了。 也只有面对张恒,这个辅佐他起于寒微的股肱之臣,才能毫无保留。 他始终记得张恒说的那句话——公如青山,我如松柏,匡世济民,至死不渝! 所以,刘备真的怕张恒误会他贪恋权位。 天可怜见,他刘备虽然想建功立业,但最终的志向却从未改过分毫。 在刘备紧张的目光中,张恒却缓缓给出了答案。 “玄德公知我志向否?” 刘备点了点头,“不是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么。” 张恒低声道:“是的,这八个字说来容易,但身体力行,又何其难。放眼当今天下,谁能做到? 而且匡正天下这等伟业,非一人之力所能及也,非得策力同心不可。 自古以来,君臣相知者有几人? 当年我从南阳赶赴雒阳,途中遭遇盗匪流寇,险些死于非命,才明白世道之丧乱。 后遇玄德公,初时只为合作共赢。然公宁受刀剑也不弃百姓,便是仁之所在,亦是我心之所在。 古今君臣相知者少有,而同行亦同道者,更是少之又少。 玄德公是帝室之胄,那咱们便匡扶汉室,重整山河。 玄德公若非宗室,那咱们便改朝换代,禅代天命!” 说到这里,张恒正了正衣冠,对刘备一礼到底。 “臣张恒,恭请主公称王建国!” 面对张恒的答复,刘备笑了,笑得很坦然。 到了今天,他才真正明白,张恒不是心向汉室,而是心向百姓,心向自己。 ------------ 第六百二十四章中山国相 初平九年,二月十八。 刘备班师的第五天,封王大典正式举行。 对于这时代繁荣的礼节,张恒是非常深恶痛绝的,自然不想操持这些琐事。 但刘备却非要让他来主持操办,张恒无奈,只好接下了这个差事,然后扭头就去找了荀彧,将这些事一股脑丢给了他。 荀彧办事,张恒自然没什么不放心。本着甩手掌柜不粘锅的原则,张恒便一直在家中陪着老婆孩子,直到封王大典的当日才露面。 看似流程很繁琐,但当天最重要的却只有三件事。 其一,郊祀天地,告慰先祖。 到了称王建国这一步,刘备已经有资格自己设立宗庙,祭祀先祖了。 其二,便是刘虞当着徐州群臣的面,再一次宣读策书,确立刘备王爵的合法身份。 最后一步,便是加冕。 依照旧制,天子冕有十二旒,诸侯冕有九旈,诸侯则是七旈…… 王爵的象征,最重要的便是这九旈冠冕。 刘备带上冠冕之后,接受群臣朝见,就此南面称王。 之后嘛,自然就是大摆宴席,吃吃喝喝了。 张罗一天下来,张恒也着实累得够呛。不过如此普天同庆的日子,他也不好扫兴,跟群臣一起喝了个酩酊大醉。 第二日,却依旧不得休息。 刘备在州府召开公议,处理战后事宜。 去年的几个月,占领的地盘已经初步消化,剩下的只能慢慢深入治理。 至于有功将士的功劳簿,荀彧也已经统计了出来。政务府和都督府也多次核对后,总算拿出了一个章程,又呈给了刘备过目。 刘备看完之后,又把张恒喊了过来,最终敲定了这个赏赐方案。 今日,便打算落实下来。 群臣涌进政务厅后,刘备也来到了。 今日的他,却只是穿了一身便装。 这时代的正装有着诸多讲究,地位越高,讲究就越多。甚至一个礼节的系法,都能牵扯到礼仪规矩,实在太过繁琐。 用刘备的话说,那玩意儿初穿时挺舒服,一会儿就受不了了。 “参见大王!” 见刘备走进来,群臣纷纷起身参拜。 “众卿免礼!” 刘备摆了摆手笑道,除了称呼上有所改变,其他的都与往常没有任何区别。 见礼完毕后,张恒起身将有功将士的名录递了上去。 “大王,此次北征,大获全胜,歼灭不轨之贼,收复二州之地,将士劳苦功高,不可不赏!”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的脸上都露出了一丝喜色。 论功行赏,总是最能打动人心的。 只有荀谌和糜竺两人脸色难看,心都在滴血。 打仗要钱,如今封赏也要钱…… 唉,这么个玩法,再大的家底也经不起败啊。 刘备假模假样地拿起封赏名录看了看,便大笑道:“有功将士自然该封赏,长史核算十分公正,此事准了!” 闻言,群臣当即起身参拜道:“多谢大王!” 荀彧起身,当即开始宣读对有功将士的封赏。 此战的首功自然是张恒,刘备把他从卫将军,提升到了骠骑将军,距离大将军也只有了一步之遥。 至于爵位,已经是县侯,自然封无可封,便增食邑五千户。 关羽进位车骑将军,增食邑两千户。 赵云进位卫将军,增食邑两千户。 张飞进位前将军,增食邑一千五百户。 张辽进位左将军,增食邑一千五百户。 太史慈进位右将军,增食邑一千五百户…… 由于这次战役比之前的兖州之战规模大得多,封赏自然也多得多。 得到封赏的众人,脸上都乐开了花。 有功将士封赏完毕之外,刘备又进行了一番人事调整。 首先,罢张恒徐州长史职位,改任中山国相。 之前是刘备的权力中心是州府,张恒以徐州长史的身份督徐州军政。 进位大将军后,权力核心就成了大将军府,张恒又加了一个署大将军府事。 如今刘备进位中山王,张恒也水涨船高,成了中山国相。 虽然官职变了,但权势却是和以前一样。 对于这个任命,所有人并没有任何异议。 而政务府和都督府,从此便隶属于国相之下。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新晋人才,可以委以重任。 比如沮授、审配、张郃等人,也都是有大才,并且在此战立下了功勋。 刘备也都一一予以封赏,收拢其心。 封赏最重的还要数沮授,张恒兑现了之前的诺言,举荐他进入了都督府。 除了他真的有功之外,也是给冀州士卒打个样。 在中山王麾下出仕为官,一律一视同仁! 而审配也当上了个军师将军,张郃与朱灵也各有封赏。 之前入府参政的诸葛瑾,也因为主持后勤有功,正是升为了一部尚书。 最后,让群臣没想到的是,张恒又举荐了两个人。 其一,便是贾诩。 这家伙进入都督府,徐州群臣是没什么意见的。 虽然他之前没有担任过什么正经官职,但徐州就没有人不知道他。这家伙作为张恒手下最得力的谋臣,还掌控中校事府,可谓位卑而权重。 如今有了攻破甘陵的功劳,从幕后走到台前也是理所应当。 只是另一个人,却着实众人都没想到。 因为张恒在举荐完贾诩之后,紧接着便又举荐诸葛亮入府参政! 这下,堂中一片哗然。 一个刚满十八岁的孩子,居然要入府参政,这不是胡闹吗! 我们当然知道诸葛亮聪慧早熟,毕竟是你张子毅的高足嘛。 就算再有能力,也得先历练一番吧。一上来便登临高位,你这不是栽培他,而是毁了他! 震惊过后,崔琰当场跳出来反对,立刻得到了群臣的附和。 可张恒这次却是铁了心,任谁说也不同意,坚持要举荐诸葛亮入府。 别人他当然不敢贸然提拔,但诸葛亮嘛…… 他会用自己的能力,像这些人证明的。 刘备本来也觉得不妥,但见张恒坚持,刘备忽然一笑,大袖一挥,直接就准了。 这下,群臣的攻击对象便连刘备也带上了。 闹腾了大半天后,眼看事态无法平息,张恒便只得做出妥协。 诸葛亮只入府,却无参政之权。他可以提出建议,但采不采纳,你们看着办。 如此,群臣这才勉强接受,偃旗息鼓。 张恒则终于有机会擦了擦脸上的唾沫星子,神情满是无奈。 封赏过后,刘备又非常大度地给此次出征的所有人放了个假,让他们好好放松放松。 整场北疆之战的始末,到这一刻终于落下了帷幕。 但张恒却并未闲下来。 第二日,他便带着荀采和女儿张蓁,来到了岳父荀爽家中探望。 荀爽已经病了很久了。 自三年前开始,荀爽的身体便一直不好,时常卧床不起。 时间就这么过着,直到去年年底,荀爽的病情再一次加重。 生老病死,本就是天道轮回,荀爽能活了七十余岁,在这时代也算高寿了。 当所有人都以为老头挺不过去的时候,可荀爽却硬抗了过来。 到了今年开春,所有人都以为荀爽的身体会渐渐好转时,他却真的快不行了。 时隔大半年,再一次见到老丈人,荀爽整个人已经憔悴得不成样子,再不复当年暴打张温的雄壮气势。 见张恒来到,荀爽吩咐儿子把自己从榻上扶起来。 “贤婿来了。” 荀爽开口已经十分费力,却还是露出了笑容。 张恒拱手行礼:“小婿拜见岳丈大人。” “不必多礼了。”荀爽艰难地摆了摆手,“文佐,奉茶待客!” 荀棐应了一声,转身离开。 荀爽却用手撑着床榻,想要站起身来,但努力了好几次都没成功。 见状,张恒赶紧上前扶住了荀爽。 “父亲,您身体抱恙,就不必起来了。”荀采也上去扶住了另一边,有些埋怨道。 自荀爽病重之后,她便隔三差五前来探望,好在离得近,倒也方便。 荀爽没搭理女儿,反而把目光放在了外孙女张蓁身上,脸上满是笑容,眼中却带着一丝遗憾。 “贤婿,老夫真是不行了,居然连自立都需要别人的扶助了,想来时日无多矣。” “岳丈万万不可出此不吉之言,不过是偶感小恙而已,修养些时日,定能好起来的。” 荀爽摇了摇头,“老夫的身体,老夫自己知道。烦劳贤婿,扶老夫出去晒晒太阳。” “唯!” 张恒答应了一声,夫妻二人扶着老头儿往外走。 二月春光正好,虽然还有些冷意,但今日却是个大晴天。 阳光洒在身上,整个人心情都好了起来。 荀爽身体已经很虚弱了,张恒也就不敢用力,只是慢慢地搀扶着。 刚走门口,张蓁却凑了上来,也抓住了荀爽的手。 “阿公,阿蓁也扶着您!” 听着张蓁清脆的声音,荀爽脸上满是笑容,仿佛整个人都精神了许多。 “好,好,有阿蓁扶着老夫最好!” 祖孙三代就这么慢慢地走到了院中,陪着荀爽晒太阳。 不一会儿,荀棐便端着壶茶走了过来。 春日里的阳光下,众人就这么闲聊着。 说着说着,荀爽忽然叹息一声,对张恒开口道: “贤婿啊,人过五十,则不称夭。老夫已经年逾古稀,也到该走的时候了。后辈子弟还算成器,倒也没什么牵挂……” 听父亲又说些不吉利的话,荀采当即皱起了娥眉。 荀爽慈祥一笑:“女荀,人生皆有死,又何必讳言。你也算读了些书,难道连这都看不透。” “女儿不想看透。”荀采冷着脸道。 “不想看透,也得看透。人世走这一遭,终归有这一日。”荀爽叹息一声,扭头又看向张恒,“贤婿,老夫身后倒是无甚牵挂,唯独女荀,始终放心不下。” 张恒有些无奈道:“岳丈,自成亲以来,小婿自问没有薄待女荀之处。” “老夫不是说你,而是今后。”荀爽苦笑摇头道,“女荀成亲多年,却是膝下无子,将来老了有何依仗?” 闻言,张恒有些无语。 这些年张恒也曾努力过,奈何自生了蔡松和张蓁之后,二女的肚子就又没了动静。 别说他俩,就算最喜欢缠着张恒的小妖精董白,这些年连一个子嗣都没有。 这种事儿,终究要看缘分。 “小婿会努力的。” 张恒想了想,只能尴尬地回了一句。 荀爽缓缓说道:“老夫知道这事记不得,老夫也不是怪你。贤婿如今风华正茂,还是趁早多纳两房侍妾,若真是女荀……将来侍妾有了子嗣,也好过继到女荀名下。 你总得给女荀留一个子嗣,让她后半生有所依靠。不然,老夫死不瞑目……” ------------ 第六百二十五章荀爽病逝 晚饭过后,回家的路上,张恒回想着下午荀老头说的那些话,总感觉有些蛋疼。 荀老头为女儿考虑无可厚非,提出这么个建议,也的确合情合理。 但是纳妾这种事吧……张恒并没有什么想法,或者说压根不怎么想。 一者,他颇有自知之明。自己那点腰力,应付三个女人已经捉襟见肘,哪还有精力分给别的女人。 只有累死的牛,哪有耕坏的田! 第二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自己倒是想纳妾,可去哪找现成合适的人选啊。 这倒不是说张恒缺女人。只要他愿意,想爬上他床的女人,可以从这里排到城外。 只是……张恒不是什么都没见过的小年轻了,对这种事发自内心的厌恶。 男女那点事儿,通常只有没见识过世面的小娃娃才会喜欢,甚至痴缠,由此衍生出种种爱得死去活来的传说。 但,那也仅仅是传说了。 在张恒看来,简直是不知所谓。 前世时,张恒比较早慧,早早辍学出去混社会,弱冠之龄便浪迹了各大会所,也算见识过不同类型的风尘女子。 而这一世,更是身居高位,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东西,他都唾手可得。 世间能引诱人的东西很多,美色恰恰是最低级的一种。 纵观徐州群臣,但凡是世家大族出身,压根没有被美色所影响的,一个都没有! 原因很简单,少年时期,家族中都有过这方面的专门培训。 两世为人之后,能影响张恒心态的东西已经很少了,其中自然不包括美色。 当一个女人,因为对你有所求而毕恭毕敬,予取予夺时,她自然就失去了光环,甚至会让你厌恶。 不管前世的风尘女,还是这一世的高门贵女,在张恒眼中,都一个意思了。 这就是许多人敬重糟糠之妻的原因。当年她嫁给你时,你并未发迹,她的心也就无比纯粹。 而等你功成名就之时,两人之间的那点情感也早就变为了亲情,成为彼此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至于后来的那些女人,都不可能再走进你心里了。 试想一下,在外面跟人勾心斗角,每一步都算计到心力憔悴也就罢了。 回到家之后,还要猜测防备枕边人的想法……那种生活,张恒想想都觉得累。 不过子嗣也的确是个大问题…… 正当张恒胡思乱想之时,荀采开口了。 “子毅,要不……你还是再纳两个妾吧。” 张恒苦笑道:“女荀,咱们多年夫妻,我的性格你又岂能不知,何必拿这种话来试探。” “我是认真的。”荀采开口道,表情无悲无喜。 张恒一愣,随后点了点头。 “好。” 荀采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伸手挽住了张恒的胳膊。 张恒的表情却变得有些微妙,甚至是窘迫。 他当然知道荀采是认真的,但正是因为她认真了,所以在纳妾之前,肯定进行最后的努力。 张恒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老腰,可以预见的是,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内,它又得辛苦了。 …… 数日之后,关于封赏的事情也告一段落,张恒彻底清闲了下来。 政务府和都督府依旧各司其职,中山王府稳定运转着。 得益于刘备的升迁,荀彧这个集团的大管家,也跟着获得了升迁。官职当然没法再升,不过刘备增了两千户食邑。还有一个为他准备好的官职,不过还没有正式任命。 平稳的日子就这么一直过了下去,张恒也开始了自己的劳累生涯。 坦白说,对付家里的三个女人,比打仗的时候还要累。 荀采整夜拉着张恒努力且不提,董白那小妖精多年无子,自然也心急如焚。 作为叔父的董璜,也多次隐晦提醒过,大概意思和荀爽差不多。 人家荀采好歹是正妻,没有子嗣也就罢了。你才不过是个侍妾,若没有子嗣,注定晚景凄凉。 好不容易张恒征战回来了,还不抓紧时间! 坦白说,二女的心急在张恒的意料之中,但偏偏一向温婉可人的蔡琰,也跟着瞎起哄。 因为,蔡老头也急。 张恒毕竟就那么一个儿子,却被他弄走了。若是张恒再无所出,他蔡邕被人诋毁只是小事,就怕人家张氏不愿意,打起了让儿子认祖归宗的心思。 到时候,他这个孙子可就不是自己的了。 三女轮番榨取,纵然张恒鞠躬尽瘁,也弄得心力憔悴。 这一日,张恒实在在家里待不住了,便跑到外面去透气。 正在街上走着,忽然见到前方有一道熟悉的倩影,正是许久未见的胡母兰。 “胡母小姐!” 老熟人见面,张恒抬手打了个招呼。 闻言,胡母兰一愣,然后才注意到了张恒,却是赶紧行礼。 “参见相国!” 张恒这才注意到,大半年没见,这丫头似乎有些憔悴,双目通红不说,还有着很严重的黑眼圈。 而且往常这丫头见了自己就笑,两颊露出浅浅酒窝的同时,眼中好像开出了一朵朵花儿一般。 怎么今日却是不咸不淡…… 这到底是怎么了? 从刚才张恒对她的称呼可以看出,这六年多的时间里,胡母兰还是没有成亲,家中已经缴纳了好几年数倍的算赋了。 自当年举家迁至郯县后,胡母兰便隔三差五来张恒家串门。 她那点心思张恒如何不知道,但荀采和蔡琰都没说什么,张恒也就懒得点破。 一晃数年过去,胡母兰的母亲已经多次催婚,但她就是不肯嫁人。 这小丫头,难道是因为自己一直不愿意表态,等的不耐烦了,所以因爱生恨? 想想也是,当年初见时,胡母兰才十七岁,如今都是二十四岁的老姑娘了。 再耽搁下去,怕是不好嫁人了。 想到这里,张恒心中也有些愧疚。 “小姐今日可得闲,不妨去家中做做。”张恒笑着邀请道。 怎么说呢,万一真要纳妾的话,这小丫头可是最佳的人选之一,总不好真把人家弄得心凉了。 但出乎意料的是,本该满心欢喜的胡母兰却摇了摇头。 “多谢相国美意,小女子还有些要事,先行告退了。” 胡母兰冲着张恒躬身一礼,转身离去。 我去,真生气了? 张恒望着胡母兰的背影,有些郁闷。 这时候,旁边却响起了方悦的感叹声。 “真可怜啊……” 张恒顿时就皱起了眉头,扭头瞪了方悦一眼。 跟你有什么关系! 你小子胆子是越来越大了,居然敢调侃我了。 方悦却被张恒的眼神弄得莫名其妙,愣了愣神道:“相国,末将有何不妥之处吗?” “哼。仲理,你现在出息了,连我的事都要管了是吧。”张恒冷笑道。 方悦:??? “相国何出此言啊?” “你刚才那话,是什么意思?”张恒冷着脸问道。 方雨顿时明白张恒是误会了,连忙拱手解释道:“相国难道不知道,胡母小姐的弟弟胡母信,在征讨袁绍的战役中不幸阵亡,胡母小姐自然伤心欲绝。” 闻言,张恒整个人都愣住了。 胡母兰有两个弟弟,一个是和她一母同胞的嫡子,另一个则是庶子。 这两个弟弟,当年都在张恒的撮合下,拜了陈宫为师。 庶子年方十一岁,正在学宫读书。 但长子却是个不安分的主,读了几年的书后,却不愿意学了,反而想着效命疆场。 毕竟胡母兰有功,再加上陈宫的面子,就在前年他年满十八岁后,便被调到关羽麾下历练去了。 虽说是重点培养,但关羽对待士卒一向是一视同仁,再加上这小子也是个有骨气的,作战时总是身先士卒。 然后……然后就出师未捷身先死了。 上次渡河战役中,不幸中流矢身亡。 一个中层军官的阵亡,张恒自然不会在意,若非方悦提醒,他还真不知道这事。 一时间,不由得心生感触。 想她一介弱女子,少年丧父,只留下幼弟寡母。 可她非但没有软弱,反而亲自潜入敌营,为父报仇。 按理说到了徐州之后,一切都应该好了起来,但偏偏在这个顺风顺水的时候,弟弟又战死沙场…… 大概上苍见不得人如意吧,越是聪明之人,就越要给你更多的磨难。 想了想,张恒最终只能叹息一声。 经历了此事,张恒也没有了继续逛的心情,转身返回了家中。 将此事告诉荀采后,第二日她便带着蔡琰、董白,前往吊唁了一番。 大概是看胡母兰太过可怜,回来之后,荀采便开始暗示张恒。 张恒想了想便答应了,打算等胡母信的丧期之后,便把胡母兰纳入府中。 时间又过了快一个月,眼看三女的肚子还没有动静,再加上一众长辈的劝说,张恒终于挺不住了。 初平九年,三月下旬。 时隔数年后,张恒再次纳妾。 不过这次却是有两人,除了胡母兰之外,还有一直在府中的阴婷。 这小娘皮以婢女的身份待在府中这么多年,也没有要离开嫁人的意思,张恒也不好不负责任,便索性一并纳了了事。 然后就在喜事刚办完没几天后,一日荀棐忽然大步冲进了张恒府中。 “兄长,父亲他……” 闻言,张恒心中一紧。 “岳丈怎么了?” “父亲他老人家……快不行了。” “啊!” 闻言,刚端着茶走到堂屋的荀采惊呼一声,手中的茶水早就掉在了地上,摔得粉碎。 “走,快去!” 张恒来不及反应,当即就拉着荀采向外走去。 赶到之时,荀氏子弟早已围满了房间。 荀彧、荀谌、荀攸三人原本正在上值,闻讯后也赶紧跑了过来,围在荀爽床榻周围,听他交代后事。 此时的荀爽正躺在床上,早已气若游丝,生命宛若风中残烛一般,随时有可能熄灭。 “贤婿来了……” 见到张恒后,荀爽脸上勉强露出一丝笑容。 而一旁的荀采,早就泪流满面,赶紧扑到父亲的床边。 “人皆有死……又何必……悲伤……” 荀爽看着女儿,脸上满是和蔼。 此时,他脑中不禁回想起当年雒阳城中,自己用一封书信,把女儿从南阳骗回来的场景。 当时女儿可是扬言要和自己断绝关系,所幸后来遇到了张子毅,女儿也算有了个好归宿,自己总算没有一错到底。 “贤婿……” 张恒赶紧抓住了荀爽的手。 “岳丈请讲,小婿听着呢。” “老夫交代你的事……如何了?” “岳丈放心,小婿照做了。”张恒赶紧答道。 闻言,荀爽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笑容。 私事已了,接下来便是家族内部事务了。 他费力地挪动着头,把目光看向床边的儿子后,却缓慢而又坚决地移开,看向了荀彧。 “文若……” “侄儿在。”荀彧赶紧上前。 “老夫死之后,你便是我荀氏下代家主。” “侄儿明白!”荀彧点了点了点头。 说到此事的时候,荀爽整个人都精神了许多,似乎来了精神一般。 可张恒知道,这是回光返照了。 “遭逢乱世,乃我等之不幸。然得遇明主,又是我等之大幸。 我荀氏数百年耕读传家,世代忠良,日后即便你位高权重,也当谨慎小心,守身持正,严格约束族人,万不可做出有辱门风之事。” “侄儿明白。” 荀彧再次拱手应道。 “承蒙先祖余荫,我荀氏传承绵延。然君子之泽,五世而斩。未来如何,就看尔等造化了。 君子不器,还望尔等慎之……慎之……” 是夜,荀氏当代家主,一代硕儒荀爽病逝家中,享年七十一岁。 ------------ 第六百二十六章立太子 人生皆有死,此乃天地不变之规律。 死的人也许什么都不知道了,但带给活着的人的影响,却是巨大的。 荀采哭得眼都红了,中间一度昏厥过去。 这下可把张恒吓坏了,连忙唤来医官诊治。 但得出的结果,却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荀采的身子之所以如此虚弱,正是因为怀了身孕。 在荀爽葬礼的档口上,忽然传出了这么个消息,所有人都有些恍惚,也不知该不该恭喜张恒。 但得知自己怀有身孕之后,沉浸悲伤之中的荀采,却露出了一丝笑容。 他明白,父亲最放心不下的事,现在终于有结果了。 若父亲在天有灵,也定会欣喜的吧。 荀爽的死讯传遍开后,刘备也第一时间登门吊唁,甚至以王爵之尊帮着操办丧事。 毕竟他名义上,也是荀爽的女荀。 但真正的主角,还是荀氏族人。他与张恒这两个外姓人,只能干看着插不上手。 忙活了十多日后,总算给荀爽风光大葬,送到了地里。 连襟二人,却在灵前商议起了其他事情。 “子毅,慈明公这一走,府中事务,你可得多操些心了。”刘备叹息一声,开口道。 张恒点了点头,“臣明白。” 荀爽一死,作为儿子的荀棐,自然要辞官守孝三年。 而作为侄儿的荀彧和荀谌,也要跟着守孝一段时间。如此一来,荀彧负责的事务,就只能交给张恒。 至于荀棐留下来的空缺,刘备打算让关平接任。 这小子跟在刘备身边多年,如今也算到了可以历练一番的程度。 但张恒也有着自己的小心思。 荀彧留下来的这一摊子事,自己要负责不假,但借机锻炼诸葛亮一番,也不是不行。 当然,这次就不能跟群臣商议了,不然肯定又要闹翻天。 名义上由自己出面,暗中却把政务交给诸葛亮。有自己在后面把控着,也不至于会出什么问题。 之后的日子又恢复了平静,等到四月底的时候,荀爽之死也被时间冲淡得差不多了,荀彧等人也回来继续上班,只留荀棐一人继续守孝。 这时候,张恒忽然高调上表,请刘备立太子。 没错,就是太子。 商周时期,天子和诸侯王的继承人称太子或者世子。 而到了汉朝,天子和诸侯王的继承人都称太子,唯有皇储在前面加了一个皇字,称皇太子! 刘备既然已经走到了称王建国这一步,家业就可以合法传承下去了。 如此,即便有生之年刘备没能完成大业,群臣也会无条件支持继承人。 世袭罔替的作用,在此时就展现出来了。 既如此,就要尽早立一个继承人,以安众心。 在此之前,刘备也曾和张恒商议过此事,但张恒却是想也没想,直接拒绝了。 这是你的家事,跟我有什么关系,别和我商量。 再者说,嫡长子刘禅就在这儿,这不是板上钉钉的事儿吗,还用商量? 既然是商量,刘备就肯定是有别的心思。 张恒的拒绝,也是在劝他趁早打消这个想法。 嫡长子继承制,虽然不是最完美的制度,但却是最稳定的制度。 废长立幼,自古便是取乱之道。 可刘备不这么认为。 他如今有三个儿子,长子刘禅、次子刘永、三子刘理,且都年岁相差不大。 刘禅虽是嫡长子,但却性情温和,率意任情。 这本就没什么不好,但刘备却是底层中拼杀出来的。性情刚毅果断,不拘小节,自然看不上刘禅的作风。 子不类父的苗头已然出现。 反倒是次子刘永,倒是颇有刘备的风范,很得他的喜爱。 可都是几岁的小孩子,又能看出什么。 刘备本想等几个孩子长大点再说,但眼下不立太子却是不行,便只好征询张恒的意见。 但张恒表示,我能有什么意见,你自己看着办就好。 这句话看似什么都没说,但其实已经说得很明白了。 如果张恒同意刘备立次子,则会直接表示赞同。 只有不同意的时候,才会说你看着办。 子不类父? 几岁小孩能看出个屁! 再说了,温和点有什么不好。 就眼下这情况,就算咱们扫平了天下,大汉也必定无比虚弱。下一任掌舵者,就得像汉文帝那样修生养息,才能恢复国力。 真要和你一样的性格,瞎TM折腾,迟早二世而亡。 当然,这些话张恒是不会明说的。 你刘备能想明白就好,想不明白,就让别人去劝谏到你明白为止。 要知道,他这点想法还没透露出去。 一旦被群臣知道后,反对者绝对如过江之鲫一般。 特别是督察院那群铁头娃,绝对能把刘大耳活活烦死。 眼见张恒不置可否,张恒便只好找来了荀彧、郭嘉、关羽和张飞等人,询问大家的意见。 众人对此当然高兴,纷纷请求刘备早立太子,以为国本。 可当刘备就慢悠悠地表示,自己想立次子的想法后,众人都沉默了。 见众人这副模样,刘备哪里还不明白,于是也沉默了。 一场会议不欢而散,但刘备准备废长立幼的消息却不胫而走。 于是,督察院开始了行动。 第二日,监察御史崔琰上表,请求刘备立长子刘禅为太子! 相比于张恒的委婉,他就直接多了,给出的理由也无可反驳。 有嫡立嫡,无嫡立长,嫡长子年富春秋,行无失德,你刘大耳想改立次子,门儿都没有! 崔琰的上奏,立刻引来了群臣的附和。 刘备无奈,但心中那点小心思却还是没有熄灭,勉强拖到散会之后,却又跑到了张恒的家里。 此时,张恒正在府中陪荀采晒太阳。 时隔数年,荀采再次有了身孕,可把全府都给激动坏了,生怕她出了一点差错。 毕竟按这个时代的说法,张恒已经不怎么年轻了。且之前的孕育情况也不理想,万一出了点差错,很可能今后就没孩子了! 见刘备闯了进来,张恒夫妇赶紧上前行礼。 “免礼,免礼!” 刘备一摆手,一屁股在张恒身旁坐了下来。 张恒对荀采使了个眼色,后者立刻带着婢女退了下去。 荀采走后,刘备立刻开始向张恒大倒苦水,“子毅,那帮逆臣太过分了,帮我想个办法收拾他们。” “大王何事烦恼?” 张恒却不紧不慢地喝着茶水,脸上依旧挂着淡淡的笑容。 “还不是立太子的事儿,我欲立次子为太子,可那些家伙说什么都不同意!”刘备气呼呼道。 能在州府出任要职的人,可都是博学多才。刘备一张嘴,又怎能敌得过那些人的旁征博引,巧舌如簧。最后落得个大败而归,只得匆忙宣布散会。 张恒淡淡一笑道:“此乃大王家事,与他们何干,不必理会就是。” “子毅,你这话说得也不对。”刘备皱眉道,“太子将来可是要承袭基业,又怎能说是家事。” “既然是国事,那大王又何必随性而为,何不采纳诸公良言?”张恒笑道。 刘备顿时翻了个白眼。 “他们的确说得有道理,但此事却非我私心……” 说到这里,刘备顿了顿,才继续开口道:“阿斗乃我长子,我怎能不喜爱。只是他这性子……我担心他扛不起如此重的担子。” 闻言,张恒一愣,总算是明白了刘备的想法。 群臣的说法,自然是有道理的。 但刘备的担忧,也不能说就是胡搅蛮缠。 看看东汉百余年的历史吧。皇帝暗弱之时,宦官、外戚轮流之争,祸害天下,荼毒苍生。 刘备活着,以他自身的能力,和在天下的威望,魑魅魍魉自然无所遁形。 可等刘备一死,刘禅能不能镇得住那些不轨之辈? 更何况,还有跟着刘备征伐天下的骄兵悍将,刘禅哪有能力限制他们? 这,才是刘备所担心的。 “子毅啊,咱们十载筚路蓝缕,好不容易才创下的基业,却是不能毁在一个黄口小儿手中。”刘备叹息道,“你能明白我的心意吗?” 张恒点了点头,“大王所虑极是,然未来之事,终究难以预料。张公子天性仁善,却并非庸碌之人。若是得贤臣辅佐,未必不能垂拱而治,追慕文景。” “你都说未来之事难以预料了,万一是桓灵,又当如何?”刘备反问道。 张恒无言以对,只得沉默。 是啊,就因为未来的事儿说不准,刘备才会如此担忧。 “长公子如何,臣不敢断定,但若立二公子为储,也未必就万无一失。” “为何?”刘备急忙问道。 张恒解释道:“大王,天下大乱久矣,百姓死难者不尽其数,自黄巾乱起到如今,天下户口都已减半。大王固然英明神武,可以肆意征讨不臣,然继任者却不能如此了。 昔年始皇帝横扫六合,一统天下。但继任者却仍不知收敛,继续滥用民力,最终惹得天下人揭竿而起,暴秦二世而亡。” 一席话语,听得刘备改容动色,面露后怕。 张恒的意思很明白,若你真有识人之明,那还是得选刘禅。 选刘禅,或许是桓灵。 但选刘永,你的基业就可能直接没了。 一代人有一代人要做的事,你刘备横扫天下,下一代就得休养生息,这是客观规律,任何人都无法违逆。 汉武帝那种既能搞钱,同时还能对外征战的人才,数千年也就没几个。 就算是汉武帝,最后也差点把大汉江山玩崩了,若非昭帝和霍光给大汉续命,只怕根本等不到王莽篡位。 毕竟,你不能奢望你儿子是李世民那种帝王天花板吧。 听完张恒的话后,刘备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选柔弱的大儿子,可能是桓灵。 选刚毅的二儿子,可能二世而亡。 那到底该怎么办? 沉默之后,刘备再度把求助的目光看向了张恒。 “子毅,帮我。” ------------ 第六百二十七章征伐豫州 封建时代的帝王,毕生最大的愿望,就是将自己的王朝长久传承下去。 刘备自然也不例外,此次立太子,就是他心里纠结的表现。 本来他想挑选一个和自己性格相似的继承人,以确保政权稳固。 但经张恒这么一提醒,他又迷茫了。 怎么立谁都不行啊! 面对纠结的刘备,张恒叹了口气。 “大王,人生不满百,常怀千岁忧。未来是何等光景,咱们都看不到。莫说未来,便是数年之后,咱们也是看不到的。 人终究只能掌控生前事,而无法定夺死后名。 昔年秦国重用法家学说,严刑峻法,驱农归战。这才有了始皇帝清扫六合,一统山河,就此开启了鞭笞天下的时代。 但强如始皇帝,最终的结局也没好到哪去。 他活着,万方臣服。可他才刚死,遗诏就被人篡改,逼得公子扶苏自裁。 而他自己的尸身,更是跟臭鱼烂虾堆在一起,最终腐烂在无人问津的角落。” 说到这里,张恒自己都忍不住叹息一声。 “生前事,身后名,皆不由己,大王又何必执着。” 如果说刘备之前还只是纠结的话,那么这几句话下来,直接给刘备整破防了。 沉默良久之后,他还是有些不死心,继续问道:“子毅,就真没有办法了?” 张恒笑了,“太长远的事情臣看不到,不过未来数十年,还是可以的。” “子毅真有解法?”刘备惊喜道。 “大王不立长公子的顾虑,臣已明白,便由臣来为大王斩断后顾之忧,如何?” 刘备点了点头。 他本就只是担心刘禅扛不起自己打下的江山,镇不住骄兵悍将,既然张恒说有办法,他也就稍微放心。 再加上群臣激烈反对,废长立幼的想法自然也就淡了。 三日之后,刘备下令,立长子刘禅为中山王太子,以张恒为太子太傅,荀彧为太子少傅。 这个位置,是之前就打算好给荀彧的加官,但当时继承人还没决定,便只好拖着。 将张恒和荀彧都和刘禅绑定,也是刘备的表态。 我的两大重臣都绑进去了,也就不存在改弦更张的可能了。 一时间,群臣朝贺,百姓欣喜! 既然决定了,那就索性一条路走到黑。 立太子没几天后,刘备又派孙乾向张恒提亲,准备为刘禅迎娶张恒的女儿。 这下彻底没跑了吧! 对此,哪怕是数年前就有过约定,张恒也是老大的不乐意,最终在孙乾的连番催促下,才勉强答应下来。 先把婚约定下,待到二人成年之后,便立刻完婚。 立储风波过去之后,徐州再次进入了养精蓄锐的状态,同时却把大批的能臣干吏,都调往北边出任地方。 北边刚拿下来的冀州、幽州,想要彻底推行徐州的政策,没可用的人也不行。 即便用了趁手的人才,也得数载才能推行缝合完毕。 这一步,只能交给时间。 至于南边,在刘备战胜了袁绍、公孙瓒,收服了张燕和幽州之后,袁术和刘表都变得非常乖巧。 连续大半年的时间,都没整出什么幺蛾子,生怕刘备忽然注意到他们,伸手把他们给灭了。 他们不想引起别人注意,但刘备却不可能不注意他们。 特别是已经自立为王的袁术,更是不除都不行。 公然举起反汉旗帜的人你都干不掉,你的神圣性大大削弱不说,别的野心家也会有样学样。 必须以雷霆手段扑灭袁术势力,而且是越快越好! 初平九年的五月盛夏,北面的事暂时告一段落后,刘备在都督府召开了一场军事会议,商议出兵征讨袁术。 此时的都督府,经过这两年的增补,人数已经大大增加。 除了关羽、张飞、赵云、张辽、太史慈这种军团主将之外,更有荀攸、郭嘉、贾诩、沮授这种智谋型人才。 一听说要出兵征讨袁术,众人脸上都露出一抹兴奋之色。 因为谁都知道,这可是白送的功劳! 如果说对战袁术、公孙瓒还有着失败的可能性,那对付袁术这货,当真是手拿把掐,毫无意外。 再者,经过上次征讨冀州之后,刘备麾下的兵力再度暴涨,已经来到了五十万之众! 这是一个何等恐怖的数字,任谁都能明白。 以这个时代的常态,出征的时候,就算号称两百万大军都没问题。 反观袁术,这几年非但没有积极进取,反而一个劲儿地祸害治下百姓。 南阳和汝南这两块天下首富之地,如今已经被他折腾得快要活不下去了。 军队、战力、民心,袁术一点都不占,要是不败才有鬼了! 至于内部,也不用担心。 如果说之前北上冀州,还是争霸天下的路数,那这次就真的是剿除叛贼了。 袁术称王,便不再是汉臣,这是任何人都无法容忍的。 大义名分拿出来,政务府那帮人也不敢反对,更何况这还是一场稳赢的战争。 眼见众将都跃跃欲试,刘备对张恒笑道:“相国以为何人可领军,征伐逆贼袁术?” 闻言,众将的目光都看向了张恒,隐隐带有期待。 特别是张飞,上次打冀州没捞到多少功劳,心中一直不爽。 虽然刘备以留守也是重任为由,给了他和前线将士一样的战功待遇。但张飞始终觉得受之有愧,怕被别人说成幸进。 所以此次一听说要攻打袁术,他憋足了劲想要表现一番。 除了张飞之外,还有更心急的人,自然是还没资格入都督府议事的孙策了。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他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很久了。 张恒的目光扫过众人,在大家期待的神情中,张恒却向刘备一拱手:“大王,臣愿领兵出征,征伐逆贼袁术!” 众人:…… 什么意思,你张子毅要亲自出马? 至于嘛! 就袁术那样子,也值得你亲自动手? 给我们一点表现的机会好吧! 刘备显然也没想到张恒会毛遂自荐,微微一愣后,便笑了起来。 “好,相国愿意领兵,再好不过!不知需要多少兵马?” “十五万人足矣。”张恒给出了一个数字。 刘备点了点头,沉声道:“既如此,麾下诸将,听凭相国调用!” 得到刘备许可之后,张恒站了起来,望向众人,沉声道:“张飞、赵云、张辽!” “在!” 三人赶紧起身一拱手。 “回去之后,各自整顿兵马,随本相征伐逆贼!” “遵命!” 张恒又把目光看向了谋臣那边。 “贾诩、沮授!” “下官在!” 二人也连忙起身拱手。 “命你二人为军师,随军征战!” “遵命!” 二人也拱手应道。 眼看张恒挑选好了兵马,刘备笑着问道:“相国打算何时率军出发?” “回大王,十天之后,大军便可出征。”张恒答道。 攻打袁术不同于北上冀州,可以说是一场极为简单的战争。 这不仅体现在战术层面,后勤方面也是一样。 豫州和徐州挨着,只有几百里的路程,中间都是平原,又没有黄河这种天堑级别的险阻。 粮草运输自然不成问题,大军也就随时能出发。 而且张恒估计,这场战争最多不超过三个月就能结束。 至于张恒为什么要坚持亲自征讨,还有另一个原因。 他打算趁着这次扫灭袁术的时候,把所有隐患都一次性清除掉! 散会后回到家中,一众妻妾却都在院中纳凉。 见张恒下值,都笑着迎了上来。 接下来,就给商量今天晚上吃什么的大问题了。 这种日子已经持续了小半年了,虽然平淡,却也温馨。 跟几位娇妻聊了一会儿之后,张恒忽然开口笑道:“阿兰,帮我收拾些行装。” 闻言,众女脸上都是一变。 “子毅,又要出远门了?” 已经有好几个月身孕的荀采问道,美目中带着一丝不舍。 再看另外几女,脸色也都有些幽怨。 “是啊,又要打仗了。”张恒点了点头道。 “距离上次归来才不到半年,怎么又打仗啊。” 董白说着,却撅起了小嘴,明显有些不高兴。 荀采虽然明白张恒肩上的责任,神情却也略微低沉。 “天下未平,战争总是一场接一场。”张恒笑道,“不过……这应该是我最后一次率军出征了。” 闻言,众女都瞪大了眼睛。 这怎么可能? 以大王对你倚重的程度,凡有大战,肯定还要派你出马。 见这几个娘们不信,张恒也不解释,只是淡淡一笑。 还是胡母兰比较乖巧,默默转身离去,帮张恒收拾行装去了。 初平九年,五月二十六。 中山王刘备使国相张恒率军西征,讨伐袁术。 大军出发当日,刘备为了给张恒增添威重,亲自带着文武百官城外相送! 拜别刘备之后,张恒正式统领大军,踏上了讨伐豫州的征途。 ------------ 第六百二十八章兵临沛国 严格来说,袁术所掌控的地盘,除了整个豫州之外,还有荆州的南阳郡。 虽然袁术自立汝南王,但他的老巢确实是在南阳。 一者,他与刘表的恩怨由来已久,一直想拿下荆州。 二者,南阳作为帝国南都,光武龙兴之地,人口财富都是天下之最,比汝南郡还要强上一些。 最后一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袁术虽然不太聪明,但也不傻。 汝南离徐州只有六七百里,且中途并无险阻,一旦徐州想要偷袭,数日内就能兵临城下,他根本反应不过来。 特别是徐州发展起来以后,身边杵着这么一尊庞然大物,换谁都会有心理阴影。 而南阳相对于徐州来说,拥有整个豫州作为战略缓冲,情况就好得多了。 不得不说,袁术的打算是极好的,但可惜张恒却不这么认为。 豫州作为战略缓冲的确足够,但豫州可是真正的中原之地,大汉十三州中最平坦的一州。 没有山川,便没有战略纵深,能缓冲多久? 出了郯县不久之后,大军仍在缓慢前进,但张恒却召集众将,开了一场作战会议,商讨战术。 此次随张恒出征的军团主将,有赵云、张飞、张辽三人,也是张恒精心挑选的阵容。 张飞的打法虽然不够稳健,但得益于他勇猛的性格,军队极有爆发力,却是攻城拔寨的最佳利器。 赵云的骑兵军团自不必多说,野战中无往不利。 而张辽更趋向于全面,能攻更守,哪种都不差。 除了这三人之外,还有张绣、臧霸、高顺三位副将,也都随行征战。 此外,张恒也没忘了当初对孙策的承诺,让他也参与了此次征战。 最后一个,却是诸葛亮,再次被张恒拉出来历练。 如此也算全明星阵容了,把徐州能打的人拉出了一大半。 这些人一起伺候袁术,他的福气还能小得了? “此战怎么个打法,都议一议吧。” 树荫下,张恒环视一周后,淡淡开口道。 如此漫不经心的态度,自然是没把袁术放在眼里。 事实上,袁术也的确不用放在眼里。就他那和刘表打得有来有回的战斗力,就算平A过去,也是飞龙骑脸的局面。 当然,战术上还是要小心谨慎。 闻言,众将还没开口,刚进入都督府的沮授便拱手道:“相国,下官以为,此次进兵豫州,当双管齐下,断绝敌军后路。” 沮授一开口,便是战略层面的整体规划,听得张恒眼睛一亮。 “详细说说。” “遵命!” 沮授起身,伸手在舆图上一指。 “相国请看,豫州六个郡国,其中鲁国早被咱们拿下。而剩下的五个郡国之中,北部三郡并无多少敌军,也可以不用考虑。可虑者,唯有沛国与汝南!” 闻言,张恒不禁点了点头。 北边三郡比邻兖州,不是这几年诸侯们关注的重点,徐州更不会舍近求远从兖州出兵,袁术自然不用驻屯重兵。 而沛国比邻徐州,自然要重兵布防。而汝南则是袁术的后院,也驻扎着大批的军队。 “公与的意思,是要先拿下沛国,之后再进逼汝南。拿下这二郡之后,再集结大军进逼南阳,与袁术决战?” 沮授却摇了摇头,“相国,恕下官之言,以如今我军之战力,倒不用如此麻烦。尽可分兵两路,一路攻沛国,一路攻汝南。一旦其中一郡失守,袁术必然顶不住压力,全军尽出与我军决战。届时,便可毕其功于一役! 若是袁术畏惧我军兵威,不敢出来决战,待咱们拿下二郡之后,也能直接进逼南阳!” 总而言之一句话,其他三郡压根不用理会,专心打沛国和汝南就行。 一旦这两块地方被拿下,袁术也就走到了末日。 对于沮授的战略,张恒是非常认同的。兵分两路,也是极为稳妥的。 但就是同时进攻汝南和沛国……是否太冒险了些。 想着,张恒将目光看向众人。 “诸位以为如何?” 话音刚落,张飞便笑道:“子毅,我以为沮军师所言甚是。让我率军去打汝南,你们进攻沛国,岂不美哉?” 张恒看了张飞一眼,懒得搭理他。 你那点小心思我还不知道,不就是想直接杀穿汝南,然后一路进攻南阳,拿下大部分功劳嘛。 不过张飞的自信也不是毫无根据,毕竟去年他跟袁术军打了一场,多少知道点情况。 张辽也抱拳道:“相国,末将以为,沮军师此策可行。袁术虽有近十万大军,然背后还有强敌荆州。他若倾巢出动,难免刘表不会抄他的后路。如此情况下,我军分两路进兵,也无不可。” 张辽从战略的角度分析,说出的话就显得靠谱多了。 赵云也点了点头,表示赞成。 眼见众将都无异议,张恒便让沮授继续布置。 沮授点头,继续给出了后续的建议。 一路大军出彭城向东,直逼沛国治所相县。 沛国面积虽然不小,但相县却与徐州的彭城郡相邻,只有五十余里的路程,且中间有一条笔直的官道。 去年被张飞击败之后,袁术为了防止徐州反攻,便把大军留在了此处。 一旦相县拿下,南边将再无敌军,便等于将整个沛国捏在了手里。 这一路,需得派重兵围攻! 至于另一路,则可以过相县而继续西进,直奔曹操的老家谯县,然后在一路南下,直扑汝南! 这一路的人马就不合适太多了,因为南下到一半,还有一条颖水阻隔其中。若是被汝南守军提前发觉,必然会以颍水为防线,抵挡徐州大军。 所以,这一路兵马一定要出其不意,同时还要快速行进,千里奔袭! 其实徐州此次出兵,已经是出其不意了。 准备时间只有十天,莫说此刻,便是等张恒率军杀入沛国后,远在南阳的袁术也反应不过来。 这全都得益于徐州强大的组织能力,以及去年战争的红利。 毕竟粮草器械是提前就准备好了的,民夫是现成的,一纸调令就能用。 而这一路兵马,却是要在出其不意的基础上,再来一个突袭! 最终达到的效果,却是在敌军反应过来之前,已经进入了汝南腹地。 如此孤军深入,虽然冒险了点,却能打敌军一个措手不及,弄不好敌军会迅速崩溃。 即便敌军不崩溃,也必然能占领数座城池,因粮于敌。 这种打法虽然残酷,但为了最快速度的胜利,也只能如此了。 至于两路军队的配置问题,按照张恒的本意,汝南那一路,还是张辽去比较好。 毕竟赵云太稳,张飞太莽,张辽的作战手段却迅猛且灵活。 无论进攻、防守、奇袭都不在话下,更能应对复杂的局面。而且张辽麾下还有五六千骑兵,更是奔袭的保障。 可张飞却不同意,说什么都要自己去打汝南。 张恒有些无奈,便答应了他。 只是为防万一,张恒还是将沮授配给了他。 除此之外,孙策带来的五千名刘备亲卫,也一并交给了他指挥,还有孙策的随军主簿诸葛亮。 至于张恒,则亲率剩下的军队,正面进攻沛国。 为了防止袁术反应过来,下令分兵之后,大军便加快了行进速度。 从郯县到相县,不过四百余里的路程,三天之后,便已经抵达。 这个速度自然是很快的,因为张恒把大军交给了赵云掌管,自己带着张辽及其麾下三万人走在了前面,准备给相县来一波突袭。 果不其然,张恒率军出了彭城之后,一路上都是风平浪静,根本看不到一点敌情。 见此,张恒心情大好。 这一次突袭,已经成功了一半。 正行进间,前方领军的臧霸忽然冲了过来。 “相国,前方三十里,便是相县!” 闻言,张恒神情一振,立刻开口问道:“如何,敌军可有反应?” 臧霸抱拳道:“探骑怕被人发现,只敢远远观望,并不清楚。不过城门大开,应该是没有防备!” 这个答案,并没有出乎张恒的预料。 毕竟自己来的太过突然。恐怕袁术做梦也想不到,一个月前刘备才刚刚册立了太子,现在却忽然打过来了。 至于城中有多少敌军,得益于校事府的情报系统,张恒还是了解一点的。 去年收到袁绍的求援信,袁术便派纪灵为将,长史杨弘为军师,统兵三万偷袭徐州。 虽然被张飞杀得大败,但彼时北边正厮杀得惨烈,张飞也不敢追击太甚,只是将其驱逐出去了事。 此战,纪灵损失了有数千人马。 也就是说,如今相县城中,最少还有纪灵的两万五千大军。 张恒此次带来的三万人马,正面野战自然是不怕的,但就怕纪灵紧闭城门,坚守不战。 “文远,你以为该如何行事?”张恒扭头向张辽问道。 闻言,张辽沉思片刻后,便抱拳道:“相国,末将倒是有两个想法。其一,趁敌军不备,大军突袭攻城。等到敌军反应过来时,也为时已晚,根本没时间组织城防。如此,或可一举拿下此城! 只是……” 如此行事的确有很大的成功几率,但张辽的顾虑,张恒也明白。 这么做的关键,就是看相县的城防如何。 若是一般的坚城,这么做的确可以拿下。 可若是邺城、荥阳这种级别的,就算敌军仓促抵挡,只要城门一关,短时间内也绝对拿不下来。 一旦等敌军反应过来,后面就是常规的攻坚战了。 相县城防如何,张恒并不知道,但也没必要冒这个险。 想了想,张恒开口道:“第二个想法呢?” “其二,便是派小股部队前去挑战,将敌军拉出来打。”张辽答道。 这么做的好处,自然是成功率极高。 但坏处也很明显,因为你派小股部队上去,敌军总不可能倾巢出动。即便大获全胜,也只是削弱了城中的力量,后续还得攻坚。 张恒想了想,便开口道:“让臧将军前去挑战吧。” “遵命!” 张辽立刻抱拳应道。 最终,张恒还是选择了第二个方案。 就算不成,等着后续大军抵达,慢慢攻城就是。 无非是速胜和缓胜的区别。 ------------ 第六百二十九章纪灵战死 事态的发展,正如张辽预料的一样。 臧霸率数千人忽然兵临城下,城中守军大惊,也顾不上看臧霸有多少人,赶紧关闭了城门。 城中的纪灵收到消息后,还以为是徐州大军来袭,急忙披甲冲上城头。 但城下,只有数千人而已。 纪灵神情一松,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听到了刺耳的叫骂声。 城头,纪灵望着城下耀武扬威的臧霸,面色有些难绷。 砰! 他一拍城墙,向下怒吼道:“贼子休得猖狂!” 臧霸在城下耀武扬威也就罢了,还命士卒叫骂,这就让纪灵难以忍受了。 能混到大将的级别,谁心里还没点傲气了。 你臧霸要是带着十万大军来,这般猖狂我也就忍了。 可你麾下明明只有那么点人马,凭什么敢在这儿耀武扬威! 盛怒之下,纪灵就要率军出击,给臧霸点颜色看看。 可就在他要冲下城楼之时,却被匆忙赶来的杨弘阻止。 “将军不可冲动,当心有诈!” 纪灵皱着眉头道:“长史,敌军只有这么点兵马,任由他们在城下叫骂,岂不有损我军士气!” “正是因为敌军只有这点人马,却敢放肆叫骂,将军难道不觉得有诈!”杨弘神情严肃道,“若我所料不错,徐州大军,就在不远处!” 不得不说,杨弘的确是个明白人。 但事态的发展,却不是他能掌控的。 听了杨弘的话后,纪灵眉头皱得更高。 环顾四周,只见守城将士皆群情激奋,咬牙切齿。 城下实在骂得太难听了。 不过片刻而已,城上所有人的女性祖宗十八代都快要保不住了。 纪灵开口道:“长史之言有理,但即便如此,我军也不能避而不战。咱们知道敌军也许有埋伏,但将士们可不知道。如此下去,士气必然低落谷底。我且率军出去杀他一轮,好歹冲散城下的敌军,提振士气再说。” 闻言,杨弘不禁向城下望去。 没错,臧霸的确只有数千人马而已。 再望向远处,目光所及之处,却是并无敌军的踪迹。 就算有埋伏,也最少是在十里开外。 可是…… 想了想,杨弘还是摇了摇头,不同意出战。 但纪灵却满脸愤怒道:“长史如此畏战,回头如何向大王交待?” 一听这话,杨弘脸色一变,看向纪灵的眼神中,略带了一丝寒芒。 片刻之后,他的脸色再度恢复平静,却是点了点头。 “也好,但将军切不可恋战,杀退城下敌军便回来。拖的时间久了,敌军大军必然围上来。” “这我自然知道!” 纪灵随口答应一声,立刻转身而下。 片刻后,城门大开,纪灵率大军杀了出来。 “儿郎们,敌军辱我太甚,且随本将冲出城去,将这些畜生斩杀殆尽!” “遵命!” 纪灵话音落下,身后立刻响起震天的呼喊声。 不得不说,方才臧霸的挑衅,的确激起了袁术军士卒的仇恨。 一场冲锋,就这么开始了。 见敌军冲出来,臧霸嘴角不禁露出一丝冷笑。 将军之计成矣! 随后,他立刻下令前方叫骂的士卒散开,露出了后方早已准备好的阵列。 片刻后,纪灵率大军抵达,与臧霸布置的阵列撞在了一起。 惨烈的厮杀就此展开。 杨弘的劝谏,纪灵的确听进去了。他此行出城,足足带了一万五千人,目的就是要以最快的速度击溃臧霸,然后返身回城。 可战争一旦开始,就不是他能掌控的了。 出来容易,但是想要脱身,却并没有那么容易。 臧霸率领的五千人马,乃是张辽麾下最精锐的步卒,也可以说是徐州经历过战争最多的军队。 这些年跟随张恒驻守冀州北部,跟公孙瓒不知打了多少场,什么阵仗没见识过! 相比北地豪雄麾下的精锐,袁术的军队,简直是弱鸡! 所以刚一交手,纪灵的进攻便受到了阻碍。 他震惊地发现,自己身先士卒,居然只冲破了臧霸的第一道防线而已。 第二道防线,却坚若磐石,根本无法撼动。 甚至第一道防线溃败后的敌军,却又迅速反身冲向了阵中,在最后面又组织起了一道防线。 这支敌军为何如何坚韧! 纪灵发誓,即便是去年暴打了他一顿的张飞,麾下大军也没有这般精锐。 战争才刚打响不久,他就已经开始后悔出城了。 但此时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只好继续下令冲击臧霸的军阵。 只要能将这支敌军冲散,就一切都好说! 而与此同时,远处却忽然冒起了阵阵烟尘,伴随着马蹄声滚滚而来。 城上观战的杨弘,立刻大惊失色。 不好,敌军果然有后手! 快,快撤军啊! 纪灵如何不想撤,但哪有这么容易。 他本想趁徐州军立足未闻,一波冲散臧霸的军队,提振士气后再继续坚守城防。 但敌军没冲散不说,自己反倒被死死地黏上了。 现在撤退,敌军必然趁势掩杀,很可能一起杀入城中。 可要是不撤,眼看敌方援军越来越近,等赶到的时候,自己也就没了任何希望。 瞬间,纪灵便陷入了进退两难之中。 随着时间一点点流逝,张辽大军也越来越近。 本着兵贵神速的原则,在纪灵率军出城的第一瞬间,张辽便得到了消息,立刻率军杀了上来。 他的确在十里开外,但他麾下可是有着五千骑兵,这些人马已经足够。 十里的路程,战马全速奔跑起来,最多一刻钟的时间! 此时,臧霸也察觉出了纪灵的心思,眼中冷芒一闪,亲自挥舞着的大刀冲了上来,目的只为缠住纪灵。 “撤军,撤军啊!” 城头,眼看张辽越来越近,杨弘急得眼珠子都红了,疯狂大吼道。 但城下,臧霸却已经杀到纪灵面前。 大刀挥舞之间,带起阵阵狂暴的杀意,将纪灵全面压制。 莫说撤军了,纪灵连分神说话都困难。 此时,张辽距离战场,已然不足二里的距离。 然而就在这时,城上忽然响起一阵撤退的号角声。 无奈之下,杨弘命人鸣金收兵了。 他这一举动本无可厚非,但却害惨了正在苦苦抵抗的纪灵。 战争一旦打起来,命令是很难传递的。 能让全军都听到的号角,就成了进攻或者撤退的最高指令。 听闻城上鸣金之后,本来还在鏖战中的袁术军士卒,顿时爆发出一阵骚乱。 撤退? 这时候撤退?! 开什么玩笑! 但军令如山,谁也不敢不从。 没有拼杀在第一线的士卒听到声音后,却是立刻转身就跑。 可冲在最前面的士卒,就没这么好运了。一愣神的工夫,便被臧霸军杀得死伤惨重。 最难受的还是纪灵。 杨弘,你这时候鸣金,想置我于死地不成! 本来他一万五千人,即便张辽杀过来,也还能支撑一会,甚至原地坚守也不是不行。 但杨弘忽然鸣金,后面的士卒固然可以跑回城里去,走不掉的怎么办? 而他,就属于走不掉的那一批。 当袁术军一片乱糟糟的时候,张辽终于到了。 初时,张辽见纪灵麾下兵马众多,还以为是场恶仗。 毕竟他麾下骑兵再怎么精锐,也是奔袭十里而来,体力早就消耗了大半。 可等他到了之后,神情立刻变得古怪了起来。 谁知道杨弘会忽然来这么个神助攻,直接坑了纪灵一把。 此时将近一半的袁术军都退回了城中,剩下的还在拼命往城中涌。还能跟着纪灵拼杀的士卒,已然只有数千人。 “进攻!” 张辽没管那些正在往城中退的敌军,而是直接发动了冲锋。 纪灵本就是在苦苦支撑,随着骑兵入场,阵列便再也撑不住了,一波便被张辽杀穿。 苦也! 此时纪灵在心中,已经将杨弘的十八代祖宗都骂了个遍。 随着张辽冲散敌军,纪灵也终于坚持不住了。 全力一刀逼退臧霸后,便立刻调转马头,玩命儿往城中赶。 但杨弘担心张辽趁机杀入城,已经下令关闭了城门。 “杨弘,快开城门,放我进去!”纪灵在城外大吼道。 城上的杨弘却冷冷看了他一眼,选择了视而不见。 他并不认为自己有什么错。 早让你不要出兵你不听,如今落得这个下场,也是你咎由自取。 说白了,杨弘在乎的是手下的大军,却不是纪灵这个出身底层的泥腿子。 只要能保住大军,保住城池,便是十个纪灵战死了,他也有办法向袁术交代。 纪灵大急,正想继续喊叫时,后方张辽已经杀了过来。 无奈之下,纪灵只好反身迎战张辽。 但他的武艺,和臧霸打都有些捉襟见肘,自然不是张辽的对手。 鏖战五十余合后,被张辽一刀砍中腹部,跌落马下。 张辽却没有丝毫停留,纵马上前,一刀结果了纪灵的性命。 身旁亲兵赶紧下马,将纪灵的脑袋割了下来。 手提着纪灵的头颅,张辽抬头看了看城上的杨弘,深吸一口气,开口吼道: “城上的敌军听着,纪灵已死,尔等趁早投降,尚可保全性命。城破之日,悔之晚矣!” 片刻后,城上有了回应,却是杨弘亲手射下的一支箭矢。 张辽一闪身躲过,眼中已经带了一丝愤怒。 “贼将休得在此巧言令色,我等受汝南王厚恩,岂能屈身事贼!放箭!” 杨弘大吼一声,城上立刻箭如雨下。 张辽眉头一皱,赶紧纵马后撤。 脱离箭矢射程范围后,才停了下来。 “冥顽不灵,必将自寻死路!” 张辽冷笑一声,转身与臧霸一同收拾战场上的残军去了。 ------------ 第六百三十章夜袭破城 等张恒率军赶到之时,城下初战已经结束。 张辽将战果汇报,却是斩杀敌军两千余人,俘虏五千余人,算是初战告捷。 如此,城中便还剩了不到两万人。 最关键的是,主将纪灵战死,对士气的打击是致命的。 虽然长史杨弘才是袁术最亲近的人,但底下的士卒可不知道其中的龌龊。 张恒在城外观望良久,确定敌军不可能再出来了,便下达了围城的命令。 相县虽是沛国治所,但地理位置却算不上太枢纽。故此城墙也算不上多坚固,至少跟邺城、荥阳、宛城这种坚城没法比。 把粮道截断,再围城个把月,等不到城中的粮食吃光,估计就该破城了。 张恒率军围城两日之后,赵云率后军赶到。 第二日,便开始了正式的攻坚战。 城中只有不到两万人,可张恒麾下可是有着十万大军,怎么打都行。 相比之下,张恒还是更担心另一路大军的动向。 …… 初平九年,五月底。 张飞率军与张恒分别之后,便一路西进来到了谯县。 谯县不仅是曹操的老家,曾经还是豫州的治所,只是这几年袁术占领豫州之后,才改成了汝南郡平舆县。 但想要南下进攻平舆,这里既是起点,又是必经之路。 此次进攻,张飞采用了沮授的计策,掩其不意,轻装疾行。 等大军抵达谯县城下的时候,城中百姓官吏都还没能反应过来。 高顺作为前锋,轻而易举便突进了谯县城中,继而占领了整个谯县。 就和沮授之前预测的一样,豫州北部的几个郡国,根本没有理会的必要,加一起都凑不出几千兵马。 占领谯县之后,张飞并没有丝毫停留,下午便继续西进,于晚上进抵谯县西三十里的宁平城。趁夜袭击之下,宁平也被拿下。 接下来的两天,张飞连克宜禄,项县二城,进抵颖水之畔。 直到此时,袁术方面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 但张飞距离袁术的大后方平舆,已经不足百里了。 而面前,就只有一道颖水阻隔而已。 第二日,张飞便开始率众渡河。 半日时间,大军全都渡过了颖水。 直到此时,一直面色严肃的沮授,忽然露出欣喜的神情,甚至忍不住笑出了声。 他明白,只要能渡过颖水,这场战争就算赢一半了。 前方,再无任何阻隔。 但是平舆县要如何打,城中有多少兵马,城防如何,目前还是不知道的。 思索一会儿之后,沮授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扭头对诸葛亮笑道:“主簿,接下来的战事如何打,可有计较?” 虽然诸葛亮如今还未及弱冠,但沮授从没把他当成过小孩子看待。 去年征伐冀州,他在张恒身边待了大半年,可是清楚的知道这小子的能力,也知道张恒对他的期望。 如若不出意料,二十年后,就该轮到此子位极人臣了。 可惜他还是想错了,张恒显然不会再等二十年。 听到沮授问话,诸葛亮连忙拱手笑道:“军师唤下官表字即可。” 见诸葛亮如此谦恭,沮授不禁捋须笑了起来,眼中满是欣赏之色。 “既如此,那老夫就托大一回,唤你一声孔明!” “军师客气了,家师常言,军师有扭转乾坤之能,鬼神莫测之计,让下官执弟子礼好生学习。” 闻言,沮授笑得更开心了。 张恒的夸奖,可是相当值钱啊。 “相国谬赞了,跟他一比,我这点微末伎俩,简直不值一提。”沮授摆手谦虚道,“如何,此番进攻平舆县,孔明可有计策?” 诸葛亮点了点头,“下官倒是一个不成熟的想法,不过在军师面前卖弄,就怕贻笑大方。” “但说无妨。”沮授鼓励道。 “遵命!”诸葛亮开口道,“下官以为,平舆县中的敌军,必然不会太多,但我军千里突袭,也不好围城强攻。” 听到这里,沮授不禁点了点头,诸葛亮和他想到一块儿去了。 有相县作为前哨,袁术麾下兵马并不多,重心又都放在南阳,平舆县中能有一万多守军就不错了。 但如果这一万守军紧闭城门,坚守不战,也是一件麻烦事。 张飞突袭而来,自然不可能携带多少粮草辎重,一旦打起持久战,必然是败多胜少的局面。 “孔明既能猜出敌军底细,但不知可有解法?”沮授笑着继续问道。 诸葛亮淡淡地吐出两个字。 “夜袭!” 这倒让沮授有些诧异,他本想出其不意,大军奔袭而至,直接杀进城去。 如果不行,那就围起来,再攻取周边城池为落脚点,与平舆城下的守军形成掎角之势,便是来个围城打援也未可知。 但诸葛亮开口就是夜袭,这就有点冒险了。 夜战从来都是个很有技术的活儿,要么全胜,要么全败,变数太大。 趁夜攻击城池,更是风险系数极高,成功率却极低的方法。 可诸葛亮偏偏就这么说了,难道他有什么后手? “如何夜袭,孔明不妨详细说说。” 诸葛亮笑道:“敌军些许兵马,如何能敌我大军,唯一可虑者,便是城池而已。” “不错。”沮授点了点头。 要是没有城池,那就不用商量了,张飞早就率军杀过去了。 “家师曾经说过,这世间最厉害的攻城利器,并非云梯,而是内应。只要能打开城门,剩下的事情便好办了。” 沮授再次微微点头,“可城门始终要从里面打开,难不成孔明能驱动敌军为咱们大开城门?” 闻言,诸葛亮左右看了看,才低声道:“军师可知,我徐州有一支负责刺探情报的军队,名为校事府。” 沮授立刻点了点头。 校事府的大名,他自然去年就知道了。但其作用如何,能量有多大,他也是入了都督府后,才见识到了其冰山一角。 作为张恒的弟子,诸葛亮知道校事府并不奇怪,但是为何…… 想到这里,沮授不禁瞪大了眼睛。 难道说……张子毅把如此利器交给了孔明! 张恒当然不会把校事府交给诸葛亮,却通过贾诩给了他一些权限。 “早在去年冀州之战结束之后,家师便在筹谋征伐袁术之事。将豫州所有校事府的士卒,都转移到了汝南与沛国二郡。如今平舆城中,足有校事府精锐近百名!” 校事府自创立以来,都是为了情报和战争服务。 战争一起,提前收集情报是一方面,潜入各大关隘才是关键。 闻言,沮授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这一百多人,可太关键了! 若战争已经打起来,敌军有了防备,这一百来人没有任何用处。 但现在战争还没开打,敌军根本毫无防备。 百余名手持利刃的校事府士卒,又是在夜里,完全有可能打开城门。 虽然只有片刻时间,但只要张飞及时率军赶到,大局定矣! 沮授越想越觉得可行,连忙向诸葛亮问道:“孔明可能指挥平舆城中的校事府士卒?” 诸葛亮淡淡一笑,从怀中掏出一枚印绶,上面却是刻着四个字——校事府丞! 见此,沮授心中顿时有了底气。 果然,如此机要部门,张子毅始终是要传给自己弟子的。 “走,咱们去找张将军!” 沮授大袖一挥,带着诸葛亮转身就走。 张飞和孙策,此时刚刚整顿完过河的部队,正想问沮授接下来该这么打,沮授走上前就把诸葛亮的计划说了一遍。 闻言,张飞大喜,连看诸葛亮的眼神都热烈了起来。 “好,就这么办。孔明你立刻向城中校事府士卒下令,趁夜打开城门,咱们杀进去!” “遵命!”诸葛亮拱手应道。 …… 是夜。 子时过半。 平舆县守军正睡得香甜,就连负责城门防守的数百名士卒,也在打着哈欠,一副昏昏沉沉的模样。 哪怕张恒进攻沛国的消息已经传来,这些人也丝毫不紧张。 平舆县地处汝南腹地,真要打到这里时,恐怕整个豫州都沦陷了。 还早着呢,有什么可担心的。 然而他们不知道的是,张飞的大军已经快到了。 片刻后,城中的一处院落中,程普已经召集了城中所有校事府士卒,且人人手持利刃。 铠甲和长矛自然是不可能有的,但当初潜入城中时,身上带些利刃却是可以做到。 潜伏数月,今夜就是他们发动的时刻! 眼看时辰已到,程普深吸了一口气,扫了一眼众人,忽然举起手中长剑,低吼道:“出动!” 一众校事府士卒重重一点头,随后在程普的带领下走出院门,悄无声息地向着城门接近。 约莫三刻钟之后,时间到了子时末。 滚滚马蹄声和震天的脚步声忽然从远处传来,在寂静的夜里传得老远,甚至连大地都感觉到一丝颤抖。 张飞到了! 原本昏昏欲睡的守军,都被这股声响惊动,瞬间来了精神。 急忙甩了甩脑袋向远处看去,但黑夜中哪里看的清楚。 就算借助月光,也只能看到滚滚烟尘。 尽管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及时汇报总是没错的。 负责守夜的军候赶紧下令,让士卒去禀报汝南太守李丰,以及驻守此地的桥蕤。 然而传令士卒刚下了城楼,还没走出几步,暗中忽然跳出一个人影。 刀光闪过,人头落地! 程普一剑斩杀此人之后,立刻大吼道:“行动!” 下一刻,百余名校事府士卒从暗中杀了出来,直奔城门而去。 程普的目标很明确,就是打开城门。 张飞大军已经杀到,只要打开城门,今夜之战算是成了。 哪怕他们这些人死光了,也要完成这个任务! 相比于早有预谋的程普,城门守军就迟钝多了。 他们做梦也没想到,城外的敌军还没来呢,城中先闹出了乱子。 随着程普快步冲到城门楼下时,负责看守城门的数名守军,已经校事府士卒斩杀。 “开门!” 程普大吼一声,随后却命数十名麾下士卒转身防备。 此时,城头的守军也反应过来了,急忙冲了下来。 可城门通道就这么窄,不过能容纳五人并排而已。 校事府士卒持剑堵住,一时间守军还真进不来。 而城外的马蹄声却越来越响! “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守城军候大声吼道,面目已经扭曲。 他知道外面大军进城的后果,自然心急如焚。 而程普却一言不发,仍旧持剑拼杀着。 终于,在死伤了三十余名校事府士卒后,城门被缓缓打开。 而此时张飞也刚刚率军杀到城下,见到城门大开,不禁大笑起来。 “好,好!兄弟们,跟我杀进去!” 丈八蛇矛在清冷的月光下,散发着冷厉的光芒。 张飞单手持矛,一马当先冲进了城中。 城门通道内,程普也真的快撑不住了。 眼见张飞大军已到,他急忙大吼道:“快,冲出去!” 校事府士卒迅速冲出城外,给张飞大军腾出了位置。 可那军候却不愿放过程普,径直追了上来,却正好撞上冲杀而来的张飞。 丈八蛇矛一抖,顷刻间便将此人刺穿。 张飞嘴角一咧,笑的无比嗜血。 “第一颗人头到手!” 是夜,平舆城破。 袁术军大将桥蕤被张飞斩杀,太守李丰投降。 ------------ 第六百三十一章知我罪我,其惟春秋! 相县城下。 时间来到六月中旬,由于天气炎热,张恒早将大军放到了树荫下扎营。 嗯……这里不是夷陵,敌军也都被困在城中,应该不会有被火烧的风险。 数日前,张飞拿下平舆的捷报已经传了过来。 看完之后,全军振奋,但张恒却没什么惊喜。 桥蕤和李丰本就不算一流人才,平舆城中只有一万余人,就算没被校事府从里面打开城门,估计也顶不住张飞的进攻。 只是如此一来,事情就变得有意思了。 平舆被攻下,就等于整个汝南郡被拿下了。沛国这边自己又大军围堵着,城中敌军便是插翅也难飞。 面对沛国和汝南二郡都落入自己手中的境况,骷髅王会如何选择呢? 张恒不知道,但他很期待。 树荫下,张恒正在沉思之时,贾诩却走了过来,对张恒拱手一礼。 “相国。” 张恒挥了挥手,示意方悦带人离得远些,然后才对贾诩笑道:“文和,你该走了。” 闻言,贾诩脸上的神情变得有些古怪,甚至还有一丝犹豫。 “相国……真要如此吗?” “怎么,文和怕了?”张恒笑道,目光中带着一丝讥讽。 贾诩很诚实地点了点头,“下官的确怕。” 这种事情,没有人能不怕,包括贾诩。 他也一直不明白,张恒为什么要坚持这么做。 等到天下一统,水到渠成不好吗。 届时,虽然也免不了一番拉扯,却不用张恒和自己动手。 这种级别的骂名,还是让别人背好些。 一个人肯不肯舍命一搏,除了利益之外,还要看这个人所处的位置。 干大事而惜身者,可不仅仅是因为这人惜身,而是要干的事还不够大,不值得让人豁出身家性命。 张子毅如今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功勋卓著。就算接下来什么都不干,也足以安享荣华,青史留名,又何必拿自己的一世清名去赌呢? 贾诩想破脑袋,也没能想明白。 但还是那句话,身处的位置不同,看待事物的角度也就不同。 在张恒看来,现在是最合适的时间,解决了最好。 若是解决不了,等到天下统一之后,就更不好解决了。 你让刘备下手干掉天子,然后自立为帝? 这显然不太现实。 就算是原本历史上的曹操,最终也是以魏王的身份盖棺定论。 而且刘备的情况还略有不同。他是宗室,和当今天子是同出一脉,虽然是实质上已经改朝换代,但名义上还是大汉。 真要让刘协禅位给刘备,合法性上矮人一头不说,神圣性上也略有欠缺。 宗室的身份,是刘备的便利,也是他的桎梏。 之前称王的时候有多方便,后面称帝的时候就有多不便。 所以,张恒能想到的最佳方法,也就是如此了。 长安内乱,天子暴毙,听着多么顺耳! 刘协这时候死,对所有人都有好处。 虽然他并无过错,但也算他为大汉做的一点贡献吧。 张恒此行出征的目的,就是要扫除这些隐患。不然仅凭一个袁术,还不值得张恒亲征。 随着这些年天下一点点被平定,张恒的功劳也越来越多,已经快要过平衡线了。 这次凯旋之后,张恒以后都不会率军出征了。 盛极必衰,物极必反,凡事都不可做绝了,还是留一线为好。 想着,张恒叹了口气,迈步向前走去。 见状,贾诩也慢慢跟了上来。 “文和,最后再帮我这一次吧。”张恒笑道,“做完了这件事,咱们都能安享荣华了。” “遵命!” 贾诩无奈拱手道。 杀人他不怕,哪怕这个人是当今天子。 可杀天子带来的后果,他承担不起,所以才会犹豫。 张恒看出了贾诩的顾虑,摇头笑道:“别担心,动作干净点,别人未必会知道。再者,就算有人看出端倪,又有谁敢宣之于口?” “相国,世间没有不透风的墙,想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就算人不敢言,但千秋万代之后,后世人会如何看待相国与下官?”贾诩苦笑道。 玩了一辈子的阴谋诡计,他比任何人都明白这事儿的难度。 “那又如何,这是对天下最好的结果。”张恒冷笑道,“至于那万古的骂名,我与你一同承担就是!” 张恒从来没指望能瞒得了所有人,就算你真能瞒过所有人,也瞒不过上苍,瞒不过青史。 但他……问心无愧! 知我罪我,其惟春秋! 他相信,千秋万代之后,人们会给他一个公正的评价! 见张恒心意已决,贾诩只得叹了口气,再度拱手道:“相国,事成之后,李文优他……” 说起此事,张恒忽然笑了。 “怎么,我在文和眼中,就是如此残暴决绝之人?” 贾诩赶紧拱手道:“下官不是这个意思……” 但话还没说完,就被张恒挥手打断。 “事成之后,李文优当然可以活着,便是他想死,你也要让他活着,不过是隐姓埋名罢了。你替我转告他,让他去看看,去看看昔日破败山河,如今却是何等景象。 去看看,我有没有违背当年的诺言!” 闻言,贾诩嘴角这才露出了一丝笑容。 “遵命!” 当天下午,贾诩孤身向西,直奔长安而去,准备完成他的最后一次任务。 …… 相县城下,攻坚战还在继续。 十万大军,便是每天派出去一万攻城。一轮下来,也都过去了十天。 所以,攻城战几乎就没停过。 但城中的守军可就惨了,他们可没有徐州军这么充裕的休息时间。 每一日,都得拖着疲惫的身体全力以赴。 如此高压的态势下,时间一长,自然就撑不住了。 时间来到六月末之后,纵然城中还有存粮,但守军的士气已经跌落到了冰点。 杨弘也不敢待在城中了,每天都要亲临城头激励士气,但却收效甚微。 面对一场看不到尽头的煎熬,没有人能坚持下去。 终于,七月初三的夜里,城中部分守军终于崩溃,偷偷打开了城门,向城外的徐州大军投降。 当天围城的军队正是张辽所部,收到消息之后,他甚至来不及禀报张恒,当即便率军冲进了城中。 一个时辰的厮杀后,杨弘被张辽活捉,相县城破。 等到天亮之时,城中的动乱彻底平息后,张辽才派人向张恒报喜。 此时的张恒却还未起床,听到消息后,立刻从床上爬了起来。 穿戴整齐后走出营门,臧霸已经押着杨弘和一批城中将领,来到了张恒面前。 “贼首在此,恭请相国发落!” 臧霸对张恒一抱拳,脸上的血迹还未干,配合着他脸上的笑容,略显几分狰狞。 再看杨弘,早已绳索加身,被士卒押着跪在地上,整个人垂头丧气,神情绝望。 “杨长史,别来无恙。”张恒冲杨弘笑道。 昔年出使袁术时,张恒和这家伙还有过一面之缘。 杨弘抬头,看了看张恒,神情愈发绝望。 “败军之将,何敢劳君侯尊称。” 张恒摇了摇头,“长史糊涂啊,袁术逆天无道,擅自僭越。长史非但不加规劝,反而助纣为虐,实在令人不齿。” 闻言,杨弘脸上露出一丝悲愤。 我不规劝? 你当我不想劝! 但也得袁术肯听啊! 事实上,当袁术决定自立为王时,大部分臣属都表示不可。 他们的确心向袁氏,也大多是袁氏的门生故吏,但这不代表人家也要陪着你一块送死吧。 尤其是你明确表示反汉时,谁还会跟你一条船! 但骷髅王大概是被传国玉玺迷了心智,坚持要自立为王。 当场便有近半臣属请辞,其中甚至包括了主簿阎象。 只有那些和袁术深度绑定的人,才不得不在袁术手下继续为官。 杨弘,就是其中之一。 袁术虽然耳根子软,但手可不软。身处要职的臣属,家眷妻儿都在他的掌控之中,才敢放心将这些人委以重任。 这也是杨弘要拼死反抗的原因,若非家眷在袁术手中,他早就投降了。 可事到如今,说这些也没什么用了。 如果说诸侯之间是相互攻伐,但还都是汉臣的身份。即便战败,臣属也都可以转投归隐来保全自身。 但僭越称王,就已经超过了容忍的底线了。 袁术和他麾下重臣,都是不能留的。 注定要死的人,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张恒挥了挥手,示意臧霸将这些人带下去,等歼灭袁术之后,统统押回徐州让刘备发落吧。 这么会儿功夫,赵云和众将也赶到了。 “相国,末将听闻文远将军已经攻破了城池?” 赵云开口道,语气却没有一丝意外。 这几日的攻城战,他早就看出了端倪。 “不错。” 张恒点了点头,抬头望向不远处耸立的城池。 “子龙,率军入城!” “遵命!” 当张恒率军入城后,张辽还在忙碌,直到麾下亲兵汇报时,他才赶来。 “相国!” 张恒笑道:“文远辛苦了,此番破城,文远堪称首功。” “全赖相国指挥有方,末将不敢居功!” “行了,不必客气了。传令下去,全军清扫战场时,万不可袭扰百姓。” “遵命!”张辽抱拳应道。 张恒又对方悦道:“仲理,出榜安民,同时开仓放粮!” “遵命!” 围城近一月,虽然城中还有存粮。但可想而知的是,杨弘为防军粮不够,早就开始搜刮百姓了。 这也是袁术军队的一贯做法。 安排完了一系列善后事务,张恒才大步走进了府衙。 但就在这时,赵云忽然走了进来,手上还拿着一封书信。 “相国,翼德将军的军报。” 闻言,张恒不禁眉头一挑。 这还真是巧了,自己这边刚拿下相县,张飞的军报就到了,难道这家伙算准了时间? 摇头一笑后,张恒从赵云手中接过书信,打开一看,脸上的表情顿时变得有些怪异。 张飞这胆子,也太大了吧! ------------ 第六百三十二章意外之喜 战争是渐进式的,从来都不可能一蹴而就。 此次南下豫州,战争的重点早就被沮授分析明白了。 只要汝南和沛国被拿下,整个豫州将再无抵抗之力。 事实上,这个分析完全正确,而现在也的确达成了既定目标。 但这不代表,你可以马上继续向前进发。 哪怕所有城池都被拿下了,也不代表人心已经稳固,更何况现在只拿下了最关键的两座城池,其他地方还是一片空白。 这时候最应该做的,应该缓缓收服周边,同时等待袁术的反应。根据袁术的反应,再制定下一步的作战计划。 简而言之,就是巩固现阶段的战果。 不然一旦出现差错,前功尽弃不说,甚至连自身都要陷入危险境地。 可偏偏就在这么个节骨眼上,张飞率大军继续西进,进攻袁术老巢南阳去了! 这个操作,不仅大胆,而且略显鲁莽。 怎么说呢……张恒总感觉太城市化了一点。 而且,张飞给自己传信的时候,相县可还没被攻破呢,他哪来的胆子! 就不怕自己这边战事不利,相县中的敌军冲上去捅他菊花? 沮授也是被功劳冲昏了头脑,居然也不阻拦。 还有高顺那厮,平日里挺稳重的,为何不劝谏? 这些虫豸,太让我失望了…… 赵云见张恒面带难色,开口问道:“相国,发生了何事?” “你自己看吧。” 张恒将军报递了过去。 看完之后,赵云顿时瞪大了眼睛。 “翼德将军也太大胆了吧,岂能如此孤军深入!” 赵云也知道袁术军战力拙劣,但战争也不是你这么个玩法啊。 “事已至此,再说这些也是无用,还是想想补救之法吧。”张恒苦笑道。 赵云立刻抱拳道:“相国若担心翼德有失,末将立刻率军前去接应!” 张恒摆了摆手,“倒也不必着急,翼德麾下有五万大军,就算战事不利,也不会败得这么快。不过咱们的战略,却是要改一改了。” 按照张恒原本的想法,拿下沛国和汝南之后,连带着北边的三个郡国也一起拿下。稳固完成之后,再集合全部大军,进逼南阳,用大军压死袁术。 可现在,却是不得不被迫改变计划了。 张飞孤军深入,以他麾下大军的战斗力,正面交锋应该不会败。 而袁术呢,手中最多也就五六万兵马,更不可能反攻过来。 唯一顾虑的,便是后方会不会出问题。 所以张恒现在要做的,就是保证张飞后方稳固。 如此一来,北边三个郡国却是顾不上了,汝南郡才是重中之重。另外沛国这边,也不能出任何乱子,防止归路被断。 心中有了想法之后,张恒却直接压了下来。 半日之后,张辽总算完成了对城中的肃清,尸首安葬入土,降卒也都控制了起来。 张恒立刻下令大宴三军,激励有功将士。 毕竟围着这座城打了个把月,士卒也都疲惫不堪。 一场狂欢之后,第二日张恒便把众将召集了过来,开始下达军令。 赵云率麾下骑兵立刻出发,往汝南进发,把守住张飞打下来不久的平舆县。 而张辽,却还得率军在沛国继续待一段时间,同时给周边县城下达刘备的王命。待周边稳固之后,再率军西进,与大军汇合。 “遵命!” 听到张恒的命令后,众将立刻起身应命。 …… 南阳郡,堵阳县。 给张恒传达战报的当天,张飞就已经率军出发了。 数日的时间,已经率军赶到了南阳境内,一个叫堵阳的县城前二十里。 这里正是南阳郡与颍川的交界处,再往南百余里,便是博望县。 没错,就是原本历史上,曹操派夏侯惇出征刘备,最后被刘备一把火烧回去的那个博望。 而在博望县向南三十里,便是宛城,也正是袁术的大本营! 从平舆向西进发的路途,堪称一片坦途,沿途城池几乎没遇到什么抵抗,所张飞进行得非常顺畅。 就和赶景点的旅游观光团一样,快速来到了堵阳县城前。 拿下平舆初期,沮授的确按照原定计划,派兵征伐周边城池。肃清整个汝南郡之后,张恒也该攻破相县了,届时两路大军合兵一处,进逼南阳。 或者袁术听到汝南失陷之后,直接派兵来救,和自己正面打一场。 但在平舆城一连待了二十多天,也不见袁术的援军,而周边郡县也都拿下,张飞却有些不耐烦了,提议直接进兵南阳。 还等子毅做什么,敌军不堪一击,咱们直接杀过去得了。 砍了袁术的狗头,咱们就是首功! 这个想法,不出意料地被沮授拒绝。 不仅是沮授,整个军营除了孙策之外,都反对张飞的意见。 无奈之下,张飞只得悻悻而归,熄了孤军深入的心思。 但没过两日,南阳那边忽然传来了一个消息。 也正是这个消息,让沮授改变了主意,同意张飞继续进攻南阳。 因为就在徐州大军进攻豫州的时候,袁术和刘表打起来了! 初听这个消息时,沮授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甚至认为是袁术放出的诱敌之计。 天下间哪有这么巧的事! 但这个消息的来源却是校事府,就让他不得不信了。 再者说,这些年袁术和刘表的摩擦就没断过,大仗小仗不知打了多少场。 根据校事府的探报,这场战争早在一个月前就开始了,却是刘表主动进攻,想把袁术彻底撵出荆州。 战争的规模不算太大,只有两三万人的规模,但也足以拖住袁术的脚步了。 怪不得打了这么久,都丝毫不见南阳的敌军来援救,原来是这么回事。 消息传来后,沮授思索半晌,最终还是决意劝说张飞出兵,与荆州前后夹击袁术。 如此天赐良机,不行动也太可惜了! 于是,张飞兴高采烈地给张恒传了一封战报,便赶紧率军向西进发了。 由于南阳战事的消息是校事府传来的,所以张飞以为张恒早就知道,也就没有多嘴。 但贾诩这时候已经前往长安了,所以张恒是真不知道怎么回事…… 率军抵达的第二天,张飞便对堵阳发起了攻势。 结果跟沮授预料的差不多,袁术军不仅战力低下,连士气也不太行。只坚守了一日,便被孙策先登破城。 守将陈纪在城门攻破后,仍顽强抵抗,被孙策斩于马下,士卒尽数投降。 拿下堵阳之后,张飞却是连休整都懒得进行,第二日便继续向南开拔。 兵锋所向,直指博望。 这里,便是袁术在北边的最后一道防线了。 博望县向南十多里,便是淯水。过了淯水,宛城也就遥遥在望。 真正的决战,即将到来。 但与此同时,张飞千里奔袭的弱点也暴露了出来。 后面的粮草跟不上了! 不到十天的时间,他就从汝南打进了南阳。五万大军,对于后勤的压力可想而知。 徐州的民夫自然调不过来,在汝南大规模征发徭役,又会让还没归附的地方再度反叛,所以沮授抽调民夫时一直很克制。 而博望县作为袁术北边的最后一道屏障,里面可是驻扎了两万大军,短时间内不易攻破。 沮授建议张飞暂缓进兵,修养士卒的同时,也派人打探一番南边的事态发展。 张飞同意,命大军在堵阳休整的同时,又派高顺领兵万人,去后方总督粮草。 至于南边的战事,到底怎么样了呢? 其实并不怎么样。 刘表为了这次征战,足足准备了一年,出动了三万大军,以江夏太守黄祖为帅,文聘为先锋,誓要将袁术赶出荆州。 不得不说,刘表这次挑选的时间极好,虽然事先并没有和徐州商量,但却阴差阳错达成了双面夹击的效果。 但在袁术看来,可真是日了狗了! 初时,他命刘勋率军抵挡刘表的进攻。 由于文聘太过凶猛,打的刘勋节节败退,袁术便准备将驻守沛国的纪灵调回来,与刘勋一同抗击刘表的进攻。 然后,他就收到了徐州进犯的军报! 看完书信的那一刻,袁术的心情根本难以用言语来形容。 光一个刘备集团,他就已经抵挡不住了,现在居然还和刘表一起夹击自己…… 刘玄德,你要不要脸! 最让袁术气愤的,还是刘备征讨他的理由。 檄文上面写明了袁术的十大罪状,最核心的一条,却是他逆天僭越,自立为王。 怎么,就许你刘玄德称孤道寡,而不许我称王建国? 太双标了吧! 刘表也是个蠢货,唇亡齿寒的道理都不懂? 这时候跟着凑什么热闹! 我要是没了,刘备的下一个目标必定是你! 可他心中的愤怒,却挡不住外面如火如荼的战况。 南边又僵持了一月有余,袁术就收到了沛国和汝南陷落的败报。 这下他是真的慌了,眼看自己的大后方都没了,只剩一个南阳郡,还面临着腹背受敌的危险。如此下去,怕是只有灭亡一途。 慌忙之下,袁术赶紧派出了长子袁耀出使荆州,企图和刘表达成和解。 无论什么条件他都认了,只求刘表不要再纠缠,好让他能抽身应付来自徐州的威胁。 同时又赶紧派出最后一员大将张勋,统兵两万驻守博望,阻击徐州大军。 这就是为什么,徐州大军进兵豫州一个多月,袁术却始终没派兵救援的原因。 不是他不想派,而是他根本无兵可派! 张勋带去防守博望的两万大军,便是袁术手中最后的兵马了。 如果刘表不退兵,只要张飞攻下博望,渡过淯水,袁术就算完了。 可这时候张飞却因粮草不济,而暂时停住了脚步,算是给了袁术最后的喘息机会。 不过好运终究是暂时的,随着后方赵云大军进抵汝南,对张飞展开了接应之后,粮草运送的速度就快了许多。 时间来到七月中旬时,张飞不仅部队养精蓄锐完毕,粮草也十分充足。 赵云的五万骑兵已经在来的路上,最多数日便能抵达,而张辽的后军,也开始缓缓向着豫州腹地进发。 眼看万事俱备,张飞便再一次对博望发起了攻势。 ------------ 第六百三十三章雒水之誓 张飞这边准备就绪,袁术那边这些天也不是没收获。 他派去出使刘表的长子回来了,带来的结果虽然不怎么好,但事实却并非如此。 他都自立为王了,刘表身为汉家宗室,名义上当然不会和他和解。 但暗中嘛…… 在刘表大怒不许,并将袁耀遣返回来之后,却下令前线将士暂缓进攻。 唇亡齿寒的道理,他又怎么可能不懂。 甚至他心中都已经做好了打算,为防徐州灭掉袁术后还要南下进攻自己,又往前线派去了两万人马。 听到前方停战的消息后,袁术大喜,立刻将刘勋手下的大军撤了回来,准备派往北边应对刘备集团的进攻。 此刻已经顾不上刘表会不会突袭了,先把刘备这关过了再说吧。 刘勋接到命令后,立刻率军北上。 而就在他刚动身时,博望的战事,已经打响了。 博望县作为中等大县,又是治所宛城的屏障,城防自然说得过去。张勋又是袁术心腹爱将,早已没了任何退路,倒也死心塌地地守城。 这场攻城战,很快转变成为消耗战。 一连数日玩了命儿的进攻,期间甚至张飞亲自披挂冲锋,都没能拿下博望。 时间来接近七月下旬时,赵云率大军与张飞会师博望城下。 营门外,张飞率众人恭迎张恒的到来。 “参见相国!” 张恒下马,冲众人摆了摆手,开口问道:“战事如何了?” 闻言,张飞咧嘴苦笑出声。 “打了好几天了,但还没打下来。” 沮授也附和道:“博望虽非坚城,却也不可能数日而下,还望相国恕罪。” 张恒点了点头,“这倒是正常,打不下来继续打就是。局势掌握在咱们手中,倒也不怕敌军顽固。” 战争打到这个份儿上,张恒是一点都不急。 整个豫州都已经被自己抓在手里,此次出征的战略目标完成了大半。袁术想要继续顽抗,那就耗着呗。 胳膊拧不过大腿去,耗到最后,他袁术的最终结果还是一样。 这口蜜水,我肯定会让你喝上的。 至于南边的刘表,得看他的态度。 老老实实待着,暂时就不打过去。 要是不可安分,那就索性连他一并收拾了完事。 攻城战还在继续,张恒却开始着手了后方的治理。 沛国和汝南已经拿下,北边三个郡国也是传檄而定。后面的稳定人心,却还得专门的人负责。 张恒给刘备传了一封捷报,将战事的经过大致说了一遍,并请求从徐州派些能臣干吏,过来主持豫州的消化工作。 半个月后,刘备给出了回应。 迁兖州刺史鲁肃为豫州刺史,负责豫州的治理问题。 至于兖州刺史的位置,却是给了陈宫。 从一部尚书到一州刺史,名义上是升官,但权势方面却是削减了些。 但陈宫不在乎,他很享受这种荣归故里的感觉。是以接到任命之后,便欢天喜地地启程上任去了。 而就是在刘备王命传到张恒手中的这一天,连续进攻了半个月的博望城,终于被打破了! 孙策率军先登入城,亲手斩杀张勋。 三日后,大军继续向南进发,渡过淯水之后,便遭遇了刘勋的四万大军。 这也是袁术最后的军队了。 一场交战之后,刘勋不敌败退回宛城。 作为先锋的赵云顺势将宛城围了起来,开启了对袁术的最后一战。 宛城作为南阳的治所,占据着绝佳的地理位置,虽然四周无险可守,但却是一座实打实的坚城,比之邺城也毫不逊色。 原本历史上,曹操为了抵御关羽的北伐,派曹仁驻屯樊城时,宛城守将侯音反叛响应关羽。 不得已之下,曹仁只好返身攻打宛城。 侯音不过是无名之辈,仓促反叛,手中的兵力也绝对不多。但就是仗着这座坚城,硬生生抗住了曹仁一年的进攻! 如此坚城,袁术数万大军屯驻于此,注定是一场耗时日久的战役。 不过张恒却不在意,因为在他看来,整场豫州之战,到这里基本就算结束了。 豫州已经被那拿下,消化治理工作也在进行中,堪称大局已定。 至于袁术的败亡,只是时间长短的问题罢了。 自古以来,可没听说过困守孤城,最后还能翻盘的。 这边的战争让张飞、赵云他们打着就行了,自己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张恒坚持挂帅出征,也正是为了这些事。 八月初旬,将军中事务交给张飞之后,张恒只带了五百亲兵飘然北上,直奔雒阳而去。 …… 这趟旅程,张恒走得很慢。 从宛城到雒阳,不过数百里的距离,但张恒却足足走了大半个月。 这一路上,他遍观山河秀美,又见百姓疾苦。 昔年刚穿越时,他就是从南阳赶赴雒阳的路上,如今又走了一遍这条路,却是大不相同。 连年的战乱,让民生更加凋敝了。 当初,路上盗匪虽多,却还是有些生气能见到些许人烟。 如今,盗匪虽然没遇到,但野外的田地却不见庄稼,只见白骨。 连年征战,百姓活不下去,早就纷纷逃亡了。 逃不了的,就只能坐着等死,最后变成路上的白骨。 白骨露於野,千里无鸡鸣。 生民百遗一,念之断人肠! 一路走来一路看,张恒心中升起无限愁绪的同时,也对自己之前的决定感到庆幸,更坚定了尽早一统天下的决心。 天下大乱十数载,诸侯争利,士族争名,百姓却只为求活而已。 然……最终却不得活。 这一路上,凡遇尸骨,张恒都命方悦将其埋葬,也好让这些可怜人入土为安。 时间来到了八月下旬时,张恒才终于抵达了雒水之畔。 而河边,早已有人等候多时,正是曹操! 一载未见,曹操明显比去年老了许多。 去年的冀州之战输得太惨,再加上亲族大将的战死,给他的打击实在太大,加剧衰老也就不足为奇了。 队伍慢慢走到曹操面前,张恒下马拱手。 “孟德兄,别来无恙。” 曹操拱手还礼,“子毅,你比约定的时间迟了十天,我还以为你反悔了呢。” 张恒淡淡一笑,“我张子毅一生从未失信于人,孟德兄何必生疑?” “那为何姗姗来迟?”曹操也露出了一丝笑容。 张恒叹了口气,缓缓道:“道路崎岖难行,故此姗姗来迟。” “都是官道大路,何谓崎岖难行?”曹操表示不行。 “脚下的路虽然好走,但这世间的路却不好走。行路之难,孟德兄岂能不知。” 闻言,曹操沉默了,脸上神情有些复杂。 张恒也没再言语,而是缓步走到了水边,蹲下来捧着水洗了把脸。 曹操也跟了上来,望着张恒的举动,还是无言以对。 二人就这么并肩而立,望着这条在日月星辰的照耀下,千百年流淌不息的大河,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半晌过后,曹操忽然笑了。 “子毅,咱们去年的约定,可还算数?” “若不算数,来的便不是我,而是我徐州的大军了。”张恒笑道。 曹操摇头感叹道:“是啊,子毅你一向言而有信,只是刘玄德……” “此事我早已禀报过玄德公,孟德兄不必疑虑。” “好,好个刘玄德,好个张子毅,如此气度,当真令人钦佩。” 曹操拍手赞叹了一声,激动的面色都红润了起来。 不过随即他却话锋一转,开口道:“子毅,你这可是放虎归山,就不怕他年我得势之后,再率军杀回来?” 闻言,张恒有些无语地看了曹操一眼。 老曹,你心挺大啊! “怎么,子毅以为不妥?” 面对张恒的目光,曹操感觉自己好像受到了侮辱一般,语气也变得急促起来。 张恒耸了耸肩,问道:“敢问孟德兄贵庚?” “四十有五。” “呵呵……” 张恒笑了两声,笑得十分嘲讽。 曹操脸色更难看了,却又无言以对。 去年邺城之战后,面对不愿投降的曹操,张恒给了他一个条件。 要么留下来等死,要么带着愿意追随你的人,前往西域去。 两汉以来,西汉整体偏向于开拓进取,更是在武帝时期版图达到了巅峰,甚至建立了西域都护府。 而东汉一朝的基调,整体偏向于保守。 光武帝刘秀统一天下之后,对西域便采取了不管不问的策略,等到东汉中期时,对西域的控制已经不复存在。 曹操是个人才,杀了着实有些可惜。 所以张恒能想出的最好办法,就是让他去外面开疆拓土。 打不下来,死在外面,就是你无能,别怪我没给你机会。 你要是真要本事,在西域站稳了脚,并且生根发芽,建立起了属于自己的实力,你便是自立为王也不是不行。 华夏文明有一个最核心的特点,那就是同化能力极强。 曹操此去,等于是张恒不经意间洒下了种子,能不能生根发芽,最终长成参天大树,就看他的造化了。 终归是都是炎黄子孙,曹操若能开疆拓土,张恒乐见其成。 当初面对公孙瓒时,张恒也给过他类似的选择,只不过让他去的方向是塞外。 可惜公孙瓒拒绝了。 退兵之后的这一年,曹操一直在准备这件事情。 毕竟此去西域有万里之遥,并且可能此生再也回不到故土。他愿意去,手下的将士可不一定愿意。 本着自愿的原则,曹操还是招募到了数千人,愿意带着家眷与他同行。 所以当曹操说出刚才那句话时,张恒才会嗤笑出声。 你老曹都四五十岁了,这一路跋山涉水,随便一场病都可能把你带走。能不能平安抵达地方都不知道,更遑论发展壮大。 就算你最终能够站稳脚跟,并且发展壮大,想要积攒足够了力量反攻回来,也至少是下代或者下下代的事了。 退一万步说,最终你的子孙反攻了回来,甚至成功了,张恒也无所谓。 一代人有一代人要做的事,先人筚路蓝缕,才开创出的基业,若后人不懂得珍惜,丢了也是理所当然。 世间无不灭之朝,亦无不败之祚,自古皆然! 又聊了一会之后,张恒开口问道:“孟德兄打算何时出发?” “回去之后便出发。”曹操道。 张恒深吸了口气,正了正衣冠,对曹操拱手一礼。 “前路漫漫,再见无期,孟德兄保重。” 曹操仰头四顾,看了看这大好河山,眼中满是不甘,却还是对张恒拱手还礼。 “子毅,我曹孟德指雒水为誓,终有一日,会杀回来的。即便我有生之年做不到,后代子孙也必然卷土重来!” 故土难离的情节张恒懂得,不甘的情绪张恒更是完全明白。 所以,他冲曹操咧嘴一笑。 “欢迎。” ------------ 第六百三十四章骷髅王的末日 曹操走了,带着满心不甘怅然而去。 他这一走,有生之年应该是回不来了。 他与刘备和张恒的恩怨,也就此烟消云散。 张恒在雒水之畔负手而立,目送曹操渡河而走。 这一刻,他心中忽然升起了一丝明悟。 人生数十载,知己三五人。意气风发也好,挥斥方遒也罢。 纵戎马一生,终免不了埋骨他乡。 到头来……也就那么回事了。 老曹,一路顺风吧。 曹操离去之后,他占领的河内郡与并州南部的几个郡国,算是空下来了。虽然还有些盗匪流寇,甚至是昔年残留下来的黄巾残党,也都不足为虑了。 再等等,曹操彻底率军离开后,便从徐州调兵将其占领。 直到曹操的踪影消失在视野之后,张恒又叹息一声,也带人渡过了雒水。 前方,便是雒阳! 这是张恒第三次来雒阳了。 穿越之始,原身便是准备去雒阳,可惜终究未能成行。 而后讨董之战进行到紧要关头时,张恒却孤身入雒,接回了伯父张温,招揽了大才荀攸,同时设计屠灭董卓满门男丁。 第二次,却是设计诛杀董卓,劝说李儒西迁,掌控长安,同时弄走了兰台文献。 每次虽然都完成了一些大事,却都是偷偷摸摸的。 如今这第三次,他总算可以光明正大地进入雒阳城,这个数千年的古都! 七年前,在李儒完成了西迁后,雒阳也就此没落了下来。 虽然没有像原本历史上的董卓一样,一把火烧了雒阳。但彼时的朝廷也早就名存实亡,连迁都长安都十分仓促,更遑论顾及旧都。 所以这些年来,昔日繁华的帝都,早就沦落到了无人把守的凄惨境地。 李儒倒是没有强迁百姓,所以雒阳的人口还有不少。 但由于无人治理,再加上连年灾祸,百姓的生活也就困苦不堪,甚至出逃大半。 这些人,最终都被曹操吸收。 孙坚打下雒阳之后,却迅速被袁术伏击射杀,大半个河南尹就此成了曹操的地盘。 而彼时曹操的实力尚且弱小,也就不敢堂而皇之地占领这个帝都,甚至一直处于管而不理的状态。 张恒打马来到城下,望着高耸的城墙,目光若有所思。 自有文献记载以来,雒阳这个地方,便是意义非凡之地。 从地理位置上看,雒阳地处天下之中,最符合华夏先民处中国以治万邦的上国概念,也最能体现中华文明的高贵自傲。 所以历朝历代,大多以此为都城。 时间一久,它已经成为了华夏文明中,最重要的一块拼图。 自大禹立九鼎,分九州后,雒阳地区就成了夏王朝的政治文化中心。而后太康定都斟鄩,便是今天的雒阳。 这是有记载以来,雒阳第一次成为都城。 而后随着时间推移,第一个王朝终于迎来了它的末日。 桀有乱德,鼎迁于殷。 来自黄河故道的一声怒吼,商汤扶摇而起,结束了夏桀的统治,建立了繁荣兴盛,却又无比血腥的商王朝。 商汤结束的,不仅仅是夏王朝的统治。还有昔年大禹铸造的九鼎,象征着天下的至高圣物,也都被商汤一一搬走。 而后,商汤定都西亳,也是今天的雒阳。 自此,华夏文明进入到了天命玄鸟,降而生商的时代。 然世间无不灭之朝,亦无不败之祚。 商王朝传承数百年后,奢靡享乐与人殉制度大行其道的同时,也就注定了它的覆灭。 天生文王,承载天命,传位武王,东进伐商。 牧野一战,天下易主! 自从,西周践祚立国。 和商汤一样,武王又把九鼎也弄到了自己家里。 时人皆称:殷纣暴虐,鼎迁于周。 武王定鼎天下后没几年,便一病不起,与世长辞。自此,天下来到了周公辅政的时代。 为控制东部地区,周公在雒水北岸修建城池,名为成周洛邑。 这明显是以洛水而得名的城市,但也是历史上,雒阳的名字第一次出现。 而后又数百载,周朝也渐渐衰落。幽王为了重掌大权,意欲废长立幼,改弦更张。 可如此行事,却得罪王后的娘家势力。 长子外公申侯怒吼咆哮道:祖宗之法不可变,天子何故谋反耶? 遂决定尊夷攘王,联合犬戎,杀进镐京,夺了鸟位! 一场烽火戏诸侯的黑色闹剧后,幽王与褒姒被杀。 次年,周平王迁都洛邑,也就是现在的雒阳, 但礼乐征伐自天子出的时代已经一去不返,纵然周平王弄来了九鼎,也没法再现昔日的大周辉煌。 后来楚庄王更是率兵赶到雒阳,面对天子派来劳军的使者,直接当面问天子之鼎,大小如何,轻重几许。 楚王问鼎之后,西边更是出了重量级的老秦人。 在商鞅的打造下,秦国从此成了高速运转的机器,就此开始聚势尊君,鞭笞天下的法家时代! 但历史如轮转,周而复始,循环不息。 始皇死后,军国主义大秦二世而亡。 汉高祖斩蛇起义,与古来杀神西楚霸王,开始了一场轰轰烈烈的争斗。 沛县居委会治保主任刘老三,带领着他手下的一帮狐朋狗友,硬生生杀穿了整个乱世,最终一统山河! 泱泱汉风起,赫赫云霞飞。 自此,天下进入了大风起兮的时代。 定鼎天下之后,刘邦初期也选择了定都雒阳。 但老流氓可能没什么安全感,觉得天下之中的地理位置虽然很好,也符合自己的气质,但就是容易被人偷袭。 于是,高祖西迁长安。 近二百载后,穿越者王莽窃国成功,成为了历史上第一个蛇吞象的代表。 然后世界之力为了修正时间线,便使位面之子降世临凡,铲除了王莽这个变数,延续了汉家国祚。 但作为后代,位面之子显然比老流氓的格局大了许多,他没再去长安待着,而是直接定都雒阳。 也正是从这个时代开始,洛阳正式变成了雒阳。 光武帝起家便有谶纬的扶助,也就导致了他本人深信谶纬,笃信五德终始说。 而今又快二百载,天下再一次进入了纷乱时代。 正是古今兴亡多少事,请君只看雒阳城! 在城外驻足良久,张恒终究还是没有选择入城。 罢了,这次就先不进去了。 …… 南阳,宛城。 围城已经一个多月了。 所有人都明白,这是攻伐袁术的最后一战了。 所有人也都清楚,袁术已经必败无疑。 所以,所有人也都不怎么着急。 十五万大军围城,城中却只有不到四万人残兵驻守,宛城被攻破,只是迟早的事。 张飞虽然鲁莽了一些,却非常机智。 他见南边刘表同志的军队不肯离开,一瞬间便猜透了刘表的想法。 想隔岸观火,趁机捡便宜是吧,你也配! 反正大军正在围城,闲着也是闲着。 于是张飞让张辽率本部兵马径直南下,一路杀到了新野,恐吓刘表大军。 那么,刘表被吓到了吗? 很显然是没有。 不过张辽也不在乎,既然吓不到你,那就直接把你打跑就是了。 张辽二话不说,便率军对荆州军发动了进攻。 习惯面对弱鸡袁术,忽然对手变成强悍的徐州军,荆州军自然无所适从。 面对徐州的进兵,黄祖命文聘率军应战,结果被打得大败而归,匆忙败退回新野,再也不敢出来了。 张辽也没有继续乘胜追击,而是率军再原地待着,等待着继续进兵的时机。 就和打地鼠游戏一样,但凡黄祖再敢冒头,张辽就会一锤子砸上去。 时光缓缓流逝,又过去了一个多月,时间已经到了九月底的时候,契机终于出现。 连续两个多月的围城,宛城终于断粮了! 袁术本人的习惯,一直是挥霍无度的,这也就连带着麾下也是如此作风。 哪怕被围城之时,生活作风也没有改。 失去了大后方汝南的供血,他再这么挥霍浪费,断粮也就是意料之中了。 城外,沮授得到了消息之后,眼睛一亮,却是立刻建议张飞加紧攻势。 终于,又是半个月之后,袁术终于撑不住了。 眼看城中人心涣散,士卒饥饿疲惫,不久便将败亡,袁术决定自救! 如何自救呢? 自然是亲率心腹突围,以求活路。 至于突围成功之后去哪? 袁术不知道,但眼下却顾不得这么多了,先突围再说。 于是,十月中旬的一日夜里,城门忽然缓缓打开。 紧接着,便是千余名精锐骑兵护着袁术从中杀出。 对于这次突围,袁术抱有很大的期望,甚至连家眷妻儿全都带上了。 然而,他那点伎俩在沮授面前,宛若三岁小儿一般可笑。 袁术率军刚冲出城门不久,便见前方冒出成片的火光。 不好,敌军有埋伏! 袁术心中一惊,知道行踪已经败露,当即就想转身回城。 但就在此时,远处响起一声怒吼。 “狗贼,纳命来!” 这声音,宛若来自九幽地狱一般,带着刻骨的仇恨。 孙策见到袁术之后,心中压抑近十年的仇恨再也忍不住了。 杀了他! 此刻他的眼中,只剩了袁术一人! 不顾亲兵的阻拦,孙策直接冲了上来,孤身杀入敌阵。 但也无妨,因为袁术军本就是强弩之末,此刻又遭逢徐州伏击,哪还有什么斗志。 面对冲锋而来的孙策,更是不敢抵挡,一股脑地转身向城中逃去。 “拦住他,拦住他!” 袁术再也保持不住世家子弟的风度了,整个人惊恐到了极点,也慌乱到了极致。 但现在,哪怕是心腹嫡系,也无法执行他的命令了,玩了命地往城中奔逃。 这注定是徒劳的。 因为就在他们刚刚转身之时,后路已经被堵住了。 赵云亲率大军杀出,堵住了袁术的归路。 这下,袁术彻底没了希望。 “我袁术注定死于此地?” 袁术仰天大吼道,但回答他的,只有周边无尽的厮杀怒吼与哀嚎。 同时,孙策也即将抵达。 后方,夏侯兰对赵云道:“将军,咱们就这么看着?” “不必进攻,咱们为伯符将军掠阵即可。”赵云摆了摆手道。 诛杀袁术虽然是首功,但此时正是夜里,自己最重要的目的是堵住袁术的归路。 万一趁乱让袁术跑了,那可乐子可就大了。 再者,赵云也知道孙策与袁术的仇恨,索性给了他一个亲手报仇的机会。 孙策终于冲到了袁术面前。 冲锋的路上,他不知已经斩杀了多少人,战袍早已被鲜血沾满。 袁术废了老大劲,才终于认清了眼前敌将。 “伯符……” “狗贼,纳命来!” 孙策怒吼一声,手中银枪在火光下划出一丝锋利的弧度,送向了袁术心窝。 噗呲! 这一枪,直接给袁术来了个透心凉。 “你……” 袁术指着孙策,满脸的不可置信,神情满是惊恐。 见袁术居然还不死,孙策大怒,猛地拔出长枪,又给了袁术一下。 这一下,袁术终于死了,整个人从马上跌落倒地。 孙策跳下马,拔出腰间的利刃,三两步冲上前去,直接把袁术的首级给割了下来。 望着眼睛依旧瞪得老大,死不瞑目的袁术,孙策忽然仰天大笑起来,声音中充满了快意,整个人状若癫狂。 父亲,你们看到了吗! 袁术狗贼死了,我为你们报仇了! 初平九年,十月十八日夜,袁术突围失败,被孙策斩杀,宛城遂破。 ------------ 第六百三十五章弑君 长安,李儒府中。 望着伸手抓肉,毫无吃相的贾诩,李儒不禁眉头微皱。 “贾文和,你好歹是饱学之士,如此吃相成何体统!” 倒也不怪李儒修养不好,实在是贾诩太过分了。 你吃相不好也就算了,有筷子不会用吗! 这般用手抓,跟牲畜何异! 而且最让李儒不能接受的是,汁水居然还溅到了他脸上! 是可忍,孰不可忍,李儒这才出言训斥贾诩。 贾诩却满不在乎,继续吃吃喝喝。 要说他这个用手抓肉的习惯,也算是由来已久。 少年时,贾诩身在西凉。 虽说也是当地望族,但凉州有的是沙子,但却十分缺粮食。 贾诩虽然衣食无忧,可十天半个月也难开一次荤。 这就导致了贾诩对肉食极为渴望,直到后来贾诩发达了,心性成长了,也就只剩下了这么点爱好。 人,终因年少不可得之物而困顿一生。 在徐州时,他还得保持形象,但到了李儒这儿,却是毫无顾忌了。 不过他这么搅和着,李儒却是一点吃饭的心情也没有了。 索性放下筷子,质问贾诩道:“到底什么时候动手?” 这货来这儿都两个多月了,就这么吃吃喝喝,一点正事都不肯干。 闻言,贾诩却是冷笑一声。 “怎么,寻死都这么迫不及待?” 李儒:…… 贾诩来的第一天,还没开口之时,李儒便明白了他的来意。 或者说,刘备称王的时候,李儒便明白了张恒的计划。 最后那一步,张子毅无非是想让自己动手而已。 对于此事,李儒是不在乎的。 从董卓伏诛的那一天起,李儒的心就跟着死了。现在之所以还活着,无非是与张恒有约定罢了。 他想知道最后的结果。 他想知道,自己没做到的事情,他张子毅能否做到。 现在看来,张恒确实是做到了。 既然如此,自己也该信守承诺。 这最后一步的骂名,自己帮他背了就是! 至于自己的结局,李儒已经不在乎了。 己志得成,生死无惧! 不过……李儒心中还是有那么一丝遗憾。 听说张子毅在徐州创立了一个羽山学宫,里面除了教授传统五经之外,更是有黄老之学,甚至有早被禁止的法家学说…… 真想去看看啊! 见李儒沉默不语,贾诩擦了擦嘴,开口道:“文优,过两日便动手吧。” 闻言,李儒微微一愣,随后却笑了。 “为何?” “因为南边的战事快结束了。”贾诩答道,“我刚来之时,大王才称王不久,豫州还在大战。算算时间,袁术也该败了,咱们此时动手最合适。” 李儒点了点头,瞬间明白了贾诩的意思。 刘备这边刚称王不久,这边天子就死了,肯定会有人怀疑。 可现在却不同,刘备这边还正讨伐着自立为王的袁术,大军还没班师,世人自然不会怀疑他。 就算有,也只是极少数而已。 沉默片刻后,李儒开口道:“好,那就两日之后动手。” …… 十月二十三,一场秋雨倾盆而下。 本应上朝的群臣,却忽然收到了罢朝的通知。 刚好这么大的雨,大家也不愿出门,索性就待在了家中。 但空无一人的长安大街上,却忽然冒出了一支队伍。 李儒如今的官职,还是执金吾,掌管着朝廷禁军,有宿卫长安之责。 长安现在有六万军队,皇甫嵩两万人,李儒四万人,平日里都驻扎在城外。 只有李儒的直属部队五千人,才驻扎在长安城内,掌管着整座城池。 这也是这么多年来,李儒不理政事,王允还是拿他没办法的原因。 兵权在李儒手里,王允凭什么敢有异动? 而今日,这五千人却开始了行动。 滂沱大雨中,长安城门却忽然被关闭了起来。 与此同时,李儒却冒雨走出了家门,身上连蓑衣都没穿,就这么任由大雨将他淋湿。 片刻后,浑身湿透的李儒来到了皇宫。 “关闭宫门!” 随着李儒令下,宫门也缓缓关闭。 至此,城内城外算是彻底封闭了起来。 而此时,群臣百官被大雨所阻,尚且对即将发生的事浑然不知。 即便是皇甫嵩,也没察觉出丝毫不妥。 李儒在长安多年,这对于他来说,简直是轻而易举。 随后,李儒踏入了皇宫。 未央宫内,前殿门前,李儒一声令下,召集齐了皇宫中所有的护卫。 到了这一步,剩下的事情就简单了。 “将天子请出来。” 李儒吩咐了一声,随后便大踏步走进了殿中。 “遵命!” 片刻后,刘协连同身边的宦官都被带了出来。 尽管刘协今年已经十九岁了,但见到李儒的那一刻,他心中还是忍不住升起了一丝畏惧。 他记得很清楚,当年就是此人,毒杀了自己的兄长。 而今日这阵仗,和当年何其相似。 一时间,刘协身体都忍不住微微颤抖起来。 李儒却正了正衣冠,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 “参见陛下!” “李卿免礼。” 刘协赶紧抬手,声音中带着一丝说不出的压抑。 李儒起身,随后殿内便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而刘协额头上的冷汗却越来越多,直到最后,他再也忍不住了,开口问道:“李卿此番入宫,所为何事?” 闻言,李儒再拱手。 “臣此来,乃是请陛下上路。” “上路?” 刘协先是一愣,等反应过来时,立刻发出了一声惊呼。 “你要杀朕?” 李儒点了点头,没有任何言语,眼神无比冰冷。 这下刘协是真的恐惧了,身体已经不是颤抖了,而是剧烈的抖动。 “朕有何罪?” “陛下无罪。”李儒答道。 刘协疯狂大吼道:“既如此,为何要杀朕。弑君者,必遭万世唾弃,李儒你真的不怕吗!” “臣不怕。” 李儒摇了摇头道。 一回生,二回熟,这事儿干得多了,也就习惯了。 “你为何不怕,你凭什么不怕……” 刘协整个人已经癫狂了,开始语无伦次,根本不愿接受死亡的结局。 见此,李儒忍不住皱起了眉头,低喝道:“陛下,还请保持威仪!” “哈哈哈……你都要杀朕了,还让朕保持威仪!” 刘协癫狂加剧,仿若待宰的牲畜般疯狂扭动着身体。 李儒微微摇头,目光中闪过一丝不屑。 堂堂天子,居然如此不堪? 难怪大汉国运日下! 想要知道你的罪是吧,那我就告诉你。 “陛下可知,这天下因何而乱!” 李儒忽然高声的一句呵斥,吓得刘协一愣。 片刻之后,他才反应过来。 “天下动乱,还不是因为你们这群狼子野心的狗贼!” 在此刻的刘协眼中,这天下的人分两种。 一种是乱臣,整天想着颠覆天下。 另一种则是庸臣,连保护自己都做不到。 但李儒却摇了摇头,“狼子野心?或许吧…… 然天下沦落至此,难道不是先帝之过?” 都到了这一步,李儒也懒得装了,直接把矛头对准了灵帝。 闻言,刘协沉默了。 灵帝刘宏在位二十余载,虽工于心计,颇善权谋,但对于天下治理方面,那可真是一塌糊涂。 如今的局面,可以说是他和他的前任桓帝一手造成。 即便是自己亲爹,刘协也无法否认。 “若非先帝胡作非为,卖官鬻爵,只顾享乐,天下何至于此? 黄巾之乱如何爆发? 董卓如何得势? 关东诸侯又如何能自立? 臣愚钝,还请陛下赐教!” 面对李儒咄咄逼人的口吻,刘协无言以对,口中只剩了下了喃喃自语。 “你大胆……竟敢侮辱先帝……大胆……” “臣不过实话实说,有何侮辱之处?”李儒冷冷道。 事实证明,失去了权力加持,天子也不过是个普通人。 刘协还是无言以对,片刻后才开口道:“即便是先帝之过,朕又有何罪?” “陛下的确无罪,但这就是陛下的命。” 坦白来说,桓帝灵帝造的孽,的确跟刘协没什么关系。 他登基时只是一个几岁的孩子,这些年也没什么权势,又能有多大的恶。 可有句古话说得好,父债子偿。 父亲做下的孽,儿子就得偿还。 你所享受的最高待遇,能拥有的一切,包括天子这至高无上的称号,都因为你是灵帝的儿子! 既如此,你就得担负起相应的责任。 受万民供奉者,当肩负苍生。 加天子冠冕者,当以身殉国。 诚正如李儒所言,这是他的命,他得认! 刘协彻底没话说了,整个人瘫倒在地,仿若被抽走了全部的气力。 见状,李儒招了招手。 立刻有士卒奉上两件东西,却是一杯毒酒和三尺白绫。 天家的体面还是要有,至少得给他留个全尸。 “陛下,请吧。” 李儒再度拱手道,这是他最后一次向刘协行礼了。 目光在二者中晃了良久,刘协终究还是没能下定决心。 外面雨还在下,落在屋檐上发出啪嗒的声音。 殿中,却是一片寂静,无人敢吭声。 半晌,见刘协还是不能鼓起勇气,李儒微微一摇头。 “既如此,臣帮陛下选吧。” 说着,他拿起了白绫,递给身旁的士卒。 “动手。” “遵命!” 士卒接过白绫,答应的声音虽然干脆,但手还是忍不住微微颤抖。 弑君这种事儿,没有人能一点压力都没有。 面对慢慢接近的士卒,刘协目光呆滞,却没有反抗。 他知道,反抗没有任何意义。 最后一刻,他还是给自己保留了些尊严。 初平九年,十月二十三,倾盆大雨之中。 李儒二度弑君,缢杀天子刘协。 刘协死后,李儒又命人将刘协的近侍宦官全部斩杀。 随后,他走出了前殿,冲进了茫茫大雨之中。 ------------ 第六百三十六章自有大儒为我辩经 雨还在下。 贾诩正在堂中喝着热茶,却时不时看向外面,目光中带着一丝复杂的情绪。 弑君,不仅是天下最大的罪名,更是千秋万代的骂名。 说实话,他根本想象不到李儒动手时候的心情。 正当贾诩感慨之间,浑身湿漉漉的李儒走了进来。 贾诩一惊,立刻站了起来。 “结束了?” 李儒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贾诩却长长松了口气,说不出欣喜还是难受。 “天子已死,长安即将大乱,你赶紧走吧。我早已心无挂碍,身后事却不需要你们操心了。若有可能……” 说到这里,李儒停顿了一下,才继续开口道:“听说徐州有个羽山学宫,不知能否在内为我立个衣冠冢。倒也不必书写姓名,让我看到学宫的模样就行。” 你还是自己亲眼去看吧。 贾诩心中嘀咕一声,却满脸沉重地点了点头。 “文优,你放心吧。” 闻言,李儒笑了,忽然对贾诩拱手一礼。 “既如此,那就多谢文和了,你且速速离去吧。” “倒也不急。”贾诩摇头笑道,“今日一别,生死无期。你我毕竟是多年好友,岂能不饯别一番。” 说着,贾诩拿起了桌上准备好的美酒,倒了两杯。 “也好,死之前还能畅饮一番,倒是一大美事。” 从不饮酒的李儒忽然来了兴致,人生已经走到了最后时刻,便是尽情放纵也无不可。 说罢,他便走到桌前,举杯一饮而尽。 贾诩也端起了一杯酒,却只喝了一口。 李儒却还嫌不过瘾,干脆拿起酒壶又给自己倒酒,就这么一杯一杯地喝了起来。 到最后,一壶酒喝完时,却有一大半进了李儒腹中。 这时,李儒忽然感觉有些头晕,还以为是酒劲太大,倒也没有在意。 但片刻之后,他就察觉了不对劲,急忙将目光看向贾诩。 “文和,你这是何意……” 话没说完,李儒的意识却是无比混沌,直觉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 望着昏睡倒地了李儒,贾诩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 …… 等李儒再醒来时,却是在一辆马车上。 他摸了摸头,只觉得有些痛,向外看去时,却发现马车正在官道上行进,不知去往何方。 “你醒了。” 这是,旁边忽然传来贾诩的声音。 李儒猛的一扭头,目光瞬间阴沉起来。 “这是何处?” 贾诩笑道:“你已经昏迷了一天了,如今应该快出京兆尹地界了吧。” 李儒沉默了,良久之后,才开口道:“为何不让我死?” “不知道。”贾诩耸了耸肩笑道。 “不知道?” “就是不知道。”贾诩笑道,“不是我不让你死,而是张子毅不让你死。” “为何!” 李儒眼中满是惊讶。 脏活干完了,自己也甘愿受死,不是正好将罪责全推到自己身上吗。 张子毅为何…… “张子毅说了,要让你活着,让你去看看这壮丽山河,让你去看看羽山学宫,看看他是否实现了当年的诺言!” 李儒一愣,神情变得极其古怪。 良久之后,他忽然笑了。 “张子毅这厮,如此妇人之仁,当真可笑!” 贾诩点头道:“当然可笑,不过也足够让人安心。” “哈哈哈……说得好!好一个张子毅,胸怀气量倒是比我想象还要大!” 让自己活着的风险,张恒不会不明白。 可他还是这么做了,就显得优柔寡断,甚至是愚蠢至极。 但谁不希望,自己效力的是这种人呢! “文和,咱们此行何往?”李儒问道。 “徐州,羽山学宫。” “好,我早想去见识见识了!”李儒畅快大笑道。 积攒数十年的阴郁,这一刻全都消散。 此刻,天正放晴! …… 从雒阳离开之后,张恒就返身回了南阳。 抵达之后,大军已经攻下了宛城,斩杀了袁术。 眼见张恒回来,张飞赶紧凑了上来,眉飞色舞地讲述着自己拿下袁术的辉煌战绩。 对此,张恒给予了高度肯定。 眼看气氛都烘托到这儿了,张飞提议直接继续向南,把整个荆州全部拿下算了。 袁术虽然伏诛,但俺老张却还没过瘾呢。 张恒又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这下可把张飞给乐疯了,回营之后,当即宣布要继续南下进军,把刘表也一块给突突了。 众将对此也是乐见其成,当即便开始了又一轮的备战。 然后,这场还没开始的战争就被迫结束了。 三日后,刘备王命下达,紧急召张恒回徐州。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命令,所有人都懵了。 大战在即,你忽然把主帅调回去是几个意思啊? 但却没人敢忽视刘备的命令,因为书信中虽然没说原因,但刘备却罕见地用上了命令的语气。 王命不可违,接到命令的当晚,张恒便起身回徐州了。 而张飞继续进攻荆州的计划,也只得暂时搁置。 为表示对刘备命令的遵从,从南阳到郯县,一千五百余里的路程,张恒一昼夜狂奔四百余里,硬生生四天赶到。 这一路,差点没把他给癫死。 但身在郯县等待的刘备,状态也没比张恒好多少。 张恒下车之后,一路进入王府,见到刘备之时,这家伙却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看上去极其憔悴。 “参见大王!” 张恒拱手行礼道。 刘备赶紧走了过来,急声开口道:“子毅,出事了!” “大王说的可是长安那边,天子驾崩之事?” “不错,正是此事,所以我才紧急把你召回来!”刘备点了点头。 张恒掌控着校事府,知道这个消息他并不觉得奇怪。 本来刘协驾崩,刘备虽然悲伤,但还不至于如此失态。 可随后的事情,却有了变化。 刘协死后,城中自然是一片大乱。 关键时刻,连个能站出来稳定人心的人都没有。 原因很简单,因为李儒去杀刘协的时候,顺手派人连王允一起给干掉了。 刘协死后,自己也必死,本着好人做到底的原则,自然是把一直反对徐州的王允带下去,剩下的事才比较好办。 后续的事实证明,李儒的决定无比正确。 刘协死了,王允也死了,李儒不知所踪。 长安最大的两股势力,反而成了司空皇甫嵩和太尉刘虞。 而这两人,全都是偏向徐州的。 如此一来,事情就变得有意思了。 国不可一日无君,刘协已死,总得有人继位才是。 但刘协虽有皇后,却膝下无子,又找谁来继承皇位呢? 正当群臣一筹莫展之时,皇甫嵩和刘虞却同时想到了刘备。 提出来之后,虽然有些人赞同,但却不出意料地遭到了大部分人的反对。 无论从宗族还是血缘上来讲,刘备都是排不上号的。 但刘虞和皇甫嵩却明白,眼下除了刘备之外,却无人可以收拾眼下的局面。 而且刘备已经占据了半壁江山,麾下大军百万,若是继承了皇位,定能重整山河,恢复昔日强汉荣光。 想到这里,刘虞和皇甫嵩不再犹豫,直接瞒着群臣派人给刘备送了一封信,让他尽快率军来长安,登基坐殿! 收到书信之后,刘备心中的震撼几乎难以言表。 心中又是激动,又是疑惑,甚是还有一些彷徨。 皇位就这么落我头上了? 与群臣商议之后,结果自然是全票通过。 本来还想着天下一统后,怎么处理天子的问题,谁知天子却忽然驾崩了。 这简直是太好……太令人悲伤了! 但刘备却还是不放心,思来想去之后,还是决定召回张恒商议此事。 “子毅,你说我该如何行事?” 张恒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当然是去啊。” “这至尊之位……我真能坐的?” 刘备还是有些忐忑,全然没有了战场上的豪气。 张恒笑着反问道:“大王如何坐不得?” “这……” 张恒缓缓开口道:“昔年高祖起家时,不过是泗水亭长,却能诛灭暴秦,一统天下。光武更是边远宗室,也能诛灭反贼王莽,重现我汉家荣光。 这二位能,大王为何不能? 大王曾立志匡扶汉室,如今岂不是最好的机会? 天予不取,反受其咎。还请大王当机立断,立刻动身,前往雒阳践祚登基,君临天下!” 有了张恒的这番鼓励,刘备心中信心总算足了一些。 的确,天子无嗣,眼下除了自己之外,谁没人能担当这份重任了! 不对…… “子毅,你方才说去雒阳?” 张恒点了点头。 “朝廷百官都在长安,咱们去雒阳作甚?”刘备不解道。 张恒笑了,“天子即天下,践祚登基之后,大王身在何处,何处就是朝廷之所在!” 开玩笑,刘备是要当天子的人,自然要把主动权抓在手里。 你们说去长安就去长安,那我徐州岂不是很没有面子。 让刘备在雒阳践祚登基,然后再让长安的朝廷百官前来朝见,我看谁还敢不从! 入雒之后,自有大儒为我辩经。 大军一到,自有爱豆为我唱跳! ------------ 第六百三十七章践祚 下决定需要很大的勇气,但后续的行动却也不轻松。 此去雒阳,除了刘备登基坐殿之外,还代表大本营的迁移。 徐州被刘备集团经营了近十年,早已根深蒂固。转移起来,不亚于一场迁都行动。 但即便如此,也要前往雒阳。 张恒回到郯县的第二日,便召开了政务府会议。 商讨的内容只有一个,将全部家当搬去雒阳的具体事宜。 一番商议之后,最终得出结论。 整场计划,分两步走。 刘备带着大军先行前往雒阳,先践祚登基再说。 而荀彧则留守后方,主持迁移的具体工作。 整个流程大约花费一年左右的时间,便能将大本营慢慢转移到雒阳。 而在这段时间内,工作要全部放在内部建设上面,停止一切对外征战。 等到刘备的皇位彻底稳固,雒阳被打造成铁板一块后,就可以继续征伐天下的旅程。 商议已定,十日之后,刘备便率领关羽所部,共计十万大军向西进发。 郯县距离雒阳,足有千里之遥,而刘备此行又带了十万之众,行动自然不会很快。 不过,正是有了这十万大军,速度也不需要快了。 在称帝这件事情上,最重要的不是长安怎么想,而是刘备自己的心意。 当刘备决心已下的时候,长安那帮子人怎么想,也都不重要了。 大军还在行进着,刘备却向张恒问起了曹操的下落。 “子毅,曹孟德走了?” 张恒点了点头,将雒水之誓讲了一遍。 “我放了他一马,他非但不感恩戴德,反而还敢放狠话,早知道不放过他了。” 刘备放着狠话,但眼中却写满了笑意。 去西域也好,以曹孟德的能力,便是效仿班定远,平定西域也未可知。 没有了利益矛盾之后,刘备反倒真心希望曹操能成功。 至于他临走前放的狠话,刘备却是没有在意。 正如张恒所说,这家伙都四十好几的人了,有生之年撑死了也就平定西域。 至于后面的事,他看不到,自己也看不到了,便留给后代儿孙解决吧。 张恒笑道:“此刻曹孟德应该已经走了,并州便空了下来,待大王践祚之后,便出兵拿下并州,为天下一统的大业再下一城!” 闻言,刘备也来了精神。 “子毅所言甚是!” 大军一路行进,半月之后,终于抵达了雒水东岸。 隔着茫茫雒水眺望雒阳,刘备不禁感叹了一声。 “子毅,咱们这么做,真的合适吗?” 不去长安,他始终还是觉得有些不安心。 法理层面上,他不想被人诟病。 “大王放心,臣已有准备,此番践祚,必然让天下人心悦诚服。”张恒拱手笑道。 “好,你如此说,那我便放心了。” 刘备点了点头,下令渡河。 过了雒水之后,迎面便碰见了一支前来迎接的队伍,正是张飞、赵云、张辽三人并排而来。后面还跟着诸葛亮、孙策、高顺、臧霸等人。 早在刘备决定前往雒阳登基时,张恒便下令张飞等人从南阳撤军,先行占领雒阳再说。 “参见大王!” 三人见了刘备赶紧上前行礼。 刘备即将登基的消息,三人都已经知晓,因此脸上都带着不加掩饰的喜意。 一者,为刘备高兴。二者,也为自己高兴。 刘备受封徐州牧时,众人加官封爵。 刘备进位大将军时,众人又加官进爵。 刘备建国称王时,众人再次水涨船高。 如今刘备要称帝了,众人便成了名正言顺的开国功臣! 无论是封妻荫子,还是荣华富贵,或是青史留名,这些不同人所追求的不同东西,都近在咫尺,又怎能不喜。 “免礼!” 刘备大袖一挥,示意众人平身。 张飞赶紧凑了上来,笑道:“兄长,小弟半月前便进驻了雒阳,将宫殿打扫干净,城内城外都清理了一遍,专门恭候兄长大驾!” 李儒走的时候,雒阳虽然没遭到什么破坏。但后来孙坚攻破雒阳,城中却是受了一波损伤。 虽然孙坚及时修补了一番做做样子,但这些年无人驻守,皇宫历经风雨斑驳,终究还是有些残破。 张飞提前率军过来,不仅是为了占住地方,也是为了将皇宫修缮一番。 毕竟刘备可是即将要当天子的人,宫殿若还是破破烂烂,难免有失体面。 只是说这些话的时候,张飞确实一番挤眉弄眼,逗得刘备忍不住笑出了声。 “三弟做得不错,此番出征袁术也有功。待为兄登基之后,便给你一个大大的封赏!” 闻言,张飞立刻笑了起来。 “兄长说得不对,什么叫此番出征袁术有功,小弟明明是首功,这可是子毅亲口承认的。对吧,子毅!” 面对张飞这番话,张恒赶紧笑着点了点头。 啊对对对,你说的都对! 刘备也笑了,却摇了摇头。 “三弟莫要胡闹,子毅才是主帅,你再有功,还能大过子毅不成。” 张飞立刻撇了撇嘴,“好吧,那次功也行。大哥,你真的要当天子了?” 此言一出,旁边的关羽立刻瞪了张飞一眼,吓得张飞连忙缩了缩脖子。 刘备却笑得很开心。 多年过去,物是人非,而自己这位三弟,却还是当年那般赤诚模样。 而自己身边,像三弟翼德这种忠直之臣甚多。 有他们的扶助,自己凭什么坐不稳这天下! 想着,刘备抓起了张飞的手。 “走,咱们入城!” “好,先入城再说!”张飞笑道。 …… 张恒让张飞率军先行前往雒阳的同时,却又写了一封信给长安。 确切来说,是给朝中所有人。 这是张恒以自己封丘侯和骠骑将军的身份写的,言辞就正式多了。 大概意思就是,雒阳乃是光武立国时便定下来的都城,数百年人杰地灵,更是天下之中。 而昔年天子西迁长安,却是不合时宜的操作。 如今刘备要践祚登基,也是在雒阳进行,还请朝廷百官前来雒阳朝拜。 这封信,不仅表明了刘备集团的态度,更是隐隐有否认刘协合法性的意图。 书信传到长安,朝廷百官自然大为不满,甚至有人愤怒咆哮。 朝廷都还没同意刘备称帝呢,他居然敢独断专行。 你要是来长安,我们也就半推半就了。可你居然去雒阳,让我们连个迎立之功也捞不着,那就太过分了! 不行,坚决不能惯着他! 这次,连皇甫嵩和刘虞也压不住了,只得相视苦笑。 他们何尝不明白张恒的心思,却认为张恒不该这么做。 眼下的节骨眼上,尽快称帝才是最重要的,何必节外生枝。 但张恒却不这么认为。 作为三兴汉室的开国皇帝,刘备立国的合法性哪怕弱了那么一点,都有可能会被人诟病,可不能马虎。 就算长安百官最后不来,张恒也可以用徐州班底,直接在建立一个朝廷。 这天下,缺了谁都能转! 都城在自己手中,刘备又是正儿八经的宗室身份。袁术灭亡之后,传国玉玺也拿了回来。 刘备一旦称帝,天下人会认可刘备这个皇帝,还是认可长安那个连天子都没有的朝廷呢? 答案不言自明! 不过,这还不够。 刘备率大军入城之后,登基大典便开始了紧锣密鼓的筹备。 十多天之后,第一批徐州官员也到了。 至此,朝廷运转的班底算是有了。 此时,时间已经来到了十一月底。 可长安那边,却好像和刘备杠上了,就是不来雒阳拜见。 正当刘备有些不爽,准备延迟登基大典时。张恒却站了出来,表示登基大典不用延期,照常进行就好。 然后,张恒便使出了他的后手。 腊月的第一天,数百封劝进书信分成两份,一份送到了刘备的案头,另一份却送进了长安。 众所周知,东汉是一个神奇的朝代。 它的神奇不仅体现在皇帝层面,更是体现在玄学层面。 自董仲舒用自己自创的天人感应理论,调教了孔子的思想之后,儒家就变了味道。 原本的儒家,讲修身,讲治国,讲平天下,现在却又多了一条——它还讲玄学! 有了董仲舒打基础,再加上刘秀的谶纬当国,东汉一朝便流行着灾异、谶纬等虚无缥缈的东西。 说是信仰也好,手段也罢,反正目前大家都认可这玩意儿。 所以,张恒决定用魔法打败魔法。 长安的那些家伙,你们不是不想承认刘备这个天子嘛。 那好,也不需要你们承认,只要上天承认就行。 这三百多封书信,分别来自三种不同的声音。 第一部分,便是以张恒为首的刘备麾下百官。 这些人还算正常,从讲道理,摆事实的层面告诉天下,刘备是最合适当天子的人选。 参考这些年徐州的政绩和战绩,除了刘备之外,其他人可肩负不起这天下。 最后众人表示,如今天子驾崩,天下乃危急存亡之秋,需得德高望重之人站出来匡扶天下。 除了刘备,其他人我们都不认。 若是你们强行立其他人为天子,我们这些大汉忠臣,自然是不敢有什么不满的。 但就怕我们手中的士卒会群情激奋,到时候他们会不会提刀上洛,与诸公痛陈利害,我们可就不知道了。 第二部分,则是郑玄、蔡邕为首的,世间最德高望重的一批大儒。 受天人感应影响,凡是饱学鸿儒,必然要和神神叨叨的东西挂点勾。 这些人直接从高祖立国,承载天命说起,一直讲到了光武中兴,最后得出了一个结论。 五德轮转,又逢天地大终,理当更受命于天。 而刘备,便是那个能够再次承接天命之人! 一句话,谁不同意刘备称帝,谁就是逆天行事! 至于最后一部分,则是来自民间的乡野遗贤,那些始终不愿出仕的隐者。 可别小看这些人,对于淡泊名利的高尚贤者,世人总是欣赏的。 这些人无论身处何处,往往能代表当地的民心。 诸如管宁,邴原、焦先、胡昭这些人,可都是品行高洁,安贫乐道之人。 这些人的上书,就不是张恒能指使的了,而是发自内心。 刘备治下这些年的情况,他们可是有目共睹,如今刘备要登基称帝,这些人自然极力赞同。 张恒这三招,第一招是武力威胁,第二招是天命压迫,最后一招则是民心劝导,可谓一招比一招狠,一招比一招重! 长安朝廷收到书信之后,立刻便有人开始动摇了。 胆小怯懦者,畏惧刘备大军。 醉心儒学者,担心天命轮转。 品行高洁者,见识了人心向背。 于是,便有人提议,干脆前往雒阳朝见刘备。 可有了这些东西后,他们来不来已经不重要到了。 初平九年,腊月初八,刘备在雒阳南北宫内践祚登基,正式称帝! ------------ 第六百三十八章天命昭昭,天下一统 雒阳本叫洛阳,昔年光武中兴汉室之后,定都于此,才把洛阳改成了雒阳。 至于为什么这么改,这就要又要扯到五德学说了。 世间有五行,仁义礼智圣。 世间有五德,金木水火土。 没错,最早的五行,却是儒家提出来的。叫仁义礼智圣,代表了君子五种最美好的品格。 前面四个都是品格,而‘圣’这个字,却是前面四种的集合体,代指修炼到大成的君子。 而金木水火土,却是阴阳家的说法,指的是五德,代表着国运。 关于这种事,有好几个版本。 最早的,却是邹衍提出来的。 黄帝属土德,大禹建立的夏朝自然是木德,而商汤建立的商朝就是金德,那么周朝自然就是火德。 最后的秦朝,也就是水德。 为什么说是最后的秦朝,因为这套系统,在汉朝初年出了问题。 老流氓刘邦也觉得自己也是水德,并且到处宣扬这种说法。 这跟五德终始说对不上,于是张苍便开始出来打补丁。 张苍表示,秦朝暴虐且短命,根本不配称之为正统朝代。我大汉接替的是周朝的天命,所以水德没问题! 这个说法得到了司马迁等人,甚至是后世大部分人的支持。 他们普遍认为秦不算正统,汉继承的,应该是周朝的天命。 但对于大汉究竟是什么德,却始终争论不行。 有说水德,也有说是土德。 后来更是有学者刘向父子,给出了一个新的理论。 旧理论是新德克旧德,所以能得到天下。 但刘向认为这说法杀伐之气太重,应该改用新德生旧德的理论。 因为新德比旧德强,所以才能继承天下。 这说法明显比之前的好听了一些,立刻得到了统治者的认可。 从此,五德相克变成了五德相生,也是后世所谓五行相生相克说法的来源。 不过无论是张苍、司马迁、还是后来的刘向,都在排序的时候统一了口径,将秦朝踢出了正统王朝的序列。 你既短命又暴虐,也配跟我们相提并论? 呸,下贱! 若是嬴政泉下有知,也不知会做何感想…… 直到光武践祚立国之后,给出了官方统一口径。 什么土德水德的,我大汉是火德,我是位面之子,我说的算! 于是,大汉就是火德了,这也成了炎汉说法的由来。 但新的问题随之出现,既然是火德,又定都洛阳,这可不太吉利。 于是刘秀将洛阳改为雒阳,洛水改为雒水,这下没水了吧! 此次刘备践祚之后,第一件大事便是改元。 政务府群臣一同讨论之后,却是拟定了好几个年号,准备呈给刘备定夺。 但这时候,张恒站了出来,直接否决了这些年号,并且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天命! 什么五德轮回,什么五德相生,什么水德火德,都别扯淡了! 陛下三兴汉室,可知道这代表了什么。 这代表我大汉是天定的主角,万载永存,以后再没有什么其他的德,只有我大汉。 为表天命正统,所以年号直接定为天命! 对于这个说法,刘备当场表示了赞成。 为了表示决心,他直接把雒阳恢复成原来的名字,再度改回了洛阳。 天命在我,我大汉从不畏惧魑魅魍魉,也就不要避讳这些神神叨叨的东西。 当然,张恒这么做,只是给刘备一个信心而已。 至于大汉能不能绵延万世,呵呵…… 登基之后,刘备又对百官进行了一次任命和封赏。 封赏自不必提,张恒的食邑又增了数千户,如今已经达到了一万三千户。 而官职方面,张恒的骠骑将军的位置被罢免,而改任丞相。 终东汉一朝,都没有任命过丞相一职。因为这个官职的权力太大了,几乎能和皇权分庭抗礼。 不过刘备却把这个位置给了张恒。 但这还不够,刘备感念张恒这些年的功劳,特赐张恒开府治事,入朝不趋,赞拜不名,剑履上殿的特权,如昔年萧何故事。 对此,群臣也没有不服,反而大都认为理应如此。 改元之后,时间便来到了初平十年……额不,应该说是天命元年。 长安那些人再怎么不情愿,也得过来了。 面对姗姗来迟的这些家伙,刘备还是给予一定的礼遇,派简雍出宫相迎。 只是锦上添花,终究不得雪中送炭。 这些人也自知理亏,并无任何不满。 时间眨眼而过,又是大半年时间过去后,迁移的大工程也基本告一段落。 徐州百官的家眷亲族,也大多来到了洛阳定居。 为表殊荣,刘备更是在皇宫旁赐给了张恒一座大宅子,作为丞相府邸。 这一日,张恒带着方悦出城而去,迎接即将到来的老婆孩子。 在城外等了半个时辰左右,终于见到一支长长的车队驶来。 最面前的,赫然正是父亲张岳与伯父张温。 后面马车上,则跟着一大堆女眷。 见张恒出城迎接,一众人都下了马。 “见过伯父,父亲!” 张恒赶紧向两个老头行礼。 “子毅免礼。”张温摆了摆手,笑道:“子毅,你如今已是丞相之尊,今后人前就不必再行礼了。” “侄儿虽是丞相,却也是晚辈,如何不行礼。”张恒笑道。 寒暄了几句之后,荀采也带着众女走了下来,怀中还抱着一个数个月大的婴儿,正是去年刚诞下的儿子。 见状,张恒赶紧接了过来,抱在怀中。 本来去年出征之时,说好三个月便可结束战事。但后来发生了太多事,也就拖到了现在。 不过好在荀采终于如愿以偿,生下了一个儿子。 喜讯传到张恒案头时,他才刚刚陪刘备抵达洛阳。 沉思一夜后,张恒提笔回信,同时给自己儿子取了一个名字——张洪。 怀抱儿子,张恒对荀采苦笑道:“女荀,是我失言了。” 闻言,荀采白了张恒一眼。 说得你好像哪次说话算过数一样。 不过在众人面前,荀采还是要表现得大度一些。 “夫君日理万机,有些事顾不上也是情理之中。” “你当真不怪我?”张恒笑道。 “不怪。” 荀采点了点头,不过却趁着旁人不注意时,狠狠在张恒腰间掐了一把。 张恒脸色瞬间涨得通红,差点惨叫出声。 时间上他虽然食言了,但有件事却没有食言。 去年讨伐袁术,真的是他最后一次出征了。 整个天命元年,张恒都在忙着内部治理。 原本的政务府已经取消,并入尚书台。荀彧也从政务府令,升为尚书令,归属丞相管辖。 而都督府却是没有取消,府令仍旧由张恒兼任。 至于其他的衙门,依旧运转如故。 反正未来的时间还有很长,没必要现在就有大动作。 天命元年末,尚书台却是又发出了一道诏令,名为均田令。 这是在清查户口,丈量土地之上推行而出的进阶版政策。 之前只是削弱的世家大族的力量,而现在,却是要釜底抽薪了。 凡是被登记造册的人口,全部授予六十亩田地。 天下动乱了十多年,人口大大减少,荒废的土地多的是,有足够的土地给百姓分配。 诏令一出,天下震动。 一部分世家豪族的部曲佃农,当即选择脱离掌控,而主动向官方报备,成为自由民。 对此,世家豪强自然不满,甚至开始想办法用手段控制人口。 张恒自然不惯着这些人,当即下令:凡欲得田者,无论是豪强家的宾客佃农,甚至是家奴,也都可以成为自由民,任何人不得阻挡。 违者,杀无赦! 随后便是屠刀举起,处理了一些典型之后,政令被顺利推行了下去。 时间来到天命二年,沉寂了一年多的朝廷大军,再次有了行动。 在刘备的诏命下,都督府展开决议,最终启动了统一天下的战争按钮。 北面是没什么问题了,现在最大的割据势力,便是凉州、益州、荆州、交州,以及扬州这个这几块地方。 扬州、交州且不提,这两块地方还是处于割据混乱的状态,不会有什么影响,可以放到最后。 而凉州,则是地广人稀,虽有马腾韩遂的叛乱,但没有充足的后勤给养,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唯一需要担忧的地方,便是荆州的刘表,和益州的刘璋。 一番决议之后,都督府决定两路出击。 骠骑将军赵云统兵八万,进军荆州。 大将军关羽统兵十万,进攻益州。 但是在此之前,还是要先礼后兵,给刘表和刘璋发一封劝降信。 天命二年末,刘备下达诏命,命荆州刺史刘表、益州牧刘璋入朝拜见。 如此赤裸裸的阳谋,二人当然不会同意,却也不敢和刘备翻脸,全都以各种理由上疏婉拒。 于是刘备大怒,当即下达了攻伐诏命。 准备已久的大军正式出动。 天命三春,两路大军同时进发,正式开始了统一天下的进程。 荆州的战事算是异常顺利,赵云大军进兵数月,便传来了好消息。 面对朝廷大军的动地来袭,刘表自然是要搏一搏的。 但荆州的世家大族,可不愿意给他陪葬。 因为除了生死之险外,他们还有灭族之祸。 对抗其他诸侯,无非胜败而已。 哪怕输了,日子照过。 但是对抗已经称帝,并且取得天下人信服的刘备,这就是叛逆。 顽抗到底,刘备将其族灭,天下人也只会拍手叫好。 在如此情绪的加持下,抵抗自然极为薄弱。 仅仅五个月,赵云便攻破襄阳,俘虏了刘表。 荆州之战,彻底宣告胜利。 之后刘备却没有下令让赵云班师,而是让他继续南下,去收复扬州和交州。 这次就更是容易,天兵所到之处,几乎都望风归降。 偶有一两个顽抗到底的逆贼,也都被赵云迅速剿灭。 时间来到天命三年末的时候,赵云已经拿下了荆州、扬州、交州三块地方。 而此时的关羽,才刚刚打过汉中。 这倒不是怪关羽,毕竟攻打益州的难度,跟荆州不是一个级别的。 益州这块地方,实在太适合割据了。 直到此时为止,除了当年秦国趁着巴蜀内乱偷袭,和刘秀的长安、陇右双路突击之外,还有人拿下过益州。 即便是后者,刘秀也足足打了好几年的时间,才拿了下来。 说白了,以这个时代的条件,拿下益州几乎是一件不可办到的事情。 用原本历史上曹操的话来说,那就是块天绝之地。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刘备才派出了第一大将关羽。 可打了一年,关羽也是收效甚微。 正当刘备有些担忧,准备再次启用张恒为帅时,天命四年春,西边传来了好消息。 关羽不愧是汉末第一大将,纵然面对川蜀天险,他也硬生生打了过去。 拿下汉中之后,关羽进兵葭萌关,却是在这里施展了诱敌之计,一战歼灭了刘璋的大部分力量。 剩下的事,也就好办多了。 三个月后,关羽大军进抵巴蜀,刘璋开城投降,蜀地遂平。 而趁着这半年多的时候,张辽也率军西进,剿灭了马腾韩遂的叛乱,彻底收复了凉州。 至此,天下一统,四海归心。 自黄巾乱起,到关羽进兵巴蜀,这场持续了数十年的天下大乱,就此划上了句号。 华夏大地,终于熬过了漫漫长夜,迎来了新生! ------------ 第六百三十九章白衣归乡 洛阳,张府。 张恒一大清早起床之后,便一头钻进了书房。 直到三竿之后,他还是没有出来。 天下一统已经有段时间了,出征的大军也正在班师回朝的途中。 这四年来,外面虽然在征战,但张恒也没有荒废时光,一直在进行内部治理。 时至今日,已经初现成效。 反正大的框架已经定下来了,行政体系也完善了,接下来只要将法令推行天下就行。 至于朝堂上,只要刘备和下一代接班人不胡作非为,国力自然会一点点恢复,下一个盛世就在不远方。 以张恒的目光和见识,只能看到这一步了。 再远的未来,他也不知道。 不过未知也挺好,因为它代表了希望。 人力有时而穷,世间之事又岂能尽在掌握。 一代人有一代人的事情,张恒已经做的够多了。 再后面的事情,他只能选择相信后人的智慧。 无奈也好,欣然也罢,都只能如此。 张恒静坐在书房中,面前摆放着一把佩剑,正是昔年刘备赠予他的佩剑。 见此剑,如见刘备! 这是一个很大的权力,但这些年张恒却很少使用。 如今,也是到了该还回去的时候了。 功成身退,天之道也! 想着,张恒坦然一笑,目光中带着释然后的洒脱。一把抓起桌上的佩剑,推开房门大步走了出去。 今日并不是上朝的日子,但张恒却可以随意出入皇宫。 通传之后,张恒却被召进了东宫。 刘备称帝后,刘禅自然也水涨船高的成了太子。 今日不上朝,刘备忽然心血来潮,摆驾东宫考校太子的功课。 刚好恰逢张恒求见,他便命人召了进来。 毕竟张恒还是太子的老师,与他一起考校却是正好。 “参见陛下!” 望见刘备和下方坐得端正的刘禅,张恒赶紧走上来行礼。 “免礼。”刘备笑着挥了挥手,“子毅今日怎么如此有空,前来看望朕?” 刘备还是以前那个刘备,并没有因为成为天子而改变,更没有疏离群臣。 “闲来无事,只是来看望陛下。”张恒笑道。 闻言,刘备微微一愣。 这种话,可不容易从张恒口中听到啊。 刘备摇头一笑道:“你来得正好,刚好朕也要考校太子的课业,你这个当老师的正好旁观。” “遵命!” 张恒拱手道。 说着,张恒便在刘禅身旁坐了下来,听着刘备对他的考校。 虽说只是个十余岁的孩子,但刘禅显然颇为勤奋,面对刘备的问题,却是对答如流。 当然,刘备本人也没太多的文化,自然不可能在学问上出什么难题。 眼看难不住刘禅,刘备便把目光看向了张恒。 张恒只得报以苦笑。 他当然明白刘备的意思,但天底下哪有父亲故意刁难儿子的,这恶趣味也太恶劣了些…… 见张恒不肯出手,刘备只好惺惺作罢,结束了对儿子的课业检查。 刘禅离开之后,刘备这才开口笑道:“子毅,你今日前来,到底所谓何事?” 闻言,张恒面色忽然严肃了起来,将腰间佩剑解下,双手递了上去。 “臣此来,乃是归还陛下的佩剑。” 刘备这才注意到,张恒手中的,正是自己当年的佩剑。 眼中露出一丝怀念后,刘备伸手拿了起来。 不过片刻后,又还给了张恒。 “当年赠此剑与你,便是给你一个信物。如今天下已定,此剑也没了用武之地,朕又何必收回,你且留着吧。” 可张恒却摇了摇头,再次将佩剑递了过去。 “这……” 刘备目光中露出一丝不解。 张恒却笑道:“臣此来,除了归还佩剑之外,还要请辞。” 这句话声音虽然轻,但落在刘备耳中,却无异于一记炸雷,震得他当场站了起来。 “什么,你要辞官?” 张恒点了点头。 “不准!”刘备皱眉道,“子毅,你发什么疯!天下初定,正是百废待兴之时,你乃朝廷栋梁,没有你的辅佐,我如何治理天下,使百姓安居乐业!” 激动之下,刘备连自称都变了。 可张恒的态度却无比坚决。 “陛下容禀。这些年征战杀伐,臣已经甚是疲惫。如今天下安定,四海咸平,臣也该到了功成身退之时。” “你还如此年轻,退什么退,不准!” 张恒继续苦笑道:“陛下,臣生平大愿,不过是天下太平。如今志向已伸,余愿足矣。臣现在只想归居乡里,耕读为乐,还望陛下恩准。” “不准,不准,就是不准!” 刘备气得吼了出来,“子毅,你方才的话我全当没听见,拿着佩剑赶紧回去吧。” 面对刘备的暴跳如雷,张恒却目光坦然,脸上依旧挂着淡淡的笑意。 这下刘备慌了,神情中露出了一丝惶恐。 “子毅,你为何要弃我而去?难道是嫌封赏不够!”刘备赶紧挽留道,“我知道这些年你居功至伟,得到的封赏确实少了一些。但你还年轻,咱们君臣长久相伴,日后必然会再有封赏……你若是觉得我亏待你了,我立刻给你再加封赏就是。 来人,下诏给丞相再增食邑万户……” 张恒叹了口气,缓缓道:“陛下深知臣之为人,又何必如此。” 刘备沉默了,挥出的手却是停在了半空。 良久之后,他再度将目光看向张恒。 “子毅,你当真要弃我而去?” 张恒开口解释道:“功成身退,天之道也!臣本就不想为官,这些年也是勉力支撑而已。再者……臣也到了不得不走的时候了。” “为何?”刘备还是不明白。 “陛下何必明知故问。”张恒笑道,“无论是尚书台群贤,还是都督府众人,大多是臣一手举荐。朝中重臣,也大多是臣的门生故吏。如此权势,已然到了顶峰,正当激流勇退。” 说到这里,刘备总算明白了张恒的疑惑,连忙开口道:“子毅何必如此多虑,门生故吏遍天下,正说明你能力出众,为世人所钦佩。而且你我兄弟手足,绝无生疑之时。” 说到这里,刘备不禁压低了声音。 “子毅放心,我绝不会向高祖那般……” “陛下宽仁,此乃海内所共见也,臣自然无所怀疑。然世间之事,大多身不由己。站在了臣这个位置上,却是已经尾大不掉了。 因此,为免生隐患,为江山社稷计,还请陛下准许臣辞官归乡,安度余生! 反正臣只是归乡而已,洛阳距南阳不过数百里。若有为难之处,陛下尽可遣人前往南阳询问于臣。” 嘴上虽然是随叫随到,但张恒心中已经打定主意。 为了彻底瓦解自己在朝堂上的势力,这次离开后,却是不可能再回来了。 闻言,刘备还想再劝之时,张恒却已经跪了下去,郑重行了个大礼。 “子毅……” 刘备有心继续劝阻,却终究找不出合适的言语。 他何尝不知道,张恒做的是正确的。 但正因如此,他才对张恒更加不舍。 除了张恒不贪恋权势之外,更重要的是多年的手足情谊。 可天下无不散之筵席,也许真到了该分别的时候了。 沉默良久之后,刘备伸手将张恒扶了起来,幽幽开口道:“子毅,你若真疲惫不堪,我准许你暂且辞官归乡就是……只是你走之后,谁可接任?” 张恒摇了摇头,“丞相一职,权柄甚重,不宜轻授于人,臣请陛下废丞相之职。” 闻言,刘备再度沉默了,却是不置可否。 张恒继续拱手道:“昔年,陛下曾问臣,若是太子柔弱,如何驾驭这满朝骄兵悍将。而彼时臣回答说自有办法,如今臣将归去,便在临走之前,帮陛下解决这个难题吧。” …… 两个月后,关羽和张辽的大军班师回朝,正式抵达了洛阳。 对于两人的功劳,刘备自然是给予了高度赞赏,同时给两人加官进爵。 然而,就在封赏的半个月后,丞相兼都督府令张恒却召开了一次会议。 这次会议的内容,确立了部队轮换制度。 从今往后,一位将军率领一支军团,不得超过五年时间! 五年之期一到,便得立刻调动,不可继续统领原本的部队。 凡战功卓著者,都应升入都督府。 而入府之人,非有战事一律不得统兵! 这两条制度的建立,就是为了防止将领拥兵自重。 听到张恒的命令后,都督府众人虽然震惊,却没有任何一个人站出来反驳,而是乖乖交出了手中的兵权。 如此,刘备所担心的骄兵悍将刘禅无法驾驭的问题,算是得到了解决。 至于这道枷锁能持续多久…… 只要朝廷依旧强盛,就没人敢破例。 如果朝廷衰落,便是这项制度依旧存在,也会被人从其他地方钻到空子。 至于尚书省那边,就简单多了。 张恒以丞相的名义下令,今后尚书台成员,皆不得兼任它职,防止权柄过大。 做完了这两件事情之后,张恒的任务算是彻底完成了。 可以预见的是,只要一切正常运转,未来四十年内,都不可能出现威胁统治的权臣。 …… 清晨,张恒从床榻上坐起来,打了个哈欠。 荀采却早已起了床,见张恒睡醒了,便赶紧拿着衣服走过来,伺候张恒穿衣。 可张恒看了看荀采手中的朝服,却摇了摇头。 “不穿这套。” 荀采一愣,转身又拿出了另一套朝服。 张恒再度摇了摇头,“也不穿这套。” “今日不是朝会嘛,为何不穿朝服?”荀采纳闷道。 “谁说要上朝了,不去。”张恒笑道。 “那去哪?” 张恒笑道:“春光正好,咱们去外出游玩一番。” 闻言,荀采却忽然捂着嘴笑了起来。 “我的张大丞相,您平日里都是日理万机,怎么今日却有这么好的兴致?” 张恒没理会荀采的阴阳怪气,“女荀,将我的衣服拿来,我要自己挑一套。” 荀采白了张恒一眼,转身吩咐婢女,将张恒的衣服通通抱了过来。 半晌之后,张恒却挑选了一套纯白的长袍,惊得荀采目瞪口呆。 她已经不记得,张恒上次穿白衣是多少年前了。 大概是当年颍川初遇时吧…… “女荀以为不妥?”张恒笑道。 “子毅……你今日为要穿这套衣服?”荀采迟疑着问道,强忍着去摸张恒额头的冲动。 这家伙,不会是烧坏了脑子吧。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张恒傲然道,同时摆出了一个自以为帅气的姿势。 “如此白衣,与我的气质正好相符。” “都多大的人了,还没个正形……赶紧脱下来。” 张恒自然是不会脱的。 自出任徐州长史之后,为显稳重,张恒便再也没穿过白衣。 后来官越做越高,权势越来越大,就更不适合穿了。 而今日,他却再度穿起了十数年没穿的白衣。 代表着他即将重归白身,自此再无牵绊。 “去收拾一番咱们的行囊,待我与陛下说一声,咱们就去远游。”张恒笑道。 闻言,荀采不禁眨了眨眼睛。 “真去远游啊!” “这是当然,难道为夫还能骗你不成。” “去多久?”荀采继续问道。 张恒笑了,笑得十分洒脱。 “下半生!” …… 天命四年,四月初七。 丞相张恒一身白衣入朝,当着满朝文武的面,上表辞官,归居乡里。 一时间,朝野震惊! 然而,刘备却大手一挥,直接批准。 当晚,张恒便带着一家人,出了洛阳。 正如十数年前,他孤身赶往洛阳一般。 出走半生,归来仍是少年! 以后的日子,张恒至死都没再踏入洛阳半步。 四十一年后,一个秋日的午后,张恒在南阳老家与世长辞。 享年七十三岁! 时任尚书令的诸葛亮,亲自为恩师拟定了谥号——文襄。 正所谓:经纬天地曰文;道德博闻曰文;慈惠爱民曰文;刚柔相济曰文。 辟地有德曰襄;因事有功曰襄;威德服远曰襄。 自此之后,世人便将‘文襄’二字当成最高规格的谥号,遂成为历代忠臣追求的极致。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