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卷:默认 ------------ 第1章 我是来退婚的 禾城,北溪山庄别墅区。 几十栋豪华别墅掩映在青山绿水间。 和这一眼的富贵形成鲜明对比的,是站在山庄门外的李沐尘。 他穿一身粗布麻衣,脚下一双灰布鞋,长头发挽起来用一根木簪别住,活脱脱一个穷道士。 山庄的保安像防贼一样警惕地看着他。 李沐尘是来退婚的。 婚约是十八年前他爷爷和林家老爷子定下的,具体原因他不清楚,那时候他才两岁,而林家那位大小姐还没出生。 李沐尘不知道爷爷当年是怎么忽悠林家老爷子的。 那时候他们爷孙俩相依为命,还在靠捡破烂度日。 七岁那年,从没离开过禾城的爷爷突然说要出一趟远门。 走的时候是初秋,红叶满山。 回来的时候是腊月,大雪纷飞。 到家的时候,爷爷只剩下了最后一口气。 皱巴巴的脸上含着笑,死在了李沐尘稚嫩的怀里。 后来,他被路过的昆仑仙人云阳子带去了昆仑山天都峰。 十多年过去了,如今的他早已脱胎换骨,只差一步,就可踏入先天,走向长生久视之道。 师父说,如果在这个年纪入了先天,他就是五百年来第一人。 那就下山历练,到红尘中去寻找突破先天的机缘。 师父还说,仙人都住在山里,不是因为山里好。 而是红尘,销魂蚀骨。 回到禾城,李沐尘第一件事,就是到林家来退婚。 虽然林家是富豪,但堂堂天都弟子,万仙门下,安能摧眉折腰,甘当豪门赘婿? 何况娃娃亲这种事,也太封建老套了。 大好年华,被一纸婚约束缚,守候一个从没见过面的人,这对双方都不公平。 所以李沐尘决定,把这婚给退了。 退了,也算是了却尘缘,从此道心坚定,说不定就此突破了。 当然,李沐尘也担心,万一人家不肯退呢? 毕竟让人家等了十八年。 十八年前你不拒绝,十八年过去了,人家闺女长大了,你突然说要退婚,好像有点说不过去。 婚约上有林家的地址,但只写了北溪山庄,没写具体那一幢。 李沐尘就上前向保安打听:“大哥,这里面有没有姓林的业主?” “姓林?”保安上下打量了他几眼,“你找姓林的干嘛?” “哦,我来找亲戚的。”李沐尘说。 “亲戚?” 保安眼神中露出一丝鄙夷,他见过太多穷人到这里来找亲戚。 眼前的年轻人,衣服破破,头发糟糟,道士不像道士,乞丐不像乞丐。 “这里住的都姓林,你就说你找哪个吧。” 保安语气里带着戏谑,好像在说,看你认识谁。 “都姓林?” 李沐尘未免惊诧,难道都是林家的房子? 早听说林家有钱,可没想到这么有钱。 “我找林尚义。” “走走走!” 保安突然凶起来,做出驱赶的样子。“你也就听过这个名字吧,知道他是谁吗?林家老爷子是你随便见的?” 李沐尘浑然不惧,淡定地说:“我叫李沐尘,你给林尚义打个电话就知道了。” 保安见他气定神闲的样子,有些吃不准了,要真是林老爷子的亲戚,他可得罪不起。 说了句“等着”,就转身到保安室去打电话了。 李沐尘看着眼前的别墅群,不禁感慨,真是个不错的地方,在禾城也算数一数二的风水宝地了吧。 无论选址,还是错落有致的布局,一看就是有高人指点过的。 咦,那是什么? 李沐尘抬头看见别墅群上方,有一块淡如薄纱的乌云,飘散不去。 此时正值晴空万里,这明显不是正常的云彩。尽管很淡,常人不会以为异常,但哪里逃得过李沐尘的法眼。 乌云盖顶! 这家人好像被人算计了啊。 要不要告诉他们一声呢? 李沐尘正想着的时候,大门开了,出来一个五十来岁的中年人。 保安一见来人,点头哈腰地跑过去。 “骆管家,”指着李沐尘说,“就是他。” 骆管家上下打量了李沐尘几眼,眼里带着七分疑惑、三分鄙夷。 “你叫李沐尘?” “是。” “跟我来吧。” 骆管家不再多说什么,领着李沐尘往里走。 保安看着他们的背影摇了摇头,嘀咕道:“真是好命,我咋没有这么有钱的亲戚呢。” 穿梭在林家别墅的园林里,李沐尘更加肯定,林家被人盯上了。 这里的风水格局没变,但地气却受到了扰动。 林家气运一定会受影响,这段时间大概是诸事不顺吧。 他抬头看了一眼天上那块乌云。 骆管家把他带进了其中一栋别墅,里面装修得富丽堂皇,客厅的沙发上坐着一位雍容华贵的妇人,保养得很好,看不出多少年纪。 骆管家说了声“夫人,人带来了”,就恭敬地站到一旁。 妇人打量了李沐尘几眼,眼神有些复杂。她端起边上的茶杯,轻轻地在嘴边呡了一口,仿佛要借这茶香,去除眼前这寒酸少年带来的晦气。 “你就是李沐尘?”妇人淡淡地问了一句。 “是。” “从山里来?” “是。” 李沐尘连答了两个“是”,见人家还是没有请他坐的意思,就走到旁边那张古色古香的木椅上大大咧咧地坐了下来。 他是来退婚的,不是来求婚的。 骆管家眼神一凌,那张椅子特别,连他都从来不敢坐的,就要出声呵斥,却被妇人拦住。 “算了,刚从山里来的孩子,不懂规矩的。”妇人露出笑意,只是眼中的鄙夷之色更甚了。 “我找林尚义林老爷子。”李沐尘不想废话,快点和老爷子说清楚好走人。 “老爷子不是你想见就能见的,有什么事,跟我说吧。你可以叫我林夫人。”妇人表明了身份。 “跟你说?” 李沐尘有点为难了,原本要见的是林老爷子,突然换成了林夫人。 这位夫人看年纪肯定不是林尚义的夫人,那就是林尚义的儿媳妇。 在婚约没废除之前,意味着对面坐着的是自己的准丈母娘。 他为难的样子落在林夫人眼里。 林夫人笑了,说:“你也觉得难为情,是吧?” 李沐尘老实点头:“是有点。” 林夫人笑得更得意了,“你也觉得不好意思开这个口,觉得很过分,对吧?” “嗯。”李沐尘有点搞不懂了,“你知道我来干什么?” “我当然知道。”林夫人轻轻叹了口气,“李沐尘,这个名字,十八年前就扎在我心里了,像根刺一样,我又怎会忘记。” 李沐尘心想这下麻烦了,看来人家很重视这桩婚事。 “那,什么,我……”李沐尘努力措辞,想要化解接下来可能出现的尴尬。 “不用着急。”林夫人打断他的话,“你刚从山里来,我先给你说说我们林家的情况。” “林家传承了一百多年,不论财富,还是地位,在禾城也算得上数一数二的大家族了。就说你坐着的这把椅子吧,明代花梨木雕龙纹官帽椅,前几年嘉德拍卖行拍出过一对,价格是两千三百万。” 林夫人顿了顿,特意看了一眼李沐尘,但从李沐尘脸上没有看到什么震惊的表情,略有些失望。 “这把椅子是专为林家家主准备的,这么多年来,你是第一个坐到这把椅子上的‘外人’。” 她特意把“外人”两个字说得重一些,提醒李沐尘的身份。 “你明白我的意思了么?” 李沐尘点点头:“明白,你们林家很有钱。” 站在林夫人后面的骆管家差点笑出声,这家伙不会是个傻子吧? 林夫人微微一愣,她倒不觉得李沐尘是傻子,更有可能是装傻。 林家女婿,多少公子哥想上门攀附,一时装傻充愣又何妨呢。 这才是聪明人啊。 “那我就再说明白点吧。” 林夫人提高了嗓门,声音变得刺耳了许多。 “像我们林家这样的家族,历代联姻都讲究门当户对。比如我,本家姓严,来自梅城,我们严家在梅城也是数一数二的家族。门当户对,两家人可以在生意上互相照应,夫妻之间才会有共同的语言和追求。” “夫人的意思是……”李沐尘听出了不对。 “我的意思是,林家,不可能把女儿嫁给一个没有身份的穷人。”林夫人的话斩钉截铁,不容置疑,“哪怕是入赘也不行。” 李沐尘忽然觉得好笑。 自己是来退婚的。 看样子,好像是被人家给退了啊。 ------------ 第2章 化劲高手 不管退还是被退,都是一样的结果,这倒省了不少事。 可这位林夫人的态度有点太过傲慢了。 “夫人,您能完全代表林老爷子吗?” 李沐尘必须搞清楚这一点,否则这婚退得不干不净,尘缘难断,将来还有麻烦。 林夫人显然误会了他的意思,面带讥笑,道:“你还真是死皮赖脸,当年我家老爷子喝多了,写下一纸婚约,那是酒后戏言,当不得真的。当然,我知道就这样让你走,你肯定不甘心,也显得我们林家太没风度了。这样吧,你把婚约留下,我给你两百万,这笔钱,够你下半辈子好好生活了。” 林夫人抬手示意,骆管家拿出一只箱子,放在茶几上打开,里面是码得整整齐齐的钞票。 李沐尘突然觉得有点好笑。 自己辛辛苦苦跑来,就为了两百万? 今天要是答应了,传出去不被天下仙门笑死。堂堂天都弟子,万仙门下,就值两百万? 林老爷子不出面,不知其本意如何。林夫人又拿钱砸人。 本来退婚是了却尘缘,现在变得越退越不干净了。 “两百万啊……”李沐尘轻轻拍了拍屁股下面价值两千多万的椅子扶手,“林家还真是有钱啊!” 林夫人以为他嫌价钱太低了,冷笑一声,“家里现金不多,你嫌少的话,我可以再给你开三百万支票,一共五百万,怎么样?” 李沐尘摇了摇头,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 林夫人微微皱眉,说:“一千万。” 李沐尘还是不说话。 骆管家怒道:“小子,别不识抬举,人心不足蛇吞象,小心有命挣没命花。” 李沐尘看了骆管家一眼,又看向林夫人,问道:“这是在威胁我吗?” “算是吧。”林夫人轻描淡写地说,算是默认了骆管家的话。 “夫人,你这样,可能会后悔的。” “后悔?”林夫人笑了,“呵呵,我倒想看看,你怎么让我后悔。” 李沐尘站起来,把口袋里那张泛黄的纸拿出来,摊开在桌面上铺平。 林夫人的眼里放出了光:“这就对了,年轻人要识大体,知轻重,有些东西注定不是你的,但钱是真真切切可以改变你命运的东西。” 她正要伸手去拿,李沐尘却一手摁在了纸上。 “夫人知道我今天来干什么吗?” “我向来认为人的命运必须掌握在自己手里,而不可受人操控,即便是我爷爷,也不能指定我的婚姻。所以,我今天本来就是来退婚的。” 林夫人微微一愣,随即轻蔑地笑了笑,年轻人好面子,找个台阶下,她可以理解。 李沐尘把纸重新叠起来,动作轻柔而缓慢,叠得整整齐齐的,又放回口袋里。 “但是现在,我不打算退了。你们想退的话,让林尚义来跟我说。” 林夫人和骆管家陡然变色,“李沐尘,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李沐尘却不再理会,一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看着李沐尘离去的背影,林夫人气得发抖。她隐约意识到自己可能犯了个大错。 “夫人,要不要拦住他?”骆管家问道。 林夫人摆摆手,“别在府里闹,这件事不能让老爷子知道。” “老爷子,真的会认同这门婚事?” “老爷子把信誉看得比命都重,他要是知道李沐尘来了,一定会逼着曼卿嫁给他。我不会把女儿嫁给一个穷要饭的,绝不!”林夫人咬牙道。 “夫人,要不要……”骆管家做了个手势,“我找人把这小子处理了?” 林夫人沉默了片刻,说:“不要弄出人命,教训一顿,赶出禾城就是了。最重要的,把老爷子亲笔写的那张婚约拿回来。” 她略带疲惫的站起身,走向楼梯,忽又回头道,“哦对了,把那两百万给他,这是我答应了的,不能让人说我们林家小气,叫他永远不要再踏入禾城一步。” “放心吧,夫人,我这就去办。”骆管家看着桌上的一箱子钞票,眼中露出一丝贪婪,喃喃道,“他不会在出现在禾城了……” …… 李沐尘离开林家别墅,就直奔西郊灵山湖,他爷爷的坟墓就在那里。 他从小跟着爷爷长大,住在西郊老旧的民宅,以捡垃圾为生。七岁那年,爷爷突然去世,因为没钱买墓地,他只能把爷爷的尸骨偷偷埋在灵山湖边的荒滩上,只有这里没人管,没人会问他们收钱。 灵山湖很大,一眼望不到边,他来到埋葬爷爷的荒滩,从这里望去,湖面上蕴蕴蒸蒸,水气弥漫,犹如仙境。 荒滩的芦苇荡间,有人在钓鱼。鱼线放的很长,几乎看不到浮漂。 经过那人身边的时候,李沐尘立刻察觉到这不是一般人,也不是真的在钓鱼。 此人正运转真气,热气从身上蒸腾而出,而同时,四周的湖山灵气也在朝他身上汇聚。 这是个高手,功夫起码到了化劲。不过身上明显有很严重的内伤,这是在借助这湖山灵气疗伤。 李沐尘没想到刚来禾城就会碰见化劲高手,功夫能入化劲的,在人间并不多见。当然,在天都弟子眼里,这算不了什么。 化劲之后才是宗师,其后才有资格去闯一闯天都之路,而能登上天都峰的寥寥无几。 天都峰,万仙宗,天下仙门共尊的祖庭。当年仙魔大战,十万剑仙在天都峰摆下万仙剑阵,对抗域外天魔,守护人间和平。 这是真正睥睨天下的地方,又岂是一般人能去的。 而李沐尘,七岁就上了天都峰。 他对湖边的垂钓者不感兴趣,匆匆走过,就到爷爷的坟前跪下。 十几年了,想起儿时往事,不禁感慨万千,爷爷慈祥的面容在眼前浮现,李沐尘悲从中来,恸声道:“爷,不孝孙儿回来看你了!” 声声悲切,随风而走,穿过芦苇荡,在宽阔的湖面上徘徊呜咽。 他在坟前跪了许久,心中默默把自己在天都峰跟随云阳子修行的事一一诉说,最后又说了林家的婚约,请求爷爷原谅。 “林家人太傲慢,总得给他们点教训,不过爷爷你放心,我知道您和林老爷子一定有交情,不然也不会有那份婚约,不管结果如何,我会还他一份恩情。” 就在这时,五个鬼鬼祟祟的人影出现在荒滩之上,快速接近李沐尘。 其中一个大块头指着李沐尘问道:“是他吗?” 另一人说:“没错,大哥,他从林家出来,我就一直盯着他。” 大块头靠近孤坟,仔细打量了李沐尘几眼,“破麻衣的小道士,应该不会错了,兄弟们,手脚干净点,骆爷说了,做掉这小子,每人十万。” 李沐尘早就知道有人跟踪他,但他毫不在意,在他眼里不过是些蝼蚁一样的东西。 他听到那人说“骆爷”,皱了皱眉。在坟前最后磕了三个头,站起来转身看着来人。 “小子,你可真选了个好地方啊。杀了你以后,就地挖个坑埋了,连抛尸都省了。” “别怪我们,我们也是收人钱财,替人消灾,要怪就怪你自己命不好,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 第3章 忍者 大块头眼中露出一丝狠意,举起了手里的刀。 李沐尘还没动,芦苇荡中忽飞起一根鱼线,穿过几十米远,笔直地射进大块头的手腕。 大块头惨叫一声,尖刀落地。 鱼线去势不停,线头在空中一拐弯,又连续穿过其余四人的手腕,四人和大块头一样,纷纷惨叫不已。 接着,五个人又像风筝一样飞上了天,然后重重地落在地上。 鱼线细不可见,他们根本没明白过来怎么回事,只是惊恐地看着李沐尘,犹如看见了妖怪。 他们看不清,却逃不过李沐尘的眼睛,细细的鱼线在阳光下泛着白光,在几十米外准确地穿过五个人的手腕的桡骨和尺骨中间的缝隙,这份内劲外放的功夫,已经深得武道之精髓。 李沐尘知道是湖边垂钓的老者出手,但他无需感激什么,所以也不多看一眼,只走向躺在地上嚎叫的大块头。 大块头见李沐尘走来,如见凶神恶煞,满眼的恐惧:“你,你要干什么?” “说吧,谁让你们来的?” “没,没谁。” “没谁?” 李沐尘蹲下来,捏住他的手腕,鱼线还在肉里,轻轻一扯,就是钻心的疼。 大块头其实伤得不重,更多是受了惊吓,竟然不敢反抗,只得拼命求饶。 “是,是骆爷。” “哪个骆爷?” “骆鸣沙,林家的管家。” 还真是骆管家啊!李沐尘眼里露出一丝杀气。 他和姓骆的无冤无仇,怎会下此狠手,看来是那位林夫人下的命令了。 这么不想让我做你的女婿吗?竟不惜要我的性命。 李沐尘刚刚在爷爷坟前答应要还报林老爷子的恩情,现在有了这一出,恩怨两抵,谁也不欠谁了。 他想起林家别墅上方的乌云,原本还想去提醒一声,甚至可以帮他们破解此术,现在看来也不必了,就让他们自生自灭吧。 大块头也感受到了李沐尘身上的杀气,更加害怕,连声求饶。 “小伙子,得饶人处且饶人。”湖边钓鱼的老者从芦苇荡中走出来,“他们的手已经废了,以后都不可能再拿刀了,就放他们走吧。” 李沐尘也不想在爷爷坟前杀人,但这种人只伤了一只手太便宜他了,放他回去,只会害更多的人。 便不动声色地在那些人身上下了暗手,七日之内,必大病一场。若能在病中悔悟,从此清心养性,积德行善,身体还能复原。若还要行恶,胸胆之中恶气不除,那就算活下来,也是废人一个。 “滚吧!” 李沐尘看着这些人连滚带爬地离开了荒滩,才冲老者一抱拳:“多谢出手相助。” 老人上下打量了李沐尘几眼:“能看出是我出手,你也不简单嘛。” 李沐尘笑了笑,没说什么。 “小伙子,知道我为什么帮你吗?”老人朝那土坟堆看了一眼,“这年头,孝顺的人不多了,尤其是隔代的人。你刚才虽然没哭,但我从你的声音里听得出来,你的悲痛发自肺腑。你爷爷有你这样的孙子,泉下有知,也应欣慰了。” 李沐尘轻叹一口气,说:“是我不孝,当年连块墓地都买不起,只能把爷爷埋在这里。” 老人一愣:“这难道不是你刻意选的墓址?” 李沐尘摇头道:“不瞒老伯,我小时候和爷爷相依为命,靠捡破烂为生,爷爷过世时,我才七岁,别说墓地,连火葬费都出不起,只能偷偷把爷爷埋在这荒滩之上。” 老人忽然哈哈大笑:“你可选了个风水宝地呀!这地方汇聚了方圆十里的地气灵枢,放眼整个禾城也很难找出第二个还没被人占据的好地方了。也是你爷孙俩行善积德,有此福报。” 李沐尘微微一笑,他当然知道这地方风水好,但当初埋葬爷爷的时候可真不知道。 老人说完,便转身回去他钓鱼的地方去了,边走边说:“小伙子,提醒你一句,灵山湖大开发,这片荒滩也快要没有了。你还是尽快想办法给你爷爷迁坟吧。” 李沐尘一愣,这倒是他没有想到的。 “多谢老伯提醒。” 李沐尘不想欠人情,老者刚才出手相救,虽无必要,却是好心,如今又出言提醒,这份情是要还的。 “老伯,你受烈火之伤,阴维脉受损,若不及时治疗,迁延时日,只怕伤及根本。” 老人身形一顿,回过神来,讶然道:“你懂医术?” 李沐尘点头:“略知一二。” “你能治好我的伤?” “可以试试。” 老人眼中露出希望:“能一眼看出我的伤情,医术绝不会差,你要怎么治?” 李沐尘拿出一粒小还丹,“你把这粒丹药服下去,运转真气两个周天,运转完毕后,我帮你金针度穴。” 小还丹是他从天都峰上带下来的,对世人来说异常珍贵,但对李沐尘来说不算什么。而且小还丹所需原料在尘世间也能找到,难在其炼制方法而已。 老人略显犹豫,他的身份尊贵,想要他命的人不知多少,如果眼前这个年轻人是敌人派来的…… 但他很快就把犹豫抛开,下定了决心,哈哈笑道:“好,那就试一试。” 便接过小还丹,吞入腹中,就地盘腿而坐,开始调动真气运转周天。 李沐尘也不禁佩服老人的坦荡,他很愿意和这样的人结交。 不一会儿,就见老人头顶冒起了白雾,蕴蒸如热气沸腾。 就在这时,芦苇丛忽然一荡,一条人影从中飞出,身法极快。 嗖嗖嗖,几道寒光飞出,直奔老人胸前三处大穴。 李沐尘早就发现有人隐藏在芦苇丛中,气息极其隐蔽。只是与他无关,所以一直没去管。 此时才知道,原来是冲着老人来的,埋伏此地想要偷袭。 不过看那人出手,顶多也就是暗劲巅峰,还不如钓鱼的老者。只是蛰伏之法倒是有点门道。 老人显然也发现了来人,吐气开声,连拍三掌,击中袭来的暗器。 那些暗器在空中盘旋一圈,又飞回了那黑衣人的手上。 “哼!又是东瀛来的鬼!”老人站起来,“小伙子,你快走,这是东瀛忍者,武功虽然稀疏,但手段奇诡,他是冲我来的,我有伤在身,不能缠斗,护不住你。” 李沐尘恍然,原来是忍术,难怪蛰伏的气息如此隐秘。 不过区区忍者,可没放在他眼里。 “老伯,你好好运转真气,不要浪费了药力。这个人,交给我吧。” 他上前一步,挡在了老人身前。 老人愕然,忧心道:“小伙子,我知道你身怀奇术,但这是生死搏斗,这些东瀛的浪鬼,都是杀人的机器。” “无妨。” 简短的两个字,如此有力而自信。 “好,你小心点。” 老人选择相信,坐下来继续打坐。 黑衣忍者一击未中,也不敢贸然进攻。论实力,他不如老人,所以一直潜伏,直到老人服药疗伤时才出手。 “小子,我和钱坤老狗之间的事,你最好不要插手。让开,我放你一条生路。”黑衣人操着一口生硬的普通话。 李沐尘岿然不动,“那就让我看看东瀛忍术现在进步到什么程度了。” 黑衣人皱了皱眉,他忌惮的是钱坤,又何曾把这个年轻人放在眼里。见钱坤已然如老僧入定,便冲了上来。 “小子,你自己找死!” 忍术强在身法鬼魅,一个起落,就到了李沐尘面前,手里剑划出一条炫目的白线。他仿佛看到,少年人头落地,鲜血从脖子里喷涌而出的场景。 然而,黑衣人看见少年抬起了脚,脚法似乎并不快,至少他的肉眼能很清楚的看到抬腿出脚的过程,连残影也没有。可是,这一脚偏偏比他的剑快了一分,就在剑光即将触及少年的脖子前,少年的脚先碰到了他的肚子。 他感觉到腹部一紧,身体疾速向后退去,重重地摔在地上。 他企图站起来,但刚一挣扎,身上的骨头就嘎啦啦一阵响,肋骨和脊椎竟然都已碎裂。 连施展忍术逃遁的机会都没有,黑衣人无力地躺在地上,眼中露出愤恨、绝望、懊恼和恐惧,他望着眼前的年轻人,挂着血丝的嘴角动了动,说出临死前的最后一句话: “你,是,谁?” ------------ 第4章 故人重逢 钱坤猛然睁开眼睛,震惊地看着前方的年轻人。 他虽然在运转真气,但并未入定,面对东瀛忍者,他怎么可能不做防备,把宝押在一个年轻人身上。 一招! 只用了一招,就把已经到暗劲后期的忍者打死了? 这是怎样惊人的力量!别说自己受了伤,就是受伤之前的全盛时期,也绝无可能做到啊。 莫非,这年轻人已经到了宗师? 可是他这年纪…… 听说宗师之上,再往前一步,便往返先天,入了先天,就能返老还童。难道…… 钱坤无法遏制自己的胡思乱想。 忽听李沐尘喝道:“小还丹药力持续时间有限,你还在发什么呆!” 钱坤如梦初醒,急忙闭上眼睛,再次催动真气,这一次再无杂念。 两个小时后,钱坤才睁开眼睛。他浑身舒泰,充满了精力。自从受伤以来,已经很多年没有这种感觉了。 钱坤朝李沐尘一拱手,“这位宗师,不知怎么称呼?” “我叫李沐尘,不是什么宗师。” “莫非是道门中人?” “算是吧。” “原来是李道长!” “我们没有出家一说,所以不用称道长,你叫我名字就行。” “这……” 钱坤见李沐尘说的自然,心中感慨高人果然活的潇洒,哪像世间那些人,争名夺利,练一辈子功夫,就为了别人喊他一声“宗师”。 “那我就倚老卖老,喊您一声李老弟,你叫我一声老哥,如何?” “也行。”李沐尘无所谓地说,“现在我要给你金针过穴,打通你的阴维脉。” 钱坤眼神一亮,说:“那就有劳李老弟了。” 李沐尘让钱坤坐下,从地上捡起他钓鱼用的鱼线,“我身上没带针,就借你的鱼线一用。” 手指轻掐,把鱼线掐成一段一段,一共十三段。 然后捏住其中一根,手指轻轻一弹,鱼线就如针一般射出,刺进了钱坤的天枢穴。接着是第二根、第三根……,很快十三根鱼线都如针一般刺入十三个穴位,深浅不一,而尾端则都兀自硬挺着颤抖不已。 钱坤看着这神乎其技的针法惊呆了。 他刚才内劲外放,将鱼线甩出,刺穿几个小混混的手腕,看起来高明,但和李沐尘一比,就差远了。不说入穴的准确度,就说这软塌塌的鱼线,离手之后,竟能依然坚挺如针,灌注其中的真气凝而不散,这一点就闻所未闻。 而这十三个穴位的次序和手法……难道是传说中的鬼门十三针? 钱坤终于相信自己今天遇到了贵人,而且很可能是这辈子最幸运的一次。 李沐尘手法娴熟,很快就完成了一次金针过穴。他把鱼线全部拔出扔掉,拍了拍手说: “好了,你伤基本没有大碍了,以你的基础,好好养个半年就差不多了。要想快的话,我给你开个方子,回去吃半个月,半个月后,我再帮你施一次针,就可以复原了。” 钱坤大为震撼,感激道:“我受伤近十年,求遍天下名医皆束手无策,没想到李老弟一出手就手到病除,老弟真是神仙中人啊。” 李沐尘给他报了几味中药名,叮嘱了用法用量,让他回去照方抓药,又问:“我半个月后给你扎针,怎么找你?” 钱坤说:“我家住钱塘,到时候我来禾城接你吧,你给我留个电话。” 李沐尘就拿出那台用了十几年的诺基亚老年机,和钱坤交换了号码。 临别前,李沐尘见钱坤沉吟着似有话说,便问道:“钱老哥还有事吗?” 钱坤道:“禾城林家也算名门望族,不知老弟和林家有何恩怨,这其中是否有什么误会?我和林尚义也有几分交情,若有必要,我可以去当个说客。” “不必。”李沐尘回答得十分干脆,“些许小事罢了,我自己能解决。” 钱坤还想再说什么,终究没有说出口。他很清楚,李沐尘口中的些许小事,对林家来说可未必是小事。 看着李沐尘离去的背影,他轻叹了一口气,暗道:林尚义啊林尚义,你得罪了这样的高人,只能自求多福了。 …… 离开灵山湖,李沐尘回到了儿时居住的地方,可惜十多年过去,早已沧海桑田,从前的破旧民宅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栋栋整齐的高楼,脏乱的村道也变成了干净的大马路。 李沐尘站在街边,看着那一排干净整洁的铺面,实在不敢确定当年住的地方在哪儿。 他正打算离开,对面饭馆里出来一个女孩,李沐尘觉得眼熟,而那个女孩一见到他,也愣愣地站在那里。 好半天,女孩怯怯地问:“沐尘哥哥?” 李沐尘心头一跳,惊道:“你是……丁香?!” “你真是沐尘哥哥!”女孩雀跃着跳起来,冲到他面前,做出拥抱的姿势,忽觉不妥,俏脸一红,“沐尘哥哥,你这些年去哪儿了,我和马山哥都可想你了。” 名叫丁香的女孩是李沐尘儿时的玩伴,那时候两家人是邻居,都以捡垃圾为生,还有一个叫马山的孤儿,也住在一个院里。丁香比李沐尘小两岁,马山则比他大两岁,常以大哥自居,挺照顾他们俩。 十几年没见,丁香的相貌变化都很大,所谓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和小时候那个黑不溜秋的脏丫头简直判若云泥。 好在李沐尘修行有成,虽然长大了,但没有被社会的风雨侵蚀,音容笑貌间更可见童年时的影子,这才被丁香认出来。 而李沐尘一开始没认出丁香,直到丁香叫了那一声“沐尘哥哥”。 想起童年往事,李沐尘心头一暖,说:“我也想你们。哎,我们以前住的院子呢?” “早拆迁啦!”丁香笑道,“沐尘哥哥你好多年不回来,都不认得了吧。现在城市变化可大呢,一年一个样。可惜那房子不是我们的,要不然能分好大一笔拆迁费。” 李沐尘点点头,老房子拆了,他也就没念想了。 “你们这些年过得都好吗?” “挺好的。马山哥在酒吧里当经理,可威风呢。” “呵,这家伙都当上经理了,不简单嘛。”李沐尘感慨,“那你呢?” “我,我考上了大学,现在还在勤工俭学挣学费。” 丁香略有些羞涩,指着那家小饭馆说,“喏,我白天就在那饭馆里打工,晚上偶尔也会去马山哥的酒吧兼职。沐尘哥哥,你还没吃饭吧,我带你去吃饭。” 不由分说,就拉着李沐尘往小饭馆里走。 李沐尘也不拒绝,正好肚子饿了。 饭店的老板是个胖胖的中年人,看着挺和善老实,李沐尘放了心。 老板听说是丁香失散多年的朋友,亲自交代后厨做了几个菜,还专门给她放了半天假,让她吃完陪李沐尘逛逛。 李沐尘一边吃,一边听丁香絮絮叨叨的讲述着这十几年的生活。 “沐尘哥哥,你别光听我说,你呢,你这些年是怎么过的?现在做什么工作?” 修行上的事李沐尘不能说,说了丁香也不懂,只能避重就轻地说:“我没工作。” “哦,这样啊……”丁香有点不好意思,看了看李沐尘的衣着,又忍不住关切地问,“你不会还在……” 李沐尘不禁莞尔,这丫头,以为我还在捡垃圾呢。 “我这些年一直在山里学艺,刚刚学成出山,你放心,我很快就会挣到大钱的,我的丁香妹妹都考上大学了,以后你的学费生活费就包在我身上了。” 丁香开心的笑起来,“你和马山哥都这样说。好啦好啦,我知道你们都是干大事的。我的学费我自己能挣,你们就好好做你们的大事吧。” 李沐尘也笑了,他觉得这个妹子太可爱了,和十三年前一样单纯和善良。 丁香说晚上带他去马山的酒吧,说不定能帮他在酒吧里找一份工作。 那间酒吧是禾城最大的酒吧之一,在丁香眼里,马山在那里也算是个人物,给李沐尘找一份工作肯定没问题。 ------------ 第5章 林老爷子的愤怒 林家的老爷子林尚义最近总有点心神不宁,胃口不好,睡也睡不安稳。 他一向来生活规律,早年间学过一点内家功夫,常年坚持练习太极拳和八段锦,虽然八十多了,身体一直很好,私人医生说他的心脏比一般的年轻人还要健康。 可不知怎么了,这段时间明显感觉身体差了,气虚乏力,稍微动动就没力气了。 他以为自己大限将至,所以就打算趁着还有一口气在,把身后事好好安排一下。其中最重要的,就是孙女儿的婚事。 ‘李家那小子去了那么多年,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每到傍晚的时候,林尚义都习惯出去走走,今天才走了没多远就走不动了。 “老爷,我们回去吧。”跟在他身边的管家林蝉鸣说。 林府有好几个管家,林蝉鸣是总管,但他不管具体事务,只负责林尚义的起居饮食。有林蝉鸣在身边,林尚义放心,林府上上下下的人也都放心。 “蝉鸣,你跟着我十几年了吧。” 林蝉鸣一愣,不知林尚义为何突然说起这个,“是,十六年了。” “十六年了,你也老了。”林尚义感慨道,“人不服老不行啊!” “老爷这是怎么了?” “这么多年,你跟着我也挺辛苦,有没有想过,自己搞点产业?” 林蝉鸣摇了摇头:“老爷待我不薄,蝉鸣愿追随左右,绝无二心!” “哈哈,你想多了。”林尚义爽朗地笑起来,“我这把年纪了,早晚要走的,我走了,你还追随个屁。” “老爷……” 林尚义摆摆手,阻止林蝉鸣继续说下去,“你我不是外人,就不说那些俗套话了。人终有一死,又有好忌讳的。前几年我在东海买了个小岛,开发的应该差不多了。我知道你不愿与俗人为伍,就到东海去当个桃花岛主如何?” 林蝉鸣连忙道:“多谢老爷。” “别急着谢我。”林尚义说,“我还想请你帮个忙。” “老爷请说。” “二十多年前林家那场大难,我至今想起来都心有余悸。如今林家看似蒸蒸日上,但内忧外患,一点都不少。一旦我死了,恐怕就会爆发出来。我想请你帮忙,我死后,三年之内,你要护我林家后人安危。” “老爷放心,这本来就是我应该做的。” “还有一件事,有个叫李沐尘的……”林尚义顿了顿,转过身说,“走吧,这件事回去我再跟你详说。” 二人往回走,到别墅区门口的时候,保安见到老爷子回来,敬了个礼,躬身道:“老爷子今天这么早就回来了?” 林尚义对待底下人向来随和,笑着说:“老了,走不动了。” 保安说:“林老爷待我们这些做下人的和乡下来的穷亲戚都这么好,是个大好人,从小我妈就跟我说,好人都能长命百岁。” 林尚义哈哈大笑:“哪有什么长命百岁,你马屁拍的再响,也改变不了我这匹老马的命运。” 忽然想到了什么,扭头看着保安问,“你刚才说什么穷亲戚?” 保安说:“不是常有穷人到咱们这儿来攀亲戚的吗,您还交待过我们要对他们客客气气的,您忘啦?今天不还有个小道士来吗。” 林尚义很高兴,拍了拍保安的肩,“你做得对,人穷不能志短,人富不能忘本。多多积德行善,过上三代,你的子孙也是大富之家。” 保安憨憨地笑笑:“大富可不敢想,小富就行,嘿嘿。” 林尚义正要走,忽然想起什么,愣了一下,回过身来问:“你刚才说小道士,什么小道士?” 保安说:“今天有个小伙子,穿得和道士似的,指名来找您,说是您的亲戚,好像叫李什么尘。” “你说他叫什么?” 林尚义收起了笑容,厉声问道。 保安不知林尚义为何突然不高兴了,吓了一跳,“他叫,叫李……木……成,对,叫李木成,骆管家接待的。” “人呢?” “走了。” 林尚义大怒,吼道:“把骆鸣沙给我叫来!” 保安心里噗噗直跳,林家老爷子平素和善可亲,可一旦发起威来,没人不害怕的。 难道这姓李的是个骗子? 唉,惹怒了老爷子,看来是要倒霉了,还连累了骆管家。 …… 林秋声不知道家里发生了什么事,老爷子火急火燎地把他叫回家。 最近生意上状况不断,弄得他焦头烂额,家里的事是真一点都顾不上。 回到老爷子的住处,他太太严慧敏、儿子林云、堂哥林来风、侄子林少恒早就到了,除了在钱塘上大学的女儿林曼卿,以及出国留学的小侄子林少平,林家的主要人物都来了。 林秋声感觉气氛有点不对,他进门后竟然没有一个人和他打招呼,连他太太也不出声,所有人都噤若寒蝉。 而坐在沙发上的老爷子看似平静,脸上却有一股怒气,应该是刚发过火。 莫非最近生意上多受挫折的事让老爷子知道了? “爸,出什么事了?” 林秋声有些忐忑地问。 “那要问你婆娘,”老爷子突然发怒,声如雷霆,“你问问她干了什么好事!” 林太太吓得一哆嗦,低下头,抽泣起来。 林秋声不明白父亲为什么发这么大的火,只好走过去问太太。 林太太一边哭,一边把白天的事说了,隐瞒了一些细节。 “我想么,给他两百万,也不亏待他了呀,他和我们曼卿从没见过面,就这么上门来了,曼卿肯定接受不了。再说么,我们林家的女儿,怎能嫁给一个山里来的穷小子,这传出去……” 林秋声听明白了,女儿从小有婚约的事他当然也知道,但从没放在心上过,以为是个玩笑。 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人还真找上门来了。 “你说你也是,怎么不跟爸说一声,就擅作主张了呢。” “爸不是最近身体不好么,我想,这点小事,就不麻烦爸了。而且婚约是爸当年定的,爸是个要面子的人,有些事,就该我们做子女的来替爸分忧的。” 林太太说的话都在理,可谓滴水不漏,加上她抽泣的样子,引得了在场人的同情。 林秋声心里也觉得太太做得没错,父亲有些老糊涂了。 但他不敢顶撞父亲,求助般的看向堂哥林来风。 林来风是他大伯的儿子,因为大伯死的早,老爷子心有愧疚,所以在老爷子面前说话有时候比林秋声还好使。 林来风轻轻咳嗽一声: “是啊,叔,慧敏说的有道理,且不说这门不当户不对的,就说两个人从没见过面,让曼卿怎么接受?曼卿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 林秋声感激地看了堂哥一眼,觉得有堂哥帮着说话,应该差不多了,就上前一步说:“爸……” 谁知他刚开口,林尚义突然站起来,抓起桌上的茶壶,用力砸了出去。 啪一声脆响,紫砂壶摔了个稀碎。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这把紫砂壶是名家所制,价格不菲,也是老爷子的心爱之物,连紫砂壶都摔了,可见老爷子心里有多气。 这下没有人敢说话了。 “穷小子?”林尚义冷笑起来,“穷人怎么啦,翻开族谱往上刨三代,谁家没穷过?你们老严家就没穷过?” “我林尚义当年也穷过!我落难的时候,连饭都吃不饱,要都像你们这样,我能娶到你妈?” “老爷,别动气,犯不着。”站在林尚义身后的林蝉鸣轻声劝道。 “不是我动气,是这帮不肖子太不争气啊!”林尚义用颤抖的手指着客厅里的人,“我时日不多了,我要是走了,你们谁能接住这么大的家业?赶走了李沐尘,你们会后悔的!” “爸……”林秋声不明白接不接得住家业和这个叫李沐尘的之间有什么关系,老爷子是不是糊涂了,但他不敢这么说,只问:“您说,让我们怎么办,您才能消气?” “找!去找,发动所有人,不把人找回来,”林老爷子指着林秋声,“你就别再当这个家主,还有,让你婆娘滚回梅城去。” 这最后一句差点让严慧敏瘫软在地上。 …… ------------ 第6章 林家大小姐 丁香给马山打了电话,兴奋地在电话里叽叽喳喳地说着和李沐尘相遇的事情。 挂了电话,她开心地告诉李沐尘: “沐尘哥哥,马山哥说了,你的工作包在他身上。” “哦。”李沐尘无可无不可地点点头,他只是不想让拂了丁香的热情。 丁香就一直盯着李沐尘看。 李沐尘说:“你看什么,我脸上有花儿么?” 丁香噗嗤一笑,“沐尘哥哥,你这个样子去上班可不行,像个道士似的,我带你去理发吧。” 不由分说,就把李沐尘拉去了理发店,任由托尼老师一顿捯饬,把李沐尘养了十几年的长发给剪成了精神的短发。 丁香又拉着他去商场买了几件衣服。 换了衣服和发型的李沐尘,一下子就从山村穷道士变成了都市精神小伙。 丁香看见焕然一新的李沐尘,俏脸微红,轻声赞道:“沐尘哥哥好帅!” 忽然又愁眉锁起,惋惜的叹了一口气。 李沐尘奇道:“怎么了?” 丁香说:“可惜这身衣服的料子太差了,和沐尘哥哥不配。唉,都怪我赚的钱太少了。” 李沐尘哈哈一笑,轻轻在丁香脸上捏了一把,就像小时候那样,说:“傻丫头,你现在还是学生,任务是好好读书,想什么赚钱的事。放心吧,赚钱的事,交给哥。” “嗯。”丁香用力地点点头。 不知道为什么,她对这个十几年没见,今天突然出现的沐尘哥哥有种莫名的信任。 接着,李沐尘被丁香拉着逛了一下午的街。 丁香一路雀跃着,叽叽喳喳地给他介绍这十几年来禾城的变化。 “沐尘哥哥你看那里,那里就是以前的垃圾场,我们经常来捡垃圾的,现在变CBD了。” 丁香指着前方的高楼群说。 “那边那个商场,就是以前的造纸厂,沐尘哥哥你还记得吗,小时候有一次我在厂子后面的弄堂里被人欺负,你和马山哥帮我打架。你们两个打他们四五个,好威风呢!” 李沐尘当然记得,但那次打架的主要是马山,那时候他也还小,马山比他大两岁,块头也大。他记得马山被打的鼻青脸肿,可他就是一步不让,硬生生把那一群野孩子逼退了。 想起这些,李沐尘不觉露出了笑容,内心说不出的喜悦。 “丁香,你记性可真好。那时候你才四岁吧,这些事竟然还记得。难怪能考上这么好的大学。” 李沐尘已经知道,丁香考上了南江省最好的学校,南江大学。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和你们在一起的事儿,我就都记得。”丁香开心地说。 一路逛到了傍晚,在去酒吧之前,丁香又带他去综合体吃了一顿大餐。 李沐尘心疼丁香打工赚来的钱,可丁香非要去,说沐尘哥哥来了,就是把钱都花光了也愿意。 李沐尘只好随她,心里暗暗发誓,以后要好好保护好这个丫头,要千倍万倍地还报给她,让她一辈子幸福。 …… 蓝桥酒吧的门口停满了豪车,闪烁的霓虹在城市的夜幕里有种迷幻的色彩。 从那些豪车旁边经过的时候,李沐尘心里毫无波澜,因为他一辆也不认识。 他老远就看见了马山,穿着笔挺的西装,站在酒吧门口朝他们招手。 除了身材高大,马山的相貌变化倒是不大,所以李沐尘一眼就认出来了。 “马山哥。”李沐尘主动招呼道。 马山伸出双手,用力搭在李沐尘的肩上,上下打量着,“好小子,长大了,长高了,还挺帅!这么多年,你跑哪儿去了?” “拜了个师,在山里学艺。”李沐尘说。 马山也没问他学什么艺,拍了拍胸脯说:“来了就不走了,放心吧,以后哥罩着你。有我一口饭吃,绝不让你饿肚子。” 李沐尘笑笑:“谢谢马山哥。” “客气什么,咱们是兄弟,走,我带你去里面转转。” 马山带着李沐尘和丁香进了酒吧,一边走,一边给李沐尘介绍酒吧的情况。 一路上,不少人和马山打招呼,有酒吧的工作人员,也有客人。 看得出来,马山在这里的确混得不错,而马山看上去也特别高兴。 但李沐尘却很清楚,马山光鲜的背后,绝非那么简单。 从一见面,他就注意到了,马山的脸上有轻微的皮下血淤,身上的经脉气机也略有迟滞。 看样子,马山在这里绝不只是做楼面经理,很可能是看场子的。 “马山哥,你答应给沐尘哥哥安排工作的。”丁香提醒道。 “知道了,我马山答应的事什么时候反悔过?”马山说,“你好歹让沐尘先熟悉熟悉环境吧。” 丁香就嘻嘻地笑。 这时候,听见有人在身后叫:“马山!” 李沐尘转身看见一个光头纹身的男人从外面进来,直奔马山。 马山 三人上楼的时候,一个光头纹身的男人从楼上下来。 马山笑着迎上去:“哟,豹哥,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也不提前打声招呼?兄弟我好给你安排。” 光头搭着他的肩膀说:“你给我安排一个大包间,最好的酒,最好的妞,都给我安排上。我现在去接一下刘老板,一会儿就来。” “得了,包在我身上。”马山说。 光头正要走,忽然看见马山身边的丁香,说:“这妞不错,新来的?挺纯的,刘老板好这口,一会儿给我送过去。” 马山为难地说:“豹哥,这是我妹妹,来玩的,不是这儿的公主。” “妹妹?你小子有什么正经妹妹。”光头邪笑着,“行了就这么说定了。” 马山说:“豹哥,这真不行。” “姓马的,别给脸不要脸,别以为你是娜姐的人我就不敢动你。我再说一遍,把这小妞给我送包厢去。” 光头瞪了一眼马山,放下狠话,出去了。 马山强压住心头的怒火,看着光头的背影,冷哼了一声。 丁香显然受了惊吓,脸色有点发白。 李沐尘说:“要不我们走吧。” 马山以为李沐尘害怕了,说:“没事,这是娜姐的场子,他们不敢乱来的。真想闹事,我马山也不是吃素的,从小到大,别的不说,干架,咱怕过谁!” 李沐尘能感觉到马山给光头男陪笑脸时内心的不甘。 他想起小时候,马山不止一次说过,他将来一定要当老大,没人敢欺负的那种人。 马山要面子,不让李沐尘和丁香走,带着他们到楼上转了一圈。 原本按照马山的意思,给他们开个小包厢,让他们唱唱歌,放松一下。 可李沐尘总觉得那个光头绝不会善罢甘休。 因为丁香实在太耀眼了,在酒吧这种乌烟瘴气的地方,很难见到一个像丁香那么纯的姑娘。 他倒是不怕,但他不希望丁香纯洁的心灵受到伤害和污染。 马山其实也就是爱面子,他也不希望丁香再碰上豹子那个混蛋,就同意李沐尘带着丁香先离开。 他们刚下楼,忽听有人喊: “丁香!” 迎面两男三女,五个年轻人走进了酒吧。 丁香看到其中一个女生,惊讶道:“呀,姚丽丽,怎么是你?” 姚丽丽笑着走过来:“丁香,没想到你也来这里玩,你不是考上南江大学了吗,来,我给你介绍个学姐。” “真的啊?”丁香又惊又喜。 姚丽丽把她拉过去,指着另一个女孩说:“这位是林家大小姐,林曼卿。” 李沐尘一听见这个名字,瞬间愣住了。 林曼卿,有这么巧的吗? 他记得爷爷留下的那张婚约上写的女方名字好像就叫林曼卿。 林家大小姐,林曼卿…… 在婚约还生效的情况下,意味着,这就是自己的未婚妻了。 ------------ 第7章 你赔不起的 李沐尘不觉多看了她几眼。 不得不说,这个林曼卿很漂亮,而且身上有股特别的雍容和静气。 修行人对人的气质和内在精神十分敏感,来酒吧的人大多气脉浑浊,除了身边的丁香,今天在酒吧里见到的人,只有林曼卿与众不同,仿佛一丛芙蓉绽放在一堆残花败柳间。 林曼卿也似乎感觉到了他的目光,微微皱了皱眉。 “林小姐好漂亮!” 丁香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并非刻意恭维。 而林曼卿也确实当得起这一句夸赞。 姚丽丽说:“那是当然,曼卿可是我们禾城第一美女呢!” 林曼卿似乎习惯了这样的恭维,并不在意,只是对丁香笑笑,说道:“你也很漂亮。” “林小姐在南江大学读书吗?”丁香问道。 “是的,我在法学院,你呢?” “我今年才考上,人文实验班。” “哦,那你很不错。”林曼卿露出赞许的眼神,“不用叫我林小姐,我比你大一届,你叫我学姐,或者姐姐都行,以后到了学校,有什么事尽管来找我。” “谢谢学姐。”丁香开心地说。 姚丽丽又忙不迭的给丁香介绍其他人。 介绍的时候,都特意说一下身份背景,以显示人家的不凡,以及她的交游广阔。 通过姚丽丽的介绍,李沐尘知道了,那个被称作张公子的,名叫张一平,是永青集团董事长的儿子。 和林曼卿并排站着的女孩叫张洁,家里也是永青集团的董事。 最后是一直站在张一平身边的男子,名叫周旭,家里做服装生意,听姚丽丽说,生意做得蛮大的。 姚丽丽介绍完了,丁香就拉过马山和李沐尘来,也给他们介绍。 当听说马山是这里的楼面经理的时候,几人倒是挺热情的,还让马山给他们安排好的包厢。 然后就是李沐尘。 姚丽丽见李沐尘衣着虽然一般,但人还帅气,很有气质,就问:“李先生在哪里高就?” 李沐尘说:“还在找工作。” 姚丽丽脸上就露出一丝鄙夷:“找工作呀,要不要张公子帮忙说一声呢?” 张一平大方地说:“没问题,随时可以找我。” 但他既没有告诉李沐尘怎么找他,也没有给名片,显然是言不由衷。 周旭的目光一直围着丁香转,眼神里充满了热切。 “张哥,既然丁香是丽丽同学,不如一起玩吧。”周旭说。 张一平当然知道周旭想干什么。 看了丁香一眼,这小姑娘确实很有吸引力,尤其那股清纯的味道,很难不让人心动。 不过他对丁香没想法,他只在乎林曼卿,林家大小姐。 或者说,林家的庞大的产业,才是他真正的目标。 如果能和林家联姻,那永青集团就能更上一层楼。 这不仅是爱情,更是一项政治任务。 但要接触林曼卿可不容易,好在他有个本家妹妹张洁,和林曼卿是闺蜜,这给了他近水楼台的机会。 得知今天林曼卿回禾城,张一平立刻就让张洁找个理由把林曼卿约出来。 周旭家里做服装生意,租的永青集团旗下服装城的场地,常跟着张一平混,算是张一平的小跟班。 小跟班看上的女人,张一平不介意帮他一把。 “我没意见。”张一平说着看向林大小姐,“曼卿,你觉得呢?” “当然可以啊。”林曼卿过去拉起丁香的手,“我给你说说学校的事。” 林曼卿不太喜欢酒吧这种地方,要不是张洁说心情不好,非要叫她陪,她也不会出来玩。 他们在永青的会所吃了饭,张洁说没意思,张一平就提出来酒吧玩,找点刺激。 林曼卿知道张一平想追她,但她对张一平不来电。 丁香的出现,正好让她可以摆脱张一平的纠缠。 她对丁香的印象不错,很单纯,而且能考上南江大学人文试验班,肯定是个勤奋又聪明的人。 丁香原本是犹豫的,但林曼卿说要和她聊学校的事,她就有点想去。 李沐尘知道她在想什么,就说:“挺好,那就一起玩吧。” 说着就要和他们一起走。 其他人都愣住了,叫你了吗? 姚丽丽嘟囔了一句:“不要脸。” 唯有林曼卿会心一笑,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这个李沐尘有点与众不同。具体怎么个与众不同,她又说不上来。 “谁叫你一起了?真不要脸。”周旭冷冷地说。 姚丽丽说:“是啊,丁香是我同学,张公子他们给面子才让她和我们玩,你是谁呀?” 张一平笑着不说话。 丁香有点尴尬,说:“那要不,算了吧。” 林曼卿说:“行了,要么就一起玩,要么就散场,出来玩还分什么三六九等。” 李沐尘看了她一眼,心说,这个未婚妻好像还行。 张一平见林曼卿发话,便大度地说:“没事,一起玩。” 他朝周旭使了个眼色,又对马山说:“给我安排最大的包间。” “没问题。”马山打了个响指。 张一平在禾城二代的圈子里也算比较出名的了,以前也来酒吧玩过,但都是老板娘娜姐亲自安排的,很少不打电话直接来。 还有林家大小姐,这可是平常八抬大轿都请不来的人物。 马山觉得李沐尘很有福气,第一天来就遇到了这样的贵人。 虽然他们看不起李沐尘,但那又怎样? 身份在那儿摆着,别说连工作都没有的李沐尘,自己这个经理,在他们眼里又是个屁呀。 万一他们一高兴,给李沐尘介绍个工作,随便什么,那不比在酒吧当个服务生强啊。 包间安排好以后,马山就忙活去了。 张一平想追林曼卿,这是他们今天出来玩的主要目的。 而周旭自从见了丁香,就像被迷了魂似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丁香。 可林曼卿一直拉着丁香说话,他们两个一点儿机会都没有。 周旭就提议,今天有新朋友,大家加一下微信。 他的目标当然是丁香,但为了不那么明显,就先找李沐尘,“兄弟,加下微信吧。” “什么是微信?” 李沐尘问道。 其他人都愣住了。 “兄弟,开什么玩笑,你不会连微信都不知道吧?”周旭嘴角扬起,有那么一丝期待。 丁香连忙帮李沐尘解释,“沐尘哥哥刚从山里来……” 她不说还好,这一说,人们脸上的鄙夷之色就更甚了。 “原来是山里来的土包子。”姚丽丽轻蔑地说了句。 张一平故作大方地坐到李沐尘身边,“没事,谁还没有第一次,来,把手机拿出来,让哥教你怎么用微信。” 李沐尘从兜里掏出手机。 “哇哦!”周旭夸张的声音响起,“诺基亚!哈哈,居然还有人在用诺基亚!” 包厢里响起一片笑声。 就连林曼卿也忍不住莞尔一笑,她并无恶意,只是无法想象,年轻人拿个诺基亚,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 再偏远的山村,也都普及智能手机了吧。 张一平看着手机说:“兄弟,这我就帮不了你了。要不这样,你给我们唱个歌,我送个新手机给你吧。” 说着哈哈大笑起来。 周旭更来了劲:“对,唱歌,就唱个你们山里的山歌,我也给你买新手机,最贵的那种,这个旧的可以扔了。” 他拿起李沐尘的手机,作势要扔。 李沐尘一把夺回来,动作快如闪电,周旭完全没反应过来。 “弄坏了,你赔不起的。” 周旭被气乐了,“哈哈,就这破手机,他说我赔不起,哈哈哈。” 其他人也都跟着笑起来。 张一平拍了拍李沐尘的肩膀说:“兄弟,今天你是我们快乐的源泉。” 丁香看着大伙儿嘲笑李沐尘,急得眼泪都出来了。 林曼卿看不下去了,“行了,还要不要好好玩,不玩就散了。” 就在这时候,包厢的门砰一声被推开,一个光头纹身的男人走进来,身后还有两个跟班的小弟。 “哟,还挺热闹!” 光头男看了一圈,目光停留在丁香身上,邪笑道,“小美女,跟哥走吧,哥给你发大红包。” ------------ 第8章 给你个机会 “你谁呀?” 周旭正愁没机会在丁香面前表现一把,站起来指着光头男质问道。 光头男冷笑一声,轻轻拨开周旭的手指:“小子,我劝你最好别管闲事。” “什么叫管闲事?这是我们的包间,你闯进来干什么?你谁呀?”周旭再次指着光头男,“滚,现在马上给我滚出去!” 光头男突然伸手抓住了周旭的手指,一掰一扭。 周旭哎哟一声,疼地歪着身子就跪了下去。 “小子,我最讨厌有人用手指着我。”光头男俯视着周旭,“我是谁是吧?” 啪,他的另一只手在周旭脸上重重甩了一巴掌。 “啊!”姚丽丽和张洁吓得惊声尖叫。 周旭跪在地上,手指在光头手里拽着,稍一挣扎,就疼的不得了。 “我是谁?叫我滚是吧?” 啪!光头又是一巴掌。 周旭的脸都有点肿了。 包厢里除了李沐尘之外,所有人都傻了。 这些公子哥大小姐,从小养尊处优,何曾见过这种场面。 李沐尘没想到光头会嚣张到直接来别人的包厢找人,现在想带丁香走也晚了。 而且你一走,人家反而以为你好欺负,以后可能麻烦不断,尤其是马山,在这里上班的日子可能会不好过。 所以一了百了的方法,就是把人打服。 但李沐尘没有动,他想看看世俗间的人是怎么处理这种事情的,比如张一平这个公子哥,还有林曼卿这位林家的大小姐。 张一平知道自己不能不站出来了。 他毕竟是见过世面的,也不太慌张,从沙发里站起来,对光头男说: “这位兄弟,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你闯到我的包厢里来要人,还打了我兄弟,这有点过分了吧?” “你特么谁啊?”光头男冷冷地看着张一平。 “我叫张一平,我爸是永青集团的董事长张根茂。大家都是出来玩的,给个面子,把我兄弟放开,今天这件事就算了。” “算了?”光头男一只手揪着周旭的手指不放,另一只手在自己的光头上摸着,“张一平,张根茂……永青集团……” 光头男喃喃地念叨着。 “永青集团的张公子是吧?行,我给你面子。” 他终于放开了周旭的手 周旭捂着手指,退到张一平身边,愤恨地看着光头,却不敢说话。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事情过去的时候,光头男指着丁香说: “你的兄弟我可以放,但这个妞我得带走。” 张一平皱起了眉头。 他不愿意为了一个萍水相逢的人得罪这种混子,但看见林曼卿紧紧抓着丁香的手,似有维护的意思,便打算做一回英雄。 “不行,她是我朋友,你不能带走。” “呵,够男人!够爷们!”光头男冲张一平竖起了大拇指,“我给你面子,但别人给不给,我可就不知道了。” 说着转身出去了。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姚丽丽拍着胸口说:“吓死我了,怎么会遇到这种人,还是张公子厉害,面子大,一报家门就把人吓跑了。” 张一平也很有几分自豪,笑着坐回到沙发里,轻描淡写地说:“就是个混子而已。” 周旭被人打了脸,自然闷闷不乐,恨声道:“我非找人修理他不可。” 张一平说:“别跟这种人一般见识了,你就当被狗咬了,来喝酒。” 周旭喝了两口酒,还是不解恨,看见一旁若无其事的李沐尘,越看越来气,把酒杯重重往桌上一拍: “妈的,今天遇到衰人,难怪这么晦气。” 李沐尘知道他在说自己,也不计较。 他相信光头男不会就这么罢休,就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这位张公子的面子还管不管用。 刚这么想着,包厢门再次被推开。 “哪位张公子面子这么大啊,我想要个人都不行了?” 随着话语声,外面走进一个人来,大约四十多岁的年纪,挺着个大肚子,脸上油腻腻的,从下巴开始一直到脖子,有一道长长的疤,一说话一抖一抖的,仿佛一条活的蜈蚣。 在他的身后,除了那个光头纹身男,还有两个人,身形笔挺,和一般的小混混不一样。 张一平一见来人,脸色变了变,叫道:“刘总!” “哟,原来是永青的张少爷呀。早知道张少爷在,我老刘早该过来敬酒了。” 刀疤脸从桌上拿起一瓶酒看了眼,“黑桃a,酒是不错,可惜是娘们酒,喝着不够味。那个,豹子,去把我的酒拿来。” 光头男答应一声,出去了,不一会儿就拿来一瓶茅台。 刀疤脸拿过茅台,倒了两杯,自己拿了一杯,把另一杯递给张一平。 “没你的酒洋气,但是够味儿,男人就该喝这个。来吧,张公子,我敬你一杯。” 张一平有点犹豫。 眼前这个人叫刘宏宇,人称刘大疤瘌,是做物流生意的,和永青集团也有合作。 他以前混黑的,手里的物流地盘,都是靠拳头打出来的。 要说财富,永青比,他不够看的。 可这人很难缠,心狠手辣,连张一平的爸爸张根茂也不敢轻易招惹。 “刘总,我不喝烈性酒的。”张一平推辞道。 刘宏宇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怎么,不给面子?” “不,不是。” “不是就喝呀!” 张一平知道这酒不喝不行了,他只希望喝完这杯酒,这刘大疤瘌就赶紧走,他一分钟都不想和这种人在一起。 “好,我喝。” 张一平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哎,这就对了嘛!” 刘宏宇看着他喝完,然后看向坐在沙发里的几个女生。 在丁香和林曼卿身上转了几圈,哈哈笑道: “张公子艳福不浅嘛,这么漂亮的妞,分我老刘一个,怎么样?” 张一平脸一黑:“刘总,她们都是我朋友。” “朋友好啊,我和张公子也是朋友嘛。朋友的朋友,大家一起玩嘛,哈哈哈。” “刘总,这真的不行。” 刘宏宇把脸一沉:“姓张的,你回去问问你老子,敢不敢喝了我的酒,还不给我面子?滚!” 张一平一哆嗦,不敢说话了。 他很清楚,如果再说话,下场很可能和周旭一样。 为了一个萍水相逢的女孩,犯不着。 刘宏宇冷笑一声,走到丁香和林曼卿面前,看看丁香,看看林曼卿,似乎难以抉择。 最后,他终于下定决心,对丁香说:“老刘我就喜欢这种清纯的,小美女,跟我走吧。” 林曼卿一把拉过丁香,护在身后,挺身道:“她不能跟你走。” “她不跟我走,那就是你跟我走喽?”刘宏宇嘿嘿地笑着。 “刘总……” 张一平叫了一声,准备把林曼卿的身份说出的来。 他相信,刘宏宇胆子再大,也不敢动林家大小姐。 可是他的话还没出口,刘宏宇反手就是一个大嘴巴子。 张一平感觉耳朵嗡嗡的,脸上火辣辣的疼。 “你小子再说话,老子废了你!”刘宏宇警告道。 张一平还想再说什么,可看见刘宏宇下巴上那条瘆人的刀疤,他怂了。 刘宏宇冷笑一声,对光头说:“豹子,把这两个女的都带走。” 光头答应一声,就带着人上来,要去抓丁香和林曼卿。 忽听有人说道: “你们带的走吗?” 刘宏宇转过身,才注意到,沙发的角落里还坐着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 此时,年轻人慢慢的站起来,缓步朝他走来。 “给你个机会,现在跪下来,给这里的每个人磕一个头,这事就算了。” 年轻人淡淡地说了一句。 ------------ 第9章 你走的了吗 所有人都像看傻子一样看着李沐尘。 “草,李沐尘你有病吧,这事张哥都摆不平,你逞什么能?你想害死我们吗?”周旭骂道。 姚丽丽也说:“是啊,神经病吧,别把我们连累了。” 张一平也想骂。 刘宏宇的目标是丁香和林曼卿,而林曼卿只要自报家门,刘宏宇绝对不敢动她。 至于丁香,和他们又有什么关系? 原本只是丢点面子,可李沐尘这话一说出来,惹怒了刘宏宇,那可是要丢命的。 “刘总,这小子我们不认识,跟我们没关系。”张一平急忙撇清关系。 林曼卿原本也觉得李沐尘这样说话不是解决问题的好办法,但张一平的话让她很失望。 “李沐尘,你别过来,这件事我来解决。” 林曼卿想着,必要的时候,亮明身份,把爷爷的名号搬出来。 可是李沐尘似乎不领情,笑着对她说:“不用了,你帮我照顾好丁香妹子就行了。” 他走到刘宏宇的对面,挡在了丁香和林曼卿身前。 刘宏宇冷冷地看着李沐尘:“知不知道你在跟谁说话?” 李沐尘说:“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如果再不快点跪下磕头认错的话,你的腿就要没了。” “找死!” 刘宏宇身边的光头冲过来,挥动粗壮的麒麟臂,对着李沐尘的脸就是一拳。 现场响起一片惊呼,所有人都觉得,李沐尘完了。 然而,李沐尘只是轻轻抬起手,抓住了光头的拳头。 光头使劲挣扎了几下,拳头如同被铁钳钳住一般,任凭他怎么用力也无法挣脱。 李沐尘轻轻一推一送,光头就飞了出去,砰一声撞在茶几上。 茶几上的酒瓶酒杯稀里哗啦碎了一地。 张一平等人看得目瞪口呆。 刘宏宇眯起眼睛:“小子,原来会功夫,难怪这么狂。” 他一挥手,身后的两个保镖上前一步。 倒地的光头男也爬起来,和那两个保镖一起,把李沐尘夹在中间。 林曼卿忍不住出声道:“小心点,他们人多。” 张一平看着林曼卿满脸担忧的神色,心生嫉妒,此时竟恨不得李沐尘被打死。 就在这时,忽听门外一个妩媚的声音响起: “是谁这么大胆,敢到蓝桥来闹事?” 只见一个穿着妖娆的女人走进来,穿着一袭香云纱的紧身旗袍,身材凹凸有致,玲珑饱满,腰肢扭动如灵蛇,浑身上下都透着水蜜桃般的成熟味道,每一步都风情万种,叫男人痴醉神迷。 马山跟在女人的身边,手里握着一根一米来长的钢管。 在他们后面,还跟着几个保安人员。 随着他们的到来,门口开始有人围观。 “这是谁?”周旭悄声问道。 “她就是蓝桥酒吧的老板娘周娜,外面人都叫她娜姐。在咱们禾城上流圈子,没有人不知道的。”张一平压低了声音,“听说禾城的富豪们,拜倒在她石榴裙下的可不少。” “哟,这不是刘总吗?”周娜满脸都是笑,“什么风把刘总吹来了?” 看到周娜来了,刘宏宇嘿嘿一笑: “娜姐,你说我在你场子里消费,什么时候小气过,结果想玩个妞都不行了。要不这样吧,这妞我也不要了,你陪我一晚,这事儿就算过去了。” 周娜眼中的嫌恶之色一闪而过,脸上却堆着笑: “刘总,我都这把岁数了,哪有年轻小妹好。这样吧,今晚我请客,这里的姑娘随你挑。” “也包括她妈?”刘宏宇一指丁香。 周娜看了丁香一眼,“她不是我们这儿的公主,我不能强人所难。” 李沐尘颇为意外地看了周娜一眼。 “刘总,你还是选别人吧,要是没有中意的,我从别的场子调人,直到你满意为止,你看怎么样?” “娜姐够敞亮!”刘宏宇朝周娜竖起大拇指,“可是呢,我老刘是个倔脾气,就看上这小丫头了,不把她上了,我是吃不好、睡不着,娜姐,你教教我,我怎么办?” “刘总想怎么办?” 刘宏宇的目光在周娜身上肆无忌惮地瞟着,“我还是那句话,娜姐你要是愿意替她,我老刘绝对满意。” “我要是说不呢?”周娜收起笑脸,冷冷地说。 刘宏宇嘿嘿一笑,“还有一个办法,把你酒吧的股份转给我,场子我来经营,当然,我会给你一个好价钱的。” 周娜一愣,随即咯咯笑起来。 她这一笑,花枝乱颤,看得周围的男人心旌动摇。 “原来刘总是看上我这点小买卖了。行,我没意见。可是刘总你也知道,这场子不是我一个人的,这样吧,我给明叔打个电话,他要是同意,我没问题。” 一听到明叔,刘宏宇的脸色变了变,哈哈一笑:“娜姐,我就是开个玩笑,哈哈哈,算了算了,今天这事就算了,我们走。” 他们正要走。 忽听身后有人说:“你走得了吗?” 说话的正是李沐尘。 刘宏宇转身:“你想怎样?” “跪下来磕头认错,或者,留下一条腿。”李沐尘说。 刘宏宇双手一摊,看向周娜:“娜姐,你看,这就不是我不给你面子了。” 周娜微微皱眉。 旁边的马山连忙道:“娜姐,这是我小兄弟,叫李沐尘。” 周娜点点头:“原来是马山的兄弟,行了,就当给我个面子,算了吧。” 李沐尘却冷冷地说:“我为什么要给你面子?” 周娜脸沉了下来:“马山,你这小兄弟怎么回事?” 马山也没想到李沐尘会这么说,“沐尘,今天的事就算了,你先带丁香回去。” 李沐尘双眉一挑,紧紧盯着马山,说:“马山哥,我现在还叫你一声哥,那是因为你以前照顾过我们。从小,我就敬你是条汉子,是个英雄。我记得你说过,永远不会让人欺负咱丁香妹子。现在,有人欺负到丁香妹子头上了,你就说怎么办吧?” 李沐尘不是要逼马山,他只是想看看,马山还是不是曾经的马山,还值不值得他以兄弟相待。 马山的眼神有点复杂:“兄弟,不是我怂,这里面的事情你不懂。” 李沐尘不说话,突然上前“啪”打了刘宏宇一个嘴巴。 刘宏宇没想到他会突然动手,毫无防备,连他身边的保镖都是一脸懵。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给谁弄死他!”刘宏宇下令。 马山知道没有退路了,钢管一横,大喝一声:“谁敢动!” 所有人都愣住。 刘宏宇捂着脸,指着周娜说:“娜姐,你是真要和我过不去?” 周娜也紧皱着眉头:“马山……” 马山说:“娜姐,这些年你对我有恩,只要我还有一条命在,日后一定报答。今天的事,对不住了。” 说罢,钢管一挥,咣当一下,直接敲在光头纹身男的脑袋上。 李沐尘微笑着点头。 不错,还是那个马山。 那个天不怕、地不怕,最讲义气的马山。 马山动的而时候,李沐尘也动了。 他脚一抬,一脚踹在刘大疤瘌的膝盖上。 就听见一声嘎嘣脆的骨裂声,刘宏宇的腿,反角度弯折起来。 伴随着惨烈的嚎叫,刘宏宇倒在了地上。 “我给过你机会的。”李沐尘摇了摇头。 “啊……”刘宏宇撕心裂肺地叫着,“叫人!快叫人!把我的人全特么叫来,弄死他!啊……” ------------ 第10章 沾衣十八跌 “不能让他叫人!”周娜反应很快。 保安立刻把门给封锁了。 李沐尘却说:“让他去叫。” 听见他这句话,张一平终于认定,这人就是个疯子。 而周旭更是恨不得一口咬死他。 让刘大疤瘌去叫人,这不是找死吗。 周娜双手交叉在胸前,看着李沐尘问道:“你知不知道刘大疤瘌是什么人?有多少手下?等他把人叫来,我这场子还开不开了?” “我记得小时候,马山哥经常教导我们,打蛇要打死,打人要打服。” 李沐尘看了一眼马山。 周娜一愣,若有所悟。 被李沐尘这么一说,马山也来了豪情:“娜姐,你放心,今天的事是我们哥俩的事,绝不牵连酒吧。” 周娜瞪了马山一眼,你说不牵连就不牵连啊。 她立刻下令:“清场,所有客人免单,再发一张抵扣券。” 一个保安下去,外面很快传来闹哄哄的声音,酒吧突然清场,让客人都十分不满。 李沐尘转过身,对林曼卿说:“你们也走吧,麻烦你照顾一下丁香。” 林曼卿默默点了点头。 李沐尘又对丁香说:“妹子,到外面等我们,记得跟林小姐在一起。” 林曼卿不明白,李沐尘为什么要强调让丁香和她在一起。 李沐尘心里却很清楚林曼卿的身份,丁香只要跟着林曼卿,就一定是安全的。 丁香满脸担忧,但还是跟着林曼卿走了。 张一平等人也都出去了。 趁着这个时间,刘宏宇的保镖已经把消息传出去,他们的人正在赶来的路上。 保镖发消息的时候,周娜看见了。 她本想阻止,可想起李沐尘刚才那句话,“打蛇要打死,打人要打服”,确实,就算今天不让刘大疤瘌叫人,他心里不服,以后还是会带人来报复。 那就干脆,把他打到服为止。 可周娜不认为李沐尘和马山有这个能力,她自己也做不到。 但有人可以做到。 所以,她给明叔发了消息。 在禾城,也只有明叔,才能把刘大疤瘌这种人治得服服帖帖。 …… 没过多久,酒吧外面就风驰电掣般来了几辆车,其中一辆轿车,两辆面包。 轿车上下来四个人,面包车上则同时涌出几十人,每个人手里都拿着家伙。 这一幕,刚好被还未远离的张一平等人看到。 “乖乖,这是要打仗吗?” “是刘大疤瘌的人。”张一平眼中露出一丝恨意,不知是在恨让他丢了面子的刘宏宇,还是恨李沐尘。 …… 酒吧清场以后,突然就变得很安静。 但谁都知道,这安静的背后,是一场即将来临的暴风雨。 一群人冲进了酒吧,上了二楼的包厢。 躺在地上哼哼唧唧的刘宏宇看见来人,突然就来了精神,指着李沐尘说:“给我上,弄死他!” 这些人拿着棍子或者西瓜刀,就冲向李沐尘。 马山大叫一声:“想动我兄弟,先过我这一关!” 手举钢管,冲进了人群。 只见他左冲右突,左挡右拆,如入无人之境。 周娜惊讶万分,马山跟了她很多年了,她知道马山挺能打的,可没想到这么能打。 可是看着看着就发现不对了。 马山再能打,也就是个肉体凡胎,怎么可能一个人打几十个? 他也只能应付面前的三两个人,其它人,有的绕到他背后偷袭,有的则去攻击李沐尘。 而最奇怪的是,也没见李沐尘怎么动,那些冲到他面前的人,要么纷纷跌倒,要么招式用歪,不但没打到他,反而打到自己人身上,帮马山解了后背之围。 周娜观察了很久,但见李沐尘始终气定神闲地站在那里,这让她百思不得其解。 很快,刘宏宇的人躺了一地。 马山满面通红,怒发冲冠,喘着粗气,如天神一般站在场子中间。 其实连他自己都不相信自己能打这么多人,知道肯定是李沐尘帮了忙。 “兄弟,没想到你山中学艺,学了一身好功夫来。”马山哈哈大笑,“爽啊!好久没有这么痛快地干架了。来,还有谁?!” 刘宏宇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么多人,都被干掉了? 当他看见自己的身后还有两个人的时候,他松了一口气。 周娜也注意到了这两个人。 刚才马山打架的时候,这两个人始终没有动过。 其中一个站在那里,紧紧地盯着马山。 而另一个人,则如老僧入定一般,连眼皮都没抬过。 “你们两个还愣着干什么,上啊!”刘宏宇吼道。 两个人这才走出来。 第一个人走向马山,而那个如老僧入定一般的中年人,则走向李沐尘。 走向马山的那人,从腰间拿出一把短刀,一句话不说,上来就直刺马山的肋部。 “来得好!” 马山叫一声,闪身躲过,举棍就砸。 二人就在包厢有限的空间里打了起来。 保镖的刀法辛辣,出手果断,招招都是致命的杀招。 而马山用棍,打起来大开大合。 李沐尘见马山没有败象,反而越战越勇,就放了心,把注意力放到正走过来的那个人。 他看得出来,此人是一个武道高手。 两人面对面站着,谁也不说话。 刘宏宇叫道:“黄师傅,快动手啊。给我废了他,留活口,我要慢慢弄死他。” “闭嘴!”黄师傅连头也没回。 刘宏宇立刻闭了嘴,不再出声。 这让周娜十分意外。 她原以为黄师傅是刘宏宇养的打手,就算是花钱雇来的,也不可能对刘宏宇如此不敬。 怎么刘宏宇反而好像有点怕他? 看样子,这背后还有文章。 黄师傅朝李沐尘一拱手:“在下铁衣派黄海,看阁下刚才用的沾衣十八跌颇有几分火候,不知哪门哪派,那位师傅座下?” 周娜心头一亮,原来是沾衣十八跌,难怪 李沐尘不禁觉得好笑,这人居然把仙家法力当成了沾衣十八跌。 沾衣十八跌,是要别人靠上来,再利用内劲和巧劲把人摔出去,是借力打力的法子。 而李沐尘所学的,是天都法术,九转玄元神功,他虽未入先天,但要隔空摔几个普通人,那还不跟玩似的。 “铁衣派……”李沐尘摇了摇头,“没听说过。” 黄海以为李沐尘是故意的,练武的人哪有不知道铁衣派的,大怒道:“好小子,那就让你见识一下铁衣派的十八横练。” 说罢一振臂,身上的衣衫尽碎,化作片片碎屑,如雪花般在空中飞舞。 这一手,把包厢里的人看得目瞪口呆。 周娜更是心慌,她担心就算明叔来了,也收拾不了场面。 刘宏宇哈哈一笑:“小子,看见了吧,这就是功夫,你死定了!” 这时候,马山已经把另一个保镖逼到了角落。保镖满身是伤,很快抵挡不住,被马山接连几棍,打倒在地。 马山回头,正好看见了黄海爆衣的场景,心中一惊,怕兄弟吃亏,就冲了过来。 “让我先来领教一下!” 说罢抬手就是一棍。 黄海也不躲,任由马山的棍子敲到他的胸口。 只听一声沉闷的响声,犹如打在包了皮革的铁板之上,棍子弹起,震得马山手臂发麻。 “卧槽,还真是铁布衫!” 马山叫了一声好,从地上捡起一把匕首,直刺黄海的咽喉。 黄海还是不动。 匕首刺中咽喉,刀尖愣是进不去半分。 马山还想再试,却被李沐尘拦住了。 “我来吧。” 他走到黄海面前。 “你刚才不是说我会沾衣十八跌吗,那就让你看看,我的沾衣十八跌,怎么破你的金钟罩铁布衫。” 话音刚落,黄海就已经飞了出去。 ------------ 第11章 明叔 啪! 黄海重重撞到了墙上。 但他一身铁布衫横练,这一撞虽然重,对他来说没什么伤害。 让黄海心惊的是,他刚才没看清李沐尘是怎么出的手。 沾衣十八跌,这功夫就算是祖师爷张千跌来了,也不过如此吧。 黄海知道今天很难讨到好了,但他还抱着一丝侥幸。 练十八跌的,未必真能打,而他一身横练,也不怕摔。 铁布衫全身上下处处都是武器,只要摸索出对手发力的方法,以拙制巧,以力打力,赢得一招半式,就足以把人给废了。 黄海双臂一展,手掌在墙上一按,身体就像弹簧一样弹了回来。 随后在空中一个鹞子翻身,再使了个千斤坠,重重的落了地,双脚像钉子一样扎在地上。 以他这一身横练功夫,在有准备的情况下,扎好步子,来个十几个人推也推不动他。 可万万没想到,他刚摆好架势,身体就又飞了出去。 嘭! 再次重重地砸在墙上。 黄海不死心,又跳回来,这次他落地的地方离李沐尘远了一点。 可是也没见李沐尘动,黄海又飞了出去。 如此七八次,黄海彻底心凉了。 虽然仗着一身横练功夫,没被摔坏,可一直这样下去也不行啊。 再强横的身体,那也是肉做的,经不起这么折腾。 飞出去十次之后,黄海撞到墙壁上,没有再跳出来,而是顺着墙壁滑下来。 这里离李沐尘最远,而且靠着墙,这你总没法摔我了吧。 但他还是想简单了。 也没见李沐尘怎么动,就忽然已到了他眼前。 而黄海,再一次飞了出去。 砰一声,撞上了另一面墙壁。 黄海服了,彻底服了。 自己的功夫和对手完全不是一个级别。 可他连投降的机会都没有,因为李沐尘根本不给他停下来说话的机会。 只要他一停下,立刻就会被摔飞出去。 心气一没,力气也失,越到后面,每一次摔,都让他身体骨肉和内脏大受震动,一身横练功夫也招架不住了。 第十七次,砰,黄海撞到墙上,缓缓滑下,这一次他站不住了,只能躺在地上,感觉身体已经完全散架。 李沐尘缓步走到他身边,低头看着他。 “我认输……我,服了……” 黄海喘着气,几乎用尽了最后的力气,才说出这几个字。 “说了沾衣十八跌嘛,还有最后一次。”李沐尘笑着说。 黄海的眼里露出惊恐之色。 然后,他就再次飞了起来。 这一次他没有撞墙,而是身体在空中转了好几圈,最后摔到了刘宏宇的身边,再没爬起来。 刘宏宇吓了一跳,用手去推:“黄师傅,黄师傅……” 可是黄海直挺挺地躺在地上,身体软趴趴的,像死了一样。 李沐尘缓缓走向刘宏宇。 刘宏宇这下是真害怕了。 黄海的厉害他是知道的,请他来之前,他亲自试过,子弹不清楚,但普通的刀剑,是真伤不了他。 也正因如此,他明知蓝桥酒吧的背后有明叔撑腰,还敢来闹事。 没想到,就被眼前这个年轻人三下两下就打败了。 “兄弟,有话好说。”刘宏宇见李沐尘走过来,惊慌道,“兄弟,你放过我,我给你钱,你要多少钱都行……” 李沐尘不说话,脸上罩着寒霜。 刘宏宇绝望了:“兄弟我知错了,我给你磕头,给那位姑娘赔罪,我该死。” 李沐尘抬起脚,踩在刘宏宇另一条还完好的腿上,冷冷地说: “刚才我已经给过你机会了。” 他尘脚下用力。 骨骼碎裂的声音,和刘宏宇的惨叫声同时响起。 …… 十几辆黑色的轿车风驰电掣而来,带着刺耳的刹车声,在蓝桥酒吧的门口停下。 为首一辆车的后座上下来一个五十岁左右穿着黑色唐装的中年人,手里捻着一串沉香珠子。 和他一起下来的还有一个胖胖的中年人,别看他胖,却是满面红光,精神抖擞。 后面车上,每车都是四人,有一半穿西装,还有一半是穿着白色的练功服,像是拳馆的人。 这群人,浩浩荡荡地进了蓝桥酒吧。 酒吧外面的路人一阵不小的骚动。 “这是谁啊,派头那么大?” 张一平看见穿唐装的男人,略有些激动地说:“明叔来了!” 因为丁香担心马山和李沐尘出事,一直不肯走,林曼卿无奈,只能留下来陪她。 而张一平和周旭,也很想知道酒吧里究竟发生了什么,李沐尘会有怎样的结局。 “哪个是明叔啊?”姚丽丽看着并排走在前面的两个人问。 “穿黑衣服那个。”张一平说,“另外那个是明叔的保镖。” 周旭不解道:“第一次见保镖和主子肩并肩走路的。” 张一平说:“你们不知道,那个是洪师傅,南派太极传人,也是南派太极在禾城的掌门人,那些穿练功服的,都是他的徒弟。” “这明叔到底是什么人啊?” “明叔是冯家的人,叫冯天明,但生性洒脱,喜欢名酒、古玩和女人,听说他年轻的时候,有禾城第一公子之称。因为不接触家族生意,所以外人不太知道他。但我们圈子里,他很出名,是真正的大佬。刘宏宇是个狠角色,但在明叔面前,也不够看的。” “那他们来干嘛?” “肯定是娜姐叫来的。” “张哥,难道明叔也有酒吧的股份?” “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娜姐和明叔关系应该不错,或许她是……” 他后面的话没有明说,但听者有心,自然就明白了。 他们聊着八卦,丁香却在担忧李沐尘和马山。 “我哥他们不会有事吧?” 张一平摇头道:“估计够呛,他们两个再能打,能打得过刘大疤瘌那么多人?而且,他们今天在场子里闹事,明叔也不会放过他们。” 林曼卿说:“明明是刘大疤瘌不对,明叔应该不会为难他们吧。” “本来娜姐出面,刘大疤瘌已经给娜姐面子,事情都过去了,可李沐尘踢断了刘大疤瘌的腿,不给娜姐面子,也就是不给明叔面子。圈子里的人都知道,明叔是眼里不揉沙子的人,以他的性格,马山和李沐尘今天要想完整的走出来很难。” 周旭讥笑道:“活该!这是他们自己找死。” 林曼卿突然说:“张一平,要不你上去帮他们求求情吧,你常在圈子里混,你爸又是永青的董事长,明叔应该会给你面子。” 张一平脸一黑,要是别的事,林曼卿发话了,他一定去做。 可叫他去找明叔求情,他可没这胆子。 连刘大疤瘌都不给他面子,何况是明叔? 他可不想去再丢一次人。 “张一平,这是我第一次求你办事。”林曼卿说。 张一平脸色凝重,犹豫了半天,最终还是摇头道: “不是我不愿意,别说我,就是我爸来,明叔也未必买账。在禾城,能让明叔给面子的人不多。除非让你爷爷出面,林家的面子,他应该会给。” 林曼卿皱了皱眉,她当然不可能为这种事去找爷爷,爷爷也绝不会为此出面。 她想了想,说:“那我去。” 说完,拉起丁香的手,就朝酒吧走去。 ------------ 第12章 南派太极 收拾了刘宏宇,李沐尘就打算离开,丁香还在外面,虽然交给了林曼卿,但他还是有点不放心。 “马山哥,我们走吧。” “你们两个,把我这里搞成这样,就想这样走了吗?”周娜突然说。 李沐尘微微一愣,“那你想怎么样?” 周娜对李沐尘这个人很好奇,只是她也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 今天动静闹这么大,善后就很麻烦。 刘大疤瘌有没有被打服先不说,衙门口那边需要打点吧,而酒吧的生意也受了影响。 这些损失怎么算? “算了,你们走吧。” 周娜沉吟了半天,最终还是决定放他们走。 反正留不住,不如给个面子,做个顺水人情,日后也好相见。 她的话音刚落,就听门外有人说: “谁也走不了。” 两个男人走进来,都是五十来岁,一胖一瘦,胖子红光满面,器宇轩昂。而瘦的那个,穿着黑色唐装,神色平静,身上却自有一股雍容华贵的气质,就是站在那里不动不说话,也让人能感觉到他不是一般人。 在他们的身后,一群穿着练功服的年轻人,和一群穿着深色西装的人,泾渭分明,分成两列,鱼贯而入。 “明叔!”周娜惊喜地叫了声。 穿黑色唐装的男人朝他点了点头,看着狼藉的地面,皱了皱眉。 “明叔,事情有点复杂……”周娜正要讲述事情的经过。 明叔却打断了她,“没什么复杂的,刘大疤瘌是冲我来的,但他不敢直接来找我,就到你这里来搞事。” “冲你?”周娜大为惊讶,“他怎么敢?” “哼!”明叔往前走了几步,看着躺在地上昏死过去的刘大疤瘌,“认识了几个互联网大佬,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 “互联网大佬?”周娜更加好奇,“明叔也做互联网项目了?” “他们是为了影视城。”明叔捻着手里的沉香串,“几年前就有人要买我影视城的股份,我也知道那人背后是谁。不把我的股份拿到手,他们就没法控制娱乐圈。” 周娜恍然。 中年胖子走过去,低头看躺在地上的黄海,伸手在他光着的身上捏了几把。 明叔看着他问道:“洪师傅,是他吗?” “没错了,铁布衫,功夫不浅,起码二三十年的底子了。谁把他打成这样的?”被称作洪师傅的胖子转身回头,目光从李沐尘身上扫过,最终停留在马山身上。 周娜指了指李沐尘,“是他。” 洪师傅很意外,看着李沐尘,“呵,年纪这么轻,就能打败铁衣黄海,不错,不错。你师父是谁?” “有必要告诉你么?”李沐尘面无表情地说。 洪师傅一愣,脸沉下来,冷哼一声,道:“年轻人,不要以为学了点皮毛功夫,就可以目中无人了。” 李沐尘没有和姓洪的聊下去的兴致,说道:“你们说完了没有,没事的话,我先走了。” 他刚一迈步,跟着明叔和洪师傅来的十几个穿着练功服的弟子就横抱着双手挡住了他的路。 “你走的了吗?”洪师傅冷笑着说。 李沐尘转身,却并不去看洪师傅,而是冷冷地看着明叔,“我不能走吗?” 洪师傅见他理都不理自己,脸上涌出怒意。 但明叔没发话,他也不好动手。 周娜有心维护马山和李沐尘,见气氛不对,连忙说: “明叔,他们两个刚才也算帮了我的忙,不然还不知道刘大疤瘌会弄出什么事来。” “我知道。”明叔打断道,“但他们砸了你的场子,也是事实。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我的人,蓝桥酒吧就是我的场子。如果我就这样放他们走了,传出去,我的面子往哪儿放。今天能从这儿走出去的,只能是我的人。” 周娜一喜,明白了明叔的意思,这是有意把李沐尘和马山收归部下。 “马山,还不快谢谢明叔,以后你们就是明叔的人了。”周娜怕摸不准李沐尘的脾气,就对马山说。 马山当然听说过冯天明,在禾城,谁也惹不起的冯家二爷。 他沉默了一会儿,说:“娜姐,我只跟着你。至于我兄弟,我不能替他做主。” 周娜一听心里咯噔一下,这个笨蛋,这时候顶什么嘴,跟着她和跟着明叔有什么区别。 可他这么说话,让人听着不舒服,等于不给明叔面子。 她只能把希望看向李沐尘,因为明叔应该也是看中李沐尘能打败那个铁布衫黄海,只要李沐尘同意,就没事儿了。 可正如她担心的那样,李沐尘摇了摇头:“我是我,不是谁的人。” “那你就别想走了。” 洪师傅大喝一声,声如洪钟,摆了个白鹤亮翅的动作。 “南派太极传人,洪天成,请指教!” 洪天成一摆拳架子,李沐尘就看出来,这人的功夫和那个铁衣派的黄海应该差不多。 只不过太极是内家,铁布衫是外家,在功夫的鄙视链上,练内家的总看不起外家。 实际上这两个人,比那天在灵山湖遇到的忍者差了很多,更不要说钓鱼的钱坤了。 李沐尘都不屑动手,只是无奈的摇了摇头。 洪天成看他这样子,心中大怒,就要出手。 “师父,何必你亲自出手,小屁孩而已,让我来教训他。”洪天成的弟子中有一人站出来。 这人朝李沐尘一拱手:“南派太极,关旭平。” 说着也和他师父一样,摆了个白鹤亮翅。 关旭平见李沐尘没动,轻蔑一笑:“出招吧。” 一个搂膝拗步踏上,接一招手挥琵琶,掌心按向李沐尘的胸口。 李沐尘看着想笑。 太极拳是以静制动,借力打力,尤其是这一招手挥琵琶,要在对手出招的时候,架住对方的手,顺势往后,一捋一按,再挥手发力,把对手打出去。 而李沐尘压根就没动,关旭平就用了手挥琵琶,这就把内家拳练成了外家拳。 李沐尘也起了玩心,见对方手来,轻轻一架,手腕一翻,压着对手的手肘,顺势往后一带,后退半步。 关旭平的下盘功夫显然不行,被李沐尘这一带,重心就不稳, 李沐尘轻轻往前一推,关旭平整个人就飞了出去。 手挥琵琶! 李沐尘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用对手的招数,将对手打飞。 而且运用地比对手更精熟。 这种世间功夫,对他来说就跟玩一样。 洪天成看得大惊,道:“原来你也是太极门人,怪不得黄海被你打散了筋骨,而毫无外伤。陈杨孙吴,南北两脉,你是哪位师父门下?” 李沐尘淡然道:“我不是太极门的。” “不是?”洪天成不解道,“你刚才用的明明是太极招式。” “我只是现学现卖而已。这种小孩子过家家的东西,没什么难度。” 李沐尘倒不是看不起太极拳。 当年武当祖师张三丰创太极,本意并非武功,而是发明了一种更适合普通人修炼的呼吸吐纳和真气导引之法。 后人以此入武道,才有了太极拳法。 只是这些人练得实在太差,只剩下一个架子。 “你!”洪天成听得大怒,“那就让你尝尝太极拳的厉害!” 一招高探马,就朝李沐尘面部打来。 不得不说,洪天成比他的徒弟强了不止一星半点,身上的衣服无风自动,手臂打出,关节骨骼发出哔啵的响声,仿佛连空气都在开裂。 ------------ 第13章 林家的面子 李沐尘心头一动,在世间行走,不能动不动就用仙家法术,何不学一学这南派太极拳。 便使出他刚刚学的一招手挥琵琶,一捋一按一退,只是这一次没有发力打人。 洪天成见李沐尘卸了他的力,马上变招,使出如封似闭,以退为进,搭上李沐尘的手臂,紧接着一记进步搬拦锤。 虎口向上,左手向外拦,左膝前弓,右腿蹬直,右拳向前直击。 因为已经挡开了李沐尘的手,李沐尘身体空门大开。 而洪天成这一拳,势大力沉,把浑身肌肉的力量整合成一,力从脚底生,气从海底起。 拳头看着不快,但拳头前方的空气,却发出了哔啵的爆裂声。 他的徒弟们忍不住爆发出一阵叫好:“好!” 洪天成对这一拳极有信心,在他看来,李沐尘无论如何也躲不过这一拳了。 然而,当他的拳头即将触及李沐尘的衣服的时候,李沐尘却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方式扭转了身体,双手做出了如封似闭的动作,封住了洪天成的攻势。 紧接着,李沐尘的左手轻轻一搬,搬开了洪天成的直拳,也是左膝前弓,右腿蹬直,右拳向前直击,打向洪天成的肋部。 进步搬拦锤! 用的是和洪天成一样的招式,只不过顺序略有不同。 先搬后拦叫搬拦,先拦后搬叫拦搬。 这就是太极的妙用。 洪天成大惊,没想到自己这一拳没打到对手,反过来被对手打。 他连忙撤步后退,但还是感觉躲不过这一拳。 李沐尘的拳头打到他的左肋,却并没有什么力量,就从肋下滑过。 洪天成松了一口气,心说,原来是个空架子,只会招式,不会发力。 再无惧意,重整精神,招式一变,又使出一招揽雀尾。 李沐尘见招拆招,用的还是太极。 就这样,二人在这包厢内打起来。 那些弟子们有幸见到师父和高手的实战,一个个兴奋不已,连眼皮都不眨一下,生怕漏掉什么。 可他们也有疑问,为什么那个家伙用的拳法,和师父一模一样,而且动作更加舒展,好看呢? 李沐尘见洪天成重复的招式越来越多,估计已经把他毕生所学都用出来了,微微一笑,道: “洪师傅,差不多了吧?” 洪天成久战不下,很觉得丢了面子,已经打红了眼,怒道:“再来三百合!” 可李沐尘却不给他机会了。 一招手挥琵琶,把洪天成打飞出去。 这是他今天学会的第一招太极拳,以此结束战斗,这叫有头有尾。 洪天成在空中翻了一个身,落到地面,噔噔噔连退数步,才勉强稳住身形。 “洪师傅,我的太极拳用的如何?”李沐尘笑道。 洪天成一张脸涨得通红,胸膛起伏,半天说不出话来。 他转身朝冯天明一抱拳:“冯二爷,我给你丢人了。” 说罢,就朝门口走去。。 经过李沐尘身边的时候,说了句:“山水有相逢,你等着。” 走到门口的时候,脚步一顿,等了几秒,却未等到冯天明的挽留,终于叹了口气,愤愤地出去了。 他的徒弟们也都跟了出去。 太极门的人一走,那些穿黑色西装的人,就代替他们堵住了门。 冯天明一抬手,最前面的两个人手里突然各多了一把枪。 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李沐尘和马山。 “你说功夫厉害,还是子弹厉害?”冯天明似笑非笑地看着李沐尘。 “明叔……” 周娜很想替李沐尘求情,有马山这层关系,她很有把握把李沐尘拉拢到身边。 这样的年轻高手,上哪儿去找? 可是看着冯天明冰冷的脸,她又把想说的话咽了下去。 她知道,今天除非李沐尘服软,否则很难走出这个门了。 “等一下!” 外面忽然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林曼卿拉着丁香走进来。 马上有人拿出枪对准了她们。 李沐尘皱起了眉头。 他把丁香交给林曼卿,为的就是丁香的安全,同时也不想让丁香看见这种场面。 可他没想到,林曼卿居然领着丁香回来了。 周娜眯起了眼睛,看着眼前这两个小姑娘。 真是一个比一个漂亮啊。 她心里想的是,自己和她们两个相比,谁更吸引男人的眼光? “马山哥,沐尘哥哥……” 丁香看着有人用枪指着他们,大惊失色。 林曼卿也有点害怕,但她知道此时她必须镇定,便用力握了一下丁香的手,轻声道:“别怕,有我。” “明叔!”林曼卿叫了声。 “你是谁?”冯天明看着林曼卿有点眼熟。 “我叫林曼卿,几年前我爷爷祝寿的时候,见过您。” 冯天明一愣,随即想起来,有些惊讶地说:“你是林秋声的女儿?” “是的。” “你来干什么?” “我想请你放了我朋友。” “哦?”冯天明问道,“哪一个是你朋友?” 林曼卿指了指李沐尘和马山:“他们俩都是。” 周娜大感惊讶,怎么林家大小姐忽然跑出来了呢? 林家和冯家的关系非常微妙。 两家都是禾城顶级世家,互相之间有合作,也有竞争。 难道今天的事情,和林家有关? 但是林家向来只做正当生意,而冯二爷则以偏门为主,照理不会有交集。 听说林家大小姐还在念书,也从来不管生意上的事。 一个未经世事的小丫头片子,在这样的场合,居然能够面不改色,不卑不亢。 不愧是名门出身。 周娜不禁有点佩服这位林大小姐,甚至有点羡慕。 想起自己在她这个年纪,还在过苦日子。 若是也有这样的出身,又哪里会吃那么多苦,才走到今天这一步。 冯天明没有说话,脸上阴晴不定,紧紧盯着林曼卿,仿佛想要看透她的来意。 忽然,他哈哈一笑,说:“林家大小姐来要人,我怎么好不给呢,不看僧面看佛面嘛,林老爷子的面子,我无论如何也要给的,在禾城,谁敢不给他老人家面子呢。” 林曼卿松了一口气,说:“谢谢明叔。” “不过,”冯天明话锋一转,“林家的面子我给了,我冯天明的面子,你林大小姐能不能也给一个呢?” 林曼卿没有这种场面的经验,问道:“明叔您说,只要我能做到的。” 冯天明背着手,缓缓踱步。 “城南的老车站改造,这个项目我想投标,但我知道你爸也要投标,我想和你们林家合作,这个项目大家一起做。” 林曼卿道:“我从不参与家族的生意,你应该去找我爸谈。” 冯天明脸上带着笑,“那么说,林小姐今天不是代表你们林家来的啰?” 林曼卿摇了摇头:“不是。” “既然你代表的不是林家,那我也就无需给你面子了。”明叔的脸色沉了下来,冷冷地说,“就是你爸来了,也得叫我一声二爷。你不代表林家,却到我场子里来要人,你说,这个面子让我怎么给?” ------------ 第14章 谁放谁一马 林曼卿没想到冯天明会发火,而且这么直截了当地拒绝了她,但她不愿意就这样放弃。 “明叔,你今天放了我朋友,这份恩情我会记得,将来一定还你。” 冯天明微微一愣,没想到林曼卿这时候还能不卑不亢,不禁对她高看几眼。 “你怎么还我?”冯天明眯着眼睛问。 林曼卿知道,不说点实际的,冯天明是不会放人的。 可是她能给出什么实际的好处呢? 她皱起眉头,轻轻咬住嘴唇。 就在这时候,一阵手机铃声响起,在安静的包厢里特别刺耳。 李沐尘从口袋里掏出他的老款诺基亚,看了一眼号码。 虽然有人拿枪指着他,但他依旧从容不迫,若无其事地接起了电话。 “喂,李老弟啊,我是钱坤。” 李沐尘听出了钱坤的声音,“老哥你说。” “老弟啊,有件事跟你说一声。”钱坤的声音听上去很高兴,“我查了一下,灵山湖的开发商是冯家的花洲集团,我已经和冯家家主打过招呼了,西滩那块地不会动,你暂时不用给你爷爷迁坟了。” “谢谢。” 李沐尘原本就在为这事发愁,入土不安,是对逝者最大的不尊重。 钱坤帮了他一个大忙,他是真心感激。 “不用谢我,我也是为了自己钓鱼方便。”钱坤在电话那头笑着说。 李沐尘微微一笑,知道钱坤是故意这么说,淡化这份恩情。可李沐尘是有恩必报的人,钱坤越是这么说,他就越记得这份情。 “药吃了吗?” “吃了,回来就让人照你的方子去抓了药。” “那就好。你按时吃药,半个月后,我来给你扎针。” “好,那就谢谢老弟了。” “不客气。” 正要挂断电话,李沐尘忽然想起来什么,问道: “你跟冯家人很熟?” “还算可以。” “冯天明认识吗?” “认识,怎么了?” “他拿枪指着我的头,我在想,要不要看你的面子,放他一马。” 这句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如此自然,可听的人全都以为自己听错了。 谁放谁一马? 周娜和林曼卿都茫然地看着他。 “冯天明在不在边上?”钱坤在电话那头问道。 “在。” “你把电话给他。” 李沐尘看了冯天明一眼,把电话递过去。 旁边的黑衣人把枪口顶到了李沐尘的太阳穴上,只要李沐尘再往前多走一步,他会毫不犹豫地开枪。 冯天明示意他不要动,疑惑地看了李沐尘一眼,最终还是接过了电话。 “喂……”他微微一愣,露出些许震惊,“坤爷!……” 态度立刻变得恭敬。 “是……是……好的……” 不一会儿,他挂了电话,把手机还给李沐尘,哈哈一笑: “兄弟,不好意思,一场误会。” 一挥手,手下人把枪都收了起来,退回到两边。 冯天明又转向林曼卿:“让林大小姐亲自来要人,真是太过意不去了。现在完璧归赵,招呼不周,请林小姐不要怪罪。” 林曼卿不知道为什么冯天明的态度突然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她只知道,一定和李沐尘接的那个电话有关。 她看向李沐尘。 李沐尘走过来,朝她笑笑,说:“今天谢谢你了,我们走吧。” 林曼卿白了她一眼,没有说话,转身带着丁香往外走。 李沐尘和马山也跟着一起出去了。 周娜看着他们离开,不解地问冯天明:“明叔,刚才是谁的电话,你怎么……” “坤爷。”冯天明说,“我没想到,这小子是坤爷的人,今天差点就酿成大错。” “坤爷?”周娜想了半天,也没想起禾城有这样一号人物,“哪个坤爷?” “钱塘坤爷。”冯天明说。 周娜吃了一惊:“钱家的人?” “是啊。”冯天明叹了口气,“在南江省,谁又敢不给钱家面子呢!” “坤爷在钱家地位很高吗?”周娜问道。 “很高,很高!”冯天明重复了两遍,突然说,“有机会的话,和这小子走近点吧。” 周娜一愣,却马上明白了冯天明的意思,不免有点失落,却又忍不住有那么一丝期待。 …… 张一平等人一直在酒吧外面等着,见林曼卿出来,连忙迎上去。 “曼卿,还是你面子大,能从明叔手里把人救出来,真了不起!”张一平竖起大拇指夸道。 “就是,曼卿是什么人,林家大小姐,在禾城,谁会不给林家人面子。”姚丽丽也拍着马屁。 “丁香,你没事吧?” 周旭走上前关切的问,“这次可多亏了林小姐,要不然你可就惨了。” 又瞟了一眼李沐尘和马山,“两个老爷们,还要靠女人去救,真丢脸!” “你们说够了没有?”林曼卿脸一寒,“谁丢脸,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周旭脸一红,看向张一平。 张一平的脸色有点难看,今天丢脸的确是丢够了。 可是,就算重来一次,要他正面怼刘大疤瘌,或者去求明叔,他还是不敢。 张一平看了李沐尘一眼,觉得这家伙就是个衰星。 “我们回去吧。” 他想赶紧远离这个衰星。 回去以后再想办法哄哄林曼卿,让她一开心,就把今天的事给忘了。 然而,林曼卿却说:“你们先走吧,我送丁香回家。” 张一平当然不同意,说:“不行,曼卿,今天是我们把你约出来的,你一个人我不放心,万一有点什么事,我不好向林叔叔交代。” “不用你向我爸交代。”林曼卿冷冷地说。 一个这么没有担当的男人,她怎么会喜欢? 相比之下,她更欣赏李沐尘和马山。 他们俩没有显赫的家世和地位,但却肝胆相照,肯为自己的妹妹赴汤蹈火。 有时候,她都有点羡慕丁香,有这样两个哥哥照顾。 林曼卿毫不犹豫地打了辆车,叫上丁香、李沐尘和马山一起上了车。 张一平看着他们离开,气得在风中凌乱。 周旭过来劝道:“张哥,别生气,林小姐早晚是你的。今天的事也不怪林小姐,都是那个叫李沐尘的,所有的事情都是他搞出来的,也是他让林小姐照顾丁香,要不然林小姐也不会回去找明叔要人。” 张一平恨恨地一拳砸在路灯杆上:“这个李沐尘,得找个机会教训教训他。” “张哥,这种小事,交给我吧。”周旭说。 张一平知道他其实是想找机会接近丁香,也不点穿,拍了拍周旭的肩膀说:“那就辛苦你了。” …… ------------ 第15章 我是你未婚夫 丁香不放心林曼卿一个人回家,让马山和李沐尘送她。 这个活,自然就落到了李沐尘身上。 林曼卿没有拒绝。 李沐尘在马路边拦出租车,可是没想到这个点空车特别少,等了半天也没有。 看着李沐尘不停地招手,林曼卿笑道:“你没有滴滴吗?” 李沐尘一愣:“弟弟?我当然有。” “那就用啊。” “啊?现在用?” 李沐尘的表情极度夸张,仿佛看见了怪物。 林曼卿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解释道:“我说的滴滴,是用来打车的。” “什么?”李沐尘怎么也想不明白,用弟弟怎么打车。 林曼卿拿出手机看了一眼,说:“没什么。” 李沐尘继续伸手拦车。 林曼卿说:“要不,你陪我走回去吧。” “走回去?”李沐尘看了眼林曼卿的脚,“这么远,你走得动吗?” “走得动。”林曼卿说完就往前走,忽然回头,嫣然一笑,“我跳健美操的,这点路不算什么。” 健美操是什么操? 李沐尘摇了摇头,迈步跟了上去。 “你当时为什么把丁香交给我?”林曼卿突然问道。 “因为我不相信其他人。”李沐尘说。 “你相信我?”林曼卿看着李沐尘。 “相信。”李沐尘没有丝毫犹豫。 “为什么?”林曼卿很好奇。 “不为什么,相信一个人,就像一见钟情一样,没有什么理由。”李沐尘的脸上带着一点玩世不恭的笑。 林曼卿愣了一下,噗嗤一笑:“你这算什么理由?” “说了没有理由嘛。” “刚才电话里是谁?” “嗯?” “就是让明叔放你们走的那个电话。” “哦,一个朋友。” 林曼卿知道李沐尘不会说出是谁,便没有继续追问,只是好奇的看着李沐尘,“假如没有那个电话,你会怎么办?” 李沐尘笑道:“不是有你嘛。” “我有什么用?明叔又没给我面子。” “怎么会呢。”李沐尘说,“明叔肯定会给你面子的,他是在找台阶下。我那个电话,只是加了一点砝码,让他更快做出决定。” 林曼卿将信将疑,忽然盯着李沐尘:“你是不是早知道我是谁?” 李沐尘摇头。 “不对,你一定知道。”林曼卿歪着头思考,“你刚才问我这么远,走得动吗。可我根本没和你说过我家住哪儿,你怎么知道我住得远不远?你把丁香交给我,是因为你知道我的身份,丁香只要和我在一起就很安全。所以你刚才笃定地说,明叔一定会给我面子。” 李沐尘不得不承认,自己这个未婚妻很聪明。 聪明,善良,还有担当,这和那位林夫人很不一样。 但他不打算把自己的身份说出来,因为他本来就是来退婚的,而林家好像也不欢迎他。 “明叔并没有给我面子,只是给你电话里那个人面子。”林曼卿好奇地看着李沐尘,“你到底是谁?” “我叫李沐尘,从山里来。” “你真是从山里来的?”林曼卿还是有点不信。 “是。” “那你告诉我哪座山。” “昆仑。” “呿,还雪山呢。”林曼卿更加不信了。 李沐尘说:“昆仑那么大,的确有很多地方终年积雪,但我们天都峰没有雪,因为山顶有座万仙剑阵,常年释放剑气,比阳光还炽烈。” 林曼卿见她越说越离谱,就干脆不理他了。 一旦没人说话,气氛就变得怪怪的。 两个人,在深夜的禾城街头,默默地走着。 “你这么晚不回去,家里人不担心?”李沐尘问道。 “他们不知道我今天回禾城。” “你回家不告诉他们?” “告诉他们了,就会派司机来接我,一点自由都没有。” “所以你现在要走路回家,就是为了这自由的时间再长一点?” 林曼卿狡黠的一笑,“被你看穿了。” “那你是不是该给我封口费。”李沐尘开玩笑道。 没想到林曼卿爽快的答应了,说:“那我请你吃宵夜吧,那边怎么样?” 李沐尘顺着林曼卿所指的方向,见前方一片乌烟瘴气,原来是有许多夜宵摊点,冒烟的是两个烧烤摊。 “行啊。”李沐尘正好很久没吃禾城的夜宵了。 他们找了个摊位坐下来,点了几十个烤串,叫了一扎啤酒。 这时候,两个穿格子T恤的男人在他们旁边的座位坐了下来。 李沐尘早就注意到,这两个人,已经跟了他们一路了。 他假装没看见。 路边摊的味道,让李沐尘仿佛回到了小时候。 那时候,街道没有这样的整齐干净,但比现在热闹很多,像这样的小吃摊到处都是。 李沐尘和马山、丁香经常坐在马路沿上,远远的看着那些食客。 他们吃不起,但哪怕闻闻,也是一种满足。 马山经常咂摸着嘴说:“等我长大了,要赚很多钱,天天吃烧烤!” 小孩子就是那么单纯,即使被社会污染了,知道要赚钱,也只想着吃烧烤。 林曼卿见李沐尘发呆,就自己玩起了手机。 李沐尘回过神来,好奇的凑过去看。 林曼卿啪一下把手机合到桌子上,“你怎么能偷看我发微信?” “这就是你们说的微信啊?” “你真不会玩智能机?” 李沐尘茫然摇头。 林曼卿想了一下,说:“你在这儿等着。” 就站起来,穿过马路,走进了对面的商场。 李沐尘看见旁边桌子上那两个人也站了起来,但看见他没动,就坐下去一个,另一个跟了过去。 李沐尘判断,这两个人应该是冲着林曼卿来的。 他假装没看见,低头喝着啤酒。 过了一会儿,林曼卿回来了,手里拿着一个袋子。 跟踪她的那个人也回来了,在隔壁桌上坐下。两个人低头交谈着什么。 “给你。”林曼卿把袋子递给李沐尘。 “什么?” “手机啊。” 李沐尘接过袋子,拿出一个精致的手机盒,打开来,里面是一个大屏手机。 “什么意思?”他问道。 “送给你的。”林曼卿说。 李沐尘摇摇头:“我不会用,也没用。” “不会用我教你啊,怎么可能没用。” 林曼卿说着就把新手机拿出来,开了机,开始教李沐尘怎么用智能手机。 李沐尘傻了眼,这玩意儿怎么这么复杂? 这十多年,他也并不是全都在山上不问世事的,偶尔也会下山办事。 但他真没用过智能手机,不是没钱买,而是用不上。 手机对他唯一的用处,就是办事的时候和师兄弟以及各大宗门联络。 在酒吧的时候,他说周旭弄坏他的手机赔不起,不是吹牛,因为他手机里存着各大仙宗掌门人或者主要联络人的电话。 这份通讯录的价值,不是世间财富能衡量的。 在教学的过程中,林曼卿终于相信李沐尘的确是没接触过智能手机,甚至对现代社会的很多东西都不了解。 “你不会是穿越过来的吧?”林曼卿开玩笑道。 “什么是穿越?”李沐尘问道。 林曼卿无奈地摇摇头,一边教他手机的应用,顺带给他讲一些现代社会常识。 李沐尘很快就掌握了手机的基本功能,注册了微信号,加了林曼卿的微信。 接下来的一个难题是,李沐尘不会打字。 小时候虽然学过拼音,但对着陌生的键盘,他还是一筹莫展。 “这太难了,比修仙还难!”李沐尘抱怨道。 他只能用手写功能,艰难地给林曼卿发出了他的第一条微信: ‘你好’ ‘在下李沐尘,请多指教(抱拳)’ 林曼卿看见如此古早的对话方式,写的还是繁体字,忍不住噗嗤一笑,回了一条消息: ‘不敢当(抱拳)’ 本以为对话就结束了,没想到李沐尘又发来一条消息: ‘你有没有仇家?’ 林曼卿一愣,回道: ‘没有’ 然后发了个‘?’ 她不明白李沐尘为什么会这么问,但见李沐尘在手机上划啊划,操作了半天,又发过来一句: ‘以后晚上不要一个人出来玩,小心陌生男人’ 林曼卿更觉奇怪,也不回消息,看向李沐尘。 李沐尘还在屏幕上划啊划,发过来一句: ‘你长得太美了’ 林曼卿没想到这家伙居然还会用这样的方式调情。 虽然就是一句很普通的话,但因为前面那古早老套的铺垫,便有了出人意料的效果。 如果一个男人当面这样夸她,她不会有任何感觉,甚至可能反感。 但她现在内心竟有那么一分喜悦,对面这个男人看上去真的和社会脱节,但并不是个无趣的人。 作为林家大小姐,大多数时候,她出门都有专车司机接送,有时候身边还有保镖。 很少有这样的机会,和一个男人单独坐在路边摊吃夜宵,没有其他人打扰。 这个时候,林曼卿才感觉自己是真实的,鲜活的。 而不再是那个生活在林家的“大小姐”。 ‘那你算不算陌生男人?’林曼卿回复道。 ‘当然不是,我是你未婚夫’ ‘滚!’ 林曼卿假装生气地放下手机,心里却并不生气。 可是李沐尘却好像当真了,回了个:‘好’字,就站起来走了。 林曼卿一时愣在那里,看着李沐尘离去的背影,不明白这是怎么了。 这么开不起玩笑吗? 明明是你先开玩笑的呀。 一转念又想,人家从山里来,可能接受不了“滚”这样的用词吧。 唉,真不该这样说。 林曼卿有些自责,很想喊住李沐尘,跟他说:喂,我开玩笑的。 可是大小姐的矜持让她开不了口。 心里顿时空落落的,仿佛失去了什么。 眼眶一红,默默地说:算了,走就走,谁稀罕你陪着。 林曼卿拿起包和手机,沿着马路,朝和李沐尘相反的方向走去。 她没有注意到,旁边桌上的两个男人对视一眼,也站了起来,紧随在她身后。 穿过一个路口,前方是公园。 时间已经不早,广场舞大妈们早已散场,只有零星的人还在公园里散布。 林曼卿走进公园,里面有一条河,河边灯光黯淡,几乎没有行人。 这时,两个男人突然出现在她面前,拦住了她。 “美女,这么晚了,一个人走路,是不是很寂寞呀?”其中一个男人猥琐地说。 “你们要干什么?”林曼卿吃了一惊。 “当然是干你啦!”男人的目光肆无忌惮地在林曼卿上下搜索,最后停留在她的胸前。 “走开,要不然我报警了。” 林曼卿刚说完这句话,手里的包就被一个男人夺了去。 男人从她包里拿出手机,在手里晃着。 “报啊,我看你拿什么报警,你还是抱我吧,哈哈哈!” 林曼卿大惊:“快把包还我,我喊人了!” “好,还你。”男人把包递过来,在她面前晃了晃。 另一个男人趁机,从她身后捂住了她的嘴。 ------------ 第16章 送你回家 林曼卿想喊,但喊不出来,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男人的手很有力,她无法挣脱。 另一个男人把包往地上一扔,邪笑着来到她面前:“美女,今天就让我们哥俩爽一个,只要你把我们伺候舒服了,我们绝不伤害你。” 说着,双手成爪,就要扑上来。 林曼卿内心里充满了绝望。 就在这时候,一个声音从她背后传来: “放开她!” 林曼卿心头一喜,他听出来,是李沐尘的声音。 两个歹徒都吓了一跳。 “小子,少管闲事!” 其中一个歹徒从口袋里拿出一把折叠刀,刀锋在昏暗的路灯下闪着寒光。 他已经认出来,来的人正是刚才和女孩一起吃宵夜的那个。 “我最后说一遍,放了她。”李沐尘说。 “放了她?”歹徒阴笑着,“你坏了爷的好事,爷今天就教训教训你!” 小刀在他手上转着圈,玩出了刀花。 可是突然,他眼前一花,手里的刀不知怎么的就到了李沐尘的手里。 而李沐尘已经到了他眼前,一只手在他胸前轻轻一扫。 歹徒就飞了出去,砰一声撞在树上。 从树上滑下来,刚刚脚跟着地,人还没站稳,就听“笃”一声,那把小刀贴着他的脖子插进了树干。 刀柄兀自颤动,发出嗡鸣声。 脖子能感觉到刀锋的凉气。 歹徒吓得一动都不敢动。 另一个歹徒放开了林曼卿,骂骂咧咧挥着拳头冲上来。 李沐尘一挥手,那人也飞了出去,摔在地上。 两个歹徒见势不妙,刀也不要了,拔腿就跑,狼狈地逃进了茂密的绿化丛里,不见了身影。 李沐尘冷笑一声,手指微动,两道无形的罡气钻进了草木之间。 林曼卿捂着被掐疼的脖子,咳嗽了两声。 李沐尘捡起地上的包和手机,递给她,问道:“没事吧?” 林曼卿摇摇头:“我没事,谢谢。” 说谢谢的时候,她的眼神有点复杂。 “你怎么,回来了?” 李沐尘笑道:“我又没走。” “那你刚才……” “我只是走开了一会儿。叫你晚上小心吧,尤其是陌生男人,你还一个人走到这么偏僻的小路上来。” 林曼卿不解道:“你好像知道有人要对我……” 李沐尘说:“这两个人跟了你一路了,吃烧烤的时候,他们就坐在我们旁边一桌。” 林曼卿想起来,好像是有这么两个人。 “那你怎么不早说?” “捉贼要捉赃。”李沐尘说,“再说了,不给你吃点苦头,你怎么记得住我的话。” “你混蛋!”林曼卿气道。 李沐尘一脸无辜地说:“我救了你,怎么还混蛋了?真难伺候。” “谁要你伺候了。”林曼卿翻了个白眼。 “唉,”李沐尘叹了口气,“还没过门就这么凶,这要是过了门,我可吃不消。” “滚!” 林曼卿见他越说越离谱,就干脆不理他,气呼呼地往前走。 走了几步,看着这昏暗的小路,想起刚才的事,不禁又有些后怕。 身后一点动静都没有。 这家伙,不会我说了个‘滚’字,就又走了吧? 她急忙转身,想看看李沐尘还在不在,突然发现李沐尘就在她身后。 她这一转身,两人就面对面,距离近得可以听见彼此的呼吸。 “啊!”林曼卿吓了一跳,后退两步,“你怎么这样?” “我怎么啦?”李沐尘一脸无辜。 “你,你跟那么近干嘛?” “不喜欢我跟着你吗?那我走好了。” 李沐尘转身要走。 “喂,等一下!”林曼卿喊道。 “又怎么了?”李沐尘回头问。 “你真走啊?” “那你到底是要我走,还是要我跟着?” “我……”林曼卿咬了咬嘴唇,一脸委屈。 李沐尘摇了摇头,笑道:“行了,走吧,我送你回家。” 林曼卿轻轻“嗯”了一声,乖乖地跟在李沐尘身后。 路灯昏暗,曲径幽幽,虫子躲在草丛里鸣叫,此起彼伏。 林曼卿第一次感觉到,夏日的夜晚是如此的美丽。 而旁边这个男人,让她特别有安全感,刚才的惊恐早已一扫而空,和着夏日的虫鸣,她的脚步也变得轻盈起来。 很快就要走出公园,李沐尘突然说:“你能不能教教我,怎么用弟弟?” “什么?”林曼卿愣了一下,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刚才试了一下,”李沐尘不好意思的摸摸头,“第一次,真的不会用。” “你刚才……试了……?”林曼卿指着李沐尘,“你……” 李沐尘不知道林曼卿为什么表情变得这么奇怪,说:“要不,你帮我弄吧。” “滚!” 林曼卿这下真生气了,她决定,再也不理这个家伙。 李沐尘在后面喊:“喂,不打车,我怎么送你回去,难道真走回去啊?” 林曼卿停下来,豁然转身:“你说什么,打车?” “对啊,弟弟打车,你说的。”李沐尘晃了晃手里的手机。 林曼卿静静地站了半天,终于忍不住笑了,先是噗嗤一声,用手捂住嘴,然后干脆放开手,肆意地大笑起来。 这大概是她有生以来笑得最放纵的一次。 李沐尘在林曼卿手把手的教导下,终于学会了怎么用“弟弟”打车。 他把林曼卿送回了林家所在的别墅区。 虽然已是晚上,李沐尘看到,那块薄如蝉翼的乌云依然覆盖在别墅区的上空,任凭周围风起云涌,它自不散。 告别的时候,李沐尘提醒林曼卿:“最近少在家里待着,多出去走走。” 林曼卿不知道李沐尘为什么这么说,只是点点头。 她本来就不怎么喜欢在这里过大家闺秀的生活,所以她宁愿待在学校。 李沐尘目送林曼卿进了大门,沿着原路返回。 他回到林曼卿出事的地方,从树干上拔下那把小刀,然后走进了歹徒逃跑的绿化丛深处。 两个歹徒就躺在灌木里,昏迷不醒。 李沐尘刚才用了独门拂穴手法,并且通过控制力度,让他们走过一段路才麻痹。 他在两人身上轻轻拍了两下,解开了他们上半身的穴位。 两个歹徒惊恐的看着李沐尘用小刀在他们脸上刮来刮去,慢慢下移,到了胸口,腹部,一直到裤裆。 “说吧,谁派你们来的。”李沐尘问道。 “没,没谁。” “真的没谁?” 李沐尘手起刀落,咔咔两下,在俩人裤子上留下两个大洞。 “哟,一刀都没中啊。”他看起来很失望的样子,“再来一次。” 说着举刀就要刺。 地上早已一滩黄水,伴随着难闻的尿骚味。 “菜头!是菜头叫我们来的,不关我们的事,爷你饶了我们吧……”歹徒语无伦次。 “菜头是谁?为什么让你们跟踪?” “菜头叫蔡伟民,他让我们跟着那姑娘,找机会绑票。其它的,我们什么也不知道。” “你们从什么时候跟的?” “从她从蓝桥酒吧出来开始的。” 李沐尘皱了皱眉。 “菜头在哪儿?” “他有好几家夜场,不过最近都在狗场,我们如果绑票成功,也是去狗场。” “狗场?” “就是专门斗狗的场子。” “在哪?” “在城南,出城立交边上有个废弃工厂就是。” 李沐尘又问了几个别的问题,没问出什么特别的,就点了二人的哑穴。 下半身的穴位没解开,加上哑穴被点,无法呼救,在这茂密的灌木丛里,能不能被人发现,就看他们的造化了。 即使被人救了,如果没有人解穴,他们就永远站不起来,也永远无法开口说话。 而李沐尘自信,在这尘世间,能解开他的天罡拂穴手的人,应该不多。 ------------ 第17章 我给你算算 林曼卿回到别墅已是深夜,没想到家里的人都还没睡。 父亲坐在客厅的沙发里,面色凝重,一旁的母亲脸上似乎带着愁容。 弟弟林云拿着手机在玩游戏。 就连骆管家也在。 林曼卿感觉气氛有点不对,问道:“爸妈,出什么事了吗?” “曼卿?”严慧敏有些意外,“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说学校有活动,周末不回来吗?” “哦,活动临时取消了。”林曼卿说。 “那你怎么不跟家里说一声,让司机去接你。”严慧敏责备道,“你一个人,多危险啊?” “我这么大的人了,有什么危险。” 林曼卿嘴上这么说,心里却不免心虚。 想起路上的经历,也有些后怕,然后就满脑子都是李沐尘的样子以及他说的那些话,挥之不去。 “有没有危险也不许这样。”林秋声厉声道,“你是林家的女儿,出了门代表的就是林家。你以为我愿意给你派司机派保镖吗?在外面,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盯着我们。你这么晚回来,去哪儿了?” “就是和同学出去玩了。” “哪个同学?” “张洁,你们认识的,还有张一平。” “张一平?是不是永青董事长张根茂的儿子?” 听说和张洁在一起,严慧敏放了心,说:“好了好了,女儿也没和乱七八糟的人来往,你就别追根问底了,给女儿一点自由吧。” 林秋声冷哼一声:“张根茂的儿子想干什么,我还不知道?想攀我女儿的高枝,他张家还不配。” 严慧敏白了丈夫一眼,说:“张家再不济,也是禾城富豪,永青集团和咱们也有合作。要我说呀,我宁愿让曼卿嫁给张根茂的儿子,也不要她嫁给那个乡巴佬。” 林曼卿听出了不对,“妈,你们说什么呢,什么乡巴佬,什么嫁不嫁的?” 一旁玩手机的林云说:“姐,你有个未婚夫,你不知道吧?” “什么?”林曼卿一听到未婚夫三个字,不知道为什么,脑子里第一下冒出来的竟然是李沐尘的名字。 林云说:“你有个未婚夫,是爷爷帮你订的娃娃亲,今天人家拿着婚约上门来了。” 林曼卿睁大了眼睛,“不可能!林云,你胡说什么呢?” “切,你不信问妈,妈把人家打发走了,后来被爷爷知道了,爷爷可不高兴了,把咱家的人都召集起来,连大伯他们都来了。爷说了,要是不把人找回来,就把妈赶出家门,回梅城去。” “妈,这是不是真的,到底怎么回事?”林曼卿大声质问。 严慧敏看了丈夫一眼,叹了口气,说:“曼卿,妈不是有意瞒着你,原本以为,这只是当年你爷爷喝多了一时糊涂,才跟人家定的婚约。这么多年过去了,也没再提起过。可谁会想到,那人今天就上门来了。” “是什么人?”林曼卿问道。 “听说是个道士。”林云抢着说,脸上挂着坏坏的笑,“姐,嫁给道士也好,以后帮我讨几颗丹药,让我也长生不老。” 林曼卿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你给我闭嘴!” 林云吐了吐舌头,不说话了。 林秋声问道:“慧敏,这人的家世背景你都调查了吗?咱爸不会无缘无故和人家定亲的。” 严慧敏说:“我能不调查吗,从十八年前,咱爸说了这事以后,我就查了。那人无父无母,跟着爷爷过,祖孙俩靠捡垃圾生活。后来老头过世了,这小孩也就不见了。我以为死了呢,谁会想到过了十几年,他又回来了。” “不会吧,就一个捡垃圾的呀?”林云大感失望,“我还以为是什么隐秘门派的传人呢。” “那他这十几年去哪儿了?”林秋声问道。 严慧敏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看他今天来的样子,穿的破破烂烂的,挽个发髻,真的像个道士,想必过得不怎么样。他是算准了我们曼卿成年了,就指望靠做咱们林家的女婿来翻身呢。” “我不嫁人,不管他是做什么的,我都不会嫁。”林曼卿大声道,“都什么年代了,还指腹为婚,封建!” “姐,这话你去和爷爷说去。” “好,我去找爷爷。” 林曼卿说着就要走。 “站住!”林秋声厉声喝道,“你爷爷八十多了,最近身体不好,不许去给他添堵。这件事没什么好说的,人找不到就算了,如果人找回来,我马上就给你们办订婚宴。” “爸!”林曼卿还想再说。 林秋声却下了命令:“好了,你回房休息去吧,骆管家,把大小姐安排好,最近除了学校,哪儿也不许她去。” 林曼卿毫无办法,只能跺跺脚,气呼呼地回房了。 回到房间,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出身名门,长得漂亮,又是学霸,在家里是掌上明珠,在外面众星捧月,无论走到哪里,她都是世界的中心,万众瞩目的对象。 可是,她却连恋爱都不能自由。 一个从来没见过面的人,突然拿着婚约上门,想想都知道这人不怎么样。 爷爷竟然要她嫁给这样的人。 林曼卿越想越气,越想越想哭。 她拿出手机,翻看着通讯录,想找人倾诉一下。 可是她发现,竟然没有一个真正的知心朋友,能让她去诉说这些事情。 如果她不是林家大小姐,不知这通讯录上,还有几个会把她当朋友? 最终,她的目光停留在那个叫李沐尘的名字上。 她犹豫着发了一条信息: ‘睡了吗?’ 李沐尘的回复是: ‘睡了’ 林曼卿一阵失落,正打算放下手机,又收到一条: ‘现在醒了’ 她笑了笑,回道: ‘不好意思,把你吵醒了’ ‘没事’ 林曼卿想了很久,终于写下一段话: ‘如果有人逼你嫁给一个从没见过的男人,你会怎么办?’ 过了好久,才收到李沐尘的回复: “我是男人,没人逼我嫁给男人” 林曼卿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 想起李沐尘打字的速度,居然回了这么长一句,也是难得。 ‘我家里人要让我嫁给一个从没见过的人,你说我该怎么办?’ 林曼卿本来只是发发牢骚,没指望李沐尘能给出什么有用的意见。 没想到李沐尘很快就回: ‘嫁呗’ 林曼卿气道: ‘你怎么这样(愤怒),我从没见过那个人,万一又老又丑又坏呢’ 李沐尘回道:‘我给你算算’ 林曼卿好奇道:‘你会算命?’ 又是漫长的等待,李沐尘的回复才发过来: ‘你的未婚夫,玉树临风,风流倜傥,才高八斗,简直人中龙凤,在世神仙’ 林曼卿躺在床上,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刚才的不愉快一扫而空。 …… 楼下客厅里。 孩子们都走了,林秋声才捏着额头说:“慧敏,这件事你多操点心,尽可能把人找到。最近生意上的事很不顺利,明天一早还有个会,我先去休息了。” 严慧敏点点头,客厅里只剩下她和管家骆鸣沙。 “事情办妥了吗?” “都办妥了。” 骆管家并不知道自己派去的人出了事,还以为他们已经杀了李沐尘,并按照事先的吩咐,离开了禾城。 那两百万,自然落入了他自己的口袋。 “你确定,那小子拿了钱,不会再回禾城?”林夫人还是有些担心。 “放心吧,他不会再出现了。”骆管家自信地说。 “只是夫人你……” “不打紧的,老爷子总不可能真把我赶回梅城。”林夫人也十分自信,“明天把所有人都派出去找,要声势浩大,让老爷子知道,我们尽力了。” …… ------------ 第18章 林家满世界在找的人 李沐尘初来禾城,没地方住,晚上就住在马山家里。 说是家,其实就是一间地下室,十几个平方,又潮又闷,满屋子散发着霉味。 “山哥,你在酒吧不是混的不错吗?怎么不住个好点的地儿?”李沐尘问道。 马山说:“吃饭一张嘴,睡觉一张床,住那么好干嘛?我在酒吧是还行,这些年娜姐对我不错,工资也没少过一分。但我这人存不住钱,狐朋狗友多,几顿饭就把工资吃没了。” 李沐尘知道马山能混,也觉得老爷们这样无所谓,可他有点心疼丁香。 丁香就住在马山隔壁,一样的房间,只是多了一扇通风窗,稍微干燥点,加上丁香勤快,收拾得干净,房间里还有股香味。 李沐尘也是才知道丁香的父母都已经离世。 小时候,都在一个院里,丁香父母挺照顾他们,把他和马山当成自己的孩子一样。 没想到一转眼,三个人都成了孤儿。 “丁香上大学的钱有了吗?”李沐尘问道。 马山说:“我存了一万,丁香平时打工也能挣点,应该够了。” “你刚才不是说存不住钱吗?” “这不是为了丁香嘛,本来想存个五万,那样妹子就可以安心上学,也不用打工了。唉,也怪我,管不住手,早特么该把手给剁了!” 马山恨恨地骂着自己。 李沐尘想了想,问道:“这附近买一套房子多少钱?” “那要看多大,一万多一平,你自己算吧。”马山说,“怎么,你想买房子?” 李沐尘说:“是,我想买套房子,咱仨住一块儿,以后别分开了。” 马山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你有钱?” 李沐尘摇头:“没有。” 马山笑道:“没有你说个屁!咱三一块儿住,就算我俩窝一间房,总得给丁香一间房,那就是两居室,少说也得七八十万了。如果三居室,那就一百多万。你想屁吃呢!” 李沐尘就问:“有什么方法可以赚快钱?” 马山想了想说:“不犯法的话,就赌石、打黑拳……” 忽然看着李沐尘,眼里放光,“对啊,你功夫那么好,打拳一定能赢。” “打拳能赚多少钱?” “我知道的都是小场子,赢一场赚个几万吧。听说有那种大场子,一场十万、几十万的。” 李沐尘摇了摇头,一场才几万,抛头露面当个拳手,没意思。 “赌石是什么?” “赌石,就是赌一块石头里面是不是玉。石头不切开,谁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咔嚓一刀下去,绿油油一片,那就发达了。要是开出好料子来,一块石头赚几百万上千万也不是没有。”马山解释道。 李沐尘觉得这个可以,就说:“那咱们就去赌石。” 马山说:“赌石得有本钱,咱哪来的本钱?” 李沐尘说:“你不是有一万吗?” “那是给丁香上大学的钱!”马山吼道,“你小子别动瞎心思。” “你放心,我在山上跟着师父学过玉石,我不见兔子不撒鹰,绝不让你的钱赔了。” 马山有点犹豫,想了半天,最终还是选择相信兄弟,“好,就信你一回,大不了老子以后天天吃咸菜,把钱省下来给丁香。我明天就去打听赌石的场子去。” 李沐尘点点头,忽然又问:“斗狗怎么样?” 马山一愣,说:“斗狗当然也能来快钱,就是赌嘛。不过狗场都黑,不熟的话,去了也是被宰。你干嘛问这个?” 李沐尘说:“城南出城立交边上有个破厂房,听说是狗场,你认识的人多,去找人打听打听。” 马山不知道李沐尘哪儿来的消息,也没多问,说:“行,我去打听。” 二人又聊了会儿细节,马山常年混社会,对这些行当多少有些了解,通过马山的介绍,李沐尘渐渐有了底。 第二天一早,丁香就过来,把两人喊起床。 吃过早饭,马山就走了,说是去打探消息,另外,他还要去酒吧一趟,毕竟昨天闹出那么大动静,还伤了人,虽然明叔肯定已经把事情都摆平了,但马山觉得还是要给周娜一个交待。 丁香就拉着李沐尘去了她打工的饭馆。 “沐尘哥哥,我跟我们老板说好了,让你到店里帮忙。” 李沐尘傻了,这丫头,到现在还在惦记帮他找工作的事呢。 “你放心,我们老板人可好了,一点都不凶的。反正我很快就要去上大学了,店里也缺人。”丁香叽叽喳喳地说着。 李沐尘见丁香一片好心,不忍心拒绝。 想想现在反正没事做,就当有个落脚的地。 等马山找到赌石的场子,挣点钱,再考虑下一步。 饭店的老板姓王,胖胖的,脸上永远挂着笑,像弥勒佛一样。 就像丁香说的,王老板人很好,就和他的外表一样,和善可亲。 老板娘姓梅,大家都叫她梅姐,徐娘半老,风韵犹存,在普通人里,绝对算得上好看了。 和王老板不同,梅姐性格泼辣,胆子大,放得开,偶尔还会和客人打情骂俏。 不过她内心也挺善良,除了对王老板凶,对店里的其他人都很不错。 王老板平时都在后厨忙活,老板娘坐前台,不忙的时候,老板娘会出去做指甲或者做头发,王老板就在前台坐着。 李沐尘第一天上班,就跟着丁香学,收拾收拾桌子,也没别的事,倒也轻松。 下午的时候,老板娘又出去做头发,特意喊李沐尘:“小李呀,要不要陪梅姐去做个头发?我认识的那个托尼老师可厉害了,我让他帮你也弄得帅帅的。” 说着还在李沐尘脸上捏了一把。 李沐尘头皮发麻:“不了,老板娘,我刚来,还很多事不会做,在店里学习学习。” “行吧,那你好好学习。” 老板娘扭动着腰肢走了。 李沐尘总觉得她的腰会断掉。 就这样,他开始了第一天的服务员生涯。 …… 这一天,林家在找一个姓李的道士的消息很快在禾城的上层圈子里流传。 城南望江山的天星观,观主张道远正在院子里练习呼吸吐纳。 忽然一名小道士急匆匆跑来。 “师父,师父……”” 张道远收了功,斥问道:“何事,这么慌慌张张的?” “师父,外面都在传闻,说林家正在满世界找一位姓李的道士。” “与我们有关吗?” “按理说,道士到了禾城,都会到我们天星观来挂单,有什么事,也会先和师父您打了招呼。禾城怎么会突然来了一位姓李的道士?刚才冯家,查家,赵家的人都打来电话,问师父可知道这位李道长是什么来路。” “人都没出现,只是一个名,竟然就惊动了禾城三大家族。”张道远摇了摇头。 小道士说:“那么说,这位李道长很厉害?” 张道远哈哈笑道:“哪里是这位李道长厉害,分明是林家厉害。” “那我可要给那几家回话?”小道士又问。 张道远想了想,说:“待我算算。” 说着掐指一算,忽而眉头皱起,连声道:“奇怪,奇怪。” “师父,怎么了?”小道士好奇地问。 张道远摇头:“算不出这位李道长的来历,这倒也不奇怪,本就是莫须有之人,但这林家……” 他望着西北方向,眼中露出迷茫之色。 “乌云盖顶,看着竟有败落之象,可又有一线曙光,唉,看不透,看不透……” …… ------------ 第19章 仿佛一堆香雪 “姓李的道士?” 禾城赵家,家主赵四海听着管家的汇报,微微一皱眉。 “知道这个李道长什么来头吗?” “不知道。”汇报的管家说,“不过林家人看上去很着急,几乎发动了所有力量在找这个人。” “爸,林家不会是知道什么了吧,为什么突然找一个道长?”赵四海的儿子赵晨阳说。 赵四海对管家说:“你去把吴先生请来。另外,问问天星观的张道长,知不知道这个李道长的来历。” “是。”管家答应一声,下去了。 不一会儿,进来一个鹤发童颜的老者。 赵四海起身相迎,道:“吴先生,请坐。” 这老者名叫吴贤,是赵四海请来的阴阳先生。 吴贤一抱拳,也不客气,就在旁边的座位上坐下来。 “赵家主找我来,不知所为何事?” “我听说,林家正在寻访一个姓李的道士。”赵四海说,“他们会不会对我们的行动有所察觉,想找道士破解吴先生布的局?” 吴贤摸了摸颌下的白须,哈哈一笑:“赵家主放心,老夫所用的法门,乃是我门派秘传,在禾城,莫说没人看得懂,就算他们看出来了,也别想破局。” 赵四海还是有点不放心,“吴先生,我们就这样等着,什么都不做,林家就真能自然衰败?” 吴贤道:“赵家主放心,林家乌云盖顶,百事不顺,想不衰败都难。” 赵晨阳说:“爸,从我掌握的情况来看,最近林家在好几个项目上都出了问题,林秋声忙的焦头烂额。而且,据可靠消息,林家老爷子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了。” “哦?”赵四海大喜:“只要林尚义那个老东西一死,林家的产业半年内就会改姓赵。到那时,我赵家,就是禾城第一!” 吴贤微微一笑,道:“这有何难,你们把林尚义的八字拿来,我用钉头箭书,保准七日内,就叫他命归黄泉。” …… 下午的时候,饭店里没什么事,李沐尘就无聊的摆弄起新手机来。 丁香看见他的手机,惊讶道:“沐尘哥哥,你买手机了?” 李沐尘说:“林小姐送的。” “哇,林小姐真大方,这可是最好的手机呢。”丁香羡慕地说。 “你喜欢就给你吧。”李沐尘说着就把手机递过去。 丁香摇摇头:“我不要,林小姐是送给你的。” 李沐尘说:“那等我赚钱给你买一个。” 丁香开心地笑道:“好啊。” 这时候,店门被重重地推开,进来两个染着黄绿头发、穿的流里流气的小青年。 两个人进了店,直奔吧台,敲了敲吧台的台面。 王老板正趴在里面睡觉,睡眼惺忪地抬起头,看见两个人,立刻堆出一张笑脸: “二位,这么早啊,要不要炒两个菜?” “少特么废话。”其中一个小青年骂了一句,伸出手来。 王老板打着哈哈,从抽屉里拿出一叠百元的钞票,数了数,递了过去。 小青年拿过钱,也不多话,转身就走。 经过李沐尘和丁香身边的时候,忽然停下来朝丁香看了一眼,脸上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 “哟,这美女哪来的?” 丁香有点害怕,躲到了李沐尘身后。 小青年不满地看着李沐尘:“没长眼睛啊,快让开。” 李沐尘没动,只说了一个字:“滚!” “你特么找死?”小青年脸上现出狰狞之色来。 王老板连忙从吧台里冲出来,挡在小青年和李沐尘中间,陪着笑说: “哎呀呀,没事没事,他们刚来,不懂事,兄弟别见怪。” 说着把两百块钱塞到小青年手里。 “拿去买包烟吃。” “算你识相。”小青年拿了钱,又指着李沐尘说,“给我小心点,再乱说话,老子弄死你!” 便骂骂咧咧地走了。 李沐尘问道:“老板,他们什么人?你干嘛给他们钱?” 王老板脸上露出一丝嫌恶,说:“附近的混子,每个月都来收保护费。” “警察不管吗?” “管。但你报警,把他们抓进去又能怎么样?关几天就放出来了。到时候天天盯着你搞你,报复你。要是就他们两个,倒也不怕他们,但他们背后有个刀疤六。我们是开门做生意的,谁耗得起呀,和气求财嘛。” 王老板说着打了个哈欠,晃晃悠悠走到吧台后面。 “刀疤六是谁?” 王老板朝门口看了一眼,压低了声音说:“刀疤六就是个无恶不作的王八蛋,坏事做尽,老天早晚收了他!” 李沐尘第一次看见王老板生气的样子,可知他心里是有多恨这刀疤六。 “在哪儿能找到这个刀疤六?” “就在街口,开了个阿六麻将馆,养了一帮闲人。”王老板忽然盯着李沐尘,“你要干嘛?你小子可别犯浑啊,刀疤六可不是好惹的,他可是真敢杀人放火的。” “就是随便问问。” “那就好,年纪轻轻的,麻将馆那种地方千万不要去,十赌九输,还有一个剁了手。” 王老板苦口婆心地劝着,忽而话锋一转: “不过那麻将馆边上有一个洗浴中心,里面的技师很不错,你要是有兴趣,可以去试试。” 李沐尘不明白,说着刀疤六的事,怎么就扯到洗浴去了。 但见王老板脸上的那坏坏的笑容,一时不知该如何回话。 这时候,门突然砰一声开了,老板娘梅姐风风火火地走进来,指着王老板问: “说什么呢?什么很不错?想试试什么?” 王老板脸色一下子变得青紫,连连摇头:“哪有,哪有,我是跟小李开玩笑呢!” 便连连朝李沐尘使眼色。 李沐尘会意,便解释道:“是啊,梅姐,老板给我们说笑话呢。” “笑话?他会说笑话?那可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咱俩结婚那么多年了,你怎么没给我讲过笑话?来,现在给老娘讲一个。” 王老板嘻嘻地笑着,指着梅姐的头发:“老婆,头发做好了?怪好看的。” “要你管!” 老板娘冷哼了一声,不再理会王老板,转身看向李沐尘,脸上忽然就开了花儿似的笑: “小李,天这么热,姐给你去拿酸梅汤喝啊。” 便去后厨拿了冰镇酸梅汤,出来给李沐尘和丁香喝各倒了一碗。 王老板说:“老婆,给我也来一碗呗。” 老板娘白了他一眼:“不会自己去拿啊。” 王老板嘻嘻地干笑几声,就趴下去继续打盹了。 李沐尘不禁怀疑,他们俩是不是真夫妻。 他坐着喝酸梅汤,梅姐就坐在他对面,一直盯着他看,眼睛里都泛出水来。 “小李,你看我今天做的头发好不好看?” 梅姐身体前倾,一手拢着自己的头发。 胸贴着桌沿,很饱满的两团压着桌面。 李沐尘不禁担心桌子会被她给压垮。 他看了一眼老板娘的发型,实在没分出来和出去之前有什么分别。 但他还是点头说:“好看。” 说实话,梅姐的确挺好看的,如果妆能化好一点,再穿点高档的衣服,或许和蓝桥酒吧的周娜有一比。 当然,在李沐尘的眼里,她们都比不上丁香。 只有丁香是纯纯的美,不带半分胭脂俗气,就像她的名字一样。 古人说丁香花“仿佛一堆香雪”,大概就是这样的美。 …… 晚上的时候,马山打来电话,说是赌石的场子找到了,城南那家斗狗场也有了消息,让李沐尘去蓝桥酒吧会合。 ------------ 第20章 赌石 过了晚饭点,李沐尘看店里不怎么忙了,就跟老板娘请假,说出去转转。 老板娘爽快地答应了,还拿了两百块钱给他,让他好好玩玩。 李沐尘推辞不要,才干了一天活还请假,哪好意思拿老板娘的钱。 老板娘却非要给,说就当是预支的奖金。 还特别交待,千万别去那种亮着粉红色灯光的小巷子。 老板在吧台后面看着,嘻嘻地笑。 李沐尘交待丁香几句,让她晚上自己回家小心点,就匆匆去了蓝桥酒吧。 酒吧依旧热闹,仿佛昨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马山直接把李沐尘带去了二楼的包厢。 “李先生,欢迎欢迎。” 周娜风情万种地在包厢里迎接,态度和昨晚大为不同。 李沐尘是天都弟子,仙尊门下,当然受得起别人称一声先生,很自然地回道: “周总客气了。” 周娜说:“我就是一个开酒吧的,不是什么总,朋友们给面子,叫我一声娜姐,你要是不嫌弃,也可以这么叫,或者就叫我名字就行。” 李沐尘说:“行,马山哥怎么叫你,我就怎么叫吧。” 周娜微微一笑,切入正题,道:“听说你们想赌石?” 李沐尘点点头。 周娜提醒道:“这一行水可深着呢。和任何赌博一样,十赌九输。大多数石头,只要皮子包着,不管你多少钱买的,切开来石头还是石头。” 她看了李沐尘一眼,“不过嘛,也不是没有发财的,听说滇南有个人开了天眼,能透过皮子看到石头里面,一看一个准,几年前,在缅越边境前前后后开出了价值几十亿的好料子。” “娜姐,这也太玄乎了吧,真有人能透视?”马山觉得不太可能。 李沐尘却相信这是真的。 开了天眼的人,要看透一块石头,简直是轻而易举的事。 他之所以敢去赌石,那是因为,他也能开天眼。 当然,开天眼并不是像马山认为的那样,就能透视了。 因为天眼用的不是眼,而是神识,是修行人特有的一种感知能力,或者可以称之为“第七感”。 “你还别不信。”周娜说,“这事儿在圈子里盛传,应该不会是假的,我有几个朋友,都说当年曾见过那个人。不过,你们猜,那个人后来怎么样了?” “发达了呗。”马山说。 周娜摇了摇头:“你错了,那个人后来死了,被人砍死的,断手断脚,眼珠子也被挖了,尸体就丢在边境的一个山沟里。” 马山倒吸了一口冷气:“这么凶残!” 李沐尘也不禁皱了皱眉。 一个开天眼的人,怎么会轻易被人砍死? 只有两种可能,要么他的天眼是假的,顶多开了阴阳眼。 要么,杀他的人是高手中的高手。 “所以说,十赌九输,还有一个死了。你们要参与赌石,可要想好了。”周娜说。 李沐尘说:“谢谢娜姐提醒,我们就是小玩玩。” 周娜点点头:“行,那你们在这儿等我一下,我还有点事处理,一会儿我带你们去个地方。” 说完就出去了。 李沐尘微微皱了皱眉,心中疑问,赌石的场子,为什么会在晚上开? 等周娜的时候,马山和他讲了城南斗狗场的事。 “打听清楚了,你说的那个地方,确实开了个狗场,老板叫蔡伟民,外号大头菜,底下人都叫他菜头,听说这人很有来头。他的场子斗狗很凶,筹码也够大,去的都是熟客,生人得有人带,而且必须有二十万现金才能进场。” 马山说完,问道:“沐尘,你怎么知道那地方的?” 李沐尘也没隐瞒,把那天送林曼卿回去遇到歹徒的事说了。 马山一听大怒:“特么的,这俩小子要是落我手里,非废了他们不可。” 又说,“昨天林小姐在明叔面前替我们求情,我都听见了,就凭这一点,她的事我们就不能不管。兄弟你说吧,我们怎么干?要不我去叫人,端了他的狗窝!” 李沐尘说:“先别冲动,敢对林小姐下手的,绝不是一般人。咱们先去他的狗场玩玩,摸摸他的底,顺便搞点钱。” 马山点头道:“行,我听你的。” “你有没有人能带我们进去?”李沐尘问道。 “有,你还记得黄三吗?” “黄三?” “就是小时候经常和我们打架的那个。” 李沐尘想起来,是有这么个人,也是靠捡垃圾过日子的,为了抢地盘,没少和马山干架。 让他记忆深刻的是,黄三打不过马山,就趁马山不在,欺负丁香。 那次为了保护丁香,李沐尘豁出命去和黄三打了一架,最后靠一把生石灰,迷了黄三的眼,才拉着丁香跑了,躲过一劫。 “这小子现在做什么?” “开了个废品回收站,不过做的生意并不干净。他和狗场的菜头认识,经常去那儿玩,也会带客过去。” “你小时候没少揍他,他会相信你?” 马山嘿嘿一笑:“他不信我,但他更不信我是条子。” 李沐尘也笑了,说:“行,那就他了。接下来,我们得先想办法弄到二十万入场费。” …… 九点多的时候,周娜打来电话,让他们直接去停车场。 到了停车场,周娜在一辆红色的保时捷里朝他们招手。 马山和李沐尘上了车。 “你们不问问我去哪儿吗?”周娜一边开车,一边问。 马山说:“不是去赌石的场子吗?” 李沐尘没说话。 周娜从后视镜看了一眼李沐尘,见他正靠在座位上闭目养神,问道:“李先生不想知道吗?” 李沐尘说:“该说的,你自然会说,不想让我们知道,问了也没用。” 周娜笑了笑,不再卖关子。 “你们一定好奇,为什么赌石场子会在夜里开?其实呢,这不是单纯的赌石场子。真要赌石,得去滇南,甚至越境出去。这边都是小打小闹,几年也开不出一块好料。但我今天带你们去的地方不一样,不光赌石,也卖别的东西,有些东西见不得光,所以只能在晚上开。” “不会都是上流社会玩的东西吧,那我们可玩不起。”马山想起兜里只有一万块现金,这是他的全部家当。 “那倒不是,场子来的人很杂的,三教九流都有,连盗墓贼都有。钱方面,你们不用担心,里面也有便宜的,赌石嘛,本来就是一个赌字。真要看上好东西,钱不够,可以找我。” 周娜很热情地介绍着。 李沐尘说:“这不就是早年间的鬼市吗?” 周娜笑道:“差不多吧。以前有鬼市,现在不允许搞了,就换了个模式。” 李沐尘突然问:“这是明叔的场子吧?” ------------ 第21章 切一刀 周娜有些意外的从后视镜里看李沐尘。 “李先生真是聪明人。” 周娜爽快地承认了。 李沐尘没有再说什么,继续闭目养神。 车子开进了城西一幢有些破旧的六层大楼的地下停车场。 停好车,周娜带他们进了电梯,刷了卡,按下了顶楼6楼的按钮。 “这里以前是禾城最大的旧货市场,底下三层都是摊位,四楼家具层,五楼是办公区。六楼以前是闲置的,后来明叔买下来,改成了现在的交易所。” 周娜介绍道。 “其它楼层随便上,但六楼是会所制,得刷卡。” 说着话电梯就到了六楼。 电梯门打开,迎面就是一道高两米左右的影壁墙,墙上雕着青龙出水的浮雕,龙头正下方放着一只青花大缸,龙嘴里有水流下,落入缸中,犹如瀑布。 影壁墙最大的功能就是风水挡煞,一般放在古代庭院正中进门处。 把影壁墙搬到室内的,非常少见。 这里的主人不用屏风,而用影壁墙,应该是怕屏风挡不住煞气。 李沐尘判断,进出这里的货物,一定常有不太干净的东西。 看来这明叔,也是个很信风水的人。 绕过影壁,是一个小厅,从小厅侧面穿过走廊,才见一扇大门。 门开着,里面是一个大厅。 不过,想象中的私人会所的奢华场景并没有出现,这里就是一层连装修都没有的毛坯。 大厅里像展销会一样,摆了几十个摊位,有的大,有的小,有的茶几藤椅,三五人坐在一起喝茶,有的就地上铺块布,席地而坐,东西随意地放在一边。 还有不少人在大厅里四处转悠,看到想要的东西就停下来问个价。 马山撇了撇嘴说:“这不就是地摊夜市吗?” 周娜笑道:“你这么说也对,不过你可不要小瞧了这地方,有时候一晚上成交个几千万,也不是新鲜事。” 马山咋舌:“这么多?光抽水都发财了。” 周娜却说:“除了专场的小拍,明叔从来不抽水。好了,你们自己进去看吧,我对这些东西不太懂,就不奉陪了,什么时候想走了,给我打个电话。” 李沐尘点点头,说了声谢谢,就和马山一起进了交易厅。 他们随意地逛着,当然,主要目标是赌石。 卖翡翠原石的摊位也有几个,其中一个比较大,占据了大厅的一角,里面围了不少人在看石头。 李沐尘走过去,神识展开,在一块块石头上扫过。 他的神识所过之处,石头的内在纹理在他脑海中一览无遗,里面是什么料一清二楚。 走了一圈,把现场大大小小几百块石头全都看了个遍,没有一块中意的。 不是说这些石头里没有好料,但标价普遍很高,开窗稍微见绿的都是几万起步。 李沐尘并不了解翡翠的行情,哪怕里面真有料,也不能确定值不值。 而大多数石头,他不用懂行情,也知道肯定是亏的。 比如有一块大概十几斤的石头,开窗满绿,标价30万,但其实也就开窗的地方有点绿,里面底质根本不干净,肉质粗,还有裂,做块牌子都不够。 “怎么样,有看上的没有?” 马山见李沐尘根本就不蹲下来看,就这样在石头中间走着,有点着急。 李沐尘摇了摇头:“走吧,到那边看看。” …… 在六楼大厅的另一侧,冯天明和周娜正坐在一间装修豪华,布置精雅的办公室里喝茶。 在他的面前,有一块大屏幕,屏幕上可以看到交易厅内各个位置的场景。 此时,其中的一个场景被放大,正是李沐尘所在的赌石一角。 画面中,李沐尘正缓步从那些乱石间走过。 他走的很慢,但并没有停下来。 “你确定他们是来赌石的?”冯天明看着屏幕问道。 周娜点头道:“这个李沐尘我不了解,但马山是个直性子,他不会骗我。” 又问道:“明叔,你为什么对他这么关心,就因为他认识钱塘坤爷?” 冯天明摇头道:“如果只是坤爷的朋友,我顶多也就敬让他几分,但昨天他把洪师傅打败了,洪师傅可是南派太极在禾城的代表。回去以后,我问过洪师傅,他嘴上虽然不服,但心里却是服气的。让洪师傅生气的是,这个李沐尘明明用的是太极功夫,却不承认。” “他不是说现学现卖吗?” “哼!现学现卖?洪师傅学拳三十年,才有这样的成就。他轻易就打败了洪师傅,你说他现学现卖,可能吗?” “那么说,他也是太极门人?” “洪师傅认为他是北派太极,故意来踢场子的。” “可昨天明明是偶遇啊。” “不管是偶遇,还是故意,这是他们太极门内的事。洪天成已经向南派太极总舵报告,到时候,是李逵还是李鬼,自然会有人来分辨。” “那明叔是想……” 冯天明啜了一口茶:“做我这一行,难免会遇到需要靠武力解决问题的时候。洪师傅就是我花了大代价请来的。可是你也知道,这些打太极的老人,自诩名门正派,要面子得很,有些事是不屑去做的。我的身边,正需要一个像李沐尘这样的高手。” “明叔想招揽他,可我看这个人傲得很,只怕难以驯服。”周娜不无担忧地说。 “是人就有弱点,他今天既然来赌石,就说明他缺钱。”明叔自信地说。 周娜微微一惊:“明叔,你不会是给他们下了套了吧?” 冯天明笑道:“像这样的人物,我怎会用下作手段。我只是好奇,就凭他那一身功夫,想赚钱有很多办法,为什么要来赌石?赌石不是打架,只凭一身蛮力可不行,得靠眼力。” …… 场子里还有好几家卖翡翠原石的,不过规模都比较小。 李沐尘又走了两家,还是没有发现值得入手的石头。 马山有点着急了:“沐尘,到底行不行啊?要不,咱们随便买一块得了。反正就是一锤子买卖,赢了会所嫩模,输了回家吃泡面。” 李沐尘笑道:“别急,今天反正咱们不会空着手回去。” 之所以这么自信,是因为李沐尘刚才走动的时候,好石头没发现,倒是看到了几件有价值的古玩。 其中有一面古铜镜,明显是刚出土的,还带着地下土层的阴气。 从那厚厚的绿锈覆盖下隐隐散发出来的气息中,李沐尘断定,这在古代是一件法器,只是已经损坏,需要修复。 不过这种级别的法器,即使完全修复了,也难入他的眼。 今天的主要目的还是赌石,实在买不到好的玉石,再考虑把这镜子买走,修复后应该能卖点钱。 角落里还有最后一家卖石头的,因为规模最小,所以很不起眼,李沐尘差点都把它忽略了。 可是一到这个摊位前,李沐尘眼前一亮,这小小的摊位上,竟然有好几块不错的石头。 老板一见他们过来,就热情地招呼。 “两位,喜欢什么样的?” 指着一块开了窗的,窗口的颜色很绿的石头说,“这块怎么样?真正的老坑货,绝对好。” 李沐尘却看都不看一眼,指着旁边一堆不起眼的石头问:“这个怎么卖?” “哦,那个啊,”老板翻了翻白眼,语气顿时变得寡淡了许多,“五百一个,随便挑。” 李沐尘随手挑了两个,让马山付了一千块钱,问道: “切不切?” “我这儿不切,他们那儿可以。”老板指着李沐尘最初去的那家最大的卖原石的摊位。 李沐尘便和马山抱着石头走了过去。 那边的老板看了眼他们手里的料子,说:“料子不在我这儿买的,切的话是按刀收费,你这两块料不大,五十一刀吧。不过我可先声明,这是毛料,你可能连切割费都挣不出来。” 李沐尘说:“没事,切。” 老板也不废话,就拿了石头去切割。 第一块石头切下来,里面什么都没有,白面馒头似的,一点儿玉光都看不见。 老板说:“还切吗?” 李沐尘说:“切。” 老板就开始切第二块石头。 一刀下去。 “卧槽!” 老板发出一声惊呼。 满绿! ------------ 第22章 武道宗师 老板的一声惊呼,立刻把旁边的人都吸引过来了。 当人们看到那块已经分成两半的石头时,纷纷发出了惊叹声。 “这色,这水头,几年难得一见啊!” “可惜料子小了点,要不然就发财了。” “就这也不错了,你问他多少钱买的,看这外皮,就是块普通的公斤毛料,这种料子,采石场的师傅都看过,确定毫无价值,才会论斤卖。这种石头出货,概率比中彩票还低。” “是啊,没切开之前,这种毛料,顶天也就几千块。” “几千个屁!他就是从我那儿买的,五百!” 卖给李沐尘石头的老板听见动静也过来了,看见切开的石头,悔得肠子都青了。 怎么就五百一块卖了呢? 他恨不得抽自己几个嘴巴,赶紧跑回去,把那一堆石头全都藏了起来。 “从外皮看, “小伙子,你这石头卖不卖,五万块,我收了。”一旁有个买家开口道。 一旁的马山早已笑逐颜开,五百变五万,什么叫一本万利,这就叫一本万利! 他正打算五万卖了,忽听旁边一人说: “五万?你吃屁吧。这里起码两个镯子,一块牌子可以做,看这颜色和水头,成品价格三十万往上了,你五万,要点良心吧。” 马山一听,立刻瞪大了眼:“就是,五万,想屁吃呢!” “行吧,那我出八万。” “我出十万。” “我出十二万。” ……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把周娜和冯天明给引来了。 “明叔来了。” 冯天明一出现,人们立刻让出一条道来。 走到李沐尘面前,冯天明看了看那块石头,说:“一眼准!有两下子啊!你是怎么看出这石头里面有料的?” “随便挑的,运气。”李沐尘随口答道。 “那可真是好运气!” 冯天明转向原石卖家,“老秦,你估一下,这块石头价值多少?” 叫老秦的卖家说:“还不好说,只看切面的话,成品价值三十五万左右吧。” 冯天明点点头,对李沐尘说:“那就三十五万,我收了。” 在场的人都一阵惊呼。 三十五万,那是成品价格,还是估算,这摆明了是要亏的。 可开价的明叔,没有人敢质疑。 李沐尘却摇头道:“不卖。” “呵,这小子心也太黑了吧!”旁边有人看不下去了。 “就是,三十五万还不满意,还以为今天遇到鬼眼高手了,没想到是个棒槌!” 马山也不理解为什么三十五万还不卖,但作为兄弟,他一句话都没说。 哪怕李沐尘当场把石头摔了,他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周娜眼中有不解,也有失望,一个人如果贪得无厌,那他再有本事,也不会有大成就。 冯天明微微皱眉,问道:“那你想卖多少?” 李沐尘想了想说:“如果明叔真想要的话,就二十万吧。” 冯天明一愣,哈哈大笑道:“好,那就二十万。” 周围的人这才恍然,这小伙子不是要高价,而是觉得价太高了。 有人竖起了大拇指,说他年纪轻轻就知晓大义。 也有人觉得他有钱不挣是傻子,明叔是缺那几十万的人么? 周娜也很意外,看向李沐尘的眼神变得复杂起来,总觉得这个年轻人让人看不透。 冯天明说:“到我办公室去拿钱吧。” 李沐尘点点头,就和马山一起跟着冯天明去了办公室。 冯天明从抽屉里拿了二十万现金,交给李沐尘:“你点点。” 李沐尘看都没看一眼,就让马山收起来。 冯天明说:“坐下来喝杯茶吧,小娜,你的茶艺好,你来泡。” 周娜便坐到主位上,笑着说:“那我可就献丑了。” 不得不说,周娜的风情与生俱来,就连坐在那里,也是摇曳多姿的。 配合着精美的茶具,匆匆手指在茶台上行云流水,看得人心醉神迷。 不一会儿,几杯热茶送到各人面前,茶香扑面而来。 冯天明端起茶杯闻了闻,赞叹道:“刚才我喝的也是这个茶叶,可味道却大不相同。小娜的手,是能化腐朽为神奇的。你们闻闻,这茶香之中,还隐隐约约有一缕女人香,这就是美人泡茶的妙处。” “明叔过奖了。”周娜谦虚道。 李沐尘也端起茶杯闻了闻,的确是好茶,茶叶好,茶艺也好。 至于女人香云云,就纯粹是说笑而已。 “明叔有什么话就说吧。”李沐尘端着茶杯说,我这个人不喜欢拐弯抹角。” “好,爽快。”冯天明哈哈一笑,“那我就直说了。李先生是高人,如果说我想请李先生做我的保镖,那是对李先生的不敬,所以,我想和李先生合作。” “怎么合作?” “两件事。第一,李先生武艺高强,铁衣黄海和太极洪师傅都败在先生手里,以先生的本事,开宗立派我不敢说,但开个武馆绰绰有余了。李先生开武馆,我可以略尽绵薄之力,场地、资金都由我来出,经营上的事,也不用先生操心,你只管教徒弟就行。” 冯天明啜了一口茶,静静地看着李沐尘。 马山一脸兴奋。 他从小打架,对练武十分向往,做梦都想拜到哪个武林大师的门下,但自己开武馆这种事,连想都不敢想。 没想到自己的好兄弟,去山里十几年,一回来就能开武馆了。 李沐尘心中透亮。 说的好听!开武馆,钱你出,场地你出,经营你管,那还不是给你当个武师,和保镖又有什么区别。 那个南派太极的洪师傅,估计洪天明帮他开的武馆。 再说了,堂堂天都弟子,只差一脚就踏入先天的人,到禾城来开个武馆,简直是笑话。 世间武道,能达到化劲的,就已是凤毛麟角。 化劲之后,突破武道巅峰,才能被称为宗师。 武道宗师,所追求的最终目标,就是从后天转先天,从此入道。 能成宗师者,无不是百年不遇的武道奇才,一生痴迷武道,练拳几十年,到七老八十,才达到宗师境界。 此时再要踏入先天,何其之难。 而李沐尘,不过二十出头,就已是一只脚踏在先天门内。 叫他开武馆,他又怎么看得上? 但李沐尘并没有马上拒绝。 他来禾城的主要目的,是要查清当年爷爷的死因。 因为时隔久远,线索已经没有了,现在要先在禾城立足,再借助各方势力,慢慢查找新的线索。 冯天明以捞偏门为主,和黑道有许多牵扯,这个人可以用。 李沐尘微微一笑,问道:“禾城有没有宗师?” 冯天明一愣,说:“武道宗师,何等尊贵,小小禾城,哪里来的宗师?放眼整个南江省,也只有钱塘何长生是公认的宗师。” 李沐尘讶然道:“宗师这么少吗?我还以为练武的人那么多,每个地方都有宗师呢,没想到一个省才一个宗师。” 冯天明脸都黑了,那可是宗师啊,又不是翡翠石头,捡个漏就能碰到。 在真正的武力面前,像他们这样的富豪世家,也不值一提。 “也不能说只有一个,永城的柳金生,南派太极掌门人王宗玉、王宗生两兄弟,这些据说也在前几年达到了宗师境界,只是名气没有何长生大师那么大而已。当然,还有一些隐居市井,或者享乐山水之间的高人,就不是我辈所能见的了。” 李沐尘点点头:“开武馆的事先放一放吧,连宗师都没有的地方,开武馆没意思,要么就等哪天我收了徒弟,让我徒弟来开。你说第二件事吧。” ------------ 第23章 海城查家 冯天明觉得李沐尘的话有点狂妄了,不过人家既然委婉拒绝了,他也不强求,便说: “第二件事嘛,我看李先生对古玩玉石好像很有研究,我经常会收一些奇石古董,想请李先生帮我掌掌眼,价钱方面好商量。另外,我在滇南有些朋友,如果李先生对赌石感兴趣的话,我们可以一起去那里玩玩,本钱我来出,赚了钱咱们五五分。” 李沐尘觉得这个可以,就说:“这好说,你来安排,只要我有时间,都可以。” 他本来就要赚钱,给丁香和马山买房子。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冯天明举起杯子,“我就以茶代酒,敬先生一杯。” 在冯天明的办公室坐了一会儿,李沐尘和马山就告辞了。 回到交易大厅,李沐尘就直奔那个卖铜镜的摊位。 经过一番讨价还价,他以三千五的价格买下了那面破损的古老铜镜。 因为是生货,上面还有很重的阴气,李沐尘没让马山拿着,而是放在了自己身上。 他继续在大厅里转悠,想看看能不能买到修复镜子的材料。 李沐尘原本没有抱很大的希望,因为这种材料很难找。 镜子还能从古墓里挖出来,材料却不能,古人也不会用材料来陪葬。 结果正如他所料,这里根本找不到法器材料。 不过也不是没有收获,他意外地发现了一块玄石。 玄石,是一种上古陨石,落地之后,经过地质变化,深埋地底吸收地热精华,经过亿万年演变而成。 玄石分上中下三品。 这是一块中品玄石,和天都峰万仙宗仓库里的上品玄石不能比,但也十分难得了。 玄石的用处很多,最直接的,是炼制成护身符或者护身法印。 李沐尘想着,买下这块玄石,正好可以做几块护身符。 这个摊位不是卖翡翠原石的赌石玩家,而是以奇石和杂项为主的,东西都不贵。 “老板,这石头多少钱?”李沐尘蹲下来问道。 “哟,小伙子,你不是刚才开了块石头赚了二十万的那个吗?” 刚才动静挺大的,尤其明叔出面,所以场子里的很多老板都去看热闹了。 “这块啊……你不会又是来捡漏了吧?” 老板有点犹豫,拿着石头在手上翻来覆去的看,仿佛他才是买家。 李沐尘说:“我就是喜欢这石头,你开个价吧。” “那就……两万吧。” 老板开价的时候,目光闪烁,眼神里透着狡猾。 李沐尘知道,这老板是打算把他当猪杀了。 玄石虽然也是陨石,但在地底埋了几亿年,表面上和地球上本身的石头无异,肉眼无从分辨,即便仪器探测,也顶多就是测出其轻微的放射性异常,只有修行人以神识感应,或者放在特殊的磁场里,才能看出它是玄石。 看旁边摆的石头,这里的东西明显都很廉价。 “一千。”李沐尘还价道。 老板差点跳起来,“兄弟,你可真行,我开价两万,你还一千?” 李沐尘没说话,一旁的马山不耐烦地说:“你就说卖不卖吧。” “加点,八千!”老板伸出两个手指。 马山说:“你管一千到八千叫加一点啊?说好了一千就一千,卖不卖,不卖我们可走了。” “一千太少了,给两千吧。”老板说。 马山作势要走,李沐尘拉住他说:“算了算了,两千就两千吧。” 二人演了一出双簧,马山戏瘾没过足,骂骂咧咧地从包里拿出钱来,点了两千,递给老板。 老板刚接过钱,忽听有人说道: “慢着,这块石头我买了。” 三个人同时抬头,就见一个小个子男人走过来,指着石头说:“我出一万。” 老板听到价格,喜笑颜开,就要把马山的两千块还回来。 马山大怒道:“怎么,想反悔?” 老板说:“人家出价一万呢!” “出价无悔!我们钱都付了,你敢反悔,老子掀你的摊。”马山瞪大了眼睛,凶相毕现。 老板虽然不甘,却也有点怕马山,而且出价无悔,的确是场子里的规矩。 他看着小个子:“这位老板,你要不要看看别的石头?” “不用,我就要这块。”小个子的口音很重,听上去像岭南一带的人,“这样,我出五万。” 老板傻了。 五万? 原本损失八千,他也认了,可损失四万八,任谁也舍不得。 他看着马山说:“兄弟,不是我反悔,人家出五万,要不你也加点。” 马山是老江湖了,知道这种情况下,一旦加起价来,就会没完没了。 “不可能!钱都给你了,想反悔,没门。” 他们这一吵,就引来一堆人围观。 “是啊,这石头,五万?我看是托吧。” “不会吧,明叔的场子里找托,不想混啦。” 李沐尘的注意力全在小个子男人身上。 能出五万,应该是知道玄石的价值,且此人身上有一股阴邪之气,很可能是修炼某种偏阴柔法术的旁门修士。 小个子男人看了李沐尘一眼,说:“你们把石头让给我,我可以再补你们五万。” 这话让旁边的人炸了窝。 草,这是什么石头,值十万? 这人不会是傻的吧? 不会,你没看那两个小伙子也想买,你是没看到,就刚刚,他们五百块开一块石头,赚了二十万。 真的假的?可这块也不是玉石啊。 人们议论纷纷。 卖石头的老板可开心了,“你们看,他不是我的托吧。小伙子,把石头卖给他,我拿五万,你们也赚五万,皆大欢喜!” 马山也觉得这是个好主意,但他不确定这石头到底值多少钱,就看向李沐尘。 李沐尘摇了摇头:“我不占人便宜。” 马山一听就明白了,说:“我兄弟说了,不占人便宜,这石头我们要定了。” 这下老板也不干了,骂道:“嘿,两个真是不识好歹的东西,行了,东西我不卖你们了,钱还给你,你到别家去买吧。” 马山也火了,一把揪住老板的衣领子,怒道:“你骂谁呢?” “你……你还敢打人不成?”老板大叫起来,“打人啦!打人啦!” 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几个安保人员,大声呵斥着:“住手!我看谁敢在这里打人。” 虎视眈眈地看着马山。 马山并不害怕,依旧不松手。 忽听有人说:“明叔来了。” 冯天明走进人群,沉着脸问:“怎么回事?” 马山这才松手,说:“明叔,这人不地道,我们买了东西,他要反悔。” 老板见明叔来了,有点慌张,解释道:“明叔,不是我不卖,我们只是谈好了价格,还没成交。他们出价两千,有人出价十万,你说我怎么卖呀?” 明叔听完,看了一眼小个子男人,说:“这位朋友面生的很嘛,不知是哪位老友带来的?” “冯二爷,他是我带进来的。”人群分开,一个三十来岁,略显富态的男子,嘴里叼着一支烟斗,“冯二爷不会不欢迎吧?” 冯天明一见来人,哈哈笑道:“原来是查公子,查公子的朋友,我怎么会不欢迎。” 人群中有人窃窃私语: “这是查家的大少爷查明辉,没想到在这里看到他。” “哪个查家?” “咦,连海城查家你都不知道,还出来混呢!” ------------ 第24章 灰飞烟灭 李沐尘也是第一次听说查家,不禁有点好奇。 这时,周娜走到李沐尘身边,小声说:“在禾城各大世家里,以实力而言,查家比不上林家、冯家和赵家,但若论底蕴,却谁也比不上查家。查家历史上出过很多大官,根深叶茂。只不过查家的根据地在海城县,而且子孙多散布海外,所以向来很低调。” 李沐尘不明白周娜为什么要跟自己说这些,只是麻木地点了点头。 查明辉走到小个子男人身边,给冯天明介绍道:“他是我二叔在南洋的朋友,到禾城来玩几天,知道他喜欢玩古董和石头,我就带他到明叔的场子来转转。” 冯天明点头道:“欢迎欢迎,不知怎么称呼?” “赖士功。” 小个子男人的语气很生硬。 冯天明略有些不快,脸便沉了下来。 查明辉似乎也不在意,叼着烟斗,眯缝着眼,倒像是个看热闹的。 “查公子,你难得来,到我那里喝茶吧。” “喝茶就免了,我们今天就是来玩玩的。二爷,你场子里的东西现在是有钱也不能买了吗?” “查公子,就是一块普通的石头,值不了那么多钱,何必呢?我那里倒有几块好玉,要不二位移步去看看?” 查公子双手一摊:“我对玉不感兴趣。钱不钱的也无所谓,我们就是图个高兴,赖先生看上了这块,那就这块了。要不这样吧,刚才赖先生出了十万,我再加五十万吧,算是给这几位的补偿。” 卖石头的老板都傻了,搞不清自己卖的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其他人也都议论纷纷。 冯天明看了一眼李沐尘。 李沐尘也在看冯天明。 这块玄石,李沐尘是志在必得的。 不过他很想看看冯天明的态度。 从道理上来讲,其实两边都说得通,就看冯天明偏向谁了。 冯天明沉吟片刻,说道:“查公子,那恐怕要让你失望了。出价无悔,是我们场子的规矩。他们既然已经谈好了,那东西就是这位李先生的了。你们如果真想要,可以跟李先生买。” 冯天明的态度让周娜大感意外。 一边是海城查家和南洋客商,就算冯家不惧,可得罪了查家,也终究是件麻烦事。 一边只是两个名不见经传的年轻人,除了能打,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了。 虽然她也偏向李沐尘和马山,那个姓赖的身上有一种让她很不舒服的感觉。 但这件事要处理起来,还是有很多折中的办法的。 可明叔却如此直接,一点面子都没给查公子留。 难道李沐尘表现出来的实力,真让明叔这么看好? 或者,还是因为钱塘坤爷? 周娜很好奇,那天电话里,坤爷到底跟明叔说了什么。 查明辉也没有生气,依旧叼着烟斗,似笑非笑地站在那里,眼神里反而有那么一点兴奋,似乎在期待着什么。 马山乐呵呵地从地上拿起石头。 “你不能拿走。” 赖士功突然伸手,抓住了马山的手腕。 马山只觉手腕一紧,仿佛被铁钳钳住了一般。 他自认力气算大的,却没法从赖士功手里挣脱。 手一松,石头从他手里跌落。 赖士功另一只手在空中接住,朝马山冷冷一笑。 可是很快,他的笑容凝固。 因为他的手腕也被李沐尘抓住,就如同他抓住马山一样。 他挣了两下,没挣脱,手指一松,石头落下。 落在李沐尘的另一只手里。 李沐尘笑道:“不用你帮忙,我们自己拿得动。” 赖士功脸色大变,“你系什么人?” “买石头的人。”李沐尘懒得理他。 查明辉也察觉到了不对,走过来问道:“赖师兄,怎么了?” 赖士功盯着李沐尘,黑瘦的脸上笼罩上了一层寒霜,阴鸷的目光闪过一丝杀意,冷哼一声道:“我们走。” 查明辉看了李沐尘一眼,没说什么,跟着赖士功出去了。 李沐尘毫不在意,让马山收好了石头,朝冯天明拱了拱手:“明叔,今天的事谢了。” 冯天明倒是很客气,笑道:“没什么,我只是照规矩办事而已。” “那我们就告辞了。”李沐尘说。 冯天明也没强行挽留,只说:“有空常来玩,我刚才说的两件事,还请李先生回去好好考虑一下。” 李沐尘点点头,就和马山离开了交易大厅。 今天的收获颇丰。 一块翡翠原石赚了二十万,一面古铜镜,一块中品玄石。 这已经远远超出了预期。 周娜作为他们的专车“司机”,自然也跟着一起走。 在电梯里,周娜就问:“你们买的这块石头到底什么名堂,为什么那么值钱?” 李沐尘说:“两千块的东西,哪里值钱了?” 周娜一想,闹腾了半天,可不就是两千块买的么。 “查公子都出价五十万了,你们两千块买了,真不知道捡了个什么大漏。”周娜忍不住笑道,“你们没看到吗,卖石头的老板脸都绿了,估计生吃了你俩的心都有。” 李沐尘笑笑,中品玄石的价值,又岂止区区五十万。 “你们这次得罪了查家,以后可要小心点。”周娜提醒道。 “怕他个鸟。”刚刚赚了二十万的马山豪气冲天,“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咱兄弟怕过谁!” 周娜摇摇头:“你们不知道,查家虽然不显山不露水的,但出了名的狠。他们在南洋有很多产业,听说和那边的术士很有些牵连。” “南洋术士?”李沐尘心头一动。 到了地下停车场,周娜去取车,李沐尘和马山在一边等着。 马山心情特别好,搭着李沐尘的肩说:“沐尘,你可真行,这一把就挣了二十万,多来几次,就能买房了。” 李沐尘笑道:“这次是运气好,你以为天天都有漏给你捡啊。” 忽听前方周娜“啊”一声尖叫。 李沐尘和马山立刻冲过去。 只见周娜惊恐地用手指着她的车。 车门已经打开,驾驶室的座椅上爬满了蛇,密密麻麻地,看得人头皮发麻。 其中有一条还盘在方向盘上,像蛇皮套似的,唯有那昂起的头和吐出来的火红的杏子,告诉你这是条活生生的蛇。 再仔细看,副驾和后座上也有。 随着车门打开,已经有蛇从车里爬出来。 “卧草!” 马山骂了一句,却也一筹莫展。 打架他不怕,但是打蛇,一条两条还好说,这么一大群,他真不知道该怎么下手。 “照顾好娜姐。” 李沐尘说了一句,就朝车子走去。 不知何时,他手上多了一张符,轻轻一抖,符纸就在他手上燃烧起来。 李沐尘默念了几句咒语,手一甩,燃烧的符纸化作一道流光,飞进了车里。 猛然爆起一大团赤红色的火焰,包裹了整辆车。 现场弥漫起一阵难闻的焦臭味。 片刻之后,火焰熄灭。 车辆完好如初,那些蛇都已成焦黑的碳灰。 李沐尘轻吹一口气,一阵风起,灰飞烟灭,车上再无痕迹。 ------------ 第25章 南洋术士 周娜和马山看得目瞪口呆。 这种仙家法术,他们哪里见过,感觉极不真实,仿佛看了场电影。 李沐尘说:“没事了,走吧。” 周娜却打死都不愿再开这辆车,一想起刚才的场景,她就腿脚发软。 “这车我不要了。” 马山觉得十分可惜,“这么好的车,就不要了?” 周娜把钥匙丢给马山,“你要的话送你吧。” 说罢就直接往停车场外走。 马山拿着钥匙说:“娜姐,那我开车,送你回去啊。” “我宁愿走路,也不要坐这辆车上。”周娜十分坚决。 马山就在她身后喊:“小心,路上也有蛇!” 周娜“啊”一声尖叫,跳着脚逃回来,紧紧抓住马山的胳膊,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 马山哈哈大笑。 周娜才知道他是故意骗她的,生气地说:“好你个马山,胆子变肥了是吧,敢拿我开涮了?” 气归气,手却还是抓着马山的胳膊不放。 马山说:“我不是骗你,我是说,这季节,路边也可能有蛇,你要小心点。” “那,那你们两个,陪我一起走。” 无论多么强势、多么成熟的女人,关键时刻,总会用出她的杀手锏——撒娇,而在撒娇的女人面前,男人总是会失去抵抗力。 马山很舍不得那辆保时捷,可是周娜都这么说了,他简直无法拒绝。 李沐尘看着他俩的样子笑了笑,说:“马山哥,你送娜姐回去吧,也别走路了,到外面打个车。” “那你呢?” “我有点事要处理一下。哦对了,把那块石头给我。” 马山大概猜到了他要做什么,把玄石拿出来,交给李沐尘,说:“好,你小心点。” 李沐尘点点头,把他们送到停车场的出口,看着他们上了出租车。 然后才转身,回到刚才停车的地方,对着黑暗的角落说道: “出来吧。” 一个小个子的人影从角落里走出来,用僵硬而阴森的普通话说道: “小几,有两下几嘛,居然用灵符烧了我的蛇。” 来人正是赖士功。 李沐尘掂了掂手里的玄石:“你不就是想要这块石头吗?” 赖士功冷笑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有五十万不赚,非要白送给我。” 李沐尘说:“怎么,想抢吗?两千块的石头你也抢,说出去不怕人笑话。” “两千块?”赖士功哈哈大笑,“小几,你叽道你手里拿的系什么吗?你叽道把它做成佛牌会急多少钱吗?” 听到佛牌,李沐尘终于确定赖士功的来历了。 周娜说查家和南洋那边的术士有牵连,赖士功就是南洋人。 他必是南洋术士无疑。 南洋术士,最擅长降头、养蛊等邪术。 其实不管五毒还是降头,都源于川滇一带的蛊术,而蛊术又源于巫术。 古巫传承,原本也是玄门正宗,可惜在流传中渐渐生变,被很多邪魔外道所用。 传到南洋,由于没有正道护持,就演变成了邪术。 “急多少钱?”李沐尘模仿他的口音问道。 “小几,你找洗!” 赖士功大怒。 “别以为身上有几张符,就能保住你的命。” 说着手一抬,一道乌光飞出。 李沐尘看得很清楚,那是一条蜈蚣。 赖士功穿的是短袖,所以蜈蚣不是从他袖子里飞出来的。 那么只有一种可能,蜈蚣是从他的手臂里飞出来的,也就是说,这是他用本命精血喂养的本命蛊。 李沐尘轻笑一声,拇指搭在中指上,指尖亮起一点豆大的光,轻轻一弹。 这点光就飞出去,和赖士功发来的乌光相撞。 半空中光芒爆裂,闪过许多细小的电弧。 赖士功大惊:“指尖雷!你到底系什么人?” 随着他的话音,蜈蚣跌落在地,冒起一团青烟,扭曲了几下,死了。 噗—— 赖士功吐出一口鲜血,不可思议地看着李沐尘,眼中露出惊恐之色。 李沐尘缓缓靠近。 “我原本不想杀你,但你出手太过歹毒,如果我们只是普通人,现在的下场,恐怕比死还可怕。” “你身怀异术,本应顺应天意,替天行道,却倚仗邪术,滥杀无辜,其罪该死。” “你既在南洋学艺,就该在南洋好好待着,到了内地,还如此猖狂,真当我泱泱大国无人么!” “今日,我就让你见识一下,什么才是真正的仙术!” 说罢,举起右手,虚空一抓。 雷来! 停车场内响起了滚滚闷雷之声。 突然,咔嚓一声惊雷。 一道闪电虚空而生。 劈在了赖士功的胸口。 只见他胸口顿时出现一个大洞,整个胸腔已空,只剩下一圈焦黑的边缘。 赖士功的身体缓缓倒下,脸上保持着极度惊恐的神情。 至死,他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 接下来的几天,李沐尘白天在亲民饭店做杂工,晚上就在住的地方炼化那块玄石。 马山依旧在蓝桥酒吧上班,只不过职务从楼面经理,升级成了总经理助理。 那天他送周娜回去以后,回到旧货市场的地下停车场,把那辆红色保时捷开了回来。 周娜一看到那辆车,眼前就都是蛇的影子。 那辆车,就归了马山。 他每天开着那辆红色的保时捷,很是春风得意。 酒吧的工作很晚,经常要凌晨才回家。 这倒是方便了李沐尘的工作。 他花了三个晚上,把那块玄石炼化,做了四个护身符。 剩下的一点边角料,正好拿来修复了那面铜镜。 第一个护身符,他给了丁香。 四块护身符里,这一块的用料最足,效果也最好。 李沐尘亲手给丁香戴上,“记得,一定要随身戴,不准摘下来。” 护身符挂在胸前,接触肌肤的时候,暖暖的,丁香的心也暖暖的。 “嗯,沐尘哥哥送的东西,我会永远爱护的。”丁香说。 第二块,李沐尘给了马山。 另外,李沐尘又拿了一块,让马山拿去给周娜。 要不是周娜带着他们去,他们也挣不到二十万,更买不到玄石。 何况那天周娜受了惊吓,还因此损失了一辆车,却平白让马山占了便宜。 马山大大咧咧,并没有太重视这玩意儿。 倒是周娜,听说是李沐尘亲手做的,迫不及待地戴在了身上。 还剩下一块,李沐尘打算给林曼卿。 人家送了手机,作为礼尚往来,送给人家也是应该的。 更何况,他们之间还有一纸婚约。 虽然林曼卿并不知情。 另外,林家乌云盖顶,林曼卿如果在家里,也会受影响。 这个护身符,正好可以保护她免受灾厄。 李沐尘就给林曼卿发了条微信,说有个东西给她,让她出来见一面。 可林曼卿回复说现在没空,如果有急事就到医院见面。 “医院?你生病了吗?” 李沐尘吃了一惊,难道这护身符送晚了? 不可能啊,那个乌云盖顶的局也没有那么厉害。 “哦,不是我,是我爷爷病了,很严重,我们全家都在医院呢。”林曼卿的语气里透着焦急。 “在哪个医院?我马上过来。” ------------ 第26章 准备后事吧 李沐尘不知道林尚义是出了意外,还是大限将至。 无论如何,他必须见老爷子一面。 问问他当年的事。 爷爷只是个捡破烂的,怎么会和林家老爷子认识? 林老爷子又为什么要答应定下那门亲事? 爷爷的死,李沐尘一直觉得蹊跷,而林老爷子又会不会知道点什么呢? 另外,婚约是林尚义和他爷爷签订的,上面有两人的签名和手印。 如果林尚义死了,那婚约就成了一张废纸。 哪怕是退婚,也得当着林老爷子的面完成,否则这事儿就变成了不了了之。 这不符合李沐尘的性格,也没法向九泉之下的爷爷交代。 到了医院,李沐尘给林曼卿发了信息,两人在医院大门口见的面。 林曼卿看上去很憔悴。 “你找我什么事?”她问道。 李沐尘把护身符拿出来说:“这是我亲手做的,送给你。” 林曼卿有些意外,护身符拿在手里的时候,手心里传来温暖的感觉。 “谢谢。”这几天身心憔悴的林曼卿有点感动。 李沐尘问道:“你爷爷什么病,怎么突然就进了医院?” 林曼卿摇了摇头:“医院也查不出来,就说是年纪大了,脏器功能退化得厉害。” 李沐尘皱了皱眉,这可不像是一个专业医生说的话。 “他平常身体怎么样?你们家应该有私人医生吧?” “有,平常我爷爷身体很好的,每天坚持锻炼,体力有时候比年轻还充沛,出问题大概是三个月前开始的,稍微一动就累,饭量也减少了。当时医生给检查了说没问题,家里也就没当回事,只当年纪大了。可前几天,就是你送我回家后的第二天,他突然就卧床不起了。能检查的项目都检查了,钱塘和申州的专家也都请来会诊过了,都查不出病因。” 林曼卿情绪低落。 老爷子就是林家的定海神针,一旦老爷子走了,不知道家里会乱成什么样。 而且老爷子从小特别疼爱她这个孙女,爷孙俩感情很好。 “你们家最近有没有出过什么事?”李沐尘问道。 “什么事?”林曼卿不解。 “比如说家庭矛盾啊,事业不顺啊什么的。” “这……我不太关心家里的是非,不过最近我爸生意上好像很不顺,脾气也变差了,你问这个干嘛?” “是不是也有三个月左右了?” 林曼卿想了想说:“差不多吧。” 李沐尘大概能确定,那个乌云盖顶的局,就是从三个月前布下的。 这也符合这种局的做法。 改变一个家族的运势,即使再厉害的风水局,也需要时间。 可是林老爷子突然病倒,这就不太符合常理。 因为做局人要的就是不知不觉中,让林家败落。 一旦急于求成,很容易被人察觉。 像林家这样的家族,一旦发现,必然反击。 “我能上去看看你爷爷吗?” “你?”林曼卿不解道,“爷爷现在情况很危急,你见他干什么?” 李沐尘说:“我懂一些医术,或许可以帮老爷子看看。” “你懂医术?” 林曼卿心头一喜,可是忽然想到,这里是禾城最好的医院,还有从钱塘和申州请来的专家,他们都治不好爷爷的病,李沐尘又有什么办法。 便凄然一笑,道:“谢谢你的好意,爷爷的病……” “你相不相信我?”李沐尘看着林曼卿的眼睛问道。 不知道为什么,林曼卿对李沐尘有种莫名其妙的信任。 “我信。”她说。 “那就让我去看看。” 或许是从李沐尘的目光里看见了真诚,或许是想起了那天他神奇的表现。 虽然明知不切实际,还是抱了一丝希望。 反正爷爷的情况已经不能再坏了,就让他去看一看吧。 “好吧。” 林曼卿带着李沐尘进了医院。 这里是禾城一院的一个分院,也叫干部保健院区。 院区不大,但环境非常好,人也少。 到这里来看病的人,非富即贵。 但林家还是担心医院的环境会吵到老爷子,所以几乎把一整层特护病房给包了下来。 医疗团队,除了禾城一院院长带队的主任医师团,还有从南江大学附属第一医院和申州华金医院请来的专家。 楼层的安保非常严格,除了医院的保安和护士,还有林家安排的保镖。 林曼卿是林家大小姐,自然无人阻拦。 李沐尘跟着她,顺利来到了林尚义的病房。 病房很大,设备仪器非常齐全。 林老爷子躺在病床上,鼻孔里插着氧气管,身上连接着许多仪器的线。 他的眼睛闭着,眉头皱紧,看上去很痛苦。 三个穿白大褂的医生正在小声地讨论病情,不时地摇头。 林家的人都在一旁,安静地听着。 李沐尘跟在林曼卿身后,因为大家的关注点都在老爷子和医生身上,没人注意到他。 神识在林老爷子身上一扫,他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这不是病,也不是寿数将尽。 这是中了邪。 准确点说,是被诅咒了。 生气被夺,三魂渐淡。 如果不想办法,最多再过三天,老爷子就会一命呜呼。 医生讨论了一会儿,似乎有了结论,便把林家人都叫到外面的休息室。 为首的医生朝林秋声摇了摇头,说:“林先生,你们还是准备后事吧。” “姚院长,没有别的办法了吗?只要能治好我父亲,花多少代价都可以。”林秋声焦急地说。 姚院长叹了口气,“你的心情,我能理解。如果只是我一家之言,你们也可以不信,但钱塘来的孙教授,和申州来的钟主任都在这里,令尊的病我们实在无能为力。” 林秋声知道,再强求也没用。 禾城一院的院长,南江大学的孙教授,加上申州华金医院的钟主任,这样的医疗团队都治不好老爷子的病,送到国外去也不会有更好的结果了。 房间里陷入了可怕的沉默。 林曼卿犹豫了一下,说道:“爸,我带了个朋友来。” 陷入悲痛中的林秋声只是嗯了一声,并没有在意女儿在说什么。 “爸,我朋友想去看看爷爷。” “什么?”林秋声这才反应过来,“都什么时候了,你爷爷这个样子,怎么能让人去打扰他?” 这时候,人们才注意到李沐尘的存在。 一个年轻的小伙子,人挺精神,但并不出彩。 林曼卿解释道:“我朋友懂点医术,或许可以帮爷爷看看。” 林秋声看了李沐尘一眼,这么年轻的一个小伙子,能有什么医术。 他心情本就低落,便没给女儿好脸色,沉声道:“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姚院长和两位专家都在这里,别给我丢人现眼。” 林曼卿也知道当着姚院长的面,带别人来给爷爷治病,是在打人家的脸。 但爷爷的命比什么都重要,她还是抱着万一的希望。 “爸,爷爷的情况再坏能坏到哪儿去,就让我朋友试试吧。” 林秋声犹豫了,是啊,再坏能坏到哪儿去? 他看向姚院长:“姚院长,小女不懂事,让您见笑了,您看,人都带来了……” 姚院长脸皮僵硬地笑笑:“没事没事,林小姐也是一片孝心嘛,可以理解。” 又转向李沐尘,问道:“不知这位先生是哪座学府的高材生,又在哪个医院高就?” “我没上过学,也不是医生。”李沐尘老实回答。 姚院长微微一愣,忽而轻笑起来:“没上过学,不是医生,也敢出来治病?” “胡闹!” 林秋声大怒。 而此时,一旁的林夫人忽然惊叫起来:“你……你是,你是李沐尘!” ------------ 第27章 这个条件不错 “什么?” 林家的人都吃了一惊。 “他就是李沐尘?” “对,就是他,没错。”林夫人指着李沐尘说,“换了衣服,理了头发,我一时没认出来,直到刚才他说话才听出来。” 林曼卿大感奇怪:“妈,你们认识?” 严慧敏看着林曼卿,质问道:“你不知道他是谁?” 林曼卿摇头:“我和他刚认识两天。” “呵,好你个李沐尘啊,竟然把主意打到我女儿身上了!” “妈,你们说什么呢?他是个好人,前几天还救过我的命。” “好人?你知道他是谁吗?” “谁?” “他就是那个你前几天还大哭大闹着反对,打死也不愿意嫁,从没见过面的未婚夫。就在前几天,他拿着婚约上门来,被我怼了回去。” “什么?” 林曼卿简直不敢相信。 她愣愣地看着李沐尘。 这个男人,竟然就是自己的未婚夫。 一时间,她的心头五味杂陈。 此时,没有人注意到,原本站在一旁的管家骆鸣沙悄悄退了出去。 “曼卿,你可别上了他的当。”林夫人提醒道,“他在我们家没占到便宜,出去就盯上了你,你单纯、善良,太容易相信别人了。什么救了你的命,说不定是他设好的套,让你钻。” 林曼卿摇了摇头。 她不愿意相信,但妈妈说的又很难反驳。 莫名的,她的眼角就湿润了,眼泪在眼眶中打转。 “告诉我,这是不是真的?”她问道。 “你信吗?”李沐尘反问道。 只要林曼卿说信,他会掉头就走。 林家人的命运,他才不在乎。 就让他们乌云盖顶,慢慢衰败去吧。 林曼卿深吸了一口气,摇头道:“不信。” 李沐尘微微一笑:“不信就好。” “可你明明知道我是谁,为什么不告诉我?”林曼卿问道。 “告诉你了,你我将何以相处?你还会把我当朋友吗?”李沐尘说。 林曼卿沉默了。 是啊,如果早知道李沐尘就是她的娃娃亲对象,她又怎么可能会让他送她回家,怎么可能送他手机,怎么可能和他一起吃路边烧烤。 “曼卿!”林夫人十分生气,“都这时候了,你还要被他的花言巧语迷惑吗?这就是个骗子!无赖!” “妈!”林曼卿觉得母亲的话有点过分了,“你可以不喜欢他,但你不能侮辱他的人格。” “侮辱人格?”林夫人呵呵冷笑,“你问问他,我怎么侮辱他了。李沐尘,你那天不是很硬气吗?不是说要来退婚吗?不是连两百万都看不上吗?怎么后来又把两百万收下了?既然收下了,就该说话算话,再不要骚扰我们林家。现在又来勾引我女儿,啧啧,真是没见过你这不要脸的人。” “什么两百万?”林曼卿吃惊道。 “我没拿过林家的钱。”李沐尘说。 “没拿过?呵呵,曼卿,你听听,他睁着眼睛说瞎话呢。钱是我让你骆叔拿去亲手交给他的。” 林曼卿看向李沐尘。 而李沐尘却看向林夫人。 “钱我没有收到,杀手倒是遇见了几个。原以为是骆管家自作主张,原来是林夫人授意的啊。” 李沐尘脸罩寒霜,目光冰冷。 严慧敏吓了一跳,“杀手?不可能!我只是让骆管家找人教训他一下,没让人……” 她忽然捂住了嘴,自知失言。 那天她可没提这些,老爷子就已经雷霆大怒,若是知道李沐尘差点被暗杀,那她在林家真要待不下去了。 “慧敏,到底怎么回事?”林秋声也隐约猜到了什么。 严慧敏摇头道:“不可能的,老骆跟了我们这么多年,他不会骗我的。老骆呢?骆管家……” 回头张望,却已不见骆鸣沙的踪影。 这时候,傻子都猜到,肯定是骆鸣沙私吞了那两百万,然后找人杀人灭口。 刚才认出李沐尘,见事情穿帮,就逃跑了。 这对林家来说,传出去,绝对是个丑闻。 林秋声最近被生意上的事弄得焦头烂额,老爷子又眼看着不行了,如今还弄出这么档事来,让他如何不气。 他瞪了一眼严慧敏,但终究是夫妻,他不可能把她怎么样。 林秋声看了一眼李沐尘,说:“行了,你走吧,这些事我不想追究。回头我会让人给你送两百万过去。” 李沐尘冷冷地说:“你不想追究,就不用追究了吗?” 林秋声瞳孔一缩:“你想怎么样?” 气氛一下子剑拔弩张,林曼卿拉了一下李沐尘的衣服:“李……” 知道了身份后,她一时不知该怎么称呼。 “李,李先生,这里面应该有误会,你刚才说你懂医术,要不,还是先帮我爷爷看看吧。” “可是,你家里人好像都不希望老爷子好起来啊。”李沐尘说道。 这一句话,让林秋声彻底暴怒。 “你说什么!”他站起来,指着李沐尘大喝道。 “秋声,秋声,”林夫人忙劝解,“别和这种人一般见识,你最近血压老是偏高,要小心点。” 李沐尘冷冷地看着。 “保安!”林夫人朝外面喊,“把这个人给我赶走!” 两个保安进来,走到李沐尘身边,一左一右,做了个请的姿势。 如果他不走,他们会毫不犹豫的夹起他,强行带离。 就在这时,病房的门开了,一直在病房里陪着林老爷子的林蝉鸣走出来。 “你叫李沐尘?”林蝉鸣问道。 他一出来,李沐尘一眼就看出来,这是一个武道强者。 “是。”李沐尘答道。 林蝉鸣点点头,说:“让他试试吧。” “二叔!” 林秋声想阻止,但见林蝉鸣已经转身回去,关上了病房的门。 林夫人说:“秋声,这怎么可以,他才多大,连学都没上过,怎么能给老爷子治病,万一治出个好歹……” 林秋声阻止道:“二叔既然说了,就试试吧。” 旁边的姚院长说:“林先生,让他试试可以,但要先说好,他上手之后,出什么事,我们医院可就不再负责了。” 李沐尘一听就明白了,这是要推责任了。 “姚院长,如果我治不好,我当然会负责,但如果治好了呢?” “不可能!”姚院长脱口而出,随即发现自己失态,笑道,“你要是治好了老爷子的病,我给你送锦旗。” “我又不是江湖骗子,我要你的锦旗干什么?” “那你想怎么样?” 李沐尘想了想说:“你给你自己做一面锦旗就行了,上面就写‘我是庸医’。” 姚院长心头不悦,但当着林家人的面不好发作,冷哼一声,不再说话。 旁边的孙教授说:“小伙子,你要是治好了,我就拜你为师。” 申州来的钟主任也说:“算我一个,你要能治好,我也拜你为师。” “二位可当真?”李沐尘笑问道。 他觉得这两个人比姚院长还要好一些,虽然也不相信他,但至少态度是真诚的,拜师也显然比送锦旗有诚意地多。 两位专家同时说道:“当然是真的。” 另一边的林夫人严慧敏冷笑一声,说:“李沐尘,你要是真能治好我家老爷子的病,我就亲自在林府门外,扫尘掸土,把你迎进林家,再斟茶倒水,向你道歉。” 李沐尘笑了,这个条件不错。 ------------ 第28章 妙手回春 病房里,李沐尘坐在床前。 林蝉鸣就站在他边上,只要他有异动,可以第一时间出手阻止。 林家人和姚院长,以及两位专家都在他身后看着。 林尚义躺在床上,双目紧闭,已经处于昏迷状态。 即使昏迷,他的眉头也是皱起,似乎承受着极大的痛苦。 李沐尘伸手轻轻搭住了林尚义的脉。 脉象已十分微弱。 一丝灵力注入脉中,顺着手臂经络向上,走遍了林尚义的全身。 李沐尘神情微变。 这是,钉头箭书! 难怪老爷子魂力渐弱。 只是这钉头箭书需要老人的八字,施法者摆下祭坛,扎起草人,将人的姓名和八字写在草人身上,再以符固定其魂魄,日日念咒,以箭射之,七日之后,被诅咒的人魂消魄散。 这是古巫法术,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难道古巫门重现了? 李沐尘下山前,师父云阳子曾交待,让他注意巫魔动向。 没想到,刚来禾城,就有了古巫门的线索。 看见李沐尘皱着眉头沉思不已,姚院长轻轻冷笑了一声:“怎么样,小兄弟,有没有看出什么来?” “他能看出什么来,不过是装模作样而已。”林夫人才不相信李沐尘会治病。 只有林曼卿,心里十分紧张。 她当然希望爷爷能好起来,但也知道这希望实在渺茫。 而对于李沐尘,她十分矛盾,希望他真的会治病,真能把爷爷治好,可真治好了,她又该如何面对他? 如果治不好,或者他真的是个骗子呢? 不不,不会的。林曼卿赶紧摇头,把这个可怕的想法甩到一边。 李沐尘并不管身后的人如何想。 现在,他需要判断,该如何给林尚义治病。 要想让林尚义醒来,很简单,只要一道真气输入体内就可以。 但要让他彻底好起来,就要找到那个巫师,破掉他摆下的祭坛。 否则的话,不管靠法力,还是药物,都只能给老爷子续命,而且续不长。 “你们医院有没有针灸用的针?”李沐尘问道。 姚院长说:“当然有。” 就让护士去拿。 林夫人惊问道:“你不会是要扎针吧?” 李沐尘说:“没错。” “不行,你不能扎针。看看就算了,我家老爷子何等金贵的身体,怎能随便让你乱扎针?” “你不希望他醒过来吗?” “我,我当然希望!但是,你会扎针吗?” 这时,反倒是林秋声说:“算了,父亲已经这样了,让他扎吧,我倒要看看,他能搞出什么名堂来。” 林秋声发了话,林夫人也不再反对。 护士很快拿来了一大盒针。 针是不锈钢针,比李沐尘常用的金毫针差了很多。 不过他无所谓,连鱼线都能当针用,何况不锈钢针。 随手取物,都能为剑,是为武道宗师。 随手取物,都能为针,是为医道宗师。 李沐尘早已在宗师之上,只差一步就能踏入先天。 这红尘,不过是他历练的场所。 一朝堪破,就再不沾此间烟火了。 其实,林老爷子的病,不需要施针。 但如果一道真气就让老爷子醒来,别人未必会觉得他厉害。 说不定还会说,是上天奇迹,老爷子刚好醒了。 所以善战者无赫赫之功,善医者无赫赫之名。 真正的医道宗师,你病未发就把你治好了,你又哪里知道他的厉害。 人们推崇的,都是那些他们看得见的英雄。 所以李沐尘要施针。 用神乎其技的针法,来征服这些狂妄骄傲的人。 只见轻轻捏起一根针,手指突然发力,钢针就从老爷子的眉心刺了进去。 旁边的人发出一声惊呼。 没有人见过这样扎针的。 哪有上来就扎眉心,而且如此深入的? 可还没来得及质问,李沐尘就已经拿起了第二根针,这一次,扎进了神庭。 接着,他左右手齐动,各自捏住一枚针,同时发力,扎在了老爷子左右四白穴。 这一手,让钱塘来的孙教授看得赞叹不已。 但他还没叹完,接下来,李沐尘的举动,让所有人都大吃了一惊。 只见他用五根手指,同时夹住了四根针,左右手一样,一共八根针。 “你疯了!”林夫人叫道。 就连林曼卿也觉得李沐尘太疯狂了。 可李沐尘不为所动,双手一挥,八根不锈钢针就一齐扎进了老爷子的头面上的八个穴位。 人们看的目瞪口呆。 而李沐尘却没有停。 他两只手上下翻飞,越来越快,到后面已经只剩下残影,没有人能看清他究竟拿了多少根针,扎了多少个穴位。 再看林老爷子,满头满脸,肩膀、胳膊、胸口,一直到腿上,到处都扎满了针。 看的人都屏息凝神,病房里变得极其安静,仿佛连针刺入肉里的声音都能听到。 片刻之后,李沐尘终于停下。 人们才松了一口气,仿佛一幕大戏终于落下了帷幕。 李沐尘这才又坐好,重新搭住林老爷子的腕脉,悄悄度入一缕真气。 真气沿着经络走遍全身。 扎满全身的针也不是没有作用,可以更好地让真气在游走时发挥作用。 忽见林老爷子嘴唇动了动,“噗”地吐了一口气。 然后缓缓睁开了眼睛。 “爸!” “爷爷!” “爸!” …… 林家的人又惊又喜,纷纷出声呼唤。 李沐尘回头瞪了一眼。 众人便噤若寒蝉。 此时,再无人质疑他的医术。 更无人敢对他不敬。 李沐尘站起来,大手一挥,从老爷子身上吸起来一大片针。 他双手连续挥动几下。 老爷子身上的针便被他轻松地全部取走,一根不留。 只见他两只手里,各握着一大把针。 李沐尘把针丢进针盒。 在老爷子胸口轻轻拍了两下。 老爷子咳嗽两声,双眼之中焕发出了光彩。 看了众人一眼,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来,说: “蝉鸣,我从鬼门关走了一圈,又回来了。” 众人无不大喜。 林曼卿眼含热泪,想哭,却又哭不出来。 钱塘的孙教授感叹道:“奇迹!真是奇迹啊!” 申州的钟主任也是赞叹不已,他们看向李沐尘的眼神里,竟多了几分狂热。 姚院长脸上现出几分尴尬。 而更尴尬的,则是林夫人。 她此刻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 老爷子醒了,必将知道一切。 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老爷子的怒火。 ------------ 第29章 收徒 “你就是李沐尘?” 林尚义虽然昏迷,但对外界并非没有感知,前面吵吵闹闹的话,他都听到了。 “我是。”李沐尘说。 “没想到啊,还是你救了我这条老命。” 林尚义不知想起了什么,哈哈大笑起来,笑着笑着,就咳嗽起来。” 李沐尘出指在他胸口点了一下膻中穴,度入一丝真气。 “你还没好,现在虚弱的很,最好少说话。” 林尚义感觉胸口一暖,舒服了许多。 他点了点头,“好,我听你的。” 李沐尘站起来,对林家人说:“让老爷子休息吧,我开个方子,你们马上去抓药。” 说罢当先走出了病房。 林家人和医院的三位专家也跟了出来,只留下林蝉鸣陪着。 到了外面的会客室,李沐尘在座位上坐下。 林家人和几位专家都站着。 并无人提出异议。 这时候,他们对李沐尘,敬若神明。 李沐尘拿起桌上的纸笔,写了个药方,看了一眼林家众人,最终递给了林夫人。 林夫人有点意外,甚至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夫人,麻烦你了,记得,药一定要按方抓,名字和用量一点也不能差。还有,从抓药到煎药,你要全程看着。” 李沐尘十分严肃。 这件事一点也不能马虎,既然有人要林老爷子的命,诅咒不成,难保不会用更激进的手段。 之所以选择林夫人,也是想试试这位夫人。 骆鸣沙的事情,李沐尘肯定要查的,如果真是出自这位夫人的授意,那他也不会客气。 “好的,我知道了。” 严慧敏接过方子,十分郑重。 她没想到李沐尘会把抓方子的活交给她。 这就相当于给了她机会,她可以亲自给老爷子抓药熬药。 如此一来,哪怕之前犯了错,老爷子也就不好太过怪罪她了。 这小伙子,还挺会做人嘛。 不知不觉间,她已完全忘记了对李沐尘最初的印象。 要改变一个人的看法就是这么简单,你只要展现出实力来,征服她。 李沐尘展现出来的,就是绝对的实力。 这时,姚院长走出来,赞道:“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没想到李先生年纪轻轻,就有如此了得的医术。我想邀请李先生来我们医院名医馆针灸科,做个专家,待遇就按照特级专家的来,不知意下如何?” 李沐尘笑道:“我没有行医资格,怎么做专家?你就不怕被人告了?” 姚院长说:“李先生放心,资格问题,我来解决,您只管坐诊就行。” 李沐尘不置可否。 从钱塘来的孙教授忽然上前一步,微微一躬身:“李老师,今天孙某真是大开眼界了。李老师的针灸术,简直神乎其技。杏林妙手,岐黄圣人,说的大概就是您这种人了。如果李老师不嫌我年纪大,就收下我这个徒弟。” 众人都是一惊。 虽然先前有赌约,但孙教授毕竟是南江大学的教授,在医学界德高望重,而且年纪已经五十多了,拜一个二十出头的毛头小子为师,也不怕被人笑话。 孙教授刚说完,申州的钟主任也上前一步,和孙教授并排站在一起,说道: “还有我,我比孙教授年纪还大,就是不知道小李老师肯不肯收。” 姚院长脸上有点尴尬,这两位在医学界的地位都比他高,如果他们拜了师,他怎么办? “哎呀,两位,两位何必这样呢,都一把年纪了,两位又是医学界德高望重的前辈,这样子,不成体统嘛。刚才打赌,不过一时戏言,李先生也不会当真的,是吧?” 孙教授却摇头道:“君子无戏言,既然打了赌,就要愿赌服输。而且,李老师的医术高明,若肯收我们为徒,那是我们占了便宜。医术上,唯有才有德者服我,何故以年龄论。” 钟主任也说:“孙教授说的对,李老师的医术,做我们的老师绰绰有余。是我们占了便宜,就怕李老师不收,至于我老钟这张脸,在医术面前,算个屁。” 姚院长跺了跺脚,说:“好,既然二位有此高风亮节,那我就舍命陪君子,和两位一起,甘拜这位小李先生为师,学习一下针灸之术。” 林家的人像看戏一样看着他们三人。 加起来快两百岁了吧,抢着拜一个小伙子为师,这传出去,简直是天下奇闻。 李沐尘缓缓站起来,走到孙教授和钟主任面前,微笑道: “行,你们两个学生,我收了。” 孙教授和钟主任大喜,“谢谢师父。” 当场就要行拜师礼。 李沐尘扶住他们两个,说:“拜师礼什么的就免了,也不用叫我师父,医者仁心,都是为救死扶伤,治病救人,不必有门派之见。” 孙教授和钟主任更加佩服,连说:“老师高见。” 一旁的姚院长不免尴尬,问道:“那我呢?” “你?”李沐尘呵呵一笑,“你不是送锦旗吗,哦对了,别忘了给你自己送一面,写上‘我是庸医’。” 姚院长一张脸涨成了猪肝。 林秋声咳了咳,润了润嗓子,说:“李……李先生,我能问一下吗,我父亲得的是什么病?现在情况如何?” 李沐尘问道:“你是林家的家主?” 林秋声一愣,不知他为什么这样问,看了一眼身旁的堂兄林来风,答道:“现代社会了,也没有家主一说,只是家里的产业大多都是我在打理。” “他是我爸。” 林曼卿怕李沐尘不认识,补充了一句,说完脸就红了,总觉得怪怪的。 李沐尘点点头,对林秋声说:“这样吧,你跟我到病房来。” 林来风问道:“那我们呢?” 李沐尘说:“其他人在外面等着吧,老爷子现在还很虚弱,人多了不好。” 林来风脸色微变,眼中露出一丝不满,不过没有多说什么。 李沐尘又对林曼卿说:“曼卿,一会儿你妈煎了药,你和她一起拿进来。” 这一声曼卿,叫得她心扑扑直跳。 “哦。”林曼卿答应了一声。 李沐尘和林秋声一起走进了病房。 林尚义已经能坐起来,正靠在床头和林蝉鸣说话。 见到李沐尘进来,就笑着招手:“沐尘,来,过来坐。” 李沐尘微微一愣,林老爷子叫得这么亲昵自然,倒让他有几分不自然。 林蝉鸣很自然地让开位置,让李沐尘坐下。 李沐尘看了林蝉鸣一眼。 他不认识林蝉鸣,但看得出来,这人在林家的地位很高,也很受老爷子的信任。 “李先生,我爸病……?”林秋声还在想着刚才问的问题,但当着老爷子的面,似乎又不太好问。 李沐尘看向林尚义。 林尚义说:“有什么你就直言吧,这里没有外人,不用怕我接受不了,要是连这点都承受不住,就枉为这一世人了。我这把老骨头,多活一天都是赚的。” 李沐尘摇了摇头,说:“老爷子得的不是病,而是被人诅咒了。” “诅咒?”林秋声和林蝉鸣都吃了一惊。 李沐尘没有解释,而是问道:“你们家里,知道老爷子生辰八字的人有几个?” ------------ 第30章 身世 “我们家也算家大业大,就怕被小人利用,所以对家人的生辰八字管理很严格,尤其是我爸的八字,只有至亲之人才知道。外人最多查到出身年月,绝不可能知道具体时辰和出生的方位。” 林秋声说道。 “具体点,哪几个人知道?”李沐尘不依不饶。 “我,我太太慧敏,女儿曼卿,我堂哥林来风,堂哥的儿子林少恒。”林秋声报了一遍名字,“应该就这些了,连我儿子林云都不知道,我堂哥有个小儿子在东瀛留学,应该也是不知道的。” “还有我。”一旁的林蝉鸣说道。 “管家呢?”李沐尘问。 林秋声说:“管家不知道,不过如果他们有心,想要弄到也不是很难。” 又补充道:“林府的管家,都是跟着我们的老人了。至于骆管家和你……,可能是有什么误会。” 李沐尘才不相信什么误会,不过骆鸣沙这种小人物也没放在他心上。 “老爷子是被人用钉头箭书一类的邪术诅咒了。” “钉头箭书?”林秋声连听都没听过。 “没错,施术者摆下祭坛,扎一个稻草人,写上老爷子的生辰八字,每日用针扎或者射箭,一般七天左右,被诅咒的人就会魂消魄散。” “啊!” 林秋声大吃一惊。 林蝉鸣也不禁皱起了眉头。 唯独林尚义听了竟哈哈笑起来。 “没想到我这条老命,差点钉死在一个草人身上,活了一辈子,还能见识到这样的奇术,也不枉此生了。” 林尚义的豪放洒脱,让李沐尘有几分刮目。 看来这老爷子还真不是一般人。 林秋声问道:“那我爸现在是不是没事了?” 李沐尘摇头道:“我只是用真气给老爷子续了命,要想彻底解决,必须找到那个施术的人,破掉他的法术。” “这,我们到哪里去找?”林秋声毫无头绪。 “你们的时间不多,我可以继续帮老爷子续命,但最多三到四天,老爷子没事,那个人就会察觉。”李沐尘提醒道。 “那会怎么样?” “两种可能。那人发现事情败露,就此销声匿迹,那样的话,你们可能永远不知道谁要害老爷子。当然,这算是好的。毕竟老爷子性命无忧。但还有一种可能,那人铁了心要老爷子的命,发现钉头箭书失效,很可能会采取更激进的手段,比如血祭,以人血来加强法术的效果,用他自己的半条命,来换老爷子的一条命。” “啊?!”林秋声大惊,“那,那你可能阻止?” 李沐尘摇头道:“不好说,你连人都找不到,怎么阻止?” 林蝉鸣道:“看来,只能从内奸入手了。” 林秋声用力砸了一拳:“我一定把那个人揪出来,碎尸万段!” 林尚义摆摆手:“好了,不要因此乱了方寸,做好分内的事。我能缓过这口气来,已经心满意足了。接下来,我有些事情要和沐尘说。蝉鸣,秋声,你们先出去一下。” 李沐尘提醒道:“两位,刚才的话你不要和任何人提,老爷子的真实情况,就我们四个人知道就行了。别人如果问起,就让他们来问我。” 等到林蝉鸣和林秋声出去,李沐尘的内心充满了期待。 因为他知道,一些困扰他多年的谜团即将揭晓。 林尚义看着他,许久没有说话。 李沐尘并不着急。 在天都修炼这么多年,这点定力还是有的。 林尚义微微点头: “你一定有很多话想问我吧?” “是。” “那你就问吧?” 李沐尘一时愣住,突然发现竟不知从何问起。 想了半天,他问了一个他最关心的问题: “我爷爷怎么死的?” 林尚义没想到他会直接问这个,奇道:“你最好奇的,不应该是我和你爷爷定下的这桩婚事吗?” “这两件事之间有没有关联?”李沐尘目光凌厉。 林尚义知道他误会了,叹息道:“你爷爷的死,我多少有点责任。这件事,我愧疚了很多年。尤其是在你失踪之后。” 李沐尘眯起眼睛,紧紧盯着林尚义。 如果真如猜想的那样,爷爷为了拿到婚约,忽悠了林尚义,从而招致杀身之祸,那他将毫不犹豫,一掌把林尚义拍死在床上,为爷爷报仇。 “这件事,说来话长了。” 林尚义看着天花板,目光迷离,仿佛看见了遥远的往事。 “四十多年前,林家遭逢大难,我为了逃避仇家,孤身一人,流落到了京城。可是我的仇家还是找到了我。我当时已走投无路,在命悬一线之际,京城李家的家主李天策救下了我。 当年的京城李家,是京城四大家族之一,李天策更是号称天下第一巨富。有李家的庇护,我的仇家自然也拿我没有办法。 后来我回了禾城,靠着李家资助我的一笔钱,东山再起,让林家重现了往日的辉煌。 我一直想报答李家的救命之恩。但李家富甲天下,我哪里找得到机会。 可没想到,二十年前,李家突逢大变,几乎一夜之间,整个家族,就从京城消失了。” 李沐尘隐约猜到了林尚义为什么提到京城李家,可又有点不敢相信。 “李家出了什么事?” “我不知道。” 林尚义摇头道。 “那几年,我也去打听过关于李家的事,得到的消息众说纷纭,没有一个人说得清,究竟发生了什么。我以为,再也没有机会报答李家的大恩。直到有一天,你爷爷来到了禾城。” “我爷爷?” “没错,你爷爷李友全,他当时衣衫褴褛,像个叫花子,身边还带着一个孩子,那个孩子,就是你,李沐尘。” “你——”林尚义神情肃穆,看着李沐尘,“就是京城李家的人,你父亲叫李云华,当年的京城第一公子,而李天策,就是你的亲爷爷。” 李沐尘定力再好,听到这里内心也狂跳起来。 “我亲爷爷?那,那我爷爷呢?” “李友全不是你爷爷,他是你爷爷李天策身边的亲信。据友全老弟说,你爷爷李天策在李家出事之前就有了预感,让身边几个靠得住的亲信,分别带着李家的孩子,投奔各地的亲友。李友全带着的就是你,而他投奔的对象就是禾城林家。” “那么说,别的地方,还有我的兄弟?” 林尚义摇了摇头:“应该是没有了。你和友全老弟能活下来,是因为我回到禾城以后的二十年,和李家没有任何往来。也许李老爷子就是因为这一点,才让友全老弟带着你来投奔我。” “友全老弟十分谨慎,虽然我和李家没有往来,但我曾受李家恩惠的事,有心人还是能查到的。所以他就带着你,一直生活在城郊,以捡破烂为生。 为此,我一直很愧疚。后来我就和他定下了这门亲事,约定等你长大了,就让你做林家的女婿。早在十七年前,我就已经通过律师立下了遗嘱,等你和曼卿成婚之后,你将获得林家一半的家产。” ------------ 第31章 重振李家 林家一半的家产,真的很诱人了。 但更让李沐尘震惊的是他自己的出身。 小时候,他跟着爷爷捡破烂,吃不饱,穿不暖。 看着那些衣着鲜亮的同龄人,李沐尘不止一次幻想过,自己的父母也许是有钱人,有一天会开着车到垃圾大院来接他,从此过上衣食无忧的日子。 但现实无情,幻想从来不会帮人遮风挡雨。 他只能努力地捡破烂,只为吃一顿饱饭,只为让岁数越来越大的爷爷能够不那么辛苦。 李沐尘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竟然真的出身在大富之家。 可惜,这个家早已不在了。 有些事,知道不如不知道。 他终于明白了爷爷的苦心。 当初他一次次地问爷爷,为什么别人都有爸爸妈妈,而他没有。 爷爷从来都是沉默着。 在没有人的时候,爷爷也会落泪。 他再次想起爷爷的死。 那一年深秋,从未离开过禾城的爷爷突然说要出一趟远门。 临走之前,他把那份婚约拿出来,让李沐尘收好,告诉他,长大后,去做林家的女婿。 这一去就是几个月。 回来的时候,大雪纷飞。 爷爷浑身是伤,走到家的时候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了。 都说爷爷是被车撞的,司机跑了。 也有老人凭经验说,爷爷的伤不像是车撞的,像是被人打的。 “我爷爷究竟是怎么死的?” 这是李沐尘藏在心里十三年的疑问。 “我只知道,他回了一趟京城。”林尚义说,“走之前,他找过我,他说有件很重要的事要办。如果回不来,他让我照顾你。” “他没说什么事?” “没有,但我猜,应该是和李家灭门的事有关。他应该是查到了什么线索。” 李沐尘觉得不对:“如果他因此而死,那他回来,必然暴露行踪,那些人又怎么可能放过我?” “友全老弟心思缜密,如果不是摆脱了追踪,他又怎么可能回来?”林尚义说。 李沐尘捏紧了拳头,“害他和李家的,究竟是什么人?” 林尚义说:“这些年,我也暗中调查过,可是毫无头绪。京城李家,人丁兴旺,产业众多,要吃掉李家并不容易,总会留下痕迹。照理来说,谁是最大的受益者,谁就最值得怀疑。李家灭亡之后,李家的产业逐渐被其他几大世家吞并。但这些侵吞李家财富的家族或势力,都没有让李家灭亡的实力。” “如果他们联合起来呢?” “也不可能。”林尚义摇头道,“你要知道,李家灭门几乎就是一夜之间。李家有多大,有多少人,多少产业,多少和外界的牵连?让这样的家族一夜之间从京城消失,仿佛从未存在过,我想不出,是什么样的势力才能做到。就算京城另外三大世家联手,也做不到。这个问题,我想了很久,也推演了很久……” 李沐尘皱眉:“可有结论?” 林尚义仿佛有些犹豫,沉吟片刻,才说:“我的结论是,这样的势力,在凡尘中根本不存在。” 李沐尘大吃了一惊,瞬间明白了林尚义的意思。 灭掉李家的势力,不在凡尘之中。 凡尘之外,的确还有很多势力,仙、巫、佛、魔…… 比如天都峰万仙宗,居昆仑之巅,统领天下仙门。 难道是得罪了巫魔? 如果是巫魔大派,要一夜之间灭掉京城一个世家,的确不难。 林尚义说:“我知道世间有许多我们这些凡人不知的所在,你也从那些地方来对吗?” 李沐尘点了点头。 林尚义又说:“你当年失踪,我一度以为你也遭了仇家的毒手。那几年,我十分自责,如果早点把你接进林家,或许就不会出事,友全老弟也不会死。但我还是胆小了,害怕了。那个看不见的敌人太可怕,能让李家一夜灭门,要对付我林家,简直就像捏死一只蚂蚁。我对不住你和友全老弟。” “您不用自责,那些年承蒙您的照顾,我应该感谢您。” 李沐尘很清楚,如果没有林尚义暗中照顾,当年他和爷爷两个人在禾城根本活不下去。 一个能让京城李家在一夜之间消失的势力,是多么可怕。 林尚义看着李沐尘说:“幸好你回来了,还学成了一身本领,你爷爷在九泉之下也该含笑瞑目了。那份婚约依然有效,趁我还活着,这几天就把你和曼卿的婚事办了吧。” 李沐尘一愣,道:“林爷爷,婚约的事以后再说吧。” “哦?”林尚义不解,“你看不上曼卿?” “那倒不是。林小姐秀外慧中,无可挑剔。” “那你是因为知道了身世,觉得我林家配不上你李家?” “那就更不是了。” “那究竟为何?” 李沐尘想了想说:“其实也没什么,我就是觉得你和我爷爷定的婚约太过草率,对我,对林小姐,都不公平。” 林尚义哈哈笑道:“你是想自由恋爱?那也可以嘛,婚先不结,先订婚,你们俩慢慢谈,等曼卿大学毕业了再结婚也不迟。” 李沐尘头有点大,这老爷子怎么就这么死心眼呢。 “林爷爷,我多谢您的好意,但是身负血海深仇,大仇未报之前,我实在没心情去想这些。” 这个理由义正辞严,他想老爷子总不会再坚持了。 可没想到老爷子突然了一句:“你想要报仇?” “当然想。”李沐尘说。 不说什么京城李家,从未见过面的父母,就说爷爷李友全,惨死在他面前,这个仇,他必须报。 “那你打算怎么报?” “我……” 李沐尘一时语塞。 没有线索,仅仅知道仇人涉及非世俗力量,世外旁门三千,左道无数,古巫和魔教更不知藏匿何处,又去找谁报仇? 林尚义微微一笑,说:“其实我早就替你想好了,要找到敌人也许很难,何不让人家来找你?” “让人家来找我?” “李家灭门,但并无直接财物损失,说明他们不求财,而是在害怕某些东西。这些东西就在你们李家手里。只有李家的人死绝了,他们才会放心。” “您的意思是……?” “重振李家。” “重振李家?” “没错。”林尚义有几分激动地说,“重振李家,让消失了二十年的李家重现京城。把当年你爷爷和你父亲失去的东西拿回来。到那时,他们自然会害怕,会来找你。” 李沐尘不停点头:“林爷爷高见,那我该怎么做?” 林尚义笑道:“重振李家需要两样东西。” “哪两样?” “第一是本钱,没有本钱,你再有能耐,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重现当年李家的辉煌。” “第二呢?” “第二就是要有个媳妇,帮你生儿育女,人丁兴旺。” ------------ 第32章 今天玩大点 李沐尘一脸黑线。 这老头,说来说去,还是要把孙女嫁给他。 做了林家女婿,就有了林家一半的家产,这就是重振李家的本钱。 而娶了林曼卿,自然就能帮他生儿育女。 可李沐尘怎么可能甘心做人家的上门女婿? 就算要娶林曼卿,他也会凭真本事,光明正大的把人娶走,而不是靠着一纸婚约,吃人家的软饭。 “林爷爷,这件事以后再说,现在最重要的,是要把想害你死的人找出来。” 说到这个,林尚义也不禁皱起了眉头。 李沐尘说得对,如果不把这个人找出来,林家将永远生活在阴影里。 今天可以用钉头箭书对付林尚义,明天就可以对付林秋声。 “林爷爷,您可有仇家?” “仇家当然有,做了一辈子生意,撑起偌大个家族,要说没有人想我死,我自己都不信。就说禾城的几大家族吧,表面上大家和和气气,背地里说不定都在咒我。” 林尚义自嘲地笑了笑。 “也只能从内奸入手了。我会让蝉鸣去查的。” 李沐尘说:“还是先不要打草惊蛇。您就别管了,这件事交给我吧。不过在我找出这个人之前,您最好继续装病,以免被人察觉。” 林尚义点头道:“好,一切听你的安排,我这条老命就交给你了。” 李沐尘刚想安慰他几句,让他放心。 忽听老爷子又说:“你真的不考虑先把婚事办了?” 李沐尘顿时无语。 就在这时,病房门开了,林夫人和林曼卿一起走了进来。 严慧敏手里拎着保温瓶,笑着说:“爸,药煎好了,您趁热喝吧。” 就把药倒到碗里。 李沐尘拿起碗来闻了闻,问道:“过程你都在场吗?” 严慧敏笑道:“遵照您的吩咐,全程我都在,药是我看着他们抓的,每一味我都特别查验过,煎是我亲自煎的,连煎药的锅子都是我洗的,没让别人碰。” 李沐尘笑了笑,放下了药碗。 严慧敏便和林曼卿一起把老爷子扶起来,又亲自给老爷子喂药。 林尚义说:“你有心了。” 严慧敏说:“这是我应该做的。幸亏您老人家有先见之明,给曼卿找了个好夫婿。等爸您的身体完全好了,我就去张罗,把他们的婚事给办了。” 林曼卿脸一红:“妈,你胡说什么呢!” “我哪里胡说了,我说的是正经事。” 严慧敏看向李沐尘,越看越觉得这小伙儿精神,帅气。 真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 李沐尘被她看得不自然,便有意离开。 “林爷爷,你好好休息,我这两天每天都会来看你的。” 林曼卿朝李沐尘看了一眼,李沐尘也正好看向她。 林曼卿张嘴想说什么,但又马上低下了头。 心里仿佛有什么期待,心儿便噗噗地跳,听见李沐尘离去的脚步,直到病房的门轻轻地关上,她的心里又仿佛失去了什么似的,变得空落落的。 …… 回到亲民饭店,正是中午最忙的时候。 刚刚还在病房里展现神技的神医,此刻就变成了忙碌的小二。 人们想象中的神仙,都是仙风道骨,长袖飘飘。 可现实往往就是,扫地的和尚,看门的大爷,才是大隐于市的高手。 而你家楼下小饭馆里的服务员,也许就是个会口吐飞剑的仙人。 李沐尘抽空给马山打了个电话,让他尽快安排去菜头的狗场。 他要从菜头下手,查一查是谁在打林曼卿的主意。 这个人,很可能和要害林家老爷子的人是同一个人。 马山很快回了电话,说晚上约了黄三吃饭,让李沐尘装成有钱公子哥过去。 吃过午饭,老板娘梅姐挎上包,丰臀细腰一扭一扭地走出去。 李沐尘在她身后喊:“梅姐,我下午请个假。” “准假!” 梅姐头也不回,潇洒地说。 李沐尘知道,老板娘又做头发去了。 他很好奇,天天做头发,有什么好做的呢? 晚上要装公子哥见黄三,李沐尘决定也去重做个发型,装么,总要装得像一点。 店里的事情忙完,和丁香打了个招呼,他就去了街角的理发店。 没想到在店里碰上了梅姐。 梅姐看见李沐尘进来,讶然道:“小李,你不会是跟踪我吧?” 李沐尘不好意思地笑笑,说:“我是来理发的。” 梅姐斜睨了他一眼,似乎有点不信他的话,忽莞尔一笑,说:“一会儿到楼上来找我,三号房间。” 便踩着高跟鞋,哒哒地上楼去了。 理发师水平不错,很快帮李沐尘弄了个造型,简单大气。 李沐尘很满意,问要多少钱。 理发师说:“梅姐的朋友,不用付。” 李沐尘想起老板娘叫他到楼上找她,也不知道有什么事,吃人的嘴软,拿人的手短,谁叫他现在是人家手下的打工仔呢。 到了楼上,李沐尘找到三号房间,轻轻敲了敲门,叫了声:“梅姐。” “进来吧,门没锁。”梅姐说。 李沐尘推门进去。 看见梅姐趴在一张窄窄的床上,光着背,胸从两边挤出来一大圈,下身也只在屁股上盖着一块白布,白花花的大腿露在外面。 一个女孩正往手心里倒油,然后抹在梅姐的背上。 她的背本来就光滑,再加上这油一抹,让人看了,心里也滑腻腻的。 梅姐侧过脸来,看着李沐尘新剪的头发,“不错,帅气!” 又抬手示意那个女孩:“你去吧,让他来。” 女孩朝李沐尘笑笑,把手里的东西放下,走了出去。 李沐尘傻眼了,这是要干嘛呀? 难道这就是师父说的红尘苦,红尘毒,红尘蚀骨? 只听梅姐说:“傻站着干嘛?” 李沐尘站着没有动。 红尘蚀骨,他的骨头早已在昆仑雪山之上练得风霜不侵。 他倒不是不爱红尘。 红尘蚀骨,红尘也有情。 但他分得清,什么是情,什么是欲。 师父说,神仙入世,有情而无欲。 有情则柔,无欲则刚。 刚柔并济,阴阳和合,才不会偏执一端,走火入魔。 “呵呵,还挺正经。” 梅姐见他不动,笑着从美容床上下来,浴巾从她身上滑落。 李沐尘就在一边,没有特意看,也没有特意不看。 “梅姐,如果没事的话,我先走了。”他说。 “那么急干嘛?陪我去个地方。” 梅姐穿好衣服,从理发店里出来,去了对面的阿六麻将馆。 看见阿六麻将馆的招牌,李沐尘想起那天到店里收保护费的两个小混混。 王老板说他们是刀疤六的人。 阿六麻将馆,就是刀疤六开的。 “你以为我每天出来都是做头发?哪有人天天做头发的,那头都做秃了呢。我呀,就是每天来,把刀疤六从我们店里坑走钱,赢点回来。” 梅姐看着李沐尘,咯咯地笑了,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今天姐高兴,咱们玩大点,怎么样?” ------------ 第33章 让六爷服软的人 麻将馆的门面不大,里面的场地不小。 二楼到三楼,一共几十张台子,还带了几个包厢。 梅姐和里面的人很熟,很快就找了张台子坐下了。 她问李沐尘要不要搓几把,李沐尘摇头,就在一边看着。 梅姐的手气不错,十几把下来,就赢了七八百。 李沐尘却知道,梅姐已经很克制了,以她的水平,想不赢钱都难。 因为她出老千。 李沐尘不懂千术,但千术和魔术一样,靠的是手法。 梅姐的手很快,但还是没逃过他的眼睛。 两个多小时的时间,她赢了快小一万。 “差不多了,一会儿店里该忙了,再不回去,我家那口子又要骂我了。” 梅姐推了牌,拿起钱准备走人。 忽然被一群人拦住了。 为首的一个,脸上有一道疤。 旁边有人喊他“六爷”。 李沐尘猜测,这人就是刀疤六。 “梅姐,赢了钱,就这么走了?” “哟,六爷呀,我赢的那点钱,还不够你一天的抽水呢,怎么就惊动六爷啦。” “赢钱不在多少,只要你光明正大的赢,在我阿六的场子里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但有人说你出老千,大家都知道,我阿六眼里不揉沙子,你不说清楚,今天就别想走了。” 梅姐指着周围骂道:“谁呀,谁说我出老千,杀千刀的,恶人先告状是吧,给我出来!” 刀疤六冷笑:“梅姐,别演戏了,你天天来,天天赢钱,傻子都看出来你出老千了。” 梅姐反笑道:“呵,我一天就赢个三五百,怎么,六爷的场子三五百都不让赢了?” “就因为你赢的少,才没管你,但你今天赢的有点多了,我再不管,这场子的规矩就被你坏了。” “你有什么证据说我出老千?捉贼也要捉赃吧。”梅姐狡辩道。 “证据是吧。”刀疤六眯起眼睛,“你身上藏着牌,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把衣服脱了。” 李沐尘知道梅姐身上藏着牌,只要衣服一脱,肯定露馅。 他很想知道,梅姐接下来会怎么办。 梅姐脸色变了变,回头拉起李沐尘的手:“小李,我们走。” 刀疤六身后的几个壮汉走出来,堵住了他们的去路。 旁边的人开始起哄: “快把衣服脱了吧。” “出老千是要剁手的,脱了衣服,让大家看看,你是不是老千。” “对,脱衣服,快脱!” 男人们的眼里快要流出口水来。 刀疤六说:“梅姐,要是不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脱,也可以去我办公室里。” 梅姐啐了一口:“呸!你想得美。你们不就是想看老娘的身子嘛,脱就脱。” 说着就准备脱衣服。 李沐尘往前一步,说:“慢着。” 刀疤六瞳孔一缩,“你想干什么?” 梅姐看向李沐尘,有几分好奇,也有几分期待。 李沐尘说:“你们说人家藏牌,就要人家脱衣服,那以后来你这里打牌的人,是不是你想让谁脱就让谁脱?” 周围的人一听,觉得有道理,这是关系到大家切身利益的。 开了这个头,刀疤六只要怀疑谁,就让谁脱衣服。 大庭广众之下,就算是男的,也会丢尽脸面。 刀疤六满脸杀气,问道:“那你想怎么样?” 李沐尘说:“如果她藏了牌,自然要受惩罚,但如果没藏牌呢?” 梅姐也说:“是啊,如果我没藏牌呢,你怎么补偿我?” “如果没藏牌,今天你赢了多少钱,我双倍给你。以后你梅姐来,赢多少钱我都不再过问。”刀疤六说。 李沐尘觉得这个条件不够,双方并不平等。 但他还没说话,就听梅姐说:“还要加一条,以后别让你手下那些混球再到我店里收保护费。” 李沐尘不禁莞尔,这个梅姐,这时候竟然想着的是饭店。 “行,没问题。”刀疤六同意了梅姐的条件。 梅姐狠了狠心:“看,让你们看。” 说着就把外套和裙子脱了,只剩下贴身的内衣。 现场发出一阵惊呼,梅姐的身材实在太诱人了。 梅姐大大方方地站着,瞪着刀疤六说:“睁大你的眼睛看看,我哪里藏了牌?” 旁边有人喊:“把内衣也脱了。” 可是明眼人都知道,那么紧身的小内衣里面,不可能藏麻将牌。 要让她脱内衣,就有点过分了。 刀疤六皱起眉头,看向梅姐身边的李沐尘:“小子,她是不是把牌藏你身上了?你也把衣服脱了。” 梅姐一阵慌张,呵斥道:“刀疤六,你跟我过不去,别牵连我小兄弟。” 李沐尘却浑然不惧,说:“要我脱衣服也行,那如果我身上也没有呢?” 梅姐紧张道:“小李,你别理他,你都没上桌,他凭什么要查你。” 刀疤六说:“条件我刚才说过了。” 李沐尘说:“刚才是你和梅姐谈的条件,梅姐已经做到了。现在是我,你是靠赌吃饭的,要不咱们打个赌。” “怎么赌?” “听说你们赌场的规矩,出千剁手,如果我身上藏了牌,就剁我一只手。但如果我没藏牌,就说明你瞎了眼看错了,你这眼珠子也没啥用,就挖掉你一只眼睛。怎么样,敢不敢赌?” 李沐尘站在那里,脸上云淡风轻,仿佛说的是别人的赌局。 “小子,你诈我?”刀疤六面沉似水,满脸都是杀气。 李沐尘冷笑道:“就当我诈你了,怎么样?赌,咱们就开始,不敢赌,就让开。” 现场一片寂静,所有的麻将桌都已经停下。 这里是麻将馆,不是大赌场,这种赌手赌眼睛的情况还是头一回碰到。 就连梅姐那撩人的身材,也已经没有人关注。 赌徒的眼里,永远只有赌局。 刀疤六脸上的刀疤抖了抖:“行,算你狠!小子,走着瞧。” 说罢带着人转身就走。 现场爆发出一阵雷鸣般的掌声。 “小伙子,跟我们说说,你是不是使诈了?” “小伙子,真行啊,让六爷服软了!” 梅姐穿上衣服,挽着李沐尘的胳膊,轻笑道:“小李,李哥,李爷,今天你就是我的爷。” ------------ 第34章 李公子 从阿六麻将馆出来,梅姐从包里拿出一万块钱给李沐尘。 “干什么?” “给你的。” “我不要。”李沐尘摇头。 梅姐不依不饶,非要把钱塞到李沐尘口袋里。 “这是你应得的。” “梅姐,你为什么要出老千?”李沐尘问道。 “我……我哪里出老千了?” 李沐尘从裤兜里掏出两张麻将牌。 一张幺鸡,一张九万。 “还给你。” 梅姐脸色变了变,回头看了一眼,已经远离麻将馆,才松了一口气。 “你知道我把牌藏你身上了?” “嗯。” “那你刚才为什么还要和刀疤六赌?” “不赌怎么办?让他搜身吗?” “可万一刀疤六和你赌了呢?”梅姐眼里充满了担忧。 “他不会赌的。” “你这么肯定?” “赢我一只手,对他有什么好处?”李沐尘笑道,“他输一只眼,可就全输了。刀疤六不是输红了眼的赌徒,他是开赌场的。” 梅姐像看西洋镜一样看着李沐尘,“看你年纪轻轻,怎么口气像个老江湖,你以前不会是跑江湖的吧。” 李沐尘说:“我小时候捡破烂的。” 梅姐噗一声笑了:“捡破烂算什么跑江湖。” 李沐尘说:“梅姐的手这么快,以前不会是变魔术的吧?” “就你眼毒。” 梅姐白了他一眼,“我小时候是个四处讨饭,偶尔偷钱的贼丫头,怎么样,咱俩算不算门当户对。” 李沐尘没接这个茬,问道:“梅姐,你到底在阿六麻将馆赢了多少钱,刀疤六这么针对你。” “哪有赢多少,我就是每天赢个三百五百的,把他收走的保护费赚回来。也就今天赢多了点,谁知道这个刀疤六这么小气,才赢这么点就说我出老千。” 李沐尘才不信,刀疤六只为这么点钱就弄出这么大动静来。 不过梅姐不肯说,他也不再问。 梅姐不无担忧地说:“刀疤六这个人很记仇的,你今天让他丢了面子,他不会放过你,你要小心点。” 李沐尘当然不怕,不过梅姐这么一说,他倒是有点担心丁香。 “梅姐,你不怕他回店里来报复?” “那倒不会,刀疤六好面子,今天说了不来骚扰我们饭店,就一定不会来了。” 李沐尘还是觉得不太可信,刀疤六这种人会守诚信? 见他皱着眉头,梅姐挽着他胳膊晃了两下,身子靠上来,嗲嗲地说: “李爷,我的小李爷,你放心好了,有我在,不会让刀疤六伤害你的。” 闻着身边梅姐身上散出来的残留的精油香味,李沐尘想起了店里永远一张笑脸的王老板。 他担心王老板拿着菜刀来砍他。 “梅姐,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李沐尘没回饭店,直接去了城南。 他和马山约了黄三在那里见面。 黄三也是捡破烂的出身,和他们不在一片区域,但经常碰见。 他和马山一样,都是出了名的破烂王。 两个人经常打架。 李沐尘对黄三的印象,仅仅停留在这小子手脚不干净,喜欢小偷小摸。 还有就是打不过马山,就来欺负他和丁香。 他曾经为了丁香和黄三干过一架,用生石灰迷了黄三的眼睛。 后来的事情,李沐尘就不知道了。 听马山说,黄三还在做捡破烂的生意,只不过比以前做的大了,开了个废品收购站。 他们约在一家大排档。 黄三穿了一身的名牌,脖子上挂着大金链子,手腕上戴着金表,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 马山摸着他的金链子说:“泡水里能浮起来不?” 黄三眯缝着三角眼,不屑道:“我是那种人吗?” 马山说:“知道你黄三爷赚了钱了,别那么小气嘛,也带着兄弟一起赚点。” 黄三说:“我玩的都是大钱,小钱不玩,你只要有本钱,我就带你,没本钱,一边儿待着去。” 马山指着李沐尘说:“我没钱,他有。” 黄三看了一眼。 李沐尘刚弄了新发型,看上去真有几分公子哥的样子。 “这位是……” 黄三觉得眼熟,但没认出来。 马山说:“李公子,有钱人。” “哼,多有钱啊?”黄三自认也是见过世面的人。 “多有钱?说出来吓死你。”马山说,“禾城林家知道吗?他是林家的女婿。” 李沐尘也不知道马山是怎么胡诌出来的,他和林曼卿的关系从来没和马山说过。 马山大概是想起了上次李沐尘送林曼卿回家的事。 “林家女婿?”黄三哈哈大笑,笑得肚子都疼了,“他要是林家女婿,我就是林家家主,哈哈哈……” 李沐尘啪就给了他一个嘴巴。 这小子嘴贱,不教训教训,不知道自己姓什么。 黄三腾一下跳起来,骂道:“妈拉个巴子,你打我干什么?” 李沐尘板着脸:“小子,说话注意点,打你是轻的,这话要是让我岳父听见,你的舌头就没了。” 黄三目光闪烁:“你,你真是林家女婿?” 马山差点笑出声来,没想到李沐尘演得这么逼真。 “黄三,让我说你什么好,打小你就嘴贱,在我们面前也就算了,在李公子面前,啧啧!” 马山摇了摇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黄三将信将疑,“林家的女婿,咋还出来和我们吃大排档?” 李沐尘靠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说: “我就是喜欢玩,喜欢江湖,只要你带我去好玩的地方,不会亏待你的。” 说着从兜里掏出一万块钱来,丢到黄三面前。 “刚才打你一巴掌,这算是补偿。” 黄三接过钱,脸上立刻堆满了笑。 他恨不得李公子再赏他几巴掌。 一巴掌一万,他能跪地上让人打上一天。 马山也觉得意外,看着那一万块就这样到了黄三手里,心疼。 不过他相信李沐尘能把钱赚回来。 只是暂时寄放在黄三身上而已。 “李公子喜欢玩什么?”黄三压低了声音,“黄的,白的,黑的,只要道上有的,我都能给你搞来。” “那些早玩腻了。”李沐尘说,“听说你有个狗场,可以斗狗?” 黄三说:“有是有,不过那狗场不是我开的,李公子要是感兴趣,我可以带你去玩。” “那就别废话了,走吧。” 马山当先起身,发动了路边那辆红色的保时捷,恭敬地帮李沐尘打开车门。 看到这一幕,黄三再不怀疑,这位李公子真是林家的女婿。 黄三开着他的面包车带路,马山开着保时捷跟着。 两辆车很快开进了城南立交边上的那个废旧工厂。 刚停好车,就听见工厂里传来汪汪的犬吠声。 ------------ 第35章 斗狗 停车场里停了不少车,各式各样的都有,其中还有不少豪车。 马山原本以为就是个地下斗狗场,自己开来的保时捷已经够排面了。 可往这儿一停,和旁边的劳斯莱斯、布加迪威龙一比,就不够看了。 “嚯,这儿不是卖走私车的吧?”马山说。 “马山,见识短了吧,你可别小看这地方,钱塘、申州的大老板经常过来玩。” 黄三不无自豪,就好像这场子是他开的一样。 “这辆劳斯莱斯,是婺州来的周老板的,他养了一条纯种藏獒,已经在这里玩了好几天。要不是他来,菜头也不会天天在狗场。” 李沐尘“哦”了一声,假装随意地打听着:“菜头是谁啊?” “菜头就是这场子的老板。” “能开这样一家场子,不是一般人吧?” “那是,菜头什么人啊,那可是手眼通天的人物。” 黄三竖起大拇指,忽然想起眼前的李公子是林家的女婿,便讪讪地笑。 “当然了,比起你们林家,那是差了点。但在咱禾城的江湖上,菜头也算是号人物了。” “你和菜头很熟?” “那是,哥们啊!”黄三甩了甩头发。 李沐尘指着旁边的一辆申州牌照的布加迪威龙问道:“这又是谁的车?” 黄三摇头:“这我还真不知道,以前没见过,估计是新客。” 从停车场往里不远,是一间大厂房。 门口有两个保安。 黄三和他们很熟,打了个招呼就进去了。 “斗狗还有保安?”马山好奇道。 “嗨,就是俩收门票的。狗场里要真出事,靠他们俩,镇不住。”黄三说。 “这儿还买票啊?” “一人一百,不过你们是我带来的客人,票免了,我请客。” 厂房里面被改造成了一个斗狗场。 中间用铁栏杆围起来一块三米见方的地,里面两只狗正撕咬在一起。 外围是阶梯看台,可以容纳几百人。 现场来的人不少,大概三分一的位置都被坐了。 厂房里也装了空调,但因为场地大,人又多,还是很热。 很多人都光着膀子,用力的为场上狗加油。 黄三带着他们往里面挤了挤,找了个舒服的位置。 场上的两条狗还在撕咬,满身都是血,也不知道是哪条的。 看了一会儿,黑狗就把黄狗的脖子死死咬住了。 黄狗一开始还拼命挣扎,几分钟后就没了力气。 黑狗开始甩咬,想要把黄狗的脖子撕开。 围栏边有个人一脸焦急,此时大喊:“放!我认输了!” 就听周围的人发出一阵嘘声。 有人拿来了高压水枪,往狗身上喷水,把两条狗分开。 喊认输的那个人垂头丧气地走进去,拉起那条奄奄一息的狗,走了出去。 赢的那条狗也伤痕累累,狗主人则一脸欣喜地冲了进去,朝四面的观众挥手。 有人端着托盘上来。 托盘上放着一堆钱,还有一块奖牌。 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过来,把奖牌挂在狗脖子上,钱给了狗主人。 现场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和喝彩声。 狗子坐在那里一脸懵逼,显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低下头去舔伤口。 它的主人看上去非常激动,捧着钱,用力地挥舞了几下拳头。 他们下去以后,清洁人员过来开始清理场地。 黄三就趁这个空档开始给李沐尘介绍情况。 这个场子一晚上会有五场左右的比赛,多的时候七八场。 各地的狗主都可以报名参赛,赢了的话可以拿到五到十万的奖金。 观众买票入场,可以现场下注。 只接受现金,当场点清,登记后领取手牌。 斗狗一旦开始,则买定离手,等待结果。 李沐尘顺着黄三所指的方向看去,那里有一张方形的赌台,有不少人围着。 桌上好几堆红彤彤的钞票,还有几台验钞机。 刚才上台颁奖的中年人坐在桌子后面。 “那就是菜头吗?”李沐尘问道。 “不是。”黄三说,“这里是外场,都是小局,图个热闹。菜头这会儿应该陪着婺州的周老板在内场玩。” 马山怒道:“你小子特么的什么意思,有内场不带我们去?” 黄三一脸为难的样子:“李公子是生客,内场都是贵宾……” 他话没说完,就被马山一把抓住了领子。 “黄三,你特么知道耍我什么下场!” 李沐尘伸手一拦,“算了,既然人家信不过我们,那就走吧。几万块的小游戏,没什么玩头。” 马山发现自己这位兄弟还挺会演戏,这话说的,真是财大气粗,跟真的林家女婿似的。 黄三立刻陪上笑脸:“李公子别生气,要不这样,你们先在这里玩着,我去和菜头说一声。” 李沐尘点点头:“也好。” “那您坐着,我去去就来。” 黄三走了。 这时候,又有人领着两条狗上来。 一个妙龄女郎举着牌子上来,牌子上写着狗的品种、名字和体重。 方台子那边有人喊:“下注了,下注了。” 现场工作人员就在围栏边上开始给狗洗澡。 马山十分不解,“这特么打架前还要洗澡?” 忽听旁边有人说:“这是防止有人在狗身上抹药。” “抹药干嘛?下毒吗?”马山问道。 那人说:“不是下毒,一般是抹上麻醉药,这样狗被咬了不疼,而对方狗咬上来以后,嘴巴被麻,就没有战斗力了。” 马山恍然大悟:“特娘的,狗打个架还有那么多名堂。” 那人哈哈大笑:“这行水也很深的。” 李沐尘这才注意到就在离他们不远的位置上,坐着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 先前人多,他们之间隔着几个座位,现在人都到赌台那边下注去了,才注意到他。 来这里的看斗狗的,都是凶恶之徒,不是胳膊纹身,就是背上刺青。 但这人很不一样,戴一副金边眼镜,斯斯文文的,和狗场的气氛极不相称。 李沐尘看他,他也在看李沐尘。 “你们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吧?”那人问道。 李沐尘反问道:“你常来吗?” 那人说:“也不经常,偶尔玩玩。这个场子,我也是第一次来。” 李沐尘点点头:“看你是个斯文人,和他们不一样。” 那人笑笑,说:“斯文败类而已。” 又说:“你看着也挺斯文。” 李沐尘说:“但我不是败类。” 那人便哈哈大笑起来。 李沐尘也笑了。 “你这个人很有意思。我叫陈文学,你怎么称呼?” “李沐尘。” “沐尘,沐浴红尘,享受生活,真是个好名字。不像我,名字叫文学,却半篇文章都不会写,俗气!” 李沐尘没想到介绍个名字,都能发这么多感慨。 看来这家伙对自己的出身很有怨念。 那些下注的人回来了,他们之间隔了人,说话不方便,李沐尘也就懒得再聊。 没想到陈文学却主动坐了过来。 “你们不玩两手?” 马山早就有点手痒了,说:“也不知道这儿下注什么规矩。” 陈文学说:“没什么特别的,看好哪条就押哪条赢,押注一块砖起步,封顶二十砖。” 所谓的砖,是指人民币,一万一沓,被称作一块砖。 二十砖,就是二十万。 “不过这一局是死斗。”陈文学提醒道。 “什么意思?”马山问道。 陈文学解释道:“像刚才那样,狗主人认输,用高压水枪把狗分开,这叫活斗。如果是死斗,那就必须有一条狗被咬死才算。有些狗看着不怎么生猛,但就是咬不死,最后翻盘的不在少数。” 两条狗已经被工作人员洗得干干净净,下注台那边又在催促:“马上封盘了,要下注的赶紧。” 马山问李沐尘:“要不,咱们也小玩玩?你觉得哪条能赢?” 李沐尘说:“黄的那条。” “行,那就押黄的。”马山说,“我去下注,你说押多少。” 李沐尘随口道:“二十万。” ------------ 第36章 熟人 马山吃了一惊。 他们一共就带了二十万。 这一把就梭哈,未免玩得太大了。 马山觉得,自己这兄弟是不是带入李公子的角色太深了。 “真押二十万?” “你要是和钱有仇,可以少押点。” 见李沐尘语气十分坚决,马山也不再多问。 “行,我去下注。” 马山选择相信兄弟。 大不了,二十万输了,回家吃泡面。 一旁的陈文学十分好奇地看着李沐尘。 “你会相狗?” 李沐尘第一次听说还有相狗的,摇头道:“不会。” “那你怎么确定黄狗能赢?” “我不会相狗,但会看人。那条黄狗的主人,气息沉稳,是个练家子。一个练武的人,对力量和速度天生敏感。他的狗应该也不会差的。” 陈文学扭头去看,见黄狗的主人似乎的确比另一个沉稳一些,但还是觉得以此就断定狗之间的胜负,未免太牵强。 他看了李沐尘一眼,摇头道:“我不信。” 李沐尘说:“你没必要信。” 陈文学一愣,笑道:“好,那我跟你二十万。” 李沐尘说:“随便。” 陈文学背着双肩包,笑嘻嘻地跟着马山后面,去了下注的赌台。 李沐尘有点好奇,这人不像是赌徒,赌徒下注不会这么随便。 当然,这二十万,肯定不会输。 这种斗狗,简直就是给李沐尘送钱。 狗打架,其实和人比武一样,很少有那种真正不分伯仲,胜负在毫厘之间的。 大多数情况,双方是有差距的。 只是一般人看不出来,甚至比武的人自己也不知道。 唯有真正的高手,一眼就知胜负。 所谓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 李沐尘能一眼看出钱坤身上的伤,也能一眼看穿一块原石里面是不是玉。 当然能看出两条狗,哪条更厉害。 这对普通人来说很难,对他来说,就是送分题。 马山和陈文学很快回来。 场上传来一声清脆的铃铛声,斗狗开始了。 两条狗被放进了场,在主人的号令催促下,很快撕咬在一起。 整场打斗大约持续了半个多小时。 最终以黄狗把另一条狗咬死而结束。 马山兴奋的站起来。 二十万啊,一把就赢了二十万。 陈文学露出一丝不可思议的表情。 “李兄,你到底是怎么看出来的?我真怀疑你出老千了。” 中途已经回来的黄三不明所以,问了才知道马山刚刚下注赢了二十万。 他也十分惊讶,没想到李沐尘一出手就是二十万,还赢了。 这让他更加相信自己今天挖来了一棵摇钱树。 “不可能出老千。”黄三十分自信地说,“这个场子里没人敢出老千,敢出老千的,没一个囫囵出去的。” 马山去兑了钱,二十万变成了四十万,手里的袋子变得鼓鼓囊囊的,心气也膨胀起来了。 “黄三,你行不行啊,能不能带我们去内场玩?不行就拉倒。” 黄三说:“走啊,不带你们去,我回来干嘛!不过容我啰嗦一句,内场最少要有一百万资金才能进场。当然,李公子这种身份,一百万是毛毛雨的事,等会儿验资的时候,随便刷下卡就好了。” 马山刚刚膨胀的心气一下就没了,朝李沐尘眨眨眼,说:“那个啥,李公子,我们要不要在外面先玩会儿?” 他们两人哪来的银行卡,就手里四十万现金。 按照这里单注二十万封顶,两个人分开下注,只要再赢两场就行了。 李沐尘想了想也只能如此,正想着怎么搪塞黄三。 黄三察觉到了不对,说:“你们俩,不会就这么点钱吧?” 马山一瞪眼:“放你特娘的狗屁,我们李公子会没钱吗?就是出来着急了,银行卡什么的都没带。” “没有银行卡,手机总带了吧?”黄三说。 马山一时语塞。 李沐尘说:“不好意思,我习惯用现金,第一次来这场子,刷卡刷手机的,我不放心。” 这个理由倒是冠冕堂皇。 “那你钱也不够啊。” 马山说:“没事,我们再赢两场,就有一百万了。” 黄三乐了,说:“你就保证你能赢?再说了,内场几位老板在玩,等你们这两场玩完了,他们都散场了。” 马山一愣,才发现自己忘记了斗狗每场时间都不短。 正为难的时候,旁边的陈文学突然说话了。 “我这儿有四十万,加上刚才你帮我赢的二十万,刚好六十万。你们拿去吧。” 几个人同时一愣。 萍水相逢,直接给六十万现金? 黄三问道:“你们认识?” 陈文学说:“李公子我还信不过吗,一会儿你们出来还给我就行了。” 李沐尘不知道陈文学为什么要这么做,但他找不出不接受的理由。 而且他也根本不怕这里面有什么陷阱。 “好,那就谢了。” 李沐尘示意马山拿上钱。 黄三以为是李公子遇上熟人了,也没多说什么,就带着二人出去了。 这个厂区很大,刚才的斗狗场是其中一个车间改造的。 现在黄三带他们去的,是另一个车间的厂房。 一路七拐八弯的,经过不少厂房和仓库,如果不是有人带路,还真不好找。 如果外面的场子出事,这里得到消息,可以很方便的从后面撤离。 路上还有好几个暗哨,黄三亮明身份才放过去。 这个厂房比外面的小很多,但是装修要好很多。 进门的地方还有安检,马山身上的两把匕首被收走了。 然后是验资,大概因为黄三的原因,验资的时候并不严,只是粗略看了看,没细点。 进了场,里面中间是一个圆形的围栏。 围栏外是两圈沙发椅。 看上去更像是一个高级的圆桌会议。 人不多,除了工作人员,沙发椅上一共也就十来个人。 现在都在专注地看着围栏里面两条狗。 这是两条比特,正在厮杀,满地都是血,狗身上的肉都已经掉下来好几块。 场面相当惨烈,但没有人叫停。 黄三给李沐尘悄声介绍,那个坐在正中间,穿花衬衫的就是菜头,大号蔡伟民。 他旁边那个白白胖胖的人,就是婺州来的周老板。 其他人都是附近一带道上的大哥,或者就是哪里来的有钱的老板。 不知道是黄三认识的不多,还是觉得这些人不怎么重要,就没给李沐尘介绍。 然而,让李沐尘意外的是,他竟然在这里看到了熟人。 也谈不上多熟,因为这个人今天下午才刚认识—— 刀疤六。 ------------ 第37章 玩大了 两条狗的厮杀已经进入了白热化阶段,没人注意到李沐尘他们进来。 黄三过去和蔡伟民低声耳语了几句。 蔡伟民只是挥挥手,看都没往门口看一眼。 黄三就带着李沐尘和马山找了个位置坐下。 随着时间的过去,两条狗渐渐有分出胜负的迹象。 所有人都屏气凝神,气氛有点紧张。 尤其是刀疤六,脸上的疤不停地抖动着,那表情,仿佛打架的是他自己。 李沐尘不觉有点好笑,狗打架,人紧张。 大约过了十几分钟,一条狗终于不支倒地,呜咽了几声,断了气。 刀疤六狠狠地一拍桌子,骂道: “妈的,不争气的东西!” 菜头吹了声唿哨。 那条赢了的狗便一瘸一拐地走来,趴到他脚边,等候着主人的赏赐。 菜头从身边的盒子里拿了一块牛肉,丢给了狗。 “刀疤六,你的狗不行啊,巴顿在我养的狗里排不进前三,连巴顿都赢不了,你拿什么挑战沙皇。” “码的,看着明明要赢的,怎么就输了。” 刀疤六似乎很不服气,忽然瞥眼看见了李沐尘。 他微微一愣,愤然大怒,指着李沐尘说:“草,我说怎么这么晦气,这小子怎么在这儿?” 人们便都看向李沐尘。 黄三吓了一跳,连忙说:“这位是李公子,今天第一天来玩,大家多多关照。” “屁的李公子!”刀疤六大声骂道,“他就是一吃软饭的,在饭馆做服务员,还特么李公子!我说大头菜,你这场子是越来越不行了,连这种人都能进内场做贵宾了?” 蔡伟民一皱眉:“黄三,怎么回事?” 黄三也懵了,说:“六爷,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这真是李公子,是林家的女婿。” “林家女婿?哪个林家?”刀疤六问道。 “咱禾城还有哪个林家。”黄三说。 “哈哈哈……”刀疤六突然大笑,笑得前仰后合,“林家的女婿?哈哈哈,他要是林家的女婿,我就是林家的祖宗!哈哈哈……” 蔡伟民啪一拍桌子,“刀疤六,说话注意点!” 刀疤六收了笑容,瞪着眼睛说:“大头菜,别以为我怕你。我知道你背后有林家撑腰,那又怎么样?谁背后没个靠山!” 李沐尘大感意外,菜头的背后竟然是林家? 那他为什么要派人绑架林曼卿? 蔡伟民瞳孔微缩,目光森寒,“刀疤六,你今天是来玩的,还是来挑事的?输不起就别出来玩。” “老子是来玩的,输钱老子认,一两百万老子输得起。但老子不想看见这么个晦气玩意儿!”刀疤六指着李沐尘说,“什么林家的女婿,狗屁!他今天下午,还跟着个老娘们在我那里出老千。吃软饭的乐色!呸!” 一口浓痰重重喷在地上。 “你说什么!” 马山青筋暴跳,站起来就要干架。 忽见四下角落里走出几个人来,穿着黑衣,每人手里端着一把弩,箭头闪着森森寒光。 “我劝你们最好别动。”蔡伟民说,“我这几把弩是为了对付狗的,防止狗发狂伤人,弩箭上抹着氰化钾。我可不希望射在人身上。” 李沐尘轻轻拉了一下马山,朝他摇了摇头,让他坐下。 他当然不怕几把弩,但他需要把事情弄清楚。 至于刀疤六,他已经想好了惩戒的办法。 蔡伟民问刀疤六:“你说的是真的?” 刀疤六说:“当然是真的,那娘们在我们那条街上开了个小饭馆,骚气得很。你去打听打听,都认识。” 蔡伟民眼睛一斜,目光如刀,看向李沐尘。 李沐尘微微一笑:“刀疤六,你侮辱我没关系,但你侮辱林家,知道后果吗?” “林你吗个比!”刀疤六怒道,“你特么是林家的人吗?装大尾巴狼装的挺嗨是吧?” “你说我不是,我就不是吗?要不我们打个赌,你敢不敢?” “赌什么?” “如果我不是林家的女婿,那就是我吹牛,我把舌头割了给你。如果我是,那就说明你眼瞎,你的眼珠子也没用了,挖出来喂狗,怎么样,敢不敢赌?” 马山听了一惊,心说兄弟这玩的有点大了。 万一刀疤六没被吓住,真赌起来怎么办? 他朝周围看了一眼,这地方有两个门,但都有人拿着弩机把守。 箭头涂了氰化钾,见血封喉。 想冲出去几乎不可能。 刀疤六哈哈大笑:“小子,唬我啊!白天让你偷回鸡,偷上瘾了是吧?” 李沐尘冷冷地看着刀疤六:“那你赌不赌呢?” 一直坐着看热闹的婺州周老板鼓起掌来:“有意思,太有意思了,这比斗狗还好玩。我说蔡老板,你要不要开个盘,让我们也参与一下。竞技精神,重在参与嘛。” 旁边有人立刻附和道:“就是,这么好玩的事情,光看不过瘾啊。” 蔡伟民想了想说:“我没问题,只要你们玩得高兴。刀疤六,你怎么说?” “赌就赌,我还怕他一个吃软饭的!” 刀疤六想起白天的事情就来气。 他认定了李沐尘是在耍诈,想偷鸡。 蔡伟民点点头说:“行,既然都没意见,那就按你们说好的赌注来。我开个盘,大家玩玩,老规矩,抽水十个点,你们随便下注。” “我押二十万刀疤六赢,六爷在咱禾城也算是号人物,相信不会骗我们。” “我也押刀疤六,五十万。” 场上总共就十来个人,陆续开始下注,大部分把注下在了刀疤六那边。 刀疤六翘着二郎腿,冷笑着:“小子,想不到吧,想在你六爷面前耍诈,你还嫩点。你现在跪下来叫我一声爷,一会儿割舌头的时候,我麻利点,让你少吃点苦。” 听他说得这么自信,剩下还没下注的人也都或多或少拿出钱来押在了刀疤六这边。 只剩下了婺州的周老板还没下注。 “周老板,开盘是你提出来的,你呢?”蔡伟民问道。 “这得有三百来万了吧,怎么全押一边啊,这还怎么玩?”周老板嘿嘿一笑,“要不这样吧,我少押点,两百万,也押刀疤六赢。蔡老板,你不会赔不起吧?” 这样一来,一下子就在刀疤六这边下了五百万的注。 也就是说,假如刀疤六赢了,李沐尘割舌头不说,蔡伟民得赔上五百万。 蔡伟民的脸色有点不好看。 显然,他没想到押注会一边倒。 不过想想也是,刀疤六毕竟是道上混的,大家知根知底。 而眼前的李公子是突然冒出来的,此前也从未听说林家有个姓李的女婿。 蔡伟民狠狠地瞪了一眼黄三。 黄三处于完全懵逼的状态中,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发展到这一步。 人是他带来的,要是个冒牌货,再让菜头输上几百万,那他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李沐尘忽然问道:“我能不能押自己?” “当然能。”蔡伟民有些意外,“你要押多少?” “我只带了一百万,就押一百万吧。马山,拿钱。” 马山拿着装钱的袋子站起来,到蔡伟民面前,把钱全倒出来。 蔡伟民也不看,说:“还有没有人下注,没人的话,我就封盘了。” “等等,这么好玩的局,怎么能没有我呢。” 门口走进两个人来,一老一少。 老的六十来岁,精神清矍,步履矫健,颇有大家风范。 年轻的戴一副金边眼镜,斯斯文文的。 李沐尘一愣,来人正是刚才在外面认识,还借了他六十万的陈文学。 ------------ 第38章 我错了 陈文学一进来,婺州的周老板就哈哈大笑起来。 “陈公子,你再不回来,我们还以为你跑了呢!” “周总约的局,我怎么会跑呢。” 陈文学走到了李沐尘旁边坐下来。 “我押这位李公子赢,盘面上差多少,我就补多少,两边补平。” 然后,歪着头对李沐尘说: “怎么样,我来的及时吧?” 众人都吃了一惊。 不是因为他下注大,而是他对李沐尘说的这句话。 “陈公子,你认识他?”蔡伟民问道。 “认识啊。”陈文学点点头。 婺州的周老板啪地拍一下桌子,“那还赌个屁呀,陈公子认识,那铁定是真人了。刀疤六,你玩大伙儿呢?” 刀疤六也急眼了:“不可能!这小子明明下午还跟那骚娘们在我麻将馆玩,出老千差点被我抓了。” “你特么傻呀,申州的陈公子什么身份,他能认识一个吃软饭的混子?”周老板不悦道,“刀疤六你趁早把你那双眼珠子挖了吧。” 李沐尘没想到陈文学的身份如此尊贵,这里的人都这么看重他。 他再看向陈文学,还是那副斯斯文文的样子。 倒是他身旁那位老者,步履沉稳,气质内敛,是一位内家高手。 陈文学微微一笑,道:“诶,你们可别误会,我和这位李公子也是刚认识,就在外面的场子里,看着投缘,交个朋友。至于他是什么人,我是一点也不知道。” “那你押那么大?” “玩嘛,几百万而已。” 刀疤六松了一口气,“我就说嘛,这小子怎么可能是林家的女婿!” 周老板哈哈笑道:“陈公子果然豪气,为萍水相逢的人豪掷千金。” “哪有周总豪气,我只是图个热闹。”陈文学说。 “好一个图热闹。不知道陈公子的狗带来没有,别光顾着凑热闹,把咱们的正事给忘了。” 周老板似笑非笑地看着陈文学。 陈文学说:“周总放心,我怎么可能忘记。在咱俩的比赛开始前,要不要先来点开胃菜?” “什么开胃菜?” “这一局,我们各加一千万的注,怎么样?” 周老板双手一摊:“我无所谓,一千万嘛,玩玩咯。” 两个人就拿出银行卡来刷卡。 蔡伟民脸上乐开了花,这个局,无论输赢,他作为庄家,光抽水稳赚一百万。 刷完卡,陈文学小声对李沐尘说:“李兄,全看你了,你要是骗子,我损失可就大了。” 李沐尘笑笑,没有说话。 此时的刀疤六内心开始有点忐忑。 这个局玩的有点大了。 别人赌的是钱,他赌的是眼睛。 原本他很自信,可是陈文学一出现,并且看上去和李沐尘很熟的样子,还押了一千万。 这让他有点吃不准。 他当然不相信李沐尘是林家的女婿,但他怀疑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陷阱。 “菜头,你们打算怎么验证这小子的话?” 蔡伟民说:“很简单,是不是林家的女婿,找林家人问一问就知道了。” 刀疤六说:“谁问?问谁?你们要是偏向他,随便打个电话,然后就说他是,那我可不服。” 蔡伟民皱起了眉头:“刀疤六,我菜头什么人你不清楚?道上这么多朋友都在,还有周总和陈公子,他是不是林家的女婿,你告诉我怎么糊弄你?” 刀疤六一时语塞,也想不出这种事怎么做假。 李沐尘看出刀疤六心里的犹豫,冷笑道:“你要是害怕,可以认输。跪下来认个错,我可以留你一只眼。” 刀疤六大怒:“放你娘的狗屁!到这会儿了还想诈我,你死定了!” 到了这时候,刀疤六已经骑虎难下,想不赌肯定不行了。 不过他始终不相信李沐尘是林家女婿。 在座的所有人,除了陈文学,也没有人相信他是林家女婿,包括蔡伟民。 因为林家不远,就在禾城,是禾城数一数二的豪门,而在座的,也都是禾城场面上的人,林家的情况他们多多少少知道一点,从没听说过林家有这样一个女婿。 “还有没有人下注?没有就买定离手,封盘了。” 无人回应。 蔡伟民看着陈文学和周老板,问道:“两位应该也都认识林家的人吧,谁来打这个电话?” 陈文学双手一摊:“我不认识,别问我。” 周老板说:“蔡总,我知道你背靠的就是林家,还是你来打吧。” 蔡伟民看向李沐尘和刀疤六:“两位有什么意见?” 两个人都表示没意见。 “李公子,请问您全名是?” “李沐尘。” 蔡伟民微微一笑,拿出手机,播了一个号码。 手机屏幕上显示的名字是“林少恒”。 李沐尘看见这个名字,便猜到了许多事情。 所有人都屏气凝神,空气死一般的沉寂,只有电话里传来的嘟嘟的长音。 几声长音之后,电话接通,那头传来声音: “喂……” “喂,恒少,我是菜头。” “什么事?” “哦,没什么事,就是想向您求证一下,林家是不是有一个叫李沐尘的女婿?” “你怎么知道?”电话里的声音有几分惊讶。 “他人就在我这儿玩呢。”蔡伟民说。 “他自己跟你说的?” “是,他自己说的。”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 “哼,他说是,就是吧。” 然后电话就挂了。 随着电话的挂断,现场沉寂了几秒钟。 周老板忽然拿起手边的电话,啪一下砸向刀疤六的头。 “奥比的,刀疤六,我弄死你!” 刀疤六往旁边一闪,躲过手机,蹭一下从椅子上跳起来,指着李沐尘说: “不可能!他绝不可能是真的。刚才林少电话里也没肯定,是不是?” 蔡伟民目光一凌:“刀疤六,你把我们当傻子呢!愿赌服输,我劝你别在我场子里闹事。” 刀疤六眼珠转了转,忽然就翻过沙发,往后门逃去。 后门口两支弩机对准了刀疤六。 箭头的寒光把他给逼了回来。 刀疤六缓缓后退:“你们别乱来啊!” 蔡伟民下令:“把他摁住。” 两个壮汉过来,把刀疤六摁倒在沙发里,脑袋靠在扶手上。 “大头菜!我草你吗的,你们合起伙来坑我!” 蔡伟民冷笑道:“刀疤六,没人坑你,是你自己要赌的。愿赌服输,今天你的眼睛得留下。” 刀疤六显然有些害怕了。 “大头菜,你动我一下试试!我要是出了事,查公子不会放过你的。别以为你有林家撑腰,就没人敢动你!” 蔡伟民皱了皱眉,似乎有些犹豫。 “李公子,这人是海城查家大公子的人,您看……” 得知李沐尘真是林家的女婿,蔡伟民的态度也变得恭敬了很多。 “查家,又是查家!” 李沐尘摇了摇头,站起来,走到刀疤六面前,低下头看着他。 “你说的查公子,不会是查明辉吧?” “是是,是查明辉,查公子。” 刀疤六脸上的疤在不停抖动 “李,李公子,我错了,你放我这一回,我一定回报你。查公子也会记你的好。” 刀疤六终于认怂了。 李沐尘微微一笑。 “查明辉是吧……” 突然一伸手,拿起桌上小点心蛋糕上的小叉子,一下扎进了刀疤六的眼睛。 ------------ 第39章 我姓李,我从京城来 李沐尘的动作干净利落,身上和手上没有溅到一滴血。 刀疤六杀猪般嚎叫起来。 鲜血糊了他的脸。 没人想到李沐尘会突然动手。 在场的虽然一个个都是狠人,但这种场面也很少见到。 人们看向李沐尘的眼睛里,多了几分敬畏。 唯有陈文学身边的老人,看见李沐尘出手的手法,眼皮跳了跳。 李沐尘从旁边又拿起一把小叉子,瞄着刀疤六剩下的那只眼睛比划了两下。 刀疤六眼里满是惊恐,连反抗和哀求都忘了。 李沐尘把叉子一丢,说:“算了,上天有好生之德,先留你一只眼睛。滚回你的麻将馆去,以后最好多做善事,若再狗眼看人,欺男霸女,被我知道了,随时取在你的另一只眼珠子。” 说完拍了拍手,返身回到座位。 刀疤六如逢大赦,捂着受伤的眼想要跑,不想腿一软,扑通一下坐倒在地。 再看地上,湿漉漉一滩,散发开一股难闻的气味。 原来是吓尿了。 旁边的人捂着鼻子厌恶地骂:“草,以为是条汉子,原来是个怂尿包!” 蔡伟民命令手下:“赶紧把他弄出去。” 有人就过来把刀疤六架了出去,又有人来打扫场地。 陈文学似笑非笑地看着李沐尘,眼里放着光。 “李兄,我果然没看错人,这一把就让我赢了一千万。” 对面的周老板哈哈一笑:“不就一千万嘛,零花钱而已。” 陈文学说:“周总,我早就告诉你了,不要和我赌,我打赌从来不输的。一千万对你来说,的确毛毛雨,不过等一会儿可就不一样了。你现在退出还来得及,及时止损,做生意嘛,不丢人。” 周老板脸色有点难看,沉声道:“姓陈的,这里不是申州,别以为你可以为所欲为。一会儿我们的局开始,我看你还笑不笑得出来。” “随时恭候!”陈文学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李沐尘很好奇,这两个人约了什么局。 临时打个赌,参与一下就是一千万,输了眼皮都不眨一下。 这么有钱,听上去好像还都很有背景。 一个婺州人,一个申州人,相约在禾城的地下场子里斗狗。 有钱人都是这么玩的吗? 刀疤六被弄出去以后,蔡伟民的脸上就一直乐呵呵的。 一个不在计划中的赌局,让他这个庄家赚了一百万,怎能不开心。 他开始清点赌注,进行赔付。 其实也不用清点,因为押注的人不多,而押李沐尘赢的一共就俩人。 清点完成后,蔡伟民清点了两百万现金,专门让人装了个小皮箱,送到李沐尘面前。 “李公子,这是您的。” 蔡伟民的脸上挂着笑,笑容里带着三分谄媚,七分敬畏。 不知道是因为李沐尘林家女婿的身份,还是刚才对付刀疤六的雷霆手段。 马山早就乐开了花。 他现在是彻底服了自己这个兄弟。 一万块本金,去一趟赌石场变成了二十万,再来一趟斗狗场又变成了两百万。 照这进度,用不了多久,妥妥的禾城首富。 什么林家的女婿,直接当林家的家主得了。 至于李沐尘是如何成为林家女婿的,马山已经不关心了。 管他怎么做到的,反正做到了,说明兄弟有本事。 在李沐尘的提醒之下,马山才想起来,这两百万里面,还有陈文学的六十万。 他拿出六十万,要还给陈文学。 陈文学却说:“不用还了,你们让我赢了一千万,这六十万就当是回报吧。” 李沐尘也不推辞,说:“那就谢了。” 陈文学笑道:“说谢就俗了,我觉得,咱俩以后可以多多合作。” 李沐尘无可无不可地说:“随便。” “李公子,”蔡伟民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提醒道,“刀疤六这个人睚眦必报,您扎瞎了他一只眼,他肯定不会罢休的。当然,您肯定不怕他。但俗话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而且我知道,他和海城查家的查公子关系很好,查家在禾城有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情,都是叫他做的。” “海城查家吗?” 李沐尘轻轻一笑。 这种和南洋降头师搞在一起的家族,能有什么好货。 “他不来找我就算了,他若敢来,我叫海城再无查家。” 蔡伟民一愣,不知道该怎么接这个话。 海城查家虽然在商业上比不上林家,但底蕴深厚,真正的实力不比林家差。 两家向来是井水不犯河水。 就算是林家的正牌公子,也不敢这么说话,何况一个上门女婿? 蔡伟民毕竟是靠林家吃饭的,李沐尘说话再不靠谱,他也只是皱眉。 反正提醒过了,听不听在人家。 其他人可就不这么想了。 除了陈文学和马山,大家都像看傻子一样看李沐尘。 叫海城再无查家? 这话已经不是用狂妄两个字能形容了。 周老板冷笑一声:“海城查家,势力不比林家小吧,你问问你老丈人,看看他敢不敢这么说。一个上门女婿,赢了一百万,见好就收吧,小心风大闪了舌头。” 李沐尘目光唰地看向周老板 “你以为我的靠山是林家吗?。” “难道不是吗?那你告诉我,你的靠山是谁?” “我的靠山,从来都是我自己。”李沐尘说道,“记住了,我姓李,木子李。我从京城来。” 陈文学身边的老人,眉毛猛的一挑,看向李沐尘,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周老板却哈哈大笑起来。 旁边也有不少人笑了。 这哪里像一个成熟的世家子弟说的话,分明是一个没见过世面的中二少年。 林家,怎么会招了这样一个女婿进门? 他们中有不少人听说林家最近运势不佳,生意出了很多问题。 而林家老爷子住院的事,自然也瞒不过消息灵通者。 这难道就是林家没落的征兆吗? “我以为有什么靠山,说了半天原来是狂徒一个。小兄弟,我和林家也有生意往来,看在林家的面上,我劝你一句,好好做你的上门女婿,别乱说话。不要在外面装逼,回去跪搓衣板,不值当的。哈哈哈……” 周老板还是笑个不停。 李沐尘却没事人一样。 话说出去了,目的就已经达到。 这是重振李家的第一步。 他要先在南江打响声名。 眼前这些人,就是最好的传声筒。 用不了多久,南江黑白两道,就都会知道,京城李公子来了。 ------------ 第40章 一百四十万我全押了 刀疤六和李沐尘之间的赌约终究只是个插曲。 这天晚上最重要的,是申州陈公子和婺州周老板之间的较量。 李沐尘后来才知道,他们是为了争夺申州港的某些生意。 这些生意当然是见不得光的。 周老板名叫周利军,是婺州的大佬,生意遍及半个南江省。 他看上了申州港码头的走私生意,而这生意,一直把持在申州陈家手里。 陈家在申州势力很大,当然不会把家门口的生意拱手让人。 周利军和陈家起了冲突,吃了暗亏。 他知道在申州干不过陈家,就另辟蹊径,找人出面,和陈家谈判。 也不知道他们怎么谈的,最后变成了在禾城这个中间地带,用斗狗的方式来决定码头生意的归属。 为了公平,或者说为了让陈家同意这个方案,周利军把由他把持的一条经过婺州,联通申州和西南的商路给拿出来做了赌注。 当然,这条路上的生意也见不得光。 陈家派来的代表,就是陈文学,这个自称“斯文败类”的公子哥。 李沐尘不是很明白他们为什么选择斗狗。 如果侧重于斗,或许比武更直接一点,也更能体现出两家的实力。 如果重点是赌,那应该掷骰子,一切让老天决定。 斗狗算怎么回事? 让两条狗打架,来决定生意的归属权。 这些有钱人的脑子,真是和一般人不一样。 蔡伟民对于这场赌局非常重视,所以这几天一直都在狗场里面。 周利军的狗是一头纯种藏獒,就连训狗师都是藏区请来的。 那名训狗师皮肤黝黑,穿着藏人的传统服饰,脖子上挂着很多不同样式的项链,手腕上缠着天珠手串,十个手指有八个戴着宝石戒指。 陈文学的狗是一条东瀛土佐,训狗师同样来自东瀛,不一样的是,这位训狗师却是一位不折不扣的东瀛美女。 两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让这场比斗显得更有意思。 陈文学小声问李沐尘:“李兄,你觉得谁能赢?” 李沐尘说:“如果是在高原,你的土佐肯定打不过他的藏獒,但这里是平原富氧,只要抗过五分钟,你的土佐必赢。” 陈文学仿佛听到了最终结果一般,松了一口气,说:“那我就放心了。这件事要办不好,回到家里又要挨骂了。” 李沐尘讶然,不明白这家伙为什么这么相信他。 蔡伟民开始宣布规则: “二位,比赛正式开始前,有些事情要说明一下。” “第一,两位的狗都提前交给了我,经我检验,两条狗都未使用任何兴奋类和麻痹类药物,赛前身体一切正常,符合斗狗标准,两位有没有疑问?” “没有。”周利军说,“蔡老板在这行的资历,我们都信得过。” “我也没有疑问。”陈文学说。 “第二,”蔡伟民继续说,“本场比赛以周老板和陈公子二人为赌斗人,任何一方认输,比赛即终止。否则,将变成死斗,直到有一条狗被咬死,活着的一方获胜。有没有疑问?” “没有。”二人同时说。 “第三,二位的赌注为,申州码头经营权,和婺州商路通商权,假如周老板获胜,以后周老板可以自由在申州码头做生意,陈公子和陈家不得以任何理由干涉。如陈公子获胜,则陈家可自由往来婺州商路,周老板不得以任何理由干涉。二位可有异议?” “我没有。”陈文学说。 周利军却没有马上回答,而是笑嘻嘻的看着陈文学。 “陈公子,咱们要不要加点注码?” 陈文学微微皱了下眉,但还是问道:“怎么加?” “我在婺州有一块地,按土地价值来说,不算高,但那里是婺州私商必经之路。要走婺州商路,没有中转站,就算我不干涉你们做生意,你们也很难走的顺。” 这个筹码很诱人。 婺州通商全世界,有了周利军说的这块地,就不仅仅是通行商路,更是在婺州站稳了脚跟。 “你想要什么?” “我知道陈家在海上有一条很特殊的船,作为对等交换,我想赌你们那条船。” 陈文学推了推金边眼镜,似乎在思考什么。 旁边的老者出声道:“三少爷,家里只答应了码头的事。那条船……” “我知道。”陈文学摆手示意他不用多说,微一沉吟,“行,我答应了。” “陈公子,你能做的了主?” “当然,我今天来,就是代表家族来的。” “好!”周利军兴奋地跳起来,“口说无凭,我们得立个字据” 说着就从包里拿出一张写好的合同来。 “陈公子过目,如果没有异议的话,就在上面签个字吧。” 陈文学一愣,拿过纸来看了一眼。 “原来这才是你真正的目的!” 明眼人都看出来了,这是周利军早就下好的套。 只是他们不明白,周利军凭什么那么自信,他的藏獒,就一定能赢陈文学带来的东瀛土佐? 李沐尘也觉得奇怪。 这头藏獒的确是上上之选,但藏獒是高山上的王者,在平原地区,战斗力会下降很多。 那条土佐体型虽然略逊,但肌肉健硕,骨骼强壮,明显是专门培养的战斗犬。 只要能抗住藏獒开始的猛攻,藏獒必输无疑。 可偏偏周利军那么自信。 李沐尘相信自己不会看错 如果狗没问题,那么问题就只能出在那个训犬师身上了。 老者再次提醒陈文学:“三少爷,这明显是个圈套,不要中计。” 陈文学显然也在犹豫。 他看向李沐尘。 “你刚才说的话可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李沐尘说。 “好,我信你。就算是个圈套,我也钻了。” 陈文学咬了咬牙,说罢,拿出笔来,在合同上签了字。 老者叹了口气,无奈地摇了摇头。 “陈公子爽快!”周利军哈哈大笑,“蔡老板,那就开始吧。” “慢着。”陈文学忽然说,“蔡老板,这么重要的赌斗,你也不开个盘,让大家参与参与?” 蔡伟民说:“可以开盘,老规矩,大家随意下注。” 陈文学笑嘻嘻地对李沐尘说:“李兄,既然你那么看好我的狗,不如就把你那一百四十万全部押我赢吧。” 李沐尘一愣,呵,这不是绑架吗? 他不禁摇头苦笑,说:“行,那我就全押了。” 陈文学十分高兴,仿佛李沐尘下了注,就等于他赢定了似的。 李沐尘一下注,其他人也跟着下注。 这一次不再一边倒,而是押两边的人都有。 因为周利军的藏獒已经在这里养了几天,好多人见过它的威风,加上它体型巨大,看好的人自然也多一些。 算上李沐尘的一百四十万,两边堪堪持平。 对庄家来说,又是一个稳赚不赔的局。 两条狗在两位训犬师的带领下来到场边。 来自东瀛的女训犬师蹲下来,在土佐的耳边低声耳语。 女训犬师肤白貌美,体型娇小,让人很容易联想到东瀛某些动作电影里的女主角。 在她的衬托下,那条土佐显得更加强壮有力。 而另一边,来自藏区的土著训犬师只是站在那里,一只手轻轻抚摸着藏獒的头,另一只手按在胸口,口中念念有词,仿佛在祷告。 没有人听懂他念的是什么,但听的人总觉得烦躁。 而那条藏獒,也渐渐变得不安分起来,发出低沉的吼声。 ------------ 第41章 东瀛女犬师和藏巫 比赛正式开始。 来自东瀛的女训犬师在土佐身上重重地拍了一下,说声:“去!” 而那位藏区土著训犬师则发出一串怪叫:“呜哩哇啦*&%*#¥……” 两条狗几乎同时蹿了出去。 围栏合拢。 这将是一局生死局。 所有人都知道,今天必有一条狗死在这里。 一条是高原之神,一条是亚洲犬王。 两条狗在围栏内一相遇,就发起了猛烈的攻击。 藏獒十分凶猛,仗着体型优势,很快就占据了上风。 但土佐十分灵活,虽然好几次被掀翻在了地上,但都化险为夷,躲过了致命的攻击。 东瀛美女时不时在场边发出不知是指令还是惊呼的声音: “干巴嗲!嗦嘎!芽麦嗲!哈亚库!八嘎!……” 土佐似乎能听懂她的话,并获得了某种精神上的支援。 即使处于劣势之中,只要女训犬师的声音响起,就像打了兴奋剂一样,一往无前了。 大约过去了十分钟左右。 藏獒凶猛的势头终于下降,平原地区的高含氧量让它在呼吸的时候吸入了过多的氧气,。 如果继续猛攻,它的肺会炸掉。 “干吧嗲!” 随着美女驯兽师的一声喊,土佐发起了反攻。 正如李沐尘所料,只要扛住了第一波猛攻,优势就在土佐那边了。 果然,藏獒节节败退,只是仗着厚实的皮毛,才没有被土佐咬穿脖子。 很快退到了围栏边。 站在围栏后的驯兽师似乎也有点着急了。 伸手在藏獒头上拍了一记,又发出一连串呜哩哇啦的怪叫。 这叫声听得人头脑发胀。 藏獒似乎受到了什么刺激,嗷呜一声吼,猛地朝前一扑。 一下子把土佐扑在了地上。 “芽麦嗲!” 美女驯兽师发出一声惊呼。 土佐听到她的声音,精神一振,五肢猛踢,从藏獒身下逃出。 藏獒却不给他喘息的机会,又是猛扑上去。 土佐也奋力反抗,两条狗又纠缠在一起。 李沐尘眯起了眼睛。 这条藏獒不对劲啊。 藏獒凶狠,但和专业斗犬相比,耐受力并不强,而且在平原地区。 照理说,土佐已经熬过第一波强攻,后续将占尽优势。 刚才的表现也的确印证了这一判断。 可是,藏獒在颓势显现的时候,突然重获新生一般再次变得勇猛。 这不合常理。 问题肯定出在那个训犬师身上。 战斗再次进入了白热化。 土佐身上已经挂彩,脸上和肩膀上鲜血直流。 藏獒却依然生龙活虎。 陈文学紧紧盯着场上的局势,不禁皱起了眉头。 东瀛美女声音已有些嘶哑,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可任凭她如何叫喊指挥,也无法改变藏獒越战越勇,土佐渐渐不支的局面。 土佐身上的伤越来越重,血越流越多。 东瀛美女的叫声里开始带上了哭腔。 她绝望地看着场地中还在为了主人坚持搏斗的狗,回头用祈求的眼神望向陈文学,泪水从它的眼眶中溢出。 按照规则,这时候只有陈文学认输,两条狗的打斗才会结束。 否则就必须等到一条狗被咬死。 陈文学看向李沐尘。 李沐尘一动不动。 陈文学沉着脸,沉默了许久。 在东瀛美女的哭腔声中,他终于叹了口气,说:“把他们分开吧,我认输。” 高压水枪喷出水柱,把两条狗冲开。 东瀛美女冲上去,抱住那条浑身是伤的土佐,嘤嘤哭泣。 土佐垂下头,似乎因没有完成主人的任务而深深自责。 而那藏獒,或许是刚才消耗了太多体力,此刻也趴在了地上,吐着舌头不停喘气。 周利军哈哈大笑:“陈公子,我早就说过,你赢不了的。我这条狗是常胜将军,从来没输过。” 他晃了晃那张刚签过字的纸,“你们陈家海上那条船,以后就归我了。哈哈哈!” 陈文学一脸郁闷,有几分幽怨地看了李沐尘一眼,随即别过脸去不再看。 蔡伟民走进围栏: “我宣布,这次陈公子和周老板的赌斗,胜者为……” “慢着!” 菜头的话没说完,就被李沐尘打断。 “蔡老板,我想问问,按你们斗狗场规矩,如果有人出老千,该怎么办?” 蔡伟民说:“出千被发现,即判负,另一方胜出。在我的场子,出千的人,从来没有一个能完完整整的走出去。” 李沐尘点点头:“那我问你,给狗身上打针,算不算出老千?” “当然算。李公子,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他——” 李沐尘一指那个藏人驯兽师。 “他出老千!” 现场哗然。 陈文学有些惊喜地看向李沐尘,眼神中充满了期待。 就连他身边的老者,也神情微动。 “放屁!”周利军大叫起来,“你特么输了钱就胡说八道!谁出老千?我的狗三天前就带过来了,全天二十四小时养在这里,由蔡老板监督,上哪儿打针?小子,输不起就别玩。什么林家的女婿,我看刀疤六说的没错,你就是个吃软饭的!” 蔡伟民微微皱眉。 林家是他的靠山,周利军的话已经冒犯了林家。 但周利军不是刀疤六,他是婺州来的大佬,就算林少恒在这儿,也未必敢得罪。 除非他真出老千,否则蔡伟民不能动他。 “李公子,说话要讲证据。周老板的藏獒的确是三天前就送过来了,这几天都由我代为看管,饮食起居我都看着,赛前也进行了检查,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比赛他的确没有出千。” “你是说……比赛过程中?” “没错,就是比赛中。”李沐尘说,“刚才他的藏獒已露败象,退回到围栏边时,这位训犬师用手拍了一下狗头,不知各位还记不记得。” 蔡伟民点点头:“这是有点违规的嫌疑,但也不算离谱。狗毕竟是狗,有时候失去战意,是需要主人激励的。” “蔡老板,你不相信的话,可以查看一下那条狗的脑后,那根针应该还在。” 李沐尘的话音刚落,蔡伟民还没动,两位训狗师就几乎同时发动了。 藏獒的训狗师离狗很近。 然而,那位看似娇弱的东瀛美女竟然抢先一步,到了藏獒身前。 藏獒见陌生人靠近,低吼一声,就要攻击。 东瀛美女左手快如闪电,一把揪住了藏獒颈后的皮毛。 藏獒忽然就不动了,乖如奶狗。 东瀛美女右手在藏獒脑后一拂,手上赫然多了一根细长的针。 ------------ 第42章 招魂索命 藏獒被东瀛女揪住脖子,一动不动,完全失去了凶性。 东瀛女对自己的训犬功夫十分自信,看都不看藏獒一眼,只看着右手指间夹着的那根针。 藏民训犬师似乎也不着急,并没有上前去抢。 李沐尘不觉摇头。 这个女人太性急了。 这根针,应该让蔡伟民去拔出来。 蔡伟民是这个场地的主人,是这场赌局的裁判。 只有他来做,才算捉贼捉赃。 或者让那个藏人训犬师自己拔出,那叫人赃俱获。 现在女人抢先一步拔了针,对方只要一口咬定,是她栽赃,这事就很难办。 “周老板,这是怎么回事?”蔡伟民问道。 果然,周利军开始耍赖。 “怎么回事?我怎么知道怎么回事?” “周老板,我场子的规矩你是知道的,你身份尊贵,但在这里出老千,我不可能不管的。” “是要好好管管。”周利军继续狡辩,“我只知道这女人冲过来,控制了我的狗,手里拿着一根针。这是狗打不过,人下场了吗?要说出老千,也是她,你是该好好管管她。” 蔡伟民脸色沉了下来:“周老板,别当我们都是傻子。这件事你不解释清楚,今天别想走出这间屋子。” 他轻轻一抬手。 两边门口的四个手下端起弩机,弩箭对准了周利军。 周利军脸色变了变,“谁主张谁举证,你们说我出老千,得拿出证据来。” 陈文学说:“周总,没你这么耍赖的吧,物证都已经在千代子小姐手里了,你还要什么证据?” 周利军耸耸肩:“一根针而已,能说明什么?再说了,针在那个女人手里,你怎么不说是她栽赃陷害呢?” 斗狗场里很少有人这么耍赖。 如果是一般人,蔡伟民早就动手了。 可周利军是婺州一霸,敢跑到申州去和陈家抢生意的人。 蔡伟民只不过靠着林家大少,在禾城混口饭吃。 真剁了周利军一只手,回头人家找他算账,林少恒未必能保住他。 可在他的场子里,如果出千不管,那以后他在道上也没法混了。 更重要的是,得罪了申州陈家,只怕死得更快。 这件事,让他左右为难。 除非铁证如山,让周利军无可辩驳,蔡伟民才方便动手。 李沐尘轻笑一声:“这根针,就藏在那位训狗师右手中指的戒指里,你们让他把戒指拿下来,应该可以看到插针的孔眼。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他的戒指里还藏着可以让狗神经中枢兴奋的药水。” 他这话一说,周利军脸色大变。 而叫千代子的东瀛女已经一个箭步冲上去,就要去抢藏人训狗师手指上的戒指。 李沐尘撇撇嘴,还真是个急性子,难怪斗狗的时候叫那么响。 藏人训犬师并不慌张,见千代子过来,眼里露出一丝淫光。 千代子明显是练过武的,身法灵活,手上力量不弱。 一上来就拿住了训犬师的手腕,往上一翻,就要去摘他的戒指。 却见藏人训犬师一笑,露出一嘴黄牙。 那笑容,充满了叫人说不出的邪淫荒诞。 千代子与他对视,忽觉心头一荡,只觉浑身酥麻无力。 藏人训犬师一伸手,揽住了千代子的腰。 “嘿嘿,跟我回去,双修吧,美丽的女人。” 他用不太熟练的普通话说着。 “大胆!” 陈文学大喝一声,“周利军,快让你的人放开千代子。” 周利军双手一摊:“贡布大师要做什么,我可命令不了。” 陈文学大怒,看向身旁的老者。 老者皱着眉头,无动于衷。 蔡伟民不得不动手了。 “周老板,你这样有点太过分了!” 他一挥手。 四个手下,四把弩机,全都对准了叫贡布的藏人训犬师。 贡布理都没理,只是一脸淫笑地看着被他搂住的千代子。 蔡伟民心头大怒。 这个周利军太不给面子了。 他不敢对周利军动手,但要射死一个训狗师,对他来说毫无心理压力。 “射!” 蔡伟民下令。 四张弩就要扣动扳机。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贡布手腕上的天珠手串突然爆裂。 四枚天珠激射而出,正中那四人的手腕。 弩机脱手。 贡布一伸手,四张弩机全都到了他手里,又被他狠狠砸在地上。 蔡伟民吃了一惊,没想到这个藏民竟是个暗器高手。 陈文学看着旁边的老者说:“顾叔,你再不出手,陈家的人可真就丢光了。” 老者叹了一口气,缓缓抬起眼皮。 忽然眼射精光,双掌轻轻在桌上一摁,人便飞了起来,瞬间到了贡布面前。 双脚在空中一错,踢向贡布的双肩。 贡布知道遇到了高手,不敢轻敌,把手中的千代子往沙发里一推,双臂前曲,挡住老者的双脚。 老者双掌一翻,握住了贡布的两臂。 人在空中,一个鹞子翻身,从贡布头顶翻到他的身后。 一扭一带,就把贡布侧转过来。 右腿往前一伸,膝盖顶住贡布的腰眼。 双掌再翻,一抓一放,就已经把贡布手上的那枚戒指给拿了下来。 右腿一弹,就把贡布给踢了出去。 这几下兔起鹘落,干脆利落。 周围的人都看呆了。 老者气定神闲,看都不看贡布一眼,上前在千代子身上拍了几下。 千代子仿佛从梦中惊醒,连声感谢。 老者把戒指交给了蔡伟民。 蔡伟民看了几眼,冷笑一声,道:“周老板,你还有什么话说?” 周利军脸上阴晴不定,“你想怎么样?” “你在我场子里出千,人赃俱获,这就不能怪我了。念在你也是一方豪强,我不多要,就砍掉你一根手指,算是对江湖朋友有个交代。” “你敢!”周利军一瞪眼,“大头菜,给你背后的主子打个电话,看他敢不敢砍我手指?” 蔡伟民阴着脸,大喝一声:“来人,把他给我摁住。” 就有人上来,把周利军摁在座位上,一只手放到桌上。 蔡伟民拿出一把军用匕首,朝周利军一步一步走去。 周利军终于有点怕了,大声喊道:“贡布大师,你还不动手!” 刚才被老者一脚踢飞的贡布缓缓从地上爬起来,对周利军说:“钱,加倍!” 周利军连忙点头道:“加倍加倍。” 贡布又看向千代子:“这个女人,给我。” 周利军说:“给你,钱,女人,都给你。” 贡布嘿嘿一笑,说了声,“好”,然后从身上摸出一只破碗来。 仔细看就能看出,那不是破碗,而是一片人的头盖骨。 贡布口中忽然发出一声怪叫,举起了手中的碗。 不知从哪里吹来一阵阴风。 房间里的气温,一下子降到了冰点。 四面八方,隐隐传来狗叫声。 阴风过处,出现一条狗的影子。 它从阴暗的角落里走出来,满身是伤,脖子上有几个被咬穿的血洞,正汩汩的往外冒血。 马山震惊地看着那条狗。 “这,这不是刚才外场比赛,被咬死的那条吗?” 而随着这条狗的出现,四周角落里,出现许多黑影。 全场最震惊的莫过于蔡伟民,只有他知道,这些全都是死在他的狗场里的狗。 它们呜咽着,哀嚎着,索命而来。 ------------ 第43章 魅影 招魂术! 李沐尘眯着眼睛,看向藏人贡布的那只碗。 那是一块完整的炼化过的头盖骨。 藏区秘传的某些教派,还有西方的亡灵派,都喜欢炼制这种法器。 头盖骨,的确是和人的灵魂最接近的地方。 厉害的法师会用这种法器来和人的灵魂进行沟通。 它也可以聚集魂灵不散,而这常常被用作邪恶的法术。 比如现在,这个狗场里死去过的那些狗,残留在这里的灵魂,被它召集起来。 这些狗通常死的很惨。 它们完全信任它们的主人,为了主人勇敢去战斗,即使受再重的伤,也从不退却。 可是一旦他们受了重伤,大部分的狗主会放弃它们,就像丢掉一块用过的膏药。 有些狗当场死亡,更多的则是被丢弃在狗场的仓库里,慢慢死去。 或者被屠夫一刀毙命,用它们身上的肉换取最后一点价值。 因此,这些狗的魂灵里充满了怨念。 这样的怨灵,是招魂术士们最喜欢的。 “招魂术!” 陈文学身边的老者脸色大变。 “三少爷,快跑!” 他拉起陈文学的手,一跃而起,跳过沙发,就朝门口跑去。 两条狗魂挡住他们的去路。 老人单臂一震,内劲外放,掌心真气喷涌而出,空气被震得发出音爆。 拦路的狗魂被这一掌逼得往旁边飘荡开去,连身影也黯淡了许多,差点就涣散了。 眼看着到了门口,可是老人却停下了脚步,只把陈文学护在身后。 陈文学头皮发炸,因为,他看到门外,是密密麻麻的狗影。 这些狗,因伤重而丑陋无比,此刻全都龇牙咧嘴。 他的脑海深处,响起群狗的呜咽。 那声音仿佛来自地狱。 “这地方特么的死过多少狗!” 一直沉稳儒雅的老人忍不住爆了粗口,拉着陈文学退回来。 任凭他武功再高,也对付不了这么多阴物。 这些东西打不死,只能靠体内的真阳之气,把阴气打散。 十来条还可以对付,可这成百上千条。 如果只有他一个人,或许可以逃出去。 可要护着陈文学,几乎不可能。 “擒贼擒王!” 这是他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也是当前唯一的办法。 被召唤到房间里的阴狗数量还不多,只要冲过去,把施法的贡布打倒,这些阴狗自然就会散去。 老者对自己的武功很自信。 他也的确有这样的能力。 他把陈文学拉到李沐尘身边,“李公子麻烦你照顾一下我家少爷。” 说罢腾空而起,凌空击散两条狗魂,落地时就已到了贡布身前。 贡布并不慌忙,单手结了一个奇怪的手印,另一只手的手指在头盖骨上一敲。 骨头竟然发出如金属般清脆的鸣响,嗡嗡回荡,犹如听见远方的钟声。 人们的心神一荡。 一扇门虚空打开,里面是无边的黑暗。 从黑暗中飘出许多灰白的影子,发出尖锐的,叫人难受的啸声。 仔细分辨,那些影子,竟是一张张人脸。 魅影穿梭,在房间里刮起阵阵阴风。 谁也没见过这样的场面,大伙儿一个个吓得脸色惨白。 陈文学叹息道:“完了完了,这下真玩完了,本来还指望借这一次,在家里露回脸,现在连命都要保不住了。顾叔……” 他朝老者喊,“顾叔你赶紧走吧,不用管我,回去告诉我妈,就说我不孝,没能给她长脸。” “我顾言洲岂是贪生怕死之辈!”老人说道,“少爷,你别害怕,这些狗并非实体,只能侵蚀魂魄,不会伤你肉体。你用我教过你的吐纳法安定心神,只要心存正念,一身阳刚,它们一时半会伤不了你。” 听他这么一说,陈文学如梦初醒,连忙站好,双腿微分,含胸拔背,摆了个站桩的姿势。 他还拉了李沐尘一把,“你跟着我做,也许有用,注意我的呼吸。” 李沐尘很清楚,这样做完全是徒劳。 但这个少爷倒是个心善的人,都这时候了,还能想着别人。 顾言洲面色凝重,脚下迈着八卦步,双掌不停交错,身上的衣服无风自鼓,死死地盯着那些飘荡的魅影,以及在魅影中间的贡布。 突然,一张人脸张开了嘴巴,露出一口森白的牙,朝顾言洲扑来。 顾言洲手掌发力,内劲外放,一掌拍在人脸上。 那人脸被他拍退,兀自在空中张牙乱咬。 另一张人脸随即扑上。 顾言洲又是一掌拍出。 这张人脸也被拍退。 顾言洲上前一步,企图趁此机会,切入到魅影之中,攻击贡布。 然而就在此时,一声怪叫响起,成群的人脸朝顾言洲扑了上来。 顾言洲左拍右挡,将魅影挡在身外,防止被它们直接扑到脸上或胸口。 鬼脸越来越多,顾言洲的脸色越来越凝重,身法也渐渐迟钝。 他很清楚,再这样下去,他的内力耗尽之时,必然会被这些人脸吞噬。 这些东西会蚕食他的魂魄,那时,他就会变成一具干尸。 唯一的办法,是真气自爆,将一甲子的功力瞬间引爆,杀开一条路,把贡布拿下,这些怨灵就不攻自破。 当然,这样做的后果,他散尽一身功力,从此成为废人,或者严重点,可能筋脉尽碎而亡。 “少爷,老朽不能再追随左右了,若能出去,请少爷告诉老爷子,我顾言洲来世再报答陈家的恩情。” 说罢,双臂猛然一挥,奋力打出两掌,把身前的鬼脸逼退。 忽而身体膨胀,一身衣衫犹如包了个鼓风机一般。 陈文学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也意识到不对,忙喊道:“顾叔,不要!” 就要冲上去。 忽然,一只手搭在他肩上,拉住了他。 陈文学回头,“李公子,你干什么?” 李沐尘摇头道:“你不要靠近,会死人的。” “可是,顾叔他……”陈文学一脸焦急。 “让我来吧。” 李沐尘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朝前走去。 陈文学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没说出来,只是愣愣地看着。 李沐尘走得并不快。 “找死!”周利军看见他走来,狰狞着脸,大声道,“贡布大师,把这人先弄死!” 一条狗的怨灵拦在李沐尘面前。 它呜咽着,发出低沉的吼声。 但它却并不上前,似乎在害怕什么。 贡布叽里咕噜地念了两句,在头骨法器上敲了一下。 又有几条狗出现,围着李沐尘。 李沐尘依旧不慌不忙,一步一步朝前走。 所有人都替他捏了一把汗。 “沐尘!” 马山冲上来,护在李沐尘身边。 他额头冒汗,面对这些东西,再会打架的人也不知道该怎么下手。 但他绝不退缩。 大不了拼了,要死也和兄弟死在一起。 李沐尘停下来,朝他笑笑:“马山哥,你回去吧,我能处理。” 马山见李沐尘如此自信,便点了点头。 但他没有后退,而是站在原地,紧张地看着。 一旦兄弟有危险,他会毫不犹豫地冲上去。 李沐尘继续往前走。 那些狗灵魂依旧围着他,却始终保持着距离,不敢进攻,仿佛他身上有什么让他们害怕的东西。 走到顾言洲身边。 李沐尘轻轻在他身上拍了一下。 顾言洲正运转真气,已经到了将要自爆的极限。 被李沐尘这一拍,气机一泄,身体便如泄了气的皮球一般。 “老先生,回去照顾你家少爷吧,这里交给我。” ------------ 第44章 要有光 顾言洲有些将信将疑。 但他此时真气已泄,战斗力大打折扣,也只能相信李沐尘。 老人点了点头,默默回到了陈文学身边。 陈文学低声问道:“顾叔,你没事吧。” 顾言洲摇了摇头,眼睛死死地盯着李沐尘。 那些飘荡的魅影此刻全都围绕在李沐尘身边。 但和那些狗一样,它们似乎也在害怕着什么,始终保持着一定距离。 “顾叔,你觉得李公子能赢吗?” “不好说。李公子身上一定有什么辟邪之物,让邪灵不能近身,但要破此局,必须要制服那个藏巫。此人武力不低,不但会巫术,还会用暗器,李公子恐怕……” 顾言洲摇了摇头。 “不管怎么样,他没有独自逃走,已经很讲义气了。” 听顾言洲这么一说,被狗群包围的人们顿时泄了气,感觉今天必死无疑了。 在他们看来,李沐尘走过去,只是去送死罢了。 也只有顾言洲看出李沐尘有所倚仗,但也只以为他身上有符箓一类辟邪的东西。 周利军面目狰狞地笑着。 “姓陈的,本来我只想赢你家一条船,顺便在申州码头做点生意。是你逼我的!哈哈哈哈,识相的话,现在给你爹打电话,让他把陈家的生意交出一半,我就放了你。哈哈哈……” 顾言洲劝道:“少爷,打电话吧,姓周的想要的是钱,让老爷出面,我们还有一线生机。” 陈文学犹豫了一下,摇头道:“不行,就算死了,我也不能给我妈丢脸。” 顾言洲闻言,叹了口气,也不再说什么。 周利军冷笑道:“临死还想要面子,知不知道你会死的很惨?到时候我拿着你签字的赌约,找到你爹,他还是会把船和码头给我。你人都死了,他哪里会知道你到死还在维护陈家的面子?陈家的人只会觉得你是个窝囊废,死了也是个窝囊废!哈哈哈……” 陈文学脸色铁青,浑身颤抖。 他知道周利军说的是真的。 但就算这样,他也依然不愿拨打这个电话。 只能在心里默默说:妈,没能给你挣脸,儿子对不起你…… “贡布大师,快给我杀了这些人,女人,钱都是你的!”周利军大声说道。 可是贡布并没有回应他的话。 “贡布大师……” 周利军回头去看,却见贡布面色肃穆凝重,眼睛紧紧盯着李沐尘。 李沐尘就站在离贡布不到两米远的地方。 他的周围,飘荡着许多灰白的脸影。 几十条狗的怨灵也都围绕在四周,密密麻麻。 贡布不停地念着咒语,手指连续变换了好几种法印。 又在那只骨头做的碗上弹了好几下。 清脆的声音响起,虚空之门开得又大了一些。 更多怨灵从那无边的黑暗中涌出。 “招魂御鬼,你就不怕被它们反噬吗?”李沐尘问道。 “你,不怕鬼?” 藏巫贡布抬起头,看着李沐尘,眼里十分不解。 李沐尘微微一笑:“只有做了亏心事的人才会怕鬼。我为什么要怕鬼?” “我,要你死!” 贡布眼露凶光,把脖子上的一串珠子拿下来。 这串珠子的个头很大,每一颗都有小孩拳头大小。 每颗珠子都雕刻成了骷髅头的样子,已经被摸得起了包浆,所以不仔细看不出来。 贡布捏住其中一颗珠子,用力一捏。 珠子碎裂,冒起一团白雾。 雾气很快凝聚成一个人的形状,漂浮在空中,如幽灵。 只是这幽灵没有头。 很快,一张脸飘过来,沾到这无头的幽灵颈上,正好连成一体。 这幽灵身体一摇,发出一声尖锐的怪啸,就扑向了李沐尘。 “找死!” 李沐尘抬起手,立掌如刀,轻轻一划。 空气中出现一道刀光。 唰一下就把那幽灵劈成了两半。 刀气不减,落地地上,发出噗一声响。 大理石地面上出现一道长约两米,深达数寸的刀痕。 “刀气!” 顾言洲大吃一惊。 “内劲外放,真气成刃,这是……这是宗师手段啊!” 他从小习武,一甲子努力,终于突破了化劲,放眼天下,也算得上高手了。 但要和宗师比起来,那就差太远了。 从化劲到宗师,隔着一堵难以逾越的墙。 眼前这年轻人,顶多二十多岁,怎么可能就已是宗师? 可是,眼睛不会骗人。 顾言洲看得清楚,那一道刀气,挥洒之从容,若非宗师,谁能使出来? 就算是他顾家的家主出手,也未必能如此轻松做到吧。 贡布也是吃了一惊。 他虽不在中原,也不是武林中人,不知道宗师之名。 但能挥手成刀的,又岂会是一般人。 贡布面露狰狞,把手上剩下的骷髅珠子一股脑儿全部捏碎。 白雾蒙蒙,弥漫了整间屋子。 瞬间又化作几十个白色的无头幽灵,和那些飘荡的脸组合在一起。 “看你能打几个!” 几十个幽灵扑向李沐尘。 李沐尘这一次没有用刀气,而是轻轻伸出手去,虚空一捞。 那一群幽灵就全都落入了他的掌中,凝聚成一团浓厚的白雾,雾气从他的指尖丝丝冒出。 “你……” 贡布的眼里露出一丝惊慌。 “你是,什么人?” “你在高原,听说过天梯吗?”李沐尘反问道。 “天梯?!” 贡布吃了一惊。 “你,你是从天上来?” 随即又连连摇头。 “不,不,不可能,天梯,没人能上去。” “这些人,都是你害死的吧?” 李沐尘把拳头缓缓摊开,掌心出现一个白色的雾球。 许多人影在雾气中挣扎。 “我听见了他们的哀嚎,他们内心的怨恨,他们一定死的很惨。” “他们死之前,一定是被你折磨了很久,所以才会有这么大的怨念。” “藏巫的老祖,要是知道你们拿他传下来的巫术,做出这样人神共愤的事,不知会作何感想。” 李沐尘一边说,一边一步步靠近贡布。 贡布又惊又怕:“不,不是这样,他们都……都……会得到我的护持,永远不死,他们会感谢我的。” “是吗?那一会儿,就让他们好好感谢你。现在,让你见识一下正道之光,什么是真正的法术。” 说罢,李沐尘右手上举。 “要有光!” 忽然,虚空中,四面八方,飞来许多闪光。 仿佛室外,整个天空的光芒都被李沐尘的手掌吸了过来。 接着,虚空一暗,光明顿失。 整个房间里一片漆黑。 只剩下李沐尘的手心一个白亮的光球。 只见他轻轻一握。 光球被他握碎。 人们在脑海中听到一声巨响,犹如晴空霹雳。 光芒乍现。 以李沐尘的拳头为中心,迸发出无数道闪电。 全部击向贡布刚才打开的虚空之门后那无尽的黑暗之中。 黑暗中传来魔鬼的哀嚎,犹如地狱的哭声。 一片刺目的白光亮起。 虚空之门关闭,无边的黑暗消失。 地上那块头盖骨做成碗,吧嗒一声,裂成了四片。 ------------ 第45章 神明 贡布看见此景,一下子瘫软在地上。 偌大的厂房里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没有人发出声音,连大气都不出。 唯有李沐尘手心的那团白雾在滚动。 雾中的人影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不停的扭曲挣扎,似乎想要出来。 “贡布,知道什么叫自食恶果吗?” “不,不要!” 看着李沐尘的手,贡布眼中满是惊恐。 “求你,天梯上的仙人,饶恕我吧。” 贡布跪在地上,咚咚地磕头。 “你的罪,不可饶恕!” 李沐尘手腕一翻。 那团白雾就掉了下来。 犹如瀑布倾泻。 雾气轰然散开,幻化做几十条人影,发出凄厉的啸声。 “不!” 贡布发出恐惧的叫声,瞬间被这些幽灵包围。 与此同时,周围那些狗魂也都得到了某种指示似的,全都朝贡布扑去。 几百条狗和几十个幽灵,场面蔚为壮观。 它们低吼着,撕咬着。 虽然并无实体,但人们仿佛看见贡布身上的肉被一条条撕扯下来。 就连蔡伟民这样的狠人,也看得心惊肉跳。 而周利军更是早已吓得面无人色。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切都安静下来。 幽灵和狗,都茫然地站在那里。 李沐尘摸出一道符来,说:“尔等本无罪,却受苦刑,留此怨念在人间,是苦上之苦。我今为尔等超度,解脱苦难,散去怨念,重归天地。切记,尔等之苦,非天之罪,乃是人祸。他日若得再生为人,当常行善事,不可为害人间。” 说罢,手一抖,手中的符化作金光。 金光满室,犹如漫天星斗落下。 落在这些怨灵狗魂身上,仿佛披了一层闪闪金衣。 他们齐齐看向李沐尘。 人跪下,狗匍匐,面露感激之色。 一会儿,金光散去。 那些怨灵也都不见。 整个房间,又充满了人间生气。 唯有地上躺着的贡布,已变成一具干尸。 看着是那么的诡异。 人们恍若做梦,不敢相信刚才发生的这一切都是真的。 最终,还是顾言洲第一个开口: “李公子,今日蒙公子出手,救了老朽和少爷的性命,今后李公子但有差遣,尽管开口,我顾言洲一条老命,绝无二话。” 陈文学眼里放着光,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般。 “李兄,今天多谢了,申州陈家我不敢保证,但从今往后,我陈文学的命是你的了。” 李沐尘笑道:“二位严重了。” 蔡伟民此刻才缓过神来。 他终于明白,刚才李沐尘为什么敢说,若查家的人敢来找他,就让海城再无查家这样狂妄的话来。 一个手握雷霆,掌控光明,连鬼神都不惧的人,当然有资格说这样的话。 查家势力再大,也无法抗衡生死。 若人都死了,哪里还有什么世家豪门。 蔡伟民很庆幸,自己一开始没有轻信刀疤六的话,而是给林少恒打了个电话。 虽然那位林少爷的态度十分奇怪。 但至少,让他没有愚蠢地把李沐尘赶出去,或者和刀疤六一样和人家作对。 他得罪不起林家的女婿,更得罪不起一个能随时掌握人生死的神。 “李公子,今天蒙李公子救命,以后李公子的事,就是我蔡伟民的事。在禾城,只要李公子吩咐一声,我一定赴汤蹈火。” 蔡伟民说着,朝周围的人使了个眼色。 这些人都是禾城道上混的,加起来,占了禾城小半的地下势力。 他们都是人精,哪有不明白蔡伟民的意思。 今天固然受了惊吓,但攀上了李沐尘这样一位大佬,这种机缘,上哪里去找。 便都跟着蔡伟民,齐齐躬身道: “今天蒙李公子救命,以后李公子的事,就是我们的事,在禾城,李公子有事随时吩咐。” 李沐尘点点头,看向蔡伟民。 “你叫蔡伟民?” “是。” “你是林少恒的人?” “是。” 蔡伟民听李沐尘提起林少恒,顿觉脸上有光。 李公子是林家女婿,自己是林少的人,自然就是一家人了。 没想到,李沐尘突然喝问道: “谁让你对林小姐下手的?” 蔡伟民吓了一跳。 “没,没……” 他刚说了两个字,忽见李沐尘满眼杀气,吓得双腿一软,直接就跪下了。 “是,是林少让我做的。” 相比林少恒,蔡伟民更不愿得罪这位李公子。 林少恒顶多有钱有势,而李公子,劈掌就是刀,握拳就是雷。 这哪里是人,分明是神! 人可以得罪人,但不能得罪神。 “胡说,林小姐是林少的妹妹,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分明是你心怀不轨,做了坏事,还想拿林少挡枪。” 李沐尘一把抓住蔡伟民的衣领。 蔡伟民连忙否认:“不不,李公子,我没说谎,真是林少让我做的。他让我派人盯着林小姐,找机会绑票。” “为什么要绑票?” “那我就不知道了,我只是办事的,林少的话,我不敢不听。” 蔡伟民终于想明白了,为什么林少恒在电话里的态度那么奇怪。 这位李公子的夫人,或者未婚妻,很可能就是那位林小姐。 而林大少爷想对林小姐不利…… 他越想越害怕。 还好自己那两个失手了。 当时他还大发雷霆,觉得这两个人太笨了,不但失手,还把自己搞成了残疾。 现在想来,哪里是笨,能留条命,都已经是菩萨保佑了。 “李,李公子,我真不知道,都是林少安排的,求李公子饶我一次。” 李沐尘心头了然,知道蔡伟民说的是真话。 看来林家内部,矛盾重重。 但林家内部的事,他不便直接插手。 现在的问题是,要弄清楚这个林少恒的目的是什么,还做了什么? 林家乌云盖顶,会不会和他有关? 而林老爷子的八字,又是不是他透露出去的。 如果真是他,那可就是死有余辜了。 李沐尘松开手,把蔡伟民扶起来,轻轻掸了掸他衣服上的灰。 “饶你可以,但你知道该怎么做吗?” “知道,知道,我以后再不和林家往来了。” “不,你还是林家的人。你也可以继续跟着林少恒,”李沐尘说,“但,你只能是我的人。” 蔡伟民大喜,道:“李公子,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李沐尘点点头说:“好,以后有什么事可以到亲民饭馆来找我,或者到蓝桥酒吧找我兄弟马山。” “是,李公子。” “好了,就这样吧,大家该干干嘛。哦对了,你这个狗场最好不要再开了,多积点阴德。” “是是,您不说,我也会把这地方关了。” 蔡伟民是真怕了。 再开下去,他怕那些狗来找他索命。 “李公子,他怎么处置?” 蔡伟民指着瘫软在座位上的周利军问道。 李沐尘瞟了一眼,说:“按照你们的规矩来吧。” “得嘞。” 蔡伟民犹如拿到了圣旨,从旁边抄起一把砍刀。 有李沐尘这尊神撑腰,他才不怕什么婺州一霸。 “周利军,你说你要留左手,还是右手?” 周利军扑通跪倒,哀求道: “李公子,李大师!我有眼无珠,有眼不识泰山!求求你,饶了我,饶了我吧……” 李沐尘看都不看一眼,说了声:“你处理完了,把人交给陈公子。” 说罢,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身后传来周利军杀猪般的惨嚎。 ------------ 第46章 老地方见 从狗场出来已是深夜。 马山特别兴奋,开车的时候一路都在笑。 “兄弟,不,李哥,以后我叫你哥。” 马山对李沐尘是彻底服气了。 有这样一位好兄弟,谁都会觉得脸上有光。 “马山哥,你说笑了,从小你就是我和丁香的大哥。你这么叫,是把我们的兄弟情分都叫没了。”李沐尘说。 马山嘿嘿一笑:“我这不是激动的嘛。兄弟,你刚才露的几手到底是什么,武功,还是法术?” “都有吧。” “嘿,真厉害!”马山羡慕极了。 李沐尘笑道:“其实马山哥你身手也不错,从小打架你就没输过。要是有人指点一下,你也会很厉害的。” 马山一拍大腿,侧脸看着李沐尘:“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兄弟你这么厉害,我拜你为师,你教我功夫吧。” 李沐尘本来就是这么想的。 这次下山,也不知能在红尘游历多久。 何况身负血海深仇,不可能一直留在禾城。 他最放不下的就是丁香。 这丫头太单纯了。 自己不在的时候,也只有马山能够保护她。 马山的底子不错,是块练武的材料。 虽然年纪已经过了最佳的培养期,但李沐尘可是天都弟子,天下仙门祖庭,这点事难不倒他。 另外,他今天这么高调,其实也是在给马山铺路。 像蔡伟民这样的地下势力,很多时候用得着,但李沐尘不可能天天和这些人打交道。 这些人,以后就让马山去管理。 “马山哥,功夫我可以教你,但咱们还是兄弟,你别提什么拜师,不然我就不教你了。” “行,我知道了,咱们永远是兄弟。” 马山哈哈一笑。 他是个急性子,就问:“那你什么时候开始教我?” 李沐尘说:“练武要做很多准备工作的,我要先给你炼制一些丹药,帮你弥补少年时缺失的基本功。然后,练武也要有场地。我们买房子的时候,你可以考虑一下,最好带个院子,或者天台。” 马山猛地一拍方向盘:“糟了!” “怎么了?”李沐尘问。 “我们的钱啊!”马山说,“一百四十万都押了你赢,钱还在菜头那里呢。” 说着就打方向盘,准备掉头回去。 李沐尘笑道:“急什么,钱在蔡伟民那里,又不会丢。放心好了,不用我们去拿,他也会乖乖把钱送过来的。” 马山还是有点不放心,毕竟一辈子没见过那么多钱,刚有了钱,不在自己身边总觉得不踏实。 “这小子万一耍赖怎么办?我知道他怕你,但他要是跑路了呢?” 李沐尘自信地说:“他跑不了的。” “你是故意不拿钱的?”马山有点明白了,又似乎不明白。 李沐尘笑了笑,说:“菜头的背后是林少恒,我现在还不知道林家到底出了什么状况,但这个林少恒肯定有问题。菜头跟着林少恒不是一天两天了,要他突然改换门庭,是需要勇气和眼光的。他今天答应我,并不是他有多大魄力,而是他怕我。我把钱留在他那里,就是想看看他接下来会怎么做。如果他背后捣鬼,或者躲起来静观其变,那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 马山恍然道:“我明白了,所以你故意把那个周老板交给他处理。菜头砍了周老板的手,周老板一定会报复。菜头如果聪明的话,就一定会站到我们这边,因为林少恒保不住他。” 李沐尘突然发现,马山除了讲义气会打架之外,其实也不笨嘛。 “马山哥,我最近事情比较多,买房子的事你多操心点了。” “没问题,这些小事交给我,还有蔡伟民、黄三这些人,底子都不干净,以后我来和他们联络,你是李公子,只管做你的大事,别掉了身价。” 马山很快就给自己找准了定位。 回到住的地方,已经是凌晨。 马山停好车,和李沐尘一起往家走。 老远就看见一个娇弱的身影,站在夜色里,月光洒在她身上,像朦胧的仙女。 “丁香!” 李沐尘连忙小跑过去。 “怎么这么晚了还不睡,这外面多招蚊子。” 丁香看见他们回来,脸上的担忧之色散去,开心地说:“你们回来就好了。” “你在这里,不会就是为了等我们吧?” “对啊。”丁香说,“马山哥做夜场生意,经常这么晚,但沐尘哥哥你刚来禾城,又不认识很多人,这么晚还不回来,我好担心嘛。” “那你怎么不给我打电话呢?” “我怕你有重要的事情,万一打扰到你就不好,就只发了微信,没打电话。” “你给我发了微信?” 李沐尘拿出手机来看。 果然,微信图标上有好几个小红点。 他刚用智能机不久,还没有养成随时看手机的习惯,今天狗场里发生太多事,就没注意到有微信消息进来。 消息一共三条,两条是丁香发的。 “沐尘哥哥,你在哪儿?” “太晚了,要注意安全,我做了宵夜,等你回来吃。” 李沐尘说:“傻丫头,以后这么晚别等我。” 丁香噘着嘴嘟囔道:“这么晚不回家,人家好担心嘛。” 李沐尘笑着摸了摸丁香的头,“我这不是回来了吗,好了,做了什么好吃的,我和马山哥都饿了。” 丁香这才高兴起来,说:“我买了烤羊蹄,沐尘哥哥你记不记得,小时候,我们住的地方旁边有一家西北烤肉店,里面最好吃的就是烤羊蹄了。你和马山哥攒了好久的钱,才买了三个。我们一家一个,那个味道啊,真香,我到现在还记得……” 丁香一边走,一边叽叽喳喳地说着小时候的事。 李沐尘和马山相视一笑。 那三个羊蹄哪里是攒钱买的。 别说他们攒不起,就算攒了钱,也不可能去吃这么奢侈的东西。 那三个羊蹄,是他们偷的。 可他们不敢说,怕丁香生气,怕爷爷责骂。 事后,他和马山还用一个破脸盆,装了一盆水,搞了一个“金盆洗手”的仪式。 两个人对着月亮发誓,以后一定要捡很多很多破烂,卖很多很多钱,光明正大地吃烤羊蹄。 那时候的世界,是多么单纯。 十多年过去了,他们早已把誓言抛在脑后。 时代在变,人在变,人的梦想也在变。 只有丁香,还是那么单纯,一如最初开放的那朵小花。 回到丁香的小屋,李沐尘一边啃着美味的烤羊蹄,一边翻看手机微信。 除了丁香发来的消息,还有一条,是林曼卿发的。 只有两个字:在吗 李沐尘还没摸清现代网络用语的习惯,不太明白‘在吗’是什么意思。 他琢磨着,如果回答‘不在’,那肯定是不对的。 不在,怎么能回复呢? 只要回答了,自然就是在的,那么回复‘在’,又显得很多余。 想了好半天,他回了一句: 在吃烧烤 然后,他就收到了林曼卿的回复: 我也要 李沐尘想了想,回了四个字: 老地方见 然后继续啃羊蹄。 直到把丁香买的六个羊蹄全部啃光,他才和马山一起回隔壁房间。 回到马山住的地方,李沐尘告诉马山: “我约了林小姐去吃烧烤。” 马山惊讶的竖起大拇指:“沐尘,你可真行!” 李沐尘说:“你有黄三的电话吧,想办法,把我和林小姐约会的事透露给蔡伟民。” ------------ 第47章 文可安邦、武能定国 李沐尘和林曼卿约在了老地方。 已经是后半夜,烧烤摊上没几个人了。 李沐尘老远就看到林曼卿就坐在他们上次坐的那张桌子上。 他走过去,拉开椅子坐下。 林曼卿明显没有上一次那么放松,看了他一眼,就低下了头。 李沐尘也不知道说什么好,见林曼卿没点东西,就问:“想吃点什么?” 林曼卿才抬起头,说:“和上次一样吧。” 李沐尘就朝老板喊:“老板,和上次一样。” 林曼卿想拦着李沐尘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啊?” 老板傻眼了,上次?你们谁啊! 林曼卿不禁莞尔,小声道:“笨蛋,老板哪记得我们吃过什么?” 李沐尘满脸委屈,说:“那我也记不住啊,都吃到肚子里了。” 林曼卿扑哧一声笑了,“还是我来吧。” 就站起来,到选菜架前,拿了篮子,自己去挑菜了。 李沐尘看着她的背影,不觉笑了笑。 不得不承认,林曼卿是典型的美女。 在她身上,你几乎很难挑出缺点来。 相貌、身材、气质,无一不是完美的。 她的气质仿佛与生俱来,并不因为她是林家的大小姐。 即便今天只穿着普通的牛仔短裤和小白鞋,也无法掩饰她那无与伦比的美。 她的腿很长很白,一头黑发如云般倾泻在后背。 光看背影,就能让男人浮想联翩。 大排档上喝夜酒的男人的目光大多聚焦到了她身上。 包括正在烤着串的老板。 烤串上冒起了黑烟,一股焦味弥漫开来。 老板娘狠狠地在他光着的臂膀上拍了一掌,那声音,听着都疼。 老板一哆嗦,这才把手里的串翻过来,又抹上一些油,盖住那难闻的焦味。 李沐尘闻到了生活的气息。 他仿佛有点明白了,什么叫红尘。 烧烤味,啤酒味,路边垃圾的恶臭味; 漂亮的女人,醉眼朦胧的男人; 色眯眯的,嫉妒的,交错的目光; 和招牌上的霓虹,还有天上若隐若现的星光。 美的,丑的, 善良的,邪恶的, 永远混杂在一起。 这就是生活。 师父说,红尘苦,人却乐在其中,销魂蚀骨。 李沐尘现在明白了,人们乐在其中,不是不知其苦,而是因为红尘是一张网,你根本无法逃脱。 明知其苦,又逃不掉,那就只能苦中作乐了。 凌晨的夏夜,依然闷热,但偶过凉风,却分外清爽。 这时候还在这夜市里喝酒买醉的,哪一个不是在苦中作乐。 林曼卿回来了,看见李沐尘那痴呆的目光,问道:“在看什么?” “看你呀。”李沐尘说。 “我?我有什么好看的。” “你回头看看,这里的男人,哪个不在看你。” 林曼卿微微一愣,这才注意到好多人在看她。 她低头看了自己几眼,确认衣服没有穿错,伏到桌上,小声问道:“我身上没什么吧?” 李沐尘说:“有啊。” “啊?什么?” “美。” 林曼卿脸一红,白了他一眼,说:“你也这么俗。” “这是红尘,红尘也叫俗世,不俗怎么办?”李沐尘一摊手,“我倒是想留在山里逍遥,奈何身上还有一份婚约,想跑也跑不了。” 林曼卿听他说这个,脸就更红了。 “你上次为什么不说?” “说什么?” “婚约的事啊。” “我那天不是告诉你,我是你未婚夫了吗?” “啊?” 林曼卿一愣,才想起那天李沐尘的确说过这样的话。 当时只以为是玩笑。 “你……”林曼卿犹豫了一下,“你那天真的是来退婚的?” 李沐尘老实点头:“是。” “为什么?” “我们两个谁也没见过谁,就因为这一张纸,就要绑在一起,这不公平。两个老人当年的一个约定,就要牺牲两个年轻人一辈子的幸福,你能接受吗?” 林曼卿摇摇头,“说实话,我的确接受不了。我从来不知道有这么一回事,那天我听说了以后,还在家里发了一大通脾气。” 她说着忽然笑起来,“不过我怎么也想不到,那个人会是你。” “如果不是我,你会怎么样?” “抗争到底啊。” “那如果那个人英俊潇洒,风流倜傥,才高八斗,文可安邦,武可定国,又出身不凡的那种呢?” “切,哪有这种人啊?” “假设嘛。” “不管他什么人,”林曼卿正色道,“我绝不会和一个我不喜欢的人在一起,哪怕他如此完美,哪怕爷爷逼我。” 李沐尘叹了口气,“唉,看来你是不会喜欢我了。” “什么意思?”林曼卿不解。 李沐尘一手托着下巴,似笑非笑地说:“你难道看不出,我刚才说的,就是我啊。” 林曼卿忍不住笑出声来,看着李沐尘,越看越好笑,掩着嘴,笑得停不下来。 “我说的是真的。”李沐尘一本正经。 林曼卿笑着摆手:“拜托你,不要再逗我笑啦。你说别的也就算了,但文可安邦,武能定国,这有点太过了吧?” “那么说,你承认我英俊潇洒,风流倜傥了?”李沐尘笑道。 林曼卿忽然发现,这人的脸皮不是一般的厚。 “你以前到底是做什么的?” “捡破烂的啊。” “切,刚才还说自己出身不凡呢!” 这时候,老板拿着烤好的烤串给他们送过来,刚好听见他们的话,就说: “出身不凡和捡破烂不矛盾啊,放弃尊贵的身份,靠捡破烂过日子,这才叫不凡嘛。就像我,我也出身不凡,但不影响我卖烧烤,对吧。” 老板笑着走了,临走前朝李沐尘眨了眨眼。 李沐尘朝他竖起大拇指。 林曼卿若有所思。 李沐尘也不打扰她,拿起桌上的肉串来吃。 一边吃一边说:“这世间,唯美食不可辜负也。” 林曼卿看了他一眼,带着半分幽怨。 她也拿起一串烤串,轻轻放到唇边,却不吃。 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犹豫了好半天,她才问道:“那你……现在还要……退婚吗?” 李沐尘反问道:“那你现在知道了婚约对象是我,还会反对吗?” 林曼卿想了想,摇头道:“我不知道。” 李沐尘笑了,说:“那就不要去想,不要去问,一切顺其自然,不好吗?” 林曼卿点点头:“也对,顺其自然。” “就是,不要被束缚,要自然,就像有句歌词唱的那样,”李沐尘轻轻哼唱起来,“让我们,自由自在谈恋爱……” 听着这调子跑得没边的歌声,林曼卿哈哈大笑。 这就是文可安邦、武能定国的大英雄的歌声吗? 哈哈哈…… 笑着笑着,忽而回过味来,白了李沐尘一眼: “谁要和你谈恋爱!” 空气中突然多了一丝甜味。 淡淡的月光洒下来,夜色如银,烧烤架子上飘起的烟也变得有了灵气。 一切都轻飘飘的,像梦一样远。 一阵手机铃声响起,打破了这梦境。 李沐尘看见一串陌生的号码。 “喂……” “喂,李公子吗?我是蔡伟民。” ------------ 第48章 家族继承人 “李公子,您现在是不是在伟业路大排档?” “是。” “林少爷知道您和林小姐在那儿约会,可能会对你们不利。” 李沐尘当然知道是蔡伟民把消息告诉林少恒的,但他并不戳穿。 “他没叫你动手吗?” “有,但是我推了,我说狗场出了点事,调不出人手来。” “他信吗?” “信,我把周利军的事说了。” 李沐尘微微一笑。 周利军是婺州大佬,被蔡伟民砍了手,估计林少恒听了都头疼。 “嗯,除了你,这种事林少恒一般会叫谁做?” “这可没准,只要有钱,从来不缺办事的人。” “行,我知道了。” 李沐尘挂了电话。 蔡伟民的表现在他预料之中,甚至比期待的还要好一点。 当他让马山通过黄三把消息透露给蔡伟民之后,一般人,这时候看不清形势,或许会选择按兵不动,假装不知道这消息。 这样的话,谁也不得罪,坐山观虎斗,谁赢了帮谁。 这种人看似聪明,实则愚蠢。 如果蔡伟民这样选择,那么以后也不会再得到李沐尘的重视。 假如更愚蠢一点,向林少恒报告,而不对李沐尘说,甚至帮着林少恒来对付李沐尘,那么就是在找死了。 李沐尘自然也不会放过他。 但现在蔡伟民先是给林少恒通风报信,然后又告诉了李沐尘。 表面上他还是跟着林少恒混,实际上却在帮李沐尘做事。 这正是李沐尘想要的效果。 蔡伟民很聪明,选择了最优解。 李沐尘对蔡伟民的表现很满意。 挂了电话,李沐尘问林曼卿: “林少恒是你堂哥?” 林曼卿一愣,不知道他为何突然问起这个,答道:“对啊,他是我大伯的儿子。” “你们平时关系怎么样?” “关系?就那样吧,反正都是一个家族的,利益捆绑在一起。其实我大伯是我爷爷的哥哥的儿子,他和我父亲也是堂兄弟。本来应该是两家人了,但我爷爷比较看重这个,说大家在一起才能叫家族。” “林家还有其他人吗?” “我还有两个姑姑,嫁出去了。和爷爷一辈的兄弟姊妹的后代也还有一些,手上都管着一些产业,也算是家族的一份子吧。不过他们平常就比较少来,只有每年开家族大会的时候才来。” 李沐尘点点头。 林家能成为顶级世家,而不是暴发户土豪,开枝散叶是必然的。 “林少恒这个人怎么样?” “他?”林曼卿撇撇嘴,“怎么说呢,有点不学无术吧,说严重点,是有点败家。他读书的时候成绩不好,后来送到国外去镀金,在国外认识了一帮富二代,整天飙车、泡夜店,后来闹出事情来,大伯就把他接回了家。给了他几个项目做,大多都亏掉了。还常常和一些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我妈很不喜欢他,但我爸不让我们说。” “为什么?” “大概是因为爷爷吧。听说林家的家主本来应该是爷爷的大哥,也就是我的大爷爷。后来林家落难,我大爷爷死了,我爷爷活了下来。爷爷就觉得很亏欠他,就把我大伯当亲儿子一样,对我堂哥自然也很宠溺。” “原来是这样。” 李沐尘恍然。 这样的话,事情还有点不好办。 原本,李沐尘想直接点,查清楚林少恒的动机,找到那个对林老爷子下钉头箭书的人,剩下的事交给林家自己处理就好了。 但现在知道了这一层,就觉得比较棘手。 林老爷子即使知道了是林少恒做的,只要没有产生实质性的危害,估计也会网开一面。 而且这件事对老爷子的心理打击应该会很大吧。 李沐尘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也知道当年若不是林尚义,爷爷和自己恐怕很难在禾城活下来。 而林尚义不但暗中照顾他们,还许下婚约,要把林家一半的家产交给李沐尘,作为他重振李家的资本。 李沐尘对林老爷子心怀感激,自然不希望他受伤害。 在证据不充分的情况下,最好还是不要对林少恒动手。 打蛇不死,以后还会被咬的。 他一边摆弄着手里的手机,一边问道:“这些事,你大伯知道吗?” “应该知道的吧。”林曼卿说,“我大伯比较护短,林少恒小时候就经常欺负我和林云,但每次我大伯都护着他,从来不说他。” “你大伯就一个儿子?” “还有一个,叫林少平。那个就厉害了,从小就聪明,读书好,人也乖巧,被誉为林家的天才。前几年去了东瀛留学,现在在一家很有名的株式会社做社长助理。这是他凭自己努力得到的,没有靠林家的背景。所以,我弟弟现在压力很大。” “这和你弟弟有什么关系?”李沐尘好奇道。 “因为家族继承人啊。”林曼卿说,“大家都很看好林少平,包括我爷爷,很可能会指定他来当家族未来的继承人。我爸很愁啊,整天盯着我弟弟学习,骂他笨。我妈呢,就天天弄一些补脑补身体的药来给他吃,我都担心会把他吃傻掉。” 李沐尘不觉摇头笑起来。 生在豪门,也未必是一件好事啊。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夜越来越深沉。 往常这时候,夜排档也该收摊了。 可今天不知怎么回事,时间越晚,人反而越来越多了。 而且这些人,大多都集中在这家烧烤排挡的周围。 老板当然开心,难得有一天,可以把所有的存货都卖光。 他又拿了一大盘烤串,放到李沐尘的桌上。 李沐尘奇道:“我们好像没加菜吧?” “送你们的。”老板大方地说,“今天你们一来,我的生意比平时好了不少,这就算是我感谢你们的。” 说着看了林曼卿一眼,转身回去的时候,嘴里还小声的说着: “哎呀,长得漂亮就是好,招人喜欢,流氓都能变成吃客。” 林曼卿一时莫名其妙。 李沐尘却听出来了,这老板是在警告他们,周围那些吃客当中有不怀好意的。 想想也是,这大半夜的,突然多出来的食客,林曼卿这种大户人家出身的小姐不知道,一个常年开大排档的老江湖能看不出来吗? 这些人就是冲着他俩来的。 李沐尘暗中观察了一下,可以确定的大概有十几个。 但这些人显然不是主角,因为很明显,没有一个主心骨。 林曼卿还是不明白,看着桌上多出来的一大盘烤串,问道:“他为什么要送我们吃的?” 李沐尘笑道:“不是说了,你长得漂亮,算是帮他引流了。” 林曼卿扑哧笑道:“学的还挺快嘛,都会用‘引流’这样的网络词了。你怎么知道,他们不是你引来的,你不是风流倜傥,英俊潇洒,文可安邦,武能定国吗?” 一想到这几个词,林曼卿就忍不住地笑。 李沐尘说:“这么晚了,三三两两的,全是男人,怎么会是来看我的呢?” 林曼卿终于觉察到了不对劲。 就在这时,两辆跑车飞驰而至。 车上下来四个人,其中一个正是林少恒。 ------------ 第49章 无谋无胆 林少恒直奔李沐尘和林曼卿而来。 走到他们桌旁,一只脚踩到凳子上,居高临下:“挺浪漫啊,大半夜的,在这儿约会呢。” 林曼卿一皱眉:“你怎么来了?” “怎么,我不能来?”林少恒冷笑道,“是不是怕我撞见你们的奸情啊?” “你胡说什么?”林曼卿大为不悦。 “胡说?这么多人都看见了,怎么会是我胡说?” 林少恒手一抬,周围的人就全都站了起来,呼啦啦围了上来,围了一大圈。 有不少人还拿着手机在拍视频。 很显然,这是林少恒早就安排好的。 明天把视频一剪辑,传到网上,肯定能闹个大新闻。 为数不多的路人看到这阵仗,早已躲得远远的。 烧烤店的老板也躲到了角落里,悄悄拿起电话,拨了幺幺零。 林少恒说:“曼卿,你是我们林家的大小姐,你不要脸,我们林家也是要脸的。你说你大半夜的,和一个野男人在这种地方约会,这要是传出去,被人发到网上,你说我们林家的脸是不是都让你丢光了?” “你到底想干什么?”林曼卿想不通,林少恒这么做究竟有什么目的。 李沐尘替他回答道:“他能干什么,就是想把你林大小姐的名声搞臭,连带着把你爸爸的名声搞臭,那样的话,林家的产业,就是他和你大伯的囊中物了。” 林曼卿满眼的震惊,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 “不过,林大少爷可能忘了,我是曼卿的未婚夫,和未婚夫出来吃宵夜,有什么丢人的?”李沐尘又说。 然后指着周围的人说:“哎,你们拍视频的,发上网的时候,千万记得把我刚才说的那段话给掐了,不然丢脸的可就是这位林大少爷了。” 那些拿手机拍视频的茫然地互相看看,然后放下了手机。 林少恒脸色变了变,指着李沐尘说:“姓李的,你真行!一会儿打的你满地找牙的时候,我看你嘴还硬不硬。” “林少恒,你闹够了没有!”林曼卿怒道。 “堂妹,我是为你好,提醒你别被这样的男人骗了。”林少恒装作苦口婆心的样子,“你知不知道他是什么人啊,就在刚才,他还用林家女婿的身份,在狗场里和人家斗狗,差点输的尿了裤子。” “不可能!”林曼卿说。 林少恒耸了耸肩,“信不信由你。不过我告诉你,今天这个人我必须得给他点教训。” “你敢!”林曼卿拿出电话,“我现在就给我爸打电话。” “打,你打,就说你在外面约会,被我当场捉奸。”林少恒一副无赖的样子。 林曼卿气得要命,正要拨打电话,却被李沐尘拦住了。 李沐尘知道,这个电话一打,正中了林少恒的下怀。 林家人最在乎的就是面子,尤其是林秋声,在老爷子退居幕后以后,是林家的实际掌门人。 林秋声很可能为了面子,也为了女儿的名声,向林少恒妥协。 林少恒就可以借机提出条件,那时候林秋声想不答应都不行。 而李沐尘,就成了对方家族内斗的工具和牺牲品。 他当然不会让林少恒得逞。 “曼卿,不用叫你爸来,我们应该感谢林大少的一片苦心。” 林曼卿一脸不解:“什么苦心?” “你看啊,本来吧,我也不知道该不该退婚,你们家里人吧,也不知道该不该接受我。但他今天这么一闹,事情传出去,你爸妈想不接受我也不行了。我原本以为,今天是万里长征的第一步,没想到,三大战役都还没开打,就已经红旗插上总统府了。接下来啊,” 李沐尘看着林少恒,“就该是资本主义夹着尾巴逃跑鸟了!” 林曼卿被逗得掩着嘴笑。 林少恒气得脸色铁青,骂了一句什么,一挥手:“给我上,把他的牙给我敲下来。” 他身边的人刚要动,忽听警笛声响,一辆警车开过来。 两个警察下车,看见这么多人,不觉皱了皱眉。 “你们干什么呢?” 看见警察来了,林少恒脸色变了变。 他以为李沐尘报的警,冷笑道:“有种,还知道报警。” 警察过来,“你,干什么的?身份证拿出来。” 林少恒说:“你们哪个所的,我认识市局的叶局长。” “对不起,你就是认识部长,也和我们没关系。”警察指了指自己身上的警徽和执法记录仪。 林少恒面子上有点挂不住,他林家大少爷何曾受过这气。 “你们等着,等我打个电话,非扒了你们的皮不可。” 说着到一边打电话去了。 警察并没有阻止,而是继续认真地执行工作,并用记录仪把过程记录下来。 “来来来,都把身份证拿出来。” 警察把所有人的身份证都登记了一遍,包括李沐尘和林曼卿的。 所有人都一口咬定,自己是来吃宵夜的。 警察问李沐尘和林曼卿:“你们两个呢?” “我们也是来吃宵夜的。” “他们有没有欺负你们?” “欺负倒是没有,就是有点影响心情。”李沐尘说。 警察看了他一眼,问道:“刚才谁报的警?” “我。”烧烤老板战战兢兢地走出来。 “你为什么报警?” “没什么,就是平时这时候都收摊了,突然来了那么多人,有点害怕。” 警察点了点头。 这时候,其中一个警察的电话响了起来。 警察接起电话,嗯嗯啊啊地应了几声,然后朝林少恒看了几眼,眼神里露出一丝厌恶和无奈。 挂掉电话,警察对老板说:“好好做你的生意,有什么事,第一时间报警。行了,在这儿签个字吧。” 老板在警察递过来的出警记录上签了字。 警察就招呼同伴,一起往警车走去。 林少恒在一旁冷冷地看着,满脸的不屑。 突然,李沐尘开口说道:“警察同志,这个人的身份证你们还没查呢?” 警察回头,看见李沐尘手指着林少恒,而且另一只手正拿着手机在拍摄。 林少恒脸色一变,怒道:“李沐尘,你找事是吧?” 李沐尘一脸无辜:“我这是响应政府号召,积极配合警察的工作,怎么能说我找事呢?” 警察已经知道了林少恒的身份,上头来了电话,本来打算睁只眼闭只眼就过去了,反正也没发生什么事。 但李沐尘这么一说,他们就不能不管了。 “身份证。”警察走到林少恒面前,伸出手来。 “没带。”林少恒气呼呼地说。 “那只能请你跟我们回所里去登记一下了。”警察说。 林少恒大怒:“你们明知道我是谁,要不要我再给叶局长打个电话?” 警察说:“林少,我知道你的大名,但现在我们在执法,请你配合工作。” “玛德!”林少恒骂了一句,气呼呼地走到车边,开了车门,从车里的手包里拿出身份证来。 警察给他登记完了,才开车走。 李沐尘一直拿着手机在拍视频。 林曼卿看的直想笑,问道:“你拍这个干嘛?” 李沐尘说:“就是好玩而已,你给我买的智能手机,我还没怎么用过摄像功能。” 这时候林少恒走过来了。 到了李沐尘面前,用力一拍桌子,“姓李的,今天,你死定了。” 李沐尘微笑道:“是吗,林少爷是不是忘了,刚才警察同志登记了你的身份证,今晚我和曼卿出任何事情,你都脱不了关系的。” 林少恒气得脸色铁青。 李沐尘发现,所谓的林大少爷不过如此。 这个人既没有谋,也没有胆。 这样的人,绝不会是谋害林老爷子的主谋。 ------------ 第50章 自作孽 “沐尘……” 林曼卿轻轻叫了一声。 她第一次这样称呼李沐尘,不觉脸微微一红。 “我们走吧。” 李沐尘原本是想今晚就解决掉林少恒的。 但现在,他百分百确定,林少恒和谋害林老爷子的人没有关系。 连同谋都不是。 因为这家伙就是个棒槌。 有句话叫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一个阴谋家,是绝对不会让这样一个棒槌做同谋的。 李沐尘都不屑对这样一个人动手。 听见林曼卿叫他走,便说:“好,我们走。” 今天还有很多后招,看来都用不上了。 “你们去哪儿?”林少恒看见他们站起来要走,气呼呼地问道。 “当然是继续约会了,难道陪着你在这里生闷气么?” 李沐尘摇了摇头,拉起林曼卿的手就走。 林曼卿手抖了一下,最终却没有抗拒,任由李沐尘拉着走了。 看着两人肩并着肩,亲昵的样子,林少恒气得一把就将桌子掀了。 他指着烧烤店的老板夫妻怒吼道:“刚才是你们报的警?” 烧烤店老板唯唯诺诺,不敢应答。 林少恒一声令下:“给我砸,把他的店全砸了!” 摆在外面的桌子边全部被掀翻,碗盘哗啦啦碎了一地。 那些人又冲进了店里,连打带砸,把店里能砸的东西全砸烂了。 “别砸了!求求你们了!” 老板娘带着哭腔,要上去阻止。 老板一把拉住她,示意她不要说话。 林少恒显然不过瘾,怒气未消,走到老板面前,啪就甩了老板一巴掌。 “叫你报警!” 啪! 又是一巴掌。 “有种你再报!老子就在这儿等着。” “不敢了!再也不敢了!”老板哭丧着脸说。 林少恒却不肯放过他们,抬起腿说:“从我裤裆里钻过去,就放了你们。” 老板一开始不肯,林少恒身边的人上来就是一脚,然后把老板摁在地上打。 林少恒指着老板娘说:“你老公不钻,你来。” 老板娘拼命摇头。 鼻青脸肿的老板含混不清的说:“我来,我来。” 便在地上爬着,从林少恒的胯下钻过。 林少恒哈哈大笑,仿佛刚才在李沐尘和林曼卿身上受的恶气终于出了。 他今天原本是想对李沐尘下手的。 这个半路冒出来的林家女婿,对他在林家的地位以及未来的家业继承都产生了威胁。 林秋声的女婿这个身份倒不是很重要,关键是治好了老爷子的病。 这让林秋声一家的地位又提升了不少。 知道李沐尘和林曼卿约会的消息后,他马上带人出来了。 原本想叫菜头,这种事,菜头办起来比较有经验。 但菜头的狗场出了事,调不出人手了。 林少恒听说菜头砍了周利军的手,有点担心,不知道要不要撇清关系。 毕竟,周利军是婺州一霸,在整个南江省也有不少的势力。 林家虽然不怕他,但得罪了这样一个人,对他和他父亲在林家的地位有影响。 所以他急匆匆地召集了其它一些人,这些人和菜头那种真正混黑的不一样,顶多算个半吊子。 林少恒没想到的是,他还没动手,警察就来了。 关键是被李沐尘一搅合,警察登记了他的身份证。 就像李沐尘说的,李沐尘和林曼卿今晚出了任何事,他都脱不了干系。 他不怕警察,但他怕林家长辈查,尤其是怕林老爷子。 所以,林少恒自然就把气撒到了报警人的身上。 他不能公然动李沐尘和林曼卿,但要动一个开大排档的,他才不在乎。 别说教训一下,就是把人打死了,也能轻松摆平。 老板从他胯下钻过去以后,林少恒的气才出了一半。 有个手下忽然指着老板娘说:“林少,这娘们不错啊。” 林少恒这才注意到这个老板娘,徐娘半老,颇有几分姿色。 但他对这个年纪的女人不感兴趣,说:“你们要玩你们玩。” 手下人狂喜:“那林少,我们就不客气了。” 说罢,就有几个人一起,上前对老板娘开始动手动脚。 老板娘紧紧捂着身子,哀求着:“不要,求求你们,放过我吧。” 她越是这样,男人们越是嬉笑。 趴在地上的老板突然起身,到店里捡了一把菜刀,冲出来,目眦尽裂,眼睛里都冒出血来,挥舞着菜刀乱砍: “啊!我杀了你们这帮混蛋!” 他砍的没有任何章法,杀伤力并不强。 但还是把这群流氓吓到了,纷纷后退。 老板乱舞乱挥,差点伤到了林少恒。 林少恒受了惊吓,怒道:“妈的,你们这群废物,就这么一个人,你们都对付不了吗?” 过去,都是蔡伟民帮林少恒做这种事,打架,修理人。 每一次,蔡伟民都做的干干净净,十分利索。 所以林少恒一直以为这种事十分简单。 今天跟着来的,有两个是平常一起玩的富二代,还有几个跟着他们的马屁精。 平时一个个牛皮哄哄的,什么滇南卖过粉,香江砍过人。 真到了实战,就只会砸砸椅子,碰到个拿刀的,一个比一个跑得快。 听见林少恒不悦,这些人才止住后退,开始拿桌椅板凳抵挡烧烤老板的刀。 毕竟人多势众,老板很快就被他们再次打倒在地上。 林少恒过去一脚把老板踩住,捡起一条断了的椅子腿,照着老板的脑袋就狠狠地砸下去。 可是,他的棍子在半空中,忽然被人死死的抓住了。 林少恒挣了两下,棍子一动不动,才抬头,看见了李沐尘那凌厉的眼神。 还有林曼卿,就站在李沐尘的身边,眼神中充满着震惊和厌恶。 不知道为什么,林少恒心里竟隐隐有点害怕,尤其是李沐尘的眼神。 那种杀气,让周围的空气仿佛都结了霜。 他不自觉地松开了手里的棍子,后退两步。 “你们回来干什么?” “林少恒,你太过分了!” 林曼卿过去把缩在角落害怕地瑟瑟发抖的老板娘给扶起来。 李沐尘则扶起地上的老板。 查看了一下,老板的伤势有点重,断了两根肋骨,内脏也有点出血的迹象。 他原本以为林少恒的目标是自己和林曼卿,他们走了以后,林少恒应该也会走,或者派人跟着他们,再找机会下手。 但他没想到,这个棒槌,不敢动他们,却拿烧烤店的老板和老板娘出气,而且下手这么重。 李沐尘非常生气。 这个店老板是个善良的人,刚才还特意来提醒过李沐尘和林曼卿,周围的那些人可能会对他们不利。 到林少恒出现以后,他又主动报了警。 可以说,老板对他们是有恩的。 如果他们只是普通人,老板的行为就可能救了他们的命。 李沐尘在老板身上点了几处穴位,止住了内出血,扶到一张椅子上坐好,然后转过身来,冷冷地看着林少恒。 “林少恒,如果不是看在老爷子的面上,你现在已经死了。” 林少恒一愣,忽而哈哈大笑起来。 “要我死?哈哈哈,来呀,你来呀!我看是你找死还差不多。我原本是想放过你们的,可你们非要回来,自投罗网,那就不能怪我……” 他还没来得及下达命令,忽然肚子一阵猛烈的痉挛,人就飞了出去。 砰一声,林少恒重重摔到地上。 正好落在烧烤店老板坐着的椅子边上。 他还没爬起来,就看见李沐尘再一次到了他面前。 “你……你要干什么?”林少恒眼里露出惊恐之色,连身上的疼痛都忘了。 “你现在从老板的胯下爬过去,就像你刚才要求人家做的那样。我数十个数,你要是还没爬过去,我就打断你的一条腿。” ------------ 第51章 必须付出代价 林少恒大怒,叫嚣道:“李沐尘,你休想!你们都是死人吗,还不过来!” 他的手下这才反应过来,全都围上来。 李沐尘也不着急,只是冷冷地看着,看着林少恒自己怎么作死。 林少恒一开始还有点害怕,但见李沐尘没有动,而他的人已经护住了自己,才放了心。 双拳难敌四手,一个人再能打,也打不了几十个。 “哈哈哈,姓李的,刚才不是很狂吗?敢打我!我要让你生不如死!”林少恒摸着嘴角的血迹,“都给我上,狠狠地打,别打死了,我要慢慢折磨他!” “住手!” 林曼卿叫了一声。 “林少恒,你是不是太过分了!你就不怕爷爷知道吗?” “哼!少拿老东西来吓唬我!”林少恒面目狰狞,“今天你也别想走,兄弟们,收拾了姓李的而,这女人就归你们了。我这个妹妹,可是禾城第一美女啊!要不是想起那个老不死的犯恶心,连我都想上了她,哈哈哈……” 跟着他来的人看着林曼卿,一个个色眯眯的,眼里冒出贼光。 “你!” 林曼卿气得脸色发青,却也有些害怕。 就在这时,一只手紧紧抓住了她的手,手上传来的温度,让她感到安全。 李沐尘摇了摇头,寒声道:“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林少恒大笑不止:“还在那里嘴硬,都给我上!上!打残他!” 众人一拥而上,李沐尘和林曼卿瞬间就淹没在人群里。 林曼卿吓得一闭眼,紧紧靠在李沐尘的肩上。 她听见砰砰砰一阵响声,然后就是此起彼伏的哀嚎声。 等她睁开眼,就看见周围躺了一地的人,不是捂着肚子,就是扶着腿。 没有一个人能爬起来。 上次在酒吧,林曼卿就知道李沐尘很能打,但依然有点不敢相信。 比林曼卿更震惊的是林少恒。 几十个人冲上去,就这么一下,全都飞了出来。 这是什么战斗力啊! “你别过来!” 林少恒吓得直发抖,刚才的狠劲一下子都没有了,只剩下害怕。 “跪下!”李沐尘喝道。 林少恒被这一声喝吓破了胆,扑通一声就跪地上了。 “照我刚才说的做。”李沐尘冷冷地说。 林少恒看了一眼坐在椅子上的烧烤老板,保持着公子哥最后一刻的坚持,拼命摇头:“不要!” “十……” 李沐尘开始数数。 “九……” “不要!不要!” 这时候的林少恒,特别希望刚才的两个警察能回来。 可是他刚才给他们局长打过电话,他很清楚,他们不会回来了。 林少恒算是明白了,什么叫自掘坟墓。 这时候,他唯一能想起的救命稻草,就是他爸林来风了。 林少恒哆嗦着,拿出手机,拨打了电话,对着电话大声喊: “爸,爸,快来救我!……” “八……” “七……” 李沐尘继续数数。 “爸,快救我!快……” 林少恒的声音已经歇斯底里,急得哭了起来。 李沐尘并不在乎他搬救兵。 就凭他刚才对烧烤店老板做的事,以及对林曼卿说的话。 今天必须付出代价。 “六……” “五……” “姓李的,你不要太狂!我爸,我爸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林少恒似乎恢复了些许信心。 可是李沐尘并不管他,继续数数: “四……三……” 数到三的时候,他开始朝着林少恒走去。 “二……” 林少恒拼命后退:“你不要过来!不要过来啊!我爸马上就来了,你等着死吧!” “一!” 李沐尘的声音戛然而止。 现场瞬间变得寂静无比,就连躲在草丛里的虫子都停止了鸣叫 李沐尘走到林少恒面前,一脚踹在了他的小腿上。 嘎嘣一声脆响,林少恒的小腿就断了。 接着,便响起了林少恒那惊天动地的惨叫。 草丛里的虫儿和树上的蝉也一起叫起来,仿佛伴唱们,就在等这一刻的和声。 这沉闷的夏夜,就变得热闹而欢快了。 李沐尘冷冷地看着林少恒,说:“我再数十个数。你不爬,就打断你另一条腿。” 林少恒吓得连腿上的疼都忘了,“我爬,我爬……” 他拖着断腿,侧着身,朝着烧烤老板的胯下钻去。 老板夫妻早已被吓傻,一动也不敢动,只傻傻地看着林少恒爬过去。 林曼卿并不可怜林少恒,但眼前的一幕,还是让她觉得有点梦幻。 林家向来家教极严,唯有这个林大少爷,嚣张跋扈,却没人管他。 大伯林来风护短,对这个林大少爷向来十分宠溺,而老爷子一直觉得亏欠他们,也就睁只眼闭只眼。 林家这样的大家族,出一两个败类很正常,只要不太过分,也没人当回事。 可今天林少恒落在李沐尘手里了。 他做的事,在李沐尘看来是绝对不能容忍的。 林曼卿还是有点担心,提醒道:“沐尘,我大伯这个人很护短,他身边有几个保镖,好像都是雇佣兵出身,挺能打的,你要小心点。” 李沐尘微微一笑:“放心吧,你未婚夫我文可安邦、武能定国……” 林曼卿憋着笑,摇了摇头。 不知不觉中,她对他自称未婚夫好像已经自然地接受了。 林少恒从烧烤店老板的胯下钻过去,带着哭腔说:“我可以走了吧?” “走?”李沐尘脸一沉,“你把人家的店砸成这样,就想一走了之?” “你,你想怎么样?” “当然是赔偿了。” “好,赔,我赔。”林少恒最不怕的就是赔钱,“要多少钱?” 李沐尘看向老板夫妻:“你们算算,一共损失了多少。” “不,不用赔了。” 老板连忙摇头。 他现在只希望这些人赶紧走。 “是啊,不用赔,不用赔了。”老板娘也说。 李沐尘不解道:“那怎么行,为什么不要钱?” 老板一脸苦相:“这位爷啊,我谢谢你了,可你能保护我们多久,你一走,他们明天又来,今天赔我多少,明天就能十倍要回去。要是损失点钱,也就算了,可我们经不起折腾啊!” 李沐尘明白了,这是怕林少恒来报复。 不过好像的确是这么一回事,老百姓碰到这种事,还真的只能忍气吞声。 “林少恒,他们不肯收你的钱。那没办法了,我只能打断你的另一条腿了。”李沐尘说。 林少恒一听就吓坏了,连忙说:“别别别,我赔,我赔的,我一定赔的,你们不用算,我来算,五十万,啊不,一百万,一百万够了吧。” 说着拿起手机,对着贴在墙上的付款码扫了一下,付了钱。 老板娘的手机传来“咚,智负宝收款一百万元”的提示音。 老板夫妻傻眼了。 这小店,哪用得上一百万啊。 李沐尘说:“老板被你们打伤了,你们不要赔点医药费吗?” “我赔,我赔。”林少恒准备再次付款。 李沐尘却说:“不是你,是你们所有人,这样吧,每人付五百块,备注一下,是打人付的医药费。当然,我不强迫,你们不付钱也行,那一人留一条腿。” “我们赔钱,我们赔钱。” 躺在地上的人一听,纷纷爬起来,拿出手机来扫码。 老板娘的手机里的提示音不停响起: “咚,智负宝收款五百元……咚咚咚咚咚咚……” ------------ 第52章 坑爹货 听着这不停响起的收款声,烧烤店老板夫妻俩再次傻了眼。 若是平时,这声音能让他们开心死。 可现在,他们却提心吊胆,生怕明天这些人都来报复。 李沐尘知道他们在担心什么,笑道: “放心吧,没人敢报复你们。你们把今天的转账记录保存好,如果你们出了事,今天给你们转账的人,有一个算一个,都是嫌疑人。如果警察不管,你们来找我,我来管。” 店老板夫妻这才明白过来,原来让这些人转账是这个目的。 他们俩怕人家报复,这些人更怕李沐尘找他们算账。 “谢谢!谢谢!您可真是现实中的大侠呀!” 林曼卿会心一笑,没想到李沐尘居然也会有这样的心计。 远处响起汽车的轰鸣声。 很快就是刺耳的刹车声,在寂静的夜里传出去老远。 一辆黑色的大奔停靠在路边。 后面跟着两辆路虎。 大奔上先下来两个人,一个是司机,一个是穿着西装的三十多岁的中年人。 中年人站得笔直,警惕地看着周围。 司机则弯着腰,打开了后座的车门。 后座上下来一个人,沉着脸,个头不大,却自有一股威严。 这个人,就是林家的大爷,林秋声的堂哥,林来风。 虽然林秋声是家主,名义上掌管着林家的家族产业。 但实际上,林来风在家族里的地位并不比林秋声低多少,其实际掌控的产业规模也不小。 后面的路虎车上,跳下来七八个壮汉。 他们一下车,就迅速分散开,从多个方向,在合适的距离上,对林来风形成了保护。 先前下车的中年人,则站到了林来风身边。 林少恒从车队一停下来就开始兴奋地大叫: “哈哈,我爸来了!我爸来了!李沐尘,你死定了!” 又朝着远处喊:“爸,我在这儿!快救我!爸,杨叔,救我……” 林来风走过来,看见倒在地上断了一条腿的林少恒,脸色大变。 他身边的中年人上前一步,蹲下来,在林少恒的腿上捏了一把。 林少恒“啊”的一声惨叫。 中年人扬起脸来,说:“少爷的腿断了。” 林来风眉头皱起,问道:“怎么回事?” 林少恒指着李沐尘说:“他,就是他把我腿打断的。” 林来风这才注意到李沐尘。 “是你?”林来风有些意外,“为什么要伤我儿子?” “那就要问问你的宝贝儿子干了什么了。”李沐尘说。 林来风脸一沉,“哼,不管他做了什么,你都不该伤他。在禾城,还没有人敢动我林来风的儿子!” 林曼卿上前一步说道:“大伯,你听我解释,是堂哥他先带着人来找我们的麻烦,还把这家店给砸了,打伤了老板。沐尘这才出手教训……” “住口!”林来风喝止道,“教训?呵呵,笑话!我林家的人做事,什么时候轮到一个外人来教训了?曼卿,你向来乖巧,也谨慎,怎么这小子一来,你就变得这么不检点了?” “大伯,你说什么呢?我哪里不检点了?” “还说没有!这大半夜的,不在家待着,跑到这里和男人约会,成何体统!传出去,会说我们林家没有家教。” 林来风摆出一副家长的作风,“我都替你害臊!你爸要是知道了,还怎么有脸当这个家主?” 林曼卿被他说得满脸通红,心里有气,却偏偏难以反驳。 李沐尘呵呵一笑:“原来林家的家教,就是放任儿子在外面打砸抢是吧?自己的儿子不好好管,却来管别人的女儿。” “你……”林来风没想到李沐尘敢这么说话,一时气愤得说不出话来。 “爸,你和他们废什么话,还不快帮我报仇,我要这小子的命!”林少恒满脸狰狞地指着李沐尘,“姓李的,你完了!你死定了!让你知道和我作对的下场!” 李沐尘猛然扭头,朝林少恒看了一眼。 林少恒吓了一跳,往后缩了缩。 发现杨叔就在自己的身边,才放下了心。 他口中的杨叔,名叫杨子华,是他爸林来风请来的保镖。 此人有一身好武功,曾在海外雇佣兵团服役,是不折不扣的兵王。 而林来风身边的保镖,就是那两辆路虎车上下来的人,都是杨子华一手训练出来的。 个个都是以一敌十的好手。 林少恒自己带来的人和这些人相比,根本不够看的。 虽然李沐尘表现出了极强的战斗力,但林少恒相信,只要杨叔出手,十个李沐尘也不是对手。 “杨叔,快帮我杀了他!”林少恒叫嚣着。 “少爷,你不要激动,我先帮你把腿骨接好。” 杨子华连看都不看李沐尘一眼,一心一意地揉捏着林少恒的小腿。 林来风也关切地看着,直到杨子华停下来,才问道:“怎么样,不会有事吧?” “没事,就是骨折了而已,我已经把骨头位置接好,一会儿去医院处理一下就好了。” 杨子华说完,这才抬眼看向李沐尘,眼里露出一丝杀机。 “这个人怎么处理?” 林来风皱着眉头,略有些犹豫。 李沐尘刚刚救了老爷子的命。 而且老爷子似乎很看重这个人,为了他,差点把严慧敏赶回梅城娘家去。 老爷子向来温和,能为此人,不惜和梅城严家闹翻,实属少见。 更为关键的是,林曼卿也在现场。 当着林曼卿的面杀李沐尘,肯定不行。 “曼卿,我先派人送你回去,太晚了,你爸妈都要担心的。”林来风说。 林曼卿心头一跳,有些不好的预感。 “不用了,大伯,我自己会回去。” “怎么,连大伯的话也不听了?叫你回去就回去。” 林曼卿正在犹豫要怎么拒绝,忽听林少恒叫道: “爸,你不能放曼卿走。她回去,肯定会去向爷爷告状的。” 林来风瞪了他一眼:“你什么意思?” 林少恒说:“爸,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他们两个都做掉。老东西病成那样,没了李沐尘给他治病,活不了几天了,到时候,林家的家业……” 他话还没说完,林来风就上去给了他一巴掌。 这个不成器的儿子,真是让他愁死。 就算有这个心思,又怎能当众说出来? “爸……”林少恒一脸的委屈。 林来风叹了口气。 这一巴掌还是迟了点。 他看向李沐尘和林曼卿,脸上闪过一丝杀气。 李沐尘拉着林曼卿往后退了一步,说:“林大少爷,你还真想赶尽杀绝啊?” 林少恒以为李沐尘害怕了,哈哈笑道:“姓李的,现在知道害怕了吧?告诉你,晚了!你断了爷一条腿,爷今天要你偿命!” 李沐尘说:“林大少爷,反正是死,能不能让我死个明白?你说你看不惯我,要我死,可以理解。但曼卿是你堂妹,你为什么不肯放过她呢?” 林少恒狰狞道:“她?谁叫她是林秋声的女儿呢!林家本来就是我们的,家主应该是我爸,凭什么被林秋声霸占着?” “所以,你就派人跟踪曼卿。上次在路上要绑架她的那两个人,是你派的吧?” 林曼卿吃了一惊。 李沐尘一边问,一边观察着林来风的脸色。 只见林来风听见这话,露出震惊之情。 他就知道,绑架林曼卿的事,是这位公子哥自作主张的。 果然是个坑爹货! 林少恒看见父亲脸色不豫,低下了头,看见自己的断腿,便又抬起头来,把心一横: “是!是我派的,那又怎样?反正你们今天是不可能活着回去了。” 林来风看着林少恒摇了摇头,长叹一口气,对杨子华说:“动手吧。” ------------ 第53章 我不想死 杨子华站起来,轻轻挥了挥手。 他带来的八个保镖,就上前把李沐尘和林曼卿围在中间。 李沐尘也不理他们,只看着林来风,说: “你真的要动手?” 林来风眼皮抖了抖。 他很清楚,这一步走出,就再也没有回头路了。 除掉李沐尘没什么,但林曼卿不一样,她是林秋声的女儿,也是老爷子的心头肉。 可是,林少恒说了那些话,让他没有退路了。 这件事传回林家,老爷子或许不会把他怎么样,但他在林家的地位,必将一落千丈。 他也想不通,自己生了两个儿子,怎么就完全不一样。 一个聪明能干,一个却蠢得像猪。 也罢,韬光养晦了这么多年,是时候潜龙出渊了。 “你打断少恒腿的时候,就该想到这一步了。”林来风冷冷地说。 “是吗?那你有没有想到下一步?” 看着李沐尘不以为然的样子,林来风心里也有些忐忑。 “下一步?你想说什么?” “没什么。”李沐尘说,“我只想再问你一个问题,老爷子的生辰八字,是不是你说出去的?” 林来风身体不可察觉的轻微颤抖了一下。 他没有回答,只是对杨子华说: “子华,曼卿是我侄女,别伤害她,把她带去临江别院,这里就交给你了。” 说完,看了林曼卿一眼,便转过身,在司机的陪伴下,大步朝大奔走去。 李沐尘心下了然。 林家那个内鬼,就是林来风。 用乌云盖顶的局,让林家慢慢败落。 当林秋声无论怎么努力,都无法挽回林家的败局,生意上亏损越来越多的时候。 林家人自然就要考虑他这个家主的位置合不合适。 而老爷子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为了家族未来考虑,就不得不慎重考虑让谁做接班人的问题。 林秋声事业不顺,林来风却一直稳扎稳打,且有一个被视为天才的小儿子。 这样,林来风就能顺理成章地成为林家的家主,继承家族大部分的产业。 也许是李沐尘的出现,让林来风感受到了威胁。 如果林秋声多了一个女婿,并且是老爷子早年指定的,那么林来风的计划成功的概率就要小很多。 所以他才改变了策略,让老爷子赶紧死,以求乱中取胜。 估计他没想到李沐尘居然治好了林尚义的病。 所以,林少恒来找李沐尘,也许就是他故意纵容的。 成功了,就可以顺利除掉心头之患,出了岔子,就把责任推到傻儿子身上,反正林少恒嚣张跋扈惯了,林家人都知道。 李沐尘不得不佩服林来风的心机。 即便到了这时,他让杨子华废掉李沐尘,也要留着林曼卿的命。 这恐怕并非出于什么亲情,而是林曼卿对她造不成危害,留在手上,将来和林秋声翻脸,就是一张好牌。 真是老谋深算呀! 林来风转身一走,杨子华就问李沐尘:“你想怎么死?” 李沐尘摇了摇头:“我不想死。” 林少恒嘲笑道:“李沐尘,刚才不是很牛逼吗,怎么怂了?不想死就求饶啊,跪在我面前,磕几个头,也许本公子一高兴……那也不会放过你的,哈哈哈哈……” 李沐尘理都懒得理他,拿出手机来看了一眼时间。 “差不多了,也该来了吧?”他自言自语道。 杨子华一挥手:“动手。” 保镖们就冲了上来。 一条人影横空出现,犹如天神般从天而降,插入人群之中,挡在李沐尘和林曼卿身前,抬手间,八个保镖就被摔了出去。 而这人影一出现,杨子华也动了。 他的动作极快,一个跨步,直拳袭向那人的侧面太阳穴。 那人一转身,以掌对拳,硬碰硬和杨子华对了一手。 啪一声轻响,杨子华的拳头被那人的手掌握住。 那人一扭一带,杨子华瞬间失去了重心。 然而杨子华毕竟不是省油的灯,身体旋转的过程中,另一只手已经摸出了一把匕首,在手心旋转着,劈向那人的颈部。 那人一侧脸避过,手一松,放开了杨子华。 杨子华顺势拧身,从腰间摸出了一把手枪,对准了那人。 但他还没来得及扣动扳机,枪身就已被那人抓住。 那人只轻轻一抖,动作快如闪电,一把枪就被卸了开来,留在杨子华手里的只剩一个枪把。 接着便传来一股大力,把杨子华整个人掀了起来。 杨子华一个后空翻家转体落地,左手还拿着匕首,右手握着枪把,半蹲在地上,勉强稳定住身形,正要再次发动进攻。 待看清楚来人,却大吃了一惊,震惊道: “二老爷!” 与他同样感到震惊的还有林少恒和林曼卿。 两人几乎同时叫道:“二爷爷!” 所不同的是,林曼卿满脸惊喜,而林少恒则是害怕。 来的人,正是常年跟在林尚义身边的林蝉鸣。 此时的林来风刚刚走到马路边,正准备上车,听见声音,内心大为震撼。 林蝉鸣,虽然并不是真正的林家人,但他是林尚义最信任的人,也是唯一让林来风感到畏惧的人。 车门已经打开。 林来风站在车边,上车也不是,回去也不是,顿时有点手足无措。 夏夜的风有点大,竟比深秋的寒意还浓。 就这样站了不过几十秒,林来风感觉过了几十年。 他知道必须要面对,脑海里迅速想好了应对之策,然后转身回去。 “二叔!”林来风走到林蝉鸣面前,“您怎么来了?” “我要是不来,今晚这个局面,你打算怎么收场?” 林蝉鸣的声音不大,表情也很平静,但无形中,让林来风感觉到巨大的压迫感。 “二叔,就是小辈们打打闹闹,没什么大事。” “打打闹闹?”林蝉鸣看了一眼杨子华,“有这么打打闹闹的?枪都拿出来了。” “二叔,就是闹的太过火了,我才让子华过来,就是教训他们一下。”林来风说道。 林蝉鸣转过身,问林曼卿:“曼卿,怎么回事?” 林曼卿就把事情发生的始末大致说了一遍。 她已经说的非常委婉,没有把林少恒说的那些无耻的话说出来,但就这样,也已经让林蝉鸣听得直皱眉头。 而林少恒更是吓破了胆。 “二爷爷,你别听她的,根本不是这么回事,是他,是李沐尘,先打断了我的腿,我才反击的。” 林来风说:“是啊,二叔,本来我不想多说什么的。他是老爷子钦点的孙女婿,又刚刚治好了老爷子的病,无论怎么样,我也该让着点。可你看看,少恒做错了什么,顶多就是嘴欠,纨绔了点,这大家都知道。他就把少恒打成这样,你说,我怎么办?” “你的意思是,曼卿刚才跟我撒谎了?” “曼卿向来是个好孩子,但这姓李的可不见得是个好东西。曼卿肯定是受了他的蛊惑,要不然,咱们林家的女儿,怎么会半夜三更跟着一个男人跑到这种地方来约会?我也是看不下去,刚才教训了她几句,没想到她却反口中伤,枉我们都这么疼她。” “你……” 林曼卿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一时竟不知如何反驳。 林蝉鸣皱起了眉头。 的确,现在受伤的是林少恒,这是事实。 而其他的事,却只有林曼卿的一面之词,并没有证据。 “曼卿,你要为你刚才说的话负责。”林蝉鸣提醒道。 林曼卿说:“我用人格担保,我说的都是事实。” “放屁!你能担保个屁,你有证据吗?没证据,你就是在污蔑!” 林少恒大声叫嚷道。 他再笨也知道兹事体大,刚刚说的那些话,是打死也不能承认的。 忽听李沐尘说道:“要证据是吧,简单。黄三,出来。” “来了,来了……”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从散落的人堆里爬出一个人来。 他原本混在林少恒带来的混混里,假装被李沐尘打倒了,躺在地上哼哼唧唧。 此刻,手里拿着一个手机。 “李公子,”黄三走到李沐尘面前,躬着身,把手机递上来,“照您的吩咐,我把刚才发生的事都录下来了。” ------------ 第54章 我有我的规矩 这是李沐尘早就安排好的计划。 从和林曼卿约好吃烧烤的那一刻,他就想好了这个计划。 先让马山想办法把消息透露给蔡伟民。 通过蔡伟民的反应,来判断这个人可不可用。 蔡伟民告诉了林少恒,又给李沐尘打了电话。 林少恒既然想动林曼卿,就一定会来。 这是个难得的机会。 李沐尘要查清楚,林尚义被人施了钉头箭书的法,是不是林少恒搞的鬼。 但因为林少恒毕竟是林家人,尤其是从林曼卿告知了他老爷子一直感觉亏欠林来风一家之后,李沐尘就知道,这件事必须要找一个强有力的见证人。 于是,他想到了林蝉鸣。 刚好,在医院的时候,为了直接和林尚义联络上的方便,他加了林蝉鸣的微信和电话。 过程的发展一度让李沐尘很失望。 因为他确信林少恒是个棒槌,一个十足的纨绔,钉头箭书的事应该和他没有关系。 这样的话,他就打算教训一下就算了。 没想到林来风亲自来了。 而李沐尘已经确定,林来风,和钉头箭书一定有关系,就算他不是主谋,也必是帮凶。 看到黄三拿着手机出来,李沐尘笑了。 这是他早就安排好的。 原本这个角色是让马山来演的,但马山太显眼了,很容易被人认出来。 黄三就很合适,本来就像个二流子,混在那些人里面,属于本色出演。 黄三也的确很认真卖力。 在他的眼里,李沐尘就是神,是手握雷电,掌人生死的神。 这么好的表现机会,他怎会不卖力,又怎敢不卖力。 李沐尘让黄三打开视频。 黄三很聪明,一边播放,一边把无关紧要的内容快进掉,关键时刻就停下来。 当听到视频里的林少恒一脸狰狞的笑着说要把林曼卿赏赐给那些混混的时候,林蝉鸣脸色变了变。 但他还是冷静地看下去。 直到后来,林少恒承认绑架林曼卿,并且说出“老东西活不了几天了……”这句话的时候,林蝉鸣一把夺过手机。 林少恒已经吓得面无血色。 “二叔,你听我解释……”林来风还在做最后的努力。 “不用跟我解释。”林蝉鸣怒道,“回去到林家祠堂,对列祖列宗解释去吧。” 说罢,一甩袖子,“李公子,曼卿,我们走。” 李沐尘说:“您老先带着曼卿走吧,我和这位林大少爷还有些账要算。” 林蝉鸣一愣,说:“他们自有林家的家法处置,你又何必多此一举。” 李沐尘微微一笑:“林家有林家的家法,我李沐尘有我李沐尘的规矩。” 林蝉鸣不再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曼卿,那我们走吧。” 林曼卿心里有些担忧,可连她自己也说不清到底是在担忧李沐尘的安危,还是担心李沐尘下手太狠。 幽幽地看了李沐尘一眼,说:“你小心点。” “放心吧,回去好好睡一觉。想吃烧烤了,就发消息给我,我们还来这家店。”李沐尘说。 林曼卿会心一笑,便跟着林蝉鸣走了。 看着他们的身影消失在路口。 李沐尘才看向林少恒。 “你想干什么?” “我刚才好像说过,你如果耍花样,我就打断你的另一条腿的。” “耍,耍什么花样?我已经照你说的做了。” “但是,你把你爸叫来了,这算不算耍花样?而且,你刚才对曼卿,也就是我的未婚妻,说了很多不该说的话。你的嘴很臭。我这个人呢,很讨厌你这样的臭嘴,所以我在想,怎么猜能赌上你这张嘴,免得你以后再出来熏人。” 李沐尘说着往前走了一步。 “你……你不要过来啊!”林少恒吓得后退。 杨子华一闪身,挡在了林少恒身边,冷冷地看着李沐尘。 “姓李的,不要欺人太甚了。”林来风说道,“你要是敢再动少恒一下,我就杀了你。别以为二叔来了一趟,我就不敢动你。” 一旁的黄三眼里放出了光。 这可是林家的大爷。 在禾城响当当的人物。 他很期待,究竟是名满禾城的大人物厉害,还是这位手握雷霆的神厉害。 李沐尘轻笑道:“你杀得了我再说吧。” 林来风此刻也是怒气上头,筹划了半辈子的事,眼看着就要在林家熬出头了,就被这小子给破坏了。 他心里很清楚,今晚,他不可能再回林家。 如果回去,就算老爷子再怎么偏袒,祖宗家法却无情,不是他能承受的。 还好,他给自己留了退路。 只要老爷子不赶尽杀绝,给他一段时间韬光养晦,就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是你自己找死!” 林来风把所有的怨气都放在了李沐尘身上。 “子华,杀了他!” 杨子华早有准备,听到命令,欺身而上。 出手便是杀招,手中匕首划出一道白光,匕尖竟带着一丝剑气,划破空气,直奔李沐尘的咽喉。 可让他没想到的是,匕首到了离李沐尘只有两寸的地方,戛然停住。 竟是被李沐尘的两根手指夹住。 杨子华没看清李沐尘是怎么出的手。 他用力往前送,再前进不了半分。 他想把刀抽回来,依然纹丝不动。 仿佛就被铁钳固定住了一般。 杨子华倒吸了一口凉气,这指力,简直不可想象。 就这么停顿,李沐尘手指轻轻一动。 那把纯钢的军用匕首忽然就碎裂成了好几块,哗啦啦掉了一地。 杨子华一愣。 李沐尘紧接着手腕一翻,抓住杨子华的手背,轻轻一抖,一送。 杨子华就朝后飞了出去,重重的摔在地上。 他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李沐尘。 李沐尘说:“你的功夫底子不错,可惜走歪了路,以杀人为乐,忽略了功夫的真谛。你只是摸到了暗劲的门,而林二爷已经是暗劲巅峰,有机缘就能踏入化劲的门槛。你们的差距你应该感觉到了。林二爷刚才卸了你的枪,用通臂劲推你出去。我断了你的刀,和林二爷用的是一样的手法,推你出去的也是通臂劲。你觉得,我和林二爷比,怎么样?” 杨子华大骇:“你……你是化劲高手!” 又连连摇头,“不可能!不可能!” 李沐尘不再解释,而是走向林少恒。 林少恒吓得大哭起来:“爸,救我!爸……” 林来风也终于变了脸色,急道:“慢着!你放过我儿子,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李沐尘摇了摇头:“我要的,你给不了。” 说罢,轻轻一挥手。 手指从林少恒的脸颊扫过。 林少恒还没明白怎么回事,满嘴的牙就已经掉落。 他噗噗地吐出来,含混不清地叫了几声“爸爸”,便像个孩子一样嚎啕大哭了起来。 杨子华就在一边,却不敢出手。 李沐尘抬起腿,把脚放在林少恒的另一条腿上。 林来风终于害怕了。 眼睁睁地看着儿子被人伤害,而毫无办法,这是他一辈子从未感受过的屈辱和窝囊。 “李沐尘,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能放过我儿子?”林来风歇斯底里地喊道。 李沐尘轻轻把脚挪开,说道:“那你告诉我,那个下钉头箭书的巫师在哪儿?” ------------ 第55章 天生的 “钉头箭书?” 林来风显然是第一次听见这个名词,一脸的茫然。 李沐尘不禁怀疑,难道自己的判断错了? “你把林老爷子的生辰八字给了谁?”他换了个说法。 林来风略显犹豫,但看见躺在地上的儿子,便叹了口气,说: “我说出来,你能放过我儿子吗?” 李沐尘冷冷地笑了一声。 这笑声,让林少恒心里一哆嗦。 “可以。”李沐尘不屑地说,“尔等于我如蝼蚁,只要你们自己不作死,就不会死。不过,你要是敢骗我,那就不仅是你儿子的命了。” 这话极大地刺激到了林来风的内心。 他活了半辈子,从未受过这样的屈辱。 “好,我告诉你,是赵晨阳。” 林来风身体轻微地颤抖着,极力保持着克制。 “赵晨阳是谁?”李沐尘问道。 林来风有些意外,李沐尘居然不知道赵晨阳。 “赵家的公子,赵四海的儿子。”见李沐尘依旧一脸茫然,林来风就继续解释道,“禾城有四大家族,林、赵、冯、查。查家的根基在海城,和其他家族来往不深。剩下的三家,各有优势,有竞争,也有合作。目前来看,林家和赵家的发展势头要明显好过冯家,也因此,两家之间的竞争尤为激烈。明里暗里,大家各施手段。谁赢了,谁就是禾城第一。” “争个第一的名声,这么重要吗?” “不是名声那么简单的。谁是禾城第一,就意味着他能在政策制定和城市发展方面有着更大的影响力,意味着能掌控禾城绝大多数资源,也能争取到省里乃至上面更多的资源。” “所以,你就吃里扒外,帮着赵家对付林家?” “我……我岂会甘心帮助赵家?我只不过是想的更长远而已。林秋声优柔寡断,他当家主,大好的机会不知浪费了多少。前几年在房地产和光伏产业上,我们明明占有优势,到后来两家居然平分秋色,还让冯家插进来吃了一口肉,灵山湖那么大的开发项目,被冯家拿走了。” 林来风恨恨的从鼻孔里哼出一口气来。 “哼!如果让我来掌舵,林家早就是禾城当之无愧的第一了,哪有他赵家什么事!” 看着林来风那气急败坏的样子,李沐尘相信,他说的可能是真的。 林秋声的性格比林来风要淳厚一些,说的好听叫谦谦君子,说的难听叫迂腐。 而林来风显然是那种不择手段的人。 李沐尘不懂做生意,但他懂做人。 就和修行一样,急功近利,一时领先,终究是拔苗助长。 如果让林来风来管理林家的产业,也许这几年林家成了禾城第一,但时间一长,必然败落。 所以林老爷子选林秋声做家主,并非偏爱自己的儿子。 可在林来风的眼里,老爷子就是偏心。 他自感处处都比林秋声强,却处处矮人一头。 这让他一直觉得不公平,时间一久,让他心理扭曲,对林尚义和林秋声产生了恨意。 李沐尘把林来风看透了。 “你知道赵晨阳拿走老爷子的八字干什么用吗?” “知道,他们请了个风水师,据说通晓阴阳,能算人性命。他们拿走老爷子的八字,就是为了算算老爷子还能活几天。” “就那么简单吗?” “那还能怎么样?” 李沐尘摇了摇头:“你被人当枪使了还不知道呢。他们的确请了个人,但不是什么风水师,而是巫师。拿走老爷子的八字,为了是使用钉头箭书。这是一种巫术,使用之后,被施术者最快七天,最迟四十九天,必定暴毙而亡。” “这……这怎么可能?”林来风吃惊道。 “哼,尔等凡人,怎会知这种奇术。我来问你,赵晨阳拿到老爷子的八字的时候,是不是还要走了你的八字?是不是说,也帮你算算,有没有命当上林家的家主?” 林来风一脸惊愕。 他久经商场,阅人无数,哪里会听不明白。 如果李沐尘说的是真的,真有钉头箭书这种巫术。 那么赵晨阳今天可以借巫师之手,害死老爷子。将来就随时可以拿走他林来风的命。 原以为借赵家的力,先帮自己取代林秋声当上家主,将来再凭借手段和能力打垮赵家。 没想到,自己的小命已经捏在人家手里。 想到这里,林来风额头上不禁冒出了冷汗。 “不,不可能,世间哪有这样的巫法?” 直到此刻,他依然不敢相信。 不敢相信这世间有这样的法术,更不相信自己竟然会被赵四海的儿子骗了。 …… 第二天,李沐尘照常去亲民饭馆上班。 饭馆的生意出奇的好。 来了许多生面孔的客人。 有的一两个人,有的三五成群。 这些人都很豪爽,点的都是店里最贵的菜。 后厨不得不多跑了两趟农贸市场补货。 人手不够,老板也变成了服务员,忙得团团转。 老板娘在吧台后面算账收钱,脸上笑开了花儿。 连头发也不做了,麻将也不打了。 一直忙活到下午三点,才算空下来。 厨师荣师傅和配菜的小杨出来的时候,身上被汗水湿透了,落汤鸡一样。 荣师傅扇着手里的帽子,抱怨道:“老板娘,今儿什么日子?要都这么干可不行啊,我得涨工资!” 他徒弟小杨在一旁嘿嘿地笑。 “涨涨涨。”老板娘笑得春花烂漫,“要是天天这样,肯定给你们涨。瞧把我们荣师傅累得!” 荣师傅身材胖胖的,脑袋大,脖子粗,典型的伙夫。 但他的皮肤很白,比老板娘还白。这一出汗,像泡在水里的玉一样。 “诶,小李,你怎么不出汗?我瞧你也忙进忙出的,也没偷懒啊!” 李沐尘一笑:“天生的。” “呵,神仙啊!”荣师傅感慨道,“以前听我师父说,人成仙了,肤如凝脂,血化白膏,就是丢灶里,也不出汗。” 老板娘说:“我也不出汗,那我是不是也快成仙了?” “得了吧您呐,您一直在吧台坐着,空调吹着,哪儿来的汗?” “去,我不也帮着收拾桌子吗,有你说的那么懒吗?”老板娘白了荣师傅一眼。 荣师傅哈哈一笑:“我就一厨子,您给我发饷,赏我一口饭吃,我哪儿敢说您呐!” 李沐尘心头一动,问道:“荣师傅,听口音,您是京城人?” “嗨,打小儿就这味儿,几十年了,乡音难改呐。” 不知道是不是想起了家乡,荣师傅的眼里竟有几分落寞。 “您出来多少年了?” “哟,那可久了,得有二十多年了吧,我刚离开京城那会儿,也像你一样英俊潇洒,还留着长发,背着一把菜刀,比那些背吉他的摇滚歌手还拉风。哎呀,岁月不饶人呐!” 荣师傅摸着已经半秃的头,自嘲地笑起来。 “那荣师傅给我们讲讲老京城的事儿呗。”李沐尘假装对京城很感兴趣的样子。 “老京城的事儿可多了,琉璃厂坑蒙拐骗,天桥底下江湖故事,八大胡同的风流韵事,你要听哪样?要是你想听皇城往事,那就找错人了,你该问太监去。哈哈哈……” 李沐尘说:“就说说京城的豪门吧。” ------------ 第56章 真正的豪门 “豪门?”荣师傅一愣,“京城有钱人多了去了,多少算豪?骑着自行车上班,回家一个人住一座四合院的算不算豪?家里随便拉出一件东西都是古董,连喂猫的碗都是用的元青花的算不算豪?开了个牧场,养了一万只羊,就为了让自个儿养的宠物牧羊犬开心的,算不算豪?” “豪!”小杨竖起了大拇指,“也不知道这些富豪都吃什么菜,是不是顿顿都得吃个万儿八千的?” 荣师傅说:“富豪也是人,半斤肉吃饱,三斤肉准吐,哪儿就顿顿吃那么多,你以为慈禧太后呢!不过我倒是见过真豪的,这辈子,除了有皇上的年月,我就没听说过比他们豪的。” “师父,您就别卖关子了,到底怎么个豪法?是吃了熊胆,还是上了虎掌?” “呵,那算什么呀!”荣师傅撇撇嘴,“当年京城李家,宴请一位贵客,摆了一桌席,那才叫豪!要说豪门,那才是真豪门!” 李沐尘精神一震,竖起耳朵听着。 “哎哟,师父,您倒是说呐,别吊我们胃口了。”小杨催促道。 “别人摆宴席,顶天了,就是满汉全席,也就一百零八道菜吧,那也得请上少说五个大厨,讲究点的,得十几个大厨,才能做出来。” 荣师傅说起这些来,面泛荣光,仿佛将军回忆往昔的战场。 “可那李家,居然把京城三十六家知名饭庄的大厨全都请去了家里,加上徒弟帮工,光厨子就一百多号人,把八大菜系的名菜全都做了个遍。你说说,这排场,你们谁见过?” 小杨听得目瞪口呆。 就连梅姐也听得津津有味。 只有王老板,永远是一副笑嘻嘻的样子,趴在吧台后面。 “这得多少钱啊?”小杨感叹道。 “多少钱?”荣师傅说,“别说那八百道菜,从食材到一百多号人的开支,光是为这事,三十六家大饭店集体停业一天,你说得损失多少钱?” “嘶!”小杨倒吸了一口凉气,“那些饭店能同意?” “嘿,这才叫豪门!有些事,不是有钱就能办的。你让现在那些什么首富,拿出钱来,去试试,看那些饭庄愿不愿意为他停业一天。要知道,那三十六家大饭店,可不是一般的饭庄,那背后也都是大集团,大势力。京城多少名流每天都要去这些饭店吃饭呐。” “荣师傅,这事儿我怎么没听说过?”梅姐问道。 “当年没现在这么发达的资讯,媒体不报道,外面人自然不知道。” “这么大的事,媒体怎么不报道?” “李家不让报道,谁敢报?” “那荣师傅,你怎么那么清楚?” “我?嘿嘿,”荣师傅一脸荣光,“当年我师父,就是那三十六家饭庄的大厨之一,我有幸,跟在他老人家身边,去打个下手。那八百道菜,三十六家大厨的手艺,我是亲眼所见。” “哇,师父你真厉害!”小杨拍着荣师傅的马屁。 李沐尘问道:“荣师傅,知不知道,当时李家宴请的客人是谁?” “这我上哪儿知道去?”荣师傅一摊手,“我们做厨子的,谁管吃饭的人是谁。不过我倒是知道一点,这客人是个女的,因为李家的管家特意来交待过,让我们做菜的时候考虑一下女性口味的特殊性。” 女的? 李沐尘不觉思索起来。 一定是个非常重要的人物。 如果能找到这个人,也许能查到什么线索。 “荣师傅,关于李家的事,你还知道多少?”李沐尘问道。 “嗨,我就一厨子,跟着师父忙活完,收拾家伙就走人了,哪还知道他家的事?而且我告诉你,京城的世家豪门都低调得很,我也是那一次才知道有这么个李家。” 荣师傅刚说完,吧台后面的王老板忽然插嘴道:“荣师傅,好不容易去个大户人家,你就没顺手拿点什么?” 荣师傅脸色一变,怒道:“嘿,你个王老五,说什么呢?知不知道一个厨子最重要的是什么?名誉!懂吗?你再乱说,我拿刀砍你!” 王老板被喊王老五,也不生气,依旧笑嘻嘻地说:“没拿就没拿嘛,急什么嘛,你这么生气,就好像你拿了嘛。” “嘿,我说你个王老五,你来劲了是吧!”荣师傅吹胡子瞪眼地站起来,“信不信我真砍你?” “来嘛,砍嘛。”王老板还是笑。 荣师傅就要冲进厨房去拿刀,被小杨一把抱住,“师父,冷静!冷静!” 李沐尘总觉得这两个人有点奇怪。 梅姐笑着朝他眨眨眼:“别理他们,他们两个,常这样。” 李沐尘似乎明白了什么。 从荣师傅那里一时也问不出什么来,李沐尘就和梅姐请假,因为他要去一趟林家。 林尚义已经出院了。 既然已经知道在背后搞鬼的是赵家,也就没必要继续在医院装病了。 林尚义出院之后,就给李沐尘打了电话,让他下午五点前,无论如何去一趟。 李沐尘反正要帮林尚义扎针续命,自然就去答应了。 到了北溪山庄,李沐尘老远就看见林夫人严慧敏和林曼卿站在大门口。 李沐尘一出现,严慧敏就指着他说:“来了来了!” 忽然就从旁边拿起一把扫帚,在大门外扫起地来。 李沐尘看得目瞪口呆,这是什么操作? 他走过去打了个招呼:“林夫人,曼卿……” “沐尘来啦!” 林夫人笑着应答,手上却不停,继续扫着地,就扫到了李沐尘的脚下。 李沐尘连忙让开,往旁边走了两步。 却不想他一动,林夫人也跟着动。 他走到哪里,林夫人就扫到哪里。 一边扫,还一边说:“沐尘,过来呀,跟着我走。” 说着便一路扫,一路退,竟是在帮李沐尘清扫前进的路面。 “夫人,您这是?”李沐尘奇道。 “叫什么夫人,叫阿姨!”严慧敏笑着挥动着扫把。 瞧她那生疏的动作,一看就知道平时是不扫地的。 李沐尘看向林曼卿。 林曼卿早就忍不住想笑了,说:“你忘啦,你给我爷爷治病前,不是和我妈打了个赌吗?” 李沐尘恍然,再看向喜笑颜开的严慧敏,悄声道:“看你妈开心的样子,我怎么感觉是我输了?” 林曼卿白了他一眼:“得了便宜还卖乖!” 李沐尘嘿嘿一笑。 在林夫人的打扫下,李沐尘踏着一条特别干净的康庄大道,迈进了林府。 这一幕,看得门口的保安目瞪口呆。 林夫人亲自出迎不算,还一路洒扫,像个门童迎宾一样把人迎进去。 看她那样子,还挺高兴,好像中了头等彩票似的。 这年轻人什么来头啊?! ------------ 第57章 多大恨 林夫人主动洒扫迎门,可不仅仅是因为打赌输了。 谁赌输了也不会高兴的屁颠屁颠的,哪怕李沐尘展现出来神奇的医术,治好了老爷子的病。 她高兴,是因为昨晚发生的事。 听说李沐尘打断了林少恒的腿,严慧敏开心地差点跳起来。 这是她一直想做而不能做的事。 林少恒这个混蛋,在外面惹事生非不说,还从小就爱欺负林曼卿和林云。 严慧敏早就看不惯他,却拿他没办法。 李沐尘替她出了这口气,她怎能不高兴。 关键是林来风也出了事。 林家这位堂哥,一直是严慧敏的心头大患。 她很清楚,林来风是个有野心的人,一直盯着家主的位置。 老爷子在世,他不会怎么样,一旦老爷子过了世,谁也不知道他会怎么做。 最让她担忧的,是林来风还有个天才小儿子,如今在东瀛,据说混的风生水起。 老爷子甚至还有意隔代指定继承人,将来让林少平回来接班。 严慧敏当然不同意,可她人微言轻,无能为力。 偏偏丈夫念兄弟之情,对林来风毫无防备。 这下好了,林来风出了事。 虽然具体是什么事,严慧敏还不是很清楚,但她知道,林来风倒了,不可能再竞争家主之位。 对她丈夫地位最大的威胁已经清除了。 严慧敏对李沐尘刮目相看。 老爷子的眼光果然独到,在这一点上,她自愧不如。 这个女婿,不但有本事,而且是他们一家人的福星。 唯一让她深感忧虑的,是上一次李沐尘来的时候说过,他是来退婚的。 当时以为是年轻人在找台阶下,现在想想,怕不是真的。 严慧敏已经深深的意识到,必须把这个未来的女婿紧紧抓住,不能让他跑了。 她一路扫着地,把李沐尘迎进了家。 客厅里已经坐了不少人,除了林秋声,还有两对夫妻。 大家都好奇地看着李沐尘。 林曼卿告诉他,这都是她的姑姑姑父。 年轻的那个是小姑,叫林秋凤,是她爸的亲妹妹。 旁边坐的是小姑父,叫沈明春,菰城沈家的人。 李沐尘猜测菰城沈家应该也是很大的家族,这个沈明春一看就是富贵出身,那种刻在骨子里的傲气,即使坐在那里也能看得出来。 相比较而言,旁边的另一个男人就完全不一样了。 这个人叫孙广福,是林曼卿的四姑林月娥的丈夫。 夫妻俩无论穿着、气质都和沈明春夫妇差了太多。 而且孙广福面色沉闷,显然并不很喜欢这里的气氛。 林曼卿说老爷子把林家所有人都召集了过来。 这两对是和她爸爸林秋声走得比较近的,还有几个和大伯林来风走得近,这会儿都在另一栋别墅里。 “沐尘来了,过来坐。” 林秋声主动招呼。 “叔叔好。”李沐尘在林秋声旁边的沙发里坐下来。 林曼卿则是挨着林夫人那边坐了。 刚坐下,林夫人就说:“你坐我这儿干嘛,我还要泡茶呢,你坐沐尘边上去。” 就把林曼卿给赶过去了。 林曼卿脸一红,见也只有李沐尘身边有空位了,就过去坐下来。 林夫人命人摆上了茶具,开始亲自煮水泡茶。 第一杯茶就给了李沐尘。 “沐尘,来,喝茶。” 看着李沐尘接过茶杯,把茶喝了。 林夫人才乐呵呵地给其他人泡茶。 “哟,嫂子亲自泡茶,这可是破天荒的头一回啊,曼卿,我可沾了你的光,有口福了。” 林秋凤接过茶杯,嘴里说着曼卿,眼睛却看着李沐尘。 林夫人说:“瞧你说的,自从你嫁去了沈家,就乐不思蜀了,我在家泡茶的时候,你可想着回来过?” “这不是回来了嘛。嫂子,你们也是,曼卿的男朋友来,也不提前说一声,我们什么都没准备。” 林秋凤笑嘻嘻的说着。 林夫人说:“都是一家人,有什么好准备的。沐尘,你别介意,你这小姑啊,就是嘴碎话多。” 李沐尘一脸尴尬,怎么就成了我小姑了? 林秋凤说:“照老规矩,姑爷进门,我们都是要给红包的。明春,你兜里有没有带现金,我们包个红包。” 沈明春说:“这年头,谁带现金在身上啊,你要多少,我打电话让人送过来。” 严慧敏连忙说:“哎呀,不用了,包什么红包啊,又不是摆酒。” 林秋凤说:“那怎么行,新姑爷上门,红包必须包,不然都该说我们林家人没规矩了。这样吧,就手机转账吧,沐尘,来姑姑和你加个微信。” 李沐尘一脸黑线,这是哪儿跟哪儿啊。 这曼卿的小姑未免也太热情。 而他注意到,四姑父孙广福的脸色有点难看。 李沐尘不愿意加林秋凤的微信,又不好拒绝。 正尴尬的时候,大门被推开,走进来一男一女。 女的大约五十多岁,身材富态,一身珠光宝气。 男的也差不多年纪,身材高大,颇有几分不怒自威的气势。 他们一进来,林秋声立刻站起来,叫道:“大姐,大姐夫!” 严慧敏的脸色不太好看,但站了起来。 其他人也都跟着打招呼。 林曼卿则叫:“大姑妈,大姑父!” 只有李沐尘依旧坐在那里。 林曼卿轻轻拉了他一下,但他不为所动。 不动,有两个原因。 第一是李沐尘没有为别人特意站起来的习惯,除非是师父来了。 第二,他感觉到这两个人的来意并不善。 “呵,挺热闹的嘛!”被叫大姐的女人冷笑着说,“同样是林家的子孙,同样在北溪山庄,另一栋房子里,怎么就那么冷清呢?我坐在那边,才知道什么叫世态炎凉,冷暖自知啊。” “大姐,哪有的事,小妹他们也是刚来,早就该过去请你的。”林秋声说。 “是啊,大姐,大姐夫,坐下一起喝茶吧。”严慧敏说。 “喝茶就免了,我听说新姑爷来了,过来看看。想必,这位就是了?” 女人的目光落在李沐尘身上。 李沐尘还是没有动。 女人的脸沉了下来。 “新姑爷上门,我也没准备什么礼物,按老规矩,就包个红包。” 女人从包里拿出厚厚的一沓钱来。 “一共是四万四千四,算是我的一点心意。” 说着手一扬,把钞票朝李沐尘丢了过来。 钞票漫天飞舞。 房间里的人都傻了眼。 拿钱砸脸,这是对人极大的侮辱。 而且还包了这么个不吉利的数字,这是有多大的恨啊。 钱飘飘洒洒,落到地上。 李沐尘身上却一片未沾,他周围仿佛有一堵空气墙,红彤彤的钞票围着他落了一圈,仿佛秋天的落叶。 女人冷笑一声:“红包给了,规矩到了,现在该算算你的账了。听说,你昨晚把我大侄子的腿打折了?” ------------ 第58章 随时恭候 林秋声脸色微变:“大姐,这事儿事出有因……” “闭嘴!”女人瞪了他一眼,“我现在没问你,你要是护犊子,我连你一块儿收拾。” 林秋声脸色微寒,有些怒气,但碍于对方的身份,他没有出声。 “怎么,不敢承认了?昨晚不是很英雄吗,这会儿就做狗熊了?” 李沐尘看着她问道:“你是谁?” 女人一愣,呵呵笑道:“竟然还敢问我是谁?你问问他们,我是谁。” 林曼卿小声告诉李沐尘,“这是我大姑林来仪,是大伯的亲姐姐,她旁边的是大姑父袁国成。” “你想干什么?” 李沐尘对她是谁其实并不感兴趣,只是有人拿钱往自己脸上砸,他必须知道这个人是谁。 “没什么,我就问你一句,我大侄子少恒的腿,是不是你打断的?” “是。” “哼,承认得很干脆嘛。那你告诉我,是谁指使你这么干的?” 林来仪的目光扫向林秋声。 林秋声皱了皱眉。 而严慧敏则面色大变。 “没人指使。”李沐尘说。 严慧敏松了一口气。 她真担心李沐尘一害怕,说出是林秋声指使他去干的这种话来。 林来仪这个女人不简单。 作风泼辣,行事果敢,老爷子说,她要不是个女人,一定是林家的一员虎将。 关键是她的丈夫袁国成,是钱塘袁家的人。 袁国成虽然不是袁家的家主,但在袁家地位也不低。 袁家是豪门望族,在钱塘,仅次于钱家和高家。 林家在禾城虽然是一等一的世家,但和钱塘那些大家族比起来,还是差了点。 这位大姐本来就是个厉害角色,有袁家撑腰,更是不好惹了。 林来仪是林来风的亲姐姐,林少恒是她亲侄子。 林少恒会变得那么嚣张跋扈,除了林来风早年丧妻,因此对儿子过分宠溺之外,也还有她这个大姑姑的功劳。 如今亲侄子被李沐尘打断了腿,她怎么能不管? 但严慧敏没想到,她会这么直接,到这里来找李沐尘算账。 而且看她这意思,是把这账算到了林秋声的头上。 “没人指使?哈哈哈……”林来仪大笑,“就凭你,敢动我大侄子?我信你个鬼!小子,别被人当枪使了都不知道。” “大姐,你是不是有点过分了?”林秋声终于忍不住发声,“这是我家,今天四妹和小妹它们都在,大家难得聚一下,你要是来喝茶,我们都欢迎。但要是别的事,最好等老爷子开完家庭会议再说。” 林来仪冷哼一声:“怎么,拿老爷子来压我?我弟弟怕,我可不怕。” 旁边的袁国成呵呵笑道:“哎呀,大家都是自家人,这是干嘛呢?秋声,不是我做姐夫的说你,这个事啊,是你不对。你和来风兄弟之间的事,大家心里都有数,但你不该让小辈参与进来,还伤了人。你姐姐在气头上,你也能理解的,对吧?哈哈哈……” 严慧敏知道,袁国成就是个笑面虎。 他话说的漂亮,林秋声作为弟弟,还真不好说什么。 可要是不说话,压力就全在李沐尘一个人身上了。 严慧敏有点心疼女婿。 第一天上门,本来开开心心的,却碰上了这只母老虎。 李沐尘靠在沙发上,看着林来仪说:“人是我打的,他要是不服,我可以受累再打他一次。” 林来仪大怒,指着李沐尘说:“好,有种!等着瞧吧,你会得到报应的。我大侄子受了多少苦,我要让你加倍偿还!” 说罢转身就走。 袁国成朝林秋声一摊手,“唉,秋声,我也帮不了你了。” 摇了摇头,便跟在林来仪身后,也向外走去。 忽听李沐尘说道:“慢着。” 二人转过身,看着李沐尘,“怎么,害怕了?现在害怕还来得及,只要你说出主谋,我不为难你,还可以给你很多钱。” 李沐尘弯下腰,开始在地上捡钱。 林来仪冷冷地看着,嘴角不禁露出的笑意。 其他人则全都皱起了眉头。 “沐尘,你……” 严慧敏更是难受,像是吃了一个苍蝇。 就连林曼卿也十分不解。 李沐尘很认真地,把地上的钱一张一张地捡起来,放在手里叠成一叠。 然后站起来,走到林来仪面前。 “能在背后指使我的人呢,还没出生。想给你大侄子报仇,尽管来,我随时恭候。至于这钱,我还给你,四万四千四,一张不少。” 说罢,一甩手,一把钱就撒了出去。 林来仪大惊,不知是忘了躲避,还是躲不开,就那样看着钱哗啦一下砸到了自己脸上。 客厅里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只剩下钞票哗啦啦的响,飘飘洒洒,落满了一地。 林来仪傻了。 她长这么大,从来都是她强势,没人敢这样对她。 愤怒、羞愧、不甘,各种各样的情绪一股脑儿的冲进了她的心脏。 “啊!” 她受不了,发出一声歇斯底里的尖叫。 就连她的丈夫袁国成也被吓了一跳。 “夫人,你没事吧?” “我要他死!” 袁国成皱了皱眉。 他没有把李沐尘放在眼里,甚至没有太把林秋声放在眼里,但这里毕竟是禾城。 林家的老爷子还在。 他用手指点了点林秋声,又指着李沐尘: “臭小子,你有种!” 然后扶着林来仪走了出去。 李沐尘毫不在意,转身回到沙发里坐下,就好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 客厅里的沉默持续了几分钟。 严慧敏才一脸担忧地说:“哎呀,这可怎么办?大姐这个人……” 林秋声也是眉头紧皱,不过还是宽慰道:“不会有事的,大姐也是在气头上,过了就好了。” 小姑林秋凤撇撇嘴:“切,哥你又不是不知道,大姐是什么人,她什么时候吃过这亏?以她的个性,要不是咱家老爷子还活着,他今天能当场撕了姑爷你信不?哎哟,我的新姑爷哎,你说你和她较什么劲,她就是一老妖婆子!” 旁边的沈明春提醒道:“小凤,别胡说。” “大姐这个人说得出做得出,她说要姑爷死,那就真会去做,咱老爷子能压着她,顶多让她不敢在家里动手,出了门,谁也管不了她。” “那可怎么办好?”严慧敏焦急道。 几个人都沉着脸,想不出好办法。 倒是四姑林月娥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你们那么怕她干什么。不就是仗着袁家的势力大吗,难道林家也不会怕了他们?” 林秋凤一翻白眼:“四姐你说的轻巧,你知道袁家在钱塘有多大势力吗?除了钱家和高家,谁敢和袁家翻脸?他们要对付沐尘,那还不是动动手指的事。我看啊,还是要想想对策,不然会吃大亏。” ------------ 第59章 什么都不在乎 林家人开始你一言我一语地帮李沐尘出主意,怎么避过林来仪和袁国成的的报复。 林曼卿听不下去了,说:“妈,姑姑,你们怎么说的好像是沐尘一个人的事一样,他明明是为了我们家才得罪了大姑妈的。” “所以我们不是在帮他想办法嘛!”林秋凤说,“他刚才实在太冲动了,拿钱去砸你大姑妈的脸干嘛,让她出口气不就好了。现在倒好,得罪了袁家,我们倒没什么,你还要去钱塘读书的呀。” 严慧敏说:“要不出国算了。” 沈明春说:“如果只是对付沐尘的话,倒也没什么,大不了就不去钱塘嘛。就怕袁家以此为由,动用家族力量来对付林家。” “不至于吧,大姐夫在袁家也不是最核心的人物,不至于为了这点事就动用家族力量吧?” “那可说不准。袁家其实早就想把触手伸进禾城来了,只是碍于和林家是亲家,不能和林家明着竞争,也不好和林家的对手合作。这次正好给了他们借口进军禾城,假如再和赵冯两家联手,林家就危矣!” 沈明春对商场上的事十分清楚,说得头头是道。 “我甚至怀疑,大姐过来闹,就是大姐夫怂恿的。”沈明春说。 “什么?” 众人都是一惊,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 “那,那怎么办?” 严慧敏想起最近丈夫在生意上处处不顺,老爷子身体又不好,要是袁家再来禾城搞事,那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了。 “嫂子,依我看,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让沐尘暂时离开林家,找个地方躲一躲。你刚才不是说出国吗,我看出国也挺好的。”林秋凤说。 严慧敏点头道:“也好,那就让他们两个出国。 ” “妈,这也太草率了吧?我在南江大学读得好好的。”林曼卿说。 “你懂什么呀?这是为你们好!”严慧敏苦口婆心。 李沐尘听得很无语,这一大家子,自说自话了半天,当他不存在一样。 “你们慢慢聊。” 他站起来,也不管别人有没有意见,就要往外走。 林家人看得直皱眉头。 “呵,真是不识好人心!”林秋凤十分不满。 严慧敏替李沐尘开脱道:“沐尘从小生活的环境和我们不一样,你们别往心里去。” “什么环境不一样啊,没规矩就是没规矩。没规矩也就算了,还没脑子。你以为大姐刚才不敢动你?那是因为你在这间屋子里,你是林家未来的女婿。离开这间屋子,你就什么都不是了。” 林秋凤带着几分可怜的眼神看着李沐尘。 “我真不知道你刚才哪儿来的勇气拿钱砸大姐的脸,得罪了钱塘袁家,你也只有躲在这里才能保住你的命。” “秋凤!”林秋声出声喝止道,“不要乱说话。” “哥,我可是为你们好。他是晚辈,我这个做小姑的,说几句都不行啦?再说了,不是还没入赘进来嘛。” 李沐尘笑了笑,脚步没停,说:“多谢你们的好意,我不需要谁来保护,你们也保护不了我。至于区区袁家,还没放在我眼里。” 他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林秋凤惊呆了。 “嫂子,你找的这个女婿……”她指着自己的头说,“这里是不是有问题啊?” 一直没有说话的四姑父孙广福看着消失在门口的李沐尘的背影,眼中多了几分羡慕。 “多好的年轻人啊,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即使出身卑微,也不畏强权,明知面临危险,依旧能我行我素,这才是英雄本色啊!” “切,掉书袋!”林秋凤嘟囔了一句,不屑的别过脸去。 其他人也没有说什么,好像没人把孙广福的话当回事。 只有四姑妈林月娥沉着脸,狠狠地瞪了孙广福一眼。 孙广福微微叹气,低下了头。 唉,年轻人啊,希望你能坚持住,不要被生活的重担压垮。 想当年,我也和你一样,意气风发,指点江山,激扬文字,视豪门如粪土。 可叹啊,如今只能坐在这里,说句话都说不响。 孙广福很有种冲动,就是像李沐尘一样,洒脱地站起来,走出去,把这些聒噪的女人,包括自己的太太,全都抛在身后。 可是他知道,他已经做不到了。 读了大半辈子圣贤书,终究还是被生活教做人。 孔圣人,也敌不过资本家啊! 李沐尘并不知道别墅里的这些人在想些什么,他也根本不在意。 沿着花园小径,在山庄里走动。 北溪山庄很大,按照正常的房产项目,这样一块地,最起码造一百栋别墅,这还是高级的。 可这里一共只有十七栋房子,剩下的全是绿化和亭台水榭。与其说是一个别墅区,不如说是一座园林。 李沐尘抬头看天。 那淡淡的乌云还在,让天空显得黯淡了几分,但普通人凭肉眼是无法发现的。 要破乌云盖顶的局,其实很简单。 但李沐尘现在不打算破。 一是还不知道施法的人,破了法就会打草惊蛇。 二是他觉得这林家内部问题重重,遭些磨难也是好事。 要不是为了还报林老爷子的恩情,他压根就不会管这事。 设乌云盖顶风水局的人,和施钉头箭书邪术的人应该是同一个。 这个人现在应该还在赵家。 “沐尘……” 林曼卿追了出来。 李沐尘回头,“怎么了,有事?” “哦,没什么。” 当两个人单独在一起,林曼卿就发现自己的心跳有些加速。 这是怎么了? 她也不明白。 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明明没什么感觉。 即使后来他送她回家,半路英雄救美,她也只是把她当恩人,当朋友。 为什么知道了他就是爷爷指定的未婚夫之后,一切就都变了呢? 那份婚约,难道有那么大的魔力,能改变一个人的观念? 林曼卿好像明白,又好像不明白。 “我,我怕你不认路。”她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李沐尘的确不认路。 “那你给我做向导吧。” “好啊。”林曼卿笑了起来。 俩人肩并肩在绿荫下漫步。 “其实你别太在意,我小姑她们就是那样的,有时候说话不好听,但没有恶意的。”林曼卿生怕李沐尘不开心,小心的解释了一句。 “我不在乎。”李沐尘说。 “真的不在乎?” “真的。” “那……”林曼卿认真地看着李沐尘,“你在乎什么?” “我?”李沐尘同样认真地看着林曼卿,“在乎你喽,只要你和他们不一样就行。” 林曼卿扑哧一笑。 “我知道你是哄我的,其实你什么都不在乎,不过我还是很开心。” 二人相视而笑,坐在假山石上,看着天边的夕阳。 不知哪里传来一声钟鸣,惊起一群鸟儿。 林曼卿说:“家族会议要开始了,我该走了。” 就在这时,林蝉鸣走了过来。 “李公子,”林蝉鸣始终保持着这么特别的称呼,“老爷请你去给他做针灸。” “不是要开家族会议了吗?” 李沐尘不解,其实老爷子没什么病,现在只需要真气续命,等破了钉头箭书就好了。所谓针灸服药,作用有限,更多的是做给别人看的。 林曼卿心头一喜,悄声道:“爷爷是让你也去参加家族会议呢!你还不是林家的人,只有用这个办法,才能让你名正言顺地走进祠堂。” ------------ 第60章 这分明是爷 林家的祠堂在北溪山庄的西南角,那里有一栋单独的房子,式样完全是按照古时候的家族宗庙来建的。 祠堂里面很大,除了供奉祖宗牌位的正堂,还有休息室和会议室。 林尚义躺在休息室的藤椅上,微闭着双目。 李沐尘坐在一边,手指搭在老爷子的脉门上。 林尚义的气机还算平稳,真气续命之后,生命体征平稳下来,但魂魄依然虚弱的很。 看得出来,那个施展钉头箭书的巫师并没有放弃。 如果不找到那个人,林尚义依然会在三天内死亡。 这一点,李沐尘很清楚。 一缕真气渡入体内,林尚义缓缓睁开眼睛。 他长长地吁了口气: “舒坦啊!看样子,我这把老骨头,又能多活几天了。” 李沐尘笑道:“您的身体没什么问题,底子好,没有意外的话,活过百岁毫无问题。” 林尚义哈哈大笑:“谢谢你的吉言,我都八十多了,活不活得过百岁并无所谓。人生百年,常怀千岁之忧,多活几年,也是多几年的愁苦。现在我啊,只想把后事安排好,不要我走了以后,家里再出什么乱子。” 李沐尘没有接这个话。 林家的事,他不了解,也不方便插嘴。 可是老爷子似乎并不这么想。 “沐尘啊,我那个大侄孙的确纨绔了些,从小缺失管教,看在我的面上,你不要和他计较。来风是我大哥的儿子,当年林家遭逢大难,如果不是我大哥,那时我就已经死了。” 李沐尘知道老爷子的意思,就说:“我没把林少恒放在心上,但他们如果再来惹我,我不敢向您保证什么。” 林尚义点点头,叹了口气:“好吧,如果他们再作孽,我也保不了他们了。你们先去会议室等我,我和蝉鸣说几句话就来。” 家族会议室在祠堂的二楼,李沐尘进去的时候,里面已经坐满了人。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李沐尘身上,窃窃私语起来。 看见他和林曼卿在一起,没见过他的人都猜到了,这就是老爷子指定的,林家的新女婿。 但是他们没想到,林曼卿会这么直接,就把他带进林家祠堂来。 按照林家的规矩,要正式结婚以后,媳妇或者女婿才有资格参加这种级别的家族会议。 会议室很大,李沐尘注意到,林家人的座位很明显分成了两派。 一边是以林秋声一家为中心的,包括林秋凤夫妇、林月娥夫妇在内,有很多人他没见过。 另一边则是以林来风为中心,包括林来仪和袁国成,人数相比前者要少一些。 此时的林来风虽然坐在一群人正中间,但愁容满面,看见李沐尘进来,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林来仪一看见李沐尘,大为愤怒,站起来大声质问道:“你来干什么?这是林家祠堂,是家族会议,你有什么资格来参加?” “是爷爷让他……” 林曼卿刚解释了一句,就被林来仪打断: “别动不动就把老爷子搬出来,林家的规矩是祖上定的,就算老爷子给你们指定了婚约,只要还没结婚,就不是林家的人,就没有资格进林家祠堂!” 林来仪是林家大姐,向来强势,又仗着夫家在钱塘的势力,在林家的话语权极大。 何况她这次说的也是事实,林家的确有这样的规矩,李沐尘进祠堂,就是坏了规矩。 人们便开始小声议论: “是啊,怎么没结婚就来了?” “现在的年轻人啊,真是不懂规矩。” 有不明情况的就问:“这是曼卿的男朋友?哪家的公子啊?” “不知道啊,好像是老爷子很早以前就给定的娃娃亲。” “哪里是什么公子,听说以前捡破烂的,也不知老爷子当年喝了多少酒,才给定的这门亲。” “捡破烂的?不可能吧!” …… 听着这些议论,林曼卿十分尴尬。 但她只是晚辈,在这种地方,是没有发言权的,也不知该如何解释。 林夫人严慧敏心疼女儿,就站出来说:“大姐,您这话说的,小辈不懂事,哪有那么严重啊。” 严慧敏并不知道是林尚义叫李沐尘来的,还以为是林曼卿私自决定把李沐尘带进来,因此说话的时候有几分心虚。 林来仪冷笑道:“小辈不懂事,你也不懂事吗?坏了祖宗规矩还不严重,看来你们老严家的家教也就这样的。但你别忘了,这是林家的祠堂,不是你们严家!” 严慧敏的脸唰一下红了,林来仪这话已经不是在攻击她,而是带上了她的娘家。 可偏偏她不好反驳,毕竟是女儿先做的不对。 她看了林曼卿一眼,心里不禁责怪,这孩子,这么着急干什么呢。 林来仪冷冷地看着严慧敏和林秋声:“怎么,林家的家主,连祖宗规矩都不放在眼里了?那我们一会儿是不是讨论一下,换换规矩,还是换个家主啊?” 林秋声脸色变了变,沉声道:“曼卿,你先带沐尘回家。” 林曼卿急道:“爸,是爷爷让他来的。” 林来仪冷笑道:“你骗谁呢,老爷子最重规矩,怎么会让一个外人进祠堂参加家族会议?我看你是犯了花痴,被这个男人迷了心了吧?这种没爹教、没娘养的人,根本没资格入赘到林家来,你要是嫁给他,我看你爹还有什么脸坐在家主的位置上。” 林曼卿脸涨得通红。 李沐尘眼中闪过一丝寒光。 他也不理会人们或嘲笑或怜悯的目光,拉着林曼卿的手,穿过人群,来到林秋声和严慧敏身边,说:“曼卿,你坐吧。” “那你呢?”林曼卿似乎感觉到李沐尘要做什么,有些担忧地看着他。 “我?”李沐尘笑笑,“有些人好像不欢迎我。” 他转过身,缓缓走到林来仪面前。 “你刚才说谁没爹教没娘养?” “说的就是你……” 你字刚出口。 啪! 在所有人惊愕的表情中,毫无征兆地打了林来仪一个耳光。 全场哗然! 在林家,林来仪是大姐,除了老爷子,谁都怕她几分。 即便是老爷子,也从来没有打过她。 林来仪像一尊塑像一般站在那里。 她无法理解,一个未上门的女婿,是哪里来的胆量,居然敢打她。 袁国成滕一下站起来,挥手就要去打李沐尘,可看见李沐尘那冰寒的目光,他的手缩了回来。 “你……你……”袁国成浑身颤抖地指着李沐尘。 林来风也霍然站起,怒目看着李沐尘,道:“姓李的,你敢动我姐姐!” 李沐尘冷冷地看着他,说:“我昨天答应你,放了你儿子。今天我刚刚答应老爷子,不和你们父子计较。但你们要是再惹我,你猜老爷子能不能保住你?” 林来风恨恨地盯着李沐尘,目中喷火。 隐忍多少年,要不是这小子,他的计划已经快要成功了。 但他终于还是颓然坐倒,因为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翻盘的机会,而今天,可能是他参加的最后一次家族会议了。 林秋声也站起来,厉声道:“沐尘,你要干什么?这里是祠堂,不准乱来!” 李沐尘说:“没什么,这个女人嘴太脏。你们林家要是管不了,我替你们管管。” 林秋声也不禁有些震怒。 不是因为李沐尘打了林来仪,而是李沐尘的态度。 这哪里是未上门的女婿,这分明是爷啊! ------------ 第61章 打了林家的脸 到了这一刻,林家人都坐不住了,纷纷站起来,怒视着李沐尘。 在林家祠堂,祖宗牌位面前,当众打了林家大姐一巴掌,这不仅是打了林来仪的脸,也是打了林家所有人的脸。 “滚出去!” “你算个什么东西,敢打我们大姐?” “林秋声,你什么意思,是不是故意找这么个人来恶心我们的?” 一时间群情激愤。 这些人,大多数都不知道昨晚发生的事,更不知道林来仪针对李沐尘的原因,再加上他们向来高高在上,听说这个未入门的林家女婿是捡破烂出身,更是看不起。 一个捡破烂,打了高贵的林家大姐,叫他们如何能忍? 更有人把怒气发泄到了林秋声身上,高声叫喊着要他下台,把家主的位置让出来。 林秋声沉着脸,一时也不知该怎么跟大家解释。 他也觉得李沐尘做的太过分了,让他一点面子都没有。 严慧敏也急得团团转。 虽然打了林来仪,让她觉得很解气,但毕竟是在林家祠堂,这么做等于得罪了林家所有人,这以后还怎么进林家的门? 万一危及到了丈夫的地位,那就得不偿失了。 唉,这孩子,果然还是没见过世面,不懂事啊,太冲动了! 只有林曼卿明白,李沐尘不是没见过世面,也不是冲动,他是根本就不在乎林家这些人的态度,包括爸爸林秋声的面子。 林家以豪门自居,把自己看的太高,从来没想过,会有人不把他们放在眼里。 事实上,在禾城,过去的确没有出现过这样的人。 而今天,这个人出现了。 他就是李沐尘。 除了林曼卿,坐在她旁边的弟弟林云大概也是全场唯二不觉得李沐尘讨厌的人。 他有些好奇地看着李沐尘,眼神中甚至带着些许崇拜。 林云还在读高中,正是叛逆的年纪。 他从小就不喜欢这个大姑妈,颐指气使的,像个老妖婆。 但是作为林家的孩子,林云什么也做不了,哪怕再不喜欢,见了面也得恭恭敬敬地叫一声大姑妈,只要语气稍有不敬,就会被大人们教训。 今天,李沐尘做了他做梦都不敢做的事。 在他看来,这比电视里那些打败大力士的英雄还要英雄。 从这一刻开始,林云就认了这个姐夫。 他悄悄拉了拉林曼卿的衣服,然后竖起大拇指,做了个鬼脸,悄声说:“姐,姐夫真棒!” 林曼卿心里正着急,瞪了他一眼,说:“别胡闹!” “姐,姐夫快成公敌了,你也不帮他说句话?”林云说。 林曼卿当然想帮李沐尘说话,但在祠堂里,这么多长辈在,哪里有她说话的份。 她只能向母亲求助。 可严慧敏也没有办法,这种情况下,她也不敢太护短,毕竟她只是林家的媳妇。 何况她也觉得李沐尘的做法有问题,出气是出气了,却让自己陷入绝境。这样的性格,将来怎么保护曼卿? 一个除了会点医术,没有任何背景的男人,做了豪门赘婿,就要懂得夹起尾巴做人,否则,只会吃亏。 严慧敏不希望女儿跟着一个愣头青吃苦。 她已经在犹豫,要不要认可这门婚事。 今天李沐尘惹了众怒,或许可以借这个机会退婚,老爷子也不会反对吧。 当然,她只是这么想。 关键还是要看丈夫的决断。 林秋声作为林家的家主,此时最为两难。 支持李沐尘,就要面对整个家族的怒火。但如果顺势把李沐尘赶出去,那就显得他这个家主太软弱了。 谁都知道,林来仪向来支持林来风,明里暗里都在和林秋声较劲。 此时因为李沐尘的行为喊的最凶的,也都是和林来风一家走得近的。 而像林秋凤、林月娥等人,虽然也觉得面上不好看,但都保持了沉默。 这时候,林来仪从震惊中反应过来,大喊:“保安!保安!” 几名保安冲进来。 “给我把他的手打断!”林来仪指着李沐尘说。 保安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犹豫着,不知该怎么办。 眼前这个年轻人,不就是刚刚被林夫人一路洒扫亲自迎进门的那位吗? 这事儿一发生,就在他们保安群里传开了。 但看着林家人群情激愤的样子,他们终于还是朝李沐尘靠近。 “慢着!” 林秋声终于发声了。 这时候他不能不说话,如果任由林来仪下令打断李沐尘的手,那他这个家主就真的颜面扫地了。 “大姐,这里是祠堂,当着列祖列宗的牌位打人,似乎不妥吧?” “呵呵,林秋声,你还是林家的人吗?”林来仪冷笑道,“我打人不妥,他打我就可以了?林家现在已经沦落到让一个外姓人打了脸都不敢打回去了吗?我今天不要他的命,就要他一只手。林家的保安还有没有能动的,没有的话,我就叫我自己的保镖进来的。” 她这话一出口,人们就知道今天不能善了了。 一旦林来仪把保镖叫了进来,那林家就彻底乱套了。 这里是林家祠堂,李沐尘作为未上门的女婿,进来尚且被人诟病,认为是坏了规矩,何况是她的保镖。 林来仪的保镖,也就是袁国成的保镖,按理,连林家的大门都进不来,何况祠堂呢。 袁国成脸上透出一丝兴奋。 如果林家内乱,他能趁机收取林家的势力和资产,让袁家打入禾城市场,那他在袁家的地位自然水涨船高,说不定,将来还有机会竞争家主的位置。 这个傻小子,或许是我的福星。袁国成看着李沐尘如是想。 林秋声眼皮抖了抖,他当然不可能让林来仪把保镖带进来。 这时候,也只能先把李沐尘带走,平息事态。反正没有他下令,保安也绝不会打断李沐尘的手。 “你们先把他带出去。”林秋声命令道。 “不行,必须打断他的手,就在这里,当着祖宗的面。”林来仪坚持道。 袁国成在林来仪耳边悄悄说了句什么。 林来仪点点头,大声道:“如果今天你林秋声让这小子完完整整地走了出去,我就砸了祖宗的牌位,反正林家的脸已经丢尽了,还要祖宗的牌位干什么!” 林秋声脸色铁黑,没想到林来仪会说出这么狠的话来。 就在这时,忽听门外传来一声喝: “我看谁敢!” 说话的是林蝉鸣。 他推着轮椅进来,轮椅上坐着林家的老爷子林尚义。 他们一进来,祠堂里顿时变得鸦雀无声。 林尚义满脸寒霜。 他在门外已经有一会儿了,里面发生的事,听得一清二楚。 “沐尘,你今天打了林家的脸啊!”他说。 ------------ 第62章 立威又立德 听见老爷子的话。 林曼卿以及站在林秋声家一边的所有人心里都咯噔一下。 而林来风则心头一喜。 他觉得自己今天的命运或许会出现转机。 其他人则都带着一脸讥笑地看着李沐尘。 人们仿佛已经看到了这小子悲惨的下场。 想做林家的女婿是不可能了,能保住这条小命,恐怕是最好的结局了。 李沐尘拱手道:“老爷子,我无意冒犯林家祖先,出手教训这个女人,纯粹是因为他嘴臭。如果您觉得我打了林家的脸,我向您道歉。” 他的话引来一片嘲笑之声。 “刚才不是挺厉害吗,还以为多牛呢,就这?” “那还怎么着,你以为他谁啊,就一捡破烂出身的。” “曼卿多好个姑娘,那可是林家的脸面,怎么能嫁给他?” “就是,老爷子肯定是一时糊涂,如今醒悟了,正好借这个机会赶出去。” “赶出去那么简单?你看大姐一会儿怎么收拾他,能留口气就是他命大了。” …… 正当人们要看李沐尘的笑话的时候,林老爷子接下来的一句话,却让所有人都懵了。 “打得好!” 老爷子忽然提高了声音,冷冷地看着祠堂里的惊愕的人们。 在他的目光注视之下,人们如石化了一般。 没有一个人敢说话,只听到心扑扑跳的声音。 “林家,已经有多少年没被人打过脸了?都活得太舒坦啦!” “叔!” 林来仪脸上一阵白一阵红,别看他在林家以大姐自居,对谁都敢颐指气使,但在老爷子面前,却也不敢造次。 “他一个外姓人,怎么能进林家祠堂?我只不过说了两句,就被他打了。我丢脸不要紧,可这林家的脸面……” “林家还有脸吗?”林尚义大声道,一脸的怒气。 众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老爷子哪来那么大的气。 只有林来风心头一紧,知道自己今天终于还是逃不过去了。 “人是我带进来的,我这条老命是他从阎王爷那里捞回来的,今天开家族会议,我怕自己这把老骨头坚持不住,让沐尘来给我扎扎针。如果这算违了林家的规矩,那错就在我。我自会向列祖列宗谢罪。你们是嫌我活的太长了吧?不要那么着急,我八十多了,活不了几天了。” “叔,我可没这个意思……”林来仪委屈道。 “爸……”林秋声低头道,“是我没当好这个家,让您老人家操心了。” 林尚义摆摆手,“行了,我也没有怪你们。国家积弊,非一时之政,林家的问题,我有责任。所以今天,我要宣布几件事情,算是对林氏子孙有一个交待。” 老爷子的话听上去有交待后事的意思,这让祠堂的气氛一下子就变得极为沉重,人们连大气都不敢出。 林尚义长长的叹了口气,然后朝李沐尘招招手,“沐尘,来帮我扎针吧。” 林蝉鸣拿出事先准备好的针灸工具。 李沐尘走上前,就在祠堂,当着众人的面,开始给林尚义扎针。 这一次,他并没有施展什么特殊手法,就是普普通通的扎针。 刚才在休息室已经渡入真气,因此也不需要再渡,只是以针灸帮助老爷子行气,让渡入体内的真气更好的散开,滋润他已经老迈的肢体和脏腑。 不过片刻功夫,林尚义的面色红润起来,眼神里也有了光彩。 李沐尘收了针。 林尚义从轮椅上站起来。 他身材高大,虽然年迈,但依旧器宇不凡,站在那里不怒自威。 人们这才相信,李沐尘真的是老爷子请来帮他治病的。 老爷子的病情严重,前几日几乎就到了鬼门关,家族里的人自然都知道。 但除了亲近之人,少有人知道李沐尘给老爷子治病的事,即便听说了,也只以为是夸大之辞。 没想到这小子真有妙手回春之术,难怪会被老爷子看上。 这一下,不少人对李沐尘的态度有所改观。 林来仪尽管有气,这时候却也不好发作了。再为难李沐尘,就是影响给老爷子治病,一旦老爷子有个好歹,她就会成为林家的罪人。 但她又岂是肯吃亏的人,被打了一巴掌,这个场子必须找回来。在她心里,已经给李沐尘判了无数次死刑,只是缓几天执行而已。 “爸,您有什么话就吩咐吧,我们都听着呢。”林秋声说。 林尚义点点头,说:“今天主要是两件事。第一件事,便是处理家贼。” “家贼?” 大部分人都不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事,因此对老爷子所谓的家贼一说感到莫名其妙。 “蝉鸣,你来宣布吧。”林尚义有些疲惫地说。 林蝉鸣走到前面,当着众人的面,指着林来风说:“林家逆子来风,里通外族,勾结妖人,以巫术害老爷子的性命,证据确凿,今日在林氏祠堂,当着列祖列宗的面,执行家法。林来风,你可有话要说?” 底下一阵哗然。 所有人都知道,林来风是老爷子最信任的人之一,也是林家家主的有力竞争者。 甚至一度有传言,老爷子要把家主之位传给林来风。 而且他还有个天才儿子在东瀛,被整个家族寄予厚望,早晚会来继承家业。 他勾结外族,图的什么呢? 林来风就坐在第一排,心里原本还抱着一丝侥幸,但听到林蝉鸣如此严厉的说辞,以及要执行家法,他终于害怕了,便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叔,我错了,我认罪。但我真的没有勾结外人,更没想过要害您的性命啊!” 林尚义沉声道:“既然知错,就把你错在何处,当着大家的面,自己在列祖列宗面前说清楚吧。” “是。” 林来风跪在祖宗牌位前,把自己如何被赵家人蒙蔽,以算命为由骗走了老爷子的生辰八字,又带巫师来家里看风水,最终让老爷子身中巫术,差点丢了性命的事说了一遍。 他倒是没有隐瞒,因为他知道根本瞒不住,还不如老老实实说出来,摆出诚恳的态度,或许还能博取一丝同情。 啪!啪! 祠堂里响起清脆的巴掌声。 这是林来风自己在抽自己。 “够了!”林尚义喝止道,“在祖宗面前,就不要再做戏了。蝉鸣,按家规,该如何处置他?” 林蝉鸣道:“按林氏家规,背叛家族者,沉江而死!” 林来风吓得身子一软,瘫在了地上。 “叔,看在我爸的份上,您饶了我吧!” 底下也有不少人开始为林来风求情。 “老爷子,此事也不能全怪来风,都是赵家人搞的鬼。” “是啊,来风是中了赵家人的诡计,就原谅他这一次吧。” 老爷子却恍若未闻,累了一般,微微闭上了双眼。 林秋声皱起了眉头,作为家主,在林家地位仅次于老爷子的人,此时他的话就显得很重要。 但他有点看不透父亲的心思。 究竟是要林来风死,还是要放他一马? 如果要林来风死,根本不需要搞那么复杂,让林蝉鸣直接执行家法就是了。 但如果想放他一马,就不该到祠堂来当众宣布,等着众人替他求情。 就在这时,老爷子睁开眼睛,看向一旁的李沐尘,问道: “沐尘,你觉得我该怎么处置他?” 林秋声忽然明白了,老爷子今天搞这一出,完全是为了李沐尘。 这是要给李沐尘一个收人心的机会,从而顺理成章地走进林家,让人无话可说。 有十八年婚约在手, 又救了老爷子的命, 打了林家大姐的脸, 如今林家大哥的性命,也在他一言之间。 只要他一句话,放过林来风,从此林家上下,再没人能对他说半个不字。 立威又立德。 老爷子的手段还真是高。 可是林秋声怎么觉得,这不像是在选女婿,而是在选接班人呢? ------------ 第63章 堂堂正正来娶你 所有人都看向李沐尘。 虽然大多数人并不知道老爷子为什么要询问李沐尘的意见,可他们都能看出来,老爷子很重视他。 而他接下来的一句话,很可能会决定林来风的生死。 在林家,林来风的地位能排在第三,也就是林家的三号人物,如今的命运就捏在一个年轻的外姓人手里,这未免有点奇怪。 可此时,没人敢对此提出质疑。 林来风的眼神里带着一丝祈求,却又不敢和李沐尘直视。 就连林来仪也有些紧张,身体忍不住颤抖了几下。 她没想到,自己弟弟的命,最终却落到了李沐尘手里。 李沐尘很平静。 在隔壁休息室里,他就已经答应了老爷子,只要林来风父子不再主动招惹,他就放过他们。 这时候,他当然不会乘人之危,要人性命。 但天都弟子,行事只凭本心,即使知道林老爷子的用意,他也不会主动去讨好林氏族人。 “这是你们林家的事,与我无关,老爷子爱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他说。 “与你无关?”林尚义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不是林家的人?或者说,你就不想做林家的人吗?” 李沐尘微微一笑,道:“我姓李,我是李家的人。” 这句回答,底下人又是一片哗然。 有人替他可惜,老爷子话都说的这么明显了,小子没把握住机会啊! 也有人幸灾乐祸,果然是个傻子,眼前的富贵都不要。 林来仪冷笑道:“好一个李家的人,别说的那么好听,搞什么欲擒故纵,想做林家的女婿就做林家的女婿,还说什么李家的人,最看不起你这种当婊子还要立牌坊的人。” 李沐尘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对她直接无视。 林来仪感觉受到了轻视,心中大怒,可是想起刚才被打脸,又不敢说出太过分的话来。 只能在心底暗暗发誓,绝不能让李沐尘做了林家的女婿。 没有老爷子护着,他就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 早晚落在她手里,轻轻一捏就能捏死。 正当人们以为老爷子也会因为李沐尘不识好歹的话而生气的时候,林尚义却哈哈大笑起来。 “姓李,哈哈哈!好,好,好,有点你爷爷当年的风范了,我果然没有看错人,哈哈哈!” 老爷子的笑声让其他人都感到莫名其妙。 李沐尘心头一动,不知老爷子说的爷爷是指他在禾城的爷爷林友全,还是京城李家当年的家主李天策。 “你姓李不假,但你不要忘了,你手上还有一份婚约,上面有你爷爷和我的手印。按照约定,你至少也是半个林家的人。” 林尚义顿了顿,朝李沐尘看了一眼。 “十八年前,我和一位老朋友,也就是这位李沐尘先生的爷爷,定下了一份婚约。按照约定,等我的孙女林曼卿成年之后,就会将她许配给李沐尘先生为妻。” 虽然林家的很多人都已经知道了这件事,但经老爷子嘴里说出来,还是不一样。 林来仪紧锁眉头,思考着该怎么拆散这桩婚事。 而严慧敏则喜上眉梢,因为老爷子在祠堂亲提婚事,那可是林家多少年来头一回,这桩婚事的分量自然重,而自己丈夫的地位或许也因此更加稳固。 “曼卿……” 林曼卿听见爷爷在喊她。 她低着头,心乱如麻,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严慧敏轻轻拉了她一把,“老爷子叫你呢。” 林曼卿才抬起头来,看见了老爷子温暖的目光,还有旁边的李沐尘,那目光同样充满了温暖,却多了几分让她的心噗噗乱跳的不安分的东西。 “曼卿,你过来。”林尚义说。 林曼卿站起来,在整个家族人们的注视下,来到林尚义身边,和李沐尘站在一起。 她感觉到无数道目光,脸上便火一样的烧。 这么多年了,她从未有过这种感觉。 林尚义看着他们两个,苍老的脸上露出笑容。 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啊! 他很庆幸自己当年做了一个正确的决定。 “爸,”林秋声犹豫了很久,终于还是站出来说,“曼卿还在读书,现在谈婚事是不是早了点?” 林尚义点点头:“我知道,所以我打算先给他们订婚。我老了,不知道还能活几天,趁我还活着,先给他们办一场风风光光的订婚宴,就顶在三天后,你们觉得怎么样?” 无人反对,谁都看得出来,这是老爷子早已想好的计划。 “另外,我还要宣布一件事。我已经立好遗嘱,等他们两个结了婚,我会把林家一半的家产交给他们打理。”林尚义说。 “啊?!” 这一次可真是惊到了所有人。 虽说交给他们打理,和送给他们是两个概念,前者是经营权,后者是所有权。 可毕竟是林家一半的家产啊! 就算是现在的家主林秋声,也没能控制到林家一半的家产。 而且老爷子不可能只给经营权,不给一点所有权。 能给出一半家产的经营权,最起码要给他们百分之十以上的所有权,否则这个经营权就是空头支票。 就连林秋声也被老爷子的这个决定吓到了。 他不知该高兴,还是该担忧。 自己的女儿女婿有了林家一半家产的经营权,加上因此而拿到手的股权,那他们一家在林家的势力就一支独大,谁也撼动不了了。 而老爷子能做如此安排,看来也不会再给东瀛的侄孙什么机会了。 可是这样一来,林秋声自己就很尴尬。他这个家主,所能掌控的家产竟然还比不上自己的女儿女婿。 女儿女婿和他一条心那也罢了,万一李沐尘不和他一条心呢? 在这件事上,几乎所有人心里都反对,包括林秋声和严慧敏。 可是看到老爷子那坚毅的目光,以及林家祖宗的牌位,谁也不敢发声。 “怎么,你们都不同意?” 林尚义冷笑一声。 “我知道你们不会同意,所以我说了,只是宣布,而不是找你们商量。” 老爷子的语气不容置疑。 “沐尘,现在你是林家的人了。”他笑嘻嘻地看向李沐尘。 “不。”李沐尘坚决地说,“老爷子,这件事,恕难从命。” 哗,全场哗然。 没人想到李沐尘竟然会反对。 做林家的女婿,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他一个捡破烂出身的,竟然反对! “哦?”林尚义显然也很意外,“你反对?你是看不上林家,还是看不上曼卿?” 林曼卿紧咬着嘴唇,低着头,不知为什么,鼻子酸酸的,眼眶竟有些湿润。 李沐尘摇头道:“都不是。” “那是为什么?” “老爷子,我跟您说过,其实我来禾城,本来是来退婚的。” 李沐尘顿了顿,在林家人惊讶的目光中,继续说道。 “原因很简单,我不想做林家的赘婿。我是李家的人,不管您给我多少钱,多少股份,我都无法接受。如果要娶曼卿,我会堂堂正正地来迎娶,让曼卿嫁入我们李家,而不是我来做林家的上门女婿。” 林尚义点了点头。 “年轻人,有志气是好事,但你也要面对现实。如今这个时代,你没有资本,就是有再大的本事,也难以施展。你要堂堂正正迎娶我林家的女儿,恐怕不是那么容易的。” 李沐尘微微一笑,说:“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可以做到。” 林来仪哈哈大笑:“无知狂徒!给你时间?给你多少时间?三年,还是十年?或者三十年?你知道林家有多少资产吗?你知道林家在禾城乃至南江省的地位吗?叔,此人轻狂至极,根本就不配做我们林家的女婿。他还当着祖宗牌位打了我的脸,也打了林家的脸。今天绝不能让他走出这里。” 林尚义也说:“是啊,沐尘,你不做林家的女婿,这打脸的事,我就不太好维护你了。” 李沐尘嘴角微微上扬,轻笑道:“不劳费心。我现在只关心一件事。” 他转身看着林曼卿。 “曼卿,你愿意等我吗?” “啊?” 林曼卿吓了一跳,没想到李沐尘会问这么直接的话。 “不用太久。”李沐尘说,“如果你愿意,就等我三个月,三个月后,我会堂堂正正上门来提亲,我要以我自己的能力,为我们办一场盛大的订婚宴。” “我……” 林曼卿的心狂跳,连手指都在颤抖。 “我愿意!” ------------ 第64章 我会给你们一个交待 三个月? 没有人相信李沐尘的话。 “开什么玩笑?”林来仪讥笑道,“你以为小孩子过家家呢,知不知道林家多少人奋斗了多少代才有了今天的辉煌?我知道你会点医术,是可以挣不少钱,可那点钱在豪门面前算个屁!三个月!三个月能干什么?你是打算开一家诊所,还是做一批狗皮膏药拿出去卖?” 她的话引来一阵哄笑。 的确,没有人能在三个月内,从一贫如洗,变成豪门。 豪门不同于暴发户,是要有积累的。 所以哪怕你运气好到爆炸,买彩票次次都能中奖,三个月也只够你中几十次头奖,把奖池掏空了,这点钱在豪门眼里什么也不是。 林尚义也不禁皱起了眉头。 这孩子,太狂妄了。 他原本还挺欣赏李沐尘,包括刚来禾城的退婚之举,说明他不是个贪婪的人。 但现在看来,这小子有点不知天高地厚了。 京城李氏,当年是何等的辉煌。 要想实现复兴,莫说一个家族,就是一个国家,也要懂得韬光养晦。 如今的李家,就剩他一个人,正该利用一切能利用的,拉拢一切能拉拢的,才有那么一丝复兴的希望。 以他这样狂妄的心性,只怕难成大事。 林尚义深受李家大恩,不忍看着李沐尘误入歧途。 “沐尘,人要有自知之明,你有本事,有志气,我相信你将来会有成就。但三个月的时间太短了,而且你做林家的女婿,并不要你改姓,你还是姓李,还是李家的子孙,这并不影响你振兴李家,将来你大可以把曼卿带走。” 老爷子说出这话已经是仁至义尽,甚至隐隐有求着他的意思。 李沐尘要是再不答应,就真有些不识好歹了。 但他有他的坚持,作为天都弟子,如今又知道了自己的出身,更不可能做林家的赘婿。 “老爷子,谢谢您,但我意已决,您不必再说了。” “你真的打算靠自己?” “是的。”李沐尘坚定地说,“如果我连订个婚都不能堂堂正正,办场酒席还要靠着别人,那还谈什么振兴家业!” 林尚义点点头:“好,有志气。那我就给你三个月时间。三个月后,你若做不到自己说过的话,那张婚约也就作废了。到那时候,你再想做回林家的女婿,我不会再给你机会了。” 林曼卿不禁有些担忧。 三个月,他真的能做到吗? 但他的脸,他的目光,是那么的自信,她又有什么理由怀疑呢? 当她说出“我愿意”的那一刻,她就知道,自己必须无条件地相信这个男人。 同时,也是无条件地选择了这个男人。 不管三个月后变成什么样,她都会义无反顾地跟着他走。 于是,她的目光也变得坚毅起来。 李沐尘感觉到了她的变化,朝她看过来。 两个人的目光撞在一起,像太阳和月亮的光芒相遇。 柔软的,热烈的,交织着。 云霞自此而生,夜空自此明亮。 …… 然而除了他们两个,其他人都觉得,这桩婚事已经黄了。 林曼卿是林家家主的女儿,是整个禾城上流圈子里的一颗明珠。 没有老爷子支持,李沐尘根本不可能娶林曼卿。 已经有不少人在考虑,要不要介绍认识的公子哥给林曼卿,这样三个月后,就可以捷足先登。 林家一半的家族资产经营管理权,这样的诱惑,没人能不心动。 不可能姑爷是李沐尘就给,换个姑爷就不给了吧? 就算不给一半,给三分之一,哪怕十分之一,都是了不得的。 包括林秋声自己,也在动这方面的心思。 他在想,找谁做女婿,才能保证和自己一条心呢? 就连袁国成也动起了这方面的心思,悄声对身边的林来仪说: “我看这小子肯定是没戏了,不如把世杰介绍给曼卿,你觉得怎么样?” 林来仪说:“可以倒是可以,但你那个侄子不学无术,我堂弟一家未必看得上眼。” “哼,林家在禾城牛逼,可比起我们袁家差远了,何况世杰是我大哥的儿子,他们有什么看不上的?”袁国成冷笑道。 林来仪觉得丈夫说的有道理,如果真能促成袁世杰和林曼卿在一起,那无论对她还是对袁国成,都是有百利而无一害。 看了李沐尘一眼,林来仪恨得牙根痒痒。 “叔,既然这小子不识好歹,那咱们也不用和他客气了。他不承认是林家的人,那他刚才打我的脸,也就是打林家的脸。林家被外人打脸,没有不打回去的道理,大家说是不是啊?” 众人也都觉得李沐尘太狂妄,完全不把林家人放在眼里,便越看他越不顺眼,纷纷附和林来仪的说法。 “就是,打回去,打他个生活不能自理,看他还狂不狂!” “下手也不用那么重,打残了,三个月后,我们还怎么看笑话?哈哈哈……” “你还想看什么笑话,不用三个月,三个星期他就跑了你信不信?” …… “你们干什么?”林尚义喝道。 见老爷子发怒,众人都闭了嘴。 只是脸上却写着大大的不服气。 林尚义叹了口气,对李沐尘说:“沐尘,你不承认是林家的女婿,我就不能再护着你了。今天你打了林家的脸,恐怕得有个交待。当然,你刚刚救了我的命,只要在这个家里,我绝不会让人伤害你。但是,出了林家的门,别人要做什么,我也不太好管。” 林来仪大喜,没有老爷子的保护,这小子就是砧板上的肉,随时可以宰。 她轻轻摸着自己的脸颊,心中的屈辱和愤怒化作一股滔天的杀意。 姓李的,你死定了!她这么想着。 李沐尘说:“老爷子,感谢您当年对我和我爷爷的照顾。但我不可能一直靠您的保护活着,要重振李家,必须靠我自己。至于林家的脸面,我刚才说了,我无意冒犯。念在老爷子的恩情上,我会给你们一个交待。” “你能怎么交待?”有人嘲笑地问道。 大家都等着看他怎么说,只要稍不满意,就会群起而攻之。 林尚义也很好奇,他究竟会做什么,才能挽回林家的脸面,让林家人满意。 ------------ 第65章 竟无一个是男儿 李沐尘轻轻一笑,说:“你们一直在强调林家的脸面,觉得我打了林家大姐,让你们丢脸了,大概很想撕了我吧。但你们是不是忘了,老爷子被人下了巫术,刚刚从鬼门关转了一圈回来。那个巫师如今就在赵家,好吃好喝地供奉着。这就是你们要的脸吗?” 这话一说,场上一瞬间就沉寂下来。 是啊,家族掌门人被人算计,此事传出去,才是大大的丢脸。 “和赵家开战!” 有人大喊了一声。 这一声终于把现场点燃。 “对,开战!妈的,有本事商场上真刀真枪地干,背后耍这种手段算什么?” “开战!” 一片开战之声。 林秋声不禁皱起了眉头。 和赵家开战,哪有那么容易? 林家和赵家,竞争了几十年了,谁也没有稳赢的把握。 看着激愤的族人,林尚义更是摇头不已。 他真担心,自己一走,这么大的家业,靠这群人,怎么发展下去。 儿子林秋声倒是还算争气,但也只是守成之人。而且膝下只有一子,林云还小,资质平常,至少目前还看不出什么才华来。 在东瀛的侄孙林少平倒是个奇才,但林来风这事情一出,他要继承家业已经不可能了。不是说老爷子不肯,而是难以服众。 至于李沐尘,又不愿入赘林家。 “行了!” 站在老爷子身边的林蝉鸣一声暴喝。 “开战开战,你们拿什么开战?老爷的命还在人家手里握着,三天之内,要是抓不出那个巫师,老爷就没命了。” “那就问赵家要人,让他们把人交出来。” “哼,这种事,赵家人会承认?”林蝉鸣冷笑道,“捉贼捉赃,你们谁有本事,就去赵家把人给我抓了来。” 这一问,顿时就鸦雀无声了。 和赵家开战,那是商业竞争,做方案,砸钱而已。 去赵家抓人,却是要冒生命危险的。 赵家和林家一样,都是禾城响当当的世家。 没有真凭实据,谁敢上门挑衅? 换位思考,要是赵家派人到林家来抓人,林家人也绝不可能答应。 “这件事,还是我来做吧。”李沐尘说,“我现在就去赵家抓人,你们就在这里等着,今晚我就把人带回来。” “草,这小子说疯话吧?去赵家抓人,就你?” “呵,我看他是吹牛说大话,就是找个借口跑路。” “对,我敢保证,出了林家大门,这小子就准跑得无影无踪,还敢去赵家?” …… 李沐尘冷冷地看着他们,不屑一笑。 林尚义皱眉道:“沐尘,和赵家的恩怨,我们有很多解决办法。你单枪匹马上门,恐非上策啊。” 李沐尘说:“老爷子,今晚一过,这里发生的事就会传到赵家人耳中。一旦赵家有了防备,再要找到那个人就难了。您对我和爷爷有恩,我这么做,就当是报答您的恩情了。” “可是……”林尚义总觉得不妥,“赵家龙潭虎穴之地,你一个人……” “您老就放心吧,我自有办法。不过嘛……”李沐尘嘴角上扬,露出一抹不怀好意的笑。 “不过什么?”林尚义道,“你需要什么尽管开口。” “我不是林家的人,不能名正言顺,所以需要一位林家的人陪同前往。反正你们不是怕我跑了吗,派个人跟着我不是更好。” 李沐尘笑嘻嘻地,目光扫过在座的人们。 凡是被他看到的人都低下了头,就像学渣遇到了课堂老师提问。 靠,开什么玩笑,陪这小子去赵家,那不是找死? 祠堂里安静得针落可闻。 林秋声站起来。 这时候,他必须站起来,再不站起来,林家的脸就真的丢光了。 “我跟你去。” 李沐尘却摇了摇头:“你是一家之主,你去了,场面不好收拾,而且也未免太给赵家面子了,去抓个鬼魅小人而已,何须林家的家主出面。” 林蝉鸣说:“还是我去吧。” 这也是林尚义的意思。 林蝉鸣武艺高强,万一李沐尘和赵家起了冲突,可以护他周全。 可是李沐尘却又摇头:“您的威望太高,您一出现,赵家人难免紧张,说不定我们还没进去,他们就躲起来或者跑了。不过您倒是可以带人在赵家周围布置,防止主犯逃脱。” 林秋声问道:“我和蝉鸣叔都不能去,那你想带上谁?” 李沐尘笑笑,看向人们。 这下,那些人的头更低了。 李沐尘故意把目光在林来仪身上停留了片刻。 林来仪被他看得十分不自在。 丈夫袁国成也担心李沐尘出于报复心,让林来仪陪他去,作为林家的大姐,一旦被选中,还不能拒绝。便替她说道: “来仪嫁给了我,就已经是袁家的人,她去不合适。” 这话自然是给林来仪解围,却也引来一阵嘘声。 林家大姐,在人们心目中的地位便降低了几分。 李沐尘心中不禁冷笑,这袁国成倒是挺心疼老婆。不过他又怎么会把这么出风头的机会给他们呢。 他继续看向其他人。 其实李沐尘心中早已有了人选,那便是林曼卿的四姑林月娥和四姑父孙广福。 这对夫妻在林家很特殊。身份很尊贵,但可能是因为没什么钱的原因,地位不高,甚至有些自卑。 但李沐尘对他们的印象不错,至少不是那种势利小人。 而在他目光扫视中,这夫妻二人也是为数不多的,没有低头避开他目光的人。 李沐尘有意想帮他们一把。 去赵家抓了巫师,救了老爷子的命,这样的功绩,不是做生意多赚几个亿就能比的。 林曼卿并不知道李沐尘的心思,见林家无人敢应,就说:“那我去吧。” 李沐尘还没说话,忽听一个略带稚嫩的声音说道: “何必姐姐去,林家难道没有男人了吗?我去!” 说话的,是林秋声的儿子,林曼卿的弟弟,林云。 林云站起来,大义凛然的样子,和他稚嫩的脸庞形成鲜明的对比。 这反差,若在平时,恐怕人们早就笑了。 但在此时此地,却没有人笑得出来。 “胡闹!”林秋声喝道,“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 严慧敏连忙拉了儿子一把,“云儿,快坐下,大人们的事,你不要参合。” 林云却不肯,说:“爸,妈,我是认真的。我是林家家主唯一的儿子,我必须承担起家族的责任来。” “放屁!”林秋声气道,“你能承担什么责任?” “我怎么不能承担责任?我是林家的第三代继承人,论身份,我足够代表林家。但我年龄小,又不会引起赵家人重视。所以我跟着姐夫去最合适了,总不能让姐姐去吧,偌大个林家,竟无一个是男儿吗?” 林云的这番话,让李沐尘有点刮目相看。 林秋声和严慧敏当然不希望林云去,在他们看来,这就是去送死。 就算赵家顾忌林家的报复,把林云放回来,那也脸面丢尽了,万一被赵家羞辱一番,有这样的污点,以后还怎么继承家业。 林秋声啪一个巴掌甩过去,怒道:“他还不是你姐夫呢!乱叫什么?” 严慧敏急道:“你打他干什么呀?儿子快坐下,别跟着瞎胡闹。” 林云本来是一时冲动,但被林秋声这一巴掌,打出了叛逆之气,梗着脖子,涨红了脸说:“我就要去!” “你……” 林秋声虽然是家主,但此时也不好做的太过分,只能看林尚义。 而严慧敏则看向李沐尘。 希望他们说句话,阻止林云的愚蠢行为。 李沐尘微微一笑说:“我觉得林云可以,就他吧。” 这一句可把严慧敏吓坏了。 林秋声的眼神里则带上了愤怒。 在他看来,李沐尘这是故意的。 林曼卿也为弟弟担忧,“沐尘,我弟弟……” 李沐尘用目光阻止,说道:“放心吧,我一定会让他安全回来的。” 便对林云一招手,“还等什么,跟我走吧。” ------------ 第66章 你负责打十个 赵家西院的院子里的花草都被清理干净,正中间竖起了一根木桩。 木桩上绑着一个稻草人。 草人的额头和前胸都贴着符纸,分别写着“林尚义”的名字和生辰八字。 草人正前方摆放着一张长方形的紫檀木桌子。 桌子上供奉着新鲜的三头牺牲,还有满满的一大碗尚未凝固的鲜血。 穿一身黑衣的长发老者在桌前仿佛疯魔了一般手舞足蹈,口中念念有词。 片刻之后,他停下来,手一挥,一道寒光从手指间飞出,射入了稻草人的眉心。 接着,他又继续手舞足蹈,念念有词。 一段词念完,他又是一挥手,一道寒光射入稻草人的胸前膻中穴。 如此反复七次。 三头牺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就好像在太阳下晒了很多天。 那碗刚刚还很新鲜的血液也变成了黑色。 老者收了功,深深地吐出一口气。 这一口气,在他身前竟然凝结出一道长长的白雾。 这老者,正是赵家请来的“风水大师”吴贤。 一阵脚步声传来。 “吴先生,家主请你过去。” “知道了,我马上就去。” 吴贤淡淡的说了一句,凝目看向西北方向,微微皱了皱眉头。 他转身,离开西院,去了赵家的主楼。 赵家家主赵四海端坐在客厅里,一见吴贤进来,就说道: “吴先生,你知不知道,林尚义出院了。” 赵四海沉着脸,目光中有责怪的意思。 吴贤脸色微微变了变,说:“我今天做功时也察觉到了不对劲,方才掐指算过,的确有人横插一手,帮林尚义续命了。不过赵家主放心,他只是续命,没有破法,林尚义出不出院,三天后照样会死。” “你能保证?”赵四海面色缓和下来。 吴贤冷哼一声:“赵家主若是不信,我走就是,你们两家的恩怨,本就与我无关。” 赵四海哈哈一笑:“吴先生不要动气,我就是问问而已。” 这时候,赵四海的儿子赵晨阳匆匆走进来。 “爸,吴先生,刚刚查到,林家老头子的确出院了,给他治病的,就是前几天他们一直在找的那个姓李的道长。” “真有此人?” “是。我还听说,林家已经打算招这人做他家的女婿了。” “消息可靠吗?” “绝对可靠。”赵晨阳说,“是医院的姚院长亲口说的。” “吴先生,”赵四海不无担忧地问道,“你怎么看?” 吴贤端起桌上的茶杯,轻轻啜了一口,云淡风轻地说:“怕什么?管他李道长,张道长,到现在连我布置的一个乌云盖顶的局都没有破,这样的人,怕他作甚?林家的衰败已成定局。” 赵四海说:“还是要小心为妙。” 吴贤说:“为防万一,我刚才已经加强了法术,只要我的祭坛不被人破坏,三日后,林尚义必死,你们就等着吃席吧。” 赵四海和赵晨阳同时哈哈大笑,“吴先生真是活神仙啊!” 吴贤不无自豪地说:“神仙谈不上,我师父才是真神仙。总之,你们只要不让林家人找到这里来,把祭坛毁了就行。” 赵四海冷笑道:“找到这里来?莫说林家不知道先生的神术,就是知道了,他敢上门,我就敢叫他有来无回!” 刚说到这里,就有下人来报: “林家有人来了,说是要拜访家主。” “林家人?” 赵四海吃了一惊,说曹操,曹操就到。 “谁?带了多少人来?” 下人回道:“是林家的公子,叫林云,身边就带了一个人。” “林云?”赵四海一时想不起来。 赵晨阳说:“林云是林秋声的儿子,还在读高中。” “哦!”赵四海不禁失声而笑,“林家这是没人了吗?怎么派一个毛头小子来?” 赵晨阳也笑道:“我早就说过,林家是纸老虎。” 赵四海说:“既然是林秋声的儿子,也算林家公子,晨阳,你去接待一下吧。” “知道了。”赵晨阳嘴角露出一抹坏笑,“我会好好招待林公子的。” …… 李沐尘和林云就站在赵家庄园的大门外。 林云已经没有了刚出来时的豪气,夏夜的凉风吹进他的头脑,让他冷静下来。 “姐夫,一会儿会打起来吗?” “怎么,怕了?”李沐尘笑道。 “不怕。”林云深吸了一口气,“但我觉得就我们两个,闯进赵家好像有点……” “那你刚才怎么那么冲动要跟我来?” “刚才……”林云撇撇嘴,“我就是看不惯那些人,窝里斗一个比一个横,一到外面就怂得要命。连我姐都站出来了,男人却连屁都不敢放一个,怂逼!” 李沐尘不禁失笑,道:“你这话可把林家的人得罪了个遍啊。” “我才不在乎呢。”林云说。 李沐尘轻轻摇了摇头,他很喜欢林云这股子傲气。 这和一般的富二代的纨绔不一样,不是仗势欺人,欺软怕硬。 恰恰相反,真正骄傲的人,敢于藐视权贵,敢于抗拒强权。 真正的傲,就是睥睨一切的。 就像李沐尘自己。 “姐夫,一会儿进去了,我们怎么办?”林云问道。 “该怎么办就怎么办。”李沐尘说,“你是林家的少爷,你今天来就是为你爷爷讨一个公道的。记住这两点,我相信你做的,会比我教的好。” 林云点点头,用力握了一下拳头。 “姐夫,如果真打起来,我会保护你的。” “哦?你会功夫?”李沐尘饶有兴致地问道。 “我是禾城跆拳道大赛青少年组的冠军,二爷爷还教过我内家拳和气功。” “那你能打几个?” 林云想了想说:“十个吧。” 李沐尘点头道:“好,那你就负责打十个。” 这时,大门内走出来一个赵家的管家,对他们说:“林少爷,我家少爷有请。” 林云微微一愣,马上适应了以他为主的身份,站直了身体,昂首挺胸,跟着赵家的管家走了进去。 李沐尘紧跟在他身后。 …… 在离赵家庄园几里外的路边,停着一溜的豪车。 林秋声坐在中间的车里,听着身边人的汇报。 “他们真进去了?”严慧敏露出焦急的神色,“秋声,你还不快想想办法,我们就小云一个儿子,万一要是有个好歹……” 林秋声沉着脸说:“这是他自找的。” 严慧敏恨声道:“这个李沐尘,太过分了!” “妈,也不能全怪沐尘。”林曼卿说。 “你可真是的,那是你弟弟,你胳膊肘怎么往外拐?”严慧敏指责道,“今天小云不出事还好,要万一出点什么事,你别想嫁给那个姓李的。三个月,我看他三个月能翻出什么花样来!” 林曼卿咬着嘴唇,幽幽地说:“我相信他。” 在他们后面的另一辆车上,林来仪和袁国成坐在后排座上。 “真进去了?”林来仪面露喜色,“这下他们死定了。” 袁国成说:“没那么容易死的,林家少爷死在赵家府上,怎么也说不过去,顶多就是被教训一下。” 林来仪满脸不平之色,眼珠一转,说:“国成,你不是和赵家的什么人很熟的么?” 袁国成一愣:“你想干什么?” 林来仪朝窗外看了一眼,说:“假如林云这小子死了,林家第三代接班人就只剩下我那个在东瀛的小侄子少平了。你再让你那个侄子娶了林曼卿,那以后整个林家,不就在我们手里了!还有,林云死在赵家,林赵两家必然开战。你就可以帮助林家为名,顺理成章代表袁家进入禾城。等到禾城商业格局重建,你说那时候,你家老爷子会不会考虑让你来当袁家的家主继承人呢?” 袁国成恍然大悟,喜道:“太太,你可真是我的诸葛亮啊!” ------------ 第67章 剩下的交给姐夫 林云和李沐尘跟着管家来到赵家的会客厅。 赵晨阳坐在沙发上,也不站起来,笑嘻嘻地看着一脸稚嫩却故作老成的林云。 “林少爷,今天不用上学吗?最近学习成绩怎么样啊?” “不劳赵公子费心。”林云尽量摆出一副林家少爷该有的姿态。 “那么林少爷今天来我这里,有何贵干啊?”赵晨阳问道。 “我来讨个说法。”林云说,“你们用巫术害我爷爷,快把那个巫师交出来。” “笑话!”赵晨阳冷笑道,“你爷爷都半截入土的人了,生病关我们什么事?还用巫术害他,说话可是要讲证据的,不然我可以报警告你诽谤!” “哼!敢做不敢认,赵家也不过如此而已。什么狗屁豪门,不过是缩头乌龟!” “你说什么?”赵晨阳大怒,从沙发里站起来,指着林云,“有种你再说一遍,我看你能不能走出这扇门!” “你有种让我们搜一下你的庄园吗?”林云反问道。 “赵家庄园,是你想搜就能搜的?”赵晨阳讥笑道。 “不敢让我们搜,就说明你们心里有鬼,我就说你们是缩头乌龟了,怎么样?”林云大声道。 这些对话,李沐尘事先并没有和林云商量过,全是林云临场发挥。 李沐尘不觉想笑,这孩子,以为是高中生骂架呢。 不过能孤身入赵家,面对赵晨阳面不改色,在言语气势上不见弱,已经相当不错了。 赵晨阳被一个十几岁大的孩子当面骂缩头乌龟,如何受得了。 “来人,把他给我拿下,我要替他的家长好好教训教训他。” 一声令下,会客厅旁边的小门里出来四个彪形壮汉,一看就是赵家养的打手。 四人直奔林云而来。 真到了动手时,林云还是有几分紧张的。 他虽然学过功夫,还拿过跆拳道青少年组的冠军,可毕竟没经历过实战。 作为林家少爷,被人保护得死死的,哪来的机会实战。 四人上来分散左右,就想摁住林云。 大概是看林云年纪小,也没想到他会反抗,所以第一个壮汉被林云轻松一记鞭腿给踢翻,而第二个也被他以一记三七步手刀击中肋下,紧接着一个背摔,把人摔了出去。 两个人被打倒,剩下两个才反应过来。 但第三个依旧没有躲过林云的攻击,被他一个弓步锁喉掐住了咽喉。 林云往前窜了两步,把人抵在墙上,左手一个肘击,把身后偷袭来的第四人击退。 这几下动作干脆利落,的确有几分高手风范。 但李沐尘却看得直摇头,跆拳道这玩意儿,看着好看,全是破绽,也就虐菜可以,真要碰上练家子,准吃亏。 林云恍然不觉,也不乘胜追击,就松了手,拍了拍手上的灰,骄傲地看着赵晨阳。 李沐尘更是想笑,这孩子,这就以为自己赢了? 按理说,这时候最好的机会,就是趁机出手,制服赵晨阳,以保证自己的安全,同时以赵晨阳的性命为要挟,要赵家交出施巫术的人。 但林云显然没什么经验,一架打完,就停了下来。 还以为这是擂台比赛呢。 所谓机不可失时不再来,错过这个机会,以林云的能力,再要制服赵晨阳就难了。 果然,赵晨阳的身边已经多了几个保镖。 这几个人眼神凌厉,一看就是职业保镖,显然比刚才那几个打手厉害。 “呵,原来会几下子,难怪这么嚣张。”赵晨阳冷笑,“林云,今天你要是能走出赵家,我就跟你姓。” 自始至终,赵晨阳都没多看李沐尘一眼。 经过刚才那几下,林云信心大增,豪气干云,大声道:“那就放马过来吧。” 两旁的门里一下子涌出几十个人来,有的手里还拿着橡胶棍。 赵晨阳一声令下,这些人全都冲向了林云。 林云赤手空拳,和这些人打在了一起。 刚开始,他还在用跆拳道对敌,可是在被橡胶棍打了几棍之后,他终于发现了跆拳道的不足之处,开始改用林蝉鸣教他的内家拳法。 李沐尘暗自点头。 林云的确能一个打十个。 他的内家拳很正宗,浑身肌肉浑如一体,已经练出了整劲。而且呼吸得法,丹田气机饱满,已经隐隐有了内劲。 是块练武的材料,以世间武道来看,林蝉鸣已经教的很好了,但在李沐尘眼中,还不够好。 林云毕竟战斗经验不足,加上对面人数众多,很快他就有点不支。 好不容易打倒了三四个人,自己身上也挨了好几棍,疼的要命。 接下来,他就只有招架之力了,只能仗着身形灵巧,在客厅里闪展腾挪。 “姐夫,快跑吧,我撑不住了。” 林云一边打,一边退。 关键时刻,他还是冷静的。 李沐尘笑道:“就冲你叫我一声姐夫,我又怎么能跑呢。” 话音刚落,就已到了林云面前。 砰砰砰,连续几声闷响,他们面前的打手就都飞了出去。 林云目瞪口呆。 “卧槽,姐夫,你怎么做到的?” 李沐尘笑道:“说好的,你打十个,剩下的就交给姐夫吧,好好看着,姐夫今天就教教你,什么才叫打架。” 说罢,就冲进了人群。 这些人根本就碰不到李沐尘的边,他所到之处,人就直接飞了出去。 不出片刻,整个客厅里就哼哼唧唧满地的伤员。 只剩下赵晨阳,以及他身边的几个贴身保镖。 “你,你是什么人?” 由于李沐尘的表现实在太过惊世骇俗,赵晨阳已经吓得面无人色。 他身边的保镖也如临大敌。 “我姓李。”李沐尘说。 “原来你就是那个李道长。” 赵晨阳有点不敢相信,他以为林家那么重视的李道长,怎么也得四五十岁的老家伙吧,怎么可能这么年轻? 但眼前的一幕又让他不得不信。 “什么李道长,他是我姐夫。”林云揉了揉被打痛的肩膀,“姐夫,揍他丫的!” 李沐尘说:“好。” 好字出口,人便如一道旋风,眨眼到了赵晨阳面前。 赵晨阳身边的几个保镖也和其他人一样飞了出去。 “说吧,那个巫师在哪里?”李沐尘冷冷地问道,“是你把他叫来,还是亲自带我们去找?” 赵晨阳瑟瑟发抖:“你,你不要过来!你敢动我一下,就别想活着出去。” “是吗?”李沐尘淡淡地说。 赵晨阳大叫:“管家!管家!叫人!快叫人啊!叫白虎堂!” 李沐尘也不着急,就让赵晨阳叫人。 反正早晚会把那个巫师叫出来的,这样也省得亲自去找人。 林云却心头一跳,提醒道:“听说白虎堂是赵家花大价钱养的死士团,里面全都是亡命之徒,姐夫你要小心。” ------------ 第68章 白虎堂 “什么?赵家出动了白虎堂?” 得到了准确消息的林秋声大惊失色。 “赵家这是要干什么?真想要小云的命吗?”严慧敏声音颤抖着。 “不,不会的。”林秋声摇头道,“赵四海向来谨慎,没把握之前,他不会公然和林家宣战。小云最多吃点苦头,不会有生命危险的。” “可是万一呢?万一他们对小云下死手呢?”严慧敏说,“还有那个李沐尘,这就是个疯子!秋声,你快想想办法,咱就小云一个儿子,小云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活了!” 林秋声眉头紧皱,摇下车窗,对外面的保镖说道: “把我们的人全都调过来,等我命令。他们要是敢动小云一根汗毛,我就让赵家鸡犬不宁!” …… “赵家出动了白虎堂?” 后面车子里的林来仪又惊又喜。 “国成,你可真有一手,一个电话就让赵家出动了白虎堂。这下,那姓李的死定了。” 袁国成皱了皱眉,说:“这我可不敢居功,我还没有调动赵家白虎堂的能量。奇怪啊,只是去了两个人,怎么连白虎堂都出动了?据我所知,白虎堂是赵四海下了血本组建起来的,里面个个都是高手,其中有不少还是亡命之徒。” 林来仪说:“管他呢,反正这对我们有利。看来,林家和赵家这一仗,马上就要打起来了。国成,你是不是也该准备起来了?” 袁国成点头道:“放心,我已经通知家里,准备调集人手来禾城了。” …… “白虎堂?” 林尚义拿着电话,紧紧皱起了眉头。 “老爷,要不要我现在进去,把他们俩带出来。” 电话那头的林蝉鸣此时就在离赵家不远的一处楼房的天台。 按照李沐尘的计划,他带人在赵家外围,防止赵家把那个巫师转移。 林尚义疑惑道:“这么多年,赵家只出动过一次白虎堂,连冯家老二都退避三舍,这一次,只是李沐尘和小云上门去讨说法,怎么会出动白虎堂?” 林蝉鸣说:“具体情况还不清楚,但内线传出来的消息应该是可靠的。” “蝉鸣,你把握吗?” “这些年,我都有针对白虎堂训练人员,如果在外面,我自信可以一战,但在赵家庄园里,我也没把握。” “既然没把握,就不要鲁莽,先静观其变。小云只是个孩子,赵四海不会把他怎么样的,一旦你去了,事情就不好收拾了。” “那李沐尘呢?” “他……”林尚义沉默了片刻,“既然他不愿做林家的女婿,那就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如果连赵家这一关都过不了,要想复兴李家,那就是痴人说梦。希望他的祖先保佑他活下来吧。” …… 赵家会客厅里,进来了十个穿着统一的黑色衣裤白色运动鞋的男子。 每个人的胸口都印着一头白色斑纹的老虎图案。 从这些人一进来,林云就感觉到了一股压迫感。 他们一个个气息沉稳,目光阴鸷,浑身上下充满了杀气,只是站在那里,就能让人不寒而栗。 林云也是练过武的,虽然还没有练出真气,但也能感受武者的气息。 他知道,这些人绝对都是高手。 刚才还雄心勃勃地要一打十,现在林云只感到心底发毛。 这十个人,可不是他能打的。 如果让他来对付的话,可能一个也打不过。 他不禁有些担心地看向李沐尘。 这么多高手,姐夫一个人能对付吗? 刚才还吓坏了的赵晨阳嚣张地笑起来: “姓李的,你不是能打吗?我看看你到底有多能打!来,给我上,先把这小子废了,再慢慢和林少爷玩。” 白虎堂的人听到赵晨阳的命令,就把李沐尘围在了中间。 第一个人出手了,轰,一拳砸向李沐尘的太阳穴,同时腿踢向李沐尘的裆部。 一出手,就是杀人的招数。 林云的心一下子绷紧。 这人无论是速度,还是力量,都在他之上。 如果要他来化解这一拳一脚,除了后退,想不出任何别的办法。 可四周全是强敌,身后就是敌人。 在林云看来,无论如何也化解不了。 很可能只一招,他就要倒下重伤。 他紧张地看着李沐尘,心里暗暗为他担忧。 那人拳脚已到半路,李沐尘还是站在那里没有动。 白虎堂的另外九人也同时出手了。 “姐夫小心!” 林云惊恐的大喊。 在他看来,本来就难以化解的一招,如今变成了群殴。 这还怎么打? 十个高手,每一个都是力抵千钧,这一下,中间的李沐尘还不变成肉泥? 林云开始有点怕了,毕竟还只是个高中生。 他甚至有点自责,自己不该在家族会议上逞能站出来。 如果他不来,林家没有人支持,或许李沐尘也不会来,就不会碰上赵家的白虎堂。 “姓李的,去死吧!”赵晨阳兴奋地叫着。 然而就在这时,神奇的一幕发生了。 无论林云,还是赵晨阳,都没看清怎么回事,就见白虎堂的十个高手一齐飞了起来。 就好像中间埋了颗无声的地雷,在这一刻爆炸,把他们给炸飞了。 十人落地,以李沐尘为圆心,呈现出一个散射状的圆。 然后,李沐尘没有给他们站起来的机会,绕着圆走了一圈,以极快的速度出了十脚,每一脚都踩在一个人的脚踝上。 只听见十个人的惨叫声此起彼伏,再没有一个人能站起来。 林云睁大了眼睛,内心无比震撼。 这是怎么做到的? 这一刻,他心里突然滋生出一个想法:我要和姐夫学功夫! 而赵晨阳则彻底傻眼了。 这可是白虎堂啊! 赵家花费了多少金钱和心血才培养出来的。 让他无比自豪和骄傲的白虎堂啊! 整整一组,十个白虎堂成员,就让对方一个人给打败了? 而且败得如此彻底,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 “来人!”赵晨阳大叫。 可是这次,李沐尘没有再给他机会。 “怎么,不是叫他们把我废了吗?” 李沐尘走到赵晨阳面前,伸手从茶几上的果盘里拿起一把水果刀,抵在他脖子上。 赵晨阳吓得面无人色。 “你,你要干什么?” “没什么。”李沐尘淡淡地说,“告诉我那个巫师在哪儿?” “什,什么巫师?我不知道。”赵晨阳狡辩道。 “不知道是吧?那你就没什么价值了。” 李沐尘的刀尖在赵晨阳脖子上抹了几下,轻轻一挑,挑破了一点皮。 “啊——” 赵晨阳惊恐的尖叫起来。 “知道,知道,在西院。” “那就麻烦你带路了。” 李沐尘朝林云甩了一下头,“小云,这个人交给你了。” 林云蹭一下跳起来,愉快地答应道:“好咧!” 一手搂住赵晨阳的脖子,一手接过李沐尘手里的刀。 “走吧,赵公子!” …… ------------ 第69章 我姐夫是怪物 “什么?败了?” 赵四海满脸震惊地看着来汇报的管家。 他花了整整十年,亲手挑选和培养的白虎堂。 至今为止,白虎堂对外只出手过一次,就是在和冯家争夺江运权的时候。 冯家二爷就是在白虎堂上吃了亏,才退出了出海口的江上运输生意。 那一次,白虎堂也只出动了十个人。 赵四海隐瞒了一点实力,实际上白虎堂发展至今,已经有三十六人,十人一组,可以派出三个半小组。 他原本是想等到时机成熟,在和林家的决战中才展露出真正的实力。 甚至可以和钱塘各家族一争高下。 可是现在,只不过对付林家的一个小儿,就损失了整整一组! “怎么败的?” “不知道,那人好像只出了一招,就那样败了。”管家说。 “一招?怎么可能!”赵四海几乎咆哮起来,眼珠子都快瞪到外面了,“他们现在人呢?” “胁迫公子去西院了。” “西院?”赵四海看向大师吴贤。 吴贤说:“不好,我的祭坛还在院中摆着。” 赵四海下令:“让赵山带着白虎堂所有人,还有庄园里能动的保镖和保安,全都去西院,一定要阻止他们。” “是。”管家转身走了。 吴贤一抱拳道:“赵家主,既然人家是冲我来的,还是我去吧。而且那人一招制服白虎堂,用的只怕不是功夫,而是术法。” 赵四海点点头:“那就有劳吴先生了。” 说罢,便和吴贤一起朝外走去。 又不放心,转身从书桌抽屉里拿出一把手枪来。 …… 林云押着赵晨阳朝着赵家西院走去。 四周都是赵家的保安。 但没有一个敢靠近的。 不知是怕林云伤了赵晨阳,还是害怕林云身边的李沐尘。 看着那些保安畏惧的眼神, 林云的内心充满了兴奋,一股子豪情油然而生。 长这么大,他从没经历过这种事。 自己这边仅仅两个人,而对面,是整个赵家! 简直比演义里赵子龙杀曹营七进七出还要威风。 看向一旁的李沐尘,林云眼里充满了崇拜。 爷爷真是有眼光,十八年前就帮姐姐选好了夫婿。 林云和林曼卿姐弟俩的关系非常好。 过去,他一直觉得,这世上根本没有人配得上他姐姐。 至少他见过的那些公子哥、富二代,没有一个能入他的眼。 他以为,姐姐将来总要远嫁的,也许只有京城那些传说中的翩翩公子才有资格娶她。 可没想到,心目中理想的姐夫居然就在禾城。 “林少爷,你小心点,小心点……” 赵晨阳不停提醒着,生怕林云一个不小心,刀子就划破了他的喉咙。 他们很快就到了西院。 吴贤的祭坛就摆放在那里。 林云一眼就看到了那个草人,以及草人上贴着的纸条。 “真是爷爷的名字和生辰八字!”林云怒道。 李沐尘则皱起了眉头。 他看着中间的草人,低下头闻了闻桌上的三牲,还有那碗已经干涸的血。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巫术了。 古巫法中的钉头箭书没有这么复杂,也不需要这么大一个草人。 一般都是能握在手里的小人。 而这个人都和真人差不多大了。 从三牲血液的变化上来看,这更接近于魔道。 施术者的目的不仅仅是要被施术者死,而是借助这种法术,将其三魂七魄摄取过来,为他所用。 可是让李沐尘疑惑的是,林老爷子并非修行人,而且已经八十多岁的高龄,神气衰竭,摄取他的魂魄有什么用呢? 直接吸收没有意义,御使其魂战斗更不行,除非…… 李沐尘想到了一种可能,脸色变了变,眼中闪过一抹凌厉的杀气。 除魔卫道,这也是天都弟子的本分。 上天有好生之德,但对待邪魔,天都弟子从不手软。 李沐尘一把揪过赵晨阳,问道:“这祭坛是谁摆的?” 问的同时,朝林云使了个眼色。 “是,是吴大师。”赵晨阳答道。 “什么吴大师,说清楚点。”李沐尘把刀尖对准了赵晨阳的眼睛,“我没什么耐心,你最好一次性说完。” “他叫吴贤,是我爸请来的风水师。他说会什么钉头术,只要弄来林家老爷子的八字,就能把他咒死。” 李沐尘见林云已经在一旁打开手机录了音,还拍了照,心里默默点头,心说小子还挺聪明的。 “小云,去找个袋子,把稻草人和桌上的东西装走。” “哦。” 林云答应一声,在院子角落里找来一个麻袋,把祭坛的东西全都塞了进去。 可草人实在太大,放不进去,林云干脆就背在了自己背上。 “姐夫,东西拿了,我们走吗?” 忽听有人说道:“你们走得了吗?” 随着这个声音响起,赵家的保安纷纷让路,一群人走了进来。 这群人和之前白虎堂的人穿着一样,都是黑色的衣服,胸前绣着白虎的图案。 只有为首的一个,却是穿着一件黑白相间的虎纹上衣。 一见来人,赵晨阳仿佛见到了救星,大喊道:“三叔!三叔救我!” 李沐尘问林云:“小云,认识这个人吗?” 林云摇摇头:“不认识。” “哈哈,你们连我三叔都不认识,你们死定了!”赵晨阳叫嚣道。 李沐尘倒是有点佩服赵晨阳的勇气,“你在我手里,就不怕我先杀了你?” “你敢动他一下试试,我让你生不如死!”穿虎纹衣的中年男人冷冷地说道。 李沐尘上下打量了他几眼,没从此人身上感觉到任何修行气息,问道:“你是谁?” “白虎堂主,赵山。”那人答道。 李沐尘摇头道:“我管你白虎黑虎,把扎草人的那个叫出来。” 赵山感觉受了轻视,面现怒色,摆了一个架势,道:“那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说罢,两脚一错,后脚蹬地,前脚滑步,坚硬的青砖地上竟然卷起了一阵烟尘。 双拳袭来,拳未到,风声先到。 空气中传来噼啪的响声。 暗劲! 林云大惊。 二爷爷林蝉鸣曾经像他展示过暗劲。 那寸寸爆发的力量,霸道无比。 他亲眼看着林蝉鸣只是手掌在桌上轻轻一按,一张三寸厚的实木桌子就成了碎片,从桌子面到桌子腿,找不到一块巴掌大的整块。 从空气炸响的程度判断,这个赵山的功力,不在二爷爷之下。 一眨眼,赵山的拳头就已经到了李沐尘面前。 李沐尘伸手一抓,把他的拳头给抓在了手里。 赵山大惊,这是什么样的掌力,竟能抓住他这开碑裂石的一拳。 还没来得及收回拳头,却见李沐尘轻轻一斗,手上便传来一股奇怪的力量。 赵山的身体也跟着扭了起来,然后就是一股大力,让他蹬蹬蹬连退数步。 再往后就要撞到手下的身上,赵山强行发力,停了下来。 这一下,身体虽然停住,但也因此受了内伤,嘴角溢出了一丝鲜血。 “一起上!” 赵山大喝一声,身后的二十多个白虎堂成员就全都冲了上来。 而与此同时,李沐尘把赵晨阳推给了林云,也冲了上去。 在林云的眼里,李沐尘的身形变成了虚影,速度之快,是他从未见过的。 冲上来的白虎堂成员,只要和他一接手,不是当场倒下,就是飞了出去。 林云内心的震撼再一次提升。 刚才是一打十,这次,是一打几十个。 而且对面可是白虎堂的高手,还有一个和二爷爷一样厉害的白虎堂主。 这个姐夫,到底是什么怪物啊! ------------ 第70章 神霄紫火 不到一分钟,赵家白虎堂所有的人,包括堂主赵山,全都躺在了地上。 李沐尘站在那里,轻轻掸了掸衣服。 “你……” 赵山眼神之中充满了恐惧,却又十分不甘。 为了白虎堂,他隐忍了十几年。 这十几年里,外界根本不知道有赵山这样一号人物存在。 甚至赵家内部,都有很多人不认识他。 原本还想凭着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可是现在,他一手创办的白虎堂,就这样没了。 他的前程,他所有的雄心壮志,也随之毁灭了。 这叫他如何不恨! “你……你究竟,是什么人?” “我姓李。” “原来你就是林家找来的李道长。” 李沐尘微微一愣,不知自己何时成了道长。 昆仑多仙宗,和道教门派是不一样的。 他所在的天都峰万仙宗,更是天下公认的第一仙门。 无论修武道、符箓、丹鼎、剑仙,成就一代宗师之后,无不想登上天都。 只有上了天都峰,进了万仙阵,才算得上真正的仙人。 天都弟子下山,同道中人一般都称之为仙长,而不会称道长。 一字之差,地位何止相差万千。 李沐尘看着赵山说:“你武功虽然差了点,但既入武道,就是堂堂武者,怎么替邪巫魔道看家护院起来了?” 赵山本就受伤,听到这话更是吐血。 什么叫武功虽然差了点啊? “你……你……”他指着李沐尘,气得说不出话来。 “那个吴大师呢?”李沐尘转身问赵晨阳。 赵晨阳颤抖着说:“吴……吴……”忽然面露喜色,“吴大师,爹,救我!” 只听有人道:“是谁在找老夫?” 随着话音落下,一行人从西院的长廊走来。 为首的是赵家的家主赵四海。 跟在赵四海边上的,正是吴贤。 李沐尘一见到吴贤,眼睛就眯了起来。 表面上看,此人仙风道骨,可是神识中却能感应到他身上的那股阴鸷气。 这是修炼邪术的人身上所特有的。 就像上次在冯天明场子里碰到的那个叫赖士功的南洋术士,也是这样的气质。 但赖士功的阴鸷是在明面上的,即使普通人也能感觉到,此人邪门。 而这个吴贤,白发长衫,形容清矍,给人一种世外高人的假象,难怪赵家人称他为“大师”。 “你就是李道长?” 吴贤上下打量了李沐尘几眼,眼神中带着疑惑。 他没能从李沐尘身上感受到修行人特有的神气波动,也没有武者特有的精气。 不管修仙还是练武,如此年轻,就算从娘胎里就开始练,又能练到什么程度? 刚刚还有些忐忑的吴贤,此刻终于放下心来。 总听赵家主说他的白虎堂多么厉害,看来也就是吹牛而已。 “你说是就是吧。”李沐尘无所谓地说。 吴贤拱手道:“既然你能识破我的钉头箭书,想必也是同道中人,不知是哪门哪派,那位尊长的门下?” “我跟你可不是同道中人。”李沐尘有几分厌恶地说,“行了,念在修行不易,你现在跟我去林家说明情况,然后自废修为,我就不追究你以往的恶行了。” 吴贤一愣,忽而狂笑起来。 “自废修为?哈哈哈哈……,小子,你是不是太狂妄了?本来看在同道面上,我还想放你一马,既然如此,那我就送你去见阎王吧。” 说罢,他的手上就多了一道黄色的符,指尖一甩,符便燃烧起来,化作一点流火,朝李沐尘飞来。 火符打在李沐尘身上,嘭然炸开,变成了一团明亮的火球,瞬间把李沐尘整个吞噬。 赵家西院里,火光熊熊,亮如白昼,刺得人睁不开眼睛。 人们纷纷后退,怕被烈焰灼伤。 “姐夫!” 林云惊叫着想要冲过去救人,可是这火实在太大,太亮,就像一个小太阳。 稍微靠近一点,就觉热浪滚滚,仿佛身体随时都能被气化。 赵四海惊惧地看着这火焰。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请来的这位风水大师,竟然是一位能够操控火焰的术士。 幸亏没有怠慢,要是得罪了这种人,赵家只怕会有灭门之灾。 惊惧之余,赵四海的内心又是狂喜。 得此奇人相助,何愁大事不成? 什么林家,冯家,以后禾城唯我赵家独尊! 就算到了钱塘,面对高家、钱家,他也不怕了。 “哈哈哈哈……”赵四海大笑,“吴先生真乃活神仙也!” 吴贤摸着胡须笑道:“雕虫小技而已,叫赵家主见笑了。” 赵晨阳也趁机跑了过来,站在吴贤身边,说不出的安全感。 他长出了一口气,想起刚才被林云拿刀抵着脖子,顿感羞辱,咬牙切齿的看着林云说: “林家小子,你姐夫已经化成灰了,看你还有什么倚仗!你跪下来叫我一声爷爷,我就放了你,哈哈哈哈!” 林云呆呆地看着火焰,不知道该怎么办。 姐夫被烧死了,回去该怎么向姐姐交待? 还有爷爷的病怎么办? 可怜的孩子,自己能不能活着出去都不知道,还在想着姐姐的心情和爷爷的病。 见林云不动,赵晨阳下令:“来人,给我把他拿下!” 赵家的保安原本都被这一团火给惊呆了,听到赵晨阳的声音,才反应过来,正打算一拥而上。 忽听有人说道:“还真是雕虫小技啊!” 只见那一团火焰猛然变亮,又忽然熄灭。 人们的眼睛一时无法适应,赵家西院顿时陷入一片黑暗。 伸手不见五指。 直到一点豆大的光亮起。 人们才慢慢看清,那亮光是一张燃烧的符纸。 符纸在一个人的手上。 那个人,正是刚刚被烈火包围的李沐尘。 李沐尘就那样站着,衣衫整洁,没有一丝伤害。 “姐夫!”林云惊喜地叫道,“姐夫你没事?” “当然没事。”李沐尘说,“你都叫我姐夫了,我怎么能有事?我要是有事,你姐姐不是要守寡了?” 林云嘿嘿地笑起来。 吴贤大惊道:“你究竟是什么人,居然能破我的神霄紫火?” 李沐尘看了一眼手上已经烧了一半的符,摇头道:“这算哪门子神霄紫火?顶多也就是阴雷火而已,烧饭都费劲。” “你……” 吴贤大怒,又觉在赵家人前丢了面子,目中寒光一闪。 “小子,找死!” 说罢双手掐诀,口中念念有词。 李沐尘也不着急,手上依旧捏着那半张还在燃烧的符,笑嘻嘻地看着吴贤。 忽然,林云一声怪叫。 “啊……” 只见林云背在身后的稻草人,竟然动了起来,伸出双手,掐住了林云的脖子。 “小云,我是你爷爷,我饿……” ------------ 第71章 姐夫帮你提前破关 稻草人说话的声音十分难听,好像用一把很钝的镰刀在割老草。 听见这声音的人无不心里发毛。 不光是林云,就连赵家人也都吓了一跳。 林云单手插进稻草人的双臂中间,想要摆脱,却发现这东西柔弱无骨,缠绕起来却非常有力,犹如蟒蛇缠身。 “姐夫,救我!”林云被掐得透不过气来,声音已经沙哑。 “救你?我看他拿什么救你!” 吴贤哈哈大笑,双手不停变换手诀。 那草人身上的草便疯长起来,不一会儿,就已经把林云整个儿包了进去。 林云就像被包裹在一个稻草做的茧里面,觉得呼吸困难。 刚才还干燥的草,仿佛渗出了液体,变得黏糊糊的,好像四周都抹上了浆糊。 “小云,我是爷爷,我饿……” 林云迷迷糊糊地听见老爷子的声音。 他感觉到一股奇怪的吸力,从他身上吸走了某些东西。 他的力气渐渐消失,意识渐渐模糊…… “林云!坚持住,这不是你爷爷,这是魔魂!你要和它对抗,这是你修炼心魂之力的极好机会。” “姐夫?”林云精神一震,“什么心魂之力?” “心魂之力,就是心念和魂魄结合的力量。武道修炼,不得心魂之力,终究只是一介武夫,只有真气结合魂力,才有可能突破化劲,达成宗师。” “化劲?宗师?” 林云是练武之人,当然听说过这些。 可也仅仅是听说。 难道世上,真有这些人存在? 姐夫! 姐夫不会就是化劲高手吧? 或许是宗师? 林云越想越兴奋。 “姐夫,我要怎么做?” “排除杂念,用你的意志,用你的心,和它对抗。用你二爷爷教你的内功心法运转真气,护住经脉,一分一寸都不要让它侵蚀。” 林云试着做,可是那个爷爷的声音始终在他耳边萦绕。 那些粘稠的可恶的稻草越裹越紧。 “姐夫,我,我好像做不到!” “你做得到!”他听见李沐尘说,“记住,你有多强大,完全取决于你的内心。武道中人,迟早要面对心魔,姐夫今天就送你一程,提前帮你破关。过了此关,以后你只要不偷懒,武道在入宗师之前,对你就是坦途!” 林云听到此处,再不犹豫,闭上眼睛,全神贯注,无论稻草如何紧缚,无论什么声音,他全都忽略,只关注自己的内心。 那股吸食的力量还在。 他运转真气,护住奇经八脉。 这时,他才发现,身体仿佛被吸走的东西,正是自己的精气。 而随着精气的损失,另一种东西也在流失。 这种东西,他过去不曾看到,今天他终于看到了,也知道了,那就是他的魂魄。 他努力和那吸食精魂的力量对抗,以真气护经脉,以心护魂,以魂护心。 心魂合一,这是何其的艰难。 而就在他支撑不住的时候,却总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出现,还有一个声音在他耳旁响起: “加油!” 林云知道,姐夫就在他身边。 信心和力量便油然而生。 …… 稻草似乎有知觉,知道李沐尘在帮助林云,有一些如触手般从林云身上长出来,很快爬到了李沐尘的脚边。 然而,似乎有什么东西让它们害怕,不 敢靠近,只从李沐尘边上绕了过去。 吴贤刚开始吃了一惊,但见李沐尘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并无什么反制的办法,才放下心来。 冷笑道:“哼,原来身上带了辟邪的法宝,快交出来,饶你不死!” 那些死死缠住林云的稻草还在不停地疯长,从地上窸窸窣窣地爬向李沐尘。 可无论多少,都从李沐尘脚边绕过。 以李沐尘为中心,形成了一个直径一米的圆。 稻草不甘心,继续疯长,向着四面八方蔓延开去。 几个离得近保安,一下子被草卷住,也被裹得严严实实。 剩下的保安连滚带爬的后退。 有一个爬得慢了,被一根稻草追上,卷住了脚脖子。 保安奋力爬,稻草向后扯。 忽然一股大力,保安被甩在空中,噗嗤一声,几根稻草刺进了他的身体,从他的体内抽出血液,向着草人的本体流去。 很快,裹住林云的草人以及地上蔓延的草都变成了鲜红色。 而那个保安,砰一声落到地上,已变成了一具干尸。 所有的人都吓得面无人色,纷纷逃离。 “吴大师!快停下,不要伤了自己人。”赵四海尽力克制着内心的恐惧。 “哈哈哈哈!这里的人都要死!” 吴贤大叫着,眼中露出疯狂的神色。 李沐尘冷笑道:“你终于露出本来面目了,你不是道门,也不是巫门,你修的是魔道。” “哼,那又怎样?黄口小儿,你以为仗着身上有法宝就能逃过我的索魂祭吗?我看你能支撑到什么时候!” 李沐尘朝被草人包裹住的林云看了一眼,冷笑道: “法宝?我身上的确有几件法宝,不过对付你,何须动用法宝。” 他手上的火符已经快要燃尽,只剩下最后一角,还在他手指头上捏着。 “你刚才不是说神霄紫火吗?我就让你见识一下,什么是真正的神霄紫火!” 又道,“林云,准备好了吗,姐夫帮你冲关!” 说罢,手一抖,手上的残符化作一点流星,射向草人。 稻草人一瞬间就烧了起来。 火焰纯紫,不带一丝杂色。 顺着稻草蔓延,速度极快,所过之处,那些蔓延开来的稻草皆在紫火中消失,连灰烬都不剩。 不一会儿,就露出了林云。 此时的林云,紧闭双目,保持着一个奇怪的站姿,双手抱胸,犹如站桩。 而他的背上,却还背着原来的那个稻草人,一毫未损。 草人身上还有紫火在燃烧,然而这些火焰对草人和林云却没有任何伤害。 片刻后,林云陡然睁开眼睛,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来。 “姐夫,我,我好像成功了!” 李沐尘点点头,虚空一抓,那些残余的紫火全被他抓在手里,又一甩。 四点火焰放疾射向吴贤。 吴贤大惊,想要躲避,却哪里来得及。 四点火焰分别落在他的四肢上,嘭一下,瞬间燃起四团大火。 吴贤拼命想要灭火,但无论他怎么做,手上和脚上的火都无法扑灭。 更奇怪的是,这火只烧他,碰到别的东西,却一点也无损伤。 火焰中的吴贤疯狂地大叫: “啊——” “你到底是谁?” “你到底是谁……” 他的声音渐渐变小,身体缓缓定住。 紫火熄灭,只剩下一个焦黑的人形。 一阵风吹来,灰飞烟灭。 世上再无吴大师。 李沐尘对林云说:“走吧。” “哦。”林云点点头,背着草人,提起麻袋,跟在李沐尘身边,朝外走去。 “休想走!” 赵四海突然拔出手枪,对准了他们。 “你们,你们谁也别想走!” 林云看到枪,本能有些害怕和慌张。 李沐尘淡淡地说: “有种你就开枪。” 脚下不停,就从赵四海的枪口前从容走过。 林云看见,连忙跟了上去。 赵四海颤抖着手,对准了二人的背影…… ------------ 第72章 打到他不敢犯 明知背后有人用枪指着自己,李沐尘依旧闲庭信步。 就这一份从容,林云自愧不如。 在林家祠堂,林云对李沐尘的印象,还只能说不错。 但到了此时,他已经是佩服的五体投地了。 “姐夫,你真厉害!我们林家和赵家斗了几十年,谁也不占便宜。你一个人,就能把赵家灭了!我要是也这么厉害就好了。姐夫,你什么时候教我功夫?” 李沐尘笑道:“我可没有灭了赵家,这话不能乱说。” 林云说:“那只是你没做而已,我相信,姐夫要是想做,从明天开始,赵家就从禾城消失了。” 李沐尘脚下一顿,说:“小云,你要记住,人生是一场修行,练武也好,法术也罢,从来不是为了灭了谁,而是为了修身,达成自我的圆满。只有自性圆满,才能踏入先天,天人合一。你以后练了武,切忌好勇斗狠,否则必败。不败在别人手上,也会败在自己的心上。” 林云听得似懂非懂,茫然道:“那如果有人欺负我呢,也不还手吗?” “当然不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李沐尘笑了笑,“那就打到他不敢犯为止。” …… 看着李沐尘和林云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赵四海颓然放下了手中的枪。 “爸!”赵晨阳急道,“你为什么不开枪?放他们回去,我们赵家的颜面何存?” “如果打不中呢?” “打不中?不可能!难道他还能躲得过子弹?” 赵四海长叹了一口气,说:“他躲不躲得过子弹,我不知道,但我们赌不起啊!” 赵晨阳默默低下头。 他知道父亲说的对,他们赌不起,这个姓李的,随时可以杀了他们全家。 “没想到,林家能请来这样的人物!”赵四海感叹道,“天不兴我赵家啊!” “爸,难道我们就这样算了吗?” 赵晨阳十分不甘,今天赵家丢尽了脸面,如果不反击,就永远会被林家压着,抬不起头来。 赵四海沉默片刻,道:“传令下去,今天的事不许外传,谁说出去一个字,家法处置。从今以后,我们对林家退避三舍。只要姓李的还在林家,就永远不和林家竞争。” “是。”赵晨阳沮丧地答应。 赵四海突然问道:“这位吴大师,是不是还有同门?” “听说有几个师兄弟,都在江湖行走,在风水圈子里有些名气。好像钱塘就有一个。”赵晨阳眼睛一亮,“爸,您是说,把他们请来帮咱们……” 赵四海摇头道:“不是帮咱们,而是帮吴贤报仇。既然有同门,想必势力不小。你想办法把吴贤的死讯告诉他们。记住,这事和赵家无关,一毛钱关系也没有。到时候他们来报仇,不管是找林家,还是找姓李的,我们都不插手。。” “坐山观虎斗!”赵晨阳佩服地竖起大拇指,“还是爸您高明!” …… “什么?小云用刀挟持了赵晨阳?” 林秋声听到手下人的汇报,惊得睁大了眼睛。 严慧敏更是大惊失色:“哎呀呀,这可怎么办?赵家不会放过他了!秋声,快进去救人吧。” “我们的人都到了没有?”林秋声问道。 “都到了,您随时可以下令。”手下回答道。 林秋声还是有些犹豫,一旦自己带人冲进庄园,那就是真的和赵家开战了。 关键是,在赵家的主场,他没有赢的把握。 就像如果赵四海带人冲进林家的北溪山庄,他相信,赵家人不可能占得到便宜。 “秋声,你还犹豫什么,小云随时都会有危险!”严慧敏催促道。 林秋声终于下定决心,下令道:“出发。” …… 看着前面的车子发动了,后面车上的林来仪兴奋起来。 “要开始了,要开始了!林秋声把他的人却调集过来了,看来真要和赵家开战了。国成,你说谁能赢?” “要是商业竞争,林赵两家实力相当,林家或许还略强一点。但真要干架,林家可未必是赵家的对手。何况这次还是客场作战,赵家优势占尽啊。” “林秋声这么沉不住气,肯定是他那个宝贝儿子遇到危险了。” 袁国成点了点头说:“我的人也已经在赶过来的路上。一会儿林赵两家干起来,肯定两败俱伤,最后的赢家,只能是我,哈哈哈……” “这就叫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林来仪眼中闪过一丝恶毒的光,“国成,那个叫李沐尘的小子,你一定要留给我来处理。” “放心,我一定留着他的命,带回去让你随便玩。”袁国成大方地说。 …… 林家的车队浩浩荡荡地疾驰在夜色之中,很快就到了赵家庄园门口。 庄园内静悄悄的,夜色朦胧,犹如一幅神秘的画。 “家主,要不要冲进去?”手下人问道。 林秋声微微皱眉道:“奇怪,怎么连个看门的都没有?” 严慧敏急道:“秋声,别想了,快进去救人吧。” 林秋声点点头,把心一横,道:“好,大伙儿进去,记住,以救人为主,如无必要,不要和赵家人硬拼。只要把小云救出来,就马上撤!” “还有沐尘。”林曼卿提醒道。 严慧敏板着脸骂道:“你还惦记他呢!都怪他,要不然小云怎么会闯进赵家,还拿刀挟持赵公子,肯定是李沐尘指使他这么干的!” 林曼卿咬着嘴唇,虽然她相信李沐尘,可现实让她无话可说,毕竟现在弟弟面临生命危险。 “家主,”手下忽然道,“好像有人出来了。” “准备迎战,听我号令!”林秋声下令道。 手下人全都做好了准备。 只见庄园的大门里,出现了两个人影。 由于隔得远,天色又暗,所以看不清是什么人。 两人走的不快,就好像在散步,还时不时地互相交谈几句。 慢慢地,二人就到了大门口。 林曼卿第一个认出来,是李沐尘。 这个身影,如此从容而自信的步伐,这种不把一切放在眼里的气质,她只在李沐尘一个人身上看见过。 跟在李沐尘身边的,正是林云。 林曼卿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来。 只是鼻子有些酸,眼眶中有一些湿润。 一直压抑的心情在此刻终于得到释放。 整个林家,只有她一个人支持李沐尘,只有她一个人相信他能做到。 如今,他终于向人们证明,她是对的。 “小云!”严慧敏几乎冲着过去,一把抱住了林云。 林秋声想拉没拉住,直到确认后面没有赵家的人出来,才放下了心。 “妈,爸,姐,你们怎么都在这里?” “你这傻孩子,你做这么危险的事,我们怎么能不来?”严慧敏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林云,生怕他掉了一块肉,“你没事吧?呀,你背上这是什么?怎么会有个草人?” “爸,妈,你们看。”林云把稻草人拿下来,“这是在赵家西院找到的,上面写着爷爷的名字和生辰八字,他们果然是要咒爷爷死。还有这些……” 说完又把麻袋打开,往外一倒。 猪头、牛头、羊头就从里面滚出来,还有一晚已经凝固的血。 大半夜的,看见这些,还有一个草人,特别的渗人。 林秋声紧皱着眉头,看了一眼李沐尘,朝他点了点头,问道:“你们没事吧,赵家的人呢?” 林云一脸自豪地说:“被打怕了呗,一群菜鸡而已。” 林秋声瞪了他一眼:“闭嘴,就你那点本事,还能把赵家打怕?” 李沐尘淡淡一笑,说:“林云的表现很不错,将来会有出息的。” 严慧敏赶紧帮自己的儿子说话:“就是就是,要不是小云挟持了赵晨阳,他们哪有那么容易逃出来,我儿子最棒了!” 远处的另一辆车上,林来仪满脸不可思议地看着这一幕。 “怎么可能?他们怎么出来了?究竟发生了什么?” 袁国成手里拿着电话,摇了摇头说:“赵家好像封锁了消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这次,好像你们林家赢了。” 汽车马达的轰鸣声传来,伴随着刺耳的刹车声,一辆红色的保时捷飞驰而至。 马山从车上下来,看着眼前的阵势,愣了一下。 他接到李沐尘的电话,让他到赵家庄园门口来接他。 “沐尘,上车吗?” 李沐尘点点头,朝车辆走去。 经过林曼卿身边的时候,朝她微微一笑,说:“记得,三个月后,我们在一起。” 林曼卿的心一阵狂跳。 ------------ 第73章 不速之客 “你真要娶林家大小姐?” 马山开着车,惊讶地张大了嘴。 李沐尘看着窗外静谧的夜色。 夜很黑,路灯昏黄,马路向远处延伸。 那里是星星点点的灯火。 灯火里闪烁着的,是万家百姓的悲喜。 这就是人间,就是红尘。 红尘是热闹的,也是冷漠的。 悲喜自知,死生无奈。 “有些事,我以前不知道,现在知道了,就必须去做。”他说。 马山没听明白,不过也不怎么在意,他是真心替兄弟高兴。 “沐尘,你小子可以啊,这才认识几天,就把人家给搞定了。不过话说回来,你要办一场能让林家满意的订婚宴,这可不容易,何况时间只有三个月,我怎么感觉这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呢?” 李沐尘微微一笑,说:“放心吧,一定能完成的。不过少不了马山哥你帮忙。” 马山说:“你的事就是我的事,要我做什么,一句话,上刀山下油锅,我要是皱一下眉头,就不是你马山哥。” “哦对了,”马山忽然想起来,“菜头把咱们的钱送过来了,一共三百万,咱们是先买房,还是你先拿去搞投资?” 李沐尘讶然道:“不是两百八十万吗?” “菜头说,多的那二十万是孝敬你的。估计是你昨天打断了林少恒的腿,把那小子吓坏了,瞧他送钱时那怂样,哈哈哈……” 李沐尘能想象蔡伟民听到消息后的样子。 对菜头这样的江湖人物来说,林家就是庞然大物。 林少恒可以高高在上地指挥他干这干那,他根本不敢说半个不字。 所以李沐尘打断林少恒腿的事情传到他耳朵里,他会有多震惊,可想而知。 “菜头这个人可用,你多观察观察。”李沐尘说,“至于钱,还是先拿来买房子吧,我们的初衷,不就是要给丁香一个安稳的家嘛。这样吧,你先在附近买个三居,房产证写丁香的名字。然后再去租一个别墅,要带院子,私密性要好,我有用。” 第二天一早,李沐尘和马山就带着丁香去看房子。 中介带他们转了好几个小区,看了不下二十套房。 后来问丁香喜欢哪套。 丁香还云里雾里,以为自己在做梦。 “沐尘哥哥,马山哥,我们真的能买房了吗?” “当然是真的。” 李沐尘说。 “可我们哪来那么多钱?” 马山哈哈笑道:“你沐尘哥哥可能赚钱啦,而且,他很快就要做林家的女婿,哦不,是要和林家大小姐订婚了。” 丁香这才知道李沐尘和林曼卿的事。 她了解了事情的因果后,也很替李沐尘高兴。 虽然心里难免有那么一点小小的失落,她也说不清,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最后,三个人一致看中了一套的房子。 小区环境不错,房子在顶楼,一梯一户,南北通透,采光好,还有一个赠送的阁楼和露台。 要说唯一的缺点就是楼层偏高,不接地气。 丁香呼吸着高空中的新鲜空气,不可置信地说:“我还是不敢相信,我们有自己的房子啦!” 李沐尘说:“是啊,以后这就是你的家了。” 丁香补充道:“是我们的房子!我们三个,以后再也不分开,好不好?” “当然,我们不分开。” 丁香伸出手来,“拉钩!” 李沐尘和马山相视一笑,也伸出手来。 三个人的手指就勾住,然后紧紧地握在一起。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丁香一边说,一边摇晃着手。 看着她如孩童时一般的稚气,李沐尘的心情变得极好。 头顶的天蓝蓝的,就像他们小时候的天。 买房大事解决以后,马山就马不停蹄地去租别墅。 丁香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租别墅,但是也没问。 在她心目中,两位哥哥是做大事的。 如果当年垃圾大院里的大人们都还在,一定会为他们感到骄傲的。 事情办完后,丁香继续去亲民饭店上班。 原本按李沐尘和马山的意思,现在有了钱,她就不用去打零工了,安心读书就好。 可丁香觉得不能因为有钱了就辞工,说好做一个暑假的,突然不做了,会给人家带来困扰。大热天的,让饭店去哪儿招人呢? 李沐尘倒是可以不去了,因为他本来就是“多余”的,是梅姐好心收留,给他一碗饭吃。 但李沐尘今天也没什么别的事,就和丁香一起去了店里,正好和大家告个别。 也许是李沐尘最后一天上班,老板娘破天荒地没有去做头发。 而是让荣师傅烧了几个好菜,店里人坐下来一起吃了一顿团圆饭。 大家轮番给李沐尘敬酒,祝福他未来前途无量。 李沐尘也很感动。 这些人和他没有任何利益纠葛,就是纯粹对他和丁香好。 酒一喝多,大家的话也多了起来。 荣师傅依然是闲聊的中心人物,各地美食以及逸闻趣事,让人听了很长知识。 至于京城的事,他讲得很少,即使李沐尘有意无意地引导,荣师傅却总是讲着讲着就扯到别的地方去。 王老板总是笑嘻嘻的听着,时不时插一句嘴,刺激一下荣师傅,两人便打起了嘴仗。 荣师傅常常被他气到,酒劲上来,就要去后厨拿刀子和老板拼命。 这时候,小杨就会死死抱住荣师傅,直到他冷静下来。 而不管荣师傅如何冲动,王老板始终笑嘻嘻的,脸上涂了蜜一样。 梅姐则恍若未闻,对他俩之间的吵闹视而不见。 要是外人看见,不免觉得新奇,老板和厨子吵的那么厉害,饭店又怎么开得下去? 李沐尘却早看出来了,这家店真正的主心骨是梅姐。 王老板和梅姐未必是真夫妻。 他和荣师傅都喜欢梅姐,所以天天吵架,互相挖苦,冷嘲热讽。 而也正是因为都喜欢梅姐,才让他们在一起。 晚饭的时候,来了几个不速之客。 第一个是林云。 “姐夫,你就在这地方上班啊?”林云贼头贼脑的东张西望了一番。 “这地方怎么了?”李沐尘笑问道。 林云有几分兴奋,说:“这就是大隐于市了吧?姐夫,你们店里是不是个个都是高手?” 李沐尘回头看了一眼趴在吧台的王老板,听着后厨传来的笃笃笃的切菜声,想起荣师傅的经历,说:“差不多吧。” “姐夫,你什么时候教我功夫?” “你来就是为了这个?” “也不全是。”林云笑嘻嘻地说,“我是来帮我姐姐传话的。” “你姐姐自己怎么不来?” “不好意思呗。而且……”林云悄悄告诉他,“姐姐现在被软禁起来了,出不了门。” “为什么?” “还不是因为你。你不愿意做林家的上门女婿,家族里的人都很不高兴。” “你们林家的女儿都招上门女婿吗?”李沐尘奇道,“可我看你那几个姑姑不都嫁出去了吗?” “那能一样吗?他们夫家都是豪门世家,有些比咱们林家势力还大呢。”林云说,“现在家里,就我一个帮你说话的。” “是吗?”李沐尘笑问道,“你不会把我在赵家做的事都说出来了吧?” “说,是说了一点……”林云摸了摸头,“就只说了一点,他们都不信,说我吹牛,这要是全说出来,他们还不把我送精神病院去呀!” 李沐尘早就料到这样的结果,哈哈大笑。 “姐夫,你什么时候教我功夫?”林云又问。 李沐尘说:“你先加我微信,等我联系你。” 林云就开心地扫了李沐尘的微信,笑着说:“姐夫你放心,我姐姐那边有什么情况,我一定随时汇报。” 李沐尘在他头上拍了一下,笑道:“行了,快说你姐姐让你传什么话?” “我姐说,你不必为了三个月之约而去做超越底线的事,她欣赏的是你,是你独特的人格,和你在一起,哪怕结庐而居,她也愿意。但你若不再是你,哪怕你给她办了一场全世界最豪华气派的婚礼,她也不会嫁你。” “哦对了,还有一件事,姐姐让我提醒你,我大伯一家被扫地出门了,他们现在一定对你怀恨在心,大伯的小儿子林少平已经得到消息,应该很快就会回国,你要当心点。” …… 林云刚走不久,店里就来了第二个不速之客—— 在蓝桥酒吧碰到过的周旭。 “那天不是挺屌的吗,原来就在这么个小破店上班啊!” 周旭坐在那里,翘着二郎腿,一脸的鄙夷。 “菜单拿来,我看看。” ------------ 第74章 南派太极宗师 李沐尘把菜单拿给他。 周旭看都不看,指着丁香说:“叫她来。” 李沐尘冷冷地说:“这是饭店,不是KTV,只能点菜,不能点人。” 周旭把眼睛一瞪,怒道:“你怎么说话呢?知不知道顾客就是上帝?连个服务员都做不好,把你们老板叫来。” 梅姐就扭动着腰肢走过来,娇笑道:“哟,这位先生,这是怎么了?” 周旭说:“你们这个服务员素质不行,我要求换个人给我服务,这没问题吧?” 老板娘说:“没问题,你付钱,你就是上帝,上帝的要求,我们怎么能不满足呢?你对他不满意是吧,那我开了他。” 说着转头对李沐尘眨眨眼,凶巴巴地说,“你,去柜台结账,明天不用来上班了!” 周旭十分满意,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 老板娘又说:“我马上给你换人。老王,你来给这位客人点菜。” 吧台后面的王老板就屁颠屁颠地跑出来,脸上堆着特别厚的笑,弯着腰等周旭点菜。 周旭一愣,说:“我不是要他,我要她!” 老板娘说:“哟,这个你也不满意呀,那要不我来给你点菜?” 周旭看了老板娘几眼,突然好像发现了宝藏一般,只觉得这女人身上有一股叫人难以抗拒的妖娆味道,比丁香的那种纯美更让人着迷。 “你来伺候也行,让我高兴了,我就把你和这小店一起包了。”周旭嘿嘿笑道。 老板娘突然就变了脸,说:“爱吃吃,不吃滚!想找女人伺候,回家找你妈去!” 她的声音很大,店里的人都朝这边看过来,就连店外都有人驻足。 周旭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变脸给弄懵了,一时愣在那里。 待他反应过来,正要发怒,忽见通往后厨的门帘子撩起,两个男人站在门口,一个拎着马勺,一个拿着菜刀。 “老板娘,没事吧?”荣师傅问道。 “没事。”老板娘拿起旁边桌上的苍蝇拍,“不知哪儿跑来的苍蝇,嗡嗡嗡的,烦死了,再让老娘听见,非拍死它!” 说着用力在桌上拍了一下,啪一声响,把周旭吓得一哆嗦。 老板娘转身,拉着丁香走了。 “梅姐,谢谢你。”丁香说。 “客气啥,都是自己人。以后谁要欺负你,跟梅姐说,梅姐替你出气。”老板娘说着回头看了一眼李沐尘,“咱们女人要靠自己,有些小白脸啊,可靠不住了!” 吧台后面的老板嘻嘻笑道:“就是,小白脸有什么好的。” 老板娘白了他一眼,“去去去,有你什么事。” 荣师傅说:“我还以为有人吃霸王餐呢!” 小杨挥舞了一下手里的刀,“谁吃霸王餐,我削死他!” 两人都恶狠狠地瞪着周旭。 周旭脸上无光,又见荣师傅和小杨凶狠,不敢多说什么,只好灰溜溜地走了 走到外面,回头对着店门啐了一口,骂道: “你们给爷等着!” …… 李沐尘并不把周旭这样的人放在眼里 就像老板娘说的,一只嗡嗡嗡的苍蝇臭虫而已。 不过丁香在这里上班,虽然有老板娘他们罩着,但被臭虫盯上了,总是件麻烦事。 所谓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李沐尘便给黄三打了个电话。 黄三现在把他当神明一样崇拜,对他的话惟命是从。 虽然李沐尘并不怎么喜欢黄三,这也是一只臭虫。 不过恶人还需恶人磨,臭虫就要用臭虫来驱。 …… 晚上八点多的时候,店里来了第三位不速之客。 这人五十多岁的样子,短平头,却留着长长的鬓发,鬓发花白,和胡子连在一起,看上去颇有几分艺术气息。 但李沐尘却知道,这是个高手。 来禾城以后,他也见过不少武者。 比如铁衣黄海,太极洪天成,还有林家的林蝉鸣,赵家的赵山。 最厉害的,应该是在灵山湖畔见到的钱坤,还有陈文学身边的老者顾言洲。 而眼前这个人的功力,不在这二人之下。 此人进来以后,找了一张桌子坐下。 李沐尘过去问道:“先生,要吃点什么?” 那人摇了摇头,用手一指,说:“你叫她来。” 李沐尘顺着他的手指看去,指着的是老板娘梅姐。 这套路似乎和周旭一模一样,但李沐尘知道,此人和周旭绝非同类。 “先生,这里是饭店,不是KTV,只能点菜,不能点人。”李沐尘还是这句话。 “那我如果非要点人呢?”那人说。 李沐尘一皱眉。 梅姐扭动着腰肢走过来,把他拉到一边,自己坐到那人对面,说: “先生,你是要我陪你吃饭呀,还是陪你喝酒?” 那人就盯着老板娘看,眼睛一眨也不眨。 “哟,我脸上是有花儿吗?”老板娘娇笑道。 那人赞叹了一声,道:“都说美人珠有驻颜奇效,果然不假。” 梅姐脸色变了变,笑道:“什么美人珠,丑人猪,我们这儿可没这种菜。” 那人嘿嘿一笑:“别以为躲到这种小地方,别人就找不到你,一枝梅!” “你是什么人?”梅姐终于脸色大变。 一直坐在吧台里面的王老板也好奇的朝这边看过来,脸上依旧笑嘻嘻的。 荣师傅和小杨挑起门帘,像门神一样站在厨房门口。 和周旭所见不同的是,荣师傅手里除了拎着马勺,另一只手也提着一把菜刀。 店里的气氛变得极为诡异。 李沐尘悄悄退了几步,走到丁香身边,护住了她。 那人却对店里的一切视若无睹,哈哈一笑道: “这么紧张干什么,我只是一个路过的食客而已。” 便拿起菜单,看了一会儿说:“给我来一份八珍豆腐,一碗白米饭。” 梅姐朝荣师傅点了点头。 荣师傅会意,和小杨一起回了厨房。 不一会儿,八珍豆腐就做好端了上来。 那人尝了一口,砸吧了几下嘴,点头道:“不错,是这个味儿。没想到在禾城,还能吃到如此正宗的八珍豆腐。” 他开始就着菜吃饭。 他吃得很慢,一口豆腐,一口饭,一点一点地吃。 梅姐就坐在他对面,安静地等他吃完。 “多少钱?”那人问道。 梅姐说:“不值什么钱,就当我请客了。” 那人也不客气,说:“很多年没吃到这么正宗的八珍豆腐了,就凭这个菜,今天我不为难你。” 梅姐说:“那可多谢了,不过你总得告诉我,你是谁,究竟为什么而来吧?” “我叫王宗生。” 梅姐听到他的名字,脸色微变:“南派太极宗师!” 李沐尘心头一动,想起了在蓝桥酒吧,那个跟在明叔身边,被自己打败的洪天成,不就是南派太极禾城掌门人吗? 周娜还提醒过他,说洪天成已向师门求助,南派太极可能会派更厉害的人过来,叫他小心点。 可看此人的样子,明显是冲着梅姐来的…… ------------ 第75章 明叔的忠告 “呵呵,江湖朋友抬举而已。”王宗生笑道,“太极浑圆,哪分南北?至于宗师,那就更不敢当了。在南江省,公认的宗师只有两个。” 梅姐道:“我与太极门从无瓜葛,不知王先生所为何来?” 王宗生说:“我来禾城办点事,正好受一位老友所托,向你传句话。” “哦,不知您的老友是……?” “柳金生。” 梅姐听到这个名字,脸色变得无比难看。 就连吧台后面的王老板,笑容也僵持在脸上。 “我的老友说,偷来的东西终究不是自己的,希望你能把东西还回去。” 梅姐轻咬嘴唇,道:“东西又不是他的,凭什么让我还回去?” 王宗生说:“还与不还,在你自己,我只是个传话的。不过看在白吃你一碗八珍豆腐的份上,我还是劝你一句,东西不管多值钱,终究是个东西。人家替你背了那么多年锅,现在只是叫你还回去。” 梅姐沉默着,没有说话。 王宗生站起来,“行了,话已带到,我先走了。” 梅姐忽然问道:“柳金……柳宗师他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他一直知道。” 王宗生叹了口气,抬步走出了店门,消失在夜色里。 梅姐愣愣地坐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李沐尘看见她眼里有了泪花。 王老板恢复了笑容,走过来,想要说点什么,可是看到梅姐的脸色,张了张嘴,终究没发出声音,只是叹了口气,又回到了吧台。 荣师傅拎着马勺,站在后厨门口,一言不发。 丁香对这些江湖事一无所知,走到老板娘身边,小心地叫了声:“梅姐……” 梅姐如梦方醒,深吸了一口气,说:“行了,打烊了,丁香,小李,你们回去吧。” 丁香说:“还没搞卫生呢。” 梅姐说:“今天不搞了。哦,对了,老王,柜上有多少现金,给他们两个结一下工资。不够的话,就转支付宝。” 丁香大感奇怪:“梅姐,我还要做到假期结束呢?” 梅姐说:“店明天开不开还不知道呢,先给你们把工资结了,不能让你们白干。” “为什么呀?”丁香不明白。 梅姐笑了笑,笑容里有几分凄惨:“天下哪有不散的宴席,丁香你是大学生,以后好好读书,一定会有大出息的。” 忽然站起来,把李沐尘拉到一边,小声说:“小李,丁香是个好姑娘,但她太单纯了,你以后可得好好照顾她。别做对不起她的事,要是让我知道了,我饶不了你!” 李沐尘莫名其妙,说:“丁香是我妹妹,我当然会好好照顾她。” “仅仅是妹妹?”梅姐白了她一眼,“你对我一点兴趣都没有,难道不是因为心里早已有了丁香?” 李沐尘无语,“梅姐……” 梅姐说:“算了,我不听,你肯定说不出什么好话来。” 王老板点清了柜台的账,说:“开工资足够了,还多不少。” 梅姐说:“都给他们吧。” 王老板有点心疼地说:“都给啊?” 梅姐说:“你留着有屁用?你打得过柳金生吗?” 王老板立刻闭了嘴,脸上还是笑嘻嘻的,把钱叠好了,拿给丁香。 丁香死活不收,说太多了,最后只拿了她应有的工资。 李沐尘来了没几天,就拿了两百块,剩下的还给了王老板。 梅姐也没再坚持。 “那梅姐,我们先走了。” 二人离开了亲民饭店。 丁香还是有些不舍,问道:“沐尘哥哥,梅姐真的要关店吗?” 李沐尘大概猜到发生了什么,说:“也不一定吧,不过就算关店了,以后大家也可以做朋友的。” 丁香点点头说:“这样最好,梅姐是个好人,王老板和荣师傅也是好人,小杨虽然嘴碎了点,但也是好人。可惜我没什么本事,帮不上他们。” 李沐尘宽慰道:“好人自有好报,他们都不会有事的。” 夜色朦胧,两人走在街上,在昏暗的街灯下,形成两个并肩的光影,仿佛天使。 …… 在旁边的一条漆黑的巷子里,周旭背靠着墙壁,眼睛里露出恐惧。 “你们……你们要干什么?” 十几个光膀子的纹身男人把他围在中间,一个个目露凶光。 人群分开,黄三叼着香烟,烟头明灭,照亮他长满了横肉的脸。 “别过来,再过来我报警了。”周旭说道。 啪! 周旭挨了重重一个巴掌。 “报警?”黄三抓住周旭的头发,用力往墙上撞了几下,“报啊!” 周旭脸上湿漉漉的,也不知是墙上有水,还是自己流血了。 “你们,你们要钱,我给你们钱。” 周旭把钱包拿出来。 “有钱是吧?”黄三又抓住周旭的头发,用力往墙上撞,“我最讨厌有钱人在我面前装逼了。” 周旭脑袋嗡嗡响。 疼痛和昏沉让他失去了抵抗,也放下了尊严。 他开始求饶。 “求求你们……放过我……我和永青集团的张公子是朋友……” “张公子?我特么还张天师呢!” 黄三一脚踹在周旭的肚子上。 周旭疼得弯腰蹲下来。 黄三一挥手,手下一拥而上,乒乒乓乓,围着周旭一顿暴揍。 巷子里传出周旭的惨嚎。 “行了。” 黄三一声令下。 人群退后,只剩下鼻青脸肿的周旭躺在路边。 “以后再来骚扰丁香姑娘,把你阮子挖出来喂你自己吃下去!我们老大的女人也敢碰,活得不耐烦了!” 黄三狠狠啐了一口,把烟头和痰吐在了周旭脸上。 脚步声远去。 “老大?丁香什么时候成了他们老大的女人?” 周旭的内心充满了恐惧和绝望。 …… 马山打来电话,让李沐尘到蓝山酒吧去一趟,说娜姐有事情找他。 李沐尘把丁香送回了家,就去了酒吧。 如今的马山,已经是蓝山酒吧真正的高管,有自己的办公室。 马山把李沐尘带到办公室,说:“娜姐一会儿就来,你先坐会。” 李沐尘问他:“房子看得怎么样了?” 马山说:“哪有那么快,你的要求有点高,要有大院子,私密性又要好,这种地方也只有富人区有。可富人区的房子,好买不好租。不过我今天倒是看了一套不错的,各方面都符合要求,就是……” “就是什么?” “就是那房子有点邪门。” “怎么个邪门法?” 马山摸了摸脑袋,说:“我也说不清,反正我一进去吧,就觉得那房子里面冷得很。明明天气很热,房子也向阳,通风也好,可里面就是冷。带我看房那中介支支吾吾的,一问三不知,我就知道有问题。后来我逮住他吓唬了一通,他才交待,这房子里死过人,还不止一次。” “哦?”李沐尘皱了皱眉,“人怎么死的?” “具体就不知道了,那房子已经很久没人住了,中介人换了几茬,谁也说不清。” “房东呢?” “好像在国外。” 这时候,办公室门推开,周娜从外面进来。 “怎么,你们要租房子?” “是啊,想弄个别墅,带大院子的那种,娜姐你有路子?”马山说。 “我帮你们问问吧。”周娜说。 李沐尘知道周娜人脉广,就说:“那先谢谢娜姐了。” 周娜一笑,说:“你跟我客气什么。沐尘,你还记得上次在酒吧被你打败的那个洪天成吗?” “记得,南派太极禾城掌门人嘛。”李沐尘说。 周娜说:“明叔让我提醒你一声,他的师门来人了,应该是要替他找回场子。你要小心点。” 李沐尘想起了今天在饭店里见到的那个王宗生。 看来就是他了。 “明叔说,来的人是真正的高手。南派太极和冯家有渊源,他不便出面调解。他让我问你……”周娜略有点谨慎而犹豫地说,“要不要出去避避?” 李沐尘笑道:“不用。” ------------ 第76章 没有房东的房子 林尚义走在山庄内的林荫小路上,感觉神清气爽。 “蝉鸣啊,我好像又回到了年轻时候了。” 跟在他身边的林蝉鸣说:“恭喜老爷康复如初,林家可以再兴百年。” 林尚义笑着摇头道:“就凭我那几个不肖子孙,能守住这份家业就不错了。秋声太过忠厚,只能守成。原本指望少平能从东瀛回来接班,可是现在来风被逐……” 老爷子说到这里,忽然心生悲咽。 林蝉鸣说:“林来风自作自受,老爷没有动用家法,已是仁至义尽,不必再自责了。至于接班人,其实林云这孩子也不错。” 林尚义点了点头,忽然问道:“你说,小云回来说的那些,可信吗?” 林蝉鸣摇头道:“赵家白虎堂我是了解的,小云说李沐尘一个人打败了整个白虎堂,我是不信的,除非他已是化劲巅峰的高手。” “你们说的这些名词我也不懂,不过他们两个的确是从赵家平平安安地出来了,这又如何解释?” “赵家请法师用了邪术,李沐尘能破邪术,想必是有一些道行的。我想,他们能平安回来,应该是用了某些特殊手段吧。” “嗯……”林尚义忽然自嘲地笑了起来,“说来也怪,我这条命,竟然被李家救了两次。或许正是命中注定,李家就是我的贵人啊。” “那老爷为何不肯把曼卿嫁给他?”林蝉鸣不解道。 “不是我不肯,是他不肯做我林家的上门女婿。”林尚义说,“他不入赘,以他现在的身份,要我怎么把曼卿嫁给他?而且,此子太狂,需要磨练磨练。真要恢复当年李家的气象,谈何容易?” 二人一路走,到了一处亭子,亭子外面的空地上,竖着一个稻草人。 这是林云从赵家背回来的。 家里人都建议一把火烧掉,但林尚义不肯。 他就是要用这个东西,时时警醒自己。 这个草人,就像是已经死过一回的他。 脚步声传来,林秋声急匆匆走来。 “爸,二叔。”林秋声恭声道。 “什么事?” “爸,袁家来人了,说是来提亲的。” “提亲?”林尚义微微有些吃惊,“给谁提亲?” “袁家老大的儿子,叫袁世杰。” “哦,袁乃文的儿子,那倒是正根儿,将来比袁国成有前途。他们看上了我们林家哪个小丫头了?” “是……”林秋声微微一顿,“是曼卿。” “曼卿?” 林尚义和林蝉鸣同时一愣。 “哼,袁国成打的好算盘啊!” “爸,您要是不同意,我就直接回绝掉了。” “你是家主,曼卿又是你女儿,你自己决定吧。”林尚义说。 林秋声很想从父亲的脸上揣摩出他到底是同意,还是不同意。 可是老爷子的脸,就像冻干的土地,满是皱纹,却纹丝不动,什么也看不出来。 “还有什么事吗?”林尚义问道。 虽然还是早晨,但日头已经升得老高,亭子里又闷又热。 林秋声擦了擦额头的汗,说:“爸,儿子没用,最近生意总不见起色,很多项目都出了问题。” 林尚义点点头说:“这事我知道,我也看了资料,有些事不是你的错,纯粹是运气不好。不过你是家主,还是要想办法,不能听之任之。一个家族,就像一艘大船,你是船长。风平浪静的时候扬帆远航,不算本事。就是要在暴风雨里,还能让船平平稳稳地开过去,才显出你的能耐。” “是!” 林秋声额头的汗越来越多,背上的衣服也湿透了。 “爸,申州陈家的三公子来了禾城,说是要来禾城投资,我想去接洽一下。” “陈家?”林尚义神色一动,“陈家在申州独霸海运,如果能跟陈家合作,倒是一条长远的发展之路,就是把我们在禾城的利益让出一些来也无妨。不过,陈家向来只做海上生意,怎么会来禾城发展?” 林秋声说:“目前还不清楚他们的计划,但这次陈公子来,已经惊动了禾城各大家族,大家都有意向跟陈家合作,就连钱塘的几个家族也都派了代表来,明天在海州酒店,陈公子会和各大家族洽谈具体合作事项,最终和谁合作,目前还很难说。” 林尚义点头道:“好,那你明天就亲自去一趟,一定要想办法把跟陈家的合作拿下。家族的一切资源,你都可以动用,不用问我。” “知道了。” 林秋声得了老爷子的许可,等于拿到了尚方宝剑,顿时信心大增。 …… 李沐尘一大早就和马山一起去看房子了。 马山说的那套房子在城北的近郊,是一套老式的宅院,独门独院。 院门上还挂着块牌子——梧桐居 除了位置略偏了一点,周围没什么配套之外,其它都很不错。 李沐尘只在大门外看了一眼,心里就已经有了底。 带他们看房的是一个小伙子,房产中介公司的。 “这房子到底怎么回事,还有没有什么秘密没说出来?”马山搭着小伙子的肩膀问道。 小伙子对马山似乎有些畏惧,说:“大哥,我知道的我都告诉你了。” “你告诉我个屁!”马山把眼一瞪,“连死过几个人你都说不清。” “那是真不知道。”小伙子苦着脸说,“我回去特意问了我们经理,他说他也不知道,这房子我们不是第一家经手的中介,是从别的公司手上转过来的。说实话,要不是你们要求特殊,我都不想带你们来看。” “为什么?” “谁愿意进这种地方来?我昨晚做了一晚上噩梦!”小伙子说。 李沐尘问道:“你见过房东吗?” 小伙子摇头说:“没见过。说实话,我都怀疑这房子压根就没房东。” 马山说:“放屁,没房东你们哪来的钥匙?哪来的出租权?你们中介手上没合同,你们敢出租这房子?” 小伙子说:“合同是有,但签合同的人是谁,谁也没见过。据说是京城来的,后来去了国外,这么多年没回来过,也没联系电话。院子的锁还是我们公司给换的。我听同事说,这房子的主人,很可能是……是鬼!” 李沐尘笑了,说:“你说这话,不怕房子租不出去?” 小伙子说:“我更怕你们死在里面!房子租不出去又没损失,但你们要是死了,我可就倒大霉了。” “行了,带我们去看房吧。”李沐尘说。 小伙子叹了口气,就拿出钥匙,打开了院子的门。 门刚一开,里面就吹出一股风来,阴冷阴冷的。 ------------ 第77章 这房子除了我,没人敢买 小伙子被冷风吹的一哆嗦,吓得脸色煞白。 “二位,你们自己进去看吧。”他把手里的一串钥匙塞到马山手里。 “胆子也太小了吧?”马山说,“不怕我们把屋里东西搬走?” 小伙子说:“你们爱搬啥搬啥,反正我是不进去了,进去一次减十年阳寿。” 李沐尘从马山手里接过钥匙,说:“我们走。” 二人进了院子。 院子很大,地上落满了树叶,角落里已经是杂草丛生。 院子里的一边栽着一棵高大的梧桐树,另一边有一口井。 院子两边是厢房,中间是正房。 李沐尘先到厢房转了一圈,然后才去正房。 用钥匙打开正房的门,门一推开,又是一阵阴风扑面。 身后的院子里也随着风卷落叶,哗哗地响。 进了屋,温度骤然下降,如坠冰窟。 马山说:“昨天就是这样,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屋内青砖铺地,客厅里摆放着中式家具,上面已经落满了灰。 李沐尘伸手在桌子上抹了一下,说:“起码两年没住人了。” 这意味着,上一次死人,是两年前的事了。 两人又去楼上。 楼上铺着木地板,踩上去咯吱咯吱响。 房间里也摆放着中式家具,只是样式和楼下的不太一样。 楼上的看上去更加古朴,无论工艺,还是材料,都比楼下那些要好很多。 马山学着李沐尘的样子,在桌子上抹了一下。 “不对呀!”马山惊讶地说,“这,楼上怎么一点儿灰都没有?” 李沐尘微微皱眉,朝屋顶看了一眼,又看向窗户。 窗外是摇曳的树影。 屋子里有一股淡淡的味道,只有李沐尘能闻出来。 看完了二楼,他们又去了阁楼。 阁楼上又是厚厚的灰。 “走吧。”李沐尘说。 从宅子里出来,阳光便一下子炽烈起来,仿佛从小媳妇突然就变成了泼妇。 马山揉了揉脸,说:“他娘的又是一声鸡皮疙瘩。” 中介的小伙子过来说:“二位,我说吧,这地方走一次,少十年阳寿。” 马山不悦道:“你咒我们呢?” 小伙子说:“我可没这个意思,反正你们看也看了,以后也不会进去了,我再带你们去看看别的房子吧,比这好的别墅多的是。” 李沐尘说:“行了,这房子我要了,回去签合同吧。” 小伙子一愣,“大哥,你是认真的?” 连马山都惊讶地看着他。 在马山看来,这房子虽然够大,也够独立,还很便宜,可所有的有点也抵消不了它的缺点——真的减阳寿啊! 不说有没有鬼,光这阴冷冷的,住上几年,准得类风湿。 李沐尘笑道:“当然是认真的。” 小伙子竖起大拇指说:“行,大哥,您牛币!我服了!不过我先说明,将来要是出了什么事,您可别怪我。 ” 三人一起回中介公司,又谈了谈房租。 中介公司的人大概没想到他们正会租这个房子,十分担心他们死在房子里,所以强烈要求加房租,或者交高额押金。 马山当然不同意,凭什么一鬼屋,比正常房子还贵? 最后中介公司的经理提出来:“要么你们把房子买了吧,我看二位也不是差钱的主儿,真要喜欢这房子,不如买下来算了。” “这房子你们有权卖?”马山奇道。 经理说:“我们手上有房主的全权委托授权,按照当初的约定,代管十年以后,如果他不回来,我们就可以卖。而且这么多年,通过各种渠道都联系不上话房主,这房子实际上已经是我们公司的了。如果你们买下来,就算将来有纠纷,房东要告也只会告我们,跟你们没关系。” “多少钱?”李沐尘问道。 “按照市场价,那一片,这么大的独院别墅怎么也要千万起步了,不过鉴于这房子特殊,可以便宜点。”经理伸出两个手指,“一口价,八百万吧。” 马山看向李沐尘。 李沐尘说:“三百万,我买了。” 经理一愣:“我开口八百万,你还价三百万,直接砍一半多?老弟啊,这是房子,不是菜市场买菜。” “我敢保证,你这房子除了我,没人敢买。”李沐尘十分笃定地说,“三百万,卖,我就去准备钱,不卖就算了。” 说着站起来要往外走。 还没等他迈步,经理就说:“卖!” 然后哈哈地笑起来。 双方愉快地签了合同,马山付了十万块定金。 李沐尘提出了一个要求,就是在付全款交房之前,先把钥匙给他们。 经理欣然同意。 定金都付了,也不怕他们耍花样。 鬼屋一幢,爱住住去,就当出租了,十万块就是租也能租好几个月呢。 回去的路上,马山问李沐尘:“咱们真要买那个房子啊?” 李沐尘说:“这房子各方面都符合我的要求,而且三百万,上哪儿去买这么大个别墅?” 马山说:“可那房子邪门啊,要不然他们会卖这么便宜?” 李沐尘笑道:“邪不邪门,要看对谁。” “那是,老子就不信邪。” 马山自豪地说。 忽然想起那房子里的事,问道:“你说那房子为什么楼下积满了灰,楼上却一点灰都没有?这是什么原理?” 李沐尘说:“那是因为楼上一直有人住。” 马山正开着车,听见这话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回到家里,李沐尘开了张单子,让马山去帮他准备一些东西。 马山看着纸条上写着的奇奇怪怪的东西,问道:“这是要干嘛?” 李沐尘说:“等你把东西备齐了,我带你去捉鬼。” …… 接下来,李沐尘要考虑的是,怎么弄到三百万。 虽说付了定金,中介公司也不是很急。 但夜长梦多。 李沐尘不希望那个房子落到别人手里。 他总觉得这房子的背后有故事。 想来想去,他想到了一个地方——阿六麻将馆。 ------------ 第78章 做局 吃过午饭,马山陪着丁香去办房屋过户手续。 三百万,买了房子,加上付别墅的定金,还剩下六十万出头。 李沐尘拿了五十万现金,装在一个双肩包里,背着出了门。 亲民饭店门口挂着“暂停营业”的牌子。 李沐尘站在门口看了一眼,然后朝街口走去。 他知道,这个点,梅姐一定在“做头发”。 进了美容美发店,他就问:“梅姐在哪儿?” 理发的小哥见过他,知道他和梅姐熟,就说:“在楼上呢。” 李沐尘上楼,敲了敲三号包间的门,就听门里有人问:“谁呀?” 李沐尘说:“梅姐,是我,小李。” 门开了,还是上次那个美容师,有些好奇的朝他看看。 梅姐趴在美体床上,和上次一样,只在腰间盖了一块毛巾。 她的背溜光水滑,胸前的两团肉从两边挤出来,美臀翘起,美腿修长,一块小小的毛巾掩盖不住的玲珑曲美,空气中充斥着精油混合着体香的味道。 “你怎么来了?”梅姐侧着脸,一双美目带笑。 美容师识趣地说:“梅姐,你们聊,我先出去了啊。” 说着转身出门,关门的时候还回头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了李沐尘一眼。 李沐尘确定美容师走远了,说:“梅姐,我想去对面的麻将馆玩玩。” 梅姐一愣,不解地看着李沐尘。 李沐尘把背包打开,露出满满一包钱。 梅姐一下从床上坐起来,只用毛巾遮着腰间。 “臭小子,你哪来这么多钱?” “挣来的。”李沐尘说。 梅姐肯定不信他能挣这么多钱,忽然把美目一瞪,说:“我听说你做了什么豪门的女婿,这不会是你卖身的钱吧?” 李沐尘一头黑线,这梅姐,想象力也太丰富了。 “真是我自己挣的。我看中了一套三百万的房子,但我手上只有五十万,还差两百多万。” 梅姐盯着李沐尘的脸,看了半天,忽然噗嗤一笑,说: “你是想和我一起做局,去千刀疤六?” 李沐尘嘿嘿地笑,不说话。 梅姐想了想说:“我可以帮你,但我有什么好处呢?” 李沐尘说:“不管弄到多少钱,我只拿两百五十万,其余的都归你。” “那万一不够两百五十万呢?” 梅姐笑道,“我岂不是白忙活了?” 李沐尘说:“那就全都归你,总之,不能让你拿的比我少。” “你倒是不贪心。” 梅姐笑着站起来,毛巾滑落到地上。 她轻轻拢了拢头发,问道:“我好看吗?” “好看。”李沐尘老实答道。 “和丁香比呢?” 梅姐往前走了两步,风情万种地站在李沐尘面前,眼神里带着一丝狡黠。 李沐尘摇头道:“不好比。” 梅姐又问:“那和林家大小姐呢?” 李沐尘一愣,随即说:“也不好比。” “你呀,连马屁都不会拍,却偏偏讨女人喜欢。” 梅姐似乎满意,又似乎有些失望,慢慢转过身,开始穿衣服。 “行吧,刀疤六这家伙,我早就看不惯了,反正在禾城待不了几天了,今天咱们就去好好收拾收拾他。” 商量了一下计划,二人就直奔阿六麻将馆。 麻将馆和往常一样热闹。 梅姐找了个散客局凑了上去。 李沐尘背着包,站在她身后。 给梅姐拿钱的时候,李沐尘故意把背包拉链拉得很开。 不管从远处,还是从摄像头,都能看到他这包里塞满了钱。 阿六麻将馆,以麻将为主,不是什么大场子,一般的局一天也就几千输赢,几个赌得大的老客都在包间里玩,那也不过几万来去。 像李沐尘这样,背一大包钱来的,非常少见。 不得不说,梅姐打牌的水平确实高,不用换牌,她也是赢多输少。 但今天为了做局,她从一开始就换牌了。 几圈牌下来,梅姐就已经赢了好几千。 和她同桌的很快就有人不玩了,推了牌,骂骂咧咧地走了。 梅姐故意大声说:“难得手气这么好,都没人玩,又玩这么小,真是没劲。” 很快,一个小平头过来,对梅姐说:“这位女士,要不要到包厢里玩两手?” “有局吗?”梅姐慵懒地问道。 “当然有,就等您呢。”小平头说。 梅姐就站起来,朝李沐尘眨眨眼,那意思,鱼上钩了。 二人跟着小平头去了包厢。 包厢里空空如也,一个人都没有。 梅姐说:“怎么回事?不是说有局吗?” 小平头陪着笑脸说:“您稍等着,马上就来。” 说着退了出去。 过了一会儿,门砰一声被推开。 不出所料,进来的正是刀疤六。 刀疤六眼睛上还缠着纱布,纱布上盖了一只黑色眼罩。 梅姐看见刀疤六这样子,颇感新奇,道:“哟,六爷,这是怎么啦,怎么变独眼龙了?” 刀疤六以为梅姐和李沐尘一伙儿的,是在故意挖苦他,顿感眼睛一阵生疼。 他看着李沐尘恨声道: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闯进来,小子,本打算过几天再找你算账,没想到你自己找上门来送死。” 梅姐并不知道狗场的事,以为刀疤六还在为上次丢了面子而生气,说:“哟哟哟,六爷,你是大老板,不会这么记仇吧?什么死啊活的,我们是来打牌的。要是没局,我们可就走了。” 刀疤六冷笑道:“有,怎么会没有,今天我亲自陪你打。” 说着便在梅姐的对面坐下来。 “不会就我们两个人玩吧?”梅姐说。 刚才那个小平头走过来,微微一欠身,坐下来说:“梅姐,我陪你和六爷玩两把。” 梅姐说:“那也才三个人,三缺一怎么玩?” 刀疤六一指李沐尘:“这不是还有李公子吗?” 梅姐愣了一下,没想到刀疤六会这么称呼李沐尘。 随即噗嗤一笑,说:“那么,李公子,就一起坐下玩玩吧。” 李沐尘说:“我不太会。” 梅姐一愣,这不是事先说好的台词。 “你不会真的不会吧?”梅姐睁大了眼睛问他。 李沐尘是真不会麻将,小的时候只和马山他们一起玩过纸牌,后来就去了天都峰,上哪儿学麻将去? 说不太会,是因为看梅姐玩了两次,算是看懂了。 梅姐瞪了他一眼。 臭小子,不会搓麻将,就敢来千刀疤六? 这不是把姐往火坑里推吗? 刀疤六说:“不太会就是会一点了,麻将又不复杂,主要靠手气,说不定李公子手气好呢。” 李沐尘心里明白,刀疤六今天是不会放过他的。 上次在狗场,他赌输了眼睛,今天肯定也是想要靠赌赢回去。 除此之外,应该也是看中了李沐尘包里的钱。 “那好吧。” 李沐尘犹犹豫豫地坐了下来。 见李沐尘那样子,刀疤六的脸上露出一丝讥笑,独眼中杀气一闪,问道:“梅姐,想玩多大?” 梅姐说:“我无所谓,反正钱输完了算。” 刀疤六看了一眼梅姐刚刚美容过的脸蛋,和那撩人的前胸,笑道: “钱输完了,还可以输别的嘛。” ------------ 第79章 输钱又输人 最开始的时候,李沐尘抓牌都显得笨手笨脚。 这不是装能装出来的。 刀疤六一直在观察他,独眼鄙夷,面带冷笑。 就连梅姐都摇头不已。 李沐尘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只有这样,大鱼才会上钩。 打了几圈之后,李沐尘才慢慢熟练起来。 虽然不太会玩,但不代表他不会看。 他知道,今天这个局,刀疤六肯定是有把握才会开。 他和梅姐想千刀疤六,刀疤六也想千他们。 就看谁的手段更高明了。 而刀疤六是主场,可以在道具上下功夫。 比如这张机麻的桌子,肯定有问题。 几圈下来,刀疤六和小平头的运气好的不得了,几乎都是他们轮流胡。 梅姐靠着换牌的本事,偶尔胡上两把。 李沐尘就惨了,上手一把没胡。 当然,他也能换牌。 而且他换牌的手速绝不会比梅姐慢,甚至都不需要用手。 他也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把对面的牌换掉。 但现在还没到时候。 不到关键时刻,他不会出手。 而且今天的主角是梅姐,李沐尘也想看看,梅姐究竟怎么破这样的局。 又玩了几圈,梅姐也输了不少钱。 李沐尘带来的五十万,已经输出去十多万。 当小平头又胡了一把清七对的时候,梅姐生气的把手里的牌一推,说:“这手气也太差了!” 刀疤六按下机麻的开关,笑道:“手气轮流转,一会儿说不定就好了。” 忽听卡塔一声,正洗牌的牌桌没了声音,等了半天也没见麻将牌升上来。 “草,什么破桌子!” 刀疤六用力捶了几下桌子,还是没反应。 只有李沐尘知道,梅姐在上一圈结束的时候,用暗劲手法把一张牌丢进了机肚里,击中了里面的转轴。 她的力道拿捏得恰到好处,轴没马上断掉,而是在玩了一圈之后,下一把洗牌时才断掉。 刀疤六说:“机器坏了,我们换个房间。” 梅姐说:“换什么换,手麻吧。唉我说,你们的机器不会有问题吧?” “机器能有什么问题?” 刀疤六看了一眼小平头,见小平头点头,便说,“手麻就手麻。” 于是,四个人开始手麻。 这一下,梅姐就得到了施展才华的机会。 李沐尘不懂千术,但他的眼力在,能看出梅姐是用手法在码牌。 从手麻开始,他和梅姐的牌就好了起来。 很明显,对面的小平头也是个老千,他也会码牌,也会换牌,不过手法比梅姐要差很多,至少手速差了不少。 不过,他和梅姐还是输多赢少。 李沐尘知道,梅姐是故意的。 这是他们事先说好的计划。 很快,带来的五十万已经输了一半。 梅姐把牌一摔,说:“不玩了,手气太差了。” 刀疤六说:“这就不玩了?你刚才不是说钱输光了才算吗?” 梅姐说:“一会儿还要去看店呢。” 刀疤六冷笑道:“你店上都贴着暂停营业的告示,你骗谁呢?” “呵,看来你今天是吃定我了,连我店里营不营业都知道。” “别说那么难听,就是玩玩嘛!”刀疤六说到玩,脸上露出淫笑。 “玩什么玩,老娘哪有那么空!反正麻将我是不搓了,要么爽快点,一把定输赢,输了老娘光屁股走人。” “这可是你说的,输了要光屁股!”刀疤六哈哈大笑。 梅姐说:“老娘说话算话。” “怎么一把定输赢?”刀疤六问道。 梅姐指着桌上的牌说:“我们一家抓十四张牌,看谁胡得大。” 刀疤六似乎有点忌讳,说:“梅姐,我知道你手快,你会换牌。” “草,谁换牌了?你看到我换牌了?老娘要是会换牌,能输那么多给你?” 梅姐发了飙,像极了一个输疯了的泼妇。 刀疤六说:“行,那就一把定输赢,反正你也没多少钱了。” “谁说没钱了?”梅姐从包里拿出一张银行卡,说:“这卡上有五百万,你这里不会不能刷卡吧?” 刀疤六先是一愣,继而独眼露出贪婪之色,大喜道:“当然可以,你想刷多少?” 梅姐说:“既然是一把定输赢,当然是一次刷完。” 刀疤六眉头一皱,显得有点犹豫。 五百万可不是小数目,而且他也担心这里面有诈。 “怎么,怕我诈你?”梅姐冷笑一声,“不敢赌就算了,小李,咱们走。” “等等!” 刀疤六当然不肯就这么放他们走。 今天他是钱也要拿,仇也要报。 他看了一眼小平头。 小平头朝他微微点头,脸上充满了自信。 “赌就赌!刷卡吧。” 让人拿来刷卡机。 梅姐却不刷,说:“我总得先见到这么多钱,才能刷卡吧,谁知道你这里有没有这么多现金。” 刀疤六一时当然拿不出这么多现金,说:“我这里现金只有两百来万,要么你先刷两百万。” 梅姐说:“不对啊,我刷两百万,你现金给了我,那你的赌资呢?我只能先刷一百万。” “行,那就先刷一百万。”刀疤六冷笑一声,让人去把钱拿来。 两百万现金,全部摆在桌子上。 梅姐才刷了卡。 一百万刷掉后,赌局正式开始。 梅姐和小平头面对面而坐。 两人手不停在牌桌上搓揉着,麻将一只只从他们手里经过。 然后以极快的速度抓出想要的那只,扣在桌上。 不一会儿,就各抓了十四只牌出来。 “开牌吧。”刀疤六说。 小平头先开了牌。 一看到他的牌,刀疤六顿时脸色大变。 因为这就是一副非常普通的杂胡牌,不成番。 但小平头并没有失望的神色,而是显得非常自信。 “梅姐,该你了。”他说。 梅姐也翻了牌,是大四喜的牌型。 看到东南西北四刻子的时候,刀疤六近乎绝望地骂了句:“踏马的!” 但是,当梅姐翻出最后两张牌的时候,刀疤六却哈哈大笑了起来。 因为那两张牌,居然是一张白板,一张九万。不成对。 “你输了!”小平头说。 梅姐颓然坐倒在椅子里,喃喃地说:“不可能!不可能啊!” 小平头得意地说:“知道我为什么只胡最小的牌吗?就是因为我知道你要做大四喜,我就让你做,但我把你要的对子拆了,你就不能胡牌,按牌桌上来说,你这是炸胡。” 刀疤六笑道:“梅姐,还玩不玩?不玩的话,可要按你自己说的,把裤子脱了,光着屁股走回去。哈哈哈……” 梅姐说:“玩,怎么不玩。刷卡!” 又刷了一百万。 重复刚才的套路。 这一次,梅姐又输了。 然后,就是继续刷卡。 一连刷了四次,梅姐都输了,她的卡里也只剩下一百万。 刀疤六劝她道:“梅姐,要不就留点棺材本,输钱不如输人,把你自己押上,就抵一百万,怎么样?” “六爷想要我的人啊,早说嘛。”梅姐媚眼如丝娇声道。 ------------ 第80章 千你没商量 梅姐把卡里的最后一百万刷了。 现在在她面前放着一百万现金,这就是她最后的赌本了。 如果这把输了,那就真如刀疤六所愿,只能把她自己押上了。 好在这最后一把,她赢了。 “哈,终于赢了!” 梅姐夸张地咯咯笑起来,笑得像个刚下了蛋的老母鸡。 而相反的,刀疤六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不知道的人一定以为梅姐是赢家,而刀疤六已经输得快要倾家荡产了。 梅姐面前虽然有两百万现金,但她刷卡刷掉了五百万。 实际上,她还输了三百万。 刀疤六才是真正的赢家。 可刀疤六不甘心。 这就是赌徒心态,到过自己手里的钱,他就觉得是自己的。 而且卡上的钱是看不见的,现金更刺激人的眼球。 李沐尘不得不佩服梅姐,仅仅用一局,就在心态上完全扳回了劣势。 在刚刚那一局之前,梅姐已经连输了四局,刀疤六明明只要再赢一局,就可以赢走梅姐所有的钱,甚至包括她的人。 然而刀疤六只是输了一局,就把我有的现金都输光了。 这两百万是阿六麻将馆全部的备用金。 突然就变成梅姐的了,就刀疤六如何接受? 刀疤六朝小平头看了一眼。 小平头点了点头。 “再来!”刀疤六黑着脸说。 在他看来,梅姐赢这一局只是运气好而已。 梅姐说:“我转运了,六爷,你不怕我连着赢吗?运气好的时候可挡不住哦。” 刀疤六冷笑道:“赢了一把而已,等你这把赢了再说。” 梅姐看了一眼桌上的钱,说:“我现在有两百万,你桌上一分都没有了,这怎么赌?” 刀疤六说:“我这么大个场子,你是怕我没钱,还是怕我赖账?” 梅姐说:“不是不信你六爷,只是赌场的规矩,不见现钱,没法玩啊。” 刀疤六冷哼一声,拿起手机拨了个电话:“海哥,给我调两百万现金过来,急用。” 梅姐坐在椅子里,翘起二郎腿,脸上露出舒适的笑容,说:“不会等太久吧?” “放心,海哥是自己人,我的场子要钱,他向来很及时。”刀疤六得意地说。 梅姐也不再说话,就静静地等着。 李沐尘猜测,这个海哥应该是专门在赌场放高利贷的,听说这种钱利息都是按天算。 他知道,刀疤六今天死定了。 没多久,来了一个戴墨镜的男人,手里提着个大箱子。 “六爷,今天玩这么大?” 墨镜男把箱子放桌上,当场打开,里面满满一箱子钱。 “两百万,要不要点点?” 刀疤六说:“不用,海哥我还信不过么。” “行,那你们慢慢玩,钱不够再呼我,我车上还有两百万。” 海哥看了一眼梅姐和李沐尘,走了出去。 “钱拿来了,咱们继续?”刀疤六说,“要不换换玩法?” 梅姐说:“那怎么行,我刚找到感觉,还是和刚才一样,一把定输赢,两百万我全下了。” 刀疤六脸皮抖了抖,朝小平头使了个眼色。 小平头点了点头,便和梅姐推起了桌面上的牌。 这一次,小平头显得非常谨慎,推牌推得很慢,时刻注意着梅姐的手。 二人一来二去,推了足足十来分钟。 旁边看的人,除了李沐尘之外,都显得十分紧张。 尤其是刀疤六,一只独眼转来转去,眼角不停地抖动着。 好不容易两副牌抓出来。 二人开牌,小平头是一副混幺九的牌型,而梅姐是一色双龙会。 梅姐赢! 小平头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自言自语着:“不可能!不可能啊!” 刀疤六一拍桌子,骂道:“你他妈到底行不行啊?你们不会是一伙儿的吧?” “六爷,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明明……”小平头指着梅姐,“我明明已经拿走了她手里的条子……” “没用的东西!”刀疤六骂了一句,指着梅姐说,“臭娘们,你是不是出老千?” 梅姐冷笑道:“刀疤六,玩不起就别玩,我赢了就说我出老千,刚才你们赢的时候怎么不说自己出老千?小李,拿上钱,我们走。” 说着就站起来,丢下一个鄙夷的眼神,做出要走的架势。 其实这时候让他们走了,刀疤六还赢一百万。 可赌徒就是赌徒,整整四百万现金放在面前的时候,根本不可能保持理智。 “等等。” 刀疤六又拿出电话,“海哥,你刚才说车上还有两百万,要不也给我吧。” 这次很快,墨镜男就进来了。 “我就知道你们今天的局不简单,我就在下面抽可口烟,还真是,这么快就又送钱来了。” 把两百万放下,墨镜男也不走,就在旁边看着。 刀疤六把钱往桌上一放,说:“继续。” 梅姐说:“六爷,我现在有四百万,你这两百万是不是少了点?” 刀疤六看向墨镜男:“海哥……” 海哥一摆手:“六爷,你这场子值多少钱,我心里有数,四百万,差不多了,明天你万一还不上钱,我就收你的场子。” 刀疤六说:“海哥,都是兄弟,你还信不过我嘛,明天一准儿把钱给你还上。” 海哥说:“诶,别跟我套近乎,在钱这事儿上,我从来不跟人讲兄弟。亲兄弟还明算账呢。” “海哥,我银行里有钱,我转给你。先把刚才的账还了,你再给我调两百万现金过来。” 刀疤六拿出手机来要转账。 海哥却摇头道:“别,赌账不留名,别拿手机转账。而且干我这行的,要的是现金,今天我现金借给你,你最好也现金还给我。还是那句话,明天还不出来,我来收你场子。” 刀疤六脸色很难看,但看得出来,他不太敢惹这个海哥。 梅姐笑道:“六爷,海哥不接受转账,我接受,你转给我就行。” 刀疤六气道:“没听海哥说吗,赌账不留名,不能手机转账,除非你也有机器给我刷卡。” 李沐尘是不太明白,机器刷卡和手机转账有什么区别。但有一点他看出来了,刀疤六是不肯把那已经吃下去的五百万吐出来。 梅姐咯咯笑起来,说:“PO机是吧,我有啊,你别忘了,我也是开店的。” 说着拿出手机,拨通了王老板的电话。 “老王啊,我在麻将馆,把咱家的POS机拿来给六爷刷卡,别忘了多拿几个,咱家机器额度低,我怕不够六爷刷的。” 没过多久,王老板就来了,手里拎着个大袋子。 他从袋子里拿出了十几个POS机,一一摆开。 “都在这儿了,不知道够不够用。”王老板嘻嘻的笑着,看上去人畜无害。 人们看得目瞪口呆。 李沐尘终于明白了,梅姐怕是早就想千刀疤六了。 ------------ 第81章 九莲宝灯 “六爷,机器都拿来了,你刷卡吧。”梅姐妩媚地笑着。 刀疤六眯起独眼。 就算再笨,他也看出来了,眼前这女人是有备而来。 梅姐说:“我家的机子额度小,要麻烦你多刷几次。你先刷一百万,这样咱们各自三百万现金,还是一把定输赢。” 刀疤六冷笑道:“不用那么麻烦,那五百万,我可以一次刷给你。不过你只有四百万现金,我刷五百万,你把四百万全给你,还倒欠我一百万。” 梅姐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问道:“你想怎么玩?” “很简单,把你自己押上,我刚才说过了,你的人也值一百万。” “原来我真这么值钱啊!”梅姐开心地笑了,媚眼一抛,“行,我把自己押上。只要你赢了,我就是你的。” 刀疤六说:“可这样,我拿六百万现金,赌你卡里的五百万和你的人,我还是有点吃亏,所以你得再加点料。” 梅姐好奇道:“什么料?” 刀疤六一指李沐尘:“加上他的两只眼睛。” 梅姐皱了皱眉头,说:“这可不行,我和你的赌局,和他没有关系。我没有权力做这个主。” “和他没关系?你们一起来的,你跟我说和他没关系?”刀疤六冷笑不已,“姓李的,李公子,敢不敢赌啊?上次和你赌,我输了一只眼,今天让你押上两只眼睛,我不过分吧?” 梅姐这才知道刀疤六原来是因为李沐尘才变成了独眼。 不觉看向李沐尘,眼中露出一丝惊讶。 李沐尘淡淡地说:“不过分。” 刀疤六哈哈一笑:“不愧是李公子,爽快!” 梅姐看着李沐尘的眼神有点复杂。 当一个男人如此信任一个女人,甚至敢把一双眼睛押在她身上的时候,任何一个女人都会动心。 “刷卡!” 梅姐对自己的赌术很自信。 这个小平头,根本不是她的对手。 但刀疤六似乎也很自信。 他爽快地刷了五百万,王老板带来的机器几乎刷了个遍。 “开始吧。”梅姐说。 “慢着。”刀疤六阻止道。 “六爷,又怎么了?” “这回咱们换换人,你不能摸牌,你让他来。”刀疤六不怀好意地指着李沐尘说。 梅姐一皱眉,沉声道:“不行,我的牌局,怎么能让别人来摸牌?” 刀疤六冷笑道:“这可不是你一个人的局,人家李公子连眼睛都押上了,你连牌都不让人摸,说不过去吧?” 梅姐没想到刀疤六会使出这样招,可偏偏没理由拒绝。 从李沐尘答应押上眼睛开始,就中了刀疤六的计,成了局中人。 如果梅姐坚持要自己摸牌,无疑是承认自己出老千。 “海哥,你说我说的对不对,让这位李公子来摸牌,合不合规矩?”刀疤六问道。 海哥说:“合规矩。” 刀疤六得意地笑起来,“海哥都说合规矩了,梅姐,你不会是想出老千吧?” 这让梅姐真陷入了为难之中。 李沐尘什么水平,她已经看见了。 在今天之前,他连麻将都不会搓,怎么可能赢? 就连王老板脸上的笑容也僵住了。 刀疤六冷冷地看着他们。 梅姐沉着脸,陷入如何破局的苦思。 忽听李沐尘说:“梅姐,让我试试吧。” 梅姐瞪了他一眼,这可不是逞能的时候。 事情到了这一步,和他们原先的计划已经大不相同。 李沐尘原来打算就用自己手上的五十万慢慢玩。 先输后赢,利用赌徒心态,让刀疤六慢慢上钩。 但他没想到梅姐直接就拿出了五百万,这根本不在事先的计划之内。 后来一个电话,王老板很快就拿来了一堆刷卡机,似乎早就准备好了。 李沐尘就知道,梅姐早就想千刀疤六了。 而梅姐则没想到刀疤六会指定李沐尘来抓牌。 在牌桌上,她看得很清楚,那个小平头的手法远没有她快。 她故意示弱,就是为了迷惑小平头,让刀疤六敢和她赌。 她有百分之九十九的把握能赢小平头。 但如果让李沐尘来替她,那百分百输了。 可偏偏这小子还主动站出来了。 “逞什么英雄?你能抓出一副胡牌来吗?”梅姐有点生气地说。 李沐尘说:“抓到什么牌,不是看运气吗,说不定我今天运气好,能抓一副好牌呢。” 梅姐气得想跳脚骂人。 又不是摸一张牌比大小,是摸十四张胡牌,哪来的运气? 刀疤六哈哈笑道:“梅姐,你看,李公子都说可以了,说不定他的运气不错呢。你要是还不同意,那我只能认为你是出老千了。” 梅姐看着他,恨恨地一跺脚,带着几分幽怨地说:“你要是输了,我就连棺材本都没了,以后你得养我!” 李沐尘一头黑线,这都是哪儿跟哪儿啊。 梅姐站起来,把位置让给了李沐尘。 牌局正式开始。 小平头开始在牌桌上推牌。 李沐尘却一动不动。 这让小平头有些摸不着头脑。 “兄弟,开始了。”他特意提醒一句。 “知道,你摸呗。”李沐尘说。 小平头被呛了一句,特别无语。 他第一次碰到这样的对手,不知道是笨还是傻。 他快速摸了第一张牌。 李沐尘也从桌上了摸了一张。 小平头又牌堆里挑了一张,啪一下放在自己的面前。 李沐尘也拿起第二张牌。 他既不洗牌,也不挑牌,就从离自己最近的牌堆里随意地拿。 旁边的梅姐看得直皱眉。 桌上的牌虽然散乱,但作为一个千术高手,梅姐早已把每张牌的位置记得清清楚楚。 她看的清楚,小平头拿的全都是万,应该是要做清一色。 而李沐尘拿的,却是一手散牌,根本不可能胡。 这家伙,真是想靠运气啊? 可他的运气也不咋地,全是散排,连个对都没有。 梅姐暗自叹了口气,知道今天的局面已经不可能善了了。 她朝王老板使了个眼色,手臂轻轻一抖,手心里就暗藏了一把小刀。 而王老板却笑嘻嘻地搓起了手,仿佛看牌局太紧张了似的。 没有人注意到,他的手慢慢变成了赤红色,仿佛两块烧红的烙铁。 十四张牌全部抓完。 小平头问道:“咱俩谁先开?” 李沐尘说:“要不你先开。” 小平头微微一笑,右手指尖在面前合着的十四张牌上滑过,随即单手在桌上一摁,一拍,把十四张牌一齐翻了过来。 这一手非常漂亮,就好像电影里放的一样。 然而,当牌翻出来的那一刻,他傻眼了。 因为,他的十四张牌,全是散排,根本不成胡。 和小平头一齐傻眼的,还有梅姐。 在场众人当中,只有梅姐看得清,小平头抓的,明明是一副九莲宝灯。 “卧槽!” 刀疤六骂了一句,心沉到了底。 他还抱着万一的希望,说不定对面的牌更烂呢。 轮到李沐尘翻牌。 他没有那么漂亮的手法,只是一张一张地翻。 一万、一万、一万…… 当他翻出三个一万的时候,人们的呼吸开始粗重起来。 刀疤六的心继续往下沉。 而梅姐已经收起了她的小刀,惊讶地张开红唇,嘴角眼角都带着笑。 二万、三万、四万、五万、六万、七万、八万、九万、九万、九万…… 李沐尘轻轻翻开最后一张。 五万! 九莲宝灯! ------------ 第82章 仙术 随着啪一声响,李沐尘把最后一张牌拍在桌子上,房间里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桌面上那清一色的万子,明明白白地告诉了人们结局。 这一局,李沐尘赢了。 梅姐看向李沐尘,目光中充满了发现新大陆般的惊奇和喜悦,却又莫名地夹杂着那么一丝埋怨。 而刀疤六仅剩的那只眼睛里,却充斥着懊恼和不甘 小平头突然指着李沐尘说:“你出老千!” 李沐尘静静站在那里,看着他问道:“什么叫出老千?” “你,你换牌!”小平头说,“你抓的明明是一副散牌,我抓的才是万字一条龙,这副九莲宝灯是我的!你换了我的牌!” 刀疤六终于反应过来:“原来你一直在装!我早就该想到的,一个能去菜头的狗场赌狗的人,怎么可能不会搓麻将?臭小子,在我的场子里出老千,来人,把他手给我剁了!” 梅姐讥笑道:“六爷,输不起是吧?抓千是要抓现行的,你们说他换牌就换牌了?是不是只要输了钱,就说对方换牌就行了?” 她知道小平头说的是真的,李沐尘肯定换牌了,但怎么换的,她却百思不得其解。她相信,自己看不出来,刀疤六和小平头不可能看出来。 刀疤六冷笑道:“你们别忘了,我这里是有摄像头的。敢看回放吗?” 梅姐皱了皱眉,看向李沐尘。 李沐尘淡然道:“看呗。” 刀疤六使了个眼色,他的一个手下就去拿来了笔记本,插上线路,打开视频,开始播放刚才赌局的录像。 视频快进到李沐尘和小平头赌,开始慢放。 人们都全神贯注地盯着,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生怕错过什么细节。 梅姐的心里很矛盾,既担忧,又有点期待。 她不希望李沐尘出千被抓,但又很想看看李沐尘是怎么换牌的。 视频完整的放了一遍,结果令人失望,李沐尘就是随意地摸牌,而且摸的都是自己面前的牌,和小平头没有任何交集。 刀疤六不死心,大声道:“放慢点,再慢点,他一定出千了!” 视频又放了一遍,到关键的地方,几乎一帧一帧地放。 “再慢再慢!”刀疤六叫着。 “六爷,已经最慢了。”他的手下说。 刀疤六生气地把笔记本电脑拿起来,用力砸在了墙壁上。 小平头则不甘地看着李沐尘问:“你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运气好而已。”李沐尘淡淡地说。 没人相信他的话,但没人能提出质疑。 在这样慢速播放下,即使世界上最好的魔术师来,也不可能做到毫无破绽的换掉桌子对面的人十四张牌。 难道真有这样逆天的运气? “老王,还愣着干什么,收钱啊!”梅姐说道。 王老板笑嘻嘻地去收桌上的钱。 除了一开始的几十万散钱外,其余的都是装在箱子里,所以收拾起来不难。 带着墨镜的海哥说:“六爷,既然结束了,那就算算咱们的账吧,你是还钱,还是我收你的场子?” “海哥……”刀疤六似乎对墨镜男颇忌惮,“您先回去,明天一早,我连本带利把钱给你送过去。” 海哥冷笑一声:“刀疤六,你不会想跑路吧?” 刀疤六说:“海哥,这是说哪儿的话,我怎么可能跑路?这几个人在我的场子出老千,等我处理完了,再把钱还你。” 海哥说:“把我当瞎子呢,场子是你的,录像你也看了,不管他是怎么做到的,你没抓出来,就不能说他们出千,这是赌场的规矩。你可别坏了规矩,成为道上的公敌。” 刀疤六目光一阵闪烁,说:“既然海哥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就不说他出老千的事儿了。不过,我今天要和他算算别的账,这海哥你总不会拦着吧?” “你们的事和我无关,我只管要回我的钱。”海哥说。 “行,海哥,等我把和这小子的账算完,我就还你钱。” 刀疤六一巴掌突然伸手,把王老板正准备拿的最后一只钱箱盖子按住。 “就这样把钱拿走?哪有那么容易!” 王老板还是嘻嘻的笑着,只是没人注意到,他的手心已经变成了红色。 梅姐脸色一寒,说:“刀疤六,想耍无赖了是吧?真以为老娘怕你?” 刀疤六指着李沐尘说:“我这只眼睛就是他弄瞎的,今天,只要他留下一只眼睛,再加一只手当利息,这个跟头就算我栽了,钱你们拿走。” “我们要是不肯呢?”梅姐说。 刀疤六冷笑一声,对身旁的手下说:“清场!叫人!” 手下答应一声,出了包厢,把正在搓麻将的几十桌客人全部请了出去。 于此同时,从外面冲进来十几个年轻小伙子,其中有两个李沐尘见过,就是到亲民饭店来收过保护费的。 刀疤六看着梅姐,一阵阴笑道:“臭婊子,真以为自己很值钱,老子今天就上了你。” 然后对手下命令道,“把他们都给我捆了,我要亲自挖出这小子的眼珠子,再和兄弟们一起享受一下这骚老娘们的味道。” 这里的人都见过梅姐,有些还很熟,早就对她垂涎三尺了。 听刀疤六这么一说,纷纷淫笑起来。 刀疤六看了一眼手里还拎着钱箱的王老板:“你是这娘们的老公吧,一会儿就让你亲眼看看,我和我的兄弟们是怎么让你老婆舒服的,哈哈哈……” 王老板脸上依旧嘻嘻地笑着,仿佛刀疤六说的事与他无关。 正当人们以为他是个傻子的时候,他毫无征兆地抬手打了刀疤六一巴掌。 这一巴掌看上去并不重,而刀疤六却哀嚎起来。 只见他的半边脸上一个红红的掌印,皮肤起了一层泡,仿佛还有一缕青烟,空气中闻见了难闻的焦糊味。 “啊……” 刀疤六惨叫着,想去摸,手碰上去又疼。 “给我弄死他们!” 他的手下才反应过来。 刚要动手,外面的大门被人撞开,大厅里传来几声惨叫。 众人往外看去,只见荣师傅如怒目金刚一般,手里提着马勺冲进来。 地上躺了好几个刀疤六的手下,无一例外,脑袋上都鼓起大包,在那里哎哟哟喊疼。 小杨从后面跟着,手拿菜刀。 荣师傅马勺打倒一个,小杨就菜刀上去,刷刷刷,刀光闪过,那人脑袋就成了秃瓢。 二人进了包厢,包厢门口的几个又倒了霉,成了长包的秃瓢。 “我看哪个敢动,先问问我手里的马勺!”荣师傅往那里一站,用马勺指了一圈。 “还有我的刀!”小杨扬了扬手里的菜刀,走到荣师傅身边,小声问,“师父,我的刀法还行吧?” 荣师傅说:“凑合。” 其实不用他们动手,就刚才王老板给刀疤六那一巴掌,就已经把这群混混给吓坏了。 这些人齐齐蹲在地上,抱着头,一动也不敢动。 刀疤六还在惨嚎。 梅姐从桌上捏起一枚麻将,也不见她做势,麻将就化作一道光飞了出去,击中了刀疤六的另外半边脸。 噗一声,麻将牌竟打透了刀疤六的腮帮子,钻进了他的嘴里。 刀疤六的哀嚎声顿止。 一声咳嗽,吐出满嘴的血,和着一枚麻将,和几颗碎牙。 刀疤六扑通一声跪地上了,含混不清地说:“爷爷饶命!姑奶奶饶命!” 王老板笑嘻嘻地说:“饶你?给我个饶你的理由!” 旁边的海哥突然说:“各位,别把人弄死了,我还要他还钱呢。” 王老板看向梅姐。 梅姐则看了一眼李沐尘。 李沐尘说:“我无所谓,一只臭虫而已。” 梅姐一愣,忽而噗嗤一笑,说:“那好,既然海哥说话了,那就饶他一命。拿上钱,我们走。” 荣师傅和小杨就也过来帮着拿钱。 六百万,一共装了大小四个箱子,其余的散钱则装在了李沐尘来时的背包里。 在回去的路上,梅姐问李沐尘: “小李,李公子,你刚才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什么?” “那副牌啊!我知道你换了小平头的牌。梅姐我混迹千门多年,从没见过这么高明的千术。” “这不是千术。” “那是什么?” “仙术。”李沐尘说。 ------------ 第83章 铁手如来一刀春 梅姐装作生气地撅起嘴:“不说算了。” 李沐尘耸耸肩:“你不信我也没办法。” 梅姐叹了口气:“算了,我知道千门的规矩,算我多嘴。” 他们没有回亲民饭店,而是去了对过的美容美发店。 李沐尘这才知道,这家店也是梅姐开的。 难怪她天天来做头发,做美容。 梅姐给店里员工放了假,关上大门。 梅姐拿出三百万给李沐尘,说:“咱们二一添作五,一家一半,你不嫌少吧?” 李沐尘从箱子里拿了五十万出来,说:“说好的我拿两百五十万,剩下的都归你。” 梅姐一笑,也没客套。 “梅姐,你是早就想好了要千刀疤六了吧?”李沐尘问道。 梅姐笑道:“不然你以为姐老去他那儿搓麻将干嘛?” 王老板说:“刀疤六的手下从我们这儿收了不少保护费,今天算是连本带利拿回来了。” 李沐尘笑了。 人家保护费收了有没有六千? 你拿了人家六百万。 你管这叫利息? 荣师傅说:“刀疤六这种人留着就是祸害,我们也是为民除害,劫富济贫。” 小杨说:“今天就该一刀解决了他。” 王老板笑嘻嘻地说:“他借了海哥四百万高利贷,海哥是个狠人,他要是还不上,就死定了。” 梅姐皱眉道:“你们别小看了刀疤六,他背后是海城查家的公子查明辉,海哥未必敢动他。” “查家真这么厉害?”小杨一脸不屑,扬了扬手里的刀,“给他来几刀,看他有多嚣张。” “你懂个屁!”荣师傅说,“这些世家大族要是怕你这把破刀,早就破产了。” 梅姐看着李沐尘说:“今天的事不会这么结束,刀疤六一定会回来报复。我们倒没什么,大不了一走了之,你打算怎么办?” 小杨说:“小李跟我们一起啊,今天不是合作愉快嘛。以后小李就跟着我,我教你学刀!” 荣师傅一马勺敲在小杨脑袋上:“就你那三脚猫的功夫,也敢收徒弟?小李要学,也是跟我学。” 王老板说:“跟你学什么?烧菜啊?人家小李一表人才,怎么能跟着你们当厨子。小李,你别听他们的,你拜我为师吧,我教你朱砂掌。” 几个人突然争抢起徒弟来。 李沐尘一时愣在那里,不知是受宠若惊,还是无言以对。 梅姐朝他们看了一圈,嘲笑道:“还收人家做徒弟呢,要不要脸?李公子刚才那一手偷天换日,你们谁能做到?” 王老板是亲历者,咂摸着嘴,说:“哎呀呀,我把这给忘了,小李,原来你也是千门高手。” 荣师傅和小杨没看到最后的赌局,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王老板就把那惊心动魄的一局绘声绘色的讲了一遍,听得荣师傅和小杨目瞪口呆。 “真的录像慢放都看不出来?”小杨一脸不肯相信。 梅姐说:“行了,啥也别说了。反正咱们也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李公子自有李公子的福气,咱就好聚好散吧。” “梅姐,你们真要走?”李沐尘问道。 “李公子,既然你也是同道中人,我就不瞒你了。” 梅姐认准了李沐尘是个千术高明的老千。 “我们几个手上都不干净,本打算躲到禾城来,开个小店,安安稳稳地过完下半辈子,可没想到,还是被人找到了。” “王宗生?”李沐尘问道。 梅姐点点头。 李沐尘想了想说:“其实你们不用走的。” “不走?”梅姐叹了口气,“我也想啊!可我们无依无靠,别看会几手功夫,在豪门世家和宗门大派眼里却什么也不是。我们只能在江湖里飘,只有江湖才是我们的依靠。” “我可以保护你们。”李沐尘说。 “你?” 梅姐微微一愣,眼中露出一丝惊讶。 王老板哈哈大笑道:“小李,你知不知道王宗生是什么人?那可是南派太极的掌门人,多年前,武功就已至化劲。我这样说,你可能没概念,来,你看……” 说着,他伸出手掌,掌心慢慢变成了朱红色,翻掌往地上一按。 坚硬的地砖上,赫然多了一个两厘米深的掌印。 “早年我是练铁砂掌的,后来改练朱砂掌,江湖上给了我一个诨号,叫铁手如来。你梅姐是千门出身,后来入武道,因为手巧,主练暗器,江湖上也有个诨号,叫千手观音。” 梅姐不满道:“你说这些干嘛?” “这不是让小李知道知道嘛。” 李沐尘却在心里暗笑,铁手如来,千手观音,这两人还真是一对。 荣师傅嗤笑道:“什么铁手如来,你自封的吧?小李你别听他的,他外号是笑面佛,你看他那张脸,这名字,一看就记得住。” 旁边的小杨撺掇道:“师父,你不展示一下绝活?” 荣师傅说:“行,就给小李看看。” 说罢从茶几上的果盘里拿起一个苹果,又从小杨手里拿过菜刀。 苹果抛起,刀光一闪。 苹果落入手中,还是那个苹果。 轻轻一捏,苹果裂成了七块,六个面各切掉了一块,中间剩下一个正方形。 也就是说,刚才那一闪,他已经劈了六刀。 大菜刀切小苹果,一式六刀,这刀法得有多快,多巧。 荣师傅劈完,把刀还给小杨,说:“我师父当年是荣门刀客,隐迹在饭店后厨。后来我继承其业,练得师父刀法之一二。在京城时,因为用一把菜刀切出过百花宴,因此得了个诨号,叫一刀春。” 看了一眼梅姐,又说,“其实你梅姐的外号也不叫千手观音,正号叫一枝梅。” 这回李沐尘是真乐了。 好嘛,这二位! 铁手如来,千手观音…… 一刀春,一枝梅…… 李沐尘严重怀疑,这些外号,是他俩自己给自己取的,就是为了和梅姐配对。 “那个王宗生比你们厉害?”李沐尘问道。 王老板和荣师傅对视一眼。 还是王老板开口: “如果只是王宗生,我们也未必就怕了。不就是内家鄙视外家嘛,我们几个联手,未必不能和他一战。但阿梅得罪的,不是王宗生,而是柳金生。” “柳金生又是谁?” “你没听说过武道宗师?” 李沐尘摇了摇头。 王老板说:“练武的最高境界,就是宗师。” “宗师之上呢?” “宗师之上?”王老板一愣,“那该是神仙了吧?” 荣师傅说:“还宗师之上呢,你以为宗师很多啊,放眼整个南江省,也只有两个宗师,一个是隐居钱塘的何长春,另一个就是甬城宗师柳金生。” 梅姐补充道:“柳金生不仅是宗师,他们柳家,还是甬城势力最大的家族。” “梅姐,你和柳金生结了什么仇?”李沐尘问道。 梅姐脸色一黯,侧过脸去,目光仿佛穿透了墙壁,看向了极其遥远的远方。 李沐尘知道她有难言之隐,便说:“这样吧,梅姐,你们先不走,等我三天,三天之后,你们再做决定” ------------ 第84章 他的不败纪录要终止了 马山回来的时候,李沐尘早已到家。 “你要的这些东西可真难买!我几乎把整个禾城都跑遍了。” 马山抱怨着,把一大包东西全部倒在了地上。 磷矿石、铁矿石、云母、玛瑙、石墨…… 金粉、黄铜、朱砂……还有两个二十年代的银元; 最后是一叠黄表纸、两支毛笔,以及一瓶雄黄酒。 李沐尘随手拿起一块石头,在手里掂了掂,又放下。 “怎么样,东西都没错吧?” 马山隐约猜到李沐尘要做什么。 李沐尘说:“品质一般,但在城里能买到这样的也不错了,反正够用。就是这朱砂和黄表纸差太多了。” 马山说:“那我再去买。” 李沐尘想了想,觉得叫马山置办这些东西,也实在难为他了,就说: “算了,马山哥,我来想办法吧,明天你去中介把房子过户手续给办了。” 说着把两个钱箱推到马山面前。 马山一愣,狐疑地打开箱子。 虽然李沐尘已经不止一次做出让他惊奇的事,但当他看到满满两箱子钱的时候,还是差点惊掉了下巴。 “我的乖乖!沐尘,你从哪儿搞了这么多钱?” 他不停的摇头叹息,“我现在信了,我真信了!” “什么你信了?” “我信你真能在三个月里办一场让林家满意甚至吃惊的婚礼,哦不,是订婚礼。反正,以后你说什么,我都信。” 李沐尘笑笑,说:“走,叫上丁香,咱们去吃顿好的。” …… 第二天,丁香给梅姐打了电话,得知亲民饭店继续营业至少三天,就去上班了。 马山则开着车去中介办手续。 李沐尘看着马山采购来的东西,思索着该去哪里买正宗的朱砂和黄表纸。 禾城应该也有修行人,但他接触到的只有赵家的吴贤,查家的赖士功,如果在狗场跟着婺州周利军来的那个藏巫也算的话,总共就三个。 关键是这三个人走的都非正道,已经被他杀死了。 想来想去,只有去找冯天明。这人交游广阔,认识的旁门人物肯定多。 李沐尘就给冯天明打了电话: “明叔,你知不知道哪里有卖正宗朱砂和黄表纸的地方?我有急用。” 明叔在电话那头沉吟片刻,说:“我倒是知道个地方,那里的东西一定正宗。这样吧,你先到我这里来吃个便饭,我正好找你谈点事,下午我带你过去。” 李沐尘说:“行,你把地址发我,我一会儿过来。” 明叔说:“不用,我让周娜来接你。” 大约中午边的时候,周娜开着车来接李沐尘。 把他带去了冯天明的一处私人会所。 吃饭的时候,冯天明笑着问李沐尘:“李先生,你要丹砂黄纸干什么,不会是画符驱鬼吧?” “画着玩。”李沐尘随口答道。 “你还会这个?”周娜有些好奇地看着李沐尘。 李沐尘说:“在山里跟师父学过一点。” 周娜就说:“那你会看风水吗,什么时候帮我去看看,我有个朋友,诸事不顺,她怀疑自己住的房子有问题。” 李沐尘不置可否地说:“看机会吧。” 周娜也就不再多提。 饭吃到一半,冯天明对李沐尘说:“李先生,不知你还记不记得洪天成?” “记得,南派太极嘛。”李沐尘说。 冯天明微一沉吟,说道:“洪天成败在李先生手上,如今南派太极掌门人亲自来了禾城。照理说,在禾城,你们都是客,又都和冯某有些关系,我该从中斡旋调停才是。但是,不瞒李先生,他们一派掌门亲自来了,不找回一点面子恐怕是不会走的,所以……” “所以什么?”李沐尘笑问道,随后眉毛一挑,“是想让我低头认错么?” 冯天明见李沐尘面色不善,连忙否认,说:“非也非也,我知道江湖规矩,死生事小,面子事大,又怎么会让李先生主动低头呢。我是想,李先生是不是出去避一避好。正好南疆那边有一场大型的赌石活动,先生有兴趣的话,我陪你一起去,就当出去散散心,运气好的话,还可以弄点钱。” 李沐尘一皱眉,说:“赌石赚钱可以,但现在不是时候。明叔不必为难,王宗生如果想来找我,就让他来好了。” 冯天明一愣,他刚才并没提及王宗生的名字。 “李先生认识王掌门?” “有过一面之缘。” 冯天明点点头:“既然你们认识,那就好办了。要不要我来安排,大家见个面。” 李沐尘微微一笑,说:“这样吧,他不是想找回面子嘛,那就三日后,我和他比试一场好了。” 冯天明大吃了一惊。 王宗生可是南派太极掌门,号称半步宗师。 放眼整个南江,除了少数几个人,谁敢说能赢王宗生? 可是看李沐尘如此自信从容的样子,好像是胸有成竹。 不知他是真有这样的实力,还是不知道王宗生的厉害? “那……具体的时间,地点,和比武规则呢?”冯天明问道。 “随他。”李沐尘淡然道,“反正三天内都可以。” 冯天明更是吃惊,这个李沐尘,已经不是自信能形容了,简直是狂妄。 连规则都随对方提,这是有多狂才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李先生,这可不是开玩笑的。王掌门是南派太极掌门人,已经很多年没有败过了。”冯天明好意提醒道。 “那可能,他的不败纪录要终止了。” 李沐尘笑了笑。 “明叔,你不妨外围开个盘口,或许能赚一点。” 冯天明哑然无语。 开盘口? 估计百分之九十九的人会押王宗生赢的。 不过这倒是个好主意,只是赔率需要好好设计一下。 …… 海州大酒店。 保安站得比平时笔直了几分,服务员脸上的笑容也比平时更加灿烂。 董事长张东恒意气风发,亲自站在酒店门口当起了迎宾。 站在他身边的,除了酒店的其它高层管理人员,还有永青集团的公子张一平。 张一平略有些紧张。 今天是永青集团的大日子,也是他张一平的人生机会 海州酒店是永青集团控股的五星级酒店,也是永青集团旗下,除了永青大厦之外最重要的资产。 而就在今天,申州陈氏家族的公子陈文学将代表陈家,在海州大酒店的总统套房里会见禾城各大家族和企业的负责人,洽谈陈氏家族在禾城投资的第一个合作项目。 张一平很清楚,这样的机会不常有,甚至可以说绝无仅有。 申州陈氏,那可是真正的申州豪门。 禾城的这些世家,在申州豪门面前,还不够看的。 如果能够和陈公子交上朋友,因此而和申州陈氏搭上关系,那对他,乃至对整个永青集团的未来都将有很大的帮助。 而且今天,禾城各大家族都会派代表来。 这些,都是各大家族中举足轻重的任务。 甚至就在刚才,赵家家主赵四海,竟然亲自来了。 张一平不禁感慨,同样是公子,他和这位陈公子的差距也太大了点。 平时,那些世家高高在上,何曾把他放在眼里。 哪怕他爸,永青集团的董事长张根茂,在这些世家面前,也是低声下气。 而现在,人家陈公子只是在这里发个通知,各家就主动上门来了。 就在这时,一辆迈巴赫停在了酒店门口。 张一平看着这车牌号有点眼熟。 而他旁边的张东恒,则已经快步迎了上去,亲自打开了车门。 看见车上下来的人,张一平再次惊呆。 林家家主,居然也亲自来了! ------------ 第85章 让你女婿来谈 “林董,您真是稀客呀!” 海州酒店的董事长张东恒满脸堆着笑,伸出手去和林秋声握手。 林秋声和他轻轻握了一下,说:“张总客气了。” “林董,这是我大哥的儿子一平,现在也在酒店做事,今天的会务,基本都是他安排的。” 张东恒特意把张一平介绍给林秋声。 “林叔叔好。”张一平上前招呼道,“我和曼卿是朋友,我们见过的。” 林秋声记得林曼卿提起过张一平,好像女儿对他的印象并不太好,就只是出于礼貌,微微点头。 即使这样,张一平也已经受宠若惊,一脸的惊喜,仿佛和林曼卿的关系又进了一步。 “林叔叔,我们专门为林家准备了贵宾房,我带你过去。”张一平说。 林秋声抬腕看了眼表,说:“我和陈公子约定的时间马上到了,直接带我去见陈公子吧。” 张东恒迟疑道:“林董,恐怕要您等一等了。钱塘来的人谈到现在都还没出来,赵家主比你早来了一个小时,也还在等呢。” 林秋声吃了一惊,赵四海也亲自来了? 他原本以为以家主身份亲自出面的,应该就他一个,看来今天将是一场恶仗。 “钱塘来的是哪家?” “袁家。” “袁家?”林秋声再次感到吃惊,“来的是谁?” “是袁家的公子袁世杰。林董您……不知道?” 张东恒有些奇怪地看着林秋声,袁家和林家可是亲家啊。 林秋声皱起了眉头,袁世杰来找陈文学谈合作,居然事先招呼都不打一声。 如果两家联手,有很大的把握谈成和陈家的合作。 现在看来,他们不但不想联手,甚至可能会在背后摆一刀。 就这,还有脸找人来提亲! 林秋声有些恼火,但脸上不露声色,哈哈一笑,说:“那就让小辈们先谈着,我去和赵家主叙叙旧。” 张东恒连忙说:“行,那我带你去见赵家主。” 便当先带路,去了赵四海休息的贵宾厅。 两大世家的家主聊天,张一平当然没资格作陪,所以只送到了电梯口,就回了酒店大厅,等待下一波客人。 这时候一个人影贼头贼脑的从门口进来,被保安一把揪住。 “哎,我是张公子朋友,你们凭什么拦我!”那人叫喊着。 张一平听见声音,连忙跑过去,一看,正是周旭。 他把周旭带进了大堂,说:“你怎么来了?今天酒店招待重要客人,管的很严,你鬼鬼祟祟的,难怪保安要拦你。” 忽然看到周旭脸上和脖子上有淤青,皱眉道:“这些保安有点过分了,怎么把你弄成这样,哼,我一会儿找他们队长,把那个保安开了。” 周旭连忙摆手道:“跟他没关系,我身上的伤不是他弄的。” “那是怎么回事?” 周旭就把自己去亲民饭店,后来在弄堂里被一群混混暴揍的事说了一遍。 说完,一副意气难平的样子。 “张哥,你说过要罩我的,我可是报了你的名号的,我咽不下这口气!” 张一平听完直皱眉,问道:“搞清楚打你的是什么人了吗?” 周旭说:“我上哪儿问去?那天巷子里黑咕隆咚的,长什么样都没看清。他们让我别打他们老大女人的主意,我寻思着,他们说的老大的女人,不会是丁香吧?” 张一平笑道:“这有什么不会的,你怎么看上丁香的?就许你看上,不能别人看上?肯定是她和那个混混好上了呗。” “不,不会的!”周旭摇头道,“丁香那么纯,不会和混混好上的。” “周旭,醒醒吧,你也不是小孩,这年头,哪有什么纯真,无非是钱给没给够。” 周旭还是不太相信。 张一平摇摇头,说:“行了,到时候我找人帮你摆平。今天是申州陈公子和各大家族谈合作,只要今天我把陈公子伺候好了,以后就能飞黄腾达,你那点破事,都不是事。” “真的?”周旭大喜。 “你见了丁香,有没有见到那个姓李的?” 张一平对林曼卿还是念念不忘。 “见到了。”周旭一脸鄙夷地说,“就和丁香一块儿,在一个小饭馆里做服务员。” “就只是个服务员?”张一平有一点意外,“你没弄错吧?” “怎么可能弄错,我的让他给我点菜来着。”周旭说,“要不要找人去教训一顿,替你出出气?” “不用了,这种人,不值得本公子放在心上。”张一平放松的笑起来,搂住周旭的肩说,“走,我给你开个房间休息,一会儿我带你去吃自助餐,今天的菜品平时可是吃不到的。” …… “赵家主,咱们可是好久不见了!”林秋声一进门,冷冷地看着赵四海。 赵四海脸色变了变,堆出一张笑脸,道:“林董,好久不见,老爷子一向可好?” “托您的福,老人家身体很好。”林秋声冷笑一声,“善恶有报,时候未到。有些小人,用宵小伎俩害人,终会害死自己的。” 赵四海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站在门口的张东恒听出了火药味。 他可不希望林赵两家在这里火拼起来,万一弄出什么事来,不是海州大酒店和永青集团能承受的。 就上来做和事佬:“二位家主,难得到我这小店相聚,我看陈公子也还早,要不我给安排点节目,咱们乐呵乐呵?” “不必了!”赵四海突然站起来,深吸了一口气,对林秋声说,“既然林董来了,我就先走了。以后在生意场上,但凡和林家碰面,我赵家退避三舍!” 说罢,一甩手,转身走出了厅门。 这一下,反倒弄得林秋声不知所然。 而张东恒却有点吃惊。 赵家和林家实力从来不相上下,怎么赵四海今天和林秋声一见面就认怂了,甚至说出了退避三舍这样的话来? 这是个重大信号啊! 禾城的天,是不是要变了? 林秋声内心也很吃惊。 赵四海这个人他太了解了,作风强硬,敢作敢为,是出了名的难惹。 退避三舍? 发生了什么,能让赵四海做出这样的让步? 难道…… 林秋声想起了林云回来说过的一些话,当时他们听了以为是小孩子在吹牛。 …… 半个小时后,林秋声在总统套房内见到了陈文学,以及陈家派来的商业团队。 林秋声准备了详细的合作方案,并且给出了相当优厚的条件。 按他原来的设想,他以家主身份出面,加上这份方案,足以打动陈家。 可是,陈文学并没有表现出激动或者很满意的态度来。 “林家主,感谢您能亲自来洽谈今天的合作。” 陈文学说话文质彬彬,人如其名,自带着一股优雅气。 “但是,从合作方案来说,您相比其他几家并没有太大的优势。尤其是钱塘的袁家,他们提出的方案,让我们很难拒绝。” 林秋声说:“我承认,袁家的整体实力是优于我们的,但他们的势力主要在钱塘,陈公子既然要在禾城投资,应该知道,我们在禾城才是最具实力的家族。” 陈文学点头道:“没错,起先我们也是这么想的。但是袁家的计划让我改变了看法,如果我和袁家联手,打通申州和钱塘市场,禾城只是申州和钱塘之间的一条纽带而已。而且,袁家和你们,不是亲家吗?我和他们合作,对你们也是有利的。” 林秋声的脸色有几分难看。 这话让他很难反驳。 禾城的确是夹在申州和钱塘中间,很多产业,都是要仰别人鼻息的。 如果申州和钱塘的大产业形成良性合作,对禾城整体来说是有好处的,但对他们这些地方豪强来说,是好事还是坏事,就很难说了。 他还没想好应对的话,陈文学又说了: “而且,我听说林家最近的生意不是很顺,很多项目都出了问题,这里面就包括林家主方案里提到的产业。” 陈文学微笑的看着林秋声。 “陈公子,我想你应该能感受到我们林家的诚意……” 林秋声还想再争取一下。 陈文学却抬手阻止他继续说下去。 “我知道你很有诚意。这样吧,林家主,我再给你们半天时间,回去修改一下合作方案。不过,我觉得我和您之间可能有代沟,你们还是换个人来吧。” “换人?” 林秋声一愣,感觉有点屈辱。 不过为了林家的利益,他决定隐忍。 “陈公子想和什么样的人谈?” “我喜欢和年轻人谈,你们林家不是有个女婿吗,让他来谈吧。” ------------ 第86章 死马当活马医 林秋声憋屈地回到家,一把将合同摔在桌子上。 严慧敏看他脸色不对,安慰道:“怎么了,秋声,没谈成?没谈成也没什么,不就是一次合作么,以后有的是机会。” “要只是没谈成也就算了,那位陈公子竟然让我换个人去谈,岂有此理!”林秋声气道。 “换个人?”严慧敏好奇道,“他要换谁?难道要老爷子亲自出马?俗话说,强龙不压地头蛇,陈家势大,可他一个小少爷,就想和我们老爷子平起平坐,未免太过分了!” “他倒不是要老爷子去。他……,他要林家的女婿去谈。你说,这是不是对我的羞辱?” “女婿?” 严慧敏忽然想到了一个人,可又觉得太不可思议,赶紧把这想法抛诸脑后。 “他想和哪个女婿谈?” “哪个女婿也代表不了林家!”林秋声咆哮着,又深吸一口气,“我去和老爷子商量商量。” …… “林家的女婿……” 林尚义听完林秋声的汇报,沉吟起来。 “蝉鸣,你怎么看?” “生意上的事,还是让秋声自己做决定吧。”林蝉鸣建议道。 林秋声感激地看了 林蝉鸣一眼,说:“爸,蝉鸣叔,不管陈公子怎么想的,为了林家的利益,我们总要试试。” “那你觉得该派谁去?”林尚义问道。 林秋声说:“林家女婿不少,够身份,今天又能赶过来的,就只有大姐夫和四妹夫。” 林尚义点了点头:“那就让他们两个都过来,你去准备好方案,先让明春去谈,如果明春不行,再让国成去。虽然袁家另有打算,可陈公子既然挑明了和林家的女婿谈,袁国成也只能代表我们林家去。就是委屈你了,秋声!” 林秋声明白父亲的意思,哽咽道:“爸,我没什么,最近林家的生意确实出了问题,我的责任重大。只要对家族有利,我受点委屈不算什么。” 旁边的林蝉鸣忽然说道:“你们有没有想过,陈公子说的林家女婿,会不会是指另一个人?” “谁?”林尚义和林秋声同时问道。 “李沐尘。”林蝉鸣说。 林尚义一愣,失笑道:“蝉鸣,你未免太看得起他了吧?” 林蝉鸣也自嘲地笑笑:“我只是突然想到,随口一说。” 林秋声摇头道:“绝对不可能的,陈公子怎么会和李沐尘认识?何况李沐尘现在还不是林家的女婿。他虽会一些奇术,但对经商一无所知,陈公子再纨绔,也不至于这么乱来。” …… 海州大酒店。 周旭跟着张一平美美地吃了一顿高级自助餐。 “张哥,今天的菜真是不错。”周旭意犹未尽地说。 张一平说:“这算什么呀,送到楼上总统套房的才叫真正的大餐呢,我们是沾了人家陈公子的光了。” “我主要是沾张哥的光。”周旭嘿嘿笑道。 张一平很享受,拍了拍周旭的肩膀说:“放心吧,跟着张哥混,以后有你风光的时候。” 这时,门口又一辆豪车停下。 张一平连忙和张东恒他们一起迎了出去。 来的是沈明春。 沈明春意气风发,一路仰着头,除了和张东恒握了一下手,就没理会其他人,包括张一平。 张东恒陪着沈明春上去了。 张一平回到休息区。 “张哥,菰城沈家也来了?”周旭问道。 张一平说:“他是代表林家来的,好像陈公子指明了要和林家女婿谈。” 周旭奇道:“林家家主的分量,难道比不上一个女婿?” 张一平也觉得好笑,只是这种事,他没资格参与,不知其中内情,也不好多说。 没过多久,沈明春就下来了。 上去时雄赳赳气昂昂,下来时如斗败了的公鸡。 板着脸,低着头,蔫不拉几的。 沈明春走后不就,袁国成来了。 比沈明春幸运的是,他见到了陈文学,但是陈文学并不打算和他谈。 “袁先生,你们袁家已经出具了一份非常吸引人的合作方案,我正在考虑之中,如果您是代表袁家来的,那么大可不必多此一举了。至于林家,麻烦您回去转告一声,林家如果没有别的女婿了,那就不用再谈了。” 这是陈文学的原话。 袁国成对这个结果很满意。 临走之前,他笑着对陈文学说:“陈公子,林家那边你不用再等了。选择袁家合作,不会让你失望的。” 回到北溪山庄,袁国成把陈文学的话原原本本地告诉了林老爷子。 他相信,这笔生意,林家已经没机会了。 林秋声非常失望。 这是他人生中晦暗的一天。 林尚义叹了口气说:“算了,陈家虽然把持着申州的海运,可在禾城,也未必能掀起什么风浪来。” 林蝉鸣说:“老爷,你真的不考虑一下沐尘?” 沈明春和袁国成都愣了一下。 “姓李的小子?”袁国成冷笑道,“他有什么资格代表林家?” 沈明春也说:“是啊,他什么都不懂,听说还在小饭馆当服务员,让他代表林家去,会不会太丢份了?” 林尚义说:“丢不丢脸在其次,生意嘛,关键是陈公子会和他谈吗?即使存在这种可能性,你让我怎么开口求他?” 林尚义看向自己的儿子,问道:“秋声,你的意见呢?” 林秋声沉默片刻,说:“死马当活马医,就让他试试吧。” …… 李沐尘接到林秋声电话的时候,正坐着冯天明的车,在赶往天星观的路上。 冯天明说,天星观的住持张道远就是符箓派的高人。 要说丹砂黄纸,天星观的如果不正宗,那就没有正宗的地方了。 禾城各大世家和有头有脸的人物,每年都要去天星观祈福。 张道远也经常下山,帮人家襄灾去祸。 冯天明一路给李沐尘介绍着。 李沐尘听得出来,这个张道远,在禾城上流社会很有影响力,看来是有些道行的。 电话响起,是一个陌生号码。 李沐尘接起来,听到对面是林秋声的时候,感到有些意外。 听明白来林秋声的意思后,李沐尘直接拒绝了: “林叔,我不懂商业运作,也不擅长谈判,更代表不了林家。您还是另寻高明吧。” 他听见林秋声叹了一口气,语气中竟有些苍老: “沐尘,这次合作对我们林家很重要,你就当帮我个忙,去试试吧。成不成的无所谓。” 李沐尘有些好奇,是什么合作,让林秋声放下身段来求他。 “对方是谁?” “申州陈家。” “申州陈家?” 李沐尘好像明白了什么。 “行,我答应你,不过我现在有事,要迟点过去。” ------------ 第87章 仙人驾临 到了天星观,迎门的是一个年轻道人,把他们带进偏厅。 “师父正在练功,请几位稍候。”道人给他们上了茶,就退了出去。 李沐尘看见偏厅侧门上贴着符,上去看了一眼,果然是好纸好砂。 等了半天,张道远才姗姗来迟,朝冯天明拱手道:“冯二爷大驾,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李沐尘神识扫过,见张道远身上虽有真气流动,但气机平散,显然刚才并没有练功。 看来迟出来,只是为了保持身份的神秘和尊贵罢了。 冯天明也拱手道:“打扰了道长清修,该恕罪的是我。今天我带了一位朋友来,想来贵观求一些丹砂黄纸。” “到道观来寻丹砂黄纸,除了作符,我还真想不出还能做什么用。” 张道远看向李沐尘,“看来也是同道中人了,不知先生怎么称呼?” “李沐尘。”李沐尘说。 张道远微微一愣,上下打量了李沐尘几眼。 他身边的年轻道士忽然指着说:“原来你就是李沐尘!” “张道长认识李先生?”冯天明讶然道。 张道远哈哈一笑:“哪里哪里,小道隐居于此,哪能得识李先生。只是前几天林家满世界找一位姓李的道长,想必就是这位李先生了。” 李沐尘微微一笑,没有多说什么。 张道远就问:“不知李先生在哪方仙山宝地修行?” 李沐尘说:“昆仑。” 张道远呵呵一笑,说:“李先生真爱开玩笑。” 李沐尘也不解释。 他认识不少符箓派的高人,不过张道远的道行太浅,级别太低,和他解释也没用。 张道远见李沐尘不说话,心中有些不悦,就对身边的弟子说:“去拿些丹砂和黄纸来给他。” 弟子走出去了。 屋子里陷入了沉默,气氛略显尴尬。 冯天明就打破沉寂,说:“张道长,我最近总感觉气闷心烦,想请道长帮我看看。” 张道远笑道:“我看二爷鸿运当头,最近当遇贵人。身体上的小毛病,无需担心。我给你画一道符吧。” 冯天明喜出望外,平时要张道远赐一道符可不容易,没想到今天他主动开口。 “那就多谢张道长了。” 小道士拿了一包朱砂,一罐调制好的朱砂墨,和一沓裁剪好的黄表纸过来。 张道远拿起旁边笔架上的毛笔,蘸了朱砂墨,开始画符。 只见他笔走龙蛇,运笔如飞。 就连李沐尘都不得不承认,这道士画符的动作,太漂亮了。 可惜,真正的仙术,并不是拿来给人看的。 张道远这一手,在外行眼里,的确有几分高人风采。 只是在李沐尘眼里,除了动作洒脱之外,就一无是处了。 张道远画好了符,把符给了冯天明。 冯天明接过符,千恩万谢。 张道远朝李沐尘看了一眼,见李沐尘毫无反应,嘴角露出一丝鄙夷的笑容。 这张符,他故意少画了一笔。 只要是符箓门的弟子,一眼就能看出来。 张道远断定,李沐尘只是到禾城豪门来圈钱的江湖术士。 冯天明付了钱,准备告辞。 李沐尘却突然说:“我要试试这朱砂好不好。” 说罢,也不用笔,就用手蘸了点朱砂墨,在黄表纸上涂抹起来。 不一会儿,纸上也就被他乱七八糟地画了一通,仿佛孩童的涂鸦。 “李先生,这朱砂如何?”张道远笑问道。 李沐尘说:“还行,就是调制得稀了点。” 张道远冷哼一声,说:“那就麻烦李先生回去自己调制了。送客!” 李沐尘和冯天明一起出了门。 忽然,那小道士又跑出来,把冯天明叫过去,一通耳语。 李沐尘离得远,但他的耳力哪有听不见的。 那小道士说:“冯二爷,我师父让我提醒你一声,这个李先生,是个江湖骗子,您小心点。” 冯天明将信将疑地朝李沐尘看了一眼。 看着他们开车走了,小道士才回去,向张道远复命。 小道士问道:“师父,这姓李的真是骗子?” 张道远端着青花茶盏,轻轻吹着茶汤上的浮沫,悠然道:“他连最基本的符都看不懂,你再看看他画的那个符,那能叫符吗?” 小道士看了一眼桌上李沐尘留下的“鬼画符”,噗嗤笑出声来。 伸手去拿,刚一碰符纸,只觉手指一麻。 他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忽听一声惊雷炸响,轰隆一声,把张道远吓了一跳。 “出去看看。” 张道远急忙忙放下茶杯,茶水溅出,正落在李沐尘画的那张“鬼画符”上。 二人走出屋子,却没注意到身后,那张符纸在茶水中缓缓融化,纸上的笔画竟化作了光芒,冲天而起。 张道远站在院子中间,抬头看见头顶几道金光飞过。 “平地惊雷,剑气飞天!” “快!快!快拿香来,这是有仙人驾临之兆,我要焚香祷告,恭迎仙驾!” 小道士急忙拿来了香,给张道远点上。 张道远跪在院子的地上,把香举过头顶,口中念念有词。 …… 李沐尘把丹砂黄纸拿回了家,才打了个车,匆匆赶往海州大酒店。 到了酒店门口,李沐尘就被保安拦住了,询问他干什么。 张一平和周旭正在酒店大厅里聊天。 周旭一眼瞥见大门外有个身影有几分眼熟。 他捅了捅张一平,示意道:“张哥,你看外面,那是不是李沐尘?” 张一平朝外一看,可不是吗,就是李沐尘,好像是要进来,被保安拦住了。 “走,去看看。” 二人来到大门外。 “怎么回事?”张一平问道。 保安见了张一平,立刻立正,说:“张少,这人说是代表林家来和陈公子谈生意的,我看他是坐出租来的,所以多问了几句。” “代表林家?”旁边的周旭尖声笑出来,“李沐尘,你不是在亲民饭店当服务员么,什么时候成了林家代表了?你们饭店把林家收购了?” 说到这里,他笑的眼泪都快出来了。 保安一听说: “幸亏张少和您的朋友来了,不然我差点就被他骗了。” 然后嫌恶地就要赶李沐尘走。 张一平也觉得很好笑。 不过他还是保持着一个上流社会的公子哥应有的风度,阻止了保安,对李沐尘说: “你这个理由也太牵强了,没人会相信的。如果你是来住店的,我们欢迎,不过我提醒你,海州是五星级酒店,房间很贵的。” ------------ 第88章 一会儿别求我 “住过五星级大酒店吗?”周旭面带讥讽地看着李沐尘。 “五星级啊……”李沐尘仰起头,看着大楼整洁光滑的外立面上闪耀的阳光,“还真没住过呢。” “哦,我忘了,你刚从山里来,山里,应该没有这么高的楼吧?”周旭继续嘲讽道。 张一平嘴角带笑,说:“没关系,不是谁都住得起五星级酒店的,你没住过也正常。这样吧,你要是想住,我给你开个钟点房,让你体验一下。” “张哥就是大方。” 周旭竖起大拇指。 李沐尘摇了摇头,说:“算了,我不是来住店的。” “那你是来干什么的?” “我说过了,我是代表林家来和陈公子谈生意的。” “李沐尘,你脸皮怎么这么厚?想上去巴结陈公子,也找个像样点的借口。陈公子是你想见就能见的吗?”周旭冷笑道。 李沐尘有点不耐烦了,说:“算了,我跟你们说不着,这酒店是对外营业的吧,我进去是我的自由吧?” 张一平说:“本来你进店是你的自由,但陈公子是酒店的贵客,你要去打扰他,那就不行了,我不能让你进去。” “你有这个权力?”李沐尘看着张一平。 “不好意思,永青集团是海洲大酒店控股大股东。”张一平嘴角露出一丝骄傲的笑容,“我现在,是海洲大酒店的副总裁。” “那么说,就是不让我进咯?”李沐尘问道。 “如果你再坚持说你代表林家来见陈公子的话,那我不能让你进去。”张一平说。 “张哥,和他这么客气干嘛,让保安把他轰走不就完了!”周旭说。 李沐尘淡淡一笑:“行啊,一会儿你们可别求我进去。” “哈哈哈……”周旭放声大笑,“张哥,你听见没,他说我们要求他进去!哈哈……” 张一平也忍俊不禁,摇头道:“算了,我们进去吧,我不想看见他。” 又交代保安,“你看好这个人,别让他溜进去。” “张少放心。” 保安答应一声,用盯贼一样的目光盯着李沐尘。 李沐尘左右看了看,发现酒店大门旁边的花坛边沿挺宽,就到那里坐了下来。 保安死死地盯着他,酒店外面并没有不让人待的规定,所以他也只能看着。 李沐尘拿出手机,拨通了蔡伟民的电话。 “菜头,我是李沐尘。” “李公子!您有什么吩咐?” 电话那头的蔡伟民十分激动,声音都有点发抖。 他现在根本不敢和李沐尘联系,就算送钱,也只敢送到马山那里。 “你有申州的陈公子的电话吧?” “有。” “你给他打个电话……” 李沐尘挂了电话,就在花坛边静静地坐着。 正好,已经好多天没有练功了,就干脆闭目养神,运转起了周身真气。 …… 张一平靠在休息区的沙发上,放松的架起了腿。 “应该不会有人来了。一会儿我就上去请陈公子,今天我给他安排的晚餐,一定会让他满意的。” 他自言自语地说。 “张哥,你陪陈公子吃饭,能不能带上我?”周旭露出一脸谄媚地笑容。 张一平慵懒地说:“这次就算了,陈公子不喜欢生人,我为了准备这顿晚餐可费了不少心思呢。” 周旭嘿嘿地笑着:“那行,下次,下次。” 就在这时,张一平的电话响了。 楼上的经理通知他,陈公子下楼了。 张一平一个翻身从沙发里坐起来,连忙整了整衣服,一路小跑向电梯。 电梯门打开,陈文学从电梯里冲了出来。 “陈公子!”张一平躬着身,正想说已经准备好了晚宴的事。 陈文学却连看都没看他一眼,从他身边掠过,跑向了大门。 顾言洲紧紧跟在他身后,寸步不离。 接着,是陈家的商务团队成员,鱼贯而出。 “陈公子……” 张一平呼喊着,不明白陈文学这么急跑出去干嘛,就跟了上去。 陈文学冲出大门。 保安们知道这位是大人物,海洲大酒店这几天所有人都绷紧了神经,就是为了伺候好这位爷。 没有人敢问,更没有人敢拦。 陈文学站在大门口,东张西望,忽然看见了旁边花坛边坐着的李沐尘。 他惊喜又放松的吁了一口气,走到花坛边,笑道:“终于把你等来了!李公子,要见你可真不容易。” 李沐尘也笑道:“哪有你陈公子的排场大,我要见你,人家进都不让我进,只能坐在这里等你了。” 陈文学一愣,随即怒道:“这些人怎么敢这样!我们进去,看谁敢拦着。” 李沐尘却阻止道:“算了,我看这里也挺好,空气清新,你要是不嫌弃,我们就坐在这里谈。” 陈文学忽然明白了什么,哈哈一笑,说:“行,那就在这里谈。” 便在李沐尘身边坐了下来。 顾言洲朝李沐尘一欠身,恭敬地叫了声:“李公子!” 李沐尘看着顾言洲,皱眉道:“顾老,前几天看你身体挺好的,怎么今天好像受了内伤?” 顾言洲一脸佩服,道:“真是什么都瞒不住李公子,我的确是受了点伤,不过没什么大碍。” 李沐尘点点头,说:“没事就好,过几天我做几颗丹药给你吃。” 顾言洲大喜。 他是见过李沐尘出手的,那可是仙家手段,他给的丹药,岂是普通之物。 连忙道:“多谢李公子。你们慢慢聊,我给你们警戒。” 说罢往旁边一站,扫视周围,目光凌厉,不怒自威。 这一幕,把追到大门口的张一平看得目瞪口呆。 他身边的周旭张大了嘴,惊讶地说不出话来,好半天才说:“张哥,这什么情况?” 张一平也纳闷,这陈公子怎么会认识李沐尘,看上去好像还很熟的样子。 这时候,陈家的其他人也到了了酒店门口。 陈文学招了招手,他们就都走了过去。 于是,在海洲大酒店门口,就出现了非常有趣的一幕—— 两个年轻人坐在花坛沿上,一群穿着精致的明贵西装的男女围着他们,有的坐在两边,有的弯腰站着,有的则干脆蹲在地上。 还有一位穿着唐装的威严老者,背着手站在一边,目光如鹰。 而酒店的保安和工作人员则在他们外围围了一圈,谁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曹,这小子到底走了什么狗屎运!”周旭愤愤不平,“张哥,现在怎么办?” 张一平深吸了一口气,他知道,必须低头认错。 这口气再咽不下去,也得咽下去。 得罪了陈文学,可不光得罪了申州陈家,还得罪了今天所有来和陈家谈合作的大佬。 张一平走到花坛边,努力挤出一个笑容,躬身道:“陈公子,各位,我们酒店特意为几位准备了特别的晚宴,再过一会儿就要开席了,请大家先到楼上贵宾厅去坐吧。” 陈文学看了一眼李沐尘,见李沐尘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就猜到怎么回事了,不禁好奇地抬头看向张一平。 他想看看,究竟是多愚蠢的人,才会把李沐尘这样的人物阻挡在酒店的大门之外。 看见陈文学脸上那不怀好意的笑容,张一平紧张得直冒汗。 “陈公子,李……”张一平感觉嘴唇被502胶住了似的难以开口,“李……李先生,这里风大,二位还是到楼上去吧!” 李沐尘终于抬起了头,看了一眼酒店大楼光滑的外立面。 夕阳的余辉照在外墙玻璃上,闪耀着奇异的光芒。 “五星级酒店啊,刚才好像有人不让我进去呢!” ------------ 第89章 魔幻的一幕 张一平涨红了脸,说:“对不起,李,李先生,我不知道您和陈公子认识,还以为……” “我觉得这里挺好。”李沐尘打断了他的话,“陈公子,你说呢?” 陈文学附和道:“挺好!只要李公子说好,那就一定是好。” 张一平愣了。 李公子? 申州的陈公子居然称呼他为李公子! 这位可是连林家家主都不给面子,菰城沈家的沈明春上来连面见不着的主啊! 李沐尘不是在小饭馆做服务员吗,什么时候成了“李公子”了? 早有人报告了海洲大酒店的总经理张东恒。 “怎么会搞成这样?” 张东恒听说后气得直跺脚。 接待申州陈家的三少爷,这是何等大事! 禾城五星级酒店可不止海洲一家,论档次和地位,海洲并不是最高的。 陈公子能选择海洲,那是海洲的荣幸。 更何况,陈公子要在这里会见禾城乃至钱塘各大家族的代表。 这次事情办好了,海洲,乃至永青集团都能更上一层楼。 办不好,大家都要跟着倒霉。 海洲大酒店为了这事,上上下下忙活了多少天,生怕出一点差错。 林家人走后,张东恒以为没什么事了,只要安排好今天的晚宴,就可以圆满地画上一个句号。 即使这样,他还是让张一平在一楼大厅守着,防止出现意外。 可没想到,这个意外,就出在了张一平身上。 张东恒带着酒店的高层,一路小跑到了大门口。 问清楚了怎么回事后,狠狠地瞪了张一平一眼。 要不是集团董事长张根茂的儿子,他真想一巴掌扇过去。 他分开人群,想要到陈文学身边去。 突然眼前人影一闪,顾言洲挡在了他面前。 张东恒连忙说:“顾老,不好意思,我失礼了,失礼了!陈公子,晚宴快开始了,咱们进去坐吧!” 陈文学伸了个懒腰,说:“我还真有点饿了。李公子,要不咱们吃点?” 张东恒一听,提在嗓子眼的心终于放下。 只要人进去了,不管什么错都能弥补。 张一平也松了一口气。 李沐尘说:“吃点就吃点,让他们送到这里来吧。” 张东恒吓了一跳,连忙说:“这可不行,菜都是厨师现做,我们今天特意从从法国空运了一批材料,还从申州请来了米其林的厨师……” “我倒觉得这是个好主意!”陈文学拍了拍花台,“就在这儿,蹲在地上,吃着米其林厨师做的法国餐,想想都有意思。” 张东恒苦着脸:“这怎么可以!” 张一平则有些怨恨的看了李沐尘一眼。 李沐尘说:“人家不愿意,咱们可以叫外卖嘛。” 陈文学说:“也可以,那就叫外卖。” 张东恒连忙摆手:“二位,二位爷,不用点外卖,我马上让人安排,把菜送到这里来。” 他是真怕呀。 陈家少爷来海洲大酒店,坐门口点外卖吃? 这要是传出去,酒店明天就关门得了。 张东恒走出人群,让手下去安排菜肴,然后给张根茂打了电话。 这事儿,已经不是酒店的事了,永青集团也会受到影响。 何况,祸是你张根茂的儿子闯的,你不来谁来。 另外,他还给林家打了电话。 这个姓李的不是说代表林家来的嘛,不管是不是真的,告诉林家总不会变的更坏了。 夕阳终于收起了映在玻璃幕墙上的最后一点余光,夜幕降临。 树上的蝉还在嘶鸣,草里的虫儿也不甘示弱地叽叽叫唤起来。 海洲大酒店打开了所有的灯,灯光一片繁华,把大门外照得亮如白昼。 一辆大型餐车被推出来。 就在门外璀璨的夜色中,摆起了一张五米长的临时餐桌。 周围摆满了鲜花。 桌上点着蜡烛。 名贵的银质餐具整齐地摆放在桌子上。 一道接一道的菜被送上来。 香气弥漫在夜色里。 张东恒去请陈文学和李沐尘吃饭。 两个人却自顾自在那里谈笑风生,理都没人理他。 张东恒就干脆不管了。 他在等张根茂来,谁闯的祸,谁来承担,他才不想背锅。 一辆大奔疾驰而至。 酒店的工作人员都认出来,这是他们大老板的车。 张根茂几乎是从车里跳出来的。 到了现场,不由分说,啪就打了张一平一个嘴巴。 然后才过去给陈文学和李沐尘道歉。 “两位公子,在下教子无方,请大人不记小人过,别和犬子一般见识。” 周围的人都恍如在梦里。 这可是永青集团的董事长啊! 他们何曾见过平时威风八面的大老板如此低声下气地样子。 陈文学笑道:“张总何必这么客气,我们只是在这里坐着聊天。令公子招待得很好,我们感谢还来不及,哪里会一般见识呢?” 张根茂脸色铁青,回过头来,狠狠的瞪了张一平一眼,道:“跪下!” “啊?”张一平吓了一跳,以为自己听错了。 “跪下!给两位公子道歉!”张根茂板着脸,厉声道。 “爸!”张一平不相信,一向溺爱他的父亲,会如此对他。 可张根茂根本不讲父子情面,这时候也讲不了。 得罪了陈家和半个禾城的大佬,张家以后就别想混了。 和看得见的损失相比,面子算个屁! 这儿子要不是亲生的,他真想一脚踹死算了。 张一平满心不平,可他不敢违拗父亲,含着眼泪跪下,低头道:我受了周旭的蒙蔽,他说李公子是在小饭馆打工的服务员,因此才对李公误会了。“陈公子,李公子,对不起,我错了,我向二位道歉。” “谁是周旭?!”张根茂大喊。 保安把早已吓傻了的周旭一把拎出来:“就是他。” 张根茂拿起手机,梆梆两下,砸在周旭的头上。 手机裂了,周旭的脑袋上血流不止。 张根茂一腔的怒火,全都发泄在周旭身上,还不解恨,又夺过保安手里的橡胶辊,对着周旭一顿猛砸。 直到被张东恒抱住,才停了下来。 张根茂深吸一口气,变色龙一般换上一张笑脸,说:“两位公子,吃饭吧!” 陈文学不为所动。 他根本不在乎得罪一个永青集团。 相反,如果今天不能让李沐尘满意,他不介意来禾城的第一笔生意,就把永青集团吃了。 虽然他在陈家,比起两个哥哥来,话语权并不大,但调动这点能量的权力还是有的。 他看向李沐尘。 张根茂也看出来了,这个李公子才是主角,恳求道:“李公子,请先用餐吧。” 李沐尘伸了个懒腰,说:“既然人家如此盛情,咱们也不要太不识抬举了,那就吃点吧。” 说着站起来,走到餐桌前,看着一桌子法式大餐,拿起一个空盘子,问道:“没有筷子吗?” 马上有人拿来了筷子。 李沐尘用筷子,每样菜夹了一点在盘子里,又添了一勺米饭,弄成了一盘盖浇饭的样子。 又盛了一碗汤,端到了花坛边。 把汤放在花坛沿上,自己则端着盖浇饭,就蹲在那里吃起来。 陈文学觉得有趣,也学着他的样子,弄了一碗,蹲到他旁边一起吃。 作为申州纨绔的代表人物,以吃遍天下美食、玩遍天下美女为己任的陈三公子,也是第一次吃到“法式盖浇饭”。 看着这一幕,张根茂想死的心都有了。 他恨不得再把儿子暴揍一顿。 可是扭头看见张一平脸上那充满耻辱的神色,终于叹了一口气。 子不教,父之过啊! 又一辆车疾驰而来。 林秋声从车上下来,看见酒店门口围了这么多人,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待到走近去一看,差点惊掉了下巴。 原本让李沐尘来,只是死马当活马医,根本也没抱希望。 可现在,这个李沐尘,竟然和陈家公子一起,一人端一个大盘子,蹲在地上吃饭。 看上去,好像还相谈甚欢。 这一幕,林秋声怎么看都觉得有点魔幻。 ------------ 第90章 这个人只有你敢用 在众目睽睽之下,吃了一顿路边法式盖浇饭,陈文学心满意足。 无论张家父子如何挽留,陈文学还是让管家退掉了海洲大酒店的总统套房。 然后亲自开着他的布加迪威龙,载着李沐尘,一溜烟消失在夜色里。 酒店门口的人们保持着默契的沉默。 仿佛暴风雨即将来临,所有人都体会到了难以名状的压抑。 唯有林秋声的内心充满了惊喜,甚至有种想要高歌一曲的冲动。 至于之前所受的屈辱,他不是忘却了,而是在即将获得的利益面前,这实在不算什么。 作为一个理性的家族掌舵人,他很清楚,生意失败,才是最大的屈辱。 一旦家业败落,将来受屈辱的可就不止是他,而是子子孙孙。 林秋声抬头看天。 月明星稀,真是个好天! 他还不走,是在等陈家团队。 陈公子跟着李沐尘走了,也不知去了哪里,但陈家团队还在楼上拿行李。 他要把陈家团队接到林家去,这样就不怕别的家族来抢生意了。 张根茂今天虽然狼狈,但毕竟是永青的老板,身份地位还是在的,便过来和林秋声寒暄。 已经得罪完了陈公子,可不能再得罪林家。 “林董,那位李公子,究竟什么来头啊?”寒暄过后,张根茂终于忍不住问道。 张一平竖起耳朵在旁边听着。 林秋声呵呵笑道:“他啊,他是小女曼卿的男朋友啊。” 这话说得如此自然,连林秋声自己都有点吃惊。 就这样,接受了这小子? 好像也只能这样啊! “哦!”张根茂恍然。 林家的女婿,他张家也是惹不起的。 看了一眼身边的儿子,这个不争气的东西! 张根茂越想越气。 张一平听心里就像吃了一百只苍蝇一样难受。 什么李公子,原来是个吃软饭的! 他恨啊! 恨自己怎么就没有早一步获取林曼卿的芳心。 更恨李沐尘横刀夺爱! 恨意埋葬了他的理智,让他忘记了,如果李沐尘只是吃林家的软饭,又怎能让连林家都不放在眼里的陈公子甘心一起蹲在地上吃饭? …… 李沐尘告诉陈文学,如果法式盖浇饭没吃过瘾,就带他去一个更好吃的地方。 陈文学满怀期待地跟着李沐尘来到了亲民饭店。 “就这?” 这是陈文学看到亲民饭店窄小的门面时的第一感觉。 但当他走进去,一见到老板娘梅姐,就立刻惊为天人。 用陈文学的话说,梅姐是七仙女掉进了八大胡同,身上自带着仙气和风尘气。 在这两气之中,还夹杂着一丝江湖气。 陈文学自认平生阅女无数,但这样的女人,也只在小说故事中见过。 这些话,他就当着梅姐的面说出来。 梅姐被他逗的开心,就要让陈公子陪她去做头发。 王老板坐在吧台后面,嘿嘿的笑,只是这笑容,怎么看怎么别扭。 荣师傅拎着马勺站在厨房门口,旁边的小杨,一把菜刀在他手里玩出了花。 李沐尘赶紧拦住梅姐,说陈公子今天来的主要目的是尝尝荣师傅的手艺。 也许是为了断掉陈公子做头发的念想,荣师傅今天格外卖力。 一盘抓炒里脊,就征服了陈公子那张刁钻的嘴,连说好吃。 而当第二道菜,葱烧海参,端上来的时候,温文尔雅的陈公子坐不住了,直接一句“我艹”喊了出来。 “这味儿,比京城的还京城!” “荣师傅,你这手艺,可不比京城那些大饭店的大厨差啊!” 荣师傅笑笑,说:“我师父当年,就是京城第一楼掌勺的。” 陈文学大惊,连声道:“失敬,失敬!” 吧台后面的王老板笑嘻嘻地怼道:“也就第一楼的,连二楼都没上过呗。” 荣师傅就回怼:“你连一楼都进不去!” 二人正斗嘴,出去帮老板娘买东西的丁香回来了。 陈文学一见丁香,顿时惊为天人中的天人。 丁香和梅姐不同,梅姐身上有三气,仙气、风尘气,江湖气,所以是奇女子。 而丁香身上,只有仙气,不带一丝烟火气,所以是仙女。 离开的时候,陈文学依依不舍,站在店外,重看这窄小的门面,简陋的牌匾,不禁感慨: “如此小店,竟然美食与美女俱全!” 走的路上,陈文学收到了李沐尘的严正警告: “美食可以享受,美女不准碰,尤其是丁香,敢打她的歪主意,朋友都没得做。” 陈文学想起李沐尘在狗场的惊天表现,不禁一哆嗦。 “明白明白,她是仙女,你是神仙!” 忽然想到什么,话锋一转,问道:“诶,你只说丁香不能碰,那是不是意味着梅姐可以碰?” 李沐尘一笑:“你要是有胆,可以去试试看。” 陈文学想了想,说:“算了,我看那荣师傅和王老板绝非善类,我还是留着口福,吃荣师傅烧的菜比较划算。” 李沐尘哈哈大笑。 这就叫识时务者为俊杰,不愧是真正的豪门弟子。 相比之下,张家公子和那个周旭的眼力界就差得太多了。 李沐尘问陈文学:“为什么让我代表林家来和你谈?你这样做,让林家主很没面子啊。” 陈文学笑道:“首先当然是想见你,我除了知道你是林家的女婿,还真不知道怎么找你。第二么,也是看看林家的耐心和眼力界。如果他们没耐心,或者不请你出面,那我也就没必要和他们合作了。不合作,我为什么要给他面子?” 忽而一拍大腿,“哎呀,我忘了,他是你未来的老丈人哦!林家大小姐,不会为此给你穿小鞋吧?” 便也哈哈大笑起来。 李沐尘说:“行了,去林家吧。” 陈文学说:“这么晚了,不能明天去吗?” 李沐尘摇头道:“你不去,林家人估计今晚都睡不着。林老爷子对我有恩,我不能负他。” “那行吧。”陈文学说,“不过,李兄,有句话我得说在前头,林家最近的生意不太好,如果他们家族不能调整过来,我可能会改变计划,不排除和别的家族合作的可能性。毕竟,我代表的是陈家,而不仅是我自己。” “那是自然。” 李沐尘当然知道林家出了什么问题。 如今吴贤已死,乌云盖顶之局不攻自破,过几天应该就正常了。 “生意上的事,你和林家人谈,该怎么样就怎么样,不用顾忌我的想法。”他说。 陈文学讶然道:“李兄你不参与吗?” 李沐尘笑道:“我又不懂生意,我要是会做生意,干嘛不自己做?” 陈文学眼睛一亮,说:“做生意又不一定要懂生意,你只要能把握大方向,会用人就行。” 李沐尘说:“对你们来说是,可对我来说,哪有那么容易,资金,人才,上哪儿去找?” “资金不是问题,我可以出点,咱们先从小生意做起,定个小目标。至于人嘛……”陈文学想了想,“我可以推荐一个给你,这人叫郎裕文,算是我爸养的一个闲人,没什么事做,可以随时调过来。” “你就给我一个闲人?”李沐尘不满道,“你可真够朋友!” 陈文学笑道:“你可不要小看了这个郎裕文。他是个商业天才,曾经也是江东商场上的风云人物,可惜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被江东豪强联手做局,不但破产,差点连命都没了。后来到了申州,辗转进了我陈家,我爸也只把他当闲人养着,不敢重用。” “也怕得罪人?”李沐尘笑问道。 “当然怕。”陈文学说,“做生意的讲究和气生财,为了一个人才,得罪整个江东省的豪强,这买卖谁干?” 李沐尘说:“那你就让我干?” 陈文学笑了,说:“李兄的本事我是见过的,要说得罪人,别人不得罪你,就是祖上烧高香了。我想来想去,也只有你敢用这个郎裕文了。” ------------ 第91章 东瀛归来 夜里的北溪山庄灯火通明。 李沐尘和陈文学到达北溪山庄的时候,除了老爷子林尚义和部分女眷以外,以林秋声为首,林家所有人都在大门口迎接。 林秋声春风满面。 几个小时前,他已经把陈家团队安排在私人会所,并且完成了初步的洽谈,就等着陈文学回来拍板了。 这次和禾城乃至钱塘的几大家族一起竞争,原本处于弱势的林家,完成了逆风翻盘。 这不仅是谈成了一次合作那么简单,更是显示出了林家的实力。 林家在禾城的人都来了,附近听说消息的,能赶来的也赶来了,包括沈明春和袁国成。 沈明春一脸沉闷,他去见陈文学,连面都没见着,结果李沐尘一出面,直接给带家里来了,这让他怎么也接受不了。 “明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林秋凤问丈夫沈明春,“你不是说陈家已经和袁家达成了协议,不可能和咱们合作吗?” “我怎么知道怎么回事!”沈明春没好气地说。 林秋凤白了他一眼,“有什么好生气的,陈公子来咱家,对咱也没坏处。总比被大姐抢去,回头再来嘲笑咱们强。” 沈明春想想也是,也只能接受现实。 至于李沐尘,他觉得一定是走了狗屎运。 他才不认为自己会比不上一个毫无背景的楞头小子。 袁国成怎么也想不通,明明陈公子已经和袁家达成了合作意向,怎么又回头选择了林家? “世杰那小子怎么回事?”林来仪说道,“不是说都谈妥了吗?” “肯定是出了什么幺蛾子,八成是李沐尘这混蛋在背后搞鬼。”袁国成说。 一提起李沐尘的名字,林来仪的气就不打一处来,恨得牙根都痒痒。 “他算个什么东西,有什么能耐在背后搞鬼?” “你别小看了他,听说赵四海发了话,以后林家的生意,赵家都退避三舍。你想想,赵四海是什么人?会无缘无故这么说?” “你是说,这和姓李的小子有关?”林来仪觉得不可思议。 袁国成说:“我刚刚给海洲大酒店的张东恒打了电话,他说李沐尘和陈公子肯定以前就认识,两人一见面就熟络得很。我怀疑,是陈家故意做的局,说什么来禾城投资,目标就是吞掉林家。而李沐尘这小子,可能已经被陈家收买了,要不然怎么连林家的上门女婿都不肯做?” “可是陈家再厉害,也是在申州,强龙不压地头蛇,他们要吃掉林家,哪有那么容易?”林来仪说。 “本来是不容易的,但如果有个内奸,还是林家未来的女婿呢?”袁国成冷笑道。 “你是说……他?”林来仪吃惊地看着不远处和陈文学一起下车的李沐尘,“那咱们怎么办?” “当然是坐山观虎斗了。”袁国成一脸奸笑,“你也可以去和你那个不成器的弟弟说一声,他不是有个很牛逼的儿子,马上要从东瀛回来了吗!” …… 林夫人严慧敏站在林秋声身边,更是乐开了花儿。 林家谈成了生意,丈夫脸上有光。 虽说不是丈夫亲自谈成的,但李沐尘是她的女婿,女婿就是半个儿子,女婿谈成的生意,和自己谈成的,也没多少区别。 在她眼里,早已把李沐尘当成了一家人。 就是这孩子太倔,不愿入赘,非要凭自己的实力,还说三个月后办一场让林家满意的订婚礼。 严慧敏很清楚,那是订婚礼的事吗? 要让林家满意,不是你花多少钱,办多少风光就可以的。 林家看重的,是你背后的实力。 没实力,你场面做的多好看,林家人也看不上眼的。 陈文学在李沐尘的陪同下下了车。 林秋声迎上去,寒暄过后,开始向陈文学一一介绍林家的成员。 当介绍到林曼卿的时候,陈文学眼前一亮,说道:“这位想必就是李兄的未婚妻了?啧啧啧,果然是国色天香,难怪连李兄这样的人物都会被迷倒。” 他这人,说话毫不顾忌,李沐尘已经领教过了。 可林家的人却很不习惯,想起李沐尘公开说过不做林家的赘婿,都不免有些别扭。 倒是林曼卿,落落大方,笑道:“陈公子过奖了。” 陈文学哈哈一笑:“我这人藏不住话,想到什么就说了,林小姐不要见怪。” 进了北溪山庄,李沐尘忽然眉头一皱。 他抬起头,虽然已是天黑,月朗星稀,在月光下,依旧能看清那一片薄薄的乌云,凝而不散。 不对啊,吴贤已死,照理说,这乌云盖顶的局,应当不攻而破。 可这乌云煞气至今没有散去。 看来,林家内部本身就有问题,合该有此劫难。 李沐尘也不说破。 假如是内部问题,以外力强行帮他们渡劫,只会掩盖住本来的问题,等下一次问题爆发时,会更严重。 所以很多人去请和尚道士甚至神婆襄灾祈福,焉知不是在自掘坟墓。 自己的问题不解决,总想借助外力,就堕入了旁门,甚至走火入魔,引火烧身。 反正,林曼卿有他给的护身符,应该不会有事。 …… 申州国际机场。 从东瀛京都飞往申州的国际航班降落。 飞机上下来一个年轻人,二十多岁的模样,面目清朗,明眸皓齿,只是眉宇间,略带着一点点阴翳。 下了飞机,不知是机场的风大,还是习惯,他拉起了衣领后面的帽子,又紧了紧衣领,把自己的脸埋在了衣帽内。 而这一瞬间,他仿佛消失在人群中了,周围的人再没有一个注意到他的存在。 在航站楼大厅等候的林来风正焦急地等待着。 看着人群不断走出,林来风看了看表,自言自语道:“是这个班次啊,怎么人都走完了,少平还没出来?” 就在他快要失去耐心的时候,有人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爸!”林少平站在他身后。 “少平!”林来风吃了一惊,“我没看见你啊,你什么时候出来的?” 林少平微微一笑,“要是让你看见,那我的忍术就算白学了。我这次连机票都没买,还不是大模大样的坐着飞机过来了。” 林来风松了一口气,笑道:“我知道你厉害,怎么样,这次回国,就不走了吧?” 林少平说:“我一个师兄在国内出了事,我奉命回来调查,查清之后,还是要回去的。” 林来风有些失望,叹了口气说:“回去也好。” 林少平左右张望了一阵,问道:“大哥呢?” 林来风面色一黯,说:“你哥被人打断了腿,在家里休息,出不来。” 林少平脸色大变,怒道:“谁干的?” “说来话长。”林来风说,“走,先回家,慢慢跟你说。” 回到临江别院,听林来风和坐在轮椅上的林少恒讲完了事情的经过。 林少平沉着脸,捏紧了拳头,目中隐含杀气,道:“李沐尘!我要他死!还有林尚义这个死老头,居然把你们赶出来,他会付出代价的……” ------------ 第92章 捉鬼 第二天,林家和陈家派出各自的商务团队,开始论证合作投资的各项细节。 李沐尘没有参与两家的生意。 只是告诉林秋声,林家的厄运恐怕还没有终止,要他小心一点。 林秋声并没有太当回事。 李沐尘看出来了,也没多说什么。 人家不信,你说破了天也没有用。 他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做,而且非常紧迫。 朱砂和黄纸已经有了,李沐尘开始躲在家里画符。 不得不说,天星观的材料很正宗,他没费什么力气,就画好了几张要用的符。 借助灵符勾动天地灵气,是术法当中最基本的东西。 而符的效果,就要看画符者的能力了。 能力越强,所画的符能牵动的能量越大,效力自然越强。 以李沐尘的能力,就算不借助丹砂黄纸,虚空画符也能画出来。 但今天,他要借助这些符纸,布置一个临时法阵。 除了符纸之外,还需要一些灵物,比如上次买来的玄石就是非常好的布阵材料。 但那块玄石已经被李沐尘制作成了护身符送人了。 在这凡尘俗世里,一时找不到这样的东西,所以他才让马山买了许多矿石回来。 别小看了这些矿石,都是埋藏深山亿万年的东西。 其实玄石也只是特殊一点的矿石而已。 当然,矿石直接用肯定是不行的,还需要仙家手法进行特殊处理。 处理完后,李沐尘把矿石装在一个袋子里,让马山开车,直奔他们买下来的那栋别墅。 房子过户手续还办得非常顺利,竟比丁香那套房子还快。 虽然房产证还没拿到,但钥匙已经在马山手里。 对中介来说,这房子就像个烫手的山芋,现在有人肯接手,那还不赶紧把钥匙交给他们。 他们到别墅的时候,正是下午日头毒辣的时候。 但一走进院子,就好像从南方来到了北方,仿佛一瞬间穿越到了另一个世界。 好在他们已经来过一次,这次算是故地重游,熟门熟路。 直接穿过院子,进了一楼大厅。 李沐尘在大厅的东南西北各放上一块石头,石头底下压一张符纸。 然后上楼。 到了二楼,他按奇门布局,在各个房间的门窗以及通道角落放上了八块石头,石头下面也压一张符纸。 马山好奇地看着他,问道:“这样就能捉到鬼了?” “当然不能,现在只是布好了网,还需要诱饵,引那个鬼来。” “什么诱饵?” “就是……”李沐尘不怀好意地看着马山,“你呀!” “我艹!” 马山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 “那你干什么?” “我得躲起来,那东西看见我,估计就不敢来了。”李沐尘说。 马山从小就胆子大,虽然这房子阴森森的,如此怪异,但他一身胆气,毫无畏惧,拍了拍胸脯说: “行,要我怎么做?” 李沐尘拿出两枚银元,已经用红线串好,银元上还有朱砂点过。 “把这个挂腰上。” 马山疑惑地拿过银元串,把长长的红线系在腰上,银元藏进衣服里。 “听说过五帝钱辟邪,没听说过用银元的。” 李沐尘说:“不管五帝钱还是什么钱,用铜钱辟邪的原因是铜钱常年流通,藏在人身,经过人手,吸收了人气,人气即阳气,可以辟邪。近代以来,铜钱早就没人用了,离我们最近的也就是这些银元了。” 马山笑道:“那照你这么说,岂不是人民币最好?” “纸币易破损,流通久的都被回收了。再说了,纸币太薄,要纳气就得有一定数量。我给你弄三万块钱现金,用红绳串起来,挂你胸口你愿意?” 马山想象了一下胸口挂三沓厚厚的人民币的样子,笑骂道:“艹,比脖子上挂大金链子威风啊!” 挂好了银元,李沐尘让马山躺到房间的床上休息。 然后在床头柜上放了一块石头,石头下面也压了符。 马山问:“接下来呢?” 李沐尘说:“接下来你就等着,记住,有紧急情况,就把床头柜上那石头给打翻。我先走了。” 说罢就出去了。 “诶,你真走啊!”马山喊道。 楼梯上传来咚咚咚的脚步声,脚步声渐渐远去,很明显,李沐尘真走了,并且没有回来的意思。 马山来到窗口,看向窗外。 窗外阳光明媚,鲜花绿柳,鸟语虫鸣。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就是房间里的阴凉。 马山感觉到背后丝丝的凉气,仿佛有人在对着他脖子哈气。 他猛然转身。 房间里什么也没有。 精致的家具,一尘不染的地板,老式的红木床上铺着大红的被褥。 原本马山的胆子很大,天塌下来也不怕的那种。 即便李沐尘说来捉鬼,他也没觉得怎么样,甚至还觉得有点好玩。 可是李沐尘一走,感觉就有点不一样了。 尤其是李沐尘还在房间里神神秘秘的摆弄了那么多东西。 让本来就阴冷的房间里的寒意更浓了几分。 马山有点烦躁起来,很想走出去。 可是答应了兄弟在这里做诱饵的,这时候出去,不要被人笑死。 妈了个巴子,马山想起过往打架的光辉历史,老子死都不怕,还怕个鬼! 他干脆放松下来,打算回到床上去睡一会儿。 估摸着,这大白天的,有鬼也不会来。 可他刚走了两步,突然停了下来,愣愣地看着那张床。 床还是那张古朴的床,床上铺着红艳艳的被褥。 只是床前的地上,不知何时,多了一双小巧的,红色的绣花鞋。 …… 李沐尘走出了别墅,绕着围墙往后走。 别墅的后面是一片绿地,从树木的分布来看,应该是人工的绿化,只是很久没有人打理了,已经变成了野地。 再往后,就是后山。 禾城的山不高,就是连片的小矮丘。 李沐尘记得小时候,这种地方连个兔子都逮不着。 不过听说这几年环境好起来,又有野猪出没了。 他找了个高处的位置,居高临下,观察着自己刚刚买下来的别墅的全貌。 如果从风水学上来说,这栋房子无论选址,还是结构,都没问题。 甚至可以说风水很好。 当初造这栋房子的人,应该是花了点心思的。 比起林家的北溪山庄,这地方格局自然小了点。 但小有小的好处。 这地方没有大旺之象,要发家致富不容易,但灵气充沛,很适合个人修行。 适合人修行,当然也适合别的东西修行。 李沐尘静静的观察着,等待着。 随着夕阳落下,夜幕降临大地。 他相信,那东西,应该很快要出来了。 ------------ 第93章 白仙 马山紧紧盯着那双绣花鞋。 一开始,他以为自己眼花了。 后来,他觉得是记忆出现了偏差。 这双鞋一定是早就在这里了,只是自己没有注意到。 这么一想,他就释然了。 马山一个人很无聊,玩了会儿手机,就干脆躺到床上睡觉了。 迷迷糊糊的睡梦中,他感觉有什么东西压住了他。 想睁开眼,却怎么也睁不开来。 他想翻个身,可身体却不听使唤,连手指都不能动一下。 马山的呼吸变的急促,拼命地想要控制自己的肌肉。 动一下,哪怕只动一下,他就知道能摆脱这种困境。 几乎拼尽了全身的力气,马山终于一个翻身从床上坐起来。 呼……呼…… 他用力的呼吸,胸膛剧烈地起伏着。 还好,只是做了个噩梦。 马山回忆不起来刚才梦里梦见了什么,反正挺可怕的。 看了看周围,房间还是那个房间,床还是那张床。 只是窗外的天已经暗了,月色从窗口照进来,落在地上,仿佛洒了银粉。 马山伸手打开了床头柜上的台灯,然后下床。 可是走下床的那一刻,他又愣住了。 那双绣花鞋不见了。 就在这一刻,浓浓的恐惧侵袭了马山的心头。 到底怎么回事? 是做梦了吗? 看到绣花鞋那一幕,是自己做的一个梦。 只是自己的记忆混淆了梦和现实。 一定是这样的。 马山如此安慰自己。 他深吸了一口气,站起来,把房间里所有的灯都打开。 再次审视了一遍房间,没有任何问题,李沐尘摆放的那几块石头也都在。 马山来到窗口,看向窗外的月色。 院子里的梧桐树在月光的照耀下,灿灿生辉。 树上蹲着一只不知名的鸟。 月光落入院子另一边的那口井,井里也照出月亮的影子。 在月亮的影子旁边,马山看见了自己的脸。 他觉得有点奇怪,但一时又想不出什么地方奇怪。 他探出头去,朝井里看,想要看清自己的全貌。 马山看见月亮和自己的脸重叠起来。 月宫里有一棵树,树上还蹲着一只鸟。 他很奇怪,院子里的树怎么就跑到月亮里去了。 不过有一点他明白了,树上那不是什么鸟,而是兔子。 马山突然很想去抓住那只兔子。 他抬起腿,就爬上了井沿,正要往下跳。 井里有一股奇怪的力量,要拉着他下去。 忽然,他感觉腰间一疼。 是那两枚银元硌到了他。 腰间升起一股热流,沿着督脉直冲脑海,紧接着,脑海中多了一丝清明。 马山猛然想起,自己不是在窗口看月亮吗?怎么能看到井中的月影?又怎么能看到自己? 就这么一丝清明,脑子轰然炸响,翻天覆地一般。 再回过神来看,就发现自己还站在窗前。 而窗外,是火辣辣的晴天,日头还高高地挂在天空。 梧桐树的影子落在地上,枝枝桠桠,形成一张黑色的网,正好罩住了那口井。 再回头,看向房间,房间里一切如常,床前,也没有什么绣花鞋。 马山长出了一口气。 原来一切都是紧张造成的幻觉。 窗外的天气,和身后丝丝的凉气,让他产生了恐惧。 正是这恐惧,居然让他产生了幻觉。 号称胆大的马山不觉自嘲的摇头,这要是被人知道了,以后哪还有脸出门? 他轻轻地哼起了小曲儿,朝着床走去,在床沿上坐下来。 正打算躺下去休息。 忽然,脖子上凉飕飕的,有轻风吹过。 窗外的梧桐影都未动,房间里哪来的风。 他扭过头,看见了一张绝美的脸。 凝脂般的皮肤,明亮的眼睛,一头墨染的青丝,尤其是那淡淡的红唇,散发着叫人无可抗拒的魅力。 她穿着大红色的衣服,柔软的缎子像水一样流淌。 她的脚上,穿着一双红色的绣花鞋。 马山有些窒息,他从没见过这么美的人儿。 “哥!”女人软软地叫了一声。 马山感觉到骨头都酥了。 “哥,想我了吗?”女人轻轻靠过来,靠在马山肩头。 “嗯。”马山答应着,不自觉地轻轻搂住了女人的肩。 两个人坐在床前。 一窗月色照进来,带着梧桐的剪影,在他们身上,罩上了一张黑白交错的网。 梧桐树上飞起一只鸟,咕咕叫着,飞向了远方。 女人把自己身上的大红衣服脱了,只留下一身内里的小衣。 她轻轻解开马山衬衫的纽扣,抚摸着马山健壮的胸膛,说: “哥,把你的心给我吧。” 马山茫然地点头:“好。” 他感觉到胸口一阵冰凉。 女人的指甲划过他的胸膛,皮肤和肌肉应声绽开,仿佛装了拉链。 接着是肋骨被切断。 露出了整颗心脏。 “哥,把你的心给我!” 女人说着。 马山就把手伸进自己敞开的胸膛,捧出自己的心脏。 他的心还在噗噗地跳。 就在这时,挂在他胸前的那块护身符发出了炫目的白光。 马山的手一哆嗦,心脏又掉进了胸膛,继续跳动着。 女人“啊”一声叫,用手遮挡住自己的脸,仿佛十分惧怕那枚护身符。 “把这东西拿开!” 白光照进胸膛,随着心脏的跳动,流进血液,在他的身体里流淌。 马山找回了那一丝清明。 他想起了什么,把手伸向床头柜,捏住了那块石头,用力一拍,把石头拍打到地上。 这一个动作,仿佛用尽了他的全力。 他再也没有力气去做其它的事。 石头落地,啪一声脆响。 压在石头底下的符忽然放出金光,嗖一声,飞向红衣女子。 女子大惊,双手一横,挡住金符,人往后疾退,化作一道红光,朝窗口射去。 眼看着就要飞出窗外,忽见窗台上一块石头一动,也露出一张符。 这张符放出金光,在窗上编织了一张金色的网。 红光撞在金网上,被弹了回来。 红衣女子又飞往另一个方向,可她无论往哪里飞,哪里就会出现一道符,或织就光网,或化成光剑,挡住她的去路。 到最后,金光如织,房间里已经密密麻麻。 红衣女被困在了金光阵中。 就在这时,窗外飞进来一条人影,轻轻落在窗前。 手中拿这一条黑色的绳索,轻轻一挥,绳索飞了出去,如灵蛇一般穿如金光阵中,把红衣女子紧紧缠住。 金光乍收。 房间里顿时陷入了黑暗。 马山浑身一激灵,神识终于恢复了清醒。 他冲着黑暗中喊:“沐尘?!” 灯光打开,房间里一下子变的明亮。 李沐尘就站在窗前,窗外是漆黑的夜色。 房间里的一切如初,只是地上,多了一只刺猬,被一条藤蔓编织的细绳紧紧捆住了。 马山如梦初醒,想起刚才发生的一切,惶恐道: “白仙?!” ------------ 第94章 畜生也知恩 民间传说中有狐、黄、白、柳、灰五仙。 把成精的狐狸称作狐仙,黄鼠狼称作黄大仙,蛇是柳仙,老鼠叫灰仙。 而这白仙,就是指刺猬了。 马山不是修行人,但也听说过白仙的大名。 和一般的刺猬不同,地上这只刺猬身上的刺是纯白色的,团成一团的时候,看上去就像一堆雪。 现在这堆雪就被一条细细的黑色藤蔓缠住,仿佛在雪堆上画了几条墨线。 李沐尘手一抖,把藤蔓收了回来。 刺猬没有了束缚,立刻就地一滚,化作一道白光,朝窗口飞去。 “孽障!还敢跑!” 李沐尘一抬手,一道闪电虚空而生,就在窗口亮起,白刺猬照得雪白闪亮。 刺猬在空中连续的翻滚,疾速回转,落到地面,瑟瑟发抖。 “上仙饶命!上仙饶命!”刺猬口吐人言。 马山大感惊奇:“真会说话?” 李沐尘沉声道:“你本山间一小兽,难得开启灵智,我看你一身灰刺白化,修行也不下百年了吧。上天有好生之德,奈何你却要杀人,今日我只好替天行道,除去你这妖孽!” 刺猬匍匐在地上,颤抖着,不停地作人的样子跪拜着:“上仙饶命,我没有杀人,我真没有杀人!” 李沐尘冷哼道:“那你刚才在做什么?释放幻术,引人致幻,不是想杀人,难得是要找人成亲么?” “不是不是!”刺猬连忙否认,“我只是……只是……吸人一点阳气而已。” 李沐尘一皱眉:“白仙修行,并不需要人阳,你吸人阳气干什么?” 刺猬低下头不说话,不知是吓的,还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无话可说了吗?”李沐尘伸出手,指尖上亮起一团白光。 刺猬看见白光,吓得一哆嗦,战战兢兢地说:“上仙饶命,我吸人阳气,不是为我自己,而是为了……为了……” “为了什么?” “为了井下的人。” “井下?”李沐尘一愣,“井下有人?” 刺猬说:“此事说来话长。我本是这里山间一只普通的刺猬,偶开灵智,向往人类的生活,便常往繁华处跑,后来被人捉了,差点就端上了餐桌。幸得胡先生发现,把我救了,带回了这里,还传了我一些吐纳日月精华的方法。” “我就在后面的树林里住了下来,有时候也会住在院子里。胡先生心善,每有雨雪天气,他都让我住到屋子里面来,偶尔还和我聊天,讲一些天南海北的人间故事。” “胡先生是医生,经常出门,有时一去就是好几个月。我就负责看家,也算是这幢房子的半个主人吧。二十年前,胡先生从外地回来,突然说要搬家了,把房子卖给了别人。我要跟着胡先生走,可胡先生不让,说我修行未成,不宜乱走。他还说他得罪了人,护不了我的周全。” “可胡先生还没来得及搬走,仇家就找上门来了。他们在胡先生身上绑上石块,把他丢进了井里。我亲眼看见了恩人被杀,可是我一点办法也没有。” “第二天,买下房子的人来收拾屋子。我明知道胡先生已经死了,人沉在井底一天,不可能还活着。但我还是抱着万一的希望,希望有人东能去救他。” “可是,当我一开口说话,新来的那位房主老太太吓得心脏病发作,直接去世了。可能觉得不吉利,老太太的子女就没再住进来,房子就空了下来。” “胡先生死的冤,井里又阴气集中,所以他的怨气一直没能散去。我发现了这一点后,我就一直守在井边,利用胡先生教我的吐纳法,收集日月精华,把灵气送进井里。我有一种幻想,这样胡先生也许就能活过来。” “果然,胡先生的怨气没有散去,而是越来越凝结,最后变成了怨灵,也就是人类常说的鬼魂。可是胡先生没有意识,除了浓重的怨气之外,他什么也不知道,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 “后来这栋房子租了出去,搬进来两个租客。他们住进来以后,房子里就多了点人阳之气。井里的胡先生似乎很不安分,怨气更加重了。有一天,那两人其中一个来井里打水,被胡先生的怨气冲到,掉进了井里。” “那人被捞上去的时候已经死了。另一个人害怕,就把房子退了。而井里的胡先生吸收了死掉的那人的人阳之气,魂灵就更加凝练了。这让我明白,对胡先生来说,人阳气比日月精华更有用。” “但我不想杀人,也不希望胡先生杀人。所以我就偷偷出去,到人多的地方,趁人不注意的时候,从人身上吸一点阳气,带回来,释放到井里。我希望通过这种方式,让胡先生的魂灵恢复意识。” “上仙,”刺猬突然拜倒,恳求道,“胡先生是好人,他一生行医,上京城,下南海,救人无数,却落得如此凄惨的下场,实在不公。我听说仙人能医死人,肉白骨,上仙法力高强,请上仙救救胡先生!” 听到这里,马山感慨道:“你一只刺猬,倒是有情义得很!” 李沐尘却冷笑道:“井中若有怨灵,必然煞气冲天,怎么逃过我的眼睛?还有,你口口声声不杀人,可据我所知,这房子后来死过好几个人,又是怎么回事?” 刺猬道:“回上仙的话,胡先生的魂灵为何不能从井中出来,我也不知道,这也是我一直纳闷的地方。至于后来住进来的人,的确有几个死了,可那都是有原因的,那几个人不是好人。” “其实我不希望有人住进来,因为我怕他们发现了井里的秘密。我知道胡先已经不可能活过来,一旦有人发现了井里的秘密,把胡先生的尸体打捞出去,他的怨灵也必然散去,那我多年的辛苦就白费了。 所以我就把井里的阴煞之气弄每天都弄出来一些,久而久之,这院子和房间里就变的十分阴冷。一般人来了以后,都是不敢住的。就算有人住,也住不长。而能在这种地方住得长的,我发现,都不是好人。” “先是有两个男的,是两个骗子,专骗女人的钱。他们谎称自己是豪门公子,这房子就是他们的,每天都带不同的女人回来,行那苟且之事。这本来也没什么,都是你情我愿的事。所以我也就只借了他们一些阳气。 可是有一回,他们带回来两个女生,明显还是学生,是被骗过来的。他们要留女生过夜,女生不愿意,他们就在饮料里下药。这件事刚好被我撞见,我就施展幻术,变化成女子的模样,欺骗了他们。让他们其中一个喝了自己的迷药,药物过量死了,另一个从楼上跳下来,摔断了腿。” “还有一次,住进来一个盗墓贼,经常带人来做一些见不得人的交易。他看上的就是这房子的阴冷,容易保存出土的东西。有一次,来了个客户,看上了屋子里的家具,那人就把一楼的家具全都卖了。本来二楼的也要卖,但因为价格没谈拢,所以暂时作罢。 我受胡先生大恩,把这里也当成了自己的家。胡先生生前的东西,我都赶到亲切,因而视如珍宝。他一个租客,却把一楼所有的东西都卖了。我气得不行,而且若不阻止,他能把二楼也卖了。 这个盗墓贼还有些道行,不怕阴煞气,我的幻术对他也不是很灵。所以我就想办法把他引到了井边,利用胡先生的怨灵,才把他推到了井里。这应该是被胡先生完整吸收的第二个人的魂魄。” ------------ 第95章 等你化形再说 “上仙,我说的都是真的。若说罪孽深重,就是我对不起那位被我吓死的老太太。上仙要怎么惩罚我都可以,但请上仙救救胡先生。他是个好人,不该这样冤死啊!” 刺猬又坐在地上,学人的样子磕起头来。 马山颇受感动,说:“沐尘,畜生尚知报恩,比有些人强,你能不能帮帮他。” 李沐尘摇头道:“就当它说的是真的,那位胡先生沉入井底已二十年,怎么可能救活?” 刺猬说:“可胡先生的怨灵还在,我日日吸来人阳,帮他消煞聚灵,还不能变成他原来的魂魄吗?” “这就是你最不该做的。”李沐尘说,“以人阳之气养怨灵,只会让怨气更加凝重。不过,照你所说,这口井应该怨气冲天才对,我竟然没有感觉,这其中必有蹊跷。你现在带我们过去,若我发现你说的有半句假话,我就叫你灰飞烟灭!” 便一摊手,说了声:“收!” 刺猬就飞入了他的掌中,变成了小小一只。 刺猬哪里见过如此仙法,匍匐在李沐尘的手心里,连呼“上仙”。 李沐尘和马山一起下了楼,来到院子里。 院子的西边是梧桐树,东边是井,一高一深,这本就是当初建造这院落时主人的匠心,可见其人对风水学的造诣很深。 来到井边,李沐尘探头往井中看了一眼。 这一看,他就发现了问题。 神识往下探去,的确是有一股非常浓烈的怨煞气。 然而,井口沿往下大约一米多到两米的地方,竟然有一层无形的罡气,把井给封锁住了。 井里的煞气被这罡气所阻,根本冲不出来。 难怪来了两次,都没有发现这口井有问题。 李沐尘皱了皱眉。 这说明杀胡先生的人不是一般人,而不用别的方法,而是把胡先生沉尸井底,恐怕也有什么特殊的缘由。 “马山哥,你在这里等着。” 李沐尘飘身而起,落入井中。 先到了那层罡气所在的位置。 李沐尘看到井壁周围八个方向,按照后天八卦的排序,贴着八道符。 正是这八道符,布成了一个阵法,形成的罡气封锁了这口井。 看到这符纸和上面的丹砂墨,李沐尘微微皱眉。 这纸张和墨的品质,和天星观所用的极为相似。 天下符箓,各家心法手法不一样。 除此之外,各家所用的材料也有差别。 纸张或许还会一家多用,但丹砂的调制却是各门派的秘法,不会外传。 张道远给李沐尘的朱砂中,除了原料外,还有一瓶调制好的墨。 李沐尘相信,自己不会看错。 这里是禾城,除了张道远,还有谁会用这纸和墨? 李沐尘没有动井壁上的符,而是继续下沉。 过了罡气,浓郁的阴煞气扑面而来。 李沐尘刚落到水面,忽然眼前的空气扭曲起来。 自水面上形成了一团如墨般乌黑的煞气。 掌心里的刺猬大喊道:“上仙小心,胡先生现在意识不清,他不认得上仙,会胡乱攻击的。” 那团墨气凝聚成一个人形模样,形成一张模糊而狰狞的脸,就朝李沐尘扑了过来。 李沐尘当然不会惧怕一个怨灵,左手结印,默念口诀。 那怨灵仿佛被什么东西束缚住了,张牙舞爪的样子,却前进不了半分。 李沐尘把右手一摊,把刺猬送到怨灵面前,问道:“你还认得他么?” 怨灵仿佛愣了一下。 刺猬大喜,叫道:“胡先生!胡先生!是我啊,我是荆棘儿!” 怨灵仿佛很痛苦的样子,抱住了自己的头,在那里不停地摇摆。 然后,又忽然狰狞起来,张牙舞爪地要扑上来。 刺猬急得差点哭起来:“胡先生!胡先生!是我呀!” 李沐尘说:“他只有临死前仅存的一点灵智,但被怨气纠缠住了,你越是想唤醒他,他就越痛苦。” 刺猬说:“那是不是把他的怨气散掉就好了?” 李沐尘摇了摇头:“怨气一散,这点灵智也就散了。这就是怨灵,因灵而生怨,因怨而存灵。他已经不是胡先生了。” 刺猬默然垂泪。 看着那具怨灵痛苦的样子,李沐尘也觉恻然。 他当然可以把这怨灵带出去,也有办法让它永远存在。 但这已近邪术,比如南洋那些术士,就喜欢收集人的怨灵,以养成所谓的“家鬼”。用作搬弄气运。 尤其是小孩的怨灵,特别容易养成,这就是南洋“养小鬼”之术盛行的原因。 更有甚者,把一些健康的小孩以极其残忍的方式杀死,卖给那些术士。 术士再把这些“小鬼”卖给明星、富豪们。 这都已经形成产业链了。 倒不是说所有的南洋术士都是坏的。 南洋术法,源自巫道,其根本正,奈何南洋缺少大派维持,正气不足,越变越邪,这也是修行大派看不起他们的原因。 这位胡先生,被人杀死后沉井,又以符阵封锁井口。 杀人者的目的很明显,就是不让他的怨灵消散。 而怨灵不散,痛苦不灭。 也不知他们跟胡先生之间有着怎样的仇恨。 李沐尘对着怨灵说道:“无论你生前善恶如何,无论你有怎样的怨恨,一切都已烟消云散。今日我就助你解脱,从此散去,天朗气清,复归于万物。” 说罢,手一指。 那怨灵便一阵扭曲。 身体化作许多升腾的黑气,缓缓向上。 上方的符阵亮起光芒,挡住了这些黑气。 李沐尘又是一指,那符阵的罡气便露出一丝空隙。 黑气呼一下,就从缝隙里钻了出去。 站在井边的马山,正探头朝下看。 忽觉阴风扑面,吓了一跳,忙抬起头来。 他隐约看见井口冒起一缕黑烟,冲天而起,又在天空散开,仿佛蘑菇云。 仔细揉了揉眼睛,再看时,却发现什么都没有了。 在李沐尘的面前,大团的黑气散去,最后留下一团白色的虚光。 那是一个人形,面目清朗。 刺猬看得清楚,大叫:“胡先生!” 它看见胡先生朝它看了一眼,仿佛还笑了笑。 接着,朝李沐尘躬身一拜,光影便渐渐淡去,一忽儿就消失了。 “胡先生!” 刺猬忽然悲从中来,忍不住哭了起来。 李沐尘一掐诀,念起了辟水咒,沉入了井底。 井底挺开阔,比井口要大不少。 果然有一具尸体就沉在井底,身上还绑着石头。 奇怪的是,二十年的沉尸,竟然没有腐烂。 这应该是怨灵的怨气太强,而井底的阴沉气又太重,导致细菌无法存活的缘故。 不过这样也好,这口井没有被污染,除掉怨灵之后,把尸体捞上去,再简单处理一下应该就可以用了。 李沐尘提着尸体,飘身出井。 马山吓了一跳,说道:“还真有尸体啊!” 李沐尘说:“我们去后山找个地方把他埋了吧。” 马山答应一声,从院子里找来一把生锈的铁锹,就和李沐尘一起去了后山。 选了个地方,挖好坑,把“胡先生”埋了。 刺猬在新坟堆前流泪不止。 随后又对李沐尘磕头拜起来:“多谢上仙让胡先生入土为安。我自知罪孽深重,请上仙惩罚。” 李沐尘说:“你的所作所为,的确有过错,但论罪孽,深重还谈不上。你能开启灵智,是上天给你的机缘,修行不易,念在你能知恩图报,重情重义,姑且饶你性命。但从今日起,你要留在这里,没有我的允许,不得走出这房子到后山胡先生坟茔的范围。我要教你正道修行法门,你若能领悟便罢,若不能领悟,我便废你一身修为,免得你出去害人。” 刺猬一听,大喜道:“师父在上,受弟子一拜!” 李沐尘把脸一板,说:“不要乱叫,我只是传授一些基础的道法,想叫师父,等你化形成人的那一天再说吧。” ------------ 第96章 这不会是个骗局吧 冯天明给李沐尘打来电话,说要见个面,商量一下对战王宗生的细节。 李沐尘原本不感兴趣,他已经说过了,除了时间,地点和规则可以由对方定。 不过因为在井里发现的符阵材料和天星观的东西非常接近,所以他需要再摸一摸张道远的底。 还有这个胡先生,他也有些兴趣。 在刺猬的口中,胡先生是治病救人的神医,是大好人。 却偏偏被人沉尸湖底,还留下怨灵,在井中痛苦挣扎了二十年。 还是周娜开车来接他,直接到了冯天明的会所。 周娜问李沐尘:“你这次公开和王宗生打,是打算扬名立万了?” 李沐尘淡然一笑:“打败一个王宗生就算扬名立万了吗?” 周娜笑道:“你好像稳能赢似的?王宗生可是南派太极的掌门人,放眼全国武术界,也是排的上号的人物。人家本来都不愿意和你打。” “不和我打,他怎么替他那个徒弟出头?” “洪天成在王宗生的徒弟里,只能算资质平平。王宗生还有几个很厉害的徒弟,其中有一个,据说已经青出于蓝了。你又没什么名气,他叫个徒弟来教训你一下,都算给你面子了。” “那他怎么又愿意和我打了?” “应该是看了你和洪天成打的录像,那天你们打的时候,我酒吧里的监控开着的。明叔说,王宗生看的时候很吃惊,还说了一句,‘居然是他!’。” 李沐尘笑了,王宗生吃惊,估计是因为认出了他。 他们在亲民饭店见过面了,只是王宗生当时根本没把他一个服务员当回事。 他的注意力应该在梅姐,还有虎视眈眈的王老板和荣师傅身上。 到了冯天明的会所。 冯天明告诉李沐尘,王宗生对规则方面没有提出任何要求,所以无论比赛规则还是场外方面,都可以由他们商量着定。 李沐尘感叹,这位王掌门还是没把他放在眼里。 大概同意和他比武,已经是很给面子了吧。 规则其实没什么好说的,到了王宗生这样的级别,胜负什么的,都不可能耍赖。 至于场外,当然是指赌盘。 王宗生既然没反对,说明他默认允许。 “不过,王掌门提了个奇怪的要求。”冯天明说。 “什么?” “他说,如果你输了,就让你的朋友把东西还回去。” 冯天明有些疑惑地看着李沐尘。 李沐尘微微笑了笑。 他知道王宗生说的是什么。 当然,他也还不清楚,梅姐到底拿了什么人的什么东西。 那天听他们说话,梅姐好像还让柳金生背了黑锅。 “你告诉王掌门,我朋友的事,我不能做主,不过如果我输了,我可以尽力去劝。”李沐尘说。 冯天明很好奇究竟是什么事,但李沐尘不说,王宗生也不说,他也不好问。 接下来,就聊到了开盘的事。 李沐尘没有名气,如果就这样公开两个人的信息,没什么噱头,盘口肯定一边倒。 要维持盘口的平衡,就要调整赔率,把王宗生的赔率调得很低,那样又可能失去吸引力。 冯天明就打算暂时不公开李沐尘的消息,把他宣传成一个神秘人物。 但还是要有个模糊的身份,这个身份也不能造假,不然可以算庄家作弊。 这个身份,还是要李沐尘自己来定。 李沐尘说:“那你就说,是京城来的李公子,挑战王掌门好了。” “京城李公子……”冯天明一拍大腿,“这个妙啊!王掌门是南派太极,京城在北,算是北派,这样就有了南北对抗的意思。京城没有姓李的豪门,所以李公子这个称号就显得很神秘了。不过,将来把您的真实身份公布出来,发现您不是来自京城的话……” 冯天明不无担忧地说,“有作假的嫌疑,这在赌博外围是很败名声的。” “没关系,我就是来自京城,如假包换。”李沐尘说,“正好借这次机会,把我的身份宣扬出去,以后,我就以京城李公子的身份行走江湖了。” 冯天明愣了一下,说:“好,那就好。” 比武的事就这么定了下来,时间是两天后,地点在市体育馆。 冯天明已经把体育馆包了下来。 观众采用邀请制,不卖票,不上媒体。 比赛规则为无限制的自由赛,其实就相当于地下黑拳差不多了。 当然,高手之间,也可以点到即止。 所谓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 商量完了,冯天明不忘问一句:“李先生,您……要不要下一点注?” 李沐尘明白,冯天明是在试探,看他对这场比武有多大的信心。 他哈哈大笑,说:“明叔,你和娜姐对我不错,我不妨直言吧,你做这个庄,就按照我能稳赢的来做好了,不用留任何后路。” 冯天明愣在那里,李沐尘的直接,让他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 他想不出,眼前的年轻人哪来的信心。 那可是南派太极宗师啊! “明叔,跟你打听个人,二十年前,有一个叫胡云天的医生,你有没有听说过?” “啊?”冯天明还在想比武和开盘的事,对话题的转换显得有些措手不及,“胡云天?那不是胡家的老家主吗?” “胡家家主?”李沐尘奇道,“禾城还有一个胡姓大家族?” “不是禾城,是钱塘的。”冯天明说,“胡家在钱塘,虽然不在十大家族之列,但其声望极高。胡家世代行医,钱塘同庆堂就是他们家的,那可是中医药国字号招牌坐二望一的老字号,和京城的百草堂南北呼应。你说的胡云天,就是胡家的上一代家主,也是南江省著名的神医,人称江南圣手。” 李沐尘觉得有点奇怪。 胡家的上一代家主,怎么会住在禾城? 按刺猬的说法,他在禾城住了可不是一天两天,至少也有好几年。 “胡云天在禾城住过吗?” “这我倒是不清楚了。”冯天明说,“据说二十多年前,南北杏林大会,胡云天代表南方,和京城名医,也有圣手之称的白景天比试了一场,最终憾负,之后他就隐退了,连家主之位都让了出来。” 看来连冯天明也不知道胡云天就住在禾城。 但一定有人知道,不然刺猬也不会说经常有人来请胡云天出去看病。 而出事前,还去了一趟京城,这才引来了仇家。 难道杀胡云天的,是京城白家的人? 可南北杏林大会,白家明明已经赢了,为什么还要杀他呢? “李先生,你怎么突然问起胡云天来了?”冯天明问道。 “哦,没什么。”李沐尘说,“我只是偶然听说此人,随口问问。对了,明叔,天星观的张道长是什么来历,您清楚吗?” “他是龙虎山过来的,具体什么来头我也不知道,反正道行很深,在禾城,凡是有头有脸的,不管家族、企业还是政要,无不和他交往甚密。” 冯天明想起了张道远那天对他的告诫,说李沐尘是个骗子。 再结合李沐尘和王宗生比武的事。 完全按照他赢的结果来坐庄设计盘口。 这不会是个骗局吧? 冯天明决定,再去一趟天星观,问问张道长。 ------------ 第97章 天才忍者畜牲儿 临江别院。 林少恒拄着拐,在院子里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 他越走越快,越走越兴奋,突然,就扔掉了拐杖,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哈,少平,你太厉害了!我还以为我这一辈子都要在轮椅上度过了,没想到才这么几天,你就让我恢复了。这简直是仙术!” 一旁的林来风也是大喜:“少平,没想到这几年,你在东瀛,已经学成了如此厉害的医术。” 林少平站在一边,微笑道:“爸,大哥,我用的可不是医术,而是东瀛忍术。我在东瀛,拜在天忍宗大师板浦知良门下,学习忍术。不是我吹牛,和我的忍术相比,华夏医术算个屁!大哥的腿,要是用普通医术治疗,就算能治好,至少也要三五个月。” “原来如此!”林少恒兴奋道,“少平,你也教我忍术吧。” 林少平笑道:“大哥,忍术不是谁都能学的。天忍宗最看重资质,而且要吃常人不能吃的苦。我师父说我是上上天资,百年难得一见。他本来已经归隐,破例收我为徒。就算如此,我吃的苦,也没人能想象得到。要不然,也不会在短短几年之内,就突破了上忍境界。” “上忍境界是什么?”林少恒问道。 “上忍,用武道来对比的话,大概就相当于化劲。” 林少恒不知道什么是化劲,但林来风是知道的,他原本的手下杨子华就是暗劲高手。 “少平,你要小心点,李沐尘的功夫相当高,你子华叔也不是他的对手。” 林少平不屑道:“子华叔不是正宗武道中人,靠着自己的悟性和根基勉强摸到了暗劲的门槛。那个李沐尘,年纪不过二十出头,比我还小好几岁,充其量也就是暗劲巅峰,怎么会是我的对手?” 林来风看着自己的儿子心里很是满意,笑道:“少平,有你这样的儿子,是爸爸的骄傲。这次你回来,我们家,不出两年,一定可以东山再起。” 林少平冷笑道:“爸爸,你可真是老了。哪里需要两年,今晚,我就要把我们失去的东西拿回来!” 林来风吃了一惊:“少平,你要干什么?” “去北溪山庄。”林少平眼中露出一丝阴狠的杀气,“我要让林家,鸡犬不宁!” “少平,你二爷爷林蝉鸣也是功夫高手。”林来风不无担忧地说,“而且,为了对抗赵家的白虎堂,他在林家秘密打造了一支护院队伍。你可不能大意啊。” “他?”林少平哈哈大笑,“一个暗劲巅峰还受过伤的老废物,能打造出什么队伍来。我听说李沐尘去了一趟赵家,把赵家白虎堂给打掉了。今天,正好让我练练手。” 说罢,身子往下一沉。 人就凭空消失在院子里了。 林来风和林少恒看的目瞪口呆。 偌大的院子,并无藏身的地方,怎么就消失了呢? “东瀛忍术,果然神奇!”林来风感慨道,“少恒,准备好了,我们要重回北溪山庄了!” …… 北溪山庄。 门口的保安东倒西歪地躺在地上。 大门里面,一群保安手拿橡胶棍,一边对着对讲机喊话,一边往后退。 他们面前,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阴冷的面容,背着手,缓缓朝他们走来。 只要有胆大的保安敢靠近他,就立刻会躺到地上。 没人看清他是怎么出手的。 而他出手之狠辣,前所未见。 地上躺下的保安,最好的也是断了腿的,最差的,则是直接被拧断了脖子。 就这样一路前行,无人能阻挡他的脚步。 “林少平!” 林蝉鸣面罩寒霜,出现在保安身后。 在他的身后,还跟着一群穿着白色练功服的人。 “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来北溪山庄撒野!” 林少平看着林蝉鸣冷笑道:“林蝉鸣,叫林尚义出来,跪下来磕头认错,乖乖把我爸和我哥迎回北溪山庄,把产业交给他们打理,我就饶他一条老命。” 林蝉鸣怒道:“林少平!老爷待你不薄啊,他从小培养你,送你出国深造。即使身在病中,生命垂危之时,还在念叨你的名字。可谓对你恩重如山,你怎可如此对他?你还是人吗?还是和东瀛那帮畜牲在一起时间久了,就连人性也没有了?!” “哼,要不是念在他往日恩情,我还会在这里和你废话?”林少平冷冷地说,“他只要认错,把我爸和我哥迎回来,让我爸来做林家的家主,我自不会为难他。” “休想!”林蝉鸣道,“他们咎由自取,老爷把他们逐出林家,已经是网开一面。若还不知悔改,可就别怪林家无情了!” 林少平说:“既然如此,那你们也别怪我无情!” 说罢,身子微微一摆,突然就地消失,只留下一件衣服,飘扬在空中。 “忍术!”林蝉鸣一惊,“快,布阵!” 他身后的一群白衣人,迅速散开。 可他们还没来得及布阵,林少平就出现在了人群之中。 只听见乒乓几声,白影乱飞,眨眼间,就有好几个白衣人被他打倒。 倒在地上的,有好几个被扭断了脖子,剩下的也都身受重伤,眼看着救回来也是残废了。 林蝉鸣又是心痛,又是愤怒。 “好狠毒的手段!好你个狼崽子!” 林蝉鸣欺身而上,一出手,也是杀招。 他已经很多年没有这样出手过了。 然而,他拳到之处,林少平却已经不见了。 林蝉鸣知道不好。 忍者最擅长偷袭。 他转向身后,提前做好准备。 然而,他刚转过身,就听身后有风声袭来。 林少平竟然还在原来的位置。 亏得林蝉鸣身经百战,经验丰富,强行侧身,避过了要害,往一旁跨了一步。 饶是如此,他依然没能躲过林少平的攻击。 林少平一掌切在林蝉鸣的左臂上。 咔嚓一声。 林蝉鸣的手臂骨骼应声而断。 林少平眼中露出兴奋的光,乘胜追击,一脚踢断了林蝉鸣的腿。 林蝉鸣倒在地上。 林少平正要上去补刀,准备结果了林蝉鸣。 就在这时,他听见身后有人说: “住手!” 林少平停了下来,因为他听出来了说话的人,正是林家老爷子林尚义。 林尚义看着满地的死伤者,心痛不已。 “少平,我没想到,没想到你会这么对林家!” “我也没想到,你会这么对我爸和我大哥!”林少平反唇相讥道。 林尚义叹了口气:“他们多行不义,是咎由自取。算了,想必你也听不进去,说吧,你要怎么做,才能放过林家?” 林少平说:“我刚才就说过了,只要你跪下来磕头,然后把我爸和我哥迎回来,公开宣布,让我爸做林家的家主,我就放了你,也放了林家。” 林尚义浑身颤抖,怒不可遏,指着林少平道:“你……你……” 突然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爸!” “爸!” “爷爷!” …… 林家人相继而来,跑在最前面的是林秋声一家,包括严慧敏、林云和林曼卿。 “哈哈,都来了,好,那就省得我麻烦了!”林少平冷笑道。 ------------ 第98章 李公子没有,小李子有一个 “林少平!你这条忘恩负义的狗!”严慧敏大骂道,“老爷子对你那么好,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来?!” 啪! 毫无征兆的,林少平从几米外,突然出现在她面前,一个巴掌打在她脸上。 严慧敏被直接打飞了出去,倒在地上,满脸都是鲜血。 “你敢打我妈!” 林云冲了过去,就要和林少平拼命。 林云是练过武的,在林蝉鸣的调教下,已经有了一定的根基,连李沐尘都说他有练武的天赋。 可是面对林少平,林云连出招的机会都没有。 他刚冲上去,就被林少平掐住了脖子。 林云感觉到呼吸困难,毫无挣扎之力。 “就你这三脚猫的功夫,不如找块豆腐自己撞死算了。”林少平嘲笑道,“这样吧,你说一遍,林尚义和林秋声是混蛋王八羔子,我就放了你。” “不可能!”林云倔犟地说。 “林少平,你放了小云,你想要什么,我们可以坐下来谈。”林秋声说。 “谈?”林少平哈哈大笑,“你们的命现在都在我手里,你有什么资格和我谈?” 林秋声怒不可遏,却毫无办法。 林云的脸涨成了紫色,眼睛也开始翻白眼,但他还是不肯服软。 “林……少平……你……别太狂……我……我姐夫会来收拾……你……的……” 林少平微微一愣,忽然放声狂笑: “哈哈哈,姐夫?哈哈哈,我怎么把这个给忘了。” 林少平的眼里杀意浓烈起来。 “李沐尘!” 他手一松,林云从空中跌落到地上。 连声咳嗽。 “我倒要看看,你那个姐夫,怎么来救你!” 林少平抓住林云的肩膀。 咔咔两声。 肩膀被他生生捏碎了。 林云疼地大叫起来。 林秋声和严慧敏同时大惊,扑了过来。 “小云!” “林少平,你这个疯子!” 林曼卿道,“你到底想要怎么样?” 林少平表情扭曲着说:“李沐尘怎么对我哥的,我现在就十倍奉还在你们身上!” 说罢,他又伸手把林云的腿骨捏碎。 又在林云身上连点数下,把林云的肋骨全部打断。 “哈哈哈,我们天忍宗的分筋错骨,就是神仙来了也救不回来。林云,你这辈子也别想站起来了。记住,这都是拜你那位姐夫所赐!” 接着,林少平又连踢两脚,把林秋声和严慧敏踢昏了过去。 然后,走到林尚义面前,冷笑道:“现在轮到你了,老东西!” 林尚义冷冷的看着林少平。 他的内心并无恐惧,活到了这把岁数,生死对他早已算不了什么了。 可他的内心却充满了悲哀。 活了一辈子,走南闯北、历经风雪,吃了不知多少苦,终于重振林家。 他自以为这辈子无所憾了,即便死了,也可以坦然面对列祖列宗。 可没想到,最终,却要死在林家的子孙手里。 而这个人,恰是他一直很看好,并倾尽家族之力培养的未来接班人。 林尚义恨啊! 自己死了没什么,整个林家,都要毁在这不孝孙子手里。 “林少平,你这个畜牲!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林家的列祖列宗也不会放过你,你会遭到报应的!” “等你做了鬼再说吧。” 林少平淡淡地说,平静地就像看一个死人。 “林少平,你不要动我爷爷,李沐尘是我未婚夫,你有什么就冲我来!”林曼卿说道。 林少平回过头,看着林曼卿,笑道:“是的,你说的没错,所以我把你留到最后,等李沐尘来了,我要当着你的面废了他,然后再当着他的面羞辱你,让你们生不如死!” “你……” 林曼卿没想到林少平这么变态无情。 林少平看向林尚义,说:“老东西,看在你以前对我不错,就留你一条命。不过也只是暂时留着,包括你儿子和儿媳妇的命。我还是那句话,跪下来磕头认错,让我爸做家主。否则,你们全都得死!” 说罢,转身在林曼卿身上轻点两下,点了她的穴位。 拿出一粒药丸,塞进了林曼卿的嘴里。 “老东西,告诉李沐尘,让他来找我。他只有二十四个小时,二十四小时之后,药效发作,他的头发恐怕要变成绿色的了,而老东西你,会多出很多孙女婿来,说不定连公狗都有,哈哈哈……” 林少平抓住林曼卿的肩,身形一闪,就原地消失了。 空气中只留下一蓬轻烟,和他尖刻的笑声。 …… 亲民饭店。 天还早,没有顾客上门。 老板娘坐在靠近门口的桌子上,单手托腮,微蹙眉头,看着大门外熙熙攘攘的人流,不知在想些什么。 而她面前的桌子上,放着一张红色的邀请函。 “京城李公子……”梅姐嘴巴微动,轻轻地念叨着。 吧台后面的王老板面带笑容,看着梅姐的背影,眉目间,竟有柔情万种。 而荣师傅则拎着马勺,斜倚在厨房门口,一会儿朝梅姐深情的望上一眼,一会儿又充满敌意地看向王老板。 两个人,谁也不干涉谁。 “你们说,这个京城李公子,会是谁?”梅姐忽然问道。 “能是谁?”荣师傅说,“京城李家早没人了,哪来的李公子。” 梅姐说:“你们不觉得,这李公子这时候挑战王宗生,有点奇怪吗?会不会和咱们有点关系?” 王老板笑嘻嘻的说:“能有什么关系?和咱们有关系的,李公子没有,小李子倒是有一个。” 说到这里,三人忽然一齐愣住。 “小李……???” 荣师傅连连摇头:“不可能!不可能!我承认,我们之前小看了他,他会出老千,而且千术高明。可和王宗生比武?那可是南太极的掌门人,他怎么打?拿什么打?” 王老板也说:“是啊,打架可不是赌钱,赌可以出千,打架没得出千。小李和王宗生比武?不是小李疯了,就是王宗生疯了。” 荣师傅说:“我看两个都疯了。” 梅姐也觉得不可能,自嘲地笑笑,摇头道:“算了,可能是我想多了。” 王老板说:“别猜了,把他叫来问问不就知道了。” 梅姐就拿出电话,拨了李沐尘的号码。 可是电话很快传来嘟嘟的忙音。 此刻的李沐尘,刚刚接到林尚义的电话…… ------------ 第99章 来得太快了 一声刺耳的刹车声,红色的保时捷轮胎在地上刮出长长的黑色印迹,急停在北溪山庄门口。 李沐尘从车上下来,看见庄园上空的那片乌云变得比过去浓郁了许多。 走进山庄,看见满地受伤的保安,李沐尘不由皱起了眉头。 老爷子林尚义一动不动,如一根枯瘦的老梅,倔犟地站在那里。 他的周围,全是躺在地上的人,或死或伤。 哪怕林家已无完人,他也不肯倒下。 李沐尘快速点了地上伤者的穴位,防止他们的伤势恶化。 林蝉鸣的手臂和腿骨折,脏腑也受了内伤,不过还好,他的功力深厚,性命无忧。 林秋声和严慧敏只是昏了过去,但伤得不重,这时候已经醒来。 唯有林云,躺在地上奄奄一息。 当李沐尘查探林云的伤势时,一股怒气从心中升腾而起。 林云的身上,除了脑袋,几乎所有的骨头都被用特殊手法捏碎了。 分筋错骨! 这手段之残忍,令人发指! “林爷爷,到底怎么回事?” 林尚义张了张干裂的嘴唇,喉咙里咕咕地响了几下,什么也没说出来。 他的眼睛里空洞的望着前方。 给李沐尘打完电话,已经耗尽了他最后的力气。 除了倔犟地站着,他已经什么也做不了了。 李沐尘摸出一粒养气丸,塞进林尚义的嘴里,然后在他胸口一拍。 林尚义咳嗽一声,淤在喉咙里的一口鲜血吐出来。 才缓过一口气来。 李沐尘把他扶到旁边的石凳上坐下。 “沐尘……” 林尚义终于能说话。 他简短的把林少平所做的事说了一遍。 “快!快去救曼卿!” 李沐尘抬头看向天空那块变得漆黑如墨的云彩。 乌云盖顶! 原来真正的灾难是今天。 原来林家的问题,是在那个去东瀛留学的逆子身上,难怪他没从林来风身上发现什么。 老爷子对他们这一家,还是太仁慈了。 “他在哪儿?” 林尚义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他没说。” 果然是个阴险的家伙。 故意给林曼卿服下二十四小时发作的药,让李沐尘去找他,却不告诉他在哪儿。 这是故意在报复,就是要让你心理上先经受折磨。 可惜,他遇到的是李沐尘。 区区东瀛忍术,又怎能骗得过真正的仙家法眼! 一股无名的怒火,在李沐尘胸膛中沸腾。 他掐指成诀,在虚空中连点数下,口中念念有词:“天都法令,现!” 空气一阵波动,影影绰绰出现一个人的模样,正是早已借助忍术遁去的林少平。 只见这虚影一闪,就消失了,而下一刻,在十几米外的地方,空气一阵波动,林少平的虚影就出现在那里。 东瀛忍者的隐遁之术,虽然高明,却有一个极大的破绽,就是在隐遁的地方,因为破坏了空间平衡,而留下痕迹。 忍术越厉害,留下的痕迹越轻微,存在时间也越短。 李沐尘看见了林少平遁去的方向,交待道:“除了林云,其他人都尽快送医院。” 说罢,手指变成剑诀,射出一道罡气: “万仙无极,追!” 那道罡气便射了出去,直追林少平留下的幻影。 …… 临江别院。 林曼卿软软地斜靠在沙发里。 她被点了穴位,一动也不能动。 林家父子三人就坐在她的对面。 林少恒看着林曼卿曼妙的身材,眼睛里冒出火来。 “少平,你真行!这娘们我早就想上了,在这里住了几天,连个女人都没碰过,我就先带她房间泄泄火。” 说着就要去抱林曼卿。 林来风皱了皱眉,说:“少恒,怎么说她也是你堂妹!” 林少恒说:“爸,你还念着那点亲情呢,他们把我们赶出门的时候,可没想着你这个兄弟。” 林来风不说话了。 他只是无法接受这种混乱的伦理,但并不介意报复林秋声一家。 林少恒淫笑着走向林曼卿。 林曼卿怒目而视:“林少恒,你敢动我一下,你不得好死!” “是吗?”林少恒不怒反笑,“我倒要看看我怎么个不得好死,是你让我精尽人亡呢,还是让我痛快死?哈哈哈哈……” 他正要动手。 林少平忽然说:“哥,先别着急。” 听见林少平发话,林少恒就不动了,只是有些不满地说:“少平,你也帮她?” 林少平笑道:“我帮她干什么?不过,你现在动了她,李沐尘来了,就没好戏看了。要动,也要等姓李的来了,当着他的面动,那样才过瘾。” “你确定姓李的能找到这儿来?” “我故意不说地方,就是要看看他能不能找到我。”林少平冷哼一声,“哼,如果连这里都找不到,他就不配做我的对手。” “另外,我给林曼卿下了我们天忍宗特制的秘药,二十四小时就会发作。到那时候,别说你,就是一条公狗,她也迫不及待地想要的。” 林少恒一听,心花怒放:“妙!妙啊!弟弟,不愧去东瀛留学,还是东瀛人会玩!哈哈哈,老子就要当着李沐尘的面,让他的女人像一条母狗一样伺候我!哈哈哈……” 林少平转向林来风说:“爸,林家已经元气大伤,你现在就去做些准备,明天就差不多可以接受林家了。我建议你去找一下大姑,让她和大姑父出面,有袁家做后盾,你接手后生意过度会顺利一些。” 林来风皱眉道:“你大姑妈当然是向着我的,可袁家虎狼之心,早就想进禾城,我就怕引狼入室。” 林少平微微一笑:“爸,你放心,今时不同往日,袁国成要是敢做狼,我就让他变成狗!” 林来风笑道:“好,我有你这样的儿子,还有什么好担心的。我这就去找你大姑。” 林来风前脚刚离开临江别院。 院子里就出现了一阵空气波动。 紧接着,一道剑气破空二来,穿过院前的竹林。 竹叶莎莎,纷纷落下。 “来了!” 林少平眉毛一挑。 轻轻在椅子上一按,人就已经到了在院子里。 而与此同时,李沐尘也出现在院子里。 二人面对面站着。 “李沐尘?” “林少平?” 同时发问,便也同时确认了对方的身份。 “不错,你来的比我想象的要快得多。”林少平说。 “曼卿呢?”李沐尘直截了当地问。 “你那个未婚妻啊?”林少平笑道,“你来得太快了,她的药效还没开始发作,这场好戏你叫我怎么排练呢?早知道,我就给她多加点药量了。” ------------ 第100章 剑来 林少恒听见动静,从屋子里走出来。 看见李沐尘的时候,不知为什么,就有点害怕。 好在弟弟林少平在他身前,心里才安定下来。 一股强烈的想要报复的念头升起。 “弟弟,要不我现在就和林曼卿那婊子来个现场表演?强上,我也很有经验的。” 林少平看见李沐尘站在那里没有动,顿时有了轻蔑之心。 “看你来那么快,还以为有两下子,原来也是个废物!哥,那女人给你了,你随便玩。” 林少恒大喜道:“哈哈,李沐尘,睁大你的眼睛好好看看,我怎么玩你的女人!哈哈哈……” 他转身往里走,就要去抱林曼卿。 可是眼一花,突然就看见李沐尘出现在他面前。 林少恒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看错了。 “你……你……”他有些害怕地指着李沐尘,却说不出话来。 林少平看着李沐尘消失,大感意外。 等他转过身时,看见李沐尘已经掐住了林少恒的脖子。 “五行遁术!”林少平吃了一惊,“你也是忍者?!” 李沐尘嗤笑道:“学了点忍术就以为天下只有忍术了吗?东瀛的那点东西,不过是中原传过去的一点皮毛而已。我看你也到了上忍境了吧,可惜啊,心术如此不正,又怎能学会真正的仙家法术!” “哼,不要说这些鬼话,有本事的话,就来和我比试一下,把我哥放了!”林少平说。 “比试?”李沐尘摇了摇头,“你还不配!” 林少平被气得暴跳如雷,手一动,两只手里剑,化作两道乌光,朝李沐尘飞过去。 李沐尘看都没看,把林少恒往前一推。 噗噗两声。 两支手里剑全部刺进了林少恒的背脊。 “啊……” 林少恒疼地惨叫起来。 “刚才,你是这样掐着林云的脖子,用分筋错骨手法,断了他一身骨头是吧?”李沐尘问道。 林少平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林少恒却吓坏了:“你,你要干什么?” “没什么,只是要你为刚才说的话付出一点代价,也是你的弟弟,带给你的福报!” 说罢,李沐尘虚空一举,林少恒就被高高举了起来,足有四五米高。 李沐尘的手早已离开他的身体,可他的脖子还是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箍住。 林少恒人在半空,拼命蹬腿挣扎,犹如上吊的人。 “快放开他!” 林少平怒吼一声,身体一缩,向上窜起。 到了半空,突然停顿住,空气入水,竟然就那样浮在那里。 与此同时,他手里多了一把忍刀。 这刀形制和武士刀一样,但短了许多,不到五十公分长。 林少平人在半空,朝前一滚,顺势挥刀。 刀气释放出一道白芒,直奔李沐尘。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刀却偏了。 刀气落到李沐尘脚边,在地上切出一道深达数寸的刀痕。 而与此同时,李沐尘的手往下一放。 半空中的林少恒就重重地落下。 嘭一声,笔挺挺地摔到地上。 林少平也跟着落地,立刻去查看他哥哥的伤势。 但他的手刚往林少恒身上一碰,就听见嘎啦啦一阵响,犹如多米诺骨牌倒地,声音连绵紧密。 林少平面如死灰。 李沐尘说道:“全身的骨头已经全部粉碎,你最好不要碰他,也提醒他一声,千万不要咳嗽,也不要大声说话。” 林少平知道,这是对他在林云身上施展的手段的报复。 只是比他更狠! “啊——”林少平咆哮着,“我要把你碎尸万段!” 忍刀再次挥动。 刀气纵横。 一连十六刀,刀刀气如虹。 然而,没有一刀砍到李沐尘身上。 这十六刀,仿佛用尽了林少平的力气。 他单膝跪在那里,呼呼地喘着粗气。 “把解药拿出来,我饶你不死。”李沐尘说道。 “解药吗?”林少平笑了,“我没有带解药,因为我根本没想过给她解药,再过十几个小时,她就会变成一条发情的母狗,哈哈哈哈……” 李沐尘没有失望,他原本也没指望能从林少平手里拿到解药。 “既然如此,那你可以死了。” “是吗?你确定能杀死我吗?”林少平冷笑道,“我承认你很厉害,是我平生所遇的强敌,但你要想杀死一个天忍宗的上忍高手,除非你是宗师,哈哈哈……” 林少平双手握住了忍刀,收起笑容,全神贯注,将一身精气注入于刀上。 手中的刀渐渐变红。 “火忍之刃!” 林少平微低着头,轻声念了一句。 然后,挥刀。 人和刀几乎融合在一起。 一道红光。 如经天之长虹,太阳之风暴,带着热浪、力量和毁灭的杀意。 林少平嘴角带着笑。 “火忍之刃”,只有突忍级别的强者才能使用。 百年来,他是第一个在上忍阶段,就能使出“火忍之刃”的人。 他相信,对手只要不是武道宗师,就难以抵挡他这一刀。 噗! 刀气切入李沐尘的身体,随着热浪升腾,他的身体化作蒸汽,消失在空气之中。 林少平落地,忍不住咳嗽了几声。 跨阶段使用高阶技法,让他有些难以承受精气的消耗。 但总算成功了! 效果比他想象的还要好。 对手连渣都不剩,直接汽化。 哈哈哈! 他内心狂笑着,我的刀技又进步了! “突忍的技法,也不过如此嘛!” 林少平听见背后有人说话,心头狂跳,猛然转身。 李沐尘就站在他身后,脸上带着一丝不屑的笑。 “你……” 林少平不敢相信。 明明已经中刀。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什么火忍之刃,取个乱七八糟的名字,就真以为是东瀛人独创的技法了吗?不过是中原剑术,混合了九阳罡气而已。” 李沐尘冷笑。 “你一个华夏人,去东瀛学什么忍术,还自以为很厉害,也真是可怜!” “今天,就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真正的剑道!让你死个明白!” 说罢,李沐尘轻轻往前迈了一步。 一步浮空,无凭无借。 他伸出手,说一声: “剑来!” 天空猛的一暗。 风乍起,尘土飞扬,竹叶莎莎。 天地之间,无限杀机,全都开始往李沐尘的掌心汇聚。 周围的空气慢慢凝结。 虚空中,生出一把虚无之剑。 林少平看得呆了。 原来,这才是剑道! 原来,这才是华夏! 剑成。 斩下。 林少平最后所见,是那无比巨大的剑刃,如银河的旋臂,切开了自己的身体。 随即,他的身体,也如星尘一般,散落虚空。 人死。 剑收。 天地杀机聚而复散。 院子里又恢复了平静。 只有半死不活的林少恒,躺在地上,不敢动,不敢咳嗽,不敢说话,不敢用力呼吸…… 几只乌鸦飞来,聒噪地叫着。 仿佛知道这人将死,等待着美美的一餐…… ------------ 第101章 骨气 北溪山庄。 林家的其他人都闻讯赶来。 面对满地的死伤和狼藉,所有人都不知所措。 林家,几十年来从未碰到过这样的事情。 这些豪门子弟,平时在商场上叱咤风云,在社交场上春风得意,可一旦面对真正的死亡,面对流血和牺牲,他们内心的惶恐,不比门口的保安好上多少。 林老爷子倔犟地站在那里,身体像一根干枯的木头,眼神空洞地望着大门的方向。 无论身边的子女和私人医生如何劝解,他都不肯去医院。 他在等待。 等一个结果。 如果李沐尘回来,林家就算绝处逢生。 如果回来的是林来风父子,林家,就真的完了。 老爷子不肯走,林秋声和严慧敏夫妇也不走。 他们必须陪着老爷子,走完这最难熬的时间。 “大哥,嫂子,身体要紧,你们受了伤,还是先去医院吧,我们在这里陪着爸。”林月娥劝道。 “不用了。”林秋声叹了口气,“我要在这里陪着爸,林家能不能过这一关,就看沐尘能不能回来了。” “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林秋凤问道。 严慧敏断断续续地把事情说了一遍,“曼卿被抓走了,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林秋凤恨声道:“我就说林少平是个白眼狼,爸以前还那么护着他!” “行了,少说两句吧,爸心里也不好受。” 看见老爷子那枯木一般的身躯,林家人都默然垂泪。 沈明春和孙广福一起指挥着人们转移伤员和死者。 “你们别动林云!”严慧敏提醒道,“他全身骨头都碎了,不能动。” “嫂子,骨头碎了就更要赶快送医院了!”沈明春说。 严慧敏阻止道:“不行,沐尘说了,他回来之前,千万不要移动小云。” 沈明春想起李沐尘,心里就十分不舒服,凭什么一个未过门的女婿,在林家人心目中的地位比他还高些。 “又是李沐尘!真是个扫把星!” “明春,你说什么呢?”林秋凤质问道。 “没什么,我就觉得吧,他来了以后,林家就没遇到过好事!”沈明春说。 林秋凤本能的想要辩驳,不过回过味儿来一想,好像又是那么一回事。 林家的其他人听着不舒服,只是这时候,谁也没心思去理会这些。 “嫂子,还是把小云送医院吧,这样拖着,万一……”林月娥也说。 林秋凤就喊:“医生,你先过来看看小云。” 林家的私人医生就过来,轻轻摸了摸林云身上,紧紧皱起了眉头。 “医生,怎么样?” “全身骨头都有问题,我不是骨科医生,不好判断,最好还是赶紧送医院。要是晚了,就算能手术,也会留下后遗症。” 这下,严慧敏也没了主意。 是继续等李沐尘,还是送林云去医院? 她看向林秋声。 这个男人,也是他们一家的主心骨。 林秋声看了一眼依旧伫立在那里的老爷子。 “等着吧。”他说。 “哥!”林秋凤大为着急,“你怎么这么固执,这可关系到小云的生命啊!” 林秋声近乎麻木的声音说:“如果李沐尘回不来,林家,就已经完了。不要说小云,包括我在内,所有人都难逃一劫。” 他这话一说完,旁边的人脸色都十分难看。 在林家,林来风和林秋声一直是鲜明的两派,而现在站在这里的,无疑都是林秋声一派的。 可是,这世界所有的联盟阵线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利益。 只有共同的利益,才能把一群毫不相干的人捆绑在一起。 而一旦利益受损,或者不再一致,这个联盟就会面临分崩离析的风险。 家族内部的派系,也是一样。 已经有人开始悄悄地后退,比如沈明春。 林家的败落,几乎是眼见的必然。 沈家和林家是盟友不假,可一旦林家败落,或者林来风掌握的林家的大权,对沈家就会极为不利。 作为沈家的重要成员,沈明春必须要考虑家族利益,从而决定和林家保持什么样的关系。 而且,他不相信,一个李沐尘,就能改变眼前的局面。 就在这时,大门外有人走了进来。 一看到来人,人们的心都开始往下沉,所有的期待都瞬间落空。 来的人,是林来风。 还有林来仪和袁国成。 他们的身后,还跟着一大群人,一看就知道,是袁国成带来的。 老爷子林尚义枯木一般的身躯颤抖起来,空洞的眼神凝聚着不甘和绝望。 北溪山庄的上空,乌云密布。 “哈哈哈哈……” 林来风大笑着走进来。 “老爷子,你这身子骨是真硬朗啊!” “林来风,你到底想干什么?!”林秋声愤怒地指着他,“我爸对你们一家都不薄,你们,你们简直比畜牲都不如!” “这就要问问你自己了。德不配位,必受灾殃!从小到大,你哪一点比我强?凭什么你就做了家主?还不是因为你是老头的亲儿子!就这,还叫对我不薄?哼!” 林来风冷哼一声,看向林老爷子。 “老头,当年要不是我爸,你早就死了。是我爸把家主的位置让给了你,你却不知报恩,把我当条狗一样呼来唤去,让你那无德无能的儿子当家主。今天,我就要把我爸失去的,本该属于我的东西拿回来!” “林来风,你别痴心妄想了。想当林家的家主,需要开家族会议,三分之二以上的人都通过才行。有种你就把我们这里的人都杀了,否则,你休想当上家主!”林秋声愤然道。 “是吗?” 林来风面容阴冷地笑起来。 “老头子都半死不活了,你以为林家真有那么多人支持你当家主?要不这样吧,趁着老头子还有一口气,今天我们就当是开家族会议了。我就问问在场的诸位,在我和林秋声之间,你们支持谁当家主?” “我支持来风当家主!” 站在林来风身边的林来仪第一个发声,说完笑嘻嘻地看着林家其他人。 “还有我。” 袁国成往前一步,站到林来仪身边。 “作为林家的女婿,我也算林家的成员,有资格投票。另外,我来之前,和家里打了招呼,我父亲,以及我大哥,都支持来风当林家的家主。我父亲说了,来风当上家主以后,袁家和林家的合作可以更深入一些。至于那些不支持来风的,以后袁家也不会和他们继续往来。” 说完一挥手,身后那些他带来的人便一字排开。 他这话的意思很明显,袁家已经完全介入了林家的家主之争。 有些人原本还只是动摇,因为林来风毕竟已经被逐出家门,只是仗着东瀛回来的儿子太过霸道。 现在有了袁家的支持,就完全不一样了。 钱塘袁家,实力比全盛的林家还要强上很多。 有几个人就走了过去,站到了林来风的边上。 “来风大哥,我们支持你。” 他们说话的时候,眼神不敢往林秋声这边看。 “好,只要支持我的,就是自家人。”林来风笑呵呵地说。 一旦有人开了头,就会有人不断跟进。 很快,一多半的人就都站了过去。 沈明春拉了一把林秋凤,悄悄使了个眼色。 林秋凤一愣,马上明白了沈明春的心思,怒道:“明春,你想什么呢?这可是我大哥!你要是现在敢支持林来风,我就和你一刀两断!” 沈明春本想悄悄地走过去,站到人后就行了,见林秋凤丝毫不给面子,便沉下脸来,说: “秋凤,你嫁给了我,就是沈家的人。你该考虑一下我的立场,就算你不关心沈家的利益,总要想想我们的孩子!” 林秋凤突然噎住了。 是啊,他们还有孩子。 旁边的林月娥气愤道:“沈明春,你好毒,这时候拿孩子威胁我小妹,你是不是人?” 沈明春冷笑道:“我是为了她好。识时务者为俊杰,我可不想和你老公一样,做一个没用的废物!” 林月娥身边的孙广福,面不改色,说道:“我的确不想你那样有钱,我只是一个教书的。但我至少有骨气,不会像有些人那样,见利忘义,表面风光,不过是墙头草一棵!” 沈明春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忽听袁国成哈哈大笑,道:“好一个有骨气!我早就听说四妹夫穷得只剩一副傲骨,今天我倒是想看看,你的骨头有多硬!” 一挥手,他带来的袁家打手便冲了上去。 ------------ 第102章 漫天风雨,尽收一掌中 “疼的话叫一声。”袁国成摆出一张很有点真诚的笑脸,“你求我一声,或者学一声狗叫,我就让人停手喽!” 乒乒乓乓…… 打手们拳打脚踢。 孙广福满脸是血,脸已经被打的变了形。 可是他始终咬紧了牙关,一声没吭。 “广福!” 林月娥眼看着丈夫孙广福被一群人围殴,却只能干瞪眼。 但她没有掉一滴眼泪。 她知道,这时候,她表现出任何的软弱,都是对丈夫的不敬。 读书人的一身傲骨,岂是几个流氓的拳头能够屈服的。 手下在袁国成耳边耳语:“再打可能就打死了。” 袁国成不在乎孙广福的命,但今天是来帮林来风立威的,没必要打死人,就让手下停了手。 孙广福已经被打得奄奄一息。 林月娥冲过去,抱住自己的丈夫,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强忍着不让它流下来。 孙广福的眼睛睁开一条缝,看着太太,肿胀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夫人,我没钱,但我……我没给你和林家丢脸……” 林月娥的眼泪终于还是忍不住掉了下来,掉在孙广福的脸上,和他的血水混在一起。 沈明春缓步走到了林来风身边,伸出手说:“来风大哥,恭喜你,成为林家的家主。” 林来风哈哈一笑,和他握了握手:“我们和沈家的合作会一直继续下去的。” 袁国成也说:“袁家也有意向和沈家合作。” 沈明春大喜,和袁家改善了关系,以后自己在沈家的地位,一定会直线上升。 林秋凤带着一脸戚容,看了大哥林秋声一眼,终于还是走向了丈夫。 这时候,林秋声的身边,已经没几个人了。 患难见人心,连亲妹妹都离自己而去。 林秋声长叹一声,心中无限悲哀。 “哈哈哈,还有谁!” 林来风意气风发,走到林尚义面前。 “老爷子,我当上家主了,你是不是该祝贺我一下?哈哈哈哈……” 老人定定地站在那里,形容已经枯槁,就像冬日的枯木,花叶落尽,可他的脊背还是那么倔犟地挺着。 他的眼神,依旧空洞地望着大门的方向。 “哈哈,老东西,别再有什么妄想了!不会有人来救你们的。”林来风说。 山庄里忽然起了风。 风很大,呼呼的,吹得邪性。 隐隐传来闷雷的响。 人们抬头看天。 天上一块浓密的乌云,越来越低。 云层中,许多细密密的电流,像蛇一样爬行。 忽然,一道闪电亮起。 伴随着一声惊雷。 云层仿佛被撕裂,雨水倒灌而下。 林来风被这雷声和骤雨吓了一跳,不知怎么的,心慌慌的。 再看老爷子,被闪电照亮的眼眸里,不再空洞,而是多了一丝奇异的亮光。 林来风回头,看见大门口出现了一把黑色的伞影,正缓缓朝这边移动。 其他人也感觉到了不对,纷纷回头看。 伞影移近,人们才看清伞下的两个人影,相互依偎着。 他们走得很慢。 整个山庄的景色仿佛都黯淡下来,只剩下这一抹色彩。 是李沐尘! 林来风眯起了眼睛。 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强烈的不安,让他的心脏疯狂地跳了起来。 林曼卿挽着李沐尘的手臂,安静地倚靠在他的身侧,跟随着他的脚步。 一步,一步…… 走到离人群不远的地方。 他们停了下来。 望着他们的人们的目光复杂得就像近乎迷幻。 即便风雨大作,人们依然能听到自己的心跳。 李沐尘轻轻收起了手中的伞。 哗啦一声。 天上的云,漫天的雨,呼啸的风,以及那耀目的闪电和震耳的雷声,仿佛全部被他收进了伞里。 天空明媚,白云在天上徜徉。 大地如春,柳枝在风中轻舞。 蝴蝶儿在草地上翩翩,蝉虫儿在树上鸣叫。 “呵,都站好队伍了啊!” 李沐尘看着泾渭分明的人群,摇了摇头。 他把伞交到林曼卿手里,走到孙广福身边,蹲下来看了看,说:“放心,没事的。” 林月娥眼里露出感激之色,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不知道为什么,眼前这个年轻人突然变得如此值得信任,仿佛只要他说的话,就一定是真的。 李沐尘站起来,走到林老爷子面前,轻轻点头,说:“林家的劫难,结束了。” 林尚义如槁木一般的身躯焕发出了新的生机。 他的眼神里放射出死灰复燃般的火焰。 一滴浑浊的热泪,从老人的眼中溢出,沿着那苍老的充满皱纹的脸颊缓缓滚落。 李沐尘转过头,走向林来风。 林来风有些不安,可是想到身边还有大姐林来仪和姐夫袁国成,他的胆气又壮了一些。 “李沐尘,我现在是林家的家主,你在林家的地盘上,最好不要乱来。”林来风说。 “是吗?”李沐尘笑了笑,“林家的家主,自封的吗?还是……” 他指了指周围那些人,“你们选的他?” 没有人说话。 有些人已经开始后悔,大部分人在观望。 林来风怒道:“你最好现在就离开,不然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怎么个不客气法?像你儿子那样?”李沐尘轻笑。 林来风心底的不安越来越强烈,伴随而起的,还有那莫名的恐惧。 “少平呢?你把少平怎么样了?” “你永远不可能再见到他了。” “你!”林来风还是不敢相信,“不可能!你一定在骗我!我儿少平是忍宗高手,连林蝉鸣都不是他的对手。你一定是骗我的!……” 嘴上虽然这样说,可心里却一点儿也没底。 尤其是当他看到林曼卿安然无恙地跟着李沐尘回来的时候。 “杀了他!给我杀了他!”林来风疯狂的吼着。 袁家的手下有些犹豫,不知该不该听林来风的话。 林来仪说:“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动手!” 打手们这才一拥而上。 然而,他们根本靠近不了李沐尘。 刚一接近,就飞出去,然后重重地落在地上。 连哼都不哼一声,也不知是昏了还是死了。 李沐尘一步一步朝前走。 当他走到林来风面前的时候,袁家带来的人已经全部倒地。 林来风有些绝望地看着李沐尘: “你,你不是人!你到底是谁?” “你没资格知道。” 李沐尘说着,手掌往前虚空一按。 林来风就听见自己身体里面噼里啪啦一阵响。 然后,他整个人就瘫软了下来,倒在地上,如一滩烂泥。 可他却没有死,还睁大着眼睛看着。 只是眼中的恐惧,已经可怕到了极点。 那些站错了队伍的林家的人连忙散开。 谁也不愿意招惹这一尊煞神。 聪明一点的,很快就跑到了林秋声那边。 有样学样,人群就如搬家的蚂蚁般挪动。 可笑的一幕发生了。 刚才是林来风身边,除了他太太和孙广福夫妇外,没有别人了。 而如今,另一边,就剩下了林来仪和袁国成。 袁国成目光闪烁,快速思考着接下来该怎么办。 他是个聪明人。 知道眼下的形势,和李沐尘硬抗没有任何意义。 逃肯定是逃不掉的。 服个软,说几句好听的话,或许能逃过一劫。 林家的人,总不愿意得罪袁家。 如果他死在北溪山庄,袁家,一定会兴师问罪。 只要保住性命,回到钱塘,李沐尘再能打,他也不怕。 袁国成往前走了半步,摆出一张笑脸,刚准备开口。 他身边的夫人,林来仪突然拿出一把手枪,对准了李沐尘。 自从上次被李沐尘扇了一巴掌后,她就把枪带在了身上。 女人的脸色狰狞,露出疯狂的样子,手不停颤抖着。 袁国成心一紧,连忙就要阻止,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砰! 枪响了…… ------------ 第103章 他疯了,敢得罪袁家 人们发出惊呼。 尤其是林曼卿,枪声响起,她的心脏也在那一刻停止了跳动。 她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其他人也都屏住了呼吸。 有人害怕,有人暗喜,有人担忧,有人不知所措…… 总之,所有的人,都石化了。 林家花园里,仿佛多出了许多石像。 人的肉眼不可能观测到子弹。 然而,人们惊奇的发现,他们看到了子弹的轨迹。 那一颗弹头,高速旋转着,刺破空气,尾部留下蒸腾扭曲的空间轨迹,出现在李沐尘胸前不到两米远的地方。 子弹还在前进,只是仿佛遇到了什么屏障,速度越来越慢。 最终在离他的心脏还有半米的地方停了下来。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子弹居然停住了! 袁国成的心彻底凉了下来。 想要服软的计划已经行不通,从他老婆开枪的那一刻开始,他就知道只剩下了一条路—— 跪下来,求饶! 袁国成没有犹豫,噗通一声跪到地上。 “李先生!李大师!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求你放我们一条生路!” 李沐尘冷冷地看着他。 胸前的子弹还在凭空旋转,企图要耗尽所有的能量,刺破这无形的屏障。 “我原本不想杀你,连念头都没有过。可是现在……” 他的眼中杀气一闪。 “记住,这一枪,是你老婆开的。黄泉路上,你们夫妻两个,再好好算账吧。” 说罢,他胸前的子弹,仿佛被弹弓兜住的弹丸,突然反弹而出。 以如来时一样快的速度,射进了袁国成的眉心。 袁国成跪在那里,双眼中留下最后一抹恐惧和绝望。 “啊——” 林来仪疯狂地叫起来,发疯似的扣动手中的扳机。 子弹从枪口射出,除了一两颗对准了李沐尘,其余的全部失去准头,乱飞出去。 然而,这些子弹,似乎长了眼睛,或者安装了制导系统,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之后,全部射在了袁国成的身上。 噗噗噗…… 袁国成身上多了好几个弹孔。 子弹射完,林来仪还在那里扣扳机,直到手指扣出了血。 “啊——” 林来仪扔掉了枪,疯狂地抓挠着自己的头,然后跑了出去。 李沐尘没有杀她。 亲手射杀了丈夫,她活着,会比死了更加痛苦。 袁家,也绝不会容忍一个杀死亲夫的媳妇。 尽管,他们稍微查一下就能知道,真正杀死袁国成的,是李沐尘。 “疯了!疯了!”沈明春颤抖着声音,“李沐尘,你疯了!你杀死了大姐夫,逼疯了大姐,袁家不会放过你的。” 李沐尘根本不理会他,转过身去,蹲下来,开始查看林云的伤势。 所有人里,林云的伤势最重。 被林少平用忍宗特殊的分筋错骨手法捏断了几乎全身所有的骨头。 要想恢复,非常困难,关键是不能让骨头移位。 这么多骨折,且折断形状错综复杂的情况下,稍微动一动他,就会有很多骨头移位。 那样的话,就算能救活,也必然留下后遗症。 沈明春拉着林秋凤,说:“秋凤,我想起还有很重要的事情,我们走吧,回菰城,赶紧的!” 林秋凤疑惑道:“明春你干什么,刚才你逼着我站到林来风的一边,我能理解,为了保存实力活下去。可是现在,林来风已经完了,袁国成也死了,是沐尘救了我们,你怎么还要走?” “他救了你们?”沈明春冷笑道,“你还不明白吗?林家完了!他救了你们,可是他杀了袁国成!袁家会放过他吗?会放过林家吗?袁国成是袁寿山的亲儿子,袁乃明的亲弟弟,他死了,袁家必然震怒。一旦袁家和林家开战,你觉得,以林家现在这样子,能撑几天?” 林秋凤沉默了。 她知道丈夫是对的,袁家震怒,林家将遭受灭顶之灾。 “走吧。”沈明春催促道。 “不。”林秋凤摇头,“家里这个样子,我不能走,你走吧。” 沈明春毫不犹豫地转过身,离开了林家大院。 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北溪山庄的大门外,都没有回一次头。 林秋凤默默流下眼泪,深吸一口气,转过身,和家人一起,去收拾眼下的残局。 对于沈明春的离开,李沐尘毫不关心,也没时间关心。 他现在要救人,而且时间相当紧迫。 林云的伤势非常重,必须马上治疗。 而几个小时后,林曼卿身上的毒药将会发作。 李沐尘以法力定住林云体内骨骼的位置,把他抱进了别墅的房间。 至于外面,林家的人也忙成了一团,他却无暇顾及了。 林家的私人医生帮他拿来了医药工具和常用药物。 一个小时后,林云体内的经脉损伤被修复,骨骼也全部复位。 但他毕竟不是普通的骨折,要完全长好,还需要一定的时间。 李沐尘又教了他一套躺在床上练习的真气运行功法,一边练功,一边自我修复。 然后又开了一张方子,让林家人去抓药。 做完这一切,李沐尘看了一下时间。 离林曼卿药性发作,大概还有三四个小时。 他开始给林曼卿号脉。 神识入脉,探查林曼卿的身体,李沐尘眉头深锁。 林少平所用的药,是经过特别炼制的,淫毒之性极强。 如今毒气已经攻心,很快就会发作。 解药,只有东瀛天忍宗的总部才有。 当然,李沐尘自己也能调制出解药,可惜没有原料。 他写了几样药物名称,拿给林家的私人医生和林秋声看。 他们看过之后,纷纷摇头。 别说有些药物,他们听都没听过,就说这三百年以上的紫灵芝,一时三刻也没地方去找。 这些药物,在天都峰很常见,但昆仑此去万里,根本来不及。 解药没有,就只能用真气逼毒。 将真气灌注入林曼卿的奇经八脉,洗涤她的五脏六腑,把毒逼出来。 这个过程十分凶险。 假如林曼卿是修行人,那会好办一点。 因为修行人一般都经脉通畅,真气运行无碍,排毒相对容易。 但林曼卿只是一个普通人。 这意味着,李沐尘要先帮她打通任督,贯通奇经八脉,真气才能在她体内自由游走。 这个过程,最少也要三天。 当然,还有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那就是任由其药性发作,只需找一个阳气极盛的男子,与她行周公之礼,泄淫毒,调阴阳,其毒就能缓解,几次之后,毒性释放完了,也就好了。 但李沐尘不愿这么做。 趁人之危,非英雄本色也。 “曼卿,我现在带你走,帮你解身上的毒,大概需要三天时间。这三天里,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李沐尘带着几分温柔地说道。 林曼卿听说过这种用于男女合欢的药物的解毒方法,很多小说里都有写。 虽然相信李沐尘是谦谦君子,但听说要和他单独待三天,她心里还是紧张起来,心脏便如小鹿一样咚咚乱撞。 她低下头,俏脸绯红,声如蚊叫,说了声:“好。” “时间不多,我们快走。” 李沐尘拉起林曼卿,就冲了出去。 严慧敏冲着他们的背影喊:“诶,你们要去哪儿?不用去外面啊,这里房间多得很!” 见他们走远了,抱怨道,“办事还要找个地方躲起来,这孩子,真是的!” ------------ 第104章 这个李公子好像不行 李沐尘带着林曼卿去了刚刚买下来的梧桐居。 这栋曾经的“鬼宅”十分安静,成了他给林曼卿排毒治病的最佳场所。 为了避免受到干扰,除了马山,他没有告诉任何人。 就连丁香,也只以为他出远门办事去了。 留在梧桐居看家的刺猬,就成了李沐尘的护法。 院子里那浓重的阴气已经没有了,只有梧桐树的阴凉。 那口井,马山已经找人抽干了水,又用高压水枪冲散了井底的淤泥,并再次把井水抽干。 现在的井是干的,等再过几天,地下水重新渗进来,井就又能用了。 李沐尘把林曼卿带到楼上的房间,告诉她,这几天就在这里,不会出去。 然而,两个人在床上,面对面坐下来。 那张古色古香的大床上,铺着大红色的锦缎被褥,好像旧时人家结婚时那么喜庆。 林曼卿心里乱糟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已经做好了即将要发生点什么的心理准备。 可是李沐尘却一脸严肃,像个小老师一样,开始传授她一些基础的口诀和心法,。 开始的时候,林曼卿心烦意乱,什么也记不住。 当李沐尘很严厉地说了她几句后,她终于确信,眼前这个男人真的没有别的想法,就是在给她上课。 林曼卿慢慢进入角色。 她很聪明,很有悟性。 尽管从未接触过修行,但李沐尘讲的很多东西,她居然一听就明白了。 当然,李沐尘选择了最简单和容易理解的授课方式,毕竟时间紧迫,效率第一。 要是按照天都峰上那些老家伙那样讲课,估计讲上一星期,林曼卿也理解不了什么叫黄芽,什么是玉液,怎么就朝屯暮蒙,如何过十二重楼…… 林曼卿刚刚对身体经脉和真气有了一点了解,正对新知识求知若渴的时候,药性发作了。 她感觉到一股燥热之气,从小腹升起,迅速蔓延到全身。 她面红耳热,心跳加速,心里有一种迫切的需要,说不清,道不明,让她难受,就好像心头爬满了蚂蚁,那疼,那痒…… 她的目光开始迷蒙,瞳孔里燃烧起了炽热的火焰。 那火焰喷出来,就要燃烧。 她要和眼前的男人一起,在火焰中化成灰烬…… 李沐尘一掌拍在林曼卿的后心,另一只手,疾速在她身上的三十六处大穴一一点过。 一道真气注入林曼卿的体内。 仿佛给她燥热的身体注入了一股清流。 一丝清明在她脑中出现。 她想起了刚刚学过的心法和口诀,并不自觉地开始照做。 真气如洪流,开始在她体内运行,冲开一处处关隘…… 院子里的那口井,井底渗出了第一缕新鲜的泉。 …… 南派太极掌门人王宗生,和来自京城的神秘李公子比武,在经过冯天明的一番精心策划的宣传之后,迅速在南江省传开了。 这一天的禾城体育馆,名流云集。 南江省内的武道中人,江湖豪杰,以及和武林有牵扯的各大世家,都受到了邀请。 然而,人们左等右等,那位李公子都没有出现。 王宗生倒是不着急。 他原本也没把李沐尘放在眼里。 之所以同意这场比武,是他误会了,以为李沐尘是一枝梅的人。 一枝梅和柳金生有牵扯不清的关系。 他给一枝梅面子,也是给柳金生面子。 在他看来,这场比武不存在任何意外,李沐尘必败。 整个南江,明面上的武林人士,除了甬城的柳金生和钱塘的何长春这两大宗师,王宗生还没怕过谁。 李沐尘不敢来,也在情理之中。 只是他没想到这小伙子这么没胆,其实今天并非生死局,来了,顶多教训一下,他也不会下死手。 冯天明派出去的人满世界找李沐尘,可连人影都没找见。 周娜打电话问马山,马山支支吾吾地敷衍过去。 周娜也不禁怀疑,李沐尘是不是真如传说的那样,怕了,所以不敢来? 可是转念一想,她又觉得不会。 最终,在无数的嘘声、抱怨声和嘲笑声中,一场比武还没开始就已结束。 按照规则,未参加者算主动放弃。 王宗生赢了。 这个结果,让冯天明暴跳如雷,拿着上了膛的枪就要去找李沐尘拼命。 他听取了李沐尘的建议,完全按照李沐尘稳赢的结果来做庄。 结果就是,输了个底掉。 冯家有钱,可冯二爷不是家主。 他靠着偏门,维系着江湖地位。 这点钱不至于让他伤筋动骨,但也肉疼得很。 谁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如果李沐尘真打输了,冯天明也认了。 赌嘛,总有输有赢,愿赌就要服输。 可这场比武压根就没开始,冯天明等于做了一会空庄,开了一个空盘。 这样输掉,冯天明不甘心。 人都走光后,冯天明在空旷的体育馆里对天鸣枪,连开数枪。 还是周娜过来劝解:“也许,李先生正好碰到什么要紧事了呢。” “还有什么事能比这个重要?!”冯天明咆哮道。 “我听说,林家出事了。”周娜说,“另外,钱塘袁家好像也出事了。虽然这两家人口风都很紧,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也许……” “这我也听说了。”冯天明冷静下来,“你是说,袁家和林家的事,都和他有关?” “我不知道,反正,等他回来,问问他就是了。”周娜说。 “希望他能回来。”冯天明气呼呼地收起了枪,“走,跟我去一趟天星观,我要问问张道长。” …… 亲民饭店的门关着,但店里亮着灯。 “这个什么京城李公子,好像不太行啊!连面都不敢露。” “我早说了,哪有什么李公子,京城李家早就没人了,肯定是个骗子。” “管他是不是骗子,反正没骗我,这次我押王宗生,赢了几十万。” “呵,我说老王,你不地道啊,居然押了几十万,我才押了几万。说,你是不是有内幕消息?” “哪有什么内幕,傻子都看得出来,王宗生不可能输。” 王老板和荣师傅乐呵呵地聊着天。 梅姐独自坐在靠门的桌子上,手托着下巴发呆。 “阿梅,走吧,你还真要等小李那小子啊?” 王老板和荣师傅第一次站在了同一条战线上。 梅姐回过头,淡淡一笑,说:“走不了了,我把这几年攒的钱,全输了。” “啊?”二人大惊,“全输了?” “是,我押了京城李公子赢。” “阿梅,你怎么……”荣师傅用力拍了一下大腿。 王老板脸上依旧挂着那标志性的笑容,可是笑得那么僵硬。 “算了算了,输了就输了,我俩不还有点私房钱吗,拿来当本钱,换个地方再开个饭店。” 梅姐摇了摇头:“我不想躲了。我要去见柳金生。” “阿梅……”王老板和荣师傅齐齐跺脚,“这不行啊!” 这时候,丁香忽然从门外走进来,叫了一声“梅姐”。 “丁香,你怎么来了?”梅姐十分意外,“不是跟你说了今天关张,不用来上班吗?而且天都这么晚了。” 丁香说:“沐尘哥哥让我给你们带句话。” “他?什么话?”梅姐眼里闪过一丝期待。 “沐尘哥哥说,出了些意外,上次的三天之约不算,让你们再等他两天。” 梅姐一时愣在那里,不知该不该答应。 眼里刚刚燃起的希望也慢慢黯淡下去,轻轻叹了口气。 荣师傅不悦道:“他让我们等,我们就等啊,小李子人呢?” 丁香说:“我也不知道,话是马山哥代传给我的。” 梅姐迟疑了很久,终于做出了一个让荣师傅和王老板惊讶不已的决定—— 明天继续营业! ------------ 第105章 林家的希望 “我早就说过,他是个骗子了。” 天星观的张道远悠哉地喝着茶。 冯天明坐在张道远对面,一脸恭敬地说:“唉,当初没听道长的话,导致损失巨大。请问道长,我可有弥补回来的机会?” “冯二爷,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你今日吃一了堑,却也长了一智,看清了一个小人。避免了以后更大的损失。亲贤人,远小人,这是发家致富的不二法则。” “是是,道爷教训得是。” “诶,我一个道人,哪里敢教训冯二爷,只是提醒而已。我观二爷鸿运当头,这点损失,应该很快就能赚回来的。” 冯天明连忙道谢:“多谢道长吉言。” 便拿出一个鼓鼓囊囊的信封来,放在桌上。 张道远也不推辞,对旁边的道童说:“冯二爷的功德,你记在簿子上。” “是。”道童收了钱,退了出去。 “道长,还有件事,想向道长打听一下。”冯天明说。 “二爷请说。” “听说林家和钱塘袁家出事了,不知是什么事?” 天星观虽然只是一个道观,但因为富贵人家遇事都来求签问道,所以消息比报社还灵通。 张道远沉默了片刻,忽而一笑,说:“其实也没什么,两家是一家事,而且这件事,和你那件事还有些关联。” “哦?”冯天明好奇,“和我的事还有关联?” 张道远摸着胡子,微微一笑:“李沐尘在林家的山庄里杀了袁国成。” “啊?!” 冯天明大吃了一惊。 这绝对是个惊天大雷。 短短一句话,信息量太大了。 他还想再问。 但他知道,张道远不会再多说什么。 能在一句话里透露给他这么多信息,已经是破例了。 这也是张道远的规矩,如果他随便把别人的事都事无巨细的透露出去,那以后人家就不会什么都告诉他了。 冯天明回了家,一直回想张道远说的这句话。 看来,李沐尘是跑路了,难怪不来参加比武。 杀了袁家的人,袁家必然报复。 李沐尘跑了,看来林家要遭殃了。 …… 林家现在依然乱糟糟的。 老爷子林尚义又躺回到了病床上。 他很清楚自己的身体,不是病,也没有受伤,他就是心气没了。 一世风霜,什么都经历过了,到老,却还要面对至亲的背叛。 一个老人,没了心气,就像一盏灯没了油。 他知道这一次,就算李沐尘医术再高明,也治不好自己了。 可是他还没有咽下最后一口气,因为咽不下。 林家遭此大乱,人心涣散。 林云身受重伤,几乎成了植物人。 林曼卿中毒,被李沐尘带走,也不知怎么样了。 林蝉鸣没有性命危险,但伤势也很重。 由他一手打造的林家护院一夜之间没有了。 女婿孙广福也伤得不轻。 林秋声现在带伤主持家族事务。 可林家的生意前段时间就不好,现在更是一落千丈。 各方都在观望,林家到底能不能撑过这一关。 而最让人担忧的,是袁家。 袁国成死了,虽然表面上看,是林来仪开枪打死的。 而且林尚义也下了死命令,那天发生的事,绝不能让外界知道细节。 但是林家这个样子,人心根本无法凝聚,袁家肯定已经知道了事情的全过程。 他们不可能就这么算了。 袁家一定会报复。 只是会在什么时候? 而这场战争一旦开始,林家是毫无胜算的。 唯一的变数…… 是李沐尘。 林尚义留着最后一口气,就是要等李沐尘回来。 只有李沐尘,能帮林家恢复元气。 林尚义悲凉的心头忽然觉得有些好笑。 当初还想让李沐尘入赘林家,还说要给他一半的家产,帮助他重振李家。 林尚义承认,他想向李家报恩,但他也有自己的小心思。 而现在,整个林家的命运,居然都落到了李沐尘一个人的身上。 …… 第三天的太阳从东方升起的时候,院子里的井水已经很满了。 刺猬趴在井沿上,伸出头去,看见自己的倒影。 它吱吱呜呜地叫了两声,然后噗地吐出一口气,仿佛在为自己不能化成人形而感到不满。 楼上的房间窗帘拉得严严实实。 忽然,窗帘被拉开了。 第一缕阳光照进窗户,照在一张美丽的脸上。 刺猬看得呆了。 两天前,李沐尘带着这个女人来的时候,它就觉得很美。 可是这一刻,她竟比两天前又美了几分。 不,不止几分。 简直脱胎换骨! 刺猬仔细观察,女人的样貌并没有变。 可她确实变得更美了。 刺猬不明白,为何会这样。 它又看向井里,井水映出它的面容。 它幻想着,有一天也变得和女人一样美。 李沐尘和林曼卿携手走出来。 林曼卿浑身都焕发着容光。 充盈的真气在体内流动,筋脉通畅无阻。 她从未感觉到如此轻松,而眼前的世界,又如此的充满了生机。 林曼卿看见了井沿上的刺猬,欣喜道:“啊,好可爱!就是它在给我们护法吗?” 李沐尘点点头说:“是的。” “我可以摸摸吗?”林曼卿试探的伸出手。 刺猬不喜欢别人摸它。 它开始有点讨厌这个女人。 长得漂亮,就可以随便摸别人吗? 但它没有出声反对。 林曼卿把手放在刺猬的背脊上,轻轻的抚摸着。 “它有名字吗?” “我也不知道。” 李沐尘才想起,自己从来没问过刺猬这个问题。 刺猬开口道:“有,我叫白荆荆,荆棘的荆。” “白荆荆……”林曼卿念叨着,“是个好名字。” 她握住刺猬的小手说:“白荆荆,你好,我叫林曼卿。” 刺猬一时愣住了。 它从未这样和人握手。 她把我当成人了吗? 它第一次感觉受到了尊重,第一次感觉到了平等。 这个女人,好像也不那么讨厌了。 …… 李沐尘和林曼卿回到北溪山庄的时候,林家人终于从沉闷和忧伤中缓过来。 仿佛他们回来,一切就都有救了。 老爷子林尚义躺在床上,欣慰地笑了。 他知道,林家还有希望。 “沐尘,曼卿就交给你了。”老头说话的时候,喉咙的痰滚进滚出,“可惜,我看不到你们的婚礼了。” 李沐尘握住老爷子的脉,真气倾注,寻找着微弱的脉相中那一线生机。 可惜,这生机是如此的弱。 大限将至,李沐尘也回天无力。 “爷爷,我一定会让你活着看到我和曼卿的订婚礼的。还有,你放心,只要我在,就一定会保护林家。” 林尚义看着天花板,混浊的眼里泛动着晶亮的光。 …… 帮老爷子做了针灸,李沐尘去探望林云。 一见到林云,李沐尘就皱起了眉头。 他号了林云的脉,发现脉相稳定,生命无忧。 但骨骼的修复情况非常不理想,照这个速度,要恢复,怕得半年以上。 “我不是开了方子,你们没按时给他用药吗?” 严慧敏苦着脸说:“沐尘,你那方子上的药也太难找了,时间又紧,加上我们林家遭难,袁家已经放出话来,谁帮林家,就是和袁家为敌。现在,就算能找到药物,他们也不敢卖给我们。” “行了,这件事交给我吧。”李沐尘说,“反正那个方子也是临时开的,我要给小云换个方子。” 李沐尘想了想,现在林家办不了事,只能交给外面人去办。 他就给蔡伟民打了个电话。 “李公子?”蔡伟民十分意外。 “我需要找一些药材,一会儿我把方子发给你,你尽快帮我配齐。”李沐尘没有废话,直截了当,以近乎命令的口气说话。 电话那头的蔡伟民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在犹豫什么。 李沐尘也不着急。 他在等蔡伟民的态度。 十秒钟后,蔡伟民终于开口:“好的,李公子,你发过来吧,我马上去办。” 说完又停顿了一下,“李公子,我听说袁家发布了江湖悬赏,要你的命,你要小心点。” ------------ 第106章 这小子脑子瓦特了 “一个亿?!” 作为曾经在江湖上拥有响当当的字号的人物,亲民饭店的三个人自然也听说了江湖悬赏的事。 “袁家悬赏的这个李沐尘,真的就是我们店里的小李子?” 荣师傅一脸的不可思议。 王老板乐呵呵地说:“没想到小李子这么值钱,行走的一个亿在咱们店里干了一星期活,我们居然不知道!” “这小子究竟干了什么,让袁家出这么多钱要杀他?” “肯定是出老千了呗,不然还能干啥?” “难怪跑路了,这几天都不见人影。” “这小子还真有种,敢到袁家去出老千。能让袁家悬赏一个亿,肯定赢了不少!” “阿梅,要不咱把这小子做了领赏去?” 荣师傅说。 王老板也笑嘻嘻的说:“是啊,一个亿呢!” 小杨把菜刀在手上转得飞快,激动道:“师父,一个亿,是不是够咱们花好几年了?” 荣师傅一马勺拍在他脑袋上:“没见识就别说话,就你一天俩猪蹄就能满足的怂包样,一个亿够你重孙子养老了。” 梅姐一直没有说话,朝外面努了努嘴说:“人来了,你们去领赏吧。” 就见李沐尘推门进来。 几人同时愣住了。 一时不知该怎么继续。 还是王老板会说话,乐呵呵地站起来,给李沐尘倒了一杯茶。 “小李啊,这几天去哪儿了?” 李沐尘看了一眼梅姐,说:“出了点事。你们没走,我真的很高兴。” 荣师傅说:“有你这一个亿在,我们哪舍得走。你今天是给我们送钱来了呀!” 王老板也笑道:“就是,一会儿就把你捆了,送到钱塘去。” 李沐尘知道他在说什么,只是笑了笑。 梅姐问:“你到底做了什么,袁家悬赏那么多要你的命?” “也没什么,就是杀了个人,听说是袁家家主的儿子。”李沐尘轻描淡写地说。 梅姐吓了一跳:“袁家老大,还是袁家老二?” “袁国成,应该是老二吧。” 荣师傅和王老板也都惊呆了。 钱塘袁家,那可是能在钱塘排前三的家族。 除了钱家和高家,谁敢惹? “那你还不跑?”梅姐一脸焦急,“你还来这里干什么?” 李沐尘说:“没事,区区袁家而已。” “你……” 听李沐尘的口气,梅姐的气不打一处来。 “你知道袁家的势力有多大吗?他们要杀你,就和捏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 梅姐的神色里充满了关切,这让李沐尘有点感动。 王老板和荣师傅嘴上说要拿他去悬赏,看着他的目光里却也有着真诚的担忧。 “小李,听你梅姐的,赶紧走吧。连我们都知道了悬赏令,不知有多少江湖人物正蠢蠢欲动呢。” “袁家那么厉害,不也是要靠悬赏来要我的命吗?”李沐尘笑道。 “人家有钱啊,钱就是最好的武器。能用钱解决你,就是最简单的办法。这就是豪门和普通人之间的差别。” 荣师傅苦口婆心地劝。 李沐尘觉得荣师傅说的有道理。 对普通人来说,钱,的确是最实用,也是最强大的武器。 可惜他不是普通人。 “梅姐,荣师傅,王老板,”李沐尘说,“我今天来,就是想来跟你们道个谢,这么多天,谢谢你们照顾我和丁香。” “切,”梅姐不屑的别过头去,“别酸那没用的,我牙都掉了,有话快说,有屁就放!” 李沐尘说:“江湖远大,你们要走,我不拦着,但我还是希望,你们可以留下来。” “留下来?”梅姐冷笑道,“留下来,你养我们?” 李沐尘认真地说:“可以。” 店里的人都笑了。 梅姐幽幽地看着他,问:“你告诉我,那个和王宗生约战的京城李公子,是不是你?” “是。”李沐尘点点头。 众人皆惊,就连梅姐,虽然这样问,脸上却还是露出惊讶之色。 “真是你?” 再次得到确认之后,梅姐突然变色,怒气冲冲地指着他说:“你混蛋!既然约战,为什么不参加?你知不知,我所有身家都押了你赢啊!你不战而败,我输了个精光!现在,我没地方去了,你要我走,我也不走了!” 这下倒是李沐尘愣住了。 他没想到梅姐会押上所有身家赌他赢。 “梅姐,你怎么就敢梭哈了啊,这不是你的风格。你就那么肯定我能打得过王宗生?” “打得过个屁!我以为你会出老千,比如让王宗生拉肚子什么的,参加不了,你就赢了。谁知道我猜反了……” 王老板和荣师傅两个人在旁边偷着乐。 梅姐狠狠地瞪着他们骂道:“笑笑笑,笑个屁啊!你们赢的那点钱,还不够我输的零头呢。别忘了,这些钱,你们也有股份的。” “你们的损失,我会赔的。”李沐尘说。 “谁要你赔了?”梅姐白了他一眼,“算了,输就输了,至少人活着。最近,你哪儿也别去了,就在我们店里待着。我们几个在江湖上还算有点面子,反正也藏不住了,就挑明了,我看谁敢上门!” 李沐尘听了心里升起一丝暖流。 “梅姐,你放心吧,以后这江湖,就是我们的。”他说。 嗯? 三个人一起看着他。 王老板摇了摇头,“唉,这小子,脑子瓦特了。” 荣师傅也转身走向后厨,“小子,先把命保住再说吧。” …… 蔡伟民来电话说,药差不多找齐了,让他去取。 李沐尘和马山一起,按照蔡伟民说的地点去取药。 地方就在蔡伟民自己开的一个小茶楼里。 蔡伟民拿了一个大包,交给李沐尘,说:“李公子,按照您的方子,其它的药都抓齐了,就连三百年的人参我也找来了,可您那一味千年黄精,我实在没地方找。” 李沐尘说:“五百年的也可以。” 蔡伟民摇头:“别说五百年,一百年的也没有。人参灵芝这些,还有人收来,反正只要有货,总有土豪会买。可黄精这东西,有钱人也不买,除了专门做药的,真没地方搞。” 李沐尘就问:“禾城药材做的最大的是谁?” 蔡伟民说:“禾城几个做药的我都问过了,剩下的,也就冯家二爷那里可能有,他喜欢收藏这些东西。如果他没有,那就只能去钱塘,找同庆堂去问问了。” “同庆堂?”李沐尘想起来,好像在哪儿听过。 “同庆堂是老国字号药铺,钱塘胡家的招牌。”蔡伟民说。 李沐尘恍然,没想到这么快,就又和胡家牵扯上了。 “行,我先去问问冯二爷,不行就去钱塘。” ------------ 第107章 世态炎凉 李沐尘要付钱给蔡伟民,蔡伟民死活不收。 李沐尘也就没再坚持。 他知道收购这些药材,肯定花了不少钱,光是三百年的人参,市价就值千万了。 就算蔡伟民走的黑市,按道上的价格,那也得几百万。 蔡伟民不要钱,是铁了心要跟李沐尘混了。 这是一场人生豪赌,赌赢了,就不是几百万一千万的事。 赌输了,可能连命都没有了,那钱也就没什么意义了。 这也是李沐尘欣赏蔡伟民的地方。 一个地方混混,有这样的眼力不容易。 这一次取药,也是李沐尘对他的最后一次考验。 袁家出了悬赏,一个亿,很难让人不动心。 蔡伟民如果有异心,只要偷偷给袁家报个信就行了。 袁家的人没有出现在茶楼,也没有江湖杀手,这说明蔡伟民这个人可靠。 临走之前,李沐尘拍了拍蔡伟民的肩膀,说了声:“谢谢。” 马山也同样拍了拍蔡伟民的肩膀,朝他眨了眨眼。 蔡伟民激动得不得了。 他清楚,自己终于通过了李公子的考验。 自从经历了狗场那一晚,蔡伟民已经把李沐尘当成神一样来看待。 去他妈的袁家,去他妈的豪门。 在他看来,再有钱,再有权势,也无法和一个手握光明,掌控生死的人对抗。 …… 冯天明手里拿着枪,枪口对着李沐尘的脑袋。 “你怎么还敢来找我?” 冯天明想起输掉的那些钱,心口隐隐作痛。 李沐尘面对黑洞洞的枪口,一点儿也不慌张。 “明叔,对不住,出了点意外。” “对不住?”冯天明气极而笑,“你知不知道我损失了多少钱?一句对不住就算了?” “多少钱?”李沐尘问道。 “两个亿!”冯天明暴怒道,“提议开盘的是你,说稳赢的也是你,结果呢,我去坐庄,你却跑路了!我他妈的感觉我就像个傻子!要不是现在满世界有人追杀你,我真怀疑你和人家串通了做局坑我的钱!” 李沐尘只是微笑,也不解释,任由冯天明发泄着情绪。 亏了两个亿,生气是正常的。 冯天明骂了几句,见李沐尘没反应,反而觉得没劲了。 “你就不怕死吗?”他把枪口抬了抬,又放得近了些。 “明叔的枪里又没子弹,我怕什么。”李沐尘笑道。 冯天明一愣,随即生气地把枪拍在桌子上。 “这也能看出来?”他嘟囔了一句,“我不装子弹,不是不想杀你,是我怕我一生气,杀了我自己呀!” “诶,你是真的不怕死?就算你不怕我,也不怕袁家?你很值钱哦,”冯天明忽然笑起来,“我现在把你交给他们,能弥补我一半的损失呢。” “那也只是一半而已。” “所以我没把你交出去嘛。”冯天明气呼呼地说,“说吧,你今天来找我干什么?” “我需要找一支千年黄精,给人治病。”李沐尘直言道。 冯天明脸皮抖了抖,气道:“你把我这里当仓库啦?真是的,没有!” “千年的没有,五百年的也行。” “你知道千年黄精值多少钱吗?”冯天明摇头道,“和你现在的身家差不多!就算五百年的,也得几千万。关键是有价无市!这年头,哪儿来动不动几百年的东西?” “那么说,您这里没有?” “没有。” 李沐尘叹了口气,有点小失望。 没有黄精,虽然也有替代品,但药效要差很多。 林云是林家和他走得最亲近的人之一,而且一直想和他学功夫,李沐尘也答应了,也算他半个徒弟。 而且,林云受此重伤的直接原因和他也有关系。 李沐尘不可能不救。 实在不行,就只能拿着天都令,去附近的仙道宗门去寻药了。 “同庆堂会不会有?”他问道。 “同庆堂?”冯天明愣了一下,“额,他们还真可能有。我好多年前就听说,同庆堂有镇店三宝,千年人参,千年首乌,千年黄精。就是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不过……” “不过什么?” “既然是人家的镇店之宝,人家凭什么给你?” “用钱买呢?” “呵,你有多少钱?”冯天明冷笑,“再说了,人家胡家差钱吗?要是能用钱买走,估计这东西也早就不在胡家了。” 李沐尘点点头,说:“我知道了,不过我还是要去试试的。” 冯天明忽然想起来,说:“你可以问问坤爷,坤爷和胡家的人交情不浅。如果他都没办法,那就真没办法了。” “坤爷?”李沐尘愕然,“哪个坤爷?” 冯天明讶然道:“钱塘的钱坤钱老爷子呀,你不是和他认识吗?” 李沐尘哦了一声,恍然哂笑,“原来是钱老哥。” 冯天明倒吸了一口凉气,“你……和坤爷……兄弟论交?” 他低头看向桌上的枪,再次庆幸没往枪里装子弹。 如果袁家知道他们悬赏要杀的人,和坤爷是兄弟,不知他们会作何感想。 “谢谢你了,明叔。”李沐尘说,“你的损失,我会想办法赔的。” 冯天明眼珠一转,说:“赔就算了,你不是懂古玩玉石吗,过几天陪我去参加一个局,里面也有赌石,不过玩得有点大,你帮我赢点回来,咱俩就算扯平了。” “行。”李沐尘爽快地答应了。 …… 从冯天明那里出来,李沐尘就拿着已经到手的药,去了林家。 蔡伟民很聪明,搞不到千年黄精,但还是放了几支普通黄精在包里。 这几支黄精也有二三十年的年份,入药也有效果。 李沐尘就先让林家人按照他的要求,熬些汤给林云灌下去。又熬制了一些药膏,涂抹在林云身上。 这期间,林家冷冷清清,几乎没有人来。 林秋声自己的伤都还没好,也只能奔进奔出,不停忙碌。 很多事,以前一句话,就会有人去办,现在却不得不亲力亲为。 林家的伤员很多,现在却连禾城医院都不肯收治。 之前送过去的,也是草草做了手术或者包扎一下,就叫他们出院了。 袁家发了话,谁也不敢和林家交往过密。 大多数人,都送回了北溪山庄里养伤。 严慧敏和林曼卿母女二人就成了家族的护士兼保姆。 看着世态炎凉,李沐尘心里也深受触动。 他经历过极度的贫穷,对穷人能感同身受。 但他从未经历过这种豪门没落的巨变。 往往这种时候,更能看得见人性深处的东西。 人最真实的一面,在这种变故面前,展露无遗。 伪装在这一刻被撕碎。 不过让李沐尘欣慰的是,林家上空的那块乌云终于彻底没了。 天是清朗的。 就在这一天,太阳重新升起的时候,林家迎来了久违的第一位客人。 陈文学带着许多人,浩浩荡荡地进驻了林家。 除了他的商业团队之外,还有医生和护士。 “我和林家的合作还要继续,林家的人都得好好活着。” 这是陈文学对林秋声说的。 而林秋声知道,陈文学能在这个时候雪中送炭,看的不是林家的面子,而是李沐尘的面子。 “沐尘兄,”陈文学又稍稍改变了称呼,“我把郎裕文给你带来了。你可以去考考他,不过我提醒你,他也会考你。这个人,能不能为你所用,就要看你自己了。” ------------ 第108章 两个疯子 郎裕文四十多岁,有点瘦,戴着眼镜,斯斯文文的,和陈文学一样。 不同的是,陈文学的斯文里带着一股洒脱,而郎裕文身上却有一股沧桑和忧郁的气质。 陈文学喊他郎叔,他身边的人也跟着这么喊,叫多了,就成了狼叔。 李沐尘发现他那厚厚的镜片后面,真藏着狼一样的眼神。 陈文学让李沐尘考考郎裕文,他对郎裕文很有信心,连他爸都说郎裕文是商业奇才,只是因为得罪了整个江东的豪门而不敢用他。 当然,郎裕文肯定不甘心受人驱使,这种有才学的人骨子里都骄傲。 所以,他也要考验李沐尘,要看看李沐尘值不值得他投奔。 陈文学觉得这一定是一场好戏。 他想象着,两个人唇枪舌剑,你来我往,最终惺惺相惜的场景。 可事实是,这场见面十分简单,简单到了,陈文学一度怀疑有没有发生过。 “听说整个江东都容不下你?”这是李沐尘问的第一个问题。 “是。”郎裕文没有掩饰,很干脆地回答。 “我可以让你拥有整个江东。”李沐尘说。 郎裕文烟不离手。 他吐出一口浓浓的烟雾,推了推眼镜,第一次正视眼前的年轻人。 “凭什么?”他问。 “凭这个。” 李沐尘掏出一把手枪。 枪是冯天明送他的。 冯天明说现在想杀他的人太多,武功再高,也不如子弹好使。 李沐尘知道他是好意,便收了。 他虽然用不着,但可以给马山。 “就这?” 郎裕文看见枪,忍不住笑了。 “我十岁的时候就玩过。” 他抽了一口烟,喷出一个大大的烟圈,来表达他的不屑。 然而,李沐尘的下一个动作,让他笑不出来了。 他瞪大了眼睛,带着几分惊恐,还有一丝兴奋。 如果不是镜片挡着,他怀疑自己的眼珠会飞出来。 李沐尘举起枪,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然后扣动了扳机。 枪口离他的脑袋不足十公分。 枪声响了。 郎裕文看见子弹从枪口飞出,在李沐尘太阳穴外面,贴着皮肤旋转。 李沐尘缓缓地,用另一只手,把耳边的弹头夹住,轻轻地丢进郎裕文面前的茶杯里。 呲一声响,茶杯里冒起一缕轻烟。 郎裕文看呆了。 没有哪一种方式,比这样更能展示实力,更让人震撼了。 江东那几家豪门当初把他挤出江东,靠的不就是这种商业以外的实力吗? 若是公平竞争,他从来不怕谁。 “要我做什么?”郎裕文问道。 “三个月,成为豪门。三年内,做到京城第一。” 李沐尘不想浪费时间,所以提出的条件有点苛刻。 “本钱多少?”郎裕文问道。 “没有。”李沐尘干脆地答道。 郎裕文皱起了眉头。 常理来说,这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但眼前这个人显然不是一般人,也就不能以常理来忖度。 “为什么是京城第一,而不是南江或者江东第一?” “因为我从京城来。” “好,成交。” 郎裕文掐灭了手中的烟,站起来和李沐尘握手。 陈文学就觉得特梦幻。 这两个家伙,一个说要给对方整个江东,一个说要帮对方三年做到京城第一。 就这样谈成了? 这种信任和信心来自哪里? 简直就是两个疯子! 魔幻!太魔幻了! 不过相比于郎裕文,陈文学对于李沐尘空手接子弹并不怎么震惊,这和当日狗场里那骇人的一幕比起来,还是太小儿科了。 “我能入股吗?”陈文学问道。 “你不是早就入了吗?”李沐尘笑着说,“没你入股,咱们的本钱哪里来?” 陈文学兴奋地搓着手:“那咱们就大干一场。三年京城第一,听听就让人睡不着觉。不过,我现在能动用的资金,只有一个亿。” 李沐尘看着郎裕文:“那以后,生意上的事,就拜托狼叔了。” 郎裕文能感受到李沐尘对他的信任,但他也很清楚,信任不是无条件的。 三个月,就是对他的考验。 就像企业入职新员工,都要有一个试用期。 他的试用期考核目标,就是在三个月内帮李沐尘跨过豪门的门槛。 郎裕文重又点上一根烟,吐出一口白雾,说:“行,一个亿就一个亿,生意不难做,但要成为豪门,光靠钱是不够的。三个月时间太短,只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陈文学问道。 “吞掉别的豪门。”郎裕文说。 “吞掉别的豪门?”陈文学吃了一惊,“吞掉谁?怎么吞?” 郎裕问看了一眼李沐尘,说:“现在林家四面楚歌,正是个好机会。林家在禾城是数一数二的豪门,李公子又是林家的女婿,接手林家的生意,名正言顺。” 李沐尘摇头道:“不行,林家对我有恩,我不能这么做。” 郎裕文皱了皱眉,说:“欲成大事,就不能妇人之仁。再说了,林家这块蛋糕,你不吃,就会被别人吃掉。你接手,还能照顾照顾,给他们留一点。如果是别人,林家恐怕……” 李沐尘还是摇头。 郎裕文深深地吸了一口烟,缓缓把烟雾吐出,眼镜片后面流露出一丝失望。 “那你就另请高明吧,恕郎某无能为力。” 说着站起来就要走。 李沐尘忽然说:“袁家怎么样?” 郎裕文愣住,缓缓转回身,看着李沐尘:“袁家?” “袁家。”李沐尘笑着。 “你是认真的?” “认真的。” 郎裕文忽然明白了什么,有点兴奋地说:“能吞掉袁家,当然好,不过……” 李沐尘说:“袁家发了江湖悬赏,一个亿,要我的命。有人告诉我,钱是最强大的武器,那我就拿走袁家的钱,看看他们,还怎么要我的命。” 陈文学听得热血沸腾,摩拳擦掌道:“这就要和袁家干上了吗?有点兴奋啊!但袁家可是钱塘仅次于钱家和高家的大族,要吞掉他们,可不容易吧?我们到底要怎么开始?” 郎裕文推了推眼镜,说:“当然是,先注册一家公司。” …… 经过商议,公司的名字定为“京李集团”,注册地在京城。 郎裕文担任京李集团的法人及执行总裁,而李沐尘作为实际掌控人,暂不对外公开。 外界所知道的唯一信息,就是京李集团的掌舵人,是京城李公子。 当然,现在的京城李公子,已经是禾城乃至整个南江武林及豪门的一个笑话。 为了尽快完成京李集团的注册登记,郎裕文带着陈文学给的一个亿,亲自飞往京城。 在此期间,李沐尘去了一趟钱塘。 正好,和钱坤约定的半月之期快到了。 ------------ 第109章 同庆堂 钱坤接到李沐尘的电话,十分高兴,就要派车来禾城接他。 李沐尘婉拒了,只让钱坤发了个位置给他。 正好马山也想去钱塘转转,李沐尘就让马山开车,俩人一起去了钱塘。 钱坤住在钱塘湖畔的一栋旧式别墅里。 这地方风景十分好,在阳台上就能看见整个钱塘湖的风景。 别墅旁边的小路直通后面山上的道观。 别墅里面的装修也是古色古香,但并不奢侈。 钱坤说他就一个人住在这里。 马山第一次见钱坤。 他当然知道钱家,也很早就听说过钱塘坤爷,那是可望不可及的人物,没想到今天就活生生地站在面前。 他好奇地问道:“钱老,您就一个人住在这儿?连个保安和佣人都没有,这可不像是大佬的生活啊!” 钱坤笑道:“哪有什么大佬,真的大佬,都在山上待着,下山顶多也是历练一下红尘,天上白玉京才是他们的目标。” 钱坤说话的时候,不时看一眼李沐尘。 李沐尘说:“老哥,让我看看你的伤吧。” 钱坤就伸出手,让李沐尘号脉。 李沐尘搭上钱坤的脉,笑道:“老哥你的身体比我想的还要好,恢复得很快。” 钱坤摆手道:“那也是你的药灵,我这把老骨头什么样,我自己心里清楚。” 李沐尘又给钱坤做了一次金针渡穴,然后交待了一些后续的注意事项。 “老哥,你的伤已经没事了,不过,”李沐尘站在窗口,看着窗外的景色,“这里风景是好,但的确不怎么安全啊。你不怕东瀛那些忍者来找你?” 钱坤哈哈一笑,说:“几只臭虫而已,不足挂齿。” 李沐尘问道:“老哥,你怎么和东瀛忍者结上仇的?” “此事说来话长。”钱坤道,“东瀛那边有个财团和我们钱家生意上有点竞争,明面上争不过,就用了些卑劣的手段。我们一再忍让,但脾气再好的人,容忍也是有限度的。十多年前,我们就和东瀛人干了一架。那一杖,打得那叫一个痛快。结果是我们大获全胜,从此东瀛人就退出了和我们的竞争。不过,因为出手打死了他们当中的一个忍者,就和他们的宗门结下了梁子。” “那你的伤?” “我的伤也是那次之后,被他们暗算的。” 李沐尘点点头,说:“老哥你还是要当心点,前几天,我在禾城遇到了一个忍宗弟子,按忍者境,他应该已经突破了上忍,相当于武道的化劲了。” “哦?”钱坤微感吃惊,“居然又有上忍到了禾城?” 随即又哈哈大笑起来,“遇到了李兄弟,想必这东洋鬼子讨不到什么好去吧。” 李沐尘也笑了,说:“已经去见他们的祖宗了。” “好!”钱坤大叫一声,“哎呀,要不是你交待过严禁喝酒,真的当浮一大白!” 李沐尘说:“老哥,此人在禾城消失,恐怕他们宗门不会善罢甘休。我怕他们会找到你这里来,你还是要小心为妙。” 钱坤郑重地点头。 以前,也就是几个下忍中忍来骚扰骚扰,他根本不在意。 但这次来了个上忍,而且死在李沐尘手里。 东瀛忍者,能修习到上忍的,必然是宗门里的佼佼者。 上忍失踪,他们宗门一定会出动更强的人来报复。 “李老弟,你也要小心。这些东洋人,真本事没有,小伎俩不少。最喜欢暗箭伤人。” “放心吧,老哥。”李沐尘说。 又聊了会天,李沐尘就说起了想找五百年以上的老黄精给林云治病的事。 钱坤皱着眉头,说:“同庆堂倒是确实有,这个我可以肯定,但这是他们的传家宝,你想要,恐怕不容易。我可以帮你牵个线,但人家给不给,我也不敢保证。” 李沐尘说:“没事,我只要能见到人就行,大不了拿东西和他们换。” …… 同庆堂在城隍山脚下,是钱塘最繁华的地段。 二人多高的院墙,在闹市区围起了一块几千平米的面积,看起来着实气派。 院墙内是古色古香的建筑群,一进挨着一进。 正大门进去是同庆堂的国医馆,人流进进出出,全是看病的,挂号处队伍排得老长。 国医馆的旁边是国药馆,一走进去就是一股子纯正的中药味。 再旁边,是中医药博物馆,展示许多罕见的中药原料,以及古老的制药工具,还有以前医生开的处方。 这里倒是有黄精,不过也就三十来年的年头,上面写着五十年,还虚了十多年。 马山对药材没兴趣,谈黄精的事他也帮不上忙,就独自逛街去了。 他在钱塘也认识一些狐朋狗友,自然不愁没人陪。 李沐尘独自一人在博物馆里逛了一会儿。 就去了边上的国药馆。 钱坤告诉他, 胡家的老药材都在国药馆里。 如今国药馆的馆主叫胡修一,也是同庆堂的副总经理。 胡修一的叔叔,就是胡家的现任家主,著名的钱塘国医胡师约。 李沐尘穿过国药馆的走廊,进了内门,那里有“闲人免进”的牌子。 一个工作人员拦住他:“哎,你干什么的?” 李沐尘客气地说:“我找胡总。” “胡总?哪个胡总啊?”工作人员估计是把他当成了药厂的推销员,一脸的不耐烦,“这儿好多个胡总呢,你有预约吗?” 李沐尘说:“找胡修一胡总,劳烦通报一声,就说是坤爷介绍来的。” “什么坤爷牛爷……等着吧。” 工作人员抱怨了一句,到里面去了。 等他出来的时候,早已换上了一副笑脸。 “您是李先生吧,里边请,我们胡总在等您呢。” 李沐尘就跟着他穿堂入室,来到了一间古色古香的房间。 胡修一四十来岁,看上去很清秀,瘦瘦的,穿一身藏青色唐装。 他笑着把李沐尘迎进门,然后亲自给他泡了茶。 李沐尘也不磨叽,直接说明了来意。 胡修一脸色微沉,说:“按理说呢,您是坤爷介绍来的人,要什么,我都得给坤爷这个面子。可是这黄精……” 李沐尘见他迟疑,就说:“我等这东西救人,你开个价,或者有什么条件尽管说。” 胡修一摇头道:“不是价不价的问题。以前吧,我们胡家是有点家底,千年的人参,千年的首乌,千年的黄精,那都是我们传家宝。如果这些东西都还在,这几百年的黄精,给了也就给了。可是……” 他停顿了一下,“二十多年前吧,我们老家住,把我们家藏的千年黄精,拿去京城,给一位贵主儿治病用了。经过那一次以后,家里就定了规矩,传家宝要动,必须得开家族会议通过才行。如今,千年黄精没有了,那五百年的黄精,也成了传家宝。别说我,我爸也不能做主把它给你。” ------------ 第110章 我拿东西换 李沐尘相信,开家族会议什么的,只是个借口,人家不愿意给是真的。 至于说他们老家主拿着千年黄精去京城替人治病,那就更不靠谱了。 千年黄精多大? 一般百年黄精,个头最小也几十斤了,千年的怕不得好几百斤。 去京城给人治病,撑死了带个一两斤就够了。 李沐尘要的也同样不多,一小块而已。 他本来也没打算这么顺利就拿到,毕竟是人家的传家宝,五百年的黄精在人间的确罕见了。 不过他倒是对另外一件事产生了兴趣。 “你们老家主是不是叫胡云天?” “是啊。”胡修一有点奇怪,不知李沐尘何以问起这个,“他是我大伯,您认识他?” “算认识吧。”李沐尘说。 胡修一上下打量了几眼李沐尘,哼了一声,说:“要不是坤爷介绍来的,我就把你当骗子赶走了。我大伯二十年前就死了,看你年纪也不过二十出头吧,你怎么和我大伯认识?” 李沐尘没有回答。 他发现事情有些蹊跷。 胡修一说胡云天二十年前就死了,而不是失踪了,可见他十分肯定胡云天已死。 不然以胡云天在胡家的地位,假如只是失踪,即便过了二十年,胡修一作为晚辈,也不该说死字。 按照白荆荆的说法,胡云天的确是死在二十年前。 但胡云天当时隐居禾城已久,且尸体沉在井底那么多年,始终无人发现,可见胡家人并不知道他死在梧桐居。 那么,胡修一是如何肯定胡云天死了呢? 李沐尘首先想到的是家族内斗。 但又觉得不可能。 如果胡云天是胡家内部人害死的,不可能任由其尸体沉在井底不管,更不会让梧桐居落入外人的手里。 可如果不是内斗而死,胡家人知道胡云天了,又为何这么多年不去查? 白荆荆说从没见过胡云天的家人,甚至白荆荆也根本不知道钱塘胡家,可见胡云天生前,没有和胡家人往来过,也没和白荆荆说起过胡家。 这一切都透着反常。 当然,也可能是李沐尘想多了。 胡修一冷笑道:“年轻人,不要胡乱攀附关系,与人相处,还是要诚实守信。” 李沐尘也没有反驳。 被对方当成什么人,他并不在乎。 “胡总,我知道黄精是你们的传家宝,所以我刚才也说了,无论什么条件,咱们都可以谈。” 胡修一开始有点不耐烦了,摆手道:“没得谈,我说过,你再有钱,这东西我们也不卖。” “那我如果拿东西换呢?”李沐尘说。 “换?你能拿什么换?” “也就是说,可以换,对吧?” 胡修一微微一愣,脸有点红。 刚才是未加思索,脱口而出,但这么一说,就等于把自己说的什么开家族会议的一套说辞给否定了。 “你就说你能拿什么来换吧,千年人参?还是万年的玄龟壳?” “医术。” “医术?你到我们同庆堂来,说要用医术,换我们这里的镇店之宝?” 胡修一笑了起来。 “你知道在同庆堂坐诊的,有多少国家级名医吗?不说他们,就说我爸,钱塘国医胡师约,他虽然年纪大了,却也还在出诊。放眼整个南江,他说医术第二,谁敢说第一?” 胡修一站起来,做出送客的姿势。 “年轻人,看在坤爷的份上,我不赶你,你自己走吧。” 李沐尘站起来,也没多说什么,就走出了胡修一的办公室。 他离开了国药馆,转而进了旁边的国医馆。 国医馆里人头攒动,挂号的地方始终在排队。 李沐尘看了看今天的号牌,没有看到胡师约的名字。 他问门口的保安:“请问胡师约胡医生今天坐诊吗?” 保安看了他一眼,说:“胡医生一周就出诊半天,一共十个号,你要挂他的号,起码提前一个月。小伙子,别的医生也不错的,我看你身体没啥大毛病,一般的病不用找胡医生。” 李沐尘无奈地笑笑,说了声“谢谢”。 正打算离开,一个小个子中年人凑过来,小声问道:“要挂胡医生的号吗?” 李沐尘立刻就明白了,这是卖号的黄牛。 “有今天的号吗?”他问。 号贩子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今天的号?你想什么呢,胡医生的号,人家排一个月队都挂不上,你还想要今天。我这儿有下星期的号,一千五,你要不要?” “一千五?” 李沐尘不知道胡师约的号这么贵。 旁边的保安肯定听见了他们说话,也不管,还故意走远了几步。 看样子,也是收了不少好处。 “一千五还嫌贵?那你就别想胡医生了。我这儿还有几个当天的名医号,都是三百,你要不要?”号贩子说。 李沐尘摇头道:“我就要胡医生的,也不是嫌贵,你要是有今天的号,别说一千五,五千我也出。” “切,骗鬼呢!一千五都不肯,还想要胡医生的号。” 号贩子不满地哼哼几句,走开了。 保安脸上也多了几分轻蔑的笑意,走过来,七分善意三分讥讽地说:“小伙子,听我劝,挂个别的医生,一样能看病。三百一个号,不贵。” 李沐尘笑而不语。 他不走,是因为他看见门口走进一个人来。 而那人此时也看到了他。 保安也看到了那人。 保安的身板直了直,恭敬地叫了声:“孙教授,您来了!” 那人只是麻木的点头,目光却落在李沐尘身上。 愣了一会儿,才惊喜地叫起来:“师父,您怎么来了?” 来人正是南江大学的教授,曾被林家请去禾城医院给林老爷子治病的孙岚清。 保安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一个五十多岁的老教授,怎么会叫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师父”? 不过他马上想通了,这年轻人,一定是开出租的。 李沐尘笑道:“我来钱塘办点事,早听说胡师约胡老医术高明,想来拜会一下,没想到,他的号那么难挂。” 孙岚清哈哈大笑说:“胡老是国医圣手,要是号随便挂,那还不门槛都被踏破了。不过您不一样,您可是我师父,前几天我还和胡老说起您,他还想见见你呢。走,我带你上去。” 保安张口结舌地站在那里。 这回他听得清楚,孙岚清叫的肯定是“师父”,而不是“师傅”。 ------------ 第111章 钱塘国医 李沐尘被孙岚清拉着进了内堂。 转了几进院落,到了一栋新楼。 进门处的保安显然和孙岚清很熟,问候之余,主动为他打开了门禁。 这栋楼和其它楼不一样,古色古香的建筑风格只是它的外表,门里面却完全是现代化的装修,而且十分高档,环境又整洁,不亚于三甲医院的高干病区。 孙岚清一边走一边给李沐尘介绍: “这里是住院部,胡老除了出诊,基本上每天都会来这里看看。” “同庆堂还有住院部?”李沐尘一直以为同庆堂就是一个大一点的中医诊所。 孙岚清解释道:“总有一些病不是开几副药回去吃就能好的,中医治病也需要住院观察。当然,这里是医馆,不是医院,叫住院部不规范。普通人也不会到这里来住院,都是一些名流,老干部,和胡老有些交情的,或者远道从外地赶来,病又比较棘手的。” 李沐尘点点头,表示理解。 跟着孙岚清进去,坐电梯上了二楼。 二楼还有门禁和保安,比一楼更加私密。 孙岚清把李沐尘带到其中一间病房。 这是一个套间,最外面是护士值班的小房间,进去有一间客厅。客厅里面还有两个房间,一个是病房,另一间是陪护室。 孙岚清问门口值班的护士:“胡老在吧?” 护士说:“在呢,正在给病人扎针。” 孙岚清点点头,就进了会客厅。 李沐尘跟着进去。 孙岚清站在病房门口看了一眼,没有进去。 他朝李沐尘歉意地笑笑,小声说:“胡老在看病,咱们在这儿坐会儿吧。” 李沐尘表示不急,就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来。 护士进来给他们泡了茶。 当听到孙岚清叫李沐尘“师父”的时候,不觉多看了李沐尘几眼。 大约过了一刻多钟,病房里的人出来了。 一个穿着白大褂的老人,鹤发童颜,年纪看不太出来,应该就是胡师约了。 他的身边还跟着几个穿白大褂的,应该是他的徒弟。 另外还有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和胡师约走在一起。 胡师约正在跟他讲着什么,估计是病人的家属。 孙岚清站起来,叫了声:“胡老!” 胡师约朝他点点头:“哦,岚清来了啊,刚才还在说你呢,听说你们学校新研发的神经电疗仪效果不错,我想是不是可以给高夫人试试。高夫人冲脉闭塞,我年纪大了,施针的时候真气入脉不够,还是要借助一些外力才行。” 孙岚清说:“胡老说好,那是我们的荣幸。不过……” “嗯?怎么了?”胡师约不解地看着孙岚清,“学校不让借?还是技术不成熟?” 旁边的病人家属说:“孙教授,学校方面如果有什么阻力,我去解决,技术上,还是要您来把把关。” 孙岚清笑道:“胡老,高先生,不是这么回事,我是在想啊,这回可能用不上了。” “为什么?”胡师约和高先生同时问道。 孙岚清就把李沐尘拉过来,说:“我来给你们介绍,这位啊,就是我上次跟您提过的,我在禾城拜的师父,李沐尘先生。” 又给李沐尘介绍道,“这位就是名满天下的国医胡师约胡老,这位是通益集团的董事局主席高子项高先生。” 胡师约和高子项同时愣在那里。 要不是孙岚清亲口说出来,他们打死也不会相信眼前这个二十来岁的年轻小伙,竟然能让南江大学医学泰斗孙岚清折服,甘心拜师。 “哈哈哈,”胡师约率先笑起来,“长江后浪推前浪,现在的年轻人了不得呀。” 他中气很足,笑声爽朗,听上去让人很舒服。 李沐尘笑了笑,说:“胡老过奖了。” 高子项的脸色并不好看,带着几分焦虑,听到孙岚清介绍李沐尘的那一刹,眼神中闪过一丝希望,但随即又陷入深深的担忧。 孙岚清和李沐尘都看出来了,高子项是不相信李沐尘这么年轻,真有什么高超的医术。只是当着孙岚清的面,不好说罢了。 孙岚清也不好多说什么,毕竟高子项是病人家属,而且他是高家的大少,高家未来的家主,在钱塘地位尊崇,找谁看病,还是由他自己做决定。 胡师约看了看李沐尘,又看了看高子项,说道:“既然人来了,不妨就请李先生去看看吧,情况也不能再坏了。” 听到“情况也不能再坏了”这一句,高子项神色一黯,点头道:“好,那就麻烦李先生了。” 李沐尘倒是也没拒绝,本来就是为了见胡师约而来,一来人家就请他出面治病,治好了,黄精的事也就好谈了。 另外,他对孙岚清的印象不错,既然收了这个便宜“徒弟”,自然要帮他撑撑脸面,证明他拜师不是一时糊涂。 进了病房,李沐尘看到病床上躺着一个女人。 女人的气色很差,皮肉松弛,眼窝深陷,双目无神,看不到一点生气。 胡师约没有说话,显然是有意考较一下,看看李沐尘能不能凭脉诊断出病人的病。 如果连什么病都说不出来,那自然也就不用开方子了。 孙岚清张了张嘴,想要说话,但见胡师约一言不发,也就保持了沉默。 他很想帮李沐尘,可是他也清楚,自己这时候说话,很可能帮了倒忙。 病房里的气氛就显得很奇怪,一群七八个人,全都看着李沐尘。 李沐尘站在床前,没有坐下去,也没有去号女人的脉,只是看了几眼,说: “经脉阻滞不通,神经信号无法传递,导致大脑无法控制肌肉。” 孙岚清面露喜色。 胡师约也不停点头,但他没有插话。 这时候,当不能肯定李沐尘的医术。 稍微懂点医学常识的,看见这样的病人,都能猜出几分来。 也许是蒙的呢? 但是,当李沐尘说出接下来的话时,胡师约的脸色变了。 “病人进食困难,已经好几天没吃东西了吧?也喂不下药,只能要输入营养液来维持,治疗也只有针灸和推拿。但她的肠道内菌群异常活跃,正在侵蚀她的神经系统。胡老的医术高明,针灸可以循环打通病人的经络,但由于病人的冲脉完全闭塞,每次行气至此,就无法继续。” 李沐尘停顿了一下,转身看着胡师约,笑道:“胡老,我说的对吧?” 胡师约满脸惊讶之色,惊声道:“佩服,老朽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望闻问切,望字在前,古之名医如扁鹊、华佗者,都能望而知之,看一眼就知道病人的病情,我以为只是传说,没想到今天见到了。难怪连孙教授都要拜你为师啊!” 孙岚清听胡师约这么说,顿觉脸上有光。 高子项连忙问道:“李先生,那您看,我夫人能救回来吗?” 李沐尘看着高子项,问道:“你知道你夫人得的什么病吗?” 高子项说:“在来同庆堂之前,我们所有的大医院都去过了,说这是渐冻人症,也叫运动神经元病,是绝症,只能延缓,不能治愈。实在没办法了,才来麻烦胡老。” “惭愧啊,我对此症也无能为力。”胡师约叹了口气说。 李沐尘又问道:“病因呢?有没有人告诉你病因?” “医生说,是河豚毒素引起的。”高子项十分难过地说,“那天我们去吃了河豚,我夫人本来不喜欢吃的,都怪我,非要她尝尝。” “河豚毒素?”李沐尘不禁冷笑了一声。 孙岚清帮着解释道:“河豚毒素可以阻断神经传导,的确可能诱发渐冻人症。” “高先生,那么请问,你那天吃河豚了吗?”李沐尘问道。 “吃了。” “那你为什么好好的,没中毒?” “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因为,你夫人根本就没中毒。她得的也不是什么渐冻人症!” “什么?那,那她是什么病?” 高子项,包括胡师约和孙岚清都惊讶地看着李沐尘。 “她被人下了蛊!”李沐尘说。 ------------ 第112章 杀蛊 “下蛊?”高子项大为震惊。 而胡师约和孙岚清也同样一脸的不可思议。 李沐尘知道他们不信,就在床边坐下来,一伸手说:“拿针来。” 高子项有些惊疑不定,毕竟是自己的夫人。 他看向胡师约。 胡师约微微点了点头,然后朝身边的助手示意。 助手便拿来了针灸的工具箱。 李沐尘从盒子里抽出四枚银针,对高子项说:“把你太太扶起来。” 高子项便走到床的另一侧,伸手从背后扶起了病人。 由于病人类似渐冻人症,浑身肌无力,根本无法坐住,所以旁边的护士也上来帮忙,才把高夫人的身子扶正。 李沐尘快速把三枚银针扎进了高夫人脑后的风池穴和风府穴。 银针入穴之后,他轻轻捻了几下,越捻越深,到后来几乎整根针都没入了后脑之中。 高子项看得冷汗直流,他从来没见过这样的针灸法。 “李,李先生,这针会不会扎得太深了?”他带着三分质疑地问道。 李沐尘没有说话,只是用三根手指,压住针尾,继续轻微捻动。 “胡老,您看……”高子项是真担心李沐尘乱来,却又不敢动,这针扎在他老婆的脑袋里,看了都害怕。 胡师约紧紧皱起了眉头,眼中露出一丝惊疑之色。 “李先生……” 他刚想说话,忽见李沐尘提起手掌,一掌拍在高夫人的后背上。 高夫人身体猛然前倾,张开了嘴,脑后的三根银针突然倒射而出,化作三点银光,射向李沐尘。 与此同时,高夫人的嘴里飞出一条虚影,快如闪电,朝着门口飞去。 李沐尘头一偏,躲过三根银针。 左手指尖一弹,藏在手里的第四根银针飞了出去。 哚一声,那条虚影就被银针钉在了门框上。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 其他人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这时,就听见高夫人吁了一声,紧接着便咳嗽起来。 随着她的咳嗽,她的身体上下颤动。 旁边的人看得目瞪口呆,病人是渐冻症,肌无力,即使咳嗽,也无法引起身体的联动反应。 这意味着,她的神经传导功能在恢复。 高子项又惊又喜,连忙去拍他夫人的背,叫道:“桂霞!桂霞!” 李沐尘说道:“先不要动她,让她躺下好好休息,这么久了,神经和肌肉恢复需要时间。” 高子项哪里还敢不信李沐尘的话,连忙把夫人姜桂霞放平到床上,然后安静地站在一边,等待李沐尘的下一步指示。 李沐尘站起来,缓步走到门口。 门框上,银针挂着一条青灰色的,似蛇非蛇,似虫非虫的东西,还在那里扭动。 众人看得心慌,想到这东西竟然一直就在病人的体内,就觉得一阵恶心。 “这究竟是什么东西?”高子项问道。 “这就是蛊,寄生在你夫人体内,它的分泌物以及产的卵,可以附着在神经上,阻断神经传导。所以你夫人看起来,就像是得了渐冻人症,刚好你们吃了河豚,所以就想当然的认为河豚中毒了。” “可是,我们在医院做了那么多检查,为什么都没发现这虫子?” “因为这东西是活的。” “一个虫子,还知道避开检查?” “虫子当然不能,但控制它的人能。” 高子项打了个激灵。 如果李沐尘说的是真的,那意味着下蛊的人一直在他身边。 “如果我猜的不错的话,这蛊就是你们吃河豚的时候,下在河豚肉里的。”李沐尘说,“这是一个精心设计的局,目的就是让所有人都以为,夫人是吃了河豚而死的。” 高子项一拳砸在墙壁上:“我明白了。他们要对付的人是我,只是我夫人代我受过了。” 李沐尘没有再说什么。 高子项这种身份的人,竞争对手和仇家肯定不少。 就连高家内部,说不定也有人盼着他死。 这种事,李沐尘不想插手,高家不是林家,和他没有关系。 事情已经说明白了,李沐尘指着门框上的蛊虫说:“你夫人体内还有虫卵,杀死此虫,那些虫卵就会死掉,慢慢排出体外。但杀了此虫,必然惊动那养蛊之人。你自己决定吧。” 高子项想都没想,说:“夫人代我受罪,我不能再让她吃苦了,先救人,至于谁下的蛊,我回去慢慢查。” 李沐尘很欣赏高子项的选择,点点头,轻轻一挥手,门框上挂着的那条蛊虫挣扎了两下,就一动不动了。 “蛊已死,你们再帮她做一些正常的调养就行了。” 高子项说:“李先生,您救了我太太的命,真不知道怎么感谢您,您想要点什么,尽管提,只要高某能办到的,绝无二话。” 孙岚清面露喜色,这可是高家老大,未来高家的掌门人。他说话,就几乎代表着整个高家。 那可是钱塘公认的第二大家族。 李沐尘当然也明白这个道理,不过他对高家无所求,淡淡地说:“这是尊夫人的机缘,我只是顺手而为之,高先生不必挂齿。江湖路远,将来自有相见之日。” 病房里的人早已经对李沐尘的医术佩服得五体投地。 他这番话一说出口,就连胡师约,这位钱塘老国医,看向他的眼神里也充满了敬意。 高子项拱手道:“李先生大仁大义,我感佩于心,他日先生若有差遣,尽管到钱塘高家找我,高某敢不尽力。” “高先生客气了!” 李沐尘觉得这个高子项身上有一股江湖豪气,倒是一个可交之人。 高家在钱塘,是数一数二的大族,将来京李集团成立后,少不得要打交道。 胡师约笑道:“今天老朽真是开了眼界了!李先生年纪轻轻,就有如此高明的医术,又能淡泊名利,实乃我们杏林之幸事。” 又说,“那就让高夫人好好休息,几位,到我的办公室喝茶吧。” 高子项说:“胡老,我就不去了,夫人被人下蛊的事,我要立刻回去调查。另外,还请各位帮我保密,此事我不想让别人知道。” 胡师约点头道:“放心,这里除了岚清和李先生,都是我的亲信弟子,我保证他们不会出去乱说。” 高子项谢过胡师约,又和李沐尘互留了联系方式,以备不时之需。 李沐尘就跟着胡师约和孙岚清一起去了他的办公室。 说是办公室,其实是他老人家休息的一进独立厢房。 和前面的国医馆、国药馆隔了几进院落,所以听不嘈杂之声。 厢房内外种满了青青翠翠的竹子,显得主人特有意趣。 到了里面,宾主落座之后,胡师约亲自泡茶。 老人年岁已高,但行动矫健,磊落大方,倒也深得李沐尘的心。 因此,李沐尘也不绕弯子,就把自己此来的目的说了出来。 胡师约一听,哈哈笑道:“原来如此,不就是一点黄精嘛,东西是好东西,但也要看在谁手里。” 说完,就打了个电话,“修一,你去珍品库把那块五百年的大黄精拿来。” 三人便一起喝茶聊天。 过了片刻,胡修一进来了,还带着两个人,抬着一个木箱子,看上去很有点分量的样子。 “爸,黄精拿来了。” 胡修一忽然看见了李沐尘,愣了一下。 “爸,你叫我拿黄精,不会是要给他吧?” “爸,他是个骗子!” ------------ 第113章 胡家传针 孙岚清和胡师约同时愣了,不明白胡修一何以说李沐尘是骗子。 李沐尘笑而不语。 胡师约怒道:“胡说八道,李先生怎么会是骗子!” 胡修一见老爷子发怒,有些怵,但还是坚持道: “爸,他刚才就到我办公室去了,就想要我们家的黄精,还说什么和我大伯认识,被我戳穿以后,又说要拿医术来换。你听听,他要拿医术来换!哈哈,拿医术换我们同庆堂的药,这不是笑话嘛!” 他又朝李沐尘冷笑道,“怎么,从我那里骗不到,就到我们老爷子这里来骗了?” “住口!” 胡师约中气十足,加上他在胡家的地位,向来说一不二,这一声喝,把胡修一吓了一跳。 “李先生,实在不好意思,胡某教子无方,让您见笑了。” 胡师约站起来,朝李沐尘恭敬的鞠了一躬。 “爸……”胡修一急道,“您这是干什么呀,他受得起吗?” 李沐尘伸手扶了一把胡师约,笑道:“胡老,不必这样。胡总他没错,我脸上又没字,就这么上门来讨要胡家的传家宝,换成我,我也说这是骗子。” 说完哈哈一笑。 胡师约见李沐尘不生气,便也爽朗地笑了。 他走过去,让工作人员把木箱子打开。 箱子里放着一大支黄精,枝枝节节,交错相叠。 “这支黄精年份在五百年以上,原来重一百三十五斤,百年来,已经用掉了近一半,还剩七十余斤。李先生可以验一下货,看看年头和份量足不足。” 胡修一大急道:“爸,您不能把黄精给他!这五百年的黄精,价值过亿呀!” 胡师约大怒:“你眼里除了钱还有什么?价值过亿?你不要忘了,黄精是药,药是拿来治病救人的,不是拿来卖钱的!我们胡氏祖训,戒欺、守仁、真不二价,你难道望了?” “我,我不敢!”胡修一低着头说,“但是……但是……” “但是什么?” “但他若真是骗子呢?”胡修一豁出去了,“他刚才还说用医术来换,你问问他,用什么医术来换,就知道他是不是骗子了。” 在胡修一看来,如果李沐尘不承认说过这话,那就证明了他是骗子,而胡修一不怕对质,他的秘书和助理都可以给他证明。 如果李沐尘承认说过这话,那就要拿出医术来交换。可要在老爷子面前用医术交换胡家的传家宝,这简直就是个笑话。 “你……”胡师约气得手发抖,恨不能上去给他一巴掌。 李沐尘走到箱子边,看了一眼箱子里的黄精。 的确是好东西,胡修一说价值过亿,恐怕还是保守的。 五百年以上的黄精,别说治病救人,就是仙家炼药,也能派上用场。 “胡老,我的确说过用医术来换,我说话算话。” 胡师约眼里闪过一丝兴奋。 他不知道李沐尘医术究竟如何,但就凭刚才银针除蛊的那一手,胡家几百年就没有一个人会的。 可他还是摇摇头道:“不行,我不能趁人之危。” 李沐尘笑道:“胡老,没关系,这不算趁人之危,这是平等交换。” 胡修一却在一边冷笑,心说,装!继续装!我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 李沐尘又问:“你们胡家所长,应该是千金要略和阴阳九针,对吧?” 胡师约点头道:“正是。” “千金要略自医圣传下,历代名医各有发挥,我就不作评价了。就说说你们的阴阳九针吧。”李沐尘说。 胡师约有点吃惊,阴阳九针是胡家秘传,历代只有家主和家族内最有天赋的人才能学习。其针法玄奥,外界不可能知道。 “请李先生赐教。” “阴阳九针原本有十三针,对吧?”李沐尘问道。 胡修一哈哈大笑,指着李沐尘说:“狐狸尾巴露出来了吧,无中生有,这就是骗子的伎俩,可惜这是医术,你就算说破了天,九针就是九针,哪来的十三针?” 李沐尘不说话,只是看着胡师约。 胡师约此时内心翻江倒海一般。 过了好半天,才说:“不错,胡氏先祖所传,是十三针,可惜年久失传,少了四针,变成了九针。” “什么?”胡修一震惊地张大了嘴。 “那我就把那四针给你补全,以此换你的黄精,胡老,你看这买卖做得吗?”李沐尘笑道。 胡师约一阵激动:“李先生,你此话当真?可是……可是你怎么会我们胡家的秘传针法?” “因为你家先祖所传的针法,就是鬼门十三针,源于祝由术,只是他觉得这名字不好听,容易吓到病人,也不合医者仁心,所以改成了阴阳十三针。” 李沐尘之所以知道得这么清楚,是因为胡家的先祖,也就是同庆堂的创始人胡冷山并没有死。 他当年以医入道,晚年离家,求仙于昆仑,后来终于登上天都峰,拜在云阳子门下。 胡冷山,是李沐尘的师兄。 如果按辈分算,胡师约都得喊他一声爷。 当然,他不能把这些事告诉他们。 红尘中人,不是谁都有仙缘的。 何况胡冷山已经离家一百多年,胡家最年长的人也不可能认识他。 如果今天不是参观了同庆堂国医馆和博物馆,见到了胡冷山的画像,以及后人记述的胡冷山的功绩,李沐尘也不知道胡冷山竟然就是同庆堂的创始人。 现在知道了,钱塘胡家,就是师兄胡冷山的后人,李沐尘自然要照拂一二。 所以他才会在胡修一的办公室就提出,要用医术来交换黄精。 “好了,我来传你心法口诀,你已经学会九针,想必剩下四针对你是不会太难。” 李沐尘从桌上的竹筒里拿了一根茶针,当作针灸用的银针,放在手上,手指捻动,一边以手法示范,一边说出口诀。 做完一遍,把茶针放回筒里。 李沐尘已经坐下,拿起茶杯开始喝茶。 胡师约还站在那里,嘴里不停的重复念叨着李沐尘传授的口诀,手指学着李沐尘的样子微动。 好半天才停下来。 胡师约突然就朝着李沐尘跪了下来:“多谢先生传针,受胡某一拜。修一,快过来,给李先生磕头,这是对胡家的大恩!” 胡修一终于知道李沐尘不是骗子,见父亲跪下了,哪里还敢不跪。 李沐尘坦然受了他们一拜。 这一拜不是他受,是替师兄胡冷山受的。 胡家父子还要磕头,李沐尘一伸手,一股大力虚空把二人托住。 二人不自觉的起身,才知道,眼前这位年轻人,恐怕不只是医术高明那么简单。 “针法我传给你了,学会之后,像刚才高夫人那样的情况,就算你不认识蛊毒,也能用针术把蛊虫逼出来。不过你们要记住,此针非其人不传,非其病不治,不可滥用,否则必遭其殃。” “是,谨遵先生教诲。”胡师约再次以师礼相待。 “行了,那我就走了,以后胡家有什么事,可以找我。” 说罢,站起来要走。 胡修一连忙说:“先生,您的黄精,要不,我派人给您送府上去?” “不用。”李沐尘走到箱子前,伸手折了巴掌大一块, “我只要这点就够了。” 说完,便洒脱地走了。 胡修一看着一箱子黄精,想起自己刚才对李沐尘的态度,不禁脸一红,心里一阵惭愧。 “爸,这李先生究竟是什么人啊?” “高人!”胡师约说。 ------------ 第114章 晴姨 李沐尘没有和胡师约提起胡云天,因为他觉得这件事还有些蹊跷。 他对胡师约的印象不错,也不希望这位老人为往事伤心。 从同庆堂出来,李沐尘给马山打了电话,让他开车过来接。 马山说遇上点事,要晚点才能走,让他着急的话打车先走。 李沐尘听马山的语气不太对,就问他在哪儿。 马山说在三医院。 李沐尘立刻就叫了一辆车,赶往医院。 到了医院,在急诊观察室外面见到了马山。 除了马山,还有一个四十来岁的女人。 李沐尘看着有点面熟。 马山说:“这是晴姨啊,你不认识了?小时候,在我们大院对过街上摊鸡蛋饼的。” 李沐尘这才想起来。 小的时候,他们住在垃圾大院,大院对过有一条小弄堂。这个女人在弄堂口摆了个煎饼摊,每天早上在那儿摊鸡蛋饼卖。大人们叫她阿晴,小孩都喊她晴姨。 那时候,他们闻见鸡蛋饼的香味,口水能流一身。 晴姨经常会在收摊的时候,把剩下的面粉和鸡蛋摊上几个厚厚的煎饼,分给他们几个小孩,不收钱。 晴姨的老公是个退伍兵,当兵的时候受了伤,腿有点瘸,在附近工厂当保安。 有一次,马山和人打架,被人堵在死胡同里了,正好晴姨的老公路过,救了他。 后来晴姨两口子搬走了,也不知去了哪儿。 但马山一直念他们的好。 “原来是晴姨呀!”李沐尘想起小时候的事,心头也挺暖的,“我现在还记得您摊的鸡蛋饼的味道。” “一晃你们长这么大了!”晴姨也很高兴,但从她的眼神里能看出来她的忧虑。 李沐尘就问马山出了什么事。 马山说:“晴姨在这边做保姆,她主人家的女儿被狗咬了,刚刚处理好伤口,打了狂犬,现在还在留观。” 李沐尘跟着马山进了观察室。 小女孩躺在床上,五六岁的样子,头上,手臂上和腿上都缠着纱布,看上去比较严重。 这会儿睡着了,睡梦中的小脸上还满是惊恐的表情。 李沐尘轻轻握住女孩的手。 女孩的脸上渐渐恢复了平静,流露出一丝甜蜜的微笑。 晴姨留下照顾小孩,李沐尘和马山走到外面。 马山向李沐尘讲述了事情的经过。 原来,晴姨带着女孩在湖滨公园玩,一个女人在公园遛狗,那是一条巨贵,体型很大,没有牵绳。 小女孩没见过巨贵,还以为是羊驼,想上去摸摸。 晴姨以为这狗很温顺,狗主人就在旁边,就没阻止。 没想到孩子刚摸了一下,那巨贵就扑上来,把女孩咬了。 当时晴姨为了救孩子,情急之下,踢了那条狗一脚,结果被巨贵的女主人打了。 女人放出话来,说她的狗比晴姨和女孩的命加起来都要精贵,要是她的狗出了什么事,她就要晴姨的命。 然后带着她的狗,没事人一样走了。 马山今天闲着没事,在湖滨公园那边闲逛,正好碰上了在路边抱着孩子打车的晴姨。 他们这儿正聊着天,一男一女火急火燎地冲进急诊室。 进了留观室,看见小女孩,女的焦急地叫:“浅浅,你怎么啦,浅浅,你没事吧,呜呜呜……” 小女孩被吵醒了,叫了声:“妈妈!” 女人突然转过身,对着晴姨大骂:“你怎么搞的?怎么让浅浅被咬成这样?你会不会做保姆?孩子要是有什么后遗症,我饶不了你!” 晴姨低着头,一直说着:“对不起,对不起……” 女人的态度把小女孩吓哭了:“妈妈,不要骂阿姨,不是她的错,呜呜……是浅浅不乖,不该去摸狗狗……” 马山看不下去了,说:“喂,你应该去找那养狗的算账,而不是在这里责怪保姆。” “关你什么事!”女人狠狠地瞪了马山一眼。 晴姨连忙说:“是他送我们来医院的。” 女人这才神色缓和了一点,对和他一起来的男人说:“你拿点钱给他。” 男人对马山说:“我也没带现金,我手机转给你吧。” 马山怒道:“谁要你的钱了?” 男人倒是老老实实地收起了手机,女人却在那里嘲讽:“不要钱你留在这里干什么?” 马山是真怒了,拳头都捏了起来。 李沐尘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让他冷静下来,这里是医院,何况跟这种女人生气,犯不着。 这时候,晴姨的手机响了起来。 她接起电话,说了两句,脸色大变,连声说:“马上来!马上来!” 马山问她怎么回事。 晴姨说:“我老公去查监控,想找养狗的那个女的要赔偿,被人打了。” “什么,在哪儿?” “说是在湖滨会所。” “走。” 李沐尘和马山一起陪着晴姨往外走。 刚到医院外面,小女孩的爸爸追了出来。 “我和你们一起去吧。”他说,“毕竟,是为了我女儿才出的事。而且会所那种地方,你们去了也不知道怎么处理。” 马山和李沐尘点了点头,这男人还有点男人样。 男人开了一辆奔驰,载着他们去了湖滨会所。 一路上,通过交谈才得知,男人叫杨松,是临湖酒店的总经理。他老婆叫吴思思,在酒店旁边开了一家咖啡馆。 原来,晴姨和她老公都在临湖酒店打工,她做保洁,她老公是保安。 后来发现她人勤快、干净,杨松就让她去家里做了保姆,帮他照顾女儿。 晴姨在他家做了一年多了,一直做得挺好。 “我老婆那个人就那样,嘴上不饶人,你们别见怪。”杨松说。 马山怜悯地看了一眼杨松,说:“你可真不容易!” 杨松叹了口气,说:“嗨,自己点的菜,总得吃下去不是。人啊,得下过馆子,才知道什么菜好吃。不过话说回来,甭管什么菜,香的、艳的、苦的、辣的,吃多了,都会腻。永远吃不腻的,还得是米饭!” …… 车子到了湖滨会所。 杨松打了个电话,然后亮了会员卡,就直接进去了。 在会所的一个包厢里,他们见到了晴姨的老公,许国立。 许国立坐在沙发里,脸被打肿了,嘴角挂着血,一条腿伸得笔直,看上去不能动了。 晴姨看见老公被人打成这样,差点哭出来,坐到边上关切地问:“老许,你怎么样?他们怎么就敢随便打人?” 许国立安慰道:“没事,你老公我当年在部队里,那是铁打的身子,这点伤不算什么。” 晴姨这才稍稍安心。 马山上去叫了一声:“国立叔!” 许国立没认出来。 晴姨给他介绍道:“你还记得以前我们在禾城,那几个捡破烂的小孩吗?这个是马山,那时候都叫他大马猴,还有这个,小李,友全老哥的孙子。” 许国立“哦”了一声:“都长这么大了!大马猴,小李……” 说着要站起来。 可是刚起了半个身子,就又坐了回去。捂着那条伸直了的腿,直呲牙。 “老许,你怎么了?”晴姨吓得脸都白了。 李沐尘上前查看,摸了一下许国立的腿。 这条腿已经折了,小腿腓骨断裂,髌骨也裂开。 李沐尘记得,许国受过伤,这条腿是瘸的。 下手的人非常狠,故意击打旧伤部位,让他的伤变得更严重。 几十年的老伤,加上新伤,这种伤害很难修复。 不及时就医的话,他这条腿算是废了,很可能要截肢。 许国立能支撑到现在,还能在晴姨面前露出笑容,还真是靠当过兵的铁打的意志。 ------------ 第115章 掂量掂量自己 “我没事。”许国立咬着牙说,“老伤复发而已。” 李沐尘知道他想宽晴姨的心,就说:“你坐着别动。” 便将一缕真气通过膝关穴渡入许国立的体内,并在足三里、陵泉、阴谷、筑宾、承山等几个穴位连续点按。 一开始,真气初入体内,伤口反应加剧,许国立感到疼痛难忍。 但他还是强忍住,一声没吭。 只是牙关紧咬,额头上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过了一会儿,疼痛减轻了,腿上温温热热的,十分舒坦。 李沐尘说:“断骨已经接上,不过这几天最好不要动,养一星期差不多了。” 许国立试着提了提腿,大感意外:“我还以为我这条腿要废了,没想到这就好了?小李,你是华佗转世啊!” 晴姨也连声道谢。 一旁的杨松更是一脸震惊。刚才他也看出来了,许国立的腿肯定是断了,就那么捏了几下,就接好了? “先别谢我。”李沐尘说,“你的老伤时间太久了,很难复原。下手的人够狠,专碰你的旧伤,就是奔着废了你的腿去的。” “谁?”马山捏紧了拳头,“谁干的?” “那个养狗的女人,我追上了她,想和她谈一下赔偿的事,结果她就叫人来打了我。”许国立说,“也就是我年纪大了,这要是二十年前,我会怕他们几个?” 这时候,包厢的门开了,进来几个人,为首的一个女人,穿着旗袍,手里还拿把象牙折扇。 她的身后,跟着一个西装的男人。 李沐尘开始还以为这就是养狗的女人,但见杨松和她打招呼,才知道她是这家会所的老板。 “关总,这怎么回事啊?”杨松问道。 “杨总,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他是你酒店的保安。人是在我们会所被打的,我肯定负责。这样吧,医药费、营养费、误工费,都由我出,另外我再补偿五万块精神损失费,您看可以吗?” 马山说:“打了人,赔点钱就想算了?有钱了不起么?把打人的人给我叫出来!” 杨松微微皱了皱眉,看上去不太愿意得罪眼前这个女人。 “关总,钱不用你赔,谁打的人,谁出来说话吧。”杨松说。 关总显然没把马山放在眼里,只是回应杨松的话,微微一笑说:“杨总,人是在我的地盘被打的,打人的也是我的客人,我来负责,也很正常吧。你要是对我开的条件不满意,我们可以谈。” 杨松连忙说:“倒不是不满意。但我的人被他们打了,我女儿被她的狗咬了,这要是一句道歉都没有,是不是有点说不过去?” 关总摇了摇头:“想要他们道歉,恐怕有点难。杨总,我说句实话,那一位,你得罪不起。” 杨松沉默了。 他好歹也是一家酒店的总经理,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但和关雅丽比,还是差了不少。别看这家小小的会所,关雅丽的身份可不一般。 关雅丽都这么说了,对方肯定是大有来头的人。 看见杨松沉默,马山不乐意了,斥责道:“你特么是不是男人?女儿被狗咬了,你就屁都不敢放一个?你这老板,连个保安都不如!” 杨松一张脸涨得通红。 关雅丽脸一沉,看着马山说:“这位先生,说话的时候还是先掂量掂量自己,有些话最好不要乱说,并不是所有人都像杨总这样好脾气的。” 李沐尘上前一步,拦在怒气冲冲,随时可能打人的马山身前,说: “关老板是吧,我们也不想把事情闹大,这样,我提几个条件吧。” “呵呵,可以,你说说看。” 关雅丽轻蔑地笑了笑,以为李沐尘会提钱。 而钱,对她们这种人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第一,咬人的狗必须死。” 李沐尘的第一个条件开出来,关雅丽就皱起了眉头。 “不可能!”她说,“你要赔多少钱都可以谈,但这个条件,不可能答应。” 李沐尘笑道:“关老板,你别急,先听我把条件说完吧。” 他停顿了一下,走到许国立身前,指着许国立的腿说,“第二,打人的人,谁打断了许叔的腿,就一样断一条腿,其他人,凡动手的,断一根手指。” 看见关雅丽和杨松愕然的表情,李沐尘淡淡一笑。 “第三,狗主人下跪道歉。” “这三个条件,都做到了,今天的事就算了。” 关雅丽像看神经病一样看着李沐尘,但见李沐尘说得如此正式,语气却如此轻松,一时摸不准他的底细。 “你知不知道狗主人是什么人?你说的这些话要是传到她耳朵里,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吗?” “什么人,对我来说都不重要。”李沐尘满不在乎地坐到沙发上,“关老板,我也劝你一句,说话的时候先掂量掂量自己,有些责任是不能乱负的,你不一定负得起。” 这话几乎就是刚才关雅丽对马山说的话的翻版。 李沐尘这是在替马山出气。 关雅丽当然听出来了。 她身后的西装男往前一动,看上去想要动手。 关雅丽伸手拦住,冷眼道:“好,既然你们不领情,那我就不管了。你的条件,你和正主去说吧。” “关总,”杨松有些不安心,“对方是什么人,我认不认识?” 关雅丽看了他一眼,“姚红菱,你认识吗?” 杨松想了想,说:“好像听过,是不是个网红?” “没错,姚红菱就一个网红,如果只是她,你杨总当然不怕。但你可知道,她是谁捧红的,又是谁在包养着她?” “谁?” “张冰。”关雅丽丢下两个字,转身就出去了。 “完了完了,”杨松脸色大变,连连搓手,“这回完了,各位,我们走吧,这些人我们得罪不起!” 马山大怒:“你怎么这么怂包?亏你也是个什么老总!你女儿还在医院,被咬成这样,你就这么算了?” 杨松说:“你不知道,那个张冰,是通益集团的副总经理。” “不就一个副总嘛,你还是老总呢。” “副总?你知不知道,通益集团有多大?随便拉出一个子公司来,资产都能吓死人。我这个老总,连他们子公司下面的经理,都得赔笑脸。张冰是集团副总,我哪里惹得起?” “通益集团……” 李沐尘呵呵一笑,这世界还真是小啊。 过了大概二十分钟,要等的人没来,杨松的老婆吴思思来了。 她一进门就大吼:“杨松你疯了!要不是关总打电话给我,你是不是打算跟这几个乡巴佬疯下去?你要毁了这个家是不是?” 杨松一脸难堪:“思思,我就是给女儿要讨个公道。” “屁的公道!这世界有公道吗?”吴思思大骂,“杨松你脑子秀逗了?明知道姚红菱是张冰的人,你还敢去得罪她?” “张总也不见得是不讲道理的人吧?” “是,张冰不一定不讲道理,但姚红菱会讲道理吗?……” 吴思思的话还没说完,就听门口有人说道: “谁说我不讲道理啊?” ------------ 第116章 男人的尊严 一个女人走进来。 穿着露肩的吊带,短裙丝袜,浓妆艳抹,脸上写满了傲娇,仿佛全世界都是她的。 她手里牵着一条狗,白色的巨贵,毛发经过打理,十分漂亮,难怪小女孩想去摸。 狗随人性,狗主人傲娇,这狗看着也傲娇得很。 女人的身后,还跟着四个高大精壮的年轻男人,狼一般的环视包厢里的人。 吴思思吓了一跳,连忙说:“您是姚小姐吧?不是不是,我不是说你,我说我老公呢,他就是拎不清。” 姚红菱冷哼一声:“我怎么听说,有人要和我谈条件呢?” “没有没有,没人提条件,我们这就走了。”吴思思拉着杨松就要走。 杨松好歹也是一个酒店的总经理,就这样走了,面子实在过不去,就有点犹豫。 姚红菱冷笑道:“就这样让你们走了,那我岂不是很没面子?” “姚小姐,你想怎么样?”杨松问道。 “很简单,你们给辛德瑞拉道歉。” 人们一时没弄明白辛德瑞拉是谁,这里什么时候出来外国人了? 看到姚红菱亲昵地抚摸着身边的巨贵,才知道,她说的辛德瑞拉是指这条狗。 “姚小姐,咱们讲道理,明明是你的狗咬了我女儿。”杨松说。 “笑话!”姚红菱高声道,“讲道理,我的狗比你女儿的命精贵多了!辛德瑞拉今天受了惊吓,你们必须向她道歉,不然,有你们好看的!” 马山实在看不下去了,骂道:“他妈的你这个娘们是不是疯了?前世狗投胎来的吧?真把狗当你妈了?” 姚红菱是著名的网红,被粉丝爱着,被情人宠着,走到哪儿都有舔狗,从来没被人这么骂过。 这下被马山给骂懵逼了,一时愣在那里,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气急败坏地叫:“给我教训他!废了他!” 她身后的四个男人就冲了上来。 李沐尘没有动。 这几个就是普通的保镖,可能连保镖都算不上,就是跟班的。 马山是学过拳脚的,而且从小打架打到大,实战经验丰富,等闲几个壮汉根本不在话下。 果然,没几下,四个人就被马山揍趴下了。 马山回头问许国立:“国立叔,刚才打你的是这几个不?” 许国立点头道:“是,就是他们。” “谁把你腿打折的?” “他。”许国立指着其中一个说。 马山在那人脸上啪啪扇了几掌,然后拎起他一条腿,架在茶几沿上,咔一脚踩上去。 那人一声哀嚎,腿直接被踩断了。 人们被这一幕看得心惊肉跳。 饶是杨松开酒店,也算见多识广,打架闹事的常有,但出手这么狠辣干脆的也是第一回见到。 姚红菱不过是个网红,仗着傍上的男人有钱有势,才敢作威作福。 看到这场面,吓得脸都白了。 马山还不解气,揪住其它几个人的手指,咔咔几下,一人扭断一根。 又拿起茶几上的烟灰缸, 慢慢走向姚红菱。 姚红菱牙齿打颤:“你,你要干什么?” 马山举起烟灰缸。 这时候,会所老板关雅丽带着一群保安赶来。 “住手!”关雅丽喊。 可她还是晚了。 马山手起缸落。 姚红菱吓得一闭眼,双手在面前乱划拉,嘴里哇哇乱叫。 可马山并没有打她,烟灰缸重重地砸在了她身边那条巨型贵宾犬的脑袋上。 只听咔吧一声响,烟灰缸碎了一地。 期间,还夹杂着一丝骨裂的声音。 巨贵嗷呜呜几声呜咽,就倒在地上,抽搐了几下,不动了。 包厢里一片静默。 许久,才响起姚红菱一声撕心裂肺地恸哭,扑到死狗身上,比死了爹还悲痛。 关雅丽紧皱着眉头。 她完全没想到,事态会发展成这样。 原本她以为,姚红菱带着人过来吓吓他们,然后她再出面,做个中间人,赔点钱,这件事就算过去了。 现在姚红菱的人被打了,关键是她的狗被打死了。 这还是条网红狗。 姚红菱没什么,可姚红菱的情人,通益集团的副总张冰,绝不是好惹的人。 “姚小姐,要不,您先去休息,这件事交给我来处理?”关雅丽俯身试探着说。 姚红菱歇斯底里:“你怎么处理?你怎么处理!我要他们死!要他们都给我死!你办得到吗?” 说着便拿出手机开始打电话:“喂,冰哥,我被人打了,辛德瑞拉被人打死了,在湖滨会所,你快来!” 关雅丽无奈的摇摇头,对杨松说: “杨总,你摊上事了。” 杨松也是懵了,哪会想到马山这么狠。 他也不知道这场面该怎么收拾。 “关总,这可不关我们的事啊!”吴思思连忙撇清关系,“这两个人我们不认识的。” “你们一会儿跟张总说吧。”关雅丽冷着脸说,“原本想帮你们的,现在我也帮不了了,你们好自为之吧。” “我们走吧。”吴思思拉着杨松要走。 “谁也不许走。”关雅丽一挥手,保安们堵住了门。 吴思思欲哭无泪,回头看着马山,大骂道:“你逞什么能啊!乡巴佬!现在把我们也连累了,你不要命,我们还要命呢!” 杨松阻止道:“思思,他们也是在帮我们……” “谁要他们帮啦,神经病啊!乡巴佬,就知道打架,能打是吧,怎么不去拿拳击冠军啊!一会儿张冰来了,看你怎么死!” 这下轮到马山愣了,他从没见过这么不讲道理,黑白不分,歇斯底里的女人。 李沐尘站起来,把马山拉到一边。 他知道马山很江湖,虽然从小打架,但不打女人。 “自己女儿被狗咬了,还向狗主人摇尾乞怜的,我是第一次见到。”李沐尘看着杨松,“杨总,你是不是该管管你这个老婆了,要是你舍不得动手,我可以帮你。” 杨松脸上一阵青一阵红。 他也很生气,今天女儿被咬,还受一肚子气。 吴思思横了他一眼:“你敢!” 杨松正气头上,啪一巴掌就扇了过去。 吴思思一个趔趄,捂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杨松:“你敢打我?!” 杨松也豁出去了:“浅浅还在医院,你他妈的不好好照顾女儿,跑这儿来干嘛?来就来了,还给我丢人现眼!” “我……我还不是为了你!” 吴思思看见杨松急红了的眼睛,刚才骂人的威风瞬间就没有了。 “得罪了张冰,你在钱塘还能待下去吗?” 杨松大声道:“大不了辞职回老家种田!好过这种没尊严的日子!女儿被咬了,还要给狗道歉,活得连狗都不如,还活着干嘛?” 说完这番话,杨松顿感轻松。 仿佛一瞬间找回了丧失多年的尊严,活得又像个男人了。 看见丈夫的样子,吴思思突然有点害怕,一肚子的话又咽了回去。 李沐尘笑着拍了拍杨松的肩,说:“兄弟,恭喜你脱离苦海。” 杨松说:“对不住,连累了你们。” 李沐尘说:“没事,不就一个张冰嘛,他不敢把你怎么样的。我刚才提的三个条件,前两个已经完成了,就剩第三个,让狗主人下跪道歉。如果张冰一定要替她出头,那就让他一起好了。” 杨松听得目瞪口呆。 可他又不觉得李沐尘在开玩笑。 ------------ 第117章 都是有背景的男人 李沐尘的话当然也引起了其他人的震惊。 关雅丽内心震惊之余,带着几分好奇地看着李沐尘。 她不确定眼前这个年轻人说的究竟是无知的大话,还是真有什么依仗? 到了这时候,眼力界再差的人也看出来了,这个人才是这些人的主心骨,刚才打人的那个不是,杨松更不是。 “这位先生,怎么称呼?” 关雅丽是见过世面的人,背后也有着不寻常的背景。 她并不喜欢姚红菱这种目中无人的网红,要不然也不会把受伤的许国立收留在包厢里,还让他通知家人过来。 但她也不想得罪姚红菱的情人张冰。 所以她宁可自己贴点钱,息事宁人,也算是给杨松和张冰都卖一个人情。 可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来。 关雅丽知道,有时候不太起眼的人物,也可能是个大人物,尤其是对方表现出超强的自信的时候。 “我姓李。”李沐尘说。 “哦,那我该称呼您李先生,李总,还是李公子?” 关雅丽问得很巧妙。 看对方的回答,就可以大致确定对方的实力和背景。 “随便。”李沐尘说。 这随便两个字,却把关雅丽吓了一跳。 既然随便,就意味着都可以。 敢自称公子,那一定是有世家背景的,这年头的公子和古时候可不一样,一般的家世,谁会称公子? 可有世家背景的公子,在这个岁数,不是学生就是纨绔,不可能独当一面,所以一般不会称什么“总”。 又敢称公子,又敢称总的,一定是在世家里掌握了实权的。 关雅丽看了一眼李沐尘年轻的面容,还是决定称呼他为公子。 “李公子不是本地人吧,从哪里来?”她问道。 “我是京城人。”李沐尘说,“到钱塘来办点事。” 关雅丽皱起了眉头,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京城有姓李的世家。 “李公子,您初来钱塘,有些事可能不知道。”关雅丽试探着说,“您知道张冰是什么人吗?” 李沐尘摇头:“不知道,也没兴趣知道。” “那您对钱塘世家有了解吗?” “略知一二吧。” “钱塘第一世家姓钱,这个大家都知道,钱家也称江南第一世家,就算放到京城,也没有哪一家敢说自己就稳盖过钱家吧。” 李沐尘点头,这一点不用怀疑。 钱家自吴越称王,跨唐宋,三世五王,后世子孙操持家业,历千年而不倒,仅史册留名的人物就有上千人之多。如今开枝散叶,旁支族人遍及全球。 关雅丽微微一笑:“抛开钱家,钱塘最大的家族,就是高家了。高家的实力我不用多说,想必李公子应该有数。我就说说今天你们得罪的那位——张冰。他是通益集团的副总经理,而通益集团,就是高家旗下最主要的企业。” 她见李沐尘不为所动,就补充道: “你可能觉得,不就一个集团副总嘛,而且张冰姓张,不姓高。可你不知道的是,这位张总,曾经是高家的管家,一直跟在高家大少高子项身边。后来高家为了全面控制通益集团,才把他安插到管理层去的。” 李沐尘有些吃惊。 倒不是吃惊张冰的背景,而是眼前这个女人,一个会所的老板娘,居然对高家的事情这么清楚。 “李公子,你现在还坚持原来的想法吗?” 关雅丽看见李沐尘的神色,以为他怕了。 “不妨就让我做个中间人,要是不嫌我这地方简陋的话,一会儿我请李公子和张总到楼上喝一杯,大家交个朋友,也算不打不相识。” 关雅丽是好意,当然也是为了她自己的会所。 李沐尘笑了起来,说:“关老板,你的酒,我哪天有空一定来喝,但是和那位张总,我喝不着。他不配!” 关雅丽愣了。 李沐尘不领情,也在她意料之中。她还有应对的话。 可一句“他不配”,直接把所有的话都堵死了。 而且这让关雅丽不敢去猜李沐尘的背景了。 已经把高家抬出来了,高家的管家出身,如今的通益集团的副总经理,连和他喝杯酒的资格都没有。 他是谁? 李沐尘转身回到沙发上,和晴姨、许国立聊起了家常,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就是来这里玩的。 许国立还好,毕竟当过兵,但晴姨哪见过今天这阵仗,心里慌得很。 马山也坐过来,大家聊过去的事,聊得很开心,晴姨才慢慢放下了心。 到后来,杨松也豁出去了,走过来加入了他们。 吴思思一开始没动,最终还是走到杨松身边,战战兢兢地坐下来,低着头不说话,像个听话的刚过门的小媳妇。 于是出现了奇怪的一幕: 在会所的包厢里,一边是一群人在温馨地聊天,像是一家人一起过年。 包厢中间躺着四个受伤的壮汉,哼哼唧唧。 另一边是一位从傲娇的天堂跌落到地狱的失落网红,地上还有一条死狗。 关雅丽看见这一幕,也不禁有种怀疑人生的感觉。 没过多久,外面传来一阵闹哄哄的声音。 一个中年男人分开门口的保安冲进来,他的身后跟着一群人,这些人一个个气势汹汹。 “冰哥!”姚红菱看见男人进来,就看见了救星,指着李沐尘和马山说,“就是他们,他们欺负我,还打死了辛德瑞拉!呜呜呜……” 张冰看了一眼地上受伤的人,皱了皱眉头,骂了句:“废物!” 这几个人,都是他安排来给姚红菱当跟班的。 “谁打的人,自己站出来,断一条胳膊,其他人跪下来给我的宝贝儿磕头赔罪,要不然,今天就别想从这儿出去!” 张冰抬手朝身后勾了一下手指。 一群打手涌进来,一字排开。 李沐尘看着张冰,眉头微微一皱。 张冰身上有一股特殊的气味。 是蛊的味道! 很淡,但还是没逃过李沐尘的神识。 但张冰本身没中蛊,应该是这蛊在他身上短暂的寄生过,所以才留下这淡淡的气味。 这蛊的味道和高子项老婆身上中的蛊是一样的。 有极大的可能,高夫人身上的蛊,就是张冰下的。 不过,神识所觉,张冰身上一点法力波动都没有,可以肯定他不是修行人,也就不可能是养蛊人。 所以,应该是养蛊人利用了能接近高子项的张冰,来给高子项下蛊。 可阴差阳错,蛊下到了高夫人身上。 原本李沐尘没把张冰放心上,管他什么高家的管家还是集团的副总,暴力就可以解决问题。 但闻到了这蛊的味道,他想了想还是要跟高子项说一声。 所谓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 李沐尘就拿出手机,拨通了高子项的电话。 ------------ 第118章 你杀人了 高子项正在向老爷子高士宪汇报夫人中蛊的事。 高士宪已经八十多岁了,依然精神清朗。 他没有表现出多少震惊,十分平静地说:“我老了,这个家终究是要你来当的。做当家人难啊,做好了是你应该的,做不好就要被族人骂。还有很多人想你死,明枪暗箭,你都得防着。这件事你自己去查吧,不管查到谁头上,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不用事无巨细地向我汇报。” “是。”高子项答应一声。 “哦,对了,你刚才说的那个年轻人是什么来路?”老爷子问道。 “只知道姓李,据说从京城来,和禾城林家有些关系。”高子项答道,“其它的,暂时还没查到,我马上派人再去查。” “姓李……京城来的……”高士宪喃喃自语,“能用三根普通的银针就逼出蛊虫,这人不简单,你要好好结交。承了人家的恩惠,就该报答,不能让人说我们高家没规矩。” “知道了,爸。” 高子项恭然从命。 就在这时候,李沐尘的电话打了进来。 “李公子!”高子项十分意外,没想到李沐尘会这么快主动打电话来。 “我在湖滨会所,遇到点麻烦,对方叫张冰。哦对了,我闻到了虫子的味道。” 李沐尘这句话说得很奇怪,前半句像是求救,后半句则让人莫名其妙。 但高子项听懂了。 他十分震惊,难道下蛊的人会是张冰? 张冰算是他的心腹,很早就在高家做事,跟着他十多年了。 高子项接掌大权以后,就把张冰安排去了通益集团总经办,后来又提拔为副总经理。 他实在想不出,张冰为什么要害他? “我马上到。” 高子项挂了电话,立刻叫上人,匆匆往湖滨会所赶。 …… 张冰听见李沐尘打电话,冷笑起来:“叫人是吧?叫!随便叫!我倒要看看,今天谁能来救你!” 关雅丽也很好奇李沐尘会叫什么人来。 不过这时候,她还是想息事宁人。 毕竟这是她的会所,张冰大张旗鼓地来了,如果李沐尘再叫一群人来,那场面就不可收拾了。 “张总,年轻人气盛,您又何必这么劳师动众呢?要不,您和姚小姐到楼上去休息休息,这事儿我来处理,一定给你们一个满意的结果。” 张冰看了一眼关雅丽,点头道:“关总,你的面子我当然要给,但今天我要是就这么算了,那我张冰以后在钱塘还怎么混?人家又会怎么看高家?” 他特意把高家搬出来,就是要告诉关雅丽,叫她不要插手。 关雅丽知道张冰不肯罢休,就说:“张总,要不这样,姚小姐和手下兄弟的损失我来赔,几个年轻人呢,让他们道个歉,您看行不行?” 张冰似乎也有些忌惮关雅丽,就搂着身边的姚红菱问:“宝贝儿,你看怎么样?” 姚红菱哭天抹泪楚楚可怜的样子:“不行!我要他们死!都去死!冰哥……” 张冰就哄着她说:“好好好,叫他们全都去死……” 就对身边的手下说:“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动手!” 关雅丽皱了皱眉。 保安队长在她耳边悄声说:“老板,我们要不要动手?” 关雅丽微微摇头道:“看情况吧,只要他们别弄出人命来就行。” 那边,张冰的手下已经一窝蜂地冲上去。 马山先站出来迎战。 但因为人多,这里空间又小,施展不开,马山自然不是对手。 所以李沐尘也不能闲着,和马山并肩作战。 “马山哥,记得我这几天教你的气息和步法吗?这可是难得的实战机会。” “好嘞!”马山十分兴奋地叫一声。 这几天,李沐尘也趁空隙的时候教过马山一些简单的东西,最主要是吐纳呼吸的节奏和战斗步法。 马山本来就有基础,一教就会。 李沐尘教的,虽不是仙家秘诀,却是正宗的武道宗师要诀,都是不传之秘,比寻常世间传授的那些功夫不知强上多少。 马山学了几天,就有脱胎换骨的感觉。 只见马山横切直走,如入无人之境,在狭小的包厢里,游走自然。 李沐尘时不时在旁边补刀。 到后来,李沐尘已经完全不需要出手,就只马山一个人在打,剩下那些人也完全招架不住。 不到十分钟,地上就东倒西歪地躺了一大片。 关雅丽看得目瞪口呆。 她没想到这两个年轻人这么能打。 张冰则完全处于懵逼状态。 自己带了十几个人过来,还都是挑选出来的好手,为的就是给情人出口气。 就这么一会儿,怎么全躺地上了! 张冰心里冒起一丝寒气,这已经不仅是丢面子的问题。 马山打完,喘了几口粗气,问道:“我打得怎么样?有进步吧?” 李沐尘说:“进步大大的,就是力量和底盘还都欠了点,要不然三分钟就能解决战斗。” 马山哈哈一笑:“看样子回去还得练。” 李沐尘忽然皱起了眉头。 马山一愣,转身看去,才发现张冰居然掏出了一把枪,黑洞洞的枪口正对着自己。 “跪下!”张冰目露凶光,恶狠狠地说。 马山和李沐尘都没动。 砰! 张冰朝天放了一枪。 “别以为我拿的是玩具枪!” 关雅丽急忙出来解围:“张总,您怎么还动上枪了呢!这可不合规矩!” 张冰说:“没什么规矩不规矩,我有枪,我就是规矩!” 关雅丽眉头紧锁。 张冰动了枪,如果在这里杀了人,对会所影响会很大。 关键是对面这位李公子究竟什么来头还不清楚,万一有什么背景,要善后就更麻烦。 可现在枪在张冰手里,他随时可以扣动扳机,关雅丽也没办法。 “小子,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是吧?” 张冰再次把枪口对准了马山,手指放在扳机上,缓缓向内扣动。 李沐尘问马山:“还记得我教你的步法叫什么吗?” “记得,叫禹步。” “禹形如蛇,禹势如电,踏罡步斗,我现在演示给你看,你看好了。” 说罢,李沐尘往前一迈步。 脚下生风,身形忽然就化作了一道虚影。 人们只觉眼前一花。 李沐尘就已到了张冰面前,一只手握住了张冰的手腕,轻轻往旁边一扭,在张冰的手背上轻轻一拍。 张冰本来就要扣动扳机,突然发现枪口对准了身边的姚红菱。 他想松手指,已经来不及。 砰! 枪声再次响起。 姚红菱愕然地看着情人张冰。 她的胸口出现一个血洞,鲜血正汩汩流出。 “你……好……狠……” 姚红菱缓缓倒下。 张冰一脸错愕地站在那里,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整个包厢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直到李沐尘的声音响起: “你杀人了!” “啊!”张冰这才惊叫一声,从错愕中缓过神来,“我没有!” “你有!你杀人了,所有人都看见了!”李沐尘说。 “不,我没有!是你!是你……” 张冰举起枪,对准了李沐尘的额头。 “我不喜欢别人拿枪指着我的头。”李沐尘说。 ------------ 第119章 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我要杀了你!” 张冰疯狂地叫着,扣动了扳机。 然而,子弹并没有如期的射入李沐尘的脑袋。 而张冰手里的枪却炸膛了。 砰一声炸响,冒起一团烟,手枪被炸成了一朵花,而张冰的手已经一团血肉模糊。 “啊——” 张冰捂着手,蹲下来惨叫。 李沐尘毫无怜悯地看着他。 “自作孽,不可活!” 他转过身,看着一脸震惊的关雅丽说,“关老板,你看清楚了,人是张冰杀的,他还想杀我,只是枪炸膛了。” 关雅丽点点头:“我看到的确实如此。” 现在对关雅丽来说,面临着一个难题。 究竟要怎么对李沐尘? 事情发生在她的会所,如果就这样让李沐尘走了,无法向高家交待。 可她也没理由留住李沐尘,而且就凭刚才表现出来的实力,她想留也留不住。 就在这时,保安队长在她耳边耳语道:“高家来人了,好像是高大少。” “高子项?” 见保安点头,关雅大感惊讶。 高子项怎么会来,这里的事这么快就惊动了高家? “李公子,我无意为难你,但是高家来人了,你恐怕走不掉了。”关雅丽说,“不过你刚才说的话,我会替你作证的。” “那就谢谢关老板了。” 李沐尘对关雅丽印象还不错,尽管刚开始的时候,对他们有些轻视,但后来能一直保持中立,尤其是张冰拔枪后,以及现在高子项的到来,还能保持中立,是很不容易的。 张冰听到高子项来了,强忍着手上的疼痛,叫嚣道:“你们完了!死定了!” 这时候,门口的保安往两旁分开,让出了道路。 当先进来几个保镖模样的人。 然后是高子项。 高子项的身后跟着一个管家模样的人,再后面是几个穿西装带墨镜的男子。 李沐尘一看就知道,高子项带来的人都是高手,尤其是跟在他身边的那个管家模样的中年人,气息特殊,身上有法力波动,应该是个武道兼修的人。 难怪下蛊的人要借助高子项身边的人下手,原来高家有高人坐镇。 “高董,您可真是大贵人,平时我请都请不来,今天怎么有空来我的小店了?”关雅丽风情万种地迎上去。 高子项笑道:“关总啊,你这要是小店,那钱塘就没几家大店了。我今天来处理点私事,不打扰关总吧?” “哪里,高董能来,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关雅丽眼神闪烁,想着如何圆这里发生的事,可是怎么想也觉得没什么妥当的办法。 张冰见了高子项,高声呼叫:“大爷!大爷您来了!快救命啊!” 指着李沐尘说,“就是他,他打死了我们的人,还打伤了我的手,您再不来,我就没命了!” 高子项看了一眼地上死去的女人和狗,还有张冰的烂手,皱了皱眉头。 然后和李沐尘四目相对。 张冰以为终于得救了,手也不疼了,胆气也壮了,恶狠狠地瞪着李沐尘说:“小子,你死定了!我会让你在死之前,尝遍所有的酷刑!让你亲眼看着你的家人朋友在你面前死去!” 关雅丽也觉得张冰有几分恶心,心里也想好了一套说辞,正打算给高子项好好说说,起码能给那两个年轻人留一线生机。 可是,她还没张口,忽听高子项说道: “李公子,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高家大少,竟然以如此尊敬的语气对这个年轻人说话,而且还微微躬了躬身。 关雅丽目瞪口呆,有种荒唐的感觉。 她想起李沐尘刚才打了个电话。 都以为是找帮手。 可谁能想到,他找来的帮手,竟是高子项。 这人到底是谁? 京城……李公子…… 关雅丽内心波澜汹涌。 比关雅丽更震惊的,是张冰。 他痴痴地看着这一幕,狂热的内心正缓缓下沉,沉到了冰凉的海底。 李沐尘笑道:“不晚,来的正是时候。” 高子项指着旁边的张冰问道:“是他?” “不敢肯定,但至少他脱不了干系,你回去问问就知道了。” 李沐尘说。 高子项点点头,再次微微鞠躬,说:“李公子,这次谢谢你了。我又欠了你一次人情。” “没关系,我不收利息,你可以慢慢还。” 李沐尘说完,和高子项对视一眼,哈哈大笑起来。 笑完,高子项转过头,眼神一冰,下令道:“给我带走。” 他的手下就过来,把张冰拖走了。 “大爷!大爷!”张冰做着最后的挣扎,“大爷我跟了你这么多年,你不能这么对我呀……” 啪! 被高子项的保镖甩了一个重重的巴掌,然后胶带封住了他的嘴。 张冰被拖走了。 高子项看了一眼狼藉的包厢,对关雅丽说:“关总,实在不好意思,这里的善后就麻烦您了,会所有多少损失,您到时知会一声,我们一定如数赔偿。” 关雅丽见这么个结局,已经比她预想的要好得多,笑道:“高董客气了,这里我会处理好,您放心。今天的事,半个字都不会传出去的。” 高子项满意地点点头,说:“早听说关家大小姐,漂亮又能干,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又对李沐尘说,“李公子,若有暇的话,不妨到高家花园坐坐。” 李沐尘说:“不了,还有事,今天已经耽搁了。下次一定来叨扰。” “好,那我随时恭候大驾。” 高子项急着要回去处理张冰,这时候顺藤摸瓜,抓住元凶的最好时机。若走漏了消息,元凶跑了,就麻烦了。 便客气了几句, 带着手下离开了。 李沐尘和马山和准备带着晴姨夫妇离开。 关雅丽突然说:“李公子从京城来,我姨奶奶曾是京城第一世家李家的座上宾,常对我说些京城旧事,让我十分向往。正想向李公子请教一番。李公子,我想请公子喝杯茶,不知肯不肯赏脸?” ------------ 第120章 南江第一宗师之争 李沐尘原本是急着回去的,但听到京城李家四个字,立刻就改变了主意。 这位关老板明显是联想到了什么,不管她有什么企图,李沐尘都得留下来。 关雅丽让手下收拾狼藉的包厢,自不必说,又另外安排了休息的房间和饮食,让马山带着晴姨和许国立去休息。 许国立被打断了腿,但经过李沐尘的治疗已经能走路,只是旧伤难复,依旧有点跛脚。 这也让关雅丽大感惊讶。 再没见识的人也该知道,断骨重生,这已经不是医术那么简单了。 至于杨松夫妇,从杨松打了吴思思一个嘴巴之后,吴思思就老实得很。 而到高子项出现以后,吴思思终于明白自己一度看不起的乡巴佬才是真正的大人物。她自己不敢说话,只用眼神怂恿丈夫去巴结李沐尘。 杨松哪有脸去巴结,就以女儿浅浅还在医院为由,打了声招呼就走了。 李沐尘跟着关雅丽去了二楼的雅间喝茶。 房间里琴棋书画一应俱全,还燃着淡淡的沉香。 关雅丽亲自煮水泡茶。 “我前两天听说,有位京城李公子和南派太极的王掌门有一场比武,结果那位李公子临阵爽约……” 关雅丽一边泡茶一边说。 “不用怀疑,那人就是我。”李沐尘爽快地承认。 关雅丽微笑道:“我听说,江湖中人最重信誉,李公子既然敢约王掌门比武,想必不怕他,又为什么爽约呢?” “重信誉不假,但也大可不必为了信誉而违背自己的内心,所谓道法自然,江湖潮起潮落,一切随缘。”李沐尘说,“我和王掌门约战,是缘分,最后没打成,是缘分还不够。” 关雅丽第一次听到有人把自己爽约说的这么清新脱俗的。 “李公子还真非凡俗之人啊!” 李沐尘微微一笑,他根本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也就无需详细解释。 “李公子,再过一个月,就是钱塘武林大会,那位王掌门也会参加,说不定,到时候,李公子和他的缘分就够了呢!” 关雅丽倒了一杯茶,轻轻移到李沐尘面前,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还有钱塘武林大会?”李沐尘从没听说过,“不会是哪个电视台办的娱乐节目吧?” “当然不是。”关雅丽说,“钱塘武林大会是民间项目,缘起,其实是南江第一宗师之争。” “南江第一宗师?” “我们南江武道有两大宗师,这李公子总知道吧?” 李沐尘点点头。 关雅丽继续说:“钱塘的何长春,甬城的柳金生,每年都会进行一次会晤,切磋武艺,交流心得。但他们都是宗师,打来打去的不成体统,所以都是文斗,而武斗则在弟子间进行,以弟子的胜负来判定二者高下。后来,他们的追随者和拥趸也有加入,就慢慢演变成了武林大会。” “原来如此。那么,这么多年下来,他们二人可有分出高下?”李沐尘问道。 “互有胜负吧,究竟谁是第一,没人知道,毕竟他们两个没有真正比过武,都是弟子间较量。” 关雅丽说着朝李沐尘笑道,“李公子可有意参加?说不定能搏个名头,若是被两位宗师看上,还有可能被收归门下呢。” “我没兴趣。”李沐尘淡淡地说。 关雅丽一愣,武道中人,多少人盼着拜入宗师门下,这家伙怎么看上去好像很不屑呢! “那李公子对什么感兴趣?” “说说你那位姨奶奶吧,你不是说她曾是京城李家的座上宾吗?” “京城李家啊……”关雅丽抬眼看着李沐尘,浅浅地一笑,“我听说京城李家二十多年前就已经消失了,一个后人都没留下,李公子从京城来,莫非……” 李沐尘没有回答,只是定定地盯着关雅丽看。 关雅丽被看得有几分心慌意乱,不自觉地摸了一下脸颊,说:“李公子,怎么我脸上有花儿吗?” “如果关老板不说,那我就告辞了。”李沐尘站起来就往外走。 “等一下,李公子,”关雅丽连忙叫道,“关于京城李家的事,我也只是偶然间听我姨奶奶提起过,知道的不多。这次武林大会,我姨奶奶是受邀的嘉宾,也是裁决人之一,您如果有兴趣的话,可以当面问问她。” “你姨奶奶是武道中人?”李沐尘回头,讶然道。 两大宗师对决,虽然可能只是文斗,武斗的都是弟子,但能受邀成为嘉宾的,至少也得是像王宗生那样的一派掌门,或者武道臻至化劲的世家高手吧。 “我姨奶奶是宗师。”关雅丽说。 “宗师?!”李沐尘更为吃惊,“不是说南江省只有两个宗师吗?” 关雅丽解释道:“我姨奶奶叫佘碧青,是滇南苗寨人,只是近些年一直寓居在瓯城关家,算不得南江人。” “佘碧青……滇南苗寨……京城李家座上宾。” 李沐尘喃喃自语,忽然联想起了荣师傅说的那场轰动京城的家宴,三十六家大饭庄的掌厨一起做了八百道菜,就为招待一位尊贵的女宾。 “好,武林大会我会来参加的。届时,我当拜会佘夫人,还请关老板引荐。” 关雅丽一笑:“那我就恭候李公子大驾了。” …… 李沐尘下来和马山他们碰面。 马山问李沐尘,能不能把晴姨和国立叔带去禾城。 那个杨松虽然还可以,但他老婆吴思思的嘴脸,马山实在看不下去。 晴姨留在他们家做保姆,肯定受了不少气。 李沐尘想了想说:“如果他们愿意的话,就去梧桐居吧。那里需要一个保姆和保安,我正愁找不到值得信任的人。” 马山和他们一说,两人自然没有不乐意的。 就这样,马山开车,载着李沐尘、晴姨和许国立一起回禾城。 还没出城,李沐尘就接到了胡修一的电话,说是他父亲让他务必去一趟,有东西要给他。 李沐尘只好让马山掉头,回了同庆堂。 胡修一早就在门口等着,这一次,他态度无比恭敬,简直就把李沐尘当长辈一样看。 同庆堂的保安看见这一幕,内心充满了怀疑,先是孙岚清,现在是胡修一,这年轻人到底是什么来头呢? 保安身体站得笔直,目送李沐尘和胡修一的背影消失在内庭的拱门。 号贩子凑上来问他:“看什么呢?” 保安看了票贩子一眼,忽然气不打一处来,闷声骂道:“滚!” ------------ 第121章 五行针与剑 胡修一直接把李沐尘领到了胡师约的书房。 胡师约一见李沐尘就说:“李公子,你所传针法太过珍贵,老朽想来想去,还是受之有愧,所以准备了一些东西,略表谢意。” 李沐尘说:“我已经拿了你家的黄精,两不相欠,胡老何必放在心上。” 胡师约摇头道:“区区黄精,哪里能和鬼门十三针并论?何况公子只拿了那么一点。” 说罢便打开桌上已经准备好的箱子,指着里面的物品说,“这里有几块龙骨,其性状与药店所用的龙骨差别很大,也算是我胡家珍藏之物。” 李沐尘一眼就看出,这不是普通的龙骨。 中药所谓龙骨,并非龙的骨头,而是指古代大型动物的骨骼化石,一般是哺乳动物,如猛犸象、犀牛这种。 而胡师约拿出来的,显然不是普通动物的化石,从其气息上判断,这是一种远古异兽,可惜骨骼不完整,无法判断到底是什么。 这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东西,对修行人有极大的用处,可以炼成丹药,辅助修行,即使修行门派,也不见得有多少储存。 “胡老,这太贵重了。”李沐尘说。 胡师约摆手道:“贵不贵重,全看用的人。我们胡家世代行医,这东西药性太强,不敢胡乱入药,放在仓库里,也是浪费。我知道李公子非普通人,想必用得到。送给公子,正是得其用。” 胡师约这么说了,李沐尘再推辞,就显得矫情了,非修行人所为,便道:“那我就收下了。” 他想好了,将来炼制丹药,送一些给胡师约,帮他续几年阳寿,也算一段缘。 胡师约点了点头,又从博古架上拿下来一个古色古香的楠木小盒子,比铅笔盒只略大一点。 “李公子,这是我哥哥曾经用过的一套五行针,他也是偶然所得。李公子针法惊天地泣鬼神,正合适用此物。” 李沐尘接过盒子,轻轻打开,猛然大吃了一惊。 盒子里整整齐齐摆放着一套针,按“青、红、黄、白、黑”五色排列,分别对应“木、火、土、金、水”五行。 五行针各有十根,一共五十根。 李沐尘神识感应,立刻就知道,这些针绝非凡品,而是用特殊材料,经过炼化的法器。 说它是针,的确是针。 而且是难得一见的好针,对于懂针法的医生来说,说是宝物也不为过。 尤其是其针自带的五行气,对于鬼门十三针这种特殊针法,可以获得更好的效果,也能让施针者更加轻松。 然而,它又不仅仅是针。 在李沐尘的眼里,这是法器。 更准确地说,这一套剑,是五十把上等好剑! 这种剑,在仙家也叫“微剑”。 其剑细如针,可以藏在指尖、身上,甚至口中。 真气灌注,法力相激,就可以射出剑气。 这种微剑,要炼一把都难,何况是五十把,还是五行俱全。 金木水火土,相生相克,五行剑气发出。 李沐尘知道捡到宝了。 这样一套微剑,即使在昆仑,也不常见。 “胡老,刚才的龙骨,虽然贵重,但我还受得起,可是此物……”李沐尘摇了摇头,“无功不受禄,仅凭我所传几针,不敢领受。” 胡师约一愣,说:“李公子若说受不起,这天下还有谁能受得起?” 李沐尘问道:“胡老何不自用?” 胡师约黯然叹道:“说实话,我也曾用过,的确是好针。可我大哥死于非命,我睹物思人,难免情伤,所以这么多年,一直宝物埋尘。” 李沐尘微一皱眉,问道:“胡老,我有几个问题想问,胡老若信得过我,还请为我解惑。” 胡师约道:“李公子连那么珍贵的针法都传给我了,我还有什么信不过的。若是信不过,我也不会想到将我大哥珍若生命的宝物,送给李公子。” “好,那我问第一个问题,这一套针,你大哥是从哪里得来的?” 这套“五行剑”绝对是上等法器,放在一般的门派,都能称得上镇山之宝了。 修行之器,没有缘分的人不可能得到,胡云天能得到,要么他有特殊机缘,要么他也是修行人。 “具体我不是特别清楚,只知道他当年曾去京城为人治病,那病十分难治,这一套针是病人家里提供的,后来治好后,就送给他了。” 李沐尘一惊,问道:“病人是谁?” “不知道。”胡师约摇头道,“我大哥没有透露,但我从他带走的药材分析,他所用的方子,应该是千金方略里的驱魔方。根据方略记载,此方乃上古奇方,专用于驱除体内魔气。所以我怀疑,此事与传说中的妖魔有关。” “魔道?”李沐尘眉头深锁,感觉越来越接近他想要知道的事情真相了。 “我也只是猜测,这世上有没有妖魔,谁也不知道。我大哥后来回来过一次,他留下了这套针,叫我小心善用,然后便辞去了家主之位,和胡家断绝了往来。从那以后,我就再也没见过他了。” “可是,我刚才听你的意思,好像你非常确定你大哥已经死了,既然此后就没再见,又怎么知道他死了?”李沐尘盯着胡师约问道。 “那是因为几年后有人来同庆堂传信,说我大哥死了。” “别人这么说,你们就信了?” “这人德高望重,我们不得不信。”胡师约说,“而且,他还拿来了我大哥从小佩戴在身上的玉佩。” “谁?” “龙虎山张天师。” “张天师……” 李沐尘想起了封印在井口的那几道符。 “张天师还叫我们不要多问。又问我们我大哥还有什么遗物,他都带去代为火化。我们把大哥生平所用之物都拿了出来。”胡师约叹了口气,“唉,也是天意,我当时有一点私心,太喜欢大哥留下的这套针,而且想着针无法火化,就没对天师说。要不然就留不到今天了。这也是李公子的缘分。” 李沐尘沉默了许久,把所有的线索在脑子里捋了一遍。 “胡老,这套针我收下了。作为报答,我可以带你去你大哥胡云天的葬身之地。” 胡师约无比震惊地站在那里,张口却说不出话来。 旁边的胡修一更是感到震撼:他真的认识我大伯? ------------ 第122章 这个女婿疯了 李沐尘收下了五行针和龙骨,带着胡师约和胡修一回了禾城梧桐居。 胡师约了解了大哥胡云天的死,得知是被人溺于井底,心中无比悲痛。 他去后山坟茔上祭拜完毕,然后和李沐尘商量迁坟事宜,准备把胡云天的尸首迎回钱塘,安葬在胡家祖坟。 李沐尘有一些顾虑,因为胡云天的死十分蹊跷,人到底是谁杀的,还存在疑问。 而胡云天和胡家断绝了联系,显然也是不想连累家人。 但胡师约十分坚决,他说当初是不知道,如果知道大哥会死于非命,说什么也不会让他离开胡家。如今既然知道了,就不能让他葬在这荒山孤坟。 李沐尘想想这样也好,若因此弄出动静来,就顺藤摸瓜,找到杀胡云天的凶手,顺便查查二十多年前京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有一种感觉,胡云天的死,和李家有关系。 至于胡家,就是看在师兄胡冷山的面子上,他也一定会多加照顾,绝不会让胡家出事。 商量妥当以后,胡师约父子就回了钱塘,第二天,就派了人过来迁坟。 马晓晴和许国立则留在了梧桐居,分别做起了保姆和保安。 因为梧桐居离市区有点远,李沐尘特意让马山给许国立配了一辆商务车,这样平时有需要可以载着晴姨去市里。 有了他们两个的加入,梧桐居总算有了点气象。 胡家迁坟的事也由他们和马山一起张罗,李沐尘就干脆躲进了房间里开始炼药。 有了胡师约给的黄精和龙骨,加上之前就准备好的一些药材,李沐尘花了一天一夜的时间,炼制了一瓶断续膏和一瓶回元丹。 他先把断续膏给许国立用了一点在旧伤上,又服用了一粒回元丹,然后帮他用金针行气。 李沐尘告诉许国立,只要再养上一个星期,他那多年的跛足就会好了。 许国立和马晓晴夫妇感激万分,无以为报,只能好好工作,来报答这份恩情。 治好了许国立,李沐尘就去了林家。 此时的林家,依旧是一片焦头烂额。 林来风父子那么一闹,家族元气大伤,原本就出了问题的生意,更因为袁家的打压,一落千丈。 所有的合作伙伴都在观望,就连很多原本亲近的人,也不敢和他们往来,比如菰城沈家。 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林家人是真切感受到了人情冷暖。 李沐尘给林云全身都涂满了断续膏,然后给他金针过穴。 经过小半天的治疗,林云开始恢复元气。 李沐尘又让林曼卿按方子熬了汤药,给林云服下。 这样过了半天,林云就奇迹般的站了起来。 “姐夫,你太厉害了!”林云活动了一下筋骨,对李沐尘佩服得五体投地。 李沐尘笑道:“你小子运气好,这次同庆堂的胡老先生给了我五百年黄精和上古异兽龙骨,让我制成了断续膏和回元丹。你这回因祸得福,林少平捏断了你一身骨头,却也相当于帮你回炉重造了一番。现在,你的骨骼和筋膜强度比过去不知强了多少倍,加上你蝉鸣爷爷给你打好的基础,用不了多久,就能炼出暗劲来了。” “真的?” 林云十分兴奋,要知道,林蝉鸣也不过暗劲巅峰啊。 “当然是真的,前提是你得跟我学。”李沐尘说。 林云大喜,“姐夫,你要教我功夫了?” 李沐尘点头道:“从今天开始,你搬去我那里住,我教你功夫,顺便再帮你调养一阵。” 得知林云要搬到李沐尘那里,严慧敏和林曼卿都挺高兴。 严慧敏帮林云准备了一大堆东西,搞得林云都不好意思了。 “妈,我是去跟姐夫学功夫的,又不是去度假!” 严慧敏说:“学功夫也得穿衣服吃饭吧,有什么区别。再说那是你姐夫家,就和自己家一样,哎,要不曼卿也搬过去吧,你们两个老爷们,总要有个女人照顾。” “妈……” 林曼卿红着脸,直跺脚。 哪有当妈的这么急着让女儿搬出去的。 “妈,我过几天就开学了,哪有时间照顾他们。” 说到上学,严慧敏有点担忧。 “对哦,快开学了,小云倒还好,就在禾城,可你在钱塘,那是袁家的地盘,现在我们和袁家关系搞成这样,你去钱塘上学,我可不放心。” 林曼卿说:“没事的,妈,钱塘又不是袁家一家的。” 李沐尘说:“阿姨你放心吧,过几天开学,我送曼卿去,保证不会有事。” “你送去是送去,可你还能在那里天天盯着呀?袁家在钱塘势力那么大,我们斗不过的。”严慧敏道。 “是啊,沐尘,这件事大意不得。”林秋声也说,“如今我们林家四面楚歌,在禾城还能自保,一旦去了钱塘,那就是任人宰割的羔羊。” 李沐尘笑道:“叔叔阿姨,放心吧,袁家蹦哒不了几天了。” “什么?”林秋声和严慧敏同时一愣。 袁家好好的,怎么就蹦哒不了几天了? “叔叔,我问个问题,如果袁林两家不顾一切,全面开战,林家有几成把握?”李沐尘问道。 林秋声一时茫然,不明白李沐尘为什么这么问。 “真要不顾一切,林家根本不可能赢。” “能支撑几天?” “这个很难说,但如果袁家上下一心,真的不顾一切,我们最多撑三个月。这还是因为有些项目程序繁琐,如果抛开流程问题,实际上,我们可能连一个月也撑不住,资金链就会断掉,多米诺骨牌效应发生,所有的项目、产业都会受波及,在极短的时间内全面垮塌。” “明白了,也就是在一个月到三个月之间,对吧?” 林秋声点点头:“沐尘,你到底想说什么?” 李沐尘笑了笑,说:“林叔叔,你现在可以去准备一下了,如果准备充分一点,是不是能支撑的时间就长一点,损失会小一点?” 林秋声大惊道:“你是说,袁家要向我们全面开战?沐尘,你从哪里得来的消息?” “不,不是袁家向林家开战。”李沐尘笑道,“是林家要向袁家宣战。” 林秋声惊愕地看着李沐尘。 良久才反应过来。 疯了,这个女婿肯定疯了! ------------ 第123章 为了一个亿而来 “林叔叔,按照目前这样的趋势,在袁家的打压之下,林家还有翻身的机会吗?”李沐尘问道。 林秋声皱起了眉头,说:“虽然袁家强势,但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袁家也不可能不顾自己的损失,就一心对付我们林家吧?他胃口再大,要一口吃掉我们,也得上吐下泻。” 李沐尘说:“正因为如此,我们才不能跟着袁家的节奏来。他们现在不正面开战,却通过各方势力对林家进行包夹打压,这是温水煮青蛙。这样拖下去,林家的局面只会越来越困难。” “但至少不会一下子垮掉。”林秋声道。 “慢慢垮掉和一下子垮掉有区别吗?”李沐尘问道。 林秋声沉默了。 一般人,无论遇到怎样的逆境,都会选择能拖则拖,指望奇迹出现。 很少有人在逆境中奋起一搏。 这需要勇气,也需要智慧。 当然,作为一个家族的掌舵人,他必须保持足够的理智,非绝境,不可莽。 林家现在的确陷入了绝境,看不到一点希望。 可问题是,和袁家开战,有胜算吗? 林秋声何尝不想堂堂正正,在商场上和对手拼一拼,但拼不过啊。 袁家是猛虎,林家在袁家面前,充其量就是一只猫。 他看着这个疯狂的未来女婿,摇了摇头说:“不行,我想不出,林家要怎么做才能在和袁家的战争中胜出?” 李沐尘说:“林叔叔,你只要正常按照商业竞争来就行,剩下的我来做。” “沐尘,”林秋声不无担忧地看着李沐尘,“我知道你很能打,但你不会是想着直接杀到袁家去用暴力解决吧?” 李沐尘冷笑道:“如果我这么想,袁家现在已经不存在了。” 林秋声眼角轻轻抖了一下,心底不自觉的升起一股寒气。 “那你打算怎么做?” “击垮袁家,不是为了斗气,而是要让林家绝地逢生。”李沐尘说,“如果林家通过这次商战,接收袁家三分之的产业,林叔叔你觉得林家算不算因祸得福?” 林秋声越来越觉得这个女婿是个疯子了。 “不要说三分之一,只要在关键产业上接收十分之一,林家的实力就能比现在翻一倍了。” “袁家这么强吗?”李沐尘似乎有点意外,然后便轻快地笑了起来,“这样就更好了,把袁家分了,大家都捞点好处。” 你会江湖悬赏,我就不会吗? 林秋声犹豫道:“沐尘,这么大的事,我要开家族会议才能做决定。” 旁边的严慧敏突然说:“秋声,还开什么家族会议呀,除了我们和四姑一家,还有谁会来?现在连你亲妹妹都躲得远远的。你就听沐尘的吧,我们一大家子的命都是他救的。” 严慧敏虽然也觉得李沐尘的想法很疯狂,可女人喜欢凭直觉,直觉告诉她,女婿就是对的。 林秋声说:“那我也得和老爷子说一声。” 李沐尘说:“正好,我要去给老爷子送药,我们一起去吧。” 见了林尚义,李沐尘先给他号了脉,又扎了几针。 然后拿出回元丹,给林尚义吃了一颗。 丹药入口,随即化作一缕清香,直扑脏腑。 老爷子立刻就神清气爽。 “沐尘,这是什么药?” “这是我刚刚炼制的回元丹。”李沐尘说,“多亏了同庆堂的胡老,给了几样珍贵的药材。” “真是仙药啊!”林尚义感慨道,“我都感觉我病好了,又回到了年轻时候。” 李沐尘却知道,老爷子寿数将尽,除非大罗金仙亲至,否则无法改变结局。现在只是药物带给他的回光返照。 他给林尚义留下半瓶药,交待他每三天服用一粒。 靠回元丹的药力,可以尽量帮林尚义拖延些时日,将来走的时候也不会那么痛苦。 林蝉鸣靠着一身内家功夫,加上李沐尘之前的治疗,身体已经基本复原。 李沐尘又给了他三粒回元丹,让他服用。 见老爷子精神好了,林秋声才小心翼翼地把林家目前的处境据实向老爷子汇报。 林尚义听得直皱眉。 当林秋声说出李沐尘的提议后,林尚义长叹了一口气说: “沐尘说得对,温水煮青蛙,与其被袁家慢慢整死,不如奋起一搏!就算死,也要死得壮烈些。” 听到父亲这么说,林秋声只能同意。 他原本以为老爷子会耳提面命,给点什么建议,或者问问李沐尘,究竟有怎样的计划,可是没想到,老爷子只是拍了拍他和李沐尘的肩膀,让他们放手去做,就再也不提这个话题了。 林秋声看了李沐尘一眼。 他始终无法想象,林家公然向袁家宣战的话,有什么赢的可能。 他还是觉得,这个女婿,太疯狂了! 一切谈妥,林秋声开始去做和袁家全面开战的准备,而李沐尘则带着林云,回了梧桐居。 林曼卿送他们去,严慧敏竟也跟着一起去了。 林曼卿问她跟去干什么。 严慧敏说,女婿新买的房子,当然要去看一看,这不就是你以后的家么。 林曼卿一时无语,总感觉这个妈无时无刻巴不得自己快点嫁了。 “妈,我到底是不是你亲生的?”林曼卿嗔道。 严慧敏把眼一瞪说:“当然是亲生的,不是我生的,你能长这么漂亮?” 到了梧桐居,严慧敏前后转了转,对这个地方很满意。 虽然不像林家的北溪山庄那么大、那么气派,但很别致,很古雅,别有意趣。 “哎呀,这地方好,我都想留下来住几天了呢。”严慧敏说。 弄得李沐尘有点不知所措,难道真要给这位未来的丈母娘安排个房间? 林曼卿连忙拉着严慧敏走了。 严慧敏还老大的不乐意,说还没吃女婿家的饭呢。 …… 亲民饭店还在像往常一样营业。 但是今天来的顾客却和往常有些不同。 天色已晚,还有几个顾客坐在那里没有走。 这几个人,从晚饭时候就坐下来了。 他们并不在一桌,各吃各的。 大部分都点了菜,要了酒,自斟自饮。 唯有一个,只要了一碗盖浇饭。 这一碗盖浇饭吃了几个钟头,也算是奇葩了。 王老板坐在吧台后面,笑嘻嘻地看着他们。 梅姐靠着吧台嗑着瓜子。 厨房里传来叮叮当当颠勺,和嚯嚯磨刀的声音。 吃盖浇饭的人突然说话了: “这几位,看样子都是为了一个亿来的?” 另一个喝着小酒的人说:“不为了一个亿,谁来这种地方吃饭,不过话说回来,这家的菜做得可以。” ------------ 第124章 一个亿我不要了 丁香一边打扫卫生,一边说:“各位,小店要打烊了,麻烦各位结个账。” “这是要赶我们走了?”吃盖浇饭的人说。 “一个亿还没拿到,怎么好走呢,小姑娘,你说是不是?”另一个人嬉皮笑脸地说。 “丁香,别理他们,这几位都喝多了。” 梅姐放下手中的瓜子,扭着腰走过来。 丁香看了一眼吃盖浇饭的人,这人明明没有喝酒啊。 梅姐把丁香护在身后,对客人们说:“几位,你们是想吃霸王餐呢,还是打算在这儿过夜呀?” “嘿,瞧瞧这地方哎,”一个客人手里拿着酒杯,醉眼朦胧地样子,“这么小个店,不但菜好吃,就连店里的人也好,从服务员到老板娘,一个赛一个的俊!哎呀,我都有点忘记我是来干嘛的了。” 另一个说:“要不怎么说,这是个好地方呢!” 吃盖浇饭的人说:“你们想要女人,我不跟你们抢,但那一个亿就归我了。” “放屁!凭什么给你了?” “就是,凭什么给你?大家既然一块儿来了,要么平分,要么凭本事抢。” 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地争吵起来。 深夜的小饭馆里变得闹哄哄的。 老板娘梅姐刚才还满眼的媚笑,忽就变了脸,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大声道: “没完了是吧?把这儿当什么地方了?吃饭给钱!” 那些人大概没想到老板娘说变脸就变脸,都安静下来。 王老板从吧台后面出来,笑嘻嘻地来到梅姐面前,劝道:“哎呀,生什么气吗,他们要吃就让他们吃,狗要撒尿,猪要拱食,咱们开店的,还能不让人家吃?” 梅姐和丁香都噗嗤一声笑出来。 王老板满脸都是笑,这副人畜无害的好面相极易迷惑人,在座的几个一开始都没反应过来,过了好半天,才咂摸出滋味来。 “你他妈的骂我们?”其中一人恶狠狠地说,“知道我们是干嘛的吗?” “知道,知道。”王老板乐呵呵地走到他面前,倒了一杯茶,放到桌上,“各位都是霸王嘛,要不然怎么敢吃霸王餐呢!” “你!” 那人伸手就要去抓王老板的衣领,却不知怎的,一把抓空了。 王老板退后了一步,依旧笑嘻嘻地说着:“您喝茶!喝茶!” 旁边的人哄堂大笑。 “就你这水平,还想要那一个亿?哈哈哈,趁早滚蛋,回娘胎里重练吧!” 那人脸涨得通红,闷闷地坐下,去拿王老板刚倒的茶来喝。 可是他握住杯子,却突然愣在那里,露出震惊的表情,仿佛见了鬼似的。 这时候,旁边的人才注意到,他手里握的杯子,杯身竟然有一半嵌入了桌子里面。 唰! 所有的目光都落在了王老板身上。 王老板依旧笑嘻嘻,说:“还有哪位要喝茶的,我给您倒。” “原来是深藏不露的高手!难怪袁家要悬赏一个亿。”吃盖浇饭的人说,“那就让我来领教一下这位老板的手艺,尝尝你的茶泡得怎么样。” “好嘞!” 王老板拎起桌上的茶壶,走到那位的桌前,开始沏茶。 茶水注入杯中,那人忽然伸手搭在了王老板的手背上,另一只手握住了茶杯。 水渐渐满了,两人都没有动,仿佛两尊雕像。水渐渐高过杯口,却没有满出来。不一会儿,就竖起来一道水柱子,如水晶一般,晶莹剔透。 那人的脸色渐渐凝重,而王老板却始终笑嘻嘻的。 过了片刻,那人嗨一声叫,握杯的手放开,在桌子上重重一拍。 杯中水如喷泉一般向上喷出,化作一道水箭,射向王老板的面门。 王老板不慌不忙,单掌在桌上轻轻按了一下,身体微微一侧,让过水箭。 拿水壶的手一伸,水全部落在水壶里。 “这位客官既然不想喝茶,为啥还要我泡呢?” 王老板摇了摇头,转身走开了。 那人定定地站在那里,许久没有说话。 “朱砂掌!” 有人突然看见桌面上留下的那个掌印惊呼起来。 又见王老板那张笑脸。 “莫非你就是铁手如来,笑面佛?” 王老板摇着头,“什么铁如来,金如来,我就是个开饭馆的,不信佛。” 说着嘴里还哼起了小调: “我把你当成那心肝宝,要吃饭我来烧,要吃茶我来倒,吃饭倒茶全由我,还要给你么洗小脚……我滴乖乖个咙滴咚咧……” 没有人说话。 饭馆里只回荡着王老板那鸭子叫般的小调声。 王老板端着茶壶进后厨续水去了。 刚才还嚣张至极,一心想要一个亿的人,此刻脸色都极其难看。 其中一人终于开口道:“既然王铁手在,这一个亿我不要了,打扰了,告辞!” 他一带头,其他人也都纷纷开口: “我也不要了。” “我也不要了。” “告辞。” “告辞。” …… 一群人站起来,起身往外走。 突然,一道寒光从后厨飞出,穿过厅堂。 寒气逼人,让人瞬间如坠寒冬。 哚的一声,一把菜刀钉在了大门的门框上。 刀把兀自在那里颤动,发出嗡嗡的声音。 后厨帘子挑起,荣师傅拎着马勺走出来,指着他们大喝道:“吃了饭,喝了酒,不给钱就想走了?真以为自己是楚霸王啊!” 说罢一招手。 那把插在门框上的刀突然就倒飞而起,嗖一声,回到了荣师傅手里。 这一来一回,以气御刀的手法,一下子就把这些人镇住了。 饭馆里又一次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片刻之后,有人终于带头,拿出手机,扫了桌子角上的付款码。 吧台里不停响起“叮咚,智负宝收款……”的声音。 也没人问价钱,反正都付了钱,没有一个低于一千的。 付完了钱,有人战战兢兢地问:“我们可以走了吗?” 王老板正好提着茶壶从后厨出来,笑呵呵地看着他们说:“滚!” 这些人就一窝蜂地涌出了门,生怕走慢了一步。 仿佛走慢了,就走不掉了似的。 可是,他们刚出门,就忽然退了回来。 跟着他们进来的,是三男一女。 为首的那个是个独眼,戴着一只眼罩,左臂还缠着绷带。 “今天谁也不许走,这一个亿,是我的!” 梅姐有些吃惊的看着来人。 “刀疤六?!” ------------ 第125章 试试就试试 来的人正是刀疤六。 刀疤六当然没有把那一群江湖人给逼回来的本事。 敢打一个亿主意的,哪个不是身怀绝技的。 只不过王老板和荣师傅露的那两手,明显技高一筹,他们才知难而退。 把他们逼回来的,是刀疤六身后的人。 刀疤六身后还有两个男人和一个女人。 女人走在最后,倒没什么,但是那两个男人,却是身上自带着一股威势。 这威势之中,又有着强烈的杀气。 这种气息,不是一般的武人所有,也不是能练出来的,只有经常杀人的人,身上才会有这样的气息。 刀疤六阴冷地笑着,说:“梅姐,梅老板,没想到吧,我们又见面了!” 梅姐皱眉道:“你来干什么?” “干什么?你们联手千我,把我害得这么惨,你说我来干什么?” “呵,想报仇是吧,胆子变肥了啊!” 梅姐和刀疤六说着话,眼睛却盯着刀疤六身后的人。 这两个男人肯定是练家子,功夫不低。 两人身上的杀气很重,不是职业杀手,就是常年打黑拳的。 不过让梅姐有点担忧的,却是那个女人。 从女人的步伐和颈部能看到的肌肉来看,不像是练武的,但她身上有一股特别奇怪的味道。 这味道让梅姐很不舒服。 “少废话!李沐尘呢?把人交出来吧。”刀疤六说。 “你找他干什么?人家是公子哥,到我这儿来就是来玩玩,体验生活的,早就不在这儿干了。” “放屁!你不会是也想要那一个亿,把那小子藏起来了吧?” “呵呵,原来也是为了一个亿来的。我还以为你是来报仇的,高看你了。”梅姐不屑地哼了一声。 刀疤六也不生气,说:“我知道自己的斤两,一个亿我拿不动,但有人拿的动。” 这时候,原本打算离开又被他们逼回来的人里有人开口道:“这位朋友,我们也是为一个亿而来,但既然你们想要,我们就拱手相让好了。大家井水不犯河水,我先告辞一步。” 他刚一迈步,刀疤六身后的一个男人突然就动手了。 只见他一掌劈向那人,那人也是武者,当然不会任人宰割,当场出手反击。 然而,他伸出去格挡的手咔嚓一声,就被劈断了。 他啊一声惨叫。 紧接着就被人掐住了脖子,一扭,嘎嘣,脖子断了,惨叫声也应声而断。 梅姐皱了皱眉,果然是杀人不眨眼的人。 看刚才那人出手,不是中原路数,有点像古泰拳。 “今天这里的人一个也别想走!”刀疤六脸上露出得意之色。 “你们想怎么样?” 其他人有点害怕了,死的那人武功并不差,仅仅一招,就被拧断了脖子。 虽然有些大意了,对手又是突袭,但一招致死,说明实力悬殊太大。 他们自问,换成自己,没几个人敢说能躲得过。 “不想怎么样,只要你们把人交出来,就和你们无关了。”刀疤六冷冷地说,“剩下的,就是我和梅老板之间的恩怨了。” “你们是不是太过分了?人,我们也没见到,凭什么要我们交人!”有人说。 “谁知道人是不是被你们藏起来了?不交人,就死!” 刀疤六的话一出口,他身后那两个男人就同时动了。 他们出手狠辣,招招直奔人的要害,都是搏命的打法。 没一会儿,那些人就都被打倒在地,好几个都是直接毙命,剩下的几个没死,这两人就上去不是补一脚,就是加一拳,也都死透了。 梅姐把丁香护在身后,不让她看这血腥场面。 “怎么样,梅姐,我今天带来的人还可以吧,值不值得你们出手?哦,不对,我应该叫你侠盗一枝梅,或者千手观音?” 刀疤六眯着一只独眼,嘴角带起一抹自信的笑容。 “还有你,王老板,王铁手,铁手如来,笑面佛,是吧?你们一个铁手如来,一个千手观音,还真是般配啊!” “至于这位荣师傅……”刀疤六看着站在厨房门口的荣师傅,“我至今还没查清楚你到底是什么人。不过也不要紧拉,反正你们都要死了。” 梅姐冷笑道:“刀疤六,你就这么自信,就凭你带来的这两个泰拳高手?哦对了,这两位是查家的人吧,就凭你刀疤六,估计也请不来。” 刀疤六脸皮抖了抖,被梅姐一眼看穿了两个高手的来历,他突然有点心虚。 不过想到后面还有一位撑腰的,他的腰杆又立刻硬了起来。 “不相信,那你大可以试试。” “试试就试试!” 梅姐话一出口,手腕一翻,毫无征兆地,突然就射出数点寒星,直奔那两人身上的大穴。 其中一点,则射向刀疤六那只独眼。 寒星袭来,那两人急忙施展身法,堪堪躲过,身形略有些狼狈。 梅姐哈哈笑道:“高手,就这?” 可是当她看向刀疤六时,笑容却收了起来。 刀疤六不会武功,对袭来的暗器毫无办法,他甚至压根都不知道有暗器袭来。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点黑影出现在刀疤六面前,卷住了暗器。 暗器落地,那黑影却一闪,凭空消失了。 梅姐紧紧皱起了眉头。 她确定是那个女人救了刀疤六。 但她没看清那女人怎么出的手,用的是什么武器。 能卷住暗器,一闪而逝的形态来看,有点像鞭。 但鞭法再强,总有迹可循,不可能这么无影无踪。 除非是宗师手段,炼气成鞭。 这不可能! 怎么可能有这么年轻的宗师,还是个女的? 而且这女人怎么看也不像是练武的。 那两个泰拳手被暗器偷袭,大怒,就朝梅姐冲了过来。 一个出拳,一个出脚。 这一拳一脚,凌厉至极。 要是被击中,就算铁人,也废了。 他们刚一动,吧台后面的王老板和厨房门口的荣师傅也同时动了。 两人看着都是胖嘟嘟的,但身形飞快,后发先至,比两个泰拳手更快到了梅姐身边。 王老板一掌怼在那人的拳头上。 只听呲一声响,拳掌相交的地方就冒起了烟。 而荣师傅则一马勺敲在另一人的小腿上。 两个泰拳手同时后撤,一个揉着的手背,一个踮着脚。 王老板和荣师傅对视一眼,心说果然是高手,这样居然没受伤。 两人同时欺身而上,王老板的掌心变成了赤红色,而荣师傅手里的马勺则已经换成了菜刀。 这一用全力,两个泰拳手明显就不敌了。 几个照面,二人就倒在了地上。 王老板的手掌按在泰拳手的胸口上,荣师傅的刀压在另一人的脖子上。 王老板依旧笑嘻嘻的,手轻轻一按。 那人的胸口冒起一阵烟,整个胸腔就塌了下去。 而荣师傅轻轻一抹,收走了刀。 刀上未见一滴血。 ------------ 第126章 五阴之身 王老板和荣师傅站到梅姐的身边,一左一右。 三人同时看向刀疤六。 刀疤六的腿肚子在打转。 他想逃,但他没有这个胆子。 不仅是怕王老板和荣师傅,更怕自己身后的女人。 不管是王老板的铁掌,还是荣师傅的快刀,最多让他死。 而这个女人,却可以让他生不如死。 “莎莎小姐!” 刀疤六后退一步,躲到女人身边,弓着腰,态度卑微而谄媚。 女人有些厌恶地看了刀疤六一眼。 “没想到啊,小小的店,藏龙卧虎!”女人说着蹩脚的普通话,“李沐尘在哪里?” “你也是来找一个亿的?” 梅姐紧紧盯着女人的手。 刚才的黑影让她有些忌惮,论暗器,江湖上能比她快的人不多,而让她看都看不清的,她还没听说过。 所以她肯定那不是暗器。 “一个亿?”女人嗤笑道,“我不感兴趣。” “那你找李沐尘干什么?”梅姐问道。 “我叫赖莎莎,赖士功是我弟弟。”女人说。 梅姐听得莫名其妙,“你在说什么?” “你听不懂没关系,李沐尘能听懂就行了。你们是他的朋友,他不出现,我就只能把你们带走了。” “呵,你说带走就带走?总得让我们看看你的本事!” 赖莎莎冷笑一声,也没见她动,忽然就从她身上飞出几点黑影。 梅姐早有准备,手一扬,几点流光从她手上飞出。 流光与黑影在空中相击,噗噗几声,落在地上。 众人朝地上看时,俱是一惊。 原来地上落了好几条虫子,还在那里扭动。 梅姐才明白,对手用的不是暗器,甚至称不上武器。 这是蛊! 再听她的口音,梅姐恍然道:“你是南洋降头师?!” “你的暗器功夫不错!”赖莎莎说,“可惜,你以后没有施展的机会了。” 说着,她身子一抖,密密麻麻的黑色小点从她身上飞了出去。 梅姐暗叫一声不好,双手连扬,一片光芒撒出。 这是她身上所有的暗器。 荣师傅也挥动手中的菜刀。 只见那一把菜刀,在他手里上下翻飞,越来越快,最后变成了一团白光。 而王老板则以一双肉掌相迎,随着他的手掌挥舞,轻烟浮动,空气中弥漫起一股烤虫子的奇怪味道。 眨眼间,死虫子落满了地面。 刀疤六看着地上密密麻麻还在蠕动的虫子,突然一阵恶心。 他实在想不出,赖莎莎是如何把这些虫子藏在身上的。 而查公子又是如何和这个女人发生奇妙的关系的。 全部蛊虫落地,梅姐松了一口气。 “南洋降头,也不过如此嘛!” “是吗?”赖莎莎冷笑起来,“刚才只不过是我来禾城以后临时养的一些小虫而已,算不上降头。说实话,你们禾城的虫子太弱了,根本不适合养,比南洋密林里那些差远了。” “那你还有什么手段,尽管使出来吧。”梅姐说。 “我已经用了呀!”赖莎莎微笑地看着他们三个,“你们没感觉吗?” 梅姐一愣,急忙运转真气,可是丹田气一起,忽然就一阵疼痛。 她眉头紧皱,不自觉地弯腰去捂肚子。 再看王老板和荣师傅,也好不了多少。 “你对我们做了什么?” “没什么,让你们尝尝真正的降头。放心,没有毒的。”赖莎莎咯咯地笑着,“不过你们最好别反抗,你们越反抗,它们越兴奋,不小心吃空了你们的内脏,可别怪我。” “我跟你拼了!” 荣师傅一抬手,手中刀闪过一道白光。 他企图利用自己的快刀,先解决了赖莎莎。 降头师一死,降头也就不再可怕。 可是,刀光只是闪了一下,他的腹部就一阵亟痛,让他不得不蹲了下来。 手中刀也掉到了地上。 “卑鄙!” 荣师傅不甘心地骂了一句。 “哼!”赖莎莎不屑道,“降头是正宗法术,岂是你们几个武夫所能理解的!” 梅姐用眼神制止想要动手的王老板。 “你想怎么样?”她问道。 “你们只要老实跟我走,我就想看看,那个李沐尘,会不会来救你们。” 赖莎莎伸出手掌,掌心多了一条黑色的蜈蚣不像蜈蚣,蝎子不像蝎子的虫子,在那里摇头摆尾,看着十分恶心。 她绕过梅姐,走到丁香面前。 梅姐说:“我们跟你走,她只是店里的服务员,也不会武功,这些事和她没关系,你放了她。” “既然这样,让她去给我报个信吧。” 赖莎莎伸手捏住丁香的下巴,就要把虫子放进丁香的嘴里。 忽然,赖莎莎愣在那里。 “五阴身!” 赖莎莎仿佛发现了什么宝物似的,眼里充满了惊喜。 “哈哈哈,居然是五阴之身!” 她松开手,轻轻在丁香脸上抹了一下,“小姑娘,你放心,我会好好待你的。” 然后,她就走到了小杨身边。 小杨企图反抗,但在赖莎莎面前,他的反抗显得十分无力。 赖莎莎撬开了小杨的嘴,看着那条虫子从他嘴里爬进去。 她放开小杨以后,小杨趴在地上干呕了半天,吐了一堆稀的黄的,却也没把虫子呕出来。 赖莎莎说:“小子,告诉李沐尘,要想救他的朋友,就来找我。” 小杨还在泛着恶心,偷眼去看师父荣师傅和老板娘梅姐。 见梅姐和荣师傅都朝他点头。 “那我们上哪儿去找你?”小杨问道。 “他能找到我的。”赖莎莎说,“如果他连我在哪儿都找不到,那他就不可能是我弟弟的对手。如果我弟弟不是死在他手里,那我找他也就没有意义了,你说对不对?” 小杨目瞪口呆。 这是什么自己和自己的诡辩理论啊! “哦,对了,我得提醒你一句,你只有一天时间,二十四小时后,你会暴毙而亡。李沐尘要救你,就得想办法把你身上的降除掉。可如果除掉了,他就不能通过降的气味追踪到我了。所以,你不但要快点找到李沐尘,最好也让他快点来找我。” ------------ 第127章 难题 郎裕文从京城回来了。 李沐尘亲自去机场把郎裕文接回了梧桐居。 和郎裕文一起来的,还有他组建起来的一个商业团队。 其中有几个是他的老部下,还有几个是陈文学从申州帮忙调来的。 决策靠将军,打仗还得靠士兵。 有了这支团队,郎裕文信心满满。 李沐尘也不担心自己被架空。 所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商业上的事情他本来就不懂,既然不懂就全权交给别人去做。 何况郎裕文的目标是江东,没有李沐尘,他就算赚回再多的钱,也不可能和联合起来的江东豪强抗衡。 陈文学和顾言洲也来了。 他的一个亿已经转入新成立的京李集团的账户,接下来就是具体的项目运作了。 吃完饭,郎裕文开始带领团队制定商业计划。 有了团队,效率就是高。 他们对南江省各个行业的市场情况进行了摸排,尤其是禾城和钱塘各大家族的详细资料和产业分布。 李沐尘坐在一边,听得一愣一愣的,最后决定还是不参与这些事。 他把顾言洲叫出来,拿了几粒回元丹给他。 这是之前就答应他的。 顾言洲前几天受了内伤,不过也不是很严重。 一粒回元丹吃下去,顿时就神清气爽了。 顾言洲知道这丹药很珍贵,感激道:“李公子,我的伤无大碍,一粒药就够了,如此神药,就不要浪费在我身上了。” 李沐尘摆手道:“回元丹而已,算不上多珍贵。哦对了,你的伤怎么回事?在禾城,能把你打伤的人可不多。” 顾言洲摇头道:“唉,不提也罢。早年间年轻气盛,从津门南下,一路打过来,得罪了不少人。这次就碰上了南派太极的掌门王宗生,和他过了几招。” 李沐尘恍然,笑道:“王宗生化劲巅峰,离宗师也就差半步了。顾老输给他,一点也不丢人。” 顾言洲说:“我这黄土埋半截的人,哪里还在乎丢不丢人。这次是王宗生手下留情,只给了我一点教训,真要下狠手,我就没机会吃李公子的回元丹了。” 李沐尘点点头,问道:“顾老觉得王宗生这人如何?” “要说为人,也算仁义,只是略有些迂腐,不够洒脱,这也许就是他不能突破宗师的原因吧。”顾言洲说。 “那柳金生怎么样?” “柳金生?” 顾言洲一愣,继而叹道,“武道宗师啊!我和他不熟,不敢妄自评价。不过我听说,此人是个武痴,至今连女人都没碰过,是童子功。江湖上还流传有他和女盗一枝梅的一段往事。” “一枝梅?”李沐尘顿时好奇心起来,“顾老说说看。” 顾言洲不觉看了李沐尘一眼,心说这位高人怎么也这么八卦呢! “一枝梅是出了名的女盗,也是暗器高手,有个千手观音的外号。据说她容貌美丽,曾有江湖第一美盗的称呼。江湖传闻,她年轻时和柳金生相恋,但因柳金生好武成痴,又坚守童子之身,她就离柳金生而去。可柳金生不但是武痴,还是情痴,放出话去,凡是和一枝梅在一起的男人,他都要杀死。此后,一枝梅便隐姓埋名,退出了江湖,再无踪迹。” 李沐尘恍然,原来梅姐和柳金生之间还有这么一段往事。 难怪一听到柳金生的名字,王老板和荣师傅的脸色就那么难看。 这个柳金生也真是,占有欲太强了吧,自己不碰女人,还不许别人碰。 顾言洲见李沐尘出神,强调道:“都是江湖传说而已。” 李沐尘点头道:“我明白,哦对了,顾老,你知不知道一个月后钱塘的武林大会?” “当然知道。”顾言洲说,“柳金生和何长春要争谁是南江第一宗师,这也算是难得的盛事。” “都已经是宗师了,还非要争个第一么?无趣!”李沐尘摇头道。 顾言洲笑道:“他们未必想争,但架不住门人弟子要争,江湖中人也要争。” 看样子,人人都有一颗八卦之心啊。李沐尘感慨着。 “那顾老知道佘碧青吗?” “听说过,女宗师嘛,不过已经很久没露面了。她是苗寨人,好像二十年前,苗寨出了什么大事。听说近几年,她寓居在瓯城关家。所以,如果按居住地来算,南江省其实有三位宗师。” 顾言洲说罢哈哈一笑。 李沐尘还想问下去,手机突然响了。 打来电话的是小杨。 “小李……哦不,李公子吗?”小杨的声音里透着焦急,“我师父、梅姐、王老板还有丁香,他们全都被抓了,你快去救他们!” 李沐尘吃了一惊。 他的第一反应是柳金生来了。 除了柳金生,谁能把梅姐、荣师傅和王老板三个人全都抓走? 就算王宗生,三个人联手,也不是没有一战之力的。 等他问清楚后,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落在别人手里还好说,可这帮南洋降头师,心狠手辣,从不把人当人看。 又是查家! 李沐尘豁然站起,对小杨说:“你等着,我马上来。” 他立刻让许国立开车,把他送到了亲民饭店。 饭店里一片狼藉。死人的尸体已经被挪走,但打斗的痕迹还在,尤其是满地死掉的虫子,看着都令人作呕。 小杨把事情的经过完整地讲了一遍。 当听到赖莎莎说丁香是五阴身的时候,李沐尘大叫一声“不好!” 所谓五阴身,是一种极其特殊的体质。 正道修行人见到了或许没什么,但邪道一见,很可能会把她当作珍宝。 南洋降头师有一种邪降,就是把人炼成人蛊,也叫人降。 而拥有五阴身的人,就是最好的人蛊原料。 同时,五阴之魂抽出来,又可以炼成五阴鬼煞。 必须尽快找到他们。 李沐尘查看了小杨身上的蛊。 赖莎莎故意不说地址,却又在小杨身上留下活蛊,就是要让李沐尘借助蛊虫来追踪她。 可是要让蛊虫追踪,就不能把蛊杀死。 那么时限一到,小杨就必死无疑。 这是给李沐尘出了一道难题。 ------------ 第128章 擒贼擒王 李沐尘看着小杨说:“小杨,只剩下不到两个小时了,你身上的降头就会发作。你现在是希望我先救你,再慢慢去找你师父;还是先去救你师父,但你可能在半路上死掉?” “啊?”小杨大吃一惊,“那女的说有二十四小时,不是应该还有十几个小时才发作吗?” “她骗你的,也是想骗我,看看我能不能识破。”李沐尘说,“如果我们信了她的话,你和你师父都会死。” 小杨咬了咬嘴唇,一挺胸说:“先去救我师父,不就是一死吗?小……李,李公子,我求你件事。” “你说。” “如果降头发作了,你就赶快杀了我,给我个痛快,我不想看着自己被虫子吃掉。” 李沐尘一拍小杨的肩膀,说:“不错,荣师傅收了个好徒弟!” 说完,手掌突然在他肩头用力摁下,另一只手一拳打在小杨的肚子上。 小杨只感觉肩头一股大力把他压住,动弹不得。 腹部那一拳很重,但他却并不感觉到痛,只是本能地一缩腹。 拳头的力量穿透了他的肚皮,打在脏腑内部。 小杨感觉到自己肚子里一阵翻江倒海,接着便张嘴呕了起来。 呕了好一会儿,一团黑色的东西被吐到地上,混合着黄色和白色的液体。 小杨原本已经舒坦了,但一看到那东西,立刻又干呕起来。 李沐尘拍了拍他的背,说:“好了,这东西已经死了。” 小杨这才站起来,顺了口气,朝地上瞥了一眼,就再也不看。 忽然想起什么,惊道:“李公子,你把这东西弄死了,怎么找到赖莎莎,救我师父他们?” “哼,找人,为什么一定要按她的方法来!” 李沐尘冷笑一声,“跟我走吧。” “去哪儿?” “海城。” 海城? 小杨愣了一下,但见李沐尘已经往外走,急忙跟了出去。 许国立坐在门口的车上的等着。 李沐尘和小杨上了车,只说了一句:“海城,查家。” 许国立什么都没问,看李沐尘的脸色就知道事情很急,便一脚油门,以最快的速度,直奔海城而去。 小杨 在车上有些坐立不安,问道:“李公子,你确定赖莎莎会回海城查家吗?万一不回去呢?” 李沐尘笑道:“我管她回不回去,这件事,我只找查家算账!找到了查家的人,还怕找不到赖莎莎,找不到你师父?” 小杨恍然道:“我明白了,这叫围魏救赵!” “不!”李沐尘说,“这叫擒贼擒王!” 汽车一路飞驰,夜里的高速一路通畅,很快就进了海城。 查家是海城名门,很容易找到。 和林家的北溪山庄比起来,查家几百年的老宅更显出几分底蕴来。 李沐尘让许国立在查家老宅外面找个不起眼的地方把车停好。 下车后,他和小杨就直奔老宅的大门。 门口的保安拦住问道:“你们找谁?” “查明辉在不在家?”李沐尘问道。 保安说:“明辉少爷刚回来,你找他什么事?” 李沐尘点点头:“在就好。” 说完便往里走。 “哎哎哎,”保安连忙拦住,上下看了他几眼,“你到底谁呀?这么晚了什么事?就算是明辉少爷的朋友……” 他的话还没说完,李沐尘抬脚就在他肚子上踹了一脚。 保安倒飞出去,撞在了门上。 嘭一声,把门撞开了。 这一脚如此突然,连小杨都愣住了。 李沐尘从容跨进门槛,从躺在地上呻吟的保安身边走过。 小杨赶紧跟上去。 其他保安听到动静,过来询问发生了什么事。 看见看门的同伴倒在地上,便几个人拿出橡胶辊,阻挡住李沐尘的去路。 “你们干什么的?” 然而,李沐尘根本不跟他们废话,上去又是一脚,把拦路的保安踹飞。 “查明辉,给我出来!” 李沐尘高声叫道,声音里带着真气,犹如空谷传声,传出去很远。 另外几个保安终于知道来者不善,大叫道: “臭小子你不想活了是吧,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敢到查家来撒野,不要命了?兄弟们,给我上,狠狠地打,打死不管!” 几个保安就冲上来,就要围殴李沐尘。 然而,他们根本到不了李沐尘面前,几下就都倒在了地上。 最后一个保安倒地后,李沐尘一脚塌在保安的胸口,大声道: “查明辉,出来!” 呜呜的警报声响起,查家老宅里一片灯火通明。 更多的保安从内宅涌出来。 查家老宅是查家的祖业。 查家祠堂就在这里,查家家主也住在这里。 可以说,这里是查家的根基所在。 这些都是查家精挑细选的保卫人员,一个个不是退役的拳手,就是退伍的老兵,保护查家老宅和家主的安全。 但这些人哪里是李沐尘的对手。 这一次,李沐尘尤其愤怒。 查家要找他麻烦,或者袁家悬赏要他的命,他都无所谓。 但他们不该去亲民饭店,不该动他的朋友,尤其是丁香。 所以这一次,他出手也特别重。 虽然这些保安也只是混口饭吃,但在查家这样阴险卑劣的家族,想必也没少欺负人。 “查明辉,出来!” 李沐尘打倒一个人,就喊一声。 “查明辉,出来!” 他一路打,一路往里,已经过了前院,到了中庭。 一群黑衣人拥着一个年轻男子出来。 那人身上还穿着睡袍,慵懒的样子。 可是一看到满院倒地的保安,就再也装不出悠闲的样子。 查明辉眯起眼睛,冷冷地看着李沐尘: “是你!你居然敢到这里来!” 李沐尘也认出了查明辉。 “赖莎莎在哪里?” “赖莎莎?”查明辉突然笑了,仿佛看穿了李沐尘似的,“什么赖莎莎?哈哈哈哈,你找女人应该去红灯区,来我家干什么?” “我只问你,赖莎莎在哪里?”李沐尘根本不理会查明辉的嘲笑,“我的朋友如果少一个手指头,我就让整个查家陪葬!” 当查明辉看见李沐尘冰冷的目光时,笑声就戛然而止,只感觉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直冲头顶。 他知道李沐尘不是在开玩笑。 但他不相信李沐尘能做到。 让整个查家陪葬? 放眼禾城甚至整个南江,又有几个人能做到? 就算两大武道宗师,或者如钱、高这样的豪门巨擘,也要考虑一下查家在南洋的势力。 他的叔叔查而西,是大马华商会的主席,还是玄降门的外埠堂主。 他的堂妹查娜丽,更是玄降门门主——有大马神女之称的女巫法蒂玛的亲传弟子。 就算宗师,也不敢轻易和玄降门为敌。 “臭小子,你别忘了,这里不是禾城,林家和冯家都护不住你。这是海城查家!” 查明辉冷笑一声,轻轻一挥手,对周围的黑衣人说: “都给我上,废了这小子!” ------------ 第129章 龙套 查家内院,家主查武英正在书房里练字。 外面的吵闹并没有影响到他的心境,笔下依旧龙飞凤舞,铁画银钩。 管家急匆匆地进来,汇报道: “老爷,外面出事了,有人打进来了。” “是什么人啊?”查武英依旧不急不躁。 “就是袁家悬赏的那个小子,叫李沐尘。” “哦?”查武英笔下微微一顿,“他来干什么?” “他是来找明辉少爷的。”管家说,“明辉少爷好像让莎莎小姐抓了他朋友。” “什么?” 查武英终于停了笔,抬起头来,看着管家。 “什么时候的事?” “就今天晚上。” “哼,这种事怎么不和我说一声?”查武英责备道,“明辉这孩子,都三十岁的人了,做事怎么还这么没分寸?李沐尘是林家招的女婿,又是袁家悬赏的人,我们参和进去干什么?明明可以坐山观虎斗,非要自己下场,这下好了,屎沾身上,想甩都甩不掉!” “老爷,您还是去看看吧,那小子已经打到中庭了。”管家说。 查武英一愣,皱眉道:“保安队都是吃干饭的吗?每年花那么多钱,就养了一帮废物!黑龙队去了吗?” “已经去了,但没有您的命令,明辉少爷只能调动一小队。” “让蒋定宇去看看吧。” “是。” 管家答应一声,退了出去。 查武英愣愣地看着桌上自己还没写完的字。 他本来要写的是“老骥伏枥,志在千里”,才刚开了个头,只写了“老骥伏”三个字。 查武英提笔想写下去,可是心境却再也回不到刚才的平和状态。 外面还在传来吵闹声。 纸上的“老骥伏”三个字,怎么看,怎么透着不吉利。 查武英把笔一丢,决定亲自出去看看。 …… 海城是禾城下属的县城,相距不远。 在两城交界处的一幢郊区别墅内,刀疤六正靠在沙发上,嘴里叼着香烟,脸上尽是得意的神情。 梅姐、王老板和荣师傅三人,都坐在客厅冰冷的地上。 没有绳索捆绑,但他们不能乱动,一动,身上的虫子就开始作怪。 “怎么样,梅姐 ,一枝梅大侠?”刀疤六站起来,绕着三人转了一圈,“没想到吧,你们终于还是落入了我的手里!” 荣师傅一见他就生气,腾一下站起来。 刀疤六吓了一跳。 荣师傅的快刀他是见识过的。 他本能地向后连退了好几步,撞在沙发角上,差点摔一跤。 可是荣师傅刚站起来,腹中就一阵绞痛,不得已重新蹲了下去。 刀疤六重新站直了身体,定了定神,想起他们都被降头控制了,很为自己刚才的狼狈样子而恼怒。 “他妈的,看老子一会儿怎么弄死你!”刀疤六狠狠地朝着荣师傅吐了一口浓痰,“你不是牛逼吗,来呀!来打我呀!” 荣师傅气得脸一阵青一阵红。 而即使到了这时候,王老板脸上依旧挂着那标志性的笑容。 他轻轻扯了一下荣师傅的衣服:“行啦,别和狗生气,犯不着。” 刀疤六一听大怒,就要冲上来打人,可他终究还是忌惮王老板的朱砂掌,不敢靠太近。 只在那里跳着脚骂人,满嘴脏话,喷着唾沫星子。 骂了几句,见王老板没啥反应,反而脸上的笑容看着越来越欢乐,便也觉无趣。 这时候里面的房门一开,赖莎莎带着丁香走出来。 刀疤六立刻显示出十二分的恭敬,哈着腰问道:“莎莎小姐,怎么样,要不要我帮忙?” “我现在要把这个女孩送到我师兄那里去,这几个人你看好了。” “是是,您放心,我一定看好了。”刀疤六的眼神里流露出一丝邪恶,指着梅姐说,“莎莎小姐,这个女人,能不能给我……” 赖莎莎看刀疤六的眼神里充满了厌恶,说道:“你要不是查明辉的人,我现在就把你拿去喂虫子。” 刀疤六浑身一哆嗦。 他见过赖莎莎的“虫子”,都是用活物来喂养。 而赖莎莎说,他们在南洋,那些有灵性的虫子,要炼成降头,都是用人血来喂的。 刀疤六一想到这个,心里就直发毛。 “这几个人都是武道高手,体内真气充沛,他们垂死挣扎,都能随便把你捏死,你最好小心点,别打他们的主意。” 赖莎莎警告了一句。 “不过你如果听话,做得好的话,我不是不可以考虑你的意见。在我把他们喂给我的孩子们前,可以把那个女人先给你享受一下。” 刀疤六把腰弯得低低的,不敢抬头,嘴里连声说“是”。 可是,赖莎莎这话说了以后,刀疤六却一点儿想法都没有了。 …… 黑衣人一拥而上。 这些人显然不是一般的保安,各个都是功夫高手。 然而,在李沐尘面前,他们和之前那些保安并没有什么区别。 查明辉怎么也想不到,不过一眨眼的功夫,他的人就全都躺在了地上。 这可是查家倾力培养的黑龙队啊! 就在这时候,又一群黑衣人冲了出来。 为首的,是一个矮矮胖胖的中年人。 “蒋叔!” 查明辉见了来人,仿佛见到了救星。 来人正是黑龙队的队长蒋定宇,也是查家武力值最高的人。 就连在南洋的查而西也说过,只要蒋定宇在,老宅的安全就很放心。 蒋定宇看着满地的黑龙队员,皱起了眉头。 “你是什么人?敢到查家来撒野?” 然而,李沐尘并不想和他废话。 回应他的,是一记隔山打牛的拳劲。 二人离着好几米远,李沐尘对着蒋定宇遥遥挥了一拳。 蒋定宇就飞了出去。 砰一声重重摔在地上。 他嘴角溢血,眼神中带着一丝恐惧,颤颤巍巍的手指指着李沐尘: “你是宗……” 师字没有说出口,头一歪,直挺挺地躺下了,也不知是死是活。 查明辉内心的震惊无以复加。 蒋定宇,查家最能打的人,出场不过十秒钟,说了一句台词,就这样死了。 这放在电影里,就是标准的龙套啊! 最后那一句,查明辉没听清,但怎么看,都像是演员为了抢戏强加的词。 ------------ 第130章 这哪是人,分明是煞神 看着眼前这个男人一步步靠近,查明辉仿佛看见了魔鬼。 “你,你不要过来!” 查明辉警告着,但他的声音和他的双腿一样在颤抖。 “赖莎莎在哪里?” “我,我不知道。” “你再说一句不知道,我就打断你一条腿。” 李沐尘又朝前走了一步,已经到了查明辉面前。 “我真不知道啊!”查明辉几乎带着哭腔,“她……” 话还没说完,李沐尘已经一脚踹在他小腿上。 腿骨咔嚓一声断了。 查明辉一声惨叫,倒在了地上。 跟在李沐尘身后的小杨全程看见了这一切。 从进门到现在,不到半个小时,查家几十个保安和保镖全部报废,那个看起来很厉害的保镖头子刚开头就被一记隔山打牛给打昏过去了,也不知死没死。 小杨怎么也无法把那个平时在饭店里抹桌子扫地不太爱说话的服务员和眼前这人联系起来。 这哪里是人,这简直是煞神啊! 难怪梅姐每次洗头都要叫上李沐尘,却从来没叫过他小杨。 小杨一直以为是因为自己长得不够帅,现在看来…… 他看了李沐尘一眼。 额,可能还是因为不够帅。 看看人家,打架都这么帅! 说打断腿就打断腿,一点也不拖泥带水。 那可是查家大少爷啊! 海城查家! 小杨觉得李沐尘惹了大祸了,可是又莫名觉得很爽。 一想到这是为了救师父和梅姐他们,他又有一丝感动。 这位李公子,倒是个值得交的人! 小杨这样想着。 查明辉躺在地上哀嚎着,像猪一样。 李沐尘冷冷地看着他说: “从现在开始,你说任何一个字的废话,我就让你身上少一样东西,手、脚、眼睛,或者卵子……” 查明辉张了张嘴,眼里露出恐惧和绝望。 “赖莎莎去亲民饭店,是不是你指使的?” “是,哦不,不是。”查明辉用力摇头,“是刀疤六,刀疤六出的主意,他说你和那小饭馆的老板娘有……有一腿,只要抓了他们,就能找到你。” “你们为什么找我?” “赖莎莎要替她弟弟报仇。” “她弟弟?” “赖士功,你见过的,那天在明叔的场子,你们争一块石头。他是赖莎莎的弟弟,南洋来的。那天后来他就失踪了,赖莎莎查了地下停车场的监控,说她弟弟失踪和你有关。” 李沐尘点点头,算是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你倒是撇得很干净啊!” “不不,这事真和我无关。都是刀疤六乱出馊主意,是赖莎莎要找你。” “他们把人带去了哪里?” 查明辉摇头:“我不知道。” 忽然看见李沐尘凌厉的眼神,急忙解释,“我真不知道啊!他们玄降门有自己的地方。” “玄降门……” 李沐尘皱了皱眉。 这是活跃在南洋的一个巫蛊门派,颇有些名气。 但他们很少和中原往来,所以李沐尘对其了解不多。 “我不信在禾城,玄降门的活动,你们查家一无所知。”李沐尘冷哼一声,“我说过,你只要有一句废话,就让你身上少一样东西。我认为你刚才这句话,就是废话。现在,你自己选吧,手、脚、眼睛,还是……” “不要啊!”查明辉大叫起来,声音里透着无限的恐怖。 “你不选,那就随机了。”李沐尘说。 小杨好奇地看着他,这玩意儿还能随机? 就在李沐尘准备出手的时候,忽听一个声音叫道: “住手!” 一个六十来岁的老人从内宅走出来。 正是查家的家主查武英。 他的身边跟着七八个保镖。 人数虽然不多,但人人手里都拿着枪。 “爸!” 查明辉看见了救星,拖着断腿,拼命往后爬去。 查武英看见儿子这副惨状,脸色大变。 但他还是克制住了,冷冷地看着李沐尘说:“李公子是吧,果然很能打,难怪袁家要用一个亿的江湖悬赏来杀你。可你是不是太狂了,一个人,就想挑了整个查家?” 查明辉已经爬到他父亲的脚边,看见那几个拿枪的人,心中大定。 你武功再高,能对付得了枪? “杀了他!你们快开枪,杀了他!”查明辉叫嚣着。 几个枪手都看向查武英。 没有查武英的命令,他们不会动手。 “李公子,你现在离去,我就当今晚的事没发生过。”查武英说。 李沐尘冷笑道:“你可以当没发生过,但我不行。我也给你一句话,现在把我的朋友放了,把赖莎莎和刀疤六交给我处置,我也可以当今晚的事没发生过。” 查武英眉头打结,眼睛眯起,脸上闪过一抹杀气。 他身边的一个保镖举起枪,对准了李沐尘。 “你不怕死?” 看见李沐尘毫不慌乱的样子,查武英有种不祥的预感。 但他想不出,这小子有什么依仗。 就算赖莎莎这样的玄门高手,面对枪,尤其是这么多把枪的时候,也不可能无动于衷。 “你们可以开枪试试。”李沐尘毫无所惧的说。 查武英轻轻一挥手。 保镖对着李沐尘的腿开了一枪。 砰! 枪声响过。 李沐尘还好好地站在那里。 而查武英身边的查明辉却哎哟一声叫起来。 只见他捂着自己的腿,鲜血从指缝间汩汩流出。 怎么会这样? 所有人都愣了。 保镖明明对着李沐尘开枪,怎么会反而打中了旁边的查明辉? 保镖愣愣地收回枪,看了一眼自己的手。 打偏了? 流弹? 他一向对自己的枪法很自信,这么近,目标没有移动,怎么会打飞? 李沐尘看着查武英说: “别怪我没警告你,从现在开始,你们对我使用任何武力,都会转移到你儿子身上。要不要赌一把,你们对我乱枪扫一顿,看是我变成马蜂窝,还是你儿子变成马蜂窝。” 查武英脸上阴晴不定。 他已经看出来了,这个李沐尘绝不是能打那么简单。 难怪袁家出江湖悬赏,也不亲自下场。 你们几个,去把少爷保护起来,别让他被流弹伤到。 几个保镖立刻蹲下来,前后左右,护住了查明辉。 此刻,子弹只要没长眼睛,不会拐弯,无论从那个方向射来,一定会被保镖挡住。 这就叫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保镖,在关键时刻,就是要替雇主挡子弹。 剩下的几个保镖也挡在了查武英的身前。 查武英在刚才开枪的那个保镖耳边轻声说了两句。 保镖点了点头,丝毫没有犹豫,对着李沐尘又连开了两枪。 一枪还是腿,另一枪是肩。 砰砰! 两声枪响几乎连在一起,可见保镖开枪之快。 这是查家枪法最好的人。 李沐尘嘴角挂着不屑的笑,静静地站在那里,毫发无伤。 而被保镖们围起来的查明辉却发出了惨叫。 啊—— ------------ 第131章 踏平玄降门 小杨现在对李沐尘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 这是怎么做到的? 他不敢相信。 这已经不是人了,是神! 保镖们也都傻了。 没人能想通,李沐尘是怎么做到的。 这种神迹般的操作带给他们的震惊,甚至让他们一度忽略了查明辉的惨叫。 一个个都惊愣在那里,呆呆地看着李沐尘,如鬼,如神。 查武英从儿子的惨叫声里回过神来,心头一痛,后悔不迭。 如果是一般人,或许此时早已失去理智。 可作为查家的掌门人,偌大一份家业操持了几十年,什么样的风浪阵仗都见过了。 他知道,自己必须保持冷静。 “快送少爷到内堂,让医生止血!” 查武英下了命令,然后一步跨出,朝李沐尘一躬身。 “李公子,查某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公子,不敢请公子原谅,但请李公子饶恕,有什么条件,我们都可以谈。” 这就是大家族掌门人的气魄,能屈能伸。 “你能替查家做主吗?” 李沐尘看了他一眼,需要确认一下他的身份。 “老夫查武英,是查家现任家主。”查武英说。 “好,那我就说一下我的条件。”李沐尘说,“第一,让赖莎莎把我的朋友放回来。第二,赖莎莎和刀疤六交给我处置。第三,赔偿我和我朋友的精神损失费。” 查武英一愣,看了一眼满地的死伤,心说,你特么哪来的精神损失?分明应该是你陪我才是。 但他还是心平气和地问道:“你想要多少钱?” “那就要看我朋友精神损失状况了,所以你最好快点让赖莎莎把人放了。当然,前提是他们都没事。”李沐尘强调了一句,“如果我朋友少一根手指,我就让整个查家陪葬!” 查武英的身体微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 他很清楚,眼前这位爷,真有可能做到。 也许只有玄降门这样的势力,才能抗衡这种可怕的力量 查武英沉默了片刻,说:“第一个条件我可以答应,但莎莎小姐是玄降门的人,我不能保证她听我的命令。所以第二个条件,我只能保证把刀疤六交给你,莎莎小姐么,就看你有没有本事让她跟你走了。” 李沐尘很清楚,如果连赖莎莎都带不走,那就别说其它条件了,恐怕查家会立刻翻脸。 他当然不担心打不过赖莎莎。 如果连一个海外旁门的年轻小弟子都对付不了,那就枉称天都弟子了。 查武英见李沐尘没反应,就又说:“至于精神损失,我也愿意承担,我可以给你两亿,这是我能临时调动的全部资金,再多,就需要时间和手续了。” 李沐尘点头道:“别拖延时间了,赶紧让赖莎莎回来吧。” 查武英也就让管家拿来手机,当着李沐尘的面,开免提给赖莎莎打了电话。 “莎莎小姐,我是查武英,你要找的李沐尘现在就在我家,他让你把他朋友放了,否则就让整个查家陪葬。看在我们查家和玄降门多年的交情份上,请莎莎小姐把他那几位朋友带过来吧。” 查武英的话说得很聪明,既是实话,又两边都没得罪。 而接下来,矛盾就已经转移给了李沐尘和玄降门之间。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然后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你让他等着,我马上到。” …… 刀疤六本以为会在别墅里度过今夜,然后等着李沐尘上门。 他想要亲眼看着莎莎小姐的虫子把李沐尘一口一口吃掉,以报独眼之仇。 为此,他还担心李沐尘不来。 不过他相信,就算李沐尘不来,莎莎小姐也会去找到他。 然后,他还要把梅姐那个女人弄到自己床上,好好折磨一番,以解被骗得倾家荡产之恨。 他没想到的是,还没到午夜,赖莎莎就让他一起,带着三个人质,去往海城查家老宅。 更让他没想到的是,在查家老宅,等着他的不是查明辉的表扬和奖励,而是李沐尘阴冷的眼神。 查家的人已经清理了老宅,留下一个干净整洁的院子,供李沐尘和赖莎莎,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一场火星撞地球的大战。 查武英就在通往内宅的院门口看着。 李沐尘看见只有梅姐、荣师傅和王老板,没见到丁香,心就往下一沉。 “丁香呢?”他问道。 “你说那个五阴身的女孩吗?”赖莎莎呵呵地笑起来,“已经送去南洋了,放心,我们会让她吃好喝好,享受这世间最好的待遇。” 李沐尘寒声道:“现在就让她回来,否则,我就去南洋,踏平玄降门!” 赖莎莎愣了一下,仿佛听见了世上最好笑的笑话,看见了世上最愚蠢的人。 “踏平玄降门?!哈哈哈哈……”她大笑着,“我知道你功夫不错,很能打,可你再能打,你能比得上宗师?听说你们南江有两大宗师,你去问问他们,敢不敢去玄降门,哪怕挑衅一下?还踏平玄降门,哈哈哈哈……” 李沐尘的眼中闪过一抹杀意。 他看向查武英,说道:“我妹子丁香没回来,这次精神损失很大,你那两亿看样子不够赔了。还有,我说话算话,如果我妹子有什么损失,你知道后果的。” 李沐尘对查武英说,并不是捡软柿子捏,而是他已经不想和赖莎莎废话。 查武英脸色极其难看。 他明白李沐尘的意思,如果丁香少点什么,他会让查家陪葬。 就算不少什么,这次恐怕也没那么容易放过查家了。 查武英当然希望赖莎莎能够搞定李沐尘。 他也觉得应该能搞定,毕竟赖莎莎在玄降门的弟子中也算是佼佼者,在南洋的查而西就对她有很高的评价。 但凡事总有意外,涉及到家族存亡,查武英不敢赌。 “李公子,我承认你武功高强,我查家无人能敌,但莎莎小姐可是玄门中人,而且他的师兄曹查理就在钱塘,有他们二人在,就算宗师出手,也未必能讨得了好去。我劝你还是识时务一点。” 查武英的话,听上去是在壮玄降门的声势,实际上,却在提醒李沐尘,赖莎莎还有个师兄叫曹查理,人在钱塘。 如果丁香被人带去南洋,那一定是曹查理。 这就是真正的老江湖,两边都不得罪。 李沐尘当然听出来了,朝他微微点头,算是认可了他的话。 然后拿出手机,拨通了高子项的电话。 在钱塘,能以最高效的速度找一个人并且拦下来的话,只有钱家和高家能做到。 高子项刚刚欠了他两次人情。 而且,这个曹查理,说不定还和高夫人中蛊的事情有关。 “我是李沐尘。” “李公子!”电话那头传来高子项的声音,带着几分意外的兴奋。 “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李公子您说,只要我能做到的。” “帮我找一个叫曹查理的,大马人,很可能今晚从钱塘飞大马。他身边带着一个女孩。你重点查一下机场出境旅客信息。如果人还没走,想尽一切办法,帮我拦下来。如果人已经走了,告诉我航班信息。小心点,这人会用蛊。” “好的李公子,放心吧,我这就叫人去办。哦不,我亲自去!” ------------ 第132章 那我就成全你 “想拦住我师兄?做梦吧!”赖莎莎冷笑道,“钱塘没有人能拦住我师兄,没有人敢得罪玄降门!” “是吗?” 李沐尘放下电话,有了高子项的承诺,他相信至少能查到曹查理的行踪。 只要知道他在哪儿,哪怕追到南洋,也一定要把丁香救回来。 “你太小看钱塘,小看华夏玄门了。”李沐尘说道,“现在,还是先来算算你的账吧。” “哼,我正要找你算账!告诉我,我弟弟赖士功呢?” “你说那个喜欢养蛇的小平头吗?” “对,就是他!”赖莎莎兴奋而期待地看着李沐尘。 “死了。”李沐尘很平静地说。 赖莎莎脸色大变,悲哀中夹杂着愤怒:“他怎么死的?谁害死了他?” “他自己找死,我只好成全他了。” “你?”赖莎莎似乎有些不信,“就凭你?不可能!我弟弟的降术,怎么可能死在你手里?” 李沐尘冷冷地看着她,根本不屑回答。 赖莎莎勃然大怒:“好,那我就让你尝尝万蛊噬身的滋味!我要你生不如死!” 说罢,双臂一张,身上突然飞出一片乌云。 仔细一看,哪里是乌云,这分明是密密麻麻的虫子。 周围的人都觉得头皮发麻。 梅姐大喊道:“小心,她有暗蛊!” 所谓暗蛊,是区别于明面上放出的蛊虫。 一般的蛊都是有形之物,是用自然界的生物炼成。 蛊师通过控制蛊虫,来达到伤害或者控制人的目的。 早期的蛊是巫师用来给人治病的。 因为人体内的毛病,那时候的医疗条件无法治疗,比如内脏的囊肿、痈疽。 这时候,巫师用养成的蛊虫,爬到病人体内,吸掉脓毒。 据说上古厉害的巫师可以控制极细微的肉眼不可见的虫子。 用现在的话说,就是细菌。 通过控制益生菌来调理人体系统,是极高级的治病疗伤的方法。 可惜这种高明的巫术渐渐失传,而蛊术却被恶人利用,渐渐演变成了专门用来害人和控制人的术法。 尤其是南洋降头,这种变种的蛊术,更是以邪术著称,令人闻风丧胆。 南洋降头师练到高阶,都会养暗蛊,也就是非有形之物,也称为寄生灵。 赖莎莎已经有了养暗蛊的实力。 细看那漫天沙虫之中,隐含细细阴风,而地上也有一个莫名的影子,朝着李沐尘的脚边爬来。 李沐尘冷笑一声,一跺脚。 大地轻轻一颤。 以他的脚为圆心,向外散发出一阵冲击波。 人们的大脑嗡一下,仿佛大浪涌过,瞬间又复于平静。 再看赖莎莎和李沐尘二人中间,刚才那漫天沙虫已然不见。 院子里空荡荡的,只有凉风习习。 赖莎莎大惊失色,一手掐诀,一手剑指一指,一条黑色长影,如闪电般朝着李沐尘疾射而来。 梅姐知道,这就是在店里的时候,卷住她射向刀疤六的暗器的那东西。 但她睁大了眼睛,还是没看清这黑影是什么。 黑影如电,眨眼就到了李沐尘面前。 李沐尘伸出两只手指,轻轻一夹,就将暗影夹住。 赫然是一条两米长的眼镜王蛇。 人们不禁愕然,想不明白,赖莎莎一个苗条女子,身上是如何藏了这么大一条蛇的。 眼镜王蛇本就凶悍,何况经过降头师的驯化和炼养,早已不是一般的蛇了,甚至和赖莎莎有着本命的联系。 但它被李沐尘捏住了七寸,只能扭动身子,却无法挣脱。 赖莎莎脸涨得通红,蛇在挣扎,仿佛她也在挣扎。 李沐尘冷笑一声,手指一用力,再一抖,那条蛇就软塌塌地死了。 赖莎莎噗地吐出一口血来,脸色变得无比苍白。 “你……你究竟是什么人?” 这时候,李沐尘的手机响了。 他看了一眼,干脆打开了免提。 “李公子吗?我是高子项。” 电话那头传来声音。 夜深人静,声音在查家大院里传得很清楚。 查武英吓了一跳。 高子项?不会是钱塘高家的高子项吧?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那可是高家未来的家主啊! 怎么说话的语气会对姓李的这小子如此恭敬? 一定是同名同姓的人吧。查武英这么想着。 “我是李沐尘。” “李公子,我们找到曹查理了,他现在人在机场,准备搭乘半个小时后的飞机飞雅京,他身边还有一个女孩。我通过空管局的关系,让飞机延误了一个小时,也就是说,还有一个半小时,他就会离开。我的人已经赶往机场,要不要马上动手把他拿下?” “不。”李沐尘阻止道,“他很危险,你们只要盯住他就行,我会在一个半小时内赶到机场。” 李沐尘挂了电话。 他的一只手里还拎着那条死蛇。 查武英的内心依旧处于震惊之中。 肯定是高家的高子项无疑了。 除了高家,谁还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找到一个人,并且通过空管局让飞机延误一小时? 这个李沐尘,究竟是什么人? 高子项居然对他毕恭毕敬! 查武英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浑身都在发冷。 坐在地上的梅姐内心同样震惊。 她早就猜到李沐尘不是一般人,可也没想到他能直接对高子项下命令。 “赖莎莎!” 李沐尘把死蛇往地上一丢。 “你不是想知道你弟弟赖士功是怎么死的吗?那我就成全你,给你和他同一个死法,也让你见识一下,什么是华夏仙法!” 说罢,举起手,叫一声: “雷来!” 查家老宅的天为之一沉。 耳边传来滚滚闷雷之声。 人们不自觉地看向天空。 忽然,咔嚓一声惊雷。 一道闪电亮起。 被李沐尘的手紧紧抓住。 犹如一条金灿灿的巨大蟒蛇,在他的手中飞舞挣扎。 “去!” 李沐尘一松手。 闪电直击赖莎莎。 整个院子轰然亮如白昼。 在无边的光亮中,赖莎莎的身形变成了一片透明。 她留在这世间的最后的影像,是那张惊骇的脸,和至死不敢相信的眼神。 雷声隐,闪电灭。 人们的眼睛一时无法适应。 查家老宅陷入了一片漆黑之中。 一切都被黑暗吞噬。 人们只听见自己咚咚的心跳,如地狱的钟声。 光明渐渐恢复。 星光朗月,老椽旧瓦,清风过廊,鸣虫在草。 一切又变回原来的模样。 只是庭院中少了赖莎莎。 她已在刚才那雷霆之中,灰飞烟灭。 没有人说话。 任谁也无法从如此震撼的一瞬中恢复过来。 ------------ 第133章 天罡血气,仙人体脉 李沐尘走到梅姐三人面前。 荣师傅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一个字来。 王老板还是那张标志性的笑脸,只是脸上的肌肉僵硬,像一幅油画。 梅姐朝李沐尘笑笑,明明是感激,眼神中却带着一丝难掩的幽怨。 李沐尘回敬一个微笑,说:“我来给你们驱蛊。” 便一挥手,五行针自指尖飞出,化作微芒,射入三人的穴位。 他在他们背上拍了几下,三人一弯腰,吐出一堆秽物,里面有几条虫在蠕动。 李沐尘又一挥手,收回了五行针,说道:“你们被她的暗蛊损伤了元气,虽然不严重,但最好还是打坐调息一下。” 三人依言坐下,开始运转真气,调理气血。 李沐尘给他们一人服了一粒丹药,回头道:“小杨,人归你照顾了。” “哎!” 小杨答应一声,站到三人身边,雄赳赳气昂昂,俨然如护法。 李沐尘转身面对查武英,说道:“查家主,我的条件,前两条勉强算你做到了。但我妹妹丁香还没回来,我现在去救她,如果她有什么事,我依然会让你们查家陪葬!” 查武英这时候,哪还敢反驳什么。 眼前这位,可是手握雷霆的煞神! 没有当场翻脸,灭他全族,他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李,李公子,”查武英躬着身,把腰弯得很低很低,“我替我那不争气的儿子给您道歉!我会尽我所能,给您补偿。今后但有差遣,只要您一句话,查家上下,敢不尽力!” 李沐尘点点头:“但愿你能说到做到。我会派人过来接受你的道歉的。” 说罢,便转身往外走。 一边走一边给郎裕文打了电话,让他带着团队到海城查家,接受查家至少两个亿的赔偿资金。 两个亿,对大家族来说是毛毛雨,但对刚刚起步的京李集团来说,还是十分重要的。 李沐尘本想暗示一下郎裕文,其实可以借机敲一下查武英,让他多赔一点。 这时候,查家应该不敢不同意。 但这么做不太符合他的行事风格,而且在郎裕文面前,也有失身份和气度。 所以他并没有多说什么,让郎裕文自己把握好尺度。 出了查家老宅,上了车,说了声:“钱塘国际机场,快。” 许国立还是什么都不问,一脚油门,车子稳稳地疾驰而去。 海城到钱塘不远,和机场之间有高速连接,又是夜间,高速很空,所以不到半小时,他们就到了机场。 李沐尘在车上联系了高子项。 而高子项也已经到了机场。 他亲自出来迎接,把李沐尘带去了曹查理休息的贵宾室。 贵宾室里人不多,零零散散的。 曹查理就坐在商务区靠角落的沙发上,手里拿着一本杂志在看。 丁香坐在他旁边,眼神有一些呆滞。 李沐尘走过去,在曹查理的对面坐下来。 曹查理看了他一眼,并没有很在意。 “如果这里不是机场,你已经死了。”曹查理看着杂志,仿佛在自言自语。 “如果这里不是机场,你已经死了。”李沐尘重复了一遍他的话。 曹查理似乎警觉到什么,才抬起眼皮,看向李沐尘。 “你是谁?” “高夫人身上的蛊,是不是你下的?” “原来是高家的人。”曹查理十分不屑的样子,“是又怎样?” “谁指使你的?” 高子项带着人走了过来。 这时候,贵宾室外面的几位客人都已经被请到别的地方休息去了。 整个贵宾室,就剩下曹查理和丁香、李沐尘,以及高家的人。 曹查理看着高子项,略有些意外。 “这不是高家大爷,未来的高家家主吗?居然亲自来了!” 然后,当他看见跟在高子项后面,被人押着的张冰时,脸色变了变。 张冰指着曹查理说:“就是他,是他指使我,是他逼着我干的,我也是迫不得已啊!大爷,您饶了我吧!” 高子项一脚把张冰踹开,对曹查理说:“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那又怎样?我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们拦得住我吗?”曹查理冷笑一声,“你今天来这里,可真是愚蠢至极。你躲在高家,我还忌惮几分,才借助这个废物给你下蛊。在这里,我随时可以杀了你。” “是吗?” 高子项身后走出一个人来。 此人正是上次李沐尘见过的那位跟在高子项身边的管家模样的人。 “曹查理,还认得我吗?” 曹查理仔细看了他两眼,有点吃惊道:“你是万山林?” “不错,正是老夫。”万山林道。 曹查理呵呵一笑:“看来高家给洪门的供奉还真不少,洪门护法都到高家来了,怎么万时均不亲自来呢?” 万山林道:“洪门和你们玄降门素无瓜葛,你居然参与到洪门纷争,看来你们玄降门已经准备要大举进入内地了。” “哼,这是我的私人行为,和我师门无关。”曹查理否认道。 …… 趁着他们谈话的时机,李沐尘走到丁香面前,温柔的叫了声:“丁香!” 丁香目光呆滞,无动于衷。 李沐尘取出一根五行针,小心翼翼地扎进丁香的百汇穴,然后轻轻捻动,法力随针渡入。 “小子,休想!” 曹查理就要出手阻止李沐尘。 只见他一抬手,一道黑影直奔李沐尘而来。 东西未至,阴风先起,空气中还能闻到一股腥味。 李沐尘无动于衷,只是专心地给丁香扎针。 忽听万山林喝一声:“你敢!” 只见他挥手间,打出一道白光。 白光穿过黑影,噗一声钻进了沙发里,也不知是什么东西。 而那黑影则掉落在地上,蠕动几下,原来是一条大蜈蚣。 曹查理怒目看向万山林。 二人相持,都带着几分谨慎。 万山林是洪门护法,武道兼修,让曹查理不敢轻易出手。 而万山林也有几分忌惮,尤其是高子项在场,怕误伤到他。 此时,丁香的头顶缓缓冒起一缕黑气,在空中凝结成一个人相。 这是纯粹的暗蛊,也就是魂降。 赖莎莎也会用暗蛊,但比丁香体内这个要低级很多,显然,丁香的魂降是曹查理下的。 魂降凝聚成人,眉眼渐生,对着李沐尘露出凶相。 忽然一呲牙,就咬向李沐尘。 “小心!”万山林叫道。 又是一道白光飞来,同样穿过了魂降的身体。 噗一声,没进了沙发。 那魂降黑色的雾体被穿出了一个白洞。 然而,魂降并无影响,雾气滚动,很快填补了白洞,更比刚才凝练了几分。 曹查理露出得意的神色。 万山林则一脸凝重。 正当他准备再次出手,那魂降突然加速,一口咬住了李沐尘的胳膊。 众人俱是一惊。 唯有李沐尘没事人一般,继续帮丁香洗涤体内的秽魂之气。 忽然,那魂降猛得往后疾退,脸上露出无比痛苦的表情,仿佛吃到了有毒的东西。 它的身体随着雾气扭曲,一阵狂躁之后,便轰然散开,不一会儿就消失在空气中了。 这…… 万山林大感震撼。 鬼气不侵,这莫非是传说中的天罡血气,仙人体脉! ------------ 第134章 金古曼童 丁香已经清醒过来,叫了声“沐尘哥哥”,眼泪便忍不住流出来。 “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和马山哥了!” 李沐尘轻轻抹干她眼角的泪水,又在她小脸蛋上捏了一下,笑道:“傻丫头,怎么会呢,我和你马山哥不会丢下你不管的。” “那个坏女人呢?”丁香问道。 “去她该去的地方了,她永远不会再伤害你。”李沐尘说。 “梅姐和荣师傅她们没事吧?” “他们都没事了。” 丁香忽然看见曹查理,惊道:“他,他和那女人是一伙儿的!” 李沐尘笑道:“我知道,一会儿就送他去陪她。” 丁香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有沐尘哥哥在,她就什么也不害怕了。 曹查理听着他们你一句我一句,心中又惊又怒。 能视魂降如无物,要么是高手,要么就是身上有宝物。 他对李沐尘有几分忌惮。 但他舍不得五阴身的丁香。 这么好的人蛊材料,万里挑一,百年难得一见。 曹查理看了丁香一眼,眼里露出贪婪之色。 “臭小子,我看你有几分本事!” 说罢,便一挥手,撒出一片乌云。 “你敢!” 万山林一直盯着曹查理的动作,便大喝一声,抬手打出一点银花。 那银花打入乌云中就炸开来,如烟火一般绚烂。 噼噼啪啪,银花落幕,乌云也落了地。 原来是满地的死虫。 “哼!姓万的,你真要与我为敌?”曹查理怒道,“你就不怕哪一天,我舅舅当了洪门的龙头?” 万山林哈哈大笑:“我洪门自古替天行道,江龙辉身为南洋洪门的掌舵人,竟敢违背祖训,与尔等邪魔外道勾结,还想当洪门龙头,简直是痴心妄想!” 曹查理冷笑道:“那就等着瞧吧。万时均做了那么多年的龙头,没见他把洪门壮大,早该让贤了。万山林,你们都过气了!还想替天行道?今天就让你见识一下,什么是道!” 说罢,从脖子上扯下他挂在胸前的吊坠,往地上一扔。 随即双手掐诀,口中念念有词。 那吊坠忽然动了起来,化作一个比拳头略大的人偶,就那样躺在地上,蠕动着,犹如还在娘腹中的胎儿。 “古曼童!” 万山林皱了皱眉。 古曼童是南洋降头师用婴儿炼化的邪物,也是一种特殊的降头。 “你居然把这等邪物带入华夏,不怕被仙门诛杀吗?” “哈哈哈……”曹查里大笑,“仙门诛杀?你倒是把仙门的人叫来啊!这里只有你一个洪门的万山林。我把你杀了,谁知道我身上带着古曼童?而且,你好好看看,这是古曼童吗?” 只见地上的婴儿人偶此时又涨大了几分,变成了真婴孩的大小。 而这婴孩的身上,从头到脚,都是金色的,犹如涂抹着一层金粉。 “金古曼童!”万山林大惊,“你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你也认识金古曼童,还不快快受降!”曹查理冷笑着,“乖乖跟我去南洋,见我舅舅,他老人家大慈悲,说不定会放过你,还赏你个洪门护法、分舵主什么的当当。” “放屁!”万山林大怒,“休想!” “那你就只能死在这里了。”曹查理手诀一动,喊道,“圣金童子,给我杀了他!” 只见那金古曼童,一步一步,如婴儿走路,蹒跚着,朝万山林走来。 万山林大为紧张,转身对高子项说:“高先生,你快走,我在这里挡住他。” 高子项说:“万爷,我不能让你一个人在这里。” “快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万山林大急。 高子项犹豫了一下,说:“那好,你小心点,我去找人。” 他刚要走,忽听曹查理说:“想走?没那么容易!今天这里的人谁也不许走!我要让整个机场的人给你们一起陪葬!” “圣金童子,杀!”曹查理手诀一指前方。 只见那金古曼童,浑身放出金光,随着那金光亮起,可见它身上密密麻麻写满了符咒,一明一灭,真的犹如金佛子降临一般。 一般人见了,还以为是佛陀转世呢。 那符咒,隐含着某种神秘的力量。 而那金光之下,却笼罩着浓浓的煞气。 这煞气随着金光,在整个贵宾室中弥漫开来。 “小心!” 万山林大叫一声,拿出一块玉石,用手捏碎,化作一片白光,护住了自己和身后的高子项。 但他却没办法再去护高子项带来的人。 金光煞气瞬间就笼罩住了其它人。 李沐尘还在帮丁香拔除体内的魂降邪气,这些残留的魂降已经污染了丁香的魂魄,如果不马上驱除干净,一旦和她的魂魄融为一体,就非常麻烦了。 见曹查理放出了金古曼童,李沐尘大怒,一手护住丁香,另一只手朝后一挥,一片罡气散开,罩在其它人头上。 但事发突然,他的罡气还是稍慢了一点,离曹查理最近的一个高子项带来的保镖,罡气只罩到他一半,另一半身体已经被古曼童的煞气所侵蚀。 只听一声惨叫。 这人的半边身体,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蚀。 衣服片片碎落,犹如纸灰,在空中漫舞。 皮肤很快失去水分,萎缩,干枯。 然后变得如焦炭一般,开始剥落。 最后露出森森白骨。 而白骨也慢慢变色,附着上一点一点的霉斑。 于是,就出现了诡异而可怕的一幕—— 一个人站在那里,半边是常人的模样,穿着西装和衬衫,半边却正在发霉的森森白骨架。 那仅剩的半张脸上,肌肉还在扭曲,眼睛里充满了惊恐和无助。 “哈哈哈……”曹查理狰狞地笑起来,“看你们能护住几个人!圣金童子,杀!” 曹查理手一指窗外。 古曼童身上的金光大盛,金色的符咒如一群金色的蚊子,嗡然四散。 煞气开始向窗外弥漫。 万山林大惊失色。 这里是机场,高子项利用关系,清空了这间贵宾休息室。 一旦让古曼童的煞气释放出去,蔓延到机场候机大厅,那将是一场灾难。 ------------ 第135章 犯我华夏者,虽远必诛 古曼童在南洋不少见,就和养小鬼一样,是常见的降头术。 但这种金古曼童极其罕见,乃降头术中的极品,一般只有顶级降头师会驯养,而且要花费不知多少心血才能养成。 万山林怎么也想不到,曹查理会拥有一只金古曼童。 此时的万山林,只剩下一个念头—— 不能让古曼煞气扩散,不能让无辜的人死去! “我和你拼了!” 万山林大叫一声,双掌连挥,掌力雄浑,如惊涛拍岸,把身前的煞气荡开。 他身形忽然弹起,犹如离弦之箭,而他的手中,则多了一把匕首,直刺曹查理。 万山林没把握杀死金古曼童,毕竟这东西本来就不是活的,不怎么惧怕物理攻击。 他懂得擒贼擒王,射人射马的道理。 只要杀了曹查理,金古曼童就是无主之物,自然不会再有什么伤害。 然而,曹查理也不是等闲之辈,见他攻来,势不可挡,后退一步,口中念了一句什么。 只见那金古曼童,便忽然跳起,速度极快,只剩一道虚影,挡在了曹查理身前。 万山林的匕首,正刺中了金古曼童的心脏。 匕首刺入,如中败革。 噗嗤一声,没柄而入。 万山林心知不好,急忙收住身形,拔出匕首。 却见那匕首,刺入金古曼童身体的那部分竟然已经腐烂。 万山林的手一抖,匕首就哗啦啦掉了一地的锈渣。 他的手里,只剩下一个刀柄。 幸亏收住了力,否则刚才这一下,他的手恐怕也会烂成渣了。 “哈哈哈哈……”曹查理狂笑,“姓万的,你还有什么本事?哈哈哈哈!圣金童子,给我杀了他!” 就在这时,几点寒光射来,噗噗噗射进了金古曼童的身体。 金古曼童刚要去扑万山林,身体突然一顿,从半空中跌落,吧嗒一下掉在地上。 曹查理大惊,看向李沐尘。 但见李沐尘不慌不忙,把丁香百会穴中的五行针取出,很专心的样子,对这边发生的事情似乎无动于衷。 曹查理一时不敢确定,刚才是不是李沐尘搞的鬼。 他蹲下来,查看金古曼童。 “圣金童子!圣金童子!”曹查理呼唤着。 万山林看得奇怪。 如果这金古曼童是曹查理养成的,他和古曼童之间应该是心意相通的,古曼童身上发生了什么,他应能感同身受,根本不需要这样去呼唤。 如果金古曼童不是他养的,那他又怎么能驱使?而且是从南洋带入华夏? 李沐尘拔除了附着在丁香体内的最后一丝魂降邪气,使丁香的灵魂重归清宁。 他摸出一粒丹药,塞进丁香嘴里,轻声说道:“坐在这里,闭上眼睛,好好休息,一会儿我们就回家。” 丁香“嗯”了一声,依言靠在椅子上,闭上了眼睛。 李沐尘缓缓转身,看向曹查理。 此时曹查理十分着急。 他坐在金古曼童旁边,掐诀念咒。 随着他的咒语声响起,金古曼童浑身金光闪烁,那些印刻在皮肤上的符咒跃然而动,连带着它的身体也颤动着,挣扎着想要站起来。 然而,它仿佛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量束缚住了,始终无法摆脱。 曹查理额头上渗出了汗水。 他扭头看向李沐尘,咆哮道:“是你!是你搞的鬼!告诉我,你做了什么?” 李沐尘先走到那个只剩下了半边身子的保镖面前,轻叹了一口气,伸手在那半张脸上轻轻一抹,合上了那仅剩的一只不肯瞑目的眼睛。 然后,李沐尘豁然转身,盯着曹查理。 他的眼中喷出了怒火,他的身上涌现出杀意。 “邪魔外道,你们在南洋作恶也就罢了,居然还敢把这种恶灵带到华夏来!高先生,万先生,我现在宣判这个人死刑,你们可有意见?” 李沐尘之所以问一声,是怕高子项和万山林需要留活口,毕竟牵扯到高家和洪门内部的争斗。 其实他们都已经知道幕后是谁指使,已经没什么要问的了。 “我没意见。”高子项说。 “为民除害,大快人心!”万山林说。 “好!” 李沐尘点了点头,再次看向曹查理。 曹查理终于有些怕了,颤声问道:“你到底是谁?” “华夏儿女!” 李沐尘答道。 “现在,你可以死了。” 曹查理狂笑道:“哈哈哈,你以为你就一定能杀我吗?” 他面容扭曲地站起来,口中呜哩哇啦一阵怪叫,突然对着自己的肚子用力一捶。 一张嘴,竟吐出一条一尺多长的大蜈蚣来。 这蜈蚣迎风而飞,直扑李沐尘。 李沐尘冷笑一声,单手立掌,遥遥一斩。 噗一声,刀气落地,在地上斩出一道深数寸,长两米的刀痕。 而那条蜈蚣在半空中被刀气迎面劈开,成了两半,轰然落地,随后慢慢化作一滩黑水。 曹查理啊一声惨叫,吐出一口鲜血。 这是他的本命蛊,就这样被李沐尘斩落,他也身受重伤。 “为什么?!” 曹查理不甘心地睁大了眼睛瞪着李沐尘,沙哑着嗓子吼道。 李沐尘轻蔑地一笑,说道: “你带着古曼童入境,欺我华夏无人吗?泱泱大夏,万法之宗,你们南洋的那点小术,不过是我华夏先祖玩剩下的东西。今天,就让你见识一下正宗的华夏仙术!” 伸出手指,对着曹查理,虚空一指。 “定!” 便见曹查里的身体突然就定在那里,维持着一个奇怪的姿势,一动不动。 唯有他的眼睛还是活的,流露出一丝恐惧。 “起!” 曹查理僵硬的身体便缓缓升起,浮到了半空中。 “灭!” 随着这一个字从李沐尘的口中说出,他的手指也随着往前一送。 只见半空中的曹查理,身体快速缩小,仿佛周围的气压瞬间变大了几百倍,使他的身体遭受了极度的压缩。 不一会儿,整个人就被压缩成了一团。 噗一声。 身体消失,只剩下一身衣服在半空中绽开,扬起一缕尘,飘飘落地。 万山林看得惊呆了。 他是武道兼修的,也算半个修行人。 但他从未见过如此神奇的法术。 还有刚才李沐尘那虚空一斩,在他看来,这就是武道宗师的手段。 但武道宗师可使不出那一手“定、起、灭”的法术,让一个小空间坍塌。 高子项同样惊诧。 他早已见识过李沐尘的厉害,但这一次,还是超出了他的想象。 他很庆幸,这样的人,不是高家的敌人。 李沐尘举步走到地上的古曼童旁边。 手一挥,从古曼童身上搜走了先前打入的五行针。 五行针一收,古曼童恢复了自由,立刻张牙舞爪,就朝着李沐尘扑过来。 李沐尘手掌虚空一按,古曼童停在半空。 “你本苦婴一个,被邪术所害,受人驱使,有无边之怨,我今帮你解脱,愿你来世,做一个快乐童子。” 那古曼童听得这话,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却又表情痛苦,仿佛在极力挣扎。 “我知道你是双生子,还有一个在南洋,你们心意相通。放心,我会让你们一起解脱的。” 李沐尘一边说,一边虚空抚摸,安抚着古曼童的情绪。 “燃烧!” 金古曼童的身上就燃起了一层火焰。 熊熊火光中,那些符咒如爆竹一样噼里啪啦爆响。 古曼童身上的金粉开始融化,慢慢流下,露出它本就干枯焦黑的皮肤。 金粉流尽,一具焦黑的婴儿尸体露出来。 这不是被李沐尘的火烧的,而是它原本就是这样。 这个婴儿来到这个世上,还没看清这世界的样子,就被人炼化了。 火越来越烈。 火光照出李沐尘的脸,平静中带着几许愤怒。 他对着火光说:“犯我华夏者,虽远必诛!” …… 遥远的大马雅京,一处豪华的宅邸内。 几名修士模样的人正对着一尊菩萨像行礼。 这菩萨的怀中,抱着一个金色的童子。 突然,这童子身上冒起了火花。 “圣金童子着火了!” 几人大惊,纷纷念动咒语,喷洒杨枝甘露。 但那火却越来越大,很快就蔓延到了菩萨身上。 他们从汹汹的火焰里,看到了一张模糊的脸。 一个声音传来: “犯我华夏者,虽远必诛!” ------------ 第136章 保我华夏,责无旁贷 一架架飞机在机场内降落、起飞。 天上的星光和塔台的航灯遥相呼应。 候机大厅里人们穿梭来去。 人间,忙碌而平静。 谁又知道,这平静的表面下,汹涌着多少暗流。 曹查理死了,金古曼童得到了超度。 他们同往另一个时空去了。 丁香从没坐过飞机,她第一次来机场,很想看一看飞机起飞的样子。 李沐尘就带着她上了航站楼的楼顶。 航站楼是全封闭的,普通人根本不可能上去。 但这难不倒李沐尘。 他们坐在弧形的屋顶,夜晚的凉风吹来,叫人十分舒适。 眼前的停机位上停着一架飞机,登机的旅客正陆续走上空桥。 摆渡车像发光的甲虫,穿梭往来。 跑道上飞机起落,像一只只仙鹤,在星光下盘旋飞舞。 丁香紧紧抱住双膝,下巴靠在膝盖上,目光清澈,脸上荡漾着幸福的笑容 刚刚经历的危险并没有影响她的心境。 只要有李沐尘和马山在,她就觉得幸福,就觉得世界是美好的。 她知道他们两个,尤其是李沐尘不是一般人,做着不一般的事。 而最近这段时间,也的确发生了许多事。 但她从来不问。 有些事情,不需要知道太多。 也许有人会觉得她傻。 可她就宁愿这样傻傻的,享受着人间的美好。 她也并不任性,不会影响两个哥哥的正事。 因此,在楼顶看过一会儿,她就对着迎面的风深吸一口气,说:“沐尘哥哥,我们走吧。” 李沐尘带着她下了楼。 高子项和万山林还在外面等着。 他们对李沐尘的敬佩无以复加,李沐尘没走,他们根本不敢走。 “李公子!你又救了我一次,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了。”高子项说,“我代表我个人,也代表高家表个态,以后李公子有什么差遣,尽管吩咐,我们一定全力以赴。” 李沐尘笑道:“这次应该是我谢谢你,是你帮我拦住了这个曹查理,救了我妹妹丁香。” “哪里,这是我应该做的。” 高子项说完,万山林也上前一步,躬身道:“李公子,万某也代表洪门向您表示感谢,以及我个人的敬意。” 李沐尘微微一笑:“我听说海外有不少洪门遗老,身在海外,心系华夏,代我向他们问好。” “一定一定。” 万山林听李沐尘这么说,顿觉脸上有光,十分高兴的样子。 “李公子,您刚才施展的法术,让万某大开眼界,也大涨我华夏人的志气。犯我华夏者,虽远必诛!听到这句话,老夫一把年纪,都不禁热血沸腾起来了。想当年,因为特殊原因,洪门流落海外,不知受了多少欺凌冷落。” 万山林叹了一口气,大概是想起了往事,有些唏嘘。 李沐尘知道洪门分支极多,遍布全世界,万山林是洪门遗老,想必对海外的情况十分了解,就问道: “万先生,这个玄降门的情况,你了解吗?” “知道一点。”万山林说,“玄降门是南洋降头的一大门派,总部在雅京,门主叫法蒂玛,以前她有个外号,叫丛林女巫,现在在大马非常出名,信徒众多,人们都称她为大马神女。据说此人佛巫双修,修为十分高深。具体到了什么境界,我就不清楚了。” “海外巫门,我也听说一些,但他们从不入华夏。”李沐尘说,“这次玄降门怎么派了好几个人入境,就为了对付高先生吗?” 万山林说:“曹查理的舅舅江龙辉是洪门在南洋的负责人,一直想争洪门龙头的位置。而高家和洪门渊源颇深,也一直在财力上有所支持。曹查理对付高家,应该是受江龙辉的指使。不过,这是他入境的主要目的,还是顺手为之,就不得而知了。” 李沐尘点点头,说:“海城查家在南洋很活跃,和南洋那些巫门旁支有来往也很正常。但这次玄降门一下子派了三个人来,除了曹查理在钱塘,还有两个都去了海城查家,这有点不正常。” 万山林沉吟道:“我想起一件事,或许……” “什么事?” “前阵子我在北美,听到一个消息,说是有人正在联络各地教派,打算联合起来,对付华夏玄门。” “对付华夏玄门?”李沐尘眉头一皱,“消息可靠吗?” “应该可靠。”万山林说,“他们的人找过我大哥万时均,希望洪门也能加入。许诺将来统治华夏后,让洪门统领江湖,垄断华夏黑市。此事被我大哥拒绝了。但洪门不是铁板一块,我大哥虽是龙头,也不能控制全部分舵。比如南洋的江龙辉,就不听我大哥的号令。我怀疑,江龙辉已经和他们达成了协议,很可能玄降门也参与其中。” “知道带头的是谁吗?”李沐尘问道。 “好像是太阳圣教。” “太阳圣教?” “这是一个新兴的教派,源起于古圣殿骑士团。”万山林说,“这个教派很神秘,目前对他们的了解不多,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他们的实力很强,势力也已经渗透到各国政教之中。” “我知道了。” 李沐尘觉得这消息十分重要,有必要传回天都峰,告诉师父。 如果真的有针对整个华夏玄门的阴谋,那就必须要阻止。 “谢谢你,万先生,这个消息太及时了。希望以后能保持联系,有什么消息随时通知我。” 万山林精神一振,说道:“我也是华人,这是我应该做的。李公子放心,万某虽然力有不逮,但维护华夏玄门,保我华夏河山,万某责无旁贷!万某愿回去说服我大哥,今后只要李公子一声令下,洪门兄弟,必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 第137章 京李集团的起点 李沐尘直接回了禾城梧桐居,至于海城查家的事,交给郎裕文去办就好了。 他给郎裕文打了个电话,让他转告查武英,无论在南洋发展得多么好,查家的根都在华夏。 查武英是聪明人,应该能听懂这话。 助纣为虐,就是自毁根基,最终只会害了他们自己。 郎裕文一直到第二天下午才回来。 他和查家的谈判成果非常丰硕,连李沐尘都感到意外。 李沐尘的本意,不过是让查武英赔点钱,对起步的京李集团有所帮助。 查武英说可以赔两亿,这个数字,李沐尘已经比较满意。 这也算是查家的自我救赎。 否则,就凭查明辉和赖莎莎的所为,他们要接受更为严重的惩罚。 郎裕文告诉李沐尘,两个亿的资金已经到账,除此之外,查武英愿意把查家在禾城以及钱塘的一部分资产和项目拿出来,转到京李集团名下。 这里面涉及了房产、百货、餐饮等多个行业。 “我初步估算了一下,总价值超过三十亿。”郎裕兴奋地说,“也就是说,京李集团现在已经拥有了三十多亿的资产。这是实打实的资产,不是估值。如果算估值的话,现在就已经超过五十亿!” 李沐尘十分意外。 从两亿变成三十亿,查武英是怎么想的? 怕他是肯定的,但已经答应了两亿,就算要表态,表立场,也不至于一下子增加那么多。 他不得不怀疑郎裕文采用了什么非常的手段。 不过他并不担心什么。 郎裕文不会武功,更不会法术,否则也不会惧怕那几个江东大佬,而躲到申州托庇于陈家了。 他是商业奇才,手段应该在商业范畴内。 李沐尘也不打算追根究底。 这是两个人之间的默契。 通过这件事,李沐尘验证了郎裕文的能力。 不说他用了什么手段让查武英多拿出了三十亿,就说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带领团队厘清那些资产,就已经很了不起了。 而郎裕文则看到了李沐尘对他的信任。 什么都不问,就是最大的信任。 但李沐尘不问,不代表郎裕文自己不说。 他很清楚自己的身份,李沐尘才是京李集团的老板。 不管李沐尘想不想听,听不听得懂,郎裕文还是把这批资产的情况以及接下来打算怎么运作向李沐尘做了汇报。 李沐尘对这些东西不感兴趣,不过听到郎裕文讲到这些资产里面还有价值五亿的影视城股份的时候,不觉心思一动。 他记得听马山提起过,冯天明在影视城有股份,而且还不少。 上次刘大疤瘌去娜姐的酒吧闹事,就是冲着明叔去的,而起因则是明叔对影视城的控股,影响到了刘大疤瘌背后的互联网大佬的利益。 “狼叔,”李沐尘和陈文学一样称呼郎裕文,“你打算怎么处理影视城的股权?” 郎裕文心头一跳,心说这位公子爷不懂商业莫非是装的?要不然这么多资产项目,他偏偏问起这个? 影视城的股份,的确是最不好处理的。 看上去价值五亿不少,实际上用处不是很大。 影视城本身的盈利不多,所以分红也就很有限。 影视城的作用在于对娱乐圈产业链的掌控,但京李集团的业务重心不会放在娱乐产业上,而且这五亿股份也少了点。 “我了解了一下,影视城的控制权现在争夺得很激烈,几家互联网大佬为了通过娱乐圈控制流量,对影视城志在必得,但冯家二爷在影视城占了大量股份。所以我想,现在把股份转售,或许是个好时机。五亿的股份,我有把握卖出十亿。” 郎裕文信心十足地说。 李沐尘沉默了片刻,说道:“狼叔,这笔资产,能不能由我来处理?” “当然可以。”郎裕文答道。 李沐尘说:“我想把股份转到冯天明的名下。” 郎裕文点头道:“卖给冯家二爷,虽然价格可能不如那几家互联网大佬,但冯家就在禾城,可以寻求其它方面的合作,是个不错的选择。” 李沐尘却摇头道:“不是卖,是送。” 郎裕文一愣:“送?” “怎么,舍不得?”李沐尘笑道。 “不不,资产的所有权都是您的,我没什么舍不得的,只是我不太明白为什么。” “因为我欠他的。” 李沐尘就给冯天明打了电话,把影视城股份的事和他说了。 “明叔,上次比武的事,让你损失了不少,这点股份,算是我给你的补偿,也算是一点心意。” 冯天明惊讶不已,一度以为李沐尘在和他开玩笑。 “你说的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明天我就派人过来和你谈具体事宜。” 冯天明终于相信了,兴奋道:“最近那帮人一直在搞小动作,不是收购就是联合小股东来对付我。你这可是帮了我的大忙了,别小看这五亿,刚刚好让我比他们多一点。” 李沐尘还是派了郎裕文去找冯天明。 送股份也属于商务往来,自然由郎裕文全权负责。 郎裕文回来后,直夸李沐尘这一步棋走得妙。 李沐尘听得莫名其妙。 郎裕文告诉他,他和冯天明相谈甚欢,冯天明又带他去见了他大哥,冯家的家主冯元生。 在冯家,郎裕文阐述了京李集团的发展前景,当场和他们签订了好几项合作。 郎裕文很清楚,无论查家,还是冯家,都是因为李沐尘,才会给出那么多优厚的合作条件。 至于他的商业能力和技巧,在其中只是起到了锦上添花的作用而已。 京李集团真正的基石,还是李沐尘。 京李集团从注册,这才几天,就已经是坐拥几十亿资产的大企业了。 郎裕文看到了一片光明的前途。 他甚至在想,自己还要不要回江东。 或许,就这样跟着李公子干下去,从禾城到钱塘,从南江到京城,从华夏到全世界,不也挺好! 李沐尘再一次对郎裕文的商业经营能力刮目相看。 去送股份,还送了一堆合作项目回来,也只有这种浑身都是商业细胞的人才能做到。 他放心的把商务上的事交给郎裕文,自己则去了亲民饭店。 如今的他,身上还背着一个亿的悬赏,想要他命的人还在络绎不绝地赶来。 身处江湖之中,就不能避免浑水沾身。 而亲民饭店,就是一个江湖的缩影。 他要和梅姐她们谈一谈。 江湖事,江湖解决。 ------------ 第138章 江湖 亲民小店继续正常营业。 当李沐尘再次踏入亲民小店的时候,气氛变得和过往大不相同。 王老板依旧笑嘻嘻的,只是这笑容里多了几分恭敬,少了几分调侃。 荣师傅拎着马勺,站在厨房门口,脸上也挂着笑。 小杨更是挺胸抬头,仿佛士兵见到了将军。 梅姐亲自给李沐尘倒上一杯茶,眼神柔媚中带着三分幽怨。 只有丁香依旧如故,不管发生了什么,李沐尘永远是她的沐尘哥哥。 李沐尘对这样的气氛略有些不适应,看着眼前的茶杯发呆。 “李公子,请喝茶。” 梅姐端起茶杯,在嘴边吹了吹凉,送到李沐尘的面前。 李沐尘接过,呡了一口。 “梅姐,咱们还是像以前一样,你们叫我小李吧。”他放下茶杯说。 梅姐幽幽地叹了口气:“有些东西,是不可能回去的。经过那一夜,你就是李公子,或者李大师、李仙人,再也不可能是小李了。” “别,我不是大师,也还没成仙。”李沐尘说,“就算不是小李了,咱们还是朋友啊!” “真的可以做朋友?”梅姐眼里露出几分期待。 吧台后面的王老板和厨房门口的荣师傅都静静地站着,大气不出,连面容也凝固,仿佛在等待一个答案。 “当然可以。”李沐尘说。 梅姐认真地看着他,似乎在验证什么。 王老板和荣师傅脸上的笑容重现,更露出几分欣慰。 小杨更是激动,看向李沐尘的时候,带着崇敬和荣光。 李沐尘也看着梅姐。 梅姐忽然噗嗤一声笑了。 她说:“好吧,我相信我没看错人,也相信我们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李沐尘不解道:“什么正确的选择?还有错误的选择?” 梅姐说:“昨天夜里,我们商量了很久,是留下来,还是离开。离开,此去江湖路远,前路茫茫,不知何处。留下来,就要托庇于李公子门下,是做走狗,还是做朋友,这也是不同的选择。” 李沐尘哈哈大笑。 他觉得这几个人太可爱了,竟然为了这种事商量了一夜。 “走狗还是朋友?哈哈哈哈……”李沐尘笑得合不拢嘴,“我好久没这么开心过了!你们要是走狗,那我前阵子在这里打工算什么?狗崽子吗?” 他这么一说,店里的气氛瞬间轻松下来。 人们都跟着笑起来。 临近中午的时候,饭店开始忙碌起来。 李沐尘也像往常一样,和丁香一起在店里帮忙。 看见李沐尘抹桌子、刷碗、扫地的样子,梅姐和王老板对视一眼,眼里露出欣慰之色。 中午忙完,荣师傅用尽了平生的功力,烧了几个最拿手的菜。 李沐尘、丁香、梅姐、王老板、荣师傅,还有小杨,大家坐在一起,像一家人一样,吃着、聊着、笑着。 荣师傅喝了几杯酒,忍不住又天南海北地吹起来。 王老板揶揄道:“行了,不就是在京城当过几年厨子,跟着你师父去李家蹭过勺吗,真正的李公子就在面前呢,就别吹了,再吹你那脸都要破了!” 荣师傅这回没有像过去那样直接反驳回去,只是瞪了王老板一眼,然后端起酒杯和李沐尘碰了一下,尴尬地笑笑说:“嗨,我那都是趁着酒兴,说个乐儿,您别介意!” 李沐尘知道他们在猜测他的身份,只是不敢明言,笑道:“我要说我真是京城李家的人,你们信吗?” 几人同时愣住,看着李沐尘。 只有小杨说:“信,你说什么我都信,你说你是神仙我也信!” 小杨那天是真开了眼的。 只有他全程看见了李沐尘一路扫荡查家的全过程。 最后那雷霆虽然震撼,却很短暂,哪里比得上小杨那么长时间的持续的心灵激荡。 荣师傅在小杨脑门上用力拍了一掌,骂道:“就你话多!” 小杨一缩脖子,说:“我是真信!” 李沐尘说:“行了,既然大家是朋友,我也不瞒各位。我就是京城李家的人。不过,我也是不久前才知道自己的身份。在我出生不久,李家就遭了大难,几乎一夜之间从京城消失了。我从小在禾城长大,算是躲过一劫。我对李家的了解,肯定不如荣师傅多。” 荣师傅说:“难怪,以前一说到京城,说到李家,你就特别上心,还总是问我这个那个的,当时我怎么没想到你就是李家的人呢?” 王老板说:“就你那只会烧菜的猪油脑子,能想到才怪呢。” 荣师傅说:“切,好像你能想到似的!我脑子里是猪油,总比你练朱砂掌,满脑子的铁屑好。” 李沐尘见他们有要吵起来的趋势,连忙插嘴道:“荣师傅,你对京城李家还知道点什么,有的话还请告诉我。” 荣师傅摇头道:“这可真没了,除了跟着师父去参加过那次大宴,其它的也都是道听途说。” 王老板说:“他要是知道,早就牛皮吹上天了,还等着今天说。” 荣师傅怒道:“我好歹去过,你去过吗?” 王老板说:“我又不吹牛,我为什么要去过。” 两个人就又吵了起来。 李沐尘无奈的摇摇头,看向梅姐。 也只有梅姐能把这两个男人制得服服帖帖。 梅姐却不管他们,问道:“李公子,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李沐尘说:“李家一夜被灭,这个仇我一定要报。可惜我连仇人是谁都不知道。林老爷子给了我一个建议,让我重振李家,只有当李家再次强大之时,他们自然就会害怕并找上门来,我也才能知道当初李家为什么会被灭门。这是我要走的下一步棋。” “需要我们做点什么?”梅姐真诚地看着李沐尘。 “事分阴阳。重振李家,是明面上的,是阳谋。”李沐尘说,“除此之外,我还需要江湖的助力。有些事,也只有按照江湖规则来才可以。我没有什么江湖上的朋友,你们可能算得上我最亲近的人了。” 梅姐点点头,眼里充满了温暖。 王老板和荣师傅也停止了争吵,认真地看着李沐尘。 小杨说:“李公子,你说吧,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荣师傅又在小杨脑瓜上用力打了一下,说:“李公子,小杨用词夸张,但道理和心意都没错。你对我们有救命之恩,又把我们当朋友,不说万死不辞,一死以报之,是肯定可以做到的。” 王老板点点头,难得的赞同了荣师傅的观点。 李沐尘笑道:“哪用得着死,我就是觉得你们比我有江湖经验,以后江湖上的事,你们帮我处理。比如,这个饭馆,能不能变成一个江湖消息中转站。” “您的意思是,我们专门帮您收集江湖消息?”王老板问道。 “不止是收集消息,还要释放消息,传达我们的声音。”李沐尘说,“我刚刚得到一个消息,海外有帮会教派正在密谋联合,要对付我华夏玄门。像这种事,我们必须第一时间得到消息,也必须第一时间把我们的声音和态度传达出去。” 还没等王老板和荣师傅反应过来,梅姐就拍板道: “行,那我们就把店名,改成‘江湖’。” ------------ 第139章 分崩离析的前夜 经过李沐尘的治疗,林云很快就恢复了健康,开始在梧桐居练习武功。 这段时间,林家也稍微恢复了一点元气。 陈文学高调宣布了和林家的合作。 自袁家宣布对林家封杀以后,这是首次公然有人和林家合作。 偏偏,袁家还没办法对其加以惩戒,因为对方是申州陈家。 而接下来,又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个京李集团,在禾城召开了新闻发布会,宣布了多个投资项目以及合作伙伴,其中就有林家。 人们从来没听说过这个集团。 一查,是京城来的,刚注册不久,至于背景如何,老板是谁,一概不知。 只知道总裁叫郎裕文。 有心人就去查了这个郎裕文。 不查不要紧,一查,人们吓了一跳。 这就是那个曾经叱咤江东,打乱了整个江东商业局势,最后惹的江东豪门不得不联合起来打压的商业奇才郎裕文。 “郎裕文重出江湖了!” “就是那个郎裕文?可他不去江东,到南江来干什么?” “江东他怎么去?整个江东豪门都容不下他,他敢回江东,怕活不过三天。” “听说郎裕文不是老板,是打工的。” “谁能请得动他呀?这京李集团到底是谁的?” “谁知道啊,肯定是京城哪家豪门来抢南方的市场。” …… 商人们的嗅觉总是比狗鼻子还敏锐,他们能从浮尘中闻到未来的风向。 那些因袁家宣布对林家的封杀而远离的人们,又尝试着回来和林家做生意。 脚踏两只船,向来是他们的拿手好戏。 林尚义看准机会,让林秋声召集了一次家族会议。 并宣布,这次家族会议不参加的,林家就视其自动放弃在林家的一切利益。 这等于是断绝了关系。 因此,林家的族人和亲戚们,也都像离家久了的饿犬一样,摇着尾巴回来了。 李沐尘再次出现在家族会议上。 这一次,没人提出质疑。 杀了林来风父子和袁国成夫妻,以雷霆手段救了林家一家人的命,就凭这一点,他就够在林家祠堂的祖宗牌位前,单独给一个座。 当然,李沐尘没有这样要求,林家给了他也不会去坐。 他只是和林曼卿坐在后面晚辈的位置,等着会议进程进展到需要他出场的时候。 林尚义在家族会议上,把最近发生的事情简短讲了讲,尤其是林来风一家子的事。 并提议,把林来风和林来仪两家从族谱上除去。 上次只是除名了林来风和林少恒,这次加上了林来仪和林少平。 人都已经死了,这个提议自然也就无人反对。 过去和林来风交好的那些人,此刻要么保持沉默,做观望的姿态,要么早已转向,巴结林秋声去了。 对于林家最近遇到的困境,林尚义表达了自己的歉意,并在祖宗面前谢了罪。 接着是作为家主的林秋声上场。 他先做了一番自我批评,表示对近期林家陷入困境负主要责任,然后对未来进行了展望和畅想,表示林家一定会迈过这个坎,走向下一个高峰。 祠堂里鸦雀无声,没人鼓掌。 老爷子的话,大家都还给点面子,但林秋声的话,却无人响应。 没有人相信他的话,没有人相信,在袁家的持续封杀下,林家还能再攀高峰。 能维持下去,每年给大家分点红,就不错了。 有人站出来说:“这里是祠堂,来的都是自己人,你也别说这些官话了。林家现在什么状况,你比我们清楚。就算陈家和京李集团和我们合作,也不能挽回我们损失的市场的十分之一。” “是啊,袁家持续封杀我们,我们的生意都没法做了。陈家和京李集团合作的项目都在你们这一房,我们怎么办?” “林秋声,你是家主,你不能只顾着自己。大家心里都明白,袁家的封杀令不撤,攀什么高峰,谈什么前景?要么你把刚谈的合作项目让出一点来,要么把你们这一房的股份让出一点来,那还算你有诚意。” “要不就干脆去向袁家道歉求和,两家本来就是亲家,干嘛弄得水火不容?” “什么亲家,你傻呀,人家宝贝儿子都死在咱们林家了,换成你,你能和解?” “可凶手又不是咱林家人!” 这句话一说出来,祠堂里瞬间安静下来。 人们的目光齐刷刷地看向李沐尘。 李沐尘安静地坐在那里,环视一圈。 和他的目光一碰撞,那些人的目光就收了回去。 坐在李沐尘身边的林曼卿气得肺都要炸掉。 她能从这些人的眼神里看到冷漠、嘲笑、幸灾乐祸甚至仇恨,独独没有一个是感激的。 是李沐尘拯救了整个林家啊! 林曼卿正是整件事的亲历者。 她从来没有想到,自己的族人,亲戚,竟然大多数都是如此冷漠的,都只盯着自己在家族中能分到的那点利益。 林曼卿想站起来,替李沐尘说几句公道话。 忽然,一只手握住了她的手。 她低头一看,是李沐尘。 他的手紧紧握着她,一股暖流从手上传来。 林曼卿的心砰地跳了一下。 她转头,看见李沐尘坚定而温暖的目光。 此时又有人说:“我觉得向袁家求和是个好主意,就说凶手不是我们林家的人,和我们无关。而且他们不是发出了悬赏,一个亿吗?他们也没有说要我们林家交人,这说明可以谈嘛。” 便引来一片呼应。 “是啊,我也觉得可行。” “就是,袁家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一人做事一人当嘛。” …… 李沐尘觉得是时候了,就缓缓站起来。 “要不这样,你们把我绑起来,送到袁家去,还能领一个亿呢!” 他的目光扫过去,刚才开口的那几人,全都低下了头。 但林曼卿很清楚,这些人低头,不是因为惭愧,而是害怕。 害怕匹夫一怒,血溅五步。 在他们的眼里,李沐尘终究只是一介匹夫而已。 林秋声看向林尚义,林尚义点了点头。 林秋声叹了口气。 终于要走到这一步了。 他环视了一圈,坐得满满当当的祠堂。 百年林家的子孙,嫡系旁支,几乎都在这里了。 林秋声却很清楚,这帮人,只能同享福,不能共患难。 是时候洗牌了。 在林家的祖训里,有一条只有族长和继承人才知道的训条,就是每当家族存亡之危机,作为族长,要做的不是团结全族,而是趁机洗牌。 把私心忘义者赶出去,只有这样,剩下的人,才能真正拧成一股绳,而家族也能从此健康发展。 事实上,每隔几十年,这样的事情就会上演一次。 那些一遇到危机,全族上下就团结一心,一致对外的事情,也只有在小说电影里才会发生。 现实是,这时候出现更多的,是内奸,是害群之马。 要不然,一个家族发展几百年,早就大得可以抗衡一些小的国家了。 林秋声站起来,朗声道:“各位,今天还有一件事,要和大家商议。这也是李沐尘李公子提出来的,我和我父亲商议过了,觉得可行。” 林秋声顿了顿,清了一下嗓子。 “我们林家,准备向袁家宣战!” ------------ 第140章 向袁家宣战 “什么?” “向袁家宣战?” “疯了吧!” 祠堂里顿时变得嘈杂起来。 人们内心的震惊,比当初袁家宣布封杀林家更甚。 除了少数几个知道这件事的人,其他人心里都有一个一致的念头: 疯了! 李沐尘疯了! 林秋声疯了! 老爷子也疯了! “李沐尘,我知道你很能打,有种你就打到袁家去,那是你厉害!你牛逼!但你懂商业吗?你知道商战一旦打响,意味着什么吗?” “就是,你知道林家和袁家的实力差距有多大吗?向袁家宣战,你以为闹着玩呢?” “林秋声,你是不是也疯了?这种提议你也拿出来说?李沐尘不懂经商,你也不懂?” “就是,向袁家宣战,这不是找死嘛。!” …… 听着这些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林秋声抬起双手,手掌轻轻按了下,示意大家安静。 “诸位,你们有没有想过,袁家为什么不向我们宣战,而是封杀我们?是他们的善意吗?当然不是!袁家这是在温水煮青蛙。所谓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袁家若向我们开战,就会有损失。他们就是想避免这损失,是想不费一兵一卒,就置我们林家于死地。你们就甘心这样任人宰割吗?” 林秋声苦口婆心地说着。 “他想不费一兵一卒,想温水煮青蛙,我们就反着来,干脆直接宣战,这叫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哼,林秋声,你说得轻巧。什么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你打得赢吗?” “就是,你以为袁家人都得了脑血栓,不会反击了吗?就算袁家人一个个都得了脑血栓,只要他们的商业体系还在正常运转,我们也毫无赢的机会。” …… 林秋声知道这些人说的是对的,如果没有意外,没有外力的帮助,林家根本不可能打赢袁家。 整个家族的商战,不是单个项目。 这就像打仗一样,一场战役有意外,一场全局的战争看的就是综合实力,不会有任何意外。 “各位,听我说,这次申州陈家和京李集团都已经和我们进行合作。这其实都是沐尘的功劳。” “那又怎么样?陈家和京李集团会为了我们和袁家撕破脸吗?” “李沐尘,你想逞能,别害了我们!” “他根本就不是林家的人,有什么资格提议?就因为介绍了陈家公子和我们合作?” “就是,有本事你自己打去,不懂商战就别在这儿放屁!” “反正我不同意!”有人叫道。 “我也不同意。”有人附和着。 “谁傻谁同意,嫌命长还是嫌钱多?” …… 人们群情激愤起来。 林秋声渐渐有点控制不住局势。 林尚义站起来。 老爷子的威望不是盖的,他一站起来,祠堂里立刻安静下来。 “其实今天开这个会,不是商量这件事的。” 老爷子略作停顿,环视了一圈。 “是宣布!” “家族会议结束后,我们就会对外宣布。” 老爷子的话掷地有声,容不得半点质疑。 “老爷子,这不合规矩吧?”终于有人提出来,“按照族规,这种事,是要家族会议投票决定的。只有超过半数的成员同意,才能通过。在列祖列宗面前,您怎可如此独断专行?” 林尚义说:“不错,族规的确如此。但族规中也有一条,当家族遇到生死存亡之际,族长有权做出决断。当然,你们也有权退出。我们宣布向袁家开战以后,你们也可以宣布和林家断绝关系。这样,袁家也不会攻击你们控股的那些产业。” 祠堂里陷入了可怕的沉寂。 没人敢相信,老爷子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过了许久,才有人举起手来,怯怯地说了句:“我退出。” 随着这一个人带头,就陆续有人宣布退出。 他们都不相信林家能在这一场战争中胜出。 林秋凤和沈明春一直在窃窃私语,似乎争吵着什么,到了后来,两人的声音越来越大。 沈明春腾一下站起来,说:“这次我好不容易说服了家里,拿出几个项目来,恢复和林家的合作。可是你们要和袁家开战,这简直不可理喻。我不能拿沈家的族运来冒险。对不起,老爷子,我选择退出。” 他看向林秋凤,“秋凤,你跟不跟我走?” 林秋凤明显十分犹豫,脸上的神情很痛苦。 好半天,她终于咬咬牙说:“沈明春,上次你说不能得罪袁家,为了沈家,为了你的前程,我答应了,跟你走了。那是因为林家还好好的。可这次,我们林家是背水一战!我也知道希望渺茫,但我不能眼睁睁看着林家灭亡。我必须和我爸,我大哥站在一起。你走吧,回你的沈家去,我留下!” 沈明春看着她,叹了口气,一跺脚,就往外走。 “明春!”林秋凤显然是舍不得,伸着手,想要抓住沈明春的背影。 沈明春身体轻微顿了一下,却没有停下脚步,更没有回头,走出了林家祠堂。 林秋凤有些失魂落魄的样子,眼角流下了眼泪。 林月娥过来搂住她的肩膀,在她耳旁安慰了几句。 林月娥和她的丈夫孙广福从头到尾没说过一句话,也没有离开。 祠堂里的人陆陆续续走了一半多,只剩下三分之一左右。 林尚义看着他们,老眼里竟然也闪过了泪花。 “谢谢你们!”他深深地鞠了一躬,“谢谢你们,在这时候还能留下来!” “老爷子,我也觉得这是必败之局。”有人说,“可我不能走,林家不能散,一旦散了,就再也聚不起来了。钱没了,可以再挣,但人心没了,就什么都没了!” 其余的人都纷纷点头。 “老爷子,说说你的计划吧,就算打不过,我们也要咬上袁家一口,不能让他舒舒服服地赢这一仗!” 林尚义点点头,说:“战争,首先需要一位主帅,今天,我就任命李沐尘为主帅。这段时间,林家上上下下,所有的人,所有的资源,都由李公子的调度,任何人,不得以任何理由违抗或者搞小动作,直到和袁家的战争结束。” 人们的目光再次集中到李沐尘身上。 “下面,请李公子来宣布我们的行动计划吧。”林尚义说。 李沐尘润了润嗓子,说:“计划很简单,各位只要正常经营,坚守一到三个月就可以了。” “啊?这算什么计划?” 人们的内心充满了疑问,包括林秋声,林尚义,甚至严慧敏和林曼卿。 他们多么希望李沐尘能带来一些惊喜,比如和陈家那样的合作,比如突然出现的京李集团。 可李沐尘却好像根本听不到他们的心声,只是自信满满地说: “如果没有异议的话,那就,宣战吧。” ------------ 第141章 钱塘没人敢和我们动武 李沐尘没有说出计划,不代表他什么都不做。 首先,他把郎裕文带到了林家,和林秋声进行了秘密会晤。 毕竟是一场商战,必须要有一个真正有商业能力的人来担任主帅。 李沐尘有自知之明。 而郎裕文,这位曾经凭一己之力,和江东十大豪门正面对抗的商业奇才,毫无疑问是最合适的人选。 经过一夜会晤,了解了林家的整个产业布局之后,郎裕文提出了一整套的商战方案。 这套方案,让林秋声佩服不已。 按照他的说法,原本林家是可以支撑一到三个月的。 但因为有将近三分之二的人退出了家族,导致林家的战力大打折扣,能支撑的时间大大缩短,甚至有可能一个月都支撑不到。 有了郎裕文的统筹谋划,凭着这套方案,至少可以和袁家周旋三个月以上。 李沐尘也十分惊讶,没想到郎裕文强到这种程度。 要知道,林秋声作为一个大家族的家主,商业经营能力也是毋庸置疑的。 他的判断,比李沐尘更准确一些。 陈文学简直给自己送了一个宝过来啊。 郎裕文招募来的团队也个个都是大牛,除了学历和工作能力之外,一个个都是工作狂,在郎裕文的带领下,没日没夜地工作。 他们已经不在梧桐居,而是搬进了京李集团临时总部办公室。 这房子是查家的转移过来的产业之一,在禾城最繁华最高档的写字楼里,整整一层。 自从郎裕文的团队搬了进来,这一层楼的灯光就没有熄灭过。 当然,郎裕文给他的团队开了很高很高的工资,别说禾城,钱塘,就算放到申州或者京城,这样的薪水也令人咋舌。 李沐尘知道,但并没有干预。 非常之人,必要用非常的手段才能留住。 这个道理,他明白。 除了郎裕文之外,李沐尘也做了一些其他的安排。 只是有些事还早,就像打牌一样,好牌要到后面出,不能太早把底牌亮出来。 …… 林家向袁家公然宣战,在整个南江引起了轩然大波。 “林家这是疯了吗?” 这是所有人的疑问。 没有人相信,禾城林家能打赢钱塘袁家。 在林家宣战之后,很多林家的族人以及合作伙伴也纷纷发声,表示退出林家,或者不再和林家合作。 如此一来,林家更是雪上加霜。 …… 钱塘袁家宅邸。 家主袁寿山躺在花园里他最钟爱的藤摇椅上,手里拿着一把大蒲扇,轻轻摇动着。 阳光从青藤架的缝隙间落下来,洒出斑斑点点。 在他的周围,站着好几个人,都是袁家的嫡系成员。 大儿子袁乃明,也就是袁国成的哥哥,弓着身子汇报道: “最新收到的消息,圆洲集团也和林家终止了合作。据我们的估算,这次宣布和林家断绝关系的人和企业加起来,至少让林家损失了一半的实力。和我们正面对抗,他们这是以卵击石。我有信心,最多一个月,就让林家从南江的商业版图上消失。” 袁乃明的儿子袁世杰笑道:“蚍蜉撼大树,可笑不自量!林家不知道发了什么疯,竟敢向我们公开宣战!那时叔叔还让我去追求林曼卿,说这样两家亲上加亲,对大家都有好处。没想到林家不但不领情,还害死了叔叔和婶婶。下次再让我见到林曼卿,我非把她……”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袁乃明打断了。 “哼,你叔叔太傻太天真,林家人歹毒如蛇蝎,害死了你叔叔,这个仇,一定要报。以后再不要提那个林曼卿了。这次,我要让林家万劫不复!” 袁世杰被父亲训斥,低下了头。 想起林曼卿,脸上是怨恨,心里是不甘。 他不明白,林曼卿为什么对自己如此冷漠。 听说她选择了那个从小捡破烂长大的杀人凶手李沐尘。 这口气,他咽不下。 就算林家破产了,万劫不复了,他也还是咽不下。 不把林曼卿弄到手,袁世杰怎么也不甘心。 袁寿山坐在藤摇椅上,摇椅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袁寿山轻轻扇了几下扇子,问道:“你们有没有想过,林家为什么会突然向我们宣战?” 袁世杰说:“肯定是脑子短路了,找死呗!” 袁乃明瞪了儿子一眼。 这么白痴的回答也能说的出口,简直就是白痴。 他是真担心,就这样的脑子,将来怎么继承家业,当偌大一个家族的继承人。 袁家上下几百口人,想当家主的人可不止一个。 袁乃明说:“父亲,我想,应该是我们的封杀令让林家陷入了绝境,与其这样慢慢死去,不如奋起一搏。” “嗯,这也算一个合理的理由。”袁寿山点点头,“但林尚义已经老了,听说前阵子病入膏肓,差点死了。再经过林来风父子那么一闹,他还能剩多少心气?至于林秋声,守成有余,魄力不足,凭他,是不敢做出这样的决断的。” “父亲,我听说,林尚义那个老东西把家族的临时指挥权交给了李沐尘。”袁乃明说。 “哦?”袁寿山睁开眼睛,看着头顶的青藤架,“这个李沐尘,到底是何方神圣啊?你们有没有好好调查过?” “查过了,他出生在禾城,从小以捡破烂为生。后来失踪了,最近才回来,据闻是在山里学艺。学了一身武艺,很能打。” “仅仅是能打那么简单吗?”袁寿山问道。 “额……”袁乃明犹豫着,“暂时没有查到别的,就是能打,赵家和查家都被他闯过一回了。虽然两家守口如瓶,但还是有一些风声传出来。” “哼!”袁世杰不服气地说,“他要真有本事,怎么不来袁家闯闯?” 袁寿山说:“如果真的只是能打,那我们不怕。再能打,能打得过宗师?长春宗师是乃明你的姨夫,有他在,钱塘还没人敢和我们动武的。” 袁乃明说:“父亲,我觉得小杰说得对,那个李沐尘要是真有本事,我们封杀林家的时候,他就该来了。既然不敢来,说明也没什么好怕的。” “还是要小心点。”袁寿山说,“我最近眼皮总是跳,不是什么好兆头。这场仗,要速战速决,哪怕损失大一点也不要紧。商战结束后,把林尚义和那个李沐尘带到我这里来。国成怎么死的,我就要他们千倍万倍的偿还回来!” “是。”袁乃明躬身答应。 …… ------------ 第142章 三省大佬的聚会 林家和袁家开战,林家全面落于下风。 要不是郎裕文的加入,林家这时候可能已经像多米诺骨牌一样倒了。 两家人都陷入了紧张的忙碌之中。 而局外人也都在观望,希望能从这场战役当中捞点好处。 唯有李沐尘,这几天反而闲下来。 他干脆把林袁两家的商战放在了一边,专心待在梧桐居,搞起了“建设”。 首先,他对梧桐居的格局进行了简单的改造,在外围和里面都布置了阵法。 然后,又在后山的树林里架起了梅花桩。 屋里也腾出了两间房,专门用来打坐。 这样一来,外敌难犯,哪怕有人窥探,他也能第一时间知道。 而梧桐居从前院到后山,都变成了练功的场地。 林云和马山住在梧桐居,每天都在李沐尘的指点下练武。 除了他们俩之外,梅姐、万老板和荣师傅三人也会隔三差五地轮流过来,向李沐尘请教功夫。 他们都是成名已久的高手,一个快刀、一个朱砂掌,一个暗器。 这些方面,他们已经炉火纯青,李沐尘也没什么好教的。 但他们练的都是外家,没有深厚的内家根基,练到后面,和真正的内家高手的差距就体现出来。 这也是他们不如王宗生,更不要说宗师柳金生的原因。 李沐尘根据他们的特点,各自传授了一套心法,让他们潜心练习。 他们本身悟性极高,又有基础,一点就透。 没过几天,他们的功夫就进步了一大截。 现在他们三个人联合起来,或许已经能够不惧王宗生了。 小杨也来练,但小杨底子差点,他是荣师傅的徒弟,因此大部分是荣师傅教,李沐尘偶尔指点一下。 一起练武的还有梧桐居的保安许国立。 许国立当过兵,只是因为受伤后,缺少锻炼,过了二十多年,身体荒废了。 经过李沐尘的调理,他的腿彻底好了,体能也越来越好。 最特殊的是丁香。 她是五阴之身,不适合练武,也不适合学一般的道法修行,但她却是天生修行巫术的好胚子。 巫术也是华夏正统。 华夏始祖伏羲女娲就是大巫。 巫术练到最高级时,不亚于任何道法仙术。 只是正宗的古巫早已失传,没有正道流传,慢慢就演变出了很多邪术。 天都法术海纳百川,古巫一脉也有遗存其中,只是少有人学习。 李沐尘挑了一些基础的,让丁香来学习。 至于真正的古巫术,还要看她将来的机缘。 除了丁香,李沐尘自然也不会撇下自己的未婚妻林曼卿。 相比而言,林曼卿没有丁香的五阴身这样逆天的资质,原本并不适合入道修行。 但上次被林少平下毒后,李沐尘为了救他,闭关三日,帮她打通了奇经八脉。 等于比别人少花了十年的筑基功夫,也算是入了修行的门槛。 李沐尘开始教她一些基本的呼吸吐纳和内气导引的方法。 最后还有一只刺猬白荆荆。 经过李沐尘的调教,去除了其野性,慢慢步入修行正轨。 她也成了梧桐居目前除了李沐尘之外,法术最高、实力最强的一位。 有白荆荆在,李沐尘哪怕离开几天,也能放心。 如此一来,梧桐居就真的热闹起来了。 前院后山,屋里屋外,都是练功打坐的人。 晴姨则忙前忙后,烧水做饭,保证这帮人的营养。 李沐尘看着这一切,莫名觉得暖心。 人间的美好,大约就是如此吧。 每到夕阳西下,李沐尘就会去灵山湖畔,爷爷的墓前。 小时候的记忆碎片在眼前浮现,他常想,爷爷要是活着该多好。 李沐尘决定把这块滩涂地拿下来,以后就不用靠着钱坤的面子,才能保住爷爷的坟了。 以他现在的财力,买下这块地绰绰有余。 但灵山湖的开发权在冯家手里。 京李集团和冯家在很多项目上展开了合作,可惜没有涉及到灵山湖的开发项目。 如果让郎裕文去办,以他的能力,应该不难。 但这是私事,而且郎裕文现在忙得不可开交,李沐尘决定亲自去一趟冯家。 见到冯天明以后,李沐尘就直接说明了来意。 灵山湖项目对冯家来说十分重要,冯天明说了不算,所以就带着李沐尘去见了冯家的家主冯元生。 冯元生热情地接待了李沐尘。 在冯家吃了一顿便饭,然后邀请李沐尘去了他的书房。 两个人在书房里密谈了半天,连冯天明都没有参加。 冯天明很纳闷,不就是在灵山湖边上划出几十亩地来给李沐尘吗,大哥冯元生至于谈这么久?整个灵山湖开发区好几十平方公里呢! 他很担心大哥不同意,或者提出什么苛刻的条件来。 经过了这么多事,冯天明已经知道,李沐尘绝不是一般人。 当初以就是个功夫不错的年轻小子,又有钱坤老爷子做靠山,敬他三分,是觉得他可用。 后来才发现,李沐尘的强大,根本不在于他认识钱坤。 尤其是最近查家发生的事。 南洋术士的名头他是知道的,这也是查家无人敢惹的原因。 可李沐尘却让查家服服帖帖地吐出了那么多资产,而且随手就把查家在影视城的五亿股份送给了自己。 冯天明正因为影视城的控制权和几家互联网公司争斗得厉害。 双方已经剑拔弩张,就差明着动手了。 这五亿股份一到手,冯天明总算松了一口气,至少股权比例上占了优势,明面上没什么好怕的了。 他们短时间内要把他搞倒,除非找人杀了他。 李沐尘从冯元生的书房出来的时候,冯天明还在担心。 看到两个人谈笑风生的样子,他的心才算放下。 “李公子,放心吧,你说的事,我一定尽力而为。”冯元生笑着说,“天明,你替我送送李公子。” 冯天明很想知道他们两个谈了点什么,肯定不止湖边一块地那么简单。 可他们不说,他不好问。 从冯家出来,李沐尘问冯天明:“明叔,你上次不是说,要让我帮你参加一个什么局吗?” 冯天明一愣,才想起来,当初是说过,要让李沐尘去参和一个局,帮他弄点钱回来,弥补那场比武爽约带给他的损失。 可是现在,李沐尘连五亿影视城的股份都给他了,他哪好意思让李沐尘去参加这种局。 “嗨,我的损失你早补给我了,要算的话,现在是我欠你了。”冯天明说。 “一码归一码。”李沐尘说,“我答应你的,当然要说话算话。说说吧,是个什么局?” “就是一场地跨三省的黑市交易会,其实呢,是几个地下大佬争地盘。”冯天明说,“地点在菰城。” “菰城?” 李沐尘想起了林家那位女婿,沈明春,不就是菰城沈家的人么。 “对啊,争地盘的主要是南江、江东和皖南的几个大佬,而菰城地处三省交界的地方,所以每年这种事都是在菰城办的,菰城沈家就是这次聚会的中人,也就是主持。” ------------ 第143章 断手 李沐尘听明白了,冯天明当初想让他去,恐怕不止是赌石掌眼搞点钱,而是要他去当保镖的。 这种三省大佬的聚会,肯定是要谈一些见不得光的项目。 冯家的商业帝国掌握在家主冯元生手里,冯天明手里的正经项目不多,主要是靠捞偏门挣钱。他的江湖地位也是因此而来的。 禾城和江东、申州两地交界,估计他和那边的大佬也有地盘上的纷争。 “明叔,打算怎么搞,需要我做什么?”李沐尘问道。 “你真打算帮我?” “当然是真的。” “这可是你说的,我可没逼你啊!” 冯天明哈哈一笑。 “我先给你介绍一下流程。按照以前的规矩,聚会的地方由沈家指定,事先不通知,到了那天,沈家会派人接送,直接送到地方。这样可以保证没人能提前安排埋伏。” “那就不怕沈家和其中一家串通?” 李沐尘唯一见过的沈家的人就是沈明春,从沈明春对林家的态度表现,他不太信任沈家的人。 “沈家不会砸自己的招牌的。”冯天明说,“沈家盘踞菰城,要算历史渊源,可以追溯到三国时期,中间几经沉浮,到明清时期发迹,至今兴旺不败。” “这么牛?”李沐尘倒是有点意外,“这历史,比钱家和查家还要悠久了。” “钱家是皇族后裔,当年整个吴越都是他们的,怎么好比?至于查家……” 冯天明看了李沐尘一眼,他其实很想问问李沐尘,究竟做了什么,才让查武英这个老家伙心甘情愿的割下那么大块肉来。 “查家的底蕴也是很厚,不过近几十年,他们的重心在南洋。沈家相对更低调些,知道的人少,而且沈家因为地处震泽湖边,和江东的联系更紧密,和南江其它地市反而来往得少。” 李沐尘点头道:“那沈家有什么人物吗?” “当然有啊。沈家的家主沈百万,在菰城德高望重。另外,沈百万有个同父异母的兄弟,叫沈秉元,是个很著名的慈善家。但早年间,他可是在江湖上叱咤风云的人物,有个诨号叫三江龙。这次三省大佬的聚会,就是由他来召集和主持的。” 冯天明说着忽然想起道,“诶,林家的女婿沈明春不就是菰城沈家的人吗,你应该认识啊?” 见李沐尘没有说话,冯天明才想起,沈明春似乎发了声明,和林家脱离关系了。 不过沈家很聪明,只是沈明春发了声明,沈家什么也没说,也没听说从和林家关联的项目中撤资。 他尴尬地笑了笑,继续说聚会的事: “参会的人,每个人只能带一个保镖或者助手。开会的时候,大家各自提出诉求,沈家居中调停,也是结果公证人。会议结束时,签署一个协议,如果有人回去以后不认账,就会成为大家的公敌。沈家可以召集大家一起攻击他,最后瓜分他的地盘或产业。当然,这么多年,还没出现过有人不认账的情况。” 李沐尘笑问道:“听起来很文明嘛,似乎用不上我啊?” 冯天明哈哈一笑,说:“哪有什么文明?真要文明,就不用搞这么神神秘秘的了。还不是比谁的拳头硬!” “当然,我的事情不大。”冯天明又说,“主要是过程中,大家都会拿出点好东西来,有拿来换地盘的,也有拿来卖的。沈家放出风来,这次有一件传奇异宝出现,价值连城。到时候,你帮我掌掌眼,真要是值钱的话,咱们就拿下它。” 李沐尘觉得没问题,就满口答应了下来。 离这个会还有两天,李沐尘算了一下,和其它安排没什么冲突。 林家和袁家的商战才刚开始不久,有郎裕文在,支撑下去没问题。 林曼卿和丁香开学还有几天,等从菰城回来再陪他们去钱塘。 至于江湖上的事,那些来为了袁家的一个亿悬赏想要李沐尘命的,有江湖小馆里面的三位,只要不是宗师级别的人来,基本都能打发掉。 李沐尘回去交待了一些事情,就打算跟着冯天明去禾城。 就在临行的前一天,马山打电话给他,说蔡伟民出事了。 蔡伟民现在是李沐尘的忠实小跟班,很多事情,尤其是半黑不白的,李沐尘都是交给他去做的。 马山也是接到黄三的电话,才知道蔡伟民出事了。 具体什么情况,黄三也说不清,只知道,蔡伟民的手被人砍了。 李沐尘和马山赶到医院的时候,蔡伟民还在手术室里。 两个小时后,医生出来,对他们摇了摇头,说人没事,但手接不上了。 禾城一院的姚院长听说李沐尘来了,也急忙赶了过来。 虽然当初李沐尘让他很没面子,但连钟如山和孙岚清都拜师了,姚院长心里再不舒服,也不敢怠慢。 姚院长向主刀医生了解情况后,说:“如果只是利器切断,现在的技术给他接上没什么问题。但下手的人太狠了,手臂是扯下来的,而且故意扭了几下,导致血管和神经无法对接。关键是,断臂口子上还抹了粪,造成了感染。” 李沐尘眼中寒光一闪,道:“不要说了,这不怪你们,我自己来。” “什么?” 姚院长不可置信地看着李沐尘,自己来是什么意思?我知道你针灸牛逼,但你还能用针灸把断臂接上不成? 李沐尘也没管他,对马山说:“我上次炼制的断续膏还剩了一些在梧桐居,你回去拿一下,林云知道放在哪儿。” 说罢,就冲进了抢救室。 急诊科的医生护士想要阻止,姚院长摆了摆手。 他倒要看看,一个民间中医,靠着一门偏方手艺,怎么把断了的手接回去。 看着姚院长跟了进去,主刀医生和其他医护人员尽便也跟了进去。 只是他们的脸上明显写着不满和不信,而心中更是充满了疑问:这到底是什么人?院长怎么敢违反规定,让他就这样进了手术室? ------------ 第144章 神医还是神仙 蔡伟民躺在手术台上,因为打了麻醉,此刻还在昏迷之中。 他的手臂从肩下断了,身上全都是血。 而他的脸上,却惨白的没有一丝血色。 旁边的工作台上,还放着一条断臂。 李沐尘看了一眼断臂的伤口,不禁皱起了眉头。 从伤口的骨头和肌肉形态来看,手臂是被硬生生扭断的。 这个过程的残忍和痛苦可想而知。 “麻醉药效还会持续多久?”李沐尘问道。 姚院长看向麻醉医生。 麻醉医生说:“应该再过一个小时左右,他就能醒了,但四肢还不能活动。” 李沐尘点点头,不再说什么。 他拿了一粒随身带着的回元丹,塞进蔡伟民的嘴里,轻轻一捏下颌,又一掌拍在他的膻中穴。 掌心真气源源涌出,进入蔡伟民的体内。 蔡伟民的面色开始红润起来。 这一幕让旁边的医生看得目瞪口呆。 蔡伟民因断臂而失血过多,虽然刚才输了血,但还是差很多。怎么此刻就面色红润,这血是哪儿来的? 而更让他们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蔡伟民竟然睁开眼睛,醒了过来。 主刀医生悄声问麻醉师:“你刚才麻醉药量用了多少?会不会用少了?” 麻醉师摇头道:“不可能!我干这行几十年了,从没出过错。” 蔡伟民从茫然中渐渐清醒,看清了李沐尘的脸,惶惑的眼神开始有了一丝安定。 “谁干的?”李沐尘问道。 蔡伟民动了动麻木干瘪的嘴唇,沙哑的嗓子里挤出三个字来:“周利军!” 是他! 李沐尘的眼中露出一丝杀气。 周利军在狗场出老千,被蔡伟民砍了一只手。 这是来报复来了。 这件事和李沐尘有直接关系,周利军要报复,恐怕不会只找蔡伟民。 在袁家发出江湖悬赏的时候来报仇,肯定是有备而来。 他立刻给丁香打了电话,得知她在江湖小馆,才放下心来。 他让梅姐暂停营业,带着丁香去梧桐居。 然后又给林云打了电话,让他去林家把林曼卿也接到梧桐居。 周利军要报复李沐尘,很可能会对他身边的人下手。 梧桐居有他布置的阵法,再加上白荆荆,一般人闯不进去。 再加上梅姐他们三人过去,就更安全了。 李沐尘刚刚安排好,马山就拿着断续膏回来了。 李沐尘用真气打通断臂已经阻塞的血脉,然后在断口上抹上断续膏,把断臂重新接到蔡伟民的手臂上。 手术室里的人们虽然不相信,但还是屏息凝神地看着,谁也不敢出一口大气。 李沐尘扶着蔡伟民的手,不停地在接口处的皮肤上来回抚摸捏动。 期间又时不时地点几下蔡伟民身上的穴位。 就这样持续了半个小时左右,李沐尘放开了蔡伟民的手。 人们看见蔡伟民的手臂已经完整地接上,甚至看不到一点疤痕。 整个手术室里鸦雀无声。 人们的眼神从惊讶已经变成了惊恐。 这不仅颠覆了他们的医学知识,甚至也颠覆了他们的世界观。 “好了,起来动动。”李沐尘说。 蔡伟民从手术台上坐起来,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已经复原如初的右臂。 他轻轻转动了一下肩膀,然后抬起小臂。 看着自己的手掌,五指灵活的随着大脑的指令张握,蔡伟民恍如做梦。 他一度以为自己已经永远失去了这条手臂。 “刚刚接上,这几天要小心一点,不能剧烈动作。”李沐尘叮嘱道。 蔡伟民点了点头,从手术台上下来,深深鞠躬道:“李公子,我不知道该怎么谢您,从今往后,我菜头一条命,就交给您了。” 李沐尘把他扶起,说:“我们早就是自己人了,不是吗?” 蔡伟民眼中露出神采,这是李沐尘第一次亲口承认他是自己人。 李沐尘拍了拍他的肩膀:“好了,回去吧。你放心,我一定会给你报仇的。周利军,死定了!” 他们正准备走,忽听一声大喝:“等一下!” 原来是姚院长。 姚院长走上前,对李沐尘说:“我服了!这次我是真服了!李公子,你是神医!不,是神仙!” 李沐尘不觉想笑,摇头道:“姚院长,你还欠我一面锦旗呢。” 姚院长脸一红:“嗨,都是玩笑,玩笑!过去我有眼不识泰山,李公子不要见怪。” 李沐尘说:“我也只是开个玩笑。” 旁边一个护士“呀”地惊叫一声:“这么神奇的场面,我居然没录下来,这要是发到网上,一定能火!” 姚院长在她头上拍了一下,警告道:“今天的事情,谁也不许乱说,尤其是到网上,谁敢乱说,我要谁好看!” 说罢朝李沐尘歉意的笑笑,“李公子不要介意,都是我管理不严。” 李沐尘说:“没事,你处理得很好,不愧是一院之长。” 姚院长得了夸奖,十分高兴,那表情,就好像得到老师表扬的小学生一样。 离开医院后,李沐尘和马山把蔡伟民带回了梧桐居,让他暂避两天。 现在周利军在暗,他们在明,要随时做好防备。 第二天,李沐尘跟着冯天明一起去了菰城。 车子开到菰城城东的一处农庄,沈家的人就在那里接应他们。 确认了身份后,也没多话,冯天明就和李沐尘上了沈家的车。 菰城不大,但很精致,是震泽湖南岸的一颗明珠。 车子穿过菰城市区,到了震泽湖边的月亮酒店。 这是一家七星级的酒店,是菰城的标志性建筑,因形似月亮而得名。 这家酒店也是沈家的产业。 冯天明到的时候,沈家的二当家沈秉元已经在大门口迎接。 “冯二爷!”沈秉元大步流星,远远地打着招呼。 “沈爷!”冯天明也快步上前,和沈秉元握了手。 李沐尘跟在冯天明身后。 沈秉元的身后也跟着一个人。 而这个人,李沐尘认识,正是刚刚和林家断绝了关系的沈明春。 两人寒暄完毕,沈秉元一招手,指着他身后的一个人说:“冯二爷,给你介绍个晚辈,我侄子,沈明春。” 沈明春上前几步,伸出手来,叫了声:“明叔好!” “哟,这不是沈公子吗,认识,认识!林家老爷子的女婿,我怎么会不认识呢!” 冯天明没有去握手,他是半个江湖人,看重道义,对沈明春在林家危难之际公开声明和林家断绝关系这种行为嗤之以鼻。 当然,不和沈明春握手,也是对李沐尘的尊重。 沈明春有一点尴尬,缩回手来。 不过他并没有看见李沐尘,因为李沐尘站在冯天明身后,他以为就是个跟班的保镖。 而他这样的身份,是不可能正眼去看一个保镖的。 沈秉元略有些不悦,不过脸上并没有表现出来,哈哈一笑道:“明春原本来禾城做些生意,近来受到一些风波波及,就暂时回来,帮我打理些杂物。今天让他来开开眼,冯二爷可要多提携啊!” “好说,好说。我也有个年轻的朋友要介绍给你。” 冯天明说着一侧身,把李沐尘让出来。 “这位是李沐尘,李公子。” ------------ 第145章 仇人见面 沈明春这才看见李沐尘。 他吃惊而带着点尴尬地指着李沐尘说:“你!你来这里干什么?” 李沐尘却没有理他。 不能指责他在危难时抛弃发妻和岳家行为,相反,这很符合人性,毕竟他姓沈而不姓林。 但这表明了这是一个毫无担当也没几分情义的人。 像这样的人,不值得李沐尘去结交,甚至也不值得他去唾弃。哪怕多看他一眼,都是浪费感情。 “沈爷好。”李沐尘伸出手。 沈秉元也是有点意外,没想到冯天明不带自己的保镖,而是带着李沐尘来。 他自然也听说了李沐尘,光是沈明春汇报林家的事情时,就不止一次说起过这个人。 在沈明春的眼里,这是一个灾星,林家所有的祸事都是从李沐尘出现以后开始的。 但沈秉元是老江湖了,见惯了风浪,他知道大厦之倾塌,绝不是突然出现的,一定是早就有了无法弥合的裂缝。 像林家这样的大家族,不可能因为一个八字相克的人出现,就一下子败落。 而各方面的信息汇总起来,给沈秉元一个感觉是,这个李沐尘不仅不是林家的灾星,反而可能是林家的救星。 比如,他就听说这个人医术高明,救了林老爷子的命;这个人也很能打,杀了林来风父子和袁国成夫妇。 这些都从沈明春那里得到了证实。 可惜的是,沈明春并没有亲眼所见,也是道听途说。 他才不相信钱塘和申州的两位国内顶尖医学专家会拜李沐尘为师,更不相信子弹都杀不死李沐尘这种鬼话。 越是传的神,越让沈明春坚持认为李沐尘是个只会炒作和吹牛皮的家伙。 沈秉元也不相信,但他看得深一层。林家老爷子林尚义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很清楚,他相信林尚义还不至于老糊涂到眼光不如沈明春。 当然,沈秉元也不会因为一个年轻人懂点医术,会点功夫,就特别高看。这样的人世界上很多,并不会对大局产生多大的影响。 在沈秉元看来,李沐尘无论有多少才能,杀袁国成就是不智之举。 袁家对他发出了悬赏,就等于给他判了死刑。 而现在林家向袁家宣战,那不过是垂死挣扎而已。 所以沈秉元很不解,向来聪明的冯家二爷,为什么和李沐尘走得这么近,还要把他带到这里来,难得是为了在这次聚会上,给这小子或者林家寻求江东和皖南几个大家族的帮助? 沈秉元感觉看透了冯天明的心意,不禁暗笑一声。 “哦,李公子是吧,久仰了。” 他伸出手,和李沐尘随意握了一下,谈不上热忱,倒也没有失礼。 当然,这面子,是给冯天明的。 李沐尘对沈明春的冷淡,让沈明春脸上的尴尬瞬间化为了愤怒。 他的心底燃起一团火焰。 在他看来,如果不是这小子,林家不会败落,他还是林家的女婿,仗着这层关系,他手里握着两家的资源,在两边地位都不低。 没了林家女婿这层身份,沈明春在沈家的地位也一落千丈。 他和沈秉元关系不错,就求着沈秉元带他来这次聚会,想认识一下三省大佬,看看有没有什么机会。 “明叔,今天各位大佬都带了高手在身边,您这……”沈明春看了李沐尘一眼,指桑骂槐地挖苦道,“有些人一看就衰星罩头,您今天可要小心点。” 冯天明当然知道沈明春暗指什么,看了一眼沈秉元,心里有些不悦。 但这是在沈家的地盘,他也不好多说什么,好在李沐尘看上去并不生气。而且始终跟在他身后,不越前半步,做足了跟班的样子。 “他现在就是我的保镖,很能打的!”冯天明故意这么说道。 沈明春嗤之以鼻:“光能打有什么用?要是靠打能解决问题,就不需要我们沈家出面来开这个协调会了。嘿,我说李沐尘,你不是腆着脸要做林家的女婿吗,不是三个月后要办一场风光的订婚宴和林曼卿订婚吗?什么时候做了明叔的保镖了?” 李沐尘笑而不语。 他今天是来帮冯天明的,身份就是跟班,就要有跟班的样子。 反正跟班的如果丢了脸,丢的也是雇主的脸。 冯天明看着沈秉元,脸沉了下去。 沈秉元哈哈一笑,做了个请的姿势,说:“二爷,其他人都已经到了,就等你呢,里边请吧。” 冯天明看了李沐尘一眼,见他面色平静如常,这才和沈秉元并肩进去了。 李沐尘跟在后面,沈明春和他并行,悄声冷笑道:“姓李的,你傍上冯家也没用,救不了林家。” 李沐尘懒得理他。 沈家把月亮酒店最上面的三层给腾了出来。 他们先去了顶楼的空中花园。 从这里远眺,向南是菰城的全景,向北是一望无际的震泽湖。 湖面广阔,近处无风起浪,远处蕴蕴蒸蒸,水汽飘渺。 震泽湖的对岸,就是有名的姑苏城。 这一次来的最重量级的宾客,就是江东五虎之一,有猛虎之称的姑苏徐通。 “徐爷!”冯天明一到空中花园,首先就找到徐通打招呼。 “冯二爷,你来晚了!”徐通哈哈笑着过来和冯天明握手。 徐通身材高大,自带威仪。 在他的身后,跟着一个白发老者,颇有几分风骨。 冯天明和徐通打过招呼以后,就去见其他人,李沐尘自然也跟在他身后。 除了徐通,另一个冯天明很在意的人是吴城的连启容。 冯天明悄悄告诉李沐尘,连启容是金融和文娱界的大佬,而他的背后还有钱塘以及岭南的互联网大佬的支持,资本实力非常强大。 上次到蓝桥酒吧闹事的刘洪宇和连启容关系很好,跟着刘洪宇去的黄海,就是他指派的。 今天冯天明来的主要目的之一,就是要和连启容谈谈影视城的控股问题。 连启容本人身材矮小,但他的身后跟着一个高大威猛的中年汉子,应该是他的保镖。 李沐尘一眼就看出,此人一身横练,功夫已经到了暗劲巅峰,离化劲只差一步,比铁衣黄海高了不少,大概和王老板差不多。 不过王老板的朱砂掌虽是外家,却很讲究内练功夫,练到高深处,比这种纯横练铁布衫要高明很多。也更容易由外转内,臻至化劲。 另外,冯天明又介绍了宣城的焦十娘、徽州的黄定邦。 这几个都是实力极强的一方豪强。 除此之外,还有几家,不过实力和他们差了不少,冯天明也就没怎么介绍给李沐尘听。 不过李沐尘却有一个意外的发现。 他在人群中赫然见到了婺州的周利军。 刚刚卸了蔡伟民一条胳膊,李沐尘正想找他,没想到会在这儿碰上。 ------------ 第146章 这才叫法术 周利军也没想到会见到李沐尘。 看到李沐尘的一刹那,他愣在那里,眼睛里流露出一丝本能的害怕。 而害怕之余,是一股滔天的恨意。 他穿了一件长袖的衬衫,一只袖子塞在裤子口袋里,以掩盖他断掉的手。 断手的伤口刚刚愈合,还没来得及装假手。 断了一只手,又在和陈文学的赌斗中输掉了婺州通往南方的商路,这口气他怎么也咽不下去。 要不是李沐尘出现,那天他就可以收获陈家申州码头和海上的航路。 他的实力,就可以和那些真正的豪门叫板了。 可因为李沐尘,他赔了夫人又折兵,连婺州老巢都差点让几个对手端掉了。 这个仇,他必须要报。 正好听说禾城林家出了事,而袁家悬赏一个亿要李沐尘的命。 这种复仇的好机会,他怎么会放过。 回到禾城,他先让人弄断了蔡伟民的手,以泄心头之恨。 接下来的目标就是李沐尘。 他已经联系好了一批江湖人物。 原本打算等这次菰城聚会结束后,再回去下手,没想到却在这里碰到了李沐尘。 这完全打乱了他的计划。 要和李沐尘硬碰硬,尽管这次请了高手来,他还是有点不自信。 毕竟上次给他留下的印象太深刻了。 周利军有点想避开李沐尘,但李沐尘却主动走上来了。 “周老板,好久不见了。”李沐尘冷冷地看着他。 周利军目光闪烁,不知该怎么接话。 冯天明认出了他,好奇道:“这不是婺州的周老板吗,你们认识?” 周利军有几分尴尬地说:“嗯,见过一次。” “的确只见过一次,不过印象深刻。哦对了,周老板,蔡伟民托我问候你呢。”李沐尘说。 周利军脸色变了变,说:“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李沐尘冷冷地说:“听不懂没关系,听着就行了。蔡伟民的手已经接上了,我也代他谢谢你,感谢你的恩赐。你给他的,我会替他还你的,十倍不够的话,就一百倍。” 冯天明也听出来了火药味,便拉着李沐尘走了。 他怕李沐尘一怒之下做出什么事来,这里毕竟是沈家的地盘,不好交待。 走到空阔处,冯天明问他:“怎么回事?你和周利军有仇?” “本来没有,昨天开始有了。”李沐尘回头看了一眼,“他快要死了。” 冯天明从李沐尘的眼神里看到了比刀还冷还坚硬锋利的东西。 冰冷的声音让他从脚底升起一丝寒意。 而不远处的周利军也被这一眼看得浑身冰凉。 这时候,徽州大佬黄定邦走过来,说:“喂,兄弟,怎么了,你和冯家老二有仇?” 周利军和黄定邦是拜把子的兄弟。 婺州在南江中部,原本与这些大佬没什么交集。 但周利军自从断了手后,在婺州的生意也一落千丈,就想谋求新的发展。 今天也是通过黄定邦的介绍,才有了参加这个会的资格。 周利军说:“我和冯天明能有什么仇,是他身边那个小子。” 黄定邦朝那边看了一眼,不解道:“不就是一个保镖么?” 周利军摇头道:“这可不是一般的保镖,听说钱塘袁家的江湖悬赏了吗?” “听说了。你别告诉我,那小子是……” “没错,他就是李沐尘,林家的女婿,被袁家悬赏一个亿要他命的人。” “真是他?”黄定邦更加疑惑,“这小子怎么做了冯老二的保镖了?” 周利军说:“我也不知道,可能冯天明花了重金请的他吧。不过这小子是真有点本事的,我这只手,就是因为他才被人砍的。” “什么?”黄定邦大怒,“我这就找人砍了他去。” 周利军苦笑着摇头道:“别,要是那么容易对付,我早就把他砍了。此人不但能打,而且会法术。” 他就把狗场的事大略一说。 黄定邦听完皱着眉头说:“你说的也太夸张了吧。” 周利军说:“一点都不夸张,你说袁家为什么要发江湖悬赏,而不是直接杀了他?” 黄定邦点点头,说:“没事,不就是会点法术嘛,我这次从龙虎山请了一位大师来。有他在,什么牛鬼蛇神都不怕。” “龙虎山大师?”周利军眼睛一亮,“真的?” 黄定邦招招手,不远处一个道士模样的人走过来。 此人身材清瘦,留着几捋长须,头发挽着髻,手里还拿一根拂尘,看上去仙风道骨。 “青玄道长,”黄定邦招呼一声,给周利军介绍,“这位就是龙虎山的青玄道长,神通很厉害的。我吃了青玄道长的符水,身体强壮了很多,夜御数女而不累,哪天给你也请一碗。” 说着邪魅的哈哈大笑起来。 周利军有几分羡慕,也跟着大笑。 黄定邦又给青玄介绍:“这是我兄弟周老板,他遇到点麻烦,想请道长帮忙解决一下。” “无量天尊!”青玄一摆拂尘,“相见便是有缘,周老板有什么难事,不妨说来听听,看老道能否为你解忧。” 周利军就又把李沐尘和藏巫之间斗法的过程说了一遍。 青玄听完哈哈一笑,说:“手放光明,不过小术尔,也就吓唬吓唬你们这些外行人。” 周利军大喜道:“那么说,青玄道长比他厉害?” 青玄冷笑一声,道:“涤荡阴神邪魅,还得看我龙虎山天师道的五雷正法。” 说罢,手指间多了一道符,朝前一指。 只见那符呲一声烧了起来,快要烧完时,青玄手一抖,甩出一点火星,消失在空气中。 而就在这时,天空一闪,远处的天空亮起一道闪电,直击湖面。 闪电的方向,正是青玄道长所指的方向。 看见这一幕,周利军心头的震撼无与伦比。 这才叫道法! 李沐尘,你就等着被雷劈吧。 ------------ 第147章 铁衣黎振东 不知是不是道士的符太过灵验,天空暗沉下来,远处迷蒙的湖面上,乌云凝结,乌云里藏着滚滚的闷雷。 风乍起,湖上的小船在风浪里飘摇着。 而空中花园的风尤其的大,呼啸着,像猛虎在啸叫。 一丝丝细雨开始飘落,密密重重,如丝编织的薄纱一般遮住了远处城市的面孔。 在沈家人的引导下,大家躲进了阳光玻璃构成的室内。 室内同样宽敞,但显然没有空中花园那般开阔了。 李沐尘站在窗边,看着远处的云。 震泽湖果然名不虚传。 他在昆仑时就听师长们说起过震泽雷神。 传闻上古之时,雷神在此修炼,九天神霄惊雷全部落于此地,最终还是没能阻止雷神飞升。 那时候,申州和甬城还都是海,从钱塘到姑苏还是一片大泽。 雷气积存于泽上,常于天象感应,多发雷电,所以这里就有了雷泽之名。 易经说,雷为震,震泽之名,就是因此而来。 李沐尘感受着天地惊雷之气,想象着,自己坐在雷泽之上,接受闪电的洗礼,等待飞升。 当然,现在离那一天还很遥远。 天降大雨,把原本的会议进程也推进得快了一些。 在沈秉元的组织下,几位大佬先进行了私下接触。结果当然是没有结果的。如果私下能谈好,就不需要来开这个会了。 接着,便是以沈秉元为首的聚会。 大家在会议室里坐下来,开始了正式的谈判。 月亮酒店的会议室很大,很像联合国的圆桌会议。 大家围了一圈,关系好的挨着,要谈判的对象则很自觉地互相面对面坐着。 李沐尘坐在冯天明边上,目光扫过,看见周利军和徽州的黄定邦坐在一起,还在低声交谈着什么。 黄定邦身边坐着一个道士模样的人,面容倒很清矍,只是气息浮躁,阳刚之下,隐藏着一丝阴翳。 在黄定邦的对面,是宣城的焦十娘。 焦十娘四十来岁,半老徐娘,风韵犹存。 她和梅姐一样,人长得好看,身上又有一股大姐大的风范。但梅姐更加妖娆一些,身上的江湖气也更重。而焦十娘则有一丝豪门的富贵雍容。 看坐的位置,以及二人之间的眼神,焦十娘和黄定邦一定是有不可调和的矛盾。 焦十娘的身边有一个管家模样的老者,气息沉稳内敛,倒是个高手。 另外还有姑苏徐通身边也有一个老人,气质儒雅,很像个文人,但李沐尘却看出来,此人也是高手,一身浩然气已经颇有些火候。 仙巫佛道、易医儒墨,百家皆可修行。只是现代社会,儒家的修行人已经非常少见了,而墨家更是几乎绝迹,流传下来的也只剩下刺客一门。东瀛忍者,其实就是墨家刺客的流变。 除此之外,在场的人带来的基本都是保镖类型的武者,其中就以连启容身边的壮汉最为出挑。如果纯以武功而论,除了沈家不确定有没有隐藏的高手外,这里应该是以此人最高了。 会议开始,各家开始按顺序提要求。 其实问题都不复杂,就是争地盘,无非就是个利益问题。 所谓退一步海阔天空,大家都让一点,很多矛盾根本不存在,反而可以变成共赢。 李沐尘算是见识到了沈秉元的能力,也明白了沈家为什么要做这件事。 在沈秉元的主持和调停下,各家之间的矛盾都很顺利地被解决了。而在这个过程里,沈家基本上都会插一脚进去,这样既保证了公正公平,又能从中获利。 只有两个问题被留到了最后,其中之一就是冯天明和连启容之间的矛盾。 “冯二爷,你又不是做文娱的,何必拿着影视城那点股份不放呢,只要你肯转让给我,我可以把价格再提一倍。”连启容说。 冯天明哈哈笑道:“连总,我知道你有钱,你背后那几位互联网大佬更有钱。但你们给的价再高,能有几个钱?影视城背后,从外地的几个影视基地,到各大城市院线,再到海外娱乐布局,这方方面面,牵连着多少利益?要不然你们会盯着我那点股份不放?你们想控制整个娱乐圈,我没你们那么大的野心,但我也不是傻子。” “那要不你开个价吧。”连启容翘着嘴角,笑嘻嘻地看着他,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 “不卖!”冯天明说得斩钉截铁,“要么大家一起赚钱,要么就都不要赚了。” 其实冯天明不是不想卖,影视城利润并不高,连启容开的价非常诱人。 但影视城最早是冯家老太爷拍板投资兴建起来的,也是冯天明为数不多的从老爷子手里继承过来的家产。 冯天明主要靠捞偏门,江湖地位比较高,但在正经商场上,他也只有影视城的项目能拿得出手。 这算是他的门面。 如果卖了,是可以拿到很多钱。可钱对他来说又有多大意义呢? 另外,他也很看不惯这帮搞金融搞互联网的把文娱界搞得乌烟瘴气。什么都向钱看,造星流水线,影视剧流水线,搞出来的东西和速成鸡一个味道。 沈秉元已经协调了很多次,提出了不少方案,可两边谁也不肯让步。 这让沈秉元也很郁闷。 “二爷,连总,既然这样,那就按规矩来吧,你们两家赌斗,赌牌或者比武,二选一,如果都不同意,那就抓阄决定结果。总之,今天提出来的话题,就一定要有个结论。” “我选比武。”连启容生怕冯天明提出打牌,先发制人道,“听说二爷请了不少武林高手到禾城开馆,总不会选打牌吧,那可有点辱没了二爷你的名声了。” 冯天明悄悄看向李沐尘,见李沐尘点头,心里有了底气,便笑道:“连总,咱们还是文斗吧,比武,我怕人家说我欺负你。上次那个铁衣黄海,也是你派来的吧?” 连启容脸色微变。他身边的壮汉腾一下站起来,拱手道:“冯二爷,在下铁衣黎振东,黄海是我徒弟,学艺不精,在二爷面前丢脸了。不知是哪位高人出的手,让我也会会江南的高手!” “冯二爷,这位可是铁衣派的掌门,就是不知道你今天带没带高手过来。” 连启容看了一眼冯天明身边的李沐尘,脸上露出一丝轻蔑,“要不要现在回去叫人?沈爷同意的话,我也没意见的。” 冯天明冷笑一声,连启容这是故作大方,明知道沈秉元不会同意。 幸亏今天带了李沐尘来,要不然,还真是要吃哑巴亏。 果然,沈秉元沉声道:“进了这个门,事情没解决之前,谁也不能和外界联系,多少年的规矩,不能在今天破了。如果二爷不同意比武,可以选择文斗,或者抓阄。” 连启容继续嘲讽:“二爷,拳脚无眼,铁衣派的横练功夫可不是闹着玩的,轻则伤筋断骨,重则送命。别让你带来的小伙子白白送了性命。或者二爷亲自上也行,我让黎掌门下手轻一点就是,哈哈哈哈……” 这时候,沈明春不失时机地插上一句: “连总,您可别小看了冯二爷身边的这位,他叫李沐尘,很能打的,禾城林家还没上门的未来女婿,钱塘袁家还悬赏了一个亿呢。您和黎掌门可要当心,小心阴沟里翻了船。” ------------ 第148章 我只用一招 沈明春这么一说,在场的人就都看向李沐尘。 袁家悬赏的事虽然早已传开,但毕竟是江湖是非,并不是每个人都知道。 何况一个亿在这些大佬眼里算不了什么。 比如江东猛虎徐通,就没听说过这件事。 他悄悄问身边的儒士:“骆先生看此子如何?” 那儒士轻轻摇头:“看不出来。” 徐通微微一笑,不再多问,把目光移开,再也不肯多看一眼。 在他看来,骆先生看不出来,那就是普通得很,没什么特别的。 至于袁家悬赏一个亿,大概是为了让江湖人士到禾城林家去捣乱,或者纯粹恶心林家的。 另一边,宣城的焦十娘也在低声询问身边的老者。 老者同样摇头。 和徐通不同的是,焦十娘还是多看了李沐尘一眼,眼中充满了疑惑。 连启容听了沈明春的话,反而放下了心。 他担心的是南派太极,掌门王宗生十分厉害,已经是半步宗师。保不准他门下,会有那么一两个天才弟子。 就算黎振东能赢,得罪了太极一门,也是件麻烦事。 既然李沐尘不是南派太极的人,那就没关系了。 一个上门女婿,不对,是还没上门的女婿,能有什么本事? 黎振东是一派掌门,真要能打败黎振东,那足够开宗立派了,谁还会去做上门女婿? 连启容阴笑道:“小朋友,还是回禾城去,好好做你的上门女婿,享受荣华富贵吧,何必枉死在这里呢!” 见李沐尘没说话,人们都以为他怕了。 连启容更是冷笑不已。 “二爷,你还是直接认输算了,我也不占你便宜,就按市场价两倍付给你股份转让的钱。” 冯天明微微一笑,说:“那不是成了我占你便宜了?在沈爷的地盘上,我怎么好破坏规矩呢!” “那么说,二爷是要和我赌了?” “当然。” “好!”连启容脸上露出狠相,“黎掌门,看你的了!” 黎振东手掌轻轻在桌上一按,身子轻飘飘就从桌子后面飞了出来,他身材壮硕如牛,落地的时候,却轻盈得像一只蝴蝶。 就这一招,就博得了满堂彩。 别看这简单的动作,却相当有难度,已经尽显其外家功夫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黎振东一步到了场地中央,朝李沐尘一抱拳:“铁衣黎振东!” 李沐尘缓缓站起来,却并没有急着动手。 他突然问道:“既然是赌斗,是不是该有赌注?” 众人愕然,不知他何以发问。 沈秉元还没说话,沈明春就笑话道:“李沐尘,这里轮得到你说话吗?你今天是代表冯二爷出面比武的,说白了只是个跟班的。” 李沐尘一挑眉:“怎么,不能问?” 沈明春还想说话,却被沈秉元阻止了。 沈秉元说:“当然有赌注,冯二爷和连总心里都明白,所以不必挑明,你要是有疑问,自然可以问。” 李沐尘说:“我刚才听下来,好像是我如果输了,二爷在影视城的股份,就要转让给连总,是这样吧?” “没错。” “那如果我赢了呢?” “你赢了?”连启容觉得这不可能发生,冷哼一声,不屑道,“你要是赢了,我就退出收购,从此不再打二爷手里股份的主意。” 李沐尘冷笑道:“这算哪门子赌注?这就好像两个人打牌,一个输了要付钱,另一个输了只要拍拍屁股走人。沈爷,这样的赌斗有失公平吧?” 沈秉元一蹙眉,终于明白了李沐尘的意思。 “那你觉得呢?” “很简单,我输了,二爷的股份转给连总,反过来,我赢了,连总手里的股份就该转让给二爷。这才叫公平!” 沈秉元皱着眉看向连启容和冯天明,“连总,冯二爷,你们觉得呢?” 冯天明心里那叫一个乐,他哪里会不同意,如果能把连启容手里的股份收购过来,那影视城就是他一个人说了算了,整个娱乐圈的人都得高看他一眼。 他心里激动,只是面上装作平静,摊手道:“我没意见。” 连启容怒道:“冯天明,你放屁!我的股份你有实力收购吗?我们今天谈的是你手里的股份,不是我的!” 李沐尘叹了口气,重新坐了下来,说:“黎掌门,看来我们是没机会交手了,连总怕你输,不敢赌呢。” 黎振东明知道李沐尘故意这么说,却没话好反驳。 连启容大怒:“放尼玛的屁!我怎么不敢赌了?问题是,你问问冯天明,他有没有实力收购我手里的股份?你们冯家有钱,但冯家不是冯天明做主!” 冯天明的脸色阴晴不定。 连启容的话不是没道理,收购连启容手里全部的股份,需要一大笔资金,而其直接利益很小,何况这么做,就彻底得罪了连启容和他背后的资本,今后少不了大量资本投入。 这件事,冯元生不一定同意。就算冯元生同意,冯家的其他人未必同意。 就在他犹豫不决时,李沐尘又说道: “要不这样吧,我们改一下条件,如果我输了,二爷手里的股份一分钱不要,无偿转让给连总。同样,如果我赢了,连总也把手里的股份无偿转让给二爷。” 就在冯天明和连启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李沐尘又补充道: “哦,对了,我只用一招。一招之内,黎掌门不败,就算我输。你们觉得怎么样?” 这下所有人都愣住了。 冯天明有些吃惊地看着李沐尘,内心翻江倒海。 就在刚才,他还觉得李沐尘很有赢的希望,毕竟当初打败铁衣黄海和太极洪天成是那么轻松。 但一招打败黎振东? 开什么玩笑! 这可是黄海的师父,铁衣派的掌门。 你打黄海都用了那么多招,凭什么用一招打败黎振东? 在座的其他人也都一样,面上吃惊,心里都觉得这人怕不是个疯子! 徐通和身边的儒士对视了一眼,双双摇了摇头。 焦十娘倒是饶有兴致的盯着李沐尘看。 唯有周利军,想起那天在狗场李沐尘的表现,心里直打鼓,总觉得这小子真的有可能。 他悄声问黄定邦身边的青玄道长:“大师,你觉得这小子怎么样?” 青玄道长低眉垂目:“都是肉身凡胎而已!” 周利军听了这话,心中大定。 现场的静默很快被连启容的狂笑打破。 “哈哈哈哈,一招?哈哈哈哈……”连启容指着李沐尘,“我从没见过这么狂妄,这么好玩的年轻人!哈哈哈哈……,冯二爷,你请了个疯子来啊!” 笑罢,他问黎振东:“黎掌门,他说一招败你,你觉得呢?” 黎振东寒着脸说:“连总放心,能一招打败我的人还没出生呢!就算宗师亲至,我的铁布衫,也不至于扛不住一招!” 连启容点点头,正色道:“我赌了,冯二爷,你自己的人提的条件,不会反悔吧?” ------------ 第149章 我打完了 冯天明看向李沐尘,眼皮不自觉地跳了几下。 他是愿意相信李沐尘的,前提是在合理的范围内。 比如说,打败黎振东,打败王宗生,这他都能信。 但要说只用一招,他就十分怀疑了。 冯天明自己不练武,但好歹也接触过很多武林人士,知道一个人能做一派掌门的,功夫绝不会差到哪里去。 这世上,谁敢说自己一招就能打败铁衣派的掌门人? 如果输了,意味着不仅股份没了,连钱也一分都拿不到。 他看见李沐尘一直很淡定,很从容,好像很自信。 但越是这样自信,他就越担心。 有那么一恍惚间,冯天明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掉进了李沐尘和连启容联合做的局里。 不过已经到了这时候,冯天明不可能不赌。 如果不赌,沈家会按规矩要他们抓阄,他依然可能失去一切。 而且,他的江湖信誉会受到严重的伤害。 冯天明决定,选择再相信李沐尘一次。 上一次打王宗生,李沐尘放了他鸽子,但最后用从查家拿来的五亿股份弥补了他的损失。 这一次,看他会怎么做? 假如最后发现,真的是李沐尘和连启容一起做局,冯天明下定决心,不惜一切代价,哪怕万劫不复,也要把他们全都拉下地狱。 “我当然不会反悔。”冯天明看着李沐尘说,“李公子说的话,就是我说的话。” “好!冯二爷果然还是冯二爷,爽快!”连启容哈哈笑着,“那么,沈爷,让他们开始吧?” 沈秉元点点头,说:“二位,请上天台。” “不用,一招而已,就在这里吧。” 李沐尘说着,缓缓站起来。 他没有跳,更没有像黎振东那样使用漂亮的身法,而是沿着会议圆桌外绕了一圈,从沈秉元所在的主席台边的空隙走进了圆桌中央。 座位上的人都纷纷摇头。 还没开始打,高下就已经立判了。 沈明春不禁冷笑,想起林家传言,说李沐尘大杀四方,如何威风之类的话,现在尤觉可笑。可偏偏这种鬼话,连他夫人林秋凤都愿意相信。林家的人,真是一个比一个笨,也难怪要家道中落了。 焦十娘对旁边的老者悄声说:“廖叔,你觉得他能赢吗?” 廖叔摇了摇头,说:“黎振东的铁布衫已至化境,想要一招赢他,除非宗师亲至,集毕生功力于一击,否则绝无可能!我看此子,步履轻忽,功夫一般,一会儿不被黎振东打死就不错了。” 焦十娘轻轻蹙了蹙眉头:“廖叔,你一会儿能不能帮他一把?” 廖叔看了她一眼:“他要不加条件,或许还能帮他,但他自己说了一招赢,我也帮不了。最多危难之时,保他不死吧。” 除了他们之外,其他人也都在窃窃私语。 这些人的话,一字不落,全都传到李沐尘耳朵里。 他不觉看了焦十娘一眼,不明白这个女人为什么要帮自己。 正好焦十娘也在看他,四目相对,焦十娘嫣然一笑。 李沐尘有些恍惚,仿佛在哪里见过这女人,但怎么也想不起来。 他转过脸,和黎振东面对面站着,双方隔着两米左右的距离。 黎振东轻笑道:“小子,你会为你的狂妄付出代价的。” 李沐尘毫不生气,只是问道:“咱们比武,有什么限制吗?” 黎振东说:“生死较量,没有限制,你有什么绝招,尽管使出来就是。” “可以用兵器吗?” 李沐尘问。 “想用兵刃破他的铁布衫?”沈明春哂笑道,“要不要给你一把枪?” 周围响起一阵轻蔑的笑声。 沈秉元也笑了,轻轻咳嗽了一声,提醒道:“可以使用冷兵器,但不能用毒,也不能用热武器。” 李沐尘点头道:“明白了。” 黎振东说:“小子,明着告诉你,我练的是金钟罩铁布衫,一身皮肉就是我的武器,你用什么家伙,亮出来吧!” “我就用这个。”李沐尘一抬手,手里多了一根细细的金针。 这下倒是出人意料。 铁布衫可不是一层衣服,练到极致,一身皮肉比钢铁还坚硬。 而且横练功夫,不仅是物理上的坚硬,更有一层真气护体,充斥在皮肤肌肉和骨骼间。 一根针,破铁布衫? 这是闻所未闻的事。 何况这根针还是根软塌塌的金针。 唯有徐通身边的儒士以及焦十娘身边姓廖的老者,微微眯起了眼睛。 黎振东脸上掠过一丝愠怒,他觉得李沐尘拿出一根针来,是在表达蔑视。 “小子,你别过分了,原本打算点到为止,既然你自己找死,就别怪我下手不留情面!” 说罢双臂一摆,身上衣衫无风自鼓,一股真气自他体内澎湃而出,哗啦一声,他的外衣就裂成了碎片,向四外飞散。 一股气流扑向四周,圆桌会议上的人顿感压抑,练过武的还好,没练过的连气都有点喘不过来。 “果然是好功夫!” 黎振东这一招,把众人看得惊服不已。 再看李沐尘,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跟个木头似的。 这场比武,结果如何,在众人心里已经有了底。 冯天明也是目瞪口呆。 他第一次见到一个武者如此强大的气场。 这气场比当初他请到禾城的洪天成可强太多了。 他不禁再次看向李沐尘,眼里露出担忧的目光。 沈秉元说:“两位都准备好了的话,等下我喊开始,就可以开始了。”他停顿了一下,看着李沐尘提醒道,“李公子,你只有一招的机会。” 李沐尘点点头,表示明白了。 沈秉元便说:“好,我宣布,比武开始。” 黎振东一拍胸脯,手掌撞击胸部肌肉,竟发出金铁交鸣之声。 “小子,来吧。” 他以一派宗师之尊,故意让一招,让李沐尘先上,以显示他的气度。 李沐尘也不客气,欺身而上。 轻飘飘拍出一掌。 那根五行针就夹在食指和中指之间。 他的掌力轻飘飘,步子也轻飘飘,一切都轻飘飘的,毫无力量。 黎振东轻蔑地看着李沐尘这一掌拍过来,动都懒得动一下。 这样的掌力,也就只能打蟑螂用,想破他的铁布衫,简直天方夜谭。 李沐尘的一掌,结结实实地拍在黎振东的胸前。 他一拍就退,身子迅速后撤,回到了原来的位置。 恍惚间,人们有一种错觉,这俩人从来没动过。 “好了。”李沐尘站在那里,洒脱地说,“我打完了。” ------------ 第150章 医圣一脉 人们都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这就是比武? 这怕不是个傻子吧? 跟这样的人一起玩了半天,显得自己也是个傻子。 冯天明叹了一口气,缓缓站起来,决定还是大方点承认失败算了,好歹还保住脸面和信誉。 而那边的连启容已经开始大笑起来。 “嘿嘿,哈哈,嚯嚯……”他笑得合不拢嘴,指着李沐尘,“这就是冯二爷请来的高手?这就是袁家悬赏一个亿的高手?早知道不用黎掌门出手,找个幼儿园的小朋友就行了。二爷,你说是不是?哈哈哈哈……” 沈明春看到李沐尘出丑,心里无比地舒畅。 “呵呵,果然是扫把星,害了林家不说,现在又来害冯二爷,真是和谁走的近谁就倒霉!”他轻笑道。 焦十娘皱着眉头,目光里充满不解,还有那么一丝失望。 她看向旁边的老者,老者轻轻摇头。 她便轻轻叹了一口气,别过头去,不再看李沐尘。 几乎所有人都觉得李沐尘已经败了。 一招,已经完成。 可是这一招,哪里对黎振东造成了什么伤害?连挠痒都算不上啊! 唯一对此表示怀疑的,却是周利军。 周利军是亲眼见过李沐尘施展法术的。 那手握光明的场景,至今刻印在他的脑海里。 也只有刚才青玄道长一道符,召唤天雷的震撼,才能勉强超过。 他相信今天李沐尘会很惨,但不会是因为这个铁布衫,而是青玄道长。 可他也看不明白,李沐尘这么轻飘飘的一掌是什么意思? 冯天明朝沈秉元拱了拱手,说:“沈爷,今天让大家见笑了。” 沈秉元说:“冯二爷,大概是这位李公子想和大家开个玩笑,要不这样吧,刚才事,大家就都当个笑话。二爷就按之前约定的谈判条件,把股份卖给连总吧。” 连启容立刻跳起来:“这怎么行?沈爷这里向来都是说一不二的,只要定下来的事,还没听说有人反悔过,怎么沈爷,这个规矩是要破了吗?” 沈秉元的脸色有点难看。原本他是想做个中间人,调节一下,大家都不用撕破脸。 但连启容这么说,也没错。 规矩不能坏,一旦规矩坏了,以后这个三省聚会就搞不起来了,沈家的信誉也会受损。 他看向冯天明。 冯天明说:“放心吧沈爷,我不会让你为难。我冯天明别的没有,信誉两个字还是有的。既然是说好的事,我自然会认账。就按刚才李公子说的条件,等一会儿我们就签合同。” “这还差不多!”连启容冷哼一声。 沈秉元点点头,就要宣布结果。 当然,在宣布之前,得先问一下两位比武的当事人。 虽然大家的眼睛是雪亮的,看得清清楚楚,按照一招之约,李沐尘肯定是败了。 但沈秉元还是问道:“李公子,一招已过,胜负已分,如果你没异议的话,我们就按约定执行了。” 李沐尘说:“有没有异议,你应该问输的那一个,而不是问我。” “什么?” 沈秉元不解地看着李沐尘。 不光是他,所有人都充满了疑惑。 输的那个人? 难道是黎振东输了? 但不可能啊。 人家好好地在那里站着。 除非大家的眼睛都瞎了。 沈秉元微微有一些愠怒,问道:“李公子,你说谁输了?” “当然是他。”李沐尘一指黎振东。 连启容失笑道:“小子,你是真傻呀,还是把我们当傻子戏弄呢?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这里来的都是什么人,信不信你今天走不出这栋楼?黎掌门,他说你输了,你要是不教训教训他,我都看不下去!” 黎振东仰天大笑:“哈哈哈,我输了?我怎么可能输!哈哈哈……” 突然,黎振东的笑声戛然而止,噗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然后仰面栽倒。 这一下,把众人都看呆了。 连启容更是大惊失色。 圆桌上飞起两道人影,几乎同时到了黎振东身边。 正是徐通带来的儒士和焦十娘带来的廖姓老者。 二人蹲下来,各自把住黎振东的一只手的脉门。 然后又同时看向黎振东的胸前。 黎振东此时双眼上翻,仿佛死鱼般露出眼白,口中溢出鲜血,鼻息微弱。 儒士在黎振东的身上连点了几处穴位。 而廖叔伸手一抹,从黎振东胸前的膻中穴上取出一根金针,正是刚才李沐尘拿出来,说要当作武器的那一根。 “金针破穴!” 二人同时一惊,看向李沐尘。 “你是医圣一脉?” 听到医圣一脉,在座的人都是吃惊不已。 沈明春立刻想起了李沐尘给林家老爷子治病的事,那时候林老爷子已经病入膏肓,连钱塘和申州请来的专家团队都说没救了,李沐尘只是扎了一通针,就把人治好了,最后两位专家还拜他为师。 沈明春是听林秋凤说的,林秋凤又是听严慧敏说的。沈明春一直以为是讹传,是严慧敏为了给穷女婿找个合理的身份编出来的瞎话。 难道这是真的? 焦十娘的眼里放出了光,紧紧盯着李沐尘,仿佛看见了什么宝贝。 冯天明也是呆若木鸡。 内心里涌起一阵狂喜,又伴随着一丝对李沐尘不信任的愧疚。 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这一下,人们比刚才更能看清胜负的结果的,只是输赢已经调了过来。 沈秉元抚平内心的震撼,宣布道:“这一局,冯二爷赢了。” “不可能!”连启容狂叫着,“这不可能!他凭什么赢?就这一根针,就能破铁布衫?我不相信!他一定是用了什么邪术,要么就是下毒了,对,下毒!肯定下毒了!” 沈秉元也有些疑惑,便看向李沐尘,说道: “李公子,我刚才说过规则,是不准用毒的。我现在要拿你的针去化验,如果验出来有毒的话……” 李沐尘坦然道:“要化验请便,不过其实不用那么麻烦,你们问问黎掌门本人,就知道有没有毒了。” “哦?” 沈秉元看向黎振东。 此时的黎振东已经幽幽醒转,被人扶起来,坐在地上呼哧呼哧喘气。 他对连启容黯然道:“连总,对不住了,我输了。这位李公子,没有用毒。” 又看向李沐尘,一抱拳,“李公子,一根金针破了我的金钟罩,黎某佩服!” 李沐尘见他坦荡,倒也抱拳道:“黎掌门客气了。其实是取巧而已。你的铁布衫已经练到极致,外家功夫要入化劲有一道坎,这道坎没破,你的中丹田和下丹田就无法贯通。一身横练,全靠一口真气支撑,你不发功还好,一发功,我的针刺入你膻中穴,以泄法泄你的真气。起初你不察觉,但你刚才一笑,就岔了气,受了内伤。” 黎振东恍然:“原来如此。” 李沐尘说:“我有个朋友练朱砂掌的,情况跟你差不多,最近我教了他一套导引法,已经突破在即。有机会,你们可以交流交流。” “朱砂掌?”黎振东惊道,“朱砂掌能练到这个境界的,天下没几个。你的朋友,莫非是有笑面佛王铁手?” 李沐尘笑道:“正是。” ------------ 第151章 昆仑草 黎振东认输,连启容尽管不服气,但这里是沈家的地盘,又有这么多大佬盯着,他也不敢不认账。 在沈秉元的主持监督之下,连启容和冯天明签订了股权转让协议,连启容把影视城的股份无偿转让给冯天明。 签字的时候,连启容眼神闪过一丝阴毒,把笔一抛,丢下一句话:“冯二爷,胃口太大了不好,小心撑坏了肚子,再吐出来!” 经此,人们对李沐尘算是刮目相看。 沈明春的脸色十分难看。 原本以为李沐尘会遭到一番羞辱,没想到真用一招就打败了黎振东。 虽然用金针破穴,有取巧之嫌,但那也算真本事。 焦十娘从廖姓老者手中拿了那根金针,款款走到李沐尘面前,亲自把针还给李沐尘。 李沐尘接过金针,说了声:“谢谢。” 焦十娘什么也没说,只是嫣然一笑,便回了自己的座位。 李沐尘总觉得她的笑容里藏着许多意味。 这件事情算是告一段落,接下来就是宣城焦十娘和徽州黄定邦之间的纷争。 他们的矛盾主要是在几条古商路的开发权及其附近的一些矿产资源争夺。 这种利益纷争原本是很好解决的,一般都是搁置争议,共同开发,共同获利。 在沈秉元的协调下,大部分问题都得到了解决,但最后的矛盾集中在其中的一座矿上。 这座矿在徽州境内,但地下矿脉延伸到了宣城。 黄定邦想要把整片矿脉所在的山都拿下来,问题是,那上面正好是焦家的祖坟所在地,所以焦家一口回绝,毫无商量的余地。 黄定邦提出,要按江湖规矩办,比武或者赌斗。 他对身边的青玄道长十分自信。 但这件事十分特殊,不是一般的经济和地盘纷争,而是牵扯到了人家的祖坟。 “黄总,这件事恐怕不宜赌斗。”沈秉元说,“无论如何,逼人迁坟,总不合江湖道义。” 黄定邦不满道:“沈爷,我是看你沈爷的信誉,向来公平,才想着到这里来解决问题。但你要这么说,是不是有点偏心了?别人的事,都可以赌斗,为什么到了焦家,就不合江湖道义了?我也没说非要焦家迁坟,那是块风水宝地,谁都知道。我只开采地下的矿,地上的坟还是可以留着嘛。焦家人要上坟,我也不会拦着。” 焦十娘冷笑道:“黄爷说什么笑话呢,你把地下挖空了,那还叫风水宝地吗?” 黄定邦嘿嘿笑道:“我可以在地下给你们祖宗建个地宫,到时候你们多放点宝贝进来,那可就是帝王墓一样了啊。” 焦十娘脸色一变,说:“黄定邦,反正说什么,我家祖坟的地是不可能给你的。” 黄定邦冷哼一声:“那我也说一句,这片地,我志在必得,你们不让也不行。” 两边的火药味越来越浓,人们同时看向沈秉元,想看他怎么处理。 沈秉元沉吟片刻,说:“黄总,说句公道话,一个家族的兴荣繁盛,全靠祖宗荫庇,我华夏自古讲究孝道,逼人迁坟,非仁义之举。一条普通的矿脉而已,又不是黄金稀土,总可以商量一个价格。我提一个建议,让焦家赔一笔钱给你。” 又转向焦十娘,“焦总,人家黄总毕竟已经投资了几年的矿,肯定有损失,你们做出一点赔偿,也不算过分吧。” 焦十娘说:“我同意,我们可以请第三方评估一下这矿脉的价值和每年能产生的利润,我按未来十年的利润总额补偿。” “呸!”黄定邦啐了一口唾沫,“评估?你怎么评估?谁能评估得准?我说这矿值一百亿,你给不给钱?” 焦十娘一皱眉,这已经不是谈判了,这是敲诈。 “黄总,你这样说就很没诚意了。”沈秉元沉了脸。 “好,要诚意是吧,那也可以,我拿东西换。”黄定邦看着焦十娘,“我知道你爹焦老爷子病了,需要一株昆仑草才能救命。” 焦十娘脸色变了变:“你什么意思,难道你有?” “不错,我刚好有。” 黄定邦微微一笑,他边上的道士模样的人拿出一个小木盒子,放在桌上。 李沐尘听到昆仑草的时候,吃了一惊。 因为他知道昆仑草是什么东西,这种草生长在昆仑绝巅,有着十分神奇的功效。 他在天都峰的时候,时常游玩昆仑各大山峰,因此常能看到。 昆仑各个门派或散修,经常会采集昆仑草用来炼丹配药。 但昆仑草药性极寒,没有特殊药物配伍,根本不能成药。 从没听说过人间经方当中,有用到昆仑草的。 更没听说过,哪种病是要靠昆仑草来救命的。 李沐尘紧紧盯着那道人的木盒。 道人把盒子打开,露出一株淡青色的植株,一股清气飘散开来,顿时满室芬芳,所有人都感到一阵心旷神怡。 “这就是昆仑草?” 人们睁大了眼睛,看着这传说中神奇的小草。 “不错,这就是昆仑草。”道人说,“贫道几年前游玩昆仑山,在一处山峰上偶然采集得到。” 游玩昆仑山? 人们顿时对道人肃然起敬。 “不知道长怎么称呼?”沈秉元问道。 “贫道法号青玄。” 道人一挥拂尘,形容间自有一股仙气。 李沐尘不禁愣了一下。 青玄? 他倒是听师长说起过,武当有一位青玄道长,很多年前就突破先天,上了天都峰,后来又回武当去了。 李沐尘再次看向这个青玄道长。 这道人身上有轻微的法力波动,但不明显,显然是修为不深。 当然,如果真是武当青玄,修为比李沐尘高很多,他看不出来很正常。 可这人眉眼间那股阴邪气是怎么回事? 这明明是修习了某些阴邪术法留下来的印迹,这是做不得假的,真正的青玄道长怎么会有这样的气息? 就算他年轻时走过歪路,他已突破先天,根本不会留下早年的修行痕迹。 焦十娘似乎有些焦急,问道:“青玄道长,敢问这昆仑草卖吗?家父病重,急需这草救命,您开个价,或者什么条件尽管提,只要我能办到。” 黄定邦说:“焦大娘子,这东西现在是我的,你该问我才对。” 焦十娘脸色微变,强陪出一张笑脸:“黄总,那么就算我求你了,把昆仑草让给我,你开个价。” 黄定邦哈哈大笑:“卖是不可能卖的,焦大娘子是宣城一枝花,惹多少男人垂涎,我黄定邦当年也是众多追求者之一,可惜啊,焦大娘子看不上我。” 他说着看向焦十娘,眼神轻薄。 “虽然现在年纪大了,但风韵犹存,比以前更有味道,我还是那么喜欢!” 他说得这么露骨,在座的人都听出来他的意思了。 很多人皱起了眉头。 这些江湖大佬,江湖道义常常挂在嘴边,自是很不忿这种乘人之危的做法。 焦十娘低头沉思。 他旁边的老者沉声道:“十娘……” 焦十娘摆手阻止,然后咬了咬嘴唇说:“黄总,只要你肯把昆仑草让给我,你想让我怎么样都行。” “真的怎么样都行吗?”黄定邦笑得更加肆意,“焦十娘,你是不是太高看自己了?真以为你还是二十年前的你?人老珠黄啦!你就是倒贴,我也不稀得和你上床,哈哈哈哈!” “你……”焦十娘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他旁边的老者腾一下站起来。 “廖叔!”焦十娘一把拉住他,然后对黄定邦说,“黄总,你说,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肯把昆仑草给我?” 黄定邦邪笑着说:“很简单,把你们家祖坟的那块地让给我,我就把昆仑草给你。另外,我吃点亏,陪你一个晚上。” ------------ 第152章 我就是看不惯你 “黄定邦,你不要太过分了!”焦十娘说。 “你可以不同意啊,我又没逼你。”黄定邦双手一摊,“今天在沈爷的地盘,大家都是讲道理的。我黄某人最讲道理了。反正,要祖坟,还是要你爹的命,你自己选。” 的确,这件事来说,黄定邦虽然做得很不地道,在座的,如沈秉元、徐通、冯天明等人都看不起他。 但人家说的话没问题,他并没有强人所难,而是让焦十娘自己选。 所以沈秉元虽然是此间的主持人,也不能说什么。 “十娘,这事你不能答应。”廖姓老者说。 “可是我爹的病……” “十娘,就算你舍了自己,救了老爷的命,可老爷若是知道祖坟没了,你又被姓黄的混蛋欺负,他也会被活活气死的。” 焦十娘面现犹豫之色。 黄定邦朝青玄道长看了一眼。 青玄道长立刻会意,抬手把放昆仑草的盒子盖上。 “既然你们不想要,那就算了。” “等一下……”焦十娘伸出手,想要阻止,可又犹豫着把手缩了回来。 黄定邦有几分得意地看着她说:“十娘,何必呢,坟是可以迁的,你爹的命却只有一条,没地方迁的,人要是死了,就再也没有了。” 焦十娘胸脯剧烈地起伏着,沉重的呼吸可以看出她内心的煎熬。 过了好半天,她说:“好,我答应你。” 黄定邦笑道:“早就该如此了。” “十娘……”廖姓老者还想再劝。 焦十娘面现决绝之色,朝她摇了摇头,说:“廖叔,我意已决,你不要再劝了。只希望这件事,不要让我父亲知道。至于迁坟的事,还要有劳廖叔帮忙选个好地方,不要让焦家的列祖列宗在地下不安。” 廖姓老者悚然动容,面现悲戚之色,长叹了一口气。 黄定邦对沈秉元说:“沈爷,准备合同吧。” 沈秉元也很无奈,这件事发生在这里,传出去不好听,但两家人都同意,他也没什么好说的。 正要让人去拟合同,忽听有人说道: “慢着!” 说话的人,正是李沐尘。 人们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 “李公子,你有什么话要说?”沈秉元问道。 “救人,不一定要用昆仑草吧。” 李沐尘说。 焦十娘一愣,而廖姓老者脸上顿时露出喜色。 “十娘,我怎么把这个给忘了!这位李公子,是医圣一脉,我们请李公子回去,一定能治好老爷的病!” 焦十娘也是又惊又喜:“真的吗?” 黄定邦大怒道:“姓李的,这是我们两家的事,你是冯二爷带来的,跟你有什么关系?” 李沐尘说:“跟我是没什么关系,我就是纯粹看不惯你。” 他这话说得直白,却博得了许多人的好感。 江东猛虎徐通击节而赞:“好小子,说出了我的心里话,咱们可以交个朋友!” 黄定邦冷笑道:“看不惯又如何,你连人家是什么病都不知道,就有把握能治好?” “我的确没把握治好她父亲的病。”李沐尘说。 焦十娘一听这话,便又担心起来。 黄定邦哈哈笑道:“焦十娘你听听,你听听,这小子就是吹牛,想到你家去讹点钱而已。要救你爹的命,还得靠我的昆仑草。不过我告诉你,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你今天要是不同意,大可以让这姓李的小子去你家治病。但你可别再来求我,过了今天,我这昆仑草就是拿去喂猪,也不会再给你!” 焦十娘看向李沐尘,眼中流露出复杂的神色,有希望,有担忧。 看得出来,她是多么想相信李沐尘。 可是,牵扯到自己父亲的生命,一个女人,又是多么的无助。 李沐尘缓缓站起来,走到黄定邦和青玄道长面前。 “我是没把握治好人家的病,因为病,总要看过才能开方子。可你们又是怎么知道,人家的病只有昆仑草能治呢?而怎么又那么巧,你手上就有昆仑草呢?” 他这一句话,似乎点醒了梦中人。 焦十娘和廖姓老者对视了一眼,心中惊疑不定。 黄定邦冷笑道:“昆仑草是青玄道长的,道长是世外高人,岂是尔等凡人所能揣测!” 李沐尘看了一眼青玄,道: “世外高人是吧,可惜你的昆仑草是假的!” 说罢,突然把桌上的盒子掀翻在地。 盒子在地上滚了几下,昆仑草从盒子里掉出来。 一片清光炫目闪过,满室都是芳香。 然而这芳香浓郁得有点不正常。 就算不懂医术,不懂草木药性的,也都闻出来了,这香味不是从地上那株草上发出来的,而是事先藏在盒子里的香粉一类的东西。 李沐尘没打翻盒子前,香味缓缓散发,很像是自然草木芳香。 一旦打翻,这香味快速扩散,而地上的草,连光泽都没有了,就是凡草一根。 青玄道长恼羞成怒,道:“小子,你竟敢毁我仙草!” 说话间,一张符纸已经捏在他的指间。 ------------ 第153章 这个老骗子 看见那张符的时候,李沐尘就有种熟悉的感觉。 不是符上的咒文,而是符纸和丹砂的气息。 这符的材料,和他从天星观里讨来的是一样的,也和梧桐居井口封印胡云天的符材料一致。 青玄手里捏着符,却并不对李沐尘发动攻击,只是站在那里,目光时不时瞟向窗外,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周利军刚才见识过了青玄引动天雷,用的就是这种符。 当然,他也见识过李沐尘的厉害。 只是相比而言,震泽湖上那一道天雷更让人震撼。 他相信,只要青玄道长使用雷符,就能给李沐尘致命一击。 “道长,快用符扔他!”周利军忍不住挥动了一下断手,刚刚愈合的筋肉间隐约的疼痛让他恨得直咬牙根。 “无量天尊!”青玄一挥拂尘,“上天有好生之德,我这道符下去,他就要神形俱灭的。” “道长,他毁了你的仙草,这是他自找的。”黄定邦又恨又恼。 “是啊,道长,快灭了他,这小子邪门得很,别让他抢了先手。”周利军见青玄不动手,不禁有些担心。 李沐尘朝周利军看了一眼,周利军浑身一颤,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青玄道长,对这种人不必仁慈,别耽误了我们的大事!”黄定邦提醒道。 青玄微微点头,但还是没有发动攻击。 他微不可察地看了一眼窗外,又看着李沐尘说:“小子,你可知道我手里的是什么符?” 李沐尘还真不知道,画符的手法各家有各家的门道,各家也有各家的名字,鬼知道别人手里是什么符。 见他发愣,青玄以为他不懂符咒,略显得意地说:“这是我龙虎山特制的五雷符。想我龙虎山,以五雷正法闻名于世。一旦发动这五雷符,引动天雷,任你金刚之躯,也定形神俱灭!” “五雷符?” 李沐尘疑惑地看着青玄手里的符。 他当然知道五雷符,正一天师擅长的也的确是五雷正法。 但这符上毫无雷电之气,怎能引动天雷? 只是这青玄言之凿凿,看他那做派,颇具仙风道骨,其他人自然信以为真。 “青玄道长,你还和他废什么话,拿雷轰他!”黄定邦说。 青玄又看了一眼窗外,慢悠悠地举起手,忽然,手腕一抖,手里的符就烧了起来,化作一点流星飞出,消失在空气中。 与此同时,窗外忽然闪过刺目的亮光,一道闪电从不远处的云层中蜿蜒而出,落在湖面上。 伴随着喀喇一声巨响,人们的心头无比震撼。 这就是五雷符的威力吗? 室内鸦雀无声。 再没有人怀疑青玄道长的话,他不对李沐尘动手,的确是出于上天有好生之德的考虑。 如果刚才那一道闪电不是劈在湖面,而是劈向这里,后果不敢想象。 “青玄道长真是厉害啊!” 已经有人开始拍马屁了。 这样的世外高人,谁不想巴结,不想请回家去。 人们都很羡慕黄定邦。 黄定邦虽然也算个人物,但他的实力在这些人里也就一般般,凭什么他能请到这样的高人? “青玄道长,我那里正好缺一个文化顾问,不知青玄道长有没有意向,要什么条件,道长只管开口。” 有人当着黄定邦的面挖墙脚了。 青玄站在那里,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黄定邦有几分得意地说:“别想了,青玄道长岂会为稻粱谋,你出多少钱都没用的。” 周利军略有几分失望,如此惊雷,竟然没有劈到李沐尘身上。 不过他的胆气也壮了不少。 有了青玄道长,他从此就不怕李沐尘了。 沈秉元也同样震惊。 他是这里的主人,自然有便宜行事的权利,他想着,该怎样把这位道长多留在菰城几天,沈家好有几位和他亲近亲近。若能得龙虎山的帮助,沈家便如虎添翼了。 像这样的心思,所有人都在想,除了宣城焦十娘。 焦十娘震惊之余,难免失望,甚至绝望。 她怎么也没想到,黄定邦身边有这样的高人。 原本以为李沐尘是医圣一脉,也许能治好父亲的病,可青玄一出手,就绝了她的念想。 即使李沐尘能治,有黄定邦和青玄在中间拦着,他也治不成。 唯有李沐尘,心里发出一声冷笑。 他可以肯定,刚才窗外那道闪电,和青玄手中的雷符,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青玄的符十分普通,符上的咒文灵力稀疏,丢出去的一刹那,能引动的天地灵气十分有限。 这种符,连驱邪去煞都困难,何况引动天雷? 那为什么还会招来一道闪电呢? 李沐尘一开始也想不明白,但回顾了青玄从站起来到后来的每一个细节,他便恍然了。 青玄刚站起来就拿了一道符出来,做出要轰李沐尘的样子,但迟迟不动手,而目光却时不时地瞟向窗外。 他是在观察窗外的雷云情况。 这个人,一定是学了观云术或者闻雷术一类的东西,能够根据云团变化,预测出何时会发生闪电。 其实这也没什么难的,就算不专门学观云术,只要有心,多观察,也能总结出一些规律。 他以龙虎山道士的身份,又先说明了自己所持的是雷符,使用的是龙虎山五雷正法。这样,大家就对他有了期待。 接着,他在适当的时机,把符丢出。这种灵符在李沐尘眼里什么都不是,但在普通人眼里还是很神奇的。 灵符一出,闪电下来,这一幕的确让人震撼。 而因为先前的铺垫和期待,没有人怀疑这道雷不是青玄招来的。 人们早已忘记了今天本就是个雷雨天。 当然,观云术预测闪电时间的准确率不会很高,所以青玄轻易不出手。 但即使符丢出去,闪电没有亮起,他也不怕。哪怕晚个十秒再打雷,也还是可以说是他招来的。因为人们早已认准了他的身份。 说白了,这就是个大骗子! 就在人们奉若神明的目光里,青玄缓缓走出来,弯腰拾起地上的“昆仑草”和盒子,手在草上轻轻一抹,那草便又放出了光泽。 “这是神草,可惜了,十分药性,被你小子毁去了三分。”青玄带着遗憾的表情说,“幸亏还有七分,救条人命还是可以的。” 黄定邦大笑道:“青玄道长威武,焦十娘,你应该感到庆幸,昆仑草还在。怎么样,你是相信青玄道长,还是相信这个姓李的?” 焦十娘惊疑不定,看向李沐尘,目光带着几分哀绝。 显然,她被青玄刚才那一手给吓到了。 李沐尘鼓励道:“你可以相信我的。” 焦十娘眼中闪过一丝光彩,但很快就黯淡了。 “李公子,多谢你的好意了。”她说,“我相信你或许有能力治我父亲的病,但我不能为此害了你。” “害我?”李沐尘突然哈哈大笑,指着青玄说,“你是说这个老骗子吗?” ------------ 第154章 唯李公子马首是瞻 李沐尘的话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刚才那一道闪电,可是千真万确,所有人都看见了的,何来骗子一说? 那雷原本是要劈在你身上的啊! 人们都觉得这小子大概是疯了,才会说出这种话了,去得罪一个能招来闪电的高人。 有人鄙夷,有人同情,也有人幸灾乐祸…… “小子,你是在找死吗?”黄定邦冷笑道,“刚才若不是青玄道长留手,你已经灰飞烟灭了!” 周利军说:“他就是在找死,青玄道长,快招雷来劈了他!” 青玄道长手里拿着盒子,脸上的神色阴晴不定。 李沐尘笑着说:“道长,我就站在这里,你快招雷来劈我啊。” 他这句话一出,人们更加确信这就是个疯子了。 徐通摇了摇头:“朋友,听我一句劝,年轻人莫要太气盛,该认亏时就要认亏。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焦十娘也劝道:“李公子,你仗义所为,十娘万分感激,但公子大可不必为了我的事而搭上性命。公子今日的言行,十娘记你一辈子。将来若有机会,定会报答。但今日,公子就请回去吧。” 李沐尘摇头道:“我不是为了你,我刚才说了,我只是单纯看不惯他们。” 黄定邦怒道:“姓李的,死到临头还嘴硬!道爷,快拿雷轰他!” 青玄道长脸色幽沉,再次拿出一道符来。 “小子,你真不怕死?” 见他动了真怒,冯天明吓坏了,上来解劝:“道长息怒,在下和禾城天星观的张道长有几分交情,他也是龙虎山天师门下,看在张道长面上,请道长高抬贵手。” 青玄道长紧绷的脸舒缓开来,哈哈一笑,说:“哦,天星观的小张啊,知道知道,既然是自己人,那就算了。我也是个惜才的人,看你刚才使用的针法,想必医术不差,就这样死了未免可惜。我不会与你计较,你现在赶紧离去吧,免得连累了旁人。” 听他说会连累旁人,其他人脸色都变得很难看。 想起刚才那道闪电,若是劈在室内,搞不好就有许多人跟着陪葬。 沈秉元沉着脸说:“李公子,他们两家的事,与你无关。你是冯二爷的人,冯二爷的事已经解决了,你们先走吧。来人,送客!” 就招呼手下,要带冯天明和李沐尘离开。 “慢着!” 李沐尘突然一声大喝。 “沈爷,我听说你这里最重规矩,我也无意破坏你的规矩。但有人假冒道士,用假草,欺骗人家一个女人,你说,这算不算坏了规矩?我又能不能管?” “假冒道士?”沈秉元惊疑道,“你有什么证据。” “不用证据。”李沐尘说,“他不是会五雷天心正法吗?就让他用雷来劈我好了,我替大家以身试法,这总不算坏规矩吧?” “你这又是何苦?”沈秉元说。 “叔,既然人家执意如此,我们又何必阻止呢,就让李公子试试青玄道长的天雷好了。” 沈明春不怀好意地说。 “哼,不知死活的东西!” 黄定邦骂了一句,对青玄迟迟不对李沐尘动手有些不满,便说:“青玄道长,人家把你当骗子了,你再不动手,就丢了龙虎山的威名了。” 青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目光闪烁不定。 这时候观云术也不管用了,再怎么观察,雷也不会劈到室内来。 总不能叫李沐尘到湖面上去等着遭雷劈吧。 姑苏徐通一挑眉毛,说:“莫非真是骗子?!” 这时候,场内许多人都开始产生了疑问。 可是他们都不敢说,毕竟刚才那一道闪电太过震撼了。 李沐尘见时机差不多了,冷笑一声,说: “武当派的前任掌门,就叫青玄,乃是受人尊敬的前辈高人,试问龙虎山天师门下,哪个敢以青玄为道号?你,分明就是个骗子!” “你……你胡说!”青玄急道,“我确是龙虎山弟子,有度牒为证。” “如果你真是龙虎山弟子,那我今天就替天师清理门户。” 李沐尘冷冷地看着青玄。 “你不是号称会五雷正法吗?你不是能招来天雷吗?今天,我就让你见识一下,什么才是真正的雷法。” 说罢,一举手。 “雷来!” 人们的耳中传来滚滚闷雷之声。 突然,虚空炸裂,一道闪电凭空出现,就握在李沐尘的手里。 满室生白,晃得人睁不开眼睛。 但所有人都不敢眨眼,哪怕被光刺瞎了,也不肯放过如此奇观。 此时的震撼,比刚才青玄以符招雷震撼了一万倍。 毕竟,刚才闪电在室外,在震泽湖上,是常见的自然景观。 而此时的闪电,就在室内,在眼前,电光亮起,久久不灭。 青玄一见这道虚空而来的闪电,吓得脸色惨白,库通一声跪倒在地上。 “上仙饶命!李公子饶命!饶了我吧!” 比青玄内心更害怕的,是周利军。 他到此时才算明白,黄定邦带来的是假道长,而李沐尘才是真仙。 关键是,他在狗场明明见识过了,偏偏不信邪。 李沐尘手握雷电,犹如高高在上的雷神,看着跪地的青玄。 他很清楚,像这种大骗子,会观云术,身揣灵符,冒着龙虎山天师弟子的名头行走,肯定不会是为了骗黄定邦那几个钱。 问题应该出在那个矿上。 黄定邦不惜得罪焦家,非要到宣城去开矿,恐怕没那么简单。 “说,你们为什么要骗焦家?” “因……因为……”青玄吞吞吐吐,“因为黄定邦想要独占那矿。” “这么说,黄定邦是主谋了?那么,就让黄定邦代你死吧!” 李沐尘手轻轻一动,闪电在空中扭曲,移到了黄定邦的头顶,滋滋作响。 黄定邦不是傻子,性命攸关,立刻跪到地上。 “臭道士胡说八道!分明是他怂恿我的,说焦家祖坟地下藏着有一条阴龙,浑身是宝,而且还能炼丹,吃了长生不老。我才以开矿的名义,想把焦家那坟地买下来。焦家不同意,老东西又给我出了主意用昆仑草去骗。他先假扮成游方郎中,说只有昆仑草才能治焦家老头的病,才有了今天这个局。都是这老东西出的主意。李公子,你相信我,我轻信了骗子,我也是受害者!” 李沐尘冷笑道:“你两个蛇鼠一窝,要争辩,就到阴曹地府去辨明是非吧。” 说罢,手轻轻一握。 咔嚓一声响雷。 闪电分作两截,如银蛇般缠住了二人。 一片分外明亮的闪光之后,闪电消失。 人们的眼睛从极度明亮中陷入了黑暗,过了好半天才恢复过来。 再看室内,一切如常,似乎并无异样。 唯独不同的,就是黄定邦和青玄道长不见了。 人们惊魂未定。 这一幕实在太过骇人,已经不是震惊二字所能形容了。 手握雷霆,这是什么样的人啊! 一阵沉寂过后,徐通第一个站起来,大声道: “李公子惊才绝艳,法力无边,并且今日所行仗义,令徐某无比佩服。从今天起,我姑苏徐通,奉李公子为尊,唯李公子马首是瞻,刀山火海,鞍前马后,但凭李公子一言!” ------------ 第155章 盟主 徐通的一句话,犹如惊醒梦中人。 所有人都反应过来。 刚才他们都想巴结青玄,想请青玄做座上宾。 此时发现,青玄是骗子,而李沐尘才是真正的高人。 手握雷霆,杀人于无形。 这样的人,你有钱有权,有什么都没用,在那一道闪电面前,一切都是渣渣。 想请为座上宾?当然想! 可比较一下,做人家的门下狗,比请人家做座上宾,似乎要更容易一些。 于是乎,一片高呼之声: “……奉李公子为尊,唯李公子马首是瞻,刀山火海,鞍前马后……” 这是徐通珠玉在前,其他人也说不出更有水平的话来了,要么说得更肉麻,要么就只能学。 有人不禁对冯天明羡慕嫉妒恨起来,凭什么,冯家二爷就傍上了这么一棵大树,看起来关系可够好的。 他们哪知道,冯天明此时的心情,比他们更加起伏跌宕,更加热血澎湃。 在此之前,他认为李沐尘是个高手,但顶多也就是和王宗生五五开的。 另外,李沐尘还会看病,会赌石。所以比一般的武夫更值得尊敬,也值得他拉拢。 现在他终于明白,当初李沐尘为什么敢夸海口说必胜王宗生,让他按照百分百的赢面来开盘口。 青玄就算是真的,也只是用符引雷,已经足够吓人,可李沐尘那是什么,虚空生雷啊! 随手这么一抓,就是一条碗口粗的闪电。 原本是想拉拢人家,做人家的靠山,到头来发现,人家才是靠山啊! 冯天明内心无比庆幸,自己和这样一个人竟然不知不觉间有了不错的交情。 但他也并不挟旧情以自傲,还是郑重地说了句:“我冯天明代表冯家,愿以李公子为尊,从今往后,为公子马首是瞻,刀山火海,鞍前马后,在所不辞!” 他相信,如果他大哥冯元生在这里,一样会这么说。 焦十娘走过来,盈盈一拜,也说:“我焦十娘愿以李公子为尊,但凭差遣,绝无二话!” 她抬起头看着李沐尘,眼神中有感激,有欣慰。 所有人都说了,到最后,就剩下了周利军。 周利军这次是真害怕了。 比在蔡伟民的狗场还要害怕。 黄定邦没了,就那样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那可是跺跺脚,徽州大地都要颤三颤的一方豪强啊! 刚才还威风凛凛,能呼风唤雨、招雷引电的青玄道长也没了。 噗通! 周利军跪下了。 咚咚咚地在地上磕头。 除了跪在地上磕头求饶,他想不出任何别的办法。 “李公子饶命!李公子我错了!……” 其他人都不明所以,不明白周利军为什么怕成这样。 难道就因为他和黄定邦关系好,刚才帮助黄定邦说话,李沐尘就会杀他。 大家都觉得不至于。 可看周利军这样子,似乎真的马上就要死了。 沈明春被这景象吓出了一身冷汗。 他和李沐尘早有过节,刚才又明里暗里地针对过李沐尘,如果连周利军都要死,那他不是更该死? 想到这里,沈明春腿一软,差点也跪下了。 好在是坐在椅子里,身子才勉强支撑住。 李沐尘冷冷地看着周利军说:“我不会杀你的。” 周利军如逢大赦,连连磕头:“谢谢李公子,谢谢李公子!” 李沐尘说:“我会把你带回去,交给菜头。” 听到这里,周利军身子一软,瘫倒在地上。 李沐尘不再理他,走回了自己的座位。 他量周利军也不敢逃跑,何况如今这里的大佬一个个都成了唯李公子马首是瞻的小弟,生怕这马屁没拍上落后了一步,都紧紧地盯着周利军。他就是变成蚊子,也逃不过这些人的眼睛。 沈秉元作为这里的主人,此时也郑重其事地走出来,说道:“沈某谨代表菰城沈家,奉李公子为尊,今后李公子若有差遣,随时传话,沈某一定尽心竭力。” 说罢转头对着沈明春沉声道,“明春,还不滚过来,给李公子赔礼!” 沈明春刚缓过一口气,以为没事了,听沈秉元这一说,顿感不妙,身子一软,连站都站不起来。 “还不快点!” 沈秉元是真有火。 这个侄子,作为林家的女婿,近水楼台,是最容易和李沐尘接近的。 结果放着这么一尊神不伺候,还和林家断绝了关系,跑回菰城来,到处说李沐尘是扫把星。 这简直是在找死。 黄定邦在徽州也算个响当当的人物,一道闪电,人就没了。 李沐尘要是因为沈明春而迁怒沈家,整个沈家又有谁能挡得住?搞不好沈家就有灭族之灾! 沈明春战战兢兢,从椅子里站起来,颤颤巍巍地走到沈秉元身边。 “跪下!”沈秉元怒喝一声。 沈明春就噗通一声跪地上了。 “李公子,我这侄儿不懂事,您大人大量,千万别和他计较。我一定按族规,好好的惩罚他。” 李沐尘说:“他不是已经宣布和林家断绝往来了吗?我和他本来就没什么瓜葛,现在就更没关系了。” “李公子,我错了!”沈明春跪在地上说,“我之前说的话都是放屁!” 沈秉元也在旁边说:“李公子,明春已经知错了,要不,就让他回林家吧?” 李沐尘说:“他回不回林家不用问我,应该去问他自己的太太,看看人家肯不肯让他回去。” 沈秉元在沈明春屁股上狠狠踢了一脚:“还不快滚!去给秋凤道歉,要是这次林家人不原谅你,我就从沈家族谱里把你名字消了!” “是是是,我马上就去!” 沈明春连滚带爬地出去了。 沈秉元松了一口气,心说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总算走了。又看了眼李沐尘的脸色,见他并没有不愉之色,才放下心来。 “诸位,”沈秉元见时机成熟,就提议道,“既然大家都愿奉李公子为尊,不如我们就成立一个联盟,以李公子为盟主,今后互相帮扶,共同进退,大家以为如何?” ------------ 第156章 雷神之斧 沈秉元的私心,在座的人又怎会看不出来? 他本就是这里的主人,是这次会议的召集人和主持人,李沐尘当了盟主,那副盟主或者秘书长肯定是他,今后沈家也就可以借着联盟之名,更好地扩张势力,控制其它家族。 但这时候,谁也不会反对。因为一旦成立联盟,这里的人都是受益者。 刚才什么奉李公子为尊之类的话都是口头说说,过了今天,人家走了,你想上门巴结,人家也未必接受。 而李沐尘当了盟主,大家都组成了一个团体,盟友有事,盟主肯定不能不管。 有这样一个强力的盟主,还有什么事好怕的? 所以人们便一致同意。 大家都看向李沐尘。 李沐尘微微一皱眉。 他没那么多弯弯绕的江湖心机,只是直觉告诉他,这个盟主不是什么好差事。 而且他也不屑做什么盟主。 “盟主就算了。”李沐尘说道,“你们要结什么盟,拉什么帮,是你们的事,不要拉上我。另外,今天的事,不要到处乱说。今后你们也不可打着我的旗号在外面胡作非为。” 他这么一说,众人都不免有点失望。 尤其是沈秉元。 但也没人敢站出来反对。 沈秉元干笑一声,说:“李公子绝世高人,朗月清风,自不与我等泥瓦同污。公子不愿做盟主,那就不做,但在我等心中,公子虽无盟主之名,更胜盟主之威。今后公子但有驱使,我等皆愿奉从。大家说,是不是?” 李沐尘微微一笑,也由得他们去。 沈秉元朝手下示意,拿过来一个盒子。 “李公子,今年震泽湖清淤,从湖底挖上来一件东西,原本要在今天会上拍卖,给大家助助兴。既然以奉公子为尊,那这件东西,就送给公子,拿去玩玩,算是我们大家的一点心意。” 姑苏徐通不禁冷笑,这个沈秉元,拍马屁水平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明明是自己给李公子送礼,还要借着大家的名号。李公子不收,就是驳了大家的面子。若收了,终究是他沈秉元送的。 但他也没办法,只能默默盘算,自己姑苏家里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可以送给李公子。 沈秉元打开盒子。 里面是一块条形石头,一头大,像是斧钺,或是锤子,形制古拙,看着像古玉,上面有斑驳土沁。透过土沁,可见其温润的质地。 李沐尘一见,不禁眼前一亮。 他对古玉器并没什么研究,就像他不懂赌石,但他能以神识感应物质的内在纹理和气质。 这东西,外表平平无奇,尺寸也不大,也就刚好一握,如果说是一把斧头的话,顶多算迷你小斧头。 但神识探入,里面却深邃无比,就好像一个黑洞。 而其幽幽深处,却隐含着强大的惊雷之气。 雷气之强,甚至让李沐尘神识受到了震动。 李沐尘马上意识到,这东西如果不是天外陨石落入地球之时经过了九天惊雷洗练,那就是前辈高人使用过的法器。 这时候,大家都凑过来看。 沈秉元对徐通身边的儒者说:“骆先生是此道中的高手,不妨鉴赏一下,此为何物?” 骆东福便上前一步,朝李沐尘和沈秉元一拱手:“那我就先上上手。” 他先是轻轻抚摸了一下盒子里的东西,然后从盒子里把东西拿出,仔细观看。 看了一会儿,他握住斧柄,闭上了眼睛,仿佛在感受着什么。 只见他的脸色不停变换,一忽儿疑惑,一忽儿震惊,一忽儿兴奋。 片刻,他霍然睁眼,说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应该就是传说中的雷斧。” “雷斧?” 众人茫然不知,唯有李沐尘心头一惊。 “雷斧,也叫雷公斧,是传说中雷公用来制造雷电的工具。”骆东福把东西轻轻放回盒子里,解释道,“在西方神话里,雷公斧被叫做雷神之锤。在上古时期,斧和锤的形制十分接近。震泽湖的由来,相信大家都知道。传说这里就是当年雷神的居所,天下雷气始发于此。这把玉斧,从玉质和形制上来看,属于上古时代,今又从震泽湖清淤中发现,符合雷公斧的神话传说。你们再来看……” 他指着玉斧上面的铭文,“这是上古文字鸟虫文的‘雷’字。” 有把玉斧翻了一面,“这是震卦的卦符。一面为雷,一面为震,这不是雷公斧,是什么呢?” “可雷公电母,这不都是神话吗?”有人说道。 骆东福点头道:“有些事,未必是假的,时间久远了,就成了神话。一般这种形制的东西,在古代都是作为祭祀用的器具,而雷神,或许就是一位祭司。” 沈秉元面露喜色,大声道:“大家刚才也见识到了李公子手握雷霆之威,神话传说又有什么不可信的?震泽湖年年清淤,从来没挖出什么东西来过,今年突然出此宝物,恰好李公子今天出现在这里,这岂非冥冥中自有天意?依我看,李公子或许是雷神转世也说不定,而这雷公斧,就是来寻找它的主人来了!” 冯天明听得头皮发麻,这沈秉元,真是马屁拍得都要上天了,偏偏你还挑不出毛病来。说得合情合理,简直就是这么回事。 要不是和李沐尘早就认识,人也是他带来的,冯天明都要怀疑这是沈家安排的一场戏,这房间里是不是有什么高科技机关,才会让李沐尘放出闪电来。 沈秉元把盒子往前推了推,推到李沐尘面前,“李公子,这就是您的东西,您收好吧。” 听了骆东福的话,李沐尘也有些心动。 如果真是雷斧,那可就是无上至宝了。 这当然不是什么雷神制造雷电的工具,而是雷神炼化的法器。内里蕴含的惊雷之气,除了法器本身所具有的,还有可能是雷神在震泽湖飞升时使用此斧对抗天劫,承受万雷之击后才形成的。 虽说无功不受禄,修行人讲究不惹纤尘,平白收下沈秉元这么贵重的东西,这个情有点过重。沈秉元虽然并不完全认得这东西的价值,李沐尘却不能假装不知道。 但修行人也讲究缘分,所谓天予不取,必受其殃。 东西都送到你面前了,你还不要,那就太过迂腐和做作了。 所以李沐尘便从盒子里把雷斧拿了出来。 一把握住,惊雷之气从手掌来,李沐尘在脑海深处听见了滚滚雷声。 “沈爷,东西我收了,但我不能白拿你的。作为交换,你可以提一个条件。” 沈秉元兴奋道:“李公子喜欢就好,这本来就是公子的缘分,我怎么能提条件呢。” 李沐尘说:“不用客气,你也不用马上提,可以慢慢来,无论什么时候,都可以来找我,只要我能办到,我就会给你办。如果你提了条件,我却办不到,我自会把这东西还给你。” 人们都用羡慕的眼神看着沈秉元。 李沐尘说的这个条件,等于给沈家上了一道保险。 将来无论什么时候,沈家都可以找李沐尘去兑现这个条件。 这世上,有李沐尘做不到的事情吗? 至少这些凡夫俗子是想不出来的。 有了这样一道保险,从今往后,谁敢得罪沈家?沈家打不过你,只要找到李沐尘,说让谁死,谁就得死。 沈秉元是聪明人。他打定了主意,永远都不会去提这个条件。 只要不提,沈家就永远是安全的。 和菰城一湖相望的姑苏猛虎徐通不禁感慨,菰城沈家,又要再上一层楼了! …… ------------ 第157章 那个夏日的早晨 李沐尘收下了雷公斧,会议也算是圆满结束。 至于消失的黄定邦和青玄,没人再提起。 准备散去的时候,焦十娘走到李沐尘面前,深鞠一躬,道:“李公子,我有个不情之请。” 她不说,大家早已猜到了她的意图。 李沐尘看着她的眼睛,那一股似曾相识的熟悉感又扑面而来。 “焦女士……”李沐尘开口道。 “叫我十娘就好了。”焦十娘嫣然笑道,“大家都这么叫我的,公子无需见外。” 李沐尘点头道:“好,十娘,既然搅进了你们的局,我也不能置身事外。我可以去看看你父亲的病,但能不能治好,我不敢保证。” 焦十娘大喜道:“公子能去,我就万分感激了。” 听说李沐尘要去宣城焦家,其他人都羡慕不已。心里都盘算着,找个什么样的借口,也请李公子到自己家里去坐坐。 且不说众人如何盘算,李沐尘答应了焦十娘,要去宣城,就打了电话给马山,让他亲自来菰城,把周利军带回去。 马山很快就赶到菰城,押着周利军回了禾城。 蔡伟民还在梧桐居,正和手下人通电话,让他们做好防备,以防周利军再找上门来。 周利军毕竟是婺州霸主,势力很大,也很有钱。禾城的大家族不怕他,蔡伟民却不得不小心。 他不能总躲在梧桐居,靠李沐尘的庇护活着。 投靠李沐尘,是他看准了李沐尘的强大力量。 但蔡伟民在道上混了那么多年,深深懂得一个道理,要想让人家做你的靠山,你自己首先得拿出点本事来。没有一扇门板愿意养一条蛀虫。 就在这时候,马山回来了,把周利军带回来了。 蔡伟民再次震惊于李沐尘的能量。 这么短的时间,就找到了周利军,并且把人活生生地送到自己面前。 震惊之余,蔡伟民内心竟有些感动。 他已经很多年没有这样的情绪了。一个在道上混了半辈子的人,打打杀杀,来来往往,全是利字当头,顶多充斥一点江湖义气。 这里他被周利军报复,李沐尘不但第一时间赶到医院,救了他的命,接上了他的胳膊,还亲自去把周利军抓了来,交给他处置。 这样的老大,这样的靠山,到哪里去找? 从这一刻,蔡伟民打定了主意,此生就跟着李沐尘混了,刀山火海,死不足惜! 周利军跪在地上,一个劲地求蔡伟民饶命。 蔡伟民哪里还会饶他。 这种人,你强他就是狗,放回去就是一条狼。他在婺州有根基,随时会来报复。 蔡伟民不想再给李沐尘添麻烦。 当然,他不会在梧桐居杀人,向马山表示了感谢,就让黄三开车过来,把周利军塞进后备箱里,扬长而去。 马山看着黄三的车消失在路口,他知道,周利军将永远消失了,婺州从此失了一霸。 …… 北溪山庄。 沈明春怎么也想不到,他作为沈家公子,林家的女婿,竟会被保安拦在大门口。 “你是眼瞎了,还是不想干了?不认识我是谁?”沈明春怒道。 保安嘿嘿陪着一张笑脸,说:“认识,沈姑爷我怎么会不认识,看您不是发了声明,和林家断绝往来了吗?” “你……”沈明春怒不可遏,“我和林家的事,轮得到你一个保安来管?快给我滚!” 保安也不生气,就是不让路。 “姑爷,不是我不放你进去,是林老爷发了话,凡是公开宣布和林家断绝往来的人,从此以后,再不许踏入林家半步。” 沈明春一听是老爷子发话,就不敢再发火。他拿出手机,就给林秋凤打电话。 “秋凤,是我,我会……”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林秋凤挂断了电话。 沈明春愣在那里。 保安笑嘻嘻地看着他:“姑爷,咋样啊?” 沈明春气得差点吐血。 但他又有什么办法呢? 林家人不让他进去,沈家又不让他回,沈秉元说了,林家人如果不能原谅他,就把他从沈家的族谱上除名。 怎么会这样呢? 沈明春又怒又悲又气又哀。 都是李沐尘! 要不是这小子,事情也不会变成这样。 可是一想起那道闪电,沈明春就连在心里骂一句的勇气都没有了。 “秋凤啊!” 沈明春突然大吼一声,把保安吓了一跳。 然后,他就看到向来不可一世的姑爷朝着山庄的大门跪了下来。 “我错了——” 沈明春的声音如鬼哭狼嚎,在初秋的风中回荡,飘飘忽忽地传向北溪山庄广阔的内园。 这声音终于惊动了林家人。 第一个出来的是林月娥和她丈夫孙广福。 沈明春看见向来瞧不起的孙广福站在门里,而自己却跪在门外,就感觉这世界很虚幻。 他心里难受得要命,憋屈得要命。 可他还必须得跪着,用最软乎的语调求着人家。 “四姐,四姐夫,你们去和秋凤说说,就说我知道错了,让我回来吧!” 孙广福和林月娥面面相觑,不明白这位爷怎么突然就转了性。 接着出来的是严慧敏和林曼卿。 接着林家的其他人也陆续出来。 而保安和下人已经把门口围了起来,都在好奇地指指点点。 林家似乎已经很久没这么热闹过。 最后出来的是林秋凤。 除了老爷子外,林家在家的人算是到齐了。 “秋凤,我知道错了,我就是回来向你认错的,让我进去吧!” “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还有脸回来?” 林秋凤脸上还罩着霜,心已经软了。 最终,在沈明春的苦苦哀求下,她把他拉进了北溪山庄的门。 沈明春大喜过望,激动得眼泪都下来了。 “行了,进去吧,别在这儿丢人了。”林秋凤说。 “等等。”沈明春忽然看向严慧敏,“嫂子,你帮个忙……哦不,不用嫂子,还是得曼卿,曼卿你帮个忙,给李公子,啊对,就是沐尘,你给他打个电话,就说我回来了,认错了,你们也原谅我了!” 林曼卿一脸茫然地看着他。 你回来了,为什么要让我打电话给沐尘说一声? 众人都看着他。 连树上的秋蝉都停止了鸣叫,寂静的空气里写满了尴尬。 沈明春嘿嘿地干笑几声:“嘿,嘿,就是,就是向李公子汇报一声,曼卿,求你了啊!” 人们恍惚间明白这家伙为什么突然回来的原因了。 林秋凤啪一甩他的胳膊,气冲冲地走了。 其他人也呼啦一下散了。 留下沈明春一个人,愣了一下,才在后面追赶,一边追一边喊:“喂,就打个电话,说一声,说一声嘛!” …… 剩下门口的保安,独自在秋风中拢着双手,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想起了少年人站在门外说来找林家亲戚的那个夏日的早晨。 ------------ 第158章 丢失的魂 焦家的宅院不在宣城市区,而是在郊区的一个镇子上。 这是一个精致、古老而又宁静的小镇,依山傍水,一条青石板路贯穿了整个镇子。 在镇子中间的一条巷子里,有一座宅院,院门口那两头古拙而意趣盎然的石狮子宣示着这座老宅曾经的威严。 焦十娘的父亲焦夜白,就住在这里。 李沐尘见到焦夜白的时候,他已经形容枯槁,看上去和死了没有区别。 焦十娘告诉他,父亲已经在这张床上躺了两年了。 两年前,人们就以为她的父亲不行了。焦家甚至准备好了后事。 可父亲始终都吊着那一口气,一直都没有走。 他们去遍了全国最好的医院,找遍了全国最好的医生,就是查不出病因来。 只是这口气越来越虚弱了。 焦十娘总觉得父亲有话要说,所以才憋着这口气不肯咽下去。 李沐尘一眼就看出来,焦夜白的魂儿没了。 照理说,魂儿没了,人肯定就死了。 可焦夜白偏偏还活着,还有一口气。 这说明他的魂还在这世上,只是无法回到他的身体里来。 李沐尘马上联想到了上次林老爷子被赵家请来的吴贤施展钉头箭书,从症状上来看很像。 但没有人会用两年时间去施展这样一个法术。因为施法也是要成本的,除了自身的法力,也有可能耗散元神。所以一般追求越快越好,比如钉头箭书在古巫术里面需要七七四十九天,而吴贤用的改良版只需要七天。 可如果不是有人施法,焦夜白的魂又会去哪里了呢? “老爷子发病之前,最后去的是什么地方?”李沐尘问道。 “最后的地方……”焦十娘想了想说,“应该就是在镇上溜达。他平时住在市里,但那次刚好是清明,我们回来扫墓。他每次回来,都要小住几天,四处走走,和镇上的老人聊聊天。” “等等,你刚才说清明扫墓,也就是说,他出事前,去你们祖坟了?”李沐尘问道。 “是啊。”焦十娘讶然,“难道是因为上坟?可那天我们都去了啊。而且他发病的时候,离清明已经过去了几天。” 李沐尘说:“行了,带我去你们祖坟看看吧。你父亲的魂没了,能不能找回来,就看运气了。” 焦十娘听了大惊,急忙安排车子,便带着李沐尘去了焦家祖坟所在的那座山。 到了山前一看,李沐尘感叹,果然是好风水,难怪焦家要把祖坟选在这里,那么远,也不愿意迁走。 焦家的坟茔在山腰里,占了很大的一片地方。 几十座墓碑按一定的方位排列,一看就是经过风水大师的指点,利用墓碑再次把周围的地气凝聚起来。 于是,这里相当于布了一座小小的法阵,成了整座山的风水眼。 这样的阴宅,固然是好,用现在世人的说法就是福荫子孙,千秋万代。 可问题也正是出在这座由墓碑形成的法阵上。 风水本于自然,地气也是自然分布,流动间按照地形地势,在某个地方形成了藏风聚气的天然场所,这就是好风水。 可一旦用阵法凝聚地气,就相当于人为破坏了自然,你这里风水好了,周围的地气却遭到了破坏。 这并不符合自然之道,所以真正的高人是不屑为之的。 而焦家这墓地位置又正好在山脉的转折处,几乎破坏了整座山脉的地气走势。 时间一长,焦家的气运只怕会盛极而衰。 李沐尘看到了这一点,想起在菰城,黄定邦逼着焦十娘迁坟,正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冥冥中自有天意,帮助焦家度过灾厄。 可惜,偏偏遇到了自己。 “李公子,我们的祖坟有问题吗?”焦十娘问道。 “有问题。”李沐尘说。 “啊?”焦十娘大惊,“那怎么办?我父亲的病和祖坟有关吗?需要马上迁坟吗?” 李沐尘摇头道:“没那么简单。” 焦十娘焦急道:“那我父亲还有救吗?” 李沐尘说:“时间隔得太久了,我也不敢保证。不过有一点我可以肯定,你父亲就是在这里出的事,他的魂掉了。” “魂掉了?”焦十娘十分不解,“魂怎么会掉呢?” 李沐尘观察着整片墓地,想要寻找蛛丝马迹。 人的魂当然是不可能平白无故离开身体的,一般情况下,离体的魂无法承受这个空间的力量,很快就会消散,只有极特殊的情况才会凝而不散。 比如钉头箭书,施法者把人的魂用法术摄来,存于稻草人身上。但那也存不了多久,且需要施法者摆祭坛、用法力护持。 或者如胡云天沉尸井底,井口用符封印。但那所封印的也不是他真正的魂,而是一点怨灵慢慢凝结起来的煞气。 焦夜白已经病倒两年了,情况肯定更复杂。 李沐尘想到了一种可能。 “黄定邦说要买你家的祖坟,用来开矿,你知不知道他打算从哪里开挖?” 焦十娘摇头道:“不清楚,他说是要开采整条矿脉,并没有说从哪里下手。” 李沐尘又问:“那你们知不知道,这附近有没有什么深潭深涧,或者民间传说的无底洞之类东西。” 焦十娘还是摇头:“我除了上坟,很少来这里。这个,只能去向附近的村民打听了。李公子,这是要做什么?” 李沐尘说:“你还记得黄定邦和青玄临死前说的话吗,青玄说这地下有阴龙,他们要买你家祖坟的原因,不是为了开矿,而是要找那条阴龙。如果他们说的是真的,这地下有一条阴龙,那么你父亲的魂,很可能被那东西吸去了。你家祖坟把这里的地脉之气折断,形成了独特的风水局。这么好的风水,可不止人喜欢啊。” ------------ 第159章 缘分 焦十娘就派了人手出去打听,这附近有没有深潭深涧。 坟地里就剩下她和李沐尘,还有那个姓廖的老者。 姓廖的老者名叫廖天兴,此时也已经和李沐尘熟悉。 他是黄山医脉的传人,和焦家的交情匪浅,尤其是和老爷子焦夜白,算是莫逆之交。 黄山医脉,和钱塘胡家还有些渊源。 胡家的先祖胡冷山,祖籍就在古徽州,他的医术也是得自黄山医脉的传承。 算起来,两家是同门旁支。 李沐尘和胡家交情不错,加上胡冷山在昆仑算是他的师兄,因此他对黄山医脉的弟子自然也有好感。 廖天兴认准了李沐尘是医圣传人,故而对李沐尘十分尊敬。 二人攀谈倒也十分融洽。 说到一些医术上的话题,李沐尘不经意间便会点拨一下。 据廖天兴说,焦夜白的情况,他当初也怀疑是丢了魂。所以用了一些民间招魂的法子,可是毫无成效。 李沐尘知道,他所说的民间法子肯定不是真像民间那样半夜洒几粒米那么简单,黄山医脉有其特殊的传承,不然当初胡冷山也不会学到祝由术。 而廖天兴除了医术之外,显然还修习过武道和法术,只是以医入道,和李沐尘走的路子不一样。 焦夜白丢了魂,时隔这么久,已经很难用普通的方法把魂追回来。但在第一时间,廖天兴用了招魂术,应该是有效的,至少会有感应。 “一点感应都没有吗?”李沐尘奇道。 “没有。”廖天兴摇头。 “不应该啊。”李沐尘沉吟道,“除非他的魂被阵法禁锢住了。” 李沐尘和廖天兴同时看向坟地里的墓碑。 “法阵?!” 李沐尘走进坟地,在墓碑间转了一圈。 他蹲下来,轻轻扣了扣地上的青砖,突然问道:“十娘,你们焦家祖上什么来头?是不是出过大官?” 焦十娘不解道:“就是普通的士族吧,也没什么特别的,按族谱的记载,祖上出过几任官,但也不是什么大官。就是耕读传家,薪火不断,才勉强把这家业维持下来吧。你看这墓碑,也没刻什么功绩,若祖上有大官,还不大书特书呀。” 李沐尘想想也是,奇道:“但这下面怎么有这么大一个地宫呢?一般人家的阴宅坟墓,顶多也就是挖几个坑,放得下棺椁就好了。” “地宫?”焦十娘大奇,“这下面有地宫?我怎么不知道?” 廖天兴也说:“是啊,焦家老太爷下葬的时候,我也来了,就是普通的墓坑,没有见到地宫啊!” 李沐尘一听更觉奇怪,他沉思片刻,又在墓碑间走动起来。 走了两圈,说:“我敢断定,这些墓碑的分布所组成的阵法,不仅是藏风聚水、荫庇子孙的用处,它还隐藏着开启地宫的机关,只是这机关好像已经被破坏掉了。” 焦十娘和廖天兴对视一眼,茫然又震惊。 “怎么会这样?” “这恐怕只有等老爷子醒过来才能清楚了。”李沐尘说。 “啊,李公子您是说,我爸有救了?”焦十娘兴奋而期待地看着李沐尘。 “现在还不好说。”李沐尘道,“你父亲的魂,很可能就被困在这地下了。祖宗长埋之地,倒也是不错。只是,这是怎么发生的,就很值得推敲了。我问你,你父亲发病的时候,有谁在他身边?第一个发现的人是谁?” “是我三叔。”焦十娘不知想到了什么微微皱了皱眉,“那天我叔叔打来电话,说我父亲突然晕倒,可能是中风了。我见到父亲的时候,他已经在医院里,除了那时候气色面貌还没那么差之外,其它的就和你今天看到的一样了。李公子,你是说,我叔叔他……” 李沐尘说:“我只是这么一说。” “李公子,既然你说我爸的魂就在这地下,那有没有办法把他救出来?” “有。” 焦十娘听说有办法,兴奋起来,眼神中充满期待地看着李沐尘。 “这里应该有通往地下的通道,但机关被破坏了,通道已经封闭。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把整座墓地挖开。” “这……” 焦十娘一听,眼神就黯淡下去。 这不是又回到和黄定邦谈判的老路上来了吗。 然而,冰雪聪明的她忽然就想到了一件事。 “莫非,黄定邦想要这块地,就是要挖我家的地宫?” 李沐尘点头道:“很有可能。” “可是,黄定邦怎么会知道这里有地宫?而且挖开地宫又能得到什么?地宫里有什么,连我都不知道。” “你不知道,自有别人知道。你父亲肯定是一个,除了他,你想想,你家族里还有没有人知道?” “三叔……”焦十娘恍然而又震惊,“难道是他……” 李沐尘不再说话。 这是他们焦家的事情,他管不着。 他的任务,是帮焦夜白治病。 但现在的情况看上去有点复杂,已经超过了治病的范畴。 他不想被扯进过于复杂的事件当中,因缘纠缠,对修行人不是什么好事。 山上的风有点凉,吹过来,焦十娘不自觉地抱住了胳膊。 李沐尘从她的眉眼间,再次感觉到那么一丝熟悉的味道。 “我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我一直觉得你有点眼熟,可就是想不起来。”他问道。 焦十娘忽而嫣然一笑,说:“当然熟悉啦,小时候你叫我姐姐,我叫你小尘尘呢。” 李沐尘愣在那里,茫然地“啊?”了一声。 焦十娘看他那样子,不禁莞尔,道:“你爷爷是不是叫李友全?” 李沐尘一惊:“你认识我爷爷?” 焦十娘说:“岂止认识,还很熟呢。快二十年前吧,那时候我们焦家正处于没落的时候,我爸妈在外地创业,我在老家宣城,用现在的话说,叫留守儿童。” “当然,我那时也不小了,十几岁,放假的时候,想爸妈了,就想去看他们,结果路上被人贩子给骗了,被卖到了南江。我拼着命逃出来,又被人追上了,是你爷爷救了我。我还在你们家住过一阵呢,那时候,你还不到三岁吧。大家都叫你小尘尘,你就叫我姐姐。你都忘了吧?” 焦十娘说起这些的时候,脸上洋溢着一丝幸福的感觉。 ------------ 第160章 阴龙潭 李沐尘恍然,难怪觉得眼熟,原来还有这么一段缘分。 记是肯定不记得了。不到三岁的事,谁记得啊。 就算从小一起长大的马山和丁香,那记忆也主要是集中在五岁以后了,而且好多都是碎片化的。 “我后来去找过你们,可那时候你们已经不在了。都说你们爷孙俩已经死了,没想到会在菰城遇到你。听到你的名字,再看你那眉眼,我就肯定是你了。”焦十娘看着李沐尘说。 恍然间,李沐尘也觉得亲切起来。 他对人世的一切印象,都从那个垃圾大院开始,直到七岁,爷爷离世。 因此,只要是那些年里认识的人,他都觉得格外亲切。所以他才会把马山当兄长,把丁香当妹妹。 没想到这里又多出来一个姐姐。 虽然记忆模糊到除了一丝熟悉的感觉,找不到任何印迹,但这份亲切依然荡漾在心底,让人温暖。 既然有这样的缘分,那焦家的事就不能不管了。 “姐,”李沐尘很自然地改口和小时候一样叫。 焦十娘反倒有些不自然了,脸一红,说:“还是叫十娘吧,你现在是三省共尊的李公子,李仙人,叫我姐,我怎么受得起。” 李沐尘笑道:“什么三省共尊啊,只要我认你这个姐,就算我是华夏盟主,那你也是我姐。” 焦十娘幸福而感动,说:“你认我姐,我却不能喊你弟弟,我还是得叫你李公子。” 李沐尘也不强求,说道:“姐,令尊的魂应该就在这地下,但地宫入口已经遭到人为破坏,现在下不去了。” “要么,就把坟挖开吧。”焦十娘说。 “十娘,你要考虑清楚。”廖天兴说,“动坟,不经过族人同意,你会成为家族罪人的。” “管不了那么多了。先救我父亲的命要紧,人救活了,才能真相大白。”焦十娘咬着牙说,“有什么罪过我担着,哪怕要施家法,我也认了。但如果发现我爸是被人害的……” 她的眼里露出几分狠厉之色。 李沐尘不禁有几分佩服这个女人的勇气和决断。 他以前不知道,经历过最近林家以及其他几个家族的一些事情,他也算看清了这些大家族内部的复杂性。 一个女人,父亲躺在床上半死不活两年多,她一边要坚持为父求医治病,一边还要操持家业,在家族的各种争斗中维持平衡,保证家族不散,那是相当的不容易。 “再等等吧。”李沐尘说,“挖掘地宫的工程量不小,而且不小心触碰了机关什么的,把下面的阵法毁了,令尊的魂就散了。” “那怎么办?”焦十娘焦急道。 “放心吧,等着,会有别的办法的。”李沐尘说。 这时候,陆续有派出去的人回来汇报,在附近发现的山涧地穴。 但大多数,李沐尘一听就知道不用去看,就是普通的山洞岩缝。 唯有一个人,说山后面的郭家村附近有一条裂谷,裂谷里面有一条小瀑布,瀑布下面有一个阴龙潭。 郭家村里的人说,那水潭里有龙出没,以前老一辈的人还有到阴龙潭祭祀的习俗。 李沐尘一听就觉得有问题。 根据来人所说的方位,他登高看了一下山势地脉的走向,便说:“走,我们去看看。” 先到了郭家村,找了村里一个老人,名叫郭云龙。 这名字倒是很应景。 “你们是搞野外探索直播的吧?” 老人很自来熟的样子,叭叭地说了一堆网络热词,很多东西李沐尘连听都没听过。 “小伙子啊,裂谷里面拍拍就算了,阴龙潭下面可千万别去,上次有几个年轻人,说也是搞直播的,来这里探险,下了阴龙潭,再也没上来。” “没下去找?” “找了啊,消防队都来了,绳子拉了几百米,折腾了好几天,还是没找到人。”老人摇着头,“我看呐,人是被阴龙给吃了。可这套,现在的人不信了。” “你带我们去看看吧。”李沐尘说。 “我说小伙子你怎么这么倔呢!”老人翻着白眼看他。 焦十娘一笑,从包里拿出两百块钱来,对老人说:“郭老,我们就去看看。” 郭云龙眉开眼笑:“哎,看看就好,安全第一是不,这姑娘多懂事!” 说着就在前头带路,带着他们进了山,来到了一条裂谷。 郭云龙指着裂谷说:“就这下面,往前走一段,看到一条小瀑布,那瀑布下面就是阴龙潭。那里面气温可低,冷得很,你们这点衣服,小心感冒了。” 进了裂谷,果然,气温就陡然下降,和外面简直是两个世界。 里面没有路,都是乱石,崎岖难行。 这地方也没什么好看的景色,没什么开发的价值,难怪没人来。 按郭云龙老人的说法,以前也只有采药的人才会到这里来。现在偶尔会有几个小网红到这边来搞直播,但上次出事之后,就再没人来了。 “那潭里真有龙!”郭云龙说,“我们村里的长辈有人看见过,真的。” “你的长辈?那得什么年月的事了!”焦十娘说。 “那我也说不准,得有个七八十年了吧。”郭云龙说。 “那后来还有人见过吗?” “后来没听说过,倒是失踪过人,都传是被龙吃了。所以我们每年都会到裂谷来祭祀,几个村的人一起凑份子,赶一头猪,一只羊,弄几只鸡,往阴龙潭里一丢。也就近几年,老人都走了,年轻人不信这个,才不搞了。” 几个人一边走一边聊着。 走了一段,就听见叮咚的水声。 远远看见一条细细的白色匹练,挂在崖壁上。 瀑布落下去,是一条裂缝,像一张张开的巨大的嘴巴。 郭云龙指着瀑布说:“就是那儿了。你们凑近去看看可以,千万别下去。这地儿太冷了,我年纪大,吃不消了,就不陪你们了。” 焦十娘又拿出两百块给他,表示感谢。 郭云龙拿着钱,喜笑颜开。 忽听那裂缝口传来声音:“嘿,郭老头,有你的,又带一拨人来!这回够把阴龙喂饱的了。” 只见从那瀑布旁边走出两个人来。 其中一个,也是青簪束发,一身的道士打扮。 另一个,则是普通人的样貌,看年纪大约四十多岁。 焦十娘和廖天兴一见来人,同时惊道:“是你!” ------------ 第161章 飞沙走石 来人看见焦十娘和廖天兴,也是吃了一惊。 “你们怎么来了?” 焦十娘问道:“三叔,先别说我们,你在这里干什么?” “我……”那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有些窘迫,“我来这里办些私事,跟你们没关系。” “私事?”焦十娘冷笑道,“三叔,我不是三岁小孩子了。” 廖天兴质问道:“焦老三,你们刚才的话我都听见了,把人骗来喂阴龙是吧,这么歹毒的事你也做得出来?” 焦老三似乎有点忌惮廖天兴,说:“廖先生,你听错了,什么阴龙阳龙的,我就是来这里考察考察,看看有没有开发价值。” 廖天兴回头指着郭云龙说:“你来说,你们是不是一伙的?” 郭云龙嘿嘿地笑着说:“各位爷,你们说的什么我不懂,你们慢慢聊,我先走一步了。” 一猫腰,沿着来路就跑。 这身手,一点也没有来时那么老态龙钟。 可是他才跑了一小段,廖天兴脚下一动,在乱石上连点几下,身轻如燕飞,转瞬就到了他面前,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拎小鸡一样拎了过来。把他往地上一丢,一只脚踩住,说: “你以为你还能跑掉?说!你们是不是一伙的?” 廖天兴这一手把焦老三震住了,脚下的郭云龙更是吓得魂不附体。 “不不,不是的。”郭云龙连声道,“是他们叫我带人来的,我只管带人,带一个人他们给我一千块。” “就为了一千块?”廖天兴气得发抖,“你说的那些网红也是你带进来的吧?根本没有救援对不对?这些人都喂了阴龙?” “我,我不知道什么阴龙,我就是负责带人,和这二位爷在这里交接。”郭云龙说。 “一共带过几波,多少人来?” “三,哦不,四波,连你们四波。”郭云龙哆哆嗦嗦地说,“人数记不清了,一共二十几个有了吧。” “妈的!”儒雅的廖天兴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焦老三,那些人呢?你们把他们怎么了?” 焦老三阴沉着脸。 焦老三身后的道士模样的人说:“焦爷,和他们废那么多话干什么?现在正是紧要关头,别妇人之仁了。” 焦老三的面皮抖了抖,说:“道爷,这是我们家老大的女儿,现在家产都在她手里控着,先留着她的命,有用。” 道士说:“我知道,焦家小娘子嘛,见过的。” 焦十娘看向道士,指着他恍然道:“原来是你!” 她对李沐尘说:“这就是前阵子来给我爸看病的,自称亳城华佗一脉传人,游历天下,路过宣城的。他说只有昆仑草才能救我爸。” 李沐尘看了一眼,从装束和气息上就已看出,此人和青玄是一伙的,修的是同一种内练法,应该是同门。 那道士说:“是啊,小娘子,那你可找到昆仑草了吗?” 他那轻薄姿态,令人作呕,焦十娘冷哼一声,不再看他。 廖天兴怒道:“你们多行不义必自毙,你那同伴青玄,已经死在雷霆之下。” “什么?”道士听得一惊,“不可能!你胡说八道,我师兄引雷之术巧妙无比,怎会死在雷霆之下?” 廖天兴哈哈大笑:“什么引雷之术,不过是骗术而已。可是你们遇到了李公子,骗得过别人,又怎么骗得了真正的神仙!” 道士怒道:“什么真神仙假神仙,说,我师兄呢?你们把我师兄怎么样了?” 李沐尘上前一步道:“你师兄当然是已经死了,现在该轮到你了。” 道士大怒:“臭小子,找死!” 说着拿出一道符来,化作一点火焰,就朝李沐尘扔过来。 李沐尘刚要还手,廖天兴冲上前,道:“李公子,这种小杂碎,交给我就好了!早知他是骗子,早几天就该结果了他!” 说罢掌心外翻,一掌拍出,带起一股劲风,将那一点火星拍飞。 火星落在十几米开外的乱石堆里,砰然炸响,冒起一团火焰,犹如扔了一颗手雷。 焦老三说:“赤野道长,这姓廖的是黄山医脉的传人,身上有些功夫,你要小心点!” 原来这道士叫赤野,和青玄果然是师兄弟。 李沐尘不觉好奇,他们的师父是什么人,怎么给徒弟取的名字用的都是道门前辈的名字。 青玄是武当派的,赤野是青城派的,二人都是早已踏入先天的前辈高人。 赤野对廖天兴这一掌也有些意外,冷笑道:“原以为你就是个郎中,没想到还是个武道双修的。那就让你见识一下我们龙虎山天师正法的厉害!” 说罢,拿出一块木制的令牌,朝天一丢,手指掐诀,口中念念有词。 那木牌在空中滚了几圈,忽然狂风大作,飞沙走石,众人眼前瞬间一暗。 “哈哈哈哈……” 黑暗中传来赤野的笑声。 只是这笑声似乎正在远去,一会儿就听不见了。 焦老三在昏天黑地里焦急地叫道:“赤野道长!赤野道长!你在哪里?” 李沐尘听得想笑。 这赤野,和青玄一个德性,用的全是唬人的法术,真正厉害的,怕是一样不会。 青玄招雷引电,靠的是观云术,等着雷电发生的那一刻,丢出符去,让人误以为闪电是他招来的。 而这赤野,先前丢出来的那道符,还算有点威力,但这令牌,看着飞沙走石的,很能唬人,其实屁用没有,就是一个障眼法。 赤野道人自己则已经趁机脱身,跑得比兔子还快。 李沐尘没有追,是因为不需要追,因为这下面是阴龙潭,应该没有别的路。 他轻吹一口气,飞沙走石立停。 焦老三一看赤野没了,而焦十娘三人还在,就觉得不妙。 “十娘,廖先生,你看,这都是误会!”焦老三转着眼珠子说。 “没什么误会。”焦十娘说,“你对我爸做了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别以为我们不知道。” 焦老三一脸冤屈地说:“我真没做什么呀!你爸可是我第一个送医院的,这两年,我为了他也跑了不少医院,找了不少专家,你可不能冤枉我!” “那今天的事你怎么解释?” “我……我也不知道这个赤野是骗子嘛!” “哼!在这里以生人喂食阴龙,就凭这一点,你就罪该万死了!”廖天兴说。 焦老三眼珠子滴溜溜乱转,忽然指着他们身后喊道:“呀,大哥,你身体好了?” 焦十娘和廖天兴同时回头。 焦老三拔腿就跑,却不慎摔了一跤,连滚带爬,往阴龙潭底下去了。 “哪里走!” 得知上当的廖天兴就要去追。 李沐尘拦住道:“不用追,他们跑不掉的。”指着地上吓瘫了的郭云龙说,“带上他,我们下去看看。” 郭云龙连连摇头:“不不不,我不下去,那下面有龙!会吃人的!我不去!” 可是哪里由得他,廖天兴一把将他拎起来,朝前一丢,丢进了通往阴龙潭的坑里。 ------------ 第162章 飞剑 翻过那个坑,可见瀑布从岩壁上飞流而下,进入了一个十分深邃的地下岩缝。 沿着岩缝的边缘往下,可以爬下去。 到了底部,是一处水潭。 按郭云龙的说法,这里就是阴龙潭。 这里阴寒刺骨,仿佛进了冷库。 廖天兴有真气护体,倒没什么,焦十娘和郭云龙都已经忍不住在打寒颤。 李沐尘轻轻握了一下焦十娘的手腕,一股真气度入其体内。 焦十娘只感觉一股暖流流遍全身,顿时不太怕冷了。 刚想说声谢谢,李沐尘已经往前去了。 阴龙潭的水不知有多深,而在水潭的旁边,有一条缝隙,将将一人可以通过的宽窄。 李沐尘从缝隙里钻进去。 焦十娘紧跟在他身后。 廖天兴押着郭云龙断后。 里面是一个溶洞,气温比外面更低。 溶洞边缘的石壁上,还有凝结的冰霜。 焦十娘的了李沐尘的真气,也不怕冷了。 但郭云龙已经冷的簌簌发抖,牙齿咯咯咯地打颤。 “几位,你们饶了我吧,我不行了,快冻死了。” 郭云龙一个劲求饶。 李沐尘不说话,廖天兴当然不会放人。 还是继续前进。 溶洞里面光线十分暗,好在李沐尘和廖天兴都目力过人,完全无碍行走。 忽闻焦十娘唉哟一声。 原来是脚下踢到了什么东西,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好在李沐尘及时扶住了她。 见她看不清路,李沐尘只好拉着她往前走。 溶洞里面怪石嶙峋,一个洞接着一个洞,有的大,有的小。 一根根钟乳石从上面挂下来。 越往前走,前方的温度就越低。 郭云龙一开始还不停求饶叫唤,到了后来,已经冷得说不出话来。 又往前走了一段,突然出现一点亮光。 穿过一处狭窄的通道,前方豁然开朗。 那是一个极大的溶洞,大概有半个足球场那么大。 溶洞的中间点着几堆篝火。 篝火旁坐着三个人。 其中两个,就是刚刚逃进来的赤野和焦老三。 另外还有一个,是个看上去年纪较大的道士,须发皆白,就坐在篝火旁。 那几堆篝火,明显是摆成了一个阵法。 此人正坐在阵法中央,口中念念有词。 在他们的前方,是一条地下暗河,可以听见水流哗哗地流淌着。 暗河从溶洞流过的地方,极为宽阔,看上去像一个小湖,湖面上还隐约可见疾速旋转的漩涡。 他们靠近篝火。 焦老三最先沉不住气,说道:“凌霄道长,他们来了!” 凌霄? 李沐尘又听见一个熟悉的名字,不禁心头一跳。 不会是凌霄子吧? 凌霄子是昆仑山很出名的一位散仙。 此人行事亦正亦邪,毫无章法。 如果真是他,那可就麻烦了。 不过靠近一看,李沐尘顿时放下心来,这根本不是凌霄。 可这几位也太有趣了,凌霄子、青玄、赤野,怎么尽遇到取这种名字的,他们这一脉的祖师爷到底是谁啊? 就连李沐尘都好奇起来。 赤野看见他们进来,哈哈大笑道:“尔等无知之徒,还真敢闯进来!” 那个叫凌霄的道人说:“阴龙马上就要醒了。他们来,正好给阴龙准备午餐。” 只见凌霄道人手指不停变换手诀,口中念念有词。 而随着他的动作,前方的水潭中的水中开启冒起了泡泡。 李沐尘看着那水面说:“原来这里才是真正的阴龙潭!” 道人不说话,仿佛他们不存在一样,只管做他的法。 赤野冷笑地看着他们,摇头道:“唉,真是可怜,马上就要变成阴龙口中的食物了。一、二、三、四……,刚刚好,四个,正好够阴龙吃一顿。吃完这顿,阴龙就该养成了吧,师父?” 凌霄道人说:“差不多了,吃完这顿,我们就把阴龙引到外面,用阵法困住它,然后慢慢消耗它的法力。等阴龙法力耗尽,就可以取出龙丹。哼,有了阴龙丹,我就可以堂堂正正回龙虎山了!那些把我逐出师门的人,都要付出代价。我才是当代天师!” 赤野大喜道:“恭喜师父!” 仿佛他们已经拿到了阴龙丹一般。 凌霄道人忽然问道:“咦,你师兄呢?” 赤野一指李沐尘等人,说:“师兄已经死了,就是被他们害死的!” 凌霄道人霍然转头,目光炯炯地看着他们。 “我徒儿青玄是怎么死的?” “被雷劈死的。”廖天兴说。 “哼!”凌霄不屑摇头,“胡说八道,我徒儿会观云术,怎会不小心被雷劈死?” 廖天兴哈哈笑道:“他不是不小心被雷劈死的,准确地说,他是被李公子的五雷正法劈死的。” “什么?五雷正法!” 凌霄霍地一下站起来,又赶紧坐了下去。 因为他站起来的时候,那潭水的水面上猛然泛起了一阵十分密集的水泡,好像沸腾了一样。 “哪个李公子?”凌霄问道。 李沐尘上前一步道:“就是区区在下。” “你会五雷正法?”凌霄看着李沐尘,“你不是龙虎山的人,怎么会五雷正法?” 李沐尘微微笑道:“龙虎山的上上一代天师,我倒是见过,不过现在的龙虎山,我的确没打过交道。” “胡说八道!”凌霄怎么可能相信李沐尘见过上上一代天师,“小子,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杀了我徒青玄,今天我都会让你付出代价的!” 李沐尘说:“那就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凌霄冷哼一声,一只手继续掐诀,另一只手一甩,放在旁边地上的一柄剑,就从剑匣里飞了出来,化作一道虹光,直取李沐尘。 看见师父出剑,赤野眼中露出无比崇敬的神色。 这么多年,他都没见师父出过几次剑。 每一次出剑,都是虹光一闪,然后就是一位高手殒命。 旁边的焦老三则震惊地张大了嘴。 他哪里见过这样的场景,飞剑啊,那可是电影里才有的东西,居然见到真的了。 刚才他还有点担心,廖天兴的本事他是知道一点的,而那两位青玄和赤野道长,似乎也不怎么厉害,尤其是刚才,赤野居然逃跑了。 现在,焦老三相信,这位凌霄道长,要杀这个姓李的年轻人,那还不跟玩死的。 廖天兴也吓了一跳。 御驶飞剑,他也只是听说过,没想到有生之年能见到。 好在他已经见识过李沐尘的本事。 虽然还有些担心,但一个手握雷霆的人,和御驶飞剑的人,也不是不能一战吧? 就连李沐尘也没想到,两个徒弟稀松平常,这个师父,居然会飞剑! ------------ 第163章 大衍之数五十,其用四十九 未入先天,不驭飞剑。 这是修行人都知道的。 只有先天高手,才能真正驾驭飞剑,杀人于千里之外。 所以剑仙一脉,向来隐秘,未入先天之前,都很少出来行走江湖。 但刚才听凌霄道人所言,他是龙虎山的弃徒,李沐尘觉得奇怪,龙虎山向来只修符箓,什么时候有飞剑了? 飞剑一出,李沐尘也不免震惊。 自己离先天尚有一步,这一步之遥,捅破了,就是一层窗户纸,捅不破,就是天上地下,仙人两隔。 面对先天高手,他也不敢大意,全神贯注,看着那一道飞来的虹光。 剑未至,杀意已扑面而来。 天地间一片肃杀,本就寒冷的溶洞内气温再降,飞剑所过之处,空气凝结出了霜花。 李沐尘神情肃穆,指间一弹,一枚五行针飞了出去。 起初只是一个小点,在飞剑虹光面前,犹如萤火与皓月不可争辉。 飞去以后,光芒陡然变盛,也化作一柄小剑,与飞来的剑光正撞在一起。 叮一声响。 五行针被飞剑弹开,而飞剑的来势则缓了一缓。 李沐尘随即又弹出了第二根针。 这根针也如先前那根一样,化作一柄小剑,与来剑相撞。 针同样被撞飞,却又阻了来剑的势头一下。 李沐尘手指不停,连续相弹,眨眼间,就已经弹出了十八枚针。 十八柄小剑相继撞击大剑,阻碍了大剑的来势。 到最后一枚针所化的小剑撞击之时,大剑正到了李沐尘的面前,已不足三尺的距离,而来势也恰好停了下来。 剑势一停,剑便要落地。 那边凌霄道人急忙手势一换,口中念念有词,对着飞剑凌空一指,那飞剑便在空中转了一个圈,悬停于溶洞的顶部,对着李沐尘,蓄势待发。 而与此同时,那十八枚飞针也在空中绕了一圈,悬停在李沐尘身前,犹如黑夜里的星点。 凌霄道人的脸上则露出震惊的神色,大概是没想到竟然有人能阻挡住他的飞剑,而且用的是小小的飞针。 “你究竟是什么人?”他问道。 李沐尘此时心中产生了些许疑惑。 五行针本就是神器,可以引针成剑,施展五行剑气。但他未踏入先天,剑气威力不够,否则又何惧对方的飞剑。 原本他以为要挡住这一剑,起码要三十根以上的五行针。 而仙人御剑,人剑合一,剑与心合,剑气变化,全在一念之间。 对方一剑不得手,后面的剑气肯定更加凌厉。 所以要抵挡飞剑,恐怕要把全部五行针都发出来,以五行生克之变化,才能勉强周旋。 而要破之,只怕今天必须要动用师门法宝了。 可没想到,自己只用了十八根针就挡住了来剑,而看对方剑气,转换间居然有点滞涩,尤其刚才在自己面前停顿那一下,有很明显的失控要往地上掉的趋势。 仙人御剑,不该出现这样的情况。 可如果凌霄不是剑仙,他又如何能御使飞剑呢? 此时那把剑就悬在二十米外的溶洞上,忽明忽暗,放出阵阵光芒。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其他人只是眼睛一眨,根本没看明白发生了什么。 李沐尘看着凌霄说:“昆仑弟子李沐尘,你又是什么人?怎敢自称凌霄子?” “昆仑?”凌霄道人吃了一惊,似乎有些不信,“我道号凌霄,难道还要你来批准?哼!哪里来的狂妄小子,先接下我三剑再说!” 凌霄道人虽然对李沐尘以针挡剑的能力感到惊奇,但他以为李沐尘就那么多针,刚才剑气到了强弩之末,只要再增强一点点,对方就挡不住了。 说罢,掐诀念咒,说一声:“去!” 那剑就化作一道虹光,再次袭向李沐尘。 这一次,来势比刚才更猛更快。 李沐尘身前的十八大星光也随即飞出,化作小剑,叮叮叮叮,与来剑相撞。 十八针未能阻挡来剑,李沐尘手指微动,又飞出六针。 到最后一针,飞剑再次在空中停顿,剑光一隐,剑身黯淡,就要跌落。 凌霄口念咒语,手指对着飞剑画圈,那飞剑又重新飞起,悬停在了半空。 凌霄没想到李沐尘手里还有针,面色沉重,脸上再无刚才的从容之色,愠怒道:“哼,我看你身上藏了多少针,能挡我多少剑!” 便又开始念起了咒语。 这一次,他没有急着发动剑气,仿佛是在给剑蓄力。 看着他的样子,李沐尘忽然明白了。 这家伙,不是以养剑御气的方法在御剑,而是使用咒语在驱剑。 也就是说,这把剑本身有灵,被他用咒语驱使。 攻击李沐尘的是这把剑。 至于凌霄子本身,根本不是什么先天高手,更不是剑仙。 想通了这个关键,李沐尘完全放松了下来。 看来,不需要用到师门法宝了。 刚才精神高度集中,这一放松,才注意到,前方的水面沸腾得更厉害了。 李沐尘知道,他们口中的阴龙,马上就会出现。 凌霄道人则似乎完全忘记了身后,一心只在念咒控制飞剑。 剑气大涨,烈日一般膨胀,在溶洞顶上放出炫目的光。 洞顶的钟乳石全都融化开来,如雨一般坠落,又在剑气中蒸腾挥发。 “小子,这一剑,本来是给阴龙准备的。今天就便宜了你,让你先尝尝这灭绝一剑!” 说罢,他手对着李沐尘一指。 飞剑从蒸腾的烈焰中射出,一道红光直射李沐尘的面门。 李沐尘身前的点点星光也随之而动,全都射向飞来的剑光。 他的手也不停,弹指间,五行针不停飞出,前前后后一共四十九针。 这四十九根针,化作四十九把小剑,阻挡来袭的飞剑。 飞剑势大,但小剑量多。 四十九剑,按五行分布,金木水火土,生生克克,一把击退,一把又来,在空中放出白青黑赤黄的五色光芒。 空中金铁交鸣之声不断,大剑小剑相持不下。 最初的时候,李沐尘高估了凌霄道人,以为他是突破了先天的剑仙,能驾驭飞剑。 后来看破他只是仗着一把好剑,以符咒驱使剑灵,却又低估了他。 这剑气的强大还是超出了预计。 好在五行针一共五十枚,最后一根还捏在李沐尘手里。 然,大衍之数五十,其用四十九。 最后一针,不到关键时刻,绝不能用。 而就在这时,凌霄道人身后的水潭上,原本频繁上涌的水泡突然没了,水面瞬间陷入了平静,像一面巨大的光滑的镜子,反射着空中交织的剑气光芒。 “小心,阴龙要出来了!”李沐尘警告道。 ------------ 第164章 数之尽头 仿佛深水炸弹爆炸,水面突然爆开,涌起高高的水墙。 一个巨大的黑影从水中窜出来,张开血盆大口,对着离水潭最近的凌霄和赤野就咬了下去。 这东西出水,李沐尘和凌霄几乎心有灵犀般的停止了互相攻击。 李沐尘护住焦十娘和廖天兴疾步后退,四十九根五行针在飞舞着,紧随其后。 凌霄也是一个转身就退了开来。 但他没来得及护住他徒弟赤野。 赤野被那东西一口吞了下去。 哗啦啦,涌起的水墙拍在岸上,变成潮水,漫过了篝火堆。 几堆篝火扑闪了几下,灭了。 只剩下离得最远的一堆,没有被完全扑灭。 溶洞里顿时暗了下来。 人们的肉眼已经无法看清较远的地方。 只能看见黑暗中那水潭上矗立着一个高大的巨型的柱子一样的东西,或者像一棵虬曲的无叶的大树。 但李沐尘却看得很清楚,这是一条巨蟒,也就是传说中的阴龙。 巨蟒披鳞,阴化为龙。 当然,它不是真龙,而是蟒妖。 此时巨蟒的大部分身体还在水里,只是露出了一小截,就已经如此庞大。 赤野被它一口吞下。 它似乎意犹未尽,头扭了几下,看向其它人。 此时离他最近的,就是凌霄和焦老三了。 焦老三其实本来离得远,但他却完全懵了,根本忘记了逃跑。 这段时间,郭云龙骗了不少人来,被凌霄道人拿来喂了阴龙。 每次阴龙即将出水的时候,凌霄就会把人丢下去。 所以他们从没见过阴龙出水。 只是看见人在水里,一忽儿就被什么东西拖了下去,看不见了。 这场面虽然恐怖,却也还能接受。 有凌霄和赤野在,焦老三还不怎么害怕。 但今天所见,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飞剑杀人,黑龙出水,这哪里还是他所熟悉的这个世界。 尤其是刚才巨蟒一口吞了赤野,向来以高人自居的赤野连反抗一下都没有。 焦老三害怕极了! 好在巨蟒左右看了看,最后选择了凌霄道人。 张开巨口,就朝凌霄扑了上去。 趁这机会,李沐尘冲上来,一把拉住焦老三,把他拉出了溶洞。 这人该死,但不是现在,焦夜白怎么出的事,还要他来坦白清楚。 既然认了焦十娘这个姐姐,焦家的事情,李沐尘就要管到底了。 把焦老三交给廖天兴,说:“你们快出去,到阴龙潭外面等我。” 焦十娘知道在这里也帮不上忙,深深望了李沐尘一眼,道:“你小心!” 便和廖天兴一起,押着焦老三出去了。 李沐尘转回头来,恰见凌霄被逼到了角落里,十分狼狈,而阴龙正要吃他。 此时,郭云龙也连滚带爬地要往外逃。 李沐尘一脚就把郭云龙踢飞出去,飞向阴龙的侧面。 阴龙扭头一口咬住,就把郭云龙给吞了下去。 如此一来,凌霄就缓过一口气来。 他掐诀念咒,指着阴龙骂道:“孽畜!我养了你这么多日,竟然还不认我,看我灭绝一剑!” 那把飞剑又光芒大盛,对准了阴龙。 剑光照耀整个溶洞,阴龙身上的黑色鳞片闪闪发光。 阴龙不知是听懂了,还是被骤然暴涨的剑光吸引,歪头看向光亮处。 飞剑突然化作一道虹光,直刺阴龙。 阴龙吐出蛇信,就把飞剑卷住,要往嘴里吞。 却被剑气伤了舌头,猛然甩头,把飞剑丢了出去。 蛇信断裂,带着黑色的血,暴雨般落了一地 飞剑也落到地上,黯淡无光。 凌霄道人急忙念咒,剑光隐了隐,却终于没能飞起来。 凌霄道人大急,没想到灭绝一剑只断了蛇信。 这是他最大的仰仗,剩下的就只有符咒了。 他胡乱从身上抓出一把符,胡乱扔出去,人就后退,准备跑路。 那些符迎风而燃,化作流星,撞向阴龙,在蟒身鳞片上炸出许多火团。 但巨蟒或许是蛇信被断,十分恼怒,根本不管这些火团,呼一下扑了过来,一张巨口,就咬住了凌霄。 蛇头抬起,左右乱甩。 凌霄在半空中,头发散乱,双手乱舞,还掐着诀,企图去控制那把剑。 可惜他不是剑仙,这剑不是他的本命法器,而剑灵已被蛇血污染,失了灵气,无法感应他的咒语的能量。 凌霄的眼神看向溶洞口的李沐尘,露出哀求的神色。 李沐尘看着他,内心毫无波澜。 这就叫多行不义必自毙。 凌霄眼中的贪恋之色逐渐淡去,被绝望所代替。 突然,他从衣襟里又抓出一把符来,两手各持了几张。 朝李沐尘喊道:“小子,快跑吧!地上那把天师剑,是我从龙虎山偷出来的,你若喜欢,就拿去用。若不喜欢,将来帮我还回正一,告诉我师父,逆徒不孝,师门大恩,来世再报了!” 说完这话,便干脆不再挣扎。 阴龙头甩了几下,把凌霄往空中一抛,张开巨口,凌霄的身体便完全落入了蛇口中。 它还没来得及吞咽,突然,一声闷响,还未闭合的口中闪过一团亮光,蛇的口鼻中冒出许多烟气,而蛇的双目则都炸飞了出来,顿时成了一条盲蛇。 阴龙吃痛,发出一声怪响,身子猛然上窜,不停摇晃。 砰砰砰! 巨蟒的身体不停撞击溶洞的石壁,发出巨大的响声。 一时间地动山摇,碎石乱滚,仿佛整座山都要塌下来了。 李沐尘手一挥,身前的四十九根五行针全部飞出,化作四十九道剑光,齐刷刷刺向阴龙。 五行剑气撞击在龙鳞上,发出叮当的响声不断。 李沐尘手里捏着的最后一根五行针也弹了出去。 大衍之数五十,其用四十九。 最后一根,非必要不能用,一旦用了,就是数之尽头。 这一根针出去,其余四十九根针立刻停在空中不动,按颜色不同,在空中排成一个八角形状。 最后一针,从其中穿过。 其余的针才像小鸡跟着母鸡一般,齐刷刷动起来,跟在后面。 五行剑气,一剑连着一剑,一气呵成,连成了一体,化作一柄巨剑。 这巨剑,以无可匹敌的剑气,从上往下,斜刺向阴龙的头,噗一声没入其中。 阴龙的身体猛然一顿。 接着,它的身上就出现了许多的光斑,一个个亮点从身体里面往外透着光。 这些光斑越来越大,越来越亮。 到最后,轰一声,五十道剑光从阴龙体内飞出,四散而去。 阴龙巨大的身上留下五十个焦黑的洞。 巨蟒在空中摇晃了几下,便轰然倒地。 蟒头就倒在李沐尘面前。 蟒口在震动中张了一下,咕噜噜滚出一颗比鹅蛋还大的珠子来。 ------------ 第165章 宝藏 李沐尘弯腰把珠子捡起来,放在手心里观察。 这颗珠子溜光水滑,放着柔和的光芒,仿佛琉璃壳里包裹着一团火焰。 这是阴龙丹,也就是妖丹。 这条阴龙的修行已经有了相当的火候,在这地底总有个几百年了吧。 如果不是出来吃人,好好修行,将来未必不能风云化龙,渡劫之后就成了真龙。 一般妖类远离人世,修行人不会去管,遇到了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一旦有妖出现在人类繁衍生息之地,修行人多半会杀之。 只因动物开灵智,基本都是开一半,行事多凭本能,有了妖法,对人间的危害极大。 像梧桐居那只刺猬那样,修为和这条阴龙比差远了,但灵智却开得够,几乎和人一样了。这种是极少见的,或许现在修为略低,但将来的上限一定很高。这也是李沐尘愿意收留白荆荆的原因之一。 妖丹是宝物,有很多用处,最直接的,就是吞吃下去,消化掉凝聚在上面的元灵之力。 当然,这样做有点太浪费,因为人的修行和妖不同,直接吃,能吸收的元灵之力十分有限,若是普通人,几乎就是十不足一了。 但如果加入配伍,炼成别的丹药,就完全不一样了。不但吸收效果更好,而且普通人也能用。 阴龙一身是宝,除了妖丹之外,还有龙皮、龙筋、龙骨、龙牙、龙鳞等等,这些既可以入药,也可以炼制法器。 李沐尘把蟒皮剥下来,抽了蟒筋,拔了几颗蟒牙,连同妖丹,全都收好。 这才走过去,从乱石堆里,捡起凌霄道人的那把剑。 拿到手里才发现,此剑非金属,而是雷击桃木所制作,应是天师剑无疑了。 大概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凌霄临终所言,看来是真的。 龙虎山以符箓修行为主,不传剑道,但天师是持剑的。 天师用剑,和剑仙一脉不同,不以自身养剑,也不与剑合原神,驱剑的动力,还是来自符咒。 这把剑上,有一代代天师之灵,通过天师符箓传承。 所以天师剑,也是龙虎天师的象征。 没想到这把剑会在凌霄道人的身上。 能从龙虎山把天师剑偷出来的,想必曾经也是天师座下最亲近的弟子。 可惜凌霄的法力太弱了,此剑威力大减。就算如此,李沐尘挡下那一剑也够吃力了。 此时的天师剑被蛇血污染,剑灵不显,黯淡无光,就是一把普通的木剑。 李沐尘手指在剑身上轻轻一抹,浮起一层淡淡的黑气,一忽儿就挥发开来。 黑气散尽,剑身的灵气便又重新显现出来。 桃木剑无剑鞘,平时是装在剑匣里的。 剑匣就在已经灭掉的篝火堆旁。 李沐尘把剑放回剑匣。 这把剑对他来说没什么用,但凌霄临终说了那番话,便与他结下了缘。至于要不要送回龙虎山,倒也未必,反正先收起来再说。 回到阴龙潭外面,焦十娘和廖天兴正焦急地等着,当然还有旁边的焦老三。 看见李沐尘出来,焦十娘又惊又喜,几乎是扑了过来,脚下被乱石一绊,差点就撞进了李沐尘怀里。 李沐尘一把将她扶住:“姐,你没事吧?” 焦十娘脸微微一红,道:“我没事,李公子,里面怎么样了?” 李沐尘说:“没事了,那个自称凌霄的道士被阴龙吃了,也算是死有应得。” 焦十娘一听吓了一跳,看着李沐尘,伸手想去摸他的脸,意识到不该,急忙缩回,忧心道:“那你没受伤吧?” “我没事。”李沐尘朝她笑笑。 焦十娘这才放下心来。 李沐尘便看向焦老三。 焦老三面皮抖了抖,嘿嘿干笑了几声,说:“刚才多谢李公子救命之恩了。” 廖天兴怒道:“焦老三,假惺惺什么呢,刚才不是还在说李公子不是被阴龙吃掉,就是被凌霄杀了吗?现在李公子出来了,你该死了侥幸之心了,我劝你老老实实交待,焦老爷到底是怎么病倒的?” 焦老三苦着脸说:“真和我没关系,他那天就是散步突然摔倒了,中风了嘛,要不是我送他去医院,他早就……你们怎么还怪上我了呢?” 李沐尘冷笑一声说:“廖先生,不必问他,他不说也没关系,等我给焦老爷还魂,一切自然真相大白。” 又看着焦老三说,“我刚才救了你,看来是白救了,不如把你送回去,给阴龙吃了比较好。” 焦老三吓得脸色惨白,浑身哆嗦,牙齿都打颤了。 “别别,公子饶命,你们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们好了。” 到了这时候,焦老三也知道,瞒不住了。唯一的活路,就是等焦夜白醒来,看在兄弟的份上,或许会放他一马。 “说,为什么要害我爸?”焦十娘眉毛一挑,喝问道。 “你爹真不是我害得!”焦老三说。 “还敢狡辩!”廖天兴冲上去,一把揪住焦老三的领子。 “没没没,你们听说我!” 焦老三这才匆匆把事情的原委说了一遍。 原来,焦家历代都有一个传说,说焦家的祖先曾是某一朝的功勋之臣,一生积累了财宝无数,但功高盖主,遭到了猜忌,心知必死,就提前宝财宝埋藏与深山之中,给后人留下一张藏宝图。 焦家的后人都听过这个传说,但没人当真,只是茶余饭后的谈资而已。 因为查遍历朝历代,都找不到一位实力足以遭到皇帝猜忌的所谓功勋之臣。 没有这个前提,那么后面的故事自然不会成立。 但焦老三却一直相信这是真的。 后来他发现焦家的祖坟很有问题。 焦家的祖先并不在宣城,后来才搬迁来的,据说是为了避祸。 迁居之后的地方很奇怪,在当年,这地方十分偏僻,和外界根本不通。而且周围都是山,耕地很少。古代大户人家迁居,不可能选中这样的地方。 祖坟所在的位置风水极佳,好些个风水先生都说过,这里是有龙兴之象。 这大概是迁居此地的唯一能让人接受的理由。 于是他就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这坟地下面,就是藏宝的地方。 焦家的迁居的那位先人,或许早就根据藏宝图找到了藏宝的地方,并挖出了宝藏,焦家才得以在宣城发迹。 然后又在上面盖了坟茔,以掩人耳目。 但这又让焦老三充分相信,这地下还有宝藏。 于是,他兴冲冲地把这个发现告诉了焦夜白。 因为要开挖宝藏,必然要动祖坟,只有焦夜白这个家主才能决策。 但焦夜白直接否决了他的提议,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焦老三气不过,就开始明里暗里和焦夜白争起了家主的位置。 此后,二人的关系就越来越僵。 两年前,焦老三认识了青玄道士。 青玄看出了焦家祖坟有巧妙的阵法和机关布置,加上焦老三对地宫的猜想,便断定这里有通往地宫的通道。 “正当我们准备着手破解机关的时候,这事不知怎么被大哥知道了。” 焦老三说到这里,叹了一口气。 “我才知道,大哥他其实早就知道地宫的事。他说地宫隐藏的秘密事关重大,历代家主口耳相传,不立文字。他警告我,不到时候,绝不能打开地宫,否则焦家就会成为千古罪人。” ------------ 第166章 女杰十娘 “我才不相信什么千古罪人的说法。秦始皇陵都挖开了,也没见谁成了千古罪人。我们焦家的地宫,无非就藏了点金银财宝,或许还有什么失传的华夏国宝,那要是挖出来,简直不要功劳太大,哪里会是罪人?” 焦老三继续说着。 “可是大哥他就是不让。他非常固执,简直不可理喻。我没有办法,只能从长计议。后来,青玄道长又来找过我几回,帮我想了很多办法。他的手段很高明,但都没有骗过我大哥。” “两年前的清明过后,青玄又来找我,说已经想到了破解阵法的方法。我们就一起去了坟地。但没想到,大哥早就防备着我,安排了人监视我,坟地附近也有他的人。他带着人来,说是我私动祖坟,要以族规办我。我们起了冲突。青玄道长出手,把大哥带来的人都杀了。” “这样一来,我也没有退路了。我们就逼着他,让他打开机关。大哥他假装同意,在祖宗坟前磕了几个头,又不知触碰了什么东西,整座山都摇动起来。我还以为是地震了,青玄道长却看到了妖气冲天,让我快跑。” “我们跑得很远,过了很久才敢回去看,那时大哥已经昏迷不醒。青玄说他的魂没了,肯定是被妖气冲散了。我就把大哥送去了医院。后来的事,你们都知道了。” 听焦老三说完,李沐尘不禁唏嘘,又是一出家族争斗的悲剧。 焦十娘不觉悲从中来,问道:“那么说,我爸他……” 李沐尘说:“放心吧,你爸的魂魄还在,如果被妖气冲散,他早就死了。” 焦老三看了李沐尘一眼,说:“青玄道长也这么说。” 李沐尘问道:“你和凌霄道人他们一起骗人去喂阴龙,又是怎么回事?” “那可不关我的事!” 焦老三说解释道,“那次以后,青玄很久都没来找我,我也不敢再去打地宫的主意。直到不久前,青玄才来找到我,说他师父出关了,什么妖魔鬼怪都不怕了,让我配合他们找到阴龙,只要除掉阴龙,就可以开挖地宫了。” “那你为何和徽州黄定邦勾结?”焦十娘质问道。 焦老三说:“即便他们铲除了妖龙,要挖地宫,也是一个大工程,没有族人同意,我也不能动,所以就想了个暗度陈仓的计,让黄定邦以开矿的名义把这里买下来。黄定邦并不知道地宫的事,只以为青玄他们要捉阴龙。我们答应黄定邦,事成之后,他买下的地,我会加一倍的价格买回来,另外青玄道长会给他几颗养元延寿的丹药。” “李公子,十娘,廖先生,我说的都是真的,大哥不是我害的,是意外!地宫的事我再也不惦记了,将来挖出财宝来,我一分都不要。你们放过我吧!”焦老三求饶道。 事情基本弄清楚了,李沐尘也没什么要问的,剩下的都是焦家的事。 焦十娘叹了口气,说:“三叔,你也是读过书的人,怎么会这么糊涂,若有财宝,祖宗遗训不让动,必然有其原因。焦家屡次衰败,有几次几乎到了绝境,历任家主为何不把地宫挖开?若是对族人有利的事,哪里轮得到你来做!” 焦老三低下头:“我也是被猪油蒙了心。” “三叔,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但是你的错实在太过了,我爸的事先不说,惊了祖宗九泉之下的灵,也且不说,就说你们把游客骗来,活生生喂给妖龙吃,这种事,又是人能做出来的?” “十娘,你别说了,我知错了,现在悔恨着呢!你们就放过我吧,千万别把这事在家族会议上说呀。” “好,我不说。”焦十娘说,“我爸心地善良,尤其是待族中兄弟,他若醒了,大概也不会拿你怎么样。他又好面子,这种家丑,更不会说出去。所以……” 焦老三听到这里,微微松了口气,正想开口说话,忽然脸上的表情一阵扭曲,瞪大了眼睛,惊恐地看着焦十娘。 焦十娘的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匕首,插进了焦老三的腹部。 “……所以,只能我来杀了你了。” “你……你……” 焦老三的身体缓缓向后倒去,手指着焦十娘,满脸都是痛恨和不甘。 李沐尘也没料到焦十娘会突然出手杀了焦老三。 他原本还想,这样的败类,如果焦家碍于情面不忍动手,他就代而劳之。 不禁对焦十娘越发刮目相看。 一个弱女子,并不会武功,小时候被人贩子拐卖,能从险恶的环境里逃脱,如今又敢亲手执刀手刃仇人。 难怪能在父亲遇害后,操持起偌大一个家,稳住家族不败。 宣城十娘之名,名不虚传。 焦十娘看向李沐尘,低头道:“李公子,让你见笑了。” 李沐尘拍手称快:“你是我姐,有什么笑不笑的,这种人该死,杀得痛快!” 焦十娘淡淡一笑,幽然叹息道:“身为女子,谁愿做杀人的事呢,谁不想依偎在夫君身边,卿卿我我?可惜,我的命从小时候被人贩子拐走那一天,就已经注定了。” 李沐尘能体会到焦十娘心中的苦闷,他也不知该如何安慰,便说:“姐,我们进去地宫,找找令尊的魂魄吧。” 焦十娘惊喜道:“从这里能进地宫?” 李沐尘说:“如果我猜得不错,这阴龙就是你们焦家祖先豢养的东西,用来守护地宫的。它既然出现在这里,那么这里应该就能通地宫。” 焦十娘又愁道:“可有阴龙挡路……” 李沐尘笑道:“放心,阴龙已经被我杀了。” 焦十娘大喜过望,看向李沐尘的眼神里更多了几分光彩。 而一旁的廖天兴则大惊不已。 刚才阴龙出现的震撼犹在心头,纵使李沐尘再强,那也是人,他以为李沐尘能逃出来就已经很厉害了,没想到谈笑间,阴龙就已经被杀了。 三人便又重新进了阴龙潭。 李沐尘取出阴龙妖丹,以法力激发,使其放出光芒,给焦十娘照明。 穿过许多溶洞和地缝,顺着阴龙留下的气息,最后果然找到地宫。 整座地宫非常大,分成若干个石室。 李沐尘没有多看,毕竟牵扯到别人家族的隐秘。 他快速找到和上面相连的通道,果然那里有一座法阵,和地面的法阵相呼应。 上下之间有通道相连,只是已经坍塌。 在地下的法阵中间,有一个方形的台子。 这个台子应该是整座机关的枢纽。 台上悬空放着一块古玉。 古玉中封印着一人的灵魂。 ------------ 第167章 龙精虎猛 这显然不是普通的玉,而是经过炼化的法器。 里面自成空间,所以才能封印焦夜白的魂魄。 而神识所及,这空间里面深邃无比,散发出苍古的信息。 李沐尘判断,整个地宫,所有的金银财宝加起来,也没有这块玉值钱。 当然,他没有多想,只是把玉从法阵当中取出来,交给了焦十娘。 焦十娘只觉此玉入手温润,与众不同。 她心头一动,有些激动地看着李沐尘。 李沐尘知道她想问什么,便点点头,然后说:“走吧,我们回去。” 顺着原路返回,一路上,李沐尘在岩壁上做了独特的记号,以方便焦十娘将来能找回来。 从阴龙潭出去,回到焦家的老宅。 李沐尘让焦十娘把古玉戴在其父焦夜白胸前,七日之后,其魂自还。 然后又开了一剂安魂汤,告诉焦十娘服用的方法。 “七日之后,你父还魂,定时服药,十日后可以正常饮食,大约一个月,就应该恢复了。如果中间有什么问题,你打电话给我。” 焦十娘万般感谢道:“李公子,真不知道怎么谢你!在菰城你救了我一次,在阴龙潭又救我一次,如今又救了我父亲,再加上小时候,李爷爷救我那一次,我欠你们李家四条命了。李公子,从今往后,十娘就是你的,只要公子一句话,无论什么事,哪怕要我交出这条命,我也一定办到。” 李沐尘笑道:“你我有姐弟之缘,有什么好谢来谢去的。就凭这份缘分,我救你再多次,也是应该的。” 焦十娘嫣然一笑。 李沐尘忽然提醒道:“哦对了,等你爸醒来以后,我建议你们把这块玉放回地宫,然后把阴龙潭的入口给封起来。” 十娘讶然道:“为什么?” 李沐尘说:“这块玉不是凡物,你们驾驭不了,也守不住,平白给自己带来灾祸。” 焦十娘点了点头说:“好,我听你的。” 便叫人去打听那一片山的产权归属,无论多高的价格,也要把那里买下来。 李沐尘便要告辞。 焦十娘说:“李公子,宣城虽小,却也是人文荟萃之地,不妨多留几日,也好让我略尽地主之谊,好好招待你一番。” 李沐尘却牵挂着禾城,说:“不了,以后有机会再来吧,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你也知道,我这条命还在江湖上挂着一亿的悬赏呢。” 焦十娘有点失望,却也没办法,便安排车送他回了禾城。 回到梧桐居,正看到林云在梅花桩上飞奔,身法轻灵,气韵悠长,功夫显然又有了大的长进。 马山和许国立在梅花桩旁边对练推手。 他们二人都练过武,但没有内家基础,和林云比差了不少,一切都得从头练。 不过李沐尘给每个人都吃了针对性的丹药,也根据每个人的特点传授了一些功法。 许国立的腿治好以后,信心大增,又和年轻时一样生龙活虎。他当过兵,拳法比较刚猛,和马山是一路,因此二人对练多些。 在他们的旁边,还有两个人,让李沐尘稍稍有些意外。 其一是王老板,也就是笑面佛王铁手。 而和他对练的,正是在菰城被李沐尘打败的铁衣黎振东。 黎振东和王老板都是外家练到了极致,暗劲巅峰,即将突破的边缘。 但由外而内的这一步,却是尤其艰难,所以很多外家高手,一辈子就停在了这个阶段。 王老板经过李沐尘的指点,早已捅破了那一层窗户纸,从暗劲突破到了化劲。 所以此时,他和黎振东对练,优势明显。 王老板笑嘻嘻地,一只手赤红如铁,另一只手上还捏着一个烟斗,时不时抽上一口。 而黎振东则全力施展,却还是有些吃力。 李沐尘记得王老板在店里很少抽烟,只有梅姐去洗头的时候,才偶尔抽一下。 没想到这时候练功还要叼个烟斗,不知是烟瘾大,还是在黎振东面前装逼。 院子里的人看见李沐尘回来,都停下来,纷纷上来招呼。 “姐夫!”林云一个跟斗翻下来,身轻如燕,速度却快得带上了虚影。 李沐尘拍了拍他的肩膀夸了句:“不错,已经掌握了禹步的精髓,现在可以借步内练了。” “什么叫借步内练?”林云问道。 “我们练习内功,一般都要打坐或者站桩,但功夫到了一定程度,行走住卧,无不可以内练。王老板他们都会走桩,就是一边走路,一边站桩,把走和站桩结合在一起。你现在就要更进一步,把禹步和内气导引结合起来,练习步法的同时,也是在站桩、打坐,这就叫借步内练。” “懂了。”林云大喜,一个跟头又翻回到木桩上。 其他人也从李沐尘的话里得到了启发,各有所悟。 黎振东抱拳道:“李公子,在下不请自来,还请公子勿怪啊。” 李沐尘笑道:“我本来就请你了啊,怎么算不请自来呢。” 黎振东也哈哈大笑,又说:“我早就听说铁手如来的朱砂掌天下无双,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李公子,你这小小的院子,真是藏龙卧虎啊!” 王老板说:“黎掌门,你也不差,要是早个几天,我和你也就半斤八两,只是最近我得了李公子指点,刚刚由暗入化,所以你才不是我对手。” 黎振东听完大吃一惊。几天?几天就能由暗入化?这李公子是什么神仙啊! 黎振东看着王老板羡慕不已。 王老板说:“黎掌门,没事,有空常来,我们多切磋切磋。” 黎振东看了一眼李沐尘,见他面无愠色,似不反对,心中大喜。 李沐尘见他二人谈得来,也很高兴。 不过想到一件事,就问王老板:“梅姐和荣师傅呢?” 王老板说:“江湖小馆开着不能没人,今天是因为黎掌门来,我就过来会会铁布衫。” 李沐尘点头,然后悄声说:“王老板,你梅姐和荣师傅在店里,你真放心?” 王老板一愣,忽然一拍大腿:“嘿,厨子靠得住,母猪都上树!不行,我得回去了。” 说罢匆匆就走。 黎振东一脸茫然。 李沐尘哈哈大笑说:“黎掌门,没事,王老板去江湖小馆了,你要是有兴趣,可以去坐坐,那里可有不少高手。” 黎振东一听,急忙追了出去。 李沐尘让马山和许国立继续练功,自己则到屋里去。 进了屋,就听到里面有女人的说话声传出。 仔细听,原来是严慧敏和晴姨在厨房里说话。 “林夫人,你放下,我来吧,你是夫人,怎么能做我们下人做的事呢。” “有什么不能做的,这里是沐尘的家,也就是我的家,女婿半个儿嘛!” “嘿嘿,那是,夫人你真是好福气,生了个漂亮又聪明的女儿,又找了个好女婿!” “你的福气也不错,看看你家国立,天天练功,越来越年轻了。” “嗐,我们都是贱命,哪有什么福气。不过话说回来,李公子也不知是给我家国立吃了什么药,最近一天天龙精虎猛的。” “真的啊?有多猛?” 厨房里的声音就小起来,两个中年女人窸窸窣窣地说起了悄悄话。 过了一会儿,传来笑声。 “诶,你确定是沐尘给的药?你回头问问是什么药。” “不用问,问了也不知道,我看药还有多,我给你拿两粒来。” …… 李沐尘不觉摇了摇头,往楼上去了。 ------------ 第168章 雪上加霜 林曼卿和丁香都在楼上。 她们就比外面安静了许多。 二人各占了一间房,各练各的,也不互相打扰。 李沐尘上去看了看,见她们都在打坐,入了静定,对他过来毫无所觉,便也不去打扰。 倒是白荆荆,老早就知道李沐尘来了,在楼梯上迎着,一路紧跟在李沐尘的脚后。 如今林曼卿和丁香练功,白荆荆倒成了她二人的护法。 李沐尘蹲下来,摸了摸她身上的刺,发现其妖气又凝练了许多。 忽然想起这次从宣城得了阴龙丹,对白荆荆的修行大有益处,就把阴龙丹拿出来放在白荆荆面前。 白荆荆被上面的妖气熏着,吓了一跳,身体弹了起来,躲到了角落里,缩成一个刺球。 李沐尘哈哈大笑,说:“你是妖,怕什么妖气!这是妖丹,对你来说可是至宝,你不要,我就拿走啦。” 白荆荆这才小心翼翼地靠近,用鼻子嗅着阴龙丹的气味,渐渐享受。 但阴龙妖气太重,白荆荆还是有点怯。 李沐尘笑道:“怎么,不喜欢?” 白荆荆拼命摇头,晃了晃一身刺,一把抱住。 阴龙丹比鹅蛋还大,白荆荆比它大不了多少。她抱着丹,犹如松鼠抱鸭蛋,样子十分滑稽。 “公子,这真的是给我的吗?”白荆荆还是不敢相信。 李沐尘说:“也不是都给你,只是先让你用着。这是蟒妖的妖丹,那蟒妖法力比你强太多,它的妖丹你消化不了,现在只能每天抱着它,吸取其中的妖灵之气。等我再收集些材料,有空的时候,炼几粒天妖化形丹给你吃。” 白荆荆不知道天妖化形丹是什么东西,但她听懂了化形二字,对一只妖来说,渡劫和化形是一生奋斗的最高目标。 “谢谢公子!”白荆荆抱着丹说。 …… 大家各有各的事情做,一切都按部就班。 李沐尘也乐得安耽,就在房间里炼起了丹。 梧桐居里其乐融融,南江的商场上却正经历着前所未有的风云变幻。 林秋声以先发制人之态,向袁家发动了第一轮的进攻。 这是郎裕文出的主意。 因为袁家的势力和财力都要比林家大得多,林家和袁家全面开战,毫无胜算,因此必须要先发制人,集中自己的优势力量,攻敌之薄弱,争取在开局的时候就取得一定的优势,这样后面袁家反击的时候,才不至于太被动。。 林家的优势领域在于服装行业,林秋声在这个领域深耕多年,有着十分强大的实力。林家的第一仗,就选择了服装以及其上下游的产业。 这一仗打得果然很漂亮,袁家几乎没有还手,就拱手让出了几乎所有的市场份额。 开局的胜利,加上申州陈家以及突然冒出来的京李集团的支持,尤其是前几天刚刚宣布和林家断绝关系的沈明春突然重回了林家,并且宣布誓死和林家站在一起,这让很多原本已经和林家划清界限的人又产生了动摇。 已经有小道消息传出来,说林家虽然不太行,但林家有个女婿太厉害了。 可是人们很难相信,一个还没上门的女婿,能有多厉害?莫非是世界首富的公子? “什么首富公子,就是个捡破烂的!” 永青集团的公子张一平听到这消息,气不打一处来。 “那小子以前就在禾城郊区捡破烂,后来去山里拜师学了点功夫,回来装逼而已。” 张一平挥舞着手臂,翻身农奴把歌唱似的宣传着李沐尘的过去。 自从在海洲酒店接待陈文学,被李沐尘抢了风头,又得罪了陈家和林家,张一平几乎天天活在他爹的骂声里,败家子,畜牲,这两个词已经变成了他的标签。 这一次,永青集团站在了袁家那边。 张一平终于可以在他爹张根茂面前扬眉吐气地说:看吧,你儿子不是败家子,你儿子没做错! 商人的眼睛是雪亮的,他们当然不会因为一场局部商战的成败来断定两个家族的输赢。 事实上,袁家的实力远胜于林家。 服装行业的失败根本伤不到袁家的筋骨,而袁家的反扑,比人们想象的更加猛烈更加迅速的到来了。 在短短几天之内,林家在房地产、医药和光伏几个产业相继告急,大量的项目失败或者出现问题,大笔的资金套牢,大量人才流失,而就这当口,银行停止了林家的贷款。 资金链一旦断裂,林家很快就会垮掉。 好在林家有自知之明,在第一个战役打赢之后,并没有乘胜追击,而是马上采取了收缩防守的战术。 此时的林家,危如累卵。 这时候,郎裕文的才干终于体现出来了。 不仅仅是最初指定的方案,包括整个商战的执行和调整,那种临机决断和随机应变的能力,让林秋声这个大家族掌门人也佩服不已。 有郎裕文的操盘,有陈家和京李集团的合作,加上冯家和沈家的暗中支持,林家总算挺过了最危险的一段时间。 但是,袁家的反攻才刚刚开始而已。 更猛烈的暴风雨还在后面。 没有人看好林家。 即便最乐观的估计,林家也只能支撑三个月。 “看吧,林家快完了!” “那个女婿呢,不是很厉害吗?” “哪有什么厉害的女婿,早听说了,就是个捡破烂出身的,就是长得好看,小白脸一个而已。” “就是,去林家做女婿,还不是看上了林家的钱,现在林家要垮了,傻子才去做女婿,估计早跑了!” …… 李沐尘一直躲在梧桐居,就连林秋声也不禁埋怨起来。 作为家主,林秋声承担着所有的压力,焦虑得茶饭不思。 夫人心疼他,不知从哪里弄来两粒药丸,喂给他吃了。 林秋声也不知怎么回事,这两天明明还是很焦虑,可忽然就变得龙精虎猛了。 …… 钱塘袁家。 袁寿山躺在藤椅上,摇着大蒲扇。 大儿子袁乃明在他身旁侍立。 “以你的估计,林家还能撑多久?” “回父亲的话,林家最多也就撑三个月。” “三个月?太久了!”袁寿山有些不满的说。 “三个月是保守估计,如果顺利的话,林家两个月之内就会彻底垮掉。”袁乃明说,“原本是两个月也不用的,但这次林家似乎有高人指点,所有的战术都恰到好处,已经做到了他们的实力下所能做到的最好了。” “林秋声没那个本事,是那个李沐尘吗?”袁寿山问。 “应该不是。”袁乃明摇头道,“李沐尘那小子压根就没去过林家,一直在他新买的那幢别墅里,带着一帮人练武。林秋声的女儿也住在那里,还有一个叫丁香的,以前也是捡破烂的,和李沐尘算青梅竹马。” 袁寿山轻蔑地哼了一声:“家族存亡当前,沉溺于声色犬马之中,看样子,是我高估了他。” 袁乃明又说:“再过两天,南江大学就开学了,林秋声的女儿林曼卿和那个丁香都是南江大学的学生。” “南江大学……”袁寿山一手摇着蒲扇,一手在藤椅扶手上有节奏的拍打着,“听说林秋声的女儿长得很好看,就给林家雪上再添一把霜吧,这件事让世杰去办。” ------------ 第169章 开学了 转眼到了开学的日子。 林曼卿、丁香和林云都要去学校报到了。 对于林云,李沐尘一点也不担心。 以林云现在的身手,应付暗劲巅峰以下的高手不成问题,至少能自保。 他读书的私立高中安保不错,还有林家派的保镖,安全不成问题。 但林曼卿和丁香就不一样了。 南江大学在钱塘,已经是袁家的势力范围,林家自然照顾不到。 她们二人这几天虽然也勤学苦练,虽然一个天生五阴之体,一个在李沐尘的帮助下打通了奇经八脉,但时间太短,现在连道术的门都还没摸到。 李沐尘想起上次林曼卿被林少平绑架、丁香被南洋术士绑架,二人身上的护身符都没有发挥作用。 因为玄石最大的作用是以灵气滋养身体,经李沐尘炼化之后,增加了驱邪避煞的功效。 比如说当初林家上空的乌云盖顶,那种法术对人身体的缓慢侵害,护身符就能有效避免。 如果是神魂一类的咒术,也有一定的效果。 但当初给她们时,也没想过要用来对付降头那么险恶的事情。 李沐尘决定,对她们的护身符进行加强。 正好这次宣城之行得到了蟒妖身上的东西,这都是上等的材料。 他从阴龙丹上提取了一点丹粉,融入了玄石之中,又以自身法力在符上刻上心咒。 然后以蟒皮和蟒筋制作成挂绳。 护身符的品级就提升了一个档次。 升级后的护身符比原来的强多了,可以抵挡更浓烈的煞气。 关键是李沐尘刻上的心咒,当煞气浓到一定程度,李沐尘就能感知到。 如果再遇上丁香被绑架那次的情况,那些南洋降头师对丁香施法的时候,李沐尘就能感知到危险,并通过对符的位置的感应,第一时间赶到现场。 林曼卿和丁香并不知道这新版的护身符加入了什么材料,只知道戴上以后更多了一丝令人心定神安的感觉。 两个女孩也丝毫不为此去钱塘的安危而担忧,一路上还在叽叽喳喳说笑个不停。 林曼卿给丁香讲着大学里的趣事,听得丁香一脸的向往。 马山开着车,李沐尘坐在副驾。 马山开玩笑说:“沐尘,你可以在南江大学里收几个小弟,那样就不怕有人欺负林小姐和丁香了。” 李沐尘觉得这主意不错。 南江大学是江南第一学府,钱塘很多公子哥也在那里读书。不知道钱家和高家有没有后生在南江大学,回头可以问一声。如果有高家和钱家的人照应,那二人的安全就不用操心了。 林曼卿听见马山的话,不乐意地说:“马山,跟你说了多少回了,不要再林小姐长林小姐短的,你要这么客气,干脆叫我姐姐得了。” 马山嘿嘿一笑说:“那可不行,我和沐尘是兄弟,只能叫你一声弟妹。” 林曼卿小声嘟囔道:“反正不能叫林小姐,听着别扭。” 丁香在旁边笑,说:“马山哥,你也可以叫嫂子的,嫂子就是姐姐。反正我是叫曼卿姐的,曼卿姐一定是想我们早点叫她嫂子,对吧,曼卿姐?” 马山哈哈大笑:“哦,对对对,兄弟不论大小,都可以喊嫂子,哈哈哈!” 林曼卿脸一红,揪住丁香作势要打:“你个小丫头,大学还没上就学坏了是吧,看我怎么收拾你!” 但也打不下去,就去挠丁香的痒。 丁香缩倒在后座上,咯咯地笑。 李沐尘坐在副驾上,突然有种很温馨的感觉。 红尘世界,总有几分美好时光。 可惜这时光不长,几十分钟的高速,眨眼就到了。 南江大学很大。 开学日,校门口挤满了人,都是来报到的学生,还有陪同来的家长,扛着大包小包,脸上洋溢着考上名校的骄傲和初来乍到的迷茫。 李沐尘和马山都没什么文化,看到校门口南江大学四个字时,内心便肃然起敬。 到了这里,两个老爷们纵然再英雄好汉,除了扛包,便也再无用武之地,一切只能听从林曼卿的指挥。 林曼卿便带着丁香去报到,走这样那样的流程。 她本就是学校的校花之一,在南江大学很出名,一出现就引来许多关注。 接待的老生窃窃私语。 “咦,那不是林校花吗?” “她身边的是谁,新来的?好漂亮啊!” “卧槽,校花带校花啊,漂亮会传染吗,这还有没有天理!” “切,什么传染啊,这叫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看来咱们学校又要多一朵校花了。” “我觉得比林校花还是差一点的,林校花那气场,往那一站,就能代表咱南江大学参加选美的。” “未必吧,林校花是古典优雅型的,那个女生却是清纯型的,完全不是一个类型。” “就是,咱们学校的几朵花,都是各有特点,这才配得上我们学校,百花齐放!” “有没有人知道那女孩叫什么名字?” 有好事者就去打听,回来说:“知道了,叫丁香,丁香树的丁香。” “哇,名字都这么纯!爱了爱了!” 有人便当众念起了戴望舒的诗: “…… 撑着油纸伞,独自 彷徨在悠长、悠长 又寂寥的雨巷 我希望逢着 一个丁香一样的 结着愁怨的姑娘 她是有 丁香一样的颜色 丁香一样的芬芳 丁香一样的忧愁” ……” 人们便哄笑起来。 “喂,别酸了,人都走了!” 那人才从诗情中醒来,望向林曼卿和丁香消失的背影,留下一个悠长悠长的哀叹,仿佛真的是站在雨巷中的诗人。 李沐尘和马山帮不上忙,只把行李扛到宿舍楼。 在女生宿舍,林曼卿和丁香就不像在外面那样惹人注目了,倒是李沐尘和马山引起不少人的侧目。 来送新生上学的,多是父母长辈,而他们两个年纪轻轻,李沐尘更是和大学生差不多。 但他们身上自有一股江湖气,与学生截然不同,帅气当中还夹着几分痞气。 而李沐尘因为修行的原因,身上还带着一丝不着痕迹的超然物外的姿态。 女生们见到他俩,指指点点,窃窃私语,嘻嘻笑笑,也不知在说些什么。 二人也不管,就在丁香的宿舍周围东逛逛西逛逛,想看看环境,却被林曼卿赶了出来。 “去去去,女生宿舍,男人家不要东张西望的。” 李沐尘和马山无奈,只能到宿舍楼下等着。 两个男人,木头一样杵在那里,又引来一阵女生的嬉笑指点。 林曼卿和丁香下楼,看到这景象,也不禁窃笑。 “你俩都快成行为艺术了!”林曼卿笑道,“走吧,带你们去吃饭,尝一尝我们学校的食堂。” 都说食堂饭不好吃,李沐尘和马山却觉得挺好,把个肚子撑得满满当当的。 吃完饭,二人无事,也不能总在校园里做行为艺术,供人观赏,只能恋恋地离开了校园。 马山感慨:“没想到我也能在大学里混上一天,还是南江大学!” 两人忽然发现无处可去,只能在学校附近闲逛。 经过一家咖啡的时候,他们并没有注意到隔着一块玻璃的一双阴沉的眼睛。 袁世杰坐在靠窗的位置上,看着李沐尘和马山从他眼前经过。 虽然没和李沐尘正面打过交道,但他认识他。 这些天,袁家动用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去调查这个人。 他的办公桌上,摆着一堆这个男人的照片和资料。 这张脸,他都快看吐了,就是化成灰,他也认得。 ------------ 第170章 失踪疑案 袁世杰优雅地搅拌着手里的咖啡,盯着玻璃的目光却凝结着寒霜。 坐在他对面的是一对小情侣,男的叫钟晨,也在南江大学读书。 钟晨也是富家子弟,但和袁家这种巨无霸家族比就只能算寒门了。 他是学霸,还在南江大学担任学生会主席,他所有的努力,就是为了挤进袁家这种圈子,帮助家族更上一层楼。 所以当袁世杰叫他出来吃饭的时候,他的内心十分激动。 “知道该怎么做了吗?”袁世杰问道。 “知道了。”钟晨答道。 袁世杰点点头说:“千万不能出差错,万一出了什么问题,我可不认识你。” “放心吧,袁公子,这件事我会亲自去办的。” 钟晨说着站起来,离开了咖啡厅。 袁世杰看着他的背影,冷冷的笑了一声。 然后目光再次看向窗外。 那个他厌恶、鄙视,却又不得不重视的家伙正走到咖啡馆前方的拐角,朝着一家小酒吧走去。 有那么一刻,他有一种冲动,马上就喊人来,把这小子剁成肉泥。 他不相信从禾城传来的那些谣言。 一个人再能打,又能打得过几人? 再说了,钱塘有宗师。 钱塘宗师何长春的夫人,和袁世杰的奶奶是姐妹。论辈分,袁世杰该叫他一声姨老爷。 虽然何长春不问世事,但两家的关系摆在那里。 只要何宗师一日尚在,武斗方面,袁家就不惧任何人,哪怕钱家和高家,也不敢和袁家在这方面较劲。 “李沐尘!早晚叫你碎尸万段!” 袁世杰狠狠地捏紧手里的勺子,好半天也没能捏断,才想起这勺子是不锈钢的。 …… 李沐尘和马山离了学校,丁香反倒有些不放心他们,说:“曼卿姐,他们两个会去哪儿?” 林曼卿说:“你还担心他们呀,这外面的花花世界,他们爱去哪儿去哪儿。” 丁香笑道:“曼卿姐,你就不担心沐尘哥哥掉到花花世界里去了?” 林曼卿一愣,笑骂道:“呀,你个臭丁香,说什么呢!还以为你单纯呢,我看也不但单纯了,是该给你找个男朋友了,让你也体验体验花花世界!” 便追着要打。 丁香就逃,边逃边笑:“我才不要男朋友哩!” 两朵花儿在校园里嬉戏,引来许多男生驻足。 林曼卿见有渐成围观之势,便严肃起来,拉了丁香就走。 “我们现在去哪儿?”丁香问道。 “先带你学校里逛一圈。”林曼卿说,“另外,还有一些手续,你以后都要办的,我今天就带你去先办了吧。” 他们就在校园里逛。 迎面来了几个人,有人朝她喊:“林曼卿!” 林曼卿见是学生会主席钟晨,便回招呼道:“钟大主席,有事吗?” 钟晨小跑过来说:“正有事情要找你呢。” “什么事啊?” “学校最近失踪了几个女生,这事你知道吗?” “啊?”林曼卿吃惊道,“什么时候的事?” 钟晨说:“就在暑假里,留校的女生里,前后一共失踪了三个。目前警方还在调查。这件事影响很恶劣,为了不至于引起恐慌,现在没有对外公布,但知道的人已经多起来了,而且传出了各种谣言。我们学生会需要做些工作,一方面要安抚大家的情绪,一方面要控制网上舆论。” 林曼卿不满道:“都失踪了三个人了,还控制什么舆论,我觉得最重要的是真相!我们要和学校以及警方保持沟通,保持上下信息的通畅,谣言止于智者,没有真相,怎么控制舆论!” 钟晨有几分尴尬,道:“你说的对,这不是找你来商量嘛。” 林曼卿有些犹豫说:“能明天吗?我妹妹丁香今天报到,我还要陪她办手续。” 钟晨旁边的一个女生说:“你就是丁香呀,刚来第一天就成了名人了呢,都在传咱们学校又多了一朵校花,男生们都在争相朗诵戴望舒的《雨巷》了。” 钟晨说:“要不就让涵月陪丁香吧,这件事还是很棘手的,学生会的情况你也清楚,像你这样有能力的人并不多。” “对啊,林大美女,就把丁香交给我吧。”杨涵月主动走上前,挽住丁香的手臂,“我一定拿出接待我老妈的热忱和耐心来,你就放一百个心,我要是服务的不好,全校男生都不会放过我的。” 杨涵月是钟晨的女朋友,虽然不是校花,但也是美女的类型,而且很混得开那种。 林曼卿有点为难,就看向丁香。 丁香说:“曼卿姐,你有事就去忙吧,我自己可以照顾自己的。” “我知道你自己能照顾自己,但现在你是重点保护对象,归我照顾了。” 杨涵月满脸都是热情,让丁香有点感动。 林曼卿想着,丁香早晚要独立,自己也不可能一直照顾着她。 而且钟晨说的这件事的确有点严重,暑假失踪了三个女生,外界却没有任何报道,这非常不正常。 她交待了杨涵月几句,便跟着钟晨去了。 杨涵月带着丁香在学校里逛,一边逛一边介绍,细心又热情,像个导游。 又帮丁香办了几个手续,忙进忙出的。 丁香感觉遇到了好人。 校园果然是个美好的地方。 “好了,还差最后一项,做一个心理测试。” 杨涵月指着前方的一栋楼说,“就在那里。” 丁香讶然道:“还要做心理测试?曼卿姐没和我说啊。” 杨涵月说:“她忘记了吧,其实也不是多重要的事,就是填几张表格,走个流程,新生都要做心理测试的。” 丁香想,既然新生都要做,那就做吧。 跟着杨涵月进了楼,敲门进了一个房间。 房间里有床和桌椅,看着不像办公室,但也和学生寝室不同,很干净整洁。 开门的是一个老外,个子高高的,棕色的卷发,鼻梁上架着眼镜,斯斯文文的。 老外看见她们,弯腰很绅士地做了一个请进的姿势。 丁香在他弯腰的一瞬间,看见他胸口挂着的一个太阳十字架从衬衣领子里滑出来。 ------------ 第171章 太阳神的礼物 杨涵月介绍说:“这是汤姆,我们学校的留学生,人特好。” 汤姆主动握手:“你好,美丽的东方姑娘。” 丁香和他轻轻握了一下,马上把手缩回,看了一眼屋子,疑惑道:“就在这里……做测试吗?” 杨涵月说:“汤姆是心理学博士,负责学校新生的心理测试最终评定,这个项目就是他负责的。我和汤姆熟,所以才带你来这里,算是开个后门,这叫一对一服务,省得你和其他人一样排队了。” 丁香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可是杨涵月的热情,和汤姆的斯文,以及她自己的单纯,让她忽略了脑子里一闪而过的不安。 接下来的测试过程也很常规,汤姆让她坐在电脑前,做了一些题目。 题目不难,只是绕来绕去地问一些奇怪的问题,让丁香内心有些烦躁。 大约花了半个小时,题目做完了。 汤姆打印出来一份报告,皱着眉头看了半天。 杨涵月问道:“怎么样,汤姆老师,没什么问题吧?” 汤姆说:“有点小问题。” “什么?”杨涵月问道,“丁香这么单纯,怎么会有心理问题?” 丁香也觉得自己没问题,就好奇地看着汤姆。 汤姆拿着报告,问道:“你最近是不是遇到过什么奇怪的事,受到过伤害?” 丁香就想起了被绑架以及那些恶心的降头的事,这件事的确在她心里留下了阴影。 她微微点头。 汤姆眼睛一亮,说:“你需要把事情说出来,我才能帮到你。” 丁香有些犹豫,她不想提起那天的事。 而且这种事情,一般人肯定难以相信吧。 汤姆见她沉默着,就说:“我知道很多事情难以启口,或许你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没关系,我们可以换一种方法。现在,我带你去治疗室,我帮你进行深度催眠治疗。” “催眠治疗?”丁香摇头道,“没这个必要吧?” 汤姆说:“很有必要。你的心理报告显示你有严重的心理问题,这问题可能会影响到你接下来的学业。要想在南江大学顺利完成学业,你就必须接受心理治疗。现在是早期,你的治疗会非常简单,一旦发展下去,问题可能会变复杂。” 汤姆说得郑重其事,丁香有些不知所措,看向杨涵月。 杨涵月说:“汤姆,人家是新生,你可别吓唬她。” 汤姆说:“你要相信科学。” 杨涵月想了想,说:“那这样吧,你对她进行催眠治疗的时候,我必须全程在场。” 汤姆说:“当然,你不说,我也会这么做的。” 杨涵月就对丁香说:“丁香,别怕,不就是催眠嘛,我也被催过,有我在你旁边,没事的。” 丁香觉得杨涵月想的很周到,就说:“杨姐姐,谢谢你,你人真好。” 杨涵月说:“谢啥,大家都是同学,我只是比你大一届而已。再说,我和曼卿是好朋友,你是曼卿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你叫我一声姐,那我们以后就是姐妹了。” 丁香本就没什么戒备的心,听杨涵月这么一说,就完全放下心来。 她们就跟着汤姆一起离开。 从楼里出去以后,丁香才知道,这里是留学生宿舍,条件比一般的宿舍要好太多了。 汤姆带着他们从学校的北门离开。 丁香有点奇怪,问道:“治疗不在学校吗?” 汤姆说:“哦,我们有个心理治疗中心,刚刚筹建,就在学校后面。杨同学知道的。” 杨涵月说:“是,这我知道,我还去过呢。张教授也在那里工作。” 丁香就不再多问,跟着他们进了一个小区的一幢排屋。 这里的布置很奇怪,装修是简单的北欧风格,但里面的家具却是欧式古典风格,而一些装饰品则带着浓浓的宗教味道。 丁香一走进去,就有一种不适的感觉,总觉得这屋子里有很奇怪的味道。 汤姆把她带进一个房间,让她在椅子上坐下来。 然后从脖子上摘下那枚太阳十字架,在丁香的眼前晃。 “放松,深呼吸,放松……” 汤姆晃动着十字架,不停用语言引导着。 恍惚间,丁香看见十字架上的太阳亮了起来。 她的意志在明亮的光焰里失去了方向。 她听见一个声音说: “你的容光自阴暗里上升,彩霞铺满了天空,迎着你的火,人间一片欢欣……” 这声音凌乱又整齐,仿佛无数人在齐声歌唱。 “你令星空隐退,你令大地光明,你是众神之王,迎着你的火,我们走向永生……” 在歌唱和赞美之中,丁香的意志渐渐昏沉。 而就在这时候,她胸前的护身符释放出一团暖流,护住了她的心脉,让她渐渐沉迷的意志保持着最后的一丝清醒。 汤姆惊讶地看着她,右手拿着十字架,靠近丁香。 太阳的火焰变得猛烈起来。 赞美的歌唱也更加响亮。 护身符突然射出一道无形的虚光,冲向了太阳。 太阳之火瞬息浇灭。 丁香一瞬间清醒,她意识到了,这不是普通的催眠。 她挣扎着站起来,想要夺门而出。 刚跑到门边,后颈就挨了一掌,昏了过去。 汤姆把丁香放到椅子上,从她颈间取下护身符,仔细端详着。 杨涵月好奇地问道:“这是什么?” 汤姆神情凝重,忽而笑了起来,一把搂住杨涵月的腰,在她脸上亲吻了一下,说: “这是东方修行人使用的法器,具有神秘的力量。没想到,这个漂亮的女孩,居然和这些神秘的修行门派有关系。太好了,杨,你这次的成绩非常优秀,神父会高兴的。” “汤姆,你们会把她怎么样?”杨涵月看着昏迷的丁香问道。 “我会把她交给神父,她是献给太阳神最好的礼物,会得到最高规格的献祭。她的灵魂将去往天堂,永随神的左右。作为她的引路人,你的功绩也将被镌刻在神的丰碑上。” “汤姆,说真的,这是最后一次了。学生失踪的案子学校已经快压不住了,一旦舆情起来,认真追查,他们一定会查到我头上来的。” 汤姆说:“放心吧,神会保佑你的。再过一阵子,我就带你去国外。” “真的?”杨涵月有几分激动。 “当然是真的。你已被神选中,在太阳的光芒洒遍东方的大地时,你将成为真正的天使。” 汤姆说着把杨涵月用力推倒在一旁的沙发上。 “杨,我的天使,让我们现在就享受升往天堂的快乐吧……” ------------ 第172章 钱塘世家 李沐尘和马山还在闲逛。 新生开学的日子,学校附近尤其热闹,就连往常要到傍晚才营业的酒吧都早早地在下午就开了门。 因为工作关系,马山对酒吧就特别关注。 他现在是蓝桥酒吧正儿八经的总监,自从豹哥被他打残了之后,酒吧上下对他都很服气。 不过他毕竟没什么文化,关于商业运营方面的事懂的不多,周娜让他多学习,他就上了心,不管到哪儿,不管好的坏的,看到酒吧,他就要进去看一眼,喝上一杯。 一路下来,他们已经喝了好几杯鸡尾酒。 好在马山现在学会了李沐尘教给他的内气运行法,可以轻松把酒逼出来,不会影响开车。 这里的酒吧都不大,消费也低,主要针对学生群体。不过格调都很别致,从设计到服务到驻唱乐队,都很有国际化的范儿。 只是这调酒的水平,用马山专业的舌头来品鉴,实在是一言难尽。 在一家名叫“香草”的酒吧,马山遇到了一位熟人。 这人名叫张艳艳,以前在禾城的酒吧做公主。 就是她把马山带进酒吧工作的,算得上是马山的引路人。 马山和她有过一段不清不楚的过往,两个人都有点意思,也都发展到了一定的程度,但谁也没有挑明。 后来张艳艳被一个公子哥看上,就离开了酒吧,用她们行里的话说,上岸了。 马山一度陷入低沉痛苦之中,直到遇到了周娜,被周娜带去蓝桥,并提拔他当了主管,他才彻底缓过来。 对马山来说,周娜则对他有知遇之恩,而张艳艳则是他的引路人,没有张艳艳,他还是那个没有正经工作无所事事的混混。 虽然早已释怀了那份感情,当再次见到张艳艳,马山还是有些感慨。 “这些年过得好吗?”马山问道。 “有什么好不好的,过日子呗。”张艳艳说道。 马山从张艳艳的语气中听出了几分消沉。 “都以为你去了京城,怎么来钱塘了?你那位那公子呢?”马山问道。 张艳艳头也不抬,只是熟练地调了一杯酒,推到马山面前。 “分手了,人家是真公子,我是假公主。”张艳艳凄然一笑,“当年太天真,以为找到了真爱,也不想想,高贵的公子哥怎么可能爱上一个低贱的三陪女。” 马山心沉了下去,感觉怪难受的。 他不知道怎么接这个茬,想叫她不要这么说自己,可又不知这话如何说。 “我调的酒味道怎么样?”张艳艳换了一副表情,隐藏了哀怨,换上了豁达。 马山还没喝,李沐尘喝了。 李沐尘说:“不错,不比蓝桥的差。” “真的吗?”马山一听马上端起酒杯尝了一口,砸吧了一下嘴,“是不错。” 张艳艳看着李沐尘问:“你朋友?” 马山这才把李沐尘介绍给张艳艳认识。 其实张艳艳和他的故事,李沐尘早就听马山唠叨过。 这个兄弟,打架厉害,义气第一,却也有个毛病,藏不住什么话,有时候唠叨起来,和七大姑八大姨的有一拼。 李沐尘忽然发现自己成了电灯泡。 他知道,马山对张艳艳多半已没有了旧情,至少是淡了,但心底始终有一分牵挂和遗憾。 而张艳艳,也未必没有。 当电灯泡的滋味可不好受。 李沐尘就说:“马山哥,你们聊着,我去一趟同庆堂,买点药材。” 便离开了酒吧。 一个人走到街上,李沐尘才体会到什么叫无聊。 难怪红尘中人喜欢扎堆地在一起,一个人,如果不练功,不修行,不知道要干什么的时候,果然是无聊得要命。 原本去同庆堂只是个借口,没想到变成了最终的事实。 李沐尘到同庆堂买了点药,反正常用药有备无患。 买完之后,他就去办公室找了胡修一。 胡修一见到他十分意外,兴匆匆就把李沐尘带去了后面,见他父亲胡师约。 胡家父子热情接待了李沐尘。 李沐尘和胡师约探讨了一些医学医理,以及一些疾病的治疗。 胡师约又从李沐尘那里学到了很多闻所未闻的医术,十分感慨。 李沐尘也不是无所得。 胡家的医术传承十分正宗,加上这么多年行医积累的医案,尤其是在凡人疾病方面的经验,对李沐尘很有启发。 正聊着的时候,胡修一接了个电话,脸色有些异常,对胡师约说:“爸,钱小姐又来了。” 胡师约微微一愣,看向李沐尘,忽而一喜,道:“今天李公子在,或许真能帮她,你让她等一等。” 胡修一就回电话。 胡师约则向李沐尘解释:“前几天,钱家的家主钱若望病了,来请我去看病。我去看了,也就是年岁大了,积劳成疾,就开了个方子,让他注意修养。可过了两天,钱若望的孙女钱欣彤找上门来,说我的方子开得不对,她爷爷的病加重了,要找我算账。我就又去了一趟,钱若望的病的确变重了,但和我的方子没关系。钱欣彤的话有点难听,当时我一气之下,就不管了。你看,她今天又来了。这次,还不知道怎么骂我呢。” “钱若望?”李沐尘默念这个名字,“是钱塘钱氏的人吗?和钱坤是什么关系?” 胡师约有些惊讶地看着李沐尘:“哦,原来李公子不知道啊。钱若望就是钱家现任的家主,他和钱坤是堂兄弟,钱坤比他大,所以在钱塘,大家都称钱坤为坤爷。” 李沐尘心下了然,原来是钱家家主的孙女,难怪敢对胡师约这样德高望重的医道宗师出言不逊。 这种小丫头,该教训教训。 “钱若望的病有些奇怪,我第一次去看的时候明明不重,就是年长积劳,但他身体底子好,问题不大,我开的方子也没有错。可第二次去看,却发现他的病加重了,我一时没查出原因。” 胡师约继续说着。 “李公子若有空的话,不妨和我一起去看看,也帮老朽确定一下,是不是我老眼昏花,开错了方子?” 李沐尘知道,胡师约未必真看不出对方的病,他是在报李沐尘的恩,有意帮他拉近和钱塘钱家的关系。 那可是江南第一世家的家主啊! 李沐尘心里无意攀附,何况以他和钱坤的关系,再去搭钱若望这条线,其实也是多余。 不过他今天本来就没事,也就顺着胡老爷子的心意,去见识一下,江南第一世家的家主,是何等人物。 ------------ 第173章 一句三错 胡师约亲自起身,去迎钱欣彤。 李沐尘不觉有些奇怪。 胡师约是钱塘国医、杏林圣手,在医界称得上泰斗了,地位何等尊崇。 钱家就算号称江南第一世家,地位在钱塘无与伦比,也不至于要胡师约亲自去迎一个晚辈,又不是钱若望自己来了。 胡师约大概看出了李沐尘的疑问,笑道:“你一会儿见到这位钱大小姐就知道了。我胡师约在钱塘也算有几分人望,谁都不怕,可偏偏不敢得罪这位钱小姐。” 在同庆堂招待客人的偏厅,李沐尘见到了钱欣彤。 她手拿嵌象牙的檀香扇,双手环抱,斜靠在门廊上。 一身白色锦缎旗袍和她的皮肤一样细腻如玉,水灵灵的眼睛,眼角带着一个斜向上的角度有股天生的媚态,小小的嘴薄薄的唇,配着一张精致脸蛋,怎么看怎么有种江南美人小家碧玉的味道。唯有饱满凸起的胸口绣着一朵血红血红的桃花,和那一身白形成鲜明的对比,显得无比妖异。 钱欣彤的眼角眉梢都带着笑,可这笑却是那样的骄傲,那样的冷漠,没有半分叫人亲近的意思。 李沐尘也不得不承认,她很美。 但她过于富贵逼人,总给人相隔万里的感觉,远观则可,近看就毫无生趣。 相比之下,林曼卿比她好多了,至少是活生生的,是可以亲近的美。 钱欣彤看了一眼李沐尘,大概是奇怪一个青年人怎么会和胡师约并排而行。 但也只是看了一眼,这一眼的目光也不是正视的,是斜睨的余光。 李沐尘倒是坦然地看着她。 当他的目光从她胸前那朵对比鲜明的美艳桃花扫过时,他感受到了另外两道充满敌意的目光。 那是来自钱欣彤的身后的男人。 这人中等个子,不胖不瘦,最大的特点,就是剃了个锃亮的光头。 “钱小姐,有事打个电话,何劳亲自上门呢。”胡师约说。 “哪里,胡老是钱塘医圣,我不亲自来请,我爷爷又要说我不懂礼数了。”钱欣彤说得客气,姿态依然傲慢,话锋一转,又道,“只是我把丑话说在前头,要是再开错药方,你这医圣的名头恐怕要换换了。” 胡师约笑道:“自仲景以下,谁敢称医圣?这名头太重,我可受不起。” 钱欣彤眉毛一挑:“那么说,胡老是承认徒有虚名了?” 胡修一很有点替父亲鸣不平,堂堂国医泰斗,被一个小丫头刁难。 他张了张嘴,又似乎有点忌惮,终于没说什么。 胡师约说:“钱小姐,老朽的名虚不虚的都不重要,今天我这里有一位高人,有他出手,你爷爷的病应能手到病除。” “哦?”钱欣彤眼里放出光彩,“我实在想不出有什么人,能被胡老这么夸的,莫非是京城白家来人了?” 钱欣彤提京城白家,实际上是故意气胡师约。 白家和胡家一南一北,都称国医,为泰斗之名,争了上百年。 上一代家主,白家的白景天和胡家的胡云天,被称为“二天之争”。两人多次公开较量,很多医案都被现在的医界奉为经典。 后来胡云天不知所踪,白景天病故,二天之争才算结束。 但两家不和,则是世人皆知的事情。 胡师约却也不生气,给钱欣彤介绍道:“我要介绍的这位的确来自京城,但不姓白,而姓李。这位就是李沐尘李公子,医道高妙,老朽不及其万一。” 钱欣彤这才正视李沐尘,眼里微微露出几分讶异,只是眉眼间依旧是高高在上的姿态。 “李沐尘……”钱欣彤忽然若有所思,“我好像听过这个名字。” 她身后的光头上前一步,在她耳旁耳语了几句。 钱欣彤点头,脸上多了三分恍然,更多了七分不屑。 “禾城林家的上门女婿,被袁家悬赏一个亿的苦主,什么时候成了医道圣手了?” 钱欣彤对胡师约虽然言语冒犯,总还带着几分尊老之心,但如今看着对李沐尘,就只剩下不屑的傲慢和偏见了。 她几乎认准了,这人就是想借看病的机会,接近爷爷钱若望,要借钱家的势力来保护自己。 在钱塘,能对袁家施压的,也只有钱家和高家了。 “不好意思,我和林家有婚约,但不是上门女婿。”李沐尘提醒道,“另外,我不是什么苦主,苦主的意思是受害人的家属,你这是用词不当。第三,我也不是医道圣手,这是你自己想象出来的名词。一句话,你就错了三处,实在是不怎么样。” 钱欣彤从来没遇到过敢这么指责她的人,一时愣在那里。 旁边的胡师约不禁失笑,大概也只有李沐尘才会这样和钱家大小姐说话。 这位钱大小姐可算是遇到对手了,是该有人收拾一下她这个脾气了。 钱欣彤脸色微变,眉毛上挑,目光如刀,寒意中透出一股与她那傲娇柔媚的外表极不相称的英气。 她冷冷地看着李沐尘:“你在教训我?” 李沐尘毫不回避地直视她的目光,说:“我不是教训你,教训这个词应该留给长辈使用。我只是提醒你,该多读点书,比如去上个大学什么的。南江大学就不错嘛,就是不知道你不靠家里不靠脸,能不能考得上?” 这句话彻底惹怒了钱欣彤。 她身后的光头似乎与她心意相通,上前一步,浑身上下散发出浓烈的杀气。 钱欣彤手中的象牙折扇轻轻一横,挡住了光头。 “从来没有人这么和我说话,不管你本性如此,还是故意的,你成功引起了本姑娘的兴趣。既然胡老推荐,那就让你给我爷爷看病。但我丑话说在前头,看好了好说,如果看不好,我就让人剁掉你的双手,挖掉你的眼睛,割了你的舌头,省得你以后出去招摇撞骗。” 这种狠话,李沐尘已经不知听过多少了,所以根本不在意。 胡师约却不一样,是他提议李沐尘给钱若望看病,他可不希望弄出什么是非来。 而且话从钱欣彤嘴里说出来,他知道,这小丫头是说得出做得到的。 “钱小姐,这不合适吧,你要这么算,那我这把老骨头,早被拆好几回了。”胡师约说。 “那不一样,胡老是钱塘名医,治病救人无数,是有事实佐证的,我们当然可以相信你。但他不行。刚才他自己说了,不是医道圣手,那就必须要付出点什么,不然我可不敢让他去给我爷爷看病。” 钱欣彤冷笑着看着李沐尘,“一个人如果有自信,又有什么好怕的呢?” 胡师约还想再说,李沐尘却已经开口了。 “治不好惩罚那么严重,那如果治好了呢?” “真能治好,条件随便你开,你想要什么都可以。” “要什么都可以啊……”李沐尘不怀好意地笑了,“要你们钱家的全部财产,你们也给?” 钱欣彤鄙夷道:“就知道你是个贪财的人,我告诉你吧,钱家和别的家族不一样,族人分布天下,各成气候,我爷爷虽是族长,却两袖清风,除了祠堂和宗族教育基金外,他根本就没多少财产。当然,打发你这样的,我口袋里的私房钱都够了。” 李沐尘又说:“那如果要你呢?你刚才说了,要什么都可以的。” 钱欣彤面色一寒,道:“原来是个登徒子!你可知道,曾经有多少人打我的主意,他们又都是什么下场?” 光头横跨一步,挡在了钱欣彤前面,直面李沐尘,藏在袖子里的手突然动了。 寒光一闪。 光头眼里露出贪婪的光,嘴角挂起邪魅的笑容,仿佛吸血鬼在等待猎物喷涌的鲜血。 ------------ 第174章 钱小姐和花和尚 钱欣彤并没有夸张。 胡修一是听说过流传在江湖上、尤其是年轻人里的传闻的。 作为江南第一大族钱家的掌上明珠,钱欣彤算是含着真正的金钥匙出生的。 可偏偏老天还给了她一张漂亮到让女人嫉妒的脸蛋。 这是一个能让男人疯狂的女人,艳若桃花,却从来没有让遇到她的男人走过桃花运。 曾经打过她主意的人不是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就是三缄其口不愿提起和她相交的往事。 如果仅仅是看上她的男人疯狂还好说,问题是这个女人本身很疯狂。 她曾经弄了一条双桨小木船推到钱塘江里,放出话来,谁敢在八月十八涨潮之时,驾着这条小船载着她在潮头戏水,她就嫁给谁。 一大帮子全国各地慕名前来的公子少爷站在江边,看着这条一个浪头就能拍烂的小船,没一个人敢上去。 结果钱欣彤说了一句“竟无一个是男儿”后,独自上船迎着滔天浊浪逆流而上,把江边的男人看得目瞪口呆。 从此以后,世家公子再无人敢靠近这个女疯子。 除了一个光头。 没人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只知道他的外号——花和尚。 钱欣彤则喊他“阿花”,仿佛在喊一个婢女的名字。 圈子里的人都知道钱塘钱家有两个和尚,一个真和尚,一个花和尚。 真和尚叫智忍,从小在天竺寺出家,一身禅修和内家功夫炉火纯青。 很多人都说,如果智忍愿意参加武林大会,南江就有三个宗师了。 钱家人常去天竺寺上香,钱若望和钱坤都和智忍相交甚厚。有传言说,智忍俗家就姓钱。 花和尚不知姓名,曾是钱塘一带出了名的采花贼,还专挑名门大户的女人。 后来犯案实在太多,惹得天怒人怨,警方布下天罗地网,却楞是让他跑了。 钱老爷子一怒之下以钱欣彤作诱饵,让智忍大师亲手锄奸。 谁知还没等智忍出手,这花和尚就被钱欣彤降服了,从此再不沾花惹草,遇到女人连看都不看一眼,铁了心跟在钱欣彤身边。 花和尚的功夫很高,尤以一手快刀出名,号称钱塘第一刀。 只要他出手了,就很少失手。 所以,当他藏在袖子里的手一动,白光闪现的时候,就已经把眼前的年轻人当作死人了。 谁叫李沐尘冒犯了他的女神呢! 冒犯了钱欣彤的男人,大多数都已成了他的刀下鬼。 “阿花!” 钱欣彤想要阻止,却已经来不及。 这里毕竟是同庆堂,是治病救人的地方,不是杀人的地方。 虽然她对胡师约说话很刻薄,但她内心里还是存着几分尊敬的,要不然也不会亲自来请。 整个钱塘,能让她亲自上门来请的人,数不出一只手来。 何况,她爷爷钱若望和胡师约很有几分交情,两人算是朋友。 不看僧面看佛面,无论怎样,她也不希望在同庆堂杀人。 可是花和尚已经出手了。 钱塘第一快刀! 能在刀下活命的,又有几人? 刀光闪光,花和尚孤独又傲然地站在那里,一只手藏在袖子里,另一只手插在裤兜里。 每一次收刀,他都是这个样子,带着几分骄傲,又带着几分落寞。 骄傲,是因为他的刀法,无人能敌。 落寞,是因为无敌带来的孤独。 可是,出乎意料的事情发生了。 没有鲜血喷涌,人也没有倒下,反而正笑嘻嘻地看着他。 花和尚十分不解,自己刚才那一刀,明明划向李沐尘的咽喉,李沐尘也明明没有躲。 这种情况只有两种可能,要么自己失误了,要么对面是个高手。 但这两种可能发生的可能性都微乎其微。 这么近的距离,花和尚不相信自己会失误。 但他更不相信对面是个身手快到他连看都看不清的高手,这样的高手,他只见过一次,就是天竺的智忍大师。 花和尚盯着李沐尘,眼里充满了疑惑。 “阿花!” 钱欣彤并不确定发生了什么,但她本不希望在这里杀人,所以阻止了花和尚的第二刀。 “好,我答应你,只要你能治好我爷爷的病,我就跟你走,还有我所有的私房钱,都是你的。” “小姐!你不必这样。”花和尚眼里的杀意更甚,“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杀了他。” 钱欣彤瞪了花和尚一眼:“你在替我做决定?” 花和尚便低下了头,不再说话。 “怎么样,李公子,变成残废,或者拥有我,敢不敢去?” 钱欣彤带着几分戏谑地看向李沐尘。 她心里断定,李沐尘压根不敢去,所以她一点也不担心。 胡家父子目瞪口呆,他们怎么也想不到会发生这样一幕。 钱欣彤认为李沐尘不敢,可胡师约是见识过李沐尘的医术的。在他看来,李沐尘没有不去的理由。 “钱小姐,咱们不开这样的玩笑吧。”胡师约说,“咱们还是赶紧去给你爷爷看病吧。” “不是玩笑,我是认真的。”钱欣彤固执起来。 胡师约也没办法,只好看向李沐尘,现在,选择权在李沐尘手里。 李沐尘突然脸色大变,皱起了眉头。 不是因为钱欣彤的条件,更不是怕治不好钱若望的病,而是感应到了丁香身上的护身符被激发了。 丁香遇到了危险! “对不起,胡老,我有点急事,不能陪你们了。” 李沐尘说完,便急匆匆地走了。 “李公子……” 胡师约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还以为是钱欣彤的话惹李沐尘不高兴了。 他有点后悔带李沐尘来见钱欣彤。 李沐尘走得飞快,胡师约想挽回都没机会。 钱欣彤冷笑起来:“胡老,这就是你说的医术比你还厉害的家伙?我看就是个骗子吧,不但是个骗子,还是个胆小鬼!” ------------ 第175章 神秘的仪式 杨涵月面色潮红,气喘吁吁地靠在汤姆毛茸茸的胸上。 “汤姆,你真的能送我出国吗?” “当然,今晚,我就带你去见彼得神父,他会帮你主持入会仪式,然后你就是神的女儿了。” “可是,”杨涵月担忧地说,“你不是说彼得神父很严格,新人入会前,要经过他严苛的考核吗?我,我能通过吗?” “一定能的。”汤姆说,“你已经通过了神的考验,为太阳的升起做出了重大的贡献。等到天黑,我们一起把那个叫丁香的女孩送去教堂,神父见到她,一定会很高兴的。” 杨涵月幸福地笑起来,仿佛沐浴到了太阳的光辉之中。 而汤姆,则仔细地端详起从丁香脖子上摘下来的护身符。 他可以肯定,这块石头吊坠是东方巫师使用的法器。 因为它让太阳十字架上的神圣之光熄灭了。 每个信徒都会拥有一个太阳十字架。 从入会的第一天,神父就告诉他,太阳神至高无上,神是不可战胜的。 只要你足够虔诚,就能通过十字架召唤神的力量。 汤姆又拿起自己的十字架。 这曾经的荣耀的圣物,现在竟已黯淡无光。 虽然它让东方巫师的石头也失去了功效,但号称可以驱散世间一切邪魔、永恒不灭的太阳之光,怎么能被熄灭呢? 汤姆只能怪罪自己不够虔诚,没能获得神的完全的照拂,太阳的光芒里掺入了杂质。 他从床上起身,穿上衣服,走到窗前,把护身符挂在窗棂上。 护身符迎着窗外的阳光,在空中晃动。 汤姆盯着它发愣。 “汤姆,你干什么?”杨涵月也穿好衣服走来。 “没什么,我只是想到了一件有趣的事情。” “什么有趣的事情,汤姆,你说过,会和我分享快乐的。” “当然。”汤姆回头看了一眼杨涵月,“杨,你说,用你们东方人的眼光来看,刚刚让神父带走的那个女孩是不是很美?” “是的。”杨涵月微有些醋意,但她不得不承认,丁香真的很美。 “那就对了,我们献祭给神的礼物,必是要用最美的。”汤姆说着,轻轻抚摸她的脸,“杨,你也很美。” 杨涵月总觉得汤姆的话很奇怪:“汤姆,你今天怎么了?” 汤姆突然问道:“杨,你知道入会仪式是怎样的吗?” 杨涵月摇了摇头:“不知道,是不是手里拿着十字架,对着太阳神宣誓?” “宣誓?”汤姆呵呵地笑了,“真正的信仰哪里需要宣誓,当太阳普照,光明就在我们身边,阴暗无处可藏。我们需要向神敞开一切,毫无保留。” “所以,是什么样的仪式呢?”杨涵月有些好奇起来。 汤姆神秘地一笑,说:“首先,你需要接受火焰的洗礼。你的脚下会铺满炭火,两旁点满蜡烛。然后,你需要接受黑暗的考验。用黑布蒙住你的眼睛,仅用你的内心去感受脚下的光明,走过炭火之路。” 杨涵月皱起了鼻子,心里开始有点害怕:“那不会烫伤吗?接下来呢?” “接下来,你要接受背叛和死亡的考验。你会被绑在十字架上,有人用尖刀抵住你的喉咙,逼问你圣物的下落,他们会问你三遍,你要说三次不知道。然后,他们就会用尖刀划破你的肚子,取出五脏六腑。” “啊!”杨涵月尖叫起来,“那不是死了吗?” “不,不会的。”汤姆说,“只要你有坚定的信仰,你就不会死,也不会有任何痛苦。但你若有一丝丝犹豫、叛离之心,那么痛苦和死亡也将随之而至。” “你的内脏将接受神的检视,神父会帮你把心脏和肠子清洗干净,放回你的体内,把肚子缝上。最后,把你丢弃野兽出没的黑夜里。第二天日出之时,会有人把蒙住你眼睛的黑布摘掉,你将在黎明的第一道光里获得重生。当你睁开眼睛,就会看到和过去完全不一样的世界!” 杨涵月听得有些害怕,颤抖着说:“汤姆,我能不能不参加仪式?” “不参加仪式,怎么加入教会?” “我不加入你们的教,我只想出国。” 汤姆点点头:“明白了。” 他没有多说什么,而是低下头,看向手里的十字架。 他把十字架高高举起,对着窗外的太阳,开始虔诚地唱起赞美的诗歌: “你的容光自阴暗里上升,彩霞铺满了天空,迎着你的火,人间一片欢欣……你令星空隐退,你令大地光明,你是众神之王,迎着你的火,我们走向永生……” 十字架再次闪耀,光明隐隐而生。 汤姆猛然转身,十字架对准了杨涵月。 杨涵月一声惊呼:“汤姆!” 一道光,从十字架上射出,射向杨涵月的眉心。 杨涵月一阵眩晕,身子一歪,昏了过去。 汤姆伸手搂住杨涵月的腰,把她轻轻放到地上。 “对不起,杨,今天这个女孩失踪之后,他们一定会查到你这里。我无法相信你能守口如瓶,你的内心不够虔诚,没有神力的加持,你一定会把我供出来的。” 汤姆蹲在地上,怜爱地看着杨涵月。 “既然如此,那么只能把你,和她们一样,当作牺牲,献祭给黎明前黑暗中的魔鬼。放心吧,太阳升起的时候,你会得到神的救赎。” 就在这时,汤姆忽然感觉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猛然转身,赫然发现那块悬挂在窗棂上的石头,正闪耀出金色的光芒。 “东方巫师的法术果然神奇!” 汤姆嘟囔了一句,拿起十字架,对准了石头。 十字架放出白光,和石头上的金光相遇,在空气中炸裂。 室内一片灿烂炫目。 汤姆十分疑惑,那块石头上蕴藏的巫祝的力量应该已经在第一次十字架的神圣光芒中消耗殆尽了。 他可以用内心的虔诚重新唤醒神圣十字架,但巫师的石头在无人操控的情况下又是如何再次显现魔力的? 在炫目的光芒中,他看见一只手,抓住了那块石头。 接着,一个人影从窗外飘进,轻轻地落在地上。 “你是谁?”汤姆问道。 李沐尘看着汤姆手中的十字架皱了皱眉,那上面还有微弱的光芒在闪耀。 但从那微弱的光芒里,他感受到了来自深邃遥远的地方的强大力量。 “太阳圣教!” ------------ 第176章 背叛者的下场 李沐尘想起了洪门万山林对他发出的警告,海外异教势力正在联合起来,准备对付华夏玄门,他们的领导者,就是太阳圣教。 没想到这么快,就已经有手持十字架的圣教徒来到了华夏,并且就在钱塘,在南江大学边上。 “丁香在哪里?” 李沐尘看见地上躺着一个女孩,但不是丁香,而房间里已经没有别的人了。 汤姆盯着李沐尘:“我知道了,你就是那块石头的制造者,你是东方的巫师。” “丁香呢?”李沐尘走近一步,身上的气息强大到令人窒息。 “你说那个美丽的女孩吗?她已经在去往天堂的路上了。她那么美,神会喜欢她的。” “找死!”李沐尘当然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一抬手,隔空掐住了汤姆的喉咙,“快说,丁香在哪儿?” 汤姆的身体浮了起来,眼神里现出一丝惊恐。 他无法呼吸,双手胡乱地抓向自己的喉咙,那里明明什么都没有,眼前的男人离他还有两米远。 这就是东方巫师的力量吗? 难怪彼得神父要如此谨慎地开展活动。 没事的,没事的,神会赐予我力量和勇气! 我是神的子民,如太阳一样,永恒不朽! 汤姆在内心里不停的祷告。 从加入教会的第一天,彼得神父就告诉他,只要信仰足够虔诚,就不会有死亡和痛苦。 这些东方夏人土地上的邪恶巫师,又怎能杀死真神的儿子,毁灭虔诚的灵魂! 祈祷让他看见了光明,甚至幻视出真神的样子。 但并没有缓解他被掐住咽喉不能呼吸的痛苦。 汤姆的脸涨成了猪肝色,眼睛上翻,露出眼白,舌头从嘴里伸出来,活像个吊死鬼。 李沐尘手一松,汤姆掉到地上。 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眼睛里,第一次流露出对死亡的恐惧。 李沐尘上前一步 汤姆拿起十字架,对着李沐尘乱挥:“滚开!我是太阳的信使,我是真神的儿子,你们这些邪恶的巫师,休想伤害我!滚开!” 十字架上的太阳放出光芒,射向李沐尘。 然而,李沐尘好像没事人一样,继续上前,一脚踩在汤姆的腿上。 伴随着骨裂的声音,汤姆的惨叫声响起。 “啊——” 李沐尘再次问道:“丁香在哪儿?” 剧烈的疼痛让汤姆失去了理智,所有的信仰都在那一刻崩塌。 太阳和圣殿是如此遥远,他只想活下去。 “我说……” 汤姆最后看了一眼手中的十字架。 然而此时,他的灵魂深处突然响起了一个声音: “你这个背叛者!” 汤姆一下子愣在那里,这个声音是如此深沉,在黑暗的世界里响彻。 他仿佛看见了入会的那一天,主持者用尖刀抵住他的喉咙,逼问圣物的下落。 “你这个背叛者!神会惩罚你的!” 汤姆的眉心处突然出现了一个闪光的十字架。 十字架的光芒越来越强烈,很快就如太阳一般吞噬了他的身体。 汤姆睁大了眼睛,却再也看不见光明。 他直挺挺地往后倒去,手里的十字架坠落在地上。 李沐尘赶紧上前一步,揪起汤姆的脑袋,发现他已经死去。 死得非常干净、彻底,一点挽救的余地都没有。 李沐尘不禁皱起了眉头,捡起地上的十字架,仔细研究起来。 汤姆死于一种咒术。 可怕的是,这种咒术,根植于他的内心,伴随着他的信仰。 只要信仰在,咒术就潜伏着,不会对他产生任何影响。 一旦信仰崩塌,比如说,要他背叛教会,要他说出秘密,这时候,咒术就会被激活,杀死这个人。 植入这样的咒术需要繁复的过程,所以只有那些秘密教派的核心教徒才会使用。 这个太阳圣教,初入华夏,眼前这个人的神力显然也十分初级。 那么很有可能,他们的每一个教徒都被植入了这种灵魂咒术。 要么信我,要么死亡。 这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邪恶之教。 李沐尘现在十分担心丁香。 可是现在这个老外死了,还有谁知道丁香在哪儿呢? 唯一的线索,就是这个太阳十字架。 这时候,他听见身后一个声音说:“我知道她在哪儿。” 李沐尘回头,看见躺在地上昏迷的那个姑娘已经醒了。 杨涵月的眼睛里充满了惊恐,不是害怕李沐尘,而是地上已经死去的汤姆。 她怎么也没想到,汤姆会杀她。 幸亏汤姆的魔法水平低,杨涵月昏迷得并不深。 她甚至听见了汤姆对她说的那些话。 让她昏迷的魔法随着汤姆的死去而失去其神力,杨涵月在惊恐中醒来。 她把发生的一切都告诉了李沐尘。 “她应该被带去了新日教堂,彼得神父平时就在那里工作,另外三个女孩也都被带去了那里。” “带我去。”李沐尘说。 杨涵月穿好衣服,带着李沐尘离开了汤姆的房子。 教堂离得并不算远,步行十几分钟就到了。 教堂不大,就是一栋二层小楼。 杨涵月告诉他,这里原本是一处老式民宅,半年前才被改建成了教堂。 彼得是教堂里的神父,也是唯一的神职人员。 教堂的大门锁着,只有侧门开启。 他们从侧门进去,进了中厅,里面有几排座椅,正前方的高台上是一个十字架。 和通常的十字架不同的是,这个十字架上没有受难的耶稣,而十字交叉的位置上有一个形似太阳放射光芒的圆圈,而十字架的顶端则有一只全知之眼,注视着下方的座位。 座位上坐着十来个人,安静地听着讲经台上的一位神父模样的人,正在讲解圣经故事。 杨涵月悄声告诉李沐尘,那个讲经的人就是彼得。 彼得看见他们进来,并没有受到影响,继续用他那蹩脚的中文讲授经典。 李沐尘沿着中间的过道朝他走去。 彼得才终于看向他们,说:“两位,听经的话,请随便找个位置坐。忏悔的话,要等这一场讲经结束,而且需要预约。” 然而,彼得的眼睛落在杨涵月身上。 他认出了她。 杨涵月突然有一种浑身不自在的感觉,犹如滑入冰窟,又好像在火上烤。 但彼得的目光很快从杨涵月身上移开,因为,他看见杨涵月旁边的男人手里拿着一个小小的十字架。 他当然认得,这是他的学生汤姆的十字架。 “我不听经,也不忏悔,我是在找人的。”李沐尘说。 彼得微微点头,对着座位上的人说:“诸位,今天就到此为止了。” 又对李沐尘和杨涵月说,“你们跟我来。” ------------ 第177章 我是华夏人 穿过中厅,从旁边的小门进去,里面是一个天井小院。 这是中式建筑特有的风格。 但这幢小楼被改建成了教堂,中西两种风格就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和冲突。 无论设计者如何用尽心机,使得表面上形成了中西风格的统一和混搭,但有些东西,是永远不可融合的。 就比如这小院,天光从四角飞椽中落下来,而院子中央却立着一尊大理石雕像。 那时一个衣衫褴褛的男人,高举着手臂,手上拿着一个十字架,望向东方太阳升起的地方。 彼得神父猛然转身,目光炯炯地看着他们。 “汤姆是个好孩子,我相信他的虔诚,虽然他的心不够坚硬。”彼得盯着李沐尘手里的十字架说。 “你们绑架的那个女孩呢?”李沐尘问道。 彼得神父没有回答,而是看向杨涵月:“我认识你,汤姆跟我说过,要介绍你加入我们。可你背叛了他!” “不!”杨涵月大声道,“是他要杀我!他不相信我!” “他不相信你是对的。”彼得神父淡淡地说,“你的内心充满黑暗,太阳无法照进你的灵魂 !” “别废话了,把人交出来,否则我杀了你。”李沐尘说。 彼得神父再次看向他:“我知道,你就是汤姆说的那个东方巫师。那个女孩身上的护身符就是你做的,对吗?不得不承认,你们的法器很精致,也很有效果。但是,你们的东西太多太杂了,神不会喜欢你们。唯有对神的虔诚而专一的信仰,才能获得真正的神力。而你们,和魔鬼做交易,获得魔鬼的力量。这就是我们要来东方布道的原因。太阳从东方升起,我们不能让东方的土地和东方的子民在恶魔的阴影里活着。” 李沐尘听得直皱眉。你无法去反驳这一套说辞,一旦反驳,就落入了人家的圈套,争论就会永无休止。 教派之争,在华夏也发生过。但最终,我们选择了包容,才让华夏文明延续至今。 华夏玄门,依然百花齐放,百家争鸣。 “哼,废话连篇,找死!” 李沐尘一挥手,一道流光射向彼得。 彼得胸前的十字架上的太阳突然亮起,发出一阵炫目的白光。 流光落入白光之中,消失不见了。 彼得十分得意地笑起来:“巫魔的法术,又怎能战胜真正的神力!” 说罢,双手一张,做出拥抱的姿态。 十字架上的光芒更盛,几乎把彼得淹没其中。 从杨涵月的视角看过去,已经看不清彼得的样子,只有一个白光里的人影,仿佛上帝从光里走来。 彼得双手往中间一手,一道明亮的光柱就朝李沐尘射来。 李沐尘冷笑一声,左手在身前画了一个圈。 空中闪现出一个太极图案。 光柱打在太极图上,轰然散开。 院子里亮起一片五彩斑斓,犹如在放烟花。 几乎同时,李沐尘的手指轻轻往回一勾。 笼罩着彼得的一身白光里,出现了一点金色的杂光。 接着那一点金光猛烈起来,咻一下从白光中飞出,在空中绕了一圈,悬停在院子中央的雕像上方。 金光细细长长,恰如一把无柄的飞剑。 彼得不自觉地捂了一下胸口,一阵剧烈的疼痛,让他的身体晃了一下。 那一身白光也闪烁了几下,似乎比刚才黯淡了几分。 “连我一根金针都挡不住,还枉称什么神力,我看你们的神也就一般,还不如华夏农村的泥菩萨。”李沐尘冷笑道。 彼得一把将胸口的十字架扯下来,举过头顶,对着太阳高声道:“神啊,赐予我力量吧!” 十字架上的光环骤然闪耀,放出比刚才更加耀眼的光芒。 一道白光从十字架上射出,比刚才那道光更加凝练,更加粗壮。 李沐尘如法炮制,再次在身前画一个圈。 白光撞在太极图上,相持不下。 彼得举着十字架的手不停地颤抖着。 能量源源不断地送出。 而李沐尘左手掌心朝前,太极图如盾,始终挡在身前。 “哼,不见棺材不落泪!” 他轻喝一声,右手一挥。 悬停在雕像上方的金针,化作一道剑光,疾驰而下,斜斜刺入包裹彼得的白光之中。 雕像和彼得高举的手臂几乎在同一时间,被剑光切断。 白光骤然熄灭。 血光溅射。 两个十字架同时坠落在地上。 彼得不敢相信地看着自己的断臂,脸上露出惊恐的表情。 “你到底是什么人?”他抬起头,看向李沐尘。 “你不用知道我是谁,只要知道我是华夏人就可以了。” “华夏人……”彼得笑起来,“太阳的光芒终会照耀华夏!” 李沐尘冷笑道:“华夏有自己的太阳,不需要你们的十字架上那点萤火之光。” 他知道多说无益,这种被洗脑的人,不可能主动放人。 便取出金针,唰唰唰,连续几针全部扎到了彼得身上。 彼得仿佛被蛇咬了一般,身体颤抖起来。 他的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肌肉不停地抖动着,嘴角溢出了白沫。 “说,那几个女孩在哪儿?”李沐尘问道。 彼得强忍着痛苦,紧咬着牙关,一句话也不说。 “不说是吧?” 李沐尘冷笑一声,双手一抓,两只手上各抓了一大把针。 彼得看见,眼中大为惊恐,但他还是不肯说。 李沐尘手一抖,又是十几根针,扎进了彼得身体。 金针裂穴,比分筋错骨手还要厉害。 被扎的人,浑身上下,犹如万蚁噬心,那种疼痛,根本不是人所能忍受的。 随着针数的增加,痛苦也在增加。 彼得终于忍受不住了,哆嗦着嘴唇道:“我说,我说!就在后面的地下室,我带你们去。” 李沐尘上前,将彼得身上的针拔除,又在他伤口上点了几下,止住了血。 彼得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看了一眼落在地上的十字架,想要去捡,可是看见自己的断臂,终于还是放弃了。 他踉跄着在前面带路,推开院子左边的一扇门,走了进去。 李沐尘跟着进去。 杨涵月原本害怕,不想进去,可是看到院子里的断手和血迹,就更加害怕了。 于是也跟了进去。 里面是一间幽暗的小屋,和外面仿佛两个世界。 彼得点了一根蜡烛,打开小屋角落里的小门,走了进去。 里面是向下的台阶,没有灯光,全靠彼得手里的蜡烛照明。 蜡烛的光把彼得的身体在在侧面的墙上拉出一个长长的影子。 ------------ 第178章 毁灭吧 到了地下室,彼得用手里的蜡烛引燃墙上的壁灯。 地下室不小,和教堂的中厅差不多大。 四面墙上雕刻着许多浮雕图案,墙中间各有一个巨型十字架。 中央有一张狭长的石桌,石桌上躺着一个女人。 这个女人的头上戴着一个编织的花环,眼睛上蒙着黑布,身上却什么也没穿。 女人的肚子上有一条长长的缝线的疤痕,远看像趴着一条蜈蚣。 李沐尘的心揪起来。 他上前一步,好在,这不是丁香。 杨涵月啊地一声惊叫起来。 她想起了汤姆跟她说过的那个可怕的入会仪式,原本以为只是汤姆吓唬她的,没想到真会见到这样的场景。 这个女孩她认识,就是南江大学失踪的三个女孩之一。 三个女孩都是她骗到汤姆那里去的。 杨涵月内心里充满了悔恨和痛苦,但更多的,是害怕。 恐惧支配了她的一切。 她甚至忘记了自己此来是要干什么。 彼得指着石桌上的女孩,对李沐尘说:“看啊,多么美丽的姑娘,多么纯洁的肉体,我已经为他洗净了身体和心灵,等到明天日出的时候,她将和太阳一起,获得重生!” 李沐尘当然不会相信彼得的鬼话,这个女孩已经死了,没有任何生命气息。 肉身已毁,灵魂已灭,就算是真仙在世,也救不活她。 “今天刚刚带来的那个女孩呢?” 李沐尘现在只关心丁香。 不过看见石桌上的女死者的一刹那,他稍稍放了点心。因为如此死法,一定是经历了一个繁复的仪式。丁香今天刚被抓来,应该还不至于出危险。 “你说那个叫丁香的姑娘吗?”彼得说,“哦,她可真美,就像她的名字一样。她的身体和心灵都纯洁得像一片未经污染的雪花,只消阳光轻轻一照,她就会变成清水。这样的女孩,我连碰一下都觉得是对神的亵渎。我想,她一定是神派驻在人间的天使。可惜生在你们华夏,这片没有阳光的土地上……” 李沐尘听得不耐烦:“少废话,她在哪儿?” “就在那边的房间里。” 彼得说着走向角落,那里有一个轮舵似的转盘样的东西,应该是打开某扇密室的门的机关。 彼得握住轮舵,背对着李沐尘,轻轻转动轮舵。 李沐尘没法看到,他的脸上露出了邪魅的笑容。 当轮舵转动到了九十度的时候,可以听到咯吱咯吱的声音。 对面的一扇石门打开了。 从外面的烛台上照进去的微弱的光,可以照见里面有一张床,床上躺着一个人。 李沐尘一眼就认出来,那就是丁香。 轮舵继续转动,到一百八十度的时候,石门完全开启。 李沐尘身形一闪,冲进了石室,一把抱起了丁香。 他并不担心彼得耍什么花样,就算石门立刻关闭,这种厚度的石板也关不住他。 甚至这样的小楼,即使整个塌下来,他也不怕。 现在,他只关心丁香有没有受到伤害。 还好,丁香身上衣衫完整,而神识扫过,他的身体和灵魂都安然。只是被施展了催眠一类的法术,暂时昏迷了。 李沐尘轻轻在丁香的眉心一点,丁香幽幽醒来。 而正当他的注意力全在丁香身上的时候,忽听彼得疯狂地喊了声: “毁灭吧!” 只见彼得的身体往侧面一倾,借助身体的力量,拉着转盘的手用力往下一拉。 咯噔一声响,仿佛齿轮咬合的声音。 接着,四面墙壁上的四个巨型十字架便同时亮了起来。 四道十字光芒,从墙上射出来,在室内急剧放大,犹如死亡之网,所过之处,整个地下室无处可逃。 十字光芒在地下室中扫荡,余光冲进了石室。 李沐尘一手抱着丁香,另一只手往前虚推。 一层层太极图案在虚空中闪现,一次次挡住了冲进石门的十字光芒。 李沐尘也没想到,这间地下室,竟然会有这样的机关。 这里不但是进行秘密仪式的地方,同时也是一座法阵。 或者说,这整座教堂就是一座法阵。 他们崇尚太阳之神,通过这样一座法阵,获取太阳的能量。 这地下室,就是法阵的最核心的地方。 李沐尘法力狂泄,不停的阻挡扫来的白光。 可这白光竟源源不断。 李沐尘并不怕,完全可以肉身强行冲出去,但丁香不行。 这白光中蕴含的太阳之力十分强烈,丁香刚刚开始修行,还是个普通人。 而且她是五阴之身,太阳真力对她的魂魄的伤害性更强。 不得已之下,李沐尘只能用自身的法力硬抗。 石室外一片炫目的光明,就连李沐尘也看不清。 他听见彼得在喊: “毁灭吧!在太阳面前,一切都是虚无!黎明终将冲破黑暗,太阳之神终将照耀在天空!毁灭吧!” 又开始喃喃咒唱: “你的容光自阴暗里上升,彩霞铺满了天空,迎着你的火,人间一片欢欣……你令星空隐退,你令大地光明,你是众神之王,迎着你的火,我们走向永生……” 彼得的声音越来越小,到后来已经微不可闻。 白光渐渐消散。 李沐尘身上出了一身微汗。 这算是他下山以来,经历的第一场恶仗吧。 一个海外教派,派驻到钱塘的一个新建小教堂的神父,都有这样的实力。 这个太阳圣教,绝不能小觑。 李沐尘原本对万山林说海外教派联合对付华夏玄门的事不怎么上心,现在看来,还是需要重视起来。 他决定,出去以后,就传书天都,把这件事向师门汇报。 李沐尘在丁香的眉心轻轻一点。 丁香幽幽醒来。 “沐尘哥哥!”丁香转头看了看,“我这是在哪儿?” 李沐尘说:“我先带你出去,回头再和你说。” 他们携手走出石室。 石室外,只有空荡荡的地下室。 烛台上烛光摇曳,映照着墙壁上黯淡的花纹和黑色的巨型十字架。 还有中央那张狭长如棺的石桌。 一切有形的肉体,都在那十字光芒里消失了。 ------------ 第179章 青鸟传信 李沐尘带着丁香从地下室出来。 院子里的阳光柔和明媚,但太阳已经明显往西边斜去。 残破的雕像的影子长长地拉到院子的角落,一直沿着墙壁爬上了飞椽。 李沐尘突然吃了一惊。 因为那只彼得的断臂不见了。 地上的血迹和雕像的残片也被打扫得干干净净。 是谁? 李沐尘纵身一跃,上了房顶,放开神识,扫过整座教堂。 没有人。 他落回地面,看着西沉的日头发呆。 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惊醒了他。 “沐尘,你在哪儿?刚才怎么一直打不通电话?” 林曼卿的语气很着急,“丁香找不到了,我打不通丁香的电话,宿舍也没人。今天我去学生会办点事,回来就打不通她的电话了。陪她一起的杨涵月的电话也打不通。” 李沐尘安抚道:“曼卿,别着急,丁香没事,在我这儿,我们刚才在地下室,可能没信号。” “在你那儿?什么地下室?”林曼卿感觉不太对劲,“你们没事吧?” “没事。今天把你叫走的是不是有个叫钟晨的?”李沐尘突然问道。 “是啊,你怎么知道?”林曼卿惊讶道。 “他人在哪儿?” “他去参加迎新会了,本来要我也去的,但我找不到丁香,就拒绝了。”林曼卿说,“我正打算给钟晨打电话,让他找找杨涵月呢。” “迎新会,那丁香不是也该参加吗?” “嗐,又不是学校的迎新会,就是个小圈子的,都是世家公子和小姐,去年我报到的时候,他们也欢迎过我。今年主角好像是姑苏徐家的公子。” “徐家公子……”李沐尘沉吟着,“地点在哪儿?” “在湖滨会所。” “你现在给钟晨打电话,就说你也去。”李沐尘突然说,“但你不用提丁香的事,一会儿我也会过来。” “好。” 林曼卿没有任何犹豫,她相信李沐尘这么说,一定有他的道理。 尽管李沐尘说没事,但直觉告诉林曼卿,肯定出事了。而且,很可能和钟晨有关。 李沐尘挂了电话,原本是想把丁香送回学校。 但现在,学校里面到底安不安全不敢确定,钟晨的背后肯定有人指使,这件事很明显是冲着自己来的,多半就是袁家。 另外,还需要弄清楚,这个钟晨和太阳圣教有没有直接关系。如果能从他身上再追查出一些太阳圣教的线索就更好了。 所以,李沐尘决定,带着丁香一起去湖滨会所。 他在教堂的房间里找了一圈,没有找到任何关于圣教的资料。 看来,都在那间地下室里。 而彼得启动的那个机关,目的不光是为了杀人,也是为了毁灭证据。 李沐尘找了一张纸,匆匆写下几句话,又画上了太阳十字架的形状以及钱塘这座教堂的位置,然后拿出一枚印,盖在纸上。 最后,才把纸折成了一只纸鹤。 他把纸鹤放在手心,吹一口气,手一抬,纸鹤便翩翩飞起,如活的一般,迎着西边的落日,向西飞去,一忽儿就消失在了霞光里。 青鸟传信,往来昆仑。 这是当年瑶池西王母创造的方法,遗留后世。 当然,现代科技发达,有手机通讯,比青鸟传信还方便。但昆仑山上没有信号,所以天都弟子给师门传信,还是要靠这种方式。 有天都符印,无人敢截,也无人能作伪。 …… 湖滨会所二楼的望湖厅内聚了不少人,男男女女,都是年轻的学生模样。 从这些人的言行举止就能看出来,全都是养尊处优的富家子。 钟晨正陪着一个身材高大的年轻人说说笑笑。 “徐少,你能来南江大学,真是我们的荣幸!”钟晨带着几分谄笑说道。 “钟主席说笑了,南江大学是华夏名校,我能到南江大学读书,应该是我徐晓北的荣幸才是。” 徐晓北的一声“钟主席”,叫得钟晨眉开眼笑,很是享受。 他没想到江东猛虎徐通的儿子竟然如此平易近人,一点架子也没有。 钟晨也算世家子弟,但和袁世杰、徐晓北这些人比起来,那可就差了十万八千里。 但他能言善道,读书成绩又好,各方面都很出色,又当上了学生会的主席,在学生里很有威望,算是一定程度上弥补了家世的不足。 “徐少谦虚了,谁不知道您父亲江东猛虎徐通的威名,徐少来钱塘,那就是猛龙过江,今后我们钱塘地界上又多了一条龙!”钟晨拍着马屁说。 徐晓北的表情没什么变化,看不出来受用不受用。 这让钟晨警惕起来,这位江东徐少恐怕不是几个马屁就能拍穿的省油灯,以后打交道还是要谨慎点。 都说强龙不压地头蛇,徐晓北是过江龙,但钟晨却不敢说自己是地头蛇。以徐家的实力,捏死他就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 “多谢钟主席今天的招待。”徐晓北客气道,“钟主席费心了!” 钟晨说:“徐少,今天虽然是我主持,但这个局却是另有人谋。” “哦?不知是哪位朋友,这不敬一杯酒,可就显得我徐晓北太没礼貌了。”徐晓北端着酒杯在人群中寻找。 “是钱塘袁家的公子袁世杰,今天这个场子是他包的,节目也是他安排的。不过他不是南江大学的学生,参加迎新会不合适,所以没有来。袁公子让我代为向您赔罪,说改日再单独请你喝酒。” 徐晓北微微愣了一下,随即道:“哪里的话,应该是我赔罪才是,你告诉袁公子,改日我必登门拜访。” “好。” 钟晨举起酒杯,微微一笑,今天的第一个任务算是完成了。 就是不知道杨涵月那边怎么样了。 他让杨涵月把丁香介绍给那个叫汤姆的老外。以这家伙好色的本性,一定对丁香垂涎三尺,绝不会放过。 但钟晨发现,他突然联系不上杨涵月了。 他有点担心,那个老外,不会想通吃,连杨涵月一起上了吧? 想想又觉得不至于,他是学生会主席,汤姆和他也算有几分交情,虽然这些西方人的交情观念十分淡薄,但他除非不想在南江大学混了,应该不至于对杨涵月下手。 ------------ 第180章 挑拨离间 “钟主席,今天咱们南江大学的世家子弟都到齐了吗?”徐晓北问道。 像徐晓北这样的人,到了钱塘,除了读书之外,自然也是要结交钱塘世家和地方豪强的。 “差不多吧,除了几个有事实在来不了的。” 钟晨说着沉吟了一下,似乎有些为难的样子。 徐晓北看出来了,道:“钟主席有话不妨直说。” 钟晨说:“原本有一个人是一定要来的,她是我们学校的校花,在咱们学校,不管颜值、能力、人气还是家世,都是顶尖的,但是……” “谁?”徐晓北立刻来了兴趣。 “禾城林家的大小姐林曼卿,她是去年考进来的,现在刚升大二。” “禾城林家,就是最近正和袁家打商战的那个林家?” “是的。” 徐晓北点点头,问道:“你刚才说的是,是什么?” 钟晨道:“我已经竭力邀请了,但林大小姐找了一堆借口,总之就是不想来。” 徐晓北倒没多想,说:“不来就不来吧,说不定人家真有事。” “能有什么事?今天她已经到学校报到了,下午我们还在一起商量学生会的工作。本来今天她应该是主持之一,您徐少来南江,是我们何等的荣幸,她却不来,简直是给脸不要脸!”钟晨做出义愤填膺的样子。 徐晓北反而劝解道:“算了,你刚才不是说这局是袁公子安排的吗,他们林家和袁家正开战,不来也正常。” 钟晨说:“徐少,您把人想得太厚道了。人家袁公子是低调的人,他做了这么多安排,除了我,也没别人知道。这个林曼卿,不来也罢,还出言不逊呢!” “出言不逊?”徐晓北皱了皱眉,“怎么个出言不逊?” 钟晨迟疑道:“她说,不就是一个江东纨绔么,到了南江,是龙得盘着,是虎得卧着,在别人眼里您是徐少,在她眼里,你就是一个小学弟。” 钟晨说完,偷眼去看徐晓北。见徐晓北脸色沉了下来,心说果然还是嫩了点。 他已经看清楚,徐晓北没有什么公子脾气,但从江东来到南江,肯定要为江东子弟争一口气的,这就是他的软肋。 看清了这一点,钟晨继续火上浇油:“林曼卿平素傲慢,眼高于顶。这也能理解,毕竟人家要什么有什么,哪里会看得上我们这些人。今天我原本想给她一个机会,让她和徐少您接触一下。想你们江东徐家,何等家世,徐少又是一表人才,她总不会再看不上了吧。没想到,她却说,江东纨绔,不及她未婚夫之万一。” 徐晓北终于变色,怒道:“他未婚夫是谁?” “嗐,就是一捡破烂出身的,傍上林家做了未来的女婿,现在嚣张得很!”钟晨说,“姓李,好像叫什么……李沐尘。” 徐晓北一口喝干了杯中酒,恨声道:“哼,哪天,我要去会会这个李沐尘!” 钟晨见目的达到,就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说道:“徐少,咱们去那边坐,一会儿还有袁公子安排的节目。” 今天他已经算是基本完成了袁世杰交待的任务,而且又和江东徐少搭上了关系,目前来看,徐晓北这个人很容易相处,只要稍用手段,不难利用。 有钱塘袁家和江东徐家的助力,钟晨觉得,钟家的崛起,已经势成必然了。 就在这时,他接到了林曼卿的电话。 得知林曼卿愿意来参加迎新会,钟晨略感意外。 不过他脑筋一转,立刻有了主意。 他先给袁世杰打了个电话,得到了认可之后,就找到徐晓北,说: “徐少,我越想越气,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这样,你在这儿等着,我现在的就去把林曼卿叫来,哦不,请来,反正今天,就算是让我给她跪下,我也认了。今天徐少的场子,我一定要撑起来。” 徐晓北皱眉道:“不必了吧,我一个江东人,第一天到钱塘,没必要这么搞。要找回场子,以后有的是机会。” 钟晨竖却道:“徐少,您是宰相的度量,可我不行。正因为您是江东人,我们更应该尽地主之谊。这件事,徐少您别管了,我去去就来。” 说罢,也不管徐晓北如何,就离开了湖滨会所。 角落里的一个中年人走过来,到徐晓北身边,悄声问道:“少爷,你们刚才的话我听到了,这个姓钟的态度过于谄媚,少爷要小心点。” 徐晓北点头道:“我知道,这人不可深交。但我第一天来钱塘,不能丢了咱江东子弟的脸面。那个女人来了就算了,如果今天不来,我还真得去拜会拜会,还有他那个捡破烂的未婚夫。” 中年人皱了皱眉,想说什么,但大概是碍于身份,终于还是没有说出口。 林曼卿打了辆车,到了湖滨会所门口。 钟晨早就在那里等着,殷勤地替林曼卿开了车门,还要替她付车钱。 林曼卿说已经付过了。 钟晨说:“唉哟曼卿,你可算来了,再不来,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林曼卿讶然道:“什么事还能难倒你这个学生会的钟大主席?” 钟晨说:“你是不知道,今天来的这位主,咱惹不起啊!人家是江东大佬、猛虎徐通的公子。徐少指名要见你,听说你不来,正在里面大发雷霆呢!” 林曼卿皱眉道:“他见我干嘛?我又不认识他。” “我的林大小姐,你不知道自己名声在外吗?你是咱们学校的校花,又是禾城第一世家的大小姐,接待徐晓北的迎新会,你不来,他当然生气了。他还说我们南江人瞧不起他们江东子弟,还说你找了一个捡破烂的未婚夫,要找你未婚夫的麻烦呢!” 林曼卿原本还好,一听“捡破烂的未婚夫”几个字,脸上瞬间罩上了一层寒霜。 “哼,我倒要看看,江东猛虎之子,有什么了不起!别老子是猛虎,儿子是个草包!” ------------ 第181章 林大小姐的脾气 李沐尘和丁香一起到了湖滨会所,却被迎宾拦住了。 李沐尘说自己是南江大学的学生,来参加迎新会的。 迎宾上下打量他们几眼,倒是学生模样,说:“二位有邀请函吗?” 李沐尘没想到参加个学生迎新会还要邀请函,就说:“没有。” “那就不好意思了,没有邀请函我不能让你们进去。或者,你们给里面的人打个电话,让他们出来接一下也可以。”迎宾说。 李沐尘就拿出手机,准备给林曼卿打电话。 就在这时,里面出来两个年轻人,有说有笑地往外走。 女的说:“那个林曼卿真好笑,还以为自己是谁呢,竟然连江东徐少的面子都不给。” 男的说:“她还把自己当成大小姐呢,林家以前是挺强的,但现在么,呵呵,得罪了袁家,用不了多久林家就会败落,我看她以后还有什么资本这么傲气!” 女的娇笑道:“你是以前追她被拒绝过,所以盼着林家快点倒闭,你好趁虚而入吧?” 男的嘿嘿一笑,说:“行了,咱们快点,要不一会儿该错过好戏了!” 二人加快脚步往外走。 门外一辆豪车的门打开,车上下来一个年轻人。 “向少,你怎么才来呀,就差你了。”出来的一男一女上前迎接。 “家里有点事,一时出不来。” 下车的人叫向兵,是钱塘出名的富二代,也在南江大学读书。 出来接他的,男的叫瞿浩民,女的叫王文静。 “向少,你不来,这个迎新会规格都不够,人家徐少是过江龙,咱们多少得讲点排面。”瞿浩民说。 “不是有你们在嘛。”向兵说,“还有林曼卿呢,林家大小姐,又是校花,那才叫排面,我算什么排面。” “嗐,你别提了。那个林曼卿,已经把徐少给惹火了。徐少就要她陪杯酒,她却一点面子都不给,搞得大家都下不来台。”王文静说。 向兵说:“不会吧,林曼卿不是这么傲的人啊,恐怕不是喝杯酒那么简单吧?” 王文静过来挽住向兵的胳膊,娇声道:“哎呀向少,别问了,咱上去吧,去晚了,有好戏也错过了。” 向兵点点头,就和王文静、瞿浩民一起进去。 他们的对话李沐尘听见了,迎宾自然也听见了。 迎宾指着李沐尘和丁香说:“这两位也是南江大学的,但没有邀请函,你们认识的话,带他们进去吧。” 王文静看了他们一眼,见他们穿着普通,翻了个白眼,说:“谁认识他们?这是高端聚会,受邀的都有邀请函,没邀请函就说明不受欢迎,凭什么要我们带进去!” “没有邀请函,就不能进去?”李沐尘一指向兵,“那他有吗?” “切,你能和我们向少比吗?也不撒泡尿自己照照,配给我们向少提鞋吗?”王文静冷笑道。 瞿浩民也嘲讽道:“想挤进上流圈子,得靠实力。下辈子投个好胎再来吧!” 向兵皱了皱眉,说:“算了,既然都是同学,就一起进去吧。” 向兵这么说,瞿浩民和王文静也不好多说什么。 “向少,你可真是菩萨心肠,难怪都说你是好好公子。”王文静拍了一句马屁,又十分鄙视地看着李沐尘和丁香说,“向少发慈悲,带你们进去。一会儿上去,可别说是我们带进去的,你们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呢!” 说罢,更用力地挽着向兵的手臂,紧紧地依靠着他,进了会所。 李沐尘也不在意,拉着丁香的手跟了进去。 经过大厅的时候,前厅经理看见了李沐尘的侧脸,觉得有些面熟,就过来问前面的迎宾: “刚才进去的是谁?” 迎宾说:“是向少。” “不,我是问后面那两个。” “不认识,说是南江大学的学生,也是来参加聚会的,但又没请柬。” 经理一直看着他们,直到进了电梯。 就在那一刹那,他猛然想起了前不久在会所发生的那件事。 这不就是把通益集团的张总打得生活不能自理,连高家大爷都对他恭恭敬敬的那位煞神吗! 他怎么来了? 经理吓了一跳,急忙一路小跑着,朝老板娘关雅丽的办公室跑去。 望湖厅内,不停有人上来和向兵打招呼,看得出来,他很受瞩目。 有人看见了李沐尘和丁香,问起是谁,王文静忙不迭地解释:“和我们没关系,说是我们学校的,硬要跟来,跟屁虫一样。” 大家就都把他们当成了想攀龙附凤者,看向他们的目光,全是嘲讽和不屑。 “切,怎么每年都有这种人,脸皮真厚!” “谁不想挤进上流社会的圈子里来?就算挤不进来,见识见识,也够他们吹一辈子牛了!” “别说,你看那女的,有几分姿色,说不定就被哪家公子看上了。” “是你看上了吧?” “今天哪有我的份,有江东徐少在,哪个女生也不会多看我一眼。” “没事,徐少现在注意力全在林曼卿身上,才不会管别的。” “林曼卿也真不识抬举,竟然一点面子也不给徐少,这下有好戏看了。” “她以为林家还是过去的林家呢,现在别说徐少,我都敢吐她一身唾沫!有什么了不起,还不是靠脸!” …… 徐晓北坐在那里,悠悠地晃着手里的酒杯。 林曼卿就坐在他对面,目光直视徐晓北,毫不示弱。 “看来你们南江豪门是真瞧不起我们江东子弟啊,连一杯酒都不肯喝。”徐晓北面带几分愠色。 林曼卿冷笑道:“别用什么江东子弟来吓唬我,你必须就刚才的话向我道歉。” 徐晓北笑道:“道歉?我说错什么了吗?你的未婚夫难道不是捡破烂的?一个捡破烂的做了你林家的女婿,难道不是吃软饭?我说的既然是事实,为什么要道歉?” 钟晨在二人中间假意劝解道:“林大小姐,徐少说话直了点,但他没有恶意的。那个,徐少,林大小姐也是误会了,没有看不起江东子弟的意思,江东和南江向来都是兄弟。” 徐晓北说:“我要求不高,只要林大小姐陪我喝一杯酒就行了,她连这点面子都不给,你就别说什么兄弟之类的话了吧。” 在这里虽然都是二代,但论家世,谁也没法和徐晓北比。 江东猛虎徐通的威名,谁没听过?也只有钱塘几个大家族才能相提并论。 徐晓北不高兴,大家自然就把矛头指向了林曼卿。 “曼卿,不就喝杯酒吗,你至于这么矜持吗?” “就是,装什么高冷,未婚夫都有了,还是个吃软饭的,有什么好装的!” “林大小姐,你不至于吧,就因为你的大小姐脾气,把整个江东都得罪了,这个责任你背得起吗?” “切,什么林大小姐,林家都快完蛋了!等林家破了产,看你还拿什么威风!赶紧陪徐少喝一杯,说不定徐少愿意帮你们林家一把呢。” “拿什么?当然是拿脸啊!人家可是校花,想傍个大佬还不容易呀!我说徐少,你也小心点,说不定哪天,她就成了你小妈呢!” 现场发出一阵哄笑声。 ------------ 第182章 你的确不够资格 林曼卿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她其实早就明白,今天钻进了钟晨下的套了。 这个徐晓北,只是被钟晨利用了而已。 真正可恶的人是钟晨。 但钟晨做的很高明,说话滴水不漏,很难戳穿。 而且今天,李沐尘既然叫她来,肯定是要破局。 破局的前提,是先入局。 所以林曼卿才会如此配合地入局。 她冰雪聪明,早就猜到了李沐尘的用意。 今天不把钟晨彻底解决了,以后在学校里就会麻烦不断。 只是,林曼卿没想到,聚会上的同学居然有这么多人会对她恶语相向,而竟没有一个人替她说话。 这让她有点心寒。 徐晓北的脸上也不好看。 他也不是看不明白,有人在利用他。 可到了这时候,他已经骑虎难下。 林曼卿不喝这杯酒,他的面子找不回来,以后在钱塘就没法混。 丢的不仅是他自己的脸,也是丢了他爸江东猛虎徐通的脸,更是江东世家子弟的脸。 这事传出去,以后还有什么脸回江东? 所以他今天必须要找回场子。 钟晨看准时机,朝刚回来的王文静使了个眼色。 王文静会意,端了一杯酒来,对徐晓北说:“徐少,您别生气,有些人啊,就是不识抬举。来,我陪你喝一杯。” 扭着腰上前,做出一副忸怩妩媚的姿态。 徐晓北冷着脸,看都不多看她一眼,只是冷冷地说:“你,还不够资格。” 王文静脸一红,身子僵在那里,尴尬地笑了笑:“徐少说的是,我哪有资格。但有些人,也未必有资格,我就替徐少出一出这口气!” 说着,猛然转身,把一杯酒泼向了林曼卿。 “啊——” 林曼卿惊叫一声,没想到王文静会当众做出这种事来。 不光林曼卿没想到,其他人也没想到。 大部分都在窃笑,只有极少数一部分皱起了眉头,觉得王文静做得太过了。 可就算平时和林曼卿关系好的,此时也不敢站出来替她说话。 谁敢得罪江东徐少,还有整个圈子的人呢? 就在这时候,一只手拉住了林曼卿,轻轻一拉。 林曼卿的身体向侧后飘移了半步,恰好躲过了泼过来的红酒。 而酒水莫名其妙地偏了向,泼到了离得不远的钟晨身上。 白衬衫被泼了一身红酒,极为狼狈。 钟晨大怒:“王文静,你干什么?” 王文静也傻了:“我,我没想泼你啊。林曼卿,你躲什么?你个贱人!” 林曼卿则脸上一喜,因为她看清了拉开她的人,正是李沐尘。 李沐尘朝林曼卿笑笑,说:“还好,我来的及时,不然我老婆就要湿身了。” 林曼卿愕然,没想到这家伙这时候居然有心开起了玩笑,瞪了他一眼,不过心里却莫名暖暖的。 李沐尘朝前走出一步,对王文静说:“就冲你骂的那两个脏字,就该掌嘴三十。不过我怕脏了我的手,一会儿让别人代劳了。” 王文静莫名其妙:“你又是什么东西?” 李沐尘却不再理她,看向徐晓北,说:“喝酒是吧,我来陪你喝一杯。” 徐晓北也觉得莫名其妙:“你是谁?” “李沐尘。” “李沐尘?”徐晓北愣了一下,“你就是那个……” “没错,我就是那个捡破烂,又吃软饭的家伙。”李沐尘笑道。 他这么爽快地承认,把徐晓北搞不会了。 “你想干什么?” “没什么,你不是想让人陪你喝一杯吗,现在我来陪你。” “哼,你?”徐晓北回过味来,“够资格吗?” 李沐尘点了点头,说:“的确,你不够资格。不过我今天破例,算是赏赐你一个和我喝酒的机会,就看你敢不敢喝了。” “你在说什么?” 徐晓北一点也听不懂李沐尘的话,这小子是不是疯了? 周围的人也都笑了起来。 “切,这是吃软饭把脑子吃坏了吗?” “不对,应该是捡破烂被污染过,脑子瓦特了!” “喂,徐少说的是你不够资格,不是他不够资格,你搞错了。”有人觉得李沐尘真的脑子有问题,特意提醒一句。 “我没搞错。”李沐尘很认真地回答了一句。 他如此认真,反倒让人更加肯定他就是个疯子。 钟晨一身狼狈,眼中带着一丝阴狠,笑道:“李公子,你是林家女婿,他是徐家少爷,这个可不是对对联,不对仗的哦。” “钟主席,你说这么高级的梗,他听不懂的啦!” “就是,和一个傻子较什么真。” 人们都在笑,可徐晓北却有点笑不出来。 他和林曼卿也好,南江子弟也罢,都无冤无仇,今天只是要争一口气,争一个脸面而已。 现在弄成这样,被一个疯子嘲笑,不管李沐尘是真疯还是假疯,反正这脸面是丢尽了。 南江人可以笑,他却不能笑。 “好,我不够资格,那我就让你知道什么叫资格。”徐晓北回头对他身后不远处一直站着的保镖说,“给我废了他。” 保镖似乎有点犹豫,过来在徐晓北身边耳语了几句。 徐晓北摇头道:“不行,今天这里必须有人死。” 此话一出,现场立刻安静了下来。 人们终于发现,这下玩大了。 江东徐少要杀人了! 这下,这帮富二代都笑不出来了。 徐晓北要争的是江东人的面子,可如果眼睁睁看着徐晓北在这里杀人,那南江人的面子可就丢光了。 不管怎么说,林曼卿是南江世家子弟的代表人物。 无论多少人因为其美貌嫉妒她,或因为袁家而对林家产生敌意,那都是内部矛盾。 而徐晓北,终究不是南江人。 可谁又敢站出来阻止徐晓北呢? 钱、高、袁姓的子弟没有一个在这里。 只有钟晨一个人心里高兴得不得了。 袁世杰交给他的任务,早已完成。而如果徐晓北一怒杀了李沐尘,那就大大超出了预期。 保镖终于站出来,上前两步,站到了李沐尘面前。 暗劲高手。 李沐尘一眼看出来。 看来徐通很爱护这个宝贝儿子,来读书都要配一个有暗劲实力的保镖。 不过由此也可见徐通的实力,不愧江东猛虎之称。 就在这时,望湖厅的门砰一声开了。 关雅丽带着人冲了进来。 “谁说今天必须有人要死啊?” ------------ 第183章 李公子,我尽力了 “关老板!” “关总!” “雅丽姐!” 这些富二代有不少和关雅丽认识,纷纷打着招呼。 钟晨在徐晓北耳边低语了几句。 徐晓北站起来,准备和关雅丽打招呼。 人们自动让开一条路。 有关雅丽出面,大家觉得,今天的事一定能和平解决了。 瓯城关家的面子,徐晓北应该会给。 有人长出了一口气,有人却心中不忿,觉得便宜了林曼卿和李沐尘。 比如王文静,她向来嫉妒林曼卿,巴不得林曼卿出丑,听到徐晓北要杀李沐尘,早就兴奋地热血沸腾了。 还有钟晨,自然也希望李沐尘死。这样他就可以更好的拿捏住徐晓北,还能得到袁世杰的信任。 徐晓北已经站起来。 关雅丽的出现也给了他台阶下,只要关雅丽说几句场面话,他就可以顺着台阶下来了。 可是所有人意外的是,关雅丽并没有第一时间和徐晓北打招呼,而是走到了李沐尘面前,用一种令人诧异的几乎是恭敬的语气,叫了一声:“李公子!” 什么? 人们差点以为产生了幻觉。 放着江东徐家的少爷不管,先和这个姓李的打招呼?还李公子?他不就是一个捡破烂出身,傍上了林曼卿,做了林家未来女婿的吃软饭的吗? 关雅丽是不了解情况吧? 徐晓北的脸色眼见着变得难看起来。 人们知道,这下又有好戏看了。 李沐尘微微点头,回应道:“关老板,今天又给你添麻烦了。” “李公子客气了。”关雅丽说,“您来是我的荣幸,哪里来的麻烦一说?李公子请稍候。” 说完,才转身看向徐晓北。 “江东徐少,久仰大名!徐少是猛龙过江,初来钱塘,若有什么招呼不周的地方,还请见谅。” 关雅丽从侍者那里拿过红酒杯,“刚才听说徐少在找人陪酒,不知道我够不够资格呢?” 徐晓北脸色变了几变。 关雅丽先和李沐尘打招呼,而且态度恭敬,在他看来,就是明显做给他徐晓北看的。 这是在南江,关雅丽自然向着南江人。 徐晓北心里有气,但关雅丽的话滴水不漏,挑不出毛病,所以他也不太好发作。 “关老板,我在姑苏就听人提起过你,果然是闻名不如见面。关老板的面子,我当然要给,这杯酒我先干为敬!” 徐晓北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他露了一下杯底,以显示自己的诚意。 关雅丽笑笑,正要举杯喝,却被徐晓北拦住了。 徐晓北说:“关老板先不忙喝,刚才这一杯,算是我敬你的,在你的地盘上,你的面子我必须给。但一码归一码,刚才的事,和关老板无关。我如果就这么算了,回不了江东。今天我这张脸,要么被人打肿,要么就得找回来。” 徐晓北的话说得够明白,也够狠,没有留半点余地。 关雅丽知道今天的事情难了了。 徐晓北是徐通的儿子。关雅丽是见过徐通的,她太了解这只江东猛虎了,如果儿子在钱塘吃了亏,今天聚会的这帮人有一个算一个,都逃不了。 谁说强龙不压地头蛇,真正的猛龙过江,什么蛇他也给你一口吞了。 别说这帮小二代,就是真有钱、高、袁三大家族的子弟在场,也不见得能讨到便宜去。 而让关雅丽真正头疼的是,和徐晓北叫板的,偏偏是李沐尘。 经过上次,她已经见识过了李沐尘的厉害,连高子项都对他恭恭敬敬的。 这位不是公子,这位是真正的爷! 徐晓北不肯让步,想让这位爷低头,恐怕更不可能。 “徐少,您想怎么样呢?”关雅丽问道。 徐晓北沉吟着,稍微有点犹豫。 他也在思考怎么收场。 有时候面子亮出去很简单,要收回来却不容易。 要恰到好处,是很见功力的事情。 也只有他父亲徐通那样的江湖老手,才能举重若轻,游刃有余。 “关老板,我也不强人所难,只要这位林大小姐和我喝一杯,大家都是同学,今天的事就算过去了。至于他未婚夫……” 徐晓北看向李沐尘,正想说算了,不和他计较。 旁边的钟晨马上抢着说:“他一个倒插门的女婿,哪听过徐少的威名,徐少别和他计较了,就让他跪下来认个错算了。” 钟晨这话看起来是在做中间人劝架,实际上却是挑拨。 徐晓北愣了一下,钟晨都这么说了,他也不好去否定,就默认了这个提议。 旁边的人都松了一口气,刚才徐晓北说要杀人,现在只要林曼卿喝杯酒,李沐尘跪下认个错,已经是很大的让步了。 关雅丽瞪了钟晨一眼,目光里杀机一闪,说:“徐少,喝酒也就罢了,要人下跪,是不是过了?” 钟晨打了个冷颤,把头扭向一边,假装没看见。 一旁的王文静嘲讽道:“他一个吃软饭的,下跪有什么难的,骨头都是软的吧!” “就是,不就认个错吗,有什么难的?” “还以为自己多了不起呢,在徐少面前,你就是个屁,要不是关老板出面,刚才已经死了!” “林曼卿,不就喝杯酒吗,你到底有什么架子好端的?” “就是,快点喝吧,徐少已经很给面子了,别连累我们。” 这样的嘲讽和催促在周围响起。 徐晓北已经骑虎难下,对关雅丽说:“关老板,不是我不给你面子,是他们不给我面子。” 关雅丽一声叹息,回头对李沐尘说:“李公子,我已经尽力了。” 她这话仿佛在劝李沐尘低头,只有李沐尘知道,关雅丽是真心在道歉。 “没事,关老板,你忙你的。”李沐尘说。 到了这时候,关雅丽也很好奇,徐晓北这条过江龙,和李沐尘这位爷,真斗起来,会是谁厉害? 或者徐晓北不够资格,那么徐通在儿子被人欺负后,又会怎样的反应? 会不会直接杀过来,大闹钱塘? 那时候,钱塘的三大家族,尤其是钱家和高家,又会不会出手干预? 如果这样,这场戏,就真有得看了。 当关雅丽走到一旁,什么都不管的时候,人们终于明白,事情并不像他们想象的那样,而是走向了一种可能很坏的结局。 他们当然也听说过,李沐尘很能打。这并不奇怪,这年头,吃软饭也得有点本事的。 但能打在这些公子哥眼里并没什么了不起,谁家里还没几个能打的保镖啊。 于是,气氛就变得奇怪而压抑起来。 徐晓北看着李沐尘冷笑道:“吃软饭还能吃得这么硬气,你也算独一份。不过今天我要好好教训教训你,你不肯跪,我就打到你跪下来为止。” 李沐尘似笑非笑地说:“好,那我们就打个赌,看看一会儿谁跪下来。” ------------ 第184章 猛虎徐通来了 李沐尘这话一出,所有人都吃了一惊。 “他不知道徐少什么人吗,江东猛虎徐通之子啊!” “这世上还有人能让徐少跪下来吗?简直痴人做梦!” “靠,林曼卿找的什么未婚夫啊,傻子吧?” “真是没天理,这种傻子也能被林大校花看上!” 有人提醒道:“听说这家伙学过功夫,很能打的。” “切,能打又怎么样,能对抗一个家族?他也不打听打听徐通是什么人!” 徐晓北有点被气笑了,说:“姓李的,我也不知道你是傻,还是真有种。我倒是开始有点欣赏你了!不过今天咱俩注定只有一个能站着走出去,另一个得躺着出去。” 他指着自己的保镖说,“我是带着保镖来的,打起来对你不公平,这样吧,现在给你半个小时叫人,省得人家说我徐晓北到钱塘欺负人。” 李沐尘忽然觉得这小子挺有意思,想起在菰城的三省聚会上,对徐通的印象还不错,就说: “好,那我打个电话。” 他大大方方地拿出手机,拨通了徐通的号码。 …… 姑苏城,一间豪华酒店包厢里,江东猛虎徐通正在招待几个生意上的重要客人。 秘书拿着手机进来,告诉他有电话。 徐通很不高兴,沉着脸说:“不是跟你说过了吗,我在接待贵客,电话一律不接。” 秘书俯首低声道:“徐总,这个号码被您标注了‘绝要’的标记,您交代过,绝要电话,无论您在做什么,我都必须第一时间通知您。” 徐通一愣,被他标注过‘绝要’标记的电话号码不超过十个,都是绝对重要,且他绝对不敢怠慢的主。 别说是在会客,就是在和老婆造娃,也必须马上停下来接电话。 可这些大人物,极少主动给他打电话。今天会是谁呢? 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一个激灵就站了起来,朝旁边的客人说了声“对不起”,就走出了包厢。 “喂,李公子,真没想到,您会给我打电话!” 徐通心里十分激动。 在菰城,他就很想巴结李沐尘,可惜一直没找到机会。 眼睁睁看着李沐尘跟着焦十娘去了宣城,心里那叫一个羡慕嫉妒恨呐! 好在他自认那天留给李沐尘的印象不差,还交换到了电话,以后自有接近的机会。 没想到,这么快,李沐尘就主动打来了电话。 “徐总,我这里遇到点麻烦,有个人要我老婆陪酒,还让我跪下来给他认错,不然就要打断我的腿。”李沐尘在电话里说。 徐通一头雾水:“什么人这么不开眼,敢在太岁头上动土?李公子你告诉我他是谁,我去教训他!保证打得他亲爹都不认识!” 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但这么好的表现机会,他自然不能放过。 “他叫徐晓北。”李沐尘说。 徐通脑子里嗡一下。 一桶冰水从头顶浇下,从上到下,拔凉拔凉的。 “李,李公子,您可千万别生气,晓北他……”徐通已经语无伦次,“那什么,你们在哪儿?我,我马上来!” “好,我在钱塘湖滨会所二楼望湖厅等你,不过你只有半个小时的时间。” 李沐尘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徐通站在那里,背脊发凉,心砰砰地就在嗓子眼里跳着。 这个臭小子,叫他到了南江低调点,他妈的得罪谁不好,得罪这位主? 想起李沐尘电话里说的话,要人家老婆陪酒,还要人家跪下…… 这特么要是有人对徐通这么说,早死八百回了。 而那位,是徐通也不敢惹,甚至连丝毫惹一下的念头都不敢生出来的主啊! 这个畜牲!这是要毁了老子一手打下来的江山,毁了徐家几代人的基业啊! 徐通心里很清楚,李沐尘是在给他机会。 要不然,儿子这时候早就变成灰了。 他想给徐晓北打电话,想了想觉得不对味。如果能电话里说,刚才李沐尘把电话给晓北就行了。既然没给,就说明不是想这么玩。 徐通是老江湖,马上就明白了应该怎么做。 “半小时……” 从姑苏到钱塘,开车得三个小时。 徐通额头冒汗,大喊道: “直升机!快!去钱塘!半个小时到不了,全他妈去死!” …… 李沐尘放下电话,全然不在意周围的嘲笑,便安心地拉着林曼卿和丁香到沙发里坐下来。 “切,还真摇人啊,不是说他很能打吗?” “你看他那样子,像能打的吗?估计是吹牛吹出来的。” “他又能叫来什么人?还不是林家的人。” “林家都自身难保了,会为个没过门的女婿出头,得罪江东徐家?” “听说他以前捡破烂的,估计就是那帮人吧。” “哦,那可能是丐帮!哈哈哈!” 周围便一阵哄笑。 就连徐晓北也笑起来,看着李沐尘,问道:“我很好奇你叫了什么人,不过不管是谁来,也保不住你的腿了。” 李沐尘不予理会,只管从桌上拿了一颗葡萄,剥了皮,塞到林曼卿嘴里。 林曼卿何时受过他这种待遇,很不习惯,俏脸微红,但还是张开小嘴吃了。 就听有人不忿地骂:“舔狗!” 李沐尘才不在意,又剥了一粒,喂给身边的丁香。 这下,简直有点群情激愤了。 “靠,这还有天理吗!” “舔狗当道,简直没有王法了!” “林曼卿疯了吧,还校花呢,今天我算看清她了!” …… 如果眼神能杀人,李沐尘已经被这群人杀死一万遍。 李沐尘坦然地坐在那里,时不时给林曼卿喂个樱桃,给丁香剥个红提。 在一片愤怒、嫉妒的眼神里,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半个小时临近。 徐晓北看了看表,说:“李沐尘,时间到了,我给你机会叫人了,一会儿别说我欺负你。” 说罢朝保镖一挥手:“别杀他,打断他的腿,让他跪着就行了。” 徐晓北的声音平淡里透着自信。 人们也丝毫不怀疑,徐家的保镖可以把李沐尘打倒。 大家仿佛已经看到了李沐尘跪地求饶的样子。 唯有关雅丽以及跟在她身边的会所保安队长,对徐晓北带来的保镖报以同情的目光。 就在这时,砰一声巨响,望湖厅的大门几乎是被人撞开的。 一行人急匆匆地冲了进来。 会所的保安在他们身后追进来,似乎还在试图阻拦。 保安们看见关雅丽和保安队长,急得汗都下来,苦着脸想要解释。 关雅丽一抬手,示意他们下去。 因为她认出来了,进来的几个人,为首的,正是江东猛虎,徐通! ------------ 第185章 是个狠人 关雅丽不禁有点担忧地看了李沐尘一眼。 她不知道李沐尘刚才给谁打了电话,可现在李沐尘叫的人还没来,徐通就先来了。 江东猛虎可不是浪得虚名,那是真靠实力打出来的。 整个江东省,也许都找不出一家能和钱家相比的超级世家,但论豪门的整体数量和平均质量,都是优于南江的。 徐通能在豪强遍地的江东,挣出一个猛虎的名号来,可见其实力之强。 原本以为徐通要等儿子吃亏后才会出面,没想到这么快就来了。 徐通亲自来给徐晓北撑场子,关雅丽觉得,李沐尘很难讨到便宜。 就是不知道他在电话里叫了谁,会是高子项吗? 关雅丽看向门口,没有人来。 徐晓北也看见了徐通,心中一喜。 心说老爸还是疼儿子的,白天还说今天有重要客户,不能送他,但终究还是来了。 除了他们和李沐尘,其他人都不认识徐通。 但徐通身上自有一股强大的气势,加上这时候情急,更是汹汹勃发。 人们自动往两旁让开。 关雅丽站起来,想和徐通打声招呼。 但见徐通气呼呼地朝徐晓北而去,对旁的一切都视若无睹。 徐晓北站起来,笑看着父亲,刚想开口。 却不想徐通一个巴掌打过来。 啪一声脆响。 这一巴掌够重,直接把徐晓北给拍回了沙发里,嘴角溢出了血。 徐通坐着直升机,一路飞来,心一直在嗓子眼里提着。下机的时候也来不及整理衣冠,被机翼大风吹乱的头发还凌乱着,耳朵到现在还是嗡嗡的螺旋桨声。 看见徐晓北那衣冠禽兽的样子,气就不打一处来。 不待徐晓北出声,徐通上前又是一脚,狠狠地揣在徐晓北的肚子上。 还不解气,扑上去,对着徐晓北一顿揍。 这一通操作,把在场的人都看懵了。 这人是谁啊? 不会就是李沐尘刚才电话里叫来的人吧? 那也不对啊,进来问都不问一声,直接就动手。 关键是徐晓北身边的保镖,就那么眼睁睁看着主子被打,连动都不动一下,仿佛石化了。 直到听见徐晓北喊了一声:“爸!你干嘛打我?” 人们才恍然大惊:这就是江东猛虎徐通! 于是更不解,徐通来了,不给儿子撑腰也就罢了,还上来就打,这是什么情况? 不会是徐晓北在家和后妈偷情,被老爹发现了吧? 众人一阵胡思乱想。 就听徐通说:“要不是看在你妈面上,老子今天就打死你!” 徐晓北见徐通是真生气,也不敢顶撞。 徐通又说:“原本指望你来名校读书可以多学点好,出来前老子怎么跟你说的,让你到了钱塘低调点低调点,别给老子惹祸,你特么干了点什么?” “我干什么了?”徐晓北委屈地问道。 “还敢顶嘴!”徐通上前又是梆梆两拳,“干什么了?叫你让人家老婆陪你喝酒!叫你让人家给你下跪!叫你威胁打断人家的腿!……” 徐通一句一拳,一句一巴掌,打得徐晓北抱着头在沙发上哇哇大叫。 这次人们听明白了,徐通为什么打徐晓北,只是更懵逼了。 关雅丽也懵了。 她隐约觉得这和李沐尘刚才那个电话有关。 可是什么大人物能把徐通直接叫来,又这么狠地教训自己的亲生儿子呢? 原本她以为李沐尘会打电话给高子项,以高家在钱塘的势力和高子项的地位,应该能摆平这件事。 但高子项不可能叫得动徐通,就算高家的老爷子高士宪亲自出马也未必行。 莫非是钱若望?或者钱坤? 可徐通就算买钱家的账,也没必要这么打儿子吧? 关雅丽百思不得其解。 徐通终于停了手,毕竟是亲儿子,心里也疼,可一想到在菰城李沐尘那雷霆一怒,他就浑身发冷。再看这个儿子,气就又上来了。 徐晓北见父亲停了手,不服气地说:“爸,我让林曼卿喝杯酒,也没有恶意,大家都是同学,认识一下嘛。至于李沐尘,他算什么东西,一个靠女人上位,吃软饭的,竟然说我没资格和他喝酒。就凭这话,我打断他一条腿都是轻的。” 徐通的脸唰一下就白了,浑身如坠冰窟。 刚刚软下去的心被这寒意冻得坚硬,无名怒火腾空而起。 他恨不能把徐晓北的嘴撕烂,再把他的脑壳掀开,看看里面装了什么浆糊。 他不明白,自己英明一世,怎么生了这么个糊涂儿子。 老子戏都演到这份上了,居然还看不明白? 恍惚间,徐通看见了死神躲在角落里嘲笑,黑白无常在窗外飘荡。 这坑爹的儿子啊! 徐通僵尸般艰难地转过身,走到李沐尘面前,躬下身子,卑声道: “对不起,李公子,我生了个混蛋儿子,您大人有大量,别和他计较,就当是条狗朝您吠了几声!” 整个望湖厅里的人都震惊了。 人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 江东徐通,居然如此卑微地向李沐尘道歉! 有人轻轻地拍打自己的脸,有人用力掐自己的大腿。 “卧槽,老子不会是在做梦吧?这特么是真实世界?” 直到此时,关雅丽才终于反应过来,李沐尘刚才打的电话,不是打给别人,就是打给了徐通。 关雅丽内心震撼的同时,又充满了好奇。 一双美目瞟向李沐尘,不明白这年轻人身上究竟有何魔力,能让高子项和徐通这样的大佬都对他恭恭敬敬。 而徐通和高子项还不同,这恭敬之中,显然还带着极度的恐惧。 李沐尘,你究竟是什么人? 关雅丽在内心默默地问着。 李沐尘笑道:“徐爷来得还挺快,既然是你的儿子,那就交给你自己管教了。你们慢慢聊,我先走了。” 说着站起来,拍拍双手,叫上林曼卿和丁香,就准备要走。 徐通吓坏了,这明摆着是不满意啊。 “李公子请留步!” 徐通叫住了李沐尘。 李沐尘回头,看着徐通问道:“怎么,徐爷还有事?” 徐通四下里看了看,走到一个保安面前,一把抢过保安手里的伸缩警棍,转身回到沙发前,面对徐晓北。 徐晓北面露惊恐之色:“爸,你要干嘛?” 徐通的脸皮抖了抖,眼里露出一丝狠辣的光。 突然举起甩棍,对着徐晓北的腿就砸了下去。 就听咔嚓一声响,徐晓北杀猪般的惨叫也随之响起。 ------------ 第186章 我必十倍奉还于你们 人们都觉得背脊发麻。 都说虎毒不食子,徐通却亲手打断了儿子的腿。 真是个狠人啊! 对亲儿子都这么狠,可想而知,他是怎么对别人的。 更让人害怕的,却是李沐尘。 现在人们再看李沐尘,只觉得凶神恶煞一般,哪里还会认为是个吃软饭的。 甚至在心里也不敢想一下这个念头,仿佛这样想一下,都要被自家老子打断腿似的。 徐通喘着粗气,仿佛还不解恨,还在那里大骂: “叫你小子狂,叫你小子不识抬举,连李公子都敢得罪!还想让人下跪?老子先打断你的腿,让你一辈子只能跪着!” 说着举起棍子要砸另一条腿。 这下连关雅丽都看不下去了,朝李沐尘看过来。 “沐尘哥哥!”丁香叫了李沐尘一声。 李沐尘知道丁香心肠软,就说:“徐爷,差不多得了,以后日子还长着呢。” 徐通高举着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心里长出了一口气。 他听到李沐尘说‘日子还长着’,就知道这一关算是过了。 而且经历此事,多少能获得些李沐尘的信任,与李沐尘的关系也能更近些,这也算是因祸得福吧。 “听见没,要不是李公子求情,今天非废了你!还不快谢谢李公子!” 徐晓北再笨,这时候也明白过来了。 这个李沐尘,根本不是人们口中所说的什么捡破烂的,靠着女人上位的吃软饭的。 自己的老爹什么人,他最清楚,江东豪强无数,没见老爹低过头。 放眼整个南江,也就钱家能让徐通有所顾忌,但就算徐晓北把钱家人得罪了,他相信老爹也不至于发这么大火。 徐晓北恨恨地看了钟晨一眼,说:“对不起,李公子,是我有眼不识泰山。不过这一切,都是钟晨挑拨的!” 徐通猛地看向钟晨,目光如刀。 钟晨早已吓得瑟瑟发抖,辩解道:“徐少,你可不能乱说!” “我可以作证!”关雅丽突然说道,“徐爷,你儿子是个老实孩子,可恶的是这个人,一直在旁挑唆,挑起徐少和李公子之间的矛盾。” 关雅丽一开口,就等于坐实了钟晨挑拨离间的事。 徐通积压的怒火正无处发泄,大步走向钟晨。 钟晨吓得倒退数步。 他从徐通身上感觉到了浓浓的杀意,那眼里的怒火足以把他烧成灰。 “不,不是我!是袁世杰让我这么干的!”钟晨颤抖着说。 哗,全场哗然。 居然牵扯出了袁家。 这下有好戏看了。 一边是江东猛虎,一边是钱塘大族。 以后徐晓北还要在钱塘读书,徐通也未必敢得罪袁家吧? 李沐尘倒是不怎么惊讶,早就猜到钟晨背后有人指使,除了袁家,还会有谁呢? 只是钟晨当众说出来,总比无证据的猜测要好。 袁世杰…… 李沐尘冷笑一声。 看到大家的态度,钟晨也似乎有了底气,他相信有袁世杰做靠山,徐通也不敢动他。 只是可惜,今天想和徐家结交的目的是达不成了。 只能慢慢想办法恢复和徐晓北之间的关系了,好在都在一个学校,有的是时间和机会。 “徐爷!” 钟晨又恢复了学生会主席的自信的姿态,不卑不亢地面向徐通。 “今天的事是个误会,我也没想到会弄成这样。袁公子交待的事情,我也不能不办。徐爷是江东猛虎,袁家是钱塘一条龙。若是徐爷有意,我可以为徐爷引荐,和袁公子见一面,大家把误会消除,以和为贵嘛。” 他这话说得敞亮,既搬出了袁家,让徐通有所顾忌,又给了台阶,还提议撮合两家见面。 就连关雅丽也不得不佩服,这个钟晨的确有几分能力,难怪能在南江大学当上学生会主席。 徐通看着钟晨说:“你给我引荐?” 钟晨笑道:“是,我和袁公子很熟,和袁家长辈也勉强能说的上话。” 徐通点点头,突然抬手,对着钟晨的脑袋就是重重的一棍。 “引你麻痹!我要你引荐?!” 砰! 钢棍加上徐通的臂力,钟晨的脑袋当场就开了花。 鲜血如浆,覆盖了满头满脸。 钟晨晃了两晃,仰面栽倒,直挺挺躺在地上,也不知道还有气没气。 这下可把大伙儿吓坏了。 都听说过徐通的威名,刚才打断徐晓北的腿,也觉得果然是个狠人,可当场杀人,还是大出人意料。 整个望湖厅里鸦雀无声。 人们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有人想起自己刚才好像也说过李沐尘和林曼卿的坏话,也有挑拨之嫌疑,就想逃离,可腿肚子抽筋打转,完全不听使唤,动都动不了。 徐通骂骂咧咧地转过身,一看见李沐尘,又立刻恭敬起来。 “李公子,我的脾气有点暴,让您见笑了。” 李沐尘很清楚,徐通这一棍子,是给他纳的投名状。 当众打死钟晨,也就等于断绝了和袁家往来的可能。 “徐爷,有心了。” 李沐尘笑了笑,走到钟晨身边,蹲下去看了看。 身上没戴十字架,也没有纹身标记,应该和太阳圣教没关系。 既然没关系,那钟晨的死活他也就不关心了。 他站起来,走到徐晓北身边,弯腰握住了他的断腿。 徐晓北吓了一跳:“你,你要干什么?” 徐通也一脸紧张。 李沐尘在徐晓北腿上捏了几下,又连点了他身上几个穴位。 徐通毕竟是父子情深,下手还是有分寸的。 这种骨裂,和当初林家被林少平打伤的那些人比起来,简直不算什么。连药物都不需要用,只靠手法和真气,就能修复过来。 “好了,没事了,休息一星期就差不多了。这一星期,不要蹦蹦跳跳的就行。”李沐尘说。 “啥?” 徐晓北听得一头雾水。老子可是骨折,有没有搞错,一星期?还不要蹦蹦跳跳就行,难道还能走路? 徐通却是满脸喜色,他是见过李沐尘本事的,连闪电都能掌握,顺手治个骨折有什么奇怪的。 “儿子,起来走两步!”徐通激动地鼓励着徐晓北。 “啊?” 徐晓北觉得老爸肯定疯了,被这个姓李的带疯了。 可他不敢这么说,只好试着站起来。 这一站起来,他心里直喊卧槽。 卧槽!卧槽! 我怎么不疼了! 我能走了! 不光徐晓北,看见这一幕的,所有人都在心里喊卧槽。 徐通高兴坏了,刚才这一棍,值了! 李沐尘回到林曼卿和丁香身边,转过身,看了一圈大厅里的男男女女。 能来参加这个聚会的,无不是有家世和背景的。 用世俗的眼光看,这些都是精英中的精英。 李沐尘忽然高声道: “今天我送我妹妹丁香和未婚妻林曼卿到学校,本来是很高兴的一天。却不想,发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我不希望以后还有这样不愉快的事。” “在场诸位,你们的脸我都记住了。你们最好求神拜佛,保佑我妹丁香和我未婚妻曼卿平安无事。从今往后,在南江大学,若她们出了任何事,受了任何委屈,我就找你们算账!她们身上所受的,你们这里有一个算一个,我必十倍奉还于你们!” ------------ 第187章 钱氏族长 李沐尘的话,相当于给林曼卿和丁香的大学生涯加了一道安全锁。 在南江大学读书的世家子弟基本上都在这里,有这帮人护着,林曼卿和丁香想出事都难。 这也是李沐尘要林曼卿答应钟晨来参加这个迎新会的原因。 一劳永逸地解决麻烦。 人们不禁在心里骂娘,这算什么事儿啊? 什么叫出了任何事都找我们算账? 难道她们走路摔一跤,或者发烧感冒,以至于上厕所便秘,都要算到我们头上? 可没人敢提出异议。 钟晨的尸体还直挺挺地躺在地上呢! 虽然有人觉得李沐尘只是狐假虎威,或许徐通有什么把柄在这小子手里。 但徐通为了李沐尘,连自己儿子的腿都能打断,而钟晨更是被活活打死,剩下这些人,又有哪个放在徐通的眼里。 现在人们内心里唯一的念头,就是快点走,赶紧逃离这个地方。 可是李沐尘接下来的一句话,让他们都走不成了。 李沐尘说:“徐爷,今天是特意为徐少举办的迎新会,不要让些许小事扫了大家的兴。” 徐通脸上立刻乐开了花,说:“好好,那就大家继续,需要什么尽管点,我来买单。” 他们这么说,其他人自然不好走,只能强颜欢笑,陪着徐晓北,完成接下来的迎新活动。 李沐尘说:“徐爷,他们学校的活动,我们这些没文化的人,就不参加了吧。” “那是,那是,哈哈哈……”徐通摸着头哈哈地笑着,试探着问,“那咱们找个地方喝喝茶?” “可以。”李沐尘说,然后看着关雅丽,“关老板,我们就不舍近求远了,你给我们安排个地方吧。” 关雅丽当然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李沐尘不说,她也会安排出最好的包厢来。 “二位,跟我来吧。” 关雅丽迈着婀娜的步子,春风般走出去。 丁香和林曼卿都不太愿意留下来参加这个迎新会,毕竟有点尴尬,但李沐尘和徐通去喝茶聊天,她们却不好跟着。 其实这也是李沐尘有意为之,无论如何,她们还要在这里读书,要融入学校,以后少不了要和这些人打交道。 丁香看着林曼卿:“曼卿姐……” 林曼卿也明白李沐尘的意思,撇撇嘴说:“别怕,以后咱俩在学校里都能横着走!” 便拉着丁香往人群中去。 丁香听见林曼卿说出如此痞气的话来,与她那大家闺秀的气质截然不同,忍不住噗嗤一笑。 会所的工作人员早就进来把钟晨的尸体拖走,又把场地打扫了一遍,并照关雅丽的吩咐,换了新鲜的酒水和水果点心。 气氛焕然一新,人们也从刚才的震惊里走出来,仿佛刚刚只是经历了一场梦境。 所不同的是大家对林曼卿和丁香的态度,不但客气,简直要巴结了。 之前就得罪了林曼卿的,此时恨不能找个地洞钻,之前就和林曼卿关系不错,或者保持中立的,便都在内心里庆幸。 于是整个会场,她们二人便俨然成了核心人物,风头甚至盖过了徐晓北。 徐晓北此时才发现,林曼卿果然拥有着绝美的姿色,并非用漂亮两个字就能形容,果然不愧为校花之名。 而她旁边的丁香,竟也丝毫不输。如粉荷伴牡丹,争相辉映,别样的美丽。 徐晓北有些动心。 但他知道林曼卿是李沐尘的未婚妻,而又吃不准丁香和李沐尘的关系,不敢造次。 强压住内心冒起来的一丝嫉妒,徐晓北忍不住叹了口气。 王文静和林曼卿的关系最差,刚才又羞辱林曼卿最多,所以此时便受了冷落,没人愿意和她说话,仿佛她身上有病毒,会传染似的。 王文静也有几分后悔,但事已至此,也无他法,只能硬着头皮上去给林曼卿和丁香敬酒。 丁香老实单纯,自然来者不拒,林曼卿却没这么好打交道,对王文静说:“这杯酒,你该敬钟晨,他替你承受了所有的报应,你真该好好谢谢他。” 说完便拉着丁香,与王文静擦肩而过,只留下两阵香风。 人群也随之远去。 王文静一个人傻傻的站在那里,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屈辱的感觉从脚底升起,像电流一样充满了全身。 她的内心里充满了悔恨,而渐渐,恨就盖过了悔。 但是,她毫无办法,甚至不敢回敬一个凶恶的眼神,哪怕只是对着人家背后。 她知道林曼卿说得对,如果没有钟晨,徐通的怒火,很可能就会冲着她而来。 想起钟晨的死状,王文静就忍不住颤抖。 遭受冷落的她再也无法在这个地方待下去。她放下酒杯,冲出了会所,踉跄着冲进了刚刚黑下来的夜色里。 “啊——” 王文静对着钱塘湖大叫。 湖面上点点星光,眨着眼睛,仿佛在嘲笑她。 她蹲下来,把头埋在双膝和臂弯里,痛哭起来。 一个男人的声音从她身后响起:“哭有什么用!觉得憋屈,就想办法出这口气!” 王文静回头,看见瞿浩民站在她身后。 她低下头,啜泣着说:“钟晨死了,我不想死。” 瞿浩民说:“钟晨是袁公子的人。打狗还要看主人的,我就不信,江东徐通,能在钱塘斗得过袁家。徐通也许有什么把柄在李沐尘手里,他可以打断徐晓北的腿,可以杀钟晨,但他绝不可能为了李沐尘,赌上他自己和整个家族的命。” “那和我又有什么关系?”王文静说,“在他们面前,我只是个小人物。” 瞿浩民笑了笑,说:“钟晨死了,袁公子就缺了条臂膀,这个空缺,总要有人补上的。” 王文静眼睛一亮:“你是说……我?” “是我们。”瞿浩民说。 …… 就在钱塘湖的另一边,有一片庞大而宏伟的古建筑,那里就是纪念吴越王钱镠功绩的王祠,也是钱塘钱氏的宗祠所在。 钱氏宗祠的对面不远的地方,有一座山庄,名为“吴山天风”,也称作“吴越山庄”。 那里便是钱塘钱氏的祖宅,也是现今钱家家主钱若望的居住地。 此时的钱若望,正斜靠在床上,微微喘着气。 胡师约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一只手搭着钱若望的脉,另一只手捋着颌下胡须,眉头却深锁了起来。 见胡师约这副样子,坐在另一把椅子上的钱坤以及站在旁边的钱欣彤,都不觉紧张起来。 钱若望有气无力地说:“老胡啊,有什么话就直说吧,我都这把年纪了,大风大浪都过来了,还有什么可怕的呢。” 胡师约不说话,放开了手,打开工具箱,取出银针,开始在钱若望的手臂上扎针。 不消片刻,那雪白的银针竟隐隐现出了黑色。 众人大惊,齐问道:“胡老,这是怎么回事?” 胡师约道:“我上次来瞧,钱老不过是积劳成疾,又感了风寒,吃几副药调理一下就好。后来钱小姐说钱老的病情加重了,我也没当回事,只以为你们没重视我的交待,用药不及时所致。但现在……” “现在怎样?” “我可以断定,钱老是中毒了。”胡师约拔出一根银针,看着上面的黑气说,“关键是这毒,我解不了。” ------------ 第188章 同一个人 钱坤和钱欣彤同时凑过来,看着胡师约手里的银针。 银针上仿佛裹了一层淡墨,隐约还在流动,仿佛活的黑雾。 “这是什么毒?”钱坤问道。 胡师约摇头道:“我不知道。此毒埋藏极深,不在经络,也不在脏腑,而是在骨髓之中。现在毒性发作,上浮到经络之中,才被我银针测到。也难怪前两次没有发现。能沉埋骨髓之中,慢慢发作,这样的毒,我还是第一次见。” “怎么会这样?”钱欣彤大叫起来,“是谁给爷爷下的毒?” 钱坤说:“此事慢慢再查,现在关键是要把毒解了。胡老,你可有什么好办法?” 胡师约说:“我只能用银针逼出已经上浮的毒气,但无法根除髓内之毒。” 钱欣彤怒道:“胡老头,你是钱塘第一名医,号称国医圣手,你都不能治,天下还有谁能治?你是不是还在和我斗气,所以故意这么说?” 钱坤喝道:“欣彤!不得对胡老无礼!” 钱欣彤向来娇纵,天不怕地不怕,连她爷爷钱若望也拿她没办法。但有两个人她是怕的,一个是天竺寺的智忍和尚,另一个就是钱坤。 钱坤一发话,钱欣彤就闭了嘴。 胡师约摆手道:“无妨,钱小姐这么想也没有错。只是这毒的确奇怪,无根无源,直入骨髓,隐而不发,我实在无能为力。” 房间里陷入一阵沉默。 钱欣彤也知道胡师约都治不好,多半是无人能治了。 想起爷爷对自己的疼爱,不觉悲从中来,眼睛就红了。 倒是钱若望先笑起来,道:“也怪我,早年不肯习武,一心以文治天下,年纪一大,身体就不行了。这几年强撑着做这个家主,早就是强弩之末了。大哥,你是习武之人,身体比我好,寿数也会比我长很多。家主之位,关系重大,晚辈之中,虽有人杰,只怕也不愿做任劳任怨的牛马,位不轻传,我死之后,宗祠族产,怕是还要靠大哥你来支撑操劳了。” 钱坤皱眉道:“若望,你别胡思乱想。不就是中毒嘛,天下没有无解的毒药,总有办法的。我是个武夫,家主这种事我干不来,你还不如交给欣彤。” 钱欣彤嘟嘴道:“别,我才不要天天和那些叔叔伯伯开会。爷爷一定会好起来的。” 便看向胡师约,再不骄横,客气地问,“胡老,您是医圣,您一定有办法的,对吧?” 胡师约赶紧说:“医圣之名,我可不敢当。不过么,这毒,倒也的确不是完全无解。” 钱欣彤和钱坤同时眼睛一亮,问道:“怎么解?” 胡师约说:“我胡家所传阴阳十三针,其中就有易筋洗髓的针法。原本针法早已失传,我所学只是残技,但前阵子机缘巧合,我得高人传授,补全了失传的针法。” 钱欣彤大喜道:“那胡老您赶紧给我爷爷施针啊!” 胡师约摇头苦笑道:“易筋洗髓,是要极强的内力配合针法,才有成效。我初得传授,针法还未精熟,内力更是稀松平常,哪里就能给钱老逼毒?” 钱欣彤说:“胡老不能,那传授你针法的那位高人,他总能吧?快说他是谁,我们现在就去请来。” 胡师约笑道:“那人你早已见过了啊。” 钱欣彤一愣,惊道:“啊?你说的不会是……他吧?” 想起李沐尘招呼不打一声就跑了的样子,钱欣彤无法想象他就是传授胡师约针法的高人。 “我不信!这人分明是个骗子,胡老,你八成是被他骗了!” 钱坤听到胡师约说阴阳十三针,就想起了鬼门十三针,说道:“我倒想起一个人来,此人医术神乎其技,我的旧伤就是他治好的。他若肯出手,必定能解此毒!” 钱欣彤大喜道:“大爷爷你快说是谁,你说的人肯定比胡老头靠谱。” 胡师约见钱坤另有人选,自然也就不便强行推荐,何况李沐尘有没有生钱欣彤的气,肯不肯给钱若望治病,胡师约也不敢肯定。 他也很好奇,钱坤会推荐谁,南江还有什么人比他胡师约的医术还高明? 钱欣彤和胡师约同时看着钱坤,等待着他说出此人的名字。 钱坤说:“他叫李沐尘。” 听到李沐尘这三个字,钱欣彤差点跳起来。 而胡师约一愣之余,会心一笑,道:“坤爷,你我也算心有灵犀。” “哦?”钱坤吃惊道,“莫非胡老所说的传针之人,也是李沐尘?” “正是。” 胡师约就把白天在同庆堂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钱坤听完,哈哈大笑,道:“欣彤啊欣彤,你这回是真打眼了。竟然还敢和人家打赌,这回怕是要人财两空了。哈哈哈……” 钱欣彤脸一红,娇嗔道:“大爷爷!” 钱坤说:“好了好了,我这就给他打电话,让他过来。” 便拿出手机,就要打电话。 “大爷爷,”钱欣彤迟疑了一下,“你只管问他在哪儿,我亲自去请他。” …… 李沐尘正在会所的包厢里和徐通喝茶闲聊,关雅丽亲自煮茗相陪。 徐通比刚才放松了很多,他知道自己的投名状纳成功了。 今天算是因祸得福,用儿子一条腿和钟晨一条命,换来和李沐尘坐在一起喝茶的机会,他觉得很值。 何况徐晓北那条腿只是断了一会儿,就被治好了。 至于钟晨,一个不认识的小子,在徐通眼里根本不算什么,哪怕因此得罪了袁家的公子。 难道袁家还能为这小子,来找徐通算账不成? 就算真来,徐通也不怕。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江东猛虎,又岂是浪得虚名! 徐通怕的是李沐尘这样的,那可真是手握雷霆,一念之间,就能把徐家给灭了的。 而且他断定,李沐尘将来必定能成就一番伟业,现在是龙游浅滩的时候,还能攀附,等这条真龙飞了天,就只能在地上仰望了。 所以在菰城,他才毫不犹豫的第一个说出“以李公子为尊”的口号。 李沐尘也正好通过徐通了解了很多江东豪门的情况。 他还特意问起了郎裕文。 徐通也承认,郎裕文是个奇才,具有非凡的谋略和胆识,可惜出身平凡,根基浅薄,又野心太大,他的商业帝国动摇了很多豪强的根基,最终遭到围剿。 如果郎裕文步子迈小一点,稳健一点,或者稍肯低头,不那么傲气,也不至于有后来的下场,或许现在早已成了江东首富都有可能。 李沐尘问道:“听说当年江东八大豪门联手围剿郎裕文,徐爷不会也在其中吧?” ------------ 第189章 闹笑话的人是我 徐通总觉得李沐尘话里有话,不觉有些心惊肉跳。 “参与是参与了,不过我不是主力。”他小心翼翼地说, “郎裕文当时的商业版图主要集中在江北,我的生意在姑苏和申州,和他没有直接竞争。” “那带头围剿郎裕文的,又是哪几家?” 李沐尘问道。 “大部分都是江北豪强,一共七八家吧,牵头的是金陵张家。郎裕文当时如果不是急于攻占金陵市场,张家也不会站出来。没有张家牵头,其它几家拧不成一股绳,也就不可能打垮郎裕文。我也是因为张家打了招呼,才参与其中的。” 关雅丽好奇道:“李公子,你怎么对那郎裕文这么感兴趣?” 徐通看着李沐尘,心中也有此问。 李沐尘笑道:“不瞒两位,他现在帮我做事。” 徐通先是一愣,忽而心中了然,说:“郎裕文有诸葛之才,正需要一个刘备。李公子得此良将,想必是要在商业上成就一番霸业了?” 李沐尘笑道:“还要徐爷鼎力支持才行。” 徐通哈哈笑道:“那是自然,徐某敢不尽力!只是看样子,江北那些豪门要小心了,哈哈哈!” 关雅丽一直在观察,想弄清楚李沐尘和徐通之间,究竟是怎样的关系。 徐通是什么人,她自然清楚,但李沐尘的深浅,她却一点也摸不透。 从高子项到徐通,都对他如此恭敬,他究竟有什么仰仗呢? 关雅丽对李沐尘是越来越好奇。 就在这时,李沐尘接到了钱坤的电话。 钱坤说了钱若望的病,请他去看一看。 李沐尘当然一口答应,钱坤的面子他还是要给的。 钱坤让他在会所等着,一会儿会有人来接他。 李沐尘也没多想。 湖滨会所离吴越山庄并不远,所以没多久,钱欣彤就来了。 关雅丽的助手急匆匆进来报信。 “钱小姐?” 关雅丽听说钱欣彤来了,大感惊讶,这位闻名钱塘的钱大小姐,平常可是八抬大轿都请不来的人物。 钱欣彤怎么会来会所? 关雅丽正要出去迎接,钱欣彤就已经闯了进来。 跟着她一起来的,当然还有那个锃亮的光头——花和尚。 “钱大小姐,您可真是稀客,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关雅丽连忙起身去迎接,她可不敢怠慢了钱家的人,尤其是这位出了名的难惹的主儿。 “关老板,打扰了。” 钱欣彤朝关雅丽微微一笑,就径直走向李沐尘。 还是那一身白色旗袍,婀娜走来,胸口一朵饱满娇艳的桃花,那种妖异的美扑面而来。 和白天不同的是,身上那一股傲气收敛了许多。 “李公子,我来接你。” 关雅丽大吃一惊,又是来找李沐尘的? 原本她还在猜,钱欣彤今天为何而来,想来想去,觉得只有一种可能,就是听说了徐通在这里,过来会一会。 可是她没想到,竟然是来找李沐尘的,而且那态度,你几曾听说钱大小姐对人如此毕恭毕敬的? 李沐尘也没想到是钱欣彤来接,不禁哑然失笑,道:“你就不怕打赌输了?” 钱欣彤压在心底的傲气又上来,撇嘴道:“我还怕你不敢去呢!” 她身后的花和尚死死地盯着李沐尘,目光森寒。 “介绍一下吧,姑苏徐通,钱家大小姐钱欣彤。”李沐尘给双方介绍着。 听到徐通的名字,钱欣彤眉毛微微一挑,显然有些吃惊,没想到和李沐尘坐在一起喝茶的会是徐通。 “久仰钱小姐的大名,早就想一睹真容了。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今天好事不断,真是我徐通的幸运日啊!”徐通哈哈笑着说。 “徐爷说笑了,您是江东猛虎,该我说久仰才是。”钱欣彤说。 “钱小姐坐下喝茶。”徐通往旁边挪了个位置。 关雅丽也笑着过来坐下重摆茶具:“徐爷和钱小姐都是稀客,今日难得相逢,坐下喝一杯吧。” 钱欣彤说:“徐爷远来是客,本该我略尽地主之谊,可惜今天家里有急事,我要请李公子过去,恕我不能奉陪了。” 钱欣彤落落大方,态度不卑不亢。 徐通暗暗点头,心说不愧是大家出身,相比之下,自己那儿子就差了许多。看来还是要家族底蕴啊。 “真是可惜啊!”徐通叹道。 李沐尘伸了个懒腰,站起来说:“徐爷,一会儿他们聚会结束,曼卿和丁香还麻烦您照看一下,送她们回学校。我就失陪了。” 徐通连忙道:“放心吧,李公子,你不交代,我也会做的。” 李沐尘点点头,对钱欣彤说:“走吧。” 钱欣彤看了他一眼,微微侧身,让开位置,让李沐尘走在前头,自己委身半步,紧跟其后。 光头花和尚则又落后半步。 看着三人离去,关雅丽的眼里闪烁着奇异的光芒,心中越发好奇,这个李公子,究竟何许人,不但高子项和徐通对他敬若神明,如今连钱家也出现了。 她在想,如果刚才在望湖厅,先来的不是徐通,而是钱欣彤,会怎样? 听说这位钱大小姐的脾气可不是一般的烈性,那些惹到她的人,不知有多少死在她身边的花和尚手里了。 而徐通也是内心澎湃,暗道幸亏自己果断,坐着直升机赶来,要是来晚一步,后果不堪设想。 他刚才听的清楚,钱欣彤说家里有事,要请李沐尘过去。钱家的家事啊,看来李公子和钱家也是交情匪浅。 …… 到了吴越山庄,钱坤和胡师约都在吴山天风的石牌下相迎。 大家打过招呼,也不多话,直接就去了钱若望的房间。 钱若望看见李沐尘如此年轻,难怪孙女会产生怀疑,把人家当成骗子,若不是钱坤和胡师约都对李沐尘推崇备至,钱若望也不免要怀疑的。 李沐尘的手往钱若望的脉上一搭,立刻就皱起了眉头。 “钱老中毒了!” 在此之前,并没有人告诉李沐尘钱若望的病具体如何。 钱坤和胡师约不说,是觉得李沐尘自然能看出来,先说了,反而会影响他的判断。 钱欣彤不说,是想看看李沐尘到底是不是胡师约和钱坤说的那么厉害。 她当然希望李沐尘能治好爷爷的病,可内心里又隐隐有着几分希望李沐尘闹个大笑话的念头。 现在她发现了,今天闹笑话的人,竟然是她自己。 ------------ 第190章 以后还怎么睡觉啊 当听到李沐尘说“中毒”二字的时候,屋里的人都有些震惊。 胡师约耗费了不少时间,又是号脉,又是银针试毒,最终才断定钱若望中毒。 可李沐尘只是轻轻一搭手腕,就立刻知道了。 这医术上的差距,显然不是一点半点。 “李公子,此毒能解吗?” 钱欣彤彻底收起了自己的傲气,关系到爷爷的生命安危,她变得恭敬而小心,生怕李沐尘一个不高兴,就扭头走了。 “能解。”李沐尘点头道。 钱欣彤松了一口气:“李公子,那就麻烦您了。” 李沐尘看向胡师约,说:“胡老,你们胡家的十三针,也能解此毒啊。” 胡师约愧然道:“此毒在骨髓,需要依靠极强的内力,用针从骨髓中将毒逼出。我年纪老迈,虽会针法,内力却不够,实在愧对李公子传针之恩,也愧对胡家列祖列宗。” 李沐尘一听,笑道:“胡老,你言重了。不过你难道就没想过,内力是可以传递的吗?你内力不深,但这里有内力深厚的人啊!” 说着便笑嘻嘻地看向钱坤。 钱坤曾经有着无限接近宗师的实力,这也是他在钱家以及钱塘地位及其尊崇,被人成为“坤爷”的原因。 只是后来受伤,功力大减。 现在经过李沐尘的治疗,功力已经恢复到了过去的八九成,只是年岁已大,要想突破宗师是不太可能了,但也在化劲巅峰的实力。 钱坤当然明白,内力传递的道理,但那是用之于武道,用于针灸治病,他却是闻所未闻。 他看向胡师约。 胡师约先是一愣,忽然猛的一拍脑袋:“哎呀,你瞧我这老糊涂了,怎么就没想到呢!针法,本来就是引真气之法,我能给病人扎针,也能给自己扎针,只要坤爷把真气渡给我,我就能用针法转之于病人体内。” 胡师约大喜过望,撸起袖子,就要给自己扎针。 李沐尘摁住他的手臂,说:“算了,这只是一种便宜法门,对施针者会有一定的危害,你知道就可以,非不得已,还是不用为好。” 胡师约点头道:“对对对,有李公子在,自然不用老朽献丑了。” 李沐尘说:“胡老,其实还有一种方法,不用引气,仅以针法,也能驱毒。” “哦?”胡师约一边疑惑,内心却是大喜,知道李沐尘这是在传授医道了,“请李公子明示。” 李沐尘说:“钱老所中的毒,表面上看,是附着于骨髓之中,是入髓之毒,但其根源却还不在髓。髓通脑,藏于魂,说白了,这是一种魂术。” “魂术?” “不错。魂术最早是纯法术,后来出现流变,有一些魂术就介于法术和用毒之间。钱老的毒,就是这种。正因为介于两者之间,魂术十分难解,一般的法术能驱其邪,而不能解其毒。一般的医术又只能解散入经络的毒,而不能去其邪。胡老能看到毒藏于髓,想到行针引气的方法来解毒,已经是相当了不起了。” “那该如何是好?”胡师约问道。 李沐尘笑道:“鬼门十三针来自于祝由术。鬼者,魂也,此针法不仅能针对人体的实在,更能针对魂体的虚无。你们胡家先祖,得此针法,把其命名为阴阳十三针,也是这个意思。阴阳两治,这就是它的玄奥之处。” “原来如此!”胡师约若有所得,连连点头,又急忙问,“具体该如何做?还请李公子示法。” 李沐尘点点头,朝屋子里看了一圈,然后看着钱欣彤,问道:“你们女孩子小时候应该都喜欢娃娃一类的玩具吧,不知钱小姐那里有没有?” 钱欣彤愕然:“你问这干嘛?” 李沐尘说:“我前阵子破了一个巫师的钉头箭书术。钉头箭书,能千里之外取人魂魄。鬼门针法中的洗魂之法,有异曲同工之妙。” 钱欣彤没听懂,但觉得好玩,就说:“你等着。” 说着就转身离去,不过片刻,就拿来了一个可爱的绒布娃娃。 这娃娃很精致,也很干净,还散发着香气。 李沐尘看着娃娃,再看看钱欣彤,不禁莞尔。 果然是女孩子啊,外表妖艳霸道的钱家大小姐,也有一颗粉红稚嫩的心。 钱欣彤见他笑,脸微微一红,嗔道:“笑什么,还不快给我爷爷解毒!” 其他人也都好奇的看着李沐尘,想知道他怎么用一个娃娃来解毒。 李沐尘走到床边,把娃娃放在床头,让钱若望坐起。 然后两只手同时取出五行针,右手一针扎进钱若望的百会穴,左手的针同时也扎进了娃娃的百会穴。 就这样,他左右开弓,双手不停,在钱若望的头上的百会、承灵、神庭等十几个穴位扎下。 而右手每在钱若望身上扎一针,左手也必在布偶娃娃身上的同一部位扎一针。 就这样,一共扎了十三针。 别人看不懂,胡师约却是看得懂的。 李沐尘用的就是阴阳十三针的手法,但施展出来的方式,却是他从来没有想到过的。 胡师约越看越是心惊,以前许多想不明白的地方,此时竟豁然开朗。 十三针扎完,李沐尘停了手。 扎在钱若望身上的金针浮现黑气,隐如淡墨。 而神奇的是,旁边那个娃娃身上的针也浮现出黑气。 所不同的是,钱若望的针上的黑气是由下而上,而娃娃身上的针的黑气是由上而下。 旁边的人都看出来了,这是毒气在转移。 钱若望身上的毒,正被这神奇的针,转移到了娃娃身上。 只见钱若望身上的金针黑气渐淡,而布偶身上的针却慢慢变成了黑针。 那布偶娃娃的身体,也蒙上了一层浓浓的黑气,尤其是那眼睛,黑气浓郁,仿佛活了一般。 大约过了十几分钟后,那布偶突然动了起来,面上黑气泛动,现出痛苦之色,仿佛要挣脱什么。 李沐尘快速把钱若望和布偶娃娃身上的针拔掉。 人们脑海中忽然听到一声奇怪的叫声,像是婴儿的啼哭,又像是小孩的笑声。 然后,那布偶就飞了起来。 李沐尘一根金针出手,化作一道金光,穿过布偶,把它钉在了墙上。 布偶浑身裹着一层黑气,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挂在墙上扭动挣扎。 钱欣彤看到这一幕,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娃娃是她平时抱着睡觉的,突然活了,哪个女孩子接受得了。 以后还怎么睡觉啊! ------------ 第191章 对不起,我有未婚妻了 布偶不可能变成活的,也不会动,问题就出在裹着布偶的那一层黑气上。 黑气何来? 大家都看得清楚,就是从钱若望身上逼出来的。 也就是说,这些东西,之前一直在钱若望的身体里,说得准确一点,是在他的脑子里。 钱若望感觉到自己的身体突然空了,仿佛少了什么,一下子轻松了很多。 “天下竟有如此奇术,李公子真是神人也!” 钱若望就要下床向李沐尘表示感谢。 李沐尘扶了他一把,说:“你魂体初愈,还是要注意休息,少说少动。” 钱若望点点头,对钱坤说:“大哥,你替我好好招待李公子。” 钱坤见钱若望没事了,大喜过望,说:“放心,李老弟是我叫来的,我自然会招待好。” 李沐尘摆手道:“不用客气。我觉得你们还是好好想想,是谁给钱老下的毒吧。” 此话一出,钱坤也是紧锁眉头。 “李老弟,你既然认得这是魂毒,能看出它的来历?” 李沐尘朝墙上的布偶看了一眼,说:“魂术源于巫术,流变很多,但最出名的,还是神、蛊、降、傀儡三门。我看钱老身上这毒,很像东瀛忍宗所用的傀儡术。” “忍宗?”钱坤恍然道,“哼,东瀛那帮畜牲真不要脸,用忍术偷袭还不够,现在又来下毒!” “傀儡术也是忍术的一种。” 李沐尘想起了林少平,便提醒道,“你们要小心一点,天忍宗近期很可能会派遣高手到华夏来。钱老在此时中毒,说明他们应该已经来了。” 钱坤面色一凝,沉声道:“在东瀛我们都不怕他们,何况来华夏。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真当我们华夏无人吗?” 李沐尘点头道:“老哥说得好。以后若是碰上东瀛忍者,用得着我的,尽管开口。” 林少平展现出来的实力让他隐隐有点担忧,若是天忍宗派出突忍级别的高手,又以忍术偷袭,钱家恐怕要吃大亏。 钱坤笑道:“我知道李老弟的身手厉害,需要时,我自会请老弟出手。不过在钱塘,钱家还不至于被几个浪人吓倒。走,老弟,今天我请你喝酒,咱们不醉不归。” 李沐尘心里惦记林曼卿和丁香,虽然经过这场迎新聚会,以后在学校应该没人敢惹她们了,而且今天还有徐通在,安全不用担心。 但谁知道袁世杰会不会再搞出什么名堂来? 不回去看一眼,他不是很放心。 袁世杰…… 是该让袁家人长点记性了。 李沐尘原本不想这么早动袁家。 袁家是钱塘三大世家之一,可不比禾城的赵家和查家,上门去打一顿,固然痛快,但未必能得到李沐尘想要的结果。 他要利用袁家,做一次跳板,打造一个属于自己的豪门,一个姓李的豪门。 袁家是条鲸,而现在的京李集团,还只是一条小鱼。 李沐尘就是要用这条小鱼,吃下袁家这条大鲸。 “老哥,我那里还有点重要的事情,你这顿酒我记下了,下次咱们喝个够。” 李沐尘说完就向钱家人告辞。 钱坤也不强留,只告诉他,以后他不管做什么,只要开口,钱家上下,一定鼎力相助。 李沐尘正要走,忽听钱欣彤喊道:“慢着!” 李沐尘看着她:“钱小姐何事?” “你等我一下。” 钱欣彤突然跑了出去。 花和尚阴着脸,看向李沐尘的眼神十分不善。 过了片刻,钱欣彤回来了,手里拿着一个文件袋。 她当着李沐尘的面,打开袋子,从里面拿出一叠文件。 “我愿赌服输,这里是我所有的个人资产,在我名下的两处房产,三千万现金,以及价值大约六亿的股票。还有……” 钱欣彤蹙着眉,咬了咬嘴唇,胸口起伏着,那朵桃花异常的活泛起来。 “还有我这个人,以后都是你的了!” 李沐尘微微一愣,说:“我已经有未婚妻了。” 轻轻摇了摇头,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钱欣彤看着李沐尘的背影,心里突然觉得很委屈,莫名地想要哭。 但倔犟的个性不允许她流泪。 她恨恨地一跺脚,喊道:“李沐尘!你混蛋!你会后悔的!” 可是,只有她的声音,伴随着吴山天风,回荡在初秋的山林里。 而李沐尘,早已走出了钱家大门,消失在夜色中。 天上有一轮月,照在钱塘,满山满水,都是月光。 …… 李沐尘离开吴越山庄,半路上就给林曼卿打了电话,得知她们已经回了学校,一切平安,才放了心。 既然她们回校了,也就不用去看,总不可能住到学校里去,天天守在她们身边。 李沐尘交待了几句,让林曼卿和丁香不要荒废了修行,每天都要坚持打坐练功。 挂了电话,他就打算先去找香草酒吧找马山。 都这么晚了,马山也没打个电话来问一下,看来是和旧相好聊得很愉快。 李沐尘不禁失笑,想着去早了会不会打扰到马山,就干脆慢慢走。 他拐进了旁边的一片古旧民宅区。 这里都是明清老建筑,两边的老式民居虽然被改建成商铺,却依旧保留着古雅的气息。夜色里的弄堂十分安静,安静地可以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呼吸。 月色洒在青石板路面上,犹如宣泄的水银,加上昏黄的路灯落下的淡淡光晕,犹如一幅古老的画卷。 身后传来脚步声,很轻但没有逃过李沐尘的耳朵。 他停下脚步转身,就看到那个锃亮的光头,在月下,反射着冷光,毫不掩饰地露出一身杀气。 “为什么跟着我?”李沐尘问道。 “你为什么拒绝?”花和尚反问道。 “什么?”李沐尘愣了一下,一时没明白他的意思。 “你不该拒绝的,这么美的人,世上没有男人能拒绝。”花和尚仿佛在自言自语,“她很生气!我发过誓,绝不放过任何一个惹她生气的人。” 李沐尘这才明白过来,花和尚是为钱欣彤而来。 “难道你希望我接受她,让她成为我的女人?” “只要她愿意。”花和尚脸上闪过一抹痛苦之色。 “呵,呵!”李沐尘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简直无言以对,“没想到你这人还有这种奇怪的情结。可是我不喜欢啊!” “那我就杀了你。” “是吗?”李沐尘看了一眼花和尚隐藏在袖子里的手,“你的刀的确很快,但我见过比你更快的刀,人家却在低调地当厨子。” 花和尚皱了皱眉:“你认识我师兄快刀荣?” ------------ 第192章 那你就跪着吧 李沐尘不禁诧异,道:“荣师傅是你师兄?” “我还以为他死了。”花和尚说,“听说当年荣门大难,高手尽死,没想到他竟然还活着。” “你不是也活着吗?” “我早就不是荣门的人了。”花和尚眼里闪过一丝落寞,“从师父把我逐出师门那一刻开始,荣门生死就和我没有关系了。” 原来是个有故事的人。 荣师傅也是个有故事的人。 看样子,荣门所剩的高手,可能就他们俩了。 李沐尘听得出来,花和尚嘴上说荣门生死和他无关,但心里还是把自己当成荣门的人的,否则也不会认荣师傅这个师兄。 “我可以带你去见他。”李沐尘说,“荣门剩下的人不多了吧,你们该好好聚聚。” 花和尚眉毛微微一挑,冷哼道:“你不用以此来动摇我的心旌,我出刀的时候,心如止水,任何事都动摇不了我。” 李沐尘笑笑,并不以为意。 “你觉得你一定能杀得了我?” “快刀荣尽得师父真传,他的刀法或许胜我,但他未必比我更懂得杀人。” “你白天不是试过了吗,你的刀虽快,却杀不了我。” “白天只是一刀,那不是我最快的刀。” “哦?” 李沐尘不禁好奇。 白天花和尚那一刀,已经很快,和荣师傅很接近了。 只不过荣师傅用菜刀,而花和尚用小刀,相比而言,同样的速度,就显出荣师傅功力的深厚来。 但花和尚说还能更快,那就很了不起了。 “那你出手吧,我看看你有多快。” “好!”花和尚往前走了一步,“看在你治好了钱老爷的病的份上,我提醒你一句,别人都知道我外号叫花和尚,但少有人知道,我还有个外号,叫阴阳手。” 话音未落,花和尚就出手了。 他左手从兜里探出一把匕首,在手上唰唰转了三圈,右手依旧藏在袖子里,脚一蹬地,朝李沐尘窜了过来,匕首闪着白光以极快的速度刺向李沐尘的咽喉。 智忍说花和尚的阴阳手是钱塘第一快手,左手挺匕直刺,霸道凶狠,而真正的快手则是藏在袖子里的右手,一阴一阳,一虚一实。 花和尚相信只要他出了手,在钱塘少有人能接下他一招。 直刺的匕首快如闪电,眼看着尖锐的刀锋已经到了对手的咽喉,花和尚的右臂袖子忽然鼓胀,犹如贯了一袖风。 接着右手便以不可思议的速度从袖中伸出,手心握着一把刀片,炫目的白光直奔李沐尘的腹部,竟然比先出的左手匕首更快到达。 因为白天试过一刀,没能摸清李沐尘的深浅,所以这一击花和尚用尽了全力。 这么近的距离让他全力发挥,就算是化劲巅峰的高手,也很难全身而退。他似乎已经见到了对手喷涌而出的鲜血和缓缓倒下的样子。 然而,花和尚落空了。 直刺的匕首已经力尽,停在离李沐尘的咽喉不到半寸的位置。 就差那么一点点。 而右手里的刀片划过一道弧光,带起的风都飘动了李沐尘的衣角,却没能切到李沐尘的腹部。 也是差那么一点点。 花和尚懵了。 白天是这样,现在依然是这样。 明明计算好了距离。 是对手动了吗? 他没看清。 就在花和尚狐疑的时候,李沐尘真动了。 他抬起手,立掌成刀,一刀斩下。 花和尚感觉到了那凝练的、浓浓的刀气中蕴含的锐利杀意。 伴随刀气而生的,是一股强大到不可思议的压迫感,让他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看着刀气斩下。 刀气无光,切开了空气。 就在花和尚的面前,空间仿佛撕裂,出现了一条真空的裂隙。 花和尚被这真空吸引,一步踉跄,勉强站住。 李沐尘看着他笑道:“怎么样,我的刀是不是比你快?” “真气成刀,劈空成虚,你是宗师!” 花和尚不可思议地看着李沐尘。 “可是,你这么年轻,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花和尚不停地喃喃自语。 突然,突然就对李沐尘跪下了。 李沐尘吓一跳:“你这是干什么?” “李公子,我想求你两件事。”花和尚说。 “说。” “第一,我想拜你为师。” 李沐尘还以为什么事,原来就是想学功夫,便说:“拜师就算了,我也不是武道中人,你若痴迷于武道,可以到禾城江湖小馆,你师兄也在那里。第二件事呢?” “第二……”花和尚稍显迟疑,说道,“钱小姐虽有些骄横,其实是个心地善良的好人。这些年追求她的世家公子不知凡几,但在我眼里,都是土鳖黄狗,无一人配得上她。唯有李公子这样的人,才与她般配。小姐今日既然已经答应实践诺言,做李公子的人,李公子你就答应了吧。” 这下轮到李沐尘懵了。 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我有未婚妻了。”李沐尘说,“这件事我不会答应的。” “你不答应,我就跪着不起来。”花和尚说。 “那你就跪着吧。” 李沐尘说完,转身就走,毫不犹豫。 花和尚愣在那里。 嚓,真走啊?一点都不按影视小说里的套路来的吗? 这下尴尬了。 继续跪着吗? 人都走了,跪给谁看啊。 站起来? 好歹也是江湖上有名有号的人物,刚说的话,总不能当成放屁吧。 花和尚心里难受,沉闷出一股浊气,在腹中滚荡,渐由尾闾排出体外,发出噗的一声。 遂站起来,朝着夜色中李沐尘消失的方向,追了上去。 …… 马山坐在香草酒吧和张艳艳聊天。 多年不见,当年的感觉早已淡了,马山也只是把她当朋友看,没有别的想法。 这样聊天,反而放得开。 张艳艳一开始对自己离开禾城后的事还不太想说,后来聊着聊着,也就竹筒倒豆子一样,全说了出来。 当年把张艳艳从酒吧里捞出去的公子哥姓那,据说是前朝皇族后裔,家世背景很深。 张艳艳跟着他去了京城,原本以为从此乌鸦变凤凰,过上人上人的生活。没想到,她连那家的门都没让进。 那公子给她在京郊买了套房子,刚开始每个星期来看她,后来就变成了一个月,再后来就不来了。 “我也不知道我是几奶,反正肯定不是二奶,也许连三奶都算不上。”张艳艳自嘲道,“好在姓那的还有点良心,那套房子在我名下。我就把房子卖了。京城的房子值钱,省着点花,够我活半辈子了。我就来了钱塘,在这里开了个小酒吧,算是重操旧业吧。” “为什么不回禾城?”马山问道。 “回去干什么?”张艳艳苦笑,“让认识的人笑话我吗?禾城又没有我的家。” 马山无言以对,喝了口酒,问道:“和那公子再没联系了?没回去找过?也许人家遇上什么事了呢。” 张艳艳冷笑一声:“我也这么安慰过自己,也去找过。我按照他给我说过的地址找过去了,一座很大的四合院,但里面压根没人住。附近的老人说,这宅子原来住的人家姓李,但二十年前,李家人一夜死绝了。后来宅子就归了那家。但大概是李家人死得太冤屈,阴魂不散,经常闹鬼,那家人住了没多久,就搬走了,已经十几年没人住了。” “你说什么?”马山心头一跳,似乎想到了什么,“那四合院以前是李家的?” ------------ 第193章 记住了,爷叫马山 关于李沐尘的身世,马山隐约听李沐尘提过一些,也知道李沐尘正在实施一个重振李家的宏伟计划。 张艳艳并不知道马山在想什么,说:“看到那座闹鬼的大四合院,我就明白了,他压根就没想过要带我去他家。我在他心里没位置,更不可能在他家里有位置。人呐,还是得靠自己。我现在一个人,过的不也挺好的。” 学校边上的酒吧营业时间早,天还没黑,就陆续有了客人,大多数是学生模样的。 香草酒吧的酒水便宜,的确适合学生消费。 客人一多,张艳艳就忙了起来。 在这间小酒吧里,除了她,就只有两个服务员,乐队是学校声乐社团的学生。 所以张艳艳要充当老板娘、调酒师、收银以及侍者等多个身份。 马山对酒吧的工作很熟,反正闲着没事,就帮起忙来。 像香草这样的小酒吧本来就随意,也常有学生过来兼职,因此客人们也就把马山当成了服务生。 这时候门帘一挑,进来几个混混模样的人,大咧咧往吧台一坐。 张艳艳招呼道:“几位,想喝点什么?” “喝点什么?喝你奶行不行?”一个混混不怀好意地盯着张艳艳饱满的身材问。 另外几个就在那里嘎嘎笑。 张艳艳露着职业的笑容,熟练的应付着。 小混混点了几杯酒。 其中一个尝了一口,就呸一口吐在边上,把杯子重重往吧台上一敲,骂道:“这是给人喝的吗?尿也比你这个好喝!” 香草酒吧的音乐很柔和,并不是那种特别嘈杂的。 乐队正在演唱一首民谣风格的歌。 小混混的声音很大,杯子和吧台撞击的声音更是刺耳。 这一下,酒吧里的人都朝这边看过来。 马山皱了皱眉,才知道,张艳艳这个老板娘当得并不容易。 这几个小混混显然是来找事的。 张艳艳脸色变了变,把吧台上那杯酒拿过来,一口喝了个干净。 “兄弟,酒的味道不好,我再给你换一杯。几位想喝什么,随意,算我请客。大家都在一条街上混,超哥那边的例钱我从来没少交过。” 张艳艳的处理方式没什么问题,给了人家面子,也把自己的后台搬出来了,一般来讲,对方只要不是存心找麻烦,白喝两杯酒就算过去了。 张艳艳重新倒了一杯酒。 小混混头子接过来,喝了一口,又是呸一口吐在地上,把酒杯重重一放。 “别拿超哥出来压我,这年头,什么哥也不管用。要么给老子调酒,调到老子满意为止。要么干脆躺下来,两腿一叉,让老子爽一下。” 旁边的人哄然大笑。 其中两个小混混站起来,走向客人,半路上一人捡了一个啤酒瓶,咔咔敲碎了,对着客人吼道: “散了散了!看什么看?想看我们老大干老板娘啊!” 学生们都惊慌失措,一个个落荒而逃。 乐队也停了下来,朝这边看,不知道该怎么办。 马山走到吧台里面,把张艳艳拉到身后,自己面对小混混头目。 “兄弟,我给你调杯酒吧。” 小混混上下打量他几眼:“来打工的吧,替你们老板娘出头?想想自己有几条命!” “命嘛,当然只有一条。” 马山回了一句,很麻利地调好了一杯酒,放到吧台上,突然往酒里吐了一口痰,把酒杯往前推到混混头目面前,说道: “喝吧。” “操,找死是吧?” 混混头目伸手指着马山的鼻子大骂。 马山突然一把抓住他的手,一拧一拽,使其手臂环住自己的脖子,压在吧台上。 然后另一只手迅速拿起桌上的酒杯,就猛往混混嘴里灌。 一杯酒全灌进去,马山拿着空玻璃杯,猛往混混脑袋上砸。 砰砰两声,玻璃杯砸得稀碎,对方的脑袋也开了瓢。 鲜血飙了一地。 混混们被马山的气势吓住,一时愣在那里,谁也不敢动。 马山冷笑一声,对付这种人,就得来狠的,你越让步,他就越得寸进尺。 他低头在满脸是血的混混耳边说:“记住了,爷叫马山,这家店是我罩的,再敢来闹事,老子弄死你!” 说完一把将他掀出了吧台。 混混在地上打了个滚,捂着头冲着马山喊:“小子,你有种,你等着!” 便带着手下跑出了酒吧。 马山知道他们还会来,但打架这种事,他是从来不怕的。 这种混混,顶多来个十几二十个人。 过去他就能打,现在跟着李沐尘学到了真功夫,就更不怕了。 必须把他们打服,才能帮张艳艳彻底解决这个麻烦。 “没想到学校边上也有这种事啊。”马山说。 张艳艳有点害怕,说:“这条街治安还是比较好的,这片的老大叫超哥,我每个月都会交一笔钱给他,以前也有这种事,一般报了他名字就没事了。今天这几个,也不知道什么来头,我给超哥打个电话。” 马山没有阻止。 张艳艳就给超哥打电话,可是刚讲了几句,就被超哥挂了。 张艳艳的脸色很难看。 “怎么了?”马山问道。 “是宋梓侨。”张艳艳说。 “宋梓侨是谁?” “碧野集团老板宋松明的儿子,搞地产的。宋梓侨想买下这条街重新开发,可是给出的拆迁条件太差,很多街坊都不同意,大家就联合起来抵制。我也参与了。没想到,他会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马山皱起了眉头。 如果只是一般的小混混,很简单,不管来多少人,打服就行。 但牵扯到拆迁这种事,恐怕就没那么简单了。 “没想到咱们重逢第一天就碰上这种事。”张艳艳抱歉地说,“马山,你走吧,我不想给你惹麻烦。” “麻烦已经惹上了。”马山说,“你觉得我能走吗?” “要不,我们报警吧?”张艳艳说。 马山说:“你躲得了初一,躲得了十五吗?” “大不了就答应他们的条件。”张艳艳看了一眼自己精心设计和装修的店,轻轻叹了口气。 “恐怕已经晚了。”马山盯着门口说。 一辆面包车在门外不远的地方停下,车里正在下人。 这些人并没有马上进来,而是站在那里,显然还在等人。 “这个碧野集团,实力怎么样?在钱塘比得上高家,或者袁家吗?”马山问道。 张艳艳像看怪物一样看着马山:“怎么可能啊,高家袁家都是钱塘数一数二的大家族,他们旗下随便拉一个企业出来也比碧野集团强。你怎么会这么想?” “那就没事了。”马山微微一笑。 一辆红色跑车在门口停下,车上下来一个穿着花衬衫的年轻人。 ------------ 第194章 你有什么资格让爷跟你混 一群人拥着花衬衫涌进了酒吧。 总共大约二十个,手里拎着钢管或棒球棍,一个个凶神恶煞,气势很吓人。 刚才被打伤的小混混头上包了块纱布,站在花衬衫身边,指着马山说:“就是他!” 花衬衫看着马山,笑嘻嘻地说:“听说你很吊啊!” “你说得对,我很吊!”马山靠在吧台上,笑嘻嘻地说。 花衬衫显然也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回答,不禁愣了一下,气势上输了一招。 “不知死活的东西,知道这是谁吗?”头上包着纱布的混混替他主子出头道。 “他是谁关我屁事!”马山一脸不屑。 “找死!”有了花衬衫撑腰,白纱布的胆子比刚才大多了,一挥手,“给我上!废了他!” 一群混混就冲了上来。 马山冷笑一声,随手捡了一条擦酒瓶的布,在手上缠了几圈,跃过吧台,一脚把冲在前面的人踹飞。 然后夺下一根钢管,就冲进了人群。 论打架,马山长这么大,就从来没怕过。 其实他离花衬衫和白纱布很近,要是换做以前,他一定先把这两人撂倒。这叫擒贼擒王。 但在梧桐居练了那么多天功夫,马山也很想检验一下效果。 一条钢管上下翻飞,鲜血飞溅,打得人不是头破血流,就是手足折断。 这群混混,哪里是学了正宗古武道的马山的对手,没多久,二十来号人就全被打趴下了,躺在地上哀嚎。 马山抻了抻胳膊,要是过去,抡棍子撂倒这么多人,肌肉早就发酸,手也发抖了。 可这会儿,不但手不抖、臂不酸,体内还有股洋洋的暖意在流动,仿佛还有用不完的力气。 这就是真气啊! 马山内心里欢喜,笑嘻嘻地看向花衬衫和白纱布。 白纱布早已吓傻了,涩涩发抖。 花衬衫像是见过世面的样子,虽然脸色很难看,但勉强也算临危不乱。看着马山说: “原来这么能打,怪不得有恃无恐!兄弟,这一套已经过时了,这年头,光靠打,是出不了头的。以后跟着我混吧,女人,钱,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跟着你混?” 马山冷笑一声,突然一脚踢在花衬衫肚子上。 “你谁呀?你有什么资格让爷跟着你混!” 花衬衫倒飞了出去,砰一声撞在墙上,又扑倒在地面,哼哼唧唧疼得说不出话来。 现在马山面前就剩下了一个白纱布。 马山抡起棍子,照着白纱布的脑袋就是一棍。 刚包的雪白的纱布就变成了红色,鲜血止不住地往外渗。 白纱布晃悠两下,倒在了地上。 马山拖着棍子,走到花衬衫面前,俯视着他,问道:“服不服?” 花衬衫抬头看着马山,有气无力地说:“你知不知道我是谁?我是……” “是你麻痹!” 马山一脚在花衬衫肚子上又踹了一脚。 “我就问你服不服?” 花衬衫似乎还想说出身份来阻止马山的疯狂行为,“我是宋……” “送你麻痹!” 马山又是一脚,还加了一棍。 “老子就问你服不服?” 花衬衫疼得受不了,终于点头说:“服!服了!” 马山又是一拳:“以后还敢不敢来这里闹事?” “不敢!不敢了!”花衬衫说。 “记住了,老子随时可以弄死你。”马山冷笑道,“以后敢再来这里闹事,我就要了你的狗命!滚吧!” 花衬衫和他的手下连滚带爬,狼狈而逃。 看着酒吧里的一片狼藉,马山抱歉地对张艳艳说:“不好意思,把你这里弄乱了。” “这倒没什么。”张艳艳脸上露出一丝担忧,“可是,以后你不在我店里了,他们回来报复怎么办?” 马山说:“正因为我不在你店里,他们才不敢来报复。因为只要我活着,就可以随时反过来报复他们。所以他们如果够聪明,要么今天叫上人再来,要么就不会来了。” “谢谢你,马山。” 张艳艳看着马山,“要是你能一直在我店里就好了。” 这已经近乎明示的表白,让马山有些猝不及防。 他笑了笑,说:“禾城也不远,有什么事打个电话,我一定赶来。” 张艳艳低下头,轻叹一声:“我知道,有些事,永远都回不去了。马山,以后我们会是朋友吗?” 马山说:“当然,永远是朋友。” 张艳艳笑笑,说了声:“谢谢。”转身去收拾狼藉的吧台。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警笛声。 一辆警车在门口停下,下来两个警察。 警察走进来,亮出证件:“谁是马山?” 马山说:“我是。” “有人报案,你持械行凶,打伤了人,现在请你跟我们回去接受调查。” 警察亮出一副冰冷的手铐。 …… 李沐尘在前面走,花和尚在后面不紧不慢地跟着。 李沐尘停下,花和尚也停下。 李沐尘不禁好气又好笑,这花和尚,也算得上是个奇葩了。 他有心戏弄一下花和尚,便加快了脚步,行走在夜色里。 花和尚轻功不错,但和李沐尘比起来就差远了。 李沐尘如果想甩掉他,完全可以让他连影子都看不到。 李沐尘想看看花和尚的极限,便控制着速度。花和尚近了,他就加速,花和尚远了,他就减速。 赶到香草酒吧的时候,花和尚早已累得上气不接下气。 香草酒吧里一片狼藉,只有一个服务生在那里打扫。 李沐尘立刻意识到出事了。 再次拨打马山的电话,还是打不通。 他向服务生询问,才知道了事情的经过。 李沐尘转身就要去警察局。 门口的花和尚突然拦住他说:“等一下。” 李沐尘一愣,不明白他要干嘛。 花和尚走进来问服务生:“警察带走了几个人?” 服务生说:“就老板娘和他的朋友。” “其他人呢?”花和尚又问。 “乐队的人回学校了,另外两个服务生也走了,我看这里乱七八糟的,想着老板娘平时对我们不错,就留下来打扫一下。”服务生说。 花和尚皱眉道:“不对。斗殴伤人事件,警察不会只带走两个人。你们都是目击证人,至少要给你们做笔录。” 李沐尘瞬间明白过来,这两个警察,只怕是假的。 这方面,他的经验的确就不如老江湖的花和尚丰富了。 “我打个电话。” 花和尚说着拿出手机,拨了个号码,什么事也没说,只说了地址。 不一会儿,一辆车风驰电掣而来。 车上下来一个人,手臂和脖子上都是纹身。 他小跑着过来,以几乎谄媚的姿态,对着花和尚说:“花爷,您怎么来了?” 花和尚抬手就是一巴掌。 “王超,这条街不是你的地盘吗,我朋友的店,怎么成这样了?” ------------ 第195章 就是来奔丧的 王超就是张艳艳口中说的超哥,这一片都是他的地盘。 但是王超见了花和尚,就像老鼠见了猫。 “我真不知道这是您朋友的店!是宋少爷干的,和我一点关系也没有。” “哪个宋少爷?” “碧野集团宋总的小儿子,宋梓侨。” “宋梓侨……”花和尚想了半天也没想起这么个人来,“有人说刚才来了两个警察,把人带走了,怎么回事?” “这我真不知道。”王超说,“花爷你等等,这儿的片警我熟,我打个电话问问。” 就用手机打电话。 叽里呱啦讲了几句,挂了电话说:“花爷,他们都说不知道,要么是别的警署过来的,要么是假警察。” 花和尚说:“不管真的假的,我给你十分钟,把事情弄清楚,把人找到。要是我朋友出了什么事,我把你身上的头一片片割下来。” 王超吓得脸都白了,他知道,这位爷是真干的出来的。 “我马上去查。” 便躲到一边,不停地打电话去了。 李沐尘也有点着急。 马山的功夫他是了解的,寻常的小混混根本不用怕。 他们既然连假警察都弄出来了,那就一定是在马山手上吃了大亏了。 他问花和尚:“宋梓侨是什么人?” “不认识。不过我知道他爹,碧野集团的老总,叫宋松明。”花和尚说,“十分钟找不到,我们就去碧野集团总部,找宋松明要人。” 李沐尘倒是在内心里庆幸,今天花和尚莫名其妙跟了来,要不然,这件事他还要费不少周折才能找到人。 不一会儿,王超就过来汇报:“花爷,查到了,宋梓侨在兰公馆,您朋友应该也在那儿。” “走,你带路,去兰公馆。”李沐尘说。 王超不认识李沐尘,但早就看出来,连花和尚都对李沐尘毕恭毕敬,便以为是钱家的哪位少爷。 王超不敢废话,就开上车,载着李沐尘和花和尚,去了兰公馆。 兰公馆不远,五分钟就到了。 下了车,三人就急匆匆往里走。 大门口的保安拦住他们:“喂喂,干什么的?你们找谁?” 兰公馆是碧野集团下设的会所,是高档场所,来的人非富即贵,王超平常也偶尔来,但和这里的富人比起来,他只是个小人物。 王超往前快走两步,说:“我们是来找宋少爷的,你给宋少爷打个电话,就说……” 他的话还没说完,砰砰两声,两个保安就朝后飞了出去。 原来是李沐尘和花和尚一左一右,一人一脚,把保安踢飞了。 王超吓得一激灵。 花和尚已经窜上去,一把摁住一个保安:“宋梓侨在哪儿?” 保安还在质问:“诶,你怎么打人呐?” 花和尚一巴掌甩过去,打出保安一嘴血来:“宋梓侨在哪儿?再废话把你脑袋拧下来!” “在,在三楼……” 花和尚揪着保安的领子起来,“走,带我们去。” 三人押着一个保安往里走。 另一个保安从地上爬起来,拿出了对讲机…… 王超说:“那个保安在呼人了,要不要阻止他?” 李沐尘和花和尚对此不屑一顾。 走进电梯,花和尚把保安的头重重往电梯墙上一磕,说道:“刷卡,三楼。” 保安就刷了卡,摁下了三楼。 电梯门打开的时候,出现了一群保安,如临大敌。 花和尚像丢沙包一样把先前的保安丢了出去。 然后,他和李沐尘两个人同时窜了出去。 王超只觉得眼前一花,电梯里就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等他走出电梯,电梯门关上的时候,电梯外的保安就都已经躺在地上了。 王超从没见过这样打架的,不禁呆立在那里。 等他反应过来,看见花和尚和李沐尘已经走远了,连忙追上去。 另一群人出现在对面,为首的是一个目光阴沉的中年人。 王超认出来,是这一带有名的社会大哥,大家都叫他龙哥。 和龙哥比起来,王超只是个小混混,人家是能和上流社会的大佬一起搓澡泡桑拿的,而王超只能带着一帮小弟在街上收保护费。 “他马的我以为是谁呢,你小子吃了豹子胆了,兰公馆你也闯?”龙哥看见王超,骂了起来。 “龙哥,”王超习惯性地叫了一声,“不是我,是花……花爷……” “花你妈个头啊!”龙哥不耐烦地说,“马上给我滚,今天宋少爷有事,明天再找你算账!” 王超脑子刚闪过一个念头,觉得龙哥可能要挨揍了。 就看见龙哥已经飞了出去。 花和尚如影随形,到了龙哥身边,一把扭住龙哥的胳膊,反扭在身后。 “宋梓侨在哪儿?” 龙哥果然比那些保安强多了,虽然被花和尚踢了一脚,又扭住了胳膊,还是很硬气,一声不哼,说:“你知不知这是什么地方?别以为会点功夫就能乱来,到时候死都不知道怎么死!” 王超很想告诉龙哥,这是花和尚,是钱家大小姐身边那位煞神。 可是他喉咙里卡了痰似的难受,说不出话来。 花和尚冷笑一声,手上一用力,龙哥的胳膊就被他生生扭断了。 再牛的社会大哥也是血肉之躯,龙哥终于嗷地惨叫起来。 他的手下冲上来就要救人。 花和尚回头一瞪眼,身上爆发出瘟神一样的杀气,冷冷地说:“谁动我就把他脖子扭下来。” 果然就没人敢动了。 “带我去找宋梓侨。”花和尚说。 龙哥再不敢反抗,咬牙忍着疼,点头答应。 花和尚押着龙哥在前,李沐尘和王超紧随其后,龙哥的手下跟在后面,就浩浩荡荡地往里走,来到一间豪华包房的门口。 包房门没关严,里面传来男人们的嬉笑声。 “宋少,这妞还真不错,带劲!” “喜欢就玩,今天晚上不把她玩残,你们都不许回去。” “宋少放心,兄弟们保证叫她站都站不起来!哈哈哈……” “宋少,那小子怎么办?再打就死了。” “打,给我继续打,踏马的,老子就是要弄死他。你们继续想,把能想到的折磨人的方法都想出来,谁想的有意思,我重重有奖!” …… 大门砰一声被人撞开。 花和尚一脚把龙哥踢了进去。 宋梓侨正四仰八叉地坐在正中间的沙发上,看见龙哥踉踉跄跄的进来,骂道:“你特么干嘛,奔丧呢?” 然后他就听见一个阴冷的声音说:“没错,就是来奔丧的。” 一个锃亮的光头出现在门口。 宋梓侨觉得眼熟,想了半天忽然想起来,在一次豪门公子聚会上,他远远地看见过这个光头。 “花,花爷……”宋梓侨感觉自己的舌头不利索了。 ------------ 第196章 给你机会叫人 宋梓侨所在的包房很大,除了豪华的大厅外,里面还有小包间。 在其中一个小包间里,李沐尘发现了衣衫不整的张艳艳。 旁边还有两个同样衣衫不整的男人,正在做着不堪入目的事。 李沐尘一挥手,两个男人就飞了出去,撞在墙上,成了两摊肉泥。 看见李沐尘的那一刹,张艳艳眼里闪过一抹光,但很快就恢复了绝望的呆滞。 李沐尘卷起一阵风,帮她把衣衫覆盖好,然后在她身上轻点了几个穴位。 张艳艳的身体没有大碍,只有轻微的淤青和擦伤,但她心灵上受到的伤害极大。 李沐尘能治好她的身体,却无法医治她的心灵,只能让她先沉沉睡去。 在另一个小包间里,李沐尘找到了遍体鳞伤的马山。 马山被捆绑在一张椅子上,双脚架在另一只椅子上,脚跟下垫了好几本书。 他们在给马山使用老虎凳的酷刑。 旁边的桌子上放着剪刀、牙签、螺丝刀、水果刀等工具,每一样都沾满了血迹。 还有一瓶用掉了一半的辣椒酱。 马山的脸肿得不成样子,仿佛被马蜂蛰过,嘴角的红色也不知是血还是辣酱,亦或是混了血的辣酱。 眼睛歪斜着,已经睁不开。左边的半支耳朵被剪下来,就丢在地上。 他的肋骨折断了七八根,两只手,从肘到指,几乎所有的关节都被反向拧折成畸形,看上去十分可怖。 李沐尘发现他的时候,马山已经奄奄一息,只吊着半口气。 看到兄弟的惨状,李沐尘第一次感到无比的憋屈和气闷。 即使林曼卿被林少平下毒,林云被分筋错骨,丁香被赖莎莎绑架并下蛊,他都没有这么气愤过。 “兄弟,对不起,我来晚了!” 李沐尘鼻子一酸,不知不觉,竟有一滴热泪从眼角滚落。 他都已经忘记,自己有多久没流泪了。 在昆仑雪山的洗礼中,他早已忘记了悲苦。 然而今天,兄弟的苦难,把他沉睡的心唤醒了。 师父说,突破先天的障碍,便是假装无情。 太上忘情,却绝不会无情。 忘情的前提,是先要有情。无情的只有邪魔。 李沐尘在马山体内渡入一丝真气,护住心脉,然后给马山服用了一粒回元丹。 然后,他帮马山把手指一根根掰直,把反断的关节拧回来,恢复原位。 再帮他把断骨一点一点用真气修复。 马山睁开眼睛,看见李沐尘,肿胀还未褪去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我就知道你会来的。” 李沐尘说:“你先歇着,等药力完全行散了再动,我去去就来。” 马山知道他要去干什么,没有阻止,只说:“把那个姓宋的留给我。” “好。” 李沐尘点点头,便站起来,走了出去。 在花和尚阴冷目光的注视下,宋梓侨和他的手下都如石化了一般,一动也不敢动。 花和尚看见李沐尘的脸色,就知道事情不是很妙。 李沐尘走到其中人面前,问道:“刚才对我兄弟动手的是不是你?” 那人支支吾吾:“我……我……” 李沐尘在他肩上拍了拍:“我知道是你。” 那人的肩膀仿佛被重物压到,咔嚓嚓一阵响,他整个肩都沉了下去,连同半边身躯的骨骼全部碎裂,倒在地上,成了一具畸形的尸体。 这一掌的震慑力极度恐怖。 包括宋梓侨在内的所有人脸都白了。 就连花和尚也震撼不已。 这是什么样的掌力? 李沐尘又走到另一个人面前。 他还没开口,那人已经尿了,地上一滩热水,散发着腥臭味。 “你也是。” 李沐尘一巴掌扇过去,这人的脑袋在肩上连续转了好几个圈,脖子拧成了麻花。 第三个人头上包着纱布。 李沐尘看见那纱布,就猜到发生过什么了。 “你打得最狠,对不对?” 白纱布库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对着李沐尘磕头:“大哥饶命!大哥饶命!都是宋少让我们这么干的,不关我们的事啊!” “你喜欢磕头,那就磕吧,不要停。”李沐尘说。 白纱布就真的不停地磕头,额头在地上撞击,咚咚的响。 不一会儿,血就流出来,白纱布又染成了红纱布。 可他还在咚咚地磕,像一个机器,停不下来。 李沐尘走到宋梓侨面前,说:“他说是你指使他们干的。” 宋梓侨簌簌发抖,道:“不,不是我!” “不承认?这么不爷们啊,那你身上留着男人的玩意儿也没用了,割了吧。”李沐尘淡淡地说。 “不,不……” “那么说,你承认是你指使的了?” “不,不是我!哦不不,是,不是……” 宋梓侨语无伦次。 旁边的手下还在磕头,脑壳已经碎裂,咚咚的响声已经变得沉闷,一滩脑浆混合着血液流出来…… 这一幕,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尤其诡异恐怖。 花和尚也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个李公子,比他想象的还要恐怖得多。 李沐尘看着宋梓侨说:“我现在给你个机会,打电话叫人,只要你觉得能救你的人,都可以。你只有半个小时,半个小时后,如果没人来救你,我就杀了你。” 这件事,他要彻底解决,不留任何后患。 说完,李沐尘就进了里面的小包间,再次帮马山调理了一下,确定他的身体状况已经可以了,就扶着马山一起出来。” 马山问起张艳艳。 李沐尘指着另一个房间说:“她在那里,人没事,我让她睡了,就让她先睡会儿吧。” 马山猜到发生了什么,点点头,只是眼里闪过一抹浓浓的杀意。 回到大厅。 宋梓侨还在打电话,拿着电话的手和他的声音一样在颤抖。 旁边的地上,那个人还在磕头,只不过头已经碎了,只剩下半个。 剩下的宋梓侨的手下,全都瑟缩在角落里。 李沐尘扶着马山在沙发里坐下。 马山冷冷地看着,眼里的仇恨还在凝聚。 大约过了二十分钟,一群人冲了进来。 为首的是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 宋梓侨一见来人,就如见了救星一般,哭着冲了过去:“爸,救我!快救救我!” 中年男子就是碧野集团的董事长,宋松明。 宋松明抱着宋梓侨安慰道:“没事,儿子,不怕,有爸爸在。” 看见地上的尸体和还在磕头的家伙,宋松明吃了一惊。 好在他也是见过世面的人,很快就克制住了自己内心的恐惧。 以他浅薄的经验来看,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情是不可以谈的,没有什么事情是不能用钱解决的。 况且,他今天还带了枪。 ------------ 第197章 有花无花 “花爷,”宋松明已经从宋梓侨的电话里知道了花和尚,“不知道我儿子怎么得罪了花爷?” 花和尚没有说话,而是看向李沐尘。 李沐尘冷冷地说:“他做了什么,你问他自己。我给了他半个小时求救,现在时间快到了,你给我一个不杀他的理由,给不了,我就要动手了。” 宋松明才知道,这个坐在沙发上的年轻人才是主角。 “不知这位是钱家哪位少爷?” 宋松明看花和尚对李沐尘很是恭敬,自然就把李沐尘当成了钱家的人。 他心里稍松了一口气,对方既然开口要他给一个不杀的理由,那就说明可以开条件。 而且钱家的人向来以儒雅绅士的家风著称,除了那位出了名的难缠的钱大小姐外,其他人都还是讲道理好说话的。 “他不姓钱,他是我们钱小姐的朋友。”花和尚帮着解释道。 宋松明长出了一口气,原来是仗着钱大小姐的威风,不是钱家的人就好办了。 “你想要多少钱,说个数吧。”宋松明说。 李沐尘冷冷地看着他:“这个理由不成立,剩下的时间不多了,你说不出理由,或者没有别的人来救你儿子,我就杀了他。” “一千万!”宋松明说。 李沐尘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还有三分钟。” “五千万!”宋松明放大了声音,他觉得五千万足够让这样的年轻人动心了。 “还有两分钟了。” “一个亿,怎么样?” 李沐尘沉默着,不再理会。 宋松明皱起了眉头,要不是对花和尚有所忌惮,他已经不想和这种狂妄的年轻人说话了。 “两亿!” “年轻人,不要太过分了,别以为我不敢动你。” “还有一分钟了。”李沐尘说。 “哼,这是你们逼我的。” 这句话,宋松明是对花和尚说的。 他往后退了一步,跟着他来的两个保镖站出来,手里各拿着一把手枪。 花和尚不禁皱了皱眉。 居然有人敢当着他的面拔枪,这种事,已经很久没发生过了。 两个枪手,在这么近的距离里,他可以轻松解决。 但宋松明一共带来了六个保镖,另外四个把宋松明和宋梓侨围在中间,他们的手插在衣兜里,显然也带着枪。 花和尚没把握一下子干掉六个枪手。 他看了一眼李沐尘,如果李沐尘和他配合,两个人一齐出手,应该是可以做到的。 但李沐尘坐在沙发里,无动于衷的样子,只是盯着墙上的钟看。 花和尚心里暗暗吃惊,难道他连子弹都不怕? 有了枪,刚才还吓哭了的宋梓侨的胆子瞬间大了起来,又恢复了恶霸纨绔的本色。 “哈哈哈哈,臭小子,我叫你狂!你功夫再厉害,你能比子弹厉害?想杀本少爷,下辈子吧!哈哈哈……” 李沐尘终于把目光从墙上的钟上收回来,说:“原本还以为像你这样的富家子弟,多少能叫几个厉害点的朋友过来,比如袁家的少爷什么的,看来是我高估你了。时间到了,你们都可以去死了。” “臭小子,你还狂什么,老子一会儿要你跪着喝老子的尿!” 宋梓侨狂叫着。 宋松明毕竟是老江湖,看出了些许不对,吩咐手下道:“开枪,杀了他们,我负责。” 然而,保镖开枪的同时,李沐尘也动手了。 枪声响起,子弹出膛。 李沐尘举起手。 空气中出现一条条细细的亮光,像闪电,又像发光的藤蔓,空气中蔓延。 整个房间里,时间仿佛停滞了,空间已经凝固,连子弹也停留在半空。 只有亮光在继续蔓延,缠绕到了人们身上。 宋松明和他带来人,以及宋梓侨的手下,全部给亮光缠住。 花和尚发现自己除了意识,已经没有了知觉,一动也动不了。 他看见李沐尘站起来,走到屋子中央,用手轻轻捏住停留在那里的子弹,丢弃在一旁的垃圾桶里。 接着,李沐尘伸出手掌,轻轻一握。 那些光的线条就猛的一收缩。 轰的一下,被光缠住的人瞬间灰飞烟灭。 空间明灭,时间停滞的感觉又消失了。 一切恢复了正常。 刚才还嚣张地叫嚣着要李沐尘生不如死的宋梓侨傻了。 就那么一眨眼的功夫,他爸爸宋松明不见了,宋松明的手下,以及他的手下,也都没了。 现在,就剩下他孤零零的一个人。 李沐尘回头对马山说:“马山哥,这个人给你了。” 马山点点头,从茶几上拿起一把水果刀,郁结已久的浓烈的杀意从眼里涌出。 …… 花和尚很想把自己的刀借给马山。 因为那把水果刀实在太钝,如果用他的快刀,宋梓侨或许能死得快一点,稍微不那么痛苦一点。 当然,花和尚不会怜惜宋梓侨这样的人。 他现在还沉浸在李沐尘刚才杀人的震撼之中。 经历了这一天,花和尚觉得自己前半辈子白活了。 之前,他还强烈地冲动着,想要拜李沐尘为师,以及想要把钱欣彤让给李沐尘。 但现在,花和尚觉得,自己不配,钱欣彤或许也不配。 尽管要承认这两点很难,比杀了他还难受,但他还是不得不承认。 花和尚突然想明白了很多事情,告别了李沐尘之后,也没回去钱家找钱欣彤,而是直奔天竺寺,跪在智忍大师面前,忏悔往事,决心从此皈依佛门。 智忍见其诚恳,便收其为徒弟,赐法号“无花”。 从此,钱塘少了一个花和尚,多了一个无花和尚。 …… 李沐尘并不知道自己无意中点化了花和尚。 离开兰公馆之后,他和马山一起把张艳艳送回家。 张艳艳的心灵需要安抚,这一点,李沐尘帮不上忙,只能交给马山去做了。 趁着夜色,李沐尘赶往了袁家。 是时候给袁家人一个教训了。 要让他们知道,如果他们还要在背地里搞小动作,那么,就连商场上正面作战的机会也不会有了。 ------------ 第198章 天魔心音 袁家是钱塘三大世家之一,但李沐尘并不知道袁家住哪儿,袁世杰又是不是和他们家主住在一起。 正当他拿出手机,想找个人问问的时候,突然接到了徐晓北的电话。 “李公子,您现在有时间吗,我想见你。” 李沐尘有点奇怪,徐晓北这么晚找他干嘛。 “什么事?”他问道。 “我有件礼物送给你。”徐晓北说。 “礼物?” 李沐尘皱了皱眉,这个徐晓北搞什么名堂,不好好读书,送什么礼啊? 他微有些不快,说:“礼物就算了,管好你自己吧,我还有事。” 听他要挂电话,徐晓北连忙解释:“不不,李公子您别误会,不是一般的礼物,是两个人,他们要对林小姐和丁香小姐不利,被我抓了。” “什么?你在哪儿,我马上过来。” “我在学校旁边的香雅苑别墅五号,我把定位发给您。” 徐晓北发来了定位,李沐尘就立刻赶了过去。 香雅苑别墅在南江大学后面,十分幽静,是闹中取静的地方。 这里住的也都是富人。 以徐通的实力,给儿子置办一套别墅很正常,毕竟徐晓北要在这里读四年书。 按定位找到五号别墅,正遇上从门里出来的徐晓北。 “李公子,”徐晓北惊讶道,“你这么快就到了,我正打算出去接你呢,这里的安保比较严,生人不让进。” 说到安保比较严的时候,徐晓北突然意识到,安保既然这么严,李沐尘又是怎么进来的?哼,改天要去投诉,这么贵的物业费,保安竟然随便放人进来。 他哪里想到,李沐尘压根就没走大门,至于这里的摄像头什么的,对高手来说形同虚设。 徐晓北把李沐尘迎进屋。 客厅里坐了几个人,都是参加了迎新会的,李沐尘都见过。 他们看见李沐尘来了,都恭敬地站了起来。 徐晓北说:“是这样的,就在刚刚,好几个社交平台媒体上都出了几篇文章,是关于林曼卿小姐和林家的,里面还提到了李公子和丁香小姐。文章的热度很高,一度上了热搜。不过还好,我们发现得及时,第一时间联系平台把文章撤掉了。但还是有一些扩散,造成了不太好的影响。” 说完,徐晓北把手机递过来。 李沐尘接过手机,里面是两篇文章。 他快速浏览完,越看眉头皱得越紧。 文章里对林曼卿和林家极尽诋毁,写了很多黑材料,偏偏这些内容都有模有样,七分假里参着三分真,这就很让人难以辨别。 文中也提到了李沐尘和丁香,编撰了他们和林曼卿之间的爱恨情仇。把李沐尘刻画成为了林家财产,抛弃青梅竹马,傍上豪门千金,然后又和林曼卿一起谋划,谋害了林少平一家的故事。 网民对于这种豪门千金故事总是十分热衷的,由于这篇文章看起来真实度非常高,而且还贴出了林曼卿和丁香的照片。 光是她们俩人的美貌的吸睛程度,就足以让帖子火起来,何况还有豪门恩怨情仇在里面。 加上最近林家和袁家之间的商战已经被有媒体在渲染。 这些文章一出,不但让林曼卿和李沐尘的名誉受损,也是给本就在风雨飘摇中的林家雪上加霜。 如果不是徐晓北他们发现,并及时撤了热搜,明天林家的门槛都要被踏破,林家的商战局面就会更加被动,而林曼卿和丁香也没法再在南江大学待下去了。 李沐尘把手机还给徐晓北,说了声:“谢谢。” 徐晓北受了鼓舞,兴奋地说:“李公子,这是我应该做的。何况,这也关系到南江大学的声誉,我们身为这里的学子,都有义务为澄清此事而努力。” “嗯,现在情况怎么样,都删除了吗?”李沐尘对网络的东西不太懂,不无担忧地问,“还有影响吗?” “最大的几个平台都删了,一些零星的散帖,同学们都在努力。”徐晓北指着大伙儿说,“也幸亏咱们南江大学人才辈出,这里有计算机、网络、传媒、营销等各方面的高手,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消除影响。” 徐晓北这话说得很漂亮,不独自居功,而是把功劳抛给了大家。 李沐尘看见桌上果然放着许多笔记本电脑,他刚才进来的时候,这些人不是在操作电脑,就是在打电话。 其实他很清楚,能在这么短时间内把热搜撤掉,主要靠的还是徐晓北,没有徐家这种手腕通天的大家族的影响力,想让那些互联网平台撤热搜,哪有那么容易。 当然,其他人肯定也有功劳。 正如徐晓北所言,这帮能考上南江大学的,哪有一个废柴。 他朝在座的人点了点头,以示感谢。 这些人便纷纷受了鼓舞,眼神都热烈起来。 “曼卿和丁香呢?”李沐尘问道。 徐晓北说:“今天林小姐和丁香小姐都累了,天又这么晚了,就没告诉她们。” 李沐尘拍了拍徐晓北的肩膀:“好,你做得对。” 这个徐晓北,不愧是徐通的儿子,很会做事,也很会做人。 今天迎新会的经历,估计也让他成长了不少。 “知道什么人干的吗?” 其实李沐尘用脚趾头都能想到是谁干的,但他需要确切的证据。 因为任何事情的有意外。 徐晓北说:“是王文静。” “人在哪儿?” “在楼上,我让保镖看着她。” “走,带我去。” 徐晓北对其他人说:“你们继续,务必把帖子删干净,记住,不要怕花钱,花多少钱都可以,我来出。另外也要盯紧,不能让它死灰复燃,重新出现在别的平台上。” 众人齐声说“好”,便又忙碌起来。 徐晓北俨然已经成了这些人的“领袖”。 徐晓北带着李沐上了二楼,在其中一个房里,见到了王文静。 看守王文静的,正是今天在迎新会上,跟在徐晓北身边的保镖。 “是你!” 李沐尘认出来,正是迎新会上要往林曼卿身上泼红酒的女人。 “为什么要这么做?” 王文静早已吓坏了,瑟缩在角落里,可就是不说话。 徐晓北沉声道:“王文静,都到了这时候,你还有什么好隐瞒的?钟晨的下场难得你忘了?” 王文静的身体猛的颤抖了一下,忽然就崩溃了,哇地一声哭出来。 “他们不让我说,我不敢说,他们在我身上下了咒,如果我说了,会比死还痛苦一百倍的,还有我家里人,也会被他们害死的……呜呜呜……” “下了咒?” 李沐尘微微一愣,咒是当下用,只有蛊毒一类的东西才能下在人身上。 可若是蛊毒,又怎能逃过他的神识。 他走到王文静身前,一把抓住她的脉门。 就在接触到王文静皮肤的一刹那,李沐尘感觉到了一丝极度阴寒之气。 “磨诃磨诃,咯咯咯……啊磨啊罗……嘻嘻嘻嘻……” 一个奇怪的声音,从王文静的体内传来,又仿佛来自无边虚空,莫名的咒语夹杂着尖锐的笑声。 “天魔心音!” 李沐尘大吃一惊。 ------------ 第199章 李家鼎盛时,十个袁家也不够看 天魔心音是魔道功法。 这个王文静被人施展了魔咒,魔音入魂,魔种寄存在了王文静的内心。 钱塘,怎么会有魔道中人出没? 这让李沐尘隐隐有些担忧。 海外教派对华夏虎视眈眈,太阳圣教已经在钱塘活动,如今又多了魔道的活动,这对华夏道门可不是好消息。 当年十万剑仙在天都峰摆下万仙剑阵,剑气横扫虚空,击退域外天魔。 天都峰也因此成为天下仙门共尊之祖庭,被称为万仙之门。 万仙剑阵就在天都峰顶的虚空之中,李沐尘曾经在山顶修炼,仰望天空那一轮巨日,身受万仙剑气的滋养。 如果凡尘再现魔教踪影,那么很可能,域外天魔已经蠢蠢欲动了。 这件事,比海外教门入侵华夏更重要。 李沐尘一指点在王文静的眉心,天都罡气射入泥丸。 一个尖锐刺耳的声音响起,其中夹着某些听不懂的咒语,渐渐淡去。 李沐尘收回手指,说:“我已经帮你驱除魔咒,说吧,发生了什么事。” 王文静似乎有点不信,拼命地摇头。 徐晓北说:“王文静,你现在不说,就没机会了。落回到他们手里,你只会遭受更悲惨的下场。告诉李公子,或许你还有救。” “是,是袁世杰!” 王文静这才哭哭啼啼,把事情经过讲了一遍。 原来,她受到瞿浩民的鼓舞,两人一起去找了袁世杰。 瞿浩民想出来的主意,说可以写文章在网上抹黑林曼卿和李沐尘,利用网络暴民,让他们社死,同时也让林家陷入灾难。 袁世杰就提供了很多有关林家的材料,瞿浩民和王文静都是南江大学的学生,本身很有才,所以文章很快就写好发布到了网上。 事情做好以后,袁世杰突然要王文静晚上去陪他。 王文静还以为自己走了大运,被袁公子看上了,从此能攀上金枝。 谁知她投怀送抱,一番云雨之后,发现压在自己身上的不是袁世杰,而是一个黑影。 她看不清那人面貌,只觉得十分恐怖,是那种从心底里生出来的恐怖。 她根本无力挣扎,只能任由黑影摆布,直到那黑影满足之后离去。 然后袁世杰进了房间,告诉她这件事对谁都不能说,不然她身上的咒就会发作,让她生不如死。还以她的家人相威胁。 他们还当着她的面杀死了瞿浩民。 她眼睁睁看着瞿浩民在地上抽搐,身体慢慢萎缩,最后只剩下一张皮包着骨头。 “太可怕了!” 说到瞿浩民的死的时候,王文静浑身颤抖,疯狂地抓着自己的头发。 那画面给她留下太大的心理冲击。 “他们放你回来,应该是有任务吧?”徐晓北问道。 王文静却摇摇头:“他们没说要我做什么,只让我回学校。” 徐晓北觉得奇怪,瞿浩民轻易就杀了,留着王文静干什么?仅仅是因为她有几分姿色?可袁世杰的身份,想要女人的话,排队的美女能从钱塘排到禾城去。 “她的任务应该是我。”李沐尘忽然说道。 “你?”徐晓北不解。 李沐尘说:“网上发帖污蔑曼卿和林家,肯定会很快被人查出来。只不过袁世杰大概也想不到,徐少你的动作会这么快。这件事,我必须感谢你。回去告诉你爸,我欠你们徐家一个人情。” 徐晓北听得心花怒放。 他已经从徐通那里知道了李沐尘的厉害,也一直后怕,要不是老爹及时赶来,真不知道什么后果。 好在因祸得福,徐通还和李沐尘拉近了关系。 只是徐通一直念念不忘,在三省聚会上,明明是他徐通第一个提出以李公子为尊的口号,却被宣城焦家和菰城沈家抢了风头。 焦十娘把李沐尘请去了宣城,而沈家更是借一把雷公斧,送出一份大礼,直接让李沐尘说出,无论何时,沈家都可以要求李沐尘做一件事。 今天,徐晓北让李沐尘欠了徐家一个人情,这要是徐通知道了,不得开心死! “李公子,您过奖了,是我应该做的。” 李沐尘点点头,继续说:“王文静一个凡人,根本不需要给他下魔咒,袁世杰要对付她,有的是办法。她身上的魔咒,是下给我看的。他们是想以此来试探我,看我能不能破解。” “原来如此。”徐晓北豁然明白了。 “我本来就想找他算账,既然他这么急着找死,还勾结魔道,那我就成全他。”李沐尘说,“晓北,你知不知道袁家的地址?” 徐晓北立刻说:“我帮你查。” “好,那我先走一步,你查到了把位置发给我。” 李沐尘知道,以徐晓北的圈子,要查这种世家豪门的地址,一定比他查出来的准确。 “她怎么处置?”徐晓北指着王文静问道。 “你看着办吧。”李沐尘说。 王文静受了天魔心音冲击,又被魔人侵犯,心魂已经受损,很快就会大病,能不能挺过去,只能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李沐尘当然有治好她的办法,但他没有义务这样做。 至于徐晓北会怎么做,李沐尘也不关心。 离开香雅苑不久,李沐尘就收到了徐晓北发来的袁家别墅的定位,还简要说了里面的格局,比如那一栋楼是袁寿山的住宅,袁世杰又住在那一栋。 这种资料,恐怕也只有徐家这种家族才能弄到。 不过李沐尘并不需要,他又不用偷偷摸摸,就从大门进去,见不到袁世杰,就一个个揍就是了。 …… 此时已是深夜,袁家的别墅群也早已熄灭了大部分灯光。 只有其中一栋楼里还亮着灯。 袁世杰站在客厅里,一脸兴奋的样子,说:“我真的能修行?” 如果有人看见他的样子,一定很奇怪。 因为此时客厅里除了他,空荡荡的,他正对着空气在说话。 然而,空气里传来了回音:“你资质虽然差点,但没关系,有我在,顽石也能变成美玉。” “师父在上,受徒弟一拜!”袁世杰跪倒在地上磕头。 “哈哈哈哈……”神秘的声音笑起来,“先别急着拜师,要入我门,可不是那么容易的,等你学会我教你的初级功法再说吧。” 袁世杰有些失望:“只能学初级功法吗?” “哼,你不要小看了我的初级功法,你学会了,就足以让你横行钱塘了。” “真的,那我能打得过李沐尘那小子吗?听说那小子很能打的。” “他可不是能打那么简单。我刚才已经感应到了,那丫头身上的天魔心音已经被人破了,破法者的天罡之气非常纯正。没想到啊,李家还有后人在,而且还是正宗的仙门弟子。” “李家?他不就是个捡破烂出身的吗?” “捡破烂?哼哼!李家鼎盛之时,你十个袁家,也不够人家看的!” ------------ 第200章 再不出来,我就踏平袁家 “十个袁家也不够看?太夸张了吧!” 作为钱塘三大家族之一的袁家少爷,袁世杰对世家传承还是很了解的。 家族一旦大过了头,就得像钱家那样分出旁支去独立成长,但那样的话,实力也分散了。 “你别告诉我是京城四大家哦,那小子莫非是京城四少之一,跑南江来装逼的?哈哈哈……” 袁世杰觉得十分可笑。 在他看来,李沐尘就是个比较能打的乡巴佬而已。 林家人都瞎了眼,才会选择他做林家的女婿,徒惹灾祸上身。 袁世杰笑着笑着,忽然觉得有点不对。 因为那个来自虚无的声音陷入了沉默。 “师父……” 袁世杰对着空气叫了一声。 “您,不是开玩笑的吧?” “嗯……”空气里传来一声叹息,“你错了,不是京城四大家。” 袁世杰松了一口气:“我就说嘛,怎么可能是四大家那种怪物。” 然后他就听见一声冷笑。 “哼哼!的确不是四大家,曾经的李家,号称世间第一世家!” “什么?” 袁世杰吃了一惊。他隐约想起,曾听京城的朋友茶余饭后提起过这么一个超级豪门,在二十年前被人一夜灭门了。 这些事,在世家长辈口中,似乎挺忌讳的,几乎没人提。 而年轻人又都不了解那段历史,全靠小道消息的猜想。 “师父,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是怎么知道的?哈哈哈哈……我当然知道……哈哈哈……” 笑声让空气也震动起来,出现一圈圈涟漪般的波动,一个黑色的影子从波光里走出来。 袁世杰吓了一跳,连忙转过身去。 “你这是干什么?” “我知道师父不以真面目示人,看过你真面目的人都会死。”袁世杰背着身,一动也不敢动,“我保证,我刚才什么都没看见。” “哈哈哈哈,的确,见过我真面目的人都已经死了,但你不同,你是我徒弟,没什么不能看的。” “真的?” “当然是真的。” 袁世杰大喜,转过身来,以为能一睹真容。 但他只看见沙发上坐着的一个影子。 就只是一个影子,没有人。 “师父?” 袁世杰心里有些发毛,说好的真面目呢? “你看见了什么?” 影子问道。 “一个影子。”袁世杰摇头道。 影子呵呵一笑:“有影子,就有实体,你应该顺着光的方向去找。” 袁世杰抬头看了一眼屋里的灯光分布,发现光是从他身后射来,射到沙发上。 于是他转过身,看向自己的身后。 然后,他就看见地上也有一个影子,可依然没有人。 “师父,你到底在哪儿?” “你再回头看看。” 袁世杰感到背脊发凉,再次缓缓转身,看见影子还在沙发上。 “师父,你别戏弄我了,我害怕。” “怕?有什么好怕的,嘿嘿嘿……” 影子发出奇怪的笑声,好像一张破报纸在疾风里。 “我感觉到,他已经来了。” “谁?” 袁世杰不解。 然而这时候,一个声音从屋外传来: “袁世杰,出来聊两句!” 声音在夜空中回荡,响彻整个袁家别墅群。 灯一盏接一盏地亮起,不一会儿,整个别墅群的灯就全都亮了,犹如白昼。 “听见没有,人家来找你了!”影子说,仿佛看着袁世杰在笑。 袁世杰吃惊道:“这是……李沐尘?” 他其实并没有和李沐尘面对面交流过,当然也没听过李沐尘的声音。 “他是怎么做到的,拿了高音喇叭吗?” “你怕吗?”影子问道。 “笑话,我怕什么?这里是袁家!” “你们袁家,没有一个人打得过他。” “那,那就去叫我姨老爷来,我姨老爷是宗师!”袁世杰说。 “哦?”影子似乎有点意外,“钱塘只有一个宗师,你管何长春叫姨老爷?” “是啊。” “呵呵,有点意思。”影子的语气叫人捉摸不透。 …… 李沐尘站在袁家别墅区的大门外,悠哉地欣赏着里面一盏接一盏亮起来的灯。 门口的保安十分紧张。 就在刚才,这个年轻人来到门口,看似轻松地说了一句话,却响彻了云霄。 保安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可里面亮起来的灯光告诉他,这是真的。 他仿佛看见了一个妖怪。 不是妖怪,怎么可能发出这么大的声音? 随着灯光的亮起,一群保安从里面冲出来,有的穿戴整齐,有的还在穿衣服。 “老陈,怎么回事?”保安队长询问道。 老陈指着李沐尘说:“他,是他喊的。” 保安队长看了李沐尘一眼,喝问道:“喂,你是什么人,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李沐尘还是悠然的站着,背着双手,毫不理会保安队长。 保安队长不禁生气,这里可是袁家,钱塘三大家族之一! 袁家的保安,自认当然也比别的保安高级一点,习惯了以高人一等的姿态吆五喝六,哪里见过这么高傲的人,敢跑到袁家大门外来装逼的呢。 保安队长怒道:“臭小子,赶紧滚蛋!要不然一会儿你想走都走不了了。” 李沐尘依旧不理。 保安队长终于大怒,道:“故意找事是吧,兄弟们,把他给我扣了,先关一晚上小黑屋,明天交给大爷处置。” 几个保安就上来动手。 但他们才刚靠近李沐尘,人就已经飞了出去,重重摔在地上。 这时候,李沐尘才看向保安队长,目光一寒。 保安队长身上忽然就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袁家的保安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不说功夫多高,至少也都是练过的,等闲一个打几个没问题,可在这年轻人面前,连近身的机会都没有。 保安队长多少见过些世面,知道碰上硬茬了,说:“你,你到底是谁,来找谁,有什么事情,我去通报一声。” “好,你去通报。”李沐尘冷笑一声,“我叫李沐尘,告诉袁世杰,别做缩头乌龟,再不出来,我就踏平袁家。” “嘶……”保安队长倒吸了一口凉气,“踏平袁家?小子,你未免太狂了吧!” 这样的话,他是不敢往里去传的,身为保安队长,他有职责保护袁家,如果就这样跑进去传话,说不定就没机会出来了。 “兄弟们,拿家伙,大家一起上!” 他狠了很心,一声令下。 保安们就抄起家伙,一窝蜂地涌上来。 但是结果和先前几个保安一样,他们还是连靠近的机会都没有,就都倒下了,一个个躺在地上哀嚎。 李沐尘看着保安队长,笑问道:“还不去通报吗?要不要我把你丢进去?” 保安队长吓坏了,腿肚子打着转,有点不听使唤了。 “我,我……去,我去通报!” 便转身,踉跄地朝着别墅区里面奔去。 ------------ 第201章 把你的身体借给我 袁乃明刚刚入睡,就听到了夜空中的声音,一骨碌从床上坐了起来。 他惊吓出一声冷汗,在问过枕边的夫人后,才确信刚才不是在做梦。 袁夫人帮着丈夫袁乃明穿好衣服,不无担忧地说:“这是怎么回事啊?是不是小杰在外面做了什么事,得罪了人?” 袁乃明宽慰道:“放心吧,世杰能做什么事,就算得罪了人又怎么样,在钱塘,我们袁家还怕得罪人?” 袁夫人叹息道:“就是袁家不怕得罪人,我才担心小杰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你呀,也该好好管管他,别让他太娇纵了。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万一得罪了京城的世家怎么办?” 二人一起到了客厅。 管家已经在那里等着。 袁乃明问管家:“知道怎么回事吗?” 管家回道:“打电话问过了,保安说大门外有个年轻人,喊着要找世杰少爷出去聊聊,看那语气不是很善,保安队已经出去处理了。” 袁乃明点点头:“你去通知世杰,让他过来找我。” 管家答应一声,正要去,忽见保安队长慌慌张张跑进来。 “管家,大爷,出事了,我们保安队的人全被那人打了。那人说……说……” 保安队长支支吾吾,有点说不出口。 “说什么?”袁乃明沉声问道。 见袁乃明生气,保安队长吓了一跳,道: “那人说让世杰少爷出去见他,不要做缩头乌龟,还说,再不出去,他就,他就踏平袁家!” “踏平袁家?哈哈哈哈……”袁乃明大笑起来,“哪里来的无知狂徒,他有没有说他叫什么?” “说了,好像是叫,李沐尘。”保安队长说。 “李沐尘!”袁乃明皱起了眉头。 “乃明,这李沐尘,不就是杀了国成的那个吗?”夫人问道。 “哼!”袁乃明冷笑一声,“正想找他算账,他竟敢找上门来,今天就叫他有来无回!” 便吩咐管家,“你让武先生带人过去,我去看看我爹,莫要受了惊吓。对了,让世杰直接到他爷爷那里来。” 说完,便大步流星,去了家主袁寿山的别墅。 袁寿山早已在客厅里等着,女佣和管家在服侍着他。 看见袁乃明来,袁寿山问道:“乃明,发生什么事了?” 袁乃明见父亲气定神闲,放下心来,说:“宵小之辈来闹事而已。” “恐怕不是宵小之辈吧?”袁寿山说,“就凭刚才那借气传声,不说浩然千里,至少也浩然十里了吧。古人养浩然之气,一声吟啸,十里皆闻,他这是说话,比吟啸又难了几分。由此估计,此人的内力至少也是化劲的功夫了。” 袁乃明不觉有些吃惊:“我知道您以前练过武,但没想到您对武道的领悟这么深,还能从对方的声音里判断出内功修为。” 袁寿山坐在沙发上,慵懒地伸了个懒腰,说:“别忘了,我和何宗师是连襟。当年,要不是为了家族,牺牲了个人的修行,我在武道上的成就,未必会比你那个姨父差。可惜啊,我的三个儿子,你和国成都没这方面的天赋,就只有天朗天赋异禀。” 袁乃明低下头,道:“儿子惭愧,幸亏还有天朗,他在城隍山侍奉何宗师,也不知现在到什么境界了。” 袁寿山说:“总该比我强了吧。你也不用惭愧,我们又不是开武馆的。世家传承,靠的是经营管理的能力,而不是打打杀杀。武修毅厉害,不也做了我们的宾客,帮我们看家护院吗?” 袁乃明说:“儿子明白。” 袁寿山点点头,才问道:“外面怎么样了?” 袁乃明这才把了解到的情况说了一遍,又道:“我已经让武修毅去了,有他出手,相信对付一个小小的李沐尘,不在话下。” “李沐尘……”袁寿山念叨了几遍这个名字,“乃明啊,记住,任何时候,都不要小看了对手。这几天,我重新捋了一遍我们和林家的恩怨,我发现这个李沐尘不简单啊!” “父亲……” 袁乃明想说什么,却被袁寿山打断了。 “武修毅毕竟是外人,外人可以用,但不能成为依靠。关键时刻,还得靠自己人。这个道理,你要明白。” “是。”袁乃明恭声答道。 “再过一个多月就是武林大会,何宗师要和柳金生斗,现在一定在闭关。”袁寿山说,“去,把天朗叫来吧,就不惊动何宗师了。” …… “何长春现在一定在闭关,你们袁家,要大难临头了!”影子说。 袁世杰似乎还是有点不信,说:“我袁家那么大,这里上下几百号人,至少一半是护院的高手,他李沐尘就一个人,能把我怎么样?” 影子冷笑道:“护院的也能叫高手?就凭他能轻易破了我下在那女娃身上的天魔心音,我敢断定,除非何长春出手,你们袁家,没人是他的对手。” “我们有枪!”袁世杰恶狠狠地说,“他再能打,能打得过子弹?” “呵呵!”影子冷笑道,“把你的枪拿出来,对着我开枪试试。” 袁世杰一愣,心里暗道,你特么一个影子,我怎么打你? “不敢是吧,哼,那小子破我天魔心音时,我能感受到他的纯阳罡气,是正宗的仙家手法。你们都以为他会打,其实他不见得会武功,他会的是仙法。” “什么?”袁世杰不敢相信,“李沐尘会是仙?” “他应该还没入先天,否则的话,刚才破我天魔心音时,就该追过来了。” “那,那我怎么办?” “你?哈哈哈,你怕什么,有我在,我会保护你的。” “是啊,我怎么把这给忘了,您是我师父,有您在,我什么都不用怕了。” “嗯,那就把你的身体借给我吧,这样,我就能帮你打败他了。” “把我的身体借给你?”袁世杰十分疑惑,“身体怎么能借呢?” “很简单,你只要在内心发誓,把你的一切都奉献给我。” “把一切都奉献给你……” 袁世杰思考着这句话,目光显得有一些呆滞。 “对,就这样,你要去体会这种感觉,奉献……真诚的奉献……,你要相信,你付出的一切,都将得到巨大的回报,我将成为你灵魂的导师,带你去往理想的彼岸,获得永生……” 接着,那影子突然从沙发上飘起,扑向袁世杰。 袁世杰激灵灵打了个寒颤,呆滞的目光瞬间变得清澈,狡黠地笑了起来。 外面传来脚步声,和敲门声。 “进来。” 管家推门进来,说道:“世杰少爷,大爷去老爷那里了,让你也过去。” “知道了。”袁世杰看了管家一眼说,“你先下去吧,我马上就来。” 管家躬身退出去。 他总觉得今天的世杰少爷有点不一样。 至于哪里不一样呢,他又说不上来。 …… ------------ 第202章 迂腐的人 李沐尘站在大门外,悠闲地等着。 他当然可以一路打进去,就像当初带着林云打进赵家一样。 但今天他不想费这个劲,就让袁家人自己出来吧,反正总要一个一个送上来打脸,他们才会死心。 保安们狼狈地聚在一堆,如临大敌般看着李沐尘。 袁家别墅区里面人影憧憧,有一群人正沿着大路朝门口走来。 还有许多人分散在绿化带中,更有人从远处的院墙翻出来,从两侧远远绕过来,企图包围李沐尘。 这一切,都没有逃过李沐尘的眼睛。 不一会儿,当正面的一群人来到大门口的时候,迂回绕过来的人员也已经到位,在李沐尘身后的大树上,两侧的丛林里,埋伏了起来,其中不乏就位的狙击手。 黑洞洞的枪口隐藏在暗处,只要得到一声令下,他们就会毫不犹豫地开枪。 李沐尘暗暗点头,不愧是钱塘大族,相比之下,禾城赵家就差的不是一星半点了。 从正门出来的一群人,为首的是一个中年汉子,瘦高个。一双细目如鹰,盯着李沐尘。 此人正是袁家常年养着的宾客,鹰爪门的传奇人物,武修毅。 “阁下就是放言要踏平袁家的狂徒?” 李沐尘懒洋洋地说:“狂是狂了点,这里房子那么多,踏平有点累,也就踩几个人而已。” 这话说得更狂,武修毅大怒: “小子,别以为学了点三脚猫的功夫就天下无敌了,也不想想这里是什么地方。知道我是谁吗?” 说罢,浑身关节骨骼发出爆蚕豆一样的响声,一股凛冽的杀气也随之弥漫开来。 “你是谁,我没兴趣知道。” 李沐尘回了一句,也不见他怎么动,人就已经到了武修毅面前,一挥手,武修毅的整个人就已经弹了出去。 砰! 武修毅飞出去十几米远,重重落在地上。 亏得他一身外家功夫,肌肉骨骼坚硬如铁,否则的话,骨头早就断了不知多少根了。 然而,外伤没有,不代表内伤也没有。 武修毅刚从地上站起来,就觉得头晕目眩,五内震荡,一口鲜血喷出。 跟着他出来的人,刚才还准备看笑话,此时却全都呆若木鸡。 卧槽,武大师一招都没接住啊! 这是什么怪物啊! 这些人也都是练武的,有传统功夫,有现代搏击,也有军中格斗高手退下来的,但在武修毅面前,这些人都是弱鸡。 武修毅的鹰爪功,断金裂石。他曾在袁家大院里表演手撕汽车,一辆报废的汽车,车身钢板在他手里,就好像纸片一样,被轻松裂成碎片。 在外家功夫里,武修毅的功力已经差不多修到头了。 大家都知道钱塘有宗师,可谁也没见过宗师,而武修毅的功夫是实实在在的。所以大家都称他为武大师。 可没想到,眼前这个年轻人,轻轻一挥手,武大师就飞出去十几米,而且身受重伤,看样子是无力再战了。 “你……你究竟是什么人?”武修毅捂着胸口,震惊地看着李沐尘。 李沐尘摇摇头说:“我已经报过名字了,不想再说第二遍。你不是我的对手,叫袁世杰滚出来吧。” 武修毅胸口急剧起伏着,说:“你杀了我吧,我吃了袁家的饭,就要忠袁家的事。” 李沐尘一愣,说:“没想到这世间还有你这样迂腐的人。好,我成全你!” 他就站在那里不动,只是一抬手,隔着十几米远,凌空就把武修毅抓了过来。 武修毅人在空中,大为震惊。 这不是隔山打牛,这是隔山捉牛! 世间哪有这样的武功,莫非是传说中的御物? “以气御外物,你是宗师?!” 李沐尘把他捉到面前,在武修毅额头上弹了一个脑瓜崩,说:“好了,你已经死了。” 武修毅愣住:“死了?” 李沐尘说:“我要杀你,易如反掌。刚才,我已经杀你一回,也救你一回。你吃袁家的饭,替袁家死了一回,已经两清了。我救你一回,所以现在你的命是我的了。” 武修毅一时没反应过来。 李沐尘却也不急,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武修毅反应过来,怒道:“什么歪理!你以为这样,就想让我听命于你?哼,休想要我帮你做伤天害理之事!” “谁说我要你做伤天害理的事了?” 李沐尘摇了摇头,果然是迂腐之人。 但也正因为迂腐,李沐尘才打算放他一条生路,否则刚才就打死了。 “我也不要你做牛做马,看你天生一身好根骨,却是走了歪路,不免觉得可惜。本想指点你一下,看来你是不想要了。” 武修毅又愣住了。 无论如何,他不能否认,眼前这个年轻人有宗师的实力。 一个武者,见了宗师,内心天然会有一丝崇敬。而若能得到宗师的指点,那又是何等的机缘! 武修毅内心狂热起来。 可他终究还是无法在道德上说服自己。 过了半天,武修毅才喟然长叹。 他转过身,朝身后的人一拱手,道:“诸位,武修毅死了,江湖再无武修毅这个名号。” 然后,他朝向李沐尘:“你今日不杀我,我会铭记在心,江湖有缘,咱们再见了。” 说罢,便朝着大路走去。 李沐尘说道:“我刚才一掌打散了你练习外功郁结的气血屏障,借此机会,正可以由外转内。有空的话,去禾城江湖小馆吧,或许能找到突破的机缘。” 武修毅的身形一顿,最终还是继续前行,消失在了黑夜里。 李沐尘不禁摇头,果然只有迂腐固执的人才能练成这样的折磨自己的外功。 不过想起梅姐和王老板,以及荣师傅,他又觉得自己这个判断好像有问题。 这几个人可不迂腐,相反,贼精贼精的呐! 抬头看向袁家大门,先前的保安和跟着武修一出来的人都不知所措。 前前后后隐藏在黑暗中的人还没有动静,应该是没有得到里面的命令。 李沐尘背着手,对着天空说:“袁世杰,再不出来,我就进来了!” 声音不大,却远远地送了出去,在袁家别墅区的上空浮荡。 他的声音刚落下去,就听到一个回音传来: “哼哼,李沐尘,真以为我怕了你?记住,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忌日!” ------------ 第203章 李家灭门的线索 这个声音阴测测的,飘摇不定,如风一般在空气中盘旋。 李沐尘吃了一惊。 这不是以气御音,非武道手段。 袁家怎么会有修士? 而大门口的那些人更是震惊。 “这是谁?我听着怎么像是世杰少爷的声音。” “就是世杰少爷的声音,不会错。” “世杰少爷怎么也会这种功夫,难道他也是高手?” 就在他们的猜测之中,袁家别墅内飞起一道黑影,鬼魅般在空中滑过,瞬间就到了大门口。 “我的妈呀,真是世杰少爷!” “他是飞出来的?” “原来世杰少爷才是隐世高手。” “我看小说里的主角,看着平平无奇,实际上身上都藏着一个老爷爷,世杰少爷就是那种气运之子吧!” 啪!说话的保安被他们队长一巴掌扇在后脑瓜上。 “什么老爷爷,世杰少爷天纵英才,你特么小说看多了吧!” …… 袁世杰站在李沐尘面前,嘴角挂着一抹邪魅的笑。 “李沐尘,你不是想和我聊聊吗,现在我来了,想说什么就说吧,一会儿你可就没机会说了。” 李沐尘微微皱眉,这个袁世杰身上的气息,他竟然看不透。 此人根底轻浮,脏腑腐垮,经脉拥堵,就是一个平平无奇的普通人,甚至因为声色犬马,先天亏损,连普通人都不如,只是因为袁家的富有,靠营养和药物支撑着而已。 但袁世杰身上透着一股邪气。 当听到那保安说袁世杰是气运之子,身上有老爷爷时,李沐尘一下子明白了,袁世杰这是被附体了。 这绝不是一般的鬼上身。 再厉害的鬼上身,袁世杰也不可能体现出刚才那样的修为。 如果是魂修夺舍,那袁世杰又不可能保留自己的三魂。 所以,附在他身上的,应该就是给王文静种下天魔心音咒的魔道中人。 魔道功法中,就有让人出卖灵魂的法门,和西方教派那种将自己献祭于神明的方法差不多,只不过西方教依靠信仰维系,人依然有自主之能,而魔道的献祭更加直接,出卖灵魂者直接就成了傀儡。 “原本我是想和你聊聊的,但既然你已经不是你了,那也就没什么好聊的了。” “呵呵呵呵,”袁世杰发出一串阴冷的笑声,“看来你看出我来了,我倒是小看你了,李家小子!不过相比于你的能力,更让我惊讶的是,李家居然还有后人活着。” 李沐尘心头一跳,莫非此人和李家灭门的事有关? “你知道我的出身?” “原本是不知道的,但你那么高调,想不让人知道都难啊!” 李沐尘当然是故意这么高调的,就是要让当年的凶手自己蹦出来,但他没想到这么快就来了,原本以为总要等到他重振李家,把家族搞的像模像样,凶手才会出现。 “那么说,当年的灭门惨案,凶手就是你?” “嗯,你这么想也可以。”袁世杰嘿嘿一笑,“我知道你故意这么高调,就是想引我出来,给你家人报仇。可惜啊,你太性急了,就凭你这点道行,想报仇,无异于登天。”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李沐尘问道。 “那就要问你家那位已经死了的老头子了,藏了不该藏的东西,还让儿子娶了不该娶的女人。你要是想知道一切,我可以告诉你,但你得拿东西来换。” “什么东西?” “当然是你们李家的东西了。” “李家什么东西?” “呵呵,小子,你别跟我装了,李家就剩你一个人了,那东西不在你手里,又会在哪里?” 李沐尘是真不知道袁世杰说的是什么东西。 看样子这件东西十分重要,李家灭门或许就和此物有关。 他不知道,但他必须假装知道,这样才能引起那人的重视,弄清楚到底是什么东西。 “你先告诉我,我再考虑值不值拿那东西和你换。” “哼,果然在你手里。”袁世杰眯起了眼睛,盯着李沐尘,目中闪过一丝贪婪的光,“我就说嘛,你年纪轻轻,怎会有如此醇厚的天罡气。快把东西交出来吧,不然我现在就杀了你,吸干你身上的精血,正好我很久没有进补了,哈哈哈……” “有本事,你就自己来拿。”李沐尘说。 “哼,既然你执意找死,那我就成全你!” 袁世杰身上突然散发出一种可怖的气息,方圆百米以内的地上,冒起了一缕缕黑气。 袁家大门口的保安们惊叫起来。 他们的身上,凡是被黑气沾到的人,皮肤立刻就出现了溃烂。 他们四处躲避,但无奈黑气越来越多,越来越浓郁。 除了几个跑得快的,极力向后跑进了别墅区里面,剩下的,都倒在了地上。 这些人,眼睁睁看着自己身上的肉腐烂掉,露出骨头。 很快,就只剩下一堆白骨。 附近的灌木丛里,也传出惨叫声,一些埋伏在里面的人冲出来,好几个的腿上已经烂得只剩骨头,跑了几步就摔倒了,同样也化为一堆白骨。 李沐尘到不怜惜这些死去的人,只是这魔道手段太过恶毒,令人发指。 他一抬手,虚空生电,手中就抓住了一道闪电,丢了出去。 闪电落地,沿着地面爬行,和那些黑气缠绕在一起,发出嗞嗞的声音。 “天罡正气,万魔辟易!” 李沐尘丢出闪电之后,立刻立指成剑,一道纯阳罡气从指尖射出。 所过之处,那些闪电仿佛得了能量,骤然变亮,把缠绕的黑雾剿灭。 袁家大门口,一片光明。 随着闪电的灭去,又恢复了黑暗。 “呵,小子,有点手段!” 袁世杰冷笑一声,双手结印,往两旁张开。 地上那些死去的袁家保安的尸骨,突然就活了过来,变成行尸走肉,朝李沐尘扑来。 这些尸骨,有的已经完全是白骨,有的身上还留着半身肉,看起来十分恐怖。 李沐尘大怒,双手连挥,五行针出手,连出七七四十九针,在空中化作四十九把微剑,盘旋在他的头顶。 “大衍剑法?!”袁世杰看见后吃了一惊,“你身上居然还有这样的宝物!” 李沐尘喊一声“去!”。 四十九把剑化作四十九道虹光,飞了出去。 剑光所过,那些行尸走肉全都被斩灭。 四十九柄剑扫荡一圈,最后悬停在袁世杰头顶。 “把李家灭门之事从头说来,不然我现在就叫你神魂俱灭!”李沐尘道。 袁世杰脸上露出一丝惊恐,忽而诡邪一笑,道:“你未入先天,驾驭不了完整的大衍剑法,五行微剑在你手里,简直是暴殄天物!可惜啊,要不是这具身体是个废物,你又焉能逃过我的手掌。也罢,就让你多活几天!” 说罢,就有一个影子从袁世杰身上脱离,瞬间遁入了地下。 李沐尘暗道不好,急忙指挥飞剑追击。 四十九道剑光直刺入地。 随后又从地下钻出,化作四十九根金针,落入李沐尘手中。 只听远方幽幽山林间传来一个虚幻的声音: “李沐尘,我会回来找你的……” ------------ 第204章 袁家的防卫力量 金针之上,沾染着一丝黑气。 李沐尘轻吁一口气,把金针收起。 正如影魔所说,他还未入先天,不能完全驾驭大衍剑法,所以只是重创了此魔,却未能将他杀死。 当然,他也有意留了一手。 此人和李家灭门有关,如果杀了,灭门真相也就不得而知了。 看来,要加紧修炼,尽快突破先天。 倒不是怕这东西,而是这东西的背后。 李沐尘隐隐觉得,李家一夜消失,一定还有着更为复杂的原因和更庞大的势力牵扯其中。 更让他担忧的是,一天之内,他不仅遇到了太阳圣教徒,还遇到了魔道中人。 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联想到前阵子遇到的玄降门术士进入华夏,东瀛忍者又在处心积虑对付钱家。 华夏玄门,只怕是要经历一场大风波了。 一旦玄门不支,败于异教,整个华夏世界也必将遭受入侵,华夏也很可能不复存在了。 李沐尘转过身,看向瘫软在地上的袁世杰。 袁世杰出卖灵魂,被影魔占据了身躯,和李沐尘一战,身体精血已被抽空,此时就好像生了一场大病,行将朽木一般。 李沐尘蹲下来,搭住袁世杰的脉门,渡入一丝真气。 袁世杰的面色稍微红润了一些。 “说,你身上那东西是谁?你是怎么和他认识的?”李沐尘目光一凛,问道。 袁世杰早被吓破了胆,战战兢兢道:“我不知道他是谁,是他自己找上来的。” “胡说八道!魔仙都讲机缘,绝不会无缘无故找你。你不说实话,我现在就杀了你!” “我,我真不知道。就那天,我和钟晨商量怎么对付你的时候,他就突然出现了。我连他真面目都没见过,就见过一个影子,我真不知道他是谁。” 袁世杰体内胆气全无,魂魄虚淡,全靠李沐尘的一口真气吊着。 李沐尘判断他没有说谎,就问:“他跟你说过什么?” “他让我把你的资料都找来给他看,还说你是什么李家后人,就是他要找的人。” 袁世杰颤声说着,把影魔如何出现,又如何杀死瞿浩民,在王文静身上下咒等事说了一遍。 就在这时,忽听一声喝:“李沐尘,放开我孙子!” 袁寿山带着袁乃明和一众保镖走出了大门。 李沐尘松开袁世杰的手腕,站起来。 袁世杰没了李沐尘的真气,立刻像霜打的茄子一样蔫了,躺在地上,面色苍白,嘴唇青紫,如死人一般。 袁乃明急忙上前,扶起地上的儿子,面现悲愤,怒道:“李沐尘,你对我儿子做了什么?” 李沐尘不想辩解什么,但还是提醒了一句:“你的宝贝儿子把灵魂出卖给了邪魔,现在被抽干了精血,我建议你们赶紧去找人医治,或许能捡回一条命。一旦精魂剥离,就是神仙来了,也救不了了。” “胡说八道!”袁乃明才不信什么出卖灵魂之说,“分明是你害了世杰!” 对方不信,李沐尘也没办法。 他今天是来找袁世杰算账的,本来就是要给袁家一个教训,这个锅无所谓背不背。因此懒得再解释。 倒是袁寿山皱着眉头,有些半信半疑。 刚才他和袁乃明在说话的时候,袁世杰过来了,表现十分狂妄轻佻,说李沐尘不足惧,他要亲手把李沐尘挫骨扬灰。这太过反常。 而且袁世杰是飞出来的,袁乃明不会功夫,没看到,袁寿山却看到了。 当时袁寿山很震惊,还以为袁家出了一个深藏不露的年轻高手。但看见袁世杰现在的样子,八成李沐尘说的是真的。 “乃明,快去请胡老来。”袁寿山说。 袁乃明一愣:“父亲,您怎么能相信他的话?” 袁寿山怒道:“你不想让世杰活了吗?不管是谁下的手,现在只有胡老能救世杰的命。” 袁乃明恍然,但他还是深信是李沐尘害了袁世杰,狠狠地瞪了一眼李沐尘,然后安排手下去同庆堂请胡师约。 袁寿山看着李沐尘说:“不管世杰因为什么而受伤,今天的事情起因却是你,你杀了我儿国成,今天又在我袁家门口,害得我孙子世杰重伤,这些账,咱们是不是该算算了!” 李沐尘说:“是该算算了,要不然,我今天也不会到这里来。” 袁寿山冷笑一声:“小子,你太狂了,真以为你学了一身功夫,就可以在钱塘横行无忌?别说你,就是宗师当面,也绝不敢轻易说出踏平袁家这样的话来。” “我就说了,怎么样?”李沐尘似笑非笑地说。 袁寿没想到这小子比他想象的还要狂妄,不禁心头大怒,一身威压也散发出来。 李沐尘其实早就看出来,袁寿山真气内敛,是个武道高手,功夫大约到了化劲。 作为豪门家主,这很不容易了。 但让他奇怪的是,袁寿山的儿子和孙子身上却一点功夫都没有。还有当初死掉的袁国成,也是草包一个。 他不禁怀疑,这老头是不是身体有什么问题,这些儿子不会都是捡来的吧?一点也没遗传到乃父的武道基因。 “小子,武修仪不是你的对手,你看老夫如何?”袁寿山说。 “你也不行。”李沐尘非常干脆地说。 袁寿山脸皮抖了抖,眉毛一挑,不过还是忍住没有发作,只是冷笑道: “小子,狂妄是要资本的,就算你能打败我,你还能同时打败隐藏在这附近的狙击高手吗?我明确告诉你吧,在你的周围,有四个狙击手已经就位,他们都是身经百战的王牌。只要我一动手,他们就会同时开枪。” 这时候,李沐尘的身上突然出现了几个红点,分别在前胸和后背。 “听说你能躲过手枪子弹,甚至有传言,来仪本来是朝着你开枪的,你改变了子弹的轨迹。我姑且相信这些,功夫到了化劲巅峰,的确不惧寻常枪械。所以,我前阵子特意让人搞了一把大口径的反器材狙击步枪过来,现在就架在距你五百米外的屋顶上。我很想知道,你要怎么在和我对战的同时,还能躲过这五把枪的狙杀?” ------------ 第205章 你们都以为我会武功,可我是修仙的啊 不得不承认,袁家的防卫措施足够严密。 这种安保,对付恐怖袭击都差不多了。 但可惜,现在站在他们面前的是李沐尘。 他的内心毫无波动,任由身上的红点移来移去,双手插在裤兜里,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那样子仿佛在说:来呀,有种你开枪啊! 袁寿山内心不禁生出一丝狐疑,他平生不打无把握的仗。 这小子究竟还有什么依仗? 外界是有一些传闻,说李沐尘多么多么厉害,甚至还有说他能呼风唤雨,招雷射电的。 但也正是传的如此夸张,夸张到让人根本无法相信。 袁寿山是相信这小子会一些邪门歪道的东西的,所谓空穴来风,必有其因。 但也仅此而已。 歪门邪道,终不能和正宗的武道相比。 要不然也不会和王宗生约战比武,最后却做了缩头乌龟,连面都不敢露一个。 也正因如此,袁寿山判断李沐尘的功夫应该和他差不多,顶多略高一点点,在化劲中期,比王宗生的化劲巅峰还差得很远。 “好,既然你如此自信,那就让我看看,你究竟有几斤几两!” 说罢,袁寿山就准备要动手。 就在这时,忽听一个声音道:“哪里来的宵小之辈,敢到袁家来撒野?” 这声音初起之时,还在很远的地方,但迅速靠近,到话音落下时,已在面前。 只见一条人影,在月色下,犹如一道白光,滑过林稍,轻飘飘落在李沐尘和袁寿山中间。 “天朗!”袁寿山和袁乃明同时叫道。 袁天朗道:“父亲,大哥,让你们受惊了。” 袁寿山说:“来了就好,何宗师还好吧?” “他老人家正在闭关,这一次出关,定能压倒柳金生一头,成为南江第一宗师!”袁天朗不无骄傲地说。 “那就好,我们袁家也很久没热闹过了,等何宗师出关,就把他接过来,好好地摆上几桌庆贺庆贺。”袁寿山说。 “好,一切都听父亲安排。父亲,我先处理了这小子,咱们再叙。” 袁寿山点点头:“天朗,这小子身上有点邪门,你可要小心点。” “哼,宵小之辈,何足挂齿!” 袁天朗冷笑一声,转身面对李沐尘。 “小子,就是你,狂言要踏平袁家?” 说罢,真气爆发,浑身上下杀意浓浓,周围的空气仿佛凝结,就连一直徐徐吹来的风也停了。 然而杀意之中,又有一丝生气,在月色中铺陈开来。 那树、那花、那月色,都生动起来。 袁寿山大惊:“这……这是何宗师的绝招,春色无边!没想到,天朗已经突破化劲巅峰,摸到了宗师门槛!家门有幸!列祖列宗显灵啊!” 李沐尘也有些意外,这个袁天朗的实力不错,似乎比那王宗生还要略胜一筹。 看来,这个才是袁寿山亲生的啊。 “小子,受死吧!” 袁天朗双手朝前平推而出,一片春色,隐含着杀意,在李沐尘周围绽放。 月色如银,但每一缕月光都如一把剑,刺向李沐尘。 这等景象,就连埋伏在远处的狙击手都感到恐怖,要不是身经百战,只怕此时早已从树上或者屋檐上掉下来,更不要说稳稳的握住扳机了。 李沐尘心里也暗暗赞叹。 何长春不愧是宗师,能教出这样的徒弟来。 “可惜啊,你对上的是我。” 在万重杀机之中,李沐尘举起手,轻轻一握。 就这一下,天地为之一暗,时间仿佛静止。 人们的脑海中仿佛听到喀喇一声细碎的响。 无边的春色,还有无边的杀意,就在李沐尘这轻轻一握中,全部碎了。 “怎么可能!” 袁天朗目瞪口呆。 “你……你是宗师?!” 李沐尘轻轻摇了摇头,叹道:“唉,你们都以为我练武,可我是修仙的啊!” 袁天朗当然不相信这话,只以为李沐尘是故意讽刺他。 他身体晃了三晃,噗的吐出一口鲜血。 春色无边,是宗师何长春毕生绝学的精华。 作为何长春最得意的弟子,袁天朗学会了,但功力还不足以让他驾驭如此强大的招式。 今天在父亲和大哥面前,他也是有意显摆一下,没有保留的施展出来。 原本以为能将对手轻松绞杀,没想到却反被轻松破解。 这一下,让袁天朗遭受了强烈的反噬,五脏六腑都受了震荡,内伤极其严重。 袁寿山连忙飞身上前,一把扶住袁天朗。 “天朗!天朗你没事吧?” 只见袁天朗双目紧闭,露出极其痛苦的神色。 袁寿山大恨,袁家好不容易出一个天纵的英才,不到四十岁,就已经突破化劲巅峰,甚至触摸到了宗师的门槛。 这一下重伤,不知要多少年才能恢复过来。 “李沐尘!” 袁寿山咬牙切齿,对着挂在胸襟上的麦下了命令:“开枪!” 隐藏在暗处的狙击手们,同时扣动了扳机。 从李沐尘的左前、右前、左后、右后四个方向,分别飞来四颗子弹。 而李沐尘的全部注意力,却放到了他的正面,也就是别墅大门里面最高的那幢房子的屋顶。 那里架着一把反器材狙击步枪。 这种子弹,是能够击穿坦克钢板的。 李沐尘全神贯注,真气从身体的每一个毛孔中涌出,在他的周围形成一道屏障。 同时抬起手,手掌正对前方。 四颗普通子弹在离他十多米远的距离上开始减速,最后停留在离他的身体两米远的地方,滴溜溜打转。 而正面袭来的那颗子弹,带着巨大的动能,撞上了他的真气屏障。 空气一阵波动。 人们的耳中出现尖锐的鸣啸声。 子弹刺破屏障,最终在离李沐尘的指尖不到两寸的地方停住,滴溜溜转着圈。 袁寿山愣住了,脸上露出见了鬼一般的可怖的表情。 他真的能挡住子弹啊! 这还是人吗? 莫非他刚才说的是真的,他不会武功,但他是仙! 就在袁寿山一愣神的功夫,李沐尘微屈的五指啪的弹开。 停留在他身边的子弹,突然被弹开,以和来时一样的速度,按着原路飞了回去。 不同的方向,传来几声惨叫。 李沐尘放下手,看着袁寿山说:“原本我只想给你们袁家一个教训,让你们不要再搞小动作,打扰我未婚妻和妹妹读书,但你居然专门为我准备了这么多武器,刚才还下令开枪了。看样子,我们的账,要重新算一下了。” 袁寿山彻底绝望了。 遇上了这样的敌人,什么世家豪门都是白搭。 他仰天长叹:“天亡我也!” 李沐尘刚要动手,突然,一个飘渺的声音传来: “住手!” 接着,一股强大的力量,伴随着凛冽的杀意,从四面八方涌来。 袁寿山猛然一振,大喜道:“何宗师!” ------------ 第206章 你们可不要后悔 四野茫茫,林木萧萧。 月色犹在,却仿佛蒙上了一层暗光。 那股强大的力量,在静止的暗夜里,如海浪一般涌来。 最终,在袁家别墅的上方,凝聚成了一个虚幻的人影。 仿佛天空有一台投影仪,在虚空中投放了一个三维立体投影。 身受重伤的袁天朗勉力支撑着,朝那虚影拜倒,口称:“师父!” 袁寿山也是满面惊喜。 他虽然和何长春是连襟,但也从来没见过何长春以这样的面貌出现。 李沐尘略有些意外地看着虚影。 没想到何长春居然已经练出了武魂。 所谓武魂,是武道修炼到巅峰,武者凝聚出的浩然魂意,可以离体而出,带着本体强大的威压。 练出了武魂,就说明武道之路已经到了尽头,一只脚已经踏入先天。 可惜的是,剩下的半步却尤其艰难。 因为练武和修道不同,修真者如果不能肉身成圣,也可以专修阳神,干脆放弃肉身。 可练武的人却无法放弃肉身,武魂也无法和阳神一样完全脱离本体。 而人的寿数有限,肉身终究会朽坏。 李沐尘感受着何长春的浩然魂意所带来的威压,面不改色。 “这位朋友,能否看在老夫的面上,放过袁家人?” 何长春说话的时候,武魂站在高处,临风而立,巨大的身躯微微前倾,给人一种压迫感。 李沐尘抬头看着他,微微一笑,道:“我为何要给你面子呢?” “咦?” 何长春有些意外,第一次在人前展示武魂,居然没有吓到这个年轻人。 “小朋友,莫非你想和我过招不成?” “虽然我没什么空,但你要是想,我也可以奉陪。”李沐尘毫不示弱,“只是你开口闭口面子,这么好面子的人,怕你万一打输了,面子上过不去啊!” “哈哈哈哈!” 何长春爆发出一串长笑,音震翻滚出气浪,四周的林木都在颤动。 “有意思!有意思!我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这样的狂言了。看你小小年纪,竟能一招败了天朗,实属难得。今日我还在闭关,这样吧,一个月后,钱塘武林大会,我与甬城宗师柳金生有一场比武,你若有兴趣,也可以来切磋一番。” 李沐尘笑道:“一个月后是一个月后,那今天的事怎么解决?” 何长春说:“你若能在武林大会上打赢了我,我自然不会再管袁家的事,而且我还可以额外答应你一个条件。但你若输给了我,你就拜我为师,做我的徒弟,你和袁家的恩怨也从此一笔勾销。怎么样?” 李沐尘觉得何长春倒也算是个坦荡的人,没有借自己宗师的身份和武力强行打压,而且提出的条件也算公允。 就说:“好,我可以答应你,但袁家也要先答应我一个条件。” “哦?”何长春以为他要为难袁家,不悦道,“你可不要得寸进尺,有什么条件,且说来听听。” “我和袁家的恩怨,你何大宗师恐怕是不了解,也没兴趣了解的,我就不多说了。我只有一个条件,林家既已向袁家发起挑战,两家恩怨,就在商场上解决。只要你们不对林家以及我身边的朋友搞小动作和阴谋诡计,我也绝不以武力压你。但你们若是再敢乱来……” 李沐尘目光一凛,看着袁寿山,“我必踏平袁家!” 袁寿山原本见何长春都有点压不住李沐尘,心里是真害怕了。 毕竟何长春还在闭关,为了一个月后的武林大会,想必此刻也不会为了袁家冒风险。 何况袁家以后也不能总靠何长春的庇护活着。 他正感到绝望,以为李沐尘会提出什么苛刻的要求来,没想到是要和他们正面在商场上一决高下。 袁寿山开始还有点不相信,这小子莫非在耍什么花招? 可是李沐尘今天展现出来的本领,足以傲视群雄,这样的人内心应该是十分骄傲的,应该不会搞什么阴谋。 何况有宗师在场。 袁寿山心头大喜。 商场决战,林家哪里是袁家的对手? 对方放弃武力,纯靠商战,就等于把最锋利的刀刃藏了起来,只比拳头。 而林家的拳头和袁家比起来,那简直是鸡蛋碰石头。 “好,我答应你。你放心,从今天开始,我袁家所有人,绝不会再动林家以及李公子身边的人一根毫毛,你我只在商场上见高低。何宗师为证!” 李沐尘点点头,说:“好,希望你说到做到。” 然后便大步走到袁世杰面前,伸手一指点在了袁世杰的眉心处。 袁世杰灵魂被那魔头腐蚀,魂魄之中还残留着此魔的一丝残魂,李沐尘要把它提取出来,这样就可以掌握此魔的信息,将来遇到时才能认出来。 否则那影魔无形无体,万一又附身在别的人身上,很难辨别。 扶着儿子的袁乃明大惊:“你干什么?” 袁寿山也惊道:“李沐尘,说好了不再以武力伤人,你这就要反悔吗?” 李沐尘说:“你的宝贝孙子魂魄受损,五内俱受魔气侵蚀,要赶紧治疗,不然就活不长了。” “你给他治?”袁乃明怒道,“我看你是想害死世杰吧?” 李沐尘把手缩回,道:“真的不用我给他治治?你可不要后悔。” 袁乃明冷冷地说:“钱塘自有名医,何须你来治!哼,就算世杰死了,我也不会后悔的!” 袁寿山微皱了一下眉头,稍显犹豫,但见袁乃明已经这么说了,便也道:“不劳费心了!你走吧,我们商场上见真章!” 李沐尘本来也没打算给袁世杰治,既然人家不愿意,那他当然就懒得管了。 反正影魔的信息已经提取了,袁世杰爱死不死,死了更好。 便抬头看着何长春的武魂说:“何宗师,武林大会见了。” “好,不见不散!” 何长春说完,身影便渐渐淡去,不一会儿就消失在袁家别墅的上空。 四周的威压也随之消失。 李沐尘自然也走了。 只剩下袁家一家人,在大门口,对着宁静的夜色,仿佛在做梦一般。 好半天,他们才回过神来,把袁天朗和袁世杰扶进了别墅。 袁家去请胡师约的人也回来了。 毕竟是钱塘三大家族之一,胡师约自然也要给点面子,听说事态紧急,就亲自来了。 袁天朗的伤虽然严重,倒也没什么大碍,只是经络受损,功夫倒退了一个境界,要想冲击宗师,此生只怕困难了。 但一给袁世杰号脉之后,胡师约却是连连摇头。 “袁公,不瞒你说,世杰少爷三魂俱损,五内皆伤,阴邪之气深入骨髓,这病,我也无能为力。” 袁乃明大惊道:“胡老,您是钱塘国医,杏林圣手,您一定有办法的。” 袁寿山叹息道:“胡老你都治不好,看来世杰是该当此劫了。” 胡师约说:“这倒也未必,我不能治,不代表别人不能治。我给你们推荐一个人,依我所见,当今华夏,至少在这南江省内,能救世杰少爷的,只有他了。不过,他肯不肯来,我就不敢保证了,只能看你们的缘分。” “哦?”袁寿山和袁乃明同时大喜,“世间竟有这等神医,胡老快说,是谁?我们马上去请!” “他叫李沐尘。” ------------ 第207章 黎明的曙光 “怎么会这样?” 袁寿山和袁乃明目瞪口呆。 但杏林圣手胡师约,在医界是何等的威望,他都这么说了,自然不会有假。 “父亲,怎么办?” 送走了胡师约之后,袁乃明焦急地问道。 袁寿山瘫软在椅子里,紧皱着眉头,双目呆滞地望着天花板。 “都说请神容易送神难,可已经送走的神,要想再请回来,恐怕更难了啊!” “可是,世杰怎么办?我们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 袁乃明心头一痛,不忍再往下说。 “你总不能让我去林家给那小子跪下来吧?”袁寿山突然大怒道,“人是你自己赶走的,要去你自己去!” 袁乃明心知那是不可能的事。 袁家和林家正在开战,如果此时去林家求人,这场商战还怎么打? 更何况,就算你给人家跪下,人家也未必肯来啊。 见父亲发怒,袁乃明低下头,不敢再说话。 “行了,”袁寿山叹息一声,“你把全部精力都放到生意上,从明天开始,调集全部资金和力量,不要有任何顾忌,争取在最短的时间内,把林家击垮。只有打垮了林家,我们才有谈判的资本,那时候,就不是我们去求他给世杰治病,是他来求我们。” 袁乃明点头道:“父亲放心,他想要在商场上和我们一较高下,简直痴心妄想。” 忽而又不无担忧地说,“可是父亲,世杰的身体能拖下去吗?” “所以要快!”袁寿山说,“另外,我去一趟龙虎山,豁出我这张老脸去求求张天师。” 袁乃明大喜道:“那可太好了,若是张天师肯出山,世杰就有救了,说不定还能因祸得福,拜入天师门下。” …… 李沐尘离开袁家以后,没有马上去找马山。 他知道,张艳艳受到的心灵创伤太大,很难恢复的,就让马山陪她一阵吧。 此时已经到了后半夜。 他在半夜的街上闲逛。 今天发生了太多事,从太阳圣教,到魔道出现,再到何长春的宗师武魂。 他似有所悟,总感觉先天的大门已经敞开。 正如此时东方的天空,泛起一丝鱼肚白色。 那天际一线之下,蕴藏着黎明的曙光。 不需要多久,一轮红日就会喷薄而出,照亮整个世界。 看样子,是需要清清静静地闭关一阵子,来消化最近的所悟所得了。 可是又有很多事情让李沐尘放不下。 比如李家的灭门案,今天突然有了线索。 接下来,必须要找到那个影魔。 可是人海茫茫,上哪儿去找?何况那东西还不是人。 再比如,林家和袁家的商战,这件事是他一手挑起的,后续一些事,也要他亲自去办。 不然光靠林家,即使有商业鬼才郎裕文和陈文学的帮忙,也坚持不了多久。 今晚过后,袁家一定会加大力度来打击林家,林家的局面会越来越糟糕。 但李沐尘还不急于出手,现在出手还太早了。 再等一等,等到袁家把所有的牌都亮出来,等到他们无法收手。 还有武林大会,关系到很多人,很多事。 关雅丽的姨奶奶,曾经是李家的座上宾,她一定知道很多有关李家的事。 今天还和何长春打了个赌约,其实已经相当于约战。 还有梅姐,似乎和柳金生之间有一些扯不清的恩怨。 这些事,他都要在武林大会上一一了结。 唉,一入红尘深似海,果然是纠缠不清的事情。 难怪师父说,凡人所难,不是修行的机缘,而是了断尘缘的决心。 一路走来,黎明渐至。 清晨的街头,响起早餐车咕噜在水泥路上滚过的声音。 卖早餐的阿姨麻利地收拾好餐车,打开一张折叠小桌,四张塑料方凳。 一个临时的早餐点,就支楞起来了。 不一会儿,油条、豆花和葱油拌面的香味飘逸开来。 李沐尘才想起,自己从昨天中午跟着林曼卿和丁香吃了一顿南江大学的食堂饭之后,就再没吃过东西了。 闻着香味,顿觉腹中饥肠辘辘,就走过去,要了一碗馄饨,两根油条,一个茶叶蛋,在小桌上津津有味地吃起来。 吃完的时候,日头已经从东方的地平线上跳出来,染红了半天的云彩。 相比昆仑山上的日出,喷涌的少阳之力弱了些,也少了几分纯净,却多了几分人间的暖意。 见他意犹未尽的样子,阿姨问他是不是没吃饱,还要不要再来一份。 李沐尘笑着说不用了。 阿姨却热忱地又给他盛了半碗粥,拿来一根油条,说:“油条炸早了,反正一会儿也不好吃了,你吃了吧,不收钱。” 李沐尘感受着阿姨的好意,心头暖暖的。 吃早饭的人渐渐多起来,李沐尘才起身,用手机扫码给付了钱。输入数字的时候,他多输了两个零。 阿姨在忙,并没有注意到收款的声音。 李沐尘缓步离开。 早晨的街道很快就热闹起来,车流和人流有规律的流动着,仿佛这座城市的血管里流动着的血液。 李沐尘很好奇,城市没有心脏,却能够驱使这些“血液”如此规律的流动。 仿佛这座城市也有灵魂,或者如修行人的元神。 随着整座城市被太阳唤醒,李沐尘的身体里也有某些东西正在被唤醒。 马山终于打来电话,问清地址后,开着车过来接他。 “张艳艳怎么样了?” 在回禾城的路上,李沐尘问马山。 马山叹了口气说:“能怎么样,要说没事那是不可能的,但日子总还要继续。” “你不多陪陪她?” “能陪多久?既然不可能在一起,陪多了反而不好,倒不如让她独自面对。” “没想到你还挺懂人心。”李沐尘说。 马山撇撇嘴:“其实是她把我赶出来的,刚才的话也是她跟我说的,不过我觉得她说得对。” 李沐尘不禁对张艳艳刮目相看,惋惜道:“可惜了这么好一个姑娘,你真不考虑和她复合了?” 马山摇头道:“早没有当初的感觉了。其实昨晚上我挺矛盾的,看她那样子,有种想要保护她的冲动,差点就要说出‘照顾她一辈子’这样的话了,好在她点醒了我。我觉得吧,还是做朋友好。” “你是心里另外有人了吧?”李沐尘笑问道。 马山目光突然有那么一丝茫然,说:“其实我也不知道。算了,不说这个。哦,对了,张艳艳跟我说了一件事,和京城李家有关的,你可能感兴趣。” 马山就把张艳艳说过的故事告诉了李沐尘。 “李家老宅……那家……鬼宅……” 李沐尘喃喃念叨着,“看来我得去一趟京城了。” ------------ 第208章 猫鼠游戏 梧桐居经历了短暂的热闹之后,再次冷清下来。 林曼卿和丁香去钱塘上大学了,林云也回到高中上学,只有周末才有半天时间过来练武。 至于梅姐他们,本来就是高手,得到李沐尘的指点后,更多的是各自修悟。 而江湖小馆最近的生意十分红火,也让他们少了空闲。 平日里的梧桐居,除了李沐尘和白荆荆,就剩下许国立和晴姨了。 有许国立看门,晴姨负责饮食起居,白荆荆护法,李沐尘就干脆开始闭关。 在去京城之前,他需要消化一下最近这段时间的红尘感悟。 另外,也要再炼制一些药物和符咒随身带着,以备不时之需。 在闭关之前,他又去了一趟林家。 正好郎裕文也在林家,他和林秋声一起向李沐尘汇报了近期商业上的战况。 “袁家这两天突然发力了。”林秋声不无担忧地说,“我们各条线上都在告急,资金链已经断裂,拆东墙补西墙的战术也拖延不了多久。不知道为什么,袁家这次进攻几乎是不计成本的,看来是想一口把我们吃掉。” 郎裕文说:“这也正好说明,袁家已经急了,只要我们挺过这一波,也许就能绝处逢生。” “可我们怎么挺过这一波?”林秋声道,“袁家的实力十倍于我们,我们又被他们孤立起来,别的家族和势力要么投靠袁家,要么隔岸观火,我们现在是四面楚歌了。” 郎裕文消瘦的身体坐得笔直, 手指夹住香烟放到嘴边,轻轻吸了一口。吸烟的时候,鼻子习惯性的抽动一下,带动鼻梁上的眼镜微动,镜片后面是他深邃的眼睛。 “需要调整一下战术。” 郎裕文长长地吐出一口烟,雾气扩散,蒙住了他的镜片,却蒙不住他眼中闪动的光芒。 接下来,他说出了一连串的关于经营调整和资金调动上的策略,听得林秋声连连点头。 李沐尘不懂商业,所以如听天书。 他也不关心这些,反正有郎裕文在,加上善于守成的林秋声,应该是最佳拍档了。 自古成大事者,最重要的就是会用人,要知人善任,更要用人不疑。 等郎裕文和林秋声商量完毕,李沐尘只问了一个问题:“能撑多久?” “袁家不出错的话,最多两个月。如果袁家出错的话,我有一系列的反击计划,会让他们付出足够让他们后悔的代价。” 郎裕文推了一下眼镜,眼中露出一抹狠意,犹如战场上的将军,看到了敌军的破绽。 “当然,”郎裕文话锋一转,看向李沐尘,“如果没有后援,这并不足以改变最终的结果。老鼠可以反咬猫一口,但永远不可能把猫咬死。” 林秋声对于郎裕文把林家比喻成老鼠略有些不满,但又无法反驳。 事实上,和袁家比,林家就是老鼠斗猫。 李沐尘脑子里突然想起了小时候看过的那部动画片,一只猫永远在追一只老鼠。 那时候,他和爷爷住在垃圾大院,电视机也是捡破烂捡回来的,因为没有线路,只能架个天线,模模糊糊收到一两个台。后来丁香的父亲不知从哪里弄了个锅盖,一下子就能收到好多电视台了。 他和马山经常窝在丁香家里看电视,为了看动画片,连饭都忘记吃,还被爷爷打过屁股。 猫和老鼠的游戏一直在上演,永远也不会停。 他又想起那个附身在袁世杰身上的魔。 谁是猫,谁是老鼠呢? 开一个小差,李沐尘回过神,笑道:“能坚持两个月就行。你们放心,坚持不住的时候,我会出手的。” 郎裕文没有多问,只是看了他一眼,目光里有好奇、有期待,当然,也有信任。 林秋声虽然疑惑更多,但同样没有多问,发生了那么多事,林家的未来,似乎也只有寄托在这个女婿身上了。 他甚至有点担忧,毕竟这个女婿的名分还是虚的,他巴不得女儿林曼卿和李沐尘赶紧结婚,毕竟靠那一纸婚约有多少约束力呢?万一哪天女婿变心了,林家岂不危矣? 象征性地听完了商务汇报,李沐尘就去探望林家老爷子林尚义。 林尚义现在红光满面,精神抖擞。 见了李沐尘,连连夸赞他的药灵验。 “沐尘啊,我感觉又回到了年轻时候,现在就是有只老虎,我都敢上去搏一搏!哈哈哈哈……” 林尚义爽朗地笑着。 林家人也都十分开心。 只有李沐尘知道,林尚义的时日已经不多了。 他现在完全是靠回元丹的药力,以及李沐尘渡入他体内的真气吊着。 李沐尘答应过林尚义,一定会让他看到他和林曼卿订婚的那一刻。 严慧敏亲自下厨,做了一顿清淡而不失丰盛的大餐。 李沐尘和林家人一起,热热闹闹地吃了一顿,连林云都被叫了回来,也算是在连日紧张的气氛里感受到了一丝轻松和欢乐。 席间,李沐尘发现好凑热闹的陈文学没来,就问郎裕文。 郎裕文说陈文学回申州了,走的时候好像很急,应该是家里的事情。 李沐尘也没多想,但郎裕文却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地提了一句: “别看陈少爷平时嘻嘻哈哈的,其实很努力的。没办法,庶出嘛,在陈家地位不如其它少爷。” 李沐尘一愣。 庶出? 那不就是私生子的意思? 郎裕文似乎看出了李沐尘的疑问,说:“文学他妈妈没嫁入陈家,文学小时候是跟着他妈长大的,后来才被陈老爷认领回去。他妈妈则至今不肯进陈家的门。” 李沐尘终于明白陈文学身上为什么有那么一股不服输的劲,和他那玩世不恭的外表截然不同,原来是因为他妈妈。 他能够想象,一个庶出的儿子在陈家的地位如何,任何时候,他心里肯定都会想着,不能给妈妈丢脸。 “狼叔,你和陈家人熟,如果文学那边有什么麻烦,你一定要告诉我。” 李沐尘很清楚陈文学的为人,表面嘻哈,内心骄傲,遇事不会轻易求人。 郎裕文对李沐尘说起这些,自然也是希望李沐尘能帮到陈文学。 他能跟着陈文学来禾城,就说明他们之间的关系非同一般。 见李沐尘主动提了,郎裕文欣然一笑:“应该没什么大事,有事的话,我一定告诉你。” 林夫人严慧敏前前后后地招呼着,除了老爷子外,她最照顾的就是李沐尘。 一边给李沐尘夹菜喂汤,一边还一个劲地问:“好不好吃?” “好吃,好吃!” 李沐尘承认林夫人的菜做得真不错,虽然比不上荣师傅那种地道的京门大厨手艺,但精致的家常菜,别有一番风味。 林夫人见李沐尘喜欢,脸上就笑开了花。 “你喜欢啊,等你和曼卿成了亲,我天天做给你吃!” 李沐尘不觉有些尴尬,咋就提到成亲的事了呢。 林秋声提醒道:“你这话说的,人家年轻人是要过小日子的,你一个老婆娘天天跟着算怎么回事。” 林夫人不满道:“你这是嫌我老了?哼!你嫌弃,女婿可不会嫌弃,以后呀,我就跟女儿女婿过了,你就吃你的大飞醋去吧!” 她这话,引得一家人哄堂大笑。 就连李沐尘也忍不住笑了。 ------------ 第209章 三个一起去 闭关七天,李沐尘从屋里走出来,感觉空气都格外清新。 天空明澈如镜,仿佛能一眼望穿天外。 身体说不出的舒畅,某些奇妙的变化正在发生。 李沐尘知道,先天之门已经打开,一只脚塌在门槛上,就等着一个机缘,只需要那么一点力,就可以跨进去了。 机缘是急不来的东西,到了的时候,自然就会到了。 白荆荆一直在屋外守候,此时见李沐尘出来,欢喜道:“恭喜师父出关!” 李沐尘看见一身白衣、出尘若仙子的白荆荆,摇头道:“你还没到化形的时候,靠变化之术,化出虚形,终究和人道有差,小心路过的仙人把你当妖精给打死了。” 白荆荆吐了一下舌头,十分不舍地变回刺猬的模样,小声嘟囔道:“人家本来就是妖精嘛!” 李沐尘不禁莞尔,白荆荆说的没错,她本来就是妖,何来把她当妖精之说,要是仙人路过,遇到不讲道理的,从不管你是什么妖精,总之一棍子打死就是了。 “师父,我什么时候才能真正化形啊?”白荆荆问道。 李沐尘说:“妖化人形,除了提升修为之外,也要看机缘。你机缘未到,先老实修行,提升法力境界,机缘到了自然就能化形了。” 刺猬有些不满的展了展身上的刺,这等于没说嘛。 “另外,你不要叫我师父。”李沐尘又说,“你我有缘,但我不是点化你修行的人,不能做你的师父。” “哦,知道了,李公子!”刺猬答应一声,沿着墙边爬到院子里,到梧桐树下老实修炼去了。 知道李沐尘今日出关,马山早已在外面等着,郎裕文和林秋声和也来了。 晴姨早已备好酒菜,大家就一边吃一边聊着这几天发生的事。 这七天,除了林家和袁家的商战越来越激烈之外,别的倒也没什么事情发生。 林曼卿和丁香在学校安然无事。 陈文学还在申州,郎裕文也没多说,想必没什么大事发生。 晴姨做的菜味道也不错,但比起林夫人,就显得略粗糙了些,少了几分精致,多了点农家味道。 说不上谁的更好,算是各有风味吧。 想到这个,李沐尘就觉得奇怪,向来对自己热情过度的未来丈母娘今天怎么没来? 询问林秋声,才得知严慧敏回梅城娘家去了。 “老严家出了点事。”林秋声叹了口气说,“唉,其实也是受我们牵连。我岳父这个人仗义,不肯和我们断绝关系,但老严家也因此受到了打击,生意一落千丈,我岳父也因此一病不起了。” 李沐尘皱眉道:“是袁家干的?” “倒也未必是袁家亲自出手,但总和袁家脱不了关系。你也知道,现在整个南江省没人看好我们林家,多少人想看我们的笑话,也有落井下石的。老严家过去的那些对头,还不趁此机会,狠狠地打击严家,既可以报私仇,又可以讨好袁家。” 林秋声自嘲地笑了笑,“这就叫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啊!” 李沐尘点点头,不要说红尘俗世,就是道门仙宗,又何尝没有发生过这种事? “需要我帮忙的话,就说一声。”李沐尘说。 林秋声知道他医术高明,笑道:“这个我们当时就想到了,但你在闭关嘛。不过我昨天听慧敏电话里说,老爷子身体已经好些了,应该没什么大碍。” 李沐尘说:“我接下来要去一趟京城,我不在的时候,如有必要,你们也可以去钱塘请同庆堂的胡师约老先生,提我的名字,他应该会给面子。” “胡老?!” 林秋声大感震惊,没想到胡师约会给李沐尘面子。 要知道胡家虽然从权势上不能和钱塘三大家比,但论声望,可不比任何一家低的。 胡师约可是钱塘国医,杏林圣手,而且年岁已高,也只有几大世家的老人才有这个面子。 他们正聊着的时候,梅姐也来了,荣师傅和王老板屁颠屁颠地跟在她身后。 李沐尘奇道:“今天江湖小馆不用做生意吗?你们三个都出来了,店里怎么办?” 梅姐笑道:“现在的江湖小馆可不是从前了,现在人丁兴旺着呢。小杨也学得了荣师傅的三成手艺,马马虎虎能应付过去。你不是今天出关吗,我们过来吸吸你身上的灵气。” “人丁兴旺?”李沐尘不解道,“养那么多人,不会亏本吗?” “都是免费劳动力,就管顿饭,哪会亏的。” “免费劳动力?” “嘿嘿,不光免费劳动力,还一个个都是高手。”荣师傅大笑道,“前阵子不是来了个铁衣派的掌门黎振东吗,那一身铁布衫,功夫没的说。这人还没走呢,现在又来了个鹰爪门的武德彪……” “什么武德彪,他就是鹰爪门的掌门武修毅!”王老板笑嘻嘻地说,“他武三爪和我王铁手齐名,我怎么会不认识他!” “得得得,知道你跑江湖,就你认识人多!”荣师傅揶揄道,“人家说了他叫武德彪,你认识他,他也是武德彪!” “鬼知道他为什么改名叫武德彪,这名字,”王老板脸上挂着笑,头却摇得像拨浪鼓,“也太土了!” 李沐尘含笑不语。 没想到这个迂腐的家伙,也懂得变通之法,改个名字就上门来了。 梅姐阻止荣师傅和王老板继续争吵下去,说:“管他武修毅还是武德彪,反正是鹰爪高手,以后店里剥大蒜捉黄鳝什么的不愁了。” 马山听得一愣一愣的,好家伙,这帮人,就把鹰爪门的门主当打杂的使唤,用裂石断金的鹰爪功去剥大蒜捉黄鳝? 李沐尘提到了去京城的事,说:“荣师傅,你对京城熟悉,还去过李家的后厨,要不你跟我一块儿去吧,也好给我指指路。” 荣师傅顿时一张苦瓜脸:“唉呀,那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了,京城我都多少年没去过,东南西北都分不清了。” 李沐尘见他推托,就想算了,也不强求,反正到了京城多打听一下就是。 王老板突然说:“他哪是不认得路啊,他是早年在京城结了仇家,跑路出来的,你说他敢回去吗?” 荣师傅立马翻脸道:“姓王的,揭短是吧,你当年杀了人被通缉,要不是阿梅救你,你早蹲大牢去了!” 王老板脸上还是笑,但笑容有几分难看,说:“你别说我,李公子叫你一起去京城,你就说你敢不敢去吧。” 荣师傅指着王老板说:“你以为我不知道,我走了,你好趁机单独和阿梅在一起,是吧?你那一肚子坏水,谁知道你会不会干出下蒙汗药这种事来!” “你把我当什么人啊?我对阿梅的心,日月可鉴!”王老板笑嘻嘻的指着吊灯发誓,“我王铁手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来,怕不是你自己心里早有这样的打算吧?” 梅姐突然一拍桌子:“够了!既然这样,我们三个一起去!” 二人全都愣住,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王老板先开口说:“我觉得行,顺便帮你把你那仇家给平了,省得你老躲着。” 荣师傅面皮轻轻抖了抖,说:“我得罪那人,怕是我们三个加起来也打不过。” “你得罪的人是谁?” “张癫。” “武痴张癫?!”王老板和梅姐同时大惊。 ------------ 第210章 初到京城 李沐尘不知道武痴张癫是谁,用询问的目光看着荣师傅。 荣师傅说:“张癫这个人本名叫什么我也不知道,因为一生好武成痴,疯疯癫癫的,所以才叫他张癫。听说他的功夫几十年前就突破到了宗师境界。” “你怎么会得罪了张癫?”梅姐问道。 “说起来话长了。”荣师傅叹了口气,“我师父是京城名厨,但这只是他明面上的工作,算是托身之所。其实我出身荣门,我师父就是当年的荣门大哥一刀春,人称京城第一刀。而那张癫是要门的老大……” 李沐尘以前听荣师傅讲江湖故事的时候说起过,荣门和要门都是江湖行话,指的是江湖行当,荣门是贼行,说白了就是偷东西的。要门就是要饭的,过去也叫丐帮。 这两行,在江湖行当里人数最多,而且往往成群结队。 只听荣师傅继续说道: “荣门和要门原本井水不犯河水,我师父和张癫在江湖上都有很高的地位,互相也算认识。我师父明面上在饭店当厨师,他的很多徒弟也都是厨子。有一次,几个要饭的在我一个师兄的饭馆吃白食,还要敲诈,就被我师兄教训了一通。要门的人就叫了人来报复,一来二去,这事就闹大了。 我师父做了一桌菜,请张癫吃饭。原本事情就到此为止了,可谁成想,菜里被人下了药,吃饭的人全都中了毒,张癫功力深厚没事,但他好几个徒弟死了。张癫就认定是我师父下毒害他,当场动手。我师父心中有愧,没有动刀,结果被张癫打死。此后,张癫又带人数次追杀荣门弟子,京城的荣门高手几乎都死在他手里。” “那你怎么没事?是不是看苗头不对,就夹起尾巴跑路了?”王老板笑嘻嘻地问,“不会那毒就是你下的吧?” 荣师傅大怒,一拍桌子站起来,指着王老板说:“姓王的,你不要血口喷人!我要和你决斗!” “决斗就决斗!死一个,也省得阿梅难做人了。”王老板也站起来,脸上还挂着笑。 “你们两个够了!”梅姐寒着脸大声道。 见梅姐发怒,两个男人立刻就怂了,身上的怒气瞬间消失,朝着梅姐傻笑。 “我们开玩笑的,阿梅你别当真。” “就是,我们闹习惯了,阿梅这么多年你是知道的……” 这一幕,看得在场的人目瞪口呆。 李沐尘倒是早已在饭馆里看多了,不以为意。 梅姐的脸色缓和下来,说:“这件事过去这么多年了,张癫也未必记得还有你这么个人。京城那么大,你只要不张扬,他怎么知道你到了京城。” 荣师傅说:“要门人多,保不准被哪个叫花子给认出来。” “认出来就认出来,怕他个球!”王老板虽然爱和荣师傅打嘴炮,但对外的时候,他们还是在一条战线上的,“大不了,老子陪你一起死嘛!” 梅姐也说:“就是,大不了一起死。何况……” 她看了李沐尘一眼,想说的话又咽了回去。 那一天,她亲眼见到李沐尘手握雷霆,轰死了南洋术士,又轻松帮他们驱了蛊。 但宗师是武道之巅,李沐尘能胜过张癫?她心里也没底。 李沐尘明白梅姐的意思,微微一笑,道:“如果饭馆的生意放得下,那就一起去吧。也不必躲躲藏藏,该怎样就怎样。没人认出荣师傅来就算了,若是被要门的人认出来,那咱们就去会会这个张癫。” 听李沐尘这么一说,荣师傅也不再犹豫,就定下来行程。 在临行之前,马山突然说可以让张艳艳一起去,指认一下那个房子,免得找错。 李沐尘知道,马山是想找借口让张艳艳出去散散心,有助于抚平心灵上的创伤。 他觉得这个主意不错,有张艳艳同去,可以更快找到地方。 另外,张艳艳对那家也有一定的了解,说不定用得着。 就这样,他们一行六人一起去了京城。 李沐尘虽然出生在京城的,却并没有关于京城的任何记忆。 可是,一踏上京城的土地,他就有一种莫名其妙的熟悉的感觉,仿佛故友重逢。 他们找了一家五星级酒店,要了三个房间。 李沐尘和马山一间,荣师傅和王老板一间,梅姐和张艳艳一间。 休息了一会儿,到外面吃了个饭,张艳艳就带着他们去了她曾经去过的那幢大宅院。 宅院的确很大,光倒座房就十几间,前后四进院,虽然比不上前朝王府,但规模也十分宏大了。 比这再大的宅子,要么成了文物保护单位,要么就在那么多年的变迁中成了大杂院。 所以真正的京城世家,很少住在城里,而是到郊区兴建别院花园。 李家当年肯定也不止这一处宅院,只不过这宅子在市中心的繁华地带,能够特别彰显身份而已。 绕着宅子走了一圈后,除了马山在外面陪着张艳艳外,李沐尘和荣师傅等人就飘身跃过了围墙,进了大宅院的里边。 荣师傅滔滔不绝地介绍着宅院的结构。并且因为他曾经跟着师父来这里打过下手,所以对李宅也算是有一些了解。 让李沐尘感到奇怪的是,这宅子里并没有想象中的阴气,相反,因为宅子的风水格局很好,这里凝聚了风水地气,对住在这里的人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这和张艳艳打听来的,这是鬼宅,因此把那家人吓跑了的传言不符。 转了一圈,没有什么发现之后,四人也就飘身跃出了墙外。 就在出来的那一刹那,从东边胡同口飘来的一丝妖气,被李沐尘的神识敏锐地捕捉到。 他朝那边看了一眼,那里人气很旺,应该是一座大杂院。 人气如此旺盛的地方,居然住着一只妖,这让他十分意外。 京城号称藏龙卧虎之地,厨子是京城第一刀,要饭的都可以是宗师,怎么没人降妖除魔吗? 而李沐尘察觉到,那妖好像盯上他们了。 他不动声色,落地之后,和其他几人说说笑笑地离开。 胡同的另一边有几个大爷在下棋,李沐尘装作游客,向他们打听起来。 先是聊了一些关于李家大宅院的情况,和张艳艳所说大差不差,没什么新意。 李沐尘就指着东边胡同口问道:“那里是什么?” 大爷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说:“那以前也是大宅子,现在是大杂院了,住的人多,没看头。不过那后面倒是一座黄大仙庙,里边可以求签,挺灵验的,你们可以去试试。” ------------ 第211章 黄大仙 黄大仙庙? 李沐尘大概猜到刚才神识扫到的是什么东西了。 民间传说中有狐、黄、白、柳、灰五仙。 其中的白仙,李沐尘家里已经有一只了。 而黄,就是指黄鼠狼,百姓称其为黄大仙。 黄大仙的名头在五仙之中仅次于狐仙,而又因为出没乡间,常常显灵,所以很多地方都会立黄大仙庙。 从这一点上来说,黄大仙的地位是要超过狐仙的,称为五仙之首也不过分。 而有了庙的黄大仙和一般的黄鼠狼精就不同了,可以充分享受民间香火,并且不用担心被哪个路过的暴脾气仙人一剑斩了。 没有修行人会去毁坏民间庙宇,破坏百姓的信仰。 除非那黄鼠狼发昏,放着香火不用,去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李沐尘一行人就穿过胡同,转了几个弯,来到了那座黄大仙庙。 庙是庙,但小也是真小,还没李家宅子的一边厢房大。 看来在寸土寸金的京城,黄大仙也住不起太大面积的房子啊。 进了庙门,只一个小院,院子里放着一只大香炉,里面燃着香,轻烟袅袅。 再里面就是供奉着黄大仙的神殿。 神像当然是人的样子,手持拂尘,长髯飘飘,眼睛目视的方向,正是跪拜者的位置。 若是有人跪拜上去,抬头一看,便能看见那漆黑的眸子和慈善的面,活生生的,仿佛里面蕴含着神的魂灵一般。 李沐尘神识扫过,妖气隐伏在神像底下,那黄鼠狼应该就躲在神像下面的土里。 殿门口有一张桌子,桌子后面坐着一个道姑模样的人,正慵懒地打着哈欠,看到有人进来,才坐正了身姿。 “几位,求个签吗?很灵验的。”道姑不待他们问,就黄婆卖瓜,自卖自夸起来。 桌子上放着一筒签,旁边一块牌子,上面写着:求签10元,解签30元 价格倒是便宜,也很符合普通百姓的需求。 看样子,这位黄大仙并不高调。 李沐尘笑着走过去,拿起了签筒。 原本对此不屑一顾的荣师傅和王老板都瞪大了眼睛,好奇地看着他。 李沐尘走到神像前,对着黄大仙的像,开始轻轻摇动签筒。 随着哗哗的响声,一支签从签筒里跳了出来,落在地上。 李沐尘弯腰捡起,看了一眼,转身拿给了解签的道姑。 道姑接过签,低声吟道: “南征孤雁万里回,红叶纷纷满院飞。谁人借我一狂风……” 忽然“咦”地一声,惊道:“这,这最后一句怎么没了?” 原来,签上应该有四句诗文,而李沐尘求出来的这支签,上面却只有三句,最后一句的地方变成了空白。 这不是李沐尘故意弄的,而是那只黄大仙在作怪。 李沐尘求签的时候没有使用任何神通,就是和普通人一样,用手臂的力量自然摇动签筒,让签自己跳出来。 凡是这种求签很灵验的地方,一般都有它的道理。 比如这黄大仙庙,一般人求签,黄大仙就能用自己的修行道行观察到求签者的精神面貌和一定的命数,并以此为依据,从签筒里找一支合适的签。 所以,实际上签不是自己跳出来的,而是黄大仙赐的。 求签的一个“求”字,正是此意。 这也是为什么这种民间小庙求的签往往比供奉佛祖三清的大庙宫观更灵验的原因。 佛祖三清哪里有空来给你找签呢。 李沐尘就是想看看这黄大仙究竟有多大的法力,能给他找一支什么样的签出来。 从签文上来看,这黄大仙是有些法力的。 “南征孤雁万里回,红叶纷纷满院飞……” 这两句就很符合李沐尘此时的境遇。 最后一句空白,很明显是黄大仙故意抹掉的。 也不知道是他觉得最后一句不符合李沐尘的命数,还是看不出李沐尘的命数,干脆就把最后一句抹掉,只断前因,不指来路。 道姑疑惑之际,看了李沐尘一眼,说:“施主,你心不够诚,重新求一支吧。” 李沐尘说:“求签哪有重来的道理,就这个了,你给我解吧。” 道姑说:“这签我解不了。” 李沐尘说:“你解不了,就问问你老板吧,我先走了,晚上我再来。” 道姑说:“这里晚上不开门的。” 李沐尘却已经转身离去。 道姑看着几人离开的背影,喊道:“喂,你还没付钱呢!” 庙很小,只一眨眼,人便已经出了大门。 道姑起身想要去追,想想对方只求了个签,也没解,追上了,顶多要回十块钱,算了。 她叹了口气,重新坐下来,又拿起那根签来看。 “咦!”道姑大为惊讶,“这上面的字怎么又有了?” 只见上面多了一行字:龙虎风云际会时 全签就变成了: “南征孤雁万里回, 红叶纷纷满院飞。 谁人借我一狂风, 龙虎风云际会时。” …… 在荣师傅的带领下,一行人又逛了逛京城的胡同,去了一家很有名的饭庄吃了顿饭。 李沐尘觉得这里的菜做得还没荣师傅烧的好吃。 荣师傅就十分感慨,说当年这里的大厨,也是荣门的高手,按辈分,他应该叫一声师叔,后来也被张癫打死了。 一说起这些,这顿饭自然也就变得有些沉闷了。 匆匆吃完,荣师傅又带着大家去逛夜市,吃夜宵,一直到午夜,才回了酒店。 李沐尘交待了几句,让大伙儿早点休息,就出了门,再次回到李家老宅。 深夜的李宅周围一片幽静。 长长的胡同显得尤其深邃。 李沐尘缓缓穿过胡同,跳上围墙,落在一进院里。 从影壁墙旁边的屏门穿过,沿着游廊走了一圈,然后回到正中间,穿过垂花门,到了第二进大院。 院子里的桂花正开,清风徐徐吹来,满院芬芳。 月光洒在院子里,倾泻一地琼光,仿佛瑶池。 李沐尘静静地站着,感受着血脉深处那隐隐的呼唤。 忽然,一个声音响起: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来这里?” 李沐尘转过身,看见一个和黄大仙庙里的神像长得一模一样的人,站在垂花门下。 ------------ 第212章 臭气熏天 李沐尘差点笑了。 这家伙道行还可以,比白荆荆强多了,化形化了一半,半虚半实。 好笑的是他变的这个样子,和庙里的黄大仙长得像也就罢了,关键你倒是带点血肉啊啊,就是庙里的神像自己走出来了的样子。 “你不在庙里好好享受香火,跑这里干什么?”李沐尘笑道。 “这是我的地盘儿。” 黄大仙拂尘一抖,做出一副仙风道骨的样子,可惜是一张泥塑的脸,加上那一口地道的京片子味儿,十分的滑稽。 “这明明是我家,怎么成你的地盘了?”李沐尘问道。 “你家?”黄大仙冷哼一声,“你姓那?” “我姓李。”李沐尘答道。 黄大仙愣了一下,借着月光上下打量了他好几眼,忽而眉毛一挑,喝道:“李家二十年前就没人了,哪来的小子敢冒充李家的人,找死!” 说罢拂尘一挥,尘丝突然变长,夹带着一股妖风,朝李沐尘卷来。 李沐尘微微侧身,伸手一把将拂尘抓住。 黄大仙冷笑一声,手腕一抖,尘尖突然又长出几寸,缠住了李沐尘的手腕。 李沐尘略有些吃惊,这小妖法力不弱,修行的年头应该有些长了,或许知道当年发生的事情。 他不动声色,任由拂尘拖着往黄大仙飞去。 待到靠近时,李沐尘突然皱起了眉头。 因为他发现黄大仙身上竟隐隐有一股魔气,刚才被他的妖气掩盖而未察觉。 妖怪身上怎么会有魔气? 只有一种可能,这家伙修炼了魔功。 难道他和当年李家的灭门案有关,和在钱塘遇到的那个影魔是一伙儿的? 想到这里,李沐尘再不犹豫,手腕一翻,揪住拂尘丝,法力随着尘丝游走,另一只手就伸出,锁住了黄大仙的脖子。 黄大仙挣了两下没挣脱,悚然大惊,没想到自己一招就败下来。 “说,你哪里来的妖怪?二十年前的事,是不是你干的?”李沐尘问道。 “二十年前?二十年我什么事?” 黄大仙说着眼珠滴溜一转,忽然身体往下一沉。 李沐尘捏住他脖子的手一紧,却突然捏空,手上粘腻腻粘了一手的泥巴,而黄大仙的身子则哗啦啦一声响,竟然塌了。 再看地上,多了一堆泥巴,而李沐尘的右手里则抓着一撮尾毛。 呵,李沐尘不禁哑然失笑,这家伙,化形功夫不够,就真的在自己身上弄了一层泥,难怪只能变成庙里神像的样子,而没有血肉气。 黄大仙金蝉脱壳,脱身后就遁地而走。 李沐尘哪里会让他逃了,一跺脚,大地颤了一下,手上的五行针飞出,化作微芒射入地下,在方圆几十米内布成了一个阵。 上次在钱塘,那影魔逃得太快,这一次追击黄大仙,他自然不会再失手。 而且影魔无形,黄大仙却是实体,在地下跑不了多快。 他被困阵中,左冲右突,发现无法逃脱,又被李沐尘那一脚一震,差点被无形剑气伤了。 急忙钻出地面,现出一只硕大的黄鼠狼本体,犹如一只小猪仔。 “吃得这么胖,平常没少到附近人家里偷东西吃吧?”李沐尘冷笑道。 “放屁!”黄鼠狼暴跳如雷,“老子是靠本事吃饭的,人们给我香火,我保一方平安,你到附近打听打听,哪个说我不好?” 呵,还是个急脾气! 这倒是少见,一般黄鼠狼性刁钻狡诈,此时应该跪地求饶,再徐图逃跑的办法,怎么说了他一句偷东西,就暴怒成这样? “你若只是一只妖,我说不定就信了,但你学习魔功,堕入魔道,还敢妄言什么保一方平安?” “哼,什么堕入魔道,你们人类,嘴里喊着生命权,自由平等,心里想的,却是我们身上的皮毛,我们体内的妖丹,何曾平等看待过我们?今天落在你手里,要杀要剐,痛快点,别找什么除魔卫道的借口!” 李沐尘颇有点意外,这家伙,懂的还挺多啊,说起来一套一套的。 可正是这一套一套的,让他总觉得这家伙没那么简单。 “好,那我就替天行道,除了你这妖魔!” 李沐尘冷哼一声,手一抬,五行剑气纵横,直指黄鼠狼。 四周杀气弥漫。 黄鼠狼一看剑悬头顶了,突然像人一样直立起来,双手作揖,胖嘟嘟的脸变得蠢萌蠢萌的样子,呲牙道:“上仙饶命啊!上仙饶命啊!” 这突然的变化,搞得李沐尘也是一愣,这脸变得也太快了吧? “上仙想知道什么,我全都告诉你。”黄鼠狼一边对着李沐尘拜,一边眼珠子滴溜溜四下里乱瞧。 “那我问你,有人说这宅子闹鬼,是不是你在搞鬼?”李沐尘问道。 “嘿嘿,是,是我,可我没害人呐。”黄鼠狼说。 “装鬼吓人,还说没害人!”李沐尘厉声道。 黄鼠狼仿佛吓了一跳,伏倒在地上就给李沐尘磕头。 “上仙饶命!我就是想吓唬吓唬那家人,让他们搬走,我好有个清净的地方。上仙,我说的都是真的啊,若有半句假话,天打五雷轰!” 他一边磕头一边发誓,一个头磕下去的时候,撅起的屁股突然就放了一个臭屁。 这屁嘣出来,像气球炸了一样,砰一声响。 一瞬间,淡黄色的烟雾弥漫了半个院子。 李沐尘连忙以袖掩鼻,疾速后退到了垂花门外,才躲过了这臭烟。 即便如此,鼻子里还是能闻到一丝叫人难以忍受的臭味。 李沐尘不禁暗骂:擦,忘了这家伙会放屁了! 放屁是黄鼠狼特有的逃生手段,这种修行有成的鼬精,所放的屁更是厉害,一旦沾上,身上的臭味没个一年半载都别想去除干净。 黄鼠狼趁李沐尘躲屁的功夫,早已逃之夭夭。 李沐尘看着满院的臭雾,不禁摇头。 这东西要是不处理,以后这院子恐怕要寸草不生了。 这里是李家旧宅,他当然不能不管。 便一甩袖子,卷起一缕清风。 清风在院子里盘旋,化作一缕细细的龙卷,将黄烟全部卷起。 院子里就多了一道黄色的烟柱,歪歪扭扭。 李沐尘一抬手,这龙卷就飞了起来,犹如黄蛇飞天。 飞到极高的天空,才轰然散去。 看着院子里的海棠和桂花依旧,李沐尘才掸了掸衣袖,跃出了院墙。 他也不着急,沿着幽暗的胡同,走到了那座小小的黄大仙庙。 夜里的庙自然没人看管,香炉里的香已经灭尽,只剩一炉死灰。 李沐尘缓步走进大殿,看向那尊黄大仙的神像。 就在这时,神像突然开口: “草,你什么时候在这里布了个阵?快放老子出来!老子要和你决一死战!” ------------ 第213章 惊为天人 李沐尘笑道:“你连我随手布的阵都破不了,怎么和我决一死战?” 神像说:“老子不小心着了你的道儿,你真有能耐就放了我,咱们单挑啊!” 李沐尘摇了摇头,这家伙,一嘴的江湖话,也不知道哪儿学的。 “你是不是不敢?”神像又说,“刚才在李宅,我也是不小心才被你打败,若是有准备,我不一定输。” 李沐尘不说话,就看着它表演。 “瞅瞅,瞅瞅,我早就知道你不敢,连我的屁都挡不住,怎么打得过我,哈哈哈!” 神像又叽叽咕咕地说了一大堆激将的话,见李沐尘始终不上当,终于气馁了,道: “喂,我好歹在这里有座庙,大小也算个神祇,给点面子好不好?” “你这么不给面儿,以后在道上很难混的。” “我说你这个人,怎么跟个木头似的?你倒是说话呀!” “好吧,好吧,我服了,我服了!行了吧?你说吧,你到底想怎么样?” “上仙!上仙你饶了我吧,我就是一只老鼠,我真没做过坏事,顶多就是偷看王寡妇洗澡,到六婶家偷点腊肉啥的。但我可给她们做过不好好事呀!” “好吧好吧,我坦白,我承认,那年老刘头从乡下弄来两只鸡,我馋了,和她们偷了几回,但那是两情相悦,我没强迫她们的。最后是老刘头自己把她们给炖了,我还哭了好几回呢!” …… 黄鼠狼躲在神像底下絮絮叨叨。 见李沐尘始终无动于衷,终于闭了嘴。 沉默了几分钟后,黄鼠狼长叹了一口气,说:“好吧,老子认栽了,你划个道儿吧。” 李沐尘知道这妖的心气已经消磨得差不多了,就抬手收了法阵,顺手把黄鼠狼从地下拽了出来。 “你真觉得能和我单挑?”他揪着黄鼠狼后颈的皮问道。 黄鼠狼凌空拱手:“我说了认栽了,单挑肯定是不敢,您说怎么个意思吧。” 李沐尘哈哈一笑,拎着黄鼠狼回了李家老宅。 到了院子里,把黄鼠狼往地上一扔,说:“刚才你逃跑之前,好像发誓说若有半句假话,就遭天打五雷轰是吧?” “是是,是这么说,”黄鼠狼趴在地上,“这不是没打雷嘛,说明我没说谎,老天爷作证。” “哼,油嘴滑舌!” 李沐尘一抬手,凭空生雷,虚空里一道闪电,劈在黄鼠狼的身前。 “卧槽!” 黄鼠狼骂了一句,惊得跳了起来,又吧唧一声摔到地上。 这回他是连屁都不敢放了。 眼前这位可是真会法术的,可不像他,尾巴当扫把,放屁当放炮,也就在民间骗吃骗喝骗母鸡,真要斗起法来,一个雷就死翘翘了。 “上仙有什么话就问吧,我知无不言。” “我不是什么上仙,我跟你说过了,我姓李,我叫李沐尘。” 李沐尘自报家门,就是想看看黄鼠狼的反应。如果这东西和那影魔是一伙儿的,那么应该知道自己的名字。 黄鼠狼果然十分震惊。 “你叫什么?”他几乎要跳起来,“你叫李沐尘?!” “李沐尘……李沐尘……” 黄鼠狼开始在地上转圈圈,就像人遇到了烦恼的事那样踱来踱去,还不停地搓着两只前爪。 “我听过这个名字,李沐尘……李沐尘……对,就是李沐尘,我知道,我听过……” 黄鼠喃喃地自言自语。 突然抬头看李沐尘,两只小圆眼睛紧紧地盯着,一眨也不眨。 李沐尘皱了皱眉,说:“不用看了,我就是李沐尘,你的同伙呢?” “同伙?什么同伙?” 黄鼠狼不解地问,眼睛还是盯着李沐尘看,仿佛要把李沐尘脸上的每一个细节,每一根毛孔都看透。 “有点像!很像!嗯……没错了,就是你!” 黄鼠狼猛地跳起来,跳到和李沐尘一边高,指着李沐尘的鼻子说。 李沐尘反被他吓了一跳:“你干什么?” “少爷!你是少爷!”黄鼠狼兴奋地叫着。 “什么?”李沐尘心头一惊,莫非这东西认识我爹妈? “你是宫夫人的儿子,我以前见过你的名牌,宫夫人快生的时候,李老爷给你取的名字。哈哈哈哈,我以为李家的人都死了,没想到你还活着啊!宫夫人的儿子还活着啊!” “你在说什么?什么宫夫人?”李沐尘疑惑道。 “少爷!你不会什么都不知道吧?你是宫夫人的儿子啊!我,我——”黄鼠狼指着自己,“我是阿黄啊,是宫夫人点化的小黄啊!” 李沐尘的心里有几分激动,脑海里慢慢编织出一个简单的故事脉络来,自己的母亲姓龚或者姓宫,这只黄鼠狼是经母亲点化后成精的。 但他还是保持着镇定,因为黄鼠狼的话未必可信,从刚才的接触来看,这小东西,狡猾得很! 而且这东西身上隐含的魔气怎么解释? 所以,李沐尘只是冷冷地看着黄鼠狼,说:“别一惊一乍的,你知道什么,就从头说,我听着,记住,你要是有半句假话,是要遭雷劈的。” “好好好,我从头说。” 黄鼠狼一改先前的紧张,这会儿变得兴高采烈的。 “我原本是一只普通的黄鼬,就生活在附近的胡同,抓抓老鼠,偶尔到人家里去偷点腊肠什么的。这座宅子我从前是不敢来的,直到有一天,这宅子里大摆宴席,请来了好多厨师,做了好多好吃的菜,那香味都飘出去十里地了。” 黄鼠狼仿佛想起了美味,鼻子一吸一吸的,一副陶醉的样子。 “我实在忍不住了,就从后门溜进来,偷了只刚出锅的鸡,正躲在角落里吃着呢,就被人给发现了。我被人捉住,关在厨房里,听他们说,要把我炖了,还说我身上这皮子好,要剥了献给今天的贵客。” 李沐尘心道,那时候就能听懂人言,看样子是已经开了灵智了。用民间的话说,已经成精了,这要是直接炖了做菜,的确有点浪费。 黄鼠狼继续说: “我当时已经准备好死了,反正填饱了肚子,说起来,那厨子的手艺是真不错,能吃到如此美味的鸡,做一只饱死鼬,这辈子也算值了。 后来一个女的到厨房来,把我带走了。她带着我去了内宅,见到了宫夫人。哦,当时还不是宫夫人,她们喊她宫小姐。 我是一只黄鼬,一般情况下,在我眼里,鸡比人好看。 但我一看到宫小姐,就惊为天人。 我的妈呀,这世上还有这么好看的人啊! 当时我满脑子就是,爱了爱了,我宁愿被炖成一锅肉,变成这女人的腹中餐。” ------------ 第214章 前尘旧缘如乱麻 “宫小姐见到我,说一只黄鼬,能开启灵智不易,就点化了我。从那以后,我就经常到李家大宅来,听宫小姐——后来成了宫夫人,给我讲妖修的法门。” 听到这里,李沐尘不禁疑惑起来,寻常世间人,就算入了修行之门,又怎会懂妖修的法门? “你说的那位宫夫人,究竟是什么人?这里明明是李家,怎么会从宫小姐,变成了宫夫人?” “哎呀少爷,怪我没说清楚,宫夫人就是你妈,她名叫宫凌烟,好像是……是滇南还是哪里,反正是从很南方的地方来的,宫夫人跟我说过,她们那里四季如春,是个很美的地方。也只有很美的地方,才会生出宫夫人这么美的人来吧!” 黄鼠狼说话东一句西一句,李沐尘不得不提醒他:“说重点!” “哎,好好,说重点。重点是什么呢?就是内什么吧,你爸,对你爸是重点。” 黄鼠狼用爪子用力一拍大腿,仿佛终于想起了重要的事情。 李沐尘哭笑不得,也只能这么听着。 黄鼠狼继续说:“你爸叫李云华,当年的京城第一少,风流倜傥,名满天下。这么跟你说吧,你爸当年那个火啊,每天胡同口围满了小姑娘,就是为了等你爸出门的时候看他一眼。宫夫人说,历史上有个叫卫玠的,因为长得帅,被人看死了。你爸就是这种类型。” “喂,说重点!”李沐尘再次提醒道。 “我就在说重点啊!”黄鼠狼一本正经地说。 李沐尘无奈地摇了摇头:“好好好,你继续。” “重点就是,京城世家小姐那么多,你爸都不上,去了一趟南方,就把宫夫人给骗……额……带回来了。” 黄鼠狼换了个字眼,偷眼瞧了李沐尘一眼。 “也只有宫夫人这样的美人,才配得上名满京华的李公子。你爸为了讨美人欢心,就把京城三十六家饭庄的大厨都给叫了来,一起做了一桌南北大菜,请美人品鉴。也就是那一天,我被那些厨子给捉了,又被宫夫人救了。” 李沐尘暗暗点头。 这就和荣师傅说的事对上了,原来李家当年宴请的神秘宾客就是自己的母亲。 而想出这个主意的竟然是自己的父亲。 如此出手,不愧是京城第一少。 “后来呢?”他问道。 “后来?”黄鼠狼一愣,“没有后来了呀。” “嘿,你这小黄鼬,说话不说重点,东拉西扯了一通,是不是故意回避?我来问你,李家灭门,是不是你干的?”李沐尘厉声问道。 “天地良心啊!”黄鼠狼大声争辩,“我是宫夫人点化的,怎么会恩将仇报,来害李家?再说了,宫夫人那么美,谁舍得害她呀!再再说了,我这点本事,在宫夫人面前也不够看的呀!” “不是你,那是谁?” “我不知道。”黄鼠狼连连摇头。 “你不是一直在这里吗,怎么会不知道?” “我得宫夫人点化后,就专心修行,这大宅院虽然大,但人也多,我一只鼬精,总不能常住在这里。后来宫夫人给我出了个主意,让我偶尔显露一下神迹,又让人出去宣传了一下,百姓淳朴,就真把我当神仙了。宫夫人又叫人在附近腾出一井小院来,给我造了神祠,于是我就有了容身之所。” “宫夫人说,只要我多行善事,不在人间为祸,就算有高人路过,也不会对我怎么样。这样我就可以享用香火祭祀,并安心修行了。从此我就住在那黄大仙庙里了。” “有了香火祭祀,我就很少去李宅,除非宫夫人叫我。后来宫夫人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来叫我,我心中惴惴,就主动跑去看她,才知道她病了。那时她已经怀孕,请了一个叫胡云天的医生来给她治病。” “胡云天?!” “对啊,就叫胡云天,是从南方请来的医生,很有名的。听说原本是要请白家的人来医治的,但白家人不肯来,所以就去南方请了这个姓胡的。” 李沐尘有点吃惊,冥冥中仿佛有根线,一直在牵着。 一切前尘旧缘,如一团乱麻,纠缠在一起。 原来胡云天为自己的母亲治过病,那么胡云天的死,会不会也是受李家的牵连呢? 想起梧桐居那口井中封锁胡云天怨魂的符咒,看样子是要去一趟龙虎山了,正好从凌霄子那里得来的天师剑要去归还。 “再后来呢?” “再后来,当然就是少爷你出生,李家大宴,我也来蹭了顿饱饭。此后不久,我的修行也到了关口,就去我的黄大仙庙闭关去了。等我出关的时候,李家人已经没了,宅子里搬进来一户姓那的。我多方打探消息,用了很长时间也没弄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李家一夜之间遭难,人都没了。” “我原本以为是那家人干的,所以就施法对他们进行了惩罚。他们以为宅子里闹鬼,就搬了出去。后来我一想,这肯定不对,他们连我的法术都对付不了,怎么可能让李家一夜消失?至少宫夫人就比我厉害啊。” 李沐尘低头沉思。 黄鼠狼的话语中不是没有破绽,但大抵应该是真的,一只黄鼬精,要想活命,也没必要编出这样的瞎话来,因为临时编瞎话要编圆满是件很不容易的事情。 假如黄鼠狼所说是真,那么凶手就不是那家,至少不是主谋。 而自己的母亲,也就是宫夫人的身份,恐怕是整件事情的关键。 “你装神弄鬼,逼那家人搬家,恐怕也不止是为了给李家报仇吧?”李沐尘忽然道。 “我怎么不是给李家报仇?宫夫人是我的救命恩人,又点化我的修行,帮我安家,对我恩重如山。我闭关出来,还想着自己进步了,以后可以为夫人多做点事情了。谁知道……” 说着说着,这黄鼠狼竟也悲咽如泣起来。 李沐尘知他不是作伪,暗叹一声,真是妖亦有情,何独人哉! 黄鼠狼忽而又转欢喜,道:“少爷你回来就好,以后这李宅就又有主人了。少爷会雷霆之术,李家的仇一定能报了。宫夫人若是知道自己儿子这么有本事,一定很高兴。” 李沐尘静静地听着黄鼠狼说完,心里却突生一阵寒意。 黄鼠狼是经宫夫人点化而踏上了修行之路,但他身上隐隐有魔气,如果他没有隐瞒别的什么事,那岂不是意味着,宫夫人所传给他的妖修之法中带着魔道功法? ------------ 第215章 圣女魔心天魂璧 李沐尘被自己这个念头吓了一跳。 如果这是真的,那自己的母亲,岂非魔女? 他猛然想起在钱塘,附在袁世杰身上的影魔所言,李家之所以灭门,是因为藏了不该藏的东西,和娶了不该娶的人。 当时李沐尘还觉得奇怪,现在想来,这不该娶的人,很可能就是这位宫夫人——也就是自己的母亲了。 难道这是一段狗血肥皂爱情故事…… 名动京华的公子哥爱上了美丽的魔女,为讨魔女欢心,请来京城三十六大饭庄的大厨做了一桌让荣师傅吹了一辈子牛的豪华宴席。魔女受了感动,从此以身相许,甘愿做一个凡人。结果引来魔教血洗京城…… 浪漫是真浪漫,悲惨也是真悲惨,如果写成小说,这一定是个动人的故事。 可李沐尘不敢想下去了。 他不希望自己的母亲是一个魔女。 “把你的修行法门详细说给我听。”李沐尘厉声道。 黄鼠狼吓了一跳,不过他已断定李沐尘是宫夫人的儿子,而且法力高强,远在自己之上,就毫无保留地把功法说了出来。 李沐尘听完,不觉愣住,难道自己的猜想错了? 这修行的口诀,是堂堂正正的内丹术,经过改动后,变得适合妖类修行而已。 而且很明显,这里面的改动还是针对这只黄鼠狼的特质的,相当于量身定制。 能传这样的法诀,说明传法的人也是堂堂正正的人,而且修为极高,悟性极强,才能以道家金丹要诀变通成妖修法门。 李沐尘暗自松了一口气。 然后盯着黄鼠狼问道:“你还在哪里学过别的妖法吗?” 黄鼠狼摇头道:“没有了。” “不应该啊!”李沐尘道,“那你把你这些年的修行过程说给我听,一点也不要漏掉,漏掉一点,必然和你现在的修为对不上,我一旦发现你骗我,你知道后果的。” “我知道,我知道。” 黄鼠狼连连点头,就从头开始,把从宫夫人如何点化他开始,一直到在黄大仙庙闭关数年直到出关的过程细细说来。 这些都没有问题。 李沐尘就问他:“后来呢?” “后来,我就白天在庙里享受香火,晚上在李宅修炼。那个啥……”黄鼠狼用爪子摸摸头,不好意思地说,“李宅的风水好,比我那破庙好多了。地下有很浓的灵气冒出来,不过这么多年过去,都被我吸光了,嘿嘿嘿……” 李沐尘一听就发觉了不对。 风水格局好的确可以锁灵枢,聚灵气,但一般灵气分布是均匀的,顶多就是阵眼的地方浓郁一点,哪里会从地下冒出来的?又不是泉水。 “你说的灵气,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就从后面耳房天井的地下啊。” “带我去。” 黄鼠狼就乖乖带着李沐尘去了三进院正房旁边的耳房。 耳房和正房之间有一个小天井。 黄鼠狼说,灵气就是从这里的地下涌上来的,所以他修行时就在天井里打坐。 李沐尘刚才已经观察了整座宅院的整体风水格局,这里不是灵枢阵眼,所以绝不可能是风水汇聚的灵气。 那么一定是这地下有什么东西。 可是神识扫过时,却什么也没有发现。 李沐尘十分奇怪,难道自己的判断错了? 他坚信自己天都学道这么多年,不至于这点事情都会判断错,所以一定是有什么东西没发现。 捏住三枚五行针,轻轻一弹,化作三道剑芒,刺入地下。 这一下,他发现了不对。 这地下,隐藏着一个法阵,而且似乎有结界一类的东西形成了空间壁垒。 法阵加上结界,正好巧妙的避开了一般的神识探索。 李沐尘收回五行针,问黄鼠狼:“你在这里这么多年,知不知道这地下有没有通道和密室之类的?” “有。”黄鼠狼立刻道,“我带你去。” 于是,他们又穿过长廊,来到了东厢房。 按过去大户人家四合院的格局,东厢房应该就是家主儿子的居室,皇宫里面也是如此,所以太子所住的地方叫东宫。 果然,黄鼠狼指着其中一个房间说:“少爷,这就是出生的地方了。” 李沐尘没想到这黄鼬会突然冒出这么一句,忍不住看了一眼,竟生出些熟悉的情感,也是莫名其妙。 继续往前走,又到了回廊外,黄鼠狼指着墙角的一丛乱草说:“那里有一个洞,钻进去就是了。” 李沐尘看了一眼那洞口,也就勉强黄鼠狼能钻进去。 他当然能施展缩骨术,但完全没必要,因为地下密室不可能留一个供老鼠进出的洞。 这里没有阵法,更没有结界,所以神识扫过,很快就找到了和鼠洞相连的通道。 他走进旁边的屋子,移开柜子,在墙上找到机关,开启后,就出现了一扇门,门里是漆黑的下行通道。 黄鼠狼看得好奇,叫道:“卧槽,我待了十几年都没发现这里有个门,少爷你真厉害!” 李沐尘走进通道,来到地下。 地下有几个房间,明显有被人翻动过的痕迹。 看来这密室也不完全密,早就被人发现了。 但他们应该没有找到他们想要的东西,否则钱塘那影魔也不会认为东西在李沐尘身上了。 几个房间全部找了一遍,也没有发现有什么释放灵气的东西。 关键是,他没有找到上方天井对应的那个法阵和结界。 因此,李沐尘断定这密室后面还有密室。 仔细搜寻过后,他在通道尽头的一处石壁上发现了类似的结界壁垒。 看来,外面的密室只是障眼法,真正的密室还在里面。 只是研究了片刻,李沐尘就找到了破解阵法的方法。 很快,他就打开了最里面的一间密室。 “哇!” 黄鼠狼一声惊叹,因为映入眼帘的,是一屋子的古玩字画和金银财宝。 但李沐尘的注意力却不在这些东西上面,而是整个屋子的最中间的台子上,放着一个盒子。 他走过去打开盒子。 盒子里放着一块玉璜。 李沐尘觉得有点眼熟,这玉璜片,怎么和在焦家古墓的那块这么像呢? 璜为半璧,难道这两块玉璜,本来是一体,是由一块玉璧拆出来的? 以神识扫过,玉璜的表面,隐隐有魔气流动。 而玉璜之内,浩瀚森渺,犹如另辟宇宙。 旁边还有一张纸,上面写着: 胡云天除圣女魔心,锁于天魂璧中 ------------ 第216章 残璧断魂 圣女魔心? 李沐尘琢磨着这四个字的意思。 圣女应该就是指母亲宫凌烟,魔心,是魔修者特有的东西,就和修道者的道心一样,是修行人最根本的东西。 一旦失去了道心,修道者也就变回了一介凡夫。 魔修者去除了魔心,就等于放弃了一身魔修功夫,做回了普通人。 再联想到胡云天的医术,胡家所传的十三针其实就是鬼门十三针,而鬼门十三针正是在魂上下功夫,只要医术精深,的确可以从魂体上剥离出魔性来,从而帮助修者驱除魔心。 至于“天魂璧”,应该就是这块玉的名字了。 璧,是玉器的一种形制,圆片状,有点像后世的铜钱,只是中间的孔是圆的。 但李沐尘所见的这块玉,形状却是玉璜。 璜,也是玉器的一种形制,半璧为璜,也是说,玉璧的一半,或者一部分,叫做玉璜。 由此,李沐尘断定,这块天魂璧是残璧。 从大小弧度来看,应该是原璧的三分之一左右。 宣城焦家的那块玉璜的形制和这个十分相似,纹饰也很像。 焦家的古玉能藏魂,此玉也一样。 胡云天驱除圣女魔心后,又借助此残璧,锁住剥离出来的魔性,以免魔气扩散。 只是不知道这天魂残璧是胡云天的东西,还是本来就是李家的东西? 李沐尘把残璧从盒子里拿出来,放在手上仔细端详。 入手处,有那么一丝轻微的电击般的麻感,这是残璧表面的魔气所致。 而璧内残留的魔气已经非常之少。 李沐尘轻轻一握,把这魔气全部吸收到掌内。 他感觉到了一丝恍若隔世的熟悉的感觉,那是母亲留在上面的。 他又看向盒子里的那张纸。 胡云天为什么要留字呢? 这句话好像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意义,除了说明事情是胡云天做的。 可是这块玉又藏得这么好,很显然,这间密室因为有阵法结界守护,从来没被人发现过。 李沐尘百思不得其解。 接着,他仔细检视了一遍密室。 这里的结界阵法很高明,不是一般人所为。 就连当年一夜将李家灭门的人也没有发现。 他们要找的东西,会不会也在这间密室内呢? 可是查遍整个房间,除了金银财宝、古玩字画外,再没有什么特别的。 难道就是这块天魂璧? 李沐尘把天魂残璧收了起来,不管这是胡云天的,还是李家的东西,他都要拿走,只为那上面留有母亲的味道。 可惜啊,因为是残璧,圣女魔心早已随着时间的流逝而缓慢释放,只剩下了一点点残留。 而魔气释放之后,又渗入土层,在十几年的时间里,缓慢渗透到地面。 恰好被在此修行的黄鼠狼发现,以为是灵气,就吸收进了体内。 幸亏他所学本是堂堂正正的道法,否则很可能由此堕入了魔道,成为一只魔鼬。 但这却避免了魔气的扩散,也避免了地下密室被人发现。 一切皆有命数,当初母亲宫凌烟救下这只黄鼠狼的时候,应该不会想到,恰是这黄鼬,守住了这一方宅院。 李沐尘朝黄鼠狼招了招手,问道:“你可有名字?” 黄鼠狼想了想,说:“有,那时候宫夫人都叫我阿黄,后来有了庙,我就叫黄大仙了,所以我的大名是黄大仙,小名就叫阿黄。” 李沐尘在他身上轻轻拍了一下,不经意间驱散了他体内的魔气,笑道:“黄大仙这个名字你可承受不起,你不是人,不如把这仙字的人字旁去了,就叫黄大山吧。” “黄大山……”黄鼠狼念叨了两遍,苦着脸说,“少爷,这会不会太土了点?” “呵,你一只黄鼬精,整日埋在土里,还想要多洋气?那要不叫黄大帅如何?” “额,算了,还是黄大山吧。” 黄鼠狼有了名字,朝李沐尘拜倒:“多谢少爷赐名。” 李沐尘抬手把他扶起来,说:“不用谢,你是我母亲所养,那就如我兄弟一般。以后见我不必这么客气。好了,我们出去吧。” 黄大山奇道:“少爷,这里这么多财宝,你不拿点走?” 李沐尘笑道:“我拿走干什么?这本就是李家的东西,就放着吧,等我再回京城,重振李家,就把这宅子买回来,到时候再来处理这些东西。” “少爷你要走?”黄大山惊道,“你要去哪儿?” “我要回南方去,那里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噢噢!” 黄大山点着头,跟在李沐尘身后,离开了密室,回到了院子。 李沐尘飘身飞上垂花门顶,一眼望尽大宅的全貌,不禁心生感慨,这就是我的出生之地啊! 遥想当年繁花似锦,不料如今只有一黄鼠守门。 人间悲欢,莫不如此。 世事云烟,变幻无常。 还是要修行,求得一个长生,才是根本解脱的办法。 黄大山站在门下,仰面看去,只见一轮明月高挂天空,李沐尘的身影就在月中,虽无青衣广袖,却也仙姿不凡。 他想起了当年的李云华——那位迷倒多少女人的京城第一少。 相比之下,这位小少爷没有名满京华的父亲那么雍容倜傥,却多了几分仙气,有种缥缈不可捉摸的感觉。 如果宫夫人还活着,一定会很骄傲吧? …… 李沐尘飘身落到墙外的胡同,哒哒地在夜色中行走。 穿过一条胡同,他突然驻足,回首道:“你跟着我干什么?” 一路跟来的黄大山说:“夫人不在了,少爷你就是我的主人啊,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李沐尘好笑道:“我若去刀山火海,你也跟着?” “跟着啊!”黄大山十分肯定地说。 李沐尘点点头,说:“好吧,以后你可以跟着我,但现在不行。” “为什么?”黄大山不解。 “你的修行还不够闯荡江湖,就说你现在化形这一关都过不了,我总不能带一只黄鼠狼坐飞机吧?” 黄大山不知道飞机为何物,听得稀里糊涂,好像明白了,又好像不明白。 “再者,我还要你在这里看守李家的这座宅院。” 这一句,黄大山听明白了。 “少爷,你放心,有我在,宅子保管没事。” 李沐尘摇头道:“你不要大意,这二十年都没事,是因为他们以为李家没人了,现在我回来了,那些人可能也会回来。他们可不是那家人,你装神弄鬼吓唬一番就跑了。” “那我该怎么做?” “你就和从前一样,待在你的黄大仙庙里,我再传你几门法术,你好好修炼,争取早日完成化形。假如李家大宅那边有什么动静,不要轻举妄动,只需要暗中观察。我再赐你两道符,一道是紧急情况时护身用的;另一道,你只要以法力激发,我就能感应到,知道你这里出了事。我会尽快赶来。” 李沐尘拿出两张符,给了黄大山,叫他小心保管。 黄大山接过符,心中不舍,却也知道自己责任重大,朝李沐尘一拜,说:“少爷放心,有我黄大山在,定保李宅平安!” 便转身,回他的黄大仙庙去了。 李沐尘刚要离开,忽觉身后有一丝法力波动,猛转身,看向不远处一座大院的飞檐,喝道: “什么人藏在那里,出来吧!” 只听一声娇笑: “师弟,修为有长进嘛,我隐藏气息,居然被你发现了!” ------------ 第217章 师姐来了 一个人影从飞檐上飞起,纤腰玉带,翩若惊鸿,轻飘飘落到地上,化作一女子,明眸皓齿,婷婷立于古墙苍木之间,月色如华,落在她身上,更觉不惹纤尘。 “向师姐!”李沐尘惊喜道 来人名叫向晚晴,也是天都弟子,比李沐尘早上昆仑几十年。 “恭喜师弟,修为见涨,看样子,离先天不远了!” “比起师姐可差远了。”李沐尘道。 “不用谦虚,你才几岁,若能在这几年内突破先天,你就是五百年来第一人。师姐我也望尘莫及呀!” 向晚晴上下打量了李沐尘几眼,笑道:“修为是提升了,就是多了几分烟火气,看样子在凡间过得很滋润嘛!是不是有相好的了?” 李沐尘脸一红,说:“师姐说笑了。” “这有什么好笑的,都是人之常情,只要你还没变成万仙阵里的老怪物,就总有情欲烦恼。放心吧,师姐不会嘲笑你的。” 向晚晴看着李沐尘,笑容里露出那么一丝狡黠。 “不过师弟你要是真有了相好的,可得让师姐把把关,我要看看你俩的后代有没有天分,有的话,提前预订一下,给我做徒弟,我要好好蹂躏一下你的娃,哈哈!” 李沐尘一头黑线,这个向师姐,还是那么古灵精怪,捉摸不透。 “师姐,你是怎么找到我的?”李沐尘顾左右而言他。 “我可没本事找到你,是你的青鸟找过来的。” 向晚晴一伸手,手心里出现一只翠色小鸟。 小鸟看见李沐尘,犹如宠物见了主人,欢呼雀跃,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去吧。” 向晚晴手掌轻轻一抬,青鸟飞起,盘旋一圈,就落在了李沐尘的肩头。 李沐尘笑着伸手把青鸟摘下,落到他手里,变回了一只纸鹤。 “原来如此,没想到师姐亲自下山了,师父他老人家有什么吩咐?”李沐尘问道。 向晚晴说:“你青鸟传信,关于西方各派联合,欲与我华夏玄门为敌的事情,师父他老人家很重视,所以特派我下山,去调查此事原委。只是最近山顶万仙阵中,剑气异动,师父担忧有域外天魔来袭,故而他老人家和众师兄,都要留守天都,以防不测。” 李沐尘点头道:“有师姐来就够了,海外教宗要犯我华夏,也没那么容易。” “此事恐怕没那么简单,尤其是那个太阳圣教。”向晚晴面现忧虑之色,“师父在山上推演了一卦,竟然连他老人家也看不清。沐尘,你有没有更多关于太阳圣教的线索?” 李沐尘摇头道:“目前还没有,我所知道的都已经通过青鸟传信回去了。哦对了,我还有这个……” 说着,便把那个太阳十字架拿了出来。 “这东西是他们沟通神明的信物,师姐你看看,或许有用。” 向晚晴接过十字架,仔细端详了片刻,说:“好,这东西我拿走了。我要去一趟海外,好好查查这个太阳圣教。华夏这边的事,师弟你多留意些。京城白云观是全真龙门祖庭,你可以去见一下观主王崇仙道长,说明情况,叫他们注意防范。必要时以天都令,责其传檄天下道门。” “好,我知道了。”李沐尘不无担忧地看着向晚晴,“海外末法之地,师姐你要小心。” “放心吧,天都弟子,万仙门下,什么时候怕过谁!”向晚晴傲然一笑,“宵小之辈,冒太阳之名,啸聚狂徒,狂言犯我华夏,我必诛之而后快!师弟,你就等我好消息吧!” 说罢身形一摆,凭空消失在夜色里。 “师姐——” 李沐尘喊了一声,却已无回音。 他本来还想把洪门的联系方式给他,以便在海外能有所借力。 可这个向师姐,还是这么雷厉风行、我行我素。 希望她顺利吧。 李沐尘站在夜色下发了一会儿呆,就回了酒店。 回到房间,见马山还没睡,二人就聊起了天。 聊到后半夜的时候,突然有人敲门。 李沐尘开门一看,是梅姐。 梅姐穿着睡衣,说:“艳艳睡了,我睡不着,来找你们聊聊。” 李沐尘觉得奇怪,心说你要聊,也该找荣师傅和王老板聊啊,怎么跑我们房里来了。 但他总不能拒绝,就把梅姐让进来。 梅姐坐下后说:“我和艳艳聊了半天了,她的事我也听了个大概,这孩子还是挺放不下那个男人的,所以我想,咱们是不是可以帮帮她。” 李沐尘知道马山带张艳艳来京城,本来也就是这个意思,只是没有明说而已,就问: “怎么帮?” 梅姐说:“当然是先把人找到,然后问问他,当初为什么抛下艳艳不管了,如果是有什么苦衷或难处,咱们看看能不能帮他解决,让两人复合了。如果是薄情寡义,那就干脆揍一顿,刮花脸,打碎牙,剁他两根脚趾头,给艳艳出气!” 李沐尘听得直牙疼,这叫出气呀! “马山哥,你觉得怎么样?” “我觉得行。”马山说,“现在问题是得先找到这个人。” 梅姐说:“找人不是问题,京城姓那的不多,那家是豪门,知道名字,打听打听问题肯定能找到。艳艳当初找不到,是因为她进不了这个圈子。你们放心吧,这事儿包在我身上。” 梅姐说完看向李沐尘,说白了,这次来京,以他为主,做什么事,都得他点头。 李沐尘说:“行,那就这么办吧,不过梅姐你自己也要小心点。” 梅姐嫣然一笑:“你还会关心我么?” 就在这时,又有敲门声。 李沐尘就去开门,一看,是荣师傅和王老板。 二人进来,看见梅姐,讶然道:“阿梅也在?” 此时梅姐正穿着睡衣,侧倚在窗前,一头秀发垂在肩头,美艳无比。 李沐尘一头黑线,暗道,幸好马山也在,要不然就说不清楚了。 以王老板和荣师傅那两坛老醋,不知道要酸成什么样呢。 王老板乐呵呵地说:“我们睡不着,过来问问,接下来几天,咱们行程怎么安排?” 李沐尘说:“我除了明天去一趟白云观,别的没什么事了,其他的,你们听梅姐的吧。” 王老板说:“那敢情好,阿梅,明天有场音乐会,我在网上订了两张票,请你去听。” 荣师傅连忙道:“你一个练朱砂掌的,装什么装,你知道钢琴几个键吗?阿梅,我订了得月楼的包厢,得月楼的大厨是我以前的朋友,做淮扬菜的好手,咱们去吃一顿。” 王老板嘿嘿地笑,说:“厨子就是厨子,除了吃,不知道别的。谁说练朱砂掌的就不能有点闲情逸致了?哪像你,一辈子抡大勺。反正你是不用听音乐的了,叮叮当当的,光厨房里那点声儿,也够你听的了……” 听着荣师傅和王老板吵吵起来,李沐尘顿时有一种欢乐的感觉。 ------------ 第218章 白云观 白云观在京城西门外,是全真龙门祖庭之一。 李沐尘站在白云观的山门外,颇为感慨,在京城繁华地带,能有一处占地广大、气势恢宏的修行宫观,也真是不容易。 来白云观的游客很多,进进出出,说不上摩肩接踵,也可谓川流不息了。 李沐尘是来访观主的,按理可以直接从后山门进去,但他第一次来白云观,也有些好奇,这全真第一丛林是什么样,就买了票,跟着游客一起从正门进去。 正要进山门的时候,忽然发现很多游客聚在中间的门口,还在石壁上摸着什么。 李沐尘好奇上去看,就见一游客正在那里摸拱门右侧石拱上的浮雕的一只小猴子。 那石猴已经被摸得锃光瓦亮,也不知在多少岁月里,被多少人摸过。 而让李沐尘惊讶的是,这巴掌大的石猴上,竟然聚集了灵气,以神识感应,活波波的,仿佛活的一般。 可惜石头永远是石头,不可能真蹦出一只猴子来。 这时候一个导游带着团队过来,开始介绍,李沐尘才知道,白云观有“摸石猴”的习俗。 民间有谚:神仙本无踪,只留石猴在观中。 所以这石猴,也象征着神仙。 到这里的游客,都要摸一摸,讨个吉利。 据说白云观里有三只石猴,除了这只在拱门上,另外两只,藏在极不起眼的地方,很难找到,故有“三猴不见面”的说法。 李沐尘觉得很有趣,就跟着导游团队一起走,果然在不久后,就找到了另外两只石猴。 那两只的位置隐蔽一些,但同样也已被摸得滑不溜手。 石猴上也凝聚着灵气,犹如内藏神胎。 李沐尘发现,这三只石猴的位置,其实就是白云观护山法阵的三处阵眼。 而这个护山法阵也很奇特。 通常的法阵,依靠的是地气或者构成阵法的材料所天然具有的灵力来运转。 白云观的护山法阵也是如此。 但有了这三只石猴,护山阵法的运转就可以不扰动地气,而是要人气运转。 源源不断的游客,在抚摸石猴的过程中,将心中美好的愿望和对神仙的信仰倾注其上,形成了特殊能量场。 法阵维系住了这些能量,又借这些能量维持法阵本身的运转。 京城是特殊的地方,天子脚下,任何的地气扰动,都可能影响到皇家国运,而白云观借用人气运转护山大阵,巧妙地避开了与皇家地气之间的冲突。 当初设计这个法阵的人,必定是个高人。 李沐尘感慨着,忽然心头一动,想起了什么。 “神仙本无踪,只留石猴在观中……” 他念叨着这两句谚语。 石猴,石猴,在道家语术当中,猴子,代表的是心,所谓心猿意马是也。 三个石猴,不就是说世人三心两意吗? 所以“神仙本无踪,只留石猴在观中”,是告诉人们,这观里哪有什么神仙,有的只是三心两意的凡人。 人生种种烦恼,都是因为心猿不定、意马四驰。 要做神仙,就要断了三心,除了两意,这叫斩心猿、断意马。 嗯,既然有了代表“三心”的三只石猴,那应该还有代表“两意”的两匹马。 李沐尘就在观中寻找,果然找到了两匹石马,也在不起眼的地方,但他有阵法作为线索,找起来也不难。 只是这两匹石马并没有被人摸过的痕迹,刚才也没听导游提起,想必游客都不知道。 李沐尘体会到其中的含义,会心一笑。 这设计者不但是个高人,还是个妙人啊! 这时,有个人走到他身边,和他并排站立,也看着面前的石马,自言自语地说:“有意思,真有意思!” 李沐尘侧头去看,只见是一个身材高大的红发老外。 老外也扭头看向他,说:“华夏文化,真是博大精深啊。” 李沐尘笑了笑,说:“是的,博大精深。” 正准备转身离开,老外却朝他伸出了手:“我叫亚当,道友怎么称呼?” “道友?”李沐尘不觉有些好笑,“只有道家修士之间,才会互称道友的。” 亚当说:“我是洛杉矶中孚观的修士,道号赤诚子。” 李沐尘微微愣了一下,有点意外,这老外居然是个道士。 亚当的手还伸着。 李沐尘和他握了一下,说:“我叫李沐尘。” 亚当开心地笑了,说:“能在来华夏的第一天,就遇到同道中人,真是太高兴了。” 李沐尘笑道:“我可不是道士。” “但你一定是修行人,对吧?要不然不会注意到这石马。”亚当说。 李沐尘有意考考他,就问:“这石马有什么讲究?” 亚当说:“华夏文化中,用猿猴和马来代表人的心意,三猴二马,代表着三心两意。人有妄心、本心和道心。妄心常有,所以那只石猴在山门口的拱门上,一眼可见。而本心和道心难见,所以藏在深处。” 李沐尘不觉点头,这老外还是很有几分见解的。 “那么两匹马呢?” “猿为心,马为意。意就是意识,识分阴阳,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潜意识和表意识。两种意识,也是我们念头的根源。” “那为何游客们都去摸石猴,没人来摸马呢?” 亚当想了想,说:“我想设计者只传出石猴的谚语,而不提石马,大概是说,人都有妄心,而通过努力,也能找到本心和道心,但很少有人能注意到自己的意。因为意是念头的根,我们无法用意念去发现意念本身,就像我们无法用眼睛看到自己的眼睛。” 李沐尘颇感惊奇,对亚当有点刮目相看了。 这老外对道的认知和体悟已经有了相当的深度,没想到在一个海外修士,能对华夏特有的修悟有这么深的见解。 “亚当先生,真的是第一天来华夏?”李沐尘好奇道。 “当然是真的。”亚当说,“我热爱道术,对华夏文化十分痴迷,早就想来了,可师父说我缘分未到,一直不让我来。最近洛杉矶出现了很多异教徒,他们冲进道观和寺院,毁坏道场,把修行人说成异端。我们中孚观也受到了冲击。” 李沐尘一听,马上就和洪门万山林所说的事情联系起来。 “冲击你们的异教徒是什么来历?” “应该和北美的反华势力有关,不过让师父担忧的却是一个叫太阳圣教的教派,他们起源于欧洲,但最近在洛杉矶非常活跃。” 果然又是太阳圣教。 李沐尘点点头:“所以你这次来白云观,是来报信还是求助的?” “两者都有吧。”亚当笑了笑,“我听说白云观是全真第一丛林,所以我第一天就来了这里。我很想领略一下,这里的修行前辈的风采。” 说到这句话的时候,亚当的眼神里充满了光彩。 李沐尘明白了,这家伙不光是来求助的,也是来挑战的。 ------------ 第219章 踢馆 李沐尘有点想笑。 老外到底是老外,学会了华夏的道术,却没有学会华夏人的谦逊。 如果是华夏人,来求人帮忙,绝不会存什么挑战的思想。 可在亚当心里,这两者之间并不矛盾。 这就是思维方式不同。 李沐尘无意教诲他什么,何况仙人行止,本就随心所欲,亚当的行为,反倒更符合修行人的逍遥自在。 李沐尘本也要去见观主,就和亚当同行。 到了里面,找到一个道士问了,道士听说是外国同道来访,倒也很重视,礼貌的把他们带去了客堂用茶,自己则去禀报。 不一会儿,又来了一位道士,经介绍得知是这里的知客,询问了亚当的来意后,又简单攀谈了几句,就把二人带去了后面的云集山房。 反正一路来,没人问起李沐尘,因为李沐尘看上去平平无奇,也不是道士,就把他当成了亚当的向导或者翻译。 山房内,监院道长蒋泉林接见了他们。 蒋泉林很热情,说:“中孚观是我道门在海外的重要分支,你师父谢林道长,多年前来访过白云观,也是一段佳话。他老人家现在可安好啊?” 亚当说:“我师父很好,多谢蒋道长关心。” 蒋泉林笑道:“道友不必客气,你虽然是外国人,但修行无国界,大家都是同门同宗,也就是自家人。今天你就在云集园住下来,这几天好好游览一下京城盛景。” 亚当说:“蒋道长,我这次不是来旅游的,我是带着师命来的。” 就把洛杉矶异教徒冲击佛道两教宫观庙宇的事情说了。 蒋泉林听完大怒道:“这些海外狂徒,不好好修行,整天搞什么教派对立,实在有违天尊传道之心。赤诚子道友,你放心,中孚观虽远在北美,但我白云观身为龙门祖庭,全真丛林,当然不会不管的。你回去告诉尊师,我们会尽快派人去洛杉矶,和你们汇合。” 亚当心中欢喜,说了声“谢谢”,就问道:“蒋道长,不知你们会派谁去洛杉矶呢?” 蒋泉林有点为难地说:“这要我们商议过后才能决定。” 亚当说:“我在北美修道,对华夏十分向往。我师父说,华夏修行人强者辈出,高人遍地,随便遇到一个,都可能是神仙者流。” 说着,他站起来,朝蒋泉林一拱手,“蒋道长,我想领教一下华夏道门前辈的风采,请赐教。” 蒋泉林愣了一下,皱眉道:“小道友,你这算什么?你到底是来求助的,还是来踢馆的?” 亚当也愣了,就是领教一下,怎么就成了踢馆的了? 但他还是坚持道:“蒋道长,我就是单纯想领教一下。再说了,你们派去洛杉矶的人,总要比我强才行,要是派个比我弱的去,那我还不如不来呢。” 李沐尘差点笑出来,这家伙,说话也太直了。 果然,蒋泉林的脸色有点难看了,要不是外国道友,估计此时已经发作了。 “连成,”蒋泉林对守在门口的一个年轻道士说,“你来和这位赤诚子道友切磋一下,记得点到为止,切莫伤了人。” “是,师尊。” 叫连成的道士走进来,朝蒋泉林躬身施了一礼,才转身面向亚当。 亚当朝四周看了眼,这是客房,桌椅沙发的,并没有多大的空地,不解地问道:“就在这里吗?” 蒋泉林轻笑一声,笑容里带着一丝并无恶意的轻蔑,说道:“又不是武夫比武,还要摆个擂台。道法运用,贵乎精妙,存乎心意,一息之间,胜负已定。” 蒋泉林才不相信一个老外能有多高深的修为。 亚当听了蒋泉林这番高妙的话,肃然起敬。 连成道士朝他做了个请的姿势,说道:“师兄请!” 亚当站起来,拱了拱手,说:“请!” 二人就在客堂里隔着三五米的距离对立着。 连成先动了手,只见他眉眼低垂,双手结印,似老僧入定,然后意随心发,身随意动,手印连变几下,周身涌起一股法力,旋转成风,吹得他的衣衫飘舞。 蒋泉林微微点头,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李沐尘却是皱起了眉头。 这小道士的道法实在太低微了。 这种道术,别说和修行人斗法,就是和练武的比,也不见得能打过谁。 道法和武道相比,在初期是不占优势的。 武道更加直接,练出来的都是杀人技。 而道法在初期,往往是中看不中用,所以很多修士先天不足或者后天不努力,最后就只能靠变戏法糊弄人。 可一旦修到后期,道术是碾压武道的。 比如李沐尘还没入先天,而钱塘宗师何长春,已经一只脚跨进了先天之门,但李沐尘根本就没把他放在心上。 因为先天和先天不是一个东西。 武道之先天,是由武入道的门槛。 而李沐尘的先天,那是经历雷劫,九死一生之后,真正的仙。 眼前这个小道士,法力若和武道比,最多也就能和洪天成、黄海之流对上几个来回,要是碰上荣师傅、王老板他们,一招就得丢了小命。 这个蒋泉林,太小看人了! 李沐尘断定,连成根本不是亚当的对手。 亚当虽然也看出来了,但他先入为主地认为白云观里的道士肯定都是高手,加上刚才蒋泉林的那番话,让他以为连成是在隐藏实力,或许这轻描淡写的招式里藏着什么厉害的杀招。 亚当不敢大意,真气运转周天,同样推出一掌。 一股浑厚的法力随着他的掌风而出,如惊涛拍岸,涌向连成。 蒋泉林脸色大变,连忙出手,但已经晚了一步。 亚当和连成的法力已经撞在一起。 连成身体如断线的风筝一般飘了起来,在空中喷出一口鲜血。 蒋泉林飞身把连成接住,拖着他的后背落到地上,一股真气渡入连成体内。 连成剧烈地咳嗽了起来,好半天才缓下来,脸色绯红,也不知是内伤,还是惭愧。 “师尊,我败了,请师尊惩罚。”连成低头道。 “不怪你!”蒋泉林沉着脸,看向亚当,怒目而视道,“你怎么下手这么重?如此心狠手辣,岂是修道的心性!” 亚当不免有些尴尬,道:“我没想到他这么弱呀,我才用了三成功力。” 他这么解释,还不如不解释。 在蒋泉林看来,这简直是挑衅! “哼,你一个海外来的道士,竟敢如此猖狂,真当我白云观没人吗?” ------------ 第220章 斗法 李沐尘以为蒋泉林要亲自动手。 堂堂白云观监院,和一个老外道士动手,不管输赢,说出去都不好听。 他就想劝两句,说道:“蒋道长,赤诚子道友应该并无恶意,他只是比较直接而已……”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蒋泉林打断了。 “这里轮不到你说话。”蒋泉林还是把李沐尘当成了亚当的向导随从,冷哼道,“为了几个钱,带着一个外国人,来踢华夏道场的馆,你也配做华夏人!” 李沐尘简直无语了,这都哪儿跟哪儿啊,这位蒋道长也太会脑补了吧。 “蒋监院,我可没收亚当的钱,我和他也是刚刚才认识的。” “那你到内院来干什么?不知道这里闲人免进吗?” “我是来见你们观主王崇仙道长的。” 蒋泉林一愣:“你找王观主做什么?” 李沐说:“我是天都弟子,得知海外有异教将对华夏玄门不利,特来告知。” “天都弟子?哈哈哈……”蒋泉林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你怎么不说你是元始天尊的弟子?” 李沐尘想了想说:“要这么说,好像也可以。” 元始天尊的道场在昆仑玉虚宫,虽说此昆仑非彼昆仑,但一脉传承,说是元始门下,也未尝不可。 但他这么一说,蒋泉林就更认定了他是在胡说八道。 “大言不惭!别以为听过一点玄门异闻,就可以胡乱冒充。知道天都是什么地方吗?你要是天都弟子,我就是吕祖在世!” 这下李沐尘愣住了,到底是谁大言不惭啊! 还吕祖在世,我看你能不能打赢眼前这个红毛老外都还两说呢。 他摇了摇头,干脆不再说话。 蒋泉林见他不说话,也就不加理会,转而看向亚当,目中闪过一丝寒光。 但他身为一观的监院,身份尊贵,自然不屑亲自动手。 就对连成小道士说:“你下去吧,这几天不要做功课了,好好养伤,叫你莫青师兄来。” “是。”小道士似乎心有不甘,回头看了亚当一眼,才低着头出去了。 客堂里陷入了沉默。 亚当站在那里,很有几分尴尬,也不好意思坐回去。 蒋泉林只是看着他冷笑。 过了片刻,又一个年轻道士进来,朝蒋泉林施礼,口称“师尊”。 这道士气息明显比前面的小道士沉稳了许多。 蒋泉林指着亚当说:“这位外国朋友来咱们白云观挑战,莫青你与他切磋切磋。” 这一次,他没有提醒莫青点到即止。 莫青点头答应,转身面向亚当。 亚当见有人来斗法,面现兴奋之色,忘记了刚才的尴尬,朝莫青一拱手:“请师兄指教。” “好,那就让我领教一下海外道门的奇招!” 莫青也以为亚当是来踢馆的,听说连成一招就败,有心替连成报仇,所以出手就是全力。 只见他身形一动,周身真气萦绕,一掌拍出,卷起一股狂风,风如猛虎,扑向亚当。 亚当也不敢大意,双臂张开,犹如抱球,法力凝聚身前。 莫青的掌力撞在亚当的法力盾上,如中败革,毫无反应。 莫青一愣,亚当的实力大大超出他的预期。 他收回手掌,手指掐诀,口念咒语,身前亮起一片微光,星星点点,突然化作许多微芒,射向亚当。 “来得好!” 亚当叫一声,张开的手臂往内一收,那些星光微芒就全部被他拢住。他双手搓动,光芒在他手里搓成一个太极球,阴阳绕转间,就化解了莫青的法力。 然后顺势一推,拢在太极球中的星芒就反射向莫青。 而这一下,因为亚当通过太极蓄力,以柔克刚,把自己的力量和莫青的力量融合在了一起,所以这一击,等于是他和莫青两个人的力道。 莫青大惊,想要躲避已是不及,只能硬接。 轰一下,莫青身体朝后倒飞出去,落在地上,吐了几口血。 蒋泉林腾一下站起来,脸色铁青,指着亚当说:“你这厮,出手怎么如此歹毒!” 李沐尘却知道,亚当已经留力了,如果刚才真的全力出手,莫青此刻恐怕已经死了。 蒋泉林过去把莫青扶起来,摸出一粒丹药,塞进他嘴里。 然后转身,面向亚当。 莫青是他最得意的弟子,虽说白云观年轻一辈里不乏更出色的,但他总不能去找师兄弟的弟子来替自己的弟子出气。 所以,蒋泉林也只能自己应战了。 “你连续伤我白云观两名弟子,今天我就替你师父教训教训你,让你知道什么叫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蒋泉林说罢,并指成剑,随手朝着亚当轻轻一划。 一道剑气从他指尖射出,撕裂空气,瞬间就到了亚当身前。 亚当面色凝重,双手交叉,法力在身前形成一股气流,让蒋泉林射来的指气微微偏转方向,随后身形急转,将将躲过这一指剑气。 他的衣服斯拉一声,肋下被剑气所破,豁开了一个大口子。 但亚当没有丝毫停顿,转身的同时,已然拍出了一掌。 这一掌,掌力浑厚。 蒋泉林冷笑一声:“米粒之珠,也敢放光!” 便出掌相迎。 两掌相遇,在二人中间形成了一个空气的漩涡,发出噼噼啪啪的爆响。 二人身形同时晃了两晃。 蒋泉林大惊,没想到亚当的法力雄厚至此。 而就在他刚刚一愣神的功夫,亚当的下一招已经发起。 只见他双手交错,手掌外放,朝前一推。 两道交错的气流朝蒋泉林激射而来。 蒋泉林错身躲过,正要反击。 却不想那两道气流突然变向,犹如两条灵蟒,在空中交错盘旋,朝着蒋泉林绞杀过来。 蒋泉林来不及躲,只能以本身真气硬扛。 只见他被气流裹住,犹如立身龙卷风暴的中心。 蒋泉林吐气开声,浑身一震,轰一声,气流震散。 一瞬间,他身上的道袍成了碎布,发髻也散开,长发披散,十分狼狈。 李沐尘不觉摇头。 其实论道法境界,蒋泉林起码高出亚当一个境界,但论实战能力,亚当却比蒋泉林强多了。 刚才那一下,如果不是二人功力相差悬殊,蒋泉林必然重伤。 看样子,白云观的道士虽然修为不低,但有点养尊处优了。也难怪,太平盛世,京城之地,也没什么妖魔鬼怪,这些道士也没什么机会斗法。 反倒是海外的道观,面对西方教派的压力,在夹缝里生存,更注重实战。 李沐尘断定,亚当的师父,是一个了不起的修士。 蒋泉林身为白云观监院,被一个晚辈,而且是个老外,打得如此狼狈,如何不羞怒。 当下,他手指一掐剑诀,口中念咒,只见一道剑光从他身上飞出,直奔亚当。 霎时间,房间里剑气纵横,杀意凛冽,连空气都凝出了霜花。 李沐尘眉头皱起,这老道,怎么打了两招就恼羞成怒,动用了法器呢? 亚当本来境界就不如蒋泉林,肉搏还行,一旦动用法器,那是必败的。 何况这一剑,杀意如此浓烈,亚当是无论如何接不住的。 如果他身上没有法宝,只怕要命丧当场。 ------------ 第221章 天都令 剑气如虹,瞬间就到了亚当面前。 果如李沐尘所料,亚当尽管有战斗经验,却没有什么对付这种飞剑的办法。 一来蒋泉林境界比他高,二来白云观家底厚实,蒋泉林是监院,所用的飞剑自然也是上乘法器。 白云观是当年长春真人丘处机修真之地,全真七子威名赫赫,所传的道法玄奥精深。 尤其是长春剑道和七星剑阵,更是名满天下。 蒋泉林出动了飞剑,和亚当之间的差距就显现出来了。 亚当几乎没有任何反抗之力,只能眼睁睁看着剑光朝着自己泥丸射来。 就在剑气即将刺入的刹那,剑光忽然停顿。 一把三尺长剑显现出来,就停在亚当面前,剑尖离他的眉心不足两寸。 而李沐尘不知何时已到了亚当身边,伸出一只手,食指和中指夹住了剑身。 长剑停在空中,法力还未散去。 受法力驱动,剑身震颤,剑柄扭动得尤其厉害,仿佛想要挣脱束缚,完成主人交待的使命。 亚当的瞳孔放大,脸上充满了惊恐。 他终于见识到了华夏剑道的厉害。 而更让他震惊的是,这个与他偶遇的游客道友,居然能在千钧一发之际,毫无征兆地出手,就夹住了这惊天一剑。 蒋泉林也同样震惊。 用双指夹住自己的飞剑,这是何等功力? 就算观主出手,也不能如此轻松吧? 他双手连续掐诀换印,口念咒语,想要把宝剑唤回,却始终无功。 “你到底是什么人?”蒋泉林惊问道。 李沐尘手指轻轻一送,长剑便再次化作剑光,往回飞去。 这一次,剑势比来时更快更凌厉。 蒋泉林大惊,急忙催动御剑法术,欲控制飞剑。 却不想剑灵虽有感应,却无法驾驭。 眨眼间,剑已至眼前,避无可避。 而此剑的威力,蒋泉林是知道的,要以肉身硬抗,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呜呼!我命休矣! 蒋泉林心中哀叹一声,不觉闭上了眼睛。 只听哚一声响,身后传来嗡嗡的剑鸣之声。 他睁开眼,回头一看,只见那把剑,插在屋柱上,剑身完全没入。 蒋泉林心中羞愤难当,怒视李沐尘,说道:“你为何不杀我?” 李沐尘说:“我为何要杀你?” 蒋泉林一愣,竟不知如何回答。 李沐尘叹了口气,说:“蒋道长,你是白云观监院,也算德高望重,怎可妄动杀心?刚才我若不出手,这位赤诚子道友就要命丧你的剑下了。” 蒋泉林心知有错,但此时心中羞愤,哪里肯承认,说道:“他一个外国人,来我华夏,踢我道场,打伤我的徒弟,我若不出手教训,岂非显得我华夏无人。” 李沐尘摇头道:“蒋道长执念太重了。修行讲究顺天应道,岂能有门户之见?更不应有种族之分。别说是外国人,就算是非人,只要有向道之心,便是我辈中人,应平而等之,怎可区别对待?” 蒋泉林想要反驳,却又一时无语。 李沐尘又说:“亚当生在外国,异教丛林之中,犹能悟道修行,更说明他与道有缘。这次有异端冲击海外玄门,其背后势力十分复杂强大,亚当奉师命前来向华夏道门示警,你不感激也就罢了,还对其动了杀心。若他死了,海外士子之心何存?今后还有谁敢在逆流中心向正道,还有谁来给我们报信!” 他的话刚说完,忽听门外一声喊:“说得好!” 一个白发道士走了进来。 此人虽然须发皆白,但面色红润,朱颜如稚,步履矫健轻盈,行进间,自有一股清风相随。 “师兄!”蒋泉林看见来人,躬身叫道。 白发道士冷眼相看,哼了一声:“蒋师弟,我看你是这监院当久了,俗务太多,连心性的修炼都荒废掉了。” 蒋泉林对来人十分尊敬,一脸惭愧之色,不敢有半句顶撞,道:“师兄教训得是。” 白发道士又看向李沐尘,上下打量几眼,哈哈一笑,道:“这位小道友刚才说得好啊,万物平等,修道之人,岂能有分别心。只要一心向道,便是我辈中人。贫道金三木,不知道友怎么称呼,从何处来?” 李沐尘见金三木仙风道骨,又连监院蒋泉林都如此尊重,想必在白云观的地位十分高,就说:“我叫李沐尘,天都弟子。” “天都?!”金三木吃了一惊,“李道友可不要开玩笑,就算你道心精微,境界幽深,也不可乱说啊!天都在昆仑之巅,是天下仙门共尊之地,贫道心向往之,却也还没有一蹬天梯的机会啊!” 亚当原本不知天都为何物,但他听过昆仑,又听金三木说是天下仙门共尊,心中无比向往,看向李沐尘的眼神里,便崇敬起来。 李沐尘微微一笑,拿出一块玄色令牌,递给金三木。 金三木一见令牌,大惊失色道:“天都令!” 他伸出手想要接,手指不停颤抖,最终停在离令牌三寸远的距离上,不敢再靠近一分。 “金道长……”李沐尘见金三木发呆,提醒道,“道长不看看这令牌真假吗?” 金三木连忙摆手:“不用看,不用看,这天下,没有人能假造天都令,也没有人敢。贫道连天梯都登不上的人,就不碰了,免得污了圣令。” 李沐尘笑道:“金道长谦虚了。” 蒋泉林这才知道李沐尘并没有胡说,真是天都弟子,连忙过来赔罪,道:“原来是天都上仙,是我有眼无珠了,请上仙责罚。” 李沐尘说:“责罚就免了,你不认识我又不是错。” 金三木一抬手,那口深深没进柱子里的剑就倒飞了出来,落在他的手上。 “蒋师弟,李仙人不罚你,白云观却不能不罚你。你这些年做监院,荒废了修行,我们也有责任。从明日起,你就不要再担任监院了,去小蓬莱面壁思过吧。” “是,师兄。”蒋泉林接过宝剑,朝李沐尘看了一眼,躬身一礼,然后退了出去。 金三木重新招呼李沐尘和亚当坐下,命人上了茶,才问道:“李仙人,不知此次来白云观,有何指示?” 李沐尘笑道:“首先呢,你不用称呼我仙人,我也没入先天,算不得仙。其次,我也不是来指示什么的。就是前阵子得到消息,海外有一个太阳圣教崛起,正联合其它教派,铲除异己,企图对华夏玄门不利。我在钱塘,已经和他们有过接触。” 说着就把钱塘两个太阳圣教徒的事说了一遍。 “我师姐已经去了海外调查。我来白云观就是告知此事,想请观主发白云令,传檄天下。不想在这里遇上了亚当,而他所来,和我又是同一件事,可见缘分。” 李沐尘说完,亚当就把中孚观所遇的事情说了一遍。 金三木听完皱眉道:“看来这件事背后很不简单呐!” 他沉思了片刻后说:“发白云令没问题,我马上就可以去办,不过白云观是全真祖庭,也只能传令到各大全真门派。若要传檄天下,最好还能去一趟龙虎山,让张天师发出天师令,传至正一各派。” 李沐尘点头道:“嗯,我正打算去一趟。” ------------ 第222章 谁是魔来谁是仙 亚当见他们一直在说华夏的事,就有点急了,问道:“那中孚观怎么办?我师父他们怎么办?” 金三木说:“你师父谢林道长是位很了不起的人,他孤身在海外传道,一力开辟中孚道场,让中孚观成为海外道门中坚,十分不容易。四十年前,他曾率团访问白云观,我有幸和他论道,所得颇多。” 亚当见金三木如此推崇自己的师父,十分自豪。 金三木想了想,说:“这样吧,亚当道友,你先回去。过几天,我就亲自带人前往洛杉矶,和你们会合,一起对抗异教势力。” 亚当大喜,当即起身拜谢。 事情定了下来,李沐尘才说:“金道长,我原本是受命来见你们观主王崇仙王道长的,不知王道长可在观中?” 金三木愧道:“天都仙人来访,本应由观主出面,亲接天都令。但我王师兄自二十年前闭关,至今未曾出关。他闭关后,就由我暂代观主之位,观中一应事务,也暂时由我负责。” 李沐尘奇道:“闭关二十年了?王道长这是要破先天劫了吗?” 金三木摇头道:“王师兄的修为境界,贫道不敢妄论,不过他闭关却不是为了渡劫。” “那是为何?”李沐尘问道。 “唉,”金三木叹了口气,“这原本是白云秘事,不为外人道。不过既然是天都来客,也就没什么好隐瞒的。我师兄二十年前提剑离观,参与了一桩秘事,此事牵连甚广,杀孽太多,师兄回来后就宣布闭关了。” “二十年前?”李沐尘现在对这个时间点很敏感,“不知王道长当时参与的是什么事?又为何要闭关?” 金三木摇头道:“具体什么事,我也不是很清楚。至于闭关的原因,师兄自己说是杀孽过重,心魔难除。哦对了,他闭关前留下了一首诗偈,说除非有人能喝破此偈,否则无论发生什么事,哪怕白云观被一把火烧了,也不能去打扰他。那首诗偈我还记得,是: 贞观功臣二十四, 谁是魔来谁是仙。 果熟蒂落花开日, 青牛白云函谷关。” 李沐尘听完后,喃喃地念叨了几遍,总觉得其中有深意,可一时也解不出来。 亚当的中文勉强过关,对于诗词,就完全听不懂了,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金三木哈哈笑道:“我们要是知道意思,那王师兄早就出关了。” 亚当不解地问:“为什么非要用这样猜谜语的方式?” 李沐尘笑道:“这就是缘分,缘分到了,谜团自解,谜团没解开,就说明缘分没到。” 亚当还是不解,摇头道:“华夏文化博大精深,什么都好,就是这一点不好,有什么话不直接说,总让人猜猜猜。” 金三木和李沐尘对视一眼,同时大笑起来。 …… 在京城这样大的地方,要找一个人并不容易。 普通人可能一辈子都找不到,尤其是那个人和你并不在一个层面上。 但对另一些人来说,找人是一件很轻松的事情。 梅姐只是去了一趟快递公司,那个负责程序的年轻小伙子,在梅姐抛了个媚眼之后,很快就从后台数据库里检索到了“那汝安”这个名字。 那,是一个很少见的姓,这个名字没有重名,京城独一份。 如今的世界,已经不止公安的系统里才有人的身份信息,很多互联网平台里也有,而且比公安系统里的信息更详细、更全面。 除了姓名、身份证、手机、住址、家庭成员这些基本信息外,他们还掌握着你的社会关系、收入情况、消费习惯、生活作风…… 你几点起床、几点睡觉、口头禅是什么、喜欢吃什么、用什么牌子的套套、女朋友几号来列假……如此总总,他们的系统里都有。 这在如今有个时髦的词,叫大数据。 快递公司的大数据也许没有购物平台丰富,但无疑更准确。 而且这家快递公司和某大型购物平台有合作关系,某些数据是共享的。 像那汝安这种有身份的人,一般的快递当然有人代签代收,但总有一些重要的公文往来是写着他的名字,需要他亲自签收的。 大数据显示,那汝安现在是一家投资公司的老板,每天朝九晚五的下班,有一个女朋友叫袁可娇,另外还有两个疑似情妇。 拿到地址以后,梅姐就回来告诉了张艳艳。 “走,我们去找他算账!”梅姐说。 张艳艳找了那汝安好几年,心里一直有一个念想。 她总想着,那汝安那时候并不是抛弃了她,而是真的有苦衷,或许出了什么事。 没找到人的时候,她心里总是记挂着,如今找到了,她又开始惊慌失措起来。 她怕那一分念想没了。 “要不,就不去了吧。”张艳艳怯怯地说。 梅姐气得头发都乱了,叉着腰说:“你怎么回事啊,我帮你找到人了,你又说不去?” 马山知道她如果不去,就一辈子都解不开这个心结,也鼓励道:“去吧。” “就是,去!有我们给你撑腰,怕什么?”梅姐说。 张艳艳犹豫了半天,终于还是答应了。 于是他们就一起来到了那汝安上班的那栋大楼。 那汝安今天很振奋,因为刚刚签下了一个非常重要的大项目。 他特意给女朋友袁可娇打电话,让她过来吃饭。 中午的时候,他们一起从大楼里走出来。 那汝安远远看见一个女人站在外面的台阶下。 他觉得这人有点眼熟。 等到下了台阶,他终于认出来了。 袁可娇挽着那汝安的手臂,正开心地讲着自己刚买到的一个非常喜欢的设计师设计的限量版的包包,突然发现那汝安在看另一个女人。 袁可娇立刻不高兴了,摇了摇那汝安的手臂:“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那汝安回过神来,连忙说:“听着呢,听着呢!” 他可不敢惹这位姑奶奶生气。 袁可娇不是什么世家公主,但有着另一层很特殊的背景。 这背景,连那家都要忌惮几分。 更何况,那汝安并不是那家家主的嫡系子孙。 那汝安假装没有看见张艳艳,和袁可娇亲密地说着话,从张艳艳身边走了过去。 在那一刻,张艳艳崩溃了。 她知道,多少年的期盼终于成空。 现实不是小说,没有罗曼蒂克的故事等着她。 自己在这个男人眼里,大概就是连多看一眼都不值得。 张艳艳冲向马路,也不管路上的车流。 一辆飞驰的货车朝她冲来。 刺耳的刹车声响起…… 那汝安朝那边看了一眼,看见张艳艳奔跑的绝望的身影,消失在货车的车头前。 他心里闪过那么一丝不安,说道:“好像出车祸了,我们去看看吧。” “车祸有什么好看的,那女的自找的。”袁可娇突然抬起脸看着他,“那女的不会和你有什么关系吧?汝安,你老实交待,你是不是在外面养野女人?” “哪有,我有了你,眼里哪还容得下别的女人!” ------------ 第223章 狗哨一响,黄金万两 就在卡车撞到张艳艳的那一瞬间,一道人影快如闪电地出现在卡车头前,一把抓起张艳艳,如鬼魅般穿过马路,到了路边的绿化带里。 卡车司机惊得魂儿都飞了。 这是他这个月的最后一趟货,拉完就可以回家,好好休息几天,和老婆热热炕。 因为心急,开得快了点,又想着热炕的事儿,就分了神,等看见一个女人疯了似的冲进马路的时候,刹车已经来不及了。 司机下了车,心慌慌地到车头前面看。 他以为会看见一副极其血腥的画面,也已经在想着,要如何面对巨额赔偿和良心谴责的下半辈子。 可是,车头的地上干干净净。 车底下也什么都没有。 旁边的车流出现了短暂的紊乱之后,又缓缓前行了。 司机揉了揉眼睛,一脸懵逼。 他再次绕车行走一圈,直到后面的喇叭声催命一样响起,才重新上车,坐到驾驶座上,狠狠地抽了自己几个嘴巴,才重新发动了车辆。 他发誓:以后开车再也不想炕上那点事儿了。 “你疯了!”梅姐把张艳艳放到草地上骂道。 马山和荣师傅他们也跑过来,见张艳艳没事,才放下心来。 张艳艳反而冷静下来。 她感觉自己刚才过马路的时候已经死了一次。 “梅姐,谢谢你们。这件事过去了,咱们走吧。” 在这个时候,马山也动摇了。 他不知道怎么做才是对张艳艳最好的。 但梅姐却说:“不行!这时候你放弃,这个伤疤就会永远结在你心里。走!跟我走!” 张艳艳还想说什么,却已经被梅姐一把拽着,朝那汝安追去了。 …… 那汝安有些心神不宁,毕竟是曾经相好过的女人,突然出现在眼前,又突然被车撞死了,心里怎么也不好受。 就在这时候,张艳艳又突然出现在了他面前。 那汝安以为撞见了鬼,吓得惊叫起来,指着张艳艳颤声道:“你,你是人是鬼?” “你希望她是人是鬼呢?” 那汝安看见一个妖艳的女人,鬼魅般出现在张艳艳身边,更以为是撞了鬼,愈加害怕起来。 倒是身边的袁可娇,微微皱眉,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什么人?那就要问你的男朋友了。”梅姐说。 袁可娇看向那汝安。 那汝安紧张道:“不,不,我不认识她们。” 到了这时候,张艳艳也豁出去了,这么多年的念想,在这一刻终于化作无尽的泪水,看着那汝安,说: “那汝安,你有没有良心啊?当初你口口声声说要照顾我爱护我一辈子,我跟着你来了京城,你却突然失踪。我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那么多年,我一直在找你,在担心你……” 袁可娇终于明白怎么回事了,怒目看向那汝安。 那汝安也知道骗不过了,就说:“娇娇,你别相信她。她就是我在欢场上认识的一个陪酒女郎,逢场作戏罢了。你也知道我们那家的规矩,怎么可能让一个三陪女进我们那家的门?” 袁可娇冷哼一声道:“好,我先信你一回,你要是敢骗我,我就阉了你!” 听到“阉了你”三个字的时候,那汝安不自觉的哆嗦了一下。 袁可娇回头朝张艳艳冷笑道:“小姐,你听见了吧,我男朋友说了,他对你只是逢场作戏罢了。我知道你想进那家的门,想飞上枝头变凤凰。可是我劝你认清现实,那家的门槛很高的,高到你抬起头来都看不见。” 说着拿出手机,“来吧,扫码,我给你一笔钱,你有多远滚多远,再也不要出现在我眼前。” 张艳艳气得发抖。 当听到那汝安说她是“三陪女”的时候,她的心从死亡变成了愤怒。 张艳艳往前走了几步,走到那汝安和袁可娇面前。 袁可娇以为她是来扫码拿钱的,轻蔑的冷笑着。 谁知,张艳艳却抬起手,在那汝安脸上重重打了一巴掌。 啪! 清脆的声音,听在马山和梅姐他们的耳朵里,特别的过瘾。 马山知道,这一巴掌打出来,张艳艳的心结应该就解了。 张艳艳似乎还不过瘾,举手还要打。 那汝安还愣在那里,他根本没想到张艳艳会打他。 旁边的袁可娇反应过来,一把抓住张艳艳的手腕:“你敢打我老公!” 反手就要去打张艳艳。 张艳艳也不示弱,就和袁可娇扭打在了一起。 这就有点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了。 王老板笑嘻嘻地摇头:“诶呀,女人凶起来,真是不得了!” 忽然发现梅姐在看他,笑容瞬间凝固了一下,又散开来,笑得更厉害了。 梅姐白了他一眼,又看回到张艳艳,笑道:“这就对了,打完这一架,脱胎换骨,重新做人!” 马山也替张艳艳高兴。 至于两个女人打架的后果,他们一点也不担心。 “那汝安,你个混球,还不快来帮我!”袁可娇喊道。 那汝安这才惊醒过来,就要上前帮忙。 张艳艳也喊起来:“马山,帮我揍他!” 马山早就忍不住了,听到这句话,叫一声好,就如野马一般冲了过去。 自从学了李沐尘教的禹步和吐纳法,马山的功夫大涨,尤其是身法步法。 砰! 马山一拳砸到那汝安的胸口,把那汝安直接打飞了出去。 紧接着身体又靠上去,速度极快,那汝安还没来得及倒地,就被马山揪住领子,噼噼啪啪连打了几个嘴巴。 那汝安的小身板,哪经得住马山的打,几下就被打得屁滚尿流,眼泪一把鼻涕一把地求饶了。 倒是袁可娇,颇有几分悍妇的风采,明明对面人多,也不认输求饶。此时见那汝安被打,大怒道:“你们敢打我老公!” 马山又狠狠地抽了那汝安一个嘴巴,说:“我打他了,咋地?” “我要你们全都去死!” 袁可娇大叫着,疯了似的朝张艳艳挠了几下,脱身开来,突然从身上拿出一个哨子,放在嘴边,吹了起来。 这哨子很细,声音不响,但很尖锐。 荣师傅一见她吹哨,大惊道:“狗哨!她是要门的人!” ------------ 第224章 你还不够资格和我过招 狗哨是一种特制的哨子,最初是乞丐用来捻狗的。 狗以人为尊,通常不敢和人争食,只会摇尾乞怜。 但在狗的眼里,叫花子不是人,而是和它们一类的。 叫花子要饭不容易,好不容易要到点吃的,却经常被狗抢。 乞丐住桥洞、破庙,这些地方,也往往是流浪狗聚集的地方。 所以,乞丐视狗为大敌。 过去,丐帮有打狗棒,人手一根,遇狗就打。 渐渐传下来一套打狗棒法,就是专门用来对付抢食的流浪狗的。 除了打狗棒,还有狗哨。 这种哨子的声音很特别,听在人的耳朵里并不响,但据说能吹出超声波。狗的听觉比人敏锐,在它们的耳朵里,这哨的声音就特别响,特别刺耳。 狗哨除了对付狗,当然也可以唤人。 附近的同伴一听见哨声,就知道这里有事。不是遇上狗群了,就是碰上遇上开大席了。 丐帮团结,一哨响,万哨响,附近的人就会源源不断地来。 过去那大户人家开席,乞丐过来讨饭,都是以礼相待,好吃好喝,再给上俩钱,打发走了。 若是稍微小气一点,乞丐拿起狗哨一吹,呼啦啦给你叫来几百个,那就麻烦大了,不把你家吃空,他们都不走。 所以有“狗哨一响,黄金万两”的说法。 现代社会,狗哨和打狗棒一样,早已失去了其实用价值,只剩下了象征意义,所以也只有要门的核心人物,还在用这些东西。 荣师傅一见袁可娇吹响了狗哨,大吃了一惊。 这个衣着光鲜的女人居然是要门的人! 他到京城来,最怕的就是和要门的人打交道,万一被认出来,就麻烦了。 荣师傅朝王老板和梅姐使了个眼色。 二人会意,梅姐上前一步,拉住张艳艳,而王老板则一把拽回了马山。 他们刚准备撤,就发现街头巷尾不知从哪里突然冒出许多人来。 这些人形形色色,有光着膀子的,有拄着拐的,有缺胳膊短腿的,也有骑着电动车的外卖员,甚至还有从旁边的写字楼里走出来的西装革履的白领。 王老板看着这些人,笑着叹道:“哎呀,咱们那小馆子有多久没来要饭的了?我还以为丐帮已经没了呢!” 梅姐说:“你不知道现在丐帮的都注册互联网公司了吗?要饭也互联网+了。” 荣师傅皱着眉头,心中难免感慨。 没想到要门不但没有衰弱,还发展出了全新的模式,真是与时俱进。 反观荣门,当年鼎盛时,比要门可风光多了。 大街小巷、商场、火车站、公交车,哪里没有荣门的人? 荣门大佬在江湖上的地位,那都是响当当的。 如今却销声匿迹,只剩下一些不懂规矩的小团伙还在到处流窜,坏了这行的规矩不说,也坏了这行的名声。 在荣师傅的眼里,荣门,已经死了。 街头聚集的人越来越多,这些人也不围过来。光天化日之下,若围过来,未免惊世骇俗。他们就是远远的看着,保持着一个非常合适的距离。 由此可见,这些人的组织性、纪律性是极强的。 被马山揍得鼻青脸肿的那汝安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眼里露出一丝惊恐,对袁可娇说:“娇娇,你怎么把你们的人叫出来了?” 袁可娇怒道:“你都被打成这样了,我还不叫人?难道看着他们把你打死?” 那汝安摸了摸脸上的淤青,眼中闪过一丝不安。 袁可娇见自己人多了,胆气也壮了,一脸傲然,冷冷地说:“怎么不打了呀?你们不是能打吗?” 那汝安朝张艳艳挤了挤眼睛,说:“行了,你快走吧,走得越远越好,永远不要出现在我和娇娇面前!” 张艳艳刚才是积攒了几年的委屈和一时的怒气一起发泄出来,才会如此疯狂,这会儿平静下来,看着那汝安被马山打成那样,气也出得差不多了。还能怎么样呢,总不至于把人打死。 “好,我走!你放心,以后我不会再来找你,就当我从来没见过你!”她说。 “你们走得了吗?”袁可娇冷笑道,“现在才想走,晚了!” 袁可娇说完,举起手,轻轻一握拳。 周围稀稀拉拉不远不近看似无关的人群,突然整整齐齐地跺了跺脚。 这跺脚声有点震撼人心,一般人看到这样一幕,心中一定害怕。 张艳艳的心也跟着脚步声咚咚地跳了两下。 不光是他,就连那汝安,肿胀的脸上的皮肉也抖了抖。 那汝安其实并不喜欢袁可娇,但他没办法,这是家族给他安排的亲事。 袁可娇的背后是京城要门,也是北派丐帮的总舵。 帮主张癫,人称张疯子,疯起来谁的面子都不给。 就连那家的家主那希尧也要给他几分面子。 “你以为,就凭这几个臭鱼烂虾,就能拦住我们?”梅姐那张娇艳若花的脸上忽然凝结起了寒霜。 袁可娇算不上漂亮,正因为不漂亮,她的疑心病很重,生怕那汝安在外面有了别的女人。 所以她的嫉妒心也特别重,看不得漂亮女人。 刚才看到张艳艳,她就已经打翻了醋坛子,才想要羞辱一番。 现在看到梅姐的脸,更是心里难受得不得了。 怎么可以有这么好看的女人!这种女人都该去死! “哼,那就试试,看你们走不走得了!”袁可娇眼中凶光一闪,大声道,“四宝!” 只见附近一个穿着黄马甲的外卖员从电瓶车上跨下来,飞快走到袁可娇身前,叫了声:“娇娇姐!” “四宝,收了他们!”袁可娇说,“我在癫爷面前给你争个座位。” 叫四宝的外卖员大喜:“谢谢娇娇姐!” 就转过身,把头盔摘下,夹在胳肢窝里,朝梅姐等人走来,看了几眼问道:“你们谁能打?我和你们过几招。” 梅姐摇头笑道:“老王,荣师傅,他说要和我们过招呢,咱们谁上啊?” 荣师傅说:“嘿,这是掉沟里了吧,和臭虫过招,得多丢脸啊!” 王老板笑嘻嘻地说:“荣师傅,我知道你不想招惹要门的人,你要是怕的话,我先上吧。” 荣师傅把眼睛一瞪:“放屁!老子怕什么?老子正想找张癫算账呢!” 说着往前站一步,对四宝说:“小子,回去吧,叫张癫来,你还不够资格和我过招。” 四宝刚刚得到袁可娇的鼓励和承诺,哪里会听这话,心头狂怒,一闪身就冲了上来,举起头盔,就朝荣师傅砸。 荣师傅连动都没动,只是一抬手腕。 四宝突然就站定在那里,手臂前伸,手里拿着头盔,离荣师傅的脸不过半尺远。 “四宝,你怎么了?”袁可娇见他不动,问道。 四宝的眼神里有一丝惊恐。 突然,他手上的头盔分成了两半,啪嗒落到地上。 接着,他的袖子也裂开了一条长长的口子,从手腕,一直到肩膀。 手臂上,霍然出现一条长长的红色的细线。 这条细线颜色越来越深,越来越明显,一直延伸到颈部的大动脉处。 四宝抬起左手,轻轻在颈部摸了一下。 手上一片血红。 ------------ 第225章 荣门快刀 四宝倒下的时候,眼里满是不甘。 他至死都不知道对面是怎么做到的,用的是什么武器。 四宝的倒下,也让街头彻底安静了下来。 要门的那些人脸上全都露出震惊的表情。 袁可娇更是不敢置信。 她知道四宝,身上是有功夫的,是真正的功夫,不是街头打架那种。 虽然在要门里面,高手如云,四宝算不上什么。 但要一招把四宝杀了,而且轻描淡写到,让人恍然不觉,根本就没看到人家出手。 这放在要门里面,也绝对是高手中的高手了吧。 袁可娇看着荣师傅:“你是什么人?” 荣师傅冷笑一声:“你一个臭丫头,还不配知道我是谁。要是不服,让张癫来找我吧。” 袁可娇皱眉道:“你认识我干爹?” 荣师傅没想到袁可娇是张癫的干女儿,不禁多看了她两眼,忽然哈哈笑道: “张癫这老东西,越老越没出息,收干女儿也不收个好看点的,就你这模样,张癫把家底贴光了也嫁不出去。喂,姓那的那小子,是不是有人逼你,你才和这丑八怪在一起的?” 那汝安正因四宝的死而发愣,只觉得荣师傅的话说到了他心坎里。 忽然瞥见袁可娇杀人般的目光朝他看过来,吓得魂不附体,连忙摆手否认道:“娇娇你别听他的,没人逼我,我是真心喜欢你的!” 袁可娇就问:“那你说,你喜欢我什么?” “我喜欢你的善良、你的气质、你的才能,总之,你的一切我都喜欢!” 那汝安几乎翻遍了自己脑海中那几个有限的词汇。 袁可娇却并不满意:“说了半天,你就是不说我漂亮,所以你和他们一样,嫌弃我长得丑是不是?” 那汝安吓坏了,连忙否认道:“没有啊,娇娇,我怎么会嫌弃你!在我眼里,你就是世界上最美的女人!” 袁可娇这才满意地朝那汝安笑笑:“这还差不多,哼,晚上再好好收拾你!” 那汝安不自觉地颤抖了一下。 好在这时候袁可娇已经转过身去,面向荣师傅了。 “哼,我不管你是谁,就凭你今天说的话,你死定了!” “呵,我倒要看看你怎么要我的命。我现在要你的命,倒是容易得很。” 荣师傅这句话刚说完,就袁可娇附近的人纷纷向她靠拢,很快就把她围了起来。 这一幕,让荣师傅等人看得直皱眉。 要门的人向来团结,而一旦帮里地位高的人遇到了危险,底下的人都会誓死保护。 看来这丫头真是张癫的干女儿。 “我们走吧,看谁能拦住我们。”梅姐说。 荣师傅点点头,现在也只能先离开了。 他们五人就往街口走去。 见他们过来,要门的人也不拦,把路让开,任由他们走过,只是在后面不紧不慢地跟着。 穿过一条街,就听到狗哨的声音响起,前方又出现一拨人。 原先跟着的人则已经散去,换了新的人。 就这样,连过了几条街,还是没能甩掉那些人。 他们就干脆拦了两辆出租车。 上了车,荣师傅松了一口气,说:“以前被要门盯上,就像狗皮膏药一样,甩都甩不掉。还好现在交通发达,这帮叫花子的两条腿终究落伍了。” 梅姐说:“这也不一定吧,看他们挺与时俱进的。” 看向后窗,却并没有发现可疑的跟踪车辆。 梅姐还是留了个心眼,没让司机去酒店,而是去了附近的一个公园。 到了地方,刚下车,就听见一声狗哨响。 哨声是从刚才乘坐的出租车里传出来的,而车子已经扬长而去。 一个公园扫地的大爷抬起头朝他们看了一眼,从兜里摸出一个哨子,放在了嘴边。 荣师傅不禁摇头骂道:“妈的,看来今天是甩不掉这帮杂碎了。” 王老板说:“要不你在这里顶着,我们先走?” 荣师傅呸道:“去,你是巴不得我死在这里,你好和阿梅私奔是吧?” 王老板笑嘻嘻地说:“怎么会呢,我和阿梅不会撇下你的,就算你死了,我们也会来坟上看你的。” 荣师傅大怒:“嘿,你个王老五,要死,也是你死在我前头。” 梅姐说:“行了,别斗嘴了,人家的高手来了。” 大家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只见公园里面走出来一个人,穿着很破旧的衣服,披着一条麻袋,手里拄着根棍子,看样子像是个拾荒者。 荣师傅看了一眼,说:“这是要门长老级的人。” 那人走得并不快,只是眼睛死死地盯着他们。 随着他的到来,原本冷清的公园也出现了很多人,很快就把他们围了起来。 过了没多久,一辆车开过来,在公园门口停下。 袁可娇和那汝安从车里钻出来。 那汝安一脸的不安和不情愿,而袁可娇脸上却是充满了骄傲和嘲讽的冷笑。 “你们跑得掉吗?” 然后面向披麻袋的拾荒老人说,“牛长老,这几个人欺负我,刚才还杀了四宝,你要替我报仇!” “四宝死了?”牛长老眼中露出一丝怜悯和可惜。 “死了。被他……”袁可娇指着荣师傅,“也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法子,一招就把四宝打死了。” “一招?”牛长老看着荣师傅,“看来你也是个高手!崽子们,动手!” 他身边的一群人就冲了过来。 王老板说:“荣师傅,这老东西身上有点东西,小心点,这些小崽子就归我了。” 荣师傅没有说话,只是死死地盯着牛长老。 王老板一旋身,冲进了人群里。 人群便响起了一片哀嚎声。 只见他所过之处,只要挨着,碰着的,那些人脸上或身上就一个红掌印,犹如烙铁烙上去的一般。 “朱砂掌!” 牛长老一见,眉头皱起,手中打狗棒在地上用力一点,人便飞了起来,肩上麻袋甩出,如一片乌云盖过来。 这也是他的绝招,敌人被麻袋视野遮盖,麻袋后面藏着的就是他的打狗棒。 他一出手,荣师傅也出手了。 只见荣师傅手腕一翻,指间就多了一把薄薄的刀片。 刀光一闪。 麻袋就分成了两半,中间露出一线天光。 而那天光里,正是牛长老的打狗棒。 荣师傅不进反退,手掌沿着打狗棒向上滑动,刀片在棒身上划出刺耳的声音。 眨眼间,二人的身形一错。 当啷一声,牛长老的打狗棒落到了地上,只见他的手腕上多了一道血痕。 牛长老左手握住右手血流不止的手腕,大惊道: “荣门快刀!我想起来了,你是快刀荣!” ------------ 第226章 我和你们一起去 “叫人!” 牛长老握着滴血的腕子,大喊了一声。 外围就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哨声。 而从公园的一条小路上,又走出来一个身披麻袋的人。 袁可娇大喜道:“孙长老!” 孙长老看了她一眼,说:“你个小丫头,又给帮主惹祸了吧?” 袁可娇说:“我哪有惹祸,是他们欺负我。你看,牛长老都受伤了!” 孙长老看向牛长老的手腕,撇了撇嘴,说:“老牛,怎么被蛇咬了?” 牛长老说:“他是一刀春的徒弟,快刀荣。” 孙长老听到“一刀春”三个字,脸色变了变,这才看向荣师傅。 “呵呵,早听说一刀春有个徒弟,一手快刀尽得真传,可惜是个孬种,我们找了好多年都没找到,没想到你还敢来京城。既然来了,今天就别想走了。” 荣师傅哈哈一笑:“就凭你们几个叫花子,拦得住我吗?” 牛长老冷笑道:“快刀荣,你的刀是够快,我们这里的确没人拦得住你。我们不拦你,你尽管走。你要是能走出京城,爷爷我跟你姓!” “你不怕我杀了你们?”荣师傅恐吓道。 “杀,尽管杀,要门弟子千千万,你杀得完就杀。”孙长老说。 王老板嘻嘻笑道:“老荣,跟几个叫花子废什么话,一巴掌拍死得了。” 荣师傅却皱起了眉头。 他知道,今天的麻烦大了。 倒不是怕这几个叫花子,但他的身份一暴露,今天的事情就已经不是张艳艳和袁可娇之间的事了。 荣门和要门之间的仇,早已是不死不休了。 这里是京城,光天化日之下,他不可能大开杀戒。 而要门这些叫花子的德性,又像狗皮膏药一样,你光杀他两个麻袋长老根本不管用,反而会激起他们的同仇敌忾,引来更多的叫花子。 荣师傅和要门打交道多年,很清楚这些乞丐的难缠之处。 一旦被围住,那就真脱不了身了。 “这样吧,咱们做个交易如何?”荣师傅说。 “什么交易?”孙长老问。 “我跟你们去要门总坛,你们派一个人和我单挑,想要群殴也可以,总之,荣门和要门之间的恩怨,今天就做一个了断。” 荣师傅一脸豪情,一副生死置之度外的样子。 “不过,你们得放了我这几位朋友,他们和荣门无关。” “放屁!”还没等叫花子回应,王老板已经骂了起来,“姓荣的,你一个人去算什么,逞英雄啊?以为老子会感谢你?我去你妈的,什么要门总坛,不就是叫花子老巢吗?你能去,老子也能去!” 荣师傅心里升起一丝暖意,嘴上却骂道:“你个王老五,发什么疯,老子是荣门的人,和要门有仇,你去干什么?老子要是死了,不是正好遂了你的意,以后再也没人和你抢阿梅了,快滚吧!” 王老板嘻嘻笑道:“没人抢多没意思啊,我就喜欢和你抢。” “嘿,你个贱东西!没见过你这么贱的人!”荣师傅大骂,“你和我一起去,阿梅怎么办?” 听着他们两个互骂,梅姐的眼眶莫名有点湿润起来。 “要去一起去!”梅姐斩钉截铁地说,“不过么……” 她突然一个闪身,就到了袁可娇身边,一伸手,掐住了袁可娇的脖子。 袁可娇啊一声叫,感觉脖子上有一点冰冰凉的,才发现梅姐的指缝里藏着尖锐的暗器。 “你……你干什么?”袁可娇颤声道,“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别动,动一下就死了。”梅姐的声音很温柔,温柔里却带着一丝杀气,“你是张癫的干女儿,你自己说的,不是吗?” “知道你还敢动我?我干爹会杀了你们的!”袁可娇说。 “是吗?”梅姐咯咯地笑起来,“那就要看看,他有没有这个本事了,不过你肯定看不到了。我会在他杀我们之前,先杀了你。” 袁可娇有点害怕了,大叫:“孙长老、牛长老,救我!” 孙长老厉声喝道:“放开大小姐!” 荣师傅挠了挠头,嘿嘿笑道:“还是阿梅聪明,我怎么就没想到呢。大小姐?哈哈哈,狗屁干女儿,长得这么丑,还这么蠢,一看就是张癫亲生的。亲生的又不敢人,八成是私生的。哈哈哈……” “你敢侮辱帮主和大小姐,找死!” 两个麻袋长老的脸都绿了。其他要门的人也一个个义愤填膺,脸上充满了怒气。 “你们以为这样就能走得掉吗?” 梅姐笑道:“我们也没打算走,不就是你们丐帮的总坛吗,老娘正想去见识见识呢!只不过让你家大小姐陪着做个向导罢了。” “好,那就请吧!”孙长老一侧身,做了个请的姿势。 梅姐说:“慢着,我们三个跟你走,但他们两个跟这件事无关,你们得放他们走。而且,他们走的时候,你们不能吹哨子。否则,我就杀了你家大小姐。” 她说的他们,自然是指马山和张艳艳。 孙长老看了他们一眼,说:“好,我答应你。” 梅姐说:“马山,你带着艳艳先走。” 马山没有犹豫,拉着张艳艳就往街角跑去。 丐帮的人没有吹哨。 他们一口气跑出两条街,回头早已看不见公园和要门的人影。 马山立刻拿出手机,拨通了李沐尘的电话:“喂,沐尘,荣师傅被要门的人认出来了,现在他们三个一起去了要门总坛……” 马山正讲着电话,忽然就发现周围多了一些人,形形色色的,仿佛只是过路人,但每一个人都用一种异样的眼神在看着他们。 他听见身后笃笃的声音传来。 转身一看,只见一个蓬头乱发、披着麻袋、拄着拐棍的流浪汉正朝这边走来。 …… 李沐尘接到马山电话的时候,正在白云观和金三木道长论道。 金三木很热情,当然也很激动,好不容易来一个天都上仙,怎么能放过这种机会。 李沐尘也很愿意和金三木交流。 白云观是千年大观,当年长春真人丘处机在此修道,并于此地飞升。 有些小说中把长春真人写得很普通,甚至一无是处,但的真实的道家仙史上,他是全真道的集大成者,也是整个道教的中兴之人。 长春子所传道法,自有其玄奥之处。 金三木道长修为颇深,而白云观,地处京城,修行难免牵连到世俗法,这对李沐尘而言十分有用,毕竟他这次下山,就是要在红尘中悟道。 亚当在旁边听,插不上嘴。但他十分兴奋,在洛杉矶,出来师父教他,哪里有机会听到如此正宗的道法交流。 就在这时候,马山的电话来了。 李沐尘听着听着就皱起了眉头,而马山讲了一半以后,语速突然加快,他就知道出事了。 “马山哥……” 李沐尘叫了一声,电话那头却传来了忙音。 “金道长,知不知道,京城要门总坛在哪里?” “知道,就在西郊,离这里不远。”金三木看见李沐尘的表情,小心地问道,“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李沐尘点点头:“我有几个朋友,应该是被要门的人抓走了,怕是有危险,我得去一趟。” 金三木忽然仙眉一挑,道:“呵,这帮叫花子越来越不像话了,连李仙人的朋友都敢抓。我陪你同去,不教训教训他们,都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 亚当一听,好像有架要打,眼睛一亮,道:“我和你们一起去!” ------------ 第227章 丐帮总坛 李沐尘接到电话的时候,那家的那莫和也接到了那汝安打来的电话。 “什么?袁小姐被人绑架?那帮人还去了要门总坛?” 那莫和吃了一惊。 那家和丐帮,在以前是对头,因为那家出身皇族,而丐帮都是乞丐,两者天生具有阶级上的对立性。 何况在前朝,当时的丐帮还带头造反过。 但是随着那家的衰落,一度跌出了京城四大家,而反观丐帮,几经风雨,不但没有消亡,还有兴盛的迹象,加上张癫那个疯子,京城丐帮,已经成了一股不逊于大家族的势力。 李家灭亡之后,那家重新坐上了四大家族的位置,但他们深知,这个位置并不稳固。 和当年的李家相比,那家差太远了,就是和其他三大家比,差距也很大。 京城是王地,世家豪门数不胜数,那家的地位随时有可能被后起之秀取而代之。 为了稳住地位,那莫和才想出了和丐帮联姻的主意。 他知道张癫有一个私生女,长得极丑,世家公子肯定看不上,如果能让那家少爷娶了他,张癫肯定高兴。 这样一来,那家等于多了一个强援。 有张癫这个谁都不敢惹的疯子做亲家,谁还敢来惹那家呢? 大哥那希尧也觉得他这个主意不错,可问题是让那家哪位公子去娶这个丑女呢? 家主那希尧的子孙里没一个愿意的,那莫和也不舍得自己的儿子娶个母夜叉。 想来想去,就想到了那汝安。 那汝安是那莫和的堂侄,也算至亲,但那汝安一家在家族里有点边缘化,不得势,所以这件事,家族决定了,那汝安尽管心里不愿意,也没办法拒绝。 听说袁可娇被人绑架了,那莫和可着了急。 万一出点什么事,这桩婚事黄了,那计划就都落空了。 “汝安,你们现在在哪儿?”他问。 “我正在回家的路上呢。”那汝安说. 那莫和一听就气不打一处来,骂道:“你个混球,你怎么能回家呢?这时候,你应该陪在袁小姐身边啊!去!赶紧给我回去!” 那汝安一肚子委屈,好不容易趁他们不注意逃出来。 他心里巴不得袁可娇死了,那样他就不用娶这个母老虎为妻了。 但这会他不敢对那莫和说。 挂完电话,那汝安心中升起莫名的悲哀。 出身豪门又如何? 还不是贱命一条,被人呼来喝去,连和谁谈恋爱都不能自己做主。 这样活着,又有什么意思呢? 他叹了一口气,对司机说:“掉头,去西郊。” …… 那莫和挂了电话,想来想去还是有点不放心。 他深恨这个侄儿太不懂事。 越是这种时候,你就越不该离开袁小姐的身边。 危难时刻陪伴,甚至挺身而出,才能显出价值来。 这时候离开,这位大小姐没事还好,万一出点什么事,张癫迁怒过来,整个那家都要倒霉。 那莫和并不是家主,只是他大哥那希尧最近身体不好,才把家族事务都交给了他打理。 他想了想,觉得兹事体大,还是向那希尧汇报一下。 那希尧刚刚吃过药,正靠在床上闭目养神,听那莫和汇报完,有气无力地说: “张癫这个疯子,能拉拢一定要拉拢,不能拉拢,也绝不能得罪。这件事,你还是亲自去一趟吧,把那家最能打的人都带上,争取好好表现一下,让张癫知道,那家和他是一条心的。” 那莫和点头道:“好的,大哥,你放心吧,我一定把事情办好。” 见那希尧脸色极差,又说:“大哥,嫂子不是去白云观求药了吗,没效果吗?” 那希尧摇头道:“又不是仙丹,哪有那么好的效果。我本是想请王道长过来看看,但是奈何王道长是仙体金身,请不动啊。” 那莫和说:“要不,改天我去请请看。” 那希尧摆了摆手,说:“当年咱家老爷子倒是能和王道长说上两句话的,老爷子已经先去,如今的京城,能请得动王道长出山的人,也没几个了。” …… 京城西郊有一座大院子,和市区的豪宅四合院不同,这座院子显得有些破败,周围的环境也很一般,都是普通的民房。 进进出出这座院子的,也都是普通人,甚至很多都是流浪汉。 商务车在院子门口停下。 荣师傅等人下了车,就被一群人给围上了。 梅姐紧紧掐着袁可娇的脖子,把她从车里拖出来。 孙长老咚咚地敲了两下棍子,那些人就哗地散开来。 孙长老看了一眼梅姐,说:“三位,请吧。” 荣师傅一马当先,梅姐押着袁可娇紧随其后,王老板搓着一双手掌断后。 他们一进去,大门就被咣当一声关上了。 门里面是一个很大的院子。 院子里站满了人,足足有好几百。 这些人,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一根棍子,开始在地上笃笃地敲击。 这声音一开始杂乱,渐渐整齐,变成了一种雄浑的节奏。 随着这棍子的敲击,大地也似乎震颤起来。 荣师傅哈哈一笑,嘲讽道:“狗日的,就知道弄这些虚的吓唬人,你敲得再响,你也是叫花子!” 他的声音中气十足,竟然在一片棍棒声中传了出去,回荡在院子上空,每一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忽然,棍棒声停下来。 院子里瞬间一片寂静。 孙长老对梅姐说:“可以把我们大小姐放了吧?” “你觉得我有这么傻吗?” 梅姐看着孙长老笑起来,笑得风情万种,笑得摇曳生姿。 她这么一笑,把院子里的乞丐们都看得呆了。 人们的脑子里开始浮想联翩。 孙长老一张老脸一红,有几分愠怒,却又不好发作。 这时候,人群中走出一个人来。 此人满头银发,身上衣服干干净净,一点儿也不像乞丐,倒像是一位退休的工程师。 孙长老一见此人,躬身行礼:“卢长老。” 卢长老微微点头,走到荣师傅面前,上下打量几眼,道:“比当年油腻了些,嗯,不过在厨房做事么,也没办法,就是不知道你师父传你的刀法有没有荒废。” 荣师傅一眼认出来,此人叫卢守山,是要门中第二号人物,功夫也仅次于张癫。 “哼,我当是谁,原来是当年差点被我师父一刀劈死的手下败将!”荣师傅嘴上气势一点也不输。 “嘴也这么油滑。” 卢守山冷笑道。 荣师傅说:“别说那些没用的,叫张癫出来吧。” “你是在叫我吗?” 一个声音传来,飘渺不知在何处。 但紧随而来的,是一股雄浑无比的力量,如大潮一般从四面八方的空气中涌来。 院子里顿时陷入了一种极度的压抑。 ------------ 第228章 张癫 满院的乞丐,脸上都露出兴奋而崇拜的表情,仿佛神将临世。 院子里一片安静,安静到人们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和旁边人的呼吸声。 卢守山率先开口,躬身道:“属下恭迎帮主!” 另几个麻袋长老随即单膝点地,道:“属下恭迎帮主!” 其他的丐帮弟子,则呼啦啦全都跪下来,大声道:“属下恭迎帮主!” 整齐的声音震天撼地。 荣师傅张了张嘴,想要嘲讽两句。 这都什么年代了,还以为自己是东方不败啊! 可是强烈的压抑感让他难受得说不出话来,空气中弥漫的杀气让他的每一个毛孔都竖起来,做好随时迎敌的准备, 王老板脸上依然挂着笑,眼神却充满了警惕,双手不停搓着,手掌已经变成了赤红色。 梅姐手上加了点力道,把袁可娇掐得更紧了。 天空出现一点黑影,若不仔细看的话,还以为是飞翔的鹰。 黑影以极快的速度下坠,瞬间就到了院子上方。 这时,人们才看清,那是一个人影。 梅姐率先出手,只见她手臂一扬,撒出漫天银光,快如闪电,射向上空的人影。 但那人下扑的势头却丝毫未受阻,带着呼啸之声,眨眼就到了梅姐眼前。 梅姐的第二把暗器也出手了。 同样是漫天花雨,这一次因为距离近,暗器的速度更快,覆盖面也更广。 看上去那人避无可避。 但那人却不退反进,前冲之势不减,手臂前伸,轻轻一挥,卷起一股疾风,把所有的暗器都卷了起来。 梅姐再要出第三次暗器,却已经来不及了。 她只觉得手一麻,眼前一花,手里的袁可娇就不见了。 再看时,发现袁可娇已经到了中央的空地上。 站在袁可娇身边的,是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 仔细看,这男人眉眼间和袁可娇还有几分相似。 这人,就是武痴张癫,也是京城要门,既北派丐帮的掌门人。 梅姐着实吃了一惊。 她知道张癫厉害,但没想到张癫的功夫这么高。 宗师出手,真的是毫无还手之力啊! 旁边的王老板和荣师傅也只能干瞪眼看着,因为实在太快了。 梅姐还能以暗器出手,他俩,一个指间刀,一个朱砂掌,都是近战,根本没机会出手。 “干爹!”袁可娇惊魂未定,看清了张癫的样子,才欢喜起来。 张癫轻轻拍了拍袁可娇的肩膀,嗯了一声,眼睛却一直盯着梅姐看。 “你是一枝梅吧?” “你认识我?”梅姐讶然道。 “哈哈哈……” 张癫哈哈大笑,手臂一展,叮叮当当,落了一地的暗器。 “这一手漫天花雨的暗器功夫,天底下也没几个人能使出来的,又是个美人胚子,不是你还有谁?都说千手观音一枝梅是江湖第一美人,连甬城宗师柳金生都被你迷得神魂颠倒,看来传言不虚,果然是绝色!” “张掌门过奖了。” 梅姐知道,自己三个人根本不是张癫的对手,袁可娇这个人质一丢,就是必败的局面了。 现在也只能尽量拖延时间,期待奇迹出现了。 这个奇迹,就是李沐尘。 从第一次跟着她去刀疤六的麻将馆那一天开始,李沐尘给她带来过太多震撼。 她有一种感觉,这世上好像没有李沐尘办不到的事情。 但是,她又有点担忧。 毕竟张癫是一只脚跨进了宗师的武道高手啊! 自己这三个老骨头,早已历经江湖风霜,说得俗一点,什么都见过了,什么都享受过了,只要不能成仙,早死晚死也没什么区别。 身在江湖,自然有把生死置之度外的觉悟。 可李沐尘不一样,他还年轻,他的未来有无限可能。 梅姐并不希望他陷入危险之中。 在来的路上,她是有机会给李沐尘打电话的,她也犹豫过,最终还是没打。 手里捏着袁可娇的命,总有和张癫谈一谈的余地。 没想到张癫一出手就把袁可娇给救走了。 “张掌门是武道宗师,对我们这些晚辈出手,就不怕被人说闲话么?” 梅姐朝张癫嫣然一笑,这一笑百媚生,把她的美尽显出来。 张癫呆了一呆,大笑道:“你不用激我,我不吃这一套。不过如果你肯嫁给我,做我的夫人,那我就放了你们。” “干爹!你不会说真的吧?我反对!”袁可娇大声说。 张癫笑道:“乖女儿,干爹的事你就不要管了,你还是管好你自己的未婚夫吧。” 袁可娇这才发现那汝安没有跟来,心中不禁大恨:“这个那汝安,我被绑架了,他竟敢跑,看我不撕了他!” 张癫说:“撕了干嘛,撕了你可就嫁不出去了。” “干爹!”袁可娇不满地嗔叫。 “行了,我知道你在乎他,我已经帮你把他捉回来了,还有你和你抢男人的那个女人,就关在仓库,快去吧,你要怎么处置,都随你。” “真的?”袁可娇大喜,“那干爹我去了。” 看着袁可娇高兴地离去,梅姐心一凉,听张癫这话的意思,马山和张艳艳也没能跑掉。 不知道他们有没有联系上李沐尘。 张癫色眯眯地看着梅姐,问道:“怎么样?我可没多少耐心的。” 梅姐还没回答,荣师傅就大骂起来:“放屁,你个混蛋老叫花子,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也不撒泡尿自己照照,就你那副德行,也配!” 张癫倒是没生气,看着荣师傅说:“你就是一刀春的徒弟吧?做了那么多年缩头乌龟,怎么舍得出来了?你师父可比你有种多了。你们都以为是我杀了他,其实我没杀他,我只是想让他跪下来,承认荣门不如要门。但他就是不肯啊,没办法,我就挑断了他的脚筋。可他宁愿自裁,也不肯下跪,在膝盖着地之前,他用你们荣门那把最快的刀,抹了自己的脖子。” 荣师傅目眦欲裂,怒吼一声,就朝张癫冲了过去。 却被丐帮长老卢守山拦住。 两人如一触即分。 荣师傅捂着胸口噔噔噔连退了几步,嘴角渗出一缕鲜血。 他轻轻擦了一下,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 卢守山只是上半身晃了晃,显然功力要比荣师傅深厚许多。 但他下垂的右手却在滴血,中间三根手指被齐根削断了。 张癫微微动容,道:“不错,的确得了你师父几分真传,可惜啊,当年我还没摸到宗师的门槛,你师父尚且不敌我,如今我入宗师境,你又怎是我的对手?” 荣师傅还要再上,却被梅姐拦住。 梅姐问道:“张癫,你说话可算数?” 张癫心头一喜,道:“当然算数。怎么,你同意了?” “阿梅!”荣师傅和王老板同时喊道。 梅姐抬手阻止了他们,说:“张掌门,就这样让我嫁给你,我也不甘心,不如这样吧,你在你们丐帮里选三个人出来,我们三个人,咱们来个比武。三局两胜,如果我们输了,我就答应嫁给你,从此鞍前马后,铺床暖被,伺候你这位帮主大人。如果我们赢了,你就放我们走。当然,你是帮主,你不能出手。我这要求,不过分吧?” ------------ 第229章 打狗阵 张癫没有说话,眯起眼睛看着梅姐,似乎在思考什么。 梅姐见他犹豫,冷笑道:“不会是堂堂丐帮,除了你这个掌门,就选不出三个像样的人来吧?那当年你们是怎么灭掉荣门的,可就很值得推敲了。” 张癫忽然仰天大笑,说:“差点又上了你的当。你这女人,花花肠子太多了。不过我喜欢!哈哈哈哈……” “那你到底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我可以答应,不过三局两胜什么的,太麻烦了,我们丐帮有一个打狗阵,你们要是有本事就闯一闯,如果能从打狗阵里闯出来,我就放你们走。怎么样,敢不敢?” 梅姐叹了口气,说:“我们有得选吗?” “哈哈哈,那你就等着做帮主夫人吧!”张癫哈哈大笑,意气风发地喊了一句,“布阵!” 只见院子里的要门弟子呼啦啦开始行动起来。 以四个麻袋长老为首,一共三十六人,各持打狗棒,把荣师傅、王老板和梅姐三人围困在中央。 其他的要门弟子则散到院墙边看热闹,手里拄着棍子,在地上敲着,嘴里喊着“奥奥”的号子,给场上的人加油。 荣师傅悄声道:“打狗阵没什么稀奇的,就是以多打少,要诀是乱棍打死疯狗,看似乱,其实有门道。最要紧是那四个麻袋长老,一会儿我对付左边两个,老王对付右边两个,阿梅伺机策应,咱们争取以最快的速度解决掉其中的一两个,则此阵不攻自破。至于外面那帮小叫花子的棍子,挨上两下也没事,先不管他。” 三人计议已定,背靠背,成三角之势,随着那三十六人的脚步转着圈。 忽听张癫一声喊:“动手!” 打狗阵就突然发动,三十六条棍子上下前后,从不同的角度,不同的方向,朝着三人袭来。 荣师傅和王老板同时往两边一分,硬扛着一片棍影,冲向了四个麻袋长老。 棍子砸在他们身上,发出砰砰砰的闷响。 丐帮的人大概也没想到他们会不躲不闪,硬冲过来。 荣师傅的刀已经出手,王老板的朱砂掌也贴到了其中一个麻袋长老的胸口。 那四个麻袋长老也不是等闲之辈,见他们硬冲,就知道了他们的用意。一声呼哨,就已经变阵,四根棍子互相交错,半攻半退,借着阵法的掩护,躲过了荣师傅和王老板的攻击。 荣师傅和王老板虽然一击不成,但也让打狗阵出现了一瞬间的混乱。 借着这个机会,梅姐出手了。 她找准了其中一个麻袋长老,此人被荣师傅所逼,步法紊乱,最是狼狈,。 几点流光飞出,噗噗两声,击中了麻袋长老的胸口。 这人惨叫一声,倒在地上。 一人破,则一阵破。 打狗阵立时大乱。 就这么一刹那,荣师傅的刀就划破了另一个麻袋长老的喉咙。而王老板也一掌拍死了一个。 四个麻袋长老,瞬间死了三个。 打狗阵已经彻底破了。 荣师傅大笑一声:“打狗阵不过如此!老王,看咱俩谁干掉的人多!” 就冲进了人群。 王老板不甘示弱,也冲了进去。 梅姐则在他们身后策应,伺机而动,帮他们擦屁股。 远处的张癫却是不慌不忙,看了一会儿,抬起手来,轻轻一挥。 周围靠墙站的乞丐就呼啦冲上来,里外三层,围了三圈,步法整齐,同样是打狗阵法。 只不过这一次,足足有百八十人。 而他们当中带头的,则有六个身披麻袋的长老。 荣师傅忍不住大骂道:“姓张的,你特么不讲信用!” 张癫笑道:“我怎么不讲信用了?我只说你们闯打狗阵,可没说打狗阵有多少人。” 打狗阵再次启动。 这一次,人数更多,威力也更大,尤其是有六个麻袋长老带头。 而经过刚才的交手,再想要出其不意,来一次擒贼擒王可就不容易了。 百十条棍棒上下翻飞,打狗阵中全是棍影。 荣师傅和王老板顿时压力大增,以他们的身体,挨上三五棍棒没事,可不代表挨上三五十下也没事。 关键是梅姐,手里的暗器早在张癫出现时就用掉了大半,现在更是用了个精光。 她只能夺过一条棍子,以一手梅花棍法,在阵中周旋。 …… 他们正打得不可开交的时候,那莫和带着那家的保镖队伍,大约三十来人,来到了要门总坛的大院。 看到院子里的情况,那莫和不觉皱起了眉头,心说,来晚了。 “张帮主,我来晚了!”那莫和也不管院子里激烈地打斗,笑着走过去和张癫打招呼。 张癫见那莫和来了,微微一笑,说:“哟,什么风把那爷吹来了?” “张帮主说笑了,咱们两家是亲家,出了这么大的事,我怎么能不来呢。” 那莫和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张癫满意地点点头,指着场上说:“那爷也是武道中人,你看这局面,我的打狗阵,能不能困住那三个人?” 那莫和朝混乱的打斗人群看去,很快就清了局面,心中暗暗吃惊,这三人还真是高手中的高手。 他不禁庆幸,还好来晚了,要是早来一点,仅凭自己和那家这几十个保镖,怕是要出洋相。 那莫和笑道:“丐帮打狗阵天下闻名,这三人已是强弩之末,依我看,顶多再过一刻钟,他们就要会被困死在阵中。” 张癫又问:“那爷觉得这个女人怎么样?” 那莫和一愣,但很快明白了张癫的意思,心中暗骂,这个老色胚! “此女功夫不错,难得的是身材样貌也无可挑剔,可谓倾国倾城,可惜啊……”那莫和故意叹了口气。 “那爷何故叹息?” “唉,可惜她是你的敌人,否则的话,你们结成一对,倒是天造地设,可谓般配呢!” “哈哈哈……”张癫大笑,“知我者,那爷也!” 那莫和也跟着讪讪地笑,朝四周看了一圈,问道:“我那侄儿汝安呢?” 张癫说:“你那侄儿当然是和我女儿娇娇在一起了。不过他现在怎么样,我可就不知道了。” ------------ 第230章 献祭灵魂 袁可娇来到要门总坛的库房。 库房里绑着三个人,马山、张艳艳,还有那汝安。 袁可娇一进去,就先上去给那汝安脸上啪啪打了几巴掌。 “那汝安,你什么意思,我被人绑架,你却跑了,要不是我干爹把你捉回来,你是不是就要和她私奔了?” 那汝安脸上生疼生疼的,哀声道:“娇娇,你听我解释,我不是……” 啪! 又是一巴掌。 “我不听!你肯定是嫌我丑,肯定是想和这小妖精私奔,是不是?” 那汝安知道袁可娇的脾气,这时候怎么解释也没用,只能等她自己把气消了。 就干脆不说话了。 旁边的张艳艳看见这一幕,忽然就不怎么恨那汝安了,心里只觉得这人可怜。 她没想到,世家公子,日子过的也这么惨。 “你不用怀疑了,他心里根本没有我,否则的话,几年前他就不会抛下我不管。”张艳艳说。 马山很想阻止她说话,但已经来不及了。 袁可娇走过来,看着张艳艳,冷冷地说:“这时候还帮他说话,看来你很在乎他呀。” 张艳艳说:“以前是很在乎,现在已经不在乎了。他怎么样,与我无关。” “那你还替他说话?” “我只是说出事实,一个我刚刚认清的事实。他心里不可能有我,因为他心里没有任何人,连他自己都没有,他只是一个可怜的没有自我的世家少爷,一个任人摆布的豪门斗争的工具。” 那汝安颤抖了一下。张艳艳的话就像针一样扎进了他的心里。 说不清是懊恼,还是愤怒,还是别的什么,总之,有一些特别的东西,正从他内心深处醒来,如火焰一般,正燃烧他的身体。 “呵呵,”袁可娇冷笑着,“我不管你怎么想,但你和我抢男人,就要付出代价。我要让你生不如死!让你曾经深爱的男人,看着你被人糟蹋的样子!” 她的眼里露出一丝狠毒,回到那汝安的身边,蹲下来,帮他解开绳子,然后亲昵的搂着他,说:“亲爱的,想不想看戏?你不是喜欢看动作片吗,今天我们一起欣赏一下现场版吧。” 那汝安感觉身体一股燥热,内心深处燃起的火焰炙烤着他的灵魂。 “娇娇,不要吧!”他的声音已然显示着他的懦弱。 “呵呵,为什么不要?舍不得?”袁可娇嘲笑着。 “不,没有,我不是……”那汝安解释着。 “既然不是就好了,不过是一个陌生女人而已,你就当是看一条狗……”袁可娇对着门口喊,“你们进来。” 七八个要门弟子走进库房。 “大小姐有什么吩咐?” 袁可娇指着张艳艳说:“这个女人,赏赐给你们了,你们要好好享受。” “就在这里吗?” “就在这里。” 他们看向张艳艳,眼里渐渐有了光,露出淫笑,缓缓的逼近。 没有人注意到,库房角落的地上,有一个影子。 可是那里,并没有任何东西,天窗的光照到地上,没有遮挡,可地上却多了一个影子。 就在那些人如饿狼一般扑向张艳艳的时候,影子动了一下,消失了。 张艳艳眼里充满了绝望。 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命运这么悲惨。 小时候家里穷,她明明比弟弟学习好,却要她放弃学业,靠打工来供弟弟读书。 后来沦落风尘,在酒吧里陪酒。 而她的弟弟,只知道花她的钱,高中都没毕业,就知道宅在家里玩游戏。 当那汝安出现的时候,她看到了自己一生中最亮的一道曙光。 可惜,这曙光一闪而灭。 钱塘那一晚,她陷入了地狱。 好在那些恶鬼被李沐尘消灭了,渣都不剩。 这让她仿佛经历了一场噩梦,并勉强以此慰藉自己,只是一场梦而已。 现在呢? 看着那些男人脸上熟悉的笑容、饥饿的眼神,是梦没醒吗? 她听见身边的马山在撕心裂肺地喊: “你们这些混蛋!滚开!有种冲我来,欺负一个女人算什么!” 然后,那些男人就冲过去,开始对马山拳打脚踢。 当第一个男人靠近张艳艳,把手伸进她的衣服的时候,她听见一个声音说: “真可怜啊!你是我见过的最可怜的女孩!” “绝望吗?” “痛苦吗?” 这个声音虚无飘渺,不知从何处传来,却那么的清晰。 张艳艳当然绝望。 照理说,绝望的人是不会痛苦的。但张艳艳又很痛苦。 她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直到她听见马山剧烈咳嗽的声音,骨头断裂的声音,强忍着疼痛不肯服输的闷哼声,还有袁可娇呵呵哈哈的好像在看最好看的喜剧片似的大笑声。 她知道自己为什么痛苦了。 “孩子,把灵魂献祭给我吧,那样,你就没有痛苦了。”那个虚无的声音又响起来。 “灵魂?” “是的,灵魂。一切的苦,都因你的灵魂,把灵魂献给我,你就不会有痛苦了。现在,只有我能救你,救你的朋友。我可以帮你报仇,还能让你从此摆脱悲惨的命运,体验你从未体验过的人生!” …… 在张艳艳耳旁响起的这个声音,同样也响彻在那汝安的耳旁。 “可怜的孩子,你是我见过的最可怜的公子哥。” “绝望吗?痛苦吗?” “我知道你想反抗,可你没有力量。你想把坐在你身边的这个臭八婆掐死,但你不敢。你什么都不敢,因为你懦弱!你无能!你一无所有!” 那汝安抱着头,痛苦地抓挠起来。 袁可娇以为他只是看不得张艳艳被欺负,再次狠狠地甩了一巴掌,骂道:“你还是心疼她,是吧?” 就是这一巴掌,终于把那汝安打爆了,只听他大声地吼道: “我愿意!把我的灵魂拿去吧!” 而与此同时,张艳艳也在心中默默的说:“拿去吧,我的灵魂!” 在仓库中间的地上,鬼魅般出现了一个影子,没有任何东西的遮挡,就那样一个孤零零的影子。 接着,影子一分为二,变成了两个,一个爬到了张艳艳身上,一个爬到了那汝安身上。 …… ------------ 第231章 末日 马山蜷曲在地上,身体不停地抽搐,嘴里大口大口地吐着血。 他听见一个声音在说: “绝望吗?痛苦吗?” “想不想活下去?想不想救你的朋友?” “把你的灵魂交给我吧,我来帮你!” “不!”马山倔犟的坚持着。 尽管身体已经极度虚弱,但他的内心,他的肝胆,依旧充斥着不可驯服的野性和愤怒。 他绝不会出卖灵魂。 “沐尘……” 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他依旧相信,他的兄弟会很快到来,正义会降临。 虚空中的那个声音轻轻叹了口气:“唉,多好的躯壳啊,太可惜了!” 那声音又奸笑起来,“别指望你的朋友来救你了,从白云观到这里的路上,正堵车堵得死死的。因为那里发生了一场惨烈的车祸。那个喝了酒的女人,我轻易就控制了她的灵魂,呵呵呵呵……” 马山已经听不到这个声音了。 打他的人终于打累了,心满意足地拍了拍手,转身面向张艳艳。 看见张艳艳那张美丽的脸,袁可娇眼里露出强烈的嫉妒,但看见乞丐们肆无忌惮地蹂躏着这份美丽,她又满足地笑了。 “亲爱的,看见了吗?看清楚点,这就是你曾经喜欢过的女人!” 袁可娇伸手,捏住那汝安的下巴,把他的头摆正,让他正对着正在进行中的画面。 那汝安脸上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 他突然伸手,一把掐住了袁可娇的喉咙。 “你干什么?”袁可娇惊道,“快放开我!” 那汝安的手像铁钳一样,手指很快陷进了肉里,鲜血从从指甲边溢出来。 “你……” 袁可娇的脸变成了猪肝色,眼里露出惊恐,可是她已经说不出话来。 那汝安的右手一松,袁可娇倒了下去,脖子上现出了五个血洞,汩汩地冒出血来。 至死,她都不明白,那汝安怎么会有胆子掐死她,又是哪里来的那么大的力气。 而几乎与此同时,张艳艳的眼中也露出了一抹狠色。 她一把抓住一个男人正在肆意妄为的手,轻轻一扭,咔嚓一声,那人的手就被扭断了。 “啊!” 屋子里响起那人的惨叫声。 旁边的男人愣了一下,厉声道:“臭娘们,你敢……” 他的话还没说完,张艳艳的手已经探到他胸前,噗一声,整只手竟然伸进了他的胸腔。 男人猛的呆住,接着就看见张艳艳的手心里多了一团血淋淋的东西,而他的胸口留下了一个大洞。 其他人看见这一幕,才意识到不对劲了。 这根本不可能是一个普通女人做到的事情。 他们下意识的后退,心底里生出一股寒意,浑身都是鸡皮疙瘩。 几个胆小的腿一软,就坐到了地上,连滚带爬的起身,想要跑。 可他们一回头才发现,他们的大小姐已经倒在血泊中。 而大小姐的未婚夫,这位窝囊的那家少爷,正蹲在地上,剥开尸体的皮,从里面抽出一条长长的筋。 这如末日一般的景象,让乞丐们疯了似的朝大门跑去。 他们第一次发现这库房如此的大,短短的十几米的距离,竟似几十里路那么遥远。 就在他们即将到门口,只要再往前两步,就可以打开门,看见门外的阳光的时候。 红影一闪,那个满身满脸都是血的女人鬼魅般出现的门口,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女人舔了舔手上残留的粘稠的血,朝他们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而她的眼里,却是深深的仇恨。 乞丐们吓坏了。 有人开始跪在地上拼命磕头求饶。 也有胆子略大的,说:“兄弟们,别怕,这个女人八成中邪了,我们要门的最不怕邪祟,大家一起上,把她打死!” 其他人如梦初醒,纷纷同意,一个个振奋起精神来。 可是面前那个满脸是血的女人实在太诡异恐怖,没有人敢第一个上前。 女人呵呵笑了笑,慢慢朝他们走来。 她的步态婀娜,身材曼妙,满脸的血污更映出几分妖异的美。 乞丐们紧张起来。 女人走到刚才带头说要打死她的那个乞丐面前,抬起手,长长的指甲在他脖子上轻轻一划。 那人的脑袋就掉下来,唯有身子还兀自站着。 女人咯咯地笑了起来。 乞丐们更害怕了。 不知是谁哇呀一声叫,一群人就乱哄哄地回头。 可是刚一回头,就看见蹲在地上的那少爷抬起头来看他们。 地上的大小姐,已经被那少爷拆得七零八落,就好像熊孩子的玩具。 乞丐们惊愣了一下,就四散奔逃。有的去爬窗户,有的躲到角落里瑟瑟发抖,有的疯了一样在库房里跑着。 但他们的命运是一样的,最后都没有逃脱死亡。 唯一的区别大概是,有的死的惨一点,有的死的痛快一点。 除了那汝安和张艳艳,还活着的,就只剩下昏迷的马山。 那汝安走向马山。 “站住!”张艳艳喊道,“你要干什么?” “当然是杀了他。”那汝安说。 “不行!”张艳艳上前一步,拦在马山身前。 “为什么?” “他是我朋友。” “你朋友?”那汝安诧然地看着张艳艳,“什么样的朋友?” 张艳艳微微一愣,说:“好朋友。” 那汝安摇了摇头:“你已献祭了灵魂,不会再有朋友了!” 张艳艳愣在那里,眼里露出迷茫而痛苦的神色。 “艳艳,杀了他,跟我走吧。你不是一直想进那家的门吗?今天我就带你回去。再也没有人可以阻止我们在一起。”那汝安说。 张艳艳仿佛触电一样颤抖了一下,那汝安的话触动了她沉埋在内心深处很久很久的东西,那里有一团火焰,正在被点燃。 “走吧!”那汝安伸出手。 张艳艳任由他牵住了自己的手。 两只沾满血的手紧紧握在一起,手上的温度融化了血液,滴落在地上。 那汝安笑着,走到马山身前,抬起脚,对着马山的脑袋就要踩下去。 马山紧闭着眼,脸已经被打得眼中变形。 昏迷中,他的嘴翕动着,含糊地喃喃地说着:“艳艳……对不起……” 张艳艳看见马山的眼角,挂着两行清泪,泪痕流过脸庞,冲开血污,仿佛天山上的冰雪,在无情的戈壁上带来的清凉。 “不!” 张艳艳一把甩开那汝安的手,扑到马山的身上。 那汝安的脚重重踩在张艳艳的背上。 那汝安愣了一下,说:“原来是这样,你喜欢的是他,不是我。” 张艳艳没有说话,只是紧紧地抱着马山。 身后传来沉重的脚步声,慢慢远离。 张艳艳回头,看见开启的大门射进来一缕刺眼的阳光。 可是,她看到的世界却是灰暗的。 她知道,自己的灵魂已经不属于这个世界。 她再也看不见这世界的阳光和色彩。 张艳艳把马山的头抱在怀里,嘤嘤的哭泣起来。 …… ------------ 第232章 天路之上,宗师如蝼蚁 荣师傅的手上全是血。 他已经分不出是敌人的血,还是自己的血。 丐帮的人太多,杀了一片又来一片。 他的手臂已经酸麻,快要握不住手里那把小刀了。 旁边的王老板比他好不了多少。 一双赤红的肉掌不知拍碎了多少人的骨头,手掌颜色比起刚开始的时候已经黯淡了许多。 梅姐也是头发散乱,十分狼狈。她本就以暗器见长,近身肉搏比起荣师傅和王老板来要差一些。 暗器没有了,手上捡来的棍子也是丢了又捡,捡了又丢。 好在张癫似乎是交代了手下的,他们对梅姐下手时总留了一线,加上王老板和荣师傅不要命的保护,才让她坚持到现在。 三个人身上也不知挨了多少棍。 这打狗阵着实厉害,里三层外三层,棍法之间配合紧密,而在张癫的监督下,这些叫花子打起来完全不要命,倒下一个,立刻就有人上来补位。 要想杀出一条血路,看样子是做不到了。 “老王,你还有没有力气?”荣师傅一边打一边问。 王老板气喘吁吁,可脸上还是弥勒佛样的笑容,说:“放心吧,我不会比你先倒下的。” 荣师傅哈哈一笑:“老王,咱俩斗了半辈子嘴,没想到会死在一起啊!” 王老板一掌拍飞面前的一个乞丐,说:“今天以后,再也吃不到你菜刀荣做的菜了,可惜啊!” “这有什么可惜的,倒是阿梅,被咱俩给耽误了。早知道今天会死,我就不和你争了,要不是我,阿梅早就嫁给你了,说不定孩子都老大了。” 一条棍影扫来,荣师傅往旁边一闪,手中刀片顺着棍子往上划去,一片鲜血绽开,那人的喉咙被划开了一个口子。 王老板的笑脸上露出一丝苦涩:“嗐,咱哥俩半斤八两,谁也别说谁,就是害苦了阿梅。” “你们两个废话什么呢!不就是个死吗?”梅姐骂了一句,心里却生出一丝甜蜜,“虽然没嫁给你们,但今生能和你们一块儿死,也算值得了!” 听到梅姐的话,荣师傅和王老板顿时觉得又有力气了。 王老板说:“阿梅说得对,生不能同床,死亦当同穴,我老王这辈子值了!” 荣师傅骂道:“你个王老五,没文化就别学说这种文绉绉的话,什么生不能同床,让人听见了笑掉大牙。” 说着便哈哈大笑起来。 王老板和阿梅也跟着一起笑了。 王老板说:“管他有没有文化,今天咱就杀他个痛快!” 三人豪情顿生,背靠着背,在打狗阵中冲锋起来。 一时间,哀嚎连起,打狗阵中一阵纷乱,差一点就被他们冲出了一个小口子。 不远处的张癫一直在看着。 对于丐帮弟子的生死,他似乎并不怎么放在心上。 只是打狗阵法是丐帮传承下来的奇阵,加上他用心训练过,居然这么久没拿下三个人,让他心里有点不爽。 “那爷,”张癫对旁边的那莫和说,“你刚才说一刻钟就能拿下这三人,现在一刻钟已过,看来我丐帮这打狗阵不太行啊,想必那爷家的保镖比我们这帮乞丐要厉害很多。” 那莫和连忙道:“帮主说笑了,是我眼光短浅,被这三人的外表所骗,没想到他们如此彪悍。” 张癫说:“那爷也是武道中人,你来说说这三人,功夫明明也就只到了化劲初期,怎么感觉像是摸到了由武入道的门槛了呢?” 那莫和更是一头黑线,老子才暗劲巅峰,你让我分析三个入了化劲的人的功夫?搞笑呢! “我这点微末道行,哪里看得出来,还请帮主指教。” 张癫微微一笑,说:“武道武道,由武入道,才算真正的高手。所谓宗师,就是因为摸到了这个门槛,才能从寻常武夫中脱颖而出,走上另一条上不封顶的路。” “上不封顶的路?”那莫和不解,“还有比宗师更厉害的人吗?” “你听说过天路吗?”张癫问道。 “天路?”那莫和摇了摇头。 “传说在那遥远的昆仑,有一条天路。每一代武道宗师的终极目标,就是去闯一闯那条天路。而闯天路的前提条件,就是由武入道,由后天入先天,否则,别说上去,连见都见不到那条路。” “天路之上,莫非是仙境?” “是不是仙境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天路之上,便是人间的顶峰,只有站在那里,才能睥睨整个天下,而宗师,也不过是众生之一,与蝼蚁无异。” 张癫说着,眼望西方,露出无比向往的神情。 “宗师如蝼蚁?!” 那莫和乍一听,吓了一跳,如果宗师如蝼蚁,那他们这些人又是什么? 他觉得张癫肯定是夸大其词了,人都说张癫是疯子,果然不假。 他看了一眼还在激烈战斗的打狗阵,忽然大喜道:“张帮主,你看那三人已经不行了!” 张癫回过神来,看向打狗阵,只见三人已经倒伏在地上,毫无还手之力了。 王老板和荣师傅二人在上,把梅姐护在身下。 乱棍如雨点般打在他们身上。 王老板口吐鲜血,喃喃道:“荣师傅,来世再……吃你……你的菜……” 他的脸上,还挂着那标志性的笑容。 荣师傅说:“老王……不用等来……世……我们去……阎王那里摆……摆……摆上一桌……” 梅姐被他们压在身下,默默流出了泪。 就在这时,一道青光出现在天际,眨眼就越过院墙,冲进了打狗阵中。 当当当…… 一阵乱响,乞丐们手里的打狗棒全都被削断了,只剩下半截握在手里。 所有人都愣住了。 张癫腾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 砰! 院子的大门飞起来,带着强大的威势,砸向了张癫。 张癫抬手,隔空一推,两扇院门就在空中炸开,分崩离析,成了碎片。 一片尘雾之中,三个人从大门走进了院子。 为首的是一个道士,只见他一招手,那一道青光就悠忽间飞到了他的手中,化作一柄三尺青锋。 道士旁边的一个年轻人,朝场中看了一眼,迅疾跑向倒在地上的王老板三人。 卢守山上前,就要阻止年轻人。 但他刚靠近,毫无征兆的,整个人就飞了出去。 砰! 卢守山重重地撞在墙上,厚厚的围墙被撞出了一个缺口。 丐帮第二大高手,帮主之下资格最老的卢长老,就这样变成了一坨肉泥。 ------------ 第233章 京城再无丐帮 “金三木!” 张癫一看到来人,立刻就皱起了眉头。 旁边的那莫和吓了一跳。 他刚才就看着中间那老道有点眼熟,听张癫这么一叫,才想起来,这人竟然就是白云观的代理观主,金三木道长! 那莫和原本还想着,自己带来的这些保镖可以派上点用场了。 他早就想在张癫面前好好表现一下,以表示自己和他是铁打的同盟。 刚才那三个是化劲高手,这三个刚来的,总不会也是化劲高手了吧。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化劲高手。 可是一听到“金三木”三个字,他立刻就蔫了。 的确不是化劲高手,可人家是半仙啊! 那莫和悄无声息地往旁边挪了挪脚步,和张癫保持了一定的距离。 他决定先看看情况。 “金道长,我丐帮和你白云观向来井水不犯河水,你今天闯我总坛,坏我大门,这是何意?”张癫喝问道。 金三木冷哼一声,说:“你绑架了我的朋友,我来讨个公道!” “呵呵,”张癫冷笑道,“据我所知,这几个人都是江洋大盗,怎么成了你金老道的朋友了?” 金三木愣了一下,说:“胡说八道,李公子的朋友,怎么会是江洋大盗!张癫,别以为我不知道,自从你当了帮主,要饭的活不好好干,杀人放火的事却干了不少。我送你一句话,多行不义必自毙。” 张癫哈哈大笑道:“金老道,别以为你是全真传人,就能在我面前摆谱!王崇仙要是在,我还惧他几分,你么,哼哼,还是回去好好修炼,争取早日成仙吧!” 金三木纵然修为高深,也不禁上了火气。 见李沐尘在那里给他的三个朋友疗伤,就说:“好你个张癫,既然如此狂妄,那就让我来教训教训你。” 说罢,手中剑就化作一道青光,朝张癫飞去。 “好,那就让我领教一下白云观的长春剑法!” 张癫的手一张,手中也多了一把长剑,浑身爆发出强大的武道宗师气息。 白光一闪。 当一声响,青光被他的长剑荡开。 金三木剑指一指,青锋剑在空中盘旋一圈,陡然定住。 剑身发出嗡嗡的震鸣,一层蒙蒙青光萦绕其上。 “哼,你果然已经突破到了武道宗师境!”金三木道。 “既然看出来了,我劝你还是回去吧,看在王崇仙的面上,我不和白云观为敌。”张癫说。 “不就是武道宗师吗,让你见识见识什么才叫剑法!” 金三木一手掐诀,一手剑指。 青锋剑光芒陡然大亮,嗖一声朝张癫刺去。 张癫面对正宗道门剑法,也不敢大意,挥舞手中剑,和飞剑斗了起来。 白光与青光交替闪烁,金铁交鸣之声频频响起。 那莫和看得心惊肉跳。 宗师级别的交手,光这气势,就足以把人压死。 他决定远离这是非之地。 丐帮不好惹,白云观更不好惹。 趁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张癫和金三木比剑上,那莫和悄悄从卢守山的尸体旁那个倒塌的院墙角落溜了出去。 为了避免引人注意,他连自己带来的二十几个保镖都没招呼,就发动汽车跑了。 院子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剑光所吸引。 金三木道长的飞剑,轻灵如凤,上下翻飞,犹如凤舞九天。 相比而言,张癫的剑法就显得笨拙了许多。 但剑在他手上,却有着浑厚的力量,每一剑,都如猛虎出山。 就连金三木,也不敢以飞剑和他硬磕。 就这样,二人以剑相斗了足足一刻钟,竟然相持不下。 站在金三木身边的亚当看得心潮澎湃。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真正的高手对决。 一个是武道宗师,一个是全真半仙。 亚当觉得,自己这一趟华夏之行,太值得了! 而他也对华夏更加敬仰,连一个叫花子组成的帮派,都有如此高手,相比之下,洛杉矶的那些武馆,实在是弱爆了! 张癫见相持不下,心里略有些发虚。 毕竟对方用的是法力,而自己靠的是实打实的真气。 他没修过法术,不知道哪个消耗更大,至少表面上,金三木隔空御剑看起来更轻松,这给了他很大的压力。 “嗐!” 张癫大喝一声,挥出一剑。 这一剑,凝聚了他毕生的功力。 青锋剑被他磕飞出去,在空中乱舞。 金三木也吃了一惊,这一剑之威竟至于此,差一点让他的飞剑失控。 看来世间武道的确有可取之处。 不过总归还是自己的修为差了火候,若是师兄王崇仙在此,早就一剑取了张癫那厮的首级了。 金三木召回飞剑,剑诀一指。 双方重又回到了最初。 张癫知道自己讨不了好去,若是强战,最后输赢难料,除非自己拿人质威胁金三木,但那样一来,就真和白云观成了死敌了。 这帮自诩正义的道士,有时候比小鬼还难缠,一旦认定了你是邪魔外道,就要对你死缠烂打。 张癫就收了剑,说:“金道长,今天的事是个误会,这几个人挟持我干女儿,闯我总坛,我才想着教训教训他们。我若真要杀他们,早就杀了,又何须摆下打狗阵。既然道长说是你的朋友,那我就放人好了。改日,我会带上丐帮珍藏的伤药,到白云观拜访金道长。” 金三木见张癫服软了,心想只要人救回去就好,真要斗下去,胜负也未知。 就说:“到白云观来就不必了,咱们还是井水不犯河水的好。” 张癫哈哈一笑,说:“看来金道长不想和我做朋友,可惜啊。” 金三木刚想说让亚当去帮着李沐尘救人,忽见李沐尘站了起来。 “金道长,”李沐尘说,“今天的事,与白云观无关。人是我李沐尘的朋友,事是我李沐尘的事。此事由我自己来解决,还请道长旁观。” 金三木微微一愣,点头道:“也好,李公子请便。” 张癫有些好奇,这个年轻人何以金三木的口气会如此尊重? 当他朝那边看的时候,突然大吃了一惊。 刚才那三个人,明明已经奄奄一息,尤其是两个男的,不死也只剩半口气了。 就算把丐帮珍藏百年的灵丹妙药都拿出来,没个一年半载,他们也休想复原。 可不知道这年轻人用了什么法子,这三人如今竟然在那里打坐,从他们身上的气息来看,仿佛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你是什么人?”张癫看着李沐尘问道。 李沐尘冷冷地说:“你不用知道了,因为你马上要死了。从今天开始,京城再无丐帮!” ------------ 第234章 这才是昆仑仙术 张癫听到这话,不怒反笑。 “哈哈哈哈……,哪里来的小子,竟敢口出狂言!” 他看向金三木,“金道长,看在白云观的面上,我可以不和你计较,也可以放了你的朋友,但这个小子,我不能放!我要拿他的血,祭我死去的弟兄们!” 金三木听了李沐尘的话,也有些吃惊。 京城丐帮传承千年,自明以后,北丐势力就隐隐超过了南丐,哪能说没有就没有了? 就说这丐帮总坛大院里,就有几百号叫花子。 何况张癫已经步入宗师的门槛,连自己也只能和他打个平手。 这还是张癫顾忌白云观,不敢近身搏命,若是被他近身,金三木也不敢保证自己不会输。 但人家是天都弟子啊! 光这个身份抬出来,就能压死天下大多数道门,就算师兄王崇仙出关,也得对他恭恭敬敬的。 金三木也很想见识一下天都道法,究竟如何厉害。 可他又有些犹豫,毕竟李沐尘是如此年轻,就算从娘胎里开始修道,又能有几年修为? 万一有个什么闪失,那自己的罪名可就大了。 堂堂天都弟子,在白云观的地界上出了事,以后白云观在天下道门之中,就连头都抬不起来了。 不过张癫的话,他肯定要怼回去的,便道:“张癫,你休猖狂,人,我今天肯定都要带走,你有本事,就来白云观找我。” 张癫狂怒道:“金老道,别以为我怕了你,真要拼命,你未必是我对手!” “那就放马过来试试!”金三木也是心中不爽,颌下一绺胡须无风自动,身上法力鼓荡起来。 亚当大为兴奋,心里盼着这二人再打一场,让他好过过眼瘾。 却听李沐尘说道:“金道长,我说了,此事是我的私事,与白云观无关,你且旁观就是。” 金三木感觉到了李沐尘心中的怒意,知道张癫肯定是做了让他难以释怀的事情,便道:“好,那李公子小心。” 他决定先旁观,正好见识一下天都道法,若李沐尘不敌,他再出手。反正无论如何,也不能让李沐尘吃了亏。 亚当略有点沮丧,一场高手对决看不成了。 同时他也有几分紧张,为李沐尘担忧。 亚当没听说过天都,不知道天都弟子身份的尊崇。在他眼里,金三木和张癫都是真正的高手,至于李沐尘,他只以为和他差不多,顶多比他稍微强一点。 他想象着自己如果和张癫动手,能打几个回合? 想了半天,觉得可能一招都敌不住。 李沐尘,这个看年纪比自己还小的华夏年轻人,又能挡住几招呢? “金道长……”亚当不无担忧地悄声叫道。 金三木抬手示意他不要说话:“放心,必要时,我自会出手。” 张癫见金三木真的撒手不管了,而场中那个年轻人居然信手站在那里,面向自己,似乎要来挑战,不禁狂笑道: “哈哈哈,好,小子,有种!看在你这么有种的份上,我让你三招,哈哈哈哈……” 李沐尘冷笑一声:“无须三招,一招就够了。” 说罢,左手里就多了一把针,右手成剑指,两根手指在左手的手心里轻轻一挑。 一根针就飞了出去,化作一道剑光,噗一声,从最近的一名丐帮弟子身上穿过,飞向下一个人。 紧接着是第二根针,也化作一道剑光,同样穿过一名丐帮弟子的身体,拐了个弯,又飞向下一人。 李沐尘手指每动一下,就有一道剑光飞出。 霎时间,微芒闪烁,或青、或赤、或黄、或白、或黑…… “这是……”金三木大吃一惊,紧紧盯着那一把把从李沐尘手心里飞出的剑。 亚当更是瞪大了眼睛,一脸的不可思议。 当李沐尘手里的第四十九根针飞出时,第一道剑光已经绕场一周,而被第一道剑光刺穿的那名丐帮弟子还没来得及倒地。 现在,李沐尘的手里只剩下了最后一根针。 “大衍剑法!”金三木震惊地叫出了声。 没想到此生竟然有机会见识到大衍剑法,金三木无比的激动。 至于亚当,已经看呆了,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冒出一个词来:SUper COOl! 张癫也同样震惊,没想到这个年轻人会有如此奇妙的剑术。 但他来不及做出别的反应,因为李沐尘手里的最后一根针出手了。 这根针,同样化作一道剑光,直奔张癫而来。 这一剑的来势比先前那四十九剑更快。 “大衍之数五十,其用四十九!”金三木的声音轻轻颤抖着,“我以为四十九剑就是极限,没想到,可以使出那不用的‘一’来。” 张癫不敢怠慢,凝神静气,双手握剑,一身真气全部灌注在剑上,连剑身都微微弯曲起来。 正当他准备用毕生功力挥出一剑的时候。 疾射而来的剑光却突然悬停在他的斜上方。 只见那剑光,青青莹莹,微放光芒。 果真是“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 这一剑刚停,早先飞出的四十九剑就忽然齐齐转向飞来。 霎时间,四十九点光芒,犹如繁星坠落,迅疾而至。 一道道剑光开始融入悬停在半空中的那柄飞剑之上,那飞剑也开始变大,光芒也变得更亮。 当四十九道剑光全部融入,空中就出现了一柄巨剑。 只见那剑,长六丈,阔三尺,剑身放出耀眼的光芒。 张癫眯起了眼睛。 他从未遇到过如此强大的压迫感。 仿佛天将要塌下来一般。 接着,那巨剑的光芒闪了一闪。 天地为之一暗。 巨剑化作一道流光,直刺张癫。 张癫举着手中的剑,想要格挡,但他根本动不了。 这一刻,对他来说,就是至暗时刻。 一生练武,痴迷武道,多少次质问武道之路,究竟在何方? 那巅峰高处,究竟是何等景象? 今天,他终于看到了。 可惜,他再也没有机会,去攀登那巅峰之路了。 轰! 巨剑刺入张癫的身体,放出剧烈的强光。 强光之后,巨剑散开,分作五十点流星,飞回到李沐尘的手中。 与此同时,被五行剑气杀死的第一个丐帮弟子的身体摇晃着倒下。 犹如多米诺骨牌一般,第二个、第三个……接连不断的人倒下来。 眨眼间,大院里的几百号丐帮弟子,就全都倒在地上,变成了一地的尸体。 而张癫,早已渣都不剩。 金三木呆呆地站在那里。 这就是天都道法!这就是昆仑仙术! 世间宗师,在此面前,不过尘埃尔! 亚当觉得SUper COOl这个词已经不足以形容他所见的这人世间最瑰丽壮阔的场景,于是脑子里又冒出了另一个更恰当的词: 牛B! ------------ 第235章 本心即善 李沐尘收起五行针,返身回到梅姐三人身边。 他们的伤很重,身上挨了几百棍,骨头断了不知几根,一身筋肉都被打散了。 虽然经过李沐尘的治疗,已经没有大碍,但要想完全复原,也需要一段时间。 不过这也未尝不是一次机遇。 把当初练外家功夫积累起来的筋骨肉上的力量打散,却也是由武入道的一条捷径,就看他们的功力和悟性了。 李沐尘再次给三人各服了一粒丹药,才把他们扶起来。 荣师傅叹了口气,说:“你又救了我们一次。” 李沐尘笑道:“我还想吃你烧的菜呢。” 又问道:“马山和张艳艳呢?” 梅姐不无担忧地说:“我刚才听张癫和袁可娇说话,马山和艳艳应该是被他们抓了,好像关在库房。” 李沐尘一惊,忙问:“库房在哪里?” “不知道。”梅姐说,“外面应该还有要门弟子,抓一个问问。” 四人就一起往外走。 金三木和亚当就在大门口。 亚当对李沐尘极度崇拜,看他时,眼里都是放着光的。 倒是金三木道长,脸色有些沉重,似乎并不开心。 李沐尘见金三木欲言又止,就问:“金道长,可是有话要跟我说?” 金三木看了一眼满院的尸体,说道:“李公子,你是天都上仙,我本无资格指责什么。但是贫道还是想说一句,修道之人,当常怀善念,勿造杀业。张癫行事乖张,罪孽深重,你杀了也就罢了,可这要门几百弟子,何罪之有?就算其中有恶人,总不能全都是恶人。几百条生命,你一剑灭之,这,是不是有违上天好生之德?” 李沐尘微微一愣,心头轻震,似乎想到了什么。 但这时候,他心里惦记着马山,无意跟金三木争辩,就只说了一句:“凭本心行事,便是大善!” 说罢,就匆匆走了。 金三木僵愣在原地,过了好久,才轻轻摇了摇头,从身上摸出一张符来,丢出去化作漫天火雨,落在院子里。 地上的尸体就都燃烧起来。 金三木看着熊熊的火焰,低下头,开始念诵《净天地神咒》,给死者超度。 一旁的亚当也低声念诵起“无量天尊”的法号。 咒诵完毕,火也熄灭。 尸体都已化为灰烬,院子里的其它物件却毫发未损。 亚当才问道:“金道长,我觉得李道友说的也没问题吧,善恶本就是相对的,很难区分,修行人凭本心做事,不就是大善吗?” 金三木摇头道:“此言差矣!本心即善,的确没错。但这句话有个前提,就是此心真的是你的本心。你要记住一句话,未入先天,难得本心,难见自性啊!” “道长,何为本心呢?” “本心者,是你本来之心,是不受尘缘干扰,不受情感影响,不受杂念打扰的那颗心。所谓合天心者即为本心。修道,不就是在追求那一颗本心吗?我们杀人,究竟是因为那人该杀,还是因为我们内心的愤怒?若因愤怒而滥杀,那就不是本心,而是魔心啊!” 亚当似乎有点明白了,又似乎不明白。 “道长,你是说李公子有魔心?” “李公子是天都上仙,或许已触及先天本心,所以才能所行无碍吧。” 金三木望着李沐尘消失的背影,轻轻叹息一声,说道:“走吧,我们回白云观。” …… 李沐尘很快找到了一个要门弟子,问清楚了库房所在,而且也从那人口中证实了,马山和张艳艳就被关在库房里。 进了库房,一眼就看见了一副人间地狱般的景象。 满地的尸体,支离破碎,没有一具是囫囵的,仿佛地狱的恶魔来过这里。 最惨的是一具女尸,被人剥了皮,抽了筋,拆散了骨头。 梅姐差一点呕了出来。 荣师傅蹲下来看了看,说:“这好像是袁可娇。” 梅姐也说:“是袁可娇的衣服没错。” 确认不是张艳艳,李沐尘稍微放心了点。 又在库房里找了一圈,没有找到马山的尸体。 不过李沐尘从血迹里闻到了一丝有点熟悉的气味。 他用手沾了一点粘在椅子上的血,仔细以神识感应,眉头就紧紧地皱了起来。 “是他!” 李沐尘确定,这就是在钱塘遇到过的,附身在袁世杰身上的那个影魔。 那东西居然也来了京城! “谁?”梅姐问道。 李沐尘摇了摇头,说:“梅姐,荣师傅,王老板,你们先回酒店等我。如果我到明天天亮还不回来,你们就先回禾城。” 梅姐没有多问,只是点了点头说:“好,你自己小心。” 李沐尘不是怕影魔,而是想到了另一种更可怕的可能性。 那东西只是一个影子,无形无体,只有附身在人的身上,才能出来作恶。 他不担心马山,马山虽然痞气,虽然混,但身上自有一股充满阳刚的浩然之气。 就算面临死亡的威胁,李沐尘也相信马山不会出卖自己的灵魂。 但张艳艳不一样。 张艳艳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子,身心刚刚遭遇重创,还未抚平,当再次被人侵犯时,很容易心生绝望。 人在绝望之中,灵魂一定会扭曲。 影魔很可能趁虚而入,占据张艳艳的身体。 如果那样的话,马山也就相当危险了。 李沐尘捏住一张符,手指结印,口诵咒语:“乾坤无极,追!” 符纸上放出一道金光,锁定了屋子里残留的魔气。 接着符纸便如蝴蝶般轻盈地飞起,循着这气味,飞了出去。 李沐尘也追了出去。 纸蝶出了库房,拐进了旁边的一条小路。 在路边的石头上,李沐尘发现了血迹。 纸蝶继续飞舞,一路穿过京城西郊,一路向北,出居庸关,过八达岭,进了长城外的莽莽群山中。 …… 在一段荒芜的土长城上,有一座破旧烽火台。 远看过去,这只是一个黄土堆,走近了才能从那千百年风雨侵蚀留下的岁月痕迹里感受到其苍凉。 烽火台底下有一个大坑,可以进到烽火台里面,有点像窑洞。 洞里铺了些干草,马山就躺在上面,旁边放着一个破旧的瓷碗,里面盛着半碗水。 张艳艳就坐在马山身边,正在帮他推宫拿穴。 忽听身后有人说道:“你这具身体没有修炼过,仅靠魔法,是治不好他的伤的。” 张艳艳猛然回头,看见李沐尘就站在洞口,阳光在他身上照出一个金色的轮廓。 ------------ 第236章 魔心 “你居然真的追来了!”张艳艳似乎并没有太意外。 “你是故意留下气味,让我追过来的吧?”李沐尘说。 张艳艳没有否认,站起来,走到一边。 李沐尘没有犹豫,坐到马山身边,一缕真气渡入马山体内。 马山的伤十分严重,不但是骨骼裂,内脏也几乎都受了损,且失血过多陷入了休克。 幸亏张艳艳以魔道手法护住了他的筋脉,否则这条命早已没了。 看着马山的样子,李沐尘的心里有点难受。 真气在马山体内循环一周天,修复了他的内脏。 李沐尘又摸出几粒丹药塞进马山的口内。 给马山治伤的时候,他全神贯注,没有担心身后的张艳艳是否会偷袭。 而张艳艳也一直站在那里,就那样静静地看着。 直到李沐尘站起来。 张艳艳才问道:“他怎么样?” 李沐尘说:“等他睡醒,应该就没事了。倒是你留在他体内的魔气,和我教他的功法有冲突,让他的筋脉逆向受损,要复原需要一些时间。” “这就不劳你费心了,我会教他另一套功法。”张艳艳说。 “哦?你觉得我会让你把他带走,看着他坠入魔道吗?”李沐尘说。 “那么,你是打算杀了我吗?”张艳艳笑道。 李沐尘看了她一眼。 这的确是个难题。 上一次,这东西附身在袁世杰身上,李沐尘毫不犹豫祭出五行针,准备使用大衍剑法将它斩灭。 但这东西十分狡猾,见势不妙就遁入地下跑了。 李沐尘这一次有了准备,当然不会让他有遁走的机会。 问题是,这身体是张艳艳的啊! 这种魔附体,和山精鬼怪上身不同,他是要你完全出卖自己的灵魂给他,并与你的灵魂融为一体的。 如果只是鬼上身,李沐尘可以用很简单的方法把他从张艳艳的身体里驱除。 但现在他和张艳艳是一体的。他就是张艳艳,张艳艳就是他。 要杀他,就必然要连同张艳艳一起杀掉。 见李沐尘皱眉,张艳艳咯咯地笑起来。 “你不是自诩为正道中人吗?我就是一个弱女子,而且还是你的好兄弟马山的朋友,你能杀了我吗?杀了我,你的道心何在?你的良心又何在呢?” “可惜,你不是张艳艳。你是魔!而且我知道,当年李家灭门和你有关,所以我今天一定要杀了你。”李沐尘的话掷地有声。 “呵呵,那你为什么不动手?”张艳艳笑着问,“是想知道李家灭门的真相?” “要不是你救了马山,刚才,你已经死了。” 李沐尘冷冷地看着她,手指微动,五行针从他指间射出,化作流光,其中半数在空中,半数射入了地下。 天上地下,布成了一个五行剑阵。 张艳艳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面色一寒,道:“你真要杀我?” 她身上的衣服飘荡起来,一股肉眼难见的阴雾弥漫在她周身。 李沐尘手指掐诀,四周的剑气凌厉起来。 “魔头,上次让你跑了,这一次,你跑不掉了。” “你对当年李家灭门的真相就不感兴趣吗?”张艳艳的声音里透出一丝慌张。 “我感兴趣,但我不想受制于人。” 说罢,李沐尘一抬手,剑气直指张艳艳。 昏迷中的马山不知何时已经醒来,见李沐尘要杀张艳艳,一骨碌爬起来,挡在张艳艳身前,说道: “沐尘,你不能杀她!” “马山哥!”李沐尘把举起的手放下,“她已经不是张艳艳了,她是魔!” “不!”马山非常坚定地说,“她是张艳艳!要不然,她不会救我。你要杀她,就先杀了我吧!” 李沐尘很了解马山。 这个时候,要当着马山的面杀了张艳艳,那比直接杀了他还让他难受。 可是,张艳艳又不能放。 这个魔头,要是放了,再要抓他可不容易了。 一旦被他找到一个资质根骨不错的躯壳,那就更难对付了。 李沐尘不肯收起剑阵,马山也始终挡在张艳艳身前。 兄弟对峙,二人的心里都不好受,但谁也不肯让步。 “呵呵呵……哈哈哈……” 张艳艳突然大笑起来。 “李沐尘,你口口声声说我是魔,你有没有想过,你自己也是魔呢?” “哼,胡说八道!”李沐尘不屑道。 “我知道你不信,那我就告诉你吧……”张艳艳的脸上现出狡猾的讥讽的笑容,“你的母亲是魔,不但是魔,还是魔教的圣女!你知道圣女是什么人吗?那是魔教代代传承万魔之心的人,直到有一天,天魔转世,投胎于圣女胎中。” 李沐尘皱了皱眉,冷哼道:“你不用拿这个来吓唬我,我母亲的圣女魔心,早已被杏林圣手胡云天驱除了。” 这下轮到张艳艳吃惊了。 “你怎么会知道?” 她忽然明白过来,“你回了李家老宅?看来老宅里还有我们没发现的东西!” 李沐尘不置可否。 张艳艳冷冷笑道:“你以为凭胡云天那个老家伙,能驱除圣女魔心?何况,胡云天给圣女治病的时候,她已经有了身孕。万魔之心的魔气不可能被阻断,一定会传染到胎儿体内。” 她看着李沐尘,目不转睛。 “像!的确像!在钱塘见到你的时候,我就觉得你眼熟,后来我才想明白,你就是李云华和宫凌烟生的儿子。你和你的母亲,长得太像了!她是天下第一美女,看过她一眼的人,就再也不会忘记她的容颜。” “算算你的年纪,也就二十出头,可是你一身道法,居然出神入化,已经摸到了先天的门槛。区区二十年,纵然你有惊天奇遇,又怎能获得别人百年难得的成就?” “真以为你是天纵奇才吗?不!那是因为,你身上有着天魔的血脉!” “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李家被灭了门,独独你活了下来?不但活了下来,还获得了道法传承,学得一身奇术?” “你以为,这仅仅是偶然吗?” “呵呵,我再告诉你一个真相吧。李家,就是你口中所谓的那些正道人士所灭的。他们就像你一样,口口声声说你的母亲是魔,所以就一夜屠尽李家满门!” ------------ 第237章 一重雷劫 李沐尘脑子里轰一声,犹如晴天霹雳! “你身上有着天魔的血脉!” 这句话像一道闪电,在他心头亮起,却也在亮过之后,让他的内心世界彻底陷入了黑暗。 宫凌烟是魔女,这已经在李家老宅的密室里得到了证实。 自己身上流淌着宫凌烟的血,也就是魔教圣女的血。 魔心浸染胎儿,是必然的事情。 当然,这不是最重要的。 因为他是天都弟子。 假如身染魔气,师父也早已帮他驱除了,否则哪可能在万仙剑气之下修行十三载。 让他内心震动的,是李家的灭门。 从知道母亲是魔教圣女的那一霎那,也曾怀疑李家的灭门和正道修行门派有关。 但他没敢深入去想。 现在被张艳艳一提醒,一下子就想到了很多。 比如胡云天被龙虎符咒封印于井底。 比如王崇仙自称杀业过重而闭关。 比如这么多年,李家消失一事,竟然无人提起,连江湖传闻都没有。 还有小时候,爷爷李友全对宫观庙宇的近乎偏执的鄙视与抵触。他常常说,这世上好人很多,但牛鼻子和秃驴没一个好的。 李沐尘想起,林尚义说李天策在李家出事前,提前把家里的孩子全部转移出去,而最后,似乎只有李沐尘一人活了下来。 这是巧合吗? 也许是。但更像是一种安排,所有送出去的人,都是在掩护李沐尘。 那些后来被人追杀至死的孩子,都是李沐尘的替死鬼。 很多很多事情联系到一起,印证了张艳艳的话。 李沐尘仿佛见到那一个晚上,正道人士围攻李宅的肃杀场景。 他们逼着李家家主交出魔女宫凌烟和她所生的孩子,最后双方冲突。 剑气纷飞,血光重重。 一夜之间,京城第一豪门李家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这是最合乎逻辑的推理。 从未见过父母的李沐尘,仿佛看见了父母在血光中依偎,爷爷在剑气中人头落地的场景。 李沐尘肝胆俱裂。 不可能! 不可能! 绝不可能! 他一次次地否定自己的推论。 但那些画面,却一次次在眼前浮现。 “啊——” 李沐尘大叫一声,抬手间,五行针全部撒出,点点微芒围绕着张艳艳。 “好你个魔头,休想乱我道心!看剑!” 四十九道剑气肃杀,就要取张艳艳的首级。 马山一转身,紧紧抱住张艳艳,大声道:“沐尘,你要杀就连我一起杀了吧!” 一道道剑气从他的耳旁呼啸而过,全部刺进了窑洞的内壁。 又从烽火台的外壁穿出。 整座烽火台轰然炸裂。 黄土和砖块在空中乱飞,尘埃弥漫。 待尘埃落定,野长城上秋风瑟瑟。 原本来时明媚的天光也变得暗沉下来,乌云随风漫卷,遮蔽了日光。 张艳艳任由马山抱着,看着剑气擦身而过,脸上一片煞白。 她很清楚,如果刚才李沐尘不心软,现在她和马山就已经灰飞烟灭了。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内心深处竟有那么一丝期待这样一种解脱的快感。 张艳艳吓了一跳,这不是一个魔头该有的思想。 他很确定张艳艳的灵魂已经献给了自己和他完全的融合,为何还会有这样的想法? 再看李沐尘,刚才释放出来的怒气正在渐渐消退。 她刚刚已经明明看到了李沐尘点燃的怒火,和怒火中正在渐渐苏醒的魔心。 怎么这么快就被道心压制了呢? 不行啊,就快成功了啊! 张艳艳轻轻推开马山,冷笑道: “为什么不杀我?果然还是心软!果然还是迂腐!知道李家为什么会被灭门吗?假如李天策不那么迂腐,不守着所谓的仁义底线,愿意和我们魔教合作的话,又怎会被正道欺压?假如你母亲不那么心软,以她的修为,又怎会逃不出去?” 李沐尘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看上去平静,其实他的内心依旧波涛汹涌。 天空的云层越来越厚,天光越来越黯淡。 李沐尘觉得无比压抑,隐隐感觉到四面八方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在拉扯着他。 还有那云层里,似乎有人在窥视。 莫名的杀意从虚空中袭来,仿佛有一把剑,在很远很远的地方,遥遥地指着他。 只要他的道心稍有松动,那剑就会斩破虚空而来,让他形神俱灭。 李沐尘的道心是坚定的,十三年天都修炼,十三年万仙剑气的洗练,若道心还会动摇,那就不配做天都弟子了。 可他却无法压制住内心深处涌起的那一丛怒火,还有在火焰中痛苦撕裂的灵魂。 师父让他下昆仑,到红尘中寻找机缘,斩断心魔,以突破先天之境。 他一直不知道自己的心魔在哪里,但现在,好像找到了。 而且这魔心似乎越来越重,渐渐有盖过道心的势头。 无论李沐尘如何动用心法、如何念诵咒语、如何运转真气,都无法抑制魔心的膨胀。 张艳艳显然也感觉到了。 她决定再加一把火,说道: “李沐尘,记住,你是宫凌烟的儿子,她是魔教圣女,你就是圣女之子,你有天魔血脉。天魔在世,从不以善恶自诩。天魔行事,从来就凭本心。本心就是大善!” 李沐尘心头一颤,想起了死在丐帮总坛大院里的几百要门弟子,想起了金三木的话。 他的魔心再一次膨胀。 风渐起,在野长城上呼啸。 乌云以更快的速度在长城上空聚拢。 山雨欲来,黑云压城。 “李沐尘,知道你母亲现在在哪里吗?”张艳艳迎着风大声问道。 “什么,你说我母亲还活着?”李沐尘大惊道。 “她是魔教圣女,圣女之躯,哪有那么容易死!如今的她,被囚禁在九幽之地,那里有烈火之蛇,有寒冰之蝎。她白天受烈火之刑,夜晚遭寒冰之痛,还要时时忍受无数毒虫的噬咬……” 张艳艳的话飘飘忽忽地在风中飘荡。 “李沐尘,你成长了二十多年,你的母亲却受了二十年的苦。你在所谓的正道修行,也许有一天终能长生久视,而你的母亲,却在炼狱受永世之苦!当你餐霞饮露,当你踏云乘鹤,你可曾想过,在那九幽之地,有一个女人,正在呼呼你的名字——李沐尘……李沐尘……” “啊……” 李沐尘一声狂叫,抱着头,跪了下来。 风越来越疾,云越来越厚。 远处的山影仿佛匍匐的巨兽,张开巨口, 一点一点吞噬着天光。 豆大的雨点开始洒下来。 “哈哈哈哈……” 看着跪在雨里的李沐尘,张艳艳笑起来。 她知道自己成功了。 一道闪电亮起,落在旁边的山头上。 几乎同时,传来一声巨响。 雷霆之威,让张艳艳颤抖了一下,收起了笑声。 接着,又一道闪电落在另一个山头上,同时传来惊雷声。 这样的闪电一道接一道的落下,以他们所在的区域为中心。 张艳艳终于发现不对了。 她抬头看着黑压压的乌云,和四面八方正在落下的闪电,大惊道: “雷劫!” “这,这……这小子……是要破先天的节奏?” ------------ 第238章 天师剑 野长城的天已经完全被乌云遮盖,看不见一丝天光。 只有一道道惊雷,不停地落在附近的山头。 这景象,就好像末日来临。 但张艳艳知道,这只是开始,真正的雷劫,还在酝酿。 当雷劫落下,必是带着毁天灭地之威的。 她没想到,她的一番言语上的刺激,会引发李沐尘的天刑大劫。 这小子, 居然离先天已经那么近了啊! 二十出头的年纪,就一只脚跨进了先天的门槛。 如果这一次渡劫成功…… 张艳艳已经不敢想了。 古往今来,至少五百年内,她想不出有这样惊才绝艳的人物。 至于五百年前,那都是传说。 不会成功的吧? 自古修士渡劫,成仙者寥寥,何况在这荒郊野外,无人护持的情况下。 张艳艳身体疾速后退,在一道道闪电间穿梭。 她不知道李沐尘能不能度过雷劫,但她知道,如果不赶紧走,自己一定会被雷劈死。 刚跃过两个山头,张艳艳忽然想起什么,又转身返回。 她一把抓起马山,抱着他,再次疾速逃离。 马山感觉身体像飞一样,在空中一起一伏,黑暗中什么也看不清,只有雨水打在身上,冰冷冰冷的。 “艳艳,放开我,我不能丢下沐尘!”马山大叫着,雨水灌进他的嘴里,让他剧烈的咳嗽起来。 “他都已经要渡劫了,你还想救他?还是管好你自己吧!”张艳艳说。 “他会……不会死?咳……咳咳……” “那我就不知道了。死不死以后都跟你没关系了,死了就没了,天刑之下,无物可存!如果不死……” 张艳艳没有说下去。 而是停了下来,转身朝漫天雷雨的中心处望去。 雨越来越大,外围的闪电倒是慢慢弱了下来。 但张艳艳知道,这正是因为雷劫已成,把周围的电势能量都吸了过去。 此时,在李沐尘的头顶,一片乌云旋转,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 漩涡中心,漆黑如墨,幽深不可见,仿佛一个黑洞,不断得吞噬着周围的乌云。 乌云中的闪电如蛛网一般,密密麻麻,也全都被它吸入。 接着,一道粗壮的闪电从漩涡中伸出,照亮的整片山区。 马山只觉得眼睛都要瞎了。 但他不敢闭上,他知道自己的兄弟,就在惊雷之下。 闪电直直的落在李沐尘的身上。 在那一刹那,李沐尘的身体变得透明起来,仿佛一张X光片。 然后就是震耳的雷声。 马山感觉到脚下的大地在颤动,山石变得危如累卵。 马山不记得那一道闪电持续了多久,那雷声又响了多久,因为他终于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了。 世界只剩下一片漆黑。 他只能感觉到一个女人温暖的身躯和淡淡的体香。 …… 惊雷收,风雨停! 云开雾散,又是一个大好的晴天。 那一段野长城消失了,整座山头都被夷成了平地。 李沐尘从乱石堆里站起来。 他的衣服早已在闪电里灰飞烟灭,此刻的他片缕不沾身。 仿佛一个刚出生的婴儿,就那样站在风里,站在阳光下,站在天地之间。 张艳艳望着他,满眼的不可思议。 她看见李沐尘的身体表面浮泛着一层淡淡的金光。 这是仙人之躯。 尽管只是一重雷劫,才刚入先天。 修行人,要经历九重雷劫,才能成就真仙。 但这有已经够夸张了。 而且这家伙才二十几岁啊! 别人都是百年一雷劫,九百年飞升,那已经是惊才绝艳,举世罕见了。 二十年一雷劫? 这是什么怪物啊! …… “你居然没走?”李沐尘看着张艳艳说。 张艳艳笑道:“我为什么要走?有人在这里渡劫,这种事不好好看看,怕是没机会遇到几次呢!” “你是没机会了。”李沐尘说。 “怎么,你还是要杀我?”张艳艳一点也不害怕,“我和你母亲可是一类人,你杀我,等于杀你母亲。” “不用再激我了,天刑之下,万魔辟易,我的魔心,已在天雷之中湮灭。” 李沐尘波澜不兴,浑身坦坦荡荡,散发着浩然正气。 张艳艳脸色变了变,道:“才一重雷劫而已,离真仙还远着呢!不成真仙,魔心不死。你是圣女的儿子,你身上流着的是天魔之血!或许……” 她忽而呵呵笑起来,“或许你就是天魔转世呢?” 李沐尘微微一笑,道:“那就让天魔转修正道,从此天下太平。” “冥顽不灵!”张艳艳冷哼一声,“那你就来杀我吧!我是张艳艳,你杀了我,就是杀了张艳艳,杀了一个红尘弱女子,杀了你最好的朋友的心爱之人。如果你下得了手,不用我帮你起魔心,你就是魔!经历多少重雷劫,你也是魔!” 这就是张艳艳有恃无恐的根本。 李沐尘没历雷劫,她还担心李沐尘一怒之下真的下杀手,可经历了雷劫,道涨魔消,就不可杀无辜之人,否则魔心反噬,会很惨。 这就是正道修行最大的缺陷。 李沐尘摇了摇头,说:“我不杀张艳艳,我只杀你。” 张艳艳一愣:“不可能,张艳艳的灵魂已经与我融为一体,你不可能把我们分开!” 李沐尘说:“刚才我不能,但现在我能了。” 说罢,手中忽然多了一把桃木剑。 他把剑斜斜上举,剑身上隐隐亮起许多金色的符号,密密麻麻,如爬满了金色的蝌蚪。 “天师剑!” 张艳艳大惊。 “你怎么会有天师剑?!” 天师剑是龙虎山的镇山之宝,上有历代龙虎天师镌刻的符咒。 每一代天师飞升之时,都会把这把剑留下来,历经几十代传承,其威力极大,并且早已自成剑灵,是上等仙家法器。 但天师符咒,是正一秘传之术,只有掌握了天师传承的人,才能动用天师剑的威能。 若不懂天师符术,即使拿到天师剑,也就是一把普通的驱邪桃木剑而已。 李沐尘原本也用不了天师剑,但就在刚才,天刑雷劫之下,天雷之威激发了天师剑上的五雷符咒。 所有符咒在李沐尘的神识中一览无余,让他一下子就把龙虎山的天师法术了然于心了。 而天师剑,恰好又是驱魔辟邪的至宝,上面的符咒中,正有前代天师对付邪魔附体的灵咒。 上一次在宣城地下,凌霄子法力低微,虽然用了天师剑,却没发挥天师剑威能的十分之一,反倒让剑灵受到了妖气的污染。 这一次,在天雷之下,污染的妖气被完全清除,并且天刑之威又让原本的五雷符咒更添威能。 李沐尘看着张艳艳说:“其实你选错了人,张艳艳本性善良,而你无恶不作,你们善恶分明,就算你趁人危难,在她绝望之时,让她将灵魂献祭给你,你们也无法完全融合在一起。” 到了此时,张艳艳终于害怕了。 她想都没想,转身就逃。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只见李沐尘手中的剑,放出万道金光,将张艳艳包裹住。 一瞬间,张艳艳瘫软倒地。 一个影子从她身上爬出来。 金光里,涌出无数蝌蚪一般的咒文,附在了影子上,蚕食着。 影子在金光咒文里挣扎,越来越淡…… ------------ 第239章 先天,御剑 马山醒来的时候,看见阳光下的李沐尘,身上泛着一层淡淡的金光。 “沐尘!”马山叫道,“你没事吧?” 李沐尘微笑道:“我没事。” 马山忽然想到什么,猛地挣扎起来,四处张望,看见躺在地上的张艳艳,大惊道:“艳艳!沐尘,你杀了她?” “放心吧,马山哥,她已经没事了。”李沐尘说。 马山轻轻触碰了一下张艳艳的鼻息,才终于放下心来,问道:“没事了?你是说,她身上那东西已经跑了?” “已经被我杀了。以后不会再有脏东西缠着她了。” 马山笑了,习惯性的伸手想在兄弟肩上拍一下。 忽然看见李沐尘现在的样子,金光浮泛,说不出的威严洁净,感觉自己的手碰上去简直是一种亵渎。 他就把手缩回来,哈哈笑道:“哈哈,我就知道,没有我兄弟办不到的事。” 马山又扭头去看张艳艳,“咦,她既然没事了,为什么不醒?” 李沐尘笑道:“你看我现在这样子,让她醒来看着合适吗?” 马山看了李沐尘一眼,一拍脑袋说:“你瞧我这脑子!哈哈哈……” 现在的李沐尘,精光溜湫不说,浑身还放金光,被人看见是不合适。 马山看了眼周围,这里已是塞北,四面荒山。 “糟了,这是哪儿,我们怎么回去?” “没事,我送你们回去。” 李沐尘微微一笑,五行剑在手,忽然就化作一道金光,卷起马山和张艳艳,冲天而起。 一入先天,御剑而飞! 不过片刻,就已经回到了京城。 李沐尘降落在酒店附近一个僻静无人的角落里,对马山说:“马山哥,我这样子不适合见人,就不跟着你们进去了。你和梅姐她们会合,歇一晚上,明天就回禾城。我身上的凡俗物品都没了,你回禾城以后,让菜头帮我重办一张身份证,他有办法的,另外再帮我买一个手机,和之前那个一样的就行。” 马山记下了。 他看了李沐尘一眼,不觉想笑。 刚才在山上,只觉得神圣庄严,如今躲在城市的角落,不远处就是车水马龙的街道,再看李沐尘的样子,实在滑稽。 “沐尘,你以后不会一直都是这个样子吧?” 李沐尘讶然道:“当然不会,我怎么可能一直不穿衣服。” 马山说:“不是衣服,我是说,你身上有一层金光,走出去,怪吓人的。” 李沐尘笑道:“我现在要回到刚才历劫的地方,修复那里受损的地气和生机,顺便消化一下这一次渡劫所得,隐去身上的仙气。三天后,我们禾城见。” 说罢,他在张艳艳背上轻拍了一下,驾起飞剑,化作一道流光飞走了。 张艳艳幽幽醒来,看见马山,问道:“我怎么会在这儿?” 马山说:“你就当是做了个梦。现在梦醒了,我带你去吃大餐。” 张艳艳幽幽地笑了笑,目光中露出感激,说道:“谢谢你,马山。” 马山哈哈一笑,拉着张艳艳先回酒店洗了澡,换了衣服,然后找了一家安静的餐厅,好好享受了一顿。 晚上,他们和梅姐三人会合。 马山简单说了一下李沐尘的情况,让他们不要担心。 三人听到李沐尘没穿衣服,还身放金光,都不觉大笑起来。 入夜以后,马山一个人在房间。 忽听有人敲门,开门一看,是张艳艳。 马山把张艳艳让进房间,给她倒了一杯水。 二人坐在房间里,也不说话,就这样默然相对。 过了许久,张艳艳突然扑进了马山的怀里。 马山一开始还有些不适应,但觉怀中温柔,唇上热烈,便也火热起来。 两个人缠绵了一夜,直到黎明时分才消停。 马山搂着张艳艳,有些感慨地说:“没想到啊,最终还是咱俩走到了一起。” 张艳艳趴在马山的胸口,轻声呓语般问道:“马山,你真的喜欢我吗?” 马山一愣:“为什么这样问?” “我知道,你是因为可怜我。” “傻瓜,怎么会这么想?从你把我带进酒吧那时候,我就喜欢上你了。” 张艳艳没有说话,眼神迷离起来,想起了遥远的往事。 马山轻轻抚着她的头发。 过了许久,张艳艳才说:“谢谢你,马山!” 马山并没有从这句话里听出什么来。看着窗外的鱼肚白天光,他想起了李沐尘,就笑着对张艳艳说: “沐尘那家伙,也不拿件衣服再去,万一被人撞见……哈哈哈哈……” 说着说着,就大笑起来。 张艳艳说:“你给他送去吧。” 马山想了想说:“我倒是想送,但我只知道大概方位,怕找不到。” 张艳艳说:“我知道的,你准备好衣服,再到楼下买点早饭,我们一起去。” 马山觉得行,就起了床,准备好李沐尘的衣服,下楼去买早饭去了。 张艳艳穿好衣服,坐在桌前,拿起酒店的留言签,想了想,写下了几行字。 等马山回来,二人就带上东西,一起出了门。 他们先打了一辆车,一路出居庸关,过八达岭,到了山里。 然后又步行,找到那一段野长城所在的山岭。 张艳艳指着不远处的山头说:“马山,你给李公子送去吧,他没穿衣服,我就不过去了。你们兄弟俩慢慢聊,我先回去了。” 马山也没多想,说:“幸亏艳艳你记性好,才找到这个地方。行,你先回吧,和梅姐她们说一声,我一会儿就回来。” 马山就上了山,找到李沐尘。 李沐尘正在那里打坐,迎着东方初升的第一缕阳光。 他第一次感觉到,原来旭日之中,蕴含着如此强大的能量,劈开黑暗,照亮这个世界。 马山没有打扰他,直到他吐出一口清气,缓缓起身。 李沐尘没想到马山会给他送衣服来,笑道:“咦,马山哥,你记性不错嘛,我带你飞回去的,你都能找回来!” 马山说:“哪儿啊,是艳艳带路的,我哪记得住。” “哦,她人呢?” “嗐,你这样子,她怕见到你尴尬,就先回去了。” 李沐尘愣了一下,心头一动,就猜到了什么。 他穿上马山带来的衣服,说:“马山哥,你也早点回去吧,我还要练功呢。” 看着马山走下山坡,消失在山脚下的小路上,李沐尘轻轻叹了一口气。 马山回到酒店,没见到张艳艳,只在房间里找到一张纸条: “我这一生,颠沛流离,历经苦难,唯有遇见你,是我一生最幸运的事。马山,谢谢你!我走了,不用找我。我要去寻找一个,属于我的,真正的自由。” …… 在离李沐尘修炼的地方不远的一座山上。 张艳艳站在悬崖边,看着东方的旭日冉冉升起。 她笑着,迎着天边的彩霞,迎着山间的清风,纵身一跃,像鸟一样自由地,飞翔着…… ------------ 第240章 斯人已逝,还有谁人射潮 那莫和并不知道,就在他离开不久,北派丐帮就被彻底从江湖地图上抹去了。 他匆匆回到家里,想起刚才金三木和张癫斗法的过程,尚且惊魂不定。 白云观和丐帮,如果要选边站,他肯定还是会选白云观。 毕竟那家是京城四大家之一,又是皇族。而白云观是全真丛林,代表着天下正道。 得罪了丐帮的张疯子,顶多惹上点麻烦。 若是得罪了白云观,很容易受到其它三大家族的排挤。 那家的势力和另三家比起来,本来就差很多。 何况,势力大也没用。当年的李家如何?还不是一夜之间就从京城消失了! 可是,那家和丐帮的婚事怎么办呢? 那莫和一见到那汝安,吃了一惊,问道:“你怎么回来了?” 那汝安冷笑道:“你是不是希望我死在丐帮,这样就不用让你为难了,你还可以借此机会,一边和张癫谈条件,一边到白云观去诉苦,获得白云观的支持。” 那莫和面色沉了下来。他的确有这样的想法,但也只是那么一想,没想到那汝安会猜到,并且敢当着他的面说出来。 “臭小子,你胡说什么?” “行了,你也不用否认。”那汝安冷冷地说,“我回来不是和你争辩的,我回来就是告诉你一声,从现在开始,那家的事,由我来做主。” “什么?”那莫和以为自己听错了,“凭什么?” “凭什么……”那汝安冷笑,“就凭这个!” 他突然掐住了那莫和的脖子。 “你……” 那莫和想要挣扎,奈何那汝安的力气实在太大,他根本无法挣脱。 一丝黑气从那汝安的手上释放出来。 那莫和脸上的血肉迅速干瘪,最后只剩下一张人皮包裹着骨头,那凸出的眼珠里,残留着无尽的惊恐。 …… 秋风萧瑟,江岸开阔,正是钱塘赏潮时。 江岸边人潮涌动。 一个驼背老者,拄着一根乌黑的拐杖,沿江而行。 忽然在一处巨大的雕塑前停下,驻足观看,不觉叹曰: “当年钱王射潮,何等豪壮!可惜斯人已逝,再无射潮之人!” 一群年轻人嬉戏而至,便要在钱王射潮雕塑前留影,见这驼背老者一直站在雕塑前,久久不去。 一个女孩便上前去,对着老者驼背的背影说:“老伯,能不能让一下,我们要拍照。” 驼背老者转过身来。 只见他两只眼睛都是瞎的,只有两个苍白的洞,里面没有眼珠。眼睛周围布满了丑陋的疤痕,扭扭曲曲,仿佛爬着一群虫子。 女孩见到老者的脸,吓得尖叫起来。 几个男生过来,把女孩挡在身后。 女孩说:“我们走吧,换个地方。” 一个男生说:“到处都是人,哪有地方拍照啊,就这儿吧。” 又带着几分嫌恶地看着老者,说:“喂,老头,我们要在这里拍照,你让一下!” 老者“哦哦”地应着,拄着拐,步履蹒跚地往旁边走去。 年轻人们便聚集到钱王射潮的雕像前,准备拍照。 有人说:“叫那老头给我们拍吧。” 另一个人说:“你什么眼神啊,那是个瞎子,怎么拍?” “就是,而且他那么丑,看着他的脸,我饭都吃不下。” “这种人,还活在世上干什么,要是我啊,早就跳江里死了,省得浪费粮食。” …… 老者在年轻人的嘲笑声中缓缓离开。 江边有人在喊:“潮来了!潮来了!” 老人也来到江边,驼着背,拄着拐,睁着无珠的眼,望向辽阔的江面。 东边的江面上出现一条白线,正缓缓往这边移动。 隐隐可以听到闷雷一般的潮声。 没过多久,潮头就出现在人的视线里。 不管巡逻人员如何呼喊阻止,人们争先恐后的往江边护栏上靠,举起手机,对着潮头拍摄。 那一群年轻人,也在其中。 其中一个年轻人说:“还以为有多厉害呢,看着也就这样啊!” 另一个说:“这还不够啊,看那潮头,得一米多高吧?” “吹的不是十几米高吗?怎么才一米多,没劲!” “十几米那是冲天潮,得去美女坝看。” “那我们为什么来这里?” “切,你知道美女坝多少人,有地方站吗?” …… 他们正聊着,忽听有人说:“谁说只有美女坝才有冲天潮?想当年,吴越王钱镠,率领精兵一万,俾张弓弩,万箭齐发,将大潮射退,就是在此地。这里才是潮头最高的地方!” 年轻人往声音来处一看,正是刚才那个驼背瞎眼的丑陋老者,便不觉嗤鼻起来。 “切,钱王射潮只是个传说,傻哔还当真了!” “走吧,咱们离他远一点,万一掉江里了,别讹上我们。” 潮头已近,成万马奔腾之势,大地震颤,奔雷之声不绝。 年轻人终于也感受到了大潮带来的一丝震撼,闭了嘴,专心的看起来。 驼背老者苍茫浑浊的白眼里精光一闪,轻声说道:“你们知道潮头为什么会高达数十米吗?那是因为有蛟龙溯江而上。你们以为钱镠射的是潮?错了,他射的是龙啊!” 可惜,人们耳中早已被潮声灌满,没有人听到他的话。 即使听得,大概也只会当个笑话。 老者轻叹一声:“斯人已逝,今还有谁能射潮?” 说罢,举起手中乌黑的拐杖。 拐杖中飞出一缕黑烟,飘向江面。 到了江上,待潮头来时,那黑烟便猛地一头扎了进去。 人们忽然听到一声似虎非虎,似马非马的吟啸,声音竟然盖过了滚滚潮声。 “那是什么声音?” 正当人们惊讶发问之时,忽见潮头猛然炸开,掀起几十米高的巨浪。 巨浪中隐约可见一条龙的影子。 可人们已经来不及辨别真幻,巨浪排空,就已经向两边袭来。 江心几十米的浪,涌到江岸,还有十几米高。 轰一声,巨浪拍在岸上,形成急流洪水,淹没了观潮的人群。 潮水回落,带着涡流,吞噬一切。 那一群正在岸边观看的年轻人,也被卷如了江中,几个起没,就失去了踪影。 驼背的老者将手中拐杖在地上轻轻一点,一道乌烟飞回到拐杖之中。 他驼着背,拄着拐,沿着湿漉漉的江岸前行。 他的步履看似蹒跚,实则飞快。一步跨出去,人往往已经在几十步外。 不一会儿,就已从钱塘到了海城,接着又穿过海城,进入了禾城。 没有人注意到他的存在,直到赵家的两个保安看见了他。 驼背老者驻足在赵家庄园的门外,苍白空洞的眼睛望向庄园里面,自言自语道: “嗯,应该是这里了。” “喂,干什么的?”保安看见丑陋苍老的老人,一脸的嫌恶,“要饭到市中心要去,这里是私人庄园。” 老者没有理会,迈步就往里走。 保安拎着甩棍怒冲冲的就上前去阻拦。 “滚!再不滚小心打断你的骨头!” 老者的脚步没停,只是用手中拐杖朝他轻轻一点。 保安就猛地顿住,手还举着,腿还抬着,嘴也张着,就是不动,仿佛时间停止了似的。 接着,他的胸口嘭一声破裂开来,出现一个大洞,鲜血从洞里喷出,化作一蓬血雾,全部被乌龙拐的龙头吸走了。 保安倒在地上,变成了一具干瘪的僵尸。 另一个保安吓得呆住了,看着老者朝他走来,连拿起对讲机的勇气都没有了。 老者却并未停留,从保安面前走过。 保安只觉眼前一花,人就没了。 他怀疑刚才所见是否真实,直到看见同伴的干尸,才哆哆嗦嗦地拿起对讲机朝里面喊话。 …… ------------ 第241章 出生就是江湖 三天的时间很快过去。 当李沐尘再一次迎着东方的旭日站起来的时候,他身上的金光已经隐去。 如今的他,外表就是一个普通的青年,只是气质更加出众,举手投足间,自有超凡脱尘之气。 而这片被雷劈过的焦黑的土地上,正萌发着看不见的勃勃生机。 多年以后,这里繁花似锦,草木茂盛,成为了长城外最美丽的景区。 李沐尘站在山顶,迎着涩涩秋风,一声长啸。 随即冲天而起,人剑合一,化作一道流光,朝南方飞去。 …… 梧桐居内,林云正在院子里练习禹步。 忽见一点流光自天际来,落在梧桐树上,化作俗世翩翩一少年。 林云看得呆了。 李沐尘飘然落地,说道:“你的功夫倒是很有长进,但禹步不是一般的武功,和你过去学习的内家功夫完全不同,你要细心体会其中的区别。” 林云却完全没听进去,只是惊叫道:“姐夫!你成仙了?” 李沐尘道:“只是御剑飞行而已,哪里就成仙了。” 林云嬉笑道:“姐夫,那你教教我吧,我也想飞。” 李沐尘哑然失笑:“不用教,境界到了,自然就会了。” 林云就问:“那要多久啊?” 李沐尘说:“以你的资质,如无意外,一百年差不多了吧。” “啊?”林云一脸的沮丧,“一百年啊,这也太久了吧?” “我说的是如无意外。”李沐尘道。 “那,如果有意外呢?”林云喜道。 “意外的话,你可能就活不到一百岁了。” 李沐尘说完,哈哈一笑,转身进屋去了。 马山和梅姐等人都在屋里,见李沐尘回来,纷纷迎上来。 尤其是梅姐,问这问那,仿佛生怕他身上少了块肉似的。 李沐尘笑道:“梅姐,你快唠叨得像我的妈了。” 梅姐白了他一眼:“这不是关心你嘛!” 李沐尘说:“我没事,倒是你们,身体恢复得怎么样了?” 荣师傅拍了拍胸脯,说:“没事,龙精虎猛!” 李沐尘总觉得这个用词有点问题,再看王老板,居然破天荒的没有和荣师傅怼。 马山的心情有一些低落。 李沐尘知道是因为张艳艳的事,他没有说什么,这种心理上的坎,只有他自己能过。 过了一会儿,晴姨来喊吃饭。 今天荣师傅没有下厨,全是晴姨做的菜。 大家都夸晴姨做的菜好吃,和荣师傅比,别有一番风味。 正吃着的时候,蔡伟民来了。 他按照马山的交代,帮李沐尘办好了身份证和手机。 蔡伟民见到李沐尘,还是略有点拘谨。 李沐尘让他坐下来一起吃饭。 蔡伟民连连摆手:“不用了,不用了,我就是来给李公子送东西,马上就走。” 李沐尘笑道:“在座的都是自己人,不用拘束,坐下吃吧。” 晴姨已经帮他拿来了碗筷。 蔡伟民有点受宠若惊。 在他心里,李沐尘就是神一样的存在。 而在座的几个是什么人,他也都清楚。 马山是李沐尘的亲如兄弟,林云是李沐尘的未来小舅子,那三位,也都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大佬。 能和这些人坐在一起吃饭,蔡伟民心里是既紧张又觉得光荣。 吃饭的时候,李沐尘和大家聊起了很多事情,也没有避着蔡伟民。 他知道,自己终于成了李公子身边的人。 江湖小馆如今俨然已是禾城的消息中心,梅姐他们得到关于江湖的的消息最多。 “听说前两天钱塘涨潮时江心浪高几十米,都冲上跨江大桥了,两岸有很多观潮的人被浪卷了去,潮退后,几百里外都有浮尸。” “怎么可能有几十米高的浪?”李沐尘讶异道。 “专家说是江底天然气管道破裂爆炸,事故原因还在调查。不过江湖传言,有人看到江心水中有蛟龙出没。” “蛟龙?”李沐尘微微皱眉,“如果是海蛟借潮化龙的话,不可能只在一个地方出事。别的地方有目击者吗?” “目前没听说。”梅姐说。 “姐夫,真的有龙这种东西吗?”林云好奇问道。 李沐尘笑道:“你心里想象的那种龙有没有我不知道,但海里的蛟龙是真的有的。” “可刚才你还说海蛟借潮化龙,它已经是蛟龙了,还要化什么龙?” “人要成仙,蛟要化龙,只是在各自修行路上的不同状态而已。人修成仙,就能长生久视,蛟化了龙也一样。” 林云似乎明白了,说:“哦,我知道了,蛟和龙是不同境界,就像人和仙,而蛟龙就是介于蛟和龙之间的境界,比蛟高级,比龙低级。就好像‘人仙’一会,比人高级,但比真仙还差一点。姐夫,你现在是不是就是人仙阶段?” 李沐尘笑道:“叫你多练功,少看点小说,难怪练个禹步都练不好!” 林云吐了吐舌头,低下头叭叭地吃饭。 被他这么一打岔,大伙儿也不再说钱塘蛟龙的事,转而说起了即将召开的武林大会。 说到这个,梅姐忽然就不说话了,脸上露出一丝忧虑。 李沐尘看出来了,问道:“怎么了?” 王老板从身上拿出一张烫金的请柬,放在桌上说:“前几天我们在京城,柳金生派人给我们送了一张请柬,邀请我们三个去参加武林大会。” 李沐尘拿过来看了一眼,是手写的字迹,银钩铁画,气势磅礴,底下落着柳金生的款,应该是柳金生亲笔所写。 李沐尘笑道:“那就去呗,见识一下宗师之间的较量不好吗?” 梅姐依旧沉默着。 王老板说:“阿梅和柳金生之间有一些恩怨,这一次,恐怕是逃不过了。阿梅,你自己说说吧,现在也只有李公子有可能帮到你了。” 王老板说完就站了起来,荣师傅也起身,二人一起往门外走去。 其他人一见,立刻明白过来,也都纷纷起身出去了。 餐厅里,就剩下李沐尘和梅姐二人。 梅姐沉吟良久,终于轻叹了口气,说: “我和荣师傅一样,出生就是江湖。他是荣门,我是兰道。 荣兰其实也可以算一家,都是靠手上功夫吃饭的。 兰门除了赌徒,也有专门行窃的。我是两门都学。 和荣门不同的是,荣门多小偷,而兰门出大盗。 用我师父的话说,我们是劫富济贫。 随着我在江湖上有了点小名声,我的内心开始膨胀,已经不满足于偷一般的大户。于是,我把目标对准了甬城柳家。” ------------ 第242章 美人珠 兰门大盗,多以花为名。 梅姐的名号就叫一枝梅。 一枝梅当年名满天下,号称江湖第一女贼。不仅是因盗术高明,更因其貌美如花。 为了一睹其容颜,甚至有富家公子故意放出话来,说家里藏着某某宝贝,等她去偷。 但却从来没人能在现场抓到她,直到后来她去了甬城柳家。 去柳家偷东西,纯粹只是为了证明自己的实力,并没有预定的目标。 所以她第一次进柳家大院,只是瞎逛了一圈,最后在柳家的藏书楼里偷了两本书就出来了。 但那两本书的失窃,却让柳家炸了锅,因为其中一本,是柳家秘传的内功心法。 一枝梅对柳家的功法却不感兴趣,只是得意于自己的行为无人发现,在她看来,号称武道世家的柳家,也不过如此! 后来,她又听说,柳家有一件传家宝,名叫七重宝函,乃是由七个盒子组成的套盒,俗称套娃。 这一套盒子全部由纯金打造,工艺精美,堪比国宝。 至于最里面的小盒子里藏的是什么,外界无人得知。 那七重宝函就在柳金生的书房里。 一枝梅听说后,再次潜入柳家,找到了柳金生的书房,正要下手的时候,却被柳金生逮了个正着。 原来,这七重宝函的消息是柳金生故意放出的饵,就是为了引诱一枝梅上门,好当场抓住她。 当时的柳金生还不是宗师,但一只脚已经踏在了宗师的门槛上。 一枝梅当然不是对手,只能乖乖就擒。 柳金生却没有杀她,只让她把两本书还回来,就放了她。 一枝梅心里憋屈,就产生了执念,非要把七重宝函偷出来不可。 她经过精心准备,找准时机,再一次潜入柳金生的书房,不过这一次,已然被柳金生抓住了。 柳金生还是放了她,并告诉她,想偷的话随时可以来,要是有本事偷走,他绝不追究。 此后,一枝梅又多次尝试,但每一次都被柳金生抓住。 就这样一来二去,二人渐渐熟悉,一枝梅开始光明正大的出入柳家。 她还是有把七重宝函偷走的执念,但始终还是没找到机会,反倒是两人之间互相生出了好感。 但问题是,柳金生是柳家的继承人,早已有婚约在身,对方也是甬城大家族的千金。 柳金生为了她,去向对方退婚。 这一下,不但激怒了对方,也惹恼了柳家的长辈。 柳家人得知原委之后,更不可能让一个兰门女贼做柳家未来的家主夫人。 迫于家族压力,柳金生选择了退让。 他让一枝梅等上几年,等他继承家主之位后,一定会娶她。 一枝梅一怒之下离开了柳家,跑到东海九龙岛上,偷了岛主的宝物“美人珠”,并刻下一个“柳”字,还把柳金生常用的信物留在了那里。 九龙岛主大怒,派人大闹甬城柳家。 柳金生原本可以解释清楚的,但他没有解释,而是把事情揽了下来。 柳金生当时正在宗师门槛上,和九龙岛高手的一场大战,让他完成了突破。 九龙岛主碍于柳家在岸上的势大,又有了宗师坐镇,也只能作罢。 “我知道了,那天王宗生来店里,说让你好把东西还回去了,说的就是你从九龙岛偷的‘美人珠’。” 李沐尘听完梅姐讲的故事后说。 梅姐点点头说:“没错,这么多年来,柳金生一直替我背着这个黑锅。他这样做风险并不小,他虽然是宗师,但九龙岛的岛主也是宗师,要是真硬拼起来,后果难料。” “就为了一颗珍珠,应该不至于。”李沐尘说,“我估计啊,九龙岛的人也知道不是柳金生干的,堂堂一个宗师,去九龙岛偷一颗珍珠干什么?” 梅姐白了他一眼,说:“要是没什么价值,我会去偷吗?” 李沐尘笑道:“莫非是慈禧太后的夜明珠?” “那倒不是,不过这珠子比夜明珠可能还要神奇些。用此珠磨面,可以使人容颜不老。” 梅姐说着娇然一笑,“你看我的样子,显老吗?” 李沐尘盯着她的脸仔细地看。 梅姐有点不好意思起来,嗔笑道:“用看那么久吗!” 李沐尘一本正经地说:“我是在找你脸上的皱纹,可实在找不出来,只说皮肤,的确是十几岁小姑娘才有的嫩,要不是你气质成熟,有江湖气,说你二十岁都说老了。” 梅姐咯咯地笑起来,笑得花枝乱颤。 “你们修仙的,连嘴也修吗?怎么越来越会说话了,跟抹了蜜似的!” 说着便从身上摸出一颗珠子来。 “喏,就是这个珠子,你看看吧。” 李沐尘看了一眼,神识扫过,心头微震。 “梅姐,这可不是什么珍珠。这是一枚妖丹!” “什么?”梅姐大吃一惊,差点把珠子丢出去,“妖丹?” “不但是妖丹,而且是十分稀有的人鱼妖丹。”李沐尘说。 梅姐睁大了眼睛,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手里的珠子:“人鱼?是传说中的那种美人鱼吗?” 李沐尘说:“我也没见过,美不美就不知道了。” 梅姐松了一口气,说道:“还好是美人鱼,不然我拿个妖怪的内丹天天敷脸,想想都恶心。” 李沐尘哈哈大笑,说:“梅姐你拿这个当面膜敷,要是被那些修行人知道了,要骂你暴殄天物的。这对于修行人来说,可是梦寐以求的东西。” 李沐尘判断,这颗人鱼丹,比他在宣城获得的那枚蛇丹的品级要高很多。 这种等级的妖丹,可以炼制修行大药。 梅姐听完,就把珠子塞到了李沐尘手里。 “干嘛?”李沐尘讶然道。 “当然是给你了啊!”梅姐说,“你不是说对修行人有大用吗,留给我也只能敷敷面膜。” 李沐尘笑了,把珠子还给梅姐,说:“灵药随缘,你有缘拿到,就是你的机缘。你就先留着敷面膜吧,我也喜欢看一个不会老的梅姐呀。等你突破宗师,由武入道,这东西能发挥很大的作用。” 梅姐惊喜道:“我能炼成宗师?” 李沐尘笑道:“宗师而已,小成就,不算难。” 这口气纵然大,但梅姐是相信的。 张癫是宗师,还不是被李沐尘一剑斩了。 宗师而已! 梅姐忽然觉得,宗师好像的确也不过如此了。 ------------ 第243章 加一个选项 “柳金生的事,你打算如何处理?”李沐尘问道 李沐尘早就知道梅姐和柳金生之间有恩怨,他原本的打算很简单,不管什么事,都帮梅姐揽下来,你不是宗师吗,想欺负梅姐,先赢了我再说。 但现在看来,好像没这么简单。 毕竟两人之间有过一段感情。 “柳家当年羞辱我,柳金生没有替我说话,反而把我赶出了柳家,我和他之间的情早就断了。但我偷了九龙岛的美人珠,虽然本意就是想恶心他一下,但他替我背了那么多年的黑锅,这件事,算我欠他的。” 梅姐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眉头微蹙。 李沐尘有点明白了,问道:“你是担心他想借这件事,逼你和他重修于好?” 梅姐点头道:“他早年踏入宗师,这么多年也没来找我,我以为他已经把我忘了。可上次王宗生来传话,显然他一直在关注着我,也知道我在哪儿。如今突然给我送来请柬,让我参加武林大会,我猜,他的武道已经更进一步,很可能已经超越宗师了。这样,他就能成为南江第一,也能稳稳压住九龙岛。上次王宗生传达的意思其实已经很明白了,除非我进柳家,否则,他不会再帮我背偷美人珠的黑锅了。” “所以,你要么嫁给他,要么就要被九龙岛的人追杀,对吧?” “嗯。”梅姐点头。 “梅姐,我能问个问题吗?”李沐尘突然问道。 “什么?” “荣师傅和王老板,你更喜欢谁?” 梅姐突然一愣,表情变得有点奇怪,嗔眼看着李沐尘道:“干嘛会问这个?” “就是有点……有点……好奇。”李沐尘打着哈哈,“或者我换个问法,荣师傅,王老板,还有曾经的柳金生,要你选一个的话,你会选谁?” 梅姐想了想说:“能不能加一个选项?” “还有谁?” “你!” 李沐尘一脸愕然。 梅姐却咯咯地笑起来。 “好啦,跟你开玩笑的啦!” 李沐尘松了一口气,说:“梅姐,不带这么开玩笑的。” 梅姐说:“其实,我和柳金生已经没可能了。至于他们两个,我也不知道。他们两个都好,我不能选择任何一个,去伤害另一个。其实现在这样也挺好的。” 李沐尘点点头:“我明白了。梅姐你放心吧,有我在,不管是柳金生,还是九龙岛,都不能伤害到你。” 梅姐说:“沐尘,你要小心点,柳金生很可能踏入传说中的先天境了。如果他能拿下南江第一宗师的名号,柳家的势力就会更加庞大。” “想做南江第一宗师?他能先过了何长春这一关再说吧。” 李沐尘哈哈一笑。 先天?武者的先天,和他的先天完全不是一回事。 武者入先天,还在天都脚下呢,能不能上天梯都不一定。 和梅姐聊完,才又把其他人叫回来。 荣师傅和王老板见梅姐脸色,就知道大概是什么问题了,心里高兴。 大伙儿又继续喝酒聊天,尽兴而散。 吃过饭,李沐尘把林云叫来,问道:“你家里这两天怎么样?” 林云说:“应该还好吧,我爸一直很忙,家里的事已经几乎不过问了,整天和郎叔他们团队在一起研究生意上的事。我爷爷这几天身体也不错,今天知道你回来,还特意嘱咐我,让我跟你说一声,他现在很好,叫你忙的话不用去看他。” “你妈呢?” “我妈在梅城,还没回来呢。好像我外公的病情又恶化了。” “没去钱塘请胡先生?” “请了,但胡先生也病了,出不了门。” “胡先生病了?” 李沐尘觉得有点不对劲。 胡师约虽然年纪大了,但身体很好。胡家传家的养生功法十分高明,不比一般的内家心法差。 而且李沐尘见过胡师约几次,从精神面貌来看,近期绝无病忧。 怎么会突然病了呢? 李沐尘决定去看看,正好也要去看望一下钱若望,看他恢复得怎么样了。 他就对林云说:“我这两天要去一趟龙虎山,顺道过梅城,你把你外公家的地址发我一个吧。” 林云大喜道:“我妈要是知道你去,一定高兴死了。” 李沐尘说:“你先不用告诉她,省得她又要忙进忙出的给我接风洗尘什么的,我到了那边会给她打电话的。” 林云点头答应,就把梅城严家的地址给了李沐尘。 李沐尘交代了家里几句,就立刻动身去了钱塘。 他直接来到同庆堂,找到胡修一。 胡修一的精神不太好,一见到李沐尘,仿佛见到了救星。 “李公子,你可来了!打了你好几次电话都打不通。” “听说胡老病了,出什么事了?” “嗐,哪里是病了,是被人害的。”胡修一说。 “到底怎么回事?”李沐尘问道。 胡修一说:“是这样的,前两天我父亲正在坐诊,本来号已经挂完了,不接诊了。可来了个东瀛人,说是慕我父亲的名,不远万里而来。我父亲就给他加了号。我父亲给他号了脉,说他没什么毛病,不需要开药。他就突然发飙了,说我父亲医术不精,徒有虚名。然后也不知用了什么方法,我父亲当时就头晕得厉害。那东瀛人放下话来,说我父亲若是能治好自己的病,就承认他是名医,若不能,就要摘掉我们杏林圣手的招牌。” 李沐尘皱眉道:“走,带我去看看。” “好,李公子请跟我来。” 胡修一带路,带着李沐尘去了胡师约养病的房间。 进了房,发现钱坤也在。 “李老弟来了。”钱坤面露喜色。 李沐尘和钱坤打过招呼,坐到胡师约的病床前。 胡师约紧闭双眼,眉头微蹙,脸色蜡黄,嘴唇泛白,看上起很不好。 李沐尘神识一扫,就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 “胡老是被人用特殊手法封了气脉。” 钱坤说:“我也发现胡老筋脉封闭,但是我以真气相助,却无法冲开筋脉,十分奇怪。” 李沐尘说:“这是东瀛忍者的手法,十分高明,气脉扭结,寻常真气是冲不开的。” “我知道了。”钱坤说,“这人是冲着钱家来的,李老弟你识破了傀儡术,治好了若望的病,但他们以为是胡老治好的,所以就冲着胡老来了。” 李沐尘讶然道:“这么说,胡老是替我受了罪?看来这口气,我是必须要替胡老出的了。” 回头问胡修一,“他们说什么时候来摘匾?” 胡修一说:“应该就是明天。” “好,那就等明天。” ------------ 第244章 海中有巨兽 忍者的手法,李沐尘早已领教过了。 上一回是林少平捏碎了林云全身的骨头,这一回是胡师约,扭结的筋脉。 看起来林云伤得更重,但实际以手法而论,这次伤胡师约的那人更高明。 要是放在三天前,李沐尘还是得用五行针,靠针术才能把扭结的筋脉复原,再用真气疏通胡师约的奇经八脉。 但现在的李沐尘,已经历雷劫洗练,踏入先天之门。 胡师约身上的伤,举手间就已经治好。 看得钱坤连连点头,心说这李老弟的医术,越来越高明了。 而胡修一更是震惊,想起当初自己竟然对李沐尘冷嘲热讽,心中不觉羞愧。 胡师约悠悠醒来,道:“李公子,幸亏你出手,不然我这条老命,怕是要交待在东洋鬼子手里了。唉,说来惭愧,我一生行医,妄称圣手,却连自己的经络都梳理不了。” 李沐尘笑道:“胡老何必自谦,你是遭人暗算了,要是堂堂正正论医道,他们哪里比得上你。” 钱坤说:“这些东瀛鬼子,只会暗中使小伎俩,哪敢堂堂正正比试。” 胡修一愤愤道:“就是,他们要是敢光明正大比试,我胡家怎么会怕他?” 几人又闲聊了几句,李沐尘就让胡师约好好休息,明天东瀛人要来摘匾,胡师约作为胡家的家主,自然要出面的。 李沐尘告辞出来,就和钱坤一起去探望钱若望。 在吴越山庄,李沐尘见到了穿了一身僧袍的花和尚,如今已成了真和尚,法号无花。 当时的无花,侍立在一位老僧的身旁。 这老僧白眉白须,面貌慈悲,坐在那里,又自有庄严法相。 钱若望介绍道:“李公子,这位是天竺寺的智忍大师。” 又对智忍说,“这位,便是帮我治病的李沐尘公子了。” 智忍朝李沐尘看了几眼,眼中露出一丝讶异之色,随即双手合十,口宣佛号,道:“阿弥陀佛,李施主神仙之姿,却能行走凡尘,治病救人,这份慈悲,贫僧敬佩!” 李沐尘也在看智忍。 神识扫过,这和尚身上有一身蒙蒙虹光。 他稍有些吃惊,没想到钱塘还有修为如此高深的僧人。 今天这和尚来这里,估计是因为东瀛忍者的出现,过来保护钱若望的。 有这样一个高僧,难怪钱家有恃无恐,东瀛那帮忍者也只能用傀儡术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来对付钱若望。 当下微微一笑,道:“大师过奖了。” 钱若望又指着花和尚说:“这位,李公子应该是认识了,不过如今已拜入智忍大师门下了。” 花和尚躬身施礼道:“小僧法号无花,蒙李施主点化,小僧感激不尽。” 李沐尘没想到自己无意中把一个杀人魔头点化进了佛门,不禁微微愣了一下,随即哈哈一笑,道:“那我可要恭喜无花师傅了。” 无花做了真和尚,自然就不再跟随钱欣彤。 没有了光头保镖的钱家大小姐,难免少了几分霸气,却多了几分大家闺秀气,安静地站在钱若望身边,目光时不时瞟向李沐尘。 钱若望的身体已经完全好了。 李沐尘有点奇怪,当初钱若望病重,为何不请智忍来看?以智忍的修为,小小傀儡术,焉能难倒他? 不过这是钱家的事,他也不便多问。 坐下来喝了一会儿茶,李沐尘和智忍打了几句禅宗机锋,话语间都是彻悟法门的探讨,除了无花眉头皱起,似有所悟外,其他人都是听得云里雾里。 钱欣彤就不满道:“你们打机锋,可以去庙里打,在这里,能不能说点我们听得懂的?” “欣彤,不可无礼!”钱若望喝止道。 智忍哈哈大笑:“无妨无妨,钱大小姐想听什么呢?” 整个钱塘,大概也只有钱欣彤一人敢在老和尚面前耍乖卖宝,没大没小了。 钱欣彤说:“前几天的涨潮时,传闻江上有蛟龙出没,涌起几十米高的浪,大水冲走了许多人,这件事,你们都听说了吧?” “阿弥陀佛!”智忍宣了一声佛号,面现苦难慈悲之色。 钱坤说:“这件事我派人去查实过,当时的确出现了异象,浪高超过了二十米。关于钱塘潮,历史上也有过几次类似的记载,上一次距今已经一千一百多年,也就是我们钱氏的先祖,吴越王钱镠射潮的那一次。” “那到底是不是蛟龙出海呢?”钱欣彤问道。 钱坤摇头道:“都是莫须有的说法,真是蛟龙出海,怎么可能到了钱塘才闹?一千多年前那次,从老盐仓就开始,整个海城都被淹了,直接威胁到了钱塘城的安危,吴越王才会率万骑精兵,留下钱王射潮的传说。” “那么说,真的有蛟龙?” 钱欣彤问道。 钱坤沉吟了片刻,朝众人看了一眼, 说: “在座的都不是外人,我就直说了吧。世上有没有龙,我不敢妄下断言,但海中有怪兽是肯定的。据我们钱氏祖先留下的笔记所载,当年钱王射潮,射的不是潮,而是一条巨蛟。” “先祖钱王这么厉害!”钱欣彤脸上不无骄傲地说。 李沐尘忽然问道:“老哥,那些东瀛忍者总是盯着你们钱家不放,是不是也和此事有关?” 钱坤和钱若望对视了一眼,点头道:“老弟慧眼,的确如此。我们钱家有一把祖传的弓,就是当年先祖射潮所用。传说此弓是以龙筋龙骨打造,开合间可以听见龙吟之声。那些东瀛人,就是想要这把弓。” 钱欣彤好奇地睁大了眼睛:“我怎么不知道这件事?弓在哪儿?” 钱若望哈哈笑道:“你这丫头,让你知道了,全世界都知道了!” “爷爷!”钱欣彤一跺脚,撅起了小嘴。 钱坤继续说道:“东瀛岛国,四面是海。常有海中巨兽,肆虐其境,风雨海啸,民众不堪其苦。所以东瀛人常出动大规模船队,抵御海兽。好在现代社会,科技发达,武器先进,海兽袭击沿海的事已经很少发生了。 但就在十几年前,东瀛东北海外,一条沉睡于大洋之底的巨兽突然醒来,造成了大地震和海啸。其破坏,在东瀛历史上也是极其罕见的。至于那东西是什么,至今没有定论。有说是巨龙,也有说是鲲,还有说是哥斯拉的。” 钱欣彤噗嗤一声笑出来:“太扯了吧,哥斯拉都出来了!” 钱坤瞪了他一眼。 钱欣彤吐了吐舌头,不再说话,但那表情,显然是不信的。 “当时,东瀛就派人找到了我们钱家,想要借钱王弓一用,对付那头巨兽。”钱坤继续说道,“东瀛与我华夏虽是世仇,但也一衣带水。百姓是无辜的。如果真是用来对付海兽,保境安民之用,我们当然不会不肯。但我深知那帮东瀛政客的无耻,一旦把钱王弓交给他们,就很难再拿回来了。何况,钱王弓根本没人能拉开。” ------------ 第245章 小孩子才做选择题 “但为了挽救生灵于涂炭之中,不管事情真假,也不管对方的目的究竟为何,我们还是决定去试一试。” 钱坤继续说道。 “于是,由我亲自带队,召集了一百二十名功夫达到暗劲以上的钱氏子弟,护送钱王弓,到了东瀛。结果不出我所料,东瀛那帮浪人一拿到弓就想要据为己有。我当然不肯,为此起了冲突。为了夺回钱王弓,我钱氏子弟浴血奋战,终于安全将钱王弓护送回钱塘。我就是那一次受了重伤。而钱氏一百二十名优秀子弟,也死伤大半,活着回来的,不到三分之一。” 说到这里,钱坤的神色黯淡了下来。 智忍和无花同时念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 钱欣彤大怒道:“这些东瀛人,太不是东西!” 李沐尘没想到钱家还藏了这么重量级的宝物。 能射死蛟龙的弓十分罕见,普通人拉不开,那是因为这种弓根本就不是用力气来开弓的,而是要靠法力,射出去的也不是普通的箭。 “此后,东瀛人和我们钱家的矛盾就没有停止过,明里暗里,斗得非常厉害。他们无所不用其极,商业竞争,政治施压,暗杀,包括这次用傀儡术来对付钱氏族长,无非就是想得到钱王弓。” 李沐尘道:“这次到同庆堂挑衅的,是同一伙人吧?” 钱坤说:“是不是,明天就能见分晓了。” 李沐尘点点头,又问道:“老哥,这个天忍宗,你了解多少?他们的实力如何?在华夏有多少人?” 钱坤说:“天忍宗是东瀛忍者流派中实力最强大的派别之一,他们的宗主叫板浦知良,突忍境的高手,也就是相当于我们常说的武道宗师。华夏的总部过去一直设在东北,京城和申州都有分部。各部人员名单,我们都有。但他们行事诡秘,这份名单之外,肯定还有隐藏的高手。” “东瀛最大的忍者流派,不该只有一个突忍吧?”李沐尘说。 “据传,他们在华夏总部的负责人,也是一个突忍境的高手。嗯,还有一个人……”钱坤沉吟了一会儿说, “这人叫坂东秀一,是天忍宗的创始人。几十年前在海上渡劫,引雷霆万道,之后就失踪了。有人说他飞升了,有人说他死了。当然,这都是传闻,而且东瀛人喜欢夸大其词,不尽可信。不过十年前大海啸那次,据说有人在海边见过他。假如此人还活着,那肯定是突忍,甚至达到了传说中的天忍境界。” 李沐尘双眉一挑。 寻常武道所谓的突破宗师入先天,根本不可能引发雷劫。 一个忍者,居然能在海上渡劫,还引雷霆万道,那可就不简单了! 这个天忍宗,看来是有点东西的。 当天晚上,李沐尘就住在了钱家的吴越山庄,等着第二天去同庆堂会一会天忍宗的忍者。 智忍告辞回天竺寺。 临走的时候,智忍看了李沐尘一眼,笑道:“有李施主在,老衲明日就不用去同庆堂献丑了。老衲还是来陪钱施主下棋吧。” 说完,便带着无花离开了吴越山庄。 钱坤听完这话,心里暗暗吃惊。 智忍的实力钱坤是很清楚的。钱家毫不惧天忍宗,正是因为有智忍在。 钱塘武林大会,两大宗师争第一,钱家也从不参与,除了因为家族实力强大到不需要靠宗师之名去争取资源外,还是因为有智忍在。 可听智忍这话里的意思,竟然是认为李沐尘的修为高过他! 钱坤虽然亲见李沐尘展现过实力,怀疑李沐尘是宗师,可也从没想过,李沐尘是超越宗师的存在。 他不禁开始对明天有些期待了。 甚至在内心里暗暗盼着,最好东瀛那群浪人派几个实力强一点的来。 而有李沐尘在的另一个好处是,不用担心天忍宗声东击西。智忍说明天来陪钱若望下棋,恐怕也是这个意思。 钱若望本要让佣人去安排李沐尘住的房间,钱欣彤却主动承担了这项工作。 吴越山庄处在半山腰,不算很大,但几处精舍的分布十分巧妙别致。 钱欣彤带着李沐尘行走在卵石铺成的小路上,忽然问道:“我很好奇,你到底是怎么做到让阿花决心出家的?” 李沐尘愣了一下,说:“这事儿你不是应该去问他自己,或者智忍大师吗?” “呵,他现在完全变了一个人,问他什么都是一句‘阿弥陀佛’。”钱欣彤说,“至于智忍大师,以前他俩又不是没见过,智忍大师还试图点化过他,但他就是块顽石,根本不开窍。” “所以你就认为,这是我的功劳?”李沐尘笑问道。 “本来我只是怀疑,但今天阿花自己说了,是你点化了他。” 钱欣彤盯着李沐尘看,似乎想从他脸上看出点什么来。 李沐尘轻轻托着下巴,抬头看着天边的月色:“我要是说我也不知道怎么点化他的,你信不信?” 钱欣彤果断回答:“不信!” “你不信我也没办法了。”李沐尘说,“你又何必一定要知道这个呢?” “因为我想你也来点化一下我。”钱欣彤说。 “你也想出家?”李沐尘好奇道。 “出家不出家不是重点,重点是换一种方式活着。” 钱欣彤转过身,沿着鹅卵石的路缓缓地走。 月光照在她身上,如披上了淡淡银纱。 “以前大爷爷教我练武,我总是抗拒,因为我觉得那些练武的人都很粗俗。他们练武为了什么呢?练成了功夫又能怎么样?不过就是比普通人厉害一点而已。碰上比自己厉害的,还是怂。自古真英雄,从来不是因为武艺高强,而是因为心性,因为胸襟。” 钱欣彤的一番话,倒是让李沐尘有点刮目相看。 “我爷爷不会武功,不妨碍他成为钱氏的族长。不过这些也不是我想要的,也还是俗。我想要不俗的。” 她霍然转身,看着李沐尘。 “我知道你不是俗人,就和智忍那个老和尚一样。这次看见你,我更肯定了自己的想法。比起上次,你更脱俗了一些。” 李沐尘更加惊讶。 自己经过雷劫洗练,身心俱已不同。但在隐去神藏之后,相比之前,应该更接近平凡才是。修行人或许能从神光偶现中看出一二,比如智忍。 但钱欣彤是个毫无修为的普通人,能够看出来,就很难得了。 “那你希望我怎么点化你呢?”李沐尘笑问道。 钱欣彤笑了笑,笑容里带着几分狡黠,说:“上次我要以身相许,你说你有未婚妻了。那就只能拜你为师了,当然,也可以做你的情人,我没问题,就看你怎么选了。” 李沐尘愣在那里。 这是个什么女人啊! “二选一,快点决定吧。”钱欣彤催促道。 李沐尘摇了摇头,说:“小孩子才做选择题。” 钱欣彤喜道:“你全都要?” “我全都不选!” 李沐尘说完,大步朝前走去。 钱欣彤愣了一下,嘴角微翘,自言自语道:“我不告诉你住哪里,你,你走那么快有什么用!” 便也快步跟了上去。 ------------ 第246章 仙人手段 钱欣彤带着李沐尘去了山庄的一处精舍。 房子不大,但很精致。 钱欣彤热情地给李沐尘一一介绍里面的布置和功能。 这倒让李沐尘开了眼界,屋里的家具和电器基本都是智能化的,可以遥控也可以声控。 也幸亏钱欣彤介绍,不然李沐尘两眼一抹黑,没有说明书,谁能知道马桶冲水居然是对着马桶喊一声:“阿花,冲!” 看着李沐尘目瞪口呆的样子,钱欣彤得意地笑了起来,说:“这是我设计的!” 李沐尘点头道:“你不说我也猜到了。” 除了钱欣彤,谁会喊花和尚叫“阿花”,又有谁能古灵精怪地想出来语音控制系统的唤醒命令用的也是“阿花”,于是不管冲马桶还是开灯,统统变成了—— “阿花,冲!” “阿花,开灯!” “阿花,拉上窗帘!” 李沐尘难以想象,花和尚究竟经历了什么鬼事情,才会臣服于这位大小姐。 他看着钱欣彤说:“我现在严重怀疑,无花出家,其实是被你逼的。” “才不是呢!”钱欣彤鼓起腮帮子,“说起这个我就生气,你把阿花点化了成了和尚,我身边少了个保镖不说,现在我喊阿花,总感觉自己在喊‘阿弥陀佛’。” 李沐尘想起她上完厕所,喊着“阿弥陀佛,冲!”,突然觉得很好笑。 “你如此谤佛,不怕遭报应?” “切,佛祖要是连这点玩笑都开不起,那还做个屁的佛祖,你说是不是?” 李沐尘笑道:“要是当年唐三藏带你去天竺,那烂陀寺那帮和尚一定辩不过你,说不定会把你当女菩萨供起来。” 钱欣彤说:“唐三藏要是带着我,他根本到不了天竺,半路就还俗了!” 李沐尘一愣,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钱欣彤眨了眨眼,脸上浮起一丝坏笑,说:“不过话说回来,阿花都出家了,我总喊他也是无趣,不如以后就改成‘李公子’—— ‘李公子,冲!’,‘李公子,唱歌!’,哈哈哈哈……” 钱欣彤笑得都不行了,一手摁着小腹,弯下腰来。 李沐尘没想到这丫头这么爱占便宜,占完佛陀的便宜,又来占他的便宜。 他也不计较,摇了摇头,说:“行了,早点休息吧。” 钱欣彤好不容易收起笑容,说:“哦,好吧。” 说着便去了洗手间。 李沐尘以为她上厕所,也没管,就在房间里打起了坐。 过了一会儿,就听钱欣彤喊:“李公子,洗澡水放好了,你来洗澡吧。” 李沐尘历经雷劫,已是仙人之躯,虽然还比不上九重雷劫之后的无垢真仙,但一年半载不洗澡的,也不会脏。 就说:“我不用洗澡。” 钱欣彤站在浴室门口,笑嘻嘻地说:“放心吧,李公子,我不会偷看的。” 李沐尘被她弄得啼笑皆非,想想洗个澡也行,钱家这种高档浴室还没用过,就当是体验一下了。 就进了浴室,关上门,在那豪华大浴缸里舒舒服服地泡了个澡。 从浴室里出来,回到房间,就发现钱欣彤居然已经躺在了床上,身上只穿了一条薄薄的真丝睡衣,若隐若现。 李沐尘讶然道:“你干什么?” 钱欣彤侧身躺着,玲珑毕现,脸上露着七分柔媚三分坏的笑,说:“睡觉呀!” “你睡这里?” “这是我的房间,我当然睡这里,不然还睡哪里?” “你的房间?这不是给钱老爷子给我安排的吗?” “哈哈哈……”钱欣彤开心地笑起来,“我爷爷让我给你安排住的地方,我把你安排到我自己的屋子里,有什么问题吗?你也不想想,若是客房,怎么可能用‘阿花’当语音唤醒命令。你呀,笨死了!” 李沐尘发现这丫头太鬼了,难怪钱若望都治不了她。 钱欣彤见他发呆,脸上露出一丝驯服者的得意神情,说:“其实你也不用多想,我上次就已经把我所有的私人财产都给你了,所以现在这里的一切,包括这房子,还有我,都是你的。” 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她的眼里已经只剩下柔情如水。 她轻轻卸下肩带,真丝睡裙像水一样从身上滑落。 李沐尘觉得脑壳有点疼,轻轻揉了揉太阳穴,然后一挥手,房间里突然起了一阵风,卷起了床上的被子,把钱欣彤给裹了起来。 “啊!”钱欣彤叫了一声,“你……” 但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被子裹得严严实实的,直挺挺的飞出了窗外,落在不远处的草坪里。 耳中传来李沐尘的声音:“这么大一座山庄,钱大小姐应该不止一个地方可以睡觉吧。” 钱欣彤气呼呼地站起来,刚想说话,就听见李沐尘在叫: “阿花,拉上窗帘!” “阿花,关灯!” 窗帘呼啦一下拉上了。 灯也熄灭了。 只剩下月光照在钱欣彤身上,柔柔滑滑的亮。 钱欣彤气得不行,但听见李沐尘最后那两句,忽又噗嗤一声笑了。 远处有手电明灭的亮光,正往这边移动。 钱欣彤知道是巡夜的保安,连忙把被子捡起来,裹得紧紧的。 “谁在那里?”保安喊道。 手电光照在钱欣彤脸上,刺得她睁不开眼睛。 “大小姐啊,你怎么在这里?没出什么事吧?” “没事,我就是随便走走。”钱欣彤敷衍道。 保安看了看天:“这天也不是很冷啊,大小姐你怎么裹着棉被,是不是感冒了?” “哎呀,我没事。”钱欣彤不想多说,裹着被子,急急忙忙地走了。 保安一脸懵,看着大小姐离开的方向,又看了眼前方的精舍,似乎明白了什么。 …… 李沐尘在房间里打坐了一夜。 吴越山庄的地气极佳,正是钱塘风水汇聚的好地方,难怪有“吴山天风”之名。 早上的时候,钱家的女佣过来请他去吃早餐。 李沐尘跟着来到餐厅,发现钱若望、钱坤和钱欣彤都在,就连智忍和无花也已经到了。 钱欣彤看到他的时候,脸微微红了一下。 李沐尘当作没看见,和大伙儿一一打过招呼,坐下来吃早餐。 钱家的早餐很简单,就是素面馒头和馄饨,加上几碟挺精致的小菜,和普通人家差不太多,一点也没有豪门气派。 但越是这种朴素,越是能体现出江南第一世家的底蕴。 吃得差不多了,钱坤就准备陪着李沐尘去同庆堂。 钱欣彤说:“我也要去。” 钱坤脸一板,说:“你去干什么?一个女孩子,整日抛头露面的,成何体统。在家陪陪你爷爷吧。” 钱欣彤不满道:“大爷爷,你这都什么年代的思想了,女孩子怎么了,妇女能顶半边天!” 钱坤笑道:“还半边天呢!我怎么听说,昨晚有人光屁股被人从窗户里丢出来了?” “大爷爷……” 钱欣彤掩面跳脚。 满堂哄笑起来。 李沐尘忽然觉得,这钱家一家人,都挺有趣的。 要是换个别的豪门,一定是口口声声把声誉什么的挂在嘴上,绝不会拿这种事来说笑。 但就是这样淡朴如民的钱家,却是传承了一千多年的超级世家。 智忍笑着说:“就让她去吧,钱家主这里有我陪着。无花,你也去吧,见识见识真正的仙人手段。” 无花颔首称是。 而钱家三人却是心中暗自吃惊于智忍的用词——“仙人手段”,说的当然是李沐尘。 智忍从来不打诳语,莫非这位李公子…… 钱欣彤再看李沐尘的时候,眼里又多了几分好奇和仰慕。 ------------ 第247章 病夫堂 这一天,同庆堂来了三个特殊的客人。 为首的是个中年男人,穿着笔挺的西装,脚底下却趿着趿拉板,走起路来趿拉趿拉的响,十分滑稽。 跟在他身后的倒是个壮汉,手里抱着一块用黄绸子包着的匾。 还有一个是个癞痢,个子很矮,脸上还长满了疮,样子十分丑陋。 三个人大摇大摆地走进来。 保安打量了几眼,叫他们去挂号的地方排队。 穿趿拉板的男人十分嚣张地把保安推开,用生硬的普通话大声道: “同庆堂,今天开始,要换名字了!” 他身后的壮汉就把手里的黄绸子打开,露出一块金字大匾来,上面写着三个大字: 病夫堂! 来同庆堂看病的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看着匾指指点点。 保安大声呵斥道:“你们干什么?快出去,别在这里闹事!” 就要上前阻止,却不想被那个癞子一脚给踢翻在地,狠狠地踩在脚底下。 保安虽然不会武功,但也是经过训练的,可被癞子踩着,却怎么也挣扎不起来。 别的保安上来帮忙,也被癞子三下五除二给掀翻了,而那个被他踩着的保安还在他脚底下。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 穿西装的男人指着“病夫堂”的牌匾大声道: “各位,你们到这里来看病,都是冲着国医胡师约的名号来的吧?可这位堂堂国医,却连自己的病都治不好,他又怎么给你们治病?他根本不配‘杏林圣手’的称号。所以,我送了一块匾给他,同庆堂的名字,从今天开始,改成‘病夫堂’。这里没有神医,只有病夫!” 旁边有人说:“不对吧,我前几天还挂过胡老医生的号,他看上去很精神啊。” 西装男冷笑道:“那是前几天,这几天他已经病倒了,以后不会再给你们看病了。不过你们放心,我会在这条街上,开一家真正的医道馆,发扬我们东瀛的正宗医道,大家可以到我们的医道馆来看病。” 围观的人一下子明白过来: “呵,原来是东瀛人啊!” “这是来踢馆来了!” “踢什么馆啊,我看就是炒作,想让他的医道馆出名!” “我才不去叫东瀛人的医道馆看病呢。” “也不一定,如果护士漂亮的话,可以去看看。” “对对对,就是不知道有没有特殊服务,我看电影里他们的护士服务都特别好。” …… 西装男怒道:“你们这些华夏人,不懂医者是一个值得尊敬的职业吗?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但那是你们自己电影里演的呀,又不是我们拍的。” “你……”西装男脸皮颤抖,却又无法反驳,只能骂道,“一群华夏猪!病夫!一百年前你们是东亚病夫,现在还是东亚病夫!所以,你们就只配到‘病夫堂’来看病!” 他这话一下子激起了民愤,群情激愤起来。 “狗日的你放什么洋屁呢!” “就是,狗日的你本事开医道馆你去开啊,看谁会去你那儿看病,谁去,我堵你门口,骂不死他!” …… 西装男忽然哈哈大笑:“你们这些猪,只会逞口舌之快。胡师约已经快要死了,只有我能治好他!” “我不信!要是你说的是真的,我就去你那儿看病,但你说的要是假的怎么办?” “要是假的,我切腹自尽!” 哄! 现场一下子炸了锅。 这东瀛人说的煞有其事,搞得大家都有点无所适从了。 来这里的人都是冲着同庆堂的招牌来看病的,而同庆堂的招牌就是胡师约。 如果胡师约自己病了,还要靠这个东洋人来治病,那传出去,自然大家就会蜂拥而去他的医道馆。 “同庆堂的人呢?怎么不出来说句话?” “是啊,叫胡老出来啊,让这厮切腹自尽!” “他说的不会是真的吧?” …… 西装男面露得意之色。 他抬头看了一眼挂在大堂最高处的“杏林圣手”的牌匾,朝癞痢使了个眼色。 癞痢点点头,轻轻一跃,一下子就跳上了六七米高的房梁。 看客中有人叫了一声好。 也有人指责:“你替鬼子叫什么好?” 那人说:“我只为功夫叫好,咱要是有人盖过他,我叫得更响!” 癞痢脚在梁上一点,伸手就要去摘匾。 斜刺里突然一条身影飞上来,速度比他还要快上几分,啪一抓一搭,揪住了癞痢的手腕,一把将他拽了下来。 落到地上,癞痢噔噔噔连退了好几步,而那人却稳稳的站住。 却见他一身黄纳衣,原来是一个和尚。 这一下,群众爆发出一阵如雷的喝彩声。 癞痢似乎不服气,就要上前。 西装男拦住了他,冷冷地看着无花,问道:“你是哪里来的和尚?我们东瀛最崇佛法,你是僧人,我不与你为敌,快走吧。” 无花没有说话,却听里面有人说道:“是哪里来的疯狗乱吠,我胡师约还没死呢!” 便见胡师约从内堂走了出来。 在他的身后,还跟着钱坤、李沐尘、钱欣彤和胡修一。 他们一出来,现场先是安静了几秒钟,随即爆发出一阵掌声。 有人说:“我就知道东瀛鬼胡说八道,胡老怎么会病倒呢!” “就是,这些个东瀛人真不要脸!” “嗐,这年头,为了炒作,谁还要脸啊!” 西装男看见胡师约出来,微微一愣,说道:“哼,没想到你居然没事了!” 胡师约冷笑道:“我华夏医术泱泱,你那点小技俩,岂能难倒我华夏医者。尔东瀛医术,本就偷师于华夏,竟敢妄称医道,到钱塘来口出狂言,毁我华夏之名,真是数典忘祖之徒!无耻至极!” 西装男哈哈大笑道:“胡师约,你治好你的伤,还真是出乎我的意料。但你刚才说的话,却是大错特错。我东瀛医道,的确出自华夏,但那是过去,是曾经辉煌无比的那个大夏,不是现在这个华夏。我们才是大夏医道的继承者和发扬者,而你们所谓的中医,早就传承中断,只剩下表面功夫,拿来骗钱罢了。” “胡说八道!”钱坤不屑道。 西装男这才注意到钱坤,道:“我说是谁,原来是钱塘坤爷。哈哈哈,坤爷,多年不见,还认识我吗?” 钱坤冷笑道:“高田幸夫!你就是化成灰,我也认识!” 高田幸夫上下打量了钱坤几眼:“看来你的伤已经好了。” “哼,区区小伤,能奈我何!高田幸夫,今天咱们就大战三百回合,看看你的功夫有没有进步!” 李沐尘一眼就看出,这个高田幸夫也是化劲巅峰的高手,按忍者级别,应该是上上忍,离突忍还差一步。 论功夫,钱坤和他应该差不多,或者内力更深厚一些。但忍术里面多诡异的手段,而且高田年纪比钱坤小不少,所谓拳怕少壮,未到宗师,年轻总是占优势的。 所以如果真斗起来,胜负难料。 忽听钱欣彤说道: “刚才不是有人说,如果胡老没事,他就要切腹自尽吗?” ------------ 第248章 我来和你比 钱欣彤一提醒,大家都想起来了。 “就是啊,刚才不是说切腹自尽吗?怎么不切?” “切,鬼子说话你也当真?和放屁一样一样的!” “快点切腹吧!” “要不要我来帮你,我杀猪的!” 现场嘈嘈杂杂,哄哄笑笑。 高田幸夫的脸色十分难看,但话是他自己说出来的,只能任人嘲笑。 他看了一眼钱欣彤,目光中露出一丝凶狠。 钱欣彤一脸得意的样子,说:“喂,你不切腹也可以,把那块匾背在背上,到外面马路上,绕着同庆堂跑三圈就行。” 人们一阵哄笑。 高田幸夫紧紧地攥着拳头,显然已经克制到了极点。 李沐尘看着高田幸夫那憋屈的样子,不觉想笑。 果然传闻不假,钱家谁都好惹,就这位大小姐不好惹。 “胡师约!”高田幸夫决定不理会钱欣彤,抓住主要矛盾,“你能走出来,的确出乎我的意料。但是今天我既然来了,这块匾是一定要送给你的。你有没有兴趣和我赌一局,看看谁的医术高明。” 钱坤冷笑道:“高田,你要打架,我来奉陪,但要是论医术,你是真不够看的。” 高田幸夫抬头看了一眼梁上的匾,说:“这里挂的是‘杏林圣手’,不是武林高手。所以比医术是合理也合法的,你们不会不敢吧?是怕输了,丢了华夏老祖宗的面子吧?” 这时候,人群当中也有人说:“比就比,胡老是医圣,会怕你一个东瀛鬼子吗?” “就是,和他比,让他输的心服口服!” 李沐尘不觉皱起了眉头。 这几个人如果不是东瀛人花钱雇来的托,那就是真傻。 让胡师约和对方比医术,不管结果如何,对胡师约来说一点好处也没有。 胡师约是国医圣手,在民间更有当代医圣之称,而对方只是一个普通东瀛人,输了也没什么,赢了那可就赚大了。 真要比,也是要和东瀛医道第一人来比,那样才能显示华夏医术的厉害,并且一劳永逸的让东瀛人输得心服口服。 李沐尘就朝人群中去看。 他无法分辨这几个人是傻还是托,但他却注意到了一个混在人群中的特殊的女人。 此女子看上去四五十岁,穿着相貌普通,就和来同庆堂看病的那些中年妇女一样。 李沐尘神识扫过,发现这女人身上有宗师之气! 而从她隐藏气息的方法来看,就是忍者一脉。 这是个突忍强者! 呵呵,看来天忍宗今天是下了血本了,连突忍都出来了。 钱坤说天忍宗明面上只有宗主是突忍,还有一个可能的突忍是华夏总部的负责人,莫非就是这个女人? 她的气息隐藏得极好,混在人群里,要不是李沐尘有仙家手段,也难以辨识。 就是不知道她这次来的目标是胡家还是钱家? 被刚才那两人一挑,围观的人都吵闹起来,纷纷叫着让胡师约出手和高田幸夫比试,挫败东瀛人的锐气。 这种场面下,胡师约不应战,已经不可能了。 高田幸夫得意地看着胡师约,说:“老头,你敢不敢比?不敢的话,趁早把这块‘病夫堂’的匾挂上去。” 胡师约有几分无奈,说道:“我一把年纪了,无意争什么胜负,但你口口声声代表东瀛来挑战华夏,我不应战,就让尔等小瞧了,以为我华夏无人。说吧,你想怎么赌?” 高田幸夫脸上露出兴奋之色,说:“我们同时给一个病人治病,看谁见效快,效果好。如果我输了,我就切腹自尽!”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嘘声。 “切,又是切腹自尽!” “这个糟老头子坏的很,我信你个鬼!” …… 高田幸夫急道:“我这次说的是真的!我可以发誓!” 钱坤不屑道:“你爱切腹你自己切着玩去,胡老吃饱了撑的,和你赌切腹?!” 高田幸夫说:“胡医生当然不用切腹。” 胡师约说:“那你想要我做什么?” “我听说,胡家有一本祖传的十三针秘籍,还有一套专门的金针。”高田幸夫目光炯炯地盯着胡师约,“如果你输了,就把这两样东西交给我。” “你做梦!”胡师约怒道,“那是我胡家祖传之物,华夏瑰宝,岂能送给你们外邦之人。” 李沐尘终于明白为什么天忍宗要费这么大力气来闹同庆堂,甚至连突忍都过来了。 原来是为了鬼门十三针和那套五行针。 高田幸夫冷笑道:“怎么,不敢了?看来还是对你的医术不自信啊!如果不敢,也很简单,把那块杏林圣手的牌子摘下来,换上这块‘病夫堂’的牌子,以后就再也没有同庆堂了!” “胡老医生,和他比!怕他咋的?” “就是,赢了他,让他切腹自尽!”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而人们的情绪越来越激动。 “不能丢华夏的脸!” “把东瀛人赶出去!” 随着事件上升到了国耻之争,胡师约已经不能不答应了。 “怎么个比试法?”胡师约问道,“中医看病,一人一诊,千人千方,世上没有两个一样的人,也没有两种完全一样的病。我们怎么比较高低?” “很简单!” 高田幸夫猛的把他带来的那个癞痢秃子拉过来,嘶拉一下扯掉他的上衣。 人群中发出一阵惊呼。 只见这癞痢,不但头秃脸丑,身上还长满了脓疮,成片成片的,有的鲜红,有的暗紫,有的已经完全烂了。 随着衣服的脱掉,空气中散发出一阵难闻的臭味。 人们都掩鼻侧目,不忍直视。 “他身上的疮均匀地分布在皮肤上,我们两个同时给他治疗,以手臂为限,左右手任你选,谁先把他的一条手臂上的疮去掉,谁就算赢。”高田幸夫说道。 谁也没见过如此神奇的医术比试,围观者们不禁好奇起来,也不管眼睛鼻子是否承受得住,都开始仔细地观察起癞痢的两条手臂来,想看看哪条手臂上的疮多一些。 胡师约皱起了眉头。 这满身的脓疮,确实是病,不是假的。 “这怎么比?”胡师约皱眉道,“人是一个整体,其症在表,其病在里,你把他的病治好了,他全身的疮自然也就好了,哪有两条手臂分开治疗的?” 高田幸夫大笑道:“你说的不错。但表症也有表症的治法。像这种病,要从内而外,去除病根,需要很长时间。我们今天比试,要在短时间内分出胜负,就只能先治其表。如果连这点都做不到,你又怎么配称杏林圣手?” 李沐尘看着癞痢满身的脓疮。 的确是病,不是假的。 但高田幸夫如此自信,肯定是早有准备。 估计他们早就研制出了特效药。 而胡师约从没接触过这个病人。 谁都看出来了,这场比试不公平! 钱欣彤杏眼圆睁,正要打抱不平,忽听李沐尘在她耳边悄悄说了几句话。 钱欣彤先是愣了一下,朝李沐尘看去,眼里露出惊讶。 见李沐尘似乎不是开玩笑,她便露出孩童般贪玩的笑容,眨了眨眼睛,表示知道了。 然后站出来说: “喂,这么简单的病,哪里用得着胡老出手,我来和你比!” ------------ 第249章 被捉弄了 钱欣彤这话引起了轩然大波。 所有人都看着钱欣彤。 “咦,这人是谁?长得怪好看的!” “应该是胡老的徒弟吧。” “这么年轻,就当医生了?” “会不会是护士啊?” “卧槽,同庆堂的护士比东瀛的小护士还好看呢!” …… 钱坤瞪了一眼钱欣彤,道:“大人的事,你瞎凑什么热闹?” 钱欣彤回头看了一眼李沐尘,然后朝钱坤诡谲地一笑,说:“爷爷,什么叫瞎凑热闹?这些人来闹事,胡爷爷什么身份,那可是国医圣手,和小鬼子比医术,也太有失身份了。再说,这种小病,哪里需要胡爷爷出手,华夏随便找个人出来,都能治。比如我!” 她说着,人已经走出来,站到了高田幸夫的面前。 钱坤想拉住她已经来不及了,只能由她。 反正他也看出来了,这高田幸夫有备而来,恐怕胡老也很难赢。与其如此,不如让孙女儿去胡闹一通,输了也不丢人。 胡师约内心十分矛盾。 癞痢身上的疮,肯定能治,如果给他一星期左右的时间,他有把握治好他。 但要在一天之内把他手臂上的疮毒消去,还要尽可能还原皮肤,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胡师约也知道高田手里有特效药,但群众是不这样认为的,你胡家不也有祖传的外伤药和治癣膏吗? 他原本寄往李沐尘,或许会有奇招,但见李沐尘没动,就以为李沐尘也没办法。 现在钱欣彤站出来,让她闹上一闹,倒是个好办法,至少可以先探探对方的底细。 只是,这样难免损及钱家的声誉,传出去不好听。 高田幸夫看着钱欣彤,说道:“小姑娘,我们比试的是真功夫,不是闹着玩的。” “谁跟你闹着玩?”钱欣彤杏眼一瞪,“这种小病,哪用得着老先生来治。我来和你赌,你敢不敢?” “哼!”高田幸夫冷哼一声,“你又不能代表同庆堂,我为什么要和你赌?” 胡师约正想说她可以代表同庆堂的时候,钱欣彤却已经回击道: “那你能代表整个东瀛吗?如果你不能代表,凭什么让胡老和你赌?” “你!” 高田幸夫一时语塞。 他当然不能代表东瀛,谁能代表整个东瀛呢?就算天忍宗的宗主来,也不敢这么说啊。 “我不能代表东瀛,但我可以代表东瀛医道,来挑战华夏医术。” “哦……”钱欣彤点点头,“那么说,你是东瀛医术最厉害的人了?” “我……” 高田幸夫又语塞,东瀛也有医圣一脉,势力不比天忍宗小,这话要是传出去,怕是要引起他们的不满,给宗门带来麻烦。 这个小丫头,实在难缠! “胡师约!”高田幸夫看向胡师约,“你自己不敢和我比试,就用一个小丫头来当挡箭牌吗?” 胡师约已经打定了主意,便说:“小丫头不行吗,怕你连小丫头都比不过。” “你……”高田幸夫大怒,“好,让她来比也行,但赌注不能变。如果她输了,你胡家的金针和针法,就要归我。” 胡师约略显犹豫,钱欣彤就已经答应了,说:“可以!” “欣彤!”钱坤呵斥道,“玩闹一下就算了,怎可乱作承诺!” 钱欣彤说:“爷爷你放心吧,我一定能赢的。” 钱坤愕然,忽然想到了什么,看了旁边的李沐尘一眼,发现李沐尘脸上似笑非笑,就明白了个大概。 瞪了钱欣彤一眼,说了句:“注意分寸。”便不再管她了。 高田幸夫大喜道:“此话当真?” 钱欣彤说:“当然是真的。不过,我也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 “我们输了拿出东西来,你输了却搞什么切腹自尽。你切腹自尽对我们有什么好处?流一肚子屎出来,还要我们来搞卫生。” 围观的人哄然大笑。 高田幸夫脸色被钱欣彤数落,却无可反驳,气呼呼地问道:“那你想要什么?” “切,你们东瀛的东西,姑奶奶我才看不上呢!”钱欣彤说,“很简单,你输了的话,把你带来这块匾,后面的‘堂’字去掉,前面再加‘东瀛’两个字,由你背着,到外面马路上,绕着同庆堂跑上三圈。” 高田幸福的脸色已经不仅仅是难看了。 背着“东瀛病夫”的匾跑三圈,那丢的可就不是他一个人的脸了。 要是传出去,整个天忍宗都要被东瀛其它宗门笑话死的。 可是,他实在想不出,这小姑娘有什么赢下比赛的可能。 既然不会输,那答应了又有什么关系? 高田幸夫犹豫着,目光有点闪烁,朝四周看去。 围观的人群中,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妇女朝他微微点头。 这一幕,被李沐尘看在眼里。 高田幸夫似乎得到了神喻一般,立刻充满了信心,说道:“好,小丫头,我答应你。” “好,一言为定。”钱欣彤说。 围观的人里有人好心提醒道:“姑娘,你别被他骗了,这人的话不可信,他输了以后不认账咋办?” 钱欣彤笑道:“没关系,我们这里有监控,有录音,他要是不认账,就把视频发给全世界,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他们是多么的无耻、无信!” 李沐尘不禁莞尔。 这一段可不是他教钱欣彤的,完全是钱欣彤自己加戏。 他只是让钱欣彤代替胡师约出战,他会暗中帮她。 没想到,钱欣彤还想出了这么损的招。 背着“东瀛病夫”的匾绕同庆堂跑三圈,这比让高田幸夫切腹更难受吧? 可是就像钱欣彤说的,高田已经没有选择了,有李沐尘在,他想不认账也不可能。 当然,这时候,现场并没有几个人相信钱欣彤能赢。 在双方都同意之后,比赛正式开始了。 高田幸夫让钱欣彤选哪条手臂。 钱欣彤靠近癞痢看了一眼,立刻就捏住了鼻子。 那气味实在太难闻了。 入眼处,满目疮痍,溃烂的地方泛着脓水,整条手臂几乎没有完好的地方。 钱欣彤是钱家大小姐,何曾接触过这样的污秽和恶浊。 如今不但要看、要闻,一会儿还要上手。 看着这令人恶心的手臂,忍着胃里泛上的酸水,钱欣彤心头忽然闪过一丝灵光—— 擦,他不会是故意捉弄我的吧? 要不然为什么他自己不出手,让我来? 钱欣彤回头看去,只见李沐尘站在那里,脸上憋着笑…… ------------ 第250章 游魂针 钱欣彤捂着鼻子随便指了一下,选了癞痢的左臂。 高田幸夫就在癞痢的右臂上忙活起来。 他先是拿出一盒药膏,开始在癞痢的手臂上涂抹。 高田幸夫的动作很慢,很仔细。 钱欣彤当然不会治病,还在等着李沐尘来帮她。 可是李沐尘没有动,钱欣彤只能装模作样地在癞痢的左臂前观察起来。 她皱着眉头,喉咙里泛着恶心,把癞痢的手臂抬起来。 左看右看,李沐尘还是没动静。 钱欣彤又回头看了一眼,发现那家伙站在那里一动没动,脸上还是一样的表情,仿佛憋着坏笑。 这家伙,不会真的是耍我吧? “喂,小姑娘,你到底会不会啊?” 围观的人发出质疑。 “别是吹牛的吧?” “长这么漂亮,干点什么不好,学人家吹牛逼!” 钱欣彤俏脸一板,杏眼一瞪,嗔道:“急什么,看病不得望闻问切啊!” 但她着实没什么办法,心里有点焦急,只能硬着头皮站在那里。 高田幸夫还在专心地涂药膏,癞痢的右臂已经有小半条手臂被药膏涂满。 覆盖了药膏的皮肤看上去就舒服多了。 钱欣彤就干脆走到高田幸夫这一边,凑近了看他抹药膏。 高田幸夫也不管她,只管自己专心工作。 钱欣彤就问:“老高啊,你这药膏是哪里弄来的啊?” “我这药膏……”高田幸夫脸上还露着得意,忽然觉得不对劲,“什么叫哪里弄来的?这是我们宗门的秘方!还有,你不要乱叫,我不是什么老高。” “咦,你不是姓高吗?” “我姓高田。” “哦——,那一定是你爸爸姓高,你妈妈姓田。” 钱欣彤开始胡搅蛮缠。 高田幸夫气得吹胡子瞪眼:“不是,我妈妈不姓田,在东瀛,女人出嫁后随夫姓,我们家都姓高田。” 钱欣彤故作惊讶地说:“啊?你妈妈连姓都没有,这么可怜吗?你爸爸是高田,你妈妈是高田,你也是高田,那你们家不就是三高?我们这里有个老中医蛮厉害的,专治三高,你要不要试试?” “啊——”高田幸夫受不了了,抓狂地叫起来,“你不治病,到我这里啰哩啰嗦地干什么?” “人家是关心你嘛!” “我不需要你关心!” “唉,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钱欣彤叹了口气,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高田幸夫腾一下站起来,怒火中烧,脸都成了猪肝色。 钱欣彤此时巴不得他动手。 只要高田动手,那她就可以理所当然地退出这场比试,至于打架的事,有大爷爷钱坤和无花和尚在,何况还有那个看上去道貌岸然,却很会捉弄人的李沐尘。 想到这里,钱欣彤又看了李沐尘一眼。看到李沐尘那似笑非笑的样子,她就气得不行。 然而,出乎她的意料,高田幸夫很快平息了怒气,冷笑道:“你想激怒我,好让我犯规是吗?你根本就不会治病!你们华夏,无人能战!你们输定了!” 说完,就又弯下腰去,继续仔细地在癞痢的手臂上抹起药膏来。 这一下,钱欣彤是真急了。 围观的人也都为她着急。 其实从一开始,大多数人都不看好钱欣彤,只是情绪左右,希望国人能打败这个东瀛人。 现在看钱欣彤站在那里什么都不做,而高田幸夫认真专注的样子,人们心里就更认定了钱欣彤要输。 “完了完了,华夏医术要输给东瀛医道了!” “放屁,急什么,那姑娘还没开始呢!” “你还看不出来吗,她根本就不会治,就是在瞎胡闹。” “不就一个小姑娘吗,胡老还没出手呢。” “可胡老刚才不是说了,小姑娘可以代表同庆堂吗?这一局输了,同庆堂就要摘匾,改成病夫堂。就算以后能赢,那还有什么意义?” “就是,胡老就不该派个小姑娘来出战,太轻敌了。” “你们还没看明白吗?”人群中有个妇女说,“胡老根本没有赢的把握,派个小姑娘出战,只是为了面子上不太难看而已。” 人们都觉得这话有道理,纷纷附和,以至于忽略了这个说话的女人的口音有那么一点点奇怪。 钱欣彤心里着急,脸上却没有表现出来。 她还在想办法,想胡搅蛮缠的办法,总要把这局面搅黄了才行,不然今天不仅是她丢人,整个华夏都丢人。 “喂,老高,你真不考虑买点天麻钩藤颗粒什么的?给你打个八折好了。” 高田不再理他,而是专心涂抹药膏。 这么一会儿,癞痢的整条手臂都已经涂满了药膏。 接着,高田用手指在癞痢的手臂穴位上注入真气,帮助药膏的药力行散。 很快,原本湿漉漉的药膏变干了,犹如裹了一层灰白色的浆皮。 高田停下来,面露得意之色,说:“再过一个小时,我揭开药膏,你们就能见到一条完好的手臂了。我赢定了!” 胡师约面沉似水。 如果给他几天时间,他也能配出治疗此病的特效药膏,但要想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见效,却十分困难,毕竟人体皮肤筋肉的愈合是需要时间的。 想要赢的话,唯有阴阳十三针的针法中的一门游魂针法,或可一试。以游魂针,配合胡家祖传的愈合膏,效果不会比东瀛人的药膏差。 只是游魂针对施针者的要求极高,不但要医术高超,还要有强大的魂力支撑。 如若魂力不够,施针者就会气血耗尽,精神枯萎,最后魂魄无依,消散而去。 所以才叫游魂针。 这些东瀛人,费尽心机设计了这么一个赌局,找来这么一个病人,恐怕不仅仅是为了争医道之名,而就是想引诱胡师约使用游魂针法。 胡师约也是刚刚学全了十三针,以他现在的修为能力,要施展这针法,十分困难,强行施展的话,最后魂销魄散是肯定的。 但为了华夏声誉,他决定,拼了! 不可能输给东瀛人的! “钱小姐,你下来吧,让老夫来试试。” 胡师约上前一步,凌然一身视死如归的正气。 “胡老要出手了!” “胡老终于出手了,东瀛人输定了!” “那也不一定吧,那个三高的家伙说一个小时就痊愈了,这边还没开始治呢!” “唉,都怪那小姑娘瞎胡闹,耽误了大事!” “就是,这里哪里来的小姑娘,这么不懂事!” “你们别吵了,看胡老怎么治吧。” 人们都激动起来,等着胡师约出手。 高田幸夫冷笑道:“你们华夏人说话都不算话的吗?比赛选手也可以随便换?不过,算了,我很大度,你要来就来吧,让我见识见识你们胡家的针法。” 胡师约冷笑一声,这家伙的目标果然是十三针! 他正要上前,忽听李沐尘开口说道: “胡老,这种小病,哪里值得您老亲自出手,钱小姐既然主动请命,肯定有她的办法,您应该多给年轻人一点机会嘛。” 胡师约微微一愣,不过说话的是李沐尘,他的心就放了下来,笑道:“李公子说的对,我应该给年轻人机会的,欣彤,那就还是你来吧。” 钱欣彤懵了。 我来? 我拿什么来啊? ------------ 第251章 东瀛病夫 胡师约不出手,围观的人难免失望。 不过也同时充满了好奇,难道这小姑娘真能行? 高田脸色变了变,说:“胡师约,你真的宁愿输掉比赛,也不肯出手?” 胡师约对钱欣彤没信心,但对李沐尘充满了信心。 “我不用出手,你也赢不了。” 高田幸夫重重地从鼻子里哼出声来,说:“那就等着瞧吧。” 钱欣彤站在那里,有点不知所措。 接下来怎么办啊? 又过去快半个小时了,再过半个多小时,他们的膏药一揭掉,就尘埃落定了。 她偷眼去看李沐尘,心里又是期待,又是恨。 本以为李沐尘会给她指点一点什么,却见李沐尘还是那副云淡风轻的表情,仿佛与他无关,又仿佛憋着坏,要看她的笑话。 叱咤钱塘的钱大小姐终于慌了。 李沐尘!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 可是,她想起昨晚被人家丢出窗外的尴尬,心里又不免沮丧。 好像真的没什么收拾人家的能力啊! 有那么一瞬间,钱欣彤甚至涌起了一丝去天竺寺出家的念头,连法号她都想好了,花和尚改了名字叫无花,她就叫无钱。 “小姑娘,你快点吧!”围观的人着急起来。 “哎哟可急死我了,隔壁老王家的孩子都生出来了,你还在外面磨蹭呢!” “你到底会不会治啊?” “谁说我不会了!”钱欣彤把心一横,也豁出去了。 反正要是输了,丢的是同庆堂和华夏的脸,让大爷爷钱坤和胡师约找李沐尘算账去。 她走到癞痢旁边,皱着眉头,硬着头皮,把那条烂疮手臂抬起来,装模作样地看。 作为诗书传家的钱家大小姐,从小也算博览群书,虽没专门学过医,但也读过《黄帝内经》和《四圣心源》,知道一些常用药和方子。 钱欣彤搜肠刮肚,打算凑个方子出来,可实在又想不出来,就干脆不想了,说:“喂,给我弄块生姜来!” 同庆堂的工作人员立刻就去拿了一大块生姜。 钱欣彤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把生姜掰开,露出姜汁,就开始在癞痢的手臂上擦拭起来。 她心里有气,手上劲用得大,生姜又辛辣,疼得癞痢呲牙咧嘴。 高田幸夫先是愣住,看了半天大笑起来:“这也算医术?哈哈哈……” 旁观的人也都懵了。 没人注意到,李沐尘手指轻弹,七点微芒飞出,扎进了癞痢的手臂。 胡师约会的游魂针,他当然会。 而自从经历了雷劫,踏入先天之门,可以真正御剑,他对五行针的控制也更加精微,更可以远程控制,让五行针在癞痢的体内自由行走。 七枚针飞入癞痢的手臂,无人知晓,就连站在李沐尘身边的钱坤和正在给癞痢擦生姜的钱欣彤也没发现。 钱欣彤一边用力擦,心里一边骂:该死的李沐尘!让你算计我!让你把我丢出窗外!让你…… 她把气全撒在癞痢的手臂上,仿佛这么用力,就能把李沐尘身上的皮也搓下一层来。 可擦着擦着,她忽然就发现了不对。 这手臂上的脓疮渐渐变淡了。 有几个地方,她擦拭得特别频繁的地方,竟然已经没了疮,皮肤红红的,渐有愈合的趋势。 钱欣彤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这一幕。 生姜真有用? 天哪!我简直是个天才! 她心里高兴,也不骂了,更加用力的擦拭起来。 癞痢手臂显而易见的变化,其他人当然也看见了。 人们的脸色各异,有的惊奇,有的愕然,有的喜悦…… 而高田幸夫的脸色则变得难看起来。 “怎么可能?”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小姑娘在那里用力的用生姜擦拭着。 就连癞痢自己也看得惊呆了。 人群中的妇人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朝李沐尘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但目光只从李沐尘身上擦过,在钱坤和胡师约身上略作停留。 最终也只是稍显疑惑,很快就收回了目光。 钱欣彤身上已经微微出汗。 很快,癞痢的整条手臂都被擦的一干二净。 脓疮不见了,只剩下一片红色的新皮肤。 钱欣彤放下还剩下的一点生姜头,擦了擦额头的汗,得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 又过了十分钟,癞痢手臂上的皮肤开始恢复到了正常的颜色,略有些嫩,但已经看不出异常了。 钱欣彤欢喜地拍着手臂说:“我已经好了,接下来就看你的了,老高!” 高田幸夫涨红了脸,时间没到,现在揭开药膏,效果肯定没那么好,但如果不揭开来,他就输了。 “快点揭!” “不敢揭你就认输!” “快认输吧,小鬼子!” “东瀛病夫!” 人们开始激动起来,这小半天,大家都憋坏了。 高田攥紧了拳头,下定了决心,准备搏一搏。 他从癞痢的手腕开始,慢慢把已经干掉的药膏揭起,仿佛一层油纸,从癞痢的手臂上剥离。 呼! 人们一阵惊呼。 癞痢那满臂的脓疮不但没有治好,反而烂的更厉害了,几乎整条手臂都烂光了。 高田惊呆了。 “不可能!”他大叫着,“这绝对不可能!这种药膏是专门针对这个病设计的,我们已经试验过很多次,都成功了,这次怎么可能失败!” “咦,你刚才不是说你们宗门传下来的秘方吗?怎么变成专门为这个病设计的了?”钱欣彤立刻抓住了他话里的毛病,“老高,你不老实哦!” 人们也终于明白过来,这是东瀛人设计好的。 “切,我还以为真有什么本事呢,原来是设好的局,想要坏同庆堂的招牌!” “这下打脸了吧!哈哈哈……” “我就喜欢看这帮狗日的被打脸的样子。” …… 高田幸夫愤然转身,看着钱欣彤,大吼一声:“你!是你搞的鬼!” 钱欣彤被吓了一跳。 不过她并没有被一个上忍高手的气势吓倒,反而昂首挺胸,柳眉一挑,道:“怎么,输了就想耍横?” 人们才发现,这姑娘不但漂亮,身上还很有一股英气。 “谁知道这美女什么来历,重金求她的微信号。” “哇,爱了爱了,我已经魂不守舍了!” …… 对峙了半天,高田幸夫的气势竟然反而弱了半分。 “我不相信,这个病可以用生姜治好!”他说,“你到底用了什么花招?” “这就叫大道至简!”钱欣彤得意地卖弄起来,“《黄帝内经》曰,善治者治皮毛,其次治肌肤,其次治经脉,其次治六腑……” 人们都用崇敬的眼光看着她。 “哇,这姑娘,真有水平!” “妈妈,我恋爱了!” …… “好了,”钱欣彤背了一大段,“输赢已定,可以兑现承诺了吧,老高?” 而随着她这句话说完,同庆堂的几个保安抬着一块一人来高的新匾进来了。 原来是刚才钱欣彤提出了新条件后,李沐尘觉得有趣,就悄悄让胡修一去办的。 胡修一花了重金,让木匠临时打造了一块新匾。 因时间仓促,粗糙了些。 上面写着四个字:东瀛病夫 ------------ 第252章 这样就想走了吗 高田幸夫的脸涨得像一块猪肝。 要他背着“东瀛病夫”的匾绕同庆堂跑三圈,那还不如杀了他。 “士可杀,不可辱!”高田幸夫昂着头说,“你们休想侮辱我,我宁可切腹自尽,也绝不会背上这块匾!” 吁! 围观者爆发出一阵嘘声。 “我去!又是切腹,都切了几回了,你倒是切啊!” …… 钱欣彤嘻嘻地笑着说:“老高,耍赖可就是你的不对了,你们不是讲究什么武士道精神,最重承诺的吗?可不要丢你们祖宗的脸哦!” 说着,挥舞了一下拳头,“加油,老高!看好你哦!” 这一口一个老高,把高田幸夫弄得无比抓狂。 “啊——,我先杀了你!” 高田幸夫大吼一声,就朝着钱欣彤冲了过来。 他是上上忍,化劲巅峰的功夫,要杀钱欣彤,简直易如反掌。 钱坤早就防着他,在钱欣彤赢了以后,他就悄无声息地靠近了些。 这时候见高田果然发难,便及时出手,横身挡在了孙女的身前。 二人对了一掌,各自退了两步。 “高田,你真是不要脸,打赌输了,就对一个弱女子下手吗?”钱坤质问道。 此时的高田一脸狰狞。 他已经顾不上声誉了,因为无论他怎么做,都不可能挽回声誉。 唯有把这些人都杀了,才能出一口恶气。 而这里,武力最高的就是钱坤,只要把钱坤杀了,其他人不足惧。 钱坤看到高田幸夫杀气腾腾的样子,也不敢大意。 他倒不怕高田,十几年前的高田才刚刚突破化劲的时候,钱坤早已是化劲巅峰,快要摸着宗师的门槛了。 要不是那一次受伤,高田哪里追得上钱坤。 如今二人在伯仲之间,但论功力深厚,钱坤还是要略胜一筹的。 但钱坤害怕二人打斗会波及围观的群众,毕竟这里是同庆堂的挂号大厅,围观者众多。 就在高田幸夫准备发动攻击的时候,不知从哪里飞来一条绳子,鬼魅般缠到了高田幸夫的身上。 高田幸夫还摆着要和钱坤一决高下的架子,突然被绳子缠住,急忙挣扎,却不想一时没有挣脱。 钱坤哪里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立刻上去,一拳打在高田幸夫的气海,散其真气,随即手指连点,封住了他几处大穴。 那绳子此时才松开来,掉落在地上。 在旁人看来,这条绳子就是钱坤放出来的,就连高田也是这么认为的,大骂道:“钱坤匹夫,你居然用暗器!” “呵,要说暗器,谁比得过你们忍者?” 钱坤嘲笑着,把地上的绳子捡起来,在高田幸夫身上结结实实绕了好几圈,将他双手反绑在身后,打了个死结。 他当然知道这“暗器”不是自己的,而不用想也能猜到,如此神奇妙术,一招就把上忍巅峰的高田制住,除了李沐尘还能有谁? 高田幸夫身边的拿匾的壮汉,以及浑身是疮的癞痢,见高田被抓,几乎同时暴起,要来救人。 白影一闪,癞痢被无花挡住,二人拆了几招,就被无花一一记掌刀切在颈间,瘫坐在地上。 这也是无花出家后放下了屠刀,要是以前的花和尚,指间藏刀片,此时的癞痢已经死了。 而那个拿匾的壮汉,举起手中匾,朝着钱坤当头就砸了下来。 围观的人不懂功夫,刚才钱坤和高田幸夫电光石火的过招他们根本看不懂,只知道钱坤把高田幸夫绑了。 但这壮汉,块头大,威势足,看着就很吓人。 正当所有人都在为钱坤担忧,以为他的脑袋要被砸扁的时候,忽见钱坤伸出一只手,轻轻巧巧就把那块“病夫堂”的大匾一头捏住。 那壮汉使了使劲,整块匾却纹丝不动。 钱坤冷笑一声,手腕一翻,一送。 就听咔一声响。 厚实的实木牌匾就当空炸裂,变成了木屑。 而那拿匾的壮汉,如被大锤击中一般,整个人倒飞了出去,砰一声撞在大厅粗壮的柱子上,口中喷出血来,缓缓滑落,再也起不来了。 周围安静了两秒钟,随即爆发出一阵喝彩声。 “好!” “老爷子威武!” “扬我华夏武威!” “打死那个龟孙!” …… 钱欣彤也拍手叫好,叫好之余,不忘指挥着保安把那块新做好的“东瀛病夫”的匾抬到高田幸夫的背上,用绳子给他绑紧。 一边绑,还一边说:“老高,别着急,忍忍就好了,一会儿我牵着你去溜街哈!” 高田幸夫面目狰狞,喉咙里发出呼呼的低吼,大怒道:“你们杀了我吧!杀了我!” 钱欣彤劝道:“老高,别那么想不开嘛!俗话说,好死不如赖活着。你要想想你父母妻女,想想你的家人,想想你的同胞们,都在等着你荣耀归去呢!你要是死了,他们会伤心的呀!” “啊——”高田幸夫陷入了绝望,抓狂地喊叫着,“我要切腹!我要切腹!” 钱欣彤就不停的“老高,老高”地劝。 引得围观的人一片大笑。 高田幸夫叫得越惨,观众就笑得越大声。 人群中,唯有一个女人,一脸的阴沉。 这个女人,就是天忍宗在华夏的总负责人,玉川京子。 不知何时,玉川京子下垂的手掌里多了一枚回旋镖,化作一点流光飞了出去,直奔高田幸夫。 虽然高田是她的得力助手,但此时也只能牺牲了。 她绝不允许如此丧格辱国的事情发生。 让高田背着“东瀛病夫”的牌子游街,即使活下来,回到东瀛,必受万人唾骂,切腹自尽都是他最好的结局了。 玉川京子也不是没想过出手救人。 但她始终没搞清楚刚才那条绳子是怎么回事? 还有癞痢身上的疮,显然不是那个女孩治好的。 这里一定有高人藏在暗处,帮助他们。 整个钱塘,只有两个人让玉川京子有所顾忌,一个钱塘宗师何长春,一个天竺寺的住持智忍和尚。 何长春几十年前就是宗师了,而玉川京子踏入突忍境界才几年而已。 她不敢保证自己是何长春的对手。 至于智忍和尚,更是摸不清底细。 有传言说,智忍早就越过了宗师的门槛,到了佛门的圆满境界,也就是踏入了先天。 回旋镖快如闪电,眨眼间就划过了高田幸夫的颈间 然而,让玉川京子感到意外的是,高田幸夫并没有死。 高田幸夫的脖子上的确被划出了一条细细的血线,但伤口很浅,也就是破了皮,流出了血而已。 玉川京子大吃一惊。 作为突忍高手,她绝不可能失手。 一定是有人干扰了镖的行进路线。 而她竟然无法察觉到对方在哪里,用了什么方法。 玉川京子断定,一定是智忍和尚! 她看了一眼高田幸夫,眼中露出一丝寒意,然后转身离开。 从同庆堂出来,玉川京子就拿出手机,发送了一条消息: “智忍在同庆堂,可以行动。” 消息发出去以后,她就转进了旁边的小路。 这条小路,正是通往吴越山庄的方向。 可是,她刚刚走了没几步,就看见一个年轻人站在前方不远的路中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怎么,这样就想走了吗?” ------------ 第253章 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吴越山庄。 钱若望拿着一把水壶,走到花园里给在秋风中绽放的几丛雏菊浇水。 花园的灌木丛、树上和花坛里,鬼魅般出现了十几个人影。 这些人全部都一身黑衣,黑巾裹头蒙面,腰间挂着布囊,背后背着长短不一的剑。 钱若望并没有惊慌。水壶里的水流出细细的优美的弧线,没有一丝晃动。 “钱家主,你很镇定。”为首的黑衣人说。 直到最后一丛雏菊浇完,钱若望才提着水壶转过身来,笑道:“你们也不着急嘛。” 黑衣人说:“钱家主,你知道我们为何而来,把东西交出来吧。” “这么多年了,你们还没有放弃幻想吗?” “钱家主,我不想和你废话,你不交出东西,我就只能大开杀戒了。和尚不在,钱坤也不在,没有人能保护你。” “是吗?”钱若望钱若望从容信步,指着偌大的花园说,“你们觉得,我钱家真就是任人来去的地方吗?” 黑衣人微微一愣,道:“哼,我进来的时候也觉得奇怪,钱家的防卫怎会如此稀松。看来你是料到我们会来,布好了口袋阵,等我们钻进来?” 钱若望笑而不答。 黑衣人冷笑道:“不管你暗中布置了多少人,在他们动手之前,我就可以杀了你。” “那你为什么不动手?” “你真的不怕死?” “死?”钱若望抬头看着天,天上有白云悠悠飘过,“人生如浮云,聚散无常。死何足惧,生何足惜?唯有日月经天,正气常在。我这一生,两袖清风,独存浩然而已!” “哟西!”黑衣人发出低沉的声音,“钱家主,我很佩服你的气节。但是人的生命只有一次。你不顾惜你自己,难道也不顾惜这吴越山庄上上下下其他人的性命吗?你不把东西交出来,我们就只能屠庄了!” 钱若望皱了皱眉,叹道:“上天有好生之德,你们却非要自己找死。” 黑衣人冷笑道:“智忍和尚不在,没有人能阻止我们。” “阿弥陀佛!” 忽听身后传来一声佛号。 黑衣人猛然转身,就看见一个白眉老僧,从花园小径上走来。 他走得极慢,极平稳,但只是一眨眼,就到了他们面前。 “几位施主,是在说我吗?” “智忍!” 十几个黑衣人同时大惊,不自觉地齐齐往后退了两步,唰唰唰,拔出了背上的忍刀。 “你不是去了同庆堂吗?”为首的黑衣人问道。 智忍双手合十,道:“佛在哪里,贫僧就在哪里,几位施主与我有缘,不如随我去天竺寺剃度出家了吧。” 黑衣人目光闪烁了几下,道:“我明白了,你根本没去同庆堂,你是故意放出假消息引诱我们上门的。” 他朝旁边的一个黑衣人使了个眼色,然后一手握刀,一手举起,猛的一握拳。 十几个人便训练有素地,按照不同分工开始行动起来。 有四人丢出烟雾弹,炸起一片黄烟,在他们和智忍之间,形成了一片烟雾屏障。 有两人直接返身,挥刀砍向钱若望。 他们和钱若望离得很近,而钱若望并不会武功,看起来几乎是必死无疑。 而为首的那个黑衣人手中则多了一张符,迎风一抖,化作一片火云,朝着智忍当头盖去。 与此同时,他身边的两人,挥手撒出一片苦无和回旋镖,飞向智忍。 而黑衣人也已经挥舞忍刀,人剑合一,攻向智忍。 剩下的七八人则朝着不同的方向四散而去。 智忍的视线受阻,又要面对正面的攻击,又要救钱若望,又要阻止其它往不同方向奔逃的忍者伤害山庄里的其他人。 看起来,简直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阿弥陀佛!”智忍宣了一声佛号。 随着这声佛号的响起,周围的空间似乎凝固了。 那些人的动作都慢了下来。 火焰丧失了向上窜动的能量,似乎就要熄灭。 空气中的黄烟也不再飘散,而是向着烟雾炸起的地方回归凝聚。 黑衣人脸上的黑巾破裂开来,露出他狰狞扭曲的脸庞。 一切都是窒息的。 他感觉到了来自四面八方的强大的压力,鼻子、眼睛和嘴角都溢出血来。 仿佛整个空间正在被压缩。 黑衣人看着智忍,露出惊恐的眼神。 他用尽最后的力气,艰难的说出几个字来:“你……杀生……” “阿弥陀佛!”智忍双手合十,面现慈悲之色,“杀一救万,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随着“地狱”两个字的话音落下。 天地间闪烁了一下。 空间仿佛塌陷了,一切都成了尘埃。 …… 玉川京子想起来,眼前的年轻人,就是刚才一直站在胡师约身后的那个。 她一直觉得这个年轻人很普通,除了气质比较出众之外,并没有任何武道高手的特征。 作为突忍境界的高手,她相信自己的眼光。 任何一个练过武的人,她都能看出来,哪怕宗师也无法在她面前完全隐藏气息。 除非已经达到了天忍境界,也就是中原武者常说的先天。 但玉川京子肯定想不到,眼前的年轻人根本不是武者,而是仙道中人。 “你是谁?”她问道。 “有个叫林少平的,你认识吧?”李沐尘反问道。 玉川京子恍然道:“我知道了,你是李沐尘!是你杀了少平君!” 她这次入关,到钱塘来,除了要拿到钱家的钱王弓和胡家的阴阳针之外,就是顺便查一下林少平的失踪。 林少平是天忍宗宗主板浦知良的得意弟子,被誉为百年不遇的天才,年纪轻轻就突破了上忍境界,将来成就不可限量。 板浦知良对林少平的期望很高,在他身上的投入也很大。 没想到这次回国,林少平就失去了消息。 原本他们以为是钱家,因为林少平身上带着特殊使命,就是要利用他本身是华夏世家子弟的身份,想办法进入钱家,拿到钱王弓。 直到现在,玉川京子也还是认为林少平是死在钱家手里的。 这个李沐尘,不可能杀得死林少平。 “既然你承认了,那我就可以把林少平的账算到你头上了。”李沐尘说。 “少平君的账?什么账?”玉川京子不解。 “那可就太多了,多到他死了也还不清,只能让你们继续还了。” 玉川京子冷笑起来。 “狂妄的小子,你知不知道在跟谁说话?既然如此,我就正好帮少平君报仇了。” 说罢,她拔出了忍刀。 一刀在手,玉川京子和刚才那个普通的中年妇女判若两人。 她身上爆发出猛烈的威势,刀身凝聚强大无匹的杀意。 天地风云,在那一刻仿佛静止了。 恍惚有光,正朝她的刀上汇聚。 接着,天地一暗。 只剩刀的光芒。 带着撕裂空间的力量,带着劈开一切的威势,直奔李沐尘而来…… ------------ 第254章 一刀斩,虚空符 这一刀,已臻武者的巅峰。 这一刀,无人能够匹敌。 天地之间的杀意,全部凝聚在这一刀上。 刀光闪过的刹那,玉川京子的身形已经在长街的另一头。 她单膝点地,身子前倾,双手握刀,斜斜下指。 身后的长街上,留下了一条几十米长的触目惊心的裂痕。 玉川京子缓缓起身、转身。 然后,她就看见了那一身白衣的年轻人,就站在街中央,脸上还挂着淡淡的笑容。 “什么?” “怎么可能!” 玉川京子吃惊地看着李沐尘。 没有人能在她这样一刀下毫发无伤,哪怕宗主当面,也要避其锋芒。 可是这个人,怎么能…… “你究竟是什么人?” 玉川京子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也不知是刚才那一刀耗尽了她毕生的功力,还是因为震惊和害怕。 李沐尘没有回答,因为没有必要。 让她挥出一刀,只是想看看,天忍宗的第二高手,究竟有多厉害。 从这一刀来看,实力和张癫差不多,只是东瀛忍者的招数的确很适合战斗。 比如刚才的一刀流,把人的潜能发挥到了极限,胜败就在一招之间。 真要搏命,张癫应该打不过这个女人。 但她的实力和已经练出武魂的何长春就差远了。 如此看来,天忍宗也不过如此,宗主板浦知良也不会强到离谱。 有智忍和尚在,哪怕板浦知良亲自来,应该也动不了钱家。 杀张癫的时候,李沐尘还没破先天,动用了大衍剑法。 如今已破先天,对付一个刚踏入宗师的武者,就无需用剑了。 他伸出剑指,对着虚空画符。 虚空中金光亮起,闪过一个巨大的符咒。 李沐尘画完,掌心轻轻朝前一推,那金色的字符就朝着玉川京子压了过去。 玉川京子大惊失色。 虚空画符,这是仙人手段。 “你……你是仙……” 她的话没说完,金光已到眼前。 整个字符穿过她的身体。 金光逐渐黯淡。 玉川京子的身体也变得黯淡。 金光灭去。 玉川京子,连同她手里那把刀,也就轰然泯灭了。 这时候,前面的大街上传来阵阵起哄的声音。 正是人们押着高田幸夫在游街。 李沐尘回头微微一笑,这里已经不需要他了。 便驾起飞剑,化作一点流光,往梅城方向去了。 长街寂静,一如往常,只有那条几十米长的剑痕,静静地躺在那里,触目惊心。 …… 高田幸夫背上背着“东瀛病夫”的匾,脖子上系着绳,被人牵着,跌跌撞撞地在街上走。 他被封住了筋脉,真气不能运行,半身又被捆住,只留双腿自由行走。 就这样,在无数人的围观下,他绕着同庆堂走了三圈。 三圈之后,钱坤废了他的武功,放他回东瀛。 高田幸夫没脸回去,就在半路上,切腹自尽了。 …… 高田幸夫背着匾游街的图片传遍了互联网,有网友绘声绘色地描述了高田到同庆堂挑衅赌斗的整个过程。 东瀛病夫的称号也开始在网上流行起来。 东瀛人当然是不承认的,他们甚至不承认高田幸夫是东瀛人,指责是华夏在污蔑他们。 高田幸夫的尸体送回东瀛后,被晾在成田机场整整三天无人认领。 江户天忍宗总部所在的武道馆内。 天忍宗宗主板浦知良愤怒地把手机砸在地上。 “玉川京子呢?有没有联系上?” “还没有。”手下低着头,战战兢兢地答道,“不过我们在高田君游街的附近一条巷子里发现了一刀斩留在地面的刀痕。” “就是说,京子很可能已经……”板浦知良有些震惊。 属下低头不语。 “会是谁呢?何长春?还是智忍?”板浦知良默念着这些名字,“看来,我也要去华夏走一遭了。” “会长,高田君的尸体怎么处置?” “嗯,他能切腹自尽,我相信他没有背叛,是华夏人逼着他做出了他不愿意做的事。留在机场总是不妥,你去把他带出来,丢到海里去吧,大海才是我们的归宿。” “归宿?”属下似乎不解。 板浦知良眼睛看向东方,目光空洞,似乎穿透了墙壁,望向了遥远的地方。 …… 在江户以东数百海里的海面上,一艘捕鲸船正在向西南方向行驶。 船员的脸上挂着胜利者的喜悦笑容。 这一次出航,捕杀了两百多头鲸,足够他们休息几年了。如果想退休的话,分到的钱,省着点,也够下半辈子过上衣食无忧的日子了。 就在这时候,前方的海面上突然出现了一道蓝色的墙,高达数十米。 “海啸!” “快掉头!” 巨大而满载的捕鲸船开始掉头。 但在那快速涌过来的蓝色高墙面前,它是如此的笨拙。 “没有地震信号,怎么会有海啸?” 船员们看着那一堵蓝色的高墙,脸上满是震惊和不解。 突然,一声低沉的吼叫,从海底传来。 “是海兽!” 有海员惊恐的大叫起来。 然而,除了惊声尖叫之外,他们什么也做不了。 海水筑就的高墙倒塌下来,涌起的浪把船体推到了浪尖上。 在那一瞬间,船员们犹如站在一座高山之上。 他们看见宽阔的海面上,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漩涡,犹如黑洞一般,正在吞噬着周围的一切。 低沉的吼声正从那洞底传来。 浪尖很快回落,船体一下子被吸入到谷底,打着旋儿,沉向那巨大的黑洞。 就在这时,远处的海面上激起一道白色的水线。 一个黑衣人影,正踏浪而来。 只见他躬着身,双手持刀,刀身拖在身后,双脚疾速交替踩踏海浪,在身后留下那条绵延数里的白线。 到了离漩涡还有一公里左右的时候,此人突然飞身而起,人在空中,长刀举过头顶。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天地之间的杀气全部凝聚到那一柄长刀上。 哗! 一刀劈下。 海面被劈开一条深数百米,长达几公里的裂缝。 海浪变成两排山峰,涌向两边。 裂隙中涌出一片赤色,如红色的花海绽放。 吼—— 一声低吼,从裂隙中传出,又沉入海的深处。 巨浪回峰,几回激荡,海面渐渐恢复了平静。 只留下一片赤色的血水还在翻滚。 黑衣人凌风而立,用东瀛话说道:“巴嘎,又让你跑了!” 说完,身形一闪,整个人就凭空消失了。 两截断开的捕鲸船从海底冒出来,被海浪推涌着翻滚,过了好一会儿,海水平静下来,巨大的船身才又缓缓沉落。 …… ------------ 第255章 拖着半条命 梅城,古称严州。 是东汉隐士严子陵隐居之地。 因此,严家一直是梅城最大、最具声望的家族。 一点流光飞过天际,落入富春江畔的严子陵钓台。 传说这里是当年严子陵每日钓鱼的地方。 江边有“山高水长”的牌坊,取自范仲淹的《严先生祠堂记》中的话:“云山苍苍,江水泱泱。先生之风,山高水长。” 李沐尘落在钓台内,但见江面开阔,青山绵绵,此处汇聚一江灵气。身在此处,正可以沐浴江山灵气,又能吐纳日月精华,是个很适合修行的好地方。 想那严子陵,肯定不是个简单人物, 可惜的是,如今这里已成了景点,许多现代建筑在这里,虽然刻意营造古朴的样子,终究还是格格不入。加上游人如织,灵气就被人气冲淡了许多。 欣赏了一会儿江景,李沐尘才拿出手机,按照林云给的地址,导航到了严家的大宅。 宅子的大门紧闭着。 李沐尘按了一下门上的门铃。 不一会儿,一个佣人模样的人来开门,上下打量李沐尘几眼,问道:“你找谁?” 李沐尘说:“请问严慧敏女士在吗?” “这里没有这个人。” 女佣说完,砰一声就把大门关上了。 李沐尘吃了个闭门羹,一时愕然。 继续敲门。 女佣开门见还是他,不耐烦地说:“跟你说了没这个人。” 李沐尘问道:“这里是不是梅城严府?” 女佣说:“是,但是没你要找的人。” 李沐尘说:“那我不找严慧敏,我找严公业。” 严公业就是严慧敏的父亲,林云的外公。 没想到女佣说:“死了!” 说完又砰一声把门关了。 李沐尘吃了一惊。 死了?不可能吧。 昨天林云还只是说病情加重了,并无噩耗。 而且,就算真死了,总要办丧事吧,哪有关上门,拒客人于千里之外的。 李沐尘就拿出手机,给严慧敏打了电话。 严慧敏听说李沐尘到了梅城,大喜过望,就亲自开车过来接他。 李沐尘就在严家门口等着。 过了一会儿,一辆小车在路边停下,严慧敏从车上下来,站在那里朝李沐尘招手,似乎不愿走近。 李沐尘就走了过去。 “沐尘啊,你怎么来了?来也不提前说一声,也好让我有个准备。”严慧敏说。 李沐尘发现这未来的丈母娘憔悴了许多。 原来严慧敏一身贤淑气质,而且保养得极好,四十多岁的年纪,看上去也就三十出头。 如今头上竟然见到了白发,脸上也是气色黯淡,愁容满面。 “我听林云说,老爷子的病又加重了,所以过来看看。”李沐尘说。 严慧敏喜道:“我也早就想找你,可秋声说你去了京城,我怕耽误你的大事,就没给你打电话。哎哟这下好了,你来了,我爸就有救了。” 说着打开车门,让李沐尘上车。 李沐尘回头指着严家大宅的门说:“这里不是严府吗?” 严慧敏神色一黯,说:“上车再说吧。” 李沐尘点点头,就上了她的车。 严慧敏一边开车,一边说:“我和我爸现在住在乡下,乡下空气好些,还能吃上自己家种的新鲜蔬菜,对他的身体有好处。” 李沐尘知道事实恐怕并非如此,说道:“阿姨,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不用瞒着我的。” 严慧敏尴尬地笑了笑,说:“是是是,是我不对,我们都是一家人,有什么不能说的。唉——” 她叹了一口气,“其实起因呢还是我们林家和袁家的事。你也知道,林家现在成了孤家寡人了,除了你的朋友陈公子和郎先生,哪里还有人愿意帮林家。所有和林家有往来的,都受到了袁家的打压。因为我的关系,梅城严家自然也受到了牵连。” 这些李沐尘都猜到了,袁家不打压严家才怪呢。 “我爸是支持林家的,说不管袁林两家有什么恩怨,咱们只管做好自己,生意上该合作的继续合作,该履行的合约绝不可反悔。至于两家的亲情,更是不可改变的事实,不可因故疏远。” 严慧敏继续说道。 “梅城其他家族都倒向了袁家,也趁机开始抢占我严家的生意。我爸为人刚正,始终不愿背弃林家。在重重压力之下,他就病倒了。正是关键时候,家不可一日无主。我爸就把家主的位置交给了我大哥。可我大哥这个人惧内,所以严家的实际权柄,就握在了我大嫂手里。” “我大嫂怕袁家打压,也不知她用的什么法子,突然就和袁家攀上了亲戚,说是袁家的远亲。于是她就彻底倒向了袁家,宣布和林家断绝关系,还把我赶出了严府。也正因为此,我爸的病情才恶化了。他痛斥我大哥无能,骂我大嫂背信弃义。我大嫂就把他也赶了出来。我只能接了我爸,去乡下老宅住着。” 说到这里的时候,严慧敏鼻子一酸,眼角落下了泪。 这是人家的家事,李沐尘也不便说什么。 不过既然此事牵扯到了袁家,袁林两家的纷争又是因他而起,那么他也就不能不管了。 车子很快开进了一处村庄。 就在村头的几间老式民房前停了下来。 这房子一看就有些年头了。 严慧敏说:“这里整个村子都姓严,都算严家的同宗。乡下人没有那么多弯弯绕,也不知道袁家林家的纷争,所以对我们很好。” 李沐尘跟着严慧敏进了屋。 屋里陈设很简单,就和普通的农民家一样。 严慧敏的父亲严公业就躺在里屋的床上。 “爸,”严慧敏叫了一声,“你看我带谁来看你了!” 她把李沐尘拉到床前,“这就是我常跟你说的沐尘,李沐尘,李公子啊!” 严公业十分虚弱,消瘦的脸上没有半分血色。 他听见严慧敏的说话,却答不出声音来,只是用深陷在眼窝里的眼睛勉强看了李沐尘一眼,口中吐出一口气来。 严慧敏抹了抹眼角的泪,对李沐尘说:“我爸现在就是这样了,每天就喝半碗稀饭,话也说不出来,幸亏孙郎中给的药吊着命,要不然,可能都等不到你来了。” 李沐尘朝床上看了一眼,问道:“孙郎中是什么人?” “是梅城很有名的一个老中医。我爸的病医院都束手无策,就是吃了孙郎中的药起了效果,后来就一直找他看了。” “你和这个孙郎中熟吗?” “以前不熟,他这几天都是上门来看,基本上隔一天来一次,所以也算熟悉了。” “最早是谁请他给老爷子看病的?” “应该是我大哥吧。” “把药方拿来给我看看。” “没有方子,都是他配好的药,拿来就吃了。哦,我这里还有几颗药丸。” 严慧敏说着便去旁边的桌上拿来一个小瓶子。 李沐尘打开瓶子闻了一下,立刻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只是他没想明白,他们为什么要拖着严公业半条命? 看来还有别的图谋。 ------------ 第256章 梦授 “孙郎中今天来过了吗?”李沐尘问道。 “还没有。”严慧敏说,“一般都是傍晚的时候来,他白天在诊所上班。” 李沐尘没有多说什么,把药还给严慧敏。 严慧敏说:“沐尘啊,你给我爸治吧,你一出手,肯定手到病除。” 她想起了当初李沐尘给林尚义治病的那一幕。 李沐尘说:“不着急,等孙郎中来了再说吧。” 严慧敏是个聪明人,从李沐尘的话里听出了一点不对劲,有些惊讶,不过也没再多问。 这时候,忽听外面有人叫:“小嬢嬢……” 严慧敏听了喜道:“是我小侄子严谨,我二哥的儿子。” 外面进来一个少年人,和林云差不多年纪,比林云略高一些,但人比较瘦,看上去颇有灵。 李沐尘一见到严谨,略有一些惊讶。 因为这少年身上,竟然隐隐有灵气流动,而且还隐藏得极好,一般人看不出来。 严谨欢欢喜喜的进来,手里还拎着一个大袋子,没想到屋里有陌生人,不觉愣在那里。 严慧敏说:“严谨啊,这是……李,额,你叫他李公子吧,来给你爷爷治病的。” 严谨好奇地看了李沐尘几眼,忽然道:“是姐夫吧?” 李沐尘微微一愣,不觉有些好笑。 严慧敏也奇道:“严谨,你怎么知道他是……” “林云早就跟我说了。”严谨大大方方地上前,把东西放在桌上,“表姐的未婚夫,叫李沐尘,可厉害了,一个能打一千个!” “这个小云,怎么尽吹牛!”严慧敏虽然也觉得李沐尘很厉害,但一个打一千个也太夸张了。 忽然觉得当着李沐尘的面,说林云是吹牛,好像不妥,就有些尴尬起来。 李沐尘也没想到林云在外面这么吹,笑道:“林云主要是在吹他自己吧,他有没有跟你说,他能打十个?” 严谨说:“他说他能打一百个。” “哈哈哈哈……”李沐尘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 严谨有些奇怪道:“姐夫,他吹牛了吗?我还指望放寒假的时候能跟他学几招呢。” 李沐尘忽然一把抓住严谨的手腕,捏住他的脉门。 严谨体内并无真气,气海空空,丹田平平。 在一般人眼里,他就是个普通少年。 但他的体内却充盈着另一种东西。 他的血肉筋骨全都被这种东西包裹着,仿佛沐浴其中,慢慢地发生着变化。 这种东西,是修行人特有的“炁”,也可以称之为仙家之气。 比真气更加纯正。 也就是说,这小子没有学习过任何武道或其他旁门,而是直接进入了最正宗的仙家修行之路。 这是一条弯路,也是一条捷径。 说弯路,是因为短期内,这种方法就像是养生法,看不出什么成效。而不像其它的方法,武道、医道、符箓等等,总有一技之长。 但这种最纯正的方法,心无旁骛的话,却是仙道筑基的不二法门,后面的提升速度要远远快于由武入道。 只是少有人采用这种方法,这对人的根骨、悟性和机缘的要求都极高,而且没有一技傍身,也难以应对修行路上的种种危险。 看来这小子有一个高明的师父。 严谨见李沐尘握着他的手,疑惑地叫了声:“姐夫……” 李沐尘笑了笑,也不说穿,只说:“千万别跟林云那小子乱学,你的底子,不适合练武。” 严谨似乎有些失望的样子,苦笑道:“林云也说我不是练武的料,我原来还不信,既然姐夫这么说了,我也就死心了。” 说完也就不再纠缠这个问题,把桌上的袋子打开,拿出来许多吃的,说:“嬢嬢,我买了些吃了,都是我爷爷以前喜欢吃的。还有你喜欢的干茶鸭。” “小孩子,花那么多钱干什么,要吃的,我自己会去买的。” 严慧敏嘴上这么说,脸上却乐开了花。 “我是用自己的零花钱买的,没问我爸要钱。”严谨说道。 严慧敏摸了摸他的头说:“知道了,你是懂事的好孩子,但下次还是不要买,万一让你大伯和大伯母知道了,可就不好了。” 严谨不屑道:“我才不怕他们呢!我要是像云表哥一样,就打回去,好好教训他们一顿!” 严慧敏急忙说:“小孩子家,别乱说话!那是你大伯!” 严谨依旧愤愤不平,说:“哼,就许他把爷爷赶出家门,我连说都不能说?” 李沐尘忽然觉得很有意思,说道:“你真想打回去?” 严谨眼睛一亮,猛然大喜,道:“对啊,姐夫你那么厉害,帮我们打回去呗!” 就连严慧敏脸上也露出一丝期待,看着李沐尘。 李沐尘摇头道:“这是你们严家的家事,所谓清官难断家务事,我一个外人,不便参与。” “你是我表姐夫啊,哪里是外人?”严谨说。 李沐尘沉声道:“别以为叫一声姐夫就指望我帮你把事情揽过去。你爷爷就躺在这里,你要是有种,就该用你自己的勇气和力量,帮你爷爷,也是帮你自己,把失去的东西拿回来!” “我……”严谨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严公业,“我当然有种!可是……,我只是个高中生,我爸又老实,见了我大伯屁都不敢放,我又不会武功,我能怎么办?” 李沐尘笑道:“不会武功,可以学啊。” 严谨说:“但你刚才不是还说我不适合练武,让我不要跟着云表哥学吗?” “林云的确教不了你,但我可以教你啊!” 严谨先是惊讶,不敢相信似的看着李沐尘,继而大喜道:“真的?” 李沐尘说:“我没什么问题,就是不知道你师父同不同意?” 严谨一愣:“师父?我没有师父啊!” 李沐尘也愣了一下,神识在此扫过严谨的身体。 但看严谨不像是说谎,不禁有些奇怪。 “不可能,没有师父,谁教你的呼吸吐纳,谁教你抽铅添汞?” 严谨听得一脸懵逼:“姐夫,你说的这些我都听不懂。不过……” 他显得有点犹豫,似乎有难言之隐。 “没关系,如果不方便说,就不说。” 李沐尘并不想强迫他说,因为仙家秘传,尤其是散仙,传承时都是秘而不宣的,省得惹来麻烦。 严谨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开口道:“我喜欢书法,小的时候,爷爷给过我一支笔和一卷古书。那古书上的字十分好看,我就经常拿来当字帖练字。有一次,我用爷爷给我的那支笔,练那卷古书上的字,练得太久了,就睡着了。在梦里遇到一个人,他说他是我们严家的祖先严子陵。” ------------ 第257章 子陵书卷 “严子陵?!” 李沐尘和严慧敏同时吃了一惊。 而相比之下,其实李沐尘吃惊更甚。 严慧敏还只当是严谨做梦,而李沐尘却知道,并非做梦那么简单。 问题应该是出在那支笔或者书卷上。 严谨继续说道:“从那以后,他就经常在我练字的时候跑到我梦里来,还教了我很多东西。但这些东西我很难形容和描述,不知道是不是姐夫你说的那些。” 李沐尘点点头,仙人授术,都是以神念交流,很多东西无法用文字表达,所以历代丹经道书都是诘屈聱牙、晦涩难懂。 严谨以为自己在梦里,其实那并不是梦,只是他进入了一种类似坐忘的静定状态。 这是修行者要迈过的第一道门槛,多少人就是因为难以入定,或者入定时间不长,而无法长时间深入修行。 这小子,简直是气运之子,笔杆里居然藏着个老爷爷。 “这是你自己的机缘,你要好好珍惜。”李沐尘说,“既然你没有现实中的师父,我教你点东西,应该也没关系了。 严谨大喜道:“姐夫,你肯教我武功了?” 李沐尘说:“不是武功,你练武功太浪费了,我教你法术。” “法术?”严谨瞪大了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这世上真有法术?” 李沐尘微微一笑,轻轻一抬手,一道剑光飞出,绕着屋子转了三圈,随后从窗户嗖的一下飞了出去。 眨眼间又飞了回来,落入李沐尘手中。 李沐尘摊开手掌,掌中空空如也。 严谨瞠目结舌,好半天才说:“姐夫,这是魔术吗?” 李沐尘哈哈笑道:“魔术都是假的,我这是真的。不信,你去外面村口的大石头上看一下。” 严谨当即就跑了出去。 严慧敏看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地说:“严谨说的那支笔我知道,是我们家祖传的一枝白玉毛笔。我们这边小孩子满月的时候,都要让小孩子抓阄,严谨这孩子当时就抓了一支笔。我爸一高兴,就把家里祖传的白玉笔送给了他。这件事,让我大嫂嫉妒了很久呢。不过我爸给了他一本古书,我倒是不知道。莫非那就是《子陵书卷》?” “《子陵书卷》是什么?”李沐尘问道。 严慧敏说:“传说我家先祖严子陵留下来的一卷书,据说里面记载着许多有关梅城的秘密,还有传闻说记载着关于一笔宝藏的线索。我爸生病以后,我大哥和大嫂不止一次来问起过《子陵书卷》的下落。我爸都说没有这东西。” “既然你爸都说没有这东西,你又为何会怀疑他给了严谨呢?”李沐尘问道。 “我也只是瞎猜的。可能我内心里还是希望有这东西吧!”严慧敏说。 这时候,严谨兴奋地跑进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村口……石……石头上刻着字!” 严慧敏道:“瞧你这孩子,跑那么急干什么,村口石头上当然有字了。” “不,不是,不是村名。”严谨指着自己说,“是我的名字!” “啊,你的名字?”严慧敏也有些不信似的看着李沐尘。 就刚才那么一下,好像有一道光闪了一下,就在村口石头上刻下了严谨的名字? 这个女婿,到底是什么人啊! 严谨两眼放光地看着李沐尘,说:“姐夫,这就是千里之外,取人首级,如探囊取物的飞剑吗?姐夫你教我吧!” 李沐尘说:“剑气三千里,一剑开山岳,你觉得如何?” 严谨脸上无比向往憧憬:“太帅了!” 李沐尘摇头道:“你如果只向往着这个,那我就不能教你了。严子陵先生在梦里,难道没有教你,不可心生贪念吗?你要是痴迷法术的威力,那就坠入邪魔外道了。” 严谨脸色变了变,似有警觉,愧然道:“姐夫说得对,我错了。” 这么快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并且诚恳认错,让李沐尘有些意外,并刮目相看。 这孩子,还是很有前途的。 “你今天不用上学?” “要的,现在是午休,我偷跑出来的。不过我可以请假。”严谨说。 李沐尘想了想说:“请假就算了,放了学早点过来吧。我教你的东西很简单,你一学就会。另外,我给林云打个电话,把他也叫来。明天,你们兄弟两个,一起去闯一闯严家大宅,敢不敢?” “敢!”严谨大声道。 “好了,那你上学去吧。”李沐尘说完又交待道,“今天的事不要和任何人说,还有,你那支笔和那卷书要保管好,梦中见到严子陵的事以后再也不要和人提起。” 严谨点头称是,又礼貌地谢过李沐尘,就欢天喜地地上学去了。 严慧敏说:“沐尘,你要让小云来?小云也要上学的呀。” 李沐尘说:“让他请个假吧,也该让他出来承担一些事情了。林家的担子,早晚要挑到他的肩上。” 严慧敏点点头:“说的也是,只是让这两个孩子去,会不会有危险?” 李沐尘笑道:“有我在,你还怕他们有危险?” 严慧敏也笑了起来,是啊,有这个女婿在,还怕什么呢。 李沐尘给林云打了电话,林云听说让他来梅城,和严谨一起大闹严家,兴奋地不得了,立刻就给学校请了假,叫司机一路飞驰,直奔梅城。 从禾城到梅城,正常三个小时,林云两个半小时就到了。 严谨也一下课就来了乡下,正好和林云碰上。 兄弟两个叽叽喳喳,兴奋地不行。 林云听说李沐尘要教严谨法术,羡慕得不得了,就吵着也要学。 李沐尘斥责道:“你是练武的,就专心武道,把我教你的东西学好,等你什么时候踏入宗师境界,我在传你由武入道的方法。” “宗师啊!” 林云吐了吐舌头,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现在从姐夫嘴里说出来,好像很容易似的。 不过林云对李沐尘是佩服得五体投地,李沐尘说的话,他自然也是无条件地相信。 李沐出说:“一会儿我还要交给你们一个任务。” “什么任务?”林云问道。 李沐尘在林云耳边悄悄说了两句。 林云点了点头,就兴奋地拉着严谨去了。 严慧敏见他们神秘兮兮的,不知道要做什么,看着李沐尘问道:“你让他们干什么去了?” 李沐尘笑道:“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夕阳的余辉快要落下的时候,孙郎中来了。 ------------ 第258章 自作孽,不可活 孙郎中六十多岁,身材微胖,下巴上留着一缕胡须,背着药箱,倒是有几分杏林遗风。 严慧敏见他来,热情地迎上去:“孙郎中,又让您跑一趟,辛苦啦!” 孙郎中呵呵笑道:“我就是这个命,没啥辛苦的。再说了,我们家和老严家也算世交,严老身体不好,我怎么能不管呢。” 忽然看见李沐尘,不禁一愣,道:“这位是……” 严慧敏也不好说是自己未来的女婿,只说:“哦,这位李公子,也是来看我爸的。” 孙郎中哦哦地点着头,还是多打量了李沐尘几眼。 李沐尘也不多说话,一个郎中而已,犯不着他费口舌。 严慧敏还想着叫两个孩子过来和孙郎中打招呼,却发现找不着林云和严谨了。 到了里屋,孙郎中把药箱放下,坐到严公业的床前,开始给严公业号脉。 “孙郎中,我爸怎么样了?有没有好点?”严慧敏问道。 孙郎中微微点头,沉吟道:“有点起色,慢慢来吧。我今天再给他换点药。” 孙郎中说着,打开桌上的药箱,从里面拿出针盒和艾灸用的艾棒。 回头看见严慧敏和李沐尘,不悦道:“你们还在这里干什么,出去吧。” 李沐尘奇道:“怎么,医生看病,还不让看的吗?” 严慧敏连忙帮着解释道:“哦,这是孙郎中的规矩,他给病人做针灸和推拿的时候是不让看的。不过,孙郎中,这位李公子也懂医术的,是不是可以……” 孙郎中不屑地冷哼一声道:“防的就是这种学过一点医术的,倒不是怕偷师,就怕你学个半不像的,坏了我的名声。” “坏了你的名声……” 李沐尘呵呵一笑,也不多说什么,转身就出去了。 严慧敏有些尴尬,以为李沐尘生气了,连忙说了句:“那就麻烦孙郎中了。” 便也匆匆出来。 到了前屋,见李沐尘脸上并无怒色,才放了心,说:“孙郎中就是这么个人,沐尘你别往心里去。” 李沐尘笑道:“我当然不会往心里去。” 严慧敏不解道:“沐尘,我不明白,你的医术肯定比孙郎中高明,为什么还要让孙郎中来治病?我爸的病,到底怎么样?”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李沐尘说。 “哎哟,你可急死我了!”严慧敏焦急道。 李沐尘也不说话,就坐下来喝茶。 农家的茶叶,比不上龙井碧螺春,却胜在新鲜,别有味道。 严慧敏坐在那里干着急。 这时候,李沐尘的手机响了,是林云打来的。 他把手机放在桌上,伸出食指,朝严慧敏做了个噤声的姿势,接通了电话,并打开了免提。 电话里传来的不是林云的声音,而是孙郎中的。 “我说老严啊,你也真是的,怎么就这么固执呢?你把钓龙竿和《子陵书卷》在哪儿说出来,不就省事了吗。省得我还一天天的往你这儿跑,我那儿还好多病人挂着号,等着我呢!” “我的医术你是知道的,你放心好了,只要你说出来,我一定让你安安静静、舒舒服服地走,保证一点痛苦都没有。到时候,你儿子也会把你接回去风光大葬。你看看你现在这样子,人不人,鬼不鬼的,守着那点东西干什么呢?” 严慧敏吃惊地看着桌上的手机。 她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可这声音,的的确确就是孙郎中的。 一瞬间,她什么都明白了。 难怪父亲的病迁延日久,越治越不好,原来是孙郎中暗中做的手脚。 原来他是贪图严家的宝贝。 《子陵书卷》她知道,钓龙竿又是什么东西? 孙郎中的声音继续从手机里传出来: “老严啊,你也不要怪我。不是我贪图你家的东西,什么钓龙竿,什么《子陵书卷》,我听都没听过,也不感兴趣。我只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要怪就怪你自己吧,下了一窝没用的仔,瞧瞧你那两个儿子,一个比一个窝囊。明知道自己儿子这么窝囊,还给他娶了个河东狮吼的媳妇。看看吧,你自己都被赶出来了吧,现在的严家大宅,住的可都是侯家的人了。” “你儿媳妇给了我五百万,人不能跟钱过不去,你说是吧?再说了,侯家人,我也得罪不起啊!他们让我给你留半条命,我也不敢让你全活不是。你痛痛快快地说出来,咱俩就都解放了,谁也别为难谁。” “咱俩也算有点交情,别逼我下狠手。其实我也是为你好,你不为自己想,总该为你家里的人想想吧?大儿子不孝,二儿子窝囊,但你还有孙子不是?你就不怕侯家人急了,拿你孙子开刀?他们可是什么都做得出来的!” “还有你女儿,最近天天在照顾你,多累啊!她年纪也不很大吧,长得好看,保养得也好,这几天为了照顾你,憔悴得都没人样儿了。我听说她们禾城林家出了事,快完蛋了,你那大儿媳妇说了,等林家一完蛋,就把她弄到侯村去,改嫁给他们村里杀猪的傻大候。” 严慧敏听得脸色煞白。 她怎么也想不到,事情居然是这样的。 手机里传来几声剧烈的咳嗽声,接着是一阵微弱的听不太分明的喘息。 这显然是严老爷子的声音。 严慧敏再也坐不住了,腾一下站起来,胸脯剧烈起伏着,手紧紧攥着拳头,指甲扣进了肉里,血丝都出来了。 李沐尘知道时候差不多了,对着手机说:“林云,动手吧。” 手机里传来林云带着怒气的声音:“知道了,姐夫!” …… 在里屋的孙郎中手里拿着针,正要给床上的严公业扎针。 他并不知道,此时林云正躲在床底下,拿着手机边录音边和李沐尘语音。 而严谨则躲在侧后方的衣柜里,打开一条缝,也拿着手机在那里录像。 孙郎中听见床底下有人说话的时候,猛然大惊。 但他还没来得及站起来,双脚就被林云抱住了,人便噗通摔到。 严谨从衣柜里冲出来,骑到孙郎中身上就是砰砰两拳。 虽然不是练武的,但一个十七八岁的年轻小伙,愤怒之下的两拳也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 孙郎中正眼冒金星,林云也从床底下钻出来了。 两个小伙子对着他就是一顿暴揍。 外屋的严慧敏听见手机里传来乒乒乓乓的响声。 然后,鼻青脸肿的孙郎中就被两个孩子押解着出来了。 林云毫不客气,在背后用力踹了一脚,孙郎中就在堂屋里跪了下来。 李沐尘笑嘻嘻地看着他,说:“这下你的名声不用我来坏了。好好的医生不当,帮人家谋财害命,这就叫,自作孽,不可活!” ------------ 第259章 天不收,人收 严慧敏才心里正窝着火,不知从哪里来的一股劲,冲上去对着孙郎中噼里啪啦扇了一顿嘴巴。 “为什么要这么做?”她怒吼道。 孙郎中被林云和严谨揍了一顿,又遭这一顿大嘴巴子,神智都有点不清醒了,摇头晃脑的。 林云见状,就到厨房去端了一盆水来,对着孙郎中哗啦一头冲下。 孙郎中一个激灵,清醒过来。 “你们、你们干什么?你们敢打人!我要报警!” 林云还要上去揍他,被李沐尘阻止。 “报,让他报,把你们刚才的录音录像全都交给警察。谋杀虽然未遂,但情节恶劣,应该不会轻判吧。另外再提醒一下警察,他配了那么多毒药,控制的那么驾轻就熟,肯定不是第一次作案了,可以好好查一查。” 孙郎中忽然就蔫了,低下头说:“别,别报警,是侯彩芳让我这么做的,你们严家老大也在场。” 严慧敏虽然已经猜到,但心里还是无比的难受。 孙郎中所说的严家老大,就是她大哥严士钦,侯彩芳是严士钦的老婆。 她怎么也想不通,大哥怎么会变成这样? 以前以为他顶多就是惧内,大节还是不亏的。 李沐尘知道严慧敏心里难受,就说:“走吧,我去给老爷子治病。” 严慧敏这才从悲哀中走出来,感激地看了李沐尘一眼。她知道,李沐尘既然这么说,老爷子肯定是有救了。 “林云,严谨,这个人交给你们了,让他把知道的事情都交待出来,全部录音录像。”李沐尘说道。 林云和严谨齐声答道:“知道了,姐夫!” 李沐尘就和严慧敏一起回到里屋。 严公业的病其实没什么,就是慢性中毒。 孙郎中配制的这种毒药很有特点,它并不损害病人的肝肾器官,而是通过经络损及病人的正气。用现代医学的话说,就是免疫系统失效了。 所以到医院去查,查不出毛病来,只认为病人免疫力低下。 原本治疗也很简单,就是休息加进补就行。 但架不住孙郎中持续给他服毒,那自然什么营养品都没用。 而孙郎中只要给他换个药,立刻就会见效,外人看起来就显得孙郎中比大医院厉害。 李沐尘从孙郎中药箱里找了一下,马上就找到了解药。 毒药解药各有两大瓶。 这不可能全都是为严公业准备的。 看来,这家伙是惯犯,不知多少人吃了他的药而中毒,然后又被他的解药治好。 这还真是个生财之道。 可惜,多行不义必自毙。 法不收,天收!天不收,人收! 今天落在李沐尘手里,又怎能再给他机会让他去害人。 有现成的解药,自然也不用李沐尘多费力气,就用孙郎中的药帮严公业解了毒。然后再渡入一丝真气,恢复他的正气。 不多会儿,严公业的面色就红润起来。 “爸!”严慧敏看见严公业睁开了眼睛,兴奋不已,眼眶忍不住就湿润了,“爸,你没事了,爸,我是慧敏啊!” 严公业看着她,脸上露出一丝笑容,然后把目光转向李沐尘。 严慧敏破涕为笑,说:“爸,这是沐尘,李沐尘,就是我跟你说过的,曼卿的未婚夫!” 严公业挣扎着动了动,似乎想要坐起来。 严慧敏看向李沐尘,见李沐尘点头,便过去把严公业扶了起来。 严公业靠在床上,喘了几口气,待气息平稳了点,才说道:“李公子,多谢你识破奸谋,救了老朽一条命。” 李沐尘说:“你是林云和曼卿的外公,不用客气。” 严慧敏也说:“是啊,爸,都是自家人,沐尘性子又好,你不用那么见客啦。” 严公业叹了口气说:“慧敏啊,你福气好,嫁了个好丈夫,又有一双好儿女,如今还找了个好女婿。” 严慧敏心里又高兴,又愧疚,说:“爸,这次因为林袁两家的事,才让严家遭逢大难,是我连累了你。” 严公业愤然道:“关你什么事!都是那个孽障,公然违背祖训,背信弃义。原本我以为他只是有些骄纵,没想到他竟是个畜牲!连自己的亲爹都要谋害!” 严慧敏劝道:“爸,你身体刚好,别生气了,大哥说不定也有苦衷呢。” “你说的苦衷就是怕老婆是吧?哼!当年以为你大哥软弱无能,又骄纵自大,找个侯彩芳那样的厉害女人管一管有好处,没想到,却是错上加错。唉——” 严公业捶胸顿足,接着又大骂起来,“畜牲就是畜牲!一窝畜牲!” 李沐尘发现这老爷子的脾气有点大,性格很刚。像他这样的性格,怕也不太会防小人,难怪被人算计。 “严谨这孩子不错。”李沐尘插了一句。 严公业愣了一下,接着放松下来,总算露出一点笑容,说:“是啊,严谨是个好孩子。他爸虽然也是个孬种,但这孩子是真不孬。这几天我虽然躺在床上,稀里糊涂的,但严谨隔三差五跑来看我,我都知道。” 正说着呢,严谨和林云揪着孙郎中进来,说:“姐夫,他都招了,我们都录下来了!” 忽然看见严公业,严谨大喜道:“爷爷,你没事了!” 林云也叫道:“外公!” 严公业微笑道:“没事了,没事了,多亏了你们姐夫。” 严谨对李沐尘更加崇拜了。 孙郎中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说:“严公!严叔!严老爷!看在我孙家和严家几代交情的份上,你放了我吧!” 李沐尘知道严公业是宽厚之人,孙郎中提及祖上交情,正是击中了严公业的软肋。 他当先说道:“想活命,就要看你的表现了。” 然后看着林云和严谨说,“好了,证据确凿,你们两个,明天敢不敢去闯一闯严家大宅?” “敢!有什么不敢!”二人同声答道。 林云一脸的兴奋,问道:“姐夫,是不是和上次去赵家一样?” 李沐尘笑道:“那就要看你那个大舅舅和舅妈什么态度了。不过有一点,这一次,我不会出手,全都靠你们自己,有信心吗?” 林云摩拳擦掌道:“当然有!跟着姐夫学了这么久,正愁找不到用武之地呢!” 严谨一听十分羡慕,问道:“姐夫,那我呢?你什么时候教我?” “今晚。”李沐尘说,“看你悟性如何,一个晚上,能学到多少。” 听他们说着,严公业不无担忧地说:“自从我病倒以后,亲信的人都被他们换掉了,现在的保安是新招的。而且,侯彩芳的娘家兄弟最近也都搬进来了。侯家那几个兄弟都练过武,手上很有些功夫,是地方上的一霸。让两个孩子去……” 坐在地上的孙郎中忽然补充道:“侯家最近来了个阴阳师,能呼风唤雨,很厉害的!就是他出的主意,非要老爷子说出钓龙竿和子陵书卷的下落。” ------------ 第260章 金鳞岂是池中物 按孙郎中的交待,那个阴阳师姓吴,叫吴克敏,侯家人称他为“吴大师”。 “吴大师能呼风唤雨、撒豆成兵,凭空招来十万天兵!”孙郎中说着突然激动起来,“我劝你们还是别去找死。老严反正也没事了,你们赶紧离开梅城,找个地方躲起来吧,今天我就当没来过,我不会说出去的。” 林云上去兜头盖脸就是一巴掌,拍得孙郎中眼冒金星,晕头转向。 “叫你吹牛!叫你吹牛!还十万天兵呢,你怎么不说他是玉皇大帝!” 李沐尘不禁莞尔,连林云都听出这话是假的了,这个孙郎中,编瞎话也不经大脑。 孙郎中大叫冤枉:“不是我说的啊,是那个吴大师亲口说的!我亲眼见他抓一把黄豆撒出去,就乌泱泱一群人马,杀气腾腾!” 李沐尘对林云说:“林云,你去厨房看看有没有黄豆,没有的话,大米也行。” “好嘞!”林云答应一声就去了。 不一会儿,就拎着一个小蛇皮袋过来,里面装着半袋子黄豆。 “姐夫,你看,够不够?” 李沐尘笑道:“够了。” 然后伸手从袋子里抓了一把黄豆出来,问孙郎中道:“是不是这样?” 说着便把手里的黄豆撒了出去。 霎时间,屋里狂风大作,黄沙漫漫,恍惚间就到了古战场之上。 风沙间,影影绰绰出现了许多人马,伴随着金戈铁马的响动,乌泱泱就涌了过来。 不光是孙郎中,就连林云和严谨也都惊呆了。 这漫天漫地的喊杀声,这逼人胆魄的战阵杀气,普通人哪里承受得住。 李沐尘伸手一握,风沙尽收一掌中。 人们只听见哗啦啦一阵响,哪里还有什么金戈铁马,就只有一把黄豆撒落在地上乱滚。 林云和严谨看着李沐尘,眼神充满了崇拜。 严慧敏脸上震惊,心里更是高兴和得意。 这可是自己的女婿啊! 她越来越明白林家老爷子的眼光和用心良苦了。 只有严公业震惊之余,带着几分忧虑地看了一眼严慧敏。 如此神仙一般的人物,做林家的女婿,自己的女儿和外孙女儿能承受得住这样的福报? 孙郎中已经瘫坐在地上,不可思议地张着嘴,一脸惊恐的样子,指着李沐尘说: “你……你……你也是大师!” 李沐尘笑道:“会这个就是大师吗?不光我会,严谨,你来试试。” 严谨一愣:“我?” 李沐尘指着黄豆袋子,鼓励道:“抓一把试试。” 严谨疑惑地走过来,伸手在袋子里抓起一把黄豆。 “想想老祖宗教过你的东西。”李沐尘说。 他所说的老祖宗,当然是指严家的祖先严子陵,也就是严谨梦里出现的那个人。 严谨所得梦授,是最正宗的仙家筑基功夫。他已经有了相当扎实的基础,只是不知道怎么应用到实际当中来。 “法之运用,存乎一心之间,其妙也……” 李沐尘传了一道神念过去。 严谨知道李沐尘已经开始在教他法术了,脸上露出兴奋的神色。 他闭上眼睛,消化着李沐尘传过来的这道神念,这种不可用语言描述的东西,伴随着身体里面一些莫名的热流在涌动。 他深吸了一口气,一撒手,把手中的黄豆撒了出去。 屋子里风云骤变,金戈铁马之声再起。 虽然人马不如李沐尘施法时那么多,气象也没有那样宏大,但也足够骇人了。 片刻之后,风云散尽,屋子里又恢复了正常。 严谨兴奋地说:“姐夫,我成功了!” 李沐尘微微颔首,道:“悟性不错,再接再厉。” 林云羡慕道:“这太酷了!姐夫,我也想学!” 李沐尘把脸一板,说:“又开始贪了?把你的禹步练好,配合武技,万军阵中斩上将首级,不比这酷?” 林云不好意思地摸摸后脑:“知道了,姐夫。” 严公业和严慧敏看得目瞪口呆。 李沐尘出手,已经让他们够震惊的了。 怎么严谨这孩子也会?他什么时候学的? 李沐尘看着仿佛石化了一般的孙郎中,问道:“怎么样,和那位吴大师比如何?” 孙郎中好半天才缓过神来,喟然长叹道:“唉,我以为撒豆成兵这种事,只在传说里有,今生能见到一个,就是天大的机缘了,没想到……” 他看了一眼严谨,“没想到连个孩子都会。你们要怎么处置我,随便吧,我认命了。” 李沐尘说:“你走吧。” 孙郎中愣在那里,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林云和严谨也看向李沐尘,十分不解。 李沐尘说:“回去告诉你的主子,严老爷子的身体已经康复。让他们今天晚上把严府里里外外打扫干净,明天一早,跪在严家大院里,恭迎老爷子回家。态度恭敬,表现好的,可以留一条命。” “你,你真的放我走?”孙郎中还是有点不敢相信。 李沐尘一挥手,懒得再说话。 林云恶狠狠地上前驱赶:“再不走,打断你两条腿!” “好好,我走,我走!” 孙郎中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连药箱也不敢拿。 林云看着他狼狈的背影,气呼呼地说:“此人大恶,就这样放了,实在不甘心!”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你以为他逃得掉吗?”李沐尘说。 林云点头道:“也是,明天再收拾他。” 严谨说:“可他万一今天晚上就跑了呢?” 李沐尘笑道:“他跑不掉的,不用我们收拾,自有人会收拾他。好了,你们两个跟我来,我教你们新东西。” 林云和严谨喜出望外,立刻跟着李沐尘出去了。 严公业对严慧敏说:“慧敏啊,这位李公子非凡之人呐!” 严慧敏一脸骄傲,说:“那是,我选的女婿,怎么可能差了!” 严公业摇头道:“这女婿怕不是你选的吧?你是我生的,你那点眼光我还不了解?” “爸——”严慧敏想起李沐尘第一天上门的往事,不禁脸一红,“确实不是我选的,是我公公选的。说实话,我当初还有点看不上他。” 严公业点点头:“亲家的确是有大智慧的。不过……” 见严公业满脸忧虑,严慧敏不解道:“爸,你担心什么?” “我是在担心啊,曼卿这丫头,能不能承受得住这份福报?李公子在举重若轻间,治好了我的病,识破了孙郎中的阴谋,还能让严谨这孩子当场学会撒豆成兵。我看他,不仅是人中之龙,怕不是神仙游历红尘。” “爸,你说的也太夸张了吧,又是龙,又是神仙的。如果真是那样,不是更好?我们都可以沾光了啊!” 严公业摇头叹道:“金鳞岂是池中物,早晚风云际会,一飞冲天!” 严慧敏听了若有所思。 是啊,沐尘这个女婿太优秀了,曼卿这丫头肯定降不住他。唉,还是得老娘出马,帮女儿把他的心栓住才行。 嗯,先去做几个好吃的。 “爸,你肚子饿了吧,想吃什么,我去做饭。”严慧敏站起来说。 严公业完全不知道严慧敏已经想偏了。 他这些天就没好好吃过东西,听到吃饭,才发现肚子真饿了,连忙说:“好好,快去吧。” 夜幕已经降临。 在屋后的一块小山坡上,林云和严谨正在李沐尘的指点下,各自练习着武艺和法术。 而孙郎中,则跌跌撞撞地来到了严家大宅门口,急切地按响了门铃。 ------------ 第261章 钓龙 一声雄壮的鸡鸣响起,把乡下的晨曦唤醒。 第一缕阳光从东方的山坳口照进来,把两个在大青石上盘坐的少年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林云率先从静坐中醒来。 他长长吁出一口气,在身前凝成的白雾笔直如剑,久久不散。 接着,他一个翻身,从石头上下来,迈开禹步,身如魅影,在树林间闪烁出没。 林中不停地传来噼啪的响声,声如爆竹。 接着,林云一声长啸,身子窜到了半空中,脚尖在树叶上轻轻一点,再次拔高,就轻飘飘落到了最高的那棵柏树的树梢顶上。 此时的他,面向东方,看着那冉冉升起的旭日,颇有种一览众山小的豪壮感。 一阵风吹来,有六七棵树在风中摇摆了几下,就倒了下去。 原来是被他刚才的掌力生生震碎了树干,再被风一吹,就断了。 林云脚下一点,身子在此凌空,如大鹏展翅,乘着晨风,飘然落地,回到了最初打坐的石头旁。 李沐尘看着他微微点头。 而就在此时,同样打坐的严谨也醒来。 他起身的动作很慢,并不像林云那般矫健。 但那一身瘦骨,站在那里,却有一股别样的风姿。 “刚才小云毁坏了林木,你来帮他们修复吧。”李沐尘鼓励地看着严谨。 严谨伸出手,对着那片树林。 只见他缓缓闭上眼睛,调整着呼吸,手臂前伸,指间微微颤抖,仿佛在触摸着什么。 然后,就看见那些倒下的树木,如视频倒放一般,重新立了起来。 太阳从山坳中钻出来,阳光驱散晨雾,照在少年的脸上。 少年的额头沁出了细密密的汗珠。 他努力维持着那些树的姿势,维系着那断裂的树干上仅剩的一点生机。 李沐尘轻轻一挥手,洒出一片清风。 清风过林,树干上所有的断口、裂纹就全都不见了,一切都恢复到林云打断它们之前的样子。 严谨这才噗地吐出一口浊气,手臂松软下来,愧疚地说:“姐夫,我还是不行。” “不,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李沐尘鼓舞道。 林云早就等不及了,说:“那我们现在是不是可以去闯严家大宅了?” 李沐尘笑道:“先去吃早饭,你妈已经在等我们了。” 林云回头一看,果然见严慧敏正站在不远处的院子旁朝他们招手。 …… 孙郎中原本是不想回去报信的。 好家伙,都是撒豆成兵的神仙,哪边他也得罪不起。 他很想连夜逃走。 可是他想起了侯彩芳答应他的钱,就有点舍不得了。 侯彩芳的意思是,只要拿到钓龙竿和子陵书卷,就给他五百万,而等老爷子死了,可以再给他五百万。 他现在有点后悔,当初应该让侯彩芳先付一半的。 犹豫了半天,他还是决定去给侯彩芳报信,看看能不能问她先拿点钱,五百万没有,一百万也行。 反正要跑也可以后半夜再跑。 孙郎中赶到严府,把事情跟侯彩芳和严士钦说了。 严士钦至今也不知道老爷子是被孙郎中下了毒的,只以为老头是真病了。 直到这时候,他才知道老头竟然是侯彩芳指使孙郎中下了毒。 “你,你们!你们怎么可以给我爸下毒?”严士钦指责道。 但他的指责是多么无力。 侯彩芳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就连孙郎中也爱理不理的。 侯彩芳第一时间把她的几个兄弟叫了过来。 严士钦还想质问,但侯立强、侯立贵两兄弟一来,他立刻就闭了嘴,一句话也不敢说了。 侯家在地方上是一霸,这俩兄弟恃强凌弱,什么事都敢做。 严公业十分看不惯侯家的做派,经常敲打他们,所以这兄弟几个对严公业是恨之入骨。 “那人真的也能撒豆成兵?”侯立强问孙郎中。 孙郎中说:“是啊,我亲眼所见,不光是那人,连你们严家老二的儿子也会。” “放屁!严谨那小子怎么可能会?”侯立贵说。 侯彩芳说:“不管怎么样,先把吴大师请来吧。吴大师人呢?” 侯立强说:“老三陪着洗浴去了,我给老三打电话。” 趁着侯立强打电话的功夫,孙郎中就向侯彩芳提出了钱的事情。 侯彩芳厌恶地说:“什么钱?” 孙郎中说:“严夫人,你答应过我的,给我一千万,分两次给。” “呸!事都没办成,好意思跟我要钱?”侯彩芳气道。 “这也不能怪我呀。”孙郎中委屈地说,“谁知道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来。你不给全,给个两百万吧。要不然,我可不敢保证这件事我会不会说出去。” 侯立贵上来一把揪住孙郎中,骂道:“你特么敢威胁我姐?” 侯立强也打完电话过来了。 兄弟俩正因为严公业没死而恼火,正好把气撒在了孙郎中的头上,对着孙郎中就是一顿暴揍。 “麻的,你不是口口声声包在你身上吗?这么多天了,钓龙竿呢?子陵书卷呢?现在老头子还活过来了,你特么是卧底的吧?还敢要钱!” 噼里啪啦,把孙郎中揍了个差点生活不能自理,就丢弃在一边不管了。 孙郎中到后半夜才缓过劲来,后悔自己一时贪念,居然虎口夺食,想从侯彩芳这里要钱。 知道钱是肯定要不到了,能保住一条命就不错了,就趁着夜色,忍着疼,一瘸一拐地出了严府的大门。 刚出了门,迎面遇上回来的侯家老三侯立发。 “哟,这不是孙郎中吗?你要去哪儿?”侯立发问道。 孙郎中一时心虚,说:“我,我回家,回家。” 侯立发正要往里走,他旁边的一个男子忽然说道:“此人知道太多,不能留。” 孙郎中认得这人,正是被侯家人称作吴大师的吴克敏。 他大惊失色,正要说话,喉咙就被侯立发掐住了。 侯立发轻轻一用力,嘎巴一声,孙郎中的脖子就被扭断了。 二人进了侯府,连孙郎中的尸体都没来得及去管。 侯彩芳和侯立强、侯立贵都在等着。 “老头子死而复生,明天要回来,我们怎么办?”侯彩芳问道。 侯立发说:“哼,我就说过别费那劲,直接抓起来严刑拷打,把钓龙竿和子陵书卷的下落问出来得了。你们非要用什么计谋,让那个不靠谱的孙郎中去。” 侯彩芳说:“你知道什么,别看老头失势,他经营这么大个家族几十年,外面朋友不少,肯为他卖命的也大有人在。我们以养病的名义送乡下去,顶多落个不孝的名,没人会来管我们的家事。你要真来硬的,把他弄死了,我们很难在梅城立足。” “那怎么办,明天老头就回来了,他来硬的,我们还不能来硬的?” “老头来倒不怕,关键是他身边也多了个会法术的。” 几个人就都看向吴大师。 吴克敏哈哈笑道:“撒豆成兵这种小把戏有什么好怕的,明天他们只要敢来,管叫他有来无回。关键是,你们得让老头把钓龙竿的下落说出来,这才是最重要的。” “吴大师,这钓龙竿到底是什么东西啊?”侯彩芳问道。 “呵呵,这就要说道严家的老祖宗严子陵了。梅城不是有个子陵钓台吗?你们都以为那是严子陵隐居在此钓鱼?笑话!严子陵钓的不是鱼,而是龙!” ------------ 第262章 后继有人 “钓龙?” 侯家人都吃了一惊。 “真有龙这种东西?” “当然有。”吴克敏言之凿凿地说,“我阴山派老祖就曾在十万大山的荒泽之中捕获一条黑蛟。现在那条黑蛟之魂还被封印在我师父的乌龙拐中。近年来荒泽水祸不断,又有蛟龙飞天之象,因此我师父才出山来寻找宝物,韦德就是降服那蛟龙。” “尊师所说的宝物,就是严家的钓龙竿?” “正是。” “可以前我们也没听说过严家有钓龙竿这种东西啊,严老头至今闭口不提,连他两个儿子也都不知道,会不会搞错了?” “不会。”吴克敏说,“我大哥吴贤早就奉师命下山,到南江调查了好几年了。钱江口岸开阔,最适合蛟龙出海。当年严子陵在富春江畔垂钓,正值水患。你们想想,谁会在发大水的时候到江边钓鱼?他所钓的就是从东海溯江而上的一条巨蛟。严子陵仙去之后,钓鱼竿留了下来,相传那条蛟龙的魂就封印在钓竿里。” 侯家人听得唏嘘不已。 侯立强忽然说道:“我想起来了,吴贤,就是那位风水大师,梅城好几家都请他看过风水,老严家也请过他的。原来那位吴大师是您的兄长啊!” “大哥你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侯彩芳说,“我们严家是请过他的,来看过阴宅,还有梅花古城。不过已经很久没有听到他的消息了。” 吴克敏说:“我大哥一直在钱塘一带活动,最后一次传回消息,是在禾城。我师父已经去了禾城,相信很快就会有消息。等我们这边拿到钓龙竿,我就去和师父会合,全力对付钱家。你们只要好好帮我,将来钱家的产业,也少不了你们一份。” “对付钱家?”侯彩芳吓了一跳。 林家就因为得罪了钱塘袁家,偌大个家族,就弄得鸡飞狗跳,还连累了严家。 要不是她和袁家的一个远亲拉上关系,又当机立断,给老头子下了药,把他赶出家门,断绝了和林家的一切往来,连侯家都要跟着倒霉。 可袁家在钱塘,也只能排在第三,袁家上面,还有一个高家,一个钱家。 钱家可是号称江南第一世家啊! 不仅是南江省,整个南方,也少有能和钱家抗衡的家族。 去对付钱家? 侯彩芳想想都觉得可怕。 吴克敏冷笑道:“钱家又如何?若不是顾忌他们手里的钱王弓,我和师父早就杀上门去了。等我们拿到钓龙竿和子陵书卷,加上我师父手里的乌龙拐,他有钱王弓我们也不怕。到时候,他们把钱王弓交出来就算了,不交出来,就干脆灭了钱家。你们好好帮我,等灭了钱家,自有你们的好处。” 侯家几兄弟听得血脉偾张,想想都无比激动。 那可是钱家啊,随便分一点资产给他们,就足以富甲一方了。 “吴大师,需要我们做什么,尽管吩咐!”侯立强摩拳擦掌地说。 “还是要先把钓龙竿和子陵书卷拿到手。”吴克敏说。 侯立强点点头,对侯彩芳说:“妹子,既然吴大师这么说了,我们也不用再怕什么,等明天早上那老头来了,直接抓起来,严刑拷打,就不信他不说。” 侯彩芳似乎还有些犹豫:“老头犟得很,来硬的,怕是不行。” “那就把他儿子女儿孙子全都抓起来,他不说,我们就当着他的面把他们一个个打死。老二,把他也捆起来!” 侯立强说着一指严士钦。 严士钦一直在旁边,侯家兄弟说话的时候就当着他面,压根没考虑过他,仿佛当他不存在。 严士钦大急道:“彩芳,我可是一直和你一条心的啊!” 侯彩芳说:“你怕什么,就是吓唬一下老头,不会真要你命的。” 侯立贵已经过来,一把将严士钦掀翻,喊人拿来绳子,捆了起来。 侯立强又说:“老三,你带人去严家老二家里,把他们一家都给抓来。” 侯立发答应一声,就叫了几个护院的,连夜出去了。 …… 第二天上午,严慧敏开车,载着严公业、李沐尘,以及林云和严谨,来到了严家大宅外。 孙郎中的尸体还在大门口的路边躺着。 林云上去拨弄了几下,佩服道:“姐夫,你真是料事如神,这家伙遭了报应。” “他们也太无法无天了,打死了人就这样放着,也不怕有人报警?” 严慧敏皱着眉头说。 严公业说:“哼,侯家兄弟知道我们要来,这是故意做给我们看的!” “看来他们是已经准备好了!”林云看着李沐尘说,“姐夫,我们现在进去吗?” 李沐尘笑道:“不现在进去,还等着人家买菜给你做饭吗?” 林云嘿嘿笑着摸了摸后脑,和严谨对视一眼:“走吧。” 严谨点点头,就上去摁门铃。 林云和严谨并排而立,摩拳擦掌,脸上带着兴奋。 李沐尘 摇了摇头,走到二人中间,说:“你们是来挑战的,还是来做客的?要这样——” 说罢,抬腿就是一脚。 厚重的铜漆防盗门就飞了出去,轰地落在院子里。 林云和严谨呆了一呆,心头狂跳。 李沐尘踢完门,说:“再不要叫我出手了。” 林云和严谨脸一红,说:“知道了,姐夫。” 二人便当先走了进去。 李沐尘和严慧敏一左一右,陪着严家老爷子严公业,跟在两个孩子身后。 大门飞进去以后,里面的保安就冲了出来。 “谁?干什么的?” 保安气势汹汹地指着林云和严谨。 林云二话不说,身法一动,瞬间就到了保安身边,噼啪几下,就把带头的几个保安全撂倒了。 严谨也不甘示弱,抬手间,院子角落里的碎石就飞了起来,如流矢一般射向剩下的几个保安,噗噗几声,砸在几个保安头上,瞬间将他们击倒。 两个少年从一群倒在地上的保安身上跨过,雄赳赳、气昂昂,杀气腾腾地迈向二重院。 跟在后面的严公业看着微微点头,欣慰地叹道:“严林两家后继有人了!” “这俩孩子,多亏了沐尘的教导呢!” 严慧敏看了一眼李沐尘,心中说不出的欢喜。 想着,等他和曼卿结婚生子,那才真的叫后继有人了呢! 她又想起李沐尘说过的三个月订婚的承诺,算算日子,好像也快了。 ------------ 第263章 枪不是无敌的 “哟,我当是谁呢,这不是严老二家的小子吗,你不好好读书,学人家踢门打架来了?” 林云和严谨刚进二重院,就被侯立强带着一群打手挡住了去路。 二人对视一眼,微微一笑。 林云忽然就一个箭步冲上去,对着侯立强当胸就是一掌。 侯立强是练过武的,所以根本没把这两个孩子放在心上。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林云的功夫远远在他之上。 他根本没有还手之力,眼睁睁看着林云一掌拍在自己胸口,人就倒飞了出去。 幸亏身后都是他的手下,把他接住了,没摔到地上,可依旧喉头一甜,一口血喷了出来。 林云其实还是留了手的,真要下狠手,刚才一掌,直接就能把侯立强的心脏震碎了。 “上!给我上!打死这两个臭小子!”侯立强大叫着。 他的手下才回过神来,正要冲上来,忽然四周飞来许多石子、砖头、瓦块,如雨点一般,噼里啪啦,把他们打了个抱头鼠窜。 林云羡慕地看着严谨说:“还是你这御物之法厉害,站着不动就能把人打了。” 严谨说:“我还羡慕你呢,我这也就能打打阿猫阿狗。” 两人相视一笑,心中忽涌起一股兄弟豪情,才体会到江湖快意。 这时候,李沐尘和严慧敏也已经陪着严公业进了二重院。 而从正房里涌出了更多的人,为首的正是严公业的大儿媳妇侯彩芳。 侯彩芳看了一眼受伤的侯立强,还有一群满头满脸都是包的狼狈打手,皱了皱眉,然后看向严公业。 “爸,你的身体这是好了?”侯彩芳脸上露着笑,眼里藏着刀,“我这几天太忙,也没去看你,你怎么就招呼也不打就回来了?” 严公业冷笑道:“别来假惺惺这一套,士钦呢?” “他现在不方便,一会儿再出来见你吧。”侯彩芳说,“您有什么话就跟我说。” “我跟你说不着!”严公业愤然道,“侯彩芳,你下毒害我的账以后再跟你算,现在,叫你们侯家的人全都滚出去,我们严家不欢迎你们!” 侯彩芳冷笑道:“爸,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我是你媳妇,侯家和严家是亲家,你要赶我的兄弟们出门,这好没道理吧?你严老爷子在外面的名声可好着呢,都说你为人仗义,又舍得施财,怎么对外人那么好,对自家人却如此刻薄?原来只是为了赚个名声是吧?” “你……”严公业气得发抖。 李沐尘不觉摇头。今天来可不是来讲道理的,老爷子还是太传统了。 不过他也没打算让老爷子做主角,今天的主角,是林云和严谨这俩兄弟。 “你们还等什么?又要我帮你们出手?”李沐尘说道。 林云茫然道:“啊?女人也打?” 李沐尘笑道:“女人不是人?” 林云一想,也对, 打架还分什么公母? 江湖道义,只辨善恶,不分公母! 林云和严谨对视一眼,都觉得好笑,笑自己的迂腐。 想通了这一点,再不犹豫,神色一厉,朝侯彩芳走去。 侯彩芳身边的人立刻把她围了起来,保护住他。 “林云,你敢对我动手?我可是你舅妈!” “舅你妈!” 林云飙出一句半脏不脏的话,欺身而上。 围在侯彩芳身边的人就想小鸡似的被他一个个揪着丢了出来。 他丢的时候手上加了劲,那些人飞出去都重重摔在地上,爬不起来了。 侯彩芳没想到严公业还没发话,林云真的上来就打,而且自己这些手下这么不经打,她还没反应过来,身前就已经是一片空挡。 啪! 林云一个大嘴巴子抽在侯彩芳脸上,把侯彩芳的半张脸都抽肿了。 “你……”侯彩芳捂着半边脸,不敢置信地看着林云,“你敢打我脸?” 啪! 严谨上来,把侯彩芳的另外半边脸也抽肿了。 李沐尘看着好笑,这两个小子,到底是没经验,这时候光打人家脸有什么用。 “老二、老三!”侯彩芳大喊道。 堂屋门打开,侯立贵和侯立发出来了,还押着几个人。 这几个人身上都绑着绳子,串成一串,仿佛古代赴刑场行刑的囚犯。 “爸!妈!小妹!”严谨惊叫起来。 这些被绑着的人,除了严士钦外,还有严公业的二儿子严思齐一家,也就是严谨的父母,和他的妹妹严璐。 侯立贵和侯立发一人手里拿着一杆土枪,对着严士钦和严思齐的脑袋。 “严老头,不想你两个儿子,还有这小孙女死的话,就乖乖的把钓龙竿和子陵书卷交出来!”侯立贵说道 侯立强和侯彩芳也退到了那两兄弟身边。 侯彩芳捂着肿胀的脸说:“把那两个小子先给我毙了!” 侯立贵和侯立发抬起枪,把枪口对准了林云和严谨。 严慧敏一下就慌了,心咚咚地跳起来。 严公业也是心头一紧,大声道:“慢着!” 侯彩芳冷笑起来:“怎么了,老东西,心疼孙子了?你现在给我跪下来,我就放了你孙子。” 严公业怒斥道:“侯彩芳,你不要欺人太甚了!” 侯彩芳哈哈大笑:“欺人太甚?我就欺负你们严家人了,怎么着?我在严家那么多年,受尽了你们的气,我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很久了!老不死的,你还不跪下?我数三个数,你不跪下,两个小的我就先杀一个!” “一……” 侯彩芳开始数数。 严公业气得浑身颤抖,可人家手里有枪。 林云和严谨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他们同时看向李沐尘。 严慧敏也用哀求的目光看李沐尘,她知道,这时候,只能看李沐尘有没有什么办法。 可是,李沐尘却摇了摇头,说:“来之前我就说过,今天我不会出手,全靠你们自己。不要被枪吓倒。你们生活在现代社会,先入为主的以为枪是无敌的。把这个念头抛开,好好想想,你们昨晚是怎么练习的。” “二……”侯彩芳的脸色狰狞起来。 林云和严谨对视一眼,面色凝重。 听了李沐尘的话,他们似有所悟。 枪也是物,子弹也是物,御物之法……严谨想着。 而林云眼中,则似乎看到了子弹出膛时的运动轨迹。 侯彩芳的嘴唇即将第三次张开的时候,严公业终于放弃了抵抗。 挺着腰杆活了一辈子的老头,双腿一软,就要跪下去。 突然,一股力量托住了他。 严公业侧脸看去,看见李沐尘眼里坚定的目光。 “三!” 侯彩芳终于喊出了第三个数字。 侯立贵和侯立发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扳机。 …… ------------ 第264章 英雄出少年 林云动了。 学了这么久的禹步,这一刻终于爆发出来。 带着一道S形虚影,子弹从他耳旁飞过,他的身形瞬间前移,一下子就到了侯立贵和侯立发面前。 严谨定定地站在那里。 他的瞳孔放大,紧紧盯着两粒射来的子弹。 他和子弹之间的空气仿佛凝固,子弹的来速明显变得缓慢起来。 但严谨的能力依然不足以像李沐尘那样轻松定住子弹。 子弹呼啸着,刺破空气,直奔他的胸膛。 严谨没有躲避,还是一动不动,两只眼睛死死地盯着子弹。 子弹的轨迹开始偏移,就在最后一刻,两粒子弹分向两边,擦着严谨的身体飞过,从他身后绕了一个圈,又飞了回来,带着余势,直奔侯家兄弟而去。 林云砰砰两掌,打断了侯立贵和侯立发的手,从他们手上夺下了两杆枪。 而与此同时,噗噗两声,两粒子弹分别射进了侯立贵和侯立发的脑袋。 林云夺枪退回。 侯家兄弟倒地。 这一切都在电光石火间,在旁人看来,就是侯家兄弟开枪打死了自己,而枪又莫名其妙到了林云手里。 人们一时都愣在那里,包括严谨自己。这是他第一次杀人。 李沐尘暗暗点头。 这两个少年发挥得都很好,不枉他一晚上的教导。 尤其是严谨,第一次使用御物之法,就能控制住了子弹。 虽然这得益于严子陵梦授打下的基础,但也说明他悟性极高,且临场时的应变能力和心理素质都是过硬的。 侯彩芳和侯立强眼看着兄弟死去,横霸了半辈子的他们终于知道今天踢到了铁板上。 他们怎么也想不通,眼前这两个孩子,居然有着连枪都不怕的能力。 围在侯家兄弟身边的人在傻了一阵之后,开始悄悄后撤。 他们都是跟着侯家兄弟混吃混喝的地痞流氓,平时一个个称兄道弟,最重义气,此时看清了形势,心里想的只是如何逃跑。 毕竟谁愿意给侯家兄弟陪葬呢? 人们很快就退到了远处,侯彩芳和侯立强身边就只剩下他们两个兄弟的尸体。 就在这时,忽听几声掌声响起,堂屋里走出一个人来。 “好好好!精彩!真是精彩!” 吴克敏拍着手,站在堂屋前的台阶上,看着林云和严谨。 “小小年纪,一个武道高手,一个隔空御物,还真是英雄出少年啊!” 侯彩芳和侯立强见吴克敏出来,仿佛见了救星,急忙跑道他身边,叫道:“吴大师!” “可惜呀可惜!”吴克敏继续说道,“少年天才,今日就要陨落了。你们两个,如果肯拜我为师,投入我阴山派的门下,我就不杀你们。” 李沐尘微微皱眉。 阴山派他听说过,这是一个隐藏在十万大山中的门派,创始人号阴山老祖,自称盘古后裔。起所传之道,巫道双修,以炼魂为主。 阴山派不管是修法还是行事,都是正邪不辨,所以一直隐匿十万大山之中,极少涉足中原。 不知此人为何会到南江来? “放屁!”林云骂道,“你个臭不要脸的,想让我们拜师,你拜我们为师还差不多!” “哼!”吴克敏脸色一变,“既然不识抬举,那就只好送你们上路了。正好我的招魂幡里还少几条魂,今天就把你们招进来,以后为我所用,永世做我的奴隶吧!哈哈哈……” 随着他的大笑,手中多了一面小旗帜,迎风一展,一道黑气从旗帜中飞出,忽然就化作一片乌云,盖在了整个严家大宅的上空。 阴风怒号,寒气逼人。 抬头仔细一看,这哪里是乌云,分明是乌泱泱挤满了阴魂,一张张扭曲的鬼脸,呲牙咧嘴,隔着很远都能感受到那浓郁怨气。 院子里的人哪里见过这场面,绝大多数人吓得瘫软在地,有不少已经大小便失禁了。 吴克敏脸上露出一丝狞笑:“小子,把你们的魂灵交出来吧!” 说罢,手中旗帜一挥。 头顶的乌云就压了下来。 乌泱泱的阴魂俯冲而下,带着凄厉的嚎叫,扑向地上的人。 阴魂扑到人身上,就疯狂的噬咬起来,仿佛饿狼啃食。 被扑住的人的身体就迅速地干瘪,很快就变成了一具干尸。 李沐尘轻轻一抬手,挥起一片光幕,把以严公业为中心的严家人护在光幕里。 那些阴魂扑到光幕上,就呲一下冒起一团轻烟。 但李沐尘并没有去管林云和严谨。 刚才对付侯家几兄弟,只是让他们小试牛刀,现在才是考验他们的时候。 地上的人开始抱头鼠窜,但他们根本无法逃脱阴魂的扑噬。 林云好歹还在赵家被吴贤的稻草人纠缠过,所以对怨魂有所认识。生死关头,本能地出手,手掌蕴含着真气,一记手刀劈出。 头顶乌泱泱冲下来的怨灵被他手上的真气劈开,露出一道白光,但很快又被新的怨灵填补。 一旁的严谨则傻了眼。他昨晚才刚刚接触法术,今天第一天用,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 面对压下来的乌云,他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 林云一个纵身到了严谨身边,出手如风,雄浑的真气从掌心涌出,连续几掌,把严谨身边的怨灵拍散,大声道: “严谨,快用法术,鬼东西太多,我打不过来!” 严谨从惊愣中回过神来,出了一身冷汗,心中自责,到底还是不如表哥,这时候竟然要他来提醒。 当下集中精神,回想起昨晚李沐尘所教他的法术,除了御物之法、还有基本的空间类法术,引雷术和符咒。 他最熟悉的是御物,但这些怨灵并非实体,显然不能御,也无法御别的物体来攻击它们。 至于空间术和引雷术,他还没有这个能力。剩下的就只有符咒了。 好在昨晚李沐尘是给过他两张符的。 严谨立刻从身上摸出一张符,一手掐诀,口念咒语,将符纸丢了出去。 符纸迎风而燃,火焰在空中轰然炸开,星星点点,好像放烟花。 凡是被火焰燎到的阴魂,瞬间就燃烧起来,变成一团蓝火,然后归于寂灭。 吴克敏看见了,冷笑道:“雕虫小技,看你两个小子能坚持多久!” 便不停地摇动手上的旗帜。 随着旗帜上的黑烟释放,阴风更盛,头顶的乌云越来越浓厚,源源不断的怨灵扑了下来。 片刻间,除了李沐尘的金光圈内,还有林云和严谨,院子里其他人都已经被吞噬殆尽,包括侯彩芳和侯立强在内,只剩下满地的干尸。 符火渐渐熄灭。 严谨大急道:“云表哥,我只有两张符,坚持不了多久,擒贼擒王,我来对付这些怨灵,你去拿下那个挥旗的!” “好!” 林云答应一声,连拍数掌,把身前的怨灵荡开。 严谨再次捏住一枚符,如法炮制,丢向空中,散开一片烟花。 漫天怨灵下扑的势头被阻挡住。 林云得此喘息之机,迈开禹步,一步踏出,空间移转,瞬间就到了吴克敏面前。 吴克敏的注意力全在招魂幡上。 这些怨灵与他神念想通,若不全神贯注,随时有可能反噬自身。 他没想到林云来得如此之快,想要做出反应已经来不及了,被林云一拳击中胸口。 林云这一拳带着用尽了全部功力,带着禹步冲刺所具有的不可阻挡之势。 就听咔嚓一声响,吴克敏的胸膛就塌陷了下去。 吴克敏愣在那里,怎么也不相信,自己会被两个少年打败。 招魂幡落地,漫天怨灵仿佛失去了牵引的木偶一般无所适从,忽然就轰一下朝着吴克敏涌来。 “表哥快走!”严谨大喊道。 林云回头一看,一声“哎哟妈呀!”,迈开禹步,逃出了怨灵的包围圈。 乌泱泱的阴魂扑到了吴克敏的身上,只一瞬间,地上就只剩下了一具干尸。 ------------ 第265章 天师令 李沐尘收起金光,挥手卷起一阵清风。 阴魂散尽,院子里又恢复了朗朗天光。 严谨冲上去,帮他父母以及妹妹松了绑。 一家人如梦中相见般恍惚唏嘘。 被绑着的还有严公业的大儿子严士钦,也就是侯彩芳的丈夫。 林云正要过去给舅舅松绑,忽听严公业大喝道:“别管他!” 林云愣了一下,便停下手。 “爸!”严士钦跪在地上叫道。 “哼,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严公业怒道。 “爸!都是那个臭婆娘逼我的!爸你原谅我吧!”严士钦痛哭流涕,见严公业始终板着脸,就跪着爬向严慧敏,“慧敏,你帮我说句话,慧敏,你是知道的,都是侯家人做的,我不知道他们要害咱爸呀!” 严慧敏冷冷地看着他说:“从你把爸爸和我赶出家门的那一天起,就已经不再是我大哥了。我大哥已经死了!” 严士钦又爬向严思齐夫妇,跪求道:“弟弟,弟妹,你们帮我说说话,咱们可是亲兄弟啊!” 严思齐摇头叹道:“我也是不孝子,哪有资格帮你说话。” 他转头看向自己的儿子,一脸欣慰地摸了摸严谨的头,“多亏了严谨和林云,要不是他们,真让你和那毒妇害死了咱爸,我也只能去死了。” “爸!”严谨叫了一声,想要安慰父亲几句。 严思齐阻止了他,说:“儿子,你不用宽慰我。论孝义,论担当,论勇气,论能力,我都不如你。你还能叫我一声‘爸’,我就已经很欣慰了。” 严公业点头道:“难得你还能说出这番话来。你也不用自责,当时情势下,明哲保身,是你最好的选择了。不过你的性格的确太懦弱了,难堪大用,严家家主的位置,你不合适。” 严思齐低下了头。 严士钦则心头一喜,严公业就两个儿子,既然严思齐不适合继承家主之位,那就只剩下他这个老大了。 “爸!”严士钦跪着昂起头来,“您放心,我一定尽心尽力,让严家百世长青!” “你?”严公业冷笑道,“你就算了吧。” “可是爸,你刚才不是说,老二不适合做家主吗?” “老二不适合,你更休想!今天,我就在这里当着慧敏、林云和李公子的面,指定严谨作为我的隔代接班人。等我百年之后,这个家就交给严谨了。” 除了李沐尘和林云,其他人都愣住了。 谁也没想到严公业会突然指定让严谨来当未来的家主。 “爸,严谨还小,还在上高中啊!”严士钦说,“您不选我,也该选立源啊!” 严立源是严士钦和他前妻的儿子,也就是严公业的大孙子。自从严士钦前妻去世,又娶了侯彩芳之后,严立源就被送去了国外读书。 “哼!你还有脸说!要不是你,立源会出国,这么多年连个电话也不往家里打?”严公业气道,“好了,这件事,就这么决定了。” 严公业说完,就做了个请的姿势,对李沐尘说,“李公子,我们到屋里坐吧。” 严慧敏看了一眼满院的干尸,刚才因为紧张,不觉得什么,此时便有些恶心,回想起刚才的情景,更是心悸,便说: “爸,我们还是回乡下吧,等过阵子,这里的晦气散了再来吧。” 严公业点头道:“也好。” 便对严思齐说,“这里先交给你吧,我回乡下住两天。” 严思齐答应一声,就开始打电话。 严家虽遭大变,但人脉和积累还在。那些被侯彩芳赶出去的严家亲信,听说侯家兄弟死了,自然愿意回来。 严士钦见严公业要走,跪在院子里急道:“爸,那我呢?” “你就跪着,慢慢思过吧!”严公业头也不回地说。 李沐尘知道,严士钦是严公业的亲生儿子,虎毒不食子,无论严士钦做了什么,严公业终究不忍心下狠手。 不过这是严家的家事,李沐尘懒得管。 严家的大事既定,剩下的事和李沐尘关系也不大,他就和严家人告辞,准备去龙虎山。 严谨十分不舍,一路相送,一直把李沐尘送到江边的严子陵钓台。 分别时,问道:“姐夫你什么时候再来教我法术?” 李沐尘笑道:“我昨晚教你的东西足够你消化一阵了。另外,如果我猜的不错,你那支笔就是他们说的钓龙竿,而《子陵书卷》当中应该还藏着相关秘法,你好好参研吧。记住,法术只是修行的副产品,根本还是你自己的修为境界。你家祖先子陵先生梦授你的那些才是正道,好好学吧。” 说罢,便御剑而飞,化作一道金光,瞬间消失在天际。 严谨羡慕地望着天边的云彩。名义上是姐夫,实则在他心里,早已把李沐尘当作师父了。 …… 早在几天前,龙虎山天师府接待了两位特殊的客人——钱塘袁家的家主袁寿山和他孙子袁世杰。 袁寿山和天师府的一位执事有些交情,因此得以直接进了天师府的私第。 他原本是想拜见天师张锡坤,但被告知张天师正在闭关,不见外客。 那位执事知道他要给孙子治病,就带他去了医堂,请了一位精通医道的道长来给袁世杰看病。 那位道长一看之下,大吃了一惊,立刻就去禀报了医堂的堂主,堂主又请来了高功毛奎生道长。 毛奎生一搭上袁世杰的脉,就眉头皱起,说道:“此子受魔气侵袭,五内俱伤,心魂受损,十分严重。” 袁寿山大惊失色,若是天师府都治不好,那就真没得救了。 他苦苦哀求,请毛奎生救袁世杰一命。 毛奎生说:“救是能救,但你得先告诉我,他是如何沾惹上魔道的。” “我孙子是被一个叫李沐尘的人害的。” 一提到李沐尘,袁寿山恨得咬牙切齿,便把李沐尘上门挑衅的事加油添醋地说了一遍。 他当然不会说是袁世杰自己堕入了魔道,事实上他也不清楚袁世杰是怎么回事,只把一切责任都推给了李沐尘。 “李沐尘……”毛奎生冷哼一声,“竟然还有这种魔修之人在市井公然走动,还敢挑战钱塘世家!我天师府号令天下正一,斩妖除魔是我辈的职责,你放心,这件事我们一定会管。” 毛奎生就又去向监院住持陈寿亭做了汇报。 陈寿亭便亲自出面,给袁世杰治病,以正一秘法,驱除了袁世杰身上的魔气。 只是袁世杰心魂受损严重,这让陈寿亭很是不解。 “心魂受损如此严重,似乎只有自我献祭灵魂的人才会发生啊?” 毛奎生愤然道:“肯定是这个李沐尘用了什么法子,逼迫袁公子献祭了灵魂。此人实在可恶,如此魔头,怎可任其在凡尘逍遥?我愿请命下山,除此魔头!” 陈寿亭沉吟道:“嗯,正邪不两立。除魔卫道,我正一弟子责无旁贷。袁老先生,那个李沐尘现在何处?” 袁寿山心头大喜,道:“他就在南江禾城,听说做了林家的女婿。” “禾城……”陈寿亭想了想说,“禾城有座天星观,乃是我正一分支,毛道长,你带着天师令,去天星观,号令附近修士道众,除此邪魔!” ------------ 第266章 五雷轰顶 袁世杰在天师府接受了两天治疗,身体基本上治好了,但心魂受损,变成了傻子,陈寿亭道长也没办法。 袁寿山无奈地带着袁世杰回了钱塘,只是心中对李沐尘的恨意更深。 他现在就希望毛奎生道长道禾城,能够除掉李沐尘,这样就一了百了。没有了李沐尘,以袁家的实力,拿捏林家就是老鹰逗小鸡,随时可以把他们玩死。 因此他这次是下了血本,给天师府捐赠了一大笔善款,还答应陈监院,回去以后筹资帮天师府再建造一座宫殿,并把现在的灵芝园扩充到原来的两倍。 离山之前,袁寿山一再请求陈寿亭和毛奎生一定要帮他们主持公道,除掉李沐尘这个“魔头”。 他当然也免不了加油添醋地把李沐尘的“邪恶事迹”宣扬一番,比如挑动林家内讧,用残忍的手段杀死林家的另一房林来风一家,以及杀袁国成,逼疯林来仪,还有以武力逼迫侵吞查家几十亿的资产等等。 陈寿亭听得只皱眉,而毛奎生更是怒不可遏,当下就带着天师令,往禾城天星观去了。 李沐尘到天师府的时候,袁寿山和毛奎生都已经走了,所以没遇到。 和白云观一样,李沐尘也是买了票,如游客一样进去游览了一番。 其实要说面积,天师府还没有白云观大,只是山高水长,显得格局开阔;而白云观在京城,虽然占地面积更大,感觉上却要小一些。 两者一南一北,一个代表正一,一个代表全真。 比较而言,白云观周围王气环绕,有种大隐于市的感觉。而天师府依山傍水,更有种归隐的野趣。 可惜的是,天师府的建筑大多都是新建的,雕梁画栋,精美有余,而古朴不足。格局上也有种营造八卦形状的刻意,几处宫殿布局并不合此处的风水地气。 看来这里虽处深山,却受到了太多红尘的影响和干扰。 李沐尘随意的逛了逛,没有发现什么特别之处,猜测这里并非天师起居练功之地。 就找了一个门头道士,说是来拜访张天师的,请他通报。 门头道士态度倒是很好,跟他解释,天师平时不见客,还详细说了下游览和进香的一些规矩和流程。这是把他当成游客了。 李沐尘也很无奈,这就是个普通道士,跟人家说自己是天都弟子,恐怕人家也未必知道,总不能施展法术给他看吧。 忽然想起自己还带着天师剑,就说:“道长,你去通报一声,就说我受凌霄道长所托,来送还天师剑。” 那道士一时愕然,看了李沐尘几眼,似乎有点不信,可没有哪个游客会开这样的玩笑,便领着李沐尘去了客堂,又引见了客堂执事。 客堂执事听了也是有点不信,疑惑地问道:“这位师兄认识我林萧师叔?” 李沐尘见这客堂执事已经四五十岁的年纪,看来那个凌霄子辈分还挺高。 “我和凌霄子也只是一面之缘。” “凌霄子?”客堂执事听了,忽而笑起来,“师兄你被我林师叔骗了,他叫林萧,树林的林,萧瑟的萧,凌霄子是他自己胡乱取的名。你是不是还遇到了两个道士,一个叫青玄、一个叫赤野的?” 李沐尘略带一丝惊讶地点点头。 客堂执事笑道:“那两个是我林师叔的徒弟,名字也是胡乱取的,不在我们正一籍箓上。事实上,他们因为招摇撞骗,很早就被天师府逐出山门,取消道籍了。” 对于逐出山门,李沐尘早就料到了,毕竟连天师剑都偷出来了。可他没想到这仨的名字是自己胡乱取的,难怪和上古仙真同名。 听客堂执事的语气,对林萧似乎也并不很厌恶,只是带着一丝戏谑。 “天师剑是天师随身携带的信物,如今好好地悬挂在天师殿,怎么会在一个弃徒手里呢?这位师兄,你可能被他们给骗了。” 客堂执事自然是好意提醒,但李沐尘却知道,自己身上这把天师剑肯定是真的。 而天师剑是历代天师法器,不可能有两把。 他也不好说这位客堂执事不懂,便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我答应把天师剑送还天师府,那总要事情办到才行,还请道长通报一声。另外,我也好有别的事要见张天师。” 客堂执事说:“天师你恐怕见不到,一来天师不是谁想见就能见的,二来他老人家正在闭关,也无法见客。这样吧,你的事容我去禀报一声,看看监院能不能见你。不知师兄怎么称呼?” 李沐尘点头道:“我叫李沐尘,有劳道长了。” 客堂执事走了,不过片刻就又回来,面色变得有些凝重,看向李沐出的眼光也有些异样,说了句:“你跟我来。” 便带着李沐尘去了天师私第。 穿过天师殿的时候,李沐尘看见殿堂侧面墙上挂着一把桃木剑,和自己携带的那把剑外观一模一样。只是以神识感应,毫无法器的灵性。 李沐尘瞬间就明白了。 天师府把天师剑丢了,还是不自家弃徒偷走,传出去是件很丢人的事,所以就做了把一模一样的赝品。但赝品毕竟是赝品,没有神验妙用,很容易穿帮,就干脆不用。悬挂在天师殿里,也算是名正言顺。 执事把李沐尘引入中厅。 中厅里坐着好几个老道士,正中间一位仪容清矍,很有几分仙风道骨,只是神情十分严肃。 执事对着老道士们施礼道:“李沐尘带来了。” 就退了出去。 李沐尘不禁有点奇怪,这天师府的待客之道就这样吗?既不给他介绍上座的是谁,也不请他坐,就这样不尴不尬地站在中央,面前坐着一群老道,倒像是来参加考核受箓的居士。 “你就是李沐尘?”当中的老道士喝问道,语气十分不善。 李沐尘皱了皱眉,不悦道:“我是李沐尘,你是谁?” “哼!大胆魔头,竟擅闯天师府,真当正一无人能降你吗?” 另一个老道一指中堂之上的天师画像。 “念在你还年轻,上天有好生之德,你就跪在天师座前忏悔,自褪一身魔功,饶你性命。否则,必叫你尝尝五雷轰顶的滋味!” ------------ 第267章 让天师来禾城找我 李沐尘听得莫名其妙。 我来给你送剑,你们却要我跪在天师面前忏悔,还要拿雷轰我。合着我不是来送剑的,是犯贱啊! “呵呵!”李沐尘冷笑一声,“即便天师当面,也不敢这样和我说话!” “无知狂徒!”一个道士大怒道,“这里是天师府,天师统领天下道门,除魔卫道,为天下所共尊。除了上天来使、昆仑仙人,即便是一国元首,也对天师无比尊敬,你又是什么东西,敢如此说话!” “我是天都弟子,也就是你所说的昆仑仙人。”李沐尘昂然站在那里道。 “哈哈哈哈……” 一群老道同时大笑起来。 “邪魔外道,竟敢妄称天都上仙!小子,你可知在天师面前造口业,是要受到惩罚的!” 李沐尘懒得再理会这些老道士,一伸手,手中便多了一把桃木剑,剑身之上金光符咒隐隐流动。 “既然你们不信就算了,这把剑,看来也不用还你们了。” 老道士们一看到桃木剑,个个露出惊疑之色。 中间为首的那个更是脸色大变,叫道:“是天师剑!” 其他人原本还在疑惑,听他如此说,皆震惊不已。 李沐尘转身就要走。 那些老道突然就飞身而起,呼啦啦落在李沐尘四周,把他围了起来。 只有中间那道士依旧坐在正中座位上没动。 李沐尘冷笑道:“怎么,还想抢吗?” 中间那道士问道:“这把剑你是哪里弄来的?” 李沐尘说:“我和刚才那个道长说过了,剑是林萧给我的,他临终托我送还天师府。但你们不信,那我就没办法了。告辞!” “你走得了吗?” 一个道士上前一步,挡在了李沐尘的身前。 李沐出冷笑道:“你们拦得住我吗?” “小子,狂妄!” 道士面露怒色,手中拂尘一挥,洒出一张丝网,罩向李沐尘。 李沐尘手中天师剑轻轻一挥,就把那丝网齐齐斩断。 道士噔噔噔连退几步,差点没站住。 他老脸一红,怒目看向李沐尘,却不敢再轻易出手。 为首那道士面色凝重,道:“你居然懂天师符,能驱动天师剑?” 旁边的道士说:“定是林萧那孽障传法给他。这个狗东西,败坏天师名声,偷走天师剑,还把天师道法传给外人!我们摆五雷阵,把这小子轰杀!” 李沐尘面色一寒,道:“你们这些老道,我好心来送剑,你们不讲礼数有就算了,还动不动要杀,真当我好欺负吗?这里到底是天师府,还是阎王府?” 为首的那道士似乎有些犹豫,问道:“李沐尘,我问你,钱塘袁家的公子袁世杰,是不是你所伤?” 李沐尘微微一愣:“是又怎样?” “哼!”道士冷哼一声,“我看你外表清白,原来真是魔修。要不是袁家来天师府求医,世人又焉知你是个大魔头!我正一门下,以除魔卫道为己任。今天你既然进了天师府,那就休想走了!” 另一个道士说:“我就说了,和林萧那种败类在一起的,怎么可能是好人?还来送剑,我看必是有什么阴谋。说,林萧藏在何处,你们在耍什么诡计?” 李沐尘终于明白了。 袁寿山带着袁世杰来天师府求医了,顺便告了一状。 天师府的人看到袁世杰身中魔气,心魂已损,就相信了袁家人的话,把李沐尘当成魔道了。 他不禁觉得好笑,堂堂天师府,确认别人是魔是仙,竟然只凭他人一面之词。 李沐尘懒得争辩,冷笑道:“魔仙不分,天师府也不过如此了。” 说罢就往外走。 “想走,没那么容易!” 中间那道士大喝一声,“摆阵!” 五个道士本来就已经按五行方位围在了李沐尘周围。 此时得到命令,便立刻迈开八卦步法,展开法器,摆下了五雷阵。 只见他们手里,多了许多黄色的符,一张接一张的抖开,漂浮在空中。 这些符形成了一个立体太极,跟随者五个老道士的身形,在空中旋转流动。 李沐尘也不着急,只是站在那里看着。 为首的那个道士还在场外,仿佛与这五雷阵法无关。但他手里多了一面八卦铜镜,镜面一面光滑明亮,另一面铸着后天八卦图。 “除魔卫道,乃我正一弟子的本分。今天,我等在天师私第,请五雷下凡,击杀此魔,天地为证!” 他把镜面对准了五雷阵,放出一道金光。 金光击中了其中一道符,那符便也放出金光,散射开来,击中了旁边的符,被击中的符又散射金光。 一道道金光在符纸间传递。 符上面的的咒文就亮起来。 整个空间里,就密密麻麻亮起了无数金光咒文。 一丝丝细密的闪电在咒文间明灭闪烁。 继而,这些闪电越来越多,越来越亮,越来越粗。 不过片刻,就变成了一张电网。 “李沐尘,交出天师剑,跪在天师面前忏悔,自褪魔功,就放你一条生路。否则,五雷正法之下,必叫尔灰飞烟灭!” 道士的声音威严肃穆。 李沐尘冷冷一笑:“正好领教一下正一派的五雷大阵。” “冥顽不灵!”道士大怒,大喝道,“天师正法,雷来!” 五雷阵中忽然金光大作,所有漂浮在空中的符纸轰然炸开,化作无数道强大的闪电,击向李沐尘。 闪电在李沐尘身上缠绕交织,越来越亮,渐渐只能看见李沐尘一个淡淡的影子,犹如包裹了一层厚实的半透明的金茧。 道士收起铜镜,长吁一口气。 就在这时,忽听金光中李沐尘的声音传来:“五雷阵法,也不过如此而已!” 轰然一声炸响,金茧炸裂,万道金光迸发开来。 道士门大惊失色。 这些正一雷符,是他们花了不知多少心血才炼制出来的。 每一张符都威力巨大。 几十道雷符合在一起,布置成阵法,才有这五雷大阵。 怎么可能,被一个年轻人如此轻易就破了? 闪电一道道射来。 在如此狭小的空间里,他们根本无从闪避。 被任何一道闪电击中,以他们的功力,都够呛的,何况那么多闪电。 老道士心中都觉得,自己今日在劫难逃,恐怕要灰飞烟灭了。 好在闪电从他们身旁一条条飞过,仿佛都认路似的,没有一条碰道他们。 万道闪电细密密布满了整个中厅。 李沐尘从金光中显出身形,不但毫发无损,反而在金光的映照下,更显风采。 他缓缓举起天师剑,说了声:“收!” 万道电光,轰然而收,几乎是同时飞向了天师剑,全部被天师剑吸收了。 李沐尘收起了剑,说道:“既然不信,且如此无礼,那么此剑也不用还了。想要的话,让天师自己到禾城来找我吧!” 说罢,拿出天都令,在中堂上一照,留下天都印记,便举步迈出了中厅,化作一道金光,飞天而去了。 偌大的中厅,又恢复了往常一样的模样。 只有那群道士,一个个呆若木鸡。 ------------ 第268章 捉拿魔头李沐尘 陈寿亭呆呆地望着李沐尘消失的方向,心里既惊且疑。 旁边一个道士也疑惑道:“师兄,此人真的是魔?” 陈寿亭摇头道:“一剑破五雷!他要杀人,我们恐怕一个都逃不了。” “是啊!”另一个年长的道士说,“天师还在闭关,除非启动龙虎护山大阵,否则天师府没人能拦得住他。“ “那么说,他不是魔道?” “他身上没有魔气,先前我还以为是他隐匿得好,如今看来,兴许是我们弄错了。” “是那袁家祖孙骗人,可恶!”最年轻的道士愤慨道。 “也不可轻易断言,即便不是魔,天师剑在他手里,与叛逆林萧有染总不假。我看他也绝非正道。” 陈寿亭沉默了片刻,长叹一声道:“如果他今天真的只是来还天师剑,而我陈寿亭就是天师府的罪人了!” 旁边的年长道士说:“陈师弟无需自责,若是有罪,我等与你一起承担就是。” “我想去叩关。”陈寿亭说。 “叩关?”年长道士大惊,“按规矩,只有道门存亡危机,或者天下大乱,才能叩请天师出关,如今……” 陈寿亭道:“天师剑乃天师至宝,为历代天师象征,丢失多年,天师一直觉得愧对历代祖师。如今既然出现,若不追回,我辈将来有何颜面去见祖师爷?何况,前几日有海外道友传来消息,说近来海外异教乱起,有教门正在联合各方势力,弃徒对我华夏不力。我隐隐有种预感,天下太平已久,妖魔外道将出,正是我辈该出手时!” 众道士纷纷点头。 便一起前往山上正一观内,遥对正一峰参拜,敲响仙钟,在方丈室外叩首。 不久,便见正一峰云雾蒸腾,山间猿啼鹤唳。 方丈室门霍然洞开,一白衣道人走出门来,正是龙虎山当代天师张锡坤。 “弟子恭迎师尊出关!”以陈寿亭为首的道士叩首道。 “我追随祖师神游化外,为何敲钟唤我回来?”张锡坤问道。 “启禀师尊,天师剑出现了。”陈寿亭回道。 “哦?”张锡坤眼神一亮,清矍的脸上露出一丝惊讶,“我师兄闭生死关前,曾言,天师剑再现之日,亦是天下将乱之时。尔等敲钟正合时也!” 说罢走下台阶,带领众人一起下山,回了天师府。 一路上,陈寿亭向张锡坤详细汇报了李沐尘来去的经过,包括之前袁寿山带袁世杰来治病的事。 张锡坤听完,微微皱眉,道:“那李沐尘真的说,要我亲自去禾城求他还剑?” 陈寿亭微一沉吟道:“倒也没说去求他,只是确实说了让师尊亲去。” “虽然没这么说,但意思也很明白了,就是要师尊去求他。”旁边的道士愤然道,“如此狂徒!我天师府统领天下道门,即便全真丛林,无论白云观还是重阳宫,也不敢对天师不尊。他又是什么人,敢说这种大话!” 张锡坤也略有点生气,但他身为天师,境界早已超越常人,更不是是非不分之人,说道:“他来天师府,你们不分青红皂白,就对人家使用五雷阵,也不能怪他有气。若是一般人,五雷之下,早已神魂俱灭了。天师门下,可不是滥杀之徒啊!” 一道士说:“主要是受了袁家祖孙的影响,先入为主地以为他是魔道,才会准备了五雷大阵。” “可你们也没拿下他,当让人家一剑破阵了。”张锡坤道。 陈寿亭脸一红,愧然道:“弟子给天师丢脸了。” 张锡坤笑道:“也不怪你们。他手里有天师剑,而且懂得御剑之法,你们自然不是对手。” 张锡坤自己就是天师,心里自然清楚天师剑的威力。有剑的天师,和没剑的天师,论战斗力,那是完全不可同日而语的。 陈寿亭等人心里略松了口气,原来不是五雷阵不行,也不是他们修为不够,而是因为对方手里有天师剑。 天师剑是天师府的东西,说来说去,还是天师府厉害。 张锡坤迈进了天师私第中厅,也就是李沐尘一剑破五雷阵的现场。 刚迈进门槛,他就觉察到了什么,一抬头,猛然大惊,啊的惊叫出声来。 众弟子何曾见过师尊如此失态,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张锡坤斜指着中堂上方,手不停颤抖着,说:“这……这是……” 众人抬头看去,中堂上挂着天师画像,并无异常,不禁感到奇怪。 师尊这是怎么了?闭关久了,连祖师爷的画像都不认得了吗? “不要用眼睛看,用神识去观。”张锡坤说道。 陈寿亭展开神识,才猛然惊觉,那天师画像上,竟然多了一方印章,肉眼不可见,只在神识中,闪闪放着金光。 天师画像上,怎会有神印? 再仔细看去,印上两个篆字,第一个是天,第二个是都。 “天都?!”陈寿亭大吃一惊。 他猛然想起,李沐尘离开之时,好像是回身往中堂上指了一下。 难道…… 陈寿亭有点不敢想了。 “天都令!他是天都来使!”张锡坤痛心疾首,“呜呼!我天师府,竟然怠慢了天都来使!” 听到张锡坤的话,陈寿亭才终于相信,那个叫李沐尘的年轻人,真的是天都来使、昆仑上仙! 而自己不仅是怠慢了他,还听信谗言,把他当成魔道,用五雷阵攻击他。 也幸亏他法力高强,要是因此受了伤,或者被雷劈死了…… 陈寿亭想想就觉得害怕,跪下来道:“弟子有罪,请师尊责罚!” 其余众道士也齐齐跪下,齐声道:“弟子有罪,请师尊责罚!” 张锡坤喟然叹道:“不怪你们,是本天师的劫数。快,快快!随我摆驾禾城,我要亲自向天使赔罪!” …… 禾城天星观内。 张道远正在焚香礼道,忽然凭空响起一声霹雳。 旁边的小道士吓了一跳。 此时已是深秋,快入冬季。 禾城地处江南,虽然寒潮未来,但也已有几分寒意了。 这时节,怎么还会打雷? 而跪在蒲团上的张道远听到雷声却猛地跳了起来。 “天师令!” 张道远又惊又喜又慌张,急忙忙整理好衣衫,对旁边的道童说,“快,快快,随我迎接仙使!” 便当先一步走出门,来到院子里,恭敬地跪下,磕头道:“弟子张道远,恭迎仙使!不知是哪位师兄大驾?” 只听山门外远远传来一个声音: “我乃天师府张天师座下弟子毛奎生,奉命下山,传天师令,着禾城天星观观主张道远,号令附近道门修士,共同捉拿魔头李沐尘!” “李沐尘?” 张道远微微一愣,心中虽有疑惑,却不敢多问,叩首道: “弟子遵令!” ------------ 第269章 来势汹汹 禾城,赵家。 一个驼背瞎老头躺在床上,两个年轻貌美的女子正在给他按摩。 赵家家主赵四海小心翼翼地陪在一边,问道:“仙翁,您这几天住得还满意吗?” 驼背老头微微笑道:“很好很好,赵家主有心了。” 赵四海哈着腰道:“只要仙翁满意就好,还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就是。” 驼背老者那空洞的眼睛只盯着旁边按摩的美女,嗯了一声,不耐地挥了挥手。 赵四海朝两个女的使了个眼色,便缓步退了出去。 赵晨阳在外面院子里等着,见他出来,问道:“爸,老东西怎么说?” 赵四海朝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回头看了一眼,急忙忙把儿子拉到长廊,穿过一重院落,才松了口气,低声呵斥道: “你不要命了?叫他老东西,万一被他听到,你就死定了!” “不至于吧,隔了那么远?”赵晨阳说,“再说他现在正在温柔乡里,哪里会关心我们说什么。” 赵四海摇头道:“切不可大意。当初吴贤都能隔院听声,何况邵居翁是吴贤的师父!” “他不是说要替吴贤报仇吗,怎么还赖咱们这儿不走了?” “我也不知道,或许是没把握吧。” “呵呵,来的时候那么牛逼哄哄的,我还以为多厉害呢!” “你可不要小瞧他。越是高手,越是谨慎。这个道理,放在哪里都是对的。你看看商场上,那些真正的巨鳄,从来都不会冒险。举世之名将,都是不打没把握的仗的。这一点,你也要好好学学。” “爸,好好的,你怎么又说起我来了。” “我只是提醒你一下。你想想当初吴贤多厉害,挥手间,就用风水局让林家败落,一个八字,就差点要了林尚义的命。那天和李沐尘大战,你也看见了,手段诡异,鬼神不测啊!吴贤都这么厉害,他师父邵居翁能差?” “哼,再厉害,也不是被李沐尘给秒了?” “所以邵居翁才谨慎嘛。估计在没有摸清李沐尘的底细之前,他不会出手的。” “那他还要在咱家住多久?” “这就不要管了,他爱住多久住多久。他要什么就给什么。他要对付李沐尘,就让他去对付,咱们就看着,反正也帮不上忙。要是成功了,咱们就正好趁机拿下林家。要是失败了,咱们就当什么都不知道。” 赵晨阳点头道:“爸,还是你高明!” 这时候,管家匆匆赶来,说:“老爷,少爷,我有一件大事要禀报。” “什么事?”赵四海问道。 管家东张西望地朝四周看:“那位爷……” “放心,他在内院享受,这里隔墙无耳,你说吧。” 管家这才说道:“我听说了一件事,龙虎山天师府来人了,给天星观张道长传了天师令,说要捉拿李沐尘。如今张道长正召集附近的僧道和民间教派人士,前往林家,要林家交人呢。” 赵四海和赵晨阳吃了一惊。 而他们还没来得及说话,忽听一个声音道:“你刚才说的可是真的?” 这声音飘飘渺渺、幽幽远远,仿佛从远处传来,又仿佛就在耳边,犹如地狱鬼声。 三人打了一个激灵。 尤其是赵晨阳,心头一寒,冒出一身冷汗来。 他们都听出来了,正是邵居翁的声音。 话音刚落,一道乌影闪过,邵居翁就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 他驼着背,手里拄着拐,一双瞎目无珠,但在场的每一个人都觉得他在看着自己。 管家哆嗦着说:“回老仙翁的话,我也是听说,真的假的不敢确定,但天星观在禾城颇有声望,一般人也不会拿天星观和张道长的事出来乱说。而且,禾城和附近几个地方的宫观庙宇都有动静,想必是真的。” 邵居翁哈哈笑道:“天师府!天师令!哈哈哈哈……” 他说着转身,用拐杖在赵晨阳肩上敲了敲,问道:“天师府号称道门祖庭,天师令为天下道门所共遵,你说,我这个老东西,要不要去啊?” 赵晨阳吓坏了,连话都说不连贯,说:“要……要……” “嗯?”邵居翁一板脸,“你是说,我要听从天师府的号令?” “不,不不,不要……”赵晨阳连忙摆手。 “什么?这么好的对付李沐尘的机会,你让我放过吗?” “不不不……” 赵晨阳吓得脸色发青,浑身僵硬,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邵居翁刚来赵家的时候,他亲眼看着对方用手里的拐杖,生生把几个保安的血给吸干了。 “仙翁,”赵四海拱手道,“天师府捉拿李沐尘,未必能敌,仙翁可以出手帮帮他们,想那天师府,也会感激仙翁的。” 邵居翁满意地点了点头,把拐杖从赵晨阳的肩上拿了下来,说:“还是你会说话。” 说罢,身影一闪,就从他们眼前消失了。 赵家父子站在那里,久久不敢说话。 赵四海只觉得背脊发凉。 真是请神容易送神难啊! 请了个吴贤来,如今这邵居翁已经俨然把赵家当成他的家了。 赵四海心里很矛盾,他既希望邵居翁除掉李沐尘,这样他就可以取代林家,成为真正的禾城第一世家。 然而,他又隐隐有着另一种相反的期待,希望李沐尘干掉邵居翁。李沐尘在,顶多就是让林家压一头。可邵居翁在,随时可能让赵家灭族。 他忽然闻到一股骚臭味,往旁边的赵晨阳看去,才发现自己这个儿子居然已经吓得尿了裤子。 …… 北溪山庄的门外忽然来了许多人。 这些人十分奇怪,有道士、有和尚,也有一身练功服的武者打扮。 保安还以为是来强行化缘的。 这种事不是没有过,一些人打扮成和尚或道士的模样,说自己是某某山某某宫的,因山火烧了宫观,需要重修庙宇,前来化缘。 或者干脆就顶着普陀山九华山武当山等等名头,说是那里的出家人,路经贵宝地,前来结善缘,那块佛牌或者护身符之类的东西,让你出钱买。 有钱人家碰到这种,只要不是假的离谱的那种,一般都会给点。碰上个能说会道的,说不定还会请进去。 但这种大户人家,一般保安都会挡掉,化缘的人要见到主家是很难的。 若是挡不掉,那就是保安失职,主家或许不会怪罪,但管家和保安经理可不是什么善人。 何况,像今天这样,僧道俗一起来的,保安还没见过。 保安一驱赶,那群僧道就更来势汹汹了。 “看看,果然非善人之家,连个保安都这么凶!” “别跟他废话,冲进去抓人!” 有人就把保安一把推开,一群人就气势汹汹地冲了进去。 ------------ 第270章 来自天师府的傲慢 林蝉鸣得报,领了人出来阻拦。 见为首的是天星观的张道远,不觉一愣,问道:“原来是张道长,这是怎么了?” 张道远和林家老爷子也有些交情,自然认识林蝉鸣,只是天师令在身,天师府的上使毛奎生道长就在一旁,不敢论交,只说: “我奉天师令,来捉拿魔道李沐尘。你们快把人交出来吧,免得伤及无辜。” 林蝉鸣大惊道:“李沐尘是我家未来的姑爷,怎么就成了魔道中人?” 张道远拿出一块令牌,上有龙虎天师的篆字,说道:“天师令在此,你总不会怀疑正一天师的判断吧?” 林蝉鸣当然知道天师府统领天下正一道,张天师道行高深,境界非凡人所能测。 “张道长,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误会?我能问一声,李公子究竟做了什么事,被天师府认定为魔道吗?” 张道远也不知道究竟为何,便看向毛奎生。 毛奎生从龙虎山来,自有一股高傲气,不愿向这些凡俗之人做过多的解释,冷笑道:“怎么,天师府做事,还需要向他们解释吗?张道远,做好你自己的事情,不要违背了天师旨意。” 张道远躬身称是,便对林蝉鸣说: “林管家,我劝你还是不要多问了,把李沐尘交出来,我们带回天师府,是不是误会,自然就清楚了。你要相信天师府。” 林蝉鸣本来和张道远有几分交情,又对龙虎山天师府心怀敬意,所以十分客气。但毛奎生傲慢的态度让他十分不悦,当下位怒道: “哼,世间自有世间法,天师府也不是法外之地,不分青红皂白就能抓人吗?那龙虎山天师府和占山为王的强盗有什么区别?今天你们要是不给个说法,休想从北溪山庄带走任何一个人!” 张道远脸色变了变,心说你个林蝉鸣,怎么就不识好歹,我已经帮你尽力维护,你这么毁谤天师府,只怕上使毛道长要发怒了。 就连忙朝林蝉鸣使眼色:“林管家,不可出言不逊,天师府上使毛道长在这里,你有什么话可以好好说。” 林蝉鸣当然明白张道远的意思,看了毛奎生一眼,说:“道门出家人,本应在山里清净修行,偶走尘世,也是与红尘相安,怎么天师府就可以如此霸道,公然到别人家里来抓人?” 毛奎生大怒道:“好个伶牙俐嘴,念你一介凡人,不和你计较,再多言,就当你是他的同党,一并抓回天师府问罪!” 林蝉鸣傲然笑道:“你要抓就抓,我就不信,还没有天理王法了!” 毛奎生皱了皱眉头。原本以为拿出龙虎山天师府的名头,他们就会乖乖让开,没想到林家的人态度这么强硬。 真要对凡俗之人出手,就违犯了正一律,回去肯定要受处罚。 可现在不动手,对方不肯让步,而那个李沐尘,却缩头乌龟一样躲起来不出现。 毛奎生有点骑虎难下了。 就听人群中有人说道:“毛道长,跟这种人废什么话,直接冲进去抓人就是了。堂堂天师府,难道还怕了一条豪门看家狗?” 张道远听得直皱眉,把林蝉鸣比作看家狗,这话一说出来,今天是没有转圜余地了,林蝉鸣肯定是不可能妥协的了。 他回头看了一眼,说话的是一个驼背的老人,还是个瞎子,手里拄着根拐棍。 张道远微微一愣,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这是谁,自己好像没请过这样一个人啊。 不过他也没多想,只把那人当作附近的散修好道之人,听说了此事来凑热闹的。 果然,林蝉鸣大怒:“欺人太甚!” 就一声喝,他一手训练的手下呼啦散开,各自站好了方位,前后进退,隐隐有阵法的痕迹。 自从上次林少平事件后,林蝉鸣也开始向李沐尘学习更玄奥的功法,只不过他要守护林尚义,所以一直在北溪山庄。 经过这段时间的学习,他的功夫也很有长进,已隐隐突破了化劲。 张道远是知道林蝉鸣的功夫的,要是不借助法宝,他也不是林蝉鸣的对手。不过今天有毛道长在,张道远自然不担心。 只是从今以后,天星观和林家肯定是要结怨了。 虽说林家已经没落,在袁家的打击之下,东山再起的可能性非常小,但好歹是禾城世家,张道远也不忍见其败亡。 “毛道长,”张道远还是想争取一下,“我和林家的家主林尚义有几分交情,不如让我和林尚义谈谈,再做决断。” 毛奎生也在犹豫,一旦和林蝉鸣动手,将来回天师府,免不了要去戒律堂接受惩罚,如果张道远能说通林家人交出李沐尘,那是最好。 但他不肯就这样让步,丢了天师府的面子,说:“张道长,你太仁慈了,对这种不分好歹之人,无需这么仁慈的。正一道法,虽以清修为主,但也讲究当为则为。” 张道远当然明白这是毛奎生在找台阶,只要自己再坚持一下,毛奎生一定会同一让他去见林尚义。 可他还没说话,身后人群中就有人说了:“毛道长说得对,对这种人,不用客气!” 就见一个身影跳出来,呼的一拐杖,砸向了林蝉鸣。 又是那个驼背瞎子! 林蝉鸣被那人一拐击中,飞了出去,砰的落在地上,抬头挣扎了一下,噗地吐出一口鲜血,就昏了过去。 张道远吓了一跳。 没想到自己的队伍中还有这样一位高手,一招就击昏了全神戒备的林蝉鸣。 就连毛奎生也是侧目,他从林蝉鸣刚才身上鼓荡的真气判断,此人功夫已至化劲,自己与他动手,也不可能赢得如此轻松。 而这一下,局面就已经无法控制了。 林蝉鸣身边的人,都是林蝉鸣一手带出来的,和别的保安队、护院队不同,他待这些人如同以师待徒,关系十分好。 这些人刚才就因被骂看家狗而愤慨不已,如今见林蝉鸣被打伤,更是血气上涌,一个个涌上来,就要和那驼背瞎子拼命。 可那驼背瞎子打了林蝉鸣一下,就后退躲进了人群,再不出头。 林家人冲上来了,直面张道远和毛奎生。 他们也只能动手。 他们一动手,其他人也动了手。 一顿乱打,林蝉鸣带来的人很快被打倒在地。 而那个驼背瞎子,也混在人群中,东一拐杖,西一拐杖,被他敲中的人,不是胸塌骨断,就是头颅破碎。 忽听一声大喝:“住手!” 林家家主林尚义在几个保镖的陪同下,走了出来。 看着满地哀嚎惨叫的人,林尚义皱起了眉头。 他走了几步,走到林蝉鸣身边,蹲下来,摸了摸颈间脉搏,轻声唤道:“蝉鸣!蝉鸣!” 林蝉鸣已无脉搏,也无呼吸。 林尚义痛心疾首,悲声道:“蝉鸣啊,没想到你会走在我的前头!好好好,待老夫了却几桩心愿,也来陪你!” ------------ 第271章 钓龙竿 林尚义站起来,怒目看着张道远,喝问道:“张道长,我与你素无怨仇,今日为何带人上门,伤我族人?” 张道远也没想到事态会变成这样,说道:“林老家主,您误会了,我们不是针对林家来的,只是奉天师令,来捉拿魔道李沐尘。可林管家非但不肯交出李沐尘,还要阻止我们,于是就起了冲突。我们也是无心伤人,请老家主见谅。” “哼!这也叫无心伤人?!”林尚义指着满地伤者。 张道远略有些愧疚,但此时不能服软,否则坠了龙虎山的威名,这个责任他担不起。便道: “林家主,我等奉天师令拿人,已经好言说尽,你们要阻拦,只能视同魔道中人。你若不服,可以去天师府告状。” 林尚义冷笑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倒是想问问,李沐尘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你们说他是魔道?” 张道远说:“天师判令,自有他的道理。” “哈哈哈,好一个自有他的道理!”林尚义大笑,“人间法院办案,还要有卷宗,还要公开审理,抓人也要出具逮捕令,你们倒好,一句自有道理,就可以无法无天了吗?苍天在上,你们龙虎山还能高过天?天师府还能大过法?” 林尚义这两句话说得严重,也正说到了点上。 张道远不敢不答,也不敢乱答,就看向毛奎生。 毛奎生已然一脸傲气,但这个问题他也必须正面回答,不然传出去,天师府以势压人,就不好听了。 “好,我告诉你,李沐尘修习魔功,在钱塘,闯入袁家,打伤袁寿山之孙袁世杰。袁寿山带其孙到龙虎山求医,我等查验清楚,袁世杰被魔功所伤,心魂俱损,证据确凿,因此,天师府才发出天师令,要捉拿李沐尘。” 林尚义听完问道:“李沐尘打伤袁世杰,是这位道长亲眼所见吗?” 毛奎生说:“当然不是。我要是在现场,焉能纵容他行凶?” “那你怎么确定袁世杰身上的伤,就是李沐尘所为呢?” “这……”毛奎生一时愕然,“袁寿山亲眼所见,亲口所述,袁家上下很多人可以作证!” 林尚义大笑起来:“可笑啊可笑!堂堂天师府,竟然如此是非不分!袁家一家之言,就要定人之罪!” 毛奎生大怒:“你敢诋毁天师?” 林尚义摇了摇头,知道多说无益,这些人自诩正道中人,一旦认定了谁是魔道,就断难放过,便道: “我只是一个普通人,不敢诋毁天师,但是,我想天师也不能大过天道,咱们总能找到个说理的地方。你们要抓李沐尘,他不在,等他回来,我亲自陪他去天师府,和你们说个清楚,这总可以了吧?” 张道远本想说这样很好,忽听身后有人道:“我们怎么相信你呢?万一你给李沐尘通风报信,让他跑了呢?” 说话的还是那个驼背瞎子。 张道远总觉得这人有问题,可这时候又不好询问,而且他说的也不算有错。 林尚义冷笑道:“这很简单,我跟你们走,去天星观,还是天师府,随你们的便。李沐尘回来,肯定会去找我的。” 张道远看向毛奎生,毛奎生点头道:“好,那就信你一回,我们就去天星观等着。” 林尚义看了一眼地上的伤者,哀叹一声,对保镖说:“你们别管我,马上通知秋声,让他回来处理。另外,通知李公子,就说,我去天星观做客,让他不用担心。” 林尚义其实也不清楚李沐尘究竟有没有出问题,万一真的使用了什么魔功,被天师府抓住了把柄,恐怕是个麻烦事。 所以他的话里留了余地,所为不用担心,就是让李沐尘不行就跑。他一个凡尘糟老头子,天师府不会拿他怎么样的。 交待完了,林尚义就跟着张道远和毛奎生,去了天星观。 …… 李沐尘离开龙虎山,原本是径直会禾城的,在路过梅城上空时,忽见下方富春江江水滚动,隐隐有龙吟之声。 便降下金光,落到江边。 原来是严谨在江边练功。 只见严谨手里握着一支笔,笔杆晶莹洁白如玉。 严谨凝神静气,对着江面轻轻一挥,神识中便想起一声龙吟,而江面上就涌起一阵波涛。 李沐尘不觉摇头,走过去拍了拍严谨的肩膀。 严谨吓了一跳,回头见是李沐尘,惊喜道:“姐夫!你回来了?” 李沐尘笑道:“幸亏我回来看看,哪有你这样练功的!” 严谨茫然道:“我练错了吗?” “错倒是不错,就是动静太大了点。”李沐尘说,“你知不知道民间有句话,叫财不外露?” 严谨是个聪明孩子,被李沐尘一点,就明白了,看着手中的笔说:“姐夫,我明白了。” 李沐尘点头道:“明白就好。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你这钓龙竿,是难得一见的宝物,修行界夺宝杀人的事可不少见。而且,你闹的动静也太大了点,你这样搞,让江上过往船只怎么行船?游客看见了,不知道怎么回事,拍了视频发到网上,又要闹出风波来。” “姐夫,我知道错了。” 严谨低头认错,“可是姐夫,我刚刚悟到了子陵书卷中使用钓龙竿的方法,不这么练,我该怎么练呢?” 李沐尘接过严谨手中的钓龙竿,仔细观摩了一番。 这一看,让他大吃了一惊。 这钓龙竿远比他想象的还要高级一些。杆子用的材料看上去像白玉,其实不是玉,而是瘦骨的关节压缩起来的,看着像竹节,一共五节,每一节的长度都不太一样。 李沐尘怀疑这是龙的指骨,也就是龙爪骨做成的。 因为以神识感应,笔杆中封印着一条蛟龙之魂。刚才听到龙吟之声,就是严谨使用钓龙竿时,里面的龙魂发出来的。 笔头的毛也是特制,不知什么材料,其中有两根丝和别的不一样,可能是龙须炼制而成。 以法力激发,这两条须可以自由伸缩,随法力变长短。 李沐尘把钓龙竿还给严谨,说道:“从现在开始,你只能用这东西写字,不管你悟到了什么,都不要去轻易尝试。等你境界到了,再练习子陵书卷上的功法。” 严谨本来还想问,怎样才算境界到了,可这时李沐尘的电话响了。 李沐尘接起电话,眉头渐锁,听了几句,便把电话一挂,说道:“你先回家,告诉林云,先留在梅城,等我消息。” 说罢,御剑而起,化作一道金光,直奔禾城而去。 ------------ 第272章 取你半条命 李沐尘赶回禾城,直接落到北溪山庄内。 此时,林秋声也刚刚得到消息赶回来。 山庄花园内躺了满地的伤者,都是林蝉鸣一手训练的,也是历经大难之后,留下来对林家忠心耿耿的人。 这些人现在都受了伤,有些伤势严重的、半个脑袋都被敲碎的,已经眼见不能活了。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林秋声痛心疾首。 李沐尘几步走到倒在地上的林蝉鸣身边,不由分说,一道真气渡入林蝉鸣体内。 然而,神识所见,林蝉鸣五脏俱碎,筋脉尽断,神仙也救不活了。 虽然和林蝉鸣交往不多,但整个林家,除了林尚义老爷子,林蝉鸣是最令李沐尘敬重,也最感亲切的人。 他深知林蝉鸣和林尚义二人亲如兄弟,如今林蝉鸣死了,老爷子还不知有多伤心。 李沐尘面凝寒霜,腾一下站起来,大声道:“谁干的?” 几个保镖向李沐尘和林秋声汇报了事情的经过。 “天师令?!” 李沐尘看着林蝉鸣的尸首,还有满地的伤者,又惊又怒。 这帮道士,轻信袁寿山的话,不但在天师府布下五雷阵对付他,竟还传出天师令,派人到禾城来捉他。 捉他也就算了,还可以说是误会,但这林家上下,死伤这么多人,还掳走了老爷子林尚义做人质。 这就是正一天师府的做派? 这就是正道所为? 李沐尘心头寒意陡盛,忽然想到了一种可能。 京城李家,会不会也是这么灭的门? 因为母亲宫凌烟是魔教圣女,虽然主动褪去魔心,散去一身魔功,却依然无法获得谅解,于是才有了李家一夜灭门的惨案? 想到这种可能性,李沐尘心如刀割。 天师府! 原本念在正一祖师爷的面子上,不与他们计较,现在看来,还是自己太仁慈了。 这些道士,活在太平盛世太久,连青红皂白都不分了,是时候给他们一点教训了。 李沐尘以最快的速度,给还能活下来的人渡入真气,并服下保命的丹药,然后对林秋声说: “这里交给你了,我去一趟天星观。” 说罢金光一闪,人便消失在当场。 天星观内,林尚义被关在一个单独的小房间内,由一个道童看管。 张道远陪着毛奎生在客房饮茶。 其他来助拳的修士,有一些觉得行事不妥,或发现事态不对便告辞回去了,还有一些因好奇想看热闹的,或者想等着事情结束从天师府捞点好处的,都留了下来。 张道远小心翼翼地递给毛奎生一杯茶,说道:“毛师叔,今天在林家,咱们是不是做的有点过了?” 毛奎生眉毛一挑,微怒道:“怎么,你也怀疑天师府错了?” 张道远连忙否认道:“不不,天师令下,当然不会有错。但罪魁只是李沐尘一人,林家那些人都是普通人,罪不至死……” “哼!”毛奎生冷笑一声,“与魔共舞,罪有应得!还有你,身为正一道在禾城的负责人,在你的地盘上,有魔道公然出没豪门大宅,这么久你都不知道,直到人家到天师府来告状。这是你的失职!” 张道远心里大叫冤屈,这李沐尘在禾城又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也没人到天星观来告状,我上哪儿知道他是魔啊? 但他不敢反驳,只低头道:“是是,是弟子失职,请师叔惩罚。” 毛奎生说:“惩罚就算了,这次若是能抓到李沐尘,也算你将功补过,说不定还能到天师府领赏。” 张道远心头一喜,道:“多谢师叔!” 在他们谈话的时候,一个驼背瞎子来到了关押林尚义的屋子。 看守的道童见到,奇道:“你是谁?不在前面喝茶,到这里来干什么?” 瞎子笑笑说:“小道长,你师父让你去后厨给上使备斋饭,我来替你。” 小道童看着他那空洞无珠的眼睛,问道:“你……行吗?” 瞎子说:“放心吧,我虽然看不见,但我耳听八方,心如炬火,看个人没问题的,要不然怎么能来帮你师父降妖除魔呢。” 道童点点头,不疑有他,就说:“那你小心点,右边角落里桌上有茶水,你自己倒来喝。” 说罢便自去后厨忙活了。 瞎子见道童走了,走到林尚义面前,用那双空洞的眼睛对着林尚义,忽而脸上露出一丝略带讶异的诡笑,道: “原来你早就该死了,有人用灵力硬生生帮你续了命。” 林尚义不明白他在说什么,问道:“你是谁?” 瞎子不回答他,自顾自地说:“手段还挺高明,有意思,有点意思。原本想取你的命,可你这续的命,取了也没意思,你身上的精血已经干枯,连我的乌龙儿也不要吃。” 林尚义越听越糊涂,只是模糊觉得,这人不怀好意。 “你到底是谁?张道长呢,我有话要和他说。” “不如这样吧,我取你半条命,看他还能不能帮你再续上。再给你续命,起码耗费他三十年功力。哈哈哈哈……” 说罢,便用手中乌龙拐,在林尚义眉头轻轻点了一下。 林尚义只觉轰的一下,仿佛有什么东西钻进了脑子里。 一股寒意从脚底板升起,冰凉冰凉的,迅速扩散道四肢百骸。 刚才的道童不知为何又回来了,刚进门,就看到这一幕,但见林尚义簌簌发抖,喝问道:“这位师兄,你干什么?” 瞎子转过身,朝道童鬼魅一笑,手中乌龙拐朝前一伸。 道童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无形的吸力吸了过去,胸口贴在乌龙拐的拐头上。 拐头上泛起了血色,道童脸上的肉迅速塌陷,眨眼间,只剩下一张皮附在颧骨上,身体也干瘪下去,衣服变得极宽松。 砰一声,道童跌落地上,已只剩一具干尸。 瞎子摇了摇头:“你这小子,回来干什么呢?这就不能怪我了。” 说罢,就缓步离开了房间。 ------------ 第273章 见此令牌,如见天师 天星观的大门吱呀一声开了。 院子里的人看见一个年轻人走了进来。 他衣着普通,神容清淡,唯有眉宇间,隐隐含着一丝怒气。 人们忽然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如山岳一般的重压,叫人透不过气来。 年轻人跨过门槛,一步一步地进了院子。 那股压力也越来越重,以至于他们想要询问,却发不出声音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 脚步明明很轻盈,却仿佛一面重鼓,每一脚落地,都在人们心头发出咚的一声巨响。 正在观内喝茶的毛奎生和张道远等人也察觉到了异常,走出厅门。 “李沐尘!” 张道远一眼就认了出来。 毛奎生眉头紧皱,紧紧盯着眼前这个如泰山一般走来的年轻人。 他就是李沐尘? 为何他身上没有一丝一毫的魔气? 这雄浑的威压! 他究竟修为到了什么境界? 毛奎生心里一连串的疑问。 院子里变得十分安静,只有落叶在秋风中簌簌颤抖的声音。 还没入冬,但院子里的人都觉得有点冷了。 “李沐尘,你居然敢来!”毛奎生还是第一个开口了。 李沐尘看了他一眼:“你出天师府的?” “不错,贫道毛奎生,天师座下,天师府经堂执事,奉天师令,前来拿你,还不快快束手就擒!”毛奎生傲然道。 “那么说,今天的事,是你带头做的?” “是又如何?” 李沐尘点点头,又看向院子里的其他人:“你们也都参与了?” 其中一人道:“天师府统领天下道门,我等遵其号令,前来斩妖除魔!” 这人说话中气十足,一股浩然正气的感觉。 李沐尘冷笑一声,道:“好好好,看来是都有份,也省得我区分了。林老爷子呢?” 张道远说:“你放心,我们不会伤及无辜,老爷子就在客房,只要你乖乖跟我们回天师府,老爷子自会安然回到林家。” “哈哈哈哈……”李沐尘忽然大笑,“不会伤及无辜?林家北溪山庄里死伤的那些是什么人?别告诉我他们也是你们斩妖除魔的对象?” 张道远有点尴尬地说:“当时出了点意外,属于误会。” “误会?一句误会,十几条人命就可以算了?” 李沐尘猛地看向张道远,目中寒意凌冽。 张道远被他看得一哆嗦,想要解释,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他想起先动手的那个驼背瞎子,便举目四下里去看,却发现这人已经不见了。 忽听有人说道:“堂堂正道修士,跟一个魔头解释什么,拿下就是了。” 便见一个道士跳出来,举起手中剑,就朝李沐尘杀了过去。 张道远离那人有点远,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而离得更近的毛奎生却没有要阻止的意思,只是淡淡地看着。 那道士冲到李沐尘跟前,举剑就劈。 李沐尘一动不动,就站在那里任由他砍。 眼看着剑就要劈到李沐尘身上,那道士忽然就不动了,仿佛石化一般,只瞪大了眼睛看着李沐尘,眼里满是惊恐。 忽而,他手中的剑,仿佛受到了挤压,缓缓变形,而随之变形的,还有他的身体。 人们眼睁睁看着他就那样一点点扭曲、变小,最后噗的一声,只剩一团带一点点赤色的尘埃散开。 院子里恢复了平静。 而所有的人都陷入了惊恐之中。 谁也没见识过这样的手段,这是武功?还是法术? “果然是魔道!”毛奎生盯着李沐尘说,“如此邪功,不除你,必为祸天下!大家不要怕,魔道功夫,看着可怖,不过虚张声势而已!自古邪不胜正!号令——” 他拿出一面龙虎令牌,高高举起。 “见此令牌,如见天师,凡正道修士,听我号令,拿下李沐尘,生死不论!” 张道远不禁皱起了眉头,龙虎天师令他也听过很多次了,这“生死不论”四个字,显然是毛奎生擅自加的。 李沐尘有罪无罪,还要回天师府,等天师裁定,现在只是捉拿,怎么就能生死不论呢? 不过刚才李沐尘表现出来的恐怖实力,也让张道远心有余悸,要说这不是魔功,他也很难相信。 可这一刻,即便有龙虎令牌,谁又敢上前呢? 上去明明就是送死啊! 人们有点后悔,刚才就不该留下来,凑什么热闹呢? 已经有人打算开溜了。 有两个人离院门比较近,就悄悄靠过去,一个转身,就想冲出去。 院门明明开着,可他们两个却好像撞在门上一样,哎哟一声,被反弹回来,重重摔倒在地上,鼻子都撞破了。 又有人朝院墙上跳去,想要翻墙而逃。 但院墙上面仿佛也有屏障,他们也都撞得头破血流,摔了下来。 有人大叫道:“这是什么情况?张道长,是你启动了天星观的守护阵法吗?快关掉!” 张道远苦着脸说:“天星观是一小观,哪里有什么守护阵?” 人们这才确定,是李沐尘在搞鬼。 可这四下里清风阵阵,大门敞开着,院墙上方还有落叶飘过,哪里有什么屏障? 这下人们都有点害怕了,纷纷看向毛奎生。 毛奎生知道,必须要自己出手了。 他一直没动,就是想看看李沐尘究竟有多少实力。 但到现在为止,他也没看出来。 看来,必须要用看家本领了! 毛奎生左手高举龙虎令,右手一翻,手上就夹了五张雷符。 “龙虎天师,赐我神威,天降五雷,顺我者生,逆我者亡,急急如律令!” 便见他手中五张符纸飞出,隐隐有电光流动,飞到空中,虚空生雷。 五张符纸各射出一道闪电,五道闪电射在黑色的龙虎令牌上。 龙虎令牌被电光缠绕,一圈又一圈,放出耀眼的光芒。 虚空中隐隐传来闷雷之声。 疾风骤起,掀起毛奎生的衣角,在电光的映衬之下,真如天神降临。 院子里的人看得都呆了。 尤其是张道远,看得羡慕不已。 他也会五雷术,但他用雷符召唤出来的雷,也就能点个火烧个饭。 哪里有这么威猛,看着就吓人。 人们纷纷赞叹: “不愧是天师府的人,就凭这一手五雷神术,什么邪魔外道,都叫他灰飞烟灭!” “龙虎上师威武!” 接着就有人喊:“电死他!电死这个魔头!” “电死李沐尘!” “烧死他!化成灰!” …… 毛奎生面带得意之色,看着李沐尘,叫一声:“去!” 龙虎令上就射出一道耀目的电光,直奔李沐尘。 ------------ 第274章 天师驾临 所有人都以为李沐尘必死无疑了。 没人能和天道抗衡。 而在一般修士的眼中,雷,就是天道降威的象征。 修行中最牛逼的法术是雷术,比如神霄派的神霄天雷,比如正一派的五雷术。 甚至,传说中的渡劫,也是以雷劫为主。 从毛奎生手中龙虎令上射出的那一道雷,说不上惊天动地,但也绝非人的肉身所能抗衡。 这一击之下,还不成渣渣? 只怕连渣渣都不剩了! 这是那一瞬间,人们心里闪过的念头。 然而,李沐尘只是伸出一根手指,就接住了那道闪电。 闪电落在他的指间,释放出许多电弧,最后凝聚成了一个光点。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连天雷也伤不了他? 这还是人吗? 毛奎生大惊,五雷术已经是他最厉害的法术,这还是借助了龙虎天师令的情况下,若是没有令牌,五雷效果要差很多,根本形不成五雷合一的最后一击。 原本指望这一击,给予对手重创,不轰杀成渣,也是焦尸一具,正好给龙虎山立威。 没想到,李沐尘轻轻一指,就挡住了雷击。 “你……你究竟是什么人?怎能破我的五雷术?” “哼,区区五雷,能奈我何!”李沐尘说着一指毛奎生,“你招来的雷,还给你!” 指尖上那一点光陡然变亮,又变回一道电光,射向毛奎生。 毛奎生倒是不怕,只是心中憋屈,堂堂龙虎山天师座下,奉命下山擒魔,却遭败北,还连累了这么多同道中人。 他面对闪电来袭,一脸正气,凛然不惧,慷慨赴死。 旁边的人看了颇受感染,尤其是张道远,似乎也觉得无所畏惧了。 就在这时,一道光疾速飞来,落在毛奎生面前,挡住了闪电。 同时,虚空中传来一个声音:“上仙手下留情!” 那光挡住了闪电之后,便现出形状来,乃是一张符。 闪电灭去后,那符也便化作灰烬,消失于空气当中了。 天星观外,几条人影疾速奔来,一忽儿就冲进了大门。 其他人都不认识,毛奎生和张道远却是认识的,正是以陈寿亭为首的天师府道士。 毛奎生大喜道:“师兄,你们怎么来了?” 陈寿亭喘着气说:“别问那么多了,快恭迎师尊!” “什么,师尊来了?”毛奎生大惊。 此时,只听空中一声鹤鸣,一只大鹤破空而来,在天星观上空盘旋一圈。 鹤背上一个道士,轻轻一跃,飘然落下。 那鹤又盘旋一圈,一声长鸣,飞入云中不见了。 毛奎生当即拜倒在地:“弟子恭迎师尊大驾!” 张道远没想到龙虎山当代天师真的会降临他的天星观,吓得一哆嗦,上前一步,跪在毛奎生侧边,恭声道:“天星观张道远,恭迎天师大驾!” 其他人也跟着呼啦啦跪倒,齐呼:“恭迎张天师!” 然而,让人们大跌眼镜的是,如神仙一般降临的张锡坤,飘飘然落到地面之后,理都没理他们,而是一溜小跑,到了李沐尘面前,恭恭敬敬地对着李沐尘鞠了一躬: “贫道来迟一步,请上仙勿怪!” 毛奎生傻眼了。 他惊愕地看着张锡坤躬身的样子,张了张嘴,想说话,可喉咙里却好像卡了一口痰似的,什么也说不出来。 同样惊愣的还有张道远。 堂堂天师,怎么朝李沐尘鞠躬了呢?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就是当代天师?”李沐尘冷冷地问道。 “贫道张锡坤,承天师之职,暂掌天师府印,无德无功,实在愧对祖师!”张锡坤低着头说。 “那么说,你知道我是谁了?” “上仙在中厅留下天都印记,我看到了。都怪我教徒无方,这些弟子眼拙,不识上仙真身,冒犯了上仙,请上仙责罚。” “冒犯我,倒也没什么。”李沐尘看了陈寿亭一眼,“我不是那么小心眼的人,只是觉得你们天师府的人太过傲气,才让你来禾城取天师剑,算是给你们一个教训。但我没想到,你们不光傲气,而且青红不辨,是非不分。擅如红尘,以法欺人,以力杀人,借正一之名,滥杀无辜。如此行径,别说什么愧对祖师,连你家祖师的脸都丢尽了!” 张锡坤大惊,看向毛奎生,喝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毛奎生吓得咚一个头磕在地上:“师尊饶恕,我是真不知道啊!” 他一个劲在地上磕头,话也说不清。 还是张道远,把事情的始末,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 当听到林家死伤了数十人,还把老爷子给抓了来,作为人质要挟李沐尘,张锡坤痛心疾首,连连跺脚。 陈寿亭等人跪倒在地上,劝道:“师尊,都是弟子的错!是弟子听信小人之言,误会了李仙人,才让毛师弟带着天师令下山。请师尊责罚!” 和他一起来的几个也都跪倒,齐道:“请师尊责罚!” 张锡坤摇头叹息:“人死不能复生,责罚你们有什么用?那些死去的无辜者就能活过来吗?李仙人说得对,不是谁的错,是天师府太傲慢了。天下承平既久,我们忘记了祖师爷的训诫。以为自己护道持戒,把自己看作正义的化身。这份傲慢,终究会毁了我们。” 他看向张道远,“还不快去把林老爷子放了!” 张道远连声称是,匆匆跑进了内院。 忽听内院里传来“啊”一声惊叫,正是张道远的声音。 李沐尘一皱眉,身形一闪,就进了客房。 紧随其后的,是天师张锡坤。 然后才是其他人,迈着杂乱的脚步,乱哄哄地跟进来。 客房里,林尚义靠在椅子上,脸色发黑,气息微弱。 而张道远则惊惧地看着旁边的地上。 那里躺着一具干尸。 李沐尘别的没管,上去一把握住林尚义的脉门,脸色越来越难看。 老爷子本来在上一次林家巨变之后,就已经油尽灯枯。 李沐尘以仙家手段,留住老爷子一口气,因为他答应过老爷子,要让他看到自己和林曼卿订婚,也要让他看到李家和林家重新崛起。 但是现在,老爷子体内却多了一层阴寒之气,弥漫在他的全身。 续命靠阳气,这阴气是要命的。 就好像一盏油灯,原本燃尽了,李沐尘往油盏里添了点油,而现在却有人往这底油里又加了点水。 李沐尘大怒:“这是谁干的?” ------------ 第275章 仙人一怒 张道远也完全懵逼。 今天在林家伤了人,他心里也有些愧疚,因此特意派了个道童照顾林尚义,就怕出点什么意外。到时候,毛道长拍拍屁股走了,他还要在禾城待下去的。 可没想到最终还是出了事。 “我不知道!原本是我观里的道童在此看管,伺候林老爷的饮食,可现在……” 他指着地上的干尸,“道童在此,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张锡坤蹲下来,检查了一下道童的尸体,吃惊道:“是被吸尽了血肉,还取走了魂魄,这才是魔道手段!” 张道远忽然想起来,说:“会不会是他?” “谁?” “那个驼背的瞎子!” 张道远刚才只讲述了主要过程,没有说细节,这时候才把细节说出来,和林家的冲突,就是从瞎子给林蝉鸣那一棍开始的。 李沐尘听到这里,就确定了问题就是出在那个驼背瞎子身上。 林蝉鸣的功夫他很清楚,这里的人,包括那个毛奎生,只要不用五雷术,没人能一招打死林蝉鸣。 他隐约想起了什么,心头陡然一惊。 张锡坤说道:“知道他的形貌,就一定能找到他。上仙,我立刻发出天师令,缉拿此魔!” “天师令?”李沐尘冷冷地说,“你是还嫌死伤的无辜者不够吗?” “这……”张锡坤一脸尴尬。 他还想说点什么,李沐尘已经扶着林尚义走了出去。 张锡坤连忙追出去。 这位可是天都来的仙使啊! 世人都说天师府统领天下道门,但张锡坤心里却清楚得很,天下道门,哪有那么好统领的? 道法千万,门派林立。不说别的,光三山符箓,除了龙虎山,也还有茅山和阁皂山,各自成宗,天师府不过是借了祖师爷的威名,才勉强有了个总领三山符箓的名头。 而三山符箓之外,上清、清微、灵宝各派山头林立。更何况,还有北方全真丛林。 还有佛儒杂教,各方散修,林林总总,哪里能有什么统领? 若说有一个,那就是大家都向往的神圣之地——昆仑! 而昆仑之上,又以天都峰万仙宗为尊。 传说在那天梯之上,有十万仙人,千万年来,对抗域外天魔,守护此域,才有这世间的太平。 “李上仙!” 等李沐尘走到了院子中央,张锡坤在李沐尘身后跪了下来。 “今日之事,是我教徒无方,致使宵小趁隙,造成无辜伤亡。我愿代徒受罪,领受天罚!” 天师一跪,天地为只悚容。 这一下,可把陈寿亭等人吓坏了,纷纷在张锡坤身后跪倒。 但谁也不敢说话。 李沐尘停下脚步,转身看着张锡坤道: “你,代替得了吗?” 张锡坤悚然一惊,抬头望着李沐尘。 “不要拿魔道宵小来做挡箭牌,更不要拿正义来做借口!若非你们心念不正,有一己之私,以己心妄度天心,又怎会被宵小之辈得逞?” 李沐尘神情肃然,抬眼望苍天,目光悠远,身上散发出雷劫之后的凛然仙威。 在这一刻,他就是仙人。 “无辜者不能白死。你们借正道之名,行滥杀之事,今天我也借天道之名,杀一杀你们这些假道!” 张锡坤吓了一跳,忙道:“上仙,能不能看在我,哦不,看在祖师爷的面子上,饶他们一命?奎生这人我知道,他嫉恶如仇,心中并无邪念,只是刚愎自用了些。子不教,师之惰。今天的事情,都因我教徒无方,上仙要责罚,就罚我吧。” 毛奎生跪在地上,痛哭流涕道:“师尊,是我的错!师尊不必为我求情,弟子的错,弟子甘愿受罚,若师尊因我而受罚,弟子死也不能瞑目的!” 陈寿亭等人也都俯地叩首:“上仙,我等甘愿和毛师弟一起受罚!” 李沐尘冷冷地看着他们:“让来让去,以为吃席呢?真当仙人心中无怒?!” 说罢,一跺脚。 轰隆一声。 整座天星观就塌了下来。 尘烟四起,遮天蔽日。 前后三进院,占地三五亩的天星观,三十几间房子,全部塌陷,无一完存。 只剩下原先供奉在大殿里的太上老君,和正一祖师张道陵的神像,还立在那里。 而随着天星观一起倒下的,还有一大群人。 今天参与林家血案的,除了张道远,其余人,包括毛奎生在内,都在这一脚当中,肉身震塌,灵魂震散,连渣都不剩了。 仙人一怒,恐怖如斯! 待尘埃落定,张锡坤看着那一南一北,失去了屋宇遮盖的太上老君和正一祖师神像发呆。 毛奎生已死 ,他倒也不替这个弟子惋惜,人各有天命,不能强求。 李沐尘一脚震塌天星观,就是在告诉他,天星观不是永恒的,天师府也不是永恒的。 若所行不正,傲慢之气不收,那么总有一天,天师府也会倒掉。 而李沐尘这一脚,留下了太上道祖和正一祖师的神像,是告诉他,庙会塌,而道不会塌,正一这一脉不会塌。 张锡坤伏地颤声道:“多谢上仙指点迷津!” 李沐尘知道张锡坤懂了,朝他点点头,然后看着呆若木鸡的张道远说:“知道为什么你还活着吗?” 张道远从惊愕中回过神来:“这些人是贫道叫来的,按理贫道比他们更该死,不知上仙为何……?” 李沐尘说:“还记得当初我来要朱砂符纸,我走后,你在院子里焚香祷告吗?” 张道远猛的想起,那天冯天明陪李沐尘来求丹砂符纸,他们走后,天星观平地惊雷,剑气飞天。 他当时以为是有仙驾路过,才焚香祷告。 现在才恍然,那仙驾,就是眼前这位李公子啊! “你当日所祷的内容,我全听见了。你没有祈求自身福寿,而是求天下太平,道门永昌。就凭这一点,我留你一条命。而你心中善念胜过了傲慢,让今天的事态没有变得更坏。所以我不杀你。” “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这天星观是你的道场,今日也因你自己而毁。你就把它重新建起来吧。从今日起,不准招工,不准募捐,一砖一瓦,全要靠你自己。什么时候把天星观重建起来,你就算完成赎罪了。” “张天师,我这样罚他,你认不认可?” “甚好!”张锡坤应道。 李沐尘点点头,一抬手,手中多了一把桃木剑。 “这是天师剑,我偶遇林萧,他被阴龙所杀,临死将此剑托我送回天师府。原本我今天就要交还给你,但你刚才也说了,今天的事,是你教徒无方,也要承担责任。所以——” 他随手一掷,天师剑飞出,落在那樽天师神像面前,整把剑都没入了地下,只剩下一个剑柄尾端露出在地面。 “我现在要去追那驼背妖人,等我回来,再取剑还你。此剑留在你祖师爷座前,也不算我侮你门派。” 说罢,御剑而起,化作一道金光,裹住林尚义,飞天而去。 望着李沐尘消失的方向,张锡坤赞叹了一声:“真仙人也!” 张道远痴痴地看着,回想起过去小看李沐尘,把他当成旁门左道之徒,心中一阵惭愧。 暗暗发誓,一定要把修行人的傲慢习惯改掉,从此做个谦逊的道士。 陈寿亭跪行几步,扶住张锡坤的手臂:“师尊请起。” 张锡坤却一动不动,望着前方的两座神像,道:“祖师爷尚无片瓦遮盖,我有何脸面站起来?李仙人说得对,我们该好好收一收这傲慢之心了。就跪在这里吧,什么时候天星观盖好了,什么时候起来。” 张道远一听,顿觉压力好大…… ------------ 第276章 这老头疯了 李沐尘把林尚义送回北溪山庄,先给他服了一粒丹药,又以真气度之,金针过穴,把他体内粘着的阴气驱散。 林尚义本就油尽灯枯的身体,经过这一番折腾,寿元已到极限。 李沐尘也没办法了,只能勉力维持。原本还想让他看着自己重振李家,现在看来,能维持到订婚那一天就算很不错了。 交待了林家人几句,李沐尘就起身离开,这一次,他的目的地是赵家。 天星观那个道童的死法十分诡异,看着是很明显的魔道手段。 李沐尘首先想到的是那个影魔。 但影魔附身张艳艳时,已经被他杀死,除非当时影魔还分身附体在了其他人身上。 他觉得这个可能性很小。 除了影魔之外,他还想到了另一个人——吴贤——当初赵家请来对付林家的“大师”。 吴贤曾以钉头箭书取林尚义魂魄,后来在赵家,他施展的法术也是激活稻草人之后,取食生人血肉,吞噬灵魂,和道童的死法相近。 吴贤肯定有同门,他的同门也早晚会来寻仇,这一点,李沐尘早就想到了。 那驼背瞎子一招打死了林蝉鸣,以阴气附林尚义百骸,取其半条命,武功法力都不弱。 这样的人,不会平白无故到禾城来。 此人很有可能是吴贤的同门。 如果是,那他一定会去赵家,调查吴贤死亡的经过。 一点流光落在赵家别墅花园内。 正在浇花的园丁以为自己眼睛花了,突然多了个人出来,喝问道:“你是谁?从哪儿来?” 李沐尘毫不理会,径直往中心别墅走去。 园丁觉得不对,就去喊保安。 保安过来拦住李沐尘:“你是谁?怎么进来的?” 一看见李沐尘的脸,忽然大惊:“你……你你……” 你了半天,说不出话,拿出对讲机喊:“煞星来了!” 呼啦啦一群保安从不同方向赶过来,围住了李沐尘。 保安队长终于认出来,那个夜晚给他留下了太深的印象,至今心有余悸。 他控制着保安们尽量不要冲动,因为他知道,这里的人加起来,也打不过对方一根手指头。 “你,你来干什么?” “叫赵四海出来说话。” 李沐尘脚下不停,一边说一边往前走。 保安们不停后退,始终和他保持着合适的距离。 保安队长拿着对讲机讲了几句。 没过多久,赵四海和赵晨阳就迎了出来。 赵晨阳显得有点紧张,站在赵四海身边。 赵四海面皮抖了抖,努力挤出一个笑容:“李公子,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吴贤的同门有没有来过?”李沐尘开门见山地问。 赵晨阳打了个寒颤,背上冒出了冷汗,觉得今天要完蛋了。 赵四海倒是很干脆,说:“来过。” “是不是一个驼背的瞎子?” “是。” “人呢?” “走了。” “去了哪里?” “我们也不知道。” 赵四海见李沐尘眉头皱起,面罩寒霜,解释道:“那人叫邵居翁,说是吴贤的师父,前几天来的,一来就杀人。他手中有一支龙头拐,十分厉害,一粘人,就吸干人的精血,把人变成干尸。他问了吴贤的事,我也不敢隐瞒,就如实说了。他说要给吴贤报仇,今天听道消息,说是龙虎山发出天师令捉拿你,就出去了,到现在也没回来过。” 赵四海一边说,一边主意观察着李沐尘的脸色。 李沐尘点点头:“算你诚实,你还知道什么,好好想想,不要遗漏。” 赵四海想了想说,“李公子请跟我来。” 李沐尘便跟着赵四海去了西庭院。那里正是当初吴贤居住,并在院子里摆下祭坛的地方。 赵四海说:“邵居翁就住在这里,他的情况我知道的不多,也不敢问。不过此人好淫,我安排了几个美女伺候他,或许会有说漏了的有价值的线索。” 说完,就让人把伺候邵居翁的四个年轻貌美的姑娘叫出来。 赵四海问道:“你们伺候那老头的时候,他有没有说过什么?” “那老头话可多了,你们想听哪方面的?”一个女的说,“如果是那方面的,我觉得就算了,我怕恶心到你们。” 赵四海一瞪眼:“谁让你说那些了?他有没有说起,他从哪儿来,有没有同伴,有没有别的落脚点之类的?” 另一个女的说:“他好像说起过,他有个徒弟,去拿什么钓鱼竿了,还说要钓一条龙,真能吹牛!” 李沐尘一听,暗道一声不好,御剑而起,化作一道金光,消失在天际。 空中悠悠落下一张符,同时飘荡的还有李沐尘的话:“他若回来,立刻打电话给我,或者偷偷烧掉此符!” 赵四海接住符纸,眼望天边,才发现自己的后背已经被汉湿透了。 他身子一软,差一点摔倒。 飞天遁地! 这个李沐尘,远比他想象的要厉害。 赵晨阳一把扶住他:“爸,你怎么啦?没事吧?” 赵四海摆了摆手,哈哈大笑道:“儿子,赵家要发达了!” 赵晨阳一脸懵逼,才刚刚逃过一劫,哪儿来的发达?老头子是不是糊涂了? 赵四海看了赵晨阳一眼,知道自己这个愚钝的儿子还没看懂,不觉摇了摇头,说: “从今天开始,全力支持林家!” “爸,你疯了?”赵晨阳大惊道,“林家正在和袁家商战,坚持不了几天了,我们不是应该等着坐收渔翁之利吗?” “你懂个屁!”赵四海骂道,“照我的话去做,从今天开始全面和林家合作。” 赵四海说着,忽然又摇头,“不!不不,不对!这不对!这是一个棋局,我们不能破坏了李公子的布局。应该是暗中积蓄实力,等待时机,等到林家反击的那一刻,我们就倾全族之力,不惜一切代价,支持林家,打败袁家!” 说完,赵四海哈哈大笑,背着手走了。 赵晨阳目瞪口呆,看着父亲的背影,心想,完了,这老头疯了! ------------ 第277章 师父这么牛逼 李沐尘以最快的速度飞到梅城。 当他到达严家大宅上空的时候,他就知道不好了。 神识所见,整座宅院一片死气。 在周围生机勃勃的园林绿化当中,犹如绿色地毯上的一块黑色污渍。 李沐尘飞身落到院子里,触目所见,是一具具干枯的尸体,横七竖八地躺在院子里。 他看了一圈,没有认识的人。 从着装来看,有几个应该是严家召回的佣人和保安,还有几个是装修工人。 走进堂屋,里面也有几具尸体,其中就有严公业的大儿子严士钦。 严士钦跪在地上,干枯的脸上还保留着死前的惊恐和绝望表情。 别的房间倒是没人,只有厨房有两具尸体,其中一个李沐尘见过,是那天他初登严府给他开门又给他吃了闭门羹的大妈。 前前后后一共二十来人,全是干尸,样子十分恐怖。 这是李沐尘下山以来所见过的最丧心病狂的一次杀戮。 他的心里无比憋屈、愤懑、懊恼,浓烈的杀意从心底一丝一丝的升起,无法控制。 自踏入仙道,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强烈的心境波动。 邵居翁! 阴山派! 不杀此獠,不灭此门,这仙就算是白修了! 好在这里面并没有林云和严谨,也没有严慧敏和严公业。 李沐尘飞身而起,在空中巡视一圈,没有发现邵居翁留下的气息,便立刻飞往乡下的严家老宅。 他直接冲进大门,迎面正碰上背着包从里屋出来的林云。 “咦,姐夫?我正打算回禾城,你怎么回来了?” “你妈和你外公呢?” “在里面呢。” 林云见李沐尘着急的样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李沐尘冲进里屋,看见严慧敏正和严公业在聊天。 严慧敏见李沐尘,也是惊喜道:“沐尘,你怎么回来了?” 李沐尘问道:“你们没去城里住?” 严慧敏说:“宅子里死了那么多人,总要去去晦气才能住进去。我二哥已经把原来的佣人和保安叫了几个回来,又找了装修公司,让他们稍微改造一下,还要请人去做几场法事。” “严谨呢?”李沐尘又问。 林云说:“今天你走以后他就一直在江边练功,中午回来吃了个饭,还说在江边遇到你了。后来他就回家去了。” 李沐尘看着严公业,稍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严家大院出事了,你大儿子已经死了。” 严公业猛地呆住,脸上的皱纹随着表情凝固,仿佛冰冻的淤田。 严慧敏大惊:“怎么回事?不是都过去了吗?” 李沐尘说:“是我大意了。现在什么都别说了,你给你二哥打个电话,看他们在哪儿。林云你看看能不能联系上严谨。” 严慧敏和林云立刻拿出手机,各自开始打电话。 过了一会儿,严慧敏挂了电话,说:“二哥二嫂去请做法事的和尚了,在悬空寺呢。” 林云却说:“我联系不上严谨,他手机关机了。” 李沐尘知道事情有点严重了,说道:“严谨很可能被人劫持了。” “啊?怎么会这样?”严慧敏惊问道。 就连严公业也脸色变了变,看向李沐尘。 刚才听到严士钦的死讯,他心里难过,但毕竟严士钦作孽太多,早就该死了。 但严谨是他最疼爱的孙子,也是他刚刚指定的隔代接班人。 整个严家的未来,都在这个孩子身上了。 严公业心里大为着急。 “沐尘,李公子,你一定要救救小谨啊!” 李沐尘宽慰道:“老爷子放心,我现在就去救人,那人劫持严谨,目标是他手里的钓龙竿和子陵书卷。严谨得子陵先生梦授,是唯一知道子陵功法的人,暂时不会有危险。你们放心吧,我一定把严谨救回来。” 又拿出一张符交给林云,说,“你现在马上赶回禾城,我可能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回来,告诉你爸,让他不要着急,和袁家的商战,一切按部就班就行。你二爷爷死了,现在你是林家唯一的高手,你要保护好林家,有什么事,可以去江湖小馆求助。如果还不行,就去天星观,龙虎山的张天师在那里。真要是遇到紧急情况,就用我教你的方法,以真气激活这张符,我就会赶回来。” 这一段话的信息量有点大,弄得林云一头雾水。尤其是二爷爷死了,这消息如锤子一般击中了他的小心脏。 不过他还是强忍住了难过和好奇,点点头说:“记住了,姐夫,你放心去吧。” 李沐尘交待完毕,看了严慧敏和严公业一眼,便转身走了出去。 严家的事,只能交给他们自己去处理了。 好在严家老二活着,邵居翁只是挟持了严谨。 现在就是要尽快找到他们。 从今天发生的这几件事情上来看,邵居翁是一个极度狡猾狠毒的人。 他肯定不会留下什么痕迹,所以去查监控之类的做法只会浪费时间。 与其这样漫无目的的找,不如直捣黄龙。 他徒弟吴克敏说过,他们是阴山派的。 找到阴山派,自然就知道邵居翁在哪儿了。 李沐尘曾听说过,阴山派隐藏在西南十万大山之中。 他拿出手机。 手机里还存着从他那个老诺基亚里转移过来的电话号码。 上次在京城手机毁了,让菜头重新弄了一个,不过好在那些电话都存在了云端。 昆仑天都没有信号,天都弟子的号码只有下山以后才会用。 他现在只知道师姐向晚晴下山了。 所以就给向晚晴打了个电话: “师姐?” “沐尘啊,怎么想起给师姐打电话了?”向晚晴在那头笑着说。 “师姐你在哪儿,一切都顺利吗?” “我在旧金山洪门总部,还算顺利吧,刚把这边一个拜太阳的窝点给端了。洪门的万时均不错,是个可交的人,你将来有机会可以认识一下。” 李沐尘答应一声,忽然想起来华夏求助的中孚观道士亚当,说:“师姐,洛杉矶中孚观好像遇到了麻烦,派了个叫亚当的道士来京城求助,白云观的金三木道长应该已经带人去了。你如果方便的话,可以顺手帮他们一把。” “嗯,知道了,我正好要去一趟洛杉矶,听说那边闹得厉害,还有太阳教的圣骑士出没。我会去看看的。对了,沐尘,你怎么样,还在京城?上次见你的时候,我看你快要突破了,就差一点机缘。你要小心点。” “放心吧,师姐,我已经突破了,在京城北郊野长城经历了第一重雷劫。” “真的啊?”向晚晴的声音里透着惊喜,“啧啧,师弟,了不起啊,二十出头历劫,真成五百年来第一人了!” “师姐,你们老说五百年来第一人,那五百年前呢?谁比我更早历劫吗?”李沐尘问道。 “五百年前啊?”向晚晴笑道,“那就是咱师父呀!他老人家三岁入道,五岁指接第一道天雷,七岁分身入万仙阵,受万仙剑气洗礼……” 李沐尘听呆了,不觉爆出一句粗口:“卧槽,师父这么牛逼的吗!” 相比之下,自己这个五百年来第一人简直弱爆了! ------------ 第278章 西户,你咋不会飞 “那当然了,要不怎么入主天都,掌万仙之尊呢!”向晚晴说,“不过师弟你也很厉害了,已经是五百年来第一人。可惜呀,可惜!” 向晚晴忽然感叹起来。 “可惜什么?”李沐尘奇道。 “可惜我没在你身边啊。我这个当师姐的,也该为你护法,给你送几件衣服什么的,看看五百年来第一人是怎么历劫的,历劫之后的仙人之体和别人又有什么不同……” 向晚晴说着咯咯地笑起来,不知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 李沐尘想起当日雷劫后身上片缕不存,一身精光的样子,再听着师姐的笑声……,不觉满头黑线,一时无语。 “师姐,我问你个事。”他赶紧转换话题,“你知道阴山派在哪儿吗?” “阴山派?我只知道在荒泽十万大山之间,是个很隐秘的小门派,极少出来活动,知道的人不多。你可以去黔南云台山的云台道院问一问,或许会有线索。” …… 云台山。 巍巍立于黔西南,在群山之中,它不算高,但周围云海常驻,百花常开,常有猿攀鹤游。 云台道院,就隐藏在山间的缭绕的云雾里。 李沐尘御剑穿云,落在道院门外。 道院是砖木混建,门庭朴实,和城市旅游景区的那些宫观有着天壤之别。 这里没有游人,所以大门关着。 李沐尘上前敲了敲古朴的门环。铜门环和门上镶嵌的铜片撞击,发出哒哒的声音,在静谧的山林传出去很远。 不一会儿,门开了,一个小道童从门里向外张望,纯纯的脸上一对像溪水般清澈的眸子,看见李沐尘,有些好奇地打量着他,问道:“施主?还是道友?” 李沐尘见这小道童才六七岁模样,不禁想起了自己刚上天都峰的时候,笑道:“小师兄,麻烦禀报一下贵观住持,就说天都弟子李沐尘来访。” 小道童眨眨眼,大概是没听说过天都,越发好奇,说:“我已经两年没见生人了,你是第一个哩!” 李沐尘说:“生人不能进吗?” “也不是哩,就是你要找的没得有。” “没有?”李沐尘觉得奇怪,“你们道院里没有住持吗?” 小道童摇头:“没得猪吃,我们都吃素哩!” 李沐尘一愣,才知道小家伙是听错了,失笑道:“我说的不是吃猪肉的猪吃,我说的是住持,就是管着你们的那个人。” 小道童还是摇头:“唔,没得,没得,我们没得住持,管着我们的是西户。” “西户?”李沐尘茫然,“西户是什么东西?” “西户不是东西啦!西——护——”小道童挤眉弄眼,手脚并用,嘎嘎笑着,露出一口洁白的嫩牙,“就是天天教我们念经,打坐,不乖就要打屁屁的辣个西户啦!” 李沐尘这才明白,他说的是“师父”,不禁哑然失笑。 “原来你说的是师父啊!” “对呀对呀!” “你师父经常打你屁屁吗?” “也不常打,就是我背书背不出来,他就日气咕咕的,骂我是憨包,我不服嘛,他就打我屁屁咧!” “那你怕不怕师父?” “怕的呀。” “那你师父是不是个坏人?” “嗯……”小道童想了想,露齿嘻嘻地笑,“好是好的,就是太夹括了,他云游回来带的巧克力,都没得给我们吃。” 就在这时,忽听里面传来一声喝:“你个臭小子,又在说我坏话哩!” 小道童吓得一缩脖子:“拐咾,拐咾!师父醒喽,要挨骂哩!” 就见里面中门大开,一个青袍老道士手持拂尘,缓步走出,嘴里还打着哈欠,似乎没睡醒的样子。 “青崖,有客人来,为什么不迎进门说话,如此无礼!” 小道童朝李沐尘吐吐舌头。 李沐尘哈哈笑道:“他不认得我,问问清楚,不算无礼。” “你莫帮他开脱,这臭小子,人小鬼大着哩!”道士看着李沐尘,施礼道,“不知这位羽士从何而来,怎会到这偏狭野地来?” 李沐尘还礼道:“天都弟子李沐尘,特来拜访云台道院。敢问道长可是这里的住持?” 道士愣了一下,直直地看着李沐尘。 李沐尘知道他不信,拿出天都令,高高举起。 天都令放出金光,虚空中隐隐可见一条天路,遥遥向上,消失在茫茫尽头。 道士脸色变得激动,身形微颤,整理了一下衣冠,躬着身子,颤声道:“云台道院白石恭迎仙使!” 小道童看得稀奇,第一次见自家师父对人如此客气,不禁对李沐尘充满了好奇。 “道长不必多礼。”李沐尘扶了一把。 白石道人说:“上使请里面用茶。” 李沐尘就跟着白石道人进了云台道院。 道院不大,陈设甚至可以说有些简陋,院子里石桌石凳,屋里也是普通的八仙桌和长条凳,都是寻常百姓家的东西。 小道童青崖帮着拿来茶叶和茶具,然后在炭炉里加了木炭,用铁壶拎来一大壶水,开始煮水。 一边煮,一边偷眼瞧着正和他师父聊天的年轻人。 白石道人说:“这里穷乡僻壤,又不是什么洞天福地,简陋得很,让上仙见笑了。” 李沐尘笑道:“山不在高,有仙则名。云台道院有一赤水真人,足矣!” 赤水真人是云台道院的祖师爷,两百年前就上了天都,如今就在万仙阵中。是万仙阵灵之一。 也正因为如此,向晚晴才会知道云台道院的情况,才会让李沐尘来找云台道院。 白石道人不无骄傲,又不无惭愧地说:“可惜我福缘浅薄,不能把祖师爷这一脉发扬光大。” 李沐尘不经意地看了旁边正偷眼瞧他的小道童青崖,问道:“道院如今就你二人吗?” 白石道人说:“那倒不止,还有几个年长的徒弟,都外出采药去了。这里偏僻,没有香火,只能自食其力,靠山吃山。李仙使此来所为何事?” “哦,我是想向道长打听一件事。”李沐尘说,“道长可曾听说过阴山派?知不知道在哪里?” 白石道人点头道:“听说过,不过阴山一脉传承十分隐秘,门人弟子极少出来活动。我只知道,他们在荒泽边的阴山一带。仙使找阴山派干什么?” 李沐尘说:“不瞒道长,阴山弟子在中原作恶,被我发现,我此去就是要除掉这个门派。” “好!”白石道人一拍桌子,“这帮畜牲无恶不作,荒泽边的百姓被他们害得苦不堪言,我早就想除之而后快,奈何有心无力。现在天都上使来了,这帮混蛋的末日到了!” 小道童青崖从没见过老师父如此慷慨激昂过,眼睛睁得大大的。 白石道人平复了一下情绪,说:“从这里往西南一千多里,有一座临荒镇,临荒镇再过去,就是万里荒泽。阴山就在荒泽边。阴山派的人偶尔会在临荒镇出没。你可以去镇上打听打听,应该会有线索。 镇上有一家白云药铺,药铺的老板叫叶正红,是临荒镇的名医。我们每年都会去临荒镇采购药材,和他的关系不错。你可以去找他,他在那一带很有声望,或许会对上使有所帮助。你等我一哈哈。” 说着,白石道人便起身到内堂,过了一会儿,拿了一个发黄的信封出来,说:“云台山偏僻,山上没有手机信号,不能打电话。我给叶正红写了封信,上使拿去,他看了一定会鼎力相助的。” 李沐尘点点头,说道:“多谢道长,事不容缓,我就先告辞了,改日再来叨扰道长清修。” 说罢,化作一道金光飞起,穿入云雾之中。 小道童看得咋舌:“西户,这人会飞哩!” 白石道人说:“这有啥,修行到了一定境界,就能御器飞天。你祖师爷赤水真人,连法器都不用御,平步青云,乘风起落,逍遥万里!” 小道童听得向往,认真地看着白石道人,问道:“西户,你咋不会飞?” “咳……咳咳……,臭小子,今天的功课做完了没有?是不是又偷懒了?” ------------ 第279章 临荒镇 临荒镇是一个边陲小镇,依山而建,错落几百户人家。 镇上只有纵横两条长街,沿街是小小的店铺,传统的门面,传统的招牌,叫人以为回到了一百年前。 这座小镇没有什么特色,比如古老的城堡、气派的门楼之类,唯一的特点就是贫穷。 能够让这里聚集起人家,形成集镇的原因,就是因为它靠近荒泽。而荒泽里,有着大量别的地方不常见的动植物。 自古以来,这里的人就是靠着荒泽而生存的。他们在荒泽里采药、打猎,把这些东西卖给那些来自北方的客商。 李沐尘站在镇子的入口处,从这里望去,临荒镇的全貌一览眼底。 身后是一条算不上公路的公路,弯弯曲曲,一直延伸到远处的云雾里。 这条路,就是临荒镇和外面那个世界唯一的联系,也是临荒镇的命脉所在。 一辆牛车从路上驶来,驾车的人似乎很着急,不停的用鞭子抽打着。 而那头明显有点老迈的牛,从拴着绳子的鼻孔里呼出粗重的气息,走得始终不紧不慢。 牛车缓慢的驶过李沐尘身边。 除了赶车的中年男人,牛车上还坐着两个人,一个中年妇女,还一个小女孩。 小女孩躺在妇人的怀里,她的脸色发青,嘴唇发紫,身体还在瑟瑟发抖。 李沐尘注意到,小女孩的整条小腿都肿了起来,脚踝上有两个小黑点。 这应该是被蛇咬了。 可是,李沐尘很快发现了不对。 神识扫过,小女孩的体内附着着一层阴寒之气。 这绝不是一般的蛇毒。 “喂,等一下!”李沐尘喊道。 赶车的中年男人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依旧“得得”的抽着鞭子。 李沐尘一把抓住了车辕。 老牛迈了几步,终于停了下来,哞的一声叫,回头看向主人,似乎在说,我实在拉不动了。 中年汉子看着李沐尘,怒吼道:“你干什么?” 车上的妇人也怒目注视着他。 李沐尘指着车上的小女孩说:“她中了蛇毒,得马上治疗。” “谁还不知道她被蛇咬了,你莫耽误她治病!”汉子说着,就又去赶牛。 李沐尘说:“我可以给她治。” 汉子停下来问道:“你是大夫?” 李沐尘摇头道:“我不是,但我能治。” 汉子疑惑地看着他:“你是谁家的,我怎么没见过你?” 李沐尘说:“我刚来,这里就是临荒镇吧?” “你一个刚来的外乡人瞎吹什么牛,别耽误我们去找大夫!”汉子说。 小女孩呻吟了一声,叫了一声“妈妈”。 车上的妇人把小女孩搂紧,焦急地催促:“跟他废话什么,赶紧去找叶大夫!” 汉子就啪一鞭子,重重地抽在牛身上。 李沐尘一看人家不领情,自然也犯不着硬凑上去。 不过这小女孩的蛇毒十分蹊跷,他决定跟过去看看。 若是治好了,也就罢了,若是治不好,他还是要出手,总不能见死不救。 于是,李沐尘就跟了上去。 老牛的速度慢吞吞的,任赶车人把鞭子抽的啪啪响,就是走不快,还不如年轻人步行的速度。 妇人见李沐尘跟在牛车后面,眼里满是惊疑,悄声对赶车的汉子说:“她爸,你看……” 赶车汉回头看了一眼:“咋哩?” “那外乡人跟着咱做啥?我听说前镇子有好几个女娃失踪了,会不会……”妇人压低了声音,不无担忧地说。 赶车汉脸上也露出几分凶悍:“有我在,不怕!” 他又在牛背上抽了几鞭子,见老牛还是慢腾腾的,便干脆“吁”的一声停了下来,跳下牛车,走到李沐尘面前,用鞭子指着说: “你跟着俺们做啥?” 李沐尘讶然道:“我去镇子,好像就这一条路吧?” 汉子想了想,好像进镇子真就这一条路,一时无语。 妇人催促道:“哎呀你下去说话做甚,赶紧走哩!给娃看病要紧!” 汉子在此用鞭子指了指李沐尘:“你莫做坏事,要不然,我到镇上报官抓你!” 恶狠狠地瞪了一眼,跳上牛车,继续“嘚嘚”地赶路了。 李沐尘被弄得哭笑不得,没想到刚来就被人当成了坏人。 牛车进从横街进了镇子,在镇中心拐了个弯,拐进了直街。沿着直街走了没多久,就在一间铺子前停了下来。 李沐尘抬头看了一眼铺子上的招牌——白云药铺。 原来他们要找的大夫,就是白石道人给他介绍的药铺老板叶正红。 还真是有缘啊! 赶车的汉子把车停好,妇人抱着孩子下了车,走进了白云药铺。 李沐尘也跟了进去。 白云药铺的店面在街上算是比较宽阔的了,三开间的门面,里面是还带着院子。 妇人一进门,就着急地喊:“叶大夫,快救救我家娃!叶大夫,快救救我家娃!” 铺子里坐了不少人,两排长条凳上坐不下,有的还坐在地下。 一见妇人抱着小女孩进来,就有人说:“得,又来一个!排队吧!” 妇人急道:“娃被蛇咬了,着急哩!” 旁人说:“都是被蛇咬的哩!” “啊?”妇人吃了一惊,这才发现,坐着的人里,好几个都是面色青紫,腿脚浮肿的。 李沐尘也十分惊讶。 他看了一眼,连同刚送来的小女孩,一共有六个病人,都是被蛇咬了。 这么小个地方,怎么会同时有那么多人被蛇咬? 而且症状一模一样,神识所见,都有一层蛇毒之外的阴寒之毒,附着在体内。 显然,这些人都是被同一条蛇咬的。 左边房间的角落里有一张小床,一个病人躺在床上。 旁边有一个五十来岁的中年医生正在给病人腿上涂抹药膏。 李沐尘猜测,这个医生,大概就是药铺的老板叶正红了。 刚来的妇人见叶大夫正在给别人敷药,心里焦急,也没办法,只能坐下来等。 旁边就有人安慰她们:“放心吧,叶大夫很厉害,敷上药,过两天就好了。这几天被蛇咬的已经十几个了,都是叶大夫治好的。” 妇人才宽了宽心。 病人们蔫蔫的,没有声气,陪客们却大声的在聊天,都在说叶大夫如何厉害,仿佛只要叶大夫在,就没有治不好的病。 除了刚进来的赶车汉和妇人看了李沐尘几眼,似乎没人注意到他的存在。 李沐尘站在那里看了一会儿。 叶正红给病人治疗的步骤很常规,就是检查一下被蛇咬的部位,用小刀把伤口割开,放出一些黑血,然后清洗伤口,给伤口敷药。 然后开出一个方子,草药加上膏药,让病人带回去内服加外敷。 看上去也很简单,而病人在他的治疗下,气色有了很明显的好转。 李沐尘突然开口道:“叶大夫,这药能驱除蛇毒,却不能驱除附骨的阴邪。可以在药膏里加一点还阳草,再以针法驱除阴邪,就可以痊愈了。” 叶正红回过头来,看着他,问道:“你是谁?” 这时候,人们才注意到他的存在。 带着小女孩的妇人指着李沐尘说:“这人刚才一直跟着我们,鬼鬼祟祟的,不像好人!” ------------ 第280章 复发 屋里的人就都警惕起来。 “你是外乡人吧?”叶正红脸上带着自信的笑容,眼神里还有那么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还阳草清热解毒、散瘀止血,只能治疗普通的内外伤,可解不了这蛇毒。我们这里的蛇和别的地方也不一样,我这药膏是祖传秘方,专治毒虫蛇咬。” “是啊,我们山里被蛇咬是常见的事,都是叶大夫治好的。”有人说。 “就是,叶大夫是我们这里的神医,没有他治不好的病,你一个外乡人,啥都不懂,乱说什么!” “不说以前,就说这几天,就已经有好多被蛇咬的,都在叶大夫这里治好哩。” 叶正红不无得意地笑笑:“乡亲们过奖了,天下哪有啥病都能治好的神医?说包治百病的,那是狗皮膏药!” 乡亲们都笑起来。 李沐尘摇头道:“附骨之阴不除,总不算去根,不出三天,必然复发。” 叶正红终于把脸板了下来,不满地说:“你是故意来找事的吧?我在这儿行医半辈子,从没出过差错,区区蛇毒,怎么会难倒我?你要是有本事,你来!” 说着把手里东西用力往桌上一丢,作势不管了。 病人的家属当场就急了:“叶大夫,你不能不管啊!” 叶正红说:“有人说我医术不精,治不好你们的伤,你们让他治!” 病人家属指着李沐尘骂道:“你一个外乡人,在这里捣什么乱!滚!滚滚滚!” 其他病人的家属也怒冲冲的围上来: “就是,外乡人捣什么乱,叶大夫是临荒镇最有名的大夫了,他看不好,还有谁能看好?” “什么三天复发,我们村的二木头前天被咬的,也是叶大夫治好的,到今天也三天了,哪有复发?” “我们隔壁的老疙瘩蛋也快三天了,刚才我还看他挑粪哩!” “怪滚吧,别耽误我们治病!” …… 李沐尘一看,既然人家不乐意,自己也犯不着凑上去挨骂,就退到一边。 病人家属就去央求叶正红:“叶大夫,还是得您来治,您受累!” 叶正红看了李沐尘一眼,说:“不治了,不治了!人家是大城市来的,正看咱们的笑话哩!” 病人家属央求了好半天,叶正红就是不为所动,心里焦急又上火,火气全冲着李沐尘来了。 “外乡人,滚吧!” “跟个哈比客气个啥咧,打出去算求!” …… 人们涨红了脸,眼里藏着怨毒的目光,就要来对李沐尘动手。 叶正红不说话,只是冷冷地看着,露出一丝不屑的笑容。 李沐尘当然不会和这些乡民动手,摇了摇头,退到门口,正要走出去,迎面闯进来几个人,差点撞到他。 “叶大夫!救命!” 这几个人乱糟糟地喊着,中间扶着一个人。 那人整张脸都肿起来,脸色乌漆嘛黑,好像刚从炭炉里钻出来,嘴唇却是煞白的。 他们把病人往地上的干草堆上一放。 屋子里的人都好奇上前看,有人吃了一惊,说:“这不是二木头吗?他怎么啦?” 送来的人说:“我们也不知道,晌午还好好的,突然就病倒了,没一会儿就成了这个模样。” “二木头前天被蛇咬的,叶大夫治好了,不会是……”说话的人看了一眼门口的李沐尘,“真复发了吧?” 叶正红也惊讶地过来看。 检查了好半天,他的眉头深深皱起。 二木头腿上的伤口已经愈合,只留下了一点不大的疤痕。 但他浑身浮肿,皮肤发黑,有几条黑线特别明显。 见叶大夫深锁眉头的样子,人们就开始小声议论起来。 “叶大夫,真复发了呀?” 叶正红站起来,瞪了那人一眼,说:“复发什么,这跟蛇毒没关系,不要因为他被蛇咬过,又是我治的,就说是蛇毒复发。” 那人唯唯诺诺,不敢说话。 “叶大夫,你救救他吧。”陪着二木头来的人说。 由于二木头的情况看起来比刚不蛇咬的人还要严重,所以其他人也都不争抢。 叶正红就让人把二木头抬道床上,然后开始治疗。又是外敷,又是内服,又是火罐拔毒,一番折腾下来,二木头也没见好。 这边二木头还没好,门口又有人火急火燎地冲进来。 “叶大夫,救命!救救他!” 两个人抬着一个人进来,放到草堆上。 那人也是全身浮肿发黑,嘴唇却煞白,浑身颤抖,牙齿咯咯地打颤。 “老疙瘩蛋!他也复发了?”有人认出来。 家属说了情况,和刚才的二木头差不多,也是突然就发了病。 这下屋里的人坐不住了,议论纷纷。 “真会复发呀?” “刚才那小伙子说的是真的哩!” 人们都往门口看去。 此时的李沐尘因为门里人太多了,已经移步到了门外。 不过他没有走远,一来这里本来就是他的目的地,二来这么多人被蛇咬也算是见奇事,这背后恐怕没那么简单。 叶正红听见人们的议论,有点不高兴了,板着脸说:“你们不相信我,相信一个外乡人,那就叫他去治吧。” 人们才停止了议论。 “哎呀,叶大夫,我们肯定相信你的。但这二木头和老疙瘩蛋是咋回事哩?” 叶正红说:“人有百病,随时可能发病,只有两个人,也不一定就和蛇咬有关系。从前天到今天,我已经治好了十几个人,说明我的药是有效的。” 他的话音还没落,又有人抬了病人进来求救,情况和二木头他们差不多。 此后大概半个小时,又来了两个。 这样,复发的病人就达到了五个。 五个人病人的情况几乎一模一样,这一下,就连叶正红也不得不承认,是蛇毒复发了。 叶正红丢不下面子,嘴上不肯服输,就说这是正常现象。 可是他尝试了很多方法,也没能减轻病人的痛苦,那些人的情况眼见着严重起来。 “叶大夫,到底能不能治好?”有人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 叶正红眉头紧紧皱起,一言不发。 人们虽然嘴上不说,心里却已经知道了结果。 不光是这五个人,其他被蛇咬了的病人,似乎也看到了自己三天后的结局,家属们开始焦躁起来。 坐着牛车带女儿来看病的妇人突然冲出门,对着李沐尘跪了下来,说:“俺错了!俺知道你能治,你救救俺娃的命吧!” 她这一下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包括她的男人。 但人们很快反应过来。 这小伙子料到了三天复发,肯定是大夫,叶大夫没料到,他看一眼就料到了,所以他比叶大夫厉害。 山里人没什么弯弯绕,性格淳朴简单,你厉害就是厉害,什么外乡人,什么脸面,什么人情世故,在自己和家人的性命面前,统统不重要。 他们便呼啦啦冲出门去,对着李沐尘跪下来:“求求你,救救俺们吧!” 屋子里就剩下几个走不动道的病人,还有老脸涨得通红,却又无可奈何的临荒镇神医叶正红。 ------------ 第281章 坏了规矩 李沐尘并不因先前的误会而有什么报复的心思。 他连忙把面前的妇人扶起来,又轻挥一阵清风,把其他人也托起,说:“你们不用这样,我不会见死不救的。” 便走进屋子,看了一圈,先在二木头身前蹲下来,拿出五行针,给二木头扎了几针。 其实这点附骨之阴对李沐尘来说很简单,手到病除的事。 但他总不能表现得太过神异,所以还是以针法拔毒,在旁人眼里,就显得正常多了。 叶正红心里很不舒服,但他不能得罪临荒镇的百姓,而且他也想看看,李沐尘究竟是如何治这奇怪的病的。 当他看见李沐尘拿出五行针的时候,眼里闪过一丝光。 二木头身上的黑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很快就恢复了正常的模样。 人们惊异地看着这一幕,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就连叶正红也大感惊讶,作为一个医生,他很了解人的身体,任何伤害,修复都需要时间,何况像二木头这样,阴毒之气已经弥漫全身,甚至已经侵蚀了五脏和骨髓。 而李沐尘居然就凭几根针,就让二木头这么快恢复了。 除非是神仙,不然在叶正红眼里,这就绝不是一件正常的事。 他当然不会把李沐尘当神仙,眼睛看向了李沐尘手里的五行针。 凭一个医生的直觉,他知道这不是普通的针,很可能是传说中的那些有奇妙功效的神奇器物。 比如传说中的神农赭鞭,可以尽知百草药性,得之者百毒不侵。 这个年轻人手里的针,也许就是可以驱百毒的神器。 叶正红非常羡慕,心里更升起了一股莫名的热烈的渴望。 李沐尘治好了二木头,就去治老疙瘩蛋,很快,老疙瘩蛋也恢复了正常的气色。 就这样,没用多久,抬进来的五个人就都治好了。 接着,他就来到了那对赶着牛车送女儿来治病的夫妻面前。 妇人显得紧张而又激动,抱着小女孩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李沐尘捏住小女孩的脚,用五行针扎在她的小腿上,然后轻轻在伤口上揉捏了几下。 肿胀很快就褪去,紫黑的瘀血也散开,被蛇牙咬破的血洞愈合起来。 小女孩的腿恢复了原来的模样,又变得如一截玉藕般的粉嫩洁白。 和她的腿一起恢复的,还有她的脸色。 脸上的黑气消散,也不再浮肿。她忽闪着大眼睛,轻轻叫了一声:“妈妈!” 妇人激动地抱住了她,甚至都忘记了感谢救命恩人,等她想起来时,李沐尘已经转身去给另一个伤者治疗了。 很快,所有的伤者都治好了。 李沐尘收起五行针,站在那里,片尘不染。 人们还沉浸在刚才发生的神奇的过程里,屋子里陷入了短暂的寂静。 不知是谁先开口:“这才是真的神医啊!” 人们才从惊愣中回过神来。 妇人用力掐了一把她的丈夫,丈夫忙忙的从旧衣服的口袋里掏出几张卷起来的皱巴巴的钞票。 “这位小哥……公子……大夫……”赶车汉子显然不知道该怎么称呼李沐尘,“俺们山里穷,没多少钱,就这点心意,您收着吧。” 他一带头,其他人也都纷纷掏出钱来,有的整,有的零,还有从手上剥下戒指来的,乱七八糟一股脑儿递到了李沐尘面前。 李沐尘连忙摆手:“乡亲们,就是举手之劳,你们的钱我不收。” 人们执意要给,李沐尘一再婉谢。 旁边的叶正红忽然道:“这位公子,你治好了大家的病,要是一分钱不收,就寒了大家的心啦!再说,这也不合规矩。” 李沐师听明白了,叶正红要表达的重点是最后半句——坏了规矩。 你不收钱,让其他人还怎么收钱呢? 李沐尘不觉笑了,想想也是,今天来还有求于人,不能一来就砸了人家饭碗。 就说:“乡亲们,其实我也不是什么医生,叶大夫才是医生,我只是凑巧会治你们这个病,举手之劳而已,那就收个辛苦费,每人十块吧。” 人们才不相信他说的话,哪有那么巧,就会治这个病。在他们的眼里,李沐尘就是神医。 不过朴实的乡民也接受了李沐尘的建议,就这样,李沐尘手里多了十几张皱巴巴的十元的纸币。 乡民们陆续走了,就剩下叶正红和李沐尘两个人。 叶正红看着李沐尘说:“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来临荒镇?” 李沐尘这才拿出那封信来,说:“是云台道院的白石真人介绍我来的,这是他写的信。” 叶正红愣了一下,接过信封,拆开来看过,脸上就换上一副笑容,哈哈笑道:“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李公子早说是白石真人介绍来的,又何至于误会。” 李沐尘就开门见山地问道:“叶大夫,我来是想打听一下有关阴山派的事,不知道叶大夫有没有线索?” 叶正红说:“我不是修行人,不知道什么门什么派的,你不说,我还不知道还有个阴山派呢。不过,荒泽里面的确有座山叫阴山。我们临荒镇是离荒泽最近的一个集镇,也是荒泽通往华夏中原的必经之路。镇子上的确曾出现过,自称来自阴山的人,而且这些人都很古怪,大概就是你说的阴山派的人了。” “叶大夫知道阴山的具体位置吗?” “具体的不清楚,但从他们往来的方向可以判断,应该是在临荒镇东南方向。”叶正红说,“我曾听镇上的老猎人说过,两百里外有一座终年不见阳光的山,不知道会不会是你要找的阴山。” “好,那我去看看,多谢叶大夫了。”李沐尘致谢道。 叶正红说:“李公子今晚就歇在鄙舍吧,我知道你们修行人脚程快,但两百里山路也不是那么好走的。” 李沐尘笑道:“不了,等我从阴山回来再来打扰吧。” 正要走,叶正红忽然拦住道:“李公子,今天你救了那么多人的命,我代表临荒镇的父老乡亲感谢你。不过公子去了阴山,万一这里还有人毒发,可如何是好?公子能不能……” 他看了李沐尘一眼,笑了笑说,“我知道这个要求有点过分,但人命关天,我这张老脸也无所谓了。公子能不能把你那神奇的解毒针法教我?” ------------ 第282章 这一家子 李沐尘微微一笑,早就看穿了叶正红的心思,也不说穿,只道: “针法这东西不是一天两天能学会的,叶大夫有心,将来有机会可以交流。这样吧,我给你留几粒药,若还有人复发,就给他喂一粒。” 叶正红接过李沐尘给的药丸,疑惑道:“这就能治愈?” “怎么,不相信我?” “哦,当然不是。你是白石真人介绍来的,白石真人是世外高人,你肯定也是,我怎么会不信呢。” 李沐尘点头道:“那就行了。不过短短几天之内,就有那么多人被蛇咬了,你不觉得蹊跷吗?” 叶正红说:“山里人被蛇咬是常事,要不然我也不会常备有专治蛇咬的药物。只是这几天的确频繁了点。而且这些人又不是在一个地方被咬的,只能说巧合了吧。” 李沐尘却并是觉得这是巧合那么简单,但他不是本地人,不了解情况,也就没什么发言权。而且他的主要目标是阴山,临荒镇的事也懒得多管。 就向叶正红告辞,出去了。 叶正红看着李沐尘离去的背影,眼里流露出一丝不甘。 他看了一眼手里的 ,放在鼻端闻了闻,然后转身进了店铺的侧门,穿过院子,来到家人居住的里屋。 他叩开了西北角的一间屋子,走了进去。 屋子里光线暗沉,中间的蒲团上坐着一个人,正对着墙壁,背对着门。 叶正红对着那人背影恭敬地叫了声:“阿爹!” 那人发出低沉的声音:“你不在外面看着,进来干什么?” “阿爹,今天来了个外乡人,是云台山的白石道人介绍来的,向我打听阴山派的位置。” “哦?他找阴山派干什么?” “不知道,但从白石给我写的信里口气来看,这人的来头不小,像是要找阴山派的麻烦。” “到十万大山来找阴山派的麻烦?”那人不禁冷笑起来,“这世上还有这么不知天高地厚的人?” “回阿爹的话,这人看上去是有些本事的。” 叶正红就把刚才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他用几根针一扎,就把已经散发到全身的毒给解了,这在医理上说不通,我看他用的那几根针十分特别,非金非银,不知什么材料做成的,或许是什么宝贝。” “哦?难道他是传说中的医圣一脉的?” “医圣一脉?” “嗯,那是华夏医脉传承之源,传说此脉不仅有神奇的医术,还有许多奇珍异宝,而依其道修行,更可以医而入圣,成就医仙。” “这么神奇吗?哦对了,这是他留下的药,说是如果再有人复发,就给人吃这个。” 叶正红把李沐尘给他的药丸递到他父亲面前。 他父亲接过,放在鼻子前闻了闻,脸色微变,捏起其中一粒,放入了嘴里。 叶正红大惊道:“阿爹,你怎能以身试毒?” 谁知他父亲突然哈哈大笑起来:“此药所含灵气,比阴山派给我的六阴丹还要充沛许多,这是灵药!这是灵药啊!这是我叶黄的机缘福报啊!” 说罢,就要把手里的药全都塞进嘴巴里。 “阿爹!”叶正红想要阻止,“你都吃了,万一有人蛇毒复发怎么办?” “哼,那些蠢民,死了也就死了,他们的命,怎能与我的命相比。”叶黄说道。 “阿爹,那你也给我留一点呀!” 叶正红有点后悔,早知道刚才自己就偷偷吃了。 又不好和自己的亲爹抢,只能干着急。 叶黄瞪了他一眼,有点不舍的样子,但还是拿出了一粒,丢给叶正红。 叶正红接住这一粒,心里滴血,可真是亲爹啊! 不过有总比没有好,他连忙把这一粒药塞进嘴里。 一股清香立刻溢满了嘴巴,大口大口的津液吞咽入喉,五脏六腑被暖流冲洗,浑身都充满了一股难言的力量。 而这时候,他父亲叶黄已经把剩下的药丸全都吃了。 叶正红看见父亲的脸涨成了红色,眼睛里有一种野兽般的光。 “阿爹,你没事吧?” “快,快把你小妈叫来!” “啊,叫小妈干嘛?” “别废话,快去叫。” 叶正红感觉小腹一股热气上涌,浑身难受。他忽然有点明白父亲让他小妈来干什么了。 他哦了一声,正要去,忽听叶黄说道:“把你媳妇也叫来!” 叶正红脚下一绊,心里一阵莫名的愤怒。 他回到自己屋里,对他媳妇说:“阿爹叫你去他屋里一趟。” 他媳妇答应一声,就去了。 叶正红看着他媳妇扭动的腰肢,忽然生出一丝厌恶。 他转身,来到小妈的房间,敲了敲门。 年轻的小妈给他开了门。 叶正红进了门,反手把门关上,便像饿狼一样扑了上去,一把抱住了小妈,心里涌起一股强烈的报复的快感。 …… 李沐尘离开白云药铺,刚到街口,就看见一辆牛车在路边停着。 老牛伏在地上,赶车的夫妻和他们的女儿在牛车旁站着,像是在等人。 一看到李沐尘出来,他们似乎有些拘束,想上前,又不太敢的样子。 李沐尘走过去,奇道:“你们在等我?” 妇人看了自己的丈夫一眼,欲言又止。 男人说:“先生,刚才真是对不起,我们瞎了眼,骂了你,你还治好了妞儿的伤,真不知该怎么对得起你!” 李沐尘笑道:“这不怪你们。你们等我不会就是为了说这个吧?” 妇人说:“你治好了娃的病,又不收钱,俺们心里实在过意不去,就想请你去俺家吃个饭,刚好家里猎了几只兔子。” 旁边的小女孩说:“兔子肉味道可美哩!” 说完又不好意思地笑起来。 她现在气色好了,小脸俏皮可爱,一笑起来两个浅浅的酒窝,甜甜的。 男人补充道:“家里还有几张皮子没卖的,先生看看有没有用,有用的话就拿去。” “你是猎户?”李沐尘问道。 “是,俺家几代人都是猎户。”男人说。 “打猎一般去多远的地方?附近的山熟悉吗?” “两百里以内的山都还算熟,再远就不敢去了,荒泽里不光是虫豸野兽,听说还有妖怪。” “那你知道阴山在哪儿吗?” “阴山?你说的是大阴山,还是小阴山?”男人问道。 “还有大小两个阴山?”李沐尘大奇道。 “大阴山在西南方向,小阴山在东南方向。” “能告诉我具体的位置,还有山的特征吗?” “不管大阴山还是小阴山,都超出了我打猎的区域。不过我爹应该知道,他年轻的时候,还进过荒泽,碰到过妖怪哩!” 男人说起他爹的时候,脸上充满了骄傲。 ------------ 第283章 临荒图 李沐尘决定跟着他们回家。 在临荒镇这种地方,对周围的大山最熟悉的,莫过于老猎人了。 男人哞哞地喊着,企图把伏在地上的老牛叫起来赶车。 但老牛不知是太累了,还是太老了,就是不愿动。 男人就拿了鞭子,啪一声抽在老牛背上。 老牛才极不情愿地前脚跪地,支撑了一下,勉力想起来,可不知怎么的,哞地一声叫,又伏地上了。 男人极为恼火,又要用鞭子抽。 小女孩突然拉着她父亲的手,央求道:“阿爹,你别打了,它老哩!阿爷也老哩!” 男人一听,手就软了下来。 可牛不走,牛车就不动,怎么载客人去家呢? 他狠一狠心,又举起了鞭子。 一只有力的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他回头看见李沐尘清澈的眸子。 李沐尘说:“我来吧。” “你来?”男人疑惑地看着他,“你是神医,还会赶牛?” 李沐尘笑了笑,走过去,伸手牛头上抚了抚。 老牛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光,紧紧地盯着李沐尘。 李沐尘轻轻在牛背上一拍,牛忽然有了力气,哞一声叫,犹如年轻了十岁般,蹭一下跳起来。 猎户夫妇看得惊呆了。 小女孩发出“哇”一声惊叫,看着李沐尘的眼里满是崇拜,脸上露出了甜甜的笑容。 “上车吧。”李沐尘说道。 猎户才缓过神来,带着妻女上了车,李沐尘也跟着跳到了车上,坐在小女孩的旁边。 老牛走在进山的路上,脚步轻盈,甚至有一些欢快。 小女孩快乐地哼起了山歌。 夕阳西下,嘚嘚儿的牛蹄声,和女孩的歌声,轻飘飘地荡漾在山野的暮色里。 …… 通过一路的交谈,李沐尘得知,猎户一家姓蓝,他叫蓝巴子,他爹叫蓝岩山,曾经也算是临荒镇很有名的猎户,大家都喊他岩山老爹。 蓝巴子的老婆没有姓名,跟着丈夫的姓,别人喊他蓝婶。 他们的女儿有个好名字,叫蓝田。 李沐尘想起了那句诗:蓝田日暖玉生烟…… 蓝田是产玉的地方,这小女娃也生得如玉一般,和寻常的山里人家的小孩不一样。 老牛拉着车,很快就到了蓝巴子家所在的村子。 这村子很小,几户人家,在一处山弯弯里。 蓝巴子把车从牛身上卸下来,牵着牛往自家院子走。 这时候天还没黑,蓝巴子说今天这牛走得快,要是像往常那样,估计就丢摸黑走夜路了。 蓝巴子去拴牛喂草料,蓝婶就带着李沐尘进屋。 屋子里十分简陋寒酸,一张八仙桌,几条板凳,几户就是全部的家具了。 角落里对着农具,墙上挂满了兽皮,还有猎人用的弓、刀和土铳。 蓝婶给他沏了茶水,然后让蓝田陪着,自己去厨下忙活晚饭去了。 蓝巴子拴好了牛,就“爹,爹”地喊着去找他老爹去了。 山里人的待客之道就是这么简单,没有什么客套的话,也没有什么上陪下陪的礼节。 喝着略涩的茶水,看着简陋的屋子,李沐尘却倍感亲切。 他想起了小时候的日子。 蓝巴子陪着一个老人往家走,一边走一边兴奋地说着什么。 老人叭叭地抽着焊烟,吐出一口又一口白雾,说:“治个蛇咬而已,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刚进了院子,忽然看见自家的老牛,讶然道:“咦,格老畜牲,咋比我还精神?” 走到牛身边,去摸牛的头。 牛哞一声叫,凑过来,很亲昵的样子,还欢快地撒了撒蹄子。 老人回头看着蓝巴子:“咋回事?” 蓝巴子说:“是救了田田的李神医,本来牛快不行了,起不来身了,他就那样在牛身上摸了摸,牛就欢快撒蹄子哩!” 老人脸上露出笑容,骂道:“么想到,格老畜牲还能年轻起来,看来,咱俩还不知道谁死谁前头哩!” 又望向屋里的方向,“看来,是真遇到神仙了!我以为,我在荒泽里遇上一回已经了不得了,么想到,这辈子还能遇上两回神仙!” 说罢,就敲灭了烟杆,正了正身,对蓝巴子说:“走,会客去!” 李沐尘看见蓝巴子陪着一个老人进来。 老人有点驼背,手里拿着一根焊烟杆子,腰里别着烟袋,走起路来颤巍巍的。 他的脸上满脸皱纹,像荒芜许久的干涸开裂的田。混浊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但透出的眼神却清澈得仿佛能穿透十一月早晨的秋雾。 这让李沐尘想起了自己的爷爷。 在那一个大雪天里,爷爷把头靠在他年幼的怀里。 李沐尘永远记得那张脸,也是如此龟裂的皱纹,也是如此混浊的眼睛,但眼里却是那样的有神采。 “老爹!”李沐尘招呼了一声,因为想起了爷爷,他甚至有点动情,“打扰您老人家了!” “不打扰!不打扰!”岩山老爹惶恐道,“你救了我孙女的命!你这样的神仙,我请都请不来哩!坐,坐下喝茶!” 岩山老爹陪着李沐尘坐下来。 蓝巴子就站在父亲的身边,看得出来,他很尊敬自己的父亲。 “听说,你要找阴山?” “是,老爹知道阴山在哪儿吗?” 岩山老爹站起来,进了屋,过不多久,又颤巍巍地出来,手里拿了一个木头盒子。 蓝巴子一看见木头盒子,眼里就放出了光。 岩山老爹打开盒子,从里面取出一张叠好的羊皮,摊在开桌上。 羊皮上画着图。 “这是临荒图,”岩山老爹说,“是一代又一代的老猎户们一脚一脚踏出来的。” 李沐尘放言望去,图画得很潦草,也很不规范,但胜在很容易看懂。 一座座山,一条条河,中间哪里能走,哪里有什么危险,都标注了出来。 不过地图只占据了羊皮的四分之一大小,还有四分之三是空白的。 岩山老爹指着那空白的地方说:“那里是荒泽深处,没人去过。” 蓝巴子激动地说:“阿爹,有这样的图,你为什么不给我,害我进山打猎,还要自己摸路。” 老爹说:“要是有了这张图,你进山是容易了,但也很可能出不来了。荒泽里面,危险无处不在。现在的生活比以前好了,不用那么拼命,也能活下去了。我把图藏起来,是为你好。” 蓝巴子不是很理解,反倒是李沐尘能理解老头子的一片苦心。 岩山老爹对李沐尘说:“我眼睛花了,图上的字看不清喽,你自己找找看,应该有两座阴山。” 李沐尘在地图上寻找,果然找到了两座山,旁边写着阴山两个字。 其中一座在东南,距离比较近,另一座在西南,已经快接近地图上大片空白的区域了。 ------------ 第284章 秘境之路 李沐尘指着地图上一条弯弯绕绕的虚线问道:“这是什么?” 岩山老爹眯缝着眼睛看了一眼,说:“哦,那是仙人们探索出来的一条通往荒泽深处的安全道路,也叫秘境之路。” “秘境之路?”李沐尘有点好奇。 岩山老爹啧的一声,似乎对自己说漏了嘴很不满。 他从烟袋里抓了一把烟丝,装进烟斗里,用打火机点燃了,吧嗒吧嗒地抽了几口。 “这和一个传说有关。” 岩山老爹吐出一口浓浓的白烟,烟雾弥漫开来,蒙在他苍老的脸上,他仿佛陷入了遥远的回忆。 “在滇黔之南曾经有一座古老的城,叫濮城,围绕濮城的许多部落城邦组成了一个国家,叫百濮之国。这个国家一度非常强盛,后来濮国之王得罪了天神,也有说是得罪了恶魔,总之,它突然就消失了。传说濮国之地,成了万里荒泽。而濮城,就在荒泽的中心。那里埋藏着整个濮国的财富。” “所以,你们一代一代的猎人,不惜冒着生命危险,进入荒泽,就是为了寻找传说中的濮城遗址?”李沐尘觉得有点可笑。 岩山老爹摇头道:“不止猎人,还有采药人。最早来临荒镇定居的人,大多数就是为了这个传说。要不然,谁愿意待在这穷山旮旯里呢?” “经过那么多代人,直到今天,才探索出了不到四分之一的地图,值得吗?” “没有什么值得不值得的,到哪里不是活着?有这样一份念想,总比没有好。而且,这份地图,也不是今天才完成的,我爷爷那时候,就已经是这样了,从我爷爷到我,几乎没怎么变过。” “为什么?” “进不去了!”岩山老爹用烟杆轻轻敲了一下地图中间,那条虚线的尽头,“那里是荒泽的禁区!” “禁区?” 岩山点了点头:“人进不去,你看着那山,那水,一靠近就什么都变了,山没了,水没了,天没了,日头没了,什么都没了!我年轻的时候不信邪,去过一回,迷了路,还遇到了妖怪,幸亏我命大,碰上了仙女,要不然,我的小命就交待在那里了。” 接着,岩山就喋喋不休地讲起了他在荒泽里遇到妖怪,如何和妖怪斗智斗勇,如何碰上仙女,仙女如何用仙法打败妖怪,救了他的故事。 蓝巴子说:“阿爹,这事你讲了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回了,我耳朵都听出茧子来了。” 岩山老爹把烟杆子在桌上啪的一敲:“这是你的福报!要不是仙女救了我,能有你?” “那你咋不和仙女生个娃咧?”蓝巴子嘟囔道。 “你……”岩山老爹举起烟杆子要打,忽而又把烟杆子放下,一翻白眼,“你咋知道你不是仙女生的?” 蓝巴子一愣,随即憨憨地笑起来:“阿爹,你编瞎话也不编好点,你看我,哪像仙女生的种?” 李沐尘的注意力却放在了那幅地图上。 岩山老爹的描述虽然有很多夸张吹牛的成分,但李沐尘却听出来,荒泽深处,似乎真的有文章。 当然,濮国宝藏什么的,对他来说没什么吸引力,但岩山老爹描述的禁区现象,不太像是自然现象,倒像是修行结界。 至于妖怪仙女之说,仅凭他的口述,就无从考证了。 “老爹,这地图,除了你,还有谁有?”李沐尘问道。 岩山老爹说:“早先的猎户和采药人手里都有,不过大多数都绝户了。这也是我把图藏起来,不让儿孙看的原因。现在手里还有图的,我想想,兴许还有个三五家吧。” “镇上的叶大夫家,是不是也有?”李沐尘突然问。 “那当然有。”岩山老爹说,“叶家就是最早来临荒镇的采药人,也是那批人里唯一香火传到今天的。” 李沐尘眉头微皱,眼里闪过一丝杀机。 叶家既然手里有这张图,叶正红怎么可能不知道阴山? 叶正红为什么要隐瞒? 只有一种解释,他和阴山派有关系! 这时候,蓝婶已经做好了饭,来喊他们吃饭。 自历雷劫,李沐尘已经可以不食人间烟火。但蓝家人热情,他不忍拒绝,就留在蓝家吃饭。 菜以野兔肉为主,满满的一大锅,还有一些风干的野猪肉和鹿肉。 岩山老爹拿出珍藏了许多年舍不得喝的一坛酒。 最后,蓝婶又端上来一锅炖好的蛇肉汤。 蓝巴子用勺子在汤锅里搅动着,说:“今天娃儿被蛇咬了,得好好出口气哩!” 蓝田似乎对蛇心有余悸,死死地盯着锅子,不敢动筷子。 蓝巴子笑骂道:“你丫头真没出息,被蛇咬了一次就怕成这样了?” 蓝田拼命摇头,指着锅说:“这是咬我的那条蛇!” “你胡说啥哩?”蓝巴子说,“咬你的蛇早跑了,哪里还抓得来!” 蓝田却固执地说:“就是咬我的那条蛇,它在哭哩!” 一家人同时愣了一下,看向汤锅。 锅底有炭,锅里的水在沸,雪白的蛇肉在水里翻滚着。 明明热气腾腾的,人们却赶到一丝阴冷。 “小娃儿,别胡说八道!”蓝婶骂了一句,起身来,“我去把窗关了,咋冷飕飕的咧。” 李沐尘有点惊讶地看了一眼蓝田,然后轻轻对着汤锅上方挥了一挥手。 这小丫头,竟然天生灵目,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 蓝田感激地看向李沐尘,然后又低下了头。 她不再那么害怕,但自始自终,她都没有碰那一锅蛇汤。 李沐尘也没多说什么,只是陪着蓝家人喝酒吃菜,听蓝老爹吹牛说荒泽里的故事。 山里人好客,一坛子陈酒喝完了,不尽兴,又拿来几瓶烧刀子。 岩山老爹和蓝巴子醉倒了,就连蓝婶也醉醺醺的。 只剩下李沐尘和蓝田是清醒的。 李沐尘问蓝田:“你是在哪里被蛇咬的?” 蓝田说:“就在后山的坳口子里,那里蘑菇多,我和阿娘去采蘑菇。” “那你现在带我去,我们把那条蛇抓了,让它再也不能咬人好不好?”李沐尘说。 蓝田犹豫了一会儿,终于还是点了点头。 李沐尘牵着蓝田的手,走进了漆黑的夜幕。 山里的夜特别的黑,但蓝田好像并不怕黑,一路带着李沐尘走进了后山的山坳。 李沐尘一直在观察着她。 这绝不是熟悉山路就能做到的,也不是修行人的神识,而是天生的灵觉。 李沐尘忽然想起了岩山老爹说蓝巴子“你咋知道你不是仙女生的”时那奇怪的眼神。 ------------ 第285章 抓蛇 后山坳并不远,没多久就到了。 蓝田指着一丛矮树说:“就是这里。” 李沐尘神识扫过,马上就明白了,为什么被蛇咬过的人除了中蛇毒之外,还会有一层附骨之阴。 因为这不是一般的蛇。 这是一条灵智将开未开的蛇,处于半蛇半妖之间。 只是李沐尘有点搞不懂。 一般兽类到了这时候,都会在老巢躲着,或者找个灵气充沛的地方充分发育。 这地方既无充沛的灵气,也不是极阴极寒之地,根本不适合蛇类修行,它到这里来干什么? 而且几天之内,这东西出现在不同地方,咬伤了那么多人。 这不符合妖类的习性。 神识锁定那一缕妖气,李沐尘问蓝田:“你能看到那条咬你的蛇留下的气味吗?” “气味?”蓝田指着前方说,“你是指那些白色的东西吗?” 李沐尘讶然,小姑娘看到的居然是白色的有形之物,但从她所指的方向,显然和他锁定的妖气是一致的。 “你能顺着这些气味找到它吗?”李沐尘问道。 蓝田抬头朝远处看去,点头道:“应该可以,可是叔叔,我有点害怕。” “别怕,有我在。”李沐尘鼓励道。 蓝田鼓起勇气,朝前方走去。 她走得不快,走一阵,就要停下来看看,寻找她眼中那些白色的痕迹。 她所走的方向,和李沐尘锁定妖气的方向一致。 走了一阵,就已经出了山坳,穿过一条小路,进了另一座山。 蓝田指着前方一片密林说:“就在那里面。” 李沐尘点点头。 这小丫头的灵觉不简单,不但能看到蛇妖留下的妖气,一路追踪,还能隔这么远就确认蛇妖真身就在树林里,而不是冒失地走进去。 “走,我们进去。” 李沐尘拉着蓝田进了树林。 妖气渐渐浓郁。 李沐尘锁定了前方的一棵大树。 蓝田的目光也看向那里。 就在这时,树林的另一端传来声音: “小青!小青!” 李沐尘微微一笑,蛇的主人出现了,那就正好。 随着那声音的靠近,树上的妖气一阵颤动,一条青色的影子从树上窜起,以极快的速度,朝声音相反的方向飞射而去,显然是在躲避来人。 但是,它没想到,这边也有人。 李沐尘一伸手,指间捏住了一条青色的小蛇的七寸。 这条蛇,色碧如玉,十分罕见。 “是不是这条咬了你?”李沐尘问道。 蓝田说:“就是这条。” “小青!小青!” 一个女子从树林的另一头穿过来。 看见李沐尘手里捏着蛇,大惊道:“你是什么人,为何要抓小青?快快放了!” 李沐尘晃了晃手里的蛇说:“这蛇是你养的?” 女子道:“是又如何?快把小青放了!” 李沐尘说:“你饲养毒物,纵容它到处乱跑,伤害群众,这算投毒罪呢,还是算危害公共安全罪?” “什么投毒罪,公共安全罪,你这人胡说八道什么,快把小青放了,不然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你觉得我会放了,让它再去伤人吗?” 李沐尘手指微一用力,捏断了七寸,青蛇脑袋一耷拉,就死了。 “你……你是什么人,我们百花谷养的蛇,你也敢杀?” 女子说罢,抬手就是一道虚光射来。 李沐尘轻轻一挥手,那道虚光就飞了回去,反打在女子身上。 原来是一条藤蔓做的软鞭,经过药物浸泡炼化,已经颇有几分法器的雏形。 女子被自己的藤鞭打中,奥哟一声叫,跌倒在地上。 李沐尘隔空虚点了她几处穴位,然后一抬手。 那条藤蔓鞭子就如灵蛇一般起来,缠在女子身上,把她捆了个结结实实。 旁边的蓝田看到目瞪口呆,只觉得好神奇。 “你究竟是什么人?”女子有惊又怒。 “我是什么人你就不用管了,你先说说你是什么人吧,为什么放毒蛇咬人?” “谁说我放蛇咬人了?!” “还不承认是吧,这几天临荒镇上已经有几十人被蛇咬伤,你想狡辩吗?” “我……我也是听说了,才来这里找的。小青是我们谷主养的宠物,谁知前几天跑出来了。它若伤了人,我们百花谷自会负责,你凭什么把它打死!” “负责?”李沐尘冷笑道,“你们怎么负责?等人死了,来给死人负责吗?” 女子一时无言以对,低下了头,忽又抬头冷笑道:“你们阴山派的人什么时候变成菩萨心肠,开始关心百姓死活了?” “阴山派?”李沐尘心头一动,“你怎么知道我是阴山派的?” “哼,我们小青已是妖气快成,寻常人哪里能一招捏死的?这一代,除了阴山派,哪里还有这样的高手?” 女子脸上露出轻蔑和不屑,眼里甚至还有仇恨。 “姑奶奶落在你手里,算我倒霉。你要杀要剐,随便吧!你们这等阴毒之人,迟早要遭报应的!” “你说的不错,阴山派很快就会遭报应了。不过你们的事也不能这么算了。” 李沐尘折了几根树枝,在女子周围布了个阵法。 然后对蓝田说:“好了,咬你的蛇已经打死了,我们回去吧。” 蓝田指着女子说:“那她……” 李沐尘笑道:“她养的蛇咬了人,就要收到应有的惩罚。” 蓝田似懂非懂,跟着李沐尘回去了,走的时候,还不时回头看上几眼。 李沐尘把蓝田送到家里,交待道:“好了,待在家里,不要出去。” 蓝田似乎有些不舍,问道:“叔叔,你还会来吗?” 李沐尘说:“等我办完事,会来看你的。” 便离开了猎户家,回到了临荒镇上。 …… 叶黄的屋子里亮着灯。 一个黑衣人坐在正中间,脸上布满阴沉沉的黑气。 “你是说,有人要来找阴山派的麻烦?” 叶黄和叶正红战战兢兢的站在一旁。 “回堂主,不确定是不是来找麻烦的,那人是云台道院的白石道人介绍来的,有书信在此。” 叶正红把白石写的信拿出来,交给黑衣人。 黑衣人接过信,看了一眼,冷笑道:“哼,云台道院!不自量力!那人的底细你们摸清楚没有?” “还没有。不过很可能是医圣一脉的传人。”叶黄说。 “何以见得?” 叶正红就把白天的事情说了一遍,自然也说出了药丸的事。 叶黄一个劲给他使眼色,叶正红只当没看见。 急得叶黄身上汗都下来了。 “药丸呢?”黑衣人问道。 ------------ 第286章 荒泽有真龙 “药……被我……被我吃了!”叶黄结结巴巴地承认,“我就是想试一下药性如何。” “试出来了吗?”黑衣人冷冷地问道。 “试,试出来了,确实是灵药,有洗心涤肺、升阳补髓的功效。” “哼,我看你这母猪都敢上的样子,功效不止如此吧?” “这……” “若真是药仙门的灵丹,被你吃了,可真是暴殄天物了!” 叶黄吓得一哆嗦:“属下知罪了!” “算了,吃都吃了,还能吐出来不成?” 黑衣人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阴山派和医圣一脉向无瓜葛,他来找阴山派干什么呢?” 叶黄试探着说:“大长老不是去了中原吗,会不会是大长老得罪了他们呢?” 黑衣人冷哼一声,道:“大长老行事谨慎,应该不会。而且,以大长老的作风,绝不会让人找到这里来,早就在中原把祸害解决掉了。” 叶正红心里却并不完全认同,中原道门昌盛,万一真惹了谁,大长老也未必是对手吧。 黑衣人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说道:“怎么,你不相信我说的话?” “不不,属下不敢。”叶正红连忙否认。 黑衣人冷笑道:“你们是没见过大长老的本事,大长老的法力高强,就连门主的要礼让三分的。要不然,这一次,也不会派大长老去南江寻访降龙神器。” “降龙神器?”叶黄和叶正红第一次听到,有些疑惑。 “嗯,跟你们说了也无妨,反正你们很快也能升入内门弟子了。”黑衣人说道。 叶黄和叶正红大喜:“多谢木堂主提拔!” 黑衣人点点头说:“荒泽秘境开启之后,本门一直在探索新的秘境之路,好不容易找到了出入结界的方法,却不想秘境之中,还有一条巨龙守护。这次大长老出山,就是为了寻找降龙之器。传说在南江有两件神器,一件是当年吴越王射死钱塘海龙的钱王弓,还有一件是严子陵所用的钓龙竿。只要能拿到二者之一,降服荒泽巨龙,咱们就能进入秘境。到那时,阴山派必能称霸西南。” “咱们阴山派不是曾经降服过龙吗?还需要另找神器?”叶黄不解道。 黑衣人道:“那是当年咱们阴山老祖的丰功伟绩。老祖何等修为,咱们怎么好比?再说,那是荒泽之蛟,也还不是真龙。” “蛟和龙有何区别?” “蛟为妖,龙是龙,蛟可以化龙,但那就和人成仙一样,要经历重重劫难,只有渡劫之后,才是真龙。” “那么说,现在守护秘境的,是一条真龙?” 木堂主点了点头,说:“据苗大护法说,虽非天龙,也是见龙。你们想想,等我们降服了此龙,别说秘境中的财富和宝物,就凭这一条龙,也够咱们威风的了。中原大派,除了传说中的昆仑,就算蜀山青城武当,又有哪个有真龙守山?到那时,谁还敢小瞧咱们阴山派?咱们就可以光明正大地行走于天下,再不用躲躲藏藏了!” 说罢,木堂主哈哈大笑起来。 叶黄和叶正红也听得心潮澎湃,想起自己即将进入内门弟子,立刻就仿佛荣光加身,幻想着有朝一日,骑龙巡游天下,那将是何等威风! 二人正幻想的时候,忽听外面传来一个声音: “你们这些人啊,还真敢想。称霸西南?还真龙守山?连我留给病人的几粒回元丹都要私吞掉,叫我说什么呢?脸都不要了!” “什么人?”木堂主喝问道。 房门吱呀一声开了。 李沐尘缓步走进来。 “是你!”叶正红吃了一惊,“你怎么来了?” “想不到我会来吧?” 李沐尘仿佛没事人一样,走进屋子,在中间另一把和木堂主隔着一张茶几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枉云台道院的人这么信任你,白石真人还在我面前说了一堆你们叶家的好话。没想到啊,叶家生了你们这么两个不肖子孙,不学无术、荒废祖业也就罢了,还要断子绝孙,实在是大不孝啊!” “你说什么?”叶黄怒道,“你咒谁断子绝孙呢?” 李沐尘笑道:“你们加入了阴山派,就是死路一条,你们俩死了,叶家不就绝后了吗?” “胡说八道!”叶黄大怒,“有木堂主在此,你小子是找死吧?” 木堂主冷冷地看着李沐尘:“小子,谁指使你来的?说清楚了,我赏你一个全尸!” 叶黄道:“木堂主,何须你出手,把这小子交给我们吧。” 叶正红明白,父亲这是想着这小子身上的丹药呢,而他也惦记着那几根神奇的针。如果让木堂主出手,无论这小子身上有什么好东西,都轮不到他们了。 而由他们出手,把这小子制服,搜刮出来的东西,木堂主总不好全都拿走,至少也能给他们留一半。 因此,叶正红也请命道:“是啊,木堂主,您是阴山派外堂的堂主,对付这种小人物,何须您亲自出手,交给我们吧。” 木堂主点点头说:“好,那就交给你们了。” 叶黄朝叶正红使了个眼色。 叶正红就当先朝李沐尘扑了上来。 他们叶家,几百年前搬到临荒镇,传承了那么多代,当然是有些本事的。若没有点护身的本领,根本没法在荒泽边上活下来。 叶正红动作矫健,如灵猫一般,扑上来的时候,手里已经多了一把匕首。 匕首上泛着蓝光,显然是抹了剧毒的。 叶正红眼里露出凶光,仿佛已经看见刀刃割破皮肤,对手毒发身亡的样子。 可是就在他的刀尖即将触及对手的脖子的时候,不知怎么回事,猛然一股奇怪的力量将他横向推开了。 叶正红完全无法控制自己。 在旁人看来,他就是猛扑向李沐尘,在半空中突然改变了方向。 而李沐尘的旁边,隔着一张茶几,正是木堂主。 于是,叶正红这一刀,就刺向了木堂主。 “找死!” 木堂主又惊又怒,急忙挥出一掌,把叶正红打飞。 叶正红身体飞出,砰一下撞在墙上,落地时,匕首不小心划破了自己的手。 黑血流出。 “阿爹,救……我……” 叶正红一声惨叫,面色全黑,那样子,比白天来看病的被蛇咬的人还要惨上几分。 ------------ 第287章 给你们留个名声 这是叶家的独门毒药,叶黄当然知道毒性。 急忙拿出解药来,给叶正红服下。 木堂主怒问道:“叶正红,你干什么?想刺杀我?” 服了解药的叶正红刚与死神擦身而过,听见木堂主的喝问,如遭雷霆,也不顾毒性也没完全驱除,跳起来道: “不,不是,木堂主,我不是故意的!是他!”他一指李沐尘,“他不知用了什么妖法,我身不由己!” 木堂主看向李沐尘,有点将信将疑。 因为刚才李沐尘压根一动没动。 如果连他都看不出来,那就意味着这小子的实力在他之上。 但他不相信,这个年轻人会有这样的实力。 “叶黄,你上!”木堂主命令道。 叶黄朝李沐尘走了两步,阴冷地一笑,说:“小子,这是你自己找死的!” 说罢突然出手。 他也是拿了一把匕首,不过没有像叶正红一样猛烈地前扑,而是缓缓刺向李沐尘。 他这一刀既不快,又不诡异,而且刀尖还在颤抖,仿佛老得连刀都拿不稳了,任谁看了都不相信这样的刀法能刺中人。 木堂主不禁摇头。 叶黄却很认真,一直在调整刀的方向,还挽了个不怎么漂亮的刀花。 就在人们的注意力全都在他的刀上的时候,他的另一只手突然一扬。 一大片白色的粉末朝着李沐尘撒了出去。 木堂主才知道叶黄刚才是在声东击西,连他都忍不住在心里骂了一句:老东西够阴险的。 这些粉末显然不是普通的生石灰之流,老远就能闻到一股刺鼻的气味,肯定是剧毒。 而他出手的实际掌握得很好,这么近的距离内,木堂主断定,李沐尘根本躲不开。 然而,李沐尘并没有躲,只是很随意地挥了一下手。 就卷起一股风,卷着那些粉末往旁边去了。 旁边,就是木堂主。 木堂主大惊,急忙也是挥手,掌上带风。 他挥得急,掌力又重,不像李沐尘那样云淡风轻,也控制不了方向。 那些粉末就在屋子里乱飘起来。 叶黄大惊失色,大呼:“快躲开!这是化血粉!” 他一边大呼,一边手脚乱舞,企图躲开这些粉末。 但还是有不少粉末沾到了他的身上。 粉末沾上的地方,皮肤立刻起泡,溢出脓水,并蔓延开来。 那边叶正红也差不多,脸上、手上,脖子上,也都沾了粉末,皮肤如沸腾一般,血水和脓水交融而出。 由于药粉乱飘,木堂主那边也难免遭殃,他只能不停挥出掌风,不让这些药粉靠近。 可是这样一来,屋子里的风就停不下来,满屋子的药粉一直在飘。 唯有李沐尘坐在那里,四平八稳,仿佛看戏一般。 叶黄躲到角落里,忍着痛,从口袋里拿出解毒的药粉,就往自己的身上抹。 叶正红突然冲上来就抢:“阿爹,给我一点!给我一点!” 叶黄一心要李沐尘死,所以下了狠手,把身上所有的化血粉都撒了出去。 空中的化血粉多,而解毒药只有小小的如风油精大小的一盒,哪里够两个人用。 叶黄就冲向屋门,想要去药房里拿药。 可是屋门却不知怎么,锁的死死的,打不开了。 叶黄无奈,又冲回来,夺过儿子手里的解药,往自己身上抹。 父子两人就在那里抢来抢去,你抹一点,我抹一点。 叶黄大怒,一脚把叶正红踢开:“你年纪轻,受得住,忍一忍好了!” 叶正红脸上烂得越来越多,也顾不了那么多了,挥拳一拳把他老爹打倒,抢过了解药。 “臭小子你敢打我!” 叶黄怒不可遏,上去噼啪就给叶正红打了几个嘴巴,那张脸本来就已经开始烂了,这下烂得更厉害了。 叶正红也不示弱,两个人就扭打在了一起。 屋子里的风渐渐平静下来,粉末终于不再飘荡。 但叶黄和叶正红已经变成了两个血人儿,脸上烂的一塌糊涂,连面目都分不清楚了。 很快,两个人就没了声息,只剩下两具半烂不烂的腐尸,和一滩脓水。 就连阴山派的木堂主看了也不觉皱起了眉头。 木堂主看向李沐尘,看见李沐尘那清闲的样子,终于知道,这绝对是一个高手,难怪敢一个人来临荒镇,找阴山派的麻烦。 “你究竟是什么人?”他问道。 李沐尘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说:“现在应该是我问你的时候,轮不到你来发问了。” 木堂主眼睛眯起,面色寒冷,说:“别以为我真怕了你!真要动手,鹿死谁手还不知道呢!” 李沐尘摇了摇头,叹道:“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说罢,一抬手,木堂主人就飞了起来,撞破了窗户,落到了院子里。 李沐尘才缓缓起身,走出屋外。 木堂主摔得不轻,七荤八素的,想要起身,可身体就像被什么定住了似的,就是动不了。 叶家的两个女人听到动静,出屋来看。 见到院子里的两个陌生人,惊叫起来。 两个女人以为是贼,喊着叶黄和叶正红的名字,跑进屋子,看见地上的两具腐烂的尸体,又是一阵尖叫。 可无论她们怎么喊,周围的邻居都没动静。 她们不知道的是,她们的声音根本没传出去,只在院子里响,院子周围仿佛有一道无形的墙,外面根本听不见。 等两个女人平静下来,李沐尘说道:“收拾值钱的东西,走吧,走得越远越好。” 女人在愣了一下之后,便疯了似的跑回自己的屋,很快就收拾好了东西,战战兢兢地传过院子,出了大门。 李沐尘看了一眼挂在堂屋正厅上的“悬壶济世”的牌匾,说道:“看在叶家祖上积德,给你们留个好名声!” 说罢,轻轻一跺脚。 就听轰隆一声响。 整个叶家,前屋后屋,加上院子围墙,连同地基一起塌了下来。 一道金光,卷起地上满脸惊愕害怕的木堂主,飞离了废墟。 这一夜,临荒镇发生了一场地震,而地震只震塌了叶大夫家的宅子。 从此,临荒镇上只留下了开荒叶家和叶神医的传说。 ------------ 第288章 人神共愤 木堂主被裹在金光之内,只觉得轻飘飘的,犹如裹在一团透明的棉絮内。 不一会儿落了地,也还晕晕乎乎的,分不清东南西北。 等到脑子清醒过来,木堂主才激灵灵打了个冷颤。 虽然是晚上,夜色迷蒙,远处的山影不甚清楚,但作为阴山派的外堂堂主,他对临荒一带的地形十分了解,只稍稍对比了山势走向,就判断出了自己在哪里。 这里距离临荒镇,最起码已经两百里外了。 也就是说,刚刚那么一懵神的时间,就已经到了两百里外。 刚开始,他还不相信自己在飞,还以为是被什么法术困住了。 修行人要御器飞行,那得什么境界,整个阴山派,也只有掌门勉强能做到,连大长老都不会飞啊! 可现实告诉他,眼前这个年轻人就会。 “你……” 木堂主很想问你究竟是谁,忽然觉得自己似乎真没有问的资格,便像个泄了气的皮球一样,蔫了吧唧的。 他知道自己逃不掉了,只能等着命运的判决。 “从现在开始,我问,你答,有半句假话,我可以让你比叶家父子惨上一千倍!”李沐尘说道。 想起叶家父子惨死的样子,木堂主不自觉地哆嗦了一下。 “我说,我都说!你问吧。” 李沐尘心头冷笑了一下,对付这种人,比对付太阳教那些教徒要简单得多。 太阳教以信仰控制人心,一旦屈服,就意味着信仰崩塌,会被认定为背叛者,从而激活其体内的咒术,使其死亡。 所以很难从太阳教徒口中获得什么有价值的信息。 而阴山派这种门派就容易多了,这个木堂主被吓了一下,立刻就屈服了。 “邵居翁在哪里?”李沐尘问道。 “在回来的路上,具体到了哪里不清楚。不过,他下午和我联系过,明天天亮就会回到临荒镇。”木堂主说。 李沐尘点点头。 这个邵居翁的脚程够快的,看来修为不低,不过还没到会飞的程度。 “他有没有说几个人回来?” “没说,但大长老还有两个亲传弟子,应该会一起回吧。哦对了,他说新收了一个弟子,让我安排外堂接待。” 李沐尘猜测这个弟子就是严谨。邵居翁应该是看上了严谨的天赋,而且也只有严谨能参透子陵书卷里的功法。 他不相信严谨会愿意拜在邵居翁门下,要么是邵居翁一厢情愿,要么是严谨为了保全家人而虚与委蛇。 不过这样一来,他倒是暂时不用担心严谨的安危了。 “邵居翁会在临荒镇落脚?” “会,山上的人下山,或者回山,都会在临荒镇歇一天。” “落脚点在哪里?” “镇南有一家山货店,那里就是我们的堂口。大长老明天也会在那里歇脚,我们外堂会给他的新弟子置办些常用的东西,教他一些上山后的规矩。” “阴山派一共多少人?” “山上连掌门和长老在内一共有三十三人,山下二十六人。另外还有外堂弟子一百多人,这些人都没上过阴山。” “现在,带我去你们的落脚点。” 说罢,李沐尘卷起木堂主,又飞回了临荒镇。 木堂主带着他去了直街南端的山货店。 店里的伙计给他开了门。 进屋的时候,木堂主给伙计使眼色。 李沐尘看见了,知道他这是想让伙计给山里传消息。 也不戳穿,就看他怎么演戏。 伙计把他们迎进里屋,要出去的时候,李沐尘轻轻拍了拍伙计的后背,说道:“山路不好走,小心点啊。” 伙计一脸莫名其妙,点头说:“知道,知道。” 就匆匆走了。 李沐尘看着木堂主,笑问道:“你们上山通电了没有啊?” “没……山上没通电呢。”木堂主忐忑地说。 “那就是电话也打不通喽?” “打,打不通。” “那你让他怎么报信啊?走回去吗?” 木堂主吓得脸都绿了,连忙说:“我,我可什么都没让他去做啊!” “哦,那么说是伙计自作聪明?还是我太愚蠢了?”李沐尘问道。 “不,不不!都不是!”木堂主颤声道。 “原本看你刚才表现不错,还想给你个活命的机会,但看样子你自己不想要啊!” 李沐尘一抬手,掌心对着窗户。 窗户无风自开,两个人影从窗外飞了进来,砰砰摔在地上。 原来这两人也是这店里的伙计,都是阴山派的弟子,刚才的伙计出去报信,另外两个潜伏在窗外听他们谈话。 李沐尘手腕一翻,手掌猛的一握。 仿佛握碎了什么似的。 地上的两个人,哼都没哼一声,噗噗两声,化作两蓬血雾。 木堂主一哆嗦,仿佛自己的胆也被捏碎了,身体就软下来,扑通跪到地上,咚咚磕头: “公子饶命!大爷饶命!上仙饶命!” 李沐尘说:“再给你个机会,自己去找纸和笔,把你能想起来的,阴山派上上下下做过的恶、犯过的罪,都写下来。你每写一件,就拯救你的命数一点,写得越多,你活下来的机会就越大。如果你想不起来,或者只能想起些鸡毛杂皮的事,那么我也只能……” 说着摊开手掌,做了个握的动作。 木堂主吓得魂飞魄散,磕头捣蒜道:“我写,我写!” 就颤颤巍巍地去找来了纸笔,开始写。 李沐尘也不着急,就在一旁看着,也不催促。 木堂主写写停停,停停写写,大约花了足足两个小时,才写完。 “您,您请过目。”他颤抖着手,把纸给了李沐尘。 李沐尘接过一看,密密麻麻好几页,一条一条,写得清清楚楚,把这些年阴山派干过的见不得人的事都写上了。 李沐尘越看越怒。光这纸上所写,至少涉及到几百条人命了。而其中最令人发指的有两桩: 其一是,几年前为了庆祝掌门宗用世的大寿,去外地掳猎了一百多个美貌女子到山上供弟子淫乐。这些女子也都死在了山上。 其二是,大长老为了祭炼生魂幡,到黔滇一带,把好几辆旅游大巴车掀翻,把这些人的生魂吸入招魂幡中进行祭炼。 如此行径,人神共愤! 而这还只是一个小小堂主招供出来,相比于阴山派的罪恶,怕是冰山一角而已。 李沐尘看着手中的罪纸,忍不住一拍桌子:“不踏平阴山,我枉上天都!” ------------ 第289章 斩龙 从临荒镇往南,就全是茫茫群山,只有猎户和采药人一代又一代踩出来的小路可以进山。 山货店的伙计急匆匆走在漆黑的山路上。 他的速度比寻常人要快上几倍,看得出来,是个练家子,身手矫健,难怪对远处传来的隐隐狼嗥不为所动。 然而,不知怎么回事,他突然扑通一下跌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不远处的一个小山头上,木堂主胆战心惊地看着这一幕。 他想起伙计离开时,李沐尘在伙计背上拍了一下。 “走吧。” 木堂主听见李沐尘的声音,激灵灵打了个冷颤。 接着,一片金光包裹住了他。 他的身体飘起,群星在头顶闪耀,迷蒙的山影在脚下快速后退。 很快,他们又落在一处山头之上。 “是不是那座山?”李沐尘指着前方星光下泛着一片雪白问道。 木堂主仔细辨认了一下方向,说道:“是的,那就是阴山。” “我听说有两座阴山,你确定是这一座?” “是,这就是阴山。您说的另一座大概是小阴山吧?”木堂主说,“小阴山其实以前不叫阴山,那里有一个百花谷,百花谷里有一群女人,专门和我们阴山派作对。” “哦?还有和你们阴山派作对的?你们能忍?” “那几个女人不太好惹。大护法和大长老都去过,但好像也没能把她们怎么样。” 李沐尘没再多问,夹起木堂主,飞向了阴山。 阴山很大,海拔也很高,山顶终年积雪不化。 经过木堂主的指认,李沐尘找到了阴山派的宗门位置。 作为一个传承久远的宗门,当然有护山大阵。 为了不打草惊蛇,防止邵居翁得到消息而跑掉,他决定先回临荒镇,解决了邵居翁,救下严谨之后,再来消灭阴山派。 因此,他带着木堂主回了临荒镇的山货店。 “你把山下的阴山弟子都召集起来,就说是给大长老接风洗尘。” 李沐尘交待完后,就暂时离开,藏了起来。 木堂主跟着李沐尘飞来飞去,晕头转向,已经不知道自己是谁了,也不知道自己是哪头的。 即便看不见李沐尘,他也依旧照着李沐尘的命令做。 凌晨时分,临荒镇上的阴山弟子全到齐了。 除了已经死掉的三个,还有几个外出办事的,一共十九人。 他们热切地期盼等待着大长老的到来。 其实这时候,木堂主是有机会把消息传出去的。 他内心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决定什么都不做。 他觉得,当事情已经超出了自己的掌控,与其冒险,不如保守一点。 生死有命,就当是摸鱼吧,这年头,谁不摸鱼呢。 他并不知道,正是他的保守救了他的命。 否则的话,他现在已经死了。 天亮的时候,邵居翁回来了,跟在他身边的是严谨。 他们进了山货店的院子,里面的人就齐声高呼:“恭迎大长老回山!” 邵居翁忽然见到那么多人,略感到奇怪,问道:“你们怎么都在这里?” 木堂主说:“大长老辛苦了,我们给您接风洗尘。” 生性多疑的邵居翁警惕起来,说:“接风就免了,这些天没发生什么事吧?” 木堂主说:“回大长老的话,没什么事。” 邵居翁突然一把掐住了木堂主的喉咙:“你在撒谎!” 木堂主涨红了脸,挣扎道:“没,没有啊!” “哼!我刚才来的时候,看到叶家的宅子塌了,作为外堂堂主,如果你不知道,那就是失职,如果你知道而不说,那就是别有用心!” 邵居翁手上用力,木堂主眼珠上翻,脸涨成了猪肝色,已经说不出话来。 “放开他!”从外面传来一个声音。 堂屋的门开了,一个年轻人出现在堂屋门口。 早晨的阳光照进院子,给年轻人沐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辉。 严谨激动的叫了出来:“姐夫!” 邵居翁眉头一皱,似乎想起了什么,惊讶道:“李沐尘?” 李沐尘看着邵居翁手里的木堂主,说:“我答应留他一条命,你要是杀了他,会让我很没面子的。” 说罢,指间一弹,一点微芒射出,直奔邵居翁的手腕。 邵居翁急忙缩手,但还是晚了一步,微芒划过他的手背,划出一条细细的血线。 木堂主从邵居翁手中滑落到地上。 李沐尘对严谨说:“把他扶过来。” 严谨答应一声,就去扶木堂主。 邵居翁看了一眼手背上的血线,没有去管严谨,而是死死地盯住了李沐尘。 旁边的阴山弟子终于弄明白发生了什么,大喝道:“敢伤我们大长老,大家上!” 十几个人一拥而上。 李沐尘伸出手,轻轻一握。 噗—— 人影爆散,屋子里只剩下一片血雾。 对于这些阴山弟子,李沐尘毫不怜惜。 他轻轻一挥手,把严谨和木堂主卷到屋外,护在自己身后。 邵居翁眯起眼睛,面罩寒霜,身上爆发出无穷的杀气。 “你还真是出乎我的意料,不但找到了我,居然还比我先一步到了临荒镇。我承认,你很有些道行,难怪吴贤和吴克敏都栽在你手里,就连龙虎山的那些道士也没能奈你何。可惜啊,你遇上了我,终究还是死路一条!既然你送上门来了,省得我再去找你。” 说罢,便举起了乌龙拐。 满屋子的血雾就被拐杖的龙头吸走,顷刻吸了个干净。 接着,一声沉闷的飘渺的龙吟响起。 一道黑气从乌木拐杖的龙头上飘出,瞬间就化作一道龙影,虬曲撑满了整间屋子。 吼—— 龙吟之声在此响起。 房屋瞬间炸裂。 乌龙腾空而起,盘旋在天空。 李沐尘抬头看着巨大的龙影,道:“我知道了,那天钱塘潮变,卷走岸边很多无辜的百姓,原来是你搞的鬼。” “哼,是又如何?你现在自身难保了,还想着为那些死在江里的人讨公道吗?”邵居翁冷笑道。 “你真该死!”李沐尘冷冷地说道。 “哈哈哈哈……我该死?那你来杀我呀!你的道行或许比我高,但你能打得过一条龙吗?哈哈哈哈……” 邵居翁大笑着,乌龙拐一指,天上的乌龙就一声吼,朝着李沐尘直扑下来。 李沐尘双手连挥,四十九根五行针全部飞出,化作四十九道剑光,冲天而起。 他的手里还留着最后一根针。 “若是真龙,我当然忌它三分。但可惜啊,你这只不过是一条蛟而已!” 说罢,手斜斜向上一伸。 飞出去的四十九道剑光没有冲向乌龙,而是迅疾回转,全都回到了他手中,与最后一把五行微剑相合,变成了一把巨剑,剑身放射出耀眼的五彩光芒。 李沐尘手握巨剑,犹如天神降临。 他挥剑一斩。 一颗龙头自天空坠落。 轰然落到地上,化作一溜乌烟,消失在晨曦之中了。 …… ------------ 第290章 杀你,太便宜你了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邵居翁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龙头落地之后不久,龙身也飘飘落下,还没落到地面,就变成一溜乌烟,随风消失了。 邵居翁倒退两步,几乎栽倒,拐杖用力撑住地面,噗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 这条黑蛟,是当年阴山老祖降服,封印于乌龙拐内,由门内长老继承使用。 几十年来,邵居翁饲养龙魂,每每血肉不够时,他还用自己的精血喂养,已经和龙魂心意相通。 如今龙魂一死,他的心魂也大受震动,五内受了暗伤。 “你……你……”邵居翁手指着李沐尘,颤抖着问,“你究竟是什么人?” “你现在才问,是不是太晚了点。”李沐尘冷冷地说道。 “好,好好!能死在你这样的人手里,邵某也算不虚此生!但你总要让我死个明白,你到底是谁,为何针对我阴山派?” 邵居翁拄着拐杖,原本驼着的背更加弯曲了。 “想要死个明白?可我就是不想让你死得明白,就像死在你手里的那些人,又何曾明白过?” 李沐尘的身上爆发出凌冽的杀意,比秋风更寒,比阳光更炽。 “而且,就这样杀了你,也太便宜你了。你不是很喜欢这根拐杖吗?我就把你的魂魄封印在这这根拐杖里,以焚阴之火,烧你七七四十九天。再把你的肉身,丢弃在荒泽野地,让你亲眼看着豺狼鹰隼吃尽你的尸体。你将受尽天刑之苦,四十九天后,你的神魂,将和这乌木拐化为灰烬,还天地一片澄宇!” 邵居翁浑身颤抖,深邃空洞的双目中闪过恐惧和绝望。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他嘶吼着叫道。 李沐尘却不再说话,收起五行微剑,一手掐诀,口念咒语,另一只手对着邵居翁虚空一抓。 邵居翁的魂魄就被抓了出来,丢进了乌木拐内。 拐杖一阵颤抖,终于吧嗒一声,跌落在地上。 同时倒下的,还有邵居翁的尸体。 李沐尘转身对身后石像般傻掉了的严谨和木堂主说:“记住了,善恶到头终有报!修行人要常以善念护持,以天心为己任,时时警醒,莫做恶事,莫纵贪欲,否则,法力越高,其报越爽,邵居翁就是下场!” 严谨连忙躬身道:“谨记姐夫教诲!” 木堂主一哆嗦,恍惚间明白,自己本应是这屋子里已经化成飞灰的那批人中的一个,如今竟然活着站在这里听这位神仙公子的教诲,这是莫大的造化! 他也连忙跟着严谨躬身道:“木年丰谨记上仙教诲,从此洗心革面,若再为恶,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不超生!” 李沐尘点点头:“你们在这里等着。” 说罢,金光一卷,卷起邵居翁的尸体和拐杖,一道流光飞入荒泽。 邵居翁的尸体被丢弃在无人的野地里。 很快就吸引来豺狼和一群食腐动物。 拐杖就插在他的尸体旁边。 杖端燃起一点阴火,犹如一根蜡烛,缓缓燃烧,风吹不灭,雨打不灭。 不远处啃食着尸体的动物们时不时回头,好奇地看着这火苗,以及不知从哪里传来的痛苦至极的惨叫。 这阴森的惨叫由惨烈而至虚弱,直到七七四十九天后,乌木燃尽,叫声才停了下来。 而旁边的尸体,也已经只剩下一副骨架,在阳光下发着森森白光。 唯有几只黝黑丑陋的不知名虫子,还在白骨间爬上爬下,不肯离去。 …… 李沐尘丢下邵居翁的尸体和乌木拐后,回到临荒镇。 严谨和木年丰还在那里发呆。 李沐尘把从邵居翁身上搜出来的钓龙竿和子陵书卷还给严谨。 山货店的房子已经被乌龙之魂震碎,此时只剩一个天井。 李沐尘决定先把严谨安顿在蓝田家里,然后自己去阴山,消灭阴山派。 他正要带严谨走,木年丰急道:“李……李公子,我怎么办?” 李沐尘说:“你作为阴山派外堂堂主,这些年也捞了不少好处吧?” 木年丰吓得跪倒在地:“是,是积攒了一些余钱,我这就去拿来,请公子清点。” “那到不用了。”李沐尘说,“你既然已经洗心革面,从此当一心向善,多为这临荒镇的百姓做点好事。这间铺子的房子倒了,你自己花钱修缮一下,好好经营。若有余钱,看看镇上的百姓有什么困难,尽量接济,以赎你的罪过吧。” 木年丰道:“这里是阴山派外堂的堂口,他们过几天派人来查怎么办?” 李沐尘道:“不会再有阴山派了。” 说罢,带着严谨走了出去。 木年丰浑身一颤,呆呆地跪在院子里。 漫天星光落下,在黑暗的夜里,他仿佛看见了万家灯火。 从此,临荒镇多了一个开山货店的木大善人。 …… 蓝田回到家里,一个人坐在屋檐下发呆。 阿爹阿妈和爷爷都喝得大醉,此时正睡得香,屋子里传出他们的鼾声。 静谧的山林里隐隐传来野兽的叫声。 蓝田想起那个姐姐还在树林里,这会儿会不会被野兽吃掉呢? 尽管被蛇咬的痛苦记忆让她有些害怕,可她还是不忍心看着一个活生生的人被野兽吃掉。 犹豫了很久,蓝田终于决定回去看看。 她到厨房里拿了个热饭团放在身上,又拿了一个小水壶,一把柴刀,就出了门。 靠着她那双神奇的眼睛,山里的夜色无法阻止她的脚步。 她很快就来到了李沐尘捏死那条青蛇的地方。 那个女人就坐在树林里,动也动不了。 “姐姐,你没事吧?”蓝田走过去问道。 “是你?”女人似乎没想到小姑娘会来,皱眉道,“你来干什么?看看我死了没有?” 蓝田说:“我是怕夜里会有蛇虫来咬姐姐,这里蛇可多了。姐姐你饿了吧,我给你带了饭团。” 蓝田把饭团递过去。 女人咽了咽口水,厌恶地说:“滚!谁要你送饭团来?明知道我不能动,你是故意馋我气我是吧?” 蓝田就把饭团送到女人嘴边,说:“姐姐,我喂你吧,趁热吃。” 女人一开始想拒绝,大概是实在饿了,饭团的香味又叫人难以忍受,就张开嘴吃了起来。 吃了饭团,蓝田用柴刀砍了一些枯枝,在女人身边点了火堆。 女人感觉暖和多了,说:“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蓝田说:“我想你在这里又冷又饿,一定很难受。我以前在山里迷路了,也是又冷又饿,我就想哭,可是哭也没用,只会把野兽招来。” “你真的想帮我?”女人问道。 蓝田认真的点头。 “我左边口袋里有个哨子,你拿出来吹一下。”女人说。 蓝田从女人口袋里掏出一个竹哨子:“是这个吗?” “对,就是这个,你吹一下。” 蓝田犹豫了一下,还是含在口中,吹了一下。 哨子发出一种奇怪的声音,不响,但很刺耳。 “就这样吗?” “继续吹。” 蓝田又吹了几下。 过不多久,附近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蓝田一转头,看见草丛里爬出许多蛇。 ------------ 第291章 百花谷 蓝田吓了一跳,差点惊叫起来。 “姐姐,那里有好多蛇!” 女人冷冷地一笑,没有说话。 蛇爬了过来。 蓝田拿起柴刀,一横身,挡在女人面前,说:“姐姐,我保护你!” 她身体微微弓着,双手紧握柴刀,神情专注地看着前方。 笨重的柴刀和她小小的身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女人看着跳跃的火光中小女孩的背影,不禁微微愣神。 “你真的想保护我?” “是啊,姐姐,你现在动不了,如果被蛇咬了的话,就遭了!” “你不怕被蛇咬吗?” “怕啊!但蛇不会随便攻击人的,我手里有柴刀,这里还有火,总能帮姐姐挡一挡。等天亮了,李叔叔就会来放了你。就算我被蛇咬了,李叔叔也会救我的。” “那个李叔叔是什么人?” “我也不知道。他治好了我的蛇毒,还有镇上好多人也被蛇咬了,都是他治好的。” “真的很多人被蛇咬了吗?” “嗯,对啊,很多人呢!” 女人沉思了一会儿,对蓝田说:“小姑娘,你过来,坐到我身边来。” 蓝田犹豫道:“可是,姐姐,蛇……” “不用害怕,你坐过来,我教你怎么吹哨子,吓跑那些蛇。”女人的语气变得温柔起来。 看着越来越近的蛇群,蓝田也害怕,听见女人这么说,便走过来,靠着女人坐下,但手里的柴刀还是握得紧紧的。 女人说:“你知道吗,蛇也能听懂语言,只不过它们的语言和我们不一样。你按照我教你的方法和节奏来吹哨子,就能和那些蛇沟通了。” 蓝田将信将疑,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但她还是专心的听女人解说这个小小的哨子,并按照女人教她的方法吹了起来。 果然,那些蛇听到哨音就停了下来。 蓝田尝试了很多不同节奏的哨音,那些蛇就会按照她的哨音的指挥来行动了。 “哇,好神奇!姐姐你好厉害!” 女人笑了笑,说:“这个哨子送给你,你以后就再也不用怕蛇了。” “谢谢姐姐!”蓝田兴奋地说,“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呀?” 女人温柔地笑笑,说:“我叫谢红菱,你呢?” “红菱姐姐,我叫蓝田。” “蓝田……真是个好听的名字!” 蓝田把玩着哨子,吹出不同的音节,哨音响起一阵又一阵,在山林里飘荡。 谢红菱忽而皱起了眉头,说:“别吹了!” 蓝田吓了一跳:“怎么了,红菱姐姐,我吹错了吗?” “不,你没吹错,可是……” 她的话音还没落,树林里忽然闪过一片红光。 蓝田看见一个穿着红色衣服的女人从树梢上飞了下来。 “哇,好美!”蓝田看着红衣女子惊呼。 “师姐!”谢红菱叫了声。 红衣女子落到她们身边,惊道:“师妹,你怎么了?” 谢红菱把遭遇说了一遍。 红衣女子怒道:“你居然被臭男人点了穴?!” 谢红菱脸一红:“师姐,那人是隔空点穴,他没碰到我。” 红衣女子冷哼一声:“哼,我们百花谷的女人,怎么能被臭男人碰,隔空点穴也不行,必须剁了他的手!” 谢红菱说:“师姐,你先别说那么多了,快帮我解穴。” 红衣女子往前一步,正要出手帮谢红菱解穴,忽然地上飞起几块碎石,疾速朝她攻来。 “竟然还有阵法!” 红衣女子挥手打飞石块,却不敢靠近,凝神观看。 这阵法是李沐尘随手布下的,只是为了防止野兽靠近吃人,所以并不怎么厉害。 但在红衣女子眼里,却是玄奥无比,一时无法参透。 她花了足足两个小时,才勉强把阵破去。 好不容易到了谢红菱身边,她抬手就去解谢红菱身上的穴位。 但连点了数下,却毫无效果,反而弄得谢红菱痛苦不堪。 “这是什么手法?”红衣女子大感惊讶,“临荒镇附近怎会有这样的高手?莫非是阴山派的人?” 谢红菱摇头道:“应该不是阴山派的,这次小青逃出来,咬伤了不少人,都是他治好的,这位蓝田小姑娘就是其中之一。阴山派的人什么时候管过镇上百姓的死活?” 蓝田说:“李叔叔是好人。姐姐,你不用着急,等天亮了,他就会来放你的。” 谢红菱说:“师姐,要不就等天亮吧……” 红衣女子大怒:“哼,我百花谷的人,何时要靠他人来救,我自会带你回山,让婆婆出手救你。” 谢红菱说:“也只能如此了。” 红衣女子看了旁边的蓝田一眼,说:“这小丫头根骨不错,就带回山去吧。” 蓝田摇头道:“我不跟你们回去。” “臭丫头,你知道多少人想去百花谷学艺吗?你去了百花谷,学成一身本领,将来就没人能欺负你了!”红衣女子说。 “那我也不去。”蓝田坚持道,“我要回家。” 红衣女子冷笑道:“那可由不得你了。” 说罢一卷衣袖,把谢红菱和蓝田同时卷起,疾步如飞,在树梢山林间飞跃。 蓝田被红绸裹住,无力挣扎,只闻耳旁呼呼的风声。 谢红菱说:“师姐,她家就在附近,要带她回去,也该和她家里说一声吧。” 红衣女子说:“一入百花谷,就隔绝了俗世,我们都姓谢,和过去的家人再无瓜葛,说和不说有什么两样?不如就这样走了,一干二净,省得留下念想。” …… 李沐尘带着严谨来到树林,发现自己布下的阵法已经被破坏,而那个女子也不见了。 从地上的痕迹来看,不像是野兽所为。 一般的野兽也无法冲破他布的阵,除非是妖兽。 地上落着一把柴刀,旁边还有一堆燃尽的枯枝。 李沐尘捡起柴刀,带着严谨,去了蓝家。 蓝巴子和岩山老爹还在呼呼大睡,蓝婶正在准备早饭,看见李沐尘过来,开心地招呼:“呀,李公子,你回来了?” “蓝婶,这是你家的柴刀吗?” 蓝婶看了一眼说:“是啊,咋了?” “蓝田呢?” “应该在屋里吧,唉,昨天我们都喝多了,也不知她睡在哪个屋,我去看看。” 蓝婶进了屋,看了一圈,把蓝巴子和岩山老爹也都喊醒了。 一家人焦急起来:“呀,这丫头,一大早的跑哪儿去了?” 李沐尘大概猜到了怎么回事,说道:“你们别着急,我会把人找回来的。” 然后对严谨说:“走,去会会这群养蛇的女人!” ------------ 第292章 万花丛中 根据木年丰的描述,临荒镇附近几百里之内,只有两个修行门派,一个是阴山派,一个是百花谷。 百花谷里都是女人,阴山派都是男人,按理说,两个门派之间可以和谐共存,甚至能擦出些火花来。 但事实上,两者之间水火不容,甚至有种世仇的感觉。 如果两派的人遇上了,就一定会打起来,不死不休。 总体上,阴山派的实力要远远大过百花谷,所以阴山派经常会去骚扰百花谷,而百花谷却从不曾到阴山宗门去闹事。 但百花谷也不可小觑,尤其是那些女人很擅长利用蛇虫毒物。 也因此,李沐尘判断,养蛇的女人就是百花谷的。她们把蓝田带走了。 除此之外,百花谷还很擅长阵法。 木年丰指着前方的一片迷蒙雾瘴,说:“这里就是百花谷的入口处的守山法阵了。” 李沐尘点点头,就往前走去。 木年丰有些担忧,因为这些瘴气有毒。但见李沐尘往里走,就连严谨也毫无所惧,他也只能硬着头皮跟着。 李沐尘走进雾瘴之中,在他的身周,形成一个两米方圆的空间,仿佛有一个保护罩,瘴气不侵。 保护罩的外面,瘴气浓郁,能见度不足五米,而且十分模糊。 李沐尘走了几步,轻轻一挥手,但见瘴气往两边分开,现出一条入山的狭长小道。 路旁百花盛放,蝶舞蜂游,犹如春天。 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 木年丰觉得神奇。他曾经跟着大护法一起来过,也是从这里进的百花谷,但进来以后,一直在浓雾中穿行,靠大护法的法器不停驱赶浓雾,后来和百花谷的女人遭遇,就在浓雾中一场乱战,损失了不少弟子,最后无功而返。 但李沐尘只是轻轻一挥手,就把这雾瘴给破了。 原来百花谷里面真的百花盛开,四季如春! 就在这时,一阵奇怪的哨声响起。声音不大,但有一点刺耳。 接着,就是四下里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 严谨扭头一看,头皮一阵发麻。 四面八方的繁花丛中,突然爬出了许多蛇虫。 然后,就听到一个女人的声音:“你们是什么人,胆敢擅闯百花谷?” 严谨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穿着碧绿衣服的女人站在花丛中。万花丛中一点绿,十分显眼。 李沐尘说道:“你们那位姑娘的穴位解开了吗?” 绿衣女子一愣,忽然恍然道:“原来红菱师妹的穴位是你点的,你竟然还敢来?” 李沐尘笑道:“我不来帮她解穴,再过一天半,她的经脉堵塞,人就残废了。” “你!”绿衣女子咬了咬嘴唇,“你真是来帮她解穴的?” 李沐尘说:“你要是不信,那我就走了。” “等,等一下!” 绿衣女子抬手阻止。 然后口吹竹哨。 蛇虫就又窸窸窣窣地爬回了花丛,一忽儿消失不见了。 “你们跟我来。” 绿衣女子当先引路,李沐尘就跟着她,往百花丛中走去。 传过花丛时,李沐尘暗暗点头。 这里看似就是一个花圃,实则十分讲究,每一种花,每一株苗木的位置,都暗合奇门阵法。 行不多久,就听到了水流的声音。 但眼前依旧是一片花海,哪里有河流呢? 严谨和木年丰正觉得奇怪,忽见绿衣女子随手在一丛花上轻抚了一下。 前方七彩分流,忽然间花海就不见了,出现一条小溪,溪上一座石桥。溪中流水叮咚,两岸古木参天,和刚才完全不是一个世界的景象。 石桥头立一个皂衣女子,见了绿衣女子道:“碧罗师姐,发生什么事了?” 绿衣女子指着身后的李沐尘说:“他就是点了红菱师妹穴的人。” “什么?”皂衣女子一听,脸上瞬间罩上寒霜,目中杀机一闪,“让我来收拾他!” “玄月!”绿衣女子连忙阻止,“师妹先不要急,他说是来帮红菱解穴的。” “解穴?”皂衣女子似乎不信,“他有这么好心?” 绿衣女子道:“先别管他好心不好心,红菱的穴连婆婆都解不了,就让他试试。” 皂衣女子犹豫道:“可是,他若不安好心……” “哼,那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绿衣女子说,“有婆婆在,你还怕他能翻出什么风浪来?” 皂衣女子点点头,看向李沐尘,说道:“你们跟我来。” 李沐尘就跟着皂衣女子上了石桥。 “师妹小心。” 绿衣女子交待了一句,便转身回花海门户去了。 过了石桥,是一片原始森林,本无道路。 但不知皂衣女子哪里碰了一下,便又峰回路转,出现了一条小路。 小路的尽头是一座亭子。 传过亭子,便豁然开朗,眼前是一片开阔平地,前方亭台楼阁,飞檐斗拱,竟然有一片古老的建筑。 建筑的最前方是一座牌楼,上面刻着两个大字:阴山 李沐尘看了一愣,差点以为自己来错了地方,到了阴山派的宗门。 他回头看向木年丰。 木年丰也觉得奇怪,更不知是何道理,只得摇头。 皂衣女子说道:“你们在这里等一下。” 说罢就朝牌楼那边走去。 过了一会儿,她和另外几个女子一起走出来。 这些女子穿着打扮都差不多,都是穿着一种特别的地方样式的传统服装,就是颜色不一样。 为首的一个,一身红衣,十分显眼。 皂衣女子就跟在红衣女子的身侧,指着李沐尘说:“红烟师姐,就是他们。” 红衣女子看了李沐尘一眼,问道:“是你点了红菱师妹的穴?” 李沐尘说:“我不知道她叫什么,但听你这么说,应该是了。” 红衣女子点头道:“好,你跟我来。” 又指着严谨和木年丰说,“百花谷从不接待男子,让你进去已是破例,他们两个不能进。” 这时候,一个穿黄衣的女子突然指着木年丰大声道:“他……他……我认的他!他是阴山派外堂的堂主!” 其他女子皆大惊。 皂衣女子道:“好哇,我刚才就说这几个人来的奇怪,怕不是有诈,也就是碧罗师姐忠厚,才放他们进来。” “哼!果然是阴山派的!”红衣女子大怒,“使得好一手阴谋。但你们也太小看百花谷了,今天就叫你们有来无回!姐妹们,布阵!” 说罢,几个女子各自散开,围住了李沐尘三人。 李沐尘一看她们的走位,知道是暗合北斗阵法。 但见到她们手中的武器,突然觉得好笑。 这些女子每人手里,都捏着一根绣花针。 ------------ 第293章 不会再有阴山派了 李沐尘现在最常用的法器就是五行针。 没想到,在这里碰上了用针的同道。 当然,他身上可不止五行针一样法器,只不过,到目前为止,还没人能逼他用出来。 皂衣女子当先发动攻击,手中绣花针疾射而出,针尾还连着一根线,应该是用来控制针的。 其他女子也几乎同时出手了。 七根绣花针,化作七点流光,连着七条线,组成了一张网。 李沐尘暗暗点头。 其实这针的攻击能力很一般,不过七人组成的阵法很有意思,尤其是针后面连着线,不但能让针往来梭巡,还能分割空间,配合七人的进退,让阵法发挥更高的效能。 这些线也是特制的,坚韧无比,灌注真气之后,和刀刃无异。 要对付这样一个七人小组可不容易,比如以现在的严谨的能力,基本上就是白送,如果林云和他配合,两个人一起,或许还能多支撑几个回合。 但对李沐尘来说,这就太小儿科了。 他一挥手,七根针就全部落入了他的手里,然后一抖一甩,七个女人就都被丢了出去。 李沐尘再一轻弹,七根针飞出,射入了牌楼的石柱当中。 针身没石而入,只留七条细线,挂在外面,迎风飘动。 七个女子摔在地上,狼狈地爬起来。 她们愤怒地看着李沐尘,却又不敢上前。 红衣女子大声道:“姐妹们,跟他拼了!” 其他六个女子应一声,就要冲上来。 忽听一声喝:“住手!” 就见牌楼后的正门内,走出老太太。 老太太鹤发童颜,手里拄着一根一人多高的龙头拐。 她的身边,站着两个白衣女子。 先前那七个女子见老太太出来,都站到一旁,恭声叫:“婆婆!” 老太太走上前,看了李沐尘一眼,对七个女子说:“人家若要杀你们,你们早就死了!” 便对李沐尘说:“这位公子,不知怎么称呼,从哪里来?” 黄衣女子急道:“他是阴山派的人,他旁边那个就是阴山派外堂的堂主,叫木年丰,我见过他!” 老太太看着李沐尘问道:“此话可当真?” 李沐尘说:“木年丰以前的确是阴山派的人,不过他现在跟我混了。” 老太太脸色一沉,道:“哼,这叫什么话?宗门弟子,又不是江湖混子!你道法高强,但若是阴山派的人,想要来诓骗欺负我们这些弱女子,我这把老骨头,你可未必吃得下!” 旁边的木年丰说道:“您就是谢婆婆吧?我是木年丰,李公子说的不错,我以前的确是阴山派外堂堂主,但经李公子点化,已经改邪归正了。” “改邪归正?” “婆婆,千万不要相信他!”皂衣女子说,“阴山派的人向来阴险狡诈,无恶不作,哪里会改邪归正?” 谢婆婆看了木年丰一眼,又看向严谨,最后看向李沐尘,问道:“你们怎么证明?叫我如何相信?” 李沐尘道:“我无须向你证明什么,你相不相信也和我没有关系。我今天到这里来,有三件事。” “哦,哪三件事?” “第一,你们有个姑娘,被我点了穴,我来给她解穴。” “第二,你们掳走了一个农家女孩,我来带她回去。” “第三,你们纵蛇行凶,咬伤无辜百姓,我来略施惩戒。” “大胆!”红衣女子大怒道,“在婆婆面前,竟敢放此狂言!” 谢婆婆拐杖在地上用力一点,大声道:“住口!红烟,你来说,真是我们养的蛇咬伤了镇上的乡民?” “启禀婆婆,是小青,不知怎么跑了出去。我和几个师妹一起出去找,找遍了附近的山林都找不到。后来听到消息,说临荒镇有几十人被蛇咬伤,才到那里去找。没想到会遇到他,” 谢红烟一指李沐尘,“都是他!打死了小青不说,还用奇怪的手法点了红菱师妹的穴。” “哼,竟有这等事,你们怎么不早跟我说?”谢婆婆责问道。 谢红烟低头道:“一点小事,不想让婆婆担忧。” “小事?”谢婆婆怒道,“咬伤几十人还是小事?小青是半开灵智的半妖,它的毒性别人不知道,你们还不知道吗?镇上无人能解此蛇毒。那些人现在怎么样了?” “这……”谢红烟目光闪烁,“我急着救师妹回来,小青又死了,就没去管。” 啪! 谢婆婆一巴掌抽在谢红烟脸上。 “糊涂!你是大师姐,当以身作则!小青死了就死了,不过是一条蛇!镇上几十条人命你不管?如此心性凉薄,岂是我百花谷的作风!” 谢红烟捂着脸,颤声道:“婆婆,红烟知错了!” 谢婆婆看着李沐尘道:“这位公子,不知镇上那些人现在如何了?” 李沐尘说:“昨天到白云药铺去看病的,我都治好了。不过这两天应该还会有复发的。” 谢婆婆对皂衣女子说道:“玄月,你马上带上解药下山,去临荒镇,治好乡民的伤。” 谢玄月答应一声,就去拿了东西,下山去了。 谢婆婆对李沐尘一躬身,道:“李公子救了临荒百姓,也替我们百花谷减轻了罪过,老身这厢谢谢你了!” 李沐尘也不客气,说:“百姓的蛇毒虽解,但你们该受的惩戒还是要受的。” 谢红烟怒目而视,道:“姓李的,婆婆都这样对你低声下气了,你还要怎样?做人不要太过分了!” 李沐尘冷冷地说:“哼,要不是你们在临荒素无恶迹,就凭你们饲养毒蛇,咬伤数十乡民这件事,我就可以踏平你们百花谷!” 谢红烟大怒道:“你敢!” “红烟,住口!”谢婆婆喝止道,又叹了口气,对李沐尘说,“公子言之有理,我们的错,我们就要承担。公子说吧,要如何惩戒我们百花谷?” 李沐尘说:“临荒镇叶家的白云药铺昨天在地震中倒塌了,叶家父子已死,临荒镇百姓就医是个问题。” “地震?”谢婆婆愕然,“临荒地震,我们不可能不知道,昨夜,我没感觉到震感啊。” “小地震。”李沐尘轻描淡写地说。 “镇上百姓伤亡如何?” “就塌了白云药铺一间房,死了叶家父子二人。” “怎么会这么巧?”谢婆婆似乎明白了什么,看着李沐尘说,“叶家世代行医,可救过不少人的性命,可惜了啊!” 李沐尘说:“正因为他们世代行医,积有阴德,我才给他们留下一个好名声。” 谢婆婆点点头,心里已经猜到发生了什么事,也不多问,只是轻轻叹息了一声。 “李公子,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是想让我们到临荒镇开一间医馆,代替叶家,给百姓治病。” 李沐尘说:“你们百花谷既然擅长用毒,想必也擅长用药。学以致用,一身本事,用来悬壶济世,总比躲在山里种花养蛇强。” 谢婆婆叹道:“公子有所不知,我又何尝不想,只是我们与阴山派世代有仇,若我们到临荒镇上开医馆,只怕不用两天,就要被阴山派的人给拆了招牌。我们的姑娘,怕也不会落得什么好下场。” “阴山派吗?”李沐尘微微一笑,“放心吧,以后不会再有阴山派了。” ------------ 第294章 本是同根生 谢婆婆吃了一惊:“李公子何出此言?” “办完这里的事,我就去灭了阴山派。” 李沐尘说的轻松淡然,就好像在说我一会儿去镇上吃个饭那般简单的事。 谢婆婆先是愕然,接着,脸上露出一丝失望的表情。 旁边的谢红烟冷笑道:“痴人说梦!阴山派是什么地方,你以为你是昆仑真仙?说灭就灭啊!” 李沐尘说:“你说对了,我就是从昆仑来的。” 谢红烟白了他一眼,啐道:“不要脸!” 谢婆婆摇头叹道:“李公子,不是我看不起你,年轻人嫉恶如仇,一腔热血,这是好事,但也要脚踏实地,空话大话,还是少说的好。我知道你身怀异术,艺高人胆大,但阴山派可不是一般的小门小派。公子若不嫌烦的话,老身给你讲讲这阴山派的来历。” 李沐尘不置可否,说:“随便,你说说看吧。” 他这态度让旁边的一众年轻女子大为愤怒,纷纷斥道:“你什么态度,莫要好心当了驴肝肺!” “婆婆,别和他废话,就让他去阴山,我倒要看看他拿什么灭阴山!” “就是,这等狂徒,自己找死,何必拦着!” 谢婆婆拐杖在地上笃笃地点了几下,众女子便都噤了声。 谢婆婆往旁边一让,说:“李公子请!” 谢红烟急道:“婆婆,百花楼何时放陌生男人进去过?” 谢婆婆说:“不放他进去,你们谁给红菱解穴?” 谢红烟一时无语,脸上透着不甘心,狠狠地瞪了李沐尘一眼。 李沐尘微微一笑,跟着谢婆婆穿过牌楼,进了百花山庄。 在其中一间屋子,李沐尘见到了被他点了穴的谢红菱,还有蓝田。 蓝田一见到李沐尘,高兴地跳起来,叫道:“李叔叔!我就知道你会来的!” 李沐尘摸了摸蓝田的头,说:“你个小丫头,不是叫你回家等着吗,怎么又出来乱跑?” 蓝田吐了吐舌头说:“我怕红菱姐姐被蛇咬了。” 李沐尘笑道:“人家是专门养蛇的,哪里会被蛇咬?” 说罢,在谢红菱身上点了几下。 谢红菱的穴道被解开,从床上坐起来,就跪在谢婆婆面前请罪:“婆婆,红菱没能看好小青,误伤了镇上百姓,请婆婆责罚!” 谢婆婆说:“这事我已经知道了,还好有李公子,救了百姓的性命,要不然,我们可真就百死莫赎了!李公子不杀你已是开恩,你还不快谢过李公子!” 谢红菱对李沐尘盈盈一拜,道:“多谢李公子了!” 李沐尘并不领情,说道:“谢就免了,只望你们以后好自为之。” 后面的谢红烟不满地嘟囔道:“哼,不识好歹!” 其他几个百花谷弟子见李沐尘这种态度,也是愤愤不平。 李沐尘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谢婆婆请李沐尘偏厅用茶。 然后跟他讲起了关于阴山派的过往。 “阴山派的祖师爷叫阴无极,自号阴山老祖。” 谢婆婆说起这个人的时候,一脸不屑的样子。 “哼,狗屁老祖!”她骂道,“阴山派的真正创始人,是昆仑散仙谢五殃。八百年前,谢五殃周游天下,来到南荒之地,发现了荒泽秘境,便在阴山定居了下来,创立了阴山派。 阴无极原本是他的弟子,一直跟随在他身边,深得他的信任。却不想那就是一匹白眼狼!趁谢五殃闭关渡劫之机,坏其元神道基。谢五殃陨落之后,阴无极就霸占了阴山,自称阴山老祖。后来的人都以为阴山派是他所创。” “谢五殃有一个女儿,叫谢凌霄,为了给父亲报仇,和阴无极大战了三天三夜。原本她的修为和阴无极在五五之间,不想那阴无极不知从哪里学得了一身魔功,她最终落败遁走。” “后来,她在荒泽里另寻了一座山,也叫阴山,为的就是想和阴无极对抗,以发扬真正的阴山道统。但她终究只是一个女子,和阴无极斗了一辈子,终究没能成功。世人只知阴无极所在的阴山,而把她所在的阴山叫做小阴山。无奈之下,她另立门派,创下了百花谷。” 李沐尘并不关心百花谷和阴山派之间的往事纠葛,不过阴山派的祖师爷竟然是昆仑散仙,这倒是出乎他的意料。 就在这时,忽然有人来报:“婆婆,不好了!阴山派的人打进来了,已经到了花海连桥,碧罗师姐和玄月师姐她们快挡不住了!” “什么?”谢婆婆大惊,“来了多少人?” “有十几个,领头的是阴山派的大护法苗汝臣。” “苗汝臣!”谢婆婆倒吸了一口冷气。 谢红烟道:“婆婆,我带着姐妹们杀出去,定叫他们片甲不留!” 谢婆婆摇头道:“苗汝臣是阴山大护法,法力高强,现在还能依靠花海阵守护,一旦花海阵破,你们没人是他的对手。以往他们来都是试探为主,这次如此来势汹汹,看样子是来者不善!” 谢红烟瞟了一眼李沐尘和木年丰,说:“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人带进来的!” 李沐尘知道她们在怀疑什么,不过他懒得解释,说:“我的事情已经办完了,蓝田,我们走吧。” “哦。”蓝田应了一声,走到李沐尘身边。 “哼!果然是奸细!”谢红烟冷笑道,“先骗我们开放门户,暗中破坏白花阵,再把阴山派的人引来。如此居心叵测之人,婆婆,千万不可放了他!” “住口!”谢婆婆瞪了她一眼,“李公子放心,老身若是怀疑你,就不会和你说那些话了。只是现在阴山派的人就在外面,你出去不方便,待老身前去解决了他们,你再走也不迟。” 李沐尘道:“不用了,不就是几个阴山派的宵小之辈,我顺路就解决了。” 说罢,拉着蓝田的手,就朝外走去。 严谨和木年丰紧随其后。 谢婆婆大急道:“公子……” 但李沐尘却没有回头。 “婆婆,你何必叫他,就让他出去,他要真和阴山派的人打起来,也算是证明了他说的是真话。”谢红烟说。 谢红菱却不无担忧地说:“我听说苗汝臣是阴山派三大高手之一,法力仅次于掌门宗用世和大长老邵居翁,他这样出去,会不会有危险?” “师妹,你忘了他怎么点了你的穴,把你丢树林里不管了?要不是我去救你,你说不定就被野兽给吃了,竟然还帮他说话!”谢红烟不满道。 谢婆婆微一沉吟,仿佛下定了决心,道:“无论如何,不能让苗汝臣在我百花谷门口放肆,更不能让他伤了李公子,走,待老身亲自去会会这位阴山派的大护法!” ------------ 第295章 聒噪得很,去死 百花谷入口处的花海已经被破坏得一塌糊涂,满地都是残花败叶,花间尽是死伤的蛇虫。 几个百花谷弟子站在花海尽头的溪桥上,其中就有李沐尘刚进来就遇到的绿衣女碧罗,和后来带着人准备去临荒镇的皂衣女玄月。 她们手中针线乱飞,依靠着桥头布置的阵法,正和桥下一群人对峙。 桥下十几个人,为首的一个瘦瘦高高的,背上斜背着一把剑,冷冷地看着自己的手下和桥上的女子斗法。 李沐尘站在桥后看,见这溪桥两边的阵法还算玄奥,的确是玄门正宗,配合几个女子手中的针,倒也能守上一时片刻。 这时候,谢婆婆也带着谢红烟等人到来。 谢婆婆拐杖在地上一顿,轰一声响,大地颤了一下。 桥上的打斗停了下来。 谢红烟飞身上了桥,和谢碧罗等人一起摆阵,警惕地望着桥下。 “苗汝臣!你竟敢犯我百花谷,当我这个老太婆不存在么?”谢婆婆喝道。 苗汝臣眯着眼朝桥后看了一眼,冷笑道:“谢婆婆,你真当自己是个人物吗?我们门主念在百花谷和阴山同出一脉,才网开一面,即使你们屡次和我们作对,也没对你们赶尽杀绝。真以为我们怕了你们,不敢踏平这百花谷吗?” 谢婆婆怒道:“别空说大话,要踏平百花谷,叫宗用世自己来!” “哈哈哈哈……”苗汝臣大笑,“要是我们门主出马,百花谷现在已经夷为平地了!老太婆,我不想和你废话,说,我们大长老呢?你们把他怎么样了?” 谢红烟道:“呸,谁认识你们大长老,要找亲戚,回去找去!” 苗汝臣怒道:“大长老去中原办事,今日凌晨回到临荒镇。如今,我们在临荒镇的堂口被毁,大长老和阴山外堂弟子全部失踪。这一带,除了百花谷,还有谁能做出这种事?” 谢婆婆愣了一下,呵呵笑道:“苗护法,你也太看得起我们百花谷了。平心而论,我们还真想灭了你们在临荒镇的堂口,更想杀了邵居翁。但老身自问,也没这个把握能做到。” “哼,要是堂堂正正斗法,你们当然不是大长老的对手。大长老有神龙护体,一身神功,惊天骇地,唯一的缺点,就是贪恋女色……” 苗汝臣不怀好意地看着桥头上花花绿绿的女子。 平心而论,百花谷的这些女弟子姿色都十分出众。 谢红烟大怒道:“你放屁!我们百花谷才不屑做这等事!” “我都没说什么事,你就急不可耐的否认,这算不算不打自招?” “你……” 谢红烟气得发抖,手中绣花针甩出一道寒光,直奔苗汝臣。 “红烟,住手!” 谢婆婆大喊,但已经来不及了。 苗汝臣指间夹住针,轻轻一带,一股大力从针后的线上传来,谢红烟的身体瞬间就飞了起来,犹如一片红霞,飞过桥头,落到了苗汝臣的身边。 苗汝臣一伸手,掐住了谢红烟的咽喉,笑道:“多谢你来做人质!” 谢红烟挣扎无力,大怒道:“姓苗的,你好阴险!” 苗汝臣朝谢婆婆喊道:“老太婆,我们一人换一人,如何?你把我们大长老放了,我就把这小丫头放了。不然的话,我就把她带回阴山。我们阴山都是没见过女人的精壮汉子,到时候会发生什么,我可不敢保证!” “卑鄙!无耻!……”谢红烟大骂。 谢婆婆也有些着急。她原本还不是很怕苗汝臣,这里是百花谷,有护山法阵相助,她自信只要不是宗用世来,和苗汝臣还是可以一战的。 但现在谢红烟在他手上,投鼠忌器,就很难办了。 万一他真把谢红烟带去阴山,那就是羊入虎口,后果可想而知。 “你们大长老真不在我这里,我也从没见过他。”谢婆婆说道。 “哼,鬼才信你的话,你不交人,我今天不但要踏平百花谷,还要把你们这些女人全都带去阴山,让弟兄们爽个够!” 苗汝臣恶狠狠地说道。 李沐尘摇了摇头,拉着蓝田的手,缓步上桥。 桥面窄小,几个女子站在那里本来就很拥挤了,被他这一上来,顿时乱了阵脚。 “呀,你怎么上来了,快退后,莫坏了法阵!”碧罗叫道。 李沐尘却依旧不停,已经超过了她们,站到了桥头最前方。 碧罗和玄月等人竟然无力阻拦,甚至连他是怎么走过去的都不知道。 李沐尘看着苗汝臣说:“你是在找邵居翁吗?” 苗汝臣刚才就看到了李沐尘,更奇怪百花谷里怎么会有男人,但也没放在心上。 “你是谁?” “不用知道我是谁,我就告诉你吧,邵居翁已经死了,我杀的。” “你杀的?”苗汝臣一愣,“不可能!大长老法力高强,更有神龙护体,没人能杀他!臭小子,别逞英雄,替这些女人出头,后果很惨的!” 李沐尘有点不耐烦了,说:“你们这些人,真是聒噪得很,说了你又不信。不过信与不信也不重要了,反正你的下场和他一样。” 说罢一抬手,掌中飞出一道剑光,嗖一下疾射而去,穿过了苗汝臣的胸膛。 剑光悠然回转,回到李沐尘手中,变成了一根小小的针。 苗汝臣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李沐尘,伸手指着他:“你……你是……” 话没说完,人便轰然倒下。 谢婆婆骇然望着李沐尘,看见他手里的针,大惊道:“你……你怎会谢家的五殃针法?” 李沐尘笑道:“不要一看到针,就说是你谢家的针法。” 谢婆婆愕然:“可……可是,这化针为剑的手法,不正是五殃针法的最高境界吗?还有你手上的针……” 谢婆婆欲言又止。 这时候,苗汝臣带来的人见苗汝臣突死,慌了手脚,抢起苗汝臣的尸体就要跑。 李沐尘冷笑一声,对阴山派,他连一点怜悯恻隐之心都没有,伸出手,对准前方慌乱的人群,猛地一握拳。 那些人便轰然爆裂,花海间,只剩下一片红色的血雾。 不一会儿,就随风飘散。 谢红烟站在那里,茫然四顾,恍惚间以为做梦。 清风吹来,带着花的清香。 要不是满地的残花败枝,还有死伤的蛇虫,告诉百花谷的姑娘们,刚才这里的确发生了惨烈的战斗,她们真要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而此时的李沐尘,已经拉着蓝田,沿着花海小径远去了。 ------------ 第296章 乌云白雪覆阴山 看着李沐尘的背影消失在花海,谢红菱第一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婆婆,这李公子到底是什么人啊?” 谢婆婆握着龙头拐杖的手有点颤抖,胸膛起伏不定,看上去很激动。 “你们刚才看到了吗?他用的也是针!” “没错,就是一根针。” 谢红烟被苗汝臣抓住时,就在李沐尘对面,看得最清楚。她内心所感受的震撼也最大。 “以针化剑,一剑杀苗汝臣,没想到他这么厉害!” “人家用针,我们也用针,何以差距这么大呢?”谢碧罗说道。 “我刚才看李公子出手,所用手法和五殃针法十分相似,他手里的针,也有点像五殃针……”谢婆婆沉吟道,“祖师爷所传的五殃针法并不全,要不然百花谷也不会这么多年被阴山派压着。这位李公子,或许和咱们祖师爷有些渊源!” “婆婆,你是说……”谢红烟吃惊道。 谢婆婆拐杖用力一笃,道:“快,咱们快追上去!” “婆婆,追上去干什么,请他回来吗?” “他刚才说要去灭掉阴山派,我得去阻止他。” “为什么要阻止?他能一剑杀了苗汝臣,说不定真能灭了阴山,那不正是我们梦寐以求的吗?” “糊涂!”谢婆婆气道,“苗汝臣是阴山大护法不假,但他在阴山顶多排第三,上面还有邵居翁和宗用世。尤其是宗用世,几年前就已经接近先天了。加上阴山老祖留下的护山大阵,李公子再强,又怎能凭一人之力,能灭了阴山?” 说着,谢婆婆大步走出百花谷。 只是谷外空无一人,哪里还有李沐尘的踪影。 “婆婆,他们走了,怎么办?” “红烟,召集所有弟子,随我一同去阴山!”谢婆婆道,“不能让李公子孤身犯险,拼了我这条老命,也要去助他一臂之力!” “是,婆婆!” 谢红烟答应一声,便去召集了百花谷所有的弟子。 一群女子,在谢婆婆的带领之下,浩浩荡荡地奔阴山而去了。 …… 阴山很高,高到几乎整座山都在云里。 阴山很冷,山顶覆盖着皑皑的白雪,像一个站在荒泽里的巨人戴了一顶白帽子。 阴山没有路,一靠近山,山就不见了,眼前只有茫茫的雾。 李沐尘拉着蓝田的小手,抬头向上望。 他眯着眼睛,目光仿佛穿透了重重迷雾,穿透了厚厚的云。 “蓝田,你看见了什么?”他问道。 蓝田摇了摇头。 李沐尘说:“再仔细看看。” 蓝田就学着他的样子,抬头向上望。 她看见黑的雾里有一些白色的东西,白的云里有一些黑色的东西,像幽灵一样。 “叔叔,山上有鬼!”她说。 李沐尘笑了,说:“那不是鬼,那是阴山派的护山大阵。” “什么事护山大阵?” “就是用一些特殊的方法摆下一座阵法,来保护这座山。” 蓝田似懂非懂,出神地看着前方。 站在他们身后的严谨十分羡慕。 在从未接触过修行且年纪还小的蓝田面前,严谨自我感觉是修行的老前辈了,可偏偏蓝田看出来了,而他这个“前辈”的眼里,除了迷雾,还是迷雾,哪里有什么护山巡弋的“鬼魂”? 另一边的木年丰更是吃惊。 他曾是阴山派的外堂堂主,常常出入阴山,却从不知道阴山还有护山大阵。 他忽然听见李沐尘问道:“你怕不怕?” 这话应该是在问蓝田。 可不知道为什么,木年丰打了个冷颤,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他发现,自己真的很害怕。 其实这时候,他是有很多选择的。 比如他可以帮李沐尘叩开阴山的门户,他不知道护山大阵有什么用,但这样做,大概率可以避开护山大阵发挥作用。 他也可以用只有阴山弟子知晓的方式,向山上传递有敌来犯的消息。虽然这很有风险,但一旦成功,他重回阴山后,一定会得到掌门的赏识。大长老和大护法都死了,意味着会空缺出两个很重要的位置出来。 当然,他也可以什么都不做,静观其变。 木年丰心里闪过那么一丝犹豫,但最终,他还是下定了决心。 有一部分是因为邵居翁和苗汝臣的死带给他的震撼,而更重要的,是当李沐尘逼着他写出阴山派的罪状时,他竟真的在内心里产生了罪恶的感觉,并深深的厌恶起那个曾经的自己。 每一个作恶的人,每一次作恶,都会有很深很重的负担,只不过人会把这负担在内心里深深埋藏起来,越恶的人,就藏得越深。 木年丰曾以为自己是个铁石心肠的人,可没想到只是在心上轻轻挖了一铲子,就彻底崩塌了。 他远没有自己想象中的坚硬和坚强。 “李公子,阴山派弟子上山有特殊的口令,让我去叩开山门吧。”木年丰说道。 李沐尘看了他一眼:“你不怕吗?如果我打不过你们掌门,你应该知道你的下场。” 木年丰挺了挺胸膛,慷慨道:“如果能重新做回一个人,为什么不呢?大不了就是死,死了也只是变成鬼而已,总好过人不人鬼不鬼地活着。” 李沐尘点点头:“好,总算我没看错你。” 这时候,身后传来声音:“李公子,等一下!” 谢婆婆带着百花谷的女子赶来。 “李公子,百花谷与阴山派斗了几百年,今天你要灭阴山,怎么能少了我们?老身舍去这条老命,愿意陪公子走上一遭!” 她身后的谢红烟、谢红菱、谢玄月、谢碧罗等一众女弟子也齐声道: “百花谷弟子,愿随公子上山!” 李沐尘也不感谢,说道:“既然来了,就看着吧。” 谢婆婆说:“公子,老身和这些姑娘虽然道行微末,但多少总能出一点力。阴山掌门宗用世,几年前就已到了先天关口,修为十分了得。公子只要专心对付宗用世,其他人,交给我们。” 李沐尘淡淡地说:“不用了。” 谢婆婆一愣。 谢红烟怒道:“你这人,我们好心来帮你,你怎么不识好歹!” 谢婆婆喝道:“红烟,不得无礼!” 又对李沐尘说,“公子勿怪,红烟她并无恶意。” 李沐尘一脸无所谓的样子,也不看一眼,只是拉着蓝田的手往前走去。 谢婆婆叹了口气说:“帮人就是帮己,一会儿打起来,我们就冲上去,要好给李公子减轻一点压力,让他好对付宗用世。” “哼,只怕人家不领情呢!”谢红烟心中有气,翻着白眼,看着李沐尘的背影,嘟囔道。 ------------ 第297章 九天剑雨荡魔气 李沐尘走得并不快。 前方是越来越浓稠的雾瘴,周围是哀嚎的阴风。 空气中的湿度骤然上升,而温度却降到了冰点。 蓝田清楚地看见灰雾中扭曲的人影,还一张张忽隐忽现的人脸。 要不是拉着李沐尘的手,她一定会感到害怕。 手上传来的温暖,抵消了四周的寒意。 心里生出的恐惧,也像冬天的雪花一样在春风里消解了。 他们一起走上了一块巨大的岩石。 再往前,已经完全没有路,雾瘴浓得像夜一样黑。 阴风嘶吼着,好像有无数的怨魂在哭泣。 李沐尘停了下来。 木年丰上前一步,说道:“我去叩山门。” 李沐尘说:“不用了,就在这里吧。” “就在这里?”木年丰奇道,“不上山吗?” “谁说我要上山了?”李沐尘笑道。 “不上山怎么……” 木年丰想说,不上山怎么灭阴山派?可话到嘴边又收了回去。他松了一口气,尽管他决心做回一个人,从而解放自己的灵魂,彻底挖开沉埋的心底的良知,但要他去背叛师门,他也同样有着痛苦的挣扎和不小的心理负担。 他以为李沐尘改变了念头。 那就不上山吧。 谢红烟忍不住道:“哼,还以为多厉害呢!刚才不是吹牛说要踏平阴山吗?原来就是个嘴炮!” “红烟!”谢婆婆回头瞪了一眼,“你再多嘴,就回百花谷面壁去!” 谢红烟心里不服,却不敢再说话了。 谢婆婆轻轻叹了口气。 虽然她并不觉得此行有任何把握,但她还是愿意相信李沐尘能打赢宗用世。 只要能拖住宗用世,邵居翁和苗汝臣又死了,谢婆婆就无所惧,等把其他阴山弟子消灭了,再和李沐尘联手,把宗用世绞杀。 这是百花谷几百年来,最有可能夺回阴山的希望。 可是,李沐尘居然不走了。 谢婆婆又何尝不是失望。 李沐尘回头看了她一眼,说道:“谢五殃传五殃针法给你们,有没有说过,五殃针法的来历?” 谢婆婆一愣,不知李沐尘为何突然问这个,摇头道:“没有。” 李沐尘道:“我听说过谢五殃。昆仑散仙很多,名字能在我脑海中留下印象的,修为应该不差,不知为何会连修行的洞府都丢了。五殃针法,应该是源于《墨子枕中五行记》,墨家擅剑,尤其是微剑,最适合暗杀。五行微剑之法,始创就是墨子。” “什么?”谢婆婆吃了一惊。 李沐尘所说的这一段话,信息量有点太大了。 五殃道法源于《墨子枕中五行记》,那么说,百花谷竟然是墨家传人? 而听李沐尘的语气,竟然知道很多昆仑散仙,甚至好像认识一样,那么他又是谁? 谢婆婆还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忽听李沐尘又说道: “五行微剑之法,是以剑气化五行,五行生克,变化无穷,剑气一出,自成剑阵。又因其微,可以藏形,故神龙见首不见尾。我只演示一遍,你们看好了!” 说罢,手中五行针连续射出,四十九根针,化作四十九道剑光,刺破了沉沉的雾瘴。 剑光所过之处,那些雾瘴就仿佛被炙热的阳光灼烧一般,翻滚着,沸腾着,化作清气消失了。 空中留下来四十九道清澈的剑路,仿佛在浓雾弥漫的山间,缠绕了四十九条透明的玻璃腰带。 在场的人都看呆了。 尤其是百花谷的女人们。 她们也是用针,可是和李沐尘手里的针比起来,那就是小孩的弹弓和战场上的火箭弹的区别。 剑光绕着山间上下飞翔,四十九道剑光,看似无序,实则错落有致。 “什么人,敢擅闯阴山?” 山上传来呼喝的声音。 在浓密的山林里,也飞出了许多各色光芒,来对抗李沐尘放出的剑气。 然而,那些光芒和五行剑光一碰,立刻就碰碎了,犹如烟花。 一个接一个的烟花,比过年还热闹。 蓝田看得如痴如醉。 她从未见过如此美景。 百花谷的女弟子们也和蓝田差不多,哪有女孩不喜欢这样的美呢? 只有谢婆婆面色凝重,紧紧盯着空中那些剑光,感受着剑气撕裂空间的力量,观察着那一条条剑路之间的五行关系,回忆着李沐尘的话。 五行生克,剑出即阵! 这才是五殃针法,不,是五行剑法啊! 谢婆婆激动起来,却丝毫不敢怠慢,生怕漏了任何一点细节。 她知道,李沐尘说只演示一遍,就一定只有一遍。 也没有第二个阴山派来给他演示的机会了。 剑光越来越快,越来越密集。 山上的烟火越来越少,雾气也差不多被消除殆尽了,满山都是新鲜的空气,放眼望去,一片澄净,可以望见山顶的白雪。 就在这时,山上一道乌光疾速升起,一个阴侧侧的声音传来: “大胆狂徒,敢犯我阴山,受死!” “是宗用世!”谢婆婆惊道。 李沐尘叫一声:“来得好!” 就把手里的最后一根针丢了出去。 针化剑光,直直地飞向山上升起的乌光。 随着这一道剑光飞出,山上的其它剑光都开始向它聚拢,一靠近,就并入其中,仿佛被吸收了一般。 四十九道剑光一一汇入,合成了一把巨剑,放出耀眼的光芒。 巨剑与乌光相撞。 去势不减,带着乌光继续朝斜下方飞,猛地刺进了山体之内。 轰! 广阔巨大的阴山为之一颤。 山顶传来隆隆的声音。 “不好!”谢婆婆惊道,“要雪崩了,快走!” 她的话音刚落,山体再次震颤。 巨剑穿山而出,冲天飞起,在空中重新分化成五十道剑光。 其中一道迅疾回到了李沐尘手中,化作一片金光,裹住了所有人,带着他们飞起。 人们只觉得轻飘飘,软绵绵,如坐云团之上。 眨眼间,就落到附近的另一座山头。 站在山顶,可以看清没有了浓雾覆盖的阴山全貌。 隆隆的声音越来越大,阴山上的积雪开始崩塌,如瀑布一般,朝着山下泄去。 而那四十九道剑光,却冲天而起,刺破苍穹,在高高的空中结起了一座五芒剑阵。 剑光从剑阵中倾泄而出,剑雨一刻不停地落下,覆盖了整座阴山。 人们都看呆了。 谢婆婆更是无比激动。 九天荡魔气,剑雨洗阴山! 这是真正的仙人手段啊! 几百里外的临荒镇上,人们惊讶的望着西南方向。 尽管艳阳高照,依然可以看见,那里正在坠落的点点星光。 多年以后,临荒镇依然流传着白日流星雨的传说。 ------------ 第298章 阴山老祖号无极 剑雨不停的落下,在空中留下五彩的轨迹。 整座阴山都被涤荡得干干净净,没有留下任何死角,一切邪祟的、阴暗的、魑魅魍魉的东西都无所遁形。 山顶的雪隆隆的滚下来,如白的瀑布,在剑雨的冲击下,又化作蒸汽,蒸腾而上,在天空重新集结成厚厚的云。 云再化作雨,哗哗地落下来。 雨停的时候,剑雨也停了。世界干净了,清静了。 就连在几十里外的另一座山头上的人们,都呼吸到了不一样的空气。 亲眼看着这一切发生的人们内心的震惊是无法形容的。 没有人怀疑,这是一场神迹。 所以,也没有人怀疑,此刻站在前方迎风而立的那个年轻人就是神。 谢婆婆激动得像一个刚跟着大人进城的小孩,握着龙头拐的手一直在颤抖。 百花谷的姑娘们则完全石化了,仿佛一群亘古以来就雕刻在这里的美女群像。 就连早就见识过李沐尘本事的严谨,也被震撼地失去了想象力。 反倒是蓝田,因为年纪小,对一切都好奇,又觉得一切都理所当然。 她拉着李沐尘的手,亲眼看着、感受着发生的过程。她那特殊的灵觉能力甚至能让她感觉到李沐尘身体内特殊的气息,以及在施展剑法的时候,这些气息的流动运转。 这让她的体内也莫名地躁动起来,仿佛有一团火焰被点燃了,有一些神秘的东西正在酝酿。 她不知道这是什么,但她知道,自己正在发生着变化,变得和从前不一样了。 她再也不是那个会怕蛇,怕黑,怕黑夜里那些白色幽灵的小孩子了。 谢红烟偷偷地用力的掐了自己的大腿一把。她“嗯”地轻哼了一声,剧烈的疼痛让她清醒,而清醒让她的内心更加震撼。 他是人吗? 谢红烟望着那个刚刚被自己怀疑过、冷嘲热讽过的年轻男人的背影,回忆起刚刚发生的一切。 刚才,她的内心有多嘲讽,现在她就有多羞愧。 她的脸上火辣辣的,好像喝了两斤烧酒。 谢红烟忍不住用手去摸自己的脸,生怕被姐妹们发现。 当她偷眼去看,发现自家的姐妹们都在发呆,如痴如醉地看着那个男人,她才松了一口气。但莫名的,心里又涌起了那么一丝酸酸的醋意。 这奇怪的心思让她的脸更红了,身上更烧了。 她的心砰砰的跳起来,像是要把刚才漫天剑雨时停止的心跳补回来。 然而就在这时,意外发生了。 一阵隆隆的响声从地下传来。 对面那座已经被剑雨、雪崩和新的雨水冲刷得干干净净的阴山忽然颤了颤。 然后,一片黑色的烟尘不知从哪里升起,出现在阴山之巅。 四野里刮起了阵阵阴风,呼号着,像群鬼的哭泣。 太阳被乌云遮挡,天空黯淡了下去。 在翻滚的乌云的下方,出现了一个人。 他凌空而立,白色的长袍和黑色的头发在风中飞舞。 “哪里来的狂徒,敢扰我清修?” 一个阴侧侧的声音传来,带着刺骨的寒风,吹进了人们的耳朵,也吹进了人们的识海。 每一个人都感觉到坠入了冰窟一般的寒冷。 谢婆婆望着远处的乌云和漂浮的人影,一脸的不可思议,大惊道:“阴……阴无极!” “什么?”谢红烟吃惊道,“婆婆,阴无极不是八百年前的人吗,怎么会出现在现在?” 谢婆婆颤声道:“我也不知道,但再祖师留下的笔记里描述的阴无极,就是这般模样。” “哈哈哈哈……” 天空传来笑声。 人们眼前一花,阴无极就已经到了近处的半空中。 这一下,人们终于看得清楚。 此人一身白衣,头发拖在身后,几乎和身上的长袍一样长。 他的脸很白,很干净,五官用现在的标准甚至是有点帅的,但他的脸上没有血色,白的瘆人,而那一双眼睛,阴森森的,仿佛直通地狱。 “居然还有人记得我!几百年了!究竟几百年,我也不记得了!你们是谢凌霄那个死丫头的后代吗?” 阴无极看着山崖上的人,尤其是谢婆婆和百花谷的姑娘们。 “嗯,谢凌霄那个丫头虽然很讨厌,但看在我和她相好一场,我不为难她的后人。只要你们拜入我的门下,从此咱们又是一家人了,你们刚才毁我山门、杀我弟子的事,我就当没发生。另外,你们选两个人出来,与我双修,让我重温一下当年与谢凌霄的温存,几百年了,我对她还是念念不忘啊!” “呸!”谢红烟勃然大怒,指着半空中的阴无极骂道,“你这个魔头,臭不要脸!敢辱我们祖师爷,小心五雷轰顶,永世不得超生!” 谢婆婆吓了一跳,这丫头,脾气永远改不了,真是个惹祸的种。 眼前这人是谁,那可是阴山老祖啊! 阴山掌门宗用世修为不过两百年,就已经将入先天,这阴山老祖,闭关了八百年,还不知已经修到了什么境界呢! 不过谢婆婆终究没有去阻止谢红烟,是福不是祸,在这种魔头面前,逃是恐怕逃不掉了,孩子们想骂,就让她们骂个够吧,说不定过了今天,就连骂的机会都没有了。 谢婆婆不自觉地看向李沐尘,心中燃起一丝希望,毕竟刚刚见识过神迹。 可是随即,她又摇了摇头,不敢多想。 阴无极看了谢红烟一眼,淫笑道:“呵呵,你这丫头,脾气倒是和谢凌霄一样,够火爆,我喜欢!哈哈哈哈……就你了,让我阴身玩的舒服,有你的好处。另外……” 他又在百花谷的众姑娘里看了一圈,似乎难以抉择。 忽然,阴无极的目光落在了李沐尘身边的蓝田身上。 “咦!这小丫头怎么和凌霄小时候这么像?莫非,你才是谢家的后人?嗯,那第二个人选就是你了。来,小丫头,你叫什么名字?跟叔叔走,叔叔让你变成女人……” 蓝田有点害怕,紧紧地靠在李沐尘身边。 李沐尘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说:“别怕,有我在。现在,你到谢婆婆身边去,我来对付坏人。” 蓝田点了点头,往后退了两步,退到谢婆婆身边。 “谢婆婆,这里交给你了!” 李沐尘抬头看了一眼,然后身形飘起,飞到半空,和阴无极隔空对峙。 “咦?居然还有个先天的家伙!”阴无极看着李沐尘有点意外,“小子,刚刚渡过一重雷劫不久吧?真是可惜了,遇上了我,你没机会等到二重雷劫了。” ------------ 第299章 万里荒泽布惊雷 李沐尘也有点意外。 他没想到阴山老祖竟然还在阴山闭关,刚才的剑雨荡山,惊了阴无极的关,让他破关而出了。 他看不出阴无极的修为到底有多深,但阴无极却看出了他的修为,刚刚突破一重雷劫。 这说明阴无极的修为至少比自己高一级。 还是小看这阴山派了,竟然会有一个至少两重雷劫的祖师爷在闭关。 “阴无极,你就那么有把握能杀了我?” “呵呵……”阴无极阴笑了两声,不过似乎真起了疑心,“小子,报上你的名号,哪门哪派,说不定看在你家祖师爷的面上,可以饶你一命。” “是吗?”李沐尘冷笑一声,“我家祖师爷的名号,你还没资格听。而且,我也不打算饶你。” 阴无极脸色变了变,怒道:“小子,找死?!” 不过李沐尘越是这么说,他反倒越是疑心,越是疑心,心里就越虚。 阴无极很清楚,华夏之大,仙门众多,万一要是碰上个什么蜀山、青城、王屋的弟子,那就麻烦了。 杀了这小子,他师门的人肯定会来调查。 他倒是不怕,大不了搬家,只是可惜了荒泽秘境,自己守了八百年,不拿到里面的宝贝,实在不甘心。 “哼,既然你自己找死,那就别怪我无情了!别说我没给你机会,也别以为你有师门撑腰,我就不敢动你。就算你是从昆仑天都来,在这万里荒泽之中,我杀了你,也没人会知道!”阴无极说道。 但阴无极没想到的是,他的狠话没有吓住对手,人家反而先动手了。 李沐出手中的五行微剑飞出,四十九道剑光直奔阴无极而去。 阴无极看到这剑光,先是一愣,继而哈哈大笑。 “哈哈哈哈……我当是哪里来的仙家弟子,原来还是谢五殃那个老贼的传人!你不知道五殃针法,我比你早学了一千年吗?哈哈哈哈……” 也不见他动,一阵狂风卷起,周围的乌云中射出许多道黑气,迎着剑光上去,就把剑光给缠住了。 李沐尘掐诀一指,剑法陡变,剑光旋转,斩碎了黑气,手中的第五十根针飞出,与那四十九道剑光相合,变成了一把巨剑,剑光耀眼,直刺阴无极。 “哼,大衍剑法!”阴无极冷笑一声,“不过如此!” 乌云倾泄,在阴无极身前形成一道流瀑。 巨剑刺在流瀑之上,竟然不能刺穿。 阴无极喝一声“去!” 云瀑倒卷而起,把巨剑裹住,反扑向李沐尘。 李沐尘连忙掐诀念咒,卷过来的云流炸出一阵金光,五十道光芒四射而出,又化作飞剑,落回他的手中。 但那云瀑却没有被炸散,云瀑中突然伸出一只乌黑的拳头,一拳击向李沐尘的胸口。 李沐尘挥手洒出一片金光,化作金色的光盾,挡在胸前。 拳头打在光盾上,轰然炸开。 一道无形的冲击波在天空中散开,幸亏够高,不然地面上的人们难免要受到冲击。饶是如此,人们神识还是为之一暗,仿佛有巨石压住了胸口。要不是谢婆婆以法力护住众人,大伙儿都要受内伤。 李沐尘的身形如断线的风筝一般倒飞了出去,直飞了几十里远,才缓缓停住。 阴山老祖果然非同小可。 这一拳不但力量极大,而且拳中暗含魔力,可摧人元神。 地上的人看见李沐尘被打飞,而阴山老祖却在空中纹丝未动,都是惶恐不已。 完了! 除了蓝田和严谨,其他人的心里同时生出这样一个念头。 谢婆婆叹一口气,暗道,李公子果然不敌这老魔头。可惜她道行微末,未入先天的修士,在这先天高手斗法时,完全使不上劲,只能竭尽所能保护好地上的人免受波及。 只有蓝田和严谨,始终不相信李沐尘会败。 严谨是相信自己神奇的姐夫,一定会再一次展现神奇。 而蓝田对胜败没有什么概念,即使李沐尘飞走,她也不觉得这就是失败。 阴无极大笑着追了上去。 大片大片的乌云跟在他的身后,在天上拉开,遮住了大半个天空。 “小子,受死吧!” 如墨一般的浓云朝着李沐尘涌去,很快就把李沐尘包裹住。 墨云如潮,涌起了大片大片的赤黑色的血,变成了一片血海。 血海里翻滚着许多白色的骷髅,伸出枯瘦的骨爪,仿佛在挣扎,又仿佛在寻找着什么。 “哈哈哈哈……” 空中只闻阴无极的笑声。 “谢五殃,我没想到你在外面还有法脉传人,不过你大概也不会想到吧,你的传人,好不容易渡过雷劫的传人,今天也要死在我的手里了!” “他现在就和你当年一样,被困在血海之中。当年你坚持了九九八十一天,才化为血水,看看你的传人能坚持几个时辰!哈哈哈哈……” 阴无极的声音清晰地传到地面。 人们听得不寒而栗。 这时候,就连严谨也知道,姐夫这一次凶多吉少了。 也只有蓝田,扑闪着大眼睛,好奇地看着那遮天蔽日的乌云血海。 然后,她看见了血海中亮起了一道细微的闪电。 这闪电细到肉眼难辨,细到无人察觉。 只有蓝田的天生灵觉,看到了转瞬即逝的光。 这光照亮了她的眼,照亮的她的内心世界。 她紧紧盯着那一团遮蔽了天空的可怕的尸山血海的云,期待着光再一次亮起。 接着,她就看到了第二道闪电。 然后是第三道、第四道…… 这些闪电依旧很细,但数量极多,密密麻麻,爬满了云团。 这时候,其他人也注意到了。 阴无极停止了笑声,皱起了眉头,不可思议的看着前方。 轰—— 云团炸裂。 无数的电光四散而去,炸碎了一天的乌云,炸出了满天的明媚。 血海消失了,乌云裂成了一片片,一条条。 “那是什么?” 阴无极紧紧盯着李沐尘手里握着的东西,有点像锤子,或者斧头,材质是玉,或者是石头,上面萦绕流动着细细秘密的电光。 “怎么有点像传说中的雷神之斧?不!不可能!他怎么可能拥有那种神器!绝不可能!” 阴无极摇了摇头,否定了自己的猜测。 然而,接下来,恐怖的一幕开始了。 李沐尘把手高高举起,手中的东西突然暴涨,变成了一把巨大的石斧。 阴无极看见斧子朝斜下的一面上有一个鸟虫文字,放射出了耀眼的金光,好像是个“雷”字。 而朝上的另一面,也释放出金光,冲天而起,在天空留下符号,是震卦的卦符:☳ 符号一闪而逝。 一道闪电亮起,横贯整个天空。 接着是第二道闪电,从另一个方向,横过天空。 接着是第三道,第四道…… 闪电从近处开始,一道一道,向远处分布。 隆隆的雷声响起,大地开始震颤。 很快,整个视野之内的天空,都布满了闪电。 万里荒泽的天空仿佛被一张发光的网给分割开来。 而这张网的中心,就是李沐尘。 ------------ 第300章 虚空秘境现真龙 “怎么可能!” 阴无极面露惊恐之色。 这布满天空的闪电,已经远远超过了一般雷劫的威力。 对手明明并不强大,为何手中会有这样的神器? 而他又怎么能掌控这种恐怖的力量? 他究竟是谁? 面对满天的电流,那股可怕的无比强大的威压,阴无极害怕了。 八百年来,这是他第二次感到害怕。 第一次,是他从空间裂缝钻入秘境,看见那东西的时候。 阴无极想要逃走,但来自天地之间的无穷的威压让他动弹不了。 他的身体被无形的强大的力量给禁锢住了。 天空的闪电开始落下,落在李沐尘手中的斧头上。 一道接一道,当所有的闪电都落下来,仿佛整个天塌了下来,坍缩成一个点,一把斧子。 而从地面上看去,则是一个人,握着一把斧子,斧子放出光芒,擎住了整个天空。 阴无极绝望地看着那个手握雷斧,站在闪电中心的男人。 “你究竟是谁?” 这是他问出的最后一个问题,也是他在人世间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可惜他永远也无法知道答案了。 雷斧上射出一道粗大的闪电,直击阴无极。 这耀眼的光芒,让天地之间的一切都失去了光芒,就连天上的太阳也黯然失色。 紧接着,是一声霹雳的震响。 阴无极在耀眼的光芒里,犹如一粒尘埃般消失了。 闪电落在地上。 光芒爆裂,整个世界都只剩下一片白光。 站在白光里的人们,只感觉到脚下的大地在震颤。 从闪电落下,白光炸裂,其实只一瞬的时间。 但这一瞬的恐怖能量,让人以为世界将毁。 有那么一刻,谢红烟想象着,假如这位李公子真的是如她刚开始所想的那种坏人,又或者假如掌握这种恐怖力量的是阴无极…… 她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了一跳,才发现自己已经浑身汗透。 白光消逝,人们的眼睛一时无法适应,陷入了黑暗之中。 什么也看不见了。 人们只感到脚下的大地还在颤动。 仿佛刚才那雷击的力量,深入地下,唤醒了沉睡在大地深处的能量。 只有蓝田,她不需要适应,天生的灵觉让他在黑暗和光明之间自由来去。 她看见就在刚才阴山老祖被闪电击中的地方,空间裂开了一个口子。 那是一条狭长的、幽暗的、深邃的裂缝。 大地震颤着,一些白色的东西从裂缝里钻出来。 然后,她听见李沐尘大声地喊: “严谨!把钓龙竿给我!” 严谨手里拿着钓龙竿,却四顾茫然:“姐夫!我在这里!我看不见!” 他虽然能通过声音辨别方向,但那么远的距离,他无法把钓龙竿扔过去,而神识和视力一样,在刚才那巨大的能量打击中一时无法恢复,想把钓龙竿丢出去,用御物之法扔远一点也做不到。 蓝田突然上前,一把抓住严谨手里的笔杆,一路小跑着朝李沐尘跑去。 “叔叔,你要的东西!”她喊着。 然而,崎岖的山路并不好走,尤其对一个小姑娘来说。 她一下子摔倒了。 膝盖重重磕在石头上。 她咬咬牙,站起来,继续跑。 那条幽暗的,横跨在虚空中的裂缝,犹如通往地狱之路。 那些从里面飘荡而出的白色的东西,散发着死亡的味道。 接着,她听见了一声沉闷的吼声。 周围的空间出现了一些异样,远处的山脊线竟然在动,一上一下,仿佛波浪。 她终于看清了,那不是山脊,那是一条巨大的龙的身体,虬曲盘桓在广阔的荒泽里,正好以他们为中心,或者说以那条虚空的裂缝为中心,绕了一大圈。 每一座山都是它隆起的背,或者背上凸起的龙鳍。 它的身体半隐半现,一半在现实里,一半在虚空里。 刚才从那裂缝里飘出来的白色的东西,是它的龙须。 接着,一个硕大的龙头出现了,犹如漂浮在空中的一座小山。 蓝田奋力奔跑着。 她不知道手里拿的是什么,但她知道很重要。 可是,她是多么的无力,多么的弱小,在这无路的荒野,在这巨大的龙目的注视之下。 她感觉自己小小的身体犹如一粒尘埃般微渺。 “叔叔,给你东西!” 蓝田叫喊着。 那条龙似乎也注意到了她,微微侧转巨大的龙头,看向她。 远处的山脊又动了起来。 就在这时,一丝温暖的东西包裹住了她。这感觉她很熟悉。 接着,她就来到了李沐尘面前。 李沐尘从她手里接过钓龙竿,然后把她轻轻放到地上。 他现在不敢做任何多余的动作,包括把蓝田送到谢婆婆她们身边。 实际上,送过去也没有用。面对这样一条巨龙,人在哪里都没有区别。 没有人有能力保护谁,包括他自己。 李沐尘也想不到,会在这里遇到一条真正的龙。 虽然这只是龙魂。 而它的肉身,或许早已死去,或许还在那裂开的虚空之内没有出来。 但这龙魂,已经足以在这个世界翻云覆雨,所向无敌。 邵居翁乌龙拐中的蛟魂和它比起来,就是一条蚯蚓而已。 李沐尘不敢有丝毫大意,他不确定严子陵当年钓的龙是什么样的,钓龙竿能不能对付这庞然大物,但既然有专门对付龙的武器,当然要用一用。 五行微剑最先出手,四十九道剑光射出,在空中结阵,剑气如雨,射向荒龙。 但这些剑气似乎并不能对它造成多大的伤害,反而激怒了荒龙。 荒龙一声怒吼,巨大的龙头朝着李沐尘扑了下来,犹如泰山压顶。 四周的山脊也开始剧烈地起伏移动。 大地隆隆震颤。 地上的人们东倒西歪。 这时候,人们的视力已经恢复了正常。 但入眼所见是这样一副场景的时候,每一个人都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 直到李沐尘发动攻击,荒龙反击,人们才相信,这是真的。 巨龙的身体盘绕百里之地,人们根本无法逃脱,就索性也就不逃了。 这时候,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李沐尘身上。 只能期待他再一次大发神威,就像刚才轰杀阴山老祖那样。 可是李沐尘自己心里却很清楚,阴山老祖和荒龙根本不是一个级别的。 阴山老祖本来就比他强,以境界而论,这家伙至少也是二重雷劫了。 之所以能越级杀,是因为自己手中有雷公斧这样的神器,而在这荒泽里,恰恰是最能发挥雷斧威力的地方。 再加上阴山老祖托大,如果他第一时间出手的话,或许李沐尘没机会用雷斧召唤出万里惊雷。 而阴山老祖在这条龙面前,也就只有给龙塞牙缝的命运。 李沐尘现在终于知道阴山派为什么要去南江找钓龙竿和钱王弓了。 ------------ 第301章 天道不公空余恨 李沐尘不是不能再用一次雷斧。 但惊雷气不是取之不尽的,用过一次,就要等待天地雷气聚集起来,否则雷气不足,再用,威力就小了。 用现在的话说,这个技能的CD时间有点长。 另外,他现在的实力还不能发挥出雷斧的全部威力,荒泽万里的雷气收集不到百分之一。即便再来一次刚才那样的惊雷,也不见得能对这条龙造成致命的伤害。 而在他施法的时候,龙的反击却是致命的。 就像现在,龙头犹如一座巨大的山般压了下来,那张开的龙口,犹如深渊。 李沐尘把手中的最后一根五行针抛出,剑光裹着他冲天而起,随即,那四十九道剑光也跟了上来,就在他身后,留下几十条亮丽的尾焰。 荒龙抬头追了上来。 李沐尘将手中的钓龙竿向后一甩。 他虽然没有学过严子陵的道法,但天都仙法,乃万法之宗,万仙阵中更是坐满了各门各派的祖师爷。 加上在梅城时,曾在江边看严谨施法,钓龙竿拿到手里,他就已经悟出了用法。 钓龙竿头上飞出许多丝线,其中两条尤其粗壮,一下子就缠住了荒龙的头。 接着,许多更细的线也缠了上去。 荒龙摇晃了两下龙头,竟然没能摆脱。 这似乎激怒了荒龙,它猛的抬起尾巴,拍了过来。 这一下,整条龙身都动,远处的成片的山脊横着移过来。 但钓龙竿上的细丝持续不断飞出,密密麻麻,布满了半空,把拍过来的龙尾给兜住了。 而缠住龙首的那些丝也继续蔓延,往远处的龙身缠去,看那意思,竟是要缠住整条龙,给龙包起一个茧来。 荒龙一声怒吼,身子猛然一颤。 李沐顿时感觉自己的法力不够用了。即使有钓龙竿这样的神器在手,也困不住这条龙。 他掏出天都令,丢了出去。 天都令飞到空中,上面的天都二字放出金光,金光罩下来,罩在了龙头之上。 金光之中有许多奇异的符号,犹如蝌蚪一般游动着。 荒龙的挣扎力度小了很多,渐渐安静下来。 李沐尘知道,这局面维持不了多久。 因此剑诀一指,四十九道剑光在空中一个急停,调转方向,射向龙身四十九处大穴。 最后一剑,李沐尘干脆也不御剑了,那一剑疾奔龙首,射进了眉心之间。 龙似乎被定住了,巨大的龙身软了下来,龙头落下,重重地砸向地面。 李沐尘松了一口气,收起了天都令 然而就在这时,异变陡生,一声龙吟,那条龙突然醒了过来,猛的一挣,缠绕在身上的钓龙线全部被崩开了,背上的四十九根五行针射出来,以极快的速度冲上了天。 接着,龙头上那一根针也飞了出来,朝这李沐尘射来,速度比去时还快。 李沐尘甚至都来不及躲,只能把天都令横在身前,挡了一下。 五行针哚一声刺进天都令,幸亏令牌是特殊材质,没有穿透。 但一股大力撞上了李沐尘的胸口,把李沐尘撞飞了出去,嘭一声撞在了后面的龙身上。 吼! 荒龙张开巨口,吼出猛烈的风。 如果这时候它一口咬去,很轻松就能把地面上所有的人都吞入腹中。 然而就在这时,它身后张开的那条幽暗的虚空裂缝开始缓缓闭合。 荒龙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回头一看,一声龙吟,就疾速钻了进去。 它那巨大的身躯卷过来时,正好把李沐尘给卷住,又把蓝田也带得飞起,一起落进了虚空裂缝里。 空间裂缝完全闭合了。 一切又恢复了原来的模样。 天上是高高挂着的日头,几缕白云悠悠地飘荡在天空。 远处是起伏的群山,山顶的积雪反射着阳光。 近处是嶙峋的怪石和疏疏密密高高矮矮的树林。 严谨第一个喊出来:“姐夫!” 其他人也回过神来,纷纷开始在荒泽里寻找。 他们没有蓝田那双天生灵觉的眼睛,无法看见秘境开启时空间的裂缝,根本不知道李沐尘和蓝田被卷进了其中。 “李公子!” “蓝田!” “李公子!” …… 谢婆婆带着百花谷的姑娘们,不停地呼喊着。 她们在方圆几十里的范围内进行了地毯式搜索,甚至捡回了那四十九根小小的五行针,严谨也捡回了他的钓龙竿。 但没有李沐尘和蓝田的踪迹。 三天之后,谢婆婆悲声宣布:“李公子和蓝田小姑娘已经去另一个世界了。” 严谨坐在地上,低声啜泣起来。 他陷入了深深地自责之中。 如果不是因为他,李沐尘就不会来临荒,也就不会有后来发生的一切。 百花谷的那些姑娘里,哭得最伤心的,竟然是骂李沐尘最多的谢红烟。 她一边哭一边诅咒着老天,连阴无极那样恶贯满盈的魔头都能活上八百年,为什么要这样对李公子和蓝田? 其他的百花谷的姑娘也一样难过,哭得稀里哗啦。 谢婆婆不知道该怎么劝这些年轻人,只能让由他们去。 只有木年丰没有哭。 他的心里空荡荡的,却异常清灵。这几天经历的事情,比他这一辈子都精彩。他很庆幸自己做出了正确的选择,从此可以做回一个正常的人。 虽然帮他做出这个选择的人不在了,但他感受到了一种比太阳更温暖和耀眼的光芒。 他期待着,自己也终将成为这样的人,哪怕没有那么热、那么亮,也可以照见别人脚下的路,甚至只是一只萤火,也能引着人,走出黑暗,奔向光明。 谢婆婆带着大家回了百花谷,又让谢玄月和谢红菱去临荒镇盘下了几间铺子,开了百花堂。 这是遵照李沐尘的意思,作为毒蛇咬伤镇民后的惩罚。 而谢婆婆也想明白了,阴山派没了,百花谷失去了斗争的对象和目标,以后就好好经营百花堂这家医馆,治病救人,把五殃针法,世世代代传承下去吧。 木年丰回到原来的山货店,把破了的屋子修缮了一下,继续经营山货。 严谨给家里打了个电话,但没有说李沐尘的事,只是报了平安,说过几天再回去。 他和百花谷的那些女弟子们一起,每天都要去荒泽里寻找李沐尘的踪迹,期待奇迹的出现。 又过去一个星期,他的绝望才变得彻底。 而距离他离开梅城已经过去整整十天,严家和林家的人一天一个电话地催问,他才终于下定决心回去。 严谨回到梅城,把李沐尘失踪的“死”讯也带了回去,并且很快传到了禾城。 这一下,几乎整个禾城都炸了锅。 ------------ 第302章 身既死兮神以灵 严慧敏一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眼泪都下来了。 这么好的女婿,说没就没了? 她不止一次问严谨,事情发生的每一个细节,生怕孩子还小,弄错了。 最后,他不得不承认,严谨这孩子思维缜密,心思比林云细腻多了,在临荒镇待了近十天,也还是等回了梅城才说出实情,要是林云,怕早就在电话里说了。 不过严慧敏也总还怀着一丝希望,毕竟没有找到李沐尘的尸体。 她决定立刻赶回禾城,把这件事告诉丈夫林秋声。 林秋声听到这个消息时候,身子一软,差点瘫倒在地上。 李沐尘对现在的林家来说太重要了,可以说林家一切的希望都放在了李沐尘身上。 李沐尘死了,意味着林家真的陷入了绝境。 和袁家的商战,林家没有任何希望打赢,现在全靠郎裕文在那里指挥。一旦李沐尘的死讯传出去,袁家就更加肆无忌惮。 或者退一万步讲,商战输了,最多也就是从豪门变成贫民,林家历史上并不是没有衰败过,苦日子也是过过的。只要人还在,总有东山再起的希望。 只要李沐尘在,林家人的生命总还是安全无虞的。可李沐尘一死,就意味着唯一能保护林家的最强力量没有了,袁家在商业上打败林家之后,很可能还会赶尽杀绝,那时候,就真的是灭顶之灾了。 林秋声正打算去给老爷子汇报,严慧敏说:“秋声,咱爸这身体,要不还是算了吧,他老人家在,至少咱林家还有个精神上的支柱,他要是再有个闪失……” 林秋声叹息道:“唉,还是你想得周到,我已方寸大乱,实在有愧家主的身份。” 严慧敏安慰道:“你是身在局中,乱了方寸也是正常的,我只是一个女人,生意上的事帮不上忙,只能在家事上多为你想想。” “也是苦了你了!原本我还想着,等孩子们再大一点,成了家,就把家业交出去,我们两个好好享享福。没想到遇上了这么多事。不但不能让你享福,还要你禾城梅城两边跑,林家严家,两边都要你操劳。你还那么年轻,那么美……” 林秋声看了一眼面色憔悴却掩不住曾经的美丽的太太,有些心疼。 “谁叫我嫁给你了呢!”严慧敏笑了笑,“你也不用想那么多,现在最重要的,还是要把眼前的事做好。沐尘这孩子,给我们带来的惊喜还少吗,说不定这一次也是虚惊一场呢!” 她扭头看向窗外,仿佛穿透遥远的时空,但心却是沉的,忍不住一滴泪滚落下来。 “这件事,先不和孩子们说吧。” 林秋声点头道:“也好,先瞒着吧,但郎先生那里我还是要说一声的。” “可郎先生若是知道沐尘出事了,会不会……” “他要怎么做,是他的事,我无权左右,但他有权知道,我也有义务告诉他。” 严慧敏点点头。她知道丈夫是对的,但她内心的忧虑也更深了。 …… 郎裕文并没有林秋声想象的那样惊慌失措,而是相当的平静。他甚至没有多问一句,比如李沐尘是怎么出事的,还有没有活着的希望。 他只是默默地点上一根烟,一直吸到只剩下一个烟蒂,把烟蒂在烟灰缸里摁灭,然后说道:“把消息放出去吧。” 林秋声愣住了。 “把消息放出去?郎先生,那样的话,人心就散了,我们现在全靠沐尘,还能赢得一些支持,如果知道沐尘死了……” 说到“死了”这两个字的时候,林秋声心头一寒,不自觉地哆嗦了一下。 “正好帮李公子检验一下这些人的成色。”郎裕文平静地说。 “啊?” 林秋声不明白,人都不在了,还有什么好检验的。 “那袁家呢?袁家最近的攻势越来越猛,他们一旦知道沐尘出事了,肯定会全力发动总攻,我们肯定挡不住的!” “就算他们不知道,我们又能多坚持几天?” 郎裕文推了一下眼镜,又拿出一根烟,点着了,深深地吸一口,吐出一团浓浓的白雾。 “瞒是瞒不住的,用不了几天,袁家就会知道。但如果你现在就把消息放出去,当他们发现消息的来源竟是你主动放出去的,那么他们就会怀疑这是你的烟雾弹,怀疑你一定有什么阴谋。他们就不敢放开来和你打,只要他们还有顾忌,不敢和我们决战,我们就还有机会,至少还能再多坚持一阵。” 林秋声不得不佩服郎裕文,这不仅仅是才干,光是这份冷静,就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如果生在乱世,这一定是个枭雄式的人物。 他更佩服李沐尘的眼光,听说陈文学介绍了郎裕文给李沐尘,李沐尘仅和他见了一面,当场就把所有的钱和生意都交给了他。 也只有李沐尘这样的人物,真正的绝世天才,才能掌控这种枭雄吧! 可惜啊,李沐尘不在了。 林秋声心中悲凉,为郎裕文而悲,更为林家而悲。 …… 赵晨阳兴冲冲地跑进父亲的书房,一脸兴奋地说: “爸!爸!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李沐尘死了!” 赵四海正拿着放大镜在欣赏一只青花瓷瓶,听见这话,手里的瓷瓶差点掉到地上。 他吓了一跳,这只青花双耳瓶是他刚刚花了大价钱买来的,如果碎了,那就太可惜了。 “咋咋呼呼的,干什么?” “爸,你没听见我说的话吗,李沐尘死了!” “你信吗?” 赵四海淡淡地问了一句,又低头欣赏起他的元青花来。 “我……”赵晨阳呆了一呆,“消息是从林家传出来的,应该靠得住。” “正因为是从林家传出来的,才靠不住!”赵四海放下放大镜,抬起头来,看着自己的儿子,微微摇头,“如果你是林尚义,李沐尘死了,你会怎么做?” “封锁消息……”赵晨阳不假思索地回答,然后一下子愣住,“爸,你是说……” “我什么都没说。” “那我们怎么办?” “静观其变。” …… 海城查家。 管家正在书房里向查武英父子汇报刚刚听到的消息。 “李沐尘死了?”查明辉大喜,“真是天道好还!哈哈哈哈……” 查武英伫立在书桌前,久久不动。 桌上宣纸上的墨迹未干,是他刚刚写下的一幅字,写的是屈原的《九歌国殇》,正写到最后两句,还没来得及落款: 身既死兮神以灵 魂魄毅兮为鬼雄 查武英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越洋电话:“尔西,这边有消息说李沐尘死了,你怎么看?” 电话那边沉默着,过了很久,才响起查尔西的声音: “此人非一般人,无论生死,大哥都不要轻举妄动。大变在即,这次连神女都已经出关。我们查家就静观其变,待时而动吧。娜丽过一段时间会回国,她已得大马神女的真传,查家的未来,可以听听她的意见。” ------------ 第303章 雨过天晴问仙踪 梧桐居内的气氛沉闷到了极点。 消息传到了江湖小馆,梅姐三人立刻赶到梧桐居,又把林云给叫了来,以求真假。 林云被问得烦了,就干脆一个电话把严谨从梅城给叫了来。 严谨详细说了事情的经过。 人们不停地问,所有的细节都不放过。 严谨没有不耐烦,一一回答。 越问,越听,人们就越是心凉,越是恐惧。 剑雨洗阴山,万里惊雷气,阴山老祖,一条真龙…… 这一切都超出了人们的想象,怎么听怎么像是假的,是故事。 可是发生在李沐尘身上,他们又仿佛觉得,一切都那么合理。 找了十天都没有找到,肯定是尸骨无存了。 关键是还找到了四十九根针。 梅姐、荣师傅和王老板在京城要门总舵的院子里亲眼看着李沐尘用那些针杀死了张癫。 他们知道五行针有多大的威力。 一个修行人,不可能丢弃自己的法器。 除非他死了。 梧桐居里沉闷得只剩下秋风吹落梧桐叶的声音。 “不可能!”马山一拍桌子,“沐尘的命大着,他不可能死!” 马山不相信李沐尘会死,他甚至不相信有龙这回事,一定是严谨这小子的幻觉。 “我要去临荒镇,去荒泽,去找我兄弟!”马山做出了决定,“他肯定还活着,说不定就在哪个山洞里,受了伤,等着我们去救他!” 第一个拥护的是梅姐: “我也去。不亲自去看一眼,我也不甘心!” “我和你们一块儿去。”林云说,“他是我姐夫,我要给我姐一个交待。” 他看向严谨。 严谨没有丝毫犹豫,说:“你们要去的话,我和你们一起去,我给你们带路。” 于是,马山、梅姐、荣师傅、王老板、林云以及严谨,踏上了荒泽之旅。 这一次,他们做了充足的准备,带上了很多野外装备,甚至包括搜救仪。 到了临荒镇,严谨带他们去了百花堂。 得知是李沐尘的好友,谢婆婆热情招待了他们。百花谷的姑娘们和他们一起参与了此次搜救。 到后来,临荒镇的猎户和采药人也都参与进来。 近乎上百人的队伍,在荒泽里搜寻了二十多天,依旧一无所获。 这一天,天阴沉得可怕,一直下着毛毛细雨。 马山终于绝望了,指着天空大骂了一句:“我艹你吗的老天爷!” 老天爷仿佛回应似的,雨开始下大了,哗哗的瓢泼下来,无情的冲洗着大地。 很快在荒泽里形成了洪流。 人们不得不撤了出去,回到了临荒镇。 那一天晚上,硬汉马山哭了,哭得像个孩子。 离出事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他们看不到任何希望。 带着绝望,他们回了禾城。 而这时候,林家和袁家的商战已经进入了白热化。 在经过一段时间的迷惑、怀疑之后,袁寿山终于下定决心,向林家发起总攻。 而那些观望者,很多也开始加入战团,或者原本准备帮助林家的,转而成为了观望者。 就连陈文学,也被他父亲叫回了申州,收回了原本交给他打理的资产,终止了在禾城的投资和与林家的合作。 现在的林家,只剩下一个京李集团,由郎裕文的团队率领着,帮着林家一起,苦苦支撑。 “林家,最多还能支撑十天!” 袁乃明挥舞着拳头,信誓旦旦地说着,看着身边变成了傻子、嘴角流着哈喇子的儿子袁世杰,他的眼里满是复仇的火焰。 袁寿山坐在躺椅里,闭着眼睛,说:“何宗师出关了,可惜啊,李沐尘死了,不能把李沐尘挫骨扬灰,我意难平。就让这报应,报在林家人身上吧。” “放心吧,父亲,我会安排好的,林家这次不仅会彻底破产,还会生不如死!那些到现在还在支持林家的人,绝不会有好下场!” 袁寿山说:“好,这件事你要谋划好,千万别出差错。林家的人一个也不能放过!武林大会马上要开始了,等武林大会一结束,我们就彻底解决掉林家的事。到时候,趁着何宗师登顶南江武道第一宗师的机会,加上这次商战大获全胜,我袁家在钱塘的地位也可以抬一抬了,至少不能输给高家。” 袁乃明疑惑道:“父亲,您就那么有把握,何宗师能战胜柳金生?” 袁寿山微笑道:“你不是练武的人,你不懂。上次何宗师闭关之时,都能吓退李沐尘。你知道那是什么吗?那是武魂!武者之魂!武道以宗师为尊,可宗师之上,还有更高的境界。练出了武魂,就意味着踏入了先天,从此由武入道,再不是普通人了。” “不是普通人,那是什么人?” “什么人,我也不敢说。总之,武魂一出,宗师也要避其锋芒。在南江,再也没有敌手了。” “另外,我再告诉你一件事。”袁寿山又说,脸上还露出了一丝难掩的喜色,“最近我因为那李沐尘弄得心烦意乱,却也因祸得福。那天见李沐尘出手,何宗师武魂出现,让我有了不少感悟。我感觉已经摸到了宗师的门槛上了。当然,对武者而言,这一重关是最难过的,很多人终其一生,都在这门槛上摸爬,就是过不去。但何宗师答应过我,如果我摸到了这门槛,而他又突破了先天的话,他就助我成就宗师。” 袁乃明狂喜道:“恭喜父亲!” …… 梅姐坐在桌子前,手里拿着那张武林大会的请柬发呆。 去,还是不去呢? 有李沐尘在,她当然无所畏惧。 但是现在,她心里真的有些害怕。 躲了而那么多年,终于要面对过去了。 王老板坐在吧台后面,伸着脖子,露出一张弥勒佛样的笑脸。唯有眼里,满是关心和担忧。 他扭头看向厨房,看见荣师傅站在厨房门口,斜靠在门框上。 荣师傅也正好朝他看过来。 二人对视一眼,然后点了点头。 …… 一场大雨过后,荒泽里又变回了晴天。 洪水很快褪去,在大地上留下触目惊心的荒凉的痕迹。 岩山老爹腰里别着烟杆,腿上帮着柴刀,背上背着一把老弓,行走在雨后的荒泽里。 他也和其他人一起参与了近一个月的搜救。 别人都走了,他却留了下来。 凭借临荒镇上最老、也是曾经最有名的猎人的嗅觉,他没有放弃。 他想要找到他的孙女。 他知道,他们很可能在某个地方突然出现。 就像当年,突然出现在他面前的仙女。 ------------ 第304章 看巨龙睁眼,繁华梦里,老去人间 岩山老爹照着记忆里的路走,可是走着走着还是迷了路。 荒泽突出的就是一个“荒”字,一场大雨又成了“泽”,几百上千年了,就没人能完整地从荒泽里走过一遍。 外界以为十万大山是一座一座的山,像种树一样一棵棵一排排立在那里,可进来了就知道,大山里是山连着山,山压着山,山抱着山,大山连着小山,小山绕着大山。远远的望出去,是云里的一个个山尖,可眼前只有遮天蔽日的密林,和阻挡你前进的悬崖峭壁。 岩山老爹走了三天三夜,身上的干粮吃完了。 他原本以为靠着自己打猎的本事,至少饿不死。可没想到,这三天来,他竟然没有遇着一只活的野兽,倒是看见了不少半埋在土里的野兽骨头。仿佛这里是一座巨大的动物的坟场。 岩山老爹饿极了,靠着吃野果和草又坚持了两天。实在坚持不住了,他找了些甘草堆起来,往草堆上一躺,点了一把火。 在闪烁的火光里,他看见了孙女的脸。 “蓝田啊,你回吧!阿爹阿妈都在家等你哩!”他喊着。 孙女的脸在火光里活泼泼地笑着,跳跃着,就突然长大了,变成了另一张脸。 岩山老爹想起了年轻时遇到的仙女。 他不确定,这是仙女的脸,还是孙女的脸。 也许,等灵魂升了天,就能见到仙女了吧。 他这么想着。 一蓬甘露般的细雨洒下来,火灭了。 他看见仙女就站在他面前,朝他微笑。 岩山老爹激动地站起来,他想上前,想去抚摸仙女的脸,当他看见自己枯瘦的苍老的手,他就心灰意冷了。 “我老哩!”他说。 仙女朝他笑着:“人都会老的,树也会老的,山也会老的。” “可你还是那么年轻,那么美!”岩山老爹说。 “那是因为我在你心里,没有变过。你心里的我是什么样,你眼中的我就是什么样。就像这荒泽——” 仙女抬起纤纤素手,指着山林,“你心里是开着花,它就是春天,你心里结着冰,它就是冬天。” 岩山老爹想了一下自己的心,又看了一眼自己的手。他觉得自己心里是开着花的,他记忆里的大山也永远是开着花的,就像他心中的仙女。 可是他的手,的的确确是老了。不知怎么的,他有一丝惆怅,有一丝不甘,有一丝无奈。 “我来找蓝田,她是咱们……是我的孙女,你见着她了吗?”他缩回手,问道。 “她很好,你看,她不就在那里吗?”仙女用手一指。 岩山老爹顺着仙女手指的方向望去,在那一片蒙蒙的似乎有些扭曲的光线里,他看见了蓝田。 那是一片广阔的滩涂。 蓝田就坐在滩涂边的一块岩石上。 在她的身边,是一个年轻人。 年轻人的样子有点狼狈,衣服破了,头发也凌乱。 在他们的对面,那片广阔的滩涂的中央,盘踞着一条巨大的龙,龙身上的鳞片,即使没有阳光,也反射出惊心动魄的白光来。 而在更远的地方,有一座灰蒙蒙的古老的城。 …… 李沐尘知道,这一次真的遇上麻烦了。 被巨龙卷着,吸进了空间裂缝里。 裂缝关闭了,这意味着他和蓝田进入了另一个空间。 他不确定这里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秘境,但如果空间裂缝不再开启,就意味着他和蓝田无法回去。 那条龙倒是反而安耽下来,并没有急着要攻击他们的意思。 这是龙的真身,比刚才在裂隙外面所见的龙魂要小很多,目测估计百来米长。 但李沐尘知道,这龙一旦发威,比刚才要恐怖一百倍。 好在它现在只是盘踞在那里,一动也不动,微闭着眼睛,似乎睡着了,或者认为新出现在它面前的这两个人对它毫无威胁,就想狮子不会因为两只兔子的到来而放弃睡午觉,除非它饿了。 可是李沐尘知道,如果要从这个空间里出去,还必须要激怒这条龙,只有借助龙的力量,才有可能再次打开空间裂隙。 当然,还有一种方法,就是掌握整个秘境结界的阵法图,并找到它的枢纽。 那样的话,就能打开整个秘境了。 他望着远处那座灰蒙蒙的城池,那很可能就是传说中的古濮城。 这条龙显然是这座城的守护者。 他试着换了几个方向,想要绕过龙,但无论他走过多少路,绕多大的圈,那座城始终在正前方,那条龙始终挡着他的去路。 这是一个独立的空间,和外面的世界有着不一样的规则。 既然绕不过这条龙,那就只能去激怒它,和它斗上一斗。 李沐尘回头看了一眼蓝田。 当他转身去看蓝田的时候,那条龙和那座城就在蓝田的身后了,和他正面相对。 而从蓝田那清澈的眸子里,李沐尘看到了龙和影子。 也就是说,在蓝田眼里,龙和城都在李沐尘和身后。 这就是这个空间的奇特之处。 他必须也只能直面这条龙。 钓龙竿跌落在空间外面,五行针只剩下一根。 李沐尘想了很多搏斗的方案,能躲过真龙被激怒后的一击的概率非常小,更何况,身边还有一个蓝田。 他必须要保护小姑娘的安全。 这是他的义务,哪怕自己死了。 所以,如果真的没有办法了,他还有最后一招,用自己毕生的功力,撕开空间裂缝,把蓝田送出去。 蓝田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指着他身后说:“叔叔,那条龙中间抱着什么东西?” 李沐尘一愣,回头看去。 真龙的身体释放出来的强大的气场阻隔了的神识。 但蓝田那天生的灵觉却似乎可以穿透一切。 李沐尘不得不凝神去看,神识强行穿透龙身气场。 他看见那条龙盘曲的身体中央,有一个光点。但这光不是明亮,而是黑暗。 那黑暗的光似乎无比锋利,连神识都似乎要被割开。 李沐尘吃了一惊。 那是什么? 那种无比锐利的,连神识都要被割裂的感觉,他只在天都峰顶万仙阵中泄露下来的剑气中感受到过。 然而,他已经没有时间去猜想那是什么了。 因为,在他的神识穿透龙气,触碰到那黑光的时候。 巨龙睁开了眼睛。 ------------ 第305章 古剑埋匣中,一破三千里 蓝田想起了一个成语——画龙点睛。 传说以前有一个画家,画了两条龙,画得惟妙惟肖,却没有眼睛。人们都很好奇,问他为什么。他说如果画了眼睛,龙就飞走了。没有人相信他的话,直到有一天,他给龙画了眼睛,那两条龙就乘云飞走了。 现在,蓝田就看见了这样一条龙。 刚才睡着的时候,像一幅画,一动也不动。现在一睁开眼睛,就忽然活了过来,巨大的身体游动漂浮起来。 李沐尘收回了神识,但是已经晚了。 龙一声吼,带着惊天的威势,扑了过来。 这条龙没有在外面所见的龙魂那么大,但真身的威力,却比龙魂要大上许多。 就像武者的武魂,比如当初在袁家的庄园外,何长春出武魂和李沐尘对峙。武魂看上去很强大,但只是威势大,和真身相比,要差很多。 李沐尘很清楚,如果被这条真龙碰上,别说被扑住,就是被龙尾扫一下,也必然粉身碎骨,轰杀成渣。 他心念一动,默念咒语,身形一闪,人就出现在了百步开外。 自下天都以来,这是他第一次使用遁术。 龙似乎也没想到自己这一下会扑空,呆了一呆,扭头去看李沐尘,却是更怒。 盛怒之下,它发动了第二下攻击。 这一次,威势更猛,威压几乎覆盖了整个空间。 蓝田感觉到透不过气来,仿佛周围的空气都凝固了,自己像一只包裹在琥珀中的小虫子,无力挣扎。 死亡的感觉袭来。 但她并不害怕,反而欣慰,能在临死前看见这样神奇的景象。 唯一有点难过的,是没能来得及把这些告诉爷爷了。 爷爷以前经常对她讲荒泽里的故事,说荒泽里有妖怪,有仙女。 但爷爷从没说起过龙。 蓝田没有见到妖怪和仙女,但她见到了龙。 如果告诉爷爷,爷爷一定很高兴。她这样想着。 另外,她也好奇,叔叔究竟能不能打得过这条龙? 所以,在临死之前,就像琥珀里的小虫子也总要挣扎一下,她也挣扎了一下,睁大了眼睛,紧紧盯着那条龙。 她清楚地看见了龙头,一个变形的龙头,就像从一块琥珀里看外面的世界,大概也总是变形的。 龙的眼睛也正好看着她。 龙很大,她很小。 她猜想,龙看见她的时候,应该就像她看着蚂蚁一样,看不清她的样子吧。 可是她从龙的眼神里,竟然看到了一种类似惊讶的目光。 原本,她快要落进龙的嘴里了,但那条龙好像犹豫了一下,发了一下呆。 就那么一下,她的身体飞起来,撞进了一个人的怀里。 李沐尘抱着她,向前飞了很远才停下来。 可是,无论怎么飞,他们都在这个空间里,永远面对着那座城,和挡在城前的龙。 龙并没有继续发动进攻。 它朝他们咆哮着,吼出一阵阵风。 风凛冽地像刀子,把李沐尘身上的衣服都割破了。 他护着蓝田,尽量不让她受一点儿的伤害。 这条龙太过强大,几乎无懈可击。 以他目前的实力,根本不可能打得过这条龙,就算把身上的法宝都拿出来,也毫无胜算。 这个空间里只有一个方向,连躲避都十分困难。 唯一的可能,就是冲过去,冲到龙盘曲的中心。 那样的话,龙的攻击方向就会避开蓝田。没有蓝田的话,李沐尘还可以放手一搏,至少要把空间打开,把蓝田送出去。 他把蓝田轻轻放下,说:“你在这里不要动,我冲过去,不管我发生了什么,你都不要管,你只需要关注一件事,就是像刚才我们进来时那样的一条裂缝,当你再次看见的时候,应该还能看见一些气流一样的东西,你就顺着那股力量逃出去。明白我说的意思吗?” 蓝田似懂非懂,但还是点了点头。 她知道,这时候,不能给叔叔添乱,不能多问。 李沐尘相信她能懂,因为她有异于常人的灵觉,还有一颗冰雪聪明的心。 龙还在咆哮。 李沐尘挡在蓝田身前,法力散发出来,形成一度坚实的墙。 他一步一步朝着龙走去。 龙对他的这种行为似乎也有些意外和迷惑,所以只是愣愣地看着他。 就在龙的注视中,李沐尘突然丢出了天都令。 天都令升到空中,放出金光咒文,锁定了龙身。 李沐尘知道,自己的法力不足以发挥天都令的全部咒文之力,定不住这条龙。 但他要的不是定住,而是吸引龙的注意力。 果然,龙暴怒而起,冲向了天都令。 那些金光咒文如雨点般落在龙身上,在龙的鳞片上砸出更多的金光。 趁此机会,李沐尘念动咒语,施展遁术,朝着龙身盘踞的中央而去。 遁术极快,一下子就冲了进去,绕过龙首和漂浮在空中的前半段身子。 龙一头撞翻了天都令,冲破金光束缚,又回头来找李沐尘。 而此时的李沐尘已经贴住龙身,站到了龙脊之上。 龙头在空中绕过一个大圈,龙身也随之沉浮。 那一刹那,李沐尘看见,就在龙身的后半截的龙脊上,露出一截黑色的东西。 而神识扫过时,正好遇到了那无比锐利的连神识也不敢触碰的黑气。 李沐尘明白了。 这是一把剑! 刺透龙身,把这条龙钉在了这地上。 所以,龙始终在这里,不曾移动位置。即使发动攻击,也是盘卧着,只有上半身在动。 李沐尘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他伸出手,握住了那一截露在龙脊外面的剑柄。 龙发出一声咆哮,朝他扑来。 好在龙身被剑钉着,无法动弹,否则,李沐尘早就被甩出去了。 在握住剑的一刹那,一股阴寒无比的气息通过他的手掌渗入,沿着手少阳三焦经和少阴心经涌入身体。 在远处的蓝田看见李沐尘被一团黑气包裹住了。 这黑气越来越浓,到后来已经完全看不见李沐尘的样子了,只剩下一个人形的墨团。 如死亡一般的气息弥漫开来,整个空间都变得阴冷无比。 蓝田有点害怕,她想站起来,但她想起李沐尘交待的话,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动,只等那条裂缝开启。 李沐尘几乎快要失去知觉,这黑气一触手,他就知道,这是魔气,无比强大的浓郁的魔气。 他这才恍然,自己想错了,这把剑,不是用来镇压这条龙的,而是反过来,这条龙,用身体镇压着这把剑。 这不知道是哪位前辈高人的杰作。 但他这时候已经无法去思考更多了。因为魔气已经侵入他的身体,他的法力无法阻挡如此强大的魔气的侵蚀。他必须在失去知觉前打开空间裂缝,把蓝田送出去。 他奋力一拔,从龙身上拔出了一把通体黝黑的剑,朝着来时的方向,用尽最后的力气挥了一剑。 一道黑色的剑气,带着惊天的威势,如划破天际的流星,破空而去。 空间再一次裂开。 蓝田知道,这就是李沐尘要她等待的机会。 现在,她只要一转身,就能跑出去了。因为她就在这个空间的边缘。 但她没有这么做。 因为她看见浑身裹着黑气的李沐尘倒了下来。 “叔叔!” 蓝田冲了过去。用她那弱小的身躯,想要扶起李沐尘。 可对他来说,李沐尘是在太沉了,根本不是她能扶得动的。 剑气已远,空间裂缝再次缓缓合拢。 吼! 巨龙一声咆哮,没有了魔剑的束缚,它冲天而起。 龙尾一扫,卷起蓝田和李沐尘,把他们从即将闭合裂缝中丢了出去。 ------------ 第306章 玄冥 蓝田醒来的时候,夕阳正在西边的山顶上朝她微笑。 彩霞在天边铺开,很像女人的裙子。 她一直幻想自己能有一条那样美丽的裙子,就像镇上那些有钱人家的小孩穿的那种。 夕阳的余辉把巨大的山影推过来,压在她身上。 她回头,看见大地上一条触目惊心的裂缝,从她的脚下开始,一直延伸向遥远的东方,望不见尽头。 裂缝很宽,也很深,里面幽黑的,浮泛着新鲜的泥土气息,仿佛家里的老牛新开垦出来的。 李沐尘就躺在不远处的裂缝的边缘,半个身体挂在那里,几乎就要掉下去。 在他的身边,有一条黝黑的铁片。 蓝田并不认为那是一把剑,因为实在太黑了,虽然有个柄,但那比她家的柴刀还要简陋,一点装饰都没有。 李沐尘一动不动,看样子是昏迷着的。 “叔叔!叔叔!” 蓝田叫了几声,没有得到回应,就爬过去,扑到李沐尘身上,用力摇晃起来。 “叔叔!叔叔!” 过了好久,李沐尘终于睁开了眼睛。 蓝田笑了:“叔叔,你醒了!” 李沐出看了一眼蓝田苹果般红扑扑的脸蛋和那双迷蒙的泪眼,伸出手去,轻抚她的头发。 他感觉到浑身撕裂般的痛。 自从完成了脱胎换骨,他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这样的情况了,哪怕上次在长城经历雷劫,也没有这种肉身上的痛苦。 最初上天都峰那几年,天天泡在药罐里,被师兄师姐们调戏着,每次从药罐里出来,浑身难受的样子,就和今天差不多。 他艰难地坐起来,然后就看见了那条大裂缝。 裂缝约有两米宽,由浅及深,两边的崖壁平直如削,笔直地伸向远方,一眼望不到尽头。拦在中间的一座小山,竟然也被它分成了两半。 从裂缝的形态,李沐尘一眼就看出来,这绝不是天然形成的。而从裂缝中的泥土气息可以判断,它刚刚形成。 这是一道剑缝! 李沐尘看向身边那把通体黝黑的剑。 如果它不是平的,还有一个剑柄,也许把它叫做烧火棍更合适。 但它确确实实是一把剑。 李沐尘当然没有能力在大地上劈出一条那样的剑缝来,哪怕从万仙阵中借一把仙剑来,他也施展不出那样的强大的力量。 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 这不是李沐尘劈开来的,而是这把剑自带的力量。 师父说剑时曾说过,名剑有灵,自有其神力,若沉埋匣中,这力量就会积蓄起来,沉埋越久,积累的力量就越大,总有一天,会破匣而出。 这种剑,一旦出世,惊天动地,剑气一破三千里。 所以世间常有名剑出世,紫光冲天,直射斗牛的说法。 这把剑,应该就是那样的名剑。 它被封印在这秘境之中,与一条真龙相抗,不管是龙镇压了剑气,还是剑气锁住了龙身,剑身必然已经积累了庞大的能量。 即便李沐尘不去拔它,也总有一天,它会冲破这束缚和镇压,刺破这空间的封锁。 而李沐尘只是恰逢其会,恰好在这么一个时机,促使必然会发生的事情提前发生了。 想到这里,李沐尘突然心头一动,想起了那条龙。 现在仔细回想,那条龙好像并没有非要杀他的意图,至少是没有使出全力的。否则,他和蓝田恐怕活不到这会儿。 而且在最后时刻,龙明明已经脱困,而那时候李沐尘已经脱力,龙要杀他可谓轻而易举。 结果他不但没死,反而在空间裂缝闭合之前,被龙的力量甩出了秘境。 李沐尘不禁怀疑,这条龙会不会从一开始,就是想借他的手,拔出这把剑来呢? 当他用雷公斧引发荒泽惊雷,轰杀阴山老祖的时候,打开了空间裂缝,龙就发现了机会,于是龙魂出现,把他们卷进了秘境。 他们进入秘境的时候,龙也没有马上急着攻击。直到李沐尘准备好了,才逼着李沐尘靠近到它的身体,看见了这把被黑气缠绕的剑 好有心机的一条龙啊! 李沐尘感叹了一句。 他当然不会和一条龙计较,反正也打不过。背上插着一把剑都打不过,现在自由了,更不可能打过。 李沐尘轻轻握住剑柄,把黑剑拿起来仔细端详。 入手除了冰凉,没有什么特殊的,神识也无法感应其灵性,完全没有刚才从龙身上拔出来时的感觉。 看剑身的材料,很像是玄铁。 玄铁是打造法器的极品材料,身为昆仑天都弟子,他当然见过。 但此剑的材料,和玄铁还是有所不同,感觉上似乎比玄铁还要高级。 剑身朴实,没有多余的装饰。 在剑柄和剑身连接处有两个蝌蚪文。 李沐尘在天都专门学过蝌蚪文和鸟虫文,因为上古符咒常用这种文字,而不是后世所用的篆籀。 玄冥 这应该是此剑的名字。 但李沐尘从没听说过这把剑,在天都的《仙器谱》和《名剑录》中都没有记载。 从刚才那一剑的威力来看,这似乎不应该。 李沐尘又试了很多次,依旧没办法完成神识和剑之间的感应,从而激活剑灵。 或许此剑已死。 真正的法宝都是有自己的生命的,它们的生命也会耗尽。 据说,在法器生命的尽头,它所爆发出来的力量,会比平时更加强大。 就像燃烧的恒星,在死亡之前,会放射出巨大的能量。 所以,修行人在生死关头,也会自爆法器,从而造成更大的伤害。只是那样,他不但要损失一件法宝,还会损伤自己的修为。因为法器通灵,和修行者的魂魄元神之间有感应,时间久了,甚至能修融一体。 李沐尘看着这把“已死”的黑剑,微微摇头叹息。 可就在这时,蓝田的一句话却让他吓了一跳。 “叔叔,你身上有鬼!” ------------ 第307章 天魔之舞 蓝田有天生的灵觉,能看到普通人看不到的东西。 修行人通过神识也能做到,但不如蓝田。因为神识其实是一种神通,是依赖强大的法力支持,法力越强,境界越高,神识的延伸就越广,灵觉也越敏锐。 但这有一个缺点,就是一旦法力耗尽,神识和灵觉也自然消退,比如李沐尘现在的状态,神识就十分微弱。 又或者在更强大的力量面前,神识就容易被屏蔽。比如刚才在秘境中,面对真龙强大的气场,蓝田比李沐尘更早发现了玄冥,虽然她并不知道那是一把剑。 蓝田的灵觉是天生的,她没有修为,没有法力,完全是自然的、生而知之的。 她说李沐尘身上有鬼,就一定是看到了什么。 而李沐尘却没有任何感觉。 他此时神识微弱,但也不至于到被鬼附身都发现不了的程度。 “你看到了什么?”李沐尘问道。 蓝田说:“我看到两个你,一个是黑色的,像鬼。” 她忽然又指着李沐尘的胸口:“那是什么?” 李沐尘伸手一摸,摸到了一块玉。 那是天魂残璧,从京城李宅拿到之后,他就戴在了身上。 这是李家祖传的东西,胡云天把母亲的圣女魔心封印在这块玉里,所以这块玉和李家,和母亲,都有着某种奇妙的联系。 被魔附体的张艳艳说宫凌烟没有死,被囚禁在九幽之地。 李沐尘隐隐有种感觉,那很可能是真的。 而李家的这块残玉,又似乎隐藏着许多秘密,如果能还原它原来的样子,或许就能解开很多谜团。 当李沐尘握住胸前的玉时,某种奇妙的感觉产生了。 一些奇怪的东西在身体内流淌,沉睡在血脉中的某些东西仿佛正在醒来。 而此时,他的左手握着天魂璧,右手握着玄冥剑。 蓝田看见,一些黑色的雾一样的东西,从他的左手,流经他的身体,又从他的右手蔓延到剑身。 于是,那把剑亮了起来。 这亮光不是白的,而是黑的。 虽然夕阳已经西下,但天还没黑。这黑色的光,在沉沉将暮的荒泽里,是如此的明亮、晃眼。 蓝田有些惊慌失措,不知道该怎么办。她只能小声地叫着:“叔叔!叔叔你怎么啦?” 可是李沐尘已经听不到他的声音。 他的身体陷入了另一种昏沉,血脉中被唤醒的某种东西,带着强大的力量,裹挟着他的灵魂,就连久经考验的道心,也浮动起来。 暮色沉沉,眼前的一切渐渐模糊,变成了一片蒙蒙的白光。 这是一个什么都没有的世界。 就连自己也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 一切都变得虚无了,不在了。 无他,无我,无道。 不知从哪里浮起一团黑烟,在虚无的世界里飘荡。 渐渐的,黑烟扭成人形,没有五官,没有面貌,无法分辨他的样子,可李沐尘似乎觉得,那就是自己。 接着,一团烟从他的胸口流出,落到他的手里,变成了一把剑。 人影还是烟,还是扭曲的,虚幻的,唯有那把剑是笔直的,却也是灵动的。 人和剑一起扭动着,幻化着,不同的姿态,仿佛是在跳舞。 李沐尘看得呆了。 他从这舞中,看到了剑意。 这是一套他从未见过的,甚至无法想象的剑法。 每一剑,都伴随着无比浓烈的杀意和杀气。 他听见那人一边舞剑,一边大声吟唱着诗句: “杀!不仁不义者杀!” “杀!不忠不孝者杀!” “杀!衣冠禽兽者杀!” “杀!道貌岸然者杀!” …… 他每吟诵一句,就劈出一剑。 每一剑,都带着无比强大的杀气和斩灭一切的威势。 “杀!逆我之徒皆可杀!” “杀!天下无人不可杀!” …… 人影舞动,杀意越来越浓,浓的几乎化不开,弥漫在整个空间里,到最后,满世界只剩下了杀气,把舞剑的人和剑都包裹在内了。 那人还在吟唱: “天生万物以养人,人无一物可报天。” “君子衣冠多禽兽,正道迂徒更伪善。” “帝王将相都如狗,百姓苍生不自由。” “我即是天天即我,杀尽天下逆天人!” …… 听着这样的吟唱,李沐尘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也没有热血沸腾,反而心境平和自然,就好像一切本来就该这样,他本来就应该这样做。 黑烟弥漫,杀意浓烈,他已经看不清舞剑人的身姿,连那吟唱,到后来也只剩下一个字: “杀!” “杀!” “杀!杀!杀!杀!杀!杀!杀!……” …… 旁边的蓝田吓坏了。 她看见李沐尘呆呆地坐在那里,忽然跳起来,舞动着手中的剑,面目变得狰狞,嘴里大叫着: “杀!杀!杀!杀!杀!杀!杀!……” 就这样,从西边的最后一丝霞光退去,大地陷入黑暗,他一直舞着剑,喊着“杀”,狰狞的,声嘶力竭的。 荒泽的夜里,只回荡着“杀”的声音,连虫鸣都听不见一声,仿佛被这声音吓坏了。 蓝田觉得那样子好恐怖,比鬼还恐怖。 在黑夜里,她哭了起来。 可是李沐尘仿佛看不见她,依旧在那里不停地狂舞。 直到东方的第一缕阳光从山顶射出来,金色铺满大地,李沐尘才停了下来。 此时的他已经筋疲力尽,扑通一声,倒在地上,昏了过去。 …… 李沐尘醒来的时候,身旁燃着火堆。 蓝田正在望火堆里添干柴。 “蓝田……”李沐尘叫了一声。 “叔叔,你醒了啊!”蓝田开心地笑起来,露出两个小酒窝。 “我昏迷了多久?”李沐尘问道。 “应该是三天了吧。太阳出来了三次,又落下去三次哩!” 蓝田一边说着,一边从火堆里扒拉出两个烧得黑糊的地瓜样的东西,因为烫,左手捯右手,右手捯左手,不停用小嘴吹着。 一个小姑娘是怎么做到在荒野里生存三天,还要照顾一个昏迷的大人,李沐尘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 “这是什么?” “这个呀,我也不知道叫什么,爷爷弄给我吃过,爷爷说他以前在山里打猎,没猎物的时候,就经常吃这个。” 蓝田把其中一个的外皮剥开,递给李沐尘。 这是李沐尘闻到过的最香的味道,堪比记忆里童年的烧烤摊上的香味。 他接过来尝了一口,要上去有一点涩硬,没有想象中的糯,但回味中自有一丝甘甜。 蓝田自己也剥了一个吃,一边吃一边说:“爷爷教了我很多野外活着的本领,什么可以吃,什么不能吃。不过他不教我也知道,因为那些不能吃的东西上面总有一层死亡的颜色。” 李沐尘看见蓝田赤着脚,鞋子放在旁边,问道:“你怎么不穿鞋,脚不冷吗?” 蓝田拿起鞋子,带着一丝腼腆,不好意思地说:“我找不到打水的工具,就用我的鞋子去小溪边装了水来,已经给你喝过好几次了哩!” 说完,便咯咯地笑起来。 李沐尘从她脸上,看到了绽放的灿烂的山花。 这是他见过的最美的花。 ------------ 第308章 就这样长大了 李沐尘再次拿起那把玄冥剑。 这时,他的神识很自然地和玄冥剑之间建立起了联系,挥手间就是一道剑气射出。 剑气破开山林,在对面的崖壁上留下一条深深的剑痕。 这是一把绝世好剑! 李沐尘的眼前又浮现出那个黑色的雾影执剑跳舞的样子。 一些神秘的力量在身体的某个角落里复苏,在血管里流淌着、澎湃着。 他的内心也开始鼓荡,耳旁又响起了那吟唱: “杀杀杀杀杀杀杀……” 李沐尘站起来,不自觉地挥剑起舞。 篝火熄灭了。 他的剑比夜还要黑,在黑暗中发出黑的光。 当东方的太阳升起,阳光照亮山谷的时候,李沐尘才停下来。 周围到处是剑气扫荡过的痕迹。 蓝田安静地看着。这一次,她没有害怕。 李沐尘平复了体内激荡的气息,看了一眼剑身上那两个古老的文字。 这是一套古老的剑法。 剑名玄冥,那么姑且叫它玄冥剑法吧。 这把剑,必须以此剑法,才能发挥出它的威力。 但一使用这剑法,心中杀意鼓荡,就连李沐尘自己都有些害怕,有种道心不稳,坠入魔道的感觉。 当时拔出此剑的时候,剑身之上就萦绕着强大的魔气,后来似乎被天魂残璧吸收了,要不然,现在而李沐尘恐怕已经在强烈的魔侵中魂消魄散了。 而天魂璧和他之间又有着奇妙的感应,也正因如此,他才能重新激活玄冥剑的剑灵。 那舞剑的影子,究竟是剑灵中残留的天魔之魂,还是他自己受天魂璧与剑灵沟通的启发,自悟了玄冥剑法,李沐尘也说不清楚。 “我们在这里也不知道多少天了。” 李沐尘回头看了一眼,峡谷山川犹如从前,只是大地上多了一道触目惊心的裂缝。 至于秘境,以及秘境中的龙和那座迷蒙的城市,应该就在这附近,只是被结界隔开,无法看到。 虽然对那座秘境之城有点好奇,但李沐尘也不打算再进去一次。一来开启秘境需要等待时机,二来以他现在的能力,也不是那条龙的对手。何况还不知道里面还有没有别的恐怖的东西存在。 蓝田好奇地扑闪着大眼睛:“我们来一天,你昏迷了三天,不是四天吗?” 李沐尘笑道:“那可不一定,你没听过天上一日,地上千年的故事吗?” 蓝田摇了摇头说:“我只听爷爷说过山里有时候一天,就是山外的好几天。不过我才不信哩!一天就是一天,怎么会好几天呢?如果那是真的,为什么爷爷比我们老呢?” 李沐尘愣了一下,发觉小孩子的思路总是那么清奇,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好了,穿上你的鞋子,我们要回去了。” “嗯!”小丫头听到可以回家了,脸上一阵兴奋,把已经在火堆旁烘干的鞋子穿在脚上。 “爸爸妈妈和爷爷一定着急哩!爷爷一定在骂爸爸,每次一着急,爷爷就骂爸爸,爸爸就不敢说话了,妈妈就去做饭。妈妈做好吃的菜,烫一壶酒,爷爷就不生气了。” 小姑娘笑嘻嘻地说着,像个小唠叨婆。 “爷爷喝了酒,就爱说话。爷爷说,他遇到过妖怪,还遇到过仙女。爷爷还说,我是他捡回来的,是仙女生的。嘻嘻,我才不信哩!爷爷喝多了就爱吹牛哩!” 李沐尘没有急着御剑而飞,而是拉着蓝田的手,听着小丫头的唠叨,沿着大地的裂缝,朝着太阳升起的方向,慢慢走去。 走了没多久,就看见前面的滩涂边斜坡上铺着一层甘草,甘草上躺着一个人。 他们走过去一看,正是蓝田的爷爷岩山老爹。 岩山老爹静静的靠在那里,枯瘦的脸上保持着微笑,睁着眼睛,注视着前方。 “爷爷!” 蓝田雀跃着跑过去。 岩山老爹却没有动,连眼睛也不曾转动一下。 蓝田扑到岩山老爹身上,摇晃了几下,叫着:“爷爷!爷爷!” 她无助地抬起头,看着李沐尘:“叔叔,爷爷怎么了?” 李沐尘心头一阵悲凉,没有说话。 蓝田似乎明白了什么,回头再去看爷爷,看了几眼,就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李沐尘站在她身后,没有去劝,任她哭着。 哭声在风中荡漾,传向荒泽广阔的远方。 或许是累了,或许是眼泪哭干了,蓝田停了下来。 她默默地跪在老人身边,许久,许久。 李沐尘想起了小时候,那个大雪纷飞的冬天,爷爷死在自己怀里的样子。 在那一天,他长大了。 每个孩子都要长大,但他不希望蓝田因为这样的事情而长大,就像他当年。 这种记忆,会伴随着她一辈子,永难磨灭。 火焰在荒泽大地上燃起。 蓝田看见爷爷从火光中朝她招手,朝她笑,然后随着明亮的光焰,升向了天空,那里是美丽的天堂。 “走吧。”李沐尘说。 “嗯。”蓝田轻轻点头。 李沐尘御剑而起。这一次,他用的是玄冥剑,所以没有金光耀眼,而是一团不起眼的乌光,仿佛一缕青烟,毫不惹眼。 在空中,他们看见那条触目惊心的裂缝,一直向东延伸,足足千里之地。 一剑三千里! 这样的威力,不是他能做到的。 但他知道,玄冥在手,总有一天,他能做到。 只是俯瞰这裂缝之时,他的内心,对天魔之舞隐隐多了一丝莫名的担忧和恐惧。 临荒镇的百花堂已经取代了白云药铺,百花堂的谢姑娘也取代了叶大夫,成了镇上新的神医。 只是这位谢姑娘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群人 又因为这一群人个个貌美如花,镇上的人都爱看,就有事没事往百花堂跑,没病也要找点病出来,于是百花堂就显得相当热闹了。 当李沐尘拉着蓝田的手出现在百花堂门口的时候,刚从门里走出来的谢红菱惊得把手里的药篮子打翻了。 随后她又狂喜着冲上来,抱起蓝田用力地不停地亲吻着,一边亲一边喊:“师姐——,你快出来看,谁回来了!” 一身红衣的谢红烟走出来,在门口愣了一下,便也激动起来。 李沐尘看着谢红菱怀里抱着的被她亲吻着的蓝田,又看见正冲过来的谢红烟,吓得连忙后退…… ------------ 第309章 赠还剑 到了百花堂,蓝田才相信,原来爷爷说的是真的,有时候山里一天,山外就是好几天。 她感觉她和李沐尘在山里一共也就三四天,可百花堂的姐姐们却告诉她,她们已经在荒泽里一个多月了。 所有人都以为他们死了。 李沐尘也才知道,马山和梅姐他们都来过了,带着搜救装备在山里找了一个月才回去。 他们一定急死了。 禾城也一定乱套了。 李沐尘决定马上回去。 谢婆婆把从荒泽里捡回来的四十九根五行针给他,抱歉地说:“只找到了这么多,应该还有一根吧,实在找不到了。” 那一根,就在李沐尘身上。 回想起来,似乎冥冥中自有安排。 五行针是胡师约赠他的,胡师约赠他五行针,是因为他把胡家失传的阴阳十三针教给了他们。他传胡家针法,除了胡家老祖胡冷山的关系,主要还是因为在梧桐居发现了胡云天的尸体,因此而结缘。而五行针,恰恰又是胡云天用过的针。 而从后来得到的线索推测,这套五行针很可能是李家赠给胡云天的,就是让胡云天帮李沐尘的母亲宫凌烟驱除圣女魔心用的。 所以李沐尘一直以为,五行针就是李家的东西,一来一去,最后到他手上,也算是回到了李家手里。 但现在到了临荒,遇到了谢家,知道了阴山派真正的祖师谢五殃以及五殃针,李沐尘明白了,这套针其实就是五殃针,是谢五殃的东西。 这次李沐尘到临荒来,自有冥冥天意。 他和那座秘境的古城,那条真龙,还有已经拿到手的玄冥剑,以及谢家和李家之间,都有着某些奇妙的关联。 只是现在这些,暂时还找不到头绪,或许将来境界提升之后,再来闯一闯秘境,进入那座神秘的古城,就能真相大白了。 李沐尘把自己身上那根针拿出来,和四十九根针放在一起,说: “大衍之数五十,其用四十九。四十九根针都被你找到了,这是缘分。你们谢家所传五殃针法,和我所学的五行针法十分相似,应该都是脱胎于《墨子五行记》,其中还有变化之术,我可以传给你们。这套针也留给你们,你们就当是谢五殃用过的那套五殃针吧。” 谢婆婆大为震惊。但她没有拒绝,也无法拒绝。 接着,李沐尘传授了许多针法。 谢婆婆知道,这针法可不仅仅是针法,其中蕴含着五行至理和真正的玄门奥术。 “李公子,你如此馈赠,老婆子真不知道该怎么谢你了!姑娘们!” 谢婆婆喊了一嗓子,把百花谷的弟子全都叫了出来。 “李公子救了大家性命,又灭了阴山,帮我们报了世仇,今日又赠针传道,对我们大恩大德,此生难报。从今往后,但有吩咐,我们一定粉身碎骨,在所不辞!” 百花谷的姑娘们就跟着齐声喊: “从今往后,但有吩咐,粉身碎骨,在所不辞!” 李沐尘摆手道:“不必发誓,你们学好医术,在临荒镇行医,百花堂将来也可以开枝散叶,你们济世救人,我也沾一点功德。” 等他要走时,谢婆婆带着众人送他。 蓝田最是不舍,泪眼汪汪地问:“叔叔,你还会再来吗?” 李沐尘笑着说:“当然,我一定会再来的。” 谢婆婆本有意收蓝田进百花谷,此时忽然有个想法,就说:“李公子,蓝田这孩子天生聪慧,灵觉又异于常人,总要名师指点。在老婆子这里,怕耽误了她。公子何不收她为徒,把她带走,也让她到大城市读书做人,见见世面。” 李沐尘心里一动,觉得这个提议倒是可行。 他如今已破先天,也有了收徒的资格。而且这小丫头的确天赋异禀,好好培养,将来成就不可限量。 只是人家父母健在,年龄那么小,就带去千里之外,未免不近人情。 就看着蓝田,问道:“小丫头,你愿意跟我走吗?” 蓝田一时愣在那里,不知该怎么回答。 这是她从未想过的问题。 如果是过去,她会惊慌失措。 但现在,经历了荒泽里的这一次历险,尤其是经历了爷爷的死,她已经再不是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单纯小丫头了。 “我……”蓝田犹豫了一下,“我愿意拜师,但是我不想跟你走。” 众人都惊讶地看着她。 谢婆婆和一众女弟子都替她着急,这么好的机会,怎么能放过呢? 她们亲眼见证了李沐尘剑雨洗阴山,亲眼见着他招来万里雷霆,轰杀了阴山老祖。 这哪里是人,分明是神仙啊! 人这一辈子,能有多少次这样的机遇? “为什么呀?”谢红烟急死了,恨不得替蓝田跟李沐尘去了。 李沐尘没有说话,只是好奇地看着蓝田,等着她说出原因 蓝田说:“爷爷没了,爸爸妈妈一定很伤心,如果我走了,他们会更伤心。我要陪着他们,不能让他们太伤心。” 李沐尘笑了。 其实他完全可以把蓝田父母也带去禾城。但他觉得没这个必要。 “好吧,那你就留在临荒镇,我先教你一些功课,你和百花堂的姐姐们一起练习,有什么不懂的,就问谢婆婆,好不好?” “好!”蓝田开心地点头。 谢婆婆知道李沐尘这是同意收她做徒弟了,也替小丫头高兴,说:“李公子,你就放心吧,我们会照顾好蓝田的。只是她的功夫进境,还是要你亲自考核。” 李沐尘点头道:“那就拜托你们了。” 谢婆婆带着蓝田等人一直送他到临荒镇外,才依依告别,看着李沐尘化作一道青光,消失在天际。 …… 李沐尘回禾城的第一站没有去林家,而是先去了天星观。 此时禾城的天气已经冷了下来,寒风瑟瑟。 张道远却一身汗。 他正扛着一根粗大的木梁,往屋顶上架。 经过一个多月的建设,天星观的院墙已经重新砌好,祖师殿也建起来了,旁边的耳房也搭完了,就差封顶和外墙修饰了。 这些都是张道远一个人,一砖一瓦、一梁一柱地盖起来的。 即便他身怀法力,也是累得够呛,其中辛酸,大概只有他自己知道。 天师张锡坤带着陈寿亭等天师府弟子,还跪在院子里。 祖师殿还没封顶,祖师爷还顶风冒雨,天师剑还在祖师爷面前的地上插着,他们不敢站起来。 这一个多月,他们一直这样跪着,风雨不改。 张道远刚把梁架好,忽来一阵风,旁边地上的椽子和瓦片就纷纷飞起,落到屋顶上,瞬间盖好了屋顶。 张道远震惊,还因为是天师不忍他辛苦而出手了,回头看去,却见李沐尘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院子里。 李沐尘一招手,没入地下的天师剑嗖一下飞起,又噗一下插在张锡坤面前的地上。 “剑还你了。” ------------ 第310章 牵连甚广 龙虎山天师府执天下正一道之牛耳,李沐尘失踪了一个多月,就在禾城的当代天师张锡坤不可能不知道。 但张锡坤一直在倒塌的天星观跪着,并没有因李沐尘“死了”而提前站起来。 这一跪,就是一个多月。 也正是因为这个,李沐尘才在回来的第一时间就先到天星观来,而不是梧桐居或者林家。 李沐尘还了天师剑,他们的约定就算完成了。 天星观的祖师殿也封了顶,张锡坤对着祖师爷的像拜了三拜,才站起来。 又对李沐尘一鞠躬,说道:“这次多亏了李公子点醒,否则龙虎山一脉很可能断送在我的手里。又蒙公子还剑,两次大恩,贫道真不知该如何报答。” 李沐尘笑道:“天师言重了,人孰无过,毕竟咱们都还没成仙。你能谨守道心,守在这里一个多月,已是十分难得了。说实话,我原本也只是想小小惩戒一下,三五天而已,没想到我自己遇到点麻烦,差一点就死了。哈哈哈……” 他说着笑起来,“天师就不怕我真死了?若我真死了,你难道在这里跪一辈子?” 张锡坤也笑道:“最近关于你死了的传言倒是很疯,但我不信天都使者那么容易死。如果是真的,那我就只能跪到祖师爷显灵了。” 招手把站在远处战战兢兢的张道远叫过来,指着重修好的祖师殿和耳房,还有那一圈院墙说:“李公子,这都是这小子一砖一瓦盖起来的,我都亲眼看着,绝无偷懒,您看这小子干得还行吧?” 张道远五十多岁,被叫做“小子”,却一点儿也不觉得不妥,低着头,有些期待地等着李沐尘的评价。 李沐尘看了他几眼,问道:“张道长自己觉得如何?” 张道远忽然紧张起来,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就像在校园里突然碰到校长的小学生。 张锡坤瞪了他一眼,说:“李公子问你话呢,这是天大的机缘,有什么疑难,还不快说出来。” 张道远忽然明白了,李沐尘问的不是他干活的事,而是他的修为。 他一下子兴奋起来,说:“我这几年修为一直停滞不前,这几天搬砖搬着搬着,突然就通透了,开悟了,好多年突破不了的境界一下子突破了。就是这样一来,我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了,还请李公子,请天师指点。” 李沐尘早就看出他修为境界上了一层楼,所以才有此问。当时让他一砖一瓦重建天星观,也是在帮他,给他一段机缘。 张道远的基础还可以,悟性也不差,算中上之资,只是在禾城这地方,常年受世家富豪们的追捧,把自己当成了个人物,高高在上,飘在虚空里,当然无法精进。 这次被李沐尘教训,算是重重摔了一跤。让他盖楼,就是要他踏踏实实的来。他一沉下心来,把过去的浮夸去掉了,几十年积累的东西就出来了,再加上张锡坤一直在这里看着,能不点拨两句?有这样的机缘,不突破也难。 李沐尘说:“你是正一弟子,我没什么好指点的,但我看你盖楼盖得不错,就继续盖下去吧,直到把天星观全部盖好。一人建一观,将来也是一段佳话。” 张锡坤说:“还不快谢谢李公子。” 张道远也咂摸出味道来,知道李沐尘轻描淡写的,其实话里有深意,便拜谢道:“多谢李公子指点,张某感激不尽!” 李沐尘摆摆手,叫他不必客气,便与张锡坤说话。 张道远便乖乖地又去搬砖去了。 李沐尘便问张锡坤:“天师可曾听说过胡云天这个人?” 张锡坤微微一愣,似乎有些惊讶,说:“我当然知道,公子何以问起此人?” “哦,我在禾城买了一处宅子。” 李沐尘就把梧桐居井下发现胡云天尸体,井口有疑似天师府封印的事是了。 他只说了胡云天,没说起京城李家,以及胡云天为宫凌烟治病的事。 张锡坤摸着颌下胡须,沉吟道:“嗯,此事有些曲折,其中内情我也不是特别清楚。不过那封印应该是天师府的,不会有错。” “天师既然知道是天师府的,想必也知道是哪位道长出的手,何不一问?”李沐尘道。 张锡坤有点为难道:“李公子是天都来使,公子相询,按理我无论如何也要把人叫来。可是……此人是我师叔,也就是上代天师张云浦,二十年前他突然宣布把天师之位传给我,然后就闭关了,至今未出。” “什么?” 李沐尘吃了一惊,想起白云观的观主王崇仙,也是突然闭关,至今未出,还留下一首诗偈。 “天师可知道他为何闭关?闭关前发生了什么事?” 张锡坤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闭关。至于闭关前,的确发生了一些事。比如这胡云天,据我所知,他本是钱塘胡家的家主,后来抛家弃族,北上给一魔头治病,受正道中人唾弃。云浦叔与他有旧,说是要去劝阻他。离山数月之后,回来就闭关了。从那以后,我也就再没听到过胡云天的消息了。” “哦,对了——”张锡坤补充道,“与云浦叔几乎同时闭关的,还有京城白云观的王崇仙真人;武当的陆云龙真人;神霄派的林铁锋真人;以及峨眉的素云仙姑。” “这么多?” 李沐尘仰头望天,看来这件事牵扯很广啊! “张天师,如果云浦天师出关的话,麻烦你一定要告诉我一声,我想拜会他。” 李沐尘知道从张锡坤那里已经无法知道更多,也只能等那几位出关了。现在看来最有希望的还是白云观的王崇仙,他留下了一首诗偈,只要解开偈语,当场喝破,他就会出关。 白云观就在京城,王崇仙知道的,应该比其他人要更多一些。 看来要回去好好研究一下那首诗了。 问完了私事,李沐尘就把太阳圣教联合海外教派欲图对华夏不利的事情说了,并请张锡坤发天师令,让天下道门警惕。 张锡坤一听白云观金三木已经亲自带人去了海外,便道:“金道长既然去了,我龙虎山又怎能落后。寿亭,你立刻带人去洛杉矶支援中孚观。泱泱华夏,怎能让海外崇道之人受辱!” 陈寿亭答应一声,就去做准备了。 ------------ 第311章 等你亮剑 告别了张天师,李沐尘还是没有马上去林家,而是去见了郎裕文。 郎裕文见到李沐尘的时候,惊愣了两秒,然后哈哈大笑起来。 李沐尘问他为何发笑。 郎裕文说:“我就知道你不会死。” 李沐尘也笑了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这也是他的第一感觉。 当大家在荒泽里搜索了近一个月,无功而返之后,连马山都以为他死了的时候,恐怕没有人相信他还活着。 除了郎裕文。 李沐尘正是因为有这样的感觉,才先来见郎裕文。 他需要知道,不在的一个多月,究竟发生了多少事,现在的局势又是如何? 而对局势的判断能力,他相信郎裕文是最强的,胜过林秋声。 而郎裕文也着实没有辜负李沐尘的这份信任。 在这一个多月里,他不但没有放弃,而且更加兢兢业业,带着他的手下,指挥着一场又一场商业上和袁家的短兵相接的战役。 如果不是他的坚持和信心,不用袁家最后拿出屠刀,林家就已经垮了。 “你的死讯让袁家疑神疑鬼了小半个月,如果没有这小半个月的迟疑,他们从你失踪的第一天就发起猛攻的话,我也坚持不到现在。”郎裕文笑着说。 李沐尘知道,郎裕文这轻松的语态背后,是多少血雨腥风的日子。 这是一场看不见硝烟的战争。 “现在袁家占尽了上风,你要是再晚回来一星期,这场仗就打完了。” “那现在呢?我回来了,你觉得仗什么时候打完?”李沐尘问道。 郎裕文抽了一口烟,认真地看着李沐尘,说:“那要取决于你藏着的那把剑有多锋利。你打算什么时候亮剑?” 李沐尘笑了笑,说:“还有半个月就是武林大会,那就在武林大会的前一天亮剑吧。你能不能坚持到那一天?” “两个星期?”郎裕文食指和中指夹着香烟,指间推了一下眼镜,“有点紧张,不过没关系,有了具体的时间,比无限期的等要好很多,我一定坚持到那一天。” 郎裕文的眼睛里亮起了光,充满智慧和自信的光。 他拿出两只红酒杯子,开了一瓶红酒,各自倒了半杯,说:“我已经很久没喝酒了,原本想等事情结束,庆功宴上再喝,但今天你回来了,我觉得可以喝一杯。” 李沐尘接过酒杯,和他碰了一下,问道:“还需要我做什么吗?” 郎裕文摇了摇头,说:“你只需磨剑,我等你亮剑!” 说完,一口喝干了杯中酒。 李沐尘点点头,也一饮而尽。 二人对视一眼,哈哈大笑。 李沐尘正打算走,郎裕文忽然说:“反正已经失踪了一个多月,所有人都以为你死了,不如索性不出现,就让人以为你死了,那样的话,最后亮剑的效果会不会更好一点?” 李沐尘一愣,觉得很有道理,只是对自己身边的亲人朋友,未免有点不近人情。 郎裕文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说:“林家现在整个表现出来的姿态,十分恐慌和疲惫,袁家也以为自己赢定了。你若出现,一切都有了变数。当然,或许不会影响最后的结局,这只是我的建议,你可以考虑。” “另外,据我所知,林老爷子不知道你失踪的消息,林家人一直瞒着他。还有林小姐和丁香姑娘,林家人也瞒着她们。她们或许会从别的地方听到关于你死了的小道消息,但以她们对你而信任,不见得会相信。所以我觉得你不用担心。” 李沐尘想了想,觉得郎裕文说的有道理。 “那我这十几天干嘛?躲在你这里喝酒吗?” 郎裕文笑道:“也未尝不可。不过,我建议你去一趟申州。” “申州?”李沐尘马上猜到了,“文学出事了?” “也不算出事。”郎裕文说,“陈公子被他爹叫回了申州,还收回了归他管理的所有资产,不准他离开申州半步。” “为什么?” “鉴于目前林家和袁家的占据,林家看不到任何赢的希望,陈公子在禾城的投资可谓全面失败。如果我是陈家家主,我也会那样做的。另外,陈老爷给他定了一门亲,女方是申州豪门黄家的一个丫头。可陈公子不喜欢那个女孩。” 李沐尘点点头:“那我去申州又能做什么?帮他逃婚?” 郎裕文笑道:“那我就不知道了。不过李公子应该知道陈公子是私生子。” “然后呢?” “陈公子的母亲原来也是望族出身,只是家道败落了,要不然也不至于进不了陈家的门。她们家败落的罪魁祸首,就是黄家。陈公子的外公、外婆的死和黄家脱不了干系。” “原来如此。” 李沐尘明白了。陈文学不见得是无法接受那姑娘,但他母亲肯定无法接受自己的儿子娶了仇人家的女儿。 记得陈文学对李沐尘说过,他本性是一个玩世不恭的人,对名利没什么追求,甚至自称斯文败类,之所以那么努力,想要做出一番成就来,完全是为了他母亲。 陈家要他娶黄家的姑娘,他肯定是无法接受的。 “黄家在申州很有实力?” 李沐尘觉得陈文学的父亲不至于做出如此糊涂的决定。 “还可以吧,声望很高,出过几任大官,不过都已经过气了。商业版图上来说,比不上陈家。”郎裕文说略一停顿,看着李沐尘,“不过,黄家有宗师坐镇。” 李沐尘瞬间恍然,也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别了郎裕文,李沐尘并没有马上去申州。 虽然他知道郎裕文是对的,这时候大家都认为他死了,那么装死就是最好的选择。 让那些疯狂的人继续疯狂吧。 但对至亲之人来说就太不近人情了。 而且,他也还有几件事情要交待人去办。 所以他还是去见了几个人。 第一个当然是马山。 马山一见到李沐尘,这么大块头的一条汉子,当场就流下泪来。 他也不顾那么多,一把将李沐尘抱住,哽咽着说:“好兄弟!我就知道你命大,没那么容易死!长城上那么多雷都劈不死你,你怎么会死呢!哈哈哈哈……” 他一边笑,眼泪一边哗哗的流下来,湿润了李沐尘的肩头。 ------------ 第312章 你看见了吗 李沐尘没有跟着马山回家。 郎裕文的建议是对的,他已经失踪了一个多月,不在乎再多十天。 马山一开始有点难以接受,但他相信李沐尘,一定有这样做的道理。 李沐尘最担心的是丁香,马山告诉他,不用担心,因为他没有把李沐尘的死讯告诉丁香。 当然,消息还是无可避免地传到了林曼卿和丁香的耳朵里。 丁香打电话回来的时候,马山心里又难受又焦灼,不知道该不该告诉她真相。 但他没想到丁香却主动安慰起他来。 “马山哥,你要相信,沐尘哥哥不会死的。他也许只是一时有事,过一阵子就回来了呢!他和咱们分开了十三年,我们都曾以为他死了,最终他还是回来了,而且变得那样厉害。现在为什么不再相信他一回呢?” 马山十分惭愧,自己竟然还不如丁香这个妹子乐观和坚定。 不过丁香告诉他,这道理,是林曼卿跟她讲的。 刚听到消息的时候,丁香哭得稀里哗啦,可是林曼卿对她说了那样一番类似的话,丁香瞬间就想开了。 马山有些自嘲地笑道:“你看我,一个大老爷们,还不如两个小丫头!” 李沐尘也没想到丁香和林曼卿竟然这么坚强,内心里这么相信他,一时也很是感慨。 “就是不知道丁香和曼卿会不会被人欺负?” 马山笑道:“这你就更不用担心了,她们俩现在的本事,只有欺负人的份,一般人欺负不了她们。” 李沐尘不禁莞尔。 想想也是,她们入修行之门也两个多月了,一个五阴身,一个因为被林少平下毒后因祸得福打通了奇经八脉,再加上他针对她们的特点传授的功法,以她们的资质,两个多月的确能练出一些效果了。 马山又说:“学校不是还有个徐公子嘛,有他坐镇,也没人敢欺负她们。” “徐晓北吗?”李沐尘想起了徐通,“我正想找他爹办点事,就是不知道这次,他们有没有经受住考验啊。” …… 李沐尘算不上名人,所以他的死讯,只在南江大学极小范围内流传。 这些人,都是上次参加过为徐晓北办的迎新会的。 丁香和林曼卿不相信李沐尘死了,但外面传得沸沸扬扬的消息,却让其他人不得不相信。 就有人开始在徐晓北面前嚼舌根子。 “徐少,您可是猛龙过江,被那个姓李的压一头,我早就气不过了!” “姓李的死了,真是老天开眼,帮徐少报了这仇。” “徐少,以后南江年轻一代,就以你为尊了。” “林曼卿那丫头以为自己有几分姿色,连正眼都不看我们一下,我早就看不过了。现在姓李的死了,林家也快完蛋了,看她还有什么依仗?徐少你发句话,我就去把她搞过来,献给徐少!” “徐少,南江格局要大变了,你们徐家不参与吗?你可以跟徐爷建议一下,这时候杀过来,正是好时机。” …… 诸如此类的话,每天徐晓北不知要听多少遍。 徐晓北并不在意,所谓人走茶凉,李沐尘死了,这些人变脸是很正常的事。 但他不会这么做,虽然当初因为李沐尘害得他被老头子打断了腿,但那确实是自己的问题。 李沐尘死了,他也不会打林曼卿和丁香的主意,同样也不允许别人打林曼卿和丁香的主意。 如果有人在他眼皮子底下这么做,他一定会让那人知道什么叫自作孽不可活。 不过最后一条建议,他倒是觉得的确可以考虑一下。 林家的覆灭已经几乎不可逆转,袁家大获全胜。 这场商战搅动了整个南江的格局,这时候正是打入南江市场的大好时机。 徐晓北给徐通打了个电话,说了自己的想法。 电话那头的徐通沉默了很久,问道:“你认为我们该怎么做?” 徐晓北毕竟年轻,只是有大概的想法,一旦要具体方案,就欠缺了些,想了想才说:“我认为袁家风头正盛,可以先和他合作,在吞掉林家时分一杯羹,先进入禾城。以我们徐家的实力,和袁家合作,袁家一定会同意的。在商场上也会成为一段佳话。而禾城因为林家的失败,必然大乱,袁家又吃不掉整个禾城,我们可以趁机打掉禾城另外几个家族……” 徐晓北侃侃而谈。 正说着的时候,忽听电话那头的老爹一声咆哮:“滚!你给我滚回来!” 徐晓北吓了一跳,愣了一会儿,问道:“爸,我说错什么了吗?” 但电话里只剩下了嘟嘟的忙音。 徐晓北可吓坏了,老爹只有生气到极点的时候才会挂他的电话。 他连夜开车回了姑苏,战战兢兢地去他爸的书房。 本以为徐通大发雷霆,甚至要鞭子伺候,没想到徐通一见他,却一副笑嘻嘻的样子。 徐晓北有点摸不着北了,问道:“爸,到底怎么回事啊?” 徐通让徐晓北坐下,说:“我听说,你们学校里现在以你为尊?还有人要把林小姐和丁香小姐都献给你?” 徐晓北说:“那都是些没脑子的人的胡话,我再混蛋也不会干那种蠢事。那些人都已经被我教训过了。” “说说看,你是怎么教训的。” “我说,他们要是敢在我眼皮底下动林曼卿和丁香,我就废了他们,让他们一辈子不能再碰女人。” “嗯,教训得好!”徐通点点头,“不过还是不够。” “不够?”徐晓北不明白,“那我应该怎么做?” “你应该当场废了他们!”徐通说道。 徐晓北心头哆嗦了一下。 他知道,自己的父亲是做得出来的,连亲儿子都能当场打断腿,别说那些人了。 但他还是不明白,有什么这样做的必要?这些人无足轻重,当场废了他们,又有什么好处? 要说立威,好像在南江大学也不需要立这样的威。 徐通似乎看出来他心里在想什么,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你的态度是对的,但只是口头这么说说,谁知道呢?你如果当场废了他们,事情就会传出去,将来李公子回来就会知道你的态度,也就知道了我们徐家的态度。” “李公子回来?”徐晓北吃了一惊,“他不是死了吗?” “你看见了吗?”徐通反问道。 ------------ 第313章 有趣的事 徐晓北呆了一呆。 “可是,外面都传得沸沸扬扬的,而且消息是从林家传出来的,看林家和袁家的架势,应该不是假的。” 徐通摇了摇头,说道:“小北啊,你要记住,任何时候,任何事情,都要有自己的判断。别人说什么,外面传什么,那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自己看到了什么?相信什么?” “我?”徐晓北有些发愣,“我什么都没看到。” “那你相信李沐尘死了吗?”徐通加重了语气。 “我……我不知道。”徐晓北不太自信地说。 徐通突然一巴掌拍在徐晓北的脑门上:“你不知道!忘了自己的腿是怎么断的,又是怎么好的了?” 徐晓北被这一巴掌拍得脑子清醒了几分。 是啊,一个手握雷霆,隔空杀人,连子弹都不怕的人,怎么会死? 想到这里,他一阵后怕。 自己怎么就轻易相信了那些谣言? 那些人没见过李沐尘的本事也就罢了,自己明明见识过。 想起前几天,他还和林曼卿见过面,因为李沐尘死了,他怕林曼卿伤心难过,还想去安慰几句。没想到林曼卿完全不当回事,只说了一句:“谣言而已。” 徐晓北当时还觉得林曼卿薄情寡义,现在想来,人家那是有坚定的信念,相信李沐尘根本不会死。 这么一比较,自己竟然不如一个女生,徐晓北不觉有些脸红。 “爸!”徐晓北叫了一声。 “想明白了?”徐通问道。 “想明白了。”徐晓北说。 徐通呵呵笑起来:“现在想明白了还不晚,至少没犯错,而且这次你做的还不错,大方向是对的。”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做?” “家里的事你不用管,我有安排。你回学校,第一要务,照顾好林小姐和丁香小姐,千万别让人欺负了。我再给你调几个保镖过去,要是有人敢动他们,你就狠狠地揍他丫的,甭管他是什么人。” 徐晓北答应一声,又连夜回了钱塘。 徐通送走了儿子,回到书房,刚点上一根烟,吸了一口,就看见对面的沙发上坐着一个人。 徐通吓了一跳,一口烟呛进去,咳咳地咳嗽起来。 等他看清了那人是谁,便赶紧把烟摁灭在烟缸里,激动地站起来:“李公子!” 李沐尘笑道:“徐爷,别来无恙!” 徐通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哈,我就知道李公子吉人天相,外面那些都是无稽的谣言。” 李沐尘说:“难得徐爷和徐公子信任,这次也是来当面谢谢你。” “哪里哪里!” 徐通脸上笑着,身上却已经出了一身冷汗。 他知道李沐尘已经知道了徐晓北和他的态度,甚至很可能听到了刚才他们父子的谈话。 幸亏小北没做出蠢事来,也幸亏自己电话里就把儿子叫了回来。 他不确定李沐尘什么时候来的,如果没有刚才那场对话,表达出如此明确的态度,李沐尘又会不会出现? 人生就是这样,机遇永远会在不可思议的地方出现,所以要随时抓住,一刻也不能松懈。 危险也是一样。 “徐爷,我还有件事情,想请你帮忙。”李沐尘说。 徐通知道,机会来了。 自己再一次赌对了,取得了李沐尘的信任。 上次在菰城被沈家和焦家抢先,他一直耿耿于怀,彻夜难眠。如今总算又走在了他们的前面。 “李公子,您客气了,只要您吩咐,刀山火海,徐通绝不含糊!” 徐通当然知道李沐尘不可能让他上刀山下火海,但这话也不能完全说是客套话。如果对这个家族有利,他也是豁得出去的。 “再过十多天,钱塘有一场武林大会,不知徐爷听说过没有?”李沐尘问道。 “当然知道。”徐通说,“钱塘两大宗师较量,我原本就想去凑凑热闹呢。李公子,需要我做什么?” 李沐尘说:“我想让你在宗师大会的前一天,办一场订婚礼。” “订婚礼?”徐通先是一愣,忽而恍然,喜道,“李公子这是要和林小姐订婚了吗?恭喜恭喜!您放心,这事交给我,您有什么要求?” 李沐尘笑道:“要求很简单,两条,第一,越风光越好;第二,不要跟任何人透露是我让你办的,只说是一位京城豪门公子和南江世家小姐之间的订婚礼就行,可以搞得神秘一点。不过先说好,钱你得先帮我垫着,将来一并还你。” “放心吧,李公子,包在我身上了。什么钱不钱的,就当是我给李公子的贺礼了!哈哈哈……” 徐通突然哈哈笑起来,“神秘的京城豪门公子,和南江世家小姐……,哈哈哈,这可是件有意思的事情,想想都觉得有趣!” …… 陈文学最近十分郁闷,整日里只能借酒浇愁。 他主导的投资项目全部暂停,资产和权力都被家族收回。 这是家族会议上的决定,当然也是经过他父亲陈定邦同意的。 但这还不是他最郁闷的,最郁闷的是,家里给他定了一门亲,对方是黄家的小姐,叫黄佳慧。 见过几次面,也不能说人家不好,长相气质啥的都算在线,黄家的家世也算煊赫,还有宗师坐镇。 可他谁都能接受,就是不能接受黄家。 因为他的母亲和黄家之间有着无法调和的矛盾,甚至说是仇恨。 陈文学的母亲叫罗佩瑶。罗家原本也是申州世家大族,和黄家一直是竞争对手,两家争斗了近百年。 后来罗家败落,陈文学的外公外婆,还有两个舅舅的死,都和黄家有关。所以在他母亲罗佩瑶眼里,黄家是罗家不共戴天的仇人。 现在陈家给他定亲,这就是在打他母亲的脸。 他相信这不是父亲的主意,父亲不是这么无情无义的人,这应该是家族里其他长辈的主意。 最近陈家在海上生意有些不顺,和九龙岛起了冲突,损失很大。 而黄家不但在商业上有实力,而且有宗师坐镇。借黄家宗师之威名,也可以和九龙岛对抗。 父亲是陈家族长,迫于家族压力,答应了这件事。 听说在家族会议上,父亲和家族里那帮老人争了很久,也提出了用家族里其他陈姓子侄之名去提亲。但那些老人认为,只有家主的儿子才够分量,于是就定下了这么一桩荒唐事。 陈文学不敢把这件事告诉母亲,怕母亲一气之下,身体受不了。 他想了很多办法,也还是想不出,这件事该怎么解决。 偏偏这时候,传来了李沐尘的死讯。 如果李沐尘死了,意味着林家的覆灭已成事实,而陈文学在禾城的投资也彻底失败了。 他成了彻头彻尾的失败者,黄家甚至提出来,让陈文学入赘到黄家。 而陈家居然说可以考虑一下。 ------------ 第314章 被算计了的陈少 陈文学接到李沐尘电话的时候,正在东方伯爵会所窘迫地被一群人围着要债。 而第一个来帮他解围的,不是他的父亲,而是那个他不愿意入赘的黄家的大小姐黄佳慧。 陈文学这几天一直陪着母亲,一腔愁苦无处发泄,怕被母亲看出来,就打算找几个朋友出去玩玩。 他是陈家的庶子,身份十分尴尬,在申州的顶层上流圈子里,他是吃不开的,似乎总是矮人一截。 而在底层人的眼里,陈家又是家大业大,地位不对等,很难做朋友。 所以陈文学的朋友圈子不上不下,朋友自然也谈不上多。 这一天,他约了老同学卢刚和张小宇,去了东方伯爵会所。这是申州最出名的会所之一,也是世家公子哥常常去玩的地方。 卢刚和张小宇家境还算殷实,家里也是做生意的,但还没到常来这种顶级会所消费的程度。 三个人开了个包厢,喝了几瓶酒。张小宇听说东方伯爵的小姐十分出众,从来没享受过,就怂恿着叫小姐来陪。卢刚不反对,陈文学虽然没什么兴致,但也不想扫兄弟的兴,顶多就是卡上多一笔账单而已。 虽然他是庶子,手上的生意也都被收回了,但零花钱还是够的,几百万对他来说也就是个数字而已。 小姐来了,的确是姿色出众,卢刚和张小宇两人兴奋地不行,包厢里的气氛也越来越热烈。 陈文学一开始还喝闷酒,对身边的女人正眼都不看一下。 卢刚说:“文哥,你又没女朋友,又没结婚,干嘛那么矜持?” 陈文学一想,对呀,我又不喜欢黄佳慧,这门亲事肯定要退的,既然没定亲,心里又何必抱着愧疚?于是将积郁已久的情绪发泄出来,疯狂的搂搂抱抱,亲亲我我,衬衫和脖子上就多了许多鲜艳的唇印。 但他终于还是克制着,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事。他没做,张小宇和卢刚自然也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所以气氛虽然热烈,但包厢里的空气还是相当干净的。 临了结账的时候,陈文学拿出他那张很有排面的顶级黑卡让服务员去刷。但服务员回来告诉他,他的卡刷不了。 陈文学刚开始还没在意,直到连续换了几张卡,才发现,他名下的账户已经全部被冻结了。 不用猜都知道这是谁干的,除了他爸陈定邦之外,谁也没能力冻结他的财产账户。 这下陈文学傻眼了,为了防止他耍脾气跑路,竟然连这招都用上了,真是够狠的! 这还是亲爹吗? 陈文学当然知道作为一个家族的掌舵人,要考虑整个家族的利益,也就是国人常说的集体主义,个人要服从集体。 但他还是无法接受亲爹卖儿子这样的行为。 陈文学让服务员把会所经理叫来。 会所经理姓张,张经理来的时候,左一个陈公子,右一个陈少爷,叫得那叫一个亲切,听说陈文学要赊账,也立刻就答应了,只拿了账单过来,让陈文学签字。 陈文学心头正窝着火,账单也没细看,就龙飞凤舞地签上了自己的大名。 三个人刚到会所大厅,还没出门,就突然门口的保安拦住了。 “干什么?”陈文学只见过会所保安不让人进,还没见过不让人出的,“不认识我?” “对不起,陈少,”保安显然认识他,“你们是不是还没付钱?” “我付没付钱是你该管的事?”陈文学有点生气,“把你们张经理叫来!” 保安也不生气,只是不让他们走,然后呼叫了张经理。 过了一会儿,张经理来了。 刚才还一脸谄媚的张经理早已换了一副嘴脸,昂着头,挺着胸,迈着八风不动的步子,倒是有点申州顶级会所经理的架子。 “张经理,怎么回事啊?我不是签过单了吗?”陈文学问道。 张经理说:“陈少,我也是没办法。我刚收到消息,所有银行和授信金融机构对你的个人授信都停止了,包括你们陈家自己旗下的企业。这……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的个人信用或者你和陈家之间的关系出现了严重的问题?” 张经理说得慢条斯理,甚至还带着一丝丝戏谑的语气。 “当然了,陈少是什么人,咱们是很清楚的,要是小额的消费,我直接给你免了都行,但你这消费额度这么大,我也没这个权限不是,要不,我给我们领导打个电话请示一下?” 陈文学当然知道张经理这套只是个说辞,什么电话请示一下,只怕是早就请示过了,不然怎么突然变了嘴脸? 卢刚说:“行了行了,不就是买单吗,每回都文学请客,今天我来。” 张小宇也说:“我来,我来,多少钱。” “一百七十八万。”张经理很平静地说了一句,仿佛在说一块七毛八。 卢刚和张小宇吓了一跳,刚点开手机支付软件的手指变得僵硬。 “多少?你再说一遍!” “一百七十八万。”张经理重复道,“这还是按照陈少白金会员的折扣算的。” 卢刚和张小宇都从对方的脸上看到了尴尬,接着涌起一丝愤怒。 “一百七十八万,草!你们怎么不去抢?” 陈文学也很纳闷,东方伯爵会所他也不是第一次来了,今天也没点什么特别名贵的酒,更没有什么特殊服务,满打满算不会超过十万,怎么就快两百万了呢? “张经理,账可不能乱算!” 张经理仿佛早料到他会这么说,拿出账单说:“这是陈少签过字的,您自己看看吧。” 陈文学接过来一看,账单上清清楚楚地写着折扣后的总消费额是一百七十八万,自己签字的时候居然没注意看,真是太大意了。 再看消费清单,酒水什么的都还正常,就是三个小姐,一般这种都会用别的名目代替,但今天却直接列了出来,写的是:明星助兴。 陈文学惊了。 这种顶级会所的确有明星助兴的节目,价格也没有什么标准可言,可能唱首歌十万,也可能喝一杯酒二十万,而小费就更不用说了。 可问题是,这三个算明星? 陈文学知道自己中招了,肯定是有人算计他,可是他想不出,是谁在算计他,又为什么要算计他? 这时候,已经有人开始围观。 往来会所的都是有身份有头脸的人,指指点点,窃窃笑笑。 张经理催促道:“怎么样,陈少,你是自己想办法,还是我帮你想办法?” 陈文学正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忽听有人说:“多少钱,我来帮他付。” 从门口进来几个人,当先是一个年轻女子。 张经理一见来人,就立刻换上一张笑脸:“哟,黄小姐,您来了!” ------------ 第315章 不是来结账的,是来算账的 来人正是黄佳慧,陈家给陈文学定亲的对象。 张经理把账单递给了黄佳慧,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地坏笑。 黄佳慧看了一眼账单,皱起了眉头,然后看向陈文学。 当看到陈文学衣领上和脖子上的口红印时,脸色大变。 “陈文学,没想到你是这种人!”黄佳慧怒道。 陈文学心里正窝着火,加上本来就不想和黄家有什么牵连,便也懒得解释,有些破罐子破摔,没好气地说: “我是哪种人?” 黄佳慧越加生气,把账单往陈文学脸上一丢:“到会所来玩女人,玩完了让未婚妻过来付账,真有你的,陈文学!” 围观者已经渐渐多了起来,有人认出了他们的身份,窃窃私语起来。 陈文学有点尴尬,但这时候他又不能走,张经理拦着,想走也走不了。 就在这时候,他的手机响了,拿出来一看来电号码,陈文学惊喜地差点蹦起来。 “我的天,你还活着?” 陈文学拿着电话,走向了大厅的角落,一边讲话,一边哈哈大笑,像个傻子一样。 这下黄佳慧尴尬了。 除了尴尬,她心里也很气,气家里怎么会给她找这么一个男人定亲,哪怕做上门女婿也不行啊,这人不光人品有问题,还是个傻子。 张经理凑过来说:“黄小姐,您看,这账单您是付还是不付啊?” “付什么付!”黄佳慧没好气地说,“谁爱付谁付去!” 说罢,怒冲冲地掉头走了。 张经理撇撇嘴,似乎并不为这份账单发愁,也没有挽留,只是嘴角的笑意更浓了。 陈文学打完电话,回过来,发现黄佳慧不见了,就问张经理:“黄小姐呢?” 张经理冷笑道:“人家刚才愿意帮你付账单,你不领情,现在想起人家来了?当然是走啦!陈少,要不要我派人帮你去追回来?” 陈文学确认黄佳慧走了,松了一口气,说:“不用了。” 张经理说:“那您的账单怎么办呢?要不,我通知你爸拿钱来赎人?” “你敢!”陈文学一瞪眼,凶相毕露。 张经理吓了一跳,不明白陈文学何以突然换了个人似的。他毕竟只是个会所的经理,哪里敢真给陈定邦打电话。 “哟,我是不敢,可你消费我收钱,这是天经地义的事,堂堂陈家少爷,总不能吃霸王餐吧?” “放心,是我消费的,一分钱都少不了你。”陈文学笑道。 张经理总觉得陈文学的笑容里藏着什么。 “陈公子,这可是你说的?” “我说的。”陈文学点头道,“我还有个朋友马上就到了,你再给我开个包厢。” 张经理犹豫了一下,说:“行,不过陈少,我可把丑话说前头,要是再没钱付账,我就只能报警了。” 陈文学冷哼了一声。他当然知道,所谓的报警不吃真的报警,而是在暗示他,这件事一旦宣扬出去,可能会让他身败名裂。 “你要是有胆,大可以现在就报。”陈文学说。 张经理越来越吃不准陈文学到底是搬了什么救兵来,像这种世家公子哥,要不是背后那位非要搞他,张经理是绝没有胆子得罪的。 “陈少,现在说什么都还早呢,我先给您开好包厢,你玩着先,一切等你朋友来了再说。” 陈文学和卢刚、张小宇去了包厢。 “文哥,什么情况?”卢刚也想不出陈文学为什么突然变了个人似的。 “放心吧,有人来帮我结账了。”陈文学舒舒服服地往沙发里一躺。 “文哥,他们明明是在坑你,这账咱不能认啊!”张小宇也说。 “当然不认,谁说我要认账了?” “那你刚才不是说有人来结账?” “是吗?”陈文学仰头想了想,“那算我用词不当,不是结账,是算账。” …… 张经理安排好了陈文学的包厢,就拿出手机拨了个电话: “黄小姐已经走了……对,绝对生气了……陈文学又要了个包厢,说有个朋友过来,应该是搬了什么救兵……嗯……嗯……好,我知道了。” 挂了电话,他来到门口,特意交待了保安几句。 像东方伯爵这样的顶级会所,一天也来不了几个人,而且是会员制,非会员需要会员带着才能进来,只要是会员,保安一般都认识。 张经理告诉保安,不管谁来,都要通知他一声。他要看看,陈文学的朋友是谁。 如果真是哪尊大佛,连老板都惹不起,那就啥也不说,乖乖上去给陈少爷陪酒道歉。 但如果只是一般的人物,张经理就要好好逗逗他们了。这也是背后那位爷的意思。 很快,保安就给他打电话,说外面来了个生人,找陈少爷的,不是会员,问放不放行。 张经理一听是生人,也不敢确定什么来头,就匆匆来到门口。 此时李沐尘正背着双手,抬头打量着这家闹中取静的顶级会所的门面那浮华的装饰。 他发现大门边上的大理石浮雕上有一个图案被人摸得锃光发亮,这让他想起了白云观山门上隐藏的石猴。 李沐尘上前一步,正要伸手去摸,却被张经理喝止道: “别,别摸,这不是一般人摸的。这叫满门富贵,只有我们这里的高级会员才可以摸。” 李沐尘收回了手,看着张经理。 不知为什么,张经理心里有点发毛。 “那么,怎么才能成为高级会员呢?”李沐尘问道。 听到这句话,张经理松了一口气,断定对面这人的身份应该一般,上流社会的人即便不是东方伯爵的会员,又有几人不知道东方伯爵的要求呢?除非他不是申州本地的。 如果不是申州本地的,那就没什么好怕的了。 “高级会员要求个人资产要在五千万以上,并需要有两个会员作为引荐人和担保人。还有白金会员和钻石会员,资产要求分别是两亿和五亿,也是要两个同等级的会员作为引荐和担保人。”张经理一边说,一边观察着李沐尘的脸色,“当然了,要是资产在二十亿以上的,不需要引荐,我们就可以送上一张最尊贵的黑卡。” 李沐尘脸上毫无波动,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张经理有点吃不准,问道:“那么,您打算加入哪一档的会员?要不要我给您推荐一下介绍人,说不定有您认识的呢!” “不,我不入会。”李沐尘说,“我找陈文学,他就在里面。” 张经理脸上放松下来,看来不是什么大人物,要是大人物,二十亿资产证明就是分分钟的事,都说到这份上了,肯定会办黑卡的。 “不入会啊……那可就难办了,我们这里只对会员开放,非会员可不能进。” ------------ 第316章 我不想浪费时间 李沐尘不是不讲道理的人。 他当然知道这种高级会所只接待会员,所以刚才他也没有为难保安,安安静静地等着保安上报。 但张经理的态度让他意识到了不对。 照理来说,以陈文学的身份地位,他报了陈文学的名字,会所的经理绝对会客客气气地放他进去,不至于刁难。 这么明显的刁难,只能说明,陈文学在申州遇到的麻烦,恐怕不是家里给他订婚这点烦恼了。 再顶级的会所,一个小小的经理能有多大能量,敢得罪申州陈家的少爷? 这背后肯定有人指使啊。 李沐尘冷冷地看着张经理:“那么说,我不能进?” “你不能进。”张经理说。 “你能为你这句话负责?” “当然能!” 张经理似笑非笑地看着李沐尘。他已经吃定了李沐尘不是那种他得罪不起的人,甚至看起来连他老板都不需要出马,他就可以轻松搞定。所以这会儿,他甚至忘记了问问对方姓名。 “那就没办法了。” 李沐尘摇了摇头,不再理会张经理,迈步就往里走。 张经理愣了一下,这大概是他当上会所经理以来第一次遇到硬闯的。 “站住!”他喝了一声,横跨一步,准备挡在李沐尘前面。 可是他没想到,就这一步,差点要了他的小命。 当他一步横过去,挡在李沐尘面前的时候,他的眼里看见的是一个人朝他走来,可他的身体感觉到的却是一堵墙朝他撞过来。 一股大力把他撞飞了出去,撞到会所大门的玻璃上,玻璃哗啦一下全碎了。 张经理倒在满地的碎玻璃上,痛苦地挣扎着。 两个保安吃了一惊,却什么也没做。不是他们不想做,而是他们在那一刻莫名其妙的动不了了。 当然,他们都只以为只有自己是这样,而对方是因为胆小才不敢动,于是各自在心里鄙视了对方一顿。 李沐尘从容地走进大门,走到张经理面前,说:“有些事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负责的。” 张经理艰难地爬起来,指着李沐尘说:“你……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没人能在这里撒野!别以为你会点功夫就有多了不起!” 他实在想不出李沐尘刚才是怎么做到的,只能归结于神奇的功夫。 作为申州最顶级的会所之一,当然也有功夫高手坐镇,所以张经理也算有些见识的。 李沐尘笑了笑:“那你知道你刚才摔那么重,为什么没死?为什么还能站起来和我说话?” 张经理愣了一下,下意识地问道:“为什么?” “因为我还没想让你死啊!” 张经理听到这句话,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浑身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再看向李沐尘的时候,仿佛看见了鬼。 这时候,会所的保安已经围上来,里面的客人也听到动静出来看热闹。 陈文学他们也跑出来了。 陈文学一见到李沐尘,冲上来用力一拳捶在李沐尘肩上,一脸兴奋的样子:“我就知道你死不了!哈哈哈哈……” 他笑得很大声,像唱戏一样,笑着笑着,眼里就有了泪花。 “走,我们到里面去聊。”陈文学笑过,搂着李沐尘的肩,往包厢里走去,看都不看张经理一眼。 到了包厢里坐下,大家互相介绍认识之后,陈文学就跟李沐尘说了这里发生的事情。 李沐尘听完说:“明显是有人要搞你。” 陈文学说:“我也看出来了,可我想不明白为什么啊,设这样一个局害我,他们有什么好处?冻结我的卡,只有我爸能做到,可如果是他,就更讲不通了,他想让我和黄佳慧定亲,又怎么会坏我的名声?一旦我身败名裂,黄家怎么可能还会同意这桩婚事?” 李沐尘笑道:“不管是谁,出于什么目的,现在不是正合了你的意,黄小姐已经跑了,至少在黄家人眼里,你已经声名狼藉。” 陈文学哈哈一笑:“你说得对!不过我还是得弄清楚到底是谁要害我,不然以后我寝食难安。” “放心吧,一会儿你就知道了。”李沐尘说。 陈文学知道李沐尘有本事,旁边的卢刚和张小宇面面相觑,想不出李沐尘要怎么做。 “不如我们先把账单付了,到外面慢慢商量,慢慢想办法。”卢刚说。 张小宇也说:“对啊,要是困难,我们三个人先凑一下,我这里几十万还是有的。” 陈文学笑道:“你们以为他们会收这笔钱?这钱要是收了,他们会所的招牌就砸了,以后谁还敢到这里来消费?他们今天搞这一出,只是找个借口让我出个丑而已。” 这时候,包厢的门开了,张经理陪着一个胖胖的中年男人进来。在他们的身后,还跟着十几个保镖。 陈文学认出来,这中年男人,就是会所的老板潘岳清,在申州上流社会很吃得开。 张经理指着李沐尘说:“潘总,就是他!” 潘岳清打量了李沐尘几眼,又看向陈文学,说:“陈少,你朋友火气有点大啊,打坏了会所的大门,打伤了我的人,这账怎么算?” 陈文学刚想开口,被李沐尘眼神阻止了。 李沐尘看了一眼潘岳清,说:“我不想和你浪费时间,直接问你,估计你不肯说,非得我把你手下能打的都打一遍才行。这样吧……” 他说着伸出手,五指张开。 “我知道你身上有枪。” 话音刚落,李沐尘的手里就多了一把枪。 潘岳清刚感觉到腰间好像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猛地摸去,才发现自己带的枪已经不见了。 “你……”他惊恐地看着李沐尘,却说不出话来。 因为此时,李沐尘随手一握,那把手枪就扭曲起来,很快变成了一团。 李沐尘朝潘岳清身后的人看去,目光停留在其中一个高个子保镖身上,此人应该是这群保镖的头,也是功夫最高的一个。 他把手里揉成团的枪丢了过去。 保镖接到手里,呲的一声,冒起一团烟。 竟然是这金属的枪身已经融化。 保镖强忍着没有丢,左右手倒腾了两下,也算是稳稳地拿住了。 他捧着已经变成球形的一团金属看了几眼,越看脸上越是震惊,然后看向李沐尘,朝他微微鞠了一躬,一句话也没说,转身就走了。 他一走,其他保镖也走了。 潘岳清大惊失色,想要喊住他们,可话到嘴边就是说不出来,喉咙像是被堵住了一样。 李沐尘说:“你不用怪他们没有职业道德,他们走了,比留下来,保住你小命的几率更高一点。现在,我问一句,你答一句。” ------------ 第317章 你的态度 潘岳清哪里还敢说个不字。 身上的枪被人家隔空拿去,随手一捏就成了个铁球,吓走了自己花重金请来的高手。 对面坐着的,是自己完全惹不起的主,如果连这点眼力都没有,那也开不出东方伯爵这样的会所来。 倒是他身边的张经理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指着李沐尘骂道:“臭小子,敢这么和潘总说话,一会儿让你……” 话才说了一半,张经理脸上就挨了潘岳清一个重重的巴掌,啪一下,把他给打懵了。 潘岳清恨不得一巴掌把张经理拍死。 “你出去吧,去财务那里结账,结完了赶紧滚蛋!” “潘总?”张经理一脸懵逼,“我做错什么了?” 潘岳清气得不行,手不自觉地在腰间摸了摸,可惜手枪不在了,只能大吼一声: “滚!” 张经理吓得差点一屁股坐地上,也不敢再问,只好灰溜溜地出去了。 潘岳清对张经理发火,也是借此机会给自己一点思考应对的时间。现在他已经从刚才的恐慌中冷静下来。 “这位先生怎么称呼?”潘岳清朝李沐尘微微一躬身,语气十分恭敬,明显是在示好。 作为申州最顶级的会所的掌舵人,潘岳清除了极深的背景和极广的人脉外,当然也有着他独特的优势,比如极强的交际能力。他相信,只要能说上几句话,就能对方交上朋友。 而一个能隔空取物,徒手化铁的高手,是绝对值得他交朋友的,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 李沐尘却没有回答他,甚至都没有多看他一眼,说道:“第一个问题,今天这个局是谁让你设的?” 潘岳清有点尴尬,又有点心慌,但他还是打算再努努力尝试一下,堆出一张笑脸,道:“其实这里面有点误会,这位公子,咱们不妨先交个朋友,交了朋友,您自然什么都知道了。” “聒噪!”李沐尘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我原本想节约点时间,看来你还没有很好的认清现实。” 便伸出两根手指,对着虚空轻轻一划。 整个房间,从左到右,被一道无形的刀气斜斜劈开,所过之处,无论沙发、柜子、地砖全都一分为二。 除了陈文学,其他人都被吓得目瞪口呆。尤其是潘岳清。 潘岳清缓缓低头,看着那条在地板上裂开的触目惊心的缝隙从自己的脚尖经过,瞬间化成了石像,就连表情也凝固在脸上。 李沐尘问道:“现在知道该怎么做了吧?” 潘岳清用力点点头,僵硬的脖子让他的头变得如此沉重,可除了点头,他还能做什么呢?任何一句废话,都可能让他的身体和眼前那张一分为二的沙发一样。 “谁让你设的局?” “是陈,陈志虎!” 李沐尘听到这个名字,就知道和陈家有关系,便看向陈文学。 陈文学一脸吃惊,解释道:“是我大哥,和我同父异母。我俩关系一般,但也没什么矛盾,我想不出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李沐尘看向潘岳清,这个问题,当然就要问潘岳清了。 潘岳清说:“陈志虎是家族继承人,陈少如果娶了黄佳慧,有了黄家的助力,对他是个威胁。所以他设了这个局,就是想破坏陈少的名声,让黄小姐误会。这样一来,两家哪怕结亲,黄家将来也不会再支持陈少夺权。” “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 “你为什么要帮陈志虎?” “我……”潘岳清犹豫了一下。 陈文学接口道:“我大哥的妈,也就是现在的陈家太太也姓潘,和这位潘总也算是本家亲戚。” 他忽然自嘲地笑了起来,“我妈一直教我,不要和大哥他们起冲突,要和他们和睦相处。这些年来,我以为我做的够好了,没想到啊,我终于还是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 “不过话说回来,我大哥这次倒是帮了我的忙。这样一来,黄家肯定不会同意这桩婚事了,只是陈家恐怕也不会让我轻易回去了,那帮老家伙本来就不太愿意接纳我。我不再是陈家少爷,沐尘,禾城的事,我帮不了你了。” 李沐尘笑道:“禾城的事你不用担心,还有十几天就结束了。不管你是不是陈家少爷,你都是我的朋友。” 陈文学愣了一下,随即一扫脸上的阴霾,爽朗地笑道:“好,有你这句话,什么都值了!这个豪门少爷,不做也罢!哈哈哈哈……” 李沐尘也跟着哈哈一笑。 笑罢,李沐尘说道:“你是陈家少爷,这是谁也改变不了的事实,你回不回陈家,不在于他们肯不肯接纳你,而在于你愿不愿意回去。” 陈文学摆手道:“沐尘,我知道你的本事,但我不希望你和陈家人起冲突。我爸这个人虽然万般不是,但对我还是不错的。再说了,我也根本不稀罕这个家。” 李沐尘说:“你回不回都没关系,你决定就好,但这个陈志虎设计害你,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你是我好兄弟,这个账,我一定要帮你算。” 陈文学眼里流过一丝光彩,又带着一丝忧虑,说:“算了吧,他这次好歹还帮了我,要不然我还不知道怎么推掉黄家这桩婚事呢。” “一码归一码,你要是想感谢他,等我们先把账算了再谢。”李沐尘坚决地说。 陈文学沉默了片刻,不再坚持。 李沐尘转头看向潘岳清,说:“给陈志虎打电话,让他过来。至于怎么说,随你的便,撒谎也可以,实话实说也行,总之,陈志虎来了,你的任务就完成了。陈志虎要是不来,你就完了。” 潘岳清连忙点头,拿出手机就给陈志虎打电话。 电话接通后,说了几句,潘岳清就把电话挂了,说:“二位,陈志虎已经在来的路上了,不过陈少,你爸也来了。” “什么?”陈文学吃了一惊,“我爸来干什么?” “不止你爸,黄家人也来了。”潘岳清又补充道。 ------------ 第318章 既然讲不通,那我就不讲道理了 听说父亲陈定邦来了,陈文学心里有一丝慌张。 陈定邦是陈家的家主,素来以治家严格著称。虽然今天的事情起因是他大哥陈志虎设局害他,但也是陈文学自己自甘堕落,才会陷入局中,还气走了黄佳慧。 陈定邦很看重陈黄两家的关系,如果不是因为陈文学的母亲,这门亲事无论怎么看都是好事。 李沐尘看出了陈文学内心的不安,不过他不好说什么,这是陈家的家事,他不方便插手,这一关,终究要陈文学自己过去。 但今天有他在,至少没人能欺负陈文学,哪怕陈定邦也不行。 陈定邦来了。 这位陈家的家主身材高大,走起路来虎虎生风,一张国字脸,两道浓眉,一身威严和斯斯文文的陈文学完全不一样。 在陈定邦的侧后方有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也是一张国字脸,和陈定邦有几分相像。 李沐尘猜测,这人应该就是陈文学的大哥陈志虎了。 而在陈志虎的前面,还有一人和陈定邦并排站着。此人五十来岁,一双鹰目炯炯有神 李沐尘一眼就看出来,这人是个武道高手,功夫已经入了化劲。 在他们的身后,还跟着几个保镖,也都是有功夫的,但都不如陈定邦身边那人。 李沐尘一开始以为那人是陈定邦的贴身保镖,连陈文学身边都有顾言洲那样的高手,作为陈家家主的陈定邦更应该有武道高手在身边保护了。 后来他才知道,那人不是保镖,而是黄家的家主黄维龙。 原来陈定邦正和黄维龙在万国酒店谈事情,刚谈到一半,就听说了东方伯爵这里发生的事情,气得陈定邦当场拍了桌子,要把陈文学逐出家门。倒是黄维龙劝了他两句。 两人便一起来了会所。 “爸!” 陈文学见到陈定邦,乖乖起身招呼。 陈定邦看了一眼这个有点狼藉的房间,微微皱眉,然后才看向陈文学,至于陈文学身边的三个人,他看都没看一眼。 “还不快见过你黄伯伯。”陈定邦说。 陈文学带着几分不情愿,还是转身对着黄维龙招呼道:“黄家主好!” 陈定邦眉头一蹙,这个臭小子,都提示他喊伯伯了,居然还叫黄家主,这么好的机会也不好好把握,把陈定邦气得够呛。 好在黄维龙也没生气,而是盯着地上那条裂缝发呆,似乎在怀疑什么,眼里露出一丝惊讶,紧接着又摇了摇头,似乎觉得自己想多了。 “你到底怎么回事?”陈定邦看着陈文学问道,“怎么还把佳慧给气跑了?能碰上这么好的女孩子,是你八辈子修来的福气!你还不好好珍惜?” 陈文学原本想说他哥的事情,但陈定邦一来就提和黄家的亲事,这让他一下子火了起来,大声道:“好好珍惜?你让我珍惜什么?珍惜一个给黄家当女婿的机会?你有没有想过妈的感受?” “住口!” 陈定邦怒吼一声,在陈文学的脸上重重打了一巴掌。 “有你这么跟老子说话的吗?” 陈文学捂住脸,不再说话,但眼神坚定,没有丝毫退让的意思。 陈定邦身后的陈志虎在那里偷笑。 黄维龙劝道:“陈家主不要生气,年轻人嘛,难免有点小脾气。咱们不也都是这么过来的嘛!” 陈定邦叹道:“家门不幸,是我教子无方,让黄家主笑话了。” 又狠狠地瞪了陈文学一眼,“要不是你黄伯伯求情,今天就打断你的腿!走吧,回去再跟你算账!” 陈文学没有动。 陈定邦怒道:“愣在这里干什么?还嫌不够丢人现眼?” 陈文学看上去有点犹豫。 李沐尘忽然说道:“陈家主,这么急着走干嘛,不妨坐下来听听这里发生的故事。” 众人都是一愣,因为谁也没注意到他的存在。 陈定邦看向李沐尘:“你是谁?” 陈文学连忙介绍道:“爸,他就是李沐尘,我跟你说过的,我在禾城投资,都是因为他。” 陈定邦略感意外,看了李沐尘几眼,点头道:“我听顾老说起过你。顾老很看重你,不过那又如何?这里还轮不到你说话。” 陈文学有些尴尬,不知该如何缓和这气氛。 李沐尘倒是不生气,微微一笑,说:“陈家主,我和你说话,完全是看在文学的份上,要不然,你就是八抬大轿请我,我也不会跟你多说一句话。” 陈定邦被这话给气乐了:“呵呵,小子,有种!我不和你计较,你现在立刻在我面前消失,以后不许再和我儿子来往,一旦被我发现……” 陈定邦顿了一下,话音重重落下,房间里陷入了沉默。 陈文学吓了一跳,急忙想要圆场,道:“爸,这里面有点误会……” 他的话没说完,就被陈定邦打断了,“你可以和我顶嘴,可以做错事,但理由只能是为了你妈,如果是别的事,你就趁早给我闭嘴!” 陈文学的话咽了回去。 “小子,快滚吧,再不走,可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陈定邦身后的陈志虎冷笑着威胁道。 “走?今天这里谁都可以走,但只有你走不了。”李沐尘看着他说。 “什么?”陈志虎像是听见了什么最好笑的笑话一样,笑出极其夸张的声音来,“哈哈哈哈……他说什么?说我走不了?哈哈哈,我走不了?你以为你是谁?” 又对几个保镖说,“你们几个,去,给我教训教训他!” 保镖上前,就要来教训李沐尘。 陈文学当然不许,虽然他知道这些保镖碰不到李沐尘的一根汗毛,但他还是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就当在李沐尘面前说:“住手!我看你们谁敢动我朋友!” 陈志虎冷笑道:“文学,你现在是越来越胳膊肘往外了,敢和大哥公开叫板了!你信不信我让他们连你一块儿打?” 陈文学说:“有种你就来!” 陈志虎说:“别以为我不敢!今天当着爸的面,就当替爸教训教训你了!” 兄弟二人相持不下,旁边的陈定邦一反常态的,居然没有出言喝止。 李沐尘冷笑一声,把陈文学拉到一边,直面几个保安,然后说道: “申州陈家名声在外,我还以为陈家家主是什么样的英雄人物,看来也不过如此。原本还想跟你讲讲道理,现在看来也不用了,因为你根本就是非不分。既然如此,那我就不跟你讲道理了。” 陈定邦大怒:“你说什么?” 陈志虎吼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给我打死他!” 保安们一拥而上。 李沐尘一挥手。 几个保安就像纸灰一样飞了起来。 ------------ 第319章 危言耸听 保镖在空中打着转,又轻飘飘地落到地上。 他们没有受伤,李沐尘和这些保镖无冤无仇,所以出手不重,没有伤他们性命。 保镖们站在地上,一个个惊恐不已。从飞起来到落下,虽然短暂,但仿佛经历了一世。那种恐怖的感觉,只有亲身经历过的人才知道。 他们愣愣地站在那里,身上的力气仿佛被抽空了一般,一动也动不了。实际上,也没有一个人敢动。 陈定邦微微张嘴,带着几分惊讶地看着李沐尘。 他早就知道李沐尘功夫了得,如果只是陈文学说,他当然不当回事。但顾言洲也这么说,就绝非虚言了。 顾言洲是津门顾氏出身,津门为北派武林的中心,顾氏屹立津门数百年,高手辈出。 陈定邦对顾言洲十分尊重,但即便如此,他也觉得顾对李沐尘的评价有那么一点言过其实,只当他年纪大了的缘故。 但今天这一见,陈定邦发现,顾言洲和自己的儿子陈文学说的可能是真的。 这几个保镖,虽然不是顾言洲那样的高手,但也是千里挑一的好手。李沐尘就那么轻飘飘一挥手,就把人都打飞了? 站在陈定邦旁边的黄维龙看上去很平静,但内心里的震惊恐怕不下于陈定邦。 陈定邦不会武功,但黄维龙会。不但会,而且还算得上高手。 他的功夫得自家传,他的祖父曾经在旧时申州万国比武大会上摘得魁首,他的叔叔黄祖雄更是当代宗师。 他比陈定邦看得更清楚,李沐尘这随手一挥当中,蕴含着多么强大的力量! 黄维龙要打倒这几个保镖不是难事,也就是一两招的事,但要像李沐尘这样,挥手而成,他自认做不到。 也只有他的叔叔黄祖雄能做到吧。 可黄祖雄是宗师,难道眼前这个小伙子也是宗师? 黄维龙不禁摇了摇头。二十多岁的宗师,太可怕了!根本不可能! 李沐尘缓步走到陈志虎面前,冷冷的看着他。 陈志虎只觉得身上的毛孔全立了起来,背上就被冷汗湿透了。 “你,你要干什么?”陈志虎不明白自己的内心为什么如此恐惧,这种恐惧仿佛与生俱来,隐藏在灵魂深处。而眼前的这个人,就是诱发这种恐惧的恶魔。 李沐尘突然出手,在陈志虎身上连点了几下。 陈志虎惨叫一声,痛得蹲了下去,蹲在地上哀嚎着。 李沐尘说:“这只是开始,我切断了你的阴阳气路,封闭了你十二正经中的三条。你会一直痛下去,并且疼痛感没隔二十四小时加重一倍。三天后,如果还没人帮你打通经络,你不但会痛得死去活来,你的肝、肾、小肠都会进入不可逆的器质性病变,最终全部坏死。” 陈志虎吓得脸色惨白,连身上的疼痛都顾不得了,大声道:“爸,你听见了,快救我!快救我啊!” 陈定邦紧紧皱着眉头,目光森寒如刀,看着李沐尘:“为什么要这么做?” “那就要问问你这个宝贝儿子做过什么了。” 李沐尘说完,转身对陈文学说:“文学,我们走吧。” 陈文学微微一愣,有些犹豫。毕竟他爹就在这里,就这样走了,父子之间的裂痕以后很难再恢复如初了。 可是一想到陈定邦对他母亲的种种作为,加上这次逼着他和黄家定亲的事,他就对陈定邦、对这个家充满了失望。 陈定邦冷冷地说:“你敢走,走了以后就别想再进陈家的门。” 陈文学听到这话,心里突然生出了一丝决绝和狂傲,道:“你以为我稀罕?要不是为了我妈,这个陈家少爷,我早就不想做了!沐尘,走!” 说罢,便傲然挺胸,和李沐尘一起走出了会所。 他的两个朋友卢刚和张小宇自然也跟着他们一起走了。 留下陈定邦父子和黄维龙,以及一众保镖,还有会所的老板潘岳清。 “黄家主,让你见笑了!”陈定邦一抱拳,有点尴尬地说。 黄维龙笑道:“陈家主,不必见外。我看此事有些蹊跷,个中恐怕还有隐情。父子没有隔夜的仇,还是尽快弄清事情的原委比较好。” 陈定邦点点头,看着陈志虎问道:“你到底做了什么事?” “我能做什么事啊!”陈志虎蹲在地上哼哼唧唧,疼得脸上直流汗。 潘岳清忽然说道:“还是我来说吧。” 陈志虎吓了一跳,连身上都不疼了,急道:“潘叔你可别乱说话!” 潘岳清沉默着,似乎在思考什么。 陈定邦一听就知道陈志虎肯定有问题,对潘岳清说:“潘总,有什么话就说,你知道我这个人,眼里不揉沙子。” 潘岳清点了点头,就把陈志虎设局陷害陈文学,以及今天会所里发生的事情全部说了一遍。 “潘叔你特么到底哪头的?”陈志虎大急,“这话怎么能乱说……” 他的话没说完,陈定邦上去就是一个大嘴巴子。 啪一声脆响,打得陈志虎一阵迷糊。 “爸,你打我干嘛?” “打你?”陈定邦气不打一处来,“这要是放以前,你爷爷那会儿,就把你装麻袋沉黄浦江了!” 陈志虎吓得一哆嗦,辩解道:“是陈文学自己不识好歹,给他定了黄小姐的亲,他还不情不愿的。还有他那个妈……” 啪! 又是一个大嘴巴子。 “爸,你又打我?” “打死你都算轻的!”陈定邦怒不可遏。 陈志虎不敢说话了,低下头哼哼起来,身上又开始疼了。 潘岳清说:“陈家主,此事也不能全怪大少爷,的确是二少爷自己本心不愿和黄家结亲,大少爷也只是顺势而为。” “哼,你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心思?”陈定邦冷笑道,“我们陈家闹笑话,你们潘家看笑话是吧?” 潘岳清尴尬地笑笑说:“陈家主说笑了,潘家和陈家是亲家,怎么会看笑话呢!倒是那个姓李的,此人傲慢无礼,仗着手上会点功夫,连陈家都不放在眼里,二少爷和他在一起,早晚要出事。” “哼,这还用你教!我当然不会让文学跟这种人混在一起!” 陈定邦眼中闪过一丝杀气。 ------------ 第320章 天人手段 从会所出来以后,陈文学还是有点忐忑不安。 李沐尘看出来了,问道:“怎么,还是舍不得陈家少爷的身份?” “切,这有什么舍不得的!”陈文学不屑道,“我只是有点难过,好好的一家人,怎么就不能好好在一起?” 李沐尘说:“陈志虎可没把你当一家人。” 陈文学说:“我才不管他呢,我是说我爸和我妈。以前我很恨我爸,恨他抛弃了我妈,连陈家的门都不让她进。反倒是我妈经常替他辩解,说他是一家之主,身不由己。后来我进了陈家,做了少爷,有点明白我爸的苦处了。但我还是不能原谅他。 这么多年,我和他的关系一直很微妙。我们之间话很少,有时候像陌生人一样。他对我时而严厉,时而放松。我想他大概也很矛盾吧,又想好好管教我,又觉得对不起我妈,所以想宠我。可越是这样,他就越当不好这个爹,我也做不好儿子。” 陈文学絮絮叨叨地说着。 “说实话,我爸对我总体上还算不错,比如我和周利军赌狗,这种事在家族里的人看来就是纯纯的纨绔胡闹。但我爸居然容忍了,不但容忍,还承认了赌的结果,如果那次不是你,我就输给了周利军,可能会让我们陈家付出惨痛的代价。另外,他还把顾老派给我做保镖。顾老在陈家的地位很高的,除了我爸,别的人根本叫不动他。” “我知道我爸这么做,其实都是为了弥补对我妈的亏欠。可是这份亏欠是弥补不了的。除非他把我妈接进陈家,否则,他永远也弥补不了。” 李沐尘问道:“你妈自己的意思呢?想不想进陈家?” “说不想是假的。”陈文学说,“虽然她常说,她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我爸,但我知道,她心里是有多爱他。假如我爸真肯把他接进陈家,她肯定高兴死了。” “那就让你爸把她接回去。”李沐尘说。 陈文学愣了一下,说:“那是不可能的!我爸其实很想这么做,但奈何家族里的人不会同意。陈家的家主,有个私生子,顶多就是一点谈资,但如果把两个太太都摆到台面上,那就成丑闻了,会影响家族声誉。而最关键的,陈志虎的妈,也就是我爸现在的太太,叫潘凤英,她可不是个好脾气的女人。我爸要是敢把我妈接过去,她一定会把陈家闹得鸡飞狗跳。” “我看你爸也是个很强势的人,还怕老婆吗?” “倒不是怕老婆,而是潘凤英的娘家势力也很大。而且,当初我爸能做上家主的位置,潘家功不可没。潘凤英一直视我妈为情敌,把我当成眼中钉,怎么可能同意让我妈进陈家的门?” 李沐尘说:“放心吧,这一次,潘凤英会求着你妈进陈家的门的。” “这怎么可能?”陈文学不解道。 李沐尘哈哈大笑:“你就等着瞧吧。现在,我和你一起去看望一下你妈,这几天,我就住你家了,应该可以吧?” “那当然没问题。” 陈文学也不再多问什么,就带着李沐尘去了他母亲的家。 陈母叫罗佩瑶,住在近郊的一个老式小区里,还没到退休年龄,有自己的工作,即使没有陈家的照顾,日子过得也还滋润,除了一个人住着挺显寂寞冷清。 听说李沐尘是陈文学的朋友,特意来探望她,罗佩瑶很高兴,特意去超市买了几个菜,亲自下厨招待他们。 罗佩瑶面相清秀,能看得出她年轻的时候一定是个大美人,而且谈吐文雅、举止温柔,是个十分有教养且贤淑的女人,难怪能让陈定邦动心。 李沐尘很羡慕陈文学,能常常陪伴在母亲左右。 他想起了自己的母亲,她究竟是怎样一个人呢? 她一定倾国倾城,要不然也不能迷倒京城第一少,让李家请来京城三十六大饭庄的大厨,只为博她一笑。 她一定身怀绝技,一身魔功出神入化,她的手上也许沾满了鲜血,要不然如何能做魔教的圣女? 而她又一定十分善良,热爱世间万物,不然何以连一只黄鼠狼都要救,还点化它的修行,让它在黄大仙庙里积功累德,行善护民。 罗佩瑶似乎看出了李沐尘的心事,问道:“小李啊,想什么呢?” 李沐尘说:“看见文学和你母子情深,我也想我妈了。” “年轻人是该在外面多闯荡,但得空也要回去看看。你妈一定很想你。”罗佩瑶笑着说。 李沐尘神色一黯:“我妈已经不在了。” 罗佩瑶一愣,眼神中露出一丝哀悯,连连往李沐尘的碗里夹菜,说:“来,吃菜!这都是文学最爱吃的,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吃。你和文学是好朋友、好兄弟,以后就常来,你就把我当成你妈,你们都是我的好孩子。” 李沐尘心里生出一丝感动,轻声道:“谢谢阿姨!” …… 陈定邦原本没把李沐尘的话当回事,以为陈志虎顶多就是被点了穴,回去找人解了就是。 可没想到回到家里,把家里养着的几个武道高手叫来,却一个个都束手无策。 陈志虎身上的疼痛却明显加剧了。 陈志虎的母亲,也就是陈定邦的太太潘凤英心疼儿子,得知了事情的经过后,对丈夫大发雷霆。 “我早就说过那小子从小没教养,早晚要出事,你不听,现在好了,出事了吧?连亲哥都要害,这种人留着就是个祸害!” 陈志虎痛得厉害,哭爹喊娘的。 他越是这个样子,潘凤英就越心疼,就越是把陈文学和罗佩瑶往死里恨。至于李沐尘,她不认识,也没兴趣知道这是什么人。她只在乎陈文学和罗佩瑶。 家里的人解不开陈志虎的穴,陈定邦只好让人去请顾言洲。 顾言洲来了,在陈志虎身上的脉上一搭,眉头皱起,问道:“大少爷这是得罪了谁?” 陈定邦气呼呼地说:“还有谁,就是你说的禾城那个李沐尘。” 顾言洲大吃了一惊,随即喜道:“李公子还活着?” 潘凤英气道:“还李公子呢,你倒是胳膊肘会往外拐,人家都把志虎打成这样了!” 顾言洲摇了摇头,对陈定邦说:“老爷,有句话,我不知当不当说。” 陈定邦对顾言洲很客气,说:“顾老,你有什么话请直说。” 顾言洲说:“陈家要想平安无事,最好不要得罪李公子。二少爷现在和李公子交好,是陈家的机遇。” “你什么意思?”潘凤英大怒,“你意思是说,我儿子被打了,我们还要上赶着去巴结人家?” “住口!”陈定邦喝止了潘凤英,“顾老,别的事以后再说,你先帮志虎的穴道解开吧。” 顾言洲叹了口气,说:“李公子天人手段,老朽也无能为力。” “什么?”潘凤英这下真急了,“连顾老都无能为力?” “爸,妈,快救我呀!”陈志虎痛哭道,“疼死我了!” “这个姓李的该死!”潘凤英这才正视起李沐尘来,“陈定邦,你到底有没有办法,你们陈家要是不行,我就让潘家出面了。” 陈定邦皱了皱眉,拿起手机,拨通了黄维龙的电话: “黄家主,我想请黄老宗师出山,条件都可以谈。” ------------ 第321章 傲慢是要付出代价的 陈定邦挂了电话,一张脸阴晴不定。 潘凤英有些焦急地问道:“怎么样,黄家同意了吗?” 陈定邦冷笑一声:“这么好的机会,黄家能不同意?他们早就盯上我们在外埠码头的生意了。” “那么说,黄老宗师答应出山了?”潘凤英喜道。 “黄维龙这个老狐狸,说是去问问,其实就是想晾我们两天,好增加谈判的筹码。”陈定邦说。 旁边的顾言洲说:“老爷,请神容易送神难,一旦黄祖雄出手,这事恐怕就不好收场了。” “我又何尝不知道!黄家的胃口大的很呐!”陈定邦说,“但我不能眼看着陈家被姓李的小子拿捏在手里。被黄家咬掉一口肉,总好过便宜了那个姓李的。” 顾言洲沉吟道:“我在禾城和李公子打过几次交道,此人不但身怀奇术,而且为人颇有情义,绝非贪图富贵之人,他和二少爷交好,是年轻人之间纯真的友谊,绝无趋炎附势之心,更不会觊觎陈家的钱财。” 陈定邦对顾言洲十分信任,听顾言洲这么一说,便有些犹豫,觉得自己是不是有点小题大做了。 潘凤英有些恼怒地说:“顾老,我和老陈尊重你,把你养在陈家,你怎么能吃里扒外呢!人心隔肚皮,你怎么知道姓李的不是趋炎附势?那文学怎么就失心疯了去禾城投了那么多失败的项目?要不是陈家家大业大,老陈宠他,他那么折腾,一般的家早就被败光了!” 陈定邦皱了皱眉头。潘凤英的话说得有点过分,尤其是“养在陈家”、“吃里扒外”这种用词,说出来是十分伤人的。 果然,顾言洲脸色变了变,说道:“夫人说得对,我年纪大了,老眼昏花,是该回家养老,享享清福了。” 陈定邦大惊道:“顾老,你这又是何必?” 顾言洲摆手阻止道:“老爷,这些年承蒙你收留,顾某感激不尽。天下无不散的宴席,我其实早就该走了。我离开津门已经几十年了,也该回去看看了。” 陈定邦沉默了片刻,终于叹了口气,说:“落叶归根,也好,也好!” 顾言洲走了。 黄家的宗师黄祖雄还没有来。 陈志虎身上越来越疼。 潘凤英十分着急。她觉得求人不如求己,解铃还须系铃人,决定亲自去找李沐尘。不就是钱嘛!没有什么是一个亿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再加一个亿! 罗佩瑶住的小区是个老小区,在城乡结合部。 潘凤英很早就知道罗佩瑶住在这里。每次坐着豪车从小区门口路过,她都会想起那个让她如骨鲠在喉的女人。但她一次都没下车过,更没有走进这个小区去看上一眼。走进这种低档小区,对她这样身份的人来说,简直就是一种侮辱。 今天,是她第一次真正踏进这个小区的大门。 小区不用登记,门口坐着一个懒洋洋的保安。进门处的草坪上有几只脏不拉几的狗在玩耍,其中一只正蹲在地上屙屎,左顾右盼的,样子十分猥琐。 两个女人就在旁边叽叽喳喳地聊天,不远处的一块狭小的空地上,一群广场舞大妈们正在热身。一个老头肩上扛着孙子慢悠悠地走过,孙子嘴里吹出一串肥皂泡,在风中乱飘。 一只猫蹲在路边一辆没有停放在车位上却已经积满灰尘的旧车顶上,警惕地看着周围,却对车轮边爬过的老鼠视而不见。 潘凤英不自觉地皱起了鼻子。她难以想象人是如何生活在这样的小区里的,在她看来,在这种脏乱差的地方多活上一秒都是受罪。 她按照门牌号码找到了目的地。没有电梯,楼道里十分阴暗,散发着霉味。楼梯口十分狭窄,每一层都有三户人家。 潘凤英用手帕捂住鼻子,示意保安去敲门。 “你们找谁?”一个温雅的中年女人站在门里,看着门外的陌生人问道。 “你就是罗佩瑶吧?”潘凤英依旧用手帕半掩着口鼻,“我们没见过面,但彼此熟悉几十年了。几十年来,你的名字像刺一样扎在我心里,拔都拔不掉。我想你也一样,对吗?” 罗佩瑶立刻知道了眼前的女人是谁。她很吃惊,不明白这个女人何以突然出现在这里。 “你是潘凤英?” “你也可以叫我陈太太。”潘凤英笑了,用一种胜利者的姿态看着罗佩瑶,“怎么,不请我进去坐坐?” 罗佩瑶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打开了门。 她们进去的时候,陈文学正和李沐尘坐在沙发里喝茶聊天。晚饭了时候,两个人喝了点小酒,此时正微醺。 一见道潘凤英,陈文学的酒立刻就醒了。 他偷偷朝李沐尘竖起了大拇指。因为李沐尘说过,陈家一定会来人,而且最先来的,很可能就是潘凤英。 罗佩瑶不喜欢潘凤英,但出于礼貌,她还是请她坐下,给她泡茶。 潘凤英却没有坐,这屋子实在太简陋了,她怕一坐下来,就把她的富贵气给坐没了。 “我还以为定邦会多疼惜他的老相好呢,怎么能住在这种地方呢?”潘凤英打量着房间,嘴里发出啧啧的声音,“真是太可怜了,连我都看不下去了,就算不让你进陈家的门,好歹也该安排一套别墅住住嘛!” 罗佩瑶尽力保持着克制,说道:“你到底有什么事情?如果没事的话,你可以走了。” “哟哟哟,这就要撵我走啊?真是一点礼貌都没有!”潘凤英不屑地说,“你以为我喜欢往你这破窑子里钻啊?我都嫌脏了我的脚!” 陈文学终于听不下去了,一腔怒气上涌,腾一下站起来,怒道:“滚!这里不欢迎你!” 潘凤英一看见陈文学,想起陈志虎还在家里挨痛,心里就气。她冷笑道:“小子,你别得意,有你哭的时候!” 说完,开始打量旁边的李沐尘。 “你就是那个姓李的了?我不知道你用什么方法伤了我儿子,现在我来了,给你个机会,说吧,想要多少钱?” 李沐尘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说:“夫人,傲慢是要付出代价的。” 潘凤英愣了一下,然后哈哈笑起来:“代价?要什么代价?你不就是想要钱吗?一个亿,怎么样?年轻人,人这一辈子可不是经常有赚一个亿的机会的!” ------------ 第322章 闹完了,就这样想走了吗 潘凤英紧紧盯着李沐尘的脸,却没有看到她所期待的震惊。 很少有年轻人在听到“一个亿”三个字还能保持面不改色。要么他真的很富有,富有到一个亿对他来说不算什么;要么他很穷,穷到根本不相信会有一个亿降临到自己的头上来。 潘凤英不相信李沐尘是前者,所以她不但没有收起自己的傲慢,反而变本加厉地笑得更夸张了。 “对不起,我们不稀罕你的钱,你走吧。” 罗佩瑶知道年轻人很难经受得住这样的诱惑,她觉得李沐尘没有当场屈服,就已经是很了不起的了。她以为潘凤英是冲她来的,而两个年轻人是受了池鱼之殃,她希望尽快结束这个话题。 “潘凤英,如果你想羞辱我,那你今天来错了。我虽然在物质上贫穷,但精神上,我比你更富有。” “呵呵,一个没有男人的家,精神上可真是富有呢!”潘凤英嘲讽道。 罗佩瑶的心里有那么一丝难受,这是她最大的不幸,潘凤英的话正戳中了她的软肋,让她心痛不已。但她面上保持着平静,她不希望让孩子们看到她的痛苦。 “我请你离开。”罗佩瑶尽力克制着心中的愤怒,保持着优雅的姿态和语调。 “离开?如果我不走呢?”潘凤英冷笑着,“罗佩瑶,你以为我是来找你的?呵呵,你太高看你自己了!二十多年了,我从来没来找过你,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你不配!你只是定邦曾经玩过的女人之一,之一,明白吗?就和会所洗浴中心那些女人没什么两样,只不过你替他生了个儿子。我多提一遍你的名字,都是丢我自己的脸!” 罗佩瑶身子晃了两晃。潘凤英的话尖酸刻薄,是对她的严重侮辱。可是她没办法赶走一个不讲道理的人,尤其是这个女人还带着保镖。 陈文学终于压制不住自己内心的愤怒:“你敢侮辱我妈!” 他冲上来就要动手打潘凤英。这放在过去,他是绝对不敢的。不是说他没有这个胆子,而是他从小接受的教育,满脑子的礼仪尊卑,这不光是陈家的家教,也是罗佩瑶从小对他的严格管教。他也曾经叛逆,但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对自己的后妈动手。 可是今天,听到潘凤英这些刻薄的话,尤其是把他母亲和洗浴中心的女人进行类比的时候,他的愤怒如火山一般喷发了。 看着愤怒的陈文学,潘凤英并不慌张害怕,因为她带着两个保镖。这两个保镖虽然不是顾言洲那样的高手,但也是在陈家高薪聘来的百里挑一的好手。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两个保镖在那一刻就好像傻了一样,一动也不动,眼睁睁地看着陈文学冲到他们的雇主面前,狠狠地抽了两个巴掌。 啪!啪! 这两个巴掌打得极其响亮,在狭小的客厅里回荡。 潘凤英愣愣地站在那里,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不要说潘凤英,两个巴掌响起的时候,罗佩瑶的身体也颤抖了两下,她的内心甚至比潘凤英更为震惊。 在她的眼里,陈文学是一个乖巧、斯文的孩子,虽然也常常带着玩玩世不恭的颓废,但那都是因为特殊的家庭环境造成的,而这孩子本质上就是一个儒雅的人。她怎么也无法相信,这孩子会打人,而且还打了他的后妈。 罗佩瑶十分担忧,这样一来,孩子以后还怎么在陈家待下去?她很了解陈定邦,一个为了家族可以放弃一切的传统男人,决不可能允许家里发生这种“忤逆”的事情。 然而,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内心里生出了些许快感。她明白,孩子做了一件二十多年来她一直想做,却一直没有做的事情。 潘凤英摸了摸肿胀的脸,嘴角溢出的一丝鲜血染红了她的手指,这种血淋淋的鲜艳让她感到一丝害怕。 “你敢打我?”她不可置信地看着陈文学。 陈文学从愤怒中冷静下来,稍微有那么一丝后怕,但这种感觉也只是一闪而过,被更强烈的爽快的感觉掩盖了。 “打你怎么了?在陈家人模狗样的也就算了,跑到这里来耀武扬威,你再敢侮辱我妈,我就打到你满地找牙!” 潘凤英满眼都是震惊,呆愣了三秒之后,回头对着她带来的保镖大喊:“你们都是死人吗?没看到他打我?” 两个保镖似乎刚从睡梦中惊醒,这才有了动作,如豹子一般扑了上来,直奔陈文学。 “文学!”罗佩瑶惊叫道。 潘凤英脸上露出一丝凶狠:“打!给我打狠狠地打他!打死这个孽种!” 陈文学也有点害怕。他很了解陈家的保镖,尤其是这两个,常年跟着潘凤英,对潘凤英言听计从,而且心狠手辣。 不过他并没有躲,而是傲然站在那里。母亲就在对面,哪怕挨揍,他也要像个坚强的男儿。 然而,让人意外的事情发生了。 两个保镖扑到半空,突然好像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壁,在半空中猛然停滞,然后就倒飞了出去,直接飞出了房门。 楼道里传来砰砰两声响,然后是人从楼梯上滚落的声音。 屋子里的人除了李沐尘,都吃了一惊,尤其是潘凤英。直觉告诉她,这和沙发里坐着的那个年轻人有关,但她不知道他是如何做到的。 她响起顾言洲的忠告,说李沐尘是非凡之人,和他作对,陈家是要吃亏的。 潘凤英原本不相信,但眼前的一幕,又让她不得不重新认真对待顾言洲的话。 当然,她依然不觉得李沐尘能翻起什么风浪来,黄家已经答应出手,无非就是谈个条件罢了。有黄祖雄这个宗师出面,还有什么搞不定的呢?到时候,有他好看的! “你……你们给我等着!” 秉着好汉不吃眼前亏的原则,潘凤英脚下抹油,准备开溜。 她刚走到门口,就听身后的李沐尘慵懒的声音传来:“闹也闹了,这样就想走了吗?” 没有风,门却无风自关,把两个保镖哼哼唧唧的声音隔绝在了门外。 潘凤英的心抖了一下,瑟瑟回头:“你,你想怎样?” 李沐尘笑道:“看来也不是那么关心你的儿子嘛,比起来,还是自己的命重要一些是吗?” 潘凤英脸一红,怒道:“你胡说什么!” “没什么,我只是提醒你,你儿子的疼痛现在应该又加剧了一点。明天还会更痛,后天……”李沐尘抬起头,仿佛在计算时间,“不知道他还能不能坚持到后天,如果意志力不太行的话,可能明天晚上就疼死过去了。” “你,你别吓唬我!” “夫人,我说过,傲慢是要付出代价的。” ------------ 第323章 我可以去会会他 “你,你要对我做什么?” 潘凤英此刻是真的有点害怕了。 李沐尘靠在沙发上,带几分慵懒的打了个哈欠,说:“我对你没兴趣。就像我对会所和洗浴中心的那些女人没兴趣一样。何况你还不如她们呢,你比她们老。” 潘凤英气得七窍生烟,可偏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一旁的陈文学则听得直想笑,心里更是解气,感激地看了李沐尘一眼,朝他竖起了大拇指。 李沐尘笑了笑,然后对潘凤英说:“你要是不想救你儿子的命,情愿看着他活活疼死的话呢,你现在就可以走了。” 潘凤英涨红了脸,脸皮轻轻抖了两下,问道:“你想怎样?” 李沐尘说:“你刚才不是愿意给钱吗?听上去很有钱的样子啊!不过一个亿太少了,这样吧,加两个零,一百亿,这样听上去你儿子的命就值钱些了。” “你疯了吧你!”潘凤英惊叫道。 她从来没听说过如此狮子大开口的,就算当年的香江巨匪张子强绑架了香江首富的儿子,也就索要十亿的酬金,哪有开口就是一百亿的? 李沐尘微笑道:“你刚才不是很傲吗?你的傲气应该是源于金钱给你的底气吧?你不是很有钱吗?如果没有钱,你还能在罗阿姨面前这么傲吗?一百亿而已,也就只比你自己提的一个亿多加了两个零,怎么就吓成这样了呢?看来,在你的心底里,不管是你儿子,还是你自己,都是不值这个钱的啊!” 潘凤英像看疯子一样看着李沐尘。的确,在她心里,没有人值一百亿。这世上怎么可能有人的命值一百亿呢? 李沐尘又说:“拿不出钱来也没关系,我换个条件吧。两件事,只要你做到了,你儿子的命就能保住。第一,用八抬大轿,风风光光的把罗阿姨接进陈家;第二,在陈家祠堂,当众宣布陈文学为陈家家主的接班人。” “你休想!” 潘凤英脱口而出。 她很清楚,李沐尘提的这两个条件意味着什么。把罗佩瑶八抬大轿接进陈家,那她潘凤英算什么?以后陈家谁做太太? 第二条更不可能!指定陈文学做接班人,那她辛辛苦苦经营了那么多年就白费了,这和八抬大轿把罗佩瑶接回去有什么区别? 李沐尘一挥手,紧闭的房门又打开了。 “回去好好想想,不接受这两个条件的话,就花一百亿买命吧。现在,你可以走了。” “疯子!神经病!……” 潘凤英骂骂咧咧地出了门。看见坐在楼道角落里的两个保镖,听见身后的门砰的一声关上,她如释重负地长出了一口气。 她很后悔来这一趟。原本以为轻松拿捏的一家子,没想到这么难惹。简直就是疯子! 还一百亿呢,潘凤英决定了,一分钱都不给。不但如此,她还要这一家人生不如死!连这一套小小的房子都不允许她们拥有!要让她们彻底流落街头,像丧家犬一样,她才能解恨! 至于她儿子陈志虎的身体,她相信总有人能治好。不就是点穴吗,黄家的老宗师黄祖雄只要出手,一定能解开。再不行,就去娘家找她大哥。她大哥和茅山的道士关系很好,听说茅山道士有降龙伏虎的本领,能斩妖除魔,姓李的这点小手段,那还不是手到擒来! …… 潘凤英走了以后,屋子里陷入了那么短暂的沉默。不知道什么时候,陈文学的眼里已经充满了泪水。他凝望着自己的母亲,哽咽道:“妈,我对不起你,让你受委屈了!” 罗佩瑶缓步走到陈文学身边,轻轻搂住儿子的头,脸贴在儿子的额头上,轻声道:“好孩子,是妈妈让你受委屈了,你承受了太多不该你承受的东西。妈妈答应你,以后不逼你了,你不喜欢做陈家的少爷,以后咱不做了。你就做一只自有的小鸟,想飞哪儿就飞哪儿!” “不,妈妈!”陈文学抬起头,看着母亲那依然美丽却掩不住岁月痕迹的脸,“我想通了,以前我太任性,常常惹你生气,以后不会了。我本来就是陈家的少爷,为什么要走?我会努力的。从今以后,绝不会让人再看扁我,更不会再让人对您不敬!” 罗佩瑶紧紧抱住儿子,闭上了眼睛,泪水止不住地流下来,顺着她的脸庞滑落到了陈文学的脸上。母与子的清泪混合在一起,像大地上流淌的甘泉。 李沐尘站起来,悄无声息地出了门。 温暖留在了屋里。 外面已是万家灯火,冬日的寒风吹进老旧的小区,吹不灭平凡的生命热情。 …… 潘凤英回到家的时候,陈志虎正疼得在地上打滚。 “儿子,你怎么啦?儿子!”潘凤英急切地问。 她想起李沐尘的话,疼痛每天加倍,如果意志力不强,可能撑不过三天。 “定邦!定邦!”潘凤英着急地问,“黄家怎么说?黄老宗师什么时候来?” 陈定邦这时候也很着急,但他强做镇定地说:“放心吧,黄家已经答应了,很快就会来的。” “定邦,你再打个电话催催,他们要什么条件,就答应他们!”潘凤英说。 陈定邦无奈,只好又打了个电话。 当天晚上,黄维龙陪着他的叔叔——已经很久没在公开场合露面的大宗师黄祖雄,一起来到了陈家。 陈定邦是见过黄祖雄的。黄祖雄身上那股强大的宗师气魄,曾经给年轻的陈定邦留下极其深刻的印象。 然而这一次见面,陈定邦发现,黄祖雄身上那摄人心魄的气势没有了,看上去更像是一个平平无奇的普通人,以至于潘凤英悄声问他,这是不是黄祖雄本人? 黄家当然不至于弄个假的黄祖雄来糊弄人。陈定邦的眼力还是有的,他知道这叫返璞归真,说明黄祖雄的境界已经更上一层楼。这一点,从黄维龙那自信的脸上就能看出来。 原本以为宗师出手,陈志虎身上封闭的穴道和经络就能顺利打开,可没想到,黄祖雄检查了陈志虎的身体之后,却皱起了眉头,道: “气脉闭塞,灵枢扭转,这不是普通的武道手法!是什么人伤了陈公子?” 陈定邦说:“此人名叫李沐尘,也是个年轻人。听说一直在山里学艺,才出山不久。” “知道他的师承吗?”黄祖雄问道。 “这就不知道了。”陈定邦摇头道。 黄祖雄摇了摇头:“那就难了!” “黄老宗师,您可一定要救救我儿子呀!要什么条件,您尽管提!”潘凤英急道。 陈定邦瞪了夫人一眼:“说什么呢,在老宗师面前,说这些话,你也不嫌丢人!” 黄祖雄摆摆手说:“无妨,夫人救子心切,可以理解。” 黄维龙问道:“叔,能救吗?” 黄祖雄知道自己侄子的意思,如果不能救,那今天就算白来了,陈家答应的条件自然也都作废了。 他微微一笑:“如此独特的手法,我也不能硬解。” 听到这里,黄维龙和陈定邦都感失望。 但就听黄祖雄话锋一转:“不过,我可以去会会那个姓李的小子。” 陈定邦眼前一亮。是啊,解铃还须系铃人,以宗师的手段,让那小子就范,岂不是手到擒来的事么。 ------------ 第324章 津门顾家,八卦游魂 李沐尘在申州的街市夜色里穿梭了一阵,感受着这座不夜城的繁华。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他才转回去。罗佩瑶已经做好了宵夜,看着两个年轻人边吃边聊。 陈文学问李沐尘:“如果潘凤英不肯屈服,陈志虎是不是真的会痛死?” “是。”李沐尘回答得很干脆。 陈文学没什么,他相信李沐尘说的,但这可让陈母罗佩瑶吓了一跳。 “小李啊,你对陈志虎做了什么?”罗佩瑶问。 陈文学说:“妈,你就别问了,沐尘是神仙手段,这回,就等着潘凤英八抬大轿来请你去陈家吧。” 罗佩瑶摇了摇头,说:“就算她用八抬大轿来请我,我也不会去的。” 陈文学十分不解:“妈,风风光光的进陈家的门,这不是你一直想要的吗?” “你觉得这样算风光吗?”罗佩瑶轻轻叹了一口气,“潘凤英怎么做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爸,如果他不是真心让我进陈家的门,那么就算用八抬大轿抬我进去又怎么样?我进了陈家的门,却只是进了一口更大的活棺材而已。” “而且,我了解潘凤英。她绝不会甘心的。把我接进陈家,比杀了她还难受。更何况,你们还要夺去她儿子的继承人的位置,这让她怎么接受?” 罗佩瑶担忧地说,“潘凤英一定会报复的,你们两个要小心一点。” 李沐尘笑道:“罗阿姨,你放心,她要是敢报复,那就不是让她用八抬大轿来接你那么简单了。” 陈文学也说:“是啊,妈,有沐尘在,你就放心吧。” 罗佩瑶还是不放心:“你们两个啊,还是小心点好。”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了敲门声。 “这么晚了,会是谁?” 罗佩瑶有些奇怪,过去开门,一看,原来是顾言洲。 “顾老!” 罗佩瑶和顾言洲是认识的,当年她和陈定邦在一起的时候,顾言洲就已经在陈定邦身边了。 “夫人。”顾言洲一直这么称呼罗佩瑶。 罗佩瑶赶紧把顾言洲请进来。 “这么晚了,顾老您怎么来了?”陈文学连忙起身让座,他对顾言洲十分尊敬。 顾言洲朝他笑了笑,然后对李沐尘一躬身。李沐尘微微点头,算是还礼。 “我是来告辞的。”顾言洲说。 “告辞?你要去哪儿?”陈文学问道。 “我离开津门已经几十年,如今一把年纪,想回津门看看。”顾言洲说道。 “可是……顾老您和津门顾家不是早已恩断义绝了吗?” 陈文学听说过顾言洲的事,当年在津门杀了人,违犯了家规,被津门顾家逐出家门, “文学!”罗佩瑶喝止道,“别胡说!顾家是顾家的人,怎么会恩断义绝呢!顾老,文学口无遮拦,您别介意。” 顾言洲哈哈一笑:“无妨,文学说得也没错,当年我年轻气盛,的确曾和家里割袍断义,如今回想起来,都是冲动可笑。落叶总要归根的,我老了,也该回去了。我在陈家那么多年,就和文学相处得好。我膝下无子,把他当儿子一样看。这次离开申州,以后还能不能再见也不知道,所以今天特地来跟你们道个别。” 不知道为什么,陈文学忽然有一丝伤感。 “顾老,您别这么说,以后我到津门去看您。” 顾言洲点头道:“那敢情好啊,不过最近你自己要小心些,潘夫人恐怕不会那么轻易放过你。” “哼,她能把我怎么样?”陈文学不屑道,“先保住她自己儿子的小命再说吧!” 顾言洲看了李沐尘一眼,说:“有李公子在,你当然没事,但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潘家势大,一旦把她惹急了,老爷也未必护得住你。另外,这次黄家已经答应,老宗师黄祖雄会出手相助,李公子也要小心。” “多谢告知。”李沐尘虽然不怎么在意,但还是谢了一声。 顾言洲在禾城斗狗场见识过李沐尘的本领,真气外放,挥手成刃,隔空而斩,这都是宗师手段。而那手放光明,杀灭怨魂的手段,却显然已经不是武道,而是道法一类的玄术了。 他很想知道李沐尘和真正的武道宗师相比如何,但可惜,这种机会不会让他碰上。 “顾老打算什么时候启程?”罗佩瑶问道。 “明日就走了。”顾言洲说。 “这么急?”陈文学讶然,“为什么不晚几天再走,我们好好准备一下,为你送行。” 顾言洲摆手笑道:“又不是年轻人出外闯荡,只是一个老头回故土而已,有什么好送的。” 李沐尘突然问道:“津门顾家现在的家主是谁?” 顾言洲一愣,不明白他何以问起这个,说道:“家主是我族叔,名叫顾青山。” 李沐尘道:“津门顾家是武道世家,有古武传承,不知这一代家主修为如何?” 顾言洲说:“青山叔三十年前就已经位列宗师,半只脚已经踏在了武道外面,这些年也不知精进到什么境界了,我也不敢妄自揣测。” 李沐尘点头道:“那大概是已经由武入道,突破先天了。顾老回去以后,可以对青山家主言明,若是顾家有什么难处,可以来找我。” 顾言洲一愣,顾家能有什么难处? 津门武道世家林立,但顾家更是其中的佼佼者,即便放眼整个北方武林,那也是数一数二的古武大家。要是有连顾家都解决不了的难处,那天下又有几人能解决? 顾言洲没有接这个话,因为觉得李沐尘这个话太托大了。 李沐尘知道他的意思,微微一笑,说:“顾家有一个叫顾玄同的,顾老知道吗?” 顾言洲吃了一惊,道:“那是我先祖父,李公子何以得知其名?” “原来他是你祖父啊!”李沐尘呵呵笑道,“他曾对我说,若游历红尘,路过津门的话,有机会在顾家后人中择一人,传一句话。” “什么?”顾言洲大吃一惊,“你是说,我……我祖父还活着?” 李沐尘微微点头。 “不,这不可能!”顾言洲不敢置信地拼命摇头。 李沐尘说:“其实他活着还是死了,并不重要,因为你们反正也见不着他。除非你们顾家后人有人能练成八卦游魂,彻底突破先天。” 当听到“八卦游魂”四个字,顾言洲脸上的惊讶更甚,他开始有点相信李沐尘的话了。 因为八卦游魂是顾家八卦掌的最高境界,只有顾家嫡系传人才知道这个名字,并且从不外传。而至于其口诀,更是在顾家内部,也只有少数几个人才有资格学习。 李沐尘招了招手。 顾言洲不自觉的俯身弯腰凑到李沐尘面前。 李沐尘在顾言洲耳边低声说了一句什么。 顾言洲听完大惊失色,就好像听到了世界上最不得了的秘密,瞠目结舌了一阵之后,忽泛起一阵狂喜之色,激动得浑身颤抖起来。 “这口诀……这口诀……”他颤声喃喃地说着,“……怪不得我几十年都在化劲之上徘徊,离宗师始终隔着一层,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 第325章 宗师而已,别太当回事了 顾言洲突然库通一声对着李沐师跪下了。 这一下,可把陈文学和罗佩瑶吓坏了。 在一般人眼里,一个六七十岁的老人,对着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下跪,这不但不合规矩,更是要折寿的。 可李沐尘却没有动,而是欣然接受了顾言洲这一跪。 “多谢李公子传道!”顾言洲恭恭敬敬地磕了一个头。 李沐尘才把他搀起来,说:“这一拜,我待你祖父受了。他说他传给后人的八卦游魂诀里最后一句是错的,可惜等他领悟的时候,他已经离开了顾家。刚才我传你的那一句,就是他晚年所改,其中蕴含的,已远远不止八卦武道功夫。你要记住,游魂在外,八方无极,天地之间,哪里都能去得。但还是要以身为基石,否则难以抗过天刑雷劫。” 顾言洲激动道:“多谢公子指点,可惜言洲老了,荒废了几十年大好光阴,也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窥视宗师之门。” 李沐尘哈哈笑道:“宗师算什么?武当三丰真人曾经说过,人但有一口气在,就有金丹大成的机会。你有一身功夫打底,现在这年纪还不算大的。学成八卦游魂,宗师不过尔尔。” 这话要是过去听到,顾言洲一定在心里鄙视说话的人,太狂妄了!天底下谁敢说宗师不过尔尔? 不过今天,这话从李沐尘口里说出来,顾言洲只会感到热血澎湃。 这时候,李沐尘忽然看向窗外,目光仿佛穿过虚空,到达了遥远的地方。 顾言洲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也向窗外看去。但他什么也没有看见,窗外只有漆黑的夜色和远处楼群窗口闪烁如星的灯光。 李沐尘站起来,说:“罗阿姨,文学,你们早点休息,我出去一下。” 罗佩瑶说:“这么晚了,你去哪儿?” 陈文学似乎猜到了什么,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李沐尘笑道:“没事,我去去就回来。” 说着,就出了门。 顾言洲连忙起身跟了出去。 陈文学也想去,但想了想还是忍住了。 李沐尘下了楼,沿着停满汽车的狭窄的路,穿过老旧的小区楼栋,来到小区中央的花园。 花园的中心有一个小广场,刚才还被广场舞大妈们占据着,响彻着低音炮的最炫民族风。 此时夜已深,大妈们已经散去,广场空下来,空荡荡的。 李沐尘朝着广场的中央走去。 顾言洲紧跟在他身后。 广场明明很空旷,天空还落下几个星点,寒风吹动树影,在昏黄的路灯下摇曳。 但顾言洲却感到无比的彷徨和窒息,仿佛这里的空气是浆糊做的。 然后,他就看见了广场中央站着的那个人。 那个人仿佛是凭空出现的,距离远的时候根本没有注意到他的要在,只有走到合适的距离的时候,才会看到他,所以感觉上就是凭空出现的。 而一切的压力,窒息的感觉,都是因为那个人的存在。 黄祖雄! 顾言洲认出来的时候,吓了一跳。 虽然心里早已猜到了几分,但真正看到宗师当面的时候,还是感到意外和震惊。除此之外,他也十分激动。能见到一场宗师级别的比武,那个练武的人不期待呢! 李沐尘缓缓走到广场中央,和黄祖雄面对面站着。 黄祖雄一头白发,但面色红润,给人一种鹤发童颜的感觉。 “你就是李沐尘?” “是。” “你一点也不害怕?” “为什么要害怕?” 两人一问一答,互相打量着对方。 “知道我今天为什么要来找你吗?”黄祖雄问道。 “无所谓。你怎么想是你的事,和我没关系。” 李沐尘的回答出乎黄祖雄的意料,这种轻视的语气很容易叫人生气,但黄祖雄一身修为早已超脱,心中无悲无喜,更无怒火。若说有情绪,那大概是有一点小小的失望,因为这种轻佻的言语姿态,说明对面的小伙子修为有限。真正的高手,绝不会如此说话。 想想也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而已,就算从娘胎里开始练武,又能练上几年?或许还会一点旁门左道的术法,那又如何?在宗师武道面前,那些把戏是上不得台面的。 “年轻人,傲慢是要付出代价的。”黄祖雄说。 李沐尘刚刚对潘凤英说过几乎同样的话,没想到这么快就被人还回来了。 他微微一笑,道:“没错,傲慢是要付出代价的。但傲慢的人不是我吧?你仗着自己是宗师,就这么找上门来。而且因为你是宗师,所以你就觉得我该对你毕恭毕敬,或者得感到害怕,是吗?呵呵,真正傲慢的人是你。” 黄祖雄一愣:“强词夺理!小伙子,你既然知道我是宗师,那你可听过,宗师不可辱!” 李沐尘摇头道:“宗师而已,别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这一下,黄祖雄真有点生气了。 “小子,原本我还惜才,看你封经闭穴的手法很有些独到之处,不想为难你。但现在看来,不教训你一下,你还真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说罢,单掌一立,缓缓朝前一推。 没有掌风,也没有凌厉的真气成刃,看起来平平无奇。 不远处的顾言洲顿觉一窒,接着,就看见广场上的空气里竟然出现了许多冰晶,在夜色里闪闪发亮。 时节已入冬,但申州的气温还算暖和,然而此时的广场上,气温骤降,瞬间降至了冰点。 顾言洲感觉整个人都坠入了冰窖里。 但他知道,他所在的地方并不是最寒冷的。整个低温的中心,应该是李沐尘和黄祖雄之间的那一片空间。那里的冰晶浓度最高,而随着黄祖雄掌力的前推,冰寒的中心也在前移。 李沐尘被寒气包围,冰晶越来越稠密,很快就在他的周围凝起了一圈冰层。从顾言洲的视角看过去,李沐尘整个人都被已经冻在冰块里了。 黄祖雄这一招轻松写意,尽显宗师实力。 化劲巅峰的顾言洲,自以为曾经无限接近过宗师,现在才明白,自己和宗师的距离如此之大。所谓看山跑死马。如果李沐尘今天不告诉他八卦游魂的终极口诀,他这一辈子也别想接近宗师。 ------------ 第326章 这是什么剧本 顾言洲有点担心李沐尘。 因为他知道,黄祖雄这一掌肯定不止是寒冷那么简单。 练武的人,只要练出了真气内劲,就能抵御大寒。顾言洲小时候练功,就常常光着膀子在冰天雪地里站桩,一站就是六七个小时。 顾言洲不自觉地伸出手,去触摸离他最近的一点冰晶。 就在他的手将要触及冰晶的时候,那一点冰晶似乎感知到了他指间的温度,嗖一下,化作一道冰剑寒光,直刺他的指间。 顾言洲是化劲巅峰的高手,当然不会被这一点冰剑吓到,真气本能地凝聚到指间,外放成剑,和那一点冰剑寒光相撞。 空气中竟然迸发出一声犹如金属兵器相撞般的铮鸣,冰剑寒光消散,化作一缕白烟。 而周围的许多冰晶似乎被这一下给激活了一般,纷纷化作剑气,朝他激射而来。 顾言洲十指连挥,一道道真气释放,空气中不停发出铮铮的声音,一缕缕白烟升起。 好在他周围的冰晶浓度不高,片刻之后,就全部化成了白色的水雾。 饶是如此,顾言洲也是吓了一跳,仿佛从鬼门关上走了一遭,人虚脱了一般。背上已经被汗水湿透。 几点冰寒结晶就让一个化劲巅峰的高手疲于应付,使出了浑身的解数,还差点丢了性命,这就是宗师的恐怖! 顾言洲不禁有点担心,处在冰寒中心的李沐尘,要面对的又是多么凌冽的寒气和杀意啊! 黄祖雄依旧稳稳地站在那里,立着手掌,掌心朝前。四面八方的寒意还在凝聚,仿佛整个小区,甚至整个申州的冬寒都被他借用过来了。 再看李沐尘,仿佛被冻结在冰层里的远古生物,早就失去了生命的特征,一动也不动。 宗师的力量,真的这么恐怖吗? 顾言洲越来越紧张,紧张到整个人都在发抖。 黄祖雄呵呵地笑起来,说:“不错不错,年轻人,能坚持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了。我说过,傲慢是要付出代价的。趁着还能说话,现在低头认个错,我就收了寒冰气。若执迷不悟,再过一会儿,我也收不住手了。” 顾言洲大气都不敢喘一下。他多么希望李沐尘能绝地反击。可是看上去是不可能了。刚才那零星的寒冰剑气让他感觉到了宗师的可怕,而他面对的,不及李沐尘所面对之万一。 “怎么,连话都说不出来了?”黄祖雄似乎有点失望,“坚持不住的话,就放弃吧!” “就只是这样吗?”李沐尘突然开口了,“有点让人失望啊!” “你……”黄祖雄吃了一惊,“哼,那就让你尝尝真正的寒冰真气的厉害!” 说罢,立在身前的单掌突然收回,双臂张开,猛吸一口气。周围空间的温度又骤然降低了一些,广场的天空竟然飘起了雪花。 天地之间的寒意凝聚起来,变成了凌冽的杀气。 无数晶亮的冰晶在黄祖雄的头顶凝聚成一把巨大的寒冰之剑。 黄祖雄嘴巴轻轻动了动,没有发出声音,但顾言洲仿佛听见了一个“杀”字。 这声音在他的脑海里回荡,接着,一道强大无匹的寒冰剑气,伴随着难以形容的凌冽杀意,轰然刺向李沐尘。 顾言洲无法形容这一剑。 剑虽无形,但这剑气所蕴含的力量,是他平生所未见的。如果是他面对这样一剑,不要说对抗,或者躲,就仅仅是剑气将发未发时的那杀意,就足以让他肝胆俱裂,魂销魄散了。 剑气所过之处,空间仿佛也被撕裂了。 剑到李沐尘面前,才见李沐尘轻轻抬起手,以一指,正对剑气之尖。 那剑便停在空中,不能再前进丝毫。 空间似乎正在扭曲。 黄祖雄的脸也在扭曲。 雪飘飘落下,仿佛被什么东西阻挡,停留在半空,不再落地。慢慢凝聚出一把剑的形状。 剑气之上落满了雪花。 黄祖雄的眼里渐渐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 而李沐尘,依旧一脸的平静,仿佛亘古未变。 “就这样了吗?” 李沐尘摇了摇头,似乎有些失望。 接着,指尖轻轻往前一顶。 那落满雪花的剑就变形了,扭曲了。 轰一下,剑气炸裂,雪花和冰晶都化成了白雾。 浓浓的白雾覆盖了整个广场,遮蔽了人们的视线,谁也看不见谁。 等到白雾缓缓散去,广场上又恢复了和最初一样的平静。 顾言洲看见,黄祖雄站立的位置似乎远了几步,而他的脸上,满是震惊,嘴角还挂着一丝鲜血。 “我输了!” 黄祖雄站立良久,终于开口说话。 他的声音中带着几分颓丧。 “没想到啊,我黄祖雄闭关几年,满以为出关以后,武道上的成就少有人能及,没想到,连一个年轻人都不如。还想和九龙岛谈判海上商路,真真可笑!” 便朝李沐尘一抱拳: “李公子,刚才是我冒犯了。生死有命,公子尽管取我性命。只求给个痛快,给我留一丝颜面。不是我好面子,而是为武道宗师之名保留一点尊严。” 说完,闭上眼睛,昂然而立,绝望的脸上还留着一丝傲然。 李沐尘摇头道:“不必如此,你又不是十恶不赦之徒,刚才对我也没有起杀心,我杀你干什么?” 黄祖雄睁开眼睛,似乎有些意外,道:“但我刚才用的寒冰真气,却是杀人之技。” 李沐尘道:“武道技艺,其用在人,用之于生则生,用之于死则死。生死抉择,在乎一心而已。” 黄祖雄微感吃惊,愧然道:“惭愧啊,我练武一生,活了近百年,还没一个年轻人看得通透。李公子年纪轻轻,就能超越武道宗师,踏入先天,神仙之姿,在下佩服!公子既然不杀我,我有一个不情之请,还请公子答应。” “什么?”李沐尘问道。 “我想拜公子为师!”黄祖雄诚恳地说。 旁边的顾言洲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申州黄家,一代宗师,刚才还杀气腾腾的黄祖雄,突然就要拜李公子为师了?这是什么剧本啊! 除了震惊,顾言洲更是有点后悔,我怎么就没想到拜师呢?这个黄祖雄,脑筋还真是转得快啊,难怪人家是宗师呢! ------------ 第327章 九龙岛三宗师? 黄祖雄要拜师,李沐尘当然不会同意。 “拜师就算了,你我所学不是一条路。你能放下身段,倒也难得,以后想要切磋,可以来找我。”李沐尘说。 黄祖雄大喜。他也知道自己拜师的请求有些冒失,但这样的机会放在眼前,他又怎么能放过?习武的人,到了宗师的境界,别人都是羡慕,只有自己清楚自己的内心有多彷徨,不为别的,就因为武道的路已经到了尽头,前方是什么,再也看不到了。 人生不怕吃苦,不怕摔跤,就怕没有方向,不知道该往哪里走。在成就宗师之前,总还有着希望,可一旦成了宗师,反倒陷入了绝望。虽然也有修武魂、入先天的说法,但那都是传说,没有哪一本书上写着怎样修武魂,没有哪一位前辈告诉你什么是先天。 路一旦走到了尽头,看到的就只剩下死亡,你武功再高,结局也是和千千万万的平凡人一样,都是奔向死亡,这种绝望,别人是无法体会的。 而现在,一位超越宗师的存在就在眼前。黄祖雄不知道李沐尘是什么境界,但肯定在宗师之上。而且,他是如此的年轻! 黄祖雄忽觉眼前豁然开朗了,在他这个年龄,比武失败所带来的挫败感远远不及重新燃起的希望强烈。 李沐尘不收他做徒弟,这是他预料之中的,他只是试一试,不想放弃这样的机会。听李沐尘说可以切磋,黄祖雄心里就很高兴,很满足了。他内心雀跃着,如孩童一般。这种感觉已经很久没有了。 “多谢李公子!”黄祖雄激动地说,“李公子需要我做什么,尽管开口,只要您一句话,我黄祖雄,还有申州黄家,愿效犬马之劳!” 李沐尘忽然想起什么,问道:“你刚才说起九龙岛,是怎么回事?” “哦,是这样的。九龙岛孤悬东海之外,对海上的商贸很有影响,往来船只,黑白两道,都要给九龙岛几分面子。陈家是申州码头的霸主,在海上有好几条商路航线进行贸易往来,和九龙岛之间向来井水不犯河水,这一次不知怎么,双方起了冲突。陈家想请我出面和九龙岛进行谈判。” 李沐尘对商业上的事不感兴趣,倒是梅姐偷了九龙岛的东西,让柳金生背锅,这件事也终究是要解决的,便问道: “陈家自己搞不定吗?九龙岛有什么厉害人物?” 黄祖雄道:“九龙岛自古就是海上大盗盘踞之地,岛民尚武,且民风彪悍。岛上如今的领袖有三人,分别是陆敬山、纪广莱和宁凤全。这三人都是武道高手,其中尤以陆敬山修为最高。九龙岛和甬城柳家不和,陆敬山和柳金生曾在东海打过一次,二人大战三天三夜,不分上下。至于纪广莱和宁凤全,据说武力和陆敬山相差不远。” “三个宗师?”李沐尘略有些惊讶,梅姐当年能从九龙岛偷出东西来,还真是命大! “纪广莱和宁凤全是不是宗师,不好断定,但陆敬山肯定是宗师无疑了。”黄祖雄说。 李沐尘低头沉思。梅姐这件事肯定要解决的,偷了九龙岛的东西,而且还是一颗人鱼妖丹,梅姐当珍珠用来美容,也真是没谁了。 梅姐不认得妖丹,九龙岛的人不会不认得。丢了妖丹,他们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估计陆敬山和柳金生一场大战,就是为了这个。 李沐尘考虑怎么帮梅姐解决这件事。马上就是武林大会,梅姐肯定不愿意回到柳金生身边,而柳金生不肯再背这个黑锅,真相一公开,九龙岛的人势必要找梅姐算账。就算梅姐把妖丹交出去,他们也未必会放过她。 黄祖雄见李沐尘不说话,还以为他心里不高兴,便道:“李公子放心,陈家的事我不会再管了。” 李沐尘知道他误会了,也懒得解释,只说:“你管不管是你的自由,与我无关。” 黄祖雄一愣,也不知道李沐尘是什么意思,这是要他管呢,还是不管呢?但他也不敢多问,生怕自己说错了话,惹得李沐尘不高兴,好不容易遇到的“明师”就这样跑了,这以后还上哪儿去找人问先天之路? “李公子……”黄祖雄试探着说,“以后我该怎么找你?咱们……加个微信?” 旁边的顾言洲差点笑出来。这可是宗师啊!在今晚之前,宗师在他心里,是何等崇高的存在!比如津门顾家那位老家主顾青山,在家族里被奉为神明一般。 可眼前这位宗师,在年轻的李公子面前,竟然说话都小心翼翼的,像个小学生一样。 宗师求人加微信,这要是传出去,天下武道中人谁会信? 可事实就摆在眼前,不由得顾言洲不信。再看向李沐尘的时候,顾言洲的眼里充满了崇敬的光芒。他忽然觉得自己是多么幸运,居然在禾城的狗场里见到了一位神仙般的人物,。他也是沾了陈文学的光,当然自己表现也不错,没有看走眼,才终于在今天有了回报,得到了先祖父的八卦游魂真诀。 李沐尘看着黄祖雄的样子,不禁莞尔一笑,道:“微信可以加,有事也可以来禾城找我。但我还是那句话,只切磋,不传道。” 黄祖雄连忙点头:“是是是,我明白。” 说着已经拿出手机,打开了微信二维码,“李公子,扫我!” 态度卑微得像在学校走廊上遇见校长的调皮学生。 …… 陈定邦和黄维龙在书房里喝茶,一边聊着两家合作的事。 由于黄祖雄的出面,陈黄两家的合作已经是板上钉钉,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紧密了。这也算是因祸得福,对两家来说都是好事。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陈文学和黄佳慧的婚事,看样子是告吹了。 一想起陈文学,陈定邦就觉得烦躁。 他是很喜欢自己这个小儿子的,尽管有些玩世不恭,但骨子里的傲气和聪明劲,让陈定邦仿佛看到了小时候的自己。另外,他也觉得亏欠陈文学的母亲罗佩瑶,特别想补偿他们母子,自然也是爱屋及乌,对陈文学就特别亲切些。 相比而言,大儿子陈志虎从小受到最好的教育,却笨得不像是他亲生的。最重要的是,这孩子骨子里就十分小气刻薄,这样的品质是难以继承家族大业的。 所以陈定邦内心里认定的家族接班人就是陈文学,而不是陈志虎。但家族里的老人可不这么想。他们才不在乎家主继承人聪明不聪明,他们只在乎各自的利益。在他们看来,弄一条狗来也是能当家主的,只要这个家族的内部机制正常运转。 陈文学是私生子,母亲的娘家罗家已经覆灭,选他当家主,在那些人眼里,对家族未来没有任何好处。而陈志虎的妈妈潘凤英的娘家——潘家是江东大族,家主潘凤年是潘凤英的大哥,也就是陈志虎的亲舅舅,是江东五虎之一,人称“瘦虎”,和姑苏猛虎徐通齐名。 ------------ 第328章 再做一局 潘家的势力极大,要不然陈定邦也不会毅然舍弃罗佩瑶,而听从家族长辈的安排,和潘凤英在一起。 要扶持陈文学做接班人,就必须要给他找一个靠山。陈定邦准备了很久,才终于找到了黄家。 这门婚事其实并不容易,要说服黄家,还要说服家族里那些老人。 说服黄家,就要让出足够多的利益。可利益让多了,族人就要反对。所以这次,陈定邦借和九龙岛冲突的机会,才把两边都搞定。 可他却偏偏忽略了一个问题,黄家和罗家有世仇。而陈文学又是个倔脾气。这一点倒是和陈定邦年轻时候很像。 陈定邦也不知该高兴,还是愤怒。但他并没有改变主意。他觉得罗佩瑶是能想通这件事的轻重的。罗家已经不存在了,还有什么比陈文学的未来更重要呢? 如果罗佩瑶连这点都想不明白,就不是他陈定邦曾经喜欢过的那个罗佩瑶了。 陈定邦觉得以父亲的威严,逼着陈文学把婚事定下来,就万事大吉了。可他还是低估了陈文学的决心,更没有想到,半路会杀出一个李沐尘来。 现在,陈黄两家的婚事吹了,大儿子陈志虎还面临着生命危险。 陈志虎再笨,也是他儿子,他不可能不管。 好在黄祖雄答应出面了。 “黄家主,你看,两个孩儿的婚事……”当着黄维龙的面,陈定邦还想再挽回一下。 黄维龙当然明白陈定邦的意思,苦笑着摇头道:“陈家主,这件事恐怕不是你我一厢情愿能做主的了。现在的年轻人,都有自己独立的主见,不是我们那个年代了,一切以家族利益为重,为了家族,可以牺牲个人的一切。” 陈定邦叹道:“是啊,他们哪管这些,不给你添乱就不错了。” “没办法啊,时代变了。” 黄维龙说。 两个人正在感叹,潘凤英冲进来,大叫:“定邦,志虎他……他好像不行了!” 陈定邦吃了一惊,连忙起身跟她去看。 黄维龙也跟了去。 陈志虎在房间里,从床上滚到了地上,浑身筋挛,嘴角吐出了白沫,痛苦的哼哼声和泡沫一起喷出来。 潘凤英急得眼泪都下来了。 陈定邦心里也着急,但他也没有办法,只能安慰道:“夫人,应该没事的,再等等吧。” 这时候,下人来报,说黄老宗师回来了。 陈定邦大喜:“走,随我去迎接!” 便和黄维龙一起,急匆匆出去了。 潘凤英看了儿子一眼,也跟着出去了。 到了客厅,见了黄祖雄,潘凤英也顾不上礼仪,着急地问道:“怎么样?黄老宗师,我儿子有救了吗?” 黄祖雄看了她一眼,然后看向陈定邦,说道:“陈家主,对不住了,以后你们陈家的事情,我不会再管了。” 他说完这句话,所有人都愣住了。 “为什么?”潘凤英忍不住大吼道。 陈定邦和黄维龙保持着沉默,内心却充满了震惊。虽然没说,但他们已经猜到了原因。 黄祖雄说不管了,那只有一种可能,他败给了李沐尘。 怎么可能?这是陈定邦和黄维龙内心里共同的疑问。 黄祖雄叹了一口气,对黄维龙说:“我们走吧。” 黄维龙没有说话,朝陈定邦一拱手,以示歉意,然后默默跟着黄祖雄走了。 看着他们离开陈家,陈定邦心里五味杂陈。 而潘凤英却疯了似的大叫起来:“黄维龙,你混蛋!刚才不还拍着胸脯打包票吗?做什么缩头乌龟……” 她的话没说完,就被陈定邦重重打了一巴掌。 “你疯了!”陈定邦怒道,“没听过宗师不可辱!” 陈定邦是真怕,万一黄祖雄发怒,回头随手两巴掌就能把自己拍死。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陈家根本不可能挡得住一个宗师的冲击。 “是,我是疯了!”潘凤英捂着脸,“儿子都快痛死了!你看看你请的什么人?狗屁宗师!他是来救人的吗?分明是来调戏我们的!……” 她看着陈定邦,“……我明白了,你心里很开心是不是?可以把那个狐狸精接进陈家来了?这是你早就计划好的吧?” “你在说什么?”陈定邦怒道。 “我说什么你不明白吗?罗佩瑶开的条件,要救志虎的命,要么拿出一百亿来,要么就用八抬大轿把她风风光光的接进陈家,还要当众宣布陈文学做家主的接班人。你说,这是不是你计划的?你早就想把狐狸精接过来了!” “这不可能!”陈定邦愤怒地说,“佩瑶不是这样的人,她绝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哼,这是姓李的亲口对我说的,不是罗佩瑶,姓李的会想出这种条件来?”潘凤英愤怒地说,“你别以为我不知道,联姻黄家,提出那么多条件,无非是想给陈文学接班铺路!我们不是傻子,志虎为什么要去阻止这桩婚事,还不是自救!他不自救,早晚被陈文学和你那狐狸精给害死!” “够了!”陈定邦再也受不了,“你再胡说八道,就给我滚!” “呵,终于说出心里话了吧!你早就想让我走了对不对?”潘凤英冷笑道,“好,我走!陈家没本事救我儿子,我回潘家!我去找我大哥,我们去茅山找神仙!等我找人收拾了那个姓李的,再收拾狐狸精和那个孽种!” …… 江东龙城,潘家大院。 踏着黎明前的黑暗,潘凤年龙行虎步,从那条宽阔的大路走来,和他并行的还有一位道士。 在他们的身后,跟着一行长长的队伍。队伍中的人手里捧着各色奇怪的东西,有的端着装有猪头三牲的木桶,有的捧着装满年糕的托盘,有的拎着果篮,有的拿着扫把,还有挑着旗幡的,有扛着木头的。 最显眼的,应该是队伍正中间,四人抬着一定轿子,轿上放着一颗大摇钱树。树枝是用细金枝做成,树叶则是一张张百元大钞。 一行人悄无声息地进了院子,正好黎明的第一缕曙光照进来,照在那一棵摇钱树上,放出红艳艳的光。 潘凤年哈哈大笑,对身边的道士说:“刘道长,这次多谢你了。这风水局一做,今年我潘家的财运肯定更旺了。” 旁边的道士微微一笑:“潘家主放心,此局一做,龙城之运全都聚于潘家一家。江东五虎,必唯潘家主为尊也!” “刘道长,我还想请你做个局。”潘凤年说。 刘道士微微皱眉,道:“潘家主,风水格局要顺势而为,不能强做。今天的局,也是酝酿了好几年才能做成,如果再做……” 潘凤年哈哈笑道:“我不是为了家运。而是为了一个人。” “哦,什么人?” “你听说过当年的郎裕文吗?” ------------ 第329章 当我道门无人吗 “郎裕文?”刘道士想了想说,“是不是曾经的江东首富郎裕文?” “就是他。” “那我倒是知道,他当首富时,还曾给我们万福宫捐赠过一大笔善款,我师兄为此还接见过他。听说此人发家很快,后来又很快败亡,可以说其兴也勃焉,其亡也忽焉。” 刘孟雨是茅山万福宫的道士。如今的万福宫住持古守墨道长,就是他的师兄。当年古守墨接见郎裕文的事,他还记得。对郎裕文这个人还留着挺不错的印象。当然,也可能是人家捐的钱足够多的原因。 “道长可知道他为什么会败?” “这我就不知道了。世间兴亡,我们山野之人,就不关心了。” 潘凤年说:“此人太过狂妄,不把江东豪门放在眼里,得罪了个遍。最后遭到八大世家联合打压,才几乎一夜之间衰败。” 刘孟雨起初不明白潘凤年为什么要对他提起这些,但一转念就明白了,笑道:“看来潘家主就是当年这八大世家之一了。” 潘凤年哈哈一笑,道:“不错,当年八大世家,虽然奉金陵张家为尊,但真正把八家串联到一起的,却是我潘家。灭掉郎裕文的整个计划,也是我潘家一力谋划的。” 刘孟雨彻底明白了,微微皱了皱眉,问道:“这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潘家主刚才说要做局,莫非……” 潘凤年道:“当年能顺利让郎裕文破产,也是有高人指点的,这位高人如今就在万宁宫。” 刘孟雨大惊道:“莫非是定一师叔?” “正是。”潘凤年说,“当年我们请来了元定一道长,设下风水大局,才彻底挽救了江东商业格局,让郎裕文一夜破产。可以元道长闭关了,我前几天去万宁宫想请他出山,却没能见到他。” 刘孟雨道:“没想到是定一师叔设的局,难怪江东首富也能一夜衰败。可是潘家主,郎裕文已经败了,那么多年过去了,如今为何还要设局?” 潘凤年说:“郎裕文破产后去了申州,靠着陈家庇护,苟且度日。恰巧,陈家的家主就是我妹夫。所以他在陈家,向来也不得志。原本他老老实实过完下半辈子,我也不会再理睬他。可是近来,他突然去了南江,也不知背后得了谁的支持,竟然搞来了大笔资金,带了一个团队,在南江搞风搞雨。南江那边,我们江东的势力不便直接插手,所以我才想请刘道长做个局。” 刘孟雨不禁有些疑惑,郎裕文已经沉寂了这么多年,这次只不过在南江另起炉灶,又不影响江东,怎么潘凤年就要赶尽杀绝呢? 潘凤年似乎看出了刘孟雨的心思,轻哼了一声:“我太了解郎裕文这个人了,此人的野心极大,如果不是有把握东山再起,他不会轻易二次创业。他对江东豪门恨之入骨,如果让他起来,必对我们进行报复。 说实话,我还真有点忌惮他在商业上的能力。而且这次,他背后不知又是什么人。江东八大世家联手的力量,谁敢轻易招惹?连申州的陈定邦都只敢收留郎裕文,不敢真正帮他。这一次,竟然有人明目张胆给他撑腰,我查来查去,也查不出是谁。此人背后的目的,叫我夜不能寐啊! 刘道长,我请你帮忙,其实也是在帮茅山。当年元定一道长做局的事情,郎裕文若知道了,等他东山再起,不但会报复我们江东豪门,也一定会报复茅山。” 刘孟雨有些愕然,这逻辑明显有点牵强。他笑道:“茅山可不怕别人报复。” 潘凤年冷笑道:“刘道长法力高强,当然不怕。不过郎裕文不是武夫,他又不会打上山来,若他只动用舆论和世俗的力量攻击茅山,毁你们道门的清誉,你们又能怎样?难道下山去,用法术把他灭了不成?” 刘孟雨觉得潘凤年说的有道理。而且不管是因为郎裕文本身,还是因为茅山和潘家的关系,既然师叔元定一当年能做局对付郎裕文,自己就没有理由不帮潘凤年。 “好吧,潘家主希望我怎么做?” “我不会为难道长的。”潘凤年说,“道长只需要像当年元定一道长那样,做一个风水局,坏掉郎裕文的运势,让他在商业逻辑上出错,剩下的事情,道长就不用管了。” 刘孟雨沉吟不语。 潘凤年看着他笑了笑,说:“我听说茅山出了九霄万福宫和万宁宫,还有一座万寿宫,一直未能修缮。我想出资,重建万寿宫。” 刘孟雨眼睛一亮:“潘家主此话当真?万寿宫非同寻常,修复难度比其它宫观要高上很多,恐怕需要很大一笔钱。” 潘凤年笑道:“钱不是问题。我们都尊重传统,崇仙尊道,只要潘家还在,江东世家豪门还在,筹集善款不难,茅山宫观必能重现当年辉煌。但如果让郎裕文这个狼子野心独霸了江东,那以后可就难了。” 刘孟雨点头道:“既然如此,那贫道就去南江走一趟。” 潘凤年面露大喜之色:“那就多谢刘道长了。” 当下,立刻命人准备好一千万的现金,先送到茅山万福宫去。又道:“这是给道长办事的酬金。修复宫观的费用,我会另外拿出五亿来,剩下的,找其由我出面找其它江东世家筹措,一定把万寿宫修好。道长还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开口。” 刘孟雨道:“你只要告诉我郎裕文在哪里,把他的样子和生辰八字给我,别的,贫道自会解决。” 潘凤年照做了。 此时天色已大亮,潘凤年便请刘孟雨到家里用早饭。 刚吃到一半,潘凤年就接到了潘凤英的电话。 潘凤年听着电话,眉头深深皱起,最后回道:“好,你带着志虎过来吧,正好刘道长在我家里。” 刘孟雨好奇道:“出什么事了?” 潘凤年说:“我外甥被人下了邪术,浑身疼痛,过一天翻倍,据说三日之内就会活活痛死。幸亏刘道长您在,不然我只好送我外甥去茅山了。” 刘孟雨一拍桌子,怒道:“当今社会,竟然还有人用此等邪术!当我道门无人不成!” ------------ 第330章 不是不能治,是无人敢治 三个小时后,潘凤英带着陈志虎来到了龙城潘家。 陈志虎此时痛不欲生,连神志都不清醒了,一会儿迷迷糊糊,一会儿又痛得大叫。 就连潘凤年看了,也忍不住皱眉。 “大哥,你得救救志虎啊!”潘凤英哭泣道。 潘凤年安抚道:“放心吧,有茅山的刘道长在,没事的。” 潘凤英听说茅山道士在,大为安心。她虽然没见过刘孟雨,但也听说过这位刘道长的威名,乃是当今茅山掌门——万福宫住持古守墨道长的师弟,经常下山做法,捉妖驱魔,在龙城到姑苏一带,乃至金陵都威名赫赫。 “刘道长,请你救救我儿子!”潘凤英恭敬地说。 刘孟雨道:“放心吧,救死扶伤、除魔驱邪是我辈的本分。此人手法如此歹毒卑劣,简直可恨至极!” 潘凤英说:“就是,这人卑鄙得很,给我儿子身上下了邪术,还以此威胁,要我拿出一百亿来,否则就让我儿子活活痛死!” 刘孟雨听见这话,更加愤怒。一百亿啊!真敢开口!他更加确信,对陈志虎施法的人是十恶不赦之徒。 “哼!等我治好了令公子,就去申州除掉此人!” 潘凤英大喜道:“那就多谢刘道长了。刘道长是神仙,除掉这恶徒,造福百姓,功德千秋万代!”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刘孟雨听得享受,十分高兴。就来到陈志虎身边,坐下来伸手搭住了陈志虎的脉门。 手刚一触脉,刘孟雨就猛地皱起了眉头。 接着,他又换了一只手。然后又把手从脉门上松开,摸向了陈志虎的腿,然后是肚子。 刘孟雨几乎把陈志虎全身摸了个遍,可他的眉头却皱得越来越深了。因为他发现,陈志虎身上的伤,或者说“邪术”,他好像没什么办法。 而他也认识到,这看上去不像是什么“邪术”,一切邪术侵体,必有阴毒之气沉于筋脉。而陈志虎身上找不到丝毫阴邪气。 可这也不像是武道手法。武道手法讲究分筋错骨,或者以真气改脉,使经络气机紊乱。而陈志虎身上,骨未错、筋未断,经络间也没有逆行的真气。 这更像是一种极其高级的法术。 刘孟雨傻了。 这怎么办? “刘道长,怎么样?”潘凤英感觉到刘孟雨的脸色不太对劲。 刘孟雨虽是道士,但也是要面子的人,刚刚打了包票,还信誓旦旦地说要去为民除害,如今连病根都找不出来,就太丢人了。 他决定试一试,沉着脸,手指抵住陈志虎的腧穴,真气从指尖涌出,灌入陈志虎的经络。 陈志虎突然哇呀一声大叫,疼得浑身筋挛,整张脸都扭曲了。 刘孟雨吓了一跳,连忙收了手。 “志虎!”潘凤英心疼地扑了上去,大喊着,“志虎你怎么了?志虎!” 潘凤年看见刘孟雨额头冒出细密密的汗来,奇道:“刘道长,怎么回事?” 刘孟雨叹了口气道:“贫道无能,治不好陈少爷这伤。” “连道长都治不好么?”潘凤年吃惊道,“道长,这到底是什么伤?” 刘孟雨摇头道:“我也看不出来。” 陈志虎痛苦的叫声渐渐低落,已经痛地叫不出来了。看着他扭曲的五官,潘凤英心疼得不得了,扑通一声跪下来: “刘道长,求求你,救救我儿子!你一定要救救我儿子啊!” 潘凤年也说:“还请道长想想办法。” 刘孟雨说:“为今之计,只有送去万福宫,请我师兄出马了。” “好!那就上茅山!” 潘凤年当机立断,立刻安排车辆和人员,载上潘凤英母子和刘孟雨,直奔茅山而去。 当然,他也不忘备下了厚礼,单独装了一辆车。 因为有刘孟雨在,上山进万福宫都没费什么劲,也很快见到了当今茅山派的掌门古守墨道长。 刘孟雨把事情的前因后果简单说了一遍,道:“师兄,陈公子的伤十分奇怪,我无能,只能来向师兄求助,请师兄看看。” 古守墨微微点头,并没有多说什么,就走到陈志虎身边。 潘凤年和潘凤英兄妹二人紧张地侍立在一旁。茅山掌门身上自有一股威严,潘凤英想要说话,却没敢说。 古守墨朝陈志虎看了一眼,眉毛轻轻挑了挑,眼里露出一丝疑惑。 他没有去给陈志虎号脉,而是伸出食指和中指,轻轻点在陈志虎胸口,一动不动。 过了片刻,古守墨突然回头,问道:“你们得罪了什么人?” 刘孟雨和潘凤年同时看向潘凤英。 “就是一个恶徒,叫李沐尘,用邪术害了我儿子,还威胁要我拿出一百亿来才肯救他。道长,您千万要救救我儿子!”潘凤英说。 古守墨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潘凤英。 不知为什么,在古守墨的注视下,潘凤英莫名的有几分不自在。 “古道长,我外甥究竟是病是伤?能治吗?”潘凤年看出了不对劲,问道。 古守墨面无表情地说:“治是能治,不过……” “不过什么?”潘凤年道,“有什么需要,道长尽管开口,只要我能做到的,一定尽力。” 潘凤英也说:“是啊,道长,只要能治好我儿子,要什么条件我都答应!” 古守墨摇了摇头:“治是能治,但天下恐怕无人敢治。” “什么?”潘凤年大吃一惊,“道长这是何意?” “就是我说的意思。”古守墨道,“我敢断言,你们就是求遍天下名医,寻遍隐士高人,也没人敢给令公子治病。两位还是请回吧,解铃还须系铃人。” 说罢,古守墨就站了起来,径直回万福宫内殿去了。 潘凤英简直陷入了绝望。 如果古守墨说治不了,她倒还抱着一线希望,可以去找别的名医。可古守墨竟然说天下无人敢治,这等于绝了她所有的路。 潘凤年看着刘孟雨:“刘道长,你看这……” 刘孟雨摇头道:“我师兄从不是诳语,他既然这么说,令公子的伤,恐怕只能找你们得罪的那位了。” 潘凤年愣了一会儿,终于叹了口气,说:“走吧。” …… 潘凤年和潘凤英走了,刘孟雨进了内殿,找到师兄古守墨,问道:“师兄,到底怎么回事?你刚才为什么那么说?这伤到底能不能治啊?” 古守墨在祖师像前焚香礼毕,回头看着刘孟雨说:“师弟,你常行走红尘,连功法境界都荒废了,竟连那小子体内的天都封印都没发现。” “天都封印?”刘孟雨吃惊道,“这,这怎么可能?” 古守墨遥望虚空,喃喃地说着刚刚听来的名字:“李沐尘……仙家手法,我不会看错的……” ------------ 第331章 心各不同 陈志虎被送回了申州陈家。在家里疼得死去活来,好几次晕死过去。 在醒来的间隙里,他哀求着:“妈,救我!他们要什么,你就答应了吧!” 一开始哭天抹泪四处求人的潘凤英这会儿突然冷静下来,眼里充满了恨,咬着牙说:“不行,绝不能便宜了那个婊子!” 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痛的,陈志虎又晕了过去。 陈定邦紧紧皱着眉头,看着这个可恨又可怜的儿子,叹了口气说:“答应他们吧。” “不可能!”潘凤英歇斯底里地叫着,“你是不是心里早就这么想了?不会是你和那个臭婊子一起设的局骗我的吧?我告诉你,除非我死了,不然别想让罗佩瑶进门!” “儿子的命你不要了?”陈定邦仿佛第一次认识自己的妻子,他知道这个女人嫉妒心重,但没想到会这么不理智。 潘凤英愣了一下,眼里露出几许母亲的慈悲,但很快就被深深的嫉妒和恨意掩盖了。她扭曲着脸,嘶声叫着:“我不会去求那个女人的!想让我用八抬大轿把她接进陈家,门都没有!儿子的命我自己救,茅山不行,我就去龙虎山,再不行去武当山,再不行送去国外,只要肯花钱,总有人能治!” “来不及了!” 陈定邦吼了一句,一跺脚,出门去了。 “你去哪儿?”潘凤英大叫着,“你要是敢去找那个女人,我就和你没完!” 看着头也没回的丈夫的背影,潘凤英几乎陷入了绝望。她用力地抓着自己的头发,发狂般的叫着。 陈志虎醒过来,虚弱地说:“妈,你怎么了?” “都是你!都是你!”潘凤英看着自己的儿子,不知从哪里生出一股邪气,揪住陈志虎的衣服用力地摇晃了两下,“你要是争气一点,能干一点,早就做上家族继承人了,哪里还要防着陈文学!这下好了,弄出事情来了吧?” 陈志虎痛得叫出声来。 看见儿子如此痛苦的模样,潘凤英又心软了,扑到儿子身上关切着:“儿子!你怎么样?你没事吧?儿子你别怕,妈妈一定会救你的!” 可是这种慈悲的关切很快又被仇恨代替。她的爱和她的表情一样扭曲了。 “妈妈要为你报仇!绝不会放过那个婊子,不会放过陈文学的!我儿子要是死了,我就要你们陪葬!” 潘凤英拿起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 “喂,帮我去杀两个人……” …… 陈文学放下电话,对李沐尘说:“我后妈带我大哥去龙城了。” 李沐尘嗯了一声,没怎么放在心上。 陈文学有些担忧,说道:“龙城潘家在江东势力极大。潘家的家主,也就是我后妈的大哥,潘凤年和茅山的道士关系很好。他们这次去,应该是带我大哥去茅山了。” 李沐尘笑道:“放心吧,不管什么山,也治不好陈志虎身上的伤。” “可我听说茅山道士很厉害的,据说都会法术,还有神仙一样的人物。”陈文学说。 “有可能吧。”李沐尘不以为意,“如果茅山有人能治,那他一定不敢治。敢治的人不会治,会治的人不敢治,所以你大哥只能来找我。” 陈文学不是很明白李沐尘的话,可李沐尘既然如此笃定,他也没理由怀疑。反正现在等着就是了。 倒是罗佩瑶,不无忧虑地说:“陈志虎不会真的痛死吧?这孩子也还年轻,而且他毕竟姓陈,是你的亲哥哥……” 陈文学说:“妈,你还真是慈悲心肠!人家可是巴不得我们死呢!” 罗佩瑶叹了口气,说:“人家怎么想是人家的事,我们但凭自己的良心,得饶人处且饶人啊。” 李沐尘倒是挺佩服罗佩瑶的,这心境,抵得上修行人几十年悟道了。但他并没有说什么,良心是要有的,但妇人之仁也要不得。事情既然已经有了缘起,就必须要有个结果,否则缘不断,因不了,将来肯定要出事。 当然,他也不是那种赶尽杀绝的狠人,动不动灭人满门,那样不但伤及自身的果报,杀心太重,将来再历雷劫时,受到的反噬也会更大。而且也完全没必要那么做。罗佩瑶凭良心,他却是凭本心。 真要是有人惹动他的杀心,该杀他也会杀,绝不手软,比如当初林家的逆子林少平一家、玄降门的几个狂徒,还有阴山派那些混蛋。 唯一杀过之后,自己觉得有些过了,因此而动了心境的,是在京城要门总坛杀张癫的时候,杀了那一院子的要门弟子。 当时杀心大动,引动了心魔,事后回想起来,李沐尘自己都有些后怕。 好在很快就经历了雷劫,洗涤身心,焕然一新,也让自己的心魔在滚滚天雷中消散无形。 可是李沐尘却知道,自己的劫数还在后面。不光是因为成仙之路,有九重雷劫,更因为他自己很清楚自己的心底里,潜藏着的心魔非同寻常。 在京城李家老宅得知母亲的身份,拿到天魂残璧后,他就隐隐有种奇怪的预感。 直到在荒泽,被荒龙引入秘境,拔出玄冥剑,受玄冥剑气所激,觉醒了身上的某些东西,在昏迷中看到了天魔之舞,自悟了玄冥剑法,他几乎可以肯定,自己身上流淌着天魔的血脉。 要不是学的是正宗的昆仑仙术,天都正法,并在天都峰顶,受万仙剑气洗练十三年,身上的玄天正气始终压制者心魔,自己恐怕早就走火入魔了。 现在已步入先天,却也是最危险的时候。因为天魔也是先天才能得见,若非先天,哪怕把玄冥剑放在床上当枕头,天天睡着,也不可能梦见天魔之舞。 要除心魔,只能一步步来。而李沐尘现在最大的心结有两个,一个是京城李家究竟如何灭门,这个仇总要报的。另一个,是他的母亲宫凌烟,究竟是不是还活着?是不是如影魔附身张艳艳时所说的,母亲被囚禁在九幽之地,日日承受着地狱冰火的酷刑? 罗佩瑶见李沐尘不说话,也不再多说什么。她虽然仁慈,却并不迂腐,不会像圣母一样非要放过自己的仇人。既然发生了,就一切随缘吧。 李沐尘和陈文学闲来无事,就坐着喝茶聊天,再次聊起了潘家。 “当初江东八大豪门联合,让郎叔破产,就是潘家牵线的。”陈文学说。 “哦?” 李沐尘立刻来了兴趣,郎裕文的事情他一直放在心上,当初说好了,郎裕文帮他三年内做到京城第一,而他要给郎裕文整个江东。 说是给整个江东,其实就是帮他报仇。以郎裕文如今的年龄和心境,哪里还会再在乎什么江东首富之类的虚名。他只是不甘心,被那些豪门世家联手赶出了江东。 联手也就罢了,这没什么,商场上合纵连横是常事。只是郎裕文输得莫名其妙,他总感觉自己被阴了,冥冥中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在控制着某些东西,让他无可避免地一步步走向失败。 他不甘心以这种方式输掉。所以当李沐尘展现出神秘而强大的力量的时候,郎裕文立刻答应了合作。这是他这辈子很可能唯一的报仇的机会——他的商业能力加上李沐尘的力量。 ------------ 第332章 你不知穷人的苦 “潘家实力如何?”李沐尘问道。 “龙城第一。”陈文学说,“郎叔失败后,潘家也是获利最大的一家。从那以后,在江东,除了金陵朱家、张家等少数几个家族,应该也没人能稳压潘家。” “和姑苏的徐通比,如何?”李沐尘又问。 “差不多吧。”陈文学想了想说,“徐通名气更大些,毕竟姑苏是江东第二大城市,比龙城要强上不少。但姑苏除了徐通,还有其它大佬,而龙城却是潘家一家独大。潘家在龙城根深蒂固,和金陵张家关系密切。再加上我们陈家和潘家的关系,可以说,他们的实际实力不比姑苏徐家弱,甚至更强些。” “另外,茅山就在龙城边上,势力很大,潘家和茅山有着很深的关系。据说潘家祖上曾有人在茅山修行,茅山不少道士都是其后裔。”陈文学补充道。 李沐尘点了点头,心里略微有数了。 反正帮郎裕文报仇也不急在一时,江东八大豪门,要对付起来也不容易,总不能一家一家杀过去,把他们全都灭了吧。那样不合修行人顺势而动,随缘而为的原则,恐怕也不是郎裕文想要的。 当然,如果他们作死,李沐尘也不介意提前帮他们结束辉煌的豪门生涯。 正聊着的时候,外面有人敲门。 罗佩瑶去开门。 门打开的一瞬间,罗佩瑶愣住了。 陈定邦站在门外,定定地看着罗佩瑶。眼里流露出作为陈家家主的他很少有人能看到的柔和,柔和里带着一丝怜爱,一丝惆怅,还有那么一丝躲闪的愧疚。 两个人就那样默默地站着,眼神复杂的注视着对方。 “不请我进去坐坐吗?”陈定邦率先开口。 罗佩瑶看向陈定邦的身后,没有保镖。她犹豫了一下,终于往旁边一让,让陈定邦进了屋,然后才关上了门。 陈文学抬头看见陈定邦,吃惊的站起来:“爸,你怎么来了?” 陈定邦没有理会他,而是看向李沐尘,叫了声:“李公子!” 口称公子,但语气并不恭敬,也没有怒意,而是平静的。平静的语气,加上几分凌厉的眼神,显示出一代枭雄身上所特有的逢大事而不惊的静气。 李沐尘对陈定邦的这份静气倒是有几分佩服,这时候还能孤身前来,保持这份静气,很不容易。 “陈家主!” 李沐尘微微点头,回应了一声,既没有因为陈定邦的突然到来而紧张,也没有傲慢得不加理会。 他很平静,平静得仿佛早就料到陈定邦会来,又或者来的人根本与他无关,只是一个路人经过罢了。 这种不卑不亢的平静态度,让陈定邦对他高看了一眼。 “不错。”陈定邦说了一句,就没有再和李沐尘说话,也没有再多看他一眼。 作为陈家的家主,叱咤风云的申州顶级富豪,陈定邦不会因为高看对方一眼就表现出什么来,也不会因为自己今天来的目的而去求人家什么。 他在沙发上坐下来,笑着对罗佩瑶说:“不给我倒杯茶吗?我喜欢你泡的碧螺春。” 罗佩瑶听到“碧螺春”三个字,愣了一下神,才说:“我很久没泡碧螺春了,家里只有菜场买的茶农的普通绿茶,红茶倒是有几包好的,都是文学带回来的,你要喝什么?” 陈定邦有些怅然若失,哦了一声,说:“那就绿茶吧,你买的茶叶,应该不会错的。” 罗佩瑶去泡茶了。 陈定邦才转向陈文学,说道:“你们出去走走吧,我和你妈说会儿话。” 陈文学木然点头,然后看了一眼李沐尘。 李沐尘已经站起来,说:“走吧。” 陈文学松了一口气,他还担心李沐尘不给父亲面子,那就尴尬了。他很愿意给父亲和母亲单独相处的机会,甚至不止一次故意创造这样的机会,但都没有成功。父亲都刻意地回避了。 他知道,二十年来,母亲虽然不说,但内心里一直在盼望这样的机会。 出门的时候,陈文学小心地把屋门关上,并用力推了推,确定已经锁掉。仿佛这样就能锁住里面的空间,让父亲和母亲单独相处的时间更长一些。 下楼的时候,陈文学一直在张望,到了楼下,奇怪地说:“咦,我爸居然没带保镖!” 这在陈文学的认知里,是破天荒的头一次。 “我爸以前不管上哪儿,身边至少跟着四个保镖。”陈文学沿着整栋楼转了一圈,“这一次,居然一个都没带。连司机和车都不在,他不会是走进来的吧?” 李沐尘也没在视线里发现豪车,神识扫过,附近也的确没有身上有真气波动的练武高手。 “看样子,你爸心里还是有你妈。”李沐尘说。 陈文学感到很高兴,但越是这样,他就越觉得生气,说:“我爸这人,活得太不真实,太累了!要是我,就跟心爱的人远走高飞,别的才懒得管!” 李沐尘笑道:“所以你当不了家主。我算是明白你爸的苦心了。” “什么苦心?” “让你娶黄家的女孩,这是在给你当家主铺路。他可真是用心良苦!” 陈文学也明白过来,不禁摇了摇头,苦笑道:“这又是何必?靠这样当上家主,我宁愿过一辈子苦日子。” 李沐尘停下来,指着前方说:“如果像他那样,你愿意?” 陈文学看过去,那是一个六七十岁的大爷,戴着一顶破旧的遮阳帽,帽沿下是一张布满皱纹的脸。 寒风吹过来,树上的黄叶哗哗地往下掉。大爷佝偻着背,干枯的手里握着扫把,把落叶扫成一堆一堆。 一辆车开过来,车轮卷起一阵旋风,把刚刚集中的落叶堆给卷散了。大爷就重新扫,等把这些落叶重新扫成堆,身后又已是满地黄叶。 陈文学看得有点心酸,道:“苦是苦了点,但平凡也有平凡的好处,至少不会像大家族里那样人情冷漠,还要为了权力和财富斗来斗去。他虽然辛苦,但回去一家人团团圆圆,吃上一顿热饭,享受天伦之乐。” 李沐尘摇头道:“你怎知他一家人团团圆圆?穷人家的子女大多不在身边,都在外面打拼。你又怎知他夫妻和睦?贫贱夫妻百事哀,说不定他的妻子也不是他喜欢的人。又或者,他妻子早已离他而去,他回去连一碗热饭都吃不上。你是世家公子,你不会知道穷人的苦。” “谁不想做个平凡人?”李沐尘想起了小时候,“如果能永远和亲人在一起,如果没有生老病死,如果贫穷不会要人命,我宁愿平凡一生,也不要去修行。可这世界上,哪里有什么真正的平凡啊!” 陈文学愣住了,仿佛不认识似的看着李沐尘。 这家伙,到底经历过什么啊? 这时候,他们已经走到了小区外面。 大门外的路边听着一辆豪车。 陈文学一眼就认出来,那是陈定邦的车。司机就坐在车里。 “我爸果然是步行走进小区的,看来他心里不但有我妈,而且对我妈还十分尊重。”陈文学开心地说。 李沐尘忽然皱了皱眉,道:“你爸不该把车停这里。” 陈文学一愣:“为什么?” “这辆车太显眼了,他又不带保镖,要是让仇家知道了……” 话还没说完,李沐尘神识一动,突然叫道:“不好!” 也不管陈文学如何,身形就地消失,化作一道流光,飞向罗佩瑶的家。 ------------ 第333章 生死见真情 罗佩瑶把一杯绿茶端到茶几上,轻轻放下。 陈定邦却没有去接,而是愣愣地看着罗佩瑶,许久,才说道:“你一点都没变。” “老了。”罗佩瑶说。 陈定邦摇了摇头:“不,你没老,你在我心里不会老,永远是世上最美的。” 罗佩瑶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平静得如冬日结冰的湖面。 “喝茶吧,茶都凉了。”她说。 陈定邦似乎有些失望,低下头,捧起桌上的茶杯,两只手握着轻轻搓揉着,仿佛要用这茶杯的温度来提升内心的温度,以便鼓起勇气说接下来的话。 “这些年,你受苦了,是我对不起你。但你应该明白,我心里始终只有你一个。” 罗佩瑶自嘲地笑了笑:“苦吗?我不觉得苦。没有你的日子,我过得很好。” “佩瑶!”陈定邦知道罗佩瑶说的是气话,越是这样,他心里就越不好受,“我知道你生我的气,这些年,我为了事业,为了陈家,牺牲了太多。我要感谢你,整个陈家都应该感谢你。佩瑶,我会好好弥补你的,我们还不老,还有时间,不是吗?” “你今天来,不会就是为了说这些花言巧语的吧?如果是这样的话,你可以走了。这些话,二十多年前我就听够了,我不想再听。” “不,佩瑶,你听我说。”平日里风光无限、能够在大学里开讲座滔滔不绝讲上两个小时的陈定邦,在罗佩瑶面前竟然有些语无伦次,“我当然不是为了说这些,我还有事要和你商量。” “商量?”罗佩瑶冷笑,“你能有什么事要和我商量?呵呵!向来独断专行的陈家主,居然说要和我商量?” 陈定邦脸上有些尴尬,不过很快恢复了镇定,说道:“其实也不是商量。我早就该把你接回陈家去了。” 罗佩瑶摇了摇头:“不,我不会跟你跟你走的。以前你没有让我进陈家的门,以后我也不会再进。” 陈定邦一愣:“为什么?” “为什么?你觉得为什么?”罗佩瑶有一丝生气,“你今天为什么来,你心里不清楚吗?何必假惺惺的,说那么多废话。要不是李公子收拾了你的宝贝儿子,你恐怕一辈子都不会踏进我住的小区吧?” 陈定邦无法否认,罗佩瑶说的是事实。直到走进这个小区之前,他内心里也是这么认为的。如果不是为了救陈志虎,他不会来。不是说他不爱罗佩瑶,而是他做出过的决定,不会轻易改变。他从不认为自己过去做错了什么,一切都是为了家族,为了事业。 可是今天,当他走进这个小区,很多年没有真正感受过的底层人民的生活气息扑面而来的时候,他想起了从前的日子,和罗佩瑶在一起的点点滴滴浮现在脑海。他的内心突然有一股强烈的冲动,想要拥抱罗佩瑶,永远在一起,哪怕不再富有,从此做一个普普通通的人。 当然,他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只要他活着一天,就必须是陈家的掌舵人。所以,他决定把罗佩瑶接进陈家去,无论家族里的人怎么反对,无论潘凤英怎么闹腾,都不能再改变他的决定。 这和救不救陈志虎已经无关了。 “佩瑶,你相信我,我是真心的。你说的对,如果没有这件事,没有这样一个契机,也许我永远没有勇气来面对你。可是现在,我想明白了,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再让你离开我身边。” 罗佩瑶轻轻叹了口气,说:“算了,定邦,我们都一把年纪了,不要再做这种无谓的事了。我不会跟你走的。不过你放心,我会去求李公子,放过你儿子。孩子们不应该成为大人斗争的牺牲品。” “佩瑶……”陈定邦还想再说什么,忽然厨房里传来响声,仿佛有人在里面。 罗佩瑶觉得奇怪,陈文学和李沐尘明明一起出去了呀,难道躲在里面偷听? 她站起来,推开厨房的门,就看见一个陌生的男人,手里端着枪,黑洞洞的枪口正对着她。 罗佩瑶很快意识到了什么。 在她的心里,自己是个平凡的人,家里也没有钱,绝不会有匪徒对自己感兴趣。 屋子里除了她,就只有陈定邦。很显然,歹徒的目标是陈定邦。而陈定邦今天没有带保镖,这足以引来仇家。 面对枪口,罗佩瑶没有后退,而是猛然撑开双手,撑住厨房的门框,用身体挡住歹徒,然后朝客厅大喊: “定邦!快跑!有人要杀你!” 罗佩瑶并不知道,此时另一个歹徒从阳台的窗户翻进来,已经进了客厅。陈定邦的额头上也顶着一把和她面前一样的,装了消音器的手枪。 陈定邦没法动。 罗佩瑶的喊叫以及撑开身体的动作却给她带来的灾难。 歹徒被她的叫声吓到,下意识地扣动了扳机。一声急促轻微的枪声,虽然装了消音器,还是传到了客厅里的陈定邦的耳朵里。 “佩瑶!”陈定邦猛的站起来,冲向厨房的方向。 但他还没来得及迈步,腰部就被人踹了一脚,接着又是噗一声枪声,一粒子弹射进了他的腿上。 陈定邦踉跄了两步,倒在了地上。他的视线刚好可以绕过沙发的一角,看到厨房门口。 罗佩瑶倒在血泊里,子弹射进了她的胸口,鲜血染红了她的衣服。 “佩瑶!”陈定邦感到撕心裂肺的痛,不是来自腿上,而是来自心里。 厨房里的杀手蹲下来,在罗佩瑶的脖子上轻轻探了一下,然后朝客厅里的杀手点点头。 客厅里的杀手举起枪,对准了陈定邦,但是脸上稍露出一丝犹疑,对另一个杀手说:“这个人年纪不对。” 那个杀手走出厨房,看了一眼地上的陈定邦,眼里也有些疑惑,说:“不管了,先杀了再确认身份吧。” 杀手点头,正准备开枪。 突然一点流光从窗外飞来,撞进了窗户。 他们还没看清是什么,就被一股大力给撞翻了。 ------------ 第334章 欠你两条命 两个歹徒倒在地上,人事不醒。 李沐尘出现在客厅里,看了一眼,然后立刻跑到罗佩瑶身边,蹲下来,手掌轻轻按在她的胸口,以掌力吸出了弹头。然后以真气注入罗佩瑶体内,护住心脉。 尽管如此,因为子弹击中了心脏,罗佩瑶的伤势还是很严重。李沐尘尽最大的努力,修复了罗佩瑶的心肺组织,清除了心包积血,疏通了淤塞的血管和经脉。但失去的血无法一下子补回来,李沐尘只能保住罗佩瑶的最后一点生命气息,然后用回元丹帮她慢慢恢复元气。 做完这些,李沐尘才来到陈定邦面前。 看到罗佩瑶依然躺在地上,没有任何生命迹象,陈定邦挣扎道:“先去救她,不用管我!” “别动!子弹移位的话就不好处理了。”李沐尘提醒道,“她已经没事了,只是失血过多,心肺受损,需要时间恢复。等我把你治好了,你叫人送她去医院输血吧,那样能恢复得快一点。” 陈定邦听李沐尘这么说,稍微松了一口气。不知道为什么,此时他对眼前这个年轻人有种莫名的信任。 陈定邦的伤势不重,只是腿部中弹,流了一滩血。 李沐尘取出陈定邦腿上的子弹,以真气修复了他的肌肉组织,然后给他吃了一粒回元丹。 “好了,站起来吧。” 陈定邦不敢相信,就这样,枪伤就好了? 他站起来,试着走了两步,除了略有一点心理上的不适应外,没有什么不好。 “李公子!”陈定邦带着哀求的神色,“佩瑶她……” 这时候,房门砰一声开了,陈文学冲进来,气喘吁吁的喊着:“妈!爸!” 等他看到躺在地上的罗佩瑶,以及那满地的血,大惊失色地扑过去,喊道:“妈!你怎么啦?” 李沐尘连忙阻止了他,说:“小心点,你妈中弹了,我刚帮他取出了子弹。现在失血过多,昏迷着。我用回元丹护住她的元气,等一会儿就会醒了。” 又对陈定邦说,“你现在可以安排车子,去医院给她输血了。” 陈定邦立刻拿出手机,却没有打120,而是给他的私人医生打了电话,让他带上血浆到这里来,现场输血。 李沐尘也没有多问,有钱人家的处理方式和普通人就是不一样。现场来输血也好,这样不用折腾,对伤者有好处。 其实有李沐尘的真气护体和回元丹的力量,不输血也没问题,输血只是让她恢复得更快一点而已。 陈文学知道母亲没事,终于放下了心,又看到陈定邦腿上也都是血,关切道:“爸,你没事吧?” “我没事。”陈定邦说,“李公子真是神仙手段,要不是亲眼所见,我怎么也无法相信枪伤可以瞬间治好。” 陈文学问道:“到底怎么回事?是谁干的?” 陈定邦看着那两个昏迷的歹徒,愧然道:“是我大意了,我不该不带保镖的,害得连累了你妈!” 陈文学也责怪道:“爸,你说你明知自己仇家那么多,怎么能不带保镖呢!” 旁边的李沐尘提醒道:“你们先别下定论,这两个人,未必是冲着陈家主来的。” “啊?”陈文学吃了一惊,“不可能!难道是冲着我妈来的?” 陈定邦脸色变了变,似乎想到了什么,眼神中闪过一抹可怕的寒意。 李沐尘过去,在两个歹徒身上拍了两掌。 两个歹徒醒过来,一脸懵逼的样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但很快,他们的表情就扭曲起来,充满了痛苦。因为李沐尘已经在他们身上施加了手法。 “说吧,谁让你们来的?最好一次说清楚。” 李沐尘的语气淡淡的,仿佛在说一件很平常的事情。 但两个歹徒眼里却满是惊恐。只有他们自己能感受到此时身上的痛苦,以及眼前这个年轻人身上所特有的那种能摄人心魄的压迫力。 “是张爷派我们来的。让我们杀两个人,一个姓罗的女人,一个姓陈的年轻人。还有一个姓李的,如果在的话,也顺手干掉……” 两个歹徒竹筒倒豆子一般,全都说了出来。 “张爷?”陈文学讶然道,“难道是张荣笙?” “张荣笙是谁?” 李沐尘问道。 陈文学说:“张荣笙是申州黑道上的大佬,也算是威名赫赫的人物。一般像他这样的人,早就该洗白上岸了。可这人似乎对混黑有瘾,所以一直在黑道混。在申州,没几个人敢惹他。” 又道,“爸,咱们和张荣笙向来井水不犯河水,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陈定邦皱了皱眉,猜到了事情的真相,只是还需要证实。 李沐尘说:“张荣笙在哪里,我去把他抓来吧。” 陈定邦道:“就不劳烦李公子了,这件事,就让我来处理吧。” “爸,你要小心一点,这个张荣笙手下亡命之徒很多。”陈文学不无担忧地说。 陈定邦冷哼一声:“哼,一个黑道混子而已,真以为申州的豪门会怕了他?” 指了指两个歹徒,对李沐尘说:“这两个人也交给我吧。” 李沐尘点头道:“随便。” 陈定邦拿出手机,给司机打了个电话。 不一会儿,司机就带着几个保镖上来了。 陈定邦交待了几句,司机点点头,就和保镖一起把两个歹徒带走了。 这时候,陈家的私人医生也来了。他不是一个人,而是带了一整个医疗团队来。除了人,还有医疗器械,瞬间就把罗佩瑶的家变成了急诊室。 当他们给罗佩瑶进行了检查,又见到了旁边的弹头后,简直惊呆了。这完全颠覆了他们的医学观和世界观。 他们看向李沐尘的眼神,就如看神仙一般,充满了敬畏。 医疗团队只待了小半天,确认罗佩瑶已经没事,也输了血,就撤走了。 家里只剩下了陈定邦、陈文学和李沐尘。 罗佩瑶醒过来的第一句话就是问陈文学:“你爸呢?你爸没事吧?” 当时陈定邦正围着围裙在厨房里亲自给罗佩瑶炖汤,当他端着汤走进病房,听到这句话时,激动地手抖,连汤都洒了出来。 “佩瑶!”陈定邦坐到床前,几乎要落下泪来,哽咽着说不出话,“是我连累了你!” 罗佩瑶握着他的手说:“好了,没事就好!我们要好好谢谢李公子。” 陈定邦点点头,转身对着李沐尘,恭恭敬敬的鞠了一躬:“李公子,谢谢你救了佩瑶,还有我,我陈定邦欠你两条命!” 罗佩瑶说:“李公子,我想求你一件事。” 李沐尘说:“我知道,阿姨是想让我放过陈志虎吧?” 罗佩瑶点了点头。 李沐尘笑道:“我根本没想要陈志虎的命,只是吓唬他一下。他身上的伤,也就痛上三天,的确会一天比一天痛,但不会痛到死。三天过后就不痛了,再静养几天也就好了。只是以后不能抽烟喝酒玩女人了,不然还会再痛。” 陈文学听到最后一句,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这怕是比杀了他还让他难受哦!” ------------ 第335章 陈定邦的实力 这一天,申州百姓们依旧过着平凡的日子,可申州的黑道和豪门世家却经历了一场影响深远的风波。 陈家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动用了整个家族的力量,在没有任何征兆的情况下,把申州黑道大佬张荣笙所有的档口和生意,从赌场到夜总会,从娱乐城到桑拿房,全给端了。 张荣笙在申州地下势力当中数一数二,虽属黑道,却一向以豪门顶流自居。但当陈家动了真格的时候,只用了一天时间,他那庞大的黑色势力就被清扫得一干二净。 而这让整个申州的黑白两道都紧张起来,不知道陈家意欲何为。 张荣笙气得带着几十个手下,拿着枪就要和陈家拼命。可是他刚一出门,老窝就被端了。 这一下,张荣笙傻眼了。人在半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就靠着手里的几十条枪,想和陈家拼命,完全就是不可能的了。 因为事情发生得太突然,直到这时候,张荣笙才想起打电话,动用他经营了几十年的人脉。 可是他的那些朋友,平时生生死死,号称同盟的盟友,还有那些受他庇护的豪门世家大佬,一个个不是关机就是没人接听。 好不容易接通了的,也都是跟他打哈哈,顾左右而言他。只有少数几个人答应帮他去问问情况。 关系远的近的,电话打了个遍,张荣笙才知道了世间人情冷暖,哪有什么朋友,全都是生意而已。 而此刻他更明白了一个道理,无论多么风光,黑道就是黑道,永远无法和那些能影响地方经济和政局的豪门世家抗衡。 倒是一个平时来往不多,关系非常一般的朋友给他回了电话,让他十分意外。而更让他意外的是,这个朋友告诉他,陈家动他的原因,是因为他派人去刺杀了陈定邦。陈定邦腿部中弹,陈定邦心爱的女人重伤,生死未卜。而张荣笙派去的两个杀手当场被抓,供出了他。 张荣笙傻眼了。 这不是潘凤英让他去杀的人吗?怎么会变成刺杀陈定邦了? 如果知道要杀的人是陈定邦,哪怕是陈定邦的女人,给张荣笙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 “潘凤英!” 张荣笙咬牙切齿。他想来想去,只有一种可能,自己被潘凤英给坑了。潘凤英要借他的刀来杀陈定邦,以谋夺陈家的家产。 “喂……”他想起了一个人,拿起电话,拨通了一个很少联系的号码,“潘凤英在哪里?” …… 陈定邦一直没有离开罗佩瑶的家,就守在罗佩瑶身边,端茶喂药。只有手机响起来的时候,他才会到客厅里去接电话。 “老爷,张荣笙在黄埔的档口已经全部端掉。” “老爷,张荣笙在杨浦的档口已经全部端掉。” “老爷,张荣笙在金山的档口已经全部端掉。” …… 一个接一个的电话,不停的汇报着。 “老爷,张荣笙带着人出来了,看样子是奔咱们陈家来了。” “老爷,张荣笙在愚园路的老窝已经被我们端掉。” 陈定邦默默挂了电话,坐在客厅的沙发里,点上了一根烟。 李沐尘就坐在旁边。所有的电话,他都听见了。他不得不佩服陈定邦的行动力,以及陈家的实力。 通过陈定邦的行动,李沐尘对一个大家族实力有了更深刻的认识。这不完全是一两个人的武力能决定的战斗,而是一场全方位的战争。一个家族,能调动的资源,能动用的势力,能拿的出的钱,才是最终胜负的决定性因素。 申州陈家,实力果然强大。相比起来,禾城林家,还是差了许多。而京城的那些大家族,应该比陈家还要更强一些。 必须组建自己的势力啊!李沐尘想着。以自己的实力,当然谁都不怕,大不了一路杀过去就是了。但一旦生死相搏,豪门世家拼尽全力,李沐尘就难以照顾自己身边人的周全。 比如钱塘袁家,现在没有拼命的架势,只是因为他们觉得自己胜券在握,而不愿和李沐尘做生死斗,不愿承受不必要的损失,尤其是家族核心人物的性命。 可一旦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他们势必动用一切力量全力反扑。一个家族做困兽之斗,不惜所有的资金、所有的资源、所有的人脉时,是十分可怕的。这种可怕的力量可以席卷一座城市。那时候,林曼卿、丁香、马山,所有人都会陷入危险之中。李沐尘再厉害,也不可能分身同时去袁家杀人,还要在钱塘和禾城的不同地方,保护那么多人。 这还只是一个钱塘袁家,将来要面对的,将是京城世家,还有可能隐藏在暗处的江湖门派,以及魔教。 从陈定邦身上,李沐尘学到了很多。他也开始在脑海里勾画自己的势力版图。 陈定邦一根烟抽完,才又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张荣笙的两个手下来杀我,我腿上中了枪,我心爱的女人胸口中弹,目前生死未卜。两个杀手已经抓住了,当场供出了张荣笙。张荣笙现在一定在四处打听我为什么要对他动手,你把这个消息如实告诉他。” 然后,他又拨通了另一个号码: “如果张荣笙打电话向你打听太太的消息,你就告诉他,太太晚上会去七号别墅做瑜伽。” 挂掉以后,他又拨通了一个号码: “今天是太太练瑜伽的日子,你告诉太太,你的瑜伽上师今晚会到申州,让她晚上到七号别墅去等。你不用去七号,就说你去接上师了。” 这个电话打完以后,陈定邦又点上一根烟,深深的吸了一口,然后重重地靠近沙发里,长长的吐出一团浓浓的白雾。 烟雾在客厅里弥漫,久久不散。 …… “好,我知道了。” 张荣笙放下电话,点上一根烟,深吸了一口,用力吐出去。 直到一根烟抽完,他似乎下定了决心,把烟头丢到地上,狠狠地用脚踩灭。 “兄弟们,走,跟我去七号别墅,杀了那个老娘们!” ------------ 第336章 紫云如意 七号别墅发生了一桩惨案。 申州黑道大佬张荣笙带着人闯进了别墅,杀了一个保安和两个保镖,以及陈定邦的夫人潘凤英。 而张荣笙也被随后赶到的陈家的保镖给乱枪打死了。 至此,风光了近二十年的申州黑道大佬张荣笙彻底消失,而他的地盘很快被其他人接手。 这件事的来龙去脉没有人能说得清楚,有人说是陈家先动了张荣笙,张荣笙才一怒之下杀了陈夫人。 有人说是陈夫人得罪了张荣笙,张荣笙杀了陈夫人,才惹怒了陈定邦,一夜之间把张荣笙给灭了。 总之,陈夫人是张荣笙杀的,而陈定邦也杀了张荣笙,为夫人报了仇。 人们对陈定邦是佩服的,一是对自己夫人的这份情义,为了给夫人报仇,一夜灭掉申州最大的黑帮,这份果敢和胆略,不是一般人有的。二是陈家所展现出来的实力,从此在申州的豪门当中,又更进了一步。 就连李沐尘也不禁对陈定邦有几分佩服了。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扭转了看似不利的局面。 潘凤英死了,他就可以顺理成章地把罗佩瑶接进陈家。潘凤英的死,潘家就算有怀疑,也没有任何证据和陈定邦有关,而且还要感谢陈定邦出手果断,为潘凤英报仇。 而陈定邦做这一切的时候,都没有背着李沐尘和陈文学。对李沐尘,当然有卖信任的意思,而对陈文学,更多带着一种教学的意味。 李沐尘知道,陈定邦是已经把陈文学当成家族继承人来培养了,否则,这种家族内斗的阴谋,是绝不会让陈文学知道的。 陈文学仿佛第一天认识自己的父亲,佩服之余,更加敬畏。他终于知道,自己要学的东西还很多很多,而内心里更生出一丝恐惧——做家族掌舵人不但不容易,恐怕也没有什么快乐可言。 事后,陈文学问陈定邦:“爸,你怎么知道她一定会去七号别墅?虽然是她练瑜伽的日子,可我大哥那样子,她怎么还有心情练瑜伽?” 陈定邦说:“你不了解她。其实她只要愿意向你妈低头,以你妈的性格,肯定不会为难她,更不会要你大哥的命。可是她宁愿看着自己儿子死,也不愿低头。她就是这样的人,自私到了极点。” 陈文学不太明白,自私的人,和去不去七号别墅做瑜伽有什么关系?他还是没找到这中间的逻辑。 后来,还是李沐尘对他说:“如果那位瑜伽上师是真正的瑜伽高手的话,真有可能治好你大哥的伤。” “你不是说,会治的人不敢治,敢治的人不会治吗?”陈文学好奇地问。 “那是在华夏,但是天竺的瑜伽师,不见得认识天都印记。”李沐尘说。 潘凤英的葬礼持续了三天。三天内,申州以及周边的江东、南江二省的豪门世家几乎都派了人来吊唁。 三天后,宾客散尽,一切又回到了最初的模样。除了陈家少了一位太太,申州少了一位叱咤二十年的黑道大佬,仿佛什么都没变。 罗佩瑶被接进了陈家,当然并没有八抬大轿风风光光,相反十分低调,甚至是秘密的。这一方面是因为陈定邦刚死了太太,就公然把旧情人接回,容易被人诟病。另一方面,也是罗佩瑶自己的意思。 她本不愿进陈家,二十多年来,她的心已经死了,平凡的日子也过习惯了。可是和陈定邦共同经历了一场生死,她那死灰般的心又复燃了。尤其是陈定邦这几天的表现,可谓无微不至,让她十分感动。加上潘凤英死了,她去陈家也没有了心理上和事实上的障碍。 之后,陈定邦就在家族会议上确立了陈文学作为接班人培养的决定。当然,并不是说陈文学马上就是接班人了,这么大的家族,家主的竞争是非常激烈的。只不过在所有的子侄晚辈当中,作为现任家主的陈定邦的儿子有着天然的优势。 接下来,就要看陈文学的表现了。只要在接下来的几年内,他不出什么差错,还能偶尔展现出一点才能来,办出一两件像样的大事来,他这个接班人的位置就坐稳了。 而他的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回禾城,继续以陈家代表的身份,全权负责陈家在南江省的所有投资。其中最主要的,就是和林家合作,共同对抗袁家。 陈家的人始终觉得这是一桩注定失败的生意,陈定邦以前也是这么认为的。 可自从见识过李沐尘的本事之后,陈定邦改变了想法。他不但恢复了陈文学的实权,而且给了他更多的资金和资源,以及更自由的决策权力。 陈家人见陈定邦如此坚决,也就不再反对。甚至有许多人支持这个决定,这些人都期盼着看陈文学的洋相,只要陈文学失败了,他们的后辈就有机会竞争家族继承人的位置了。 出于对陈家的感激和回报,李沐尘答应陈定邦,等钱塘武林大会过后,他就去一趟九龙岛,帮陈家解决和九龙岛之间的纠纷。顺便可以解决一下梅姐的事。 陈定邦早已知道李沐尘非凡人,也不知自己的儿子哪里来的福分,傍上了这样一位超越宗师的神人。这也是陈定邦下定决心让陈文学做接班人的原因。 临别时,陈定邦把李沐尘请进了他的小书房。 所谓小书房,是他自己的私人书房,和他会客谈事情的书房不在一起。这书房,也只有最亲信的几个人能进,就连他的夫人潘凤英也从来都没进去过。 在小书房里,陈定邦拿出了一个古色古香的盒子,很郑重地拿到李沐尘面前,说道: “这是我偶然得到的一件古物,或许对李公子有些用处,就当我的一点心意,请公子笑纳。” 说着打开盒子。 盒子里是躺着一支如意,通体紫色,非金非玉,不知什么材料做成。如意满身云纹,尾端刻着两个篆字:紫云 李沐尘神识扫过,不觉一愣。 神识所见,那如意身上云意流淌,蕴蕴蒸蒸,弥漫开来,恍如紫云漫天。 这,竟是一件强大的法器。 ------------ 第337章 流言 紫云如意! 陈定邦不是修行人,却深知人心,善于经营关系人脉。他深知宝剑赠英雄的道理,对于李沐尘这样的人,你送他再值钱的东西,人家也未必多看一眼。反倒是这支如意,在普通人手里顶多就是一件古物,但到了李沐尘手里,很可能就化腐朽为神奇。 送礼是一门学问,也是一次赌博。 他赌对了! 面对这样一支如意,李沐尘很难不动心。虽然还没完全摸清它的功用,但他可以肯定,这东西即便拿到天都峰上,也是上得了台面的法器。 李沐尘没有客气,所谓天予不取,反受其咎。既然送到了自己眼前,那就是有缘。反正这东西放在陈定邦手里也就是凡物一件。 当然,他不会白拿。上次拿了菰城沈家的雷公斧,答应了沈秉元,以后沈家可以在任何时候提出要求,让李沐尘帮沈家做一件事。 沈家至今没提过要求,甚至都没有主动和李沐尘联系过。但只要这个契约存在,沈家就等于手里握着一个大杀器,随时可以用。任何对手在和沈家作对的时候,都要掂量掂量,能不能扛住这个大杀器。 不过现在的沈秉元正为此而烦恼,因为李沐尘“死了”。申州这边的消息还没有传出去,现在除了极少数几个人,没人知道李沐尘还活着。 沈秉元倒不是心疼那把石斧,毕竟雷公斧在他手里没什么用。他只是有点后悔,没有尽早使用李沐尘的承诺。另外,他也在犹豫,还要不要和林家合作。因为如果李沐尘死了,林家必败无疑。如果沈家卷进去,和钱塘袁家作对,等袁家收拾了林家,沈家将独自面对袁家的怒火,必会造成巨大的损失。 可李沐尘真的死了吗?这是沈秉元的疑问。 那一天,他亲眼看到李沐尘手握雷电的样子。眨眼间,徽州巨商黄定帮就灰飞烟灭了。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轻易死了呢? 可外界的消息又让他不得不信,尤其是从林家传来的消息。 如今的林家,百事俱哀,从上到下,几乎都失去了心气。那样子,不像是装出来的。 不光是沈家,整个南江,从禾城道钱塘,以及周边,在关注着林袁两家之争的豪门世家和商业巨头们,从刚开始怀疑林家放烟雾弹,到后来都笃定的相信,李沐尘的确已经死了,因此在他们的心里,也给林家宣判了死刑,最多也就缓期个把月了。 因为袁家已经发动了总攻,而林家能打的牌早就打出来了。 那个神秘的京李集团也已经资金链断裂,难以自保了。而一直支持林家的申州陈家,召回了陈少爷,撤回了所有的投资,这让林家雪上加霜的同时,更让人确信,李沐尘是真的死了,林家是真的完了。 没有人知道,此时的陈家,已经重新调集资金,并派出了众多实力干将,由陈文学带领着,随时准备开赴禾城,再次支援林家。 而李沐尘,正拿着一柄紫色的如意,随手挥起一团紫云,悬浮在黄浦江上,立在云端,看着浪奔浪流,万里滔滔。 陈定邦没有向他提任何条件。按陈定邦的说法,如果李沐尘能帮陈家解决九龙岛的事,就已经算是帮了大忙了,这件如意只是一点心意。 但李沐尘不能不当回事。他告诉陈定邦,以后陈家有事,随时可以找他。不仅是因为紫云如意,更是因为陈文学是他为数不多的朋友。 而就在李沐尘在申州的这几天,除了袁林两家的商战外,还有一件事受到了南江上流社会的普遍关注,一位来自京城的神秘世家公子,要和南江本地一位豪门小姐订婚。 一场订婚礼本来不该引起这么大的关注,但这件事太过神秘,几乎所有的豪门世家都收到了请柬,却没有人知道订婚的双方到底是谁。 而这场订婚宴的铺张程度也是十分罕见了。那位神秘的京城公子,不但包下了钱塘湖园林酒店,甚至包下了整个钱塘湖的北湖。那一天,钱塘湖北湖以及北山路都将封闭,北岸所有的店铺都将临时歇业。 有人算过,这样一场订婚宴所需要花费的金额,起码十亿起步。 十亿在这些豪门世家眼里并不算什么,但要一天随随便便就花掉十亿,尤其还只是一场订婚宴,不是正式的婚礼,这得有多厚实的家底,多大的胆气才能做出来? 当年英王室最著名的那场婚礼,也不过花了一亿英镑。 如果你的身份地位配不上这样一场订婚礼,那么如此奢侈的行为,只会成为上流社会的笑柄。人们只会认为这是暴发户行为,而不会真正的认可你。 所以大家都在猜测,这场订婚礼的主角到底是谁。 京城世家豪门很多,最知名的就是王、楚、那萧四大家。如果是这四家的任何一位嫡系公子,这么做倒也附和身份。可是有人去打听过,四大家好像没有少爷要订婚。 除了对京城公子的猜测,这场订婚礼的另一位主角是大家更关心的,因为主办方明确说了,女方是南江本地世家小姐。 人们四处打听,却没有一个明确的说法,小道消息倒是漫天飞。 其中流传最广的,就是女方是钱塘钱家的钱欣彤。 这是人们认为最合理的猜测,因为只有钱家才配得起这样的场面,尤其是钱欣彤,这位钱家的大小姐,关于她的传言本就很多。尽管无数人垂涎钱大小姐的美色,以及钱家的庞大势力,但南江本地的世家子弟却无人敢惹这位大小姐,大概也只有京城世家的公子,才能降服她,和钱家也算门当户对。 钱欣彤当然也听说了这谣言。她却懒得出来辟谣。 不过女人对这种事情总是天然的好奇且没有抵抗力,钱欣彤也很好奇,究竟是谁铺张出这样一场神秘且夸张的订婚宴。这引起了她的兴趣。她甚至一度幻想,订婚礼的女主角就是自己,而南方…… 不知道为什么,钱欣彤的脑海里浮现出了李沐尘的脸。 她当然也听说了李沐尘的死讯,因此一想起李沐尘,心里就涌起一丝悲哀,莫名的鼻子一酸,眼角落下几滴清泪。 ------------ 第338章 去 林家也收到了请柬。 林秋声原本是不想去的。现在的林家,四面楚歌,已经陷入了绝境,哪里还有什么心情,去参加什么神秘世家的订婚宴? 不过严慧敏的一句话让他动心了。 “这么重要的社交场合,总要去看一看,说不定会有绝处逢生的机会。” 林秋声说:“能有什么机会?现在所有人都在看林家的笑话,我去给人当笑柄吗?” “笑话又如何?林家都这样了,再坏还能坏到哪儿去呢?”严慧敏说。 林秋声叹了口气,是啊,再坏还能坏到哪儿去呢?就给人当笑话又如何? 他再次拿起请柬,重新审视。然后,他就看到了请柬内页单附的一页小字: ‘尊请林家全家,请林尚义、林秋声、严慧敏、林曼卿、林云,五位务必全到,届时必有惊喜。’ 林秋声刚才只看了请柬的正文,因为心情不好,没有看附页,这一看之下,不禁愣住了。 他第一次看到这样的请柬。惊喜?能有什么惊喜呢? 世家豪门,对林家目前的处境不可能不清楚。这时候还要特别强调给林家惊喜,难道…… 林秋声绝望的内心生出一丝期盼。 联想到外界的传言,女方是钱家打小姐钱欣彤。听说李沐尘和钱家的关系不错。钱家是钱塘第一世家,袁家也不能和他抗衡。如果钱家能够插手,帮林家一把,那么林家目前的困境就迎刃而解了。 严慧敏也看到了那一页小字,可她的想法和林秋声却不一样。 她想到的不是钱家,不是钱欣彤,而是女儿林曼卿。而李沐尘,不就是京城李家的公子吗? 这会不会是李沐尘安排的一场戏?一次给林家的惊喜? 严慧敏这么想,却不敢说出来。她怕挨骂,怕自己这个梦被人骂醒。 李沐尘死了,严谨亲眼所见,后来又派去那么多人找都没找到。而且李沐尘如果活着,就算瞒着所有人,总不可能瞒着老爷子和曼卿。 严慧敏一顿胡思乱想。 夫妻二人心中所想不同,但最终做出的决定是一致的,参加这场订婚礼。 不过接下来就面临一个难题,说服老爷子不难,林云也就是叫一声的事,女儿曼卿那边怎么说? 李沐尘的死讯虽然一直瞒着林曼卿,但林曼卿肯定早就从外界听到了消息。她什么都没说,可心里一定难过。这时候,让她去参加别人的订婚礼,她会乐意? …… 林曼卿也收到了请柬。除了她,丁香和徐晓北也收到了。 徐晓北现在和林曼卿以及丁香之间的关系非常好。 在李沐尘的消息传进南江大学以后,是徐晓北保护了林曼卿和丁香,把那些打她们主意的人都教训了一顿。有几个甚至被他打断了手脚的。 虽然现在的林曼卿和丁香早已今非昔比,修行也算登堂入室,一般人要想伤害她们,根本没那么容易。但如果没有徐晓北,她们受到的骚扰一定不会少,甚至也会遇上危险。 徐晓北原本以为李沐尘的死讯会给林曼卿和丁香造成沉重的打击。但他没想到,两个姑娘比他想象的要坚强得多。 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以后,林曼卿和丁香的确有些惊慌,但当她们关上寝室门,躲在里面嘀嘀咕咕了半天之后,出来就像没事人一样了。 徐晓北很好奇,她们是怎么看开的。过了很久,他才敢去问她们。而她们的理由很简单,那就是,她们深信,李沐尘不会死。 丁香还特意给马山打了电话,安慰马山,让马山不要担心,李沐尘曾经消失了十三年,所有人都以为他死了,他却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还带来了那么多惊喜。为什么不相信他这一次,也会带来惊喜?也许十天,也许三个月,也是一年,哪怕是再过十三年。 收到请柬以后,徐晓北找到了林曼卿和丁香。 虽然事情是徐通办的,但徐通的保密工作做得很好,连儿子也不知道。徐晓北询问林曼卿和丁香的意见,到底要不要参加这场订婚宴? 林曼卿起初是拒绝的。她对这种事没有兴趣,尤其在这个时候。她内心再如何坚定地相信李沐尘还活着,也难以完全平静。只有在练功的时候,才能让心彻底平静下来,让信念又提升上来。 丁香也一样。不过细心的丁香很快发现了三个人的请柬的不同。 她和徐晓北的请柬是一样的,一样的烫金外壳,一样的内页,一样的文字,除了名字不同。 而林曼卿的请柬却不一样。纸张材料更加的名贵,内页文字也是独特的,就连语气,也显得更加尊重。 丁香把林曼卿拉到一边,悄声地说道:“曼卿姐,好像你的身份更尊贵些。” 林曼卿摇头道:“怎么可能?要论身份,林家本就比不上姑苏徐家,更何况现在的林家已经风雨飘摇,徐晓北的身份地位肯定比我尊贵。” 丁香说:“所以啊,你说有没有可能,这场订婚礼的主角,就是你呢?” “我?怎么可能?” “南江世家小姐,林曼卿!京城公子,会不会就是沐尘哥哥呢?” 当丁香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林曼卿的心噗噗地猛烈地跳起来。 那边徐晓北等她们说完了悄悄话,见她们气色不太对,还关心地说:“不想去就不去吧,我也不去了。咱们就在学校里待着,好好学习。” 这时候,林曼卿接到了严慧敏的电话。 严慧敏小心翼翼地说起订婚宴的事情,询问林曼卿的意见。她以为女儿会拒绝甚至发脾气,并想好了很多劝慰的话。 但没想到林曼卿的回答出乎意料的简短,只有一个字:“去!” 这让一旁的徐晓北大感意外。 ------------ 第339章 神秘订婚礼开始了 整个钱塘湖的北湖外围的几个入口都已经被封闭,交警在路口指挥过往车辆和行人绕道。时不时有巡逻车沿湖滨开过,车上的安保人员精气神十足,仿佛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钱塘湖北岸张灯结彩,岸边停靠的游船也挂出了彩灯。时不时有人沿堤而行,到了码头,登上游船。这些都是来参加今天神秘订婚礼的贵宾。 游船开动,荡开水面,游船上的人倚栏而坐,但见湖光山色,美不胜收。 行至西侧,就到了湖畔的钱塘湖园林酒店。整座酒店,三面临湖,一面背山,占地极广,里面亭台楼榭,廊桥相连,是一座典型的江南水上园林。 此时,在酒店外的湖面上,搭建了一座大型的水上舞台,两边分片区安置了座椅,共可容纳数百人就坐。 外围是可停靠游船的码头。游船上的人下来,就能踏上红地毯,有礼仪小姐会引导到相应的座位。 舞台的一边,是宽阔的浮桥,与岸相连,可以通往酒店。 而另一边,则是特意留出的开阔空间,前方是开阔的水面,宾客们坐在座位上,就可以一览钱塘湖美景。 林家的车队到南江大学去了一趟,带上了林曼卿和丁香,才重新开往钱塘湖。等他们到湖滨的时候,这里已经停满了豪车。 马山已经在这里等着。除了马山,还有和马山一起从禾城来的江湖小馆的三位。 他们和林家人会合后,到入口处亮出了请柬,缓缓走上湖堤。 到了游船码头,因为几艘游船都开出去了,需要等下一艘船回来才能去水上舞台。所以已经有不少人在这里等待。 这些宾客都是周边的名流,大多互相认识,即便不认识,也听过名头,一经介绍,也就认识了。而这种名流云聚的场合,也正适合上流社会的社交。 和民间老百姓吃席不同,老百姓关心的是今天能不能吃到一顿好的,而这些人,则更关注今天能多结交几个大人物。 林家也是名流,虽然不能和钱塘几大豪族比较,但也是禾城第一世家,比起一般的名流,自然要高上几等。 要是放在往日,早有人跑上来打招呼,阿谀奉承话是少不了的。 但今天,这些人却没有一个上来招呼的,装作看不见似的,各聊各的,有的甚至抬头看天,一边看一边远离,仿佛林家人身上带着病毒似的。 林秋声原本是想上前打招呼的,因为他看见了好几个熟人。他们都和林家有过生意上的往来,也曾在酒桌上推杯换盏,兄弟短长。但自从林袁两家相争,他们就都和林家断绝了往来。 林秋声见这样子,也就放弃了联络感情的念头,心底升起一丝悲凉。真是穷居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啊!林家还没有完全败,就已经这样了,若真败了,怕就成了落水狗,人人都要痛打了。 倒是林尚义,一脸肃然地站着,对这些人看也不看一眼。 这时候,一艘游船归来靠岸接人。 先达的人纷纷上船,待到林家人要上船时,已经上船的人中忽然有人说:“哎呀,人都满了,这么挤,就不能等下一艘吗?一点素质都没有!” 林秋声和严慧敏正扶着林尚义准备上踏板,听到这话,不觉一愣。 往船上看去,哪里没位置,只坐满了一半而已,林家的人加上马山丁香等人全部上去,也是绰绰有余。 林秋声朝说话的人看去,是钱塘范家的千金范悦卿。范悦卿看向林家人的眼神中充满了蔑视。 作为林家的家主,林秋声不能和一个女流之辈一般见识。可被范悦卿这么一说,就有点进退维谷了。若进,就被人说成没素质,可若就这样退了,也太憋屈了。 范悦卿是晚辈,就连严慧敏也不好说什么,若争吵起来,林家更丢面子。 再看范悦卿的父亲,范家的家主范惠华就在她边上,却没有任何阻止她的意思,若无其事地欣赏着湖上的风景。 范家在钱塘,只能算三流家族,二流都挤不进去。当初林家风光时,范惠华也主动请林秋声吃过饭,谈两家合作,甚至还要把他女儿范悦卿许配给林家。要不是林秋声的儿子林云还小,这事儿还真不好拒绝。 而如今,这人不但彻底和林家断绝往来,还在生意上背刺了好几刀,以此讨好袁家,并彻底倒向了袁家。 林秋声看不起这样的人。但现实是无情的。你只有实力强大的时候,才有资格看不起别人。当你衰败的时候,那些你所鄙视的跳梁小丑,就会跳起来咬你一口,而你却毫无办法。 林曼卿突然上前一步,说道:“你要是嫌挤的话,可以自己包一条船。” 说着,便从林秋声手里接过林尚义的手臂,扶着说,“爷爷,我们上船!” 林尚义微微点头,心中暗赞孙女不卑不亢的态度。 船上的人发出一阵嘘声,显然是对林家人的行为十分不屑。 范悦卿眉头打了结,一脸厌恶地看着林曼卿。向来看重姿色的女人,当看到比她漂亮的女人时,总要在对方身上找些缺点出来。可她盯着林曼卿看了半天,也没找到任何一处自己能比得上的地方。这让她更加厌恶了。 “呵,真是没素质!难怪被袁家打得这么惨,竟然还有兴致来参加这样的聚会。也不怕会上的人一人一口唾沫,把你们淹死!” 范悦卿的话十分刻薄。 林曼卿不加理会,扶着林尚义上了游船。 一直在欣赏风景的范惠华突然转过身说:“女儿,别跟这些人一般见识。他们没素质,咱们是有素质的。他们上船,那咱们就下船好了。” 说着,便带着范悦卿下了船。 他们一下船,其他人也都纷纷效仿,仿佛瘟神上了船似的,一个跑得比一个快。 这样一来,偌大一艘画舫湖轮,就只剩下了林家和丁香、马山、梅姐等寥寥数人了。 这也好,没人打扰,相当于包船游湖。这让心情复杂的一船人的眉头都舒展开来。 看着画舫离开,岸边的范悦卿不满地说:“爸,凭什么让他们先走?” 范惠华说:“林家人身上有多晦气你不知道?和他们在一起时间久了,财运都会没掉的。万一被袁家老家主看见了,还以为我们和他们是一伙的。” 旁边的人纷纷点头,说:“是啊,他们一靠近,我就觉得浑身难受。那就是晦气呀!唉,林家人也真是,都这样了,还有心情来参加这种聚会,也不怕丢人!” 范惠华冷笑一声,说:“丢人又如何,他们是来争取一线希望。只有这样的场合,才有可能傍上大佬,绝处逢生。” “能傍上什么大佬?钱家还是高家?”旁人笑道,“钱家高家的人会多看他们一眼,就算我输!” “哼!狗急了跳墙,人急了什么事干不出来?你们没看到林秋声那女儿的姿色吗,只要她肯卖,说不定真能有转机。” “那倒是,林秋声这女儿生得真好,要是肯到我床上来,我还真不一定能抵挡住枕边风。哈哈哈……” 众人一阵大笑,心里对林家更鄙视了。 ------------ 第340章 紫气东来 画舫在水上缓缓行进,湖光山色一览无遗。 而最惹人注目的,还是那个临时搭建起来的巨大的水上舞台。 整个舞台犹如一朵莲花,绽放在水面上。 画舫停靠以后,林家人下船,登上了舞台。 此时已经来了不少人,每个区域都已经有一些宾客落座。也有一些宾客在穿梭,互相打着招呼。 在礼仪小姐的引导下,林家人来到了自己的席位前。 这是一块靠近主舞台中央的位置,可以说位置十分好。 宾客里有很多人对着他们指指点点。 林秋声一眼望过去,就看到了正对面的席位上,正是袁家的家主袁寿山。 主办方似乎有意这样安排,不知是为了避免他们碰到一起尴尬,还是可以形成正面对峙的局面。 旁边的宾客都在窃窃私语。 “咦,这不是禾城林家的人吗?他们怎么也来了?” “就是,家业都快败光了吧,居然还有心情来参加聚会。” “是啊,袁家已经发起了全面反击,用不了几天,林家就会破产了。” “确定吗?这么快破产?好歹林家也是禾城第一世家啊!” “切,禾城第一,怎么能和钱塘袁家比?而且,禾城还有赵家、冯家、查家,哪家也不输给林家,他这个第一,水分太大。” “我们还是离他们远一点吧,别被袁家把我们当成和林家一伙的了。” “对对对,走远一点。这主办方真是的,怎么把我们和林家安排在一边。” …… 一些人开始站起来,一些人甚至在搬椅子。工作人员过来阻止也没用。 有不少人直接搬到了对面,在袁家附近,找空点的地方把椅子放下。 即使不到对面去的,也把位置挪动到了离林家很远的地方。 林秋声站起来,试图去和那些认识的,过去关系还可以的人打招呼。 可是走了一圈,却没人愿意理睬他,见了他如见瘟神。就算有人出于礼貌,不避他,态度也是冷冷淡淡的。 林秋声回到自己的座位,叹了一口气,脸色十分难看。 严慧敏安慰道:“秋声,别放在心上,都是些势利小人而已。” 林秋声叹道:“我倒是无所谓,就是想挽救一下局面,看来今天来也是徒劳了。” 倒是老爷子林尚义,一脸的平静,自在地喝起了主办方准备的茶水。 “这茶水不错,主办方很用心啊!”林尚义说,“秋声,你尝尝。” 林秋声哪有心情喝茶,可又不好违逆老爷子的意,就端起茶杯勉强喝了一口,脸上的表情却很痛苦。 林尚义摇了摇头,说:“你还不如曼卿沉着。” 林秋声看了一眼自己的女儿,说道:“爸,你不知道林家现在的处境,都火烧眉毛了,我怎么沉着啊?” 林尚义说:“我怎么不知道?林家的处境,我一清二楚。还有你们一直瞒着我沐尘的死讯,我也知道。” “啊?”林秋声和严慧敏同时大惊,“爸,你知道?” 林尚义点头道:“我怎么可能不知道。虽然蝉鸣先我走了,但我身边还是有几个贴心的老人儿的。” 说到林蝉鸣的时候,林尚义脸上露出悲戚之色。 “爸,那你怎么还……” “哼,你想说,我怎么还沉得住气,怎么还没被吓死,是吗?” “不,爸,我不是这个意思,但是,沐尘死了,我们完全失去了希望,连一点翻盘的机会都没有了。”林秋声不再在父亲面前掩饰了,绝望地说着。 林尚义一瞪眼睛,说:“沐尘死没死,谁也不知道。不到最后一刻,我们就永远不要放弃希望。退一万步讲,沐尘死了,我们翻不了盘了,那又如何?林家又不是没败过,大不了重头再来!” “重头再来?”林秋声摇头,“谈何容易啊!袁寿山恐怕不会放过我们,连命都没了,又怎么重头再来?” 林尚义看了对面一眼,说:“不错,你我的命可能会没,但我们倾全族之力,难道就不能保住一二子孙的命?” 林秋声一愣,看着林尚义:“爸,你的意思是……” 林尚义端起茶杯,轻轻啜了一口,说:“今天,如果还没有出现任何转机,小云和曼卿就离开南江。” “去哪里?” “去哪里你就不要问了,我已经安排好了。” 林家其他人同时大惊。可是谁也不敢多问。此时,旁边不知道有没有耳朵在听着他们说话。 “爸,还是你想得周到。”林秋声对自己的父亲无比佩服,这一层,自己居然没有想得,一直没去做安排。 严慧敏差点哭出来。她知道,过了今晚,她就很可能再也见不到自己的儿子和女儿了。 除非如老爷子所说,出现转机。 转机? 严慧敏眼睛一亮,看向空荡荡的舞台中央。 今天会不会有奇迹呢? 她内心不停的祈祷着。 而就在此时,天空不知何时飘来一片紫色的云彩,在阳光下显得异常的神秘和美丽。 人们纷纷抬头望去。 “哇,我第一次见到紫色的云!好漂亮啊!” “还真是罕见,紫色象征贵气,看来连老天爷都照顾今天的订婚礼啊!” 紫色的云彩慢慢飘过来,最终悬停在水上舞台的上空。 云彩弥漫开来,似乎配合着舞台的形状,如莲花一般绽放。 花瓣散开去,分出另几团紫云,飘浮在钱塘湖的上空。 整个钱塘湖,都覆盖上了一层紫色的神秘的光。 “这……这是紫气东来之象啊!”有人惊叹道。 “也不知道今天的主角是谁,真是天佑贵人!” “这真的是自然现象吗?我怎么觉得这是人工制造的,不会是主办方的手笔吧?” “乱说,主办方再牛,能改变天上的云?你以为是神仙啊!” “今天的主角一定是非凡之人,只有非凡之人,才会有这非凡之天象!” “哇,好羡慕啊!我要是今天的新娘就好了!” “去,你呀,你能被京城哪家公子看上啊?” “那你说,今天的主角是谁?” “男主角是哪位公子我猜不出,但女主角,八成是钱家的大小姐钱欣彤。” …… 随着人们的议论纷纷,宾客们也到的差不多了。 来的客人,一见到林家人,几乎都不顾主办方的安排,挪动了自己的座位,搬到对面去了。 倒是禾城的赵、冯、查等几家,来了以后,就按照主办方安排的位置坐下,没有挪动。他们也在林家这一边,只是离得并不近,也没有主动过来打招呼。 这样一来,整个舞台就分成了两派。一边是以袁家为首的众多名流,热热闹闹,拥拥挤挤。另一边,松松散散、稀稀拉拉地坐了几堆人,全是禾城的。 ------------ 第341章 不自量力 袁家是超级豪门,是钱塘三大世家之一,实力和地位仅次于钱家和高家。 今天,钱家和高家的人没有出现,因此,袁家自然就如众星捧月一般,成了这个名流聚会的中心。尤其是今天袁家的家主袁寿山亲自来了。这是多少人平时想见一面都难的人物。 同样是名流,人和人还是不一样的,地位差距十分巨大。 袁寿山意气风发,恍如回到了年轻的时候。那时候,他有一个梦想,就是带领袁家走向辉煌,成为钱塘第一豪门。 当然这个梦想没有实现,因为在他的前面还有两座高山——高家和钱家。 而今天这个豪门云集的场合,这两家却没有来,这让袁寿山仿佛实现了自己的梦想,变成了钱塘第一。 原本今天他是不用来的。这场订婚礼的主角是谁都不知道,以袁家的地位,仅凭一张请柬和一些不可靠的传闻,是搬不动袁寿山这尊大佛的。顶多让袁乃明出席一下,就已经算是很给面子了。 但袁寿山有他的打算。最近袁家和林家的事情闹得非常大,虽说林家的破产已成定局,但所谓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袁家也不是没有损失。加上那么多家族势力投靠了袁家,自然也要分点好处出去。如此一来,吃掉林家还远远不能弥补损失。袁寿山早有进军北方的想法,若是能在今天的聚会上结交上北方豪族,尤其是这位神秘的京城公子,那对袁家以后的发展是大有帮助的。 所以,袁寿山这次准备了一份丰厚的大礼。 原本他也以为女方是钱家的小姐,厚礼也是向钱家示好。但今天钱家居然到现在一个人都没来,看来是不会来了。 如此一来,袁家自然就成了钱塘世家里地位最高的,袁寿山也成了核心人物。等一会儿订婚礼正式开始,南江这边肯定会请一位德高望重的本地人来向主家表示祝贺,这个人选,非袁寿山莫属。那么袁家和这来自京城的神秘世家,自然就攀上了关系。 袁寿山打着如意算盘,看向冷冷清清的对面。那里只坐着来自禾城的几家。而且也不是坐在一起,林家在中间,其他家族分散四处,谁也不和谁打招呼。 袁寿山不禁冷笑。 他很清楚,禾城这些世家根本不和,冯家还好,赵家和林家是宿敌,前段时间,李沐尘仗着武力,带着林家的小儿子闯到赵家,把赵家闹了个鸡犬不宁。 还有查家,和林家原本井水不犯河水,但也是李沐尘,去查家大闹了一次,使得查家损失了几十亿。 这个李沐尘,别的本事没有,就会惹事。如今的林家已是众叛亲离。赵家和查家,大概巴不得林家破产越早越好吧! 袁寿山正这么想着,一艘画舫停靠到水台边。船上下来一行人,走在最前面的是菰城沈家的二把手沈秉元。跟在沈秉元身后的,是沈明春。 袁寿山和沈秉元也算旧识,早年间,沈秉元混黑道,外号三江龙,在江湖上很有些威望。同在南江,菰城离钱塘不远,难免要打交道。袁寿山辈分高,还身怀奇术,加上有钱塘宗师何长春这层关系,沈秉元自然对他十分尊重。 沈家和林家是亲家,沈明春的太太就是林尚义的小女儿,林秋声的妹妹。但袁林之争发生后,沈明春也曾发声和林家断绝关系,虽然后来恢复了往来,但袁寿山以为,那只是碍于情面。以沈家家主沈百万的精明,这时候又怎么还会和林家站在一条阵线上? 袁寿山坐在那里,对旁边的袁乃明说:“你把旁边的位置腾出几个来,沈秉元见到我在,一定会过来打招呼,让他们坐在我们边上。让林家人看看,他们的亲家,也是和我们一起的。” “父亲英明!” 袁乃明赞了一声,就去把旁边几个财力地位一般的人支开了,腾出了几张椅子。 袁寿山静静地等着。 沈秉元下船以后,在礼仪小姐的带领下,沿着红地毯一路走来。他们的位置原本就安排在袁家这半区,只是比较靠边,离袁家比较远。 沈秉元当然看见了袁寿山,也果然带着沈明春过来,哈哈笑着招呼:“袁老啊,好久不见了,没想到在这里见到你,这向来身体可好啊?” 袁寿山微微点头:“哦,是秉元啊,我好得很!来,到这边来坐。” 沈秉元看了一眼旁边的空位,哈哈一笑:“哎呀,这边人太多了,挤得慌,我看那边很空,我坐到那边去了。袁老,您随意哈!” 说完,就带着沈明春和随从去了对面。 袁寿山一下愣住了。 这个沈秉元,搞什么名堂? 只见沈秉元到了对面,就在林家人身边坐了下来,和他们有说有笑的。 袁乃明气道:“爸,这沈秉元也太不识好歹了,您好心给他座位……” 袁寿山摆手道:“诶,别管他。一个沈家而已,翻不起什么浪来。等收拾完了林家,让他们也吃点苦头。正好我们在菰城的生意扩张一下,震泽湖的资源也不错嘛!” 袁乃明十分佩服父亲的气度和魄力,这时候想到的还是家族的扩张。 钱家和高家要不是仗着历史悠久,开枝散叶太多,袁家早该是钱塘第一了! 这时候,期盼已久的主持人终于走了出来。 在一段激情洋溢的开场白之后,请出了今天的表演嘉宾,都是当红的顶级明星。 这些明星身价不菲,平常根本请不动。但今天主办方一请就是一大群。 虽然也的确热烈了气氛,但对在座的这些上流人物来说,再红的明星也不算什么。他们更期盼着见到今晚的男女主角。 …… 李沐尘早就到了钱塘湖,只是没有人注意到他。当然,当他收敛神气时,别人想注意到他都很难。 他行走在湖堤上,宽阔的湖面上水波荡漾,画舫来去,不知为什么,他的心却反而静如止水,一点儿波动都没有。 客人们差不多到齐了,订婚礼也即将正式开始。 听着远处水榭上传来的歌声,看着这奢华又不失高贵自然的布置,李沐尘挺佩服徐通的,果然是个很会办事的人。事情到现在,噱头十足,却没有走漏半点风声。 接下来,就该他出场了。 徐通原本给他设计了一个非常特别的出场方式,但被他否定了,最后临时改了方案。 李沐尘要以他自己的方式出场。 ------------ 第342章 钱塘第一暴发户 正当李沐尘打算离开的时候,湖堤上突然跑来一个女人。 这女人穿着一袭长长的礼服,衣服上镶嵌了不知多少钻石,闪闪发光。 看得出来,这不是个一般的女人,光这件礼服,就不是一般的土豪穿得起的。 女人显得非常着急,一路小跑着。礼服的后摆拖在地上,还有那双高跟鞋,让她没办法跑快。她提着裙子,弯着膝盖,跑起来的样子十分滑稽。 女人的身后还跟着一个男人,从身板和动作上来看,应该是她的保镖。 由此也可看出女人的身份。 徐通发放请柬的时候,根据宴请家族的势力和地位,规定了允许带的随从数量。 能带着保镖入场的,家世都不一般。 保镖不远不近地跟着,却并没有去帮女人提裙子,不知是碍于身份,还是怕碰掉了裙子上的钻石。 李沐尘就站在堤上,女人一开始并没有注意到他,直到靠近了才发现。 女人一边跑,一边叫着:“让开!快让开!” 李沐尘往路边让了让。湖堤上的路面很宽,但奈何女人的裙摆太长了,从李沐尘身边跑过的时候,裙子碰到了李沐尘的腿上。 女人忽然停下来,怒视着李沐尘:“叫你让开你怎么不让,把我的裙子碰坏了,你赔的起吗?” 李沐尘愕然,只是碰了一下而已,这么容易碰坏的,究竟是衣服还是报纸啊?报纸也没那么容易坏吧。 女人打量了他几眼,见他虽然眉清目秀,但衣着平凡,而且至今没上画舫,只是站在这里观望,断定他不是这里的贵宾,大概是工作人员一类,眼神便傲慢起来。 她蹲下来检查了一下裙子,冷哼道:“幸亏钻石没掉,要是掉了一粒,把你卖了也赔不起!” 她站起来,看着李沐尘,发现李沐尘竟然没有要道歉的意思,怒道:“你怎么搞的?道歉不会吗?不会是哑巴吧?” 李沐尘不屑和她说话,摇了摇头,准备走开。 女人看到他一脸不屑的样子,感觉受到了侮辱,大怒道:“站住!我命令你,现在立刻给我道歉!否则,有你好看的!” 李沐尘回头,看着女人浓妆艳抹的脸,和那满头满身的珠光宝气,笑道:“你要让我怎么好看?” “哼,像你这种人,我一句话可以让你丢了工作,也可以让你滚出钱塘,你信不信?” “就这样吗?我还以为你会说要了我的命呢!” 女人一愣,更是愤怒,说:“别以为我不敢!” 便对保镖命令道:“给我废了他!” 保镖面无表情地看了李沐尘一眼,走到女人身边,低声道:“小姐,您今天是来赴宴的,在人家的地盘上,动人家的人,不太好。” 女人冷笑道:“有什么不好?一个工作人员而已,主办方还能把我怎么样?我爸就在里面,大不了让我爸打个招呼。在钱塘,我还不能动个穷小子吗?” 保镖不再说话。 女人回头看了一眼远处的舞台,说道:“这里交给你了,我先进去了。不把他废了,就别来见我。” 说罢,撩起裙摆,跑向岸边码头的画舫,大叫着:“喂,快让我上船!” 看着女人上了船,画舫缓缓开出,保镖轻轻叹息一声,转过身,看着李沐尘。 “兄弟,对不起了,小姐让我废了你,留下一只手,还是一只脚,你自己选吧。” “我要是都不选呢?”李沐尘说。 保镖微微一愣,目光瞬间阴冷下来。 “那就我来帮你选吧。” 说罢,欺身而上,曲指成爪,抓向李沐尘的肩。 保镖并没有下死手,这一抓只用了三成功力。三成功力,足以捏碎普通人的肩胛骨。 他不想要对方的命,只废掉对方的一条胳膊,算是完成了小姐的交待。 但让他没想到的是,这一抓之下,仿佛抓住了一块铁板,根本捏不动。 保镖才知道遇到了高手,连忙加劲使力,可就算他使出平生功力,也还是根本捏不动分毫。 他想要后撤变招,突然发现自己的手掌被牢牢地吸在了对方的肩上,竟然拔不出来。 这是什么功夫? 正当他感到疑惑之时,手上传来一股大力,沿着他的手臂,一直传到他的肩上。 他听到咔啦啦一阵细响,接着,锥心的疼痛传来。 以他多年习武对身体的了解,他非常肯定,自己的肩胛骨已经碎了。 保镖惊恐地看着李沐尘,连疼痛都忘了。在这一刻,他只感觉到绝望和害怕。他从没见过这样的高手。 李沐尘轻轻一震,把保镖的手震开,说道:“你刚才要是再多用三分力,你现在就已经死了。” 李沐尘的语气很淡,仿佛在说什么很平常的事情。 保镖听得冷汗直流。 “跟着这样的雇主,不值得。今天断一臂,也算是给了个交待,对得起这份差事了。走吧,以后选老板,眼睛擦亮点。” 说罢,李沐尘转过身,沿着湖堤走了。 保镖看着他的背影,明明走得很慢,如散步一般,可一眨眼,人就已经到了湖堤的尽头。 保镖这才知道遇到了高人。 他朝着远处消失的背影拱手,才发现自己的一条手臂已经抬不起来了。但他还是坚持着做完了拱手的动作,头上冷汗直流,牙齿打着颤,说了声:“谢谢!” 便头也不回地离去了。 …… 女人拖着钻石长裙,从画舫上下来,走上了红地毯。 这时候的她,端庄淑雅,配合着一袭亮眼的钻石长裙,宛如国际明星。和刚才在湖堤上一路小跑的那个样子完全不同,就像换了一个人似的。 她沿着红地毯款款走来,一边走,一边朝人群微笑,快到舞台中央的时候,还特意停了一下,仿佛这红地毯和舞台是为她准备的。 人们在小声窃窃私语。 “这是谁啊?” “你们不认识吗?这是荣成集团的千金啊!” “今天的女主角不会就是她吧?” “很有可能啊。荣成集团的刘老板虽然不是传统世家,但要论有财富,南江也没几个人敢说比他有钱呢。” “你们看,那个站起来的人,就是刘老板。”说话的悄声道,“那可是咱们钱塘第一暴发户!” ------------ 第343章 谁是伴娘 “爸!”刘晓晶像蝴蝶一样翩翩旋转,“你看我今天怎么样?” “哎!”刘荣成高兴地应了一声,“好好,今天除了新娘,就数我女儿最靓啦!” 刘晓晶开心地笑了,嗲嗲地说:“爸,那你说我能做今天的伴娘吗?” 早在几天前,人们就得到了一个消息,这场盛大的订婚礼上,主办方将会在现场选一位女士做今天的伴娘。 一开始,人们以为是假消息。哪有现场选伴娘的?人品如何?八字合不合?会不会出意外?越是上流社会的人,越是在意这些细节。 何况这只是一场订婚宴,并不是正式婚礼,一般情况下也不需要伴娘。 可后来,这个消息传得沸沸扬扬,直到主办方发布了一个公告,确认这是真的。 于是,这些豪门世家的小姐们都动了心思。 现场选伴娘,和现场选美一样。在这场豪门云集的聚会上,如果被选中,那是多么风光的事! 不仅是被选中的人本身,她的美貌和气质征服了全场,更是她背后的家族得到了主办方的认可。 凡是家里有未婚的漂亮女儿的家族,几乎都精心准备了一番,尤其是那些非顶级门阀的二三流豪门,这对他们来说,是个极好的露脸的机会。 刘晓晶就是为了这个机会,特意订制了这件钻石礼裙。这件衣服是由欧洲一位著名时装设计师设计的,上面镶嵌着九百九十九颗钻石。 因为是临时订制,时间非常赶,为了能穿上这件衣服出席,刘晓晶迟到了。也因此当她在湖堤上裙子被李沐尘碰到后,才会那么愤怒。 这件衣服当然很贵,贵到一般人难以想象。但对刘家来说不算什么。 荣成集团是南江最大的民企之一。刘晓晶就是荣成集团的千金。 单论个人资产的话,荣成集团董事长刘荣成的身家在钱塘数一数二,有南江隐形首富之称。 但可惜的是,刘荣成没有家族背景。 三十多年前,刘荣成还只是一个小木匠,但他很有生意头脑,木匠起家,慢慢做起了木材家具生意,伴随着这几十年华夏经济的腾飞,从建材到服装,从化工到能源,几乎涉足了所有的传统实业,而且每一行都做得很大。 有人说他运气好,其实运气也是能力的一种体现,与其说他是风口上飞起来的猪,不如说他有眼光,抓住了每一次机遇。 可无论他再如何成功,如何有钱,和那些真正的世家豪门比起来,缺了点底蕴。 钱能通神,可等钱多到一定程度,它的作用就没想象的那么大了。 而且刘荣成再有钱也只是一个人,而豪门望族里的有钱人一抓一把。豪门之间,比的已经不是谁在富豪榜上的排名高,而是谁的影响力大。能影响地方经济,能影响城市规划,甚至能影响国家政策,这才是豪门底蕴。 在真正的豪门世家眼里,刘荣成就是个暴发户。所以在上流社会里,流传着他的一个不那么雅的外号——南江第一暴发户。 刘荣成不在乎钱,但在乎声望,在乎影响力。所以他也很看重今天的这场聚会。 如果他的女儿能在这里脱颖而出,那对他,对荣成集团的声望也是有很大的帮助的。 如果能更有幸,刘晓晶被别的豪门,比如钱家、高家、袁家甚至京城世家的子弟看上,和这些家族联姻,那刘家也就从此摆脱了暴发户的称号了。 这是刘荣成的如意算盘。 “能!怎么不能?” 刘荣成看着浑身珠光宝气的女儿,满意地点点头。 仅从服装上来说,今天在座的女孩里,没有人比他女儿更亮眼了。 他有几分得意的朝在座的人看了一圈,然后走到袁寿山面前,伸出手来,带有几分恭敬地说: “袁老,今天在座的,您的辈分最高,德望最高,您的话就是权威!您来评评,我女儿晶晶,有没有资格做今天的伴娘?” 刘荣成这番话,让很多人翻起了白眼,尤其是那些同样有机会竞争伴娘人选的人。 “切,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 “暴发户就是暴发户,以为镶一身钻石就好看了,真俗!” 底下有人窃窃私语,但刘荣成假装听不见,他只关心袁寿山的态度。只要袁寿山开了口,哪怕只说一句场面话,也绝对给他女儿加分。 袁寿山不喜欢刘荣成,在他眼里,刘荣成是个土包子。但刘荣成有钱,很有钱! 在这个非常时期,像刘荣成这样的人,也是袁家需要拉拢的对象。 袁寿山的野心不仅是灭掉林家,教训一下和林家走的近的沈家之流,他想要更上一层楼,让袁家站得更高,不说超越钱高两家,至少也要和高家平起平坐。 “哈哈哈……”袁寿山哈哈一笑,“刘总,这事儿我说了可不算,得主办方说了算。” 刘荣成也哈哈一笑:“晶晶,快过来见过袁伯伯。” 刘晓晶提着裙摆款款走来,到袁寿山面前屈身施礼道:“见过袁伯伯。” 袁寿山点点头:“好好,刘家千金天生丽质,这件衣服也好。” 刘荣成知道袁寿山老狐狸,夸了几句,却丝毫没有为刘晓晶站台的意思。不过这都在他的意料之中,能夸几句就够了。他狡黠地一笑,说道: “晶晶,你看,袁伯伯都给你撑腰了,今天的伴娘非你莫属!还不快谢谢袁伯伯。” 刘晓晶连忙道:“谢谢袁伯伯。” 袁寿山脸色微变,这肯定不是他的本意,不过也没有反驳,淡淡地说道:“我们要相信主办方的眼光。” 这样一来,就仿佛袁寿山认可了刘晓晶做今天的伴娘似的。 旁边的人都很不忿,但也没有办法。刘荣成不要面子,他们还要面子。何况,几个准备竞争伴娘的,从财力上,还比不过刘家。 人们便不再说话,而是沉浸在舞台表演之中。 此时的台上,正由一位著名钢琴家在演奏一首舒缓的曲子。 一曲奏罢,主持人上来,又介绍下一位明星上场。 随着时间过去,登台的明星的腕儿也越来越大。 起初那些流量明星,在这些上流社会人眼里,也就不过如此而已。后来上台的明星就有点重量级了,比如刚才那位钢琴演奏家,在国际上享有很高的声誉。 而此后,再登台的,都是些平时几乎不走穴,很少抛头露面的真正的大腕。他们走上台时,就连今日聚会的这些名流当中,也时不时会发出惊呼声。 这更印证了主办方的实力。 当最后一位来助兴的明星表演完毕,主持人上台,在一段风趣幽默的台词之后,脸上带着兴奋地说: “各位来宾,我知道你们一直在期待着这一刻,我们的主角,马上就要揭开神秘的面纱,和大家见面了。在此之前,让我们先揭开今天的另一个谜底。相信大家都知道了,我们会在在座诸位当中,选出一位全场最美丽的公主,来做今天的伴娘……” 主持人停顿了一下。 “经过主办方暗中的观察和评分,最终确定,今天的伴娘就是——” ------------ 第344章 有请李公子 偌大的水上舞台顿时安静下来。 包括刘晓晶在内的很多人都紧张起来。 主持人看了全场一圈,先从林家所在的那座位稀疏的半区,然后目光扫过袁家所在的拥挤的半区。 每一个被他目光扫到对伴娘有想法的女孩都心跳加速,希望自己就是那个幸运儿。 主持人看完全场后,微笑着,把手指向了林家所在的半区,说道: “今天的伴娘就是——丁香小姐!” 全场肃然,没有一点声息。 所有人都感到无比的惊讶,包括丁香本人。 尽管丁香内心里无比的期盼着李沐尘还活着,盼着今天的这场别开生面的订婚礼,是李沐尘给林曼卿的一个惊喜。但也只是期盼,甚至是一种奢望。 何况即便梦想成真,主角也是李沐尘和林曼卿,和她没有关系。而她只希望沐尘哥哥活着,幸福地活着,就很满足了。 她完全没想到,伴娘会是自己。 在这一刻,丁香的心噗噗地跳起来。 是沐尘哥哥! 一定是沐尘哥哥导演的这一切! 不然怎么会轮到她来做伴娘呢? 可是这种想法越强烈,她就越担心。万一不是呢? 万一是别人,她可不愿意做什么伴娘。 做了好半天的思想斗争,最后还是在林曼卿的催促下,丁香才站起来。 林曼卿此时内心的波动比丁香更剧烈。 她仿佛看到了李沐尘微笑着朝她走来,拿着钻石戒指和玫瑰,屈膝向她求婚的场景。 可想到一半,她又不敢往下想了。 就和丁香的想法一样,万一不是呢?到时候失望会更大。 所以,她克制住了自己的幻想,很快冷静下来。 丁香一站起来,全场哗然。 一开始的静默,是因为没有人知道丁香是谁。大家都没听说过这个名字,也不知道钱塘和周边哪里有姓丁的豪门。 而又因为主持人指着林家所在的半区,而那个半区,除了林家,就只有禾城来的赵家、冯家、查家,以及菰城来的沈家。 怎么又冒出一个姓丁的来? 所有人都注视着丁香,目光中有疑问,有嫉妒,也有仇恨。 袁寿山也感到奇怪,怎么会从林家那边选人?难道主办方和林家有什么关系? 待看到丁香的容貌,他略松了一口气。 这姑娘长得的确很美,关键是那如山泉一般的清纯,这在豪门世家出身的小姐里是很难见到的。 唯一可惜的,就是穿着太普通了点,要是精心打扮一下,那是真可以艳压群芳的。 不过这样都能被选出来,看来主办方是真花了心思在选人啊。 如果和林家有关系的话,就应该选林曼卿了,林曼卿也是倾国倾城的容貌。 袁寿山这么想着。 他对谁当伴娘无所谓,不过主办方竟然没有特意来招呼和聆听他这个在场最德高望重的人的意见,这让他有些不满。 京城的人,果然傲慢! 袁寿山可以不在乎谁做伴娘,有些人可不行。 现场在短暂的安静之后,就迅速沸腾起来。 当先发难的就是刘晓晶。 她为了今天,花了那么多钱,那么多精力和心思,又是订制钻石礼裙,又是请来香江的美容师给她做美容,居然连入选的环节都没有,怎能叫她不气! “凭什么?”刘晓晶大声质问,“凭什么她能当选伴娘?你们选人的标准是什么?” 有人附和道:“就是,是不是安排好的呀?” “要是早就安排好了,就提前说一声,别拿我们开涮!” …… 这些人你一言我一语,主持人却没有说话,不禁让人怀疑这个主持人的控场能力。 刘晓晶见主持人不吭声,以为他心虚了,又看了丁香一眼,更加生气,道:“啧啧,看看,看看,这是哪家的小姐呀?穿得跟个穷学生一样!你们谁认识这位丁小姐?” 人们纷纷摇头。 “不认识,从来没听说过。” “我认识她,她是南江大学的学生,和林家的林曼卿是同学,好像以前在一家饭店做服务员的。” “呵呵,真是,阿猫阿狗都能进来,还能做伴娘!” “不会吧,服务员?服务员都能来,主办方怎么回事?” …… 这时候,主持人终于说话了。 “诸位,你们只是我们请来的宾客,请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如果对我们有什么不满,你们可以自行离开。看得起你们,才把你们当贵宾。谁要是不识抬举,想在这里闹事,可就别怪我们不给面子了。” 他的语气和神情变得严肃,和刚才变了个人似的。刚才是主持人,这时候,恍惚间让人以为是哪个黑道老大在说话。 现场终于安静下来。 很多人都皱起了眉头,对主持人这番话不满。 这话说得太过分了,简直不把在座的这么多名流放在眼里。 这主办方到底什么来头,京城世家也没有这么狂的吧,就不怕得罪了整个南江富豪? 刘晓晶的气还没消,怒道:“你算个什么东西?一个做主持的狗腿子,敢这么说话!” 主持人冷笑一声,抬起手臂挥动了一下。 从舞台的另一侧的浮桥之上,走来一群黑衣人,一个个穿着深色西装,带着黑色墨镜,白色的手套,锃亮的皮鞋,迈着整齐的脚步。 他们一上台,就迅速散开,一张张冰冷严肃的脸,直面众宾客。 人们立刻就感觉到了一股无形的压力。 在座的都是见过世面的,知道这一圈黑衣人不是普通的保安,也不是黑社会,而是真正的高手。这种气势,估计手上都沾着血,说不定上过战场。 能随便拉出这么一支队伍的,绝不简单。 现场气氛立刻变得紧张起来。 袁寿山心里有点不高兴,自己坐在这里,主办方太不给面子了。不过这个刘荣成的女儿,也的确不像话,说话不经大脑。 这时候,他必须要站出来说话了,不然就显得他的身份无足轻重了。 “诸位,不要吵了,我们是来赴宴的。规则是人家定的,人家也有这个权利。我们还是相信主办方的眼光吧,也相信京城来的贵客,不会让我们南江人失望的。” 这这句话,明着是控场,实际上是借机把南江豪门拢在了一起,也是在暗示和警告主办方,你们办事就好好办事,但这里是钱塘,钱塘的老大是我! 场面算是控制住了。 主持人并没有撤走黑衣人,只是微微一笑,对袁寿山说:“袁家主,请放心,我们一定会给您,给大家带来惊喜的!” 不等袁寿山表态,就接着说,“接下来,就有请我们美丽的伴娘漫步红毯,到迎仙台,迎接今天的男主角—— 来自京城李家的李公子!” ------------ 第345章 翩翩公子,踏云而来 全场哗然。 “京城李家?” “哪个李家?” “不知道啊,京城有好几个李家,但都不是什么大家族,和四大家更不好比。” “切,还以为是四大家呢,原来是个三流家族。” “就是,摆这么大架势,太小看我们南江了吧,钱塘还有钱家呢,不比京城任何一家差吧!” 年轻人们失望,可一些年纪稍微大点的,却想起了过去。 “京城李家?不会是……” “你也想到了以前的李家吗?” “可李家在二十多年前不就神秘消失了吗?” “你们在说什么?什么李家?”旁边的年轻人问道。 “李家啊,那可是当年的京城第一世家!” “京城第一?我怎么没听说过?” “因为你还小,李家风光的时候,你还没出生。你出生的时候,李家已经没了。” “没了?怎么没的?” “不知道,好像没人知道。就是一夜之间,李家就没了。” “啊?一夜之间?”年轻人惊讶着,无法想象,一夜之间,京城最大的世家怎么可能就没了呢? 袁寿山听到“李家”两个字,也充满了疑惑。 那个李家?不可能吧! 如果真是那个李家,那倒要好好结交一番了。毕竟是曾经的第一世家,哪怕已经衰败,哪怕只剩下一根仅存的独苗,也不能小觑。 既然今天能举办这样的订婚礼,就很有可能强势归来。 但,真的会是那个李家吗? 所有人都好奇地看着丁香行进的方向,以至于人们已经忘记了伴娘的事,都想看看,到底是不是那个李家,而李家的公子,又是什么样的人物? 丁香沿着红地毯,缓缓走去。 她的内心也是激动的。当她听到京城李公子的时候,就几乎已经肯定,自己期盼的事情发生了。 和她一样激动的,还有林曼卿,以及林家和所有认识李沐尘的人。 林曼卿感觉自己的心跳从来没有这样快过,心脏简直就要跳出来了。 当丁香走到舞台边缘,靠近停靠画舫的码头时,林曼卿已经紧张得快要窒息。她有点不敢看,怕是一场空期待,想要闭上眼睛,可眼睛却不听使唤,紧紧地盯着码头外那碧波荡漾的湖面。 人们都以为,会有一艘画舫从湖面驶来,神秘的李公子会站在画舫的船头,然后潇洒地走上水榭。 但问题是,码头空荡荡的,一条船也没有。 远处的湖面上也没有船只在行驶。 “这是怎么回事?人呢?” “船都没有,李公子从哪儿来,总不可能游泳过来吧?” “哼,摆架子而已,想让我们等得着急。我看这李家不怎么样!” 尽管有人抱怨,但人们还是紧紧地盯着码头和湖面。 “喂,你们看天上的云,好漂亮啊!”有人轻呼了一声。 人们抬头看天。 只见天空飘浮的紫色的云朵,不知何时,变成了花朵的模样。 紫花在天空开放,一朵朵,一丛丛,一片片……倒映在湖面上,仿佛开了满湖的紫丁香。 “哇,真美!” “难怪伴娘名字叫丁香,这不会是主办方安排好的吧?” “不可能吧?主办方再厉害,还能控制天上的云?” “说不定是什么黑科技呢!” …… 紫花漫天满湖,湖水紫光映照,紫气蕴蒸,一派祥和美好的景象,让人们的心也都宁静下来,莫名地感受到了无边的美好。 这时候,天空有一片紫花凝结在一起。 这一片紫花云非常地低,离湖面很近。 忽然,一片片花瓣从云中坠落,在半空中,化作流淌的云丝,垂落湖面。 飘落的花瓣越来越多,漫天飞舞,煞是好看。 垂落湖面的云丝也越来越多,越来越浓,不一会儿,就在湖面上凝聚成了一片紫色的云毯。 不知何时,那蕴蒸的紫气里出现了一个白色的人影。 云毯在他面前的湖上铺开,漫卷着,笔直地伸向水榭舞台的方向,犹如铺在湖面上的一条紫色的地毯。 那人踏云而来,一身白衣在微风中飘动,在紫云的映衬下,格外的洁净醒目。 随着他走来,云毯继续铺过来,云头漫卷着,紫气蕴蒸着。 人们看得呆了。 这就是今天的主角! 这就是来自京城的神秘的李公子! “哇,实在是太帅了!”范悦卿忍不住惊呼,“不愧是京城世家,跟神仙似的,不知道今天的准新娘是哪位,真是好羡慕啊!爸,我将来结婚的时候,能不能也这样啊?” 范家家主范惠华说:“这样的场面,我在钱塘还没见过。你想要,那就要靠你自己了。” 那意思,范家是没资格搞这样的场面的,想要,你就得找一个好人家。 旁边的刘晓晶说:“爸,将来我的婚礼也要这样风光!” 荣成集团董事长刘荣成呵呵一笑,说:“我女儿的婚礼,只会更风光!一会儿我就去找主办方,这次李公子花了多少钱,我加一倍!” 范惠华皱了皱眉,心里骂了句:暴发户!臭不要脸! 不过这时候,大家的注意力都放在踏云而来的李公子身上,没人在乎刘荣成要不要脸,吹不知牛。 紫云铺路,踏云而来,云上的李沐尘白衣飘飘。 这一幕,俘获了多少少女的心。 这是她们见过的最出人意料,最帅,也最令人震撼的出场方式。 看着那云头漫卷漫舒,一点一点的铺过来,那翩翩白衣公子越走越近,人们都屏住了呼吸,静静的等着。 李沐尘缓步走在紫云毯上。 这是他临时增加的一个节目,改变了徐通为他安排的出场方式。 就在不远处的钱塘湖园林酒店房间内指挥的徐通,也从窗口看到了这一幕。 原本对于李沐尘临时改变他的安排,他是有点不满的。 他自认为为李沐尘安排的出场方式已经接近完美,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很难再改得更好了。而且改变出场方式,也会影响他的整个流程安排,万一出点差错呢? 好在一切都顺利进行。至于那些宾客们的牢骚和怨言,他早已预料到,而这也是他想要的效果。 直到看见那漫天紫花盛开,紫云飘落,李沐尘踏云而来,徐通终于彻底心服。 站在他旁边的徐晓北更是惊得目瞪口呆,好半天才问道:“爸,这是你安排的?这是什么黑科技?” 徐通轻叹了一口气:“我哪有这样的本事。小北啊,结交李公子,是你老爹我这辈子做的最英明的决定!” 徐晓北想起学校里发生的事情,在李沐尘的死讯传来后,那些人是如何落井下石,准备对付林曼卿和丁香的。 他不禁有些后怕。 幸亏老爹英明,让我把那些人都修理了啊! …… 紫云终于铺到了水榭边,李沐尘面带微笑,一步跨上水榭。 “沐尘哥哥!”丁香惊喜的叫着,“真的是你!” 而站在人群前面的刘晓晶,看着李沐尘的脸,惊讶地张大了嘴,好半天才颤抖着声音说:“是他!怎么会是他?” ------------ 第346章 这个笨蛋 “你认识他?”刘荣成有点惊喜地看着女儿。 “嗯。”刘晓晶点了点头,但满脸写着不可思议,“他明明只是个工作人员,我让宁子去废了他的,他怎么会是李公子?” “什么?”刘荣成大惊失色,“到底怎么回事?” 刘晓晶就把刚才在湖堤上发生的一幕简短说了一遍。 刘荣成的脸色变得比猪肝还难看。 原本是想借今天的机会,巴结上这神秘的京城世家,哪里想到,自己的女儿居然已经把这位李公子给得罪了。而且是不可能得到原谅的那种得罪。 让保镖废了人家,不管有没有成功,谁还能原谅你?事后不来找你算账就谢天谢地了。 刘荣成已经有种开溜的冲动了。 可这里是水上平台,没有船的话,就只能从后面的浮桥离开。那里现在应该都是李家的人吧? 刘荣成这么想着,额头上就冒出了细密密的冷汗。 丁香挽着李沐尘的手臂,从水榭的边缘,沿着红地毯,缓缓走来。 这时候,所有人都看清了李公子的长相。 也有人认出了李沐尘。 “这不是李沐尘吗?” “李沐尘是谁?你认识李公子?” “他就是林曼卿的未婚夫啊!上次南江大学迎新会上,我见过他。” “啊?不可能吧?那不就是说……今天的女主角是林曼卿?” “看起来就是这样了,不过传闻不是李沐尘死了吗?怎么会突然变成了京城的李公子?” “李沐尘怎么可能是京城李家的公子?你们难道不知道,他以前是捡破烂的啊!” “怎么可能?林家以前也是禾城第一豪门,怎么会把女儿许配给一个捡破烂的?” “上门女婿呗!这有什么奇怪的,也许他的八字和林家配,能维持林家的家运。” “得了吧,林家哪里还有家运?马上就要破产了!” “嘿,这下有好戏看了,袁家的家主就在这儿坐着呢!” “是啊,如果林家是女方,他们怎么敢给袁家发请柬?” …… 这纷纷的议论当然也传到了刘荣成的耳朵里。 刘荣成稍微松了一口气,但还是有些吃不准。 他转头看向袁寿山,但见袁寿山阴沉着脸,就知道人们说的八九不离十了。 袁寿山当然认出了李沐尘。 他的心里十分震惊。想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京城李公子? 难道李沐尘是京城李家的后人? 袁寿山不会像那些小年轻那样浅薄,他心念电转,思考着李沐尘和林家搞这样一出的目的。 想来想去,只有一种可能,就是他们想把李沐尘推出来,以京城李家后人的身份,来拉拢南江的世家豪门。 但他们为什么要请袁家的人呢? 袁寿山想不明白了。 按理,如果袁家不来,他不是更容易实现他们的目的吗? 用这样一场精心策划的订婚礼,以一种令人震撼的方式让李沐尘出场,让人相信他真是京城豪门,说不定,真的能让很多人改弦易辙,帮助他们渡过难关,至少在袁林之争时保持中立。 至于李沐尘的死讯,是林家放出来的烟雾弹,目的是让袁家放松警惕。 哼,一定是林尚义这条老狗想出来的主意!袁寿山认定。 他冷冷地看着李沐尘,心说,看你们能耍出什么花样来! 李沐尘走从舞台中央走过,目光直视着林家所在的席位,至于其他人,他根本不关心。 那些窃窃私语落在他的耳里,就像风一样,任其来去。 林家所在半区的所有人都无比激动,包括马山。 马山虽然知道李沐尘没死,但并不知道今天这场订婚礼的安排。 而梅姐她们,更是一无所知。 看着李沐尘走来,梅姐的眼里竟隐隐闪动着泪花。 ‘这个小李子!这个坏蛋!害我们担惊受怕!’ 她心里怨着、恨着、欢喜着…… 林秋声和严慧敏夫妇,惊愣地看着李沐尘,说不出话来。 严慧敏差点就哭了,心里责怪着这个女婿,却又无比的欢喜。 李沐尘走到林家的席位前。 丁香放开了他的手臂,笑嘻嘻地对林曼卿说:“曼卿姐,我把沐尘哥哥交给你了!” 李沐尘上前一步,拿出一枚戒指。 这戒指看上去很普通,就是一枚镶玉的老银戒。戒身是老银,并不光亮,甚至带着点黑。戒面上镶嵌着一块小小的晶莹的玉。 李沐尘没有像现代西方那样单膝跪地求婚,只是微笑着说:“曼卿,愿意戴上我这枚戒指吗?” 林曼卿一直强忍着内心的激荡,这些日子以来,所有的担忧、委屈、难过、伤心都一股脑儿在这一刻爆发了,眼泪涮地流了下来。 她并不知道,这枚不起眼的戒指,是一件空间法宝,里面自成一个小空间。 她根本不在乎戒指的价值,只要是李沐尘此刻给她戴上,哪怕是枯草做的,那也是世上最珍贵的东西。 没有求婚的花言巧语,只是这一句话,就已经够了。 “我、愿、意!”林曼卿哽咽着说。 李沐尘把戒指戴在了林曼卿的手指上。 戴进去的时候很松,但林曼卿很明显地感觉到,戒指仿佛活的一般,在她的手指上自动缩紧了。 指环紧紧贴合着皮肉,但并不会让人难受,反而有一种柔和亲密的感觉,就像它天然就生在她的手指上似的。 她擦了擦眼角的泪,满心欢喜,又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该做什么。只能等着李沐尘的下一步动作。 可李沐尘在给林曼卿戴上戒指以后,也不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了。 这可把旁边的丈母娘严慧敏给急坏了。 她上去,轻轻推了林曼卿一把。 林曼卿本来就身子发软,嘤咛一声,就扑向了李沐尘的怀里。 严慧敏心里暗暗急切地叫着:快吻她!快吻她呀!哎哟,这个笨蛋,可急死我了! 她恨不得亲自上去…… 就在这时候,对面的人群中有人冷笑起来: “呵呵,什么京城世家,什么神秘公子,原来是林家自导自演的一场拙劣的戏而已!” ------------ 第347章 如意算盘 说这句话的正是荣成集团的董事长刘荣成。 刘荣成刚才还在为女儿得罪了李公子而担惊受怕,忽然发现这位京城的李公子不过是林家招来的上门女婿,顿感受到了戏弄。 关于李沐尘,他也是听说过的,据说很能打,很会来事,把几大家族都给得罪了。 最重要的,这小子出身平凡,据说是捡破烂的,被林尚义看上了,才定下婚约。 那么很明显,这场戏,就是林家人自导自演的。 目的就是要把李沐尘炒作成京城李家的后人,让人以为林家有了新的靠山,好扭转当前的颓势。 但在刘荣成看来,这简直是搞笑! 一个子虚乌有的京城李家,就能让林家死里逃生?就能让袁家放过林家? 刘荣成站出来说话,不仅是因为自己心里有气,更是要在袁寿山面前表现一下。 “女儿啊,你刚才做得对,就该废了他!” 刘晓晶也从震惊中反应过来。想起刚才湖堤上发生的事,就气不打一处来。 “我说呢,这人怎么可能是京城李公子!各位,你们不知道吧,刚才我在湖边碰到这个人,贼头贼脑的样子,一看就不是好人。他见我漂亮,还想非礼我,还好我带了保镖!” 这话引起了全场一片哗然。 “原来是这样的人啊!” “就是,也太不要脸了,就这还想冒充京城世家公子呢!” “以为弄点黑科技障眼法,就能骗过大家,真是痴心妄想!” “哈哈哈,林家也太搞笑了,找个捡破烂的上门女婿冒充京城公子,还在半路非礼刘董的千金,把戏都演砸了!” …… 人们你一言,我一语,开始还只是嘲讽,到后来,就变成了各种恶毒的攻击。 丁香听得生气,大声道:“你们胡说八道,沐尘哥哥才不是这种人呢!” 她不说还好,她一说,那边立刻就有人指着她说:“这个叫丁香的,和姓李的是一伙儿的,小时候也是捡破烂的。现在在南江大学上学,和林曼卿是同学。” “呵,难怪做伴娘,果然都是安排好的!” “你看她那样子,也是个靠脸吃饭的。一个捡破烂的能上南江大学,估计也是靠的林家的关系!” “你们……”丁香气得说不出话来,一着急,眼泪都要出来了。 马山看不下去了,别的他不管,谁要是欺负丁香,他绝对敢上去拼命。 “他妈的都给老子闭嘴!”马山跳出来,如怒目金刚一般,怒视着对面。 他一站出来,梅姐和王老板、荣师傅也站了出来。 四个人都是高手,这一发怒,身上自有一股气势散发出来。 现场的气氛为之一窒,立刻就安静下来。 不过对面也都是豪门世家,哪里会这么轻易被吓到。尤其是其中的几家巨头,他们也都各自带了保镖,有的带的还不止一个。 保镖们出列,迅速在人前站成一排。 这气势,立刻就压过了马山等四人。 范惠华大笑道:“可笑啊可笑!可笑的林家!林尚义,你安排这样一出戏,不觉得丢人吗?” 刘荣成对袁寿山说:“袁老,林家搞这么一出戏,还特意要请您来现场,这不是在羞辱你吗?” 虽然明知刘荣成有挑拨之嫌,但他说得并非没有道理。袁寿山极度后悔今天亲自来,结果成了笑柄。 看钱家和高家都没来,想必是提前知道了什么。这让袁寿山更加愤怒。 “林尚义!”袁寿山冷冷地看着对面,“为了今天,你花了不少心思吧?看上去也花了不少钱。我承认刚才的过程很惊艳。但这有什么用呢?你以为凭空捏造出一个京城世家来,就能把我吓倒?还是觉得这样大家就会支持林家了?” 林尚义站在那里,身体忍不住轻轻颤抖。 他知道今天的事情是李沐尘安排的。能以这样的出场方式,向自己的孙女求婚,林尚义很欣慰。这也算是了了他的一桩心愿。 但他也知道,袁寿山说的是对的。无论怎么做,也改变不了袁林两家之争的结局。 他想不出李沐尘还有什么办法,除非直接使用武力。但那样的话,林家就真成了公敌了!而且袁家的背后,还有一个钱塘宗师何长春。 林尚义轻轻叹了口气。他也以为李沐尘办这样一场别开生面的订婚礼,是为了宣告自己京城李家的身份,并以此来结交各大世家豪门,从而改变局面。 这个想法未必不可行,但绝不是这样简单的一场订婚礼就可以的。如果要实现这样的目的,需要策划更多的计划,分多步走,一点一点的造势。 在林尚义看来,李沐尘很聪明,但还是太年轻了。 袁寿山见林尚义不说话,冷笑一声:“林尚义,别以为南江的世家豪门都是傻子。你看看吧,这里有谁支持你们林家?” “就是,我们可不是傻子!本来不关我的事,但这次,我站在袁老这边。我也不中立了,从现在开始,荣成集团,将和袁家站在一起,结成同盟。”刘荣成趁机说道。 范惠华也说:“我也支持袁老,支持袁家。” 在他们之后,其他也纷纷表态,谴责林家的不齿行径,表示将和袁家站在一起。 袁寿山哈哈大笑,一脸满足。刚才愤懑随着他和袁家成为中心而烟消云散。 经过这一次,袁家将隐隐成为南江领袖。虽然实力依旧比不上钱家和高家,但借着这股势头,袁家肯定可以更上一层楼。将来至少能和高家平起平坐,甚至超越也不无可能。 “哈哈哈,林尚义,你的如意算盘落空了,什么京城李公子,什么南北世家合流,耍这种小聪明是没用的。你这么做,不过是自取灭亡而已!要想做豪门领袖,你们林家还不配!在这里,只有我可以!” 袁寿山意气风发地说道。 正当林家人愤而无语的时候,李沐尘突然开口,冷冷地反问了一句:“是吗?” 众人一愣,都看向他。 而林家人则心头一喜,尤其是林曼卿。她知道李沐尘不是个喜欢出风头的人,今天安排这样一出,一定有他的用意。 “沐尘……”她轻轻叫了一声。 李沐尘朝她微微一笑,示意她放心。然后看着对面的袁寿山说:“袁家主,话可不要说太满了。你以为,南江的豪门都会像这些马屁虫一样,跟在你屁股后面拍马屁吗?” 这话可把对面的人都惹怒了。 “姓李的,这儿有你说话的份吗?” “就是,一个捡破烂的,真把自己当京城公子了?” “袁老德高望重,我们都以他为尊,可不是什么马屁虫!” “嘴硬是没用的,眼睛没瞎的话,自己看看,有几个人支持你们?这里都是袁老的拥趸!” 听着这些人你一言我一语,袁寿山相当受用,得意地看着林家人。 林家人则一脸的气愤和无奈。 就在这时候,就坐在离林家不远处的沈秉元突然站了起来,他身边的沈明春和几个随从也站了起来。 沈秉元朝着对面走去。 ------------ 第348章 五家联盟 所有人都以为沈家要和林家划清界限,站到袁家这边来。 袁寿山笑吟吟地看着沈秉元。 虽然迟了点,但也算亡羊补牢,沈家还算识时务。 其他人则在暗中笑话沈家,到了这时候才站队,实在太迟钝了。要不然以沈家的实力,早点支持袁家,袁家能亏待他? 沈秉元走到舞台中央的时候,突然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朝李沐尘恭敬的鞠了一躬,然后大声道: “我沈秉元,谨代表菰城沈家,恭贺李公子和林小姐订婚。” 他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愣住了。 什么?这家伙不会是疯了吧? 沈秉元拿出一张纸来,交给一个随从,继续说道:“这是沈家准备的礼单,请李公子和林小姐,还有林老爷子过目。” 随从把那张纸送过去,交给了李沐尘。 李沐尘看了一眼,给了林曼卿,林曼卿看过后,拿过去给了林尚义。 林尚义拿在手里,心里十分激动。这时候,礼单上的东西是什么已经不重要了,而是沈家竟然能在如此困难的时刻站出来支持林家,让林尚义十分感动。 他本能的以为,沈家是顾念两家通婚之好,但理智告诉他,恐怕没那么简单。 林尚义带着三分疑惑地看向舞台中央的沈秉元。 沈秉元微微一笑,说道:“礼物我已经让人送到禾城林府去了。另外,我还要宣布一件事——” “菰城沈家和林家世代通好,今林家有难,沈家自然不能袖手旁观。无论对手是谁,沈家都将和林家共同进退,永结同盟。沈家愿举全族之力,支持林家,渡过这个难关!” 哗! 这一下,全场都炸了锅。 “沈秉元疯了吗?这等于是向袁家宣战了!当着袁老的面向袁家宣战啊!” “这也太疯狂了,沈百万知道吗?” “肯定知道吧,不然沈秉元会说出这种话来?这可是把整个家族命运都押上了啊!” “疯了疯了!沈家人都疯了!” “沈家向来低调,实力不差,你说他支持林家,会不会……” “不会不会,林家马上要破产了,谁也救不回来了!” “是啊,沈家在菰城一家独大,但和袁家不能比。何况这时候才站出来,也晚了点。” …… 人们议论纷纷。 沈秉元在舞台中央全都听着,不为所动,傲然走回,到李沐尘身边又是恭喜了一番,然后过去和林家人一一握手庆贺。 林家人一个个激动不已。这可真是雪中送炭啊! 当林尚义握着沈秉元的手时,老人家颤抖地说:“秉元啊,谢谢你!回去以后,也替我对百万兄说一声谢谢!” 沈秉元笑道:“林老啊,你招了个好孙女婿啊!” 林尚义看了李沐尘一眼,才终于确定,这确实是李沐尘的功劳。 沈秉元带着沈家人就位。 袁寿山冷笑一声:“哼,都说沈百万是一代豪杰,没想到也是个庸才!沈家不自量力,和林家在一起,这是自取灭亡!林家不日就要破产,我今天放话在这里,不出两月,沈家就会步林家的后尘!” 听到如此坚定霸气的话,周围爆发出一阵喝彩。 “好事袁老霸气!我们坚决和袁老站在一起!”刘荣成说道。 “呵呵,沈家又如何,不过是又多了一条待宰的肥羊而已!”范惠华说。 林尚义听到这话,也是叹了口气。 是啊,林家的败局不是轻易能挽回的,沈家站出来,只会连累了他们而已。 听他看了一眼李沐尘,却见李沐尘面带笑容,看不出一点担忧。 林尚义不禁疑惑,难道他还有什么后手? 就在这时,不远处的赵四海突然站起来,和沈秉元一样,也是走到舞台中央,转身朝林家这边一抱拳,朗声道: “赵四海恭贺李公子和林小姐订婚。我赵家和林家同居禾城,一衣带水,唇亡齿寒。今天,我谨代表赵家全体族人宣布,赵家愿举全族之力,支持林家,誓与林家同进退,共生死!” 赵四海的话比刚才沈秉元更让人感到意外。 毕竟沈家和林家是姻亲,而谁都知道,赵家和林家是死对头,为了争禾城第一,两家已经争斗了上百年,谁也不服谁。 赵家怎么突然站到林家一边了? 不要说别人想不通,林家人也想不通。 林云惊讶的看着正大步走来的赵四海。他跟着李沐尘杀进赵家,在赵家大杀四方的那一幕,又浮现在他的脑海里。当时那可真是两家不死不休的局面。 正想着呢,赵四海已经走过来,先恭喜了李沐尘和林曼卿,又和林尚义及林秋声夫妇握手道喜,最后就站到了林云面前。 “林公子,咱们又见面了!”赵四海说。 “赵……赵家主……”恍惚之间,林云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赵四海哈哈一笑,朝林云竖起了大拇指:“年轻人,前途无量啊!” 说完,就回了自己的座位。 林家人还没缓过神来,对面的人也处于一片茫然之中。 “袁老,你说赵家……这是图什么呢?” “哼,管他图什么,不过是螳臂当车!” 袁寿山的话音还没落,就见赵家旁边的冯家席位上,冯天明不慌不忙地站起来,缓步走到舞台中央,拱手道: “我冯天明,谨代表禾城冯家,恭贺李公子和林小姐订婚。冯家愿举全族之力,支持李公子,支持林家,和林家共进退。” 说完,走到林家席位前,一一道喜。 他还没回自己的座位,那边查家的家主查武英也站起来,走到舞台中央,说道: “首先恭喜李公子和林小姐订婚。查家也是禾城的一份子,唇亡齿寒的道理我查武英也懂。因此,在这件事情上,我查家同样支持林家。” 查武英的话没有像前几家说得那样满,但态度也已经很明确了。 如此一来,禾城四大家,林、赵、冯、查,站在了同一条阵线上,加上菰城的沈家,等于南江省最北部地区的势力拧成了一股绳。 这对袁家来说是极为不利的。 袁寿山不禁皱了皱眉头。 搞垮一个林家不算什么,但要同时搞垮这北部五家,难度就直线上升了。 就算能成功,袁家也要付出足够大的代价。 其他人自然也看到了这一层。 刘荣成仿佛看到了机会,说:“袁老,跟他们干,要是需要资金,尽管开口,我荣成集团别的没有,就是现金流充足!” 刘荣成并不是吹牛,作为南江第一暴发户,他可不就是有钱嘛! 袁寿山这时候也不像刚才那么摆谱了,朝刘荣成微微一笑,道:“刘董慷慨,袁某铭记了。不过小小北方世家,我还没放在眼里。既然他们都联合在一起,也省得我费力了,正好,我就借这次机会,扫平禾城!” 这种时候,话越霸气,越能笼络人心。 刘荣成连忙道:“哟,袁老,那整个禾城不都是您的了?到时候,您可不能忘了我们啊!” 范惠华也说:“是啊,袁老,只要你发话,我们绝对冲锋陷阵,毫无怨言的!” 其他人也都纷纷表态,准备到禾城分一杯羹。 袁寿山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他冷冷一笑,看着对面已经结盟的五大家族。 而这时候,李沐尘也正好朝他看过来。 袁寿山心头微震,这才想起,这五大家怎么会结盟?肯定是冲着李沐尘。可这年轻人究竟使了什么招,让五大家不计前嫌,联合起来呢? 靠武力?袁寿山摇了摇头。这不现实。自己家也有宗师做后台,可在钱塘,也只能排第三。除非他是神仙。 想起过往种种,尤其是自己的孙子袁世杰,好聪明的一个孩子竟然变成了傻子,袁寿山的内心就涌起无边的仇恨。 哼,五家联合是吧,那我就把你们全灭了! 这时候,忽听有人说道:“你们看,有船开过来了!” 众人转头望去,只见一艘画舫缓缓行来,靠近了水榭。 隐约可见船头上,站着一个女子。 ------------ 第349章 十娘送玉 船停靠稳妥后,女人在保镖的保护下,下了船,走上红毯。 女人穿着一身黑天鹅羽毛流光裙,一头飘逸的长发,容光焕发。尤其是她举手投足间,自有一股雍容的气质。 她款款走来,犹如走在红毯上的巨星,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起初,人们还以为这又是主办方请来的哪位明星。 可很快就有人认出来,那是宣城焦家的焦十娘。 “焦十娘怎么来了?” “难道宣城焦家也收到了邀请?” “这个林家可真异想天开,连宣城焦家都请了!” “应该把真相告诉她,省得她不清楚情况,一会儿被林家骗了呢。” “对对,谁去告诉她?” 刘荣成在女儿刘晓晶耳边悄声说了两句。 刘晓晶点点头,就迎了上去。 原本范惠华也想让女儿范悦卿去,毕竟对方是女子,要不然他就亲自去了。但见刘晓晶抢先了一步,微有些不忿,却也没办法。论实力,刘荣成这个暴发户确实有钱,论容貌,刘晓晶比自家女儿略出众些,尤其那一身钻石裙子,太显眼了。 刘晓晶迎上焦十娘,娇声道:“焦姐姐,您还认识我吗?” 焦十娘打量了她几眼,歉意地说:“抱歉,您是……” “我是刘晓晶,我爸是刘荣成,我们去过宣城,还和您一起吃过饭的。”刘晓晶说。 “哦——”焦十娘恍然道,“我记得你,荣成集团的千金。你今天真漂亮!” “谢谢焦姐姐,焦姐姐你才漂亮呢!” 刘晓晶这不是恭维,而是实话。焦十娘除了年纪大一点,论容貌气质,的确不是她能比的。加上宣城焦家的实力摆在那里,刘晓晶哪里敢在焦十娘面前摆谱。 “焦姐姐,你是来参加京城公子的订婚礼的吧?我告诉你,你被骗了!根本没有什么京城公子,就是禾城林家自导自演的一场戏……” 刘晓晶叭叭地说着,焦十娘笑而不语。 等她说完了,焦十娘才道:“刘小姐,谢谢你的提醒,不过我知道的好像和你说的不一样。那位京城公子我认识,如果他是骗子的话,那我就是和骗子一伙儿的。” 说罢,莞尔一笑,撇下刘晓晶,朝李沐尘那边走去了。 刘晓晶纳了闷,稀里糊涂地走回去。 刘荣成问她:“怎么样,你说了吗?焦十娘怎么还是走过去了?” “她说和京城公子认识,他们是一伙儿的。”刘晓晶说。 “一伙儿的?”刘荣成惊奇地看过去。 只见焦十娘走到李沐尘那边,有说有笑地说了几句,然后就走回到舞台中央,朗声道: “诸位,不好意思,我来迟了。首先,恭喜李公子,也是我的弟弟,李沐尘和林小姐曼卿订婚,预祝两位千年好合,神仙眷侣!” 她这话说得,听的人都感到奇怪。 “弟弟?李沐尘怎么会是焦十娘的弟弟?” 袁寿山有一种不详的预感,他已经猜到焦十娘接下来要说什么了。宣城焦家,实力不俗啊! 菰城沈家和禾城那几家还好说,总和林家有渊源,可这宣城焦家为什么也要来横叉一杠呢? 果然,焦十娘接着说道:“我父亲本来也要来的,可是他病体初愈,不能劳累远行,就让我代表他来了。我代表我父亲,也代表宣城焦家,在此宣布,将与禾城林家结成同盟,愿举全族之力,携手林家,共渡难关。” 说完后,便笑吟吟地走回到李沐尘面前,拿出一个小盒子,说道:“弟弟,我知道你什么都不缺,我这个当姐姐的,也没什么东西送你,这个,就当是祝贺你和林小姐订婚的礼物了。” 李沐尘接过盒子,打开一看,心头一震。 盒子里放着的,正是焦家祖坟底下那块,曾经困住了焦夜白魂魄的古玉。 当时他只觉得这玉不一般,还让焦十娘好生保管,最好放回古墓,再把墓道完全封闭。 直到后来去了京城,在李家老宅找到天魂残璧之后,才想起,焦家的古玉,就是天魂残璧之一。 没想到,焦十娘竟然把玉送来了。 “姐姐,这……”李沐尘知道,既然古玉放在焦家祖坟之中,对焦家必然有着极为重要的意义。 焦十娘笑道:“我父亲说,此玉与你有缘,留在焦家,也只能长埋冢中,难见天日,还要一家人担惊受怕,不如就给你这个有缘人了,说不定,它还有完璧的一天呢。” …… 他们在这边说话,对面的气愤就有些古怪。 虽然人数上,还是对面占优,但这边禾城四大家,加上菰城沈家和宣城焦家,气势已经上来了。 这时候,又有一艘船缓缓驶来。 船靠了岸,船上下来几个人。为首的是一个年轻的男子,带着眼镜,斯斯文文的。 他扫视了一下舞台两边的人,就立刻朝着李沐尘走去了。 “哈哈哈哈,李兄,恭喜恭喜!” 舞台这边的人看见年轻男子和林家人交谈甚欢,尤其是和李沐尘,看上去十分熟络。 接着,年轻男子转身走到舞台中央,朗声道: “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陈文学,从申州来,我父亲是陈定邦。” “陈家!原来他就是申州陈家的小少爷!” “奇怪啊,不是说陈家终止了和林家的合作,把陈少爷在南江的投资都收回了吗?” “是啊,而且就前几天,陈定邦的太太被黑社会给杀了,陈家刚办了丧礼,怎么陈家少爷脸上看着还挺开心的呢?” “嘿,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死的那位太太,是他后妈。儿子和后妈哪有亲的?” “陈少爷回来了,那是不是说,陈家又要在南江投资,又要支持林家了?” “听,听他怎么说。” …… “我家里出了点事,所以我父亲不能前来,谨由我代表,向李公子和林家表示祝贺。另外,我也借此机会宣布一下,陈家已经决定加大在南江的投资力度,并由我全权负责。我们在南江最重要的合作伙伴,依然是禾城的林家。我将不遗余力地和林家合作,也希望大家多多支持。” 听完陈文学的话,李沐尘暗自点了点头。经历了前几天的事情后,陈文学成熟了许多。 袁寿山的脸色有点难看。 他可以不把禾城四家和菰城沈家,甚至宣城焦家放在眼里,但他不能不把申州陈家当回事。 这时,忽听一声爽朗的笑声传来。 自舞台后方的浮桥上走来一行人。 为首的一个,龙行虎步,气宇轩昂。 “哈哈哈哈,看来都到得差不多了,我也该亮亮相了,不然就要落伍了!” 随着此人走来,现场一阵哗然。 “是徐通!江东猛虎徐通!” ------------ 第350章 这个盟主当定了 在座的人大多数都认识徐通,就算没见过的,对其名也是如雷贯耳。 徐通的名气大,主要是其办事风格,向来雷厉风行,大刀阔斧,一点都不含糊。是江东五虎之一,有猛虎之称。 徐通的年纪还不算大,也就五十来岁,和林秋声、袁乃明等人差不多,但他的辈分和江湖地位都很高,若是一起开会,他是可以和袁寿山、林尚义坐一排的。 袁寿山虽然有不祥的预感,但还是亲自站出来,拱手道:“徐爷,什么风把您吹到南江来了?” 徐通哈哈一笑:“袁老家主,瞧你这话说的,南江的风也不能只吹南江人吧?我徐某可是借了东风来的。” 袁寿山干笑一声:“不知徐爷借的是谁的东风?” 徐通笑道:“反正不是你袁家的风,不过我倒是可以借你袁家的箭,哈哈哈!” 他这话已经说的很明白,用了三国中诸葛亮借东风和草船借箭的典故,显然意指,要吴蜀联合,火烧曹营了。 袁寿山脸色变了变,冷哼一声,不再说话。 徐通走到中间,朗声道:“诸位!我是姑苏徐通,也是今天这场订婚礼的策划和执行人。如有什么不足的地方,还请大家海涵!哈哈……” “什么,居然是他做的策划!” “徐家是主办方?不是林家吗?”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 “徐某在这里,首先祝贺李公子和林小姐订婚,李公子和林小姐是神仙眷侣,佳偶天成,永结同心,千秋万代,羡煞我等凡人!世间凡物,不足以与公子小姐相配,我实在想不出该送什么礼物,唯有一句话,这句话我曾经说过,今天再说一遍,我,徐通,愿奉李公子为尊,姑苏徐家,举族上下,所有人力、财力、物力,全凭李公子调遣。公子一句话,徐某上刀山、下火海,绝不皱一下眉头!” 徐通的话,字字如惊雷,滚滚入人耳。 这可是姑苏徐家啊! 前面几家,还只是说支持林家、加强合作,或者共同进退之类的话。 但这徐通,一上来就奉李沐尘为尊,允许李沐尘调动徐家的一切资源,就连自己的身家性命都交了出来。 这个李沐尘,究竟是什么人?能让江东猛虎说出这样的话来! 人们终于发现不对劲了。 禾城林、赵、冯、查四家结盟,加上菰城沈家、宣城焦家、申州陈家、姑苏徐家,这已经不是一股小势力了。 这个联盟,包含了南江、江东、皖南、申州的重要世家豪门,以震泽湖为中心,形成了一个势力圈。 这样一个联盟一旦形成,实力就不是几个家族加起来了,而是要远远大于几个家族相加的力量。 过去,也有很多人想过做这样的事,包括政府也在推动这种地方联盟,实现经济一体化,但各方利益很难达成一致,所以一直没有成功。 现在,居然就这样形成了! 这样的一个横跨三省一市的豪门势力圈一旦形成,就不是谁能轻易撼动的了。 “啧啧,连申州陈家和姑苏徐通都出来了,袁家要想动林家,恐怕难了!” “岂止是难了啊,林家要是反扑,袁家还要想办法自保呢!” “不至于吧,那些家族,真肯为林家和袁家死磕?” “关键不在林家,而在那个李沐尘,你没听刚才徐通说了吗,愿奉李公子为尊,徐家上下听凭调遣,刀山火海在所不辞呢!” “这个李沐尘到底是什么人啊?不会真是京城李家的后人吧?” “不好说,八成是真的!” …… 人们的话自然也传到了袁寿山的耳朵里。 袁寿山也感到了紧张。 今天的事情完全出乎他的意料,禾城四家联手已经很不可思议了,没想到还搞出来一个环震泽湖联盟。 其他家倒还好说,可申州陈家和姑苏徐通的全面介入,让袁寿山也感到畏惧。 但事情已经发生了,袁林之决战已经不可避免,袁寿山没有退却的余地。 他稍一转念,就想好了对策,上前一步,指着对面的林尚义愤然道: “林尚义!你个老东西!你和我袁家,不管怎么争,也是我南江省内的事。你争不过,动动歪心思也就罢了,今天摆这么一出,把我们南江豪门世家当猴耍,我们也都能忍,但你居然引狼入室!” “谁不知道陈家、徐家是虎狼之家,早就对我南江市场虎视眈眈。你和他们结盟,把他们引进来,破坏我南江商业格局,挤占南江豪门的生存空间,斯心何其毒也!你今天这么做,和给鬼子带路的汉奸有什么区别?” 袁寿山三言两语,就把林家打成了南江的叛徒,激起了现场南江豪门世家的同仇敌忾。 “对啊,这就是引狼入室!陈家和徐家一来,哪还有我们的立足之地!” “就是,禾城和菰城是南江的北门,北门一开,南江无险可守。林家人真是太歹毒了,自己死,还要拉上我们垫被!” “他才不会死呢,他是把我们都卖了,图自己一个安稳。” “哼!我们南江人也不是吃素的!他们可以搞联盟,我们也可以!我们这么多家族,这么多企业,难道还怕了他们?” “对,我们也联合起来!只要南江人团结一心,就他们那几个狼子野心,动不了我们分毫!” “袁老,你是这里最德高望重的人,你发话吧,只要你一句话,我们也结成联盟,袁老你就是我们的盟主!” “对,袁老你做盟主,我们以袁家为中心,大家团结一心,共抗外敌!” 群情激愤之下,都开始推举袁寿山为盟主。 袁寿山心中欢喜,这正是他想要的效果。如果真能成为南江豪门世家的盟主,那可就因祸得福了。 不过他表面上还是装作谦虚的样子,摆手道:“诶,袁某我何德何能,再说在钱塘,也还有钱家和高家,怎么也轮不到我袁家来做盟主。” “袁老,您就别谦虚了,钱家和高家都没来,只有袁老你来了,你不做盟主谁做?” “对啊,至少你先做了,以后钱家和高家加进来,再重新选举好了。” 也有人说:“袁老说得也有道理,不如这样,我们现在就和钱家高家的人联系,把这里的情况向他们说明,请他们过来主持。若钱、高两家加入,那咱们南江这个联盟就是铁打的,别说对面那几家,就是整个北方势力一起来,我们也不怕。若是钱高两家不来,那袁老就不要推辞了,袁家当仁不让,就是我们南江的领袖。” 大家都觉得此人说得有理,纷纷表示赞同。 袁寿山虽然很不愿意钱高两家参与进来,但这个过程还是要做的。 以他的估计,钱家是肯定不会来人的,钱若望向来看淡这些争斗。而高家,最近遇到一些麻烦事,听说和海外洪门有关,想必也没心情来做这个盟主。 所以,袁寿山并没有反对他们和钱、高两家联系。 反正,这个盟主,他是当定了。 ------------ 第351章 想走已经来不及了 袁寿山打着如意算盘,边上就有人开始主动和钱、高两家的人联系。 林尚义气得浑身颤抖。 袁寿山骂他引狼入室,把他比喻成汉奸,这是林尚义最不能忍的。 他看向李沐尘,眼神中带着疑问:“沐尘,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李沐尘笑道:“林爷爷,我说过,我会办一场让林家满意的订婚礼,今天豪门云集,不知道您老满不满意?” 林尚义对于李沐尘的顾左右而言他并不满意,说道:“沐尘,我知道你有能力,但有一点,咱们做人做事,都要堂堂正正。我可以接受林家衰败,又不是没失败过。但我不想让人戳着脊梁骨骂。我已经是半只脚进了棺材的人了,更不希望我死了以后,林家的子孙要背负这种骂名活着。” 林秋声道:“爸,您老糊涂了吧,沐尘是为了救咱林家,别听袁寿山那个老东西胡说八道!” 林尚义脸一板:“你懂什么?” 见父亲生气,林秋声不敢说话了。 严慧敏说:“爸,您肯定想差了,您看看对面那些人,都巴不得我们死呢,这种人,我们败了,他们才会戳我们脊梁骨,我们要是赢了,他们转过头来就会来拍您的马屁了!” “这样的马屁,我不稀罕!”林尚义怒道。 严慧敏也不敢说话了。 林尚义紧紧盯着李沐尘。 李沐尘知道林尚义的性格,老爷子是怕自己以武力强人所难,尤其是死敌赵家的加入,以及徐通的出现,难免让人嗅到阴谋的味道。 李沐尘微微一笑:“林爷爷,您放心,我没用什么阴谋诡计,也没有强迫任何人。他们都是真心来祝福我和曼卿订婚,也真心祝福林家。” 徐通哈哈一笑,走过来说道:“林老啊,李公子说得对,我们都是诚心来道喜的。您老可不能拒人千里之外啊!” 林尚义脸色缓和下来,说:“徐爷多虑了,我不是针对您,也不是其余诸位。你们能来,我林尚义自然高兴。林家何德何能,能让徐爷这尊大佛出山啊!” 赵四海也走过来说:“林老,我可是诚心来贺喜的。您生了个好孙女儿,也招了个好孙女婿啊!林家一定能更上一层楼,以后咱们禾城的几大家族,都要仰仗您老人家多提携呢!” “岂敢岂敢!赵家主过誉了!”林尚义笑道,“林赵两家同在禾城,我早就想促成两家和好,只是一直没有找到机会。没想到,倒是赵家主先走出了这一步。赵家主心胸,林某佩服啊!” “林老过奖了!”赵四海说,“这都是李公子的功劳,赵某岂敢僭越!李公子,以后还请多多照顾!” 李沐尘对于赵四海今天的表现很满意,这种转变是需要眼光和魄力的,同时也说明了赵四海在赵家说一不二的地位和能力。 “赵家主有心了!”李沐尘点头含笑。 就这么简单一句话,听在赵四海耳里,却如小孩子受到了老师的表扬一般,激动起来,满眼都是兴奋的光芒。 其他几家的人也过来和林尚义解释。 大家说说笑笑,气氛热烈而和谐。 禾城四大家,菰城沈家,宣城焦家,姑苏徐家,申州陈家,加起来也有了八个大家族。 其中尤以姑苏徐家和申州陈家的实力强大。 代表陈家来的陈文学是晚辈,所以这里自然就以徐通的地位最尊,而且今天的整场活动也是他一手包办的,可以算半个主人。 但徐通却丝毫不敢托大,他心里很清楚,李沐尘才是这里的老大。所以他表现得十分谦卑,不仅在李沐尘面前,就连在林家人面前也是如此。 徐通的谦卑,让林家上下感到尊荣的同时,也有几分忐忑。 “徐爷,今天的事劳您费心了!”林尚义带着几分感激地说。 “哎哟林老,您可别这么说,这可就折煞我了!”徐通走过去扶着林尚义的胳膊,“您是商界前辈,我还穿开裆裤的时候就听过林老您的大名了!” “徐爷你才是真猛虎!年纪轻轻,就有今日的成就。我老了,不服不行啊!”林尚义说道。 徐通哈哈大笑:“林老啊,你可不老,今天你孙女订婚,将来你还要抱重孙子,重重孙子呢!” 林尚义听得开心,也哈哈笑起来:“承徐爷吉言了!不过人啊,不服老不行,我能活到今天,已经很满足了。以后就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了。” “林老说的对,以后是年轻人的天下。不过我也不年轻了,真正的年轻人——”徐通回过头,看了李沐尘一眼,“你的孙女婿,才是人中龙凤,前途不可限量,我等俗目,不敢望之,只希望还来得及沾点光啊!” 看着八大家聚拢在一起,想起就在刚才还绝望的时刻,林秋声恍若隔世,悄声感慨道: “唉,没想到我林家,我林秋声,还有翻盘的一天!” 严慧敏取笑道:“你呀,就别翻盘了,要不是咱们的好女婿,别说翻盘了,你也只能去洗盘子了!” “是是,是得感谢沐尘!”林秋声被严慧敏揶揄,却毫无不快,反而开心地笑起来。 …… 袁寿山看着他们这边热闹,心里很不是滋味。 原本已经完胜,就差最后一步,也就这三五日间,林家就会破产。到时候,林家的那些人的命,都捏在他手心里,他随时可以捏死他们,给儿子报仇。 但没想到一场订婚礼,生出这么多变数。对面那八家联手,尤其是徐通和陈家,让他十分头疼。 这时,旁边有人兴奋地喊道:“联系上高家了,他们说已经往这边来了!” 袁寿山一愣,大感吃惊。 高家不是遇上了麻烦吗?怎么会来? 这时又有人大喊:“钱家!钱家也来了!” “真的?这下好了,什么江东猛虎,什么申州陈家,全是狗屁!” “哈哈,让这些外省人知道知道咱们钱塘豪门的实力!” 袁寿山听得直皱眉头。这是他最不希望发生的事情。 高家还好说,钱家怎么也来? 钱若望向来淡泊,居然也要参与这种事? 钱家若参与进来,那这个盟主的位置,自己是半点希望也没有了。 不过这样一来,对面那八家就真成了废物了,林家必死无疑!这也算不幸中的万幸吧。 …… 林家那边的人也听到了。 林秋声心头一沉,刚刚昂扬起来的斗志瞬间被一盆水浇灭了。 钱家和高家一来,就凭自己这边的势力,根本不能抵挡啊!还白白连累了这么多家。 不光林秋声,其余的人也都大吃了一惊。 尤其是禾城的几家,若真是钱高袁三家联合围剿,分分钟就能让这几家变成渣渣。 林尚义慨然叹道:“诸位,我林尚义一生磊落,今天感谢诸位慷慨而来,但我不能让林家连累了大家。趁现在钱高两家的人还没来,你们都走吧。” 焦十娘指着湖面上缓缓而来的一艘游船说:“恐怕已经来不及了!” ------------ 第352章 袁家完了 水榭上鸦雀无声,人们都静静地看着那艘游船,等着它靠岸。 每个人的心里都带着几分紧张。 这会是谁呢? 高家?还是钱家? 船靠在了水榭边,船上缓缓下来一行人,大约十多个,都是保镖模样,簇拥着一对夫妇,手挽着手,并行而来。 “是通益集团的高董和他夫人!”有人认出来。 “高家来了!” 人们激动起来。 袁寿山心里不舒服,但也要装作高兴的样子。 他当先一步,站在众人前面,迎接高子项的到来。 对于他的站位,没有人表示异议,毕竟在高子项到来之前,他是这里最尊贵的人。 高子项夫妇沿着红地毯缓缓走来。 袁寿山往前走了几步,迎上去,笑道:“高董,好久不见!令尊一向可好?” 高子项微微一愣,却并没有靠近,只是远远地拱了拱手:“袁老也来了啊!容我先去办了正事,再来叙旧!” 说完,就直接沿着红地毯,往水榭的另一边走去了。 湖面的风吹进来,袁寿山背脊发凉,只觉得浑身上下都无比尴尬。 人们一片哗然。 “怎么回事?” “高子项怎么去对面了?” “不会也是来贺喜的吧?” “不可能吧,高家是钱塘第二世家,比袁家还厉害,怎么会和林家搭上关系?” “他应该是直接去指责林家的无耻行为了,你们要相信,高家有这个实力。” “对,高家有这个实力,高家出手,一家就可以让对面的八家联盟土崩瓦解!” “一定是这样!” …… 高子项挽着夫人的手,直接朝李沐尘走去,拱手道: “李公子,恭喜恭喜!” 又看向李沐尘身边的林曼卿,“这位是林小姐吧?果然是佳偶天成!我要祝贺两位了。” 林曼卿看了李沐尘一眼,心中虽有疑惑,更多的是欢喜。 她知道,一切都是李沐尘的安排,都在他的计划之中。 这个未婚夫,每一次都会带给她惊喜。 此时又何止是她,除了李沐尘之外,所有人都处于震惊之中。 就连徐通心里也震撼不已。 所有的请帖都是他根据李沐尘的授意拟订名单后发出去的。但他没有给高家和钱家发过请帖。 所以刚才对面说要把钱、高两家请来对付他们时,他也是有点担心的。 但没想到,高子项一来,居然撇开袁寿山和对面那几百南江豪门代表,直接跑来恭喜李沐尘。 而且看样子,高子项和李沐尘很熟悉,语气之恭敬,不亚于自己。 不过想想,李沐尘是手握雷霆的非凡之人,高家只不过和自己一样的俗世豪门,一切就都能想通了。 “林老啊,我们有好多年没见了吧?您的身体还是这么硬朗!”高子项说。 林尚义十分激动,颤声道:“一把老骨头,影不起来喽,你父亲还好吧?” “好!好着呢!他前阵子还提起您呢!”高子项说,“本来他今天是要来的,但家里面有些事实在走不开。正好,我内人要当面感谢一下李公子救命之恩,所以我就带着内人来了。” 人们这才恍然,哦,原来是李沐尘救过高夫人的命,难怪高子项会来祝贺。 “还是咱家女婿厉害!”严慧敏靠在林秋声身边,自豪地说。 林秋声笑道:“当初是谁死活不让他进门,还打算花两百万把他赶走的?” 严慧敏在林秋声腰上狠狠掐了一把:“这不都过去了吗?后来还不是我第一个扫地相迎,亲自泡茶认女婿了?要不是我,你们能拴住他的心?” 林秋声说:“拴住他心的是曼卿,又不是你!” “我也功不可没!”严慧敏嘟囔道。 又说,“这下好了,不用担心了,高家站在我们这边,袁家还能拿我们怎么样?” “也不能大意,还有钱家呢!”林秋声不无担忧地说。 …… 袁寿山开始有点担心。 高家显然是站在林家那一边了,虽然没宣布什么,但自己要动林家,就很困难了。 而且如此一来,自己这边的联盟就很难成立了,更不要说当什么盟主了。 如今唯一的希望,就是等钱家了。 只有钱家还有能力组建起这个联盟。 现在的形势,袁寿山已经没心情当什么盟主了,对面的实力已经让他感到害怕,能不输就不错了。 他恨不得亲自给钱若望打个电话。 袁寿山当然有钱若望的电话,但除了公开场合,私下里,他们从没联系过,更没有什么私交。 他望向湖面,希望钱家快点来。 湖面上只有一艘小船,就是那种平时开放时游客玩的那种手划船。 这种船,当然不可能是钱家的。 所以他很快把目光移向了别处。 可是很快,他就听见有人激动地喊:“是坤爷!钱家坤爷来了!” 袁寿山一惊,再次看向水榭边,才见那条小船已经停靠着,船上下来了两个人,一老一少,一男一女。 这两个人他认得。 不光他认得,整个钱塘的上流社会的人都认得。 他们就是大名鼎鼎的钱坤和钱欣彤。 竟然是钱坤亲自来了!袁寿山十分意外。 在钱家,钱坤的地位不亚于族长钱若望。 而袁寿山自己也是习武的人,知道钱坤的厉害。 很多年前,钱坤就已经摸到了宗师边缘,只是在东瀛受伤之后,功夫才退了。 袁寿山拉了一下衣服,上前几步,迎上去,道:“坤爷,别来无恙啊!” 钱坤见是他,笑道:“原来是袁家主!” “没想到坤爷能亲自来,我们这边可都盼着钱家来人主持公道呢!” “公道?”钱坤讶然,“主持什么公道?” 袁寿山正要说,钱坤身边的钱欣彤已经不耐烦了,说道:“大爷爷,你和他们废什么话,咱们是来给李公子道喜的,又不是来叙旧的。” 又指着对面说,“看,李公子在那边!我们过去吧!” 说着,也不管那么多人的目光,拉着钱坤就朝李沐尘跑去。 钱坤也由着她,竟撇下袁寿山和一众南江豪门,往对面去了。 这一下,众人的震惊犹如雷霆当空炸裂。 钱欣彤的话他们都听到了。 钱塘坤爷,居然是来给李公子道喜的! “怎么可能!那可是钱家!是坤爷啊!” 看着钱坤去了对面,加上刚才的高子项,以及姑苏徐通,申州陈家,宣城焦家,菰城沈家,还有禾城的林、赵、冯、查四家。 人们很快得出一个结论: “袁家完了!” 袁寿山感觉湖风越来越大,人们的议论声越来越小。 转头一看,才发现,那一直围绕在自己身边的乌泱泱的云聚的豪门,已经全都散开,仿佛见了瘟神一般,远离了他。 ------------ 第353章 曾以身相许 “李老弟,恭喜恭喜!” 钱坤朝着李沐尘走去,乐呵呵地说。 他这一声李老弟,可把众人的下巴都惊掉了。 钱坤是什么身份? 那可是江南第一世家的二号人物!也是钱氏族长钱若望的堂哥。 据说当年钱家老族长提名候选人的时候,他是排在第一位的。钱氏祭祖大会时,来自全球各地的钱氏后裔共同推选新族长,钱坤的得票数也是第一。 但钱坤痴迷武道,当年钱家又和东瀛浪人之间纷争不断,钱坤亲自带队去东瀛,这才让钱若望当了族长。 论资历和地位,钱若望都要让他三分。只不过受伤之后,他就很少出现在公众面前了。 没想到这一次会亲自来参加这场订婚礼。 关键是,他怎么会喊李沐尘“老弟”? 和钱坤称兄道弟,那是何等尊荣? 整个钱塘,乃至南江,又有几人敢和钱坤兄弟相称? 即便如袁寿山,袁家在钱塘世家排名第三,和钱坤见面,也要叫一声坤爷。 “大概是客气客气吧!”大部分人心里都这么想。 可是,接下来李沐尘的回应,把他们的想法否定了。 “老哥,你可迟到了啊!” 如果说钱坤管年轻人喊老弟是客气,那么李沐尘叫钱坤老哥就不是客气能解释了。 在场的人里面也只有冯天明听过,知道李沐尘和钱坤是平辈论交。 其他人,听到他们之间这样的称呼,一个个只觉得不可思议。 钱坤哈哈大笑:“老弟你可不能怪我,我迟到,还不是因为这个丫头!死活要跟我来,出门还要化个妆,唉,这女孩子啊,就是麻烦!” “大爷爷!”钱欣彤嗔道,“明明是你自己慢性子,还怪我!” 说完就看着李沐尘,也不说恭喜,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幽怨。 目光又从李沐尘身上移到他身边的林曼卿和丁香,最终定格在林曼卿身上,上上下下打量了几眼,说: “不错,容貌、气质都无可挑剔,配得上李公子,难怪当初我以身相许,他睬都不睬我。” 钱欣彤这话一说,全场又是一片哗然。 “卧槽!以身相许?我没听错吧?” “真的假的?这李公子究竟是什么人啊,连钱家大小姐都要以身相许?” “我现在相信他是京城李家的后人了。” “就算是京城李家,也不能拒绝钱小姐吧?钱家,可不比京城任何世家差啊!” “你没看见林小姐多漂亮吗?” “钱小姐也不差啊,难分伯仲吧。” “那也要讲个先来后到啊,说明人家李公子专一,我就喜欢这样的男人。” “切,你没看见人家身边还有个漂亮的伴娘吗,估计是一龙二凤呢!” “哎呀,你们男人思想怎么都这么龌蹉,我觉得李公子不是那种人!” …… 钱塘的那些豪门世家,尤其是年轻一代的,早已忘记了刚才双方剑拔弩张的气氛,反而开始八卦起林曼卿、丁香和钱欣彤三个女人间的故事来。 男人们看到这样三个女人围绕在李沐尘身边,无不羡慕,嫉妒之余,又十分无奈。 女人们除了艳羡之情溢于言表,更多的是抱怨自己没有这样的好命,并幻想着能否成为其中的一员。但和那三张脸一比较,心气就散了一多半。 林家人内心的震惊比其他人更甚。 尤其是严慧敏,吓出了一身冷汗。 那可是钱大小姐啊! 论家世,林家和钱家比都不能比。论品貌,这位钱小姐也不比自己的女儿差到哪里去。 人家都以身相许了,自己女儿还磨磨唧唧的,也不知道发展到什么程度了。 唉,真是急死老娘! 当初李沐尘第一次上门,自己还看不起人家,想用两百万把人打发走。每想起这件事,严慧敏就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林尚义也是震惊不已。 当初一纸婚约,虽说有报李家恩情的意思,但李家没落,林尚义还是有点自我优越感的。所以李沐尘出现后,他一开始是想让李沐尘做上门女婿的。 至于重振李家,他当然愿意看到,但这又谈何容易呢?没有几代人的努力,李家这样的庞大家族是不可能重建的。何况李家的敌人是谁,至今不清楚。 后来林家内部出了问题,李沐尘几次出手相助,情势才有了变化。 林尚义的内心里才接手了,林曼卿外嫁给李沐尘的事。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连钱家的大小姐,居然都愿意以身相许。 那可是钱家啊! 自己一念之差,差点就让这个孙女婿跑了。 林尚义心里很清楚,如果没有李沐尘,林家现在已经完了。 而如今,林家经历了这番风雨后,看上去不但不会倒,还会更上一层楼。 钱欣彤话说完,就落落大方的伸出手来,对林曼卿说:“林小姐,唔,应该是未来的李夫人,恭喜你们!” 林曼卿刚开始被她那肆无忌惮的目光看得有几分不舒服,虽说是女孩子,但看人的目光也不能这么直接和带有侵略性吧。 等到钱欣彤说出“以身相许”那句话后,林曼卿也是吓了一跳,不自觉地瞥了李沐尘一眼。 但见李沐尘面带微笑,眼神清澈,毫无波澜的样子,她才发现自己是多虑了,不禁有些惭愧。 自己的未婚夫在钱欣彤面前都能抵挡住诱惑,我怎么被人家一句话就心乱了呢? 而当钱欣彤说出那句祝福的话后,林曼卿迅速整顿了心情,和她握了手,大方地说:“谢谢钱小姐的祝福。钱小姐才是天仙般的人物,我比钱小姐差远了。” “你这样夸我就没意思了,看看这位李公子,他看上的是你,可不是我!”钱欣彤瞟了李沐尘一眼,说道。 “那是他没有福分!”林曼卿笑道。 钱欣彤咯咯一笑,说:“我看是他太好福气了,才能娶到林小姐这样的女子。” “钱小姐过奖了。” 林曼卿说,“你不用叫我林小姐,叫我曼卿就好了。” 钱欣彤眨了眨眼睛说:“嗯……不如我叫你嫂子吧!” “这……不合适吧?”林曼卿的脸微微一红,毕竟是订婚,还没结婚呢! 一旁的丁香说:“我觉得挺合适。” 林曼卿白了她一眼:“丁香!你别乱说!” “我没乱说啊!”丁香说,“钱姐姐,你那么漂亮,要不要来做伴娘?我一个人做伴娘,好无聊呢,跟个电灯泡似的。” 丁香心思单纯,场上发生了这么多事情,什么钱家林家,豪门地位,她全不在意。只是觉得钱欣彤这人挺好的,又漂亮,又真诚。 钱欣彤先是一愣,忽莞尔一笑,挽着丁香的手说:“好啊!新娘做不成,做个伴娘也好!” ------------ 第354章 吞并袁家 三个女人在这边说笑,钱坤也早已过去和林尚义打招呼。 其他各家也围拢过来,自然就形成了以钱坤为中心的局面。 钱高两家,已经是钱塘半壁的势力,加上姑苏徐通,申州陈家,还有焦家、沈家和禾城四家,这样的势力,已经不是强大两个字可以形容。 而袁寿山那边,原本也有一群豪门围着,如今那些人,都散了开去,有的已经厚着脸皮往这边来打起了招呼,虽然已经迟了,不可能融入这边的圈子,但哪怕站在外围,也颇有安全感。 如此一来,形势急转直下。这边热闹起来,袁寿山身边就冷冷清清,只剩下儿子袁乃明和几个随从人员了。 也有几家还在踌躇,都是之前跳得最欢,骂林家最凶,拍袁寿山马屁最厉害的,自然没脸过去,却也不敢再和袁寿山挨得太近。 这里面就包括钱塘第一暴发户刘荣成和范家的范惠华。 “爸,咱们怎么办?”刘晓晶小声问道。 刘荣成脸色有点难看,道:“还能怎么办?想想你对李公子做过的事,他能容得下咱们?你说说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弄个衣服弄半天,没给我长脸,还得罪了李公子!” “那也不能全怪我呀!”刘晓晶委屈地说。 “不怪你怪谁?你看看人家林曼卿,早早就傍上了李公子,连钱小姐,都知道以身相许,你怎么就……,唉!” “那咱就不过去,还是站在袁老这边。” “你傻呀!”刘荣成用手指头狠狠戳了一下女儿的脑袋,“这形势你还看不清?袁家完了!还和袁家站一块儿,你是嫌你爹我命长了是吧?” “那怎么办?” “怎么办?一会儿瞅个机会,咱就溜吧!把你这件破衣服扔了,太显眼了!丢人!” 刘荣成唉声叹气,范惠华也是一样。 要不是这是在湖上,他也溜之大吉了。 看着这偌大的湖上舞台,范惠华忽然想明白了,今天这一切,都是主办方一手安排好的。 特意选在湖上,必须乘船进出,就是要让他们这些人,想逃都不容易。 只剩下后面那条连接舞台和陆地的浮桥,若从那里走,可就太众目睽睽了。 而且还不知道他们在那里埋伏着什么呢。 这边厢冷冷清清,人心不安,那一边却是热闹非凡。 寒暄了一阵后,钱坤说道:“诸位,咱们是不是该停一停,不能喧宾夺主啊,今天主要是李老弟和林小姐订婚。我是来迟了,错过了前面的精彩,不知道后面还有没有节目啊?” 徐通说:“坤爷,节目肯定有,包您满意!按流程呢,现在该媒人和双方家长致辞了。不过李公子和林小姐的情况比较特殊,他们是当初李公子的爷爷和林老爷子定下的婚约,有婚书为证。如今李公子的爷爷已经不在世,就只有林老爷子了。接下来,我们就请李公子将婚约交给林老,然后有请林老讲话。” 众人都热烈鼓掌。 李沐尘拿出一张泛黄的纸,交到林尚义的手上,说道:“林爷爷,这是当年您手书的婚约,今天我带来了,完成我爷爷的遗愿。” 林尚义接过婚书,看着上面自己和李友全的签名,还有手印,想起了往事,恍如昨日,不禁老泪纵横。 在场的人里,只有严慧敏见过这张婚约。当她看见那泛黄的纸张,再次想起了第一次见到李沐尘的那一天,内心无比地惭愧。 “林老,您讲几句吧。”徐通说道。 林尚义点点头,往前走了几步,却难以平复激动的心情。 他用颤抖的声音,讲述了和李友全签订婚约的往事,也再次证实了,李沐尘的确就是京城李家的后人。 这一点,连钱坤也为之震惊。 林尚义讲话之后,本该李家的家长致谢辞,但李家只剩下李沐尘一人,并无家长。 于是,李沐尘自己站出来,说道:“的确,李家没有家长在场,但我相信,李家的长辈都在天上看着。我能活下来,能站在这里,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今天我要借这个机会,向全天下宣布一件事——” 他一手指天,神情变得肃穆,语气变得铿锵。 “我李沐尘,代表李家,回来了!” 话音落下,天空的紫云轰然散开,阳光洒下来,给整个舞台裹上了一层金光。 周围一片安静,只有李沐尘的声音在湖面回荡。 “……李家……回来了……回来了……” 片刻之后,周围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 林尚义热泪盈眶,哽咽道:“苍天不负人呐!友全老弟,你可以含笑瞑目了,李家,又出真龙了!” 接着,郎裕文从浮桥上走来,走到了舞台中央。 人们都觉得奇怪,纷纷猜测此人是谁。 郎裕文清了清嗓子,大声道:“鄙人郎裕文……” 他刚刚自报家门,人群中就一阵骚动。 “郎裕文?就是当年的江东首富,差点以一己之力,改变华夏商业格局的郎裕文?” “是他! 我认得他,比当年老了许多。” “他不是被江东八大豪门联手赶出江东,后来就销声匿迹了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估计也是来给李公子道喜的吧。” …… “鄙人郎裕文,是京李集团的总裁。不过,京李集团并不是我的,我只是帮着打理。经理集团的真正所有人,是京城李家,是李沐尘公子。” …… “我说呢,哪里冒出来的京李集团,原来是李公子自己的。” “难以想象,郎裕文竟甘愿给他打工!” “正常,那可是京城李家,当年的第一世家啊!” …… 郎裕文在台上侃侃而谈,描述了京李集团的远景目标,也描述了李家的未来发展。 “我有信心,在三年之内,让李家,重回京城第一!” 哗! 这一下,整个舞台都炸了。 “卧槽,京城第一!真特么敢说!” “这牛吹的,别说三年,三十年能做到,我都服气!” “要你服气干嘛,人家有李家的招牌。” “那又怎么样,京城现在四大家可没有李家,那四家会给他这个机会?” “看来又是一场血雨腥风啊!” …… 郎裕文笑吟吟地看着人们,等大家的议论声小了下来,才接着说道: “你们一定觉得,这不太可能。但很多事情,就是从不可能到可能的。当然,要做京城第一不容易。接下来,我就宣布京李集团的下一步动作,也是至关重要的一步——” 他略做停顿,朝对面稀稀拉拉的座位看了一眼。 “我们将会吞并钱塘袁家!” ------------ 第355章 小目标升级了 郎裕文的话犹如一颗炸弹,在场上众人中间爆炸。 人们的震惊之情难以言表。 “他刚才说什么?” “他说要吞并袁家!” “这人不会是疯了吧?袁家有多少资产他知道吗?吞并袁家,除非是当年真正的李家鼎盛之时,现在就凭一个京李集团,做梦吧!” “你可别小瞧郎裕文,他当年白手起家,把整个江东搅得天翻地覆。现在强势归来,带着京李集团,加上对面那么多豪门的支持,难说哦!” “你说这场仗,袁家会吃亏,或者会输掉,我都信,但要说吞掉袁家,我不太相信。” “我也不信,袁家可不光有钱。你们可能不知道吧,钱塘宗师何长春,和袁寿山是连襟!” “啊?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 “这要是真的,那就不好说了。那可是武道宗师啊!是我们钱塘的排面!宗师一出手,恐怕钱家高家也挡不住。” “挡不挡得住不知道,但至少要给几分面子吧。” …… 林秋声怎么也想不明白,就在几个小时前,他还处在绝望之中,觉得林家快完蛋了。不出一两天,林家就要宣布破产。 怎么突然就变成了,要吞并袁家了? 这转折快得让他难以接受。 不光是他,就连林尚义也无比震惊。 吞掉袁家?谈何容易! 他纵横商场几十年,几经沉浮,对这些超级豪门世家的实力非常了解。 可是郎裕文的话已出口,丈夫不轻诺,林尚义知道,像郎裕文这样的人,不会说没把握的话。 但他的信心来自哪里呢? 莫非…… 林尚义看向李沐尘…… …… 袁寿山起初也有些心惊,毕竟钱高两家的出现,让他有些担心。 但当他很快就冷静下来,冲着郎裕文冷笑道:“痴人说梦,想吞掉我袁家,就凭你?” 即便钱坤和高子项就站在对面,袁寿山也不相信他们真会为了李沐尘,为了京李集团,和袁家死磕。 要吞掉袁家,即便钱家和高家联手,他们也要脱层皮! 何况,钱坤是很清楚自己和何长春宗师的关系的。有何宗师在,钱家也要避让三分。 这是袁寿山的信心所在。 袁寿山一开口,全场都安静下来。 大家都想知道,郎裕文会说什么,是空口白话,还是真干。 当初的林袁之争,已经演变成现在的袁李之战。 这场仗的看点,也从袁家能不能吃掉林家,变成了京李集团能不能吞掉袁家。 郎裕文微微一笑:“不是我,是京李集团,是京城李家!” “狗屁!京城李家早就不在了!就他?” 袁寿山一指李沐尘,“他是哪儿的野种都不知道,就因为姓李,就能冒充李家后人?那全天下姓李的是不是都是他爹妈?” 说到这里,袁寿山忽然打了个冷颤,感觉周围的温度一下子降低了几十度,仿佛站在北冰洋的冰块上。 好在他功夫底子深厚,猛运真气护住经脉,朝那边看过去,只见李沐尘两道森寒的目光正罩着他。 李沐尘缓步上前,走到舞台中央,看着袁寿山道: “今天是我大喜的日子,我不杀人。你这几句话,我记住了。我答应过何长春,武林大会之前,不伤你们袁家人性命。明天武林大会就开幕了,你的命还能留几天,取决于武林大会开几天。” 李沐尘的语气很冷,冷得像西伯利亚冰原上的冰刀。 所有人的人,都能感受到那冰冷的杀气。 这比郎裕文说要吞并袁家,更霸气,更让人震撼。 只听李沐尘继续说道: “当然,你也可以逃走,带着的子孙,从此隐姓埋名。放心,我不会去找你的。因为你的命还没那么值钱,不值得我花心思去找你。” 袁寿山想起那天李沐尘在袁家所展现出来的实力,心里有些发毛。 有那么一瞬间,他还真起了先躲一躲的念头。 不过想起何长春,他心里立刻就安定下来。 这个姓李的再厉害,顶多就是宗师实力,而何宗师已经练出了武魂,步入了先天。 袁寿山心里冷笑不已。他认定了李沐尘是故意这么说,让他出去躲起来,袁家没了主心骨,那样京李集团就可以顺利吞掉袁家的资产。 李沐尘说完,就不再理他,转身对郎裕文说:“你继续。” 郎裕文点点头,朗声说道:“刚才,我只是说了一个小目标。” 全场又是哗然。 “操,小目标的门槛又变了吗?吞掉袁家叫小目标?” 郎裕文继续说道:“我前面就说过,我们有信心,在三年内,做回京城第一。这是中期目标。还有远景目标……” 他停顿了一下。 “这个目前没必要公布。我们还是来谈谈小目标的事。目标虽小,但蚊子腿也是肉,也是有味道的。我做了一锅蚊子腿的汤,欢迎大家来品尝……” 说着,拿出一份厚厚的文件。 “这是我做的,袁家产业分析报告,以及我们将在三个月内,全面吃掉袁家旗下所有企业的计划书。在场的,如果有对这锅蚊子腿的汤感兴趣的,也想尝一口的,欢迎加入我们。” 看着郎裕文高高举起的文件,人们都十分好奇。 究竟是怎样的计划书,能让京李集团在三个月内吞掉袁家这个庞然大物? 相比于袁家来说,京李集团那几十个亿的资产,简直就想大象面前的老鼠。老鼠真能杀死大象吗? “怎么加入?”有人忍不住问道。 郎裕文不紧不慢地说:“我们京李集团刚成立不久,大门是敞开的。有钱的可以入股,有能力的,也可以来面试我们的岗位。另外,有项目的,也可以和我们合作。” 这下人们听明白了。 郎裕文这是到这里来招商引资来了啊! 好家伙,把袁家当成一锅菜,用这锅菜来吸引资金,吸引人才,这是前所未有之举动。 这个郎裕文,也太大胆了! 不光是其他人,就连李沐尘,也对郎裕文这一招佩服不已。 这不光是异想天开,简直是釜底抽薪。 利用这场订婚礼,把钱塘以及周边的豪门世家聚集到一起,然后逼着他们站队。 一下子把袁家孤立起来了。 ------------ 第356章 你出多少 这个计划,完完全全是郎裕文想出来的,而且是在知道了李沐尘的订婚计划后,在很短的时间内想出来的。 李沐尘不干预经营上的事,所以郎裕文一提出这个计划,李沐尘就立刻同意了。 要让京李集团三年干到京城第一,没点非常手段,又怎么可能做到? 总不能靠李沐尘一家一家去抢吧。 郎裕文的话刚说完,徐通就第一个站出来,朗声道: “这是天上掉馅饼的机会,让我徐通碰上了啊!姑苏徐家,愿意出资五十亿,入股京李集团!” “哇,五十亿啊!” “不愧是江东猛虎,一出手就五十亿,能在短时间内调出这么多资金的家族可没多少!” “听说京李集团现在总资产也才几十亿,这五十亿是要控股了吧!” 这时候,就听郎裕文说:“徐爷,感谢您对京李集团的信任,不过我先说明一下,今天我们京李集团总共只能出让百分之四十九的股份。” 徐通哈哈笑道:“放心,我无意控股。这百分之四十九,我也不独吞,还有谁愿意加入的,我们按投资额平分。” 郎裕文朝徐通一拱手:“好,那就多谢徐爷了!我这里先记下了。” 徐通刚坐下,陈文学就站了起来,说道:“申州陈家最近投资不少,能调动的资金有限,五十亿暂时拿不出来,就三十亿吧。” “哇,陈家也三十亿!那就八十亿了!” “八十亿才占百分之四十九?这他们也愿意?” 郎裕文说道:“其实陈公子之前已经投资过京李集团,也有项目在和我们以及林家合作。不过陈公子,我再次提醒一下,你今天的追加投资和你原来的投资是分开的,今天只能和其他人平分百分之四十九的股份。” “我知道。”陈文学笑道,“就不知道徐爷会不会嫌弃我?” 徐通大笑道:“哈哈哈,我徐通再莽,也不敢嫌弃申州陈家呀!” 说着,就过去和陈文学握了一下手。 “合作愉快!”两人同时说了一句。 “我也投五十亿!” 一个娇柔的声音响起。 众人一看,正是宣城焦家的焦十娘。 “天哪!焦家也五十亿?” “宣城焦家也这么有钱? “有钱也正常,人家毕竟是宣城第一。但和姑苏徐家平起平坐,还是太过了吧?” 李沐尘也有些意外。 因为这个计划他并没有通知焦十娘,今天让焦十娘过来,纯粹是因为焦十娘和自己小时候那一段姐弟缘,以姐姐的身份来参加自己的订婚礼,也算是自己家这边唯一的亲人。 也就是,投资五十亿,是焦十娘临时决定的。 虽说自从焦夜白出事后,宣城焦家的生意都是焦十娘在打理,但要一下子拿出五十亿来,她能做决定吗? 李沐尘正要说话,焦十娘却仿佛知道他要说什么,笑着朝他摆摆手,说道:“尘尘,今天我以姐姐的身份来参加你的订婚礼,我真的很高兴。你放心,这笔投资,我完全可以做主。就是我父亲在这里,他也一定会这样做的。来之前,他就说了,只要你需要,我们焦家,可以倾尽全力。这五十亿,我甚至可以不要一点股份。” 李沐尘心里有些感动,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只动情地叫了声:“姐!” 郎裕文道:“股份还是要的,我这边先记下了,宣城焦家,五十亿。” 焦十娘坐下后,赵四海站了起来,说道:“禾城赵家,三十亿。” 赵四海不是出不起五十亿,一方面是短时间内调集五十亿资金不容易,另一方面,他可不敢和徐通平起平坐。 他也看出来了,焦十娘和李沐尘关系不一般,人家可以五十亿,他赵家不行。 三十亿也不少了,能和申州陈家一样,已经很可观了。 查武英略一犹豫,说道:“海城查家,也投三十亿。” 郎裕文看了查武英一眼,又看向李沐尘。 上次已经从查家敲了一笔价值二十亿的竹杠,郎裕文也看得出来,查家和李公子并不是一条路上的,查家能不记恨就不错了。 见李沐尘点头,郎裕文心里有了底,说道:“好,海城查家三十亿,记下了。” 接着,沈秉元站出来,朗声道:“菰城沈家,也投三十亿!” 郎裕文也一笔记下。 早在徐通宣布出五十亿的时候,冯天明就在给他大哥冯元生打电话。这时候,放下电话,说道:“禾城冯家,也投三十亿。” 林秋声如坐针毡。 作为李沐尘未来的岳父,林家此时本该第一个站出来,支持京李集团。 可经过这段时间和袁家的商战,林家的现金流早已断了,不要说几十亿,现在就是要他拿出几千万现金来,都很困难。 他正心里难受,忽听林尚义说道:“林家,也投五十亿。” 林秋声一愣:“爸,我们现在……” 林尚义摆手道:“我知道,你最近很困难,林家面临破产的风险,也不是什么秘密了。但我们还有北溪山庄。” “爸,那可是林家的祖宅!”林秋声惊道。 林尚义苦笑道:“我当然知道是祖宅,但如果林家真破产了,祖宅一样保不住。所以,我没跟你们说,把北溪山庄抵押出去了。原本是想帮你最后多支撑几天,现在看来也不需要了,正好入了京李集团的股。我相信沐尘,在他的带领下,李家一定能再现往日的辉煌。” 林秋声有些难过,但也没有再说什么。 李沐尘动容道:“林爷爷,其实你不需要的,我们已经是一家人了!” 林尚义摇头道:“不,我们本来就是一家人!从我和你爷爷订立婚约的那一天开始,我们就是一家人了!我很欣慰,我相信你爷爷如果看到今天的你,也会很欣慰的。我知道我的身体不长久了,能看到今天这一幕,我很满足了。下去以后,见到友全老弟,我会把这些告诉他的。” 李沐尘不禁有些心酸。 这时候,场上有人喊了一声:“我只能出十亿,不知道能不能加入?” 这是钱塘的另一家世家,原本也是站在对面的袁寿山那边,此时早已识时务地换了位置,挤到了这边来。 郎裕文笑道:“只要诚心入股,我们当然欢迎!” 于是,现场就变得哄乱起来,这个五亿,那家两亿,不断有家族和企业加进来。 严慧敏赶紧给父亲打电话,给他父亲说了这里的事情,严公业欣然同意投资的事情,还责怪严慧敏,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能不通知严家来参加。 于是,由严慧敏代表严家,也投了三十亿进来。 等到愿意投资的人都登记完毕,现场才安静下来。 人们的目光忽然都齐刷刷地看向钱坤和高子项。 到目前为止,只有钱家和高家还没有表态。 高子项和钱坤对视一眼,笑道:“坤爷,那就我先来?” 钱坤抬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高子项便站起来,清了清嗓子,说道:“我们高家,愿意出资一百亿,入股京李集团。同时,我宣布,通益集团,将和京李集团,展开全方位的战略合作!” 现场响起一片掌声。 不过经历了刚才那一阵,人们似乎对此也并不怎么惊异了。 毕竟是高家,钱塘第二。 现在大家更好奇,钱家会出多少? ------------ 第357章 开个后门 袁寿山惊惧地站在那里。 京李集团筹集几百亿资金,还不至于让他害怕。几百亿,在袁寿山眼里也就是个数字而已。 豪门有豪门的底蕴,不是靠钱可以堆出来的。如果能用钱来堆出一个豪门,那也不是区区几百亿就够的。 可是现在,这么多豪门出资支持他,尤其是高家,出手就是一百亿。重要的是,高子项同时宣布了通益集团和京李集团的全面合作,这种合作,比直接投一百亿更有价值。 京李集团接下来的主要目标就是袁家,而高子项这时候宣布合作,那意味着,高家也会和袁家正面冲突。 袁寿山不怕林家,不怕禾城四家联手,甚至不怕徐通和陈家,因为徐通的势力在江东,陈家的势力在申州,而这里是钱塘。 但他不能不怕高家。高家就在钱塘,势力比袁家更大。 而现在,更让他担心的是,钱家,好像也要介入这场纷争。 袁寿山心头猛然一惊。 这,不会是钱家和高家联手,演的一场戏吧? 目的就是要吃掉袁家! 他不相信就凭李沐尘,能搞出今天这样的大场面来。 从头到尾,都是钱家和高家在背后搞鬼。 要不然,林家敢得罪袁家? 袁寿山一幕一幕地回忆起来,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从李沐尘杀他儿子袁国成开始,袁家就已经掉进了钱家和高家设计的陷阱里。 难怪林家最近都已经走投无路了,还跟没事人似的,原来是背后有钱高两家撑腰! 袁寿山是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 钱若望!高士宪!这两个老混蛋今天不来,要不然,就亲手结果了他们! 不过看了李沐尘一眼,想起那天李沐尘在袁家门口的表现,心缓缓沉下。 “爸,我们怎么办?”袁乃明问道。 “别慌!”袁寿山尽力克制着,“先听听钱家怎么说。” 袁乃明不明白父亲为什么还要听下去。 钱家能怎么说?肯定投资一百亿,或者比高家多点,两百亿。总不可能钱坤这时候还来帮袁家说话吧? 他看了一眼冷清清的四周,和一个钟头前的形势相比,现在还站在这里,着实无比尴尬。 “爸……” “怎么,觉得丢脸了?”袁寿山冷笑道,“人家要笑,也只会笑我这张老脸,你怕什么?” 袁乃明不敢再说,只能继续站在这里,但浑身上下都不是滋味。 场上变得安静,所有人都看着钱坤。 高子项笑道:“钱老,就差你了,你不说两句?” 钱坤乐呵呵的往前走了两步,说:“你们都是有钱人,我可没那么多钱啊!” 他这话引来场上一阵嘘声。谁都知道,钱家是钱塘第一世家,甚至是南江,乃至整个江南地区的第一世家。钱家要是没钱,那谁还有钱? 可如高子项等身份尊贵的人却都没有笑,也不惊讶钱坤会这么说,因为他们知道,钱家的传承模式和别的家族完全不同。 一般的世家,家族资产和权力都掌握在少数人手里,家主拥有绝对的权威。 资产和权力集中的好处,就是可以集中力量办大事。 但钱家不同。钱家历经千年,旁支众多,子孙分布全球,在政、商、科技、学术等领域都有顶尖的人才。 他们每一支,甚至每一个家庭,都是自由独立的,对自己的财产和行为有绝对的支配权,不受家族的制约。 但他们又是一个整体,共同遵守着一些古老的约定。 当家族有需要的时候,他们随时可以联合起来,那就是一股非常强大而可怕的力量。 至于族长,更像是一个家族联络人,或者话事人。 他没有私产,所掌管的公产,不属于任何一个人,只属于整个钱家。 这些公产的使用,有着非常严格的规定,就算族长,也不能轻易动用。 所以钱坤说,他没那么多钱,并不是矫情,更不是说谎。 他和钱若望,的确不可能拿出几十亿来投资京李集团。 高子项其实很希望钱家不投资,这样高家就是今天最出彩的了。而和李沐尘的合作也可以更深入一点。他是见过李沐尘的本事的,如今知道了李沐尘的身世,更是断定此子前途不可限量。 但高子项知道,钱坤既然今天来了,绝不可能就这样打个哈哈就过去了。 所以他在等着钱坤的下文。 钱坤看了李沐尘一眼,继续说道:“钱是没有,但命是有几条的。刚才郎总不是说了,有钱出钱,有力出力,京李集团不是还在招人吗?我这把老骨头,虽然松散了点,但还能用用,要不就到京李集团做个保安如何?” 这话一出,现场是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张大了嘴,连惊呼都呼不出来了。 这是谁啊?这可是跺跺脚钱塘就要颤三颤的坤爷! 做保安? 这要不是钱坤亲口说出来的,谁听了也不会信。 就连郎裕文都愣住了,不知道怎么接这个茬。 李沐尘笑道:“老哥,你就别跟人家保安抢饭碗了吧?” 钱坤哈哈大笑,说:“老弟啊,也不是我和年轻人抢饭碗,就是这把老骨头,老在家里闲着,啥也不干,怕生锈了。” 李沐尘说:“老哥要是怕生锈,以后常来我这里,我陪你练练。” 钱坤眼睛一亮:“那当然好!” 又叹了口气,“唉,人不服老不行啊!我知道你们嫌我老了,咱就不跟年轻人抢饭碗了,不过我今天还带了个年轻人来的。” 说着,朝身后一招手。 钱欣彤就走过来。 “这是我孙女,欣彤,想必在座不少人认识她。顽劣之名在外嘛!” “大爷爷!”钱欣彤娇嗔道。 “哈哈哈……”钱坤哈哈大笑,“是你自己死乞白赖要跟我来的,可不是我逼你的啊!你也别不承认了,你的名声,钱塘谁不知道!不过李老弟,郎总,高董,你们别看我这孙女儿平时顽劣,但她也是正经的商学硕士,毕业的学校呢,在全球也能排进个前十吧。” 说着转向钱欣彤,“哎,你爸没给那学校捐钱吧?” 钱欣彤不屑道:“我从来不走后门!” “那你今天跟我来,让我说这个事,算不算走后门?” “大爷爷!” “哈哈哈!”钱坤又是一阵大笑。 在场的人也被这爷孙俩逗乐了。 “好了,说正事。我这孙女儿呢,想到京李集团谋个差事,郎总,你看行不行,行的话就给开个后门,把她弄进去,省得整天在外面惹是生非。”钱坤说道。 郎裕文嘴角露出一丝笑容,爽快地答道:“行啊!这太行了!钱小姐是名校硕士,我这里正缺个助理呢!” “那就这么定了,岗位薪资什么的,你们再议,我老头子就不参合了。” 钱坤摆了摆手,仿佛终于送出去一尊瘟神。 “欣彤啊,我跟你说,你到了京李集团,好好干!哦对了,我和你爷爷整理了一份名单,都是咱钱家海内外的杰出代表,也都是你的叔叔伯伯,有空和他们多联系联系,工作上的事也可以多向他们请教。” 说着,当着众人的面,拿出了一叠纸来,上面是密密麻麻的名字和电话。 ------------ 第358章 一招妙棋 高子项不得不佩服钱家。 一分钱没出,但这一步棋,远远妙过出了一百亿的高家。 先是钱坤自己说要做保安,以此表明态度,钱家是鼎力支持京李集团的。 接着推出钱欣彤,把她安排到京李集团。 这可是钱若望的亲孙女啊! 一般的家族,肯定不会让孙女去给别人打工。 但钱家很特殊。 钱若望是族长,族长无私产,钱欣彤跟着钱若望,要么帮着打理家族公产,要么就无所事事。 钱若望和钱坤要帮李沐尘,他们自己不能出面,更不能动用公产,这都是违背族规的。 但他们让钱欣彤出面。 这一步,走得极妙。 有钱欣彤在京李集团任职,等于是对京李集团开放了钱家在全球所有产业的合作。 钱欣彤一个电话,哪个钱氏子弟会不给面子? 而万一要是出了什么事,那是钱欣彤胡闹,不会责怪到钱家二老,更不会对家族产生什么恶劣的影响。 钱欣彤那顽劣的名声早就在外面呢!钱坤刚才也一再提及,就是这个意思。 这是高子项看到的。 这一招妙棋,让他佩服得五体投地,甘拜下风。 唯一让他想不通的,就是这位钱大小姐向来我行我素,听说连钱若望都不大管的住她,怎么就甘心到京李集团打工呢? 事情到了这里,也算是告一段落。 其他人也许想不到高子项那么多,但至少看到了钱家的态度。 连亲孙女都送出去了,这态度,比一百亿还值钱。 这一下,今天到场的各大豪门世家,都看清了形势,只要和袁家不沾亲带故,和林家没有大仇的,都站到了京李集团这一边。 那一边,只剩下寥寥几家,尴尬地站在那里。 看完了钱家这一幕,袁寿山终于勃然大怒,大骂道:“钱坤!高子项!你们两个老贼!设下如此毒计,想要吞并我袁家。我告诉你们,别得意!就算你们两家联手,我袁寿山拼了这条老命,也要让你们脱层皮!” 又指着李沐尘道,“姓李的,有种就来武林大会,没种的话,就别自称什么京城李家的后人!” 说罢,一甩手,又啐了一口唾沫,起身跳出水榭,落在湖面上,疾速踏水而去。 众人皆是大惊,才知道袁寿山原来也是武道高手。 “爸!” 袁乃明大叫,但此时,袁寿山早已踏水而去,连他这个亲儿子都丢下了。 袁乃明无奈,只能灰溜溜地带着袁家的随从,从浮桥离开。 身后传来一阵嘘声,而浮桥上还站着迎宾礼仪,那头也还有许多徐通带来的工作人员,都在指指点点,嘲笑着他们。 袁乃明只觉得无地自容,只能低着头,加快脚步。 刘荣成带着女儿刘晓晶,还有范家父女,也都紧随其后。 刘晓晶穿着那满身镶钻的钻石礼裙,在阳光下光彩夺目,吸引了很多眼球。 刘荣成恨不得把女儿身上的衣服扒了。 看着这些人灰溜溜的离开,林家人仿佛做梦一样。 梅姐悄悄走到李沐尘身边,说道:“刚才袁老头踏水而去,看他的功夫,好像已经化劲巅峰了,不比王宗生差。” 李沐尘知道梅姐是关心自己,微笑道:“没事,我有数。” 钱坤不知何时也走到了他身边,说道:“我也没想到袁寿山竟然已至化劲巅峰,这人藏得很深啊!袁寿山和何长春是连襟,袁家最大的依仗也是何长春。他让你去武林大会,估计是想让何长春出手对付你,还是要小心一点。” “我知道。”李沐尘点头道,“何长春我见过了。” “你见过了?” “没见过本人,见了他的武魂。” “武魂?”钱坤和梅姐同时吃了一惊。 “你是说,何长春已经练出武魂,步入了先天?” “我见到的时候,应该还在先天关口,本体肯定在闭关,只以武魂出面。他约我去武林大会做个了断。我当时也答应了他,武林大会之前,我不动袁家人。” “难怪,你会安排在今天订婚,时间都是设计好的。”钱坤点点头,又不无担忧地说,“既然知道了何长春很可能已经突破了先天,你还要参加武林大会?” 梅姐也说:“是啊,沐尘,咱们不去了吧!” 李沐尘微微一笑:“为什么不去?你不想和柳金生做个了断吗?” 钱坤有些好奇地看了梅姐一眼。 梅姐面现忧色,道:“沐尘,我的事不重要,你不用为了我铤而走险的。据我所知,柳金生很可能也已经练出了武魂。你要同时对付两大宗师……” 李沐尘淡然道:“区区武魂而已,无妨!武林大会之后,我还要去一趟九龙岛,到时候,你陪我一起去吧。” 梅姐讶然,愣愣地看着李沐尘。 她没想到李沐尘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大难,眼前又是林袁之争的紧要关头,加上他还要订婚,这时候,还能想着她,不但对付柳金生,还安排了九龙岛的行程。 想到这里,梅姐的心头不禁一暖,眼眶竟有些湿润了。 …… 京李集团的事告一段落,这只是一个插曲,今天的主题还是李沐尘和林曼卿的订婚礼。 在主持人的主持下,订婚仪式继续。 准新娘和两位伴娘都被请到后面去换衣服。 衣服徐通早已准备好了。 虽然计划里伴娘只有丁香一位,但徐通准备得很周到,衣服多备了几套,所以也正好有合适钱欣彤的。 当两位伴娘,陪着新娘重新出现在人们的视野里的时候,倾城绝色瞬间惊艳了所有人。 三位倾城美人,整个钱塘湖都为之失色。 仪式是徐通安排的,过程李沐尘没有干预,所以并不知情,只能听从司仪的安排,让他干什么就干什么。 人们不禁奇怪,这位翩翩佳公子,身上还带着一股别的世家子弟身上难得看见的飘逸如仙的气质,却又怎么有点呆头呆脑的,看着还有几分可爱? 随着仪式的进行,所有人都被现场的气氛感染了,幸福着,快乐着。 只有严慧敏不怎么开心。 她看着两个伴娘,怎么看,怎么都觉得自己的女儿正处于危险之中。 一个是青梅竹马,一个是钱氏千金,还要以一敌二! 她恨不得上去帮女儿一把,一左一右,把新郎官紧紧抓住! 唉,老娘要是年轻二十岁…… ------------ 第359章 一层窗户纸 袁寿山离开钱塘湖,却没有回家,而是一路疾行,来到了城隍山。 城隍山上有一座阁楼,标注楼高七层,但观览者却只见六层,都以为是传说有误。却不知这城隍阁下还有一座地宫。 袁寿山到了城隍阁,绕到一处旧砖壁前,在壁上一块青砖上有节奏地叩了几下。 等了半天却不见动静,他有些奇怪,内心又焦急,便又用力敲了几下。这几下,节奏却全乱了。 忽听得身后有人说话:“你的心乱了。” 袁寿山猛然转身,看见身后站着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人。 他吃惊地看着那人,好半天才说:“姐,姐夫?你怎么变回了几十年前的样子?” 随即又是一阵狂喜,“恭喜姐夫修成武魂,突破先天,从此天下无敌!” 那人摇了摇头,转身望着远处起伏的山峦:“这天下,谁能无敌?过去我追求武道,也以为武道的巅峰,就是无敌。直到我步入先天,才知道,山外有山……” 袁寿山说:“姐夫……哦不,何宗师,你已步入先天,至少在我们南江,你就是第一了!这次武林大会,一定能挫败柳金生,为我们钱塘武林正名!” 何长春沉默地看着远方,许久才说:“你今天所为何来?心浮气躁,可不像你的作风。” 袁寿山脸色凝重,沉声道:“我被钱家和高家设计给坑了,这一次,搞不好,袁家就要从钱塘消失了。” “哦?袁家虽不如钱高两家,却也不是他们轻易吃得下的。” “要吃掉袁家的,不是钱家和高家,而是李沐尘。” “李沐尘?”何长春缓缓转过身,略带一丝惊讶,“就是上次大闹袁府的那个年轻人?” “就是他!”袁寿山咬牙切齿地说,“不把他碎尸万段,我誓不为人!” 何长春轻轻摇头:“你不是他的对手!” “我知道。”袁寿山低下头,脸上带着怨恨和不甘,“这小子邪得很,连天朗都不是对手。天朗拜在何宗师门下,功夫不比我差。他不是对手,我自然也不是。但我不甘心啊!” “这个年轻人的深浅,我也看不透。”何长春说道。 “您也看不透?”袁寿山吃了一惊。 “他不是武道中人,所以不能用武道的标准来衡量。”何长春说。 袁寿山心头起伏,脸上阴晴不定,过了好一会儿,说道:“不管怎么衡量,总不可能超过宗师。当日您以武魂出现,就把他吓退了,可见他的修为离你还差得远。” 对于袁寿山的这个判断,何长春也认可。毕竟李沐尘太年轻了,就算师出名门,哪怕是传说中的道门仙派,从娘胎里开始修炼,又能有几年? “你是想让我出手?”何长春问道。 袁寿山突然朝何长春跪了下来:“何宗师,看在我那已故的内人和尊夫人的姐妹情分上,这一次,您一定要救救袁家啊!” 何长春轻轻一抬手,一股大力把袁寿山托起。 “你我连襟,也算是兄弟。这几十年我能安心练功,也有你们袁家的功劳。袁家有难,我理应相帮。” 袁寿山大喜:“多谢何宗师!” “不过,”何长春话锋一转,“武林大会就在眼前,这一次,我和柳金生之间,也该有个结果了。这期间,我不会分心他事。” 袁寿山的心一沉,武林大会要开好几天,如果这时候,京李集团挟今日之威,在钱家和高家的支持下,直接对袁家动手,虽说袁家不至于这么短时间就败掉,但损失一定很大。 不过这也就算了,袁家毕竟有百年基业,最怕的,还是李沐尘的武力。 “宗师,如果这期间,李沐尘那小子趁你不能分心之际,以武力对付我们……” “所以我上次才会邀请他参加宗门大会。” “万一那小子不去呢?” “嗯……”何长春沉吟道,“这样吧,我之前答应过你,等我步入先天,就助你突破到宗师境。” 袁寿山狂喜道:“我真能突破宗师?” 何长春说:“你在武道上天分不低,甚至强过天朗,可惜你身为一家之主,不能专心练武。十几年前,你就已经到了化劲巅峰,离宗师也就隔着一层窗户纸而已。这一层纸,你自己万难捅破,但我来帮你,却是一捅就破。” “多谢何宗师!”袁寿山再次拜倒在地。 这一次,何长春没有阻拦,而是受了他一拜。 袁寿山心中大定。虽然年龄上,他比何长春小不了几岁,辈分也是平辈,但这一拜,拜出个宗师来,无疑是值得的。 李沐尘再强,也就宗师境,只要自己突破了宗师,至少不会输给他,加上身边还有袁天朗等一众高手,就不怕李沐尘突然杀到袁家。 假如李沐尘去了武林大会,那就更好,袁寿山也去武林大会,有何长春撑腰,就可以借机杀了李沐尘。 …… 袁寿山跟着何长春进城隍阁地宫去捅破那一层窗户纸的时候,李沐尘和林曼卿的订婚礼也进入了尾声。 宾客们入席,在钱塘湖园林酒店吃了一顿喜庆的晚宴。 晚宴后,由郎裕文负责,召集今天宣布投资的家族一起,洽谈入股的细节。 而李沐尘和林曼卿,则在亲朋好友的簇拥之下,坐上了回禾城的车。 禾城四大家,加上菰城沈家,宣城焦家,姑苏徐家,申州陈家,几十辆豪车,浩浩荡荡,开赴禾城。 高子项和钱坤虽然没有同往,但也派了车和人跟着,前去祝贺。 高家派的人是管家,而钱家,自然就是和丁香一起做了伴娘的钱欣彤。 马山早已让人把梧桐居前前后后清扫干净,开门迎客。 对平民出身的马山和李沐尘来说,这梧桐居已经够大了,平时住着,显得十分宽敞,还能用来练武。 可今天这么多客人一来,就显得有些拥挤了。 林尚义也是第一次来李沐尘的梧桐居,前后看了看,说:“沐尘啊,这里环境不错,格局也算雅致,但你如今是京城李家公子的身份,这里看上去还是小了点。” 于是,大家在梧桐居坐了坐之后,又转去了林家。 整个北溪山庄都已张灯结彩,焕然一新。 即便是百年世家的林家,同时接待这么多豪门大族,也是头一次。 林尚义作为这里的主人,在晚年遇到这样的盛事,倍感荣光。 这天夜里,大家散了以后,老头子跪在林家祠堂的祖宗排位前,老泪纵横。 而林秋声则几乎接了一整夜的电话。 几乎所有曾经和林家有生意往来,而在最近因为袁家而断了关系的人,在听到风声之后,都及时打来电话,和林家恢复了关系。 因为电话太多,林秋声的手机一直占线,有些人甚至执着地打了一夜,生怕迟了,林家就不接受了似的。 丁香和钱欣彤陪着林曼卿,三个女孩在闺房里叽叽喳喳聊了一夜。 反倒是李沐尘,清闲地睡了一晚上。 一夜过后,当黎明的曙光照亮北溪山庄的时候,李沐尘回到了梧桐居。 梅姐、王老板、荣师傅、马山、林云已经等在那里。 他们会合以后,再次前往钱塘,参加武林大会。 ------------ 第360章 武林大会 武林门,是古钱塘城的北门。 如今城门早已消失,只剩下遗址,而围绕这古城门周围,建起了许多以“武林”二字命名的事物,比如武林路、武林广场、武林公园、武林码头、武林商厦…… 钱塘尚武之风,也因这两个字而传承下来。 直到站在那块立在闹市口象征古武林门的石碑前,听着梅姐讲述往事,李沐尘才知道,武林大会名字的由来,并不是因为来参会的都是武林人士,而是因为柳金生和何长春当年第一次比试,就在武林门这个地方。 那一次没有比出高下,二人便约定,回去各自闭关,一年后再分高下。 第二年也依旧没有分出胜负。 此后,他们每年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相会。知道的人越来越多,流传越来越广,人们就给取了个“武林大会”的名字,借“武林”之地,喻“武林”之事。 只是人多了,自然就不好在公园里比斗,就改成了在武林广场边的南江展览馆举行。 武林大会不是人人都能参加的,必须有邀请函才能进去。 梅姐手上有邀请函,这是柳金生派人送到江湖小馆的。 柳金生当初只邀请了江湖小馆的三个人,邀请函上也明确写了“一枝梅等三人”,自然不包括李沐尘。 这下就尴尬了,李沐尘以及马山和林云就被保安拦了下来,说没有邀请函不让进。 梅姐和他好说歹说,但保安不是武林中人,不认识什么一枝梅,什么王铁手,就连这里面要开什么会也不清楚,说什么都不管用。 这时候,两辆车开进广场,在展览馆外停下来。 第一辆车上的人下来,李沐尘都认识,正是袁家父子三人:袁寿山、袁乃明、袁天朗。 三人下了车,袁寿山和袁乃明站在那里没动,袁天朗跑向后车,躬身打开车门,车后座上下来一个中年人。 这人长得普普通通,穿着很平常的衣服,丢人堆里都找不出来,要不是袁家父子在他面前恭恭敬敬的样子,谁也不会想到,他就是威震钱塘的大宗师何长春。 李沐尘见过何长春的武魂,和本人比起来,武魂威风多了。 不过李沐尘却看出来,就这么短短两三个月的时间,何长春的境界又提升了。 袁寿山陪着何长春,朝展览馆的大门走来。 保安不认识一枝梅,不认识李沐尘,甚至也不认识何长春,但他认识袁家父子。 每年的武林大会,袁家出力不少,也算得上是主办方之一。 何长春见了李沐尘,只是微微点头,并没有说话,也没有多问一句他们为什么站在门口,就进了展览馆。 李沐尘微微皱眉。 当初何长春武魂出面,和他约定武林大会见面,在此期间放过不以武力动袁家,放到武林大会上一并解决。 李沐尘答应了,也实现了诺言,直到现在,也还没有动过袁家。 这样算来,李沐尘参加武林大会可以算是何长春发出的邀请,而如今卡在门口,何长春不可能看不出来,竟然连问都不问一句。 这个何长春,够傲慢的啊! 袁寿山看见李沐尘的时候,微微愣了一下,眼里流露出仇恨的目光。等他知道李沐尘是因为没有邀请函被拒之门外时,忍不住得意地笑起来。 “这不是京城李公子吗?想进去啊?要不要我帮你啊?” 李沐尘并不在意袁寿山的态度,从昨天订婚礼结束后,袁家,对他已经没有意义了。 “不用了。”李沐尘淡淡地一笑,转身就走。“什么武林大会啊,这么没诚意,不参加也罢。” 梅姐先是愣了一下,但很快明白了李沐尘的用意,也跟着他离开。 其他几个人更是不用说了。 李沐尘这么轻描淡写地要走,完全出乎袁寿山的意料,原本想羞辱一下李沐尘,然后就放他进去,没想到李沐尘完全不按常理出牌,直接就走了 袁寿山可不想让李沐尘走。 他要借今天这个机会来对付李沐尘,这也是袁家接下来唯一的希望。 经过昨天的事,袁家大势已去,在钱、高、陈、徐等家族的支持下,京李集团吞掉袁家,只是时间问题。 袁寿山很清楚,所有的问题,都出在李沐尘身上,只要李沐尘死了,京李集团就不存在了,袁家自然也就保住了。 过了今天,要除掉李沐尘,机会可就难找了。 “站住!”袁寿山喊道。 李沐尘缓缓转过身,看着袁寿山气急败坏的脸,笑问道:“怎么了?还有什么事吗?” 袁寿山一时情急,忽然不知道该怎么说,想了半天才道:“李沐尘,今天可是南江武林的盛会,你不进去看看?” “是吗?但我没邀请函,进不去嘛!” “我可以放你进去。”袁寿山面现得意之色。 “那还是算了,我可不想欠你人情。”李沐尘摇头道。 “不用你还人情。”袁寿山说。 李沐尘还是摇头:“不行不行,不用还也是人情,除非……” “除非什么?”袁寿山急问道。 “除非你求我啊!” 旁边的梅姐噗嗤一声笑出来。 袁寿山脸色变了变:“你说什么?” “我是说,如果你求我,就不算我欠你人情了,我就进去。” “你放屁!休想!”袁寿山怒道。 “那就算了,我走了。” 李沐尘转身再次要走。 “李沐尘,做什么缩头乌龟!”袁寿山喊道,“有种就跟我进来,我们做一个了断!” 李沐尘脚步不停,头也不回,说道:“你不求我,我说什么也不会跟你进去的。” 梅姐忍着笑,跟在他身后。 这时候,就连马山和林云和都看明白了,脸上露出笑意。 袁寿山脸上神色变幻不听,胸口不听起伏,终于还是大声道:“等一下!” 李沐尘停下脚步,转身看着他。 “你……你进去吧。”袁寿山说。 “你是在求我吗?” “就……就算是我求你好了!” 马山起哄道:“切,有这样求人的吗?至少得叫一声李公子吧!” 袁寿山脸色难看至极,眼神中杀意已经毫无顾忌地流露出来。 不过他终究是一代枭雄,大丈夫能屈能伸,便往旁边侧身一让,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说道: “李公子,诸位,里边请!” 李沐尘点了点头,昂首阔步,走了进去。 其他人跟在他身后。 林云对袁家人厌恶得很,看着袁家的家主如此模样,甚是解气,走过袁寿山身边的时候,不忘说了一句: “老头,这可是你求本少爷进去的哦!” ------------ 第361章 宗师来了 武林大会并没有李沐尘想象的那样人多,来参会的,总共也就几十人。 梅姐说,这几十人,就代表了南江武林。 他们大多是各个门派的掌门或者长老,在地方上,都是响当当的人物,在门人弟子眼里,更是了不起的前辈尊长。 但到了这里,一个个端端正正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等待着两大宗师的到来,好像课间铃响后等着老师来上课的小学生。 李沐尘没有邀请函,自然也没有专门的座位,好在现场还有一些零散的座,只是位置差了些,在角落里。坐在这里的人,显然身份地位是要低一些的。 李沐尘并不在意,就带着马山和林云坐了过去。 梅姐三人也干脆弃了自己的座,跟他坐在一起。 他们刚坐下,就有两个老熟人过来,和他们打招呼。 一个是黎振东,一个是武修毅,如今已经改名叫武德彪,他们分别代表铁衣派和鹰爪门。 两人常常出没于江湖小馆,尤其是武修毅,还在江湖小馆做了一段时间洗菜的小工,和他们非常熟悉。 打过招呼后,这俩也不回座了,就挨着荣师傅旁边坐下来。 这大厅原本是用来展览的展厅,十分宽敞,把展墙和展览用具全部去除以后,就显得空荡荡的,百余人在里面,感觉上稀稀拉拉的。反倒是他们这个角落,还显得热闹一点。 梅姐给李沐尘介绍着大厅里坐着的人,有她不认识的,黎振东和武德彪就补充。 李沐尘对这些人并不感兴趣,只是麻木地听着。其实他对整个武林大会也不感兴趣,来参加,是因为要解决一些事情。 一甲子一次的仙门大会,也叫瑶池会,才是他感兴趣的。 反倒是对面角落里的两个人引起了他的注意。 这两个人并不在一起,一个在东北角,一个东南角。 东北角的是一个中年男人,矮矮瘦瘦的,留着两撇八字小胡须,看上去平平无奇。因为坐在角落里,身份地位肯定不高,自然就更不引人注意。 但李沐尘从他身上感受到了一股引而不发的强韧气息。 这是一个高手。 东南角的是一个年轻女人,五官长得很好,只是皮肤偏黑,但不是天生的黑,应该是常年日晒所致。 这女人不是武道高手,但身怀异术,很可能是个巫修。 虽然注意到了这两人,但和李沐尘没什么关系,而梅姐也不会给他介绍坐在角落里的人,所以他也只是一眼扫过,不再关注。 过了一会儿,从贵宾通道进来两个人。是两个女人,一老一少。 大厅里的人们骚动起来,纷纷上前恭敬地招呼。 梅姐悄声在李沐尘耳边说:“这是佘碧青,也是宗师。但她不是南江人,只是寓居在欧城关家,所以一般说起南江宗师的时候,都只说柳金生和何长春两个。她身边那人是欧城关家的大小姐关雅丽。” 李沐尘点点头。其实他一见到关雅丽,就猜到了她身旁的老太太的身份。 佘碧青笑着和大伙儿打过招呼,就在贵宾席位上坐了下来。 关雅丽则朝大厅里四处张望,像是在找人。看了一圈,有些失望的样子。忽然看见了角落里的李沐尘,便盈盈地走过来。 “李公子,您怎么坐在这儿?” “这地方挺好。”李沐尘笑答道,然后望向贵宾席上的老太太,“关老板,那位……” “她就是我姨奶奶,我也和他提起过你了,等这次大会结束,我带你去见她。不过……”关雅丽有几分狡黠地笑了笑,“我姨奶奶眼光挑剔得很,要想让她信任你,你可得露两手才行。” 见佘碧青,是今天李沐尘来的主要目的之一。 老太太当年是京城李家的座上宾,他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了解自己的父母,以及李家灭门的线索。 “好,我尽力。”李沐尘说。 关雅丽走了。 梅姐有些惊讶地看着李沐尘:“你和关家人认识?” 李沐尘说:“只认识关雅丽。” 梅姐说:“第一次听你说‘尽力’两个字,看来这位佘老太太对你来说很重要。我倒是很像看看,你尽力会是什么样子。” 其他人也很好奇。 李沐尘在他们眼里是神奇的,而他仿佛从未施展全力。他们很期待李沐尘的‘尽力’。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很快,又从贵宾通道出来几个人,为首的是一个颇为富态的中年人,看年纪应该在五六十左右。 李沐尘从那人身上的气息断定,这人也是宗师。武道修为不如何长春,但比佘碧青要高。 不过,佘碧青身上还有着一种有别于武道的阴柔气息,虽然很内敛,但逃不过李沐尘的眼睛。他判断,佘碧青除了习武,应该还是道门中人,只是修的偏向于巫术一类的旁门。 巫术虽已沦为旁门左道,但其源头却也是仙家正宗。修行到了高深处,万法归宗。 所以论修为,佘碧青要高于这个人,甚至和修出了武魂的何长春比,也未必会差。 梅姐继续介绍道:“那是金陵宗师百富鸣。” “南江的武林大会,佘碧青好歹住在南江,他一个金陵人来干什么?” “柳金生和何长春比武,要分出高下,总要有人评判。他们都是宗师,宗师比武,总不能让一群宗师以下的人来做评委吧?何况百富鸣还是华东武道协会的会长,自然要来。” 李沐尘不解道:“此人的修为明显不如何长春,他是怎么当上华东武道协会会长的?” 梅姐讶然看着他:“你确定他不如何长春?” 李沐尘忘了梅姐他们的修为是看不出来的,笑了笑说:“也只是猜的。” 梅姐觉得李沐尘既然说了,哪怕是猜的,估计也是真的了。不过这和当不当会长没关系,她说:“会长是个职务,不代表功夫高低。他能当上会长,是因为他背后站着的是金陵朱家。他师父就是金陵朱啸渊。” “金陵朱家?” 不管是金陵朱家,还是朱啸渊,李沐尘都没听说过,只能呆呆地看着梅姐,等着她说下去。 “你真不知道金陵朱家和朱啸渊?”梅姐也是有几分讶异。 李沐尘摇摇头。 “你还真是从山里来,对这些事一无所知啊!”梅姐感叹道,“朱家是江东第一世家,祖上是皇族,底蕴十分深厚,只是比较低调,也不是很热衷经商,容易让外界忽略。但在上流社会,只要一提起金陵朱家,没有人不知道的。” “那朱啸渊是朱家的家主?” “不是,朱啸渊已经年过百岁了。他是江东第一宗师,听说几十年前就修出了武魂。百富鸣就是他的徒弟。有朱家和朱啸渊这层关系,他当华东武道协会的会长,没人不服,也好办事。” “原来如此。” 李沐尘沉思起来。不知道这个朱家,在不在当初驱赶郎裕文的八大豪门里面? 百富鸣落座不久,贵宾通道又走来一人。 梅姐一见此人,脸色忽然大变,惊道:“九龙岛的人怎么也来了!” ------------ 第362章 鸡毛蒜皮 李沐尘朝那边看过去,只见一个三四十岁,长相颇为清秀儒雅的青年男子走了过来,和百富鸣、佘碧青打过招呼,就坐到了贵宾席上。 大厅里的人也都窃窃私语起来。 梅姐说:“这人宁凤全,是九龙岛的三岛主。” 李沐尘再次看了一眼,问道:“九龙岛,不会有九个岛主吧?” “那倒没有。”梅姐说,“九龙岛一共三个岛主,大岛主叫陆敬山,二岛主叫纪广莱,三岛主就是这个宁凤全。” “今天能坐到嘉宾席的,应该都是宗师吧,这个宁凤全,我看着不像宗师啊。”李沐尘疑惑道。 “我只知道,九龙岛的二岛主纪广莱是宗师无疑。至于宁凤全,没听说他突破了宗师,应该是半步宗师的修为。” 梅姐说到这里,紧紧皱起了眉头。 李沐尘知道梅姐在想什么。 这个宁凤全,多半是柳金生请来的。 梅姐偷了九龙岛的东西,让柳金生背了十几年黑锅。柳金生把九龙岛的人请来,是要当众宣布事情真相了。 只是他既然背了十几年的黑锅,为什么现在不肯背了呢? “甬城柳家和九龙岛有没有生意往来?”李沐尘问道。 梅姐摇头道:“没听说过。柳家自古守甬城,防海寇,而九龙岛则是海寇聚集之地,虽说现代已经没有海寇一说,但两家向来没有来往的。我也” 李沐尘心想,如果不是柳家有求于九龙岛,那就是九龙岛出了什么了不起的人物,让柳金生也有所忌惮。 “你刚才说这个三岛主是半步宗师,二岛主是宗师,那么大岛主呢?” “大岛主陆敬山是个神秘人物,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有传说他已突破宗师上限,步入先天。也有传说他早就死在东海之上了。反正也没几个人见过他,九龙岛上实际主事的人,是二岛主。” 李沐尘忽然笑了起来,说道:“九龙岛上两个半宗师,你却敢去偷东西,还真偷了出来,可见你比宗师还厉害!” 梅姐白了他一眼,说:“这时候还有心情取笑我!” “梅姐,你也别多想了,放心吧,你的事情,我帮你解决。大不了,我一会儿把这个九龙岛的三岛主揍一顿,让他滚回岛上去。” 梅姐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你这家伙,把柳金生请来的客人揍了,他能答应?” “那又如何,柳金生要是敢聒噪,我连他一起揍!” 李沐尘说完,看着梅姐。 梅姐先是一笑,继而收住了笑声,脸色黯下来,眼神中有几分幽怨。 李沐尘轻轻叹了口气。 二人在这边闲聊,旁边的马山忽然道:“沐尘,你看,坤爷他们来了。” 李沐尘一抬头,就看见那边热闹起来,贵宾通道里走出一群人来,而这边贵宾席上的人也都起身相迎了。 走在最前面的,正是钱坤。 对于钱坤来参加大会,李沐尘一点也不奇怪。毕竟是南江第一武林盛会,钱塘三大家族肯定都会出面。钱若望向来淡泊,钱坤又是武道中人,由他代表钱家最合适不过了。 但李沐尘没想到的是,今天陪着钱坤过来的,竟然是天竺寺的智忍。 走在钱坤后面的,是高家父子——高士宪和高子项,陪着他们一起来的,是李沐尘见过的洪门万山林。 钱、高两家的到来,让现场的气氛热烈起来。 他们到了没多久,两位主角——柳金生和何长春也相继出场了。 先出来的是何长春,袁寿山和袁天朗一左一右,陪着他。 何长春面带春风,先和嘉宾席上的人招呼过,又来到场地中央,和各派掌门打招呼。 众人都惊呼他容貌的变化,比去年又年轻了许多。 何长春落座之后不久,柳金生也在两位柳家子侄的陪同下进来了。 柳金生的年纪要比何长春小很多,可以说是两辈人。 只是现场一看,两人的年龄和实际完全不符。何长春年近九十,却容光焕发,看上去不过就是五十来岁的中年人。 而柳金生四十多岁,却满头灰白发,看起来仿佛比何长春还要老些。 这就很给人一种错觉,何长春的修为境界,要高过柳金生很多。 而李沐尘则一眼看出来,这柳金生练功出了岔子,已经走火入魔了。 有很大的可能是,他知道何长春练出了武魂,所以也加快的练功进度。但欲速则不达,结果导致走火入魔。 李沐尘忽然明白了,柳金生为什么突然要向九龙岛示好,很可能,九龙岛上有什么东西,能帮助柳金生从眼前的困境里走出来,甚至突破这关口。 他再次看了宁凤全一眼。 人到齐了,武林大会正是开始。 和李沐尘想象的不太一样,甚至有一些无趣。 他以为武林中人,不讲什么繁文缛节,可以直入主题,柳金生和何长春上来就可以比试一场。 可没想到,开头竟然是无休止的发言。 先是三大家族的代表讲话,无非是什么钱塘盛事之类的大话。 三大家族代表讲完,是华东武道协会的会长百富鸣讲话,也是些没什么用的空话。 听完了,李沐尘才明白,为什么要选这个人当会长了,没他这个口才,还真当不了。 好不容易讲完了,他以为总要开始比武了吧,没想到大会的第一项流程,居然是宗师出面来调解南江地区各大门派的纷争。 什么南太极侵占了三元派的地盘了,什么八极门抢了五行拳的徒弟了,还有鹰爪门和翻子拳的正统之争了,等等。 吵是吵得凶,但宗师当面,没人敢打,最后鸡毛蒜皮,宗师三言两语,也就解决了。 听得李沐尘昏昏欲睡。 好不容易结束了,又到了午饭时间,大伙儿三五成群的,到三楼吃饭去了。 三楼右侧的大厅里摆了十张大圆桌。 当然,宗师们是不坐在这里的,他们在另一侧的一个包厢里。 李沐尘这边一共来了六个人,加上黎振东和武德彪以及他们带来的徒弟,刚刚好凑了一桌。这样也好,不用和别人挤,不用应酬,可以安心吃饭。 林云还在那里抱怨:“唉,什么破武林大会,和我们学校开年级大会差不多,尽是些鸡毛蒜皮的破事!” 梅姐笑道:“这世界就是鸡毛蒜皮构成的,在神仙眼里,国家战争也和小儿打架差不多。” 林云听得不明觉厉,正思考着的时候,一个年轻人走过来,朝他们打量了一圈,然后目光停在梅姐身上,说道: “一枝梅是吧,我师父请你过去。” 梅姐微微皱眉。 旁边的王老板笑嘻嘻地问道:“敢问,你师父是哪位啊?” 年轻人看了王老板一眼,脸上露出七分骄傲,语气却流出三分不耐:“甬城柳宗师!” ------------ 第363章 众怒 王老板虽然一直笑着,但眼神里充满了警惕。 旁边的荣师傅更是神色严肃,如临大敌。 梅姐蹙着眉头,没有说话。 说到柳宗师的时候,年轻人是骄傲的,但看着梅姐的时候,他眼里没有半分尊重。 这多少已经能看出柳金生的态度。 如果柳金生想和梅姐重归于好,绝不会允许门人弟子以这样的态度面对梅姐。 满桌的人都不说话,年轻人以为他们被柳宗师的名头吓住了,得意而轻蔑地笑了笑,催促道:“走吧。” 梅姐冷冷地说:“要请老娘,就让柳金生自己过来请。” 王老板笑嘻嘻地附和道:“就是,一点诚意都没有!” 年轻人大怒:“我叔的名字也是你叫的?别给脸不要脸!” 梅姐冷笑道:“原来柳金生是你叔啊?你去问问你叔,我有没有资格叫他名字。” 年轻人一脸不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谁,不就是当年进柳家偷东西被抓,靠着几分姿色勾引了我叔的女贼么!” 他这话一出,梅姐的脸色立刻变得极其难看。 倒不是受不了这几句话,而是终于看清了柳家人对她的态度,即使过了那么多年,从来就没有变过。在柳家眼里,她就是个兰门女贼,根本配不上甬城柳家这样的高门大户。 这让她内心里仅存的一丝幻想也如肥皂泡一般破裂了。 啪! 一声清脆的耳光。 柳家年轻人身子一歪,脸瞬间肿了起来。 他捂着脸,惊愕地看着眼前这一桌子人。他怎么也没想到,有人敢打宗师门徒。 可问题是,他竟然没看清,这一巴掌到底是谁打的。 “你……你们……”年轻人怒不可遏,“敢打我?听没听过,宗师不可辱?你们打我柳旭,就是在打柳家的脸,打我叔的脸!你们死定了!” 他这么一吼,大厅里的人都看过来。人们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但柳旭最后说的那几句话却听清了。 大家也很震惊,看着梅姐这一桌人,纷纷互相询问着,这一桌什么来头,怎么敢打柳家的人? 武林大会开了那么多年,还从来没发生过这种事呢。 有好事者就去包厢里报告了,柳金生听到后微微皱眉,而其他人也同样感到意外。 柳金生身边的一个中年人站起来说:“我去看看。” 柳金生摇了摇头,说:“还是我去吧。” 柳金生一站起来,其他人也站了起来。几大宗师,以及三大世家的人都跟着出来了。 一群人来到李沐尘这一桌前。 柳旭看到柳金生出来,腰杆挺了挺,指着这一桌人说:“叔,他们打我!” 柳金生看了一眼柳旭肿胀的脸,问道:“谁打的?” 柳旭摇头:“没,没看清。” “废物!” 柳金生身边的中年人骂了一句,就要出头,却被柳金生一把拉住了。 柳金生一直看着梅姐,叫了声“阿梅!” 梅姐看见柳金生,神色复杂。如果没有刚才那一幕,说不定她心底那一潭死水就要重新荡漾出波涛来,但如今,这一潭死水是再也荡不起来了。 她自嘲地笑笑,撇过脸去,懒得看柳金生。 柳金生的脸上看不出什么变化来,见梅姐不理他,就看向其他人,问道:“各位,不知我这侄儿如何得罪了你们,要打他的脸?” 这时候,和他刚才叫“阿梅”时完全不同了,宗师发话,身上自带一股威势,散发出来,整个大厅的空气都有种凝固的感觉。 王老板和荣师傅原本要说话,但被这宗师气势一压,就气窒得连喘息都仿佛困难,哪里还能说得出话来。 场上的气氛就有点严肃而沉闷。 人们都觉得,这一桌人,要完! 这个柳旭,能被柳金生带在身边来参加武林大会,一定是他非常亲近的人,而且在柳家的地位不低。打了柳旭的脸,就是打了柳家的脸,打了宗师的脸。 宗师不可辱啊! 有人替他们担心,有人幸灾乐祸。 包括随着柳金生一起出来的人,也都各怀心思。 高家父子和钱坤自然替李沐尘担忧,而袁寿山则是内心狂喜,李沐尘得罪了柳金生,加上自己的靠山何长春,与钱塘两大宗师为敌,这不是活腻了是什么? 袁寿山仿佛已经看到了李沐尘的结局,有钱家和高家撑腰又如何?钱若望和高士宪疯了才会为了这小子得罪两大宗师。 李沐尘,明年的今日,就是你的忌日!袁寿山心里涌起无穷的杀意。 钱坤当然不会坐视不管,顶着宗师压力,往前走了一步,说道:“柳宗师,想必他们也是无心之过,些许小事,就不劳宗师出手了吧,交给我来处理可好?” 钱家的面子,柳金生也不好不给,面色缓了缓,身上的气势也收了些。 但他还没说话,袁寿山忽然大声道:“小事?坤爷,你说得也太轻巧了吧?有人在武林大会上,当着大半个南江武林的面,辱没宗师,这是小事?宗师不可辱,难得是一句空话?如果这都是小事,那咱们武林众人孜孜以求的武道,究竟是什么?” 袁寿山的话引起很多共鸣。 在武道中人眼里,宗师就和信仰一样,是一种至高的追求。宗师不可辱,就是他们的信念。 “是啊,宗师不可辱,这可不是小事!” “教训他们,觉不能就这样算了!” …… 众怒一犯,钱坤也有点难办了。他纵然可以利用钱家的声望强行出面,相信柳金生不会不给他这个面子,但以后和柳金生,和整个南江武林之间,必然产生嫌隙。 他正想着要怎么能让柳金生不失面子,又能平息此事,一阵笑声响起,在激愤的人言中特别刺耳。 发笑者正是李沐尘。 人们都不解地看着他,不知他笑什么。大厅里安静下来,只剩下李沐尘的笑声,如春风一般回荡。 而这笑声一起,王老板和荣师傅等人身上的压力,顿时就解除了。 “宗师不可辱?”李沐尘收了笑声,淡淡地问道,“凭什么呢?” ------------ 第364章 嫁祸 “这小子是不是疯了?” 这是人们听到李沐尘的话之后的第一想法。 在武林大会上,当着宗师的面,居然质疑武林人士共同的信条。 “这小子死定了!” 人们愤怒而又怜悯地看着李沐尘。 柳金生打量了李沐尘几眼,确定此人平平无奇,以为只是年轻人的狂言浪语,作为宗师,他自然不好计较,不然就失了风度。 但他身边的人可不答应。 柳旭大怒,指着李沐尘骂道:“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质问宗师?” 李沐尘连看都懒得看他一眼。 旁边的林云跳起来,回骂道:“你又是个什么东西,脸都被打肿了,也配出来说话?” 钱坤忍不住赞赏地点点头。林云跳出来的正是时候,柳旭是柳家的后辈,只是有宗师撑腰,才这么豪横。如果李沐尘和他对上,档次就低了。现在林云跳出来,比柳旭还年轻,但气势一点也不输。如此就把李沐尘抬上去了,气势上丝毫不弱于柳金生了。 但钱坤也暗自替李沐尘担忧。 昨天的事情一发生,他很清楚,李沐尘和袁家已经是不死不休的局面,袁寿山今天肯定要借何长春的手来动李沐尘,这是袁家唯一翻盘的机会。 而在钱坤看来,李沐尘最好的办法,当然是倒向何长春的对立面,也就是柳金生一边。 可现在这条路已经堵死了,李沐尘得罪了两大宗师,今天要出展览馆的大门,恐怕很难了。 高子项也是同样的想法。他看向父亲高士宪,希望父亲能帮忙说句话,毕竟李沐尘救过他和他夫人。 高士宪轻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这时候又能说什么呢?宗师当面,话是李沐尘自己说出来的,只能凭他自己的本事收回去。 袁寿山十分得意,钱、高两家人的态度他都看在眼里,只要这两家不强行出头,他敢断定,李沐尘今天必死无疑! 都不用宗师出手,他自己就行。 就在昨晚,袁寿山在何长春的帮助下,已经突破了卡了几十年的关卡,终于达到了宗师境界。 在他眼里,李沐尘最多也就是宗师。如今境界平齐,自己多几十年的经验,加上有先天大宗师掠阵,怎么也不会输给李沐尘。 袁寿山决定了,今天要亲手杀了李沐尘,也好让那些小瞧了袁家的人看看,袁家自己就有宗师,而不是靠抱宗师大腿来的。 柳旭见林云一个小屁孩敢来骂他,更是怒不可遏,上去就要动手。 却被柳金生身边的中年人一把拉住了。 “叔,干嘛拦我,他们辱骂宗师,我要教训他们!”柳旭怒道。 中年人瞪了他一眼:“自己被谁打了都不知道,你拿什么教训?丢人现眼!” 柳旭瞬间就蔫了。 中年人看向柳金生,见柳金生点头,就上前一步,朝李沐尘微一拱手,道:“在下柳振武,请问尊姓大名?” “李沐尘。” 李沐尘的名字报出来,大厅里响起一阵不小的骚动。 “他就是李沐尘?” “李沐尘是谁?” “你们没听说昨天钱塘湖上的事吗?” “钱塘湖上什么事?” 叽叽喳喳的半天,总算大部分人都知道了昨日李沐尘订婚,京李集团联合钱、高以及诸多世家,联合围剿袁家的事情。 “原来是京城李家的后人,难怪这么豪横!” “李家不是早没了吗,还豪横什么呀?” “嗐,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是啊,像李家这样的世家,只要血脉还在,说不定哪天就又崛起了!” “那又如何,李家再厉害,也不能侮辱宗师吧?你听听他那话,好像宗师在他眼里什么都不是似的。” …… 听着这些闲言碎语,柳金生不觉皱眉,再次看向李沐尘。 柳振武道:“原来是李公子,久仰久仰!我们柳家和李公子向来无冤无仇,不知公子为什么要打柳旭?” “人是我打的,和李公子无关。”梅姐忽然开口道。 众人又是一愣,都看向梅姐。 柳振武也愣住了。他是知道柳金生和一枝梅之间的关系的,当年他也见过一枝梅,反倒不好像年轻人那样口无遮拦,而且还要看柳金生的意思,若一枝梅重回柳家,那他可是要叫大嫂的。 柳金生摇了摇头:“不会,阿旭的功夫我知道,你出手,他不可能没察觉。” 梅姐冷笑道:“柳金生,你以为我还是二十年前那个被你赶出家门的女人?” 这话一出,场上又是一片哗然。 人们纷纷嗅到了八卦的味道。 宗师的八卦,平常可是连背后议论都要小心翼翼的,今天竟然可以当面听到。 柳金生叹了口气:“阿梅,过去我有不得已的苦衷。这么多年,我一直在等你。我让阿旭来请你,也是想和你重修旧好。” 作为一代宗师,能说出这种话来,已经很难得,在旁人眼里,是用情至深。这一段流传出去,可成为一时佳话。 可惜一枝梅已经看透了他,骂道:“呸!苦衷?什么苦衷?不就是你们柳家的人嫌我出身低微,看不起江湖人吗?你要是真有心,后来你当上家主以后,怎么不来找我?你明明知道我在哪里。” “阿梅,当年我说过,等我突破先天,那时天下再无人能管我。如今,我做到了。阿梅,回来吧,回到我身边,我接你回柳家,再没有人说三道四了。” 柳金生的话一出,全场震惊。 “什么,他已经突破先天了?” “哇,那今年的南江第一宗师就没争议了吧?” “天哪,先天啊,那可是宗师之上,武道真正的巅峰啊!再往上,就成仙了吧?” 就连在场的几位宗师,也悚然动容。 只有何长春毫不在意。 而李沐尘却注意到,人群中有两道目光,投射出兴奋和斗志,正落在柳金生身上。 一枝梅咯咯笑起来:“恭喜哦,柳大宗师!恭喜步入先天!可惜啊,我对你不感兴趣,更没兴趣进你们柳家。” “阿梅,你不想和一个先天强者在一起吗?和我在一起,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切!真不要脸!”荣师傅说,“人家都说了对你不感兴趣了,还死皮赖脸的,就这还宗师呢!” 柳金生脸一沉,一眼瞪过去。 荣师傅立刻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压力,如巨浪涌来,而身体入赘冰窟,一动也动不了。 李沐尘拿起一根筷子,在杯子上轻轻敲了一下。 当一声响,声音清脆悠扬,犹如寺院的钟声。 荣师傅身上的压力顿减。 他松了口气,继续嘲讽道:“她想要什么你就给什么?她说要天上的月亮,你摘不摘?切,吹牛谁不会!” 柳金生看向李沐尘,脸色变了变。 “阿梅,如果你不跟我回去,那有些事,我就只能公之于众了。”柳金生说。 “不用你说,我自己来说。”梅姐冷笑一声,看向九龙岛的三岛主宁凤全,“十几年前,九龙岛丢的东西,是我拿的。是我气不过柳金生的所为,故意嫁祸给他的。” “什么?”宁凤全吃了一惊,又怒又喜,“快说,你把火龙珠藏哪儿了?” 李沐尘听见“火龙珠”三个字,不觉皱了皱眉。 梅姐偷的那颗珠子他见过,分明是人鱼丹,梅姐说是美人珠,很明显和宁凤全说的火龙珠不是一个东西。 他瞬间明白了,这是被柳金生反过来嫁祸了。 ------------ 第365章 就凭我姓李 梅姐并不清楚火龙珠和美人珠之间的区别。 当初她偷珠子的时候,只知道九龙岛有一颗宝珠,并不知道具体是什么,偷出来以后,发现这珠子具有美容养颜的功能,就给取了个“美人珠”的名字。 也是李沐尘见过以后,才知道那是人鱼的妖丹。 梅姐以为宁凤全说的火龙珠,就是这颗美人珠,所以没有辩解。而以她的脾气,即使这时候知道了火龙珠和美人珠不同,也不会多说什么。 “快把火龙珠交出来!”宁凤全喝道。 柳金生达成了目的,就做起了和事佬,说道:“宁岛主,莫生气。都是当时年轻气盛,谁没做过几件荒唐事呢!这事儿也怪我,阿梅偷东西是因我而起,所以这么多年,我背了这个黑锅,却从未辩解过。” 宁凤全朝柳金生一拱手:“原来是场误会,这些年,九龙岛对甬城柳家多有得罪,柳宗师不要见怪。” 柳金生笑道:“我要是见怪,今天就不会请宁岛主来了。事情已经说开了,宁岛主给我点时间,我劝劝阿梅,把东西还回去也就是了。” 然后看向一枝梅,叫了声:“阿梅……” 柳金生这么说了,宁凤全当然不好不给面子,就不再说话,只在一旁等着。 本来梅姐是要把美人珠还给九龙岛的,但柳金生的话让她听着来气,就扭过脸去不看柳金生,也不说话。 柳金生保持着宗师的气度,不紧不慢地说道:“阿梅,你跟我回柳家,这件事我也有错,我们一起承担。” 柳金生的话已经很明白了,只要一枝梅愿意跟他走,他就会护着她。 人们都看向一枝梅,不少人眼里露出羡慕和嫉妒来。 “那可是柳宗师啊,她还在等什么?” “就是啊,柳宗师都突破先天武道至尊了,这还不同意?” “你们不懂,她这叫待价而沽。” “倒是的确有几分姿色,难怪柳宗师动心,但柳宗师都这样说了,还要摆架子,未免太过分了。” 梅姐的脸色有点难看,听着这些闲话,愤然对柳金生道:“你休想!” 她说“休想”的本意,自然是指不会跟着柳金生回去,可听在宁凤全耳朵里,却成了休想把火龙珠还回去。 宁凤全眉头一皱,愠怒道:“一枝梅,看在柳宗师面上,只要你把珠子交出来,我不为难你。但你若执迷不肯,非要和我九龙岛作对……” 宁凤全没有把话说完,留给柳金生几分面子。 但梅姐却更加生气,原本想还珠子,也不打算还了,俏脸一寒,说:“珠子不在我这里,想要,自己去找。” 李沐尘看见柳金生笑了,这似乎就是他想要达到的效果。 他更加确定,火龙珠就在柳金生手里。明明是他嫁祸给梅姐,外界却只知道他帮梅姐背了几十年黑锅。明明是薄情郎,却落个多情种的美谈。真是好算计啊! 梅姐是个聪明人,但她不知道火龙珠和美人珠的区别,而她的理智和聪慧又被旧情新恨给冲昏了,看不透这一层。 宁凤全大怒,朝柳金生一拱手:“柳宗师,火龙珠对九龙岛十分重要,这个女人既然不识好歹,那我只好得罪了。” 柳金生叹了口气,说:“唉,我有护花之心,奈何花无惜我之意……” 脸上带着几分伤心,倒也不像是作伪。 堂堂宗师,武道至尊,竟然发出如此哀叹,这让武林人士心中大为不忿,仿佛这个女人伤的不是宗师的心,而是整个武林。 “真是不识好歹!” “我就说嘛,最毒妇人心,咱练武的,就不该多情!” “别胡说,她是她,别把她等同于天下所有女人。” “就是,一个兰门女贼而已。谁不知道,兰门,除了偷东西,也偷人呢!” 话说得越来越难听。 宁凤全见柳金生无意相护,就要对一枝梅动手。 坐在梅姐身边的王老板和荣师傅紧张起来。王老板手一搓,一双手掌立时变成了赤红色。而荣师傅的指缝里,多了一把薄如蝉翼的刀片。 就在这时,忽听李沐尘说道:“火龙珠在我这里。” 所有人都是一愣,包括梅姐和柳金生,全都看向李沐尘。 “你说什么?”宁凤全沉声问道。 “我说,火龙珠在我这里。”李沐尘不慌不忙,十分平静地说,“等武林大会结束,我会带着火龙珠,亲自去一趟九龙岛。” 柳金生好奇地打量着李沐尘,眼里有几分不解。 宁凤全冷笑道:“我凭什么相信你?” 李沐尘微微一笑:“就凭我姓李。” 刚才已经有人把昨天发生在钱塘湖上的事传开,人们也都知道了李沐尘是京城李家后人。 钱坤看向李沐尘,眼里闪烁着精光,他仿佛明白了李沐尘的用意。 这时说出这样一句话,既是对自己的自信,也是在向所有人宣布,京城李家的强势归来。 “呵,”宁凤全哑然失笑,“我知道你姓李,可天下姓李的人多了去了,你一句话,就让我相信你?万一你跑了呢?我到哪里去找你?” 李沐尘道:“一个京李集团,加上京城李家的声誉,难得还比不上一颗小小的火龙珠?” 钱坤突然开口道:“我钱家愿意为李公子做保。” 钱坤的话音刚落,高士宪也说话了:“我高家也愿意为李公子做保。” 全场哗然,钱高两家同时出面做保,这恐怕是从未有过的事情。 人们也不知道火龙珠是什么东西,但顶天了就是一颗珠子,钱家和高家出面,别说一颗珠子,就是把整座九龙岛买了,人们也不会感到惊异。 宁凤全有些为难,火龙珠对九龙岛来说很重要,但钱高二人的面子也不能不给。 柳金生笑道:“宁岛主,既然坤爷和高老爷子出面做保了,您不妨就等几天。相信这位李公子能说到做到。” 对柳金生来说,这是个好结果。如果宁凤全当场动手,后果怎样不好说,一旦宁凤全知道一枝梅手里的不是火龙珠,那就比较麻烦了。 他相信李沐尘是不可能带着火龙珠去九龙岛的,因为火龙珠就在他家里。李沐尘这么说,一定是想拖延时间,帮一枝梅脱困。 只是这样一来,宁凤全就再不会怀疑一枝梅偷的不是火龙珠了,更不会怀疑到柳金生头上来。 “好,那我就给二位面子。”宁凤全拱了拱手,又手指一指李沐尘,警告道,“你最好说到做到!不然,你的李字就只能写在牌位上了!” ------------ 第366章 道歉 从柳旭被打开始,到钱高两家为李沐尘做保,武林大会的这个小插曲算是告一段落。 宁凤全没再为难李沐尘,柳金生也没有再纠缠梅姐。 人们继续喝酒吃饭,只是席间又多了许多关于柳金生和一枝梅的八卦,其中自然也少不了对李沐尘和一枝梅关系的猜测。 也不知道是谁最先说出来的,说李沐尘是一枝梅养的小白脸,为了这小白脸,一枝梅才离开了柳金生。这正好解释了,为什么她从九龙岛辛苦偷来的火龙珠会在李沐尘那里。 听着这些离谱的传言,李沐尘不觉摇了摇头,总算体验到了,什么叫人言可畏。 倒是梅姐,噗嗤一声笑出来,举起酒杯对着李沐尘说:“喂,小白脸,咱俩是不是该干一杯?” 桌上的酒不错,但自从突破先天之后,这些人间的酒对李沐尘来说都已寡然无味,也唯有昆仑上的琼浆,才能勾起他的酒虫来。 不过梅姐敬酒,他还是要喝的。 他端起酒杯,笑道:“多谢梅姐照顾啊!” 这话半是调侃,半是真心。当初在亲民饭店,梅姐的确很照顾他和丁香。李沐尘也是打心眼里感谢这个老板娘。 梅姐把酒杯凑到唇边,睨眼媚笑道:“哪天再陪我去做头发呀?” 李沐尘嘿嘿一笑,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梅姐也把酒干了。 玩笑开过,梅姐微微蹙眉。她本是聪明人,刚才因为柳金生,头脑有些发昏,这会儿缓过来,已经猜到了很多事情。 “你真要去九龙岛?”梅姐看着李沐尘,不无担忧地问。 “当然是真的。”李沐尘说,“我之前不是跟你说过吗,等武林大会结束了,就带你一起去九龙岛走一趟。” 梅姐低下头,玩味着手里的空酒杯。 她已经意识到宁凤全说的火龙珠很可能不是她偷来的那颗。而自己,大概是被柳金生阴了。 可是她不明白,如果这是一个圈套,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她想着想着,心底忽然升起一丝寒意,伴随着莫名的恐惧。 也许二十年前,从她去柳家偷东西开始,柳金生就已经设计好了圈套。而当年那个自负又单纯的兰门小丫头,就这样无知地钻了进去。 “柳金生!” 梅姐恨恨地小声念着这个名字,手上用力,那精致的陶瓷小酒杯,就成了她柔嫩的手心里的粉末。 …… 饭间除了八卦,也别无他事。饭后,武林大会的正式流程继续。 南江武林门派间的纷争在几大宗师的协调下很快得以平息,正当大家都以为要进入大会的重头戏——两大宗师对决的时候,南派太极掌门王宗生突然站了出来。 “我和这位李公子之间有一些事要解决一下。”王宗生看着李沐尘说。 李沐尘和梅姐对视了一眼,心里瞬间明白,这是柳金生派来试探李沐尘的底细的。 “王掌门,你和李公子有何恩怨?”百富鸣问道。 王宗生说:“恩怨倒是谈不上。数月前,我和李公子在禾城偶遇,相约一战。当时广发请帖,江湖人士应该多有所闻。” 底下立刻有人附和道:“这事我知道,当时在禾城还挺轰动的,黑市还开了盘,注码下得挺大。” 王宗生道:“可惜啊,有人发临阵脱逃,武没比成。江湖上不知情,有人说我故意炒作,对我造成了不小的困扰。今天好不容易碰到了,又是武林大会,宗师当面,李公子,咱们是不是把这旧账给算上一算?” 所有人都看向李沐尘。 人们对李沐尘的实力都很好奇,尤其是刚才面对柳金生和宁凤全的时候,一点也不胆怯,不知是真有本事,还是装腔作势。 柳金生盯着李沐尘,似笑非笑地问道:“李公子,王掌门所说,可有其事?” 李沐尘点头道:“确有其事。” “武林大会的规矩,就是解决和平息各位的纷争。既然确有其事,王掌门又提了,那我们就不能不管。二位可以提出各自的要求,我们会酌情评判。” 柳金生有点看不透李沐尘,从气息上判断,此人平平无奇,但刚才他以威势压人的时候,李沐尘敲杯轻松破解,不知是有意还是巧合。 因为牵扯到火龙珠和九龙岛,柳金生不敢大意,才让王宗生出面试探李沐尘的底细。 李沐尘看着王宗生,问道:“王掌门想要怎样?” 王宗生说:“很简单,我们比试一场,宗师当面,谁也没法作弊,就是武道上见真章。你要是赢了,当日的事一笔勾销,以后我南太极弟子见你,如见尊长。但你要是输了,就得当众给我道歉,以挽回我的名誉。” 说罢,王宗生身上便爆发出一股强大的气势。 旁人惊呼:“一年不见,这王掌门功夫又进步了,竟已是半步宗师!” “难怪这年轻人临阵脱逃,半步宗师,肯定打不过啊!” “看他今天怎么办,他敢来,说不定人家也进步了呢!” …… 现场最关心的,除了李沐尘身边的人,以及柳金生之外的,还有袁寿山。 袁寿山已经突破宗师,但他也摸不准李沐尘的实力,正好借这王宗生试一试。 王宗生看着李沐尘:“李公子,请吧!” 李沐尘缓缓站起来,手里还端着酒杯,不疾不徐地走向王宗生。 “呵,这小子真托大!打架还拿个酒杯,以为自己是李白呢!” “半步宗师啊,就算宗师出手,也要认真对待吧。” …… 王宗生看着李沐尘冷笑。 李沐尘走到王宗生面前,说道:“王掌门,上次爽约,的确是我不对。没什么好说的,我向你道歉。先干为敬!” 说着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把空杯亮出,给大家看了一眼,就优哉游哉地回座位上去了。 这可把人们看傻了。 林云还在悄声抱怨:“姐夫,怎么不跟他干?” 马山也很是不解。 唯有梅姐噗嗤一笑,想起了在刀疤六场子里的事,噗嗤一笑:“臭小子,总是不按常理出牌!” 王宗生也没想到李沐尘真就这么干干脆脆地道歉了,一时愣在那里。 他原本还挺重视,因为最近听闻过很多关于李沐尘的传闻。可 李沐尘不按常理出牌,他的所有准备都白费了,目的也没达成,就好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这时候,大厅里开始嘘声四起。 听着这嘘声,王宗生仿佛也明白了,这个李公子,怕是徒有其表,只会虚张声势,根本没什么功夫。至于歪门邪道的东西,今天这么多宗师在场,他哪里敢用。 柳金生一声冷笑,也放下了心。 而袁寿山,更是狂喜。连王宗生都不敢打,那他还有什么好怕的。 ------------ 第367章 兰门秘术 不仅是袁寿山和柳金生,几乎在场的所有人,都对这位李公子失望透顶,连多看一眼,都觉得浪费眼神。 武林人士,除了功夫外,也讲个勇武,打不打得过还在其次,你连打的勇气都没有,简直是懦夫,是武林之耻! 就连钱坤和高家父子,也十分不解。 李沐尘刚刚高调宣布京城李家回归,此时如果打败王宗生,是个很好的宣传机会,毕竟王宗生可是半步宗师。 只有智忍,只是略感讶异地看了李沐尘一眼,就低眉垂目,继续老僧入定了。 李沐尘在一片嘘声中回到角落里自己的座位上,面带春风,丝毫不在意周围的嘲讽。 梅姐好奇地看着他手里的酒杯,好奇地问道:“你这杯酒从哪儿来的?我记得刚才下来的时候,没看见你拿酒杯。” 这会儿已经不是在吃饭的餐厅,而是回到了大会的演武厅。 大多数人的关注点都在李沐尘不敢应王宗生的比武上,没人关心他手里的杯子。或者有注意到的,也只以为他是个好酒之徒罢了。 但梅姐和他同桌,心思又细,记得清楚,他走时是空手的。 李沐尘转动着手中杯子,问道:“你们兰门是不是有一种手法,叫隔空取物?” 梅姐一惊,问道:“这是兰门盗术的最高境界,你怎么知道?” 李沐尘笑了笑,手往前轻轻一推,仿佛与人碰杯,但手里的杯子,却忽然消失不见了。 梅姐看着他空空如也的手,又不自觉地抬头看了一眼天花板,仿佛看见了楼上餐桌上,忽然不见又忽然出现的一只杯子。 大厅对面的智忍和尚,低眉忽抬,眼睁一线,露出一丝犀利,只一扫又收了回去。 而东北和西南角落里,也同时射来几道目光。 东北角的八字胡小男人,看了李沐尘一眼,微微皱眉,似乎在思考什么。 东南角麦色皮肤的年轻女人,直直地盯着李沐尘,眼中带着几分狐疑,隐隐还有那么一丝不安。 李沐尘恍若无事,只是笑看着梅姐:“我刚才这一手,和你们兰门的隔空取物比,如何?” 梅姐摇头道:“隔空取物,也只是传说,连我师父都不会。” “但有口诀和心法,对吧?” “算有吧,在兰门盗术篇里面,最后一章就是,但我只会背,看不懂意思。” “那你有没有背给别人听过呢?” 梅姐一惊:“我……” 她当然背过,在和柳金生在一起的那段日子,二人情投意合,无话不说。 柳金生是武道世家的天才,年纪轻轻就迈进了宗师的门槛,区区兰门盗术,自然难入他的法眼,所以梅姐在柳金生面前,也没把兰门秘术当什么珍宝,有些不懂的地方,还请柳金生来解惑。 柳金生投桃报李,也会传一些武道给她。 回忆起这些,也算是美好甜蜜的往事,梅姐从来没疑心过。 可是经李沐尘这么一提醒,她忽然不寒而栗。 柳金生和她好,难道是为了兰门秘术? 不可能啊,他是武道宗师,有柳家绝学,要兰门秘术干什么? 梅姐的心乱了,脑袋昏昏起来。 就算和柳金生翻脸了,可总还有一些美好的回忆保留着。 如今,竟要把这一丝美好都要打碎么? 她恨恨地看向李沐尘,咬着牙,忽觉眼前这个男人真狠心!简直就是个恶魔! 李沐尘却恍若未觉,又问道:“梅姐,你去九龙带偷东西,没碰到三个岛主?” “当然没碰到,三个岛主,两个半宗师,碰到了我还能逃出来?”梅姐瞪了他一眼,“你是不是盼着我被捉呀?” 李沐尘笑道:“怎么会呢?我只是奇怪啊,你说九龙岛高手那么多,东西却那么容易偷出来。” 梅姐这时候心凉凉,脑子也有点糊,问道:“你什么意思?” “有没有可能,有人在保护你。或者说,有人帮你创造了条件。” “你是说……柳金生?” 李沐尘看向别处,顾左右而言他,道:“今天这么多宗师在场,好像也没人发现我拿了个杯子吧。你说我要是去偷火龙珠,是不是也很容易?” 梅姐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 调整了一下心情,她很快就想明白了一些事情。 柳金生和她好,是为了学兰门秘术——隔空取物。他学隔空取物,是为了偷火龙珠。 为了偷火龙珠,他需要一个替罪羊。而作为兰门高手的她,自然是最好的选择。 如果是这样,那柳金生这个人太可怕了,而自己这二十年,也太可悲了。 想到这里,梅姐的眼里已经盈满了泪水。 李沐尘叹了口气,拿出一张纸巾,递给她。 “你好狠!”梅姐怨恨地看着他,没有去接纸巾,“为什么要告诉我?你可以不说的,可以让我一直蒙在鼓里。” “梅花傲雪,心却思春。我不说,你就永远是过去的那个你。梅姐,你放心吧,你受的委屈,我会帮你全部讨回来的。” 李沐尘举手欲帮她拭泪,终于还是停下,把纸巾一分为二,递给了王老板和荣师傅。 此时,除了王老板和荣师傅外,没人关心梅姐的眼泪,因为武林大会真正的大戏——宗师对决,已经开始了。 据说头几次武林大会,柳金生和何长春二人是真出手对战的。但宗师实力太强,破坏力太大,后来就改为文斗。 具体就是宗师不直接出手,而是派出弟子比武,宗师在背后指点,同时也是论道。 弟子若是不能分出胜负,按理宗师就要亲自下场。但这几年,二人大概谁也没有必胜的把握,都是论道过后,就以平手结束,约定明年再比了。 所以原本大家最大的期待也只是论道,宗师论道,能听懂只言片语,也是终生受益的。 但这次,当人们得知柳金生已经突破先天,登上了武道巅峰,期待值就提高了,都在想着,谁是南江第一宗师,今年或许就会有结论了。 比武开始。 宗师身边的弟子并不多,出类拔萃的,更是早已名扬天下,比如柳金生身边的柳振武,和何长春身边的袁天朗。 两人都是化劲巅峰的修为。 去年也是这两人比试,当时不分胜负。 大家都在猜测着,一年不见,这两人进步如何,不知今年又是什么结果。 柳振武走了出来。 可让人意外的是,何长春身边的袁天朗没有动。 走上前的,却是袁天朗的父亲,袁寿的老家主袁寿山。 ------------ 第368章 生死决斗 众人大感惊奇。 “袁老不会是要代替儿子上阵吧?” “不会吧,袁老会武功?没听说过啊!” “就算他会武功,可他和何宗师是平辈关系,怎么能代替宗师弟子出战呢?” …… 大家心里正疑惑的时候,袁寿山开口了: “很多人都知道,我和何宗师是连襟,但少有人知道,我也曾在宗师门下学艺。今天是武林聚会,按武林规矩,我是何宗师的弟子,何宗师是我的老师。今天,我想代表何宗师门下,和柳宗师的高徒一较高下,不知道合不合规矩?” 全场静默,都看着嘉宾席上的那几位宗师和钱高两家的人。 “倒是没什么不合规矩。不过袁老,”百富鸣沉吟着提醒道,“拳怕少壮,你年岁已高,还需慎重啊!” 袁寿山哈哈一笑,说道:“多谢百宗师提醒,袁某年岁虽高,却也还有一战之力。” “嗯,既然如此,我倒是没意见。”百富鸣看向柳金生,“柳宗师,你意下如何?” 柳金生对袁寿山出战也很意外,虽觉对方突然换人出战,似有阴谋,但他没理由拒绝,便说:“袁老愿意调教一下我门下弟子,自然求之不得。振武,好好向袁老请教,点到即止。” 柳振武答应一声,就朝袁寿山一拱手:“袁老,请指教!” 袁寿山拱手回礼:“请!” 二人摆开架势。 人们本以为会是一场好战。 但袁寿山的架势刚一摆开,很多人就感觉到了不对。 在座的大多都是化劲以上的强者,很多门派的掌门都到了化劲巅峰,卡在那一层无法突破。 虽说化劲巅峰之后,就是宗师。可宗师和化劲,一个在天,一个在地。 而袁寿山身上所爆发出出来的威势,让他们感到窒息。这不是一个化劲巅峰的武者所该拥有的。 “莫非袁老是宗师?” “这,咱们南江有了第三个宗师了吗?” “袁家原来这么强!袁天朗已经化劲巅峰很多年,没想到袁老比他儿子还强!” 众人震惊之时,场上的几位宗师,除了何长春,其他人也感到惊讶。 尤其是柳金生。 他十分肯定,袁寿山已经到了宗师境界,虽然可能是刚刚突破,还不稳定,但要对付化劲巅峰的柳振武,绰绰有余了。 就在这时,袁寿山动了。一掌拍出,气势雄浑,形如山岳,震如雷霆。 “宗师!他是宗师!”有人喊了起来。 刚才人们都还只是凭气势猜测,等到袁寿山一出手,终于可以确定,他就是宗师。 “南江,有第三个宗师了!” 震惊的同时,也让很多人感到兴奋。 出现第三个宗师,这是南江武林共同的荣耀。 柳振武被宗师气势一压,想要反击几乎不可能,只能撤步后退,企图躲过袁寿山的一掌。而他心气已失,即使躲过这一掌,面对宗师,也只能认输。 可是没想到,袁寿山根本不给他机会,以更快的速度贴上去,还是那一掌,掌力未尽,贴到了他的胸口。 宗师掌力,击中胸口,这一掌只要打实了,柳振武必死无疑。 柳金生眉毛一挑,眼中露出一丝寒光。但这时候他不能出手,不合规矩。 袁寿山手掌在柳振武胸膛上一按一拂,柳振武就如一片树叶般轻飘飘地飞了起来,又轻飘飘落到地上。 等柳振武从地上爬起来,大家都知道袁寿山手下留情了。 柳振武没有受伤,只是脸色难看至极。连袁寿山一招都接不住,已经不用打了。 比柳振武脸色还要难看的,是柳金生。 弟子比武,争的却是师父。徒弟输了,丢的是师父的脸面。 但人家教出来一个宗师,柳家在他之后,却没有一个宗师的苗子。这一局,他输了,不能不认。 “振武,退下吧。”柳金生沉声道。 柳振武撇着脸朝袁寿山拱了拱手,灰头土脸地回了座。 袁寿山一拱手:“承让!” 四下里却喝起彩来,许多人叫着好的同时,站起来恭喜。 “恭喜袁老,恭喜咱们南江再出宗师!” 也有人去拍何长春的马屁:“恭喜何宗师教出了一个好徒弟!” 何长春淡淡一笑:“宗师无师,他已经出山了。” 大家都被何长春的气度所倾倒,纷纷竖起了大拇指。 袁寿山意气风发,接受着大家的祝福。 就连在座的几位宗师,包括柳金生,也当众恭喜了他。 全场,唯有李沐尘所在的角落,没有一个人站起来。 有人就指着他们质问:“喂,你们怎么回事,南江又出一位宗师,这是我们南江武林的幸事,怎么不来道喜?” 袁寿山看见李沐尘,往事历历,尽浮心头。 儿子袁国成被打死,孙子袁世杰被打成脑残,再加上昨天钱塘湖那让他无比憋屈的一幕,怎不叫他恨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 袁寿山冷笑一声,眼中杀气重重,朝众人一抱拳,说道: “诸位或许应该听说了,我袁家最近不太平,我儿国成被杀,我孙儿世杰重伤,至今未愈,这全是拜这位李公子所赐。此仇不共戴天!今天是武林大会,李公子既然来参加,想必也算得武林中人。既然是武林中人,那就按武林规矩来。今天,当着诸位宗师和整个南江武林的面,我要和李公子来一场生死战。不知这位李公子,可敢应战?” 所有人都看着李沐尘。 大厅里安静得针落可闻。 关于李沐尘和袁家之间的恩怨,这里的人多多少少知道一点。 但知道袁国成怎么死的人并不多,知道袁世杰变成脑残的人更是少之又少。人们都以为李沐尘和袁家的恩怨是起于林家,是林袁之争,李沐尘只是因为做了林家的女婿,才有了昨天钱塘湖的那一幕。 现在袁寿山亲口说出来,人们才知道李沐尘杀了袁国成,打残了袁世杰。 这是不死不休的大仇! 袁寿山提出生死战,就武林规矩来说,很合理。 可问题是,袁寿山现在的实力,是宗师啊! 一代宗师向人挑战,这不是摆明了要杀人吗? 李沐尘傻子才会应战! 可就在人们怀疑的目光中,李沐尘缓缓站了起来,背着手,似笑非笑地看着袁寿山,说: “没想到你这么快就突破了宗师,上次我打你孙子的时候,你怎么不出手呢?” 他这话一出口,人们更是震惊,这等于是当众承认了袁寿山的指控都是真的。那今天,李沐尘想不打都不行了。 这小子,莫非脑子坏了?真敢和宗师动手,还是生死决斗! ------------ 第369章 武魂出 袁寿山当然不会承认那时候他还没突破宗师,不敢和李沐尘打。 而今天他敢和李沐尘决斗的胆气,除了自己已经有了宗师实力之外,更因为还有何长春在现场。 何长春是袁家的靠山,反过来,袁家也是何长春的依靠。每一个宗师的背后,都有强大的世俗势力支撑。 李沐尘昨天公开宣布要吞并袁家之后,何长春就不可能放过他了。 袁寿山就是要借今天这个机会,除掉李沐尘的同时,让袁家扳回一城,让昨天那些倒戈的豪门世家全都后悔。 甚至,他已经想好了,报复钱家和高家的方法。 这一局,他不但要赢回来,还要赚更多。不但要杀了李沐尘,吃掉林家,还要狠狠地在钱家和高家身上咬下一块肉来。 而他最大的底气,就来自于已经练出武魂的何长春。 武魂一出,谁与争锋! 就算柳金生也突破了先天,能和何长春打个平手,柳家也只有一个宗师。而何长春身边还有他袁寿山。以二敌一,输赢已经显而易见。 袁家一门两宗师,从此不要说钱塘,整个南江,谁敢排在袁家前面? 袁寿山看着李沐尘,冷笑道:“当初不出手,是不想和你一般见识。但你不识好歹,得寸进尺,屡次与我作对,杀我儿,伤我孙,还扬言要吞并我袁家。那今天我就给你个机会,你我恩怨在这里一并了结。” “你真要跟我打?”李沐尘摇了摇头,“是不是草率了点?” “哼!怎么,你不敢?” 袁寿山一脸轻蔑。他刚才展示了宗师实力,以为李沐尘怕了,对自己更加自信,也对李沐尘更加蔑视。 李沐尘轻叹一口气:“就这样死了,那就看不到袁家衰败的那一天了啊!” 他的意思,是袁寿山死了,看不到袁家衰败,实在可惜。可是听在别人耳朵里,都以为是他在说他自己,因为看不到袁家衰败而不甘。 袁寿山哈哈大笑:“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今天,你不想和我打也不行了。武林规矩,生死大仇,除非今天有哪位宗师替你出头,否则,你只能与我一战。要当缩头乌龟也可以,跪下来给我磕三个头,当着各位宗师和武林同道的面,宣布永远做我袁家的一条狗!” 场上安静下来。 人们都看向几位宗师,看看谁会为李沐尘出头。 关雅丽朝贵宾席上的佘碧青看去,眼神里带着几分询问,佘碧青朝关雅丽微微摇头。 关雅丽轻轻叹息一声,看向李沐尘,颇有几分惋惜。 钱坤转头去看智忍,却见智忍低眉垂目,依旧老僧入定,仿佛对场上发生的事情毫不关心。 袁寿山冷冷地看着李沐尘:“李沐尘,李公子!看见了吧,没有人肯帮你。要么跪下来给我磕头,做我袁家的狗,要么就受死!” “看来这一架是必须要打了。”李沐尘有些无奈的样子。 “好,那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忌日!受死吧!” 袁寿山刚要动手,忽听一声大喝:“等一下!” 众人惊异,朝发声处看去,却见九龙岛三岛主宁凤全走了出来。 袁寿山皱眉道:“宁岛主,怎么,你要替他出头?” 宁凤全一抱拳:“袁宗师,我无意替他出头。但他不能死,他死了,我到哪里去找火龙珠?” 袁寿山一愣,才知宁凤全是为了火龙珠。 九龙岛在海外,属于三不管地带,虽然没有独立称国,但和海上小国也差不多,海上势力极大,而且华夏和东瀛都想争取它,所以袁寿山也不太敢惹他们。 “宁岛主,此子十分狡诈,不能相信他的话。他说带着火龙珠去九龙岛,定是拖延之计,说不定火龙珠根本就不在他那里。” 宁凤全说:“火龙珠是我九龙岛圣物,不管真假,我都要试一试,况且不是还有有钱高两家做保嘛。你如果把他打死了,两家的担保也作废了。你大仇得报,我九龙岛的损失谁来陪?” 仿佛在宁凤全的眼里,只要袁寿山出手,李沐尘是必死无疑了。 袁寿山没想到会横生枝节,不觉皱起了眉头。 “宁岛主,不如这样,我不打死他,留他一口气,你再逼问他火龙珠的下落,等你拿回火龙珠,再把人还我,如何?” 宁凤全犹豫了一下,说:“袁宗师这样说,未尝不可,但高手比武,生死只在瞬息之间,你能保证赢他且留住他性命吗?” 袁寿山沉吟片刻,说:“我保证。” 二人在那里商量,全然不顾旁边李沐尘的感受,仿佛在他们眼里,李沐尘不过只是个工具。 这时,柳金生站了起来。 “二位容我说一句。” 柳金生其实并不希望李沐尘落到宁凤全手里,万一被宁凤全知道真相,可就不好了。其实李沐尘死在袁寿山手里,对他来说是最好的结果。 “袁宗师,你和这位李公子的恩怨,我们都听明白了。不过今天是武林大会,你们虽然也都算武林中人,但你二人之间只是私人恩怨,并不涉及武林纷争。所以,我建议,你们还是私下里解决比较好。今天的主题,是我和何宗师之间的较量,你们总不能喧宾夺主吧。不如等我和何宗师分出胜负之后,再来解决你们的事情。” 袁寿山愣了一下。 “柳宗师,你这话什么意思?难道刚才我和令徒的比试不算吗?” 按原本的章程,袁寿山作为何长春的徒弟,赢了柳金生的徒弟柳振武,就算结束了。武林大会多年悬而未决的南江第一宗师之争就该落下帷幕。 可听柳金生的意思,他竟是要亲自出手和何长春比试。 这让底下人的注意力立刻回到了宗师之争本身。 柳金生道:“袁宗师,刚才何宗师也说了,宗师无师,在你成为宗师的那一天起,你就已经出师了,已经不再是何宗师门下,自然也不能代表何宗师出战。因此,你和振武之间的比武结果自然不算。” 袁寿山心头不悦,这柳金生摆明了是想耍赖! 可柳金生的话里也挑不出毛病来。 人们都看向何长春。 柳金生刚才公然宣城自己突破先天,这时候,就看何长春敢不敢战了。 人们也都想知道,柳金生的先天究竟是不是真的,而武道至尊的先天功夫,又究竟是什么样的。 何长春微微一笑,道:“柳宗师所言极是,寿山,你的事等我和柳宗师切磋过后再说,李沐尘那小子跑不掉的。” 袁寿山只得答应道:“是。” 恨恨地看了李沐尘一眼,“小子,让你多活几分钟!” 柳金生见目的达到,朝何长春一抱拳:“何宗师,请!” 何长春从座位上站起来,缓步走向演武大厅中央。 人们的注意力都放在他身上。 忽听有人惊叫:“你们看!何宗师……怎么会有……两个何宗师?” 人们定睛看去,才发现何长春缓缓走来的同时,他原来的座位上,还坐着一个何长春。 “武魂!是武魂!何宗师已经练出了武魂!” ------------ 第370章 天忍一刀流 此刻人们内心的震惊程度,比刚才袁寿山出手可强烈多了。 袁寿山出手,南江出现第三个宗师,固然令人惊喜。 但宗师毕竟还是能见到的,至少这大厅里就坐着好几位。 可练出武魂的先天宗师,那是武道至尊,在场的大多数人都从未见过。 刚才柳金生自称突破先天,也没见他出武魂,而何长春一出场,就直接武魂入场,这气势,直接就把人镇住了。 不要说这些武人,就连场上的宗师,也是深受震撼。 连一直低眉垂目的智忍和尚,都睁开了眼,紧紧盯着何长春的武魂。 柳金生微微皱眉。 他没想到何长春也已经练出了武魂,而且从武魂的圆满程度上来看,似乎还高过自己。 其实这么多年来,从功力上来说,他比何长春是欠一点火候的,毕竟何长春已成名一甲子,三十年前就已是宗师。 但柳家绝学自有独到之处,加上柳金生有家传宝物护身,和何长春比试,也一直不落下风。 这一次,他借着家传太阴珠和九龙岛偷来的火龙珠,调和阴阳之力,终于提前破关,入了先天。只是因为太急了,所以不够圆满,差一点还走火入魔了。 就这样,居然还是没能超过何长春。 柳金生有点不甘心。 见何长春武魂出现,便也显出了武魂,身形暴涨,头顶到了天花板,犹如一个巨人。 场上一片惊呼。 “武魂!柳宗师也出了武魂!” 柳金生那如巨人一般的武魂,在视觉效果和气势上固然要远远高过何长春,但柳金生自己心里明白,自己的武魂有缺陷,何长春那样闲庭信步,比他更要高明一些。 但这只有他们两个知道,别人,哪怕是宗师,也看不出来。 柳金生相信,武魂虽不如何长春圆满,但比武比的是战斗力,真打起来,输赢还在两可之间。 随着何长春的武魂靠近,柳金生的武魂暴涨,场上的气氛变得极度的压抑恐怖。 这种压力让这些身经百战的武者喘不过气来,甚至连动一下都困难。 已经没人再惊呼,只剩下震惊的眼神,以及从内心深处冒起来的莫名的恐惧。 谁也无法预料,这两大先天宗师出手,会不会直接把这座大型展览馆给掀翻了。 就在人们都等着那可怕的一刻发生的时候,大厅里忽然响起一个狂浪的笑声: “哈哈哈哈……你们这些人,比个武还磨磨唧唧,真是有违武者的古训!” 只见大厅的东北角上,人影一闪,一个人就到了大厅中央。 没有人看清他是怎么过来的,是跳,是跑,还是飞。 直到他狂浪的笑声再次响起,人们才看清,那是一个留着八字胡的小个子男人。 男人的背上,还背着一段长布条,看样子像是包裹着一把剑。 “哈哈哈哈……”八字胡男人笑着,“两个武魂!不枉我来钱塘一行,华夏果然还是有些人才。那就让我来领教一下,两位先天宗师的武功。看看是你们华夏武道厉害,还是我东瀛武士道正宗!” 听到这里,人们才明白,这是一个东瀛人。 “来者何人?”柳金生问道。 “鄙人,板浦知良。”八字胡答道。 钱坤腾一下站起来,指着板浦知良,道:“你!你是天忍宗的板浦知良?!” “正是。”板浦知良看了一眼钱坤,“是钱塘坤爷吧?你是个值得尊敬的家伙。可惜,在武道上,你还不配做我的对手。” 钱坤就要冲上来,身旁的智忍突然伸手拉住了他,示意他不要动。 东瀛天忍宗,和华夏武界有过多次冲突,因此武林中人大多听说过板浦知良的大名。 “他就是天忍宗的宗主板浦知良!” “哼,一个忍者而已,也敢来挑战华夏宗师!” “你可别笑看东瀛忍术,我听说忍者分上中下三品,而在三品之上,还有突忍,练到突忍,就相当于我们的武道宗师了。” “那又如何?就算他是突忍,今天要面对的,可是两位练出了武魂的先天大宗师!” “哼!这东瀛人不知死活,就让他见识一下华夏宗师的厉害!” …… 板浦知良看着柳金生和何长春,说道:“两位,出手吧。” 柳金生和何长春对视一眼。 此时面对东瀛忍者的挑衅,只一个眼神,两个争了半辈子胜负的宗师就立刻打成了一致,先一致对外。 “柳宗师,咱俩谁来来?”何长春问道。 柳金生说:“我甬城柳家,当年跟随戚将军杀倭寇、守海疆,柳家绝学也自此而来。今日倭人既敢来挑衅,我自当先,责无旁贷!” 柳金生这话,激起一片叫好声。 何长春点点头,武魂归位,回了本体,静静看着。 板浦知良不无可惜地说:“其实你们两个可以一起上的。” 柳金生怒道:“狂妄之徒!拿出你的兵刃来吧,叫你输得心服口服。” 板浦知良点点头,郑重地从背后拿下了布条,层层解开,露出一柄无刃的木刀。 场下不免有人嘲笑:“这不就是一根木头吗,小时候练武,师父就给我们这些小孩用这样的木刀。” 大厅里的人笑了起来。 板浦知良冷笑一声,抚摸着木刀,如抚摸自己的爱人一般,说道:“这把刀,已追随我二十五年,斩首一百三十三级,饮血未饱,至今犹老。” 说罢,将木刀一横,看着柳金生,“柳宗师,你的兵刃呢?” 柳金生冷笑道:“杀你何须兵刃,一双肉掌足矣!” 说罢,武魂凌空,当头罩下。 这惊天一拳,威势之强大,犹如泰山崩塌。 板浦知良本来个子就矮,在柳金生巨大的武魂面前,更是渺小如蝼蚁。 没有人怀疑,板浦知良会在这一拳之下,变成齑粉。 就连场上的几位宗师也这么觉得。因为他们自忖,如果是自己,也接不下这一拳。 板浦知良没有躲,而是举起了他手中的木刀。 刀锋所向,一道凌厉无匹的杀气,在空中闪过,也在人们的心头闪过。 没有声息,没有撼天震地的对轰。 凌厉的刀气劈开了这空间,劈开了强横的拳势,劈开了武魂之手。 所有人心头一震,仿佛那杀意也劈在了人们的心脏上。 唰! 木刀收回。刀身不知何时成了红色。 而柳金生武魂散去,噔噔噔退了几步。 啪嗒一声,一只右手落在地上。 鲜血喷涌而出。 “我说过,你最好还是拿兵刃。”板浦知良抚摸着他的木刀说。 ------------ 第371章 一人挑战武林 柳金生呆呆地站在那里,任凭断臂滴血,脸色一片苍白。 他怎么也想不到,板浦知良竟然强到了这种地步。 一剑!就一剑!自己竟然接不下他一剑! 当然,也是他太轻敌了,如果准备充分,绝不至于败得这么快,这么彻底。 如今一臂已断,已不可能再战。 “我输了!”柳金生颓然道。 柳金生一招既败,让在场的人都震惊不已。 那可是练出武魂的先天宗师啊! 尤其让人无法接受的是,对手是前来挑衅的东瀛武者。 何长春走上来,在柳金生的手臂上轻点两下,帮他止了血。 “柳宗师,你先休息,这里交给我。”何长春说。 “何宗师,小心他的刀意。”柳金生提醒一声,退到了一边。 无论曾是怎样的对手,此时面对异族武士的挑衅,作为华夏的武者,柳金生也只能把个人恩怨放在一边,和何长春同仇敌忾。 所谓刀意,在意不在刀,伤人的不是刀,而是意。 这比刀气又更上一层。 刀气犹有形,而刀意已经到了无形的地步。 所以板浦知良手中的刀,虽然只是一柄无刃的木刀,出招时也没有耀眼的刀光,但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感觉到了那凌厉的刀意,仿佛这一劈在了每个人的心头。 何长春点点头:“我知道。” 他转过身,面色凝重地看着板浦知良。 “你们华夏武者都不用兵刃吗?”看着两手空空的何长春,板浦知良疑惑地问道。 大厅里的人们同样不解。如果说刚才柳金生是一时大意,那么柳金生败后,何长春就绝不应该再重蹈覆辙。 何长春叹了口气:“我已经几十年没用过兵刃了,用不惯了,就以这双手掌来领教一下板浦先生的一刀流。” 板浦知良说道:“好,那我就不客气了。何宗师,请了!” 说罢,举起木刀,斜斜一斩。 刀意弥漫了整个大厅。 何长春抬起双手,十指微动,犹如弹钢琴一般。 只听叮叮当当一阵响。 “大力金刚指!”有人惊呼。 武德彪看得震惊不已。他是鹰爪门的掌门,练的也是大力金刚指力,可是和何长春一比,简直判若云泥。 原本以为抓金裂石,就已经是大力金刚指的最高境界,没想到在宗师手里,普通的大力金刚指可以突破到这种程度。 这速度和力量,不是一般武者所能想象。 板浦知良的木刀斩下来只有一刀,而何长春十指轮流接刀,一指接刀后即刻收缩,第二指迎上,如此,仿佛是在木刀上弹奏,每一指卸掉一分刀力,十指轮遍,一刀之力已尽。 但正如柳金生所说,板浦知良的厉害之处,在意不在刀。刀虽然接下了,但刀意已经切了进去,直奔何长春的胸膛。 何长春疾步后撤,但胸口的衣服还是裂开了,胸膛上出现了一条淡淡的红线。 然而,何长春在中刀的同时,一道疾影分身而出,直扑板浦知良,却正是他的武魂。 强横无匹的力量,如山岳般撞向板浦知良。 这时候,板浦知良的刀还贴着何长春的本体,根本来不及收刀反抗。 如果就这样被何长春的武魂撞上,板浦知良必受重伤。 板浦知良这时候只有两个选择。 要么和何长春的武魂硬碰硬,比拼功力。但忍者所长,向来不是内力,而是技巧。而他所练的一刀流,更是注重刀意。讲究凝练一身之力,与天地浑然一体,天人合一,人刀合一,才能爆发出无坚不摧无往不利的一刀,更能意在刀先,以意伤人。 和拥有一甲子多功力的何长春硬碰硬,板浦知良未必能讨好。 第二种选择,就是弃刀后撤。但他若丢了刀,失去了最强大的武器,武力就要大打折扣。而且武士道向来视力刀如命,弃刀等于放弃了武士的尊严。 何长春正是看到了这一点,才用这样搏命的方法,拼着受伤的风险,硬接板浦知良一刀,以武魂凝聚毕生功力,和板浦知良来个同归于尽。 但他还是笑看了板浦知良。 板浦知良露出一丝冷笑,猛一缩头,就在何长春的武魂之手刚刚触及他的身体的时候,突然消失了,空中只剩下一件飘飘荡荡的外套。 何长春大吃一惊,暗道不好,连忙收回武魂。 但这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就在他武魂将回未回的时候,在他本体上方,空气出现一丝波动,一道浓烈的杀意袭来。 空间仿佛裂开,一把木刀出现在何长春的头顶,由上而下,斜斜劈下。 何长春想躲已经来不及,只能举手硬挡。 但此时武魂尚未完全归位,全凭肉身抵挡。 虽然他的大力金刚指抵挡住了刚才那一刀,但那是在有所准备的情况下,而板浦知良那第一刀却留并未施展全力。 此时,板浦知良遁空偷袭,又居高临下,借势成刀,威势比刚才更强。而何长春却是仓促抵挡,武魂又没及时归位。 一增一减,胜负可想而知。 一刀斩下。 板浦知良落地,半蹲在地上,手中木刀指地。刀尖上滴下一滴血。 接着,吧嗒吧嗒几声,几截手指落在地上。 何长春站在那里,双臂高举,犹如石像,而他的双手,十指竟已平平齐根而断。 这一下,人们都吓坏了。 柳金生和何长春,一直是南江武林的骄傲。今日双双突破先天,练出武魂。这本是南江武林的盛事,甚至在整个华夏武林,也是值得骄傲的美谈。 今天,这份骄傲,被人一剑斩灭了。 而这个人,竟还是一个东瀛来的武者。 板浦知良旋身后撤一步,那件飘落的灰色外套,正好落在他身上。 他双臂一展,将外套穿在身上,用袖子轻轻擦拭着手中的木刀。动作潇洒至极。 可是他越潇洒,南江武林的人心里就越是难受和憋屈。 板浦知良哈哈大笑:“所谓武魂,不过如此!华夏武道,枉称正统,从今往后,要排在我天忍宗后面了。” “胡说八道!”忽听一声大喝,百富鸣站了起来,怒道,“真当我华夏无人吗?” 板浦知良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用他那带着几分生硬的普通话说:“你,不如他们两个,不是我的对手!” 百富鸣脸一红。他还没入先天,的确不如柳金生和何长春。 但作为华东武道协会的会长,此时他必须站出来说话。 “哼!那又如何?华夏人才济济,你敢去金陵,挑战我师父吗?” “你师父是谁?” “朱啸渊!” “唔,我知道,华东第一宗师么!我会去挑战他的。但是你,”他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轻蔑地说出两个字来,“不行!” ------------ 第372章 天忍 百富鸣一张脸涨得通红。 板浦知良对他的极度蔑视,让他感到无比耻辱。 可他却偏偏没什么办法。 打,肯定打不过。 可不打,那华夏武林的脸就真的丢光了。 虽然打不过也丢脸,但总比被人羞辱还不敢打要好。 百富鸣走出来,从大厅旁边的演武架上拿了一把长枪。 他自己没有带兵刃,演武架上的武器虽然多是陈设,但比没有要强。何况板浦知良的手里也只是一把木刀。 百富鸣自忖在刀剑比不过对方,所以选了长枪。所谓一寸长一寸强,枪是百兵之王,他想拉开距离,尽量和板浦知良缠斗,哪怕输也不至于太难看。 板浦知良点点头,对他的这一行为表示赞赏。 就在这时,嘉宾席上的另一位宗师佘碧青也走了出来,从兵器架上取了一把剑,说道:“百宗师,对这等东瀛来贼,不必讲什么武林规矩,你我联手就是。” 当佘碧青站起来的时候,李沐尘不觉微微点头,这老太太此时肯放下身段站出来,这种不拘泥迂腐的态度,他很欣赏。 反倒是百富鸣稍显犹豫。以二打一,的确不符合武林规矩。更重要的是,赢了还好说,若是输了,那就更丢人了。 就在他犹豫的时候,断了一臂的柳金生也站了出来,说:“和倭寇讲什么道理,我们一起上。” 除了维护武林的面子,柳金生也想把自己的面子找回来,更想要报刚才断臂之仇。 他看向何长春,叫道:“何宗师……” 何长春断了十指,和柳金生一样,对他们这个级别来说,只要武魂无损,这点伤其实还好,不影响根本。 “好。”何长春也走了两步。 这样一来,四位宗师,从四个方向,把板浦知良围在了中间。 大家见两位大宗师伤势无碍,而四位宗师同时出手,似乎又看到了赢的希望。 这板浦知良再厉害,总不可能以一敌四吧。 袁寿山心中大喜,这样的好机会他怎么会放过? 板浦知良刚刚打败两位大宗师,若能打败板浦,那就是南江武林乃至华夏武林的英雄。 虽然是大家联手,有点胜之不武,但历史是胜利者书写的,只要赢了,谁还在乎过程? “算我一份!” 袁寿山一跃上前,也加入了围攻的队伍。 “还有我!” 陪同高家父子前来的万山林也站了出来。 万山林是洪门高手,在武道上离宗师还差着一步,但他兼修道术,所以综合实力并不弱于宗师,甚至在某些方面更强。 这也是当初玄降门曹查理不敢直接对高家动手的原因。 洪门虽在海外,但心系华夏,如今见倭人欺负嘲笑华夏武道,万山林哪有不出手的道理。 “那也算我一份。”宁凤全也走了出来。 九龙岛虽孤悬海外,和东瀛的关系也很密切,但岛上的人终究以华人为主。而今天这局面,宁凤全也不愿得罪整个华夏武林。 另外,九龙岛和天忍宗之间还有一些恩怨,具体宁凤全不是特别清楚,他只知道大岛主和天忍宗的高手在海上交过手。 这一次,要是能干掉天忍宗的宗主,那风头可就出足了。大岛主一定高兴。 就这样,何长春、柳金生、百富鸣、佘碧青、袁寿山、万山林、宁凤全,一共七人,把板浦知良围了起来。 五位宗师,两位准宗师,这七个人加在一起,是怎样的力量? 板浦知良死定了! “杀了他!” “杀了这倭贼!” “敢欺我华夏无人,杀了这东瀛狗!” 整个大厅仿佛被点燃了,人们热血沸腾起来。 板浦知良站在中间,八字胡微翘,似笑非笑,仿佛一点也不担心。 “哟西!这样的阵仗,过瘾!来吧!” 只见他,紧紧握住木刀,身体前倾,刀身斜斜举起。 这姿势,以武者的眼光来看,全身都是破绽。 可是,这时候,他身上却出现了一股难言的气势。 这气势并不像柳金生武魂拔地而起时那么强大澎湃,但给人带来的压迫感却是前所未有的。 “大家快动手,别让他的完聚刀气!”佘碧青喊道。 说罢当先进攻,手挽剑花,疾速刺去。 得到佘碧青的提醒,其他人也纷纷动手 七位宗师级别的武道高手同时出手,这样的盛景,百年难得一见。 场上的人们无比兴奋,都在等着板浦知良被七人合击之力,化成齑粉。 在中间的板浦知良却不为所动,似乎根本不知道危险将至,对攻来的枪剑拳脚视而不见,反而闭上了眼睛。 “小心他的遁术!” 刚刚和板浦知良打过一场的何长春提醒道。 因为的确,板浦知良此时看上去避无可避,唯有利用忍者的遁术逃脱。 一旦让他遁走,让他出现在背后,那么必有一人处在危险之中。 果然,板浦知良的外衣突然飞起,如风中斗篷一般张开,飘飘落下,而他的身体已经不见。 “大家注意身后!”百富鸣提醒一声。 七人迈动步法,小心转圈,互相关注着。只要板浦知良出现在任何一人的身后,另外的人就会毫不犹豫的攻击过去。 而就在这时,万山林突然叫道:“不好!他还在中间!” 人们同时朝中间看去,只见那飘飘落下的鼓胀的外套下,一柄木刀伸出。 原来板浦知良根本没有遁走,而是躲在外套里,他身形本来就小,又用了忍术缩骨,利用外套的遮挡,让人以为他遁走了。 而此时,他已经完成了刀气的凝聚。 霎那间,大厅里的天光都为之一沉,无比浓烈的杀意从那一柄木刀上散发出来。 木刀卷起一道乌光,如龙卷一般,带着无边的杀意,杀向四周。 整个大厅,都在这刀气范围内,杀意笼罩,没有死角。 大厅里的所有人,都看见了刀。 一把刀,出现在眼前,白刃抵喉。 宗师们疾速后退,施展平生绝学抵挡。 他们纵然能逃脱一劫,但大厅里的其他人,却没有能力挡住这样一刀。 也就是说,这一刀的结果,是宗师残,众人死。 就在人们都以为死神将临的时候,忽听一声佛号: “阿弥陀佛!” 智忍合十的双手突然摊开,往两边一分。 以他为中心,往两边分,绕大厅半圈,空间仿佛突然湮灭,出现了一个虚无的界,将大厅中央和外围分成了两个世界。 所有的力量,无论刀气还是杀意,都无法越过这个界。 在界后面的人,那些南江武林代表们,都平安无事。 但这个界,只有半圈,也只保护了半个大厅的人。另外半个大厅的人,同样处于危险之中。 智忍举目望去,忽而面露笑容,因为他看见了对面的李沐尘。 李沐尘手指画圈,所画处,出现了一道无形的屏障。也是绕了半圈,正好与智忍那半圈相接。 如此一来,整个大厅的人都安然无恙。 反倒是中间那七位宗师,纷纷倒在了地上。 板浦知良现出身来,指着七宗师,狂笑道: “废物!全是废物!” “知道我们为什么叫天忍宗吗?” “因为忍者的最高境界,不是突忍,而是天忍。” “天忍,才是武道的最高境界。” “你们连我都打不过,怎么打得过我师父坂东秀一!他老人家早已是终极天忍!” “你们——,都是废物!华夏武道,全是废物!” ------------ 第373章 我是来教训你的 板浦知良的话让在场的人都出离愤怒。 可是却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 七位宗师同时出手,竟然败了。不但败了,而且败得那么快,那么彻底。 他们或躺,或坐,倒没有受很重的伤。但七对一的失败,让他们承受着比受伤甚至死亡更难以承受的折磨。 “华夏武道,全是废物!” 这句话像一根针深深扎进了人们的心,如锉刀般切割着人们的灵魂。 它触碰了武人们心中最神圣的信念,并将之无情地践踏粉碎。 曾经的骄傲,所有的尊严,在这一刻,如爆裂的烟花,分崩离析,随即就陷入了黑暗。 大厅里只剩下板浦知良狂浪的笑声。 笑声一停,便是死一般的寂静。 板浦知良冷冷地看着被他打败的这些宗师们,厉声问道:“我天忍宗最近有好几个弟子在钱塘一代失踪,谁是凶手?说出来,我就放过你们。不说的话,这里的人,统统杀光!” “阿弥陀佛!” 一声佛号响起,智忍走了出来。 众人这才想起,这里还坐着一位高僧。 听说这位智忍大师也是武道高手,和钱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至于智忍的武功有多高,没人知道。反正能被钱家如此重视的,想必不低。 但也没有人把他等同于宗师过。 在人们过去的认知里,钱塘只有一位宗师,那就是何长春。 而整个南江,也只有两位宗师。 难道,智忍大师要挑战板浦知良? 莫非智忍也是宗师高手? 但即便他也是宗师高手,又怎么打得过板浦知良?七位宗师联手都败了啊! 人们心里疑惑,不相信智忍能打败板浦知良,但又带着一丝好奇和期待,毕竟是佛门,说不定会有什么奇迹呢? 当然,如果智忍真打败了板浦知良,人们也不见得多高兴。靠佛门来撑武林门面,这些武林中人脸上也没什么光彩。 但总好过被东瀛忍者羞辱。 所以当智忍走出来的时候,人们的内心是复杂的。 板浦知良听见佛号,见智忍走出来,收起了轻狂的笑容,八字胡轻抖,眼睛眯成一条缝,问道: “这位大师怎么称呼?” “贫僧智忍。” “唔!我知道你。”板浦知良微微躬身,“我们东瀛,一向崇佛礼僧,请允许我向你和你的庙宇表示敬意。” 智忍说:“我是华夏僧人,不是东瀛和尚,你不用敬我。” 板浦知良一愣,说道:“佛光普照天下,不分国界。大师是僧人,不在庙里修行,跑到这里做什么?” 智忍微笑道:“我是僧人,也是武者。” 板浦知良点点头:“明白了,你想替华夏武道出头?” 智忍还没回答,忽听有人说道:“智忍大师,这些世俗纷争,就不劳佛门出手了,这个人就交给我吧。” 说话间,李沐尘缓步走出,来到了大厅中央。 众人大惊。 他要干什么? 刚才连和袁寿山决斗的勇气都没有,现在难道要挑战打败了七位宗师联手的板浦知良? 这是要出风头吧? 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智忍是佛门高僧,名声在外,又有钱家的背景,众人还抱着几分希望,但没有人看好李沐尘。 甚至,更多的人认为,他根本没资格站出来。 因为站出来,就是代表南江武林,代表华夏武者,来挑战东瀛忍者。 李沐尘站出来,只会让他们觉得更丢脸。 就连钱坤和高家的人,在见识了板浦知良的实力之后,也不认为李沐尘有赢的希望。 钱坤觉得李沐尘冲动了,这时候还不如韬光养晦,保留一分实力。以李沐尘的年纪,假以时日,将来一定能成为华夏顶级武者,到那时再报此仇也不迟。 也只有从禾城跟着李沐尘一起来的几个,对他充满了信心。 智忍见李沐尘走来,面露笑容,再次口宣佛号,合十为礼道:“阿弥陀佛,那就有劳李施主了。” 说罢,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中,回了自己座位,竟闭上了眼睛,看都不看一眼,老僧入定了。 人们不觉失望。 “这和尚,原来是惺惺作态!” “哼!还以为多厉害呢!” “早就说了,和尚靠不住的!” “那这个李公子怎么样?” “呵呵,连袁寿山都不敢打,能怎么样?” “现在也只有请金陵的朱老出山,才有希望打败这个板浦了。” …… 对于智忍的回座,板浦知良也很意外,同时有点失望。 “看来,南江是真的没有高手了!” “你才打了几个,就以为没高手了?”李沐尘说。 板浦知良对李沐尘不屑一顾,正眼都不看一下,也懒得回答他的话。 李沐尘也不气恼,问道:“有个叫林少平的,是你们天忍宗的吧?” 板浦知良神情微变,转头看向李沐尘。 李沐尘又说:“还有个叫高田幸夫的,也是你们天忍宗的吧?” 板浦知良皱了皱眉:“你认识他?” 李沐尘笑道:“谈不上认识吧,他总说要切腹自尽,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板浦知良神色一凛,死死地盯着李沐尘,眼中寒意甚浓。 李沐尘又说:“还有一个女的,不知道叫什么名字,一刀流的刀法学的不错,够劈柴了。” 板浦知良终于脸色大变,目中寒意变成了杀意。 “是你?”又带着几分疑惑的样子,“怎么可能?” 他上上下下打量了李沐尘几眼,终于还是摇了摇头,“不可能!你绝不是京子的对手!” 李沐尘冷笑一声:“什么京子栾子,来我华夏作妖,就是找死!泱泱华夏,你真以为无人了么?” 板浦知良没有从李沐尘身上感受到武者的气息,也没有察觉到任何真气波动。 “那么说,你是想挑战我了?”他带着几分轻蔑的口气问道。 “我不是挑战你。”李沐尘说。 这话一出口,板浦知良冷笑了起来。 果然是废物啊! 大厅里的其他人的脸上失望之余,也充满了蔑视。 可是紧接着,李沐尘有补充了一句: “我是来教训你的。” “什么?” 板浦知良难免有些吃惊,反应过来以后,忍不住骂了句:“巴嘎!” 手中木刀随手一撩,一片剑幕,如倒卷的瀑布,直奔李沐尘而去。 ------------ 第374章 大宗师 在板浦知良看来,这随手一剑,已经足以要了李沐尘的命。 甚至,这还是他看在李沐尘敢站出来替华夏武道出头,在这么多武林人士当中还算有种的份上,要不然,他认为李沐尘都不够资格让他出剑。 这一剑,是杀人,也是恩赐。 所以,他一剑出手,看也不看,收了剑,转身就走。 然后,他就看到了大厅里那些人茫然的表情和疑惑的眼神。 板浦知良也感觉到了不对劲,难道这一剑用力过头,把那小子劈成两半了? 那这小子也太弱了吧! 板浦知良回头,突然大惊失色。 只见李沐尘还好端端地站在那里,脸上带着点戏谑的表情,仿佛在嘲笑他刚才那蹩脚的一剑。 板浦知良也很困惑。 他是剑道高手,又到了突忍巅峰的境界,要不是心有牵挂,很可能已经突破到了传说中的天忍境。 这一剑看似随手,却威力巨大。 怎么会失手了呢? “哼!” 板浦知良冷哼一声,再次挥剑。 为了挽回颜面,他这一剑依旧十分随意,看上去洒脱得很,只是比刚才加了几分力量,也更注重使用剑意。 如果说刚才那一剑大意了,那么这一剑,他有着百分之百的信心。 所以他剑出即收,即收即走,根本不需要看。 然而,观众的脸上再次露出了茫然不解的神情,眼神里甚至还带了点看傻子一样的意味。 板浦知良心头一跳,已经迈出的脚步收回,转身看去。 只见李沐尘还是和刚才一样,好好地站在那里。 “你……你……” 板浦知良惊愕地说不出话来。 大厅里的人也都很奇怪,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们只看见板浦知良出剑收剑、出剑收剑,像电影里的重复镜头。 只有场上刚刚失败的几位宗师,看出了些许名堂。 尤其是柳金生和何长春,二人都已突破先天,有和板浦知良交战过,对板浦知良那两剑看得真切,也感受到了剑中的杀意,尤其是第二剑。 板浦知良分明是要杀李沐尘的,照理说,李沐尘必死无疑。可也没见他动,就轻飘飘地化解了这两剑。 柳金生和何长春才知道自己低估了这个年轻人。 人群中的关家大小姐关雅丽,刚因为佘碧青等一众宗师的失败而花容失色,此时看见李沐尘安然无恙,呆呆地看着他,心里又惊又喜。 而在大厅东南角落里,在众多迷惑眼神中,有两道目光,明亮而灵动,在那张皮肤略黑带着点异域风情的秀美的脸上,如火焰般闪烁着。 李沐尘看着板浦知良说:“剑不是这样用的。你们东瀛的剑道太弱了!” 板浦知良仿佛受了刺激一般,怒道:“巴嘎!你既然找死,我就成全你!让你见识一下真正的天忍一刀斩!” 说罢,后撤半步,身体半蹲如弓,双臂如弦,但弦上的箭,却不是他手中的刀,而是那满身的杀意。 而他手中的刀,此刻斜斜旁指。 杀气如电,萦绕在刀身上,一圈一圈地往外扩散,使得周围的空气变得沉闷而粘稠,令人无法呼吸。 霎那间,整个大厅仿佛凝固了。 每个人的心都揪了起来,仿佛有一只手揪住了他们的心脏。 杀气在四周弥漫。 板浦知良的身影渐渐模糊,在人们的眼里,只剩下一把刀。 不是木刀。 也不是钢刀。 无形无象,无材无质。 可所有人都知道,那是一把刀。 一把只剩下杀意的刀。 场上的几位宗师想要开口提醒李沐尘不要硬接,却发现自己在这一刀的威势之下,竟然无法开口。 他们才知道,板浦知良一对七的时候,竟然还没有用全力。如果他刚才就用出了这一刀,他们会败得更彻底,伤势会更严重。 面对这样的一刀,他们绝望了。 这时,刀动了。 无边的杀意涌向李沐尘。 没有人相信,李沐尘在这样一刀下,还能活下来。 就连老僧入定的智忍,此时也睁开了眼睛。 一刀斩去,空间在刀光和杀意中闪烁了一下。 就在人们以为李沐尘必将被这一刀劈成两半的时候,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 只见李沐尘好好的站在那里,一只手前伸,两只手指夹住了那把木刀的刀尖。 板浦知良手握木刀,摆着一个劈斩的姿势。 两个人一动不动,仿佛一幅漫画。 如果不是板浦知良额头上那两滴汗珠,缓缓流下,终于跌落在地上,人们还真以为他们石化了。 “怎么……可能!”板浦知良喃喃自语。 李沐尘笑道:“我刚才就跟你说过了,剑,不是这样用的。你们的剑道,实在太弱了!” “不!不可能!”板浦知良大声道,“你胡说!东瀛忍术,是最厉害的武道!我们天忍宗,是忍界之尊!我们的一刀流,是最强剑道!……” 他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手上用力,企图撤回木刀,再次进攻。 但他无论如何用力,都无法从李沐尘那两个手指间把木刀拔出来。 “啊!啊!”板浦知良狂吼着。 李沐尘冷冷地看着他,等他安静下来,说道:“我知道你不服,那我就让你见识一下,什么才是真正的剑术!” 板浦知良一愣,莫名感到一丝恐惧。 “为了公平起见,就借你的这根木头一用,权作剑器吧。” 说罢,李沐尘手指一动,那把木刀就鬼使神差般脱离了板浦知良的控制,到了李沐尘的手里。 李沐尘手握木刀,掂了掂,然后斜斜上举,说了声:“杀!” 突然,天色猛的一暗。 整个大厅的空间,仿佛沉入了深渊。 整个世界里,就只剩下一把剑,一把悬在空中的巨大的剑。 此剑一出,天地失色。 无穷的杀意,从四面八方涌来,汇聚到剑身之上。 这和刚才板浦知良使出的剑意完全不同。同样的杀意,板浦知良是从剑上发出,散向四周。而李沐尘的剑,是吸收天地之杀意,汇聚到剑身上。 两者相比,板浦知良的剑,就犹如小儿的玩具。 而此刻悬在天空的这把剑,在人们心头形成了强烈的恐惧和阴影。 这中毁天灭地的能量,是武者从未见过的。 接着,剑落下。 空间轰然泯灭。 板浦知良在这一剑之下,灰飞烟灭。 一切陷入沉寂。 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是谁,爆喝了一声彩,大声道: “李公子,是我南江第一大宗师!” 人们开始欢呼: “大宗师!” “大宗师!” …… ------------ 第375章 刚才是不是你要和我决斗 李沐尘一剑斩灭了板浦知良,给南江武林挽回了颜面。 这些南江武林代表们无不感恩戴德。 因此,李沐尘获得了一个新的称号——大宗师! 也成了南江武林第一人。 这荣誉,是当着整个南江武林人士的面挣来的,容不得半点质疑。 这一剑震惊了所有人,让人们见识到了真正绝巅的剑术。 林云望着自己的姐夫,一脸崇拜之情。 马山也是捏紧了拳头,激动地差点流下眼泪。 他练武不久,还算不上武林人士,但面对板浦知良的挑衅,内心的憋屈和愤懑却不下于在场的任何一人。 他甚至有种冲动,只要能为华夏挣回一点颜面,就算豁出性命,他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最终,这个颜面挣回来了,不是一点,而是全部。 这就是他的兄弟! “大宗师!大宗师”的叫声在大厅里如浪起伏。 这些人,都是南江武林的代表,不是掌门就是长老,如今都像孩子一样欢呼着。 包括刚刚被板浦知良打败的宗师们,也都十分欣慰。 只有袁寿山,脸色十分难看,眼里透着绝望。 百富鸣朝李沐尘一躬身,说道:“多谢李大宗师出手,否则,我等都要成为武林的笑话了。” 李沐尘道:“都是华夏人,不必客气。” 百富鸣又说:“李公子一剑灭敌,功夫出神入化,当得起‘大宗师’的称号,我愿将华东武道协会会长之位让出,请李公子出任。” 他说着环视一圈,“我想,华东武道同仁,应该都不会反对的。” 其他人纷纷表态:“李公子出任会长,我等心服口服。” 李沐尘对什么武道协会一点兴趣也没有,摆手道:“我是个闲人,你叫我当会长,我可当不来。还是请百宗师能者多劳吧。” 说罢,上前一步,朝百富鸣胸前点了两指。 百富鸣被板浦知良刀意所伤,心脉受损,正难受着。被李沐尘这两指一点,胸口豁然贯通,气机不再阻滞,伤势仿佛一下子痊愈了。 他的伤势虽然不重,但就算回去调养,没个三五个月,也难以恢复。李沐尘举手间就治好了他的伤,这让他觉的神奇的同时,更加佩服。 “多谢李公子!”百富鸣躬身一拜,这一次是诚心诚意,“李公子,他日有暇,请来金陵一叙,我给您介绍我老师认识。我老师向来欣赏后进的年轻人,李公子年纪轻轻,就有如此修为,想我老师一定很高兴认识你。” 李沐尘点头道:“好,有机会我一定去。” 说完,就走向一旁的何长春和柳金生。 柳金生断了一只手,何长春十指全断,加上后面七打一时,板浦知良那一剑,也是他二人承受最多,所以伤势相比要重很多。 李沐尘也没多说,挥手间,清风卷起地上的残肢,帮他们接在身上,又以手法帮助他们贯通真气,修复体内受损的经脉。 何长春和柳金生内心里都是五味杂陈,既惊讶于李沐尘神奇的手段,又感慨于他泰然不计前嫌的态度。 要知道,刚刚午餐的时候,柳金生还和李沐尘起过冲突。而何长春,更是因为袁寿山的关系,很明显是在李沐尘的敌对面。 可李沐尘呢,不但没有借着一剑灭倭之威来刁难嘲笑他们,还帮他们治伤,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这份胸襟,这份气度,怎不令人钦佩! 在场的都是明眼人,柳、何二人更是先天境宗师,此刻更是对李沐尘佩服得五体投地。 断肢再续,李沐尘给他们一人一粒药丸,说道:“服用之后,好好调息,以你们的功力,很快就能复原如初的。” 何长春叹了口气,道:“何某惭愧至极!李公子神仙手段,侠肝义胆,真正担得起宗师之称。从今日起,南江再无何宗师之名。何某将回城隍山闭关,从此只问天道,不问世事。若李公子有事,可以来城隍山城隍阁找我。何某欠公子一命,刀山火海,鬼城魔域,在所不辞!” 说罢,朝李沐尘深深一拜,便在众人唏嘘声中,转身离去了。 这让一旁的袁寿山更是震惊且绝望,他呆呆地看着何长春的背影,想要叫,喉咙卡住一般发不出声,想要跟着去,双腿如灌铅,迈不动步。 柳金生也朝李沐尘一拜,说道:“李公子,先前多有得罪,请恕柳某有眼不识泰山。公子神威,救我南江武林于水火,是我南江第一大宗师。鄙人惭愧,也愿除去宗师之名。大宗师若有空,请往甬城做客,我必扫榻相迎,以待大宗师光临。” 何长春的话,出于真心,李沐尘能感受到,所以他什么也没说。 何长春年愈九十,回去闭关,若能在百岁前勘破生死,还能更进一步,不然所谓武魂,也终究只是虚妄。 但柳金生的话,却是半真半假。一方面因为何长春这么说了,他必须跟上。另一方面,也是最重要的,是李沐尘的能力震撼了他,让他感到恐惧。 李沐尘说:“甬城柳家么,我会去的。不但要去,还有一件东西要取。你最好藏好一点。” 柳金生脸色大变,心里已经明白,却还是装作不知道地说:“大宗师想要什么?只要是我柳家有的,一定双手奉上。” 李沐尘冷笑一声:“柳金生,我帮你治伤,可不是什么江湖大义,我是看在两件事的份上。第一,是因为你家祖上曾随戚将军抗倭,又守护甬城几百年,有功于华夏。第二,是看在梅姐的面子上。至于我想要什么东西,你心知肚明,那也不是你柳家的东西。有本事,你可以藏起来,让我找不到。” 说完,也不管柳金生如何震惊彷徨,就走到一边,给九龙岛主宁凤全治伤去了。 宁凤全的伤好以后,也是朝李沐尘拜谢,承认了李沐尘大宗师的地位,只是他还惦记着火龙珠,见识了李沐尘的实力以后,就多了几分拿不回珠子的担忧。 以李沐尘的能力,如果不想还,他还真是没办法。 李沐尘知道他在想什么,笑道:“放心吧,我答应你的事,会做到了。” 宁凤全有些意外,又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大宗师,我没这个意思,你来九龙岛,我们一定欢迎!” 李沐尘不再多说什么,又去帮佘碧青疏通了经络气机。 佘碧青紧紧盯着李沐尘的脸,端详许久,喃喃道:“像!果然很像!” 李沐尘问道:“佘前辈,你说什么?” 佘碧青收回目光,轻声道:“多谢李公子救命之恩,你现在已经是大宗师,不知大宗师明日可否移架,到湖滨会所一叙?” 李沐尘大喜道:“当然可以。” 他知道,当日关雅丽没有开玩笑,这位佘老太太,可能真的知道不少李家的事情。 治好了佘碧青,场上的七位宗师,就只剩下袁寿山了。 李沐尘走到他面前,问道:“刚才好像有个人要和我决斗,是不是你啊?” ------------ 第376章 天打雷劈 袁寿山吓得一脸死灰。 如果有后悔药的,他愿意花一半的家产买几斤回来吃。 “李,李公子,刚才我一时糊涂……” 作为纵横商界几十年的袁家掌门人,袁寿山的脸皮早已在无数次生意里磨练得又厚又韧。 “大宗师武道神威,是我南江武林之光。袁某愿奉大宗师为尊,从今往后,袁家的一切,大宗师可随时取用,袁家上下,随时待命,只要大宗师一句话,甘愿赴汤蹈火!” 这转变来得太快,李沐尘愣了一下。 他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的人。 就连大厅里的人也都看不下去了。 武林人士,虽然也讲人情世故,但总还是有骨气的。 刚才还咄咄逼人,非要和人家一战决生死,现在知道人家厉害了,突然就随时待命赴汤蹈火了,这反转也太快太剧烈,热乎乎的马屁带着臭味,喷到了满大厅所有人的脸上。 “切,软骨头!” “这种人是怎么成为宗师的?真是没天理!” “嗐,生意人嘛,就那样!” “看他怎么收场!” “我觉得袁家要完。” “那不至于吧,好歹是钱塘排前三的大家族啊!” “前三?你也不看看他得罪的是谁!” …… 袁寿山听在耳朵里,全当听不见。现在他只关心李沐尘的态度。 李沐尘忽然笑了起来:“袁寿山,你觉得我会信你的话吗?” 袁寿山立刻跪到地上,指天发誓起来。 “李公子,袁某若有半句假话,天打雷劈!” “发誓有用的话,还要天道干什么?”李沐尘抬头,目光仿佛穿透天花板,看到了上苍。 袁寿山知道自己的马屁拍在了马腿上,生意场上那一套,在这里不管用。 他脑筋疾速转动,跪在地上咚咚地磕起头来: “李公子!李大宗师!你饶了我吧!这样,只要你放过我,我甘愿做李家的看门狗,今生今世,在座那么多武林同道为证!” 大厅里响起一片嘘声。 袁寿山的言行令人发指。 刚才要和李沐尘决斗的时候,还狂言让李沐尘跪下来磕头,承认自己是袁家的一条狗,就放过他。到头来,却是自己先跪地磕头,甘愿做李家的看门狗了。 一代宗师,钱塘第三世家的家主,竟然会说出这种话来! 这是钱塘之耻,是武林之耻! 可是,面对死亡,面对家族的覆灭,袁寿山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 只要能活下来,只要能保住袁家,让他做狗,他也认了。 他趴在地上,还特意汪汪地叫了两声。 李沐尘摇了摇头:“可惜啊,我李家不缺看门狗,更不需要你这样的狗!” 袁寿山脸色一片惨白,知道今天要想和李沐尘和解已经不可能了。 他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指着李沐尘道:“姓李的,你别太绝了!别以为我真怕你,大不了鱼死网破!” 话音未落,他就突然出手了。 刚才李沐尘那一剑太过震撼,袁寿山自知不是对手。但他想着,好歹自己也是宗师了,总还有一战之力。 在刚才七对一和板浦知良的战斗中,袁寿山留了力,所以几乎没受什么伤,只是装出了受伤且很痛苦的样子。 这也成了他反杀李沐尘的最好的掩护。 没有人会对一个受了重伤,而且刚刚还跪在地上给你磕头的人有所防备的。 这是袁寿山唯一的机会。 所以他用尽了全力。 只可惜,他机关算尽,在真正的实力面前,一切都是徒劳。 李沐尘轻轻一挥手,袁寿山就飞了出去,如纸片般在空中翻了几转,落到地上。 他吓得三魂出窍,手在身上一阵乱摸,发现并没有受伤。 正当他松了口气的时候,忽听李沐尘说道: “你刚才怎么说的,若有半句假话,天打雷劈,是吧?现在大家都看到了,你说的可不止半句假话,而是满嘴谎言!” 说罢,李沐尘抬手一指。 平地惊雷,虚空生电。 一道闪电如金龙乍现,从天而降,落在袁寿山的头顶。 人们只听得一声炸响,袁寿山的身影在一片白光之中闪烁了一下,就彻底消失了。 …… 关于这一道闪电,流传出两个版本的说法。 一种是说,袁寿山当时信口开河,满嘴谎言,又指天发誓,结果一语成谶,真的被天打雷劈了。 另一种则说,李沐尘不但会武道,而且会法术,拥有掌控雷电的能力,一指生雷,把袁寿山给劈死了。 不过大多数人更愿意相信第一种,天道循环,报应不爽。 而关于李沐尘,流传最广,也最为人津津乐道的,还是他一剑斩灭东瀛忍者的故事。 此事由亲历者传出,经江湖人士加油添醋,在各地传播开来。 从此,南江武林的骄傲,从何、柳两大宗师,变成了李大宗师。 尽管李沐尘早已高调宣布他是京城李家的人,人们也都尊称其为李公子,但南江人还是认为他是南江的宗师,理由是他是在禾城长大的,又是在钱塘武林大会上一战成名,如今也住在禾城,还和禾城林家小姐订了婚。 李大宗师的名气一夜传遍了华夏武林。 …… 京城郊区的一座度假庄园门口停满了豪车,一排排身着黑衣的保镖,把整个庄园围了起来。 庄园周围的树林里,隐约可见人影闪动,以及瞄准镜的反光。 反倒是庄园自己的保安,被赶到了外围巡逻。 两个离庄园最远的保安,负责把守进入庄园的主路口。这里根本就没什么车,更没有行人,但他们却丝毫不敢松懈,只因为今天是京城四大家族掌门人聚会的日子。 “哎,你说,四大家,哪家最厉害?”一个保安忍不住八卦之心,问道。 另一个保安说:“要说最有钱,肯定是王家;要说权力和势力,楚家好像更强些。应该是这样吧。” “那可不一定,你忘了那家,那可是前朝皇族后裔。而且听说最近出了一位天才公子。” “什么天才公子?” “好像叫什么那汝安,听说以前是个废材,在那家顶不受人待见的那种,突然就变成天才了,如今已经是那家内定的接班人了。” “是吗,张哥,你连这种事都知道?” “我有个哥们,在那家当保安,他跟我说的。” …… 在庄园后面,有一幢房子,古色古香。 然而就在房顶的四角飞檐之上,赫然站着四个人。 如果有武林人士在场,就会发现,这四个人,竟都是宗师级别的高手。 四位宗师,站住四个方位,守护这幢房子的同时,也警惕地盯着对方。 房子里面的装饰十分简单,就一张圆桌。 圆桌旁,围坐着四个老人。 他们就是京城四大家族——王、楚、那、萧——的掌门人。 “李家要回来了!”一个老人说。 “你是说那个李沐尘吧?”另一个老人问道。 “新晋南江第一宗师!有点意思!”坐在东北角的老人仿佛在自言自语。 “岂止有点意思啊,山雨欲来喽!”西南角的老人说。 …… ------------ 第377章 滇南宫家 李沐尘来到湖滨会所的时候,关雅丽早就在会所门口迎着了。 “我现在是应该称呼你李公子呢,还是李大宗师好呢?”关雅丽笑着问道。 “不重要,你也可以叫我小李。” “哟,那我可不敢。” 关雅丽不确定李沐尘是真的内心坦然,不在乎地位,还是不喜欢开玩笑,连忙收起了笑容,小心翼翼地陪着他进去。 李沐尘看见会所门口“暂停营业”的牌子,问道:“今天不营业?” “两位宗师会面,如此盛会,怎么能让人打扰了呢!”关雅丽说。 李沐尘点了点头,跟着关雅丽上了楼。 佘碧青就在二楼的一间包厢里坐着喝茶。 “佘老宗师,让您久等了。”李沐尘微微欠身,然后坐到了佘碧青的对面。 关雅丽坐在一侧,给他们泡茶。 佘碧青一直盯着李沐尘看,看了许久,突然问道:“你父亲姓李,你母亲姓宫?” “是。”李沐尘点头道。 “唔,看来你都已经知道了。”佘碧青说。 “我知道得很有限,所以还想请佘老前辈不吝赐教。” “老前辈?我有那么老吗?” 李沐尘一愣,不知佘碧青为何这么说。她年纪确实挺大了,按武林辈分,叫一声老前辈并无不可。 看见李沐尘发愣,佘碧青忽然笑了起来:“我和你妈姐妹相称,你该叫我一声阿姨才对。” 李沐尘又惊又喜,连忙道:“原来是佘阿姨!我……我妈……” 他想知道的事情太多,一时不知从何问起。 佘碧青说:“你不用着急,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关于你母亲,关于李家,我知道的事,我都会告诉你的。” 李沐尘便不说话,静静地听着,等着佘碧青说出来。 佘碧青端起茶杯,轻轻呡了一口,眼神显得有些空洞,仿佛透过虚空,看到了遥远的过去。 “我是滇南苗寨佘家人,你母亲是宫家人。宫家虽不是正宗的苗人,但在我们苗寨,素有威望。我年纪比你母亲大,但辈分相同,宫佘两家交好,我们常有往来,所以她就叫我姐姐,我叫她妹妹。” “你母亲是远近闻名的大美人,有苗寨第一美之称。到宫家求婚的人络绎不绝,但你母亲眼高于顶,谁也瞧不上。那时,她就常常躲到我家里来。直到后来,她遇上了你父亲李云华,被他的风度所倾倒。他们两个算是一见钟情。但当你父亲上门去提亲的时候,宫家的人却拒绝了。” “那时候没人知道你父亲的身份,都以为他只是一个有点钱的普通客商,宫家是本地大户,拒绝也在情理之中。但你母亲十分固执,在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她一直和你父亲偷偷约会,直到被宫家的家主发现,把她关了起来,不许她出门半步。” “于是你父亲亮明了身份,让人运了好几车的礼物送到寨子里,再一次正式提亲。但没想到,京城李家的名头依然没有让宫家的老家主动心,还是被拒绝了。你的父亲,也就是当年的李公子,一怒之下,大闹苗寨。” 说到这里,佘碧青脸上露出了笑意,仿佛回忆起了什么好笑的事情。 “你这个父亲呐,也真是个纨绔。他把宫家闹得鸡飞狗跳。然后,就被抓了起来。我们苗寨那时候还比较落后,不怎么懂法,苗人又尚武,所以,你父亲就被结结实实地打了个半死,还关在柴房里饿了好几顿。这还是因为他的身份,要是换个人,可能就被打死了。” “当时我们就很奇怪,京城李家的公子哥来滇南,身边怎么也没几个保镖。后来才知道,是他自己不带。他鬼着呢!他是故意被抓的。他知道你母亲不会看着他受苦,一定会来救他。等到你母亲救了他出去,他早已在外面安排好了人手,不但自己跑了,顺带把你母亲就带回了京城。” “宫家的人追了去。但是到了京城,就是你父亲的天下了,加上你母亲自愿留在李家,不肯回滇南,宫家人也只能认了这门亲。却不想因此,遭受了灭门之灾。” 李沐尘听到这里心头一惊。 “佘阿姨,你是说,宫家也……” 佘碧青点点头,说道:“和李家一样,宫家也是一夜之间消失。李家根深叶茂,李老家主手段通天,还留下了你这么一根独苗。可是宫家,却是真的无一幸免。因为宫家一直在苗寨,和外界少有往来。而宫家的人,我几乎都认识。” 说到这里,佘碧青满眼都是悲哀之色。 李沐尘的心沉了下去。 “知道是什么人干的吗?”他问道。 佘碧青摇头:“这些年,我一直在暗查,却毫无头绪。我只能从李家被灭当中,给你提供一些线索。” 李沐尘点点头,等着她说下去。 “当初李家被灭,和你母亲有很大的关系。”佘碧青稍一停顿,沉吟了片刻,问道,“如果你母亲是个魔女,你会怎么想?” 李沐尘说道:“是魔是仙,本就只在一念之间。今日为魔,明日可以成仙。今日是佛,谁知明朝会不会成魔。” 佘碧青略感意外,道:“看来你知道的已经很多了,出乎我的意料。” 李沐尘说:“我去过京城李宅,找到了一些东西。” 说着把那块天魂残璧拿出来,递给佘碧青。 佘碧青看见残璧,惊讶道:“这是你父亲送给你母亲的定情物!” 李沐尘点头。 佘碧青凝神思考,过了一会儿,似乎想明白了什么,说道:“你母亲的确是魔女,这是她亲口跟我说的。” 她一直看着李沐尘,观察他的脸色。 “所以李家被灭,有两种可能,一种是灭于正道之手,一种是灭于魔教之手。我记得当初,我住在李家时,李家就来过几个道门中人,说是拜会,但其实都是冲着你母亲来的。” “都有哪些人,您知道吗?” “白云观的王崇仙,龙虎山的张云浦,武当陆云龙,峨眉素云仙姑。我能确定的,就是这四个。” 李沐尘皱起了眉头。 这几个人,都是道门领袖,也只有他们有能力发起一场针对李家的围剿。 但他们都是得道高士,就算为了除魔卫道,也不至于杀了李家满门,连小孩都不放过。 另外,他们也不可能同时南下,去苗寨灭了宫家。 “哦对了,还有一个人,是你母亲曾经对我提过的,茅山的元定一,你母亲说,此人十分讨厌,竟然以她的身份相要挟,要她与他双修,若不从,就将她的身份公之于众。” ------------ 第378章 魔教支脉 “元定一?” 李沐尘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但他知道茅山,正一三山之一嘛,地位和龙虎山相当。 只是龙虎山因为天师府的原因,一脉相承,传承简单明了。 而茅山就复杂多了,除了山上的三宫五观各表一脉,民间茅山法教更是遍地开花,是个道士就说自己是茅山的,很多骗子也说自己是茅山的。 “这个元定一是茅山哪一支脉的?” “我对道门不太了解,而且后来也再没听到过他的消息。”佘碧青说。 李沐尘觉得这个元定一是关键人物,看来得抽空去一趟茅山,打听一下这个人。 另外他又想起了白云观王崇仙道长闭关的事,还有那首诗偈,当时就隐约感觉和李家有关,现在经佘碧青一说,几乎可以肯定了。 除了王崇仙,还有龙虎山的张云浦、武当的陆云龙和峨眉的素云仙姑。上次听张锡坤说,张云浦已经闭关多年。如果这几个人都是在李家出事以后闭的关,那么事情就很明显了。 但李沐尘还是不太愿意相信李家是被正道人士所灭。 就算母亲是魔女,无法被正道所容,就算李家拼死保护她,这些正道人士也不该灭人满门。 “您对魔教又知道多少?我妈有没有跟你说过,她是怎么加入魔教的?”李沐尘问道。 佘碧青没有说话,脸上的表情看不出喜怒。 关雅丽给她倒了一杯茶。 她端到嘴边,却没有去喝,茶杯沿碰着嘴唇,忽然说:“雅丽,我是不是在你这儿还存了一些古树茶?” 关雅丽说:“是的,姨姥姥,您要喝吗?我现在给您去拿。” 佘碧青点点头,放下了茶杯。 关雅丽朝李沐尘抱歉地笑笑,说声:“你们先聊,我去拿茶叶。” 就走了出去,帮他们关好了门。 李沐尘知道老太太是故意支开关雅丽,接下来说的话应该很重要,便一挥手,在房间里筑起了一道无形的屏障,音波震动无法传出去。 佘碧青说道:“你母亲没有明说,我也没有确切的证据,一切都只是我的猜测,你也不必当真。” 李沐尘点点头,表示理解。 “魔教这个词,我很早就从我师父那里听闻过。我师父不仅习武,也会巫术。可惜我这方面的天赋不高,只学了点皮毛,反而是武道方面,略有小成。所以,关于巫法和仙魔之事,师父跟我说的不多,我也从来没当回事,直到你母亲出事以后。” “后来我回想起很多事情,有关苗寨,有关宫家,有关你母亲的。” 佘碧青停顿了一下,看着李沐尘道,“我和你母亲姐妹相称,可你看,我这老太婆的模样,做你奶奶都嫌老吧,你叫我阿姨的时候,不觉得别扭和奇怪吗?” 李沐尘一愣,他自昆仑学法,那些师哥师姐哪个不是比他大上好几轮,有的都几百岁了。所以他对年龄没什么概念,此时一想,的确有些不对。 佘碧青笑道:“我比你母亲大,她叫我一声姐,实际我俩年岁相差也不是很大。但她驻颜有术,到了二十岁后,容貌就没发生过变化。宫家女人貌美而不易老,这在我们苗寨本就是出了名的,只是你母亲更特殊些。” “你母亲和你父亲年龄相差就大了,这也是我们当年认为宫家不同意这门婚事的主要原因。后来,你母亲跟我说,她容颜不老,是因为她练习了魔功。我当时以为是玩笑话,后来才知道是真的。” “而你母亲并没有在外界拜师,她如果在外面另有师承,我不会不知道。所以,你母亲所练的功法,很可能是宫家祖传的。” “宫家有魔道传承。这样一想,一切就合理了。当初不同意你父母的婚事,宫家就是不想让外界知晓他们的秘密。你父亲如果不姓李,不从京城来,或许他们并不会反对,但偏偏是京城李家的公子。李家太大,太强,宫家害怕李家人看穿他们的身份。” “最终,他们害怕的事情发生了。如果我猜得不错的话,你母亲在和你父亲私奔前,就已经把身份告诉他了。他却还是义无反顾地把她带走了。唉……” 佘碧青叹了口气。 “不愧是京城第一纨绔啊,天不怕地不怕,连魔教的圣女都敢抢!” 佘碧青的语气里带着几分戏谑,几分欣赏,又有几分凄凉。 李沐尘有些震惊。按佘碧青的说法,宫家,也就是他母亲的娘家,他的外公家,整个家族就是魔教秘密传承的一支。 虽然难以接受,但目前来看,是最合理的一种假想。 母亲宫凌烟自幼学习魔功,也许是经魔教上层考察,也许是血脉觉醒,她成了魔教圣女。后来身份泄露出去,被正道中人得知,引发了李家的危机。 而当时的李家家主李天策,也就是李沐尘的亲爷爷,早就预见到了危机,提前做了安排,才让李沐尘得以逃过一劫。 至于宫家消失,可能是被正道围剿,也可能是因为母亲决心脱离魔教,请胡云天帮忙去除圣女魔心之后,宫家被魔教视为叛徒,因而被清除了。 “佘阿姨,宫家的寨子现在还在吗?” “在。山里落后,虽然这些年很多地方开发了旅游,但宫家所在的那个地方,因为流传着一些不好的传说,所以少有人去。你想去看的话,我可以带你去。只是已经荒废了近二十年,怕是也看不出什么来了。” “谢谢佘阿姨,我也不指望能看出什么,只是我母亲的出生地,总要去看一眼。” 佘碧青点点头,目光中露出几分慈爱和肯定:“好,不过我要先回一趟瓯城,在瓯城待了十几年,多少总有些事情要处理。回了苗寨,就不一定有心情回来了。你得等我几天,到时候,我让雅丽通知你。” “不着急。”李沐尘说,“我也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 “那就好。年轻人,眼光要朝前看,不要总被前尘旧事牵绊着。”佘碧青脸上流露着如同母亲一般的慈祥目光。 “是,多谢阿姨教诲。”李沐尘恭敬地说。 佘碧青笑了笑,说:“难得你有大能力,还如此谦逊,凌烟有你这样一个儿子,也该含笑了。” 又突然问道:“我听说,你前段时间去了一趟临荒,外界有传言说你死在那里了?” 李沐尘笑道:“是去了一趟,有点事情耽搁了,人在荒泽,信息无法传出,就闹了个笑话。” “哦……,你还进了荒泽?苗寨离临荒镇其实不远。我忽然想起来,苗寨曾有一种传言,说宫家是从荒泽里迁出来的。” 说到这里,佘碧青自嘲地笑了笑,摇头道,“算了,不靠谱的谣传,不说也罢。荒泽万里无人烟,怎么可能出来这么大一个家族呢!” ------------ 第379章 袁家没了 佘碧青觉得无稽之谈,但李沐尘却心头一动。 他想起了荒泽秘境里的那座古城,想起了那条守护秘境的龙,还有那把玄冥古剑以及那天魔之舞。 这一切都昭示着,那不是个寻常之地。 尤其是那天魔之舞,和那一句句如诗似咒的话,每时想起,都能震动他的灵魂。 他不知道这座古城因何湮没,不知那条龙在守护什么,但他断定,玄冥古剑,绝对和天魔有关。 而自己身上,恰恰流淌着魔女的血。 用现在的话来说,自己是有天魔基因的。 难道宫家,就是那座荒泽古城曾经的主人? 佘碧青不知道李沐尘在想什么,又和他说了一些有关宫家和宫凌烟的事情,也有关于京城李家的事,不过都是一些生活琐事,与大局无关了。 说了一会儿话,关雅丽回来了,李沐尘就收了隔音法术,起身告辞了。 …… 袁寿山死了,何长春闭关了,一夜之间,袁家失去了家主,也失去了靠山。 南江的风向突然变了。 几乎所有的豪门世家,都转头支持林家。 这几天,禾城林家的大门都快被挤破了。 北溪山庄的门外停的豪车排队排到了几里外的国道边。 林家不得已增加了保安的人数。 林秋声更是忙得晕头转向。 来客当然是想见林尚义,但林尚义在参加完李沐尘的订婚礼后,第二天身体就不太行了,稍微走几步路就喘,只能卧床休息。 李沐尘特意交待严慧敏和林曼卿,好好照顾老爷子。 严慧敏要帮着林秋声招呼外客,所以林曼卿就没去上学,一直在家里,寸步不离地留在老爷子床前。 看着自己的孙女,林尚义的内心十分安详。 他这辈子做得最对的一件事,就是给孙女儿定了这门娃娃亲。 “曼卿啊,你该去陪沐尘,总陪在我这个老头子身边算什么?”林尚义催促着,“快去吧,男人没有女人拴着,容易野。” 林曼卿嗔道:“爷爷,你瞎说什么呀?沐尘要是想野,我能管的住?” 林尚义自嘲地笑笑:“那倒是,沐尘是好孩子,不过你也要多陪他,他虽然一身的本事,可身上也背着很重的担子。以后,你要多帮他,把担子卸下来。” 林曼卿说:“我知道啦!但现在最重要的是您老人家要把身体养好,等你好了,我们再去帮他挑担子,好不好?” 林尚义摇头道:“我什么情况我自己心里知道。我能活到今天,已经是老天恩赐了。能看着你和沐尘订婚,也心满意足了。我相信沐尘的为人,将来你们一定能恩恩爱爱一辈子。等你和沐尘的大胖小子周岁的时候,一定要带到我坟前来给我看看。” “爷爷!你别胡说好不好!你会好起来的!” 林曼卿知道爷爷已经油尽灯枯,连李沐尘都束手无策了,心头不禁一阵难过,眼角落下泪来,连忙假装去拿茶水,转身偷偷擦拭。 这时候,林云突然闯进来,大叫着:“爷爷!爷爷!我爸让我来告诉你……” 林曼卿连忙制止道:“小云,干嘛大呼小叫的,爷爷要休息的。” 林云吐了吐舌头,说:“哎呀是好消息嘛,爷爷听了肯定也高兴的。我爸说,我们林家前几个月的损失已经都补回来了。这几天,我们签下的合同比以前一年还多。项目多得老爸他都挑花眼了。另外,袁家完了!这回是肯定完了!” …… 袁家大门口冷冷清清,连个保安都没有。 短短不到一个星期,袁家大院的近百号人,走的走,散的散,就连保安和保洁也都走了。 袁乃明一个人,靠在花园的藤椅里。 这把椅子曾是他父亲袁寿山的。 袁寿山常常躺在这把椅子里,摇着蒲扇,对外发号施令。偌大个家族,在他的运筹帷幄之中越来越好,越来越大。 这把椅子,仿佛就是家主的象征。 袁乃明不止一次幻想过坐在这把椅子里,接过家主的位置。 如今,他终于坐上了,却已物是人非。 一座大厦轰然倒塌。 “眼看着他起高楼,眼看着他楼塌了……” 袁乃明唱着,颤抖的声音形成的悲凉的曲调,在院子的上空飘荡。 一个人影从长廊上闪过,藏在了廊柱后面,又伸出头,偷偷地看他。 袁乃明转头,看见儿子的脸上挂着鼻涕,正朝他傻傻地笑。 “世杰,你过来。”袁乃明招手。 袁世杰嘿嘿地笑着,笨拙地朝他走来。 “世杰,你爷没了。”袁乃明说。 “我爷没了。”袁世杰重复了一句,脸上还在傻傻地笑,说话的时候,嘴角留下一条口水,又被他吸了回去。 袁乃明叹了口气,说:“以后没人照顾你了。” “你照顾我。”袁世杰傻傻地说。 “唉,我也撑不下去了。”袁乃明说,“我要是没了,你可怎么活啊?” 袁世杰嘿嘿地笑,一边用手擦着鼻涕口水,一边说:“我要是没了,你怎么活……” 说完,又哇哇叫起来,“阿姨!阿姨呢?我要喝奶!” 袁乃明一脸的无奈和悲哀:“唉,都怪那个李沐尘!” 袁世杰说:“都怪李沐尘!杀了他!杀了他!” 说了两句,又叫着要喝奶,跑着去找阿姨了。 袁乃明一愣,呆呆地看着地面,呆滞的目光里,突然露出浓浓的恨意,说道:“对!杀了他!必须,杀了他!” 说着,从藤椅上霍然站起,回了自己房间,从抽屉里拿出一枚手雷和一把枪来。 他把手雷塞进口袋,举起枪,仿佛李沐尘就在对面,狠狠地开了一枪。 枪声传出去很远,但袁家大院里空荡荡的,只惊起了几只鸟儿。 袁乃明一脸凶光,恶狠狠地往外走。 忽听有人说道:“大哥,你要去哪儿?” 袁乃明止住脚步,看见袁天朗站在那里,挡住了他的去路。 “去杀李沐尘!”袁乃明说。 “你杀得了吗?”袁天朗反问道。 袁乃明恨声道:“杀不了,也要试一试,大不了同归于尽!” 袁天朗摇头道:“大哥,没用的,别说枪,你就是抱着一门大炮,也杀不了他。听我一句劝,现在保住袁家的血脉比什么都重要,带着世杰,走吧。” 袁乃明哈哈地笑起来:“走?能去哪儿?你知不知道袁家这些年得罪了多少人?天朗,你有功夫,你可以自保,我不能。没有了家,没有了祖宗护佑,我什么都不是!” 袁天朗叹了口气,转身黯然离去。 “你去哪儿?”袁乃明愤然大呼,“袁天朗!你个懦夫!父亲真是白培养了你!” 袁天朗脚下一顿,但终究没有回头,只是说:“我再去求求师父,看他能不能帮帮我们。” 袁乃明看着弟弟的身影消失在门口,不知为何,浑身的力气突然被抽空了似的,颓然坐到地上,放声痛哭起来。 外面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和呼喝声。 “袁家的人呢?袁乃明呢?当初是怎么欺负爷爷的?妈的,今天让你们知道爷爷的厉害!” 一行人闯了进来,看见袁乃明坐在地上。 为首的冷笑着关上了门。 屋子里传出砰砰乓乓的摔打声。 忽然响起一声枪声。 接着又是喝骂声和摔打声。 好一会儿,突然砰一声响,窗户炸裂,火光吞噬了整间屋子。 袁世杰留着哈喇子兴冲冲地跑来,对着满屋的火光拍手叫好:“放炮喽!放炮喽!” ------------ 第380章 瑞雪兆丰年 天下起了小雨,从城隍山上眺望钱塘湖,一片烟雨迷蒙,仿佛在画中。 城隍阁的大门紧闭着。 袁天朗已经在门外跪了一天一夜。 功夫再高,也经不起长时间的折腾。如果放在平时,这样的细雨根本落不到他身上。可是现在,他浑身都已经湿透了。 雨水顺着脸颊淌下来,在下巴上形成一道雨帘。他张了张嘴,雨水便灌进了嘴里。 “师父!”他的喉咙里滚动着,发出混浊的声音。 依旧没有人为他开门。 终于,他忍不住哭了起来。泪水和雨水混在一起,他尝到了咸湿的苦涩。 曾是一代天骄,袁家的天才,拥有无限风光的未来。只因袁家的一场大变,如今已无处可去,就连亲如父亲的师父,也拒之门外。 袁天朗想不通,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他对家族纷争不感兴趣,也从未参与生意上的事。 袁家是个大家族,有的是人做事。 他曾以为,像袁家这样的家族,会像巨人一样永远矗立在那里。 没想到,一朝倒塌,竟然土崩瓦解,什么都不剩了。 “师父!”袁天朗用尽最后的力气沙哑地喊道,“让我进去吧!我愿陪着师父,从此闭关不出,再不沾惹江湖是非!” 雨又大了些,冰凉冰凉的,似乎还夹着雪粒子。 城隍阁的大门开了,没有人。 “师父!”袁天朗惊喜地抬起头来。 幽暗的门里传出一声悠长的叹息。 “走吧,我这里保不住你。” “师父!”袁天朗大惊失色,跪着往前爬了几步,想要爬进门里去。 一阵风吹来,大门砰地关上了。 袁天朗迎面撞了上去,鼻血和泪水全都印在了门上。 在门关上的瞬间,他听见残留在风中的师父的声音: “去天竺寺,找智忍。在钱塘,那里是唯一能保住你命的地方。走吧……” 袁天朗对着城隍阁的大门,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然后站起来,望向钱塘湖的方向。 那里烟雨迷蒙,隐约可见起伏的山脊线,如云雾中游动的长龙。 …… 雨渐止,天空飘起了雪。 起初是如盐粒,渐如绒花,到后来就变成了鹅毛,漫天飞舞。 钱塘湖西侧的天柱山的上山小路上,一个人影踉踉跄跄,在一片雪白里孤独前行。 路的尽头,是一座不算恢宏的庙宇,门头上写着“上天竺”三个字。 那人跪在石阶上,用头咚咚地敲门。 一个和尚来开门,看见了他,目中露出一缕慈悲。 “凡请通报智忍大师,我要出家,请大师收留。”跪在门阶前的人说。 和尚问:“你可有姓名?” 那人说:“来时有,上山就没了。” 和尚又问:“你可有亲人?” 那人说:“曾经有,现在已没了。” 和尚又问:“你练过武功?” 那人肩头颤抖了一下,脸上闪过一丝犹豫和不舍。 过了好一会儿,才仿佛终于下定了决心,说:“曾经练过,现在已忘了。” 和尚点点头,说:“一入此门,目无红尘,你可舍得?” 那人说:“舍得。” 和尚说:“好,你跟我来吧。” 那人站起来,跟着和尚进去。 门在身后砰地一声关上,把风雪关在了门外,也把红尘关在了门外。 …… 禾城已经好几年没有下过这样大的雪了。 “瑞雪兆丰年啊!” 望着白茫茫的一片,坐在轮椅上的林尚义舒畅地呼出一口气来。 空气里留下一道白色的雾,又很快消散了。 李沐尘对这大雪没什么感觉。和昆仑山上的雪比起来,这点雪算不了什么。 只是这里的人仿佛对下雪都有着特殊的感情,无论多么寒冷,冰雪冻结道路多么难行,人们依旧欢喜。 而这冷清的空气里,也平添了几分欢喜和人气,仿佛越是下雪,就越是有人间的味道。 而对比之下,昆仑的雪虽大,虽厚,却是孤冷的,无情的。 李沐尘说不清楚自己更喜欢哪里。 但看着林尚义那么高兴,他的心情也是好的。 林曼卿推着轮椅,李沐尘和她并肩而行。 如今的他们已是正式的未婚夫妻,也成为南江上流社会的一段佳话。 林尚义听着身后二人并排和谐的脚步,心里高兴,才有了那句“瑞雪兆丰年”的感慨。 而实际上,对林家来说,今年真可以算得上是个丰年了。 袁家已经倒了,林家在绝境中反击,重新崛起。这一崛起,一下子就挤进了南江顶级豪门的队伍里了。 来林家拜访的,谈生意的,攀亲戚的,说媒的,从武林大会结束以后,就再也没停过,一直到了这年根脚底。 这都大年三十了,上午还有人来送礼。直到下午了,才稍微清静点。 李沐尘原本是想在梧桐居过年的,因为那边也有不少人。 但他知道,这是林尚义过的最后一个年了。林曼卿肯定要陪着,他和曼卿订了婚,自然也要陪着。 于是和曼卿商量,又请示了未来岳父母的意见,就干脆把梧桐居和江湖小馆的人都一股脑儿接到林家来过年了。 反正林家够大,再多人也装得下。 严慧敏说,人多才显得热闹,才像个丰年。 所以她就干脆把老严家的人也叫了来。 主要是老严家经历了上次的事情后,人丁淡薄了不少,就剩下老爷子和严谨一家了。 李沐尘在年廿九的晚上,就给林尚义服用的几粒特殊的药。 原本已经卧床不起的林尚义气色突然就变好了,乐呵呵地下了床。本来是要自己走的,还是在李沐尘的建议和林曼卿的坚持下,才坐了轮椅。 轮椅穿过花园,推进了中央大别墅。人们都聚在那里,轮流给林尚义拜年。 林尚义乐呵呵地,拿出了提前准备好的红包,一个一个给小辈们发红包。 这一天最累的是林家的厨子,使出了十二成的功力,做了好几桌大菜,仿佛摆宴席。 主桌上,林尚义坐在中间。 他的一侧坐着严老爷子,另一侧则空了一个位置,酒杯里却倒满了酒。 那是给林蝉鸣的。 林尚义每喝一杯酒,就要把旁边那杯酒倒在地上,然后再倒上一杯。 ------------ 第381章 今夜踏月来取 正月初八的晚上,林尚义死了。 他走得很安详。 脸上带着笑,苍老的手摊开,眼睛看向床前的林曼卿和李沐尘。 林曼卿把自己的手放到爷爷的手心,又把李沐尘的手抓过来,也放上去。 三只手握在一起。 林尚义永久地闭上了眼睛。 在那一刻,李沐尘想起了自己的爷爷。 可是爷爷的形象却突然模糊起来,他甚至分不清,自己想起的是把他带大的李友全,还是亲爷爷李天策。 按照林尚义生前的遗言,他的牌位立在林家祠堂,骨灰却不入祖坟,而是葬在了灵山湖畔,和李友全一起,也和李友全一样,不立墓碑。 两位老友终于重逢,不需要用刻字的碑来互道身份。 李沐尘和林曼卿在坟前磕了三个头。 那一刻,已历初次雷劫的半仙人眼里落下了一滴泪。 泪滴落在土里,和灵山湖的湖水一起滋润了这片土地。 多年以后,这里长出了一株长青的柏树,健健旺旺地直插云霄。 …… 袁家的倒台,受益最大的是京李集团。 袁家大部分资产和生意,都被京李集团接手。 而因为诸多豪门世家的入股,京李集团名下的项目已经多得数不清。 这可忙坏了郎裕文和他的团队。 别人都在家过年,他的团队却一天都没有休息。 而团队的核心成员也从当初的十几个人,扩展到了一百多人。 这其中还多了一位很特殊的人物——钱欣彤。 郎裕文原本对钱家大小姐的看法,只是一位带资进组的大腕,正好可以借钱家的力,扫清很多障碍,让京李集团在南江的发展顺畅一些。 但他很快修正了这个看法。他发现这位大小姐竟然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不但本身业务能力强,而且聪明,什么都是一学就会。关键是做事果断,雷厉风行,而且思维清晰,条理分明,一点也不会乱。 郎裕文仿佛挖到了金子,很快就把钱欣彤从助理提拔成了副总裁。 因为有钱家的背景在,加上钱欣彤展现出来的能力,对钱欣彤的提拔,没有人不服。 正好郎裕文最近不知是太累了,还是怎么的,身体总是不舒服,不是头痛,就是心慌。 他就想休息几天,就把大部分的事情,都交给了钱欣彤。 他相信钱欣彤能做好。也不怕她做不好,毕竟她背后是钱家。如果她搞砸了什么事,钱家一定会弥补回来的。 郎裕文就回了家。 原本李沐尘是让他住梧桐居的,但郎裕文觉得自己和老板住在一起不好。而且他做生意,作息不规律,经常半夜三更才回,有时凌晨一个电话又出去了。而梧桐居是修行地,需要安静。 所以郎裕文就自己在公司边上弄了套房子,离公司也近。 他一个人住,李沐尘当然不放心,就让梅姐帮忙找了两个保镖和一个保姆。 郎裕文觉得很没必要。 谁不知道京李集团是李公子的,李公子是南江第一宗师,现在别说禾城,放眼整个南江,谁敢动李公子的人? 也幸亏请了保姆和保镖,郎裕文回到家里就病倒了,要不是保姆在,死在房间里都没人知道。 他被送到医院的时候,神志都已经昏迷。 禾城医院的姚院长知道他是李沐尘的人,更是不遗余力地为他治疗。 可是,查来查去,也没什么大毛病。看上去,就是太累了。可是在医院里躺了两天,各种办法都用了,人就是不见好。 院里的专家们一筹莫展。 原本李沐尘在,当然什么事都没有,可偏偏,李沐尘去了甬城。 马山给他打了好几个电话,手机都不在服务区。 马山估计,李沐尘已经出了海,去九龙岛了。 无奈之下,他只能去钱塘请来了胡师约。 胡师约给郎裕文诊断过后,皱起了眉头。 马山问:“他到底什么病?” 胡师约说:“看上去,像是中了邪,而且,不像是意外偶感,像是人为的。” …… 李沐出的确去了九龙岛。 他是和梅姐一起去的。 这一次,王老板和荣师傅留在江湖小馆,没有跟着。 在去九龙岛之前,他们先去了趟甬城。 柳家是甬城大族,很好找,梅姐更是熟门熟路。 柳家大门敞开,柳金生带领着族人,列队相迎,态度十分恭敬。 在柳金生的书房里,李沐尘说:“你知道我为什么而来的吧?” 柳金生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说道:“李公子,您救了我的命,也救了南江武林,按说,无论您提什么要求,我都该答应您。但这事关柳家的一些族规秘闻……” 他又沉吟了片刻,才说:“东西的确在我这里,这样吧,明天天亮之前,您若能从我家里把东西找到并拿走,我就当什么都不知道。” 李沐尘说:“需要这么麻烦吗?” 柳金生说:“我打不过你。但你若用强,我宁愿毁了这个家,也不会让你把东西拿走。” 梅姐皱了皱眉,说:“柳金生,你故意的吧?知道我们要来,所以早把东西藏起来了。提出这么个要求,万一东西你放在别的地方,甚至不在甬城,我们上哪儿找?” 柳金生说:“放心,东西肯定在我家里。柳家这么大,够藏了。” 梅姐还想再说什么,却被李沐尘拦住了。 “好,今天晚上,我踏月来取。”李沐尘说。 柳金生点点头:“那我就恭候大驾了。” 又看了梅姐一眼,眼神略有些复杂,轻叹一口气,“二位远来,想必累了,住处已经安排好了,我让人送你们过去。晚饭在柳下潮音,还请二位赏光,尝一尝我柳家的私房菜。” 李沐尘不置可否,看着梅姐。 梅姐起身道:“住处就不用了,我们自己找地方。至于你们柳家的私房菜,还是算了吧,我怕吃不起。沐尘,我们走。” 说罢,便转身离去。 李沐尘自然也跟着走了出去。 离开了柳家,李沐尘问道:“梅姐,我们现在去哪儿?” 梅姐说:“当然是去开房。” ------------ 第382章 看多了,眼睛会没的 宾馆很快找好了,但地方却出乎李沐尘的意料。 他们俩都不差钱,也都是有身份的人,按理应该找个五星级的大酒店,或者会所之类的。 但梅姐却在一条小路边找了个小旅馆。房子很旧,也就门面稍微翻新了一下,招牌上写着温馨旅社。门头旁边还有一个旧灯箱没拆,灯或许早已坏了,上面的字迹也早已模糊,写着“白玉兰招待所”。 大堂很小,或者也不能叫大堂,就是进门处做了个吧台,里面坐着一个中年女人,正在用手机看剧。 梅姐走进去,说了一句话。 李沐尘听得很清楚,却无法确定每一个字该怎么写,大概是: “窑边兰花开两支,一边儿果实,一边儿孙子。” 吧台里的女人抬起头,看着梅姐,稍微愣了一下,说:“窑边兰花就一支了,倒的切的都有,肘不肘?” 梅姐说:“一支就一支。” 女人说:“报个蔓儿吧。” 梅姐说:“花丛一弯月。” 女人就站起来,脸色变得恭敬,不经意地瞟了李沐尘一眼,说:“跟我来。” 旁边就是楼梯,上去是客房,但女人却走到楼梯间后面,开了侧门。 侧门出去是一个院子。院子的正北,有一面墙,没有门。墙边有一道之字形的铁楼梯,直通三楼。 女人带着他们上了铁楼梯。到了三楼,用钥匙开了防盗铁门,再开了里面的门。 进门是条宽阔的走廊,两边是房间门。门和门的间距很大,看上去这里的房间都不小。 往前走了一段,又拐了个弯,两边的门距更开了。 女人在一扇门前停下来,把其中一把钥匙交给了梅姐,然后就走了。 梅姐开了门,甩头示意李沐尘跟进去。 进了房间,梅姐回头看着李沐尘,笑道:“怎么样?还不错吧。” 李沐尘的确有些惊讶,没想到这么一间不起眼的小旅馆里面,会有这么好的房间。 房间很大,装修几近奢华。好在风格还算素雅,但这更显其高端品味。 房间中间是一张大床,前方一排落地窗,窗外是一片古民居。黑色的屋顶在视野里层层铺开,直到远处忽然拔地而起的高楼。 通常情况下,落地窗前会摆上茶桌和椅子,坐在那里喝茶,可以悠然赏景。但这里却放置了一口圆形的白瓷大浴缸。按设计者的意思,是要趟在浴缸里,一边洗澡,一边欣赏窗外的风景。 可是在落地窗前,那不是全走光了吗? 见李沐尘看向浴缸,梅姐笑道:“放心吧,这玻璃是单层透光,外面看不进来的。” 李沐尘走到窗前,说:“这地方风水不错。” 梅姐说:“这是兰门在甬城的据点,当年选址还有我的功劳。” 李沐尘问道:“就剩这一间了吗?” “就这一间了。” 梅姐笑嘻嘻地看着他,“怎么,和我一起住,怕我吃了你啊?” 李沐尘知道梅姐在开玩笑,也不在意。 梅姐说:“以后你和曼卿来甬城玩,可以住这里,我帮你安排。” 李沐尘笑道:“你刚才说的切口,我都记住了,重复一遍不就行了。” 梅姐哈哈地笑起来:“你知道我说的都是什么意思吗?你要是这么说,人家非把你当变态不可。” “啊?”李沐尘略有些尴尬的挠挠头。 梅姐说:“你这样子,我要是跟人说你是神仙,准没人信,就是个邻家大男孩。” 李沐尘说:“我本来就不是神仙。” 梅姐说:“那也是半仙吧。不过我还是喜欢你现在这样子,你手握雷霆的时候,很吓人!” 李沐尘耸耸肩:“雷不劈好人。” “可我也不是好人。” 梅姐说着叹息了一声,就把外套脱了,到浴缸边放水,“我要洗个澡,你要不要陪我洗?” 李沐尘看着落地窗说:“你这么多年没回来过,就不怕他们已经把玻璃换过了?” 梅姐试了一下水温,开始脱衣服,说:“不可能的。除非兰门没了。” 李沐尘说:“我不信,我到外面去看看。” 说着便出了门。 梅姐知道他是借故避开,笑了笑,自言自语地说:“哼,看你敢不敢看!” 她刚说完,就看见窗外屋顶上多了个人,正是李沐尘。 李沐尘悬浮在空中,看着漆黑的玻璃幕墙,仿佛松了一口气。 其实,他并不是看玻璃,而是用神识扫着周围。 以当年梅姐和柳金生的关系,加上柳家在甬城庞大的势力,柳金生应该知道这个地方,也应该能料到今天梅姐会到这里来。 梅姐已经很多年没回来了,这里还是不是兰门的地方,里面的人还是不是兰门的人,都很难说。 梅姐不怀疑自己的师门,李沐尘却不得不小心一点。他自己不怕,但也不允许梅姐发生危险。 柳金生这个人城府太深,靠不住。 浴缸的水放满了,梅姐脱掉了衣服,跨进了浴缸。从里面看,窗外的李沐尘正直愣愣地盯着她看。虽然明知看不见,梅姐还是觉得有些异样。 她躺下来,靠在浴缸壁上。水流在肌肤上缓缓淌过,暖暖的。 “不会真看得见吧?” 见李沐尘还不走,还悬浮在那里盯着,梅姐有种恍惚的感觉。 “臭小子!故意的吧?”梅姐小声骂了一句,脸上露出几分坏笑,伸手从浴缸边的台子上摸了个遥控器,对着落地玻璃按了一下。 玻璃闪了一下,仿佛有水从上面流过。只是很快又恢复了正常,里面的人几乎没有感觉。 但站在外面的李沐尘,只看到黑色的玻璃幕墙一闪,就变成了全透明。然后就看到了那一幅香艳的画面。 梅姐抬起一条腿,双手撩了水,往腿上轻轻抚过。 她的脸上露着笑,盈盈地看着窗外。 李沐尘回头看了一眼,如果这时候远处的高楼随便哪一个窗口有人拿个望远镜,或者有人爬上民居的屋顶,或者有无人机飞过,都可以把窗内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他抬手轻轻一挥。空气急剧流动起来,在玻璃窗前形成了一面波动的空气墙,散发着离乱的光线,犹如多罩了一层毛玻璃。 这一下,不但外面看不进来,里面也看不到外面了。 “臭小子!”梅姐又骂了一句,“老娘就这么不好看么!” 而此时窗外的李沐尘已经一闪而消失,身影瞬间又出现在旁边的一栋旧民居里。 民居里坐着两个男人,正对着电脑傻笑。电脑上是一幅香艳的监控画面。 他们忽听身后有人说话:“看多了,眼睛就没了。” ------------ 第383章 兰门 两个人吓坏了。 “什么人?” 屋子里很暗,因为门窗都是关着的。 两人似乎也发现了这一点,对于突然出现在面前的这个人如见鬼魅。 待看清了来人,就是和监控里的女人一起的男人,二人才略松了一口气。 “说吧,谁派你们来的,在这儿干什么?”李沐尘问道。 “没,没谁,没干什么。”其中一个唯唯地答道。 另一个说:“跟他废什么话,收拾了完事。” 李沐尘抬手一指那人的脸。那人脸上的两只眼珠子突然从眼窝里跳了出来。 “啊——” 他捂着眼睛惨叫,手指缝里全是血。 “我说过,看多了眼睛就没了。”李沐尘说。 另一人吓得魂飞魄散,说:“我们不是故意看的,是五爷让我们盯着的。” “五爷是谁?” “五爷就是五爷,我们也不知道他叫什么,大家都叫他五爷。” “他人在哪儿?” “不,不知道。没人知道五爷在哪儿?” “你们怎么联系他?” “都是他来找我们,我们不知道怎么联系他。” “上一次联系是什么时候?” “两个小时前,五爷让我们盯着这房间的一举一动。” 李沐尘不知道这个五爷是谁。听上去不像柳家的人,柳家对手下不需要搞这么神秘。这更像是江湖中人。 李沐尘没有再多问什么,问也问不出更多来了。 他身形一闪,人就消失了。 只是消失的同时,空间仿佛被压缩了一般,这里的一切也跟着成了齑粉,只剩下空荡荡的一个空屋子。 当李沐尘再次出现在房间里的时候,梅姐已经穿好了衣服。 “这么快洗好了?”李沐尘愕然道。 “没看够吗?”梅姐瞪了他一眼。 “我倒是没什么,就是不知道别人看够了没有。”李沐尘说。 “你说什么?”梅姐微微一愣,一张俏脸瞬间罩上了寒霜,显然听明白了李沐尘在说什么。 她转身走了几步,似乎在计算着方位,忽左忽右的,来到屋子中间靠左的地方,蹲下来,手指成爪,一用力,抓起了一块地板,只看了一眼便皱眉道: “这里被重新装修过了,虽然看起来和以前一模一样,但兰门暗记不见了。” 梅姐回头,见李沐尘没有说话,问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李沐尘说:“刚知道,也没多久。” “有监控?”梅姐四下里看着,想找到监控的位置。 李沐尘说:“不用找了,监控室的人我已经处理掉了。” “是柳金生?”梅姐似乎不愿相信。 李沐尘理解她的心情。柳金生无论对兰门做了什么,都和她脱不了关系。兰门因此而遭受的损失,她也难辞其咎。 “我不确定,他们说是五爷,不知道这个五爷是不是柳家的人。” 梅姐听到“五爷”两个字,脸色变了变,立刻冲了出去。 回到楼下,前台的女人还在那里刷手机。 梅姐走过去问:“山后的牡丹开了吗?” 女人愣了一下:“什么?” 梅姐说:“十几年前,我放了本书在这儿,你帮我找找看,还在不在。” 女人问:“什么书?” 梅姐忽然伸手掐住了她的脖子,问道:“你不是兰门的人,怎么会我们的切口?谁教你的?” 女人吃了一惊,想要反抗。她显然也是练过功夫的,但身手比梅姐差远了。试着挣扎了几下,没能摆脱,就放弃了。 梅姐手上加了几分力。女人的脸就涨成了猪肝色。 “是……我是兰门的……” “哪一支,拜的谁的堂口?” “五……五爷……” “他人呢?” “不,不知道,我只负责在这里等人。” “等谁?”梅姐的手松了松。 女人咳嗽两声,说:“等像你一样说兰门切口的人。” “开的是同一间房?” “是。” “然后做什么?” “没做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 梅姐手一紧,女人的脖子就断了。 然后转身出了大门。 李沐尘看了一眼女人的尸体,摇了摇头,一挥手,扬了尘。 他跟上梅姐,问道:“现在去哪儿?” 梅姐说:“去找五爷。” “五爷是谁?” “兰门的败类!” “你知道他在哪儿?” “我不知道,但兰门在甬城,也就这么几个地方。” 梅姐在路边拦了辆车,报了个地址,车开向城南。 到了地方,二人又走了一段路,来到一座旧庙。这是民间的庙,供奉的不是佛菩萨,而是当地的一些神祗。庙看上去很久没维护了,里面的神像上落满了灰尘。 一走进去,梅姐就瞬间变得恭敬,犹如佛徒到了灵山。但当他看见那满屋的蛛网,脸色就变得难看起来。 “师父!师父!”梅姐喊着。 “师父你在吗?弟子回来了!” 庙不大,很快就找了个遍。除了落满灰尘和蛛网的泥塑神像,里面什么也没有。 李沐尘神识微动,皱了皱眉。 他在其中的一尊神像前停了下来,问道:“梅姐,这神像,你以前见过吗?” 梅姐一愣,摇头道:“你不说我还真没注意,以前的确没这一尊。” 她仿佛猜到了什么,眼中露出惊恐之色。 李沐尘也猜到了,原本不想提醒,但觉得还是该提醒。 他抬手隔空遥遥一抚,神像上的泥塑就块块脱落,里面竟封着一具干尸,依稀可辨是一具女尸。 梅姐突然恸声叫道:“师父!” 便跪下来,伏倒在干尸脚下,痛哭流涕。 李沐尘没有去打扰她。这时候,劝慰也无用,只能让她哭,否则悲恸之气郁结在体内,久必成病。 过了许久,梅姐才平静下来,悲愤道:“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李沐尘帮着她一起,在院子里挖了个深坑,把她师父的尸体埋葬。 梅姐才告诉他,这里是兰门在甬城的总舵。兰门传承混乱,她师父这一支,走南闯北,最后定局甬城,找了这个地方。 这里供奉的,是兰门祖师爷,伪装成民间神祗,以便立足。 她师父常年住在这里,每日洒扫,几乎很少出门。 没想到会死在这里,还被人用泥塑封住了尸体。 李沐尘甚至能看出来,她是被活封的,只是没对梅姐说。 “五爷到底是什么人?”李沐尘问道。 “雷老五,一个赌棍,当年赌输了被人追杀,逃到甬城,求我师父收留。我师父念在他也是兰道出身,就救了他。没想到,这个白眼狼!” “这个雷老五,功夫如何?” “千术厉害,但功夫一般般吧,否则当年也不会被人追杀。” 李沐尘说:“那你师父的死就有点蹊跷了。修为到了一定境界,即便死了,也会残留一些东西。我可以断定,她是个高手,功夫极高,至少也是半步宗师。在甬城,能杀她的人不多。” 梅姐吃了一惊:“柳金生?” ------------ 第384章 都想要他的命 院子里的坑刚刚埋上,土还是新的。 梅姐跪在地上,眼泪不停地流下来,落在坟上,渗进土里。 她一直在自责,如果师父是柳金生杀的,那她至少要负一半的责任。 李沐尘只能劝慰道:“现在还没有证据,先找到那个雷老五再说吧。” 梅姐抬起头,泪眼汪汪地看着他,说:“如果是柳金生,你帮我杀了他!” 李沐尘点头道:“好,我答应你,不管是谁干的,我一定帮你报仇。” 对李沐尘来说,杀柳金生不难,但在此之前,他需要考虑一下梅姐的感受,毕竟是旧情人,曾经一度有婚约,虽然梅姐大概率是被骗了,但人是感情的动物,有时候明知被骗了,也不会去讨回公道,不是不愿伤害对方,而是不愿伤害自己曾经付出过的真心。 所以李沐尘到柳家讨要火龙珠,也是先礼后兵,只要柳金生不耍花样,他就不为难柳家。这也是看在梅姐的面子上。 当然,他估计,柳金生肯定要耍花样。他原本就是想等那时候再教训柳金生的。 现在有了这段兰门公案,假如真是柳金生害死了梅姐的师父,并且手段如此残忍,那李沐尘也就不需要顾忌什么了。 “能找到雷老五吗?”他问道。 “雷老五嗜赌如命,离不开赌场。”梅姐说。 “可是甬城那么大,地下赌场那么多,怎么找?” “我有办法。” 梅姐擦了擦眼泪,再次对着坟包磕头,说道:“师父,弟子一定查出真相,为您报仇。把害你的人碎尸万段!” 说罢,又对着屋内祖师像磕了头,才出了破庙,小心地关上庙门。 …… 柳金生坐在练功房的休息椅上,抬起手,仔细地观察着。 就在不久前的武林大会上,这只手被东瀛忍者板浦知良一剑斩落。 “真的是一点痕迹都没有啊!” 柳金生感叹了一句,问旁边的柳振武,“你说我们柳家的秘药,能有这样的效果吗?” 柳振武摇头:“断臂接上,如果处理及时,不算很难,但要把经脉和神经丝毫不差的接通,和原来一样,几乎不可能。尤其是我们练武之人,对气脉行走极其敏感,神经敏锐度的要求也异于常人,容不得半点差错。” 柳金生点点头:“是啊,柳金秘药只能接骨连筋。你说这李沐尘用的是什么方法?他不会真是神仙吧?” 柳振武皱眉道:“他用的显然已经不是医术两个字所能包容,我相信他会法术,但我不相信这世上有神仙。” “如果真有呢?” “那也不是他。” “为什么?最近可是有很多关于他的传言。”柳金生说。 柳振武想了想,还是摇头,说:“神仙不会招摇自己是李家后人,神仙不会和豪门千金订婚,神仙不会参加武林大会。我从没听说过哪个神仙在乎这些虚名。” “那你说,神仙在乎什么?” “我不知道。谁也没见过神仙。” 柳金生叹道:“是啊,谁也没见过神仙。那么你说,我该不该把东西给他?” 柳振武沉默了片刻,说道:“大哥,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承认东西在我们这儿?” “我不承认,他能信吗?”柳金生笑了起来,“而且,我不承认,怎么引他上钩呢?他不是说了吗,今夜踏月来取。” 柳振武不解道:“可是,他实力强大,我们何必树此强敌?要是我,要么就死不承认,要么就干脆卖个人情,把东西给了他。” 柳金生摇头道:“振武,你不懂。他和阿梅在一起,早晚会知道兰门的事情。何况,我现在正需要火龙珠帮我消除太阴之毒,突破下一重关……” 他抬头看了一眼练功房墙壁上写着的一个苍劲有力的“武”字,目光深沉起来。 “南江第一宗师,只能是我!” “可是,”柳振武看着柳金生的眼神,不自觉的哆嗦了一下,“大哥,他如果找不到东西,闹起来怎么办?” “他会找到的。”柳金生笑道。 柳振武一脸疑惑,不明白为什么柳金生这么说。 柳金生笑而不语,忽然问道:“你觉得,京城来的那公子怎么样?” …… 就在几天前,柳家迎接了一位尊贵的客人——那汝安。 那家是京城四大家之一,虽然在四家里实力排名靠后,但毕竟是京城大佬,南江这些世家豪门,除了钱家,谁也不敢望其项背。 那汝安是那家的少爷,听说过去只是偏房的,可年前那家的管事那莫和死了,然后家主那希尧就突然隔代指定了那汝安做接班人,可以说是乌鸦一夜变成了金凤凰。 柳振武不明白那汝安为什么突然造访,柳家和京城世家之间很少有往来。但人家既然来了,就不能不接待,还要排出最高的规格来接待。 但规格再高,那汝安也只是晚辈,辈分不对等,柳金生是不用出面的,按照对等接待的原则,应该由柳家的晚辈,比如柳旭来接待。 只是鉴于那家的实力,以及那汝安未来家主的身份,所以还是让柳振武出面。 柳振武是柳金生的堂兄弟,也是柳家里里外外的实际负责人。这个面子已经够大了。 但那汝安一见面就要见柳金生,说是有重要的事情。 那汝安和柳金生在密室里谈了整整一夜,第二天天没亮,就匆匆离去了。 柳振武不知道他们谈了什么,因为柳金生接下来就立刻闭关了三天。出关以后,什么也没说,只叫来了雷老五。 接着,就是李沐尘和一枝梅来了。 柳振武说:“大哥,那公子和你究竟谈了什么?” 柳金生说:“那公子提到了一个人,给了我一样东西。” “什么人?什么东西?” “李沐尘。和能要李沐尘命的东西。” “那公子和姓李的有仇?” “有没有仇我不知道,但你想想,李沐尘如此高调宣布李家回归,京城那些大佬能坐得住?” “我明白了。”柳振武恍然道,“当年李家覆灭后,那家取而代之。如今李家回归,那家肯定不乐意。所以,那家想要借咱们的手,要了李沐尘的命。” “不,你错了。”柳金生笑道,“不是那家想要他的命。是京城四大家,都想要他的命。” ------------ 第385章 古战阵 “李沐尘的功夫,我怕雷老五盯不住他。”柳振武说。 柳金生摇头道:“雷老五就是个废物,别说李沐尘,就是一枝梅,他也盯不住。” “那你为什么……” “呵呵,”柳金生冷笑几声,“雷老五只是个诱饵而已。” “诱饵?” “振武,你忘了吧,我们这里,曾经是六国来王处,平倭第一关。先祖与戚将军在这里与倭人作战,留下了多少热血传说!” 说到这里时,柳金生的眼里也充满了光。 “我当然记得,这是我们柳家的荣光!”柳振武说。 柳金生点点头,笑问道:“那你有多久没去过四卫所了?” “我……” 柳振武哑然失语。四卫所是当年的抗倭要塞,如今不是成了景点,就是成了废墟。他的确很久没去了。 柳金生说:“当年戚将军驻守临江卫,而我柳家驻守定海卫。威远古城旁边,有一座古寨,那里曾是我柳家先祖居住的地方。” “我知道那个地方,已经废弃了。”柳振武说。 柳金生笑道: “我把他改造成赌场了。” “啊?”柳振武吃了一惊,“赌场?” “送给了雷老五。”柳金生补充道,“但雷老五不知道,那座古寨,其实是当年戚将军试验战阵的地方,它的建筑格局,本身就是一座阵。” 柳振武已经明白柳金生的意思了:“大哥是说,那里的阵法还在?” “虽不如戚将军在世时,也差不到哪里去。只要有三十六个化劲高手在那里守着,就是大宗师,也跑不出来。” “还有这么厉害的阵法?”柳振武心头震惊,“可是,三十六个化劲高手啊,到哪里去找?我们柳家所有弟子和闭关的长辈都算上,也就能凑出不到二十个吧?” “这么多年柳家的外门弟子里,也出了不少人才,加上我从周围武林同道中借来的,差不多够了。” 柳振武迟疑道:“可是,如果他们不去呢?” “我了解阿梅,她一定会去找雷老五,也一定能找到。” “如果还是困不住李沐尘,怎么办?” “不会的,那地下,我埋了一吨炸药,必要的时候,会有人引爆的。” 看着柳金生眯起来的眼睛里的寒光,柳振武浑身一颤,感觉的一股冷冷的寒意。 一吨炸药,如果爆炸,没有人能生还,柳家自己的精英也必然成为炮灰。 他不知道大哥是从哪儿搞来那么多炸药的,柳家以武道传家,从来不搞这些东西。 难道这就是京城那公子送的那件东西? …… 李沐尘跟着梅姐,穿梭在甬城的小巷子里,找了四五家地下赌场,才打听到了雷老五的消息,说是雷老五在招宝山附近新开了一个地下赌场。 他们立刻赶了过去。 那是一片老旧的民房,还残存着一些古老的建筑遗迹。民房错落,里面道路纵横。但看上去早已废弃。 李沐尘神识扫过,不觉皱了皱眉头。 这地方竟然蕴含着极其强烈的杀意,凝而不散,与底气融为一体。 但看这里的建筑格局,却不像是风水阵。甚至很多做法,在风水学上,都是错误,甚至是截然相反的。 他跟着梅姐走进去。越走,就越发现不对。直到他隐隐听到震天的喊杀声和海浪声,那金戈之气,让他明白了,这里分明是一座古战阵。 “雷老五怎么会把赌场开在这地方?”梅姐嘀咕着。 这地方有点偏僻,交通不便,地方看着也不舒服,连个停车场都没有。 “这赌场应该不是为雷老五开的。” 李沐尘说。 “那是谁开的?”梅姐下意识地问。 “也许是为我们开的。” “我们?你是说,这是个陷阱?” 李沐尘点点头:“这里暗藏杀气,看上去像是古代战阵所化。甬城历史上最有名的就是抗倭之战。如果我猜得不错的话,这里应该是当年戚继光练兵杀敌所在。戚将军武艺高强,擅战阵,这是戚将军布下的杀阵。柳家祖上是戚将军部下,应该很了解这种阵法。” 梅姐看着他:“那我们还要不要进去?” “当然要进。”李沐尘说,“我们找雷老五找得这么费劲,都到门口了,怎么能不进去呢。” “好,那就进去。” 梅姐对李沐尘自然十分信任。她相信无论什么阵法,也困不住李沐尘。 二人进了这片民房的核心区域。虽然内部暗道众多,但如何能瞒过李沐尘的神识。 梅姐推开一扇暗门,里面立刻有人喝问:“谁?” 梅姐答道:“找雷老五的。” 那人打量了梅姐几眼,骂道:“哪来的婆娘,五爷的名字是你乱叫的?” 啪,一声响亮的耳光。 那人捂着脸骂道:“操,你敢打我?” 梅姐说:“你问问雷老五,该不该打你?” 那人显然有点耸了,问道:“你真认识五爷?” “老朋友了。” “我得通报一声,你叫什么名字?” “你就跟雷老五说,月下梅花开,就行了。” 那人疑惑地拿出手机,拨了个号码,说:“外面有人找五爷……是个女的……长得挺好看,就是有点凶……她说只要告诉五爷什么月下梅花开就行了……” 打完了,就把电话挂了,站在那里等着。 很快,里面就走来一群人。 为首的是一个六十来岁的光头男人,一脸横肉,肚子圆滚滚的,十分油腻。 “阿梅!哈哈哈……”光头男大笑着,张开双臂,做出拥抱的姿势,“真是阿梅,好多年不见了,你还是那么漂亮!来,让叔叔抱抱!” 梅姐有些厌恶的皱了皱眉,避开他的拥抱,说:“雷老五,你还没资格做我叔叔吧,轮辈分,我比你大。” 雷老五尴尬地笑笑:“哈哈,是是,你是我师姐嘛!” 说着突然就给了刚才看门的人重重一巴掌,怒道:“我师姐你也敢拦?妈的,找死啊!” 那人挨了两巴掌,有苦说不出,低着头,满脸的委屈,只有心里恨恨的。 “师姐,里边请。” 雷老五带着梅姐和李沐尘进了赌场。 随着深入,李沐尘感觉到杀意原来越凝重了。 ------------ 第386章 这不重要 里面有几张麻将桌,有人在搓麻将。场子很小,还比不上刀疤六的麻将馆。 “就这?”梅姐指着麻将桌不屑地说。 雷老五嘿嘿的笑,凑到梅姐耳边,满嘴的烟味喷到梅姐脸上,说:“我老五的场子当然不会这么小,里面还有,跟我来吧。” 梅姐厌恶地把脸撇向一边。 雷老五还想凑近,脸上的笑容带着几分邪恶。 一柄匕首突然抵住了他的喉咙,刀锋寒气让他的笑容瞬间凝固。 “阿梅,不,师姐,你这是干什么?” 梅姐握着匕首说:“离老娘远点!” 雷老五慢慢后退,脖子离开了刀尖,伸手摸了摸,说道:“阿梅,多少年没见了,干嘛这么生分,都是兰门的人,就该多亲近亲近嘛!” 梅姐冷笑一声:“甬城还有兰门吗?” 雷老五尴尬地嘿嘿一笑:“你来了,不就有了嘛!走吧,我带你去看看我的场子。告诉你哦,我老五现在可不比从前了,现在我可是真正的甬城赌王!” 雷老五带着他们继续往里走,七拐八弯的,在一个隐秘的角落打开一扇门,里面是通往地下室的楼梯。 梅姐看了李沐尘一眼,用眼神询问该不该下去。 雷老五笑道:“怎么了,阿梅,怕我吃了你?” 便又凑了上来。 梅姐厌恶雷老五脸上的笑容,有种恶心的感觉。 李沐尘走上去,站到雷老五和梅姐中间,把两人隔开,探头道:“有地下啊?挺好,地下更省事。” 说着也不客气,当先就往下走。 梅姐自然跟着他。 雷老五脸皮抖了抖,看着李沐尘的背影目露凶光,问道:“阿梅,这是你朋友啊?怎么称呼啊?” 李沐尘说:“我姓李,怎么柳金生没告诉你吗?” 雷老五吓了一跳,脸上的表情变换着:“什么柳金生,我不认识。阿梅,你这个朋友好有趣哦。” “甬城大宗师都不认识?你这赌王混得也不怎么样嘛。”李沐尘嘲笑道。 梅姐噗嗤一声笑出来。 雷老五有点尴尬,心里早就把李沐尘的十八代祖宗骂了个遍。暗道,臭小子,嘴贫是吧,一会儿看我怎么收拾你! 到了地下,又经过一道门,才进入赌厅。里面摆了大大小小几十张赌桌,什么类型都有,已经很有赌场的气派了。 不过这时候,却一个赌客都没有,只有一个荷官靠在桌子上打哈欠。 雷老五说:“这里是散客厅,开张不久,暂时不接散客。大客户都在里面的小厅,你们跟我来。” 又往里走。这地下四通八达,仿佛迷宫一般。通道两边,偶见一些房间,并无规律,有时并排三四间,有时走很远都没有。 李沐尘一边走,一边感受着这座古战阵凝聚起来的古老的杀意。金戈铁马,惊涛骇浪,几百年前的厮杀,随着这杀意的弥漫,仿佛在他的神识中重演。 他很清楚,雷老五要带他们去的,一定是杀阵的阵眼。到时候,雷老五就会露出真面目来。 李沐尘当然不怕。他也不是要陪雷老五玩,只是对这座古阵有些兴趣。毕竟当年的戚将军可是一代名将,传说当年海疆之乱,除了倭寇,也还有海妖,若不是妖兽相助,凭那些倭人海贼,又怎么能攻破天朝的海上防线。 很快,雷老五就带着他们来到了同道的尽头。他扭动了墙壁上的一个机关,石门开启。 里面是一个房间,放着一张很大的桌子,桌上放着扑克牌,看上去是一张赌桌。 雷老五说:“到了,请坐吧。” 梅姐问道:“雷老五,你带我们来这里干什么?” 雷老五嘿嘿一笑,说:“阿梅,我知道你来找我干什么。你是想知道师父怎么死的,对吧?” “是你害死的?”梅姐美目寒光一闪,冷声道。 “诶,话不能乱说!”雷老五说,“我雷老五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欺师灭祖的事情,我是不会做的。” “那是谁?” 雷老五拉开椅子坐了下来,开始卖关子。 “阿梅,不是我不告诉你,你知道我这个人的,什么事都要赌上一局。你也是千门高手,你的手不比我慢,咱俩也算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你说对吧?” 雷老五故意用词不当,把棋逢对手说成天造地设。 梅姐冷笑道:“你想和我赌?” 雷老五说:“没错,咱俩赌一局。你要是能赢了我,我就告诉你师父怎么死的。不过你要是输了……” “输了如何?” “你要是输了,今天晚上,你就是我的人。”雷老五色眯眯地看着梅姐。 “你想屁吃呢!”梅姐骂道。 “呵呵,看来你是不敢和我赌呀,千手观音,也是浪得虚名罢了。”雷老五冷笑着,满脸的横肉颤动,仿佛吃定了梅姐,“你不赌,那就算了。谁杀了师父,你只能自己去问他老人家了。” 梅姐皱着眉头,犹豫了一下,说:“好,我答应你。但你如果输了又反悔,我就杀了你!” 雷老五笑了,说:“我老五什么账都赖,就是不赖赌账。” 梅姐问道:“你想怎么赌?” 雷老五说:“就玩扑克吧,玩法随你挑。” 梅姐看了眼桌上的扑克,冷哼道:“你的牌我信不过。” 雷老五说:“我还没低级到在扑克上做手脚,你可以验牌。” 说着拿起一副扑克,拆开后,轻轻一甩,牌就滑到了梅姐面前,整整齐齐排列在桌上。 梅姐正要去验牌,忽听李沐尘说:“太麻烦了吧。” 梅姐转过脸,看着李沐尘。 雷老五也看着他,板起脸来说:“阿梅,你是知道规矩的,我俩的赌局,不该有第三个人参与吧?” 李沐尘走到他面前,问道:“那我要是参与了呢?” 雷老五说:“那就坏了规矩,是要剁手的。” “是不是还要挖眼睛?”李沐尘说。 雷老五冷哼一声:“既然你知道,还废话什么,待一边去!” “是啊,刚刚有两个看监控的,眼珠子已经被我挖了。”李沐尘笑道。 雷老五心头一跳:“你说什么?” 李沐尘说:“我说,刚刚有两个人,看了不该看的东西,被我挖了眼珠子。他们说,他们的老大是五爷,是不是你啊?” “不,不是。”不知怎么的,雷老五心里有点发毛,“怎,怎么可能呢?他们说的肯定另有其人。” 李沐尘笑了笑:“这不重要。” 雷老五有些茫然,不明白李沐尘是什么意思,既然不重要,又说什么呢? 当他看见李沐尘的抬起手,伸出两根手指,对着他的眼睛的时候,心头莫名生出了一股剧烈的恐慌。 “你,你要干什么?” 他的话音刚落,就忽然意识到了不对劲。 他依然能看见前方,但视线变得有些奇怪,对焦似乎也出了问题,出现了重影。 他下意识地转动了一下眼睛,然后就看见了自己的眼珠子。 确切的说,是左眼看见了右眼,右眼看见了左眼。 两只眼珠,竟然都已脱离了眼眶,悬浮在他自己的面前。 “啊——” 雷老五惨叫起来。 ------------ 第387章 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 雷老五的惨叫声引来了他的手下。 两个壮汉冲进来:“老大,发生什么事了?” “魔鬼!魔鬼!”雷老五叫着,“杀了他们!” 进来的两人也看见了雷老五的眼珠在脸的外面这惊悚的一幕,呆愣了一下,但还是朝李沐尘冲了过来,手里亮出了刀。 李沐尘另一只手轻轻一抬,两个人就炸了开来,砰砰,变成了两蓬血雾。 雷老五那离体的眼珠清清楚楚地目睹了这一幕。 他害怕极了,浑身颤抖着。 李沐尘说:“现在我们问,你答。答错一句,就爆一只眼珠。两只眼珠都没了,就换别的,比如蛋蛋。” 李沐尘的话幽灵一样钻进雷老五的耳朵里。 他忙不迭地点头。 “你们师父谁杀的?”李沐尘问道。 “柳,柳金生。”雷老五答道。 虽然早就有心理准备,梅姐听到这个答案,脸色还是变的极其难看。 “你有没有参与。”李沐尘又问。 “没,没有。”雷老五拼命摇头。 砰! 一只眼珠爆了。 雷老五是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了什么叫眼睁睁看着,他的另一只眼珠子,眼睁睁看着这一只眼珠子爆裂,掉落的地上,成了湿漉漉黏糊糊的一团。 虽然好像也不怎么疼,但雷老五还是吓坏了。 “有!有!”他说,“但都是柳金生干的,我只是帮忙,是他逼我的!” “你做了什么?” “他让我给师父做个俑。他说这样,师父就和祖师爷一样,可以永远供人瞻仰拜祭了。” “你做了?” “做,做了。” “做的时候,你师父还活着?” “活,活着。”雷老五越来越害怕,裤裆都已经湿了,他哀求着,“不要杀我!都是柳金生逼我干的!师父被他封住了经脉,但还能说话。师父说不怪我的!真的!师父说不怪我的!” 梅姐已经悲愤得再也无法平静。 “你这个畜牲!” 锋利的匕首狠狠扎进了雷老五的胸口。 李沐尘原本还想再问几个问题,但知道梅姐心头难受,也就没有阻止。 梅姐拔出匕首,鲜血喷出来,洒满了桌子。 雷老五死了,死得不能再死,但梅姐疯了似的,一刀一刀,在雷老五身上扎着,直到把雷老五扎成了一个血人,一个满身窟窿的人。 梅姐仿佛还不解恨,又一刀斩下雷老五的头。 然后,才喘着气,坐到地上,嘤嘤地哭了起来。 “都是我,如果不是我,兰门和柳家不会有任何瓜葛,师父就不会死!呜呜呜……” 李沐尘叹了口气,安慰道:“梅姐,节哀吧。也不责怪自己,这件事,错不在你。而且,你有没有想过,柳金生,很可能早就盯上兰门了。” 梅姐冰雪聪明,又是亲身经历,知道的比李沐尘多,李沐尘能想到的,她自然也想到了,只是不愿承认而已。 “柳金生!”她止住哭声,抹了抹眼角的泪,恨声叫着。 “梅姐,放心吧,我说过,不管是谁,我一定帮你报仇。”李沐尘说。 梅姐点点头,眼里终于重现温暖,感激道:“谢谢你,沐尘!” 这时,忽听一个声音说道:“你们没机会了。这里,就是你们的葬身之地!” 外面传来嘎吱嘎吱的声音,仿佛铁链拉着什么沉重的东西在地上摩擦。 接着,场景突变,四面墙壁突然开启了许多暗门,每一扇门里,都可以见到人影在动。 李沐尘知道,阵法开启了。 梅姐对阵法也有研究,尤其是机关,兰门盗术里更是有专门的记载。 她看了一圈,疑惑道:“一般气门阵都是八门,这里怎么是十二道门?” 门里传来哈哈笑声:“别以为你懂点奇门,就能破阵。明着告诉你们吧,这不是奇门阵法,而是真正的战阵。除了武力之外,别无破解之法。今天,我们三十六个化劲高手守阵,就算是宗师,也不可能逃得出去。” 梅姐皱起眉头,看向李沐尘。 李沐尘微微一笑,问道:“柳金生来了吗?” 外面人道:“哼,对付你们两个,何须宗师亲自出手!” “那么说柳金生没来?”李沐尘有些失望,看来还得回柳家一趟,“他是太自信呢?还是根本没信心啊?” “大胆狂徒,死到临头,还敢嘴硬。就让你们见识一下,战阵的厉害!” 话音刚落,人影一动,从其中一扇门里窜出来,寒光一闪,一道凌厉的刀气斩向李沐尘。 但那人影,却在刀光之后,只一闪,就隐没进了另一扇门。 十二扇门里人影重重,一道接一道飞出,伴随着一道道森寒凌厉的兵刃攻击。 这些人影,攻守之间,按照阵型变化,浑然一体,毫无破绽。三十六个化劲高手加在一起,形成了一加一远大于二的效果,实力也远远高于一个宗师。 这个阵,的确能把宗师高手困死。 …… 随着地下战阵的启动,地面上的建筑也在发生这变化。看似乱糟糟的成片的旧民房区忽然立起来很多旗帜,一面又一面的,前后左右,不停地移动着,真的仿佛回到了古战场。 在不远处的威远古城,两个人站在城墙上,看着古寨中旗帜游走。 一人哈哈笑道:“还是戚将军厉害,此阵已历几百年,依然能发挥出如此功效!” 另一人说:“这就叫,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哈哈哈哈!” 先前一人,手里握着一个遥控器一样的东西,说:“看来这东西是用不上了。” 另一人说:“不,还是得用。这是宗师交待的。” “可是……,那下面,也有咱们柳家的精锐啊!” “家族兴亡之际,顾不了那么多了。他们都是柳家好儿郎,祠堂里会有他们的名字,受柳家后人祭奠的!” 那人迟疑了一下,终于点点头,用力摁下了手里的按键。 轰! 伴随着一声巨响,大地震颤,一团巨大的烟尘升空,而整个古寨,却陷落了下去…… ------------ 第388章 七重宝函 烟尘拔地而起,在空中凝聚成一朵巨大的灰色蘑菇,久久不散。 烟雾中的民房凌乱倒塌,中心区域,隐约可见一个塌陷的深坑。 如此威力的爆炸,即使是武道强者,看见了也不免心悸。若是有人就在爆炸的中心,哪怕是宗师,也难逃一死。 城墙上的两个人相顾默然。 他们都是柳家的长老,辈分比柳金生还高,实力也仅次于宗师。 这片爆炸的地方,是柳家祖先的发迹之地。后来戚将军来甬城,筑卫所,抵御倭寇,柳家不遗余力,捐出了全部的家产,发动族人和乡勇协助守卫海疆。 “几百年遗迹,毁于一旦了!”其中一人叹了口气,感慨道。 “反正也没用了,只是可惜了柳家这些年轻的精英。”另一人说,“好在这里也算是柳家的祖地,埋在此间,也算死得其所。” “我不明白,这么大威力的炸药,只要把姓李的引进去,就必死无疑了,何必多此一举,让柳家儿郎在里面送死?” “这也是为了万全,李沐尘在武林大会一剑斩了天忍宗的宗主,武道已经出神入化。万一被他察觉,在爆炸前逃了出来,一切就都前功尽弃了。” 二人正在说话,就在这时,脚下的城墙再次震颤起来。 接着,轰隆一声巨响,爆炸处的那个深坑突然向上隆起,一阵比刚才更猛烈的爆炸发生了。 望着那遮天蔽日的烟尘,城墙上的两人面面相觑。 “怎么回事?怎么会发生二次爆炸?” “是不是炸药出了问题,刚才没有全部爆炸?” “不可能,这不是普通炸药,不会出现这种问题,而且用量也是计算过的,刚才的爆炸威力和预估的差不多。” 正当他们惊愕不解的时候,忽听得一声有些沉闷但直击脑海的吟吼,仿佛某种野兽的叫声。 接着,一团暗红色的血色影子腾空而起,钻入了蘑菇云中,又从云层的顶端钻出,化作一条暗红色的长影,在云上盘旋。 “这是……” 二人惊恐的望着那冲破云层而出的血色长影,不敢置信。 “龙!是龙!” “这难道是传说中,当年戚将军守海疆,降服的那条蛟龙?!” “可是,它怎么会在这里?” 就在这时,又听一声龙吟传来,却不在古寨的方向,而是来自于远处的江面。 二人循声望去,只见宽阔的江面上忽然白浪滔天而起,浪里钻出一条白色的蛟龙来。 那龙在水上略一盘旋,就朝着古寨的方向飞来。 古寨上空,正在烟尘里盘旋的血色龙影扭头一望,便也发一声吟叫,朝白龙飞了过去。 二龙相遇,便在空中斗了起来。 此时天色渐晚,晚霞铺陈,而随着这二龙的颤抖,云霞凌乱,彩光纷呈,天空煞是好看。 这一天,甬城的市民们看到了天上云彩变幻的奇观,隐约还能听到奇怪的如巨兽吼叫一般的声音,有人说是晴天雷,有人说是海浪的回声,也有人说是龙吟,只是神龙见首不见尾,没有人看见龙的全貌,全都被迷彩离乱的云霞遮盖了。 而招宝山顶威远城墙上的两位却是真真切切地看见了二龙相斗的一幕。 就在他们震惊到无以复加的时候,忽听一声长啸,一道身影从远处的江面上疾驰而来。 只见他踏水而过,江面上留下一条的白线,眨眼间,就上了岸,在岸边树梢上轻轻一点,跃起一道弧线,人便已离岸几百米外,再一点,又是一道弧线,若不仔细看,还以为此人在飞。 只一瞬间,就到了威远城下。 城墙上的两人先是震惊,什么人轻功如此高超,待到那人来到近前,才认出来,正是柳家的家主柳金生。 柳金生飘身落在城墙之上。 “家主!”二人叫道。 柳金生微微点头:“二位族叔,辛苦了。” “不辛苦,只是好像出了点差错。” 柳金生看了一眼山下已经炸毁的古寨,问道:“人没跑出来吧?” “没跑出来,肯定炸死了。” “嗯,这个麻烦总算解决了。”柳金生脸上露出轻松的笑意,目光转向天上那迷乱的云层,“南江第一宗师,终究也只有我柳金生能当此名。” “恭喜家主!”二人同时贺道,但忧心却现在脸上,指着远处的天空说,“只是家主,好像出了点问题……” “你们是说那条龙吗?” 柳金生哈哈一笑,“这不是差错,我等的就是它!” 二人不解地看着柳金生。 柳金生忽然拿出一个金灿灿的方形盒子来。 两人一见,顿时大惊,家主怎么把柳家的传家宝给拿来了。 “二位族叔可认得这是何物?” “当然认得,这是我们柳家的传家之宝——七重宝函!” “那你们可知道,这宝函里装的,又是什么宝贝?” 二人同时摇头。 “七重宝函只有历代家主才能打开,我等不知。” 柳金生点点头,说:“这是柳家传承了几百年的秘密。不过这个秘密,今天可以对你们公开了。” “当年戚将军守海疆,世人都以为对付的是倭寇。但区区倭寇,又怎会让我海疆数十年不平?戚将军真正要对付的,是海中的巨兽。你们看到的这两条龙,就是当年戚将军降服的两条蛟龙。” “两条龙魂,其中一条赤蛟,就封印在古寨地下的战阵之中。” 二人恍然大悟,难怪刚才看到红色龙影从地下飞出,看来是爆炸打开了封印,把龙魂给放了出来。 “那这白龙呢?” “白龙,就封印在这里!”柳金生轻轻抚摸着手中的七重宝函。 “啊?”二人大惊,没想到柳家的传家宝里面竟然封印着一条龙魂。 “这七重宝函,是当年戚将军得异人所传,专门用来对付妖兽的。后来戚将军念我柳家先人镇海有功,又因柳家世代都在甬城,就将七重宝函赠给了柳家,让柳家继续镇守海疆。” 柳金生说起这些的时候,宝函上散发着的金光映在他脸上,仿佛祖先的荣光。 “只是,龙魂之力太过强大,凡人难以驾驭。哪怕我柳家历代都有宗师强者,也不敢轻易把龙魂放出。一旦遭到反噬,怕有灭族之祸。所以这七重宝函的最后一道锁,需要练出武魂,突破先天,成就武道至尊以后才能打开。” 柳金生眯起眼睛,看着不远处天空的风起云涌,一手托着七重宝函,而另一只手里,却多了一红一白两颗珠子。 “为了这一天,我已经等了很久了!” ------------ 第389章 第一厚脸皮 两粒珠子一红一白,表面上迷蒙着一层淡淡的雾气,在柳金生的手心里流动,互相牵扯纠缠,犹如太极图。 “这……这不是太阴珠吗?”两位柳家长老看见柳金生手里的珠子惊道。 他们认识这白色珠子,名叫太阴珠,也是柳家的传家宝,是柳家功法传承的重要宝物。 柳家子弟,功夫练到化劲以上,就可以在闭关时使用太阴珠,助其增长功力。这是柳家武道的不传之秘。 “你们只知道它叫太阴珠,却不知其来历吧?”柳金生笑道,“这其实就是那条白蛟龙的龙丹!” “那么说,另一颗……” “不错,另一颗,就是九龙岛丢的那枚火龙珠。” “家主,这……” “哈哈哈哈,火龙珠就是我偷的。你们都是柳家长老,武道修为也算是佼佼者了,应该知道,柳家的功法配太阴珠,太过阴柔。到了宗师以后,阴寒过盛,就伤及本体。因此,历代至今,在我之前,无人能突破先天,练出武魂。” “历代家主都有遗言,一定要找到克制太阴寒气的东西。而克制太阴珠最直接的也是现成的东西,那就是火龙珠。为了这件事,我谋划了很久。皇天不负苦心人,终于让我得偿所愿,突破了武道先天关口。” “恭喜家主!”两位长老同时贺道。 “你们一定很奇怪,我现在为什么要说出来吧?” 柳金生脸上现出几分得意。 “当初顾忌九龙岛的实力,所以放了很多烟雾弹。但现在,我是南江第一宗师,又有双龙在手,谁敢与我争锋?区区九龙岛,又算得了什么!” “何况,这赤蛟之魂就镇压在柳家古寨,火龙珠,自然本就应该是柳家的东西。我拿回来,也是物归原主!” 他将两粒珠子往空中一抛,坠入云中。 只听得云中传来两声龙魂的咆哮,忽见云层乍开,两条龙衔珠伴飞。 柳金生把手中的七重宝函丢了出去。 盒子一层层脱开,变成了大小不一的七个。 七个盒子,在空中放出灿灿金光。 两条龙咆哮着朝宝盒俯冲而来。 宝盒猛然散开,在空中疾速上下左右穿插,看似毫无规律,但若懂得奇门阵法的人,一眼便能看出,七个盒子变化的方位,形成了一个特殊的阵法。 两条龙被困在阵中,飞来遁去。 阵法开始收缩,两条龙却无法冲出阵去,身影也随之变小,不一会儿,就钻进了各自的龙丹之内。 龙丹又落在最小的那个盒子里。 接着,七个盒子都收拢来,一个套一个,套在一起,变回了七重宝函原来的模样,落在了柳金生手里。 “恭喜家主,擒获双龙,从此天下无敌!” 柳金生哈哈大笑。 “哈哈哈哈,我柳家,终于要在我手里光大门楣,从此走出甬城。什么南江第一宗师!我柳金生,是华夏第一!不,是天下第一!哈哈哈哈……” 他正笑着,忽听一个声音道: “我看你是脸皮厚天下第一吧!” 柳金生吃了一惊,回头看去,只见城墙的另一端站着两个人,一男一女,正是李沐尘和一枝梅。 两位长老大惊道:“你们……你们怎么出来的?” 李沐尘说:“我倒是没想到你们在地下埋了炸药。可惜你们太抠门了,才埋了这么点。要是多埋个三五十吨,我要出来还真得费点劲。记得吸取教训,以后办事可不能太抠门了啊。” 他这话听上去像是调侃,但听得两位柳家的长老浑身发寒。 一吨炸药,加上特殊地形,在地下爆炸,居然逃出来了,一点事都没有? 还多埋个三五十吨?这还是人吗? “三十几个围攻我的人,都是柳家子弟吧?武功都不错,有几个还很年轻,是练武的好苗子。可惜了啊!”李沐尘又说。 柳金生脸色变了几变,冷冷地看着李沐尘和梅姐:“没想到啊,这样都被你们跑了出来!” 梅姐寒声道:“柳金生,你对自己人都这么狠,简直是畜牲!我当初真是瞎了眼,怎么会看上你这么个畜牲!” 柳金生也不生气,反而笑道:“阿梅,你错了。你看上我,正说明你有眼光啊!做大事的,哪有不狠的?我是柳家的家主,一代宗师,更是要做华夏武道第一人。你跟着我,有什么不好?阿梅,我还是那句话,只要你愿意回到我身边,以前的事我不计较。你还是我的挚爱!” 梅姐心头作呕,啐了一口,骂道:“呸!我爱上一条狗,也不会爱你!你连畜牲都不如!我问你,我师父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杀她?” 柳金生被梅姐骂成狗,脸上闪过一丝狠毒:“你师父?你说的是南海棠那个婊子吗?” 梅姐大怒道:“你敢骂我师父!” 柳金生哈哈笑道:“哈哈哈,师父?你知道她是什么人吗?你不会忘了吧,当初是谁让你来柳家偷东西的?是谁告诉你柳家有一个七重宝盒的?” 梅姐一愣,回想起往事,好像的确是师父告诉她柳家有七重宝和,说谁也偷不到,才引起了她的好胜心。 “你什么意思?” “在你之前,南海棠早就来柳家偷过七重宝函了,只不过被我抓了个现行。后来所有的事情,她都有份参与。你说我是畜牲,那么你那个师父,更是禽兽不如!她不但是个贼,更是杀人如麻。她手下的女弟子,个个貌美如花,全是她养用来实现目的的工具,不是送给了达官贵人,就是送进了坟墓。她和我勾搭在一起的时候,你还没进过柳家的大门呢。也是她把你介绍给了我。” “你放屁!”梅姐一百个不相信。 “我知道你不信,但你是个聪明人,好好回忆一下,就知道我说的不是假的。”柳金生看着梅姐说,“不过话说回来,论偷盗技术,她的确是当世第一流,我没见过比她还厉害的盗贼。告诉你吧,火龙珠也是她偷出来的。” 梅姐皱了皱眉头。 柳金生冷笑道:“九龙岛是什么地方,你也不想想,你偷美人珠的时候,要不是我去引开了九龙岛的高手,你哪有那么容易得手?而我们两把整个九龙岛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了,这才让南海棠顺利拿到了火龙珠。” “胡说,师父为什么要帮你?” “因为他想要得到龙魂。”柳金生说,“你应该知道,兰门秘术里面有一门‘媚术’,你自己也练过的。但你恐怕不知道,媚术只是浅层功夫,在兰门秘术里,媚术练到最高境界,被叫做‘摄魂术’。学会了摄魂术,可以摄人心魄,也可以御兽控魂。” “柳家有龙魂,而兰门有摄魂之术,这就是我和你师父南海棠合作的基础。” ------------ 第390章 如意,算盘 听到这里,一枝梅脸上已经难过得落下泪来。她最敬爱的师父,竟然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 “你们既然合作,为什么还要杀她?”她问道。 “贪!她太贪了!”柳金生大声道,“要不是兰门摄魂决只有女的能学,我又何必跟她合作?原本说好,等我借火龙珠平衡太阴之气突破先天之后,就把火龙珠给她。她却贪得无厌,趁我在钱塘参加武林大会,到柳家偷走了七重宝函,还试图到古寨放出赤蛟。幸亏我去之前早有准备,放了个假宝函,不然就酿成大祸了。若是被她放出赤蛟,一旦失控,甬城就将生灵涂炭!我柳金生就成了千古罪人了!” 柳金生说的义愤填膺,仿佛南海棠做了什么伤天害理十恶不赦的事,而他却是拯救了甬城百姓的大英雄。 “阿梅,回到我身边来吧。我虽然骗过你,但我对你的感情是真的。如果不是我护着,你也不能在禾城安安稳稳活到今天。阿梅,回来吧,只要在我身边,以后你什么都不用怕了。我是华夏武道第一人,你就是第一夫人!” “呸!”一枝梅骂道,“没想到你不但自私,还这么不要脸!多看你一眼,我都觉得恶心!” “我早就说过他脸皮厚天下第一了。”李沐尘说。 柳金生冷笑一声:“阿梅,你不会是老牛吃嫩草,和这姓李的好上了吧?你别忘了,他已经订婚了。你看得上人家,人家可未必看得上你。” 一枝梅被气得骂都骂不出来了。她捏紧了拳头,浑身颤抖,眼中的泪早已被怒火烧干,只剩下红色的血丝。 看着她生气的样子,柳金生得意地笑了起来。 李沐尘轻轻拍了拍梅姐的背,抚慰道:“梅姐,不要听他胡说,他把责任推给一个死人,你师父未必是他说的那样。” 梅姐轻轻点头,眼神中多了一丝温柔,低声道:“沐尘,帮我杀了他!” 李沐尘说:“好。” 他往前走了两步,把梅姐挡在身后,面向柳金生,说道:“柳家拱卫华夏海疆有功,我原本是不想杀你的。但你这个人实在该死,已经到了非杀不可的地步了。” 柳金生哈哈大笑:“李沐尘!还真把自己当南江第一宗师了!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能一刀杀板浦,用的根本不是武道功夫!你用的不过是歪门邪术而已!若在以前,我还惧怕你几分,但是今天……” 他举起手里的七重宝函。 “我有双龙在手,何须怕你!泱泱华夏,唯我独尊!姓李的,受死吧!” 说罢,七重宝函往空中一丢。 盒子一重重打开,七个盒子拍成一排,最后一个盒子里飞出一红一白两粒珠子,在空中缠绕滚动,犹如日月当空。 不一会儿就化作两条龙影盘旋。 柳金生手诀变幻,口中念念有词,叫声:“去!” 两条龙便奔着李沐尘咆哮而去。 李沐尘不慌不忙,手中多了一把如意,轻轻一挥,飞烟乍起,紫云顿生。 一片片,一条条,紫云的云雾在他的身前缭绕,在夕阳的照耀下紫气蕴蒸,霞光灿灿,把天边的彩霞都黯淡了下去。 两条龙影冲来,那些紫云就围拢过来,一下子把二龙裹住。 二龙一阵搅动,把紫云搅乱,又要冲下来。 却见李沐尘如意再挥,紫云又生,与刚才的紫云汇合,又将二龙裹住。 如此这般,紫云越来越多,云团越来越厚。 二龙在云团里扭动挣扎,忽见龙首,忽见龙尾,却始终不能冲破云团。 柳金生大为着急,没想到两条龙魂,竟然被李沐尘一柄小小的如意困住。 这时候他有点后悔,兰门摄魂术只有南海棠学到了最高境界,杀了南海棠,他只能用七重宝函的控制龙魂。七重宝函上有神奇的咒文,并且有咒语可以控制,但柳家主传武道,对于这种咒术,他只学了一点皮毛。 原本以为两条龙一放出去,他在华夏就无敌手了,杀一个李沐尘还不是小意思,没想到李沐尘只是挥手间就把两条龙魂给困住了。 柳金生不知道李沐尘用的什么法术,但他知道,一个人在做法的时候,一定是不能分心的。 “二位族叔,这时候不上,更待何时!”他说。 柳家的两位长老如梦初醒,立刻朝着李沐尘杀了过去。 二人也是化劲巅峰的高手,出手之间,威力当然不小。可惜在李沐尘面前,这无异于蚂蚁撼树。 李沐尘只是轻轻一挥手,二人就飞了出来,撞在城墙上,成了肉饼。 柳金生根本就没指望两位族叔能杀了李沐尘,他只是利用他们让李沐尘分心,而他们出手的时候,他也已经准备好了出手。 趁着李沐尘专心与天上的龙魂相斗,又有二老干扰李沐尘,柳金生知道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他从腰间拔出了一把短剑,凝聚毕生的功力,对着李沐尘刺出了一剑。 这一剑,是柳金生突破了武道之巅,第一次毫无保留地施展出柳家绝学。 板浦知良的一刀斩为什么厉害,并不是板浦知良真的境界比他们高出多少,而是施展一刀斩的时候,是置之死地的,是毫无保留的。 一个宗师高手,尤其是练出武魂的大宗师,不顾生死,不留退路,凝聚毕生功力的一剑,一定是可怕的一剑。 这一剑的威力,不会比板浦知良的一刀斩差多少。 当然,板浦知良杀不了李沐尘,柳金生也不指望自己这一剑能杀李沐尘。但只要这一剑让李沐尘分心了,让两条龙魂脱困,李沐尘就必死无疑了。 这是柳金生的如意算盘。 剑气成,杀意凝,一剑出。 这一剑,带着无匹的威势,无穷的杀意而去。 就连城墙上的砖也都裂开,片片飞落,犹如雨下。 而此时,他的两位族叔刚刚在城墙上撞成肉饼,鲜血染红了墙砖。于是那如雨落下的碎砖也成了红色。 夕阳下的威远城墙,仿佛下起了一阵血雨。 柳金生脸上带着笑意,对于自己能在如此紧急时刻,使出如此强大而完美的一剑,他感到很满意。 这是他踏入先天以后,第一次用尽全力。 他甚至感觉,如果在武林大会上,他能用出这样一剑,就不会败给板浦知良。 剑气呼啸着抵近了李沐尘。 李沐尘要么被剑气刺穿,要么逃跑,或者抵挡。 如果逃跑或抵挡,他就势必分心,两条龙魂就会脱困而出,瞬间吞噬掉他,甚至比剑更快。 柳金生觉得,李沐师无论如何,都难逃一死了。 ------------ 第391章 梅姐的入道机缘 夕阳落下,天边红霞万道。 招宝山顶,威远古城,天空紫云团团,云中神龙飞舞。 城墙上,一人站定,手挥如意。 另一人弓步前踏,带着虚影,一剑刺来。 剑气凝霜,城墙开裂,石屑纷飞。 这一幕,如果有人记录下来,一定是千古名场面。 就连柳金生自己,都在那一瞬间觉得可惜。 可惜啊,如此英雄盖世的场面,无人得见! 眼看着剑气已经刺破虚空,到了李沐尘胸前。只要再前进一分,李沐尘就要血溅当场。 就在这时,柳金生的身形忽然一滞,仿佛整个人,连人带剑,撞在棉花上。 眼前被迷蒙的紫色所遮蔽,什么也看不见了。 柳金生大惊失色,疾速往后退,才发现,在李沐尘的身前,横亘着一团紫色流云。 他刚才那惊天一剑,就撞在了这云团之上。 他怎么也想不通,这云看上去也就是浓一点的雾,怎么就能挡住他的剑? “李沐尘,你用的什么邪术?”柳金生惊叫道。 “邪术?”李沐尘呵呵一笑,“你连正宗仙家法术都不认识,还妄言什么华夏第一人。我说你脸皮第一厚一点也不假。” “不可能!”柳金生的脸上扭曲着,歇斯底里地吼着,“不可能!你怎么可能是仙?胡说八道!我才是仙,我有两条龙!杀了他!杀了他!” 两条龙魂似乎听到了的声音,在云层里剧烈挣扎,传来阵阵咆哮。 李沐尘冷笑道:“我连真龙都见过,怎会怕区区两条蛟龙之魂!今天,就让你见识一下龙魂的厉害,也让你知道,什么叫御龙术!” 说罢,口诵咒语,手指掐诀,对着天上的云团遥遥一指。 云层猛地炸开,散作漫天紫光。 只剩下两条龙魂在漫天的紫光中起伏盘旋。 忽然,二龙发出两声低沉而悠长的龙吟,猛地龙首朝下,朝着柳金生扑了过来。 柳金生失声大叫,啊的一声,就觉巨大的龙影扑面而来,一股前所未有的强大的力量,撕裂了他眼前的空间,也撕裂了他的身体,和他的灵魂。 柳金生消失了,在碎裂的空间里,碎成了尘埃。 李沐尘再一挥手,紫如意收起了散落的紫云。 两条龙魂盘旋了一圈,又变回两粒龙珠,一白一红,悬浮在空中。 天上的紫光散去。 西边的落日沉下了山。 天光暗了下来。 威远城头尘埃落定。 当啷一声,一把短剑落到城墙的砖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天空的七个盒子有疾速落下。 李沐尘一招手,那些盒子一个个飞落到他手里,叠在一起,变成了一个方盒。 他把方盒托在手心里仔细观看。 只见这盒子金灿灿的,像是用纯金打造,表面刻满了咒文。 盒子的四个面,装了四把小小的迷你金锁。金锁上也刻着咒文。 “这就是当年你想偷的七重宝函?”李沐尘问道。 梅姐点了点头说:“那时候只听说是柳家的传家宝,里面的东西价值连城,没想到会封印着龙魂。” 回想起往事,梅姐心里有点难受。没想到自己被人骗了这么多年。 李沐尘仔细观察着宝盒上的咒文,说:“这还真是件宝物呢!” 说着,手指轻轻在盒子上一抚,念了一句咒,宝盒上的四把锁就都打开了。 打开盒盖,里面是第二个宝盒。 和第一个一样,表面刻满符咒,四面有四把锁。 李沐尘又念咒开锁,打开第二个盒盖,里面是第三个宝盒。 如此反复,直到打开第六个盒盖,里面就是第七重宝盒。 第七个盒子没有加锁,所以无需念咒,就能打开。 李沐尘一招手,两粒龙珠落在他手里。 他把白色那颗放进第七重宝盒里,然后把外面的盒子一层层合上。 最后把宝盒递到梅姐面前。 梅姐讶然道:“给我干什么?” 李沐尘笑道:“当年你不是想偷而未得吗?现在就在你面前了。” 梅姐气呼呼地说:“不要!柳家的东西,我碰都不想碰。想起柳金生,我就恶心!” “这七重宝函,绝不是柳家的东西。”李沐尘说,“倒是有点像传说中的七宝降龙罩。我估计,当年在沿海抗倭时,有海蛟侵岸,戚将军不知从哪里搞来了这个宝贝,降服了海蛟,然后交给了柳家保管。” “那我也不要。”梅姐还是生气。 李沐尘忽然问道:“你们兰门真有摄魂术?” 梅姐想了想说:“兰门女弟子都要学媚术,我以前听师父说起过,媚术学到最高境界,能摄魂取魄,大概就是柳金生说的摄魂术吧。只是媚术为江湖人士所耻,所以我当时也没当回事。” 李沐尘才明白,梅姐身上那股媚态,非自天生,偶然颦眉弄姿,的确能迷人,原来是学习了媚术。 看来这江湖上流传的东西,也不可小觑。溯其源头,也都是三千大道。 比如这媚术,原理其实是影响人的心魂,只是在江湖上用偏了,专迷色心。 媚术到了高深境界,的确可以摄魂招魄、御龙驾凤的。 梅姐天生丽质,又有基础,这种功法很适合她。若学习得法,也能有所大成。 李沐尘也一直在关心身边人的将来,现在曼卿和丁香都已经入了修行的门径,只是基础太薄了。而像梅姐等人,武艺高强,目前却也只能慢慢在武道上突破,还没有机缘直接入道。 今天得知了摄魂术,他觉得,这倒是引梅姐入修行门径的一个机缘。 “媚术功法,你可学全了?”李沐尘问道。 “只学了点皮毛。”梅姐皱眉道,“我不是很喜欢这个,所以不甚用功。” 李沐尘知道梅姐在想什么,笑道:“媚术这个名字不好听,用摄魂术更合适一些。你再想想,你师父有没有教你功法歌诀之类的。你有基础,可以好好参悟,学成了,这七宝降龙罩正好为你所用。” 梅姐也明白李沐尘的用意,知道这机会不可多得。 想了想,说道:“歌诀是背过,也能想起来。只是……” 她忽然脸一红,“只是不太好练。” 李沐尘知道,江湖传承的东西,总会脱离大道功法,变了味道,才让人误以为是邪术。 “没事,回去以后我帮你参详,以你的悟性,一定能练到最高境界的。这七重宝函和白龙丹魂,本就与你有缘,你就拿着吧。” 梅姐嫣然一笑,点点头,轻轻嗯了一声,接过了宝盒。 “至于这火龙珠,我还是要拿去九龙岛。答应人家的事要做到。只是现在龙珠里多了一条龙魂,不知道九龙岛的岛主,还敢不敢收呢!” ------------ 第392章 又见影子 就在招宝山上,离威远城不远,有一座古寺,名曰宝陀寺。庙里只有一老一小两个和尚。 那天老和尚海空正在方丈室内打坐念经,小和尚平波就在门外扫地。 忽听轰隆一声响,房屋都颤了起来。 平波一把丢掉扫帚,跑进方丈室,叫着:“师父师父,快点跑,地震的了!” 老和尚一动不动,平静地说:“勿要慌,应是山下哪里在搞爆破。” 小和尚说:“我去看看。” 正要往外跑,大地又是一颤,轰隆的响声同时传来,响声里还夹杂着一声奇怪的吼叫。 小和尚正觉得怪,老和尚突然大惊,叫道:“平波,快去后面的锁蛟亭看看。” 小和尚答应一声,从庙后门出去了。 过了片刻,急匆匆跑回来,慌道:“师父师父,不好了,锁蛟亭塌了!” 海空站在方丈室外的廊檐下,眼望着远处的虚空,念了一声“阿弥陀佛”。 小和尚以为他没听到,重复道:“师父师父,锁蛟亭塌了!” 海空叹了口气,说:“塌了就塌了吧,总有一天要塌的。” 又说,“塌了好!塌了好啊!” 平波小和尚似懂非懂,问道:“师父,为何塌了好?” 海空说:“塌了,我们就可以走了。” “走,去哪儿?” “你知道宝陀寺是从哪儿来的吗?” 平波摇了摇头:“不知道。” 海空遥望东方,目中满是虔诚:“普陀。” “普陀?是那个普陀吗?” “对,就是那个普陀。” “为什么要搬到这里来。” “为了……使命吧?” “师父,是师命,还是使命?” “这个,都有吧。” “哪个师命,又是什么使命?” “这说起来就话长了。” 老和尚海空慢悠悠地讲起了故事。 小和尚平波听得入神,都没注意到,这时候,一团团紫云从招宝山上升起,布满了天空。 只觉得海空的身体在一重重紫光里,变得神圣起来。 海空讲完的时候,夕阳正好落下,天空的紫光也散去了。 平波回味着那神奇的故事,用崇拜的眼神看着师父,无限憧憬的问道: “师父,那我们现在是要回普陀了吗?” “不,不回普陀。”海空摇头。 “那要去哪里?” “还俗。” “啊!”平波吃了一惊,“还俗做什么?” “还俗,讨老婆去。”海空平静地说。 …… 甬江自招宝山脚下汹涌而过,江水滔滔,流入东海。 江上船只往来,出入于港口码头。 就在江对岸,有一个小码头,正好于威远城楼遥遥相望。码头停靠着几十艘大小船只,在夕阳下,船影在水里摇荡。 随着夕阳的落下,江面渐渐变暗,船的影子越来越淡,最后消失于江水之中。 却有一条船十分奇怪,它的影子一直在那里,无论日光变幻,浓淡不减。 直到一天紫光散尽,船影悠然而动,竟然离开了船身,以极快的速度上了岸,在江岸的暮色里,朝着远处密集的楼群移动,一忽儿就消失在甬城茫茫的夜色里了。 柳振武站在柳家的那幢有着悠久历史的藏书楼上,凭栏眺望。 家里的年轻精锐都派出去了,几位长老亲自带队,家主柳金生也出去了,到现在还有没有回来。 柳振武的眼皮一直在跳。 他有种不详的预感。 在武林大会上,他亲眼见识到了李沐尘展现出来的恐怖力量。这种能力,已经超越了武道的极限。 柳振武能看出来,柳金生当然能看得更清楚。 他不明白,家主为什么非要和李沐尘对着干。人家纵然有敌意,但并非不能化解,不然也不会在武林大会上治好柳金生的手。 柳家传承数百年,独霸甬城,这并不容易。一个家族是需要经营的,而不仅仅是武力上的称霸争雄。 如果是柳振武来做决策,这时候一定会极力和李沐尘修好,在京李集团刚刚起步不久的时候,帮上一把。不管未来京李集团会发展成什么样,现在投资总不会亏的。如果李沐尘真重回京城,恢复了李家往日的辉煌,那对柳家的发展有百利而无一害。 但若与李沐尘为敌,除非把他杀死,否则后患无穷。 柳振武并不觉得京城那几个大家族会真心帮助柳家。他们只不过把柳家当成工具而已。 袁家垮掉以后,整个钱塘地区,相当于半个南江,都成了李家的合作伙伴。柳家,又怎能独善其身,更不要说逆势而为。 柳振武不知道京城来的那公子究竟给了柳金生什么东西。肯定不是炸药。搞点炸药的能力,柳家还是有的。 暮色降临,甬城的天空却并不平静。 不知哪里来的离乱的紫光,让柳振武的眼睛有些难受。 他的眼皮,跳得更厉害了。 夕阳落下以后,万家灯火亮起。 柳振武看见一片黑影从前方的居民楼顶移过。他还以为是天空的飞机的影子。 但猛然惊醒,天已经黑了,哪来的影子? 抬头去看,天空也没有飞机飞过。 那是什么? 再去看时,黑影已经移到了柳家大院里。 然后,如烟一般,钻进了左边的一幢楼房,那里正是柳金生的居所。 柳振武吃了一惊,第一直觉是来了贼。 听说兰门秘行术和东瀛忍术当中都有可以隐藏行踪的方法,而这两门都出盗贼,也都和柳家有些牵扯。 他身形一展,从藏书楼上跳了下来,几个箭步,就冲进了那栋楼的大厅。 那里什么都没有。 柳振武看了一圈,也没有少什么东西。 他猛然想起,柳家传家宝七重宝函就在柳金生的书房。贼人的目标应该就是这个。 柳振武提一口气,以最快的速度,上了二楼。 书房的门锁着。 柳振武毫不犹豫地一脚踢开。 书房里没有人。 门是他踢开的,窗户是关死的,里面的东西,包括他知道的几个暗记,都没有动。 书房里能藏人的空间不多,他检查了一遍,什么都没有。 这么狭小的空间,就算是宗师高手,也很难隐藏。 柳振武松了一口气,责怪自己是不是太敏感了。 但不知为什么,他的眼皮这会儿跳得更厉害了。 正当他转身迈步,准备离开的时候,他突然看见了自己的影子。 柳振武的瞳孔猛的一缩,心跳骤然加快,恐惧油然而生。 因为他的影子,居然没有跟着他的脚步。 他迈步的时候,影子还在原地,一动没动。 ------------ 第393章 灭门 柳振武站在那里,捏紧了拳头,浑身真气充盈,已经做好了应战的准备。 但是,敌人并没有出现。 只有那个离开了他脚的影子,躺在地板上。 柳振武的心慌得厉害。 他是武者,离宗师只差一步的化劲巅峰。他并不害怕遇上高手,哪怕是宗师,甚至是李沐尘那样超越武道巅峰的人。 因为那至少是个人。至少可以一战。 可眼前这是什么东西? 柳振武往后退了两步。 在灯光下,他的脚下有了新的影子。 而那个影子还是不动。 仿佛那里还站着一个和他一样的人,只是他看不见,唯灯能照见。 一声诡异的叹息声响起。 “嘶——呵——” “谁?!”柳振武吓了一跳,冷汗一下子沁出来,湿透了他的后背。 “嘶——” 影子缓缓移动,忽左忽右,仿佛那个看不见的人在屋子里来回踱步。 “谁?再不现身,别怪我不客气了!” 柳振武的警告似乎没起到什么作用。 影子还在左右移动,唯有叹息声变得更加悠长,看上去那个人的情绪不怎么好,仿佛正在为失去了什么宝贵的东西而惋惜。 柳振武真气灌注在掌心,根据影子的移动,判断好了那人所在的位置,对着影子上方拍出一掌。 他能在武林大会代表柳金生出手,说明他的功夫不低,放眼整个南江,宗师之下,他说第二,也没几个人敢称第一。 他全力的一掌,哪怕只是被掌风扫到,一般武者也承受不住。 满以为这一掌至少可以逼对手现身,却没想到,掌力所及,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打到,只有对面的墙上,出现了一个深深的掌印。而那张厚厚的楠木桌子,被掌力扫到边缘,小半边碎成了粉末。 而那影子,还在游移,叹息之声还在房间里响起。 柳振武这下真害怕极了。 “你究竟是谁?!快出来!别以为神神鬼鬼的就能吓住我!这里是柳家!” 他从未如此声嘶力竭地大叫。仿佛这样能抵消内心的恐惧。 “唔……” 影子突然不动了,仿佛在思索着什么。 “柳家……嗯,不错,柳家……” 柳振武听到影子说话,反而镇定了一些,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来这里什么目的?” 影子缓缓移动,爬上了沙发,在沙发上扭曲着,仿佛是坐着的样子。 “柳金生太自负了!太自负了!不听我的话,死有余辜!” “你说什么?”柳振武心跳一跳,“家主他……” “他死了!”影子说,“枉我从京城这么远跑来。” “你……你是……那……” “我还以为柳金生做了多完美的局来对付李沐尘,原来就是一堆炸药。哈哈哈哈……” 影子突然狂笑起来,声音阴森嘶哑,仿佛来自地狱。 “一堆炸药!哈哈哈哈,想用一堆炸药炸死一个历过雷劫的仙人!多么可笑啊!” “哦对了,还有你们柳家的那个盒子,里面藏着一条蛟魂,这倒是我没想到的。可惜柳金生根本不会摄魂,更不会御龙。早知道,我就把那七重宝函取走了。给我,还能有点用。在柳金生手里,简直是暴殄天物。” 柳振武一脸茫然,不知道影子在说什么。 但有一点他可以确定,这影子,和京城那公子有关,应该就是柳金生说的,那公子送给他的礼物。 “我明白了,你是京城那公子派来的。你不帮我们家主去对付李沐尘,在这里干什么?” “呵呵,对付李沐尘?李沐尘要是那么好对付,我用得着千里迢迢跑来这里?柳金生就是头蠢驴!枉费我想好的妙计,他要是听我的,按我的计划进行,又怎么会落到现在的下场?” 影子似乎很生气,在沙发上扭曲着,语气也变得愤怒。 “愚蠢,是要付出代价的。柳金生死了,就让你们柳家,最后发挥一点作用吧。” 柳振武心惊道:“你什么意思?” 影子桀桀笑道:“所有人都知道李沐尘来过,所有人都知道李沐尘来问柳金生要火龙珠,所有人都知道柳家有七重宝函。现在七重宝函在李沐尘手里,火龙珠也在李沐尘手里,如果柳家的人都死了,你猜大家会怎么想?” “甬城柳家灭门惨案,比起当年京城李家,也不差多少吧?如果我再在这里留下一点黑暗魔法的痕迹,你说,那些正道人士,会不会都去找李沐尘算账?哈哈哈哈……” 阴森的笑声响起。 柳振武听得背脊发麻。 “小子,想不想活?如果你愿意出面指正就是李沐尘杀了柳家的人,我可以留你一条命。” “休想!”柳振武大怒,“我柳家传承百年,世代忠良,怎会与你这等魔头同流合污!” “唔,世代忠良啊!”影子也不怒,依旧阴冷地笑着,“只是死光了的话,就没有了呢!几百年的世代忠良,从此没了,是不是很可惜?如果你活着,至少还可以传宗接代,至少还有人知道谁是杀光你们的凶手,至少可以把柳家那些狗屁没用的武道传承下去,是不是?如果你死了,可就什么都没有了!” 柳振武浑身一颤,有那么一瞬间,内心产生了犹豫。 “对,好好想想,听我的,活下去。” 影子的语气变得柔和,有什么东西,柔柔地往柳振武的心里钻。 “只要听我的,柳家就能传承下去。听我的,把你的灵魂给我。我不但能让你活下去,还能让你学会更高深的功夫,让你获得永生。未来的柳家,会比你们现在更加辉煌……来吧……” 影子缓缓从沙发上下来,朝着柳振武移动。 “不可能!” 柳振武后退一步,双手出掌如风,朝着影子拍去。 “休想迷惑我!想让我成为你的傀儡,想杀我柳家儿郎,想让柳家万劫不复,休想!你这恶魔!我杀了你!” 掌风呼啸,拍打在地上,地板碎裂,木屑乱飞。 可是影子依然安然地在那里,丝毫不受影响。 “嘶……唉……” 影子叹了口气。 “既然这样,那今晚之后,就没有柳家了。” 地上的影子开始膨胀,不再是人形,仿佛一滩来自地狱的黑水,慢慢涌出,朝四周扩散。 黑影很快到了柳振武的脚边,沿着他的腿向上爬。 柳振武本能的后退,但身后也已被黑影覆盖,逃无可逃。 接着,他就发现自己的脚无法抬起。身体正在变软。 哗啦一声,整个人塌了下来,变成了一滩液体。 只剩下一个头颅,眼睛还能看到周围。血水如浪涌来,盖住了他最后的视线。 黑色从书房里涌出来,流过走廊,流过客厅,流出大门,流淌在柳家大院的花园里。 这一夜,整个柳家大院,陷入了地狱之中。 ------------ 第394章 心乱了 远处已是万家灯火,威远城在夜色里只剩下一个黑色的剪影。 梅姐站在城墙上,手里的七重宝函在淡薄的月色下泛着光,尤其是那些符咒,仿佛暗夜里的精灵,忽明忽暗。 二十年前,她为了偷这东西几次潜入柳家,都没有成功。而现在,它就这样静静地躺在她的手心里了。 甬江像一条黑色的巨蟒,匍匐在甬城的夜里。在它的尽头,是怒吼的海的涛声。 对大地来说,二十年太短,来不及沧海桑田,但对人,却已够长,长到物是人非,长到换了人间。 梅姐看着手里的七重宝函,多么想把它丢到江里去啊,让它和往事一起,随波而去。 可是那月光里明灭的奇妙的符咒,仿佛在向她诉说它们的无辜。 撇撇嘴,终于叹息一声,收回了手,可又似乎无处安放。 梅姐看向李沐尘,眨着如星一般的明眸,问道:“你身上好像藏着不少好东西,我很好奇,你都把它们藏哪儿了?” 李沐尘讶然,看着梅姐手里的方盒子,摸了摸头说:“哎呀,我倒是忘了,这么大个东西,你不好拿哦。” 梅姐说:“我们兰门的记载里,祖师爷有一个百宝囊。祖师爷每次带货,都要带着这个东西,走家串户,百不一空。那么多东西,全靠小小的百宝囊。我要是也有那样的宝贝就好了。” “是不是像这样的?” 李沐尘不知从哪里摸出来一个小布袋,有点像装珠宝首饰的绒布袋,只是黑黑的,不好看。 梅姐眼睛一亮:“这是百宝囊?” 在李沐尘身上,无论发生多么震惊的事,她都已能欣然接受。 毕竟今天连龙都见到了,还有什么不能想象的呢。 李沐尘笑道:“这确实是用来装东西的,姑且算个法器吧。不过我们就叫它袋子,没有那么好听的名字。你要叫百宝囊也行,反正送你了。” 他下山的时候,身上带了不少东西,空间法器,多余的,其中一枚戒指,已经给了林曼卿。这种储物袋他们经常用,就好像普通人去超市买东西要用购物袋一样。 梅姐很新奇地接过来,翻来覆去地看:“这么小的袋子,真能把宝盒装进去?” 李沐尘说:“当然不是硬塞进去的,要用心法口诀,会一点点小小的法术才行。” “那我可不会。”梅姐有些失望地说,“我只练过武,可没学过法术。” “我教你啊!”李沐尘笑道,“有我这么好的名师在这里,你怕什么,一定能出高徒的。” 梅姐轻啐了一声,道:“什么名师出高徒,了不起的,长辈分,占我便宜是吧!” 李沐尘就嘿嘿地笑。 梅姐叹了口气,说:“其实要是能拜你为师,也不知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报。可我已经有师父了,不管她做过什么,总是她把我养大的。如今她不在了,我不能报她养育之恩,只能留在心里了。” 李沐尘知道她误会了,说:“梅姐,我是开玩笑的。你要真拜我为师,我也不敢收的。你可是我姐!要是变成我徒弟了,回去丁香非骂我呢!” 梅姐噗嗤一笑,说:“你呀,对你这个妹妹还真不错,也算你有良心。行了,你这个名师,快快教我这个临时的劣徒吧。” 李沐尘说:“原本法不轻传,也没法传,但梅姐你学过兰门秘术,兰门秘术的最高境界,不管隔空取物,还是摄魂术,都已经是法术的范畴。你有兰秘的基础,加上我这个高明的老师调教一下,让你速成一两样简单的法术还是可以的。” 梅姐笑骂道:“什么名师,原来是个速成班!” 李沐尘就当场教了她一些法门要诀,其实也很简单,就是一道神念的事。 梅姐有基础,悟性又高,很快就理解了。只是实操起来,还是有些生疏。 最终还是李沐尘帮她把七重宝函放了进去,让她先收着,以后慢慢熟练。 收好之后,李沐尘问梅姐去哪儿。 梅姐说:“你不是要去九龙岛吗?” 李沐尘说:“天都黑了,总不能大半夜到人家岛上去。” 梅姐想了想说:“我还是想去再拜祭一下师父,今夜之后,不知何时还会再来。” 李沐尘说:“好,我陪你去。” 见梅姐想起她师父,情绪低落,李沐尘也就没有飞天,二是陪着她慢慢走下威远城楼,沿着山道一路下山。 走不多远,忽见一老一少两个和尚,背着大包小包从一旁岔路上走出来,正与他们相遇,也算是狭路相逢。 双方都停了脚步。 老和尚忽问:“山中夜深,二位何往?” 李沐尘反问道:“山中夜深,和尚何往?” 老和尚说:“山中夜深,和尚要还俗了。” 李沐尘起初讶然,忽而恍然,点点头,往旁让了让:“还俗要紧,和尚先走。” 老和尚说:“既然还俗,就非和尚了。” 就从岔路出来,上了主道,小和尚紧随其后。 又回头鞠礼,“山中夜深,施主小心。” 李沐尘笑道:“既非和尚,哪来施主?” 老和尚也一笑:“既无施主,那就是苦主。” 李沐尘心头一动:“何以见得?” 老和尚却摇头:“不管了,不管了,还俗了还管什么苦主,回家讨老婆要紧。” 说罢掉头就走。 小和尚眨着眼睛,看了李沐尘和梅姐一眼,尤其是看梅姐的时候,眼里的神直勾勾地出来了。 老和尚下山好一段了,小和尚才追上去,嘴里喊着师父,在山路上摇摇晃晃。 只听见老和尚的声音传来:“心乱了吧?” 小和尚说:“没乱。” “心没乱,怎么路都走不稳,摇摇晃晃!” “天太黑了。” “这条路你走了几十年,闭着眼睛也能走。” “我……咦,师父,你怎么也在摇?” “师父的心也乱呀!” …… ------------ 第395章 九龙岛 据梅姐回忆,兰门秘要总纲里提到的秘术共分三类,一类是盗术,二是媚术,三是秘行术。 盗术的最高境界是隔空取物; 媚术的最高境界是摄魂夺魄,应该就是柳金生说的摄魂术; 秘行术是用来潜行和隐匿行踪的,倒是没有提及最高境界什么的,大概这一项对盗贼来说最为重要,是学无止境的意思。 梅姐将幼时读过的兰门秘要总纲和后来零散学过的歌诀一一回忆出来,李沐尘根据她的回忆梳理,缺失的地方根据自己的理解进行了增补,又做了些删改。 于是,梅姐手中就多了一部比过去还要完善的《兰门秘要》。 “你是兰门弟子,基础扎实,若学别的功法,就要从头开始,学兰门秘术最合适。等学到最高境界后,再另觅机缘,修行更高深的法门。”李沐尘对她说。 “那我这算是入了仙道的门吗?”梅姐问道。 “只能算是摸到了门槛。仙道的门槛太高,要跨进去,可不容易。”李沐尘说,“不过你悟性好,好好学,入门也不是难事。” 梅姐说:“能摸到门槛,已经是人间极难得的缘分了。谢谢你,沐尘!” 梅姐在甬城兰门总舵的破庙里给师父重新做了坟,还立了一块碑,然后就前前后后、里里外外地打扫起来。 忙活了一整夜,偌大一座破庙,被她弄得焕然一新。 李沐尘明知这是徒劳。这里早晚是要被拆掉的,无论是古横汉瓦还是祖师神像,还有院子里的新坟,以及坟墓里的尸骨,最终都会在挖掘机的隆隆声中消逝无踪。 过几年,这里或许会矗立起一幢大楼,或者是一个公园。但在沧海桑田的岁月面前,这些也是尘埃。 只有真正的仙人,才能随天地永恒。 可那要经历九重雷劫啊! 他抬起头,看着满天繁星,不知自己的第二次雷劫会在何时来到。 他感觉已经快了。在荒泽的时候,他就隐隐有了预感。 可是,还是要等机缘。 有些人,感觉雷劫要来了要来了,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却一辈子都没等到雷劫降临。 上次在野长城上的机缘,说起来他还要感谢张艳艳和那个影魔。 这一次的机缘,又会是什么呢? 而自从在荒泽拿到了玄冥剑,见到了天魔舞,听到了七杀歌,他知道,下一次雷劫,一定非常地猛烈。 也许,会猛烈到他根本难以抵挡。 …… 李沐尘并不知道,这一夜,在城市另一端的柳家,发生了灭门惨案。 他更不知道,这一桩灭门案,会给他未来带来许多麻烦。而他所等待的二次雷劫的机缘,却也在此时,就已经悄然萌生了。 天亮以后,李沐尘就架起飞剑,和梅姐一起,直奔九龙岛。 九龙岛在东海,大陆架的边缘。因其特殊的位置,受到各国的重点关照。无论是华夏,还是东瀛,或者是远在大洋对岸的美洲诸国,都试图拉拢它,收服它。从而软硬兼施,各种手段可谓层出不穷。 可九龙岛一直好好的在那里,就像一片孤悬海上的树叶,虽然漂萍无根,却始终不曾沉没。 九龙岛当然不止一个岛,其实是一片群岛的统称。一般都以为有九座岛屿,所以才叫九龙岛。但其实有一些只是海上的礁石,实在难称岛屿。如果都要算的话,那其实又不止九座了。 李沐尘从空中俯瞰,也没有看出这些岛屿之间有什么必然的联系,除了中间三座大岛外,其余的,都只是露在海上的分散的石头而已。 他落在中央大岛的一侧海滩上。这里没有人,不至于因为他们的突然出现而被吓到。 九龙岛毕竟不是国家,建设得一般,但也绝不算落后。 环岛有公路,沿线还有一些人家。 找人问了路,然后就到了一个镇子。 这里的镇长,就是九龙岛的三岛主宁凤全。 岛民指着一栋二层的小楼告诉他们,那里就是镇政府了。 楼顶上飘扬着一面旗帜,上面绣着九条龙,颇有种古典的气质。但和镇政府这名字就显得有点不搭调了。 政府门口是广场,很空旷,也没有保安。 几个小孩在那里踢球,边上有两间木屋,大概是小卖部一类的。 李沐尘和梅姐走向政府的小楼,也没有人拦着,就任由他们走了进去。 进门有一间屋子,开着窗,大概是传达室,里面坐着一个人,正在玩手机。 看见他们进来,似乎眼生,就说:“这里是镇政府,游客中心往西走。” 李沐尘说:“我们找宁凤全。” 那人腾一下站起来,把手机重重往桌上一摔,骂道:“宁岛主的名字也是你叫的?什么东西!滚!” 李沐尘没想到,这人这么横。 他下山也有好几个月了,也算是见识了人间各色,不管是大家族,还是政府,哪有这么豪横的,说个人名都不行,这比岸上那些豪门世家可豪横多了。 一旁的梅姐冷笑道:“哟,这岛上还能养狗啊?不知道养的是土狗还是洋狗。” 那人听见梅姐的讽刺,大怒道:“呵,反了你们了!” 开门出来,挥手就要打人。 就听啪啪两声响,也不知怎么的,他挥出去的手就打了自己的脸。 “啊!”那人一声惊叫,如见魔鬼一般看着他们,手指着他们,嗫嚅着说不出话来,“你……你们……你们等着!” 说着就伸手进窗户里抓了电话,慌忙地打: “喂喂,快来人,东瀛小鬼子来镇政府闹事了!” 他放下电话,警惕地看着他们。 李沐尘和梅姐面面相觑,怎么他们成了东瀛小鬼子了? “喂,你把话说清楚。”梅姐对那人说。 可能是刚才的是太过诡异,又或者是曾经挨过揍,那人显然很害怕,一滋溜,躲到房间里,关上了门,连窗户都锁上了。 也不想想,人家真要打他,就这玻璃怎么挡得住。 没过多久,外面传来咋咋呼呼的声音,有人喊: “哪儿呢!哪儿的小鬼子,敢到这里来撒野!看老子不把他揍得富士山都不认识!” 一群人就冲了进来。 为首的一个,挺着一杆红缨长枪,倒也威风凛凛。 ------------ 第396章 牛队长 枪为百兵之王,白蜡杆,红缨枪,固然威风,但在现代社会,就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了。尤其是此人身上穿的,竟是一身保安的制服。 关键来的还不是他一个,七八个人,清一色的保安制服,手里的家伙却五花八门。除了为首的这个拿着长枪,后面几个,有拎着大刀的,有背着长剑的,有拿着鞭子的,最后面一个,肩上扛着一把鱼叉。 那把鱼叉把前面的红缨枪的气势给消弭得无影无踪。 梅姐差点就笑出来。 传达室里的人见保安队来了,胆气壮起来,从门里出来,指着李沐尘和梅姐说:“就是他们!进来就打我!” 持长枪的保安单手把枪一挺,枪尖指着李沐尘,大声喝问道:“阿娜他娃打赖呆苏咔?” 李沐尘和梅姐一脸茫然,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啊?”那人见他们不回答,脸色一沉,枪尖一抖,骂了句,“巴嘎!死你大姨!” 巴嘎两个字,他们听懂了,这是在说东瀛话呀。可这口音也实在太难懂了。 李沐尘说道:“我找宁凤全。” 那人大怒:“巴嘎!宁岛主的名字也是你随便叫……”忽而一愣,回味着这带着点吴音的普通话,才明白过来,“你们不是东瀛人?” “当然不是。” “那特么害老子说一堆东瀛狗话。”那人愤愤然问传达室的人,“你怎么回事,瞎喊什么,哪儿来的小鬼子?我还以为鬼子进村了呢!” 传达室的捂着脸说:“我哪知道,他们进来就打人,也只有小鬼子这么蛮横,我就以为他们是……” 持枪人就问:“你们为何打他?” 李沐尘说:“我们打他了吗?” 持枪人又问:“他们打你了吗?” 那人说:“当然打了,你看我的脸,还肿着呢!” 有几个保安就起哄:“这明显是打了,牛队长,教训他们!” 持枪人便再次挺起枪尖,指着李沐尘,大声道:“报上姓名,我牛日天枪下不死无名之辈!” 李沐尘这才看明白,这家伙是个浑人。 他摇了摇头,说道:“原来是牛队长,劳烦通报你们宁岛主一声,就说李沐尘来访。” 牛日天猛的一愣,问道:“你叫什么?” “李沐尘。” “李……大宗师?!”牛日天忽然大喜,把手中枪往旁边人手里一塞,“拿着!” 便哈哈笑着冲过来,似乎要和李沐尘来个熊抱。 走到一半,又惊觉了什么,止住脚步,有些尴尬的挠挠头,哈哈笑着,说:“我知道你,李大宗师,一剑杀了鬼子大剑师。宁岛主交待过我的,知道你要来,我们几个码头都有兄弟在等着,没想到你已经到这里了。哈哈哈哈……” 碰到这样一个浑人,李沐尘和梅姐无奈之余,又都觉得有几分好笑,心情也好起来。 梅姐说:“看来以后要上岛要举块牌子,上面写好名字,不然就被你们当成小鬼子了。” 牛日天嘿嘿的笑着,又把眼一瞪,对传达室的那人吼道:“都是你这厮胡说八道,差点得罪了贵客!欠揍!” 作势要打,把那人吓得躲进了传达室,砰一声关门上锁,隔着窗户讨饶:“我哪里知道他们是贵客,牛队长高抬贵手!” 李沐尘看得奇怪,宰相门前三品官,怎么一个镇政府传达室的人,会怕一个治安队长? 牛日天见他讨饶,也就罢手,对李沐尘说:“李大宗师,我带你们去休息,岛主都已经安排好了,给你们留着房呢!” 李沐尘问道:“宁岛主不在吗?” 牛日天说:“在是在,就是北岛码头来了几个黄毛西洋人,岛主去和他们谈判了,估计今晚就回来了。” “你们还和西洋人做生意?” “生意当然要做的,但也不是什么生意都做。那几个人,是来闹事的。” “还有洋人到岛上来闹事?” “原先有个洋人在岛上以做生意的名义,偷偷传教。传教就传教,我们也不管,反正在海上讨生活,耶稣观音妈祖龙王一起拜,多拜几个总没错。但这家伙以传教的名义,祸祸岛上的女子,把人祸祸完了,开了膛,放一块木板上,任她在海上漂。被我们的渔民看着了。这一查,不得了,岛上前几年失踪的几个女子,都是他害的。” 牛日天也不避讳,叽叽喳喳的说了一通。 李沐尘一听就觉得不对了,这很像是太阳圣教的做法。就问: “那人胸前是不是挂一个有太阳的十字?” 牛日天摸着头,想了想说:“好像是,反正就是叫人拜太阳的。” 李沐尘说:“你现在就带我们去见宁岛主吧。” 牛日天说:“也行,那我们去码头。” 说着,就当先带着他们往外走。 几个踢球的小孩正挤在门口张望,见他出来,失望道:“咋没打起来?” 牛日天骂道:“走走走,踢你们的球去,小屁孩,看什么打架!” 小孩就一哄而散,又到空地上踢球去了。 看着这一幕,李沐尘有些恍惚,这岛上的生活看起来挺和谐的,除了刚才传达室那位,岛民都很淳朴,和九龙岛的名字给人的想象完全不同。 牛日天又把他那把枪从别的保安手里拿回来,大摇大摆地扛在肩上,带着李沐尘和梅姐,朝码头方向走去。 一路上,偶遇岛民,牛日天都和他们热情招呼,看得出来,他在这里人缘不错。 到了码头,牛日天带他们上了一条小巡逻艇,迎着海风,呼啸着朝北开去。 “咱们九龙岛主体有三个岛,刚才是中央大岛,也是老九龙岛。北边的叫北岛,也就是我们现在要去的地方,比中央岛小一些,但我们的生意基本都在那里,有一个大港码头,有开发区。岛上的年轻人也都住那里,中央岛上住的都是老人和喜欢清静的人。” 牛日天一边开船,一边介绍着九龙岛。他的声音在海风里断断续续,但还是能听清楚。 听得出来,他对九龙岛充满了感情,加上他那混不吝的性格和粗大的嗓门,介绍起来的时候,自有一股豪情。 “那南岛呢?”李沐尘问道。 “南岛啊,那是我们大岛主闭关的地方。”牛日天说,“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南岛可是有龙的,真龙哦!” ------------ 第397章 岂有此理 要是在两天前听到这话,梅姐肯定不信。 但已经在甬江口威远城头见过两条龙魂的她,这时候听见真龙,一点也不觉得惊讶了。 反而九龙岛上要是没龙,那才是怪事。 要不然,哪里来的火龙珠?又为什么叫九龙岛呢? 牛日天见两个人镇定的样子,不免有些失望。 “唉,就知道你们不信。” 梅姐笑道:“要我们相信,你带我们去看啊。” 牛日天摇头:“那可不行。南岛是大岛主闭关的地方,没有三位岛主的许可,谁也不能去。” “那么大一座岛,你们还能防着人去呀?” “嘿嘿,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没有我们引路,外面的船,根本靠近不了南岛。” “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一靠过去,准迷路。” 李沐尘心头一动,照牛日天这说法,南岛应该有法阵守护。但他在空中俯瞰的时候,并没有发现九龙岛有什么阵法禁制,看来这阵法是布置在水下的,并无空中结界,那么要防的也是水下的东西。 牛日天不会知道更多,所以他也没多问,反正和他也没什么关系。 今天来,主要是把火龙珠还给他们,再把梅姐偷美人珠的事情解释清楚就行了。 现在知道了岛上有太阳圣教徒传教,那么自然也要去看一看情况。 …… 相比于中央大岛,北岛的面积要小很多,但繁华多了。 中央大岛上房子稀稀落落,也都矮小,就像普通的渔岛,最集中也就是中间那个小镇。倒是环境优美,人们生活自在,却也是度假的好地方。 北岛的北边有一个大港口,停满了大小船舶。这里是一个中转港,北接东瀛,西向大陆,南通吕宋。 依港口码头延伸开去,又建成了一片开发区,遍布工厂。再往里面,则是掩映在绿色里的成片的现代化住宅区。 小船靠岸,牛日天带着李沐尘和梅姐上了岸,在岸边找人弄了一辆车,然后开车带他们去了港口开发区管委会,也是港务集团所在地。 港务大楼的人显然认识他,也没多问,就让他们进去了。 梅姐悄声道:“这安保措施也太差了,难怪会有女孩子遇害。” 李沐尘却知道,那些女孩遇害可不是因为这里的安保差。只是他不明白,太阳圣教徒为什么要到九龙岛这种小地方来传教。这里才多少人? 至于安保措施,其实不是差,只是这里民风淳朴,没什么防备心,管理上也粗疏一些。 但这也未尝不好,至少人与人之间不会那么生疏,不用防贼一样时刻提防着身边的人。路不拾遗,夜不闭户,才是一个理想的社会。 牛日天把他们带到休息室,给他们泡了两杯茶,让他们等着,就去找宁凤全汇报了。 没多久,就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李大宗师!” 未见人,先闻声。 宁凤全推门而进,见到李沐尘,惊喜之情溢于言表。 “大宗师,我可是日盼夜盼,盼着您来呢!” 过来亲切地握手,姿态上又保持着七分恭敬。 “宁岛主客气了,我不是什么大宗师,不用这么称呼,叫我名字就好。” 李沐尘说。 “这……”宁凤全哪里敢直呼其名,“的确,大宗师听上去都是老人家,那我就叫您李公子吧。” 他想起来,在武林大会上,钱高两家的人好像都这么称呼李沐尘,想来是不会错的。 李沐尘未置可否,说:“宁岛主,我今天来,主要是完璧归赵,并向你们道歉的。” 正要拿出火龙珠来。 宁凤全却摆手道:“不急不急,李公子一诺千金,能亲自来,已是给足了宁某面子,宁某感激还来不及,哪有道歉一说。等我处理完这里的事情,带你们去见我二哥,我们再谈此事。走,到楼上去坐。” 便带着二人到了楼上的会客室,刚落座喝茶,就听外面有人说话。 “这些洋鬼子,简直岂有此理!三岛主呢?” “在会客室。” 门推开,就有一人闯进来,大声道:“三哥,这帮洋人,根本说不通,还是你去谈吧。” 那人见会客室里有陌生人在,愣了一下。 宁凤全起身道:“昌勇,来,给你介绍两位贵客。这位是南江第一宗师,李沐尘,李公子。这位是梅女士。这是我们九龙港务集团的总经理,也是北岛开发区的主任,燕昌勇。” 燕昌勇换上一副笑脸,道:“年前就听三哥说南江出了位新宗师,一剑斩了天忍宗的宗主板浦知良,早就盼着大宗师来呢!能见着您,是我的荣幸啊!” 这人说话客气,但语气中欠了一份真诚,李沐尘并不喜欢,只是淡淡了回应了一句:“幸会。” 燕昌勇见李沐尘冷淡,似有不快,脸色微变,但很快恢复,笑意更浓。 双方招呼过后,宁凤全问道:“昌勇,你刚才说什么?那些洋人怎么说?” 燕昌勇摇头道:“哼,还能怎么样,要我们放人呗,威胁说,不放人的话,不但撤出在我们港口的投资,还要让老美的军舰开过来,封锁我们的港口。” “岂有此理!” 宁凤全大怒,在桌上重重拍了一掌。 “他们还讲不讲道理?老美不是最讲法治吗?在我们这里杀了人,还想让我们放他走?天理呢?法律呢?” “三哥,你又不是不知道,老美的法律,对内是一回事,对外是另一回事。”燕昌勇劝道,“三哥你也别生气了,犯不着。三哥,依我看,要么把人放了算了。眼下咱们开发区有好几个投资项目在建,港口二期也要开工了,我们虽然不怕他们,但投资人怕,万一影响了投资信心……” 宁凤全摇头道:“如果我们不能把杀人者绳之以法,那才真的会影响投资信心。” “可是洋人对外的说法是,这是宗教行为,他们说死者都是自愿的,并不是杀害。” “胡说八道!”宁凤全大怒,“淫而后杀,剖腹剜心,弃之海上,如此残忍的手段,是哪门子宗教行为?不必再说了,我不会同意放人的。大哥二哥若在,也绝不会同意放人。” “那,洋人那边怎么答复?”燕昌勇问道,“詹姆士又怎么处置?” “公审!”宁凤全说,“明天就公审,按岛上的规矩来,该沉海就沉海,该凌迟就凌迟,一定要给九龙岛的岛民们一个交待。” ------------ 第398章 罪大恶极 “公审?”燕昌勇脸色变了变,“三哥,你是不是再慎重考虑一下?我的意见,就算要处理,也尽可能秘密、低调地处理,一旦公审,就不是得罪一两个人或者社团的问题,而是和詹姆士背后的势力彻底翻脸了。据我所知,这个势力非常庞大,在政经界很有影响力。如今各方在东海角力,这时候正是广交朋友,埋头发展的好时机,不宜树敌啊!” 宁凤全说:“我岂会不知道这个道理,但你不要忘了,我们九龙岛立足的根本,就是自强和公正。如果把这一点丢了,我们失去的不仅是岛上的民心,也会失去全世界的信任。到时候,就算你把九龙岛建设得再好,也只能成为别人手中的棋子。” “三哥……” 燕昌勇还想再说,却被宁凤全给阻止了。 “你不用说了,这件事就这么定了,明天公审。” 宁凤全说得斩钉截铁,让李沐尘刮目相看。他忽然觉得,这九龙岛有点意思。 燕昌勇一言不发,默默地喝了几口茶,然后站起来说:“我只是个经理人,既然三哥决定了,我执行就是。现在我就去和他们说。不过今后要面对什么样的局面,我就不敢保证了,三哥你要好好想想。” 说罢,看了李沐尘和梅姐一眼,转身出去了。 宁凤全有些尴尬地说:“岛上的琐事,让李公子见笑了。” 李沐尘问道:“这个詹姆士是太阳圣教的牧师吧?” 宁凤全一愣:“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教,反正是个传教士,我们九龙岛对外教并不排斥,怎么,李公子认识?” 李沐尘说:“不认识这个人,但和这个教打过交道。能跟我说说,具体发生了什么事吗?” 宁凤全就把事情的前因后果简略说了一遍。 原来这个詹姆士是半年前随着一个贸易商团来的九龙岛,洽谈投资和海上贸易合作。当时谈的比较顺利,对方资金也落实了。詹姆士作为代表在九龙岛常住下来。岛上给他安排了一栋靠海的别墅。 詹姆士把别墅改成了教堂的样子,并且每天都在别墅门口,面朝东方日出的方向礼拜。 九龙岛对传教的比较宽容,并且认为有信仰的人更值得信任,所以也有不少人会经常去詹姆士那里听他传经布道。 不久前,岛上先后失踪了几个人,都是年轻女子,有岛民,也有外来的人。当时并没有怀疑到詹姆士头上,因为岛上的年轻人经常出海游玩,以为是出了意外。 直到前不久,有渔民在海上发现了一块漂流的木板,木板上躺着一个女孩的尸体。女孩的眼睛用黑布蒙着,身上没有穿衣服,腹部和胸膛被剖开,取走了内脏。 一开始,人们以为这是海上蛇头贩卖人口和器官而丢弃的。但为什么不直接丢到海里,而是放在木板上漂流,令人奇怪。而且女孩的身体被清理得很干净,木板上也没有血迹,这和一般的犯罪完全不同。 后来经过辨认,那个女孩正是九龙岛失踪的几个女孩之一。经法医鉴定,女孩是被活活剖腹的,而且在死前还和人发生过关系。 这件事让全岛震动,岛上开始全力追查凶手。 各种线索都指向了詹姆士,而从女孩体内提取的DNA证据也证明了詹姆士就是凶手。 “证据确诊,他自己也承认了,如此罪大恶极之人,他们竟然还想以撤资和封锁海上航路来威胁,让我们放人,简直岂有此理!”宁凤全愤慨地说。 “这个詹姆士没有反抗或者逃跑吗?” 李沐尘觉得奇怪,太阳圣教徒他是打过交道的,他们本身不会武功,也不会法术,但西方魔法以神赐的方式获得神力,等于那个神的分身,十分难缠。 “怎么会没有?在女孩的尸体被发现的第二天,詹姆士就乘坐游轮企图逃跑了。”宁凤全说,“好在当时暴风雨降临,他只能回港。这就叫天网恢恢,连老天也不放过他。后来他又想跑,但那时候他已经被列为嫌疑对象,我二哥亲自出海,把他抓了回来,关进了大牢。” “为什么不当时就处决?” “当时证据还不完整。我们九龙岛虽小,也没有完善的法律,但我们讲道理。该杀的,绝不放过,不该杀的,绝不冤枉。这是对外人负责,也是对自己的岛民负责。” 李沐尘点头,深以为然。 通过宁凤全的话和他的处事方式,李沐尘对九龙岛颇生好感。 原本以为只是法外之地,海上野岛,能讲得通就讲,讲不通他也懒得废话,武力解决算了。没想到这里比陆上很多大家族更讲道理。 “二岛主现在何处?”李沐尘问道。 宁凤全说:“我们在海上有几条船和东瀛人发生了冲突,我二哥过去处理了。” “这种冲突,还要二岛主亲自去?” “因为事涉东瀛一个秘密组织,对方船上又有忍者高手,所以我二哥就亲自去了。” 李沐尘总觉得不对劲,怎么又是东瀛忍者? 梅姐忽然说:“有没有可能,东瀛人和今天来的西洋人是一伙的?目的是把二岛主引开……” 宁凤全一愣:“你是说,他们想要劫狱?不可能的,九龙岛的监狱虽然不是什么铜墙铁壁,但要救人出去可没那么容易。何况这里四面是海,港口和码头都在我们手里,他们怎么跑?” 梅姐说:“不一定是劫狱,也许他们以为二岛主不在,谈判会容易一点。又或者……”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有人急匆匆闯进来,看见陌生人在,冲出来的话又咽了回去,只张大了嘴。 宁凤全问道:“什么事慌慌张张的,说。” “二……二岛主受伤了。” “什么?”宁凤全大吃了一惊,霍然起身,“在哪里,快带我去。” 又朝李沐尘拱了拱手,“二位抱歉,请稍坐。” 李沐尘说:“我陪你去吧。” 宁凤全在武林大会见识过李沐尘的神奇医术,大喜道:“好。” 几人就匆匆离去,出了大楼。 楼下早已备车,载着他们去了开发区医院。 在手术室里,李沐尘见到了刚刚被推进来,浑身浴血的纪广莱。 “二哥!什么人把你伤成这样?”宁凤全又惊又怒。 “不是人……”纪广莱虚弱地说,“是……海妖!” ------------ 第399章 海妖 纪广莱全身都是伤,体外几无完肤,医生要止血清创,十分困难。而更麻烦的是,他还有严重的内伤。不但内脏破损出血,骨骼多处断裂,而且妖气入体,损及经脉,自身真气耗尽,无力抵抗。 纪广莱是武道宗师,心里很清楚自己的伤势,已非凡人能救。因此不顾医生的反对,拉住宁凤全说: “老三,我挺不过这一关了,你听我说,立刻关闭九龙岛所有的港口和码头,一定要想办法除掉海妖,否则九龙岛永无宁日……” “二哥,你别说了,先治伤要紧。” “我的伤太重,治不好了……” “不会,一定有救的,大不了去请大哥出关!” “不,不行。大哥这次闭关十分要紧,能不能打赢坂东秀一,就看这次了,千万不要去打扰他。” 宁凤全含泪点头,忽然想起李沐尘来,面露喜色道:“二哥,不用去请大哥了,李公子来了,他一定能治好你的。” “李……公子?”纪广莱失色的眼神里透着几许茫然。 “就是一剑斩了板浦知良的南江大宗师李沐尘啊!” 宁凤全见过李沐尘举手间就把柳金生的断臂和何长春的断指接上,简直是神仙手段。 这时,他当然不会错过机会,为了二哥的命,他也顾不上面子了,对李沐尘一鞠躬,说道: “李公子,请你救救我二哥,只要我二哥挺过这一关,我宁某做牛做马,全凭公子吩咐。” 说着就要跪下来。 李沐尘一把扶住:“宁岛主言重了,既然碰上了,我自当尽力。” 宁凤全大喜,好像李沐尘一定能治好纪广莱的伤似的。 李沐尘走到纪广莱身边,伸手搭住纪广莱的脉门。 外伤对他来说不难,这点伤,还比不上当初的林云来得严重。而今日的李沐尘,历经雷劫之后,早已不是当初的李沐尘。先天与否,虽只是一步之差,境界又何止千里。 但纪广莱被妖气侵体,损及了根本,有些难办。 “拿针来。”李沐尘朝旁边的医生一摊手。 五行针留在了百花谷,他身上没有带别的针,自然就问医生要。 医生原本以为他是什么名医,有什么高明的办法,见他号了半天脉也没说出个所以然,忽然又要针,显然是要做针灸。可是这分明是硬伤,内外俱是,哪里是针灸能治好的? 加上李沐尘的态度让医生有些不悦,便道:“作为医生,我有责任提醒一句,现在首先要做的,是先止血清创和输血,这是常识,任何一个有良知的医生都不应违背常识去尝试一些不可靠的方法。” 宁凤全道:“你说什么呢,李公子叫你拿针,你就快去拿针!” 医生说:“我只是凭我的知识和良心说话。” 宁凤全正要发火,李沐尘却转身笑着看向他:“止血清创,是这样吗?” 说着伸出右手,放在纪广莱的额头上方,悬空抚过。 犹如变魔术一般,李沐尘的手一路往下,纪广莱身上的血迹就一路消失,皮上的伤口也愈合了。 医生看得目瞪口呆,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完全颠覆了他的世界观。 就连旁边的宁凤全,尽管见识过李沐尘的神奇,也还是无比震惊。 “有针吗?”李沐尘笑着问。 “有!有!”医生连忙点头,激动地转身出去。 不一会儿,拿来了针灸工具。 李沐尘取出针,在纪广莱身上扎了几针,以真气灌注之,很快就清除了其体内的妖气,修复了经脉和脏腑的损伤。 然后拿出一粒药丸,塞进纪广莱嘴里。 “纪岛主的伤已经无碍了,休息一段时间,就能痊愈。”他说。 “二哥!”宁凤全大喜。 纪广莱从床上爬了起来,活动了一下筋骨,除了内气一时不能恢复之外,伤的确已经好了,顿觉神奇,朝李沐尘躬身道:“李公子救命之恩,没齿难忘!” 宁凤全也朝李沐尘鞠躬:“李公子,上次在钱塘,我就欠你一条命,今天你就救了我二哥,从今往后,我宁凤全这条命就是你的,九龙岛上下,但听公子调遣!” 李沐尘笑道:“就是治个伤而已,二位岛主不必挂在心上。要是救人一命,就要人家以命相抱,那这位医生身边怕不是有一大群赴死之人了。” 医生连忙摆手道:“惭愧!我的医术不及李公子万一,请公子不要取笑。” 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对李沐尘多了几分好感。 宁凤全和纪广莱也笑起来。 李沐尘问道:“纪岛主,不知这次遇到了什么海妖?” “是啊,二哥,不是说几条东瀛船吗,怎么就碰上海妖了?”宁凤全说。 纪广莱脸色微变,沉吟道:“此事恐有蹊跷,我们别在这里说话了,到观海楼去,边喝茶边说。” 观海楼是北岛开发区配套的措施,专门用来接待贵客的,平时不对外开放,只有岛主和几位高层管理人员有权使用。 楼依山而建,凭栏远眺,平波万里,可以极尽目力之远。 坐在那里喝茶,的确有几分惬意。 但这时,纪广莱却没有多少心情,脸上尽是担忧。 “那海妖有几分人形,但绝不是人。它速度极快,力量极大,出入水中,毫无声息。我和它缠斗了许久,终究不是对手。” “会不会是鲛人?”李沐尘说。 纪广莱摇头:“不好确定,鲛人的传说我也听过,但我没见过。” 李沐尘说:“鲛人有尾。” 纪广莱想了想说:“好像是没有。” 李沐尘也想不出,海里还有什么妖长得像人的,除非是化形成人。但野外的妖不追求变化,不像人世间的妖,稍能变化就要变成人的样子。 而如果是到了化形的境界,自然化成人形,那纪广莱就不可能活着回来了。 宁凤全说:“我们附近海域太平了那么多年,怎么会突然出现海妖呢?会不会是那些东瀛人故意引来的?” “不排除这个可能性。”纪广莱说,“但那些东瀛人也都死了,这一次活着回来的,应该就我一个。也幸亏李公子在,不然我也必死无疑了。” 这时候,梅姐突然问道:“纪岛主,一共有几只海妖?” 宁凤全吃惊道:“难道不是一只?” 纪广莱说:“我和其中一只缠斗的时候,其它船上也传来惨叫声,所以至少有两只。” 梅姐又问:“除了找回尸首的那个,岛上还失踪了几个人?” “还有三个。”宁凤全说完一愣,和纪广莱对视一眼,“你是说……” ------------ 第400章 完璧归赵 李沐尘不得不承认,梅姐真的很聪明。 她刚一问有几只海妖,李沐尘就知道她想说什么了。 梅姐只是一个练过武的普通人,在昨天之前,从来没接触过修行,没碰到过妖怪,更没有和太阳圣教打过交道,不知道他们的手段。但她居然能把这两件事联想起来。 梅姐的提醒让纪广莱和宁凤全浑身汗毛都竖起来。 “这……不可能吧?” “最好不是。”梅姐说,“但我想不出,一个人杀了人,为什么要把尸体处理成那样,又放到海上?这很像是一种仪式。而仪式总有目的,比如祭祀,比如复活……” 梅姐的话,再联想到渔民在海上发现那女孩尸体时的景象,就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了。 宁凤全大怒道:“如果这是真的,简直丧心病狂!千刀万剐都不为过!他们居然还有脸来和我们谈判,想让我们放人!我看,把那几个洋鬼子全抓起来!” 纪广莱问宁凤全发生了什么事。 宁凤全就把今天西洋人来谈判,以宗教信仰自由为理由,又以撤资、断绝商贸往来、封锁港口等手段相要挟,要他们放人的事说了一遍。 纪广莱说:“老三,你做得对!不管海妖的事与他们有没有关系,杀人偿命,詹姆士必须公审公判,给广大岛民和往来客商一个交代。” 宁凤全说:“现在证据确凿,无需再拖延,我计划明天就公审。” 纪广莱说:“可以,把那几个西洋人请来旁听,看他们有何话说。” 又对李沐尘说:“李公子如果有兴趣,明天不妨也来凑个热闹。” 李沐尘原本是想办完事就走的,但事关太阳圣教,又出了海妖的事,他决定留下来看一看。而且他很欣赏两位岛主的做派还有岛上淳朴的民风,如果能帮的话,就帮他们一把。 便看向梅姐。 梅姐笑道:“我无所谓,这里的海水比甬城可干净多了,住上一两天看看风景也不错。” 见梅姐乐意,李沐尘自然就答应下来。 两位岛主十分高兴,便命人去安排他们的住处。 李沐尘把火龙珠拿出来说:“我今天来有两件事,第一件就是完璧归赵。这是火龙珠,我答应过宁岛主,要还给九龙岛的。” 便把珠子放在了桌上。 “不过有一点我要声明一下,”李沐尘补充道,“火龙珠可不是我们偷的,这件事是个误会。” 纪广莱笑道:“东西既然回来了,谁拿的也无所谓了。” 李沐尘却道:“不,这却是要说清楚的,不能因为是我还回来,就说是我偷的。至于是谁偷的,我也不想再说。反正那人已经被我杀了,如今死无对证,你们若是一定认为是我偷的,我也不会再解释。” 李沐尘不提柳金生,是因为此事前因后果比较复杂,要说清楚必然牵扯到梅姐,他不想让梅姐难堪,也不想让她再因往事而难过。 另外,柳家祖上有功于社稷百姓,算是给他们留一点面子。 至于别人会不会误会,比如说产生“不是你偷的为什么你来还”之类的想法,他不担心,也不在乎。 若二位岛主真这么想,就说明自己高看了二人,放下火龙珠,扭头就走便是了。 梅姐明白李沐尘的心意,感激地看了他一眼。 纪广莱道:“纪某再笨,也不会以为是李公子偷的。火龙珠对我们九龙岛有特殊的意义和作用,如今能回来,我们感激都来不及,岂会瞎猜疑。” 宁凤全也说:“是啊,武林大会结束后,我回来一说,二哥就说了,火龙珠绝不会是李公子你偷的。” “哦?纪岛主没见过我,何以如此肯定?”李沐尘有些好奇。 纪广莱笑道:“老三回来跟我说了武林大会的细节,李公子的修为,已近乎天人,岂会做偷鸡摸狗的事?而真正的窃贼是绝不会承认的,更不会当场许诺带着亲自带着火龙珠到九龙岛来。” 李沐尘对纪广莱更多了几分刮目相看,哈哈一笑,也不再多提此事。 宁凤全问道:“李公子,你刚才说两件事,第二件事是什么?” 李沐尘问道:“宁岛主可知道申州陈家?” “知道,陈家是海上豪商,海运业务方面,有些往来。” “听说你们有些冲突?” “是有一些。主要是当初我们搞九龙岛开发的时候,邀请过陈家,但他们当时看不上我们,没有来投资,也不愿和我们合作。现在我们搞起来了,自然就和他们形成了竞争。” “冲突严重吗?”李沐尘斟酌了一下语气,“如果可能的话,我想做个说客。” 宁凤全先是愣了一下,忽而哈哈大笑,道:“其实也没什么大冲突,他们做货运,我们做通航,本来就是可以合作共赢的。只是大家都爱面子,谁也不肯让步,就起了些摩擦。年前听说陈家请了宗师出现,要和我们谈判。我们当时也说,什么宗师来也没用,九龙岛什么都缺,就是不缺宗师。但我没想到是李公子,李大宗师,哈哈哈哈……” 宁凤全大声而爽朗地笑着,“李公子做说客,那就没事了。生意上的事,不用我大哥二哥出面,我就能做主。以后陈家的船,我们绝不再为难,陈家的生意,我们全开绿灯。” 事情很顺利,李沐尘也高兴。 他要帮陈文学,所以帮陈家,但他也不希望九龙岛吃亏,就说:“宁岛主大量,沐尘佩服。我看这样吧,你们两家还是坐下来谈一谈,最好是能合作双赢,不要因为我,让你们吃了亏。两边都是朋友,我不偏帮谁。” 宁凤全说:“如此最好,那我就找机会和陈家人谈一谈。” “嗯,那我给陈家人打个电话吧。” 李沐尘拿出手机,才发现手机在这里是没有信号的。 看到他面现疑惑,宁凤全凑过去看了一眼,笑道:“海岛闭塞,以前只能用卫星电话,现在北岛搞开发,刚通了海底光缆,也自建了移动网络,不过对你们还没开通数据漫游。你可以用我的手机打电话。” 说着就把他自己的手机拿出来,犹豫了一下,说,“还是我来打吧,显得有诚意一点,我有陈定邦秘书的电话。” …… 陈定邦正坐在办公室里翻阅文件。最近申州的生意发展很稳定,尤其是黄家,经过了上次的事情后,不但没有因为两家的婚事告吹而翻脸,反而和陈家走得更近了,而且在很多业务上几乎都是无条件的支持陈家。 和申州的顺利形成对比的,是江东那边的不顺。潘家和陈家已经断绝了往来,不但如此,潘凤年还联合了江东其它的豪族,阻断了陈家往江东发展的路。而江东是申州的后花园,没有江东大后方的支持,申州的很多生意都会变得难做。 就在他思考的时候,秘书敲门进来,双手捂着手机,悄声说:“陈总,您的电话,九龙岛打来的。” 陈定邦一愣:“九龙岛?” 遂接过手机,看到上面是一串陌生的号码。 “喂,哪位?” “陈家主吗?我是九龙岛的宁凤全。” “宁……宁岛主?!”陈定邦吃了一惊。 “陈家主,打扰了。李公子在我这里,他提议我们两家一起合作。陈家主有没有空,来九龙岛看看海景?你如果没空的话,那就只能改天我来申州拜你黄浦江的码头了。” 陈定邦听着,从吃惊,变得激动起来。 “李……李公子还在吗?……好,好,有空!有空!我马上就来!” ------------ 第401章 捉妖 宁凤全挂了电话,笑道:“陈家主说马上就来,不过从申州坐船过来,最快也要傍晚了,正好吃晚饭。” 又说,“等明年咱们的机场建好了,就方便多了。” 纪广莱说:“陈家是海运霸主,老三你要好好招待。” 宁凤全说:“二哥你放心吧,看在李公子面上,我也绝不会亏待陈家主的。” 李沐尘做说客,只说了一句话,就把事情办成了。别人给了他情面,固然是他救人在先,但他还是不想欠人情,就说: “时间还早,纪岛主,如果可以话,带我到你们出事的海域去看看吧。” 纪广莱说:“我也正在想这事,只是那海妖实在太过诡异凶险,恐非人力所能胜。我们是不是做好万全的准备再去?” 纪广莱心有余悸,虽然知道李沐尘很厉害,但毕竟在茫茫大海,武功再高,也很难抵挡海里的怪物。 李沐尘说:“不用,你只要带我去就可以了。或者你告诉我方位距离,我自己去。” 纪广莱皱了皱眉,思考起来。 他原本是想闭关锁岛,等大哥陆敬山出关再说。 但那样一来,对商业贸易就是致命的打击,客商们也会避开这片海域,从此无船往来,九龙岛好不容易取得的成绩可能从此付之东流。 如今李沐尘主动提出去看,这也是个机会。 纪广莱思量再三,说道:“好,我带你去,不过准备还是要做一下的。老三,你让海巡队装备最好的两条船到海港待命,我和李公子出一趟海。” 宁凤全说:“我也去。” 纪广莱说:“你留在岛上,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先封锁港口和码头,禁止一切船只出海。理由你先随便说一个好了。” 宁凤全只好答应,便下去安排去了。 船只很快准备好,纪广莱带着李沐尘到了码头。 李沐尘对梅姐说:“你先去休息吧,等我回来。” 梅姐知道自己跟着也没用,就叮嘱道:“那你小心点。”又朝他眨眨眼,含情一笑,“仙人也不是万能的,打不过就跑,你要是死在海里了,姐我就只能为你跳海殉情了!” 这个梅姐,总是那么会撩人。难怪王老板和荣师傅对她如此痴迷。 李沐尘撇撇嘴,说:“姐,那你可没机会了。我要是掉海里,东海龙王都要请我去水晶宫做客的。死不了!” 梅姐笑骂道:“臭小子,知道你厉害,也不能这么吹牛!好了,姐不会为你跳海的,放心去吧。” 船出了海,往东北开去。 这两艘巡逻艇是特制的,船体带装甲,配备两门火炮和一座双联机枪,和很多小国家的海防舰艇相似。 九龙岛能建起这样一支海防巡逻队,也很不简单了。 船开出去大约五十海里,纪广莱指着前方洋面说:“就是这里了。” 海面上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那几条被海妖袭击的船也不知漂到哪里去了。 李沐尘神识在海面扫荡,搜索着妖气。 海妖出没的地方,必然有妖气,只要顺着妖气追过去,就能找到海妖。 虽然海水流动,任何东西包括气味都会随波流去,但海水的流动是分层次的,上面看着波涛汹涌,下面的海水却很平静。而海妖不会只在海的表面活动,在海的深处,一定会残留它们的气味。 船开始在这一片海上绕着圈。 李沐尘的神识深入水下,如雷达一般扫描着。 很快,他就发现了一丝淡淡的妖气。 “往那边开!”李沐尘以手指着方向说道。 纪广莱就对船员下令,让他们往李沐尘指示的方向开。 随着船一路往前,水下的妖气变得浓郁起来。 李沐尘不停指示方向,船也忽左忽右地前进着。 忽然,李沐尘大声道:“朝那里,加速!用最快的速度!” 船员听到了他的话,便把船速提到了最快。 马达声轰鸣,船头破浪前进,在后方留下两条长长的白线。 李沐尘紧紧盯着前方的水面。 纪广莱也紧张起来,手里已经握住了他随身带来的刀。 就在这时,前方的水面忽然翻起一朵浪花,一个影子出现在水里,像一条鱼一样在水里疾速游动。 纪广莱下令道:“开炮!” 船员就调整好了船上的火炮,对着水里轰隆开了一炮。 一道白色的水柱冲天而起,浪花四溅。 而与此同时,李沐尘的人却已经从船上飞了出去,如离弦之箭一般,贴着海面飞行,穿过了被炮弹激起的海浪。 待海浪落下,海面恢复平静,李沐尘早已消失在视野里。 纪广莱擦了擦眼睛,感到不可思议。 就在这时,船体突然一阵晃动。 一个船员惊呼起来。 纪广莱回头一看,只见船舷侧面升上来一团黑乎乎的东西,像是人的脑袋,被乱糟糟的湿漉漉的头发覆盖着。 “是海妖!” 纪广莱已经打过交道,认得出来。 他心一惊,正要出手。 那东西却已经飞了起来,速度快到不可思议,在空中张开四肢,如一只巨大的蝙蝠,扑向其中一个船员。 这速度,纪广莱根本来不及出手相救。 而就算他离得近些,来得及出手,他也知道自己救不了,因为他和这东西交过手,这东西刀枪不入,力量速度有都极为惊人。 就在他以为船员必死的时候,一道黑色的剑气从远处的海面飞来。 初现时,只是一点黑影。忽而海面上的空气中就布满了浓浓的杀气,咸湿的空气仿佛被冻结,海妖的动作也似乎变得缓慢。 海妖在空中扭动那黑乎乎的脑袋,似乎朝海上看去。 这时,黑气就已当胸而来。 当一声响,海妖就被钉在了船的铁板护甲上,胸前插着一柄通体黑色的剑。 而与此同时,一道身影贴着海面疾飞而来。 眨眼就到了船上。 李沐尘在甲板上站定,咚一声,把手里的一团东西往甲板上一丢。 众人往甲板上一看,同时大惊失色。 只见甲板上扭动着一个人形的物体,一团湿漉的长发盖住了人脸,四肢和躯干和人无异,只是身体表面覆盖着一层粘液,像鲶鱼一样。 透过粘液,可以看见它的皮肤。胸部隆起,显然具有女性的特征。而它的腹部有一条清晰的线,从小腹一直到前胸,很像手术缝合过刚刚拆了线的伤疤,乍一看,还以为趴着一条巨大的蜈蚣。 ------------ 第402章 审判 海妖扭动着身体,犹如一只裹在粘稠液体里的剥了皮的长着人头的蛤蟆。 看到这么一个东西,船员们都吓坏了。 就连纪广莱也是心惊肉跳。他刚刚和海妖交手的时候,因为速度太快,根本没看清样子,只是觉得有点人形。 现在看得清楚,只觉得恶心之余,更多了几分恐惧。 好在海妖好像被什么无形的力量禁锢住了,在那层粘液的包膜里挣扎着,无法攻击。 那湿乱的头发盖住了脸,从头发的缝隙里,人们可以看见它那凶狠的眼神。 而在船的中间隆起的炮台外护钢板上,另一只海妖贴在那里,胸口插着一把黑色的剑。 李沐尘一招手,玄冥剑嗖一声倒飞出来,化作一点乌光,消失在他的手里。 海妖的尸体从炮台护甲上缓缓滑落。滑落到一半的时候,头发被甲板上的什么东西勾住了,整个身体就吊在那里晃荡。 人们看得清楚,这海妖和地上那只活的几乎一样,身上滑腻腻地包裹着一层粘液,腹部隆起如蛤蟆,中间一条醒目的缝合线,像蜈蚣一样趴在胸前。 由于头发被勾住,这只海妖露出了脸,可以清楚的看到它的五官,就是人的样子,只是皮肤十分苍白,没有一丝血色,加上这时候死了,翻着死鱼样的白眼,看上去十分可怖。 有一个胆大的船员好像发现了什么,小心地靠近了一点,仔细去看,然后惊呼:“这……这不是阿美吗?” 众人都大惊,才围过去看。 “啊……真的是阿美!” 阿美是岛上的姑娘,因为长得好看,岛上很多人都认识她。几个月前,她忽然失踪了。 当时各种猜测都有,还有人说她和哪个客商私奔了的。直到现在,詹姆士的事情也只有少数人知情。 纪广莱看见阿美的脸,心情沉落到了极点。他知道,一枝梅的猜测应验了,这是他们最不希望见到的事情。哪怕是真的鲛妖或者东瀛人引来的别的什么妖怪,他都可以接受。但他无法接受,岛上的人变成了妖怪这样一件事。 九龙岛孤悬海外,岛上的人口不多,发展到今天很不容易。这些岛民,就像他自己的孩子一样。现在,眼睁睁看着孩子变成了妖怪,叫他怎么能接受? 而一想起这孩子变成妖怪前所经历的苦难,纪广莱心里更加难受。 他走到还活着的那只海妖面前,又看了李沐尘一眼,见李沐尘没有表示反对,就蹲下来,用手撩开了海妖的头发。 海妖呲牙咧嘴,表情极其凶恶。但他还是从那五官和眉眼间,看到了一丝熟悉。 “是雅雅!” 又一个船员认了出来,这正是另一个失踪的女孩。 纪广莱看着李沐尘,眼神里带着哀求,说:“李公子手段通天,请你救救这孩子!” 李沐尘没有说话,指着另一只海妖的尸体说:“你看看它。” 人们转头看去。 只见那海妖的妖尸曝露在阳光下,身上的水分正在散失,那一层粘液也变得干燥,不再如前那样湿润了,而它那原本就鼓胀如蛤的肚子,正在快速膨胀,好像有人在往里面打气一般,那条从小腹一直延伸到前胸的蜈蚣疤越发的夺目可怖。 忽然,砰的一声,这条疤痕就裂开了,她的整个胸腔和腹腔就打开了,里面充满了粘稠的绿色的不知名的液体,哗啦啦一下流出来,流到甲板上,冒起一阵青烟。 空气里充满了难闻的焦臭的味道。 等到烟雾散尽,厚厚的刚体甲板已经变得满目疮痍。 而海妖的腹腔和胸腔里空空如也,没有任何内脏。这一下,就从一只鼓腹的蛤蟆,变成了去了内脏的瘦腰田鸡了。 这一幕着实恐怖而恶心,加上那刺鼻的气味,几个船员都呕吐起来。 纪广莱显然明白了李沐尘的意思,这些女孩已经被挖去了全部内脏,不可能活过来了。之前在海上被渔民发现的女尸,只是还没来得及完成魔法妖化的最后流程。相比而言,她可能还算是幸运的了。 甲板上的海妖扭曲着,她看上去既凶恶,又痛苦。 李沐尘凌空对着她点了几下,海妖平静下来,缓缓闭上眼睛,沉睡了过去。 …… 傍晚的时候,陈定邦来到了九龙岛。 纪广莱和宁凤全热情招待了他,李沐尘和梅姐也一起作陪。但因为海妖的事情,大家的心情都有些低落,所以席间也没谈什么具体的事情。 宁凤全怕陈定邦生气,就对他说明了情况。这位三岛主看起来十分信任申州的陈家主,不知是他的性格本就如此,还是因为李沐尘的原因,他不但说了,而且还要请陈定邦明天一起参加公审。 陈定邦欣然同意。他很看重和九龙岛的合作,而更因为李沐尘的原因,他相信,这次合作会比他想象的还要前景远大。 不过他也没想到,这次来除了谈生意,还能见识到一场别开生面,又出人意料的公审大会。 公审在九龙本岛举行,就在李沐尘和梅姐来过的那个镇政府的门前广场。 广场上搭了一个台子。台上一侧放着桌椅,那是给审判员坐的。 台下正面放了几排椅子。岛上的管理者、旁听的贵宾以及受害者家属都坐在那里。 李沐尘、梅姐和陈定邦也坐在其中,还有那几个来谈判企图让九龙岛放了詹姆士的西洋人。 广场上站满了人,都是九龙岛的岛民。因为后面看不到,有些人甚至爬到树上和屋顶上。 审判开始了。 詹姆士被带上台。 这是一个留着一头金色卷发的中年人,年纪大约在四十多岁,穿着西装,身材高瘦,鼻梁上还架着一副眼镜,看上去温文尔雅。光看样子的话,绝难和杀人狂魔联系起来。 审判员简单的宣读了一下公审事件的缘由,然后把已经掌握的事实和证据抛出来。 很多人还不知道这件事,事先知道的也并不知道具体如何,当岛民们知道那些失踪的姑娘都是被詹姆士杀害的时候,就已经群情激愤了。 等他们得知了詹姆士剖腹剜心的残忍手段,更是怒不可遏了,要不是岛上早有准备,派人维持着现场的秩序,而且两位岛主都在场,只怕他们就要冲上去生撕了詹姆士。 在审判员宣读证据的过程中,詹姆士始终一言不发,就算审判员问他,他也不回应,只是沉默地站在那里。 审判员说完以后,问道:“詹姆士,你还有什么说的吗?如果你继续沉默,就表示你认罪了。” ------------ 第403章 沉海 詹姆士还是没有说话。 下面座位上的一个西洋人站起来,说道:“我是他的辩护人,请允许我上台辩护。” 审判员看向两位岛主。 纪广莱和宁凤全同时点头。允许辩护是公审的原则,就算他们再痛恨詹姆士,也不能改变这一点。 审判员说:“你可以上台辩护,但我必须提醒你,这里是九龙岛,你只能按照我们的规则来辩护,不要搬弄你们西方的那一套法律体系和词汇来恶心我们。” 辩护人上了台,开始为詹姆士辩护。 “首先,大家要明白,这不是杀人,这是一种宗教仪式。她们都是自愿的。这一点,在詹姆士给她们传道的过程中,被清楚地记录下来。” 他拿出一块硬盘,“这是詹姆士给她们初洗时的录像,里面清楚的记录了那些姑娘们自愿在神的恩赐下,接受詹姆士对她们所做的一切。” 审判员接过硬盘,让人去把镇政府一楼大厅里大电视屏幕搬出来,连接好电脑读取设备,插上硬盘之后,开始播放。 果然,里面出现了一个女孩跪在詹姆士面前的画面。 画面里传出詹姆士的声音:“你愿意追随神的旨意,永远沐浴在太阳的光辉下吗?” “我愿意。”女孩说。 “你愿意为了永恒的光明,如太阳一般燃烧自己的身体,去驱逐黑暗吗?” “我愿意。” “你能为此理想,奉献你的一切,包括你的肉体,你的灵魂,乃至你的生命吗?” “我愿意。” …… 如此又问了许多问题,女孩一直在说“我愿意”三个字。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在参加婚礼,而不是一场审判大会。 说了许多“我愿意”之后,詹姆士拿出一个十字架,在女孩身上晃着,仿佛在用一个放大镜观看她身上的瑕疵,以确定这件货是否合格。 晃了一会儿之后,詹姆士就说: “接下来,在你正式成为太阳的女儿之前,我将为你进行洗礼,洗去你身上的污垢,让你从此永离人世的污浊,去接受神的圣洁的光辉。我会在你的灵魂里植入你的信仰,正如你刚才承诺的一切。我的女儿,我要告诉你,假如有一天,你失去了你的信仰,你将失去神的爱,你圣洁的灵魂也将随之崩塌,永坠黑暗之中。我最后问你一遍,你不后悔吗?” “我不后悔。” “我会用我预先获得的神赐的圣洁之躯,与你交合,让你沐浴神圣的爱河。随后,我会蒙住你的眼睛,剖开你的身体,取出你的心脏和肝肾,洗涤你沉恶的身体,把你放在海上随波漂流。如果你经过了考验,在太阳升起的时候,会有人摘掉你的眼罩,你将在黎明的第一缕阳光里,获得新生。” “你的容光自阴暗里上升,彩霞铺满了天空,迎着你的火,人间一片欢欣……你令星空隐退,你令大地光明,你是众神之王,迎着你的火,我们走向永生……” 视频里的詹姆士开始唱起了赞美的诗歌。 那个跪在他身前的女孩仰起脸来看着他,也跟着唱了起来,脸上充满着神圣的幸福。 这一幕完后,视频剪切进了下一幕,还是同样的场景,同样的话,只是换了一个女孩。 广场上的人们沉默了。 淳朴的岛民们从未见过这种事,听过这种话。他们无所适从,不知该如何去面对。 世代生活在海上的人都信神。他们相信,如果没有神的护佑,没人能在狂恶的大海上活下来。 在他们的心里,神都是善良的,美好的。 虽然直觉告诉他们,詹姆士的神和他的作为是有问题的,但他们很难用他们那有限的知识和理性来反驳。 “看见了吧!”辩护人嘴角露出得意的笑容,“她们都是自愿的。你们所说的那个姑娘,只是因为没有通过神的考验,没能在黎明时获得新生,所以她死了,但神还是送还了她的身体,让她回家。不然你们以为,一具尸体漂流在海上,是怎么被你们发现且带回来的?” 似乎说得很有道理。 辩护人更加得意:“所以,这只是宗教仪式,不是谋杀!在过去,你们愚昧的东方人,经常用童男童女去沉入江海,以讨神灵的欢心。但那不是神灵,那是妖魔。因为那些童男童女没有一个是自愿的。不自愿,即为罪!而詹姆士点化的这些姑娘们,都是自愿的。自愿接受洗礼,怎么能算谋杀呢!” 这一套说辞,放在一个正常的国家,成熟的社会里,自然是不成立的,但在一个没有完善法律体系,全凭民意公审的岛上,却很有力量。 就在人们沉默,詹姆士得意的时候,忽听一个声音问道: “那么,那几个失踪了的姑娘呢?是神忘记了送还尸体吗?” 开口的人是梅姐。 梅姐很生气。非常的生气。 作为出了名的兰门大盗,什么样的事情没经历过?可是从没有一件事,让她如此生气,气到肺都快要炸了。 这才是真正的杀人恶魔! “她们?”辩护人微微一笑,“当然是已经获得新生,变成了太阳的女儿,在神的世界里,永沐神圣之辉!” “是吗?”三岛主宁凤全冷冷地说,“是像她这样吗?” 他用手一指广场的侧面。 人群分开,有人推着一辆手推车过来,车上装了一个笼子,笼子里关着一个披头散发,浑身黏黏糊糊的东西。 那东西趴在笼子里,肚子鼓鼓胀胀,很像一只长着人头的蛤蟆。 辩护人的神色变了变。 岛民们看到这样一个东西,都莫名其妙,不知这是何物。 宁凤全站起来,指着笼子里的人说:“诸位父老,你们睁大眼睛看看,她是谁?” 不知从哪里吹来一阵风,正好吹起了笼子里蛤蟆人的头发。 人们这才看清楚,原来这是一个人,不禁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有眼尖的人惊呼出声:“她……她是雅雅!是雅雅!” 被他这么一提醒,很多人都认出来了。 雅雅的父母当先冲上来,扑到笼子前,呛声痛呼:“雅雅!雅雅!……” 又转身跪对宁凤全,祈求道,“三岛主,我女儿怎么成这样了?三岛主,您一定要救救她呀!” 宁凤全把他们扶起,面现悲色,道:“二位,节哀吧,雅雅已经死了,就是被他们害的!” 他一指詹姆士和他的辩护人,“这就是你们所说的太阳的女儿?这就是沐浴在神的光辉里?不!这是地狱!你们这群魔鬼!把人害成这样,还在这里狡辩。以神的名义,诱骗良家妇女,奸而后杀,剖腹剜心,弃之海上,以邪术令其尸妖化,变成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像这等恶魔,今天要是放他离去,我九龙岛还不如沉了算了!” “不能放他走!” “为雅雅报仇!” “杀人偿命!” “把他沉海!” “对,沉海!” “沉海!” “沉海!沉海!沉海!……” 岛民们齐声呼喝起来,怒气直冲云霄。 ------------ 第404章 可怜天下娘心同 沉海是九龙岛上特有的一种古老的刑罚,也是最严厉的刑罚。 九龙岛孤悬海外,岛民靠海而生。他们相信,海中有神灵。他们也相信,海中有恶魔。 恶人,自然需要恶魔来惩罚。 詹姆士被判沉海。 在铁一般的证据以及滔滔的民意面前,辩护人没有再继续辩护,默然下台。 詹姆士依旧沉默着,并没有因为被判了死刑而显得害怕。他抬头看着天空,迎着明媚的阳光,平静的脸上带着一丝不屑,而眼神里却充满了炽热的光芒。 这种对生命的淡漠让岛民们更加愤怒。 辩护人走下台,和几个西洋人低声交谈了几句,他们就起身离开了广场。 看上去像是灰溜溜的逃走了,但李沐尘却知道,这几个人,不会就这么放弃的。 他再次看向台上的詹姆士。 这个人一定不简单,不然太阳圣教不会费这么大力气,专门派人来谈判。 另外,九龙岛这么个小岛,他们为什么要来这里传教,把那些女孩变成海妖的目的又是什么? 这些都是疑惑。 只是要解开这些疑惑并不容易。 太阳圣教的教徒都被在灵魂中植入了信仰之术,一旦有背叛的念头,信仰就会崩塌,灵魂也随之湮灭。所以他们永远不会说出教会的秘密。 公审结束后,詹姆士被押往海边刑场。 那是一个类似码头一样的地方,一条长长的栈桥伸出海面。 栈桥的尽头停靠着一艘船。甲板上放着一个铁笼子。 詹姆士被押到船上,关进了铁笼里,并用铁链锁住了他的手和脚。 然后,行刑人宣读了一段誓言以及詹姆士的罪状,这是对海神的尊重。 接着,在众目睽睽之下,铁笼被从甲板上推了下去。 哗啦一声,水花溅起。 在被海水湮没的最后一瞬间,詹姆士的脸上露出了笑容。他还是那样的平静,那样的整洁,甚至连鼻梁上的眼镜都没有掉。 在岸边围观的岛民发出了欢呼声和咒骂声,看着恶魔沉海,他们心中的怨气得以宣泄。 笼子顶上连着一条粗大的锚链,随着笼子的下沉,铁链和船上的甲板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 人们看着锚链一点点坠入水中,直到被拉的笔直。 按照沉海的规则,一天一夜之后,他们会将笼子从海中拉上来。 如果那时候,笼子里的人还没死的话,就说明海神护佑,不让他死。那么无论他犯下的是多么滔天的罪恶,岛民们也不会再追究。甚至会像对神一般善待他。 当然,这是不可能发生的。至少至今为之,在九龙岛从未发生过这样的事情。 所以人们都觉得詹姆士必死无疑了。 只有李沐尘皱起了眉头。 他不相信詹姆士会这样轻易死去,那些西洋人做了那么多努力,最后的放弃显得太过轻易了。 他总觉得忽视了什么。 这片海大概是特为沉海而选,很深,海水阻隔了他的神识,让他无法看清海底的情况。 李沐尘也不打算去干预这种颇具神性的仪式感的过程,就静静地站在岸边远远地看着。 岛民们久久不肯离去,直到太阳越过他们的头顶,开始向西滑行。 宁凤全转身举起双手,朝岛民们喊道:“乡亲们,恶魔已经伏法,大家回去吧!” 岛民们如梦初醒,正要散去,忽见一妇人踉踉跄跄冲出来,跪倒在纪广莱和宁凤全身前,哀求道:“岛主,救救我女儿吧!” 原来是变身海妖的雅雅的母亲。 人们才想起,詹姆士虽然被沉了海,可变成妖怪的雅雅还在。 纪广莱说:“那不是雅雅,雅雅已经死了,我们也为雅雅报了仇,您节哀吧!” 妇人不肯起来,哭泣道:“我女儿明明还在那里,她还会动,怎么会死了呢?呜呜呜……纪岛主,宁岛主,你们是大人物,你们一定有办法救她的!” 她那哀求的眼神是如此的无助和可怜,又是如此的充满了希望。作为岛主的纪广莱和宁凤全知道,岛民们对他们是多么的信任,把他们当作神的化身。可是如今,却连拯救一个无辜的小姑娘都做不到。 他们只好看向李沐尘。 就连梅姐,这时候也用一种近乎祈求的眼神看着他。 李沐尘轻轻摇了摇头。 不是他不想救人,而是实在已经救不回来了。雅雅早就死了,在腹部被剖开的时候就死了。她的灵魂早已不在,现在她的身体里,只有一团邪灵。现在的她,甚至连妖都算不上。她只是一个没有灵魂的恶魔的工具。 纪广莱叹息一声,把老妇人扶起来,说:“她是海的女儿,我们用九龙岛最神圣的仪式,把她送去海神那里。” 他扶着妇人,回到镇上。 看到还在蠕动的海妖,雅雅的母亲再次哭泣起来。 “是雅雅!明明是雅雅呀!怎么就不是呢?她明明在动,明明活着呀!” “你们不要碰她,要么,就让我养着她吧!” 妇人扑到雅雅身上,不顾海妖身上的粘腻和难闻的气味,用身体护着她,生怕她受到伤害。 看到这一幕的时候,李沐尘心头一滞,想起了自己的母亲。 想来天下间的母亲大概都是这样的吧! 无论子女做错了什么事,无论子女变成了什么模样,她们,都会义无反顾地张开双手,用自己孱弱的身体去保护他们。 “就让我养着她吧!我保证,不会给大家添麻烦的!”妇人还在极力争取。 纪广莱很为难,只能再次看向李沐尘。 他也不敢确定,这妖怪能不能养。 李沐尘叹了口气,对着海妖的尸体虚空画符。一个个精灵般的金色符咒在海妖的身体上明灭闪烁。 海妖仿佛痉挛般颤抖起来。 妇人吓坏了:“雅雅!雅雅你怎么啦!孩子!你怎么了?” 李沐尘走近些,伸出手指,在海妖的身体上快速的点过,每点一下,就有一道真气进入海妖的体内。 最后,他在她的腹部,由下至上,手指沿着那条蜈蚣瘢痕轻轻滑过。 海妖那鼓胀的腹部犹如皮球泄气一般瘪了下去,而那条瘢痕也随之消失了。 李沐尘收回手,退了两步,又轻轻一挥手,扇过一阵风。 那些湿答答的粘稠的液体挥发了,气味随风散去。 没有了粘液,没有了难闻的臭味,没有了可怖的疤痕,鼓胀的肚子也消了下去,凌乱的头发也被风吹的柔顺,除了皮肤苍白没有血色,她又恢复了少女的模样。 一件衣服飘过来,盖在了雅雅的身上。 李沐尘转头看,却是梅姐脱下了自己的外套。 老妇人库通对着李沐尘跪下:“恩人呐!谢谢!谢谢恩人!……” 李沐尘连忙将妇人扶起,说:“我只能做到这样了。这不是复活,因为她没有魂。她不会说话,没有思想,也不用吃饭。你愿意养这样一个活死人吗?” “愿意!我愿意的!她是我的女儿呀!谢谢唷……” 妇人说着,又对李沐尘跪下来磕头,被拦阻后,便扑过去,一把搂住女儿雅雅,哭笑地叫着: “雅雅!我是妈妈呀!雅雅!以后妈妈养你,像小时候一样,好不好,雅雅!……” ------------ 第405章 我不是九龙岛的人,我可以杀你 按照九龙岛的传统,要在一昼夜后把沉海的铁笼子打捞上来,以观看海神的指示。 实际操作当然不用等满二十四小时,第二天,天刚亮,岛民们就再一次聚集到了海边。 宁凤全带着几个岛民代表走上了栈桥。 太阳刚从东边的海平面上升起,远处的海和天空如火烧般的红。 阳光斜照过来,栈桥上留下他们长长的影子。 行刑人在栈桥尽头等着。 宁凤全拍了拍他的肩膀,问道:“怎么样,昨晚没什么事吧?” “没事。”行刑人自信地说,“哥儿几个一直看着,眼睛都没合过。” 宁凤全点点头,说:“那就起笼吧。” 行刑人答应一声,跳上了甲板,和船员一起,搅动船上的绞索,把锚链一点点拉上来。 锚链和甲板摩擦,声音和昨天落下去时截然不同。落下去是痛快的,而拉上来是沉缓而刺耳的。 不知为什么,人们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仿佛生怕拉上来的是一个空笼子。 詹姆士沉海前的从容,让宁凤全始终有些担忧。 所以他们在船上加派了人手,看守着锚链。 这一夜风平浪静,什么都没发生。 现在,只要把笼子拉上来,就应该能看到詹姆士的尸体了。 很快,锚链和甲板的摩擦声被一阵哗啦啦的水声打断。 笼子从海水中拉了上来。 宁凤全松了一口气。 詹姆士就在笼子里,双膝跪着,弓着背,低着头,不知是不是临死前以这样的姿势虔诚忏悔,还是被海水冻僵成这样。 天边的火焰炽热起来,整个大海都仿佛在燃烧。 这时候,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笼子里的詹姆士居然动了。 他缓缓抬起头,伸直了脊椎。 宁凤全看见他脸上挂着笑。 他那副黑边的眼镜还在鼻梁上架着,透过镜片,可以看见他炯炯有神的目光。 湿漉漉的头发并没有让他显得狼狈,反而更加的洒脱。 他的双手十指交叉,握在胸前。 宁凤全吓了一跳。 怎么可能? 这怎么可能! 一个人,沉在海底一昼夜,无论如何也是活不下来的。 这根锚链是专门为沉海而特制加长过的。 在这样寒冷的深海里,就算宗师高手也坚持不了多久,不可能一昼夜还活着,除非他不是人。 詹姆士缓缓站起来。 他的手脚上还帮着铁链,随着他的动作而哗啦啦地响。 岸边的人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 人们不敢相信,自己有生之年竟然真的见到了沉海而不死的人。 这说明,这个人,获得了海神的庇佑。海神不让他死。 既然海神都不让他死,那么九龙岛的岛民自然也没有理由再去为难他。 詹姆士松开双手,一个十字架从他的手心里跌落,在他的胸前晃荡。 他笑吟吟地看着宁凤全:“宁岛主,现在,是不是可以把我放了?” 宁凤全很不情愿,但按照九龙岛的规矩,他没有理由不放他。 他挥了挥手。 行刑人上前,打开了笼子的锁,又帮詹姆士解开了手脚上的铁链。 詹姆士从笼子里钻出来,昂首站在甲板上。 东方的旭日拨开红霞,日光照在他湿透了的西装上,反射出灿灿的光。远远看过去,真犹如神降临一般。 岛民们沉默了。 昨天,他们还群情激愤地审判眼前这个道貌岸然的家伙,宣布他是杀人的恶魔,把他沉入大海。 可怜的雅雅刚刚被她的阿母领回去,像活死人一样的养着。阿美的尸体还在岛上的医院里停着,本打算等今天确认詹姆士死亡后再进行海葬。 可现在,詹姆士竟然没死,就这样活生生地从沉了一夜的铁笼子里走了出来。 这叫他们怎么办? 几百年来都没有遇到过这种事。 詹姆士对宁凤全说了声:“谢谢。”语气温文尔雅,脸上却带着几分骄傲。 宁凤全恨声道:“别得意,海水淹不死你,我一样可以杀了你,为岛上的女儿们报仇!” 詹姆士的表情有些不屑,笑了笑说:“知道我为什么没死吗?” “为什么?” “因为你们的判决是错误的。神不想让我死,神的旨意说明了一切。我没有杀人,相反,我是在拯救她们。” “胡说八道!”宁凤全怒道。 可他知道,岸上的岛民们此刻心里一定动摇了。 “按照你们九龙岛的规矩,沉海而不死的人,是获得神护佑的人,你们再也不能杀我,也没有资格审判我,是这样吧?”詹姆士得意地说。 宁凤全心里十分憋屈,恨不得一巴掌把这洋人拍成肉饼。可是他不能这么做。 正如詹姆士说的,沉海而不死,获得神佑的人,岛上的人无权再处置他。这是祖宗传下来的规矩。 他不能再杀詹姆士。否则,就是对神不敬,对祖宗不敬。 而詹姆士在海里沉了一天一夜没死,的确有些出人意料,不是神的旨意,还有什么能解释呢? 宁凤全甚至宁愿詹姆士跑了,打捞上来一个空笼子,那也比现在这样好。没有比这更憋屈的了。 詹姆士笑了起来。 “你们不但不能处置我,你们还要像神一样尊敬我。沉海而不死的人,就是神的代表,神的化身。你们应该像侍奉神一样侍奉我。这也是九龙岛的规矩,我说的对吗?” 他的声音不大,但清晰地传到了岸上,所有人都听到了。 人们沉默着。 只有海浪轻轻拍打礁石的声音在清晨的海风中回荡。 没有人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雅雅、阿美、阿丽塔…… 那都是岛上最美利的姑娘,都是自家的孩子,一张张活泼的脸还活在人们心里。 她们被糟蹋了,被杀害了,被剖腹剜心,抛弃在了大海上。 詹姆士的罪行怎么可以饶恕?! 可是,他已经被审判过,已经沉入大海一天一夜。 神保佑了他,祖先的规矩保佑了他。 岛民们再拿他没有办法。詹姆士可以继续留在岛上,招摇过市,而岛上的人,还要对他奉若神明。 詹姆士从甲板跨上栈桥,迎着东方的太阳,唱起了赞歌: “你的容光自阴暗里上升,彩霞铺满了天空,迎着你的火,人间一片欢欣……你令星空隐退,你令大地光明,你是众神之王,迎着你的火,我们走向永生……” 在他的唱祷声里,一轮巨日升起在海上。 人们发现,这太阳,竟似乎比平时看上去要大上许多。 而詹姆士,在太阳的光辉里,沉了一个剪影。黑色的剪影周围,蕴这一圈金色的神性的光辉。 就在这时,忽听一个声音响起: “我不是九龙岛的人,不用管九龙岛的规矩,我可以杀你。” ------------ 第406章 炽天使 李沐尘从岸边的人群里走出来,缓步走上了栈桥。 詹姆士听见声音,停止了唱祷,转过身来。 两人相对而立,中间隔了一条长长的栈桥。 岸上的人被海上的巨大的太阳的光刺得难受,又忍不住眯起眼睛看。 他们大多数不认识李沐尘,只见是个陌生人,说不是九龙岛的人,那又是何方来客? 一个是被沉海的恶人,得了神的护佑,重生回来。一个是外乡人,扬言要杀了这个重生的神的代言人。 岛民们有的拍手叫好,有的心里嘀咕。 在刺目的阳光里,他们只看见两个黑影和金色的轮廓,一时竟无法分辨谁是恶魔,谁是神的使者。 倒是那条行刑船上的人,从那个方向看过来,看见了阳光正面照着的李沐尘,满身的光明和正气。 宁凤全心头一喜。九龙岛的人不能坏了祖宗的规矩,但李沐尘不需要遵守。他站出来了,这一下,詹姆士死定了。 当然,他心里也还是疑惑着,詹姆士究竟是怎么活下来的?难道真的是海神保佑,不让他死? 詹姆士也从正面看见了李沐尘。 这是一张陌生的脸,他从来没有见过。 他有些好奇地问:“你是谁?” “来杀你的人。”李沐尘淡淡地说。 詹姆士抬手用手指轻轻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看上去依旧是那么优雅,那么斯文。 “我是神选中的人,你瞧,我被沉在海里一天一夜都没有死。”他说。 “那又如何?” “你不能杀害一个被神选中的人,神会不高兴的。” “那又如何?” 詹姆士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对面这家伙会重复同样一句话,可偏偏这句话还挺有份量,让他不得不回应。 “神如果不高兴,会让烈火焚烧人间,人间就会变成地狱。” 他说这话的声音很大,显然是想让岸上的岛民都听到。 岛民们果然有些害怕。 李沐尘冷笑道:“呵呵,那你的神脾气可真差,脾气这么差的神,不拜也罢。” 詹姆士摇了摇头,张开双臂呼喊道:“神啊,原谅他的无知吧!你看他,多么可怜!” 阳光在他的呼喊声中变得更加刺眼了。 李沐尘的目光越过詹姆士,看向遥远的海上。 詹姆士摘下了他胸前的十字架,高高举过头顶。 从远处看过去,那一轮太阳就在十字架的上方,就好像他用十字架举起了整个太阳。 接着,他的十字架在太阳的照耀下放出了光。 “我是神的子民,你们杀不死我的!” 随着他的话,十字架上的光辉流动,犹如瀑布一般落下来,罩住了詹姆士。 头顶太阳,身罩流光,那样子,真的有如神临。 岸上的人们骚动起来。 有的惊叹,有的害怕,甚至有的已经虔诚地拜下去,口中呼喊着神的名字。 “你们杀不死我的。” 光幕里传来詹姆士的声音。 “我是神的使者!你们要敬我,爱我,听从我的号令!你们要衣冠整洁,放空心灵,追随我的脚步!我会带着你们,冲破黑暗的阻隔。光明会照耀你们,洗清你们身上的污垢和罪恶,接受神的救赎……” 他的声音是如此祥和,空灵,直入人们的心灵。 在这个时刻,岛民们的眼里只剩下天空的一轮巨日,和耀眼的光芒里如神一般的詹姆士。 人们纷纷下跪,虔诚祷告。 就连站在人群里的梅姐,也有一种要追随詹姆士而去的冲动。 只有纪广莱和宁凤全因为修为精深,神魂凝练,没有受到影响。但他们看到詹姆士身上发生的这一幕时,也是深受震撼。 在整个光的世界里,唯一不和谐的,就是栈桥上的李沐尘,依旧是一个黑影。 仿佛神临之下,他才是那个恶魔。 李沐尘冷笑一声:“我一直好奇,你身上没有半点修为,是怎么在海底活过一天一夜的。现在我明白了,是你手里的十字架。不得不说,你们西洋教派也是有点东西的,尤其是召临之术。只是可惜,你们不行正道,还专以神的名义作恶,比魔道还要可恨!今天,我就要替天行道!” 说罢,立掌为刀,斜斜一斩。 栈桥上的空间忽然闪烁了一下。 虚空裂,光芒断。 詹姆士身上的流光瀑布在那一瞬间被斩断。 十字架上的光芒渐渐熄灭。 仿佛有种神秘的力量把人们从幻觉里拉了回来。 远处的太阳不再那么巨大,阳光也没有那么刺眼,海洋和天空都回来了。 几只海鸟海面上翱翔,风吹起海浪,轻轻的拍打着礁石。 一身西装,身材修长的詹姆士站在栈桥的尽头,举着十字架,呆呆地看着李沐尘,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你……你是怎么做到的?” “不!不可能!你是魔鬼!” “神啊!”詹姆士用力把十字架举得更高了一些,呼喊道,“赐予我光明和力量吧!” 但无论他怎么呼喊,怎么祈祷,十字架都不再发光。 詹姆士有点着急了,不停地放下十字架又举起。西装的扣子在这动作里崩开了,鼻梁上的眼镜也歪了。 这样的詹姆士,再也不像神的使者,也不再是温文尔雅的绅士,更像是一个小丑,在海边栈桥的尽头,跳着丑陋的舞蹈。 岸上的岛民都清醒过来,庆幸自己刚才没有完全迷失。他们当然知道,是那个陌生的外乡人帮助了他们,使得大家没有受恶魔的欺骗并沉沦。 于是,大家对詹姆士更加深恶痛绝了。 “杀了他!”有人喊道。 于是一群人都跟着喊起来:“杀了他!” 整个海岸线上,都是此起彼伏的“杀了他”的声音。 “听到了吗?群众的呼声!”李沐尘说。 詹姆士有些绝望,但依旧没有放弃,他还在试图用十字架和他的神灵进行沟通。 “不,你们这些愚昧的东方人!你们会受到神的惩罚的!你这个恶魔,你不能杀我!神会阻止你的!”詹姆士叫嚣着。 李沐尘无动于衷,看都懒得看他一眼,目光望向遥远的海面,那里有几点黑影正在靠近。 詹姆士终于放弃了,沮丧地放下十字架。 远处海面上的黑影靠近了,隆隆的马达声被海风吹来。 詹姆士猛然回头,看见那几条正在疾速驶来的船,兴奋的站起来。 “来了!我的神!我说过,神会来救我的!”他的脸上又恢复了骄傲,指着李沐尘说,“你这个恶魔,神会让你付出代价的!” “知道我为什么还没杀你吗?” 李沐尘冷笑道,“因为我等的就是现在。睁大你的狗眼,好好看看,你的神能不能救你。” 说罢,手伸出来,对着詹姆士虚空一握。 詹姆士仿佛被人掐住了喉咙,身体飘了起来,荡出了栈桥,飘浮在海上。 他双手捂住脖子,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双脚不停的蹬踏。 十字架从他手中跌落,落入了海中。 接着,在众目睽睽之下,詹姆士的身体,砰的一声爆开,犹如被捏碎了的番茄,带血的零碎淅淅沥沥落入海中,只剩下一些红雾,还飘浮在海风中。 远处的船停了下来。 显然,船上的人看见了这一幕。 海上突然变得安静。安静得连海风都不吹了。 海水变成了一面镜子。 就这样安静了片刻,人们突然发现海上的太阳又变得明亮起来。 这一次,比詹姆士举起十字架的时候还要亮得多。 接着,人们看见船上飞起了一个影子,在巨日里张开了翅膀。 不知道为什么,宁凤全脑子里莫名冒出来一个词:“炽天使!” ------------ 第407章 大岛主 海上没有一丝一毫的风,岸边的人们却感觉一股无比强大的压力从海上涌来,叫人喘不上气来。 而脚下的大地,却似乎正在下沉,仿佛整个九龙岛,都要沉到海底去。 那一轮巨日越来越大,几乎占据了整个天空。 巨日的正中,是一只张开翅膀的天使的影子。 “真的有神!” 几乎所有人都这么想,除了李沐尘。 每一个人都能感知到,这一次绝不是幻觉。 天使真的带着神的愤怒,降临人间了! 身为宗师高手的纪广莱和宁凤全,在这一刻也感受到了无穷的威压。 他们不相信神,更愿意相信这是一种类似于武魂的东西,只是比他所知道的武魂要强大的多。 尤其是纪广莱,他的修为也在武魂边缘,如有机缘,练出武魂也就在这一两年间的事。可是武魂和这形如天使的家伙比起来,又是如此渺小,以至于纪广莱现在怀疑,修炼武魂究竟有没有意义。 宁凤全在武林大会上见过何长春和柳金生的武魂出体,更见识了能秒杀几大宗师的板浦知良的一刀斩。但那种威压,和眼前这东西比起来,还是差得太多了。不知道李沐尘后来斩杀板浦知良的那虚空一剑,能不能破此威势? 想起了李沐尘,他心里稍微放松。眼下的局势,也只能把希望寄托在李沐尘身上了。 宁凤全很想回头去看一眼李沐尘的表情,以判断此刻的形势。 但他忽然发现,自己完全无法从巨日中的天使那里移开目光。那东西仿佛真的有魔力,可以吸引住人的灵魂。 巨日凌空,天使静静悬浮。 突然,她挥动了一下翅膀。 一股赤色的狂风从海面上卷起,巨浪滔天。 人们眼睁睁看着那巨浪从海上涌来,浪的顶端竟还燃着熊熊的赤色火焰。 先前还只是窒息的威压,现在则是死亡的恐惧,仿佛看见了海兽的咆哮,神的愤怒。 人们想起了詹姆士的话: “神如果不高兴,会让烈火焚烧人间,人间就会变成地狱。” 现在,带着火的海啸来了! 李沐尘看着远处的天使的影子,微微皱了皱眉。 他没想到,对方有这样的高手。 西洋的法术,以召唤和降临的神迹为主导,自有其发端和高妙,如果能用于正道,也自可以巍巍立于道林。 但召临之术,因为不需要自身的修持,获取简单,反噬也大,所以很容易走上邪路,自以为神。 这太阳圣教,显然就是如此了。 今天这个临日的天使,属于召临术里的高阶。 李沐尘当然不惧她。 但只是为了救一个詹姆士,而詹姆士只是在九龙岛传教,居然就出动了这样一个天使级别的高手。 太阳圣教究竟有多少这样的高手? 而他们既然想动华夏玄门,那么,在华夏又会派遣出多少高手? 对于这个教派,李沐尘感到有些头疼。因为教徒被植入了信仰之术,很难获取他们的秘密。而西洋术士本身不修炼,只靠召临,在人群中就和普通人没有两样,他们隐藏的时候又很难发现他们。 看来要和师姐联系一下,不知她在大洋对岸有没有什么发现和进展。 而白云观的金三木道长现在又怎么样了? 李沐尘目注巨日中的天使,身边多了一把黑色的剑。剑身之上,剑气萦绕,隐约有咒文闪动。 巨浪涌来,浪头上火焰如舞动的群蛇,眼看着就要扑向海岸。 李沐尘双臂一张,做了一个虚抱的姿势,往前一推。 汹涌的海浪被仿佛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轰然倒卷,又和后来的浪撞在一起,冲天而上,在海岸前形成了百米高的巨浪。 那边的炽天使身形一顿,似乎没有料到有人能挡住她翅膀煽动的海啸。 接着,翅膀更加用力的挥动,卷起一阵又一阵的狂风。 李沐尘挡住一重浪,正要使用玄冥剑气,忽听一声长啸之声,从南边传来。 啸声响彻天际,绵密而悠长。 人们一听见这啸声,忽觉胸胆开张,气舒神朗,而天地也为之开阔,刚才的窒息压迫感瞬间消失了。 而船上和宁凤全和岸边的纪广莱同时面现喜色,惊呼道:“是大哥!大哥要出关了!” 李沐尘正要施展玄冥剑法,听闻这啸声,就停了下来,朝南边看去。 啸声渐停,只听南边海上传来一个飘渺的声音: “何方妖孽,敢犯我昆仑东界!” 随之,一道白光冲天而起。 岛民们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李沐尘看得清楚,那是一道剑气。 剑意中凝练着强大无匹的杀气。 剑光朝东疾去,所过之处,海天失色。 云层破开,海水两分。 眨眼间,剑气就越过广阔的海洋,刺中那展翅的天使,余势不减,一头扎进了那一轮巨日之中。 巨日轰然而燃,火光铺满了天空和大海。 西洋人来时的那几艘船,全都被大火吞噬了。 人们的眼中只剩下一片火海。 没有人知道火海的深处,正在发生着什么。 忽而,火光似受到什么约束,猛地聚拢来,悠忽之间,沉入了海中。 天空和海洋又恢复了本来的模样,平静而祥和,只有海风轻抚海面,推出层层的细浪。 一道白光,贴着海面飞回,到了栈桥前停住,化作一个身穿白衣的男子,飘然落下。 “大岛主!是大岛主!” 率先认出来的人惊喜的喊道。 “恭喜大哥出关!”纪广莱和宁凤全躬身喜道。 “恭迎大岛主出关!”海岸边的岛民们齐声欢呼道。 九龙岛大岛主陆敬山,犹如王者归来,接受着子民们的欢呼。 陆敬山面带微笑,环视一圈,最后目光停留在李沐尘身上,问道:“刚才是你挡住了那妖孽的卷海之潮?” 李沐尘毫不回避陆敬山的目光,紧盯着他,反问道:“我没见过你,你怎么会昆仑万仙剑法?” ------------ 第408章 昆仑弃徒 陆敬山吃了一惊:“你认得万仙剑法?” 李沐尘道:“只有上过天都,去过万仙阵,受过万仙剑气洗礼的人,剑意之中才会有万仙之气。我没见过你,也没在天都弟子名册中见过你的名字,你究竟是谁?” “你从天都来?”陆敬山问道。 李沐尘点了点头。 “你……你叫什么名字?谁的门下?” “李沐尘,云阳门下。” 陆敬山忽然激动起来,脸色变了几变,似乎有股极力的冲动,又强自克制着。 李沐师看见他垂下的手在微微颤抖。对于陆敬山这样的修为来说,是不应该出现的。 从刚才那冲天一剑,李沐尘可以判断,陆敬山已经突破了先天。 是真正的先天,而不是武道的先天。 他的剑意之中,蕴含万仙剑气。这是只有天都弟子,且专修剑道的人当中才有的。 但李沐尘从来没见过,也没听师兄弟们提起过这样一个人。 “师父……不,云阳子前辈,他还好吗?”陆敬山颤声问道。 这一声改口,让李沐尘微微愣了一下。但他没有多问,只是点头道:“好。” “好,好就好。”陆敬山长长的吁了一口气,眼望西天,有些出神。 许久之后,他才回过神来,看向李沐尘,微笑道: “你是天都上使,难怪能一招挡住那洋妖的火海巨浪,这次要不是你在,九龙岛必遭大难。我代表岛上的父老乡亲,向你表示感谢。” 李沐尘淡然道:“不必,其实岛上有你,我根本不需要出手。” 陆敬山摇头道:“我刚才正在破关的紧要关头,只差一线,所以没有在第一时间出手。那西洋邪术非同一般,刚才你不出手,后果不堪设想。行了,我们就不要站在这里说话了,待我沐浴更衣,正式迎接上使。” 便上前亲执李沐尘的手,二人并行,由栈桥返回,又在众人的簇拥之下回到了镇上。 纪广莱和宁凤全陪着李沐尘和梅姐在镇上的一座古宅里喝茶,等待去沐浴更衣的陆敬山。 其实以陆敬山的修为,既已破先天,身不染尘,自然无需沐浴,但他十分重视李沐尘的到来,为了表示尊重,坚持要这么做。 过不多久,就听见陆敬山爽朗的笑声:“天使在哪里?” 听见“天使”两个字,梅姐总觉得怪怪的。虽然她明知这是对李沐尘的称呼,但刚刚在海上见到过那西洋人的“炽天使”,难免产生联想。 其实“天使”一词本就是汉语词汇,原指下凡的天仙,是天上的来使。 华夏王朝使者外出他国,也被称为“天使”,只因华夏是天朝上国。 后来西洋教传入,西洋文化大流行,天使一词就成了特指。 就如“上帝”,原是指“昊天上帝”,如今却成了西洋教那个全知全能神的特称。 其实西教中并无“天”的概念,只有神,所谓天使,更应该叫神使。它们也非人类,更无血肉,只是偶以人形现世,更像是一种灵妖。 或者干脆音译成“安琪儿”或者“安吉拉”用来特指更合理些,这样人们就不会和天使的本意混淆了。 李沐尘来自天都,又是万仙祖庭,陆敬山称其为天使,是很自然的事。 梅姐只是因为生在现代,不太习惯,而当她知道陆敬山的年龄之后,便理解了人家何以叫得如此自然。而更觉得自己得意的驻颜功夫,在陆敬山面前弱爆了。 换了衣服的陆敬山更显年轻,虽然刻意保持了中年男人的成熟,但皮肤白净,丹唇皓齿,剑眉星目,却是一个真真正正的美男子。 他见了李沐尘,忽而收起笑容,变得肃然,问道:“既是天都来使,可有天都令?” 李沐尘便拿出一块令牌来,举在手中,令牌射出一道光来,虚空中出现一道天符,上书天都二字。 陆敬山见之,掸衣跪地,颤声道:“不肖弃徒敬山,拜见天使!” 李沐尘连忙将他扶起,收起天都令,问道:“陆岛主,你真是天都弟子?” 陆敬山长叹了一口气,苦笑道:“我是天都弃徒。两百年前,我就拜在云阳门下,成为天都弟子。那是我何等的荣幸啊!” “那后来怎么……” “百年前,我奉师命下山,入红尘,寻找突破的机缘。那时,世界乱象纷呈,战乱不断,人间犹如炼狱。我在人世间行走,惩恶扬善,扶弱除强。但我一人之力,无力改变什么。见多了苍生之苦,我心魔渐生,杀戮渐重,终于积重难返,坠入了魔道……” 说到这里,陆敬山脸上露出了痛苦的神色。 李沐尘能够理解他的痛苦。修行人什么都不怕,就怕入魔。尤其是拜在人人艳羡的万仙门下,被人尊为天使,却一着不慎,入了魔道,那时内心的煎熬和灵魂的痛苦可想而知。 “幸亏师父及时出现,才没有让我犯下更大的错。师父废除了我的修为,将我逐出昆仑。我那时心灰意冷,就来到了东海之上,打算找一个小岛,了此残生。却没想到,我被海盗给捉了。” 陆敬山自嘲的笑了笑。 “那些海盗的老巢,就在九龙岛。他们把我捉来,给他们当苦力。当时九龙岛上的人,大部分都是他们捉来的奴隶,男的做苦力,女的供他们淫乐,一个不高兴,就杀人沉海。可惜我那时已经修为尽废,力气还不如普通人,毫无反抗的能力,更不要说救人了。” “但这些海贼的恶性和岛民的苦难却激发了我活下去的勇气。我发誓,要把这些海贼赶出九龙岛,要让这里的人们脱离苦海。” “我一边顺从他们,他们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一边偷偷修炼。只是我修为被废,道基被毁,再不是那个修行的天才,修炼的速度十分缓慢。这期间,海贼们的势力越来越大,被他们抓来的人也越来越多。” “一次偶然的机会,我在海贼的巢穴里发现了龙珠。才知道这九龙岛的名字,并非没有来由。海贼不识龙珠,随意归置在他们抢来的一些普通珠宝里。我找到机会,把龙珠偷了出来。借龙珠之力,修复了根基。” “师父废我修行,并没有抹去我的记忆。所以我学过的天都仙法,也依然记得。九龙岛虽远不如昆仑,但也是灵气充沛之地,我的修为很快得到了恢复。虽然远不如从前,但要对付海贼还是轻而易举。两年后,我杀光了所有的海贼,用船把岛上的人送回陆上。” “但他们很多人的家乡都被战火毁了,无处可去,或担心回去以后,还要面临战火。他们就留了下来,奉我为岛主。” 纪广莱知道这些往事,但宁凤全却是第一次听说,不禁有些动容,道:“原来九龙岛还有这样一段过往,没想到大哥也吃过这样的苦!” 陆敬山笑道:“苦不苦的,都过去了。其实要说苦,后来的日子才叫苦。九龙岛孤悬海外,没了海盗出去抢夺,大家的生活都很成问题。我会法术,却也不能变出粮食来填饱人的肚子。海里最多的就是鱼,可人不能只吃鱼。岛上的野果野黍都被我们吃光了。日子越来越苦,直到后来,有一艘李家的商船经过……” ------------ 第409章 完岛归李 “他们原本是有一个船队的,满载着货物出海,却遇上了风暴。其它船都在风暴中沉没了,只有这一艘,漂到了九龙岛。” “因为船只损坏严重,需要修理,他们一时走不了,就在岛上住了下来。船的主人是个姓李的年轻人,他们都称呼他李少爷。他见我们岛上没有粮食,就让人把船上的粮食拿出来,给我们做种子。” “我虽然懂得修行,但对农业什么的一窍不通。李少爷就从岛上找了几个农民出身的,,教他们种植、培育和嫁接的知识。现在岛上能有粮食和水果,全都拜他所赐。” “后来他们的船修好了,但由于耽搁太久,加上只剩下这一条船,贸易肯定做不成了。李少爷就把船上的东西都留在了岛上。那些东西,有不少保存到了现在,前几年建陈列馆,就都放进去了。” “李少爷说,海岛终究是海岛,粮食水果产量有限,解决不了问题,除了捕鱼,最终还是要开展贸易,才有出路。他在临走前说,他记住这个地方了,将来会派人来,帮助九龙岛发展的。后来果然来了一支很庞大的李家的船队,不过那已经是几年后的事情了。” 陆敬山说的时候,梅姐一直在不停地瞄李沐尘。听到李家商船和李少爷,她就联想到了京城李家。 可是,总不会这么巧吧?那可是近百年前的事了啊! 梅姐看李沐尘,李沐尘也在看她。 李沐尘虽然不修数术命理,但修行到了他这个境界,对于前缘因果十分敏感。往往只需要一点细微的线索,就能推因及果,这也是数术易学的根本。万法相通,殊途同归,命数也只在一念之间。 表面上看,是因梅姐而来的九龙岛,但深层里,这又何尝不是他自己的因缘。 陆敬山也在看李沐尘,眼里有那么一丝好奇,只是并没有点破,而是在等李沐尘说话。 “陆岛主,那位李少爷,叫什么名字,可是来自华夏京城?”李沐尘问道。 “不知道叫什么名字,当时船上的人叫他李少爷,我们也就跟着叫李少爷。也不知道他们从哪里来。不过后来来的李家船队,的确是从夏京来的。船队的主人也是位李少爷,只是此李少爷,却非彼李少爷了。不过那位新李少爷的名字,我是知道的。” 陆敬山顿了一下,继续说道: “他叫李天策。” 李沐尘终于动容:“是……是我爷爷!” “什么?” 陆敬山固然猜到李沐尘和李家有关系,却也没想到他是李天策的孙子。 更让他吃惊的是,当年李天策上岛时不过三十出头,如今就算活着,也不会超过百岁。李天策的孙子,那年龄满打满算,也不会超过五十岁。 可李沐尘刚才展现出来的修为,肯定是入了先天的。不到五十岁入先天,这是什么怪物? “李天策,真是你爷爷?” “是。我是京城李家后人,我爷爷叫李天策,我父亲叫李云华。” 陆敬山仰天大笑:“哈哈哈哈,缘分如此,天意啊!” 宁凤全想起在武林大会,还差点和李沐尘起冲突,不觉有些羞愧,笑道: “李公子是李家人,又和大哥是师兄弟,这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原来都是一家人!” 提到师兄弟,陆敬山收了笑容,道:“我是天都弃徒,不敢和李公子以师兄弟相称。” 李沐尘说道:“陆师兄,师父当年废你修为,却并未锁你神窍,说明他老人家没有完全放弃你。否则,你道基全毁,神窍一锁,哪怕有龙珠相助,也不可能重新修炼。” 陆敬山动容道:“你是说……” “你刚才也说天意,我今天来九龙岛,和你见面,岂非就是天意?师父神机妙算,想必早料到有今天这一幕。你虽被逐出天都,师父可曾说过,不再认你这个徒弟?” 陆敬山紧锁眉头,仔细回想,道:“当日师父的话,全在耳边,我一个字也没有漏掉。他老人家说我罪孽深重,废我修行,此生不得再上昆仑,的确没有说,我不再是他弟子。” 说道这里,陆敬山忽然站起来,面向西方跪倒,拜了三拜,伏地痛哭,口呼:“师父……” 李沐尘没有阻止,任由他跪着哭着。 被逐一百多年,这一百多年,陆敬山内心一定充满了悔恨和苦恼,这时候,怎能不痛哭流涕! 想他在这样的环境里竟然还能恢复修为,突破先天,李沐尘也十分佩服。 哭了很久,陆敬山才站起身来,抹了抹眼睛,自嘲的笑道:“让大家见笑了。” 梅姐说:“陆岛主性情中人,何来见笑一说。” 陆敬山拉住李沐尘的手说:“兄弟,你来了就好,从今日起,这九龙岛就是你的了。” 他还是不敢以“师弟”相称,只敢叫“兄弟”,以示亲切。 李沐尘茫然道:“师兄这是什么话?你我虽是同门,我也不能霸占你的九龙岛啊。” 陆敬山哈哈大笑,说:“兄弟,这你就有所不知了。当年要不是那位李少爷,九龙岛上的人很可能都要饿死了。就算饿不死,也不可能传宗接代,发展到今天。后来你爷爷李天策来,不仅带来了更多的粮食,还带来的技术和人才。你要知道,当年的海贼是住在洞穴里的。后来很长时间,我们也只住茅草屋,暴风雨一来,还是要躲进洞穴。你今天看到的一切,都是你爷爷李天策的功劳。这里的房子、果园、船坞、码头,全都是李家来投资建设的。所以这个岛,说穿了,是李家的产业。老一辈的岛民都知道,广莱也知道,对吧?” 纪广莱点点头,道:“我虽然来的晚,没能和大哥经历最初的苦难,也没见过那位李少爷,但后来的事情我都经历过,也见过李天策。正如大哥所说,九龙岛能有今天,李家功不可没。” 陆敬山忽然变得十分严肃,看着纪广莱和宁凤全,说:“广莱,凤全,你们两人跟着我也不少年头了,广莱有四十多年了,凤全也快二十年了吧?” 纪广莱和宁凤全同时点头。 “我且问你们,你们还认不认我这个大哥?” “当然认。”纪广莱和宁凤全同时答道。 “那我要做什么,你们支不支持?” “当然支持。只要大哥下令,赴汤蹈火,我们绝无二话!” 陆敬山点点头,说:“那好,我现在,就要将九龙岛,完岛归李!” ------------ 第410章 敲山震虎 按照陆敬山的说法,九龙岛能够实现现代化,和世界接轨,全都是李家的功劳。这里的一切基础设施,港口、码头、环岛公路都是李家投资建设的。 乃至于后来的开发区和旅游生态,其实也都是按照李天策上岛时做的远景规划来实现的,并且用的也还是李家的资金。 在陆敬山看来,岛上的一切,除了石头,其它的,都是李家的。 所以陆敬山坚持要把九龙岛送给李沐尘,按他的说法,叫做完岛归李。 “这一步,我早就想走了。”陆敬山说,“广莱可以给我作证。” “是。”纪广莱说,“很早以前,大哥就跟我说过。九龙岛是靠着李家发展起来,而我们兄弟几个都不擅长世俗经营,让李家来管,是最好的办法。我们可以脱身,岛民可以过得更好,而九龙岛虽然偏僻,但凭借着海上堡垒的位置,对李家来说也不是没有价值。这是一个三赢的局面。” “可惜啊,二十年前,李家突然就不再和九龙岛往来了。开始我还以为是我们做错了什么,后来一打听才知道,原来李家遭逢大难……” 陆敬山看着李沐尘,欲言又止。 “是啊,当年我还年幼,我爷爷预知变故,提前把我送出了京城,在南江躲过一劫。陆师兄,你对李家当年发生的事,知道多少?”李沐尘有些期待地问道。 陆敬山摇头叹道:“我曾发誓要在海岛上了度残生,此生再不踏上大陆,也是怕自己心魔再起。所以我没有亲自去查过。李家的事,我是真的一点也不知道。今天要不是你来了,我还以为李家已经……” 见李沐尘神色黯然,陆敬山伸出双手在他肩臂上拍了拍。 “二十出头的先天啊,五百年来第一人!有你这样的孙子,我想你爷爷也能瞑目了!” 李沐尘知道陆敬山安慰他,而李家的事既然没有什么线索,也便不再提起。 几人坐下来喝茶聊天。 李沐尘偶尔提起天都人事,陆敬山都听得很认真,但他从不主动开口问。 当得知李沐尘欲要重振李家,又成立了京李集团,陆敬山更是坚定了完岛归李的决心。 纪广莱和宁凤全都支持这一决议。 李沐尘推辞不过,想了想,这也是天意,便同意了。 当然,陆敬山也提出了他的条件,那就是李家入主之后,不能驱赶任何一个原岛民出岛,并且要留出一部分资产和股权给岛民。 李沐尘当然同意,不过他的要求是,陆敬山、纪广莱、宁凤全三人继续当九龙岛的岛主,并且答应,他们三人对未来九龙岛的任何政策都有否决权。 商量定了以后,陆敬山立刻召开会议。 先是召集了岛民代表,向大家宣布,李家人回来了,九龙岛以后会交给李家来管理。 岛民们对陆敬山向来尊敬,奉若神明。他既然发了话,自无反对。 岛上的老人都知道,九龙岛是靠着李家繁荣起来的,没有李家,就没有他们的今天。 李沐尘帮助他们降服海妖,杀了詹姆士,帮岛上被害的女孩报了仇,大家都看在眼里,自然更是没有人不服。 牛日天把长枪往地上一杵,大声道:“嘿,我就说嘛,李大宗师不是一般人,这下好了,咱们九龙岛以后可都姓李了!” 有人笑道:“那你牛日天是不是要改成李日天呀?” 众人便哈哈大笑起来。 随后,又由宁凤全作为岛上的实际管理者,在北岛召开了高层会议,宣布了这个事实。 岛民们是淳朴的,他们不会考虑什么物权财产权的问题,只要土地还在,家还在,别的都不是问题,何况完岛归李在他们看来合情合理。 但岛上的高层管理者却不这么想。 好好的,怎么就突然多了个李家出来? 原来是三位岛主,大岛主常年闭关,二岛主也基本不管事,就一个三岛主管着,岛上的管理是相当粗放的,他们的自由度很高,权力也很大。 这突然多出个李家来,而且对全岛拥有绝对控制权,这让他们如何受得了? 第一个表示反对的就是开发区主任,港务集团的总经理燕昌勇。 “凭什么?北岛开发区发展到今天,我们付出了多少心血?港口和码头建设,付出了多少人的汗水?凭什么一句话,就姓了李?” 燕昌勇的话引起了这些高层管理人员的共鸣。 “九龙岛是李家投资发展起来的,我们也只是代管而已。”宁凤全解释道,“再说了,九龙岛归我们三兄弟,还是归李家,对各位没有什么影响嘛。该你们的股份,该你们的分红,一分都不会少。” “不是股份和分红的事!”燕昌勇打断道,“而是我们有没有得到尊重的问题!都什么年代了,还搞家族王朝那一套!依我看,九龙岛早就可以成立自治政府了,民选民治嘛!这座岛上的一草一木,都是全体岛民的,不是哪一个个人,或者哪一个家族的!” 燕昌勇的话掷地有声,慷慨激昂,仿佛是以为民主斗士,正在为全岛的人民争取权利。 这让宁凤全很没有面子,正要发怒,忽听李沐尘说道: “燕总是吧?你说的很有道理。的确,九龙岛的一草一木,都该属于岛上的全体岛民。这片土地是岛民们立足的根本,没有人能剥夺他们的权利,没有人能强占他们的土地。” 李沐尘的话让宁凤全有些愕然,而燕昌勇则有几分得意,嘴角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 李沐尘笑了笑,继续说道: “可是,燕总,你好像不是这里的岛民吧?” 燕昌勇一愣,脸色变了变。 他还没来得及说话,李沐尘就把脸一沉,厉声道:“这里谁都有资格说这样的话,唯独你没有!” 说罢,突然一伸手,凌空将会议桌对面的燕昌勇揪了出来。 燕昌勇浮在半空,双脚乱蹬,手捂着咽喉,看上去十分难受。 李沐尘的这一举动,把现场的人吓了一跳。但大家心里却对他的暴力更加愤慨。 就连宁凤全也觉得李沐尘此举不妥,靠暴力解决问题并非长久之计。 但李沐尘就是这么做了,宁凤全也不敢说什么,只能在心里琢磨着,该怎么帮他擦屁股。 李沐尘手指轻动,刺啦一声,燕昌勇胸前的衣服就裂开了,一个十字架从里面掉出来,挂在他的胸口,荡来荡去。 宁凤全大吃一惊,怒道:“你和那洋鬼子是一伙儿的?!” “我……我只是个普通的基督徒……”燕昌勇还在狡辩。 李沐尘冷笑一声:“普通的基督徒吗?那么我把你身上的十字架毁了,你也应该不会有什么事吧?” 说着手一松,燕昌勇摔到地上,而他的十字架,则已经到了李沐尘手里。 燕昌勇十分紧张,指着李沐尘愤怒地说:“你这个恶魔,毁坏圣物,是要遭神罚的!” “哦?那就让你的神来惩罚我吧!” 李沐尘手一紧,看上去想把十字架折断。 而十字架反抗一般,那十字交叉处的太阳竟放出了光。 燕昌勇脸上扭曲着,仿佛要吃人,凶恶地盯着李沐尘,而整个身体跳大神一般颤抖起来。 “哼,原形毕露了吧!这个十字架就是你们和所谓的神沟通的唯一工具,也是你们出卖灵魂的通道。十字架毁了的话,你也会死的,对吧?” 李沐尘手一紧,光辉熄灭,十字架在他的手心里成了灰烬。 而燕昌勇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身体扭曲了一阵,便忽然直挺挺地躺着不动了。 ------------ 第411章 何方宵小,找死 燕昌勇死了,尸体就直挺挺地躺在会议室里。 这种死法太过震撼,以至于在场的人都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宁凤全这才知道,李沐尘并不是想要靠暴力降服人,而是早就发现了燕昌勇也是太阳圣教的教徒。 难怪詹姆士残害岛上女孩那么顺利,事后又遮掩得那么好,原来是有燕昌勇的帮助。搞不好,燕昌勇也参与了杀害的过程。 燕昌勇是宁凤全亲自考察引进到岛上来的人才,宁凤全十分自责。 “李公子,我查人不明,御下不严,是我的错!” “不关三岛主的事。这个太阳圣教手段太诡异,对我华夏更是图谋不轨,我们要随时保持警惕。”李沐尘说着环视一圈,“就是不知道这里还有没有他的同伙呢!” 他这话一出口,来开会的高层管理人员都吓坏了。 副总经理当先带头,解开衣扣,露出一身胸毛,拍着胸脯说:“你们看,我没有带十字架哦!我向来不信洋人那一套,什么狗屁洋教,和我没关系哦!” 其他人也纷纷效仿。 一时间,会议室里出现了谲诡的一幕,刚才还一个个西装革履的绅士淑女,此时都脱光了上衣,袒胸露乳,排排队站在李沐尘面前,以示自己的清白。 李沐尘微微一笑,说:“好,我都看见了,诸位请穿好衣服,坐下吧。” 待大家都重新入座,才说: “既然诸位能坦诚相见,那我也开诚布公。李家入驻,绝不做过河拆桥的事。九龙岛曾经承诺过你们什么,只要合情合理合法,李家绝不赖账。以后九龙岛的发展,还需要仰仗大家的力量。另外你们也放心,三位岛主今后还是九龙岛的岛主,这一点不会变。” 宁凤全微微点头,心中叹服,李公子这一手敲山震虎的棋下得高妙。 他怀疑李沐尘是不是早就知道了燕昌勇的身份,故意留到这时候才来揭穿,就是为了杀鸡给猴看。 这个李公子,深不可测啊! 会议算是顺利结束,九龙岛也顺利过渡到了李沐尘手中,成了李家的私产。 李家是华夏世家,九龙岛归了李家,自然也就轮不到周边国家觊觎了。 但这样一来,东瀛和老美,乃至南边的吕宋大马,恐怕都不会再像过去那样给九龙岛好脸色了。 另外,太阳圣教在九龙岛费了这么大的周折,目的肯定不是传教那么简单。他们这次损失巨大,只怕不会那么轻易放弃。 好在大岛主陆敬天修为高深,如今既然出关,有他在,保证安全是没有问题的。 但李沐尘还是一再交待三位岛主,有什么事情,一定要通知他。 陈家家主陈定邦在九龙岛,全程见证了这些事。 他是又惊又喜,又后怕。 惊的是李沐尘的手段,偌大一个九龙岛,竟然一夜之间,成了李家的私产。 喜的是,从此和九龙岛合作,等于是和李家合作,以陈文学和李沐尘的关系,合作一定顺利,陈家的海上贸易一定会越做越大。 而后怕的是,当初竟然逼着儿子从禾城撤资,并与李沐尘断绝往来,差点酿成大错。 幸亏后来觉悟得早,当机立断,废了长子和原配,立陈文学为接班人。 尽管因此和江东潘家闹翻成了死敌,如今看来这一步棋走得太对、太值得了。 九龙岛的资产十分庞大,李沐尘也诚心向陈定邦这位商界枭雄请教。 陈定邦建议让郎裕文带一个团队过来。郎裕文不仅是商业天才,更是资源整合的高手。 九龙岛的潜力无限,比那些太平洋小国也不弱,若不是李家收回,独立成国也不是不可能。仅此一点,李家就对华夏有功了。 有了九龙岛之后,京李集团的发展蓝图肯定也要变。这也需要郎裕文来整合规划。 有了九龙岛和京李集团,李沐尘如添两翼。陈定邦觉得,京城李家,或许真的能再现曾经的辉煌,甚至更上一层楼也不无可能。 李沐尘听取了陈定邦的意见,回到禾城,打算和郎裕文商量此事,却没想到,郎裕文竟然病了。而且病得还很重。 郎裕文在医院里,躺在病床上,看似沉睡昏迷,但眉头却紧紧皱着,仿佛在做噩梦。 李沐尘去看他的时候,姚院长正在和几位专家一起,给郎裕文会诊。 姚院长见了李沐尘,态度和当初截然不同,简直比对待来视察的省级领导还要尊敬。 “李公子,”姚院长开始给李沐尘介绍郎裕文的病情,“郎总的身体非常虚弱,血小板和白细胞数量都低到了安全值以下,随时都可能因大出血和感染而失去生命。我们进行了骨髓穿刺,排除了白血病的可能性。淋巴系统没有发现异常,肝肾脾等脏器功能也一切正常。医院能做的检查都做了,专家也会诊了,钱塘的胡老也来过,给他扎了针……” 姚院长说了一大堆,不知是在邀功,还是为接下来的结果推脱责任。 他摇了摇头,“实在是查不出病因。目前,我们只能推断为基因缺陷导致的,接下来,我们打算从这个方向……” “不用了。”李沐尘打断了他的话,“他没有病,只是被人盯上了。” “被人盯上了?”姚院长十分不解。 李沐尘没有再解释,走到病床前,一只手轻轻点在郎裕文的眉心,另一只手虚空画符,冷冷地说道: “何方宵小,敢用索魂术,找死!” 姚院长看见空中一些细微的金光亮起,又隐入虚空。 在金光隐没的一刹那,他隐约听见传来一声惨叫,还有红色的血光。 姚院长有些不相信似的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心砰砰地跳了起来。 ------------ 第412章 真不容易 李沐尘塞了一粒药丸在郎裕文的嘴里,然后说道:“现在可以按你们的方法来治疗了,照顾好他,我去去就来。” 说罢,一闪身,飞出窗外,化作一点流光,消失在天际。 姚院长瞪着窗户,总觉得自己在做梦。许久,才问身边的护士:“刚才发生了什么?” 护士比他更为震惊,恍惚地说:“那人好像……飞……飞……” 姚院长一把捂住护士的嘴:“嘘!别说出来。你什么都没看见!” 护士吓了一跳,惊恐的看着姚院长,唔唔地闷叫着。 姚院长缓缓放开手,对她说:“你什么都没看见,明白了吗?” 护士茫然摇头,又恍然点头。 姚院长吁了口气,说:“干部病房的杨护士长快退了吧?她退了,你接上吧。” 护士下意识地“哦”了一声,忽而惊讶的张大了嘴,满脸不可思议地看着院长。 干部病房的护士长,那可是论资排辈几辈子也轮不到她的岗位啊! “你刚才看见什么了?”姚院长又问。 “没……什么也没看见。”护士说。 姚院长满意地点点头,然后走到病床前,去看床上的郎裕文。 不用做检查,光看脸上渐渐恢复的血色,姚院长也知道,郎裕文已经好起来了。 医院束手无措的病,在李沐尘手里,简单得如同吃饭喝水。但这还在姚院长的接受范围内,毕竟已经不止一次见识过李沐尘那高超的“医术”了。 但李沐尘刚才所表现出来的东西,已经完全超出了姚院长的认知,让他震惊之余,更多的是害怕。 姚院长当然也听说了那场轰动南江的订婚礼,如今林家已经复兴,甚至比过去还要辉煌,而袁家这样一棵大树,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连根倒了。听说只剩下一个疯小子,还一把火把房子烧了个干净。 还好,还好,当初只是小瞧,没有得罪这尊神。姚院长越想越是害怕。 安排好了郎裕文的治疗和看护,姚院长回到办公室,看着满墙的锦旗,忽然想起了什么,拿起电话拨通了院办主任的号码,说: “喂,帮我做一面锦旗,就写‘我是庸医’四个字,对,就挂我办公室。” …… 张道远爬在天星观的屋顶上,盖好了最后一片瓦,拍了拍手,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这几个月来,他一刻也没有得闲,一砖一瓦,愣是把倒塌的天星观给重建起来了。 “真是不容易啊!” 张道远站在屋顶,看着自己的杰作,突然生出一股自豪感。 当初李沐尘让他盖楼的时候,他是有些怨气的。可人家是天都来使,昆仑上仙,自己就算有怨言,也不敢多说一句。 但现在楼盖完了,他却由衷地想要感谢李沐尘。这么一大座天星观,都是他一个人造的,这是怎样的功德?百年后,人们又会是如何评价他? 另外,张道远发现,自己这段时间没日没夜,一门心思盖楼,看似辛苦,但没有了琐事牵绊,内心反而清静,修为境界反而提升了。 这大概就是所谓“惟精惟一,允执厥中”的道理吧。 张道远豪情顿生,胸中也霍然开朗,忍不住发出一声长啸。 忽然想起观里还有一位客人,便从屋顶跳下来。 这位客人是来挂单的道士,自称姓刘,从茅山来。 茅山和龙虎山同属正一,虽然有正统之争,平日较少往来,但毕竟有同门之宜,何况人家来挂单,张道远也不能拒之门外,就让他住了进来。 但天星观还差一点没有建完,张道远忙于添砖加瓦,自然没有时间招待,给他安排了厢房住下,让他自便,就管自己忙了。 他看见刘道士好像用符咒摆了个灵阵,也没有多想,反正三山符箓各有神道,龙虎山天师门下,自然不会去羡慕茅山的法术。 这下终于忙完了,张道远准备去好好招待一下这位茅山同道,毕竟人家是他重建天星观后的第一位客人。 来到刘道士的房间,只见刘道士正在蒲团上打坐,身前地上摆着一圈符。 张道远看见那些符,隐隐觉得有些不妥。这符上灵气流转,隐约通过虚空,在抓取着什么东西。 “这是……在索魂?”张道远心里嘀咕着。 符咒索魂,龙虎山也有此术,只是师门禁令,不得滥用。这位刘道士,为什么要用索魂阵?而且到禾城来用?这是要害人,还是救人? 当然,索魂术法属于高阶法术,说明这个刘道士的道行很深,至少比张道远深,因为张道远自忖自己是摆不出这样的灵阵的。 “刘道长……” 张道远正要招呼,忽见虚空中金光闪过,刘道士身前的索魂灵阵轰然炸开,符纸碎裂成屑。 刘道士睁开眼,既怒且惊,正要出声询问,但他还未来得及开口,就听虚空传来一个声音,说了一句话。 话音飘渺,张道远没听清前面的,只听清了最后两个字:“……找死!” 接着,整个空间忽然一暗,金光灭尽,刘道士忽然捂住胸口,一口鲜血喷出来。 张道远总觉得那“找死”两个字的声音有些耳熟,来不及细思,见刘道士受伤,连忙过去相扶,道:“刘道长,你没事吧?” 刘道士咳嗽了几声,又咳出几口血来,摆手道:“没事!没想到禾城有这样的高手,我得赶紧走了。多谢张道长,咱们来日再会。” 说罢挣脱张道远的搀扶,踉跄到门口,就要夺门而出。 忽听一个声音说道:“你走得了吗?” 只见一点乌光落下,李沐尘出现在了院子里。 张道远看见李沐尘,吓了一跳,没想到这刘道士摆灵阵要对付的是这尊大神,为避免背黑锅,连忙走出屋外,到李沐尘身侧,远远站定,解释道: “李公子,这刘道士是来挂单的,我也不知他做了什么。” 李沐尘看都没看张道远一眼,只是盯着刘孟雨,问道:“说吧,谁派你来的?” 刘孟雨扶着门框,冷笑道:“呵呵,能顺着我的灵阵隔空找来,的确是高手。但别以为这样我就怕了你!” 说罢,拿出一面铜镜,对着李沐尘当空一照。 ------------ 第413章 帮你要回江东 镜子上放出一道光来,由小变大,罩住了李沐尘。 刘孟雨又摸出几道符,往前一丢。 那些符,落进了镜子的光柱里,符纸表面在光的照耀下,那些咒符就金灿灿地亮起来,忽而生出许多细小的白色闪电,密密麻麻爬满了符纸。 刘孟雨哈哈大笑:“你能凭我灵阵索魂的一丝魂气就找过来,说明你的确是高手中的高手。但你也太小看了我们茅山万福宫,如果你上来就取我性命,或许我不是你的对手,但如今你被我的金光镜罩住,就休想再逃脱。” 手诀连变几变,光柱里的符纸就忽地化作一团团白色的闪电球,朝李沐尘飘去。 “雕虫小技!” 李沐尘一声冷笑,一伸手,就把那些球状闪电抓在了手里。 刘孟雨大吃一惊:“怎么……可能?” 李沐尘抓住球状闪电,就仿佛抓了一堆玩具,捏在手里转了几圈,忽地丢出去。 几个闪电球飘忽到四周,轰然炸开。 白光耀眼,闪电乱飞。 张道远被这白光闪得睁不开眼睛,也无法判断究竟发生了什么,只听得耳中传来轰隆隆、刺啦啦的响声。 忽而白光寂灭,四周陷入一片黑暗。 过了好一会儿,张道远才重新适应了光线,再看时,他的心顿时一沉,刚刚重建起来的天星观,又已成了一片废墟。 啊—— 张道远差点抓狂的叫了出来。 这可是他几个月的心血啊! 刘孟雨再次喷出一口鲜血,倚靠在门框上,满目惊恐,不可思议的看着李沐尘。 “你……你究竟是什么人?” “你没有资格问我。说吧,谁让你来的?目的是什么?” “哼!我承认你法力高强,但我什么都不会说的。”刘孟雨说。 “是吗?”李沐尘冷笑一声,“茅山万福宫是吧,你不说也没关系,我上茅山,先踏平了万福宫,再问问你们祖师爷。” 说罢,挥出一团乌光,卷住刘孟雨,飞天而去。 张道远急忙大呼:“李公子!我的道观怎么办?” 天空传来一声回音:“重建吧,还是你来。” 张道远站在那里,呆呆地望着天空。 刚才还在屋顶上意气风发,豪情万丈,如今只剩下了晦气和不甘。 张道远心中满愤懑,一腔怨气,都在刘孟雨身上,忽然面向北方,掌心轰出一道五雷符,骂道: “臭茅山道士!我电你姥姥!” …… 郎裕文的身体很快就恢复了正常,第二天,他就生龙活虎地出院了,并且立刻投入到了工作当中。 李沐尘跟他说了九龙岛的事情,听得郎裕文大为震惊。 “你是说,整个九龙岛,以后都是李家的了?” 郎裕文没有去过九龙岛,但他知道九龙岛,在海上的地理位置太重要了,在一定程度上能够影响和平衡周边国家的太平洋利益。 有了九龙岛,李家可就不是一般的豪门了。 按照李沐尘的要求,郎裕文要帮他在三个月内成为豪门,三年内做到京城第一。 第一个目标已经实现了。现在谁敢说京李集团的李公子不是豪门? 但要在三年内做到京城第一,那难度可不小,甚至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仅仅依靠京李集团的自然发展,是绝不可能做到的。 郎裕文知道,他只能在经营上辅助,真正起决定性作用的,还是李沐尘的实力。 他没想到,李沐尘竟然把九龙岛收归名下了。 郎裕文相信,哪怕别的都没有,仅凭九龙岛,好好规划发展三年,也足以和京城那几家平起平坐了。 他急匆匆把京李集团的事情做好了安排,就赶去了九龙岛,甚至连自己被害生病的事都没有多问一句。 因为他知道,这种事,李沐尘会帮他解决的。 郎裕文在九龙岛一待就是半个月。 半个月后,他做出了一份详细的九龙岛发展规划方案。 宁凤全看过以后,对郎裕文也是十分佩服,尤其是郎裕文对岛上的岛民权益做出了更详细而明确的说明,让利颇多,是个目光长远的人。 “郎总,真是了不起啊!难怪李公子如此推崇你,让你掌舵京李集团。你这份方案,让我们看到了九龙岛美好的未来。很多都是我们连想都没有想过的。作为九龙岛的岛主之一,我真是深感惭愧啊!” 郎裕文笑道:“三岛主过谦了。术业有专攻嘛!再说了,李家在几十年前就对九龙岛做好了规划,只不过时过境迁,世界格局变了,也出现了很多新新产业。但大方向上,李家做的规划已经很好了,我只是在此基础上,做了些补充和修改而已。要实现这些,还是要靠岛主和岛上的民众的努力。” 宁凤全抱拳道:“郎总放心,岛上的事交给我们,我们一定尽力!” 方案做了,人事调整自然也有,但这种事急不来,郎裕文也只能让岛上的团队先做着,只是从京李集团调了两个值得信任的人上岛,协助宁凤全他们的工作。 …… 就在郎裕文在九龙岛上忙碌的这段期间,甬城柳家被灭门的事开始发酵。 柳家以武传家,家世煊赫,加上曾经守海有功,声名不错,和很多世家豪门都常有往来。 如今一夜被灭门,这件事自然引起了不小的震动。 许多武林高手都去柳家查探真相,其中也有不少武道双修的人。他们在柳家那如地狱一般的阴沉惨状中察觉到了魔的气息。 于是,此事就惊动了周边的玄门正道。 经过多方查证,明确了几条线索: 首先,柳家灭门,肯定和魔道有关。 第二,柳家的传家宝,七重宝函不见了。 第三,柳家灭门前,李沐尘去过柳家,灭门第二天才离开。 这样一来,柳家灭门的嫌疑人,就指向了李沐尘。 当然,因为没有直接证据,大家也只是怀疑,还没有来得及上门质问。 毕竟李沐尘如今是南江第一宗师,风头正盛。 第一个告诉李沐尘这件事的,是钱坤。 钱坤也没有说得很详细,只是打了个电话,简单说了一下,让李沐尘小心点。如果有必要的话,他可以出面把相关人请来,做一个说明会。 李沐尘直接拒绝了。 说明会?说明什么呢? 清者自清,他根本不屑于做这种事。 郎裕文回来以后,向他汇报了去九龙岛的成果。 李沐尘看着郎裕文唾沫横飞的兴奋样子,笑道:“郎叔,很少见你这么激动啊!” 郎裕文说:“能不激动吗?有九龙岛和京李集团,我对李家的复兴很有信心!” 李沐尘点头道:“郎叔,这段时间你也累了,把九龙岛和京李集团的事放一放,让下面人去处理,我带你出去转转吧。” 郎裕文讶然道:“去哪里?” “龙城。”李沐尘说。 郎裕文一惊:“去龙城干什么?” 李沐尘笑了笑,说:“我答应过你,帮你要回整个江东的。” ------------ 第414章 声势浩荡 郎裕文听了一阵激动。 但他很快就冷静下来,沉吟道:“李公子,京李集团刚刚起步,九龙岛也需要时间发展和归拢人心。现在去江东是不是为时过早了?” 李沐尘笑道:“人家都跑到禾城来取你性命了,你倒是沉得住气。” 郎裕文一惊:“你是说……我那场怪病是江东豪门所为?” 李沐尘点头道:“龙城潘家请的茅山术士。” “龙城潘家……”郎裕文一皱眉,想起往事,脸上露出一抹狠戾之色。 但他很快让自己冷静下来,说:“我还是觉得现在去江东早了点,如果引起江东豪门联手,怕对目前的大好局面不利。公子复兴大业重要,我的事情可以晚点再说。” 郎裕文越是这么说,李沐尘越是高看他一眼,深觉选择此人没错。 “原本我也没想这么快动江东豪门,但潘家既然这么着急,那就打一打这只出头鸟。收拾江东八大豪门,就从潘家开始吧。” 郎裕文想了想,终于点头,说:“那给我三天时间,我把集团的事情安排一下。” 李沐尘说:“好,三天后我来接你。” 三天后,马山开着车,载着李沐尘来接郎裕文。 车是新买的一辆豪车。 如今的李沐尘已是众人皆知的李公子,一个人出门无所谓,但带着郎裕文去江东,自然也要讲究一下排场。 带上马山,一方面是需要人开车,另一方面,马山如今的功夫大有长进,此次去江东砸潘家的招牌,正是实战检验的好机会。 林云知道后也央求着要去,只是因为要上学,李沐尘没同意。 其实林云早已出生入死过几回,倒是林曼卿和丁香,一直在温室里待着,修行容易遇到瓶颈。李沐尘考虑着,什么时候带她们两个出去闯荡一下,让她们真正接触一下江湖和修行世界。 这一次除了马山,还带了一个人,就是茅山万福宫的道士刘孟雨。 车子在郎裕文家楼下停好,等郎裕文下来的时候,李沐尘就指着后备箱说:“送你一件礼物。” 当马山打开后备箱,郎裕文就看见了五花大绑的刘孟雨,嘴里还塞了一块布,样子十分狼狈。 “这人叫刘孟雨,你的病就是他搞的鬼。”李沐尘说。 郎裕文皱了皱眉,上前把刘孟雨嘴里的布扯掉,问道:“你为什么要害我?” 刘孟雨吐出一口浊气,不理郎裕文,张口就骂:“姓李的,你有种把我放了!你明明会法术,给我禁咒就行,为何用绳子绑我,用布塞我嘴?我是茅山受箓的道士,你这样是在侮辱道门,小心天道罚你!” 啪,一个大嘴巴子抽过来。 打人的是马山。 马山出手很重,一巴掌把刘孟雨的脸抽肿了。 “受你嗎的箓!干这种事,也不知道谁侮辱了道门!”马山骂道,“再哔哔,老子找块新鲜的卫生巾塞你嘴里,看你还骂不骂!” 刘孟雨立刻闭了嘴。 只是用眼睛狠狠地瞪着马山,仿佛要吃了他。 李沐尘指着刘孟雨对郎裕文说:“这算是给你的礼物,这个人怎么处理,你说了算。” 刘孟雨眼里闪过一丝恐慌。 郎裕文皱眉道:“我认识茅山万福宫的古道长,当年也算有几分交情。我不懂你们道门的事,但古道长人不错。既然是茅山的弟子,那就送回茅山吧。我只找潘凤年算账。” 李沐尘点头道:“好,那就把他送回万福宫,谁教的徒弟谁负责,要打屁股,也该打茅山掌门的屁股。” 刘孟雨听到他侮辱师长,更是大怒,但一想起马山的话,想张开的嘴又紧紧闭上了。 后备箱砰一声关上,李沐尘和郎裕文坐进了车里,马山开着车,去了江东。 在去龙城之前,他们先去了一趟姑苏。 要动江东豪门,当然要和徐通知会一声。 李沐尘的到来让徐通激动不已,以最高规格接待了他们。 听说他们要去龙城动潘家,徐通略有些吃惊,提醒道:“李公子,潘家和茅山有密切往来,您可要小心点。” 李沐尘笑道:“徐爷怕茅山?” 徐通面容一肃,道:“谈不上怕,但我们做生意的,对这种道门向来是不愿得罪的。潘家为什么能盘踞龙城,就是因为背靠茅山。有不少豪强在他们手上吃过阴亏,据说都是茅山术士出的手。” 李沐尘讶然道:“茅山也是正一祖庭之一,怎么落得这么下乘了?” 徐通说:“也不能这么说。主要是茅山弟子比较杂,也分好多派系。听说山上的老道爷们还是很正统的,但架不住山下的火居弟子们坏了他们的名声。” 徐通又对李沐尘介绍了一些茅山的情况。 送别时,见李沐尘就一辆车,说:“就这样去潘家,气势未免太弱了,堂堂李公子,怎么能如此寒酸!我给你派一支车队吧,帮不上什么忙,就是给你壮壮声势。” 李沐尘一想也好。他要复兴李家,声势的确要大一些,就同意了。 原本以为徐通也就派个三五辆车,每车一个司机,也算壮壮声势了。结果他整整派了三十辆,全是豪车,每辆车上除了司机还坐着四个黑衣保镖。 三十辆豪车前呼后拥,把李沐尘的车夹在中间,上了高速,直奔龙城。 这可真是声势壮大。 车队一路呼啸,到了龙城潘家门前。 车上下来一百多个黑衣人,列好队伍。 潘家门前的保安被这气势吓到,早就飞报了进去。 潘凤年还以为来了什么大人物,连忙让管家先出门去打探消息,以判断自己要不要亲自出迎。 管家一路小跑着来到门口,看见门口的气势,也是倒吸了一口冷气。 他走向车队中间的那辆车,在一个合适的距离上停下来,拱手道: “不知是哪路贵客到来?我是本府的管家潘岳。” 车门开启,车上下来两个人。 一个俊朗的年轻人,另一个是白头中年,带着眼睛,斯文中带着几分沧桑。 中年人抬头看了一眼潘家大宅的门头,说:“我来了!怎么,潘凤年不出来欢迎我吗?” ------------ 第415章 龙城的天 潘岳总觉得那个白头中年人有些眼熟,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这位爷,请教尊姓大名?”潘岳问道。 “郎裕文。” 郎裕文只说了简短的三个字。 潘岳仿佛听到霹雳一般,浑身一震,手指着郎裕文,见了鬼似的:“你……你……” 郎裕文冷笑一声:“潘岳,你的记性可不怎么样啊!” 说罢,不再多看他一眼,抬腿就往里面走。 潘岳连忙阻拦:“你!你不能进去!” 斜刺里飞来一腿,砰一声,潘岳被踢飞了出去,如断线的风筝一般,越过门楼,摔进了围墙里面。 这一脚是马山踢的。 马山在梅花桩上练了小半年了,禹步已经有所成,腿上的劲道极大。这不是简单的武功,而是已经蕴含了道法玄奥在里面。 马山开道,郎裕文和李沐尘并排往里走。 走了两步,里面才传来砰一声响,正是潘岳落地的声音。 接着,是一阵混乱的吆喝声。 “大管家受伤了!” “大管家快不行了!” “他们闯进来了!” “快去报告家主!” “快阻止他们,别让他们进门!” …… 吆喝声和混乱的脚步声传来,一群保安首先冲出大门。 但是面对这一百多黑衣人,他们有些发怵,一时不敢上前。 不得不说,徐通借过来的这批保镖素质极高,到这时候,始终面不改色,队形和脚步不乱,仿佛设定了程序似的。 李沐尘微微点头,看来徐通的实力比他想的还要大些。 他们脚下不停,继续前进。 潘府的保安们已经没有退路,再退就要让他们进大门了。 “站住!” 为首的保安喝道。 他的话音未落,马山就一个箭步冲上来,一脚把他踢飞。 紧接着,左一拳,右一掌,把挡在面前的保安全部打飞,打开一条通路。 他也不追击,反正只要往前的路通了,别的人他也不打,但谁要是挡在他面前,他就下狠手。 李沐尘和郎裕文跟着他,踏进了潘府的大门。 黑衣保镖们也黑压压涌了进来,依旧簇拥着他们。 进了大门,才看到躺在前方侧面草地里的潘岳,嘴角溢血,一动不动,半死不活的样子。 这时候,忽听一声暴喝: “什么人,大胆敢擅闯潘府?” 只见一群人从里面花园走出来,当先一人身材高大壮实,一看就是练武的。 保安们见他们出来,如逢大赦,退到一边。 保安队长走过去,指着这边低声说了几句。 那人过来,看见这百多黑衣人,倒也没被这气势吓倒,显然是艺高人胆大。 他看着马山,上下打量了几眼,说道:“功夫不错,报上名来!你潘爷爷手下不死无名之辈……” 辈字刚说完,就见眼前一花,一个大拳头鬼魅地出现在眼前,砰一声砸在他脸上。 那人倒飞出去,好在他身上有一群人,把他接住了,没摔到地上。 饶是如此,他也足够狼狈。 鼻梁歪了,眼睛肿了,满嘴是血,门牙也不知去了哪里。 他指着马山,口齿不清地说:“你……你……这是什么功夫?” 马山冷笑一声,也不废话,脚下禹步一转,身形又一次鬼魅般出现在了他们的人堆里,通臂一震,周围的人就全都被震飞了出去,只剩下那人站在那里,用肿胀的眼睛惊恐的看着马山。 接着,他就感觉腹部一阵绞痛,身体凌空而起,高高地飞上了天。 他在天空眼睁睁看着这一群人往潘宅深处走去。 然后,他砰一声落到地上,正落在管家潘岳的身旁。 马山一路前进,砍瓜切菜,根本没有碰到对手。 李沐尘暗暗点头,马山的功夫长进比他想象的还要快些。 从武道上来说,马山是不如林云的。林云有内架功夫的弟子,马山没有,马山只会打架。 但也正因为会打架,马山的实战经验十分丰富,也更容易理解功夫的招式和内在的原理。 而李沐尘所教的东西,其实早已超越的世间普通的武道,属于古武的范畴,和玄门有着密切的关联。 马山如今的功夫,也勉强可算是登堂入室。一般的武者已经很难打败他了。 潘家显然没有什么高手,一路上基本没遇到像样的抵抗。马山一路过关斩将,李沐尘更是插不上手。 到了潘家内宅,潘凤年在一群人的保护下,匆匆赶出来。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何闯我潘家?” 潘凤年从来没想到过,有人会这么直愣愣地打进来,这是几十年从未发生过,甚至连想都不曾想过的事。 尽管外面已经乱成一团,但潘凤年也不惊慌。 他手里还有人,也有枪。 这里是龙城,是潘家的地盘。 “潘家主,怎么,不认识我了?”郎裕文说道。 潘凤年这才看向郎裕文,刚才他也只是觉得眼熟,此时终于想起来:“你是郎裕文!” “呵呵,潘家主终于想起我来了。” “你来干什么?” “干什么?潘家主自己做过什么,不用我来提醒吧?” “哼!郎裕文,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惦记着当年的事呢?这些年你无声无息,我还以为你躲起来了呢。”潘凤年嘲讽道,“怎么缩头乌龟做够了,要出头了?” 郎裕文也不生气,冷笑一声,道:“是啊,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也想忘记。但潘家主特意提醒,我又怎么能不领情呢?” “我提醒什么?”潘凤年奇道。 “你派人来南江取我的命,这不就是提醒我,在江东还有我的仇人在,叫我时刻不要忘记吗?”郎裕文说,“我又怎么能不领潘家主的情呢?” 潘凤年吃了一惊,知道刘孟雨失手了。 “胡说八道!” “呵呵,看来潘家主不敢承认啊!” “哼,承认又如何?你以为有人能打,就能把我怎么样?”潘凤年看着马山,“这位就是名震南江的李公子了吧?呵呵,的确能打啊!” 马山哈哈大笑:“潘凤年,就凭你这鼠目寸光,也佩认得李公子!听好了,爷爷叫马山!” 潘凤年吃了一惊,没想到这不是李沐尘。 不过这反而让他松了一口气。 “呵呵,听说李沐尘是宗师,倒还让我忌惮几分,既然你不是,那我还有什么好怕的。” 刚说完,他身边就闪出一人,穿着一身朴素的麻布衣服,手里拿着一把桃木短剑。 而其他人则散开,把潘凤年围在中央,每个人手里,都多了一把枪。 潘凤年哈哈大笑:“别忘了,这里是龙城。龙城的天,一半在茅山,一半是我潘凤年!” ------------ 第416章 茅山剑术 看见潘凤年身边那么多枪手,郎裕文皱了皱眉。 他也是久经商场的人,和很多豪门大族有来往,见惯了世面的。 要说枪,他也玩过,身边也有过带枪的保镖,可从来没见哪个富豪会在家里养那么多带枪护卫的。 大如申州陈家,家主陈定邦身边,一般也就三两个带枪的保镖,其他都是功夫高手。 潘凤年的做派,更像是一百年前的黑帮老大,而不是现代社会的豪门家主。 可见他虽在龙城做老大,自称龙城的天,却没多少安全感。潘家的生意里,一定是藏着不少黑恶的东西。 李沐尘对这一队荷枪实弹的武装视若无睹,倒是中间那个拿桃木剑的麻衣瘦子引起了他的注意。 此人身上有法力波动,而那把桃木剑,也不是普通的桃木剑,剑身隐隐有雷电之气。 其材质应是雷击桃木,经过法术淬炼而成。而这雷电气里面,还蕴含着血腥和杀气。看来是杀过不少人了。 潘凤年似乎对自己的武装力量很自信,也不知这自信来源于持枪的保镖,还是那个持桃木剑的家伙。 李沐尘笑着问马山:“马山哥,一路打进来,感觉如何?” 马山不屑道:“就是一群酒囊饭袋,一点都不过瘾!” 李沐尘说:“马山哥,小心点,考验你功夫的时候到了。” “你是说这些拿枪的笨蛋吗?”马山用手一指,哈哈笑道,“枪都拿出来了,说明也没别的本事了,那还有什么好怕的!哈哈哈……” 他的笑声还未落,人就已经冲了出去,快如闪电,撞进了潘凤年的保镖群里。 那些持枪的保镖虽然也都训练有素,但没想到马山的动作这么快。近战的时候,枪可能还没一把匕首好用,尤其是在自己人这么多的情况下,冒然开枪,很容易误伤,甚至伤到潘凤年。 马山冲进人群,左突右撞,拳打脚踢,出手极重,声声都是骨裂。很快就靠近了潘凤年。 潘凤年吓得大叫:“建中,你还愣着干什么,杀了他!” 他口中的建中,正是持桃木剑的麻衣中年,此人名叫潘建中,是潘凤年的本家兄弟,早年拜在茅山万宁宫元定一门下,论辈分,和刘孟雨是一辈。只是他不住在山上,依旧留在潘府,是个火居道人。 潘建中的法术高强,更在刘孟雨之上。只是他深居简出,外界不知其人,却是潘凤年最大的依仗。 潘建中不是不想动,而是他知道,对面最危险的人物根本不是马山,而是站在郎裕文边上的那个年轻人。 潘建中没有从他身上感受到任何法力波动,但那一股静若渊海的气势,让他有种极强的压迫感。 但这时候,马山已经快要冲到潘凤年身前,潘建中不得不动了。 他把手中桃木剑一震,忽然脸色变了变,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原本这一震,剑灵激活,雷击桃木蕴藏的纯阳雷气就能激发。 然而此时,剑身毫无波动,他无法感应到剑灵,更发不出剑气。 潘建中吃了一惊,惊疑地看向李沐尘。 他确定,一定是这个年轻人在搞鬼。 “你是什么人?”潘建中看着李沐尘问道。 “李沐尘。” “嘶……你就是李沐尘!” 潘建中当然也听说了钱塘武林大会的事。 虽然凡传言总有夸大的成分,什么借天地之气成剑,一剑斩杀东瀛天忍宗宗主板浦知良,什么一指生雷,轰杀袁寿山,这些多半是以讹传讹,或许是那些南江人给自己造势的谣言。 但李沐尘成了南江第一宗师,这是公认的事实。这说明他至少比柳金生和何长春厉害。 潘建中修习剑术,对武道也颇精通,知道宗师的厉害。 他的面容变得严肃,右手持剑,牙齿咬破舌尖,一口血水喷在桃木剑身上,左手剑指在剑身上轻轻抚过。 只见剑身上忽然亮起了许多赤红色的符咒,一闪一灭,煞是诡异。 随之,潘建中口念咒语,奋力劈出一剑。 剑芒暴涨,一道红色的剑气射出,直奔李沐尘。 李沐尘微微点头,这一手血煞剑术,的确有点门道。 人或一见血煞就以为是邪术,却不知这是正统的道术。乃是利用人血之纯阳,激活剑中杀气,以煞破煞则可以辟邪,以阳带煞则可以辟阴。 这一剑,若是一般的武者,哪怕是宗师,要挡住这血煞之气,也是极难。也只能避其锋芒,再伺机反击。 但李沐尘不是武者,这区区茅山术法哪会难得住他 只见他抬手一指,剑气顿消,而潘建中手中的桃木剑,却忽然脱手,被一股无形的强大力量卷住,嗖一下飞出,落到了李沐尘手里。 潘建中大惊,连忙施法,手决连变,口中念念有词,企图夺回宝剑。 此剑是他养成,已经几十年了,剑灵与他灵魂相通,心有灵犀。 他一念咒,桃木剑就在李沐尘手里震动起来,嗡嗡乱颤,极力想要挣脱。 李沐尘单手翻转剑身,横在身前,另一只手一指,叫声:“断!” 那剑就停止了颤动,平静下来。 而正在念咒的潘建中噗地喷出一口鲜血,捂着胸口,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 此时,马山也已经把那些带枪的保镖大部分都撂翻在地上。 只剩下了几个,功夫比较高,离得也远,此时他们人数减少,正有了开枪的时机。 几把枪同时对准马山,扣动了扳机。 枪声响起,子弹穿膛而出。 然而马山迈着禹步,早已变换了方位,身影如鬼魅,根本不在刚才的位置。 子弹没有打中他,乱飞开来,奔着李沐尘和郎裕文身后的百多黑衣人而去,任其射中,必然有人死伤。 几个在子弹轨迹目标上的黑衣人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前方,因为他们的肉眼竟然看见了飞行中的子弹。 这些子弹,虽然还在前进,速度却变得极慢,仿佛几个黑色的飞虫。 而此时,马山鬼魅的身影闪过,那几个枪手再没有机会开第二枪,就被他打倒了。 他砰一把揪住了惊恐中的潘凤年的衣领,骂道:“奶奶的,你刚才不是很狂吗?还龙城的天一半是你潘凤年!我倒要看看,一巴掌拍死你,这龙城的天会不会塌一半下来?” ------------ 第417章 改天换姓 马山说打就真打,扬起手来,啪一个大嘴巴扇在潘凤年脸上。 这一巴掌极重,打得潘凤年眼前一黑,差点失去了知觉。 马山抬头看了看天,戏谑道:“天没塌嘛!看样子我打得还不够重。” 说完又扬起了手。 潘凤年这下真害怕了,求饶道:“放,放过我吧!你们想要什么,我都给你们!” 马山回头看郎裕文。 他知道,今天的主角是郎裕文,而不是李沐尘。潘凤年的生死,郎裕文说了算。 郎裕文看着狼狈不堪的潘凤年,还有满地呻吟的潘家保镖,忽觉有些恍惚。 自从离开江东,多少年来,他都梦想着回来报仇。 眼前这一幕,多少次在他梦里出现。 但他知道那只是梦,随之时间的推移,他对重返江东已经越来越不抱希望。 没想到今天,这梦居然变成了真的。 郎裕文扭头看了一眼李沐尘。 近二十年的流离失所,寄人篱下,原本越来越绝望的他,以为会潦倒此生。没想到自从这个年轻人出现,短短半年时间,他就回到了江东,就把当年的罪魁之一的潘家踩在了脚下。 他深为自己当初的选择而感到庆幸。 他还记得和李沐尘的第一次见面,两人之间没说几句话,李沐尘只是对着太阳穴开了一枪,用手夹住了子弹,然后告诉他,可以帮他拿回整个江东。 在那一刻,郎裕文的内心燃起了希望。他深知自己在江东的失败,不是商业上的失败。论才能,论谋略,他比那些豪门要高出不知多少。而在眼光和布局上,他更是站在潮头,把那些刻板守旧的世家老爷们远远甩在了后面。 当年他一手缔造的商业帝国,对传统势力简直是降维打击。他当年预言的很多东西,无论是商业模式,还是技术革新,都在如今这个时代一一得以实现,时代的发展无数次证明,他是对的。 可是他输了。 就输在那一颗子弹上。 那些豪门世家所拥有的强大而可怕的势力和力量,把他这个新兴的商业巨子逼的走投无路。 他害怕的也是那一颗子弹。 因为这个,他知道,无论自己想出了多么完美的商业构想,在那一颗子弹面前,都会灰飞烟灭。要么死亡,要么为他人做嫁衣,沦为别人手里的赚钱工具。 所以当李沐尘轻轻松松地用手指夹住子弹的时候,他知道,这是他最好的,也或许是最后的机会。 他赌了。 倾注了全部身心到京李集团上来,为了实现这个三年的对赌计划。 可他怎么也想不到,这才半年,李沐尘就带着他回到了江东,就这么打进了潘家。 这种方式,比他无数次梦到的更激进,更直接,也更爽快。 看着潘凤年那可怜的狼狈的样子,郎裕文心胸顿开,真想大喊一声:爽啊! “潘凤年,你没想到自己也有今天吧?” “郎……郎总,是我不对,你大人不记小人过,放过我吧!”潘凤年继续求饶,“当年的事也不能全怪我,是张家,是张汗青!要不是张家带头,我们也不会联合起来针对你呀!” 郎裕文冷笑不已:“潘凤年,你再怎么推诿都没用,我很清楚当年是怎么回事。张家是你们八家里势力最强的,也和我竞争最激烈。但八家联合,以卑劣手段对付我,始作俑者,难道不是你潘凤年?” 潘凤年说:“我只是提了些建议,事情都是张家做的,你应该先去找张汗青算账!” 旁边的李沐尘说道:“张家的账当然要算,一家一家来,谁也跑不掉。” 潘凤年说:“不不,你们要是杀了我,张家就会警惕。那七家再联合起来,你们不是对手。只要你们放过我,我跟你们合作,我们一起干掉金陵张家!只要除掉了张家,别的家族,就对郎总构不成威胁了。” “想做我的狗去咬人?”郎裕文摇了摇头,“你不配!” 潘凤年吓得脸都绿了,急道:“郎总,你饶了我吧,我什么都给你!潘家的一切,都给你!” 郎裕文沉吟片刻,说道:“好,我可以给你个机会。” 他的话让李沐尘和马山十分不解。 李沐尘疑惑地看了郎裕文一眼。 以他对郎裕文的了解,不是那种妇人之仁的人。当年的事还好说,不管用了什么手段,那也是实力的一种体现。但事隔这么多年,潘凤年竟然还派人到禾城来要郎裕文的命,这都要放过的话,那郎裕文就非枭雄之料,李沐尘也要考虑一下,这个人今后还能不能把李家未来庞大的商业帝国交给他了。 潘凤年点头如捣蒜:“你说,我都可以答应!” 郎裕文说:“我要这龙城的半个天,改姓李。” 李沐尘一愣,这才明白,郎裕文是想把潘家的产业都纳入到京李集团的名下。 “郎叔,你不用为了我,而委屈了你自己。” 郎裕文摇头道:“李公子,这不是委屈。成霸业者不拘小节。杀了潘凤年,我只是出一时之气而已,于事无补,于大业更无帮助。狮子被老鼠咬了一口,没必要非把老鼠踩死。于我而言,潘凤年不值一提。但龙城这个地方,对京李集团走出南江,却是很好的一步棋。” 李沐尘不得不佩服,郎裕文比他想象的更有大将风度。 他不是妇人之仁,而是根本没把潘凤年的死活放在心上。 此时此刻,居然还在考虑京李集团的发展,得人如此,夫复何求。 不过人家有此风度,李沐尘却不能接受。 为了京李集团,把他心底埋藏了近二十年的复仇之火熄灭了,这算什么? “郎叔,你的心意我领了。但事情要一码归一码。如果只是当年的事,你怎么决定都随你。但你现在是我的人。 我的人,没人可以欺负! 他派人来禾城以邪术取你魂魄,此罪绝不能饶! 你说龙城是好地方,可以让京李集团走出南江,好,那咱们就来龙城。杀了潘凤年,龙城的半边天,一样可以改姓李。 不但要杀了潘凤年,我还要去茅山问问,为什么纵容弟子在外行凶作恶,如果他们不能给我一个交代,那我就让龙城的另外半边天也改了姓!” ------------ 第418章 要怪就怪你师父吧 李沐尘的话让郎裕文心头一震。 狂言! 真是狂的没边的狂言! 可就是这样的狂言,让郎裕文顿生豪情。 什么叫自信?这才是自信! 相比而言,自己刚才表现出来的对潘凤年的不屑和对仇恨的蔑视,就显得太弱了。 只有实力,真正的实力,碾压一切的实力,才能说出如此狂言,才能具有这样的自信。 而当李沐尘说到郎裕文是他的人的时候,郎裕文心头又不由有那么一丝暖意。 他从一个普通人,靠着自己的才智和努力,崛起成为令豪门畏惧的新势力,纵横江湖几十年,起起落落,都是孤身奋战。这是第一次感觉到有了依靠,第一次感觉到不再孤独。 在那一刻,郎裕文心里做出了一个决定。 什么江东,他也不要了。以后,他就一门心思帮助李公子复兴李家。这才是更大的舞台,才是他可以为之奋斗一生的事业。相比而言,自己这点破事,太渺小了。 潘凤年也同样从李沐尘的话里听出了狂妄。 这狂妄让他害怕。 “姓李的,你别太狂了!”潘凤年知道求饶无用,脸上露出狰狞戾气,大声道,“我是华东商武联盟的会员,我受华东武道协会保护。你是南江宗师,你应该保护我,而不是杀我!如果你今天杀了我,你就违背了商武联盟互保协议,华东武道协会不会放过你的,你将和华东所有的宗师为敌!” “华东武道协会吗?” 李沐尘想起了钱塘武林大会上见过的百富鸣,不就是华东武道协会的会长吗?当时还说要把会长让给李沐尘来做呢。 “好啊,那就让他们来找我好了!” 李沐尘很无所谓地说了一句。 潘凤年以为李沐尘作为新晋的武道宗师,华东武道协会的名头总能吓到他,至少能让他收敛一点。 却没想到李沐尘一点所谓都没有,看上去很是不屑。 这让潘凤年很有点绝望。 而就在他思考还能搬出什么救兵来的时候,马山的拳头就已经到了他的眼前。 砰一下,潘凤年的头歪到了一边。 马山的力度掌握得很好,没有把潘凤年的头打飞,也没有打烂,只是像个球一样挂在了脖子上。 潘家还活着的人见家主死了,都瑟瑟发抖,不知该怎么办。 马山不是刽子手,没人反抗了,他当然也就停了手。只是心里很不爽,抱怨道:“这么大个家族,连个能打的都没有,不过瘾!” 李沐尘不禁莞尔笑道:“马山哥,你要是不过瘾的话,我们上茅山去找几个道士打打吧。” 马山撇撇嘴:“打架还行,斗法我可不在行。” 李沐尘把手中的雷击桃木剑翻转过来,看了几眼。 潘建中还没死,只是剑灵被断,伤了本命元气。他知道不是李沐尘的对手,又见潘凤年死了,知道这回是碰到真煞神了,说杀人就杀人的,比自己还狠。 潘建中心里忐忑,忍者伤痛,说道:“李公子,我是茅山万宁宫元定一道长门下,看在都是玄门同道的份上,请你放我一马,来日必有厚报!” “元定一……”李沐尘念叨着这个名字,不觉多看了潘建中两眼,“本来是不屑杀你的,但你既然是元定一门下,那就不能怪我了。要怪,就怪你那个师父吧。” 潘建中吓得魂飞魄散,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师父万宁宫的宫主,如今的茅山辈分最高的人,连万福宫住持古守墨都要叫一声师叔的元定一的名头不但吓不倒李沐尘,反而给自己招来杀身之祸。 他惊恐地看着李沐尘,不解地问道:“为什么?” “到九泉之下问你师父去吧。” 李沐尘说着,手腕一转,手中桃木剑飞出,噗嗤一声,插进了潘建中的胸口。 潘建中直直地站在那里,睁大了眼睛,死不瞑目。 李沐尘看着那把剑,说道:“雷击桃木,也算是把好剑,可惜杀戮太多,冤气太重。” 说着掌心对着潘建中胸口露出来的剑柄,五指微微一曲。 只见那桃木剑上的咒文忽然闪亮,剑身杀气骤散,仿佛想要做最后的挣扎与反抗。 剑身剧烈震颤起来。 忽然,砰一声,咒符灭尽,剑身化为烟尘,连同潘建中的身体,都化作一团红光,消散在天地之间。 潘家大院里的人,看着这一幕目瞪口呆,无人敢说话。一个个都巴不得装成乌龟,躲进壳里面,永远不要出来。 李沐尘对这些人自然不屑一顾,但郎裕文却不得不思考,杀了潘凤年之后,如何收服潘家的事情。 而这次对潘家,不像当初对付钱塘袁家那样准备了那么久,先收服了南江豪门,又瓦解了袁家的同盟,后来才能顺利接收袁家的产业。 潘家是大家族,人丁兴旺,外戚众多,总不能全都杀了。 “李公子,这些人怎么办?”郎裕文问道。 李沐尘似乎并未放在心上,说道:“回头你打个电话给陈定邦,让他来收拾残局。” 郎裕文微微一愣,忽而明白过来,暗赞了一声:高明! 陈家和潘家关系已经破裂,但明面上,他们还是亲戚。 潘凤英死了,但陈定邦的大儿子陈志虎还活着。陈志虎是潘凤年的外甥,他带着陈家的势力来龙城协助潘家重整家业,是再合适不过了。 潘家的顺位继承人们当然会反对,但以陈定邦的能力,想来不会让他们好过。而且经过了今天,潘家的人如果够聪明,应该不会再站出来当出头鸟。家业再重要,也比不过自己的命。 郎裕文十分佩服李沐尘,看似随口的安排,竟是如此完美的方案。 “好,我马上就给陈家主打电话。” 李沐尘点点头:“上车吧,到车上再打。” “上车?去哪儿?”郎裕文不解。 “去茅山。杀你的那个人叫刘孟雨,是茅山万福宫的弟子。我要知道,他来禾城害你的事,万福宫有没有参与。我说过,如果他们不能给我一个交代,我就让龙城的另外半边天也塌下来。”李沐尘说。 郎裕文想了想说:“陈家远在申州,陈家主还不知道这里发生的事,让志虎过来,也总要准备一下,怕是远水解不了近渴。我还是留下来处理吧,去茅山我也帮不上什么忙。” 李沐尘摇头道:“那不行,潘凤年虽死,潘家人还在,龙城的天还没完全变过来,你留在我身边我才能放心。” 郎裕文心头一暖,道:“李公子……” 谁知叫了一声,竟然有几分哽咽,说不出话了。 ------------ 第419章 这次要打过瘾 不过郎裕文的担忧不是没有道理。 申州到龙城虽然路程不算远,开车几个小时就到了,但陈定邦毕竟势力在申州,要来江东龙城整顿潘家生意,总需要做好充分的准备。 这时候如果没有人看着潘家,看着龙城的风吹草动,很容易闹出乱子来。 李沐尘不怕乱子,但他并不希望龙城变乱,更不想因此而影响到龙城百姓的生活。 拿下潘家的目的,一是敲山震虎,给江东那些豪门一个警示,告诉他们,以后别在背后搞小动作,谁搞小动作谁先死; 二是如郎裕文所说,正可以借龙城为跳板,让京李集团走出南江,逐步向北渗透。 当然,李沐尘并不在乎潘家的产业,他准备把潘家的产业送给郎裕文,这是他答应过郎裕文的。 所以,李沐尘不希望龙城乱。 就在他为难的时候,他们身后忽然走出一个黑衣人,看样子是徐通派来的那一百多黑衣人里领头的。 “二位,你们放心去吧,这里交给我们。” 黑衣人朝他们一拱手,摘下墨镜,露出一张略带几分儒雅的脸,和他那一身黑色西装极不相称。 “来之前徐爷交代过,潘家人多势大,让我们等李公子办完事情后,帮忙看着,不让潘家人闹出乱子来。徐家虽然根基在姑苏,但势力遍及江东,龙城离姑苏不远,这里也有徐爷的人的。李公子和郎先生放心,我保证,只要潘凤年不活过来,潘家在龙城就再也掀不起浪。” 李沐尘总觉得这人有几分面熟,忽然想起,他不就是在菰城三省聚会上,坐在徐通身边的儒者吗? 当时李沐尘就知道他是个儒修,修的是儒家浩然之气。 李沐尘对他的印象不错,身具儒雅之气,见闻广博,还认出了雷公斧。 今天他早就注意到徐通派来的人里面有隐藏的高手,这也是理所当然的,所以李沐尘也没当回事。 而这一身黑西装实在和儒士联系不到一起,藏在一百多保镖里,李沐尘也没认出他来,让他藏到了现在。 “我见过你。”李沐尘说,“我记得徐爷喊你骆先生。” “是,在菰城见过,李公子好记性,我叫骆东福,在徐爷那里讨口饭吃。”骆东福说。 李沐尘点点头:“徐爷有心了。” 李沐尘当然知道,龙城那么大块肥肉,徐通肯定垂涎。这次派了骆东福和这一百多人来,肯定不止是给李沐尘壮声势这么简单。 不过念在徐通也帮了他不少忙,而且言行的确有枭雄之气,李沐尘也愿意分一杯羹给他。 “那就麻烦骆先生了。” “李公子放心,等申州陈爷的人一来,我们就撤,绝不给李公子添麻烦。” 李沐尘笑道:“也不用撤,陈家毕竟在申州,江东的事还是要多仰仗徐爷。等他们人来了,你们两家尽力协作,也算是一场缘分。” 骆东福一喜,躬身道:“多谢李公子。” 就这样,靠着茅山的势力和祖上的积累,被潘家把持了几十年的龙城市场,被瓜分了。 至于怎么分,李沐尘并不关心。他相信,陈定邦和徐通都是聪明人,不会互相为难,更不会让京李集团和郎裕文吃亏。 他安心地让马山开着车,带着郎裕文,还有塞在后备箱里的刘孟雨,去了茅山。 车行到万福宫前被一个小道士拦了下来,告知他们,山上的内部道路,外部车辆不让进,香客停在外面停车场,步行去进香。 马山就当着那个道士的面,打开后备箱。 拦路的道士疑惑地上前,看见后备箱里躺着一个人,五花大绑,发髻散开,十分狼狈。 “刘……刘师叔!”那人忽然惊叫起来,“刘师叔,你怎么了?” 刘孟雨躺在后备箱里,刚要张嘴说话,忽然看见马山脸上那不怀好意的笑容,连忙闭上了嘴。 他怒目瞪着马山,却紧闭着嘴唇,一句话也不说,仿佛一开口,就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 小道士紧张起来,回头指着马山问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绑着我刘师叔?” 马山嘿嘿一笑:“现在能让我们进去了吧?不开车的话,我就只能把他拉出来,这样光明正大的走进去了。要是被人拍了视频发网上了,我可不管。” “你们跟我来。” 小道士只好放行,让他们的车开进去,一边拿出手机打电话。 在小道士的指挥下,车子开进了一个内部停车场。 车刚停好,就听四面风声,从小门、屏风后、围墙外以及屋顶闪出许多人来,冲进停车场,把他们的车团团围住。 这些人全都是青衣长衫的道士打扮,只是有人拿着拂尘,有人提着桃木剑。 李沐尘等人不慌不忙地下车,靠在车边,看着这群道士。 为首的是个中年道士,颌下留着山羊胡,看上去五十来岁,问道:“唯清,怎么回事?” 叫唯清的小道士说:“回禀冯师叔,是孟雨师叔,被他们绑着,关在后备箱里。 姓冯的道士一皱眉,喝问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何绑我孟雨师弟?” 李沐尘笑着对马山说:“马山哥,这些道士很能打的,你刚才在潘家没打过瘾,这次可不要错过机会。” 马山知道李沐尘有意让他历练实战,笑一声,话都不说,就直接冲了上去。 道士大概也没想到马山会这么直接,话都不说,上来就动手。 茅山道士向来武道兼修,功夫并不低。见马山功来,侧身一闪,就要反击。忽见马山的身形鬼魅般移到了另一个道士的身后,一脚踢出,正中那人的屁股。 那人往前一个踉跄,往前冲了几步。 旁人见马山露出破绽,就去攻击,可刚一出剑,马山禹步一踏,就已经移形换位,又到了刚才被他踢中了屁股的那道士身后,又是一脚,踢在屁股上。 为首的冯道士眉头皱起,大声道:“他学的是古武,小心他的身法,结阵!用法术!” ------------ 第420章 无耻之徒 道士们很快摆出了一个七星游龙阵。中间七个人踏罡成斗,围住马山,外围还有两个人在北斗的两侧游走,如龙头龙尾。 阵法一成,七人互相配合,移形换位,手中还有法器,桃木剑挑风劈雨,八卦镜闪电惊雷,一时间,阵中风雷滚滚。 马山虽然会禹步,身形鬼魅,但他不懂阵法,也不会法术,要想破阵显然十分困难。 但李沐尘并没有出手帮忙。他要利用这种机会,把马山的潜能逼出来。 马山接触武道太晚,没有童子功做基础,哪怕李沐尘教了他古武心法,又吃了不少丹药,也很难突破到更高的境界。只有把他丢到极其困难的境地里,才能激发他的潜能。至于能不能获得突破,就要看他自己了。 只见马山,靠着禹步在阵中左冲右突,以一敌九,明显不支。疾风撕破了他的衣服,符火电光打在他身上。他依靠肉身硬抗,但毕竟练功时间还短,无法获得古武真谛,更无法练成古武中金刚不坏的强横肉身,很快就皮开肉绽,浑身是伤了。 马山咬着牙,忍着痛,明知李沐尘就在旁边,只要一句兄弟来帮我,立刻就能脱困,但他始终一言不发,坚持着战斗。 道士们的阵法十分高明,可不知怎么,就是一时拿不下马山。一来马山的身法太过诡异,二来马山意志力极强,明明身上已经千疮百孔,换个人早就倒下了,可他还在那里战斗。 就连不懂武功法术的郎裕文,看得也是心惊肉跳,甚至有点心疼了,对李沐尘说:“李公子,差不多可以了吧?马山已经很不容易了!” 李沐尘却摇头道:“我相信马山哥可以的。这一关,迟早要过,今天这么好的机会,我在这里,至少能保证他安全。” 郎裕文知道李沐尘的用意,也就不再说话。 茅山上风轻云淡,万福宫前激战正酣,一直到日影西移,马山依旧在坚持战斗。 只见他衣衫尽烂,体无完肤,满脸是血,怒目圆睁,犹如地狱战神。 可惜他脚下禹步已有些乱,手上掌风也不再犀利,看起来必败无疑,再战下去,怕是要当场毙命了。但他仍旧不肯退让半步,也不开口求救。 为首的冯道士忽然大喝一声:“停!散阵!” 道士们呼啦一下散开。 马山犹自在那里迈步劈掌,犹如凶神,只是阵已散,他的掌都劈了空。待反应过来,身形晃了几晃,才站定。 冯道士皱眉道:“你到底是什么人?既不畏死,又来茅山挑衅,莫非我茅山与你有深仇大恨?” 马山此时根本说不出话来,全靠一口气吊着,一张嘴,那口气就泄了,身形一晃,仰面就要栽倒。 身后忽然一股无形的力量托住了他。 李沐尘走过来,在他身上连拍了几下,又塞了一粒药丸在他嘴里。 马山立刻就恢复了精神。 李沐尘看着冯道士,问道:“你是万福宫的住持?” 这个冯道士面有仁慈之心,刚才列阵对战时,算是手下留情的,若他们真下杀手,马山根本坚持不到现在。 李沐尘是你进我一尺,我还你三丈,你让我三分,我敬你七分。他对冯道士印象不错,语气也就客气了几分。 “在下冯有德,万福宫住持是我师兄古守墨,不过他最近在闭关,由我暂代宫务。” 李沐尘打开了后备箱,把刘孟雨揪出来,问道:“冯道长,这个人,是你们万福宫的吧?” 冯有德见了刘孟雨的样子,脸色一变,沉声道:“是,他是我师弟。你们为何绑他?” 李沐尘说:“他到禾城,用索魂术,暗中取我朋友的性命,要不是我及时赶回,就是一条人命。既然你承认他是你的师弟,那么你就要给我一个交代。要是交代不清楚,或者我不满意,那我就治好掀了你们万福宫的屋顶,让你们祖师爷好好晒晒太阳了,就是不知道他有没有脸面对这朗朗乾坤!” 旁边的道士都大怒,纷纷扬起手中法器,要教训李沐尘。 冯有德吃了一惊,抬手阻止了门下,对李沐尘说:“不可能!我茅山乃道门正统,怎么会以索魂术暗害人性命?” 说着看向刘孟雨,“刘师弟,到底怎么回事?” “师……师兄……”刘孟雨支支吾吾。 冯有德说:“刘师弟,我茅山自祖师立派以来,向以正气行天下,理应光明磊落。若真是你做的,就要勇敢承认,若是被冤枉的,你大胆说出来,我万福宫自会给你撑腰,绝不让宵小要毁我门庭清誉!” 刘孟雨低着头,支吾了一阵,忽然抬头,说:“师兄,你别听他们胡说!我哪里用什么索魂术了,全是他们冤枉我的!也怪我技不如人,被他们捉了,有损我茅山威名,请师兄责罚!” 他这话一出,连李沐尘都愣了。 “你可真是不要脸啊!”李沐尘摇头道。 刘孟雨显然十分害怕李沐尘,挪了挪脚步,却因被绳子捆着,有些踉跄,叫着:“师兄,快救我!” 冯有德快步上前,抓住刘孟雨身上的绳子,轻轻一捏,那一条粗麻绳就寸寸断裂,落了一地。 只是刘孟雨身上还有李沐尘下的禁咒,依旧行动不便。 冯有德用尽了手法,也没有解开禁咒,怒道:“你对刘师弟做了什么?” 李沐尘冷笑道:“只是封了他的灵元而已。” “封闭灵元?”冯有德有些吃惊,“胡说八道!灵元乃修行之根本,封闭灵元,那是神仙手段!你究竟是什么人?” “师兄,别听他胡说八道!他就是李沐尘,南江新晋的武道宗师,是个卑鄙无耻的小人!”刘孟雨着急道。 李沐尘不禁觉得好笑:“刘孟雨,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你这么不要脸的道士,你们茅山可真是出高徒啊!” “原来是李宗师。”冯有德冷冷地说,“李宗师千里迢迢,从南江赶来茅山,不是为了羞辱我们几句吧?我们茅山可不是任人随便羞辱的。” 刘孟雨说:“师兄,你别跟他废话,快布阵把他杀了!” 冯有德皱了皱眉,道:“师弟,修行人不可妄动杀念。你和他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不会真的取人魂魄了吧?” 刘孟雨慌道:“师兄,我没有!都是他们冤枉我的!这个李沐尘不是好人!他在武林大会上成了宗师之后,为了稳住南江第一宗师的位置,赶去甬城,把柳家上下满门全都杀了!而且据说用的是魔道功夫。这种人,死不足惜!他的话,你怎么可以相信?我就是为了调查此事才去的禾城,没想到技不如人,被他抓了。师兄,我茅山是名门正派,替天行道,一定不能放过这种人啊!” ------------ 第421章 这屋顶我掀不掀得 冯有德听完,蹙眉道:“此话当真?” 旁边一个道士说:“冯师叔,我前几天下山,也听说了此事,应该是真的。” 冯有德大怒:“原来是个杀人魔!做下这等恶事,还敢来我茅山闹事!布阵,拿下!” 几个道士又踏罡步斗,摆下了七星游龙阵,把李沐尘围在了中央。 李沐尘摇了摇头,叹道:“果然是些迂腐之徒,不仅迂腐,而且愚蠢。今天我是来讨个公道的,既然你们给不了我一个交代,那我就只能给你们祖师爷透透风了!” 七星游龙阵发动,风雷滚滚,剑雨电光,一齐朝李沐尘身上来。 李沐尘也不躲,只一招手,也不知怎的,那些剑气惊雷就全都抓在他手中。 但见他手一挥,剑气惊雷释放,却比刚才强横了何止十倍。 惊雷响起,轰然一声,刚刚布成的七星游龙阵就炸开了,九个道士同时飞了出去,如断线的风筝一般,在空中乱翻,有跌落在地。 而那些剑气则早已破阵而出,直奔万福宫的大门。 剑光破门而入,接着,偌大一座宫观的屋顶就被掀了起来,好像锅盖一般,被掀开在一旁,轰隆落地,震起满天尘雾。 道士们目瞪口呆。 这是什么法术? 这小子是什么来头啊? 简直是言出法随,说掀屋顶,就真的掀了屋顶。 冯有德想起了刚才李沐尘说封了刘孟雨的灵元,心里不禁一颤,莫非…… 就在此时,被掀了屋顶的万福宫里传来一声厉喝:“什么人,敢来万福宫撒野!” 但听一声长啸,一道清影冲天而起。 “师兄出关了!”冯有德和刘孟雨同时激动地叫道。 那道清影在空中一闪,飘然落地,却是一位青衣道士,头挽发髻,颌下三缕半长的胡须,看不出年纪来。手中一杆白拂尘,颇有几分仙风道骨。 “恭迎师兄出关!”众道士从地上爬起来,齐声道。 那道士看着他们狼狈的样子微微皱眉,问道:“有德,发生了什么事?” 冯有德就把刚才的事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遍。 那道士听完,看向李沐尘,说道:“这位道友,索魂术虽然是小法术,但我万福宫从来都是禁止门人使用的。你说我刘师弟用索魂术索人魂魄,想必是搞错了。但你今天掀我宫观屋顶,这事要怎么算呢?” 李沐尘还没说话,刘孟云已经抢着说:“师兄,你不知道,这姓李的是个魔头,他为了做南江第一宗师,杀了甬城柳家满门……” “住口!” 刘孟雨还没说完,就被他师兄给打断了。 “此事你可亲眼看见?” “我……我虽未亲见,但……” “既非亲见,就不能乱说。武道宗师是很厉害,但李公子刚才一招破七星游龙阵,掀我宫观的实力,他要做南江第一宗师,根本不需要去杀人。刘师弟,你也是得了茅山真传的人,怎么会看不出这一点?” 刘孟雨脸一红,辩解道:“或许他是为了别的原因,听说柳家的传家宝也不见了……” 那道士摇了摇头,不再听刘孟雨的,而是转向李沐尘,说道:“李公子,红尘纷繁,世事混乱,有时候难免冤枉了好人。” 李沐尘对这道士有点刮目相看。 此人修为颇高,虽然那些人叫他师兄,但从修行上来看,可就不是平辈了,至少高出两三个境界去。 “敢问阁下可是万福宫的掌教?” “正是,贫道古守墨,住持万福宫。茅山三宫五观,各成一脉,并无掌教一说。” 李沐尘点点头:“古道长的意思,是我冤枉了你的师弟咯?” 古守墨说:“我刘师弟可能冤枉了李公子,李公子又何尝不可能冤枉了我刘师弟呢?说人罪状,总要有证据才是。李公子,你说是吧?” 李沐尘哈哈一笑:“你要证据是吧?好,我给你看证据!” 说罢,也不见他拔剑,却凭空生出一道剑气,劈开虚空,一剑把数里外的一座山头给削去了。 这一幕,震惊了在场的所有道士,包括古守墨。 茅山道术里面,剑术也极其重要,因此古守墨自己也学剑。但这一剑,却是他生平仅见,也只有古籍所载那些茅山的历代大能才能做到吧! 关键是,他根本没见李沐尘出剑。 他要李沐尘拿出证据,李沐尘却劈出这样一剑。 这算证据吗? 当然算。 有时候,实力,就是最好的证明。 有这样的实力,随时可以平了万福宫,何必要冤枉一个万福宫的弟子? 古守墨有些尴尬,抱拳道:“李公子,这……” 他看向刘孟雨。 刘孟雨十分惊慌,想要解释,却忽然发现在李沐尘那样一剑面前,任何解释,都显得苍白无力。 “哼!”古守墨用力瞪了刘孟雨一眼,再次朝李沐尘拱手,“李公子,此事我一定会查清,给你们一个交代。不过……” 他面容一肃,“万福宫乃茅山正统,正一法脉。祖师有灵,不容欺凌。你掀了我万福宫的屋顶,此事也要有个交代!” 李沐尘微微一笑,说道:“可以,那我就给你个交代。你看看,这万福宫的屋顶,我掀得掀不得!” 便一抬手,手上多了一块玄色令牌,忽生光芒,在虚空中照出“天都”两个上古文字。 别人还以为他又拿出了什么法宝,要对古守墨动手。 古守墨却忽然跪地伏倒,惊呼道:“茅山万福宫第三十八代传人古守墨,恭迎天都仙使!” 周围的道士都大惊失色,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冯有德最先反应过来,跟着跪下去。 其他道士见了,也纷纷效仿,在古守墨身后跪了一大片。 刘孟雨此时心里慌得要命,想跑,可身上的禁咒没解开,根本没法跑,就连想跪下,也跪不下来。 那么多道士,都跪了,就他一个人站在那里,显得尤其突兀。 可李沐尘却并不多看他一眼,只是看着伏地的古守墨,问道:“你这屋顶,我掀得吗?” 古守墨颤声道:“掀得!掀得!” ------------ 第422章 终生苦力 李沐尘收起天都令,并没有再多说什么,也无需再多说什么。 天都令出,万仙号令。见此令者,如见仙尊。天下玄门,无不遵从。 这就是权威,这就是信誉。没有人会质疑天都使者,古守墨当然也不会。 他站起来,朝李沐尘躬身一礼,然后转身看着刘孟雨,喝骂道:“你还不知错?” 这一声大喝,用上了音雷镇魂的法术,声如滚雷,直荡灵魂。 刘孟雨吓得浑身一震,颤声道:“师兄,我知错了!” “不要叫我师兄!你所犯何错,从实道来。若不能幡然悔悟,真诚谢罪,祖师爷也救不了你!” 古守墨的话其实是在提醒刘孟雨,给他一个机会。若能好好悔悟,坚守道心,还是有机会的,至少古守墨会给他求情。以整个茅山派和祖师爷的名义做保,天都上使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 可刘孟雨似乎会错了意,以为要他开脱罪名,连忙道:“都是潘凤年指使我干的,我也是受了蒙蔽。师兄,真的不关我的事啊!” 李沐尘轻叹了一口气。古守墨的心思他哪里会听不出来,原本看在茅山祖师爷的份上,他也会给点面子,反正主谋潘凤年已经死了。但这刘孟雨却是蠢的可以,都这时候了,还在推卸责任。 古守墨气得发抖,怒道:“住口!你都用上索魂术了,还说不关你的事?潘凤年不过凡夫俗子,你堂堂茅山弟子,受一介凡夫俗子的蒙蔽,还好意思说出口?如此推诿,岂有半点知错认错的心?” 刘孟雨慌道:“师兄,我知错了!但这真不能怪我。潘凤年说只要我帮他做了这件事,他就出钱帮我们把万寿宫修起来。而且他还说,当年八大家把郎先生赶出江东,我们茅山也是出了力的。如果让郎先生东山再起的话,他不但会报复他们,也会来报复我们茅山。” 古守墨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刘孟雨,摇头道:“刘师弟啊,刘师弟,你真是糊涂啊!茅山是怕人报复的吗?自祖师来此,开洞天福地,千百年来,我茅山一宗得罪过多少人?要是怕人报复,还学修什么行,学什么法?再说了,潘家和郎先生之间,是世俗纷争,我们茅山又怎么会参与?” 刘孟雨说:“是真的,师兄,潘凤年说当年是万宁宫的元师叔做的局,破了郎裕文的势,让他的商业帝国衰败。” “什么?”古守墨吃了一惊,“你是说元师叔?怎么可能?” “是啊,潘凤年言之凿凿,我就是因为听信了他的话,想着元师叔如今在闭关,我做晚辈的就替他分忧,所以才……” 郎裕文听得直皱眉头。 他是第一次听说此事,过去,虽然知道潘家和茅山过从甚密,但从未把茅山和生意场上的事联系起来过。 如今仔细一回想,许多过去想不明白的事,豁然开朗。 那段时间,面对八大豪门的联手,郎裕文并没有太害怕,而是制定了详细的应对策略。 但向来运筹帷幄的他,却突然步步失算,每到关键时候,总是莫名其妙地出现失误,或者发生意外,以至于处处被动,最后终于无力回天。 原来这一切,都是被茅山的术士给做了局、下了诅咒的缘故。 郎裕文那早已如止水一般平静的心里突然升起一股愤怒。 十几年来,他一直以为自己的失败是因为实力不济、谋算不精,当年的傲气也在那一次失败后消失殆尽,从此蛰居申州,鸿鹄志藏。 可事实却是,他根本就不是输给了八大家,而是输给了道门玄术,输给了世俗以外的力量。 古守墨听完刘孟雨的话,还是不信,说道:“定是那潘凤年乱说,我要去找他对质,不能让他毁我茅山清誉!” “不必了。”李沐尘忽然说道,“龙城已经没有潘家了。” 这话说得平淡,可这样平淡的语气,从天都上使嘴里说吃啥来,却有着如惊雷一样的力量。 不但古守墨吃惊,就连刘孟雨也是大感吃惊。 他之前一直被锁在后备箱里,并不知道潘家发生的事情。 要说他们杀了潘凤年还好说,可是偌大的潘家,占据了龙城半壁江山的潘家,怎么就没了呢? “这怎么可能?” 刘孟雨惊恐地瞪大了眼睛,看着李沐尘,心里忽然生出极大的恐惧。 他才发现,站在他面前的,不仅是天使,更是魔鬼! “李……李天使,潘家既然没了,那元师叔的事,就死无对证了。还请上仙不要轻信谣言!”古守墨说道。 “谣言?”李沐尘呵呵一笑,“是不是谣言,等我见了他再说。元定一是你师叔?” “是。”古守墨说,“不过他是半路出家。他上茅山的时候,我已经在山上了。定一师叔是被我师祖带上山的。师祖仙去之前,把万福宫交给了我师父,万宁宫交给了定一师叔。” “他来茅山之前是做什么的?”李沐尘问道。 “这我就不知道了。”古守墨说。 “他现在何处?” “就在万宁宫。”古守墨说,“定一师叔已经闭关十几年了,这时候去喊他出关……” “你怕我坏了他的修行?”李沐尘冷哼一声,“要不要我把万宁宫的屋顶也掀了?” 古守墨只好答应道:“好,那我带上仙去。” 李沐尘却道:“不必了,你是晚辈,去喊长辈出关,与礼不合。我自己去找他。” 说着转身就走,忽然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刘孟雨。 刘孟雨本以为李沐尘走了,刚松了一口气,见他回头看自己,吓得三魂出窍,浑身冰凉。 “你打算怎么处置你这个师弟呀?” “回上仙的话,刘师弟私用索魂术,害人性命,这已是违犯了门规。当废除修为,逐出师门。” 刘孟雨浑身瘫软,废除修为再逐出茅山,这比杀了他还难受。 “师兄,饶了我吧!上仙,饶了我吧!” 古守墨叹了口气,朝李沐尘躬身拜道:“上仙,此事是我管教不严,念在刘师弟也是受人蒙蔽,请上仙开恩,从轻发落。” 刘孟雨从绝望从缓过来,看到了一点希望。只要不逐出茅山,哪怕面壁十年二十年,他也认了。 李沐尘想了想说:“这样吧,他刚才不是说潘凤年答应他重修万寿宫吗,潘家已经没了,潘凤年的钱肯定是拿不到了,那就让他一个人去修万寿宫吧。修为也不用废了,我现在帮他解开身上的一半禁咒,可以自由行动,但不能动用法力。什么时候万寿宫修好了,什么时候解开那一半禁咒。” 古守墨听完,面露喜色,点头道:“多谢上仙!” 而刘孟雨刚刚燃起的希望却瞬间熄灭了,重又陷入了绝望。 万寿宫啊!潘凤年可是答应要出几十亿的。 一个人,修到什么时候才能修好啊? 这和终生监禁干苦力也没差别了啊! ------------ 第423章 新仇旧恨 万宁宫离万福宫不远。 相比而言,万宁宫的规模小一些,人也少很多。 和去万福宫一样,一个小道士拦住了他们。 这次李沐尘没有废话,直接把小道士揪了,闯了进去。 到了里面,也是被几个道士拦住,布阵斗法,当然不是李沐尘的对手,不费吹灰之力,就一路闯进了内殿。 这时候,他们身边已经围了一大圈道士。 这些道士又惊又怒,但又害怕于李沐尘的手段,不敢靠近。 也有人悄悄打电话到万福宫求援,但奇怪的是,万福宫那边听说了以后,却没有任何表示,还打着哈哈问他们饭吃了没有。 打电话的道士心里直骂娘。 李沐尘站在内殿茅山圣祖师陶弘景的像前,肃立了半分钟,以示尊重。 然后说道: “叫元定一出来吧,我懒得进去了。不出来的话,我就把你们万宁宫拆了。” 他的声音远远传了出去。 万宁宫的道士没人敢搭茬。 静默了片刻之后,还是没有回音,李沐尘冷笑一声,对马山说:“马山哥,咱们先拆庙呢,还是先拆他们祖宗的像?” 马山说:“一起拆!” 听得那些道士心惊肉跳。 这要是被当着面把祖师爷的像给砸了,那他们就都可以去死了。 就在这时,一个飘渺不知何处的声音传来: “是什么人来万宁宫撒野,逼本道爷出关啊?” 只见大殿后方的石壁往两旁分开,露出一条幽深的通道。 过了一会儿,通道里出现了一个人影。 此人走得很慢,但随着他的出现,整座大殿里都压抑起来,仿佛一座山走了进来。 “恭迎师尊出关!” 殿外的道士们齐声高呼。 那人走出通道,走到陶弘景的像前站定,和李沐尘四目相对。 只见他穿着一身紫色镶金边的道袍,怀抱拂尘,头戴九阳巾,仙风之余,颇显富态。 “你就是元定一?” “不错,贫道元定一,住持万宁宫,阁下又是哪位?为何而来?” “两件事。”李沐尘也不废话,“第一件,十多年前,郎氏集团和江东八大豪门之争,你用卑劣的手段设局,害得郎先生家破人亡,今天我和郎先生一起来讨个公道。” 元定一摸了摸已经花白的胡须,也没有否认,笑道:“原来是郎先生,还找了个高手。” 说着,意味深长地看了李沐尘一眼。 又看向郎裕文,“当年项羽四面楚歌,乌江自刎,无颜再回江东。郎先生到底是有知识的,比楚霸王懂得隐忍。” 郎裕文现在对此人比对八大豪门还要恨,冷哼一声,嘲讽道:“不知道长当年收了八大豪门多少钱?我可以出双倍的!” 元定一脸色不变,笑着摇头:“你出不起的。” 郎裕文倒是没想到他会这么回答,一时愕然,想象不出八大家给了他什么好处。 元定一又看着李沐尘,说道:“你能闯进万宁宫来,说明有点本事,报上名来吧,哪门哪派?我和你师长说一声,让他们少打你几下屁股。” “师尊,他叫李沐尘,是南江新晋的第一宗师!”旁边有个道士说道。 “原来是宗师啊!”元定一露出意思轻蔑的笑,“南江第一?呵呵,何长春这么没长进吗?让一个年轻人比下去了?” 说着哈哈大笑,完全没把李沐尘放在眼里。 笑罢,说道:“给你个机会,你想怎么死?可以满足你。当然,你如果不选的话,我可以帮你选。我闭关十几年,研究了一些新的道法,正没有地方试验。” 李沐尘不觉好笑道:“老道,我刚才说来找你有两件事,你就不好奇另一件事是什么?” 元定一摇头道:“年纪轻轻,就是成了武道宗师,是可以狂一点。可你狂错了地方,也狂错了对象。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武道之上,更有仙道。你所骄傲的宗师,在我面前,连入门都算不上。” 顿了一下,仿佛在等着看笑话似的,但没从李沐尘脸上看到他想要的表情,便觉失望,脸色微变了变。 “你马上就要死了,死人的事,一件也好,两件也罢,都无关紧要了。” “你说得对,死人的事无关紧要。我本来还想问问宫凌烟的事,但你马上要死了,不问也罢。” 元定一听到宫凌烟三个字,脸色大变,问道:“你认识宫凌烟?你到底是谁?” 忽然瞪着李沐尘,眼里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 “你姓李……难道你是……像……是很像……” 李沐尘知道他认出了自己的身份,目光一凛,说道:“我来找你的第二件事,就是要问问,当年李家发生了什么?” 元定一突然哈哈大笑:“小子,你真想知道当年李家发生了什么吗?但你要是知道了,对你不但没有用处,说不定你还会疯掉。” 李沐尘紧锁眉头,不知道元定一这话是什么用意。 元定一收起笑声,冷冷地看着他。 “小子,我倒是真没想到,宫凌烟和李云华的孩子居然还活着。不过这也不重要了,反正你今天也会死的。这可不能怪我,是你自己送上门来找死的。” “那么说,当年李家的血案,是你所为?”李沐尘寒声道。 “你要这么说,那就算是吧。反正你怎么认为都没关系,死人怎么想都无所谓,对吧?哈哈哈哈……” 元定一又笑起来。 笑声忽然变得阴沉而不可捉摸。 就连殿外的道士们听了,都心里发毛,不知道自家的师尊怎么了。 “宫凌烟呀,宫凌烟!你想不到吧,你和李云华的最后一点骨血,竟然要死在我手里!谁叫你当初不听我的,谁叫你不肯从我!你若跟了我,又哪会落得那样的下场!” 元定一的声音里透着嫉妒和恨意。 他的面目开始变得狰狞,眼里露出凶光,手中拂尘一挥,尘丝飘舞,朝着李沐尘卷过来。 这一拂尘,是他毕生功力所集,也凝聚了他几十年的恨意。 他要把眼前这张一看见就让他回想起另一个人,并让他心里很不舒服的脸毁掉,就仿佛毁掉当年让他嫉妒的脸。 他仿佛看见了他们的痛苦,他们的悔恨,他们正可怜兮兮地跪在他面前向他祈求,放过他们的孩子…… ------------ 第424章 天罗地网 拂尘丝拉得笔直,硬如钢丝,锐如细针,密密麻麻,瞬间穿过了李沐尘的身体。 又伸长去,噗噗噗全都扎进了大殿那厚重的木门板里。 看上去,李沐尘已经死得透透的了。 “李天策呀李天策,想不到吧,你李家的最后一点骨血,会死在我手里!李家会在我手里绝了后!哈哈哈哈……” 元定一的脸上满是狰狞,眼神充满了怨恨,仿佛把积攒了几十年的怨气一股脑儿发泄出来似的,狂笑起来。 这时候,外围才爆发出一阵喝彩声。 万宁宫的弟子们已经很久没有见师尊出手,更是从未见过如此凌厉的法术。 元定一笑过之后,忽觉有些不对,看向跟着李沐尘一起来的马山和郎裕文。 “嗯?” 元定一发现这两人居然没有一点惊讶和害怕,仿佛他杀李沐尘早在他们意料之中。 “你们不害怕吗?” 马山哈哈大笑:“怕什么?怕你那几根丝?还没我吊毛长的东西,有什么好怕的!哈哈,你这牛鼻子,是不是裤裆里没货,所以拿个尘柄天天在手里玩?哈哈哈……” 元定一大怒,手中拂尘柄一转,白丝悠然缩回,对准马山,再次射出。 可是这一次,拂尘的丝线居然到了半路,就突然变软了,再无刚才射李沐尘时那样的金刚之气,软塌塌的,掉到了地上。 马山指着他手里的拂尘大笑道:“看看,软了吧,你是真不行!” 元定一又惊又怒,收起尘丝,细观拂尘。 他刚才以法力激发尘丝,中途忽然中断,法力无法灌输,还以为是尘柄出了问题,可是细观之下,却又找不出问题所在。 马山的话,无意中戳中了他的痛处。当年他练功走火,落下这个毛病,才会到茅山出家,拜了当时的茅山掌教奎先凤为师。 听说茅山有敲竹唤龟的秘术,满以为可以治好他的顽疾,却不想师父不肯教他,说他这毛病有助于他的修行,以至于此病至今还在。 元定一惊怒之余,以为马山才是真正的高手,便把注意力全放到了马山身上。 马山见他那样子,知道自己的一通胡说大概率是说中了,更觉得好笑,笑得捂着肚子,腰都直不起来了。 元定一从马山身上看不出一丝神气波动,更觉疑惑。 这时候,他隐约感觉到了有什么不对劲。 才发现,被尘丝穿过,本应千疮百孔的李沐尘,到此刻竟然还没有倒下,身上也没有流血,而是站在那里脸上露出一丝嘲讽之色,配合着马山刚才的话和笑声,二人仿佛在演二人转唱双簧。 元定一更是气恼。想到被李云华和宫凌烟的儿子当面嘲笑自己无能,就仿佛被宫凌烟知道了他的毛病,又像是李云华和宫凌烟一起在嘲笑他,这简直是天大的耻辱。 藏在心里几十年的秘密,没想到被马山一朝揭穿,元定一简直要炸裂开来。 他忽然咬破舌尖,在拂尘上喷了一口血。 点点鲜血落在拂尘丝上,顿时,那些丝便如死蛇复活了一般,又游动起来。 红白相间的尘丝重新飞舞,布满了整个大殿,犹如一张网,密密麻麻罩住了所有人,包括万宁宫的道士们。 “师尊!快把我们放出去啊!” 道士们呼喊着,有些害怕。 元定一却并不理他们,而是拿出几张符来,手一抖,符纸忽燃,化作流焰,飞了出去,落在飞舞的尘丝上。 尘丝便燃烧起来,迅速蔓延到整张尘网,变成了一张火网。 网中的所有人,都在熊熊烈火的包围中,仿佛坠入了火的地狱。 “师尊!快放我们出去!” “师尊!快救我!” “师尊……” 道士们感觉到了危险,纷纷大叫。 “哈哈哈哈……”元定一狰狞的狂笑着,“你们敢嘲笑我!知道我的秘密的人,都要去死!就连奎先凤那个老道也死了,何况你们!” 道士们面面相觑,不敢相信他说的是真的。 “师尊,你在说什么啊?我们不知道你的秘密啊!” “是啊,师尊,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啊!” …… 马山算是听明白了,自己随口胡诌,真是揭了这老道的短。这家伙,竟然这么怕露短,连自己的徒弟们都要杀,这是有多短啊? 火烧得越来越旺了,马山决定添把油。 他相信李沐尘能破这个局,假如李沐尘破不了,那就必死了,既然必死,那就更要过过嘴瘾。 “喂,他说的那个奎什么鸟凤的,是谁呀?” 道士里面有人不知是蠢还是笨,愤怒地回应了一句:“师祖的名字也是你叫的!” 马山哈哈大笑:“你们这群笨蛋,还没听明白吗?知道你们师尊秘密的人都被他杀了,就连你们的师祖也被他杀了!现在,你们也知道这个秘密了,所以他也要杀了你们!哈哈哈……” 道士们还是不敢相信。 “你胡说!我们什么都不知道!” “不知道吗?那我告诉你们,你们师尊裤裆里那东西,比你的小拇指还细,比你的大拇指还短,就是一粒……黄豆!哈哈哈哈……黄豆大师,我说得对吧?哈哈哈哈……” 马山的话,让郎裕文也不禁笑了起来。 四面八方,都是燃着熊熊火焰的丝网,整座大殿犹如地狱。 他们两个,居然还在那里笑。 马山还好说,从小就不怕死,如今又习了武,可郎裕文一介文弱书生,竟也不惧生死,在这时候还能笑,有种大无畏的精神,让李沐尘不禁又对他更高看一眼。 这二人在那里笑,李沐尘也莞尔。 万宁宫的弟子们却笑不出来了。 他们知道马山说的即便不是事实,也八九不离十。原本还想装傻,现在马山这一说出来,傻都装不成。 关键是一下子知道了两个秘密,除了师尊的短小,还有祖师爷的死。这件事如果传到万福宫去,茅山可就有好戏了。 所以几个聪明的弟子心里已经很清楚,元定一绝不会让他们活着了。 还有几个笨的,或是和元定一关系好的,自以为是他的亲信,还在那里叫: “师尊,我们什么都不会说的!杀了这几个人,没人会知道的!” 可他们这么一说,元定一的面色就更加狰狞。 “你们,全都得死!” 说罢,又拿出几张符来,喷上一口血,燃起来,丢到了空中。 “乾坤无极!天罗地网!收!” ------------ 第425章 巫族后裔 四面的火网就急剧收缩。每一根丝线,都仿佛利刃在切割空间,带着熊熊的火焰。 大殿里的温度骤然升高,而空间却在不断缩小。 道士们都陷入了绝望,连“师尊”两个字都喊不出来了。 而就在这时,大殿里不知何时也不知从何处,忽然生出许多紫色的雾气,沿着地板铺陈开来,仿佛虚空中有人拿了灭火器在喷。 紫雾散开,到了人的脚下,就变成了一团团紫色的云朵,将人包裹起来。 那张火网,扑到紫云上,火便熄灭在云朵里,而那如利刃一般切割一切的丝线,碰到云朵时,犹如棉线碰上了棉花,亲切起来,便谁也不伤害谁了。 大家都看得惊奇,不知出了什么事。 只有马山和郎裕文知道那是什么,他们在钱塘那场别致的婚礼上,亲眼见着李沐尘脚踏这样的紫云从天而降。 元定一脸色变得煞白,颤声道: “这……这是……紫……紫……” 他紫了半天,却没有说出紫什么来,但脸色越来越难看,眼神里充满了震惊。 李沐尘手执如意,轻轻一挥,满室紫云收拢,回到了他手里。 而大殿里的熊熊烈火,连一点火星子都没有剩下了。 满天的拂尘丝飘落,上面还沾染着点点血迹,犹如带血的白发。 元定一愣愣地看着手执紫云如意的李沐尘:“你……你究竟……是什么人?” “我是李沐尘,李云华和宫凌烟的儿子,元道长不会这么快就忘记了吧?”李沐尘答道。 “不!不可能!”元定一不停摇头,“李云华和宫凌烟二十年前结合,如果你是他们的儿子,今年也就二十出头。就算宫凌烟把她的天赋基因都遗传给了你,就算她怀胎时就传你道法,你修行也不过二十几年,怎么可能催动天巫紫云!” “天巫紫云?” 李沐尘看了一眼手里的如意,不觉有些奇怪。 如意上的确写着“紫云”两个上古文字,但并没有提到天巫。 若真是天巫,那就是巫族的圣器了。 而作为天都弟子,进过天都藏书阁,翻过天下仙器谱,他都没认出来这件法器,元定一又是怎么认出来的? “你认得这东西?” 元定一目光闪烁,似乎在回避什么。 “哼,事到如今,告诉你也无妨。我本巫族,世代隐居苗疆,天巫紫云,是上古巫术之上乘法,传自于女娲娘娘。你能借助法器来催动,出乎我的意料。” 李沐尘才知道,元定一不是认得这件法器,而是把这紫云当成了巫族的秘术。这似乎也能旁证紫云如意大概率就是一件巫器。 “不过想想也正常,你是宫凌烟的儿子,宫家是魔巫两传,也有巫法传承,还有天魔血脉。看来,你是真继承了你母亲的基因。” 他盯着李沐尘的眉眼,“你没见过你母亲,不知道她的美,是如何惊世骇俗。见了她一眼,就再也忘不掉了。如果不是她,我也不会变成今天这样。也许,我现在还在苗疆,好好的做我的巫师。” 说到这里,元定一的声音突然低沉起来。 李沐尘原本想等元定一自己说出来,可是元定一说到这里就停了下来,低下了头,沉思着,仿佛想起了什么不堪回首的往事 李沐尘等了一会儿,见他没有继续说的意思,便问道:“所以你怀恨在心,灭了李家满门?” 元定一抬起头,忽地冷笑一声:“你很想知道李家灭门的真相吧?你很想报仇吧?呵呵,我告诉你,这个仇,你报不了!哪怕你天赋异禀,哪怕你法力高强,你也不可能报仇的!” 李沐尘皱了皱眉:“你怎么知道我报不了?” “因为你的仇人,你杀不了的。你还不如不知道,知道了的话,你只会陷入深深的痛苦。”元定一说道。 李沐尘盯着元定一,目光露出一丝森寒的杀意。 元定一不自觉地哆嗦了一下。但他并没有退缩,和李沐尘对视着。 “你只是在为你自己开脱,想吓退我。”李沐尘说,“你以为这样,我就会放过你吗?李家灭门,就是你干的,对不对?” 元定一忽然哈哈地笑起来:“李家啊!李沐尘,你好像并不了解李家。你也太小看当年的京城第一世家了!要是我就能杀了李家满门,那李家早就不知被灭过多少次了。” “你知道当年的李家有多少高手吗?你那个父亲虽然是个不折不扣的花花公子,除了玩女人什么都不会,但你母亲可是宫家的大小姐啊!宫家在西南,那是连巫师都不敢惹的。” 元定一的话不无道理。 经历了这么多,李沐尘对一些世家大族的实力已经有所了解,他当然不会小看当年的京城第一世家。 “所以你就公布了我母亲的身份,借茅山之名,联合天下正道,一夜灭了李家!”他厉声说道。 元定一愣了一下,呵呵笑道:“原来你也知道她的身份啊!哈哈哈,既然你都知道,还要问什么呢!想报仇吗?去吧,去把天下正道都杀光吧。茅山、龙虎山、白云观、武当、青城、峨眉、终南、天山、王屋、委羽……,去吧,去杀吧,看你能杀几个,哈哈哈……” 李沐尘冷冷地说:“但我可以先杀了你!” 元定一仿佛并不害怕:“没错,你可以先杀了我,但你杀了我,就永远不会知道,究竟是哪些人参与了当年的事。当然,你也可以错杀一千,不放过一个。杀吧,反正你也知道你妈的身份,她是魔女,你是魔女的儿子,正好可以唤醒你身上的魔性,杀吧!哈哈哈……” “哼!真以为我不敢!” 李沐尘原本还想再问一些真相出来,但元定一的嚣张让他愤怒,仇恨的火焰开始在内心燃烧。 反正真相已经浮出水面,只是差一些细节而已了。 无所谓,这些门派,一家家闯过去就是了。参与了杀戮的,一个也跑不掉。 他收起紫云如意,手中多了一把黑色的剑。 一见到那把剑,元定一神色大变,惊道:“你……你去了秘境?” “你还知道秘境?”李沐尘讶然。 “那是巫族圣地,我怎么会不知道!”元定一大声道,“你是怎么进去的?不可能!” “这你就不需要知道了。不过你这么一说,我倒是要抽时间去一趟苗疆,会会你们巫族的大巫们。” 元定一脸色变了几变,目光不停闪烁,道:“我们做个交易怎么样?” “什么交易?” “我把当年李家的事全告诉你,把参与李家灭门案的名单给你,你把进入秘境的方法告诉我。” “就这样?” “对,就这样。”元定一有些期待地看着他,“怎么样?成交吧?” “不。” 李沐尘说着,手中玄冥乌光暴涨,满室生黑。 ------------ 第426章 灭门真相 见李沐尘不肯妥协,元定一突然狂笑起来。 “哈哈哈,小子,你以为杀了我就能报仇吗?我说过,你报不了仇的。就算你去过秘境,就算你学会了上古秘术,你也报不了仇。因为灭李家满门的,不是别人,正是你妈——宫凌烟!哈哈哈……” “胡说八道!” 李沐尘目光一凛,面如恶煞,盯着元定一。 手中玄冥黑光迸发,那黑暗的力量仿佛能吞噬一切。 “小子,我告诉你吧,李家灭门,就是宫家一手策划的。宫家是上古巫族后裔,后来被魔教纳入麾下,成为魔教圣族的一支。你母亲宫凌烟是魔教圣女,生负接引天魔、传承天魔血脉的重任。像她这样的人,又怎么会嫁给花花公子李云华?这一切,都是魔教的阴谋!目的就是要灭掉李家,顺便把正道人士引到李家,一举歼灭,好让华夏玄门遭受重创。” “一切都是宫家人策划的,从你那傻爸爸去滇南的时候就开始了。你爸和你妈相遇,根本就不是偶然,是他们计划好的。哈哈哈……” “你放屁!”李沐尘惊怒道,“她们是真心相爱!你在这里胡说八道,该死!” “那你杀我呀!为什么不动手?因为你自己也知道,我说的就是真相!还有很多事情你不知道的,比如,你妈后来去了哪里,哈哈哈……你杀了我吧,杀了我,你就永远不可能知道了!哈哈哈……” 不知道为什么,李沐尘的手有些颤抖。 他当然不认为元定一说的就是真相,但也不能说毫无逻辑。甚至他自己也曾闪现过类似的念头和猜测,只是不敢往深入去想。 自古仙魔不两立。母亲是魔女,这是事实。宫家真的会任由自家的圣女嫁给京城的公子哥? 李沐尘的内心有些纷乱,玄冥剑上生出的那些黑光缠绕在他的手腕上,丝丝缕缕,渗进了他的皮肤和血管。 他的脑海里又浮现出天魔之舞,耳旁又响起天魔的歌声。 “……杀杀杀杀杀杀杀……” 一股难以抑制的暴戾之气从心底升起。 “宫家为什么要灭李家?说不出理由来,我打碎你的三魂七魄,让你神魂俱灭!”李沐尘冰冷的目光直视元定一。 元定一也感觉到了李沐尘身上的戾气,不觉有些害怕。 但他还是狂笑着,说道:“因为李家藏了他们不该拥有的东西。” “什么东西?” “接引天魔的的圣物!” 李沐尘心头一震,想起了身上的天魂残璧。 这是父亲送给母亲的定情物,也是帮助母亲除去圣女魔心的重要宝贝。 李沐尘还没有摸透此物的功用,但有一点可以肯定,此璧能藏魂夺魄,且内部深邃无比,仿佛一扇神秘的门,连通着什么神秘的地方。 只是因为残缺不全,无法探测。 从李家老宅找到的父母留下来的那一块,加上宣城焦家的那一块,已经接近三分之二。若能找到剩下的那三分之一多,或许就能解开这个秘密。 “什么圣物?”李沐尘问道。 “那我就不知道了。宫家怎么会把这些告诉我?我只是苗疆一个普通的巫者,宫家却是古巫一脉、魔教圣族。他们根本就看不起我,包括你母亲,哪怕我献尽殷勤,她却连正眼都不愿瞧我一眼。” 说到这里的时候,元定一的语气多了几分幽怨,眼神也充满了不甘。 “你说的这些根本不通。”李沐尘说,“如果是为了圣物,我母亲嫁入了李家,想办法拿走就是了,又何必再冒险行灭门之策?” “你说的不错,他们一开始的计划也的确是这样。因为你那个为了女人什么都干得出来的傻爸爸,计划进行得很顺利。据说你母亲拿到了圣物,但她却没有交给宫家。” 元定一停顿了一下,叹了口气。 “她居然真的爱上了那个京城纨绔,那个一生不知玩过多少女人的花花公子!为了那个男人,她居然不惜散尽自己一身魔功,冒着受天魔噬魂的风险,也要去除圣女魔心。她这么做,不但害了自己,也害了整个宫家。圣女背叛,在魔教是不可饶恕的。这让整个家族也成了叛族。为了保住家族,宫家才改变了主意,决定灭了李家,把圣女带回去,当然还有你这个圣子。” “圣子?” “圣女之子,当然就是圣子。每一个圣子,都会被带回圣地,接受血脉检验,看是不是天魔转世。” 李沐尘皱起了眉头。 这是他从来没想到过的事情。 “魔教圣地在哪里?” “呵呵,你太高看我了。我哪里会知道魔教圣地?你不是去过荒泽秘境吗?”元定一紧紧盯着李沐尘,试探性地问,“那里是巫族的圣地,上古巫魔共存,应该就有线索,你怎么会什么都不知道呢?” 李沐尘沉思着。 秘境的通道已经关上了。 拿走了玄冥剑,那条龙已经脱困,没有龙的帮助,以他现在的能力,打不开秘境结界。 关键是,就算进去,也打不过那条龙,更不知那座古城里还有什么东西呢。 现在还不是去的时候,至少也要等到再过两重雷劫才行。 想到这里,他隐约感觉到一丝来自虚空的遥远的杀意。 这是雷劫降临的迹象。 第二重雷劫,应该快要来了。 但是这种迹象会持续多久,他并不知道。 有的人很快,有的人终其一生,都在这种感觉当中。 经历了一重雷劫,已经被师门誉为五百年来第一人。 也不知这二重雷劫会有多猛烈? 李沐尘不说话,元定一也猜不透他的心思。 但他能感觉到李沐尘心境的动摇,这正是他说出这些的目的。 对于一个踏入先天的修行人,只有触动他的心结,才能动摇他的心境。 只有动摇了他的心境,元定一才有机会逃脱。 而李沐尘的心结,就是李家的灭门惨案,是他母亲宫凌烟。 “小子,现在你明白了吧,你永远不可能给李家报仇的,算起来,李家上上下下,都是你母亲宫凌烟害死的!你难道能去把你母亲杀了吗?” “她还活着?” “活着,当然活着!魔教圣女,怎么会轻易死呢!只是她犯下大错,魔教又怎会轻饶了她?” 李沐尘想起了影魔借张艳艳之口说,她母亲还活着,只是被囚禁在九幽之地,受尽地狱烈火之刑,生不如死。 想到这里,仿佛一块石头重重地撞在他的胸口,说不出的难受。 那一直压抑着的暴戾之气再次如火山一般磅礴喷发。 “啊——” 李沐尘仰天狂叫。 心中杀意陡然升起,不由自主地跳起了天魔之舞。 口中随之歌唱: “……杀杀杀……” ------------ 第427章 我杀的 元定一知道,这是他最好的机会。 原本他的目的只是逃离。 他刚才已经领教过了,自己根本不是李沐尘的对手。 但他见这时候李沐尘不但心境大乱,而且手舞足蹈的样子,疯了一般。 便动了反击的心思。 元定一并非不自量力。 他以为李沐尘之所以这么厉害,是因为进秘境,学到了上古大巫的秘法。 他根本没想到李沐尘是从天都来的。 如今看到李沐尘这癫狂的样子,更加确信自己的猜想不错。 不是巫族,没有根基,乍学巫术,越是高级的法门,越容易走火入魔。 元定一自己就是年轻时候贪多贪快,冒然学习了不该学的功法,才会走火,导致身体落下顽疾。 而巫法一旦走火,反噬自身,十分厉害。 元定一以为李沐尘此时身体已经不受自己控制,就好像跳大神的一样,只是高级跳大绳而已。 他心里大喜,从身上摸出一根骨笛,放在唇边,吹了起来。 骨笛声尖锐破空,锐如利剑,配合着李沐尘的天魔之舞,悠扬起伏。 李沐尘听得这声音,心中的戾气更盛,剑舞更是停不下来,动作越来越快。 他变快,骨笛声也变快,节奏紧跟着他。 过不多久,骨笛声骤然变响,响彻云霄,而节奏不再跟随,而是超过了李沐尘的舞步。 李沐尘似乎不甘落后,也加快了动作,紧紧跟随着骨笛的节奏。 如此一人吹笛,一人跳舞,整座大殿里,剑影憧憧,骨笛声声。 时间一久,变得密不透风。外人看过去,既看不见人和剑,也听不清音乐的节奏。 只见到朦胧的一团黑光和连绵的尖啸。 许久之后,轰然一声,大殿倒塌,变成了一片废墟。 尖啸声骤停。 李沐尘站在废墟里,以剑杵地。 元定一缓缓放下唇边的骨笛。 他的脸上额头沁满了汗水,衣服也被汗湿透了。 但他浑然不觉,只是摸了摸心爱的骨笛。 这是巫族的法器,以鹰骨炼制而成。声音可以摄魂夺魄。 尽管十分消耗法力,但他相信,李沐尘比他更消耗法力。 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就算从娘胎里开始修炼,能积累多少法力? 有机缘习得了古巫秘术又怎样?手握神器又怎样? 法力不济,什么都是空的。 何况他心境大乱,已至癫狂,此时手中的剑,正是他的催命符。 越是神器,跳舞的时候就越是消耗法力。 元定一冷冷地看着李沐尘:“怎么样?是不是很爽?比和女人那个还爽?哦,不对,你应该没尝过那滋味吧?可惜啊,还是个雏,就要死了!” 李沐尘抬头怒目,瞪了他一眼。 元定一吓了一跳,后退了几步。但他此刻法力也耗得差不多了,被废墟的乱石绊了一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他连忙稳住身形,调整气息,摸出一粒药,塞进了嘴里。 再看李沐尘,依旧以剑杵地,双手伏在剑柄上,整个人的力量都压在上面,看上去,若没有这把剑扶着,肯定是要摔倒了。 药力快速行散,元定一感觉四肢舒泰,又充满了力量,哈哈大笑道: “小子,行走江湖,身上怎么能不带点恢复元气的药呢?不过你以后也没机会带了。今天,我就送你归西,去见你那愚蠢的父亲吧!” 他的话刚说完,忽见李沐尘站直了身子。 就在那一刹那,天涌风云,山川失色。 一道黑色的剑气,从李沐尘手中迸发而出,犹如一条黑色的巨龙,直扑元定一。 轰隆一声。 元定一的身体消失无踪。 远处的那座山丘被从中裂开。 大地上留下了一条长长的裂缝。 李沐尘站在废墟之中,一手执剑,犹如战神。 茅山上,不通的山头,数点青光飞起,落到万宁宫前。 “发生了什么事?” 几名老道士看着已成废墟的万宁宫,皱眉问道。 这时又有一点青光落地,却是万福宫的住持古守墨。 他一见几个老道,施礼道:“几位师叔,怎么把你们惊动了?” 其中一个老道哼了一声:“我们又不是死人,这么大动静,能不惊动吗?” 又有一个指着李沐尘说:“这小子什么人,身上戾气这么重?定一师弟呢?怎么有人来万宁宫撒野,他都不露面了?” 古守墨看了一眼李沐尘,又看了看废墟,不觉皱眉。 他生怕几个老道生气,连忙说:“几位师叔不要误会,这位李公子,是从天都来的。” “什么?”几个老道大感惊讶,“此话当真?” 古守墨说:“当然是真的,我见过天都令了。” 老道们齐齐躬身施礼:“见过天都上使!” 李沐尘抬了抬手,表示免礼。 他此刻身心尚未恢复,尤其是那股戾气,连道士们都感觉到了,可见有多强烈。 而这也正是道士们疑惑的地方,天都来使,怎么会满身都是戾气? “李公子,这是怎么回事?元定一呢?” “死了。”李沐尘淡淡地说道。 “什么?”众老道皆惊,“怎么死的?” “我杀的。”李沐尘语气已经很淡漠。 一个脾气看上去有些暴的老道变了脸色,只是因为听到天都两个字,不敢发怒,才勉强沉着气,说道: “为何杀我定一师弟?你纵然是天都上使,也不能滥杀无辜!要是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就算得罪了天都,我们哥儿几个也不会放你下山!” 古守墨知道元定一肯定是得罪了李沐尘,但他并不知道李家的事,只以为是和潘家有关。 李沐尘这样杀了元定一,古守墨也有些不快,天都是天下仙门至尊,大家尊敬你,但天都上仙也不能随便杀人,又不是古代帝王,更不是天帝下凡。 古守墨怕事情闹大,连忙劝解:“几位师叔,李公子这么做,必有其原因……” 他的话还没说完,那老道就怒了。 古守墨是他晚辈,他一腔怒气刚好撒在古守墨身上。 “哼!让你住持万福宫,代理茅山掌教,你倒好,自己人被人打死了,还帮外人说话,何况这人还是你的师叔!万宁宫的住持,和你一样代掌茅山的。如此软弱,有什么资格做茅山掌教!” 古守墨慌的跪下:“师叔,你听我说……” 忽听李沐尘道:“不用解释了。我杀元定一,是杀道门败类。需要做出解释的,是你们茅山。养着这样的败类而不自知,我看你们这群老道,都应该去面壁思过!” 说罢,乌光一卷,带着马山和郎裕文,飞天走了。 几个老道目瞪口呆,想追,发现根本追不上。 那老道一跺脚:“嘿,什么天都来使,狗屁!我要上昆仑,我要去告他!” 忽见远处一个弟子跑过来,跪地说道:“回禀几位师叔,那李公子没有说错,刚才师……不,元定一,亲口承认,奎师祖是他害死的……” “哈?” 这一下,所有的老道小道,全都呆住了。 等听完弟子们的叙述,老道们齐齐跪地,朝着李沐尘消失的方向叩拜。 ------------ 第428章 跟对人的重要性 李沐尘感到自己心境扰动得厉害,心魔大动,此时如果二次雷劫突然到来,那是非常危险的,搞不好就会走火入魔。 因此他决定先回禾城梧桐居闭关。 他让马山和郎裕文留在龙城潘家,等着陈定邦和徐通过来。 李沐尘早就答应过郎裕文,要把整个江东都给他,当然包括了龙城潘家。 郎裕文心里却清楚,没有李沐尘,他拿不回江东,也守不住江东。与其自己做个江东王,还不如跟着李沐尘好好干,闯出一番更大的事业来。 所以他做出了决定,要把潘家的势力和产业纳入京李集团的麾下,让龙城成为京李集团走出南江的跳板。 但潘家在龙城经营百年,关系盘根错节,要接手他们的势力并不容易,所以需要借助陈、徐两家的力量。 李沐尘就让马山也留下来,协助郎裕文的同时,也是保护郎裕文。 马山经过这一次实战的历练,功夫更上一层楼,已经到了一个新的境界。 李沐尘不知自己这次要闭关多久,就拿出一些药物来给马山,让他按时服用,以弥补根基浅薄的不足。 回到禾城以后,李沐尘又把菜头蔡伟民叫来,让他带上几十个稳重且靠得住的手下去龙城帮马山。 马山现在功夫是不错了,但李沐尘不希望马山陷入街头打打杀杀里面。潘家的生意涉及到很多不干净的,这种事情免不了。虽然陈、徐二人一定会带人来,但不能全靠他们,自己手下也要有一些干脏活的。这种事,让菜头去做最合适,正好可以培养一下势力。马山可以做个王者,而不是青铜打手。 安排好了一切,李沐尘就安心在梧桐居闭关了。 李沐尘走后不久,陈定邦和徐通就都到了龙城。 陈定邦带着儿子陈志虎,以外甥的名义来整顿舅舅家的产业。而徐通则启动了在龙城经营多年的势力网,压制潘家残余势力的反扑。 二人都是枭雄,原本是一山难容二虎,但因为李沐尘的原因,二人都十分低调谦让,都要以对方为主,自己辅助,最后决定,这主导权还是交给了郎裕文。 三人通力合作,不到三天的时间,就把潘家的资产全部厘清且做了重新分割。当然,那些产业在法律上都有名有份,不可能直接夺过来。所以还要经过一系列的收购兼并的操作,这需要不短的时间。 但潘家在龙城的势力基本被瓦解了,一些顽固的则被连根拔除。剩下的就都是台面上的事,可以交给商业团队来操作。 这三天,蔡伟民算是长了见识。他自认为自己混社会的年头也不短了,无论实力还是眼界都还可以。自从跟了李沐尘,在禾城也算得上是一方豪强,真正的带头大哥了。 但看了徐通和陈定邦的行事,蔡伟民才知道,自己在他们面前,那就是个小混混。 他带了人,他们也带来了人。大家都是出来混的,原本以为差不多。但是一办起事情来,人家就显得专业得多。 陈定邦从申州来,带来的人并不多,但个个都是强手,办事雷厉风行,几乎每一件事,都是谋定而后动,谋时无风无雨,动时雷霆出击。他的人,就像一把利剑,藏在鞘里,一旦出鞘,必是血雨腥风。 而徐通却是大刀阔斧,大开大合,整个龙城,被他搅得狂风骤雨。尤其是他早已埋伏在龙城的势力,这些势力,有的竟然已经蛰伏了十多年。一朝启用,犹如冬眠的毒蛇醒来,张口就是要人命。 和他们比起来,蔡伟民带来的这点人不够看,做事差得更多,简直成了笑话。 好在他是李沐尘的人,虽然比马山还低了一阶,但徐通和陈定邦都对他足够尊重,都叫他蔡先生,而他们的手下则都喊他蔡哥。 这让蔡伟民感受到了无比的满足感和虚荣感。 这两位是谁? 一个是大名鼎鼎的江东猛虎,吃人都不吐骨头的。 一个是申州陈家的家主。当初陈文学作为陈家的私生子,来到禾城,就已经让禾城的大佬们仰视了。 蔡伟民虚荣,但不昏头。他知道这荣耀不属于他自己,只是因为他的老大叫李沐尘! 他深深感慨,跟对人是多么重要! 人这辈子,有时候无论如何努力,都不如做出一次正确的选择。 如果当初在狗场,他选择了相信刀疤六,或者后来选择继续跟林少恒,那后果……蔡伟民甚至不敢想。 蔡伟民决定,以后要好好干,回报李沐尘的信任。 这次龙城之行,他的贡献不多,却让他学会了很多事情,见识了真正的大佬的做事风格。 他相信,自己的老大,将来的成就,会远远超过这些所谓的地方豪强。 正当一切都进展顺利,郎裕文和马山已经准备要回禾城了。 突然发生的一件事情,却让他们在龙城的所有努力几乎白费了—— 华东武道协会的人突然出现在龙城,以商武联盟互保的名义,阻止了他们。 按商武联盟互保条约,武道协会不但要求他们停止在龙城的一切行动,并且还要赔偿潘家的损失。 徐通和陈定邦作为一方豪强,哪里受过这样的气,但武道协会这次来势汹汹,有两位宗师带队,并且态度强硬,这让他们也不好直接翻脸。 这两位宗师,一位是来自京口的倪怀奇,还有一位是申州的侯奎东。 京口就在龙城北边,两市相邻,倪怀奇和潘家素有往来,他来还说得过去,但侯奎东在申州,居然也跑到龙城来,这让陈定邦很不解。 “侯宗师,这是怎么回事?您怎么来龙城了?”陈定邦问道。 陈定邦当然认识侯奎东。 申州也有两大宗师,一个是黄祖雄,另一个就是侯奎东。 黄祖雄是世家传承,而侯奎东是师徒传承。侯奎东的师父是著名武师,旧朝来申州开武馆,曾经名噪一时。后来被打倒,病死狱中。侯奎东继承了他师父的武馆,但行事向来低调,生怕重蹈他师父的覆辙。 所以陈定邦搞不懂,他怎么会为了潘家的事跑到龙城来?据陈定邦所知,潘家和侯奎东并没有什么往来。 侯奎东却冷笑一声:“怎么,这龙城,陈家主来得,我就来不得?” ------------ 第429章 互保条约 侯奎东不冷不热地把陈定邦怼了回去。 陈定邦一下就火了起来。 好歹都是申州大佬,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你是宗师不假,我敬你三分,但我也是黄浦码头开山、跺跺脚江水也要倒流的世家豪族。 黄家同样有宗师、同样是豪族,也不曾如此无礼,如今更是结成了同盟。 你侯奎东一个开武馆的,除了一群能打的徒弟,帮几家豪门做做保镖的外,还有什么可豪横的? 陈定邦不爽,但他没有当场发飙。 他吃亏的地方,就在于自家没有培养出强大的武者。身边最厉害的高手就是顾言洲,但距离宗师还差了一步。如今顾言洲回津门了,更是没有能打的人了。 现在和侯奎东撕破脸,肯定讨不到好。 “侯宗师,那么说,你也想来龙城分一杯羹?这我倒是欢迎的。咱们可以合作,你的华英武馆要来龙城开分馆,或者置办产业,我可以投资。” 侯奎东冷笑一声:“那就不必了,开个分馆的钱我还有,不需要你陈老板出钱。再说了,我对龙城的生意不感兴趣,我只是按照商武联盟的互保协议,来保护潘家的。没有正当理由,你们别想从潘家拿走一分钱!” 陈定邦说道:“侯宗师,你怕是误会了。我不是来侵害潘家利益的,志虎是潘凤年的外甥,如今潘凤年死了,潘家大乱,志虎过来帮他舅舅整顿一下产业,这没有错吧?” “哼!你们是什么心思,你们自己心里知道!陈定邦,手别伸得太长,小心断了!另外,潘凤年怎么死的,我们武道协会也会调查清楚,谁是凶手,跑不掉的!”侯奎东眼里杀意一闪。 “侯宗师,那你想怎么样?” “很简单,带着你们的人,离开龙城,怎么来的,怎么回去,一个苍蝇也不能带走。” 陈定邦眼角抖动了几下。 他不想撕破脸,对方却已经把面皮都揭起来了。 他们说话的时候,那边徐通也已经和倪怀奇争论了起来。 徐通是盘踞姑苏的猛虎。姑苏是江东第二大市,经济上甚至超过省会金陵。徐通又怎么会把京口的倪家放在眼里。 倪家本来只是个二流世家,但出了个武学奇才倪怀奇,拜在豫章皇甫贤门下,踏入了宗师门槛,从此鸡犬升天,倪家成了一流世家。 但在徐通眼里,二流就是二流,不是靠一个宗师就能改变的,倪家那点底蕴,在江东永远排不上号。 要不是倪怀奇的宗师身份,倪家连和徐通说话的资格都没有。 “什么商武联盟?狗屁!不就是收保护费么?谁交的钱的多就保护谁!要说交钱,我徐通交的钱绝不会比潘凤年少!” 徐通把武道协会说成了收保护费的黑帮。 这让倪怀奇很没面子。 倪怀奇是华东武道协会的副会长。 对于这个职位,他是耿耿于怀的。 他一向认为,如果百富鸣不是朱啸渊的徒弟,根本就不可能当上会长。 华东武道的总部设在金陵,就是因为金陵有个朱啸渊。 倪怀奇的师父是豫章皇甫贤,人称华东第二宗师,在武道界地位相当高。 但再怎么高,也是第二,前面压了个朱啸渊。 师父被压了一头,徒弟也被压了一头,师徒俩都不怎么服气。却又无可奈何。 人家朱家,那是金陵第一世家,也是江东第一世家,更是皇族后裔。要不是钱塘有个钱家,朱家就是稳稳的华东第一。 朱家这个皇族,比京城的那家可要正宗多了。那家祖上也就是个异姓贝勒,可朱家的祖先,那是正儿八经的前前朝的宗室,血脉可追溯到太祖皇帝。 就凭这一点,皇甫贤再怎么不服气,也不敢去挑衅朱啸渊。 他一心只等着朱啸渊死了,就轮到他成为江东第一。 到那时,天下宗师,南朱北萧,就将变成南皇甫北萧笙。 可朱啸渊却偏偏长寿得很,活了一百多年了,至今还没有寿终的迹象。 朱啸渊不死,皇甫贤就永远是老二。倪怀奇也就当不上武道协会的会长,只能屈居百富鸣之下。 倪怀奇和朱家不对付,自然就和金陵第二世家张家结成了同盟。 张家是当年联手对付郎裕文的八大豪门之首。 潘家出了事,整个江东都震动。当年的八大豪门剩下那七家更是胆战心惊。 倪怀奇这次来,除了名义上代表商武联盟来帮潘家讨个公道,也是受张家的委托。 他的主要目的,是要找机会除掉郎裕文,免除后患。 武道协会有宗师坐镇,素来受商界的尊敬。所以才有了商武联盟。 一般情况下,极少有事情需要宗师亲自出面。一旦宗师出面,那必是大事。 今天,两位宗师同时来到龙城,这是极少见的。 而倪怀奇更是武道协会的副会长,亲自出面来调停龙城潘家的事,在外人看来,这得是多大的面子。 可徐通却一点面子都不给。 说商武联盟是黑社会收保护费,这简直是在往倪怀奇脸上甩粪。 倪怀奇脸色一沉:“徐爷,你这话是不是过分了!你要是看不上武道协会,大可以退出商武联盟。但以后你姑苏徐家发生什么事,我们可就不管了。到时候,你别哭爹喊娘的,要我们出面帮你。” 徐通哪里不知道倪怀奇在威胁他。 这意思明摆着,他要是退出商武联盟,不说别人,倪怀奇自己都可以来找他麻烦。 放在过去,徐通自然要退让三分,毕竟宗师不可辱。一个倪怀奇还不在他眼里,但华东武道协会可就不一样了。 华东六省一市,十几个宗师,加在一起的力量是很恐怖的。 不过自从傍上了李沐尘这颗大树,徐通哪里还会在乎什么宗师。何况这个倪怀奇今天来摆明了是要和李沐尘作对的。 这是没搞清形势啊! 也不知道倪怀奇和侯奎东哪里来的自信,钱塘武林大会的事他们不可能不知道。 徐通有点想不明白。 “倪怀奇,”徐通嘿嘿一笑,“别做梦了,我不是三岁小孩,你的激将法不管用。说吧,你到底想怎么样?” “很简单,按照互保条约,协会有责任保护潘家的人和财产安全。潘家的资产,你们一分也别想动。” 倪怀奇说得斩钉截铁。 “当然,徐爷你既然不退出,那徐家也是联盟成员,也受条约保护。只要你们离开这里,你的人,我不会动。但是……” 倪怀奇一指郎裕文和马山。 “他们不能走!” ------------ 第430章 浩然之气 陈定邦和徐通都知道,今天要留在潘家顺利完成财产交接是不可能了。 和两个武道宗师正面硬刚是不智之举。 这些天的工作算是白费了。 这倒也没什么,只要人活着,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等李沐尘出关,再和他们算账。 但如果郎裕文被他们扣了,那后果就很难预料了。 陈定邦和徐通都很清楚郎裕文和江东豪门之间的恩怨,倪怀奇要留下郎裕文,目的也很明显。 他们也知道李沐尘有多看重郎裕文,现阶段,郎裕文就是李沐尘的臂膀,也是他的军师。 如果郎裕文在龙城出了什么事,不管徐通还是陈定邦,都没脸再见李沐尘了。 “不行!”徐通立刻说道,“他们是我带来的,我必须把他们安全带回去。” 陈定邦也说:“不错,你凭什么不让他们走?” 倪怀奇冷笑道:“凭什么?凭他们在龙城行凶!潘家主死了,我们商武联盟自然要严惩凶手。” 徐通和陈定邦一时无语,这个理由无法反驳。 郎裕文是和李沐尘一起来的潘家,马山冲锋陷阵,是第一个打进来的。潘家有很多人都可以证明。 “我知道,他们也只是帮凶,真正的元凶在逃。不过他逃不掉的。等我们查明真相,就会去逮捕元凶,绳之以法,给潘家主报仇!”倪怀奇说道。 侯奎东冷冷地看了陈定邦和徐通一眼:“不会你们也是帮凶吧?” 徐通皱着眉头,飞快地思考着接下来的对策。 这两人目的很明确,就是来抓郎裕文的。看来当初那八大豪门又联手了。 “二位宗师,你看这样行不行,人,先跟我们回去。我们两家做保,你们总不用担心他们跑了吧?这件事牵扯到个人恩怨,并非简单的对潘家的侵犯。我会向联盟申请仲裁。” 徐通服了个软。按他的想法,仲裁需要时间,等仲裁过了,李沐尘怎么着也该出关了。 陈徐两家,放眼整个华东,都是响当当的豪门,这面子,要保释两个人,总够大了。 可没想到,倪怀奇直接拒绝了。 “不可能!潘家死了人,而且死的还是家主,我不可能放人。至于你说仲裁,你大可以去申请。不过我告诉你,来之前,武道协会已经开过会了。会上已经通过了决议,认为潘家的事符合互保条约规定,需要武道协会出面。你去申请仲裁,不会有什么结果的。” 徐通心头一凉。 他知道,如果倪怀奇说的是真的,协会已经开过会,并且通过了决议,那么的确没什么用了。 武道协会表决通过的决议,所有的协会会员必须遵守。这意味着,华东六省一市的宗师,都会站在倪怀奇那一边,包括朱啸渊和皇甫贤。 这就麻烦了! 徐通总觉得事情哪里不对。 他们什么时候开的会?为什么这么快就通过了决议? 照理这种事不可能没有风声传出来,应该瞒不过他和陈定邦。 这背后难道还有什么别的势力在推动? 但不管怎么样,他不能退缩,必须保住郎裕文。 “如果我非要带走呢?”徐通目光一凛,犹如猛虎睁眼。 “你可以试试!”倪怀奇与他对视,好不避让。 这时候,忽听一声狂笑。 “哈哈哈哈,爷爷要来就来,要走就走,谁也管不着!” 说话的正是马山。 他昂首挺胸,就朝外走去。 被侯奎东带来的几个弟子拦住。 双方就打了起来。 这些都是华英武馆的精锐,侯奎东的得意门生。功夫底子比马山要深很多。 但马山学的是古武,内练法门和寻常武道截然不同,而禹步一迈,更是神出鬼没。 加上这次来龙城,上茅山,进步飞快,又得李沐尘丹药调理,正是真气充沛的时候。 侯奎东的几个徒弟,竟然一时拦不住他,被他打了个稀里哗啦。 “古武?!”侯奎东身为宗师,这点眼力还是有的,“你和朱老宗师什么关系?” 据他所知,无论江东还是南江,古武传承只有金陵朱家。而整个朱家,又只有朱啸渊真正学成了,就连朱啸渊的得意弟子百富鸣,尽管踏入了宗师境,修的却不是古武。 倪怀奇也皱了皱眉。如果马山和朱家有什么关系,这个人就不好处理了。 “什么猪老羊老牛老,你爷爷我姓马,是马老,哈哈哈哈!” 听到这话,侯奎东心头一松,只要和朱啸渊没有关系,他就不担心了。 “无知狂徒,可知宗师不可辱?你敢戏言朱老宗师,就是找死!” 说罢,忽然踏前一步,拦开自己的弟子,伸出一掌,拍向马山的胸前。 宗师出手,自然非同小可。 徐通和陈定邦都暗道一声不妙。 马山浑然不惧,依旧脚踏禹步,斗转星移,企图避开这一掌,再出拳反击。 然而他的功夫就算进步再快,离宗师还差着远。 幸亏禹步神奇,身如鬼魅,连侯奎东都差点失了手。但侯奎东宗师手段,怎么会让自己这一招白出,要是在马山这样的小角色身上还要出第二招,那在武道协会就抬不起头来了。 他的手掌拍出,忽见马山鬼魅移动,已经避开,掌势不收,只是微微一偏,顺势横扫。 这时候,马山已经避无可避,只能出拳相迎。 他的拳头,正砸在侯奎东扫过来的手臂上。 只听嘎啦啦一阵脆响。 马山的拳头就碎裂了。 这力量顺着他的手臂上去一直到肩膀,整条右臂就像面条一样软了下来。看样子,臂骨竟是已经粉碎了。 马山站在那里,手臂下垂,额头冷汗直流,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但就是不吭一声。 侯奎东一招没能把人打死,在徒弟和倪怀奇面前觉得丢了面子,脸色有点难看,正要再出手。 忽听一个声音说道:“住手!” 只见徐通身边一个儒雅的中年人往前走了一步。 “骆先生,有把握吗?”徐通不无担忧地悄声问道。 骆东福微微一笑:“徐爷待我不薄,我此时不出战,更待何时。” 说罢,轻轻掸了掸身上的中式长衫。 猛然间,一股浩然之气,从他身上爆发出来。 ------------ 第431章 书生意气 “浩然之气!” 侯奎东和倪怀奇同时吃了一惊。 “你是孔门弟子?” “不,我是孟家弟子。”骆东福说道。 “孟家?”侯奎东皱了皱眉,“儒家弟子向来不参与武林纷争,你想干什么?” “徐爷对我有恩,你们要动徐爷的人,就要先过了我这关。”骆东福说道。 侯奎东似乎对孟家有所忌,和倪怀奇对视了一眼,说道:“儒家不读书,却跑来打架。赶紧走吧,别说我们练武的欺负读书人。” 骆东福淡淡一笑:“先圣有言,虽千万人吾往矣!正因为我是读书人,才知道事有必为,虽死而无悔。二位宗师,请吧。” 他这话说得平静自然,却自带一股豪情,配合他身上散发的浩然之气,听在人耳中,竟然有种热血澎湃的感觉。 郎裕文不禁点头暗赞,这就是书生意气吧! 他也是读书人,但和骆东福一比,就有些自惭。半世飘零,满身铜臭,哪里有半点读书人的样子,更不要说这浩然之气了。 就连徐通也不免刮目,发现过去还是小看骆东福了,尽管以先生相称,但还是不够尊敬,平日里把他当普通的谋士兼保镖了。其实这样的人,却是应该以“国士”相待的。 “骆先生……” 徐通叫了一声,想让骆东福退回来。以一介儒生,正面对抗两位武道宗师,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但他忽然发现,这时候开口已经晚了。读书人身上有一种很奇怪的特质,说好听点叫书生意气,说不好听的,叫倔脾气,钻牛角尖。 现在叫他回来,让他退缩,只怕他是不会退的,因为这是对一个儒生的侮辱。 虽千万人吾往矣!死何所惜? 何况对面只是两个人。 骆东福仿佛知道徐通要说什么,没有回头,只是平静地说:“徐爷,这些年多谢照顾。我的妻女就拜托你了。” 徐通眼角一颤,知道骆东福已经有了赴死之心。 但他发现,自己竟然毫无办法。既不能阻止骆东福,也不能阻止倪怀奇和侯奎东。 作为一代枭雄,姑苏徐家的家主,此刻的徐通却觉得特别憋屈。 “放心,骆先生。”徐通沉声道,“你的家人就是我徐通的家人,只要我还活着,只要姑苏徐家还在,她们就永享荣华!” 骆东福微微一笑,身上的浩然之气更加浩荡。 “侯宗师,倪宗师,你们谁先来,还是一起上?” 骆东福的话豪情万丈,仿佛根本没把两位宗师放在眼里。 侯奎东原本还因为他是孟家弟子而有所顾忌,此时见他如此狂妄,再不客气,说道:“好,那就让我这个练武匹夫,来领教一下你们儒家庙堂之外的本事!” 侯奎东说完,也不动,只是真气外放,浑身爆发出一股强大无匹的威压。 他有意要以武者的真气来压制儒家的浩然气。 刚才骆东福爆发出浩然之气的时候,潘家大院里充满了明媚,仿佛空气里的一切污浊和尘埃都被抽走了,阳光直泄而下,浩浩然,暖意融融。人们都觉得呼吸舒畅,天地之间一片清明祥和。 而此时,侯奎东真气一出,气势澎湃,武者的威压和杀意瞬间充盈了潘家大院。人们只觉得胸口压抑,呼吸困难,仿佛头顶的天马上就要塌下来了。 骆东福脸色微变,身躯一震,浩然之气再次澎湃。他的衣服无风而自鼓,额下的一绺小胡须也飘浮起来。 冰冷的杀意被浩然之气逼退,人们顿感一松,呼吸又再次顺畅了。 侯奎东冷笑一声:“儒家果然有点门道。可惜,你的修为还不够!” 说罢,一脚前踏半步,身躯微微前倾。无尽而威压瞬间又把浩然之气压倒,无穷的杀意再起,空气中仿佛布满了无数把看不见的冰冷的刀。人们的每一次呼吸,都如同刀割心肺。 浩然清明的气息,只剩下以骆东福为中心的一个半径不足两米的小小空间。 骆东福面对宗师威压,气息渐渐有些不稳。他脸色渐红,红极而紫,紫而泛青,这是气血不足之象。 骆东福知道,自己的修为,比起武道宗师还差得太多了。 这时候他只要退出,依然可以保全自己。靠着孟家的名头,侯奎东和倪怀奇也不至于太为难他。 但作为一个儒生,作为孟家弟子、亚圣传人,他又怎么能退却? 都知道武将冲锋陷阵,但自古杀身成仁、舍生取义者,更多的是文人。 既然选择了站出来,既然都已经交代了后事,他就已把生死置之度外。 这时候,无论如何,他也不会退。 哪怕明知退就能活,不退就是死。 骆东福咬牙坚持,浑身颤抖,耗尽毕生的修为,靠着最后一口气,调动着存在于天地自然间的浩然之气。 侯奎东也不禁皱眉。 他没有想要骆东福的命,只想教训一下,也算是给齐鲁孟家留点面子,不至于成为死敌。 但骆东福自己不要,他就很难办了。 儒修和武道不一样。 武道无论内家外家,都修真气,功夫是真真切切到自己身上来的,真气也是真真切切存在于体内。内力越深,真气越充盈。 而儒修的浩然之气,却是广泛存在于天地之间的,并不是儒生存入体内的,只是通过儒修的特殊方法,让身体和天地得以沟通,调动浩然之气。 所谓读书以养气,就是养天地之气,最高境界是天人合一。 这和道家的某些自然修行派很相似。 骆东福修为根本不是宗师的对手,但他不肯退缩,用最后一口气吊住天地之气,使其浩然不得散。 古代很多文人宁死不屈,用的就是这方法。 这就让侯奎东很难办了。 要打败骆东福,也只能下重手,而不是教训教训了。 又这么僵持了片刻,旁边的倪怀奇不满道:“侯宗师,人家既然有求死之心,你又何必手软?你要是下不了手,不如我来代劳。” 侯奎东冷哼一声:“不必!” 便把另一只脚也跟上来半步,身体又站得笔直。 两脚总共就前进了半步,这半步,却重如移山。 天地为之一暗,那凝聚起来仅存不多的浩然之气轰然炸散。 骆东福噔噔噔连退了数步,噗地吐出一口鲜血,仰面栽倒。 ------------ 第432章 勿谓言之不预 “骆先生!” 徐通大惊失色,冲上去,扶起骆东福大声呼唤。 骆东福脸色惨白,双眼圆睁,却已无呼吸。摸了摸胸口,也没了心跳。 徐通握紧了拳头,心痛不已。 他让手下过来把骆东福抬到自己车上去,转身冷冷地看着侯奎东和倪怀奇。 徐通不会武功,但他此刻的眼神中所蕴含的杀气,却连两位宗师都感到几分寒意。 “你们要不要连我也杀了?” “那就要看徐爷还是不是坚持要把郎裕文带走了。”倪怀奇说道。 “徐爷,你走吧,不要做无谓的牺牲。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郎裕文高声说道。 徐通看了郎裕文一眼,脸上的肌肉颤抖了几下,终于下定了决心,冷冷地说: “二位宗师,今天的账,徐某记下了!人,你们要留就留下,但我把话撂在这里,郎先生要是少了一根头发,我就让整个江东鸡犬不宁!勿谓言之不预!” 说罢,转身就走。 陈定邦见徐通走了,知道自己再坚持也没用。 “我也撂句话在这里,你们要是敢动郎先生,江东我管不了,但在申州,不管你们哪位宗师,要是申州还有一寸土地留给你们开武馆,除非我陈家灭门!勿谓言之不预!” 说罢,也是转身就走。 眨眼间,徐、陈带来的人走了个干净,反倒让倪怀奇和侯奎东有些不适应。 侯奎东忍不住问道:“倪会长,你说他们会不会……” 倪怀奇冷笑道:“哼,怕什么,不过就是说些大话,当着手下的面,给自己留点面子而已。” 侯奎东还是有些担心,道:“陈家在申州的势力很大,而陈定邦这个人也确实是个狠人,他要真发了狠,我的华英武馆怕是会有麻烦。” 倪怀奇不无鄙视地看了他一眼:“侯宗师,陈家又没有宗师坐镇,你怕他干什么?他真敢对华英武馆下手,你就杀过去,看陈家怎么办?陈定邦不是傻子,不会为了赌气,连命都不要了的。” 侯奎东觉得有道理,点头道:“也是,那这两个人怎么处理?” 倪怀奇说:“郎裕文我要带回金陵交给张家,暂时不能死。另外那个么,就交给潘家人处置吧,他们不是要为潘凤年报仇吗,正好让他们出口气。” “李沐尘怎么办?”侯奎东忽然问道,“要不要去南江……” 倪怀奇摇头道:“何长春闭生死关了,柳家被灭了门,这个李沐尘的底细有点摸不透,南江不是我们的地盘,不要冒然行动。我们今天就在潘家歇一个晚上,如果李沐尘来救郎裕文,那我俩就联手把他拿下。” “可是……”侯奎东沉吟道,“听说李沐尘在钱塘武林大会上一剑斩了东瀛天忍宗的宗主板浦知良,震慑了南江武林,被誉为南江第一宗师。你我联手,会不会有些冒险?万一……” “哼!那些传言多半是夸大的,现在的年轻人很会炒作的。” “可当时百会长不是也在吗?” “百富鸣?呵呵,他自己就是炒作出来的宗师,一身功夫半身水,说不定李沐尘的炒作,就是他指导的。” 倪怀奇不屑道。 侯奎东知道倪怀奇和百富鸣不和,这话也就这么一听,故而皱起了眉头。 倪怀奇知道他在想什么,神秘的笑了笑,低声说:“我师父也来了。” 侯奎东吃了一惊:“什么?皇甫宗师也来了?”便四处张望,“在哪里,带我去拜见。” 倪怀奇说:“我师父的行踪,哪那么容易看到。你就放心吧,李沐尘只要敢来,就叫他有来无回!” “有皇甫宗师在,那是自然。” 侯奎东松了一口气。皇甫贤是华东第二宗师,仅次于朱啸渊。有不少传言,他的功夫境界已经超过了朱啸渊,只是朱啸渊成名早、辈分高而已。 皇甫贤来了,加上他和倪怀奇,三个人,别说一个小小李沐尘,哪怕是北方武林的泰斗、京城第一宗师萧笙来了,他们也不用怵。 “这个李沐尘,还真是不简单,连皇甫宗师的大驾都惊动了!”侯奎东说。 “谁叫他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呢!”倪怀奇说,“听说柳家灭门就是他干的,这正是个好借口,加上这次潘家的事,姓李的死定了。” “那他今天要是不来呢?” “不来,就再等两天,郎裕文在我们手里,他总会来的。过两天再不来,那我们就回金陵,把郎裕文交给张汗青。至于李沐尘,会有人去收拾他的。” “皇甫宗师要去南江吗?” “我也不知道,也许是那个人亲自出手呢!” “谁?” 侯奎东很好奇,听上去好像是一个比皇甫贤还厉害,甚至能让皇甫贤听命的人物。 可是放眼整个华东武林,声望地位比皇甫贤高的,就只有朱啸渊了。而皇甫贤对朱啸渊不那么服气,这是众人皆知的。 莫非不是武林人士? “不要问,这和咱们没关系,也不是咱们该知道的。”倪怀奇说。 这时候,潘家人已经耐不住了,过来问两位宗师,能不能先把郎裕文和马山交给他们,他们要为家主报仇,要用这两人的血来祭潘凤年的在天之灵。 倪怀奇原本没打算把郎裕文交给他们,但想了想,郎裕文带去金陵,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只要留一口气,让他活着到张家就行了。 倪家在京口只是个二流家族,靠着他这个宗师才勉强上了一个台阶。 京口和龙城相邻,潘家这块肥肉,倪怀奇哪有不想咬一口的。 不如就卖个人情,把郎裕文交给潘家的人,只要不打死就行。 就在这时候,一个弟子拿着手机过来,向他汇报道:“师父,姑苏徐家有动作了。徐通把徐家所有的势力都唤醒了,很多都是过去不知道的沉睡势力,几乎遍及整个江东。” “他想干什么?”倪怀奇皱眉道。 “现在还不知道,但是……” “但是什么?” “京口,也有他的人。另外,金陵和瓜洲有大批人正在朝京口汇聚。” “徐通是疯了吧!” 倪怀奇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你马上通知京口老家,做好应对准备。” 就在这时,侯奎东的手机也响了。 “嗯,是我……什么?……税务来查税?……工商也来了?……查消防……要我们搬走?……所有的武馆?……” ------------ 第433章 有信仰的人 侯奎东顿时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他是宗师,抬手间就可以取人性命。 但他从来没面对过这种事,税务、工商、消防、治安、街道卫生,乃至于妇联,都过来找华英武馆的麻烦。 他总不能把这些人全都打死。 他当然也可以赶回申州,冲到陈家,把始作俑者陈定邦给杀了,一了百了。 可是由此所引发的后果,他没把握自己承担得起。 华英武馆也是申州的一块亮堂堂的老字号招牌,但和能影响申州政经格局的陈家比起来,实在不算什么。 何况,陈定邦敢这么做,一定是做好了准备。他也未必能杀得了。 一旦杀而未遂,那麻烦可就大了。 侯奎东搞不明白,陈定邦究竟为什么要冒这个险?如果自己稍微不理智一点,带着华英的所有弟子去冲陈家,这个后果侯奎东承受不起,他陈定邦就能承受得起? 就为了一个郎裕文? 侯奎东觉得头大,倪怀奇的头又何尝不疼。 姑苏的经济一直要强于金陵,只是金陵是省会,又是六朝古都,家世大族汇聚,才在地位上压住姑苏一头。 但姑苏人一直不服气,姑苏的世家豪门和金陵隐隐形成对峙的局面,徐家就是领头人。 徐家到了徐通这一代,更加豪横,把触角伸向了各行各业,产业遍及大江南北。 倪怀奇知道徐通在各地除了明面上的产业之外,还扶持了很多隐藏的暗势力。 但他没想到徐家的暗势力这么庞大。 而徐通这次,居然不顾暴露,把所有的势力都唤醒了。 这要是闹起来,可就真应了徐通说的,整个江东都会鸡犬不宁! 倪怀奇当然不在乎江东别的地方,他在乎的是倪家所在的京口。 刚刚得到的消息,从金陵和瓜洲通往京口的高速公路和国道上,车辆排起了长龙,各种面包车、卡车、工程车辆,正源源不断开往京口。 徐通疯了!彻底疯了!倪怀奇如此断定。 这是要鱼死网破啊! 这是要和整个江东为敌啊! 倪怀奇不明白,徐通图什么? 就因为打死了他身边的一个儒生?还是为了逼他放郎裕文? “倪宗师,怎么办?要不要先把郎裕文放了?” 侯奎东有点想退了。倪家虽然是二流世家,却也独霸京口,有数不清的产业。可他只有一个华英武馆,那是师父留下来的,是师父在当年的万国大会上,靠着一双铁拳生生打出来的。他可不想华英武馆在自己手里毁了。 倪怀奇皱了皱眉道:“侯宗师,此时我们可不能退。你退一步,他就要进你三尺。” “但陈定邦和徐通这两人真发了飙,也有点麻烦啊!”侯奎东说道。 “哼!我看他们就是吓唬人!”倪怀奇说,“我们不妨静观其变。” “怎么个静观其变法?” “郎裕文先不动,潘家人要报仇,先找那个叫马山的。也别弄死,留一口气,也让我们看看,陈定邦和徐通的底线在哪里,究竟是真的要发飙,还是在做戏!如果他们真敢乱来,那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倪怀奇严重杀机一闪,连侯奎东都吓了一跳。 “倪宗师,你的意思是……”他用手在颈部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倪怀奇冷笑道:“他们不仁,就不能怪我们不义。你不用担心,他们违反了商武联盟条约,整个武道协会的宗师都会站在我们这边。还有金陵张家,也会站在我们这边。” 侯奎东点点头,下定了决心,说道:“好,那就这么办。” 于是,倪怀奇又从潘家人手里把郎裕文给要了回来,只把马山给了他们。 潘凤年死了,潘家人自然无比悲愤,恨不能把凶手碎尸万段。李沐尘没抓到,郎裕文又不让动,就只剩下马山了。 潘家人就把气全都撒在了马山身上,对马山拳打脚踢,打了整整一下午,饶是马山一身功夫,也被打得完全没了人样。 到了夜间,他们又把他吊起来,就吊在院子里的大槐树上。在他的脚底下点上一堆火,火焰刚好撩烧到马山的脚底。 …… 这天夜里,李沐尘没有出现。 陈定邦和徐通也没有再派人来找麻烦。 倒是蔡伟民带了一帮人,翻墙进了潘家大院,企图把吊在院子里的马山救走。 潘家虽然遭逢大难,但好歹是龙城第一豪门,守家护院的人还在,何况还有两位宗师在,蔡伟民的计划当然失败了。 他刚冲到槐树下,还没来得及把那堆火扑灭,就被包围了。 蔡伟民来之前就知道今天是九死一生,所以带来的兄弟也都是他身边的死士。 见被包围,拿出家伙,就和潘家的人打在了一起。 很快,他们就被打倒在地上。 蔡伟民也被吊起来,和马山吊在一起。 马山在被吊起来之前就已经被打得半死,反倒此刻烧焦了脚底板也不觉得疼。 但蔡伟民是被生吊起来,火焰撩到他脚尖的时候,他就忍不住叫起来。 满院子的人嘲笑着,冷笑着,看着他被火烧,充满了快意。 倪怀奇问他:“李沐尘在哪里?” 刚刚还被火烧得惨叫的蔡伟民,啐了一口,便用力闭上了嘴巴。 “呵,还是个硬骨头!”倪怀奇有点意外地说,“那就烧吧,看你能挺到什么时候!” 有人往火堆里加了点炭。 火焰猛烈起来,蔡伟民的脚上滋滋的冒起了油。 豆大的汗珠从蔡伟民的额头低落,但他始终紧闭了嘴,一言不发。 要是放在过去,蔡伟民也许早就求饶了。但自从被周利军报复,李沐尘把他从死神手里救回来以后,他就什么也不怕了。 不仅是因为死过一回,也不是因为经历过了痛楚,而是因为他有了信仰。 在他的心里,李沐尘就是那个信仰,那个如神一般的存在。 有了信仰的人,是不会害怕的。 ------------ 第434章 疯子 折腾了一晚上。 蔡伟民和马山一样,脚底板被烧得焦糊,晕死过去,又被冷水浇醒,如此好几回,终于醒不过来。 黎明的曙光亮起的时候,就连潘家人也累了。 倪怀奇对侯奎东笑道:“你看,什么事都没有吧?陈定邦和徐通根本不敢动。我早就说过,都是虚张声势而已!还有那个李沐尘,狗屁的南江第一宗师!自己的手下都快被烧成灰了,也不敢露面,简直有辱宗师之名!” 侯奎东也笑起来:“是啊,看来是我多虑了!我差点忘了,宗师不可辱!陈定邦和徐通,又怎么会不明白这个道理。” 他的话刚说完,电话就响了。 “喂……嗯,是我……什么?……被……拆了?……” 侯奎东挂了电话,一脸的气急败坏。 “怎么了?”倪怀奇问道。 “陈定邦那个王八蛋,居然调了一百台挖机来,把华英武馆的大楼给拆了!” 侯奎东破口大骂。 倪怀奇也吃了一惊:“陈定邦真敢这么做?你徒弟没阻止?” 侯奎东说:“这大半夜的,谁知道他会突然来强拆!再说了,一百台挖机,还有五六百人在外围护着,我那些徒弟也阻止不了啊!” 侯奎东越想越气,对身边的弟子一挥手:“妈的,走,回申州,去陈家,陈定邦不给我一个交待,我就把拆了他的陈家大院!” 说罢,便气冲冲地走了。 倪怀奇摇了摇头,也没有阻止,心说,陈定邦啊陈定邦,你真是糊涂了啊! 以陈家在申州的势力,利用官面上的力量压着华英武馆,侯奎东还真没办法。但你拆了华英武馆的大楼,砸了他的招牌,这侯奎东还不找你拼命? 惹恼一个宗师来拼命,陈家势力再大,你陈定邦有几个脑袋? 倪怀奇正这么想的时候,他的手下来汇报: “老爷,不好了!京口出事了!” 倪怀奇心里咯噔一下:“出什么事了?” “倪家……倪家……”手下支支吾吾。 倪怀奇大怒,一巴掌拍过去,怒道:“倪家怎么了?快说!” “倪家的祖坟被刨了!” “啊?!”倪怀奇又惊又怒,“谁……谁干的?” “暂……暂时还不清楚,有十几台挖机和吊车,都是从金陵和瓜洲过来的。” “昨天不就让你们做好全面准备吗?家里养着的人呢?都死光了吗?” “按……按您的吩咐,人都调集起来了,守在大院和老宅,外面的几位少爷小姐也都叫回来了。可……可是……谁能想到他们回去挖坟呢!” “徐通!我与你不共戴天!” 倪怀奇怒不可遏,这已经超过了他的底线。 他怎么也想不到,徐通会如此卑鄙无耻,干出这种缺德的事情来。 “你们,先把树上吊着的两个大卸八块,还有那个郎裕文,把脚筋手筋给挑了,眼珠子挖了,命留着,等我回来!” 手下正要照他吩咐办事,倪怀奇的手机响了。 他看了一眼,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喂……” “倪宗师,我是徐通。你们京口可真是个好地方,我手下跟我说,他们在京口随便挖了一下,就挖出了不少宝贝,除了金银珠宝,还有不少骨头……” “徐通!你到底想干什么?” “你急什么呀!我这不是跟你说一声嘛,东西是从你老家京口挖出来的,我能不给你通个气吗?看样子你好像不怎么稀罕啊!既然你不稀罕,那就算了,金银财宝我让手下分了,那些骨头没用,就丢长江里算了。” “你敢!”倪怀奇气急败坏,“徐通,你个卑鄙无耻的小人!堂堂徐家的家主,居然连掘坟盗墓的事都干的出来!” 徐通呵呵笑道:“我从来没标榜过自己是君子,我就是个小人,那又如何?总比你们这些伪君子好。” “无耻!卑鄙!你敢动那些东西,我就杀你全家!” “倪宗师,你们练武的怎么脾气都这么暴呢?你要是想要的话,就直说嘛!你不说,光发脾气,我怎么知道你想要呢?我是个生意人,你诚心要的话,我们可以谈谈条件。” “你想怎么样?” “郎裕文还在吧?你让他接电话,我跟他说几句话。” “不可能!” “那就是没得谈了?行,那些骨头我就叫他们扔了。哦对了,我还有个狗场,狗也挺爱吃骨头的,就是不知道在地下埋了那么久,会不会发霉变质了。” “徐通!”倪怀奇暴喝道,“你最好别乱来,不然我……喂……喂……” 倪怀奇发现,徐通把电话挂了。 这下他有点着急了。 倪家的祖坟被刨了,埋在祖坟里的金银财宝还好说,那么多祖宗的尸骨啊,要是扔江里或者喂了狗,那他可真无法面对列祖列宗了。 就算他能杀了徐通,以后倪家也不可能抬起头来了。 “去,把郎裕文弄过来。” 手下把郎裕文带来,倪怀奇回拨了徐通的电话,然后把手机给了郎裕文。 “喂……徐爷……嗯……我还好……就是马山和菜头受苦了……嗯……我知道了……” 郎裕文又把电话还给了倪怀奇。 倪怀奇接过电话,说道:“徐通,你到底想怎么样?” “把他们都放了。” “不可能!郎裕文是张家要的人,我不可能给你!”倪怀奇说道,“你最好把挖出来的东西放回去,不然,我就杀到姑苏,踏平徐家!别以为我做不到!” 电话里传来徐通的冷笑声:“呵呵,我相信,你是宗师嘛!但我也告诉你,徐家没你想的那么容易踏平!你也别想着能把那些东西追回来。你在电话里和我扯皮的功夫,那些东西已经被分装成几十辆车,现在正开往沿江的各个城市。再拖下去,别说你了,我都追不回来了。” 倪怀奇脸色不停的变换着。 把郎裕文放了,他没法和张家交待。 可是不放,徐通这个疯子,真的会把倪家先祖的尸骨丢江里去。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从旁边响起: “你们的恩怨,你们自己解决,至于这个郎裕文,我先带走了。徐通,你要是想要的话,到金陵,华东武道协会总部来找我。” 听到这个声音,倪怀奇顿时大喜:“师父!” 而电话那头的徐通吃了一惊:“皇……皇甫宗师?” 然而徐通没有得到回应,一阵清风掠过,人影一闪。 人们只觉得眼前一花,郎裕文已经不见了。 ------------ 第435章 棋局 电话的那头没有传来声音。 倪怀奇看了一眼手机屏幕,没有断线。 徐通一定是被皇甫宗师的出现吓到了。 “哈哈哈……”他想象着徐通目瞪口呆的样子,大笑起来,“徐通,怕了吧?识相的,快点把我家先祖的东西放回去!” 电话那头还是沉默。 徐通的确很震惊。 他没想到皇甫贤会出现在龙城。 这在他的意料之外,也把他的全盘计划打乱了。 皇甫贤怎么会参与到江东豪门间的纷争来了? 徐通立刻意识到,这件事,恐怕没有原来想的那么简单了。 应该还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 他不怕对手的强大,但他害怕未知。 对未知的恐惧,是人类与生俱来的。 不完整的信息和未知因素,意味着事情超出他的掌控。 而皇甫贤带走郎裕文,徐通暂时想不出阻止的办法来。 他能威胁倪怀奇,却不敢得罪皇甫贤。 倪怀奇是宗师,徐通虽也有所顾忌,但也仅仅是顾忌,还没到让他害怕的程度。 倪家就在京口,紧挨着龙城,离姑苏并不远。他对倪怀奇和倪家都知根知底,有很多手段可以用。 但皇甫贤不一样。 皇甫贤是豫章人,徐通的手再长,也不可能把手伸出江东省,隔着一个皖南,伸到赣鄱大地去。 何况皇甫家族的势力也不是倪家能比的。 而皇甫贤更是成名已久的大宗师,传闻他的实力不在朱啸渊之下。 徐通听着电话里传来倪怀奇的笑声,心念电转,快速思索着应对之策。 他把电话放在桌子上,从抽屉里拿出一部手机,发了一条信息,只有两个字: 情况? 倪怀奇听徐通那头沉默着,以为他在害怕,更加得意地笑着。 他没有注意到,在他身后的一个手下,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快速地在屏幕上点了几下。 徐通的手机屏幕上出现三个字:狼已走 徐通皱起了眉头。 郎裕文真被皇甫贤带去了金陵,那就没办法了。 当务之急,是要保住郎裕文的命,只要命还在,等李沐尘出关,就能救回来。 “徐通!还不快把我家的东西送回去!” 电话那头又传来倪怀奇的声音。 徐通轻哼一声,眼里闪过一抹厉色,说道:“有种你就来姑苏找我。” 说罢,就把电话挂了。 这一下,轮到倪怀奇愣住了。 他不明白,都到这时候了,徐通凭什么还这么豪横? 当着那么多弟子的面,倪怀奇面子兜不住了,何况倪家的先祖们此刻正被散装在几十辆车上运往沿江各地呢,他能不恨、不着急吗! “哼!好你个徐通,忘了宗师不可辱了吗?走,随我杀去姑苏,把徐通的脑袋拧下来,祭我倪家祖先!” 忽然看见槐树上吊着的两个人,对身边的一个弟子说: “倪强,你留在潘家守着,等我杀了徐通,回来把这两人一并带去京口祭天!” “是!”站在他身边的倪强说道。 倪怀奇就带着他的弟子们,怒火中烧,匆匆赶往姑苏,誓要杀了徐通泄恨。 龙城到姑苏不远,不过个把小时,他们就已经到了徐家大院前。 原本以为徐家此刻必定戒备森严,倪怀奇还想着如何一路杀进去,没想到徐家大门敞开,门口连个保安都没有。 倪怀奇带着一丝疑惑,从敞开的大门里走了进去。 姑苏园林众多,徐府就是在一座不怎么出名的古园基础上改建来的,门内花园草甸、假山真水、画屏环廊、亭台楼阁,比起很多名园,也不差多少了。 倪怀奇一路走进去,竟然一个人都没遇到。 “妈的,姓徐的不会是跑路了吧?”一个弟子说道。 倪怀奇却不这么想。徐通号称江东猛虎,如果自己还没来,他就带着家人跑了,把偌大一座徐园空出来,那他以后就别想在江湖上混了。 一路穿廊过桥,到了后园。 忽见一湖,对岸一亭,亭中二人,一男一女,隔石桌而对坐。 旁边还有一汉服女子围炉煮茶。 茶香淡淡散逸,飘过湖面,倪怀奇老远就闻到了。 他一眼就认出来,亭子里对坐的两个人,那男的就是徐通。 至于那女的,因为侧背对着他,看不见正面,只觉得背影有些熟悉。 倪怀奇眼角跳了跳,比来之前更生气了。 这算什么? 唱空城计? 还是瞧不起我倪怀奇? 他大步上前。 湖上有九曲桥,走过去,才到了亭前。 徐通仿佛没看见他,只盯着眼前的石桌。 石桌上是一张棋盘,原来两人正在对弈。 倪怀奇见徐通如此,更加气愤,冷笑道:“徐通,空城计演得不错嘛!可惜,你不是诸葛亮,我也不是司马懿。我进来了,你死定了!” 徐通依然没有抬头,还是盯着棋盘,仿佛在思索下一步该怎么走。 倒是那个女的,转过头来,看着倪怀奇,有几分惊讶地说:“喲,倪宗师来了!” 倪怀奇一惊,因为这人他认识,正是客居南江的佘碧青。 难怪背影有几分熟悉。 “佘宗师!你怎么在这里?” “哦,我北上办事,路过姑苏,就到徐爷这里来喝杯茶。” 倪怀奇心说,我信你就有鬼了! 他敢断定,佘碧青是徐通请来助阵的。 难怪徐府一点准备都不做,连保安都不放一个,原来是请了宗师。 来的路上,倪怀奇也想过,徐通会不会请来宗师助拳。 但宗师凤毛麟角,就那么几个,江东的朱啸渊和百富鸣都在金陵,不可能过来。南江的柳金生已经死了,何长春闭了生死关。申州的侯奎东正去找陈定邦拼命,黄祖雄和徐通没什么往来。 他想来想去,也想不出徐通还能请到什么宗师。 却漏了还有一个客居的佘碧青。 这让倪怀奇有点头疼。 如果是别的宗师,他还能以武道协会的身份来压一下,但佘碧青是苗人,只是客居南江,不归华东武道协会管。 倪怀奇倒也不是怕佘碧青,但在徐通的地盘上,和人家请来的宗师对战,后果难料。 “佘宗师,我和徐通有点私人恩怨,与您无关,还希望您不要插手。” “哦?”佘碧青淡淡的说,“私人恩怨我当然不插手,但我在徐府喝茶,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当我的面,把请我喝茶的人杀了的吧?” 倪怀奇皱眉道:“那么说,佘宗师是要帮徐通与我为敌了?” “为敌谈不上。”佘碧青说,“要不这样吧,等我把茶喝完,你们爱怎样怎样,都与我无关。” “此话当真?”倪怀奇有些不信地问。 “当然,宗师无戏言。”佘碧青说,“倪宗师,你也过来喝一碗吧,顺便看看这棋局,我和徐爷谁能赢?” ------------ 第436章 救人 倪怀奇想了想,便走进了亭子,在一旁的石凳上坐下来。 一旁的汉服女子给他奉上了一杯茶。 自始至终,徐通都没有说一句话,也没有看倪怀奇一眼。 他一直在盯着棋局,思考着下一步怎么走。 倪怀奇看向桌上的棋盘。 他对围棋也略知一二。 从棋局上看,白棋占边角,黑棋围中央,势均力敌,左下有一条大龙相互缠绕,胜负应在这条大龙上。 若白棋大龙活着突入中腹,则黑棋必输。 而黑棋要赢,就必须屠龙。 徐通的手里捏着一枚黑子,看样子正在苦苦思索。 倪怀奇心中冷笑,死到临头,还有心思下棋。 一会儿佘碧青走了,看你还能怎么办? 徐通举棋不定,佘碧青悠然品茶,倪怀奇观棋不语。 就这样,三个人坐在亭子里,沉默着,只有旁边的炉子传来开水沸腾的声音。 而这时候,龙城潘家大院里,却冲进了一群蒙面人。 一个个身手矫健,来势汹汹。 尤其是为首的三个,上来就打,而且下的都是狠手。 潘家的护院刚喝问了一声:“什么人?” 就被一掌拍在胸口,飞了出去。 砰一声落地,却见他胸口冒起一阵青烟,呲呲的响,还带着一股难闻的皮肉焦臭的味道。 旁边的人吓了一跳,想去扶他,却发现已经直挺挺地死了。 再回头,只见刚才打死他的那蒙面人的双掌,赤红赤红的,犹如烧红的烙铁。 而另一个蒙面人,手里提着一把菜刀。 潘家的护院们冲上去的时候,被他一顿乱砍,看似毫无章法,却是砍瓜切菜,全都倒在了地上。 眨眼间,他们就已经冲到了槐树下。 第三个蒙面人身材瘦小些,在他们身后。只见他抬了抬手,树上那两条粗麻绳就断了,吊着的两个人掉下来,被前面两人接住。 三人正要离开,忽听一声大喝:“就这样想走?” 原来是倪强听到动静出来了。 倪强是倪怀奇的本家侄子,也是倪怀奇的亲传弟子。 他被誉为倪家自倪怀奇之后最有天赋的武学奇才,不到四十就达到了化劲巅峰,再往前,就可以看见宗师的门槛了。 倪怀奇特意把他留下,就是怕自己离开后,徐通派人来潘家救人。 有倪强在,只要来的不是宗师高手,就不用担心了。 倪强说完,身上爆发出一股强大的气势,浓浓的杀意笼罩了蒙面人。 蒙面人只能把马山和蔡伟民放下。 三人迅速散开,成三角之势,把倪强围了起来。 倪强冷冷一笑,脸上露出不屑,说道:“”外家功夫练得再好,也上不了台面。就凭你们几个跳梁小丑,想来这里救人?” 三人不说话,只是对视了一眼,突然就发动了攻击。 先是那手掌发红的,欺身而上,一掌拍向倪强。 倪强一伸手,就捉住了那人的手腕。 恰在此时,持菜刀的一刀砍过来,切向倪强的手臂。 倪强手抓住先前那人的手腕不放,往旁边一闪,躲过菜刀。 那人一刀劈空,另一只手里忽然泛起一道白光,快如闪电,横着划向倪强的肋部。 “荣门快刀!” 倪强微微皱眉,随即冷笑,“荣门的小偷也敢来献丑,难怪要蒙着面!” 他又一吸气,胸部就缩了进去,避过那道白光。 但这样一来,先前那人手腕一缩,滑如泥鳅般从他手里挣脱出去了,但他的手背被倪强的手指扫到,疼得轻呼了一声,在那里甩手。 倪强立刻欺身而上,再次要抓他的手腕。 这时,几点乌光朝他疾射而来。却是第三个蒙面人放出的暗器。 倪强躲过暗器,便也让第一个蒙面人彻底脱离了他的掌控。 就这样,四个人战在一起。 这一打起来,双方都是吃惊。 倪强才发现,这三个蒙面人练的虽是外家功夫,却已经由外入内,刚柔并济,踏入武道大乘了。要不是他已到化劲巅峰,搞不好就要吃亏。 而三个蒙面人也是心惊,没想到潘家还藏着一个化劲巅峰的高手。自己虽然以多战少,却占不到便宜。实力上的差距,不是数量能弥补的,时间一久,必败。 果然,没过多久,倪强就占据了上风。而三个蒙面人,左支右拙,兼顾不暇,已经露出了败象。 倪强一边打,一边冷笑道:“投降吧,看在你们练武不易,我让你们死得体面点。要不然,和他们一样,吊起来烧死!” 就在这时,那个瘦弱一些的蒙面人忽然摘下了面罩,露出一张美艳绝伦的脸。 倪强看见那张脸的时候,心头猛地震了一下。 他从未见过这么美,美到人心里,美到让人窒息的脸。 在那一刻,他的骨头仿佛酥了,浑身一点劲也使不上。 倪强立刻意识到了什么。 他一口咬破了自己的舌尖。 疼痛让他恢复了神志的清明。 吐出一口鲜血,骂道:“臭娘们,居然会媚术!” 而就在这时,他忽听见一声沉闷的吟啸声,仿佛荒古巨兽的吼叫,在潘家大院里响起。 他刚刚恢复的神魂,在那一刻,再次被震散。 一双腥红的肉掌出现在他的眼前,正拍向他的胸口。 一道白光闪过,比那赤色手掌更快来到,划过了他的脖子。 红光和白光交替,倪强的颈间出现了一条细细的线,而胸口塌陷了下去。 他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睛,再次看见了那张美得令人窒息的脸。 隐约间,他仿佛看见那女人的头顶,闪过一条虚幻的白色的龙影。 倪强不确定这是真实的,还是他的幻觉。 他也没有办法再去证实什么。 因为他死了。 京口倪家的一代天才,就这样倒在了龙城潘家的院子里。 他刚一倒下,蒙面人就已经背起马山和蔡伟民,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了。 …… 徐通还是捏着棋子,一动不动。 佘碧青还在喝茶。 亭子里寂静无声。 倪怀奇感觉有点烦躁起来。 他抬头看了看天,日头已经高高挂起,已经到了中午。 “佘宗师,这茶都淡了,不如去吃午饭吧。” “不急,我和徐爷的棋还没下完。” 倪怀奇终于明白了,这特么哪里是下棋,这特么就是为他准备的借口。 只要徐通那一枚棋子不落下去,这盘棋就永远下不完,佘碧青就一直在徐家喝茶。 那他就永远动不了徐通。 ------------ 第437章 屠龙高手 倪怀奇忽然预感到了什么,拿出手机给倪强打电话。 却发现这该死的地方竟然没有信号。 他隐隐有些不安。 不过想起倪强是他的得意弟子,倪家下一代里最有天赋的武者,放眼江东,只要不是宗师出手,没几个人是他的对手。 徐通能请来佘碧青,还能再请一个宗师去龙城不成? 要真有这个本事,徐通就该把那个宗师也请来这里,和佘碧青联手把他做掉。 这么一想,倪怀奇又放下心来。 “徐通,别再演戏了,你们根本不是在下棋!再怎么拖延时间也没用的。佘宗师不可能护你一辈子。”倪怀奇说。 徐通还是不说话,低头看棋。 忽传来一声轻微的震动声,却是徐通身边放在桌子上的手机亮了一下。 徐通拿起手机,看了一眼,脸上露出轻松的笑容。 倪怀奇总觉得不对劲,看了看自己的手机,问道:“为什么我的手机没信号?” “哦,附近的信号塔出了点故障,运营商说正在修,应该很快修好了吧。”徐通漫不经心地回答道。 倪怀奇闻到了阴谋的味道:“那你的手机怎么能收消息?” “倪宗师,你不知道有个东西叫WIFI吗?我家的WIFI没设密码,你直接连上就好了。” 倪怀奇气得吹胡子瞪眼。 他感觉受到了戏弄,但这还是小事,关键是,徐通为什么要屏蔽信号? 肯定出事了。不是京口就是龙城。 “徐通,你到底做了什么?” “我在下棋啊!” 徐通放下手机,把手里的黑子往棋盘上一放。 这是一手妙招。 突入腹地的白龙,要活下来的机会已经十分渺茫。 佘碧青捏起一枚白棋,对着棋盘沉思了片刻,便投子认输了。 “徐爷果然是屠龙的高手,步步为营,招招呼应,佩服佩服!” 徐通哈哈大笑:“佘宗师过奖了!” 倪怀奇觉得他们的话在影射他,又没有证据。 “佘宗师,棋下完了,你的茶也喝得差不多了吧?”倪怀奇有几分焦躁地说。 佘碧青微笑点头:“差不多了。” “那就请便吧,我和徐通的私人恩怨,希望你不要插手。” “倪宗师,你们之间有什么恩怨,不如说来听听,我看看能不能调解。大家都是场面上的人,何必弄得你死我活的,徒让外界看笑话呢?” “佘宗师,不是我不给你面子,这件事,根本没法调解!他——”倪怀奇一拍桌子,指着徐通,“他派人挖了我倪家的祖坟!偷了地下的金银冥器不说,还把我先祖尸骨拿走。此仇不报,我倪怀奇有何脸面活在世上?” “徐爷,真有此事?” 佘碧青皱了皱眉。她没听徐通说起过这件事。 她来帮徐通,一是因为早年间受过徐家的恩惠,二是为了帮李沐尘。 如果这是真的,佘碧青就要考虑一下徐通值不值得帮下去了。刨人祖坟这种事,无论起因如何,她都无法接受。 徐通哈哈笑道:“佘宗师,我徐通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也不至于去做挖坟盗墓的事。倪宗师,你可不能冤枉我!” 倪怀奇大怒道:“徐通,有种做就别不敢承认,刚才不是很嚣张吗?这会儿就做缩头乌龟了?你不把东西放回去,我就拆了你徐家大院!” 徐通摇头道:“倪宗师,我挖你祖先的坟有什么好处?你是亲眼所见,还是听了什么谣言?会不会是小人的诬蔑?” “怎么可能?梁玉他……” 倪怀奇忽然愣了一下,想起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听徒弟梁玉说的。 梁玉是他收的外姓弟子,也算是很得力的一个,只是因为外姓,不能参与家族核心事务。家族以外的事情,他常常交给了梁玉打理。 这次去龙城潘家,也是梁玉打的前哨,然后倪怀奇才和侯奎东一起的。 倪怀奇仔细回想了一下,是梁玉向他汇报的几十台挖机把京口倪家的祖坟给挖了。 然后他就接到了徐通的电话,盛怒之下,他没有任何怀疑,自然也不会去求证什么。 现在一想,当然有问题。梁玉是外姓弟子,祖坟被挖这种事,怎么会梁玉来汇报?就算梁玉接到了家里的消息,家里其他人也应该会给他打电话的。 只有一种可能——梁玉被徐通收买了! 徐通笑道:“我有没有挖倪家祖坟,倪宗师回去问问不就知道了?哦对了……” 说着,徐通拿起手机发了一条消息,然后说道,“信号塔已经修好了,你可以打电话了。” 倪怀奇有种被羞辱的感觉,但祖坟的事重要,他还是给家里拨了个电话。 家里人告诉他,凌晨的时候,确实有几十台挖机突然出现在倪家老宅和祖坟附近,也不知道干什么的,弄了一阵动静后又走了。 倪怀奇松了一口气,倪家的祖坟没事,但他心里却更加的憋屈和愤怒。 这是被徐通给耍了! 他恨不得把徐通碎尸万段,把徐家上下杀个精光,才能解恨。 “徐通,你有种!你就不怕我杀了你?” 徐通一摊手:“我什么都没做,倪宗师为什么要杀我呢?再说了,这里是姑苏,不是京口,倪宗师你就那么自信能杀了我?徐家不是羊圈,我徐通也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 徐通说完,脸色一沉,豪门绅士瞬间变成了江湖草莽,一身的杀气,丝毫不弱于武道强者。 倪怀奇冷笑一声,刚想说,老子杀你不过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忽然就看见亭子里红光闪烁,许多红色的激光点,如散落的围棋子一样落在亭子里。 忽而,红点一阵胡乱的晃动,全都移到了他的身上,密密麻麻,爬满了他的衣服。 再看他的弟子,身上也都是红点。 倪怀奇当然知道这是什么。 从光点的数量和密度来看,怕不是有几百狙击枪对准了这里。 这是徐家的安保?这特么是军队吧? 当然,也可能是激光笔。以徐通的狡诈,绝对做得出来。 但倪怀奇不敢赌。 以他武道宗师的实力,有把握在他们开枪之前杀了徐通。 但杀了之后呢? 自己也会变成蜂窝煤。 何况面前还有一个佘碧青。 倪怀奇朝四周看了看,脸上的肌肉颤了几下。 这时候,佘碧青说话了: “倪宗师,既然事情是个误会,不如喝一杯茶,以茶代酒,给我个薄面,这件事就这样算了吧。” ------------ 第438章 宗师也是人 倪怀奇沉着脸,眼皮不停抖动着,整个人看上去就像一只快要爆炸的火药桶。 但他最终没有暴。 而是拿起桌上那杯已经凉了的茶,一饮而尽。 佘碧青看向徐通,说道:“徐爷,一场误会,就这样吧。” 徐通微微一笑,手轻轻一抬。倪怀奇身上的红光就点点散开,又悠忽间消失了。 倪怀奇冷哼一声,转身带着弟子们离开了徐府。 看着倪怀奇离去,徐通抱拳道:“佘宗师,今日多谢了!” 佘碧青轻轻摇头,道:“徐爷的手段,老太婆算是见识了。我相信,今天就算我不来,徐爷也能自保无虞。” “佘宗师过奖了,宗师不可辱,您老不来,今天这一关可没那么容易过呢。” “宗师不可辱?你不是也辱了吗?”佘碧青说道。 徐通有些尴尬地笑笑,说道:“倪怀奇做事太过分了,李公子闭关,我也是没办法,才出此下策。我可不敢瞧不起宗师。如佘宗师你这样德高望重的人,徐某尊之敬之,不敢有丝毫亵渎之心。” 佘碧青叹道:“其实辱了也没什么,正好让我们这些所谓的宗师清醒清醒。都说宗师不可辱,却不知宗师也是人。肉体凡胎,并非无敌,哪来的勇气在世间横行霸道? 武道武道,宗旨在道。我们习武,就要替天行道,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可现在的武者,一个个只顾自家的利益,以武犯禁,以力压人,一言不合,就乱杀人,这哪里还有道?只有武而没有道,就不是武道,而是强盗了。” 徐通站起来,朝佘碧青深鞠一躬,道: “佘宗师,我虽非武者,也不是什么好人,但您这番话,却令徐某深感佩服!佘宗师心怀大义,请受徐某一拜!” 佘碧青连忙扶住他,阻止道:“徐爷不必如此。你虽做事有些狠厉,江湖上只有威名少有德名,但你大节不亏,算得上是个豪杰。比那些伪君子、伪慈善家好多了!要不然,今天我也不会来。” 徐通哈哈一笑:“佘宗师知我!” 佘碧青也笑了起来,说:“好了,我的任务完成了,还有没有事情需要我做的?” 徐通道:“马山和蔡伟民已经救出来,送回禾城了。郎裕文被皇甫贤带去了金陵,一时也没什么好办法。剩下的事,就只能等李公子出关了。” 佘碧青说:“要不要我去一趟金陵,都是武道宗师,他们总会给我点面子。” 徐通想了想说:“也好,那就有劳佘宗师了。我这边也会尽力找人,至少先保住郎裕文的命。” 二人计议已定,徐通派车送佘碧青去金陵。 佘碧青走后,他又马上拿出电话,拨通了金陵宁扬集团的董事长朱培庸的电话。 “朱董,我是徐通啊……想请你帮个忙……” 朱家是江东第一世家,这是因为朱家有皇族传承,旁支甚多,家族内还有朱啸渊这样的超级大宗师坐镇。 但毕竟早已改朝换代,历经几朝风雨之后,朱家人深深明白,越是他们这样的家族就越需要低调。 所以从经济上来说,朱家第一世家之名,是名不副实的。 别说他比不上金陵张家,甚至连徐通也比他们强些。 但整个江东,没有人敢因此小瞧了朱家。 宁扬集团是朱家旗下最大的一家企业,作为集团的董事长,朱培庸在家族里也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朱董,只要你帮了我这个忙,我在六合那块地就归宁扬了,另外,我听说朱总有意开拓南方的能源市场,这方面我走得早,有些经验,也可以和朱总交流一下……” …… 倪怀奇出了徐府,立刻给倪强打电话,发现无人接听。 他就知道倪强八成是出事了。 倪怀奇回头恨恨地瞪了一眼徐府的大门,咬牙道:“徐通!早晚我会回来,要你满门陪葬!” 一跺脚,上了车。 “师父,我们现在去哪儿?”开车的弟子问道。 “金陵!”倪怀奇说。 …… 倪怀奇闯进姑苏徐家的时候,侯奎东也赶回了申州。 他的运气不如倪怀奇。 倪家祖坟没有被挖,但侯奎东的华英武馆,却是真的被拆了。 武馆的弟子们愤慨地站在一片废墟里,看见师父回来,声泪俱下地控诉着。 几十台挖机开来,还有大批的护卫人员,带着政府的强拆令。 当时还是凌晨,武馆里只有几个值守的弟子,面对这支强拆队伍毫无办法。 等到其他弟子闻讯敢来,房子已经拆了,挖机的队伍已扬长而去。 竟是十步拆一楼,千里不留行,拆完轰隆去,深藏机与名。 侯奎东大怒:“这还有没有王法了!当街强拆,没人管吗?” 不过令人值得欣慰的是,华英武馆的老楼还在。 那栋楼是老华英武馆的旧址,房子是旧朝年间造的,已经一百多年的历史。 当年侯奎东的师父就是在这里开始收徒传艺,创下了华英武馆这块牌子。 传承至今,华英武馆几次扩建,才有了今天的规模。 可惜这一拆,又回到了一百年前。 好在老楼还在。要是这栋老楼被拆了,那侯奎东可真是无颜去见九泉之下的师父了。 就在这时,来了几个穿制服的工作人员,其中一人问道: “谁是负责人?” “我是武馆的馆主。”侯奎东见终于有政府的人来了,有几分不悦道,“我的武馆被人拆了,你们怎么现在才来?” 那人说:“对不起,我们不管拆迁。我们来是通知你们,华英武馆被政府纳入旧城改造工程和百年老字号保护计划,从现在开始,无关人员一律不得进入,政府将会对其进行保护性翻修,恢复其百年前的原貌。” 说着,拿出一份文件,交给侯奎东,“你看看,同意的话,在上面签个字。” 侯奎东气得把文件一丢,怒道:“放屁!什么保护性翻修,我们在这里住了几十年了,有问过我们的意见吗?” “那就不关我们的事了。你们有意见可以去有关部门反映。” 说着,另一人就走过去,在老武馆的大门和窗户上贴上了盖有政府大印的封条。 弟子们气愤的要冲上去,被侯奎东拦住了。 一代宗师,这点理智还是有的。 无论自己多么占理,这时候要是冲上去殴打了公务人员,那有理也变成没理了。 他拿出手机,开始打电话。 在申州开了那么多年武馆,一代武道宗师,上面当然不会没人。 但电话打了一个又一个,不是不接,就是关机。 后面接他电话的,职务和权力又已经不够管这个事了。 侯奎东愤怒地把电话一摔,吼道:“陈定邦!欺人太甚!走,跟我去陈家讨个公道去!” 一群人气势汹汹地奔赴陈家。 可就在离陈家不到二里地的路上,被一个人给拦住了。 “侯宗师,这是要去哪里?” 侯奎东一看,正是申州的另一位宗师,黄家的黄祖雄。 ------------ 第439章 入魔 禾城梧桐居。 客厅里坐了许多人。 梅姐、王老板、荣师傅还穿着黑衣服,风尘和忧色一起挂在他们的脸上。 除了他们,还有黎振东、小杨、林云、晴姨、许国立、冯天明和周娜。 马山和蔡伟民被救回后,立刻就被送进了禾城医院的急诊室。 姚院长亲自指挥,带领院里的专家团队,给两个人会诊。 但两人的伤势太重,他们的脚烧得几乎完全碳化了。 医院说只能截肢,但又不能马上动手术,因为别的地方伤势也很严重。 尤其是马山,从头到脚,从里到外,没有一处是好的。 这都还能活着,放在过去,姚院长只能认为这是奇迹。但现在,姚院长认识了李沐尘之后,已经知道了,所谓的奇迹,其实在有些人身上,是会经常发生的。 因此,姚院长建议,还是让李公子来治。 但李沐尘在闭关,不可能来医院。 于是,梅姐做了主,在经过了医院的简单处理之后,把马山和菜头接回了梧桐居。 大伙儿想要去唤李沐尘出关,却遭到了守关的白荆荆的强力阻拦。 李沐尘每次在梧桐居闭关,都是白荆荆守关。 白荆荆像一个忠诚的卫士,尽守她的职责。无论别人好说歹说,说李沐尘再不出关,马山和菜头就要死了。 白荆荆还是不肯放行。 关键是,这里的人没有一个打得过她。 梅姐的媚术对她也没有用。 不过白荆荆也不是完全不通人情,她和马山也很有感情,只是她更不希望李沐尘出事。 “你们根本不知公子的情况。他这次闭关非同寻常,已经到了走火入魔的边缘!你们都是练武的,不知走火入魔意味着什么。我是妖修,只有我知道,公子一旦入魔,那后果,没人能承担得起!” 梅姐知道白荆荆说的是对的。经过甬城之行后,她已经体会到了修仙和练武的不同。 修仙者更强大,但比练武的风险也不知要大上多少倍。 练武的走火入魔,顶多废了筋脉,变成疯子。可修仙的走火入魔,那是真有可能万劫不复的。 但马山又不能不救。 梅姐很清楚,马山和李沐尘之间比亲兄弟还亲。 “你们为什么不去请胡老中医?”白荆荆说。 白荆荆的话提醒了梅姐,她当机立断,和冯二爷一起去钱塘,把胡师约请了回来,顺便还去南江大学把丁香和林曼卿接了回来。 丁香和马山的感情,可能比她和李沐尘之间还要亲。毕竟李沐尘中间离开了十三年,而马山和丁香一直是相依为命的。 见到马山的模样,丁香当场就哭了。 可是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打扰李沐尘闭关,万一正在紧要关头,后果不堪设想。 只能寄希望于胡师约。 胡师约看过之后也是眉头直皱。 “以我的医术,可以保住二人的性命,但要让他们痊愈,我却无能为力了。” 经过治疗之后,胡师约又说:“还是尽快想办法让李公子出关吧,晚了,即便二人性命保住,怕是也变成残疾了。” 胡师约开了方子,又留了些胡家特制的药物,就走了。 马山和菜头虽然保住了命,但大家的内心依然不安,关于要不要叫李沐尘提前出关,再次争论起来。 最终,林曼卿拍了板:叫! 林曼卿说,“沐尘是什么样的人我很清楚,如果马山哥救不回来,沐尘即使顺利出关,内心也一定会愧疚。这种愧疚会伴随他一辈子,影响他的修行,他以后就很难再有突破了。与其让他愧疚和后悔一生,不如现在冒一冒险。” “我相信,如果让沐尘自己来选,在马山的命,和他自己走火入魔之间,他一定会选择救马山!”林曼卿脸上露出果决之色,“我去叫!出了事,我负责!” 白荆荆知道林曼卿是公子的未婚妻,在林曼卿和她讲明了道理之后,终于也同意了。 于是,在白荆荆撤了守护法阵后,林曼卿推开了那扇门。 房间里弥漫着紫色的云雾。 林曼卿很熟悉这些云雾,当初在钱塘湖订婚礼上,李沐尘就是踏着紫云从天而降。 她微笑着走进紫雾里。 可是,刚一走进去,林曼卿就浑身一颤。 一股无比阴冷的寒气扑面而来。 紫云里包裹着的,竟然是浓郁的黑气。 而李沐尘整个人都被黑气包裹着,看不清他的样子,只能看到一个轮廓。 “沐尘!” 林曼卿叫了一声。 忽然,一只大手从黑雾里伸出来,一把掐住了她的喉咙。 …… 李沐尘这次闭关十分匆忙。 他知道潘家的事情没完,江东八大豪门不会束手就擒,一定会反扑。 但他来不及做出更多安排了。 这次心魔来得太快,太汹涌。 元定一说的那些话,给他带来太大的震撼。 他感觉到自己血脉里沉睡的某些东西正在苏醒。 回到梧桐居的时候,连白荆荆都看出他的不对劲来了。 他布置了一个简单的阵法,交待了白荆荆几句,就把自己关进了房间。 入坐之后,他努力使自己静下来。 可是气脉浮动,心魔乱舞。 浑身好像有无数的蚂蚁在爬。 耳旁又响起那“……杀杀杀杀杀杀杀……”的歌唱。 脑海里又涌现天魔举剑狂舞的影像。 他看见天魔朝他走来,挥舞着手中的剑,脸上露出父亲般的慈祥的笑容。 忽而,那张脸就变成了他自己的样子。 不知从哪里照来黑色的光,在他身前投下白色的影子。 那影子扭曲着,脱离了他,站起来,朝他哈哈大笑。 “李沐尘,你终于醒了!你终于知道你是谁了!哈哈哈哈……” 李沐尘举剑砍去,影魔的头掉了下来。 然而,他忽然发现,那掉下来的头,竟是他的爷爷。 爷爷的身体轰然倒下,坠入了深渊。 “爷爷!” 他叫着,伸手去抓,非但没有抓住,自己也被吸进了深渊。 深渊中,有一张脸,正朝他笑。 ------------ 第440章 血脉复苏 深渊的力量让他无法摆脱,他企图抓住点什么,但周围空无一物,只有黑暗的涡流。 涡流中,那张扭曲的脸在朝他凝视。 恍惚间,李沐尘觉得那张脸很熟悉,但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下坠,下坠,不停的下坠。 就像一片落入河上旋涡的树叶,他是那样的无力。 就在这时,身上的天都令放出了光芒。 虚空中照射出天都两个字。 元神中一丝清明照见,李沐尘知道,下坠的不是自己的身体,而是他的灵魂。 深渊也不是来自于外界的空间,而是他血脉中苏醒的某些东西。 黑暗中那张扭曲的脸狞笑起来。 “孩子,不要放弃!不要被那虚假的天光欺骗!你不属于这里。你属于黑暗!来吧,追随你的内心,找回那个真实的你!” “来吧,离开这个充满欺骗和不公的世界吧!天光下,藏匿的都是污垢!只有黑暗,才是纯粹的,永恒的,真实的!” “他们把光明展示在人眼前,把脏污掩盖。他们制造光明的假象,用人的眼睛来欺骗人。他们制造美的错觉,用人的欲望来控制人。他们把持着这个世界,驱使万物,使人为奴而不自知!” “孩子,醒来吧!回归真实,回归永恒,回到黑暗!回到一切的原初,回到宇宙的开始!在那里,没有圣人,没有光,没有虚假和不公。黑暗将赋予你无穷的力量和永恒的生命!” “那时候,你就是我,我就是你。万物即你,你即世界!你将不死、不灭!” “你将回来,带着不灭的身躯、永恒的灵魂、无穷的力量,回来打碎这虚假的光明。这是你的使命,是你诞生在原初世界时,就赋予你的使命!” “来吧,不要抗拒,不要放弃!只要跟随黑暗的引导,跟随你真实的内心,放松,放松……” 那声音变得柔和起来,周围的黑色的涡流也变得柔和起来,仿佛母亲的子宫。他就是那个躺在羊水里的胎儿。 恐惧和不安消失了。 李沐尘变得很安详。 虚空中的天都符号的光芒渐弱,正在被黑暗吞噬。 就在那两个字即将消失的时候,忽然金光大作,一个鹤发童颜的老者浮现在金光里,虚指成剑,一道剑光射入黑暗。 那张扭曲的脸瞬间爆开,犹如黑夜里乍现的一朵烟花。 “师父!” 李沐尘叫了一声,想要跪拜,却发现自己的身体依旧在不由自主的坠落。 “不要怕!用你内心的力量来对抗这黑暗!” “师父,他说的是真的吗?” “这是天魔的谎言!修行何难?难就难在暗欲难除。踏入修行之门,就像一个在黑暗中寻找光明的人。只要还有一点光的指引,就不能放弃。孩子,向着心中的光明,勇敢地往前走吧。” “师父,他说世界的原初,是黑暗。黑暗是纯洁的。这话对吗?” “孩子,不要被他的谎言所欺骗。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世界的原初,恍恍惚惚,无明无暗。阴阳两分,才有了光明和黑暗。黑暗本身是纯洁的,就像光明一样。但天魔不是。天魔是隐藏在黑暗里的恶魔。我们追求光明,就是要让黑暗中的恶魔无处遁形。” “孩子,想想你的母亲。她有去除圣女魔心的决心,你又怎能丧失割断天魔血脉的勇气?” “师父……” “孩子,追随你的内心,不要放弃!不要放弃!” 虚空中的仙颜渐渐淡去,只有那个声音还在李沐尘的耳边回响: “不要放弃……不要放弃……” 他当然知道,师父不可能万里迢迢赶来救他,这是他坚守了十三年的道心,是他在昆仑万里冰雪和天都万仙剑气中洗练出来的道魂。 若不是道心还在,刚才那一刻,他就已经沉沦了。 可是,道心刚刚恢复了一点,血脉中那股蠢蠢欲动的力量就更加强烈了。 他还是无法摆脱下坠的深渊。 这时候,他多么希望,师父真的来了啊! 本以为修道十三年,已经足以傲视天下。本以为长城雷劫一过,真成了五百年来第一人。 可没想到,连自己的魔心都战胜不了。 “妈妈……” 李沐尘喃喃叫着。 “沐尘!” “沐尘……” 一个声音呼喊着。 李沐尘睁开眼,看见无边的黑暗中,走来一女子。 她绝色妖娆,却又带着慈母般的微笑。 “妈妈……” 李沐尘感觉到一阵兴奋。 他伸出手,企图拉住母亲的手。 可是无论他怎么用力,使用无法触碰。 “妈妈……” “沐尘!不要放弃!” “沐尘,一定要坚持住!妈妈相信你,一定可以的!” 母亲的声音是如此亲切,母亲的笑容是如此慈祥。 他感觉到安逸,感觉到幸福。 这种美妙的感觉在过去从未有过。 “妈妈,你还活着吗?你在哪里?” “我还活着!我在深渊的底下。沐尘,你一定要努力,妈妈等你来救我!妈妈相信你一定可以的!” 李沐尘用力地点点头。 就在这时,一个身穿八卦袍的老者出现在虚空里,大喝一声:“魔女,竟敢闯来凡尘,迷惑众生!看剑!” 他手一指,背后的一把宝剑飞起,化作一道剑光,剑光刺入母亲的身体。 母亲的身体扭曲起来,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 “妈妈!”李沐尘大叫着,“臭道士!放开我妈妈!” 又一个身穿袈裟的光头和尚出现在虚空里。 “哼!无知少年,被魔女诱惑还不自知,看我大威天龙!” 虚空中出现一个金色的掌印,落在母亲的身上。母亲的身体轰然泯灭。 “啊——” 愤怒填满了李沐尘的胸腔和每一根血管。 “还我妈妈!” 他举起了玄冥剑,天魔之舞再起。 “杀!杀杀杀!杀光你们这些道貌岸然之徒!” 黑色的剑气把和尚道士绞得粉碎。 但他还不解恨,心中的怨恨如洪水难掩。 这时候,他听见有人喊他的名字。 “沐尘!” 他看见一个女子,婀娜从黑暗中走来。 “妈妈!” 李沐尘叫了一声。 可是他看见那女子的样貌,根本不是母亲。 他伸出手,一把掐住了女子的喉咙,怒斥道:“你是谁?!” “沐尘……是……我……”女子被掐得喘不过气来。 李沐尘终于看清了女子的脸。 一种熟悉的感觉从心底升起,血液里开始浮泛起一丝温暖。 “曼卿!” 他终于认出来了。 这是,回到现实了吗? 他松了一口气。 然而,这口气一松,那一直在和心魔斗争的强大意志也松懈了。 在那一刻,他感觉魂魄脱离了身体,朝着深渊坠落。 “不!” 最后的一丝清灵,十三年的道心,五百年来第一人的骄傲,万仙剑气洗礼过的魂胆,在这一刻爆发出来。 深渊碎裂,魂魄归位。 他感觉胸口一顿,犹如被万钧巨石砸中。 噗! 一口黑色的血喷出来。 喷在林曼卿的胸口。 血如毒液,在她胸口冒起了烟。 “啊——” 林曼卿惨叫一声,向后倒去。 这惊叫声让李沐尘彻底醒来。 他顾不上自己的神魂暗伤,立刻扑了上去,骑在林曼卿身上,一把撕开了她的上衣,把手按了上去…… ------------ 第441章 血色之花 房间里传来的尖叫声惊动了外面的人。 白荆荆第一个冲进来。 紧随其后的是丁香和梅姐。 她们一进来,就看见了李沐尘把林曼卿按在地上,撕开了林曼卿的衣服,手放在她的胸上。 这像极了走火入魔,魔性大发的样子。 “沐尘哥哥……”丁香有些害怕地叫了声,“你在干什么?” 白荆荆也手足无措。她虽然比所有人都更早步入修行,但也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 梅姐反应最快,一转身就堵住了门,把男人们堵在门外,厉声道:“出去!” 男人们摸不清情况,但见梅姐严肃的表情,只能退回客厅里等着。 她梅姐关上门,回过身来,就看见李沐尘的手在林曼卿胸口摩挲了一阵,缓缓提起。 提起时,他的手和林曼卿的皮肤之间竟然出现了一片如藕丝般的粘连的暗红色血雾。 这是……吸星大法! 梅姐脑子里冒出来的第一个念头是这种传说中失传已久的武道绝学,可以吸干人血,从而增加自己的内力。 但她很快就发现自己想错了,李沐尘不是伤害林曼卿,而是在给林曼卿治病。 因为林曼卿的胸前和衣服上都染着血迹。 血中掺杂着黑色的雾气,仿佛活的一般,在流动着。 梅姐很为自己的错误想法而自责。 丁香和白荆荆也看出来了。 她们都围拢过来,却不敢打扰。 李沐尘的手上上下下,一会儿抬到很高,一会儿又放到林曼卿身上。每一次抬起,都带起一片血雾。 很快,他的手变成了紫黑色,而林曼卿的脸色渐显苍白。 过了好一会儿,李沐尘猛地一抬手,从林曼卿胸前带起一大片黑雾。 林曼卿身上的血迹和黑气被清除了,胸前恢复了一片雪白。 只是在那一片如雪般的洁白中,有三点红。 中间那一点红特别的娇艳浓郁,夹在左右两点活泼的粉嫩的红里,显得那样妖娆妩媚,仿佛开了一朵血色的花,有种令人着迷的美。 可是看久了,却又隐隐让人心生恐惧。 李沐尘塞了一枚药在林曼卿的嘴里,然后看着林曼卿胸口那一点艳丽的血色花朵皱起了眉头。 林曼卿悠悠醒来。 “沐尘!你没事了?” 她关切地问,看见李沐尘的眼神,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的衣服不知何时被撕开了。 林曼卿啊地一声轻叫,本能的双手抱住胸前。 这时候,才看见丁香、梅姐和白荆荆都在一旁,不禁脸一红,忸怩地坐起,直想把头埋进臂弯里。 梅姐笑道:“你们都订婚了,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林曼卿笑了笑,但想起李沐尘就在对面,目光还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脸就更红了。 丁香把身上的外套脱下来,罩在林曼卿身上。 “沐尘,你没事吧?”梅姐问道。 李沐尘摇了摇头:“没事,我休息一下就好。” 说着便闭上了眼睛,开始打坐。 那只布满黑气的手在身前轻轻颤抖。 他紧皱着眉头,样子看上去十分痛苦。 手上的黑气渐渐消失,他的额头上却沁满了汗珠。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重新睁开眼睛,长吁了一口气。 “沐尘,对不起!”林曼卿有些自责地说。 “不能怪曼卿。”梅姐说,“龙城出事了,马山和菜头生命垂危,胡老说只有你能救他们了。” 李沐尘听完立刻站起来,问道:“人在哪里?” 他顾不上自己身体刚刚受到的冲击,立刻去了马山和蔡伟民休息的房间。 看到马山和蔡伟民的样子,李沐尘狠狠地攥紧了拳头。 他坐下来,开始给马山和蔡伟民治疗。 这点伤难不倒他。 但在治疗的过程中,这些伤口仿佛都转移到了他身上。 他甚至想象和还原出了他们受伤的整个过程。 在这一刻,他仿佛变成了马山,在潘家大院里遭受毒打,吊在树上被火烧。 李沐尘浑身颤抖,本就因这次不太成功的闭关而没有完全压制住的血脉里沉睡的那些东西再次醒来。 “沐尘,他们两个……应该没事吧?”梅姐问道。 李沐尘点头道:“没事了,但是需要休息几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梅姐就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唉,这一次多亏了徐爷和陈家主,要不是他们,我们根本救不出马山和菜头。” 李沐尘点点头:“这两家的恩情,我会报的。” 林曼卿再次关切地问道:“沐尘,你真的没事吗?刚才我好担心。对不起,我破坏了你闭关,差点害了你。” 李沐尘伸手把林曼卿鬓边垂落的头发撩到而后,抚着她的发端,笑道:“你做得没错!如果马山哥死了,我一辈子都不会安心。而且,你也没有破坏我的修行。我这次闭关并不成功,你冲关正好把我从危险中拉了出来。是我自己的修行不够,还不足以战胜心魔。” 林曼卿觉得李沐尘是在安慰她,心里还是很过意不去,低头道:“都怪我,修行不够,不能替你分忧。” 李沐尘笑道:“傻瓜,你才修行几天?就算你老公我这样的天才,也在昆仑修行了十三年,才有今天的成就呢!” 林曼卿噗嗤一声笑出来,轻垂了他一拳,笑骂道:“吹牛!” “谁说吹牛了,我师父都说了,我是五百年来第一人!”李沐尘一本正经地说。 可他越是一本正经的样子,就越像是吹牛。 这下不光林曼卿,就连丁香和梅姐也笑起来。其他人也便跟着一起笑了。 只有白荆荆,愣愣地看着大伙儿,不明白人们在笑什么。 在她看来,李公子的话一点也不吹牛。她活了几百年,的确没有见过比李公子更牛的人。 梅姐也相信李沐尘是五百年来第一人。 她笑,是因为李沐尘假装吹牛的样子很可爱。她实在无法把这个李沐尘,和那个在武林大会剑斩板浦,在甬城降服龙魂,在九龙岛对抗炽天使的那个李大宗师联系在一起。 那个李沐尘,让她敬畏。而这个李沐尘,让她感到亲切。 ‘呵,这小李子,居然也会打情骂俏!’ ------------ 第442章 我来杀人 表面开着玩笑,李沐尘的心却无比沉重。 马山的仇要报,郎裕要救,更是刻不容缓。 而他这次闭关失败,导致血脉中那蠢蠢欲动的力量似乎更强大了。 二次雷劫随时都有可能来临。 如果雷劫之前不能驱除心魔,雷劫的威力就会倍增。 即使肉身扛过去了,魂魄也未必扛得住。 还有一件令人担忧的事情,就是林曼卿胸前那多出来的如花一般鲜艳的血痣。 如果仅仅是多了一颗痣,倒也没什么,反正挺好看的。 但他喷出的那口血,带着他的本命元气和血脉觉醒的魔气。 问题是,他清除了所有的魔气之后,居然没能把那一点血痣给去除掉。 虽然暂时看不出有什么伤害,但他不能确定将来会不会发生什么变故。 “曼卿,我传你一套新的功法,你以后要勤加练习。”李沐尘说。 教完功法,他又去看了马山和蔡伟民。 马山的伤比蔡伟民重,但马山有功夫底子,加上李沐尘教的古武心法,所以恢复得比蔡伟民要快一些。 这时候,两个人都已经醒了。 看见了李沐尘,两人都露出了笑容。 李沐尘坐到床前,轻轻拍了马山一掌,说道:“下次别这么拼,该认怂就认怂。” 马山疼得呲牙咧嘴笑道:“有你这样一个兄弟在,我就知道我死不了。哪怕死了,你也会替我报仇。” 李沐尘忽然有些心疼,用力点了点头。 又转头去看蔡伟民。 这次蔡伟民的表现让他有点意外。 马山的性格他清楚,加上他们兄弟般的情义,早已超越了生死。 但蔡伟民居然能闯进潘家去救马山,被抓后也不屈服,硬生生扛下了这一通酷刑,没有半句求饶。 李沐尘不相信蔡伟民会对自己有如此的忠诚或感情,只能说,这家伙的眼光和魄力绝非常人,是个可造之材。之前跟着林少恒混,在禾城开狗场,实在是屈才了。 “菜头,你放心,你和马山哥一样,我一定会给你们报仇的,伤害过你的人,一个也跑不了!” 蔡伟民差点热泪盈眶。 这一次,他是真的赌了把大的。他一度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了。但他还是咬牙坚持了下来。 如今,他有种重获新生的感觉。 当看到李沐尘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赌对了。 这一次,不说能成为李公子的心腹,至少能得到李公子的重用。 蔡伟民相信,只要给他机会,在京城李家崛起的过程中,他一定会成为举足轻重的人物。 李沐尘用最快的时间安排好了家里的事,然后便提剑北上,再次踏上了江东的土地。 他先来到龙城潘家。 潘家的人并不知道大祸临头。 马山和蔡伟民被救走,倪强死在潘家,这让潘家乱了一阵。 但听说倪怀奇并未怪罪,只是派人把倪强的尸体运了回去。 潘家人松了一口气。 他们以为有宗师撑腰,这一关算是过去了。 至于杀死家主潘凤年的凶手,早晚都会伏诛的。谁又能和整个华东武道协会为敌呢? 就连徐通和陈定邦不也灰溜溜地走了吗? 潘家人开始为潘凤年操办丧失。 墙门上张挂起了白色的灵幡,院子里摆满了画圈。人们披麻戴孝。 潘凤年的尸体就躺在灵床上,金丝楠木的棺材摆放在一边。 家里人已经帮他换上了寿衣。 因为不是寿终正寝,丧礼从简,等亲人们都来拜别后,就要入殓。 这时候,不知从哪里飘来一块乌云,在潘家的上空停住。 原本晴朗的天空瞬间变得阴沉了。 有人抬头看了一眼,脸上忽露出惊恐之色,指着天空颤声道:“那……那是什么?” 人们顺着他的手指抬头望去,只见那乌云里,横着一把巨大的黑色宝剑。 剑身黑光流淌,仿佛黑色的油要滴下来。 杀意笼罩着整个潘家大院。 潘家人惊恐地看着。 空气仿佛凝固,连呼吸也变得困难。 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跑啊!” 潘家人就都着慌地跑起来。有的跑向大门,有的跑向屋里。 这时候,黑色的剑雨从乌云里落下。 有人被从头顶劈成两半,有人被斜腰斩断。 一瞬间,哀嚎声遍起。 又一瞬间,哀嚎声顿消。 剑雨无声,下了一阵,就停了。 乌云也散开,又是朗朗晴空。 只是潘家大院里的人都不见了。 地上,院墙上,布满了一道道剑痕,密密麻麻,触目惊心。 就连院子里的那棵老槐树,也被劈得稀碎,落了满地的碎叶。 只有灵堂里的潘凤年的尸体,还直挺挺地躺在床上,穿着崭新的寿衣。 脚底点着一盏黄泉引路灯。 火苗子摇曳着,照在旁边那口金丝楠木棺材上,反射出金灿灿的光。 …… 金陵洪武山庄,是江东武道协会的总部所在地。 整座庄园依山而建,几栋仿古建筑掩映在参天的古木间。 庄园里有宽阔的演武场,隐约可听见有人练武的吆喝声。 山庄门口的保安看见一个年轻人出现在门口。 他揉了揉眼睛,不确定这个年轻人是什么时候,又是从哪个方向过来的。 真是该死,居然开小差了。要是被里面那几位大人物知道,免不了要挨训斥。 “喂,干什么的?”保安心里不爽,语气就不怎么好。 “来杀人的。”年轻人说。 “什么?”保安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你再说一遍?” “杀人。” “杀……杀人?你要杀谁?” “皇甫贤。倪怀奇。侯奎东。还有,谁挡我杀谁。” 保安愣了一下,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这是他今年听到的最好笑的笑话。 一个年轻人,手里拎着一把黑色的,看上去有点像剑的东西,跑到洪武山庄门口来,说要杀人。 “小子,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这里是洪武山庄!” 保安自问自答,说出洪武山庄四个字的时候,他的脸上充满了自豪。 仿佛在这种地方做保安,也比别的地方的保安要高级一点。 “这里是华东武道协会的总部!武道协会知道吗?你刚才说的那几个名字是什么人知道吗?” 保安看着他,带着几分可怜的目光。 “宗师!那都是宗师知道吗?宗师不可辱!辱则必死!尤其是皇甫宗师,你居然直呼他的名字!还说要杀他们!你死定了!哈哈哈哈……” 他的笑声突然停顿,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 接着,他的身体就分成了两半,分向两边,砰然倒地。 ------------ 第443章 挡路者,死 洪武山庄是武道协会的总部,里面常年有宗师坐镇。门口的保安当然也不是一般的保安,而是武者,且起码在暗劲以上才有资格。 李沐尘一剑斩了保安。 这让另一个保安吓坏了。 他见同伴惨死,又见李沐尘朝他走来,从橡胶辊里抽出一根三棱刺来,手却在颤抖,指着李沐尘喝道: “你……你干什么?别过来!” 军刺上传来血腥的气息,这让他血脉里的某些东西沸腾起来。 “你用这东西杀过不少人吧?” “三棱刺,带血槽,专门放血用的,据说这种武器因为不人道,连战场上都不准用了,你一个武道协会的保安,为什么带这种武器?” “而且,你的刺上还有毒,我说的对吧?” 李沐尘脚下不停,步步逼近。 保安军刺在手,却不敢攻击,只能后退,不停地说:“你别过来!” 退了几步,就到了墙根,退无可退。 “你不要过来啊!” 保安的声音里带着恐惧和哭腔。 他挥动军刺,朝李沐尘奋力一刺。 一道乌光闪过,保安的动作戛然而止,颈间出现了一条细细的血线。 门口的动静惊动了洪武山庄里面的人。 演武场上正在练武的一群武者冲了过来。 “发生什么事了?”为首的一个武者问站在那里的保安。 保安没有回答他,这让武者很不快。 他在武道协会的地位不低,平时保安见他都是师兄长师兄短的。 “喂,你愣着干什么?”他轻推了一下保安的背。 保安的头就从颈上掉了下来。 鲜血从断颈喷出来。 武者吓了一跳,噔噔噔往后退了好几步,倒在他身后的人群身上。 这时候,他才看见另一个保安的尸体,就两半分开躺在门外。 他们惊恐地看着李沐尘。 “你……你是谁?” “李沐尘。” “李……李沐尘?” 显然这个名字让他们感到陌生。 有一个人忽然想起来,指着他是:“你……你就是新晋南江大宗师?” 这些武者惊惶起来。 能在洪武山庄的演武场上练武的,都是强者中的强者。但无论如何强,他们也不敢在宗师面前豪横。 洪武山庄豪横的根基,也是因为这里是宗师汇聚的地方。 可再怎么汇聚,宗师的数量也有限,一个省一两个。江东算多的,有三个。 但金陵豪横的地方在于,金陵有个朱啸渊,华东武道协会的总部就放在了金陵,也就是这座洪武山庄。 虽然朱啸渊不来,但洪武山庄里常年都有那么一两位宗师坐镇的。有时候开会,十几个宗师聚首也是有的。 这些武者在江湖上也都是叫得响字号的,出入洪武山庄,也见惯了宗师。 可他们从来没见过这么年轻的宗师。 虽说钱塘武林大会上发生的事早就在江湖上传开,他也有所耳闻新晋宗师李沐尘是来自京城李家的公子。 但这未免也太年轻了点。 见过的宗师,哪个不是七老八十的,五六十岁踏入宗师境界的,那都是百年不遇的武学奇才。 眼前这家伙也就二十几岁吧。 这让他们不少人心中产生了怀疑。 “你真是李沐尘?”为首的那个上下打量着他。 李沐尘没有回答。他不愿废话,只是一步步朝山庄内走去。 “站住!”那人见他不答,更加怀疑,呵斥道,“不管你是谁,也不能在洪武山庄杀人!这里是华东武道协会的总部!” 李沐尘停下来,看着他,问道:“你是谁门下?” 那人还没回答,旁边就有人替他说了: “这是李南李师兄,人称闽南小霸王!他师父,就是闽南宗师杨元晋,也是咱们华东武道协会的秘书长,就在洪武山庄。” 别人说出了他的名号,尤其是说到他师父宗师杨元晋的时候,李南脸上多了几分骄傲。 在协会,秘书长拥有实权,虽然听上去不如会长副会长威风,但掌握着实权,协会的具体事务也都是秘书长操办。 杨元晋平时就在洪武山庄办公,几个得力的弟子也都跟在他身边。李南就是其中之一。 李南扬起脸,露出几分傲笑。 “你也姓李?”李沐尘问了一句。 “没错。” “看在姓李的份上,你走吧。” 李南愣了一下,心说这叫什么话?你要是认本家,就该亲切一点,让我走吧算什么? “我为什么要走?”李南怒道,“我跟随师父在这里工作,凭什么让我走?倒是你,你来干什么?” “杀人!” 李沐尘又往前踏了一步。 “杀……杀谁?”李南本能地后退了一步。 他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压迫感,犹如一座山,朝着他压过来。 而这如山的威压中,还有浓烈的剑意和杀气。 “皇甫贤、倪怀奇、侯奎东!还有,杀挡我路的人!”李沐尘说。 这话一出,那群人就呼啦散开,让出一条路来。 只有李南还站在中间。 他左右环顾,发现平日里称兄道弟的这些家伙,竟然如此不讲义气。 作为武道协会的常驻员工,又是宗师门下,刚才还特意报了名号,李南自然没有理由让开。 “你,你想干什么?”他摆了一个迎敌的架势,“师父就在里面,还有好几位宗师……” 他的话没说完,身体就已经变成两半,轰然倒地。 没有人看清李沐尘是怎么出手的。 一群人愣在那里,忽作鸟兽散,惊叫着奔向山庄里面。 李沐尘没有追赶。 他来这里,不是为了杀这些人。 他要杀的,是皇甫贤和倪怀奇。 至于这个李南,李沐尘原本并不想杀他。倒不是因为他姓李,而是因为李南的师父杨元晋和此事无关。 但李南挡着他的路不肯让开。 李沐尘此刻满腔怒火,一心要为马山和菜头报仇。 闭关失败而没有压制住的魔心早已大动,哪里还会听他聒噪,就一剑斩了。 来之前,他联系过徐通,确认了倪怀奇和侯奎东就在洪武山庄。 郎裕文也关在这里。 至于皇甫贤,徐通也没查到确切的消息,但在洪武山庄的可能性很大。 徐通告诉李沐尘,如果遇到朱家的人,要放一马。 李沐尘记住了,所以刚才问李南是谁的门下。 不是朱家,那就没事了。 李沐尘走进山庄,走上演武场,一步一步朝那栋恢宏又古朴的仿古建筑走去。 这时候,里面涌出一群人来,呼啦啦在演武场上散开,把李沐尘围了起来。 为首一个威严的老者,声如洪钟,沉声道: “大胆狂徒,敢闯洪武山庄,伤我门下,是活腻了么!” 然而他刚走出来,话音未落,人还没站稳,就见一道黑色剑气迎面斩来。 老者惊恐地睁大了眼睛,却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 剑气斜着穿过他的身体,在他身后几十米外的墙上,斩出一道深深的剑痕。 一代宗师,闽南万人敌,华东武道协会秘书长,杨元晋,卒。 ------------ 第444章 你是在说我吗 洪武山庄主楼内,一间布置简朴而不失雅致的茶厅里。 一个老者斜靠在中间的红木椅上,手里拿着一本书,正在安静地看书。 倪怀奇和侯奎东坐在两旁,样子有几分恭敬。 “师父,”倪怀说道,“佘碧青太过分了,身为宗师,不和我们武道协会站在一边,反而去帮徐通那个混蛋!” 老者翻过一页书,眼皮也不抬,说道:“你最好不要惹佘碧青。” 倪怀奇不解道:“为什么?那老婆子的功力不见得比我深!” “佘碧青可不止会武功,她是苗寨人,除了练武,还会巫术。” “巫术?那又怎样,我还怕她一个老巫婆?” “你可以不怕佘碧青,但苗寨可不止她一个巫师。严格意义上来说,佘碧青还算不上巫师。真正的巫师,难缠得很。我都不敢轻易招惹。” “那就这么算了?”倪怀奇说,“我咽不下这口气!” 老者放下书,看着他说:“你有什么气?” “徐通差点挖了我家祖坟,这我怎么也不能忍!” “不是没挖嘛!” “……”倪怀奇一时语塞。 看书的老者,正是他的老师,豫章皇甫贤。 他不明白,师父为何拦着他去报仇。 “好,佘碧青就算了,那徐通呢?他这次让我丢尽了面子,也丢了师父您的脸。何况徐通和郎裕文关系密切,既然抓了郎裕文,何不把徐通也干掉?徐通一死,姑苏徐家必然败落,等我接了龙城潘家的盘子,顺道就可以把势力扩展到姑苏。那时,半个江东都是我倪家的了。当然,也是师父您的。” 倪怀奇的话刚说完,就见皇甫贤啪的把书往桌子上一摔。他心里咯噔一下,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 “你以为我为什么来江东,趟你们这趟浑水?”皇甫贤沉着脸问道。 “不是张家请您来的吗?”倪怀奇有些忐忑地说。 “哼!就你们江东那点破事,也配让我出面!”皇甫贤冷笑道,“一个小小的郎裕文,当年竟然要八大豪门联手才把他赶出江东,说出来也不怕人笑话!” “那师父您是……” “我是受人之托。” “莫非是那位……” 倪怀奇看见皇甫贤冰冷的眼神朝他射过来,立刻闭了嘴。 他知道,那个人是绝不允许说出来的。 “莫非真是为了李沐尘?”倪怀奇改口道,“这小子,有那么重要吗?” “京城李家唯一的后人,你说重不重要?这世上,不知有多少人想他死呢!” “那师父何不直接去杀了他?以您的功夫,还不手到擒来?” “杀他易如反掌,但总要有个杀他的名义。他在南江声名鹊起之时,我若冒然跑去南江杀了他,就把整个南江世家豪门都给得罪了。别的倒也无所谓,听说钱塘的钱家和高家和他关系很好。钱家势力庞大,高家和海外洪门关系紧密。这两家,都不好轻易得罪。” “可我听说,李沐尘杀了甬城柳金生,还灭了柳家满门。这还不足以成为杀他的理由吗?” “此事空穴来风,但没有确凿的证据。我们信,你问问南江人信吗?” “那师父的意思是……” “呵呵,很简单,等李沐尘来,就在这里杀他。” “在这里?”倪怀奇吃惊道,“这里是武道协会总部,李沐尘敢来?” 皇甫贤笑了笑说:“我把郎裕文关在这里,就是为了等他来。我查阅了此人过往的资料,以前不知道,但仅从最近半年多的行事来看,这小子算得上恩怨分明,有仇报仇,有恩报恩,出手果断狠厉,倒颇有几分江湖豪侠的风范。若不是……” 皇甫贤顿了顿,颇有几分惜才地叹息了一声。 “以他的性格,必会来救郎裕文。” “糟了!”倪怀奇大惊道,“他会不会先去潘家?他那两个兄弟,在潘家被折磨成那样,救回去估计也是废人了。他若去潘家报仇,潘家可就惨了!” 皇甫贤道:“他若先去潘家更好。他杀的人越多,就越坐实了他是个杀人魔王的传说。甬城柳家灭门惨案,不是他做的,也就变成他做的了。到时候,我再杀他,就没人会说什么了。” “师父高明!”倪怀奇道。 就在这时,有人慌张张进来报告:“几位宗师,不好了,外面来了个叫李沐尘的,杀了保安,冲进来了!” “呵,说曹操,曹操就到!”倪怀奇打心眼里佩服皇甫贤,“师父,我下去看看。” “不忙,就让他在下面多闹闹,多杀几个人。”皇甫贤淡淡地说,仿佛外面死的不是人,而是几只蚂蚁而已。 又一个弟子过来报告,“李沐尘杀了李南,杨宗师已经带人出去了。” “师父,可别让杨元晋抢了风头!”倪怀奇提醒道。 皇甫贤道:“无所谓,杨元晋自从当了秘书长,功夫荒废了不少。他若能杀李沐尘,说明此子不值得我出手。” 一直坐在旁边没说话的侯奎东终于忍不住了,说:“皇甫宗师,我去看看吧,与其让杨元晋出风头,不如把这个风头让给我。这个李沐尘,就交给我吧。” 皇甫贤点点头,说:“也好,那就辛苦侯宗师了。” 侯奎东站起来拱了拱手:“不敢当,皇甫宗师请稍稍候,待我去杀了李沐尘!” 申州华英武馆被拆,师父留的武馆老宅被贴了封条,去找陈定邦算账却遭到黄祖雄的阻拦。侯奎东憋了一肚子气。 他正愁没地方撒气,正好拿姓李的小子开刀。 杀了李沐尘,等于帮了皇甫贤,再杀回申州。哪怕皇甫贤不出手,有倪怀奇帮他,也能压黄祖雄一头。到那时,看谁还能救陈定邦。 侯奎东这么想着,转身正要出去。 忽听有人说道:“你是在说我吗?” 迎面大门忽开,一个年轻人提着一把黑色的剑站在门口。 侯奎东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问道:“你就是李沐尘?” “你又是谁?”李沐尘反问道。 “申州侯奎东!”侯奎东挺胸昂头,就像他无数次向别人宣告自己宗师的身份时一样。 “那就对了。” 李沐尘点点头,手中剑一挥。 侯奎东的头就掉了下来,骨碌碌滚到了茶几底下。 ------------ 第445章 废话真多 侯奎东人头落地,倪怀奇吓得直接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侯奎东在华东宗师里面属于末流,但他再不济,也是宗师。 倪怀奇不敢说自己一定就比侯奎东强上多少。 如果二人比武,没个几百回合分不出胜负。 而李沐尘一剑就砍下了侯奎东的头。 关键是,倪怀奇压根就没看清这一剑是怎么出的手。 皇甫贤虽然坐在那里没动,但内心的震惊只怕比倪怀奇更甚。 因为倪怀奇没看出门道,皇甫贤却看出来了。 这剑气,不是练武的人能发出来的。 也就是说,眼前这个年轻人根本不是武者,而是修行人。 看那凌厉的剑气,很可能是个剑修。 可是,为什么感觉不到他身上的灵气波动? 皇甫贤也不是纯粹的武者。 这是他的秘密,无人知道的秘密。 外界只知道他是武道宗师,学的是皇甫家族世代所传的古武绝学。 可是没人知道,他能成为宗师,靠的却不是家传,而是另有奇遇。 皇甫贤在赣鄱省的省会豫章市,而真正的皇甫家族在豫州省的鸣鹿县,是一个古老而低调的家族。 年轻的时候,皇甫贤在家族里并不算出色,只能算资质平平,并不受重视。但他生性要强,在家里出不了头,就到外面去闯荡,寻找机缘。 后来他偶遇庐山老怪童昊,被童昊看上,带回庐山,收为弟子。有了这一段机缘,他的功夫才突飞猛进,不到十年就突破了宗师。二十年练出武魂。 这速度,放眼武林百年来,能超过他的寥寥无几。所以他连朱啸渊都不放在眼里。 可惜童昊说他贪恋尘世之心太重,无法修习更高深的功法。就让他下山,在离庐山不远的豫章定居下来。 后来参加华东武道大会,连续打败几位宗师高手,一战成名。 皇甫贤名声鹊起之后,他也成了皇甫家族在外地的一个重要的旁支。 外界都以为他练的是皇甫家的古武,就连皇甫家族内部也这么认为。 他从不敢把他拜在童昊门下的事说出去,童昊也不允许他说。 只因童昊并不是什么好人。他曾是闻名天下的大魔头,杀人无数,恶行遍及大江南北。 后来被正道人士追杀,不得已躲了起来,隐居在庐山。 这次李沐尘在南江高调宣布自己是李家后人,要复兴京城李家。 此事也传到了童昊的耳朵里。 童昊就找了皇甫贤,让他去搞定李沐尘。活捉回来最好,杀了也行,但要把他的尸体和身上的东西一件不落的带回来。 皇甫贤也不知道童昊要杀李沐尘的真实原因,但听童昊咬牙切齿的语气,似乎有仇。 可是从时间上来说,他们两个绝不可能有交集,只能推断,童昊是和京城李家有仇。 皇甫贤原本觉得这是件很简单的事。 虽然李沐尘在钱塘武林大会弄出了大动静,外面也传得神乎其神。 但皇甫贤并不相信这些传言,因为漏洞太多了。 何长春和柳金生同时练出了武魂,居然联手打不过天忍宗的板浦知良。 皇甫贤听说过天忍宗,是东瀛忍宗里面比较强的一个门派。 忍者也的确难对付,但不至于两个练出武魂的先天宗师联手都打不过。何况当时还有百富鸣和佘碧青等在场。 然后更离谱的是,几大宗师联手打不过的板浦知良,被李沐尘一剑斩了。 这个李沐尘,如果是朱啸渊那种活了一百多岁的老怪物也就罢了,偏偏是个二十出头的少年人。 这不仅离谱,简直是离谱他妈给离谱开门,离谱到家了! 皇甫贤觉得,要么是李沐尘在炒作,要么是运气加巧合,或许两者兼而有之。 不仅皇甫奇,武道界的宗师们普遍是这么认为的。 作为华东六省一市所有宗师里面排第二的高手,甚至连朱啸渊都有些不放在眼里的皇甫贤,又怎么会把李沐尘放在眼里。 唯一的麻烦,是李沐尘背后有南江那么多豪门世家的支持,尤其是钱家和高家。 他需要一个杀李沐尘的理由。 江东八大豪门动手对付郎裕文,这正好给了皇甫贤一个很好的机会。 当皇甫贤见到李沐尘斩下侯奎东头颅的这一剑,他开始有点相信钱塘武林大会所传的那些事了。 皇甫贤从童昊那里学到了不一样的功夫,当然也听闻了许多秘闻。才知道武林之外,还有另一个神秘的世界。 比如剑仙一门,就是连他师父童昊都十分忌惮的。 好在剑仙都独来独往,骄傲孤僻,不与凡人往来,就是想碰也碰不到。 皇甫贤看见李沐尘手里那柄奇怪的剑,以及他出剑的手法,那道凌厉无匹的剑气,他就把李沐尘认定为剑修了。 这时候,侯奎东的尸体才倒下来。 发出沉闷的一声响。 血液飞溅得到处都是。 倪怀奇再次被吓了一跳。 不过这一吓,却把他给吓醒了。 他从震惊中冷静下来。 毕竟也是宗师,不至于像外面的弟子那样惊慌失措。 倪怀奇觉得侯奎东一定是因为毫无准备,才被李沐尘斩了头。 而自己身后还有一位真正的强者——他的老师——华东第二宗师皇甫贤。 有皇甫贤撑腰,还有什么好怕的呢? 想到这里,倪怀奇内心的恐惧消失了。 挺直了腰杆,身上爆发出宗师的气势,强大的真气涌出来,在房间里震荡,空气仿佛沸腾起来,连视线都模糊了。 “小子,胆子也太大了吧?闯武道协会,杀宗师,你知道这是什么罪吗?”倪怀奇责问道。 李沐尘站在那里,没有任何表情,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倪怀奇和皇甫贤。 从他们二人的气息,他很快判断出了他们的修为,也就基本确定了他们的身份。 “你是倪怀奇?”他问道。 “哼!本座的名字,也是你叫的?”倪怀奇冷笑道,“侯宗师不备,被你偷袭成功,别以为人人都会站在那里等你来杀!” “那你就是倪怀奇了。废话真多!” 李沐尘说着,举起了剑。 霎那间,刚刚在房间里鼓荡的真气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可怕的来自天地之间的杀气,虚空中,仿佛隐藏着亘古巨兽的獠牙。 在看倪怀奇,身上的宗师气势已经当然无存。 李沐尘的剑还未出,只这杀气一起,他就仿佛被巨石击中了胸口,人猛的一缩,噗地吐出一血来,痛苦地弯下腰去。 “说吧,郎先生在哪里?”李沐尘问道。 ------------ 第446章 拿你的头来换 皇甫贤变了脸色。 剑未出,仅仅是杀意,就把一位宗师给压到吐血,毫无反抗之力。 这还是人吗? 他看着李沐尘那张年轻而冷峻到令人窒息的脸,忽然生出一丝荒唐的念头,觉得这世界根本就不真实。 自己追求了一辈子的武道巅峰,还一心想要和朱啸渊争个高下,这一切是多么可笑! 早知如此,还不如当初就留在庐山,跟着师父童昊好好修行。 “在……在后……” 倪怀奇一脸痛苦,身上仿佛压着千钧巨石,嘴里不停的喷出血来。 李沐尘收了剑意,打算等他把话说完。 皇甫贤紧紧盯住了他手中的剑。 这把黑色的剑着实有些奇怪,形状扁平无刃无尖也就罢了,关键是剑身纯黑,这黑色黑的晃眼,好像这黑是一种光似的。 皇甫贤猛地想起来,师父曾经给他讲过,在修行世界,有许多神奇的宝物。有些宝物,一旦得到,只要能掌握使用的方法,平凡的人,也能立刻成为高手。 甚至有些宝物,具有毁天灭地的力量。 他突然明白了,李沐尘年纪轻轻,哪里来的如此强大的实力,不过是因为手里有一把这样的宝剑罢了。 刚才那杀意,分明是起自天地,凝聚于山川,广大磅礴,根本不是一个人身上能散发出来的。 古书有云:天发杀机,移星易宿,地发杀机,龙蛇起陆…… 是这把剑,这件神器,勾动了天地杀意。 皇甫贤也似乎明白了,师父童昊为什么要杀李沐尘,还特意交待,最好活捉,如果杀了,就把尸体连通身上所有的东西一件不落的带回庐山交给他。 原来,师父是看上了李沐尘手里的剑啊。 哈哈哈,皇甫贤心里狂笑起来。 这是老天助我! 若是我得到此剑,哪里还在乎什么朱啸渊! 就连鸣鹿老家的那几个老怪物,也不放在眼里了。 天下武道,唯我独尊! “哈哈哈哈……” 皇甫贤的笑声打断了想要说话的倪怀奇。 “小子,想救郎裕文吗?很简单,拿东西来换!” “换?”李沐尘愣了一下,看向皇甫贤。 “不错!”皇甫贤满怀信心,嘴角扬起一抹奸滑的笑意,“就用你手中的剑来换。你把剑给我,我把人交给你。这是你唯一的机会,否则,你永远别想救出郎裕文。” 李沐尘皱了皱眉,问道:“你是谁?” “豫章皇甫贤!”皇甫贤说道,“你应该听过我的名字,我以我的名誉担保,只要你交出手中剑,我不但把郎裕文还给你,还可以保证以后江东豪门不再找你和郎裕文的麻烦。” “皇甫贤!”李沐尘点了点头,“交换是吗?那就拿你的头来换吧。” 说罢,剑轻扬,一道黑光闪过。 皇甫贤的神情一滞,眼中露出一丝惊恐。 他看清了那道剑气。 但这也是他最后一次看见真正的仙家剑术。 接着,他的头便掉了下来,咚一声砸在已经断裂倾倒的桌面上,又骨碌碌滚出去,滚到了茶几边,和侯奎东的头并排靠在了一起。 倪怀奇吓坏了。 此时李沐尘早已收起了杀意,没有了杀意的压迫,倪怀奇本应感到轻松,但他却瘫坐在了地上,害怕得瑟瑟发抖。 宗师的骄傲在这一刻荡然无存,剩下的只有恐惧。 皇甫贤,曾是他引以为傲的老师,他最大的依靠,华东第二高手,可以和朱啸渊掰手腕的人物,就这样死了。 看着茶几下那两个人头,再看李沐尘,倪怀奇仿佛看见了地狱恶魔。 “说吧,郎先生在哪里?”李沐尘再次问道。 “在……在后面的密……密室!” “走,带我去。” 倪怀奇当然不敢说不,哆哆嗦嗦地站起来,才发现自己的裤裆下早已湿了一片,还热乎的。 一代宗师尿失禁,若是传出去,不知江湖上会作何感想。 他们走出去以后,两具尸体上浮现出一些黑气,从切开的伤口开始蔓延。 那是残留在上面的玄冥剑气。 玄冥之气很快就腐蚀了尸体,片刻之后,房间里就只剩下几滩水渍了。 李沐尘押着倪怀奇来到山庄的后院,从一幢楼里进入,经过几道门后,转入地下。 这里九曲八弯的,有许多房间,犹如监狱一样。 在一间密闭的小房间里找到了郎裕文。 相比马山和菜头,郎裕文还好,只是受了点轻伤。 大概是因为他不会武功,也没有反抗的缘故吧。 李沐尘就在房间里给郎裕文进行了简单的治疗。 治疗的时候,忽听身后的门砰的一声关上了。 接着,响起了沉重的仿佛巨石移动的声音。 然后,传来倪怀奇桀桀的笑声: “哈哈哈哈,李沐尘,没想到吧,这里还有机关!这里是宗师闭关的地方,为了保证闭关时的安全,所有的墙壁都是由特种钢板和厚铅板加混凝土构成的,就算导弹也打不进来!任你武功再高,也休想逃出去!除非你变成耗子,从通风口钻出来。哈哈哈哈……你就等着在这里饿死吧!” 倪怀奇关上了机关,站在密室门外,不停的狂笑。 裤裆里的湿热犹在,这让他感到羞耻。 这种羞耻很快就转化成了愤怒。 他用力拍打着厚厚的墙壁,对着通风口疯狂的笑着,用他所能想到的所有的肮脏的词汇骂着李沐尘和他的八辈祖宗,以宣泄他的愤怒。 听着那厚厚的墙壁发出来的沉闷的响声,想到李沐尘将会饿死在里面,他又隐隐有种快感。极度的羞耻和愤怒之后,得到宣泄的快感。 “李沐尘!我糙你奶奶!糙你娘!糙你八辈祖宗!你就慢慢在里面等死吧!” “你的兄弟,你的姐妹,你的朋友,我都会好好照顾的!听说你还有个漂亮的未婚妻?你们上过床没有啊?要是没上过,那就可惜了!我可以帮你代劳!到时候,你要是还没饿死,我可以来跟你说说那滋味如何,哈哈哈……” “李沐尘,你现在是不是很气愤?很害怕?很无助?哈哈哈……” 倪怀奇正手舞足蹈地笑着。 突然,他面前那面墙上冒出了光。 准确的说,是黑色的光。 一道剑气穿墙而出。 那面厚厚的墙,就分成了两半。 然后,他看见李沐尘扶着郎裕文从里面走出来。 在那一瞬间,倪怀奇陷入了绝望。 黑光再闪。 倪怀奇的身体,如那面墙一般,裂成了两半。 ------------ 第447章 从我的身上踏过去 李沐尘扶着郎裕文,从那面裂开的墙里走出来。 他从倪怀奇的尸体上踏过,看都没有多看一眼。 正往外走的时候,迎面遇上了带着弟子赶来的百富鸣。 百富鸣是武道协会的会长,平时不常在洪武山庄,协会的日常工作由秘书长杨元晋负责。 这次是接到了弟子的电话,说李沐尘携剑闯山庄,一路杀了进去,连杨宗师都杀了。 百富鸣吓了一跳,立刻赶了过来。 到了山庄一看,虽然没有弟子说的那么夸张,只死了几个人,但杨元晋的确被杀了。 而里面的情况,没人清楚,因为没人敢进去看,只知道皇甫贤和倪怀奇还有侯奎东三位宗师在里面。 百富鸣进去的时候,三个人都不见了。只有一张被断裂的桌子。 地上还有两滩泛黑的血迹。 百富鸣蹲下来用手指摸了一下,放在鼻尖闻了闻。 一种奇怪的令人不太舒服的气息让他皱了皱眉。 百富鸣无法具体判断这是什么,但他有种不好的预感。 传说甬城柳家被灭后,家里也到处残留着这种尸渍。 难道李沐尘真如传说那般,是个魔头? 可一想起钱塘武林大会,百富鸣又觉得不太可能。那时的李沐尘,给他的印象是实力强大,身上有那么一丝傲气,但这傲气是超然物外的傲,而不是一般年轻人那种浮夸的傲。 除此之外,也算得上谦逊有礼,言行间颇有大家风范。 何况李沐尘还救了他和几位宗师的命。要说他是杀人的魔头,百富鸣不敢相信。 只有找到李沐尘,当面问清楚了。 可是没有人知道李沐尘去了哪里。 这时候,有人说了:“皇甫宗师把郎裕文关在泉关,他们会不会去了那里?” 泉关,就是建造在地下的那些密室,给高阶的武者闭关用的。 到了化劲以上的武者,如需突破,自家又没有很好的闭关的条件,就可以到武道协会来申请一间密室闭关。 有时候,宗师也会在这里闭关。 “郎裕文?” 百富鸣当然知道郎裕文,上次在南江还见过一次。 “郎裕文不是在禾城吗?皇甫宗师带他来这里干什么?” “我们也不知道。好像……好像是为了龙城潘家出头。” 百富鸣隐隐猜到了什么,觉得事态有点不妙。 他立刻带人赶往泉关。 到了地下,正与刚刚出来的李沐尘迎面相遇。 “李公子!” 百富鸣叫了一声,就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说了。 他并不希望在这里见到李沐尘。 身为武道协会的会长,他不能不处理,可又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百宗师!” 李沐尘回应了一句,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就好像平常见面打招呼似的。 百富鸣看了一眼地上倪怀奇的尸体,皱了皱眉,道:“李公子,你这是干什么?为什么到洪武山庄杀人?” “那就要先问问他们为什么要把我的人抓到这里来了。”李沐尘道。 “这或许是有什么误会。”百富鸣说,“但无论如何,你也不该提剑闯山庄,还杀……杀了……几位宗师!” 百富鸣说到这里的时候,自己都有点不相信。 四个宗师啊! 其中还有皇甫贤这样的超一流高手! 说杀就杀了。 听说杀杨元晋是一剑。 而杀皇甫贤却没人听到动静,这说明没有发生激烈的战斗。 “误会?”李沐尘冷笑一声,“他们趁我闭关,杀我的人,打残我的兄弟,抓走郎先生。为了救我兄弟,我不得已冒险出关,差一点气血逆行而亡!你说这是误会?” “这……”百富鸣并不清楚情况,不好轻易接这个话。 李沐尘又反手一指自己身后的裂开的墙: “郎先生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他们把他关在这里,你说是为什么?” “这……”百富鸣也想到了这一点,但他还是不能接这个话。 “倪怀奇把我引到这里,锁上了门。他说要让我饿死在里面。还说,在我挨饿的这段时间,他要去折磨我身边的亲人,一个也不放过。这房子的结构你比我清楚,如果我不是我,换个别的人,是不是真要被活活饿死?我身边的人,是不是都会遭了倪怀奇的毒手?” 百富鸣相信李沐尘说的是真的,倪怀奇这个人,真有可能这么做。 他甚至能想象倪怀奇站在门外得意的样子,李沐尘说得已经很轻描淡写了,真实情况里,倪怀奇不知说了多少肮脏可恨的话。 可是倪怀奇已经死了。死人不会再开口,也无法证实李沐尘说的话。 这地方是密室,出入都是高阶武者,外界知道的人都很少,所以也没有装摄像头。 “李公子,不管怎么样,你都该先和我说一声,武道协会的事,我还说的上几句话。可是现在……” 百富鸣叹了口气,“你在洪武山庄杀了人,而且是几位宗师。如果你就这样走了,我没法向整个武林交待!” “哦?那么说,你也想拦我?”李沐尘冷冷地说。 “我知道拦不住你。” 百富鸣看了一眼裂开的那扇密室的门,光那条裂缝,就能让人颤声恐惧。 这里的一切他再熟悉不过了。 当初设计的时候,他还觉得太过了,根本不需要做这么厚实的墙壁。这里是武道协会,不是战场指挥所。没有敌军会来轰炸这里。 可现在,就这样被一剑劈开了。 这还是人的力量吗? “但我是武道协会的会长,我不能放你走。” 李沐尘怒道:“你不怕死?” 百富鸣回头对跟来的弟子们说:“你们先走。” “师父!”有弟子大声道,“我们要跟在师父身边!” “走!”百富鸣大怒,颤抖着声音,“走啊!走得越远越好!” 见他如此震怒,弟子们不敢违背,狠狠地瞪了李沐尘一眼,慢慢后退,终于离开。 “李公子!” 百富鸣做出了最后的决定,面容一肃,挺直了胸膛,站在李沐尘面前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 “你要离开这里,那就杀了我,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吧!” 李沐尘忽然觉得有些烦躁。 一些东西在血脉里躁动,他无法克制这种躁动。 天魔在眼前起舞,七杀歌诀在耳旁回响。 天地之间充满了血光。 看见那血光,他竟有那么一丝莫名的兴奋。 杀意从身体里涌出,玄冥剑放出了黑光。 他缓缓举起了剑,对百富鸣说: “我数到三,你再不让开,就别怪我无情了。” “一……二……” “三!” 数到三的时候,李沐尘脸上露出一抹邪魅的笑。 百富鸣看见那笑容,仿佛看见了死神。 ------------ 第448章 这一剑…… 百富鸣的弟子们没有走远,就在洪武山庄的大门外。 他们一边为师父担忧,又深恨自己功夫太差,不能帮忙。 “我们冲进去吧!大不了和他拼了!”一个弟子说。 “拼?拼什么?拼人品吗?宗师都不是对手,你进去有什么用?” “那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师父……大不了就是个死!” “也别说那么绝对,万一师父能赢呢?” “师父再厉害,有皇甫宗师厉害?皇甫宗师和杨宗师都死了,咱师父……” “那就冲!大丈夫当为则为,脑掉了碗大个疤!” 那人说完,就当先冲进了大门。 其他人也便跟了上去。 刚冲进去,就看见两个人走了出来,正是李沐尘和郎裕文。 领头的那个脚下一顿,后面的人也都一个个急刹车,停下了脚步。 人们没看见百富鸣,心里便是一凉,想要质问,却你看我,我看你,没有一个人敢率先发声。 李沐尘脚下不停,一步步走来。 他每走一步,人们就退一步。 退了好几步,终于往两边一分,让开了一条路。 李沐出从人群中间走过。 这时候,人们才赫然发现,李沐尘的腿上在滴血。 血流到地上,在他身后留下了一条长长的断断续续的红线。 他慢慢走出了洪武山庄。 人们目送着他离去,直到他的身影在视线里消失,才觉得浑身一松,那种压抑的透不过气来的感觉消失了。 地上只留下一行血迹,一路延伸…… “师父!” 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人们才如梦初醒,急慌慌朝泉关跑去。 到了地下室,奔进通道,老远就看见百富鸣的背影,像一根木头桩子一样杵在那里一动不动。 弟子们心里生出一丝不祥,惊呼着奔过去。 “师父!” 奔到面前,只见百富鸣站在那里,眼睛睁得大大的,一动也不动。 “师父,你怎么啦?” “师父,你没事吧?” 弟子们摇晃着百富鸣的身体。 百富鸣如梦初醒,身体晃了一下,喃喃说着:“我明白了!我终于明白了!……” 弟子们见他好像没有受伤,都放下了心。 “师父,你打败了李沐尘吗?” “是啊,师父,我看到李沐尘受伤了,他在流血!” “师父,你太厉害了!皇甫宗师都打不过,你居然打败了他!” …… 弟子们兴奋起来,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 百富鸣却并不高兴。 他仰天叹息了一声,说:“我没有打败他!” “那他怎么受伤了?” “他是无敌的,没有人能打败他!当日在钱塘,他杀板浦知良的时候,就用过那无敌的一剑。那时,我没看清。今天,我看清了。就在我的面前,那样一剑,惊天地,泣鬼神!” “师父……”弟子们不明白百富鸣究竟在说什么。 “那一剑,足以斩灭一切!在那样一剑的威力面前,一切都是尘埃!”百富鸣继续说道,“如果那一剑落到我身上,你们就再也看不见我了。” 弟子们被他说的有些神往了,想象着那样威力无穷的一剑。 “那……师父,您是怎么躲过那一剑?又怎么把李沐尘打伤了呢?” “我没有躲过那一剑。没人能躲过那一剑!我也没有打伤他。是他自己,打伤了他自己!” “他自己?” “没错。就是他自己……” 百富鸣回忆起了当时的场景。 李沐尘数到三的时候,他看见了死神的降临。 那毁天灭地的一剑,带起九幽黑光,割裂了空间。 在那一剑的威力面前,百富鸣别说反抗和躲避,就连动也动不了,甚至连思考都停滞了。 可就在千钧一发之际,李沐尘忽然收了剑。 但那一剑的威势实在太大,以至于李沐尘自己都无法控制,只能反转剑气,用自己的身体去承受,一剑斩在自己的腿上。 百富鸣看见那溅射而出的血,瞬间消失在被剑气隔开的虚空里。 割裂的空间又重新合上产生巨大的能量。 仅这虚空开合的能量波动,就足以把百富鸣撕裂。 但李沐尘另一只手里抛出了一块令牌一样的东西,放出金光,不知是把这能量压住了还是吸收了,反正整条过道里的人和物都没有一点损伤。 百富鸣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发生,然后眼睁睁地看着李沐尘离去。 直到弟子们涌进来,才把他从震惊中唤醒。 此刻,他不知该如何描述自己内心的感受。 在钱塘武林大会,李沐尘救了他一命,现在又放过了他,算是不杀之恩。 这下子,他等于欠了李沐尘两条命。 另外,刚才那一剑的力量实在太过震撼,却让百富鸣突然有所感悟。 多年未曾突破的瓶颈在那一刻竟然有了松动的迹象,身体内的一些力量在躁动。 百富鸣隐约感觉到,自己的武魂即将出窍。 这让他兴奋且不安。 如果真的因此而突破武道先天,练出了武魂,那么他欠李沐尘的,就不止两条命了。 可问题是,李沐尘在洪武山庄杀了人。 这件事无论如何也抹不去。 不管谁对谁错,百富鸣都是武道协会的会长。他难辞其咎。 关键是,他还是朱啸渊的弟子。 他可以辞职,可以找个借口不管这件事。 但朱啸渊能不管吗? 在金陵,在洪武山庄,杀了四个宗师。 作为金陵第一武道世家的朱家能不管吗? 作为华东武林的代表人物,华东武道协会的创始人,朱啸渊能不管吗? 可他要怎么管? 百富鸣想象着,如果刚才站在这里的不是他,而是他的恩师朱啸渊。 如果是朱啸渊面对李沐尘那毁天灭地的一剑,又会怎样? 想到这里,百富鸣突然打了个寒颤,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他想象不出来,甚至不敢想象。 无论结果如何,他都不希望这件事情发生。 想到这里,百富鸣不再犹豫,急匆匆转身离去。 “师父,这里怎么办?”弟子问道。 百富鸣头也不回地说:“你们处理一下现场,今天的事情尽量不要外传,把知情范围控制在最小。等我拜见过老师,再决定下一步怎么处理。” ------------ 第449章 树欲静而风不止 李沐尘带着郎裕文回到禾城梧桐居。 大伙儿都在等他回来。 当看到他腿上的血迹时,人们都吓了一跳。 “沐尘,你受伤了?” 林曼卿连忙扶着他去客厅的沙发上坐下来。 “我没事。”李沐尘疲惫地摇摇头。 这点伤对他来说的确没事,但面对百富鸣时,突然收回已经挥出去的一剑,让他耗尽了自己的全部力量。 这是一场和自己的战斗。 从被迫出关开始,他的敌人就已经不再是别人,而是他自己。 他要战胜的,不仅是自己的心魔,还有血液里那躁动着醒来的古老的东西。 在荒泽见到天魔之舞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终有一天要面对他,要么战胜他,要么被他战胜。 “还说没事呢!看看你这腿!” 林曼卿用剪刀剪开李沐尘被血液粘连的裤腿。 他的腿上有一道剑痕,残留的玄冥剑气让伤口无法愈合,裂开的边缘是黑色的,中间的血液涌出,已经干涸。看上去触目惊心。 “沐尘哥哥!” 丁香看到这伤口,惊叫了一声,差点哭出来。仿佛这一剑就砍在她的身上,甚至比她自己受伤还要痛苦。 “马山哥受伤了!你也受伤了!”丁香带着哭腔说,“你们是我在这世上最亲的人,我不想你们出事!” 看到丁香的脸,看着晶莹的泪珠从她那清澈的眼里流出来,李沐尘忽然有种特别的亲切和温暖。 他轻轻摸了摸她的头,笑道:“没事的,你哥我上天入地,这点小伤算什么!” 丁香破涕为笑,用力地点头说:“嗯,我相信沐尘哥哥!也相信马山哥!” 林曼卿端来一盆热水,开始帮李沐尘清洗脚上的血迹。一边洗,一边埋怨道:“伤成这样了,还吹牛呢!上天入地!怎么不见你摘几颗蟠桃来给我们吃?” 李沐尘顿时有点尴尬地挠挠头。 众人便笑了起来。 气氛一下子变得轻松了。 “沐尘,你真的没事?” 梅姐其实看出了一些端倪。 她不担心李沐尘腿上的伤口。马山和菜头都到了鬼门关上了,还能被他救回来,这点伤想必也难不倒他。 但李沐尘回来时的气色十分不对。 梅姐知道他一定是遇到了麻烦,这麻烦,很可能不是来自外部,而是他自己。 无论修仙还是练武,最终要突破的都是自己。 “我没事。”李沐尘笑了笑,“只是可能要静养一段时间了。” 梅姐点头道:“也好,你也是该静养静养。从你来禾城到现在,出了多少事?你非常人,但也终究还是人。是人就不能脱离生活,不能不让人喘气。我看这样吧,这段时间,你就在家里好好休息,曼卿也不要去上学了,就在家里照顾沐尘。” 丁香说:“那我也不去上学了,我也留下来照顾沐尘哥哥。” 梅姐瞪了她一眼:“人家是夫妻,要过小两口的日子,你留下来干什么?做电灯泡有趣啊!” 大伙哄地笑了。 丁香闹了个大红脸,嘟囔道:“不是还没正式结婚嘛!” 林曼卿笑道:“就让丁香妹妹留下来一起吧,我也好有个伴。” 荣师傅晃着大脑袋啧啧叹道:“哎呀,长得帅就是好,美女抢着来伺候,有人洗脚,有人捶背,双宿双飞呀,双宿双飞……” 他把最后两个字说得特别重。 在座的,除了常年在山里的李沐尘和单纯的丁香,全都听懂了,轰然大笑! 就连林曼卿,轻啐了一口后,骂了居老不正经,也忍不住笑了。 只有丁香一脸茫然,不知大家在笑什么。 梅姐狠狠地瞪了荣师傅一眼,骂道:“你是不是试过?” 荣师傅正在那里乐呵,一听这话,顿时大惊,把个粗壮脖子上的大圆脑袋晃得拨浪鼓似的,连声否定: “不不,阿梅,你是了解我的,我除了烧菜,别的什么也不会。哎哎哎,你们一个个的笑什么?我就说了个成语,想什么呢!真是的!” 王老板笑嘻嘻地说:“是是,荣师傅一手的好手艺,那肯定是冬练三九、夏练三伏。过去京城里,谁不知道快刀荣的手艺?对吧!人家这么辛苦,烧菜烧累了,去八大胡同,双宿双飞,那也是很正常的嘛!” 荣师傅正听着王老板夸呢,等王老板最后一句话说出来,一张笑脸顿时僵住,盖上了一层猪腰子色,指着王老板大怒道: “好你个老王,我就知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说着,拿出菜刀就要砍。 王老板笑嘻嘻的往后一退,道:“你急什么呀?我又没把你逛窑子不给钱的丑事说出来!哎……你干嘛……还来劲了你嗨……” 王老板一边说,一边躲,滋溜一下就逃出门去。 荣师傅举着菜刀在后边追着。 外面传来他的爆喝声:“死老王!你个绿毛王八,有种别跑!” 被他俩这一闹,人们笑得更厉害了。 李沐尘看着荣师傅和王老板一追一跑,听着满屋子的笑声,忽然明白了梅姐的话。 是啊,人活着,是要生活的。没有生活的人,就是行尸走肉。 想想自己,从下山以来,一直忙忙碌碌,事情一件接着一件,急急忙忙,却忽略了生活的真实和快乐。 如今更是因为天魔血脉的复苏,而魔心大动,杀孽增多。 这已经违背了师父让他下山历练红尘的目的。 是该好好休息休息,体验一下真正的生活了。 只是他有点担心,树欲静而风不止。 笑过之后,李沐尘对梅姐说:“你不去把他们俩追回来呀?万一真打起来,受伤了可不好。” 梅姐笑道:“你还是管好你自己吧。他们俩呀,在我面前演戏呢!我不在的时候,两个人不知道多要好。说不定这会儿,在外面的小酒馆喝上酒了呢!” 李沐尘愕然,还可以这样? 丁香这时候已经有点明白过来刚才荣师傅说的话了,红着一张俏脸说:“曼卿姐,我还是去上学吧,要不然课跟不上,期末该挂科了。” 梅姐说:“这才对嘛,好孩子,学习要紧。” 丁香说:“嗯,梅姐,我先走了。你也快去找找王老板和荣师傅吧,万一他们不是喝酒,而是双宿双飞了呢。” 说着做了个俏皮的鬼脸,跑了出去。 梅姐先是一愣,继而骂道:“臭丫头!你到底是懂还是不懂啊?什么名牌大学,尽把人往坏了教!” 李沐尘和林曼卿都忍不住轻松地笑了。 ------------ 第450章 我是李公子罩着的 这两天过得很平静,没有人来找麻烦,预想当中的某些事情也没有发生。 但李沐尘总觉得自己正陷入到一个漩涡里。 这个漩涡正在积蓄能量。 两天来,林曼卿几乎寸步不离地照顾着李沐尘。 李沐尘没有刻意施展法术去处理腿上的剑伤,也没有使用特别的药物,就让它慢慢自愈。 伤口上沾染的玄冥剑气渐渐消散了,只留下了一条肉色的疤痕。 林曼卿轻轻抚摸着这条在她看来依旧触目惊心的疤痕,心疼地说:“沐尘,你不是仙人之体吗?为什么还会留疤?” 李沐尘笑道:“我是故意留下这条疤的。” “为什么?” “最近我杀性太重,心魔难抑,留着这条疤,就是要时时警醒自己,我还不是仙,随时都有可能入魔,不能大意。” “你不是从昆仑来的仙人吗?怎么不是仙?” 林曼卿如今也算已经步入了修行的门径,自然也知道了李沐尘的身份。 “连龙虎山的天师都称你为上仙呢!” 李沐尘笑道:“那是人家客气,称我为上仙,是给天都面子,给我师父面子。我才经历了一重雷劫而已,只有经历九重雷劫,才能称为真仙体。” “九重雷劫啊!”林曼卿不禁向往起来,“那会变成什么样?金刚不坏吗?” “金刚不坏?”李沐尘坏坏地一笑,“你不怕吗?” “我怕什么?”林曼卿呆了呆,忽然想到了什么,脸一红,用力在李沐尘腿上拍了一下,“好坏!不理你了!” 说着便站起来,走出了房间。 李沐尘哈哈一笑。 阳光从窗户里钻进来,落在他的腿上。 雷劫之躯的皮肤光洁细腻,只有那条疤,如虬龙般卧在那里。 灰尘在阳光里浮游,犹如许多金色的小飞虫,围着卧龙翩翩起舞。 这阳光,只是从窗户缝里钻进来这么一点,竟也让人温暖。 比起昆仑山顶万里冰川上的烈日,更让人心动。 有那么一刻,李沐尘觉得,就这样做个凡人,或许也挺好。 难怪有很多神仙人物归隐凡间,或在山野田间,或在街头市井,度过那悠悠时光。 “喂,要不要出去吃烧烤?” 林曼卿忽然从门外探进头来,带着几分俏皮地看着他。 “烧烤?”李沐尘愣了一下。 “就我们以前吃过的那家。”林曼卿说。 李沐尘看了看窗外的天光,说:“大太阳底下,没到吃烧烤的时间吧?” “就是突然想吃了。你要是不想去,就算啦。”林曼卿脸上现出几分失望。 “好吧。”李沐尘站起来,把裤腿放下,遮住腿上的伤疤,“那就吃烧烤去!” 林曼卿高兴起来,小跳着进来。 李沐尘假装伤没好,脚下一软。 林曼卿“哎呀”一声叫,连忙扶住了他,也知道他是故意的,却不戳穿,用禾城特有的花鼓戏腔调唱道: “相公呀,慢慢交走,偶来扶你!” 李沐尘哈哈笑着,任由她搀扶着,下了楼,穿过院子,走出梧桐居的大门。 院子里的井沿上趴着一直正在晒太阳的刺猬,歪着头看着他们,小眼睛滴溜溜转了几转,十分好奇的样子。 李沐尘和林曼卿到的时候,果然时间太早了点,烧烤摊还没营业,折叠桌子还靠墙立着,椅子叠得老高。 李沐尘说:“你看,我说来早了吧。” 林曼卿挽着他的胳膊,不以为意地说:“早就早吧,反正我也不饿。” “不饿?”李沐尘愕然,“不饿吃什么烧烤?” “我就是想来这里看看,顺便陪你走走。”林曼卿的声音很轻,像一阵柔风。 李沐尘就从墙角拿来一张折叠桌,摊开了,又拿了两把椅子。 看他把桌椅放好,林曼卿眼里带着些许的惊讶。因为她发现,这桌子的位置,就是她和李沐尘第一次来吃烧烤的位置。 第二次他们也是坐在这个位置。 现在是第三次,还是这个位置。这是他有意为之?还是天意的安排呢? 李沐尘似乎没想那么多,摆好了桌椅,让林曼卿坐下。又去附近的奶茶店买了两杯奶茶。 林曼卿吸着奶茶,笑道:“你还蛮会献殷勤的嘛,老实说,以前在山里是不是也这样对你那些师姐献殷勤?” “那是当然!”李沐尘一本正经地说道,“师姐嘛,当然要献殷勤的,不然屁股要被打开花的。” 林曼卿噗嗤一声,一口奶茶差点喷出来。 这时候,从店铺里走出来一个年轻的小伙子,看见他们自管自铺好了桌子,坐下来喝奶茶,有点不高兴地说: “不好意思二位,我们还没开张呢,你们晚点再来吧。” 李沐尘见这小伙子很陌生,又看了一眼门头上的招牌也换了,以为换了老板,就说:“小伙子,我们坐会儿就走。” 小伙子见他年纪说不定还没自己大,说话却老气横秋的,更加不快,说:“你们这样影响我做生意的,我说了晚上再来。” 李沐尘说:“小伙子,与人方便,就是与己方便,脾气不要那么暴躁么。我们就是坐坐,不会影响你的。你要是开张,我们也会来照顾你做生意的。” 林曼卿第一次见李沐尘这么好言好语地和人说话,颇觉有趣,就笑吟吟地看着。 小伙子有点火了,说:“哎,你这人讲不讲道理,这是我的店,我的桌子,大白天的,都像你这样来这儿坐着喝奶茶,我这烧烤店不是要变成奶茶店了?” 李沐尘说:“那不是挺好,你可以赚两分钱。” “切,我才不要赚这份钱。”小伙子不耐烦起来,“走走走!” 李沐尘还想再说,被林曼卿阻止了,笑道:“行啦,你什么时候变这么贫了?我一时都适应不了。” 李沐尘笑道:“这不是和你生活了两天嘛。这就叫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嘿嘿!” “你就贫吧你!”林曼卿笑骂道,“走吧,反正老板也换了,没什么念想了。” 李沐尘便站起来,无奈地说:“好吧,夫人说走,那我就走。” 他们刚要走,却听那小伙子叫道:“喂,把桌子擦干净放回去!” 李沐尘看了一眼桌子,道:“这桌子不脏啊。” 小伙子说:“你们喝了奶茶,不脏也得给我擦一遍。” “小伙子,这就过分了啊!” “过分?你们不知道我这地方是有人罩着的?” “哦?”李沐尘又抬头看了一眼招牌,“谁罩着?” “说出来吓死你!”小伙子头一仰,胸一挺,“京李集团听说过吗?京城李公子知道吗?我这店,是李公子罩着的!别说让你擦桌子,就是让你把桌子吃下去,你也得给我乖乖地吃完了再走!” ------------ 第451章 打脸的交情 林曼卿掩住嘴,但还是忍不住噗地笑起来。 李沐尘也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没想到自己已经这么有名了,竟然街头卖串的都拿他的名字来做招牌了,还这么豪横,搞得他是黑社会老大似的。 果然是人怕出名猪怕壮,屁股大了总有屎苍蝇沾上来。 “你说的是哪个李公子啊?” “切,连李公子都没听过!”小伙子一脸的鄙视,“那你总知道禾城林家吧?那可是在禾城只手遮天的第一豪门!李公子,就是林家的女婿!” 李沐尘终于确定,小伙子说的李公子的确就是自己了。 林曼卿道:“原来就是个上门女婿呀,也不怎么样嘛!” 说完瞥了一眼李沐尘,又忍不住地笑。 李沐尘不禁摇摇头:“是啊,的确不怎么样。这么大来头,给一烧烤摊当大哥,能怎么样呢?” 小伙子大怒:“你特么说什么呢?敢说李公子的坏话,信不信走不出这条街?” 李沐尘讶然道:“莫非这条街都是李公子罩着的?” “别说这条街,整个禾城都是李公子和林家的!”小伙子得意地说,“赶紧把桌子擦干净滚蛋!” 李沐尘觉得好笑。这小伙子,倒也谈不上什么坏人,看着豪横,其实也没说什么狠话,也没动什么坏心思,就是有点狗仗人势、狐假虎威了。 “曼卿,咱们走吧。” 李沐尘不想和这小伙子计较,摇了摇头,准备离开。 林曼卿却说:“沐尘,这事你得管管。” “管管?”李沐尘愣了一下。在他印象里,林曼卿可不是爱管闲事的人,也不是小气没度量的人。 林曼卿笑道:“俗话说,当你看见一只蟑螂的时候,就意味着在你家附近,已经有了成千上万只蟑螂。” 李沐尘明白了林曼卿的意思。 借着自己的名头耍横的,就这一个小伙子吗? 整个禾城,又有多少这样的人呢? 而且,他不相信自己的名声在市井街坊会这么大,这背后怕是有人在搞事情。 如果任其下去,只怕李沐尘这三个字要臭了,成了小儿止啼的恶名。 的确得治! 李沐尘挺佩服林曼卿在这方面的思虑周全,笑道:“还是老婆大人英明!” “去,谁是你老婆!”林曼卿脸一红,娇嗔道。 见他们还在那里打情骂俏,小伙子彻底怒了,感觉自己的尊严受到了践踏,连带着他背后的大人物的尊严也受到了践踏,这是绝不允许的。 “喂,你们两个有完没完!” “怎么,这里不许人说话吗?” “说话可以,擦了桌子滚蛋,到别的地方说去!” “要是我不擦呢?” “不擦?”小伙子怒冲冲的上来,就要拧李沐尘的胳膊,“我帮你擦!” 可他还没碰到李沐尘,人就吧唧摔地上了,摔了狗啃屎。 他爬起来,看了看地上,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滑倒。 又要来推李沐尘,却再一次吧唧摔地上,连位置和姿势都一模一样。 这下他再笨,也看出来是李沐尘搞的鬼了。 他站起来,指着李沐尘说:“你……你有种!你等着……” 便拿出手机来打电话。 “喂,三爷,我被人欺负了!……一男一女……男的有点邪门,可能会功夫……女的?……”他瞅了一眼林曼卿,“女的挺漂亮……真漂亮!绝对是三爷你喜欢的类型!……还在呢……嗯,我等你!” 挂了电话,小伙子就恶狠狠地瞪着李沐尘,“小子,有种你等着!等三爷来了,不削死你!” “好,那我就等着。” 李沐尘就又拉着林曼卿坐了下来。 过了没多久,两辆车飞驰而来,在路边停下。车上下来一群人,朝着这边走来。 小伙子一脸兴奋,指着李沐尘说:“你死定了!”便迎了上去。 “斌哥、豹哥、杨哥……”小伙子点头哈腰地招呼。 “阿东,怎么回事?” “他……就是他们!”叫阿东的小伙子一指李沐尘和林曼卿,“他们来找茬,我说这片是李公子罩着的,谁知道他们不但不当回事,还打了我!” “呵!在禾城,竟然还有不把李公子放眼里的!我倒要好好看看,是谁这么大胆,敢在我的地盘打人?” 随着话音落下,人群往两边一分,一个穿着酒红色羊绒西装外套,脖子上挂着大金链子,带着宽边墨镜,头顶染着一撮红毛的人,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走出来。 阿东连忙弯腰叫了一声:“三爷!” 三爷拍了拍他的肩:“放心,三爷会替你做主的。” 然后晃悠悠朝着李沐尘和林曼卿走来。 李沐尘笑嘻嘻地看着他,叫了声:“三爷?” 三爷猛的浑身一颤,急忙伸手摘下墨镜,待看清李沐尘的脸,腿一软,库通一声就跪下了。 “李……李……李……”他趴在地上,头也不敢抬,结结巴巴了半天,“李公子!” 这下跟着三爷来的那些人都傻眼了。 有眼睛明亮反应快的,也跟着跪下来。 便呼啦啦跪了一地,最后只剩下那个叫阿东的小伙子,傻愣愣地站在那里。 跪在地上的所谓“三爷”,原来是黄三。 几个月前的黄三,还是个收破烂的,在菜头手下混口饭吃。 如今,他也人模狗样的,成了这一带的大佬。 李沐尘和他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还赏过他一个大嘴巴。 也正是这一个大嘴巴,让黄三觉得和李沐尘有了交情,打脸的交情也是交情嘛。 所以黄三对外讲的时候,常常越过菜头和马山,说自己是李公子的人。 因为他给李沐尘办过事,所以菜头和马山也不和他计较。 但他哪里会想到,自己的手下会得罪了真的李公子。 黄三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回头看了一眼,发现阿东那家伙跟个傻子似的站着,恨的他返身爬过去,一个扫堂腿就把阿东扫翻在地上,抓着头发摁在地上,说: “李公子,这小子有眼不识泰山,您消消气,我这就废了他!” 阿东吓得在地上颤抖着,口中连声求饶:“三爷饶命!” 黄三怒道:“你求我有个屁用!哼,你得罪了李公子,别怪我无情!” “三爷,饶命啊!李公子,饶命啊!”阿东哭嚎着。 “行了,黄三,长本事了,杀人还想让我背个恶名是吧?”李沐尘说道。 黄三急忙把阿东放开,从地上爬过来,爬到李沐尘的脚边,说:“李公子,我没这意思!我该死!” 说着便开始抽自己的嘴巴。 “我该死!我混蛋!我胡说!……” 黄三一边抽骂,一边偷眼瞧李沐尘,见他没有喊停的意思,心里顿时拔凉拔凉的,和被自己抽的火辣辣的脸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抽,继续抽!”李沐尘冷冷地说,“这里的事你不说清楚,就抽到死吧。” ------------ 第452章 恨铁不成钢 黄三的脸已经肿了起来,但他不敢停下来。 啪啪的声音响彻在街上。 身后的小弟们看着都觉得疼。 反倒是阿东,仿佛憋了一肚子气似的,从地上爬起来,叫道:“别打了!” 李沐尘好奇地看着他,不知这小伙子要干什么。 黄三停了手,惊愕地看着阿东,心里却害怕起来,生怕他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来。 阿东说:“是我的错,是我有眼不识泰山,得罪了李公子。李公子要杀要剐,冲我来吧,和三爷无关!” 他的话,让黄三愣住了。 黄三没想到,到头来,还是这小子讲义气,居然肯站出来为自己说话。 李沐尘也有些意外,说道:“冲你来?你不怕死吗?” “怕!”阿东说,“但确实是我的错,我只是个小人物,李公子要杀就杀吧,反正我也没爹没娘,没什么牵挂。三爷,我死了以后麻烦你照顾一下我家的阿西。” “阿西?”黄三愣了一下。 “阿西是我养的一条流浪狗,也是没爹没娘的,我在街头捡到它的时候,它快病死了,我看它可怜,就收养了它。我叫阿东,就叫它阿西。以前总被人骂不是东西,有了阿西,东西就齐了。” “娘的,什么时候了,还想着一条狗!”黄三骂了一句。 李沐尘没想到阿东不但讲义气,还挺有趣。阿东说自己没爹没妈的时候那种淡漠的怨天不公的语气,让李沐尘心头有所触动。 他打算试探一下这个阿东。 “你真不怕死?” 说死字的时候,李沐尘用上了虚空法咒,随着他的话声,寒意骤凝,杀机四起。 这种法咒,直入人心,一般的人,肯定会吓破了胆,立刻就会跪下求饶。 就连在旁边的黄三以及他的那些小弟们,都在瑟瑟发抖。 阿东也很害怕,脸色一片苍白。但他似乎已经豁出去了,站在那里捏紧了拳头,嘴唇上都咬出了血,但就是没有求饶。 李沐尘点了点头,收了随声法咒,说道:“好,那就先给你记上一条命。” 黄三长出了一口气,知道李沐尘这是放过阿东了。 阿东茫然道:“记上?怎么记?” 黄三真是恨铁不成钢的,气得当头就给了他一个脑瓜崩:“记上,就是从现在开始,你欠李公子一条命,以后你要赴汤蹈火,报答李公子,明白了吗?李公子大人大量,还不快谢谢公子!” 阿东摸了摸头,似乎没搞明白,为什么这样就欠了李沐尘一条命,但还是说:“谢谢李公子!” 李沐尘发现这小子傻里傻气的,有股子轴劲,难怪之前非要自己把桌子擦干净再放回去。原来不是蛮横,而是憨大,只是跟了黄三这样的黑混子,用禾城的话说,这是个杠度阿五卵。 李沐尘不觉有些好奇,这样的人开烧烤店,能有生意? 他不和阿东计较,对黄三说:“行了,都别跪着演戏了,起来吧。” 黄三终于松了一口气,站起来,揉了揉肿胀的脸。 他的小弟也站起来,战战兢兢地站到一边。 “这烧烤店怎么回事?原来的老板呢?”李沐尘忽然问道。 “啊?”黄三猝不及防,吓得一哆嗦,“是……是这么回事,上回这里出了林少爷那事以后,老板就害怕,不想做烧烤了,我就让东仔把店盘了下来。” “哦?”李沐尘盯着黄三,“这么说,你是好心?” “那……那是当然,我给的转让费比正常要高三层呢。”黄三指天发誓。 “原来的老板夫妻俩去了哪儿,你带我去见见他们。”李沐尘说。 “他……他们搬走以后就没联系了,我也不知道他们去了哪儿。” “你不知道?行,那我让菜头去找找。” 李沐尘就拿出手机,给菜头打了个电话,让他立刻过来。 这可把黄三吓坏了。想要阻止,却又不知该以什么理由,也不敢在李沐尘面前反复无常。 蔡伟民的伤还没完全好透,还在家修养,接到李沐尘电话,还以为出了什么事,火急火燎地赶了过来。 到了一听事情的原委,心里咯噔一下,立刻明白了李沐尘叫他来的用意。 他狠狠地瞪了黄三一眼,对李沐尘说:“李公子,是我管教无方,我代这帮兄弟,向您赔罪!” 李沐尘冷冷地说:“我需要你来赔罪吗?” 蔡伟民只觉得浑身发冷,站在那里,噤若寒蝉。 旁边的黄三以及那些小弟更是吓坏了。 那些小弟平时只听说过李公子的大名,却从来没见过,因此对李沐尘其实没什么概念。但蔡伟民对他们来说,是真真正正的大佬。 现在大半个禾城的地下势力,都是蔡伟民在管。甚至禾城周边的很多势力,也被他接管了。 当初他的外号菜头,现在没几个人敢叫了。道上的人都喊他一声蔡大当家的。 蔡伟民的狠厉也是出了名的,谁要是得罪了他,绝对没有好果子吃。听说婺州大佬周利军,就被他剁了喂狗了。 在蔡伟民面前,这些小混混是真害怕,害怕得要死的那种。 可看见蔡伟民在李沐尘面前,像个乖巧的小媳妇一样,连大气都不敢喘的样子,他们才真正感受到了这位李公子的能量。 李沐尘猛地一拍桌子,指着蔡伟民的鼻子骂道: “蔡伟民,要不是看你在龙城丢了半条命,我今天就废了你!我让你做老大,不是让你打着我的旗号耀武扬威、欺负老百姓的!” 蔡伟民看得出来,李沐尘是真生气了。 不是对敌人的那种生气,而是对自己人的,恨铁不成钢的那种生气。 蔡伟民现在的心情也极其复杂。李公子的态度让他害怕,又让他感动。 李公子会为这件事生气,说明是把他当自己人的。 蔡伟民有些后悔,这半年多来,光顾着扩张势力,没时间好好整顿内部,的确是疏于管教了。 自从认识了李沐尘之后,他见识到了更广阔的世界,知道了“天外有天”这个词不是随便说说的,是真的有“天”。 这让他和一般的黑社会大佬区别开来。 他很清楚,他的任务,不是赚多少钱,也不是吞掉多少势力,而是能帮李公子做多少事情。 这才是他真正的价值所在。 “李公子,我……” 李沐尘一挥手,阻止了他。 “不用解释,你就告诉我,禾城这摊子事,你到底能不能管好?你要是管不好,就趁早给我滚蛋!” “能!”蔡伟民一挺胸,如军人一般站得笔直。 李沐尘点点头,拍拍他的肩膀,说:“那就好好干,眼光放远一点,格局放大一点,先把禾城管好了,攒点经验,以后去了京城,可别给我丢脸。” 听到“京城”两个字,蔡伟民的眼里放出了光。 ------------ 第453章 你的地盘,你的人,你解决 李沐尘看了一眼阿东,指着烧烤店的招牌说:“你知不知道,这家店的确是我罩着的。” 阿东很显然没听懂李沐尘的意思,本就迷茫的眼神更加茫然,挠了挠头,说: “对啊,我就说是你罩着的嘛,可你不信啊。” 他这话让李沐尘差点乐了。 “如果有人明知道是我罩着的,却还巧取豪夺,抢了这家店,你说该怎么办?” 黄三的脸唰一下就白了,颤声道:“李公子……” 李沐尘抬手打断道:“我没有问你,我问的是他。”说着一指阿东。 阿东毫不犹豫地说:“剁了他!” 黄三吓得一点哆嗦,身上的冷汗不停地冒出来,再次库通跪到地上,说: “李公子,我真没有抢!我真给了他们好大一笔转让费的!” 李沐尘没有理黄三,仿佛自言自语般地说: “当初我答应过这家店的老板和老板娘,他们只要愿意,这家店可以一直开下去,如果有人欺负他们,就来找我。可我没想到,赶走他们的,却是我的人。” 黄三跪在地上,声音里已经带上了哭腔:“我真没有赶他们走啊!李公子,你要相信我!我不敢啊!……” 李沐尘已经没有兴趣听他解释下去,转头对蔡伟民说:“你的地盘,你的人,你解决。过几天,我还会来吃烧烤。” “放心吧,公子,我知道该怎么做。”蔡伟民说。 李沐尘点点头,就拉着林曼卿准备走。 忽而想起什么,回过头来,指着阿东说:“这个人,不适合做生意,也不适合干黑社会,你把他送到江湖小馆去,做个学徒吧。” “是。”蔡伟民说。 看着李沐尘和林曼卿的背影消失在街角,蔡伟民才松了一口气。 “你叫阿东?” 他回头看着这个名叫阿东的憨憨的小伙子,忽然有些羡慕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说,“小伙子,运气真好!” 阿东茫然的应着,不明白哪里来的好运,明明连烤串的工作都要丢了啊。 …… 林曼卿挽着李沐尘的胳膊,二人漫步在禾城的街头。 “我还以为你会亲自去。”林曼卿说。 “嗯?亲自去什么?” “去接回烧烤摊的老板夫妻呀。黄三分明知道他们在哪儿。” 李沐尘说:“这种小事交给菜头去处理就好了,如果这都要我亲自去,那以后就有做不完的事情了。” “呵,格局变大了嘛!”林曼卿夸道,“越来越有大佬的风范了,看来李家复兴,指日可待。” 李沐尘笑道:“借夫人吉言,希望如此吧。” “你说菜头会怎么处置黄三?”林曼卿有点好奇地问道。 “黄三是他的人,他想怎么处置都可以,我不会过问。”李沐尘说。 “那你觉得菜头能把禾城这个摊子整顿好吗?这可不是件容易的事。他从一个普通的混混头子,一下子成了一方大佬,步子迈得太快了。” “你是想说,他扯着蛋了?” “去,别贫!”林曼卿打了李沐尘一下,“我说正经的呢!” “好好好,你说。”李沐尘笑道。 林曼卿说:“菜头的势力扩张太快,这半年来,他能压住各方大佬,全靠着你的名头。他的发迹史,其实也是你的发迹史的缩影。但你会道法,他不会。你身边有郎裕文,有马山哥,有梅姐……,菜头可没有。他手下就是一群乌合之众。像黄三这样的,就已经是骨干了。他要想整顿好这个烂摊子,不但要有智慧,还要有胆量和魄力。” 李沐尘扭头盯着林曼卿看。 林曼卿被他看得不好意思,道:“干嘛?我脸上有花儿呀?” “比花儿好看!”李沐尘说。 “你就贫吧!”林曼卿做了个鬼脸,眉眼间却乐开了花。 “我没想到,我的未婚妻不但漂亮,读书好,还这么有卓见,简直是个女诸葛!” “行了吧,夸夸让我开心一下就好了,别吹得没边好不好,我可不敢当。” 李沐尘笑了笑,说:“今天还要感谢你,要不是你带我来吃烧烤,我也不会想到他们会这么打着我的旗号乱来。我想来不怎么看重个人的声名,但我不能不看重李家的名声。李家要复兴,光靠拳头和财力是不够的。我不能给我爷爷丢脸。” 林曼卿点头道:“这就对了。真正的豪族,是要靠人心支撑的。” 她又不无担忧地说:“你这次强行出关,心魔大动,杀了不少人,这会不会对你和你师门造成影响?还有外面的传言,说甬城柳家被你灭了满门……” 李沐尘说:“这次的确杀性过重了。但我所杀的人,也都是该死的人。马山哥和菜头在龙城所受的苦难,还有菜头带去的人都死了,潘家无一人可饶恕。至于甬城柳家,这件事有点蹊跷。当日我的确在甬城,事情太巧了。” “你是说,有人故意陷害你?会是谁呢?” “不知道。柳家不是一般人家,武道传承,家里高手不少。虽然这次柳金生把高手都调出来对付我,但家里不会一个不留。” “既然嫁祸给你,那肯定是跟你有仇。跟你有仇,又不直接来找你,说明打不过你。但又能轻易灭了柳家,说明是高手中的高手。这样一来,范围是不是缩小了很多?” 李沐尘微微一愣。他没有仔细想过这件事,因为他不太在乎流言,更懒得去澄清。经林曼卿这么一提醒,瞬间就有了怀疑的对象——影魔! 但影魔明明死了呀。 影魔附身张艳艳的时候,被李沐尘利用天师剑杀死了。 除非,影魔在附身张艳艳的时候,还分身去附到了另一个人身上。 如果是真的,这个人会是谁呢? 当时在被丐帮总舵,李沐尘也是魔心大动,把丐帮弟子全杀了,也因此提前引发了雷劫。 难道是丐帮漏网之鱼?除此之外,还会有谁呢? “曼卿,看样子,我还得去一趟京城。”李沐尘说。 “你现在处在一个关口,仙魔一线之隔,还是休息一段时间再去吧。”林曼卿关切地说。 “没事的,我腿上不是留了条疤吗,有这戒疤在,我不会入魔的。”李沐尘笑道,“正因为我处在关口,所以才更要去寻求突破。” “哦对了,白云观的王崇仙道长闭关前留了一首诗偈,曼卿你聪明,有学问,你帮我参谋参谋,能不能解开这偈语之迷。若能解开,我这次去京城,就去喝破了。李家的事,王道长肯定知道一些。” ------------ 第454章 仙由人做,魔从鬼生 “贞观功臣二十四, 谁是魔来谁是仙。 果熟蒂落花开日, 青牛白云函谷关。” 这是王崇仙闭关时留下的诗偈。 金三木道长说,王观主闭的是死关,非要有人喝破这首偈,才能出关,否则就老死关中。 关于当年李家一夜消失的事,李沐尘脑海里已有了一个大概的轮廓,但其中虚虚实实、真真假假,还是看不清楚真相。 从目前掌握的线索来看,王崇仙应该是和此事有关的。而且白云观就在京城,王崇仙作为北方第一大观的观主,和京城第一世家之间不可能没有交集。他知道的事情一定很多,只要他出关,也许就能真相大白了。 “贞观功臣二十四……” 林曼卿蹙眉思索了一会儿,看着李沐尘说,“贞观,是唐太宗李世民的年号。所以这里应该代指李唐,或者就是指李家。” 李沐尘小时候没正式上过学,后来在天都,被师姐们逼着读书,也多是读玄门天书,历史方面只是稍有涉猎。他知道唐宋元明清,知道李世民,但不知道贞观是李世民的年号。 听林曼卿这么一说,恍然道:“原来如此。” 林曼卿继续说道:“贞观功臣二十四,说的是李唐的二十四位开国名臣,李世民登基后,为了纪念这二十四人,让他们永垂青史,就命当时著名的画家阎立本在凌烟阁内按一比一的比例画下了这二十四人的画像,所以这二十四人也被称作凌烟阁二十四功臣。这些都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人物,比如魏征、长孙无忌、秦琼、尉迟恭……” “等等。”李沐尘打断道,“你刚才说什么阁?” “凌烟阁,”林曼卿答道,“就在长安城内,可惜毁于战火,现在已经看不到了。” 李沐尘皱起了眉头,沉思起来。 林曼卿见他不说话,便继续解诗,道:“谁是魔来谁是仙,这一句字面意思很好理解啊,但和前句联系就比较费解了。好像是在说,凌烟阁二十四功臣里面有魔有仙,或许是指其中有奸臣……” “我妈就叫凌烟,宫凌烟。”李沐尘突然说道。 林曼卿愣了一下,惊讶地看着李沐尘,喃喃道:“凌烟……李家……谁是魔来谁是仙……” 林曼卿似乎猜到了什么,没有再说下去。 李沐尘没有对她隐瞒,说道:“我妈是魔教圣女,这两句诗应该就是指这个了。” 林曼卿却摇头道:“如果你妈是魔女可以确定的话,他为什么用疑问句?” 李沐尘说:“生而为魔,不能选择。但她爱上我爸之后,就决心去除圣女魔心,做一个普通人了。” 就把他这段时间来所了解到的事情都说了一遍。 林曼卿听到宫凌烟和李云华相爱的故事,不觉心向往之,说道:“好浪漫的故事啊!” 李沐尘叹道:“可惜是个悲剧。” 林曼卿说:“虽是悲剧,但他们为了所爱,义无反顾,做了自己全部能做的,付出了所有,即使身死,也应是没有遗憾了。” 李沐尘转头愣愣地看着林曼卿,久久无语。 林曼卿被他看得不自然,心虚地问道:“干嘛这么看着我?我说错话了么?” “不,你没有说错。”李沐尘说,“我一直以为他们很命苦,没想到还是你看得透彻。正如你所说,他们因爱而在一起,虽死无悔。看来对红尘的理解,我还是太浅薄了,不如你。” 林曼卿笑道:“你一直在山里,才下山几天,哪里懂得红尘。其实我也不懂,我们这个年纪,都还在被爱而不自知的时候,对爱的理解,还很浅薄。我只是觉得,像叔叔阿姨那样轰轰烈烈地爱过,明知会遭到全世界的反对,还是要在一起,那是多么令人感动的爱!也只有这样,才不枉此生,才算真正活过。” 李沐尘笑道:“叔叔阿姨吗?不应该叫爸爸妈妈吗?” 林曼卿一愣,脸微微一红,说:“等你恢复了京城李家的荣耀,我去他们坟前上香的时候再叫吧。” 又怕李沐尘继续耍贫嘴,连忙岔开话题,说:“相爱的人是幸福的,他们不会觉得苦。其实真苦的,是李家那些无辜的人。京城第一世家,也不知道有多少人,一夜之间,就那样从这世上消失了。他们当中很多人,也许到死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李沐尘心头一痛。 林曼卿的话戳中了他的痛点。 这是让他最恨的事。也是他想查清事情真相的根本原因。 可现在回头一想,自己杀丐帮弟子,杀潘家上下的时候,是否有曾想过,这里面有无辜的人呢? “谁是魔来谁是仙?”他喃喃嘀咕着,“仙魔一线之隔。王道长这句话,也许不是在说我父母,而是他在自问。” 林曼卿看见李沐尘的脸色,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安慰道:“沐尘,我刚入修行之门,对仙道玄门知之甚少。以我浅薄的修为和认知,我想,人有生老病死,是自然之恒道。修仙者,本就是逆天而行,所以才会遭天刑雷劫。 仙魔或许本无差别,只是仙由人做,魔从鬼生。修行人率性而为,并非就是魔道行径,所区别的是,你的心,你的行为,是否由欲望引起。若因欲而乱行,那就是心中有鬼,就是魔。 你最近的所为,的确杀孽过重,有干天和,但你心底无私无欲,算不得魔道行径,所以你也不必自责。只是今后要时时警醒注意,防止堕落其中。” 林曼卿说完,有些忐忑地看着李沐尘,生怕自己说错了。 李沐尘眼睛直直地看着林曼卿,看得她心头扑扑地乱跳。 过了片刻,李沐尘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林曼卿更是彷徨,问道:“你笑什么?” “哈哈哈哈……”李沐尘一把抓起她的手,紧紧握住,笑道,“我老婆真是个天才!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他把林曼卿的手缓缓抬起,抬到嘴边,忽然一口含住了她的手指。 林曼卿啊的一声轻叫,脸唰一下就红了,滚烫滚烫的。 可是紧接着,一阵钻心的疼传来,让她的脸色又变得苍白起来。 原来,李沐尘竟然用牙齿,一口将她的手指咬破了。 “沐尘!”林曼卿忍痛轻声呼唤,不明白李沐尘为什么要这么做。 ------------ 第455章 紧箍咒 李沐尘把她手指从口中拿出,一手捏着,一手撩起自己的裤管,露出腿上那条被玄冥剑所伤的伤疤。 他扶住林曼卿的手指,在自己的伤疤上轻轻抹过,留下一道红色的血痕。 那条伤疤仿佛吸血的蜈蚣一般,把皮肤上的血液吸了进去。 疤痕上,多了一丝丝血色,看上去十分恐怖。 然后,李沐尘又把林曼卿的手指放回嘴里,轻轻吮吸了两口,吸干净了手指上残留的血液。 松开时,手指上的伤口已经愈合,完好如初。 只剩下一抹温润而又滑腻的奇怪感觉留在上面,让林曼卿觉得痒痒的,而心也一直跟着小鹿般的乱撞。 “曼卿,我教你一句咒语。” 李沐尘便说出了咒语的内容,又教了如何使用的心法。 “今后,无论何时,只要我魔心大动,有乱造杀孽的迹象,你就念此咒。” “会怎么样?”林曼卿不无担忧地问道。 “我腿上那条伤疤会疼。” “有多疼?” “疼到我走不动路,举不起剑。”李沐尘说。 林曼卿脸色发白,一想起李沐尘痛不欲生的样子,就觉得自己的心里也这样的疼了。 “你就这么相信我?” “我相信你。” “可是,我怕我不忍心。” “不,你一定要狠下心来,不要怕我疼,因为你不是在害我,而是在救我。” 林曼卿用力地点点头说:“好。” 在那一刻,林曼卿有了一种强烈的使命感。 手指上那奇怪的感觉还在,心跳虽已平复如初,却多了一丝甜蜜。她明白了,这就是爱的感觉。 当爱和使命结合在一起的时候,一个女人就变得强大起来。 …… “果熟蒂落花开日,青牛白云函谷关。” 当前诗偈的前两句解出来后,李沐尘开始关注后面两句,“曼卿,你说这两句是什么意思?” 林曼卿笑道:“这两句其实很简单,就是猜字谜。” “猜字谜?” “对啊,你看,我们一般都说‘瓜熟蒂落’,但王道长的诗里偏偏用了果熟蒂落。瓜生在藤蔓上,果子结在树上。而‘李’字,木下一个子,可不就是果熟蒂落么。” 李沐尘恍然道:“呵,原来如此,这个王道长,说李就说李呗,搞什么字谜呀!” 林曼卿又说:“青牛白云函谷关,说的是老子骑青牛出函谷的故事,老子姓李,所以也是暗指李家。” “那到底是什么意思呢?”李沐尘问道。 “嗯……”林曼卿略一沉吟,说道,“果熟蒂落,除了解出一个‘李’字外,也可以理解为暗指李家的后人。至于花开日,果子都落了地,显然花已经开过,所以这里的花开日,是重开日。也就是指,李家这棵大树,再次花繁叶茂的时候。这不就是说你这个李家后人归来,重振李家的事吗?” 李沐尘有些惊讶:“可王道长怎么会知道我回来呢?莫非他知道有我这么一个李家后人存在?” 林曼卿说:“这就不清楚了。不过结合最后一句看,青牛白云函谷关,说的是老子出关,重点就在出关两个字。” “所以,我只要表明身份,喝破此偈,王道长就会出关?总不会要等我重振李家之后吧?” “那也说不定哦。” “唉,不管了,总要先去试一试。”李沐尘说,“曼卿,过两天你就回学校吧,我去一趟京城。见到王道长,就一切真相大白了。” 林曼卿不无忧虑地说:“沐尘,你现在的情况,是不是再等等?我怕你……” “你怕我魔心再起,又造杀孽?” “不仅如此,我是怕,二十年前的事情重演。” 李沐尘一愣,忽然明白了林曼卿的担忧。 最近其实已经有了这样的苗头,无论他如何克制自己,他的凶名已经传在外面。甬城柳家,龙城潘家,加上金陵洪武山庄。 虽然有的不是他做的,有的死有余辜,但这种事很难说清楚。 谣言一张嘴,辟谣跑断腿。李沐尘也懒得去向外界解释。 可他不解释,传言就会甚嚣尘上,那些除魔卫道的正道人士,恐怕已经蠢蠢欲动了。 “你说得对,这件事,我的确得有所防备。”李沐尘说道。 林曼卿却说:“君子好防,难防的是小人。你的事情,如果只是那些正道人士,也很好解释,毕竟还有那么多相信你的人。但就怕小人拱火,把火拱大。甬城柳家被灭,江东豪门突然对郎先生动手,你不觉得,这背后,都有人在操控吗?” 李沐尘点头道:“我也是这样想的,但想不出是谁。希望见过王崇仙道长之后,能有个结果吧。” 林曼卿见李沐尘执意要去京城,便不再阻止,说道:“沐尘,要不我跟你一起去吧?” 李沐尘愣道:“你不读书了吗?” 林曼卿说:“和你比起来,读书不重要。你不是教了我咒语,让我看着你吗?我不在你身边,这咒语不是白教了嘛!” 李沐尘道:“原来你是惦记着要咒我呀!” 林曼卿忽然咯咯地笑起来。 李沐尘问她:“你笑什么?” 林曼卿说:“我想起了西游记,你多么像那个无所不能的孙悟空?而我现在就是唐僧,你再厉害,也强不过我的紧箍咒!” 说着双手合十,念了一声“阿弥陀佛”,便又笑起来。 这一笑,笑得花枝乱颤,笑得风情摇曳,笑得满脸桃花。 李沐尘看着她那开心的样子,不觉也开心起来。 李沐尘同意了林曼卿与他同行。 除了可以看住他的魔心之外,凭林曼卿的聪明,也能帮他梳理线索,找寻事情的真相。 另外,李沐尘一直忙碌,指点林曼卿修行入门后就没有管过了,任其自修,这实在不是负责任的态度。这次京城之行,正好可以帮她突破第一个关口,让修为上一个台阶。 为了防止有人趁他不在,对他身边的人下手,如上次郎裕文这种事情,他特意给龙虎山天师张锡坤和茅山万福宫住持古守墨发了消息,请他们派几个弟子来禾城。 没想到张锡坤和古守墨一接到消息,就亲自带了人赶来了。 龙虎山和茅山是离禾城最近的道门大派,在天下道门中也是威名赫赫的,有他们在,一般的魔巫之徒,掀不起风浪来。若是玄门中人,也都会给点面子。 至于普通的武者,梅姐他们就能打发了。 一切准备妥当,就在李沐尘和林曼卿准备北上京城的时候,突然收到了一张请帖。 是金陵宗师朱啸渊差人送来的,请李沐尘到金陵一晤。 ------------ 第456章 朱门镇 朱啸渊是华东武道的领军人物,和京城的宗师萧笙齐名,并称南朱北萧。 而朱家号称金陵第一世家,也是江东第一世家,在社会上有着很大的影响力。 朱啸渊突然发来请帖,当然不会是请李沐尘去喝酒的,很明显,就是为了武道协会的事。 李沐尘本不打算去,他和朱啸渊没什么交情,更不需要向人家解释什么。 何况他正要赶去京城,喝破诗偈,等王崇仙出关,以期查清李家灭门的真相,此事重大,不容耽搁。 但派来送请帖的人说了一句话,却让李沐尘改变了主意。 那人是:“朱老先生说,他年事已高,不能亲至禾城,让我代他去老友坟前祭扫。” 李沐尘心说,莫非朱啸渊和林爷爷有旧? 如果是这样的话,人家发来了请帖,倒也不好置之不理。 就和林曼卿一起,带着那人去了灵山湖畔的荒滩坟地。 按照林尚义临终遗嘱,他的坟墓就建在李友全的坟墓边上,不立文字。 那人看着两座光秃秃的坟茔,问道:“请问,那座是李老的坟墓?” 李沐尘一愣,道:“你确定是姓李?不是姓林?” 那人说:“确定,是姓李,名字叫李友全,朱老先生交待得很清楚。” 李沐尘吃了一惊。 朱啸渊作为武林泰斗,虎踞金陵百年的大宗师,没有必要编出这种话来骗他去金陵。 他心里一阵激动。 比起京城李家被灭的真相,他更迫切想要知道的,是友全爷爷的死因。 毕竟自己是友全爷爷养大的,比亲爷爷李天策更亲一些。而且友全爷爷是死在自己怀里的,他至今还记得他浑身是伤的样子,以及临死前最后的那一抹微笑。 可惜关于友全爷爷的死是一点线索都没有,连究竟是意外还是人为都不知道。 他只知道在友全爷爷离开了禾城好几个月,不知去了哪里。 如果朱啸渊和友全爷爷是故交,他会不会知道呢? 李沐尘心里燃起了一丝希望。 他用手一指,说:“这就是我爷爷的坟。” 那人点点头,就走过去,一点一点地把坟茔四周的杂草清理干净。 其实灵山湖的开发权早已归了京李集团,这片荒滩自然也重新进行了规划改造,虽然还保持着荒滩的样子,但十分整洁干净,坟前少有杂草。 但那人还是做得十分认真。 清理过后,他才点上提前准备好的香,恭恭敬敬地在坟前鞠了躬。 祭扫完毕后,那人说:“李公子,我先告辞了,你到金陵后,和百会长联系就好了,他会带你去见朱老先生。” 李沐尘送走了那人,就和林曼卿略做准备,启程去了金陵。 这一次,他没有御剑飞行,而是郑重地让司机开车送他们去的。 到了金陵,联系上百富鸣,百富鸣便来接他。 他们就上了百富鸣的车。 百富鸣的车很普通,也没有司机,由他亲自开着,往金陵郊区开去。 这样一辆车,丢在路上,也不会有人注意,绝想不到,这是华东武道协会会长的车。 车子开进了一个叫朱门镇的地方,然后又转入乡道,又开过一座门楼牌坊,牌坊上写着“朱门村”三个大字。 一条笔直的大路从门楼下直通里面,再几里地之后,就见到了一个清秀的小村庄。 村庄里的房子却是一幢一院,建造得十分整齐。各家的小院子也收拾的干净,很符合现代美丽新乡村的形象。 只是村外小河曲水,白玉拱桥,芦花遍野,白鹭翩翩,又显得十分清幽。 百富鸣告诉李沐尘:“老师年纪大了,几十年前就不再管家族事务。刚开始隐居在紫金山,后来旅游开发,紫金山人越来越多,就搬去了清凉山,再后来清凉山也不清凉了,就搬来了这里。” 车子在一幢小房子前停了下来。 这房子和周围的房子没有什么区别,就是普通的农家小院。 看来这朱老宗师的确是没什么架子,李沐尘这么想着。 院门没有锁,百富鸣推门就进去了,喊了两声“老师”,听见后面传来“哎!”的一声回音。 “在后院呢!”百富鸣笑着说,便从房子旁边的过道,往后面走去。 后面也是一个院子,比前院略大一点,被改造成了几块菜地。 一个白发老人,正蹲在地上,侍弄着地上刚刚破土而出的嫩菜。 “老师,李公子来了。”百富鸣说。 老人便站起身来,看向百富鸣身旁的李沐尘和林曼卿,把沾满泥土的手在他那身粗布衣服上擦了擦,呵呵笑着说:“好,好,来了就好,富鸣你先带他们进去坐,我洗把手就来。” 说着便到旁边的井台水池那里洗手去了。 看他的样子,除了皮肤之外,看上去就是一个老农夫。 李沐尘不禁对这位武林泰斗多了几分好感。 百富鸣带着他们进了屋。 屋里的陈设也很简洁,除了必须要用的家具之外,几乎没有多余的东西。 桌子是八仙桌,凳子是长条凳,也不是什么名贵木材,就是普通的木头。旁边还有几把挺精致的竹椅,靠着墙根放着。 百富鸣拉开条凳,请他们坐了,一边给他们泡茶,一边说:“这些东西呀,都是老师亲手做的。” 林曼卿说:“朱老先生返璞归真,令人佩服。” 忽听身后有人说道:“佩服什么呀,就是一个没了土地、无所事事的老农民。这个世界啊,永远属于你们这些年轻人。” 朱啸渊从侧门进来,掸了掸身上的灰尘说。 李沐尘和林曼卿站起来。 朱啸渊连忙说:“哎,你们坐,你们坐!乡下地方,简陋了点,你们随意啊。富鸣,去泡两杯咖啡,年轻人爱喝咖啡,不爱喝这种老茶。” 林曼卿噗嗤一笑,说:“朱老,喝茶可不是老年人的专利,现在年轻人喝茶的多了。” “我知道,你们爱喝奶茶。”朱啸渊到八仙桌旁,拉开条凳坐下,“上回我那个玄孙来看我,给我带了一杯。那个味道……怎么说呢……” 老头仰天看着天花板,思索了半天也没形容出来,嘿嘿地笑了。 林曼卿说:“玄孙孝敬您的,什么味道都是好的。” “呵,这小丫头会说话哎!我喜欢!”朱啸渊指着林曼卿对百富鸣说,然后哈哈笑起来。 百富鸣也哈哈一笑。 这时候,只有李沐尘坐在那里一直没说话,倒像个腼腆的少年。 朱啸渊忽然看向他,说道:“你这小子,身边有这么好的姑娘,桃花运倒是和你爹一样,怎么这么不爱说话?你爹当年那嘴巴,甜得能让酱鸭屁股里生出蜜来。” ------------ 第457章 武魂大成 “您认识我爹?”李沐尘问道。 “当然认识了,他小时候来金陵玩过,我抱他的时候,还在我身上撒过一泡尿哩!”朱啸渊说道,“我曾孙玄孙都没在我身上尿过,他倒好,一来就尿。” 李沐尘激动地站起来,对着朱啸渊恭敬地一鞠躬:“朱老……” 他话还没说出来,朱啸渊就阻止道:“别鞠躬,我又没死!你这一鞠躬,就让我想起那些东瀛人。虽说现在国际环境变了,两国友好,但我是从那个年代过来的,一想起那些畜牲的兽行就来气,看不得!看不得!” 便不停地摆手,让李沐尘坐回去。 李沐尘只好重新坐下。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但现在还轮不到你问。”朱啸渊说,“你要想知道,得先回答我的问题。” 李沐尘点头道:“好,朱老您问,我知无不答。” 朱啸渊忽然面容一肃,刚才那股老农民的淳朴样子不见了,身上散发出一股威严来。 这不是靠真气或者杀气所形成的威势,而是其生而自带的威严,是不怒而自威的。 “我问你,皇甫贤是你杀的?” “是。” “那么说,倪怀奇、侯奎东、杨元晋,也都是你杀的了?” “是。” 朱啸渊微微点头,又问:“甬城柳金生,是不是你杀的?” “是。”李沐尘还是答得干脆,不做任何解释。 旁边的林曼卿很想开口,她张了张嘴,终于还是没有说话。 朱啸渊皱了皱眉,似乎有些失望。 “龙城潘家的人也是你杀的?” “是。”李沐尘答道。 朱啸渊缓缓闭上眼睛,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原本我希望这一切都只是谣传,没想到都是真的。你是李家唯一的后人,原本,看在你爷爷的面上,我也应放你一马。但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入魔更深,在魔道上越走越远。当年你爹娶了一位魔女,却也不曾败坏李家的名声。纵然李家已消失二十年,可江湖上,从不曾流传过一句关于李家的坏话。李家多少代人积累的清白,不能毁在你手上。” 说完,朱啸渊身上的气息陡变,威严中透出杀气,而那凌厉的杀气之中,却又隐含着磅礴的凌然正气。 百富鸣吓了一跳,没想到师父会突然发难,就要和李沐尘动手。 他十分担心。尽管心里也很想知道这两个人究竟谁更厉害些,但他不希望他们当中任何一个人出事,尤其是他的恩师。 林曼卿也是忧心不已。 “朱老先生,您听我们解释……”她站起来说。 话没说完,就被李沐尘一把拽住,重新坐下。 “不用解释。”李沐尘说。 “看来你是无话可说!”朱啸渊目光一寒,说道。 李沐尘笑了笑,说:“清者自清,无需解释。” “哦?”朱啸渊似乎有些意外,“看来你很自信。我虽然老了,但力气还是有一把的。你就那么有把我能打得过我?” 李沐尘摇头道:“朱老先生是我爷爷的故交,爷爷已经不在了,您代爷爷教训我,也是应该的。您要做什么,我受着就是。” 朱啸渊一愣,气势略收,道:“话说得好听,别以为这样我就会心软。” 李沐尘说:“您尽管出手,不必留力。我要是皱一下眉头,就不是李家后人。” “哼!”朱啸渊忽然有些怒气,“不必留力?你是太小看我了,还是太高看了你自己?别以为能杀得了皇甫贤,就是天下第一了!皇甫贤在我面前,一样过不去三招!” 李沐尘知道朱啸渊没有吹牛。 从朱啸渊刚才那一瞬间迸发出的气息来看,他已经武魂大成,达到了真正的武道巅峰。 他的武魂,比何长春的武魂不知强了多少。 武魂大成,再往前一步,就是雷劫,若能抗过雷劫,就和李沐尘一样,步入了真正的先天大道。 也就是说,现在的朱啸渊和历雷劫前的李沐尘实力差不多。 实际上,朱啸渊以武入道,在力量上可能还要强于那时候的李沐尘。但李沐尘身怀法术,如果真打起来,他当然不会傻傻地和对方肉搏。武功再高,在天都仙法面前,也是渣渣。 “您动手吧。”李沐尘说道。 “哼,狂妄无知!” 朱啸渊身上的气息陡然再变,威势又重了几分,而那杀气却突然消失了。 杀气消失,百富鸣和林曼卿都顿感一松。 但只有李沐尘知道,杀气并不是消失了,而是全部凝练到了一个点上。 现在,只有他能感觉到这杀气,别人是感觉不到的。 凝杀意于一点,于无声处听惊雷,旁边的人根本感觉不到,就凭这份功夫,就不愧武林泰斗的称号。 “我也曾以为,武道一途,永无止尽。直到我百岁那年,我终于明白,武道也有尽头。我现在就站在这条路的终点,也可以说是这座山的顶峰。” “山登绝顶我为峰!世人都以为我因此而感到孤独,其实我不是孤独,而是绝望!因为我发现,前方再无可走之路,再无可攀登之山。” “年轻人,不要太自负了。除非你是神仙,天下宗师,鲜有人能接我全力一击!” 朱啸渊的声音越来越飘渺,仿佛隐入了虚空之中,连同他的人,也变得不真实起来。 只有那一点凝聚的杀意,变得越来越浓,越来越真实。 接着,那杀意就变成了一个人的样子,代替了朱啸渊。 这就是武道巅峰。这就是武魂大成。 百富鸣拜师那么多年,这是第一次见师父使出全力,也是第一次见到凝杀意成魂。 他心中又是激动,又是担心。 师父会用出全力吗? 李公子,真能挡住师父的全力一击吗? ‘李公子,你就服句软吧,师父不是真的想教训你啊!’ 百富鸣心里这么想着,却不敢说出来。 他知道,说出来是一种冒犯。 这时候,他听见李沐尘说:“朱老,您出手吧。” ------------ 第458章 山登绝顶我为峰 空气在那一刻沸腾,模糊了人的视线。 一切都变得恍惚起来。 周遭的事物都在恍惚中消失,房子不见了,桌子椅子也不见了。 也没有天空和大地,没有云彩和远山。 百富鸣不知自己身在何处,朱啸渊和李沐尘,相对而立,周围是一片虚无的白。 整个世界,就剩下他们两个人了。 百富鸣大感震惊。 武道极致,竟然可以达到这种万物不存、唯我独尊的境界。 见师父这么厉害,百富鸣不由自主地感到骄傲,却又有那么一丝惭愧,自己跟随师父习武几十年,竟然连师父的一成功力都没学到,真是枉为一代宗师。 他暗自下定决心,辞去武道协会会长的职务,不再钻营世间法,从此专心武学。绝不能给师父丢脸。 林曼卿所见和百富鸣差不多,尽管她走的是玄门仙道一途,也被朱啸渊的实力所震撼。 三千大道,万法旁通。武道巅峰,原来真的可以和大道相通。 这时,朱啸渊终于出手了。 只见他伸出一根手指,朝着李沐尘的额头轻轻点去。 没有惊天动地,就那样点过去,无声无息的,甚至有点温柔,像情人间的打闹。 这动作,看得百富鸣和林曼卿都有几分愕然。 可只有李沐尘感觉到了,那凝聚在指尖的石破天惊的力量。 如果被这一指点中,金刚可坏、磐石可朽! 李沐尘已经接触过许多武道宗师,强者如皇甫贤,善战者如板浦知良,但他可以肯定,他们都接不下朱啸渊这一指。 李沐尘没有动。 朱啸渊的手指,在离他眉心还有半寸的距离停住,忽而又收了回去。 就在收回去的一刹那,整个空间也骤然收起,仿佛换了一个时空一般,一切又恢复到了原来的样子。 屋子还是那间屋子,他们又回到了八仙桌前。 朱啸渊站着,李沐尘坐着,仿佛一直未曾动过。 百富鸣和林曼卿都松了一口气。此时二人才发现,身上竟早已紧张得出了一身透汗。 朱啸渊沉默了片刻,叹了口气,说道:“江山代有才人出,没想到,你年纪轻轻,修为已如此了得。” “朱老过奖了。”李沐尘谦道,“您刚才那金刚一指,足以载入武道史册。而且,您还留了三成力,若是全力施展,我也不能无动于衷。” 朱啸渊呵呵一笑,摆手道:“不用恭维我,那三成力不是刻意为你留的。我老了,不敢不留几分力。若是用尽全力,这一指,伤不伤得了你不知道,但一定会伤了我自己。” “即便只是七成力,您最后还是收了。您心里根本不想伤我,只是在考验我。” “唉!”朱啸渊叹了口气,“你是李家唯一的骨血了,我又怎么能不念旧情,斩尽杀绝呢!刚才我只是想试探你的心魔。在我金刚指下,犹能岿然不动,这决非魔道。而且,你能无视我的七成功力,若要杀人,洪武山庄绝无一人能活。” 他说着看了一眼百富鸣。 百富鸣不禁打了个寒颤,想想有些后怕,的确,那天李沐尘如果杀性大发,自己早就死得渣都不剩了。 林曼卿松了一口气。看来不需要解释了,这位武道巅峰的老人,用了武道的方式做出了自己的判断。 她看了李沐尘一眼,心说,莫非他刚才不让自己解释,是已经明白了老人的用意? 李沐尘笑了笑说:“朱老,您能相信我,我十分感谢。” 朱啸渊摆手道:“不用谢我,是你自己的本事。山外有山,人外有人。没想到我练了百多年的武,自以为已至绝巅,却还不如你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屁孩!” 说着,便自嘲地哈哈大笑起来。 李沐尘并未朱啸渊说他是小屁孩而生气。从年龄上来说,他在朱啸渊面前的确就是个小屁孩。 而且朱啸渊不是还说了吗,他爹李云华小时候还在朱啸渊身上尿过尿呢。 就凭这一层,李沐尘就感觉很亲切了。 只是朱啸渊的辈分应该比他爷爷李天策还大,搞得他想叫声朱爷爷都觉得不太好开口,怕乱了辈,所以干脆叫他朱老。 “朱老,您刚才说‘山登绝顶我为峰’,那您有没有想过这句话在武道一途上的意义?” 朱啸渊一愣,道:“登顶而途穷,还有什么意义?我现在就站在武道的巅峰之上,已经没有什么可追求的了,除了等死,还能做什么?” 李沐尘说:“不错,巅峰在您脚下,可是,既然山登绝顶我为峰,那么您登顶之后,巅峰便已不再是那座山,而是你自己。因为你站在了山顶,你已经比山高。” “我自己?” “不错,就是你自己,也就是‘我为峰’的意义。既然有峰,当然还可以继续攀登。” “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是说,让我以自己为峰,不断超越自己,以此来达到更高的巅峰。我当初也这么想过。可是,人永远都不可能站在自己的头顶上啊。头上是天,上天无路,如何攀登?” “谁说上天无路?朱老可听说过天梯?” “天梯?”朱啸渊身躯一震,惊讶地看着李沐尘,“难道你是从……” 李沐尘没有说是或不是,只道:“朱老武魂大成,已经有了登天梯的资格。” 朱啸渊从震惊中缓过神来,心扑扑的跳起来,这种感觉已经很久没有过了。 “难怪你能轻松接我一指,原来我的终点,竟是你的起点!”朱啸渊自嘲地笑了笑,“我刚才要是不收力,全力一指要杀你,现在我是不是已经死了?” 李沐尘没有说话。 朱啸渊也没有再问,哈哈大笑起来,道:“我算是知道柳金生、皇甫贤这些人是怎么死的了。当年我师父教导得好啊,‘怀德而习武,名成于德;习武而无德,必死于武。’他们却都忘了这个道理!” 说到这里,朱啸渊忽然一顿,看着李沐尘说: “沐尘,你杀了皇甫贤,还是要小心一点。这个人心胸狭隘、资质平平,却能取得这样的成就,是因为背后有高人指点。” “朱老知道那个人是谁吗?” 李沐尘早就想查这个人了。这次皇甫贤抓郎裕文,显然是冲着他来的,但他和皇甫贤素昧平生,无冤无仇,这背后一定是有人指使。 ------------ 第459章 魔门五使 “我也不能肯定这个人是谁。皇甫贤的功夫十分霸道,还透着一股邪性,和鸣鹿皇甫家族的传承不是一路。”朱啸渊说道,“我一直有一个怀疑,他背后那个人,就是友全老弟当年提到的那几个人当中的一个。” “什么?”李沐尘心头一跳,“我爷爷?” 朱啸渊看着他,点了点头,道:“当年李家出事之前,李天策托人给我捎来过一封密信。他说李家将逢大难,想要将他孙儿寄养到我这里来,以免李家绝后。我当时觉得奇怪,京城第一世家,竟然要托孤到我这个老头子这里来。但我了解李天策的为人,他既然以书信的形式托孤,恐怕李家真有劫难,就答应了,还给他回了信。” “但我左等右等,也没有等来李家的人。后来京城李家就出事了,几乎一夜之间消失。我还派人去寻访过,看李家有没有幸存者。那时候,我还不知道你们在禾城。直到很多年以后,李友全突然来找我,我才知道,李天策还有一个孙子活着。” “那时我才明白,李天策给我写的托孤信,其实不是给我看的,而是给别人看的。他就是要让人以为他把孩子交到了我手里,给我写信是‘明修栈道’,却‘暗度陈仓’,让李友全带着你去了禾城。” “那一年,李友全来找我,说想请我帮他去杀一个人。那是十几年……让我想想……应该是十四年前的秋天吧。” “十四年前的秋天……” 李沐尘默念着,那正是友全爷爷离开禾城出远门的日子,后来回来就死了。 果然不是意外! 李沐尘激动起来。 友全爷爷一定是发现了李家惨案的凶手,才会请朱啸渊出山。 “他让你杀谁?后来又怎么样了?”他迫不及待地问道。 “友全老弟一开始没有跟我说要杀谁,只是问我愿不愿出山。我答应了。” 朱啸渊微微皱眉,似乎也觉得自己当年的行为有些草率。 “百年前,朱家曾遇劫难,是李家出手帮忙,才渡过了危机。李友全开口,我不能不答应。而且我自负武魂已大成,根本不担心什么。” “我们就去了漠北,在草原上,找到了友全老弟要找的那个人。那人是个萨满巫师,名叫吕显,不但会武功,还会巫术。如果是我一个人的话,很可能会栽在他手里。好在友全老弟准备好了破他巫术的法子,我们二人联手,一场大战之后,杀死了他。” “我以为事情就这样结束了,准备回到南方,也有意把你们接到金陵来。可友全老弟并没有同意,他不但不让我接你来金陵,还特意交待,连看都不要去看你,就当不知道你的存在。” “友全老弟说还有事情要办,我就先回了金陵。”朱啸渊说到这里,轻叹一口气,有些自责地说,“唉,当时我若和他一起,他或许就不会死了!” “后来发生什么事了?”李沐尘问道。 “后来我就回了金陵,冬天的时候,友全老弟突然回来了,而且全身都是伤。他的伤很重,而且很奇怪,我也只能以真气护住他的筋脉,请了金陵名医来,也没能治好。原本我想让他留在金陵继续治病,可他却执意要回禾城,说死也要死在你身边。”朱啸渊说。 想起爷爷最后死在自己怀里的样子,李沐尘一阵黯然神伤。 那是他一辈子无法忘记的痛,如今知道了爷爷的死并非意外,更是悲愤不已。 “究竟是谁?”他咬牙问道。 “打伤他的人,名叫童昊。”朱啸渊说,“这个人的名字,我也是听说过的。此人无恶不作,在前朝时,就是被通缉的要犯,不光朝廷通缉他,很多世家豪门也出赏金通缉他。但从来没人能抓到他。我没想到,他竟然还活着。” “童昊!”李沐尘念了一遍,记住了这个名字。 “除了此人,你爷爷还跟我说了几个人的名字,分别是叶羡林、巩仙、澹台玉。他让我记住这几个名字,将来等你长大之后,再告诉你。” “我记住了。” 李沐尘用力点头,仿佛在和他爷爷说话一般。 “这些人在哪儿?” 朱啸渊摇头道:“他没有告诉我,或许是不想连累我和朱家。能让李家一夜灭门的人,当然也能让朱家一夜灭门。我也明白了,他不让我接触你的原因。” “这些年,我也从各个方面,包括佛道两教的人,打听过这几个人,有了一些眉目。” “这三个人,加上童昊,和被我们杀死的吕显,是传说中的魔教显堂的五个堂主,合称魔门五使。” “魔门五使?” “关于魔教,我以前也听过一些传闻,武林中的一些前辈,都说曾有这么一个组织存在,十分邪恶和强大。但魔教十分隐秘,没人知道他们的总坛在哪儿。所谓显堂,就是魔教设立在世间的堂口,通常以名门正派的身份出现,承担着教化世人和接引天魔的职责。所以堂主也被称为接引使。” “当年,你爷爷李友全在我这里治伤,他身上的伤我看的很清楚。后来一次很偶然的机会,一个被皇甫贤打伤的人躲到我这里来,请我出面调停。我发现他的伤势有一些奇怪的地方和你爷爷很相似。皇甫贤是突然崛起的宗师,他的功夫又不是皇甫家族传承的古武一路,所以我怀疑,皇甫贤背后那个人,就是打伤你爷爷李友全的童昊。” “童昊!”李沐尘眉毛一挑,“那么说,这个人藏在皇甫家族?” “那倒也未必。皇甫家族在豫州鸣鹿,而皇甫贤在赣鄱豫章。而且据我所知,皇甫贤和鸣鹿皇甫家的关系很一般。”朱啸渊说,“因为我暗中派人查过,皇甫贤这些年的行动轨迹,基本都在赣鄱省,除了豫章,去的最多的,是庐山。” ------------ 第460章 演一出戏 “庐山……” 有了线索就好办,李沐尘决定,等京城回来,就去一趟庐山。 庐山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童昊既然是魔教中人,必然要练魔功,只要锁定了范围,总能找到蛛丝马迹。 要不是已经定好了京城的行程,李沐尘都恨不得立刻赶去庐山了。 若能找到童昊,从此人身上确认李家是灭于魔道之手,那他的一块心病也算是解除了。 就算不能,至少也能给友全爷爷报仇。 朱啸渊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说道:“我也只是猜测,到底是不是童昊,又在不在庐山,我没有把握。你也不必急着去找,浪费时间。反正你杀了皇甫贤,你不找他,他也会来找你的。只是,你要当心,你在明处,他在暗处。以你的本事,当然不怕,但要保护好你身边的人。” 李沐尘道:“多谢朱老提醒。禾城那边我已经请了龙虎山张天师和茅山古道长来坐镇,应该不会有事。等我从京城回来,再做计较。” 朱啸渊点头道:“那就好,有两位道长坐镇,禾城的安全自然无虞。不过,这样一来,就怕这些宵小之辈不敢露面了。嗯……”朱啸渊略作沉吟,“我倒是有个主意。” “朱老请说。” “我这次请你来,外界都以为我是要替武道协会出头的。今天你我的谈话,除了我们四人,不会有第五个人知道。你走以后,我让富鸣放出风声去,就说我不是你的对手,被你所伤。之后,我会广邀同道,就在朱门镇设下道场,专门等你来战。那些想你死的人,想必会很感兴趣。” 林曼卿微微皱眉,道:“可是这样一来,不是坐实了外面那些关于沐尘的谣言了吗?” 朱啸渊哈哈笑道:“成大事者,怕什么谣言!身负血海深仇,这点荣辱又何必放在心上?等天下武林同道都聚齐了,我正好可以出面帮他作证,还他清白。这是一举两得的事情。” 林曼卿不觉脸一红,道:“还是朱老看得透彻,是我浅薄了,朱老的胸襟气度,令人敬佩!” 百富鸣微微皱眉,虽说朱啸渊的确败给了李沐尘,但传出去,有损老爷子一世英名。可他知道老爷子从来看淡浮名,自己若这么说,肯定被一顿骂,便道:“师父,可那童昊要是不来呢?岂不是白忙活了?” 朱啸渊道:“尽人事,听天命。我们只能尽力而为,结果如何,谁又能提前知道呢?” 李沐尘想起皇甫贤看到自己的玄冥剑时那贪婪的眼神,心中一动,说道:“你们就说我不是靠武功打败的朱老,而是靠身上的宝物取胜。” 他说着拿出玄冥剑,放在桌上。 朱啸渊和百富鸣初时一愣,不知这是什么宝物,似剑非剑,像一把黑铁尺,看上去平平无奇。 但当李沐尘以手握住剑柄,法力灌注之后,二人心头同时一震。 那漆黑的颜色,在白日里竟然耀眼起来,仿佛一束黑光。 而黑光里幽幽冥冥,竟然有种要把人的灵魂也吸进去的感觉。 随着这黑光的放出,屋子里就已经被死亡的气息笼盖,仿佛再无人间。 “这是什么?” “此剑名叫玄冥。”李沐尘说道,“你们就说我身上有一把会放黑光的剑,正是靠这把剑打败了朱老。朱老可以放话,谁要是能打败我,此剑就归谁。” 说罢,突然举起剑,对着朱啸渊的肩头就是一剑。 百富鸣大惊失色,指着李沐尘道:“你!……” 朱啸渊倒没什么,看着自己肩头渗出的黑色血迹,岿然不动,道:“这剑伤有何特别之处?” 李沐尘道:“剑气入髓,无药可救。” 百富鸣怒道:“老师好心帮你,你怎能伤人?!” 说着便要动手。 朱啸渊阻止他,呵呵笑道:“富鸣,不必动怒,你不知沐尘的用意,他不会害我的。” 李沐尘微微点头,对于朱啸渊的这份定力,他也很佩服。 便伸出手指,在朱啸渊身上连点数指,护住心脉,又拿出一粒丹药,给朱啸渊服下。 朱啸渊口中生津,如灵泉不绝,吞咽入腹,顿觉神清气朗,一股有别于他修炼的真气的气机萌发起来。 他大喜道:“果然是仙家灵药!” 李沐尘说:“这是我从天都带来的玄元丹,原本是准备渡雷劫前服用的,结果我的雷劫来得太突然,没用上。朱老武魂大成,正可服用此药。我再赠你一枚引渡符。” 说着虚空画符,空中便出现了一片金光构成的符咒。 那些金光咒文仿佛有灵性一般,一个个钻进了朱啸渊的识海之中。 朱啸渊神情从麻木要惊讶,继而狂喜。 李沐尘画完符,说道:“朱老这段时间,可按引渡符修炼,至于能学得多少,都是各人的机缘,我也不敢保证。总之,若能在识海见天梯,就可以去昆仑了。到了那里,按识海所见登天梯,会有人接引你的。” 狂喜中的朱啸渊离开座位,朝着李沐尘躬身一拜,就要跪下来。 旁边的百富鸣看的惊愕不已,却不敢阻止。 李沐尘连忙将朱啸渊扶住,说道:“朱老不必谢我,是你自己的修为和机缘到了。只是,天梯之路,并非那么容易,不是每一个去的人都能上去的。若中途引发雷劫,就很可能万劫不复。所以在出发之前,还请安排好身后事。” 朱啸渊哈哈一笑,道:“我活了一百多岁了,改朝换代都经历过几次了,哪还有什么身后事?” 李沐尘看了一眼朱啸渊肩上的伤口说:“这剑伤已无大碍,不过玄冥气残留在表面,伤口暂时不会愈合。如果童昊见到你的伤,一定会对我的剑感兴趣的。” 朱啸渊点点头,看上去很开心的样子,说:“好,希望那童昊能来,最好能把那三个人也钓出来。富鸣,咱们就好好配合李公子,演好这出戏。看看我这一百多岁的老朽,能不能拿个最佳男配,哈哈哈……” 百富鸣从没见过自己的恩师这般开心如老顽童的模样,肩上的伤口还没痊愈,居然笑得出来? 不过一想到师父很有机会突破武道限制,走向另一个高峰,他便也高兴起来。 那条天梯究竟是什么样? 如果师父上去了,将来我也有机会上的吧? 百富鸣的脑海里出现了一副画面:一条笔直陡峭的阶梯路,直插云霄,一个老者正踽踽而行,云中有鹤来翔…… ------------ 第461章 真没偷 李沐尘第二次来到来到白云观。 上一次来白云观,他总共见过四个道士,金三木、蒋泉林、莫青、连成。 金三木带队去了北美还没回来,莫青也在其中。 蒋泉林被金三木撤了监院之职,还在小蓬莱面壁思过。 好在小道士连成还在,不然就真的一个都不认识,又要拿出天都令来了。 若是碰上蒋泉林那样不认得天都令的,免不了要被嘲讽几句,再用法术震慑他们一番,装一波逼。 有时候真是想不装逼都不行。 连成道士不知道天都,那天李沐尘拿出天都令时,他已经下去了。但他知道,这位李公子来头很大,连师叔金三木都对他恭恭敬敬。 所以他对李沐尘自然也是恭恭敬敬。 听说李沐尘要去喝破闭关的老观主王崇仙,连成吓了一跳,说:“李公子,这事我可不敢做主,我去向监院汇报一声,他同意我才能带您去。” “你刚才不是说蒋道长还在面壁思过吗?”李沐尘不解道。 连成说:“蒋师已被撤了监院,现在的监院是我白师叔,白方兴。本来他应该亲自过来招待您的,但是他今日在名医馆坐诊,一时抽不开身。我这就过去向他汇报。” 李沐尘说:“既然他坐诊,那就先不打扰他,反正王道长都闭关二十年了,我也不急于一时。我先出去转转,等医馆下班了再来。” 连成抱歉道:“白师叔医术高明,声名在外,找他看病的人多,他坐诊的日子,常常人满为患,可能要到很晚。” 李沐尘问道:“他一周坐诊几天?” “以前是每周有三天,后来做了监院,现在减少到一天半,周六全天,周四半天。” “那我就明天再来吧。” 连成连连躬身说抱歉,并要陪他去参观,被李沐尘拒绝了。 他带着林曼卿在白云观里转了转,还对林曼卿讲了那几只石猴的故事。 林曼卿讶然道:“你怎么知道这些的?” 李沐尘神秘地东张西望了几眼,然后凑到她耳边,悄声说:“蹭导游学来的。” 林曼卿不禁莞尔。 这时候,正好有一个导游举着小旗,带着一个旅游团进来,在那里讲解。 李沐尘便拉着林曼卿凑了过去。 林曼卿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事。作为禾城林家的大小姐,从小到哪里都是专车接送,专人陪同,哪里会去蹭旅游团的? 听着导游在那里唾沫横飞地讲解,看着那些游客,一个个忙着拍照留念,只有李沐尘听得最认真的样子,觉得很有趣。 又想起第一次遇见李沐尘的场景,那时候的他还是在亲民饭店里打工的小服务员,哪里会想到,这个家伙不但是自己指腹为婚的未婚夫,还是天都仙人。 林曼卿记得在他们第一次吃烧烤的时候,他就说自己出身不凡,还什么文可安邦、武能定国的,她以为他在吹牛,只是觉得好笑。 后来才发现,这家伙说的竟然是真的。 可是,他说这些话的时候,嘴里还叼着羊肉串啊!这哪有一点出身不凡的样子啊! 蹭完旅游团,从白云观出来,李沐尘问道:“怎么样,很有意思吧?” “是挺有意思,那么接下来,你又要带我去哪儿,让我长长见识呢?”林曼卿满怀期待地说。 李沐尘想了想说:“我带你去拜神仙。” 林曼卿一愣:“京城最有名的神仙地,不就是白云观吗?还有哪里比白云观还出名的?” “你去了就知道了。” 李沐尘就带着林曼卿走街串巷,来到一条胡同。 到了那里,林曼卿才知道,原来是一座黄大仙庙。 这庙也是小得可怜,大门还没别人家的四合院的门宽阔,进门只有一个院子,院子里放着一个大香炉,青烟袅袅。 只有一座殿,殿里供奉着一尊神像,手持拂尘,长髯飘飘,倒也挺仙风道骨的。 不过林曼卿看着这神像总觉得有点奇怪。 大殿的门口摆着一张桌子。桌子上放着一筒竹签。旁边一块牌子,上面写着:求签20元,解签50元 “二位,求签吗?”坐在桌子后面的道姑模样的人看见他们进来,眼睛一亮,“这里最灵的就是因缘签了,看二位珠联璧合、天生的一对,一定能出上上签!” 李沐尘笑道:“一定是上上签,那还求什么?” 道姑一愣:“那也有可能是下下签呀!” 忽然意识到,这话让自己先前的推销前功尽弃了,便道:“你们是外地来的吧,看这姑娘,多么水灵漂亮呀!能到我这个小庙里来,就是缘分!看你们的样子,肯定是好签,求个好签,留个纪念也好。” 这话说得林曼卿动心了,便道:“沐尘,咱们求一个呗。” 李沐尘说:“求一个也行,但我记得去年来的时候,求签10块,解签30,怎么现在涨价了啊?” 道姑说:“嗐,现在什么不涨价?连做签的竹片都涨了。再说了,我天天在这儿坐着,迎来送往的,得流感的风险多大,你说是不是?现在买个药都那么贵,今年来个甲流,奥司他韦就卖断货,明年来个屁流,厕纸都叫你买不起!” 李沐尘愣了一下,心说这道姑怎么这么能贫啊,去年好像也不这样啊!这哪是道姑啊,这是街道办的吧? 他忽然觉得,这道姑贫嘴的语气,怎么有点似曾相识的感觉,猛抬头,看见那尊黄大仙的神像,脸上似乎泛着活的气息,正瞪着个眼睛看着他们。 李沐尘顿时恍然,笑道:“好你个畜牲,进步挺快的嘛!偷老刘头家的鸡不够,偷到人身上来了是吧?” 忽见那神像脸上露出一丝惊惶,竟然战战兢兢地开口说话了: “公子可别误会,没偷,就是聊聊天,真没偷!” ------------ 第462章 这个黄大仙有点不正经 听到神像开口说话,林曼卿大感惊讶,反倒是坐在那里的道姑气定神闲,颇有处变不惊的高人风范。 林曼卿才明白,李沐尘带她来拜的神仙,就是这位“黄大仙”。 可她还是没看出来,这“黄大仙”究竟是何方神圣,为什么泥塑的神像能开口说话? 难道真的有神灵附体? 林曼卿如今也算是踏进了修行的门槛,用她那不太强的神识扫过神像,却有什么也发现不了。 她哪里知道,这是李沐尘上回临走时施加了法咒,帮黄大山隐藏了神气,免得被人发现,所以一般修行人靠神识也发现不了,何况她的神识还很弱。 “这就是你要我来拜的神仙?”林曼卿问道。 “是啊,”李沐尘说,“这家伙很灵的。” “这家伙?”林曼卿讶然道,“哪有这么不敬神仙的,小心口业。” 李沐尘还没说话,神像就已经开口了: “无妨,无妨,李公子叫我什么都可以。” 便见“黄大仙”从神坛上走了下来。 那泥塑的脸上比刚才多了几分生气,但整个样子,还是显得呆滞。 林曼卿此刻才看清,原来走下来的不是神像,而是另一个“人”,因为神像还在神坛上好端端地坐着呢。 见“黄大仙”下了神坛,道姑也站起来,并没有因大仙现形而惊讶恭敬,倒是很熟络的样子,问道: “你们认识啊?” “认识,认识,这位是李公子!”黄大仙一手端着拂尘,一手捻着颌下胡须,一副仙风道骨的样子。“三姐,还不快见过李公子。” 被他叫做三姐的道姑从桌子后面走出来,盈盈一拜道:“姚三姐,见过李公子。” 姚三姐一身道姑打扮,坐在那里的时候看不出来,但一站起来,尤其是走路的样子,摇曳生姿,道袍都遮不住那风韵。 李沐尘看了黄大山一眼,摇了摇头,说:“你知不知道自己犯规了?” 刚才还仙风道骨的黄大山,吓得库通一声就跪下了:“李公子,我没有,真没有耍手段,都是……都是两情相悦的!” 姚三姐吓了一跳,堂堂“黄大仙”怎么就跪下了? 她心思也通透,知道黄大仙在跪下了,这个李公子肯定大有来头,是个惹不起的人物,说不定是天上的神仙。 于是,她也库通一声跪下,说道:“公子别责怪他,我也知道仙凡殊途,但我们的确是两情相悦。故事里不是还有许仙爱上白娘子嘛!我也不图他是仙,也不图他有钱,我就是佩服他!喜欢他!愿意这辈子在庙里侍奉他!” 这番话说得倒是很得体,就是法海听了,估计也不忍心拆散他们了。 黄大山颇有几分得意地笑了笑。 李沐尘不觉想笑,问姚三姐:“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吗?” 姚三姐说:“他……当然是神仙呀!不过我可不是因为他是神仙才喜欢他,我是觉得他很有趣,比一般的人有趣多了!” 李沐尘叹了口气,说:“你要是见过他真面目,还这样说,那我也懒得管。” 说着大喝一声:“黄大山,你知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 黄大山吓得一哆嗦:“我……我……我犯了……色戒?” 李沐尘脸一板,说:“哼,我才懒得管你下半身那点破事!但你以神名欺世,以人形欺人,这是大忌!若是有高人经过,说都不用说,就一剑斩了你!念你尚未铸成大错,又守护李宅有功,这次就放过你,这笔账先给你记下。” 黄大山浑身颤抖,伏倒在地,忏悔道:“我知错了,下回不敢了!” 李沐尘倒不是真为这点事吓唬他,只是现在若不管束,这家伙早晚要惹出是非来。妖怪在人间行走本就艰难,总不能一辈子寄身在黄大仙庙里。 何况,自古一来,民间淫祠从来都是正道和朝廷清理的对象。那些寄身淫祠的妖魔鬼怪,大多缺少管束,不服人间法度,修为稍有提升,就以法乱禁。 李沐尘不是不近人情,连这点小事都不放过,而是在点化它。要不是念在它曾追随母亲宫凌烟,又在此地守护李家二十年,他才懒得管它。 “还不快现出原形!”李沐尘喝道。 黄大山浑身一颤,一身仙衣褪去,化作黄色的皮毛,变成了一只体态肥厚的黄鼬。那拂尘,原来是它的尾巴。 林曼卿虽然惊愕,倒也没什么,毕竟认识李沐尘以来,已经经历了太多怪事。自己的未婚夫就是神仙,家里还有一只会说话的刺猬,此刻看到一个“黄大仙”便也不觉得有什么奇怪。 可是那姚三姐却是吓得一声惊叫,一屁股瘫坐在地上了,满脸惊恐,指着黄大山:“你……你你你……你怎是个黄皮子?!!” 李沐尘问道:“姚三姐,你现在还喜欢他吗?” 姚三姐捂住脸哭了起来:“呜呜,没脸看了!丢死人了!怎么是个黄皮子?呜呜……” 黄大山抬起头来,小脑袋看着姚三姐说:“三姐,莫怕,就是个皮囊而已,咱们是真心相爱。你爱的是我的灵魂,何必在乎我的样子!” 姚三姐停了哭声,从指缝里看了他一眼,安静了三秒钟,忽又嗷一声嚎啕起来:“哎呀,我怎么被你个黄皮子骗了身子,我死了算了!” 黄大山听见她嚎啕,连忙尾巴一甩,院子里卷起一阵风,庙门砰一声关上了。风在院子上空凝而不散,竟将声音和外界阻隔了。 李沐尘笑道:“你这几个月,法力倒是长进得很快嘛。” 黄大山叩头道:“这都亏了公子指点。” 李沐尘冷哼一声:“但我可没指点你骗人!” 黄大山忙道:“公子,我真不是故意骗她的。实在是,是三姐长得太好看了!”说着眼珠瞟向姚三姐,叫道,“三姐,你说你也是的,长这么好看,来我这里做什么道姑啊!你去做模特,做明星多好!” 姚三姐哭声小了点,嗔道:“我哪有那么好看?要是能做明星,做模特,谁要到你而破庙里来做个假道姑!” 黄大山说:“我就觉得你比那些明星模特好看,现在的网红脸明星,有什么好看的?你能到这里来,说明你有仙缘!” 姚三姐啐了一口,道:“呸,你个黄皮子,还知道网红脸了?” 黄大山说:“我经常去刘大爷家看电视,当然知道了。再说咱庙里不也有明星来过吗,小网红都来过好几波了,你看我有正眼看她们一眼吗?有三姐你这样的大美人在这里,就是嫦娥下凡,我都不带正眼瞧的!” 姚三姐噗嗤笑了,说:“你就一张嘴!” 但一看到他的样子,笑容顿时敛住,又哭起来:“哎呀,不活了!你怎么能是个黄皮子呢!” 李沐尘摇了摇头,说:“你们慢慢聊,我先走了,晚上到李宅来见我。” “是,公子慢走!” 黄大山知道李沐尘不会惩罚他了,终于松了口气,伸手去抹额头,才发现自己现出了原形,作为一只黄皮子,自然是不会出汗的。 李沐尘和林曼卿往外走,身后还传来姚三姐的哭声,和黄大山温软细语的劝慰。 “呜呜,你个黄皮子,以后别碰我,万一要是生个小黄皮子下来,我可怎么活呀!” “放心吧,不会的,隔壁胡同的小杨老师说,我和人类之间有生殖隔离……” “什么?小杨老师为什么和你说这个?哎呀,你和小杨老师……你个臭鼬!臭黄鼠狼!……” “冤枉啊!真没有啊!” “那你说,老刘头家的鸡是怎么回事?刚才李公子都说了……” ------------ 第463章 再回李宅 这天晚上,清风明月,万里无云。 李沐尘和林曼卿早早来到了李宅。 站在垂花门下,看着这古老的庭院,李沐尘的心情有些沉重。 二十年前的事情,依旧笼罩在重重迷雾之中,尽管找到了很多线索,但依旧看不清楚。 希望这一次,王崇仙出关之后,能够拨云见日,看到事实的真相。 可是不知为什么,当离这真相越来越近的时候,李沐尘却又有一种莫名的担忧和害怕。 现在已经可以肯定的事情是,魔教和道门正派一起参与了二十年前的事。 从友全爷爷最后的复仇对象来看,魔教才是真正的凶手。 但是元定一说过的那些,始终萦绕在李沐尘的心头,成为一片阴影,挥之不去。 宫家是不是始作俑者? 母亲嫁入京城的初衷,会不会真的只是为了李家那块天魂玉? 林曼卿陪着李沐尘静静地在李家老宅里走着。 踏在这古老的青砖上,林曼卿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这里就是李家,是未婚夫出生的地方,是死去的公公婆婆生活的地方。 这让她感到莫名的亲切。 可是,这一切又是如此的恍惚,仿佛不曾存在过。 她挽着李沐尘的手臂紧了紧,只有这种真实让她感到安全,让她知道,她的未婚夫就在她的臂弯里,不是虚假的。 可是,她的内心突然生出一丝莫名的恐慌。她有点害怕,害怕失去他。 她总觉得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在和她争夺,想要从她的手里把他夺走。 月光从天空倾泄下来,如水银一般铺在院子里。 他们和海棠的影子,犹如镶嵌在银质绢布上的一幅画。 静静的,这诗一样的画意,伴随着清幽的花香,如梦一般流淌。 一只黄鼬的出现,破坏了这唯美的画面。 想起白天在庙里见到的场景,庄严的黄大仙神像,和猥琐的黄皮子的对比,尤其是姚三姐最后那句的颇具灵性的质问…… 再看见这只黄鼬的时候,林曼卿已经无法直视。 实在是很难把黄大仙、黄皮子、姚三姐、小杨老师、刘大爷的鸡……这些事物联系在一起。 黄大山站在地上,直立起来,大尾巴在身后摇着,两只前爪做作揖的样子,恭敬地叫: “见过李公子,李夫人!” 林曼卿问道:“你又不认识我,怎知我是李夫人?” 黄大山一本正经地说:“夫人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倾国倾城,也只有夫人这样风华绝代的女子,才能配得上李公子。公子和夫人正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将来定能百年好合,额不,万年好合,白头偕老,巫山云雨,早生贵子,永不分离!” 林曼卿忍俊不禁,掩着嘴,呵呵地笑起来,说:“你这黄皮子,不会用成语可别乱用啊!你这甜言蜜语的,到底是跟谁学的啊?” 她说着睨眼看向李沐尘。 李沐尘道:“别看我,他会的成语,看上去比我还多些。” 黄大山小爪子挠了挠头,说:“事实上,的确是跟李公子学的。” 李沐尘一瞪眼:“我什么时候教过你这些?” 林曼卿笑道:“你看,赖不掉了吧?大山,你尽管说,今天我在,他欺负不了你。” 黄大山说:“此李公子,非彼李公子也!” 两人都是一愣,问道:“还有哪个李公子?” “就是李公子的爹,当年名满京城的李云华少爷呀!”黄大山说,“我是跟着宫夫人混的,云华少爷经常能逗得宫夫人大笑。云华少爷会写诗,还会弹琴,还会唱歌,我记得他唱的歌……” 说着便撑开那黄皮子特有的带着点沙哑的尖锐嗓子唱起情歌来。 李沐尘听得一愣一愣的,林曼卿再也忍不住,哈哈笑起来,捧腹道:“这就叫有其父必有其子!” 李沐尘愕然道:“我是这样的吗?” 林曼卿说:“我们第一次在烧烤店吃夜宵的时候,那时你刚下山,还什么都不懂,连智能手机都不会用,看上去土里土气的,但你说话的时候,骨子里就那么一点……” “一点什么?” “一点……”林曼卿斟酌了一下,“风流倜傥吧!” “你是不是想说,流里流气?”李沐尘道。 “这样说也行。”林曼卿嘴角一翘,忍笑道。 李沐尘张了张嘴,想要辩解什么,但又好像无力辩解,便说:“也许是因为碰上了你这个国色天香的美人吧,我就沦陷了。” 林曼卿愣了一下,不觉摇头叹道:“本性露出来了吧!” 黄大山蹲在地上,左看看,右看看,忍不住问道:“公子,夫人,你们酒店订好了没有?没有的话,我那庙里现在没人……” “去!”李沐尘喝道,“多事!我来问你,这段时间,李宅可有什么人来过?” 黄大山立刻变得恭敬的样子,说:“有,来过好几拨人。” “都有谁?” “先是那家的少爷那汝安。我以前见过他,那时候,我装鬼吓唬过他,他被我吓得屁滚尿流的,所以印象特别深。原本我还想吓唬他一下,把他吓跑。但我想起公子的交待,让我蛰伏起来,尽量不要暴露,所以我就没动。只是看他光明正大的那么进来,把这里当成自己家似的,我就来气。” 李宅现在名义上还是那家的,所以那汝安自有出入没有什么问题。 “嗯……”李沐尘想了想说,“我是该把这宅子收回来了。这次事情办完,我就去找那家,先把宅子买回来。” 黄大山喜道:“那您可得快点,省得密室里那些东西被那汝安那个败家子拿去卖了。” “密室被发现了?”李沐尘惊道。 “是的。”黄大山说,“那汝安那天来好像是要找什么东西,发了疯似的,把宅子里里外外翻了个遍。密室也被他发现了,不过他好像没动里面的东西。额……还有一件事我觉得很奇怪,那汝安以前就是个窝囊废,这次却仿佛长了本事,竟然追踪到了我的妖气,要不是公子给我的符,我差一点就被他发现了。” “哦?” 李沐尘心头一动,想到了什么。 看来还真是要去一趟那家了。 ------------ 第464章 宁遭雷劈 “除了那汝安,还有什么人来?”李沐尘问道。 “还有一个老头,我不认识。”黄大山说,“冬天的时候来的,我记得那天下大雪,天冷得鸡都不敢出门。” “那人很奇怪,来了什么也不做,就站在院子里,就是那棵海棠树底下,拿着根箫,吹了两曲,就走了。” “吹箫?”李沐尘有点惊讶。 林曼卿问道:“他吹的什么曲子?” 黄大山晃动着他的鼠头:“这我上哪儿知道去,反正凄凄凉凉的,大雪天儿的,本来就够冷的了,好家伙,他那么一吹,我感觉我那屋的砖头都被吹薄了,忒特么冷了。还好有三姐给我暖……啊,内什么,暖炉子,要不然非冻死在庙里头!” 黄大山说完,呲牙咧嘴,瞪着俩大眼珠子,小心翼翼地看着李沐尘。 见李沐尘凝神沉思,没有责怪他的意思,才松了口气。 林曼卿说:“雪夜吹箫,寄托哀思,这人应该是你们李家的故人。会不会,李家除了你,还有人活着?” 李沐尘心头燃起一丝希望,道:“但愿如此吧。大山,那人长什么样子?” “白头发白胡子,身材倒是挺高大,脸没太看清……”黄大山回忆着,“主要那天太冷了,而且大雪天的,我一个黄皮子站雪地里太显眼,没敢靠前去看。” “主要是舍不得你的暖被窝吧?”林曼卿笑道。 “哪里……哪里……” 黄大山脑袋一歪,嘿嘿干笑两声,立刻转移话题,“那人吹完曲子就走了。年后又来了一拨人,带头的还是那汝安。” “他又来干什么?” “我开始以为他是来搬密室里的东西的。我说那哪儿成?你空着手来串门儿也就算了,还特么想顺点儿东西走?没门儿!有你黄大爷在这儿,想都别想!” 黄大山一挺他那小身板,挥动前爪,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只有尾巴不自觉地讨好地左右摇动着。 看见他那样子,林曼卿差点笑出来。 黄大山继续说道:“我当时就跳到院子里,一声大喝:呔!大胆责(贼)人,敢在太岁头上动土,不知此宅乃是你黄爷爷我的地盘儿么?!我便把身一摇,施展法术,院子里顿时千军万马,草木皆兵,把那责人吓得望风而逃……” 黄大山手舞足蹈,说得兴起,被李沐尘一巴掌拍在腮帮子上,原地打了三个转儿,才停下来。 “说人话!”李沐尘道。 “哎,”黄鼠狼乖乖地坐下来,“内什么,那汝安那小子没动密室里的东西,就和人说了一会儿话,就走了。” “说了什么?” “不,不知道,没听清,上次差点被那小子抓住尾巴,这次没敢离太近。就听那汝安喊和他同来的一个人叫做‘宫什么屎’,那人对那汝安很是尊敬的样子,叫他‘明大人’。” 李沐尘听到“宫”字,心头一惊:“你确定听清楚了吗?那人姓宫?” 黄大山也是这时才想起来,“宫”可是主母的娘家姓,不禁吓了一跳,道:“少爷,这我可不敢保证,谁知道是姓宫,还是姓共,又或者就是个外号呢,我想,哪有人名字叫屎的?” 林曼卿沉吟道:“沐尘,会不会不是‘宫’,而是‘巩’?你还记得友全爷爷让朱老转告你的那几个名字吗?” 李沐尘怎么可能不记得,喃喃道:“童昊、澹台玉、叶羡林、巩仙……你是说,巩仙?” 黄大山说:“这名字可不像,那汝安说的明明是‘屎’,绝不可能是‘鲜’。” 林曼卿道:“童昊、澹台玉、叶羡林、巩仙,加上已经死掉的吕显,合称魔门五使,也是魔教五显堂的堂主。那汝安叫的,或许是‘巩魔使’或者‘巩令使’这样的称谓。” 黄大山竖起小手上的大拇指:“哇,少夫人不仅国色天香,而且聪明绝顶!” 李沐尘摇头道:“你要是把拍马屁的本事用在练功上,现在说不定已经渡劫化形了。” 黄大山一愣,道:“听说渡劫要被雷劈,少爷,你要是不在我身边,我可不敢渡劫。” “你若好好修行,到渡劫时,我自会助你。你要是再骗财骗色,增加劫数,雷劫一来,别说我,大罗金仙也帮不了你。” 黄大仙吓得一哆嗦,抬头看了一眼天上的明月,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狠狠地跺了一下脚,道: “宁愿遭雷劈,不能不偷鸡!” 说完,朝李沐尘和林曼卿一呲牙,尬笑三声。 李沐尘又好气又好笑,和林曼卿对视一眼,沉默了三秒,也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 “如果那人是巩仙,那么那汝安又是什么身份?”林曼卿沉吟道,“巩仙是魔门五使之一,显堂的堂主,负有接引信众入教的重任,他竟然称那汝安为‘大人’!看来那汝安在魔教有着很特殊的身份。” 李沐尘说:“不管那汝安什么身份,巩仙是爷爷指定要杀的仇人,现在有了线索,这个人必须要找到。” 林曼卿问道:“你打算怎么做?直接去找那汝安吗?会不会打草惊蛇?” 李沐尘道:“就是要打草惊蛇,让蛇自己跑出来。” “那家是京城四大家之一,你动了那家,势必引起连锁反应,四大家联起手来……” 林曼卿不无忧色地说,“你固然不怕,但对恢复李家在京城的势力和声誉,恐怕不利。而且,你若造杀业太多,我担心你魔心再起……” 李沐尘点头道:“你说得有道理。不过你放心,我不会在事情没弄清楚之前,就去乱杀一通的。现在一切都还只是猜测,那汝安是不是魔,巩仙在不在京城,都还不确定。” 他抬头看了看月色,“今天太晚了,等明天去白云观,请王道长出关,了解了情况后,我就去一趟那家。反正这宅子现在还在那家手里,也该收回来了。就借这个机会,试探一下那家和那汝安,看看他是何方神圣。” ------------ 第465章 二天之争 第二天一早,李沐尘和林曼卿再次造访白云观。 依旧是小道长连成接待的他们。 连成苦着个脸,说:“师叔昨天门诊结束后,就匆匆走了,说是要去看一位重要的病人。李公子,要不,您改日再来?” 李沐尘皱眉道:“什么病人,需要白云观的监院亲自出诊?” “这我就不知道了,是百草堂的人过来请他的。”连成道。 “百草堂?”李沐尘好像在哪儿听过这名字。 林曼卿问道:“是和钱塘同庆堂齐名的百草堂吗?” “是的。”连成说。 “百草堂不是白家的产业吗?白家是北方药王,当年的白景天号称京城第一名医,怎么还要来白云观请人去看病?”林曼卿不解道。 连成说:“是这样的,我白师叔俗家就是京城白家,白景天是他的亲哥哥。他的医术有一半是来自白家的传承。白景天去世之后,白家凡有疑难杂病,后人无法解决的,也会来请教白师叔。但多是白家子弟到白云观来,要我师叔亲自去的,要么是此病十分罕见,要么是病人身份特殊。” 李沐尘问道:“多久能回来?” 连成摇头道:“这个说不好。师叔生在白家,回去了,住几天也是常有的。我们白云观虽是全真,但在京城繁华地,也并非不近人情之所在。” 李沐尘想了想,站起来,对林曼卿说:“走,我们去百草堂。” 连成起身相送:“二位走好。” 一直把两人送出山门,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连成才拿出手机,拨了个号码说道: “师叔,他们去百草堂找您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只回了三个字:“知道了。” …… 走出白云观,林曼卿笑道:“你是打算去百草堂大显神威,把一众京城名医都比下去吗?在钱塘,可是连胡老都对你佩服得五体投地啊!” 李沐尘摇头道:“我才没这个闲心和他们比医术。我只是有一种感觉,这个白方兴白道长,好像有意在躲我。” 林曼卿愕然道:“为何会这么想?” 李沐尘道:“直觉而已。去看看就知道了。” 林曼卿道:“你这直觉好奇怪,你和白家从无瓜葛,怎么会有这种直觉呢?” 李沐尘笑道:“这叫仙人的本能。你修行越来越精进,直觉也会越来越敏锐的。到了一定境界,万里之外有人起一个杀你的念头,你也能感觉到的。” “真的?”林曼卿好奇道,“你也能吗?” “我还没那么厉害。如果现在十里之内有杀手埋伏了要杀我,肯定瞒不过我。但万里之外的人的一个念头,需要化天心为己心、齐万物为我身的境界,再往前一步,就是融天地造化于一炉了。” 林曼卿摇头道:“太高深了,听不懂。你都不行,那又有谁能做到呢?” 李沐尘遥望西方,道:“大师兄应该能做到吧。” 见李沐尘神思,林曼卿知道他想起了师门同道,也不打扰,就那样默默前进。 李沐尘回过神来,忽然想起什么来,说:“你刚才说白景天是京城第一名医,他的医术,比起胡老不知怎么样?” 林曼卿不假思索地说:“那肯定比胡老强。” “怎么这么肯定?”李沐尘奇道,“胡老可是钱塘第一名医,你的意思,南方杏林,肯定比不上北方医术了?” 林曼卿摇头道:“不是这个意思,你可知道当年‘二天’之争?” “什么二天之争?”李沐尘愕然道。 “我也是在南江大学上学的时候,听医学院的人闲聊才知道的。后来因为你的关系,胡老他们有了交集,就又多打听了一些。” 林曼卿说着。 “抛开佛医和道医,天下杏林,分为南北两宗。南方以钱塘胡氏的同庆堂为尊,北方则以京城白家的百草堂为宗。从前朝起,白胡两家就成了南北杏林的代表,也是暗里较劲。 几十年前,白家出了个白景天,医术高超,被奉为杏林国手,京城第一名医。 而钱塘胡家也出了个胡云天,同样被奉为江南第一名医。 据说天下疑难杂症,就没有他们二人治不好的。这两人究竟谁才是天下第一名医,自然就成了杏林热议的话题。 两个人明里暗里争了几十年,这一段历史,也被称为‘二天之争’。” 李沐尘恍然道:“冯家二爷好像跟我提起过这个。当时没在意,你这么一说,我就想起来了。” 因为提到了胡云天,李沐尘对这个话题感兴趣起来。 “后来呢?”他问道。 林曼卿说:“听说二十多年前,在药都亳州举办了一场南北杏林大会,两方名医对阵,以医理、病案、方药以及现场治病的方式,进行了比试。其实就是白景天和胡云天二人一较高下,以决出谁才是天下第一。最后好像是胡云天惜败,白景天胜出。从此之后,胡云天就消失了。有人说他抑郁而终了,也有人说他隐居了。” 李沐尘皱眉道:“那么说,白景天的医术,比胡云天还要高明?” 林曼卿说:“应该差不多吧,要高也就高出一点点。要不然白景天后来一直都不愿认这个天下第一的名头,大概他心里也认为胡云天不比他差的。胜负,有时候也看点运气。” 李沐尘沉默片刻,道:“白景天就在京城,医术又比胡云天高那么一点,为什么为我母亲治病的是胡云天,而不是白景天?以李家当年的声势,不应该请不动白景天。除非……” 林曼卿也是昨天晚上去过李宅之后才知道了关于李沐尘母亲的事情,也知道了胡云天助她去除圣女魔心,才让李沐尘出生时没有沾染魔气。 否则,不用等血脉觉醒,他一生下来就是个魔娃,很可能当时就被丢到马桶里溺死了。 从这一层面来说,胡云天也是李沐尘的救命恩人。 “你是说,白家和李家有嫌隙甚至仇恨,白景天不肯给你母亲治病,所以这次白道长也避着你?”林曼卿忧心道。 “是不是,去了才知道。”李沐尘说,“不管怎么样,我先把胡老输掉的面子给赢回来再说。” ------------ 第466章 傲慢的百草堂 百草堂是京城老字号,几百年的历史了,可以说名满天下。 对京城的老百姓来说,百草堂就是药王殿,当年的白景天就是药王爷在世。 京城老一辈的人都知道,但凡有个疑难杂症什么的,来百草堂找白大夫,准没错。 不管哪个医院诊断出了绝症,只要白大夫没说不能治,那就有希望。反过来,如果白大夫说治不了了,那就得准备后事了,哪个医院都不用去。 老白家祖上是宫廷御医,代表的是庙堂正宗。当年白景天和胡云天的二天之争,从另一个层面上来说,也是庙堂和江湖之争。 白景天的胜出,不仅是白家的胜利,也是庙堂派的胜利。对皇城根儿底下的百姓来说,也是他们的一份骄傲。 当然,如今的年轻人大多不知道也不关心这些了,偶听老人提起,也只当是那一代人没文化,他们更相信科学,相信现代化的大医院。 只有当大医院也束手无策时,他们才会到百草堂来碰碰运气。 自从白景天去世之后,老白家已经没了往日的辉煌,但百草堂依旧是门庭若市,求医者络绎不绝。 在人们的眼里,白家,依然是正统中医的绝对代表,不管是南方的胡家,还是别的什么人,都是江湖野郎中,都是上不得台面的。 就像在很多京城人眼里,外地人全是土包子,你再阔也是暴发户、土包子,你比不上胡同口摇着蒲扇斗蛐蛐的大爷,人家祖上好歹也是贝勒府里喂过马,给贝勒爷抬过轿子的。 哪怕白景天不在了,百草堂还是百草堂,正如那块前朝皇帝题写的匾额,高高悬挂,俯视众生。 钱塘的同庆堂有块匾,写着“真不二价”,意思是不欺客,以此体现同庆堂的诚和信。 但百草堂是不屑也不需要喊这种口号的,就凭“百草堂”三个字,就凭那三个字左边的皇帝大印,就是信誉。 李沐尘走到百草堂门口,抬头看见那匾额上金灿灿的三个大字,扑面而来的,就是那种高高在上的、俯视众生的傲气。 挂号窗口排着长长的队伍,窗口里面时不时传出工作人员不耐烦的声音:“没号了,没号了,下一个!” 有人不死心地问:“能不能给我加个号?我坐了一夜的火车,大老远赶来的,早饭都还没吃呢!” “加不了!加不了!下一个!” “那有没有别的医生,给我推荐一个?” “我又不知道你什么病,怎么给你推荐?自己去看旁边的挂号牌去,那里有医生名字。” 那人还想再问,保安就过来驱赶:“哎哎哎,不要影响后面的人,那边墙上有医生介绍,自己去看。” 不管是保安还是工作人员,其实都没有做错,可听着就是让人不舒服。 林曼卿皱了皱眉,轻声说:“他们难道不知道是这些病人养活了他们吗?” 李沐尘指了指头顶那块牌匾:“他们当然知道。但在他们眼里,皇帝题字的荣耀远远高于百姓的口碑。” 保安看见了他们,过来询问:“看病还是买药?别堵着门,挡着别人的道儿了。” 保安的态度并算不上恶劣,可语气还是那个样,羊群里跑骆驼,高着那么一等。 林曼卿拉着李沐尘往边上让了让。 保安见他们让开了,也就不再理会,又往一旁去指挥那排队的人群。 林曼卿悄声问李沐尘:“你打算怎么办?不会一路打进去吧?” 李沐尘愕然道:“我和老白家又没仇,我打进去干嘛?我只是出于对长春真人和白云观的尊重,才要找白方兴带我去王崇仙闭关的地方,不然我直接闯白云观就行了,何必多此一举?” 林曼卿道:“要是白道长不见你呢?” “那我就挂个号。” 李沐尘说着,就来到那面写着很多专家医生名字和介绍的墙壁前,看了几眼,没找到白方兴的名字。 他朝保安招了招手。 保安过来问道:“什么事?” “这里怎么没有白方兴白大夫的名字?”李沐尘问道。 “白方兴?”保安愣了一下,似乎在想这个名字,“没有叫这个名字的,你是不是弄错了?百草堂姓白的医生十几个,都在墙上,你再好好看看吧。” 看来保安不知道白方兴这个人,也就是说,白方兴是不来百草堂坐诊的。他今天只是因为白家遇到了疑难问题而过来帮忙来了。 “那就麻烦你,进去通报一声,就说外面有人找白方兴。”李沐尘说道。 “嘿,跟你说了没这个人,你怎么听不懂啊?”保安有些狐疑而谨慎的看了一眼李沐尘。 就在这时候,百草堂的门口突然围了不少人,正在指指点点。 保安就便抛下李沐尘,走出去看。 原来,外面了一个女人。 女人身上的衣服又脏又破,脸上的皮肤是褐色的,像是在太阳下晒了很久,皮肤间的褶皱里满是风尘,仿佛刚刚穿越沙尘暴而来。 但她的眸子却是那样的清澈,如最静谧的夜空里的星星。 看到她的眼睛,李沐尘就想起了昆仑山上的清泉。 从女人脸上的疲惫和发际沾染的落叶以及清晨的露珠可以看出,她赶了一夜的路,未曾停歇。 女人的身边有一条狗,身上同样脏兮兮的,一身棕褐色的稀疏的毛和瘦弱的躯干显示它有点营养不良,但同样的,狗的眸子也很清澈,没有一点混浊。 狗背上牵着绳子,绳子的那头连着一辆板车。板车上铺着厚厚的褥子,上面躺着一个人,一条毛毯把那人裹得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一个脑袋。 那是一张蜡黄的脸,没有半点血色,两颊无肉,颧骨高高耸起,深陷的眼窝里糜烂结痂,看不见眼珠。 不用医生,普通人也能看出,这人已经病入膏肓了。 人们并非同情病者而围观,也不是嘲笑女人的落魄或欣赏她那清澈的双眸。 只是女人、狗、躺在板车上的病人组合成了一幅奇特的画,让人觉得新鲜,而又充满了好奇和同情。 但当李沐尘的神识扫过躺在板车上的病人时,却小小地吃了一惊,因为他清楚地看到,在病人的身上,趴着一只大蟾蜍。 还有一条蛇,紧紧缠住了蟾蜍,缠住蟾蜍的同时,也缠住了病者的魂。 ------------ 第467章 奇怪的病人 蟾蜍当然不是真蟾蜍,蛇也不是真蛇。 这都是神识所观,神魂之内,肉眼不可见的。 人被妖邪所犯,也不算罕见,但像此人这样,同时被两个妖物上身,那就十分少见了。 在自然界,通常是蛇吞蛤蟆,没人见过蛤蟆吞蛇。 可此人身上,却正发生着蟾蜍要吞掉蛇的奇观。 李沐尘再一细瞧,瞧出了一些端倪。似乎是蟾蜍要吞掉此人的魂魄,而那条蛇在奋力阻止。 蟾蜍的道行看上去要更高一些,张着那大口,蛇和人的魂气一点一点的被他吸走。 李沐尘并没有冒然出手,他不清楚这是什么人,又经历了什么事。 天地之间发生的很多事情,是不能仅从表面去判断善恶的,有时候救人也是害人。 不过,这两人一狗到了百草堂,倒让李沐尘有些好奇,老白家的医生,会怎么治疗这个人身上的“病”? 女人牵着狗,狗牵着板车,就要往百草堂的大门里走。 保安连忙拦住了他们:“喂,站住!这里是医院,不能带狗!” 女人双手合十,风霜的脸上露出歉意,用不太流利的普通话说了声“对不起”,便重新把狗牵出去,把板车停在大门外靠院墙的路边。 “多吉,你在这里等着。”她对那条狗说了一句。 狗摇了摇尾巴,便在板车边坐了下来,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的人。 女人低头看了一眼板车上的病人,伸手掖了掖病人身上的毛毯。 虽然衣衫褴褛,满脸风尘,但女人的表情始终祥和,眼眸是那样的清澈,这让她整个人都充满了母亲一般的慈祥的光。 李沐尘忽然发现,这女人,乃至这条狗,身上都有一层神性的光辉笼罩着。 这让他更加好奇了。 女人重新走进门来,对保安合十鞠躬道:“你好,我是来看病的。” 保安看了一眼门外的狗,皱了皱眉,但女人谦卑祥和让他没有再去驱赶狗,而是指着挂号的窗口对女人说:“去那里排队挂号。” 女人点点头,便走过去,安静地排在队伍的末尾。 队伍一点点前进,终于轮到她了。 她说:“我要挂一个白大夫的号子。” “哪个白大夫?”挂号的人问她。 “我也是听人介绍的,说是京城百草堂的白大夫十分厉害,没有他治不好的病。好像……好像叫白……景天。” “有没有搞错?你什么时候听人介绍的?白景天老爷子都去世十多年了。”挂号的人说。 “啊?”女人吃了一惊,显得有些无助和失望,“真的不在了吗?” “废话,这能骗你呀!你要么挂个别的医生吧。” “别的啊……”女人迟疑着,“您有好的医生推荐吗?有和白景天大夫一样厉害的吗?” “这我推荐不了。”挂号的人有些不耐烦了,“你自己去那边看吧,下一位!” 女人失望地离开窗口,又满怀希望地走向那面写满了医生名字和介绍的墙壁。 她站在那里,看了很久。 板车就停在门外,那条狗一直安静地守着,没有动,也没有叫。 有两个调皮的孩子去逗狗,被大人教训起来:“走开点,那么脏的狗你也碰!” 小孩子就拿石头去丢狗。 这下,大人却没有教训孩子,反而乐呵呵地看着。 狗的眼里露出一丝怒意,但它始终没有动。 女人还站在墙壁前,一个名牌一个名牌地看过去,把所有的医生看了一个遍。 保安问她:“你看好了没有?医擅长治什么都写着呢,你什么病?” 女人这才说:“不好意思,我不认字。” 旁人都是一愣,有人摇头,有人窃笑。 女人只是安静地站着,目光还停在墙壁上。 “你不识字,看什么呢?”有人忍不住问。 “我不识字,但我会看照片。”女人说,“我要找一个最慈祥的人,慈祥的人,必有一颗善良的心,就算他治不好孩子的病,也能宽慰孩子的心。” 人们对她的话嗤之以鼻。 李沐尘听见,却心头一动。这个女人不简单啊! 他也朝墙上看去,去看那些照片。 扫过一遍之后,李沐尘的目光就落在其中一张照片上,然后看向女人,想知道她选的人,是不是和自己一样。 女人看过一遍,停了下来,指着墙壁上的一个人说,我要挂这个人的号。 李沐尘微微一笑,二人的选择果然一样。 周围的人有不少也发出惊呼。 “呵,看得还真准!这白敬亭白大夫,就是白景天的儿子,也是百草堂现在的第一名医,京城人都知道!” “哎,第一名医的照片为什么不摆头里,摆当间干嘛?人家医院都把最厉害的专家放第一个。” “这你就不懂了吧,白大夫医术第一,可辈分不是第一。老白家讲规矩,这上面的医生,凡是姓白的,都是按辈分排的。” “原来这样啊,那可真神了嗐,真凭照片能看出谁厉害来?” “蒙的呗!” “也不一定,面相这东西,挺玄乎,还不好说。” “那也是算命先生会看,她一村姑会看什么?我看她就是装的不识字!” …… 人们议论纷纷。 女人问保安:“师傅,这个大夫叫什么名字?” 保安说:“这是白敬亭白大夫,不过你别想了,他的号你挂不上,早满了。” “啊,满了啊?那我挂他明天的号。” “明天没号,白大夫一周坐诊两天。” “那,那我挂下周的号。” “下周也没有,下下周也没有,白大夫的号排到下个月去了。”保安说,“你换一个吧,这里的大夫都是京城名医。” 可女人似乎就认准了白敬亭,不死心地说:“我去窗口问问。” “你去问,你去问,问了也白问。”保安有些不耐。 女人就去了窗口。她还是规规矩矩地排在后面,一直等轮到她了,才问有没有白敬亭的号。 果然如保安所说,白敬亭的号排到下个月去了。 女人弯着腰,趴在窗口的柜台上,央求道:“姑娘,能不能给我加个号啊?我孩子病得重,挺不了太久,我也没地方住,给我加个号吧,哪天都行。” “没号就是没号!”柜台里的工作人员不耐烦地说,“都像你这样要求加号,医生还下不下班了?别堵着柜台,下一个!” 女人把腰弯得更低了,清澈的眼里含着泪:“姑娘,你行行好吧,我从藏区一路走来,走了三年才到京城。这里是我最后的希望了!” “跟你说不行就是不行!来,下一个!” 这时候,外面传来一声狗叫。 接着,是人群的尖叫声。 有人喊:“疯狗咬人了!” 女人连忙起身,冲了出去:“多吉,怎么了?” 与此同时,保安也抽出棍子,冲了出去。 ------------ 第468章 碰瓷 李沐尘也跟了出去。 只见那条狗咬住了一个老人的胳膊,嘶啦一声,一片衣袖被扯下来,老人噔噔退了几步,摔倒在地上。 狗还在朝老人吠,作势要扑,但因为绳子拴在板车上,连带板车被它拉动。狗似乎察觉到了,立刻停下,回头去看板车上,仿佛在担心主人会掉下来。 板车上的病人身上的毯子不知何时被掀开了,掉落在地上。 没有了毯子,可以清楚的看见车上的病人是个孩子,身体非常瘦弱,从衣服里露出来的手臂和小腿都细得只剩下皮包骨头。 狗子低头闻了闻那块毯子,转头又恶狠狠地看向那摔倒在地上的老头。 李沐尘看了一眼那条毯子,大概猜到发生了什么事了。 这毯子虽然脏兮兮的,但还是能看出上面编织着的精美的图案,很像唐卡的风格。 李沐尘不是这方面的专家,但神识中能辨认出,这条毯子有些年头了,所用的材质很是特殊,尤其是那些图画,用的都是天然的矿物颜料。 更可贵的是,这毯子是开过光的。所用的方法应该是藏传密宗的一些秘法,只是年代久远,开光的神效早已失去,只剩下残留的气息。 那个老人一定是去动了那条毯子,才引起了狗的敌意。 “多吉,怎么啦?” 女人走过去,先把地上的毯子捡起来,盖在板车上的孩子的身上。 在狗的身边蹲下来,轻轻抚摸狗的头。 在她的安抚下,狗的情绪平复下来。 旁边的人都在窃窃私语。 老人坐在地上,抬起衣袖破了的手,说:“你的狗咬人了!你要赔钱!” 女人连忙说:“对不起!” 便走过去扶他。 老人看见女人身上脏兮兮的衣服,似有几分嫌恶的样子,甩开她的手,说:“你不要碰我!我要去打狂犬疫苗!你赔钱!” “要多少钱?”女人怯生生地问道。 “两、两千!”老人似乎也吃不准疫苗多少钱,说得有些迟疑。 女人有些为难地说:“我没有那么多钱,我家的狗没有病的,真的,你们相信我!” “狗有没有病不是你说了算的。”旁边有人替老人说话,“被狗咬了就是要打疫苗。看看你的狗,那么脏,这里是京城,不是乡下,狗是不能带出来乱逛的。” 女人弯下腰,双手放在膝盖上,对着老人和人群不停鞠躬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也是来看病的,我从藏区一路走来,走了三年才到京城,全靠多吉给我拉车。多吉很乖,很听话,它真的没有病的!” 听他这样说,人们便有些同情起来。 “也怪可怜的!” “是啊,那车上是她的孩子吧,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 也有人说:“再可怜也不能放狗咬人啊,咬了人就要赔的。” “就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里是京城,讲文明的,养狗要办证的!” 人们你一言,我一语。 女人还在鞠躬道歉。 狗坐在板车边,似乎感觉到了敌意,警惕地看着周围。 由于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一直看热闹的保安终于说话了:“别看了,别看了,都堵着百草堂的门了!” 又指着女人说,“你的狗咬了人,还是赶紧赔钱吧,你看看这么多人围着,多难看!” 女人弯着腰,一直在说抱歉。听到保安的话,她似乎下定了决心似的,开始掏口袋。 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布包,层层打开,里面有一堆皱巴巴的零钱。 “我一共只有这么多钱,都给你吧。”她说。 老人看了一眼,怒道:“你这才几个钱?不够赔我的袖子钱!” 保安也说:“你没钱怎么来看病?还挂白大夫的号,白大夫的挂号费就要三百块,你这钱也只够挂个号了。” 旁边一个女孩说:“哎哟,真是怪可怜的。” 说着便从人群中走出,走到女人面前,拿出一百块钱来,“阿姨,我是京城大学的学生,我钱也不多,这是我一份心意,你拿着吧。” 在这女孩的带动下,有不少人都站出来,一百两百的拿出来。 也有人说:“这年头谁还带现金啊,我只有手机,喂,保安,你到里面换点现金出来呗。” 女人看着许多递过来的钱,神情有些呆滞,过了片刻,才弯下腰,朝女孩和出钱的人们深深地鞠了一躬,用她那不太流利的普通话说道: “谢谢姑娘!谢谢大家!但这个钱,我不能要。我虽然贫穷,但我不是乞丐。你们的钱,是你们,或你们的父母,辛苦赚来的,我不能要。” 她看着地上的老人,“对不起,我的多吉咬了你,我没有钱赔你,我可以给你洗衣服,给你做饭,给你干活,来伺候你、弥补你。请你原谅我的多吉!” 老头一脸的嫌弃:“谁,谁谁要你干活,谁要你伺候了?瞧瞧你那身衣服,先把自己个儿洗干净罗!也不闻闻你身上那味儿,比狗也强不了多少!” 女人并不生气,也没有如寻常受泪委屈的妇女那样哭泣。她的脸上依然带着慈祥和谦卑,弯着腰,向老人道歉。 李沐尘早就看出老人手臂上根本没伤,狗只是咬了他的袖子,没咬到皮肉。 他走到老人跟前,一把抓起老人的手臂。 老人吓了一跳,道:“你干什么?” 李沐尘把他的袖子撸起来说:“老人家,得饶人处且饶人,你的手又没被咬伤。” 这时旁边的人看清了。 看热闹从来不嫌事大的人们立刻调转了矛头,指责起老人来: “嘿,原来是个碰瓷儿的!” “现在的老人怎么这样?” “不是老人变坏了,是坏人变老了!” “碰瓷儿也不看对象,你倒是找个豪车去碰啊!” “呵,豪车他敢吗?也就欺负老实人!” …… 老头恼羞成怒,干脆躺在地上哀嚎起来:“哎哟,我的腰啊,我的腿啊!狗没咬到我,但摔到我了!” “那你想怎么着?”李沐尘问道。 “怎么着?赔钱!”老头本来见女人没钱,很是气馁,现在突然冒出一个小伙子来,便干脆转移了目标,“你有种,你替她赔啊!” 李沐尘笑了笑,从身上拿出一叠厚厚的现金来,说:“我赔钱,没问题。” 老头见到那么多钱,忍不住咽了口口水,眼里冒出了光。 “不过嘛……”李沐尘蹲下来,在老人耳边轻声说道,“你身上总得有点伤,而且是我弄的,我才能赔钱吧?你不是说腰也坏了,腿也断了吗?那就先从腿开始吧。” 说着,便伸手在老人的腿上捏了一把。 旁边的人还以为李沐尘在检查老人的伤情。 可老人却惊恐地睁大了眼睛,因为他清楚地听见了通过身体传导来的一阵骨头碎裂的声音。然后,他的腿就失去了知觉。 ------------ 第469章 一切无赖都是纸老虎 老头的脸上吓得失去了血色。 虽然没有疼痛,但那种骨骼碎裂的声音太恐怖了。 他看着自己的腿,想要试着挪动,却发现已经动不了了。 “你……你……” 老头看着李沐尘,犹如看见来自地狱的恶魔。 李沐尘还是笑吟吟的,用很平淡的语气说:“接下来是腰。” “不!不要!”老头脸色惨白,浑身颤抖。 “不要?什么不要?不要赔钱了吗?”李沐尘问道。 “对,对对!不要赔了!我不要赔钱了!”老人忙不迭地说。 “那怎么行?你不是被狗咬了吗?” “没,没,没咬到,就咬了衣服。” “那你也摔伤了呀!” “没,没摔伤,不关她的事,是我自己的错。” “你的错?你哪里错了?” “我……我看见板车上那块毯子不错,我在潘家园见过这样的毯子,很值钱的,就想过去看看。” 这下,人们都听明白了。 “呵,原来是看上人家的毯子了。” “什么看看呀,就是想顺走。” “原来不是碰瓷儿的,是贼!” “嘿,这老东西,净给咱京城人丢脸!” 也有人把注意力放在了那块毯子上,说: “还真是块好毯子,就是太脏了,他要不说,我还没注意。” “一块破毯子能值多少钱?” “这你就不懂了吧!这是老藏毯,而且不是一般的藏毯,上面那画看着像唐卡。你看这女人,藏区过来的,肯定是真货,起码值个几万。” “嘿,老东西还挺有眼力见!这都能看出来,怎么不去潘家园捡漏,跑这儿做贼来呢!” 人们你一言我一语,地上的老头却全都没听进去。 他从没这么恐惧过。 他很清楚,眼前这个煞神,只要轻轻一动手,他的小命就没了。 在真正的强者面前,一切无赖都是纸老虎。 过去行之有效的手段,不管是卖老装弱势群体,还是哭天嚎地,在地上打滚儿都不好使。 小命在人家手里拽着呢。 李沐尘知道这老头并不蠢,相反,很聪明,贼精贼精的那种。 这种人,可珍惜自己的命了。也很会审时度势。 “既然你很喜欢那条毯子,不如就把它买下来吧。只要价钱合理,人家大姐说不定就卖了呢。” 李沐尘见女人刚才不肯接受别人的钱,就知道这女人很有原则,想必任何人直接给她钱,她都不会要的。便想了这么个主意,让这老头出点血。 “好好,我买。”老头说。 “那你打算出多少钱?” “我出……一千!” “一千?”李沐尘把手放到老头的另一条腿上。 老头连忙说:“两千!哦不,五千!五千!” 看见李沐尘并没有拿开手的意思,老头狠了狠心,竖起一根手指,说:“一……一万!” 李沐尘点点头说:“行吧,那你去跟那个大姐说吧。” 说着,便在老头腿上轻轻一拍。 老头就发现自己的腿又能动了。 他小心翼翼地站起来,走了两步,的确没有问题。 他不敢确定刚才是幻觉,还是真的。但他不敢再试,更不敢去质问李沐尘。 哪怕只是幻觉,他也不想再尝试那种恐怖的感觉。 看着老头好好地站起来走路了,人们更是嘲笑着,浑然忘记了,就在几分钟前,他们嘲笑的对象,还是对面的女人。 李沐尘并不知道那块毯子在古玩市场值多少钱,他只是觉得这老头会碰瓷两千块疫苗钱,让他拿出一万块来大概就是极限了,再多,估计命都不要了。 老头拿出手机,对女人说:“你有没有支付宝,我给你转一万块钱。” 女人愕然摇头道:“我没有支付宝,而且,这毯子也不值一万块钱,你如果要的话,就送给你吧,就当我家的多吉向您道歉了。” 老头目光闪烁了两下,露出一丝兴奋,可忽然又想起了什么,浑身一哆嗦,道:“不不,值钱的,值钱的。你不用向我道歉,是我先动了毯子,你的狗才咬我的。” 便坚持要给女人转钱。 就在这时候在,忽听人群里有人说道:“这块毯子卖给我吧,我出两万。” 这是一个穿着唐装的中年男人,手里还捏着两颗铁球。 人群爆发出一阵唏嘘,目光转向中年男人。 老头脸上的神情变幻着,似乎有一丝懊恼,对中年男人说道:“哎呀,这是我的事情,你们不要掺和进来。” 中年男人却说:“谁愿意掺和你的事情?买卖嘛,价高者得。” 老头说:“我和这毯子有缘,和这大姐也有缘,而且也是我先出的价,你懂不懂规矩?我讲价的时候,你是不能掺和的,你得等人家卖家拒绝了我,你再来。” “呵,你个偷儿,倒和我讲起规矩来了!”中年男人冷笑道,“你以为这是潘家园呢?怎么,没偷成,又想捡漏?我告诉你,天下没那么便宜的事。要说缘分,见者都有缘。我出两万,你要是有能耐,就加价!” 旁人也起哄:“是啊,想要就加价呗!” 老头眼皮抖了抖,脸色一变,全然没有刚才的猥琐了,瞬间变成了一个精明的生意人,说道:“行,那我就出三万。反正我和这大姐有缘,就当我捐给她孩子看病了。” 他话音未落,那中年人就冷笑一声,开口道:“五万!” 老头吃了一惊,犹豫了一下,沉声道:“六万!” “八万!”中年人说。 这一次,老头几乎没有犹豫,说:“九万!” “十万!” “十一万!” “十五万!” “十六万!” 老头每次都在中年男人的基础上加一万。 这剧情有点魔幻起来,人们有些看不懂了。 就连李沐尘也觉得神奇,才发现竟然小瞧了这老头。 一个会碰瓷两千块钱的人,竟然拿得出那么多钱! 又或者是,这条毯子竟那么值钱? 当中年男人叫到“二十万”的时候,老头终于闭嘴了。 看来二十万是他的极限了。 也不知是他财力的极限,还是他认为这块毯子的价值的极限。 见老头不再说话,中年男人笑起来。 正当他得意洋洋地从人群里走出来的时候,忽听有人说道: “这块毯子我要了,五十万!” 人们惊讶的循声望去。 只见百草堂大门里走出来一个人,六十多岁的样子,身材微微有点发福,也是穿着唐装,明明天不热,手里却拿着一把折扇。 百草堂的保安见了他,立刻站直了身子,叫了声:“白爷!” ------------ 第470章 就是玩 白爷一出来,那个捏铁球的唐装中年的气势明显就矮了下去。 人群里有人在问:“介谁啊?张口就五十万,真够阔的嘿!” 有人认出来,悄声说:“不知道了吧,这是白家五爷,白君堂,咱京城出了名的顽儿主!” “白家不都是医生吗?” “嗐,马厮里生骡子,狼群里混二哈,你就不兴人老白家出个会玩的爷?” …… “白五爷!”唐装中年朝白爷拱了拱手,“没想到白五爷在这里,失敬了!” 白君堂瞧了他一眼,手中折扇微微一抬,算是回了礼,笑道:“我当是谁,原来是侯老板。侯老板不在潘家园发财,怎么跑这儿来了?” 侯老板道:“白爷说笑了,我那点小生意,不值一提。白爷家大业大,我看上的这点小玩意儿,您就别抢了吧,总得给我们这些做小买卖的留口饭吃不是?” 白君堂哈哈一笑:“侯老板谦虚了,你这些年在潘家园赚的钱,够在城里买俩四合院了吧?您要是小买卖人,那这天下就没有做大生意的了。要是在别的地方,你先看上的东西,我肯定不插手。但今儿这事情就发生在百草堂门口,我家门口的东西要是被别人拿走了,那我白君堂这三个字以后在皇城根儿可就叫不响了。” 侯老板皱了皱眉,说:“白爷都这么说了,我也确实不该争。不过都到这份上了,我就这么走了,也说不过去。您总得准我加个价试试吧,加完了再退,我心里实落,也不怕人笑话。” “加,你随便加。”白君堂折扇轻摇,一副君子之风。 侯老板走到板车旁边,一手捏着铁球,另一只手轻轻捏住毯子的一角,翻过来翻过去地看。 人们都很好奇,侯老板会出多少钱? 大家都相信,作为在潘家园做了几十年古玩生意的侯老板的眼光不会差,他这次的开价,也就意味着这条毯子的真正价值。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毯子上,却忽略了此刻毯子下面还躺着一个病入膏肓的病人,以及在板车旁,还站着一个略有些尴尬的女人。 蹲在板车旁的那条狗目露凶光,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吼声。 侯老板毫不在意,继续翻看藏毯,只是手里的铁球捏得嘎啦嘎啦地愈加响了。 李沐尘看着侯老板的手骨节,知道他是个练家子,所以不怕狗。 如果狗敢咬他,他手里的两粒铁球就会飞出来,在狗咬到他之前,把狗头砸烂。 可李沐尘却知道,侯老板的如意算盘多半要落空,因为这条叫多吉的狗很不一般。一条能从藏区一路拉着板车走到京城的狗,哪里会是一般的狗呢。 李沐尘想起了在禾城菜头的狗场里见过那些凶悍的斗狗,如果把这条狗扔到那里,他相信,无论是陈文学请来的东瀛土佐,还是周利军的藏獒,都不是这条狗的对手。 好在女人就站在一边,狗除了表现出敌意,并没有动。 李沐尘第一次发现,这世间竟是如此冷漠。 这里京城闹市,围观聚集了那么多人,都在关心那条毯子的价格,关心白五爷和侯老板谁更有实力。仿佛这条毯子已经是他们的囊中之物了,全然忘记了毯子是有主人的。 那么多人没有一个人对这毯子下的病人生出一丝的同情。 在天都的时候,他听师长说过,修仙是一条寂苦的道路。昆仑山上灵气充沛,却是一片情感的荒漠。 仙人行事由心,任其自然,从来不讲情面。 太上忘情,境界高了,也就无爱无恨了。 都说人间有情,所以有只羡鸳鸯不羡仙的感叹。 下山以后,李沐尘也的确感受到了人间的情,丁香、马山、林曼卿、梅姐、荣师傅、王老板…… 可就在这街头,他感觉到了一种比昆仑更荒凉的寒意。 有那么一刻,他浮起一丝冲动,把这些人,这些蝼蚁,都一剑斩了的冲动。 当天魔的歌声在脑海中响起的时候,他腿上的伤疤抽搐了一下,把他拉回了现实。 侯老板终于放下了手里的毯子,似乎此时才注意到毯子下面的病人,皱了皱眉,不经意似的以手掩过鼻子,离开了板车,朝白君堂拱手道: “白爷,我出一百二十万,您高抬手,让给我吧。” 街头一片哗然。 “哇,一百二十万啊!” “这毯子有那么值钱吗?” “没听白爷说嘛,人家侯老板在潘家园做了几十年生意了,那能打眼?” “嘿,没看出来,这穷婆娘家里还有这么值钱的物件,难怪她不要大家的施舍。” “我看她自己也不知道,这年头,也只有真正的穷乡僻壤才有这种老物件了。” “也是她命好,这下别说看病了,回家盖房的钱都有了。” 人们你一言我一语,感慨着人的命运。 碰瓷的老头跺了跺脚,一脸的懊丧,明明是自己先看上的东西,眼瞅着变成别人的了。这让他好比被人从身上割了块肉那么疼。 他很后悔一开始没有趁人少的时候就出钱买下来,想着碰瓷捡个漏,结果为他人做了嫁衣。 侯老板说完后,看着白君堂,又补充了一句:“白爷,我就这个价了,您要是觉得值更多,您就往上加,我给您让道。不过,您是有头有面的人物,可不兴一万一万的加价,那就没法玩儿了。” “侯老板也太小瞧我白五了。” 白君堂轻摇折扇,略作停顿,故意似的看了一圈,轻蔑的一笑,报了个数,“一百五十万吧。” 围观的人们再次激动起来,仿佛每个人都分了三十万似的。 侯老板皱了皱眉。 白君堂笑道:“侯老板,你要是想加价,也可以再加。” 侯老板似乎有点犹豫,最终还是摇了摇头,竖了个拇指,道:“白爷就是白爷,论玩儿,京城您是这个!” 白君堂意气风发,满脸都是斗蛐蛐赢了的惬意,就差哼个小曲儿了。 李沐尘看着白君堂那欠揍的表情,抬头看了一眼“百草堂”的牌匾,心中忽然有了主意,说道:“侯老板就这么不玩了,多没意思啊!不如,我来加点玩玩。” 白君堂一愣,打量了他几眼,笑道:“行啊,玩呗,谁不知道我喜欢玩。来,你加,加多少我都奉陪。不过咱丑话说在头里,你要是一万一万的加,我可没功夫陪你耗着。” 李沐尘笑了笑,伸出两个手指,朝白君堂比划了一下。 人们以为他要说两百万。这可够离谱了。 侯老板报价一百二十万,却不肯在一百五十万上加价,说明这东西的价值就在一百二十万到一百五十万之间。 白爷报一百五十万,那是因为白家财大气粗,不像侯老板生意人,要考虑利润。 可两百万就不同了,你再有钱,再喜欢,也不能一下子亏五十万啊。 白君堂也这么想,不过在老白家门口,他不能丢了这个面儿,五十万对他来说小意思,还亏的起。 何况,只要没人和他争了,那土拉八几的女人还不好对付嘛,她还要找老白家看病,到时候随便拿捏,要不要付钱还两说呢。 可李沐尘举着手指报出来的价,却让他倒吸了一口凉气,以为自己听错了。 “两千万。” 李沐尘的语气很淡,淡到仿佛在街边买两块钱的豆腐。 ------------ 第471章 我爸叫李云华,我爷爷叫李天策 原本嘈杂的街头瞬间安静下来,只有侯老板手里的两个铁球还捏得嘎嘎响。 人们都用一种夸张的不可置信的表情看着李沐尘。 “小伙子,我听错吧,两千万?” 侯老板眯着眼睛,铁球在他手里转着,手指机械似的停不下来。 “我在潘家园做了三十来年了,经手的唐卡、藏毯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你要说我打了眼,这是条赝品,我都能接受,但你要说这东西值两千万,那你把我眼珠子挖了得了!” 侯老板用他的眼睛做担保,东西不值两千万。 李沐尘依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说:“两千万而已,玩儿呗。” 他这一口现学现卖半生不熟的京腔,让一旁的林曼卿差点笑出来。 林曼卿一开始不明白李沐尘为什么要掺和这事儿,要说帮那可怜的女人吧,根本不需要这么复杂,直接帮她孩子治病就行了。 如果连李沐尘都治不好,那估计这百草堂甚至整个京城也没人能治了。 直到李沐尘这一开京腔,林曼卿瞬间明白了李沐尘的用意。 真是要做京城李公子啊! 林曼卿也听李沐尘讲了他父母,也就是她公公婆婆的故事。 婆婆宫凌烟是苗疆第一美女,公公李云华是京城头号纨绔。 那一场为讨美人欢心,请来三十六家饭庄名厨做的南北大餐、八省全席,就让林曼卿无比的羡慕和向往。 现在李沐尘回来了,他这是要借白家、借百草堂的名儿,让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他来了。 玩呗! 就这两个字,就很有乃父当年的风范了。 或许和当年的李云华相比,差了几分风流倜傥。 但如今的李沐尘,也更多了几分仙人的洒脱。 几声掌声响起,让侯老板手里的铁球的嘎嘎声显得不再单调。 鼓掌的是白五爷。 白君堂虽然在鼓掌,但脸上却是一脸的嘲讽和傲气。 “好!哎呀,年轻人,会玩!”白君堂笑呵呵地走过来,上下打量了李沐尘几眼,然后回身指着高高门头上的牌匾,“小伙子,认得什么字不?” 李沐尘当然不会顺着他的话头,被他牵着鼻子走,所以连看都没抬头看一眼。 白君堂见他不动也不回话,有几分无趣,鼻子里哼了声,说:“这百草堂的牌子,是前朝康熙爷题的字。我为么说这个?这是在京城!皇城根儿底下,咱都是有身份,有底气的人。两千万?人身一张嘴,上嘴皮子碰下嘴皮子,说谁不会说呀?你得真金白银的拿出来。” “你要是拿出来,一张破毯子,两千万,那你是真会玩!我服您!您是这个!”他一竖大拇指,话锋一转,“但你要是拿不出来……那就趁早歇着,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别在这儿给我逗闷子!” 李沐尘身上当然没有那么多钱,他甚至连银行卡都没有。 不过现在的他也早已不是当初刚下山的时候对钱那么没概念了,两千万,他不是随口说的。 这个数字刚好是他在不动用京李集团资金的情况下,自己能拿出来,而估计白君堂是不太可能为了一条毯子和他争,却又在面子上过不去的一个坎。 正在他想着该怎么证明自己能拿出两千万来的时候,一直挽着他手的林曼卿忽然从包里拿出了一张黑色的卡片,两根纤纤手指夹着,优雅地递到白君堂面前。 “白爷要验一下吗?” 白君堂一看见这张黑卡,脸皮微微抖了抖。 这种卡,说不上罕见。但这是一种身份的象征。 拥有这种卡的人,说明此人或其背后的家族在银行至少有几十亿的资产。 那么拿出两千万来自然不在话下,也有资格说个“玩”字。 白君堂不知道这张卡是林曼卿的,背书的是禾城林家,而想当然的以为是李沐尘的卡。 “哦,验就免了,我这点眼力还是有的。” 白君堂的语气变了,谈不上恭敬,但至少不像刚才那么傲慢。 “这位小兄弟怎么称呼?” “李沐尘。” “李沐尘……” 白君堂嚼吧着这个名字,好像在哪儿听过,但又想不起来,只是可以肯定,京城没这号人物。 “听口音,不是京城的吧?不知贵府哪里?” “我就是京城的。”李沐尘说。 “哦?”白君堂愣了一下,笑道,“京城的顽主,白某不敢说都认识,但几乎没有面生的。你说你是京城的,不知是京城哪位大爷家的公子?” “京城李家。”李沐尘微微一笑,“我爸叫李云华,我爷爷叫李天策。” 在那一瞬间,白君堂整个人都僵化了,仿佛一桶混凝土当头浇下。 他的第一反应是,不可能! 才过了二十年而已,年轻人不记得李家了,他白君堂不可能忘记。 当年的李家是何等的风光! 别说老白家,就是如今的王、那、萧、楚四大家,在当年又有谁敢和李家叫板? 白君堂是顽主,打小就爱玩,提笼遛鸟、熬鹰斗狗、九城唱戏、八大胡同寻花…… 凡是京城能玩的,没有他白君堂不会的。顽主们当年喊他一声“白少”,后来年纪大了,都称他“白爷”。 白君堂自认,在京城论玩儿,没几个人能比得过他。 可白君堂不得不承认,和李云华比起来,那真是小巫见了大巫,泥菩萨撞上铁金刚,没得比,也不敢比。 他可没有去苗疆把人家苗寨第一美女骗京城来的勇气,也没有为讨美人欢心,就让京城三十六家大饭庄全部歇业一天的能耐,更没有走到哪儿都山呼海啸、美女云集,却能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洒脱。 白君堂的年纪比李云华大一些,论辈分,也比李云华高一辈。 当年老白家的顶梁柱白景天和李家的家主李天策相交甚笃,白君堂是白景天的堂兄弟,所以年轻时也去过李家,和李家人有过一些交往。 后来李家请白景天去给李天策的儿媳妇,也就是李云华从苗疆骗回来的那个大美人看病。 白景天去了,又回来了,并且宣布,白家族人不得再和李家人交往。 从那以后,白李两家就老死不往来了。 再后来,李家就出了事。 具体什么情况,白君堂不清楚,只知道李家没了,偌大一个家族,京城第一世家,就那样消失了。 ------------ 第472章 你没资格和我争 当时的京城里,众说纷纭,说什么的都有。 有说李家叛国了,被夷族了。 有说被另外几个大家族联合起来,给灭了。 有说李云华抢了苗疆王的女人,被苗人施了巫法。 还有说李家得罪了仙佛,等等。 白君堂一概不信。 谁叛国,李家都不可能叛国。 都华夏第一家族了,叛国还能捞到什么好处? 再说了,都什么年代了,还夷族? 就算当年明成祖朱棣夷了方孝孺十族,不也有方家后人还活着? 哪会像李家这样,悄无声息的,一夜消失? 至于另外几个大家族联合起来灭李家,那就更不可信了。 一个家族哪有那么容易被灭,别说李家,就是白家,他们也未必能灭得了。 倒是苗人巫术的说法,白君堂觉得还靠谱些。 毕竟这玩意儿邪得很,加上李家消失得的确邪门。 可这苗人要真这么厉害,李云华就根本不可能从苗疆活着回来。 白君堂觉得白景天一定知道什么,还特地去问过这位堂哥。 可白景天什么都没说。 李家出事以后没多久,白景天就一病不起了。 临死前瞪着天花板,叫了一声“李天策”,就一命呜呼了,竟是死不瞑目。 所以白家的后人,至今认为,白景天的死,和李家有关。 是李家害死了白景天。 可究竟是怎么害死的,又说不清,道不明。 或许,也是中了“巫术”吧。 不然,堂堂京城第一名医,对自己的病怎么就束手无策,连方子都不曾开一剂? 白景天一死,白家也就大不如前了。 所以白家人都恨李家,可李家都不在了,这恨也就是空恨。 白君堂倒是还好。 白家以医术称世,他却连个药方子都看不懂。打小白家老太爷就骂他不学无术,白家人也不怎么待见他。 所以他对老白家的光景不怎么关心。白景天在的时候,他玩,白景天没了,他照玩不误。 再说了,光景再差,有百草堂这块牌子在,老白家的日子能差到哪儿去? 听李沐尘自报家门,白君堂一脸的不信。 可当他看见李沐尘眉眼间那淡淡的、从容的笑,他立刻想起了当初那个能把全京城女孩子迷死的家伙。 还别说,真有那么三分像。 有些东西,是刻在骨子里的。哪怕把你丢猪圈里养大,也埋汰不掉的。 白君堂信了,用他在京城玩了几十年的阅历,用他在古玩圈出了名的眼力,鉴定这位李公子就是李云华的儿子。 李家还有后。 李家回来了。 白君堂抬头看了一眼天空,他隐隐感觉到,京城可能要变天了。 当然,作为玩了几十年的京城白爷,他不会因为对面报了个名号就认输。 当年输给李云华,他服气,可如今再输给李云华的儿子,他可不服。 何况,老白家和李家还有着说不清的恩怨,他好歹姓白,这里又是百草堂的门口,他怎么也不能让李家的后生娃给占了便宜。 “李公子!”白君堂倒压折扇,一抱拳,态度上比刚才恭敬了许多,“李公子是刚回京城吧?” 李沐尘微笑道:“是。” “你刚回京城,可能不知道京城的规矩。”白君堂说,“京城是讲规矩的地方,今天这东西,是我和侯老板叫价在先。侯老板谦让,让给我了。你这半路杀出来,截了我的胡,这可是坏规矩的。你爹当年是出了名的讲规矩,他要是在,一定不会这么干的。” 白君堂搬出了李云华,想让李沐尘自己退出。不然要他真出两千多万去抢这条毯子,他还真有点心疼。 李沐尘笑道:“这规矩是你定的吧?要是按你这规矩,这东西你们都得让给他——” 他一指碰瓷儿的老头。 老头两眼发光,脸上泛起一阵潮热,以为老处女迎来了新嫖客,终于轮到他开张了。 却见白君堂朝他狠狠地瞪了一眼。 白爷的怒意,哪里是他能承受的。霎那间一盆冷水浇头,冷静下来后,拎清了自己的身份地位,尴尬地往后退了两步。 白君堂呵呵笑了两声,说道:“李公子莫非忘了,他刚才和侯老板叫价,已经输了。” “那按规矩,是不是该给侯老板?”李沐尘说。 侯老板这时候哪里敢来争。 在潘家园做了三十年生意的古玩人当然知道李家,知道李天策和李云华。 他连白五爷都惹不起,哪里惹得起李家的人。 他连连摆手道:“别介,您二位来,我退出!” 侯老板一点没有因为争不过而懊恼,相反,他今儿很开心,京城如今最会玩的白爷,和当年最会玩的李少的公子之间的争执,这种事,打着灯笼都没地儿找去。 李沐尘道:“白爷,你能截侯老板的胡,我就不能截你的胡?这是哪门子规矩?” 白君堂冷哼一声:“那么说,李公子今天是非要和我争了?” 李沐尘原以为白君堂会退一步,这种老江湖,一般不会干损人不利己的事。 没想到白君堂似乎不肯退让,还很有要和李沐尘争到底的意思。 李沐尘不知道白家和李家的恩怨,只是在白云观,白方兴故意不见他,让他很有些不快。再加上到了百草堂,从头上的牌匾,到工作人员的态度,无不显着高高在上、俯视众生,让他决定了,今天要好好踩一踩百草堂,踩一踩白家,让这些高高在上的人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也正好借着这个机会,告诉京城的人,李家的人回来了。 “哈哈哈……”李沐尘哈哈一笑,“白爷,我不会和你争的。” 白君堂一愣,不明白李沐尘何以突然让步,可听他的语气,似乎又不像要让步。 可李沐尘接下来的一句话,差点让他气炸。 “因为你没有资格和我争!”李沐尘说。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白家五爷,京城圈子里出了名的顽主,什么时候被人这么小瞧过? 哪怕是京城四大家,也不会说出这么狂妄的话来吧! 白君堂气得发抖,正要反唇相讥,却听见李沐尘继续说道: “别说你了,整个京城,也没人能和我争!” 李沐尘突然抬手一指百草堂的匾。 “就算题字的那个人活过来,也不行!” ------------ 第473章 这病你们治不了 有那么一瞬间,白君堂以为自己穿越了,站在他面前的是李云华。 年轻时的李云华,也是这么狂,这么的睥睨一切。 最可恨的是,他狂起来,还一副风度翩翩的样子。 白君堂称之为衣冠禽兽。 京城有不少衣冠禽兽,可没有比李云华更衣冠、更禽兽的了。 每次看见李云华,白君堂都是一肚子气,可又没地儿撒。 不就是投了个好胎,有个有钱的爹么? 你要不是姓李,你爹要不是李天策,你能成为京城第一少?谁鸟你! 很长一段时间里,白君堂都是这么想的。却浑然忘了他自己如果不姓白,不出身在白家,谁又会喊他一声“爷”。 白君堂回过神来,看着李沐尘,冷笑了一声,指了指头上的匾说: “小子,真够狂的嘿!知道题字的人是谁吗?那是康熙爷!是千古一帝!你算个什马东西?问问你那死去的爹,他敢不敢说这话?” 李沐尘还没说话,林曼卿开口了。 林曼卿知道李沐尘要借这个机会高调一把。李家要回京城,要重现往日的辉煌,少不了找几块垫脚石。这白家,算是第一块。谁叫他撞上了,谁又叫白家人那么高高在上,没有一点杏林风范呢。 李沐尘已经开了口,放了大话,题牌匾的人活过来也不能和他争,那再和白君堂对线说话,就掉价了。这时候,得需要一个人站出来,替李沐尘说话。 这次来京城,只有林曼卿跟着来,她当仁不让,便站了出来。 “白爷,就别把三百年前的死人搬出来说话了吧。棺材板都烂了,您还拿他当回事呢!真有本事,你就往上抬价。你们老白家也是京城名门,数代国医,号称杏林第一,几千万不跟玩儿似的?” 林曼卿也学着李沐尘的样,带上了一点京腔。她是南方美女,吴侬软语夹着京腔,听起来竟是分外的柔媚,加上她那动容的容貌气质,顿让街头的阳光也失了色。 人们被她的美丽吸引,再看李沐尘时,更觉得这位公子飘逸不凡。也只有这种世间一等一的公子,才配得上如此美丽动人的姑娘吧。 白君堂脸色有点难看。混了一辈子花丛,见多了女人,这是他第一次被女人怼的。 可这话他还不好接。往上加价?傻子才再往上加价。 两千万买一件价值一百来万的东西,他要真往上加,万一李沐尘拍拍屁股走了,他怎么办? 当着满大街的人,不认账,那他白君堂的名声就毁了。 可要是认了账,损失几千万还在其次,被人骂一句棒槌,以后在圈子里还怎么混? 所以这钱是肯定不能加的,但不加,就这么认输,让姓李的占了便宜,那也忒憋屈了。 白君堂看了一眼板车上的毯子,又看了眼那个女人,眼珠一转,有了主意。 “想花两千万在京城搏个名?哼哼……”白君堂倒也看得透彻,冷哼两声,“可这做买卖呢,不是谁出的钱多就行的,得讲究个你情我愿。这正主儿还没开口呢,你以为你出两千万,人家就肯卖你?你谁呀?!” 说着转向板车旁的女人,换上一张笑脸,问道:“大姐,怎么称呼?” 女人一直站在那里,听着他们争来争去,从一开始的惊讶,到后来反而平静下来。 她微微躬身,回道:“我叫达瓦,来自藏地,车上是我的儿子桑吉,这是我家的狗多吉。我们给你们添麻烦了,真是对不起!” “不麻烦,不麻烦。”白君堂笑呵呵地说,“你是带儿子来看病?” “是的。” “从藏地到这儿可远着呢!” “是的,我们走了三年了。” “唷,那可真不容易!你是冲着老白家的名号来的吧?” “刚开始不是,就是想着国家那么大,大城市能人多,就一路走,一路求医,后来听人说,京城百草堂的医生好,就到这里来了。” 白君堂点点头:“那你来着了。要是百草堂都治不好你孩子的病,那天底下也没人能治了。我姓白,百草堂就是我们老白家的。你儿子看病的事,包在我身上了。” “那可谢谢你了。”女人连连鞠躬。 “先别忙谢,我可有条件。”白君堂指着车上那条毯子,“你刚才也听见了,我们争来争去就是为了你车上这条毯子。也该着你发财,这条毯子确实值钱。以我估计呢,价值在百万左右。我刚才也说了,愿意以一百五十万的价格买下来。” 女人忙说:“我不要钱,只要能看好我儿子的病,毯子就送给你们吧。” 白君堂摆手道:“诶,这不成!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讹你呢!该多少钱,就多少钱。只要你把毯子卖给我,你儿子看病包我身上。百草堂最好的医生白敬亭,那是我大侄子。我一句话,让他给你儿子瞧。当然了,您要是要钱不要儿子的命,可以找他们。” 他回身一指李沐尘和林曼卿,“他们出两千万。不过我提醒你一句,嘴巴说谁都会说,他们会不会真拿出两千万来,我可不敢保证。另外,您可想好了,白敬亭的号,没有我开口,你一辈子都挂不上。” 白君堂说完,啪地抖开手里的折扇,慢慢摇着,满脸都是自信。 周围的人们也都窃窃私语,纷纷猜测,这位看上去十分朴实的母亲,是会选择两千万,还是两百万加儿子的命。 “要我说啊,就选两千万。谁跟钱过不去?有了钱,什么医生请不到?百草堂不看,去协和,协和不看,去国外看。” “那还是选白爷。你想啊,有了白爷的承诺,儿子的病肯定能看好,还能拿一百五十万,这不是两全其美嘛!” “我觉得也是,百草堂都看不好的话,去别的地方更白搭了。还去国外,你看她那样,两千万被人骗光了都说不定。” “就是,外国的月亮早不圆了!百草堂都看不好,天下还有谁能看得好?除非神仙下凡!” “人不能太贪,那东西本来就只值一百多万,你拿两千万,属于不义之财,小心天打雷劈!” “得了吧,那么多贪官污吏、黑心商贩,也没见哪个被雷劈了。” …… 人们你一言我一语,总的来说,大部分还是赞成叫达瓦的女人选择相信白家。 达瓦朝白君堂躬身道:“白爷,谢谢你的好意,我不要钱,我只求治好我的孩子。” “治病的事,你放心好了。”白君堂没有再提钱的事,指挥门口的保安说,“你们,把病人抬进去。” 保安正要动手,忽听李沐尘道:“慢着!” 白君堂转身看着他,轻摇折扇,嘲讽道:“人家买主都说了,不在乎钱,只想给孩子看病。怎么,李公子,还想拿钱压人呢?你以为京城的人都没见过钱呀!” 李沐尘冷笑一声,道:“别费劲了,这孩子的病,你们百草堂治不了。” ------------ 第474章 步步陷阱 白君堂一愣:“百草堂治不好,难道你治得好?” 李沐尘点头道:“没错,我能治。” 白君堂哈哈大笑。 街头围观的人们也都跟着哄笑起来。 “小子,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这里是百草堂,是杏林圣地。在京城,没人敢对老白家的医术置喙,你一个毛头小子,也不称称自己的斤两,说出这种话来,我都替你爹臊得慌!” 白君堂摇着折扇,微微笑着,一脸的鄙夷。 李沐尘刚想说话,林曼卿一捏他的胳膊。 他看见林曼卿的眼神,就明白了她的意思。白家的能人还在后边呢,和白君堂对线平白拉低了他的身份。 而且白君堂出了名的人精,胡搅蛮缠,斗嘴耍赖,这都不是李沐尘擅长的。他要踩着白家上去,就要保持高高在上,在关键的时候,用力踩上一脚就行了。 现在这小场面,自然就交给聪明的未婚妻就够了。 “白爷!”林曼卿轻声一笑,“先不论治不治得好,但把治病和买卖捆绑在一起的,我也是头一回见。不就给人挂个号嘛,找个号贩子,也花不了几个钱吧?您倒好,一下子昧了人家两千万!合着就因为您姓白,当号贩子都比别人贵一点是吧?” 满大街的人都笑了。 这比喻绝了! 夹在人群里的侯老板看了一眼林曼卿,心说这女人不简单啊! 别看她长得像个花瓶,脑筋却转得很快,思路清晰,一下子就抓住了事情的关键。钱和治病本来就是两码事,混在一起算什么?号贩子这个比喻也是够绝的,白君堂在自己家门口被人当成号贩子,这张老脸算是丢大发了。 相比而言,侯老板看了一眼李沐尘,觉得这位李公子就差了不少。没抓住重点,说百草堂治不了孩子的病。百草堂治不好,难得你治得好? 侯老板当然没往李沐尘也能治病这方面去想,只当他是情急之下口不择言。但这话一说,不但被白五爷抓了毛病,还得罪了病人家属。治不治得好谁也不知道,人家万里迢迢赶来,总怀着个希望。你一句话把希望给浇灭了,人家能高兴? 好在他身边有个懂世故会说话的漂亮女娃。 唉,侯老板暗叹一声,怎么好白菜都让猪拱了呢? 又看了李沐尘一眼。嗯,倒也不是猪,长相还可以,气质这块,更是拿捏得死死的,有点出尘。就是笨拙了点,不通人情世故,看着像是没经过世面的样子。 白君堂一张脸涨得通红。堂堂白家五爷,什么时候和号贩子相提并论了? 但他是老江湖了,知道这时候再生气,面上也不能露出来,不然就上了这女人的当了。 “说得好!”白君堂用折扇在手掌里拍了两下,“买卖是买卖,看病是看病。那咱就先说说买卖。东西值多少钱,就该卖多少钱,超出了合理的价格,那就不是买卖了,那叫烧钱!两千万,对白某来说也就是毛毛雨,但买卖,要讲规矩,冤枉钱咱不花。卖家也一样,不义之财不挣。这才叫买卖。” 林曼卿没有说话,只是笑吟吟地听着。白君堂的话里有很多毛病,但并不值得一一驳斥。这是白君堂设的陷阱,你只要一反驳,就会陷入到关于交易合理性的无休止的扯皮里去。一扯皮,刚才喊两千万的气势就没了。 见林曼卿没有反驳,白君堂呵呵一笑,继续说道,“咱再说说看病。不错,京城多的是号贩子,百草堂也有,但号贩子可拿不到今天的号。最少,也是俩礼拜以后了。但我不一样,我一句话,今天,就能让我大侄子白敬亭给她孩子瞧病。这可不是挂个号的问题。” “白爷说完了?”林曼卿看上去很礼貌地问了一声。 “完了。”白君堂说,“理儿说明白了,大伙儿也都听见了,谁是谁非,自在人心。” 林曼卿笑道:“哎呀,百草堂号称童叟无欺,公道人心,结果还不是要走后门才能看病!” 人群里立刻有人呼应:“对,我看见了,刚才人家来的时候,门都不让进!” “那是因为人家带了条狗吧?” “嗐,我看和狗没关系,狗眼看人低倒是真的!” 人群里的侯老板摇了摇头,心说,这女的厉害啊,没被白五爷带沟里去,白五爷说了一大堆,被她一句话轻松化解了。 到这里来的,很多都是冲着老白家的名头看病来的,本来就挂号难,憋着一肚子火,你倒好,还公然给人开后门,被林曼卿一点穿,这还不得炸了! 这就叫话多的不如话狠的,打人要打要害,时刻保持清醒,抓住主要矛盾。 面对街头众人的不满,白君堂脸色有些难看,怒道:“别转移话头,扯那些没用!你要有本事,你就帮她挂号去。你要是今天能挂上白敬亭的号,我就服了你!” “我为什么要去挂号?”林曼卿说,“你们又治不好她孩子的病,治不好,挂号有什么用?这不是……脱了裤子放屁么?” 那么温婉可人的姑娘嘴里,说出一句这么粗俗的俚语来,人们竟然不觉得不妥,反而别用一种风情。 白君堂冷笑道:“治不治得好,不是你说了算的。如果老白家都治不好,那这天下,也就没人能治了。” “呵,白爷,这话有点过了吧?你在京城吹吹牛也就算了,说天下,你知道天下多大吗?”林曼卿反讥道。 白君堂哈哈一笑:“五爷我过的桥,比你走的路还多,天下有多大,我比你清楚。话我就这么说了,你不服,可以去找找看,看天底下,有谁敢说医术比老白家厉害的。” 侯老板眉头微皱。他总觉得白五爷正在掉进某个陷阱里,可他又想不出,这姑娘能有什么高招,毕竟老白家的医术是实打实的,公认的天下第一。 刚想到这儿,就听见林曼卿笑呵呵地说: “既然白爷话说得那么满,那咱们要不要赌一把?” 白君堂一愣:“赌什么?” “就赌你们能不能治好他的病。” “赌注呢?” “白爷您刚才不是说,两千万对你来说毛毛雨嘛,那咱就玩大点,赌个五亿怎么样?” ------------ 第475章 就是来砸场子的 这下街头的气氛彻底爆了。 五亿,在顶级富豪眼里或许不算多,但对街头这些普通人来说,无异于天文数字。 即便是侯老板,在潘家园做了几十年古玩生意,白的黑的、干的湿的都碰过,在京城也好几套房了,现在住的也是四合院,但就算把自己当干净了,也不敢说一定能拿出五亿来。 白君堂脸色不停变换着,无法确定眼前这对年轻人到底要干什么。 白君堂好赌,京城会玩的圈子里,哪个不好赌? 斗个蛐蛐儿都能丢出去几百万,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几千万的筹码往赌桌上码,也不是没有过。 可一赌就是五亿,他还从来没试过。 五亿,他拿的出来。即便没了,对他来说,也算不上伤筋动骨。就一套四合院嘛。 可要是说输五个亿不心疼,那也是假的。 他又不是老白家的家主,玩了大半辈子,花钱的时候多,赚钱的时候少,也就仗着百草堂有点股份,每年分到不少钱,算是个稳定的收入。另外就是这些年攒下来的家当,房子和古玩字画了。 见他不说话了,围观的人群开始起哄,冷嘲热讽起来。 墙头草自有墙头草的自觉,反正钱又不是他们出,有机会嘲讽一波富人,哪会放过。这样的机会,可不是经常碰到的。 在百草堂门口,被人围着嘲笑,白君堂的脸哪里挂得住。 但这也让他清醒过来,冷笑道:“小姑娘,如意算盘打得不错啊。用我们白家的医术来赌白家的钱,有这么便宜的事吗?病有轻重,我们白家自然也有看不好的病,若是绝症,便是命中劫数,拿这个来赌,对白家不公,更是对病人的不尊重。” “这么说,白爷是不敢赌了?”林曼卿面带讥笑道。 “嘿,还以为白爷是个人物,原来这么怂!”一旁有人小声说道。 另一人说:“五个亿呢,换谁都怂!” “那这美女怎么不怂?她难道比白家还有钱?” “说不定哦,你没听刚才他们说,她旁边的小伙子是什么李家的少爷吗。” “李家是哪家?” “嘿,没听过吧?你们太年轻,回去问问你们爸妈就知道了。二十年前的京城,那就是李家的天下。” “对,我听我叔公说过,以前的李家可牛了,京城第一世家!” “难怪敢这么跟白爷说话,白爷今天要栽了!” …… 白君堂涨红了一张老脸,怒道:“哼,不是不敢,是不公!” “那白爷觉得怎么样才算公平?”林曼卿问道。 白君堂说:“除非我白家治不好,你能找到人治好他,那样别说五亿了,五十亿我都敢出。问题是,你敢吗?” 白君堂这不是气话,而是想拿话压住对手,让对面没法在这个话题上再扯下去。因为再扯下去,不管堵不堵,对白家的声誉都有不好的影响。 可没想到,一直没说话的李沐尘突然开口了: “好,那就赌五十亿!” 嘈杂的街头瞬间安静下来。 人们的表情凝固,耳朵都竖起来,仿佛在确认到底有没有听错,并且怀疑自己是不是因为分神而错过了什么,怎么忽然就从五亿变成五十亿了呢? 五十亿啊! 这是什么概念? 是普通人根本没有的概念。 侯老板也倒吸了一口凉气,感觉自己几十年生意白做了。 今天的事情的前后因果,侯老板是完整经历了的,从老头偷板车上的藏毯被狗咬,到躺地上耍赖碰瓷,到后来白君堂出现。 这对年轻的情侣也只是和他一样偶遇此事,最初也是个旁观者。 人家随便管个闲事,和人街头赌斗,一开口就是五十亿! 这是人傻钱多?还是超级自信? 侯老板想起了二十年前那位名满京华的李公子,如果是那人喊出五十亿来,他肯定会在心里叫一声好,一点儿也不会感到奇怪,因为那位李公子,就是这么敢玩的主儿!也只有这样,才当得起京城第一纨绔的名声。 而眼前这位…… 他这才又重新审视看上去有几分木讷笨拙的李沐尘。 看了几眼,侯老板终于相信自己肯定是看走了眼,人家不是笨拙,人家那是傲气,傲到懒得跟你多费口舌。所以人家不多话,而一开口,就是五十亿。 你敢不敢赌? 白君堂当然不敢赌。 他就是再有钱,也不可能拿出五十亿来赌。 他心里是相信老白家的医术的,更不信如果白敬亭治不好,对面这小子能治好。 但这个赌他却不敢打。 当赌注足够大的时候,明知道对面在偷鸡,很多人也会弃牌的。 可是这时候不赌,就等于是认输了。 条件是自己提出来的,五十亿也是自己提出来的。 他怎么也没想到,人家就这样答应了。 真是李云华的种啊! 不但长得像,行事风格也这么像。 完全就是不讲理! 不讲理还怎么玩? 白君堂急得直冒汗。 就在这时候,忽听身后有人说道:“敢到百草堂门口来赌医术的,我还是头一回见。不就是五十亿吗,这个赌,我们白家打了!” 只见一群人从百草堂的大门里出来。 为首的是一个五十多岁的中年人,须发皆黑、面色红润,气宇轩昂,颇有神采。 他身后跟着几个人,便装外面都套着白大褂,年纪有老有小,老的白发苍苍,小的三四十岁。 原来是门外的吵闹,终于惊动了百草堂里面的人。 围观者有人认出来,道:“是白敬亭白大夫!白大夫出来了!” 白君堂浑身一松,回头道:“敬亭,没什么事,就是有个狂小子在这里信口开河而已。” 白敬亭冷冷地看了李沐尘一眼,说道:“五叔,没看出来吗,人家就是来砸场子的。打赌都打到百草堂门口来了,我们再不应战,对不起头顶这块招牌!” ------------ 第476章 可怜的圣子 白君堂是老江湖了,总觉得这事儿有点不对味,就说:“敬亭,你现在是一家之主,不必和这种人一般见识,你要是嫌吵闹,就派人把他打发走算了。” “别的人我可以不管,但李家的人……” 白敬亭冷哼一声,“当年我爹死不瞑目,现在又到百草堂门口来闹事,我不能不管!” 白君堂知道这个大侄子一直对他爹的死耿耿于怀,虽然没有明确的证据证明白景天的死和李家有关,但白景天临死喊的那一嗓子“李天策”,加上之前两家的突然断交,让白家人很难不产生联想。 白君堂不说话了。他虽然辈分高,是白敬亭的叔叔,但在白家说话的份量,可比白敬亭差远了。 “你就是李沐尘?”白敬亭看着李沐尘问道。 “你认识我?”李沐尘讶然道。 “哼,李家的人,我不稀得认识!”白敬亭说,“你想怎么赌,划个道儿下来吧。” 李沐尘很奇怪,听对方那语气,好像和李家有仇似的。 白敬亭是现任白家的家主,也是百草堂的第一名医,照片就在专家墙上贴着,李沐尘当然认出来了。 “很简单,人就在那儿。”李沐尘看着板车上的病人,“你我谁能把他治好,谁就赢。” 白敬亭道:“一个病人,两个人同时怎么治?治好了算谁的,谁说的清?” 李沐尘笑道:“你先出手,只要你能治好,就算你赢。你若治不好,我再来治。如果我也治不好,那还是算你赢。” 街头一片哗然。 这条件对李沐尘来说太不公平,可偏偏又是李沐尘自己提出来的。 白敬亭皱了皱眉。 他有些看不透对面的年轻人,究竟是有怎样的自信,才会提出这样的条件? 这等于是把命运交到了他的手里,只要他能治好那人的病,李沐尘就只能乖乖地认输。 五十亿,不是小数目,就算当年的李云华,也不会这么无所顾忌的玩吧。 白敬亭不相信,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能有多么高明的医术。 华夏医脉,除了传说中的医圣一脉,也就只有钱塘的胡家,敢和白家叫板。 听说这李沐尘一直在南江,莫非是得了胡家的传承? 白敬亭越想越觉得有这种可能。 当年“二天之争”,胡云天败给了他父亲白景天,胡家肯定不服气,但又不敢老挑战,就找了这么个人来试探。 哼!白敬亭暗笑一声,就算胡师约亲自来,又有何惧?何况这个毛头小子! 他笃定了主意,说道:“李沐尘,你可不要后悔?” “我从不后悔。”李沐尘道。 “呵呵,胡师约传了你多少胡家秘学,你就这么自信,敢和我赌?” “我不是和你赌。” “呵呵,”白敬亭冷笑道,“不敢了?现在才后悔,是不是有点迟了?” 李沐尘摇头:“我说,我不是和你赌,我是和白家赌。如果你治不好,可以让你们白家任何人来治,甚至,你们可以找亲朋好友,只要在京城,能找到人治他,我都算输。” “你……”白敬亭气道,“简直狂妄!” 李沐尘呵呵一笑:“要赢,就要让你们心服口服。开始吧。” 白敬亭知道,在气势上,已经被李沐尘占了上风,即使自己现在提出把条件反过来,也已经落了后手,多说无益,还是要在医术上打败他。 他冷哼一声,缓步来到板车前,揭开了病人身上的毯子。 旁边的狗呲牙想吠,被达瓦制止了。 “多吉,不要吵,这是医生,给桑吉治病的。” 狗就放松下来,趴在车轮边上,哈吃哈吃地吐着舌头。 白敬亭在完整看到病人身体的那一霎那,便紧紧皱起了眉头。 直觉告诉他,这个人已经病入膏肓,很难治了。 他伸出三指,捏住病人的手腕,微弱的脉搏几乎不可辨认,但难不倒他祖传的探脉功夫和几十年的行医经验,然而,他的眉头却越皱越紧了。 他又转到板车的另一边,搭住了病人的另一只手腕。 街头变得鸦雀无声。 人们都屏住了呼吸,让他们紧张的,不是病人的病情或者医生的实力。 他们更关心五十亿花落谁家,仿佛那五十亿现在就悬在空中,压得大家喘不过气来似的。 白敬亭号完了脉,依旧眉头不展,然后走到病人的头边,用手想去扒开病人的眼皮。 但是,病人那深陷的眼窝里并没有眼珠,只有两个结痂的洞。 白敬亭看向达瓦,问道:“他的眼睛是怎么回事?” 达瓦说:“桑吉小时候放牧的时候,被鹰啄瞎了眼睛。” 她说得很平静,就像是在叙述一件很平常的事情。 可是人们却听出来,在那平静的背后,是一个母亲十几年的心酸和凄凉。 “真是可怜呐!” 人们真切的恻隐之心带来的感慨比母亲的回答更加悲恸,仿佛被鹰啄瞎的是他们自己的孩子。 可是这感慨,在母亲平静的话语面前,却是如此的苍白无力。 “那他的病是什么时候开始的?”白敬亭又问道。 达瓦说:“桑吉是为了保护一条蛇,而被鹰啄瞎的。寺庙的活佛说,桑吉有大慈悲之心,就让他留在了庙里。四年前,他在庙里干活的时候,不小心打翻了佛前的长明灯,烧死了庙里的圣蟾蜍。从此以后,他的身体就一天不如一天了。” “我们请活佛拯救他的性命,活佛说,他受到了诅咒,不能在寺庙里继续待下去了。于是,我们就离开了寺庙。我们四处求医,他的病却越来越重。百草堂是我最后的希望了!” 她看了一眼躺在板车上的孩子,“我看见神灵在朝他招手,我知道孩子的时间不多了!求求你们,救救他吧!” 听完达瓦的描述,人们都沉浸在一种莫名的悲伤的情绪里。 这是一个多么可怜的孩子!又是一个多么可怜的母亲啊! 而李沐尘却心有所动。 这故事,怎么好像在哪儿听过呢? 他忽然想起了以前在天都峰,师兄师姐们有时候会给他讲故事,讲古籍里记载的古往今来的那些奇人异事。 这孩子,经历奇特,身怀异象,和那些传说故事多么像啊! 不会是个天选的圣子吧? “他会得救的!”有人鼓励道,“你到了京城,到了百草堂,白大夫是天下第一名医,他一定会治好他的!” 女人的眼里燃起了希望的火。 听到人们夸赞白家,话赞白敬亭,白君堂也是一脸的骄傲。今天,又将是给老白家长脸的一天。 可是,他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他看向白敬亭,发现白敬亭的脸色很沉重,眉头一直紧锁着,未曾松过。 “敬亭,怎么样?” 白敬亭沉默着,迟疑着,终于摇了摇头。 ------------ 第477章 医者以德为先 看着白敬亭摇头,白君堂不由得吃了一惊,道:“敬亭,怎么了,不能治?” 一向平静的女人脸上终于露出悲色,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但她依然坚强地站着,没有哭泣,只是用眼神恳求地看着白敬亭。 “白大夫,您是京城神医,一定能救他的!求求您,救救孩子!” 白敬亭叹了口气:“心脉阻塞,五脏俱衰,六神无主,七窍尽闭……还能留一口气到现在,就已经是奇迹了。” 街头的人们不免都有些失望,同时对这对万里迢迢赶来的母子报以深切的同情。 仿佛白敬亭说治不好了,就真的治不好了。都忽略了还有个年轻人站在那里,和白家豪赌五十亿。 白君堂也叹了口气,对达瓦说:“这位大姐,您节哀吧,我侄子都治不好,那天下也没人能治了。” 达瓦动容地看了一眼躺在板车上的孩子,眼眶有些湿润了。多少年的努力,一步一步,从藏地走到京城,连强壮的多吉,都变得如此瘦弱不堪了,可她从来没有放弃过,就因为还怀着一丝希望。 人活着,不就是为了那一丝希望吗? 可现在,希望破灭了。 女人终于忍不住,而眼角的泪掉下来,吧嗒一声,掉在古老而坚硬的青石板上。 百草堂门口的这条老街,几百年来,不知承载过多少亲人的眼泪。 泪水落到青石板上的一刹那,在阳光下闪过七彩的光,又瞬间铺平了,如镜面一般,映照出天空。天苍苍,照世间,最是无情。 京城干燥的天气积累的灰尘很快就让那一滴泪消失了。 达瓦擦了擦眼角,坚强的她转过身,看向年轻的李沐尘。 她也不曾认为李沐尘能治好桑吉的病,倒不是小瞧李沐尘,而是在她眼里,李沐尘是如此年轻,就像她的孩子一样。 如今,这是她最后的救命稻草了。 她诚恳而期待地看着李沐尘,眼里噙满了泪水,躬身说道:“孩子,哦不,公子,求你救救桑吉,救救我的孩子!” 她这么一说,街头的人们才想起来,这个五十亿的赌约还在进行,李沐尘还有一次出手的机会。 当白敬亭摇头承认自己治不好的那一刻,主动权就已经掌握在了李沐尘的手里。 可人们还是不相信他能治好已经被白大夫或者说是老天爷判了死刑的可怜的孩子。 白君堂对达瓦说:“大姐,别指望了,你看看他多大,比你孩子大不了几岁,就算他从娘胎里开始学医,又有多少根基?给几个人看过病?敬亭是我白家的家主,京城第一名医,他说治不好,京城就没人能治了。” 达瓦仿佛没有听到,只是充满期待地看着李沐尘,又要给李沐尘鞠躬。 李沐尘走过去,扶住她,说:“桑吉会好起来的,我会治好他的。” 达瓦不敢相信似的愣了一下:“真的吗?谢……谢谢!” “不用谢我。”李沐尘笑道,“你帮我赢了五十亿,我谢你还来不及呢。” “哼!”一旁的白君堂冷哼一声,“小子,病还没看呢,先别说大话。大姐,你要当心,现在骗子很多的,小心他用激素什么的给你来个回光返照。” 李沐尘不理会白君堂,而是看向白敬亭,问道:“白大夫,你不再试试了?或者,让你们白家其他人出来看看,说不定有人会治呢。” 白敬亭面沉似水,道:“不必了!什么病能治,什么病不能治,我白敬亭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此人病入膏肓,心脉半死,神脉不存,除非神仙,否则谁也救不了!” “白大夫这话是不是说得太过了,万一被我治好了呢?”李沐尘笑道。 白敬亭说:“你要是真能治好他,我白敬亭甘拜下风。我亲自做一面京城第一神医的锦旗送你!” “敬亭……” 白君堂一听着急了,虽然他不相信李沐尘能治好桑吉,但他是老江湖、老赌徒了,万一的事情,谁说的准呢。 输五十亿也不是什么大事,输了名声也问题不大,人是健忘的,过阵子,人们就会忘记今天的事情,顶多成就了李沐尘,但老白家还是老白家,百草堂还是百草堂。 可锦旗一送,就不一样了,等于把白家京城第一的名号给送出去了。 白君堂刚开口,白敬亭摆手阻止了他,说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们是医生,医者以德为先。他若真能治好此病,承认他比我强又有何妨?白家子弟若有出息,将来再把这第一的名号夺回来就是。” 白君堂心说,你说得轻巧,送出去的东西,再要收回来,谈何容易! 但见白敬亭铁了心,白君堂也不好再说什么,皱了皱眉,对身边的一个看热闹的百草堂工作人员小声说道:“快去里面请道爷出来。” 那人应了声,便小跑着进了百草堂。 李沐尘笑着摇了摇头。虽然锦旗对他来说没什么用,但他也不介意白家送他一面。 不过,他倒也挺佩服白敬亭的坦荡。只是这人好像对自己很有怨气,不知何故。 李沐尘走到板车旁,低下头看了一眼板车上的桑吉,尤其是桑吉的眼睛。 其实桑吉的病根很简单,就是体内有妖魂作祟,把他的魂给啖噬了。 照理说,桑吉早就该死了。但是那条蛇妖的魂似乎一直在保护他,硬生生缠着他的魂,不让蛤蟆吞掉。 几年过去了,蛇魂已经和桑吉的魂融合在一起,有点无法分开了。 这和桑吉的母亲达瓦说的故事是能对上的。 达瓦说桑吉小时候为了保护一条蛇,被鹰啄瞎了眼睛。 后来在庙里打翻了长明灯,烧死了庙里养的蟾蜍。 那蟾蜍一定是庙里豢养的妖物,而长明灯也不是普通的长明灯,否则烧不死妖怪。 蟾蜍死后为了报复,附到桑吉的身上,吸食他的魂魄。 或者还有一种可能,庙里的活佛想借桑吉的身体还复活蟾妖。 但桑吉救了的那条蛇来报恩了,它也附身到桑吉的体内,保护桑吉,于是这么多年过去了,桑吉虽然越来越虚弱,却始终还留着一口气。 对李沐尘来说,杀死那只蟾妖很容易,举手之劳而已。 难的是,桑吉体内那条蛇,因为常年缠绕,已经和他的魂融合在一起,很难分开了。 另外,桑吉的眼睛是小时候被啄瞎的,瞎得太久了,虽说仙家手法,还是有治愈的办法,但治起来也十分麻烦,可能还不如教他神识感应来得更简单实用。 见李沐尘皱着眉不说话,白君堂松了一口气。 “小子,别装模作样了,这里是百草堂,名医荟萃,别指望动什么歪脑筋蒙混过关!” 却听李沐尘说:“拿针来!” ------------ 第478章 金针炼妖 桑吉的病不在经脉,在魂,其实不需要施针。 要驱除蟾妖之魂,对李沐尘来说是举手之劳。 但围观者不了解,如果那样轻易治好了病,显不出他的高明,反而会让人产生怀疑,以为他在投机,甚至怀疑他和病人事先串通了的。 给病人施针,就会显得郑重而严谨,不会授人以柄。 现在去医院看病也往往是这样,医生如果三两下就给你治好了,显不出本事,所以小病当大病治,大病当重病治,成了行业里心照不宣的事。 明明十几块钱的药吃下去就好的,非得给你生化B超CT磁共振来个全套,再挂上几瓶点滴,病人感恩戴德,医生名利双收。 这不是医生失德,而是社会弊病,你不这么做,不但破坏了行规,让同行鄙视,也不会得到患者的尊重。 所以古之神医,擅治未病,却籍籍无名。而传之今世的,都是能治重症的。 今之神医,又何尝不是如此。 李沐尘用针,还有一个目的,那就是要施给白敬亭看。他要让白敬亭心服口服地送那面锦旗。 但五行针已经留在了临荒,他身上没有带针。虽说以他的水准,可以借物为针,甚至凝气成冰,凭空造针,但那未免太惊世骇俗了。 这里是百草堂中医馆,里面有的是针灸用具。 看见李沐尘摊开手,问人要针,白君堂哈哈大笑。 “小子,你看病没家伙吗?这是管谁要针呢?” 李沐尘目光一凛:“百草堂是中医馆,当然是问你们要。” “呵,你看病自己不带工具,有脸问我们借?” 围观者也都嘲笑起来。 “这家伙不会是个棒槌吧?会不会看病啊?” “你看他装模作样的样子,估计是在拖延时间。” “应该是了,他刚才说,如果他治不好,也算白家赢的。” “嘿,你看他刚才,老光棍养小母牛——牛逼坏了!原来是阿炳骑牛玩喇叭——瞎吹逼!” …… 白君堂还在冷笑,忽听白敬亭对身边的助手说:“去,把我的金针拿来。” 白君堂一愣:“敬亭,理他干嘛,没针我看他怎么治?” 白敬亭道:“我是医生,医生永远以治病救人为第一,恩恩怨怨先放在一边。” 白君堂还想反对,可转念一想,忽又恍然,觉得白敬亭是对的。 若不借针给李沐尘,李沐尘就能以没有针为借口,拖延时间搞花样。而且,这里是百草堂,连几根针都不肯借,未免显得小气。 而白敬亭拿出了他专用的金针,表面上看是大方,实际上却是给李沐尘出了个难题。 别人不知道,白君堂是知道的,那一套金针,是白家老祖宗在宫里当御医的时候,皇帝赏赐的,做工精细不说,形制也很特别,一般人根本驾驭不了。 不一会儿,白敬亭的助手就拿了一个精致的花梨木盒子出来。 白敬亭把盒子递给李沐尘,说道:“这是我白家祖传的金针,甚有神效,你拿去用吧。” 李沐尘也不客气,接过盒子,打开一看。 里面金灿灿铺放着一排针,有粗有细,有短有长。其中最细最长的一根,比头发丝还细,长度则超过了二十厘米。 一根二十厘米的金丝,要扎进人体的穴位,这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 李沐尘看了一眼,便明白了白敬亭的用意,这是在考他呢。 他轻轻一笑,先捏起其中一根金针,缓缓扎进了桑吉神庭穴。 白敬亭吃了一惊,起手就扎神庭,胆子够大,而且手法十分特殊,不是医家常用的针法,旁人看着像是随手,但白敬亭是专业的,他一眼便知,这是极其高明的一针。 接着,李沐尘又扎了第二针、第三针…… 白敬亭越看越是吃惊,看到后来,已经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凑上前去,仿佛学生在认真看老师的示范。 直到李沐尘捏住了最后一根针——那根二十厘米长的细长金丝。 金丝在手上,软塌塌的,比蚕丝也好不了多少。 围在前面离得近的人都看清了,都在想,这样一根细丝,要怎么扎进人身体里? 包括白敬亭也在好奇。 因为这根针,他从来没用过。 当年,他也只见过自己的父亲用过一次。那手法,他记得很清楚,但练了几十年,还是不会。 他曾问过父亲此针的要领。父亲却说,他那一针也没有完全成功。 父亲还说:“能驾驭此长毫针的人,可称神手!” 这一套金针一共有七十二枚,白敬亭没想到李沐尘几乎全给用了。 每一针下去,都是神驱鬼使,令人拍案叫绝。 而到此时,就剩下了最后一根针。 白敬亭心里突然产生了一丝矛盾,他既希望李沐尘能成功扎下这一针,让这根沉埋了十几年的神针重见天日;又不希望李沐尘成功,因为那就意味着,李沐尘的医术不仅超过了他,甚至很可能超过他的父亲白景天。 他屏住了呼吸,目不转睛地看着李沐尘。 李沐出捏住金丝,让金丝的另一头自然下垂,垂到桑吉的额头。 白敬亭眼中露出不可思议之色,因为他看见那软绵绵的金丝头居然已经钻进了桑吉的眉心,而整根金丝变得笔直而绷紧。 这是怎么做到的? 让白敬亭更震惊的是接下来的一幕。 李沐尘手指一松,一送,那跟金丝,竟如泥鳅一般,从桑吉的眉心滑了进去,悠忽间就不见了。 近处围观的人不约而同的发出一阵惊呼。 外围的人因看不清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不敢出声询问,生怕打扰了这神圣的治疗。 李沐尘施针的时候,全神贯注,气场散发开来,让人感觉到庄严而肃穆,就连阳光也仿佛特别照顾他,使得他身上有一层圣洁的光辉,显得特别明亮。 七十二根针全部扎完。 但桑吉还是那样子,除了身上多了些长短不一的针,并没有什么变化。 白敬亭有些惊疑不定,这小子莫非在故弄玄虚?可是从施针的手法来看,又的确是高手中的高手。 白君堂虽是白家人,却不通医术,虽然也觉得李沐尘的手法好像很高明,但终究不耐烦起来,出声冷笑道: “和没扎也没什么分别嘛,这叫一顿操作猛如虎,其实……” 他的话说了一半,忽然顿住,惊恐地张大了嘴。 因为他看见桑吉的身上浮现出一只暗褐色的三条腿的蛤蟆。 ------------ 第479章 愿赌服输 蛤蟆并不是真实的蛤蟆,只是一个虚影,就那样趴在桑吉的身上。 蛤蟆张着大嘴,肚子一鼓一鼓的,仿佛在吞咽什么。 突然,蛤蟆的肚子迅速瘪下去,从嘴里喷出一口气。 接着,它的身体就飞了起来。 而就在这时,李沐尘的手在桑吉的脐下轻轻拂过,那根细长的金针就从桑吉的丹田处穿了出来,化作一缕金光,冲天而起,刺进了蛤蟆的身体。 人们只觉得空中金光一闪,又是一暗,一切就都消失了。 那根金针已经回到了李沐尘的手里。 仿佛刚才所见的一切,都是人们的幻觉。 街头一片寂静,人们都屏住呼吸,在幻象的震惊里无法自拔。 直到李沐尘把手中的木盒子还给白敬亭,人们才发现,桑吉身上的针都已经被拔了出来,重新装回了盒子里。 白敬亭麻木的接过盒子,由于内心实在太过震撼而无法出声表达。 第一个出声的,是桑吉。 桑吉咳嗽了一声。 这一声咳嗽,像一道霹雳,把所有人震醒了过来。 第二个出声的,是多吉。 多吉听见了桑吉的咳嗽,汪汪的叫了起来,尾巴摇得像个小风扇。 达瓦冲上去,跪在板车边,抚摸着桑吉消瘦的脸颊,轻声地呼唤着:“桑吉!桑吉!” 桑吉的嗓子里发出干燥嘶哑的声音:“阿妈!” 眼泪瞬间如雨水一般从达瓦的眼里不停地滚落下来。 “桑吉,你醒了!你能说话了!” “阿妈……” “汪汪汪……” 多吉的叫声很快被淹没在如潮的掌声里。 第一个鼓掌的是侯老板。 他自认为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人,寻过宝、下过墓,穿过死人的衣服,端过皇帝的饭碗……,可是和今天这事儿比起来,那些好像都不算什么了。 五十亿的赌局,神乎其技的针法,幻象里见到的妖怪,京城第一神医的易主—— 这每一件事,都足够吹一辈子牛的了,何况这些事发生在同一时刻,同一个人身上。 不愧是李天策的孙子,李云华的儿子! 侯老板心里很清楚,从今天开始,李公子的名字,将会响彻京华。 李家,回来了! 而自己则成为李家复兴的见证者。他的心里竟莫名涌起了一丝荣耀。 侯老板的掌声很快就感染了其他人,掌声不停响起来,经久不息。 李沐尘拿出一粒药丸,塞进了桑吉的嘴里。 达瓦扑通一声对着李沐尘跪下:“恩人呐!谢谢你!你比天上的太阳还要明亮,比冈仁波齐山顶的雪还要圣洁!我不知该怎么报答你,如果可以,我愿意做牛做马来伺候你,世世代代!” 李沐尘连忙把她扶起来,说:“不用谢我,是你的孩子命不该绝。去找一碗水来给他喝吧,他需要补充水分。” 达瓦便慌忙站起来去找水。 现场有不少人拿出自己带的纯净水来,要给达瓦。 而百草堂的工作人员则拿来了温水。 白敬亭亲自端着水杯,送到达瓦面前。 达瓦接过水杯,说了声谢谢,放到桑吉的嘴边,缓缓倾倒,小心翼翼的,让水沿着杯口一点一点地滋润桑吉的嘴唇。 桑吉伸出舌头舔着。奇迹般的,他那干裂的嘴唇变得滋润和饱满了,他那苍白干瘦的脸上也有了血色。 人们觉得这水好神奇,仿如神水。 但在场的医生,尤其是白敬亭,心里很清楚,普通的水绝达不到这样的功效,这是李沐尘刚才的金针度穴和后来那粒药丸的作用。 李沐尘转过身来,看着白敬亭,笑道:“白大夫,我的工作完成了,可有什么疑问?” 街头瞬间又安静下来。人们才想起,他们之间,还有一场五十亿的豪赌。 很明显,白家输了。 白敬亭一抱拳:“李公子医术高妙,我愿赌服输!五十亿不是一个小数目,你得给我几天时间准备一下。你放心,我以白家的声誉做担保,一星期之内,钱一定打到你账上。” 李沐尘笑了笑,说:“也许可以变通一下。” “变通?”白敬亭愣了一下,“怎么变通?你是信不过我?” “白家的信誉,我还是信得过的。只是五十亿现金筹措起来挺麻烦的,我觉得,也可以换点东西。”李沐尘说。 “你想换成什么?” 白敬亭眉头微皱,以为李沐尘看上了他那套祖传的金针。 按理说,这套针是怎么也不可能值五十亿的。以一套针换五十亿,从商业角度来看,肯定是赚了,而且大赚。 但这套针对白家来说具有特殊意义。它是宫廷御赐,就和百草堂的那块匾一样,是白家荣誉的象征。 就算出再多的钱,白敬亭也不能更不敢把这套针卖掉。 李沐尘抬头看了一眼百草堂的门头,道:“换成百草堂百分之十的股份怎么样?” “什么?” 这一下可不光是白敬亭,在场的白家所有人都吃了一惊。 而人群中的侯老板却是眼睛一亮,暗中挑起了大拇指。 高!实在是高! 不愧是李家的后人! 侯老板看出了李沐尘的用意。 李家要复兴,要崛起,不是光靠嘴巴说说的。几十亿在一般人眼里是天文数字,可对京城的超级世家豪门来说,也就是九牛一毛。 如果能拿下百草堂百分之十的股份,就等于把白家给绑上了李家复兴的战车。这可比五十亿有用多了。 李沐尘的想法和侯老板差不多。 现在京李集团的根基还不稳,需要在南方继续发展壮大,郎裕文再有本事,此时也不敢冒然北进。 有了百草堂的股份,就等于借着白家的力,在京城扎下了一条根。 白家在京城经营了数百年,即便是四大家,也不敢小看他。 当然,白家人不傻,五十亿想换白家十分之一的资产是不可能的,所以他要的只是百草堂百分之十的股份。 百草堂在白家的产业里比重不算大,只是名气太大,让大家误以为白家就只有百草堂,其实白家旗下还有制药厂、连锁药店、现代医院、养老院等很多产业。 “你觉得我会同意吗?”白敬亭反问道,“光‘百草堂’这三个字的品牌价值,就不止五十亿。” “我知道。”李沐尘说,“所以我只要这间医馆和药店的股份。这样一来,你也就不用再给我送锦旗了。因为我也可以算作百草堂的一员。” 白敬亭微微一愣。 想起要送锦旗,他就有些懊恼。实在是太自负了,忘了医者谦逊、人外有人的祖训。话说得太满。 见白敬亭沉默,李沐尘又加了一句:“另外,如果你同意,我就告诉你刚才我那最后一针是怎么扎的。并且我保证,包教包会。” ------------ 第480章 这能治病么 白敬亭犹豫了。 对于从小痴迷医术的他来说,这个条件太有诱惑力了。 “敬亭,你别听他胡说,百草堂的股份绝不能分给白家以外的人!”白君堂提醒道。 白敬亭沉默着,没有立刻表态。 别人不知道,他心里很清楚那一针的价值。 那可不仅仅是一针。 如果学会了,就意味着掌握了一套极为高深的针法。 这是连他父亲白景天都不曾完全掌握的。 这也是可以传诸子孙后世的,比金银财宝更有价值的资产。 虽说堂堂白家的现任家主,京城第一名医,跟一个年轻人学医术,面子上的确不好看。 但白敬亭不是迂腐的人。 面子值几个钱? 今天打赌输了,已经够丢脸了,再丢又能丢到哪儿去? 何况圣人无常师,闻道有先后,孔子尚且能执师礼于小儿,白敬亭又何尝不能拜师于一个年轻人呢? 现在李沐尘提出来了,不用给五十亿,不用送锦旗,只要百草堂医馆一成的股份,还送一套针法。还能有比这更好的结果? 唯一让白敬亭顾虑的,是李沐尘的身份——李家后人。 父亲白景天临死前喊的那一嗓子,至今犹在白敬亭的脑海里回响。那死不瞑目的眼睛,常常浮现在他的眼前。 虽然不能证明父亲是李家害死的,但李家肯定脱不了干系。 只是父亲不在了,李家也亡了,真相恐怕再无人知道了。 犹豫了很久,白敬亭似乎下定了决心,看着李沐尘,说道:“你的针法的确神乎其技,我输的心服口服。不过,你要是想借传针给我,就妄图以师名来压我白家一头,那就别费劲了。我白敬亭宁死也不会受辱。” 李沐尘微微一愣,道:“我可没心情做你的师父。再说了,只是传你一针,就算为师,也是一时之师,不是一世之师。所以你大可不必担心。” 白敬亭犹豫了一下,道:“你真想入股百草堂?” 李沐尘点头道:“当然是真的,你当我是小孩子闹着玩吗?” “好,我可以答应你。”白敬亭说,“不过这是大事,我要召开股东会议,征求一下其他股东的意见。” “当然可以。” 李沐尘知道,白敬亭虽是家主,但偌大个白家,也不是什么事都由他说了算的。所谓股东会议,其实就是家族会议。 就在这时,忽听一个洪亮而略带几分怒意的声音传来: “慢着!” 只见一个穿着便装,但头上挽着发髻的,仿佛道人模样的人从百草堂的大门里走出来。 李沐尘一看他那装扮,不用猜也知道,这人就是白云观的现任监院白方兴。 白君堂一见大喜,道:“三哥,您总算出来了。敬亭他……” 白方兴打断道:“我都听到了,想要百草堂的股份,这绝无可能!” “三叔……”白敬亭恭敬的叫了一声。 白方兴眼睛一瞪,怒道:“哼,你还知道叫我一声三叔?!” “三叔何出此言?” “白敬亭!你难道忘了你爹是怎么死的吗?百草堂的股份,卖给谁也不能给姓李的!你要是敢把百草堂的股份让给他,就是不孝!是数典忘祖!” 这话说得严厉,像白家这种医道传承世家,最重孝道。 白敬亭脸色有点难看,想要辩解几句,但他向来敦厚,不擅长自辩,尤其是在这位三叔面前。 白方兴是白景天的胞弟,因喜好道术,自幼在白云观出家。虽然出家,但和白家却未曾断了联系。他是医道双修,无论医术还是道术,都有不小的成就,在白家的地位仅次于白景天。 白景天去世后,自然就成了白家地位最高,说话份量最重的人。要不是他是全真门人,家主的位置就轮不到白敬亭了。 白家每逢大事,都会请白方兴回来,听听他的意见。每有疑难杂症,白敬亭也会虚心向三叔请教。 所以京城医界也有一种说法,白方兴才是真正的京城第一名医,有传言他的医术甚至超过了当年的白景天。只是因为都是白家的人,他又是全真道士,不争名利,才把这第一的名头让给了白敬亭。 白方兴平时和善,难得见他如此严厉,让白敬亭一时有些慌张,便低下头,静听训斥。 白君堂在一旁看着,心中感叹,同样是叔叔辈,自己行五,人家行三,区别咋就那么大呢? 李沐尘微微皱眉。 终于明白白方兴为什么对自己避而不见了,原来是李家和白家有仇怨,听他的意思,白景天的死,竟然和李家有关? 莫非白家也参与了当年李家灭门的事? 这件事,他倒要弄弄清楚。 白方兴见白敬亭没有顶撞,脸色便也缓和下来,说道:“敬亭,你是敦厚之人,一心学医,不知世道人心险恶。今天这件事,明显是有预谋的。如此偏怪的病人,几年也遇不上一个,偏偏姓李的也在此时出现,你就没想过,他们有可能是串通的吗?” 白敬亭道:“三叔,我也这样怀疑过,可是他刚才施展的针法,的确神乎其技,这一点做不得假。” 白方兴冷笑一声:“哼,什么针法,不过是些障眼法罢了!” 白敬亭一愣:“障眼法?” “敬亭,你是医者,不知天下有玄门奇术。雕虫小技,也就骗骗你们这些门外汉了。你看我的。” 说罢,一伸手,白敬亭助手抱着的装金针的盒子就飞了起来,落到了白方兴的手里。 “好!”有人喝一声彩,“好一招隔空取物!” 人群里便爆发出一阵掌声来。 白方兴手托木盒,往上一甩。 盒子在空中翻了几翻,盒盖打开,一大片金针掉出来。 眼看着金针就要落地,只见白方兴随手一抄,一甩,金针化作一片流光,射进了百草堂的围墙。 金针入墙,只留下针尾,在阳光下泛着金色的光芒,兀自颤动。 此时木盒落下,白方兴随手一拍,木盒又飞了出去,稳稳落回到白敬亭的助手的手里。 这一手功夫,看的周围的人叫好不已。 别的不说,就说把这些纤细的金针凌空扎进这厚厚的石墙,就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而在场的这些医生则更是赞叹不已,因为他们都看得出来,这些针扎在墙上,看上去杂乱无章,实际上沿着外轮廓画出一个人形,这七十二根金针的位置,正好对应人体的七十二处大穴。 不但把金针扎进了坚硬的石墙,而且准确的扎中七十二处大穴,这等功夫,简直是出神入化。 白家的人脸上无不露出神往而骄傲之色,包括白敬亭。 “还是老白家厉害啊!”围观者赞叹。 白方兴听着别人的赞叹,正满意地欣赏着自己的杰作,忽听有人说道: “这能治病么?” ------------ 第481章 赌你全部身家 说话的是林曼卿。 她挽着李沐尘的手臂,斜倚在李沐尘的身侧,歪着头看着墙上的金针。 这一句话,把全场崇拜的气氛给破坏了。 人们如梦初醒,恍然明白过来,是啊,针灸是用来治病的,又不是飞镖,扎墙上有什么用? 李沐尘也不禁莞尔,未婚妻这句话看似随意,味道和时机却是掌握得恰到好处。 他笑道:“这要是能治病,梅姐就是天下第一神医。” 林曼卿点头道:“我也觉得,如果梅姐来打,肯定比他打得准。” 他们在这里自说自话,却把白家人惹恼了。 白方兴身边一个穿白大褂的医生说道:“针灸之法,古书有传,又不是什么秘密,难点无非在力道的掌控上。三叔能将细小的金针扎进砖石,金针粗细长短不一,却每一根都刚好露出针尾,一次控制七十二根针,针针力道不同,这等控针的功夫已经是炉火纯青,说是天下无双也不为过。” 这人走到墙前,身体挡在针前,比划了一下。 “何况七十二针的位置,刚好对应人身七十二穴,分毫不差。这样的功夫,你们说不能治病?也只有不懂医术的人才会说出这种话来。” 被他这么一说,围观群众便又觉得白方兴厉害起来。 白方兴满意地点点头。 人群里的侯老板看了一眼白方兴,又看了眼李沐尘,忽然心头一动。 他在潘家园做古玩生意,几十年来,也算是积累了一点身家,但在京城,顶多算是小富,和豪门大族比,就屁都不是了。 比如白家,他也就认识白君堂。在白君堂眼里,侯老板就是潘家园一个摆摊儿的,手上有好东西的时候,也能坐下来喝个茶聊两句,平时他未必正眼瞧你一下。 可白君堂在白家,又算个甚马呢? 而白家在京城,又能排到第几去? 侯老板心里很清楚,自己这地位,连白家老五都攀附不上,更不要说王家、萧家、那家、楚家那种超级世家了。 可眼下却有个机会。 这位李公子明显有意要复兴李家,而且看上去很有实力。但他初到京城,无亲无朋,此时若是依附了他,帮他做些事情,会不会成为李家复兴的开疆之臣? 毕竟李家,可是当年的第一世家啊! 万一成功了呢! 侯老板心里突然一阵激动,感觉浑身都热血沸腾起来。 便开口道:“我来说句公道话吧。” 侯老板突然站出来,让很多人都有些意外,包括白君堂和李沐尘。 白君堂瞪他一眼:“老侯,你要干嘛?” 侯老板嘿嘿一笑,拱手道:“五爷,没什么,我就是说句公道话。今天这件事从头到尾,我都瞧在眼里了,在场的除了当事人,比我瞧得清楚的恐怕不多。” 白君堂是老江湖,直觉告诉他,侯老板要说的恐怕不是什么好话,便本能地想要阻止。 “侯老板向来不是爱管闲事的人呐,今儿怎么狗拿耗子起来了?这可不是古玩鉴赏,不在行的话,我劝你还是别乱说。改天到你店里,挑两件好玩意儿,我听你说道说道。” 白君堂这话半软半硬,半是威胁,半是收买。 照理说,这么说了,侯老板肯定就退了。别的不说,就说白君堂答应去他店里挑两件好玩意儿,就能让侯老板赚上个百八十万的。 可侯老板却一反常态,不但没退,还怼上了,说道:“五爷,我可不是狗,老白家也不是耗子。我就是觉得今儿这事儿越来越复杂了,怕大伙儿不明白,以讹传讹,以正视听罢了。” 白君堂愣了一下,没想到侯老板敢直接怼他。 “好,你说,我倒要听听,你说的什么公道话。” 侯老板便说:“这位李公子和白家比医术,这件事里头有没有猫腻我不知道,但比试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进行的。从白大夫刚才认输那一刻起,此事就该告一段落了。您说是不是?” 侯老板又看了一眼白方兴,继续说道,“刚开始的时候,赌注是五十亿,这是两家都认了的,我们也都听见了。至于后面,什么股份啊,针法啊,这属于附加条款,你们两家慢慢商量去,但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输赢的事儿,是大伙儿都见证了的,可没得商量,大伙儿说是不是?” 他这一说,街头众人便起哄了,说:“是!”声音既整齐,又显得乱糟糟的。 白君堂眉头紧皱。这话他可不敢乱接,输赢的事,的确是定了,但白方兴站出来了,似乎不想认这个输赢。如果白方兴不认,白家没人敢认。 如果白家不认,那这输赢就不作数。至于白敬亭认过了,那就只能让白敬亭背这个锅。一个大家族,即便是家主,该背锅的时候也得背。 好在白方兴说话了:“你说得对,刚才的赌局,的确是白家大意了,我们愿赌服输。不就是五十亿么,白家还赔的起!” 白方兴说话的时候,瞧的没瞧侯老板一眼。这种小角色,怎么会放在他的眼里。 他只是冷冷地看着李沐尘,“但要想借机做百草堂股份的文章,休想!” 侯老板对于白方兴的态度,内心里一百个不满意,但没办法,谁叫人家地位高呢。人家不但是白家的长辈,话语权还在家主白敬亭之上。更是白云观的监院,德高望重的道门高人。 侯老板心里有气,脸上却笑嘻嘻,说道:“白家果然重信誉!” 说着轻咳一声,话锋一转,“但听白道长的意思,似乎对这输赢不服气。我觉得吧,你们不妨重开一局,再赌一把,白家有能耐,就把这五十亿赢回去。也给咱京城老百姓长长脸,别毁了百草堂这字号在咱京城百姓心里的份量。” 李沐尘有些惊讶地看着侯老板。 刚站出来的时候,还算说的是公道话,可现在,很明显已经在偏向李沐尘了。 他把京城百姓给搬出来了,这四个字的份量,可不比百草堂匾额上那枚皇帝的印章轻。 而白家只要应战,就要加赌注。 这也正是李沐尘想要的,只是还没找到一个好由头。 没想到,侯老板帮他完成了。 李沐尘十分奇怪,自己和侯老板非亲非故,他凭什么帮自己? 白敬亭心里是拒绝再赌的。因为他刚才已经见识了李沐尘的针法,他不认为那有什么猫腻。 但白方兴和他想法不同,似乎侯老板所说,也正是他的想法,所以他爽快地答应了。 “好,再赌一局,不过我要加赌注。”他说。 “哦?”李沐尘来了兴趣,“你想加多少?” “我要赌你的全部身家!” ------------ 第482章 豪赌升级 侯老板没想到白方兴会提出赌身家。 他心里咯噔一下,这下玩大了,原本是选边站,弃了白家,选了李家。 对他来说,这是人生命运的一场豪赌。 可一旦玩大,就很有可能两边都得罪了。 那这场豪赌,白家和李家的输赢未见分晓,他就已经输了。 街头的人们激动起来,一个个面色潮红,眼里满是赌徒的兴奋,仿佛每个人都把自己的全部身家押了出去。 白敬亭惊讶而忧虑,但没有说话。 他是一家之主,这时候绝不能唱反调了。如果他出言反对三叔的决定,在白家内部,就会形成两种立场,无论最后结果如何,都会引起内部的分裂。 这时候,他只能坚定地站在三叔的一边,并在心里暗暗祈祷,有白云观长春道法加持的三叔,或许真能赢下李沐尘。 那么自己刚刚丢掉的白家的脸面,就能挣回来。也能替父亲报了一箭之仇。 至于他自己的脸面,白敬亭倒是不怎么放在心上,大不了不做家主,以后安心当个医生。 李沐尘道:“赌我的身家?你知道我有多少身家,你赌得起吗?” 白方兴哈哈一笑:“你以为是二十年前的李家吗?现在的你孤家寡人,李家在京城无片瓦之地,你有什么身家?” 李沐尘摇了摇头:“看来金三木道长在离开前,没和你提起过我。也不知你这个监院是怎么当上的。” 白方兴冷笑道:“就你也配让我金师兄提起?” 李沐尘当然可以拿出天都令来,让白方兴当场跪下来。但这不是他想要的。而且这里不是白云观,在这闹市街头,也不宜动用天都令。 “好,那就不说金道长的事,就说说我的身家。”李沐尘看向身边的林曼卿,“曼卿,咱们的京李集团现在有多少资产?” “上次订婚礼之后……”说到订婚的事,林曼卿脸微微一红,洋溢着满满的幸福,“京李集团实际到位资金超过了六百亿。因为还有钱家等家族投入的无形资产,郎先生特意让欣彤姐负责,请了专业机构进行了资产核算和评估,京李集团现在的实际资产大概九百多亿,而估值则已经超过了两千亿。你有超过百分之五十的股份,也就是说,你现在的身家少说也有一千亿。” 林曼卿的声音不大,但清晰地传进了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人们都很震惊,没想到眼前这个年轻人竟然是身家过千亿的超级富豪。 侯老板也很是震撼,想起自己这么大的时候,还在大学里弹着吉他假装文艺青年吸引女孩们的注意力。看看人家,已经是抱得美人归的千亿富豪了。 白家人倒还好,毕竟有豪门底蕴在,看上去都还算平静。 白君堂冷笑道:“估值说个屁!要论估值,光百草堂这块牌子都值一千亿!” 李沐尘说:“那就不算估值,就按实际资产九百亿算,我至少有四百五十亿的身家吧。请问白道长,你打算怎么赌?拿现金,还是白家的资产?” 白方兴微微皱了皱眉。 他也没想到李沐尘有这么多钱。虽然说了狠话,也自信这一局不会输,但他毕竟是个全真道士,从小出家,个人是没有资产的。 而要拿白家的资产做赌注,总要白家的其他人点头,他话语权再大,也不能擅自做主。 忽听白敬亭说道:“李公子不是想要百草堂的股份吗,四百五十亿,对标百草堂两成股份吧。” 李沐尘刚想答应,却听林曼卿道:“白家主说的包不包括整个百草堂品牌呢?如果只是医馆的话,恐怕不值这个价吧?” 白敬亭说:“当然不止医馆。我说的是整个百草堂集团,算是我们白家旗下最重要的一块资产了,总值大约两千多亿。你的四百五十亿,加上刚才我输给你的五十亿,差不多就是两成。” 林曼卿的任务完成,就依偎在李沐尘身边,乖巧地不再说话了。她很清楚自己的身份和定位,什么时候该说话,什么时候该闭嘴。 李沐尘满意地点了点头,看向白方兴。 “敬亭,你可要想好了?”白方兴问道,“要不要给家里其他人交待一下。” “三叔,我想好了。”白敬亭说,“我在百草堂集团有两成的股份,就用这两成来赌,输了,也不会影响白家其他人。再说,我相信三叔,不会输的。” 白方兴点点头:“好,这才像白景天的儿子!你放心,我绝不会让李家人占了我们白家的便宜去!” 李沐尘说:“既然决定了,那就说说怎么比吧。” 白方兴道:“刚才第一局,病人是你挑的,你赢了。现在第二局,病人由我来挑,让你先出手。怎么样,敢不敢?” 李沐尘大方的一摊手:“我随便。” 他这样子,让白家人都气得不行。 “那就走吧!”白方兴转身就往百草堂大门走去。 “慢着!”李沐尘叫道。 “怎么,后悔了?”白方兴回头道,“后悔的话,就认输。” 李沐尘指着达瓦母子说:“他们远道而来,身上的顽疾虽然治好了,但身体虚弱,还需要静养,你们百草堂总不会不管吧?” 白敬亭便对助手说:“把他们安排到病房去,好好照顾。” 助手答应一声,就指挥保安去抬板车了。 李沐尘这才跟着白方兴往里面走。 刚走了两步,忽听身后又有人说:“等一下!” 却是侯老板。 侯老板说:“这么大的赌局,总该有个见证人吧?我虽然不是什么大人物,但前半场我全程经历了,可不想错过后半场。” 李沐尘觉得这个人有点意思,就说:“我没意见,白道长呢?” 白方兴冷哼一声,不置可否,当先走了。 李沐尘和林曼卿不紧不慢的跟着。 侯老板心头一喜,也跟了进去。 留下围观的群众,一阵唏嘘之后,便也散去。 只剩下最初碰瓷的老头,站在那里发呆。 在最后一刻,他也很想站出来,跟着进百草堂去。作为事件的亲历者,他比侯老板更有资格做见证人。 他看明白了侯老板的目的,这是一个多么好的攀附豪门的机会啊! 哪怕攀附不上,见证这样一场豪赌,赢家不得发个大大的红包啊! 这得碰几辈子的瓷才能赚回来? 可他没有侯老板那样的魄力,在关键时刻,嗓子就想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似的,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腿也软软的,卖不动步。 结果就是,今天一个子儿也没捞到。 带着深深的悔恨和懊恼,老头用力一跺脚,转身离去。 刚走到街角,忽然哎哟一声,那条刚刚明明已经好了的腿,忽然就软了下来,犹如一条泥腿子,再也无法支撑他的身体。 他扑通一声,坐倒在地上,哀嚎起来。 有个小伙子经过,正要去扶他,旁边忽然有人提醒道:“哎,别去,这人是个碰瓷儿的。我刚才亲眼看见他在百草堂门口碰瓷儿,被抓了现行,现在又到这里来碰了。” ------------ 第483章 敢吃我夫君豆腐 百草堂是由一座老式大宅院扩建出来的,前院和倒座房改成了药铺和医馆的前厅,左右打通,十分气派。 里面两进院子就是医馆的主体,两边厢房都是专家门诊,名医荟萃。门诊两旁又扩建出两栋仿古的翼楼,内部则全是现代化的设施。 正房和耳房改成了办公室和库房。后院则属于白家的私人院落,闲人免进。 白方兴领着众人到了后院,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从后罩房西北角的小门出去了。 原来这后门外,竟还有一个独立的园子,亭台楼榭,假山回廊,比前院幽静了许多。 这里是专门接待重要病人的,独门独院,不用和前厅的闲杂人等挤在一起。 白方兴刚才就在这里,直到白君堂派人通知他,他才赶来。 百草堂的医生和工作人员,大部分都留在了前院医馆,进到这里来的,都是白家的亲信人员,然后就是李沐尘和林曼卿,还有侯老板了。 来到一栋小楼外,门口站着两个保镖模样的人。 李沐尘有些吃惊,这两人是武道高手,功夫都到了化劲。 刚才所见的白家人,除了白方兴之外,包括白敬亭在内,都不会武功,顶多有点医家养气的功夫。 可到了这里,竟连看门的保镖都是化劲高手。 里面又是什么牛逼克拉斯的人物? 白方兴和保镖打了招呼,保镖才放行,打开门,让大伙儿进去,目光却警惕如鹰,在每一个人身上扫过,不放过一丝细节。 侯老板走在最后,被两个保镖看得浑身不自在,仿佛身上没穿衣服似的。 进去是一间大厅,中间沙发上坐着一个五六十岁的老者,看见白方兴进来,缓缓站起,道:“白道长回来了。” 虽然十分客气,却也不卑不亢,气势上只强不弱。 李沐尘看了此人一眼,终于知道为什么门口的保镖都是化劲高手了,因为这人竟是个宗师。 这是他第一次遇到京城的宗师。 白方兴紧走几步,抱拳道:“萧宗师,久等了,外间出了点事情。” 李沐尘听见白方兴称呼对方为“萧宗师”,不觉一愣,难道这就是大名鼎鼎的京城第一宗师,和金陵朱啸渊齐名的萧笙? 可朱啸渊武魂大成,已经到了武道之路的尽头,而此人明显差了很多,顶多也就是钱塘何长春的水平。 李沐尘不认识,侯老板却是心头大惊。 他是混迹京城,也认识不少武林人士,关于武林的事情,也知道一些。 一听萧宗师三个字,再看对方的年龄,他立刻就猜到了,这位就是京城四大家之一,萧家的大宗师萧鸣鹤!、 而这萧鸣鹤的父亲,就是京城第一宗师,外号铁箫无敌的萧笙。 侯老板震惊之余,不禁为李沐尘担忧。白方兴把他们带到这里来干什么? 难道是给萧鸣鹤治病? 这可是宗师啊! 都说宗师不可辱,而这位李公子这么傲的脾气,万一不小心得罪了宗师,很可能被一巴掌拍死的。 侯老板认定了这是白家的阴谋,白方兴根本不想和李沐尘赌医术,而是想借萧宗师的手来除掉李沐尘。 “哦,我已经知道了。”萧鸣鹤显然已经得到了下人的汇报,微微一笑,朝白方兴身后的人看去,看了一圈,似乎有些失望,最后目光落到李沐尘身上,“这位就是李公子吧?” 李沐尘点点头:“不错,我就是李沐尘。” 白方兴说:“既然萧宗师已经知道了,我就不多说了,我们还是进去看看老爷子吧。” 萧鸣鹤却阻止道:“白道长,我敬你是白云观的全真高人,也尊重你们白家,可你拿我父亲的病来和人打赌,是不是有点过了?” 白方兴没想到一直在后园的萧鸣鹤,对前面发生的一切竟然了如指掌,已经知道了他和李沐尘打赌的事情。 他脸色变了变,有点尴尬的笑笑,说:“萧宗师,也就是让他一试,你放心,有我在身边,萧老爷子绝不会出差错的。” 萧鸣鹤沉着脸说:“要给我爹看病,至少也要有这个资格吧,哪能随便来个人就让他看的?” 又上下打量了李沐尘几眼,眼神里带着几分疑惑,说道: “我听说最近南江出了个李沐尘,风头极盛,号称南江第一宗师,不会就是你吧?” “原来我这么出名,连京城都有人知道了。”李沐尘笑道。 萧鸣鹤摇头:“不对吧,南江第一宗师,身上怎么没有一丝真气浮动呢?不会是假冒的吧?” 说罢便突然就是一掌,拍向李沐尘的胸膛。 萧鸣鹤出手之前一点征兆都没有,连白方兴都没看出来,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他吓了一跳,如果萧鸣鹤把李沐尘打死了,这场赌局固然不用再赌下去,白家也就立于不败之地。 但那么多双眼睛看着李沐尘走进百草堂,双方赌斗的事,很快就会传遍京城,如果李沐尘死在这里,所有人都会怀疑是白家害死了李沐尘,到时候,白家就百口莫辩了。 李沐尘站在那里没有躲。 萧鸣鹤一掌,结结实实拍在了李沐尘的胸膛上。 没有一点响声。 屋子里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瞪大了眼睛,能够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扑扑的响。 这可是宗师啊! 宗师一掌,力道何止千钧,哪里是血肉之躯能够承受的? 这李沐尘,应该骨头都碎了吧? 只有林曼卿,安静地站在一旁,神色自然,一点儿也不担心。 萧鸣鹤一掌拍在李沐尘胸口,眉头却皱了起来。 他比屋子的所有人都更震惊。 因为,他发现,自己这一掌的力道,不知道去了哪里。 萧鸣鹤没从李沐尘身上发现任何武者的气息,所以这一掌只是试探,当掌心触及李沐尘胸前衣衫还没有感觉到对方发力反抗的时候,他就打算收力了。 但他却意外的发现收不回来,竟然结结实实地拍在了李沐尘身上。 起初他还以为是自己没控制好,失手了,大概率李沐尘是被打死了,也因此而有几分惋惜和自责。 可当他看见李沐尘那似笑非笑的脸,他就知道,自己错了。 李沐尘没事。 有事的是他自己。 萧鸣鹤的手掌贴在李沐尘胸前,掌力已经发出,却如泥牛入海,无影无踪。 怎么可能? 站在那里硬接宗师一掌,毫发无伤,这人莫非已经到了金刚不坏的境界? 萧鸣鹤吃惊的看着李沐尘,竟忘了把手掌收回来。 一个大男人,把自己的手放在另一个男人的胸口,一动不动,这看起来多少有些怪异。 但萧鸣鹤不动,旁人也不敢问。 直到林曼卿一声带着三分愠怒七分醋意的娇斥:“敢吃我夫君的豆腐!” 便见她一抬手,指尖白光一闪,绕过萧鸣鹤的手臂。 萧鸣鹤这才反应过来,急忙缩手,半截衣袖跌落在地上,小臂上多了一圈细细的血痕。 ------------ 第484章 北萧 林曼卿当然不会武功,她用的是道术。 她的修为已经小有所成,放在玄门高手面前当然不算什么,但在俗世红尘中,已经够看的了。 今天算是她第一次真正对外人施展。 如果真让她和萧鸣鹤打,那肯定是打不过的。人家毕竟是武道宗师。 但她施展出来的效果,却足够炫目而惊人。 萧鸣鹤的掌力被李沐尘消弭于无形,心头震撼之余,哪里还会防备林曼卿。加上林曼卿的法术十分精妙,等萧鸣鹤反应过来收手时,却已经来不及了。 屋子里的人都大感震惊。 萧鸣鹤说李沐尘是什么南江第一宗师的时候,大家都还不信。但现在见李沐尘身边的美女出手都这么厉害,一招就伤了宗师,哪里还有不信的。 白方兴是看出来了林曼卿用的不是武功,而是道术,但这让他更加震惊。 他自幼修道,修为还算可以,在白云观,除了金三木、蒋泉林等少数几个人,就数他修为最高了。 这是他引以为傲的,也是他在宗师面前依然从容自信的资本。 但李沐尘身边的一个女子居然也会道法,刚才那一手,看不出法力厚薄,但手法精妙绝伦,用的绝对是极其高深的玄门奥术。 这让白方兴心里有点打鼓,再看李沐尘的时候,眼皮就止不住地跳起来。 萧鸣鹤吃惊地看了一眼林曼卿,深吸了一口气,朝李沐尘一拱手,道: “萧某冒失了,李宗师功力深厚,在下佩服!” 李沐尘说:“无妨,萧宗师未尽全力,有大师风范。倒是我夫人,出手有些急躁了。” 林曼卿便微微一福,嫣然道:“曼卿无礼,请萧宗师大人大量,莫要见怪。” 萧鸣鹤脸一红:“夫人客气了,是萧某学艺不精,让夫人见笑了。” 萧鸣鹤的态度让李沐尘暗暗点头,原本因他无礼想要教训一下的念头也就消散了,问道:“我听说京城有一位宗师,号称京城第一,和金陵朱老宗师齐名,号称北萧南朱的萧笙萧宗师……” “那是家父。”萧鸣鹤说道。 李沐尘瞬间明白了,今天的正主儿就是萧笙,也就是白方兴要让李沐尘来看的病人。 白方兴见萧鸣鹤和李沐尘聊上了,觉得有点不对味儿,这和他想象的剧本完全不一样啊。 “萧宗师,现在能让李公子去看老爷子了吧?”白方兴问道。 萧鸣鹤道:“当然可以,那就请李公子和白道长费心了。” 李沐尘微微一笑:“看看再说。” 没见到人,他也不敢保证自己能治好。 人只要没有突破先天,就总有生老病死,寿数尽了,神仙也没办法。 就算突破了先天,没历尽就九重雷劫,成就仙体之前,也还是有三灾九难,并非不死的。 白方兴提醒道:“李公子,这可不是看看再说,看不好,你就输了。” 李沐尘愕然道:“看不好就输了吗?那你看不看得好呢?” 说完哈哈一笑,也不顾白方兴和萧鸣鹤脸上那丰富的表情,拉着林曼卿就往里走。 萧鸣鹤连忙追上,走在前面带路,当然也是出于保护父亲的本能。 到了里面的房间,李沐尘一看到躺在床上的京城第一宗师萧笙,立刻就皱起了眉头。 萧笙的身材高大,即使躺在床上,也有几分威武。他的身躯也没有病恹恹的瘦弱,和一般的病人不同。 只是他的脸上泛着一层青黑气。 以神识查探,萧笙体内筋脉寸断,脏腑尽碎,伤势十分严重。 但这还只是肉体之伤,最麻烦的,是他丹田脏腑间萦绕的一团黑气。他脸上的青黑气,正是这团黑气的外现。 而这黑气,李沐尘分外熟悉,和他曾经接触过的那个影魔所残留的魔气一模一样。 这家伙,果然还活着! 见李沐尘眉头紧皱,沉吟不语,房间里的气氛有些紧张。 白方兴看着床上昏迷不醒的萧笙,心里也有些矛盾。 一方面,李沐尘看上去也是束手无措,这样的话,这场赌局至少白家不会输了,那么白家的脸面算是保住了。 但另一方面,萧老爷子的伤治起来就很麻烦了。 白萧两家也算世交,萧笙和白景天之间交情不浅,他和白云观的关系也不错。老观主王崇仙没闭关前,萧笙就常来白云观和王崇仙对弈论道。 白方兴和李沐尘打这个赌,其实是个双保险。李沐尘治不好萧笙的伤,白家赢;万一治好了,白家虽然输掉了两成股份,但救了萧笙的命,也算值得。 现在看李沐尘的样子,白方兴以为救治无望了。 “算了,也是我太天真,你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儿,能有多少本事。”白方兴叹口气,“你走吧,这场赌约就此结束,我也不要你的身家资产,只要你别再踏足京城,我们白家不欢迎你,白云观也不欢迎你,我更不想再看见李家的人。” 李沐尘仿佛没听见似的,未加理会,只是低头皱眉,不知在思考什么。 刚才还因震惊于李沐尘功夫而满怀希望的萧鸣鹤,见他那样子,又听见白方兴的话,不免失望,也是长长地叹了口气。 在他们身后,没资格上前,只能在角落里远远看着的侯老板心里咯噔一下。 这场豪赌,就这样结束了吗? 自己玩了几十年古玩,从不打眼,难道今天看走了眼,押错了宝? 林曼卿抓着李沐尘的手,小声叫了声:“沐尘!” 李沐尘缓缓抬头,轻轻拍了拍林曼卿的手,说道:“没事的,放心吧。” 然后问道:“萧宗师,令尊是被谁打伤的?” 萧鸣鹤摇头道:“我也不知道。这些年,我父亲一直隐居在京郊,几乎不过问世事,也很少和外界往来。也就是我和几个师兄弟,偶尔过去陪陪他。但在半个月前,他突然失踪了,没有留下只言片语。我只当他去哪里会老友去了。这种事,往年也发生过。他的老友都是隐居的前辈,不希望外界打扰,所以我从来不问的。前天,我去京郊老宅拿东西,才发现他已经回来了,人就躺在床上,只剩下一口气了。” ------------ 第485章 五十八分钟 “我连他是自己回来的,还是被人送回来的都不知道。”萧鸣鹤说道。 白方兴有些不耐烦地说:“萧宗师,他既然治不好,这些就不用跟他讲了吧。” “你怎么知道我治不好?”李沐尘说道。 白方兴一愣,呵呵笑道:“年轻人,不要逞强,现在认输,我还是那句话,你走就是了,只要你以后不踏足京城,我也不稀罕你那点身家。” 李沐尘站起来,做了个请的姿势,说:“白道长,要么你先来吧,免得让人说我占便宜。” 白方兴冷笑道:“哼,想要偷梁换柱,好浑水摸鱼?” 林曼卿道:“沐尘,你好心让人家,人家却未必领情呢!” “领不领情是人家的事,但我不能占人家的便宜,我李家也从不占人家的便宜。”李沐尘忽然目光一凛,对白方兴说道,“白道长,就以一个小时为限,你先来,你只要能让萧老宗师醒过来,我就认输。要是不能,就换我来治。一个小时内,我把萧老宗师的伤治好,否则,我也认输。怎么样?” 白方兴不明白李沐尘哪儿来的自信。 萧笙的伤势,他已经研究半天了。 筋脉寸断,五脏俱碎,换个普通人,早就一命呜呼了。 如果只是这个伤,凭借白家传下来的医术,加上白云观所学的长春道法,还是可以治好的,只是需要些时间。 关键是,萧笙的丹田也碎了,真气失去了生发之根本,这对一个武者来说是致命的。 而他的丹田到脏腑间,还隐隐缠绕一丝邪气。 这邪气,才是最让白方兴头疼的。 他尝试了长春道法中所有的辟邪术,也不知是自己道行不够,还是所用的法术不对,就是无法驱除这邪气。 以现在白方兴的能力,顶多也只能保住萧笙的命,这也是他和李沐尘打赌的自信基础。 这等重伤,能保住命,就是神医手段了。 但要一个小时内让萧笙醒来,白方兴做不到。萧笙已经来了一天了,要是能醒,早就醒了。 白方兴看着李沐尘,想来想去,还是觉得李沐尘是在说大话。 “我不用试了,你来吧,你要是真能在一个小时内治好萧老的伤……”白方兴犹豫了一下,“我愿赌服输,百草堂两成的股份,就是你的了。另外,你以后无论在京城做什么,我都不会干涉。” 李沐尘说:“我还有一个条件。” “什么?” “你得告诉我,你们白家为什么那么讨厌我们李家,连你这修行了几十年的全真道人都念念不忘?” 白方兴顿觉脸上微烫,李沐尘这话,恰是说中了他的弱点。 王崇仙闭关之前曾对他说过,说他虽从小在白云观出家,心却一直在白家,凡尘挂碍太多,若不放下,难成正果。 “你要是赢了,以后就是百草堂的股东,这些事,我不说,你也会知道的。”白方兴道。 李沐尘点点头,说:“好,那就开始吧。” 白敬亭问道:“李公子,是否还需要金针?” 李沐尘道:“不需要。” 说罢,伸出手来,并指如剑,快速在萧笙身上连点。 他的手法极快,快到除了白方兴和萧鸣鹤等少数人之外,其他人都看不清。 而白方兴却越看越是心惊,他看出来了,这不是医术,也不是武术,这分明是极其高明的剑术。 而且是以气为剑,剑气如微芒,钻入萧笙体内,再以法力引导,把萧笙的脏腑经络作为战场,正在进行一场极其复杂而剧烈的战斗。 就凭这一手,白方兴别说做到,过去就是想都不曾想到,法术可以这样用。 萧鸣鹤不会法术,自然就把李沐尘的手法看作真气外放的一种。 真气外放,化气成刃,虚空斩敌,他也能做到。 但要真气从指尖释放成微芒,还要控制如此多的微芒精确如针灸一般扎进穴位,他就做不到了。 萧鸣鹤看得极为认真,犹如学生在看老师的示范。 白敬亭却是从医术的角度去看李沐尘的动作,每一指下去,对应什么穴位,犹如针灸,扎穴的顺序,有些符合医理,让他深以为然,有些不合常理,让他百思不解,忽又恍然感叹。 但到后来,李沐尘的手法已经快到他也看不清,只能摇头叹息。 全场大概只有侯老板,既不懂医术,也不会武术,看着李沐尘的动作,只觉得很帅,而心里则只有一个念头:看上去,是要赢了。 时间在略显紧张的气氛中一分一秒地过去。 人们都全神贯注,大气不敢喘地看着李沐尘。 也不知过了多久,只见李沐尘五指摊开,手掌平放在萧笙的头顶上方。 白方兴看见一团黑气从萧笙的头顶冒出来,被李沐尘的掌心牢牢吸附。 其他人看不见黑气,但感觉到了一丝寒意。 而此时,躺在床上的萧笙依然双目紧闭,但脸上的青黑气色却如揭开的面膜一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自下而上地消失了。 李沐尘猛地一捏拳。 人们恍惚间觉得房间里的光线颤动了一下。 接着,李沐尘就坐在床边不动了。 无人敢问结果如何,生怕打扰了他。 等待,似乎很漫长。 房间里一点声音都没有。 突然,床上的萧笙咳嗽了一声。 萧鸣鹤激动地上前叫道:“爹!” 身后响起一个比他还要激动的声音: “五十八分钟!” 侯老板举着手机,看见大家用怪异的眼神在看他,脸上的兴奋渐渐褪去,变得尴尬起来。 ------------ 第486章 有一个算一个,谁也逃不掉 萧笙悠悠醒来,睁开眼睛,看见了床边的人。 “爹,你醒了!” “我还活着?” “是,您还活着!是李公子救了您!” “李公子……” 萧笙的脸上露出一丝茫然。 李沐尘往萧笙的嘴里塞了一粒药丸,说道:“先别说话,等药力行散,恢复点体力。” 萧笙看了他一眼,眼里有一丝明亮的光辉闪过。 他含住药丸,感受着药丸在口腔里融化生津带来的那股甘甜,津液吞入腹中,如九天清冽冲洗着身体。 他的面色开始红润起来。 白敬亭看着这一切的发生,心里五味杂陈。 自从父亲去世之后,他就被捧为京城第一名医。刚开始的时候惶恐不安,深怕把白家几辈子挣来的英名给毁了。十几年过去,他已适应了这样的身份,当初的惶恐早已丢掉,取而代之的是骄傲和和心安理得,享受着京城第一的名头所带来的荣耀和满足。 今天见到了李沐尘的医术,他才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自己这点微末之技,在人家面前,简直不值一提。 一瞬间,京城第一的名头让他的内心充满了羞愧。 可是,为什么这个人偏偏是李家的后人啊! 想起父亲的死,白敬亭的心就好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难受得要命。 “拿点温开水来给他喝吧。”李沐尘说道。 不等医护人员动手,萧鸣鹤就已经抢先一步,去拿了水杯,用纯净水和开水混合了半杯温水,拿到床前,轻声道: “爹,喝点水。” 萧笙微微点头。 萧鸣鹤把老爷子扶起来,小心翼翼地给他喂水。 侯老板看着他们,心说,原来宗师也和普通人一样,生病了,也是这样喝水,儿子也是这样伺候老子。 如果儿子不孝顺,老子是宗师也一样要嗝屁。 他忽然想起自己的父亲弥留之际,他还在外面,为了收购一件刚出土的冥器,和几个盗墓贼周旋。那件东西的确帮他赚了一笔不小的钱,但也因此错过了在父亲床前尽孝的最后的日子。 想到这里,侯老板的心狠狠地揪了一下。 错过一个亿,也还有机会赚回来。但人生有些东西,错过了,就永远不会再有。 萧笙喝过水,气色更加好了。 “我怎么会在这里?”他问道。 萧鸣鹤就把如何发现他受伤在家里,如何送来百草堂,又如何碰上李公子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爹,是谁伤了你?” 萧笙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看向李沐尘,盯着看了很久,好像在欣赏一幅画。 “你就是李友全的孙子?”他问道。 “你认识我友全爷爷?”李沐尘讶然道。 他是李家后人的身份已经公开,人们都知道他是李天策的孙子,但知道李友全的人可不多。 “嗯。”萧笙轻轻点头,“我欠你们李家一条命,李友全曾来向我索命。” 他这话让众人都吃了一惊。 “什么?打伤您的是李家的人?”萧鸣鹤惊道。 李沐尘一开始也是这样想的,可是想想又觉得不对,所以没有开口说话。 “你们不要误会。”萧笙道,“打伤我的,不是李家的人,而是李家的仇人。” “啊?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萧鸣鹤茫然问道。 “说起来话就长了。”萧笙看着李沐尘,“你叫李沐尘对吧,我知道你,你满月的时候,我还抱过你。” 李沐尘一时愕然,不知该怎么接这个话。 萧笙呵呵地笑起来,眼里却有几分落寞。 “萧家和李家虽然同在京城,但来往并不多,人们都以为我们两家关系一般。但实际上,我和李天策,却是过命的交情。” “我从小痴迷武道,喜欢游走江湖,对家族生意漠不关心。那时候的李天策,也是志在天下。我们曾一起行游天下,走大漠、跨冰川、闯东瀛、下西洋,那时世道虽乱,却真的是快意恩仇、逍遥自在。” “后来我们年岁渐长,回到京城,做了各自家族的家主,就再也回不到过去了。” “我在武道上有些天赋,因此也很自负,在外结了不少仇家。武者不能养德,多争而嗜杀,所以老天爷在武道之上设了一道难以逾越的屏障。武道武道,弃武而从道,才能突破这屏障,更上一层楼。可惜这个道理,我到老了才明白。” “我自恃武力,凡是仇家,一概打走。打到他不敢再来。这也更助长了我的自负。直到有一次,我中了仇家的计,不但被困于高手的重围之中,连萧家老巢都差点被人端了。” “我就像被野狗围住的雄狮,作困兽之斗,终究寡不敌众。如果那一次,不是李天策带着李家高手增援,不但我的命没了,京城大概也不会再有萧家了。” “所以我才说,我欠李家一条命。” “李家出事的时候,原本我应该施以援手的,虽然未必能改变什么。” 萧笙脸上露出一丝愧色。 “萧老,您知道李家究竟发生了什么吗?”李沐尘问道。 萧笙摇头:“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了。一夜之间,人去楼空。我曾经追查过,有很多线索,但又杂乱无章,理不出头绪。唯一能肯定的一点,这件事,和你母亲有关。李家,是魔道之争的牺牲品。” “魔道之争?”李沐尘喃喃念着,“那么说,魔教和道门都参与了对李家的屠杀?” 萧笙沉吟许久,说道:“未曾亲见,我不好妄下定论,不过按李友全的说法,这些人里,没有一个是无辜的。” “友全爷爷?他怎么说?” “大约十三四年前吧,李友全突然来找我,我才知道,李家还有后人活着。李友全问我,欠李家的这条命还认不认。我当然认,随时愿意还。就算不欠这条命,以我和李天策的交情,如果让我知道仇家是谁,我豁出命去,也要帮他报仇。” “李友全却说我报不了这个仇,哪怕我已经武魂大成,哪怕是京城第一宗师,因为那些人,那些势力,全都是超越武道之上的。” “我问他,那李家的仇就这样算了吗?你们就打算这样苟活下去吗?” “他说不是,李家的仇会有人报的。我问他谁,他说是他的孙子。也就是你——李沐尘!”萧笙看着李沐尘说,“李友全的原话是,不管是仙是魔,只要沾了李家的血的,有一个算一个,谁也逃不掉!” 李沐尘的呼吸为之一窒,心猛地跳起来。 眼前又浮现出友全爷爷临死前靠在自己怀里的笑脸。 ------------ 第487章 命格非凡,远离富贵 “我问李友全,既然那些人是超越武道之上的,连我这个武魂大成的宗师都不能帮李家报仇,又凭什么说一个流亡在外的未成年娃娃将来一定能报仇?” 萧笙看着李沐尘,眼里带着几分好奇,仿佛在欣赏一件看不太懂的艺术品,努力想要看出其中的奥妙。。 “李友全说,你出生之前,李家曾来过一个高人,替你母亲算了一命,说她腹中的胎儿命格不凡,但受天妒,有夭亡之险,需要远离京城的富贵王气之地。只要渡过了七岁生死关,自有机缘,从此池鱼化龙,风云际会。” 李沐尘想起来,友全爷爷正是给自己过完七岁生日后才离开的禾城。 难怪友全爷爷一直带着他捡破烂,除了和林老爷子订了亲事之外,始终不肯接受林家的一分钱资助,原来是自己的命格要远离富贵王气。 “他来找我的那一年,正是你七岁那年吧?”萧笙幽幽地叹了口气,“李友全虽然只是李家的管家,他的姓也是李家老太爷赐姓的,和李家没有半点血缘关系,但他却是忠心耿耿,对主家的恩情念念不忘。他早就想好了,要用性命去还这份恩情。” “把你养到七岁,活过生死关,铺好豪门路,他的任务就完成了。剩下的,就靠你自己的机缘和本事了。” “我还记得那年他来找我时的样子,又黑又瘦,穿着破旧的衣服,若不是他自己报出名号,我根本就认不出来那就是当年李天策身边的那个管家。” “他站在那里,凛然大义,向我索命,问我肯不肯还欠李家的这条命。我说当然要还。他就让我帮他去杀一个人,此人名叫澹台玉,是传说中的魔门五使之一。” 萧笙简单说了说关于魔门五使,都是些江湖传言,李沐尘在金陵朱啸渊那里已经听过。 只是他有点奇怪,朱啸渊说友全爷爷和他一起去漠北杀了吕显,怎么又和萧笙一起去杀澹台玉了呢? 萧笙继续说道:“这个澹台玉行踪不定,我们根据线索,每次都是晚到一步。不过我们在追踪的过程中,却发现了另一个叫做吕显的人的线索,那人也是魔门五使之一。李友全就和我商量,由我继续追踪澹台玉,他去追吕显。我们便兵分两路,却没想到,这一别竟是永别了。” 说到这里,萧笙长叹一声,一脸的伤感寂寥。 李沐尘点了点头,这样的话,事情就对上了。 友全爷爷刚开始应该是没打算找朱啸渊的,而是准备和萧笙联手,干掉澹台玉。但发现了吕显的踪迹,才又去金陵找了朱啸渊,同赴漠北,杀了吕显。 只是后来不知为什么,没和萧笙会合,而是孤身去找童昊了。 李沐尘忽然想到了什么,问道:“萧老,打伤你的,不会就是澹台玉吧?” 萧笙点头道:“你猜得没错,就是澹台玉。” 萧鸣鹤讶然道:“可是父亲,那不是十几年前的事了吗?” 萧笙道:“澹台玉行踪诡秘无比,我追踪了他好几年,还是没能找到他,后来就失去了他的线索。我一度已经放弃,以为今生无法完成李友全交给我的这个任务,也还不了欠李家的这条命了。” “但或许是老天开眼,就在不久前,我突然发现了澹台玉的踪迹,他来了京城。但我知道,此人身为魔门五使之一,魔功了得,我未必是对手。出发之前,我在李家旧宅吹箫凭吊,希望天策兄在天有灵,助我杀了此魔。” 李沐尘才知道,原来黄大山说的,在李宅吹箫的人就是萧笙。 “原本,我做好了周密的计划,准备和澹台玉同归于尽。但没想到,关键时刻,有人出手救了澹台玉,而我却受了重伤。” “是谁?”李沐尘和萧鸣鹤同时问道。 “我不知道。”萧笙摇了摇头,“或许不是人。” “不是人?” “因为那只是一个影子,一个能站起来的影子。”萧笙说。 众人吃惊不已。 影子还好说,或许是人隐藏得好,没被萧笙发现本体而已。 但影子站起来是怎么回事? 萧笙一代宗师,北方武林魁首,自然不会呓语胡说。 “我知道是谁了。”李沐尘突然说道。 “你知道是谁?”萧笙讶然。 李沐尘点点头:“萧老,你只要把澹台玉在哪儿告诉我就行了,剩下的事,交给我。您的伤虽然已无大碍,但元气受损,还是需要静养的。我传您一套调息的方法,您照着练习,对您的身体和武魂都有好处。” 便以手虚空画符,食指在萧笙眉心处轻轻一点。 旁人看的莫名其妙,只有萧笙睁大了眼睛,满脸都是惊讶,继而有狂喜之色。 “这是……” 他激动地有些说不出话来。自己琢磨了几十年的武道巅峰屏障,那如天堑一般无法逾越的武与道之间的鸿沟,竟被李沐尘轻轻一指,就给点破了。 原本,他就像孤独行者,虽然身登绝顶,一览众山小,却无比的寂寞孤独,面对茫茫大野,连绵群山,他无处可去。 抬头是苍苍穹顶,群星璀璨。 他知道,在那穹顶之上,有另一个世界。 可是他已经站在这个世界的最高峰,再无路可以攀登。 这种孤独和绝望,不是普通人能够感受的。 苏子说高处不胜寒,大约就是这样的心境。 但现在,随着李沐尘那轻轻一指,他看见那茫茫云端,一条天路,遥遥冥冥,通向不可知处。 “萧老,这是你的机缘,但天路无凭,能不能走上去,还要看你自己。” 萧笙点头道:“我明白,我痴迷武道,一生杀伐过重,劫数自然也重。” 他看着李沐尘,叹了口气,“本以为这次要把这条命还给李家了,没想到,竟然是你救了我。若再借你所传而突破,便如重获新生。这样一算,我不是欠李家三条命了?” 李沐尘笑道:“萧老不用在意,您对李家的这份情义,我会铭记的。” 萧笙却连连摇头,一脸的愧疚,对身旁的萧鸣鹤说:“鸣鹤,以后李公子在京城,无论做什么,我们萧家都要尽力相助。” “是,父亲。”萧鸣鹤答应道。 萧笙这才对李沐尘说:“澹台玉就住在百花山脚的一处农庄内,但他向来行踪诡秘,这次被我发现,肯定不会留在那里。但我知道他还有一个落脚点,就在百花山的西边,龙门天关的一座废弃的破庙里。” ------------ 第488章 他是故意输掉的 萧笙的病治好了,李沐尘和白家的赌约自然也就胜出。 李沐尘倒是没提,他现在的心思放在了澹台玉身上。只要抓到澹台玉,或许就能真相大白了。 他不说,白家的人却不能不认,不然传出去还以为白家耍赖,何况现场还有一个第三方见证人——侯老板。 侯老板不但见证了一场豪赌,也听说了许多隐秘。 而赌约的结果也让他十分兴奋,这是李沐尘的胜利,同样也是他的胜利。 原本在这样的场合,以他的地位是没有资格说话的,但这会儿,侯老板莫名的觉得自己底气十足,从没练过武的他,丹田里充满了幻想出来的真气,充盈了全身,甚至有一种宗师不过如此的错觉。 于是,他大着胆子站出来,说道:“作为本次赌约的见证人,我宣布,李公子胜出!” 白方兴十分不满地看了他一眼。其他白家人脸上也不好看。 本来嘛,输赢大家都看到了,还用你来宣布? 白君堂更是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心说,你一潘家园卖旧货的,真把自己当颗葱了? 不过他这话可没敢说出来。他看得很清楚,侯老板算是捡着大漏了。傍上了李沐尘这棵大树,以后有他威风的。搞不好,白君堂都要看他几分脸色。 白敬亭倒是很坦然,主动询问李沐尘,何时商谈股权转让的细节。 李沐尘说道:“股份转让不着急,倒是有件事情,我要问清楚。你们白家,为何对我李家充满了敌意?” 白敬亭愣了一下。他因为父亲的死而耿耿于怀,但面对李沐尘的提问,却又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毕竟没有证据能够证明父亲的死和李家有关,只是怀疑就这样刁难人家,传出去要被人笑话,说白家人没有度量。 他不好说,白方兴作为白云观的得道高人,也不好说。 只有白君堂,玩了一辈子,也没什么顾忌,冷哼一声,道:“我大哥白景天就是李家害死的,没有敌意才怪呢!要不是我三叔有雅量,敬亭又忠恕敦厚,今天怎会让你进白家的门?” 李沐尘愕然,白景天这个人,他也只听过名字,了解不多,以为白家人这么说,就自然是真的了。 但一旁的林曼卿却发现了问题,说道:“不对吧,我虽然年纪小,但京城神医白景天我还是听说过的。白神医是在十几年前去世的吧,那时候李家早已不在了,怎么能说他是李家害死的呢?” 到了这时候,白敬亭不能不说话了。 他皱着眉头,叹了口气,说:“李公子,我佩服你的医术,也敬重你的为人,但白李两家的恩怨,不是我个人态度能消弭的。我们白家和李家本是世交,我小时候,还经常去李宅玩耍,也亲眼见我父亲给你们家老太爷治过病。但自从李家请我父亲去给李云华的妻子,也就是你的母亲治病之后,两家就再不往来了。” “我父亲虽然什么都没说,但我们也听到一些传闻,说李家那位从苗疆娶回来的女子,是……” 白敬亭是忠厚之人,看了李沐尘一眼,没有把‘魔女’两个字说出来。 “白家和李家素有交往,两家产业和人事牵连难断。我父亲为了和李家断绝关系,壮士断腕,卖出去很多产业,让白家损失不小。后来他就一病不起,最后抑郁而终,死时都不能瞑目。” 李沐尘听得直皱眉。怎么又和自己的母亲牵扯上了? 他正迷茫的时候,忽听床上的萧笙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咳咳……” 因为病体初愈,笑得太大声,他剧烈咳嗽起来。 萧鸣鹤连忙扶住他,轻拍他的后背,待他平息下来,才问道:“父亲,您笑什么?” 其他人也都好奇地看着他,不知这位德高望重的武林泰斗为什么在这时候发笑。 萧笙长长吁了一口气:“你们全都错了!” “错了?” “嗯,错了!白景天和李家的事,别人不知道,我却清楚得很。”他看着白家的人,摇头道,“你们怎么不来问问我呢?” “萧老,你既然知道,就快说说吧,我大哥向来身体很好,为何突然抑郁而终?”白方兴急问道。 “这还得从白景天和胡云天的二天之争说起了。” 萧笙接过萧鸣鹤递过来的水杯,喝了一口水,停顿了一下,目光没有焦点,仿佛回溯时空,看见了遥远的过往。 “当年南北两地,有武林之争和杏林之争,武林之争,是我和金陵的朱啸渊,号称南朱北萧,天下人都想知道谁是真正的第一宗师。而杏林之争,就是白景天和胡云天的二天之争。” “我们武林还没争出个胜负,倒是杏林先出了结果。在亳州举办的南北杏林大会上,胡云天药差一味,输给了白景天。白景天从此被推上神坛,成为国医第一,还有人封他为医圣。但少有人知道,当年那一场比试,是胡云天故意输掉的。” 他这话一出,白家人又惊又怒。若非萧笙是武林泰斗,辈分又高,而萧家势力又大,白家人恐怕当场就要翻脸。 白景天赢了胡云天,这是天下共知的事,从此之后,白家稳稳压了钱塘胡家一头。而北方杏林,或者说宫廷派,也正是靠着这件事,力压南方民间派。 这么重大的事,被萧笙轻飘飘一句话,就给否定了,这谁受得了? 白方兴终于忍不住了,说道:“萧老,你说这话,可是要负责人的。” 萧笙看了他一眼,道:“放心,我萧笙还没老糊涂到这种地步。你若不信,回去问问你师兄王崇仙,他也是知道的。” 白方兴咯噔一下,把王崇仙抬出来了,他就没话说了。 名义上,王崇仙是他师兄,但实际上,却如师父一般。他小时候拜入白云观不久,老观主就羽化了,是王崇仙代师传艺。他这一身本事,都是王崇仙教的。 萧笙继续说道:“胡云天故意输掉比试,倒也不是说,他就一定胜过白景天。一方面,是淡泊名利,另一方面,是他已经接受了李家的邀请,要为李云华的夫人治病。” “给李夫人治病,和二天之争的输赢有什么关系?”白敬亭忍不住问道。 “实际上,李家先请的白景天,但白景天为了这次南北杏林大会,拒绝了李家。不但拒绝了,他还断绝了白李两家的关系。” “为什么?” “这我也不十分确定,只听说,那位夫人的确是魔女,李家请白景天出手,就是要给她换魔血,除魔心。或许白景天认为,会给白家招至灾难,这么做也无可厚非。” ------------ 第489章 不过如此 “白景天不愿意出手,李家才去找了胡云天。胡云天答应了,并且故意在杏林大会上输给白景天,从此销声匿迹。在外人看来,他是因为输了以后,心灰意冷,归隐山林了。也有人说,他已经抑郁而终。事实上,他却是悄悄去了李家,一直在李家给那位夫人治病。” 萧笙继续说道。 “白景天后来得知实情,羞愤交加,才会抑郁而终。”萧笙看着白家人,叹了口气,“唉,他也是为了白家,为了你们这些子孙后代。这件事,不能怪他。但你们反过来怪李家,就更没有道理了。” 白家人听了,心中五味杂陈。 白君堂忍不住道:“我想不通,不就是看个病么,管他什么人,什么出身,难道还能累及医者?我们白家几百年了,给多少人治过病,王公贵族,江洋大盗,三教九流,什么人没有?也没见白家受什么影响。为何给李家少夫人治病,我大哥就不敢了?我大哥虽然自负,却是医者仁心,治病从不看人出身。这件事不合理,更不合我大哥的性子!” 他的话说到了白家人的心坎里。 白君堂又说:“胡云天治了,胡家也没怎么样嘛,不还是江南药王,钱塘第一?” 萧笙道:“胡家没事,那是因为胡云天提前做了隐退的安排,和胡家撇清了关系。事后,他也从此归隐,再也没在江湖上出现过了。” “不是归隐,而是死了。”李沐尘突然说道。 “死了?”众人都是一惊。 “你怎么知道?”萧笙惊问道。 李沐尘说:“他被人沉尸井底,以法术封印怨魂。尸体是我亲自捞出来的,已经埋葬。如果不是我发现,他将永受煞气夺魂之苦,人虽死,却如沉沦炼狱。” 房间里的人不禁都吸了一口凉气。 这是有多大的仇怨,才会这样对付一个人,死了都不放过,还要让残魂怨气受苦? 李沐尘也是黯然神伤,没想到胡云天原来为李家做了这么大的牺牲。 原以为只是因为替母亲治病受了牵连,原来他早就料到了后果,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白敬亭刚才还想不通,以父亲白景天的性格,怎么会畏难而退?更不理解父亲竟然为此和李家绝交。 直到听到李沐尘说了胡云天的结局,他终于明白了父亲的苦衷。他这是牺牲了自我的名节,保全了整个白家。 可以想象,如果当初是父亲没有拒绝,那么最后被沉井而死的就不是胡云天,而是白景天了。而整个白家,也很可能因此而受到牵连。 难怪李家出事之后,父亲就抑郁寡欢,一病不起。他是因为心中有愧,愧对先圣的教诲,愧对医家的良知。 白敬亭长叹一声,朝李沐尘躬身施礼,道:“李公子,我父亲当初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他是为了白家,为了我们这些不肖子孙。我为我刚才的不敬向您道歉,也代我父亲和白家,向李家道歉。” 白敬亭的坦荡和忠恕让李沐尘很有好感。 起初的时候,白家人给他的印象很不好。从进百草堂的大门开始,他从头到尾感觉到的就是傲慢和矫情,直到白敬亭出现。 他连忙扶住白敬亭,说道:“白家主不必如此,这些都是陈年旧事了,说开了就好。你父亲也没有做错什么,你们更没有做错什么,无需道歉。” 一旁的白君堂哈哈一笑:“对对,说开了就好,白李两家本来就是世交,现在重修旧好,刚才的赌约就当作玩笑过去算了。哈哈哈哈……” 李沐尘微微皱眉。 他倒不是非要这两成百草堂的股份,但赌约是赌约,交情是交情,这是两码事。 何况,白李两家的交情,从白景天拒绝给母亲治病的那一刻起,就已经结束了。李沐尘和白家这些人可没有什么交情可言。 白家除了白敬亭,其他人都太过傲慢,这两成股份,正可以杀杀他们的傲气。 李沐尘没有说话,而是看向白敬亭。 如果白敬亭也是这个意思,那他立刻就走,白家送再多股份给他,他也不要了。但白李两家重修旧好什么的,自然也不用提。 等京李集团正式入主京城,那时候,他就不是要两成股份了,而是要让百草堂这块牌子姓李了。 哪怕李家不需要,为了还报胡云天的恩情,他也可以把百草堂送给胡家,让南北医宗合并成一家。 李沐尘的目光微冷,白敬亭莫名感到一股寒意。 他正色道:“五叔,这不是玩笑,再多的钱也买不来白家的声誉,这两成股份是李公子应得的。今后李白两家重修旧好,会有更多更深入的合作。我相信李公子一定能重振李家,再现过去的辉煌。” 侯老板听得暗自点头,心说别看这白敬亭表面上忠厚老实,其实心里门清,难怪能当上白家的家主。 相比而言,白五爷辈分虽高,在京城名气也够大,但气量和格局就小了很多。 这么一想,侯老板对圈子里地位极高的白五爷也就不那么放在心上了,忍不住心下嘀咕一句:白家老五,不过如此嘛! 但回过味儿来,忽然惊出一声冷汗。不知自己怎么会产生这样的念头,就在今天之前,他所认识的京圈儿里,说起白五爷,谁不挑大拇哥? 白君堂撇撇嘴,对白敬亭的说法不以为然,还是认为自己这个大侄子太老实了。可人家是家主,家主发了话,他也不好说什么。 “敬亭,你刚才可是说了的,打赌用的是你那屋的两成股,可不兴把我们大家伙儿的股份给稀释啰!”白君堂提醒道。 白方兴一直没有说话,这时候怒哼一声,道:“老五,你这是什么话?都是一家人,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何必分什么你我?” 白君堂对白方兴有些忌怕,道:“瞧三哥您说的,我这不也是为家里别的兄弟着想嘛!您在白云观出家,您是不知道拖家带口的累,日子过得多不容易,大伙儿就指着那点分红过日子呢。不像敬亭,他是家主,又是京城头号名医,饿不着他。” 白君堂硬话软说,把白云观都搬出来了,弄得白方兴也没话说。 白方兴心里本来就不痛快,因为今天输掉的股份,他要负一多半的责任,但他已经出家了,在白家没股份,更不能动白云观的产业,只能干着急。 白敬亭笑道:“三叔,五叔,你们都不用说了,这本来就是用我那两成股下的注,绝不会影响白家其他人的。好了,此事到此为止,谁也不许再提了。” 这时候,他这个家主的威严才算显现出来,一句话,让白家人全都闭了嘴。 ------------ 第490章 你跟着我吧 白敬亭就叫人安排住处,要招待李沐尘和林曼卿,顺便谈股份转让及今后合作的事情。 李沐尘现在哪有心情,便说:“这样吧,曼卿留下来谈股份的事,她是我未婚妻,完全可以代表我,她的意见就是我的意见。” 他要去杀澹台玉,捉影魔,带着林曼卿也不方便,这是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决定以后,就问了澹台玉在百花山和龙门天关两个落脚点的具体方位,准备出发。 萧鸣鹤道:“父亲,让我和李公子一起去吧,我要亲手杀了澹台玉,为您老人家报仇!” 萧笙道:“连我都差点没命了,你去有什么用?” 萧鸣鹤老脸一红:“我……那我给李公子打个下手,总有点用处。” 萧笙沉吟片刻,道:“澹台玉不可怕,他的魔功是厉害,但也不是没有弱点。此人怕火,你们可以多带点霹雳火,破他的阴功。另外,他手上有一面旗,能释放怨魂,我以武魂相抗,倒也勉强能抗住。我担心的是那个影子……” 他看了李沐尘一眼。 从李沐尘为他点明天路,萧笙丝毫不怀疑李沐尘的境界。 但境界是境界,实战是实战。 看他如此年轻,萧笙还是有些担忧,怕他情急之下,疏忽大意。 “也好,鸣鹤你就陪李公子一起去,打个下手。记得,不要惜命!” 萧鸣鹤自然听懂了,说道:“父亲放心,我随李公子去,冲为矛,挡为盾,不惜此命,一定帮李公子宰了那魔头!” 李沐尘原本是不想让人跟着的,但萧家父子都这么说了,他再拒绝也不太好。 这时,忽听白方兴道:“澹台玉是魔修,还有一个来路不明的影子。李公子,你虽然医术高明,还是南江新晋的当今最年轻的宗师,却不知玄门世界的奇诡之处。对付魔道,你们这些宗师加起来,也不如长春道法管用。还是让我和你一起去吧。” 萧鸣鹤听得有些不高兴,正想反驳,却听萧笙说道:“长春道法奥妙无穷,有白道长相助,自然更好了。” 萧笙是武魂大成的先天宗师,武林泰斗,连王崇仙都十分推崇他。得萧笙赞赏,白方兴顿觉脸上有光,一股傲然之气油然而生。 李沐尘不觉摇头,又多了一个人跟着。 他对白方兴并无好感,不过他现在主持白云观,还要让他带去王崇仙闭关之地,多少给他留点面子。 这时,侯老板忽然怯生生地举起了手说:“我……我也去。” 人们这才想起,这里还站着一个公证人。 白君堂没好气地说:“你凑什么热闹?今天你也出够风头了,够你吹一辈子牛逼了,还不过瘾?瞧瞧这屋子里的人的姓,萧、李、白,再看看你自己姓什么?是不是想要公证费?回头我给你打二十万,赶紧给我滚蛋!” 侯老板的脸涨得通红,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鼓起勇气来说这句话,可就是鬼使神差地说了,就和在百草堂门口时下定决心站在李沐尘一边,赌一场人生。 “白爷,我知道自己姓什么,我也不要什么公证费。”侯老板说,“我就是对龙门天关和野三坡那一带比较熟,那里有很多破庙和古墓,我都去过,或许我能帮忙认个路。” 李沐尘忽然觉得侯老板有点意思,虽然是有所图,却也的确够胆。 自己在京城无亲无故,要重振李家,总要几个心腹的人,禾城那边的人手暂时也调不出来,这个侯老板或是个可用之人。 反正有两个累赘跟去了,不在乎再多一个。 另外,他也想到一个问题。澹台玉为什么要选择龙门天关的破庙作为落脚点? 听侯老板说那里有很多古墓,他似乎想到了什么。 如果澹台玉是在寻找什么,或者那里一直是他的秘密据点,那就未必只是一座破庙了。 那时候,侯老板能发挥的作用,或许比白方兴和萧鸣鹤要大上许多。 于是就说:“好,你跟着我吧。” 李沐尘的话让众人皆愕然,不知他为什么要答应侯老板的要求。 就连侯老板自己也不敢置信,站在那里愣了半天,才胀红着一张脸,兴奋地手足无措起来。 他听明白了,“你跟着我吧”这句话意味着只要他好好表现,以后很有机会一直跟在李公子身边。他仿佛看见了一条康庄大道,在他面前铺开,前程似锦…… …… 龙门天关山林深处的一座破庙。 这里远离景区,人迹罕至。 破庙的地上丢着一只麋鹿,四肢已经折断,躺在那里哟哟哀嚎。 附近的地上血迹斑斑,角落里堆积着许多白骨。 一个黑衣人从外面走进来,身上扛着一个大麻袋,麻袋里有什么东西在动。 那人将麻袋丢到地上,打开来,里面装着的,是两个年轻的女子,二十多岁,模样俊俏,只是眼神里充满了惊恐,脸色因害怕而显得苍白。 黑衣人在她们身上轻点了两下。 两女子嗯啊一声,喉咙里能发出声音了,顿时大叫起来:“救命啊!救命啊!……” 黑衣人笑嘻嘻地看着她们,仿佛在欣赏一幅画。 “叫吧,继续叫,我就喜欢听你们的声音,听听都让人兴奋,哈哈哈!” 女人十分害怕,其中一个哀求起来:“求求你,放了我们吧!” 另一个说:“我家里有钱,你放了我们,我让我爸妈给你钱!” 黑衣人不说话,转身走到了地上的麋鹿前,蹲下来,用两只手生生把麋鹿的头给拧了下来。 鲜血喷油而出,溅了他一身。 但他却仿佛很兴奋,把头埋在了麋鹿断裂的脖子上,吸起血来。 这一幕,把两个女孩给吓坏了,连救命都不敢喊了。 过了片刻,黑衣人抬起头来,满足的啊了一声,仿佛酒鬼喝饱了酒。 黑衣人回过头,朝两个女孩笑了起来。 他满脸是血,犹如饿鬼。而他手里的麋鹿的身体,被掏空了似的,只剩下一张皮,包裹在骨架上。 两个女孩吓得瑟瑟发抖。 她们深深地后悔,不该偏离旅游路线,往没人的深山里走。 可惜这世上没有后悔药可以吃。 黑衣人丢下麋鹿,转身朝她们走来。 “啊,兽血虽然够劲,怎奈没有人血鲜美,何况是美人的血!” 他嘿嘿笑着,笑声在阴森的破庙里回荡。 “不过你们这样的美人,直接吃掉也太可惜了。不如一个被我吃了,另一个做我的美妾,陪我渡过这山林间的无聊岁月。如果把我伺候好了,我一高兴说不定就把你放了呢。” 他看着两个女子,左看右看,迟疑不决。 “哪个吃,哪个睡呢?” 一个女孩吓得哭起来:“不要……呜呜……求求你……放过我们……” 而另一个女孩刚刚也在哭喊,这一会儿却突然镇定下来,擦了擦眼角的泪,把肩上的衣服往下一拉,露出香肩,眼露媚态,忸怩道:“大王,我来伺候你吧……” ------------ 第491章 黑水堂主 “大王?哈哈哈哈,有点意思!”黑衣人一把搂过女孩,抚着香肩说,“你伺候我,那我可就把她吃了?” 另一个女孩吓得瑟瑟发抖,满脸的无助和惊恐,想求饶,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有眼泪吧嗒吧嗒流下来。 她看着躺在黑衣人怀里的她的同伴,眼里闪过一丝恨意,很快又被泪水朦胧住了。 黑衣人搂着女孩笑道:“你这么乖,我可以分一点给你吃,人血很好喝的,哈哈哈……” 女孩身体颤抖了一下,眼里闪过一丝惊恐,但还是强颜欢笑道:“大王,你刚刚不是喝过鹿血了吗,不如留着她明天再吃,我先伺候大王快活快活。” 她伸手在黑衣人身上摩挲着,尽力想要勾起黑衣人的兴趣。 “好,那咱们就先快活,快活完了再吃人肉、喝人血!” 黑衣人手一挥,女孩身上的衣服就化作了碎片,如漫天落叶纷飞。 他一翻身,把女孩压在了身下。 女孩努力迎合着,头歪向一边,朝她的同伴眨眼,示意她赶紧跑。 可惜她的同伴似乎并没有领会她的意思,呆呆地坐在那里,脸上的表情从悲哀到绝望,从绝望到愤恨,慢慢的,她的整张脸都扭曲起来,整个人都颤抖起来。 她慢慢站起来,脱下了自己的衣服,迈着忸怩妖娆的步伐,走向黑衣人。 “大王,你看看,我的身材是不是比她好很多?” 黑衣人回头,看见女孩扭动的身躯,微微一愣,继而大笑着起身,把她搂住。 “嗯,不错,你身上的料子果然比她多些,哈哈,我就喜欢你们争风吃醋的样子。让我看看你的功夫如何?” “只要你不吃我,我每天都变新花样,一定让你满意。” “不吃你,那就吃她喽?要不要一起吃?” 女孩眼里突然迸发出嫉妒和恨,咬牙道:“好!” 躺在地上的女孩震惊地看着她,泪水再也忍不住涌了出来。 黑衣人哈哈一笑,突然把地上的女孩抓起来,一把扭开了脖子,丢到另一个女孩身边:“来,喝点!鲜着呢!” 女孩惊恐地,颤抖着,伏下身,趴在同伴断裂的脖颈上吮吸起来…… “哈哈哈哈……” 黑衣人的笑声穿透古庙残破的窗户,在山林里回荡,犹如鬼魅之声。 “死期已近,竟然还有心情放纵!” 庙门口传来一个声音,飘飘忽忽,不知远近。 黑衣人猛然转身,喝问道:“谁?” 庙门外射进来的光线里出现了一个影子,拉得长长的,但影子的尽头却没有实体。 看见影子,黑衣人恭敬起来,问道:“出了什么事?” “澹台玉,你的行踪已经暴露了。”影子说。 “怎么可能?” “萧老头没死。” “没死?”澹台玉吃了一惊,“怎么可能?他的武魂已灭,丹田已裂,经脉寸断,五脏俱碎,这种伤,世间根本无人能治!” “话不要说得那么绝对。”影子说,“世间无人能治,但他偏偏就被人治好了。” “谁?” “李沐尘。” “李沐尘?”澹台玉脸色微变,“他不是在金陵吗,你不是设了圈套吗,怎么会跑京城来了?” “我也没想到,他这么快就来了京城。”影子说,“他应该很快就会找到这里来的。他是历劫之身,你不是他的对手。” “那怎么办?” “这间破庙不能待了,躲到古墓里去,等拿到东西,立刻离开。” “好!” 澹台玉答应一声,返身一把抓起了光溜溜的女孩。 “她不能带着。”影子说。 “什么?”澹台玉道,“让我待在古墓里面,没个玩乐,不把我烦闷死?” “不行。” 影子的语气十分坚决,毫无商量的余地。 地上的影子忽然就蔓延开来,当黑影淹过麋鹿的残躯时,那皮包骨的鹿身就化作了一滩黑水。 影子很快就漫过了已经死去的那个女孩的尸体。 另一个女孩惊恐地看着同伴被黑暗吞噬,如同裹上了一层黑色的尸布,又很快铺平在地上,在黑色的尸水里消失了。 “啊——” 她惊叫着逃跑,可是只跑了两步,就被黑影追上,两只脚陷进去,如陷入泥潭,拔不出来了。 她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脚一点一点的消失,然后是腿…… 身体慢慢下沉,很快就沉到了腰际、胸口,然后是脖子。 在意识沉沦的最后一刻,她看见自己的牙齿从涌流的黑水里浮起…… 澹台玉看着消失的姑娘,连连跺脚:“唉,可惜!太可惜了!我好不容易抓来两个又好看又好玩的……真有那么严重,非要这样吗?” 黑色很快消失了,破庙里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 “当然有必要。”影子说,“不能留下任何线索,一旦让李沐尘追踪到你,你就死定了。” “你就那么肯定,我不是姓李的那小子的对手?” “要不是我出手,你连萧笙都差一点打不过。” “哼,谁知道姓萧的准备了专门克我的霹雳火弹,他追踪了我十几年,真是煞费了苦心!”澹台玉愤愤然道,“要不是我把幽冥幡放在墓里,哪里会让姓萧的跑掉!” “别说这些了,你还要多久才能拿到东西?”影子问道。 “快了,墓室里的守护阵法已经破得差不多了,等幽冥幡把怨灵煞气都洗干净了,我就可以动手了。等我拿到玄武旗,什么李沐尘,什么雷劫仙人,统统轰杀!” “动作要快。另外搞清楚自己的身份和任务,拿玄武旗,是要你重建黑水堂,而不是为了轰杀谁。只有玄武旗在手,你才是真正的黑水堂主!” “是,我明白。”澹台玉面容一肃,恭声道。 影子开始向门口移动,缓缓变淡,很快就消失在庙门外了。 澹台玉看了一眼空荡荡的破庙,心里觉得可惜,提了裤子,狠狠地跺了一下脚,走了出去,瞬间消失在山林里。 只留下山风习来,吹起淡淡的血腥味。 ------------ 第492章 二龙戏珠,深山大墓 因为带着三个人,李沐尘没有御剑飞天。 好在京城到龙门天关不算很远,开车没多久就到了。慢的是进山的路,那座废弃的古庙不在旅游路线上,不太好找。 萧鸣鹤是宗师,白方兴会法术,二人走路自然也是飞快,但侯老板是普通人,爬起山来可就累了。 依白方兴的意思,本就不该带他,到了龙门天关景区就想把他甩了。 但李沐尘没同意。既然答应了带他一起来,就不能半途而废。 对李沐尘来说,带侯老板,还是带白方兴,或者带一个宗师,都没什么两样。 真遇上高手打起来,没一个顶用的。 而侯老板熟悉这里的地形地貌,论作用,可能比那俩还大些。 按照萧笙给的方位和路线,他们很快找到了那座破庙。 只是破庙里什么也没有。 “萧老不会搞错了吧?”白方兴看着空空的庙宇说道。 “不会的,父亲不会弄错的。”萧鸣鹤坚定地相信父亲。 “如果人住在这里,烧火、睡觉、吃东西……,总会留下痕迹。这里看上去已经很久没人来过了。” “会不会是我们找错了地方?” “不对!”因为走了太多的山路而气喘吁吁的侯老板突然说,“这庙我以前来过,我记得那佛像的位置不是这样的。” 他走到已经倒塌的佛像前,又绕到后面看了看。 “这里本来还有一个佛头,也不见了。” 白方兴说:“魔教的人要佛头干什么?肯定是被你们这些文物贩子给盗了。” 侯老板摇头道:“文物贩子一般不会动佛头,因为不吉利,连盗墓贼都很少打佛头的主意。而且佛头太重,从山里往外运,很容易被人发现。” 白方兴说:“总有人见利忘义,穷极亡命,你的观点不能证明什么。” 李沐尘蹲下来,手指尖在地上抹了一下,放到鼻尖闻了闻。 “不用争了,地方没错,澹台玉肯定在这里待过。” 侯老板也学着李沐尘的样子蹲下来,手指在地上抹了一下,用鼻子起去闻。 “这是……什么味道?” 潮湿的泥土的味道里,夹着那么一丝淡淡的腥味,让侯老板莫名觉得有点恶心,胃里涌动着一股酸味顺着食道涌上来,喉咙被烧得隐隐作痛。 白方兴和萧鸣鹤也好奇地蹲下来闻。 “血?”萧鸣鹤惊道。 “人血!”白方兴补充了一句,眉头皱了起来。 “人血怎么会是这种味道?”萧鸣鹤奇道。 “人血渗入土层,应该还是新鲜的,但被魔道功法污染了,所以气味很奇特。那魔头一定是在这里练什么魔功。”白方兴说。 李沐尘看了白方兴一眼,白云观的道士,还是有些道行的,难怪金三木走了以后,会让他当监院。 “趁那魔头还没回来,我们要不要埋伏起来,来个守株待兔?”萧鸣鹤说。 李沐尘摇头道:“不用了,人肯定已经跑了,连痕迹都清除了,要不是我们来得快,这点血腥味也闻不到。” “血液渗入土层,气味可以保留很长时间。而这种魔道功法,所残留的魔气,更是极其严重的污染,几十年都未必能散掉。”白方兴很自信地说,“年轻人,医术方面,你的确强过我,但修行不能取巧,我修道一甲子多,论道术,你还差得远。” 李沐尘懒得解释,自顾自在破庙里走了起来。 见他不说话,白方兴感觉找回了一丝在百草堂输掉的面子。本想再多嘲讽两句,又觉失了高人的风范,便手捻胡须,微微一笑。 李沐尘走了一圈,问道:“你们说,澹台玉为什么选这么一个地方作为落脚点?他在百花山有别墅,在京城也未必没有房子,如果是为了躲避追踪,应该躲进人多的地方更容易隐藏自己。” “或许是为了练功。白道长刚才不是说澹台玉在这里练魔功,土层受了污染吗?” 萧鸣鹤说着,不自觉地又蹲下身,手指捏了些地上的土,放在鼻前嗅了嗅。 他忽然一惊,说道:“咦,这味道……怎么没了?” 以为自己弄错,又换个地方,抹了土,闻了闻说:“真的没有了!” 白方兴有些不相信似的,也蹲下来,在地上闻了闻,脸上露出震惊之色:“怎么可能?” 他这才想起李沐尘刚才的话,再想到自己反驳之后,好像还嘲讽了对方,便觉老脸一红。 李沐尘笑了笑,没有去反嘲他,说道:“这里不管是灵气还是阴气,都不够充沛,还不如百花山那栋别墅。所以这个理由站不住脚。他肯定不是为了练功才到这里来的。” 侯老板突然说道:“有没有可能,这里只是澹台玉的临时歇脚处,他真正的落脚点是在附近的某个地方?” “附近的地方?那还要这个临时歇脚处干什么?不是多此一举吗?” “也许那个地方不适合住人,而他又不得不在那个地方做什么事情,比如……” “比如什么?” “盗墓。” “盗墓?” “对。”侯老板有一点兴奋,“盗墓是一项工程,尤其是盗一座大墓,需要花很多时间。有时候,光一个盗洞就要打上几个月。盗墓贼晚上去挖盗洞,白天就会在附近找个地方住下来,一般是山洞或者废弃的破庙,就像这里。” “呵,不愧是潘家园做古玩的,知道的挺多。”萧鸣鹤说。 “我认识几个盗墓贼,知道一些盗墓行的内情。” “你不会自己就是盗墓贼吧?” “哪、哪里,我也就跟着下过一、一两回墓。” 侯老板讪讪笑道。 李沐尘忽然盯着侯老板道:“你刚才说,你以前来过这座破庙,连佛像的位置和佛头都记得那么清,想必是在这里庙里住过不少日子吧?别告诉我你是来旅游的。” 侯老板吓了一哆嗦,战战兢兢地说: “很多年前,我到这里来收东西的时候,有个风水先生跟我说,此地山川形胜,太行龙脉和燕山龙脉交汇于此,是二龙戏珠之地,下面埋藏着一座大穴。后来我就找了几个盗墓贼,勘探了好几年,发现了很多线索,确定这座大墓就在这附近。可惜我们打了很多洞,始终没能发现墓道。后来那几个盗墓贼在别的地方盗墓出事了,我也就放弃了这个念想。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差点忘了这个地方。” ------------ 第493章 千佛沟 这次带侯老板过来算是带对了,如果不是他,李沐尘不可能往盗墓方面联想,顶多靠着飞剑的速度和神识在野三坡一带的山里搜索一遍。 可野三坡面积极大,与太行山和燕山相连,不限定范围和方向的话,搜索难度太大了。 且地下墓穴往往隐藏极深,地阴之气可以阻隔神识,澹台玉如果躲在某个大墓里面,很难被发现。 侯老板原本是四人里最无足轻重的,不要说白方兴和萧鸣鹤嫌弃他,连他自己都有点觉得自己是多余的,一度后悔一时冲动跟来的决定。 当他分析出澹台玉很可能躲在地下墓穴里,并且带着大家去寻找的时候,他的地位一下子高起来,就连白方兴对他也客气了很多。 按照侯老板的说法,这座大墓所在的范围很大,登高一望,附近几个山头所围拢的区域地下都有可能是风水先生所说的二龙戏珠之地。 侯老板的盗墓团队花了几年时间,甚至动用了先进的现代仪器,也没能找到确切的位置,倒是发现了几座小型墓穴,也算是收获颇丰。 盗墓贼在外地落网之后,侯老板怕牵连进去,过了几年提心吊胆的日子,发誓以后再也不干这行了,好好经营潘家园的摊子,做个正经生意人。 没想到今天,又重新踏上了这条寻宝之路。 好在澹台玉的行踪给他们提供了线索。既然澹台玉选择在破庙落脚,那么墓穴的出入口一定在这附近。 侯老板用手机打开卫星地图,很快以破庙为中心,圈定了一个范围。 但这个范围依然很大。 侯老板对着地图发起呆来。 李沐尘说:“咱们是不是可以从这座庙入手?自古建庙,无非两条,要么为了修行,要么为了香火。这里既不方便香客来进香,也没有什么灵气可供修行,为什么会在这里建一座庙呢?” 侯老板呀的一声,一拍大腿:“我明白了!” 其他人都看向侯老板。 他说:“这庙或许不是庙,只因庙里有佛像,我们就都把这里当成了庙。我知道离这里不远有一道山沟,山沟里有许多摩崖洞窟和石佛造像,被当地人称为千佛沟。当初我们寻找墓穴,也不止一次去过千佛沟。现在回想起来,千佛沟里的佛像样貌,和这破庙里的是一样的。” “你是说,这里不是庙宇,而是当年建造千佛沟时工匠的休息地?” 李沐尘觉得很有道理。不然完全解释不通为什么要在这里孤零零地造一座小庙呢? 侯老板点头道:“这只是我的猜测,不一定对。” “千佛沟这种地方一定已经旅游开发了吧?” “龙门天关的摩崖石刻很多,石佛造像在燕晋一带的山里也很常见。野三坡是历代兵家必争之地,那条千佛沟早在战乱中被毁了,加上这里十分偏僻,旅游开发价值不大,所以地方政府没有花力气去开发,只有一条野径小路通往那里,很少有游客过去。不过……” 侯老板思索片刻,皱眉道,“当初我们也怀疑过千佛沟和地下的大墓有关系,来过好几次,算是很仔细的查探过,没有发现通道和机关。而且据我所知,野三坡搞开发规划时,当地文旅和考古部门也派人来看过,如果有什么的话,他们应该会发现吧?” 萧鸣鹤笑道:“如果他们都能发现,还有你们盗墓贼什么事?” 侯老板脸一红,很想辩解,自己不是盗墓贼,只是收买文物而已。 李沐尘说:“走吧,我们去看看就知道了。” 一行人便在侯老板的带领下,沿着一条早已被荒草淹没的野径古道,进了一条山沟。 山沟里古木参天,林荫蔽日。 走不多久,就见到了一片光秃秃的崖壁,崖壁上有许多摩崖造像,有大有小,姿态各异,果然是“千佛”沟。 往里走,崖壁上出现了许多洞窟,不知是天然形成,还是人工开凿。洞窟里原本应该是立着佛像的,只是现在已经东倒西歪,残肢断头。只有极少数的佛像还算完整,却也滕草漫漫,斑驳不堪。 李沐尘早就展开神识搜索,起初的时候也是无所获。这里看上去就是一片普通的摩崖石刻,下面是厚厚的土层,两旁的岩壁也很厚实,偶见空间,也只是山体内部的天然石缝。 但是很快,他就发现了不对。就在其中一段崖壁处,神识扫过,虚空微微一晃,犹如水波轻轻荡漾。 这里竟然有一个结界。 而且这结界十分高明,要不是特意展开神识搜索,如果只是路过的话,恐怕李沐尘也会忽略掉。 自历雷劫之后,李沐尘已具备先天法眼,神识比过去强大了许多,就这样都容易错过,一般修行人更不可能发现。 比如此时的白方兴,也正展开神识,但他的修为尚浅,神识微弱,也就比萧鸣鹤的武者直觉强一些罢了,所以根本没察觉到这个结界的存在。 李沐尘发现了结界之后停了下来,神识查找结界的机枢所在。这样的结界,要想用法力应破,恐怕很难,除非以天魔之舞激发玄冥剑气,一剑开山。 但那样的话,只怕就不是破此结界了,还会惊扰太行龙脉。 他还在探查思考的时候,忽听侯老板惊声道:“你们快来看!” 只见他沿着乱石连滚带爬地走到一处石窟前,那是一个较大的石窟,里面有几尊东倒西歪的无头造像,只有其中一尊完完整整、立得端端正正。 侯老板指着那尊佛像,有些激动地说:“这佛头……这佛头……是破庙里的那个!我记得很清楚,上次来时,这石窟里的佛像都没有头!这个佛头和庙里那个一模一样,是被人从庙里搬过来的!” 众人都是一惊,跑上前去看。 李沐尘神识扫过,立刻就确定了,这就是结界的枢纽。 他早就看出来,千佛沟里的所有造像,都不是胡乱造的,而是构成了一座法阵。 他刚才还在迷惑,这法阵和结界之间,似乎并无关系,还以为是遭到了战乱的破坏之后,失去了原来的作用。 现在才明白,原来这千佛沟的石像就是用来迷惑人的,以假乱真,只是为了掩盖这个真正的结界枢纽。 “侯老板,今天幸亏有你,等抓了澹台玉,给你记头功。” 李沐尘说着,把手放在佛头之上,法力沿着掌心涌出,顺着佛头沁入,沿着内部的特殊的纹理流动…… 得到了李沐尘夸奖的侯老板正沾沾自喜,忽然就看见了让他终生难忘的一幕: 面前这片耸立的开阔的山崖,恍然中开,露出一条黑色的裂缝。 逼人的寒气里,几只如幽灵般的虚影,带着凄厉的呼啸,扑面而来…… ------------ 第494章 二龙分水 李沐尘皱了皱眉。 这些怨灵当然伤害不到他,他只是神念一动,扑到他和侯老板身前的怨灵就已经幻灭无踪了。 这种古老的地下通道里,有怨灵煞气,甚至山魈厉鬼都很正常,但为何会出现在通道口? 正常来说,它们应该都潜伏在阴气浓郁的最深处才是。 旁边的萧鸣鹤和白方兴也受到了怨灵的攻击。 李沐尘没有帮他们处理,因为用不到。 一个是宗师,一个会长春法术,如果连这点怨煞之气凝聚的邪灵都破不了,那就不用跟着下去了。 萧鸣鹤先出的手,真气成刃,凌空虚劈。 白方兴手中多了一把桃木短剑,挥手间,剑气纵横。 二人见李沐尘没动,不知道李沐尘以神念就能驱邪灭怨,还以为他和侯老板一样,便刀剑之气一齐杀过来,护住了他们。 地缝里涌出的怨灵被清除干净之后,白方兴看了李沐尘一眼,说道:“下次开机关不要那么着急,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说完便当先一步,走在最前面,进了结界通道。 李沐尘哑然失笑。 这个白道长,其实修行根骨和天赋都很不错,从刚才展露的剑法来看,其修为不在金三木之下,难怪会从小被白云观老真人看上,收为弟子。 可惜心性实在不行,一甲子修行,也算是到头了,恐怕很难再有长进。 不过这人倒也不是坏,就是脾气耿直火爆了些,以为他兄长白景天是被李家害死的,所以处处为难李沐尘,后来通过萧笙知道了真相,虽然还是放不下面子,但已经有示好之意了。 只是他从心底里还是瞧不上李沐尘,以为李沐尘只是医术了得,会一点武功而已。 其实也不怪白方兴这么想,就连萧鸣鹤也有些怀疑,因为李沐尘还从未展现出实力来。 “白道长开路,我来断后。”萧鸣鹤说。 两人一前一后,就把李沐尘和侯老板保护起来了。 李沐尘也无所谓,就跟着白方兴,走进了地穴之中。 一进去,光线就仿佛被吞噬了似的,十分幽暗,外面的光几乎照不进来。 白方兴凌空一指,空中忽就蓬起一团火球,悬在头顶,如灯引路。 这一手把侯老板和萧鸣鹤都镇住了。 萧鸣鹤喝一声彩,赞道:“长春道法,果然玄妙!” 侯老板也是赞叹不已。 白方兴也是一脸傲然,对自己施展的法术很是满意。 不得不说,这就是会道术和武功的差别。 白方兴修道,萧鸣鹤习武,以二人在各自领域的成就来说,已经是宗师的萧鸣鹤的成就显然要高于白方兴。 且如果二人生死相搏,白方兴未必是萧鸣鹤的对手。 但至少看上去,道术要比武术高明。 而且道术的应用范围更广,不像武功只能用来打架。 比如这时候,白方兴可以变出火球,萧鸣鹤身上能用来照明的就只有口袋里的手机了。 四人渐向下行。 起初,这看起来就是一条正常的山体裂缝,只是极深极长。路上不时飘过怨灵,都被白方兴剑气灭了。 越往下走,阴气越重,但奇怪的是,怨灵反而少了,到后来已经没有了。 就连李沐尘对此也很不解,这违背了常理。 再走一段,就豁然开朗,出现了溶洞和地下河。在火球的映照下,溶洞里色彩斑斓、光怪陆离。而河水叮咚悦耳,让人恍如到了仙境。 唯一的缺点就是太过阴冷,侯老板已经冷得直哆嗦,几乎无法行走了。 李沐尘拿出一粒药丸让他吃下去。 侯老板也不知是什么药,只觉得嘴里甘甜,胃里生暖,暖意瞬间流变全身。 这下不但不觉得冷,连走路都生风,仿佛有用不完的力气了。 “李公子,这是什么药?”侯老板欣喜地问道。 “没名字,我炼丹的时候多的一点边角料随便捏的。”李沐尘说。 “随便……捏的?”侯老板愕然,“随便捏的这么厉害,李公子简直是药王在世!难怪连白大夫都输给你。” 前方的白方兴从鼻孔里哼了一声,但终究没有说什么,毕竟在医术上,白家已经彻底输给了李沐尘,想不服气都不行。 现在也只能指望自己身上这点道术替白家找回点面子了。 这也是他坚持要来帮李沐尘对付澹台玉的原因。 连铁箫无敌萧笙都受了重伤,他相信,玄门不出手,凭武道中人,是拿不下澹台玉的。 而李沐尘在他眼里,也就是医术厉害一点的武道天才少年罢了。 四人继续往前走,也不知走了多深多远,忽见前方出现一座石门,方方正正,是人工开凿的无疑。 地下河水到了石门前分成两股,往两旁流去。 侯老板惊道:“龙颈分水!果然是龙脉,就是不知这里面会是那位王侯的长眠之地?” 石门未关,四人径直穿过。 可刚一进去,白方兴头顶引路的火球就骤然灭了,无论白方兴如何施法,再也无法点亮。 四周顿时陷入一片黑暗。 “不好,这里阴气太重,我的九阳真火发动不了!”白方兴道。 “那怎么办?” 侯老板被四周的黑暗吓得有些腿软。这里已经不知在地下多深,刚才四个人一起走,又有光明相照,也不觉得害怕,但此时失去了光明,深陷黑暗之中,顿觉没了依仗,恐慌起来。 萧鸣鹤心里也有些打鼓。虽说武者夜视能力比普通人强,尤其是到了他这宗师级别,早已不惧黑暗,夜行如昼。但那是因为再黑的夜里,也总是有光的。 可这鬼地方,真的黑,黑到一点光都没有。 “不要紧,看我的。”黑暗里传来白方兴的声音。 很快,就有微光亮起,却是白方兴手里的桃木剑,泛起了紫红色的光芒。 剑光神奇,但照明的效果却远不如刚才的火球。 不过有了光,哪怕微弱,也让人感到安全多了。 侯老板拍了拍胸口,长出了一口气,忽然觉得有什么不对,前后左右一看,大惊道:“李公子呢?” “什么?” 白方兴回头,才发现,李沐尘不见了。 ------------ 第495章 五行鬼煞 三人大惊失色,不知李沐尘怎么会突然走丢,忽听前面黑暗中传来声音:“我在这里。” 白方兴手举桃木剑,快步冲进了黑暗中。 萧鸣鹤也顾不上断后了,紧随其后。 他们二人都是高手,动作极快,侯老板还没反应过来,那一点微光就已远去,把他丢在了黑暗里。 侯老板吓得一激灵,浑身都是鸡皮疙瘩,也不管黑暗里路平不平,有没有东西,突然爆发出平时从未有过的速度,几个箭步就追上了那点光。 待看清剑光下的三个人影,侯老板才松了口气,心犹在扑扑地跳个不停。 眼睛慢慢适应了黑暗,那桃木剑发出的光便显得明亮了许多,周围的东西渐渐清晰起来。 这里是一间石室,摆放着许多半人高的陶瓷大罐,有点像京城老酱菜厂仓库里的酱菜缸子。 正前方是一扇石门,门没关,但有一个陶瓷大罐堵在门口。 李沐尘就站在那个罐子前,面对着墙壁。 侯老板是做古董生意的,见到这些瓷罐子,本能的产生了兴趣。 他走到旁边的一个罐子前蹲下来仔细看,奈何剑光实在太微弱。这时,旁边一点明光照过来。 侯老板扭头一看,是萧鸣鹤打开了手机的手电功能。 他这才想起,自己也是带着手机的,刚才还被黑暗吓得差点掉了魂儿,不禁暗自羞愧。 侯老板也拿出手机来,打开手电,照在瓷罐上,研究起来。 “这罐子不是现代的东西,虽然看不到底足,但从形制和釉色来看,至少也是明代以前的。” 侯老板连续看了几个,越看越是震惊。 “这东西要是拿出去卖,一个少说三五十万,如果上拍,两百万也拍得出去。他妈的,老子在潘家园做了几十年,也没一次见过这么多。” 侯老板激动得连国骂都出来了。 “也不知道这里面装着什么,不会都是金银财宝吧?几十年前,西京何家村工地就挖出来三个唐代大罐,里面全是金银器。” 萧鸣鹤指着罐口上的封泥说:“我看像是装酒的。” 侯老板说:“如果是酒,那也值钱,千年前的酒啊!” 萧鸣鹤说:“打开一个看看不就知道了。” 侯老板也是手痒,见室内罐子够多,打开一个也不算搞破坏,顶多小心一点,就要去开罐上的封泥。 他的手刚触碰到封泥,忽听李沐尘说:“别动,这些罐子不干净。” 萧鸣鹤好奇地问道:“李公子知道这里面装的是什么?” 李沐尘说:“是人,确切的说,是尸体。” “尸体?!” 侯老板吓了一跳,手触电般缩了回来。 “你怎么知道?”白方兴问道。 李沐尘当然知道。他的神识可以清晰的透过瓷罐,看到里面的情况。 瓷罐里装满了液体,液体里浸泡着一个扭曲了的人。 罐口只有人的脑袋大小,也不知是怎么被塞进去的。 尸体被浸泡在里面没有腐烂的迹象。 李沐尘甚至能看清这个人被拗断的骨骼和临死前痛苦的表情。 这满满一屋子的罐子,就是满满一屋子的死人。 白方兴修为虽浅,但也有神识,只是神识微弱,不足以透视这么大个瓷罐。他只能隐约感觉到瓷罐里面的扭曲狰狞,却无法断定那是什么。 所以他才会发问,因为他觉得,连他都看不清,李沐尘又怎么可能知道? 医家虽然也修神通,望闻问切,其中的望术,就和玄门神识有异曲同工之妙。 难道这小子的望术已经到了能隔墙视物的境界? 李沐尘说道:“你们过来看这墙壁。” 三人有些疑惑地凑过去,看向墙壁。 墙壁上有很多斑驳的痕迹,很像是壁画。可惜光线太弱,看不清楚。 白方兴举着宝剑,口中念了一句什么,顿时,宝剑光芒大增,满室生辉。 墙壁上的壁画一下子鲜艳生动起来。 这是一幅幅连贯的画面,就像连环画一样,虽然年代久远,已经有些斑驳,但还是可以看清大致内容。 壁画中出现了石室中看到的一模一样的陶瓷罐,接着是一个人被几个彪形大汉活活拗断了四肢和骨骼,硬生生塞进了罐子里,然后是一些不知道是水还是什么液体被倒进去,最后封上了罐口。 随后,是一个法师模样的人对着这些瓷器在做法事。 “这究竟是什么?”萧鸣鹤看得直皱眉,“古代帝王墓葬的活祭也没有这么残忍的吧?” 侯老板说:“这简直是地理大发现,我走南闯北,去过无数墓葬,没见过这样的。” 白方兴看了李沐尘一眼,心说原来是看了壁画才知道,差点以为他能隔墙视物。 便道:“走吧,去找澹台玉要紧。” 便举剑当先,绕过堵在门口的瓷罐,走进了下一个石室。 侯老板觉得可惜,很想留下点纪念,就用手机拍照。可是当闪光亮起的时候,他恍惚看见了尸体狰狞的模样,吓得他不敢再拍,赶紧跟了上去。 穿过石门之后,又是另一间石室,室内也整齐地码放着许多同样的陶罐。 墙上也有壁画,和外面那间差不多。只不过法师身上的法袍颜色不同,外面是红色的,这里的法师是黄色的。外面的法师周围涌动着火,而这法师身前盘绕着一条龙。 四人看过壁画,没有停留,继续往前。 连续经过了四个差不多一样的石室,到了第五个。 白方兴嘀咕了一声:“奇怪?” 萧鸣鹤问道:“奇怪什么?” 白方兴说:“这几间石室是按五行相生的顺序排的,这从壁画上法师的法袍就可以看出来,最外面那间法师的法袍颜色是红色的,代表火,然后是黄色,代表土,接着是白色,代表金,第四间黑色,代表水。照理说,水生木,这第五间应该是青色的木法师了,可这里怎么还是黑色?而且画面也变了!” 这间石室的壁画场景比刚才那些更加残忍,简直就是十八层地狱的景象,剥皮抽筋火烧油浇,一幅比一幅更惨。 侯老板突然说道:“我知道这些罐子的来历了!” “什么来历?”萧鸣鹤和白方兴同时问道。 就连李沐尘也不觉好奇起来。 侯老板说:“我做了几十年古董生意,本事不如你们,但见闻可不见得不如。民间传闻有一种养鬼煞的方法,和这里的景象很像。就是把活人装进存尸罐里,用特殊的油浸泡,人死在里面,尸体不会腐烂,临死的怨念也被封在里面,存放的时间越久,煞气就越重,就像窖藏的老酒一样。 养成之后,将尸体拿出来用尸油烘烤,直到尸体的脂肪全部化成新的尸油,盛放在尸油瓶或者特殊材质的棺木盒里,养鬼人就可以凭此控制怨灵,也就是鬼煞了。据说这种方法在南洋一带至今还有人在用。” 这时,他们已经走到了第六间石室的门口。 白方兴突然停了下来,说道:“小心,前面有鬼!” 侯老板一惊,翘首望去,前方是无尽的黑暗,他什么也看不见。 但越是看不见,他就越觉得害怕,本能地后退一步,想要躲在三人身后。 忽听身后传来“啪哒”一声响。 一只瓷罐碎裂了。 ------------ 第496章 神仙一怒鬼骂人 侯老板吓得差点蹦起来。 他仿佛看见黑水流了一地,一只扭曲的尸体从瓷罐里爬出来。 其他三人也听到了声音。 除了李沐尘外,白方兴和萧鸣鹤都如临大敌。 又是砰一声响,从身后传来。 接着,砰砰的声音不断,不停的有瓷罐碎裂。 伴随着的,是流水和有什么东西在水中蠕动的声音。 侯老板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经过了五间石室,几百个罐子,全部碎裂,就意味着有几百个尸煞爬出来。 在那一瞬间,他后悔极了,在心里骂自己: ‘你特么发什么神经,跟着到龙门天关来抓什么魔头。人家不是宗师就是法师,你特么会什么?这里的尸鬼会请你鉴宝还是听你吹牛皮?’ ‘跟来也就跟来,逞什么能,带人家来什么千佛沟!这下好了吧,把自己的小命搭进去了。’ 侯老板心里害怕,感觉死亡已经临近了。 他觉得,不管怎么样,总要在死前看清楚那些东西是什么样,总要知道自己是被什么东西弄死的,不然到了阎王殿,判官问你怎么死的,咋回答?总不能说,我不知道吧。 于是,侯老板拿出手机,打开了手电,对着身后一照。 嘶—— 侯老板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只见面前不远处的地上,趴着几只似人非人,似虫非虫的东西,正在地上蠕动,身后留下湿漉漉的轨迹。 而更远处,有更多的尸鬼正在爬过来。 侯老板举着手机的手在不停颤抖。这是他一生中经历的最恐怖的时刻,比以往做过的任何一次噩梦更加恐怖。 白方兴大喊道:“萧宗师,我来解决前面的幽灵,你负责后面的尸鬼!” 萧鸣鹤应声道:“好!” 萧鸣鹤一把将侯老板拽到自己身后,立掌成刀,真气成刃,一掌劈出,噗嗤一声,刀气将几米外的那只尸鬼切成了两半。 但侯老板看得分明,那东西虽被分成了两半,却并没有死,还在地上蠕动着。 萧鸣鹤又拍出一掌,浑厚的掌力如潮水一般涌去,把那已经劈成两半的尸虫打飞出去。 啪啪两声,尸虫摔在墙壁上。 若是活人,被这么来一掌,当场就要被拍成肉泥,但这尸虫却拍不烂,沿着墙壁滑下来,在地上又蠕动起来。 “艹!” 堂堂宗师也不禁爆了粗口。 这些东西本来就是死的,根本就杀不死! 萧鸣鹤再次出手时,已经不再考虑保留真气,手掌连挥,真气如刀,刀刀中的,把又爬到近处的一只尸鬼切了个稀巴烂,只剩下地上的一滩烂肉,才总算是不动了。 侯老板看得想要呕吐,就连萧鸣鹤自己也不觉胃里泛起了酸水。 面朝另一边的白方兴也没有闲着,桃木剑飞出,剑气如虹,一剑斩灭了一只飘过来的幽魂。 但这一剑,似乎把前方黑暗中的幽魂全给惊动了,忽然间,白花花一片,也不知多少幽魂涌了过来。 怨煞之气如潮涌来。 白方兴也不敢大意,只能驱剑抵挡。 他看向旁边的李沐尘,却见李沐尘如木桩一般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不禁生气,道: “李公子,你不也是宗师吗,快去助萧宗师一臂之力!” 李沐尘却还是不动,只是紧紧盯着远处的黑暗里,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白方兴越看越是生气,要不是大战幽灵脱不开身,恨不得上去扇他两个耳刮子。 果然不出所料,这家伙就是个草包废物,萧老宗师被他骗了! 也不知他当初用了什么伎俩,连金师兄都被他骗过,还把他当贵客。 “萧宗师,不要留力了,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联手,杀开一条血路,出去以后再想办法!” 萧鸣鹤也觉得李沐尘到现在还不出手,实在有点过分了。 他虽然不像白方兴那样觉得李沐尘是个废物,毕竟父亲萧笙对李沐尘如此推崇,而且南方武林传来的消息应该也不会讹误到那么离谱,这位李公子至少应该是宗师境界。 总不至于被眼前这些鬼物吓傻了吧? 唉,还是太年轻了啊! 萧鸣鹤心中不满,手上就加了劲,回应道:“好,我们冲出去!” 就在这时,黑暗中传来连续的“砰砰砰砰……”的陶瓷碎裂的声音。 估计是这几间石室里所有的尸罐都碎了。 忽听得一声桀桀怪笑:“哈哈哈哈,天堂有路你们不走,地狱无门却闯进来。现在想跑?已经来不及了!百鬼夜行,你们逃不掉的!呵呵呵,哈哈哈……” 这声音阴侧侧的,飘忽不定,不知从哪里传来。 侯老板听得压根痒痒的,身上的鸡皮疙瘩起了一层又一层。 白方兴和萧鸣鹤心里也是一阵恐慌。 这人说得很可能是真的,几百尸鬼,数不清的怨灵,在这阴气浓郁的地下,法力和功夫都要打折扣,凭他们两个,很难冲出去。 就在这时,一道闪电忽然亮起,将这地下石室照得如同白昼。 而让三人感到无比震惊的是,这道闪电,竟然就抓在李沐尘的手里。 闪电如树,分出许多枝丫,呲呲啦啦,卷住了空中飘荡的怨灵和地上蠕动的尸鬼。 而闪电的主干,却笔直的伸向前方的黑暗里,轰然砸破了一面厚实的石壁。 照亮了石壁后面一张煞白的脸。 “我去你马勒戈……” 那人身形一闪,失去了踪迹,只留下一句含混不清的骂。 与此同时,李沐尘的身形一闪,追了过去。 这一切都发生在闪电亮起的那一刹那。 闪电熄灭。 留下的一片灰白残光里,还有闪电和李沐尘飞过的残影。 耳旁还回响着那人的骂声。 接着,便是无尽的黑暗。 由于闪电强光的刺激,三人的视力一时无法恢复,哪怕白方兴手里的剑还在微微发光,侯老板手里还举着手机,他们的眼前还是无尽的黑暗。 但在此刻,他们的内心却无比震撼。 脑海中挥之不去的,是李沐尘手握雷霆的画面。 直到此时,萧鸣鹤才知道自己那已至武道巅峰的老父亲为何对李公子如此尊敬。 而白方兴所受的震撼比萧鸣鹤要强烈百倍。 他自幼学习长春道法,自然知道刚才那一道闪电意味着什么。 早年跟随师兄王崇仙,也见识过雷法,比如天师道的五雷正法,神霄派的神霄天雷,包括白云观自己的长春道法里也有一剑春雷。 但是,他从未见过如此强大的雷法。 未开仪式、不念咒语、没用符印,就那样随手一抓,就是雷霆震怒。 这哪里是人间的法术,这分明仙家手段! 此时,既不会道术,也不会武功的侯老板,喃喃发出疑问: “神……神仙?” ------------ 第497章 玄武神功 当闪电击穿石壁的一刹那,澹台玉吓得魂飞魄散。 他这才知道,影子的警告并非在吓唬他。 如果不是这地下奇特的空间结构和古老的法阵,就刚才那一下,他可能就已经化为灰烬了。 连续穿过好几条密室通道之后,澹台玉气喘吁吁地在一间如宫殿般的大石室内停了下来。 这里十分宽敞,一共有五根需要两人合抱的粗大石柱支撑着高高的穹顶。 每根柱子上都点着两盏长明灯。 柱子没有雕饰,光秃秃的,就是岩石,看着十分原始。但越是这种原始的感觉,越是有种鬼斧神工的震撼。 沿着大殿四周的石壁上挖了许多长方形窟窿,和外面的千佛沟的摩崖石窟有点像。 只是这里的石窟里不是佛陀造像,而是竖嵌在里面的一口一口的棺材。 大殿的中央,有一个圆形的台子,台子上也放着一口棺材。只是这口棺材比一般的棺材要大上不少。 在石台的周围,一共插了五面灵幡,随着澹台玉进来带动的空气流动而飘荡起来。 如果有人能开灵识,就能看见五面灵幡上汇聚了无数的亡灵。 澹台玉回头看了一眼,身后没有动静,才松了一口气,靠着一根柱子坐下来。 为了摆脱那个手握闪电的家伙的追踪,这一路奔跑几乎耗尽了他的力气。 这是他有生以来跑得最快的一次,也是最狼狈的一次。 “妈的!” 澹台玉狠狠的啐了一口。 想起刚才那道闪电,他心有余悸。 澹台玉不明白,为什么在这么深的地下,阴气如此浓郁的地方,还能使用雷电法术。 一般来说,雷电法术需要环境当中有大量的雷电因子。雷是自然之力,只是施法者借助法术触发,并且引导其路径。 除非施法者直接释放能量出来,但通常不会这么做,因为这会极快的消耗施法者的法力。 而且那道闪电的威能有点大,如果是施法者本身法力的释放,澹台玉不敢想象那人的法力究竟有多高。 还有一种可能,就是那人身上有法宝,雷系法宝,比如传说中的雷神锤。当然,雷神锤是不可能的,那是远古至宝。 也许是五雷符印、神霄紫电鞭之类的。天师府和神霄派都有这些宝物传承。 听影子说这人已经入了先天,师门会把这种重宝传给他也不奇怪。 澹台玉想明白了,心里就放松下来。 你有法宝,我也有法宝。 等我的五方灵幡吸尽百鬼阴魂,破了这里的法阵,拿到棺材里的宝物,就再也没有什么可怕的了。 想到这里,澹台玉又不禁埋怨起来,祖师爷也太抠门了,把宝物带进棺材里,要是传下来,黑水堂又何至于落到今天这么凄惨的地步。 带进棺材也就算了,偏偏还要藏得这么隐蔽,连自家人都不知道藏在哪儿。 要不是四十年前太行龙脉大震,千佛沟法阵被震毁,露出了地穴,谁又能找到这鬼地方? 隐秘也就算了,里面还布置了这么复杂强横的阵法,以至于澹台玉化了将近二十年的时间,才制作了这五面灵幡,用来破解这子母鬼煞阵。 只要吸进这里的阴灵煞气,就可以打开棺材,取出宝物了。 埋怨归埋怨,澹台玉却也不敢对祖师爷不敬。 每一次进来,他都要恭恭敬敬地对着棺材磕头。 那里面躺着的,就是五百年前纵横天下的魔教五方天使之一,黑水堂的堂主。 相比而言,他这个黑水堂堂主就很水了。 不过澹台玉相信,用不了多久,他也可以像棺材里的前辈一样,叱咤风云,纵横世界了。 从四十年前的太行龙脉震动开始,就有征兆显示,天魔即将降临世间。 也是从那时开始,魔教在人间的残余势力开始蠢蠢欲动。 只要拿到黑水令旗,等天魔重临人间,澹台玉就是五方魔主之一。 想到这里,澹台玉不觉哈哈大笑起来。 刚才的恐慌和疲惫一扫而空。 他站起来,走到中央的石台前,对着那口棺材,恭恭敬敬地跪了下去: “师祖莫怪,待我拿到宝物,成为一方魔主,一定为你重塑金身!” 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 这时,他忽然听到石台上有人说话:“塑金身就算了,还是想想你自己吧。” 澹台玉吓了一跳,还以为祖师爷复活了。 猛抬头一看,见石台沿上坐着一个年轻人。 “你……” 澹台玉想起来,刚才闪电亮起的一刹那,他见到的就是这张脸。 “你……怎么进来的?” “当然是跟着你进来的。” “不可能!明明已经甩掉你了。” “甩掉我?要不是想看看你在干什么,另外还有话要问你,你哪有机会逃啊。” 对面的年轻人说得轻描淡写。 听在澹台玉耳朵里,每个字都如惊雷炸裂。 “你……你就是李沐尘?”他问道。 “没错。”李沐尘点点头,“是谁告诉你我的名字的呢?” “哼,不需要人告诉我。”澹台玉镇定下来,“不就是李家的孽种么,真是没想到,李家竟然还有人活着。” 李沐尘目光一凛:“好,既然你自己提到了,那我就给你个机会,回答我三个问题。” “什么问题?” “第一,当年李家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凶手都有谁?” “第二,你在这里做什么?” “第三,影子是谁,现在在哪里?” “如果我不回答呢?” “神魂俱灭!” 澹台玉听到神魂俱灭四个字,不知为何,身上骤觉一凉。明明他修的是黑水堂传承的阴魔功,根本不怕冷的。 他看了一眼那五面灵幡,上面的阴灵已经聚集得差不多了,只要再过一会儿,聚灵阵就完成了。 这是他二十年的心血,绝不能功亏一篑。 “哈哈哈哈……” 澹台玉大笑起来。 “神魂俱灭?好大的口气!我知道你已踏入先天,我也知道你身上有雷霆宝物,但在我的五方灵幡阵内,你想要轻易赢我,绝没有那么容易!” “另外我告诉你,这里是五方魔堂祖地,是黑水魔神长眠的地方,百鬼护佑,千佛辟易。在这里施展天罡正阳类法术的威力不足地面的十分之一,只有九阴类的法术才能发挥出大威能来。” “现在就让你尝尝我的黑水阴魔功在百鬼加持下的厉害!受死吧!” 澹台玉说着,双手交叉,掐了一个奇怪的手诀,口中喃喃念起了咒语。 一阵阴风骤起,呼啸如鬼哭。 李沐尘摇了摇头,轻轻一挥手。 澹台玉的咒语还没念完,只觉一阵更强大的阴风吹来,风中龟蛇乱舞,一下子将他的身体卷起,砰一声甩在了石柱上。 澹台玉一口老血喷出,沿着石柱缓缓滑下,不可思议的看着李沐尘。 “你……你……” “谁说我只会天罡正阳类的法术?”李沐尘摇头道,“九阴之首,玄武神功!怎么样,比起你们黑水堂的魔功来如何?” ------------ 第498章 冥仆 “玄武神功?你……你究竟是什么人?” 澹台玉靠着柱子,眼里满是震惊。 “你该回答问题,而不是提问。”李沐尘冷冷地说道。 澹台玉朝石台的方向看了一眼,五方灵幡上的阴灵还在汇聚,阴气隐隐相连成一个五芒星的形状,石台上的棺材就在五芒星的中央。 “你想知道什么?” “三个问题我刚才已经说过了,我不会重复第二遍。” “李家的事……”澹台玉长叹了一口气,“二十多年前,我还在白山黑水修炼,突然接到天魔令,让我出山,带领黑水堂所有弟子,前往京城,营救圣女。我赶到京城,和另外四方堂主会合后,就直奔李家。那时,李家已经被所谓的正道人士团团围住,我黑水堂几乎全军覆没,最终也没能救出圣女。” 澹台玉脸上露出一丝愧色,要不是李沐尘已经知道友全爷爷早已把魔门五使定为报仇的对象,差点就信了。 “你以为我会信你吗?” “哼,你爱信不信!”澹台玉愤然道,“我澹台玉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从不骗人!我宁做杀人魔,不做欺世盗名伪君子!” 李沐尘皱了皱眉:“那你有没有杀李家的人?” “有!”澹台玉大声道,“我恨不能多杀几个!” 李沐尘目光一寒:“自相矛盾!” “有何矛盾?我是去救圣女的,不是去救李家的。李家那些王八蛋,不知从哪里知道了女生的身份,非要家法处置,不但要打掉她腹中的孩子,还要将她沉入黄河。若非如此,我们又何必冒险潜入京城救人?” “后来我才想明白,”澹台玉咬牙切齿地说,“这根本就是一个阴谋!是李家的阴谋!魔教沉寂数百年,那些所谓的名门正道,却天天惦记着我们,四处寻找我们的踪迹,名义上是除魔卫道,实际上,就是想踩着我们的尸首进道扬名。” “他们知道魔教不会放弃圣女,尤其是怀孕的圣女,因为那有可能是天魔血脉。便扬言要除魔胎、杀魔女,等我们魔门五堂齐聚京城,他们却早已设下重重埋伏,一举将我们歼灭!” “李天策这个老贼,他千算万算,一定没想到,我们魔门五使一个没死,李家却因此灭门了!哈哈哈哈……” “胡说八道!” 李沐尘大怒,一抬手,澹台玉就飞了出去,再次撞到另一根柱子上。 “你再胡说,我就杀了你!” “杀!杀吧!怕死焉能成魔?!哈哈哈哈……” 澹台玉狂笑起来。 李沐尘一伸手,一股强大的吸力把澹台玉吸过来,一把摁住他的肩,五指发力嘎啦啦一阵响,澹台玉的肩胛骨顿时粉碎。 澹台玉呲牙咧嘴,却还是止不住狂笑。 “来!来呀!杀了我!千刀万剐!粉身碎骨!老子不怕!哈哈哈哈……你越是折磨我,我就越离天魔越近!哈哈哈哈……” 李沐尘皱着眉头,问道:“影子是谁?在哪里?” 他知道从澹台玉身上已经问不出什么来,这家伙说的大概率是真话,但真话未必是真相。 事情的线索越来越多,却越来越扑朔迷离。 影子、元定一、澹台玉的说法不一,但其中又有许多共通点。 他相信,影子一定知道更多。 “影子就是影子,没有名字。”澹台玉说。 “不可能!”李沐尘道,“没有名字,你怎么称呼他?他在魔教的地位一定比你高,是什么职位?” 澹台玉迟疑了一下,说道:“他的确没有名字。地位也的确比我高,但他在教内没有职务。他是天魔忠诚的仆人,是圣女和圣子的守护者。我只知道,他的真身在沉光海。” “沉光海是什么地方?” “沉光海是冥界圣地,在那里,光会沉入大海,所以大海之上是黑的,只有海底是光明的。” “具体在哪里,怎么去?”李沐尘问道。 澹台玉摇头道:“我只是一个小小的魔使,还没有成为真正的黑水堂主,我哪里有资格去沉光海。” “你不是黑水堂主?” “真正的黑水堂主在那里。” 澹台玉抬起还能动的左手,指了一下中央石台上那口棺材。 “那里是沉光海的入口?” “呵呵,天真!圣地的入口怎么会在这里?冥神的住所,又怎么会如此轻易让人找到?” “冥神的住所?” 李沐尘吃了一惊,他听说过冥神,那是远古魔神之一,主宰着另一方世界。 “你说影子是冥神?” “不,他是冥仆。只是他的真身在沉光海,而沉光海的主宰,是冥神。” “冥神也是你们魔教的?” “天魔无所不在,整个世界海,所有的神,都是天魔的化身!” 澹台玉的脸上泛起一丝荣光。 李沐尘觉得越来越离谱,连世界海都出来了。 即使在天都,世界海也被当作传说来看待。 在昆仑之周,弱水环绕,也保护着我们这个世界。 弱水之外,统称为域外。 而传说中,弱水就是通往世界海的。 那里有三千世界,每一个世界都有独自的法则和各自的主宰。 “说,冥仆的分身在哪里?我知道他现在就在京城。”李沐尘问道。 澹台玉似乎受到了天魔的感召,尽管受了重伤,却一脸的兴奋,疯癫般的哈哈大笑着。 李沐尘啪一脚把他踢飞出去,重重撞在中央石台上。 澹台玉噗噗吐出两口血来,捂着胸口说:“冥仆,他在那家。” “那家……” 李沐尘立刻想到了,那汝安! 当初和张艳艳在一起,张艳艳被附身了,很可能那汝安也被同时附身了。没想到,他竟然能同时分身附体两人。 就在这时候,澹台玉突然停止了笑声,一手抓住了旁边的白灵幡杆,面目狰狞起来。 “你要杀冥仆吗?你杀不了的,只要真身在沉光海不死,他就永远不会死!而且,你也没机会了!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这里是鬼王长眠之地,神仙来了也逃不出去的!” 说完,便猛地把插在地上的杆子拔了出来。 五方灵幡少了一幡,阵法即破,灵幡上已经汇聚万千阴灵猛然间散了出来。 霎那间,大殿内阴风滚滚,万鬼齐喑。 刚刚还在狞笑的澹台玉,一瞬间就变成了一堆白骨。 ------------ 第499章 百鬼阵 李沐尘不觉皱眉,面对呼啸而来的阴风,身体后撤两步,挥手打出一片罡气,把阴风逼退。 只是正如澹台玉所说,这里是极阴之地,一切天罡正阳类法术都受到了限制,威力不足。 而这些阴灵怨煞的力量却得到了加持。 他刚刚挥手打退一波,马上一波又起,如潮水一般,丝毫不会停歇。 而且白灵幡上不断有阴灵涌出,似无止尽。 他早就知道这五方白灵幡上汇聚着阴灵,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多。 这怕不是有上万怨魂? 法术被限制,不能借助天地之力,就只能凭借自身的法力硬扛,要消耗掉这上万阴魂,只怕李沐尘的法力也会被耗尽。 李沐尘当然可以选择直接退,离开这个鬼地方。 但他担心,自己离开了,这上万阴灵一旦跑出去,方圆数百里内的村庄百姓只怕都要遭殃。 虽然阳光和天地自然正气会让这些阴灵的怨煞之气逐渐消散,但在此之前,足以造成生灵涂炭。 李沐尘绝不会让这样的事发生。 而且,他还想看一看,中央石台上的棺材里,究竟是什么东西。 澹台玉说是真正的黑水堂主,很可能是真的。如果这里是魔教黑水堂的旧地,那应该能找到一些线索,鬼王的棺材里不可能什么都没有。 澹台玉也不会无缘无故留在这里,一定是有什么秘密。 这时候,阴魂已经聚满了整座大殿,石柱上的长明灯在阵阵阴风中显得飘摇不定。 李沐尘一边击退魂潮,一边缓慢朝着中央石台走去。 就在这时,他听见大殿门口传来“啊”的一声惊叫。 正是侯老板的声音。 原来是白方兴等三人已经找了过来。 他们三个在短暂的闪电的震撼中醒来,随后就从被李沐尘击碎的岩壁洞中追去。 但后面的石窟如迷宫一般,他们差点在里面迷了路。 加上侯老板走不快,最后只能被萧鸣鹤夹在胳肢窝里奔跑。 好在黑暗和迷失的恐惧掩饰了侯老板内心的羞耻。 后来,他们听到了澹台玉的笑声,顺着声音找过来,终于看到了大殿门口透出来的微弱的灯光。 但是,当他们欣喜地冲进来时,迎面而来的,却是呼号的阴风和无数飘荡的阴灵组成的大军。 侯老板被这一幕吓得惊叫起来。 白方兴和萧鸣鹤不愧是长春门下和武道宗师,反应都很快,立刻出手,击杀扑上来的阴魂。 白方兴发现,他一向引以为傲的长春道法在这里竟然施展不出来,即便施展出来,威力也十分弱小。 反倒是萧鸣鹤,雄浑的真气自体内源源不断的涌出。 好在白云观也是武道双修的,白方兴便也真气关注宝剑,挥舞着,和萧鸣鹤一起并肩战斗。 但这样一来,相比较下,宗师萧鸣鹤就比白方兴要强多了。 生人的阳气吸引着阴魂不停的扑来,越来越多,这让白方兴和萧鸣鹤疲于应付。 好在门口狭窄,还算是二夫当关,万夫莫开。 他们只要对付正面的敌人,不需要顾忌背后。 若是在大殿中央,阴灵四面围攻,他们根本无法抵挡。 可就在这时候,侯老板又“啊!”的一声惊叫起来。 白方兴不满道:“你躲在我们后面,瞎叫什么?” “后面有鬼啊!”侯老板大声道。 萧鸣鹤一声爆喝,双掌连挥,劈出两道交叉的刀气,把身前已经聚集越来越多的阴魂击杀了一片,趁这机会回头看了一眼。 不看不要紧,这一看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只见身后微弱的光线里,几只蠕动着的尸煞正朝他们爬来。 而在那几只尸煞后面,影影绰绰乌压压的,好像有一大片这样的东西在蠕动。 李沐尘的那一道闪电把那间石室里的尸煞全都灭了,这些想必是外面几间石室里的尸罐里跑出来的,现在全追到这儿来了。 前有阴魂,后有尸煞,这下真是要死了。 忽听李沐尘说道:“我收拢怨魂阴气,你们堵在门口,挡住那些尸煞,不要让它们进来。这里是百鬼之门,阴气极重,一旦让尸煞进来,其力量会倍增,你们很难对付。等我阻断鬼气,超度这万千怨灵。” 说罢,拿出天都令,往空中一抛。 顿时一片金光洒出,虚空中犹如顿开门户,一道天梯直上九天,仙云渺渺,通向不可知处。 白方兴看着那金光天梯,愣在那里,一时连攻击都忘了,喃喃道:“这是……这是……” 当他脑子里冒出“天都”两个字的时候,差点两腿一软跪了下去。 想起刚才那一道闪电,再看李沐尘时,白方兴内心无比的羞愧。 直到萧鸣鹤大喊了一声:“白道长,发什么呆!” 白方兴才如梦初醒。 此时,在天都令金光的照耀下,那些阴灵幽魂都如飞蛾扑火一般,扑进了光圈里。 那光圈仿佛自成空间,扑进去的阴灵在里面飞来撞去,却再也出不来。 白方兴和萧鸣鹤对视一眼,转过身,一把将侯老板拉了进来,随后堵住了大殿的门。 最近的一只尸煞已经爬近了,离他们不到两米。 白方兴手起剑落,唰唰两剑,将尸煞切成四块。 萧鸣鹤知道这东西杀不死,便紧接着拍出四掌,啪啪啪啪,将那四块尸块拍成四滩肉泥。 就这样,二人互相配合,勉强守住了大殿的门。 而此时的李沐尘,已经将剩下的三根白灵幡全部拔起,随后跳到了中央石台上,站在那口大型棺材前。 现在阴灵已经被天都令控制住了。 他虽是可以消灭它们。 外面的尸煞是无魂之物,杀了灭了都无妨。 但杀灭上万阴灵,却要承担无尽的业力和罪孽,很可能让他心魔骤起,也会让他的二次雷劫变得十分艰难。 唯一的办法,就是超度。以自然之法则,让这些东西自然消散,归于道。 但这先要破掉这里的鬼气和这座百鬼阵。 百鬼阵的枢纽,以及这座大殿的鬼气来源,就是这口棺材。 ------------ 第500章 鬼王 李沐尘把手放到了棺材沿上。 入手冰凉,仿佛摸到了万年玄冰。 神识探入,如入幽冥,无穷无尽。 他一抬手,掀起了棺材板。 棺材内,躺着一具尸体。 这尸体的身材比一般人高大,估计得有两米五左右,难怪用这么大一口棺材。 尸体身上穿着一身黑色的长袍,上面绣着三爪金龙,倒是很有帝王气象。 两只手放在胸口,手里抓着一根卷着黑布的棍子,也可能是一面旗帜。 尸体的脸已经干枯,只有一张皮覆盖在头骨上,深深的眼洞像两口看不见底的通往幽冥的枯井。 整个棺材里都迷蒙着一股死气,犹如盛着一棺材黑色的死水。 这死气阻隔了神识,让李沐尘无法探寻这棺材内部的奥秘。 要破坏这鬼阵的枢纽,不能直接使用暴力。 一般这种墓穴为了防止盗墓贼,都有自毁装置,比如很多帝王墓会在墓的顶层浇灌大量的水银。一旦遭到破坏,水银倾泄而出,墓葬也就被毁了。 这座墓倒不见得有水银层,但一定隐藏着更具有破坏力的机关。一旦触发,很可能整座墓穴坍塌下来。 李沐尘也许不怕,但这里除了他,还有三个人,尤其是侯老板一点武功都不会。 而且,李沐尘也不希望这里被毁掉。这里是难得一见的魔教隐秘点,一定藏着很多秘密。 魔教是天魔转世后传承在世间的教派,连师门天都也对此保持高度的关注。 天都峰顶,当年十万剑仙布阵,驱逐域外天魔,万仙剑阵至今还在。 当棺材板掀开以后,那如黑水般的死气便慢慢上涨,很快从棺材口沿溢出来。 李沐尘静静等着,只有等棺材里的死气散去,神识才能摸清棺材里的情况。 天都令就悬在大殿的穹顶处,万千阴灵在金光里扭动,犹如海底被渔网兜住的鱼群。 虽然天都令有神效,即便在这极阴之地,威力依然不减,但要控制住这上万阴灵,还是会不断消耗李沐尘本身的法力。 他回头看了一眼,白方兴和萧鸣鹤守在大殿门口,虽然有些吃力,但勉强能够守住。 只有侯老板,一个人站在大殿里面,惶惶然,不知进退。 李沐尘见白、萧二人还能支撑,就没有去管他们。 这时候,他不但要控制上万阴灵,还要随时注意棺材里的变化,防止意外发生。 魔教黑水堂主的棺材,按理来说,没那么容易打开的。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棺材里的死气一点一点的溢出,落在石台上,又从石台上飘落到地上,犹如黑色的雾瀑,在大殿里蔓延开来。 棺材里的黑气缓慢下沉,尸体仿佛从死水里浮起来,原本干瘪的脸上的褶皱的皮肤忽然多了一丝滋润,变得变透明,犹如新生,上面密布着蛛丝般红色的毛细血管,仿佛有血液在流动。 鬼王复生! 李沐尘皱起了眉头。 五百年前的魔教黑水堂主,绝不是澹台玉那种法力低微的小角色,至少也是先天以上境界,甚至可能更高。 他无法确定这东西如果活过来会发生什么。 已经不能再考虑魔教的秘密或者别的什么了,必须在它复甦之前干掉它。 李沐尘抬手挥出一道掌刃,切向鬼王尸体的脖子。 在这地方,天罡正阳类法术威力大打折扣,而九阴之术未必对这鬼王起作用,所以李沐尘干脆没有使用法术,而是以手为刃,类似武道功夫。 但他的功夫比世间的武道宗师可强多了。他已是先天之躯体,肉身抗过雷劫。光这肉身强横程度,就非世间一般东西所能抗衡的。 只听轰隆一声,这厚厚的玄木棺材被掌力给震碎了。 死气如暴雨四溅。 但鬼王的尸体却完好无损,就那样静静地躺在石台上。 此时它凹陷的脸颊已经隆起,皮肤紧绷,那细密的血管看上去更加清晰。透过半透明的皮肤,可以看到脸颊上的肌肉正努力牵动着嘴角,勾勒出一个笑容来。 李沐尘吃了一惊。 这是何等强悍的肉身?难道此人生前已经到了金刚不坏的程度? 就在这时,忽听身后传来侯老板的一声惊叫。 李沐尘回头,看见侯老板一脸的惊惧,用手指着远处。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大殿墙边的一个石窟里竖着的棺材,正在不停的颤动。 接着砰一声响,那口棺材的盖子就倒了下来。 哗啦啦,填满在里面的金银如水一般流出来,发出悦耳的声音。 侯老板脸上的惊惧被兴奋代替。 他见过不少古墓,但从未见过那座墓的棺材里埋着整整一棺材的金银。 刚才在外面,他还幻象说那些瓷罐里装的是财宝,结果是尸体,却不想这本该装尸体的棺材里装的却是财宝。 这座大殿很大,墙壁上紧紧排列着不下百口这样的棺材。 这是有多少财宝啊! 紧接着,又是砰一声,旁边的棺材板也倒了下来。 也是哗啦啦流了一地的金银。 但侯老板却已经兴奋不起来,内心已被深深的恐惧所占据。 因为当金银流出后,他看见了棺材里站着的那具褐色的僵尸。 他感觉那僵尸好像动了一下,而那空洞的眼神,仿佛正在盯着他看。 砰砰之声和金银流水之声不绝,岩壁中树立的棺材一口接着一口打开来。 第一口打开的棺材里的僵尸往前迈了一步,身体摇晃了两下,站立不稳的样子。 短暂的停留之后,又僵硬而艰难地迈出了第二步。 接着,第二只僵尸也动了,几乎重复着第一只一模一样的动作。 偌大一座地下宫殿里,一百只僵尸,踩着满地的黄金珍宝,缓慢地挪动着。 侯老板吓得冷汗直流。 这比他看过的任何一部恐怖电影的场景更加夸张。 他颤抖着手,拿出手机,打开摄像头,先咔咔拍了两张照片,然后开始录制视频。 这里没有信号,不可能把视频发送到网上。但他还是要录制下来,哪怕死在这里,也要让后来人知道,曾经有人来过这里,并且留下了弥足珍贵的视频资料。 人固有一死,重于泰山是不可能了,但能为未来的考古事业做出一点贡献,也不枉在潘家园干了几十年了。 侯老板一边害怕得要死,一边举着手机,看着屏幕里显示那只僵尸越来越近,他终于吓得嗷呜一声叫,转身就逃。 可他一转身,差点和另一只僵尸撞上。 那张干瘪霉烂的脸几乎就要和他的脸贴上,他看见几条不知名的虫子从僵尸的眼眶里爬出来,又从鼻孔爬了进去。 ------------ 第501章 黑水幽冥旗 侯老板以为自己死定了。 就在这时候,一道黑色的剑气射来。 面前的僵尸被劈成了两半,缓缓倒下。 侯老板一哆嗦,听见咚的一声,下意识地转身,看见身后那只僵尸的身体只剩下半截,还有半截掉在地上。 他看了一眼地宫门口,白方兴和萧鸣鹤还在和门外的尸煞苦战,看样子是顾不上他的。 那么就只有中央石台上的李沐尘了。 他看见李沐尘手里多了一把黑色的剑。 此时又一只僵尸靠近了侯老板。 李沐尘挥剑射出一道剑气,那僵尸的脑袋就掉下来,骨碌碌滚开去。身体晃了两晃,砰然倒地。 见侯老板暂时没有危险之后,李沐尘转过身,对着石台上的鬼王尸体,手起剑落,一剑砍了下去。 就在这时,鬼王放在胸前的双手忽然一动,手中握着的那面旗帜就猛地展开。 玄冥剑一剑劈在旗面上,犹如钝刀砍中了藤甲。 李沐尘吃了一惊。 吃惊于这鬼王的反应,更吃惊于这面旗帜竟然如此坚固,连玄冥剑气都能挡住。 要知道,这一剑,他已经用尽了全力。 自从下山以来,除了在荒泽秘境里对付那条真龙,李沐尘还未这样出过全力。 而对付那条龙时,他手里还没有玄冥,也没有学会天魔之舞和玄冥剑法。 现在,玄冥在手,全力一剑,这么旗竟然毫发无损。 不仅如此,柔韧的旗面带来的反震之力,把玄冥剑高高弹起,李沐尘也被带得后退了两步。 而这一瞬间,石台上的鬼王便直挺挺地站了起来。 它的身材高大,看上去像个巨人。 那面旗就在它手里。 李沐尘稳住身形,一边控制住天都令下那些蠢蠢欲动的阴灵,一边脚踏禹步,再次发动玄冥剑气。 黑色的剑气连续发动,如密集的剑雨,从不同的方向射向鬼王。 鬼王大手一挥,手中旗帜忽然涨大,变成一张黑色的大幕,挡在它面前。 剑气全部射在幕布上,如中败革。 李沐尘剑气方歇,鬼王再一挥令旗,阴风飒飒,卷起片片乌云,朝着头顶的天都令飞去。 李沐尘大惊,一旦让这些乌云遮住天都令的金光,那上万的阴灵再无拘束,散开来,和周围的尸鬼相合,就很难办了。 他立刻拿出紫如意,洒出层层紫云,卷了过去,挡住了乌云。 鬼王似乎没想到他身上有这样的宝物,微微一愣,令旗再卷,乌云越来越密,滚滚压住了紫云。 李沐尘也只得集中意念在紫如意上,不停地释放紫云,抵挡乌云。 一边要控制天都令,一边要用紫云如意和对方的黑旗相抗,一心勉强二用,手中玄冥剑就很难再释放出具有威力的剑气了。 鬼王一边挥动旗帜,一边缓步上前。 李沐尘感觉一股强大的浓阴压了过来。 他现在知道,这地方的极阴和鬼气的来源,就是鬼王手上这面旗。 这绝对是一件至宝。 澹台玉到这里来,应该就是为了这面旗。 但旗在鬼王手里,一旦打开棺材,鬼王就会借机复甦,想盗旗的人只会成为鬼王转生路上的垫脚石。 所以澹台玉摆下了五方灵幡阵,借用上万阴灵,吸取这里的鬼气,压制住鬼王的复甦之念。可惜他差了一点,终究还是功亏一篑。 面对这样一面宝旗,李沐尘一时也没有好办法。 而这时候,四周的僵尸已经慢慢围拢过来。而且看他们的动作,已经不再是最开始那样僵硬,慢慢变得灵活起来。 如果被它们围住攻击,那李沐尘就会三面受敌。 前有执旗鬼王,后有近百尸鬼,上有万千阴灵。 这局面看上去已经是一个死局。 而更麻烦的是,有几只脱离大部队的僵尸,大概是被侯老板身上的阳气所吸引,慢慢游荡了过去。 白方兴和萧鸣鹤也已经观察到了殿内的情况,心里十分着急。 但门外的尸煞也是越聚越多,这样不停战斗下去,就是铁人也会垮掉。 萧鸣鹤大吼一声,真气狂发,连连挥掌,把身前的几只尸煞拍飞出去,跨前一步,站在了白方兴的面前,独自一人挡住了入口,说道: “白道长,你去救侯老板,这里留给我!” 白方兴叫一声:“好,你小心!” 手执木剑,一转身进了殿内,冲到侯老板身边,抬手一剑,削在一只僵尸身上。 可惜里面法术加持有限,手中又是木剑,全靠真气,打到现在,真气消耗已经极大。 不想这僵尸比外面的尸煞坚硬许多,咔嚓一声,手中的木剑竟然断了。 白方兴这才知道,刚才李沐尘老远射来两道剑气,一剑斩一鬼,看似轻松,却不是自己所能达到的。 那僵尸被他这一剑似乎激怒了,便朝他扑来。 他凌空蹬出一脚,踢在僵尸胸口。 这一脚力道极大,僵尸被蹬退了几步,而白方兴自己也倒飞了出去。 他在半空中一个鹞子翻身,轻轻落地,脚尖点地,腾空而起,再次飞过来,一个侧踢,踢在那僵尸的头上。 可惜那僵尸只是头歪了一下,脖子发出嘎的一声响。 白方兴落地,见自己拼尽全力踢出的两脚,僵尸一点事都没有,反而自己双腿发麻,不禁心中一寒。 外面的尸煞好打,却杀不死,劈成两半、四半还是不死,只能打碎了,剁成烂泥。 这里的尸鬼倒是能杀死,但他却没这个能力,根本杀不动。 而在那高台之上,还站着一只连李沐尘都没办法的鬼王。 这仗还怎么打? 侯老板见此情景,急道:“白道长,别管我,僵尸走得慢,我可以跑。你去帮李公子,只有李公子能救我们!” 白方兴看向正在和李沐尘对峙的鬼王,大殿的半空中已经布满了乌云和紫云,天都令的光芒在云层中若隐若现。 外围的尸鬼已经聚拢,团团将李沐尘围住,很快就可以发动攻击。 他知道侯老板说得对,只有李沐尘能救大家。 一旦李沐尘败了,这里的人没一个能逃出去。 白方兴不禁惭愧,这时候竟然还没有不会武功的侯老板冷静。 他点点头,把手中的断剑一抛,赤手空拳,冲了上去,哇呀呀一声大叫,也不管尸煞之气是否会侵体,一把从后面抓住一只的脖子,往后一摔,硬生生把僵尸丢了出去。 此时的白方兴,哪里还有一点道士的风采。只见他须发皆乱,呲牙咧嘴,目眦欲裂,状如疯癫。 门口独自抵挡尸煞的萧鸣鹤也好不到哪里去,眼看着尸煞越来越多,他已经有点力不从心了。 侯老板则抱头鼠窜,和僵尸玩起了躲猫猫。 可是他的跑动带来的生气流动,引起了更多的尸鬼的注意,有好几只尸鬼朝他逼近。 渐渐的,他已经被逼到了角落里,逃无可逃了。 ------------ 第502章 绝处无生 一只尸煞跳起来,趴到了萧鸣鹤的肩上。 萧鸣鹤觉得肩头一痛,奋力一甩,把尸煞甩到地上,一脚踢飞。 肩上的黑血顺着手臂流下来,整条手臂有一种麻痹的感觉。 他知道这是尸毒,急忙用另一只手在受伤的手臂上连点几下,封住穴道,阻止毒气扩散。 但是这时候,他来不及真气逼毒,因为又有几只尸煞爬了过来。 萧鸣鹤不得不用剩下的一只手对敌,本来就已经消耗太久,力气不继,现在更是捉襟见肘,只能借助身法左躲右闪。 但这样一来,他把守的殿门就露出了破绽,好几只尸煞钻了进去。 侯老板被逼在角落里,举在手里的手机不知何时调出了一张符的照片,颤着手,把屏幕对准了僵尸,一照一照,口中念念有词:“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我定!我定!” 那僵尸大概是被手机的光晃得呆了一下,仿佛定住一般。 侯老板大感惊奇:“有效?” 僵尸突然就扑过来。 “卧槽!” 侯老板骂了一句,一屁股坐倒在地上。 眼见那僵尸就要扑上来,却被白方兴丢过来的僵尸撞个正着,两具僵尸都倒在地上。 侯老板趁隙跑了出去,跑向另一边墙角。 白方兴这时候急了眼,须发皆张,老道士变成了猛张飞,从后面攻击尸鬼群,想要杀开一条血路,帮李沐尘减轻压力。 在连续丢出四五只尸鬼之后,尸鬼群终于反应过来,好几只尸鬼转过身来,开始反击。 白方兴立刻陷入了被动。这些尸鬼行动虽然迟缓,但钢筋铁骨,刀枪不入,而且力气极大。 嘶啦一声,白方兴身上的衣服被一只尸鬼抓烂,胸前留下几道抓痕,黑血流出来。 他感到一阵头晕目眩,知道这是阴毒入体。急忙后退几步,摸出一粒白云观特制的丹药,塞进嘴里。 勉强止住毒发,但尸鬼已经围上来。他来不及调息休养等药力行散,只能边打边退。 这样一来,毒性又难以抑制,他的战斗力也越来越弱。 此时的他,比侯老板也强不了多少了。 鬼王一步一步靠近,那面黑色的旗帜带来的压力越来越大。 李沐尘没想到,在地下墓穴里,居然会遇到一只具有先天修为的阴尸鬼王。 这东西已经死了,只是借助阴气保留一丝残魂,连意识都没有,竟然还有这么高的修为,可想而知,他活着的时候该有多么强大! 难怪当年魔教兴起,能够肆意横行,搅得天下不安。 还有鬼王手中那面旗帜,不知是什么材质做成,其中所蕴含的力量无比强大。 旗面上流淌着神秘的光华,隐约可见一些不知是符号还是图案的东西。 而神识查探时,顿觉其犹如浩瀚宇宙,深不见底。 天都令的光辉在乌云和紫云的交织中逐渐变暗。 那些阴灵仿佛越来越烦躁了,如蝇群一般乱飞,似要逃离这个空间。 身后的尸鬼群已经来到了中央石台的边缘,有几只尸鬼已经爬了上来。 李沐尘知道,不能再犹豫了。 只能收回天都令,放纵这上万阴灵出去了。唯有这样,他才能腾出手来,全力对付鬼王。 但这些阴灵还不能在这里放,因为这里一放,阴灵不但容易和尸鬼尸煞结合,那些原有形无魂的行尸走肉,就会变成有魂之物,到时候就很难处置了。 而且那么多阴灵涌出去,便如洪水一般,会瞬间挤满整座大殿,白方兴、萧鸣鹤和侯老板三人谁也逃不掉被吞噬的命运。 所以必须把天都令挪到外面的石室再释放阴灵。 等自己解决掉鬼王之后,再来解决这些阴灵。 下定决心之后,李沐尘高声喊道:“你们三个,听我的号令,我数到三,你们就一起往大殿后面的角落跑。” 三人不太明白为什么要王后面的角落跑,那里明明是死角,离殿门远,一旦被堵住,就再也跑不掉了。 但既然李沐尘这么说了,他们选择无条件地相信,纷纷答道:“好!” 李沐尘开始数数:“一……二……” 一边数,一边发力,手中如意猛然喷出几朵紫色烟云,把滚滚乌云往后挡退了几分。 鬼王便也挥舞旗帜,阴风更起,浓云更生。 “三!” 李沐尘喊完,突然收起了紫云如意。 如意一收,紫云顿失,乌云就压了下来。 那边萧鸣鹤、白方兴、侯老板等三人都以最快的速度,跑向大殿最里边的角落。 侯老板跑得慢,好在他刚才东躲西藏,本来就离那边的角落近,萧鸣鹤跑上来的时候,还拽了他一把。 三人总算在浓云压下之前,从云下穿过。 等到了角落里,他们才知道,李沐尘为什么要叫他们躲到这里。 因为这里地势略高,有恰好是在西乾位,极阴之地也有阳位,当阴云落地,如潮滚滚,漫过了整座大殿,只露出了他们所在的角落。 当然,也只是一时,时间一久,这如墨的浓云依旧会漫过来。 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但三人都能感受到其中的阴寒之气,一旦被碰上,怕不是立刻就会尸变成僵尸。 他们不禁都为李沐尘担忧。 因为此时的李沐尘,已经完全被阴云笼罩住。 李沐尘收起紫云如意之后,腾出手来,先以念力将天都令抛了出去。 天都令裹着上万阴灵,穿云破雾,从浓墨乌云中划出一道流行般的轨迹,飞出了殿门,落在了黑暗之中。 李沐尘也顾不上天都令失去控制之后,阴灵散去的后果了。 身后的几只尸鬼已经爬上石台,趴到了李沐尘身上。 李沐尘没有管这些尸鬼,右手玄冥剑以挥出一道剑气,劈向面前的鬼王。 鬼王挥舞幽冥鬼旗,挡住了剑气。 剑气劈开浓郁的阴气,劈在旗面上,然没能破开鬼旗,却阻住了鬼王的脚步。 鬼王的身体往后仰了一下,微微一愣,似乎没想到李沐尘这一剑竟然有这样大的威力。 但也只是一瞬,便又挥动鬼旗压上来,而鬼旗上除了浓云之外,还有丝丝黑气射出。 鬼王的另一只大手,也朝着李沐尘伸过来,要掐他的脖子。 一只尸鬼张开嘴,一口咬在李沐尘的后脖颈上。 李沐尘不为所动,只是左手里多了一块方方正正,如石头一样的东西。 ------------ 第503章 千佛镇鬼 越来越多的尸鬼扑到李沐尘身上,咬他的肩,挠他的背。 李沐尘浑然不觉,眼睛只死死地盯着鬼王。 就连旗帜上的射来的幽冥鬼气,他也不管不顾,以肉身硬抗。 身上的衣衫在黑气中腐化成了破布条,黑气碰到他的皮肤,如水遇到烙铁,嘶的一声化作水汽。 眼看着鬼王的大手抓来,离他的脖子已不足半尺。 这大手,如涂了墨水的干枯的树根,缠绕着死亡的气息。 突然,李沐尘将左手里的石头往空中一抛,右手玄冥剑早已蓄势待发,往上一撩。 只见那石头到了空中,忽然变大,大殿的穹顶仿佛消失了,变成了一片虚空。 石头在虚空中化作一座山的模样,轰然落下。 看着虚空中落下的巨山,白方兴大惊失色,心里闪过一道闪电:“这是……番……番天印?” 其实这不是番天印,这叫“翻山印”,乃是用昆仑仙境的一座山峰炼制而成,只是形制和用法和传说中的上古至宝番天印相似,算是个高仿。 这也是李沐尘从下山时从宗门带下来的,除天都令之外,最重要的宝物。 鬼王抬起头,看着头顶那座巨大的山,空洞的死神般的眼窝里流出一丝不可置信,随即一翻旗杆,手中幽冥旗翻转,向上一挥。 幽冥鬼旗迎风展开,化作一面巨大的幕布挡在了他的头顶。 翻山印砸在旗面上,犹如巨山沉海,砸出了黑水漫天。 鬼王被砸得一矮身,但旗面还是稳稳地托住了翻山印。 可就在这时,只听得噗嗤一声,李沐尘手里的玄冥剑高高撩起,鬼王的一只手臂应声落地。 鬼王低下头,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的手臂。 继而大怒,发出一声咆哮。 而此时,李沐尘的玄冥剑已经转向,带着无穷的杀意,朝着鬼王的脖子砍了过来。 这一剑,他使出了全力,已经带上了天魔心印,不仅是本身的法力全出,血脉中那股沉睡的力量也浮现出来。 不知鬼王是死后没了灵魂的支撑而变得愚蠢,还是被斩断手臂后的狂怒,面对这无比强大的一剑,他竟然没有躲。 而是大手一挥,幽冥鬼旗卷住翻山印,朝着李沐尘砸了过来。 这下就把难题留给了李沐尘。 要躲过这一击,就要收剑。可一旦收剑,要想再找到这样好的机会就很难了。 而且大殿里的死气蔓延,很快就会覆盖掉那三人躲避的角落,再缠斗下去,三人大概率要死于非命了。 另外,外面的天都令已经失控,上方洞穴流进来的新鲜空气里的阳气和灵气会让那万千阴灵都涌出去。不及时处理,方圆百里内的百姓就会遭殃。 李沐尘一咬牙,拼着硬受这一击,没有收剑。 胸膛里涌起一股视死如归的血气,这血气让他血脉里那股力量再次涌现。 玄冥剑放出了黑色的光。 黑色的剑刃切入了鬼王的脖子,死气喷涌而出,却在玄冥黑光里消失殆尽。 接着,砰一声巨响,卷着翻山印的旗帜砸在了李沐尘的胸口。 李沐尘一口鲜血喷出,整个人都倒飞了出去,轰然撞在石壁上。 与此同时,当啷一声,玄冥剑落在地上。 和玄冥剑同时落地的,还有鬼王的头颅。 满室黑云悠然而收,全部被幽冥鬼旗收了回去,大殿内又恢复了长明灯幽暗的灯光。 鬼王的身体还站在那里,尽管失去了头颅,依然显得那样高大。 他似乎不甘于自己就这样被杀死,倔犟地又往前迈了一步。 但残留在它颈间断口上的玄冥魔气开始腐蚀它的尸体,很快,它的身体便轰然坍塌,和旁边的头颅一起,化作一地黑尘。 室内还有许多僵尸鬼,鬼王一死,便如失去了主宰,茫然定住。 白方兴和萧鸣鹤从角落里冲出来,直奔李沐尘。 侯老板跑得慢,一下子就被他们落下好远。 经过一只僵尸身旁时,他还不小心碰了一下。 那僵尸便轰然倒地,扬起一蓬乱尘,呛得侯老板连连咳嗽。 再看那僵尸,已经只剩下一堆白骨了。 侯老板心里惶恐,却也起了心思,见白方兴和萧鸣鹤已经扶起李沐尘在救治,知道自己帮不上忙,就试着走到另一具僵尸前,小心翼翼地用手一戳。 僵尸也轰然倒地,剩下了一堆白骨。 侯老板大喜,暗道:“我也杀僵尸了!” 便一路走过去,或用手戳,或用脚踹,后来干脆拿出手机,一边拍着视频,一边摆出功夫的架势,把剩下的僵尸一一“消灭”。 李沐尘靠在石壁前,嘴角带血,脸色一片苍白。 这是他下山以来受伤最重的一次,比上次在荒泽秘境还要严重。 好在翻山印需要特殊法咒启用,看上去鬼气卷住了巨山,其实那时翻山印已经失去了法力。 所以他承受的这一击,是纯粹鬼王和这面旗帜的力量。 饶是如此,也差点让他一命呜呼了。 白方兴摸出一粒白云观的药丸塞进李沐尘口里。 这药丸虽然不如天都神丹,但长春丹药,药力也自不凡。 李沐尘略恢复了一些元气,又拿出本门丹药来,给自己服了一粒,也给白方兴和萧鸣鹤服了一粒。 他们两人也受了很严重的伤,尤其是尸毒入体后没有及时阻止,毒气已经攻心。 反倒是侯老板,一点伤都没有。 李沐尘拿起落在面前的地上的那面黑色的旗帜。 鬼王一死,这旗帜上的死气也收了,看上去就是一面材质比较高档的黑色锦缎旗,上面绣着一些图案。 图案歪歪扭扭,看上去像是孩童作的画,还有一些看不懂的符号文字。 神识一查,光滑的旗面立刻就变得深不见底,窈窈冥冥,犹如宇宙。 而那些图案,配合旗面上流动的黑光,显出山山水水,似乎是一幅地图。 在地图的边缘,现出了“沉光”两个字。 李沐尘立刻想到了澹台玉说的,影子是冥仆,而冥仆的真身就在沉光海。 “沉光海……” 李沐尘喃喃念着,再次看向旗帜。 可惜这地图似乎是残缺的,无法看到全貌。 这是黑水堂的宝物,而魔教有五方堂主,那么会不会每一个堂主手里,都有这样一面旗帜,五面旗帜拼起来,就是一幅完整的地图呢? 这难道就是魔教的宗坛所在? 这时,侯老板已经推倒了全部的僵尸鬼,在屁股上擦了擦手,心满意足地看着手机屏幕。 屏幕里忽然闪动金光,现出许多金银。 侯老板这才想起,这里有一百口棺材的金银财宝。 作为在潘家园做了几十年古玩的生意人,本能地激动起来,开始计算这些东西值多少钱。 他捡起地上的一个元宝,放在手里掂了掂。 可这时候,他似乎想起了什么,猛地转身,看着大殿的门口,惊问道: “僵尸处理掉了,外面那些尸煞呢?” …… 千佛沟地穴口。 无数阴灵从地穴里涌出来,在千佛沟中飘荡。 接着,又是一只接一只的手脚齐断、扭曲了身体的人髭般的尸煞爬出来。 霎时间,千佛沟里充满了鬼煞阴灵。 第一只阴灵飘到了千佛沟的出口处。 此时,岩壁上的石窟里的一个断头的佛像突然放出了光。 淡淡的金色的光芒照住了那只幽灵。 虚空里响起一声佛唱。 “唵……” 接着,整条千佛沟,所有的石窟里的佛像,无论是断臂的,还是歪倒的,还是只有半身的,或者只有一个佛头,都放出了金光。 霎那间,金光普照,定住了所有的阴灵和尸煞,映照到天空。 虚空里的佛唱不断: “唵——嘛——呢——叭——咪——吽——……” …… 远处的龙门天关旅游景区,许多游客正在游玩拍照。 忽然有游客指着西南边某处:“你们看!” 只见那里彩云缭绕,佛光普照。 天空传来阵阵佛音。 游客们纷纷拜倒在地。 ------------ 第504章 坍塌 龙门天关向西南五百里的太行山脉主峰——五台山,五峰怀抱之中的怀台镇正沉浸在一片祥和的暮光之中。 几个孩子正在显通寺前的广场上欢快的蹦跳玩耍。 就在这时,远处高耸的大白塔上的风铃叮叮当当地响了起来。 孩子们并未在意,因为每当风来时,大白塔上的风铃就会发出悦耳的声音。 他们已经听惯了这样的声音。 但是他们并没有注意到,这时候一点风都没有,天上的云如静止的画一般,一动也未动。 接着,显通寺的塔楼里响起了一声悠扬的钟声。 孩子们才抬起头,迷茫地看了一眼西向山峰上挂着的日头,这钟声好像响得早了一点啊。 显通寺有一座钟楼,钟楼上书着“震悟大千”四个字。 钟楼里悬挂着一口重幽冥钟,重达万斤。 五台山历代高僧圆寂之后,便将其名书于纸上,贴在此钟之上,为“与钟共存”。 相传此钟的钟声可直通幽冥,畅达黄泉,以钟声度九幽之人,故名“幽冥”。 幽冥钟不允许游客敲击,寺庙里有专门负责撞钟的和尚,每当凌晨,就会敲响钟声,以破上夜,那时候,也是僧人们起来准备做功课的时候了。 可是今天,这钟竟然未到黄昏就响了起来。 而孩子们如果站在钟楼里面,恐怕会更加惊奇,因为此时的钟楼里并没有敲钟的和尚。 这钟,竟然无人而自响了。 钟声悠扬清远,声传十里之外。 显通寺的方丈室內,一位须发皆白正在打坐的老和尚忽然睁开了眼睛。 怀台镇周围有五座山峰,是为五台。 北边的叶斗峰是太行山脉的最高峰,海拔超过三千米。峰顶立有一块石碑,上写着“华北屋脊”四个大字。 此时,一个年轻的和尚如飞一般从叶斗峰上跑下来,山林在他身后甩成了一片虚影。 “师父……师父……” 小和尚高喊着冲进显通寺。 “师父,不好了,黑龙池的水沸腾起来了!” 老和尚大惊:“幽冥钟响,黑水自沸,莫非是鬼王复生,幽冥再现了吗?” 这时,又有两个小和尚跑来,大叫: “师父,师父,生陷狱崖下深渊中有佛光闪现!” “师父,师父,万佛阁里传来六字真言,不知是谁在念唱!” 老和尚双手合十:“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 随着六字真言的唱响,佛光冲天,千佛沟的上空流光溢彩。 靠在石壁前打坐的李沐尘抬起头,有些不解的望向鬼王殿的穹顶。 神识无法穿透厚厚的山壁,到达上方,但他却感受到了千佛沟中的不平静。 “不行!我得出去看看!” 李沐尘顾不上元气未复,收了幽冥旗和玄冥剑,就往外走。 白方兴道:“李公子,你伤得太重,刚服了药,不如调息一夜再动。” 李沐尘摇头道:“顾不上了,那些阴灵和尸煞跑出去,虽然这一带是山野,但乡民和游客还是不少。我们本来是除恶行善,万一伤及无辜,就成了我们的罪孽。” 白方兴和萧鸣鹤便也跟着起身出去。 侯老板看了一眼满地的黄金珍宝,有些流连,终于还是摇了摇头,叹道:“等我出去,有机会再来帮你们重见天日。” 四个人便出了鬼王殿。 在外面的石室里,李沐尘捡回了天都令。 就在这时,大地轻微的颤动起来。 李沐尘惊觉道:“不好,地穴要踏,快走!” 说罢,便反手带起一阵风,把三人裹挟住,狂飙在地下洞穴石窟里。 山体的震动越来越强,一些溶洞顶上的石头开始坠落。 李沐尘以最快的速度冲出了地穴。 他们看到了最后一缕佛光。 六字真言的佛音还在千佛沟中回荡,和大地隆隆的震颤声一起,显得更加威严。 佛光灭去。 身后就传来轰隆一声,山体塌陷,埋葬了整座鬼王墓穴。 又过了好一刻,大地才停止了震颤,恢复了平静。 再看千佛沟两侧岩壁上的石窟,里面原本东倒西歪,残缺不齐的佛像都已在震动中化成了齑粉。 李沐尘知道,不用再担心那些阴灵出去害人了。 这座已经残破的千佛大阵,不知什么原因竟然又重新启动了。 尸煞已在佛光中消散,阴灵在佛音中超度往生。 一切都重归于沉寂,就连身后的墓穴都掩埋了。 即使将来有人挖开,也不会见到鬼王和尸鬼,大概只能挖出许多金银财宝和破碎的瓷片,成为千古之谜了。 李沐尘才发现自己还是小瞧了这条千佛沟,小瞧了佛门妙法。 这里一定是哪位佛家大能,为了镇压那鬼王而建。 只是他不明白,既然有这样的能力,为什么不直接下去,把鬼王尸身消灭掉,拿走或者毁掉幽冥鬼旗,那样不是更直接吗? 何必在这里耗财费物,建造这样一座佛门大阵? 侯老板看着身后的乱石封山,捶胸顿足。 那一殿的宝贝,不但是金银,也是古董,他干了半辈子古董行,加起来也没见过这么多。 刚过了过眼瘾,就这样埋了。 而且看这地方,就是开十台挖掘机来,挖上一百年也不见得能挖开来。 李沐尘看着他的样子,笑道:“你刚才面对尸鬼差点命都丢了,也没见你这么失魂落魄嘛。” 侯老板自嘲的笑笑,叹道:“唉,我倒不是惦记钱,就是可惜了,那么多文物,又要长埋地底,不见天日了。” 说着忽然想起什么,兴奋地拿出手机道,“没事,我有照片,有视频,哈哈,我还拍了尸鬼。我这就给老王、老胡、老张、老吴他们发过去。” “以前尽听他们瞎吹牛逼,什么摸金校尉,还黑驴蹄子能治僵尸,狗屁!这回让他们亲眼看看什么叫僵尸,什么叫大粽子,老子亲手灭了几十只大粽子,半个黑驴蹄子都不用!” 他打开手机相册,脸上的兴奋瞬间就消失了。 只见他拍的那些视频和照片里,黑乎乎的,只闪过几缕绿油油的光,仿佛屏幕坏掉了似的,什么也看不清。 …… ------------ 第505章 侯老板的幸福烦恼 地震局发布了野三坡地区发生轻微地震的公告,而随着龙门天关的佛光和梵唱冲上热搜,大量游客开始涌进千佛沟。 由此,已经没有了佛像的千佛沟成了龙门天关新的热门景点。 已经在家中休养的侯老板浏览着网上的新闻,感慨游客的手机真好,离得那么远都能拍到如此清晰的佛光和琉璃彩云,而自己的手机明明离那么近,就差怼到僵尸脸上了,却屁都没拍到一个。 侯老板不会武功更不懂道法,却是四个人里唯一没有受伤的。 世事就是这样神奇,人的气运摆在那里,不是你厉害就一定厉害的。 不过无论如何,侯老板都得认可,李沐尘是厉害的,而且不是一般的厉害,那简直是无法无天的厉害。 从百草堂门口的争端开始,侯老板就已经有了搭上李家复兴这趟快车的打算。 但那时候,他只是想搭车让自己的身家更上一层楼,最好能挤进真正的上流社会。 即便失败了,只要不出车祸,以他这几十年的积累,回来过个小康日子也没什么损失。 但经历了这次九死一生的历险,侯老板不打算搭顺风车了,而是决定要给李公子卖命了。 千佛沟鬼王墓穴里的所见,彻底颠覆了他的世界观。 在潘家园干了几十年,访过鬼宅、探过古墓的他自认为有点见识,甚至有点瞧不上那些富家公子,不就是命好么! 但现在,他觉得自己过去的几十年全都白活了。 也只有经历过这样的事,才能彻底的改变自己,也彻底的放下自己。 四个人一起回的百草堂。白家人倒是安排得很周到,每人一个独立的房间供他们养伤,还有专门的医护人员。 侯老板没有伤,当然也不好意思让年轻漂亮的小护士一直伺候着。 他就向白家表示了感谢,然后去向李沐尘告辞。但却被林曼卿拦住了,告诉他李公子还在养伤,不便打扰,让他先回去。 侯老板的忠心没表成,白家人也未再挽留他,只能悻悻然离开,回了自己的家。 他有点恨自己,为什么不在从千佛沟出来的时候就对李公子说“我想跟着你干”呢? 修仙或许有难度,但帮着打理些世俗事务总还是可以的吧。 李公子初来京城,身边除了一位太太,明显缺人。 只要脸皮厚一点,就能占得先机。 可到了关键时刻,他却退缩了。 最让他气恼的是,在路上,他听见白方兴对李沐尘说:“李公子,先前是我错怪了你,我有眼无珠,不识天都仙颜。白某欠公子一条命,从今日起,公子但有差遣,白某万死不辞!” 侯老板心说,明明是你这臭道士一直刁难李公子来着,哪来的脸说这番话呢? 这脸皮比僵尸皮还厚啊! 可人家就是说了,说了总比没说好。 李公子厉害,但也是人,是人就爱听马屁。 回到家里以后,侯老板越想越不是滋味,越想越来气,狠狠地扇了自己两个大嘴巴子。 不过有一件事他还是挺开心的,那就是从地宫里顺了两件东西出来,一个金元宝,还有一只金镶玉的镯子。 金元宝平平无奇,但那只镯子做工精美,玉质是顶级和田玉,年代可以看到唐代,十分难得。 侯老板倒不是在乎能卖多少钱,而是这东西能证明他去过地宫,稍稍弥补了手机拍照失败的遗憾。 休息了两天,闲不住了,他就回到了潘家园的店铺,把这只镯子放进了展柜里最显眼的位置。 侯老板没有给镯子标价,因为他根本没打算卖,就是用来显摆的。 李公子高攀不上,但至少有了这只镯子,也算是对这一段经历的纪念。 潘家园里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时不时有人进他的铺子来看东西,偶尔有人会问起这个镯子,他的兴头就上来了,一顿唾沫星子,说起了千佛沟的地宫墓穴,以及里面的鬼王和僵尸。 听者往往一笑,竖起大拇指,夸赞道:“老板你可真会跟热点,网上刚出的热搜,你这儿就有镯子卖了!” 当听说他亲手干掉了几十只僵尸的时候,听者更是哈哈大笑,说:“老板,你杀过猪吗?我拉几十头猪来给你杀,你要是能半天给我全杀了,我就信你干过僵尸。” 他越是这么说,别人就越以为这镯子是假的。 侯老板不以为意,反正他也不打算卖。他也知道人们不信,他只是喜欢说,过一阵儿不说,就浑身难受,就怕自己是在做梦。 事情在潘家的同行里传了出去,却传变了味。 隔壁铺子的杨老板过来问他:“老侯,听说你干了僵尸?” 侯老板还点头:“是啊,干了几十个呢!” 杨老板眼里露出一丝淫魅的笑:“真的啊?僵尸什么滋味?比夜总会的妹子带劲吧?” 侯老板才知道他在说什么,脸一板,一脸正气地说:“老杨,说什么呢!玩笑不带这么开的啊,我可是九死一生才逃出来的。再说了,我是正经人,不去夜总会。” “好好好,你是正经人,正经人谁去夜总会,”杨老板笑道,“正经人都抽烟喝酒干僵尸呢!” “老杨,过分了啊,开玩笑也要有个度,再开玩笑我可下逐客令了啊!”侯老板说。 “行行行,不开玩笑了。”杨老板说,“你那镯子给我看看。” 侯老板就把镯子拿出来,放在桌上的绒布上。 杨老板只看了一眼,眼睛就放出了光。同行哪有不识货的。 “老侯,你可以啊,东西是好东西,可你编的故事也太邪乎了,要是编个像样点的,准能卖个高价儿。” “故事不是编的,爱信不信吧。” “你开个价儿吧,东西归我了。大家同行,别太离谱就行。” “不卖。”侯老板斩钉截铁地说。 杨老板一愣:“老侯,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咱俩可是同行,真人面前不说假话,别拿对付棒槌那一套来对付我。说吧,要多少钱?” “不卖。”侯老板一把夺回镯子,小心地收起来,“为了这东西,我差点死里头。我不缺钱,就是留个念想,不卖。” 杨老板撇撇嘴,说:“好,老侯,你牛!你有种!我实话告诉你吧,不是我要买,是有人看上了你的镯子。你开个价,只要不太离谱,尽量往高了开。” 侯老板说:“老杨,你没听明白还是怎么滴,我说了不卖就是不卖,不是钱的问题,谁来也不卖。” 杨老板冷笑一声:“这位爷你恐怕得罪不起。今天我来问,你还能卖个好价钱,等明儿他亲自来了,就不是那么好说话了。我怕你财货两空,保不齐连这铺子都开不成了。” ------------ 第506章 神的召唤 李沐尘在百草堂休息了整整两天。 利用这两天的时间,他好好研究了一下那面幽冥鬼旗。 这旗帜不同于他以往在天都见过的高级法宝。 首先是材质不明,不清楚是用什么东西做的。不但刀剑难伤,而且能大能小。刚开始他还以为需要法诀来控制,但后来发现,不需要法诀,只需要意念就可以了。 他让林曼卿试了试,林曼卿却做不到。 其次,这面旗有类似灵幡的妙用,可以汇聚灵气和阴魂。 以法力激发,旗帜内含的极阴之气释放出来,就会呈现出在地宫里鬼王施展出来的乌云和黑气。 而最神秘的,是旗帜上的图案,很可能是一部分地图。 但除了上面的沉光两个字,地图却不是用肉眼可见的,而是需要神识探入旗帜的内在纹理。 这时候,识海中就会出现立体世界,但窈窈冥冥,幽深黑暗中有许多奇怪的闪光。 李沐尘觉得这很可能是一幅立体地图,三维甚至四维的,肉眼看到的旗帜上的图案只是地图在平面上的投影,所以断断续续,只有两个字落在上面。 高维度的画面用肉眼观察是抽象的,只有通过神识来转化。但如果地图不完整,它并不像平面切割那样均匀分割,而是散乱的,量子态的。 李沐尘猜测,这是魔教的宗坛所在的位置,包括所谓的沉光海。或许还有如何从域外接引天魔的道路和方法。 究竟是不是这样,那就只能把魔教五方堂的五面旗全部拿到手以后才知道了。 林曼卿和白家已经基本谈妥了入股的方案。这个方案也得到了远在禾城的郎裕文的认可。现在就等着郎裕文派人过来具体操作了,百草堂的股份也成了京李集团在京城的第一份资产。 剩下的时间,林曼卿基本就守在李沐尘身边。一来照顾他的伤,二来怕他魔心复起。 这两天,李沐尘除了养伤和研究幽冥鬼旗外,也拜托了白家的人去帮他打听那家的消息。 这次到京城,原本最重要的事情是喝破王崇仙的生死关,但现在既然知道了影魔——也就是澹台玉口中所说的冥仆还活着,那这件事就要往后排了。 何况白方兴和萧鸣鹤还在养伤。 他们两人的伤虽然看上去没有李沐尘重,但实际上却比李沐尘更加凶险。僵尸和尸煞的尸毒侵入了他们的心脉,因为当时的战斗激烈,导致尸毒迅速扩散,即便后来有李沐尘帮他们去毒,并服用了天都灵药,但要完全恢复也没那么快。 他们至少还需要休养三到五天,才能恢复正常。 白家虽然和四大家比起来差得很远,但在京城也是顶级豪门,家大业大,尤其是门人弟子众多,要调查那家的消息还是很容易的。 这一天,白敬亭来探望李沐尘,并且带来了一个消息:“那家明天会召开家族会议,重要成员应该都会到场。” 李沐尘点点头,说:“好,那我就去闯一闯那家,李家的有些东西,该拿回来了。” 林曼卿问道:“要我陪你去吗?” 李沐尘知道林曼卿的担忧,笑道:“放心吧,当年的事情没弄清楚之前,我不会滥杀无辜的。而且这次我绝不能让影魔冥仆跑了。” 林曼卿明白,影魔冥仆十分难缠,自己现在修为尚浅,跟着李沐尘只会成为累赘。 就握着他的手说:“你自己小心点,这次可不能再受伤了!” 李沐尘拍了拍她的手背:“不会有事的。” 忽然想起什么来,说道:“哦对了,曼卿,你帮我去潘家园探望一下侯老板。这次能够顺利杀掉澹台玉,他功不可没。” 林曼卿道:“好啊,我正好想去潘家园逛逛,听说那里好东西多,说不定能捡到漏呢。” 李沐尘说:“逛逛可以,但要小心,我老婆这么漂亮,别被人拐跑了。” 林曼卿咯咯笑起来:“我跟着你这个便宜师父也修了半年道了,这要是能被人拐跑,说明你这师父教的太差劲了。” 李沐尘把脸一板:“我教你养气练功,可没教过你怎么对付甜言蜜语啊,听说京城的人嘴巴特别能说,万一碰上个小帅锅,把你拐走了,我岂不是亏大了。” 林曼卿笑得弯下腰捂着肚子,花枝乱颤。 白敬亭见他二人打情骂俏,自己还在这里不合适,就起身告辞,又道:“哦对了,李公子,那对藏人母子说要离开了,离开前想见您一面。” 李沐尘愕然道:“他的身体这样快恢复了么?我以为总还要个十天半月的,你们给他用了什么奇方吗?” 白敬亭说:“他的病太过神奇,我们不敢擅自用药,都是按照您的吩咐来的。” 李沐尘十分惊讶,桑吉的病其实那天他出手后就已经治好了,但久病之下,身体是在太过虚弱。说修养十天半月,那还是因为服用了天都灵药的缘故。 以他的判断,在那之前,桑吉是无法行动的,怎么就要走了呢? “我们去看看。”李沐尘说。 李沐尘和林曼卿二人跟着白敬亭去了桑吉疗养的病房。 那条就多吉的狗就蹲在病房门口,好像守护者一样。 它一见到李沐尘,就汪汪地叫着跑进了病房,又汪汪的出来,有那么意思雀跃的欣喜。 李沐尘走过去,伸出手。多吉就乖乖的坐下来,摇着尾巴,伸长了脖子,把头给他摸,又用舌头去添李沐尘的手。 “多吉,不要这么没礼貌。” 达瓦从病房里走出来,恭敬地朝李沐尘施礼。 “李公子,您来了。” 李沐尘在她脸上看到了母性的光辉。 和那天相比,达瓦的眼神更加清澈明亮,就像幽夜里的星星。 “桑吉好些了?”李沐尘问道。 “是的,好多了。”达瓦的喜悦溢于言表,“谢谢李公子,要不是您……” 李沐尘摆手道:“不用客气,是你的善良和坚持救了他。走吧,我去看看他。” 达瓦躬身让开,引着李沐尘和林曼卿进去。 多吉用力地摇着尾巴,快乐地跟在后面。 在房间里,李沐尘见到了已经恢复了七成的桑吉。 虽然还是很瘦,但桑吉的面色红润,可惜眼睛是瞎的,眼窝里的结痂和脏东西经过医护人员的清洗,只剩下两个深深的洞,显得那样空寂。 “桑吉,李公子来看你了。”达瓦说。 桑吉盘腿坐在床上,空洞的眼窝望着没有方向的地方,双手合十,躬身道: “李公子,我虽然看不到你的样子,但我相信,你一定有着神仙般的容颜和世上最美丽的心灵。” “桑吉,你的恢复出乎我的意料。”李沐尘说。 桑吉微微笑了笑:“或许是神在帮我吧。” 李沐尘没有在意,问道:“听说你要走?我建议你再休息一段时间,等你的元气再恢复一点,我可以试着帮你治治你的眼睛,或许会有希望。” “不,谢谢了。”桑吉说,“我有眼睛,多吉就是我的眼睛。神在召唤我,我必须要走了。” “神?”李沐尘微微皱了皱眉。 “是的,神,神唤醒我的意志,让我活着坚持到了这里,得到了您的救治。现在,神召唤我,去我该去的地方。我看见那条河流,我将去向那里,在通过神祗的河流中获得永生。” ------------ 第507章 我要当家主 李沐尘用神识扫过桑吉的身体,看到了那条和他的灵魂相融的蛇。 他似乎明白了什么。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运和造化。 桑吉的命运,早已在被鹰啄瞎眼睛的那一刻,和蛇的命运紧紧结合在一起。 “好吧,那我祝福你早日找到那条河流。” “谢谢。” 达瓦拿出一根白色的骨笛,恭敬地用双手呈到李沐尘面前,说道: “尊敬的李公子,我们没有什么可以感谢您的,这根骨笛,是我的姥姥送给我的,我从小佩戴在身上。现在,我把它送给您,以表达我的谢意和祝福。” 李沐尘看着那根骨笛,眼里露出一丝惊讶。 这绝不是一根普通的骨笛。这东西上面萦绕着一股十分古老而神秘的气息。 当神识穿过上面的孔洞,脑海中便响起了清越高迈的呼啸声。 李沐仿佛看见一个老人,坐在高原雪山的坚冰之上,吹着骨笛,笛声穿越无数座山峰,穿越广袤的冰原,穿过云霄,穿过时空,响彻在太阳升起和落下的霞光里。 在那一刻,不知道为什么,李沐尘竟感到无比的孤独。 就好像亘古以来,他一直在做一件事,从不被人理解。 正如那吹笛的老人,无人听见他的笛声,却永不停歇。 一只手紧紧抓住了他的手。 他感觉到手上传来的温暖。 他睁开眼睛,一滴清泪从眼中滴落,落在林曼卿洁白的手背上。 “沐尘……” 林曼卿关切地看着他。 李沐尘深吸了一口气,笑了笑,从达瓦手里接过了骨笛。 “好,我接受你的馈赠。希望将来我们还有见面的机会。”他说。 达瓦欣然道:“一定会的。” “纵使不见,您吹响笛子的时候,我们会听到的。” 桑吉抬起头,空洞的眼窝仿佛在看向远方。 …… 桑吉走了。 他还是坐在那辆板车上。 达瓦牵着狗,狗牵着板车。 夕阳把他们的影子照的很长很长,在京郊的灰色柏油路上。 他们朝着南方,去往那条桑吉所说的神指引的河流了。 …… 那家的这场家族会议虽然是临时召开的,但家族重要成员几乎都到齐了。 这次会议是由家族中辈分最高的老人那启元召集的,所以就连家主那希尧也只能坐在一边,而把主位让了出来。 家族里的人团聚一堂,这本是和谐美满的好事。 但会议室里却呈现出了从未有过紧张气氛。 有些人愤怒,有些人窃笑,大多数人则保持着沉默。 只有那汝安,坐在那希尧旁边的座位上,用茶盅盖子轻轻刮着浮起来的茶叶沫儿,一脸从容的样子。 他对面的一个年轻人突然站起来,指着那汝安,怒道:“那汝安,你只是个旁支,凭什么当家主继承人?你爹也没给那家做出过什么贡献,只不过是莫和叔看重你,才让你有了登堂入室的机会。” 旁边有人冷笑道:“莫和叔哪里是看重他,只不过想和张癫结亲家。张癫那女儿,大家都知道,要多丑有多丑。要是个美女,哪轮得到他?” “要是张癫在,也算是个后台,但现在张癫死了,莫和叔也死了,你还有什么资格来争家主的位置?” 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说了一大堆。 家主那希尧一言不发,只是深深皱着眉头。 那汝安瞟了他一眼,嘴角微翘,不屑地笑了起来。 坐在中间主位上的那启元咳嗽了一声,现场立刻静了下来。 “汝安也姓那,姓那的子孙,只要不是过继来的,自然有资格争夺家主继承人。不过,我听说,你未经家族会议通过,就擅自插手别人的事,甚至夺走别人的资产,有这事吗?” “有。”那汝安一点也不辩解,只是趴在那里,轻轻摆弄茶杯盖。 有人提醒道:“那汝安,七老爷问你话,你这么吊儿郎当的算什么?还懂不懂长幼尊卑?有没有点规矩?” 那汝安轻笑一声:“长幼尊卑?谁定的?” “你!”那人气得站起来,“不要忘了,你也姓那,我们祖上,那可是皇……” 砰一声脆响,那汝安手里的茶杯突然碎了,把那人的话给崩了回去。 “都什么年代了,还惦记着皇上呢?你们要是厉害,怎么改姓那了呀?姓回以前的姓呀!” 那汝安冷笑着,用碎瓷片在桌子上划拉着,发出刺耳的声音。 那启元冷冷地看着他道:“臭小子,你敢藐视祖宗,是想尝尝家法吗?” 那汝安道:“要动家法也是家主的事,你个糟老头子都退休多少年了,就少操这份闲心吧,多活几年不好吗?” 那启元大怒:“小子,你找死是吧,今天就让你知道那家家法的厉害。来人……” 他的话音未落,就见那汝安突然手一扬,手里的碎瓷片飞了出来,噗一声就扎进了那启元的眉心。 那启元往后一靠,倒在椅子上,头一歪,死了。 这一幕可把在场的人给吓坏了。 会议室里一下子大乱起来。 有人叫喊着:“那汝安杀了七老爷!快,快叫人!” 外面的保镖和保安们纷纷冲进来,场面更加混乱了。 那启元作为那家的元老,身边自然也有强力保镖,只是因为家族会议,才在外面候着。 这时候冲进来,见老人已死,得知是那汝安杀的,上去就要动手。 但是他们刚靠近那汝安,就忽然被什么东西牵绊住了似的,也不知看见了什么,脸上露出惊恐之色,接着,便扑通扑通全部跌倒。 旁边的人一看,才发现他们的腿竟然开始腐烂,脚和小腿已经化成了血水。 而这腐烂还在向上蔓延,眼看着漫过大腿,到了腰际。 这一幕,把那家其他人都给震慑住了。 保镖和保安们也不敢上前。 那汝安笑嘻嘻地问道:“还有没有人质疑我的?我先声名一下,今天我不是来竞争继承人的,今天,我是来当家主的。” ------------ 第508章 义薄云天 “你……你是个魔鬼!”那家的一个长辈指着那汝安颤声道。 “老头,你也想找死?” “死?哼哼!”老人冷笑着,“我都这把年纪了,死有什么好怕的!你这么做,那家的列祖列宗在天之灵不会放过你的!我就算死了变成鬼也不会放过你!” “哈哈哈……”那汝安大笑,“你想变成鬼?那我就让你变成鬼,看看你怎么不放过我。” 说罢,对着老人伸出了手。 灯光照在他身上,他的影子那只伸长的手和老人的影子交叠在一起。 那汝安一抬手,随着他的手臂的影子移开,让人震惊而恐慌的一幕出现了—— 老人的影子竟然被他的手影拉着歪向一边。 影子似乎在挣扎,但并没有什么用,很快就被拉成长长的扭曲的一条。 “住手!” 家主那希尧终于开口了。 “汝安,你要当家主,就当家主好了,不管怎么样,你也是那家的子孙,这些都是你的长辈亲人啊!” “他们当我是亲人了吗?” 那汝安冷笑一声,手用力一扯,把老人的影子从地上扯到了空中,变成了一个独立的不受光照影响的虚影。 随着影子离开老人的身体,老人那睁大的惊恐的眼睛逐渐失去了光彩,身体软塌塌地倒在了地上。 “十三叔!” 那希尧痛心疾首。 “那汝安!你这个狼崽子!”那希尧大声骂着,“我早就知道你有野心,原本我还想支持你,毕竟你有本事。我们那家在京城四大家里面最弱势,其余四家,不但资本实力雄厚,还都有宗师坐镇。正因为如此,不管你做什么,我都放纵你,甚至还帮你擦屁股。可没想到,你还没帮家族做多少事情,就先把矛头对准了自己人。我早就怀疑那莫和的失踪和你有关,现在看来,我的猜测没错,那莫和也是你杀的!你今天敢当中杀族中长辈,明天就敢杀我,是不是?” 那汝安手里玩弄着虚空中十三公的魂魄虚影,哈哈笑道:“那希尧,别说那些假惺惺的话了,你要是真支持我,今天这个家族会议能开起来?别以为我不知道,明面上是那启元那个老混蛋提议的,暗地里还不是你授意的。你是看我最近风头太过,你儿子的继承人不稳当了,才急着要把我赶走吧?” “你……你胡说八道!”那希尧被那汝安说破了心思,勃然大怒。 “你那个宝贝儿子呢?今天怎么没出席?是不是怕被我一巴掌拍死了,躲起来了?哈哈哈!” 那希尧啪一拍桌子,大声道:“那家供奉何在,拿下这个孽障!” 只见门口走进来一个人,身材魁梧,气宇轩昂。 此人看见屋内的场景,皱了皱眉,然后朝家主那希尧和一众年纪大的长辈抱拳拱手。 那希尧指着那汝安说:“郭师傅,这个逆子以下犯上,打死长辈,请郭师傅出手,替那家除此祸害!” 那汝安看都不看他一眼,对着虚空中十三公的魂影说道:“你做了鬼,也不怎么样嘛。” 说着轻轻一握拳,魂影便消失了。 进来的人惊道:“牵魂引!你是魔还是巫?” 那汝安这才看向他:“你就是那家的供奉,郭青松?我听说过你,离宗师只差一线,是吧?当年那家请你,是想捡个便宜,以为你就在宗师边缘,养你几年,等你突破了,那家就和其它几家一样也有宗师护持了。可没想到,养了你这么多年,你还是那个样子。” 郭青松脸色变得十分难看,道:“你说的不错,我离宗师的确还差一步。但论杀人术,我未必比宗师差。” “你以为宗师就能杀我了?”那汝安摇头道。 郭青松眯起了眼睛,有点看不透眼前这个年轻人。 魔巫手段诡异神秘,的确让他有所顾忌,但通常魔巫以魂修为主,肉身强度一般,武道高手只要有所防备,并非没有胜算。 但这个年轻人却如此自信,好像连宗师都不放在眼里。 宗师啊,郭青松跨了几十年没跨进的门槛,他凭什么如此蔑视? 难道…… “你想不想突破宗师?”那汝安突然问道。 郭青松身体不自觉地震了一下。 “我可以帮你,一夜成就宗师。只要你杀了他!” 那汝安一指那希尧。 郭青松看向那希尧,眼里露出几分狂热和痴迷。 那希尧颤声道:“你……你……你可是我们请来的供奉!这些年,那家待你不薄!” 郭青松没有说话,沉着脸往前走了几步。 那汝安哈哈大笑:“识时务者为俊杰!郭青松,杀了那希尧,我帮你突破宗师。以后,你就不仅是那家的供奉了。我会让你名震京华!” 郭青松的眼皮抖了抖,眼里那种兴奋的光彩更加浓郁了。 他走到那希尧的面前。 那希尧闭上了眼睛。 他亲自请来的供奉,当然知道是什么实力。郭青松动一动手指,他就没命了。 郭青松动手了。 他拍出一掌,这一掌凝聚了他的毕生功力。 但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这一掌不是拍想那希尧,而是那汝安。 那汝安就在那希尧旁边,也就等于在郭青松的面前。 准宗师的全力一掌,而且距离如此之近,几乎不可能躲开。 郭青松相信,哪怕宗师当面,也不可能全身而退。 果然,这一掌结结实实地打在了那汝安的身上。 那汝安如断线的风筝一般飞了出去,砰一声撞在墙上,然后沿着墙壁缓缓滑落到地上。 人们看见他的胸口整个塌陷下去,已经不可能活了。 “郭师傅!”那希尧从震惊中缓过神来,声音里有些感动,“原本我当担心无人能降服他,故让犬子汝平去白塔寺请高人来助阵。没想到汝平还没回来,他就突然发难,要不是郭师傅临危不惧,大显身手,今天那家就要遭殃了!” 郭青松一抱拳:“那家主,我是您请来的供奉,别说那家待我不薄,就算再差,我也不至做出这种畜牲都不如的事情来。” 那家的其他人终于都松了一口气,纷纷夸赞道:“郭师傅义薄云天,令人敬佩!” 有人便提议,把那汝安碎尸万段,以给七老爷和十三公报仇。 那希尧回头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那汝安,摇头叹息道:“养狼为患,也是我的错。人都死了,就算了吧。” 这时候下人进来向那希尧禀报: “家主,外面有个人说是要来参加我们的家族会议。” 那希尧一愣:“谁?我们那家还有谁没来吗?是不是白塔寺的高僧来了?” “不是和尚,也没见到汝平少爷。那人说他姓李。” “姓李?”家族会议搞成这样,那希尧哪里还有心情会客,不耐烦地说,“轰出去!轰出去!妈的,什么糟心事!” ------------ 第509章 我收费不高的 根据白家提供的消息,今天那家的家族会议上,会有人向近来风头正盛的那汝安发难。 李沐尘已经能猜到现场会发生什么了。 所以他并不急着进去。 这么好的一个拯救拯救京城四大家之一的机会,他可不想错过。 如果提前进去了,说不定他们就会团结起来,矛头一致对外。 虽然李沐尘并不怕,但他不想让京城那家成为下一个龙城潘家。 现在还没有证据证明那家和李家灭门案有直接的关系,以后李家要在京城立足,树敌过多,对家族未来不是好事。 他在的时候可以凭借武力镇压一切,但他将来总要离开这红尘,逍遥遨游于三千大世界之间。 那时候的京城李家怎么办? 以武服人不可久,以德服人不靠谱,有武有德,武德兼备,才是长久之道。 京城四大家,只要没有参与当年的事,能结盟的就结盟。 当然,如果那家表现出敌意,或者发现他们参与了当年的事,那李沐尘绝不会留情。 李家怎么消失的,就叫他们也怎么消失。 至于那汝安,李沐尘并不担心他跑掉。 一心想要操控那家,做那家的家主,他绝不会那么轻易跑路的。 等他在里面闹出风雨,就是自己出面收拾残局的时候。 门口的保安们显得有点惊惶的样子,没有把站在门外的李沐尘当回事,而是自顾自在那里聊天。 庄园里有许多人在跑来跑去,看上去像是出了什么大事。 保安们并不确切地清楚家族会议的情况,他们在执勤,只能通过安保群得到消息。 听着他们聊天的只言片语,李沐尘露出了微笑,一切和他预料的差不多。 一个管家模样的人走出来,保安立刻挺直了身体。 管家和他们说了几句,便出了大门,站到路边,焦急的等候着。他显然不是来迎接李沐尘的。 保安得了管家的指示,走过来,对李沐尘挥手:“走吧,走吧,家主现在不见客。” 李沐尘说:“你们确定不需要我进去?我不进去的话,里面恐怕会死很多人。” 保安愣了一下,怒道:“你说什么?” 路边的管家听到了他的话,走过来上下打量了他几眼,满是怀疑的目光: “你究竟是谁?怎么知道里面的事?” 李沐尘说:“我已经说过名字了,你们现在请我进去的话,应该能避免不少伤亡。如果你做不了主,最好还是跟你们家主说一声。” 管家认定了他和那汝安是一伙儿的,冷笑道:“小子,做什么千秋大梦呢?告诉你吧,那汝安已经死了!你是天堂有路不走,地狱无门自己送上来。来人,把他给我绑了!” 保安就要上来动手。 但他们哪里抓得住李沐尘。 李沐尘站在那里不动,他们却连一片衣襟都碰不到。 管家气得大怒:“饭桶!养你们一群饭桶!叫人!叫人!” 保安就拿出对讲机叫人。 这时候,一辆车疾驰而来,在大门外停下。 管家一见车辆,急忙迎了上去。 车门打开,先下来一个年轻人,三十来岁的样子,看上去很是干练。 他跑到另一边,打开车门,迎出一位穿着僧衣,带着黄帽子的喇嘛僧。 管家侍立在一旁,道:“少爷回来了!” 这年轻人正是那希尧的儿子那汝平,和那汝安同辈,都是汝字辈的。 那汝平问道:“家里怎么样?” “哎哟,出事了!”管家跺着脚说,“那汝安果然不是个东西,不知用了什么魔法,杀了七老爷和十三公,还有好多人受了伤,看着很可怕。” 那汝平一惊:“我爸没事吧?” “没事,幸亏郭师傅出手,一掌把那汝安打死了,要不然……” 管家瞥了一眼旁边的喇嘛僧,“这位就是白塔寺的高僧吧?老爷本来是要亲自出来迎接的,但里面出了这样的事,他实在走不开,所以让小的出来迎你们。” 那汝平松了一口气:“还好郭师傅在。” 旁边的喇嘛僧却皱起了眉头,眼睛望向庄园深处,头顶的帽子动了动,说道: “恶魔还在,他没有死。” “什么?”管家摇头道,“不可能,我看见他被郭师傅打死了,整个胸都塌了下去,怕是心脏都已经变成饺子皮了,哪里还能活?” 那汝平急道:“索朗大师既然这么说了,必然有他的道理,别废话了,我们赶紧进去看看。” 三人便一起往庄园里走。 李沐尘看了喇嘛一眼。 这喇嘛挺有意思,竟然修破瓦法能将自己的元神跳出来,去观察庄园里的情况。 这手段挺高明,却好像违背了破瓦法的本意。 喇嘛也看了他一眼。 这时候,正好一群保安冲出来,要来捉拿李沐尘。 那汝平问道:“他是谁?这是干什么?” 管家说:“这人是和那汝安一伙儿的,我正要让人抓了他。” 那汝平看向李沐尘的眼神便多了几分厌恶,说:“那就赶紧抓。” 保安就一拥而上。 但是他们依然连李沐尘的衣襟都碰不到。 管家冷汗直流,在这位未来的家主面前,这点事都做不好,以后要想得到重用就很难了。 他正要发火骂保安,忽听喇嘛开口说道: “不要抓了,他不是同伙。” 管家和那汝平同时一愣。 “索朗大师,何以见得?” 索朗却不回答他们,只是看着李沐尘,问道:“施主是道门中人?不知是哪一派?” “大道至简,万仙归宗,不分派别。大和尚,你的破瓦法修的也不错,又在哪里出家?” “我叫索朗,在白塔寺修行。施主怎么称呼?” “我叫李沐尘。” “你就是李沐尘?”那汝平吃了一惊,“前几天大闹百草堂,宣称李家重回京城的,就是你?” “没错,就是我。” “你真是李家后人?” “如假包换。” 那汝平犹豫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但又忍住了,问道: “你来这里做什么?” “我原本是想参加你们的家族会议,奈何他们不让我进,要是早点让我进去,就不会死那么多人了。” “你又不姓那,怎么可能让你参加家族会议?”那汝平脸色微变,带上了几分愠怒,“算了,我不为难你,你走吧。” 李沐尘撇撇嘴:“一会儿你会出来请我的。” 那汝平又好气又好笑,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李沐尘,你一会儿去白家,一会儿来那家,不就是想搏个名声,高调宣布李家归来吗?其实也没什么,年轻人想出名很正常。但你也别太不自量力了,这里是那家,不是白家。哼,还要我出来请你,那我是不是还要跪下来给你磕个头,叫一声干爹呀?” 李沐尘一摊手:“也不是不可以。” “你——” 那汝平正要发怒,旁边的索朗喇嘛忽道:“那少爷,我们还是赶紧进去吧。” 年轻人把到嘴边的话忍了回去,狠狠瞪了李沐尘一眼,转身进了庄园。 “阿弥陀佛!” 索朗念了一声佛号,看了李沐尘一眼,欲言又止。 “咦,你们喇嘛也念阿弥陀佛?” “入乡随俗而已。” “那为什么不念无量天尊?” “李施主说笑了,我是僧人,虽不修净土,自可以念佛号的。” 说罢便跟着那汝平进了庄园。 李沐尘在后面笑道:“喂,要是打不过,可以出来请我的,我收费不高的。” ------------ 第510章 辞职跟我干 那汝平和索朗喇嘛没有理会李沐尘,径直走进了庄园。 管家看了李沐尘一眼,眼里闪过一丝凶光。 这个家伙得罪了汝平少爷,汝平少爷大度,不和他一般见识,但作为那府的管家,可不能坐视不管。 这是一个多么好的讨好汝平少爷的机会。将来汝平少爷当上了家主,自己说不定就是副总管,甚至总管了。 管家进门的时候,在保安耳旁低声耳语了几句。 保安会意点头。 等管家进去了,一群保安就围了过来。 “小子,你得罪了大少爷,今天死定了!”为首的保安说。 “不是得罪了大少爷,而是得罪了大管家吧?”李沐尘笑道。 “都一样,反正你死定了!” “你们刚才抓不住我,现在就能抓住我?” 保安愣了一下,似乎也在思考刚才为什么没能抓住这家伙。 旁边有个保安说:“跟他废什么话,干他!我就不信了,我们这么多人,还干不过他!” 便抽出棍子就要上前。 先前的保安伸手一拦:“还是稳妥点好。” 又对李沐尘说,“兄弟,我看你年纪轻轻,一表人才,我劝你还是赶紧走吧,以后别再来了。” 李沐尘笑道:“你放我走了,怎么和管家交代?” 保安说:“我跟管家说把你打跑了就是。” 旁边的保安说:“四哥,管家说打死,你放了他,咱们不好交代。” 保安皱了皱眉头,没有说话。 李沐尘觉得这个保安挺有意思,反正在门口等着也无聊,就逗着玩,说:“要不这样,你放过我,但我也不走,等一会儿你们少爷出来的时候,我让他升你做保安队长。” “少拿老子调侃,我们少爷能听你的?”保安有点生气了。 李沐尘说:“你没听你们少爷刚才说嘛,他一会儿出来求我,还会认我做干爹呢。” “放屁!”这下保安真怒了,“弟兄们,上!” 一群保安就一拥而上。 但结果还是和刚才一样,连根毛都没碰到。 过了一会儿,保安们已经累得气喘吁吁。 一个说:“妈的,这小子比泥鳅还滑溜!” 另一个说:“四哥,报杨队长吧。” 被人叫四哥而保安便拿出对讲机呼叫。 李沐尘也不阻止。 不一会儿,里面就呼啦啦冲出来一群穿便衣的,看上去比门口的保安层次要高多了,脸上的狠厉之气也更重。 为首的是个中年人,怒冲冲地问:“怎么回事?” “杨队长!”有个保安哈着腰上前,向他汇报了刚才发生的事。 “废物!”杨队长骂了一声,一挥手,他带来的便衣就把李沐尘围了起来。 “废了他!”杨队长下了令。 这些人明显比刚才的保安狠多了,而且都是练家子,出手就是狠招,如果是个普通人,只怕当场就要毙命。 可惜他们面对的不是普通人,而是李沐尘。 面对出招狠毒,直下杀手的这帮人,李沐尘也不再客气,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他们怎么出招,他就怎么还手。 不一会儿,这群人就全都躺在了地上,基本都是重伤,哼哼唧唧,惨叫一片。 杨队长当场傻了眼。 他能当上队长,武力值当然不低,是这群人里最能打的。但面对这么多得力手下的围攻,杨队长自忖也支撑不了多久。而眼前这家伙,居然三两下,就把这整整一队人给打趴了。 “你……你是什么人?” “连你们少爷都要认我做干爹,你说我是什么人?” “找死!” 杨队长出手了。 他当然不傻,不认为自己能打得过李沐尘,所以直接从口袋里掏出了手枪,并且没有任何废话,直接就开枪了。 可是接下来的一幕,让他和在场的所有保安都傻了眼。 李沐尘的身前仿佛多了一张无形的盾,一层光幕,子弹就停留在那里,滴溜溜旋转,弹头周围的空间仿佛扭曲了,引发了光线的折射。 杨队长举枪的手在颤抖。 他从来没听说过这种事。就算是武道宗师,也做不到以气为盾,挡住这么近距离的子弹吧? 难道,他竟然和无敌铁箫萧笙一样,是先天大宗师吗? “你刚才说什么?”李沐尘问道。 “我……我……没……没说什么……”杨队长战战兢兢,语无伦次。 “我看你才是找死。”李沐尘说。 接着,杨队长就看到那张无形的盾震颤了一下,那粒子弹便反弹了回来。 这是他此生所见的最后影像。 子弹噗一声钻进了他的额头。 杨队长的身体僵硬地站在那里许久,才轰然倒地。 倒在地上的他瞪大了眼睛,死不瞑目。 旁边的保安们惊恐地看着这一幕。 再看李沐尘的时候,犹如见到魔鬼,浑身颤栗,大气都不敢喘。 其中一个保安扑通一声跪下来,磕头求饶:“公子饶命!我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三胞胎小孩,饶了我吧!” 他一带头,就呼啦啦跪下一大片,纷纷求饶起来。 只有那个被人叫做“四哥”的,虽然满脸的惊恐,却倔犟地站在那里,没有下跪。 李沐尘看着他,好奇道:“他们都跪了,你怎么不跪?” “我为什么要跪?” “你不怕我杀了你?” “杀就杀,脑袋掉了碗大个疤!”保安梗着脖子说。 旁边有个跪在地上的保安不停地扯他的裤管,小声道:“四哥,保命要紧!” 保安怒道:“我在这儿做保安,就要尽保安的职责。给他下跪,那和认贼作父有什么区别!不跪!” 李沐尘觉得这家伙有点意思,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李阿四,咋地,杀人还要查户口啊?赶紧的,我好到阎王爷那儿排队去。” 李阿四的眼神里还是带着那么一丝对死亡的恐惧的,但他的语气却很坚决,没有任何求饶的意思。 正是这一丝恐惧,让李沐尘觉得这个人很真实,而不是那种视死如归的虚假。 他看着他笑道:“你也姓李,我也姓李,怎么就认贼作父了呢?说不定我们是本家呢。” “少攀扯,天下姓李的人多了去了。”李阿四说,“你要杀就杀,别扯这些没用的。” “看在你刚才要放我一马的份上,我不杀你,也不杀你的这些弟兄。”李沐尘说。 李阿四一愣:“真的?” “当然是真的。”李沐尘说,“不过我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 “辞职,跟我干。” ------------ 第511章 你师父怎么不来 那希尧知道儿子那汝平回来了,而且请来了白塔寺的高僧,心里很是高兴。 不过现在那汝安已经被郭师傅打死了,倒也用不上高僧了,而且为了避免郭师傅寒心,他就没有出去迎接,而是让管家出去,顺便把那个不知哪里来的姓李的家伙赶走。 “郭师傅,从今日起,你就是那家的首席供奉,以后不管那家请来多少供奉武师,在地位上,绝不会高过你。”那希尧说。 郭青松展颜笑道:“家主客气了。那家是京城四大家之一,首席的位置,应该留给一位宗师。我多年未能寸进,始终突破不了,实在惭愧。” “不是我客气,其实我早该升郭师傅做首席了。”那希尧叹了口气,“不瞒郭师傅,京城四大家,就我们那家没有宗师坐镇,所以我就一直把首席的位置留着,希望能请来一位宗师。这么多年,让郭师傅受委屈了!” 他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那汝安。 “当初把让这小子和张癫的女儿订婚,也是这个考虑。谁知道,这小子得了什么奇遇,突然一改从前的窝囊,变得霸道起来,而且一身的邪术。刚开始我是鬼迷了心窍,以为他可以成为那家未来的顶梁柱。没想到他狼子野心,眼里毫无尊长。要不是郭师傅出手,今天那家就要遭殃了。” “我现在想起来,张癫连同整个京城要门突然消失,估计也是这小子搞的鬼。连张癫都不是对手,没想到郭师傅却一招将他打死。说明郭师傅虽未突破宗师,却早已有了宗师的实力。这个首席供奉,郭师傅当之无愧!” 郭青松面带微笑,不无骄傲地说:“呵呵,张癫算什么?不是我自夸,我虽然没能突破道宗师境界,但论武艺,真要以命相搏,寻常的宗师不见得是我的对手。” “是是是,郭师傅威武,以后那家的场面,就全靠郭师傅来镇了。”那希尧道。 郭师傅哈哈一笑:“家主放心,放眼京城,除了萧笙,别的宗师还入不了我眼。从今往后,你们只管放心发展,打打杀杀的事交给我好了。” 那家的人都满心欢喜,以为自家终于有了一位实力堪比宗师甚至能压过宗师一头的高手。 忽听一个阴沉的笑声响起来: “啧啧啧,看把你能的,自己还不是宗师,就连宗师都不放在眼里了?” 众人俱是大惊。 只见地上的那汝安缓缓站起来,脸上露着诡异的笑容。凹陷的胸口慢慢鼓胀起来,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 那希尧颤声道:“你……你没死?” “你个老东西还没让位,我怎么舍得死?”那汝安阴笑道。 那希尧浑身颤抖,指着那汝安,心中无比愤怒。但恐惧却比愤怒更先一步控制了他的身体,当那汝安身上的阴寒死气逼过来的时候,他感觉自己双腿一软,差点跪下去,家主以往的尊严在这一刻荡然无存。 一只大手扶住了他,正是郭师傅。 郭师傅上前一步,挡在了那希尧身前。 “小子,有两下子,挨我这么一掌,竟然还能活着。”郭师傅说。 有郭师傅挡着,那希尧终于安定下来,小声道:“郭师傅,全靠你了。” 那家的别的成员举起手臂高呼:“郭师傅,杀了他!杀了他!” 那汝安笑嘻嘻的看着郭师傅:“你以为你那点本事能杀得了我?我只是觉得好玩,想看看那家还有没有人支持我。看来是没有,唉,不过没关系,等一会儿,你们就都支持我了,因为不支持我的人,今天都得死!” “死”字音拖得很长,听上去很瘆人。 随着这个声音,郭师傅的身体突然就塌了下去。 就好像一个用积木搭起来的玩偶,被哪个孩子碰了一下,哗啦一声,就塌了。 再看地上,只剩下郭师傅的一个脑袋,还一滩浓厚的血水,以及从血水中露出来的白骨。 这一幕实在太过惊悚。 刚才还振臂高呼的人们犹如石化,几乎连呼吸都不会了。 人们只听见自己砰砰的心跳声。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女人最先呕吐起来,呕吐的声音和气味把众人唤醒了。 从震惊的麻木中醒来的人们更加害怕。 那汝安的声音响起来:“那希尧,你可以退位了,家主就让我来当吧。我话讲完,谁赞成,谁反对?” 屋子里出奇的安静,人们低下头,就像课堂上老师即将点名提问的学生,仿佛低下头屏住呼吸,老师就看不见了似的。 忽听一个洪亮的声音说:“我反对!” 砰一声响,门被推开了。 人们仿佛逃过一劫,松了口气,集体回头看去。 那汝平从门外走进来,和他一起进来的,还有一个带着黄帽子的喇嘛。 那希尧见儿子搬来了救兵,胆气壮起来,问道:“汝平,这位就是白塔寺的高僧吧?” 那汝平介绍道:“是的,爸,这是索朗大师。” “哦,索朗大师。”那希尧也不知该用什么礼节,只好双手合十,“有劳大师了。” 索朗道:“那家主不必客气,白塔寺曾受皇恩,那家是皇族后裔,那家有难,我理应相助。” 那希尧不无担忧地看了一眼那汝安,说:“大师,这小子有点邪门,您小心点。” “多谢提醒。” 喇嘛上前一步,看着地上郭青松的尸骨,皱了皱眉。 他双手合十,念了一句不知什么咒语,人们的耳中便响起了阵阵佛音,如从天来。 喇嘛抬起手来,手心佛光闪动,一翻手,一片佛光落下。 郭青松的尸体被佛光照住,在一片梵唱声中,化作琉璃虹光,飞出了窗外。 经过梵音佛唱的洗礼,人们的内心平和下来,没有了可怕的血水尸骨,也不再恐惧。 大家都觉得神奇,在此时,便也深深相信,这个和尚必是那家的救星,因此看向他的目光里,充满了崇敬和希冀。 索朗收回法术,看着那汝安,说道:“你已入魔道,跟我会白塔寺去,在佛前忏悔吧,让佛前金刚,帮你去除魔心。” 那汝安哈哈大笑:“哈哈哈,就凭你?你师父丹增呢?他怎么不来?” 索朗皱眉道:“你认得我师父?” “岂止认得啊!”那汝安看向窗外,“二十年前,你师父也对一个人说过和你一样的话……” ------------ 第512章 白莲黑水 索朗并没有把那汝安的话当回事。那汝安也就三十出头,二十年前,才十来岁的小孩子,怎么可能认识他师尊丹增法师。 “既然你不愿在佛前忏悔,那我就只好送你去地狱悔改了。”索朗说道。 他双手合十,念诵咒语,屋子里突然变得如夜空般宁静。 咒语的声音如雨点般急骤,打在人们的心上。 那汝安周围的空间如梦幻泡影一般抖动起来,咒语如箭,穿过飘渺的虚空,刺向那汝安。 那汝安呵呵一笑:“就这?” 只见他抬起手,手指忽然变长,如树枝藤蔓般延伸,穿过那梦幻泡影的虚空,抓向索朗。 索朗吃了一惊,抬脚在地上用力一跺,地砖陷裂,整个屋子都在颤动。 人们不觉抬头看向屋顶,担心会塌下来。 而随着这一脚的震动,索朗面前的泡影虚空碎裂,那汝安伸过来的手臂也跟着断裂,手掌吧嗒一声掉下来,落在地上。 人们见到如此高深的佛法,震惊之余,心生敬佩。 白塔寺的高僧果然厉害! 仅仅一个照面,就断了那汝安一条手臂。 正当大家以为和尚赢定了,那汝安必败的时候,忽听那汝安哈哈一笑: “和尚,你要送我去地狱,但你可知道我是从哪里来的吗?” 索朗没有回答,只是微微皱了一下眉。 那汝安自问自答道:“我就是从地狱来的,所以不劳相送了。倒是你,我可以引你一程,让你去见见地藏王菩萨,哈哈哈!” 说罢,那断在地上的手忽然就飞了起来,撞上和尚的胸口,五指如钩,抓了进去。 索朗闷哼一声,往后连退了几步,单手抓住贴在胸口断掌,用力一拔。 手掌被他拔出,僧衣撕裂,露出胸口的五个指洞,鲜血喷涌而出。 索朗脸色苍白,急忙丢了断掌,在自己胸口按点了几下,口诵咒语,止住了血。 而那只断掌则又飞回了那汝安的手臂,骨肉重生,又完好如初了。 屋子里的人全都大惊失色,刚才那汝安杀郭师傅的场景,虽然震撼,主要还是让人恐惧。 但这断臂重生的一幕,却让大家有些绝望了。 这家伙,难道是不会死的么? 看上去,这和尚根本就打不过他啊。 有些人已经开始动心思,要不要现在反水,拥护那汝安当家主,应该能免死,说不定还能平步青云。 索朗大惊失色,看着那汝安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我跟你说了,我就是从地狱来的。你们佛门不是喜欢说什么‘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吗?今天我就送你去地狱,了了你的心愿。” 那汝安似笑非笑,看着索朗身后的众人。 “你们也一样,有大慈悲的,可以和他同往。要是眷恋这人间春色,想要享受富贵荣华的,就跪下来求我吧。” 库通一声,一个年轻人跪了下来。 “我……我……我支持你当家主!” 这人一带头,就扑通扑通跪了好几个。 那汝平破口大骂:“你们……你们这些软骨头!那家生死存亡之际,你们怎么能跪下来求饶?你们的皇家骨气呢?” “汝平少爷,不是我们骨头软,实在你请来的师傅不行啊!” “再说了,汝安少爷也姓那,也是那家子孙,他来当家主,也没什么不妥。” “就是,汝安少爷本事大,有他带着我们,那家一定能更上一层楼。” 这些人你一言我一语,开始拍起那汝安的马屁。 那汝安站在那里,笑嘻嘻地看着这一切,很是享受。只是眼光转到其他人身上时,便露出杀气。 这杀气把人看得低头,有几个内心摇摆的,也终于跪了下来。 “你们……”那汝平被气得说不出话来。 那希尧仰天长叹,对那汝平说:“平儿,认了吧。” 又转向那汝安,“汝安,家主的位置,我让给你,只求你放过平儿和一众族人。” “爸!”那汝平大声道,“不要求他!这个败类!我宁可死,也绝不要他可怜!” 那汝安冷笑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先送你去见阎王吧。” 那汝平站在那里,怒目相视,好不退缩。 索朗喇嘛忽然伸出手,用力把那汝平拽开。 却见那汝平的脚下,黑影一闪而过。而那汝平的鞋子已经化成了灰。 那汝安笑道:“和尚,你自己都保不住,还想保住他?没用的,他的影子已经和黄泉相连,他逃不掉的,谁能逃过自己的影子呢!” 人们吃惊的看见那汝平的影子从地上爬了起来,爬向那汝平的身体。 而那汝平的脚下和影子相连的地方,涌起了一股黑水。 索朗从身上拿出一个铃铛,当当的摇了几下。 清脆的铃声响起,那汝平脚下涌起的黑水就平静下去,刚刚爬上他身体的影子也落下来。 影子刚落地,索朗就又摸出一支伐折罗,也叫金刚降魔杵,往地上一戳,就把影子给定住了。 那汝安冷哼一声:“呵呵,算是有点道行。那就让地狱涌泉,我看你能救几个!” 说罢,双手张开,仿佛准备拥抱什么的样子。 寒风忽起,屋子里突然冷了下来,人们如坠冰窟,瑟瑟发抖。 那汝安的脚下,涌起一泉黑水,仿佛地狱黄泉涌现,并以他为中心,向四周涌出。 这黑水带着浓重的死气,就算没见过,也知道这东西不能碰。 而那家的人,刚才已经看见过有不少保镖,就是脚下被一团黑水一样的东西缠住,下半身就烂了。 现在,这黑水源源不断,如洪水涌来。 人们想要跑,却没有一个人能动,因为他们发现,被什么东西给缠住了。低头一看,缠住他们的,正是他们自己的影子。 眼看黑水过来,死气弥漫。 索朗拔出定住那汝平影子的降魔杵,重重杵在地上。 降魔杵扎如地下的一刹那,荡出一圈涟漪,荡散了死气。 但涌来的黑水只是阻滞了一下,依旧汹涌而来。 索朗摘下脖子上的金刚菩提珠串,双手一拉,串绳断裂,一百零八粒菩提珠崩散开来,噼里啪啦落在地上。 接着,他干脆盘腿坐下,双手结印,口诵咒语。 落地的每一粒菩提子都绽开了一朵莲花。 莲花朵朵绽放,在地上组成了一道洁白的花之堤坝,挡住了涌来的黑水。 那汝平大喜,心中为如此精彩的法术叫好。 却听索朗急道:“快走!带大家离开!我坚持不了多久的,快去门口请救兵!” 但因说话,气息以泄,噗的吐出一口血。 喷在莲花上,落下点点鲜红。 ------------ 第513章 收回旧宅 那汝平一时没反应过来,门口哪来的救兵? 这时候已经来不及多想,更不能提问让索朗分心了。 当索朗那一金刚杵下去,人们就已经脱离了影子的束缚,能够自由行动,便一窝蜂的涌了出去。 那汝平扶着那希尧,也挤在人堆里,踉踉跄跄,差点摔倒。 只有刚才下了跪,向那汝安表示忠诚的人,还剩了几个留在里面。 他们从和尚的话里听出,目前还是那汝安占据上风,和尚还吐了血,看样子坚持不了多久,那汝安必胜。 而且刚才已经反水,现在跟着出去,就算家主不当场责罚,以后也没好日子过,还不如反到底,赌一把,如果那汝安赢了,以后整个那家,就是他们几个的了。 到了外面,人们纷纷谴责留在里面的几个,破口大骂。 那希尧却深知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若真到了生死关头,这些开骂的人里,又有几个忠诚的呢? “汝平,刚才索朗大师说让你去搬救兵,你还不快去?” 那希尧的话提醒了众人。 “对啊,大师说坚持不了多久,救兵在哪里?” “当然是白塔寺了,那个谁不是说索朗大师还有个师父吗?” 那汝平摇头道:“白塔寺太远,来不及的。” “不对,不对,我刚才好像听见大师说去门口请,会不会他师父已经来了?” 那汝平隐约想到了什么,但又不敢置信。 这时候,人们已经汹汹的跑向门口,去迎接大师口中的师父了。 那汝平便扶着那希尧,也跟了过去。 他们到了门口,没看见喇嘛,只看见躺了一地的保安。 只有李阿四站在那里,对面还有一个年轻人。 “阿四,喇嘛师父呢?”有人问道。 李阿四和保安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好好的,今天来开会的人就都跑出来了? 那家的人难得到这么齐,而且齐刷刷地来到门口,还真是难得一见。 “喇嘛?”李阿四很懵逼地看向那汝平,“不是和汝平少爷一起进去了吗?” “哎呀不是那个,是另外一个。”那人急得跳脚,指着满地伤员,“把你们打伤的那个。” 他想当然的以为,肯定是大师来了,保安不懂事,拦着不让进,结果被大师教训了。 “你们要是把大师给气走了,叫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李阿四彻底懵了,愣了好一会儿,才指着李沐尘说:“是他打的,他是……大师?” “啊?” 那家的人也懵了。 这是谁啊? 年纪轻轻的,怎么看也不可能是白塔寺的喇嘛。 只有那汝平,终于明白过来。 但想起自己说过的话,现在要回来求人家,简直难以启齿。 “你是什么人?竟敢来那家撒野?” 已经有人出声喝问。 他们在那汝安面前战战兢兢,屁都不敢放一个,但到了这里,立刻豪横起来。 李沐尘笑吟吟地看着那汝平,道:“那少爷,出来了?索朗大师呢?” 那汝平皱着眉头,想说什么,但又说不出口,那样子,简直比拉肚子找不到厕所还憋得难受。 那希尧看出问题来,问道:“汝平,怎么回事?” 那汝平就把进门前发生的事简单说了一遍。 人们这才知道,这人就是最近声名鹊起的李沐尘李公子。 那希尧作为家主,当然知道。 京城四大家的家主早就因为李沐尘在南方闹出的动静而聚会讨论过了。 李家曾是京城第一世家,鼎盛时期的实力,远超现在的四大家。 李家卷土重来,四大家谁也不敢大意,因为李家一旦崛起,很可能就会有一家被挤出四大之列。 而且当年大家竞争,多多少少做过一些落井下石的事情。尤其是那家,更是靠着李家消失了,才跻身四大。 那希尧怎么会不忌惮李沐尘? 可是现在,那家的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不管李沐尘今天是为何而来,也不管他能不能对付得了那汝安,哪怕一线机会,作为家主的那希尧也不会错过。 “汝平,你怎么不早说,李公子就是索朗大师说的救兵呀!” “可是……”那汝平想起自己吹过的逼,“不行!坚决不行!” “为什么?” “我……” 那汝平实在说不出口。 “那少爷,你再不开口,里面那位喇嘛快坚持不住了。”李沐尘笑道。 那希尧急了:“汝平你倒是快说呀!” “我……”那汝平心一横,说道,“我刚才说绝不会出来求他,否则就……就磕头认他做干爹。” “什么?” 那希尧也是愣住了。 那家很多人更是义愤填膺。 “磕头认干爹?休想!” “是啊,凭什么认李家的人做干爹?” “保安,把这人给我赶出去!” 人们似乎忘记了里面的一僧一魔还在战斗,死神刚刚和他们擦身而过。 家族的尊严和荣耀似乎变得更重要,如果失去了,好像比丢了命还可怕。 关键是,他们没有人相信,眼前这个年轻人能拯救那家。 索朗大师所说的救兵,一定不是他。 反倒是那汝平,深吸了一口气,放下了负担,说道:“好,我说到做到,只要能拯救家族,就认你做干爹。” 说罢就要下跪。 身后有那家的长者痛声疾呼:“不可啊!汝平,你要是跪下去,认一个外姓做父,如何面对列祖列宗?” “死在那汝安手里就能面对祖宗了吗?”那汝平毫不客气的回怼,“你们要是觉得没面子,大不了,从今以后,把我逐出家门。” 那希尧哪里舍得把儿子逐出家门,替儿子开脱道:“只要能救家族,认异姓做干爹有什么关系。别说让汝平磕头,就是让我跪下,又有何妨?” 长者无语,只是痛心的叹了口气。 那汝平见父亲支持,就掸了掸袖口上的灰,以旧朝礼节,朝李沐尘跪了下去。 这一幕,把那群保安给看呆了。 尤其是李阿四。 李沐尘一抬手,一股力量托住了那汝平。 那汝平使了使劲,却怎么也跪不下去。 他抬起头,惊讶的看着李沐尘。 李沐尘笑道:“你年纪这么大,做我干儿子,你愿意,我还不愿意呢。这样,换个条件吧。” “什么条件?”那汝平问道。 “把李家的旧宅还给我。”李沐尘说。 那汝平看向那希尧。 那希尧点头道:“只要你能帮我们渡过此劫,别说那幢旧宅,就连李家当年的一些旧产,我也可以一并奉还。” 李沐尘点了点头:“好,你说的。” 话音未落,忽见他手里多了一柄黑色的剑,手腕轻轻一翻,那剑就飞了出去,留下一条黑色的尾迹,穿过花园,噗一声撞破了第一栋楼的墙壁,又噗一声从后面的墙壁穿出,紧接着撞进了第二栋楼。 如此不停,宝剑穿墙的声音叠在一起,难分前后,犹如余音。 那条尾迹,如死亡的黑线,凝聚在空中,久久不散。 黑线附近的花木瞬间枯萎。 那汝安和索朗的斗法还在持续。 黑水滚滚,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在这里再也无法保持它的洁白,一片片莲海被黑水淹没。 还剩下最后几朵白莲围绕在索朗的身体周围。 “别挣扎了,你死定了,哈哈哈……” 那汝安笑着,忽觉不对劲,回头看向身后。 一道黑色的剑气,穿过墙壁,撞在他身上。 他的身体随之飞起,砰一声,被一把黑色的剑钉在了墙上。 ------------ 第514章 让你们看看我凭什么 京城已经很久没有下过雨了,加上近来的沙尘天气,导致空气有些混浊。 玄冥剑气腐蚀混浊空气后留下的黑色轨迹久久不散。 庄园门口的人们自然看不到那汝安被钉在墙上的一幕,也不知道那道黑线是如何产生的。 只有死亡一般的沉寂和心头不知何来的莫名的恐惧。 李沐尘拍了拍手,说:“好了,李家的旧宅归我了。” “好了?” 那汝平愣了一下。 哪里就好了? 里面还打得昏天黑地呢! 你在这里拍拍手就好了? 那家的人也都觉得奇怪,人们的内心产生了怀疑,看向李沐尘的目光就变得疑惑而不善,怎么看怎么觉得这家伙脸上写着两个字:大忽悠! “小子,这算什么?要忽悠也装得像一点好不好?” “我看他就是个骗子,就是想要回李家的老宅子。” “切,要得回吗?就这,把我们当傻子呢!” “他才是傻子吧,宅子是要过户的,以为过去呢,拿张地契走就是他的了。” “就是个冒牌货,李家都消失多儿年了,哪儿冒出来的这孙子嘿!” 几个人这么一说,就越发觉得李沐尘是骗子了。 加上那道黑线终于在阳光下慢慢消失,死亡的气息也在花草的芳香里消散。 人们的心不再恐慌,甚至忘记了把他们从恶魔手里拯救出来的索朗喇嘛还在里面生死不明。 对大部分人来说,只要自己远离了危险,只要不侵犯他个人的利益,谁当家主有什么所谓呢? 至于索朗喇嘛的生死,谁又会放在心上? 慈悲的佛,还是邪恶的魔,人们往往并不分得很清楚,或者说并不愿意时时刻刻去分清楚。 保佑我的便是慈悲,侵害我的,自然是魔。 而大部分时候,作为旁观者,人们宁愿糊涂着,以便在需要的时候做出判断和选择。 索朗喇嘛救他们性命的时候,当然是佛。 现在么……似乎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他们现在只关心李沐尘是不是骗子,是不是打着李家的幌子,来骗那家的财产。 另外,对这些还生活在旧日皇家的辉煌的故梦里的老爷们来说,家丑是绝对不可外扬的。 除了那希尧父子,还对李沐尘抱有那么一丝期待。 因为他们没有退路。 其他人可以逃命,可以离开这里,也可以留下来宣誓效忠那汝安,他们不行。 那希尧皱了皱眉,道:“李公子,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开什么玩笑?我像是在开玩笑的样子吗?”李沐尘说。 “行了,让他滚吧,家里闹成什么样,也是家事,别让外人看笑话了。”有人说。 接着便群情激愤起来,都要赶李沐尘走。 李沐尘站在那里,看着这群人,对那希尧摇了摇头,说:“真是难为你这个家主了,养了这么一帮废物老爷,那家居然还能成为京城四大家族之一,真是奇迹!” 他这话却如引爆了炸药桶。 那家一下子炸开了锅,一个个叫嚷着要敲掉他的牙齿,拔了他的舌头。 似乎他比那汝安还要可恶。 就连那希尧也有些生气。 虽然他作为家主,很清楚李沐尘说的是真的。 那家这帮人,真的是养尊处优惯了,就因为沾了前朝皇家的荣光,白占了很多资源。要不然,京城四大家,还真轮不上他们。 任何一个豪门世家,除了底蕴,总有那么几个强权人物,开疆拓土。那家是极少的,靠吃老本过日子的家族。 那希尧自己性格就是比较温吞的那种,不够强势,所以过去家族的很多事务都是交给那莫和去处理。那莫和失踪以后,那家失去了唯一的铁腕人物。 所以那希尧才会寄希望于那汝安身上。 现在被李沐尘当众说出来,那希尧一张老脸也挂不住了。 “李公子,那家怎么说也是京城四大家之一,就算你是李家后人,也没有资格来随意评说那家的事。如果你家老爷子还活着,绝不会说这样的话。” “哦?你这么肯定?”李沐尘目光一凛,“那么我家老爷子的死,和你们有没有关系呢?” 那希尧猛然一惊,身上顿出了一身冷汗。 这个锅,他可不敢背啊。 “不,绝无此事。李家的覆灭,和那家一点关系也没有。”那希尧说道。 李沐尘冷哼一声,目光巡视一圈。 森冷的目光从每一个人脸上扫过。被看到的人便如坠冰窟,浑身发冷。 “真的一点关系也没有?”李沐尘问道。 “没有,一点都没有。”那希尧说。 “那我李家的宅子,怎么会到了你们手里?” “李家出事之后,李家的产业总要有人接手。李家那么大,谁不动心?京城那么多家族,几乎都有份,没吃到肉的,也喝到了汤。我们那家的确因此获利颇多,但我们也不是强占,都是走的正规合法程序。我刚才也说了,宅子可以还给你,不但那宅子,还有很多李家的旧产,这二十年没怎么动过的,都可以还你。当然,前提是你真是李家后人,而且帮我们度过今天的危机。” 那希尧一口气说完,感觉气都有点喘不上来。 那家的其他人很不满,有人说:“你和他解释那么多干嘛?” “对,就一个骗子,你还信了他!” “让他滚!那家的事情,轮不到他来指手划脚!” …… 李沐尘对那希尧说:“最好你今天说的都是真的,如果让我知道,你们但凡和当年的事有一点关系,我就踏平那家!” “哈哈哈,踏平那家?凭什么?就凭你会吹牛逼?”有人嘲笑起来。 李沐尘冷冷地看着他们,说:“凭什么?那就让你们看看我凭什么!” 说罢,抬起腿来,一跺脚。 大地轰然震颤。 人们站立不稳,摇摇晃晃,如喝醉了酒,东倒西歪。 轰隆隆一阵巨响。 占地近一百五十亩,由大小三十多栋建筑构成的,现代与古典融为一体的那家庄园,轰然倒塌。 一地废墟,漫天烟尘。 只剩下远处一面孤零零的墙,墙上插着一把剑,剑上挂着一个人。 一个喇嘛从废墟里站起来,呆呆地面墙而立。 ------------ 第515章 新的征程 庄园坍塌扬起的巨大烟尘随风飘荡。 好在这里不是闹市区,附近没有居民楼。 远处的人们望过来,还以为又起了沙尘暴。 那家的人从地上爬起来,看着已经成为齑粉的庄园废墟,无比震惊。 他们才知道,李沐尘说的不是大话空话,他真的可以踏平那家。 一脚而已。 那家,竟是那样容易被踏平。 望着一片废墟,和烟尘中孤零零立着的那堵墙,他们想起了圆明园,想起了已经亡了的旧朝。 “大青要亡了啊!”一个老人匍匐在地上悲声呼号。 “大青早就没了!”那汝平看着废墟,看着飘扬的烟尘,幽幽地说,“是我们自己活在梦里!” 他猛地站起来,在众人惊异的目光里,走向李沐尘,单膝跪地,说道: “李公子,从今日起,那家自动退出京城四大家族之列。京城就不该有四大家族!我那汝平,代表那家,全力支持李公子复兴李家。今后但凡有用得着的地方,李公子只管开口,那汝平赴汤蹈火,愿为前驱!” 李沐尘没想到,那家第一个醒过来的,是这位公子爷。 而那家的其他人,虽然震惊,却没有人出声阻止。 那汝平转过身,道:“爸,各位叔伯,叔公,时代变了,我们不能再像过去那样了。前朝皇梦,不是我们的荣光,而是我们的包袱。我想要甩掉这个包袱,让那家轻装上阵。希望你们能支持我!” 那希尧看着那汝平,惊讶之余,带着几分惊喜。 他没想到,自己这个向来中庸的儿子,竟然会有这样的决断。 虽然要放弃皇族身份,就像是打他们的脸一样难受,但儿子说得对,时代变了。有些东西,早已变成包袱。 皇上,早已不是那家的靠山。 那家需要寻找一座新的靠山。 他看向眼前这个年轻人,一脚踏平庄园的能力,这不比皇上牛逼? 那希尧瞬间想通了,叹了口气,说道:“我老了,跟不上时代了。改革伟业,就交给你们年轻人去做吧。汝平,我现在就当着诸位叔伯公的面,把家主的位置传给你。” “希尧,你这是干什么?”一个老者说道。 那希尧朝他拱了拱手,又朝大伙儿鞠躬:“我意已决,大家若有意见,请现在提出来,就当是我们家族选举会议了。” 人们你看我,我看你,没有人说话。 这时候,谁敢说什么呢。 李沐尘就站在那里呢。 跺跺脚,房子塌了。要是对着人,那骨头还不得散了? 不得不说,那希尧虽然中庸窝囊,在城府奸滑方面,却是当得起家主之位的。 这时候提出把位置传给儿子,谁敢反对? 于是,那家的家主传承,就在这种不可思议的情境下以一种匪夷所思的方式完成了,并且全票通过,无人反对。 李沐尘微微一笑,缓步走向废墟中的那面墙。 在那希尧的眼色示意下,那汝平连忙跟了上去。 李沐尘突然回头,指着李阿四说:“哦对了,我要加个条件,这个人,我要了。就去李家旧宅,做个保安吧。” 李阿四迷茫地站在那里。 他来京城的时间不长,好不容易通过老乡的关系,找到了一份保安的工作,还是京城大家族的保安。 杨队长曾拍着他的肩膀说:“小伙子,好好干,别小瞧当保安,这里是那家,那家的一条狗,出去都比你们乡长风光。你把保安做好了,一样可以光宗耀祖、荣华富贵。” 李阿四倒不觉得一条狗能比乡长风光。乡长好歹管着十几个村子,几千号人呢。乡长想去谁家吃就去谁家吃,想和谁媳妇睡就和谁媳妇睡,狗怎么能比? 不过李阿四也不羡慕乡长。他只想着挣点钱,回去给父母盖新房子,娶个媳妇,安安分分过日子。 另外,他还很痴迷于学武功。学好了武功,才能当好保安。当好保安,才能赚到钱。赚了钱,才能回家娶媳妇。娶了媳妇,还可以防身、防狼、防乡长。 原本以为很快能过上好日子了,可就在今天,这一会儿的功夫,梦想就如肥皂泡一般破碎了。 杨队长死了。 自己当保安守护的庄园塌了。 而这个破坏了他的美梦的家伙,竟然点名要让他去另一个地方当保安。 李阿四也不知道该不该接受,可事实是,他不接受也不行,因为他的雇主老爷们已经欣然接受了。 看那希尧和那汝平的态度,欢欣鼓舞的,仿佛巴不得把他送出去。 李阿四一度怀疑,那家这园子,是不是自己弄塌的。 以至于老爷们如此嫌弃自己。 李沐尘看着李阿四那如丧考妣的表情,愕然道:“你不愿意?” 这可把那家父子吓坏了。 靠山大人点名要的人,这是多么好的拍马屁的机会啊,打着灯笼都没处找去。 而且以后讲起来,李宅有个保安曾经在那家干过,讲起来也显得两家关系近。 “小伙子,你叫什么名字?”那希尧还不知道自家这个幸运的小保安叫什么。 “我叫李阿四。” “哦,李阿四……”那希尧眼睛一亮,“你看你也姓李,这就是缘分。老天爷把你送到那家来,就是为了让你今天遇到李公子。阿四啊,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啊!你还犹豫什么呢?还不快谢谢李公子!” 李阿四有点犹豫了,于是问出了一个他自己都觉得很傻,多年以后还会被李宅的人拿来调侃,而每次一说起,他都恨不能找个地洞钻进去的问题: “到你那儿干保安,能比俺们乡长风光不?” 李沐尘愣住了。 这个问题还真把他难住了。 “怎么才算比乡长风光?”他问道。 “乡长不敢睡俺媳妇就行了。”李阿四说。 人们都乐了起来。 李沐尘笑着问:“你有媳妇了?” 李阿四摇头:“还没有。” 人们就笑得更厉害了。 毁灭的恐惧、恶魔的阴影,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即使家已成废墟,然而在那汝平看来,这座新旧参半的庄园推倒后,他们才能看清外面真正的世界,踏上新的征程。 当尘埃落定,还有最后一堵墙立在那里,如一座丰碑,用钉死恶魔的血迹,来表述打破陈旧的过往、创新进取的决心。 李沐尘已经向着那座丰碑走去。 恶魔的影子从墙上挂下来,在废墟中扭曲着。 微风里传来李沐尘留给李阿四的回答: “放心,你一定会比乡长风光的。” ------------ 第516章 你本是魔 索朗站在废墟里,黄帽子已经不见了,头上落满了灰尘,头顶还有一根不知从哪里来的半枯半绿的草。 如果仔细看,他的头盖骨上有一条裂缝,那草的根就插在裂缝里,仿佛扎在泥土里似的,竟有几分盎然的生机。 看见李沐尘过来,索朗躬身道:“多谢李公子搭救之恩。” 李沐尘看着他的头顶笑道:“脑袋长草啦!” 索朗在头顶摸了一把,将草揪下来,也笑了,说:“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李沐尘道:“枯草逢春,破瓦法能修成你这样,也是难得。” 索朗略带几分惭愧地说:“年轻时修错了,师父说将错就错,条条大路通灵山。” 跟着李沐尘走过来的那汝平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李阿四更听不懂。 李阿四是被那汝平硬拽过来的。 他也没有过分抗拒,反正从他提出那个令人捧腹的关于乡长的问题之后,他就已经是李沐尘的人了。 做李家的保安也没什么不好,本来就姓李嘛。 李阿四听不懂李沐尘和索朗在说什么,看见索朗头顶的草,想起了动画片里那个头顶会长草的羊村村长,于是便也想起了自己老家的村长。 村长的头顶当然没有长草,但好像也是绿油油的。 李沐尘不再和索朗闲聊,而是看向那面耸立在废墟中的墙。 那汝安就被玄冥剑钉在墙上。 人看上去已经死透了,唯有影子挂下来,沿着墙壁落到地面,然后向前延伸,在废墟上歪歪扭扭。 李阿四看着那影子,总觉得奇怪。 照理说,人紧贴着墙,是不会有影子的,就算有也是一点点。 但这人的影子却从墙壁一直延伸到地上那么长,这一点儿也不科学。 李阿四看见影子仿佛在动。 他看了看墙上的人,胸口插着剑,肯定是死得透透的,不可能动。 他又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日头。 一时间,李阿四也分不清究竟是日头在动,还是死人在动,又或者只是他的心在动。 李沐尘站在那里,没有说话,但脸上的表情却严肃起来,目光中带着杀气。 他用玄冥剑钉住那汝安,剑气锁住了那汝安的魂魄,当那汝安的魂魄出卖给冥仆的那一刻,他们就已经融为一体了。 那汝安的魂魄被锁死,影子自然也无法逃脱。哪怕他再怎么努力,也只能在废墟的阳光下挣扎,无法彻底摆脱那汝安的身体。 在李阿四和那汝平看来,李沐尘站在那里没动,但索朗却知道,李沐尘正用神念和地上的影魔交流,虽然索朗也听不到。 “不要再挣扎了,你逃不掉的。”李沐尘说。 影子扭动了几下,神念中响起他的大笑:“哈哈哈,你以为这样就能把我杀死了吗?你杀不了我的!” 李沐尘冷笑道:“我知道这是你的分身,你的真身在沉光海。” “哼,澹台玉这个废物,果然靠不住。看来你已经拿到黑水堂的圣物了。”影子看上去并不着急。 “原来都是你设计的,用澹台玉把我引入地宫,想借鬼王的手杀了我!” “你这么想也没错。你能打败鬼王,说明你实力不错。一重雷劫就有这样的战斗力,出乎我的意料。不过你小子也别得意,那只是一只死了上千年的僵尸。你知道他活着的时候,实力有多强吗?” 李沐尘能想象出来活着的鬼王有多强,加上那面黑水幽冥旗的加持,简直恐怖。 这也能从侧面证明当时的魔教有多强。 这还只是外五堂之一,很难想象魔教的教主和护法们究竟是什么样的怪物。 “别废话了,还是关心关心你自己吧。别以为我找不到你的真身,就拿你没办法。”李沐尘说。 “你想对我施展酷刑吗?哈哈哈哈……”影子不但不害怕,反而兴奋起来,“你用啊,可以用搜魂大法啊,这样你就能知道我的一切秘密了!哈哈哈……” 李沐尘皱了皱眉。 他当然会搜魂大法。但这是禁术。 天下仙门几乎共尊的法则里,有许多禁用的法术,搜魂大法就是其中之一。 使用搜魂大法,不但可以搜取人的记忆,还能获取魂力,甚至能把此人一些意念中不可描述的独特感悟获取过来。 也就是说,用了搜魂大法,等于把对方的魂魄分解掉,重新吸收为我所用。 这比一些魔道功法里的炼魂术还要残忍恐怖。 一旦使用搜魂大法,被人发现,就会被认定为魔道,天下仙门共诛之。 当然,规定是规定,如果只是规定,总会有人偷偷用。 但搜魂大法的另一个坏处,或者说恶果,就是会增加天刑雷劫的威力。 雷劫本就是修行人要面对的最大的劫数,有时候功夫或者运气差一分都过不去,而用过搜魂大法之类的禁术后,据说雷劫的威能和持续时间会成倍的增加。 所以哪怕是修行界的败类,也不敢轻易使用这种法术。 李沐尘是天都弟子,更不会使用禁术。 影魔笑得更加放肆了:“哈哈哈,你不敢吗?是怕被你的师门发现?怕天下那些正道人士讨伐你?其实很简单,你把这里的人都杀了,就不会有人知道了。” 那汝平和李阿四听不到他们的神念交流,但不知为什么,他们莫名感到一阵寒意袭来。 影魔继续说道:“你搜了我的魂,就能知道我的真身在哪里,还能知道很多的秘密,为什么不做呢?” “你是胆小鬼吗?这么怕被师门责罚吗?这么怕被人当作魔道吗?哈哈哈哈……” “你连这点胆量都没有,又怎么为李家报仇?你身后那些所谓的正道人士,杀了李家满门!你竟然还在担心他们的态度。哈哈哈哈……” 李沐尘的眉头越皱越深,目光中的杀意越来越浓烈。 那股隐藏在血脉里的力量又蠢蠢欲动了。 “来吧,用搜魂大法,灭了我!古往今来,神魔圣佛,哪个不是特立独行,哪个不是唯我独尊!你身上背着包袱,这个也放不下,那个也放不下,怎么能成圣?” “快灭了我!搜我的魂,你就能知道魔教的秘密了,你就能知道是谁杀害了你的亲人,你就能知道,你的母亲在哪里!” “杀了这里所有的人!没有人会知道的。纵使成魔又如何?你本就是魔!” ------------ 第517章 冥界之主 李阿四明显感觉到李沐尘身上有一股暴戾之气正在散发开来。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李沐尘明明站在那里没动,自己明明只看见他的背影。 相比之下,索朗喇嘛的眼里则露出了深深的忧虑。 索朗感觉到的不是暴戾之气,而是魔心的动荡。 他不明白,李沐尘的修为那样的高,而那汝安明明已经死了,只剩下一影残魂,为什么还能影响李沐尘的心境。 虽然明知自己的力量十分渺小,但索朗决定还是要尽一份自己的力。 他蹲下来,从废墟里捡起他的铃铛和金刚杵。 他轻轻摇了一下铃铛。 清脆的铃声响起,如高原融化的冰雪流淌而来,令人心神舒畅。 李阿四和那汝平都觉得空气变得清新了许多。 可李沐尘的脸色却没有一点轻松,眼中的杀意反而变浓了。 “纵使成魔又如何?” 这句话在他的心头萦绕,挥之不去。 “我本就是魔!” 不知为什么,他的心里隐隐产生了这样的念头,虽然很快就被他的道心压了下去。 影子提出的所有的条件都无法动摇他的道心,但最后一条——“你就能知道你的母亲在哪里”,这让李沐尘的内心无法抗拒。 他想起影子说过,母亲被囚禁在九幽之地,受烈火寒冰之刑,永生永世。 别的都可以不管,但母亲不能不救。 可是搜魂大法……他却不能用。 天都训诫,一旦违背,就等于自动退出万仙门。 十三载道心,十三年师恩,岂能一朝放弃。 “快来吧,何惧成魔?古来圣佛皆疯魔……” 影魔的神念还在他识海中不停地回响。 索朗一直在摇动法铃,清脆的铃声不绝,索朗的额头却渗出了汗珠。 慢慢的,他好像有点摇不动了,那铃铛变得万钧的沉。 索朗拿起金刚杵,用力在铃铛上敲了一下。 当的一声,如寺院的钟声,在一片废墟的庄园里响起。 声音还未绝,索朗调转了金刚杵,对准了废墟上扭曲的影子,用力戳了下去。 锋利的杵尖放出金光,犹如刺破了彩霞。 索朗凝聚了毕生在功力在这一击上,虽然刚才和那汝安斗法,他已经受了重伤,但调息过后,这全力一击,还是十分强大的。 影魔失去了那汝安的肉身,又被玄冥剑锁住,无法逃脱或反击,只要被金刚杵戳中,不说魂飞魄散,必然重伤。 必须阻止影魔扰乱李沐尘的道心。 但就在这时,李沐尘忽然反手就是一掌。 一股强大的力量扫中了金刚杵。 索朗被震得脱手,金刚杵以极快的速度,刺破空气,飞了出去,消失在远处。 而索朗也同样飞了出去,砰一声落地,摔起一地烟尘。 他抬起身,吐出一口血,在灰色的烟尘里闪过一抹腥红。 “李……李公子……你……” 李沐尘头也不回,怒道:“谁让你杀他的?” “哈哈哈,你居然出手救我了!哈哈哈,你出手救我了!”影魔兴奋的声音传来,“你不是名门正道吗?你不是道心坚固吗?你为什么要救我?哈哈哈……” “啊……”李沐尘突然抓狂的仰天长啸,“我母亲在哪里?九幽之地在哪里?是谁囚禁了我母亲?” “你搜我的魂不就知道了!哈哈哈……” “别以为我不敢!”李沐尘变得狰狞起来,目光如刀,“再逼我,我不但搜你的魂,等找到你的真身,我有一万种方法折磨你!” “好啊,来吧!用了搜魂大法,你就是魔了!和那些正道人士决裂吧!” 影魔兴奋起来,满怀期待的样子。 “你知道吗,我早就等着这一天了。你的一切,都是我安排的。就是为了激发你的魔性。你本是魔!快来吧,恢复你的本性!还原你的本心!让我看看你的真面目,你究竟是不是我要找的那个人?” “快来吧,杀了我吧,搜我的魂,你会知道二十年前的所有真相!” “你的母亲在九幽受苦,她在等你去救她!你不成魔,就永远救不了她!” 李沐尘再也忍不住,一抬手,墙上的玄冥剑嗖一下退出来,落到他的手中。 一道黑色的剑气,凝聚着无穷的杀意,射入了影子所在的地下,又从地下穿出,冲天而起,形成一道剑柱。 “啊——” 随着这道剑气,李沐尘怒吼起来。 满腔怒气,血脉中动荡的魔气,内心里无比的憋屈,都在这一刻爆发出来。 索朗看着这道惊心动魄的剑气,脸色惨白。 他从未见过如此强大的剑,也从未感受过如此浓烈的杀意。 这样一剑,即便是他的老师,丹增法师,恐怕也无法抵挡。 那汝安的尸体沿着墙壁缓缓滑落。 直到落到地上,剑气还没有消散。 影魔被玄冥剑气锁定在地上,渐渐淡去,眼看着就要消散。 “你怎么……不用搜魂……”冥仆的神念也开始变得虚弱。 “哼,我乃天都弟子,昆仑修道十三载,万仙剑气洗练身心,岂是你几句鬼话就能动摇我道心的!”李沐尘说道。 “你是天都弟子……不!你是魔!你本是魔!你是我的少主!你若不信,看看你手上的剑吧,剑上……有冥界的气息!” “冥界?” 李沐尘也不知道玄冥剑的来历,天都《仙器谱》和《名剑录》上均没有记载。 “这是玄冥剑!少主,你拿到了玄冥!你拿的是玄冥啊!” “什么少主?你在胡说什么?”李沐尘以神念厉喝,震得本就暗淡的影子一阵光影恍惚,差点涣散。 “少主啊,老奴在世上寻你多年了!”影子说,“我是冥仆,天魔忠诚的仆人,专为迎候天魔转世真身。少主,你母亲是圣女,你就是天魔转世啊!” “胡说八道!”李沐尘怒道。 “老奴没有胡说……先前老奴……也不敢确定……” 影子越来越淡,神念也越来越弱了。 “……魔教秘密传承那么久,多少代圣女,也未见圣胎……但刚才你施展剑气……我才确定你就是我要找的人。玄冥宝剑,是冥界至宝,只有天魔大人本尊才能发挥其力量,落在普通人手里,就是一片废铁……而且……而且玄冥陷落之地,有神龙守护。能从神龙手中拿走玄冥剑,你必是少主无疑了!宫夫人泉下有知,也能圣颜欢笑了!” “你说什么?”李沐尘吃了一惊,“刚才还说我母亲被囚禁在九幽之地,现在又说她泉下有知,可见你胡说八道,没有一句真话。” “她没死……泉下……就是九幽……九幽就在黄泉之下……” “黄泉之下?黄泉又在哪里?” “黄泉……在冥界……你本是冥界之……之主……沉光海……玲珑岛……无垢山……” 冥仆连续说了几个奇怪的地名,终于在玄冥剑气中消散无终了。 ------------ 第518章 等你成佛了再来渡我吧 李沐尘并不后悔这一剑。 虽然这一剑沉埋了真相。 他不能让冥仆再说下去,一步一步引诱他入魔。 哪怕他真的天生是魔,那又如何? 十三载道心,岂是一个魔头几句话就能动摇的! 冥仆的目的很明显,从他们相遇开始,就一直在引诱李沐尘入魔。或许是为了让李沐尘成为傀儡,或许是为了检验李沐尘的身份是不是他要找的人。 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他得逞。 哪怕真的是天魔血脉,李沐尘也绝不会接受这个仆人。 当血脉里那沉睡的古老的东西又一次慢慢苏醒的时候,李沐尘不再犹豫,一剑斩杀了冥仆的分身。 当影子消失,庄园废墟中一切恢复了正常的时候,李沐尘的心境也恢复过来。 他疲惫地吐出一口浊气。 今天的仗,他并没有废多少力气,杀死影魔,比杀死鬼王简单得多。 但他却感觉到无比的疲累,比以往所有的战斗加起来还要疲累。 看着眼前的废墟,他仿佛回到了七岁,失去爷爷之后,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旷野里,那是多么的孤独和无助。 而这一刻,他一样无比的孤独。 李家究竟为何灭门? 我到底是仙是魔? 母亲是否还活着? 这一连串的问题,在他脑海中徘徊不去。 没有人能帮他。 他望向西方,师父啊,你在哪里? 他很想折一只纸鹤,让青鸟传讯,去问问师父。 可是他很清楚,这些事,是不能问师父的。问了,师父也不会说。 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自己的修行,要自己去悟。自己的因果,要自己去了结。 另外还有一点,在他心里产生了疑问。 假如自己真是天魔转世,师父不可能不知道,天魔血脉也不可能过得了万仙剑气的洗炼。 但是自己的身体不会欺骗自己,那股血脉里渐渐觉醒的古老的力量究竟是什么? 他在学习玄冥剑法时所见的天魔之舞又是怎么回事? 李沐尘站在废墟之上,良久未动。 他不动,他身后的那汝平也不敢动,远处庄园门口的那家的人们也不敢动,只是心里焦急,不知道这边发生了什么,却无人敢过来询问。 倒是李阿四,壮着胆子走过来,轻轻戳了戳李沐尘的肩:“李公子!李公子!你没事吧?” 李阿四的动作把那汝平给吓坏了,想要开口骂,忽然想起李阿四已经不是那家的人了。他现在骂李阿四,等于开口骂李家的保安。 借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骂李家的保安。他很清楚,以后那家只能抱李家的大腿,就连抱大腿,也得小心翼翼,因为这条大腿,真的有随时踩死你的能力。 那汝平张了张嘴,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李沐尘转过头,看着李阿四,笑道:“你不怕我?” 李阿四没有回避他的目光,说:“怕!但我更怕你死了。” 那汝平的心快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 李沐尘一愣:“为什么?” “你现在是我老板,我还要挣钱回老家给我老爹老娘盖新房子呢。你答应过我的,让我比乡长还风光。” “哈哈哈……” 李沐尘哈哈大笑起来,刚才的孤独和不安一扫而空。 他拍了拍李阿四的肩膀,然后问那汝平:“李宅的钥匙可以交了吗?” 那汝平连忙说:“当然可以,您看是过户到您个人名下,还是公司名下?” 李沐尘想了想说:“这是私宅,就过户到个人名下吧。” 那汝平说:“没问题,我会安排人办好的,不需要您操心,只是过户手续没那么快,可能需要等几天。您可以先拿走钥匙,我马上让人送过来。” “不用给我,给他就行了,让他明天就去上班吧。”李沐尘一指李阿四。 李阿四有点懵,想要问什么,但李沐尘已经走开,走到旁边蹲下去看受伤的索朗法师了。 索朗和那汝安斗法时已经受了伤,刚才又被李沐尘反手一掌,伤势加重,躺在地上起不来了。 李沐尘在索朗身上点了几下,把他扶起来坐好。又摸出一粒药丸给他服下。 索朗面色很快红润起来。 “多谢了。” 索朗双手合十表达了谢意,眼睛里却流露出担忧。 “李公子,我法力境界不如你,本不该说,但你心魔极重,若不趁早除去,恐怕将来会有大患。公子若不嫌弃,可以随我去白塔寺,我师父擅去魔心。” 李沐尘笑道:“多谢大师好意,但只怕你师父也帮不上我。” 索朗一愣,想起李沐尘刚才那一剑,心有余悸。但他十分执着,不肯放弃,说道:“我师父若不行,可以去圣地请上师,上师的上师,总有人能治好你的心魔。公子也可以皈依我佛……” 李沐尘忽然笑容一收,站起来,单手一伸,极远处的树林里飞来一道金光,落在他手里,原来是索朗的金刚杵。 他手指轻弹,金刚杵噗一声没入索朗喇嘛身旁的地下。 “等你自己修成佛了,再来渡我吧。” 说罢,便返身而去。 索朗喇嘛盯着没入坚硬的混凝土里的金刚杵发呆。 李阿四看见李沐尘要走,想起自己好像有什么话要说,但他只觉眨了一下眼,发现李沐尘已经到了庄园门口,再眨一下眼,就不见了。 …… 林曼卿在潘家园里闲逛着。 她来过几次京城,却是第一次来逛潘家园。 琳琅满目的古玩珍宝的确让她开了眼界。 虽然作为林家的大小姐,从小见过不少值钱的东西,但她不懂鉴定,看不出真假来。 更让她惊艳的,是潘家园的“气场”。 古玩市场是有“气场”的。 真正的古董,有它独特的气息。而有些刚出土的东西,还带着地下阴土所特有的味道。 一件两件,一般人感受不到,但如果是成千上万件聚集在一起,那“气场”就十分强大了。 潘家园里虽然绝大多数都是赝品、假货,但真东西、好东西也不少。 加上极其旺盛的人气,使得这里的气场十分强大而且复杂。 林曼卿如今也算修行入门了,对气场自然敏感。 她不会鉴宝,但通过气场的气息流动,却也能判断出哪里有好东西。再用她那初成的微弱的神识去一件件分辨,倒也淘了几件货。 只是她不会砍价,也不懂行情,买得贵不贵,她也不知道。 不过反正有钱,可以任性。而且李沐尘也说了,让她尽兴买。 其实林曼卿明白,李沐尘这是在考验她的修为。只是因为她是他的妻子而不是弟子,所以没有明说。 逛了一圈,银行卡里花掉了七位数了,林曼卿意犹未尽。但是今天背的小背包已经装满了,而她的法力还无法使用李沐尘送给她的空间戒指。 抬起手来,看了一眼和自己的手指完美贴合在一起的老银戒,林曼卿叹了口气。 她拍了拍背包,自言自语地说:“算了,差不多了,这些东西应该能交代过去了吧。” 就在这时候,一个手拿折扇、身材微有点发福的中年人凑过来,盯着她手上的戒指说: “姑娘,你这戒指多少钱,我收了。” ------------ 第519章 四爷是个大人物 这人的口音很重,是地道的京城口音,语气里透着那么的自信,根本就没有商量的意思,就好像林曼卿一定会把戒指卖给他似的。 “不卖。”林曼卿没有丝毫的犹豫。 那人似乎料到了她会这么说,呵呵一笑,笑得时候,露出镶在嘴里的一颗金牙。 “姑娘,开个价。” “说了不卖。”林曼卿背好了包,已经准备走了。 一个年轻男子,看上去是那人的跟班,转身过来拦住了她。 林曼卿一皱眉:“怎么,要抢?” “不不不,姑娘不要误会,我王百顺是正经人,怎么会抢呢?”王百顺笑嘻嘻地说道,“买卖买卖,当然是一个愿买,一个愿卖。我只是请姑娘留步,咱们谈谈。” “我说了不卖,所以没什么好谈的。”林曼卿说。 “姑娘不要这么早下结论。买卖这东西,都是谈着谈着,就谈出来了。”王百顺上下打量了林曼卿几眼,“看姑娘的穿着、气质,也是有钱人家出来的。我刚才观察了你一路,出手阔绰,看上的也都是好东西,有眼力见儿。” 林曼卿倒是没想到这人早就盯上自己了,潘家园人山人海,但就这样被人盯了一路,自己却不知道,说明自己还是太嫩了,修为也不到家。 她忽然想明白了,李沐尘让他来潘家园,不光是考验她的眼力,也是在锻炼她的这种危机和自我防护意识。 李沐尘讲过,修行境界到了,神识外放,对周围的一切洞若观火。甚至不放神识,也能本能地感知到危险的靠近。 “你想干什么?”林曼卿倒也不害怕,修行给了她胆识和定力。 王百顺似乎有点惊讶,用京城特有的腔调起了个高腔:“嗯——,不卑不亢,有点儿意思!”哈哈一笑,“姑娘,我知道你不差钱儿。但买卖这东西,谈的就是个价钱。只要价钱合理,再有钱的人,也不会拒绝。首富不还要做生意嘛!几百万的,你大概不放在心上,这样吧,我出一千万,买你的戒指。” 林曼卿又好气又好笑,说:“这位大哥,我听出来了,你很有钱,但是,我这戒指,不卖!” 说着要走,但那年轻人又拦住了她。 年轻人的动作很快,身法灵活,显然是个练家子。 林曼卿会法术,如果动手,她不会怕一般的练武的。但这里是潘家园,人山人海,她不可能在这里使用法术。 “两千万吧!连同你刚才买的那一堆破烂,我全要了。”王百顺说道。 “不卖。”林曼卿再次重申。 尽管心里有火,她说话还是温文尔雅。她相信,在这大庭广众之下,自己不能用法术,他们总不至于明抢。 王百顺很是意外,问道:“小姑娘,两千万你还嫌少?你买的那堆破烂,虽然也算是个玩意儿,但并不值多少钱。你入手的价格那么高,按正常市价出手,你赚不了几个钱,搞不好还要亏钱。” “那是我的事,与你无关。”林曼卿说。 “姑娘不是本地人吧?” “那又如何?” “哦,难怪没听过我的名字。自我介绍一下,我叫王百顺,园子里的人给我面儿,都喊我一声四爷。你可以去打听打听,四爷看上的东西,有没有买不走的!” 林曼卿柳眉一蹙:“你这是要明抢啰?” “哎,话不能乱说。四爷我买东西,从来不会不给钱。”王百顺轻摇着扇子,拍打着发福的肚子,“你手上的戒指,其实根本不值那个价。要不是我急着找件东西给人祝寿,逛遍了整个园子都没看得上眼的,我也不会出这个价来买。” “我已经说过很多遍了,这戒指我不卖。别说两千万,你就是出两亿,二十亿,我也不会卖的。”林曼卿说道。 王百顺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她的决心那么大,脸色微微一沉,说道: “姑娘,明着有钱赚你不要,吃亏的时候看别叫苦。你这戒指,不管你卖不卖,我要定了。我劝你再好好想想,想好了,西门口右手边第二间铺子来找我,我在那里喝茶。不要说我没提醒你,在你的戒指没卖给我之前,你走不出潘家园的大门。小张,我们走。” 拦路的年轻人便让开了路,跟着王百顺走了。 林曼卿微微有些发懵,怎么逛个古玩市场还能遇上这样的事情? 她看了看手指上的戒指。 莫非这家伙认出了这是个空间法器? 但看上去,这个王百顺并不像修行人,说话做事也不是修行人的风格。 林曼卿不无担忧,正要走的时候,看见旁边摊位上的老板娘朝她招手。 “小姑娘,来,到这儿来。” 林曼卿走过去:“什么事?” “小姑娘,让我看看你手上是什么戒指。” 老板娘不由分说就要去抓林曼卿的手。 林曼卿当然不会让她轻易抓到,灵巧地躲开了。 “喲,手还挺快。”老板娘嘿嘿一笑,“小姑娘,你别误会,我可没什么坏心思。你们刚才的话我都听见了。你是不知道那位爷是什么来头吧?” “什么来头?” “他的来头可大了!”老板娘四下里张望了两眼,凑近压低了声音说,“我跟你说,他叫王百顺,外号王金牙。你别看他嘴里镶颗大金牙,土了吧唧的,但他可不是土财主暴发户。他是京城王家的人,行四,人称四爷!” 林曼卿没有接茬,静静地听着。 见她没说话,老板娘以为她不知道王家,脸上不无骄傲的露出一丝神气来:“你不会不知道王家吧?京城四大家啊,这都不知道?要说王家在京城,那可是呼风唤雨的主儿。王家想要的东西,你说能有得不到的?四爷喜欢倒腾古玩,潘家园的人都认识他。他的眼光高着呢,寻常的东西,他哪儿瞧得上?你这戒指能被他看上,那得多大的运气!小姑娘,我劝你呀,还是卖了吧。你要是觉得价格不满意,我可以帮你去说说。” 林曼卿才听明白,原来这老板娘想做中间商。 “不卖。”她说完扭头就走。 老板娘没想到她这么坚决,愣了一下,有些失望,失望之余,便多了一丝怒气,对着林曼卿的背影冷哼一声,尖声道: “四爷想要的东西,还真没有得不到的。四爷说你走不出潘家园的门,你就真走不出去。” ------------ 第520章 不放心的丈母娘 林曼卿没有理会老板娘的恐吓,径直离开了这片摊位。 被王百顺这么一恶心,她已经没有了继续逛下去的兴致,就按照侯老板留下的地址,找到了他的店铺。 侯老板正在店里和一个开店的同行闲聊,抬头看见林曼卿,一下子愣住了。 这几天他一直有点失落,全靠和人吹牛逼提神。 那只金镶玉的镯子让他想起在龙门天关和李沐尘一起经历的种种惊险。如果没有这只镯子,连他自己都会怀疑自己是不是精神分裂了,那些事都是自己幻想出来的。 所以这只镯子他是不可能卖的,多少钱都不卖,永远不卖。 侯老板很想再去百草堂看看李沐尘,但拉不下这张老脸来。人家是什么人,自己是什么人? 别说那出神入化的医术和杀神斩鬼的法术,就凭人家姓李,李天策的孙子,李云华的儿子,这个身份,就不是他一个潘家园开店的能高攀得起的。 所以,当林曼卿出现在他店里的时候,他比看到僵尸还要惊讶,差点以为自己又出现幻觉了。 旁边同行看见他那眼神,再看从店门口走进来的风华绝代的美女,不觉笑了,用手在侯老板眼睛前晃了两下,提醒道: “嘿,嘿,老侯!过了啊!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侯老板回过神来,腾一下站起来,就要给林曼卿让座沏茶,因为紧张,差点把桌上的茶盘给弄翻了。 同行摇了摇头说:“老侯你有客人,我就先走了啊,回头再听你讲打僵尸的故事。” 说着便起身离开,和林曼卿错身而过的时候,也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出门的时候,不觉好笑,自言自语地说:“呵,这老猴儿,也忒重色轻友了!” 侯老板给林曼卿腾出位置,擦干净了茶桌,欢喜地说:“李夫人,没想到您会来!我这小店儿,有点挤,您将就着坐儿。” 林曼卿笑了笑,左右瞧了瞧店里的摆设,优雅地坐下,说:“这店也不小了。我看潘家园里大多数都是摆摊的,能有个店面,算是大老板了吧?” 要是别人这么说,侯老板肯定认了,这本来就是事实,用不着谦虚,但在林曼卿面前,他可不敢飘。 “哪里!大家营生不一样,有做零售的,有做批发的,有卖生货的,有做高仿的,各有各的门道。别看大棚子底下那些摊位小,挣得可不见得比我们少。” 林曼卿点头道:“也是,南江乌孝的小商品市场里的摊位也都很小,有些夫妻档就卖个纽扣皮筋什么的,也能一年赚上千万。潘家园这么出名,生意应该都不错的。” 侯老板嘿嘿笑笑,未置可否。他在潘家园早年也是摆摊,还经常赶鬼市。后来有钱了,才租了这个铺子,算是稳定下来。 “李夫人,喝茶。”侯老板沏好了茶,恭恭敬敬地递过去。 对于这个称呼,林曼卿并没有反对,顺其自然地就接受了。他和李沐尘虽然只是订婚,但那场订婚礼和正式的婚礼也差不多了。 李沐尘是修行人,对于这种世俗礼仪并不是很在意,办那场订婚礼是时势所逼,也是为了完成两位爷爷的心愿。 而对于以后正式的婚礼,李沐尘虽然没有说过不办,但林曼卿知道,他是不热衷于此的。大概也就是等他报了李家的仇,恢复了李家旧日的荣光,二人在李家祖先的牌位前磕个头就好了。 林曼卿觉得这样也挺好。 相比于婚礼,她更期待的,是等自己修为小有所成后,李沐尘带着她去昆仑拜见师长。 一想起那位无所不能的师尊,还有那些一两百岁还保持着青春模样的师兄师姐,林曼卿就莫名地紧张。 “侯老板,一直这么称呼你,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林曼卿闲聊着问道。 “哦,我叫侯七贵,五侯七贵嘛,从小家里就盼着我长大了能当官,光宗耀祖,显赫门庭。谁知道我不争气,成了个倒腾古董的,好险没把我爹妈气死。”侯老板半开玩笑半自嘲地说。 林曼卿笑道:“你现在这么有钱,也算是光宗耀祖了吧。” “嗐,也就那样。咱们这社会,自古就是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读书为的什么,还不是当官!学而优则仕嘛!哪比得上李公子和夫人您,世家出身,家学渊源,神仙眷侣!” 林曼卿笑笑:“沐尘原本是要来看你的,但他临时有事,所以让我过来看看你。” 侯七贵脸上露出一丝兴奋:“让李公子挂念了,我一介小民,哪敢劳动李公子的大驾。” “沐尘说了,他和你有缘,以后有机会,咱们可以多走动。”林曼卿说道,“你是古玩行的专家,我是新手,以后在这方面还要向您多请教。” “请教可不敢当。”侯七贵说,“不过在这一行,真不是我吹,不管是潘家园还是琉璃厂,没几个人敢说比我眼力好的。” 林曼卿就从包里把刚才买的东西都拿出来,放在桌上,说:“这是我刚才逛园子淘的,您帮我看看,我有没有被骗。” 这些东西,侯七贵其实一眼就看出真假来了,但这是林曼卿买的货,他还是做出一幅谨慎的样子,带上白手套,认认真真的,一件一件的拿起来看。 他看货的时候,林曼卿的手机响了。 林曼卿就走到门口去接电话。 打电话来的是林云。 “喂,姐,你在哪儿?” “我在京城呢,有事?” “我也在京城,你在哪儿,我来找你。” “什么?你不上学吗,怎么跑京城来了?” “学校这几天放假,我就和严谨一起来京城玩两天。” “严谨也来了?你们可真是,现在又不是节假日,哪儿来的假?” “学校有活动嘛。” “你唬谁呢?什么活动还全校放假呀?再说你们学校搞活动,严谨他们学校也搞活动?高三了!哪个重点高中会无缘无故给你们高三放假的?还敢骗你老姐!” 林云在电话那头嘿嘿直笑:“老姐你真聪明,火眼金睛,什么都瞒不过你。” “少拍马屁,老实交代,你们怎么回事?”林曼卿气道。 “是这样的,你不是和姐夫去京城了吗,老妈不放心,就让我请两天假过来看看。” “妈不放心?不可能吧,妈有什么不放心的?她又不是不知道你姐夫的本事。” “就是太知道姐夫的本事了,所以才不放心嘛。” ------------ 第521章 这店开不下去了 林曼卿瞬间明白了,严慧敏是怕李沐尘到了京城花花世界会变心,怕自己降不住李沐尘。 “老妈也真是的,不相信沐尘,难道还不相信她女儿我吗!”林曼卿抱怨道。 “你?老妈说了,曼卿这傻丫头,一点危机意识都没有,说不定还是个雏儿呢,真是急死老娘了!” 林云模仿着严慧敏的语气,说完就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林云!你要死啊!”林曼卿对着电话骂道,“老妈肯定不会这么说,是不是你瞎编的?” “我可没瞎编,老妈真是这么说的。” “不可能!老妈最关心你读书了,怎么会允许你请假?” “嘿嘿,老妈可没你那么精明,我说学校有活动放几天假,她就信了,也答应让我来京城,还给了我十万块零花钱,特意交代我,要自己照顾好自己,你们两个一起的时候,就不要妨碍你们办【正事】……” 他把正事两个字说得特别重。 “又说如果你们两个不在一起的时候,就让我跟着姐夫,多学点本事。” 林曼卿撇撇嘴,这个老妈,真是没办法。 “那严谨呢,他怎么也来了?” “是姐夫让我叫他来的。” “什么?” “我来之前给姐夫发了消息,他说既然要来,就把严谨也带上。姐夫还说了,这几天他有事,你一个人他不放心,让我和严谨过来保护你。” “我才不要你们保护呢,小屁孩!” 林曼卿嘴上这么说,心里还是暖洋洋的。 “什么小屁孩,我现在很能打的!严谨也很能打的!” “好好好,你们两个厉害,行了吧。那我问你,妈叫你来盯着你姐夫,你姐夫又叫你来保护我,那你听谁的?” “当然是听姐夫的。”林云脱口而出。 “叛徒!”林曼卿骂了一句。 “姐,你不会也想让我去盯着姐夫吧?” “当然不是。” “那你说我是叛徒?” “老妈让你盯着你姐夫,你回头就给他发消息,把老妈出卖了,你这不是叛徒是什么?” “老妈那是瞎担心,姐夫要是变心,我看着有啥用?把咱们林家人捆在一起,也不够姐夫一个手指头的。老姐,姐夫变不变心,关键还在你。” “在我?我又不能拿根绳子拴着他的心。” “老姐,不是我说你,姐夫好不好用,关键还是要用,要用,懂吗?” “林云!”林曼卿跳着脚嗔道,“你是不是欠修理了?” 林云在那头嘿嘿地笑。 林曼卿也是无奈,说:“行了,不跟你瞎扯了,你们现在在哪儿?” “我们刚下飞机,你在哪儿,我们打车过来。” “那你们打车到潘家园……” 林曼卿报了侯七贵的店铺号,然后挂了电话。 回到店里,侯七贵已经把几件物品都看过,并且用绒布擦拭干净。 “侯老板,这些东西怎么样,不是假的吧?” 侯七贵摘了手套,说道:“李夫人慧眼,东西都是真的,没有一件赝品。逛潘家园,能一次淘到这么多件东西,不打眼的,可不容易。这比很多所谓的专家都强了。” “这点东西就算多了?” “现在的潘家园不比从前了。规模大了许多,货物数量更是多了不知多少倍,但真东西却比从前少了。现在来潘家园淘宝贝捡漏,堪比大海捞针。像我们这些老人,都从摆摊转为开店了,有些干脆搬去琉璃厂了。不过我这店……” 侯七贵叹了口气。 “这店怎么了?” “这店怕是快要开不下去了。” “为什么?”林曼卿讶然问道。 “因为这个。” 侯七贵拿出了那块从地宫墓穴里带出来的金镶玉的镯子。 林曼卿立刻感觉到了镯子上所带有的那股奇特的气息,温润而又阴寒。温润是因为镯子本身的玉质,而阴寒则是因为它在地下埋藏了太久。 “这是什么?” “这是那天我和李公子一起闯鬼王墓穴时带出来的。” 侯七贵又开始讲起了那天发生的事。 原本因为面对的是李夫人,他还不好意思多讲,只想简略表述,但林曼卿却主动问起了细节。 这让侯七贵打开了话匣子。 林曼卿听得很认真。 她知道这件事,但李沐尘从未讲过细节,只说在龙门天关地下的一个墓穴里已经杀了澹台玉,甚至没有讲起鬼王和僵尸。 侯七贵讲得精彩纷呈、惊心动魄,尤其是讲到李沐尘受伤的时候,林曼卿才知道,原来这个过程竟是如此凶险。 侯七贵讲完,脸都有点胀红了。 他连喝了好几杯茶,才从激越中平静下来,想起林曼卿就坐在对面,看见林曼卿在对他笑,便有点不好意思,解释道:“夫人,我可没吹牛逼,我是真打死了那么多僵尸。” “我信。”林曼卿说。 侯七贵一愣。 这么多天来,他不知和多少人说过这故事,几乎所有人都觉得他在吹牛逼,外面还有人传他神经病的。 这是第一次有人信他。 尽管林曼卿的身份本就应该知道这些,但侯七贵还是有点感动。 “让夫人见笑了。” “怎么会呢?”林曼卿笑道,“沐尘跟我说过,这次能顺利除掉澹台玉,侯老板功不可没。所以今天才特地让我来看看您。我初来贵宝地,也没带什么礼物,刚才淘来的这几样小玩意儿,就当是我的见面礼吧,您可别嫌弃。” “这……” 侯七贵听说是李沐尘特意让夫人来看他,不觉鼻子一酸,差点就掉下老泪来。 “这是夫人凭本事淘到的,我怎么能收。” 这些东西虽然不是什么特别值钱的物件,但加在一起总价值也不低,林曼卿买来也花了几百万,虽然在侯七贵手里肯定不值这么多钱,但作为见面礼,也够重了。 “看样子侯老板是看不上这些东西呀!”林曼卿笑道。 “不不不,我哪里看不上,只是……” 侯七贵突然想起李沐尘早就是千亿身家的超级富豪,将来重振李家,更是不知多少财富。 “好,那我就收下了,谢谢夫人!” “侯老板客气了。”林曼卿说,“刚才你说这店开不下去了,是因为这个镯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侯七贵说:“唉,也怪我,嘴贱,逢人就说,传出去了,有人就想要买我这镯子。可这是我九死一生才拿出来的,又是和李公子一起出生入死的纪念,我当然不卖。可这位买家,却是我得罪不起的。他想要的东西,没人敢不卖给他。他一句话,我这店就得关门了。别说我这店得关门,就连文玩这一行,我也混不下去了。” “这人是谁?” “秦爷!” ------------ 第522章 李夫人的霸气 林曼卿原本以为是王百顺,但侯七贵说出来的却不是“四爷”,而是“秦爷”。 她很好奇,怎么潘家园有那么多强买强卖的“老爷”呢! “秦爷是谁?” “秦爷名叫秦树义,是册门宗师。” “册门宗师?”林曼卿没太听明白,不知道这是什么。 侯七贵解释道:“过去江湖上,文玩古董、春宫字画、收藏鉴宝,做这些营生的,统称册门,甚至还包括挖山盗墓的。常年在潘家园和琉璃厂做买卖的,大多都算是册门中人。而秦爷,就是当今册门的泰斗,要按过去的叫法,就是门主,总瓢把子。只是现在新社会了,没了旧时代的江湖习气和组织,不兴这么叫了,但册门的规矩还在。遇到纷争和难以解决的事端,也会请秦爷出面。在这一行,还没有秦爷摆不平的事。” 林曼卿道:“那么说,这个秦爷很厉害喽?” 侯七贵说:“是啊,要不然怎叫他册门宗师呢。他这个宗师的名头,可不光说他在古玩这一行的眼力和手腕,同时他也是的的确确的武道宗师,在武林中的名头也不比萧鸣鹤宗师差的。” “宗师坐镇,册门泰斗,照理说这样的家族就算比不上四大家,也一定是闻名京华的,怎么我从没听说过这位秦爷,也没听说京城有个秦家呢?”林曼卿奇怪道。 侯七贵笑道:“夫人有所不知,秦爷向来低调,名字也就在武林和册门圈子里响,您不是江湖中人,没听过也正常。而且秦爷一生未娶,膝下无子,自然也就谈不上什么家族了。” 林曼卿恍然:“原来如此。那这位秦爷倒也算得上是江湖奇人了,只是我很奇怪,这样的人,怎么会看上你的一个镯子,还要强买强卖呢?” 侯七贵叹了口气,说:“秦爷哪里会看得上这镯子,他也不可能到我的小店来。事情是这样的,秦爷虽然膝下无子,但徒子徒孙一大堆,有不少还认了干儿子。其中有一个叫荣广杰的,是秦爷的关门弟子,很受秦爷的宠爱。荣广杰也常来潘家园玩,在西门片还有他的铺子。” “是荣广杰看上了你的镯子?” “也不是荣广杰。”侯七贵摇头道,“要是荣广杰还好办,我托托人,帮忙递个话,或者亲自过去陪个不是,以他的身份,也不至于为难我。坏就坏在不是他,而是他新交的女朋友,叫杨莉莉。荣广杰什么都好,就是在女人这方面失智,他喜欢的女人,无论跟他要什么,他都肯给,而且不计代价。” “那秦爷不管?” “这种小事,谁会去给秦爷说?那不是得罪人么!荣广杰是秦爷最疼的关门弟子,小干儿子,当亲儿子养的。秦爷知道了,顶多说他几句,还能让他和女朋友吹了?这是得罪人的事儿,没人干。而且荣广杰也不是不给钱,相反,他出手挺阔绰的。只不过大家给秦爷面子,不可能贵了他,都是按本钱出,有时候还要小亏一点。” “那你就干脆开个高价,让他知难而退。”林曼卿说,“如果他真买了,你就大赚一笔。” 侯七贵连连摇头:“我不缺钱,我在潘家园积攒了几十年的名声,不能因为这个毁了。再说了,我是真不想卖这个镯子。” 林曼卿对侯七贵有些刮目相看。她发现这位侯老板身上既有生意人应有的精明,又有一股难得的正气。难怪李沐尘会如此看重他,想要拉拢他。 “杨莉莉什么时候来的?”她问道。 “杨莉莉倒是还没来,是隔壁杨老板来和我谈的。杨老板和她是同乡。” “人都没来,只叫人带个话,就强买你的东西,这也太狂了点吧?”林曼卿摇头道,“果然是京城,随便一个人都爷!” “夫人说笑了。”侯七贵有些自嘲的笑了笑,“我也是京城人,可不敢称爷。” 林曼卿端起茶杯,在嘴边轻轻呡了一口,然后放到桌上,不轻不重,发出叭的一声,然后目光直视侯七贵,说道: “从今天开始,你就是爷了。” “什么?”侯七贵有些茫然地看着林曼卿。 林曼卿指着桌上的镯子说:“这东西,只要你不想卖,谁也买不走!” 林曼卿这话说得有点霸气,听得侯七贵目瞪口呆。 可是转念一想,想起李沐尘的本事来,侯七贵瞬间激动起来。 不是因为保住了这个镯子,而是林曼卿那一句“从今天开始,你就是爷了”。 自己一个潘家园开店的,怎么可能是爷? 除非…… 侯七贵意识到了林曼卿今天来的目的。 “夫人,我……”侯七贵不知道该怎么接这个话,想要掩饰内心的激动,却发现连声音都有些颤抖了。 林曼卿说这个话,不是狂妄自大,也不是一时兴起。她明白,自己今天其实是代表李沐尘来的。 她这个话,自然也是代表李沐尘说的。 李沐尘看上了侯老板,觉得此人可用。经过刚才的一番交谈,林曼卿也觉得此人可用。 京城李家要复兴,正是用人之际。 如果这时候,连侯老板这点小事都解决不了,那以后还谈什么重振京城第一世家。 而林云和严谨的到来,更让林曼卿明白了,李沐尘可能早就算到了,她今天来潘家园会遇到麻烦,所以特地让林云把严谨也叫上。 这俩小子联手的威力,林曼卿是知道的。 有他们在,只要不是宗师出手,那就没人能欺负得了他们的姐姐。 当然,林曼卿也没有说全部寄望于两个弟弟,她也想检验一下自己修炼这半年来的实力究竟如何。 哪怕林云和严谨不来,她一样会对侯七贵说这句话。 自幼在禾城林家长大的大小姐,在这一刻,把从小熏陶的豪门霸气展露出来了。 “侯老板,记住了,从今儿起,你就是爷!镯子你说不卖,别说杨莉莉,就是秦爷亲自来了,也一样买不走!这话我说的,李沐尘的夫人说的!” ------------ 第523章 侯老板的智慧 侯七贵被林曼卿的霸气所感染,有那么一刻,仿佛自己真的成了爷了。 在这一刻,他仿佛永夜中的人看见了黎明的曙光;海上的泅徒抓住了救生艇的船舷。 未来变得明朗起来,生命重新有了非凡的意义。 虽然侯七贵想不出自己能帮李沐尘干点什么,但哪怕只是当个看门的,或者让他重操旧业,再去盗墓,他也愿意。 要干就干大的,和龙门天关鬼王墓比起来,以前盗的那些墓,简直就是小孩儿过家家。 当想到这里的时候,侯七贵便觉得眼前这只镯子已经不重要了。 原本他只是想用这镯子来证明那天的经历不是虚幻,不是做梦。在他的后半生,只要看到镯子,就能回想起自己和李沐尘并肩战斗的日子。 但现在,好像不需要这镯子来证明了。 侯七贵把镯子轻轻推到林曼卿面前,说道:“夫人,有您的话,我这辈子都值了。这镯子,我留着除了吹吹牛,其实也没什么用,就送给夫人您吧。” “送给我?”林曼卿一愣。 “镯子是从鬼王墓里带出来的,也是那天李公子出生入死的见证,送给夫人正合适。而且,我在这行做了这么久,这么精美的金镶玉镯子还是头一回见。西京何家村曾经出土过一只类似的唐代金镶玉镯,现藏在西京博物馆里。两只相比,无论工艺还是玉质,这只都要更胜一筹。也只有夫人这样的绝代佳人,才能配得上如此美物。” 侯七贵一顿夸,夸镯子的同时,其实更是在夸林曼卿。 但他也不是完全拍马屁,的确是真心觉得如此。 林曼卿想了想,还是拒绝了,说:“侯老板,谢谢您的一番美意,这镯子我现在不能收。您把它带出来,是您的缘分,我不可夺人之美。” 侯七贵一阵失落,但也很快明白了自己的唐突。 林曼卿今天是代李沐尘来的,收不收侯老板,最后还是要李沐尘来决定。林曼卿不能越俎代庖,如果她收了这镯子,那就帮李沐尘沾了因果,将来李沐尘就算不想要侯老板都不行了。 林曼卿聪慧,她绝不会为了一个镯子和莫须有的马屁,就给自己的夫君惹上麻烦。她只是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情。 侯七贵如果聪明,将来大可以把镯子送给李沐尘,再由李沐尘送给林曼卿,这就合情合理,也合缘了。 见侯七贵有些尴尬,林曼卿笑着岔开了话题,问道:“侯老板认不认识四爷?” “四爷?”侯七贵愣了一下,“夫人说的是王家四爷?” “嗯,好像叫王百顺。”林曼卿说。 “当然认识!”侯七贵说,“王四爷,白五爷,那都是京城顽主圈子的顶尖人物,潘家园做生意的,只要不是新手,那谁不认识?” “听说这人也是看上的东西,不买到手不罢休的?” “说是这么说,不过这位爷比荣广杰的女人要好,至少王四爷不会让人吃亏。他看上的东西,一般都会高价收。” “那如果卖家再高的价都不卖呢?就像你这镯子一样。” 侯七贵一愣,忽然明白过来,惊道:“夫人,您不会是……碰上四爷了吧?” 林曼卿也没隐瞒,举起手来,说:“刚才在外边碰到的,他想买我手上的戒指,开的价钱倒是不低,但这是沐尘送我的订婚戒,你说我能卖吗?” “当然不能卖!”侯七贵断然道。 林曼卿笑了笑,说:“可他留下话了,不卖给他,我就走不出潘家园。” “这……”侯七贵皱起了眉头,“夫人,这事怕是有点难办。我知道李公子一身本事,什么都不怕,但李公子的目标是要复兴李家。一个大家族,尤其是当年李家那样的顶级门阀,不是靠武力就能立起来的。李公子初来乍到,除了立威,还要立德,要培养势力,结交人脉。秦爷再厉害,也只是江湖中人,如今的江湖早已不比当年,一盘散沙。但王百顺可不一样,他是王家的人。王家是京城四大家之一,论财力和势力的话,那三家都比不上。” 侯七贵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自己的语言。 “恕我斗胆妄言,王家虽然没有当年李家那么辉煌,但近二十年来,已隐隐成为京城第一,这是事实。李公子在百草堂高调宣布李家归来,必然让王家警惕。王百顺虽然在王家家族内的地位一般,就如白五爷在白家一样。但这时候得罪了他,恐怕会引起整个王家的敌视,对李公子的复兴大业不利。” 林曼卿大感惊讶。 这是侯七贵今天第二次让她刮目相看。 第一次是他精明中透着的正气和执着。这一次是他对局势的判断,和对李沐尘来京形势的准确把握。 这人不简单,做一个古董商人可惜了。 林曼卿决定,一定要把今天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李沐尘,侯七贵此人可堪大用,不能错过了。 “侯老板,那依你之见呢,我该怎么办?”林曼卿试探地问道,“为了复兴李家,我要把戒指卖了,来讨好王家吗?” 侯七贵摇头道:“当然不行。这是李公子送您的订婚戒,怎么能卖呢?再说了,王百顺不是王家的重要人物,得罪了他,会得罪王家,但讨好他,却未必能讨好王家,反而让王家小瞧了李公子。” 林曼卿暗自点头,侯老板的想法和她一样,条理十分清晰。 “那怎么办呢?” 侯七贵想了想,问道:“四爷开了什么价?” “连我淘来的那些东西,他出两千万。”林曼卿说,“不过听他的意思,我还可以加价,让我想好了到西门口右手边第二间铺子去找他。” 侯七贵听了脸色微变:“西门口右手边第二间铺子,那就是荣广杰的店。” 林曼卿讶然道:“呵,这么巧?” “也不算巧吧,四爷和秦爷认识,荣广杰是秦爷的干儿子,他去那里喝茶也正常。”侯七贵说,“夫人,如果您信得过我,就让我去一趟吧,我看看能不能说服四爷,不买您的戒指。” ------------ 第524章 这算偷还是抢 林曼卿很有些意外,听侯七贵的意思,是要去劝说王百顺放弃买她的戒指。 她也很好奇侯七贵要怎么做。 “侯老板我当然信得过,不过我可不希望给你带来麻烦。”林曼卿说,“你而安全最重要,我宁愿得罪王家,也不希望你受到伤害。” 侯老板大受感动,说道:“不会的,这里是潘家园,又不是去鬼门关。王四爷这个人我了解,好面子,只要给足了他面子,事情就好商量。夫人您在这里等着,我去去就来。” 林曼卿点头道:“好,那你小心点。如果他不答应,千万不要强求。” “放心吧,夫人,我有分寸的。” 侯七贵转身去了店铺的里间,出来的时候手里提了一个装茶叶的袋子,就出了门。 林曼卿觉着挺有意思,不知凭着几盒茶叶,侯老板要怎么说服王四爷。 不过从这件事也能看出侯老板的能力,不但脑子清醒,能把握局势,也是个实干的人。 不知道他此去能否成功。 林曼卿就一个人在店里喝茶,那只金镶玉的镯子就在桌上摆着。 她拿起镯子来又看了几眼,的确是很漂亮,古人的手艺巧极了,难怪会荣广杰的女人看上,人家不卖她也非要买。 这时候,隔壁的杨老板带着一个女人进来了。 这女人就是杨莉莉,和杨老板是同村的本家。当初来京城投靠杨老板,想跟着学做古玩生意。 杨老板一开始是打算培养她,让她搞个小摊做点玉石珠串批发什么的。但杨莉莉沉不下心来学,却在市场里搞起了直播,天天拿着手机在各个摊位上转悠。 潘家园搞直播的人很多,杨莉莉因为长得漂亮,尤其是胸前有料,粉丝大涨,很快就成了小网红。也不知怎么的,就被荣广杰给看上了。 杨老板当然乐得促成此事,谁不想和秦爷攀上关系? 在他的极力推动下,杨莉莉成了荣广杰的正式女朋友。为了这事儿,杨老板没少下本钱,给杨莉莉从头到尾包装了一遍又一遍,弄得她亲妈都不敢认了。 其实侯七贵的金镶玉镯子,也不是杨莉莉看上的。杨莉莉根本就不懂这个。 是杨老板自己看上了那个镯子。 过几天就是秦树义秦爷六十六岁的大寿,册门中有头有脸的人都会去祝寿。 杨老板原本是没机会的,但通过杨莉莉的关系,从荣广杰那儿搞了一张请柬。 能参加秦爷的寿宴,那就算是在这一行混出头儿了,倍有面子。可是问题也来了,该送什么寿礼呢? 杨老板入行的年头也不短了,要说手里也有不少收藏,但感觉要拿到秦爷的寿宴上去,就显得有点不够了。秦爷未必在乎,但寿宴上人多,杨老板自己怕太丢脸。 于是他就想到了隔壁的侯七贵。和侯七贵相比,杨老板的收藏就寒酸多了。 侯七贵入行比他早,而且那是真走穴倒斗,玩的都是高级货。 杨老板是收旧报纸起家的,后来做书摊,再搞字画,慢慢才倒腾起瓷器玉器,但大多数都是赝品。 他搞赝品挣的钱也许不比侯老板少,但档次差远了。 杨老板知道侯七贵手里有一对碧玉狮子玲珑球,价值连城,就想问侯老板买下来,给秦爷做寿礼。但侯七贵不肯卖,那是他的私藏品,镇店之宝。 这事儿也怪杨老板自己,他如果说是给秦爷祝寿,兴许侯七贵就同意了,毕竟是给册门宗师祝寿,他侯七贵也沾光。 但杨老板却不想让他沾光,更不想秦爷知道这东西是侯七贵的,所以没提秦爷寿宴的事,只说有位大老板想买,托他来谈,价钱好商量。 杨老板好说歹说,侯七贵就是不卖,他心里就不痛快了。 后来侯七贵从龙门天关回来,逢人就拿着玉镯子说他的故事。 杨老板眼力是有的,一见到这镯子,就知道这是好东西。先不说这镯子值多少钱,关键是它稀少。市面上没见过同样的,也就西京博物馆里那只有几分相似。 给秦爷送礼,不在贵重,而在走心。如果能让秦爷看上几眼,甚至点评上几句,那送礼的人就算是露了脸了。 但问题是,侯老板还是不卖,比他的碧玉狮子玲珑球还坚决,就是不卖。 杨老板就说,这东西是杨莉莉看上了。想用杨莉莉和荣广杰的名头来压侯七贵,逼着他卖。 可没想到侯七贵还是不肯卖。 杨老板又气愤又嫉妒,怎么好东西都到侯七贵手里去了,不肯卖,还天天在人前显摆。 于是他就去找了杨莉莉。 杨莉莉一听有这事儿,拍着胸脯说:“叔,你放心,不就一只镯子吗,我替你去拿,我拿钱砸死他!” 杨老板说:“莉莉你可别这么说,这姓侯的不说多有钱,几个亿肯定有,拿钱不一定好使。关键这家伙属牛的,软硬不吃,咬死了就是不卖。” 杨莉莉说:“切,我倒要看看,他有多硬,我去了他敢不卖?” “这事儿要不要和荣少爷说一声?”杨老板谨慎地问。 “不用。”杨莉莉满不在乎地说,“广杰给我配了两个保镖,我明天把他们带上,要是不给我面儿,就打断他的手,砸了他的店。” 于是,杨莉莉在杨老板的陪同下,来到了侯七贵的店里。 可巧不巧的,侯七贵刚出去,去的还是她男朋友荣广杰的店。 杨莉莉一走进店里,就看见了坐在那里喝茶的林曼卿。 今天的杨莉莉,穿着从巴黎订制的清透浅粉真丝提花深V连衣裙,斜背着LV限量款的包,双手环抱在胸前,越发显得那样沟壑难填。 林曼卿穿着很普通的休闲衫,一只没有品牌的包随意地放在椅子上。 相比较而言,杨莉莉更加的富贵逼人,身材更是引以为傲。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林曼卿却占据了整间屋子的气场,只是坐在那里,就给人一种风华绝代的感觉,就连杨莉莉自己都有些自惭形秽。 杨莉莉立刻心生警觉,仿佛母夜叉闻到了同类的尿,领地受了侵犯似的,对林曼卿充满了敌意。 “你是谁?”杨莉莉问道。 林曼卿说:“这里的老板出去办事了,你们要是找他的话,坐下等一会儿吧。” “我是问你是谁?”杨莉莉紧紧盯着林曼卿。 林曼卿已经猜到了她是谁,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说:“你很没有礼貌。” 杨莉莉大怒:“你说谁没有礼貌呢?我问你话,你不回答我,明明是你没有礼貌!” 林曼卿不再理她,拿起桌上的一本古玩杂质随意地翻阅着。 杨老板眼尖,一眼看见了桌上的镯子,连忙阻止要发脾气的杨莉莉,以免横生枝节。 他在杨莉莉耳边低声耳语了几句。 杨莉莉点点头,走到桌前,从桌上拿起镯子,说道:“你告诉老板,这个镯子我拿走了,多少钱回头我会打给他。” 说完高傲地扬起头,就准备转身走人。 可她的手忽然被一只手摁在桌子上了。 “怎么,拿了东西就走,这算偷呢,还是抢?” ------------ 第525章 凭什么给你面子 林曼卿伸手把杨莉莉的手摁桌上了,虽然隔着桌子,动作却很优雅。 杨老板想不出,这个女人是如何优雅地做到,并且动作这么快的? 自己这个本家侄女,论长相,也算是五官精致,论身材,更是让大街上的男人掉眼珠子。自己在她身上也投资了不少钱,尽可能把她包装成了富家千金的样子,才搏得了荣广杰的欢心。 但和眼前的女子一比,总觉得欠了点什么,怎么看怎么土,就是个刚进城的乡下丫头。 杨莉莉想要抽出手来,用了几下力,始终抽不出,就火了起来,怒道:“你放手!” 林曼卿的手从杨莉莉的手背上滑过,杨莉莉得以脱手,但镯子就到了林曼卿手里。 “把镯子给我!”杨莉莉大声道。 “这不是你的东西。”林曼卿说。 “那也不是你的东西。” “你怎么知道不是我的?” “你……”杨莉莉无语。 杨老板见气氛有点紧张,就过来把杨莉莉拉开。 他在潘家园做了那么多年生意,知道在这里谁能得罪,谁不能得罪。像侯七贵这样的店主他不怕,大家都是同行,谁能强过谁?但来店里的顾客就不一样了,谁知道什么来路,说不定就是你惹不起的达官贵人。 看林曼卿的样子,衣着很朴素,但气质非凡,杨老板也看不透她的来历。 “这位小姐可能是误会了。”杨老板一拱手,“鄙姓杨,也是这里开店的,小店就在旁边。我和这里的侯老板是老交情了,这位莉莉小姐看上了这只镯子,我和侯老板早就谈好了的,约好今天来拿。小姐要是不信,可以到我的店里去坐坐。” 林曼卿说:“我不管你们有没有谈好,老板不在,只有我在这里,就有责任把这里的东西看好。” “哼,你是什么人,有什么资格帮老板看东西?”杨莉莉不满道。 “我是侯老板的朋友。”林曼卿说。 杨老板有点吃不准林曼卿的身份,就试探着问:“这位小姐面生的很,以前没见过,不常来潘家园玩吧?” “我第一次来。” “第一次啊,那您是常去琉璃厂?” “我没去过琉璃厂。” “啊?那您和老侯都是在哪儿交易,不会是在鬼市吧?”杨老板眯着眼睛看林曼卿。 林曼卿知道杨老板在套她话,不过她无所谓,说道:“我和侯老板认识没几天,也没做过什么交易。” 杨老板松了一口气。这就妥了,不管林曼卿什么来路,和侯七贵认识没几天,也没做过交易,那就是交情不深。 “小姐,我们时间紧急,你把镯子给我们吧,老侯那儿回头我会说,我旁边那么大个店呢,不会骗你的。” “不行。”林曼卿斩钉截铁,“别说侯老板不在你们不能拿,就是他回来了,你们也拿不走。” “为什么?” “因为这镯子,他已经许给我了。” “什么?”杨老板吃了一惊,“不可能!这镯子明明他不肯……他许给了莉莉小姐,怎么可能许给了你?” “这不关我的事,我也没义务给你们解释。” 林曼卿说话始终不紧不慢,显着她那么高贵优雅,搞得杨莉莉火冒三丈。 “叔,你跟她废什么话?拿走不就完了吗!” 也不管杨老板如何犹豫,啪一拍桌子,对林曼卿说: “把镯子给我!跟姓侯的说,就说我杨莉莉拿的,他有什么意见,去找荣广杰说。” 林曼卿微微一笑:“你跟我说不着。我不是侯老板,也没有义务帮你传话。镯子,我不可能给你。” 杨莉莉简直要被林曼卿慢条斯理的优雅给气疯了,指着她说: “镯子我要定了!我数到三,你要是不给我,就别想保住你这张脸了!到时候刮花了破了相,别怪我没提醒你!” “一……二……” 杨老板还是有点担心,说道:“莉莉……” 但杨莉莉此时正在气头上,眼里再容不下林曼卿这张完美的脸。 “叔,你别管,我就看不惯她那高高在上的样子,什么东西!臭婊子……” 她刚骂了这三个字,“啪”一声,脸上就挨了一巴掌。 一个红色的掌印,印在她的脸上,厚厚的脂粉在掌印边缘隆起。 杨莉莉一下子懵了,扶着脸,瞪大了眼睛,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你……你……你打我!” 林曼卿依旧优雅地坐在那里,手里拿着那只金镶玉镯子,仿佛什么都没做过,淡淡地说: “以后嘴巴放干净点,再这么脏,就不要再说话了。” 杨老板也有点懵,不明白怎么会这样,明明是杨莉莉要动手,怎么就先被人打了呢? 他已经意识到,眼前这个女人不简单。 但事已至此,已经不可能有转圜的余地了。杨莉莉的性格他很清楚,从小连她娘都不敢打她,打她必还手,也就荣广杰能镇住她。 好在杨莉莉的背后是荣广杰,荣广杰的背后有秦爷,无论眼前这个女人是什么来头,就算是四大家的人,也得给秦爷面子。 “保镖!”杨莉莉已经在喊了,“都瞎了吗?没看见她打我?” 两个保镖这才上前,猛虎般扑向林曼卿。 可是也不知怎么回事,他们刚往前走了两步,就脚下拌蒜,一个前倾,一个侧滑,砰地撞在一起,又乒乓 倒在地上。 刚从地上爬起来,又是咚一声,两个人的头撞在一起,再次跌倒在地。 杨莉莉看得目瞪口呆,大骂道:“废物!荣广杰,你给我派的什么废物!” …… 侯七贵拎着袋子,来到西门边的一间铺子前。 他站在门口,整理了一下衣衫,又看了一眼手里的袋子,然后才阔步走了进去。 一个年轻店员正靠在茶几边的躺椅上刷手机,看见他进来,只是瞟了一眼,也没有起身招呼。 侯七贵知道,荣广杰的店虽然也营业,但只接待贵客。 他对店员说:“请问四爷在这里吗?麻烦通报一下,就说侯七贵来拜访荣少爷和王四爷。” 店员这才打量了他几眼,站起来说:“四爷说有个女的会来找他,怎么是个男的?” “嘿嘿,那是我朋友。”侯七贵说。 “跟我来吧。” 店员带着侯七贵进了里面的茶室。王百顺和荣广杰正在喝茶。 王百顺一看见侯七贵,有些失望,也没邀他坐,只道:“这不是侯老板吗,找我什么事?” 侯七贵说:“我朋友的戒指是婚戒,实在不方便出手。我想请四爷给个面子,高抬贵手,放过我朋友。” “哈哈哈哈……”王百顺大笑起来,“给个面子?侯七贵,你是个什么东西,我凭什么给你面子?” ------------ 第526章 遥想荣门快刀风采 在王百顺的眼里,侯七贵真的算不上什么东西。 王百顺虽然不是王家的核心实权人物,但毕竟是王家,当今的京城第一世家。王家的一条狗,也有大批的人去拍马屁。 侯七贵虽然也挺有钱,资产盘点盘点,几个亿肯定有,但说穿了,就是潘家园一个开店做买卖的,没有背景,没有靠山。要不是王百顺喜欢古董,常在琉璃厂和潘家园玩儿,他连正眼都不会瞧一下侯七贵。 就在刚才,王百顺还对荣广杰说,自己看上了一个女人手上的戒指。 荣广杰还笑他:“四爷,一个戒指有什么稀罕的,值得你这么大费周章?” 王百顺却说:“论眼力见儿,我虽然比不上秦爷,但在这行里,我还没打过眼儿。这女人手上的戒指,绝对是个好东西。我在一本古书上见过同样造型的戒指,据说这种戒指具有某些神秘的能量和功能。我在市面上还从来没见过,今天是头一回见到。” “有这么邪乎吗?一个戒指,还扯上神秘学了。” 荣广杰虽然这么说,心里却也好奇起来。因为他干爹秦树义就特别喜欢收藏这种神秘的东西。而且他知道,秦树义本身也很神秘,比如他那出名的“鬼手”和“天眼”。 秦树义的外号就叫“天眼鬼手”。徒弟们都知道,这可不仅是外号,而是秦爷真正的本领。 王百顺说:“邪乎不邪乎我不知道,反正见到了,我肯定不能放过。等拿到手,我去请秦爷掌掌眼,如果秦爷喜欢,我就送给他,当作给他祝寿的贺礼了。” 荣广杰这才知道王百顺的心思,笑道:“四爷,您好长时间不来潘家园了,今儿就是为了给我干爹找寿礼来了吧?” 王百顺哈哈一笑:“你小子聪明,难怪秦爷最疼你。” 如意算盘打得啪啪响,牛皮也吹出去了,现在侯七贵突然出现,说要让四爷给个面子,别买那个戒指了,这让王百顺如何不生气? 荣广杰笑嘻嘻地坐在那里,看着这有趣的一幕。 他很想知道,侯七贵哪儿来的勇气问王百顺要面子。 面子是随便给的吗?你侯七贵算什么东西,给了你面子,四爷的面子岂不是没了? 却见侯七贵不慌不忙,把手里的茶叶袋子放到桌子上,从里面拿出一个红色的茶叶盒子。 看见这盒子,王百顺和荣广杰眼里都露出了鄙夷之色。 这种盒子的茶叶,在市面上,也算是高档茶了,一斤要上万。但在他们眼里,这算个屁。荣广杰的店里,随便拿出来招待客人的茶,最次都是几万一饼的。 侯七贵依旧不慌不忙,把茶叶盒子打开,里面装着的却不是茶叶,而是一个花梨木的匣子。 这一下,王百顺和荣广杰的脸色微微起了变化,眼睛盯住了那个匣子。 他们的眼力,一眼就看出,这是上等黄花梨,满雕花,刀工犀利,精美绝伦,而且很有些年头了,至少是前朝的老物件了。 光这个匣子,起码几十万的价格。 侯七贵又打开了匣子,里面是一层绒布。把绒布揭开,露出一对小青玉狮子。 王百顺看见这对玉狮子,腾一下就从椅子上站起来,惊道:“碧玉狮子玲珑球?!” 侯七贵说:“四爷好眼力。” 荣广杰眼里也露出惊讶的神色,说:“我听说碧玉狮子玲珑球,是当年荣门宗师一刀春酒后的即兴之作。一刀春号称京城第一刀,又说是天下第一快手。这对碧玉狮子玲珑球,就是他刀法的最佳证明。自从荣门和要门大战,一刀春死在张癫手里以后,这东西也随之失去了踪迹,没想到在你手里。” 说着又带着点疑惑地说,“不会是假的吧?” “四爷,荣少爷,真的假的,我说了不算。您二位是行家,请二位品鉴。”侯七贵说。 荣广杰和王百顺对视了一眼。 荣广杰从旁边拿出两副白手套,扔了一副给王百顺。 二人戴上手套,一人拿起一只青玉狮子,放在手里仔细观看。 这狮子,是由整块的碧玉雕琢而成,不带一点儿杂质。狮子形态逼真,惟妙惟肖。而最神奇的,是狮子张开的口中,还叼着一个球。 这个球,叫做玲珑球,也叫鬼工球。内外五层,层层独立,外四层镂空,最里面是一个实心小珠子。 玲珑球本身就是很复杂的工艺,何况做得这么小,单独拿出来,就已经是稀世之宝了。 而这件东西神就神在,这个玲珑球和狮子是用同一块玉,一体雕刻而成。也就是说,这球是在狮子嘴里雕的。关键是,球在狮子嘴里也是独立的,被狮子咬住,狮子的牙齿,正好成了这玲珑球的外轴,整颗球可以在狮子嘴里旋转。 荣广杰捏住狮子,拿一根小针,插进玲珑球的玲珑孔里,轻轻拨动,第四层的球体就绕着里面的珠子旋转起来。再拨动第三层,第三层又绕着第四层旋转。如此反复,层层旋转,直到最外层,用手指一拨,整个球就在狮子嘴里转动。 五层玲珑球,各自旋转不停,发出的摩擦声,犹如狮吼。 荣广杰赞叹道:“果然是鬼斧神工!” 王百顺说:“早听说荣门一刀春刀法天下无双,还以为是那种练武人用的大刀,没想到于微雕也如此擅长。” 荣广杰道:“四爷豪门贵体,不知江湖事。荣门自古出快刀,用的可都是小刀。荣门高手,可以把小刀藏在手心里一整天,不耽误喝茶吃饭干活,外人也看不出他手里有把刀。据说前朝有位荣门高手,手里藏刀,躲过了紫禁城的盘查,去刺杀皇帝,差一点就成功了。” “可惜啊,神乎其技,自一刀春死后,就失传了。”说罢,看了一眼手里的碧玉狮子,“唯有这东西,让人遥想当年荣门快刀的风采了!” 荣广杰年纪轻轻,这些江湖往事,肯定是从他干爹秦爷那里听来的,由此,王百顺判断,秦爷一定喜欢这东西。 “侯老板,”王百顺有几分不舍地把碧玉狮子放回匣子里,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客气地说道,“东西是好东西,不知侯老板能否割爱?钱不是问题,您开个价,多少我都收。” 侯七贵笑道:“四爷,我不是来卖东西的。这东西,我也不卖。” 王百顺脸色瞬间变得有点难看。他以为侯七贵所谓的给个面子,是要拿这对碧玉狮子,换那个女人的戒指。 他本来就是要给秦爷寻一份寿礼,这对狮子肯定比戒指更合适。至于价钱,戒指他都肯出两千万,这东西,哪怕侯七贵喊一个亿,他也不会还价。 “侯老板,你这是耍我呢?过过眼瘾,就想让我给你个面子?”王百顺不悦道。 侯七贵笑了笑,把一对狮子放好,用绒布小心地盖上,然后盖好匣盖,把匣子往前轻轻一推,说道: “这东西我是不卖的。不过四爷喜欢的话,我送您了。” ------------ 第527章 换一份交情 这下不光王百顺愣住了,连荣广杰都有点不敢置信。 这对狮子,虽然不是古物,但就这工艺,绝对价值连城。何况这两块玉本身也是质地极佳。 “送我了?”王百顺讶然道,“我没听错吧?” “没听错,我送给四爷了。”侯七贵说。 “侯老板,你可想好了。你在这行里也算小有名气,论眼力,潘家园比你强的估计也不多。这东西是你的,价值多少,你心里比我清楚。”王百顺说。 侯七贵一笑:“东西值不值钱,得看怎么比。一个亿,两个亿,那也就是个数字。我不是什么大富之家,但也不缺钱。要我把这东西卖了,我还真舍不得。多几个亿能干嘛?但如果这东西能换来四爷的面子和交情,那我就觉得值了。” 王百顺没有说话,端起桌上已经凉了的茶,放到嘴边慢慢喝干,把空杯放到桌上,手指有节奏地在敲击着,眼睛看着装碧玉狮子的花梨木匣子,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侯七贵也不着急,也是静静地坐着,等着。 旁边的荣广杰突然干笑了两声,开口道:“哎呀,这个事儿有点意思,这么有意思的事,要是不参与一下,那岂不是毕生的遗憾?四爷,人家有心拜你的码头,我想插一手,也算是替四爷把把关,看看他的心有多诚,四爷您看成不成?” 王百顺微微皱眉,心中有点不满。 荣广杰的意思很明显了,这是要截胡啊。明知道自己是要给秦爷祝寿的,他还要截胡,这做得就有点太过分了。 碍于秦爷的面子,王百顺不好发作。犯不着为了一件东西得罪秦爷。 不过这倒是让王百顺想明白了几件事。 第一,这对碧玉狮子秦爷一定喜欢,而且很可能早就想要了,说不定平时常常念叨,所以荣广杰才会对东西的来历如此清楚。 第二,荣广杰虽是秦爷的关门弟子,号称最宠爱的干儿子,但秦门内部竞争估计也很激烈,所以他想要这件东西拿去邀宠。 王百顺心里冷笑,你想截胡,也不看看我是谁? 荣广杰要截胡,无非就是出钱。 虽然侯七贵说不卖,但王百顺觉得,任何东西都是有价的。一个亿不卖,两个亿呢?两个亿不卖,三个亿呢?像侯七贵这样的生意人,在潘家园算是比较成功的,几十年下来也就几个亿身家吧,现在一下子多几个亿的现金,能不心动? 王百顺决定了,无论荣广杰出多少钱,他都往上加钱,绝不让他截胡成功。 心里鄙夷不满,嘴上却说:“荣少爷替我把关,那是我的荣幸啊!哈哈哈……” 荣广杰听到王百顺虚伪的笑声,心中冷笑,对侯七贵说:“侯老板,见者有份,也别光顾着四爷的面子,我的面子多少也给点吧。” 他先不说钱,而是说面子,就是在警告侯七贵,王百顺的面子固然大,但的这一行,秦爷才是老大,才是册门宗师。得罪了他,比得罪王百顺还严重。 侯七贵面不改色,说道:“荣少爷有什么指示?” 荣广杰说:“这东西不如给我吧,我不白要你,我出钱。你是行家,我也就不来虚的了,两个亿吧。” 侯七贵道:“荣少爷,我刚才就说了,这东西我出不卖的。” 荣广杰冷笑道:“卖不卖,还不是看价钱。看来两个亿你还是嫌少了,那就三亿,怎么样,这价钱可以了吧?” “不好意思,荣少爷,我不卖。” 荣广杰的脸瞬间阴沉下来:“三亿你还不卖?东西是好东西,但要不是荣门故事加成,可到不了这个价。你想清楚!” “我想得很清楚。”侯七贵说。 “五亿!”荣广杰啪地一拍桌子,“就这么定了!妈的,我也是醉了,碰到你这么头倔驴,算我倒霉。” 王百顺心头一跳,没想到荣广杰会突然出这么高的价钱。这么高的价,要再往上加,连他都有点犹豫了。 可是不加价的话,东西肯定被荣广杰拿走了。五个亿啊,谁能抵挡这么大的诱惑? 见荣广杰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王百顺心里有气,决定还是不能让他截胡,正准备开口,忽见侯七贵摇了摇头,说出简短而有力的两个字: “不卖。” 听见这两个字,王百顺差点乐了。 乐的是荣广杰截胡失败。 看着荣广杰难看得猪肝一样的脸,王百顺的心情极为舒畅。 他不禁对侯七贵有点刮目相看,可也有些疑惑,自己的面子真这么大? “侯七贵,你真把自己当颗葱啦!”荣广杰气怒道,“五亿你不要,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这东西是好东西,但我敢保证,不可能有人高过这个价。也就是荣门往事的加成,不是江湖人,你上拍试试,不炒作不做手脚的话,一亿都卖不掉!” 王百顺忍不住了,说道:“广杰啊,话也不能这么说,有些东西不适合上拍,只能在藏家之间流动。这对碧玉狮子,你肯出五亿,那就意味着他在你眼里值五亿,你说是不是?” 荣广杰冷哼了一声,不再说话。毕竟是王家的四爷,他截胡不成,也不能明抢。 他对王百顺无可奈何,但看侯七贵的时候,就越看越不顺眼,仿佛眼里扎了针,暗下决心,要找个机会好好教训一下侯七贵,也让行里的人知道,得罪了荣少爷,得罪了秦爷,是什么下场。 王百顺心里高兴,对侯七贵说:“侯老板,这样吧,荣少爷出五亿,我也出五亿,不能让你亏钱。” 侯七贵摇头道:“四爷,您小看我了。我真不为钱,这东西,说了送给您,就送给您,我不要一分钱。” “就为了我的面子?” “还有您的交情。” “交情?” 王百顺眯缝着眼睛,晃着脑袋,仿佛在品咂这话里的意味。 忽然一敲桌子,哈哈大笑,说道: “好!那我就交了你这个朋友!哈哈哈……” 侯七贵一点也没有激动,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等王百顺笑完,才平静地开口道: “四爷,我有自知之明,论身份,我没有和四爷交朋友的资格。能得到四爷的赏识,我已经很高兴,很知足了。我说换四爷一份交情,说的不是我,而是另有其人。” “哦?谁?” “就是那位戴戒指的夫人。” “夫人?”王百顺讶然,“那么年轻,你称她为夫人,看来是有点来头,她是谁?” “她姓林。”侯七贵说,“您可能不知道她,但说起她先生的名字,四爷一定听说过。” “行了,别卖关子了,就直接说她男人是谁。” “李沐尘。” ------------ 第528章 是个人才 李沐尘前几天在百草堂闹出来的动静,早已在京城上流圈子里传开。现在满京城都知道,当年的李家回来了。 李家回来,首当其冲受影响的,就是王家。一个是当年的第一,一个是现在的第一。俗话说一山不容二虎,一城不容二王。 王百顺一听见“李沐尘”这个名字,心头一紧,眉头就皱了起来。 “这么说,是李沐尘让你来的?” “不是,是我自作主张来的。” “自作主张?”王百顺眯着眼睛看着侯七贵,想从侯七贵的脸上看出点什么来,“你把话说清楚,你怎么认识的李沐尘,今天又是什么目的。你最好说实话,别把四爷我当傻子,要不然,这对青玉狮子玲珑球,也救不了你。” 侯七贵微微一笑,一点儿也不慌张: “回四爷的话,李公子上回在百草堂和白家打赌,我刚好在现场,有幸做了回见证人,也算是结识了李公子。今天李夫人来潘家园,到了我的小店,说四爷您看上了她的戒指。可那是她的婚戒,不可能出手。 我想着吧,李公子代表李家归来,而四爷您代表的却是王家。一个是猛龙过江、王者归来,一个是京城翘楚,当今霸主。二位如果因这一点小事而起了冲突,伤了和气,于王李两家皆不利。 王李两家将来总要打交道,与其剑拔弩张、龙争虎斗,不如和气生财、共谋发展。让我们这些托庇于门下的小鱼小虾们,也免遭池鱼之殃,更能混一口好饭吃。这是我的一点私心,让四爷见笑了。” 王百顺听见,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哈,好一个私心!你这个侯七贵呀……”他用手指隔空点着侯七贵,“你可不简单呐!我以前怎么就没看出来呢?” 王百顺对侯七贵刮目相看。 如果真如侯七贵所说,是他自己的主意,那还真是做了一件好事。 王百顺并不知道林曼卿的身份,虽然他也看出这女人肯定来头不一般,但再不一般,也不会放在王四爷的眼里。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是李沐尘的夫人。 李沐尘在南方半年来的事迹,他早已有所耳闻。 短短半年时间,就从身无分文的小饭馆服务员,摇身一变,成为身家千亿的富豪,并且得到包括钱塘钱家、高家,江东徐家,申州陈家等顶级豪门的支持,这个人早已引起了京城四大家的警惕之心。 关键是,人家还是南江新晋的武道宗师,据说在武林大会一举打败东瀛忍宗高手,为整个华夏武林出了口恶气。 也正是因为如此,京门四家还特地聚集在一起开过一个会,商量如何应对李家重新崛起,结果也没商量出个所以然来。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王百顺要感谢侯七贵。 如果不是侯七贵,他今天肯定不会放过林曼卿,那等于是往死里得罪了李沐尘。如此一来,王李两家也就变成了死敌,且不可能和解。 虽然说王家不会怕一个李沐尘,但王家却怕另三家渔翁得利。 如今的四大家,各怀鬼胎,都巴不得别人和姓李的开战,却谁也不愿意冲在前面。这也是上次会议草草了事的原因。 为了一个戒指,而让王家和李沐尘直接开战,那王百顺回去估计会被族中的长辈骂死。 最关键的是,李沐尘可是武道宗师啊!王家有宗师坐镇,可他王百顺没有宗师保镖。 李夫人受了气,回去一顿哭诉,李沐尘冲冠一怒,直接杀过来,把他的头拧下来当了夜壶,这找谁说理去? 所以王百顺才觉得,侯七贵是真做了一件好事。 不过这么一来,侯七贵送来的这对狮子,王百顺就不能再送给秦爷当寿礼了,因为这东西已经成了王李两家交往的见证和信物了。 他必须拿回去交给他大哥王百川,把今天的事告诉他,由大哥来决定收不收这东西。 收,就代表是接受了李家归来这件事,至少是暂时接受,并且要和李沐尘合作。 不收,那就是王家已经做好了准备,不允许李沐尘打着李家的旗号来侵蚀京城大家族的利益。那么王李两家也就必有一战了。 “侯老板,今天的事情,你做得对。”王百顺把装着碧玉狮子的花梨木盒子挪到了自己面前,“这东西我先收下了,不管结果如何,四爷我绝不会让你吃亏的。” 侯七贵笑道:“四爷果然是宰相度量,那我就谢谢四爷了。” “哈哈哈,”王百顺笑着,“你这人呐,有胆识,又会说话,是块材料。哎呀,璞玉蒙尘啊,我应该早点发现你的。现在怕是晚了,看样子你已经跟了那位李公子了。不过我还是要问一句,有没有兴趣跟着四爷我?你放心,李公子许你什么条件,我只多不少。” “四爷说笑了,我哪是什么璞玉,要说年轻的时候,还有把子气力,鞍前马后地伺候您,现在年纪大了,也就图个安稳养老了。也是我没这个福分,成不了大事。四爷以后要是有什么事,尽管吩咐,我侯七贵在潘家园一天,四爷您的话,就是给我的圣旨。” 侯七贵说话不卑不亢,既拒绝了王百顺,又马屁拍得啪啪响,把王百顺拍的怪舒服,愣是生不出气来。 “好好好,谁叫我晚了一步呢。”王百顺朝侯七贵一拱手,“以后说不定得喊你一声侯爷呢!” “不敢!”侯七贵连忙还礼,“四爷抬举了!” 他们这边说着,荣广杰被凉在一边,心里很是不爽。 王四爷是王家的人,连他干爹秦爷都要给几分面子,但这侯七贵算什么东西,也在那里人五人六地坐着,四爷夸了他几句,就真把自己当根葱,和他们平起平坐了? 荣广杰也听说了李沐尘的事,但他是册门江湖人,和豪门世家不一样,没有王家那么切身关心,所以对李沐尘在南方的事迹了解不多,只听说这次在百草堂和白家打赌赢了。 他并不觉得李沐尘有多厉害,不就是靠着做了南方某豪门的女婿,搏得了千亿身家吗? 但凭这就想来京城搅动风雨,还差得远呢! 荣广杰年纪轻,对当年的李家没什么概念,听说是曾经的第一世家,但他却不屑一顾。第一世家,咋没了呢?遇上洪水了,还是地震了? 一个大家族,说没就没了,这在年轻人看来,简直就是毫无逻辑,太扯淡了。 “四爷,您可小心点,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您见过给鸡拜年的黄鼠狼吗?”荣广杰不阴不阳地说。 王百顺知道荣广杰因为拿不到这对狮子不开心,哈哈一笑,正想换个话题把这个带过。 忽听侯七贵说道:“荣少爷,您是贵人,金口玉言,可不带这么骂人的。您骂我是臭鼬也就算了,可您不能骂四爷是鸡啊!” 他这话一出,王百顺的脸瞬间就黑了下来。 ------------ 第529章 你是条狗 荣广杰没想到侯七贵的嘴这么坏,当场撕了他的心都有。 “四爷,我可不是这个意思。”荣广杰不愿平白得罪了王百顺。 王百顺眼皮抖了抖,摆手道:“算了算了,大家都是老朋友,开开玩笑,不说了。” 荣广杰狠狠地瞪了侯七贵一眼。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高跟鞋蹬地的声音,一个女人哭哭啼啼闯进来。 一进来就捂着脸,扑进荣广杰的怀里: “呜呜……广杰,我被人打了!呜呜……你可要给我报仇啊!呜呜……” “打了?谁这么大胆,敢打你?” “一个女的!你看!” 杨莉莉把脸扬起来,脸颊上一个红红的巴掌印还没消褪。 她并不知道,这巴掌印怕是很难消褪了。林曼卿修行时间虽然短,但上次中毒之后,李沐尘帮她疏经通络,易筋洗髓,至少省去了别人十年的筑基功夫,加上身边都是高手,随便学一点,放在外面都是绝世之学。 这一巴掌,她就是用了从王老板那里学来的朱砂掌功夫。虽然比起王老板来,还差了十万八千里,但对付一般人已经绰绰有余了。 杨莉莉脸上这一巴掌并不重,不会对她造成什么致命的伤害,但这个掌印,十年之内都不可能消除,去美容医院把整层皮换了也没用,除非把脸上的肌肉组织也换了。 荣广杰看到这掌印,又是心疼,又是愤怒:“妈的,是哪个女的?敢打我的女人,不要命了!” 这时候,杨老板也进来了,看见侯七贵在场,微微一愣,随即朝荣广杰和王百顺拱了拱手,说: “荣少爷,四爷,打莉莉的那个人就在侯老板店里,她说是侯老板的朋友。” 王百顺和荣广杰同时一愣。 “怎么回事?” “是这样的,莉莉看上了侯老板店里的一个镯子,前两天就托我问过侯老板。今天莉莉亲自到店里去看货,结果被店里的女人给打了。” 杨老板一边说,一边偷眼瞧侯老板的脸色。他暗自冷笑,心说侯七贵呀侯七贵,这下你死定了。别说你的镯子,你的店都保不住。以后你的店,就是我的了。 侯七贵也没想到会这么巧,正好这时候杨莉莉去了店里。打杨莉莉的人无疑就是李夫人了。 他也觉得挺难办,杨莉莉被打了,这事儿恐怕是不能善罢甘休了。李公子固然不怕荣广杰,可现在李夫人一个人在店里,一旦荣广杰发了飙,后果不堪设想。 李夫人要是在他店里出点什么事,他可没法向李公子交代。而刚才所做的一切努力,也等于白费了。 “荣少爷……” 侯七贵刚开口说了三个字,荣广杰就啪一个巴掌甩在了他脸上,打得他仰面后倒,因为他坐的凳子没有靠背,就摔到了地上。 “妈的,姓侯的,敢对我的女人下手,谁给你的胆子?” 要是以前,发生这样的事,王百顺肯定不管,乐得看热闹。但现在这对青玉狮子玲珑球还在自己身前摆着呢,他就不能不护着侯七贵。 “荣少爷,人也不是他打的,还是问清楚好,免得打错了人。” 荣广杰冷哼一声:“好,我问清楚,姓侯的,你店里是谁?” 侯七贵从地上爬起来,用衣袖擦了擦嘴角的血,看上去并不害怕,微微躬身道:“是在我店里发生的事,那就是我的责任。我向杨小姐和荣少爷道歉,荣少爷要怎么责罚,我都认了。” 侯七贵这么一说,王百顺就明白了,那个女人,一定就是李夫人无疑了。 这事儿就有点难办了。他有心要救侯七贵,可看侯七贵的意思,是要把责任担下来了。 这人不但聪明、有胆识、会说话,还赤胆忠心,知道这时候死也要扛着,不能让李夫人受一点儿伤害。 既然这样,王百顺也不好阻止。只是他再次觉得可惜,怎么就没早点发现侯七贵这么个人才呢! 荣广杰冷笑道:“呵,还挺仗义!逞英雄是吧,行,我就成全你,把你骨头打断,看你还逞不逞英雄!” 说完就是一脚,踹在侯七贵肚子上,把他踢翻在地。 荣广杰是宗师弟子,虽然入门晚,但身上也有功夫。要不是顾忌满屋子的古玩瓷器,不敢发力,这一脚就把侯七贵废了。 他走过去,踩住侯七贵的手,用力一碾,只听嘎啦啦一阵响,侯七贵手掌和手腕的骨头就碎了。 “啊——”侯七贵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 王百顺看得直皱眉头,就连杨老板也不觉倒吸一口凉气。 唯有杨莉莉在后边撺掇,大叫:“打!打死他!” 王百顺说:“荣少爷,差不多了,别弄出人命来。” 荣广杰道:“人命?狗都不如的东西,踩死又如何?” 一边说,脚上还在用力。 待他抬起脚来,侯七贵的手已经不成样子了。 “姓侯的,跪地上学两声狗叫,说你是条狗,我就放过你。” 侯七贵忍着剧痛,一只手撑地,缓缓爬起来,双膝跪地,汪汪地叫了两声。 杨莉莉咯咯地笑起来:“广杰,你看他,就是一条哈巴狗!” 杨老板也在一旁轻笑,觉得出了心中一口恶气。这场面,至少能让他笑上十年。 就连王百顺这时候,都已经无法判断,侯七贵究竟是因害怕而求饶,还是在忍辱负重,保护那位李夫人。 荣广杰看着侯七贵冷笑一声:“算你识相,记住了,你是条狗,永远是条狗,以后见了我们就要学狗叫,否则我见一次打你一次!” 杨莉莉说:“广杰,还有那个女人呢,不收拾她,我可出不了这口气!” 荣广杰说:“放心,咱们这就过去收拾她!” 侯七贵道:“荣少爷,你不是说,我学狗叫,这件事就过去了吗?” “呵,我只说了放过你,可没说这事儿过去了。那个女人,我一样打到她学狗叫!”荣广杰说。 侯七贵怒道:“她只是个顾客,在我店里出的事,我替她承担。你们打也打了,骂也骂了,羞辱也羞辱了,还想怎样?事情不要做得太绝了!” “哦?你好像不服气?”荣广杰冷笑不已,“那你又能怎么样?要不要我现在就把你打死?” 王百顺知道,自己不能不说话了,再不说话,荣广杰真有可能把侯七贵打死。 “荣少爷,侯老板的手都已经废了,你的气也该消了。给我个面子,事情就这样吧。” 荣广杰皱了皱眉,似乎有些犹豫。 杨莉莉说:“不行!广杰,一定要教训一下那个女的,你不刮花那个女人的脸,我就死给你看!” 荣广杰一摊手:“四爷,你看,美人不答应,我也没办法。我给四爷个面子,侯七贵的命就留着吧,四爷要是有空,就带他去医院治治手,兴许还来得及治好。要不然变成残疾,以后少一条腿,学狗都学不像了。” ------------ 第530章 不如叫禽兽 荣广杰叫了几个人,带着杨莉莉,气势汹汹地走了。 侯七贵立刻就要跟出去。 王百顺拦住他说:“侯老板,你都这样了,就别凑热闹了,我派个车,送你去医院吧。” 侯七贵急忙摇头道:“四爷,不行啊,我店里有贵客,我就是拼了这条老命也不能让他们伤了贵客啊!” 王百顺看了一眼他的手:“再不去医院,你的手就真废了。” “废了就废了,狗都做了,还在乎一只手?”侯七贵决然道。 见他如此坚决,王百顺就说:“好,那我跟你一起去。你记住,不要冲动,万事有我。我一定不让他伤了你的贵客就是。” “那可太谢谢四爷了。”侯七贵朝王百顺鞠躬。 王百顺拿起桌上的匣子,道:“行了,别客气了,你的青玉狮子还在我手里呢,走吧!” 二人就追了出去,一直追到侯七贵的店里。 林曼卿还在店里坐着,林云刚打电话来,说已经打车到潘家园门口了。 不过她估计林云还要有一会儿才能找到这里来,这小子好玩,进了潘家园,肯定一通瞎逛。 她看见杨莉莉回来了,身边还有一个男的,估计就是荣广杰了。 杨老板跟在他们身后,另外还有几个挺壮的小伙子,一看就是经常健身的那种。 林曼卿并不慌张,坐在店里悠悠地喝茶。 杨莉莉指着林曼卿说:“就是她!” 荣广杰上下打量了林曼卿几眼,见如此漂亮的一个美女,很有些意外。 “是你打了我女朋友?”荣广杰问道。 林曼卿端着茶杯,看着窗外,浑然没有把他们的到来当回事,淡淡地回应:“她太没礼貌,该打。” 荣广杰对她的态度很是恼火,不过看她容貌清丽、气质出众,几分色心就压住了暴戾之气,走过去,在林曼卿对面坐下来,露出一抹浪荡笑容道:“美女,哪儿人啊,第一次来京城吧,知不知道我是谁?” 林曼卿不咸不淡地说:“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荣广杰嘿嘿一笑:“我叫荣广杰,别人给面儿,都喊我一声荣少爷。你既然来潘家园玩,就不该不知道我的名字。在这片地盘上,我说了算。我看上的东西,没有得不到的!” 他所谓的看上的东西,除了潘家园的文玩古董,当然也还有潘家园的人。这暗示已经很明显了。 林曼卿微微一笑:“今天我已经第二次听到人这么说了。” 荣广杰脸色一变:“哼,还有谁?” 林曼卿扭头,视线从荣广杰的肩头穿过,看见了和侯七贵一起进来的王百顺。 王百顺刚好听见这话,眉头皱了皱。 杨莉莉不耐烦地说:“广杰,你和她啰嗦什么,她打了我,你快帮我还回去呀!把她的脸刮花!” 荣广杰这时候已经存了要把对面这个气质和长相都甩杨莉莉十条街的美女收为己有的想法,哪里还会管什么报仇的事。 “美女,晚上赏光一起吃个饭吧。”荣广杰笑眯眯地说,“潘家园你看上什么,随便拿,钱我来出。” 杨莉莉一听大为光火,怒道:“广杰,你是来帮我报仇的,还是来勾引这个婊子的?” 荣广杰却不理她,只看着林曼卿。 林曼卿莞尔一笑:“荣少爷,口气够大的啊,我要说整个潘家园的东西都看上了,你能给我吗?” 荣广杰脸色变了变,不过还是陪着笑脸:“只要你做了我的女人,潘家园就等于是你的了。” “荣少爷,牛皮谁都会吹,别说这些没用的,刚才有人骂我你没听见吗?你能先把骂我的人那张臭嘴给修理修理么?”林曼卿说。 杨莉莉听到这里勃然大怒,正要开口,没想到荣广杰突然返身就抽了她一巴掌。 杨莉莉“啊”的一声,往后跌倒,好在被杨老板扶住。 荣广杰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回过身,看着林曼卿,依旧笑嘻嘻地说:“美女,可还满意?” 杨莉莉那个气呀,左脸上被林曼卿打的巴掌印还在呢,好家伙,这下右脸又挨打了,偏偏打她的是她向来引以为傲的男人。 “荣广杰!”杨莉莉叫着,就要冲上去,大有和荣广杰拼命的架势。 杨老板连忙把她拽住,拼命地使眼色。 杨老板那个懊恼呀,他千算万算,就是忘了荣广杰这家伙是个好色之徒,当初看上杨莉莉,不就是因为杨莉莉脸蛋精致,胸前有料嘛。 要是荣广杰变了心,就此抛弃了杨莉莉,那杨老板的一片苦心就算是白费了,不但搭不上秦爷的线,搞不好还得罪了荣广杰,那在潘家园就真混不下去了。 林曼卿轻笑一声:“荣少爷,一个巴掌就想让我满意?” 荣广杰一愣,眯着眼睛说:“那你想怎么样?刮花她的脸,还是打断她的手?” “广杰,你在说什么呢?”杨莉莉终于忍不住质问,“我是你女朋友啊!你口口声声说爱我一辈子,无论我要什么你都会给我的!你怎么能这样?这个女人,才刚见面,你就为了她不要我了?你说的话都是放屁吗?你这个渣男!” 杨老板拼命拉她,想要阻止她乱说话,但杨莉莉在气头上,哪管那么多。 荣广杰站起来,转身对着她,啪啪就是两个巴掌。 这两巴掌,比刚才那巴掌还重。刚才他还没用力气,毕竟只是做给林曼卿看的。可现在,他是真怒了。杨莉莉当着那么多人说他是渣男,他哪能忍。 杨莉莉的脸立刻就肿了起来,连牙都掉了两颗。一张精致的脸变成了流血的猪头。 荣广杰不解恨,上前用手掐住她的脖子,把她掐到墙角,提起来,双脚跟都离地了,只脚尖点着地。 “我荣广杰玩过的女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你算什么东西,真以为我稀罕你?再乱说话,我就割了你的舌头!” 杨莉莉被掐得窒息,手无力地乱抓着,直到翻白眼了,荣广杰才松了手。 杨莉莉沿着墙滑下,坐在地上,咳嗽了一阵,呜呜的哭了起来。 杨老板吓得脸色铁青,根本不敢去扶。 荣广杰掸了掸衣袖,嫌脏似的,转过身,再次换上一张色眯眯的笑脸,说道:“美女,这下满意了吧?” 林曼卿冷笑道:“我见过出手狠的,但对自己的女人这么狠的,我还是头一回见到。” “美女,你弄错了,她不是我的女人。你才是!”荣广杰笑道,“只要你愿意,今晚陪我,明天我就向全世界宣布,你是我荣广杰的女人。” “呵,做你的女人很光荣吗?” “那当然,你不是江湖中人,又从外地来,不了解我也很正常。但凡稍微打听一下,就该知道我是谁,我干爹……” 荣广杰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林曼卿打断了: “秦爷是吧?”林曼卿不屑的冷笑,“有你这么个禽兽不如的干儿子,想必老子也不怎么样,我看还是别叫秦爷了,干脆叫禽兽吧。” ------------ 第531章 你喊我小鬼 店门外已经围了一些看热闹的人,多是旁边的店主和摊主,也有顾客。 林曼卿这句话一出,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这里的人谁不知道秦爷? 秦爷不仅是个名字和称号,更是一种震慑。 天眼鬼手,册门宗师,在这一行里,不管是古董商人、手工匠人、收藏大家,还是倒斗盗墓、造假高手,谁敢不服秦爷? 不要说这一行,就是整个江湖,秦爷也是威名赫赫。 也正因为有秦爷在,这些年古玩行平平静静,没有什么大的纷争。 这女人什么来头,竟然敢说“秦爷”是“禽兽”? 别说那些不明所以的人,就连王四爷和侯七贵也是大吃一惊。 原本王百顺还准备站出来说几句话,利用自己的身份调解一下,但林曼卿这话一出,他就知道,今天的事情没解了。 如果这样荣广杰还放过林曼卿,事情传出去,不说秦爷会不会怪荣广杰,但在秦门弟子里,荣广杰一定会大失人望,备受指责。 王百顺不禁摇了摇头,不明白这位李夫人为什么要这么说。 在他看来,李夫人借荣广杰之手报复了杨莉莉,看似聪明又解气,但实在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明知荣广杰是冲她来的,就应该尽快想办法脱身,以免被缠住。 荣广杰是好色,但并不愚蠢,相反是个很聪明的人,要不然也不会受秦爷的器重。李夫人的这点小心计,他哪里看不出来?他只是十分自负,认为你逃不出他的手心,才有心情这样玩耍。 现在又辱骂了秦爷,荣广杰已经不可能放过她了。 王百顺心中感叹,女人才智和长相果然是成反比的。 他朝侯七贵一摊手,那意思,这下我也帮不上了。 侯七贵十分着急,还想恳求道:“四爷……” 王百顺摆了摆手,阻止他继续说下去,道:“先看看再说吧。” 其实林曼卿又何尝不明白王百顺想的这些道理。但她却有不同的想法。 在荣广杰出现之前,她还没有决定下一步怎么做,尤其是和秦爷的关系。 她考虑的不是自己,而是李沐尘,是李家未来在京城的发展。 正常来说,像秦爷这样的人物,能交则交,不能交也最好不要成为敌人。 就如侯七贵说的,和王家的关系一样。 所以她同意了侯七贵去见王四爷,也在这里等着荣广杰来。 但是当荣广杰出现以后,林曼卿就知道,和这样的人不可能成为朋友。而得罪了荣广杰,必然会得罪秦树义。 那么秦树义和所谓的册门,就必然会成为李沐尘发展的阻力。 既然迟早要成为敌人,还不如早点挑明了。 李家回归,的确要交很多朋友,却也要很多垫脚石。 那就让这位赫赫有名的册门宗师,成为李家复兴的下一块垫脚石。也让李沐尘在百草堂之后,再一次发出“李家归来”的强音。 林曼卿相信,如果李沐尘在,做出这个决定会比她更快。 荣广杰听到林曼卿说秦爷是禽兽,勃然大怒,啪一掌,就把面前厚厚的实木桌子拍了个粉碎。 这一掌的威力,就足以震慑住在场的大部分人。 王四爷也不禁皱眉,心说过去还是小瞧了姓荣的。他悄声问身边一个中年人:“什么火候?比你如何?” 此人是王百顺的保镖,摇头道:“不好说。” 四爷道:“叫人,把咱们在附近的人都叫过来。” 桌子碎成粉,围观的人看得胆战心惊,倒是林曼卿面不改色,坐在那里依旧优雅。 “荣少爷,你打坏了东西,可是要赔的。” 荣广杰又气又怒,狂笑道:“哈哈哈,赔?我就是把这店全砸了,你看他敢不敢叫我赔?臭娘们,也不打听打听我干爹是什么人,敢辱骂他老人家,你是活得不耐烦了。我再给你个机会,今天晚上陪我,明天我带你去给干爹磕头赔罪,他老人家大人大量,应该不会怪你。” “那我要是不答应呢?” “不答应?呵呵,你以为你是谁?本少爷想睡你,是看得起你。你不答应又怎样,我告诉你,我现在就在这里当众睡了你,也没人敢说半句闲话!” 说罢,就阴笑着,朝林曼卿逼近,光是那眼神,就恨不得把林曼卿扒光了。 就在这时,忽听外面有人说道:“哟呵,这是哪儿来的不知死活的东西,敢睡我老姐?也不打听打听,我姐夫是谁!” 随着话音,走进来两个少年人。 门口已经围满了人,但这两少年,也不见用力推挤,就那么自然地走了进来,如水过隙,轻松悠然。 林曼卿看见他们进来,笑道:“你们两个,潘家园都逛遍了吧,这么久才来,再晚一点,你老姐就被人欺负了。” 林云看了荣广杰和他带来的几个壮汉一眼,说:“嗐,早知道我再逛会儿,就这几根葱,哪近得了老姐你的身啊!” 严谨叫了一声“表姐”,就不说话了。 林曼卿朝严谨点点头,对林云说:“那你再去逛逛呗。” 林云嘻嘻笑道:“那可不行,万一你回去跟姐夫吹枕边风,说我们俩贪玩,对你不管不顾,那我们不是死定了?万一被老妈知道,那更是要被唠叨死!算了,这几根葱就交给我们吧。” “你们打算怎么办?”林曼卿笑问道。 “拔了呗。”林云轻描淡写地说。 人们看着几个少年旁若无人的闲聊,很是好奇。 而荣广杰则仿佛受到了侮辱,怒上心头,说道:“哪里来的小鬼,给我滚出去!” 他带来的人就冲上来,准备把林云和严谨揪出去。 四个壮汉,对付两个少年,怎么看都是以大欺小,群狼猎羊。 人们不禁为两个少年担心。这俩孩子,真是太不懂事了,不去叫人,还冲进来送死! 但让所有人大跌眼镜的是,这几个壮汉无一例外,全部摔倒在地上,哼哼唧唧,爬不起来了,看上去像是受了很重的伤。 没人看清他们是怎么受伤的。 而林云则面向荣广杰,冷声道:“刚才你喊我小鬼?” ------------ 第532章 分筋错骨 荣广杰不知哪里冒出来两个小鬼头,看样子还是中学生,居然敢来坏他的好事。 看着倒在地上的几个手下,荣广杰皱了皱眉。 这几个虽然不是高手,但也是练家子,寻常人根本近不了身。而林云一出手,就把四个人全放倒了。 旁人没看出林云怎么出的手,荣广杰却看清了。 这小子用的是点穴手法,出手极快,封住了四个人的穴道,伤害不大,但十分痛苦。 “呵,小子,功夫不错嘛,跟谁学的?”荣广杰问道。 林云却不回答,而是面色森寒,冷冷地问道:“刚才是你喊我小鬼?” 身后的林曼卿差点噗地笑出来。 这臭小子,完全就是在学他姐夫那的腔调,高冷是够高冷的,可没有了天都弟子所有的那出尘的逸气,就显得不伦不类,有点霸气不够,中二来凑的感觉。 林云当然不知道老姐在想什么,自认为学得还挺像,冷峻的面庞上带着杀气,凛厉的目光直盯着荣广杰。 “是又怎样?” 在荣广杰的眼里,林云终究只是个小屁孩,会奇门点穴,手法够快,但这个年纪,能有多少功夫?无非是忌讳他的师门,万一是某些武林世家,比如津门顾家、金陵朱家之类的,就比较麻烦。 至于京城的,他倒不担心。因为京城宗师门下弟子,他几乎都认识。 “小子,不知道我是谁?我干爹是秦爷!” “秦你妹……” 林云骂了一句,忽觉这样不太符合高手的风范,如果是姐夫在,一定不会这么废话。 所以他才说了三个字,就出手了。 身子微往下一沉,禹步迈出,单掌虚按荣广杰的肋间。 荣广杰没想到林云会突然出手,不过他也不慌张,轻轻一侧身,企图避开这一掌。 满以为可以轻松避过,再图反击。但他侧身之后才发现,林云竟然还在自己的正面,完全没有避开。 荣广杰心头一惊,急忙撤步后退,但无论他如何撤步,林云都如鬼魅般如影随形,始终在他面前。他使尽浑身解数,也没能躲开林云这一掌。 荣广杰这才知道自己遇到了高手,这小屁孩绝不是只会点穴。他只能把心一横,运起真气,充盈两肋,护住心肺,准备硬扛这一掌。 只要扛住了,就能趁机反击。此时他已不敢轻敌,只要有反击的机会,就必会置对手于死地。 荣广杰的眼睛里露出了凶光。 可是他的如意算盘还是落空了,因为林云这一掌根本没发力,刚触及他的肋下,就已变掌为指,戳在软肋上。这是他从武德彪那里学来的铁指功夫,专破硬气功。 荣广杰真气被破,肋间一痛,刚刚准备好的反击招式也顿时用不出来了。 而林云却已经扬起右手,啪一声,在他脸上甩了一个重重的巴掌。 “这是教训教训你,以后不要看见年纪轻的就喊小鬼,听过‘莫欺少年穷’这句话吗?” 还没等荣广杰缓过劲来,他又是啪一个大嘴巴子。 “这一巴掌是替我表弟打的,你刚才那一声小鬼,一定也对他喊了吧?” 这两巴掌,他都用上了朱砂掌力。 和他姐姐林曼卿一样,林云的朱砂掌也是跟王老板学的,也是学了点皮毛。不过他武道基础好,又痴迷练武,和江湖小馆的人厮混得多,学得自然比林曼卿要强很多。 荣广杰脸上留下两个红红的掌印,除非有杏林圣手,否则这辈子也别想消褪。 荣广杰感受着脸上的火辣辣,又气又怒。 他何曾受过这种羞辱,对面还是个小屁孩。 关键是他竟然无法反抗。 好不容易肋下的酥麻消褪,经络畅通了一些,真气再次运转,就要反击。 林云的手指却又点在了他的檀中。 这一回用的不是鹰爪铁指,而是梅姐教的兰花拂穴手。 荣广杰只觉胸前一颤,浑身皆麻。 林云对着他的脸又是啪啪啪,连着一顿大比兜子,打得荣广杰彻底懵逼了。 “这是替我姐打的。想睡我姐?你也不打听打听我姐夫是谁!除了我姐夫,谁敢睡我姐?皇帝老子都给他阉啰!” 林曼卿脸飞红霞,听得又好气又好笑,嗔道:“小云,你胡说什么呢?” 林云回头笑道:“姐,我说的是实话呀!” 林曼卿知道自己他顽皮,怕他越说越不像话,把脸一板,说道:“差不多就行了,小孩子,戾气别那么重。” 林云不满道:“这也算重啊?要是我姐夫在,这家伙早就渣都没了!” “胡说,你姐夫有那么暴戾吗?” “我姐夫平时是大好人,对谁都和和气气的,但谁要是敢动你的心思,你看他不一个雷把人轰成渣!” 林云揪着荣广杰的衣领子,“姐,这家伙怎么处置?” 林曼卿微微皱眉,看着围观的人群,思考着该怎么处置荣广杰,才对李沐尘最有利。 忽然看见站在人群前的侯七贵,一只手下垂得极不自然。 她一惊,站起来,走到侯七贵面前,抓住他的手抬起来看。 侯七贵痛得嗷呜一声叫。 林曼卿看着那只已经变形的手,扫了一眼旁边的王百顺,问道:“怎么回事?” 侯七贵怕她误会王百顺,连忙说:“是荣广杰踩的,幸亏四爷在,不然……” “明白了。”林曼卿轻轻放下侯七贵的手,在他手臂上轻点几下,缓解疼痛。“你忍着点,回头让沐尘给你治,不会有事的。” 又对王百顺颔首示意道:“多谢四爷出手相助。” 王百顺一拱手:“李夫人客气了。倒是我先前对夫人大有不敬,还请夫人海涵。” 林曼卿点点头,也没有多说什么,回头看向荣广杰,目光一冷,对林云说:“小云,侯老板是你姐夫的朋友。” 林云自然也看见了侯七贵的手,也听见了侯七贵的话,听到林曼卿这么说,便道:“明白了,姐!” 说罢,双手五指成爪,抓住荣广杰的双肩,一捏,咔嚓一声,荣广杰的肩膀就碎了 林云的手并未松,而是从他肩头沿着手臂一路滑下,边滑边捏,咔咔之声不断,一直到荣广杰的双手。 用的还是从武德彪那里学的鹰爪劲,但加了一手分筋错骨。 这一手他最熟,因为他自己全身都被分筋错骨过一次,要不是李沐尘的仙家手段,他早就死了。 ------------ 第533章 册门大师兄 荣广杰的惨叫声在店铺里响起,听得围观的人都心惊肉跳。 王百顺眼角抖动,心中暗道,妈了个巴子,幸亏老子今天聪明,收了侯七贵的青玉狮子。 他的保镖早已回来,就在他身边站着。王家在潘家园一带的人也都被叫了来,就在外围混在围观者里头。 王百顺调集这些人来,原本是想壮壮声势,防止荣广杰暴脾气上头,连他的面子都不给了。 但他发现是自己想多了。 现在他反而要考虑一下,要不要反过来帮一下荣广杰,毕竟是秦爷最疼的干儿子。 他问身旁的保镖:“这小孩什么来路能看出来吗?” 保镖皱眉道:“功夫很杂,不过路子很正。步法有点奇怪,看上去像是古武传承,我也摸不透来路。” “你和他比呢?” “打不过。” 王百顺听见保镖回答得如此干脆,也就不再多问了。想想也是,荣广杰毫无还手之力,保镖和荣广杰也就五五开,那能打过吗? 没想到一个小孩子都这么厉害,难怪李夫人如此淡定,既不怕四爷我,也不怕荣广杰。 可王百顺还是觉得这位李夫人有点过于托大了。荣广杰的背后可是册门,不说秦爷,光那么多师兄弟,就凭这一个孩子,再能打又如何? 京城之地,就算你是宗师,也不敢如此猖狂啊! 俗话说强龙不压地头蛇,何况你是不是强龙还两说呢。 当然,王百顺也挺乐意有人教训一下荣广杰,毕竟这小子仗着秦爷撑腰,已经有点狂得没边了。 林云废了荣广杰两条胳膊后,一脚把荣广杰踹到一边,然后站到林曼卿身边。 别看他平时嬉皮笑脸,顽皮偷懒,但从小在豪门世家耳濡目染,分得清轻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轻松,什么时候该严肃。 他知道此时他们代表的不是林家,而是李沐尘。所以接下来的每一个行动,每一句话,都会是代表李沐尘的态度,影响着李家复兴之路,也意味着接下来他们在京城将要面对什么。 而这时候,有资格代表李沐尘说话的,自然是林曼卿。 林曼卿厌恶地看了一眼荣广杰,然后朝周围的人微微颔首,说道:“不好意思,耽误大家做生意了。我姓林,我丈夫姓李,你们可以叫我李夫人。李是木子李,二十年前,京城有一个李家,年长的人也许知道。我丈夫李沐尘就是李家的后人。李家离开京城二十年,现在回来了。以后还请大家多多关照。” 围观的人群爆发出一阵窃窃私语。很多年纪大的人惊叹不已,而年轻的则在询问二十年前的李家是谁。 王百顺微微点头,很是欣赏林曼卿这番得体的话。 她不是在道歉,这里受损失的只有侯老板,对其他人,她没什么可道歉的。她只是在借这个机会宣布:李家回来了。 在百草堂,他们借着打赌赢了白家,已经高调宣布了一回。 在潘家园,她又宣布了一回。这一回,是踩着荣广杰,甚至是秦爷的脸,作为台阶了。 厉害呀!王百顺感慨道。 在角落里的杨老板惊呆了。就连杨莉莉也停止了哭泣,惊讶地看着这位优雅美丽的李夫人。 杨莉莉不知道李家,但杨老板是知道的。那可是当年的京城第一世家啊! 杨老板真想给自己脸上糊上一脸屎。谁不好得罪,怎么偏偏得罪这种大人物呢! 他又一次羡慕嫉妒恨地看了一眼侯七贵——这家伙,真是好运呐! 荣广杰疼得要命,哀嚎了一阵,稍微缓过一点劲来。恶狠狠地盯着林曼卿,咬牙切齿地说: “你们有种等着!敢对我动手,我干爹不会放过你们的!” 林曼卿轻蔑的一笑:“我知道你有个干爹,你已经说过很多次了。你现在就可以给他打电话,让他过来。我们李家既然敢回来,就不会怕了谁。” 她似有意似无意地,目光扫过王百顺。 “人让我三分,我敬人七分。人进我一尺,我进人一丈。李家根在京城,无论对京城的土地,还是京城的人,都是有感情的。我们愿意和大家交朋友,和和气气,共同发财。” 王百顺心中赞叹不已,这位李夫人真是不简单,李公子有这样的贤内助,想不兴旺都难。 不过他还是觉得他们有点托大,虽然这一步棋从营销造势上来看很高明,但踩着秦爷上位,怕是有点难。 废了荣广杰两只手,秦爷怎么可能善罢甘休?而她现在不走,还让荣广杰给秦爷打电话,秦爷要是真来了,就凭那孩子,再能打,能是宗师的对手? 或许是看得人多,有点下不来台吧。 王百顺这么觉得,就打算帮林曼卿造个台阶,让她下来,赶紧离开。 人也打了,造势也造了,目的已经达到。这时候离开,是最明智的。 而这么一来,从某种角度来说,他也算是救了荣广杰,到了秦爷那里,也有一说。 王百顺就打着两边不得罪,两边都能讨好的如意算盘,一抱拳:“李夫人说得好,大家都是场面人,自然是和气生财最重要。我代表王家,欢迎李家归来。李夫人若不嫌弃,就请移驾到我那里喝杯茶。” 林曼卿当然明白王百顺的意思。这是个聪明人,王家不简单,一个顽主,也能有这样的气度和眼光。同样是顽主,这位王四爷可比白家那位白五爷强多了。 她倒是不怕秦爷来。 因为她刚才已经给李沐尘发了消息,简单说了这里的事,主要是侯老板的伤,需要李沐尘来治。当然,她知道李沐尘去了那家,那里的事比这边重要,所以她并没有催促。 但李沐尘回了消息,说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所以林曼卿算是有恃无恐。她知道李沐尘的速度,回完消息的时候,说不定已经到了。 不过王百顺这么一说,她倒也不好推辞,毕竟王百顺代表的是王家,而且态度很诚恳。 就说:“四爷相邀,求之不得。我丈夫很快就来,不如等他到了,再一起去叨扰四爷。” 王百顺喜道:“我在潘家园边上有座小园子,不远,我们慢慢走过去,夫人给李公子发个定位,让他直接到那里,我们在园子门口迎接他。” 林曼卿知道王百顺还是想极力避免他们和秦爷的冲突,这也是符合王家利益的。毕竟这种冲突所引发的后果,谁有不能预料。 她觉得这样也可以,就点头道:“也好。” 便准备跟着王百顺走。 这时,外边忽然一阵嘈杂,人群分开,一个中年人走进来,威严的声音响起:“谁这么大胆,敢欺负我们秦门弟子?” 荣广杰一见来人,大喜过望,道:“大师兄!快,救我!” ------------ 第534章 唱双簧 一见到这个人,王百顺就知道麻烦了。 此人名叫潘云龙,秦树义的开山大弟子,也被称为册门大师兄。 潘云龙在行里的名气很大,秦爷退居幕后,秦门的事务大多数都是潘云龙在打理。 像荣广杰这样的,虽然是秦爷的干儿子,很受秦爷的疼爱,但论及实力和名气,比起潘云龙来就差远了。 要说在潘家园和琉璃厂一带的势力,潘云龙才是呼风唤雨。 而且听说他的功夫也得了秦爷的真传,早已登堂入室,如今不知到了什么样的境界。 “潘先生!” 行里多数人都称呼潘云龙为潘爷,但王百顺和秦爷同辈相交,不能再喊秦爷的弟子为爷,故以“先生”相称,表示尊敬。 “哦,四爷在啊。”潘云龙回应了一句,然后地上痛苦的荣广杰。 “大师兄!救我啊!”荣广杰哭喊着。 潘云龙脸一板:“哭什么!秦门弟子,从来不哭。别给咱师父丢脸!” 荣广杰嚎丧着的声音立时顿住,忍着痛,把话咽了回去。 潘云龙蹲下来,一捏他的肩膀。 荣广杰“啊”的一声叫出来。 潘云龙皱了皱眉,寒声道:“分筋错骨!是谁下手这么狠?” 荣广杰痛得冷汗直流,眼睛死死地盯着林云,说:“就是这小子!他下手也忒狠了!我的胳膊肯定废了,师兄你给我报仇啊!” 潘云龙查看了伤势之后,也不敢冒然给荣广杰治疗,只说:“你放心,在京城,没人能欺负秦门弟子。谁伤了你,师兄会十倍替你讨回来的。” 荣广杰用力点点头,仇恨填满了胸腔,连疼痛也减轻了些,用杀人的目光盯着林云和林曼卿,咬牙道:“你们死定了!” 潘云龙站起来,看向林云,冷冷地问道:“是你动的手?” “你谁呀?”林云打量了潘云龙几眼,颇有几分不屑地问。 潘云龙目光如刀,冷哼道:“哼,连我潘云龙都不认识,就敢在潘家园伤人?小子,胆子够大的!” 林云冷笑道:“凭什么要认识你?就因为你姓潘?潘家园是你家开的?那你要是姓紫,是不是紫禁城都归你了?” 潘云龙面沉似水,怒道:“油嘴滑舌,无知狂徒,那我就替你父母教训教训你!” 正要动手,忽听身后王百顺说道:“慢着!” 潘云龙回头,皱眉道:“四爷有何指教?” 王百顺拱手道:“潘先生,这里面恐怕有点误会。俗话说,冤家宜解不宜结,我想做个和事佬,大家去我的小园子喝杯茶,把这事儿说开了,您看怎么样?” 潘云龙脸色微变,道:“按理说,四爷开口,我得给这个面子。可是这小子打伤了我师弟,四爷您也知道,我师弟是我师父的关门弟子,也是他老人家的干儿子。当众伤人,出手还如此狠毒,直接废了我师弟两条胳膊。这我要是就这么算了,我潘云龙以后在江湖上还怎么混?我们秦门的脸还往哪儿搁?四爷,不是我不给你面子。饭要一口一口吃,事儿要一件一件做。等我废了这小子双手双脚,四爷要是有雅兴,我再到您那儿去喝茶。” 王百顺叹了口气,知道潘云龙是不肯罢手了。 这就很难办了。他如果要强行介入,凭着王家的势力,要保住李夫人姐弟,应该不难。潘云龙再牛,也不敢和王家直接起冲突。 但这么做可就等于是和秦爷翻脸了。 从理性的角度来说,不管王百顺,还是王家的任何人,都不可能为了刚来京城的李沐尘,而去得罪册门宗师秦爷。 这不是怕不怕的问题,而是值不值的问题。 王百顺要是这么做了,回去肯定少不了挨一顿骂。 他在家里地位本来就不高,族中长辈有不少看不惯他的,说他不学无术。更有一些年轻人在背后骂他为老不尊、占着茅坑不拉屎的,他也不是不知道。也就他在江湖上有些名声,他大哥王百川也护着他,才在家族里有一席之地。 但从道义上来说,王百顺今天要是放手不管了,好像有点说不过去。 因为这事儿就是荣广杰不占理,何况自己怀里还揣着侯七贵送的那对青玉狮子玲珑球呢! 王百顺正在想怎么才能两全其美的时候,林曼卿开口了。 “四爷,这件事和您没关系,您就别为难了。人是小云打的,咱们敢作敢当。李家既然敢回京城,就不怕任何人、任何事。这位潘先生不是想要废了小云的双手双脚吗,尽管来,能不能废,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王百顺是又佩服又担忧。 佩服的是,这个女人不但心思细腻,看出了他的为难,还反过来帮他解了围。在这种时候,其实林曼卿只要顺水推舟,稍微激上两句,王百顺已经箭在弦上,只能硬着头皮帮她们姐弟。这样就把王家推到了秦爷的对立面,李家就可以借机联合王家,对付秦门。这是李家崛起的非常好的机会。 明明机会就在眼前,林曼卿却没有这么做,而是坦然承认自己弟弟打了人,直面气势汹汹的潘云龙。 如此坦荡胸襟,怎能不让人佩服? 由李夫人,自然能联想到李公子的为人。王百顺不由想起了当年的李云华,京城第一公子,玩世不恭,却坦荡洒脱,名满京华,几乎没有一个人不佩服、不喜欢的。 王百顺担忧的是,潘云龙可不比荣广杰。他是真正的高手,而且做事决绝,从不犹豫,是个狠人。他说废掉双手双脚,那是真会做到的。看李夫人的弟弟,翩翩少年,也是一表人才,从此成个残废,岂不可惜? 站在王百顺边上的侯七贵也是担心不已,但这里根本没有他说话的份,只能干着急。 潘云龙看了林曼卿一眼,也为她的气质美貌所动容,但并没有影响他的心境,冷笑道: “话说得倒是很漂亮,就是不知道功夫如何。” 林云大咧咧地说:“功夫如何,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严谨上前一步,道:“表哥,刚才你打过瘾了,这回让给我吧。” 林云说:“我哪里打过瘾了?一边呆着去。” 严谨却不肯,说:“你都打半天了,还不让我过过瘾。” 林云说:“就那几个臭鱼烂虾,哪够我打的?这个好歹像样一点。” 他们两个让来让去,把潘云龙给气坏了,怒道:“不怕死的话,你们两个一起上吧!” 听到他这句话,林曼卿就知道潘云龙上当了。 严谨这小子,别看平时话少,其实精明着呢。他已经看出潘云龙不简单,林云一个人未必打得过,所以才故意和林云唱双簧,激怒潘云龙,好两人一起上。 林云更是鬼精,严谨一站出来就明白了用意。 他等的就是潘云龙这句话,嘿嘿一笑:“这可是你说的!” ------------ 第535章 挥毫杀人一指间 林云说罢,欺身而上,一掌拍向潘云龙的胸口。 “大师兄小心,这小子会鹰爪!”荣广杰提醒道。 但潘云龙根本不用他提醒,早看出了林云这一掌的虚实。他根本不怕这一掌,无论如何变幻,掌力就在那儿。他是秦爷的开山大弟子,宗师门下,早已到了化劲巅峰,再过几年,估计就摸到宗师门槛了。 林云的实力比他差远了。 但让潘云龙震惊的是,林云的步法。一步跨出,竟然诡异地就到了他身前。正当他化解对手的一掌准备反击时,对手半步间就已经转换到了他身侧。 这步法有点像津门古武迷踪步,但又不完全像。 潘云龙的功夫明明比林云强上很多,但因为这诡异的步法,导致他一时无法反击,只能防御。 林云连续出手,发现潘云龙功力深厚,浑身上下几无破绽,一时也无法攻破。 就这样二人游斗了一会儿。 店铺内动手,十分狭小,但这两人身法轻盈,进退都在半步之间,竟是毫无影响。 其实以潘云龙的实力,以硬碰硬的话,真气放出来,这么小的空间里,林云的禹步再巧妙也躲不开,只能硬拼,那他就必败了。 只是潘云龙对他的步法很好奇,一直在观察,想要勘破其中的奥妙。这是习武之人都会有的心思,见到新奇厉害的武功,总想参悟一番。 而在潘云龙看来,林云不可能是他的对手,逃不出他的手心。 所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侯七贵看不出二人胜负,心里紧张,就问王百顺:“四爷,谁能赢啊?” 王百顺心说,你问我,我哪儿知道? 就问身边保镖:“谁赢面大?” 保镖说:“潘爷已是化劲巅峰,离宗师都不远了,这孩子不可能赢。” “可我怎么看着他们有来有回的呢?” “那是谁潘爷在玩他,兴许是在研究他的武功路数。但潘爷只要想赢,一招就能赢。” 王百顺点点头,他相信自己的保镖,毕竟在武道这方面,人家是专业的。 侯七贵的心就凉了半截。他看向林曼卿,很想问问李夫人,李公子呢?怎么还不来呀? 其实不要说他,林曼卿心里也有些紧张。 她也看出来了,林云根本不是潘云龙的对手。如果自己出手,以法术相帮,也只能让林云多支撑一会儿。 当然,还有严谨。可严谨的实力,林曼卿也不是很清楚。只听林云说过,他们两兄弟在一起,那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这当然是吹牛的话。 ‘沐尘怎么还不来呢?’ 林曼卿略有些焦急,一方面怕林云落败,一方面也担心李沐尘半路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过了一会儿,潘云龙虽然还没勘破林云的步法,但也看出了一些门道,知道再缠斗下去没有意义,就准备发力把林云解决了。 “小子,你还嫩着点。去死吧!” 潘云龙说完,双臂横展,一股巨大的无形之力涌出。这力量几乎没有死角,除非林云能绕到他背后去,否则就只能硬抗他这一推。 林云在潘云龙展臂之时,就知道了他要做什么,一边后退,一边大喊道:“我的好表弟啊,你还在等什么?” 潘云龙完全没在意一旁的严谨,因为他早就观察过了,严谨身上真气微弱,武功比眼前的林云差远了。就算两人差不多,过来帮忙也只是送死。 可是很快,潘云龙就知道自己错了。 严谨疾速后退,砰一声撞上了博古架。架子上的东西哗啦啦掉了一地。 潘云龙的真气如潮而至,林云已经避无可避。 但就在这时,严谨突然出现在林云身边,也不知从哪里拿来一只毛笔,轻轻一挥。 虚空铺毫,仿佛有墨色轻染,在无形的宣纸上铺开。 就这一笔,就把潘云龙的真气给消弭无形了,仿佛被那张无形的宣纸给吸收了。 潘云龙心头震惊无比。在这一刻,只有他知道发生了什么。 这已经不是武道功夫了! 潘云龙可以肯定,这小子会法术! 就在他震惊的时候,林云的反击已经来了。 严谨刚站出来,林云就已经想好了反击的招式,当严谨化解了潘云龙的一击,潘云龙一愣神的时候,林云利用他鬼魅的身法,就到了潘云龙的身侧,单手成爪,抓向潘云龙的喉咙,另一只手则掌心赤红,一记朱砂掌,拍向潘云龙的肋部。 潘云龙并不怕他,功夫的差距摆在那里。但见到严谨那赤红的掌心时,他还是吃了一惊。 “朱砂掌!” 潘云龙并不知道林云的朱砂掌只是拿来唬人的,不敢让他直接击中离心脏最近的肋部,便翻掌去和林云对掌。 而这时候,那边的严谨大笔一挥,接着刚才那一笔,竟凌空写起了字来。 潘云龙看见虚空生字,一笔一划,长长短短,或沉着有力,或锋颖如刀,书中蕴含着杀意。 潘云龙不得不分心,腾出另一只手来,尽力挥出一掌。 只是这样一来,他两只手,一只手和林云对掌,一只手要对付严谨的虚空书意,就没办法去防林云的另一只锁向他喉咙的手。 雄浑的掌风和虚空书意撞在一起。 而此时,他也和林云那只朱砂掌对在一起。 这一对掌,潘云龙立刻就知道了,林云只是虚张声势,这朱砂掌才入门而已,根本没什么伤害力。 倒是他另一只手,锁喉功上的鹰爪指力,已经很有几分火候。 但这点火候,要伤潘云龙也是不可能。潘云龙真气护体,脖子硬如钢铁,轻轻一晃脑袋,就从林云的爪下脱了出来。 “小子,你还欠了点!” 潘云龙冷笑一声,和林云朱砂掌对住的那只手,只要加三分力,轻轻往前一送,林云这条手臂就废了。 然而,他还没发力,就觉咽喉处一丝冰凉。 而林云,却已经泥鳅般滑了出去,退到了严谨身边。 潘云龙伸手在颈间摸了一把,一片血红。 他不可思议的看向林云和严谨。 林云笑嘻嘻的举起右手。他的右手还成鹰爪势,刚刚抓过潘云龙的脖子。 他慢慢松开弯曲的手指,只见他的指间,赫然藏着一把比纸片还薄的刀片。 “蝉翼刀!”潘云龙大惊,“你是荣门……的……人?” 他的最后几个字已经含混不清,因为颈间伤口崩开,喉管和血管一起断裂,鲜血喷涌而出。 ------------ 第536章 回春有术 潘云龙倒下的时候,现场一片寂静,围观的人都惊呆了。 “怎么可能?” 这是所有人心中的疑问,包括王百顺和侯七贵。 甚至连林曼卿都有些意外。 虽然她知道这俩兄弟联手十分厉害,但没想到眨眼间就将化劲巅峰的潘云龙给割了喉。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他们真有可以叫板宗师的实力。潘云龙还是吃了太过大意的亏,如果认真对待,从一开始就用出全力的话,结局很可能就反过来了。至少他不会败得这么惨。 短暂的寂静之后,就是一片惊惶不安。 毕竟是大庭广众,大多数是普通人,哪里见过当街杀人的景象,一个个吓得惊慌失措,有的尖声惊叫,有的转身就跑,也有胆儿大的,拿出手机来拍视频。 王百顺立刻反应过来,对着身边的保镖下令: “立刻封锁现场,不许任何人拍视频,每个人发十万块封口费,今天的事,半句话也不许传出去。” 保镖立刻带人执行。 好在王家的人早已调集过来,而围观者中多数都是附近的店家和摊主,都认得四爷。在潘家园,四爷的命令,犹如圣旨,认识他的人,谁敢不听。 也有一部分游客和外来的主顾,但大多在外围,对里面发生的事情不甚清楚,只知道在打架,又听说杀人了。 王家的人很快就控制住了现场,没有让此事发酵。 看着躺在地上的潘云龙,王百顺有些为难地看了林曼卿一眼,说:“李夫人,此事有点难办了。” 林曼卿也觉得林云下手有点重,但她并不怪林云,因为当时的情势,林云本是弱势一方,若不能下狠手,被潘云龙反制,后果不堪设想。 “四爷,一人做事一人当,这件事我们绝不会连累四爷和潘家园的老板们。” 又对林云说,“小云,今天就算了,但你以后出手可得有个轻重。你这样容易给你姐夫惹事。” “切,姐夫才不怕惹事呢!”林云说。 林曼卿眉头微蹙,道:“你姐夫当然不怕惹事。古来封侯称霸者,哪个是怕惹事的人?但帝王将相,‘其兴也勃,其亡也忽’,为什么?除了自己多行不义的,多是因为身边的人。所以诸葛亮劝阿斗要亲贤臣、远小人。你姐夫是要成大事的人,你可不要成为你姐夫身边那个小人!要是敢狐假虎威、仗势欺人,我也不会饶你!” 这番话,听得王百顺连连点头。这个女人真不简单啊! 未见李公子,仅见其妻,就已经可以想到他的风采,李家复兴,绝非空谈。 侯七贵更是佩服不已。原本他还担心李沐尘身边的人。他想要追随李沐尘,成就一番功业,把自己后半生还剩下的几十年交出去。可正如林曼卿所说,自古以来,哪个王者身边不是小人围绕,忠良难近?而最怕的就是女人。 他初见林曼卿时,只觉得漂亮,越是漂亮,就越担心她是个花瓶,若李公子沉迷女色,自己的将来值得托付吗? 但经过了今天,他已经彻底放了心。从一开始,林曼卿表现出来的才干,绝不是花瓶角色。而对亲弟弟的这番话,更能看出她的卓见和胸襟。 林云见林曼卿说得认真,吐了吐舌头,说:“行行行,姐,我服了你了,亲贤臣远小人都出来了。” 他忽然眨了眨眼,指着地上的潘云龙说,“不过话说回来,这家伙只是替他师弟出头,罪不至死。严谨,你看看,能不能救活他。” 严谨说:“被你割喉了,怎么救?” 林云说:“割喉不会马上死的,荣师傅给我的这把蝉翼刀切下去,伤口整齐得很。姐夫不是教过你那个什么‘万木逢春’的法术么,死树都能救活,这还没死的人,就一个小伤口,你试试呗。” 严谨撇撇嘴:“我试试。” 众人都是惊奇,这都割了喉了,还能救活? 只见严谨抬起左手,五指平伸,遥遥地对着潘云龙,双目微闭。 潘云龙的喉咙原本正在大量溢血,这下眼见的溢血速度变慢了,仅仅片刻,血就停了下来。 接着,就见严谨右手毛笔轻轻一挥,潘云龙颈部的鲜血就被一扫而清,露出了干干净净的脖子,脖子上有一道白色的线,那就是被林云的小刀切开的伤口。 严谨再次挥动毛笔。不过这一笔,却不似刚才那样潇洒,而是变得凝重滞涩,行笔缓慢,犹如在用很慢的速度,写一个“一”字。 随着他这虚空一横,潘云龙的脖子上隐隐闪过一道墨色,盖住那一条白线。 墨色一闪而过,即现即隐。随着墨色的隐去,那道白线也随之消失不见了。 众人看得惊奇不已。没有人敢出声,生怕打扰了这位少年的施法。 严谨轻吐出一口气,收起了毛笔。 林云喜道:“成了?” 严谨说:“我没有姐夫那样的回春手段,只能帮他愈合了伤口,化开了刚才部分倒灌入气管阻塞肺部的瘀血,命是保住了,但他出血过多、元气大伤,肺部也还没完全通畅,要完全恢复,还是去找医生看吧。” 林曼卿很是惊讶严谨的修为,不过她知道,严谨的道法不是李沐尘传的,而是另有机缘,李沐尘只是起了一个点化的作用。 所谓各人有各人的机缘,羡慕是羡慕不来的。 林云说:“差不多了,这就叫死罪可免,活罪难饶。不过那个家伙,可是真该死!” 他冷笑着地走向荣广杰。 荣广杰此时已经吓得面无人色。连大师兄都被这小子抹了脖子,现在又奇迹般救回来,这两少年,哪里是人,分明是活阎王啊!要人活就活,要人死就死。 荣广杰挣扎着想要逃,又想跪下来求饶,一紧张,酷嚓一下,拉了一裤子。 林云一捂鼻子,骂道:“擦,这味儿也太冲了!” 他也再没有兴致,去收拾荣广杰了。 此时,王家的人也已经封锁了外面,做好了围观者的工作。 王百顺掩了掩鼻子,对林曼卿说:“李夫人,还有二位少爷,请移驾到我的小园喝茶吧,这里就交给我的人来处理好了。” 林曼卿也有点受不了这股味道,点头道:“好,那就麻烦四爷了。” 王百顺看了一眼潘云龙,附耳在手下耳边交代了几句,便带着他们离开了潘家园。 侯七贵原本要留下来,毕竟是他的店铺,但他手上有伤,王百顺的意思是送他去医院,林曼卿却说不用,就等李沐尘来治。 其实李沐尘早就到了。此刻的他正在附近的市场上闲逛,而这里发生的事情也没有逃过他的神识。 他故意不出现,就是想看看林云和严谨的进步如何,他们又会如何处理此事。 潘云龙死不死,他不是很在意。林云把他杀了,也没什么。不过林曼卿教训林云的那番话,他倒是很认可。 李沐尘很清楚,自己在这个世俗世界,实在太强大了。 他故意留下腿上的玄冥剑伤,教林曼卿咒语,就是要防止自己失控,而滥用能力。 除了管好自己,也要管好身边的人。自古强者,往往都能律己,却都败在身边的人手里。 林曼卿的担忧,不无道理。 在这一刻,他越发觉得,一个贤内助,的确是不可少的。难怪俗语说,成功的男人背后,必有一个优秀的女人。 ------------ 第537章 一声侯爷 走出侯老板的店铺,穿过中心市场的时候,王百顺远远就看见一个年轻人站在路中央,背着手,笑吟吟地看着他们。 王百顺忽然间一愣。隐约间,他想起了一个人,一个当年处处盖过他、胜过他,让他无比羡慕嫉妒,却又恨不起来的人。 他已经猜到了这人是谁,偷眼去瞧身边的李夫人。 只见这位李夫人脸上充盈着幸福的笑意,而她身旁的少年则已经小跑过去,大喊着:“姐夫!” 林云跑到离李沐尘几米远的地方,忽然一个急刹停住,想起自己不该抢老姐的风头,回去要是被老妈知道了,少不了一顿骂。 便站在一边,嘿嘿的笑着,等着林曼卿过来,做了个鬼脸,悄声说:“老姐,快上去抱一个!” 林曼卿瞪了他一眼,紧走几步,到李沐尘面前,道:“沐尘,你来了,一切都顺利吧?” 把林云急得,在后面直跺脚,心说:难怪老妈说老姐是个笨丫头,这时候都不拥抱,一点情趣都没有。不会撒娇的女人,长得再漂亮有什么用? “顺利。” 李沐尘点点头,说了两个字,然后就盯着林曼卿的脸看。 林曼卿被他看得有点不自然,问道:“你看我干什么?我……说错什么了吗?” 李沐尘小声说:“我听见小云的话了。” “啊?” 林曼卿还没反应过来,忽然就被李沐尘一把抱住了,啊的一声娇呼,闹了个满脸通红。 林云一拍大腿,嘿,还是姐夫在行。这昆仑山上到底教什么的,好叫人羡慕啊! 王百顺和侯七贵等人看见这一幕,都停下脚步,会心地笑了。二人怕看着他们尴尬,便故意转过脸去说话: “侯老板,你看这边的铺子怎么样?你那铺子都熏臭了,再开不吉利,我给你换一个吧。” “哎哟,那可谢谢四爷了。” 林云也和严谨有一搭没一搭说话: “严谨,你说,姐夫到底是人还是仙?” “仙!不过仙也是人做的吧。我觉得,仙,就是进化得高级一点的人。” “那你说,像姐夫这样的半人半仙,用不用套?” “什么?”严谨还在想关于仙的解释,一时没听明白林云的意思,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深感自己这个表哥思路之清奇,简直前无古人。 “你说他会不会不懂这个?昆仑山上大概没这玩意儿。严谨,要不一会儿你去买两个来,晚上送他们房间去。”林云说。 “干嘛要我去?”严谨不满道,“你去不行?” 林云嘿嘿笑道:“我不是怕被骂嘛,你是表弟,我姐不会骂你的。” …… 林曼卿被李沐尘抱着,心扑扑乱跳,从李沐尘怀里挣脱出来,红着脸说:“沐尘,别这样,侯老板他们都看着呢!” 李沐尘哈哈一笑,这才走上前,招呼道:“这位是王四爷吧!” 王百顺连忙回礼:“李公子,久仰!” 李沐尘说:“今天的事,多谢四爷出面,要不然我们后面还有一堆屁股要擦。” 王百顺哈哈一笑:“李公子客气了,这里说话不方便,请到旁边小园一叙。” 一行人便在王百顺的带领下去了他的私人小花园。这里是他接待客人的地方,也是他的私人藏馆。里面全是明清家具,历代名家字画,犹如一座小博物馆。 来到了茶室,王百顺亲自煮水泡茶。 而李沐尘则开始给侯七贵治伤。 虽然已经知道,看到侯七贵的手时,他还是皱了皱眉。 “是哪个动的手?” “是荣广杰,秦爷的干儿子。”王百顺以为李沐尘不知道侯七贵店里发生的事,所以就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侯七贵和林曼卿略作补充。 这样互相一印证,事情就很清楚了。 林云说:“姐夫,那家伙已经被我废了两只胳膊。要不是拉了裤裆,臭死个人,就凭他说要睡我老姐,我非要了他的狗命!” “小云!”林曼卿连忙喝止他。 李沐尘点点头表示知道了,也不再多问什么,开始给侯老板治疗手上的伤。 侯七贵的伤虽然严重,但只是粉碎性骨折,没有其它内在的伤害,所以治疗起来,对李沐尘来说很简单,不过片刻,手就已经复原如初了。 王百顺看得震惊不已,直呼道:“李公子真是神乎其技!难怪连白敬亭都输了。” 李沐尘笑道:“雕虫小技而已。” 王百顺看着康复的侯七贵,笑道:“侯老板,你比古人有运气,古人壮士断腕,却遇不上李公子这样的神人,只能留下一段佳话,手却接不回去了。” 又说,“你那铺子,经过今天的事,以后很难经营下去了,你看上哪里直说,潘家园,琉璃厂,我帮你搞定。” 侯七贵笑道:“多谢四爷了,不过我做这行几十年,也早有点腻了,铺子关了也好,正好清闲清闲。” 王百顺说:“侯老板的眼力火候那是圈里出了名的,又正值年富力强,不做了,岂不是可惜?” 李沐尘忽然道:“侯老板,我那李宅刚收回来。宅子里有不少李家留下来的老物件,正需要一个懂行的人去打理。你要是不开店了,不妨去我那里做个管家。那宅子现在空着,除了盘点盘点物件,暂时没什么大事,正好得个清闲。” 侯七贵一愣,心里有些激动。他早就想跟着李沐尘干,所以才连四爷给的铺子都不要。但他心里想的,也就是个跟班,帮他做点偏门生意。 李沐尘一开口就让他去做管家。在世家豪门,管家的权力很大,在家族里也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李家刚回归京城,现在就跟着李沐尘,做了李宅的管家,只要好好干,不出差错,那将来不是妥妥的总管? 王百顺也是有些吃惊,没想到李沐尘这么看好侯七贵。不过从侯七贵今天赠玉牵线的手段来说,的确是个当管家的料。 王百顺哈哈一笑,把一杯茶高高端起,送到侯七贵的面前,说道:“看来真得叫您一声侯爷了,哈哈哈,侯爷,请用茶!” 李沐尘和林曼卿也都笑吟吟地看着他。 侯七贵知道,他人生中最重要的时刻到来了。 藏在桌子底下的腿都有些颤抖,双手在腿边悄悄握了握拳,消除了紧张的情绪,带着几分激动,端起茶杯,一饮而尽,对李沐尘说: “李公子,承蒙厚爱,我侯七贵的后半生,就交给李家了!” 王百顺啪啪鼓掌,众人皆笑,举杯畅饮。 就这样,侯七贵定下来,成了京城李宅的管家。 ------------ 第538章 借花献佛 李沐尘收回了李宅,让王百顺惊诧不已,在恭喜了侯七贵荣任李宅管家之后,便笑道: “说起李家的旧宅啊,我去过好几次。我还记得院子里那棵桂花树,我小时候随父亲去拜访,在院子里玩耍,一时尿急,还在树下撒了一泡尿呢!” 说完哈哈大笑起来,引得其他人也笑起来。 趁着这气氛,就问:“李公子,我听说李宅一直在那家手里,莫非那家……” 李沐尘笑道:“那家已经和李家全面合作,李宅的产权,还有李家的一些祖产也都归还我了。这两天我就会让京李集团派人来京,接手并打理产业。” 王百顺嘴上说:“那真是恭喜李公子了。” 心里却大感震惊。 那家以皇族后裔自居,是出了名的傲慢。 前不久,李沐尘在南江举办订婚礼,京李集团一炮打响,随后又在武林大会上出尽风头,成为南江第一宗师。 为此,京城四大家聚首,在会上跳得最厉害的就是那家,说绝不能让李家复兴。没想到,第一个和李家合作的,就是那家。 王百顺也不知道李沐尘用了什么手段。从他来京城短短几日,震慑白家,收服那家,今天还踩了秦爷一道,看来李家崛起,已经不可阻挡了。 可是这样一来,他就有些担心,王家该如何面对? 毕竟王家是如今的京城第一家,要是就这样让李家进来,甚至威胁到王家的地位,家族里的人恐怕都不会答应。 无论如何,王百顺决定,回去一定要和大哥王百川好好说说,王家万不可逆势而行。 李沐尘的真正手段他还没见过,但仅仅是这位李夫人的才智,和那两个小少年的本领,就已经很了不起了。 王百顺很庆幸,自己今天做出了正确的选择,没有得罪李夫人。这让他和王家在京城未来的风云变幻中都可进可退。 另外,侯七贵做了李宅的管家,在可见的将来,侯七贵都将是李沐尘在京城发展的左膀右臂。这样的人物,这层关系是可以好好利用的。 王百顺就把那个侯七贵送他的放着青玉狮子玲珑球的花梨木盒子拿出来,说: “侯爷,先前你拿这么贵重的礼物送我,无非是想穿针引线,让王李两家不做冤家做朋友。如今我见李公子风采,不输乃父,李家复兴指日可待。王李两家本是世交,交情深厚,不需要礼物,也是朋友。此物贵重,就请侯老板收回吧。” 侯七贵摆手道:“四爷,您这是打我脸呢!送出去的东西,哪有收回来的?莫非四爷看不上?” “侯爷说笑了,这青玉狮子玲珑球,是荣门宗师一刀春的得意之作,斯人已逝,只能睹物思人。如此神作,别说我,就是放眼京城,谁敢说看不上?” 王百顺眼珠一转,笑道,“刚才我听见潘云龙说,这位小公子是荣门的人,还不知道怎么称呼呢?” 林曼卿说:“他是我弟弟林云,也不是荣门的人,只是跟荣门的师傅学过几天。” “哦,原来如此。”王百顺恍然道,“那我想这样,这件东西呢,是荣门宗师一刀春生前的作品,对荣门来说也算是很有纪念意义。侯爷既然不愿收回,那我就干脆借花献佛,送给李夫人了。” 王百顺说着,把匣子推到了林曼卿的面前。 他做事很老道,没说送给林云,而是送给林曼卿,不但更显郑重,也给了对方处置的自由。至于林曼卿是留着自赏,还是还给侯七贵,又或者转赠给那位荣门师傅,那就不关他的事了。 林曼卿原本是不会接受的,但听到和荣门有关,就看向李沐尘。见李沐尘点头,才打开匣子,取出一只青玉狮子,看了两眼,就递给了李沐尘。 李沐尘接过来,手指抹过狮子嘴里的玲珑球,然后把狮子还给林曼卿,朝她微微颔首。 林曼卿会意,将狮子放回匣子,对王百顺笑道:“四爷美意,那这东西我就收下了。只是我们来得仓促,身上没什么礼物,等将来有机会,我再给四爷回礼。四爷这份情义,我和沐尘记下了。” 王百顺哈哈一笑:“夫人客气了,身外之物,不必记挂在心上。何况这还是侯爷送我的,我只是借花献佛。您要记,也该记侯爷这份情。” 林曼卿便收起了匣子,但见她手指微动,那半尺多见方的匣子就凭空不见了。 王百顺大为震惊,这位夫人是会魔术,还是会出老千? 就连李沐尘也有些惊讶。 他当然知道东西进了林曼卿手上的戒指,但在此之前,林曼卿还无法使用空间戒指。 空间类法宝,不是会几句咒语就能使用的。 折叠的空间打开时,虚空破碎的能量会溢出,小空间和大空间交界的地方会有物质湮灭现象。 在修仙界,很多炼器大宗师在锻造空间类法宝时,不慎引发空间湮灭,就是一个小黑洞,瞬间吞掉一个宗门都是常有的事。 已经锻造成功的空间法宝,相当于上了保险的核武器,不是你点个火就能用的,有着严格而复杂的程序,以及相应的能力和境界。 也只有天都万仙宗,才能打造出李沐尘送给梅姐用的那种灵巧轻便的小储物袋,修行入门的人就能用,只是空间相对很小,放不了多少东西。 林曼卿的眼中闪过一丝兴奋,不过很快就淡定下来。 李沐尘也没有多说什么,继续和王百顺以及侯七贵他们闲聊喝茶。 他们正聊着的时候,有人进来,在王百顺耳边低语了几句。 王百顺的脸色变了变,起身道:“李公子,夫人,你们稍等,我去去就来。” 李沐尘说:“是秦爷的人来了吧?四爷不必为难,既然他们想见我,就让他们进来好了。” 王百顺有些尴尬地笑了笑,重新坐了下来,对手下人说:“请他进来。” 不一会儿,进来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环视一圈,朝王百顺颔首招呼道:“四爷!” 王百顺换上一张笑脸,起身相迎道:“喲,我当是谁,原来是孙先生。来来来,坐下喝茶。” “茶就不喝了,四爷您安坐。不知哪位是李公子?”孙先生问的时候,眼睛已经看向李沐尘。 “我就是。”李沐尘说道。 “在下孙长海,代表秦爷,来给李公子送请柬。”孙长海拿出一张大红烫金的帖子,“过几天是秦爷六十六岁的大寿,李公子若是有暇,请往秦府赴宴。” ------------ 第539章 真爱 孙长海走了,留下了一张请柬。 没有多说一句话,更没有问李沐尘去不去。 林云十分不满地说:“呵,送个请柬还这么横,瞧他那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个太监,来传圣旨的呢!” “小云!”林曼卿喝止道,“小孩子别乱说话!” 林云撇撇嘴,不说话了。 王百顺道:“这个孙长海,是秦爷的管家,也是他的师爷。秦爷身边最重要的就两个人,一个是潘云龙,被云少爷打伤了;另一个就是孙长海了。听说,孙长海也是个高手,但是究竟有多高,谁也不知道。反正秦爷很倚仗他。我也没想到今天他会来,李公子,还是您面子大。” 王百顺的话除了恭维,也是在调和气氛。 林云又忍不住插嘴道:“姐夫,这是鸿门宴,别理他!” 林曼卿笑道:“你《史记》读完了吗,知道什么叫鸿门宴吗?” 林云说:“鸿门宴是课文,我怎么不知道?” 林曼卿说:“既然知道,那你说说,刘邦去赴宴了吗?” “去了啊。” “既然刘邦都去了,为什么你却劝你姐夫不要去呢?” “这……”林云摸了摸头,有点糊涂了。 “我就说你要多读书吧。”林曼卿说,“刘邦是大丈夫,志在天下,明知危险,还是要去。你姐夫也是大丈夫,何惧一场鸿门宴?只是刘邦赴宴,文有张良,武有樊哙,你再看看你姐夫身边有谁,你是能当张良,还是能当樊哙?” 林云回想起课文里的人物,果然张良樊哙,一个智计百出,一个勇冠三军,自己好像都比不上,但心里又有些不服气。 侯七贵说道:“依我看,两位小少爷加起来,不比樊哙差了,而李夫人不就是李公子身边的张良吗,所以不管是不是鸿门宴,李公子都可以高枕无忧。” 人们就都看向李沐尘,等他做决定。 李沐尘对侯七贵说:“把请柬收了,去不去,看我心情吧。” 林云一听,心里佩服得五体投地,还得是姐夫,轻描淡写,根本没把这个秦爷放在心上。这比刘邦可高多了! 李沐尘站起来向王百顺告辞:“四爷,李宅初归,等宅子整理干净了,再请四爷过去坐。” 王百顺起身相送,又派了车,送他们去李宅。 到了李宅,敲了敲门,保安李阿四过来开门,看着一大群人,有些发懵。 林曼卿也好奇,这什么时候多了个保安? 李沐尘就把在那家的事简单说了一遍,众人才知道,原来李阿四是这么个来路。 前几次来李宅都是偷偷摸摸,现在李宅已经回到李家手里,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在宅院里走动。 大伙儿前后走了一圈,李沐尘又把侯七贵带到地下密室去,参观李家的藏品。 侯七贵大开眼界,心头的震惊无与伦比。他做了半辈子古董,在圈子里也算有点名气,认识很多收藏家,但和李宅的藏品比起来,那简直什么都不是。 这些东西,整理整理,就是一座博物馆。 李沐尘说:“老侯,以后这里交给你了。” 侯七贵激动地说:“公子放心,七贵一定尽心尽力。” 林曼卿说:“虽然有了老侯和阿四,但还是冷清了些,至少还得有个厨子和女佣。另外,老侯要整理那些东西,也得有几个帮手。” 李沐尘问侯七贵:“老侯,你有没有合适的人手?反正以后这里交给你了,人事安排也你来定。” 侯七贵说:“女佣帮工都好找,我也有一些渠道能找到可靠的人。但有两个人,还需要你们来安排。” “哪两个?”李沐尘问道。 “一个是保镖。”侯七贵说,“偌大个李宅,只有阿四一个保安肯定不行,最好是有高手坐镇,以保平安。” “嗯,还有一个呢?” “还有一个就是厨子。世家豪门,经常要宴请贵客,厨子相当重要。要请到一位名厨,也需要缘分。” 李沐尘哈哈一笑,说:“这个我已经想好了。曼卿,你一会儿联系一下荣师傅,那对青玉狮子是他师父一刀春的遗物,你交给他。另外和他商量一下,我想让他留在这里。有他在,保镖和厨子就都解决了。” 林曼卿疑惑道:“但荣师傅和梅姐的关系……” 李沐尘说:“京城是他的出生地,也是荣门的根据地,他应该会答应的。而且,他们三个一直纠缠在一起,永远也不会有结果。” “但你这样做,岂不是拉了偏架,帮了王老板?”林曼卿说。 “我没有偏帮谁,只是机缘如此,结果如何,谁也不知道。”李沐尘说道。 林曼卿总觉得不太好,但还是照李沐尘的话去做了。 第二天,荣师傅就来了。 而让李沐尘和林曼卿都十分惊讶的是,和荣师傅一起来的,除了郎裕文派来接手管理李家新资产的商务团队外,竟然还有王老板。 王老板还是那张笑嘻嘻的脸,跟在荣师傅身边。 看着大伙儿的眼神,王老板嘿嘿笑道:“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这家伙昨天接到电话,一宿没睡。我知道他想来京城,又放心不下阿梅。我这个人呢,从来不占别人便宜。当初就说好的,任何时候,我们俩都不能有其中一个单独和阿梅在一起,除非阿梅提出要求。为了公平起见,我就跟他一起来了。” 人们都被王老板的话给整笑了。见过情敌,没见过这么和谐的情敌。 当荣师傅从林曼卿手里接过那对青玉狮子玲珑球的时候,眼泪哗就流了下来。 王老板拿张纸巾给他,说:“喂喂喂,大老爷们,别跟个娘们似的哭哭唧唧的,你师父的东西回来了,这不是好事嘛。” 荣师傅接过纸巾,抹了抹泪。 林云恍然有所悟,说道:“我明白了,梅姐是第三者,你俩才是真爱!” ------------ 第540章 初具规模 有了荣师傅和王老板的加入,李宅就有点模样了。 荣师傅做了李宅的大厨,又联络了当年荣门的几个师兄弟,在京城重整荣门,这也是得了李沐尘的暗许的。 李家要在京城起势,除了资本和上流圈子,也需要一些江湖势力。 张癫死后,要门几乎已经不存在了。荣师傅一招呼,荣门的旧人就呼啸云聚,很快在京城聚集起来。得知是李沐尘杀了张癫,替一刀春报了仇,都对李沐尘感恩戴德。而荣师傅自然也就成了新荣门的扛把子。 王老板则成了李宅的大保镖,朱砂掌力一发,那一双红彤彤的肉掌看着都吓人。 这样一来,李宅的安保,内有王铁手,外有李阿四,暂时也算说得过去了。 王老板没事的时候,就在后厨帮荣师傅的忙,朱砂掌拍肉丸,效率也是杠杠的,煎鸡蛋更是连煤气都省了。 侯管家又请来了两个女佣,一个张妈,一个吴妈,平时打扫打扫卫生,帮荣师傅买买菜。 李宅一下子就热闹了起来。 为了维护李宅刚建立起来的人气,让大家相互磨合,有个融洽的氛围,李沐尘这两天没有去办自己的事,就在李宅住着。 林曼卿陪着他。 林云和严谨毕竟是小孩心性,就溜出去满京城逛去了。 两人平时学业负担重,还要练功夫,难得出来一趟,过了五一就得回去上学,林曼卿也就随他们去,只交代他们在外面不能惹事,更不能仗势欺人。 大家都各自忙碌,倒是李沐尘闲来无事,就问林曼卿:“曼卿,你的境界提升比我预想的还要快啊,现在就能使用空间戒指了!”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那天在潘家园买东西,我还用不了,被荣广杰和潘云龙那一闹,我若有所悟,仿佛开了窍似的。四爷给我那对狮子时,我也只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思,用你教我的咒语试了下,结果竟然就能用了。” 林曼卿说话的时候有点兴奋,一边抚摸着手上的戒指,把那几件在潘家园买的东西取出来,又放进去,演示给李沐尘看。 李沐尘微微皱了皱眉。 突然就上前,一把扯开了林曼卿的上衣。 林曼卿啊一声惊叫,满脸绯红,又羞又恼又欢喜,心肝儿扑扑乱跳,娇嗔道:“沐尘,你干嘛?” 李沐尘看着她胸前那三点血红,伸手摸去。 林曼卿还浑然不觉,手足和芳心一样无处安放,只能微闭上眼睛,任他摆布。 李沐尘的手在血色红点上抚过,那红点先前还如三颗痣,现在却全部晕开,犹如三瓣娇艳的花瓣。 “你的境界提升很不正常,原来是这缘故。”李沐尘说道。 “啊?什么缘故?”林曼卿这才反应过来,地头看向自己胸口。 “你感染了我的天魔血气。”李沐尘帮她把衣服拉好,不无忧心地说,“天魔一途,功进极快,但心魔也会随着法力和境界提升而变得越来越强。好在你只是受了外感,不像我,血脉自生,魔心在内。我传你一套功法,你好好修炼,把这天魔之力消化掉。” 林曼卿慌张的心儿平静下来,却又有那么一丝莫名的失落,点头道:“嗯,我听你的。” 李沐尘说:“我有天魔血脉,这已是不可争的事实。我现在终于明白,师父让我下山历练的用意。魔心在内,即使入万仙剑阵,也无法消去,只能落个形神俱灭的下场。要除魔心,还要靠我自己,经历万般劫难,看清过去未来,了却因缘恩仇,才能无牵无挂,逍遥世外。” “沐尘,真是难为你了。”林曼卿带着几分痴迷几分关切地看着李沐尘,“从前我还无知,自从经历了这么多事,我渐渐明白了,表面上看,你无所不能,其实,你才是世上最苦的人。沐尘,我帮不上你什么,我只想说,你若觉得苦时,千万别为难自己,需要我做什么,你就告诉我,只要能让你开心,我做什么都愿意。” 李沐尘轻轻抚着林曼卿的发际,笑道:“你是懂我的,从前我也不懂,现在才明白了这些。千难万难,我也不怕。不就是去除魔心么,我妈尚且能下决心做到,我又怎么不能?” “阿姨是世间一等一的奇女子!”林曼卿 “还叫阿姨?”李沐尘看着林曼卿,轻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子。 “妈妈!”林曼卿低下头,小声地叫出来,声音里透着那么腼腆,那么幸福。 …… 侯七贵问李沐尘,要不要参加秦爷的寿宴,如果参加,要准备什么样的礼物。 李沐尘差点已经忘了这事,但侯七贵作为李宅的管家,可不会忘记。 “你觉得我要不要去?”李沐出问侯七贵。 侯七贵说:“公子,既然您问我,那就恕我斗胆说了,要我说的话,还是得去。” “为什么?” “我知道公子没把秦爷放在眼里。但是秦爷在京城,虽然比不上四大家,毕竟也是号人物。您不把秦爷放在眼里,那么全京城的人都会以为您李公子眼高于顶、目中无人。您固然无所谓,但李家作为一个家族,以后要在京城落地生根,就得和这些人打交道。孟子曰:‘以德行仁者王,以力假仁者霸。’李家要重回天下公认的第一世家,除了手段和力量,还得要人心。” “你的意思是,要我向秦爷示好?” “当然不是。”侯七贵说,“公子去了,就是给了他面子,也向京城世家和江湖人表明了态度,您和李家并不是高不可攀的。到那时,公子自可以随机应变。秦爷若是向您示好,您又觉得此人可交,那就交个朋友。若是不可交,那就一走了之,从此不相往来。” “他要是为难我呢?”李沐尘笑问道。 “那就干脆掀了桌子,踩着秦爷上位!”侯七贵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已经痊愈的手,眼里闪过一丝狠意,“有人替咱们摆好了宴席,请了全京城的名流,这么好的出风头的机会,哪里去找?” 李沐尘哈哈大笑,指着侯七贵说:“这还是我认识的那个在地下打僵尸、捡元宝的侯老板吗?” 侯七贵老脸一红,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 李沐尘问他:“秦爷可是册门宗师,你就不怕我打不过他?” 侯七贵笑道:“以前或许会这么想,但自从和您一起进了鬼王墓穴,我要再这么想,那我就是傻子了。” 李沐尘摇了摇头:“我没见过秦爷,不知道他的底细,但我敢断定,他不是武道宗师那么简单。他应该还是一个术士。” “何以见得?” “因为上次来送请帖的那个孙长海,就会法术。” 侯七贵吃了一惊:“孙长海会法术?” “嗯,”李沐尘点头道,“法力还不低,那天四爷还说我面子大,让孙长海亲自出面送请帖。其实,他是来探虚实来了。小云和严谨这俩孩子伤了潘云龙,把他们吓到了。” 侯七贵恍然,惭愧道:“看来我还是浅薄了,自以为想得周到,却陷公子于危险之中,是我的失职,请公子责罚。” 李沐尘哈哈笑道:“你又没错,我责罚你干什么?区区两个术士,还没放在我眼里。就照你而想法,我去会会这位秦爷。礼物你帮我备好,先不用声张,到了那天,你陪我一起去。” 侯七贵顿觉荣光,躬身道:“是,公子。” ------------ 第541章 护法神 李宅初具规模,通过这几天的磨合,大伙儿也都熟悉了,也适应了各自的身份。 李沐尘开始还担心,荣师傅和王老板心高气傲,和自己认识又早,会不服气侯七贵这个“管家”。 但事实证明他的担心是多余的。这俩人根本不在乎被谁管,在一起互怼才是他们最大的乐趣。 荣师傅烧的一手好菜更是得到了大家的一致好评。 那天王百顺不请自来,到李宅吃了一顿饭。吃过荣师傅烧的菜以后,连连夸口,说荣师傅的手艺可以晋升京城十大名厨。 那汝平、萧鸣鹤、白敬亭也都来了一次,也都赞不绝口。 白敬亭临走的时候,对李沐尘说:“我三叔让我捎个口信,问您什么时候去白云观?” 李沐尘算了算日子,来京城这么多天,事情办了不少,李宅也回来了,京城的产业也有了,却把这件正事给耽误了。 现在一切稳妥下来,也是该去白云观,见一见那位传说中的王崇仙道长了。 他对白敬亭说:“我明天就去白云观拜会白道长。” 白敬亭自去回信了。 想起要见王崇仙,李沐尘不免有一些期待。 从种种迹象来看,王崇仙是当年李家惨案的参与者和见证者,只要他出关,真相就会浮出水面。 但是他心里也隐隐担忧,真相,也许就是自己最不希望的那种。 有时候,有些事情,不知道比知道要好。 可有时候,有些事情,是必须要知道的,哪怕后果难以承受。 李沐尘把李宅的所有人都召集到一起,开了个会,简单安排了一些事情。 黄昏的时候,又带他们去了旁边胡同里的黄大仙庙。 除了林曼卿,大伙儿都不明白,李公子好端端的,带他们逛黄大仙庙干什么?难道是要求神明保佑? 可这黄大仙算什么神明,又不是佛祖三清。 直到当天晚上,庙里的黄大仙突然出现在李宅的院子里,把个李阿四弄得,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除了张妈和吴妈睡得香,其他人都被李沐尘叫到了院子里。 黄大山对李沐尘抱怨道:“你们都热闹了好几天了,怎么到现在才叫我,我以为你不要我了。” 李沐尘笑道:“我怎么敢不要你,你可是大仙啊!” 黄大山嘿嘿地笑:“不敢当,不敢当!”朝大伙儿一抱拳,“以后还请多多关照。” 人们还处在震惊里,没回过神来。 李沐尘说:“行了,你还真把自己当神仙了?把你这身皮扒了,现出原形吧。” 黄大山不敢不听,很是无奈地变回了黄鼠狼的样子。 人们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只臭鼬成精了。 好在都是见过世面的,就连不会武功的侯管家,也是闯过古墓,打过僵尸的。 所以等黄大山现了形,大家也就释然,反而轻松下来。 李沐尘说:“李宅的平安,这些年多亏了大山。他相当于李宅的护法,今后也还要担当此职。王老板和阿四负责李宅的安保,你们以后可以和大山多多配合。” 王老板笑嘻嘻的一拱手:“原来是护法神,这可了不起了,老王这里有礼了。” 黄大山见王老板客气,称他为护法神,很是享受,也端起两只小短前爪,人立起来拱手回礼:“好说,好说!” 众人被他这样子逗乐了,气氛也变得轻松起来。 李沐尘说黄大山是李宅的护法,这一点也不夸张。 黄大山虽然还没能完全化形,但要论实力,李沐尘身边的人里,还真就是他最强。也就是手握钓龙杆的严谨和拿了七宝降龙罩的梅姐,或有和他一战之力。就连白荆荆,也差了些道行。 李沐尘很想给黄大山找一件法宝,但暂时没找到合适的,只能再传其功法,让他潜心修炼。又传了他几道符,供他在紧急时刻使用。 因为黄大山不能在白天出现,所以荣师傅连夜做了一顿好吃的,算是团圆饭。 黄大山吃着荣师傅做的菜,啧啧称奇,说道:“自二十多年前,李家请来三十六家名厨宴请宫夫人之后,我就再没吃到如此美味了。” 荣师傅讶然道:“二十年前那次家宴,你也在?” “我当然在。咦,莫非你也在?” 黄大山好奇地看向荣师傅,瞪着两个小圆眼珠子,看了半天,小手一指荣师傅,道: “我擦,我认出来了,那年抓了我,要把我炖了做菜的,就是你吧!” 荣师傅吃了一惊,回想起往事,唏嘘道:“你……你就是那只黄鼠狼?” 黄大山找到了仇人,顿时大怒,身子一晃,突然消失。 荣师傅知道不妙,拔地而起,跳到了餐桌上方。 但见平地里忽卷起一阵狂风,风卷黄云,就卷住了还在半空的荣师傅。 荣师傅避无可避,只能挥手对着黄云攻击。 然而他一瞬间就被淹没在黄云里。 “行了,差不多可以了。” 李沐尘一伸手,黄云悠然而收。 荣师傅从半空落下,身子失控,一屁股坐到地上。 而黄大山就在半空中晃悠,尾巴揪在李沐尘的手里。 李沐尘随手一丢,黄大山凌空翻了个跟斗,落到座位上。 荣师傅拍拍屁股,从地上站起来,拱手道:“不愧是护法神,果然厉害!当年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您老人家,还请不要见怪。” 黄大山嘿嘿一笑:“算了算了,看在这一桌子好菜的面上,我老人家就不和你计较了。” 他这倚老卖老的样子,又惹得大家哄然大笑。 不过人们也着实佩服黄大山的本事,有他在隔壁,李宅平安就更多了一重保障。 林云问李沐尘:“姐夫,他是京城李宅的护法,白荆荆是禾城梧桐居的护法,一个是黄仙,一个是白仙,他们两个,谁厉害些?” 黄大山手里捏着个鸡腿,不屑道:“哼,白仙哪能和我黄大仙比?额……” 忽然想到了什么,瞪着林云,“你刚才说啥?白荆荆……公的母的?” 林云愣了一下,眼珠一转,说道:“母的,可漂亮了,雪白雪白的,变成人的样子,和仙女一样。哎,你叫我一声哥,改天我介绍你认识。” 黄大山把手里的鸡腿一扔,噌一下跳到林云的肩上,咧嘴道:“哥,你真帅!” ------------ 第542章 破关 安排好了李宅的事情,李沐尘就去了白云观。 这一次,白方兴恭恭敬敬地把他引到了小蓬莱。 小蓬莱是全真弟子修行的地方,不对外开放。即使是道门访客,也只在云集山房招待,不会到这里来。 进去以后,李沐尘才知道,原来小蓬莱里面隐藏着一处精密的结界。 从外面看,小蓬莱不过几间精舍,越过结界,则云蒸霞蔚,水流潺潺,竟是别有洞天。 在京城能搞出这样一个结界宝地来,着实不易,也算是闹中取静,拙中取巧。 白方兴领着他,来到一片小湖,湖心有假山堆起,上筑一石屋,无门无户。 “李公子,那里就是师兄的闭关处了。”白方兴指着石屋说。 李沐尘点点头,朝石屋的方向微一拱手,朗声道:“天都弟子李沐尘,特来拜访王道长。” 湖面静悄悄,石屋一点动静也没有。 白方兴站在一旁有些尴尬。心说师兄闭生死关,不破不立,二十年来未曾出关一步,看来连天都弟子,都无法让师兄出关呀! 李沐尘稍等了一会儿,再次开口:“京城李家,李天策之孙,李云华之子,李沐尘,特来拜访王道长!” 白方兴暗道,你报了天都弟子的身份都没用,报李家又有什么用? 他刚想说点什么,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抬头一看,不知何时,头顶上已经乌云密布,看上去像是要下暴雨了。 如今谷雨刚过,还没立夏,春雷尚不曾响过几阵,哪里来的雷雨天气? 何况这里是白云观小蓬莱结界,乃当年长春子在此修道时所建,后又历经数代全真掌教,才得以有此规模。 结界虽小,自成一方,常年风和日丽,少见阴雨。这种景象,白方兴是从来也没见过。 白方兴没见过,李沐尘却见过。 当初在长城北,雷劫到来之时,就是这种景象。 乌云越来越低,隐约可以听到闷雷之声。 李沐尘大声道:“白道长,你速带白云观弟子退出小蓬莱。王观主的雷劫要来了!” “什么?”白方兴吃了一惊,“师兄还在闭关,怎么会引动雷劫?” “他闭关前,修为应该就在临劫处,闭关二十年,劫数堆积,一朝破关,雷劫立至。”李沐尘说道。 白方兴再次抬头,看着那浓厚如墨的乌云,云中隐隐有闪电密密爬行。他很想看一看雷劫究竟是什么模样,这是每个修行人都梦寐以求,却又最害怕的东西。 但他也知道,天劫的威力强大无比,以他现在的修为,一个不小心,就成了炮灰,连渣都剩不下。何况白云观还有在不少弟子在小蓬莱修行,他们的修为更低。 “李公子,你小心!” 白方兴不敢怠慢,立刻行动,去把小蓬莱中的所有弟子全不叫出来,出了结界。 等他们离去时,整个小蓬莱的天都已经黑了下来。 李沐尘感受着天空的积云,也有些心惊,这王崇仙的雷劫,看起来比自己当初还要重些。 “你真是李天策的孙子?”石屋中传来一个声音。 “不错。”李沐尘面对黑暗中的石屋答道。 “李家遇难,无一幸免,你又是怎么活下来的?” “李家出事前,我爷爷就把我送出了京城。” “你在哪里长大,又是谁把你养大的?” “禾城,是友全爷爷把我养大的。” “友全……李友全……嗯……是了,李友全!李家出事前,他突然暴毙而亡。一个管家,没有引起人们的注意。原来是金蝉脱壳,去了禾城!” 石屋中传来那人喃喃自语的声音。 过了一会儿,那人又问:“你母亲是谁?” “宫凌烟。”李沐尘说道。 石屋中的人沉默了,似乎在思考什么。 一切又陷入沉寂。 小蓬莱在乌云的压迫下,犹如一片封闭的死域。 云层越来越厚,闪电堆积在云层里面,仿佛在等待着时机爆发。 过了片刻,石屋中再次传来那人的声音: “我要出来了,你现走开,雷劫之力,非同寻常。若我能顺利抗过雷劫,你再来,我会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 李沐尘没有动。 那人的声音焦急起来:“你怎么还不走?” “没事,你出来吧。”李沐尘说。 那人仿佛愣了一下,但终究没有再说什么。 湖心的假山石一阵晃动,最上面的石屋突然绽开,犹如绽放的莲花,分成几瓣,露出中心的花蕊处,正坐着一个人。 此人一身灰色的道袍,长发挽在头顶,但因为很久没打理的缘故,有些散乱。颌下的胡须也已经很长了,一直垂到胸前。 李沐尘知道,这就是白云观的观主王崇仙了。 但他还没来得及多看一眼,云层轰然炸裂,一道闪电直直落下,正落在王崇仙的身上。 电光如柱,粗壮明亮,淹没了王崇仙的身体。 李沐尘没有出手。 修行人渡劫,可以有人护法,但绝无人可以替他挡劫。 如果此时他强行出手,以他现在的能力,是可以抵挡那些闪电。但这样一来,王崇仙这个劫就白度了。 不经历雷劫的洗礼,肉身和魂魄都无法得到强化,更不能提升境界。 修行人,百年一劫,就已经是天选之资。一旦错过此劫,等下一次,再等上百年也未必会来了。 除非到了渡劫明显失败时,李沐尘才会出手。他只要保证王崇仙活着就行。 只见那道闪电落在王崇仙身上,久久不灭,似乎有无穷的能量源源不断地输送进来。 天地杀意充盈着整个小蓬莱。 在这一刻,老天仿佛在警告世人,想要逆天而行,天地不容,必杀之而后已。 李沐尘也觉有些心惊。 这王崇仙的雷劫能量比他当初历劫时要强得多。 他真担心王崇仙就这样历劫失败,灰飞烟灭了。 便把紫云如意攥在手中,随时准备替他挡下致命一击。 就在这时,只听一声长啸。 闪电中,一道人影冲天而起。 只见王崇仙,道袍早已在电光中灰飞烟灭,发簪也不见了,长发披散,犹如疯魔。 他手举三尺青锋,剑气呼啸,配合着口中长啸,嘶嘶之声不绝。 冲天的剑气,盯着闪电,整个人冲入了云层之中。 云中再响起一声炸雷。 眼见着,密密麻麻的电光在云层中聚集,如群蛇乱舞,扑响王崇仙。 王崇仙挥舞手中剑,剑光霍霍,剑气森森,将群蛇挡在身外。 李沐尘隐隐听见春雷之声。 这春雷之声脆响,和云层中的闷雷不同。 他知道,这不是劫雷,而是王崇仙手中的剑气引动的爆裂。 李沐尘暗暗赞叹—— 长春剑法! 果然不同凡响。 ------------ 第543章 新的危机 小蓬莱的天空云雷密布。 王崇仙在云层中,犹如一条游动的电鳗,浑身闪烁萦绕着电光和剑气。 随着他的移动,整个云层也在不停滚动着。 李沐尘静静地看着。 此时还不好判断王崇仙能否顺利渡过雷劫。因为随着时间的过去,云雷中积聚的能量虽然在减少,但王崇仙的法力也在消耗。 而雷劫往往在最后结束之前,还会有一记超乎寻常的雷霆落下,就看王崇仙能不能扛住了。 当然,如果王崇仙扛不住,李沐尘也会帮他一把。 不仅是因为他要王崇仙活着,更是因为王崇仙冲入云层的做法。 通常渡劫,都是人在地面,等待天雷降下,以自身法力抵抗。 像他这样冲天而起,脚下无根,法力消耗会快很多,也危险很多,一旦遇到紧急情况,无依无凭,很难做出调整。 渡劫时差不得一丝一毫,有时候,稍有不慎,就灰飞烟灭了。 王崇仙这样做,或许是出于自信,但也有一定程度,是意在保护李沐尘。 他冲入云层,雷霆就不会落下,站在地上的李沐尘就相对安全。 在他看来,李天策的孙子才几岁,就算资质逆天,又有天大的机缘,又能有多少修为?一道闪电下来,就连渣都不剩了。 他哪里想得到,这个年轻人,比他更早经历过了雷劫。 只见王崇仙在云层中滚来滚去,施展长春剑法,和雷电相抗。 乌云渐渐淡去,而王崇仙的动作也慢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王崇仙从云层中落下,一边挥舞长剑,把头顶如白蛇般不停落下的电光挑落。 等他落到地上时,长发飘散在身后,发梢卷起,胸前的胡须飘扬,都如活的一般。 王崇仙气喘吁吁,显然已经快到极限。 而此时闪电也停了下来。 四方乌云缓缓向中央靠拢,旋转着,凝聚成团。 小蓬莱迎来了短暂的宁静。 王崇仙看向李沐尘,说道:“还有最后的雷霆一击,我不敢保证能挡住,小子,你快走吧。我若死了,你去峨眉找素云仙姑,我知道的事情,她都知道。” 李沐尘却站着没动,抬头看了一眼天空。 云层旋转着,成了一个巨大的漏斗,边缘露出白色的天光,而中央,却比刚才更加黑暗。 “我不能走,我走了,你扛不过去。”他说。 “你说什么?”王崇仙又好气又好笑,“你怎知我扛不过去?再说,我若扛不过去,难道你能帮我扛过去?” 李沐尘说:“你心魔太重,牵绊太深,导致雷劫超过了你本应承受的强度。长春剑法再厉害,道法在玄奥,也渡不过的。” 王崇仙大感惊讶:“我的确心魔过重,闭关二十年,我无时无刻不在受此煎熬。小子,你怎么知道?” 李沐尘依旧看着天空:“你的心魔,和李家有关吧?” 王崇仙握剑的手颤抖了一下。 此时,头顶的漏斗云团已经积聚得无比沉厚,中央仿佛漆黑的深渊。而因为周围有了天光,强烈的对比下,显得更加恐怖。 “来不及了!”王崇仙急道,“小子,快走!别的以后再说!” 他的话音刚落,头顶的深渊里轰然炸响,仿佛核爆,现出耀眼的白光,亮度盖过了天光,在人的视觉里,只剩下一片白色。 只听李沐尘悠悠说道:“你的心魔是因为李家,这一道天雷,就和李家有了关系。这额外的本不属于你的雷劫强度,就让我来帮你承受吧。” 白光落下,犹如擎天白玉柱。 其中蕴含的天雷能量,竟然比王崇仙出关时的第一道闪电还要强大。 王崇仙感觉整个天都压了下来。 而那闪电,在他眼里,再不是刚才的银蛇白蟒,而是一条神龙! 他艰难的举起剑,凝聚毕生的修为,挥出一剑。 但他知道,这根本无用。 他所剩的法力已经不足以和如此强大的雷霆对抗。 ‘没想到啊,我王崇仙终究还是要死在雷劫之下!’他心里想着。 ‘也罢,死就死吧,天策兄,我来泉下向你赔罪了!’ 就在这时,那落下的雷霆,在半空中,忽然分叉,变成了两股闪电。 其中大约有三分之二,形成一道极粗状的电流,直击李沐尘。 而只有三分之一的细流,击中了王崇仙的剑。 雷霆落地,轰然炸裂,小蓬莱只剩一片白光。 王崇仙单膝跪地,双手拄剑,剑身插进了岩石之中。 他的身体仿佛被掏空了,只剩下一张皮囊。 眼睛也睁不开,眼前是一片白。 脑子里只有轰隆隆的雷响。 但神庭一丝清明,他知道,雷劫过了,他还活着,这意味着自己终于步入了先天。 可是…… 王崇仙心头忽然一痛—— 李家那娃娃呢?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要李家的娃娃来替我挡劫? 老天啊,你是怎么安排的?你让我如何面对死去的天策兄! 忽然,一只手握住了他的手腕。 一丝暖流自神门穴涌入,瞬间游遍全身。 眼前的白光慢慢淡去,他看见一个人影在他面前,模糊的五官渐渐清晰,正是那个声称是李家后人的年轻人。 “你……没有……死?” 王崇仙觉得不可思议。 雷霆之下,这个年轻人不但活着,竟连衣裳都完好无损。 李沐尘把一粒丹药塞进王崇仙的嘴里,说道:“你先静坐调息,运转大周天,我一会儿再来。” 说罢就离开了小蓬莱。 他并不着急。反正王崇仙已经出关,该知道的都会知道,不差一两天。 渡劫之后,步入先天,天人两分,很多东西不一样了,此时需要好好消化,也需要恢复法力,否则境界上去了,法力空了恢复不过来的例子也不是没有。 白方兴带着几个核心弟子在小蓬莱外等着,见李沐尘出来,焦急地问道:“李公子,里面怎么样?我师兄呢?” 李沐尘道:“他正在休息,你去拿一身衣服,一会儿进去给他换上。” 白方兴知道王崇仙没事,心里的石头落了地,连连说道:“好好好,没事就好。师兄出关了,就什么都不怕了,一定能把金师兄救回来的。” “嗯?”李沐尘一听不对,问道,“你说什么?金道长怎么了?” 白方兴道:“北美那边传来消息,中孚观被异教徒占据了。我联系金师兄,却怎么也联系不上。有消息说,中孚观的道士都被他们抓走了。” ------------ 第544章 这就是生活 下山这么久,除了李家的事,最让李沐尘上心的,就是海外突然崛起的这个太阳圣教。 金三木虽然还未入先天,但修为高深,对付一般的武道高手不在话下,哪怕武道宗师,也不惧一战。怎么会无声无息的失踪? 况且师姐向晚晴也去了北美。他很清楚自己这个师姐的实力,几十年前就入了先天,有她在,怎么可能出事? 李沐尘十分担心,立刻拿出手机,拨打了向晚晴的电话。 好在电话很快接通了。 “哟,小师弟,你终于想起我这个师姐来了?我还以为你掉进温柔乡里,把师姐给忘了呢!” 听见向晚晴的声音,李沐尘才放下了心。 “师姐,哪儿能呢!我忘了谁,也不会忘了你呀!”李沐尘笑道,“小时候你打我屁股,我现在想起来还疼呢!” 手机里传来向晚晴银铃般的笑声:“谁叫你小时候不听话啊!也怪你那时候太瘦了,营养不良,屁股上一点肉都没有,打上去能不疼吗?你还记我的仇呀,要不是我抢在前头,让二师兄来打,你那小身板,两下就屁股开花了!” “嘿嘿,我知道师姐对我好,我都记着呢!” “记着就好!你长大了,越长越帅,又白又嫩,真想再打你两下!哈哈哈哈……” “……”李沐尘一头黑线,不知道这个古灵精怪的师姐在想什么。 “沐尘,听说你结婚了,怎么不通知我一声,也好给你备份礼物,顺便看看小弟妹。” “师姐,这世间俗礼,哪能劳动您这位仙女的大驾?再说,我是订婚,不是结婚。师门长辈和师兄弟我一个都没叫,等曼卿修行入门,将来带着她拜见师长,得到师父允许,正式结为道侣,你们再祝贺我也不迟。” 向晚晴说:“也是,你是天都五百年来第一人,世间能与你相配的女子恐怕鲜有,看看再说也好。你先了却尘缘,把世间的事情都办好,有什么为难的,需要师姐帮忙的,尽管说。也可以去找山上的其他师兄弟。” “多谢师姐,不过临下山时,大师兄交代过,个人缘,个人了,一入红尘即非仙。我自己的事情,还是靠我自己吧。” “切,别听大师兄的,他比师父还老顽固!入我宗门,即是有缘。你的缘,就是天都的缘,哪里还能分开?师父让你下山历练,如今你突破先天,成了继师父之后,五百年来第一人,这是整个天都的骄傲啊!好好修行,争取早日超过大师兄,气死他!” 李沐尘张口结舌,愣了好一会儿,才说:“师姐,大师兄可是六重天劫!” “那又怎么样,不就是资格老嘛!别人百年一劫,他五十年一劫。可师弟你二十年就一劫了,再过一百多年不就追上他了嘛!”向晚晴咯咯笑道。 李沐尘不觉苦笑,渡劫哪有这样算的?自己二十年渡一重雷劫,那是机缘到了,二重三重还不知道在哪儿呢,说不定要几百年后了。 “师姐,不说这些了,我问你个事。” “嗯,你说。” “师姐,你现在还在洛城吗?” “哦,我不在洛城,我现在在大马。” “大马?你怎么去了大马?” “年前在北美,洪门帮了我不少忙。投桃报李,帮他们办点事。” “原来是这样,我听说北美中孚观被异教徒占了,金道长也联系不上了,你知道怎么回事吗?” “有这种事?”向晚晴讶然道,“我记得洛城的几个太阳圣教的据点都已经清除了,我亲手杀了洛城主教和两个天使级高手,怎么会这么快反扑?你的消息确切吗?” “消息应该确切。”李沐尘说。 向晚晴沉吟了一会儿说:“我这边的事稍微有点麻烦。洪门在南洋的分舵和玄降门有些扯不清的关系。玄降门的门主叫法蒂玛,几十年前我就听说过这个人。那时候她在南洋一带就很有名,信众很多,被称为丛林女巫。现在更是不得了,号称大马神女,连这边的政府都听她的。我现在要去会会这个法蒂玛,等这边的事情处理完了,才能去北美。” 李沐尘知道玄降门不是小门派,便道:“我在钱塘和玄降门的人打过交道。从他们入华夏的时间和所做的事情来看,很可能和太阳圣教有一定关联。师姐,你要小心点。” “嗯,我知道,你就放心吧。”向晚晴说,“只是我一时无法分身去北美,师弟你要是不放心,就干脆自己过去看看,到了那边可以直接去找洪门的万时均。这个人很仗义,也很有能力。如果你也走不开,就再让青鸟传信天都好了。不过师父现在应该在万仙阵中,山上的事情,由大师兄在负责。” 又讲了几句,李沐尘挂了电话。 天都峰顶,万仙剑阵,负有守护此方世界的重任。域外能量波动,师父坐镇万仙阵,想必情势很紧张。 所以青鸟传信什么的就算了。 而且,一旦再传青鸟,为的还是同一件事,那就说明向师姐此番下山,办事不力。 现在是大师兄主事,大师兄向来严苛,自己这么做,对向师姐不好。 李沐尘决定等和王崇仙谈完再说。 王崇仙已经步入先天,虽然最后一道天雷李沐尘帮他承担了三分之二,但那本就是不该他承受的部分,只因心魔过重,才让雷劫加强了。 他是金三木的师兄,理应前往。而且当初亚当来求救,来的就是白云观,这本就是他们的缘法,逃不掉的。 当然,前提是他不是当年李家惨案的凶手,或者能说出让李沐尘不杀他的理由。 王崇仙在小蓬莱调息静养,还需要一些时间,李沐尘就在白云观内逛了逛。 这几天是小长假,今年的游客特别多。人们疯了似的出来旅游,京城的每一个景点都挤满了人,白云观自然也不例外。 山门口、大殿外,人群乌压压的,仿佛夏日黄昏的摇蚊,分不清方向和目标,只能跟随大流,嗡嗡地互相撞着、拥挤着。 李沐尘摇了摇头,不明白人们为何喜欢这样苦哈哈的出来旅游。 看了半天,忽然明白了,这就是生活。 生活本没有目的,只有这样,才能证明自己活着。而活着,总是苦的,唯有苦中作乐,才不觉其苦。 黄昏时分,白云观关了门,才清静下来。 李沐尘看看时间差不多了,就重新进了小蓬莱。 这时候,王崇仙已经换好了衣服。一个小道童正在帮他梳理头发。而白方兴则拿了一把剪刀,正恭恭敬敬地,一点一点地,帮他把胡须修剪到合适的长度。 发髻挽好,胡须也修好了,崭新的道袍掩不住的刚刚渡劫后的金光之躯,看上去,果然是仙风道骨。 看见李沐尘进来,王崇仙挥了挥手:“你们下去吧。” 白方兴看了李沐尘一眼,说了声:“是。” 便带着小道童出去了。 ------------ 第545章 往事不堪回首 王崇仙打量着李沐尘。 他看得很仔细,从头到脚,上上下下,不肯放过一点细节。 他的眼里充满了复杂的神色,惊讶、好奇、兴奋、欣慰、疑惑…… 许久之后,他才轻吁一口气,道:“像!果然很像!三分像你父亲,七分像你母亲。” 李沐尘没想到这三七分的比例是这样的,问道:“你认识他们?” “认识,怎么会不认识呢!”王崇仙说道,“我和你爷爷,算是至交。我年纪比他大些,他喊我一声老哥。你的父亲出生时,我还去给他算过命。可惜啊,我修为太浅,算的一点也不准。现在想起来,真是笑话!” “你当时是怎么算的?”李沐尘好奇道。 “我当时算他,无王侯之命,却有逍遥之身,将来不能继承李家大业,却是天地任来去,四海皆为家。我当时甚至还想收他为徒。”王崇仙说完,自嘲地笑笑,叹道,“没想到啊,他年纪轻轻,遭此劫难,身死道消。可笑我,一样都没算准,白瞎了这一世修行!” “那么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李沐尘问道,“李家为何一夜灭门?凶手是谁?” “凶手……”王崇仙抬头看天,忽而长叹了一声,“凶手,就是我!” “什么?” 李沐尘眉头一皱,果然和他预料的一样。不觉心头怒气升起,胸中杀意盈荡。 “你把话说清楚,不然的话,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王崇仙点点头,看着李沐尘说:“刚才要不是你,我已经死在雷劫之下。等我把话说完,这条命,我会还给你的。” “刚才我还疑惑,李天策的孙子,按说年纪也就在二十出头,怎么能帮我抗住雷劫?但听方兴说,你是天都仙使,我就明白了。没想到啊,你竟然有如此仙缘,天策老弟在天之灵,也会欣慰的。” “当年的事情,还要从你父亲和你母亲那段婚姻说起。” 王崇仙抬头看天,仿佛在回忆遥远的过去。 “那年你父亲从南方带回来一个女孩。那女孩一出现在京城,就迷倒了京城所有的公子。在男人眼里,她是女神,而在女人眼里,她是妖精。如果是别的男人,一定会因她而引起无数风波,可是你父亲,那位名满天下的京城第一公子,他身边无论出现什么样的女人,人们都不会奇怪。而他的女人,也没有人敢抢。” “当年你父亲为了博得美人欢心,让京城三十六家大饭店全部停业一天,把三十六位大厨请到了李宅,做了一桌南北大菜。这种行为放在别的人身上,少不了被骂成纨绔子弟、不务正业、败家子。可你父亲不一样,无论他做什么,都会被传为美谈。” “不过当时并没有人看好他们两个的婚事,因为人们都知道,你爷爷李天策经营李家,经天纬地,雄才大略。他可以放任儿子在外面逍遥,却绝不会随便娶一个媳妇进门的。而且据说,你母亲的娘家并不希望她嫁到京城来,她是跟着你父亲私奔来的。” “人们都以为,等你父亲玩腻了,就会把女人送回南方,就像他过去和许多女人逢场作戏一样。” “但是这一次,所有人都猜错了。自从你父亲认识了你母亲之后,就告别了花天酒地,再不是从前的花花公子了。而你爷爷李天策,居然答应了这门婚事,在女方娘家不来人的情况下,给他们办了婚礼。” “原本,这也是一件美事,没什么不妥,和我们道门更没有瓜葛。只是后来,不知从哪里传出消息,说你母亲的娘家宫家是巫族,和魔教有勾连,而你母亲宫凌烟,更是魔教圣女。” “一开始,我没当回事。可后来这消息越传越邪乎,我就去查消息源头,发现是从茅山的元定一道长那里传出来的。茅山和白云观虽然分属正一和全真,但同是道门正统,且元定一道长德高望重,想必不会乱说。我就想去李家,以法术验证你母亲的身份,如果传言有误,由我来为她正名。身为白云观主,我的话还是有这点份量的。” “原本以为你爷爷一定会答应,没想到,他一口拒绝了我。他说宫凌烟已经嫁入李家,不管她过去是什么身份,都是李家的人。清者自清,不用管别人的非议。” “如此一来,我就知道,外界的传闻,大概是真的。我担心她给李家带来灾难,苦口婆心劝说你爷爷。但他就是不肯答应。” “后来有件事,更让我确定了,宫凌烟真的是魔女。你爷爷李天策,去请白景天给宫凌烟治病。但白景天去过以后,就回来了。我觉得奇怪,让方兴回去询问。但方兴什么都没问出来。我更觉得奇怪,便亲自上门去问。白景天才告诉我,说是宫凌烟怀孕了,李天策让他帮忙,阻断魔气入胎。白景天一方面认为不可能做到,另一方面也是不敢给魔女治病,生怕和魔道牵连上,因此拒绝了。” “随后,你爷爷就去南方秘密请来了当时和白景天齐名的胡云天。为了保护胡云天,这件事进行得很机密。他们甚至还在亳州安排了一场南北杏林大会,让胡云天故意输给白景天。然后胡云天借机消失,人们都以为他是输了之后,归隐山林去了。” “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我是其中的一个。因为我还是常常出入李家去劝说你爷爷。你爷爷也没有防着我。唉,也正是因为他没有防我,让我知道了真相,才害了胡大夫!” 李沐尘皱眉道:“胡云天是你杀的?” “不是我。”王崇仙道,“不过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胡云天给宫凌烟治病的事,是我透露出去的。当时我想的很简单,因为只有他能接近你母亲,而且他是医生,我想通过他确认你母亲宫凌烟的魔性有多重,能不能救?但胡家在南方,我和他不熟,所以我就告知了元定一和龙虎山的张云浦天师,让他们去找胡云天。” “可是,他们的做法却和我背道而驰了。他们找到胡云天,希望他以身卫道,把宫凌烟腹中的魔胎杀死。元定一说她是魔教圣女,所怀的胎是魔胎,而且很可能是天魔圣胎。一旦出生,就是天魔转世,后果不堪设想。” ------------ 第546章 仙界之耻 “胡云天没有答应他们,而是继续留在李家。不久之后,宫凌烟顺利产下一婴儿。” 王崇仙看着李沐尘,欲言又止。 “那一天我去了李宅,胡云天告诉我,宫凌烟的圣女魔心已除。我也看到了那个婴儿,先天气中的确没有魔气。李天策希望我出面,告之天下道门,为其儿媳正名。” “原本是没有问题的。但是那一天,久旱未雨的京城下了一场大雨,雨水淹没了马路和街面,造成了不小的混乱和灾难。而落下的雨水之中,却隐含着极其微弱的魔气。” “两件事自然被联系到了一起。我的解释就显得苍白无力了。没有人相信我的话。或许,连我自己也不相信。” “不知道从哪里传出的消息,天降魔雨,就是天魔转世的征兆。而恰在此时,沉寂已久的魔教也突然有了动静,魔教在世间留下的魔门五使现身。这似乎更证实了宫凌烟怀的是天魔圣胎,而她生下的那个婴儿,就是天魔转世。” “魔教的活动让天下道门紧张起来,各门各派都派人来到了京城。但李家毕竟是京城第一世家,在世俗的实力强大,而且背后还和道门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李天策又素有声望,信誉著于天下。大家就聚在白云观商量。” “当时,大家的意见很不统一。如峨眉素云仙姑和武当云龙师兄就比较温和,认为去问问清楚就是,如果找不到证据,就该疑罪从无,不能平白冤枉人。” “但如王屋派的月掌门就十分激进,认为天魔转世是大事,宁可错杀,也不能放过。一定要李家把宫凌烟和她的孩子交出来,否则就直接杀进去捉人。” “赞同月掌门的人很多,只是因为李家非一般人家,觉得最好不要起冲突,免得惊扰世俗过甚。最后商量下来,就委托我这个东道主去和李天策谈判。” “可是等我到了李家,李天策早已把孩子送出去了。当时我们都以为他把孩子送去了金陵朱家,所以派人去金陵查过。后来发现金陵没有,大家就猜测是被胡云天偷偷带走了。因为胡云天秘密离开李家之后,就不知所踪了。” 说到这里,王崇仙停了下来,叹了一口气。 李沐尘想起在梧桐居井底发现的胡云天的尸体,和王崇仙的话一对照,一切都对上了。 胡云天隐居在梧桐居,被元定一和张云浦等人找到,被逼问孩子的下落。胡云天宁死不说,于是被残忍杀害。 从他的死状来看,死前一定是受了酷刑,甚至是某些极其残忍的秘术,所以才会有那么重的怨气。 施展秘术的,很可能是元定一。因为元定一是巫道出身,身怀巫术。并且他因为爱慕宫凌烟,恨极了李云华,连带恨极他们俩生下来的孩子。所以必欲除之而后快。 井口的封印应该是天师张云浦做的,所以材料和天星观张道远所用的材料相同,都来自龙虎山天师府。 胡云天躲在梧桐居,很可能是故意为之。因为梧桐居并不是难找的地方,而恰巧又在禾城。当时,他和友全爷爷就在禾城生活,离梧桐居并不远。 那些人找到胡云天,发现孩子不是他带出来的,就会去寻找另外的线索。 禾城看似危险,却成了相对安全的地方。 这也许是爷爷李天策谋划的,先用金陵朱家做一重掩护,再用胡云天做了个幌子。只是也许他没想到,那些正道人士会这么残忍,胡云天就这么死了。 李沐尘心头忽然一痛。 因为这样算来,胡云天竟是替他死的。 因来缘去,从来都是逃不掉的。 “是谁杀了胡云天?” “具体是谁动的手,我并不清楚。”王崇仙说,“当时我们分成了两拨人,一拨留在京城盯着李家和宫凌烟,一拨去追查胡云天和孩子的下落。” “张云浦和元定一都去了,对吧?” 李沐尘问道。 王崇仙惊讶地看了他一眼,点头道:“原来你知道。” “还有谁?”李沐尘追问道。 “神霄派的林铁锋道长,王屋派月仙凌仙子……”王崇仙沉吟了一下,“还有几个,在后来围攻李家的一战中,都死了,死者已矣,名字就不提了吧。” 李沐尘已经第三次听到王屋派了,对月仙凌这个名字便上了心。 王崇仙继续说道:“胡云天的死,是云浦天师告诉我的。他说胡云天什么都不肯说,元道长和月仙子就对他动用了一些手段。他觉得过于残忍,有违天和,但又不好阻止,便把胡云天的怨魂尸身封印在枯井之内。” “哼,他也知道有违天和!”李沐尘冷笑道,“封印怨魂于枯井之内,难道就是正道所为?” 王崇仙说:“这你就错怪云浦天师了。只因胡云天怨气太重,不能超度。云浦天师不忍灭其神魂,又怕惊扰附近百姓,不得已才这么做。原本是想通知胡家,但后来京城出事了,就把此事给耽搁了。” 李沐尘没有接话。张云浦是不是好心,他不好判断,但胡云天的死,肯定要记在这些人的头上。就算他没动手,也是同谋,责任是逃不掉的。 “就在大家四处寻找孩子下落的时候,京城出现了魔教的踪迹。我们的人亲眼看见有魔教徒在李家附近出没。同时,有人听到了李家宅院里传来婴儿啼哭的声音。于是,我们断定,那孩子根本没有被送出去,李天策玩了一手瞒天过海。” “于是,十大门派齐聚京城,向李天策下了最后通牒,要他交出宫凌烟和转世天魔。李天策没有答应,也没有出来解释。王屋的月掌门就提出强攻李宅。我当时反对,认为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素云仙姑和云龙师兄也和我意见一致。但月掌门十分坚决,如果我们不参加,她就独自带人去了。” “王屋是大派,月仙凌仙子又是前辈,赞成和拥护她的人本就多。人们开始以她为中心,达成了一致意见,十派联手,强闯李家。于是,在二十年前那个月圆之夜,发生了惨烈的战斗。这一仗,让我悔恨一生。闭关这二十年来,我无时无刻不在后悔,当初为什么没有阻止他们。” 李沐尘听得呼吸略有些紧促,终于讲到关键处了。 “原来李家,真是你们这些正道所灭!修仙十大门派,竟然联合起来,去围攻一个世俗家族!这是我李家的仇恨 ,也是修行界的耻辱!” 愤怒让李沐尘声音颤抖,血脉中那原始的力量正在狂涌,不知来自何处的咒语在唱响,身上的玄冥剑正在鸣颤…… ------------ 第547章 风华绝代的真正高手 “不仅是耻辱,更是我们的罪孽!” 王崇仙愧然长叹道。 “原本我们都以为,一个世间豪门,可以轻松拿下。虽然李家也有宗师坐镇,但世间武道,除了南朱北萧,还有哪个会放在玄门高手的眼里?这也是我当时没有阻止的原因之一,总觉得十大门派,高手尽出,到了李家可以兵不血刃地解决问题。唯一担心的,是你的母亲宫凌烟。” “可我们都低估了李家的实力。那天我们一进入李家,就起了冲突。小小李宅,竟然埋伏了三十六位宗师或准宗师高手,布成天罡大阵。战况一起,就异常激烈。那时候,我也是脑子短路,竟然没有去想想冲突是怎么发生的,就这样稀里糊涂地打了起来。” 李沐尘也听得心惊不已,世间武道宗师十分罕有,一个省多的也就三五个,少的一两个,全国加起来也不过百来个,怎么李家能聚起三十六个来? 王崇仙继续说道:“如果只是这三十六人,也还不在话下。只是他们布成的阵法十分强大,而且很显然非武林所有,而是玄门数术。我们当时都认定,这是宫凌烟帮李家布置的,因为魔教也是擅长阵法,传说其五行绝域大阵,有神鬼莫测之威。” “但我们还是错了,李家真正的高手,不是宫凌烟,而是李云华!” “没错,就是你的父亲——那个名满京华、风度翩翩的第一公子!那个整日流连花街柳巷、熬鹰斗狗的败家纨绔!” 说到这里的时候,王崇仙脸上露出一丝不可思议的表情,仿佛过了二十年,还是不相信那是真的。 “年纪轻轻,武道绝巅,还会一身法术!” 他用奇怪的眼神看了李沐尘一眼。 “果然是虎父无犬子!如果不是见过你父亲的神采,我也不会相信,你现在这个年纪,就能帮我挡住那雷霆一击,哪怕你是天都弟子。” 李沐尘也没想到,他父亲李云华竟然是高手,心里微有些激动,问道:“后来呢?” “后来……”王崇仙面现痛苦之色,仿佛极不愿意回忆起这段往事,“我们打得难解难分,双方互有伤亡。这时候,我才觉得事情不对。李家又不是魔教,只是收留了魔女,我们兴师问罪,但本意并没有要伤害李家。为什么最后变成这样了呢?” “素云仙姑最先提出疑问,但遭到了月仙子的反对。而且那时战况正紧,也不可能好好商量。素云仙姑就找到我,因为我和李家人熟,让我离开战场,去找李天策,问问情况,能谈则谈,再打下去,也是两败俱伤。” “我同意了,但正当我准备离开的时候,却突然遭到了袭击。袭击我的不是李云华,他正在和以月仙子为首的五大掌门战斗。也不是天罡阵中的其他武道宗师。而是来自外围。” “我当时心头一惊,李家外围竟然还有埋伏!我和素云仙姑,还有云浦天师,从不同方向突围,均被挡了回来。这时候我们才知道,我们被反包围了。我通知了月仙子,建议她带领大家突围,先出去再说。但月仙子却说,只要拿下李云华和李天策,外面人再多也不怕。” “我总觉得不太对劲,但战况激烈,容不得多想,大家又都听月仙子的,只能继续战斗。” “而这时候,出现了一件奇怪的事。那就是李家的主力,除了李云华之外,都开始向外冲。他们也被外面的人拦住了。我这才意识到,外围实施包围的,既不是我们的人,也不是李家的人,而是第三方势力。” “这样一来,战况就变得复杂起来。直到李家上空,乌云滚滚,魔气熏天。我终于意识到,我们中了魔教的圈套。” “李家的埋伏不是针对我们的,而是为了对付魔教。而我们却无知地成了魔教的排头兵,先把李家的埋伏给破了,两败俱伤的时候,魔教再杀进来,把我们一举歼灭。这是魔教的一石二鸟之计。” “但我们认识这一点的时候,已经太晚了。而且由于场面混乱,无论我怎么呼唤,也无法扭转局面。人们都各自为战,组织不起有效的防御。” 听到这里,李沐尘也大概明白了怎么回事。对于这些愚蠢的人,他能说什么呢? “哼,你们当然组织不起来,因为你们内部有魔教的奸细!”李沐尘冷笑道。 “奸细?”王崇仙并不是很吃惊,但脸上还是露出一丝迷茫,“后来我也曾想过这个问题,可是奸细是谁呢?白云观、武当、茅山、天师府、峨眉、王屋、委羽、青城、终南、神霄,都是名门正派,还有几位散修和佛门高僧,但在那一战中,都身陨道消了,哪里来的奸细?” “哈哈哈哈……”李沐尘听得笑起来,“好一个名门正派!你们是太把自己当回事了,正邪之分,在人在心,从来不在门派。门户之见,只会让玄门式微。你不知道奸细是谁,我来告诉你吧。” “你知道?” “元定一,就是奸细。” “元道长?”王崇仙一愣,“他是茅山万宁宫的道士,法力高强,自老宫主仙去之后,万宁宫就由他主事了。他怎么可能是魔教的奸细?” “狗屁仙去,老宫主就是他杀的。此人本是巫族,半路出家,上了茅山,却杀师灭祖,最不容赦,我已经在茅山万宁宫前,当着茅山弟子,让他神形俱灭!” “此话当真?”王崇仙大惊。 “你是不相信天都弟子?”李沐尘拿出天都令,当空一照,顿显金光万道。 王崇仙连忙躬身施礼:“贫道不敢!” 李沐尘收起天都令,缓声道:“如果我猜得不错的话,还有一个人,也是魔教中人无疑。” “谁?” “王屋掌门月仙凌!” “月仙子?”王崇仙神色微变,但反倒没有说元定一时那么吃惊。“我也曾怀疑过她,但王屋是玄门正统,仙家大派,又是昆仑外,世间第一洞天。月仙凌是王屋掌门,执掌王屋近百年,也是公认的在世仙子,第一女修。她怎么会和魔教搞在一起呢?没有理由啊!以她的能力,上可以去昆仑,下可以继续执掌王屋,魔教又能许她什么好处?” 李沐尘皱了皱眉,说道:“也许,她本来就是魔教安插在玄门内部的呢?我问你,那一夜,你们死了多少人,活下来的都有谁?” ------------ 第548章 越来越糊涂 王崇仙显得有些不安和难过,道:“那一战十分惨烈,大部分人都战死了。少数突围冲出来的,也都受了重伤,不久就去世了。活下来的没几个,除了我,还有峨眉的素云仙姑、龙虎山的云浦天师、神霄派的林铁锋道长、武当的陆云龙师兄。另外,就是茅山的元定一和王屋的月仙凌了。” 李沐尘恨声道:“十大门派,有七派掌门逃出,相比李家,你们这又算什么惨呢?你告诉我,李家逃出来几个人?” 王崇仙沉默良久,才说:“无一生还。” “为什么?”李沐尘突然放大了声音,几乎声嘶力竭地吼着,“为什么?!为什么你们这些自诩除魔卫道、保佑天下苍生的名门修士还活着,李家却无一生还?” 王崇仙低下了头。 过了许久,才说:“这是我们一生都无法洗清的罪孽。我常常后悔,为什么不在那一天死去,死了,就不用再痛苦。这二十年来,我如坠地狱,无时无刻不受煎熬。我相信,其他人,也和我一样。” “其实我们本来都是要死的,能活下来,只是因为魔教的目标是李家,不是我们。在混战之中,我见到了你爷爷李天策。他当时只和我说了一句话,‘李家在劫难逃,他日复兴,让我能帮就帮’。这也是我闭关前,留下那首诗偈的原因。我内心愧疚,心魔难除,就闭了生死关,等待李家后人出现,报出家门,喝破此偈。” “如果我不来呢?” “那我就只能老死关中了。” 李沐尘叹了口气:“说说细节吧,我需要知道一切细节,关于你们每一个人的。” 王崇仙摇头道:“当时十分混乱,大家谁也顾不上谁了。魔教的攻势如潮,我自顾不暇,除了素云仙姑和我离得近,我没有关注其他人。所以刚才雷劫时,我才说让你去找素云仙姑。别的人如何我不知道,至少素云仙姑,本性善良,道心坚固,是个可靠的人。” “月仙凌呢?她当时我和父亲的战斗,魔教进攻后,有没有停下来?” “她……”王崇仙皱起眉头,仿佛极力在回忆,“他们好像还在打,当时没在意,现在想来,的确不正常。那时候,我们和李家的人已经站在一起,共抗魔教了。不过凭这,也不能断定她就是魔教中人吧?修行人和人一样,打上头了也是停不下来的。” 这个理由,王崇仙自己都觉得牵强。但他还是不敢相信,占据三十六洞天之首的王屋派的掌门会是魔教中人,这比元定一那个半路出家的道士要离谱得多。 李沐尘冷笑一声,不做评判,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这个月仙凌,绝对是罪魁祸首。 管你是王屋还是崆峒,管你第几洞天,都要去闯上一闯! 王崇仙继续说一些战斗的细节,又说了一些和其他人有关的情况,听上去倒没有什么可疑之处。 “……我和素云仙姑一起突出了重围。原本打算立刻去搬救兵,但我们都身受重伤,吊着最后一口气,跑到白云观门口就昏了过去。第二天醒来,我立刻派人出去打探消息,才知道,李家已经没了。” “不仅是京城李家,就连李家在各地的产业,还有李氏的旁支近亲,凡是李家家族的人,竟然全都人间蒸发了!仅京城李家,就是几百口人啊!” 王崇仙痛心疾首,自责道。 “我总觉得,这些人是死在我手里的。如果当初不是我们,魔教或许没那么容易吞掉李家。如果我们能早点和李家联手,这样的悲剧就不会发生。自称正统,常以替天行道为口号,却助纣为虐,帮助魔教灭了一个世家豪门,几千条人命!我该下地狱啊!” 李沐尘可以感受到王崇仙内心的痛苦,刚刚经过雷劫洗炼,还未收敛的神气随着情绪波动,被他的神识捕捉到。 他知道王崇仙不是作伪,是真的在自责和后悔。 但他没有什么安慰的话好说。帮他挡住那道雷霆,就已经斩断了因缘,剩下的,只有王崇仙欠李家的。 “你杀了我吧。”王崇仙说。 “我为什么要杀你?”李沐尘冷笑道,“你想一死了之,借我的手杀你,死之前还能减轻内心的自罪,哪有那么便宜的事!” 王崇仙低头不语,脸上的神色极为痛苦。 “我至今也没想明白,他们为什么要灭掉李家。李家只是把宫凌烟娶进门,还生了一个很可能是天魔转世的孩子。” 王崇仙抬起头,又看了李沐尘一眼。 “按理说,他们应该保护李家,让孩子顺利成长才对。就算要把孩子夺走,也有很多别的办法。唯一的可能,大概就是胡云天出手帮宫凌烟去除了圣女魔心,切断了天魔转世的途径。” “但这也似乎说不通。天魔转世本就是虚无缥缈之事,魔教圣女一代又一代,谁也不知道哪个圣女怀的才是圣胎。你出生时,京城那场魔雨,显然也是魔教故意布下的,目的就是引我们上钩,让我们认定这是天魔转世的异象,从而向李家施压。这么做虽然有可能让我们和李家两败俱伤,但对魔教来说,除了泄愤,还有什么作用?” 李沐尘沉思起来。这也是他一直想不通的事。 魔教沉寂千年,在正道的压制下,小心翼翼,如履薄冰,行事向来偷偷摸摸,这一次为何大张旗鼓,不怕暴露了? 灭了李宅也就罢了,完全用不着把李家分布在天下的众多旁支亲族都给灭了啊。 这里面,除了寻找自己这个可能的“转世天魔”外,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原因呢? 另外,魔教闹出这么大动静,为何在玄门和江湖上没掀起风浪来? 天都又在干什么? 从种种迹象来看,自己就算不是天魔转世,体内也具有天魔血脉,这一点,以师父的修为,不可能看不出来。 师父把自己带去天都,纯粹是偶然吗? 这一连串的问题,让他背脊发冷,汗毛竖起。 要不要问问师父? 师父在万仙阵中,青鸟传信也传不到。 问问大师兄? 大师兄一定不会说的。 李沐尘想来想去,决定先打电话问问向晚晴,向师姐最疼他,如果她知道,应该会告诉他。 可是,当他从小蓬莱出来,再给向晚晴打电话的时候,却联系不上了。 ------------ 第549章 冥王上山 李沐尘不禁担心,向师姐一个人在海外,南洋是玄降门的总舵,大马神女法蒂玛实力强大。 他有点后悔,之前就该问向晚晴在哪里,南洋那么大,现在就算去找也不好找。 事不容缓,他只能青鸟传信,向天都报告。 李沐尘折了一张纸鹤,一道神念寄托其上,除了向晚晴的事,也顺便说了自己了解到的关于李家和魔教的事,吹一口仙气,放飞而去。 不过他没有把自己的疑惑全说出来,一来青鸟传信说不清楚,二来涉及到自己的血脉身世,师父不在,大师兄主事,他怕引起误会。 他从小在山上,最怕的人不是师父,而是大师兄。 在他的印象里,大师兄严肃刻板,从来不讲情面,只要犯了错,无论是谁,该怎么责罚就是怎么责罚,哪怕请师尊出面说话都不管用。 所以大家都不喜欢大师兄。不过不喜欢归不喜欢,大师兄做事公平,这一点大家都是佩服的。 李沐尘担心大师兄知道了他的情况后就让他回山,查他的血脉身世。 他倒不是怕自己经不起查,但李家的事还没弄清楚,大仇未报,万一回山后大师兄就禁止他再下山,那就糟糕了。 下山这近一年来,发生了很多事,认识了很多人,从梧桐居,到江湖小馆,再到现在的京城李宅,林曼卿、马山、丁香、梅姐、王老板、荣师傅、郎裕文、侯老板、林云、严谨、白荆荆、黄大山…… 只要李沐尘一消失,这些人就会立刻处于危险之中。 他得罪过的那些豪门、宗师,那些江湖势力,会把怨气都撒在他们身上。 他们都是他的亲人好友,曾经对他不离不弃,在关键时刻,都能舍命和他站在一起。 如果他不曾出现过,他们也许都过着平凡的日子,那也没什么。可他出现了,他们的命运也都跟着改变了。这是他带来的因,他不能让这因不结果,更不能让他们因他而受到伤害。 纸鹤飞起,化作青鸟,扇动翅膀,划破虚空,很快消失在视野里。 青鸟刚飞走,他就接到了向晚晴的回电。 “小师弟,你找我?” “师姐!”李沐尘心中惊喜,“你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 “刚才给你打电话打不通,我心里担心嘛。我还给天都传信了,青鸟刚飞走!” “这有什么好担心的呀!大马这个地方,到处都是丛林,又不是哪儿都有信号的。你可真是的,传什么信啊,显得我多无能似的。” 向晚晴虽然吐槽,不过语气里却透着欢喜。 “算啦算啦,看在你那么关心师姐,就不怪你啦,回头我给大师兄传个信解释一下好了。说吧,找我什么事?” “师姐,我想问一下,你知不知道,二十年前,天都有没有发生什么事情?”李沐尘问道。 “二十年前?冥王上山啊!”向晚晴脱口而出。 “冥王上山?” 李沐尘的本意是想问二十年前魔教在京城出现,天都有没有做出反应,却没想到问出了这么一件事情。 冥王,也被称为冥神,是传说中的幽冥界的主宰,也是域外五方魔主之一。和天魔的关系十分微妙,既是天魔的手下,也是天魔的竞争者。 “是的。”向晚晴说,“那一年的事情,我记得很清楚。当时,域外能量波动,万仙阵中剑气冲天。师父就只身入万仙剑阵去了。” 李沐尘一皱眉,又是域外能量波动!而且这波动的时间,和魔教在世间行动的时间那么一致,绝非巧合。 “师父刚走,冥王就出现在了昆仑。” “冥王不是在冥界吗?” “自上一次天魔在万仙阵中陨落,冥王出逃,躲进了沉光海之后,就再也没出来过。这一次上昆仑的,也不是他的真身,而是一个分身。” “沉光海?”李沐尘吃了一惊,想起了冥仆。 冥仆,冥王,分身,这些词联系到一起,他似乎想到了什么,但又想不清楚。 “嗯,沉光海算是冥界的一部分吧。”向晚晴说道,“相传在很久以前,十万剑仙布阵,阻击天魔大军,那一战,就把冥界空间给打碎了。冥界分成了好几块,其中一块叫沉光海,据说此海不能漂物,连光都会下沉。光照到海面,不能反射,所以从上往下看,海面一片漆黑。如果潜水下去,也是漆黑一片,只有潜到深处,才会有光,越深光线越多,到了海底,就是一片光明,一点黑暗也没有了。” 李沐尘听得目瞪口呆:“还有这样的地方?” “反正都是传说,真假我们也不知道。冥界破碎起码有上万年了吧,我们才几岁,我看师父也未必知道。” “有关冥界和沉光海,师姐你还知道多少?” “我知道的也不多,都是传说而已,你要是感兴趣,可以去天都藏书楼找找看有没有这方面的记载。” “那后来呢,冥王上山怎么样了?” “冥王上了天梯,我们当然要拦阻,结果被他轻松破掉三十六重关。那时,师父在万仙阵中,所以只能由大师兄出面应战。” “为什么不等他上山,引万仙剑气轰杀他?”李沐尘奇道。 向晚晴叹了口气:“小师弟啊,咱们天都可是万仙祖庭,玄门之首!被一个冥王分身就这么堂而皇之的踏上天都,我们的面子往哪儿搁?以后天下同道,谁还会视此天路为圣途?” 李沐尘想想也对,便问:“那大师兄赢了?” 向晚晴沉默了几秒,说道:“没有,大师兄输了。” “啊?连大师兄都输了?” 李沐尘大惊。大师兄刘崇俊六重天劫,实力强大,在他眼里,简直是高不可攀的那种,而且在天路之上,算是有主场之利,居然被一个冥王分身打败。 这冥王又是多么恐怖? “大师兄输了,不过好在二师兄回来了。”向晚晴说。 “二师兄?”李沐尘微微一愣。 在天都十三年,他从没见过二师兄,也很少听人提起。他只在天都弟子名录上见过,他记得,二师兄叫列乘风。 他以为二师兄已经死了。 玄门弟子,渡劫失败,或者斩妖除魔的时候身陨,都是很正常的事情。 “对,二师兄!”向晚晴说起二师兄的时候,显得很兴奋,“幸亏二师兄当时云游归来,一剑斩灭了冥王分身!” “一剑?”李沐尘咋舌不已,“二师兄这么厉害?” “那是当然,二师兄是个天才,是我们所有师兄弟里面最天才的一个。师父都说没有什么能教他的了,所以让他云游四海,自己去悟道。” 向晚晴说到这里忽然打住,咯咯笑了两声,道:“不过现在,小师弟你二十岁渡劫入先天,师父都说你是五百年来第一人了!我想,除了剑术,你将来的成就不会比二师兄差了。” ------------ 第550章 幽冥两条路 “那二师兄后来去哪儿了?为什么我从来没见过他?”李沐尘问道。 向晚晴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二师兄斩灭冥王分身之后,就携剑而去,只身前往沉光海,寻找冥王真身去了。二十年来,杳无音讯……” 向晚晴没有明说,李沐尘却听懂了,二师兄多半凶多吉少了。 “二十年了,师父没有去找过吗?” “找过,十多年前,师父下山,就是去找二师兄的。结果二师兄没找到,却把你抱了回来。”向晚晴叹了口气,“唉,少了个二师兄,多了你这个小师弟,你们都是天才,这也是天意吧!” “也许二师兄还活着呢!”李沐尘说。 “希望如此吧。”向晚晴叹道。 “沉光海……”李沐尘喃喃念着这个地名,想起了那面幽冥鬼旗,“师姐,你知道沉光海在哪里吗?” “沉光海属于冥界的一部分,从我们这方世界过去,原本有两条路。”向晚晴说,“一条是弱水。弱水出昆仑,绕不周山,通往世界海,与三千域外世界相通。但自上古神魔一战,不周山断,弱水也随之断流。” “第二条呢?” “第二条路,是入黄泉,经过十八阴山,人间称其为十八层地狱,可达冥界。十八层地狱,就是十八重小世界,每一界,都有一方主神。要想通过十八层地狱,难如登天。” “没有别的路了?” 李沐尘觉得奇怪,听起来这两条路都行不通,可既然行不通,那冥王分身又是怎么出来的?二师兄又怎么下去? “据我所知,是没有了。”向晚晴说,“不过谁知道呢,都是传说。也许二师兄和师父知道吧。” 李沐尘觉得一定还有别的路。 冥王或许实力强大,可以通过十八层地狱,但冥仆的分身又是怎么从沉光海出来的? 总不至于冥仆分身一直在世间游荡吧? 他又和向晚晴聊了几句,一时也问不出太多有用的东西,便挂了电话。 事情越来越复杂,牵扯面也越来越广了。 二十年前,冥王上山,天都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当然顾不上京城的事。 可是这冥王上山的时间也太巧了,还有万仙剑阵守护处的域外能量波动。 如果这些都和京城李家灭门有关,那么这件事背后一定还隐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李沐尘知道,这个谜团恐怕一时半会儿是解不开了,因为牵连太广太深,凭他的实力,很多事情无法继续。 至少,也要有二师兄那么强,敢孤身下沉光海,才能查下去了。 不过好在已经掌握了很多线索。 李沐尘想起了林尚义对他说过的一句话:‘找不到凶手,就让凶手来找你’。 这也是他一直致力于重振李家的目的之一,让那些害怕李家存在的人自己跳出来。 现在,李家的复兴已经指日可待。 但越是这时候,就越是要小心。必须随时提防,毕竟敌在暗,他在明。 自从有了身边这些人之后,报仇已经不是他的唯一,他必须要对他们每一个人负责。 现在,他有点明白红尘和生活了。 他也有点明白,师父为什么让他到红尘中来历练了。 人之真正的强大,不在于度过几重天劫,而是能保护好身边的每一个人,让他们平安、幸福地活着。 …… 北美的事情,交给了王崇仙。 金三木是他师弟,中孚观的亚当那时就是来白云观求救的,此事他肯定要管。 王崇仙已入先天,长春剑法神妙绝伦,去了北美,有洪门照应,应该能应付得过来。 反正过一阵子,向师姐就会过去。 至于金三木等人是否还活着,那只能看天意了。 而李沐尘自己,给林曼卿发了条消息,就径直去了王屋山。 别的人他可以不追究,但月仙凌不行。 此人是李家灭门的罪魁祸首,不管她是不是暗通魔教,她都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李沐尘不可能放过她。 …… 王屋洞天,号称十大洞天之首,据说其自成结界,界内周回万里,拜太素清虚真人为祖师爷,又称为“小有清虚之天”。 要向这等大派的掌门兴师问罪,李沐尘也不好太直接,至少要先弄清楚月仙凌在不在,是不是王屋掌门,要不然闹出乌龙就丢脸了。 他先在王屋山景区游玩了两天。 王屋山景点众多,还流传着很多传说,最为著名的便是“愚公移山”,山中还有愚公村,相传乃愚公后代所居。 正值五一长假,游人如织,景区里人山人海。愚公村更是家家宾馆、户户饭店,满村开张,好不热闹。 愚公说“子子孙孙,无穷尽也”,几千年过去了,山没移,愚公的子孙们倒是靠着祖先的故事发家致富了。 唯有千里之外的城市里,节日还在加班的苦逼们,传承着愚公移山的精神。 李沐尘在山里转了一天,对王屋地形了然于胸,也找到几处能量波动的点,那都是结界的枢纽所在。 第二天,他便叩响了结界之门。 不过这次他没有报天都弟子的身份,而是以云游散修的身份来访,化名李阿四。 王屋派倒也热情,把他引入结界,仙酿异果,好好招待了一番,很有仙门大派的气度,弄得李沐尘也不得不客气几分。 李沐尘说想要拜见月仙凌掌门。 接待他的人有几分讶异:“月仙子寻仙访友去了。而且月仙子十多年前就卸任掌门之位了,这位小仙友不知道吗?” 李沐尘有些失望,问道:“月仙子去哪里了?几时能回?” “呵,小仙友不问谁是新掌门,却问仙子几时回,看来是专为月仙子而来呀!”那人笑道。 李沐尘总觉得他的笑容里怪怪的,让人看了不舒服。 “小仙友不必着急。”那人说的时候还是带着那种笑容,“月仙子去了哪里,我们是不知道的。但你可以安心住下来,等她回来。” 李沐尘当然不会住下来,便说:“住就算了,只是月仙子回来,能不能劳烦通知我一声,我再来拜访。” 那人没有反对,李沐尘就留了电话,姓名留的还是李阿四,电话也是李阿四的电话。 随后便告辞离开了。 出去的时候,他听见接待他的人和另一个人在说话: “又是个小白脸,今年第几个了?真是败坏了咱们仙家洞天的名声!” “嘘!小声点,那可是月仙子,连掌门都不敢惹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要是被她听到,你就完了!” ------------ 第551章 百顺长青 五一假期结束,林云和严谨回去读书了。 原本林曼卿也该回去,不过李宅刚收回,京城李家刚有起色,迎来送往,人情世故,事情多得很。侯七贵毕竟只是管家,李沐尘又常不在,也不擅长逢迎交际,就很需要她这位世家出身的“主母”留下来撑场面。 有林曼卿和侯七贵在,李沐尘就轻松了很多。 回到李宅以后,他交待了李阿四,如果有人打电话给他,说月仙子回来了,就立刻通知他。 李阿四不知道月仙子是谁,也不多问,就答应下来。 侯七贵准备好了给秦爷祝寿的寿礼,还是他那只镯子,外加一幅文征明的小行书手卷。 李沐尘看着那只金镶玉的镯子,笑道:“怎么,我们李家宝库里那么多藏品,都比不上你这只镯子?” 侯七贵解释道:“秦爷的寿宴,是不是鸿门宴现在还不知道。但我想,公子和秦爷之间就算非敌,也很难化友,所以犯不着送太贵重的东西。但一般的东西,秦爷又看不上,也不能彰显您的身份。想来想去,还是这镯子合适。” 李沐尘说:“可这是你的东西。” 侯七贵笑笑,说:“李公子,您还是把我当外人了。自我进了李宅,我这后半生就托付给您了,哪里还有什么你的我的。原本,我想把这镯子送给夫人,但夫人没收。后来我一想,这等鬼物,夫人收着确实不合适。倒是秦爷,外号天眼鬼手,鬼物送鬼手,相得益彰。” 李沐尘哈哈大笑。 他听得出来,侯七贵是真心把自己当成了李家的人。 侯七贵又说:“这镯子贵在稀有,而且还带有地宫阴气,秦爷一定会喜欢,这叫投其所好。只是金玉其外,显得俗气了。所以我加了一幅文征明的手卷,是文征明晚年所作,以老自娱,正合祝寿的场景。这一金一书,一俗一雅,应该算拿得出手了。” “嗯,老侯,你有心了。” 李沐尘没想到侯七贵对这事还上了心。其实他不怎么在乎秦爷的寿宴,就算侯七贵让他拎半袋橘子去,他也觉得没什么。 “这是我应该做的。”侯七贵说。 他们正在屋里说话,李阿四敲门进来报告:“侯管家,王百顺来了。” “四爷?”侯七贵一惊。 李阿四不好意思地说:“叫我阿四就行。” 侯七贵一愣,瞪了他一眼:“谁叫你了?我说的是王四爷!” 李沐尘哈哈大笑。 李阿四这才反应过来,王百顺也和他一样行四,只不过人家是四爷,他是阿四。 他摸了摸头,嘿嘿干笑了两声。 “四爷人呢?”侯七贵问。 “在大门外等着呢,我没让他进。”李阿四说。 “嘿,你个笨蛋,怎么能怠慢了贵客!”侯七贵骂了一句,对李沐尘说,“公子,您稍候,我先去迎,您看时机,一会儿再出来。” 说罢,就亲自出去迎接去了。 李阿四一脸的不服气,嘟囔着:“不是你让我把着门,谁也不能轻易放进来的么……” 李沐尘笑着摇头,他知道,要让李阿四学得像侯七贵那么人精,恐怕这辈子都不可能了。 他看中的就是李阿四的淳朴、忠诚和负责,真要是变成了人精,他还未必要这个人了。 侯七贵肯定也明白这一点,所以并不会真责怪李阿四。 李沐尘拍了拍李阿四的肩膀,什么也没说,只给了他一个鼓励的眼神,然后笑着走了。 留下李阿四,挠了好半天头,才想起自己不该站在这里,连忙沿着风雨连廊,到大门口站岗去了。 “哟,四爷,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您来也不提前打个招呼,我好准备准备。” 侯七贵恭恭敬敬地把王百顺迎进了李宅。 王百顺笑道:“早就想来了,上回来吃了荣师傅烧的菜,让我念念不忘,回去吃什么都没味儿了。但是五一假期,京城的胡同都被外地游客霸占了,车都开不进来。我怕人进人出的,扰了李宅的风水。” 侯七贵说:“那可不,前几天可真是人多,我都不敢开门。也幸亏您没来,李公子前几天出去了,刚回来。” “嘿,那我可赶巧儿了!”王百顺说。 侯七贵心说,巧不巧的您自个儿知道。自从李宅重新整顿,这胡同口就不知多了多少双眼睛盯着。李宅的一举一动,都在京城这些豪门世家的眼里。 “说明四爷运势旺,不用赶趟儿,到哪儿,都能顺您的心意。”他说。 王百顺用手里的折扇指了指侯七贵的脑袋:“我就爱听你说话儿,嘴儿比会所的小姑娘还甜!” 二人说说笑笑,就进了院子。 王百顺指着那棵桂花树说:“你看这树,我小时候,在树底下呲过尿,要说它长这么高,还有我的一份功劳!” 侯七贵说:“那是,您功劳大着呢!以后王李两家全面合作,就把这棵树作为和平之树,我给树上挂个牌子,就写‘百顺长青’,四爷您看行不?” “行啊,太特么行了!”王百顺高兴地摇着扇子,“要不怎么说侯爷你是个人才呢!” 王百顺倒不是客气,而是真觉得侯七贵是人才。百顺长青,这四个字,既应景,又寓意深远。关键还拍了他王百顺的马屁,让他觉得自己是个人物。 这顿马屁,把他拍得太舒服了。 可是王百顺却知道,这树上要挂这四个字,恐怕是没那么容易的。不是李家不肯挂,而是王家和李家能不能和,不是他王百顺说了算的。 自从上次在潘家园的事情之后,王百顺立刻回王家,向他大哥,也就是王家的现任家主王百川进行了详细的汇报。 王百川听完后,并没有表态,而是问王百顺的意见。 王百顺当然是建议和李家和平相处,尽量不要起冲突。李家崛起,京城的天肯定是要变了。那家已经退缩了,王家如果做出头鸟,只会便宜了其他豪门。 王百川却问了一句:“那就看着李家,来取代我们,做回京城第一吗?” 这一句话,把王百顺给噎了回去。 “那大哥的意思……”王百顺不无担忧,“是要和李家一战?” ------------ 第552章 没好日子过了 “你觉得,这个李沐尘真正的实力如何?”王百川问道。 王百顺想了想,说:“李沐尘的本事我也没有亲见,都是道听途说来的。不过他的夫人,还有两个小兄弟,都不是泛泛之辈。特别是那两个小孩,轻轻松松就制服了潘云龙,放眼京城,不要说小孩了,谁家敢说派出两个四十岁以下的人能打败潘云龙?这样的人肯跟着李沐尘,传闻李沐尘是南江第一宗师,恐怕不假。” “嗯,这只是武力层面的。一个人再勇猛也是有限的,南江第一宗师又如何?南朱北萧,不也没能称霸豪门吗?”王百川轻描淡写,略有一丝不屑地说,“听说甬城柳家和龙城潘家被灭门,也是姓李的做的。他要是想靠这种方式复兴李家,那就是莽夫一个,不足惧也。等到激起天下之大愤,就是他灭亡之时。” 王百顺很佩服大哥的眼光,可又总觉得哪里不对。 “是战是和,看看再说吧。”王百川说,“潘云龙和荣广杰,一个是秦爷的大徒弟,一个是秦爷的干儿子,秦爷不会这么善罢甘休的。就让他们斗起来,斗得越凶越好。秦爷这几年越来越不把我们这些世家放在眼里了,最好他们能斗个两败俱伤,我们再出来收拾残局。” “那需要我去秦爷那边吹吹风吗?”王百顺问道。 “哼,秦爷是什么人,你能吹得动?”王百川冷笑一声,“这只老狐狸那边,你还没开口,他就知道你要干什么了。你还是去李家走动走动吧,结个善缘,也算是多条退路,顺便打探一下李沐尘的虚实。” 就这样,王百顺就来了李宅。 侯七贵马屁拍得啪啪响,眼睛却一刻也没从王百顺的脸上移开过。 他捕捉着王百顺那细微的表情和眼神变化,从中判断王家的态度。 侯七贵知道,王百顺一定已经把事情向王百川做了汇报,而王百川也一定有了决断。王百顺过来,要么是谈合作,要么是探虚实,也许是两者兼而有之。 他知道李沐尘不擅长也不屑于察言观色,这时候,就需要他这个管家来帮李沐尘做出准确的判断。 引着王百顺到了偏厅,上了茶,没多久,李沐尘就携着林曼卿过来了。 双方客套了一番,打过招呼,就坐下来喝茶闲聊。 侯七贵见李夫人在场,知道夫人有慧心,足以帮李沐尘应付,就告退出去了。 他到后厨,跟荣师傅说了一声,让他多准备几个菜。 然后回到了前院自己的屋里,拿出小本子,记下了今天王百顺来访的事,以及刚才注意到的一些细节和自己的猜测。 记好之后,他才给自己泡了一杯茶,慢慢思考李宅的发展,诸如人事安排,物资采购,房屋修缮等等,事情还有很多。 这时候,李阿四敲门进来,叫了声:“侯管家……” 侯七贵抬头:“哦,阿四啊,怎么了,又有客人?” “不是,”李阿四忸怩了两下,“侯管家,我想请个假。” “请假?”侯七贵有些意外,“什么事啊?要请多久?” “几个老乡聚会,就去吃个晚饭,半天就行。”李阿四说。 侯七贵笑了:“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呢!老乡聚会嘛,正常的,去吧。门口我替你盯着。” “谢谢侯管家。” “等等。” 李阿四正准备出去,却被侯七贵叫住了。 侯七贵说:“阿四,请假参加老乡聚会可以,但你要记住,你现在是李公子的人,出去要时刻注意,不要乱说话,更不要和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不能给李公子添麻烦。” 李阿四郑重的点头:“我知道了,侯管家。” 侯七贵挥挥手:“好了,去吧。” 李阿四走了以后,侯七贵就到李宅门口去看看,他一眼就看见了那辆停在胡同口的漆面锃亮的宾利。这是四爷开来的车,司机和两个保镖正蹲在一边抽烟。 侯七贵突然想到,是该给李公子置办一辆车了。他立刻把这件事记在了小本子上。 吃过中饭,王百顺走了,侯七贵就向李沐尘汇报了买车的事。 李沐尘也觉得需要一辆车,在京城出门没车不行,不能干什么都飞着去吧。 “公子,您喜欢什么牌子的车?”侯七贵问道。 “老侯,车我不太懂,你帮我订吧,能用就行。”李沐尘说。 侯七贵又问:“那是放在公司名下,还是您个人名下?” “有什么区别吗?”李沐尘问道。 “没什么区别。”侯七贵说,“都是您的专用车,不过放公司名下的话,可以抵税。提完折旧后再转到个人名下,这样能省不少钱。” 李沐尘听得一脸茫然,正在想要不要不懂装懂一下,免得太像个小白,被这位管家大人笑话。 一旁的林曼卿笑道:“侯管家,税该交还是要交,李家刚回京城,多少人盯着呢,不要因小失大。京李集团虽然是李家的产业,但和李宅的经营要分开。不过你说的也是对的,以公司名义经营,有时会方便很多。你可以看需要去注册几家公司,专门用来经营私产。” 侯七贵惭愧道:“夫人所言极是,是我格局小了。我这就去办。” “侯管家你能处处为李家着想,有此用心,我和沐尘都记着呢。”林曼卿说,“以后李宅还要靠你打理,李家复兴,你可是沐尘的股肱啊!” 侯七贵心头潮热,感激涕零,道:“夫人言重了,我侯七贵一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李沐尘不禁看了林曼卿一眼,心中感叹,不愧是世家出身,说话也是讲艺术的。 林曼卿说:“车子要买,不过这次买车的钱,由我来出吧。” 李沐尘一愣:“你出?” 林曼卿笑道:“你是我丈夫,许你送我戒指,不许我送你一辆车吗?” 李沐尘哈哈一笑,故意道:“那我可要买贵的!” 林曼卿说:“行,我们林家虽然不如李家,但车还是买得起的。你买再贵的车,也花不完我的零花钱。不过,豪车都要预订,京城我也没什么关系能拿到现车,恐怕你得等上一阵才能用了。” 侯七贵说:“我倒是认识一个人,他手里有豪车,而且都是现车。公子和夫人可以去看看。” 林曼卿看向李沐尘。 李沐尘摊手道:“我没意见。” 林曼卿就说:“那就去看看吧,有合适的话,就先买下来。” 侯七贵知道林曼卿对这种车行并不放心,也没多说什么,和对方联系了一下,约定现在去看车。 出门的时候,李沐尘没看见李阿四,有些奇怪,李阿四不是那种擅离职守的人。 便问:“阿四呢?” “哦,他请了半天假。”侯七贵解释道,“说是去参加老乡聚会。” 李沐尘点头道:“哦,这样啊,阿四不在,那老侯你留在家里吧,万一有什么事呢,看车我和曼卿自己去就行了。” 侯七贵瞬间就明白了,人家两口子难得出去逛逛,自己跟着去,可不就是个大灯泡么。便把地址和那人的联系方式给了李沐尘,恭送他们离开。 出了胡同,一阵香气飘进了鼻子。林曼卿说:“真香!沐尘,我又想起我们在禾城吃的那家烧烤的味道了。” 李沐尘说:“你想吃烧烤?最近淄城烧烤很火,我带你去淄城吃吧。” 林曼卿愕然道:“淄城那么远!” “那有何难?飞过去就是,吃完再回来。”李沐尘说。 林曼卿咯咯地笑,摇头道:“算啦,还是先去买车吧,免得被侯管家知道,说你耽于美色,不务正业。人家可是死心塌地,把后半生都交给你了,你可不能做扶不起的阿斗!” 李沐尘撇撇嘴:“一个老婆,一个管家,看样子以后是没好日子过了!” ------------ 第553章 秦爷的心计 荣广杰的两条胳膊上都缠着石膏绷带,坐在椅子上,望着餐桌上发呆。 餐桌上摆满了佳肴,但他的手却不能动,只能让人喂给他吃。 秦爷说他的两只手保住了,但要想学秦爷的独门绝技“鬼手”已经不可能了,能继续练武就算万幸。 一个中年女人端着碗,用筷子夹了菜,往他的嘴里送。 他麻木地张嘴,吃了一口,又噗地吐出来。 女人慌问道:“啊,是烫了吗?” 荣广杰突然一脚踢翻了桌子,怒吼道:“滚!给我滚!” 女人吓得丢下碗筷,跑了出去。 荣广杰却不解气,站起来,疯狂地用脚踩着地上的菜,仿佛那是从仇人身上掉下来的肉。 “住手!” 潘云龙从门外进来,喝道。 “住手?”荣广杰疯笑道,“你看我还有手吗?我没有手,住什么手?” “广杰,你不要这样。”潘云龙说,“师父说,你的手过几天就没事了。” “没事?怎么可能没事!不能练鬼手,我的手还有什么用?”荣广杰声嘶力竭,“我不明白,干爹为什么要对那个姓李的那么客气,还给他送请柬,请他参加寿宴?” “师父自然有师父的考虑。”潘云龙说。 “大师兄!”荣广杰愤然道,“你都被那小子割喉了,差一点就死了!你就不恨他们吗?” 潘云龙沉默了一会儿,说:“恨又怎么办?他能割我一次喉,就能割我第二次。” 荣广杰一时无语,好半天才愤愤道:“我咽不下这口气!” “咽不下也得咽。”潘云龙眼神如刀,忽而又缓和下来,“师父疼你,一定会替你出气的。不过姓李的来头不一般,你要有耐心,不要坏了师父的大计。” …… 就在他们所在的四合院的门口和院子里,站满了保镖。不过从衣着和站位来看,这些保镖显然分属于不同的三个阵营。 北房的会客厅的沙发上,坐着两老一少。 正中间主位上坐着的,正是册门宗师秦树义,秦爷。 而在两边客位上坐着的,分别是京城王家的当家人王百川,还有京城楚家的少当家,楚哲。 此时,楚哲开口道:“哼,那家真不是东西!当初聚会,叫得最响的是他们,如今姓李的来了,第一个倒戈的也是他们。” 秦树义端着茶杯,轻轻嘬了一口,说道:“李家毕竟是当年的第一世家……” 他说得很慢,一边说,眼角的余光瞟向王百川。 王百川坐在那里,如老僧入定,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 “……二十年说短不短,说长也不长。”秦树义放下茶杯,继续说道,“李家余威犹在嘛!王家主,你说呢?” 王百川微微一笑:“余威犹在,那也毕竟是余威了。” “哈哈哈,”秦树义一声笑,“不愧是王家!别的家族,比起王家主来,光这眼界和气魄,就差远了!” 楚哲心头不服,但也只是微微皱眉,不好当面说什么。 他的表情变化,全在秦树义眼里。 秦树义笑了笑,说:“那家就不去管他了,不知萧家怎么想?楚少,你和萧少爷熟悉,不知有没有听到什么消息?” 楚哲说:“萧言倒是跟我说过,萧家主发了话,叫他们不要去惹李沐尘。不过萧言对此很不服气。他跟我说,李沐尘没落到他手里,要是落到他手里,就废其武功,绝不让他在京城嚣张!” 秦树义微微一笑:“萧无敌的子孙,自然是比我的徒弟要强上不少的。” 楚哲也知道失言了,说的好像秦门弟子很弱似的,就解释道:“萧言也是年少轻狂。” 秦树义说:“人不轻狂枉少年嘛!” 楚哲说:“萧家是谨慎,但应该不会和姓李的站到一起去。” “萧家是萧家,他和姓李的站不站在一起,和我有什么关系?”秦树义笑道。 “秦爷!”楚哲看上去有些急躁,“姓李的一来京城,就想拿您立威。来之前,我爸说了,秦爷德高望重,是咱们京城的脸面,这脸面咱们一定要维护的。姓李的对您下手,就是在打咱们的脸。秦爷,您放心,只要您和李家开战,我们楚家一定站在您这边。” 秦树义连忙摆手:“楚少,你说笑了。我就是一个搞古玩鉴定的糟老头子,哪有什么能力开战?徒弟被人打了,只能怪他们学艺不精。” 楚哲以为秦树义要放弃,大为着急,道:“秦爷,你真这样就算了?你有什么顾虑,可以说出来,需要什么支援,尽管向我们提。” 秦树义没有说话,再次端起茶杯,用盖子轻轻撇着浮沫。 他越是这样不紧不慢,楚哲就越是着急。 王百川心头暗笑,这楚家的小子,太沉不住气了。秦树义分明是在探他们的虚实,楚哲这么一着急,就把楚家的底露出来了。看样子,他们是很怕李家崛起啊。 王百川心里计算着,如今那家站到了李家一边,萧家态度不明,楚家则在李家的对立面。加上秦爷,目前来看,抗李的势力还是很大的。 现在王家的态度就很关键了。王家本来就是京城第一,如果王家和李家结盟,那局面对秦楚两家就很不利了。 这也是今天秦树义约他来的目的。 王百川不动如山。越是这时候,他就越不能表态。只有不表态,才能立于不败之地,才有更多的谈判获利的机会。 秦树义也看出来了,微微一笑,对楚哲说:“楚少的好意,我心领了。秦门的事情,我秦门自会解决的,不劳费心了。” 楚哲十分失望,到后来已经有了几分愤怒,但他是晚辈,不能发作,只能愤然告辞。 等王百川和楚哲都走了,佣人来收拾了茶具,孙长海和潘云龙走了进来。 潘云龙问道:“师父,您刚才为什么不答应楚少?” 孙长海笑道:“秦爷不能示弱啊!王百川不表态,咱们光和楚家联手没用。秦爷越是表现的自信,他们就越有可能和咱们站到同一阵线上。秦爷越是有求于他们,他们就越有可能倒戈相向。云龙,你要知道,这些世家豪门眼里,只有生意,翻脸比翻书还快的。” 秦树义哈哈一笑:“知我者,长海也。” “可是,楚哲未必明白您的用意。”潘云龙说。 “他不明白,楚振青总会明白的。”秦树义说道。 孙长海忽然说:“秦爷,我找来个人,也许对咱们有用。” “哦,什么人?”秦树义好奇,孙长海向来稳重,没用的人不会随便推荐来。 孙长海出去,很快带了一个人进来。 此人五十来岁,看上去很干练,也不避秦树义的目光,鞠躬道:“秦爷,我叫骆鸣沙,曾经在禾城林家做过几年管家。想请秦爷收留,赏口饭吃。” ------------ 第554章 瑶光俱乐部 “禾城林家……”秦树义念叨着,“那个林曼卿是不是禾城林家的人?” 骆鸣沙说道:“是,林曼卿是林尚义的孙女,我在林家做管家,几乎就是看着她长大的。” “哦?”秦树义饶有兴致地看着骆鸣沙,“那么说,你对林家和林曼卿很了解?” “可以说,非常了解。”骆鸣沙说道。 “管家做得好好的,为什么不做了?”秦树义问道。 骆鸣沙说:“原本我在林家是做得好好的,也不知道李沐尘从哪儿冒出来,他就是个捡破烂的,有什么资格做豪门女婿?但也不知道林尚义吃错了什么药,非要招他做女婿。他上门之后,处处为难我,我做不下去,只能离开了林家。” “那你又为什么来投奔我?” 秦树义霍然转身,目光如炬,盯着骆鸣沙。 骆鸣沙被他看得一哆嗦,说道:“我听说李沐尘在潘家园打了秦爷的弟子,砸了册门的场子。李沐尘打着复兴李家的旗号来京城,这是要踩着秦爷和册门的台子上位呢!我看不惯姓李的四处招摇撞骗,一个捡破烂的,凭什么!秦爷……” 他有点不敢说下去了,偷眼去瞧秦树义的脸色。 秦树义忽然哈哈大笑,说:“长海,你听听,随便一个外地人,都知道姓李的要踩着我秦树义的脸上位呢!我秦树义的脸有这么大吗?这京城的世家老爷们,还不知道怎么看我们的笑话呢?” 孙长海不阴不阳地笑道:“那就让他们笑吧,谁笑到最后,还不知道呢。” 秦树义看向骆鸣沙:“你想借我的手,杀了李沐尘,给你出这口恶气?” “不不……”骆鸣沙脸色煞白,低下头说,“我就是想跟着秦爷,混口饭吃。” “我凭什么要收留你呢?”秦树义说。 “我了解林家,林家的人,林家的产业,林家的强项和弱点,我都知道。我还……还知道林曼卿的生辰八字,还有林云,就是那个……那个伤了潘先生的少年。他们都是我看着长大的。” 骆鸣沙说完,有些忐忑的看着秦树义。 “生辰八字……”秦树义和孙长海对视一眼,“有点意思。嗯,李沐尘的生辰八字,你知道吗?” “这个,我不知道。” “你觉得你说的这些对我有用吗?”秦树义挥了挥手,“云龙,拿五十万赏给这位骆管家,让他留下林家人的生辰八字,送他出京。” “是。”潘云龙上来,就要带骆鸣沙走。 骆鸣沙一听这话,吓得魂不附体。在豪门做了那么多年管家,人情世故,他哪里不懂。秦树义说送他出京,恐怕是要送他离开这个世界了。 “秦爷!秦爷……等一下!”骆鸣沙急道,“我还认识一个人,这人是我的一个远房侄子,他现在也在京城谋发展。他和李宅新聘的保安李阿四是同乡……” …… 李沐尘和林曼卿按照侯七贵给的地址,来到了这家叫做瑶光的车行,它还有一个响亮的名字——瑶光俱乐部。 车行的门面比一般的4S店还要大气,展厅里停满了豪车,隔着落地玻璃站在外面,都能感受到扑面而来的豪气。 李沐尘和林曼卿是打车到这里的。 出租车停到这门口,和这里的氛围就显得格格不入。 二人走进大门,门口的迎宾露着职业性的笑容,礼貌,但并不怎么热情,显然没有把坐出租来的两个人当成贵客。 “二位,买车,还是会员?” “我找吴经理。”李沐尘说。 “请问有预约吗?” “有,你就说侯老板介绍来的。” “好的,请稍候。” 服务人员把他们引到大厅一角的休息处。 过了一会儿,一个穿西装、三十多岁,看上去很精明的男人走过来,上下打量了他们几眼。 “老侯介绍来的,买车是吧?哎呀,你们古玩行里的钱好挣啊!” 他的语气很随意,既不热情也不淡漠,也没有问他们怎么称呼,就把一个女销售员叫过来说: “小郑,你带他们去C区看看车,老朋友介绍来的,给挑个好点的,价格给最优惠,一会儿叫我签字就行。” 看样子,吴经理并不知道侯七贵如今的身份,更不认识李沐尘和林曼卿是谁。 李沐尘并不觉得受到怠慢,相反觉得侯七贵做得很好。买个车而已,不用时时刻刻把身份挂在嘴上。这样他们也好进退,万一看不上,走就是了。要是对方很热情,那不买都不好意思。 而且这个吴经理也算给面子了,让销售给他们一个最优惠的价格,虽然不知道是真的还是见谁都这么说。 吴经理交代完就走了。 叫小郑的女销售带着他们前往C区展厅。 “你们展厅是怎么分区的?”林曼卿问道。 “我们的展厅一共有四个,A区都是三百万以上的车,B区的车价格在一百万到三百万之间,C区都是一百万以下的车。” 小郑边走边介绍,似乎怕伤害到他们的自尊心,特意解释道:“我们这里的二手车保养地非常好的,有些车行驶里程还不到一万,七八十万,就能买到价值一两百万的车,和新的没什么区别,很划算的。” 李沐尘倒是很无所谓,但林曼卿已经停下了脚步。 小郑以为他们嫌贵,加上她刚才隔着玻璃,看到他们坐出租车来。在这家京城顶级的豪车俱乐部,哪个客户会坐着出租车来? 便好心提醒道:“七八十万已经很低了,这还是吴经理签字给到最优惠的价格。如果你们还想再低的话,我这里就帮不到你们了。如果你们认识戴总的话,也许还能再便宜点。” “戴总是谁?” “她是我们车行的老板,也是俱乐部的总经理。” 林曼卿点点头,又问:“你刚才说展厅有四个区?还有一个呢?” “哦,还有一个S区,是不对外的,只对俱乐部会员开放。”小郑说。 林曼卿说:“我想去看看。” “这……我得去问问吴经理。” 销售员小郑带着几分诧异和无奈,去向吴经理汇报。 吴经理在办公室里大发雷霆:“你怎么回事?S厅的车是他们买得起的?你就去告诉他们,S厅只对会员开放,让他们会员费先交一下。” “可是……”小郑显出几分为难,“这样不太好吧,他们不是你朋友介绍来的吗,就让他们看一眼也没什么吧,好多非会员不也经常去看?” “你……”吴经理十分生气,“那些都是什么人?我能拒绝吗?他们什么人?算了算了,我自己去说,你真是气死我了,死脑筋,以后不要在这里干了,明天去财务那里结工资。” 吴经理气呼呼地出来,委屈的小郑可怜兮兮地跟在后面。 林曼卿看见小郑一脸的委屈,眼角仿佛有泪,就明白了怎么回事。 吴经理挤出一丝勉强的笑容:“二位,S区是贵宾专区,只对俱乐部会员开放。里面的车都是千万级的,最便宜的也要五百万。你们是老侯的朋友,原本带你们看看也无妨,但你们又不买,有什么好看的呢?大家都挺忙的,就不浪费这个时间了,好吧!” 林曼卿冷笑一声:“谁说我们不买?” ------------ 第555章 没有预算 吴大明微微一愣,重新打量起了眼前的这对青年男女。 在车行混了这么多年,有钱的,没钱的,假装有钱的,假装没钱的,吴大明什么样的人没见过,可眼前这俩年轻人,却让他有点摸不清深浅了。 这两人着装休闲随意,唯气质很特别,有那么一丝出尘,看着不像一般人。但又不像是豪门巨贵,吴大明从没在京城的二世祖身上见过这种气质。 吴大明是真不在乎他们买不买车。 瑶光车行只是个幌子,俱乐部才是老板的命根子,他们服务的对象,始终是那些俱乐部会员,而不是来买车的普通人。 京城几乎所有的二世祖、玩车的,都是俱乐部的会员,包括四大家的几位公子爷。 所以能让吴大明瞧得上眼的人真不多。 他玩的是车圈儿,侯七贵玩的是古玩圈儿,两个都是有钱人扎堆的地方。 但吴大明在京城最豪的俱乐部,而侯七贵只是在潘家园和琉璃厂开了两家小店。 在各自圈子里的地位,吴大明比侯七贵要高上一截。 侯七贵是挺有钱的,但还没到几千万的车随便玩的地步,平时开的车也就几十万的级别。 在吴大明看来,侯七贵介绍来的人能多有钱?真有钱谁会来买二手车? 可是林曼卿看上去是认真的,让吴大明有些吃不准了。 卖不卖车他无所谓,车行几个月不开张都没事,但要是得罪了俱乐部的潜在会员,那他可担不起责任。 “小姐,怎么称呼?” 因为一直是林曼卿在说话,所以吴大明就把林曼卿当成了主角。而且看起来,林曼卿的气质清奇中多了一丝富贵,如果两人中有一个是富二代,吴大明觉得林曼卿更像,而李沐尘,更像是个吃软饭的小白脸,帅就完了。 “我姓林。”林曼卿说。 “听口音,林小姐不是京城人?”吴大明开始攀谈起来,摸林曼卿的底。 “怎么,到你们这里买车还要看户口给指标?” “那倒不是。”吴大明干笑两声,“我刚才不是说了嘛,S区只对会员开放。加会员需要老会员担保,您看在京城,您能不能找两个认识的朋友,做个担保,我给您登记一下。” 吴大明就是想弄清楚他们的身份,但凡有点实力,在京城不可能没有朋友。 林曼卿当然看明白了吴大明的意思,她刚想说话,李沐尘开口了:“侯老板介绍来的,还不行吗?” 林曼卿忍着笑,要是老侯行,哪还有这么麻烦? 可李沐尘就这么问了。 吴大明也笑了。吴大明笑自己,人家本来就是侯七贵介绍来的,哪还会认识别的人?要是认识比侯七贵牛逼的人,还需要侯七贵介绍吗? 于是他说:“算了算了,也不为难你们了。这样吧,你们预算多少,我亲自给你们选一台好车。” 林曼卿说:“没有预算。” 吴大明被气乐了:“没预算你买什么车?玩儿呢!” 林曼卿说:“我说的没预算,意思是上不封顶。你那些车,不够档次。看来你这车行也就这样,要是没好车,那我们就走了。” 吴大明很生气,冷笑道:“吹牛也不看看什么地方?放眼京城,要说我们这儿没档次,那就没几家敢说自己有档次了。得,看在老侯的面儿上,我就让你开开眼,带你们去S区看看,走你!” 便当先带着他们穿过大厅,去了另一片展区,也就是所谓的S区。 这里果然不一样,展厅布置的金碧辉煌,连休息区都是带花园的。展厅里停满了千万级的豪车,还有不少是限量款的。 连林曼卿都觉眼前一亮。 李沐尘对车没什么研究,只是觉得这些车做工的确不错。 “怎么样,有没有看上的?”吴大明开玩笑地说,语气里带着几分戏谑。 林曼卿没有说话,挽着李沐尘的手一路看过去。 “这里的新车,都是我们从厂家订制过来的,有些型号,你在4S店是订不到的。还有这些二手车,你别看二手,那都是我们俱乐部会员置换出来的。我们的会员都是京城顶级富豪和世家公子,他们玩车,就和玩女人一样,千金一夜,玩过就不要了。你看这辆艾文塔多,万湖集团的魏公子的,买来就上去坐了一下,一公里都没开,女朋友一句不喜欢,就不要了。什么叫豪?这就叫豪!” 吴大明自豪地介绍着。 林曼卿不为所动,她只是在考虑,给李沐尘买一辆什么样的车,才符合他的身份。 李家当家人的座驾,自然要彰显其尊贵,但又不能太造作张扬。 这里停着的很多超跑显然是不合适的。 走过一段,林曼卿看到一辆展厅一角单独停着一辆劳斯莱斯幻影,她眼睛一亮,觉得这车可以,出入李宅正合适。 “沐尘,我觉得这辆不错,你看呢?”林曼卿指着幻影说。 李沐尘说:“我无所谓,你喜欢,那就这辆好了。” 吴大明和跟着进来的销售员小郑都愣了一下。 刚才连七八十万的车都嫌贵,这会儿居然看上劳斯莱斯了? 吴大明说:“二位,你们知道这车多少钱吗?我们这里可是要付现的,不能贷款!” 旁边的小郑小声提醒道:“经理,这车欧阳公子好像说过要买。” 林曼卿略显失望:“有人订了啊,还有没有同款的?” “林小姐,你说笑了,这车放4S店,也是小一千万的价格,预订至少一年才能提车。我们这是俱乐部特别定制款,只有这一辆。价格么,也比4S店贵,要一千两百万。你们想要,只能预订了。” “呀,那太可惜了,我们要买现车。”林曼卿惋惜道。 吴大明似乎早料到她会这么说,有些鄙夷地笑起来,说:“你要是诚心想买,我就做主把车卖给你了。反正欧阳公子也没付定金,没签合同。不过你得全款结清,我给你半天时间,你去筹钱,半天之内,钱到账,车就是你的,过时不候。” 说完,得意地站在那里,看着林曼卿和李沐尘,那意思,我给你们台阶下了,赶紧走吧,筹钱去吧,别回来了。 林曼卿笑道:“吴经理此话当真?” 小郑轻轻扯了扯吴大明的衣角,似乎在提醒他,欧阳公子不是好惹的。 吴大明却没有理她,说:“当然是真的。” “好啊,那就一言为定了。” 林曼卿说着,从小包里拿出一张卡来,看了一眼小郑,说:“郑小姐,麻烦你去帮我刷卡,这单算是你的业绩。” 看见林曼卿拿出来的卡,吴大明和小郑都傻眼了。 做豪车生意的人,当然认识这种卡,知道这张卡只要不是捡来的,别说刷一台车,十台都能刷走。 瞬间,吴大明的冷汗就下来了。 “那什么,林小姐,咱能不能商量商量?”吴大明感觉背脊有点重,腰不自觉地弯了下来。 而旁边的小郑,面对林曼卿递过来的卡,手伸出一半,不知该不该接。 ------------ 第556章 谁也开不走 林曼卿淡淡地说:“这么大个车行,可以说话不算话吗?” “那个,林小姐,恕我有眼不识泰山。这车真定出去了,是西洲集团的欧阳公子订的。” 吴大明只能把客户搬出来。 西洲集团在京城算是很有实力的大企业,欧阳靖也是出了名的二世祖。只要都在京城混的,报出他们的名字,一般都会给点面子。 “你刚才不是说,欧阳公子没付定金,你们也没签合同吗?”林曼卿说。 “额……是,可是……”吴大明没想到搬出欧阳靖,对方还是不为所动,“可是欧阳公子是高级会员,他说了要买,我们就得给他留着。这样,我打电话问他一下,如果他不要,就卖给你们。” “怎么,我们只配买别人不要的东西吗?” 林曼卿说话依旧温文尔雅,只是语气里透着世家豪门与生俱来的霸气和决断。 “开门做生意,哪有约定了又反悔的?你不要忘了,口头约定也是约定,也是具有法律效力的。你要是不卖,那就是违约。我记得你们行里的规矩,好像是一赔三,对吗?哦对了,像你们这种顶级俱乐部,是不是该一赔十?” 吴大明差点哭出来了。 报了西洲集团欧阳公子的大名,这位姑奶奶居然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真要是一赔十,这损失,老板肯定不认,就得吴大明自个儿掏腰包了。 比圈内地位,他看不起侯七贵。可要是比钱,他一个打工的,哪儿比得上倒腾了几十年古玩的侯老板? 一赔十,他拿什么赔?卖了底裤也赔不起呀。 “欧阳公子看车的时候,是萧公子陪他一起来的。林小姐您看……”吴大明见林曼卿好像还是无动于衷,又解释了一句,“就是京城萧家的萧言萧少爷!” “萧家?”林曼卿愣了一下,看向李沐尘。 萧笙和李天策是好友,萧鸣鹤又刚和李沐尘同赴鬼宫,杀了澹台玉和鬼王。现在萧家和李家是同盟,这层关系,倒是要考虑一下。 吴大明见林曼卿终于有反应了,心中石头总算落了地,胸膛又挺了起来,说:“就是萧家,萧言萧少爷,文武全才,京城年轻一辈的佼佼者。欧阳公子和萧少爷是朋友!” 林曼卿还是看着李沐尘。 李沐尘说:“别管萧家王家,我老婆看上的东西,谁也拿不走。” 林曼卿噗嗤一笑,把卡塞进小郑手里,说:“快去刷卡吧,这提成你不想赚吗?” 小郑的心扑扑地跳起来。虽然提成点数不高,但这车价格高,算下来对她来说是一笔不小的财富了。以往这种车,业绩都是算在经理头上的,哪轮得到她。 她忐忑地看了吴经理一眼。 吴大明十分尴尬,又怒又羞又担忧,只能用缓兵之计,说:“二位,不着急付钱,你们先看看车,让小郑去准备合同。” 林曼卿笑道:“你们这么大的俱乐部,我信得过,先付钱吧,你们把票据给我就行,手续过两天我会让侯管家来办。” “侯……侯管家?”吴大明有些吃惊,“老侯他……” 林曼卿脾气再好,此时也有些不耐烦了,说:“我不想再和你啰嗦。你要是做不了主,就把你们老板叫来。” 便自挽着李沐尘的手,到花园茶厅休息去了。 吴大明无可奈何,对小郑说:“你先去,慢着点,我打个电话。” 小郑拿着卡,怀着几分希望去了。 吴大明拿出手机,先给欧阳靖打了个电话。欧阳靖一听有人要抢他的幻影,大发雷霆,立刻就要赶过来。 吴大明觉得可能要出事,正犹豫要不要向领导汇报,小郑又折回来了,和她一起来的,还有一个女人,三十来岁,一身精致的杏色小西装,简约干练。 吴大明一看这女人,头就立刻大了起来。 “戴总,您怎么来了?” 此人正是瑶光俱乐部的总经理戴婷,在京城商界和车界赫赫有名的女强人。 而她的强,不仅是强在她出众的长相和能力上,更是强在她背后的老板。 戴婷冷眼看着吴大明,说:“要不是小郑跟我汇报,你是不是打算瞒着我?客人呢?” “在,在花园。”吴大明战战兢兢地说。 “你给欧阳靖打个电话,就说这台车有问题,我们给他重新订制一辆,给他会员免费延期一年,再让他提一些订制要求,尽量满足他。”戴婷说。 “这……”吴大明心里发毛,背脊上冷汗直流,“我……我已经给欧阳公子打电话说……说过了。” “你……”戴婷无语地看着他,骂了一句,“笨蛋!回头再跟你算账!” 说罢,疾步朝花园走去。 李沐尘和林曼卿正在花园里喝茶赏花。 戴婷走过去,露出笑容,道:“二位好,我是瑶光俱乐部的总经理,我叫戴婷。先给二位陪个不是,由于我们的工作失误,给二位带来不好的体验,实在很抱歉。额……不知二位怎么称呼?” “戴总不用道歉,只要履行约定,把车卖给我们就行了。”林曼卿见戴婷客气,便也客气的回应,“我叫林曼卿,这位是我先生,李沐尘。” 戴婷先是一愣,继而想起了什么,十分惊讶,然后就回头狠狠地瞪了吴大明一眼。 这两个名字最近在京城闹出的动静可不小,吃了白家百草园两成股份,打残了秦爷的大小徒弟,满京城都在传,李家回来了! 戴婷当然也听说了。 她已经下定决心,要把吴大明这个经理给换掉了。 李家回归这种事,和戴婷本没什么关系,但她的背后,也就是这家俱乐部真正的老板,是楚家的大小姐楚瑶。这关系就大了。 她和楚瑶是闺蜜,前两天她们一起喝茶的时候,还聊起过这个事情。 没想到,今天就碰上了。 戴婷不免忧心,李沐尘和林曼卿突然出现在这里,不会是针对楚家来的吧? “李公子,林小姐,二位放心,既然答应了你们,这车一定会卖给你们的。二位要不要先试一下车?”戴婷说。 “不用。”林曼卿说道,“你们这么大的俱乐部,我相信你们,如果车有问题,你们一定会负责的。” 戴婷皱了皱眉,生怕他们在这辆车上做文章,可想想又不至于,就对小郑说:“你去刷卡吧。” 小郑面现兴奋,答应了一声,去了。 戴婷就坐在这里陪他们喝茶聊天,想探探他们的真实目的。可聊了半天,发现他们好像就是来买车的,没有别的目的。 小郑回来了,把卡交还给林曼卿,让她在单子上签字。 戴婷笑道:“李公子,林小姐,哦不,应该叫李夫人,剩下的事情交给我们。我会派人把车送到府上,配合贵府的管家办好车辆登记。如果你们要现在开走的话,也没有问题,不用担心手续。” 林曼卿满意地点点头。 就在这时候,忽听有人说道:“这车是我的,谁也开不走!” ------------ 第557章 帕什么尼 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双手插兜,臂弯里还挽着个艳丽妩媚的女郎,迈着轻狂的步子走来。 “欧阳公子!”吴大明看见欧阳靖来了,仿佛迎来了救星。只要欧阳靖把车夺回来,那么今天这事他做的就不算错,戴婷就没理由处罚他。 “妈的,在外面吃个饭都不安生。老子看上的车,谁敢开走?”欧阳靖骂骂咧咧地说。 “欧阳公子,”戴婷走过来,笑着打招呼,“有阵儿没见您了,正想和您联系呢。您不是喜欢跑车吗,俱乐部新订购了一辆帕加尼,要不,我现在就带您去看看?” “哟,这不是戴总吗?”欧阳靖皮笑肉不笑地说,“戴大美女还亲自出来卖……车呀?” 他把‘卖’字拖得很长,轻薄之意明显。 戴婷微微皱眉,但还是笑着,说:“没办法呀,现在生意不好做,只能亲力亲为了。” “那你早说呀,卖谁不是卖,怎么不卖我呢?”欧阳靖凑上前去,放低了声音,“你要是肯卖,价格好商量,我可以先付款后提货,嗯?” 戴婷厌恶的躲到一边,脸色微寒,道:“欧阳公子,您要是想买车呢,我现在就带您去看。您要是想买别的,那您可就来错地方了。” 欧阳靖身边的女郎带着几分醋意,拉住了还想凑过去的欧阳靖,嗲嗲地说:“是啊,欧阳,咱们去看车吧,你不是说带我来看车的吗?” “放屁!”欧阳靖大怒,把女郎的手甩开,“看什么车?车我早就看好了,就那辆幻影。” 戴婷还是想息事宁人,说道:“欧阳公子,那辆帕加尼可比幻影贵多了,而且我保证,全京城第一辆,您不考虑考虑?” 欧阳靖呵呵一笑:“可以呀,你戴总陪我一晚,多贵我都买了,价钱随你开,怎么样?” 李沐尘看得直皱眉。 他原本以为这么大一家俱乐部,戴婷作为总经理,肯定很有实力,可没想到会被这个欧阳公子如此调戏。 看来这个戴婷不是老板,而这个欧阳公子的背景有点深,难怪吴大明一个劲维护他,还说他和萧家的少爷走得很近。 “戴总,你说的那辆帕什么尼多少钱?”李沐尘忽然问道。 戴婷和欧阳靖同时愣了一下,都看向李沐尘。 欧阳靖噗地一声笑出来,指着李沐尘说:“帕什么尼?哈哈哈哈,帕加尼呀,土老冒,刚从乡下来的吧?” 李沐尘没有理他,只看着戴婷。 戴婷说:“这款帕加尼是京城第一辆,有点小贵,要两千八百万。” “嗯,我买了。”李沐尘说。 欧阳靖的笑声戛然而止,花园里瞬间安静下来。 小郑好奇地看着李沐尘和林曼卿,这对打车过来的年轻人,原来这么有钱,自己竟然还一度担心他们买不起七八十万的车。 而吴大明则是肠子都悔青了。一千两百万的幻影,两千八百万的帕加尼,车都没看,说买就买,这不是土豪,这是富霸啊! 狗日的侯七贵,什么时候攀上这么有钱的人了,特么的挖坟挖出财神爷了吧。 戴婷虽然已经知道了李沐尘的身份,但还是很意外。 “那……那辆劳斯莱斯幻影您还要吗?” “当然要。”李沐尘笑着看向林曼卿,“你买一辆劳斯莱斯送我,我买一辆帕加尼送你,怎么样?” “谢谢老公送我跑车!”林曼卿也娇柔了一把,挽住李沐尘的胳膊,把头靠在他肩上。 “不过我身上没钱,你先借我,回头我还你。”李沐尘说。 林曼卿笑道:“好,我先借你。” 他们这边打情骂俏,温侬软语,看得戴婷都有些羡慕,而欧阳靖带来的女郎更是羡慕嫉妒恨,一张俏脸扭曲得粉都要掉下来。 欧阳靖大怒:“不可能!那辆幻影是我预订的!帕加尼也是我的,谁也别想买走!戴婷,你要是卖给别人,我可不客气!” 戴婷十分厌恶欧阳靖的嘴脸,说道:“欧阳公子,刚才我还问你要不要去看那辆帕加尼,你说不要,大家都听见了。再说那辆劳斯莱斯,你没付定金,也没签合同,怎么能说是你订的呢?李公子已经付了全款,形成了事实合同,我只能把车交给他。” 欧阳靖冷笑一声,走向李沐尘,一只脚踩住花园的藤椅,弯下腰,居高临下地说: “姓李是吧?很有钱嘛!不是京城人吧,土老冒,连帕加尼都不知道,就别买超跑了,会被人笑话的。给你个机会,把车退了。” 他把目光移到林曼卿身上,“还有这妞儿,都让给我吧……” 啪一声脆响。 欧阳靖的话还没说完,脸上就挨了一巴掌,整个人飞了出去,砰一声,重重撞在花园的墙角。 “李公子……” 戴婷吓了一跳,没想到李沐尘会毫无征兆地动手。在瑶光俱乐部,富二代之间发生争执也是常有的事,但很少真动手。要么俱乐部出面和解,要么场外解决。 “他的嘴很臭。”李沐尘淡淡地说。 戴婷想起刚才欧阳靖轻薄的话,再看见他现在半张脸肿起来,趴在地上吐出带血的满嘴牙来的样子,很是解气。 但她也有些担心,事情正朝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 李沐尘的名声她听说了,连白家和秦爷都敢动,自然不会把一个欧阳靖放在眼里。 可欧阳靖也不好惹,他爹是西洲集团董事长欧阳燊,在京城也算很有实力的企业家。关键是,欧阳靖和萧家的少爷萧言称兄道弟,萧言要是知道他兄弟被人打了,会善罢甘休? 另外,欧阳靖和楚哲的关系也不错。这也是他敢当面调息戴婷的原因。瑶光俱乐部的老板是楚瑶,而楚哲是楚瑶的大哥,兄妹俩关系很微妙。 戴婷更担心这件事牵连广了,会影响到楚瑶在家族中的地位。 “你……你特么敢打我!”欧阳靖爬起来,口齿不清地指着李沐尘,“我弄死你!” 他嘴里叫着,人却不敢过来。 李沐尘冷冷地看着他。 戴婷说:“李公子,您消消气,这件事交给我吧。这里是瑶光俱乐部,欧阳靖嘴虽然臭,但他是俱乐部的高级会员……” 李沐尘没有表态,只是静静地坐着。 戴婷明白他的意思,便走向欧阳靖,说道:“欧阳公子,给我个面子,今天的事就算了吧,我们俱乐部会补偿你的。” “放屁!”欧阳靖怒不可遏,“你算什么东西?楚瑶在,我给她面子,你是楚瑶的一条狗,我凭什么给你面子?” 戴婷脸色铁青,但不好发作,说道:“欧阳公子,那你想怎么样?” “我是你们俱乐部的会员,在俱乐部挨了打,你说怎么办?”欧阳靖恨声道,“很简单,把这个姓李的给我废了,打断手脚,你要是办不到,就让楚瑶来,楚瑶办不到,就没资格管这家俱乐部,还是交给楚哲楚公子来管吧!” 戴婷还想说话,忽然有人拍了一下她肩头。 她回头,看见了李沐尘的脸,脸上满是杀气。 戴婷莫名有些害怕,又有些期待。 李沐尘从她身边走过,走到欧阳靖面前。 “你,你想干什么?” “你刚才说要打断我的手脚,是吧?” ------------ 第558章 那又如何 李沐尘突然出脚,一脚踢在欧阳靖膝盖上。 咔一声脆响。 欧阳靖的惨叫声和他带来的女郎的恐惧尖叫声同时响起。 欧阳靖倒在了地上,一条腿已经九十度折断。 李沐尘的脚踩住了他的另一条腿,说:“我给你个机会,留着你的手,打电话叫人,把你认识的人都叫来,看看谁能救你。” 说完,脚下微微用力,嘎啦啦一阵响,欧阳靖另一条腿的骨头也裂了。 李沐尘看都懒得看他一眼,缓缓走回座位。 所有人都跟石化了似的,不光身体麻木,脑子里也是一片空白。现场只剩下欧阳靖的惨叫声。 吴大明好半天才反应过来,突然发现自己的双腿一直在打颤,仿佛刚才李沐尘那两脚也踢到了他的腿上。他努力想让自己镇定下来,可就是止不住地发抖。 他心里骂侯七贵,老侯你个混蛋,介绍的什么大魔王,也不提前打个招呼! 旁边的小郑也是心扑扑地跳,虽然也害怕,但心里更觉得解气,这个欧阳靖平时来手脚就不干净,经常对她们这些漂亮的服务人员毛手毛脚。 小郑恨不得亲自上去踩两脚,不过她可没这个胆儿。偷眼去瞧李沐尘的时候,便觉得这人特别帅气,还很英雄,就很羡慕他身边的林曼卿。 戴婷也是懵了,没想到李沐尘下手这么狠。 等欧阳靖惨叫声停下来,躺在那里,开始用手机发消息,戴婷知道,要出大事了。 她立刻拿出手机给楚瑶打电话,汇报这里发生的事情。 反倒是李沐尘,回到座位上,悠然自得,置身事外,仿佛这里的事情和他没有关系似的。 林曼卿说:“沐尘,我们是来买车的,一只苍蝇而已,何必较真?” 李沐尘问道:“曼卿,你猜老侯现在在干什么?” 林曼卿一愣:“在家里吧,我又没有千里眼,哪里知道他在做什么?” 李沐尘哈哈一笑:“那你说说,老侯为什么让我们到这里来买车?” “不是这里有现车吗?”林曼卿奇道。 “嘿嘿,没那么简单。老侯这个人啊,精着呢!”李沐尘说,“这家俱乐部在京城一定是有大背景的,老侯肯定知道,但他居然没有告诉我们。这个吴经理是个势利眼,老侯也肯定知道,但他也没有告诉我们,也不把我们的身份告诉吴经理。” “你是说,老侯是故意的?”林曼卿越加惊奇。 “他就是故意的。”李沐尘说,“他让我们来买车,就是希望在这里发生点什么。我猜,这家车行的背景一定很深,说不定和四大家中的某一家有关,也许是楚家。他要让我和楚家发生关系,不管是好是坏,只有发生点什么,才会有后面的故事。李家要崛起,避不开四大家,是敌是友,早点弄清楚,是好事。” “那老侯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们他的用意?”林曼卿问道。 “直接说了,就变成了我们故意来惹事了。”李沐尘说,“而且老侯了解我,我是不喜欢演戏的,他安排个剧本,让我去演,我一定会演砸了。所以他就干脆不要剧本,让我们即兴发挥。他这个导演,现在正不知躲在哪里观察形势呢!” 林曼卿道:“这个老侯,真是的!心机这么深,我都有点害怕!” 李沐尘说:“心机要看用在哪里,对谁用。你要是看到他在鬼王墓里打僵尸那一幕,你就会知道,这家伙,天真得像个孩子!” 林曼卿不觉摇头失笑。 忽而又问:“你怎么觉得车行背后是楚家,而不是别的?” “首先排除那家,然后是萧家,这两家,老侯没必要这么安排。剩下就是王家和楚家,王家的态度现在还不明朗,也的确需要找机会破局,但王四爷今天刚来过,应该给他一点时间,老侯不会这么急躁的。所以只能是楚家了。” “沐尘,你什么时候推理能力变得这么强了?我真是越来越佩服你了。”林曼卿由衷道。 李沐尘附到她耳边,神秘兮兮地说:“其实不用推理,欧阳那家伙刚才和戴总说话提到了,好像叫什么楚瑶……” 说完哈哈大笑起来。 林曼卿白了他一眼,无可奈何地摇头,不过心里还是佩服他。 至少对侯七贵的判断,林曼卿就没想到。 这时候,戴婷过来了,说道: “李公子,李夫人,你们要不先走吧,这里交给我来处理。你们订的车子,我会派人送到府上来了。” 李沐尘笑道:“我在你的场子里打了人,照理你该扣着我才对,怎么还让我走呢?” 戴婷苦笑道:“李公子别说笑了,事情的经过我都看着,欧阳靖有错在先。不过李公子,欧阳靖的父亲是西洲集团的董事长欧阳燊。” “那又如何?”李沐尘淡淡地问。 “欧阳燊在京城经营多年,人脉还是很广的,京城世家豪门多少都会给点面子。欧阳靖刚才还打电话叫了很多朋友来。”戴婷说。 “那又如何?”李沐尘依旧是淡淡地问。 “京城大部分二世祖都是我们俱乐部的会员,欧阳靖和他们关系都不错。如果他们都来了,我们也不好压制。万一和您起了冲突……” “那又如何?” 戴婷愣住了。这家伙,除了说这句,就不会说别的了吗? 这是有多自信啊! 你再强,还能把满京城的二世祖都打一顿? “李公子……”戴婷犹豫了一下,“实话跟您说吧,我不是这里的老板,这家俱乐部的老板,是我的闺蜜楚瑶,她是楚家的大小姐。我刚才已经通知了她,她很快就会赶来。楚瑶姐在楚家的地位很尴尬,她和楚家的大少爷楚哲是同父异母的兄妹,两个人关系不太好,家族里的人也比较维护楚哲。” “我明白了。”李沐尘说,“如果今天的事情闹大,闹到不可收拾,楚大小姐就会下不来台,他大哥就可以借这件事打击楚大小姐,甚至把瑶光俱乐部的经营权夺走,对吗?” “是这样的。”戴婷点头道。 “可这和我有什么关系?”李沐尘说。 戴婷一愣,没想到李沐尘这么不近人情。她有些后悔和他说这些,但已经说出口,没办法收回了。 她咬了咬嘴唇,说:“楚哲和秦爷走得很近,前两天他还去了秦爷那里,回来就劝说楚伯父……” 她的话没说完,忽听有人说道:“住口!谁让你说这些的!” 只见一个三十来岁的女人走进来,说不上多漂亮,但气质十分出众,干练中透着高雅富贵,只是面罩寒霜,也不知是因为今天的事情,还是戴婷刚才说的话而生气。 看到她进来,小郑和吴经理都老老实实站到一边,大气都不喘一下。 “楚瑶姐!”戴婷叫了一声。 “婷婷,我把你当闺蜜,才和你说家里的事,你怎么能对外人说?”楚瑶道。 “是我错了。”戴婷上去挽住了楚瑶的手臂,看上去两人的关系的确很亲密。 楚瑶看了一眼躺在花园角落地上的欧阳靖,皱了皱眉,然后走到李沐尘面前,伸出手: “李公子是吧,我叫楚瑶。” “幸会!”李沐尘和她轻轻一握手。 随后楚瑶又和林曼卿握了握手,双方算是认识了。 “李公子,李夫人,在这里发生了不愉快的事情,我代表瑶光俱乐部和我个人,真诚地向你们道歉。”楚瑶说,“明人面前不说暗话,我就直说了,今天的事,到现在为止,我还能处理。但二位如果还不走,一会儿我哥来了,事情就很难办了。欧阳靖虽然是个小丑,但他和萧言少爷关系不错。如果萧少也来了……” “那又如何?”李沐尘淡然道。 ------------ 第559章 楚大小姐的面子 楚瑶被李沐尘给噎住了,合着我说了一大堆,你是一个字都没听进去是吧? 站在楚瑶身边的戴婷更是无语,这是李沐尘第四遍说“那又如何”。 这家伙,是真傻还是装傻啊? 欧阳靖你敢打,难道你还敢打楚少和萧少?就算你敢,那你也得打得过啊!谁不知道萧少是萧家年轻一辈里的佼佼者,萧家武道传家,南朱北萧,天下武林泰斗,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楚瑶皱了皱眉,有点生气,但她还是忍了,从事情的起因上来说,是自己店里的工作失误,而欧阳靖是个什么东西,她心里更是清楚得很。 这时候,外面传来汽车的轰鸣声和刺耳的刹车声。 一个工作人员急匆匆跑来,慌张地说:“楚董,戴总,西洲集团的欧阳董事长来了,还带了几十个手下,气势汹汹的样子。” “来得这么快?”楚瑶脸色微变,“让保安先拦住他们,我马上来。” 工作人员答应一声,出去了。 “李公子,您还是回避一下吧。”楚瑶说道,“婷婷,你带李公子和李夫人从后面走,我去应付欧阳燊。” 戴婷刚要答应,却听李沐尘说:“不用了。人是我打的,不能让楚小姐替我承担。我就在这里,你让他们进来吧。” 楚瑶皱眉道:“李公子,我是为你好。欧阳燊我还能应付,这里是楚家的地盘,他不敢乱来。但一会儿我哥和萧少来了,局面就非我能掌控了。” 李沐尘目光一凛,道:“楚小姐好意我心领了。我若现在走了,岂不是让人以为我是个懦夫?李家刚回京城,想必还有很多人不认识我,那就让他们认识一下。” 楚瑶听得直摇头:“李公子,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我大哥楚哲和萧少是什么人?” 李沐尘笑了:“楚小姐,他们是什么人,和我没有关系。在我的眼里,众生一切平等。不管谁来,和蝼蚁没有区别。” 楚瑶真是气得够呛,自己一片好心,对方却毫不领情。原本她还觉得李沐尘是个人物,但说出这么狂妄的话来,让她很感到失望。这样的人,要复兴李家,怕是做梦! 她不再理会李沐尘,叹息一声,对戴婷说:“你在这里看着,我去外面拦住欧阳燊。” 说完,转身刚走几步,一群人就冲了进来。 为首的老者头发花白,满脸怒气。老者的身后是一群高壮的保镖,为首的一个身材特别魁梧,个头接近两米,犹如一尊铁塔,走起路来,仿佛地面都在颤抖。 在他们的后面还跟着几个狼狈的保安,其中一个挤上来,小跑到楚瑶面前,苦着脸小声说:“董事长,实在拦不住!” 楚瑶也知道这不能怪保安,只是心里暗忖,俱乐部的保卫力量还需要加强,可惜,家族里的高手都被大哥楚哲控制着,除了父亲给她派的私人保镖外,她根本要不到人。要在社会上招聘可靠的高手,哪有那么容易。 她挥挥手,示意保安下去,然后笑脸迎上去:“欧阳董事长,您可是稀客呀,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欧阳燊冷笑道:“哼,楚大小姐,别装了,我儿子在你这里被人打了,怎么回事?” 那边的欧阳靖听见老爹的声音,心头大喜,大叫道:“爸,爸!快来救我!我的腿被人打断了!痛死我了!爸!……” 欧阳燊急忙撇下楚瑶,疾步进了花园,一眼看躺在角落里的儿子。 “儿子,你怎么样?”欧阳燊跑过去,蹲下来查看欧阳靖的伤势。 他老来得子,对这个小儿子是十分宠溺,当心肝宝贝养,看到那条九十度折断的腿,心里那个痛啊!真是伤在儿身,痛在父心。 “是谁?谁把你打成这样的?” “是他!” 欧阳燊顺着欧阳靖手指的方向,看见了坐在花园藤椅上悠然自在的李沐尘。 欧阳燊目眦欲裂,对身边的人说:“先送少爷去医院。” 手下答应一声,就有两个人去抬欧阳靖。 欧阳靖大声道:“别碰我!我要亲眼看着这小子死!” 保镖看向欧阳燊,欧阳燊点点头,说:“好,儿子你忍着点,看爸爸帮你报仇!” 说罢,便向保镖示意,“去,先把他手脚弄断,留口气给少爷处置。” “是。”身边的大个子保镖答应一声,大手一挥,指挥十几个手下,“给我上!” 保镖们正准备一拥而上,忽听楚瑶喝道:“慢着!” “欧阳董事长,这件事双方有点误会。事情是在我这里发生的,我有一定的责任。请欧阳董事长给我个面子,这件事交给我来处理,我一定会给您一个满意的结果。现在,还是先送欧阳公子去医院吧,免得耽误了救治。” 欧阳燊冷笑道:“按说你楚大小姐的面子,我该给。但我想问问,我儿子在你这里被打伤,凶手就堂而皇之地坐在那里,楚大小姐不闻不问,你让我怎么给你这个面子?” “欧阳董事长,事发突然,我也是刚到,还没来得及处理。请给我一点时间,你不相信我,也该相信我们楚家。” 楚瑶把楚家搬出来了,欧阳燊也有点犹豫。他虽然手握西洲集团这样的庞然大物,也是功成名就的大企业家,但和楚家比起来,那就是小巫见大巫了。 “爸,别听她的,他们是一伙儿的!”欧阳靖喊道,“楚公子已经在来的路上了,他会给我主持公道的!” …… 此时,正有许多豪车,从四面八方开往瑶光俱乐部。这些都是欧阳靖请来的救兵,都是京城的二世祖,多数也是瑶光俱乐部的会员。 一辆迈巴赫疾驰而来,在车行旁边的拐角停下来。 司机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坐在后排坐上的年轻人,恭敬地问道:“少爷,不进去吗?” 年轻人靠在座椅上,宽阔的后排空间让他得以舒展四肢。他的嘴角上翘,浮现出一抹坏坏的笑,说道: “再等等,欧阳燊刚进去,让他们先闹一闹,闹得越大越好。等到楚瑶这丫头镇不住了,我再出面把事情平息。到那时,我要收回瑶光俱乐部的经营权,重新整顿京城的汽车产业,父亲也就没法反对了。” “万一被小姐镇住了呢?”司机说,“欧阳燊恐怕不敢和楚家为敌。” 年轻人点点头,沉默了一会儿,自言自语道:“也不知道欧阳靖那家伙有没有通知萧言,只要萧言来了,楚瑶就无论如何压不住了。嗯,我得给萧言打个电话,让他快点来。” ------------ 第560章 自取灭亡 欧阳靖的一声喊提醒了欧阳燊。 早就听说楚家兄妹两个不和。楚哲是楚家未来的家主继承人,利用家族里老人重男轻女,几乎不让楚瑶插手家族里的生意。 楚振青心疼女儿,就把楚家的汽车产业拿出来,交给楚瑶打理。 原本楚家在汽车这个领域做得很一般,楚振青交给楚瑶,也没指望她能做出什么成绩,纯粹是一个父亲送给女儿的礼物,也相当于她将来嫁人的嫁妆。 可是楚瑶别出心裁,搞了个瑶光俱乐部,短短几年,就成了京城最大的豪车俱乐部,也和全球各大车企建立了稳定的合作关系。 再利用俱乐部的资源和人脉,来发展汽车产业,竟然让楚家在汽车行业里异军突起。在豪车业务上,已经占据了京城的半壁江山。 又加上楚瑶独具慧眼,早早布局新能源,乘着新能源的东风,迅速发展壮大,一下子这个原本在家族里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产业变成了香饽饽。 楚瑶也因此重新得到了家族里长辈,尤其是楚振青的信任。 这让楚哲很是嫉妒,也担心楚瑶会危及他继承人的地位。所以瑶光俱乐部这块肥肉,楚哲早就盯上了。 欧阳燊立刻意识到,今天也许是个很好的机会。 他当然不敢得罪楚家,但楚瑶不代表楚家,如果得罪楚瑶,能够讨好楚哲,那么今后和楚家的关系,反而会因此而更上一层楼。 “楚大小姐,我儿子在你这里被人打伤,你却放任凶手不管。我真不知道,你这样的能力,楚家主怎么会把这么大的产业交给你来做?”欧阳燊冷笑道,“楚大小姐,你要是管不了,就别管了,我自己来。我也会致电楚家主,这家俱乐部,还是交给楚公子来管更好一些。女人嘛,还是早早嫁人算了。” “你!” 楚瑶大怒,知道欧阳燊是故意这么说,来讨好她大哥楚哲。 她冷笑一声:“欧阳董事长,你出去以后做什么我管不着,但这里是我的地盘,没有我允许,你别想动李公子一根汗毛!” 在这一刻,平时温文尔雅的楚瑶露出了世家底蕴所与生俱来的霸气,哪怕她在家族里受排挤,但也是楚家的人,而楚家,岂是一个欧阳燊能碰瓷的! 她轻轻一挥手,俱乐部的保安冲过来,列队挡住了欧阳燊和他的保镖们的去路。双方再一次剑拔弩张。只是保安们有楚瑶撑腰,比在门口的时候要强硬得多了。 欧阳燊没想到楚瑶会如此强硬,才发现自己可能低估这位大小姐了,不禁有些后悔刚才的过激言语,毕竟是楚家的大小姐啊! 可话已经说出去了,哪儿来的台阶下?何况这时候,陆陆续续来了不少人,都是豪门世家公子。 这些人指指点点,交头接耳,有的在问情况,有的看热闹。 有几个和欧阳靖关系好,也接到了楚哲的消息的,就站出来,指着楚瑶:“楚瑶,这事是你不对,我站欧阳董事长。欧阳靖是咱们俱乐部的会员,会员在俱乐部挨了打,打人的竟然屁事没有,这说得过去吗?” “就是,俱乐部不能保证会员的权益和安全,还开个屁呀!” “今天是欧阳靖被打,谁知道明天是不是轮到我?这样以后谁敢来俱乐部玩?” “说得对,京城豪车俱乐部又不是你一家,别以为咱们离不开你。” “楚瑶,你要是没这本事,就让你哥来管吧!” …… 楚瑶沉着脸不说话。她知道这些人一定是受她哥的指使,不然他们不敢说这样的话。这时候她不能回应,她越是回应,他们就越来劲。 眼下还是要先解决欧阳燊的事,过一会儿大哥楚哲一来,她就很难办了。她甚至预感到,楚哲已经到了附近,正在看戏。 楚瑶看了李沐尘一眼,心里很是无奈。这个榆木疙瘩,要是肯早点离开,哪有这些事? 现在是想走也走不了了。 楚瑶很难办。 按理说,她该优先考虑俱乐部会员的诉求,他们说的并不是没道理。 但她不能是非不分。事情的起因,错在欧阳靖。如果李公子不会功夫,现在受伤的就是李公子,而他身边这位漂亮的夫人,一定会遭到欧阳靖这禽兽的玷污羞辱。 “楚大小姐,让你的人让开!”欧阳燊恐吓道,“再不让开,别怪我不客气了!” “你敢!”楚瑶寸步不让。 几个二世祖走过来,站到欧阳燊这边,叫嚷道:“楚瑶,快让开!你不维护会员的权益,我们自己来维护!今天那小子的命,谁也保不住!” 楚瑶正想说话,忽听李沐尘说道:“楚小姐,你让开吧。既然有人想死,你又何必拦着呢!” 楚瑶回头,看见李沐尘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而李沐尘身边的林曼卿也笑意盈盈,仿佛全没把这些人当回事。 楚瑶知道李沐尘能打。南江第一宗师,她也是听过的。李夫人身边一个少年,就把秦爷的大弟子潘云龙给割了喉,这位李公子的实力可想而知。 楚瑶不是担心李沐尘的安危,她只是在维持自己的尊严和心中的正义,毕竟是在她的地盘上发生的事。 另外,真打起来,李沐尘把这些人噼里啪啦揍一顿,她的俱乐部还怎么开?真如那些会员所说,以后谁还敢来瑶光俱乐部? 但事情到了现在的地步,明显已经失控了。僵持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 楚瑶心一横,说道:“李公子,这里毕竟是我的地方,他们也都是我的会员,所以……还请高抬贵手。” 李沐尘笑道:“那要看他们是不是自取灭亡了。” 楚瑶知道多说无益,挥手让保安让开。 她的人一让开,欧阳燊的人就冲了上去。 大块头保镖冲在最前面,两米的大个子,铁塔身躯,伸手将旁边的一张铜制的休闲椅拎起来,疾走两步,对着李沐尘的脑袋就砸了下去 这一下,犹如泰山压顶。 别的保镖脚步都放慢下来,因为他们觉得已经不用上去了,那小子死定了。 欧阳燊嘴角露出笑容,只是觉得可惜,就这样打死了,太便宜了。 欧阳靖在后面兴奋地大叫:“砸死他!” 戴婷紧张地忘记了呼吸,小郑更是害怕得闭上了眼睛。 就连楚瑶,也是心狂跳不已,想不出血肉之躯怎么才能挡住这样一击。她仿佛看见了血肉模糊的画面…… 砰! 一声巨响。 黄铜椅子砸在了脑袋上,精致的黄铜椅背弯曲了起来,脑袋果然开了花。 只是与人们所想不同的是,脑袋开花的不是李沐尘,而是抡起椅子的大块头保镖。 他竟然自己砸中了自己的头。 椅子咣当一声跌落到地上。 大块头在草坪上摇摇晃晃了两下,然后砰一声栽倒在地上。 没有人想得明白,他是怎么砸到了自己,刚才明明是抡起来,砸向对面那小子的。 再看那小子,还坐在藤椅里,云淡风轻的样子。 ------------ 第561章 楚家兄妹 大块头自砸脑袋的行为看起来很不正常,人们固然震惊,但并未将之和李沐尘联系起来,只以为是个意外。 唯有楚瑶,看了李沐尘一眼,眼里闪过一丝疑惑。 在短暂的震惊之后,欧阳燊第一个反应过来,大声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上!” 剩下的保镖们便一拥而上。 林曼卿端起旁边小桌上的一杯咖啡。咖啡早已冷掉了。但没人注意到,当她握住咖啡杯的那一刻,里面的水又沸腾起来。 她手腕一翻,轻轻一洒,杯子里的咖啡就泼了出去,在空中扬起一条丝滑的水带,随即又化作点点褐色的雨点,如被疾风吹着,箭镞一般斜飞去。 保镖们撞上了咖啡雨,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撞得倒飞出去,砰砰落在地上。 他们的衣服被滚热的咖啡雨点烫透,飘起缕缕青烟。有几个不幸的,雨点落在脸上,捂着脸痛苦地叫了起来。 人们都惊呆了。 谁也没想到,这位看上去贤淑美丽的李夫人,竟然有这样的功夫,一杯小小的咖啡,就让把十几个保镖打趴下了。 看她那样子,还在玩转手中的杯子,动作温柔而雅致,仿佛在向她的丈夫展示自己煮咖啡的手艺。 楚瑶这才想起来,外界所传,那天发生在潘家园的故事,好像李沐尘并不在场。是这位夫人,带着两个还未成年的弟弟,废了荣广杰,差点要了潘云龙的命。 欧阳燊呆呆地站在那里,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他回头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儿子,心里有一些怨恨,这个不成器的孩子,究竟得罪了哪路大神? 能得到今天的成就和地位,欧阳燊绝非泛泛之辈,几十年混迹社会的经验告诉他,今天很可能要栽了,而损失,很可能远比儿子断两条腿要大得多。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欧阳燊颤声问道。 除了楚瑶,其他人都很好奇。尤其是那些刚来的世家公子们。 林曼卿的一杯咖啡,把他们的傲气给泼没了。 他们沉默着,刚才叫嚣得最厉害的几个,默默后退,躲到了最后面。 李沐尘和林曼卿都没有理欧阳燊。 林曼卿把咖啡杯轻轻放回桌上。她的手在阳光下发着光,仿佛白玉雕琢而成,纤纤素手,玉指如勾,有着独特的美。 “沐尘,我出手是不是重了点?”她扬起脸,迎着阳光,带着一抹娇笑。 “不是重了,而是轻了。”李沐尘说,“你再加三成力,水滴就能穿透他们的身体了。” 他们说得轻描淡写,仿佛在说什么天气真好一样的家常话。 而听者们却是一身的寒意。 虽然大多数人不相信滴水能穿透身体,但想象起来,却十分恐怖。 其中也有些练过武的,甚至功夫不弱的,知道真正的武道高手,的确可以洒水成钉,滴水穿石,但像林曼卿这么轻松写意的,却是从来没见过。 他们哪里知道,林曼卿用的不是武道功夫,而是御物之术。 欧阳燊知道,今天这局面,已经没有回头路了,即便他能屈能伸,肯道歉息事宁人,对方也未必肯答应。 何况,这两个年轻人如此轻视他,如此就这样走了,今后在京圈就不用混了,儿子更是会一辈子抬不起头来。 “哼,别以为会点功夫,就可以无法无天了!” 欧阳燊目中闪过一丝杀气,狞笑一声,突然从怀里掏出一把手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李沐尘。 围观的人们发出一阵惊呼,尤其是如小郑、吴大明这样的普通人。 而那些富二代们,似乎见惯了枪,不怎么惊奇,只是没想到欧阳燊这老头,出门竟然身上会带着枪。 他们从老头的眼睛里看到了杀气,知道他是动了杀心。 这对年轻人,恐怕是难逃一死了。 七步之外枪快,七步之内,枪又快有准! 这是现代社会的常识,除非你是武道宗师,谁能躲得过子弹? “哈哈哈……”原本已经绝望的欧阳靖狂笑起来,牵动了身体,断腿上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让他的笑声很快变成了痛苦的惨叫。 “啊……”欧阳靖嚎叫着,“爸……杀了他们 !杀了他们!啊……” 儿子惨痛的声音刺激着欧阳燊,他的脸变得狰狞扭曲,就要扣动扳机。 “住手!”楚瑶大喝一声,“欧阳燊,你是不是太过分了?在这里拔枪,还把我们楚家放在眼里吗?” 欧阳燊身体一震。 楚家的名头让他没来由的感到害怕。这就是四大家的实力,即使只是听到名头,即使到了这生死存亡的时刻,刻在骨子里的害怕还是让他犹豫起来。 是的,这里是楚家的地盘。打架也就罢了,但在楚家的地盘上开枪,会不会让楚家的老爷子不高兴? 欧阳燊可承受不住楚振青的一怒。 就在这时候,忽听有人说道:“人家的私人恩怨,和我们楚家没有关系。妹妹,你就不要管了吧!” “楚少来了!”听到声音,人们自动往两边分开,让出中间一条路来。 楚哲,带着他的司机兼保镖,走了进来。 “大哥!”楚瑶脸色微变,“你怎么来了?” “我不能来吗?”楚哲冷笑道,“我不来,还不知道楚家的俱乐部已经被你变成了斗殴场呢!我看你怎么向爸爸交待!” 楚瑶说:“这件事有点误会,我会解决的。” “解决?你怎么解决?就靠你拉偏架吗?”楚哲一脸不屑的样子,看了一眼坐着的李沐尘和林曼卿。 他不认识他们。他安插在瑶光俱乐部的人向他汇报的时候,也没有说李沐尘的名字。所以楚哲只以为是一起普通的买车纠纷,他们打伤了欧阳靖。 别人或许还要打听一下这两个人的身份,看是不是有什么背景。但楚哲不需要。他不在乎,有什么背景是值得楚家在乎的呢?除了京城另外三家的人,而那三家的公子爷,他都认识。 “欧阳董事长,你放心,我们楚家不会插手你们的私人恩怨的。”楚哲说道。 欧阳燊一听楚哲给他撑腰,大喜过望,说道:“楚少,我欧阳燊是知恩图报的人,楚少今天帮了我,我一定做牛做马报答楚家,报答楚少的恩情!” 堂堂西洲集团的大老板,竟然对一个年轻人说着这么露骨肉麻的话,在场的世家子弟们却都觉得理所当然。甚至觉得欧阳家运气真好,攀上了楚少。 欧阳燊面泛红晕,握枪的手也激动地颤抖起来。 “住手!”楚瑶突然冲过去,挡在欧阳燊面前,双臂一张,“欧阳燊,你敢开枪?除非你先打死我!” ------------ 第562章 你不问问我是谁 欧阳燊愣住了。 他当然不敢开枪,借他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向楚瑶开枪,哪怕有楚哲给他撑腰。 俱乐部的保安队长见楚瑶挡在了枪口前面,一声招呼,一群保安冲过去挡在了楚瑶身前。 楚哲眉头皱起,厉声喝道:“楚瑶,你干什么?不要命了!” “大哥,你让他在这里开枪杀人,以后我还怎么做生意?你让楚家的面子往哪儿放?” 楚瑶是下定了决心要护住李沐尘和林曼卿。 她看得很清楚,今天的事情,她已经无路可退。一旦让欧阳燊杀了李沐尘,别说俱乐部,以后楚家任何生意,她都不可能插手了。 现在,她只有站在李沐尘这一边,保住他的命,以期大事化小。如果李家真能崛起,她或许还能借这一层关系,和楚哲斗一斗。 当楚瑶站出来挡住枪口的一刹那,李沐尘也有些意外。他看了一眼林曼卿,二人相视一笑。 林曼卿小声在他耳边说道:“这位楚大小姐不错哦!” 李沐尘嘟囔道:“可是,我有老婆了呀。” 林曼卿白了他一眼,手指在他腿上掐了一把:“想什么呢!” 李沐尘就嘿嘿地笑。 他们在这里打情骂俏,混若无事。 那边却是剑拔弩张,气氛紧张又尴尬。 楚哲怒道:“楚瑶,你让开,这不是开玩笑的!堂堂楚家大小姐,怎么可以站在枪口前面!” 楚瑶寸步不让,说:“你让他把枪放下!” 楚哲说:“我说了,这是他们的私人恩怨,我们不能插手。我劝你最好也别管。” “我一定要管呢?” “那我就只好把你先带回家去了,为了保证你的安全,我想爸爸也不会怪我的。” 楚哲说完,对身边的保镖使了个眼色。 楚瑶怒道:“楚哲,你敢!” 保安们围住楚瑶,警惕而有些不安地看着正缓步走过来的保镖。 楚哲冷笑道:“就凭你身边这几个废物,能挡住赵峰?” 保安们都面现怒色,但无人敢说话。 楚瑶知道,赵峰是父亲给大哥楚哲安排的高手,作为楚家的接班人,他的保镖当然要厉害一点,自己这几个保安在人家面前真不够看的。 “你们都让开,我倒要看看,他敢不敢动我!”楚瑶说。 但是保安们却一个也没有走,个个眼神坚毅,尤其是队长,一副视死如归的姿态。 李沐尘看得啧啧称奇,能把俱乐部的保安培养到这种程度,这个楚瑶不简单啊! 林曼卿笑道:“你不来个英雄救美?人家刚才可是救了你呢!” 李沐尘却摇头,说:“好戏还在后头,你看,又有人来了。” 林曼卿朝花园大门望去,只见一群人穿过S区的展厅,朝这边走来。 “到底什么事情这么热闹啊?” 为首的一个年轻人,年纪和李沐尘差不多,二十出头,剑眉星目,大步流星,很有几分英姿。 “萧少来了!” 人群出现一阵骚动。 来者正是萧家的小少爷萧言。 萧言是萧家现任家主萧公默的孙子,被誉为百年不遇的武学奇才。据说他十八岁的时候就已经练到了化劲巅峰,这些年已经无限逼近宗师。 萧家以武传家,在武林中威望极高,萧笙更是武林泰斗,与金陵朱啸渊齐名。除了萧笙之外,还有宗师萧鸣鹤,常年追随在萧笙身边。 如果萧言也踏入宗师门槛,那就是一门三宗师了。 萧言也因此成为京城二世祖圈子里的领袖人物。 跟在萧言后面的,自然是得到消息的京城世家公子们。 加上之前来的,这一下,几乎半个京城的豪门子弟都集中到这里来了。 戴婷不禁感慨,她帮楚瑶打理了那么多年瑶光俱乐部,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公子哥聚集在一起。 “萧少,你来了!”楚哲上前去打招呼。 “楚公子,发生什么事了?我怎么听说我兄弟欧阳靖在你们这里被人打了?”萧言问道。 “是有这么回事,我们这不是正在处理嘛。” 楚哲把事情的经过简短一说,当然,过错全都推给了打人凶手李沐尘和他的无知妹妹。 萧言听完,面色微寒,走进花园。 “萧少!”欧阳燊见萧言来了,也是松了一口气。 “萧少……”楚瑶想解释几句,但萧言根本不听,只是过去查看了一下欧阳靖的伤势,站起来,走向李沐尘。 “人是你打的?”萧言问道。 “是。”李沐尘说。 “好,承认就好。”萧言说,“看你也是个磊落的人,给你个机会,自断两脚,趴地上给我兄弟磕几个响头,就算了。” 楚瑶皱了皱眉,想要说什么,但终于还是没说出来。她知道自己的话不管用,除非父亲楚振青或者萧家的长辈出面,这里的人,没一个能镇住萧言。 楚哲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这个剧本他太满意了,节目效果拉满了。他相信,今天过后,楚瑶再不会得到家族的器重。 戴婷露出忧虑之色,可是她只是个打工的,一点儿忙也帮不上。 吴大明终于放下了心,这下不用担心被开除了,搞不好还能升职,当上总经理。 大家各怀心思。 那些世家公子们则像看死人一样看着李沐尘。 “萧少仁义,这种人,就该直接废了他!” “赶紧自行了断吧,别等萧少动手,你就惨了!” …… 李沐尘看着萧言,问道:“你是萧家的人?” 立刻有人嘲笑起来:“连萧少都不认识,还敢在京城混?” 萧言冷笑道:“怎么临死还想认识我一下?行,告诉你,爷爷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叫萧言。” “你不问问我是谁吗?”李沐尘问道。 “没必要。”萧言自信地说。 “那你要不要回去问问你家里的长辈,比如萧笙,问问他敢不敢这么跟我说话?”李沐尘说。 花园里响起哄堂大笑。 “为了活命,连萧老爷子搬出来了!” “还敢不敢这么说话,哈哈哈,你认识萧老爷子吗?” “萧老爷子打个喷嚏都能把你震死!” …… 萧言面色一沉:“找死,我太爷爷的名讳也是你能直呼的?” “原来是你太爷爷啊!”李沐尘笑道,“好,看在你太爷爷的面子上,我也给你个机会,跪下来给我磕个头,乖乖回去,饶你一条命。” 嘶!人们倒吸一口凉气。 这家伙,真是不要命了啊! 楚瑶也是直摇头,心说你再厉害也不能得罪萧家啊! 她开始有点后悔自己的决定,原本还想赌一赌李家崛起,现在看来,没什么机会了。 萧言大怒:“臭小子,原本不想要你的命,既然你自己找死,那就成全你!” 说罢,萧言脚下一蹬,身体拔地而起,跃起五米多高,犹如鹰击长空。 花园里,卷起一股风,杀气瞬间弥漫开来。 可就在这时,忽听一声大喝:“萧言,给我住手!” 这声音犹如雷暴,平地里炸开。 萧言在空中凝聚起来的杀气瞬间消散,身体也犹如被绳子拽住了似的,急坠落到地上。 “二爷爷!”萧言惊讶的看向大门。 人们都回头看去。 只见展厅内有两个人,正朝花园走来。 李沐尘一看见这两人,不觉笑了。 走在前面的,是萧鸣鹤,也就是萧言的二爷爷。 而跟在萧鸣鹤身后的,正是李宅的管家,侯七贵。 ------------ 第563章 麒麟臂 宗师驾到,气场就大不一样。 一股无形的威压,让人喘不过气来。 人们都退到两旁,中间让出来的路,要比萧言来时宽敞得多得多。 有不少人被挤到了角落里,踮着脚探头张望。 “萧宗师怎么来了?” “这还用说,肯定是来给萧少站场子的呀!” “宗师都出面了,对面是不是有什么来头?” “哪有什么来头,萧少一巴掌能拍死的货色,也就这里是楚家的地盘,萧宗师是怕楚家为难萧少吧?” “楚少和萧少不是朋友吗?” “你没看见楚瑶护着那两人吗?要不是楚大小姐,他们能那么肆无忌惮?” “这下楚瑶惨了,估计楚家主以后不会再把生意交给她打理了。” “你替人家担心什么,再不济也是楚家大小姐,还能嫁给你不成?” …… 楚哲见萧鸣鹤到来,也是吃惊不小。 “萧伯伯!” 他在萧鸣鹤面前是一点也不敢托大,连他父亲楚振青见了萧鸣鹤都得客客气气、恭恭敬敬的。 萧鸣鹤理都没理他,铁青着脸,径直走向萧言。 楚哲见萧鸣鹤脸色不对,心里有点慌。但他也没往别的地方联想,还以为是萧鸣鹤不满楚家的行为,又担心萧言的安全,才那么愤怒。 “萧伯伯,都是我妹妹不好,没控制住事态,萧少义薄云天,为欧阳公子出头,您放心,有我在,绝不会让萧少出事的。我们楚萧两家……” 楚哲正在那里说着,萧鸣鹤霍然转身,如刀的凛厉目光盯住了他。 “哼!你要不是楚振青的儿子,早就死十八回了!再多说一句,我把你的嘴撕烂!”萧鸣鹤怒道。 楚哲浑身一颤,咽了口口水,把后面的话生生咽了回去。 他大感屈辱,却连个屁也不敢放了。宗师一怒,哪里是他能承受的? 连楚哲都不敢说话,其他人就更不敢了。 花园里一片寂静。 侯七贵跟在萧鸣鹤的身后进来,脸上笑容可掬。 经过吴大明身边的时候,看见吴大明惊恐而疑惑的眼神,张着嘴想问又不敢说话的表情,侯七贵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说了句:“保重。” 精明的吴大明如何听不懂这两个字背后的含义,仿佛收到了地狱判官发来的传票,吴大明双腿一软,差一点就坐地上了。 在整个花园里,半个京城的豪门世家弟子云集,打工的吴大明却是第一个明白过来,萧鸣鹤恐怕不是来给萧言撑场子的。 “二爷爷,您怎么来了?”萧言看着萧鸣鹤,“就一点小事而已!” 萧鸣鹤冷冷地看着他,突然扬起手来,啪就是一个巴掌,结结实实打在萧言脸上。 纵是绝世天才萧言也没有躲开,也不敢躲开。 眼前的二爷爷虽然不参与家族事务,但他是宗师,一心钻研武道,常年陪伴在太爷爷身边,其在家族里的地位可不比他亲爷爷萧公默低。 清脆的响声在庭院里响起,仿佛击打在人们的心脏上,大家都懵了。 “二爷爷!”萧言捂着脸,有些不服,又有些委屈,“干嘛打我?” “打你?”萧鸣鹤怒不可遏,“我还想废了你呢!你自己找死,别连累整个萧家!” 萧言听懵了。 别说萧言,庭院里的世家子弟们也听懵了。 连累整个萧家? 究竟怎么回事啊? 有一些脑筋比较快的人已经隐隐想到了什么,偷眼去瞧李沐尘。 这家伙究竟是什么人?连萧家都怕他? 那可是萧家啊!京城四大家之一,南朱北萧,武林泰斗,一门双宗师。论商业版图,或许不如另几家,但论实力,谁敢动萧家? “二爷爷,我怎么找死了?怎么连累萧家了?我朋友被打了,我就是替朋友出口气而已!”萧言不服气地说。 萧鸣鹤皱眉,这孙子是从小被惯坏了啊,家里把他当天才培养,身边不是呵护他的,就是拍他马屁的。 “什么朋友?” “就是他,欧阳靖,西洲集团的少爷。”萧言一指欧阳靖,又指了指李沐尘,“就是被那孙子打的,我替朋友出头,教训教训那孙子,怎么就……” 他的话没说完,萧鸣鹤又是一巴掌。 啪! 这一掌比刚才更重,萧鸣鹤用上了内劲,萧言直接被打得原地转了三圈,站定的时候,半张脸已经肿了。 “你特么才是孙Zei!” 萧鸣鹤气得脏话都骂出来了。 转过身,看见躺在地上的欧阳靖,怒从心头起,真气外放,凌空一掌,把欧阳靖拍成了肉饼。 “哼!这种人,也配做我们萧家的朋友!” 庭院里一阵哗然。 谁也没想到,萧鸣鹤会突然出手,而且毫不留情,一掌拍死了欧阳靖。 看着欧阳靖的尸体,每个人都感到了寒意,从头到脚的寒意。 宗师一怒,恐怖如斯! 可是谁又敢说什么呢? 到了这时候,如果还有看不清形势的,那就是傻子了。 如果说萧鸣鹤是来站场子的,那也不是给萧言站,而是给那对至今坐在椅子上的年轻情侣站。 只是人们越发好奇,他们究竟是什么来头? 欧阳燊脸色惨白,眼睁睁看着儿子被打死,内心的愤怒、屈辱、仇恨可想而知。 他手里还握着枪,他想开枪,给儿子报仇。可是他的手是颤抖的,手指是僵硬的,肌肉是无力的。 面对萧鸣鹤,面对萧家,他失去了所有的勇气。 侯七贵已经走到李沐尘和林曼卿身边,微微躬身,脸上露出一个略带歉意而有些滑稽的笑容。 萧鸣鹤打死了了欧阳靖,怒气未消,对萧言吼道:“跪下!” 萧言不敢反抗,乖乖跪下。 “不是冲我,是对李公子!”萧鸣鹤。 萧言一愣,才反应过来萧鸣鹤说的李公子是谁。 他心有不满,但不敢 不听,缓缓移动身体,面向李沐尘。 萧鸣鹤朝李沐尘抱拳躬身道:“李公子,是我萧家管教不严,出此逆子,惊扰了李公子。请公子高抬贵手,放过他吧。” 李沐尘面无表情,淡淡地说:“刚才好像有人要打断我的脚,让我爬过去磕头认错。” 萧鸣鹤的冷汗下来了。 别人不知道李沐尘,萧鸣鹤是知道的。那天在鬼王墓穴,他亲眼见识了李沐尘的本事。 那一道闪电,至今亮在他脑海里亮起。 李沐尘和鬼王斗法,完全已经超越了世俗力量,别说什么宗师,在萧鸣鹤看来,自己在李沐尘面前,就是蝼蚁一般。 萧鸣鹤一狠心,抬起手来,对准了萧言,狠心道:“孽障,今天我就打断你的腿,废了你的武功!” 听到这话,人们都震惊得难以形容。 “那家伙究竟是什么人啊?萧宗师居然为了他的一句话,就要废了萧少啊!” 萧鸣鹤举在半空的手也有些颤抖。 这是萧家年轻一代的佼佼者,是他大哥萧公默最疼爱的孙子,而武功更是他亲自调教的,他视其如亲孙。 他举着手,有些犹豫。他希望李沐尘只是想看看他的态度,在他表态之后会出言阻止。 可是李沐尘并没有说话。 连林曼卿都有些疑惑地看向李沐尘。 萧鸣鹤失望了,但也促使他下定了决心,为了家族,壮士断腕,大义灭亲。 他掌上蓄力,但终究不忍,于是闭上了眼睛。 只要这一掌下去,萧言从此就是一个废人。 此时的萧言,却没有等死,而是突然暴起,浑身上下爆发出一股神秘的力量,手臂上更是缠绕着一层青黑之气,乍一看,还以为他长了一条麒麟臂。 ------------ 第564章 明满京华 萧鸣鹤正闭着眼睛,根本没想到自己这个侄孙子会反抗,所以毫无防备。 而萧言的动作奇快,功法诡异无比,等到萧鸣鹤察觉到不对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萧言一指点在了萧鸣鹤的肋下,一股青黑气从他的指尖钻进萧鸣鹤的身体。 萧鸣鹤顿觉浑身劲气一松,急忙丹田运气,护住心脉。 萧言已经变指为掌,一掌拍在萧鸣鹤的胸口。 萧鸣鹤噔噔噔连退几步,哇地吐出一口血,面露痛苦之色,指着萧言:“你……你……” 萧言脸上的表情扭曲着,看着自己的手,狂笑起来:“哈哈哈哈,想废我?没那么容易!宗师又如何?我萧言才是绝世高手!哈哈哈……”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人们完全没反应过来,谁能想到,成名已久的宗师萧鸣鹤,竟然被萧言一招打吐血了。 “哇塞,萧少这么厉害,一招就打败了萧二爷!” “原来萧少早就是宗师了,太厉害了!这怕不是华夏最年轻的宗师了吧?” “不一定吧,听说南江那个李沐尘也很年轻,才二十出头,就在钱塘武林大会上打败了连挑五宗师的东瀛忍者。也不知道他和萧少谁厉害点?” “以前是南朱北萧,看来以后要改成南李北萧了。” “什么南李啊,你没听说那个李沐尘来京城了吗?” …… 萧言听见这些话,目光一凛,冷笑道:“哼,什么李沐尘!要是被我碰到,就废了他一身武功,打成残废,让他做乞丐去吧!哈哈哈……” “是吗?” 李沐尘缓缓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走向萧言。 他这样子,让人们很好奇。 这家伙要做什么? 不会是想和萧少打吧? 连萧宗师都是一招败,他怎么可能打得过? “你找死!” 萧言连看都不屑看李沐尘一眼,因为他根本没从对方身上感受到任何武道气息。 他手臂上的青黑之气暴涨,一拳击出,犹如麒麟臂舞,巨蟒出洞。 庭院里弥漫着一股死亡的气息。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正当人们以为李沐尘必死的时候,李沐尘忽然出手,握住了萧言的拳头,轻轻一抖。 只听得哗啦啦一阵骨头碎裂的声音,萧言的整条手臂软了下来。 李沐尘松手时,顺手从萧言手上摘下了他戴在小拇指上的戒指。 戒指上冒起一阵青烟,以极快的速度向外飘去。 李沐尘以指掐诀,对着虚空一指,那团青烟就仿佛被什么困住了似的,左冲右突,就是出不去。 青烟缓缓凝聚成一个似人非人的形象,飘浮在半空。 李沐尘冷笑道:“我说他怎么那么奇怪,原来是戒指里藏了个老爷爷!” “你是什么人?你我无冤无仇,为何害我修行?”青烟凝聚的神魂传来一道神念。 “借人炉鼎,侵人元神,邪魔歪道,也配说修行!” 李沐尘说罢,指尖射出一道罡气,射入青烟之中。 那青烟,瞬间就消散无踪了。 庭院里大部分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萧言一招打败了萧鸣鹤,而李沐尘一招打败了萧言。 此刻的萧言,正痛苦的坐在地上。 他的一条手臂,被李沐尘刚才那一抖,骨骼尽碎,筋脉寸断。 而更严重的,是他的戒指被李沐尘取下,借他血脉修行的妖魂逃离之后,他的体内真气被一抽而干。 别人没有看明白,但萧鸣鹤看明白了。他虽然听不见李沐尘和那青烟之魂的神念交流,但也猜到了个大概。 “李公子……”萧鸣鹤强忍着伤痛,躬身致谢,“这一次,我又欠你一条命!” 李沐尘在萧鸣鹤身上虚点了几下,说道:“客气话就不用说了,回去代我问老爷子安。你也别怪我下手狠,如果我不断你孙子的手臂筋脉,那妖魂一旦不顾一切强占他的身体,他就活不成了。” 萧鸣鹤看了萧言一眼,知道这小子是自作自受。而且他也终于明白过来,小时候的萧言并不是特别聪明,父亲还说过,这孩子根骨悟性都一般,不适合练武,后来不知怎么的,突然就成了百年不遇的天才,修为突飞猛进,原因竟是在这里。 如果不是李沐尘,任其发展下去,将来不要说萧言,就是整个萧家,都有可能葬送在此魔手里。 “李公子,您救了萧家,我真不知该怎么感谢您!”萧鸣鹤说。 “谢就不必了,你还是回去好好查查这枚戒指的来历吧。”李沐尘说着,把手里的戒指丢给了萧鸣鹤。 “好,我一定好好查查,查到了就向公子汇报。”萧鸣鹤接过戒指,拉起软绵绵,犹如失智的萧言,“那,公子,我就先告辞了。” 说罢,扛着萧言,离开了瑶光俱乐部。 剩下半个京城的豪门弟子,呆呆的站在那里,不知该做什么。 李沐尘环视一圈,微微一笑,说道: “今天来的人也不少啊,估计很多人不认识我,那就大家认识一下,我叫李沐尘,祖籍京城,长在南江。” 他停顿了一下,背着手在庭院里踱了两步,目光从众人脸上扫过。 “我们李家,淡出京城很多年了,你们当中年纪大的应该知道,就算年纪轻的,也该听说过。如果没听过,那或许是你们的父母忘记了。那么,今日之后,拜托各位回去提醒一下,告诉他们,李家回来了!” “我知道,李家回来,有些人会彻夜难眠。不过你们放心,李家不是强盗世家,我李沐尘的原则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但人若犯我……” 他忽然提高了声音,“我就打到他生生世世、永不敢犯!” 此话一出,庭院里鸦雀无声。那些世家公子,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生怕被李沐尘当作那个“犯”他的人。 李沐尘抬头望苍天。 此刻在他的内心里,隐隐有一股力量在澎湃。 他不知道这力量来自哪里。 开始他以为是那深深埋藏的天魔血脉,但又发现不完全是。 仿佛在更深处,还有一股力量。 正是那股力量,压制着天魔之力,却又融合在一起。 “都说京华风流,豪门遍地,英雄无数。” 李沐尘的胸中涌起一股莫名的豪气,激荡如巨浪。 “可是依我看,所谓的豪强和英雄,也不过如此。这世上若有豪门,只应由我一手打造!这世上若有世家,也必以我的姓传诸后世!” 说罢,背着手,返身昂首阔步,走向座位,走向正微笑着迎他的林曼卿。 楚瑶呆呆地看着他的背影,竟看得有些痴了。 她的内心无比感慨,半个京城的豪门弟子齐聚,在他面前,竟成小丑。 这家伙,竟这样闲庭信步,就震慑了半座京城! 李家崛起,已经势不可挡了! 甚至有可能,新的李家,比当年还要强大和可怕! 就在人们都呆望着李沐尘的背影的时候,被忽略了很久的欧阳燊突然举起枪,对准了李沐尘,疯狂地交道: “我要杀了你!给我靖儿报仇!” ------------ 第565章 注定的结局 砰!砰!砰!砰!砰! 欧阳燊连开五枪。 每一声枪响,都如霹雳在人们的心头炸响。 然而,令人惊奇的一幕发生了。 李沐尘并没有倒下,还背着手,正缓步而行。 五颗子弹在他的身后,鬼魅地停了下来,始终与他保持着两米左右的距离。 子弹的能量让周围的空气沸腾,在肉眼中形成一片晃动的不真实的空间。 人们一个个呆若木鸡,想不通他是怎么做到的,这还是人吗? 李沐尘缓缓转过身,抬起手,手背向外,轻轻一挥。 五颗子弹迅速向外散开,从五个方向掉头,飞向拥挤在庭院里的人群。 子弹带着灼烧的空气,几乎擦着人的脸皮,从每个人的面前飞过,留下一道带着死亡气息的虚空轨迹。 人们惊恐地瞪大了眼睛,恐惧让他们忘记了躲避,也无从躲避。 好在只是一场虚惊,子弹没有伤到任何人,又从不同的方向飞出人群,射向站在庭院中间举着枪的欧阳燊。 五颗子弹,全部在离欧阳燊脑袋十公分的地方停下,滴溜溜地旋转着。 欧阳燊呆若木鸡,一动也不敢动。在这一刻,恐惧占据了他的全部。 “我刚才说过了,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 李沐尘把目光从欧阳燊身上移开,从这些京城世家弟子的身上扫过,然后又回到欧阳燊身上。 “你就是榜样!” 话音一落,五颗子弹全部扎进了欧阳燊的脑袋里,留下五个血洞。 庭院里瞬间寂静下来,没有一点声响,仿佛时间静止了一般。 直到欧阳燊的身体轰然倒地,嘭一声响,地震般震在人们的心头。 李沐尘无事一般,转身问林曼卿:“曼卿,车买好了,我们接下来去哪儿?” 林曼卿抬头看了看院外的天空,已是接近黄昏,红霞铺满了半边天。 “我饿了,我们去吃饭吧。” “好,那就去吃饭。” “嗯,去哪里吃好呢?” “想吃什么?” “我想吃……” 在众人还没有从震惊中缓过神来时,两人手牵着手,肩并着肩,说着甜蜜的话儿,往外走了。 经过楚瑶身边时,李沐尘停了一下,说道: “枪是他自己开的,我可没在你们楚家的地盘上杀人。” 楚瑶如梦初醒,心中一喜,知道李沐尘这是给楚家留了面子,也是给她留了机会。 今日之后,除非楚家和李家为敌,她楚瑶在家族里的地位必然会提升。 “李公子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楚瑶已经决定了,回去一定要尽最大的努力,说服父亲,和李家结盟。 至于她的大哥—— 她偷偷看了一眼楚哲。 这时候的楚哲,尴尬地站在那里,进退两难。他不可能来讨好李沐尘,就算他愿意,恐怕李沐尘也不会领情。不收拾他,已经是看在楚家的面子上了。 如果连这点都看不出来,他也就不配做楚家的继承人了。 不能讨好,又无力对抗。楚哲现在只希望有个洞让他钻下去,赶紧离开这鬼地方。 这家俱乐部他也不想再要了,这对他来说,就是个噩梦开始和不祥之地。 看见楚哲这样子,楚瑶心里并不开心。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她想起了小时候,兄妹两个开开心心在一起的那些日子。 可是她知道,再也回不去了。 她不知道普通人的生活是怎么样的,但身在楚家这样的大家族里,大多数时候都是身不由己的。 就像曹植写下那首出名的七步诗时,他又何尝不知道自己的结局已经注定。 人类总是在无休止的争斗和内耗中走向灭亡。 李沐尘并不在一楚瑶内心的感慨,把该说的话说完后,就走开了。 倒是林曼卿,握住楚瑶的手说:“楚小姐,不好意思,今天打扰了,改日请到李宅来喝茶。” 楚瑶有些意外,这位李夫人如此年轻,但说话处事却如此周道,而言谈举止也让人舒服,如沐春风。 “好的,李夫人,我一定去。”楚瑶说。 林曼卿点点头,又对身后的侯七贵说:“老侯,你留下把买车的手续办完,顺便帮楚小姐处理一下这里的善后吧。” 侯七贵恭声答应:“是,夫人。” 林曼卿紧走几步,跟上李沐尘。 半个京城的豪门子弟目送他们离开。 从车行出来,李沐尘笑道:“老侯过足了导演瘾,你怎么让他留下了,我还想宰他一顿呢!” 林曼卿噘起嘴不满地说:“你难得出来陪我吃个晚饭,还要带个老侯吗?” 李沐尘哈哈一笑:“好,那今天我们就过一下二人世界。你说去哪儿吃?” 林曼卿想了想说:“听说簋街很有名,我们去那儿吧。” …… 李阿四骑了一个多小时的自行车,来到了簋街。 他的同乡叫小六,不过不姓李,而是姓陈。陈小六和李阿四是小学同学,不过两人不是一个班的。 上学的时候,陈小六是个刺头,在学校里就经常打架,逃课也是家常便饭,成绩更是垫底的。 李阿四是个老实人,原本两人没什么交集。但李阿四成绩也不好,也垫底,经常和陈小六一起被老师叫办公室去训话。 一来二去,二人就熟悉了,成了“小朋友”。 初中毕业的时候,陈小六说要出去闯荡了,还特意请李阿四去他家里喝了一顿酒,说以后发达了,一定来带李阿四出去。 陈小六一去就没了音讯,李阿四没有等来陈小六的发达,就跟着打工的队伍进了城。他在工地搬过砖,在影视城当过群演,也做过替身,都不稳定,直到后来当了保安。 当了那家的保安后,他在京城的同乡就多了起来。以前同乡会是不会叫他的,当了那家保安后,他们每次都叫他。 他就是在同乡聚会上重逢了陈小六。 和陈小六吃过几次饭了,李阿四还是没搞清楚陈小六在做什么,只知道他每次吃饭身边都有女人陪着,每次女人不一样,但有一点是一样的,女人们都喊他六爷,而男人们则一般叫他陈总。 李阿四不是很在乎陈小六做什么,所以从不多问。当年的承诺早已在时光里消解,就像昨晚的醉话和喝下去的啤酒沫子一起吐在了马桶里,醉酒的感觉还在,但你不可能去马桶里把它捞出来。 今天的同乡会是陈小六组织的,陈小六说会给李阿四一个惊喜,所以让他一定要来。 ------------ 第566章 势不可挡 秦树义坐在沙发里,听着面前的年轻人的汇报,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当年轻人讲完以后,秦树义挥了挥手,让他退出去,然后看向旁边的孙长海。 “长海,你怎么看?” “此事有许多蹊跷,还是要再去查一下。”孙长海说,“萧言伤了萧鸣鹤,我总觉得不可能。萧鸣鹤的实力我知道,就算萧言偷袭,也伤不到他。” “如果萧言也突破了宗师境界呢?”秦树义说。 “这不可能。”孙长海摇头,“萧言是天才不假,但这个年纪成为宗师,太不可思议了。何况他如果入了宗师境,萧家早就宣传开了。一门三宗师,何等荣耀啊!” “那李沐尘呢?南江第一宗师,这总不是假的了吧。” “他也未必是宗师。” “何以见得?” “能让子弹拐弯,这是御物之术。” “你是说,他是道门中人?” “很有可能。”孙长海说,“前几天,他去了白云观,然后闭关已经二十年的王观主就出关了。随后,王观主就去了北美。据我调查,李沐尘去年来过一次京城,也去了白云观。随后,金三木道长就带人去了北美。” “他们去北美干什么?” “洛城中孚观受异教攻击,来华夏求援,他们是去支援的。” “这和李沐尘有关系?” “肯定有关系,但我还想不出是什么关系。我已经派人去洛城调查,很快就会有消息传回来的。另外,北美最大的华人势力是洪门,冲击中孚观的异教徒是新崛起的太阳圣教。这两股势力,或许都可以利用得到。” 秦树义点点头:“嗯,不过北美势力错综复杂,不要牵扯太深。” 忽又叹了口气,“这个李沐尘不简单啊,去瑶光俱乐部买个车,就震慑了大半个京城。京城四大家,那家和萧家已经和他结盟,经过此事,王家和楚家肯定不会再做出头鸟。没有人能压制他了,看来李家崛起,势不可挡了啊!” 孙长海没有说话。 秦树义看了他一眼,好奇道:“以往你总是智珠在握,今天怎么不说话了?” 孙长海一笑:“秦爷是想和?” “你觉得呢?” “其实和也可以,无非是丢点面子。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秦爷肯和,人家却未必肯。” “姓李的无非是想借我为李家归来造势,如今他势已成,没必要再踩我一脚了吧?” “如果他不只是想踩秦爷一脚那么简单呢?” “哦,何以见得?” 孙长海沉吟道:“有一件事,我也是猜测,无法证实。秦爷可还记得去年京门丐帮的事?” “当然记得。”秦树义说,“要门势力庞大,张癫也算是一时英雄,整个要门突然消失,的确诡异。” “要门消失那段时间,正是李沐尘来京的时候。”孙长海说。 “你是说,李沐尘杀了张癫,灭了京城丐帮?”秦树义吃惊道。 “当时李沐尘还不出名,没人去查他。我也是最近才去查,虽然没有直接证据,但很多线索指向他。而且,秦爷不觉得,要门突然消失,和当年李家一夜灭门,很像吗?” “你的意思是……”秦树义眼角抖动,脸色大变,“当年的事,姓李的都知道了?” “很有可能。”孙长海说,“当年要不是张癫和丐帮,李家送出去那么多孩子,还真不好找。” “但还是漏了一个李沐尘。”秦树义叹了口气,“看来广杰和云龙的事,不是意外,他是要对我动手了。我奉师命,留在京城找李家那件东西,一晃二十多年过去了。东西没找到,却迎来了李家的报复。呵呵,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啊!” 孙长海微作沉吟,道:“要不,我去一趟漠北吧。” 秦树义点点头:“嗯,也好,是该向他老人家汇报一下了。哦对了,那个骆鸣沙靠不靠得住?” “此人贪利忘义,不可靠。”孙长海说,“不过他推荐的人倒是能用上,我已经有了安排。秦爷大可放心。” …… 楚振青站在客厅那口巨大的落地钟面前,轻轻抚摸着钟面,仿佛触摸到了逝去的时间。 李家的辉煌就在昨日,那时候他还年轻,忆往昔,峥嵘岁月,他想起了李云华,想起了过往那些恩恩怨怨。 管家在他的身后,向他汇报着瑶光俱乐部发生的一切。 “少爷回来了吗?”他问道。 “回来了。” “他怎么不来向我汇报?” “少爷说身体有些不舒服,先去休息一下。” “身体不舒服?”楚振青冷笑道,“我看他是没脸来见我!” “姓李的在我们楚家的地盘上杀人,少爷是心里憋着火呢。”管家说。 楚振青摇头:“人家没有直接杀人,已经算是给面子了。作为楚家的少当家,在现场没能控制局面,又不能临机决断,人家给了他台阶他都不下,这让我怎么放心把楚家的家业交给他?” “少爷年轻气盛,一时放不下面子,也是人之常情。” “哼,普通人也就罢了,但他是楚家未来的当家人!要做当家人,就要有为了家族舍弃一切的决心,只要符合家族利益,连命都可以不要,何况面子?” 楚振青很有些生气。 “小姐呢?” “小姐还在车行,和李家的管家一起善后。” “李沐尘真的说了要请小姐去李宅喝茶?” “是说了,不过不是李沐尘说的,是李夫人说的。”管家纠正道。 楚振青点点头:“过了今天,李沐尘这个名字,就会响彻京城。李家崛起已经势不可挡。大势不可逆,我们楚家就不要做出头鸟了。他既然有意结缘,那我们也该投桃报李。你通知小姐,她可以和李家往来。” “另外,少爷既然身体不舒服,就让他好好休息。生意上的事,暂时先放放吧。” …… 王百顺笑得眉毛都弯了起来。 “我说什么来着,李公子不是一般人吧?你还不信。这回好了,在楚家的地盘上,当着半个京城的豪门弟子的面儿,他牛逼了一把。明儿,他的名字就会传遍京城,比他爹当年还火!嘿,好家伙,楚家倒成了抬轿的了。现在那家、萧家、楚家,都靠过去了,咱们王家怎么办?列位,您倒是拿个主意呀!” 在王百顺对面的,除了王家的家主,他大哥王百川,还有族中几位德望极高的长辈和掌管生意的实权人物。 在这些人面前,王百顺原本是没多少话语权的。他就是一个顽主,“四爷”的名号在文玩圈响当当,但在家族里,实在排不上。要不是因为他是王百川的亲弟弟,他连落座的资格都没有。 可今天,四爷说话的时候可自信了,喉咙邦邦响,唾沫星子满屋子飞,也没人说他不是。 过了好一会儿,一个老人叹了口气,说:“也罢,李家当年就是第一,百川啊,也别不服气了,他要回来便回来,咱犯不上争这个名号。我看,就让百顺先和他们保持着关系,原则就一个字:和为贵。” 王百顺伸出四个手指,说:“九叔,您这是仨字!” ------------ 第567章 诱惑 李阿四老远就看见站在路边的陈小六。陈小六的身边还有几个人,有男有女,正在说着话儿。 李阿四骑着车过去,临近喊了一声:“小六!” 陈小六身边的人看见李阿四和他的自行车,表情都有些愕然。 一个男人问:“陈总,这就是你说的大人物?” 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说:“六爷,他喊你小六,那我该叫他什么?” 陈小六的脸上显出几分不自在,半边面皮颤了颤,说:“叫四爷!” 说着,就换上一张笑脸,迎上了李阿四,扶着车把手帮他停好车,搭着他的肩,边走边说:“阿四,你怎么还骑个破自行车?” 李阿四说:“不骑车我怎么来?打车可贵呢!” 陈小六嘿嘿一笑,招呼大家进馆子。 簋街的饭店都不大,这家的门面算宽敞的,门头灯也很亮,大红的“麻辣小龙虾”的招牌让人仿佛闻到十三香的味道。 门口的播放机里放着音乐:“小小的纸儿,四四方方……” 陈小六订了包间。包间就在饭店的角落,墙面是玻璃隔的,可以看外面的街景,也可以看见大厅的散桌。 一起吃饭的一共六个人,除了陈小六,还有两个老乡,李阿四是认识的,另外两个他不认识,包括那个浓妆艳抹、穿着清凉的女生。 陈小六介绍说女生叫婷婷,是名牌大学的女大学生。李阿四并不很在意名牌大学的名头,实际上,除了特别有名的那两所,李阿四也不知道哪些才算名牌大学。 或许是没有从李阿四那里得到应有的赞赏,婷婷显得有些失望,并随之露出一丝鄙夷。但李阿四没有看到。 另一个人是个做装修的老板,姓骆,那两个同乡就在他手底下干活,大家都叫他骆总。 李阿四问陈小六:“你不是说给我惊喜吗?惊喜呢?” 陈小六说:“你还记得上学时你的同桌吗?” “同桌?” 李阿四的脑海里立刻浮现出那张可爱的小脸庞,那两个浅浅的酒窝,还有那对水汪汪的会说话的大眼睛。 “伍玉春啊!”陈小六说,“她也来京城了,本来今天就是为她办的聚会,没告诉你,就是想给你一个惊喜。” 李阿四心里岂止惊喜,简直有些激动,心已经扑扑地跳了起来。 “她人呢?” “临时有事,可能来不了了。” 陈小六看见李阿四失望的表情,觉得好笑,眼珠一转,突然把婷婷往李阿四身上一推,哈哈笑道:“我知道你喜欢伍玉春,不过女人嘛,都一样,这个也够你惊喜的了!” 婷婷一下子就撞进了李阿四的怀里。 李阿四从来没这么近距离的和女孩子接触过,顿时不知所措,酒还没喝,脸就红了个透。 他怕婷婷摔倒,就扶了一把。 谁知婷婷厌恶地推开了他,抬手就是一巴掌,满脸鄙夷地说: “干嘛呢,吃姑娘豆腐啊!也不撒泡尿照照,就一当保安的,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李阿四懵了。 他不明白,明明是陈小六把她推到他怀里的,为什么她不怪陈小六,反而怪他? 原本就红的脸,这下更红了。一半是被打的,一半是被气的。 他看向陈小六,希望陈小六帮他解释几句。 可陈小六却反而安慰起婷婷来:“哎呀就是开个玩笑,怎么生那么大气?吃完饭我带你去买包包。” 婷婷瞬间高兴起来,娇嗔道:“这还差不多。” 陈小六伸手在她身上丰满的地方拧了一把:“买完包包,再买套套哦!” “你好坏呀!”婷婷的骨头仿佛没了,软软地靠到陈小六肩上,媚得浑身带水。 陈小六哈哈笑起来,对李阿四说:“阿四啊,早就让你跟我混了,做什么保安,连美女都不待见你。” 李阿四没有说话。他觉得做保安挺好,没什么可丢人的。 可他心里还是挺气,尤其是看到婷婷对陈小六的态度时。 “我要换个位置,我才不和这乡巴佬坐一起。” 婷婷厌恶地说。 陈小六说:“不能这么说,我和阿四是同乡,他是乡巴佬,那我也是乡巴佬。” 婷婷说:“六爷怎么能一样,六爷是做大生意的,开的是宝马。他就一保安,骑自行车的,他怎么和六爷比?” 婷婷换了位置,李阿四的身边就空了出来。 他不喜欢婷婷这样的女孩,甚至有点讨厌。可不知道为什么,婷婷换位置的时候,他还是感到很失落。 婷婷的一巴掌没什么力,但脸上还是火辣辣的,怎么也消不掉。 李阿四感觉胸口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里面憋着一股气,怎么也出不来。 吃饭的时候,大家谈笑风生,只有李阿四是沉默的。 陈小六和婷婷打情骂俏,时不时看向李阿四,脸上露出冷笑。 李阿四闷闷地喝着酒,很快就有了三分醉意。 他站起来,准备走了。 这时候,骆总突然走过来,给他敬酒,搭着他的肩说:“兄弟,不是我说你,做保安能有什么出息?做保安,你一辈子都娶不上媳妇!” 两人干了一杯酒,骆总又说:“兄弟,要不你跟着我干吧,我保证你发财。不信你去问问你们老乡,从我这儿拿了钱回家娶媳妇的可不少。” 李阿四说:“算了,我还是做我的保安吧。” 对面的婷婷鄙夷地看了他一眼,冷笑道:“没出息。” 李阿四说:“李公子答应我的,只要我好好干,会让我风风光光地娶上媳妇的。” 陈小六和婷婷对视一眼,脸上露出了笑意。 骆总说:“那要不这样,你给我介绍点生意,我给你高提成,怎么样?” 李阿四说:“我就一保安,我哪有生意?” 骆总说:“我听说你主家的房子要装修,你介绍我去做,大户人家,随便装修一下都是几千万的,我给你提成高点,用不了一年,你就能回家盖别墅娶媳妇了。你好多同乡在我那儿干活,这也是在间接帮他们。” 李阿四显得有些犹豫。 他听管家侯七贵说过,李宅二十年没住人,需要修缮的地方很多,是一笔很大的开支。 李阿四不是很在乎那点提成,但如果能帮帮同乡,他也是乐意的。 陈小六给婷婷使了个眼色。 婷婷就起身,走到李阿四旁边,给李阿四斟了一杯酒,弯下腰,贴着李阿四的耳边,吹着热乎气儿,软软地说: “四爷,我敬你一杯,骆总那么豪爽的人,你帮他接了活儿,能拿到很多钱的。别说回家娶媳妇,就是让我嫁给你也行啊!” 李阿四的耳旁响起婷婷银铃般的笑声,鼻子里闻到一股比酒更容易醉人的香味,而眼角的余光里是一片晃动的雪白…… ------------ 第568章 李家保安的待遇 李阿四觉得浑身酥麻酥麻的,好像被打了麻醉针。 胸膛里那股憋着的气好像顺了一些,脸却涨得更红了。 婷婷靠得更近了,先用自己的唇轻轻在酒杯沿上嘬了一口,然后把酒杯送到李阿四的嘴边。 陈小六在对面看着,仿佛在看一场精彩的戏。 他和骆总对视一眼,骆总满意地点点头。 婷婷的脸上洋溢着自信。 刚才那一巴掌,只不过是欲擒故纵。 她相信,像李阿四这样的乡巴佬,逃不出自己的手掌心。只要她愿意,随时可以让他成为她的裙下之臣。 “四爷,喝了这杯酒,就当你是答应了哦!以后跟着骆总,咱们一起挣大钱!”婷婷几乎把她的脸贴到了李阿四的脸上,“哇,四爷,你的脸好烫啊!” 李阿四从婷婷手里接过酒杯,看着她笑了一下。 然后把一杯酒全泼在了婷婷脸上。 “啊——”婷婷一声惨叫,不知道的还以为泼在她脸上的是硫酸。 李阿四说:“本来该还你一巴掌的,但我不打女人,你起开,离我远点。” 婷婷哭着跑开,扑进了陈小六的怀里:“六爷,你要替我做主啊!” 陈小六大怒,一拍桌子:“李阿四,你干什么?我的女人你也敢碰?” 李阿四愣了一下,看着陈小六觉得有些陌生。 这还是当年那个口口声声说他们是兄弟,说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说这世界上什么也比不上兄弟情的那个陈小六吗? 婷婷在哭,陈小六很生气,拿起啤酒瓶子冲过来就要打。 骆总忙把他拦住,说:“哎哎哎,算了算了,都是老乡,何必呢!是我不好,我自罚三杯!” 陈小六气呼呼地坐回去。 李阿四有些难过,毕竟这么多年的兄弟。他转身准备离开,骆总的极力挽留也没有留住他。 但是走到门口,迎面差点撞上一个人。 李阿四一见对面的女人,就愣在了那里。 女人也愣住了。 二人对视了许久,女人才怯怯地问:“阿四?” 李阿四激动起来:“伍玉春?” 女人就是他小学时候的同桌,不知多少次出现在他的梦里。 “阿四,你怎么要走?”伍玉春说。 李阿四犹豫了。 趁着这个机会,骆总又把他拉了回去。 陈小六也站起来迎接伍玉春。他对伍玉春的态度很是热情,一顿生猛的马屁,然后邀请她坐到自己旁边。 伍玉春见李阿四边上的座位空着,就在李阿四身边坐下来。 “不好意思,今天临时有点事,来晚了。”伍玉春说。 陈小六见伍玉春坐在李阿四边上,心里不爽,就要罚伍玉春的酒。 伍玉春说不喝酒,陈小六坚持要她喝。 李阿四就端起酒杯:“我替她喝。” 咣咣喝了三杯。 陈小六冷笑道:“让你喝了吗?你有资格替她喝吗?你谁呀?” 旁边的婷婷嘲讽道:“就一骑自行车的保安,还真把自己当个人了!” 伍玉春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劲,说:“阿四是我同桌,他替我喝,不是很正常吗?” 陈小六要说什么,却被骆总眼色阻止了。 骆总说:“是啊,阿四是伍小姐的同桌,替伍小姐喝酒是天经地义。哎,我提议,为你们同桌重逢,干一杯!” 伍玉春不认识骆总,不好意思拒绝,就端起酒杯来,却被李阿四夺过去,又咣咣替她喝了。 伍玉春噗嗤笑道:“阿四,你还是和以前一样。” 看见伍玉春的笑容,李阿四满心的愁闷顿时消解了。 桌上的气氛缓和一些。 伍玉春问李阿四现在做什么。 李阿四有种本能的冲动,想在喜欢的女孩面前吹嘘一下自己,但他犹豫了半天,还是很老实地说了两个字:“保安。” 伍玉春看出了他的窘迫,安慰他说:“保安不是挺好的,能在京城有份稳定的工作,对我们这些没上过大学的人来说,已经很不容易了。你看我,连工作都还没呢!” 李阿四很有些无地自容,自己的心胸竟然还比不上一个女孩子。 他又不自觉地瞟了一眼婷婷,无法理解,名牌大学的毕业生,为什么会给陈小六投怀送抱? 陈小六说:“伍玉春,骆总的公司很大的,你要不要考虑一下?” 伍玉春说:“我什么都不会,就怕骆总不要我。” 骆总说:“伍小姐那么漂亮,还需要会什么呢,我那里正好缺个助理,月薪两万,不知道伍小姐愿不愿意?” 伍玉春略显惊讶:“这么高吗?我怕我做不来。” “做不来可以慢慢学嘛,就这么说定了,我给你一张名片,你明天就来上班。” 骆总掏出名片递过去,又对李阿四说,“阿四,你看伍小姐都来我这里上班了,你也来吧。” 李阿四十分坚决地摇头:“我觉得还是当保安好。” 陈小六嗤之以鼻:“冥顽不灵!” 骆总似乎料到他不会答应,也没再勉强。 大家继续喝酒聊天,伍玉春自然就成了焦点人物,而李阿四始终显得和气氛格格不入。 如果李阿四此时回头朝玻璃外面看上一眼,他一定会惊讶。 李沐尘和林曼卿就坐在外面的散客桌上。 李阿四没看见他们,他们却看见了李阿四。饭店里声音很嘈杂,但他们的听觉何其敏锐,即使隔着玻璃,依然可以清楚地听到包厢里的对话。 当李阿四把那一杯酒泼在婷婷脸上的时候,李沐尘和林曼卿都笑了。 林曼卿说:“这个阿四,还挺有胆儿。” 李沐尘说:“他今天是命犯桃花,躲不开了。” 林曼卿说:“那你说这朵花,会结果吗?” 李沐尘说:“这是他的自己的命数,我说不说没有用。” 林曼卿说:“你说过他娶媳妇的事包在你身上的。” 李沐尘说:“我说过他一定能比乡长风光,可没说帮他娶媳妇。” 林曼卿说:“可他现在被同乡瞧不起,当着自己喜欢的女人的面,被人嘲笑是个保安。你李家的保安,真是一点地位也没有!” 李沐尘想了想说:“那还不简单。” 便摘了剥小龙虾的手套,拿出手机打电话:“喂,老侯,两辆车的手续办好没有……嗯,你一会儿把那辆劳斯莱斯幻影开到簋街来……” 林曼卿一听就知道他要干什么,笑道:“保安坐幻影,管家当司机,会不会夸张了点?” 李沐尘说:“我李家的保安,就是要这待遇。” ------------ 第569章 蚁辈,何足挂齿 李阿四喝了不少酒,基本都是替伍玉春喝的。 和伍玉春的久别重逢,让他忘掉了先前的不快。 伍玉春并不因他只是个小保安而瞧不起他,反而能他在被陈小六和婷婷嘲讽的时候,出言维护。 李阿四感觉回到了小时候他们一起上学的日子。 那时候,他成绩差,家里穷,经常被人嘲笑和欺负,每次都是伍玉春站出来帮他解围。 散场的时候,李阿四已经有点醉醺醺的了。 骆总说:“阿四你住哪里,我送你回去吧。” 李阿四七分醉里带着三分清醒,说:“不……用,我自己有……车。” 婷婷嘲笑道:“他是有车,自行车呗!” 李阿四摇摇晃晃地往外走。 伍玉春过去扶住他,说:“还是我打车送他回去吧。” 一行人刚走到门口,就见一辆崭新的劳斯莱斯幻影在路边停了下来,就停在他们眼前。 婷婷差点尖叫出来:“哇,劳斯莱斯!” 陈小六满脸羡慕地说:“不知道是哪个大佬的车,怎么会停在这里?” 只见车门打开,车上下来一个五十来岁的司机,走到李阿四面前,恭敬地叫了一声:“四爷!” 这一声四爷,把人们给叫懵了。 陈小六、骆总、婷婷,包括伍玉春,都石化了似的,愣在那里。 李阿四看见了侯七贵,听见了“四爷”两个字,一个激灵醒过来。 “侯……侯……” “四爷,请上车,我送您回家。” 侯七贵把懵懂的李阿四扶进了车里,又回头问道:“哪位是伍小姐?” 伍玉春一愣:“我是。” “哦,四爷交待了,让我送伍小姐回去。”侯七贵躬身一让,“伍小姐,请上车!” 伍玉春稀里糊涂地也上了车。 劳斯莱斯在众人震惊的目光里远去,只在他们的视网膜上留下一个幻影。 “哇,原来他这么有钱!”婷婷目光痴痴地望着劳斯莱斯消失的方向,忽然想起自己打了四爷一个耳光,大惊失色道,“六爷,你怎么不早说呀,我打了他,可怎么办呀?唉,早知道我就该早点献身给他……” 陈小六突然返身,重重地打了她一个耳光。 “啊,你干嘛?”婷婷大惊道。 “滚!”陈小六一声怒吼。 婷婷捂着脸,哭哭啼啼地走了。 骆总说:“六爷,走吧,我送你。” 陈小六坐上了骆总的车,坐在副驾驶上,喃喃地说:“明明是保安,怎么可能坐劳斯莱斯?” “就是装了个逼而已!” 骆总笑道,“不过这个逼装得挺成功,至少把伍小姐给骗走了,六爷,这次你是偷鸡不着蚀把米啰。” 陈小六终于明白过来,恨恨地一拳砸在座椅上:“太失败了!” 骆总说:“六爷你也不用气馁,他能把主家的劳斯莱斯开出来装这个逼,说明他在主家地位不低,说不定真能帮我拿到李宅的装修项目。” 陈小六说:“今天策略失败,兄弟都没得做了,他还会相信我?” 骆总说:“信不信你没关系,信我就行,今天我可没得罪他。这不也是我们策略的一部分吗?李阿四这个人重情义,失去了你这个兄弟,他心里一定很难受,这时候,很需要一些情感上的慰籍和弥补。你去多找几个老乡来,最好李阿四认识的,把他们都安排到我这里来上班。” …… 对李沐尘来说,历劫之身,人间饮食已是可有可无,但这簋街的烟火气,让他想起了小时候,和马山 、丁香一起捡完破烂,蹲在小吃摊前流口水的日子。 陪着林曼卿吃完小龙虾,他们在簋街上溜达了一圈。 李沐尘说:“等李宅修缮好了,我想把马山和丁香叫过来,大家团聚一下。” “就马山和丁香吗?”林曼卿问。 “还有梅姐,荆荆,晴姨,老许,郎裕文,蔡伟民都叫上。”李沐尘说。 “就这些吗?”林曼卿嘟起了嘴。 “还有吗?”李沐尘托着下巴,抬头看天,仿佛在仔细思考还遗忘了谁。 林曼卿咬了咬嘴唇:“你要是想不起来,那就这样吧。” 李沐尘哈哈大笑,搂住她的肩说:“好啦,我怎么会忘了我的岳父岳母大人呢!到时候,我亲自去请他们,还有林云,严谨自然也要来。” 林曼卿这才笑起来,轻打了他一下,嗔道:“这么坏,一点仙人的样子也没有!” 想起了家里,林曼卿忽然皱了皱眉。 “怎么了?”李沐尘问。 林曼卿说:“刚才我就觉得那个骆总有点似曾相识,但一直想不起来。现在我想起来了,这人和我们以前的管家有点像,也姓骆。” “骆鸣沙?” “你认识?” 林曼卿并不知道骆鸣沙和李沐尘之间的事情,她和李沐尘确立关系的时候,骆鸣沙已经跑了。 那时候,林家乱糟糟的,老爷子生病,生意不顺,就没太顾上管家失踪的事,林少平的事情出了以后,林家差点灭顶之灾,也死了很多人,连林蝉鸣都死了,就更是把骆鸣沙给忘了。 李沐尘就对林曼卿说了初到禾城,上门退婚,后来在灵山湖畔被人追杀的事。 林曼卿笑道:“原来我妈还给过你两百万啊!” 李沐尘双手一摊:“我可一分钱没收到。” “肯定是骆管家卷款跑了。”林曼卿说,“这个骆总,眉眼间和骆管家有几分神似,又都姓骆,会不会是骆管家的子侄?这会儿突然接近阿四,很可能是冲着你来的。沐尘,你要不要去查一查?” 李沐尘笑道:“蚁辈,何足挂齿!” “你是无所谓,可阿四呢?别让他把阿四害了!” “这是阿四的劫数,也正是考验他的时候。不历劫数,人是不会成长的。就让他自己去应对吧。” …… 北美,洛城。 圣盖博谷西区的一条老街上,王崇仙站在一幢中西合璧的建筑前,抬头看着牌匾上写着的“中孚”两个字。 牌匾的上面悬着一面八卦镜,镜中心是一个上巽下兑的中孚卦的符号。 道观的大门紧闭着,门上贴着封条,封条上没有字,只盖着十字架样式的印章。 王崇仙伸手,轻轻触碰封条,那十字印章就发出了光。 ------------ 第570章 提剑洛城行 一个路过的华人老太太,看见一身道袍的王崇仙,用夹杂着各种口音的华语好心提醒道: “你做乜嘢?封了哉,进唔去咗!” 王崇仙回头问道:“你知道是被谁封的吗?” “我点知呀,Seal上面写咗嘛,我又唔识字,唔知埋去GOOgle啰。” “那你知道原来这里面的人去哪里了吗?” 老太太朝他看了几眼,说:“LOS City还能睇见你这样的道长,好SUrpriSe啊,你不要问啦,快去换身衣服吧,很danger的啦!” “老人家,我不怕危险,你告诉我,他们去了哪里,是什么人封了这里?”王崇仙问道。 “乜嘢Old人家,我很Old咩?仆街老道,唔礼貌!” 老太太很光火地骂了一句,转身就走,一边走,一边用手里的拐杖指了指一个方向。 “介个方向,CrOSS两条Street,左转,右转,再右转,睇见一个red and bUle的big hOUSe,嗰就系MiSSiOn大道,沿着MiSSiOn大道走进去,有很多ChUrCh的啦。仆街老道,CarefUl点呀,那里是White的世界,yellOW唔吃香的……” 拐棍嘟嘟拄地的声音远去,老太太消失在了拐角。 老太太的粤普英混合口音着实有点为难了在白云观出家近百年的王崇仙,他连猜带蒙,最后也只知道了一个大概的方向,那里可能有线索。 王崇仙转回身,伸手轻轻一掸,封条上的印章闪了几闪,就自动脱落了。 他推门进去,里面是一个小院。 洛城的道观和华夏很不相同,没有宽阔的庭院和美轮美奂的宫殿式建筑,也没有阴阳错落的格局。 中孚观只是对一幢老式的西洋别墅里进行了改建,外墙和屋顶翻修成中式的带檐角,门头挂上了牌匾和八卦镜,院子里放上一座不算很大的铜香炉,正屋的客厅里摆上了三清神像,四面墙壁贴着很多神道画,其它房间也都各自供奉,楼上则是道士们的住处。 所有道观的元素该有的都有,但无法改变其本质上还是一幢洋房。 现在,道观里面一片狼藉,铜香炉倒翻,三清像摔碎在地上,一面墙壁上的老子西行图被画得一塌糊涂,老子的身上用鲜红的颜料抹了一个大大的×,背后画了一个十字架,十字架的顶端是一轮太阳。 看上去,老子就像是一个被钉在十字架上烧死的罪犯。 王崇仙看着愤怒至极。 都说这是个宗教自由的国度,怎么就容不下一所小小的道观? 从院子到厅堂,到处都有打斗和灼烧的痕迹。 王崇仙判断,那些剑痕大多数应该是道门所留,其中有一些,一眼就能认出是长春剑法所致。 而那些火焰灼烧的痕迹,则应该是入侵的异教徒所为。灰烬里残留着魔法的气味。 这种火焰术,不同于道门的三昧真火。 三昧真火来源于修行者本身,是修炼纯阳罡气所得。而从此处残留的痕迹来看,更像是太阳真火符一类的咒术,来源于外在的力量。 道门并不反对借外力,相反,能运用天地能量,是很高修为的体现,比如凌霄派的九霄神雷,天师府的五雷正法等等。 可是一个教派,使用的全是这种法术,似乎有点奇怪。 王崇仙抬头看了一眼挂在天正中的太阳,都说加州的阳光好,果然是的,即使在洛城的闹市区,依然可以感受到那热烈的光明。 离开中孚观,王崇仙关好了大门,手中青锋剑在门上划了个×,刻上了一道长春封印,替代掉原有的封条。 然后,他提着剑,朝着老太太所指的方向走去。 身穿道袍,手提宝剑,胡须花白的老道,迈着沉稳而矫健的步伐,行走在洛城圣盖博西区,很快吸引了大量华人的目光。 红绿灯,红绿灯,左转,右转,右转…… 一幢外墙红蓝分明的大房子出现在面前。 王崇仙按照老太太指示的方向,来到了使命大道。 一座崭新的教堂吸引了他的注意力。教堂顶端的十字架比别的十字架多了一个圈。 王崇仙站在教堂门口, 神识被一股神秘的力量阻隔,他无法探清里面的情况。 一个白人从教堂里出来,好奇地朝他看了一眼,用英语驱赶道:“这里不接受异教徒的朝拜。” 王崇仙站在那里没动。 那人以为他没听懂,就用蹩脚的普通话说:“走开,你这个臭道士!” 王崇仙原本还不敢确定这家教堂有没有问题,毕竟跑到别人的地盘上,硬闯别人的宗坛,如果闯错了,可就尴尬了。 但这个白人的话让他几乎可以确定,即便真的错了,就凭他对道士的辱骂,也该给他们一个教训。 王崇仙一挥手,那人就如风筝一般飞了起来,砰一声撞进了大门里,直接撞进了中厅的过道里。 过道两侧的座椅上有不少人正在虔诚地祈祷,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吓了一跳,纷纷站起来。 他们看见一个道士,手里提着一口带鞘的宝剑,缓步走了进来。 人们紧张起来,如临大敌。 读经台上的神父一只手按在经书上,一只手握住胸前的十字架,问道:“你是什么人,为何闯进来?” “中孚观的道士在哪里?”王崇仙问道。 王崇仙用的是普通话,神父说的是英文,两个人说话牛头不对马嘴,但大家却都听懂了。 “你闯入圣殿,冒犯了圣灵,你的罪恶不可饶恕!”神父说。 “杀了他!杀了他!”底下的信众高呼着。 神父举起十字架,念诵起了咒语。 十字架上的圆圈放出耀眼的白光,犹如一个小太阳。 信众们的表情变得神圣而兴奋。 “愿神饶恕你的无知!”神父说。 一道白光从十字架上射下,射向王崇仙。 王崇仙横握宝剑,往前一挡,白光射在剑鞘上,反弹回去,射中了神父的手。 神父一声惨叫,丢掉了十字架,往后退了几步,惊讶的看着王崇仙。 “你是谁?” “说,他们在哪里?”王崇仙反问,“不说的话,我就进去自己找了。” 神父转身走到祭坛中央,站在那根矗立着的巨大的十字架前,指着王崇仙大声道: “来自异域的邪徒,你侵犯神圣之地,伤害神的使者,你将遭受神罚,坠入地狱深渊,在黑暗中永受煎熬!” 他在胸前划了个十字,吟唱起来: “……你的容光自阴暗里上升,彩霞铺满了天空,迎着你的火,人间一片欢欣……” 祭坛上那个巨大的十字架开始发光,光芒耀眼夺目。 神父张开双臂,身体包裹在光晕里,如神降临。 下面的信众都跪了下来,跟着唱祷: “……你令星空隐退,你令大地光明,你是众神之王,迎着你的火,我们走向永生……” 王崇仙感受到了来自十字架上的巨大的能量和威压,犹如巨日降临。 整座教堂的大厅里都灼热起来,那些木制的椅子和椅子下跪着的人一起,在高温中升腾…… ------------ 第571章 召临 李阿四感觉到很热,热得整个人好像在燃烧。 他抬起头,看见太阳就在头顶,离他很近很近,仿佛随时会掉下来。 那炫目的白光里,有一对红色的翅膀,在扇动着火焰。 火焰扑向他。 大地在烈焰中焦枯,只剩他站在余烬中,痛苦地煎熬。 “啊——” 李阿四一声大叫,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才发现原来是一个梦。 一缕阳光从窗户照进来,洒在床单上,柔和而明亮。 他听见一个声音说:“阿四,你醒了?” 这声音是如此柔美,比早晨的阳光还要温暖。 他转过头,看见伍玉春坐在床前。 “玉……玉春!”刚刚从噩梦中平复的心又跳了起来,“你怎么在这里?” “你昨晚喝醉了,我征得侯管家的同意,留下来照顾你。”伍玉春说。 李阿四头昏沉沉的,这才想起来昨晚的事。 “我吐了吗?” “吐了啊。”伍玉春说,“你在车上就吐了,吐得一塌糊涂。” “啊,那车不是被我弄脏了?” 李阿四想起昨晚坐的是一辆新车,车头上有个小金人,听说这种车很贵,贵到他一辈子也不可能买得起。 “没事,我用衣服帮你兜起了。”伍玉春说。 “衣服?” 听见衣服两个字,李阿四才发现自己换上了睡衣,昨晚穿的那身衣服不知去哪里了。 “看什么啊,衣服我帮你洗了。” “你……你给我换的衣服?”李阿四红着脸问。 “这有什么?”伍玉春笑起来,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都这么大人了,还害羞呀?” 伍玉春的笑容把李阿四浑身都要融化了。 他很久没有过这种美妙的感觉,就好像一杯甜甜的红酒灌进了心里。 “荣师傅做了醒酒汤,我去端给你喝。”伍玉春站起来,出去了。 李阿四连忙下床,急急忙忙换上了保安服,生怕伍玉春回来看见。一想到昨晚伍玉春帮他换衣服,他就面红耳热心乱跳。 门吱呀一声开了,进来的却不是伍玉春,而是侯七贵。 “侯管家!”李阿四抱歉地说,“我这就去站岗。” 侯七贵说:“行啦,醒醒酒再去吧,小伍姑娘已经去给你拿醒酒汤了。” “侯管家,不好意思,昨晚……害您亲自开车载我回来。” “我开车是不要紧,不过你差点吐在车上,要不是小伍姑娘急中生智,用自己的外套给你接着……”侯七贵摇摇头,“那可是新车,李公子一回都没坐过。” 李阿四这才知道那辆车李沐尘还没坐过。他再笨也看出来,这是李沐尘特意给他撑面子,让别人不小瞧他一个保安。 “侯管家,我……”李阿四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此刻的心情。 侯七贵说:“话不用多说,以后好好干就行,别辜负了李公子对你的栽培和期望。” “嗯!”李阿四用力地点头。 伍玉春端着醒酒汤回来,侯七贵看了一眼,说:“你真该好好谢谢人家小伍姑娘,一晚上守着你没睡,又给你擦身子,又给你洗衣服。” 侯七贵说完就出去了。 “给我擦……”李阿四惊呆了。 伍玉春的脸也红了一下,把汤递给他,说:“呆愣着干什么呢,喝汤吧。” …… 王崇仙一手握着剑鞘,横在胸前,另一只手成剑指,身上的衣衫鼓起,一股强烈的罡气在身体周围形成屏障,阻挡着烈焰的灼烧。 整座教堂都被炫目的白光吞噬,祈祷大厅里的一切都在白光里化为灰烬。 神父的吟唱之声还在响彻: “……你令星空隐退,你令大地光明,你是众神之王,迎着你的火,我们走向永生……” 王崇仙眯起眼睛,念了一声咒语,剑指在横着的剑鞘上抚过。 呛啷一声响,青锋剑出窍,化作一道青光,刺入了炫目的白光之中。 白光闪烁了几下,熄灭了。 那一瞬间,大厅里陷入了短暂的黑暗,仿佛所有的光明都已在刚才用尽。 片刻之后,窗外的阳光才又照进来。 大厅里已经什么都不剩了,那一排排的椅子,还有那些祷告的人,都已成灰烬。 余烬中,只有王崇仙站在那里,左手握着剑鞘,横在胸前。 在祭坛的高处,神父的身体紧贴着十字架,瞪着死鱼一样的眼睛,眼神里还残留着不敢置信的惊恐。 他的胸口插着一把剑,剑锋刺进心脏,扎透了身体,把他钉死在十字架上。 王崇仙皱了皱眉。 这一战看上去轻松,实际却并不那么简单。 这种灼烧一切的能量并不来自于那位神父。按照华夏玄门的标准,这神父的修为顶多也就是入门。 但他却能通过唱祷和召临,获得如此强大的能量。 这种能量来自于哪里? 王崇仙不知道。 小时候他听师父讲道,讲到过上古之法,巫魔神术,都有很多降咒之法,不修自身,只以虔诚的信仰,便获得神的力量。 但师父说过,这些原始的东西是落后的,无助于修行的,早已被淘汰了。 剑指往回一勾,那把青锋剑就从神父身上拔出,飞转回来,呛啷一声回了鞘。 王崇仙举剑前行,穿过了教堂的大厅,去了后面。 李沐尘对他说过,碰到太阳圣教,最大的麻烦不是他们的降临术,而是他们所有的信徒都被洗了脑,植入了信仰之术。 你无法从他们身上获取任何秘密,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在他开口之前,他的信仰崩塌,就会让他的灵魂归于寂灭。 这座教堂并不大,和那些著名的大教堂比起来,这里不但迷你而且简陋。 按理说,教堂里应该还有别的教徒或者神父,但不知今天是休息还是别的原因,后面的屋子里空空如也,一个人也没有。 王崇仙很奇怪,历劫后的先天直觉告诉他,这里隐藏着极大的危险。 也正是这种危险,他判断,这座教堂一定还有不为人知的秘密。 神识搜索这里的每一个角落,不放过任何的细节。 然后,他发现在那条走廊的尽头,那面墙壁上背负着十字架的圣子浮雕有些奇怪。 这浮雕,在神识中所见和眼睛所见的有区别 。眼睛看见的是圣子是张开手臂,而双脚并拢的,就像很多教堂里见到的耶稣像一样。但神识所见,圣子的脚呈大字,手是斜向上举的。 王崇仙走过去,站在墙壁前,以手碰壁,猛然往前一推。墙壁哄然破裂,露出一个洞,洞里面是一个花园,开满了鲜花。 一阵阵花香扑面而来。 这里是闹市区,王崇仙肯定,刚才他已经查探过,这座教堂的前后左右都是房子和街道,不可能有这么大一个花园。 他穿过墙洞,穿过花海,然后就看见一片平坦的草地,大概有一个足球场那么大。 草地上围坐着许多人,都穿着黑色的长袍,黒巾包裹住面部,只露出两只眼睛。 草地中央竖起几个十字架,每个十字架上都绑着一个人,披头散发,身上没有衣服。 十字架的底下,堆着干柴。 看样子,是要烧死他们。 王崇仙很快就认出来,十字架上的其中一个人,就是金三木。 ------------ 第572章 我不会啊 李沐尘盘腿而坐,浑身上下沐浴在一片淡淡的金光之中。 直到窗外发白,他才悠悠睁开眼,收起一身金光。 门吱呀一声开了,林曼卿端着一碗神仙养气汤进来,屋子里顿时盈满了琼香。 “沐尘,你最近打坐的时间越来越长了,是不是有什么心魔?”林曼卿问道。 李沐尘接过养气汤,放到嘴边,沉吟道:“曼卿,我最近常常幻听,有一个声音,仿佛来自域外莫须有之地。” “什么声音?”林曼卿好奇地问。 “我听见有人对我说,‘我都二阳了,你的二重雷劫怎么还不来?’” “啊,这是什么意思?” “嗯,或许是我雷劫将至的征兆吧。” 李沐尘轻轻喝了一口汤。 这是根据昆仑配方调制的养气汤,甘怡如琼浆,一入腹中,立刻便有一种身体融化在天地之间的感觉。 “曼卿,你也要小心了,你沾染了我的天魔血气,天劫很可能会提前到来。但你修行日短,虽然有易筋洗髓的机缘,但终究是凡体,一旦雷劫来临……” 李沐尘不无担忧地看着林曼卿。 林曼卿笑了笑,说:“沐尘,此生能遇你,便是我最大的幸事。不管发生什么,只要你在我身边,我就什么都不怕。我自知根基浅薄、仙缘有限。你是仙,我是凡,我终究不能陪伴你永生永世。我不怕死,若能死在你怀里,我便此生无憾了!” 李沐尘一把将她搂住,说道:“别说这种话。你是我的女人,老天也不能把你夺走!” 林曼卿知道这是哄她的,大道在天,谁又能逆天而行呢? 但她还是很高兴,心里和灌了蜜一样的甜。 “沐尘,我想给你生个孩子……”林曼卿靠在李沐尘怀里,娇声说着,说到最后几个字的时候,声音比蚊子还小,脸却烫得仿佛发了四十度的高骚。 “这个……”李沐尘愣了一下,“我……我不会啊……” 这时候突然响起了咚咚敲门声。 外面传来侯七贵的声音:“公子,夫人,楚家大小姐来了。” …… 【插个播:有些读者朋友可能不看作者有话说,不知道我断更是因为二阳,嗯,是的,我二阳了。好在烧已经退了,现在就是头裂开来一样的疼,感觉元神快出窍了。今天先更一章,明天看看能不能恢复正常更新。另外,我会催一催李沐尘,让他快点渡劫,我都二阳了,这小子二劫都没渡,太墨迹了。】 …… 黑衣人正在唱祷,王崇仙的到来显然惊扰了他们的仪式。 他们站起来,叽里咕噜地说着什么。 因为人多,又夹杂着浓厚的口音,王崇仙没听懂。不过没关系,他本来就不打算和他们说话,因为这些人都被洗脑过,植入了信仰之术,他们的灵魂早已不属于他们自己。 看见十字架上绑着的那些人,王崇仙很愤怒。 这些人身上不着片缕,瘦得皮包骨头,显然这个仪式已经进行了好多天。这些天里,他们可能没吃过东西。 再迟一点,就算不被火烧,他们也会被活活饿死、渴死。 一个高大的黑衣人,看起来像是首领,对着王崇仙举起了胸前的十字架。 王崇仙没有等他唱祷,青锋剑出鞘,一道剑光闪过,那人的手臂掉到地上,手里还紧紧握着半个十字架。 他惊恐地看着自己的断手,但很快镇定下来,用另一只手举起剩下的半个十字架,振臂一呼。 所有的黑衣人都举起了十字架,那样子,仿佛穿着博士服排好队等着拍照的毕业生。 十字架反射着阳光,几十个十字架的光芒连成了一片,仿佛成片的太阳能面板。 这看上去像是一个防御的阵法,只是和华夏玄门的阵法讲究阴阳五行比起来,这太简陋了。 王崇仙冷笑一声,挥手就是一道剑气。 剑气如虹,轻松破开了十字光阵。 光阵中间出现了一条裂缝,剑气穿进去,正好击中他们的首领。 王崇仙挥舞宝剑,唰唰唰连续几剑,把黑衣人杀了个落花流水,只剩下一片哀嚎。 他靠近中间的十字架柱,把绑在柱子上的金三木放了下来。 金三木皮包骨头,气若游丝,已经快要不行了。 王崇仙在他膻中穴点了一指,一股真气渡入其体内。 金三木悠悠醒来,愣了半天,才认出了王崇仙,大喜道:“师兄!你出关了?” 王崇仙点点头,问道:“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金三木说:“中孚观受异教徒攻击,我带人来支援。但这帮异教徒实力十分强大,幸亏昆仑向仙子来了,直接捣毁了太阳圣教在洛城的据点,杀死了他们在洛城的大主教。但是向仙子走后,太阳圣教的巡查天使就到了洛城。他们组织教徒,攻下了中孚观,把我们全都抓来了这里。” “你们有多少人被抓?全在这里吗?”王崇仙问道。 金三木扭头看了两眼,叹了口气:“唉,我从白云观带来弟子七人,中孚观原有道士十三人,加上洛城各地来支援的,一共有三十多人。除去战死的,被他们抓了二十多个。” “这里只有五个,其他人呢?” “都被烧死了。”金三木说,“他们每天在这里祭祀祷告,每次烧死一个人。据说是为了迎接他们的新主教,还有圣骑士。” “二十多个人,烧得只剩下你们五个了?” 王崇仙肝胆欲裂,一掌把十字架柱拍碎。 他知道此地不宜久留,问道:“三木,除了中孚观,还有没有可以落脚的地方?” 金三木说:“只能去洪门找万先生了。” 王崇仙点点头,便去解救另外四个人。 其中一个是中孚观的观主谢林。谢林几十年前曾到访华夏,王崇仙在白云观接见过他,只因他此刻披头散发、瘦骨嶙峋,所以刚才一时没认出来。 还有个也是白云观弟子,剩下两个是老外,应该是谢林在洛城收的外国徒弟。 王崇仙把那个白云观弟子救醒之后,就去救两个老外。 先救醒了其中的一个,真气渡体之后,那人悠悠醒来,看见王崇仙正去救治最后剩下的那个老外。 这人大声道:“住手!不要救他,这是个陷阱!” 但他的呼叫已经晚了,王崇仙的手一触及那人的身体,正要给他渡真气以还阳续命,忽然就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吸力吸住了他,而他体内的真气则源源不断地从指尖泄出。 “吸星大法!” 王崇仙脸色大变,手指被吸住一时拔不出来,另一只手立刻成剑指掐诀,口诵咒语,身边的青锋剑一声龙吟出鞘,剑气冲天,又从天而降,从那人的百会穴插入。 剑气入体,那股巨大的吸力瞬间消失了。 王崇仙拔出手指。 那人身上被他手指点到的地方出现一个小洞,一阵耀眼的白光从洞里喷涌而出。 王崇仙暗道一声不好,不是吸星大法,这西洋法术和中原法术不一样。 他急忙后退,但还是晚了。 身体犹如被千钧巨力所撞,向后飞了出去,胸前的衣服也被灼烧成灰烬。 好在他是劫后仙体,身上没有烧伤。 但内府震动,气息一时难以凝聚,只能强行施法,召回青锋剑,挽起一片剑花,把白光驱散。 而就在此时,刚才那人身上已燃烧起汹汹的烈焰。 红色的烈焰里,有一个黑色的人影,背负着一对巨大的翅膀。 翅膀一扇,火焰如海潮般涌来。 ------------ 第573章 烂仔 王崇仙本可以避开,但金三木等人必然被火焰吞噬,化为灰烬。 他只能迎难而上,不退反进,长春真气倾泄而出化作一片罡气挡住火焰,将五人护住。 然而他刚才内腑受了震荡,气息还未完全凝聚,此刻强行发力,难以维系。 虚空中的翅膀再次扇动,狂风再起,热浪滔天,火海怒潮,滚滚而来。 王崇仙没想到初到洛城就遇到如此强敌。 虚空中那东西看上去很像传说中西方世界的天使形象,绝不是刚才绑在柱子上的人所化。这是借用了某种仪式,虚空召临的东西,类似于道门所说的分身。 按照玄门境界,要过五重雷劫才能分身。即便是借用了阵法和仪式召临,那也至少在三重天劫以上。 王崇仙才刚刚渡过一重天劫,最后一道雷还是借了李沐尘之力才勉强接住。 好在这只是一个分身,一丝天使之魂通过召临,附着在刚才那个绑在十字架上的人身上。 要是天使的本体降临,只怕他此刻早已化成灰烬了。 王崇仙顶住无穷的压力和滔天的巨浪,分出法力,一阵风卷起,把那五人平移到火焰波及不到的花园角落里。 但他本就受了伤,加上这么一分心,抵抗的力量就弱了下来,差一点被火焰烧到。 那召临的带翼天使似乎也看出他已是强弩之末,便加强了攻势,翅膀扇动得更猛烈起来。 王崇仙发现这东西的力量源源不断,看上去有越来越强的趋势。 这样下去,他扛不了多久。 他决定兵行险招,反守为攻,拼死一搏。 一股巨浪袭来,王崇仙不退反进,施展长春剑法,一招挑山破月,劈开火海。随后咬破舌尖,一口血喷在剑身上,以本命之精,催动剑气,手指火焰中心,叫一声“去!” 青锋剑剑身发红,化作一道红光,直奔火焰中那对翅膀的中间飞去。 剑光淹没在火海之中。 此时的王崇仙,毕生功力付之于一剑,再无余力抵抗。 刚刚被劈开的火海在眼前再次合拢,巨浪扑面而来,轰一下撞在他身上。 火浪把他卷起来,飞出几十米远,撞在一棵高大的棕榈树上。 两人合抱粗的棕榈粗被拦腰撞断。 王崇仙跌到地上,噗地吐出一口鲜血。 天使之焰已经消失,花园中心区域已成一片焦土,那些黑衣人也都化成了灰,只有几个一人多高的十字架立在那里,其中一个上面挂着一具焦黑的尸体,尸体的心脏部位插着一把剑。 王崇仙知道,他的冒险成功了。 他不确定那一剑是不是杀死了天使之魂,但至少是斩断了这个祭祀场和那东西的本体之间的联系。 他们要召临它,恐怕要重头开始了。 他看了一眼花园的角落,还好,金三木他们都还在那边。幸亏刚才把他们转移了位置,不然此刻也化成灰了。 王崇仙此刻衣服早已被烧没了,就连头发和胡子都烧掉了一半。他也顾不上形象了,摇摇晃晃站起来,准备过去救人。 但就在这时,从教堂的方向,闯进一群人来,叽哩哇啦地叫喊着什么,然后就朝王崇仙冲了过来。 王崇仙暗道糟了,他现在法力已空,又身受重伤,根本无力抵抗,别说一群异教徒,就是来几个强壮点的普通人,他也打不过。 眼看着人群冲过来,躲又没地方躲,跑又跑不动,王崇仙心中憋屈,好不容易度过雷劫,却要死在这异国他乡,而且还死得如此不值。 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发出一声不甘的怒吼,一拳轰出,把最前面的一个人打倒,自己也昏了过去。 就在这时,他身后的树林里突然飞出一条黑影,犹如巨蟒出洞,伴随着强烈的冲击波,那些人全都飞了起来,飞到半空,又天女散花般落下,落到地上时,全都已经骨散筋松,一命呜呼了。 黑影盘旋一圈,飞了回来。 树林里走出一个老太太,一把抓住黑影,却原来是她手里的一根龙头拐杖。 老太太拄着拐杖笃笃地走过来,看着昏迷的王崇仙说:“早知你仆街啦,唔信我!” 像是要去扶他,忽而一皱眉,惊道:“咦,衫都冇着,你当你是The TerminatOr么,烂仔!” 说罢,用拐棍头勾住王崇仙的胳肢窝,拖向树林,一眨眼就不见了。 …… 李阿四穿着崭新的保安制服,站在李宅门口,迎着晌午的阳光,看着胡同口穿梭的人群,轻松地吹起了口哨。 这两天他的心情极好。 陈小六来给他道歉好几次了,还送来不少礼品,就差给他跪下了。但他没有接受,只是淡淡的让陈小六把东西拿回去了。 那种淡淡的洒脱,他是和李公子学的。虽然学得不到位,但这种淡淡的睥睨的感觉很爽,让他觉得自己比村长还要牛逼,差一点就赶上乡长了。 陈小六口口声声地喊他“四哥”,可是李阿四却再也没有了做兄弟的感觉。只不过念及旧情,李阿四没有为难他,只是那么淡淡的一骄傲,让他回去也就罢了。 真正让李阿四感到为难的,是骆总。骆总也来找了他两次,倒是没有送东西,只是每次都带着他的同乡。 李阿四和那几个同乡并不熟,但背井离乡在陌生的大城市打拼的苦难的共同遭遇拉近了他们之间的距离。 如今的他,作为李宅唯一的保安,算是李沐尘身边的近臣,用侯管家的话说,他现在也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他很希望帮助自己的同乡,让他们的日子过得好一点。 骆总很聪明,并没有直接要求李阿四做什么,但两次交往以后,李阿四心里产生了愧疚感,总觉得该帮自己的同乡一把。 李阿四知道,骆总是想接李宅的修缮工程。这不是个小工程,侯管家很重视,已经找了好几个设计师过来。李阿四不知道该怎么提这件事。这成了他这几天唯一的心事。 劳斯莱斯幻影在阳光下泛着蓝宝石一般的奇异光芒,开进了胡同。 李阿四一直搞不明白,为什么黑色的车漆被太阳一照能发出宝石蓝,看上去比别的车要高级很多。 侯七贵从车上下来。 李宅的专职司机还没有,这是个十分重要的岗位,侯七贵对用人慎之又慎,面试了几个,都不满意,所以这段时间都是他在开车。 “侯管家!” 李阿四叫了一声,赶紧跑上去帮忙打开后车门。 他记得李公子和李夫人正在里面接待楚家的大小姐,这会儿不知道来的又是哪位贵客? 门一开,一张俏脸映入眼帘,李阿四呆住了。 “阿四!” 伍玉春从车上下来。 “玉……玉春,你怎么来了?”李阿四傻傻地问。 “以后你们俩就是同事了。”侯七贵说。 “啊?”李阿四吃了一惊。 “你不想我来?”伍玉春仰着脸问。 “不,我……”李阿四一时语塞,摸了摸脑袋说,“那以后咱俩一起站岗。” 伍玉春噗嗤一笑,斜睨了他一眼:“谁要和你一起站岗!”便转身去后备箱拿行李了。 侯七贵说:“阿四你就是块木头,小伍比你伶俐多了!我怎么可能让她来做保安?” “那做什么?”李阿四问。 “李宅缺人手,而且我们都是大老爷们,李夫人的起居照顾起来多有不便。我见小伍伶俐聪明,手头又勤快,就让她过来帮帮忙。”侯七贵说。 李阿四才明白,伍玉春不是来做保安的,不禁为自己的想法感到惭愧。而没来由的,心里升起一股莫名的欢喜。 “傻站着干嘛,还不快去帮小伍拿行李!”侯七贵催促道。 “哦哦!”李阿四如梦初醒,赶忙去帮伍玉春从后备箱把行李箱拿下来。 和伍玉春并肩进入李宅的时候,李阿四突然有种幸福的感觉。 ------------ 第574章 龙章凤资 楚瑶对这次李宅之行很满意。 李沐尘和林曼卿盛情款待了她,没有丝毫的架子,就是把她当成朋友一样,就连她带来的戴婷,也受到了相应的礼遇和尊重。 这让她认识到了不一样的李公子。 那天在车行,李公子傲视群雄,那种骄傲和出尘是刻在骨子里的,谈笑间震慑了半座京城,那些平常傲慢无比的公子哥,在他面前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楚瑶想起了苏东坡的词:“……雄姿英发,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 面对这样一位高深莫测的神秘又傲慢的公子,楚瑶是有几分忐忑的。 但来了以后,楚瑶发现自己错了。李沐尘一点儿架子也没有,林曼卿更是和她亲如姐妹。 在李宅待了半天以后,楚瑶就彻底放下了压力,甚至忘记了自己身处曾经的京城第一世家宅院,而是仿佛和朋友出来喝茶聊天的放松。 “李公子,李夫人,我愿意拿出百分之百的诚意来,和李家合作。”楚瑶下定了决心。 “哦,这是你的诚意,还是楚家的诚意呢?”李沐尘笑问道。 楚瑶笑了笑:“不瞒二位,我在家族里的地位不高,甚至可以说很尴尬,因为和我哥哥的关系不好。不过这次,我爸给了我自行决断的权力。也就是说,在我能掌控的汽车、新能源领域,我不用经过家族的同意,就可以和李家开展最深入的合作。另外,我这几年借着瑶光俱乐部,在赛车、文旅方面也小有成就,这方面如果李公子感兴趣,咱们也可以合作。” 李沐尘看着林曼卿,说:“曼卿,商业上的事,郎先生来之前,就由你做主吧,我就不管了。” 楚瑶一脸震惊地看着他们。 这个李公子,就这么云淡风轻的一句话,就把楚李两家合作这么大的事,都交给了夫人,他连多问一句都懒得问? 难道在他眼里,几百亿甚至几千亿的生意,就那么无所谓? 林曼卿笑着摇了摇头,说:“既然楚小姐有诚意,那我们肯定欢迎。我看,我们可以先签一个粗框架协议,具体的细节,还是等我们的专业团队来了再处理。” 楚瑶点头道:“好,那我回去准备合作框架,做好后再来向李夫人请教。” 楚瑶从李宅告辞出来,路上问戴婷:“婷婷,你觉得这李公子和李夫人怎么样?” 戴婷想了想说:“说不清,和那天感觉太不一样了。那天就是杀神降世,今天却如沐春风。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至少他们很真诚,不像那些豪门世家公子那么虚伪。原本我还担心他们很难打交道,现在看来担心是多余的。只要咱们不耍心眼,他们就是无害的。” “无害的?”楚瑶噗嗤一笑,“这词用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评价什么食品。你怎么知道,他们将来不会害我?” “不屑吧,我觉得。”戴婷说。 楚瑶一愣,忽而有些失落,说:“是啊,不屑!我在李公子的眼里,什么都算不上吧?” “不光是你啦,他们好像什么都不放在眼里,我甚至感觉,京城四大家加起来,都没放在李公子眼里。李公子就像是……” 戴婷说着,眼望车窗外,看着远处的浮云,露出神往之色。 “……龙章凤姿,天质自然,他像是天上的人,非此人间……” “龙章凤姿……”楚瑶默念几遍,眼前又浮现出李沐尘的身影,笑道,“你个小妮子,不会看上人家了吧?” 戴婷说:“我就一打工妹,看上人家有什么用?人家是天上谪仙人,浊世佳公子,要配,也是楚大小姐这样的呀!” “胡说八道,人家是有妇之夫!”楚瑶说道。 戴婷说:“不过最近我听说了一些关于李公子的不好的传言。” “什么传言?” “听说他在南江崛起,手段十分残忍,动不动就灭人满门。钱塘袁家,甬城柳家,龙城潘家,都是雄踞地方几百年的豪门,最近都惨遭灭门,传言都是李公子干的。” 楚瑶皱了皱眉,说:“我也听说过一些,难道是真的?” “真假不重要,重要的是,人们怎么认为。”戴婷说,“我听说,金陵的朱啸渊广发英雄帖,邀集天下武道高手,赶赴朱门镇,要共同讨伐李沐尘。” “朱啸渊?”楚瑶觉得这名字很熟悉,猛然想起,大惊道,“南朱北萧的朱啸渊?!” “对啊,就是他。听说一百多岁了,前清时期就是武林高手了。瑶光俱乐部的一些会员也在传这件事,有些京城的世家弟子也准备要去。” 楚瑶皱眉道:“我得赶紧回去提醒一下我爸,让他看好我大哥,千万别让他再去作死。” …… 萧家。 “鸣鹤,替我准备一下,我要去一趟金陵。”萧笙听完下面人的汇报后说道。 萧鸣鹤有些担忧地说:“父亲,这次朱门镇大会是朱啸渊组织的,南朱北萧叫了几十年了,您去,会不会不太好?” “顾不了那么多了。我不能让他们冤枉沐尘。”萧笙说,“朱啸渊是武林泰斗,德高望重,他在南方一呼百应。我不去,整个武林都会听他的。到那时,沐尘就百口莫辩了。” 萧鸣鹤说:“清者自清,再说,李公子的本事,根本不会怕他们。” 萧鸣鹤和李沐尘在鬼王墓穴共同战斗过,知道一百个宗师都不是李沐尘的对手。 萧笙却摇头道:“话不是这么说的。沐尘要重振李家,不能光靠武力。李家的财富易得,李家千年积攒的人望和仁德才是最难得的。何况沐尘这孩子,心魔太重,我怕他被人一逼,真的坠入魔道。” ------------ 第575章 成长需要付出代价 朱门镇大会的事,李沐尘当然也得到了消息。 “沐尘,我们要不要去一趟金陵?”林曼卿问道,“朱老的号召力真强,几乎整个武林都行动了,全国各地的高手都在向朱门镇云集,全都是讨伐你的。” “朱老没给我们信号,就说明时机未到。”李沐尘说,“我的目的,是要把童昊引出来。最好能把那些参与李家灭门案,想我死的人全都吊出来,来个一网打尽,省得我一个个去找。还是等朱老的消息吧。” “可是……”林曼卿还是有些担忧,“这已经影响到了禾城,连我家里都风雨飘摇,我爸妈都担心死了。” 李沐尘安慰道:“有梅姐和郎先生他们在,禾城不会出什么事的。再困难的局面我们都经历过了,还有什么好怕的?” 就在这时候,林曼卿的手机响了。 “喂,妈……嗯,沐尘在啊……什么时候回去啊……现在还不知道,还有好多事儿呢……嗯……再等几天吧……” 挂了电话,林曼卿没好气地说:“你听听,你听听,我妈开口就问‘沐尘什么时候回来’,居然不问我什么时候回去,好像你才是她儿子似的!” 李沐尘哈哈大笑:“还是丈母娘对我好啊!” 林曼卿瞪了他一眼,忽而也觉得好笑,便忍不住笑起来。 …… 李阿四终于还是忍不住向侯七贵提了装修工程的事。 原本他还很忐忑,怕侯七贵不同意,但没想到,侯七贵爽快地同意了。 “给同乡个方便嘛,很正常。”侯七贵说,“这样吧,先让他们过来,把外罩房修葺一下,图纸我已经找人做好了,这个工程也简单。” 李阿四高兴地把这事儿和骆总说了。 骆总就亲自带人过来,和侯管家见了一面。 外罩房的修葺是个很小的工程,侯七贵也没多问,只查验了他们的工程资质,就签订了一份合同,让他们进场。 骆总很聪明,把李阿四的同乡全带来了工地,围着李阿四千恩万谢,让李阿四感到万分荣光。 他们也很卖力,原本半个月的工程,三天就干完了。 侯七贵来验收的时候,直夸他们干得好,又夸李阿四介绍来的人不错。 骆总就问:“侯爷,宅子里面的工程是不是咱们接着干?” 侯七贵表现出了他的谨慎,说:“里面先等等,我打算把旁边的院子买下来,改造一下,和李宅连通。你们就先来做这个工程吧。” 骆总也不着急,笑着答应:“没问题,只要有工程做,我们一定尽心尽力做好。” 说着把事先准备好的一个手提袋递给侯七贵,“一点小意思,不成敬意。” 侯七贵看了一眼,也不客气,接过来说:“好好干,李家复兴,以后工程多得是。” 说罢就回了宅子。 骆总规矩地在宅子外面,恭送他进去,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直到侯七贵的背影消失,才收了笑容。 旁边的跟班问他:“这姓侯的,贼精,一看就是喂不饱的那种。” 骆总说:“不怕他喂不饱,就怕他不吃。只要肯吃就好,咱就能把他攥在手心里。” …… 侯七贵进了内院,掂了掂手上的袋子,冷笑一声,径直去了李沐尘的房间。 “公子,夫人,外罩房修好了。”侯七贵汇报道。 “哦,这么快?”林曼卿有些意外,“质量怎么样?” “是够快,我验收过了,质量没问题。” 侯七贵把手里的袋子往桌上一放。 “这什么呀?”李沐尘好奇道。 “他们送我的礼。” 侯七贵说着把袋子打开,里面是两盒茶叶,再把茶叶包装打开,里面装的却是红彤彤的钞票。 李沐尘看见这些钱,不觉乐了。 “他们也太小瞧老侯了,这点钱,连我都买不动。” “公子说笑了,我哪能和你比。”侯七贵说,“老实话,这要是三十年前,这点钱我兴许真会动心。” “他们的身份调查清楚了吗?” “基本查清了,骆总叫骆星昌,手上有一家装修公司,长期在京郊一带干活。他有个叔叔,叫骆鸣沙。” 侯七贵说到骆鸣沙的名字的时候,看了林曼卿一眼。 林曼卿和李沐尘对视一眼,都没有插话,等着侯七贵说下去。 “骆鸣沙以前一直在南方,去年突然来了京城,入股了骆星昌的公司。据查,骆鸣沙并没有兄弟,也没有结过婚,骆星昌很可能是他的私生子。不久前,骆鸣沙去见过秦爷,谈了什么,不得而知。之后,骆星昌的公司就得到了一大笔资金注入,规模扩大了一倍不止,资金来源不明,但可以肯定和秦爷有关。” 李沐尘对侯七贵的调查很满意,他们刚来京城,根基不深,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查清楚这些,已经相当不容易了。 “阿四和他们之间的牵连有多深?” “骆星昌是通过陈小六和李阿四认识的,陈小六在京郊一代混,什么乱七八糟的生意都做,和骆星昌有一些往来。骆星昌公司里的李阿四的同乡,基本都是陈小六介绍安排进去的。李阿四主要是碍于同乡情分,才介绍了骆星昌来接工程。” 李沐尘点点头,问道:“老侯,你觉得,要不要点醒阿四?” 侯七贵沉吟道:“依我看,先不要的好。阿四这个人,本性善良,讲义气,重感情,但也有那么一点虚荣心。公子如果真想培养他,不妨让他吃点亏,摔个跟斗,摔得越重越好。人要成长,总要付出代价的。而且,我担心告诉他了,会被骆星昌发现。” “嗯,也好,那就让他付出点代价吧,省得以后我不在的时候,吃更大的亏。”李沐尘说,“老侯,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办?” “我打算把隔壁的宅子买下来,和李宅打通。”侯七贵说,“现在不比从前,胡同停车太麻烦了,我想把隔壁宅子改建一下,前院就专门用来做停车场,后院可以用来接待客人。以后禾城那边的亲眷朋友过来,也有个安顿的地方。” “这个很好,就照你说的办吧。”李沐尘没有多想,“老侯,辛苦你了!” 侯七贵说:“不辛苦,都是些琐事而已。不过隔壁那宅子……” “怎么了?老侯,如果人家不肯卖就算了,咱们不做强买强卖的事。” “不是不肯卖,我已经和房主谈妥了。房主也是生意人,公子如今名满京华,李家归来的事,几乎无人不知了。房主听说我们要买,很爽快就答应了。他反正也一直空着,没怎么住过。” “那你有什么为难的?” “我是听房主说了一件事,不知道和公子有没有关系。”侯七贵说,“房主这房子,是十多年前,从一位姓宫的女子手里买过来的。” “姓宫?”李沐尘吃了一惊。 ------------ 第576章 墨家的人 李沐尘立刻想到了自己的母亲宫凌烟。 但问题是李家二十年前遭难,隔壁的房主买房却发生在十几年前。这个时间对不上,就算母亲还活着,按冥仆的说法,她也是被囚禁在九幽之地,不可能出现在京城卖房子。 可事情怎么会那么巧? 李家隔壁的宅子的主人姓宫,而且是个女人? 李沐尘心里燃起了一丝希望,立刻让侯七贵安排和隔壁的房主见面。 房主姓周,名叫周绍义,晋州人,在京城做生意,得知李沐尘要见他,风风火火就赶了来。 周绍义个子不高,脸上带着小生意人特有的精明相。 “李公子,李夫人,没想到能见到你们,也不知道我上辈子积了什么德,能和你们做邻居!”周绍义半真半假地恭维着。 “你以前不知道隔壁的宅子是谁的吗?”林曼卿好奇地问道。 “我买的时候,只听说是那家的宅子。”周绍义有点不好意思地说,“不瞒二位,我那时候初来京城不久,无根无靠的,也想傍上那家的大树,所以才狠心出手买下这宅子。可惜那家住了没几天,就都搬出去了,说是闹鬼……” “啊呸!”周绍义自己抽了自己一个嘴巴,“失言失言!李家的宅子怎么可能闹鬼呢,肯定是那家自己心里有鬼。反正那家是搬走了,我也没和他们搭上线,算盘落了空,那几年啊,我还挺郁闷。不过现在看来这宅子是买对了,房价儿翻了几倍不说,关键是和李公子做了邻居。能认识李公子这样的人物,周某就是死了,这辈子也值了!” 李沐尘看着他,不可察觉地微微皱了下眉头,道:“说说你的房子吧,什么时候买的?” “那得有十七八年了吧,反正那会儿房价不贵,我整院儿买下来,才花了五千多万。” “呵,十七八年前就能拿出五千万来,周老板不是一般人啊!”侯七贵说。 李沐尘知道侯七贵调查过周绍义,现在说这话肯定有什么用意,所以没有打断。 “嗐,那都是老皇历了。”周绍义说,“不瞒您几位,我以前在晋州老家开煤矿的,那年头挖矿赚钱容易。” “煤矿开得好好的,怎么到京城来了?” “开不下去了呀,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这世界就那么回事,晋州是武家的天下,他们看上了我的矿。我能说什么,好汉不吃眼前亏,只能拿钱走人。好在攒了点家底,也觉得自己是个人物,就想来京城闯闯。来了京城以后才知道,好家伙,我那点钱算什么,到了皇城根儿底下,我连个乞丐都得罪不起。” 周绍义很自然的又把话圆了回来,“所以我才买了这个宅子,就是想和真正的豪门做个邻居,也算找个靠山。” 侯七贵笑了笑,不再说话。 “说说这房子原来的主人,是个什么样的人?”李沐尘问道。 “这我不太清楚,只知道是个女的,姓宫。长得很漂亮,我到现在还记得真真儿的,那模样,我活了大半辈子,就没见过那么好看的。” “她叫什么名字?” 李沐尘的心立刻提了起来。 “叫宫因洛。”周绍义说。 李沐尘有些小小的失望,不过并没有放弃,因为如果母亲活着,换个名字是很正常的事。 “你是怎么联系上她的,现在还能联系到吗?” 周绍义摇头:“这么多年过去了,联系方式早没了。不过我当时是通过中介联系的,你们可以去问问,兴许中介公司还有客户资料留底。” 侯七贵朝李沐尘点点头,意思是他会去查的。 接下来就是谈房子买卖和过户的事情。周绍义没有漫天要价,开的价格还算公道,李沐尘自然没有异议,这房子可能和他母亲有关,即使再贵,他也会买下来。 谈得差不多了,侯七贵就准备了合同,让双方签字。 周绍义就和李沐尘坐到一张桌子前。这让他看上去有些兴奋。他整了整衣服,很正经地拿出一支看上去价值不菲的钢笔。 他在合同上签了名字,然后把笔恭恭敬敬地递到李沐尘面前。 李沐尘手里已经拿了侯七贵准备的签字笔,摆摆手,示意不需要,便低下头准备签字。 站在他们身后的侯七贵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忽然看见合同纸上周绍义的签名,竟然有几分秀气,一个晋州挖煤出身的煤老板怎么会写这么一手秀气的小字? 他看着周绍义手里的钢笔猛然一惊,大叫道:“公子小心!” 但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只见周绍义手腕一转一送,钢笔的笔尖就直直地刺向李沐尘的咽喉。 他们就挨着坐,距离本来就很近,加上周绍义递笔的动作,钢笔离李沐尘的脖子不到二十公分。 这么短的距离,几乎没有躲避的可能。 周绍义的嘴角牵起一抹笑意。 可笑容很快凝固在他的脸上。 笔尖就停留在离李沐尘的咽喉还有一寸的地方,再也不能前进分毫,仿佛触及了一块无形的钢板。 李沐尘冷冷地看着他。 身后的侯七贵正扑上来。 周绍义的眼里闪过一丝惊讶,说了句:“小瞧你了!” 忽然把笔尖一抬,一蓬蓝色的钢笔墨水从笔尖射出来,在空中散开,炸成一蓬黑雨,朝四周溅落。 这黑色的墨点在灯光里闪着奇异的光辉,一眼就知道有毒。 李沐尘一把将扑上来的侯七贵拉住,另一只手一挥,卷住全部的墨雨。 而就在这一瞬间,周绍义的身体猛然一缩,就凭空消失了。 刚刚拿在他手里的钢笔失去了依凭,从空中跌落,被李沐尘接住。 “瞬身术!”林曼卿讶然道,“他是东瀛忍者?” 李沐尘捏着钢笔,摇头道:“这不是忍术,这是墨子五行术。他是墨家的人!” ------------ 第577章 有点势力了 “墨家的人?”林曼卿好奇道,“墨家不是早就绝迹了吗?” 李沐尘说:“墨家当年能与儒道三分,哪里那么容易灭绝?墨家的传承很多,只是比较分散,再没有过去那样统一的组织。比如临荒镇的谢婆婆,她先祖谢五殃的五殃针法,其实就脱胎于墨子五行剑术,所以我把五行微剑留在了临荒。” “再如东瀛忍术,就有很多墨家的痕迹,可惜他们只学了一些皮毛,没有学到墨家的精髓。另外,像东南亚一带,有很多杀手组织,也以墨家之名,培养杀手,行刺杀之事。” “但他们大多都失去了墨家的精神。人们都记得墨家的刺客,墨家的机关术,却忘记了墨家是侠之源头,墨家讲兼爱天下,墨家的刺客杀人是为了止杀,墨家造机关是为了守城非攻。” 林曼卿说:“既然东瀛忍术也有墨家传承,那你怎么知道他不是忍者呢?” “你看着这个。” 李沐尘一只手捏着手里的钢笔,轻轻一旋,笔尖就变成了一把锋利的小刀,再一旋,小刀突然就开成了花,有五片花瓣,中间一根细细的银丝,像蚊子的口器。 食指在笔肚上一按,花瓣就飞起来,旋转着,在空中盘旋一圈,又飞回到笔头上随即收拢,又变回了原来的钢笔,笔尖上还带着未干的墨水。 “忍者就会用手里剑、回旋镖,哪里造得出如此精巧的暗器?” 李沐尘把钢笔套拔下来,套到笔头上。 “另外,东瀛忍术里面的瞬身术,就是五行遁术的一种低级版本。他刚才施展的五行遁术,却很正宗。东瀛忍者要把瞬身术施展到这种程度,起码突忍巅峰级别了,可这个周绍义显然还差得远。他刚才刺我那一下,估计连林云都能躲过去。” “那他怎么就敢来杀你?”林曼卿觉得很不可思议,“你最近名声那么大,他不可能不知道。” “那是因为他根本没想靠这一刺把我杀死。他靠的是这个——” 李沐尘把手摊开,掌心里有一滴墨水。 这是刚才周绍义钢笔射出来的墨汁,散开后又被李沐尘凝聚起来,收在了手心里。 他把手侧转,墨汁缓缓从他的手心跌落,落在桌子上,发出呲一声响,冒起一团灰白的烟。 厚厚的实木桌子很快被腐蚀出一个巴掌大的洞,看着都瘆人。 侯七贵额头上沁出了汗水,朝李沐尘跪了下来。 李沐尘连忙扶住他,说:“老侯,你这是干嘛?” “公子,我没调查清楚,差点害了你和夫人!我罪该万死!”侯七贵愧然道。 李沐尘说:“老侯,咱们也算是一起出生入死过的,你名义上是管家,但我心里把你当兄长,以后别动不动就下跪,搞得跟旧社会似的。” 侯七贵心头感激,不觉就一把热泪盈湿了眼眶。 “行了,这事不怪你,谁能想到,这个周绍义会是个杀手呢!”李沐尘安慰道。 林曼卿说:“老侯,你能确定这个是周绍义本人吗?他十几年前买的房,总不可能那时候就计划好了要杀沐尘。可如果不是,这未免就太巧了!” “确定,周绍义是晋州人,家里上世纪末就在晋州开煤矿,后来煤矿被晋州武家吞并之后,就来了京城。我看过他的照片和身份证,就是他,不会错的。不过……”侯七贵沉吟了一下,“刚才看他签字,字迹很秀气,一点不像开煤矿的人写的字。我会再去查一查,反正他在京城的底细我都已经摸清楚了,他老婆孩子还有小三的住址我都有。” “先不忙查他,老侯,你先去查一查有没有一个叫宫因洛的人。”李沐尘说道。 “好,我这就去查。” 侯七贵走了以后,林曼卿皱眉问道:“究竟是谁要杀你?” “不知道,想杀我的人多了。”李沐尘无所谓地说。 林曼卿盯着他看了半天,问道:“沐尘,你是不是早就已经知道他要杀你?” 李沐尘笑道:“什么都瞒不过老婆大人啊!我已入先天,虽然离一念天地的真正大道还很远,但只要在我神念范围之内,乾坤机杼,就尽在我掌握之中。人要杀我,只要杀心一起,我立刻就能感应到。” “这个周绍义隐藏得很好,直到拿出钢笔来以后才杀心显现,这已经是很高级的杀手了。最顶级的杀手,可以把杀念隐藏到最后出手的那一刻。” “那你既然提前知道了,有所准备的情况下,应该不至于让他跑掉啊,难道墨家五行术这么厉害,连你都追不上?”林曼卿好奇道。 “墨家五行术当然厉害,但他的修为还不够,施展的顶多算潜行术,还不能叫遁术。真正的遁术,可以借五行生克之力,瞬去千里之外,悠游于天地之间。如果是个刺客,那就真是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了。” 李沐尘叹了口气,“师父说过,儒道墨三家,皆为华夏正传。天都乃万仙之宗,三家则为凡间道统,两者亦有渊源。我曾经在天都藏书中看到过《墨子枕中五行记》的残书,对我启发很大,这也算是缘分。儒道千年不衰,唯有墨家衰败至今,我一直觉得很可惜。” “所以你就放了他?”林曼卿皱了皱眉,忧虑道,“那些什么宗师要杀你,我倒不担心,毕竟都在明处。这人会五行遁术,躲在暗处,不知他什么时候会突然杀出来。我知道你不怕,可他如果对你身边的人下手呢?” “他跑不掉的!” 李沐尘还没说话,侯七贵就已经回来了。 “我已经派人监视了周绍义所有可能的去处,他家里,名下所有的企业和房产,包括他包养的几个小三的住处。另外,京城所有的酒店、车站、码头、机场,都已经得到了消息,只要他出现,就会立刻通知到我这里。” 侯七贵说话的时候,煞气凛凛,看来周绍义是真的让他很愤怒,挑战到了他这个管家的权威。 李沐尘有些诧异地看着他,问道: “老侯,你哪来那么大势力?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京城的一把手呢!” 侯七贵嘿嘿一笑,回道:“我哪有那么大本事,还不是狐假虎威,借着公子您的名片,萧家、那家、白家,都借调了不少人手给我,再加上荣师傅重新整顿的荣门兄弟,还有我自己以前认识的一些狐朋狗友,我最近临时组织了一支队伍,姑且算是有点‘势力’了吧。” 李沐尘和林曼卿对视一眼,互相看到对方的眼里都有一丝惊讶。 ------------ 第578章 机会来了 经过侯七贵的调查,隔壁的宅子的确曾属于一个叫宫因洛的女人。 但这个女人很神秘,除了名字,查不到任何资料。 李沐尘特意去问了黄大山。 黄大山信誓旦旦地回答,没有这个人。 “除了宫夫人,我没见过别的姓宫的女人。再说了,二十年来,方圆十里之内的美女,就没有我不认识的,要是真有一位和宫夫人一样美的女人,又姓宫,我怎么可能不知道?” 侯七贵找到了那家给周绍义办理过户手续的中介公司,查到了当时交易时填写的宫因洛的电话号码,这也是找到这个女人的唯一线索了。 可惜,这个号码打过去一直提示不在服务区。 “我通过关系,调取了这个号码的相关信息。”侯七贵说,“这个电话号码很少使用,也没有实名过,大部分时间处于静默状态,最近的一次通话记录是三个月前。” “打给谁的,能查到吗?”李沐尘问道。 “查到了,那个号码的主人是……”侯七贵稍作停顿,脸上的表情有些怪异,然后说出那人的名字——“那汝安。” “那汝安?” 李沐尘吃惊地叫出来。 三个月前的那汝安,已经被影魔附体。也就是说,宫因洛联系的很可能不是那汝安,而是冥仆。 冥仆是唯一知道事情真相,唯一知道母亲下落的人。 宫因洛……会不会是母亲宫凌烟的化名呢? 李沐尘内心又燃起了希望。 可惜那汝安已经死了。 …… 周绍义没有再出现,买下隔壁宅子的事情就暂时搁置下来了。 骆星昌又来了几次,给侯管家和李阿四都送了“礼”。 侯七贵就让他带着施工队进了李宅,按照设计图纸,对李宅的主体进行修缮。不过还是划定了严格的界限,他们只能在外花园和一进院的正房施工,进不了内院。 李宅的格局是院中有院,李沐尘和林曼卿居住在内院,是完全包裹在整个宅子里的一个独立四合院。 王老板整天带着几个人巡视来去,骆星昌几次想进内院,都被拦了下来。 骆星昌看上去很着急,又找了侯管家好几次,提议把内院和后院的一起干了。按理来说,工程整体一起做,效率会更高一些。 为此,骆星昌送了不少“礼”,侯七贵都收了,可收归收,就是不同意。这让骆星昌在背后一个劲的骂娘。 但他没有办法,只能等待机会。 机会很快就来了。 这一天,是秦爷的六十六岁大寿,秦门弟子包下了京城北郊的一座园林会所,给秦爷做寿,几乎整个京城有头有脸的人都去了。 李沐尘和林曼卿也去了。 侯七贵带着礼物陪同。 作为崛起的京城新贵,排场上不能输给别的家族,所以王老板带着几个护院的保镖也随行左右。 这样一来,李宅除了看门的李阿四,就剩下一个厨子和几个女佣了。 李阿四关上李宅的大门,承担了院内的巡视任务。 中午吃饭的时候,骆星昌拿来两瓶好酒,要请李阿四喝酒。 工程队的中饭都是李宅供应的,后厨会给他们单独做一桌菜。 李阿四原本是拒绝的,因为按规定,他是不能和他们一起吃饭的,更不要说喝酒了。 但工程队里有他的同乡,同乡的热情让他很难拒绝。他想,反正今天宅门大关,主人和管家都出去了,要晚上才回来,喝几杯酒应该没事,就同意了。 李阿四很克制,喝得很少。他没有忘记自己的职责。 但不知怎么回事,他才喝了几杯,就有点晕了。 李阿四隐约感觉到有点不对,但脑子迷迷糊糊的,只听见同乡敬酒的声音,眼前全是虚影。 “阿四,你怎么能喝成这样?” 来给他们送水果的伍玉春进来看见李阿四的样子,连忙过来扶他,又是责备又是关切。 骆星昌说:“没事,四爷今天高兴,多喝了几杯。” “你们不知道他还在上班吗?你们想干什么?”伍玉春瞪着骆星昌问。 骆星昌讪讪地笑着:“小伍姑娘你先扶阿四回去休息吧,这里有我们呢。” 伍玉春说:“不行,今天公子和夫人都出去了,管家也不在,阿四喝醉了,宅子里不能再留外人,工程暂停,你们先回去吧,明天再来。” 骆星昌说:“那可不行,我和侯管家有合同的,误了工期,我可承担不起。” 工人们也说:“不行,少干一天活,我们就少一天钱!” 伍玉春说:“我会跟侯管家解释的,给你们延期一天。” 工人说:“我们后面还有别的活,今天又没事,干嘛耽误我们挣钱?又不是我们的错!” 伍玉春就板起脸来,说:“都说了,今天宅子里没人,不能留你们在这里。阿四喝醉了是阿四的错,你们的损失我和阿四会想办法给你们补上。” 一个工人好像也喝高了,骂骂咧咧地说:“你算什嘛东西!不就是傍上了李阿四,才混进李宅来当女佣了吗?也就是个卖的货,在我们面前装什么装,啊呸!” 伍玉春愤怒地看着那个工人,她认得,那人是李阿四的同乡,也是她的同乡。这时候却说出这么恶毒的话来。 眼泪在伍玉春的眼里打转,可是她忍着,她不想和工人计较,只是坚持而倔犟地对骆星昌说:“骆总,真是对不起,现在请你带人离开吧。” 骆星昌冷笑一声,说:“哎呀,真是刮目相看啊,做了李夫人身边的红人,就翻脸不认人了啊!你是不是觉得,李家的一条狗,都比我们这些人高贵啊?” 他身边的工人都露出愤怒的脸色。 “我没有这个意思。” “不管你有没有这个意思,反正我是不会傻傻地等着你明天到李夫人面前告我一状的。” “你想干什么?”伍玉春有种不详的预感。 “干什么?当然是堵上你的嘴,让你告不了状。” 骆星昌一挥手,几个工人就扑了上去,敏捷如豹,把伍玉春摁倒在地上,五花大绑,还用胶带封住了嘴。 ------------ 第579章 挖呀挖 李宅很大,外院厢房里的这点动静根本没有传到内院去,连躺在花园里那只猫都没惊动。 李阿四和伍玉春被关进了外罩房的一间仓库里。 李阿四睡得像死猪一样。 伍玉春被绑着,动不了,也叫不出声。 一个工人推门进来。 伍玉春认得,正是刚才骂她的那个同乡。 她想着,毕竟是同乡,骂归骂,还是来救他们了。 那人往门外张望了一眼,把门关上,先走到角落里,用脚踢了踢死猪一样的李阿四。 然后走到伍玉春面前,直勾勾地看着她。 他撕下伍玉春嘴上的胶布,说:“小伍,和我好一回吧,你答应我,我就放你走。” 伍玉春没想到是这样,大叫:“你混蛋!救命啊——” 她的声音被一个重重的巴掌打断了。 她的嘴被重新封上。 那人露出狰狞的面目:“你不答应,那就别怪我了!” 说着,恶狗一样扑上来,就去撕伍玉春的衣服。 伍玉春满眼惊恐,却连挣扎都不能。 好在绑紧的绳子帮了她,衣服因为绳子的阻挡只撕破了一个口子。 门砰一声开了,另一个工人进来,上前揪住那人,啪啪两个耳刮子,骂道: “你特么干嘛呢?这是六爷要的人,你敢动,不怕六爷要了你的命?妈的,也不撒泡尿自己照照,动六爷看上的女人!快去把车开门口来,我们把人给六爷送去。” 那人不甘心地出去了。 不一会儿,一辆面包车开到李宅门口,李阿四和伍玉春被丢进车里。 车子一溜烟地开走了。 …… 骆星昌带着人进了内院。 工人很快把两个女佣找了出来,但他们没有找到厨子。 骆星昌并不在意,或许去哪里睡觉了,或者从偏门出去了。 他带了二十多个人,其中还有好几个他叔骆鸣沙交给他的高手。他亲眼见过他们的本事,飞檐走壁,开碑裂石,都不在话下。 一个厨子,能掀起什么风浪来? 骆星昌拿出一个罗盘来,开始在院子里面转来转去。 他学过一点风水,这年头干装修的,不懂点风水还真不好接大户人家的活儿。 很快,他就确定了一个位置,指挥工人开始挖坑。 骆星昌从包里拿出一件用报纸严严实实包裹着的东西,打开层层报纸,里面竟然是一口精致的黑漆小棺材。 坑很快挖好了。 骆星昌在坑边蹲下来,把棺材放进坑里。 他的心情极好,一边调试着棺材的方位,一边唱着歌:“在什么样的花园里挖呀挖呀挖,种什么样的棺材,死多少人的家……” 他正挖呀挖,身后有人问:“这棺材这么小,你躺得进去吗?” 骆星昌骂道:“你傻呀,这是人躺的吗,这是给李家准备的,叫绝户棺!” 忽觉不对,这声音很陌生,猛然回头,看见一个脑袋大脖子粗的家伙,背着手,弯腰探头,正往地上的坑里看,像极了京城大街上好看热闹的大爷。 骆星昌吓了一跳,差点从地上蹦起来:“你谁呀?” “我?”那人伸出放在背后的手,一只手拎着马勺,一只手提着菜刀,“你看我是谁?” “厨子?”骆星昌这才反应过来,这就是刚才没找到的厨子。 “好家伙,从哪儿蹦出来的这是?一群笨蛋,这么大一活人,找不着就算了,跑我身后你们都看不见,瞎了是吧?” 骆星昌大骂。 手下这才反应过来,几个工人围上来,把厨子围在了中间。 骆星昌轻蔑一笑:“看热闹是要死人的!” 便一甩头,示意手下动手。 原以为一个厨子,轻易就能拿下,可厨子拿起马勺,叮叮咚咚一阵敲打,工人就全坐地上了,多了一脑袋包。 骆星昌吃了一惊,才知道这厨子是个练家子。 不过他并不担心,工人不行,还有好几个高手呢。 “给我上!别留手,干净点!” 高手们就上了。 厨子还是拿起马勺,叮叮咚咚一阵敲打,高手们就和工人一样,都坐地上了,也是一脑袋包。 骆星昌这才知道大事不妙,这厨子不仅是个练家子,还是个高手,是高手中的高手。 “说说吧。”厨子笑嘻嘻地看着他。 骆星昌看见厨子的笑容,就想起整天在院子里晃来晃去的胖子,那胖子脸上永远挂着笑。这俩人的笑容有点像,一样的那么贼,那么贱。 “说,说什么?” “什么都说说。” 厨子用马勺在菜刀上当当地敲了两下。 这两下仿佛敲在骆星昌的心上,把他的魂儿都敲出来了。 工人和他带来的高手们仿佛被敲傻了,一直坐在地上,也不起来。 骆星昌心砰砰跳,眼珠滴溜溜转,想着怎么脱身。 厨子在那里自言自语:“嗯,这几个还行,白白胖胖儿的,一礼拜不用买猪肉了。” 菜刀横着一划拉。 那几个高手就倒在了地上,脖子上清一色的一条细细的红线,不一会儿就冒出血来,汩汩的。 骆星昌吓得脸唰就白了。 “还不说说?”厨子问。 “说,我说。”骆星昌腿肚子打转,舌头抽筋,“是,是我叔让我干的,不关我的事。” “你叔是谁,让你干什么?” “我叔叫骆鸣沙,让我把这个棺材埋在宅子里的风水眼上,说这是绝户棺,会让李家的人死绝。” “嗯,”厨子的脸色有点难看,“就这?” “就这。” “真的就这?” 厨子又是横着划拉了一刀,那几个坐地上的工人也躺了下来,脖子上也是一条细线。 “有,有有有,还有……”骆星昌吓得有点语无伦次,“他们让我来找李家的密室。” “密室?” “他们说李家一定有密室,让我利用修缮工程的机会,把密室找到。找到以后,就把里的东西都拿走,特别是玉。” “他们是谁?” “就是我叔。” “不对,你叔你应该说他,而不是他们。既然说他们,那除了你叔,肯定还有人。” “是,还有一个孙先生。我……我可以带你去找他们,他们现在还在城南的别墅里等我消息。” …… 陈小六在不省人事的李阿四身上用力踢了几脚,满足地笑了。 伍玉春挣扎着,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陈小六转过来,撕掉伍玉春嘴上的胶布。 伍玉春怒目而视,质问道:“陈小六,阿四是你的发小,是你的同学,你怎么能这么做?你还是个人吗?” “谁让他和我抢女人?”陈小六捏住伍玉春的下巴,“玉春,你知道我有多喜欢你?我哪点比李阿四这个混球差了?” “呸!你给阿四提鞋都不配!”伍玉春骂道。 陈小六脸皮抖了抖,冷笑道:“不就是在大宅门里当了个保安吗?呵呵,你也别清高了,那天要不是李家用劳斯莱斯接他,你会看上他?玉春,你还是跟我吧,秦爷答应了的,只要今晚的事情成了,他就收我做徒弟,代替已经废掉的荣广杰。你刚来京城,还不知道秦爷有多厉害吧?做了秦爷的徒弟,我以后就是真正的上流人物了。你跟着我,这辈子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不比跟着李阿四那个小保安强?” “痴心妄想!”伍玉春说,“陈小六你别想了,你就是再有钱,我也不会喜欢你。我死也要和阿四在一起。” 陈小六大怒:“哼,给脸不要脸!我现在就干了你!当着李阿四的面干了你!等我享受完了,再把你卖到东南亚去,哈哈哈……” 他狰狞着,就要扑向伍玉春。 就在这时,他忽听身后有人说话: “小六,我真想不到,你会是这种人!” 陈小六转过身,看见李阿四站在那里,脸硬得像一块布满了刀痕的砧板,透着一股杀气。 ------------ 第580章 李家守护神 “阿四!” 伍玉春看见李阿四没事,又惊又喜,眼泪都下来了。 “你没醉?”陈小六吃惊地说。 “这点酒,怎么可能让我醉了。”李阿四的声音很冷,冷得让陈小六身上冒出了冷汗。 “不可能!酒里下了药,那药是我给骆总的,我用过多少回了,百试百灵,你怎么会没事?” 陈小六正疑惑着,忽听一个声音说: “你那下三滥儿的药,也就蒙汗蒙汗小姑娘,还不如我一个屁崩子管用呢!” 地上忽然冒起一团黄烟,悠悠哉哉化作一个人形,却不是现代人的装束,穿着古人的衣服,带着暖帽,手里还托着一把拂尘。 陈小六吓了一跳:“你是谁?你怎么进来的?” 李阿四则恭敬地叫了声:“黄爷!” 黄大山看了李阿四一眼,摇了摇头,说:“人心险恶,你现在明白了吧?” 李阿四情绪低落,带着几分难过和怨恨,叹道:“黄爷,我明白了。” “明白就好。”黄大山一捋颌下的胡须,一副神仙姿态,用训诫的口气说,“不过你也不要灰心丧气,切不可因此而对生活失去信心。就算全世界都欺骗你,欺负你,你记住,你的背后还有李家,千万不要辜负了李公子对你的这番苦心。” 李阿四已经完全明白过来,愧然道:“黄爷说得对,我都记住了。” “除了李公子不可辜负,美人也不可辜负啊!”黄大山说。 李阿四脸一红,看向伍玉春,恰好伍玉春也朝他看过来,四目相对,尽是情意绵绵。 黄大山哈哈一笑:“好小子,英雄救美的任务就交给你了。我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得赶紧去浪一浪,刚才看见附近有个养鸡场,我走了啊!” 说着,就化作一团黄烟,飘出了窗外,一忽儿就不见了。 陈小六呆呆地看着,被这突然冒出来的不人不鬼不仙的东西给吓得心慌,直到李阿四一步步朝他走来,才恢复了神智。 “李阿四,你想干什么?” 他知道李阿四会功夫。从小就喜欢练武,人虽然憨,但打架可不含糊。听说到了京城当保安以后,更得过名师指点。 其实陈小六不知道,自从进了李宅,在李沐尘的调教下,李阿四早就脱胎换骨,和从前不可同日而语了。 这也是骆星昌要借着喝酒给李阿四下药,而不敢用强的原因。 李阿四走得很慢,身上弥散着杀气。他一步步靠近,杀气就越来越重。 陈小六被这杀气逼得步步后退。 “你别过来啊!” “李阿四,别以为我怕你!” “特么以为搞点神神叨叨的东西就能吓到我了?这里是我的地盘!外面都是我的人!” 陈小六大声叫着。 “来人!来人啊!” 可是任凭他叫破了喉咙,也没有人来。 砰! 李阿四一脚踢在他肚子上。 陈小六人飞起来,撞在墙上,又重重跌落在地上。 陈小六吐出一口血,咳嗽起来。 李阿四走到伍玉春身边,用手捏断了伍玉春身上的绳子。 绳子一松,伍玉春顿觉浑身一软,就瘫软在李阿四的怀里。 “阿四,我好怕!”伍玉春哭着说。 李阿四搂着她,轻柔地拍她的肩。这种温暖的感觉,如春风一般融化了他心底的坚冰,因友情背叛而产生的愤怒和怨恨也在慢慢地消解。 “不要怕!以后我不会让任何人再欺负你!”李阿四说。 “真的吗?”伍玉春杏眼含春地望着他,“可是你不在的时候呢?你又不能一直在我身边。” “我……”李阿四不知该如何启口,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鼓起勇气说道,“我要值班,不值班的时候,我就陪着你好了。” 伍玉春噗嗤一笑:“傻瓜,连哄女孩子都不会哄。你就不能说永远陪着我吗?” 李阿四摸了摸头,自己也觉得好笑。 陈小六忍着痛,趁他们说话的时候,从地上爬起来,跑向门口。 门外是他的手下,叠罗汉一样叠在门口。门一开,就像墙壁一样倒下来,砸在陈小六身上。 那些家伙身体硬邦邦的,脸上浮泛着一股蜡黄蜡黄的死气,仿佛生气被什么妖怪吸了个精光。 陈小六压在死人堆下面,好容易爬出来。 然后就看见了李阿四那张硬如砧板的布满了杀痕的脸。 “阿四,阿四……”陈小六求饶道,“我们是兄弟啊!你记不记得,小时候,我们一起去偷黄瓜,一起抓龙虾,有一次你被蛇咬了,我背着你走了十几里路到镇上找郎中……” 李阿四脸上的刀痕散了些。他的眉头皱起,仿佛陷入了深深的痛苦之中。 “阿四,你放过我啊!阿四,我是开玩笑的,我真不想害你的!阿四,我们发过誓的,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陈小六喋喋不休,带着哭腔。 李阿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蹲下来,看着陈小六,说:“小六,不管你怎么对我,我都把你当兄弟。但是你不该动李家的心思,你更不该伤害玉春!就凭你刚才对玉春说的那番话……” “阿四……” 陈小六后面的话没来得及说出来,李阿四就一拳砸在他鼻梁上。 “你该死!” 李阿四的话和一阵清脆的骨裂声同时响起。 陈小六的整张脸塌陷下去,脑袋几乎只剩下半个。 不知是被这景象吓得,还是被李阿四最后那含着杀气的三个字吓到,伍玉春的身体颤抖了一下。 “阿四,我怕!” 李阿四站起来,搂住伍玉春,说:“不用怕,再没人欺负你了,我们走。” “嗯,阿四,黄爷是谁啊?” “黄爷……” 李阿四不知该如何跟一个平凡的姑娘解释有些事情,或者他自己也不是很弄得清楚,毕竟他也才刚刚完成蜕变。 “应该是神仙吧!” “神仙?哪儿来的神仙?” “李家不是一般人家,是有神仙保佑的。黄爷就是李家的守护神。在李家,哪怕公子不在,也没人能欺负咱们!” “李家的守护神……”伍玉春将信将疑地望着远方,似乎在思考什么。 二人相携走了出去。 留下一地堆叠的尸体。 地面上迷蒙着一层微不可察的淡淡的黄雾。 没过多久,尸体就化成了一大滩黄水。 …… ------------ 第581章 骆管家,好久不见 骆鸣沙躺在别墅的沙发里,嘴里叼着一支雪茄,看似悠闲的他,实则此时心里非常焦躁。 今天是秦爷的寿宴,名流云集,满京城的豪门世家都会去。 一想到那场面,骆鸣沙就没来由的一阵兴奋。 可是一想到自己连进门的资格都没有,就又沮丧起来。 虽然住的也是别墅,但这京郊的小别墅和那些豪门大户住的真正的别墅差远了。 就说禾城林家的北溪山庄吧,十几栋别墅构成的庄园,那格局气派,让住在里面的人心气儿都没来由的高上几分。 骆鸣沙怀念在林家做管家的日子,可惜回不去了。 这栋京郊的小别墅是他侄子骆星昌的,确切的说,是他的儿子。 骆鸣沙没有结婚,年轻的时候,他在外面瞎混,欠下的风流债不少,骆星昌就是其中的一笔。 到林家做事以后,他没敢泄露这些事情。林家老爷子很看重人的清白,一旦让他知道自己曾经花天酒地的生活,一定会把他赶出去。 为了骆星昌这个儿子,骆鸣沙也是操碎了心。 这家伙一点都不安分,不肯留在老家,非要到京城闯荡,关键还沾上了赌。骆鸣沙给他填了不少窟窿,把毕生的积蓄都搭了进去,要不然也不会动那两百万的心思。 骆鸣沙恨透了李沐尘,要不是这家伙,他现在还在禾城好好的做着管家,地位仅次于林蝉鸣。 现在好了,竟然成了丧家之犬。 积蓄已经花得差不多了,儿子身上还背着一堆债,骆鸣沙这才冒险去找秦爷,想借这个机会东山再起。 秦爷的寿宴,李沐尘也会去。 这会儿,他们应该正在和京城的名流们谈笑风生吧? 这是最好的机会。 李沐尘啊李沐尘,你一定想不到,会栽在我的手里吧? 骆鸣沙嘴角露出笑容。 他算了算时间,骆星昌应该已经得手了。 棺材埋下去,就看能不能找到秦爷要的那东西了。 孙先生说了,如果东西找到了,李沐尘的死期也就到了。他们不会让他活着离开秦府。 直觉告诉骆鸣沙,那东西很重要,不仅仅是值钱那么简单。 星昌这孩子如果聪明的话,应该把东西拿回来。这是可以和秦爷谈条件的筹码。 也许下半辈子的荣华,就靠它了。 骆鸣沙这样想着。 窗外忽然有个黑影闪了一下,好像是个人影。接着传来砰一声响,好像有人从天上掉到了院子里。 骆鸣沙纳闷,这是别墅,楼上没有住户,不会是自己眼花了吧? 他起身穿过客厅,推开大门,走进花园。 草坪上躺着一个人,此时正颤颤巍巍地爬起来。 “星昌!” 骆鸣沙大惊,疾步跑过去,把儿子骆星昌扶起来。 “你怎么回事,不走大门,爬墙干什么?” 骆星昌带着哭腔说:“我哪是爬墙,我是被人扔进来的。” “什么?谁把你扔进来?”骆鸣沙吃惊地问。 骆星昌朝着院门努努嘴。 院门被推开了,走进来两个人,一男一女。 “骆管家,好久不见啊!”女的开口说道。 “夫……夫人!”骆鸣沙有些不敢置信地睁大眼睛,看着眼前的女人,本能地变得卑微起来,“您……您怎么来了?” “不欢迎我吗?我都来好几天了,就因为你,我到现在连女婿家的门都没进过。” 女人正是林夫人,也就是林曼卿的母亲,严慧敏。 “你骗走了我两百万,还派人去杀我女婿,把脏栽在我身上。要不是我女婿聪明又大度,我就被你害惨了!你说,我要不要亲自过来处置你?” 骆鸣沙讪讪地笑了几声,脸色难看至极。 “夫人,都是误会,误会。” “误会?你倒是说说,怎么个误会法?你是没派人去杀我女婿,还是没拿那两百万?” “这……我当时也是遵照夫人您的意思去办的。至于那两百万,就是借用一阵。” “呸!你是真不要脸呐!都这时候了,还在狡辩,有意义吗?狡辩我就会放过你吗?你就这么小看老娘?” 这位林家的夫人此时彻底放下了温柔端庄的架子,叉着腰,说起话来杀气腾腾。 骆鸣沙眼珠转了几圈,朝门外看了看,确定门外没人。 林夫人的身边只有一个拎着马勺和菜刀的男人,脑袋大脖子粗的,看着像个伙夫。 “夫人,我可不敢小看你。”骆鸣沙笑了笑,“我是从来没把你放在眼里过。” 严慧敏差点被他气乐了:“怎么着,你还打算反抗?” “这不叫反抗,这叫单杀。如果是林蝉鸣跟着你来,我当然不敢,但你就随便带个厨子当保镖,真当我手无缚鸡之力吗?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不能怪我。” 骆鸣沙说着突然一个箭步冲上去,五指成爪,就抓向严慧敏的脖子。 他趁着刚才说话的功夫,不知不觉地往前走了几步,所以和严慧敏离得很近。 在这么近的距离上,骆鸣沙相信,只要那个拎马勺的不是林蝉鸣那种高手,他这一击就必得手。 “爸,不要!” 骆鸣沙听见儿子的呼叫,但已经不可能收手。 就在他的手离严慧敏的咽喉不到三寸的时候,他突然感觉失去了所有的力量。 然后,他的手臂就掉了下去,小臂上留下的断口平整如刀削。 在鲜血喷涌出来的瞬间,一只大马勺伸过来,盖住了伤口。 “脏血,别溅到夫人身上。”拎马勺的家伙不知何时站在了他旁边。 骆鸣沙惊恐地看着自己的断臂。 疼痛开始撞击他的大脑,脑门上沁出了豆大的汗珠。 “说说吧。”荣师傅说。 “说……说什么?” “别磨叽了,你们的计划是什么,主谋是谁,同伙在哪儿?我劝你说快点,别等血流干了,就说不出来了。” “爸,说了吧,我知道的都说了,你也说了吧。”骆星昌看上去比骆鸣沙还害怕。 骆鸣沙叹了口气,说:“是秦爷,让我们借着给李宅装修的机会,埋下绝户棺,顺便找一件秦爷想要的东西。秦爷答应我,事成之后,把禾城林家的产业给我。” “呸!就凭你!”严慧敏气得发抖,“荣师傅,给我砍了他!” 荣师傅笑嘻嘻地亮出了菜刀:“我最快的记录是三分钟片了二十八只鸭子,每只鸭子片出一百零八片,要讲究厚薄均匀、皮肉不分……” 他在那里讲片鸭子,听在骆家父子耳朵里,却是毛骨悚然。 “等等,他们还有更大的计划!”骆鸣沙说,“不要杀我,我带你们去!” ------------ 第582章 狗都不如 荣师傅马勺一翻,从骆鸣沙的断臂上兜出一勺血,往花园里一洒,翻回来又在他手臂上点了几下,止了血。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仿佛在炒菜。 “什么计划?说说。” “他们请来一个巫师,叫巴雅尔,在西郊设了一座法坛。具体干什么用我不知道,只知道是用来对付李家的。在李家埋棺材,也是计划的一部分。” “那里有多少人?” “除了巫师巴雅尔,还有一个叫刘云峰的,是秦爷派去保护巴雅尔的。” “就两个人?” “就两个。” “你带我去。”荣师傅晃了晃手里的刀,“要是骗我,我就先把你片了。” 骆鸣沙哆嗦了一下,说道:“不敢。” 他低头看了眼地上的断手,有些不舍,但他知道,不可能接回来了,眼神里露出一抹狠厉,忍着疼痛走出了别墅。 荣师傅对严慧敏说:“林夫人,后面的事交给我吧,你就别受累了。” 严慧敏知道自己去了也是累赘,她来就是为了认骆鸣沙,现在任务完成了,也可以正式去女婿家里坐坐了。 那可是李家啊!曾经的华夏第一世家! 想起自己有这样一个女婿,严慧敏做梦都会笑醒。 每次梦里笑醒,都会被白天忙得焦头烂额的林秋声抱怨。 严慧敏就会说:“不爱听睡书房去!谁稀得跟你睡!” 但严慧敏也担忧,这么优秀的女婿,女儿降得住吗? 李家没复兴还好说,如今李家复兴,满京城的世家小姐都盯着呢,女儿竞争得过吗? 得赶紧催着他们生个娃! 爱情靠不住,爱情的结晶才靠得住。 前几天打电话,她就给女儿说起了这事儿。女儿支支吾吾了半天,说沐尘忙,沐尘事情多,最后带出来一句,沐尘他不会。 “啥,不会?” 严慧敏在电话那头大笑,笑出了鸡叫声,笑得差点岔了气。 “等着,我这就来京城!” 严慧敏火急火燎地赶来京城,却不想碰上了骆鸣沙这档事。 为了配合女婿的计划,她只能在酒店住了几天,把她给憋屈的,一腔怨气全撒在了骆鸣沙身上。 要不是还要抓他的同伙,严慧敏真恨不得让荣师傅把他当烤鸭给片了。 门外开过来一辆车,把林夫人接走了。 荣师傅带着骆鸣沙和骆星昌上了另一辆车。 在骆鸣沙的指路下,车辆开进了京城西郊的一处大院子。旁边是废弃的旧厂区和职工宿舍,附近还有垃圾场。还除了偶尔传来的几声狗叫,整片区域都很安静。 “呵,京城还有这种破地方?乞丐窝子吧?”荣师傅下了车,抱怨了一句。 骆鸣沙正开车门下车,没来由地颤抖了一下,捂着断臂叫起疼来。 荣师傅押着两人直接就进了院子。 院子的正中间搭着一个祭坛,祭坛背墙拉着黄布,黄布前摆着神牌,周围立着几面幡,神牌上和幡上都写着一些看不懂的文字,有点像满蒙文。 台前摆放着三牲祭品,两边还立着几个稻草人,稻草人上扎着箭,每个都有十几支,都是穿胸而过。 祭坛边上趴着一条狗。 除此之外,院子里空空荡荡,一个人都没有。 “萨满祭!”荣师傅看见那祭坛,皱了皱眉 那条狗忽然窜过来,对着他们呲牙,很凶的样子。 荣师傅这才看清,这不是狗,这是一条草原狼。 接着,忽听笃笃笃一阵响,整个院子的地面都颤动起来。 房门大开,人群鱼贯而出,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一根木棍,一边走,一边用棍子在地上敲击,声音凌乱,但又似乎是按着某种特殊的节奏。 这些人很快在院子里围了一个圈,把荣师傅围在了中间。 一共大约有五六十人,穿得都破破烂烂的,像叫花子,除了手里的棍子,有一部分肩上还背着麻袋。 “哼,还真是叫花子窝!”荣师傅冷笑一声。 那条草原狼还在呲牙,作势随时会扑上来。 荣师傅手一挥,狼就躺在了地上,颈部的毛瞬间红了,抽搐两下,死了。 骆鸣沙趁机拔腿就跑,连儿子都不管了。 可是荣师傅只用马勺一勾,看着已经跑出去好几米远的骆鸣沙,也不知怎么的就被他勾了回来。 菜刀锋利的刀锋抵在了他的脖子上。 骆鸣沙闻到了狗血的味道。 “你不是说只有两个人吗?” “我……我也不知道。”骆鸣沙声音颤抖。 “我说过的,你骗我,我就片了你。”荣师傅说。 骆鸣沙吓得浑身瘫软,忽而看见人群里走出一个人来,大声呼救:“刘少,救我!” 此人就是秦爷的二弟子刘云峰,在秦门地位仅次于潘云龙。 刘云峰走上前,看了一眼地上死掉的狼,说道:“刀法不错,可惜只能用来杀狗。” 荣师傅说:“能杀狗就够了,有些人,狗都不如呢。” 刘云峰眼神一凛:“你的下场,会比狗还惨。” 骆鸣沙大声道:“刘少,先救我!” 刘云峰看向骆鸣沙,冷笑道:“我为什么要救你?” 骆鸣沙一惊:“刘少,我是骆鸣沙,是自己人啊!秦爷答应了的,只要这件事办成了,就收我们进秦门。” “想进秦门?哼,你们还不配!” 刘云峰再不看骆鸣沙,突然出手,双臂一摆,臂力震荡,发出噼啪的响声,一招双峰贯耳,就攻向荣师傅。 荣师傅往后一退,把骆鸣沙推到身前,说:“你看,人家都不要你,真可怜!” 骆鸣沙还没明白过来,刘云峰的两只大拳头就到了。 砰一声脆响,骆鸣沙的两边太阳穴就凹了进去,眼珠子鼓起,从眼眶里蹦了出来,落到地上,滚出去老远,沾满了灰尘。 “咦,你这个人真狠,自己人都杀!”荣师傅说,“果然狗都不如。” 刘云峰把骆鸣沙的尸体往边上一推,冷哼一声:“多说没用,受死吧!” 便进不上拳,一招黑虎掏心,直击荣师傅的心脏。 这一拳,势大力沉,拳头未到,力气先达,两人之间的空气被他节节打爆。 眼看着离荣师傅的胸膛不过两寸,再往前一送,就是胸腔塌陷,心脏碎裂。 忽然光芒一闪,刘云峰就定住不动了。 他瞪大了眼睛,愣愣地看着荣师傅,满眼都是惊恐和不可思议。 荣师傅看着他摇了摇头,说:“姓骆的骗我,我本来是要把他当鸭子片了的。你把他打死了,我只能来片你了。” “你可能不知道我的记录,我三分钟片了二十八只鸭子,每只一百零八片,讲究的是厚薄均匀,皮肉不分……” 荣师傅这里喋喋不休地说着,刘云峰的脸上就一片一片地往下掉肉…… ------------ 第583章 王者荣要 与此同时,刘云峰的眉心开始往下,出现一条细细的红线,过鼻梁、嘴唇、下巴,一路往下,胸膛上的衣服也裂开,红线贯穿了整个胸膛。 接着,他的身体便轰然倒下了。 荣师傅摇了摇头,叹道:“慢了,还是慢了,才八片,一刀应该有九片才对。” 这一幕看得周围的人俱是心惊,尤其是还没死的骆星昌,这会儿吓得腿肚子打转,肠子抽筋,膀胱肌松弛,稀里哗啦…… 这哪是厨子?这是阎王啊! “荣门快刀!你是快刀荣?” 一个人从乞丐堆里走出来。 这人四十来岁,穿着一身挺括的名牌休闲衫,衣服明明很新,却在上面打了一块大大的补丁。 他手里也拿着一根棍子,但和别的乞丐手里的棍子不同,他的棍子乌漆麻黑,枝枝节节,看着像是用狗屎拼接起来的。 “张癫死后,京城要门已经没了,你又是谁?”荣师傅问道。 “谁说我师父不在了,京城就没有要门了?”那人仰头哈哈一笑,“我要门弟子遍布天下,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乞丐,有乞丐的地方,就有要门!” “你师父?”荣师傅眯起眼睛看着他,“我知道了,你是唐城梁金?” 张癫作为一代要门宗师,当然也有弟子。但他身边大部分重要人物,都在李沐尘那场剑雨中死了。 荣师傅后来调查过,张癫身边最大的漏网之鱼就是梁金。梁金是唐城人,原本就是唐城一霸,后来拜张癫为师之后,就做了唐城要门的老大。 “好好的唐城不待,跑京城来干什么?”荣师傅说。 “呵,唐城才多大,京城多大?”梁金笑道,“快刀荣,别以为我师父不在了,你就能回京城来混了。我告诉你,有我梁金在,你们荣门一个人也别想在京城混下去。今天,我就拿你开祭,为我京城要门总坛重开,助我当上新的要门门主!” 周围响起笃笃笃的木棍敲击地面的声音,震耳欲聋。 “我来了,你觉得你这个门主还当得成吗?”荣师傅冷笑道。 梁金哈哈大笑:“快刀荣!你的刀法是不错,有你师父当年的风采。但可惜,你闯进了我的打狗阵。别说你,就是一刀春来了,也别想全身而退!” 说罢一挥手,那些要门弟子就飞快地跑动起来,按照打狗阵法,里三层外三层,把荣师傅困在了里面。 荣师傅当然知道打狗阵的厉害。 几个月前,就在这个院子里,他和王老板、梅姐三人,就被困在打狗阵里,三人联手都无法脱困,要不是李沐尘来救,他们就被乱棍活活打死了。 他朝周围看了几眼,冷笑道:“梁金,你真以为我一点准备都没有,就敢一个人来?” 梁金一愣。 荣师傅已经举起马勺,在菜刀上当当敲了两下。 清脆的金属撞击声,清脆地传了出去。 只见院墙上突然爬上来许多人,站在墙头上,垂手而立,每个人的指缝间都在阳光下闪过锋利的光芒。 “荣门!” 梁金倒吸了一口冷气。 他知道,这些人指间都藏着锋利的刀片,这也是荣门弟子吃饭的家伙。 要门的优势在于人多,一出动就是一群,当年灭荣门,也是靠的这个。 但要论一对一,耍棍子的可比不过玩刀的。 切腕割喉,那是荣门的拿手好戏。 人数相当的情况下,要门干不过荣门。 梁金当机立断,趁着打狗阵已经布好,先把快刀荣拿下,让他们群龙无首,就好对付了。 “打狗阵!” 他一声令下,打狗阵就要发动。 笃笃的棍声再次响起。 可就在这时,外面忽然传来一阵马达轰鸣声。 紧接着,大门砰一声被撞开,一辆越野车冲了进来,朝着要门人群撞去。 打狗阵顿时一阵混乱。 而与此同时,墙头上的荣门弟子一个个轻盈地翻身下墙,如泥鳅一样滑进了人群。 越野车冲到了院子角落一个漂移调头,停了下来。 荣门弟子也如穿花蝴蝶一般,从人群的缝隙里穿梭而过,来到了荣师傅身边。 而那些要门弟子,一个个突然捂住自己的脖子。 只见他们的脖子上,出现了一条条细线。 鲜血汩汩涌出,沾满了他们的手。 第一个要门弟子倒下,便如多米诺骨牌一般,一个接一个,要门弟子全都倒在了地上。 梁金脸色铁青,看着自己好不容易在京城重新整顿起来的要门精锐,就这样被荣门清理了个干净,心中又惊又怒。 “快刀荣!我和你荣门不共戴天!” 荣师傅嘿嘿笑道:“你都说了不共戴天,那就只能死了,说说吧,想怎么死?” “哈哈哈哈……”梁金忽然狂笑起来,“快刀荣,你能在这么短时间里重整荣门,算有几分本事。但你真以为这样就能杀我?别做梦了!你不是一刀春!” 说罢,他手中的黑木棍往地上重重一杵。 大地猛的一颤,棍下的地面泛起一圈无形的涟漪,一股强大的威压随着冲击波爆发开来。 挡在荣师傅身前的荣门弟子被冲击波掀翻在地,后面的人也都身体摇晃,差一点站立不稳。 “半步宗师!”荣师傅皱了皱眉,“你的实力还真是出乎我的预料!” “既然知道,那还不快过来受死!”梁金叫嚣道,“给你个机会,自废武功,跪地求饶,加入要门,我就饶了你们!” 荣师傅面色凝重,似乎在思考,终于把马勺和菜刀往地上一丢,朝梁金缓步走去。 他身边的荣门弟子用惊讶的喊着:“荣师傅!” 荣师傅没有停,在梁金嘲笑的目光里,一路走去,直到走到梁金面前,二人相距不过两步的距离。 “跪下吧!”梁金说。 荣师傅没有跪,只是站在那里,定定地看着梁金。 梁金冷笑道:“不用耍花样,你走这么近,的确到了出刀的距离,但你别忘了,我离你也很近,你的功力差太远了!何况,你连刀都丢下了。跪下自残吧,我会接手你们荣门,只要他们不反抗,我保证不杀他们。” 荣师傅微微一笑:“你刚才说了,不共戴天!荣门要门,只能有一个王者。那个人,不是你!” 梁金目光一寒:“哼,不自量力!既然你找死,那我就成全你。” 说罢,手中黑木棍猛然抬起,如黑蟒腾空,伴随着一阵凶风,直扑荣师傅。 荣师傅抬了一下手。 一刀白光闪过。 梁金吃惊地看着手里的黑木棍,仿佛切黄瓜似的一截一截断开,一片片落在地上。 “如果是半年前,你是半步宗师,我只能避着走。但是现在……” 荣师傅下垂的手指间现出一把锋利的刀,刀锋上一丝血迹流动,凝聚成滴,嗒地落在地上。 梁金的身体一震,脖子上现出一条红色的细线…… ------------ 第584章 新荣门 梁金的身体缓缓倒下,眼睛瞪得大大的,望着苍天,眼里满是不甘。 天空碧蓝,万里无云。 一只飞鸟划过,变成一个黑点,消失在远方。 荣师傅站在那里,看着梁金的尸体,久久不语。 “荣师兄!”身边有人叫道。 荣师傅回过神来,转身看着这帮荣门弟子。 这里有当年从张癫的疯狂清洗中逃出来的,也有从京城周边收拢来的;有他的同辈师兄弟,也有他的晚辈弟子。 “弟兄们!”荣师傅高声叫道,“死的这个人叫梁金,是叫花子张癫最得意的徒弟,当年血洗荣门,他手上也沾满了血。今天,我亲手杀了他!也算是为当年的兄弟们报了仇,为咱们荣门出了一口恶气!” “荣师傅威武!” 院子里呼声雷动。 “荣门多少年没有当家人了,从今天开始,荣师兄就是咱们大当家的,大家说是不是啊?” “是!” “荣师傅威武!” 荣师傅伸出双手,让大家安静,说道:“诸位弟兄,我快刀荣就是一个厨子,何德何能做咱们荣门大当家的?还是请大家另选贤能吧!” “阿荣,你就不要客气了。” 一个年纪大些的荣门前辈走出来。 “诸位弟兄,我是阿荣的师叔。京城荣门遭难,我侥幸活了下来,眼见荣门凋零,仇人当面却不敢吭声,苟且偷生二十余年。这种屈辱,这种窝囊,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了!” “阿荣深得我师兄一刀春的真传,忍辱负重,如今归来京城,手刃仇敌,为我荣门弟兄报仇!如果他不能做大当家,那试问,谁还能当?” “我提议,今天,就借这乞丐窝子,借梁金的血,祭奠祖师爷,恭请荣师傅登上当家的宝座,正式成为咱们荣门大当家!你们说,好不好?” “好!” 底下响起一片欢呼。 “恭喜荣师傅!” “恭喜大当家!” 人们都看着荣师傅。 荣师傅听着呼声,也有些激动,说:“好,你们真要我当也可以,但我有两个条件。” “大当家的,你说吧,我们都听你的!” 荣师傅沉吟片刻。 “弟兄们,你们知道张癫是谁杀的吗?” 人们都摇头。 “是李公子!” “什么?李公子?” “不错!张癫这厮,杀我师父,灭我师门,这些年,我无时无刻不在想着报仇,可惜我不是他的对手,只能远走南江,躲在禾城,苟度余生。要不是李公子,我这条命早就没了。李公子不但救了我,还杀了张癫,以一人之力,挑了要门总坛,帮我们荣门报了仇!” “我的命是李公子救的,我的仇是李公子帮我报的,我快刀荣发过誓,此生都要追随李公子。你们选我做荣门大当家,那我的第一个条件就是,今后不管发生什么,荣门弟子,都不得和李家为敌。李家的朋友,就是荣门的朋友!李家的敌人,就是荣门的敌人!李公子的话,就是我快刀荣的话!你们做得到吗?” “做得到!”荣门弟子齐呼。 荣师傅点点头:“好,那我就说第二条。荣门为江湖暗门,过去社会动荡,民不聊生,为了生存,我们行偷盗之事,是不得已而为之。虽然历代荣门祖师,都立下了很多规矩,但在人们眼里,我们始终是小偷,是贼!试问诸位,听到这个词,你们心里不难受吗?” “祖师爷传我们手艺,不是让我们欺负百姓,做小偷小摸的勾当的。我们荣门的宗旨,是劫富济贫,是天下为公。乱世谋生路,盛世享太平。如今正当盛世,又有李公子这样的神仙人物带领我们前进,我们自当奋勇创新,改头换面。” “荣师傅,你说吧,要我们怎么做?” “很简单,荣门改革,江湖上岸,以后我们荣门,也要做生意,也要有产业。” “可我们只会玩刀,不会搞产业啊!” 荣师傅笑了,说:“会玩刀就行。当年京城三十六大饭庄,那家没有咱荣门的厨子?我现在不也还在李家做厨子吗?” “当然,不会做生意是事实,所以我们更要依靠李家。我和李公子说过了,李公子答应,以后会帮扶我们荣门,分出产业给我们。至于我们,该玩刀的玩刀,该当厨子的还是当厨子就行了。” “荣师傅,我们都听你的!” “大当家的,我们听你的!” 荣师傅又说:“你们以后也别叫我大当家的,我又不开堂,不坐虎皮交椅,我还是在李家做厨子。我打小是个孤儿,没名没姓,师父收了我,就以荣门为名,叫我小荣,后来我刀法小成,才有了快刀荣的外号。你们还是像以前一样,喊我荣师傅,或者叫我小荣也行。我现在跟着李家混,你们也可以叫我李小荣嘛!” 荣师傅说完哈哈大笑。 大伙儿也跟着笑起来。 就这样,荣师傅定下两条规矩,当上了京城新荣门的大当家。 快刀荣成了李小荣,这当然不是荣师傅真的改姓了李,只是表明了他对李家效忠的决心。李小荣的名号,也成了荣门江湖的一段佳话。当然这是后话,这会儿,新荣门刚刚成立,也就那么几十号人,还站在要门的总坛。 有人就提议:“荣师傅,咱们荣门也没个总坛,要不就把这地方收了,归咱们吧?” 又有人说:“你们看,那里有个祭坛,正好用来祭祖师爷,祭一刀春师父,天地为证,请荣师傅做当家的。” 众人都同意。 可就在这时候,不知哪里吹来一阵风,阴嗖嗖的。 院子里那座祭坛上的幡在风中哗啦啦响了起来,随之传来一个阴侧侧的声音: “呵,真是热闹啊!你们扰了我的法坛,还想活着出去吗?” 荣师傅猛然一惊,看向祭坛。 只见那几面幡迎风飞扬,朝着他们卷了过来。 众人还没明白怎么回事的时候,荣师傅已经身形爆起,如离弦之箭,冲了过去。 他伸手一招,刚才丢在地上的那把刀就嗖一下飞到他手里。 刀光一闪。 荣师傅已经从漫卷的妖幡间穿过。 他身形站定,身后的幡布已经被切成了碎片,迎风而飞,如飘落的漫天树叶。 然而,那阴侧侧的声音又响起来: “呵呵呵,好快的刀!可惜啊,你的刀对我不起作用。” 声音未落,便见那漫天碎布上现出红光,原来是幡上写着的那些文字,犹如蠕动的血虫。 忽而,血光暴散,化作一片红雾,遮天蔽日,在院子上空形成了一面血色的穹顶。 整个院子里,都红彤彤的,看上去特别瘆人。 祭坛上那块黄布也变成了红色。 红布掀开,里面走出一个人来,腰间围着兽皮,头顶插着羽毛,脸上涂抹着白色和红色的油彩。 这是一个真正的巫师。 他伸展双臂,抖动双手,手腕上带着的一串不知什么做成的环发出刺耳的响声。 声音一起,犹如万千响箭,刺人心魄。 人们捂着心口蹲了下来。 荣师傅站在那里,握刀的手不停颤抖。 他离那人非常近,但在这一刻,他竟然无法出刀。 ------------ 第585章 三等家族 秦门弟子给秦爷祝寿包下的庄园非常大,光停车场就有四个。 李家的车队到达的时候,庄园外的P4停车场已经停满了车。 保安告诉他们,车队只有主车能够进入庄园,而随行的保镖车队只能停在P4。 所以这里不但停满了车,也站满了人。 这些人一个个趾高气扬,互相之间还较着劲,以显示自己主家的实力。 王老板带来撑场面的保镖队伍就只能留在了这里。 王老板坐进了劳斯莱斯的驾驶室,侯管家换到了副驾驶,后座上坐着李沐尘和林曼卿。 保安引导他们的车开进了庄园的P3停车场。 停好位置以后,下了车才发现,这个停车场离庄园的主楼还挺远,里面还有一个P2,离主楼近一些,而P1则就在主楼的大门外,下车就可以直接进门。 王老板想要开车前往P1,却被保安拦住了。 保安说这次寿宴来的人太多,京城的豪门世家都来了,随便停的话根本停不下,所以就按照世家等级分了类,三等世家停在P3停车场,二等世家才能停到P2,至于P1,只有京城四大家和几位特殊贵宾才能停。 而且P2和P1的家族是允许多辆车进来的,也就是说,他们想带多少人都行。 “你们李家是三等家族,所以只能进一辆车,停在P3。”保安说道。 王老板一听就火了,一把揪住保安的衣领子,笑嘻嘻地说:“李家是三等家族?嘴里放什么屁呢!信不信我把你当鱿鱼烤了?” 保安说:“我就是个保安,照规矩办事,你跟我说没用。” 王老板抬起手来,掌心已经发红。 保安忽然觉得很热,周围的气温一下子上来,仿佛突然进入了盛夏,汗都下来了。 侯七贵皱了皱眉,但没有阻止。 李沐尘朝这偌大的庄园望了一眼,说道:“算了,别为难保安了,一等世家还是三等世家,不是看停车位的。走吧,这里环境还不错,正好散散步。” 王老板松开了保安,还是那张笑嘻嘻的脸,轻轻掸了掸保安的衣领。 保安看着他们离开,忽觉气温又恢复了正常,但他衣服里已出了一身汗,难受得很。 远处主楼楼顶的露台上,秦树义和孙长海靠着栏杆,看向P3停车场的方向。 早有人向他们汇报了李沐尘的到来,实际上,李家的一举一动,都在他们的监视之中。 看见劳斯莱斯停好,李家四人从停车场步行出来,秦树义笑了起来。 “长海,亏你想得出来,用这样的方法来试探。看来李沐尘,也不过如此嘛!” 孙长海冷笑一声:“哼哼,我原本想等他们闹起来,再让他们到P2停车场去,这样显得我们大度,他们小气。没想到他竟然不闹。不管闹不闹,在满京城的名流面前,李家这个脸是肯定丢了。” “干爹,孙先生,今天绝不能放过姓李的!”旁边的荣广杰说道。 秦树义道:“放心吧,广杰,你的仇我一定会给你报的。孙先生都已经安排好了,你就等着吧,不会让你等太久的。” “把李沐尘留给我,我要亲手宰了他!”荣广杰咬着牙恨恨地说,“还有那个姓林的娘们,不把她玩死,我难消心头之恨!” 秦树义哈哈一笑:“都由你!”又对孙长海说,“长海,那边的安排都妥当吧?不会被姓李的识破吧?我对那个姓骆的,始终有点不放心。” “姓骆的本来就是一颗棋子。”孙长海眼神中透着无比的自信,“我有我的秘密武器!” “哦,什么秘密武器,连我都不知道?”秦树义好奇道。 孙长海神秘的笑笑,说道:“巴雅尔出山了,就在京城。” “我当然知道巴雅尔出山了……” 秦树义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没有再问下去。 荣广杰好奇道:“巴雅尔是谁?” “萨满大巫。” 一直站在边上的潘云龙说道,“号称巫法无天。” …… 这座庄园占地极大,是典型的北方园林,比之姑苏的江南园林少了些精巧,却多了几分大气。 李沐尘走在通往主楼的大道上,神识远荡,在湖山地气间游走,说道:“老侯,这里的风水不错,是秦门的产业吗?” 侯七贵说:“名义上不是,但实际上就是秦树义的,不然他也不会选在这里了。” “找机会把这里买下来。”李沐尘说道。 侯七贵也没有多问,只答了一声:“是。” 王老板抬头望了一眼望不到边的园林,撇撇嘴,想起也就半年多前,这家伙还在禾城的亲民小店里抹桌子扫地,觉的有些梦幻。 这么大座庄园,说买就买,好像都不用问对方同不同意,这是多么的霸气? 侯七贵自然明白李沐尘的意思。 李宅虽好,但在京城中心,终究还是小了点,以后李家规模扩大了,肯定不够用的。京城四大家,哪家不是在京郊有大庄园? 他们正在路上走着,后面开来一队车队,一行四辆,都是豪车,十分气派。相比之下,李沐尘那辆车虽然也不差,但气势上就弱了很多。 车队超过了他们,却在不远处停了下来。 车门打开,一行人下来,一路小跑过来。 “李公子!” 跑过来的是那汝平,原来是那家的车队。 “您怎么走路?” 李沐尘笑道:“人家保安说,我李家是三等家族,车子要停在P3停车场,只能步行进去呢。” 那汝平吃了一惊,怒道:“岂有此理!我去和他们说!” 就要去找人理论。 李沐尘说:“何必呢,走路就走路,我又不在乎。三等四等,是他们能定的么?” 那汝平惭愧道:“公子大格局,我自叹不如。公子要是不嫌弃,我陪着您走吧。” 李沐尘笑了笑,没有反对。 那汝平赶紧朝手下挥手示意:“快,你们都把车停到P3去,然后走路进来。” 那家的人连忙开着车去了P3,停好车后,就在后面远远跟着。 “你家老爷子没来?”李沐尘没见到那希尧,好奇问道。 那汝平始终落后李沐尘半步,紧紧跟随,笑道:“现在我是家主,这种事,我出面就够了,老爷子身体不好,就不凑这个热闹了。” 李沐尘点点头。 这时候,又来一队车队,经过他们身旁时,也停了下来。 下车的是楚家的楚瑶。 楚瑶穿一身宴会礼服,和当日在车行所见相比,去了几分干练,多了几分端庄妩媚。 “李公子!那家主!”楚瑶招呼道,“你们这是在散步吗?” 李沐尘说:“三等家族,只能走路啊。” 楚瑶一愣,忽莞尔一笑:“李家要是三等家族,那京城就再没有二等了。公子有那家主陪同,那我就陪夫人走走吧。” 说着,便也让家族里的人把车停到P3停车场去,自己则走过去,挽住林曼卿的手臂,缓缓行来。 这一幕,正被早已在P2停车场的白家人看见。 白敬亭倒是没多想,站在白敬亭身边的白五爷提醒道:“敬亭,李家在P3,咱们在P2,是不是不太好?要不,咱们也停到P3去?” “不!”白敬亭果断地说道,“咱们停到P4去。” ------------ 第586章 第一世家风采 庄园主楼的大门口,早已聚集了不少京城世家豪门的家主。他们都没有进去,只是因为四大家的人都还没到。 秦门首徒潘云龙带着秦门弟子从大门里走出来,热情地和大家打着招呼,恭迎大家进去。 作为今天的寿星老,当然不用亲自出门迎接,此刻还在楼顶的露台上和孙长海凭栏远眺。 “哼,那家竟然把车停到了P3,和李家一起进来,简直岂有此理!”秦树义怒道。 孙长海笑道:“那家早已靠向李家,他们这么做也在预料之中。四大家里,那家最弱,要不是他们皇族后裔的身份,在京城能不能排进前十都不好说,秦爷何必在意!” 秦树义眉头舒展开来,正要说话,忽见一长长的车队从另一条路开来,马上就要到大门口了。 “王家来了!走,我们下去迎迎!” 秦树义和孙长海转身下楼。 别的家族可以不管,但四大家来了,寿星老也得出去迎接。 秦树义到了门口,笑着和等在门外的一众豪门打招呼。 “欢迎欢迎,诸位能来,秦某感激不尽!” “恭喜秦爷,六六大顺,松鹤长春!” 秦爷说话的时候,眼睛却看着不远处路上的车队。 众人也都知道那是王家的车队,秦爷不是来迎他们的,而是来迎王家的。 眼看着王家的车队就要进P1停车场了,忽然在路边停了下来。 众人纳闷。 “这是车子出故障了?” 秦树义说:“我们上去看看。” 大家正要上前,王家的车队却开始掉头往回开。 “这是怎么了?怎么走了?” 秦树义也愣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主楼所在位置的地势高一些,站到无大树阻挡的地方,能看到极远处。 有人惊呼道:“他们怎么去P2了?” 又有人说:“不对,他们去P3了。” “他们下车了,嘿,那不是王四爷吗?你看他跑起来了,追谁呢?” “好像是李家的李公子,他们被分在三等停车位,正走路上来呢。” “李家人挺多啊,浩浩荡荡的。” “哪里多了,是那家,我刚才上来时看见了,那家也停到P3去了,跟着李公子一块儿走呢。” “还有白家,原本停在P2的,看见李家在走路,他们也跟上去了,车都停P4去了。” “你们看见那两个女人没?左边那个是不是楚家大小姐?” “还真是,右边那个是谁?” “还用问,李夫人啊!” “呀,那家、楚家、王家都陪着走路,车都停在P3,白家都停P4去了,我们在这里是不是不太好?不行,我得去挪车去,让司机把车停P4去。” “对对对,四大家和李家停P3,咱们就只能P4了。” “你们都P4,那我岂不是得P5?可这也没P5啊!” “得了,也别P5了,咱就路边停停吧。” ……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一边说就一边走,不一会儿,门口的人就走了大半。 剩下几个看看形势不对,朝秦爷拱拱手:“秦爷,您先歇着,我们也去挪挪车。” 很快,原本热闹的主楼正门花园就变得冷冷清清,只剩下秦门弟子了。 秦树义脸色铁青,气得浑身发抖,挥手打出一掌,掌风所过,如龙行地面,掀起一条两米宽、半米深的坑道,三十米外的一块一人多高的巨型黄蜡石轰然碎裂。 他身后的秦门弟子悚然俱惊。 都知道秦爷是册门宗师,但他们从未见过秦爷全力出手。 就连首徒潘云龙也有几分惊讶,说道:“师父,您的功力越来越深了。以师父的功力,收拾一个李沐尘不在话下。” 孙长海笑道:“你们懂什么,秦爷最厉害的不是武道,而是鬼手。鬼手一出,加上宗师之力,就算武道绝巅的萧笙来了,也未必是秦爷的对手。” 远处的车辆在不停挪动,P2停车场几乎已经空了,P3停车场也只剩下十几辆车,而外面的P4停车场则已经停不下了,就连路边也停满了,沿着庄园外的马路,停到了一公里开外。 而庄园内的步行队伍,却越来越壮大了。 孙长海说:“秦爷,外面风大,我们进去吧。” 秦树义面沉似水,目泛寒光,道:“不用,我们就在这里迎着,我倒要看看,京城有多少人愿做李家的跟屁虫!” …… 王百顺一路小跑,追上了李沐尘。 “李公子,李公子!” “哦,四爷,您怎么跑着就来了?”李沐尘笑道。 “李公子走路,我就只能跑了,不然可就落伍了!”王百顺喘着气,哈哈笑着说。 李沐尘明白王百顺的心意,只是王家能放下架子,很让他有些意外。 “王家主没来?看来四爷在王家的地位越来越高了啊!”侯七贵说道。 “哪里哪里,侯爷说笑了,我可不敢代表王家,今天代表王家的是我侄子。” 王百顺说着就把身后刚赶上来的王家少家主王崇玉让过来,介绍给李沐尘认识。 王崇玉年纪不大,三十出头,温文尔雅,和李沐尘见过礼之后,又和楚瑶、白敬亭等人打过招呼。 这样一来,王家、那家、楚家,京城四大家,就有三家陪着李沐尘走路了。 而在他们身后,又乌泱泱跟了一大片,全是京城各大豪门世家的家主或重要人物。 通往庄园主楼的大路上瞬间热闹起来。 李沐尘走在最前面,自然也就成了京城世家的领头人,隐隐又恢复了当年第一世家的雄风。 人群很快就走到了主楼。 秦树义和孙长海带着秦门弟子在那里相迎。 秦树义换上了一张笑脸,朝大家拱了拱手,朗声道:“诸位光临,蓬荜生辉,欢迎欢迎!” 他的目光只在李沐尘身上扫了一下,便看向王、楚、那等几家。 但见除了王百顺,几家来的都是年轻人,而王百顺只是辈分高,地位却一般,顿时脸色变了变。 这三家仿佛约好了似的,这显然是在表态,不想趟秦门和李家这趟浑水,所以派几个后生来。 而萧家,更是一个人都没来。 “秦爷,恭喜恭喜,六六大顺啊,哈哈哈!”王百顺上前贺道。 “四爷客气了。”秦树义还礼道,“百川兄怎么没来?” “哎呀,我大哥原本是要亲自来的。”王百顺一脸抱歉的样子,“但他二阳了,没法子,就让我和我大侄子代表王家来给您祝寿。” 楚瑶也走上前来,说:“秦爷,我爸也二阳了,喉咙痛,说不了话,所以就让我代表楚家来给您送一份贺礼。恭祝秦爷寿比南山!” 那汝平让人拿着礼物上来,朝秦爷一拱手:“秦爷,原本家父也要来的,但也二阳了……” 秦树义站在那里,后面的话一个字也听不进去了,只觉得满腔怒火如火山将喷。 ------------ 第587章 公报私仇 院子里弥漫着红色的血光,人们都好像沉浸在血海之中。 周围是无穷的压力,连呼吸都十分困难。 巫师巴雅尔张开双臂,震动手腕,手腕上的银环和铃铛发出连串的刺耳的响声,仿佛来自远古的幽魂的嘶鸣。 荣师傅艰难地往前走了一步,握刀的手在不停颤抖。 巴雅尔抹着油彩的脸上那双眼睛如鹰隼般盯着他,目光里有些许的意外,但也变得更加凌厉和阴鸷。 “唔呀……氓突啰呀……” 巴雅尔的喉咙里发出一些奇怪的声音,连同胸腔的震动,像是歌唱古老的咒语,又像是某种神秘动物的叫声。 “哼吧啰咩……” 荣师傅的刚刚抬起的脚又沉沉的落了下去。 他努力想把脚再次抬起来。 他必须要再走近一点,再近一点,他才能出刀。 在这种压力下,他最多只能出一刀。 必须要一刀结束战斗,否则他就会输,就会死,所有的荣门兄弟都会死。 荣师傅艰难地再次把脚抬起。 浑身的肌肉仿佛都在溶解,没有力气,大腿上好像绑着千钧的石头,血管里灌满了铅。 血光迷蒙住了他的眼,巴雅尔的身体变得模糊起来。 脚抬起在半空,却再也落不下去。 这一步,竟如千里之遥。 巴雅尔发出尖如厉鬼的笑声。 “小小凡人,也敢在神明面前耍刀!放下!” 荣师傅的手臂猛然一震,菜刀从手中跌落,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跪下!” 巴雅尔的声音再次响起。 荣师傅感觉有一股巨大的力量,冲击他的膝盖,让他双腿一软,膝盖就要跪地。 他一咬牙,丹田一沉,腰腹猛然用力,在膝盖和地面相碰之前,整个人往后仰倒,硬生生把前跪的身体拗了过来,砰一声仰面摔倒在地上。 荣师傅感觉自己的腰差不多断了,丹田仿佛已经碎裂。 这一下,几乎把他毕生的功力都耗尽了。 他抬头看着院子上空的血色穹顶,无力再动,只能静静等待死亡。 巴雅尔迈着奇怪的步子,像一只摇摆的猩猩那样走上来。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荣师傅:“小小凡人,神会带走你的魂魄,让你享受永生!” 说着,伸出双手,掌心对着荣师傅。 一股无形的力量在撕扯着荣师傅。荣师傅忽然有股轻飘飘的要浮起来的感觉。 这种感觉让他感到即将解脱般的轻松。 心里有一个念头在说:快点吧,飞起来吧,解脱吧! 荣师傅知道,这是巫师在使用巫法索取自己的魂魄。 只要他一松懈,魂魄就会离体而出,被巫师取走。 这些巫师,取人魂魄后,不是被他吸收魂力,就是用在一些法器上,那将是无尽的黑暗。 “解脱吧,凡人!”巴雅尔说道。 荣师傅咬紧牙关,驱赶那想要放松的念头,有意志坚持着。 “咦,小小的凡人,你的表现很让我意外!你不是一般的武者,你修炼果固魂的法术,对吧?” 巴雅尔脸上露出了笑容。 “这很好!很好!你的魂魄的强度我很满意。唔,看看吧,你还能坚持多久,你坚持得越久,我越欢喜!” 巴雅尔蹲下来,仔细地看着荣师傅,仿佛在欣赏一件艺术品。 荣师傅的手忽然动了一下。 白光一闪,巴雅尔伸出的双掌的十个手指就掉了下来。 巴雅尔惊恐的看着自己的双手,手指零零落落掉了一地,鲜血滴滴嗒嗒地从他手上淋下来。 荣师傅笑了。 这是他的最后一击。 全部的力量都积蓄在他的左手,指间藏着他那把薄如蝉翼的刀片。 可惜,巴雅尔还是离得远了点,只能切断他的手指。 但这已经足够了。 今天,杀了秦门刘云峰,杀了要门梁金,伤了萨满巫师巴雅尔,他的战绩已经够辉煌的了。 接下来的事,就不是他能左右的了。 “啊——” 巴雅尔大怒着咆哮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停止了咆哮。 “你的刀的确很快,更让我想不到的是,你的刀意里竟然凝聚了仙家剑意,告诉我,是谁教你的?” 荣师傅已经筋疲力尽,喘息了几声,说:“教我的人,你不配知道。” 巴雅尔冷笑起来:“小小的凡人,真以为这样就能伤了我?” 说着,把断手伸出,口中念着听不懂的咒语。 便见地上那些断指飞了起来,一根根又接在了他的手上,断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弥合,很快就又连成了一体。 巴雅尔活动了一下十指,哈哈大笑:“我有天神护佑,你等凡人怎能与我相抗?把你的剑意口诀告诉我,我就让你死个痛快。否则,我就把你的灵魂受万魂噬咬之苦。” 荣师傅啐了一口唾沫:“呸!你这邪巫,也配称神!” 巴雅尔大怒:“好,那我就成全你,取了你而魂,一样可以让你说出刀法剑诀!” 说罢,面露狰狞之色,就要对荣师傅下手。 荣师傅大叫:“你这家伙,再不出来,我就真死了!” 巴雅尔一愣,往四周看了一眼,冷笑道:“呵呵,想吓唬我?没用的!有血灵阵屏蔽,没人能来救你的!” 荣师傅大骂:“该死的黄大仙,不就是二十年前抓过你一回吗,你至于这么公报私仇吗?再不出来,我真死了!我死了,以后谁给你们做饭!” 他的话音一落,就见地上忽然冒起一阵黄烟。 烟雾上升到空中,原本的血色穹顶便覆上了一层黄光。 院子里的光线也变成了暖黄色,那无尽的如深海一般的压力也消失了,一下子从地狱回到了人间。 烟雾中,现出一个人来,身穿古装,也不知是哪朝哪代的官服,头戴暖帽,手托拂尘,非官非道的样子,脸上的表情严肃中带着几分滑稽。 “来了来了,刚才在路上遇见一只迷路的小锦鸡,就送了她一程,来迟了,不好意思哈!” “我信你个鬼!”荣师傅骂道,“你再晚来一步,我就死了!” 黄大山把眼睛一瞪:“二十年前,宫夫人要是晚来一步,我也死了!” 荣师傅被他呛得一时无语。 巴雅尔被突然冒出来的黄烟吓了一跳,后退几步,问道:“你是什么人?” “什么人?这你还看不明白吗?”黄大山用拂尘掸了掸身上的衣服,“看看我这样子也知道了,我才是享受人间烟火的真神仙,你只是个假冒的。小小的凡人,快投降吧,你打不过真神仙的。” 听见“小小的凡人”这几个字,荣师傅就知道这家伙早就来了,什么送迷路的小锦鸡回家,全是胡说八道。 “你特么就是在报复我!”荣师傅愤然道。 黄大山嘿嘿一笑:“那就算咱俩扯平了吧。” ------------ 第588章 投降输一半 荣师傅听黄大山这么说,也就不再和他计较,从地上爬起来,站到一边。 黄大山面向巴雅尔,笑嘻嘻地说:“小巫师,投降还是和我打,告诉你,投降输一半哦!” 巴雅尔一愣:“什么叫输一半?” “输一半呢,就是留你一条命,给我磕个头认个错,最好能去搞两只小母鸡过来,嗯,听说你们草原上有种野鸡很漂亮……” 巴雅尔大怒:“你做梦!” 说罢双手一颤,嘴里呜哩哇啦念了一串咒语。 阴风骤起,一片深紫色如血一般的阴影从巴雅尔的脚下蔓延开来。 巴雅尔手一指,身后的祭坛上飞出一面幡来,在风中猎猎作响。 幡上的咒文发出血色的红光,一片哄弥吧嘛的声音自虚空中响起,犹如万千鬼魂在哀嚎。 血幡如瀑,朝着黄大山卷过来。 黄大山手中拂尘一掸,一片黄烟升起,将那血色瀑布裹住。 巴雅尔涂满油彩的脸上露出震惊之色。 他狰狞地发出一声怪叫,手里突然多了一支牛角,放在嘴边吹了起来。 呜—— 号角声起,祭坛上所有的幡都飞起,在半空中平铺开来,顿时乌云滚滚,遮蔽了天日。 天黑了下来,只见云层中血色咒文闪耀,化作赤色的闪电,丝丝弥漫。 而院墙的四周,突然出现许多黑影,有的爬上墙头,有的飘浮在半空。 荣师傅看见这场景,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巫师果然无法无天,竟然用上了招魂术,将这附近的孤魂野鬼全都招了来。 而更让人想不到的是,这里虽是京郊,但也不算太偏,哪里来的这么多野鬼? 鬼魅游动,阴风阵阵。 而巴雅尔却已经放下号角,一纵身跳上了祭坛,一把扯下黄布。 黄布后面是一面大鼓,巴雅尔拿起鼓槌,在鼓面上重重的敲了下去。 咚一声鼓响的同时,天上咔嚓响起一声惊雷,一道血色的闪电裂开云层,劈了下来,直击黄大山。 这一幕惊天动地,看得人心惊胆寒。 闪电落地,一瞬即熄。 被击中的一切都灰飞烟灭,只留下一地焦臭。 巴雅尔哈哈大笑:“哈哈哈,真神显威,乌木妾降临吧,用你的神雷和闪电清洗人间,让这些藐视神的凡人去死!” “就你这小孩过家家的东西,也配叫雷?” 一个声音响起。 巴雅尔惊恐地看见,那个穿着奇怪衣服、脸如蜡像的家伙好端端地站在原地。 “你……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你那个什么神的雷,屁都不如!” “啊——” 巴雅尔大怒,一只手拿着号角吹着,另一只手的鼓槌再次重重地敲了下去。 号角声响,周围的幽魂朝黄大山扑了过来。 鼓声雷动,天空有数道闪电刺破云层,血色的电光落了下来。 黄大山忽然转过身,撅起屁股,朝天嘣了一个响屁。 噗的一声。 阴风停,乌云散,雷声消,闪电灭。 层层冲击波荡开去,满院的幽魂瞬间飘散无踪。 只剩漫天阳光,金灿灿,照进院子里。 一个屁,竟嘣出个云开雾散,嘣出个大好艳阳天! 巴雅尔愣在那里,满脸的不可思议,仿佛石像一般,一手举着鼓槌,一手拿着号角,头顶的三根羽毛已经被屁嘣掉,不知飞去了哪里。 “不可能!不可能!……”他喃喃地说着。 “早跟你说了,你那个什么神,比不过我的一个屁了!”黄大山一步三摇地朝巴雅尔走去,“后悔了吧?现在投降可就不能输一半了。” 巴雅尔目眦欲裂,大吼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我都跟你说了,我是神了。”黄大山拂尘一摆,一副仙风道骨的样子。 这时候,就听身后的荣师傅大喊:“老黄,快过来看看,他们怎么了?” 黄大山转过身,才发现几十个荣门弟子都躺在了地上。 荣师傅正扶着其中一个,这人看上去十分严重,双目紧闭,还口吐白沫。 黄大山走过去,俯身看了看,摸着头说:“哎呀呀,不好意思,刚才没控制好屁量,熏着了,抱歉抱歉!” 说完嘿嘿一笑,拿起拂尘一挥,一阵清风吹过,地上的荣门弟子便都悠悠醒来。 荣师傅才反应过来,举起袖子闻了闻,骂道:“艹,这味儿,估计一星期都散不掉!” 抬头看见黄大山在那里不怀好意地笑,才明白过来,“擦,小心眼的黄鼠狼,你还是在故意报复我!” 黄大山把脸一摆:“明明是我救了你好不好,你不领情就算了,还赖我报复你,荣厨子你才小心眼!” 荣师傅想了想,竟然没法反驳。可这一身臭屁味儿…… 就在这时,一个荣门弟子忽然指着祭坛叫道:“快看!” 荣师傅和黄大山同时转头去看。 只见巴雅尔跪在祭坛中央,双手上举,身上燃起了熊熊的火焰,口中正念着听不清的咒语。 他身后的那块祖师牌发出了光。 “卧槽,大意了!” 黄大山叫一声,手中拂尘一甩,化作一根巨大的黄色的尾巴,朝祭坛扫了过去。 而此时,整座祭坛都已经燃烧起来。 黄尾扫过,膨胀的茸毛闷住了祭坛,密不透风。 但即使如此,火焰也没有熄灭。 黄大山只能抬起尾巴,一阵狂风起,火光冲天。 巴雅尔被从燃烧的祭坛里卷了出来,丢在院子里的空地上。 巨尾在他身上拍了两下,把火扑灭。 黄大山收了尾,发现上面的毛都烧焦了好一撮,心疼地直叫唤:“哎哟哟,完了完了,这下完了,不漂亮了,不招小姑娘喜欢了!” 他气冲冲地跑过去,指着半焦不死的巴雅尔骂道:“你丫的有病啊!玩什么不好,玩自焚!你妈挤公交生的你吧,生你的时候胯被公交门夹住了吧,瞧把你脑子给挤的……” 黄大山喋喋不休地骂着,没有一句重复的。 荣师傅不禁有点同情巴雅尔起来,并在心里暗暗决定,以后不跟这臭鼬较劲了。 屁股一撅就是屁,嘴巴一张就骂人,这特么谁受得了? 黄大山骂了半天,末了来一句充满了老京城胡同味儿的结束语:“他妈的!” 然后转过身,对着巴雅尔撅起了屁股。 “等一下!” 半死不活的巴雅尔惊恐地看着黄大山,仿佛看见了恶魔。 “我……我……投降输一半儿?” ------------ 第589章 李沐尘的礼物 秦爷很生气。 原本把李家的车安排在P3停车场,就是想给李沐尘一个难堪,杀杀他的威风。 可没想到,满京城的豪门都跟在李沐尘屁股后头走路来了。 这就叫偷鸡不成蚀把米,难堪没造成,反而助长了李家的气势。 最可气的就是京城四大家。 李沐尘最近风头是盛,但还没有到让满京城的豪门做跟屁虫的地步。 这些人跟的不是李家,而是京城四大家。 王家、楚家、那家,除了一个没地位的王四爷,来的都是晚辈。 说什么二阳了,哪儿那么巧的事,都二阳了? 别说秦树义不信,庄园后门那条狗都不信! 这些老家伙摆明了就是不想趟这浑水,想坐山观虎斗。 而萧家,干脆不出现。 今天的六六大寿,多少日子前就开始筹划了,寿宴、珍宝鉴赏大会、慈善拍卖……,一系列流程都准备好了,他们不来,秦树义怎能不生气? 但生气归生气,在这种场合里,他还不能发作。 只能笑脸相迎,接受着众人的祝福。 礼单一份接一份,礼物堆积如山,不少都是难得一见的珍品,这让秦树义的心情稍微好了点。 有秦门弟子负责礼单登记,然后把礼物分门别类地收好,运往专门收礼物的房间。 最后只剩下李沐尘还没有送礼。 所有人都看着他,大家都想知道,最近风头无两、高调宣称李家归来的李公子会送什么礼? 什么样的礼物,才配得上京城第一世家的身份? 就连秦树义都很好奇。 李沐尘这个礼,如果送轻了,就会被满京城的人笑话。 如果送重了,又有拍秦爷马屁的嫌疑,那也会被人笑话。 正因为如此,侯七贵有些犹豫了。 当初选礼物的时候,侯七贵是经过再三考虑的,轻了不行,重了不行,才选了那个金镶玉的镯子加上一幅文征明的字。 可现在看来,还是不完美。 这两样东西,看上去不轻不重,挑不出毛病。可正是因为这样,却也成了两头都是毛病。 只要人家想挑刺,轻了重了都可以说。 尤其是今天的场面,李沐尘带着京城百家豪门一路走进来,已经成了瞩目的焦点。 这时候无论你送什么,都会被人挑刺。 侯七贵惊出了一身冷汗,为自己的欠考虑深深地不安。 作为李家的管家,这是他的失职。 可事到临头了,也不能不送,人们怎么说,就由他说吧。 侯七贵只好硬着头皮出来,把礼物拿出来,说道:“贺秦爷六六大寿,李家送上金镶玉镯子一只,文征明小字行书一幅。祝秦爷寿比南山,松鹤长春!” 东西拿出来了。 果不其然,人群中响起一片议论声。 “呵呵,就这,京城第一世家?还不如我们呢!” “哪儿就京城第一世家了,又不是二十年前,现在的李家,别说第一,一百都排不上。” “这也不少了吧,文征明的字也价值百万了。那个镯子,品相比西京博物馆那只还好,如果是真的话,可不便宜!” “哼,要是一般人,确实不差了。可谁叫他姓李啊?谁叫他嚷嚷着李家回来了呀?” “切,他要是送颗白菜,我还服他,敢和秦爷斗。现在送这些,摆明了是服软了!” “不服软能怎么着?册门宗师白叫的?他来京城才多少天?秦爷扎根多少年了?” “本以为英雄出少年,原来也是个软骨头,没戏看喽!” …… 秦爷看见这两样东西,脸上浮上来一抹轻蔑之色。 “李公子来就来,还送什么礼啊!” 这客套话浮夸得很,谁都听出来秦爷的蔑视了。 李沐尘笑了笑,说:“秦爷大寿,我怎能空手而来。这礼的确是轻了些,配不上秦爷的地位。为了表示李家的诚意,我特意为秦爷准备了一份大礼,还在路上,稍后就为秦爷送上。” “哦,那我可要好好等上一等了,哈哈哈……”秦树义大笑道。 人群里响起不少嘘声和轻蔑的笑声。 “切,第一次见到送礼还要后补的。” “觉得丢脸了呗!” “看他能补什么,我看是越补越丢脸!” …… 王百顺也很是不解,不明白李沐尘为什么要画蛇添足。 他觉得李家送的礼已经很好了,不轻不重刚刚好,如果换成他,也想不出能送什么更合适的。 这种事,根本不可能堵住别人的嘴。最好的办法是淡化它,赶紧进入下一环节。李沐尘这么做可不是明智之举。 楚瑶也觉得李沐尘多此一举,可她又很好奇,李沐尘究竟准备了什么大礼? 在人们的议论和猜测声中,秦爷把大家迎进了宴会厅。 按照流程,午宴是自助酒会,期间有明星表演助兴。午饭后会举办一场慈善拍卖,都是秦爷的私藏,拍卖所得将会全部捐献出去。 午宴很热闹,拍卖也很顺利,大部分拍品都拍出去了,落槌的总成交价超过了二十亿,接近一场佳士得春拍了。 秦爷很高兴,上午的不开心已经一扫而空。 这时候潘云龙过来到他耳边小声汇报道:“师父,外面来了一辆货车,说是李家来送礼的。保安没放他们进来,您看……” “货车?”秦爷微微一愣,看向旁边的孙长海。 孙长海笑道:“秦爷何不带着大伙儿一起出去瞧瞧,李家会送什么东西来?” “如果狗屁没有呢?” “那丢脸的是他李沐尘。” “如果价值连城呢?” “那秦爷就笑纳了吧。” “哈哈哈……”秦树义哈哈一笑,站起来朗声道,“诸位,李公子说的礼物来了,我得去门口迎一下,诸位有兴趣的话,不妨随我去看看,李家的豪礼,我可是很期待啊!李公子,咱们走吧。” 李沐尘微微一笑,携着林曼卿站起来,和秦树义一起走了出去。 众人便闹哄哄地跟在后面。 乌泱泱一大片,京城的豪门大佬们,便又集中到了庄园主楼大门外。 一辆箱式货车沿着庄园的内部道路,开进了空旷的P1停车场。 车子停好后,司机从车上下来。 这司机脑袋大脖子粗,看上去不像司机,像火夫。 他走到车后,把车厢门打开,喊了一声:“王胖子,过来帮忙。” 跟在李沐尘身后的王老板笑嘻嘻的答应一声:“来咯!” 荣师傅跳进车厢,从里面推出一只大纸箱。 王老板在外面接住。 两米多长、半人来高的纸箱,王老板托在手心里,托玩具似的,在头顶转了两圈,轻轻放到地上,连响声都没有一点。 荣师傅从车厢里跳下,对李沐尘说:“李公子,东西送到,我的任务完成了。” 李沐尘听见这话,会心一笑,知道事情一切顺利。 人们都好奇的看着,不知道这箱子里装的什么,看王老板的动作,轻飘飘的,总不会是空箱子吧。 大家都觉得,无论里面是什么,李沐尘今天都输了。 秦树义笑道:“李公子,你有这份心意,就算你送个空箱子,我也高兴。” 他这话就是防着李沐尘用空箱子故意恶心他,话先挑明了,丢脸的就是李沐尘。 李沐尘笑了笑,说:“秦爷打开看看就知道了。” 秦树义朝潘云龙点点头。 潘云龙便走过去,手扶住纸箱的一边,轻轻一掰,手上的劲沿着纸板传递,砰一下,纸箱就四面打开了。 里面装的,赫然是一口漆黑的棺材。 ------------ 第590章 要什么证据 棺材一现,现场一片哗然。 人们做出了种种猜测,但没人会猜到,李沐尘敢在这种场合送棺材。 在秦爷六十六岁大寿的日子送一口棺材来,这已经不是挑衅了,这就是来砸场子的。 秦树义脸色铁青,眼神中闪过一丝杀气,而在场的秦门弟子更是怒不可遏。 宗师一怒,威不可挡! 人们都不自觉地走开,尽量离李沐尘远一点,免得受到波及。 可他们又舍不得走远,生怕看不到一场好戏。 王四爷左右为难。这时候,王家的立场就有些微妙了。 京城四大家,二十年来,王家一直是第一,武道实力最强的萧家又没来,这时候,王家的一举一动,就备受瞩目了。 他是很看好李沐尘的,并有意促成王李两家结盟。 但王家偌大个家族,内部意见很不统一,尤其是他兄长王百川,也还举棋不定。 在他们的眼里,李沐尘最近固然出了风头,但展现出的实力和智慧还不足以让王家让步。 王四爷相信,楚家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楚振青不来,让和李沐尘关系还不错的楚瑶来,就是为了进退之间,可以游刃有余。 秦家虽然不是什么豪门世家,但作为册门宗师,秦爷的地位极高,秦门弟子更是满天下。 潘家园的事情一出,秦李之间势成水火。 今天是秦爷寿宴,肯定会发生点什么,这也正是展现李沐尘的能力和智慧的时候。 但四爷没想到,李沐尘会如此激进,直接给秦爷送一口棺材来。 这种杀敌八百,自损一千的做法实属不智。 他不觉得如今的李沐尘就能和秦爷硬掰手腕,就算能占点小便宜,在大局上也是亏。不但自绝了退路,也显得格局太小,让满京城的人看笑话。 王四爷摇了摇头,棺材摆在那里,他连说拉架的话儿都没法说。 秦树义面沉似水、目射寒光,厉声道:“李沐尘,你这是什么意思?” 李沐尘笑道:“秦爷,你不打开看看?” 听他这么一说,人们都开始好奇,这棺材里还装着什么? 有人释然道:“棺材棺材,升官发财,这李公子是别出心裁,把礼物装在棺材里了,好寓意呀!” 也有人嘲讽道:“肉麻当有趣!还以为他是条汉子,敢和秦爷叫板呢!” 秦树义眯着眼睛,不明白李沐尘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朝潘云龙眼神示意。 潘云龙走过去,手按棺材头,往前一推,棺材盖就滑了出去。 一般的棺材,也就五六十公分的高低,可这口棺材很大,足有一米多高。 棺材盖一打开,人们在不自觉地靠近去,想要看看里面是什么。 就在这时,棺材里忽然坐起一个人来,吓得众人慌忙后退。 那人坐在棺材里,茫然四顾,直到看见了孙长海,才哇地大叫起来:“救命!孙先生,救命啊!” 孙长海皱了皱眉。 这人他当然认识,就是骆鸣沙的儿子骆星昌。 骆星昌出现在棺材里,就说明今天的计划已经失败了。 秦树义也看向孙长海。他不认识骆星昌,只见过骆鸣沙。所有的事情,都是孙长海和骆鸣沙安排的。 骆星昌拼命从棺材里爬出来,爬到孙长海的脚边,哭喊道:“孙先生救命!孙先生救命啊!我们被李家发现了,我叔死了!他们还要杀我!” 在场的人都莫名其妙,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不过有聪明的人已经猜到了大概,这人肯定是秦爷派去做什么对李家不利的事情。 孙长海这时候当然不能承认和骆星昌认识,沉声道:“我不认识你!你要是被人逼着来做什么自己不愿做的事,可以告诉我们,我们可以替你做主。但你要是在这里胡说八道,就别怪我不客气!” 他这是提醒骆星昌,不要乱说话。骆星昌如果聪明的话,这时候就该反过来咬李沐尘一口。 可骆星昌亲眼目睹了在要门总坛院子里发生的一切,哪里还有勇气来咬李沐尘。 他死死抱住孙长海的大腿,祈求道:“孙先生,救命啊!你不救我,我就死定了!” 孙长海被他气得不行,腿一抖,把他甩了出去。 秦树义看着李沐尘,怒道:“李沐尘,你到底想干什么?” 李沐尘冷笑道:“秦爷,你派人在我家里埋小棺材,我送你一口大棺材,这叫礼尚往来。” “哼,什么大棺材小棺材,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呵,堂堂册门宗师,有种做,却没种承认么?” 李沐尘一伸手。 荣师傅拿来一只精致的小棺材,放到李沐尘手心里。 李沐尘拿过来看了一眼,“断魂咒,绝户棺,这是北巫的手段。我原本以为你只是个册门江湖人,不想和你计较的。但你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派人到我家里埋棺,还找巫师设祭坛诵断魂咒,想断绝我李家的生机,让我李家从此断子绝孙。” 李沐尘说着打开了棺材,从里面取出一个小人。 小人十分逼真,只是身上裹着一块白布,布上扎满了针,看着像刺猬。 周围的人看见这东西,莫名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胡说八道!”秦树义假装愤然的样子,“此事与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是吗?”李沐尘冷冷一笑,指着骆星昌说,“那么说是他自作主张了?看来我把他杀了,秦爷也不会说什么了?” “与我无关,你爱杀不杀!” 秦树义这时候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承认和骆星昌有关系的,埋绝户棺这种事,如果认了,以后谁还敢和他往来?不要说京城混不下去,诸如白云观、白塔寺这些所谓的正派还会追杀他,到那时就只能逃亡漠北,或者去白山寻求祖师爷的庇护了。 骆星昌一听可急了,连滚带爬地过去,抱住秦爷的大腿:“秦爷!秦爷!你救我啊!你不能不管我啊!我是按照你们的吩咐去做的啊!” 秦树义大怒,一掌拍在骆星昌的天灵盖上。 “敢来秦门闹事,找死!” 骆星昌连哼都没哼出一声来,就瘫死在了地上。 人群中发出一阵惊呼。 秦树义也是无奈之举,杀了骆星昌总好过他继续开口乱咬。只要他不承认,现在死无对证,李沐尘又能把他怎么样? “果然狠啊,连自己人都杀。”李沐尘摇头叹道。 秦树义冷笑道:“李沐尘,你以为弄两口棺材,随便找个人来,就能诬蔑我了?我秦门虽不是千年世家、百年豪门,但也不是任人欺负的。今天当着满京城世家名流的面,你给我说清楚。你有什么证据证明这些事是我做的?如果拿不出证据,想空口白牙来诬蔑秦门,那就别怪我秦树义不客气了!” 说罢,秦树义目光一凛,霎那间,身上爆发出一股无形的威压,就连周围的空气都变得凝重寒冷起来。 他身后的秦门弟子也都气势汹汹地走出来,列阵在其两旁。 人们都心头惊悸,不自觉地想要后退逃离。 “证据?”李沐尘面对宗师之怒、秦门之威,浑然不惧,“这里不是法庭,我也不是来和你打官司的。我是来杀你的,要什么证据!” ------------ 第591章 什么都要抢 “杀我?哈哈哈哈……” 秦树义大笑起来。 “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李宅?还是南江?” “这里是燕北园!是册门的地盘!不是你撒野的地方!” “李沐尘,你一来京城,就伤了我秦门弟子,我原本不想和你计较,但你得寸进尺,不但与我为难,还找人来诬陷我。你不就是想出风头,想踩着我秦树义的脸往上爬,以为这样就能恢复李家往日的荣光吗?做梦!” “师父,和他废什么话,棺材都抬到门口来了,废了他算了!” 荣广杰咬牙切齿地说。 秦门弟子们都怒不可遏,就要冲上来。 秦树义一抬手,阻止了他们。 “今天大家来捧场为我祝寿,我不想扫大家的兴,我再给你一个机会,当着大家的面,道个歉,从此滚出京城,今天的事就算过去了!” “师父!” 荣广杰很不服气,恶狠狠地盯着李沐尘,目光扫过林曼卿的时候,更是眼睛里仿佛扎了刺一般,七分嫉恨里带着三分邪恶。 “秦爷大气!”人群中有人喊道。 在场的人原本有不少是站在李沐尘这边的,因为秦爷刚才杀骆星昌的举动,是此地无银,给李家埋绝户棺的事多半是真的。 只是他们觉得李沐尘的做法不聪明,抬着棺材来兴师问罪,固然让秦爷丢了脸,可李家自己也占不到便宜。 而当李沐尘最后说出要杀秦爷的时候,人们都觉得他是不是疯了。 原本还可以调解调解,毕竟满京城的豪门都在这里。但李沐尘一句“要什么证据”把所有人的嘴都给堵上了,那态度,简直没把人放在眼里。 于是不少人的立场就转向了秦爷。 还有一些人原本就不喜欢李沐尘,不希望李家崛起的,此刻更是得意,巴不得秦门出手,把李沐尘给收拾了。 “哼,不自量力!还以为是欧阳燊那个笨蛋吗,这可是秦爷,册门宗师啊!” “姓李的也是宗师,不知道打起来是什么结果?” “就算他也是宗师,可这里是秦爷的地盘,踢球还讲究个主客场呢,何况还有孙先生,听说孙先生的实力不弱于宗师,再加上那么多秦门弟子,他又不是神仙,怎么斗得过?” …… 秦树义冷冷地看着李沐尘。 一旁的孙长海却皱了皱眉,在秦树义耳边悄声说道:“秦爷,巴雅尔那边没有回音,会不会出事了?” 秦树义微微一愣。 巴雅尔是萨满大巫,法力高强,能出什么事? “先不管了,只要把李沐尘拿下,主动权就在我们手里。” 秦树义很有信心。 他知道李沐尘也是宗师,而且比一般的宗师强。 但无论如何,年纪摆在那里,李沐尘从娘胎里开始练武,又能有多少年功力? 何况秦树义靠的可不单是武道,他的外号是天眼鬼手。 别人都以为天眼鬼手只是形容他鉴宝的眼力和修复字画的技艺。 殊不知,这是他真正绝技,比武道宗师还要恐怖得多的绝技。 再加上术士孙长海,联手起来,别说李沐尘,就是铁箫无敌萧笙来了,也叫他脱层皮。 孙长海点了点头,不再说话,只是眼神里还是有一丝不安。 场上的气氛凝固起来,时间仿佛停止了,偌大一座庄园,几百号人,全都静默着。 只有不远处树梢上的鸟儿在叽叽喳喳地叫。 人们都看着李沐尘,好奇他会怎么做。 李沐尘缓步走到棺材旁边,伸手在棺材口沿上摸了一下,突然看向秦树义,问道: “二十年前,李家灭门,你有没有参与?” “什么?”秦树义一愣,“李家灭门,和我有什么关系?” “不承认?没关系。”李沐尘绕着棺材走了一圈,“我知道你只是个小角色,你的背后还有人。” 秦树义脸色变了变:“你在胡说什么?” 李沐尘没有理他,继续说道:“你不说也没什么,就凭这口绝户棺,还有那个叫巴雅尔的萨满巫师,我也能找到他。但我现在还是给你一次机会,记住,你只有这一次机会,我不会再问第二遍。告诉我你背后的人是谁,在哪里?说出来,我就给你秦门留一线生机。” “哈哈哈……” 秦树义大笑不止。 “还留一线生机!凭你?哈哈哈……原本我不想开杀戒,但你既然自己找死,就别怪我无情了,云龙,广杰,你们报仇的时候到了!” 荣广杰大喜,一声招呼:“弟兄们,上,杀了这狂徒!” 在潘云龙和荣广杰的带领下,数十秦门精英冲了上来。 “李公子,让我过过瘾,好久没打架了!” 王老板一闪身,挡在李沐尘面前。 如今的李沐尘是李家的家主,对面一群喽啰上来,当然不用自己出手。 王老板双手下垂,双掌的掌心变成了赤红色,周围的空气沸腾起来,就连站在十几米外的人都觉得热浪扑面,气温骤然升高了。 “朱砂掌!”秦树义眯起眼睛,“广杰小心!” 可他的提醒已经晚了。 王老板一掌拍出,冲在最前面的一个秦门弟子一声闷哼,便倒在了地上。他的胸膛塌陷下去,冒起一缕青烟,伴随着一股焦糊的味道。 此时秦树义的话音才刚落,而王老板就已经冲进了人群,瞅准了荣广杰,一掌拍在荣广杰的脸上。 他看此人最不顺眼,所以这一掌也毫不留情。 啪一声脆响,荣广杰的脑袋在脖子上转了两圈,停下来时已经只剩下半边脸,另外半边已经烧烂了。 “广杰!” 潘云龙一声大叫,冲上去一拳砸向王老板的后背。 王老板仿佛长了眼睛一般,返身一掌,撞在潘云龙的拳头上。 要知道,潘云龙是化劲巅峰,离半步宗师也不远了,上次被林云割喉,一是有严谨的帮忙,加上林云鬼魅的禹步和隐藏的刀片,真论实力,林云比他还差得远。 这一拳,凝聚了潘云龙毕生的功力,可是砸在王老板的手心里,犹如砸在了铁墙上,反震之力传来,把他震退了几步。 一阵钻心的疼痛传来,他再看自己的拳头,竟然已经皮烂肉焦。一股热气沿着手三阴经直侵心肺。 潘云龙捂住胸口,一声惨叫,扑倒在地。 秦门弟子还没反应过来,大师兄和小师弟惨死在面前,让他们一阵慌乱,原本要布的阵都没来得及布。 而就在这时,突然斜刺里闪过来一刀白光,瞬间又有好几名秦门弟子倒在了地上。 荣师傅手里举着菜刀,说道:“老王,你一个人打多没意思,我来帮你。” 王老板脸上笑嘻嘻,嘴上骂道:“要你帮!你在外面杀得还不过瘾?还来和我抢生意!你特么的和我抢阿梅也就算了,连杀人都和我抢!” 荣师傅说:“谁和你抢阿梅了?阿梅本来就是我的!” “放屁!阿梅什么时候变成你的了?你就是个厨子,阿梅是老板娘,我才是老板。哪有厨子勾引老板娘的道理?” “呸!让你做几天老板你还嘚瑟了!开饭店靠什么,靠的是我的手艺和阿梅的脸,和你有什么关系?” …… 两个人一边打,一边争吵,一眨眼的功夫,地上就已经倒了一大片。 ------------ 第592章 潜能 眼看着秦门弟子伤亡惨重,忽然一个鬼魅般的黑影闪过,直扑荣师傅。 “小心!” 王老板一声喊,对着那魅影奋力拍出一掌。 荣师傅听见提醒,反手就是一刀。 魅影借着掌风飘起来,从荣师傅肩头滑过。 荣师傅一刀落空,哎呀一声惨叫,拿刀的胳膊垂下来,晃荡了两下,菜刀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那魅影在空中转了一圈,化作一个小点,落到了孙长海的手里,却是一条小小的黑蛇,蛇身缠绕在他的手腕上,蛇头昂起,吐着信子,仿佛在向他的主人炫耀刚才的功绩。 王老板冲上去,一把撕开荣师傅的上衣,只见他肩头上已经一片乌黑,黑气正在快速蔓延。 王老板在荣师傅肩上点了几下,阻止毒气攻心,问道:“你怎么样?” 荣师傅咬了咬牙说:“死不了!” 周围的人看见后一阵唏嘘,没想到温文尔雅的孙长海竟然会养这样的毒物。有些怕蛇的,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李沐尘站在那里,并没有出手的意思。 林曼卿不无担忧地说:“沐尘,荣师傅没事吧?” 李沐尘说:“没事,他们两个现在是我李家的哼哈二将,要是连条蛇都解决不了,以后我不在的时候,怎么放心把李宅交给他们?” “你真打算让他们一直留在李宅了?梅姐在禾城,那不是把他们三个永远拆开了?” “三个人在一起好么?” “可是……”林曼卿总觉得不对,可又不知该怎么说。 李沐尘笑道:“他们两个虽然也算武道大成了,但和梅姐的差距却越来越大。自从上次甬城之行后,梅姐拿到了兰门秘术的完整传承,还有柳家的七宝降龙罩,等她的兰门摄魂诀大成之时,他们两个就是拍马也追不上她了。所以我传了荣师傅玄门剑术,让他融入到荣门快刀之中。又传了王老板火云神功,结合他的朱砂掌。但我只能点,不能帮,能不能追上梅姐,就看他们自己了。有时候,只有陷入逆境乃至绝境,人的潜力才能开发出来。” “歪道理!人家在不在一起,和实力有什么关系?”林曼卿说。 “那要是梅姐成仙了呢?”李沐尘笑道。 林曼卿一愣,突然就想到了自己。李沐尘是仙,自己只是个凡人,虽然现在两个人在一起,可总归仙凡有别,等他了却世俗事,归去昆仑,她还能和他在一起么? 想到这里,林曼卿微微生出些焦虑,觉得自己也该加把劲了,要是登不上那条天路,那她和李沐尘之间,就是天人永隔,所谓的婚姻也只是人间一场梦而已。 “只有陷入逆境乃至绝境……”她喃喃念叨着。 这时,剩下的秦门弟子已经围攻上来。 荣师傅身中蛇毒,又废了一条胳膊,功力去了一半。好在有王老板,一双铁掌上下翻飞,但孙长海手中的蛇时不时飞出来,在他们头顶盘旋,虽然几次的被他的掌风扫退,但这让他无法专心对敌,只能守而不攻。 人们的注意力全被场上的战斗吸引,仿佛在看一场真实的功夫电影。 李沐尘突然想起小时候和马山、丁香一起去看露天电影的场景。 那时候他们穷,根本看不起电影,他甚至不知道电影是什么。 他记得有一天,马山兴奋地跑来喊:“放电影了!放电影了!沐尘,丁香,快去看电影!” 三个人就搬了三个小板凳,去了附近的一个露天广场。结果到了那里才发现,人山人海,小板凳根本没用,别说坐着了,就是站着,他们三个小孩也什么都看不见。最后,他们是爬到广场边的树上,骑着树杈把电影看完的。 那天,李沐尘第一次看到了大荧幕。那时的他完全看不懂剧情,他只看到了飞檐走壁,看到了刀光剑影,看到了白马踏黄沙,看到了青锋舞红袖,这一切都让他热血沸腾。 回去以后,他问爷爷,这些刺客,这些武功,是不是真的? 爷爷笑着说电影里的当然是假的,但在这个世界上的确有这样的人,只是不为人所知。 李沐尘还幼稚地问爷爷,怎么才能找到这些人,我想学武功。 爷爷说,武功算什么,你要学就学比武功厉害的。 比武功厉害的又是什么?李沐尘很好奇,但爷爷只说,等他长大了就知道了。 现在他知道了,可惜爷爷已经不在了。 李沐尘正在出神,忽然脸色一变,猛的转身,一伸手,抓住了两点寒芒。 林曼卿看见李沐尘手里多了两根针,针尖泛着淡淡的蓝色,显然是有剧毒的。 她放眼望去,这些豪门世家的男男女女,不是老爷太太,就是公子小姐,一个个都聚精会神地看着那边比武的动静,根本没人注意他们。 只有离得近的王、楚、那三家的几个人注意到了李沐尘的异常。 “怎么了,李公子?”楚瑶就站在林曼卿边上,所以也看得最清楚。 “没什么。”李沐尘收起了手上的毒针,默默转身。 “是谁?”林曼卿不相信凶手能逃过李沐尘的眼睛。 “先别管了。”李沐尘抬眼看向前方。 此时,荣师傅和王老板背靠着背,四面都是秦门弟子。 秦门弟子的身后就是孙长海,他手腕上那条射扬起蛇头,骄傲地吐着信子。 “老荣,你还行不行?” “你死了我都死不了!” “行了,别嘴硬了,这样下去,咱俩都要被耗死。” “那怎么办?” “擒贼先擒王。” “怎么擒?” “你是厨子,你杀蛇。我是老板,我抗揍。” “好!” 荣师傅答应一声,干脆停了手,躲在王老板的身后大口喘气,看上去就好像是支撑不住了的样子。 王老板舞动双掌,大开大合,靠着掌风扫荡周围,保护住荣师傅。 “看你们还能坚持多久!” 孙长海手轻轻一抬,手上的蛇又飞了出来。 一般的蛇,速度虽然也很快,但那是针对普通人的,在荣师傅眼里,就和蚯蚓爬差不多。 可这条蛇却如鬼魅幻影,与其说是飞,不如说是在穿梭空间。只闪了一下,就已经出现在王老板的背后。 荣师傅眯起了眼睛,看着蛇朝自己扑过来。 他的右手已经废了,根本抬不起来,只剩下左手。但不知是没有了力气,还是没反应过来,他的左手竟然也没动。 就在这时,王老板突然一声爆喝:“呔!” 他双掌一翻,身体猛然暴胀,上身的衣服就裂成了碎片,露出一身虬结的肌肉。 只见他掌心赤红如烙铁,红色迅速向上蔓延,沿着手臂漫过肩头,瞬间连后背都红透了,仿佛一块烧红的铁板。 荣师傅突然巧妙地避开了黑蛇,黑蛇就一口咬在了王老板赤红的铁背上。 王老板一声惨叫,整个后背就变成了青黑色。 孙长海轻蔑地笑道:“哼,想用朱砂真气抵挡我的蛇毒,简直愚蠢!” 但他的话音未落,笑容就凝固在了脸上。 当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王老板的背上时,荣师傅突然一改刚才的颓样,脚下禹步一迈,以闪电般的速度穿过了面前十几个秦门弟子的阻挡,冲向孙长海。 没有人看清发生了什么,只看见孙长海捂着肩膀,痛苦的后退了两步,而他的一整条手臂袋子已经被切断,掉在了地上。 荣师傅站在那里,右臂颓然下垂,左手保持着前冲的姿势,手指间的刀片沾染着红色的血迹。 他身后的秦门弟子都愣了一下,然后齐齐摸着自己的脖子,倒在了地上。 只见他们脖子上都出现了一条细细的红线,鲜血汩汩而出,沿着地面流淌。 ------------ 第593章 葛门杀手 荣师傅这一刀的速度和威力,惊骇了在场所有人。 人们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世上,竟然有这么快的刀! 就连李沐尘也有些意外。 这一刀,超出了荣师傅的实力,可以说是在绝境中的超常发挥了。 荣师傅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手指间的刀片上的血正滴落在地上 他不是在耍酷,而是这一刀也耗尽了他全部的功力。他的身体仿佛被抽空了,加上原本就中了蛇毒,现在的他,虚弱得来个三岁小孩也能把他一脚踢翻。 孙长海虽然断了一臂,这时候如果发动攻击,可以轻松要了荣师傅的命。 但他显然被荣师傅这一刀给震住了,下意识地后退,指着荣师傅惊骇地问:“一……一刀春?!” 孙长海断手受伤,让黑蛇短暂失控。 王老板反手一抓,就把黑蛇抓在了手里。 尽管他的后背已经全部变成了乌青色,但他的掌心依然赤红。 他目眦欲裂,双手一握,那条蛇身上就冒起一阵烟,人们闻到了一股烤肉的焦糊味道。 “啊——” 只听一声惨叫,孙长海噗地吐出一口血,扑倒在地上。 这条蛇是他以自身精血豢养的灵蛇,灵蛇一死,他的心魂也受了重伤。 剩下的秦门弟子不知道该怎么办,纷纷看向秦树义。 秦树义脸色十分难看。 李沐尘一直没出手,他也不好出手。 李沐尘就带了两个人,秦门弟子那么多,当着满京城大佬的面,如果这样都拿不下,还要靠他出手,那就太没面子了。 原本以为有孙长海在,可以轻松拿下荣王二人,可没想到,荣师傅最后那一刀,竟然断了孙长海一臂,还是在连杀秦门十几个弟子之后。 难怪孙长海以为荣师傅就是一刀春了。 秦树义是见过一刀春的,当年要不是他暗中帮忙,张癫根本杀不了一刀春。 但荣师傅今天这一刀,很明显已经超过了一刀春。不仅是刀快,更在于他刀法中蕴含的剑气。 到了这时候,秦树义必须出手了,面子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输赢。 “找死!” 秦树义身上爆发出一股可怕的气息,阴寒至极。 刚刚被王老板的朱砂掌风激荡得热浪滚滚的空气突然凝冷,仿佛一下子炎热的夏季跌入了寒冬。 秦树义双手一探,手臂莫名就变长了,一直垂到地上,手掌竟然插进了地下,大理石地面以他的手腕为中心的裂缝向四周蔓延。 在场的人里有识货的惊叫道:“鬼手!这是真正的鬼手!秦爷出绝招了!” 此人的话音还没落,王老板和荣师傅身边的地面大理石就砰地裂开了,从地下各伸出一只白骨的手爪,仿佛埋藏于地底千年的僵尸枯骨,带着死亡的气息,抓向他们。 这一幕,看得人心惊不已。 刚才的打斗无论多么激烈,无论朱砂掌多么霸气,荣门刀法多么快,甚至那条鬼魅般的灵蛇,都还在人们的认知范围内。 但这两只从地下伸出来的鬼手,已经完全超出了大家的想象。 尤其是秦爷和荣王二人之间有七八米的距离,中间还隔着一排秦门弟子。 现场一片惊呼。 秦爷的脸上露出狰狞之色,仿佛嗜血的饿鬼看见了灵肉。 就在此时,两点寒芒射来,钉在了两只枯骨手的手腕挠骨上。 两只白骨手如受惊的蛇,猛地缩回了地下。 秦树义一声闷哼,收回双手,抬手观看。 两只手腕上各插着一根钢针。 “李沐尘!”秦树义看着李沐尘大怒,“你竟敢暗算我!” “彼此彼此!”李沐尘说道。 秦树义看见手腕上的皮肤隐隐透着一层黑气,黑气是从骨骼里面透出来的。 显然,两根针上有毒,而且因为针扎进了骨头,毒气已经进入骨髓。 “啊——”秦树义狂怒,“李沐尘,你这个小人!你用毒针害我,算什么英雄?” 李沐尘说:“我从来没说过我是英雄。何况,这毒针明明是你自己的。你可别告诉我,刚才用毒针射我的人,不是你安排的。赶紧解毒吧,晚了,你就算有解药也没用了。” “你放屁!”秦树义愤怒至极, “这是葛门的毒针,我哪儿有解药!姓李的,我没想到你是葛门老鬼的人。快把解药给我!” “葛门?”李沐尘有些疑惑,看秦树义那样子,不像是假的。 侯七贵在他耳边悄声说道:“葛门也是一个江湖组织,和荣、兰、要等门齐名,主要以暗杀为主,所以更加隐秘一些。” 李沐尘皱了皱眉。 秦树义双手都被插了针,手指没法动弹,无法拔针。他想用功力把针逼出来,但葛门毒液的毒性极强,他的双臂已经麻痹,完全使不上劲,更不要说运行真气了。 可能连秦树义自己都没想到,堂堂天眼鬼手、册门宗师,一身本事好像用都没来得及用出来,就栽在了李沐尘手里。 “啊——”秦树义面目狰狞,募露凶光,“李沐尘你不得好死!” 李沐尘并没有理会他的谩骂,说道:“你还有三分钟时间,毒气攻心,必死无疑。告诉我,二十年前,你对李家做了什么?你幕后的主使是谁?说了,我就帮你驱毒。” “哼!葛门毒药,独步天下,你刚才还说毒针不是你的,你拿什么给我驱毒?”秦树义瞪着李沐尘,“你有解药,说明毒针就是你的,你是葛门的人!” “谁说驱毒一定要解药?” 李沐尘缓步走上前。 还活着的秦门弟子纷纷避让。 他走到王老板身边,把手按在王老板的背脊上。 王老板被蛇咬在后背,中毒比荣师傅还要严重,又没有及时处理,此刻蛇毒已经蔓延到了全身,就连脸上也是黑气弥漫,眼看着快要死了。 李沐尘把手放上去以后,眼看着王老板脸上和手臂上的青黑气就退了下去,一直退到后背。 李沐尘手掌抬起,只见掌心处一团黑气,被从王老板的背上拔了出来。 王老板深吸了一口气,很快就恢复了容光。 李沐尘又走到荣师傅面前,把手放在荣师傅肩头,用同样的方法,把他身上的蛇毒拔出。 然后看向秦树义。 秦树义感觉毒气已经蔓延到了胸口,他知道,再不救,真要死了。 “好,我告诉你,二十年前,我奉命到李家找一件东西。” “什么东西?” “一块玉。” 李沐尘立刻就知道了秦树义在找的就是那块天魂残璧。 “是谁让你来找的?” “我师父——澹台玉。” ------------ 第594章 吕显没死 侯七贵一听到澹台玉的名字,就想起了地下古墓里的僵尸和那个恐怖的鬼王,还有那些装满财宝的棺材。 他看了一眼地上那口漆黑的棺材,和古墓里的棺材一样那么大。 “澹台玉……” 李沐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瞬间想明白了很多事情。 看来那块天魂璧真的很重要,重要到魔教一直在找它。 澹台玉很可能一直在京城,借着册门身份的掩护,寻找李家那块古玉。他一定去过李宅,所以被萧笙盯上了,于是就把寻找天魂璧的任务就给了秦树义。 秦树义是澹台玉的弟子,靠着天眼鬼手在古玩界混出了名堂,成了册门宗师。 这个身份让他更容易在京城立足,也更方便寻找天魂璧。不管天魂璧在李家,还是流到了市场上。 “原来你是魔教中人了。”李沐尘冷冷地看着秦树义。 “放屁!我入的是册门,学的是补字修画、琢玉烧瓷,顶多也就倒个斗摸个金,和魔教有什么关系?” 秦树义矢口否认,可是忽然发现自己这样解释,颇有些此地无银的味道。 “李沐尘,快把解药交出来,给我解毒!等我师父回来,别说你,就是葛门的老鬼,一样收拾了!” 他还是认定了李沐尘和葛门有关系,那两根毒针就是专门用来对付自己的。 李沐尘懒得辩解,问道:“你的背后,除了澹台玉,还有谁?” “没有了。”秦树义说。 “没有?”李沐尘冷笑一声,“澹台玉已经好多天没和你联系了吧?你可别告诉我,这阵子你的所作所为,都是你自作主张。” 秦树义愣了一下。他不明白,澹台玉最近突然失去了消息,李沐尘又怎么会知道? 他隐约猜到了什么,但很快摇了摇头,把这个念头甩开。 “李沐尘,你到底想知道什么?” “巴雅尔是谁请来的?绝户棺是谁的主意?你们的宗坛在哪里?还有多少人?” 李沐尘一口气问完,提醒道,“你还有一分钟。” 秦树义的额头沁出了冷汗,毒气已经蔓延到了他脸上,半张脸都变成了青色。 “都……都是孙先生负责联系的。” “孙长海?” 李沐尘转头看去,才发现孙长海不见了。 人群发出一阵小小的惊咦。 孙长海被荣师傅一刀斩断了手臂,又因豢养的灵蛇死了,导致其心神受损,几乎已经成了废人,人们的注意力都在李沐尘和秦树义身上,谁也没注意孙长海去了哪儿。 孙长海吐血倒地的地方离主楼的偏门很近,荣师傅和王老板对视一眼,心有灵犀地同时行动,朝着偏门追了进去。 李沐尘没有阻止,看着秦树义,说:“孙长海和谁联系,别说你不知道?” “吕显。”秦树义说。 “什么?” 李沐尘吃了一惊。 吕显不是被友全爷爷杀了吗? 朱啸渊亲口说的,他和友全爷爷一起远赴漠北,杀了吕显。 朱啸渊没理由骗他,而且和萧笙的话也都能对上,不应该是假的。 难道吕显没死? 或者当年友全爷爷弄错了人,杀的不是吕显。 “吕显在哪里?” “我只知道在漠北,具体在哪儿就不知道了。” 漠北,这和朱啸渊说的是一致的,也就是说,当年友全爷爷并没有弄错。 “孙长海知道?” “他是吕显的徒弟。” 李沐尘点点头:“最后一个问题。二十年前,你有没有参与李家的屠杀?” 在场的人们都吃了一惊,纷纷窃窃私语起来。 “李家真是被屠杀的?” “不然呢,怎么会突然消失?” “那可真够狠的,李家上下几百口人呢!” “哪止啊,李家可不止李宅,京郊还有十几座庄园呢,另外各地分支,加上近亲旁支,说几千号人都是少的!” “难怪李沐尘这么大的仇恨,连下毒这种下三滥的手段都用上了。” “灭门之仇啊,下毒算什么,秦爷竟然参与了二十年前李家的事,这就叫报应!” “反正不算英雄好汉!他要是一对一把秦爷干了,我就服他。” “一对一?鬼手的外号白叫的?就凭秦爷刚才那一手,姓李的白搭!” …… 秦树义的脸黑了,也不知是毒的,还是想起了当年的往事。 “李沐尘,我说没有,你信吗?有本事,你就先解了我的毒,我就告诉你二十年前的事。” 李沐尘轻蔑地一笑,伸出两根手指勾了勾,秦树义手腕上的两根针就飞了出来,一缕黑气也跟着出来,仿佛针的尾迹。 笃笃两声,针扎进了厚厚的棺材板里。 秦树义脸上的黑色迅速褪去,一直退到手腕上,最后变成那缕黑线的尾端,消失在空气中。 秦树义抬起双手看了一眼,这双让他引以为傲的鬼手算是保住了。他连忙拿出一粒药丸,塞进嘴里,运转真气,在体内循环一圈,感觉无碍,这才放下心来。 “好了,你现在可以说了。”李沐尘说。 秦树义目光闪烁,脸上略现犹疑。 他认定了李沐尘是葛门的人,葛门多杀手,一个比一个难缠,而且都隐在暗处,惹了葛门的人,会非常麻烦。 何况葛门那个老鬼,就连他师父澹台玉也要退避三舍。 但今天这个局面,他已经没有退路了。 二十年前,他虽然没有直接参与李宅的大战,但时候搜寻李家余孽,他可出了不少力,也杀了不少人。 他和李沐尘之间,今天只能有一个活着出去。 秦树义相信,这个人是他自己。 李沐尘所倚仗的是葛门暗器和毒药,只要自己小心一点,或者先发制人,不给他施展暗器和用毒的机会,就不会输。 何况荣王二人去追孙长海了,这让他可以专心对付李沐尘。 “二十年前……” 秦树义叹了一口气,对着李沐尘跪了下来,看上去是要磕头。 人们都惊诧于他的行为,堂堂册门宗师竟然下跪了! 可是就在这时,李沐尘脚下的大地突然开裂,从地下伸出了许多只枯骨的手来,长长的白骨像电线杆子一样耸起,手掌在空中搭建撑一个穹顶,把李沐尘包在了里面。 秦树义使用的鬼手,只是这次借着下跪磕头的掩护,十分隐蔽。 他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李沐尘,刚才不小心着了你的道,没有了葛门的暗器和毒药,我看你还有什么本事!哈哈哈哈,今天,我就让你尝尝鬼手的厉害!” 说罢,他插入地下的手猛地一提,那些耸立在李沐尘周围如牢笼一般围住李沐尘的白骨就往下沉去,看上去是要把李沐尘一起带到地下去。 人们都大惊失色,这是要直接把人带进地狱吗? ------------ 第595章 重回第一 只听见哗啦啦一阵响,骨头在李沐尘的周围散落了一地。 秦树义一声惨叫,拔起自己的双手,发现手掌已经不见了,只剩下两只光秃秃的手腕,上面还沾满了浸血的泥土。 “你……你究竟是什么人?”秦树义惊恐地用断腕指着李沐尘。 李沐尘冷冷地说:“原本还想给你秦门留一线生机,你自己不要,就别怪我了。今天,我就用你们秦门的血,来祭奠二十年前逝去的李家先人。” 说罢,手一指。 人们只见一道乌光一闪。 没人看清那是什么。 就见秦树义和剩下的秦门弟子的项上人头都掉了下来,在地上骨碌碌翻滚着,好像一群被小孩乱踢的皮球。 秦树义的头砰一声撞在棺材上才停下来,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天空,似乎到死都不敢相信。 李沐尘一挥手,秦树义的尸体就飞起来,落进了荣师傅带来的那口漆黑的大棺材里。 接着,其它秦门弟子的尸体也飞起来,纷纷落进棺材。 这口棺材虽大,但躺平了顶多也就装四五个人撑死了,这几十号人,怎么可能装得下? 尸体在棺材口上高高叠起了好几米高。 李沐尘最后一翻手,地上的棺材盖就飞起来,在空中转了几圈,飞到极高处,砰一声压在尸体上,竟将几十具尸体都压进了棺材里 人们看得毛骨悚然。 这哪里是棺材,这分明是高压锅。 李沐尘转过身,看着这些京城名流。 这里的几百号人,几乎代表了整个京城的豪门世家和有头有脸的人物,比那天在楚家的车行的阵仗要大多了。 这些平时高高在上的老爷太太、公子小姐们, 此刻都带着惊悚的表情,不敢直视李沐尘的眼睛,有的甚至低下了头。 他们从未在一个人身上感受到过如此强大的压力。 李沐尘的目光静静地扫过每一个人,然后朗声说道: “诸位,我李家曾是京城第一世家,被奸人所害,一夜破亡。今天,我李沐尘回来,就是要报这血海深仇!二十年前,凡参与了李家灭门血案的,手上沾着李家鲜血的人,只要主动站出来,可以罪减一等,并且我保证祸不及家人。但若是想要蒙混过去,一旦被我查出来,秦门就是下场!” 说罢,左手一抬,那口装着秦门几十具尸体的棺材离地而起,飘浮在空中。 李沐尘右手往前一推一送,棺材就轰的一声朝着北方飞了出去,很快在空中化作一个小黑点,消失不见了。 …… 燕北园往北几十里,就是燕山脚下。 一片荒山里,几个人正在打猎,其中一个正是瑶光车行的经理吴大明。 在吴大明身边是一个胖子,举着一把猎枪,对着不远处树林里砰地开了一枪。 一头黄麂窜出来,仿佛失去了方向一般乱跳,很快就瘫软在地上。 胖子走过去,一把拎起黄麂,哈哈笑道:“这小东西,子弹还没打到它,你看它吓得,哈哈哈!” 吴大明却垂头丧气,提不起精神来。 胖子说:“大明,别不开心了,不就是瑶光车行的经理嘛,不做就不做了,有什么了不起!” 吴大明说:“但楚瑶那丫头发了话,京城哪个车行还敢要我?” 胖子冷笑道:“楚瑶算什么?楚家的未来终究是楚公子的。” 吴大明眼睛一亮:“楚公子……” 胖子笑道:“你是楚公子的人嘛,楚公子怎么会忘记你呢。楚公子说了,只要你好好替他办几件事,以后整个瑶光俱乐部都可以给你。” “真的,让我做什么?” “很简单……” 胖子朝吴大明招了招手,让他走近一点。 吴大明就朝胖子走过去。 这时候,忽听嗡呼一声呼啸,不知从哪里飞来一口棺材,一头撞在胖子身上,然后砰一声撞进了峭壁的石缝里。 一只黄麂从半空中跌落,在地上凌乱地跳了一阵,逃进了树林。 吴大明呆呆地站在那里,僵硬地扭过脖子,看见悬崖上露出的那一截棺材头。 …… 荣师傅和王老板回来了。 “没找到。”荣师傅垂着头,“这家伙很狡猾,让他逃了。” 王老板说:“不怪老荣,是我的问题,我选错了路。” 荣师傅说:“跟你没关系,追踪本来就是我荣门的强项,这次怪我。” 王老板说:“你本来的判断是对的,要不是我坚持,不会被他跑掉。” 李沐尘摆手道:“算了,他断了一手,本命灵蛇已死,心神受损,只剩半条命了。正好让他去漠北搬救兵,最好是吕显亲自来。” 事情告一段落,京城这些豪门世家纷纷过来和李沐尘见礼,一个个信誓旦旦地保证自己和二十年前李家的事没有关系。 秦树义死了,秦门也没了,他们带来的礼物自然也失去了用处。不只是谁第一个提出来,要把礼物送给李家,以表心意。人们纷纷附和。 于是,原本送给秦爷的那些礼物就都成了李家的了。 这让侯七贵好一阵忙活。 王四爷拱手道:“恭喜李公子,识破奸谋,得报大仇!经此一战,李公子名震京城,大江南北,将再无不服之家族,李家重回第一!” 这话如果从别人嘴里说出来,可能被认为是拍马屁,但从王百顺嘴里说出来就不一样了。 王百顺在王家地位虽然不算高,但辈分摆在那里,又是家主王百川的亲弟弟,平时说话办事也算谨慎,不是那种张口胡来的人。 他肯这么说,一定是给王百川打过招呼了。 王家是现在的京城第一,王百顺说李家重回第一,那就等于是王家承认了李家的地位。王家一承认,那大江南北就真是再无不服之家族了。 李沐尘笑道:“四爷,您别给我戴高帽子,李家是不是第一,不是凭我打几个小人就能决定的,以后的日子长着,还请大家多多照应。” 楚瑶说:“李公子,四爷都这么说了,你就别客气了。我刚才给我爸打电话了,我爸说,李家本来就是京城第一,没什么可争议的。” 那汝平说:“是啊,当初以为李家没了,才有了新四大家。如今李家回来,我那家自当退出四大家之列,而李家第一,应是公论!” 这几位都这么说了,别的豪门世家哪里还有什么意见。何况今天的事情也足够让他们震撼了。 秦门势力不弱于四大家之下任何一家,又有宗师坐镇,李沐尘说灭就给灭了。 燕北园虽然准备了丰盛的宴席,但死了那么多人,谁也不喜欢在这种晦气地方吃饭,所以闹哄哄了一阵后,就都散了。 “楚小姐!”临分别时,李沐尘突然叫住楚瑶。 “李公子还有事?”楚瑶有几分期待地看着李沐尘。 李沐尘说:“戴婷呢,我记得她跟你一起来的吧?” “呀!”楚瑶一惊,才发现戴婷不见了。 李沐尘却没再多说,携着林曼卿走了。 “暗算你的是戴婷?”林曼卿也有些吃惊。 ------------ 第596章 谁是杀手 “是。”李沐尘说。 “你为什么不当场戳穿?” “楚家的人,我当场抓了话,楚家就太没面子了。” “呵,你还会给人面子呀?”林曼卿笑道。 “今天是我和秦门的生死局,我既然有稳赢的胜算,又何必把局面弄乱?关键是,我发现这个戴婷,很有问题。” “什么问题?” “秦树义说那是葛门毒药,但我知道,她射出两根针用的发射器,却是墨家机关。” “啊?你是说,戴婷也是墨家的人?那她和周绍义是同伙?” “不,”李沐尘摇头道,“他们应该是……同一个人。” “同一个人?”林曼卿讶然,“怎么可能?” “他们最后脱离我的视线,用的都是墨门五行遁术。虽然遁入空间的那一刻很短暂,但还是被我看到了一闪而逝的本相。他们两个,实在太像了。《墨子枕中五行记》中记载有墨家五行变化之术,虽然要四重天劫才能随心而用,但用来易容,对墨家弟子来说却是再简单不过了。” “可是……这两个人,一男一女,差别也太大了!”林曼卿还是不敢置信。 李沐尘笑道:“其实除了男女之外,别的差别也没那么大。” 林曼卿仔细回想,好像是那么回事。周绍义和戴婷身高差不多,周绍义的身材瘦小,两个人五官虽然不同,但神态举止的相似还是有蛛丝马迹可寻。 “老侯,再去查一下周绍义。” 李沐尘靠在车后座上揉了揉眉头,“希望这家伙没死。” …… 有了线索和方向,调查起来就很快。 先前把周绍义当成了墨家刺客,以为他躲起来了,连他家里人都找不到。 现在既然知道那个周绍义很可能是别人假扮的,那么周绍义本人不是死了,就是被人拘押在某个地方。 侯七贵在一间废旧仓库里找到了奄奄一息的周绍义。 他被绑在椅子上,绑他的人在房梁上吊了一桶纯净水,桶底钻了个很小的眼,往下面滴水。水滴正好滴在周绍义的脸上,让他不至于渴死。 好在周绍义只是虚弱,并没有受伤。经过简单的调理,就恢复了正常。 周绍义说绑架他的是一个女人,还问了他很多问题,主要是关于李宅旁边这座四合院的信息。 侯七贵问李沐尘要不要去楚家把戴婷的照片要来,给周绍义看。 李沐尘摇头说,那没有意义。既然人家能伪装成周绍义的样子,那么去抓周绍义的时候,又怎么会用本来面目呢? 周绍义说起了当年买房的经过。 十几年过去,他对宫因洛的印象已经很淡了,几乎记不起长什么样来。 实际上,他知道的事情基本都告诉了抓他的那个刺客。 不过他还是提供了和“假周绍义”不同的说法,他说宫因洛不是什么年轻漂亮的美女,而是一个老太太。 “老太太?” 李沐尘讶然。如果能确定的话,那就至少可以排除宫因洛是母亲宫凌烟的可能性了。 “或许没那么老,我记不清了,但至少也是中年妇女吧,绝对谈不上年轻漂亮。”周绍义说。 李沐尘稍微松了一口气,却也有一些失望。 “哦,对了,我记得她好像说过……”周绍义补充道,“她卖了宅子就准备出国去了。” 这是一条线索,但也仅仅是线索,几乎没什么用处。 从周绍义那里能得到的信息也就这么多了。 接下来就是谈买房子的事。 死里逃生的周绍义,得知一切起因都是因为那栋宅子后,巴不得快点把宅子卖给李沐尘,所以交易很快就达成了。 “卖了宅子,我也出国去了,小命要紧。”周绍义说。 李沐尘笑道:“她假冒过你一次了,不会再假冒第二次的。” 侯七贵说:“你为什么不回老家?” 周绍义摇头道:“能回去早回去了,我来京城,就是躲老家的债。十几年过去了,我还以为太平了。这件事提醒了我,有些坎没那么容易过去的,我还是躲远一点吧。” 李沐尘和侯七贵都没有再说什么,人家要走是人家的自由,只要房子能顺利过户就行。 房子买下来了,接下来就是把两处宅子打通,重新设计后进行装修。 早在骆星昌之前,侯七贵其实就已经联系好了一家靠谱的园林装修公司,房子过户后,就立刻进场了。 楚瑶打来电话,说是戴婷找到了,但情况有些复杂,请李沐尘去一趟瑶光俱乐部。 侯七贵在李宅看家,李沐尘和林曼卿一起去了瑶光俱乐部。 在俱乐部的一间休息室里,他们见到了憔悴的戴婷。 楚瑶说,她们是在一家会所里找到她的。 这家会所不是楚家的产业,但会所的老板和楚瑶的哥哥楚哲关系很好,楚哲也持有会所的暗股,所以也可以认为就是楚哲的会所。 戴婷说,是吴大明把她骗去的。 那天她本来要陪楚瑶去参加秦爷的宴会,衣服都准备好了,但吴大明突然找她说有事要谈。 吴大明毕竟是瑶光的老员工,也是戴婷的下属,戴婷以为耽误不了多少时间,就去见了吴大明。 吴大明点了两杯奶茶,戴婷喝了两口就晕了过去,醒来已经会所里了。 至于后来在会所里发生了什么,楚瑶没说,李沐尘也没问。 但从戴婷憔悴的脸色和呆滞的眼神来看,她遭的罪一定不少。 了解了大致情况,楚瑶让戴婷好好休息,陪着李沐尘和林曼卿去了她的办公室。 楚瑶想起那天的事,神情还有些恍惚:“戴婷明明是和我一起去的,除了我,楚家还有好几个一起去的人可以作证。那天在燕北园,你们不是也见到她了吗?” “那人不是戴婷。”李沐尘说。 “不是戴婷?”楚瑶十分吃惊,“你是说有人冒充戴婷?可两个人怎么能这么像?简直一模一样!要知道,我和戴婷是闺蜜,我们从上大学就住在一起。” “这世上有种东西,叫易容术。”李沐尘说,“你仔细回忆一下,那天和你一起去燕北园的戴婷,有没有什么破绽?” 楚瑶仔细回忆着,好半天,还是摇了摇头:“没有,没有任何破绽,我还是觉得那就是戴婷。” 李沐尘说:“那就是说,她穿的衣服,戴的首饰,甚至使用的化妆品,都是戴婷平常用的?” “没错!”楚瑶十分肯定地说。 ------------ 第597章 三擒三纵 “楚小姐,你们俱乐部有多少员工?”李沐尘突然问道。 楚瑶一愣,忽而明白了什么,皱眉道:“你是说……那个假扮戴婷的,是我们俱乐部的人?” “不能肯定,但她既然连戴婷用的化妆品还香水都没有弄错,说明她和戴婷很熟悉。吴大明把戴婷支开,这个时间点也很巧,不排除他们是串通好的。” 楚瑶脸色变了变,深深皱起了眉头。 如果真是内部人,又和吴大明串通好的,那就很可能是她大哥指派的。 这让楚瑶有些惊魂不定。 派刺客刺杀李沐尘,这后果,她不敢想象。 燕北园整个秦门的下场,让她想起来就心惊肉跳。 楚哲啊楚哲,你和我斗也就算了,你怎么能算计到李公子头上,这是要让整个楚家都遭殃的呀! 楚瑶决定,要尽快把这件事告诉爸爸,楚家不能败在大哥手上。 这时候响起了敲门声。 “进来。”楚瑶说道。 一个穿着职业装的女人进来,叫了声“董事长”,看见李沐尘和林曼卿在场,似乎有些拘谨,欲说还休。 李沐尘认出来,这是上次来买车时那个销售员小郑。 楚瑶解释道:“这是小郑,你们认识的,上次她的表现很好,所以我让她顶替了吴大明做了经理。” 李沐尘点点头,没有说话。 林曼卿说:“小郑,恭喜你了。” 小郑说:“还要谢谢李公子和李夫人,要不是你们,我也没机会当上经理。” 楚瑶说:“小郑,李公子不是外人,你什么事就说吧。” 小郑才说:“董事长,吴大明有消息了。” “在哪儿?”楚瑶有几分激动地问,因为吴大明是事情的关键,也可以为戴婷讨回一个公道。 “在北郊燕山南麓的一处悬崖下面,发现的时候人已经死了。”小郑说。 “死了?”楚瑶大感意外,“怎么死的?” “说是他和樊大少一起进山打猎,樊大少失踪了,樊大少的手下认为是吴大明害死了樊大少,就把吴大明丢下了悬崖。” “啊?樊大少不是我大哥的人吗?他们怎么窝里斗起来了?” 小郑摇头:“现在还不清楚。” 楚瑶揉了揉额头,整理了一下凌乱的思绪,说道:“小郑,你去把俱乐部所有的员工都叫来,就说开会。还有,吴大明和戴总的事情一个字都不要传出去。” “知道了。”小郑出去了。 楚瑶摊手道:“吴大明死了,线索断了。我们把员工都叫来,李公子你火眼金睛,最好能帮我把我大哥安插在我这儿的人全揪出来。” 李沐尘笑道:“我又不是孙悟空,哪来的火眼金睛?再说了,我只抓刺客,抓卧底,那是你们楚家自己的事。” 楚瑶也知道李沐尘说的是事实,无奈的苦笑了一下。 员工很快都来了。 楚瑶的办公室很大,几十个员工站在里面一点也不显得拥挤。 小郑端来三杯咖啡,放到他们桌上,说道:“除了保安,都到齐了。” 然后她自己也和其他员工站在了一起。 楚瑶说:“我们瑶光的核心员工就这些了,瑶光外围还有几家公司,人员相对比较杂,查起来比较麻烦一些。” 李沐尘点点头,端起咖啡,一边喝着,一边从排好队的员工面前走过。 他走过去的时候,每个员工都感受到了一股强大的气场,不是压迫感,而是那种让人心慌的,藏不住秘密的感觉。 走了一半的时候,李沐尘突然“啊”一声叫,手里的咖啡杯跌落在地上,身体摇摇晃晃。 林曼卿大惊失色,飘身过去,一把扶住李沐尘,把他扶回到沙发里,焦急地问:“沐尘,你怎么了?” 李沐尘紧闭双眼,嘴唇发紫,脸色青黑,十分痛苦的样子。 “咖啡有毒!”林曼卿回头,瞪着小郑。 小郑看着倒在沙发上的李沐尘,脸上掠过一丝得意之色,说:“还以为有多厉害,也不过如此嘛!” “小郑,是你?!”楚瑶满脸都是不敢置信的表情,“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戴总对你那么好,你居然害她!楚哲给了你多少好处?” “楚董,你误会了!”小郑略有些歉意地说,“我不是楚哲的人,戴总也不是我害的,只是巧合而已。戴总的仇,我会给她报的。吴大明已经死了,下一个,是楚哲。” “什么?”楚瑶大吃一惊,“吴大明是你杀的?” “算是吧。”小郑说,“我只是借了樊大少那帮愚蠢的手下的刀而已。” 楚瑶怒道:“你很得意啊!报仇!谁要你报仇!你知不知道戴婷这两天在会所吃了多少苦,被人折磨成什么样了?你杀了吴大明,杀了楚哲,又能怎么样?” 小郑的身体震颤了一下,不过眼神很快就变得坚毅,目光如刀一般充满了杀气。 “那你为什么要杀李公子?他和你有什么仇?”楚瑶问道。 “他和我没仇,我只是在完成任务而已。”小郑缓步走向沙发,似乎想确认一下李沐尘死了没有。 “谁给你的任务?”李沐尘从沙发上坐起来,脸上的青黑色迅速褪去,嘴唇也恢复了红润。 小郑明显没有料到,身体猛的一顿,眼里满是惊讶。 但她只是愣了一下,迅速反应过来,身形一闪,就要用墨家潜行术遁走。 楚瑶看见空间好像闪了一下,小郑就突然不见了,只有一件外套从她刚才站立的地方跌落。 可就在这时,李沐尘突然伸手对着前方的空气一抓。 只听啊的一声轻叫,小郑就被从虚空中抓了出来,手腕被李沐尘扣住。 那件外套还没有落地,小郑的身上此时只穿着一件薄薄的半透的衬衫,包裹住她玲珑饱满的身材。 李沐尘轻轻一拽,小郑就往前一个趔趄,忽然嘴角勾起一丝笑,眼角眉梢多了一丝媚态,扑向李沐尘的怀里。 李沐尘往旁边一让,手一抚一放,就把小郑丢进了沙发里,而他的手上多了一枚戒指,戒指的顶端是一根长长的刺。 李沐尘看了一眼手里的戒指,叹道:“墨家的东西,果然做得精巧。” 小郑靠在沙发里,知道反抗无用,怒视李沐尘。 “你中了葛门七绝散的毒,你是怎么做到没事的?” 李沐尘笑道:“要是这点毒就能把我毒倒,我早就死了不知多少次了。” “你早就知道是我?” “只是猜到,我上次见你,就知道你武道双修,境界还不低。但红尘之中,大隐于市的人不在少数。你不主动出击,我也不能肯定你就是刺客。” “哼,既然被你发现了,杀了我吧。”小郑眼里有一种决绝,似乎并不很看重生死。 “要杀你,上次你冒充周绍义的时候,我就杀你了。”李沐尘说。 小郑似乎有些意外:“你故意放我走的?为什么?” “我和墨家有缘。我师父说过,若遇到墨家人,要多照拂一二。但事可一可二,不可再三再四,前两次你杀我,我都放了你,这是第三次了。” “你想怎么样?” “我知道你这行的规矩,也知道墨家弟子的气节,如果我现在问你,你一定不会告诉我谁让你来杀我。” “哼,知道就好。” “所以,我打算再放你一次。” “你说什么?”小郑不相信似的看着李沐尘。 李沐尘说:“我放了你,你可以有两个选择,第一,远离京城,以后再也不要在我面前出现,之前的事,我就当没发生过。第二,继续来刺杀我。不过你只有最后一次机会了,最好准备得充分一点。” “如果你选择二,我想和你打个赌。三天之内,你若还是杀不了我,就得听我的,从此以后,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当然,你要是不敢的话,那就选择一吧。” 小郑靠在沙发里,死死地盯着李沐尘,白衬衫包裹着的饱满的胸膛剧烈的起伏着。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下定了决心,站起来说: “好,三天之内,我杀不了你,我就是你的人,让我做什么都行。” ------------ 第598章 鸳鸯糕 小郑捡起跌落在地上的外套,穿在身上,走到门口的时候,突然回头,深鞠一躬,对楚瑶说: “楚董,替我对戴总说声对不起。” 说罢转身离去。 楚瑶也是愕然,不知该不该叫住她。 戴婷的事,好像和小郑有关系,可真要怪,又似乎怪不到小郑头上,只能怪吴大明和楚哲。 他们为什么要害戴婷?还不是因为戴婷是她的闺蜜,所以到头来,好像楚瑶自己的责任更大一些。 楚瑶很想给戴婷出头,可是吴大明死了,那就只剩下楚哲了,难道她要去找她大哥算账? 即便把状告到父亲面前,又能把他怎么样呢? “东西还你。” 李沐尘指尖轻弹,射出两点寒芒。 小郑一转身,用手接住,一看,除了刚才的戒指,还有一支钢笔,正是她冒充周绍义去刺杀李沐尘时所用的。 “喂,可以告诉我你的真名吧?”李沐尘问道。 “三天后,如果你没死,自然就知道了。”小郑说完,转身消失在门外。 …… 回去的路上,林曼卿显得有些闷闷不乐,一直到回了李宅也没有说一句话。 而李沐尘却好像一点儿也没觉察到她的心情,只微闭着眼睛,不知是在想事情还是在养神练功。 侯七贵想要说什么,憋了半天,终于只说了一句:“我去看看隔壁的工程做得怎么样了。” 便逃也似的出去了。 在外面见到李阿四,侯七贵问:“小伍呢?” 李阿四说:“不知道。” “去找找。” “干嘛?” 侯七贵左右看看,放低了声音说:“夫人心情不好,让她去后厨弄点好吃的,哄哄夫人。” “夫人为啥心情不好?”李阿四问道。 “嘿,跟你有关系吗?”侯七贵在李阿四脑门上敲了一下,“别多嘴啊!” 李阿四茫茫然地去了,找到伍玉春说了事,抱怨被侯管家弹了脑瓜崩儿。 伍玉春笑道:“夫人和公子闹别扭了吧。” “为啥闹别扭?”李阿四傻傻地问。 伍玉春笑着用手指戳着他额头说:“瞧你个傻冒儿,难怪管家弹你脑瓜崩儿,不抽你算不错了。” 说完便走了。 李阿四发现,其实侯管家弹的脑瓜崩儿力气比伍玉春戳那一下大不了多少,可为什么感觉侯管家弹的那么痛那么讨厌,而伍玉春戳的就那么温柔那么舒服呢? 他摸了摸额头,带着一脑袋问号,去门口值班了。 伍玉春到后厨拿了点心,去了林曼卿的房间。 “夫人,这是荣师傅做的点心,说是新品种,您尝尝。” 伍玉春把点心盒子放在桌上,用小碟给林曼卿盛了一块。 林曼卿并没有什么食欲,但她不想把自己的不愉快带给别人,就说了声谢谢,接过来准备尝尝。 “等一下。” 伍玉春突然又把碟子拿了回去。 林曼卿一愣,看着她,不知道她想干什么。 “荣师傅说,这点心叫鸳鸯同心糕,必须得两个人吃才能品尝出其中的味道。” 伍玉春把碟子放在桌上,“李公子,你也过来尝尝吧。” 林曼卿说:“你给他再盛一块不就好了?” “那可不行!”伍玉春说,“荣师傅说了,这同心糕一块就是一块,不能二分,所以得你们两个同时一起吃才行,这样才能吃到糕点中间的鸳鸯心,一个人的话,心就碎了。” “哪有这样的糕点,你胡说的吧?”林曼卿说。 伍玉春说:“荣师傅的手艺,我哪敢胡说呀!荣师傅说,这鸳鸯同心糕的做法,他研究了好几年才研究出来,本来他舍不得拿出来,说是要留着和梅姐吃的,结果……” “结果什么?” “结果那天实验的时候,被王老板偷吃了。王老板也说,这是他吃过的最好吃的点心。” “那王老板不是一个人吃的,怎么说要两个人吃呢?” “王老板偷吃的时候,被荣师傅发现了,荣师傅就抢回了一半。” 林曼卿终于展颜,噗嗤一声笑出来,说道:“你编的吧?” “我才没编呢。”伍玉春笑着,把李沐尘拉过来,“公子,夫人,你们尝尝嘛!” 李沐尘哈哈一笑,说:“好,尝尝,不尝对不起老荣的手艺。” 说着就把碟子拿起来。 伍玉春连忙把林曼卿推过去,说道:“公子公子,你慢点,要和夫人一起吃,一人一口,不能让里面的馅儿流出来。” 李沐尘夹起鸳鸯糕,咬了一小口,然后递给林曼卿。 林曼卿朝他看了一眼,眼神里带着几分幽怨和痴情,接过来,也咬了一口。 这鸳鸯糕入口即化,软糯香甜,还有回甘,的确是上等点心。 但林曼卿出身名门,什么样的好东西没吃过,感觉也没有伍玉春说的那么邪乎,凭荣师傅的手艺做出来一点也不奇怪。 只是和李沐尘同吃一块点心,这还是第一次,感觉很是奇妙。 二人各咬了一口,就停了下来,四目相对。 伍玉春催促道:“再吃呀,不要浪费了。” 在她的催促下,二人你一口我一口,就把一块小小的鸳鸯糕咬得只剩了内芯。这内芯是一粒浑圆的珠子,也不知是什么做的,饱满如珍珠,粉嫩如豆腐,水水弹弹,仿佛被一层膜包裹住的水滴,看上去吹弹可破。 林曼卿用勺子托住糕芯,看着说:“这怎么吃?” 伍玉春提醒道:“要分着吃哦,不能一个人独吞。荣师傅说了,这里面是人间绝味,神仙也吃不到的。” “我尝尝。”李沐尘抓着林曼卿的手,把勺子放到嘴边,轻轻一吸,将糕芯吸住,于齿间露出半颗,等着林曼卿来吃。 林曼卿脸一红,一时不知所措。 伍玉春掩嘴一笑,转身出去了,反手把门关上。 林曼卿闭上眼睛,贴上去,轻启朱唇,双唇含珠,波的一声,糕芯破裂,涌出一片无比甜蜜的汁液。她的心便化了,人也飘了,仿佛乘坐小舟,荡漾在一片温暖湿润里…… …… 伍玉春回到后厨。 荣师傅问她:“怎么样?” 伍玉春比了个耶的手势:“没事了。” 荣师傅夸赞道:“真亏了你小伍,要不然咱们李宅这帮大老爷们,可不会哄夫人高兴。” 伍玉春说:“还不是荣师傅手艺好,做的糕点好吃。” “那是!”荣师傅很是得意的样子,又拿了一小盒给伍玉春,“拿去给阿四尝尝。” 伍玉春脸一红,低着头接过糕点说了声“谢谢”,出了厨房,忽然又从门外伸回一张小脸,吐了吐舌头问: “荣师傅,俺想知道,你和王老板是怎么吃完那块糕的呀?” “你个臭丫头片子!” 荣师傅拿起马勺就要追出去。 伍玉春早已提着糕点飞一样地跑了。 ------------ 第599章 变局 林曼卿靠在李沐尘宽阔的臂弯里,轻抚着他历经雷劫后如玉一般细腻无瑕的皮肤。 “沐尘,你为什么要再给她一次杀你的机会?” “嗯?你说那个小郑吗?” “对啊,不会就是因为你和墨家有缘吧,她刺杀你三次,这个理由不充分,不像你一贯的作风。” “如果是以前,她冒充周绍义来杀我的时候,我就杀了她了。” 李沐尘看着天花板,叹了口气。 “我现在终于明白,师父所说的红尘意味着什么了。原本我入红尘,是为了斩断红尘,以求突破。结果自入红尘以来,事情越来越多,身边的人越来越多,我牵绊也越来越多了。” “她是墨家的传人,我读过《墨子枕中五行记》,算是和墨家有缘,这是其一。” “我和墨家无冤无仇,她来刺杀我,肯定有原因,我必须要搞清楚,这是其二。” “她几次刺杀,都针对我,没有伤及无辜,就算周绍义,她也给他留了生机,说明她并非恶人,这是其三。” “墨家传承隐秘,传人极少。她杀我只是刺客任务,我若杀了她,便从此和墨家结仇。我当然不怕,天都更不会怕,但我现在身边有你,有马山哥,有丁香,有郎先生,有侯管家,有那么多人。秦门我可以翻手灭之,宗师我可以举手杀之,但我不可能把天下的墨家弟子都杀了。以墨家的刺杀手段,一旦发展成仇杀,我无法保证你们的安全。这是其四,也是最重要的原因。” “我给了她机会,这样最后无论发生什么,她的师门都没有理由来找我身边人的麻烦了。” “原来是这样,那……你真打算收了她,做……做你的人?” 李沐尘微微一愣,如梦初醒般,笑道:“原来你昨天不高兴是因为这个,吃醋了?” “才不是!”林曼卿不愿承认,“我只是担心你。” “小傻瓜!”李沐尘轻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她要是能杀我,我早就死了不知多少次了。” “但这次不一样,这次她一定全力以赴,用尽所有的手段。你说过,墨家很神秘,也有很多厉害的手段,比如机关术。” “那也要看谁用,不管是机关术还是法宝暗器,都要实力支撑的。在绝对的实力面前,这些都是奇技淫巧。无论她用什么手段,也不可能伤得了我。” “要是用美人计呢?” “啊?”李沐尘一愣,继而哈哈大笑,搂住林曼卿的肩膀,“除非她变成你的样子。” 林曼卿嗯的一声,用力掐了他一把,脸上假装不悦,心里却荡了一下。 “你上次不是说不会吗?” “什么不会?” “嘤……” “不会可以学的嘛!” “这怎么学?” “额……那个什么……” 李沐尘摸了摸头,正想着怎么解释,手机响了起来。 电话是楚瑶打来的。 “我哥死了。我爸很可能会迁怒到你头上,你……”楚瑶在电话那头犹豫了一下,终于叹了口气,“我会尽量做通我爸的工作。” 李沐尘知道,楚瑶并不是担心他的安危,而是担心楚家。 他放下电话,看着天花板出神。 这件事看上去和他没什么关系,但又似乎千丝万缕地连着。 刚刚打开的京城局面,又面临着变数。 “谁打来的?”林曼卿问道。 “楚瑶。” “楚瑶?什么事啊?” “楚哲死了。” “啊?”林曼卿吃了一惊,“是……小郑干的?” …… 楚哲的尸体停在殡仪馆的单间里,入殓师刚刚帮他整理好仪容。 据说他的死状很惨,眼睛瞎了,十指切断,身上某个对男人来说特别重要的部件被切碎了。 验尸官说他是活活疼死的。 除了楚哲,死的还有七八个人,除了楚哲的保镖,还有他的朋友。 他们是死在会所里的。 目击者说,杀他们的是吴大明。 可是吴大明被证实已经在更早的时候死了。 这让这桩凶案变得扑朔迷离。 楚瑶原本不想把小郑的事情说出来,因为这就会牵扯到她自己。 可是楚家很快就查到了戴婷,所有的死者,都是在参与绑架戴婷和凌辱她的人。 谁都知道戴婷是楚瑶的闺蜜,而楚瑶和楚哲不和,兄妹两个的矛盾在上次李沐尘买车事件后白热化,几乎已经放到了台面上,人尽皆知了。 于是很自然的,楚瑶就成了头号嫌疑人。 面对楚振青的怒火,楚瑶不得不把小郑刺杀李沐尘的事说了出来。 可是听在别人眼里,这怎么都像是编造出来的故事,充满了奇幻色彩,一点逻辑也没有。 楚振青寒着脸说:“你觉得我会信吗?” “爸,你要相信我,我说的都是真的!” “你和李家结盟,我不反对,你们兄妹理念不同,互相竞争,也没什么。你大哥是经常给你下绊子,但他从没想过要你的命!你竟然如此狠心,杀了你的亲哥哥!” “我没有!爸,我真的没有!我说的都是真的啊!” “哼,就算你编的故事是真的,你就没有一点害你哥的心吗?刺客既然当时就说了要给戴婷报仇,你为什么不警告你哥?为什么不向我报告?你是在借刀杀人!” 楚瑶一下子愣住了。平心而论,自己真的没有这样想过吗? 这个念头让她心生恐惧。她甚至有点讨厌自己了,就像过去讨厌她哥哥那样。 “不!”楚瑶歇斯底里地叫起来,“我不是这样想的!我没有借刀杀人!” “那就是别人借你的刀来杀人了?”楚振青冷冷地说,“我派在你哥身边的保镖都是高手中的高手,就算宗师出手,也不可能连警讯都发不出来。在京城,除了萧笙,也只有李沐尘能做到了吧。” “不,不是的,不是李公子……”楚瑶想要解释,却发现自己拿不出很好的证据和理由,她的话竟是这样苍白。 “还在帮他说话!你们之间,做了什么交易?究竟是你在帮李沐尘?还是李沐尘在帮你?来人,把小姐关起来,没我的命令,谁也不许放她出去!另外,把那个戴婷抓过来。” 楚瑶被人带走了。 旁边一个中年人对楚振青说:“家主,要不要对李家动手?” 楚振青脸色凝重,眉头紧皱,沉默了许久,才说:“只手灭秦门,这样的人,京城谁能直接动他?等待时机吧!” …… ------------ 第600章 葛门规矩 夜色茫茫,一辆黑色的轿车一路往北疾驰,在燕郊荒岭停了下来。 车上下来三个壮汉,从后备箱里抬出一个麻袋,由其中一人扛着,往荒岭深处走去。 留下司机在车边警戒。 司机掏出一包烟,取了一根叼在嘴上,拿出打火机,嚓的一声点燃。 火苗亮起来的时候,他看见火光里映照出一张人脸。 “谁?” 司机高高举起打火机,定睛去看。 见一女子站在夜色中,一身薄薄的白衣,透着玲珑的身段,只是在这夜色里,显得有几分诡异。 女子往前走了两步,步态婀娜,每一步都踩在人的心坎上。 火光照见了女子的面容,长长的黑发披散着,消瘦的脸颊上满是疤痕,仿佛爬满了蜈蚣,两只眼窝里没有眼珠,空洞洞的,比夜色还黑。 司机慌得把打火机丢了,转身就跑,但他还没来得及发声提醒同伴,人就倒在了地上。 荒岭深处,三个男人麻袋丢在地上,开始挖坑。 漆黑的夜色里,除了风在树林间呜咽,就只听见铁锹一铲一铲地锹动泥土和偶尔磕碰到石头的声音。 麻袋扭动着,在地上翻滚了几下。 一个壮汉上去踢了一脚:“妈的,老实点!” 另一个说:“快挖吧,老大说了,干完活带我们去会所里快活一下,去去晦气。” “这是什么人?” “别多问,知道多了对你没好处。楚家最近不太平,楚公子都死了,小心你的脑袋。” 三个人又沉闷着不说话,在深夜的树林里挖呀挖。 坑终于挖好了,他们拍拍手,准备去抬旁边的麻袋的时候,忽然发现麻袋不见了。 “咦!人呢?” “不会跑了吧?” 他们正准备去找,忽听一个声音说:“我在这儿。” 三个人霍然转身,就看见一个女人站在坑的对面。 一个壮汉拿出手电,朝着对面一照,确认那就是装在麻袋里的姑娘。 “妈的,见鬼!” 三个人骂骂咧咧地就要上去抓人,可是还没等从坑边绕过去的,屁股上就各挨了一脚,扑通通摔进了坑里。 他们看见坑的另一边,站着另一个女人。 这个女人,也是麻袋里的姑娘。 荒郊野岭,麻袋里的女人跑了出来,还变成了两个,任凭他们三个大男人平时如何胆大,此刻也吓得魂不附体。 他们开始拼命往外爬。 这个坑挖得挺深,正好一个人可以站直在里面。 原本爬出来并不难,可是刚探出一个头,就被坑边的女人一脚踩了下去。 无论他们动作怎么迅速,无论从哪个方向,都会被女人无情地踩下去,直到筋疲力尽,瘫软在坑里。 他们大声呼喊着,希望外边放风的司机能听到,可他们呼号了半天,树林里除了他们的回声,什么也没有。 “你们自己选的地方,太偏了,你们喊到天亮也不会有人听到的。”坑边的女人说。 三个男人绝望了,从坑里看着漆黑的天幕上零星挂着的星星,仿佛看见了自己飘走的灵魂。 两个女人站在坑边,互相对视,在淡淡的星光下,她们看到了自己的样子。 “你是谁?”一个女人问。 另一个女人抹了一把脸,她的脸就变了,变成了另一个样子。 “小郑!” “我不姓郑,我叫殷莺。”女人笑了笑说。 戴婷呆呆地看着她,叹了口气:“你何必来救我!” 殷莺说:“你的事,我多少有点责任,我必须救你。” “不管你的事,是楚哲那个混蛋,他不是人!”戴婷一想起楚哲,就浑身颤抖。 “楚哲和那些混蛋都已经死了。”殷莺说道。 戴婷吃惊道:“是你杀的?” 殷莺点了点头:“是,我挖了他们的眼睛,斩了他们的手,切碎了他们身上最肮脏的东西。” 戴婷无声地哭泣起来。 殷莺没有阻止,就让她哭下去。 坑里的三个男人听到殷莺的话,吓得吊不附体,也哭哭啼啼地求饶起来。 “哼,有什么好哭的!” 一个声音传来,殷莺兴奋地转过身,叫了声:“师父!” 只见一个披头散发的白衣女人走来,手里还拎着一个男人。 女人把男人往坑里一丢,对戴婷说:“不要哭,女人靠哭是拯救不了自己的。” 戴婷抬起头,看见女人脸上爬满了蜈蚣一般的疤痕,还有那双空洞的眼窝,不由得吓了一跳,啊地一声轻叫出来。 “嗯,你还知道害怕,那就好,说明你的心还没有死。” 女人突然用脚尖一勾,把旁边的一把铁锹勾起,交到戴婷手上。 “去,把坑埋了。” “啊?”戴婷拿着铁锹,迷茫而惊怕地看着她。 “啊什么啊?”女人厉声道,“这几个人刚才要杀你!要活埋你!” 戴婷的手有些颤抖,看着坑里的人,活生生的人,拼命摇头。 “不,我不敢!” “有什么不敢的?你记住,天底下的男人没一个好东西!他们都该死!杀了他们!只有杀了他们,才能拯救你自己。动手吧!从今以后,再没有男人能欺负你!” 瞎女人的声音仿佛有种魔力,让戴婷的心神稳定下来。 她的手不再颤抖,眼神也慢慢变得坚毅。 她握着铁锹,走到坑边,用力地锹起一锹土,铲进坑里。 坑里的男人害怕极了,求生的本能促使他们再一次爬起来,拼命想要逃出坑去。 这一次,他们成功爬了上来。 正当他们看到逃脱的希望的时候,殷莺轻轻一踢,脚边的一把铁锹贴着地面飞出去,噗的一声铲断了一棵碗口粗的树,又咚一声切进了远处的岩石缝隙里。 四个人再次跌进坑里,抱着各自的脚踝哀嚎起来。 “继续埋!”瞎女人说。 戴婷就握着铁锹开始铲土。 一铲又一铲。 她不是农妇,也不会武功,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女人,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白领。 从小过着优渥的生活,读最好的学校,毕业后进了最好的公司,小姐妹是京城最牛的世家小姐。 本以为前途一片光明,未来的路上铺满锦绣。没想到,遭遇了突如其来的不幸。而这不幸,竟不是她犯的错,她仅仅是遭受了豪门内斗的池鱼之殃。 想着想着,戴婷就流下了眼泪。 她一边哭,一边铲土。 眼泪一滴一滴地落在土里,又被她铲进坑里,压在那些男人身上。 她的耳旁又响起瞎女人的话:“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世上的男人都该死!” 她抹了一把脸,眼泪渐渐干了。她的脸色越来越沉毅,目光中开始有了冷冷的杀意。 一锹一锹…… 土落下去。 她听见男人痛苦的哀嚎,看见男人的绝望的眼神,这让她有种复仇的快感。 她的动作快起来,仿佛有用不完的力气。 三个男人挖开的大坑,竟被她一个人填上了。 当最后一锹土落下去,戴婷丢下铁锹,瘫软在地上。 但她并不觉得累,反而有种解脱的轻松,仿佛寻到了彼岸,新世界的大门向她打开了。 “好,很好!”瞎女人没有眼睛,但好像什么都看得见,“你很有潜质。拜我为师吧,我教你本事,杀光天底下的臭男人!” 戴婷仰望星空,看见天上闪烁的星星,长长地吁了一口气,然后转过身,对着瞎女人跪下,口呼: “师父!” 瞎女人哈哈一笑,凄厉的笑声在夜的荒岭里飘荡。 “好,葛门的规矩,入门之前,要先杀一个人,交投名状。我现在给你第一个任务,帮殷莺去杀了李沐尘。” “李沐尘?!” 戴婷身子颤了一下。 “不错!男人都该死,尤其是姓李的,李家全是负心汉,伪君子!”瞎女人的声音里透着怨愤。 ------------ 第601章 玄机弩 “师父……” 殷莺叫了一声,欲言又止。 “干什么?”瞎女人转过脸来,用那双空洞的眼看着殷莺。 “师父,这是我接的任务,应该由我一个人完成。您不是说过吗,古来墨者,都是独来独往。结队杀人,那是江湖恶匪,不是刺客。” “哼,你倒是记得清楚。”瞎女人冷哼一声,“不错,墨者,草鞋麻葛,独行于江湖之中,散财不留名,杀人不留行。后来,墨家消隐,江湖上称我们为葛门。” “那师父为何还要……” “问题是你杀得了吗?你已经刺杀了他三次,三次你都失败了。这要是过去,你就该在祖师爷面前自裁了!你还傻乎乎地答应他,去杀他第四次,杀不了就任凭他处置。” “师父,这一次,我保证,一定会成功的。” “你拿什么保证?” “我……” “哼,空口白话,被人一激,就轻许诺言,就这一点,你就不是一个合格的墨者!” 殷莺被说得哑口无言,只能委屈地低下了头。 “我来问你,如果你失败了,他要你做他的小三,陪他睡觉,还要变着花样的凌辱你,你怎么办?你要知道,男人都不是好东西!” “我……我若再失败,就去死,绝不会让人羞辱!” “嗯……”瞎女人叹了口气,语气缓和下来,“殷莺,你是我最得意的弟子,也是唯一跟在我身边的。我不会让你死的,这一次,就让戴婷帮你完成任务,也算是你帮戴婷交上投名状。” 殷莺还是有些犹豫,道:“可是……这不是坏了墨者的规矩吗?” “规矩?!”瞎女人冷笑起来,“对别人可以讲规矩,但对姓李的男人、姓宫的女人,还有姓月的不男不女,都不用讲规矩!” 瞎女人不知回忆起了什么,变得咬牙切齿起来。 她从身上摸出一件东西,托在手掌之中。 “殷莺,这东西给你。” “这是……” 殷莺看见师父的手里拿着一把小小的袖珍弩机,看着像小孩的玩具,但十分精致。 “这是玄机弩,墨家重器!我现在传给你,你用它去杀了李沐尘。” “玄机弩……” 殷莺的眼神里透着兴奋,伸出的双手也颤抖起来。 “师父,玄机弩是我们葛门的镇门之宝,徒儿何德何能,敢用这等圣器!” “唉,原本你的修为还不够,总要再过几年再给你,但你现在要杀李沐尘,且只有最后一次机会了。若不能杀她,你就要听他的。要你违誓,你必不肯,若你去死,我也不舍。就把这玄机弩给你吧,反正早晚要给你的。” “师父!”殷莺心中感动,不觉落下泪来。 “不要哭,跟你们说过多少次,墨者无泪!”瞎女人很生气的样子。 “可是,如果我还是失败了呢!”殷莺看着玄机弩,反而担忧起来,“我不怕死,但若因我而丢失墨门重器,我就成千古罪人了!” “不可能!玄机弩是当年墨家祖师留下的宝物,相传有射龙刺凤之威,可以穿云破霄,于千里之外杀人。虽然你的功力不足,但能发挥出千分之一,杀一个李沐尘也该足够了。来,我传你玄机努术……” …… 李宅这两天人很多,除了装修改造的施工队之外,京城各大家族前来拜访的人络绎不绝。 由于隔壁宅子的改造工程才刚刚开始,停车场还没建起来,来访的人只能把车停在胡同口。于是原本还算宽敞的胡同顿时显得拥挤起来,一早就停满了车,而且都是豪车。有些来得晚的,只能把车停在很远的地方,然后走路进来。 李阿四穿上了崭新的保安服,站在门口,看着那一溜的豪车和步行而来的老爷太太公子小姐们,他精神威武,仿佛自己把手的不是李宅,而是南天门。 侯七贵则不得不加紧了李家第二宅院计划,像其它大家族一样在京郊拥有大庄园。 曾经的李家,有不下十处庄园,不过这些产业现在都在别人手上,要收回来需要费一点周折。所以侯七贵就把目标锁定在了燕北园,买下燕北园也是李沐尘当初说过的。 李沐尘和林曼卿几乎从早到晚都一直在接待客人。 这把他们给累坏了。 林曼卿还好点,从小生在豪门,对这种事早已习惯了。可李沐尘身陷于这种迎来送往的琐事当中,那是相当难受。 到了晚上,好不容易闲下来,李沐尘对林曼卿抱怨道:“原以为凭我的本事,复兴李家是轻而易举的事,没想到这么累啊!” 林曼卿笑道:“就两天你就吃不消了?当家主是一辈子的事呢!” “要这样过一辈子?那我宁肯去昆仑山上吃雪。” 李沐尘连连摇头,“不行,明天我得出去躲躲。” 林曼卿说:“你去躲了,谁来接待这些京城名流?他们是冲李家来的,李家现在就你一个姓李的,你总不能让阿四去接客吧?” 李沐尘想了想说:“也对哦,还是林爷爷当初说得对。” “我爷爷说什么?”林曼卿好奇问道。 “他说,我要复兴李家,得先找个女人生一堆孩子。”李沐尘说。 林曼卿脸微微一红,嗔道:“乱说,我爷爷哪会说这种话!” 李沐尘正想再说什么,忽然电话响了,来电话的是楚瑶。 “李公子,我现在出不来,有件事想求你。” “什么事?” “能不能让戴婷……到你那里躲几天?” “戴婷?她怎么了?” “我爸要杀戴婷,我想来想去,只有你那里是安全的。” 李沐尘几乎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好,你把她送过来吧。” “我被我爸软禁了,出不来,您能不能去接她一下。” “她在哪儿?” “我让她躲在北郊的一个停车场里,那里是我们俱乐部处理走私车的地方,离燕北园不远,我发定位给你。” 楚瑶发来了定位。 李沐尘看着定位,心念一动,察觉到了一丝危险。 楚振青要杀戴婷,肯定是因为楚哲的死。既然能迁怒到戴婷,那自然也会迁怒到他李沐尘。 另外,那个小郑约定的三天之期,只剩下一天了,今晚是杀他的最好时机。 李沐尘笑了笑,原本想让王老板去接人的,现在决定,还是亲自去一趟。 ------------ 第602章 刺杀 李沐尘按照定位找到了楚瑶说的那个停车场。 这个停车场很大,分成许多个片区,大部分都停满了报废车辆,有些地方车辆叠起来,有几层楼那么高,车辆上落满了沙尘,有种灾后废土的压抑感。 在大量废弃车辆的包围中,有一片空地,地上停着许多豪车,虽然也落了灰,但挡不住那扑面而来的豪气,和周围废弃的金属王国比起来,简直是两个世界。 这里就是瑶光俱乐部专门用来停放走私车辆的地方。 停车场的角落里有几排平房。 一个老太太在平房前的空地上拿着扫把在扫地。 扫帚在地上发出唰唰的声音,在安静的金属废土之中显得特别刺耳。 李沐尘朝着平房最角落的房间走去。 神识早已锁定了那里,戴婷应该就在那间屋子里。 扫地的老太太没有给李沐尘让路,扫帚唰唰地扫过来,尘土在他身前扬起,在阳光下泛着死沉沉的土黄色。 李沐尘才发现老太太是个瞎子,两只眼窝里像是糊了一坨晒干的污泥,下垂的花白的发丝遮不住脸上爬满的蜈蚣一样的疤痕,风一吹,发丝飘动,那些蜈蚣便仿佛活了似的。 李沐尘从老太太身边轻轻绕过,没有打扰她扫地。 走进那间平房,李沐尘就看见了戴婷。 平房很简陋,和工地上那种简易铁皮房差不多,里面只有一张上下铺。 戴婷被人用绳子绑在床头,身上没有穿衣服,皮肤水一般光滑,本就曼妙的身材,被绳子一勒,更显丰腴绝媚。 李沐尘皱了皱眉。 戴婷看见他进来,脸红了一下,说:“李公子,你不要过来,快走吧,这里很危险。” 李沐尘对这话并不感到意外:“我答应了楚瑶,把你带走。” 说着便向戴婷走去。 戴婷急道:“不行,有人要杀你!” 李沐尘笑道:“这世上想杀我的人多了,你觉得我会害怕吗?” 他走到戴婷面前,伸手去掐她身上的绳子。 “等一下!”戴婷急忙阻止,“我身上绑了炸弹,这绳子是和炸弹连在一起的,绳子断了,炸弹就会爆炸。” 李沐尘探头去看戴婷身后,果然在她后腰部有一个炸弹,和双手反绑在一起。 对这种现代的东西,他并不是很在行,不过神识扫过,立刻明白了其中的关键。 “没事,我来帮你拆。” 李沐尘蹲下去,准备帮戴婷拆除绑着的炸弹。 “放心吧,这东西即使爆炸也伤不到我,有我保护,你也不会有事的。” 戴婷看着李沐尘,发现他很专注,他的眼神很清澈,目光里没有一丝邪念。 她叹了口气,说:“李公子,你走吧,要杀你的人,也包括了我。” 李沐尘微微一愣:“你?” “本来我不该说的,但我不想害你。我是个诱饵,以色相诱,但凡你动了一点色心,心神一乱,他们就会出手。” “但我的心没有乱,不是吗?” “但是……” “不要说话,影响我拆炸弹。这东西可真精巧,现代技术,结合了墨家机关术,有点意思!” 李沐尘蹲在那里,看上去很专注的样子。 外面的瞎老太太一直在扫地,扫帚唰唰地扫着地面。 戴婷看见瞎老太太扫到了门口。 老太太用那空洞的眼神看向门里,一只手拿着扫帚,另一只手里多了一把迷你的精致的弩机。 她的手指轻轻一动。 弩机上射出一支小小的箭,大约有一支圆珠笔芯的大小,银色的光芒一闪,箭的尾端还在弩机前方,箭头就已经出现在了李沐尘的脑后。 这支箭,视空间如乌有,无声无息,仿佛就是抵着李沐尘的脑袋射出来的。 就在刺客满以为这一箭可以射死李沐尘的时候,李沐尘的脑后出现一道黑光,撞在弩箭的箭头上。 叮的一声,箭瞬息隐没。 李沐尘转过身,手中多了一把黑色的剑。 戴婷睁大了眼睛,眼神里有惊有喜。她并不希望李沐尘死,尤其是当她看到李沐尘那清澈的眼神,得知他明知有危险还要来救她的时候。 但是,她要交投名状,这让她很矛盾。 瞎婆婆说天下的男人都该死。戴婷也觉得天下的男人都该死,但假如有一个不该死的话,或许就是李沐尘。 门口的瞎老太太似乎也很吃惊,愣愣地站在那里。 李沐尘缓步朝她走去。 戴婷突然看见那支隐没虚空的箭又出现在了李沐尘的脑后。 李沐尘也感觉到了,反手一剑,叮的一声,就将那支箭打飞。 然而,箭又出现在了他的左侧太阳穴,箭头在虚空中闪着寒光。 李沐尘又是一剑,把弩箭打掉。 箭不停地隐没入虚空,又从不同的方向出现在李沐尘的旁边。每当它出现的时候,就会突然爆发出无穷的杀意,仿佛瞬间吸尽了天地杀机。 李沐尘不停的挥动手中剑,每在千钧一发之际,以剑气荡开弩箭。 他一边挥剑,一边走向门口的瞎老太太。 直到站到她面前。 叮,当弩箭再一次被剑气荡开后,它没有再出现,因为李沐尘握住了瞎老太太握着弩机的手,而玄冥剑的剑尖已经抵在了老太太的咽喉。 “你失败了。”李沐尘说。 瞎老太太身子颤了一下,没有说话。 “你说过的,这一次杀不了我,你就是我的人,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李沐尘一翻手,弩机就到了他手里。 他看着手中的弩机,啧啧赞叹道:“墨家玄机弩,果然精巧!” 瞎老太太叹了口气,伸手在脸上抹了一把,然后一拢头发,就露出了一张俊俏秀美的脸庞。 “你怎么会认识玄机弩?” “我不但认识,还知道它的用法。可惜,你的修为不够,不然你根本不用离那么近,只要神识能锁定我,完全可以在几公里外杀我。如果你入了先天,有这把弩,还真有可能杀了我。” “你怎么会知道得那么清楚?” “我和墨家有缘。”李沐尘说,“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了吧?” “殷莺。” “嘤嘤?” 李沐尘觉得这名字好怪,不过没有再多问。 “好了,一切都结束了,听说墨者重诺,你说过的话,不会不算数吧?” “算数。”殷莺说,“不过你要是让我做我不愿意的事,我就死给你看。” “比如呢?” “比如……” 殷莺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表达,一张俏脸却反而泛起了桃红。 李沐尘哈哈一笑,收起了玄冥剑,把玄机弩还给殷莺,说道:“走吧,跟我回家。” “回家?” 殷莺愣了一下,她第一次听到回家两个字,在她的记忆里,她从来没有家。 ------------ 第603章 鱼肠 她是一个孤儿,从记事开始,就在街头流浪。 那时候,有一大群流浪的孩子。她记得他们还有个小头目,是一个帅帅的小乞丐,带领着大家一起要饭,一起露宿街头,一起闯荡京城。 小帅乞丐说,京城都是有钱人,到了京城,他们就再也不会饿肚子,不用被冬天的风雪冻死。 那时候流行一个词叫北漂,她就是北漂的乞丐,大概是北漂族里最特殊的一群人了。 后来,她们被另一群乞丐给打了。她才知道,要饭的也有帮派和组织。不加入他们的组织,就没有要饭的资格,至少不能在他们划定的地盘上要饭。 可哪里不是他们的地盘呢? 她的小头目大哥,那个有点帅帅的乞丐小哥被打死了,剩下的人被打散了。 她跑进郊外的荒山里,饿了三天肚子,直到遇见现在的师父。 从此以后,她成了一名墨者,并在多年后成了一名合格的刺客。 但她从来没有家。 师父说,墨者无家。 江湖就是她的家。 她去过很多地方,杀了很多人。 她很想回京城,为当年的小帅哥头目报仇。 但师父说,墨者无私仇。 她的心就像在荒漠里,永远没有家,唯一的温存,便是记忆里的小帅乞丐。 可她永远没办法给他报仇,因为没有人会出价让葛门的杀手去杀要饭的。 有一天,一个消息震惊了京城,张癫死了,要门被人灭了。 殷莺以为是师父做的,除了师父,她想不出还有谁能做到? 她兴奋地跑去感谢师父,却被师父骂了一顿。 师父说,墨者无亲,墨者无私仇。 张癫不是她杀的,要门不是她灭的。 殷莺迷茫了。是谁帮她报了仇? 就在不久前她接了个刺杀任务,刺杀的对象,是最近突然崛起、名满京华的李沐尘。 为了完成任务,她开始调查李沐尘,这才发现,正是这位李公子杀了张癫,灭了要门。 她哭着去求师父,取消这个任务。 师父却说,葛门的规矩,接了任务就必须完成。 师父告诉她,姓李的不是好人,如果不是墨者无私仇,她早就亲自出手去把李沐尘杀了。 殷莺无奈,只能去完成任务。 可她总对李沐尘存着一分感激,也觉得这个人不是坏人,正因为如此,在三次刺杀失败后,她才会一时冲动,说出再失败就任由他处置这样的话来。 当听到李沐尘说“回家”两个字,殷莺的心底里忽然就升起一股暖意,仿佛沙漠里行走的人看见了绿洲,大海上飘摇的孤舟看见了海岛。 “喂,这玄机弩,你真的还给我?”殷莺喊道、 “这是墨家重器,我留着干什么?” “可是……” “别可是了,去把戴婷放了,一起走吧。” “哦……” 殷莺连忙过去给戴婷松绑,解除炸药装置,然后找来衣服给她穿上。 穿好衣服,两个女人对视一眼,各怀着心事,又一齐走到门外。 她们看见李沐尘走向旁边,那里是一片废旧车辆堆砌的堡垒。 殷莺脸色变了变,提醒道:“李公子,出口在那边!” 李沐尘没有停,说道:“你假扮扫地的瞎老太太来杀我,总不能把人家丢这里不管吧。” 殷莺还想阻止,但李沐尘已经走了进去。 她和戴婷的脸色同时变了。 李沐尘走进废墟,看见瞎老太太躺在地上。 他用神识扫过,发现老太太的呼吸和心跳都极其微弱,弱到已经快接近死人了。 他皱了皱眉,走过去,蹲下来,伸手扣住老太太的脉门。 脉象也十分微弱,几乎没有了气息。 如果有医生在,一定会让老人的家人准备后事了。 李沐尘掏出一粒药丸,笑道:“你碰上我,算你运气好。” 正要把药丸塞进老太太的嘴里,老太太放在胸前的手突然动了。 她的手里多了一把匕首,准确的说,是一把短剑,因为比常见的匕首要长一些。 剑身通体微红,上面有细细的条纹,很像是薄薄的半透明的三文鱼片。 就在这一刹那,一股凛冽的杀意生起,天地凝霜,仿佛整个停车场里堆积如山的废旧汽车的金属寒意仿佛都被这把剑给吸走。 “鱼肠!” 李沐尘一看见剑就认了出来,昆仑《名剑录》上记载的墨家名剑鱼肠。 这是刺客之王,是勇者之剑。 意未发之前,剑不显。杀意一发,则剑气随之而至。 那一瞬间,天地为之失色。 李沐尘疾速后退,但他离杀手太近了,鱼肠的速度快过闪电,一下子刺进了他的胸口。 他噔噔噔连退数步,痛苦的捂住了胸口。 短剑没入他的心脏,只露出一个剑柄。 “李公子!” 从后面奔来的戴婷和殷莺看见李沐尘胸口插着的短剑,有些惊慌和愧疚。 “哈哈哈哈……”瞎眼老太太从地上一跃而起,大笑道,“李沐尘,今天用了两件墨家重器才杀你,也算是你的荣幸了!” “原来你们是一伙儿的!”李沐尘痛苦的样子 瞎眼老太太歪着头,那双空洞的眼睛看不见任何东西:“殷莺,告诉我,现在姓李的样子是不是很痛苦?” 殷莺突然跪下来:“师父,求求你,能不能放了他!” 戴婷也跪下来说:“师父,放了他吧,他是个好人!” “好人?!”瞎老太太冷哼一声,“姓李的若是好人,天下就没有坏人了!我早就告诉过你们,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你们怎么就不听?这小子给你们灌了什么迷魂汤,让你们给他求情?” “我知道了……”老太太似有所悟,只是声音里更加切齿,“他是李云华的崽,一定和李云华一样生了一副能魅惑众生的皮相!姑娘们,你们要记住,越是长得好看的男人,越不是东西!” “师父……”殷莺还想恳求。 老太太厉声喝止:“住口!你再给他求情,就不是我的徒弟!” 殷莺吓了一跳,不敢再说话。 老太太忽又怪笑:“就算我肯放他,他也活不了了。自古多少帝王名将,死在鱼肠剑下,鱼肠入腹必死,从没有人被鱼肠刺中,还能活下来!” ------------ 第604章 爱恨情仇 李沐尘捂着胸口,痛苦地问道:“你认识我父亲?你是谁?为什么要杀我?” 老太太冷笑道:“告诉你也无妨。你记住了,我叫段芙蓉,杀你,是因为你有个禽兽不如的父亲!” “当年,我们段家虽然不在京城,但在石门也是一等一的名门望族。因我生来貌美,被誉为石门芙蓉,李家听说后便托人来说媒,要将我许给李云华。” “我父母听说李云华是京城第一纨绔,整天熬鹰斗狗,不务正业,便不情愿,只是碍于李家势大,不好拒绝,就说让年轻人见见面,年轻人的事情年轻人自己决定。” “自在京城一见李云华,我就如吃了迷魂药一样爱上了他,不顾父母的反对,连家也不回了。父母拗不过我,就答应了这门婚事。” “李家和段家谈好了婚事,我家里连我的嫁妆都置办好了,我还在那里做着美梦,等着做李家的媳妇,等着独享京华第一美男,却忘了李云华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整天在外面晃荡,沾花惹草,不知背了多少风流债。俗话说,出来混,迟早要还的。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可是这报应,竟然是先报在了我的身上。” “有个叫月仙凌的女人……” 说到这个名字的时候,老太太脸上的表情扭曲起来,那些蜈蚣状的疤痕仿佛活了,满脸在爬,声音里充满了切齿的痛恨。 “月仙凌找上门来,大言不惭地说李云华是她的人,别的人都配不上他。她要李云华跟她去深山修炼,做一对神仙眷侣。” “李云华竟然唯唯诺诺,一边和我谈婚论嫁,一边和她藕断丝连。我气愤不过,去找月仙凌理论,告诉她,李段两家已经订婚,原本想让她知难而退。没想到……” 老太太的身子猛烈地颤抖起来,仿佛想起了极其痛苦的事情。 “没想到,她不但不走,反而将我抓了起来,弄瞎我的双眼,毁了我的容颜,百般羞辱我!” “我才知道,她……她竟然不是女人,是个不男不女的妖人!” “李云华不但在外面沾花惹草,还和这种不男不女的妖人谈情说爱,你说,他是不是杂碎?他是不是混蛋?!” 李沐尘听得目瞪口呆。 没想到自己的父亲竟还有这样的往事。 月仙凌,不就是王屋派的掌门吗? 不男不女是怎么回事? 父亲和月仙凌之间又是怎么回事? 二十年前年李家灭门,月仙凌是主犯,难道竟是因情生恨? 而眼前这个瞎老太太,如果她说的是真的,还真是值得同情的。 殷莺和戴婷更是听得花容失色。 殷莺第一次知道师父的丑陋容貌原来是这样来的。 一想起师父受苦的场景,她的心就绞痛起来。 自己太任性了,竟从没替师父想过,跟着师父十多年来,多少次淘气、任性,惹师父生气。 戴婷刚刚经历过苦难,听到段芙蓉的讲述,更是感同身受。但这也给了绝望中的她一丝光明和希望,师父这么苦都忍过来了,自己所受的这点苦又算得了什么呢? 人生没有迈不过去的坎。 段芙蓉浑身颤抖着,漫天恨意随着尘封的记忆开启而如洪水决堤。 “哈哈哈哈……”她狂笑着,那干涸的空洞的眼窝里流出了血水,“报应!都是报应!李家人都死绝了!李云华,宫凌烟,你们想不到吧,你们的野种,也会死在我的手里!哈哈哈……” 李沐尘脸色一阵苍白,捂着胸口的鱼肠剑,斥道:“就算你说的是真的,你该恨的是月仙凌,即使连带恨上我父亲,和我母亲又有什么关系?” “哼!”段芙蓉冷哼一声,“你也承认你就是李云华和宫凌烟生的野种了?呵呵呵,可怜啊,你恐怕连你娘长什么样都没见过吧?你当然不知道她长什么样,我也没见过她,那时我已经瞎了,我只听过她的声音……” “光听声音,我就知道,那是一个祸国殃民、颠倒众生的女人。难怪李云华会为她痴迷。可笑那月仙凌,把我弄瞎,毁我容貌,以为没有了我,李云华就会和她走,却不想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李云华这个风流胚子,哪里会舍得和她去山里修行。我变成了丑八怪后,他立刻就喜欢上了宫凌烟,还特意去滇南把宫凌烟接到了京城。” “这个女魔头,不知用了什么魔法,不但迷倒了云华,还迷倒了整个李家,连李天策都认了她这个儿媳妇。可是李家我和段家有婚约在先,为了娶宫凌烟进门,他们居然灭了我段家满门!我段家上上下下几百口人,无一幸免!” 李沐尘越发痛苦起来,他觉不相信李家和母亲会做出这种事来。 “不可能!你一定是搞错了!你当时既然瞎了,你又怎么知道?段家上下无人幸免,又是谁告诉你,灭段家的是李家?” “哼!我虽然瞎了,但我不傻!”段芙蓉冷笑道,“我段家虽然比不上李家,但也是真正的豪门望族,在石门根深蒂固,除了李家,还有你那个魔教出身的娘,谁能轻易灭了段家的门?” “那全是你的猜测!”李沐尘反驳道。 “不错,如果只是这样,那的确是我的猜测。”段芙蓉说道,“但我当时已经拜葛门宗师葛不白为师,我师父特意去石门查了此事,在案发现场发现了魔法痕迹,肯定段氏灭门,与魔教有关。除了你娘宫凌烟,还有谁和魔教有勾结?” 李沐尘还想反驳,但段芙蓉却不给他机会,继续说道: “我师父不但是葛门宗师,也是墨家传人,早就突破了先天,于潜行追踪更是其所擅长。他通过气息追踪,找到了一个女人,这个女人曾在凶案现场出现过。” “谁?” “宫因洛!” “宫因洛?” 李沐尘吃了一惊。没想到这么快,就再一次听到了这个名字。 “没错,宫因洛,她是宫凌烟的姑姑,算起来是你的姑姥姥。” 段芙蓉冷笑着转过脸,满脸的蜈蚣疤抖动着,仿佛在嘲笑李沐尘。 “别人不知道她,但偏偏我知道。李家大宅边上有一栋小宅子,那宅子其实也是李家的产业,只是外界不知道。宫凌烟来了以后,那宅子的主人就换成了宫因洛。” ------------ 第605章 以毒攻毒 结合已知的种种线索,李沐尘判断段芙蓉没有说谎。她这时候也没必要说谎,面对一个将死之人,说谎的意义何在? 原本对宫因洛的身份还有几分期待,会不会是母亲的化名?现在看来这个希望是落空了。 不过知道自己有这样一个姑姥姥也不错,至少,只要找到她,很多谜团就能解开了。 “宫……我姑姥姥在哪里?” “哼,被我师父葛不白盯上了,她还敢在京城呆着吗?当然是溜之大吉了。要不是墨者无私仇,当年我师父就杀了她了。” 李沐尘才明白,原来宫因洛突然卖房子,是为了躲葛不白。那么现在宫因洛一定躲在某个地方。 “墨者无私仇?呵呵!”李沐尘冷笑道,“那你这算什么?你杀我难道不是报你的私仇?甚至,我和你连仇都没有,你只是在泄你的私愤!” 段芙蓉面现痛苦之色,胸膛急剧起伏,说道:“你说的不错,我的确是在泄私愤。我和你无冤无仇,要怪就怪你的父母。我恨宫凌烟,我更恨李云华!恨李家!他们灭了我段家满门,却也被别人灭了门,这就叫天道循环,报应不爽,哈哈哈哈……” 段芙蓉狂笑着,但笑声里没有一点儿欢乐,满是凄厉,在废弃的金属王国里飘荡。 “墨者无私仇!我心有私恨,此生难消。所以,我不是一个合格的墨者。” “你宁愿违背墨者的誓言,让墨家背上污名,也要杀我?”李沐尘质问道。 “不,我不杀你,杀你的是殷莺。”段芙蓉面向殷莺,“去,把插在他身上的鱼肠剑拔出来,他就死了。” “师父!”殷莺惊叫一声,“为什么要我来做?” “人死在你手上,你的任务就完成了。”段芙蓉说道,“我违背墨规,自无脸面再坐这门主之位。玄机弩已经给你了,这把鱼肠剑你拔出来后,也不必还我。从此你就代我之位,成为葛门门主。” “师父!”殷莺跪了下来,“徒儿何德何能,能当这门主?请师父收回成命!” “我说的话,你没听懂吗?”段芙蓉大怒。 “师父!”殷莺啜泣着,“师父,莺儿愿常伴师父左右,莺儿不要当门主。” “哼,常伴我左右?你若杀不了李沐尘,你就要做他的人了,你还怎么常伴我左右?” “我……” “行了,别为难她了。”李沐尘说道。 段芙蓉一愣,歪着头,皱眉道:“你说什么?” “我说,别为难她了,这把剑,我自己拔出来就是了。” “怎么可能?”段芙蓉吃惊,“我分明把鱼肠剑刺入了你的心脏,你怎么会没事?莺儿,看看鱼肠剑是不是插在他胸口?” “是的。”殷莺说道。 “谁说心脏被刺了就一定会死?” 李沐尘说着,握住鱼肠剑的剑柄,缓缓将剑拔出。 血从胸前的伤口溢出来,仿佛白色的乳膏,在夕阳的余晖里,散发着淡淡的金色。 “啊!”殷莺发出一声惊呼,“他……他的血是白色的!” 戴婷也是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这一幕。 “你说什么?!”段芙蓉震惊不已,“血是白色的?血化白膏!莫非……你竟已厉雷劫,入了先天?!” 李沐尘看着拔出的鱼肠剑,手指在薄薄的如三文鱼片一般的剑身上抚过。 “果然是一把好剑,不愧是刺客之王!”他赞叹道。 如果段芙蓉的修为再高一点,刚才那一剑,真有可能得手。 “不可能!不可能!”段芙蓉颤抖着声音,“从没人能在鱼肠剑下活命!鱼肠剑不但锋利无比,隐含杀机,而且剑身自带毒,其毒无解。就算你已入先天,成就仙体,只要你还不是金刚不坏之身,就不可能一点事都没有!” 李沐尘看着凝在剑尖上的一滴白色的血,迎着夕阳的光,那如羊脂白玉般的血滴里暗藏着一丝黑气。 老太婆说的没错,鱼肠剑自带毒。 再仔细看去,血中的黑气竟有两股,交缠在一起。 一股是鱼肠之毒,另一股,则是他血脉中的魔气。 自上次心魔大动,闭关又被打断之后,李沐尘身上的魔气就一直在蠢蠢欲动。 今天,当段芙蓉偷袭,他一眼认出鱼肠剑之后,就决定兵行险招,以毒攻毒,用鱼肠之毒,攻克血中的魔毒。 鱼肠剑刺入心脏的一刹那,他强运周天,耗神费气,强行将魔气运转至心脏聚集成一点。这也是他刚才为什么显得那么痛苦的原因。 这一招非常危险,鱼肠不是普通的兵器,是在天都仙器谱上有名,名剑录中登记的。 而魔气聚于心脏,如果不能驱除,则很快就会侵蚀心神,让他瞬间堕入魔道。 好在成功了。 李沐尘指尖在鱼肠剑上轻轻一弹,将那一点污血弹起。 血滴划出一道弧线,在阳光下闪烁这奇异的光芒。 段芙蓉伸手一指,指尖射出一道真气,击中血滴。 血滴呲的一声,消散成烟。 “天魔血气!” 段芙蓉一脸震惊,瞬间明白了李沐尘刚才做了什么,“你竟然借鱼肠之毒,杀灭体内的天魔血气!” “还你。” 李沐尘手腕一抖,鱼肠疾刺而去,化作一道流光,落进段芙蓉的手里。 “这是千古名剑,你为何不要?” “这是你的剑,又不是我的。” “好好好!”段芙蓉连说了三个好字,“不惜命而驱魔,是为勇,见异宝而不贪,是为洁,你若是墨家弟子,或有巨子之资。可惜啊可惜!” “可惜什么?”殷莺有些好奇,又有些期待地看着李沐尘。 “墨家已经两千年没有出巨子了!”段芙蓉叹道,“可惜他是魔女之子,墨者收徒最是严格,不可能收他入门的。” “师父,他不是已经借鱼肠之毒,去除了体内的魔气了吗?” “那又如何?天魔血脉,哪有那么容易改变?去魔气容易,除魔心则难。魔心不除,魔气去而复生,他终究还是魔。” 段芙蓉摇了摇头,忽又觉得自己的态度很是问题,突然怒起来,“我在说什么?怎替你这个孽障可惜起来!要怪就怪你爹,非要娶个魔女,给你带一身魔血,白白浪费了上等资质。你走吧,不要再在我面前出现!” 李沐出笑道:“你不杀我了?” 段芙蓉冷哼一声:“哼,我杀不了你!你也休想凭此取消羞辱我。二十年前,我已经受够了羞辱。” 又对殷莺说,“墨者重诺,你既然杀不了他,就遵守承诺,跟他走吧。” ------------ 第606章 原来我这么值钱 “师父!”殷莺跪地哭泣,“我不走,我要留在你身边,照顾你一辈子!” “我一个瞎老太婆,有什么好照顾的。”段芙蓉说,“你是葛门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那把玄机弩你就留着吧,希望你以后还能遵守墨规,做一个合格的墨者。但你不能继承葛门门主,这鱼肠剑就不给你了。” “师父……” 殷莺还想再说,段芙蓉却阻止道: “不要再说了,你走吧。我会把钱退给雇主,同时发布葛门令,任务终止,以后葛门也不会再接刺杀李沐尘的任务。” “雇主?”李沐尘一挑眉,问道,“什么雇主?不是你要杀我吗?” “不错,我是想杀你,因为我恨你爹,恨你娘,恨李家的所有人!”段芙蓉愤声说道,“但墨者无私仇!我虽然心怀私恨,做不了真正合格的墨者,但既入墨门,我又怎么会违背墨规,为了一已私怨而来杀你?” 殷莺说道:“李公子,这件事不怪师父,是有人出了钱,在江湖刺杀榜上发布了任务,我当时看到报酬丰厚,就接了下来。” “是谁要杀我?”李沐尘问道。 殷莺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段芙蓉说:“你不用问她,葛门规矩,杀手不会与雇主有任何接触。所以,她不知道雇主是谁,雇主也不会知道是谁去执行任务。” “那谁知道?” “我。”段芙蓉说,“不过我不会告诉你的。就算你杀了我也没用。不得泄露雇主的身份信息,这也是葛门的规矩。要不然,以后谁还会找葛门做事。” 李沐尘点点头:“好吧,那就算了。” “不过我可以给你透露一点,要杀你的人,在江湖刺杀榜上发布了一百亿的悬赏。殷莺接了单子,其他人就不会来找你。等我宣布葛门放弃这个任务后,自然有别的杀手组织接手。你好自为之吧!” 李沐尘一愣,笑道:“原来我还这么值钱啊!” 当初在禾城,钱塘袁家要杀他,悬赏一个亿,引来了不少江湖杀手,不过基本都被梅姐他们挡了。 看来还是钱不够,一个亿是引不来高级别的杀手,一百个亿就不一样了。 究竟是谁这么大手笔,要自己的命呢? 一百亿,不是谁都拿得出来的。 楚家?楚家当然出得起这个钱,但殷莺接任务的时候,楚哲还没死,楚振青没理由花这么大代价要李沐尘的命。 萧家和那家更不可能。 王家有一定嫌疑,毕竟李家崛起,对王家的地位影响最大。但也仅仅是嫌疑,理由并不充分。 秦树义当然有足够的理由,殷莺接任务的时候也正是他和秦门树敌的时候。但秦树义既然设了那么复杂的局,寿宴那天就已经成了生死局,何必还要多此一举,浪费一百亿? 何况秦树义死了,雇主一死,任务自然取消,殷莺不杀自己也不算失败,大大方方把定金收入囊中就行了。 段芙蓉既然说要把钱退回去,那就说明雇主还活着。 段芙蓉不肯说,李沐尘也不强求,反正等下一个杀手来就是了,总会遇到不讲规矩的杀手。 当然,这件事会对他身边的人造成一定的危险。既然是江湖事,他决定回头给梅姐打个电话,让她去调查一下。 “段夫人,灭家之仇,在下感同身受。你心中的恨,我能理解。但我相信,此事或有别的隐情,我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给你一个交代。”李沐尘拱手说道。 “我要你给什么交代?” 段芙蓉不悦道,“我杀不了你,也不想再和你有什么瓜葛,你走吧!” “夫人!我知道你恨我父亲,我母亲,但你所说的事,都只是猜测,并无证据。我相信我父母和李家都是清白的。若事情不是他们做的,你一味恨着他们,却让真正的凶徒逍遥法外,岂不是亲者痛,仇者快?” “哼,就算灭我段门之事没有证据,但毁我容貌,瞎我双目,我当年所受的百般羞辱,又难道是假的?” “那是月仙凌干的,夫人又怎么能怪到我父母头上?” “月仙凌这样对我,还不是因为李云华?若不是他沾花惹草,和月仙凌纠缠不清,她又怎么会来伤害我?此事,月仙凌是主犯,李云华最少也是个从犯!” 李沐尘皱了皱眉,说道:“或许此事我父亲并不知情呢?据我所查,二十年前李家被灭,月仙凌就是主犯。我父亲也很可能是死在她手里的。” “什么?云华是她杀的?”段芙蓉愤然,忽又觉得自己失态,调整了一下情绪,冷笑道,“这就是报应!” 李沐尘感觉到了段芙蓉的心理波动,对她的苦难和爱恨深表同情。 “夫人,多说无益,我先给夫人治疗沉疴,恢复视力。我会查明真相,让夫人亲眼见证,还李家一个清白,也给段家一个交代。” 殷莺听见后大喜:“李公子能治好师父的眼疾?” 李沐尘点头道:“可以试试。” 段芙蓉叹道:“年轻人,不用费力气了。我这眼睛,是被月仙凌弄瞎的,她用银针刺破我的眼球,灌进毒药,又用石灰塞住我的眼窝。我不但整只眼珠坏了,连里面的视神经都坏死了。我师父请便天下名医,也没有将我治好。如今二十多年过去,更是不可能复明了。” 殷莺说:“师父,李公子初到京城,便以医道闻名,在百草堂赢了白大夫。李公子是神医,说不定真能治好呢!” 段芙蓉摇了摇头:“那件事我也听说了,那个从藏地来的病人也是个瞎子,李公子虽然治好了他的病,却没有治好他的眼睛,不是吗?” 李沐尘说道:“桑吉的情况很特殊,他的眼睛不是治不好,而是没有治好的必要。” “师父,就让李公子试试吧。”殷莺祈求道。 段芙蓉沉默了一会儿,仿佛也燃起一丝希望,说:“好,可以试试,但你若借此侮辱我,我毋宁死!” 李沐尘没再多说什么,走到段芙蓉面前,仔细观察她的眼睛和脸上的伤。 那些斑驳的如蜈蚣爬虫一般的疤痕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她几十年来的痛苦。 ------------ 第607章 月色动人 “段夫人,请坐下来,以周天之气汇聚神脉。” 段芙蓉依他的话,在地上坐下,运转心法,气贯神脉。 李沐尘取出几颗黑色的药丸,以手指碾碎后,均匀地敷在段芙蓉的脸上和眼睛上。 段芙蓉感到一股温润包裹住了整个面部,随着周天气息的运转,药力沿经络流过全身,又汇注到神脉。 顿觉浑身舒泰,神清气爽,仿佛沐浴在九天清冽之中。药力的强大,使得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焕发出新的活力,整个人都犹如获得了新生。 李沐尘随手在旁边的旧车上扒下一块钢板来,撕出钢丝,手指轻捻之,就变成了一根根长短不一的细针。 一共二十八根针,扎进了段芙蓉身上的二十八个穴位。 扎完之后,说道:“段夫人,我现在传你一套运气的法门,你依我的方法,运转七个大周天,我再给你去针。” 便以神念,传了运气之法。 段芙蓉依法行气。 时间便不知不觉入了夜。 夜色沉沉,散布着稀稀拉拉的星点,一轮昏黄的月挂在天空,月光照下来,给满地的废墟披上了一层纱衣。 李沐尘抬头望月,回想着今天段芙蓉说的话,久久出神。 “李公子,”殷莺见等了很久,才鼓起勇气叫他,“我师父的眼睛真的能治好吗?” 李沐尘转过身,看见殷莺脸上真切的期盼,笑道:“放心吧,能治好的。” 殷莺的眼里露出感激,看了不远处头上插满了针,正在聚精会神打坐的师父。 “李公子,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什么?” “你……为什么要救我师父?她那么恨你,恨不得你死,还用鱼肠剑刺了你。” 李沐尘笑了笑,说:“她恨我,是因我父亲而起,是我父亲辜负了她,这恨,我只能受着。” “可那时候还没有你,上一代的恩怨,要你来承受,你不觉得委屈吗?” “没什么委屈的,因缘际会,我来这尘世,就是来了断这些尘缘的。再说委屈,又怎么比得上你师父的委屈呢!” “你真是个好人!”殷莺说。 “好人?”李沐尘愣了一下,苦笑着摇头,“我可不是好人,我也不想做什么好人,我只想身边的人都能平平安安、快快乐乐。” 殷莺笑着说:“你这么厉害,我用玄机弩都伤不了你,师父用鱼肠剑刺进了你的心脏你都死不了,你还会医术,是个神医,在你的身边,难道还不能平安快乐?” 李沐尘哈哈笑道:“我以为杀手都是心思缜密、城府渊深的人,你的心思这样单纯,怎么做得了杀手?你和我家的保安很像。” “你说那个李阿四吗?” “咦,你知道阿四?” “当然!”殷莺得意地说,“作为一个合格的杀手,杀人之前,一定会调查清楚目标的底细。我查过你家,当然知道李阿四。” “哦?”李沐尘有些好奇起来,“那你说说,李阿四这个人怎么样?” “这个人么……”殷莺仰起脸来,做出思考的样子,“单纯得像小白兔,可是固执起来像头牛,你让他当保安,我觉得你家里一年下来,总得丢点东西。” “为什么?” “因为太笨啦!” …… “阿嚏!” 李阿四用力打了个喷嚏。 “怎么了,阿四,不会感冒了吧?”靠在他身上陪他一起看月亮的伍玉春关切地问道。 “没事,就是耳朵根子发烫,总觉得有人在背后说我。”李阿四说。 伍玉春噗嗤一笑:“谁在背后说你呀?不会是哪家小姑娘想你了吧?” 李阿四木然道:“我就认识你一个小姑娘。” “谁知道!”伍玉春故意别过脸去。 李阿四举起手来:“我对着月亮发誓,我真不认识别的小姑娘,我心里也只有玉春你一个人!” “花言巧语!”伍玉春娇嗔了一句,头一歪,靠在了李阿四肩上,“阿四,这里风好大,我们进屋去吧。” “哦,你先回吧。”李阿四说 “我想去你屋里坐坐。”伍玉春娇声说着,声音小得像蚊子叫。 李阿四说:“我那屋又小又乱,有什么好坐的。再说了,公子还没回来,我不能关门,我还得站岗。” 伍玉春生气地用手指戳了一下他的头:“你这个木头疙瘩!” 李阿四挠了挠头:“为啥?” 伍玉春气呼呼地站起来:“荣师傅做了夜宵,我给夫人拿去。” 李阿四“哦”了一声,忽然有所领悟,自言自语道:“我是不是错过了什么?” 伍玉春忽然回头说:“荣师傅也做了你的份,一会儿我送你屋里去。” 说完嫣然一笑,就转身飞也似的小跑走了。 李阿四看着她月下窈窕的背影,看得有几分痴了。 “阿四,发什么呆呢?”侯七贵走过来。 “哦,侯管家,我……我看月亮呢。”李阿四说。 “看月亮?”侯七贵笑了,“你小子要是懂得看月亮,潘家园都不卖假货了。” 李阿四不明白看月亮和潘家园卖不卖假货有什么关系。 侯七贵知道他不明白,摇了摇头,说:“行了,我给李公子打过电话了,他今晚有事,得明早才能回来,你关上大门,休息吧。” 李阿四便去关了门,回了自己的房间。 他躺在床上,却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心里痒痒的,好像在等待什么,可又不知道到底在等什么。 也不知过了多久,响起了敲门声。 李阿四去开门,看见伍玉春拎着一个食盒,笑盈盈地站在门口。 她的脸颊上荡漾着浅浅的红晕,仿佛涂了胭脂,在月光下泛着潮,让李阿四的心也荡漾起来。 “不让我进去?” “噢噢!” 李阿四傻傻的把伍玉春迎进去,手忙脚乱地把自己的衣服从椅子上拿掉,请伍玉春坐。 伍玉春在床上坐了下来。 她打开食盒,里面是精致的夜宵,还有小酒。 “今天的菜,我也帮了忙呢!”伍玉春说,“来,阿四,你尝尝,好不好吃?” 李阿四麻木地张口接住伍玉春夹过来的菜。 在这一刻,他的味蕾好像地下室尘封的门一样突然打开了。甜蜜的味道洪水一样灌进他的口腔,流过食道,充斥在胃里,然后有迅速充满了五脏六腑,沿着血管流淌全身,让所有的神经都沉浸在蜜汁般的甜蜜里。 他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可是他连这是什么都不知道,唯一记得的,是伍玉春那张荡漾着浅浅红晕的脸。 不知哪里来的勇气,他搂住了伍玉春,隔在他们两人之间的食盒跌翻在地上。 衣服像蝴蝶一样在风中起舞,又秋叶一般落了地。两个人交织在一起,变成了一个人。那一刻,李阿四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自己的脑子里深深地撞了一下,整个人就好像沉入了蜜的海洋。 月光从窗帘的缝隙照进来,昏黄的,雪白的,柔软的……一切都浸透在了美好的夜色里。 …… ------------ 第608章 重见天日 段芙蓉运转周天的速度很慢,差不多一个时辰才能运转一次,一共七次,从黄昏开始,全部完成,总要天亮以后了。 李沐尘便也在地上打坐练功。虽说刚才那一剑并未对他造成实质性的伤害,但鱼肠毕竟是千古名剑,直接刺入了心脏,不可能一点影响没有。何况强聚魔气,以毒攻毒,也耗费了他不少精神和法力。 静坐之时,神识远放,他感觉神识的感应范围又大了些,也更加精微了。 深夜的星光坠落,仿佛有种神秘的力量,与他的身体产生奇怪的感应。这是过去从未有过的感觉,哪怕在昆仑,在天都峰上,在最接近天穹的地方,他也没有过和天的感应。 师父说,天人交感,并非人人都能有。有些人,即使突破了五六重天劫,也未必能真正的感应天道。 李沐尘不知道自己这算不算天人交感,只觉得自己和星星之间有强大的磁场,星光如坠体内,而心神之中也荡起光的涟漪。 忽而,黑暗的天空里闪过一道光,一声闷雷响起。 旁边的殷莺带着几分惊喜地说:“呀,这是要下雨了吗?京城已经好久没下雨了!” 李沐尘连忙收了功。他知道,这不是正常的雷雨,而是自己练功所诱发,是劫来的先兆。 他已经很多次这样的感觉了。二次雷劫很快就会到来,但具体什么时候来,他不知道。 劫数可以感知,却不能准确预测。 这和世间人的命运一样。 天空飘起了雨,雨很小,但落在车身上却很响,整个停车场里都是噼噼啪啪的脆响。 “呀,要不要给师父换个避雨的地方?”殷莺担忧地说。 李沐尘说:“最好不要去打扰她,如果真气运转被打断,又要重来了。” 殷莺哦了一声,抬头看着天,任由细雨落在她脸上,钻进她的脖子。 李沐尘说:“我教你一套墨家心法吧。” 殷莺吃惊道:“墨家心法?难道你也是墨家弟子?” “我不是。”李沐尘笑着摇头,“但我和墨家有缘,我看过《墨子枕中五行记》。要不是这层缘分,你第一次刺杀我的时候就死了。” 殷莺吐了吐舌头,忽然反应过来,问道:“墨子枕中五行记是什么?” 李沐尘说:“墨家有文、武、道三者传世,文是显学,兼爱非攻天志明鬼,这都是墨子在世间的思想;武是武道和兵道,包括了刺杀、机关术等等,应该就是你们这一支所传承的东西;道是隐传,记载在《墨子枕中五行记》里,是墨子个人修行的合集,包括了呼吸吐纳、五行变化,学成了可以通晓阴阳,掌握天地至理。” “这么厉害?”殷莺听得心生向往,“我都没听说过,你好厉害!” 李沐尘笑道:“我看到的也是残本,以后我可以把能记起来的都交给你。不过学墨法要吃苦,墨者草鞋麻葛,不仅是表面上那么简单,也是内在修行的需要。” “我能吃苦!” “好,那我就先教你最基本的吐纳和阴阳内转法,你学成以后,再用玄机弩,就不用离人那么近才发射了。” 李沐尘就开始教殷莺心法。殷莺聪慧过人,天资很高,一点就透,李沐尘只讲解了两遍,她就到一旁独自练习去了,看得李沐尘都有点羡慕。 唉,果然一个好老师很重要啊! 想当初在天都,师父传法从来不讲第二遍。 戴婷是一个人坐在角落里看星星,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对于戴婷,李沐尘是真没办法,除了天亮后把她带回去交给楚瑶,或者先安置在李宅,他什么也帮不上。 雨下了没多久就停了,雷也没有在打。 到处堆放着的废旧汽车像在暗夜里匍匐的巨人,仿佛随时会站起来吞噬入侵这钢铁世界的人类。 太阳从东方升起,这些“巨人”向东的一面被照得闪闪发光,而向西的那面依旧黑暗,并拉出长长的影子,在大地上起伏,仿佛灵魂在逃离。 段芙蓉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七个周天的运转,饶是她的功力深厚,也有些疲累。 “师父,你醒了!” 殷莺和戴婷同时跑过去。 李沐尘走上前,把插在段芙蓉头上的针拔掉,以手轻拂其面,在她的脸上揭下了一层薄薄的膜。 殷莺和戴婷忽然愣在那里,满脸都是惊讶,张大了嘴,说不出话来 段芙蓉听不到声音,歪着头问道:“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 李沐尘说:“别动,还有最后一步,我帮你把眼睛睁开。” 他用手指轻轻揭开段芙蓉的眼皮,对着其眼眶吹了一口气。 段芙蓉的眼睛就睁开了,如冰湖一般的澄澈,一颗眸子比黑珍珠还要明亮。 她沉睡或者说死亡了二十多年的视觉系统开始苏醒,光线流入她的眼中,模糊的光影在她眼前摇晃。 久远而熟悉的记忆也随之被唤醒。 她的心激动起来,身体也随之颤抖。 但她还是不敢置信,或许这只是一个梦。 光线越来越明亮,景物越来越清晰,映入她眼帘的,是一张英俊帅气的脸庞。 她深处颤抖的双手,抚摸眼前的脸,柔声呼唤:“云华!云华!是你吗,云华!” 李沐尘没有动,任由她摸着,叫着。 “云华……,你和以前一样,还是那么年轻,那么英俊……” 段芙蓉的眼睛里闪烁着光滑,泪水开始止不住地流出来。 “不!” 她忽然扭过头去,扑倒在一辆旧车的车头上,哭泣起来。 “你走吧,我不要你看见我现在的样子!我太丑了!你走吧!永远不要来见我!” 她的哭声是那样悲惨,就连殷莺和戴婷听在心里都一阵一阵地难过。 “师父!”殷莺叫了一声。 段芙蓉愣了一下,哭声渐停,只是身体还在抽搐着,也不肯转过脸来。 “师父,你看得见了!你看看你自己的脸!” 殷莺从一辆汽车上拆下一面后视镜,擦干净了,放到段芙蓉的面前。 段芙蓉怯生生地瞟了一眼。 这一眼,恍若千年。 她看见一张绝美的脸,精致的五官,如玉般的肌肤。 这张脸是如此的熟悉,如此的年轻,竟和她失明前记忆中的脸一模一样。 年华如画般定格在脸上,岁月没有在上面留下一点痕迹。 她愣住了。 这不是梦? 不知是大喜,还是想起了往事而大悲,又或是刚刚做过手术的缘故,眼泪再一次涌出来。 殷莺和戴婷看着看着,也不知不觉地哭了。 “师父!恭喜师父,重获光明和青春!” 段芙蓉缓缓转身,看着李沐尘。 “云华……” 她深情地望了一眼,随即现出几分痛苦,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唉,你不是云华。这只是一个梦。” “师父,这不是梦,是李公子治好了你的伤,你的眼睛好了,你的容颜也恢复了!” “不,你们不懂,这就是梦。四十年弹指一挥间,爱恨诸般,都化作过眼云烟……” 戴婷若有所悟。 殷莺不明所以,看向李沐尘。 李沐尘却知道,自己治好了段芙蓉的眼睛,但在她睁开眼的那一刻,她的心却死了。 ------------ 第609章 宅变 “段夫人,你旧伤初愈,要控制情绪,不宜过多波动。”李沐尘说道。 段芙蓉情绪平静下来,站起来对李沐尘盈盈一拜。 “李公子,谢谢你!” 现在的她已经恢复了旧日的容光,二十多岁的青葱年纪,唯有发丝依旧微白,配上那绝美的容颜,真有种出尘绝世的美感。 李沐尘看着她,不免感慨,如此美人,难怪当年会被月仙凌嫉妒,毁了她的容,红颜惹天妒,也是可悲。 她已经这样美了,不知自己的母亲,那位让李云华醉生梦死的魔教圣女,又是怎般模样? “段夫人,你不必谢我,李家曾对不起你,我现在是李家唯一还活着的人,李家的债自然由我来还。段夫人放心,段家灭门之事,我一定会查清楚,给你一个交代的。” 段芙蓉轻轻一叹:“唉,有些事,我早该放下了!” “我多次派人杀你,又以恶毒言语攻击你的父母家人,你却不计前嫌,为我疗伤,如此光明磊落,让我汗颜。和公子一比,我就是个胸襟狭隘的小人。也难怪你父亲当年看不上我。” “我在心里恨了二十多年,恨月仙凌,恨李云华,恨宫凌烟,恨整个李家和宫家,此恨绵绵,如今才知道,只是我自己的痴傻而已。” “你自去查你的,却不必给我交代。段家不在了,过去的李家也不在了,两不相欠,你不用替谁还债。就做好你自己吧!我只有一个心愿,还请李公子成全。” “夫人请讲。” “殷莺是我的徒弟,我把她当女儿看,她是个好孩子,留在我身边,终究会耽误了她。既然她曾许过诺言,杀不了你,就做你的人。你把她带走吧,希望你能好好待她。” 李沐尘愕然,这话听着怎么这么奇怪? “师父!我不离开师父,我要一辈子陪在您身边,照顾您!”殷莺说道。 “傻丫头,我有什么好照顾的?以前我是个瞎子,现在眼睛也好了,你留在我身边也没用。墨者重诺,你自己说过话的就要做到。也幸亏这次遇到的是李公子,你个傻丫头,以后可不要轻许诺言了!去吧,李公子是个好人,不会欺负你,也不会亏待你的。” “师父,我走了,你怎么办?” “我?”段芙蓉望着远处的山林,眼波里说不出的落寞,沉默了许久,只说出三个字来,“我累了!” 殷莺明白师父的心意已决,对着段芙蓉跪下来,磕了三个头,口称师父,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 李沐尘也叹了一口气。 段芙蓉虽然不再计较,他却不能不计较,段家的事、月仙凌的事,他都会查清楚,这和李家的事是分不开的。他暗下决心,还是要给段芙蓉一个交代,就当是替自己的父亲,给她一个交代吧。 太阳高升,金属吸收着热量,停车场的温度升上来。 李沐尘对殷莺和戴婷说:“我们走吧。” 殷莺看着师父,带着几分依恋和不舍,默默走到李沐尘身边。 戴婷却没有动,看着他们说:“李公子,你们走吧。” 李沐尘一愣:“你不去?” 戴婷摇了摇头,目光里带着几分决绝。 “楚瑶让我来带你回去。” “替我谢谢她,告诉她,过去的戴婷已经死了。死在了那个污浊的世界里。” “那你……去哪儿?” 戴婷走到段芙蓉身边,跪下来说:“师父,徒儿的心如死灰,再无入世之心,就让我留在您身边,陪您终老林泉吧。” 段芙蓉伸手抚摸戴婷的脸。她能体会到戴婷所受的苦难,以及此刻死去的心。 这个孩子,就像当年的她,在绝望中,多么渴望有人能帮她一把,拉她一把。 许久,段芙蓉终于点了点头,把戴婷的头揽进了臂弯里。 李沐尘知道戴婷心意已决,不能强求,便也不再多说,转身离去。 殷莺犹豫了一下,还是跟了上去。 …… 回到李宅,大门紧闭。 李沐尘站在门口,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日上三竿,大门还关着,这是自李宅收回以来从未有过的事。 就算李阿四失职,侯七贵也绝不会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李沐尘一跃而入,先到大门口李阿四住的罩房,一脚踢开了门。 李阿四还在床上呼呼大睡。 睡梦中,他看见一个长着翅膀的天使背对着他。 那细腻光滑的脊背,那柔软可爱的腰肢,那丰腴的臀和腿…… 他伸出手去,轻声呼唤着:“玉春!玉春!” 天使便转过脸来,露出灿烂的笑容。 忽然,光明就消失了,变成了黑暗,天使的身上燃起赤红的火焰,脸被烧得焦糊,变成了可怕的恶魔。 恶魔掐住了他的脖子,把他拎起来,叫着:“李阿四,你有罪,跟我下地狱去吧!” 李阿四惊叫一声,睁开眼睛,看见了李沐尘的愤怒的脸。 “李……李公子!怎么回事?”李阿四发现自己被李沐尘掐着脖子拎在空中,几乎说不出话来。 “怎么回事?你看看现在几点了!” 李沐尘把李阿四丢在地上,转身出去。 李阿四连忙披上一件外衣,就追了出去。 他看见一个陌生的年轻女人跟着李沐尘,不知道是谁。 三个人直奔后宅。 一路走去,空空如也,连个人影都没有。 主人房和书房、休息室都没有人。 李阿四有种不好的预感,心扑扑地慌跳起来。 来到后厨,终于看到了人。 荣师傅和王老板坐在地上,似在打坐,但脸色青紫,双眼紧闭,额头上沁出汗珠,看上去十分痛苦。 两个女佣和三个护院,都躺在地上,口吐白沫,已经死了。 李沐尘寒着脸,先在荣师傅和王老板的后心上各拍了一掌,然后给他们嘴里塞进一粒药丸。 荣师傅和王老板同时缓过来,睁开了眼睛。 “出了什么事?” “是我疏忽了,我做的夜宵里被下了毒。”荣师傅一脸愧疚地说,“我和老王功力深,勉强护住心脉,其他人就……” 王老板说:“不能怪老荣,我们两个老江湖都没看出来,这毒很邪门。” “曼卿呢?” 李沐尘急问道。 荣师傅和王老板对视一眼,纷纷摇头:“不知道,夫人的夜宵是伍玉春单独送去的。” 这时候,侯七贵跌跌撞撞地进来: “是……是伍玉春!……夫……夫人被带走了……黄大山已经去追,公子快……” 话没说完,就普通一声跌倒在了地上。 ------------ 第610章 行政拘留 李沐尘指尖弹出一粒药丸,弹进侯七贵的嘴里,人就已经冲了出去。 殷莺连忙追出去,但见天际流光一闪,哪里还有李沐尘的踪影。 会飞?! 她心中大为震惊,才知道李沐尘的实力远在她想象之上,自己竟然几次想要刺杀他,实在可笑。 不过她却不甘心,立刻朝着李沐尘消失的方向,施展墨家潜行追踪术,追了上去。 可是李沐尘飞天而去,她哪里能追蹑得上,正当她准备放弃的时候,忽然闻到了一丝特殊的气味。 殷莺捂住鼻子皱了皱眉,暗道:这是什么味道?难道李公子飞天,是靠气体推动的? …… 关外荒岭之上,一段几乎完全倒塌的野长城匍匐如蛇,尽头是一间如碉堡状的土屋,也已经坍塌的大半。 林曼卿躺在土屋内的地上,紧闭着双眼,现出痛苦之色。 一个皮肤黝黑,额头上涂着油彩的矮个子男人坐在土屋内,跪坐在她身前,手指在她额头上方画着圈,口中念念有词。 在他的指尖和林曼卿的眉心之间,有一丝黑色的雾气,将两者相连。 在土屋的门口,坐着一个面色颓丧的男人,看上去像是生了一场大病,他只有一只手,另一只袖子空空如也,在风里飘荡。 伍玉春跪在他面前,恳求道:“孙先生,您让我做的事我都做了,求求您,放了我家人吧!” “你做了吗?”孙长海的声音尖细得犹如鸭子叫。 “我做了啊!我把你的药下在了食物里,也按照你的吩咐,把李夫人骗了出来,你让我做的,我都做了。” “哼!我给你的药量,足够把李宅的都毒死,你用了多少?我费尽千辛万苦才搞到这种无色无味,连银针都试不出来的毒药,你却给我浪费!快刀荣和王铁手都是高手中的高手,你差点坏了我的大事!还有那个管家和保安,你竟敢擅作主张,给他们用迷药,而不下毒!” “他们……他们帮过我,对我有恩!而且,迷药就足够把他们迷倒了。孙先生,你的目标是李夫人,我已经帮你做到了呀!” “只要这个女人,我何必费那么大劲叫你去下毒?我要李家全都死!” 伍玉春吓得颤了一下:“孙先生,求求你,放过李阿四吧,他只是个保安,他什么都不懂。” “呵呵,都自身难保了,还惦记你的小情郎呢!”孙长海冷冷地笑起来,伸出仅剩的那只手,托起伍玉春的下巴。“你虽然比不上屋里那个,但也算长得标致。” 说着,手就沿着她的脖子往下滑去。 伍玉春浑身颤抖,但不敢反抗。她的父母亲人,都在孙长海的手里。 孙长海的手忽然停了下来,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想起了那天在燕北园的事。 “要不是快刀荣和王铁手,毁了我的灵蛇,坏了我的道根,我今天就让你尝尝长蛇钻洞的极乐滋味!” 他的眼里露出恨意,脸上的青筋都蹦出来,咬牙切齿地说:“我要他们全都去死!全都去死!” 孙长海一把掐住了伍玉春的喉咙,“是你!你坏了我的计划!你放了他们!” 伍玉春被掐得脸色发紫,眼珠翻了几翻,哀求道:“孙先生,你杀了我吧,但求求你,放了我家人!” “杀了你?”孙长海大笑,“哈哈哈哈,哪有那么简单!我要慢慢地折磨你,让你生不如死!至于你的家人,你爸爸,你妈妈,还有你弟弟,他们也会死的,我会把他们丢在蒙北的荒野上,让狼群啃光他们的骨头!哈哈哈哈……” 伍玉春吓得面无人色,只能一个劲的哀求。 “长海!” 屋里的男人出来了。 孙长海立刻变得恭敬起来,叫了声:“师父!” 男人的个子很矮,比伍玉春还要矮,瘦瘦的,脸上布满了皱纹,像大地干涸后的裂痕。 整个人看上去,就像一具缩了水的干尸,只有那双眼睛,蓝汪汪的,像冰原上的湖泊,在阳光下泛着奇异的光。 “我要把这个女人带走。”男人说。 “师父,这个女人就是献给您的,我发誓,我没碰过她。如果您需要的话,这个也献给您!” 孙长海把伍玉春往前一推。 “你以为我吕显是贪恋女色之徒吗?”老男人目光如刀,看着孙长海。 “师父!”孙长海一惊,低下了头,“我错了。” “你从来就没对过。”吕显收回目光,“你从小就聪明绝顶,但也正因为太聪明了,你领悟不了萨满的真谛,更无法得到真神的眷顾!” “是。”孙长海接受着批评,貌似惭愧,却心有不服。 “我要走了,屋里的这个女人我会带走。”吕显说。 孙长海一愣,惊道:“师父,您不帮我报仇了吗?” “报仇?要不是为了李家的东西,我才懒得到这里来。你和秦树义搞了那么久都没搞定,真是让我失望。不过现在,还有一件事比这更重要。” “比这更重要?”孙长海一脸迷茫。 “我在草原上听到了神的呼唤,我们的女神乌木妾将会醒来。我已经在漠北准备好了祭天的仪式,只是缺一些献给神的祭品。” “什么祭品?” “能和神沟通的生命。”吕显说,“原本,我是想找李沐尘,但我现在发现,这个女娃身上也流着能让神苏醒的血。我要用她的血,来祭天,用她的灵魂,来唤醒我们伟大的女神乌木妾。” “乌木妾……” 孙长海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浑身颤动了一下,似乎仅仅听到名字,就让他察觉到了自己的渺小。 那是人和神的差距。 “师父,那我怎么办?”孙长海问道。 “你要么跟我走,要么留在这里,继续你自己的仇恨。”吕显说。 “我……” 孙长海很清楚,没有师父的帮忙,他根本不可能完成报仇。 他匍匐下来,“我,我跟您走!” 吕显点了点头,忽然对着旁边的乱石堆说道:“出来吧。” 一团黄烟从乱石中升起,化作一个人的模样,穿着古代的官衣,带着暖帽,手里却偏偏拿着一把拂尘。脸上油光光的,仿佛涂了蜡,看着像是那座土地庙里跑出来的土官塑像。 “咳咳……那个什么,自我介绍一下,我是这里的土地爷,你们在我的地盘上拐卖妇女,触犯了城隍管理条例,现在对你们处以罚款两千,行政拘留十五日的处罚。” ------------ 第611章 我是你黄爷爷 孙长海吃了一惊,不知道哪里冒出来这么一个家伙。 他虽因灵蛇被杀而毁了道基,但基本的修为还在,这家伙躲在乱石堆里,他居然一点都不知道。 而且看这样子,不人不鬼的,莫非真是土地爷? 可罚款两千、拘留十五日是什么鬼? 吕显冷笑一声:“呵呵,区区一只臭鼬精,也敢冒充神仙!” 黄大山被对方一眼识破,知道那人有些本事,不敢大意。 他原本见林曼卿没有生命危险,就想拖时间,等李沐尘来。 但现在不但被发现,还被识破了身份,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既然你知道是本大仙降临,怎不好酒好肉伺候?”黄大山端着拂尘,装模作样,其实已经做好了攻击的准备。 “山里的黄鼬成不了你这气候,你从哪里来?” “呵呵,明明是本大仙在问你,你倒反来问我,这么没礼貌的吗?” 吕显也不生气,说:“看你修为不低,已接近化形入道。我给你个机会,随我一起前往漠北,等我开坛大祭,女神乌木妾苏醒,让你做神前的侍者,人前显圣,立庙进祠,终成一方正神,如何?” “呸!”黄大山啐了一口,“好大的口气!你那个劳什子女神有什么能耐,让我去伺候她?立庙什么的,你以为我稀罕?早八百年我就立庙了,我庙里有人有钱有香火,谁愿意跟你去鸟不拉屎的地方。” 吕显听他诬蔑女神,沟壑纵横的脸上立刻布满了杀气,冷冷地说:“既然如此,那你的修行就到今天为止了。可惜啊可惜,像你这样的黄鼬,从开启灵智到获得修为,怎么也有个两三百年了吧。” 黄大山知道对方要动手了,不敢大意,一边严阵以待,一边笑嘻嘻地说: “知道我几百岁了,还不快叫我一声爷爷!看你的装扮,和上次乞丐窝里那个鬼巫师差不多,正好,你下去陪陪他吧。” 孙长海一听,吃惊地看着黄大山,怒道:“原来巴雅尔是你杀的!” 黄大山笑嘻嘻地说:“是爷爷我杀的,怎么着吧?” 孙长海大怒,却不敢相抗。巴雅尔是他师兄,也是真正的萨满巫师,比他这个半吊子可强了不止一星半点。 “找死!” 吕显双手掐诀,对着黄大山吹了一口气,平地里卷起一股强风,将黄大山包裹住。 黄大山被风卷住,一时无法呼吸。这风十分强劲,以他的法力,竟无法平息。他只能屏住呼吸,身子滴溜溜转了几圈,顺着风势,想从风圈里脱离出来。 但吕显哪里会给他机会逃脱,连连吹起,风势就越来越强,风圈半径也越来越大。 黄大山转圈原本是想借势脱身,结果越转越快,停不下来了。 他心中暗道糟糕,这老东西比那个巴雅尔强太多了。估计李公子不来,自己是绝不可能斗得过他的。 他拂尘一挥,尘丝万千道,就从风的缝隙里钻了出来,直射吕显。 吕显冷笑道:“几缕狼尾,也敢拿出来丢人!” 双手一震,手腕上的镯子和手串发出叮铃铃一阵响。 那些尘丝就被缠住了。 黄大山身子还在风里转,尾巴毛却被缠住,只能用力一拉,想把尾毛拉回来。 可吕显的手腕上不知是什么东西,把他尾毛缠得紧紧的,根本松不开,反倒随着自己身体的转动,尾巴把自己给缠了起来。 吕显轻喝一声:“出来吧!” 双手往回一带,黄大山就被他从风里拽了出来,在空中翻了几百个大跟头,扑通一声摔在地上,人形顿失,变回了黄鼠狼的模样。 只见一只黄鼠狼,被自己的尾巴捆住,沿着山坡滚了一路,在乱石堆上颠簸,最后砰的一声,撞在坍塌的城墙上。 吕显伸手一招,黄大山的身体就又飞了起来,直接落在了吕显手里。 吕显揪着黄大山的颈后的皮,笑问道:“怎么样,服不服,要不要跟我走?” 黄大山缩着脖子,在空中挣扎了几下,发现一点用都没有,就说:“好好好,老东西,算你厉害,你放我下来,我跟你去拜你那个劳什子的女神就是了。” 孙长海怒道:“你敢辱骂我师父,侮辱乌木妾女神,我宰了你!” 黄大山一瞪眼:“你敢!你师父说了,我是女神座前的侍者,以后要立庙进祠的,你算什么东西,你宰了我,女神会不高兴的!” “师父!”孙长海满脸愤怒,但师尊当面,他也不敢乱来。 吕显说:“一只臭鼬而已,任他胡说好了,你和他争执什么!自从十多年前,你师叔死了以后,神前一直缺人常年伺候。这臭鼬修为还可以,比你们这帮师兄弟强多了。把他带去身前侍驾,再合适不过了。” “他一个妖,怎么能和师叔比。”孙长海说。 “唉……”吕显叹了口气,“你师叔常年守在漠北,专心伺神,不想被当作我给杀了。他们也不想想,若真是我,他们又岂能得手?” “喂,你们别光顾着聊天,先把我放下来!”黄大山叫道。 “放就放,量你也逃不掉。”吕显把黄大山往地上一丢。 黄大山在地上滚了几下,抖开打结的尾巴,松了松一身毛,说:“好好好,今天在你手里栽了跟头,就听你的,以后去庙里呆着,不出来了。” “放心,等女神醒来,你好好侍奉,自然有你的神位。”吕显说。 “老头你还算个好人,那我就送你个礼物吧。”黄大山朝吕显拜了拜,样子像家养的小宠物拜年似的,又是作揖,又是摇尾巴。 摇着摇着,突然撅起屁股来,噗地放了个屁。 顿时,黄烟弥漫,臭气熏天。 方圆百米之内的树木和花草顿时都蔫了。 孙长海只觉得一阵恶心,眼前昏黄昏黄的,什么也看不见了。 吕显双手一摇,口中念咒,荡起一片风来,把黄烟吹散。 再看时,哪里还有黄大山的身影。 ------------ 第612章 你来抓我呀 吕显手里捏着一截黄鼠狼尾巴,道:“还是小看了它!没想到京城重地,居然会有道行这么高的妖物!” 孙长海昏昏沉沉,好半天才醒来,见黄大山跑了,懊恼地说:“这家伙一定是李家豢养的,可惜跑了!” “它跑不远的。”吕显扬了扬手里的鼠尾,“这黄鼬妖几百年的道行全在它这一根尾巴上,如今尾巴被我断了,修为废了大半。” 吕显抬起头,看了眼天空的太阳。 “时辰快到了,漠北那边的人都在等着我开坛祭神。这黄妖跑不远,此刻应该就躲在附近疗伤养气。长海,你去找到它,把它带回漠北。我先走了。” 说罢,举起手臂,手腕上的铃铛儿响起,平地里冒起一股黑烟,钻进了土屋,将林曼卿卷起,又卷住了他自己,悠悠升上了天,化作一片阴云,向北飘去。 孙长海心里不满,但又十分无奈。他原本是请吕显来报仇的,计划一步一步,实现得很顺利。 伍玉春是他一开始就准备好的一张暗牌,就连秦树义都不知道。这张牌本就是他用来以防万一的,没想到还真用上了。 可惜的是,他还是低估了李沐尘的实力,秦门一朝被灭,就已不复存在,过去的安排也就失去了原有的意义。他现在只想报仇,杀了李家所有的人。 但吕显却突然改变了主意,说林曼卿身上的血中有域外魔气,正好可以拿来祭天神,唤醒白山女神乌木妾。 这样一来,孙长海报仇的计划就搁浅了。他一个人,别说李沐尘了,就连快刀荣和王铁手都打不过。而且灵蛇被杀,道基被毁,又断了一臂,现在恐怕连李家的那个保安都打不过。 想到吕显要他去抓那只黄鼠妖,他就头大。 这东西只是断了尾巴,难道就失去了战斗力?别的不说,就凭它刚才放的那个屁,要不是吕显出手,自己就被熏死了! 孙长海不打算冒这个险,回去就说没找到算了。反正仇是报不了了,回到漠北,等师父完成祭神大典再说。 他看向旁边的伍玉春。 伍玉春被黄大山释放的臭气的余波熏到,陷入了深度昏迷。 孙长海看见她就很生气。要不是这个女人不听话,现在李宅的人已经全死了。就算暂时不能杀李沐尘,但杀了快刀荣和王铁手,也算是出了胸中一口恶气。 “臭婊子,看我把你碎尸万段!” 孙长海一翻手,手中多了一把尖刀,对着伍玉春就要下手。 忽听一个声音说:“喂,你这一刀下去,性质可就变了。你就从拐卖妇女儿童变成了故意杀人,这量刑可不一样哦!” 孙长海一转身,看见乱石堆上蹲着一只黄鼠狼,因为没了尾巴,看上去有几分滑稽。 “额,让我想想……”黄大山蹲在那里,以前爪托着鼠腮,做思考的样子,“故意杀人罪是要判死刑的,拐卖妇女儿童就轻一点,打入十七层地狱就行了。” “为什么是十七层?” “哦,因为十八层住满了嘛!你爹,你爷爷,你爷爷的爷爷,你爷爷的爷爷的爷爷……反正你的祖宗十八代都住进去了嘛。就因为你们家,十八层地狱的房价都涨得老高了。哎,十七层就好多了,买房还送油锅温泉,油温保证到达沸点……” 孙长海才知道自己掉进黄大山的坑里了,这臭鼬,不但屁臭,嘴也够损。 “臭黄妖,敢戏弄我,看我不宰了你,扒皮抽筋!”孙长海怒吼一声,提着刀冲了上去。 黄大山一缩脖子,哎哟一声,扭头就跑。 一边跑,一边叫:“来来来,大王,你来抓我呀!” 黄大山断了尾,一时恢复不了元气,失去了法力,只能在乱石间蹦跶。好在他身形小,速度快,又很灵活,而孙长海重伤之后,功力十不存一。 借着地形之利,黄大山窜来窜去,孙长海一时也抓不住他。 “哈哈哈,你抓不住我!你抓不住我!” 黄大山左冲右突,前翻后跳,正叫着,忽然咔哒一下,后脚卡进了一条石缝里,拔不出来了。 “哦哦,完蛋了!” 黄大山转身朝追过来的孙长海一伸手,“等一下!” 孙长海停下来,疑惑地看着他。 “等我把脚拔出来,我们再玩。” 黄大山说着,用前爪去推石块,企图把后爪拔出来,可是试了两下,还是不行。 “唉,早知道减减肥了。” 孙长海走上来,一个大比兜子呼在黄大山的鼠嘴上。 “谁和你玩!” “谁和你玩!” “还特么大王来抓我呀!我特么抽死你丫的!” 孙长海一边骂,一边不停地抽着黄大山的脸,把个黄鼠狼抽得像个土拨鼠。 “停!快停!我有话要说!” “停你妈的,要不是师父让我把你带回漠北去,我特么就扒了你的皮,抽了你的筋!” 孙长海还是不停,一巴掌一巴掌地揍。 好在黄大山几百年的道行,皮糙肉厚,十分抗揍。饶是这样,也被打得口齿不清了。 “喂喂,你介个银怎么不讲武德呢!我有话要说!” “好,你说,我看你能说什么?” 孙长海也打累了,停了下来,干脆在地上坐下来,和黄大山面对面坐着。 黄大山咧嘴一笑,肿胀的脸变了行,像个黄色的熊猫。 “你刚才打了我多少下?” “不记得了。” “你不记得我记得,一百三十一下。你就剩一只手了,不累吗?万一打坏了,你唯一的女朋友都没了,以后的日子你怎么过?” 孙长海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气道:“妈的,臭黄妖,真以为老子不敢杀你?” 黄大山笑嘻嘻地说:“我知道你敢,但是你没机会了,现在要想的不是杀我,而是怎么承受我接下来的报复。你打了我一百三十一下,我肯定要十倍还回去的,那就是一千三百十下。” “黄妖,你在说什么,死到临头了,还做美梦呢!” “这不是美梦,这是现实,你不知道有句话叫,出来混总是要还的吗?看看你身后吧。” 孙长海一愣,猛地转身,就看见了李沐尘站在他的身后,笔直得像一把杀人的剑。 ------------ 第613章 巫祭 黄大山没了尾巴,失去了变化能力,变不成人的样子,所以没有手,只有爪子。 他用爪子挠了孙长海一千三百十下。 一边挠一边吱吱呀呀地叫。 每挠几十下,就停下来歇一口气,顺便问孙长海一个问题。 一千三百十下,中间停了二十多次,问了孙长海二十多个问题,把孙长海知道的事情都问了出来。 而结束之后,孙长海已经被挠成了一个血人,全身的皮几乎都挠烂了,整个人像是一只剥了皮的血猴子。 李沐尘一直站在边上,没有说一句话。 该问的,黄大山都帮忙问了。 现在可以确定的是,林曼卿暂时安全,被吕显带去漠北祭神了。 这个吕显,就是魔门五使之一的那个吕显。而十多年前,被友全爷爷和朱啸渊一起杀死的那个,是吕显的兄弟,叫吕望。 可惜孙长海不知道祭坛的具体位置,所以比较麻烦,要李沐尘自己去找。 吕显是飞天离开的,无法追踪其气息。 好在知道了漠北,到了漠北,缩小了范围后,李沐尘还有两条追踪的线索,一是林曼卿感染了他的魔血,他只要催动天魔之气,就可以产生一定的感应。二是吕显带走了黄大山的尾巴。 黄大山一身修为,最重要的就是那条尾巴。几百年的黄妖鼠尾,也是很好的法器材料,尤其是萨满教,很喜欢这种灵妖之物。 可吕显不知是忘了,还是根本不在乎,这根鼠尾的妖气很重,每根狼毫上都沾着黄大山特有的气味。他飞天的时候,气味追踪不到,但只要他落了地,走一路,气味就会留一路。 不过吕显能飞天,说明他也是先天境界。萨满属于巫道,在漠北应该有他们的大本营,不知道还有多少人,吕显又是不是其中最强的巫师? 李沐尘拿出一颗丹药,喂黄大山吃下去,说道:“这药你现在吃早了点,有点浪费,不过你断了尾巴,算是给你的补偿。吃下去后,你可暂时恢复五成法力,回去后好好养伤,等我把你的尾巴找回来,给你接上。” “真的能接上?”黄大山原本已经不抱希望了,听见李沐尘这么说,顿时高兴起来。 “只要他们不是把它炖了吃掉。”李沐尘说。 黄大山顿时又担心起来,喃喃道:“完了完了,我的肉这么香,他们一定会炖来吃的。我听说漠北天冷,那里的人都喜欢吃肉,还特别喜欢吃尾巴!” “少爷,你可一定要把我的尾巴救回来啊!当然了,那啥,先救少夫人要紧。要是来不及,我那尾巴,被人吃了就吃了吧。” 李沐尘摇了摇头,就黄大山尾巴那味儿,他想象不出谁下得了口。 “好了,我要走了。” “等等,少爷,他们两个怎么办?”黄大山指着血肉模糊的孙长海和昏迷不醒的伍玉春问道。 李沐尘看了他们一眼,说:“把他们带回李宅,交给李阿四。” 说罢,便御剑而起,朝着北方飞去了。 黄大山看着李沐尘消失的方向,不禁感慨而又向往:“少爷飞得虽然没有夫人好看,但是真快啊!我什么时候才能飞天遁地呢?” “唉,天道不公啊!少爷才二十出头,夫人当年也很年轻,他们就都能飞了,想我在黄鼠狼界,也是数一数二的佼佼者了,怎么修了几百年,还不能化形呢!幸亏我长得帅……” 他摸了摸自己的脸,才发现肿得像熊猫,心头一股怒火便升腾起来,转身来到孙长海面前。 “知道十八层地狱有哪十八层吗,我来告诉你啊,有拔舌、抽筋、油锅、磔刑、刀山、火海……” 黄大山一边说,一边掰着爪子数数。 “……唉,好像记不清了,不过第十七层我是知道的,你不是被判了下十七层地狱吗,前面的十六层肯定要尝一遍的,最后是第十七层,第十七层呢,叫做,蛆虫地狱!” 浑身血肉模糊,没有一块完整皮肤的孙长海,唯一还算干净完整的眼睛里露出了极度的恐惧。 他用塞满了瘀血的沙哑的喉咙嘶吼道:“杀了我吧,求求你!” …… 一片广漠的荒原之上,立着一座巨大的高台。 高台的外围,各立着四面兽幡,每一面幡上都织满了动物和巫咒的符号,在空中随风飘扬,犹如旗帜。 高台的中央,立着一根柱子,粗有二人合抱,高达十多米。 柱子的顶端,绑着一个女人。 这个女人,正是林曼卿。 几个身穿兽皮,头插羽毛,脖子上挂满了各种兽骨兽牙的巫师正围坐在高台边,口中念诵着咒语。 高台的外围有很多同样身穿兽皮,脸上抹着油彩的人,只是头上没有插羽毛,脖子上和手腕上的饰品也没有那些巫师那么多。 他们围成了一个圈,形成了一道人形屏障,保证高台周围有足够的空间。 在外面,则围满了围观者。 这些人都是萨满的信众,有的是附近的居民,有的则从遥远的地方赶来,只为见证这一次伟大的奇迹。 人们都听说了,草原上传来神的呼唤。那位传说中无所不能的女神,巫之始祖,即将苏醒。 巫师们将在这里举行一次大典,祭祀天神。 祭坛上传来的咒语如风的呜咽,在荒原上飘荡。 人们抬头,望向那高高的神柱上绑着的女人。 据说这是从中原带回来的,女人的身上流淌着恶魔的血,用她的血,可以唤醒神的意志。 在很久很久以前,恶魔降临人间,那位女神,巫之始祖,带领所有的族人,和恶魔战斗。 鲜血染红了森林和田野,恶魔的血流过的地方,再也长不出粮食和果实,只有野草在疯长。 恶魔终于被战胜,女神却也从此沉睡。 传说当神苏醒的那一天,冰山将会融化,清泉会流过沙漠,鲜花会开遍荒野。 信奉神的那些人,都将随神而去往美丽的新世界。他们的子孙,也将生活在青山绿水之间。 两个巫者抬着一只大桶走上了祭坛,把桶里的油从通天柱上的空洞里灌进去,然后点上了火。 轰的一下,火苗窜了起来,沿着柱子,向上烧去,很快烧到了捆绑在柱子上的女人的身上。 女人在火焰中,显得十分痛苦。 四周的咒语声越来越响,响彻云霄。 云霄中,一个身影浮现出来。 这人也是巫师的打扮,身上和手上戴着更多的饰品。 他踩着云,在天上跳起了神的舞蹈。 ------------ 第614章 夺魂 人们仰望着云端的巫师,仿佛看见了神,满脸都是崇敬。 巫师缓缓降落,落在高耸的柱子顶端。 在他的下方,女人被绑在柱子上,火焰正如毒蛇一般向上攀爬。 巫师跳着舞,嘴里诵念着凡人听不懂的咒语。 他身上的玛瑙、松石、兽骨和银器在风中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传出去很远很远。 火柱上炎,柱子上的女人已经完全包裹在了火焰里。 但女子身上覆盖着一层淡淡的乌光,仿佛能够隔绝火焰,虽然能看到她的痛苦,但她的身体和容貌并没有被火灼伤。 柱子上的巫师用一种神圣而威严的声音说道:“看吧,这就是魔,乌木妾的敌人,把我们的良田和花园变成荒漠的恶魔!” 人们的眼中便有了愤怒,高呼着:“烧死她!” “烧死她!” “烧死她!” …… 祭坛边缘那些巫师的念咒声也变得更大,旷野上的风也疯狂起来,一阵一阵地呼啸。 那四面兽幡旗被风扯得笔挺,哗啦啦地响。 幡上的符号仿佛活了似的,放出了光,挣扎着从幡上逃出来,像一群发光的飞蛾,扑向被火焰包裹的柱子上的女人。 符咒在空中连成了一条线,将幡和女人连了起来。四面幡,四条线,连着女人,仿佛四条发光的铁索。 柱子顶上的巫师一挥手,底下祭坛边穿着兽皮的壮汉便排成了一排,每个人的手里都拿着一张形制古老的弓。 他们弯弓搭箭,对准了柱子上的女人。 “射死她!” “射死她!” 人们再次高呼,呼声震天动地。 柱子顶端的巫师举起手,猛地挥下。 弓手们齐放箭,整齐的弦声响动,箭矢如雨,射进了火焰之中,射在了女人身上。 鲜血从她身上流出来,被那些钻进火焰的发光的符咒吞噬 那四条由符咒组成的连接幡旗的细长的咒线,一点一点的变红,鲜血沿着它流淌,流向四方幡旗。 人们看见女人张着嘴,仿佛在惨叫,但她的声音被无处不在的咒语声覆盖了。 “断桩!” 巫师喊了一声。 八个壮汉,每人手里都拿着一把斧子,两人一组,走到四面幡旗下,咔咔几下,把四根旗杆砍断。 旗杆朝着四面倒下,而旗帜却还在空中飘扬,只是没有了杆子束缚,更加的自由放荡,在被风裹挟着,唯有和女人相连的被鲜血染红了的咒线拽着它们,像风筝一样。 “撕了她!” 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 所有人就都跟着喊了起来。 “撕了她!” “撕了她!” 人们的脸上泛着红色,仿佛喝醉了酒,激动地叫喊着,期待着那个女人被撕成四块的样子。 “撕裂!” 巫师高喊了一声。 底下的四个角上,有巫者吹起了号角。 呜呜的号角声响,旷野上的风就大了起来。 四面幡在空中挣扎翻卷,忽然就如断线的风筝一般飞了出去。 人们看见柱子上的女人分成了四个,被四面幡拖走了。 每一面幡的后面都拖着一根长长的线,线的尾端绑着一个女人,朝着四个方向飞去。 不一会儿,就变成了天空的四个小点,和远处盘旋的苍鹰一起,消失在天际了。 “乌木妾!”巫师对着远方的天空高呼,“苏醒吧!” 祭坛周围的人们便热烈起来,有的面红耳赤,有的热泪盈眶,人们齐声祈祷: “神啊!降临吧!” 几万人一起跪下来,匍匐在地上,乌压压的一片,和无尽的旷野融合在一起。 柱子顶端的巫师跳下来,落在祭坛上,看着匍匐的民众,脸上露出满足的表情。 “乌木妾即将苏醒,神很快就会降临!”他说,“我,就是神的使者!” “拜见神使!”台边的巫师率先拜下。 后面的一些巫者也跪下来高呼:“拜见神使!” 匍匐在地的几万人也齐声高呼:“拜见神使!” 呼声如雷,响彻云霄。 就在这时,南方的天空闪现一点流光。 巫师似乎感觉到了什么,转头望去。 他转头的时候,流光还是流光,但当他看见的时候,流光中却多了一点乌光。 这乌光的速度比流光更快,快到他来不及反应。 而漫天漫地的杀气也席卷而来。 噗的一声,一把黑色的剑刺进了他的身体,带着他飞起,哚的一声钉在的那根粗壮高大的木桩上。 剑上的黑气蔓延,瞬间熄灭了柱子上的火焰。 人们睁大了眼睛,张大了嘴,看着那根高耸的能与神沟通的柱子。 刚刚展现了神迹、正在接受他们跪拜的神使,就挂在柱子上,他的胸口,插着一把黑色的剑。 在神使的上方,就是被绑在柱子上的女人。 女人的皮肤已经烧焦,身前插着许多箭失,像一只烤熟了的刺猬。 流光飞来,直接撞在了柱子上,包裹柱了烧焦的女人,一忽而落到了祭坛上。 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真神降临了!” 人们的心头一震,便又再次匍匐下去,口中呼喊着什么,但因为人太多,变得乱糟糟的。 李沐尘看着怀里的林曼卿的样子,心里一阵刺痛。 身中十几支箭,衣服和头发已经烧没了,皮肤烧的半焦不焦,幸亏她的修为已经有了一定的底子和境界,不然早就化成灰了。 体内有一丝微弱的真气护住了心脉,但血气虚弱至极,好像全身的血都被抽干了。 李沐尘拿出一支甘露瓶,从里面倒出一些汁液来,滴在林曼卿的皮肤上。然后又掰开她的嘴,倒了一些到她嘴里。 仿佛春风拂过荒野,鲜花和绿草盛开,那些焦黑的皮肤就变得滋润起来。 他开始一根一根的小心地拔出她身上的箭,每拔出一根,就在伤口处滴上一滴液体。 然后,他才用以度穴之法,将自身的真气灌注进林曼卿的经络之中。 过了一会儿,林曼卿悠悠醒来,睁开了眼睛,茫然地看着他。 李沐尘的脸顿时黑了,愤怒如滔天的洪水在他体内泛滥。 因为他发现,林曼卿的魂魄竟然和她身上的鲜血一样,被抽走的大部分,如今只剩一缕残魂。 抽血夺魂! 这么残忍的手段,他还是第一次碰到,而受到伤害的偏偏就是他的爱人。 “曼卿!”他叫了一声。 林曼卿的眼神呆滞,表情茫然,像个傻子。 李沐尘站起来,看着被插在柱子上的巫师。 巫师已经死了,玄冥剑气已经让他身死魂消。 林曼卿的魂魄被送去了哪里? 他盘腿坐下来,用心去感应。 林曼卿身上有他的魔血,只要他主动起意,激活魔心,就能感应到。 四个方向,都有残留的痕迹,无法确定哪个方向才是。 “啊——” 李沐尘大叫一声,一把将祭坛边缘的一个巫师拉过来,狂吼道,“说!你们祭祀的神是谁?在哪里?” 那个巫师看上去很害怕,不停地摇头:“不,不知道!” “啊,去死!” 李沐尘双手抓住他的肩一分,把他撕成了两半。 然后又抓住一个来。 他的表情已经有些扭曲,眼神里充满了杀气。 “说,你们祭祀的神在哪里?” “不,我不知……” 那个巫师的话还没说完,身体就被撕裂,一蓬血雨随之断裂的肢体散落在祭坛上。 “说!你们谁说?!没人说,就都去死!” ------------ 第615章 化魔 匍匐在荒野上的民众惊呆了。 他们看着天边的流光,看着从天而降的神,却突然杀了神使,杀了巫师,接下来,可能还要对他们进行屠杀。 看着柱子上被钉死的神使,看着受人尊敬的巫师被活生生撕裂,每个人的心中都升起了无比巨大的恐惧。 恐惧笼罩着这北方的荒凉的原野。 远处的羊群似乎感受到了不安,开始四散奔逃。 但这里的人们却呆立着无法动弹,眼前这座巨大的祭坛束缚住了他们的身体和灵魂,他们从遥远的地方赶来,不就是为了见证这伟大的神迹么。 李沐尘状如疯魔,站在祭坛之上,眼睛里布满了血丝。 胸中的杀气滔滔不绝,如果涌出来,足以将这几万人瞬间湮灭。 又一个巫师被他撕成了碎片。 就在这时候,他听见林曼卿喊道:“沐尘……” 李沐尘一震,连忙俯身,将林曼卿抱起,抚摸她的脸庞。 她脸上烧焦的皮肤已经开始结痂,里面生出了新的嫩肤,但这样的脸看上去却更加可怕,仿佛刚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魔。 但李沐尘的眼里却满是温柔,他的手轻柔的,轻柔地抚摸着,生怕会碰破一点痂皮,惹她疼痛。 “曼卿!”他柔声叫着。 “沐尘……” 林曼卿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清澈,可是就像是漫天乌云里的月亮一样,一闪即逝。 她又变得呆呆的,毫无神光。 李沐尘的戾气,引发血脉中的魔气外溢,让林曼卿的残魂灵光一现,获得了短暂的清醒,但很快就消失了。 “曼卿!坚持住,我一定会把你的魂魄找回来的!”李沐尘说。 他把林曼卿轻轻放下,站起来,以滔天的怒火,面对面前的巫师和荒野上如羔羊般无力的民众。 他再次抓起一个巫师,怒吼着问道:“说,你们祭祀的是谁?神祗在哪里?其它的大巫在哪里?” 那人吓得叽里呱啦地说起了他们的土语。 李沐尘听得焦躁,双手一分,把这人也撕了。 剩下的人都吓得面无人色。 就在这时,人群里站起一个人来,说道:“你何必为难他们呢,他们不过是神的信徒,人间的善信者。” 这是一个矮个子的老人,脸上沟壑纵横,穿着寻常的衣服,和草原上的牧民没有什么两样。 李沐尘转过身看了一眼被钉死在柱子上的那个巫师。 “我知道了,你才是吕显!” “你猜得不错,我就是吕显。” 李沐尘目光如刀,冷冷地盯着他:“你居然还敢站出来!” “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伤害草原上这些善良的人们。”吕显说。 “善良?”李沐尘冷笑起来,“以祭神之名,施炮烙之刑,杀人抽血,断魂取魄,这叫善良?” “这只是一种古老的仪式,和他们无关。他们只希望唤醒他们的神灵,给他们带来安康。” “仪式?那个神灵需要这样的仪式来唤醒?如果需要,那也是邪神!” “哪个神灵不需要这样的仪式呢?”吕显看着天空,沟壑纵横的脸上和这片荒野一样苍凉。 李沐尘不想再和他废话,说道:“把她的魂魄交回来,不然就杀了你!” “你觉得我会受你的威胁吗?我的生命,和神相比,不值一提。” “那我就杀光你的信众,再毁掉你们的神祗,让你们的神在世间彻底消失!” 吕显浑然不惧,反而哈哈大笑。 “哈哈哈,好大的口气!你小小年纪,就能御剑飞天,的确称得上天才。但是娃娃,你太年轻了,你师父难道没有教过你,先天和先天是有差距的吗?” “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我把祭神的大坛设在这里,可不是胡乱选的。别看这里灵气枯竭,极其荒凉。但这里是神降之地!是萨满的古老圣地!神在这里降生,古老的雷霆在这里落下,一切邪魔在这里都无法生存!” 吕显好像在念圣诗一般说着。 “你就是李沐尘吧,我知道你,二十年前,我们找过你,都以为你死了。传说是李天策亲手掐死了你,因为你的天魔血脉,会给李家带来不详。” 李沐尘越听越是烦躁,血脉中那股力量已经无法控制,胸中激荡的杀意喷涌而出。 他一招手,把巫师钉死在柱子上的玄冥剑嗖一下拔出来,飞到了他手里。 一道剑气随之挥手而出。 剑气贴地而出,如龙蛇起陆,斩出十里,所过之处,大地开裂,寸草不生。 那些在剑气所指方向上的人们,瞬间化成了灰烬。 只剩下吕显,孤零零地站在那里。 他满脸都是震惊的表情,眼睛里充满了不可置信的目光,看着李沐尘,只是那目光里,竟然有一丝不可察觉的欣慰。 “这……这是……天魔之……” 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他的身体就忽然离散,成了一个雾状的人影。 旷野的风吹来,将他吹散,渣都不剩一点。 李沐尘目眦欲裂,胸中魔气激荡,杀气不停的溢出。 整个旷野的温度都降了下来,仿佛进入了寒冬。 空气中凝结起了霜花,数万人匍匐在荒野里瑟瑟发抖。 “啊——” 李沐尘痛苦地叫出了声音,手握玄冥,在祭坛上跳起了天魔之舞。 四方的乌云滚滚而来,荒野的天空暗了下来。 人们在昏暗中,看见一个黑色的影子,在天上舞蹈。 一切都和他们期待的神降临的样子一样。 只是没有五彩祥云,没有彩凤伴飞,有的只是无尽的黑暗和杀戮之气。 先是祭坛上还剩下的巫师,身体分崩离析,爆出一团一团的血雾。 接着,便是离祭坛近一些的人,一个接一个地倒下…… ------------ 第616章 成长 李宅的气氛有些沉重。 两个帮佣和三个保镖的尸体并排放在西边一间空屋里。 伍玉春和孙长海跪在尸体前。 荣师傅和王老板站在旁边,一个手里提着刀,一个背着手,手心是红的。 黄大山把伍玉春和孙长海丢进李宅的院子后,就躲到他的大仙庙里去了。 他说,没有尾巴的黄鼠狼是不能见人的,就像那些卸了妆关了美颜的主播一样。 要不是黄大山说,李沐尘交代把这两人交给李阿四,荣师傅和王老板早就动手了。以他们的手法,这会儿怕是骨头上的肉都剔干净了。 门吱呀一声开了。 侯七贵带着李阿四进来。 李阿四已经一整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没有出来。他的头发乱糟糟的,脸上胡子拉碴,双目无神,衬衫的纽扣扣错了,衣襟扭曲着。整个人没有一丝精神气,才一天的时间,仿佛老了三十岁。 李阿四进了屋,呆呆地看着跪在地上的伍玉春的背影。 “阿四……” 伍玉春转过身,看见李阿四,轻轻叫了一声,声音里带着愧疚和悲凉,眼神里带着柔情和不舍。 “对不起!” 她低下头,轻轻啜泣起来。 “为什么?”李阿四的脸有些扭曲,看上去十分痛苦,说出这三个字来,仿佛已经用尽了他全部的力气。 “我骗了你,阿四!” 伍玉春开始讲述事情的经过。她原本在乡下,日子过得没有波澜。李阿四对她来说只是一个记忆符号,一个偶尔闪现在童年回忆里的美好而模糊的印象。 那一天,孙长海的突然出现,打破了她原本平静的生活。 孙长海抓走了她的父母和弟弟,并给他们灌下了毒药。他让伍玉春照他的话去做,否则就杀了他们。 一开始,伍玉春的任务只是接近李阿四,然后进入李家,取得李家人的信任。她对李阿四本身就有好感,这件事做起来并不困难。她也不认识李家的人,没有良心上的不安。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也很秘密,连陈小六都不知道,她是孙长海安排的棋子。 孙长海安排了两手棋,明棋是陈小六和骆星昌,这是李宅必然会防备的。孙长海从没低估侯七贵的智慧,而伍玉春才是他的暗棋,也是他的杀手锏。 他本想利用伍玉春,给李沐尘一次致命的打击。 只是孙长海没想到,李沐尘会在秦爷寿宴上当着全京城豪门的面,直接挑了秦门,连他自己都差点丢了命。命如果没了,棋子自然也失去了作用。 受伤逃离之后,孙长海联系了他在漠北的师父吕显,请吕显出山,然后让伍玉春趁李沐尘不在的时候,在食物里下了毒。 毒药是他师父带来的,无色无味,只要不是葛门门主或者五毒教主出马,没人能认出来。 原本李宅的人都会被毒死,但良心的不安让伍玉春产生了迟疑。 她和李阿四产生了感情,并且在李宅住了这么久,这里的人待她如亲人一般。 然而,父母和弟弟还在孙长海手里,为了救他们,她只能照孙长海的话做。她减少了毒药的用量,并且在李阿四的食物里换掉了毒药,只用了迷药。 侯七贵吃了是和李阿四同一份的,所以活了下来,而荣师傅和王老板也靠着自身的功力活了下来。 只是两个女佣和几个保镖,虽然药量减少了,但他们只是普通人,还是被毒死了。 看着地上的尸体,伍玉春哭得像个泪人儿。 李阿四呆呆地站着,呆呆地听着,好像听见了,又好像没有听见。 昨夜的温存还在他身上留着余香,那柔软的身体,那如流水一般的月光,那甜蜜的汁液,和那销魂的声音一起,还在他脑海里一层一层的荡着。 李阿四感觉自己被埋进了一口活棺材里,透不过气来。 人生的第一场怜爱,人生的第一个女人,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生活不该是这样的。 “阿四!”伍玉春深情的凝望着他,深情的呼唤着,“原谅我!” 李阿四走过去,一把将她搂住,搂在怀里,深情的拥吻。 侯七贵皱起了眉头。 他同情李阿四,但作为李宅的管家,他深知,廉价的同情无法让这座宅子兴旺。 如果李阿四选择原谅伍玉春,那么他只好选择不原谅李阿四。 无论李公子怎么欣赏这个小保安,侯七贵冒着被责骂甚至离开李宅的风险,也会毫不犹豫地让荣师傅和王老板动手。 荣师傅和王老板看到了侯七贵投过来的眼神,对视一眼,点了点头。 王老板的掌心炽热起来,荣师傅手里的刀则变得比冰还要寒冷。 “阿四,对不起!”伍玉春一边吻,一边哭泣,泪水流在李阿四的脸上,“阿四,你能原谅我吗?” 李阿四紧紧地搂着她说:“我原谅你!” 伍玉春不相信似的看着他,然后身体猛然一震,脸上的痛苦一闪而逝,眼神里露出一丝欣慰。 “谢谢你,阿四!” 李阿四轻轻把伍玉春放下来。 伍玉春的胸口插着一把匕首,鲜血浸透了衣衫,从李阿四的指缝里溢出来。 李阿四紧紧握着刀柄,一只手抚摸着伍玉春的脸。 伍玉春缓缓闭上了眼睛,脸上驻留的一抹笑容,映在李阿四的眼睛里,也永久地留在了李阿四的心里。 泪水,从李阿四的眼睛里溢出,滴落在伍玉春的胸口,和血水融在一起。 假如死亡可以挽回错误,就让鲜血,把悲伤埋葬。 侯七贵轻轻叹了一口气。 他知道,从这一刻开始,李阿四长大了。 可是这成长的代价,未免大了点。 侯七贵摇了摇头,转身出去了。 王老板用手拍了一下荣师傅握刀的手背,朝他挤挤眼睛,二人也跟着出去了。 站在门外的殷莺,朝门里探了一眼,然后把门关上。 只剩下李阿四,和一地的尸体,还有半死不活的孙长海。 李阿四把匕首从伍玉春胸口拔出来,用自己的衬衫,擦干净刀上的血。 他的动作很慢,很轻柔,仿佛在擦拭爱人的身体。 然后,他转向孙长海。 他捏住孙长的耳朵,匕首贴着脑袋,说道:“从现在开始,我每隔一秒钟,从你身上割下一块肉来,割多久,取决于你用多长时间把我想知道的事情都告诉我,你说得越快,身上割的肉就越少……” …… ------------ 第617章 双重劫 乌云越来越浓重,遮盖了整个旷野的天空。 风从呜咽变成了怒号。 人们在四散奔逃,不时有人倒地,有人站起来,也有人被其他人踩踏在脚下,再也站不起来。 李沐尘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他的心里只剩下杀戮。 莫名的仇恨,仿佛隐忍了几百万年的火山,那些隐藏在心底深处的恨意,如深埋地底的岩浆一般喷涌而出。 他不知道恨谁,仿佛世上一切都可恨。 他不知要杀谁,仿佛世间一切皆可杀。 有一个声音在他心底高喊: “杀吧!杀吧!杀了他们!杀了所有!这世界本就是你的!他们夺走了你的剑,夺走了你的权力,夺走了你的爱人,夺走了你的一切!” “杀吧!杀吧!让那些背叛者,那些曾经匍匐在你面前的伪装者,都毁灭吧!” “杀光一切,毁灭所有!” “若有人阻止你,便杀了那人!若有神阻止你,便杀了那神!若天道要阻止你,便毁了天道!” “你本是魔,何惧天道!你本是道,何惧为魔?” …… 伴随着这些声音的,是四野八荒传来的咒语般的吟唱。 魔咒如游魂,一丝丝钻入他的身体。 他的灵魂好像变得越来越强大,但也越来越难以控制。 手中的剑在感觉中消失了,和他的身体融为一体。 剑气随着他的意念喷射,离乱如宇宙之光。 杀气弥漫四野。 血光冲天。 就在这一刻,他突然听见遥远的天空传来一个声音: “沐尘……” 李沐尘身体猛然一震,舞剑之姿顿停。 “师父!” 他望向遥远的西边,目光仿佛穿越万里,看见了耸峙云端的莽莽昆仑,看见了虚无缥缈的天路,看见了天路尽头的天都,浮空在九霄之中。 “沐尘……道心坚固,始能驱魔……” “师父!我到底是仙是魔?” “仙也是魔,魔也是仙……仙魔之别,只在汝心……” “只在我心?”李沐尘喃喃说道,“我心有仇恨,我放不下,师父,我该怎么办?” “沐尘……” 旷野的风越来越大,师父的声音越来越遥远,昆仑的金光终于被乌云遮盖,消失在视野里。 乌云笼盖四野,黑沉沉,不见天日。 那个声音再次响起: “杀吧!毁灭吧!这是你创造的世界,理应由你亲手毁灭!” 仇恨的火焰再次燃起,杀戮之气又一次弥漫。 数万人还在逃离,但这旷野太大,他们像蚂蚁一样在辽阔的土地上乱爬。 李沐尘举起剑,无穷的杀意凝聚在剑身。 又一个声音响起: “沐尘……” 这一次,声音并不虚幻,也不遥远,而是近在身边。 李沐尘回头,看见林曼卿的眼里闪过一丝清楚。 “曼卿!” “沐尘……” “等我杀光这些蝼蚁,带你回家!” 手中剑高举,剑光猛然爆发。 “沐尘,不要!” 林曼卿艰难地举起一只手,想要拉住李沐尘,却被剑风带起,身体飞了出去,轰然撞在后面的柱子上。 李沐尘的脸扭曲着,眼神坚毅,如神降临,俯视一切。 就在这时,一声咒语响起。 他啊地一声惨叫,倒在地上,痛苦地捂住了自己的腿。 林曼卿看见他痛苦的样子,眼角流出了泪水,但她没有停止念咒。 李沐尘在祭坛上翻滚。 在剧烈的深入骨髓和灵魂的剧痛当中,魔心终于被压了下去。 而随着他魔心的消失,林曼卿的一点清灵神智也消失了,又变成了傻傻痴痴的样子。 咒语停下,疼痛消失。 李沐尘坐在祭坛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四野的人们还在逃亡。 他看着这数万原始巫教的信奉者,在旷野里哭嚎奔跑。 祭坛上方的云团突然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漏斗。 李沐尘感觉到了什么,抬头看了一眼,不顾疲乏的身心,立刻跑过去,冲到那根柱子边,一把抱住了林曼卿。 伴随着一声巨响,仿佛整个荒野都塌陷了。 一道粗壮的闪电笔直地落下,击在柱子上。 柱子瞬间化为灰烬,整座祭坛轰然倒塌。 李沐尘抱着林曼卿,从空中坠落。 人还没落地,第二道雷就落了下来,正击打在李沐尘的背上。 接着是第三道,第四道…… 第二重天劫,在这一刻终于来临。 然而,来得太是时候了。 刚刚遭受了心魔之劫的他正处于身心疲惫之中,而身下还有一个林曼卿。 他只能死死的抱住她,用身体挡着,否则,任何一道雷,都足以让现在的林曼卿灰飞烟灭。 …… 荒野上逃亡的人们忽然停了下来。 这震撼的景象,让他们再也挪不动脚步。 一道道闪电落下,一声声惊雷炸响。 仿佛世界末日来临。 他们看见每一次闪电亮起,在强光中那个人的影子,始终在那里。 有人匍匐下来,虔诚地高呼:“神!是神!他是神!” 旁边的人也匍匐下来,高呼:“我的神啊!” 这行为像是会传染,人们不停的匍匐倒地,如浪一般。 数万人匍匐在那里,始终不敢抬头。 在这广袤的旷野之中,一座倒塌的祭坛,天空是黑色的漏斗状的巨大云团,闪电如雨般落下,周围跪了一圈又一圈的人。 惊雷持续了整整一天一夜。 人们跪了一天一夜。 当人们抬起头时,一轮红日正从遥远的东方缓缓升起。 他们在日出中伫立许久,安静地如同旷野里的雕像,仿佛生怕惊动了降临人间的神。 许久之后,有胆大的人开始朝着祭坛的方向走去。 他走几步,就跪下来磕一个头,走几步跪下来磕一个头,虔诚的仿佛朝圣的使徒。 后面的人也都跟他一样,跪拜着前进。 人潮缓慢地蠕动,带着虔诚的对神的崇敬之心。 祭坛早已消失,只有一片被闪电洗礼过的焦黑的土地。 人们看见在土地上,站着一个男人,身材精美如雕塑,皮肤上闪耀着金色的光芒。 他的怀里抱着一个女人,身材曼妙地如同画中的仙女,皮肤同样闪着淡淡的金光。 两个人,站在焦黑的土地上,一动不动。 看上去,像是哪位画家留在旷野里的关于神的古老的画作。 人们再次匍匐下来,五体投地。 如果世上有神,这恐怕是他们一生中见过的唯一的真神。 当他们再次抬起头来,男人和女人都已消失。 只剩下焦黑的土地。 …… ------------ 第618章 人生境遇 渡过二重雷劫,李沐尘已经可以不借助法器飞天。 他抱着林曼卿,轻飘飘地落进了李宅的庭院,飘进了房间,没有惊动任何一个人。 他把林曼卿放到床上。 林曼卿身上的伤已经消失,皮肤比过去还要光洁细腻,从里到外,还浸透着一层淡淡的光晕。 这是渡劫之身才有的法相金光。 二重雷劫的突然来临,让李沐尘措手不及,为了护住林曼卿,他几乎耗尽了全力。 但最后一道天雷落下时,李沐尘已经筋疲力尽、法力枯竭。情急之下,他拿出了从鬼王墓穴里得来的那面幽冥鬼旗,裹住了林曼卿,才终于平安度过。 林曼卿受天雷余波洗炼了身心,等于身体重塑了一遍,算是度过了半个雷劫,入了半步先天的境界。 她的血在祭祀的时候被抽空,又经雷劫之炼,魔气已除,胸前的血痣也消失了。 这也算是因祸得福。 可惜的是,她的魂魄少了大半,现在的她,目光呆滞,和植物人差不多。偶尔残魂醒来,清醒片刻。 李沐尘帮林曼卿穿好衣服,然后开始在房间里打坐,消化雷劫之力。 金光渐渐从他身上消褪,他又回到了原来的样子。 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气,站了起来。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需要找到林曼卿被夺走的魂魄。 巫者以人牲祭天之法古来有之,但极少夺人魂魄的。既然夺魂,必然是要借用魂魄。 想起吕显的话,还有那些盲目的民众对神降的期待,这很可能是要借尸还魂,在某个地方,沉睡着某个他们口中所说的“神灵”,此时,或许正借林曼卿的魂而醒来。 吕显是魔门五使之一,李沐尘因此联想到了澹台玉,以及地宫里沉睡的鬼王。 澹台玉不也是在唤醒鬼王吗? 那么,吕显借林曼卿之魂所要唤醒的,会不会就是和鬼王一样的,曾经的魔教的某个重要人物呢? 林曼卿的血中有李沐尘传染过去的天魔之气,正是吕显所需要的。 如果这样的话,那么必然在某个隐秘的地方,沉睡着一个像鬼王一样的魔教辉煌时代的重要人物。 只要找到这个人,或许就能找回林曼卿的魂魄。 李沐尘出了房间,把李宅的人都叫了来。 其实人也就那几个,侯七贵,荣师傅和王老板,还有刚来就经历这场李家大变的殷莺。 他们见李沐尘回来了,又得知林曼卿也没事,又惊又喜。 侯七贵老泪纵横,差一点就失声痛哭。 这一场虚惊,着实把他吓得不轻。这把老骨头托付给了李家才几天,竟然就遇上这样的大变。 侯七贵在李沐尘面前跪下来,愧然道:“李公子,侯某察人不严,识人不明,有愧于公子的信任,没脸再坐这管家的位置。” 李沐尘把他扶起来,说:“老侯,这件事不能怪你,是我大意了。” 又问,“李阿四呢?” “阿四跑出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 侯七贵就把李阿四杀伍玉春的事说了一遍。 “公子,阿四有错,但不能全怪他一个人。我看他这一次伤心过度、心如死灰,只怕他……” 李沐尘叹了口气,说:“他自己的劫数,能不能过,看他自己了。” 侯七贵点了点头,不再提李阿四的事情。 李沐尘再次检查了他们的身体,确认无碍之后,又给了几颗丹药给他们,叫他们按时服用。 然后,让侯七贵去给自己和林曼卿重办一下手机。这一次雷劫,两个人身上的凡间物品,都已化为灰烬了。 侯七贵照办,很快就帮他弄好了。 李沐尘立刻给向晚晴打电话,想问一问她有没有听说过一个叫乌木妾的神的名字。 可是向晚晴的电话却打不通。 不会还在南洋吧? 李沐尘心里略有些担心,可又觉得自己而担心是多余的。 以向师姐的实力,又能出什么事呢? 多半是手机没信号吧。 一直到第二天,还是没能联系上向晚晴。 李沐尘终于觉得有点不对劲了,便以青鸟传讯天都,顺便问了乌木妾的事。 …… 三天后,李阿四回来了。 风尘仆仆的样子,跟着他回来的,还有一个十几岁的小孩,看年纪比林云小一些。 李阿四见李沐尘回来,死沉死沉的眼里就有了光,但当他见到了痴傻的林曼卿之后,他眼里的光就又黯淡了下去。 “这孩子哪儿来的?” 侯七贵看着跟在李阿四身后的小孩问道。 “玉春的弟弟。”李阿四说。 “是妹妹!”小孩自己纠正道。 “弟弟。”李阿四坚持道。 “妹妹!”小孩看上去比他更坚持。 “玉春都说你是弟弟。”李阿四说。 “那是因为我爸妈一直想要个男孩,从小把我当男孩养,其实我是女的,不信我把衣服脱了给你看!” 孩子说着就要脱衣服。 侯七贵连忙阻止了她。 虽然是孩子,但也十四五岁了,已经发育了。 “你叫什么?”侯七贵问。 “伍玉奇。”孩子说。 侯七贵点点头,然后看向李阿四,询问李阿四怎么回事,为什么要把这孩子带来。 李阿四说:“不是我带她来的,是她自己跟来的。” 伍玉奇说:“你说过要一辈子照顾我的。” 看着伍玉奇认真而样子,人们都好奇地看向李阿四。 要是放在过去,李阿四肯定窘迫而不知所措,可现在的李阿四,始终面无表情,眼神里也毫无波澜。 “我没说过。”李阿四说。 “你说过!”伍玉奇坚持道,“你把我们救出来的时候说的,你会照顾好我们一家。” “我把你们送回了老家,也给了你们钱,足够你们好好过生活了。”李阿四说。 “可是我姐姐没了。”伍玉奇说。 李阿四脸上闪过一抹难以察觉的痛苦之色。 “我知道你是谁,你是我姐姐的男朋友,你叫李阿四!” 伍玉奇说,“只有我爸妈那种财迷才会见到几个钱就相信了你说的鬼话,什么我姐姐出国去了,出国连个电话都不打?我姐姐一定死了,对不对?她被那个姓孙的恶魔给害死了,对不对?” “我姐姐就是傻,当初就不应该答应姓孙的。那恶魔把自己的样子给我们看了,甚至连名字都告诉我们,怎么可能放过我们?电视里的绑架犯都是蒙着脸的,凡是露了脸的,就一定会撕票!” 伍玉奇的话让在场的人既惊且奇,一个农村长大的孩子,能有这样的思维很不容易。 “你当时不害怕?”王老板好奇地问道。 “怕!但那又能怎么样?该来的总会来的。”伍玉奇说。 李阿四说:“你还小。” 伍玉奇说:“我哪里还小?你和我姐读小学的时候就谈恋爱了吧,要不然怎么我姐一到京城,你俩就热火朝天地爱上了?” 李阿四被伍玉奇噎得说不出话来。 “你这样跑出来,你爸妈不担心吗?”荣师傅问道。 “他们只喜欢男孩,有本事就自己再生一个,我才不要继续给他们当儿子了。我要做女人!” 这一声“做女人”,从一个打扮成男孩子的小女孩口中说出来,大伙儿听了总觉得怪怪的。 “那你打算怎么办?” “不知道,反正就是跟着他了。”伍玉奇一指李阿四,“他要代替我姐姐,照顾我一辈子。” 李阿四说:“我只是个保安,你要是跟着我,做女人就别想了,只能做保安。” 朝李沐尘一躬身,“公子,我去值班了。” 便不再理会伍玉奇,自去换衣服,然后到门口值班去了。 伍玉奇愣在那里,一时不知该怎么办。 侯七贵看向李沐尘,这种事,他这个管家也不好做主。何况刚刚出了伍玉春的事情。 李沐尘叹了口气,说道:“人生境遇,种种不同。有时候,开始美好,结局却未必好;有时候,看着麻烦,最终却未必不好。” 侯七贵愣了一下,咂摸着这话,说:“公子,我怎么觉得,您的境界好像又高了!” 李沐尘笑道:“眼力不错,老侯你是福将,要不要再陪我去打一次鬼王?” ------------ 第619章 巫术源头 李阿四站在李宅大门口,有些无奈的看着对面的伍玉奇。 伍玉奇换上了一身保安制服,站得笔直,看向李阿四的时候,特意扬起了小脸,脸上带着几分得意。 这身制服是殷莺帮她买的,最新款的时尚女保安制服。 她终于做回了女人,制服保留了她从小被当作男孩养大的英飒之气,又完美地展现了她刚刚成熟的身段。 这两天李阿四走到哪里,伍玉奇就跟到哪里。 李阿四做保安,伍玉奇也做保安,李阿四练功,伍玉奇也跟着练功,就连住处,伍玉奇也拒绝了和殷莺同住,而搬到了李阿四隔壁。 侯七贵重新招了几个帮佣进来,荣师傅也从荣门弟子里挑了几个好手进李宅,除了给自己打下手,也充实了王老板的保镖队伍。 两边房子的修缮工程得以继续。 李宅又恢复了几分生机。 这一天,青鸟飞回。和青鸟一起来的,还有天都弟子杜青灰。 “十三师兄!”李沐尘见到杜青灰,大为惊喜。 “小师弟,你居然渡过了二重天劫,这进境真是出人意料!”杜青灰夸赞道,“师父说你只要入了先天就是五百年来第一人,我们原本还觉得不服,至少你不可能超过二师兄。但现在看来,以你这进速,将来二师兄的成就也不是不能达到啊!” 自从上次听向晚晴说了冥王上山和二师兄孤身下海去寻冥王的故事后,他对二师兄就特别感兴趣。 “十三师兄,二师兄像我这个年龄的时候,应该不止两重天劫吧?” 杜青灰笑道:“二师兄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别说两重天劫,就连先天都没入呢!要不然师父怎么说,在你这个年纪入了先天,就是五百年来第一人呢!” “可是二师兄那么厉害……” “二师兄的情况很特殊,我入门晚,也不是特别清楚。”杜青灰说,“听说他入门筑基的时间特别长,光脱胎换骨就用了一百年。” 李沐尘愕然。一百年脱胎换骨,这比世间凡骨也强不了多少了。 “那后来二师兄怎么会变得那么厉害?” “这恐怕只能去问师父了,就连大师兄都说不清。只知道他的第一次天劫就遇到了九天神雷,强度超过其他人的四重劫。” 李沐尘傻眼了。 四重劫?自己刚刚被二重劫雷劈得差点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 “所以二师兄后面的几重雷劫过得十分轻松,他在百年内连过五劫,直接追上了大师兄。等大师兄上了六重天的时候,二师兄已经登上七重了。师父说,他要不是痴迷于剑道,非要以上乘剑意直入大道,现在说不定已经在历九重劫了。” 李沐尘听得目瞪口呆。 “二师兄也太变态了!以前在天都怎么很少听人提起?” “那是因为你在天都时间太短了。”杜青灰笑道,“我们都是以百年为单位的,你小子在天都呆了十三年就下山了。二师兄是师父最爱的弟子,也是最有希望继承师父衣钵的。但他痴迷剑道之后,路就走偏了。虽然天都有万仙剑阵,以剑气震慑群魔,但师父说,真正的大道,不因器成,修到后面,需要放下一切执念,包括随身之剑。可二师兄却不以为然,他要以剑直入大道,不但和师父的教化背道而驰,还常年离开天都,去别处求道悟道。大家怕师父伤心,所以当着师父的面从不提起他。” “原来如此!” 李沐尘觉得很可惜,如此天才,怎么就钻进了牛角尖,背离了师父的教化呢? 可是他又很佩服二师兄,原本有一条康庄大道在他面前,只要按部就班,将来就能继承师父衣钵,成为天都之主,万仙朝圣。 可他偏偏放弃这一切,要走自己的路,这是需要莫大的勇气和决心的。 杜青灰笑道:“别说二师兄了,我看你也是个小变态,天都十三年,下山也不到一年吧,就历经两重雷劫。我在天都一百多年了,三重劫到现在也还没来。唉,人比人气死人啊!” “师兄过奖了。”李沐尘说,“哦对了,向师姐有没有回天都?” 杜青灰收起笑容,摇头道:“没有,我们也联系不上她,所以我才奉命下山来的。她最后传回的信息是在南洋,我会去一趟南洋。” 他说着拿出一截锦缎似的丝毛状的东西,“你在信中问天都库藏中有没有黄鼠狼尾巴,我去找了,没有黄鼠狼尾,不过找到了这根万年貂尾,你看看能不能用。” “万年貂尾?!” 李沐尘接过来,放在手中抚摸,感受着其中的气息。 这只貂妖在生前已经很成气候了,道行绝对不低。尾巴经过天都炼化,还没加工成法器,算是个半成品,倒是刚好能给黄大山接上。 “用是能用,只是太便宜这家伙了!” “能用就行。”杜青灰说,“先去看看弟妹吧。” 李沐尘就带着他去看了林曼卿。 杜青灰检查过后,摇了摇头,说:“如果你当时不遇到雷劫,他们设坛施巫法的地方,应该是能找到魂魄去向的痕迹的。现在经过万雷洗炼,肯定一点痕迹都没有了,要找回她的魂魄就难了。” 李沐尘恳求道:“师兄,还有没有别的办法?” 杜青灰说:“只能找到那个借魂的主体了。” “乌木妾这个名字天都有记载吗?是不是魔教当年五显堂的堂主之一?”李沐尘问道。 “的确有乌木妾这个名字,但不是魔教堂主。”杜青灰说,“乌木妾是一个很古老的女巫,被很多古老部落视为女神,她也是萨满教的主神之一。如果她也是魔教中人的话,地位一定比堂主要高很多。这一点,我无从证实,因为太过古老了,恐怕连师父都不一定知道。” 李沐尘有些失望,面现忧色。 杜青灰安慰道:“师弟你也不必担心,这次我去南洋,说不定能查到线索。” “乌木妾在南洋?不可能,如果在南洋,他们怎么可能在漠北设祭坛?” “你说得对,乌木妾当然不在南洋。但南洋玄降门的门主,大马神女法蒂玛,和她有些渊源。法蒂玛在成为大马神女之前,被称为丛林女巫,她和乌木妾一样,都属于玲珑女巫一脉。” “玲珑女巫?” 李沐尘总觉得这名字听着有几分熟悉,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 猛然想起来,冥仆在说起她母亲被囚禁在九幽的时候,曾经提到了几个地名,沉光海、无垢山、玲珑岛…… 杜青灰说道:“玲珑女巫是最古老的女巫,也是巫术的源头。相传她住在世界海之玲珑岛,与沉光海中的冥王,无垢山的光明王,都曾是天魔的追随者。最近域外魔气渐重,沉光海暗潮涌动,无垢山浮光掠掠,玲珑岛也可能会有异动。天魔有重生之兆,师父镇守万仙剑阵,天都弟子也轻易不得下山,所以这次只有我一人去找向师妹。” “师兄,我和你一起去南洋吧。我在世间行走,有世间身份,相对比较方便。”李沐尘说。 杜青灰想了想,点头道:“也好,但我们不必一起行动,保持联系即可。我先走,你准备一下,就以你世间身份去好了。” ------------ 第620章 续貂 李沐尘走进黄大仙庙。 他看了一眼正殿门口的空着的桌椅,对着大仙神像说:“今天仙姑没来上班?” “我给她放假了。”神像里传出黄大山瓮声瓮气的声音。 “为什么放假?” “尾巴没了,不帅了,我不想她看到我现在的样子。哦对了,少爷,你有没有把我的尾巴找回来?” “没有。”李沐尘说,“我失手把那家伙打死了,连渣都没剩下。” “啊?少爷,你说过要帮我把尾巴找回来的,怎么就……”黄大山埋怨着,声音里充满了伤心委屈,“唉,这就是命!” “你一只成精的黄鼠狼,也会认命?”李沐尘笑道。 “不是认命,是听从命运的安排。”黄大山叹息一声,“唉,没事没事,少爷,我不怪你,大不了闭关二十年,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尾!” “闭关二十年?那可不行!”李沐尘说,“你闭关了,守护李宅的责任谁来担当?我马上要离开京城了,以后这里的安全可就要拜托你了!” 黄大山说:“少爷,你可饶了我吧。我尾巴都没有了,帅不帅的先不说吧,道行损失了一大半。人们常说一句话,叫‘一夜回到解放前’,他们都只是说说,可我是真的‘一夜回到解放前’了呀!” “少爷,您还是另请高明吧!反正我是不能再出去浪了,至少十几二十年之内,我不会出这庙门一步了。” 李沐尘点点头说:“也好,人间的香火能帮你快点恢复。本来想带你一起去,见见我在南方的朋友,你可以和白荆荆交流一下妖修的心得。既然如此,那你就在这里待着,我先回禾城去了。” 说着转身要走。 忽然一道黄光,从大仙神像上跳出来,嗖地一下落在李沐尘的肩头。 黄大山挥舞着小短爪,挤眉弄眼地说:“内什么,其实也可以不闭关,少爷,你帮我去皮毛市场上买条假的尾巴来装上吧。” “假的有什么用?”李沐尘问道。 黄大山挤了挤小眼睛:“秃子戴假发——帅就完了。” 李沐尘失笑,把黄大山从肩膀上揪下来,放到旁边的桌子上,说:“假黄鼠狼尾巴呢我是没有,不过真貂尾倒是有一条,给你换条貂尾吧。” “貂尾?”黄大山愣了一下,不屑地说,“切,貂尾有什么好?狗尾才续貂,我不要貂尾!难看死了!” 李沐尘说:“你活了几百年了,不能光在庙里享受香火,没事要多读点书。白荆荆在梧桐居,除了练功,每天都要读书的。狗尾续貂,不是给狗续上貂的尾巴,而是指以狗尾代替貂尾来以次充好,说明在古代,貂尾也是很珍贵的。我从来没听说过,黄鼠狼尾巴比貂尾值钱的。” 黄大山还是摇头:“不行不行,臭貂尾有什么好的,丑死了。我堂堂一黄仙,后面装个貂尾,跑出去不被人笑死了!” “真的不要?” “不要!坚决不要!” “那好吧,我好不容易请师兄从昆仑带来一根万年貂尾,看样子是用不上了,回头我问问李阿四要不要,给他保安服上镶个锦毛领子。” “呔!”黄大山突然一声大喝,跳了起来。“李阿四一个臭保安,有什么资格用锦毛领子!那个……啊……貂也不是不行嘛!少爷,我多问一句……” 黄大山咧嘴呲牙,笑嘻嘻地问:“您说的万年,是活了万年,还是存放了万年?” “当然是活了万年。”李沐尘说。 黄大山点点头:“嗯,那就成了,少爷,您动手吧,给我续上,貂毛就貂毛,大不了,以后我改名了,不叫黄大山了,叫黄大貂!” 李沐尘哈哈大笑,拿出那根万年貂尾,就在这黄大仙庙里,就地起了一座法阵,封锁了庙宇,当场施法,给黄大山做起了接尾巴的手术。 别看只是接个尾巴,但对黄大山来说,无异于一次重生。 这手术,整整做了一夜。 这一夜,电闪雷鸣,狂风暴雨。 第二天清晨时分,东升的旭日光辉照在黄大仙庙的庙门上。 庙门吱呀一声开了,走出来一个一身锦衣的偏偏公子。 他仰着脸,迎着朝阳之光,深深地吸了一口大街上的新鲜空气,深情地凝望着城市的街道,高呼道:“世间妖女,你们小心了,我来了!” 就在这时,一个身穿黄马褂儿的骑手疾驰而来,差一点撞上他。 电瓶车歪歪扭扭地从他身边飞驰而过,传来骑手带着浓厚地方口音的骂声:“你个吊毛,走路不长眼睛啊!” 黄大山一愣,低头看了一眼身上的锦衣,讶然道:“他怎么知道是貂毛?” …… 李沐尘在京城李宅布置了一座阵法,然后把京城的事情暂时全都交给了侯七贵打理,就带着林曼卿回了禾城。 同去的,还有一身锦衣、风度翩翩的黄大山黄公子。 为了不让林家人担心,李沐尘没有把林曼卿带去林家,只是通知了岳母,让她到梧桐居来照顾林曼卿。 严慧敏见女儿忽然变成了傻子,心疼得不得了。 她前不久去京城,住了没几天就回来了,毕竟林家那么大个家族,她作为家主夫人,里里外外缺不了她。 她进京的主要任务,是要教会俩傻孩子怎么传宗接代,并且亲自督促他们完成这伟大的壮举。 唉,好不容易完成了任务,本以为美满幸福的生活从此开始了,想让他们好好享受一下二人世界,就早早地回了禾城。没想到,才几天不见,女儿就成了傻子了。 严慧敏劈头盖脸把李沐尘给骂了一顿。 她也舍不得骂女婿,可是心里难过,看着痴痴傻傻的女儿,上哪儿说理去? 李沐尘心里也有愧疚,这次林曼卿的事,他有很大的责任。丈母娘要骂,也只能让她骂。 现在当务之急,还是要想办法找回林曼卿的魂魄。 当然,离开之前,必须要加强梧桐居的安保力量,这也是他把黄大山带来的原因。 林曼卿剩下的残魂绝不能再有闪失,否则,就算乌木妾找到,林曼卿也救不回来了。 他正想找黄大山来交待几句,但见梧桐居后院外的山上,一位锦衣公子正和一美女并肩而立,远眺城市风光。 “荆荆,你知道仙人衣吗?” “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就是你身上的衣服啊!” “我身上的衣服?” “中医把刺猬的皮称为仙人衣,其味苦,性平,入大肠经,有活血、解毒、镇痛之奇效。” “真的吗?” “其实这只是世人的普通认知,他们不知,刺猬皮除了能活血解毒之外,更能养人精神,有助于修行,要不然古人为什么称之为仙人衣呢?” “哇,你的知识好渊博。” “这不算什么,我们身为妖类,生来低人一等,更要发奋图强,千万不能让人看低了我们!” “嗯!”白荆荆一脸佩服的样子。 “那你知道仙人衣是怎么做的吗?” “怎么做的?” “就是用刀从刺猬的腹部切开,一点一点取下整张皮,不能掉一根刺,然后撒上石灰……” “啊,这么可怕的吗?!” “人类本来就很可怕,不过你放心,我会保护你的。” 黄大山说着,很自然地把手搭在了白荆荆的肩上。 …… ------------ 第621章 摄魂小成 如今的江湖小馆已经成了禾城乃至江南最重要的江湖消息集散地。 以前的亲民饭店所在的街道老旧,铺面也小,不方便江湖人物出入,于是梅姐就干脆把江湖小馆搬到了街口,一口气租了好几个门面,把原来的阿六麻将馆和那家美容美发店打通了。 这样一来,中间吃饭,左边美容休闲,右边棋牌娱乐,也很符合江湖人的口味。 随着江湖小馆的名气越来越大,老板娘一枝梅的名气自然也大了起来,并且得了个江湖第一美女的称号。 很多江湖人士来江湖小馆,就是为了一睹老板娘的风采。 梅姐对这个称号头疼不已,为了躲清静,她又搬回了原来的亲民饭店,招牌门面和店里的装修,都改回了旧时的模样。 李沐尘站在亲民饭店门口,看见那熟悉的玻璃大门和门把手上挂着的“欢迎光临”的牌子,不禁一阵唏嘘,有种“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的感觉。 只是人面应犹在,桃花年年开。不知为什么,李沐尘竟有点怀念这样的日子,那时候有种单纯的快乐,而如今李家的复兴也已经走上正轨,自己历红尘也越来越深,却有种说不出的怅然。 一条瘦不拉几的黄狗蜷缩在门口,皮肤上斑斑块块,好像是得了皮肤病,狗脸上长着几个大疤瘌,看着特别丑陋。 李沐尘进门的时候,黄狗慵懒地朝他看了一眼。 店里没有客人,梅姐坐在吧台后面,看见李沐尘进来,笑着起身相迎。 李沐尘看着她婀娜走来。 梅姐停下来,低头看了自己几眼,扭了几下腰,问道:“干嘛这么看我?不好看吗?” 李沐尘笑道:“好看,梅姐什么时候都好看。” 梅姐噗嗤一笑,说:“早被你看光了,还看不够呀!” 李沐尘说:“什么都会看厌,只有梅姐看不厌。” “切,去了趟京城,做了真正的李公子,就学会花言巧语了!”梅姐取笑道。 李沐尘哈哈一笑,朝后厨张望了一眼,说:“梅姐,荣师傅和王老板都不在,你一个人搬回来,这来人吃饭,你亲自下厨吗?” 梅姐说:“他们不在,我就不能带个小帅哥过来么。” 便对着厨房喊,“阿东,出来一下。” 门帘一挑,一个小伙子走出来,站到厨房门口,看见李沐尘,先是微微一愣,便肃然而立,恭敬地叫声:“老大!” 这下轮到李沐尘愣住了。好半天才想起来,这是黄三的那个手下,叫阿东的。 梅姐已经忍不住笑起来。 “你怎么在这里?”李沐尘问道。 梅姐说:“是你把他安排到江湖小馆来的,你忘了?” 李沐尘想了想,好像是这么回事。 当时看阿东这小子有骨子轴劲,又不怕死,心地还算良善,觉得跟着黄三早晚废掉,就让蔡伟民把他安排到江湖小馆了。 这只是件小事,他没怎么放心上。 梅姐说:“这小子干活是把好手,就是一根筋,太容易得罪人了。我一个不注意,他就能和那些江湖客打起来,来店里三天,就被揍了四回。沐尘,你当初是怎么想的,怎么会让他到江湖小馆来?” 李沐尘挠了挠头,哈哈一笑:“是我欠考虑了,我当初就看他是个苗子,想让你们培养培养。既然不合适,那就另做安排吧。” 梅姐说:“算啦,来都来了,反正老荣和老王不在,我正好缺个干活的。这里客人少,来的也都是普通人,没事的。不过话说回来,这小子还真是个人才,能吃苦,肯学,除了嘴巴笨、一根筋,别的学什么都会,练武、炒菜都是一点就透。” 李沐尘看了阿东一眼,能得到梅姐这么夸奖,属实不容易。 如今的梅姐可不是当初的梅姐了,得到了兰门秘术的完整传承,又经李沐尘指点改进完善,再加上得到了柳家的七宝降龙罩和龙魂,一般的武者早已不入她的法眼。 “以后别喊我老大。”李沐尘提醒道。 阿东挠挠头,问道:“那叫什么?” “随便。” “好的,老大!” 李沐尘愕然看着阿东,竟好像拿他没什么办法,便求助似的看向梅姐。 梅姐已经笑得腰都直不起来。 “阿东,别老大老大的,跟个混混似的,你现在是我们饭店的厨子,是有正经工作的。” 阿东想了想,说:“哦,我知道了,那要么就叫老板?” 梅姐看了李沐尘一眼,说:“好像也行哦,反正你是京李集团的大老板么,整个江湖小馆都是你的。” 李沐尘总觉得哪里不对,直到听见阿东问:“老板娘,中午吃什么?” 梅姐说:“老板过来了,你炒几个最拿手的菜出来。” 李沐尘还没来得及纠正阿东的称呼,阿东就欢欢喜喜地进厨房去了。 “沐尘,我最近总觉得自己心慌得厉害,越是练功的时候,这种感觉就越是强烈,是不是哪里练错了?”梅姐问道。 李沐尘有些意外地看着她,神识扫过,又一把抓住其脉门,感受其体内真气盈荡之态。 “梅姐,你最近练了什么功夫?怎么这么奇怪?” “我能练什么?还不是兰门那点东西,还有你教我的那些。”梅姐瞟了他一眼,媚眼含春。 李沐尘心神一荡,忽而明白了,笑着摇头道:“梅姐,你的媚术越来越厉害了!” “你不是说这叫摄魂术么,说什么媚术,多难听!”梅姐嗔怪道,忽而自己也觉得好笑,便掩嘴笑起来,又问,“这和心慌有什么关系?” “你是不是在拿那条龙魂练习?” “是啊,怎么啦?” “你告诉我怎么练的。” “还能怎么练?就是用七宝降龙罩,按照摄魂术的口诀来练啊!” “是啊,你的修为境界还不足以降服龙魂,但在七宝降龙罩的帮助下,你成功控制了龙魂,这让你的摄魂术超过了你本身的修为,达到了一个你原本不应该达到的高度。而这个高度,本应该是先天境界才能拥有的。要入先天,就要度雷劫,你这心慌,是劫临的征兆。” “什么?我要渡劫?”梅姐大惊道。 “那倒没那么快,这是假征兆,你的修为离先天境界还差不少,只是是因为你的摄魂术太强大了。” “是吗?我都没觉得很厉害。”梅姐说。 李沐尘忽然笑道:“梅姐,你现在可以试试,用全部的法力对我施展摄魂术。” “对你吗?”梅姐斜睨了他一眼,媚眼如丝,脸上泛起一片红晕,仿佛喝醉了似的,“沐尘,你不会是故意叫我这么做的吧?” 李沐尘心旌摇荡了一下,心下暗暗点头,这摄魂术果然已经很成气候,以他二次雷劫之心神,尚且有些微的动摇,普通人哪里受得住? 恐怕听见她的声音,就要醉了。 他看见门外的那条黄狗抬起头,朝门里看了一眼,眼神里似乎有那么一丝不屑。 “梅姐,这条狗哪儿来的?”李沐尘问道。 ------------ 第622章 阿东阿西 梅姐一愣,看见李沐尘的注意力全在门外,不禁有些小小的失落,叹道:“唉,你就不能假装被我魅惑成功了,满足一下我小小的虚荣心吗?” 李沐尘却还是看着门外的狗。 梅姐好像真有点生气了,说:“我连条狗都不如吗?你是故意来气我的吧!” 李沐尘这才转回头,看着梅姐,说:“好吧,我被你魅惑成功了,你现在要我做什么?” 梅姐噗嗤一声笑了,说:“你这也太假了吧!” 阿东端着托盘从后厨出来,先给他们上了几个凉菜。 李沐尘尝了两口,觉得一般,说:“这比荣师傅差太远了,梅姐你不会是因为他帅才让他来当厨子吧?” 梅姐笑骂道:“臭小子,拿梅姐开玩笑是吧!世上有几个厨子能和老荣比?” “那倒也是。”李沐尘点头道。 “一会儿你尝尝他烧的热菜,就知道我为什么叫他来了。”梅姐说,“不过话说回来,阿东其实长得满清秀的,好好打理一下,也是个标准的帅哥,可惜脑子一根筋。听说他小时候是个乞丐,脑子被人打坏了。” “这样啊!” 李沐尘想起自己小时候的经历,也是经常打架,要不是马山护着,估计自己也会被打成脑残,便有几分同情起阿东来。 梅姐指着门外的狗说:“这狗是阿东带来的,叫阿西,懒得要命,除了阿东,谁也不理,你就是丢块骨头给它,它都不会去捡。” 李沐尘就又去看那条狗。 狗似乎察觉到了他的目光,抬起眼皮看了一眼,但很快又闭上了眼睛,懒得再看。 就在它抬起眼皮的一瞬间,李沐尘的神识里闪过一丝五彩斑斓的光。 这不是一条普通的狗。 或者说,这根本不是狗。 这是一只异兽。 这种东西出现在热闹的红尘中,十分罕见,也十分危险。 尤其是它长得那样丑,在人间受尽冷眼,除了它的主人阿东之外,它感受到的恐怕是满满的恶意。 一旦有一天,它的血脉觉醒,或者阿东不在了,没人能控制它的时候,它对这个世界,就是一个巨大的灾难。 如果是别的修行人,可能会以妖类待之,当场就一剑杀了它。 但李沐尘不会。 自己家里就养着两只妖怪呢,何况这东西还算不上妖。 阿东终于炒好了热菜,一盘八珍豆腐,一条松鼠鳜鱼,一盘宫保鸡丁,加一碗莼菜羹,三菜一汤,却是汇聚了不同地域的名菜。 李沐尘尝了尝,味道果然不错,虽然比不上荣师傅,但放在任何饭店里,都不能说差了。 “阿东,你是哪里人?”李沐尘问道。 “不知道。”阿东说。 “怎么会不知道?” “从小在街上要饭,没个准地方。” 李沐尘指着门口的狗说:“它是你养的狗?” 阿东点点头。 “哪儿来的?” “捡的。” “在哪儿捡的?” “不记得了。”阿东说,“我很小的时候捡的,那时候不止一条狗,我有一群狗,还有一群小伙伴,我们一起流浪,一起要饭。” “后来呢?” “有些狗被人打死了,有些狗被城管抓了,就剩了阿西。后来我被人打,差点死了,是阿西把我从死人堆里拖出去,才捡了一条命。” “为什么被人打?” “他们说我抢了他们的地盘。” “丐帮的地盘?” 阿东点点头:“是。” 李沐尘忽然想起,在给段芙蓉治伤的那个晚上,他听殷莺讲起过一个差不多的故事。 “你认不认识一个叫殷莺的小叫花子?” 阿东愣了一下,眼神里仿佛流过一丝神采,但很快恢复了茫然,摇头道:“不记得了,我被打以前的很多事都不记得了。” 李沐尘点点头,忽然问道:“如果有人要把阿西买走,出多少钱你愿意卖?” 阿东摇头:“不卖。” “多少钱都不卖?” “不卖。” 阿东只说这两个字,简短有力,听上去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如果那个人是我呢?”李沐尘说。 梅姐讶然看着李沐尘,不知他这是什么意思。忽而想到了什么,有些惊奇地看向门口的阿西。 阿西还是蜷缩在那里。 路过的行人看见它,总是指指点点,或干脆绕开,因为它是在太丑了。 “不卖。”阿东还是坚持这两个字。 “我是你老板。”李沐尘说,“你刚才还叫我老大呢!” 阿东的轴劲又上来了,梗着脖子说:“你是我爹也不卖!” 李沐尘乐了,便不再说这个话题。 反正现在自己也没时间,等从南洋回来以后再说吧。 说起去南洋的事,梅姐问李沐尘:“要不要我陪你一起去?” 李沐尘说:“不用了,我带着马山哥就可以了。” “你现在是李家的家主,出去总要有点排场,别让香江、狮城和大马那些世家小看了你。”梅姐说。 李沐尘微微一笑:“小看还是高看,不是靠排场的,要靠实力。” 梅姐咯咯笑道:“你这是神龙下海,要大闹南洋了!” “上次在九龙岛,听陆师兄讲,我李家百年前就有海外根基。我既然要复兴李家,总不能只在京城闹一闹就算了。” “我知道你有这个本事,不过你还是要小心一点。最近朱啸渊在朱门镇广邀武林同道讨伐你,此事已经闹得沸沸扬扬。” 梅姐不无担忧地提醒道。 “这是我和朱老做的一个局。”在梅姐面前,李沐尘没有什么好保留的,把自己和林曼卿去是金陵后和朱老约定的事说了一遍。 “原来如此!”梅姐恍然道,“我说这件事怎么那么奇怪,以朱啸渊的威望和能量,本应该雷霆万钧才是,怎么婆婆妈妈,原来是你们撒了网啊!不过听你说来,那魔门五使,应该都是活了几百年的老怪物,这种局未必能让他们上当。” 李沐尘说:“不上当也没办法,我早晚会把他们挖出来的。” ------------ 第623章 洪门事变 杜青灰很快传来消息,他已经发现了向晚晴留下的天都印记。向晚晴的失踪很可能和在南洋活动的太阳圣教有关,他正在追踪。 一听到太阳圣教,李沐尘就有种不好的预感。南江大学和九龙岛那几个女孩的惨状犹在眼前。 李沐尘去了一趟钱塘高家。 高家和海外洪门联系紧密,对南洋一带的情况应该会比较清楚。 他去南洋,也需要借助一些世俗力量,否则两眼一抹黑,只能像武师踢馆一样一家一家踢过去,那样效率并不高,而且一旦把水搅浑,就看不清鱼在哪里了。 另外,向晚晴曾在电话里说,她去南洋,是因为在洛城欠了洪门的人情,所以她的失踪也不排除和洪门有关。 对于最近李沐尘在京城的所作所为,南江这些豪门当然都听说了。 这么短的时间里,威震京华,压服四大家,让李家重新进入顶级豪门之列,放眼天下,除了李沐尘,还有谁能做到? 因此李沐尘回禾城的消息传出来以后,梧桐居门外就豪车云集,每天来拜访的名流富豪数不胜数。 李沐尘不胜其烦,加上林曼卿失魂落魄,他实在没什么心情,因此干脆闭门谢客,谁也不见。 这次能主动上门拜访,高家上下,顿觉与有荣焉。年事已高的高士宪更是亲自出面接待,热情之盛,按高子项的说法,那是很多年没见过了。 不过李沐尘没有见到万山林。 高士宪说,万山林去了加州。最近北美那边不太平,尤其是洛城,太阳圣教十分猖獗,以中孚观为首的华人教派都受到了毁灭性的攻击,甚至都波及到了普通的华裔。现在的洛城,华人已经不敢单独上街。这种趋势正在向整个加州蔓延。 洪门是海外华人最大的帮派,因为不涉及神和信仰,所以暂时没有被太阳圣教针对,但洪门救助了不少道门信众,因此和太阳圣教时有冲突,双方的决战也一触即发。 李沐尘问道:“白云观的王崇仙道长去了洛城,不知有没有他的消息?” “有消息。”高士宪说,“王道长以一己之力,端掉了太阳圣教在洛城的一个重要据点。但也因此受了重伤,要不是洪门一位供奉正好路过救了他,恐怕就凶多吉少了。” 李沐尘不觉皱起了眉头,才知道洛城的事态如此严重。 王崇仙已历雷劫,入了先天,以他的修为,竟然还是受了重伤,这太阳圣教的实力,不容小觑。 之前听向晚晴讲,在洛城轻松干掉了太阳圣教的主教和巡查天使,以为对方不过尔尔,现在看来,还是太轻敌了。 “洪门在洛城顶得住吗?”李沐尘不无担忧地问道。 高士宪说:“暂时没事,洪门已经调集了各地的力量前往洛城,尤其是几位供奉,实力很强。而且,王道长出事后,茅山的古道长、龙虎山的张天师都已经派人前往洛城支援。” 李沐尘略微松了口气。 洛城的事,说起来和他也有几分关联,当初他在白云观和亚当相遇,就是一种缘分。天师府传天师令,也是他一力促成。后来向晚晴去洛城,天都介入,就已经把他完全卷进去了。 “不过,我听说太阳圣教也在往洛城调集力量。”高士宪说,“原来太阳圣教在洛城只有一个主教,隶属于加州大主教麾下,除了加州大主教之外,就是几个巡查天使实力强大。但这次,据说已经有圣殿骑士的踪影出现在北美。” “圣殿骑士?” “太阳圣教有一个圣殿骑士团,实力十分强大,主要任务是守护他们的圣殿。” “圣殿在哪里?” “洪门对太阳圣教已经关注很久了,可惜这个教派太过严密,教徒都要经过严格的筛选和入会仪式,听说要洗心浣肠,净化灵魂,在对他们的神的信仰上没有任何污点才行。洪门在海外根基深厚,一直在想方设法打入其内部,目前对其组织结构还不是特别清楚,总部在哪里也无人知道。” “高先生,麻烦你转告万山林先生,洛城那边有什么情况随时告诉我一声,必要时,我可以去一趟,助洪门一臂之力。” 高士宪大喜道:“好,我一定转告,也替洪门谢谢李公子了。” 李沐尘说:“我这次去南洋,事情也和洪门有些关系。我有个师姐在南洋失踪了,她跟我说过,她是因在洛城受了洪门的恩惠,去南洋帮洪门解决一些事情。” 高士宪大惊道:“莫非向仙子就是李公子的师姐?” 李沐尘点头道:“正是。” 高士宪神情凝重,道:“我听万山林说起过,向仙子在洛城,以一人之力,轻松击杀太阳圣教的主教和两位巡查天使。洪门只不过提供了一些信息和便利,哪里谈得上恩惠?倒是向仙子,救出了许多华人修士,其中有不少是洪门中人,要说恩惠,也是她对洪门有恩。” “那去南洋是怎么回事?” “事情是这样的,洪门南洋分舵的负责人江龙辉一直觊觎洪门大哥的位置,想做总掌舵人。他这几年在南洋清除异己,独断专行,把南洋洪门做成了他江龙辉的一言堂。万爷宅心仁厚,本着都是洪门兄弟,一直容忍,但他越来越过分,屡次违犯帮规,残害不服他的帮众,万爷才派人去清理门户。可没想到,我们派了几波人去,全都石沉大海,一去不回。后来才知道,江龙辉请了一位高手做南洋供奉,此人十分厉害,就连洪门第一高手吴公圣都死在了他手里。所以,万爷才请向仙子出面,想请她去除掉江龙辉请来的那位供奉。可没想到……” 高士宪愧疚地叹了口气。 李沐尘说:“高老不必自责,知道事情的原委就好办了,江龙辉交给我吧。” “那可太好了。”高士宪面露喜色,“不过最近江龙辉可能也是怕死,行踪诡秘得很,这样吧,李公子可以先去香江找香江洪门的负责人阮向东,我会通知他一声,让他尽全力配合您。” ------------ 第624章 恐怕来不及了 马山帮李沐尘办好了所有的出境手续,在走之前,他们一起去了一趟南江大学看望丁香。 丁香见到李沐尘和马山,自然高兴,叽叽喳喳地围在他们身边说个不停。 “最近过得好吗?”李沐尘有些愧疚地看着这个妹妹,自己最近事情实在太多,对她关心太少了。 “我很好啦。”丁香说,“沐尘哥哥我知道你很忙的,不用管我,我都这么大了,能照顾好自己。马山哥有空了就会来看我,哦对了,曼卿姐呢?她都好久没来上学了。” 李沐尘神色一黯,想了想还是把林曼卿的事和丁香说了,反正她早晚会知道,而且她也算是半个修行人了。 丁香听得伤心难过,哽咽着说:“沐尘哥哥你一定要把曼卿姐的魂魄找回来!” 李沐尘说:“当然,我一定会的。” 丁香还是有些难过,握着拳头说:“这些恶毒的巫师,我将来修为有成,一定替曼卿姐报仇!” 李沐尘就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手指搭在脉门上,说:“让我看看你的功夫练得怎么样了。” 忽然脸色微变,问道:“你最近在忙些什么?没练功吗?” 丁香愕然道:“不会啊,我每天除了读书,就是练功,一天也没有闲着呀!怎么,我练错了吗?” 李沐尘也是意外,道:“你的经脉里一丝真气都没有,神识也感受不到你的法力波动,你确定有在练功?” 丁香很肯定地说:“我确定在练啊,就是照你教我的方法。” 李沐尘又仔细询问了丁香练功的细节,又让她当面演示,一切看着都没有问题。可是,她的经脉中的确毫无真气流动,丹田也是空的,元神也没有法力波动的迹象。 这很不对劲。如果说丁香没有天赋也就罢了,可她分明是五阴身,而且上次见面时,很明显已经有了一定的修为,现在怎么又退回去了呢? 李沐尘也没搞明白,便换了一套功法和口诀,传授给丁香,让她照此练习,等他从南洋回来,再观后效。 离开了南江大学之后,李沐尘和马山就去了钱塘国际机场,登上了飞往香江的航班。 他们坐的是商务舱,座位十分宽敞。 马山也是第一次坐商务舱,两个人都是大姑娘坐花轿,连座椅都不知道怎么调。 那个空姐也是,不知道是看出他们头一回坐商务舱,还是觉得他们长得帅,对他们特别热情,问长问短,弄得他们不知所措,差点以为自己坐的是私人飞机。 虽然只有短短两个小时的航程,但飞机上还是给乘客准备了午餐。空姐一路问过来,到马山和李沐尘这里,特意多介绍了两句午餐的菜品,还特意问他们有没有特殊要求。 马山只问了一句:“多少钱一份?” 这话让机舱里的很多人不自觉地笑起来,包括那位空姐。当然大多数是善意的笑声,谁没有第一次呢? 可还是有一个声音带着尖酸和嘲讽,听上去特别的刺耳。 马山很不满地朝旁边座位上的一个女人瞪了一眼,那女人就笑的越发轻蔑了。 李沐尘神识微动,转头看向自己的侧后方,看见另一个年轻的女人,也正看过来。 四目相对,女人朝他微微一笑。 李沐尘总觉得这目光很熟悉,在哪儿见过。 …… 海城查家。 查武英坐在书桌前,手里握着毛笔,桌上摊着宣纸,砚池里磨好了浓墨,但他却一个字也没有写,就那样提着笔,满腹心事。 查明辉走进来,叫了声:“爸,您叫我?” 查武英还是不动,如雕塑一般,只是淡淡地问了句:“李沐尘去了香江,你知道吗?” “知道。”查明辉说,“刚上的飞机,我的人看着他登机的。” “那你知道他去香江干什么吗?” “这……”查明辉突然语塞,“李家刚复兴,应该是去谈生意吧?” “哼!”查武英冷哼一声,“谈生意!谈生意不带郎裕文,带马山?你什么时候能带点脑子?” 查明辉见父亲生气,低下了头,不敢说话。 查武英说:“你知道的,我们查家的根基全在南洋。” “爸,您是说,姓李的去香江,是要针对我们?”查明辉讶然道。 “说你没脑子,你还真没脑子!”查武英有些怒气了,“李沐尘要是想针对我们查家,你我还能在这里说话?” “那您是什么意思?” “我只是在担心,这一次的强台风袭击南洋,会对我们的产业有多大影响。” 查明辉拿出手机,打开度娘搜索了一会儿,说:“爸,最近没有台风呀。” 查武英看着他,似乎连气都生不出来了,有些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说:“老一辈把产业转移到南洋看来是对的,海城已经没有灵气了,一代比一代蠢啊!” 这时候,电话响了。 查武英看了一眼号码,接了起来。 电话里传来查尔西的声音:“大哥,打听清楚了,在香江给李沐尘接机的是阮向东,洪门香江负责人。” “果然是高家……” “大哥,要不要我安排人,在南洋做掉他?” 查武英愣了一下。 这个念头曾经在他脑海中无数次闪现过,但他从来没有说出来过。 查尔西是他的亲弟弟,也是查家在海外的负责人。 名义上,查武英是家主,但查家大部分资产都在南洋,查尔西才是查家的实际掌控人。如果他们不是亲兄弟,他这个家主的意见,查尔西恐怕是不屑于来征求的。 但直觉告诉查武英,查尔西的这个想法很危险。 “尔西,你听我说,尽量不要和李沐尘起冲突,我是说尽量。” “呵呵,大哥,我总觉得你太高看他了。在禾城,你没有足够的武力和他对抗,卧薪尝胆,可以理解。但到了南洋,你还怕他干什么?” “不,尔西,你没见过他,你不知道他的实力……” “我是没见过他,但娜丽见过他。娜丽的话,大哥你总该相信吧?” “娜丽怎么说?” “娜丽说他是条龙,但只要到了南洋,他就翻不起风浪来。” “尔西,你听我一句话,不要去动李沐尘。查家和李家没有世仇,上次我们虽然损失了几十亿,但入股了京李集团,也得到了回报。我们在南洋根基渐深,这次好不容易借助神女法蒂玛,扩大了影响力,正是你进入政界的好机会。此时不宜节外生枝,你告诉娜丽,千万不要轻举妄动。”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恐怕来不及了,娜丽已经跟着他们上了飞机。” …… ------------ 第625章 空中刺杀 查武英放下电话,一脸凝重。 他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飞机已经起飞,还有两个小时就会降落在香江机场。 在这两个小时内,也许什么都不会发生,也许查家的命运将从此翻天覆地。 “爸,您在担心什么?” “我担心,查家这一步走错,会万劫不复啊!” “爸,您也太看得起李沐尘了吧,他是很厉害,但娜丽是大马神女法蒂玛的亲传弟子,三叔都说她的降术已经出神入化。” 查武英没有说话,只是看着钟上的指针,滴答滴答地走着。 “爸,金陵朱啸渊在朱门镇广邀武林同道,讨伐李沐尘,江东八大豪门都响应了。另外,我还听说,江湖暗杀榜上,李沐尘的身价已经爬到了第一,有人出一百亿要他的命!已经有好几个国际杀手组织盯上他了。这回,李沐尘肯定完了!” “一百亿啊……”查武英听到这个数字,忽然抬起头,看着查明辉,“你在杀手榜上排第几?” “我?我没上榜,又没人要杀我。”查明辉说。 “不是没人杀你,而是没人出钱。说明你的命不值钱!你一个上不了榜的人,却在嘲笑人家值一百亿的人,说人家完了!” 查武英叹了一口气,站了起来。 他决定做点什么,作为海城查家的家主,他不能眼睁睁看着查家陷入危机之中,哪怕这危机只有百分之一的发生概率。因为一旦发生,查家几百年的基业将毁于一旦。 他捡起靠在椅边的拐杖,一边往外走一边说:“让管家备车。” “爸,您要去哪儿?” “北溪山庄,林家。” “爸,您身体不好,有什么事,我去跑一趟就是了。” “你?”查武英摇了摇头,“我去和林秋声聊聊天,下盘棋,你会下棋吗?” “下棋?” 查明辉不明白老爷子怎么心血来潮要下棋了,再说,下棋谁不会呀? 查武英已经走到了门口,突然回过头来说:“这段时间,断绝和南洋的一切往来,你也不要和你三叔联系了。” 查明辉一愣,问道:“爸,这是干什么?南洋可是我们的根基!” “放屁!查家的根,在海城!” 查武英手里的拐杖重重地点在地上,笃笃地出去了。 “爸,那三叔要是打电话来询问,我怎么说?” “放心吧,他不会打电话的。他要是不明白我在做什么,就不配做查家在外埠的当家人。” …… 飞机在平稳地在云层上飞行。 李沐尘坐在座椅上,望着窗外平铺向远方的白云,有种奇怪的错觉——这算不算御器飞行? 仙人御器而飞,法器各不相同,所谓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现代科技,在某种程度上,也算是以人类的集体智慧在对抗天道,在逆天而行。 修行要讲资质、根骨和悟性,这个门槛把大部分人拦在了门外。但人类科技的发展,似乎又给了无数普通人以希望。 只是这条路究竟通不通,谁也不知道。 既是逆天,天道岂能容你? 修行人有九天雷劫,科技发展一定程度,会不会也遇到天道的毁灭性打击? 马山问空姐要了一杯鲜果汁,李沐出没有点,但空姐还是帮他也拿了一杯来。 李沐尘看着放在台板上的杯子,没有去碰。 空姐过来问他:“不合口味吗?需不需要换一杯?” 李沐尘摇了摇头。 空姐准备把果汁收走,拿起杯子的时候,不知怎么回事,身体趔趄的一下,整杯果汁就洒出来,泼在了李沐尘的身上。 “啊呀,对不起!对不起!” 空姐慌忙地拿出纸巾,帮李沐尘擦拭。 乘客纷纷看过来,只是商务舱的座位宽阔,有挡板阻隔,能看到这里情况的人不多。 空姐看上去有些手忙脚乱的样子。 李氏看见她的手很白,手指很修长,皮肤光滑细腻。 他一伸手,握住了空姐的手。 空姐“啊”地轻叫了一声,仿佛受了惊怕,一脸的慌乱。 马山先是一愣,但随即看见了空姐手里的纸巾的另一面,有一点银光闪光。 他立刻明白了,这是个刺客。 马山心头大怒,就要发作,但见李沐尘朝他使了个眼色。 马山才想起来,这是飞机上,做事不方便,总不能当着满飞机的乘客的面拷问或者杀死这个“空姐”。 空姐还在故作慌乱状,仿佛被人骚扰了,又不敢呼救的委屈样子。 马山旁边的女乘客鄙夷地看着他们,发出冷笑:“切,不要脸!” 见李沐尘还没有放手的意思,她终于正义感爆棚,站起来指着他说:“喂,你再不放手,信不信我下飞机就让警察抓你,叫你坐一辈子牢!” 李沐尘果然就松开了手。 女人带着胜利者的姿态,不屑地冷哼一声,对空姐说:“小姐,不要理这种低俗的人,他再骚扰你,我就拍下来放网上,社死他!” 空姐躬身说着感谢,退了回去,临走的时候,看了李沐尘一眼,嘴角微不可察的翘起,露出一丝略带嘲讽的笑意,那眼神似乎在告诉他,她会再来的。 李沐尘轻轻掸了一下衣服,倒在身上的果汁就如荷叶上的露水一般聚拢,然后跌落到地上,色如黑血。 他的衣服干净如初,一点也没有被沾湿。 李沐尘回头,看见斜后方的那个年轻女人正在看他,眼角眉梢似笑非笑。 马山看着离去的空姐,不解地悄声问:“为什么放了她?” “不然怎么样?” “当然是抓着不放,直到下飞机,她手里的暗器就是证据!” “你想让我抓着她的手一个多小时不放?”李沐尘笑道。 马山想了想也觉得不妥。这事如果被人拍了视频放网上,可真说不清楚。现在的小仙女,你看她一眼,都可能说你偷窥,你拿个手机,就说你偷拍,你穿个带透气眼的鞋子,就说你藏着针孔摄像头,更何况捏着人家的手不放呢? 分分钟让你社死啊! 马山看了一眼旁边的女人,想起这些,不觉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李沐尘现在的身份非同一般,在这飞机上,还真不好办,除非罔顾这一飞机的人命。 “那就这样放过她?”马山还是不服气。 李沐尘笑道:“不是我放不放过她,而是她不会放过我。” 说着,就看见空姐又出来了,手里拎着个大包裹,不知里面放着什么。 她穿过过道,经过李沐尘身边的时候没有停留,一直走到应急舱门旁,忽然一把将应急门拉开,然后背上双肩包,回头朝李沐尘笑了笑,笑容说不出的玩味,眼神里带着一丝丝挑战的意味。 只见她纵身一跃,跳了下去…… ------------ 第626章 顶尖杀手的杀人方法 风呼啸着卷进来,机舱里的气温和气压骤然下降。 乘客只能死死地抓住座椅扶手,因为呼吸困难,连喊叫都不能。 舱门口的两个乘客很快抵挡不住强风,手一松,就被舱门吸了出去。 李沐尘身形一晃,来到舱门口,伸手将两个乘客抓住,拉了回来,摁在座椅上。 与此同时,另一道身影闪过,来到他身边,一把将舱门给拉上了。 舱门关闭前的瞬间,李沐尘看见飞机下后方的空中绽开了一朵降落伞。 杀手用这种方式逃离,是他没有想到的。 “一百亿,想用一杯果汁和一根毒针就拿暗杀榜第一的赏金,这也太痴心妄想了!” 李沐尘扭头,说话的正是那个有些面熟的年轻女人,关上舱门的也是她。 “你也是为了一百亿来的?”他好奇地问道。 “如果我想要那一百亿,你已经死了。”女人的语气很淡定,骨子里透着自信。 李沐尘笑了笑:“那你是为了什么?” “看戏。” “看戏?” “一百亿一定能吸引来不少顶尖杀手。刚才那个太菜了。” “我觉得不菜,至少她成功逃跑了。” “那是因为你比她还菜。等着吧,真正顶尖的杀手杀人,用的方法你想都想不到。” 李沐尘想了想,殷莺应该算是顶尖杀手了,她的易容术连自己都看不出来。而段芙蓉的更厉害,杀机隐藏,一直到鱼肠剑出手的时候,杀意都还没有完全显现出来。 至于还有什么想不到的杀人方法,他实在想不出来了。 “那么说,你是顶尖的杀手了?” 女人不屑道:“杀手再顶尖也只是个杀手,没有用的。” “哦?那什么才有用?”李沐尘好奇道。 女人看了他一眼:“我知道你很厉害,武道绝巅,一剑杀了板浦知良,放眼华夏武林,在你这个年纪,有这样成就的,几百年也不出一个。不过可惜,武道只是武道,宗师也好,武魂也罢,在真正的玄门术法面前,不值一提。” “我想起来了。”李沐尘看着她说,“我在武林大会上见过你。” “你记性不错。”女人说。 这时候,机上的乘客已经从刚才惊魂一刻中平静下来,纷纷出言指责机组,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有些乘客十分愤怒,言辞激烈,空乘人员一个劲地道歉,却无法平息他们的怒火。 除了马山,没有人关心李沐尘和女人之间的对话。 “让我猜猜你是谁。”李沐尘笑道,“你是不是姓查?” 女人有些意外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 “你从禾城就跟着我了。你说你不是杀手,不是杀手,却跟了我好几天,又和我乘同一班飞机去香江,我想来想去,你总不可能是看上我了吧?查老爷子曾和我说起过,查家有位大小姐在南洋留学,精通玄降之术,应该就是你了吧。” 李沐尘笑嘻嘻地看着查娜丽,“怎么样,我猜得准吧?” 查娜丽原本脸上露着几分惊讶,但听见李沐尘最后那句话时,反而不屑起来,说:“原来你早就知道我,以你现在堂堂李家家主的能量,肯定早就调查过我了。” 李沐尘不置可否,说道:“正好,我想见法蒂玛,麻烦查小姐引荐一下。” 查娜丽皱了皱眉,在南洋,人们都称师父为神女或者女神,大马神女,丛林女神,没有人敢直呼其名讳。 “想见我师父?”她不屑地说,“等你有命活着到南洋再说吧。一百亿不是一个小数字,这么大一笔赏金,会吸引来很多杀手的。刚才那个只是个小角色,真正顶尖的杀手……” 李沐尘接口道:“真正顶尖的杀手,杀人的方法想都想不到是吗?” 就在这时候,飞机忽然一阵震颤。 广播里传来空姐的声音:“请大家不要惊慌,这是气流扰动,属于正常现象,请相信我们的机组人员!” 可是飞机的震颤并没有停止,反而剧烈起来,并且机身有了轻微的倾斜。 一个空姐惊慌的跑来寻找正在过道安抚乘客的乘务长:“不好了,驾驶舱门被锁死了,呼叫机长和敲门都没有反应,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乘务长立刻赶往驾驶舱的方向。 乘客门开始慌乱起来,乱糟糟地叫喊着,剩下的空姐在不停安抚,请大家系好安全带,相信机组人员。 李沐尘皱起了眉头,脑海里浮现出那个杀手跳机时的眼神和笑容。 查娜丽说顶尖的杀手,杀人的方法让人想都想不到。 这就是顶尖杀手! 那杯果汁和毒针只是试探,她真正的杀手锏,或者说杀人工具,是这架飞机。 想到这里,李沐尘冲了过去。 和他同时冲过去的,还有马山和查娜丽。 乘务长正在驾驶舱门口,努力地想要开门,但舱门是从里面锁死的,电子设备已经被破坏,对讲机呼叫舱内人员没有任何回应。 飞机的震颤越来越厉害,机身也越来越倾斜,机头开始向下。 乘务长尝试了所有方法,最后只能无力地拍打着舱门。 李沐尘走过去,拉开乘务长,把手掌放在舱门上。 乘务长本能地想要阻止,却被查娜丽给拉住了。 机舱门防火防弹,但李沐尘只是轻轻一推,舱门就被推开了。 乘务长和空姐不敢置信地看着他,眼神里充满了惊喜,还有那么一丝崇拜。但她们很快被眼前的情景吓坏了。 驾驶舱内,包括机长在内的三名机组人员全都倒在血泊之中。 飞机正在掉头向下,倾斜度越来越大,震颤也越来越厉害。 除了李沐尘、马山和查娜丽,其他人已经无法站稳,只能找顺手的东西用力扶住。 “谁会开飞机?”李沐尘对着乘务人员大声问。 万米高空对李沐尘来说不算什么,他可以护着马山轻松离开。但飞机是因为他出事的,他不可能丢下飞机不管。 如果没人会开飞机,那他就只能尝试救人,能救几个是几个了。 “我会开。”查娜丽说道,“我有飞行驾照,不过是小型机,没飞过大型客机,只能试试了。” 她和李沐尘对视一眼,点了点头,此时双方的眼神里,只有信任。 查娜丽走到驾驶座前,先看了一眼仪表盘,迅速回忆了一下驾驶知识,然后按了几个按钮,手却忽然停在半空。 “怎么了?” “她破坏了设备,操纵杆被拉断了。”查娜丽说。 ------------ 第627章 合作 李沐尘对飞机驾驶一窍不通,问道:“没有操纵杆会怎么样?” 查娜丽像看白痴一样看了他一眼:“没有操纵杆,就没法控制俯仰,现在机头向下,不能抬升机头的话,我们很快就会垂直坠落。” “那有什么办法?” “还能有什么办法,开启自动巡航,就近迫降。”查娜丽一边在仪表台上操作,一边说,“乘务长,你来呼叫地面指挥中心,请求附近合适的机场进行迫降。” 乘务长答应一声,艰难地爬到通讯位,戴上耳机,开始尝试呼叫。 查娜丽不停地尝试仪表台上的各种开关,她的眉头皱得越来越紧。 “怎么样?”李沐尘问道。 “电脑系统故障,无法启动自动巡航。” “所以呢?” “所以我们都得陪你死!”查娜丽没好气地说。 “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没有!” “但你好像一点也不害怕。”李沐尘说。 “我为什么要害怕?”查娜丽似乎已经放弃,不再尝试去启动自动驾驶,“我只是不想看着这一飞机的人给你陪葬而已。我想走,随时可以走。” 李沐尘点点头:“心地善良,不错,看来玄降门也不都是曹查理那种货色。” 查娜丽脸色微变,冷哼一声,未置可否。 这时候,乘务长放下了耳机,颤声道:“呼叫无应答,通讯系统好像也故障了。” 驾驶舱内的瞬间陷入了绝望的死寂,人们的脸色全都变得苍白,眼睛里充满了恐惧。 查娜丽看着李沐尘,摇头叹息道:“你可真是个丧门星,出门就遇到这样的杀手!” “你刚才不还说她不是顶级杀手么?” “不是顶级杀手,但是个疯子!算了,我不陪你玩了,你自己保重吧。” 查娜丽说着转身就走。 机身震颤得越来越厉害。 已经有乘客冲向驾驶舱,外面的空姐和安全员快拦不住了。 “等一下!”李沐尘喊道。 查娜丽停下脚步,转身看着他:“干什么?有遗言的话快点说,我心情好的时候可以给你带到。” 李沐尘说道:“马山哥,你去帮空姐维持一下秩序,别让人进来。” 马山应了一声,退出了驾驶舱,如一尊铁塔般站在舱门外,大吼一声,声如暴雷,把那些乘客给镇住了。 李沐尘这时候也严肃起来,问查娜丽:“电脑系统故障,不能自动巡航,那么手动还是可以的,对吧?” 查娜丽越来越觉得这家伙是个白痴,冷冷地说:“没错,飞机的机械功能正常,不过你不要忘了,操纵杆没了。” “没有操纵杆,只是机头不能抬起或者压下,其它的都能操作,对吧?” “对。” “那么,我们合作一把,你来操作飞机的其它部分,我来控制机头,你让我抬,我就抬,你让我降我就降,你喊停我就停,怎么样?” 查娜丽愣了一下,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他,说:“你说什么?” “我说咱俩合作,让飞机平稳降落。”李沐尘说,“你也不想让这一飞机的人都死,对吧?” 飞机猛地震颤了一下,查娜丽一个趔趄,从惊愣中回过神来,尽管满脸都是疑惑,但还是走回到了操作台前,坐在了机长的位置上。 她在面板上动了几个按钮,然后说:“让机头抬起来!” 李沐尘闭幕凝神,神识外放,感受着这个庞然大物在平流层中的疾速运动。 机头缓缓抬起来。 查娜丽惊讶地看了李沐尘一眼,很快恢复了平静,迅速在操作台上动了几个按钮,控制好方向舵,集中精力操控飞机。 “抬头……慢一点……下降……停……” 查娜丽口中不停发出指令。 飞机终于平稳下来,不再震颤。 驾驶舱内的人们脸上露出了喜色,那种死亡的恐惧气氛得意缓解。 舱外的乘客也安静下来。 可是查娜丽的脸上却并不轻松,在飞机保持住了平稳后,她转身看着李沐尘说: “现在还有一个大问题。” 此时的查娜丽,眼神里再没有轻蔑和不屑,声音也变得柔和了许多。 “什么?” “我不是专业飞行员,没法保持航线飞到香江,就算到了香江,联系不上地面塔台,我们也无法降落。” 李沐尘皱了皱眉,说:“那就降低高度,找一个空旷的地方,停下来。” “啊?”查娜丽吃惊道,“找个空旷的地方?这是飞机,没有跑道怎么停?总得是个机场才行!” “垂直降落。”李沐尘说。 要是刚才,查娜丽一定觉得李沐尘不是无知就是疯了,可是现在,她不会再存任何轻视之心,只是对于让客机垂直降落这个事还是持怀疑态度。 控制这么大一个在万米高空疾速飞行的庞然大物,垂直降落到地面上,这不是天方夜谭,这是东方神话! 查娜丽需要考虑,这件事值不值得她去冒险? 仅仅是为了这一飞机无辜人的生死。 现在她还有机会逃离飞机,一旦飞机失控,音速坠落甚至在空中解体,那时候想逃就没那么容易了。 “如果你害怕的话,可以先走。”李沐尘说,“不过希望你能帮我控制飞机直到找到一个合适的地点。” “我为什么要帮你?” “我可以放过查家。” 查娜丽一愣,有些愤怒地骂了一句:“狂妄!” 但她没有走,而是继续操控飞机前进,。 李沐尘笑了笑,配合着查娜丽的指令,控制好机头,缓慢降低飞机的高度。 在经过一片广阔的田野的时候,李沐尘说:“就这里吧,这里很开阔。” 查娜丽没有说话,开始控制飞机在天空盘旋。 在高度降低到几百米高空时,查娜丽关闭了发动机,让飞机自动滑翔。 她的心里有几分紧张,因为这时候,命运已经完全交到了李沐尘手里。 虽然已经过了最危险的阶段,现在的高度对她来说,哪怕突然坠毁也不是致命的。但机上的乘客,却显然到了生死存亡之际。 机舱里的乘务人员比她还要紧张。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等待着命运之神的宣判。 飞机的滑翔着,速度越来越慢,高度也越来越低。 忽然,机身猛地一震,似乎被什么东西卡住了,一动也不动了。 然后,它就像一只热气球一般飘浮在空中,一点一点地,缓慢地降落到了地面。 当所有人都从飞机上下来,站在湿漉漉的农田里,乘客们还莫名其妙地询问着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而机组人员都已经跪倒在地上,满含热泪的感谢苍天。他们知道,他们刚刚从鬼门关上走了一遭。 乘务长用手机联系了联系了救援,汇报了情况,却发现那两个拯救了大伙儿性命的人不见了。 …… 在离停机地两百多公里外的一片荒野中,一个降落伞包挂在树枝上。 女人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天上有一条飞机远去的尾迹,正扩散成了淡淡的云条。 女人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她迈着轻快的脚步,来到一条小溪边,坐下来,拿出手机,试了试信号,发了一条消息: “任务完成!” 她收起手机,弯下腰,正打算用溪水洗把脸,忽然就愣住了,眼里露出极度的惊恐,仿佛看见了鬼。 溪水里倒映出她美丽的脸庞,而在她的身后,站着一个帅气的男人,正笑嘻嘻地看着她。 “一百亿,可不是那么好拿的!”男人说。 ------------ 第628章 刺客的精神 “不可能!”女人转过身,看着李沐尘,“你不可能逃出来!” 但她马上反应过来,自己这句话不但多余,而且愚蠢。 人就好端端地站在面前,不可能是鬼。 她也不相信世上有鬼,如果相信的话,她就不会做杀手了。 在短暂的惊惧之后,她立刻做出了反应,一把精致的小手枪出现在她的手里。 开枪,身体后仰,顺势落入水中,动作一气呵成。 一个优秀的职业杀手,不仅仅会杀人,还要会自救和躲避危险。 虽然这么近的距离内开枪,很难失手,但她深知对面是一个超级强大的人,否则也不需要用破坏飞机的方式来杀他。 没有足够把握的时候,首先要保证自己能活着。 溅起的水花遮挡了她的视线。 这是涨水的季节,溪流很深,一眼看不到底。她的水性很好,接受过专业的蛙人训练,可以在五十米深的海水中无氧极限潜泳半个小时。 十分钟后,她在一里地外的岸边探出头来,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水。 然后,她就看见了那张熟悉的脸。 那个男人就蹲在岸边,笑嘻嘻地看着她。 这一次,她不得不怀疑自己遇见鬼了。 “你……究竟是人是鬼?” “鬼。” “我不信。” “不信你还问?” 女人湿淋淋地爬上了岸。 “都说这个任务不容易,我不信邪,看来还真是杀不了你啊!”她拧干了头发上了水,看着李沐尘,“谈谈条件怎么样?” “怎么谈?”李沐尘好奇道。 “你都值一百亿了,谈钱肯定没用了。那么男人感兴趣的,就只剩下一样了——” 她笑了笑,露出一丝媚态,湿衣服紧贴着身体,凸显出紧致的身材。 不得不说,这种经过训练的职业杀手和一般女人的柔美完全不同,她身上带着一种野性的美,在这荒凉的山林溪水边,更能勾起人的欲望。 李沐尘摇了摇头:“我身边女人很多,个个都比你好看。” 女人的脸色变了变,咬着嘴唇说:“我不信!” “不信也没用,反正钱和美人我都不缺。”李沐尘说道。 女人沉默着,过了一会儿,终于叹了口气,说:“好吧,我认输了。你想知道什么,就问吧,我都可以告诉你。但求你给我个痛快,不要让我死得太难看。另外,我还有个遗愿,希望你帮我完成。” “你觉得我有心情去帮你完成什么遗愿吗?” “去不去是你的事,反正我死了,只是在临死前说出来,就当你会帮我完成吧。” “好,你说吧。” “做了这么多年杀手,赚了不少钱了。如果我死了,这些钱就白赚了,最后便宜了政府和银行。可我又是个孤儿,无亲无故。所以我希望你能帮我把这些钱捐出去,捐给谁不重要,只要是公益的就行,也算是我给这社会做了一点贡献,不枉来这人世走一趟。” 这遗愿让李沐尘有些意外。 “我在香江汇丰银行有个保险柜,里面有一些现金和债券,加上黄金珠宝,价值大概十几亿港币。钥匙放在我家的保险箱里……” 女人说了地址和保险箱密码。 “说完了?” “说完了,你想知道什么,就问吧。” “谁让你来杀我?” “暗杀榜上悬赏一百亿,你难道不知道是谁要你的命?” “我如果知道,他就没机会发布悬赏了。”李沐尘说。 女人有些好奇地看着李沐尘,摇了摇头,叹道:“出得起这个价钱的人可不多,看来你的敌人很多,多到你自己都不知道。不过很可惜,我不知道。” “你接了任务,怎么会不知道是谁?” “我们组织很严密,我个人没有资格接这种金额巨大的任务。是组织接了任务,然后分派给我的。” “那就说说你的组织,还有你的身份。” “我们的组织叫‘末日’,主要从事暗杀活动,在全球杀手组织当中排名稳定前十,亚洲前三。” 李沐尘猛然想起了段芙蓉和殷莺的葛门,便问道:“葛门排第几?” “葛门?”女人讶然,咯咯笑了两声,“葛门不在榜单里。” “不在榜单里?” “华夏的江湖帮派,组织太松散了,没有严密的组织,没有严格的纪律,靠一些古老的训条维持着,这样的帮派,不适合做特殊任务。” 李沐尘没想到在这个女杀手眼里,葛门如此不堪,可仅就实力而言,殷莺也要比她强上许多,只是杀人的方法确实不如她。比如殷莺就不会想到用一架飞机来做刺杀工具,让几百无辜的人殉葬。 华夏刺客,由墨家始,就以侠义的精神作为支撑,并不是单纯地为了利益杀人,所以才有“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返”的悲壮,有“三杯吐然诺、五岳倒为轻”的豪情。太史公著《史记》,还特意写了一篇刺客列传,这在世界历史上都是绝无仅有的,也只有华夏之刺客,因其侠义精神,而有了载入史册的资格。 “继续说,你们这个组织的总部在哪里,有哪些成员,谁负责和雇主联系?”李沐尘问道。 “很遗憾,你说的这些,我都不知道。”女人说,“我说了,末日组织是一个很严密的组织,除了领袖手里有全部成员的详细资料外,成员之间都是单线联系。我的代号叫红唇,我的上线代号毒蛇,杀你的任务也是毒蛇派给我的。我死了以后,杀你的任务就会由他继续。” 李沐尘皱了皱眉,问道:“毒蛇在哪里?” “这我不能确定,不过我刚刚给他发了任务完成的消息,他应该在香江准备好了香槟等我。” “你们的领袖是谁?” “我只知道他的代号,撒旦。” “撒旦……”李沐尘念叨了一声,“毒蛇能联系上他么?” “据我所知是不能的,毒蛇另有上线。至于是谁,我就不知道了。” 李沐尘又问了一些关于毒蛇的细节。 女人没有隐瞒,把知道的都说了出来。 见李沐尘不再问,她知道自己的“末日”就要到了。她仰起脸,看着天上的云彩。 李沐尘轻轻一挥手。 女人缓缓倒下,脸上没有害怕,没有悲伤,反倒露出一丝解脱的笑容。 她的嘴唇在阳光下闪着光,果然如她的代号一样,一抹艳丽的红,仿佛在亲吻告别这个世界。 ------------ 第629章 毒蛇 香江四季酒店的一间套房里,毒蛇贾米森站在落地玻璃窗前。窗外就是中环码头,游轮穿梭在维港之上,留下一道道漂亮的水线。 贾米森的视线穿越维港,看着对面的九龙半岛,眼神迷醉,想起了多年以前在九龙城寨打拼的日子。 那时候,他从暹罗来到香江,身无分文,无依无靠,除了从小练就的一身泰拳功夫,就什么都没有了。 后来他被将军看上,去了金三角,然后就加入了末日组织,成了一名职业杀手。 红唇是他亲自挖掘出来的,这么多年来,红唇的从来没有让他失望过。她是一个合格的杀手,甚至在某些方面,比他还要出色。唯一的缺点,大概就是年纪轻轻,就有了退隐的心思。 贾米森答应她,做完这一票,就让她金盆洗手。 一百亿的大单,从他入行以来,还是第一次碰到。虽然是组织接的单,他们只能分到一半左右,但也够他们奢华地过完后半辈子了。 当然,贾米森是不会让红唇金盆洗手的。 末日组织还从来没有人退出过,除非死了。 贾米森把目光收回来,看了一眼时间,算了算,红唇应该快到了。 他转身到酒柜取了一瓶红酒,用开瓶器打开,然后倒了一杯,试了试口感。 接着,从包里拿出一枚针管,小心地将其中的药水注入红酒瓶中。 这是一种特制的毒药,会让人兴奋,快乐,然后在无边的快乐中死去。 虽然是自己一手培养出来的顶级杀手,有些舍不得,但谁叫她想要退出呢? 退出是不可能的,组织会消灭她。与其让她被撒旦杀死,还不如就死在自己手里。 而且,红唇死了,那五十亿就是他一个人的了。 贾米森把红酒放在桌上,坐在沙发里,等着红唇的到来。 他无聊地打开电视,新闻里正在播报一则关于飞机事故的新闻,一架从钱塘飞往香江的飞机发生故障,成功迫降在野外,三名机组人员牺牲,乘客们都安全。 贾米森微微一愣,感觉到有些不对劲。 他拿起手机,准备给红唇打电话,但职业的敏感让他意识到了危险的临近。 他几乎是从沙发上跳起来,迅速地换上衣服,背上包,冲向门口。 然而,当他打开门的一刹那,却愣在那里。 门外站着一个年轻人,正笑嘻嘻地看着他。 “现在走,是不是晚了点?”年轻人说。 贾米森认得这张脸,作为职业杀手,他只要看过一眼照片,就再也不会忘记一个人。 他知道红唇失手了。 但让他难以理解的是,对方怎么能这么快找到这里来? 飞机出事的地方,离这里还有七八百公里路,先不说那里是荒野,就算有直升机接他,飞过来,也起码得两个多小时。 贾米森没有任何犹豫,就如他的代号毒蛇,突然发动了进攻。 古泰拳出手,不需要武器,他的全身都是武器。他的拳头比炮弹还要快,他的手掌比刀还要锋利,他的膝盖比铁锤还要有力。 贾米森一拳砸向对方的太阳穴,人随之跃起,膝盖顶向对手的胸口。 他的后面还有很多变招,但看上去不需要了,因为眼前的人根本没有躲,也没有任何动作来阻挡他的进攻。 原来是只弱鸡! 贾米森的嘴角露出笑容。 他仿佛看见了对手的整个胸膛凹陷进去,脑袋像西瓜一样被捶烂。 然而,他忽然想到了一件事,让他的内心产生了一丝不安。 红唇是怎么失手的? 就在这一刹那,他的笑容凝固在脸上,随之变幻成了极度痛苦的表情。 然后,他的身体倒飞出去,狠狠地撞进了房间里。 桌子和红酒哗啦啦碎了一地。 李沐尘走进房间,随手轻轻关上了门,缓缓走向贾米森。 贾米森躺在地上,他感觉拳头和膝盖的骨头都已经碎成了粉末,只有外面的一层皮包裹着。剧烈的疼痛让他汗如雨下,他站不起来,只能蠕动着,像一条蛇。 “你就是毒蛇吧?”李沐尘问道。 “红唇出卖了我?” 贾米森还是有点不敢相信。 红唇是他最出色的手下,在整个末日组织里都是出类拔萃的,除了杀人手段,还有她那百折不挠的心。 目标越是难对付,越是能激起她的斗志。她不是怕死的人,死亡的威胁不会让她放弃,更不会让她出卖组织。 李沐尘冷冷地看着他,说道:“你已经没有资格提问了,现在是我的提问时间,你只需要回答问题。” “休想从我嘴里问出任何事情。”贾米森眼里露出凶光。 李沐尘看了一眼这间豪华的海景套房,笑了笑,说道:“听说这酒店很高级,隔音一定很好,无论里面发生什么,外面都不会听到,对吧?” 看见他的笑容,贾米森的心头没来由的升起一丝恐惧。 他知道对方想干什么,的确,在这个房间里,他就算大声呼救,外面也听不到。 不过他还有反抗的机会。他是一个杀手,一个顶级杀手,在任何情况下,都有杀人的手段。 他的代号,就毒蛇。 他假装用左手去摸受伤的膝盖,仿佛吃不住疼痛,他的手按在了大腿上。 从他的鞋尖上喷出一股液体。 李沐尘蹲在那里,贾米森的脚在他身后,他完全看不到鞋尖上喷出的液体。 这是一种特制的毒液,只要一沾到人的皮肤,就能让人丧失战斗力。 毒蛇的代号,正是由此而来。 当然,贾米森并不指望这毒液就能让对手丧命,但他的左手里同时多了一把手枪。他开枪的动作很快,枪口微微一抬,指尖就已经扣动了扳机。 子弹和毒液几乎同时射出,一前一后,射向李沐尘。 在贾米森看来,眼前这家伙无论如何也逃不了,除非他不是人。 可是,贾米森还是失算了。 他看见李沐尘的身影虚晃了一下,子弹和毒液就从他身上穿过,仿佛透明人似的。 子弹噗的一声钻进了天花板。 而毒液却在一道完美的抛物线后,变成了散落的雨点,全部落在了他自己身上。 “啊——” 贾米森惨叫起来。 这种毒液是他自己配置的,他比谁都清楚被毒液伤害到后的痛苦,这是非人能忍受的。 多少次,他就是这样看着目标在强烈的痛苦中死去,让他获得一种难言的满足感。 然而他没想到,自己也会经历这一天。 或许这就是报应。 “快救我!”贾米森痛苦地喊着。 刀砍斧斫、切筋断骨,他都还能忍,但这毒液的侵入骨髓的痛苦却连他这个发明者也无法忍受。 尤其是,他明知自己的包里就有解药。 “快,给我解药……”他伸手指向自己的包。 李沐尘看上去却不为所动,只是淡淡地问道:“谁让你来杀我?” “不……我不知道……是组织……是组织接的单委派给我的……快救我……解药……” “什么组织?” “末日……” “总部在哪儿?” “不……不知道。” “领袖是谁?” “撒旦。” “撒旦是谁,在哪儿?” “不,我不知道,我们都是单线联系。” 李沐尘点点头,看样子红唇没有骗他。 他拿过贾米森的包,从里面翻找出一瓶药物,“是这个吗?” “对,就是这个!”贾米森的眼里露出希望。 “我再问一遍,撒旦是谁,在哪儿?如果你还说不知道,那我就把这瓶药扔到海里。” 李沐尘走到落地窗前,打开侧窗的一条缝,风吹进来,呼呼地响。 贾米森身上的皮肤正在溃烂,并以极快的速度蔓延。 他想到曾经那些被他毒死的人的惨状,内心充满了恐惧。 “将……将军!”他焦急地说着,“将军知道,只有将军能找到撒旦!” “将军是谁?” “他是我的上线,在金三角,是那里的土皇帝。” 贾米森整个人都在腐烂,他怀着最后的希望,看着李沐尘手里的药瓶。 李沐尘点点头,把药瓶从窗户里丢了出去。 ------------ 第630章 意外的缘分 从四季酒店出来,李沐尘接到了马山的电话,他们已经被救援到了附近的沙县机场,正在等待登机,再过几个小时就会抵达香江。 马山打电话的时候心情不错,嘴里稀里呼噜的,说是正在吃机场赠送给他们的沙县小吃。 挂了电话,李沐尘决定先等马山会合以后去见阮向东,毕竟这是此行的主要目的。 至于金三角的将军,反倒不着急了。他是金三角的土皇帝,手里有一支实力强大的军队,守护着那片长满罂粟的土地。这种人是不会跑的。 不过这样的人会加入一个杀手组织,让人有些意外。 李沐尘也越发好奇,撒旦究竟是何方神圣,竟让亚洲最大的毒枭听命于他。 或许,末日,并不是一个杀手组织那么简单。 马山到香江还要几个小时,李沐尘在中环码头一带逛了逛,看了会儿维多利亚港的风景,觉着无聊,就想起了红唇的遗言。 他打开手机地图,输入了红唇说的地址,按照导航找了过去。 香江不大,他很快就找到了红唇的家。 房子不大,布置得很温馨,摆满了玩偶,一看就是女孩子住的,很难让人和杀手联系起来。 在客厅的隐藏式壁柜门后,藏着一台保险箱。按照红唇说的密码,李沐尘顺利打开了保险箱。 保险箱分两层,下面一层叠满了现金,上面一层是空的,只有一把钥匙。 钥匙倒竖着插在隔板上,看上去很精致特别,旁边还有一张小纸条。 这应该就是那把汇丰银行保险柜的钥匙了。 他先取出了小纸条,纸条上写着一个编号,也许是保险柜号码或者密码之类的。 李沐尘并不清楚去银行保险柜取东西需要什么样的手续。 然后,他去拿钥匙。 钥匙拔出来的时候,发出咔哒一声轻响。 李沐尘立刻捕捉到了一丝危险。 接着,便是一声轰然巨响。 埋藏在保险柜下面的炸弹爆炸了。 冲击波把房子里的一切都炸了个稀碎,火焰从窗户里喷涌而出。 而此时的李沐尘,早已飘浮在房子的上空。 看着手里的钥匙,他微微皱眉。 这钥匙精致得就像那个女人脸上化的妆。 手里还有一张小纸条,他看见纸条的背面写着一行小字: “一个杀手的执着” …… 因为这场离奇的意外,飞机晚点了十多个小时,马山从香江国际机场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 李沐尘站在接机大厅,从一个旅客变成了接机者,也是件神奇的事情。 他朝拉着行礼的马山挥了挥手。 马山看见了他,快步走过来,朝他身边左右看看,问道:“你一个人?” 李沐尘奇道:“不一个人还有谁?” “姓查的那小妞儿呢?”马山问道。 李沐尘说:“我怎么知道?” 马山显得有些失望的样子,说:“哦,我还以为你和她在一起呢。” 李沐尘看着他的样子,讶然失笑:“马山哥,你不会是看上她了吧?” “没有的事!”马山连忙否认,“她救了那么多人的命,包括我,总得表达一下感谢吧。” 马山不否认还好,一着急否认,就更让李沐尘觉得不对。 “这理由不成立!马山哥,你可不是婆婆妈妈的人,这不是你的风格。” 马山嘿嘿一笑:“嗐,说实话,就是觉得那妞儿挺带劲,看见她开飞机的时候,我有点心跳,很久没这种感觉了。” 李沐尘笑道:“那就去追她呗!” 马山挠了挠头:“算了吧,人家是查家的大小姐,大马女神的关门弟子,我算什么?我可不像你,京城李家的公子,京李集团的大老板!” 李沐尘说:“你是我兄弟。” 马山愣了一下,看着李沐尘。 李沐尘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和丁香永远是我最亲的人,我的,就是你们的。” 不知道为什么,马山的眼眶有些湿润,说:“沐尘,有你这句话,我和丁香,没白惦记你!” 忽而又有点自嘲地笑起来,“我真能去追她?” 李沐尘说:“我李沐尘的兄弟,别说查家的大小姐,就算是查家的老夫人,你想追也可以去追。” 马山捶了他一拳:“去,你特么才喜欢老太太!” 李沐尘哈哈笑起来。 其实从上次张艳艳的事情之后,李沐尘就一直想给马山张罗个女朋友,还特意问过林曼卿有没有合适的介绍一个。 林曼卿觉得很难,马山是个特别重情义的人,他和张艳艳之间,不是说感情有多深,而是张艳艳的死,对他来说是难以承受之重。 其实马山和周娜本来也挺合适的,娜姐对他很照顾,他也帮娜姐做了不少事,两人之间也有些情愫。但张艳艳的事情之后,马山就疏远了周娜。感情对他来说是一种沉重的负担,他不想伤害任何人。 梅姐说,像马山这种情况只能等,等到一个合适的人出现,让他重新建立感情上的信心。 李沐尘没想到,这个人会在这样的情况下出现,而马山和查娜丽没有说过话,居然就心动了? 论长相,查娜丽算美女,可也不算绝色那种,周娜也不比她差呀,甚至风情上更胜一筹。 只是因为她开着飞机,救了一飞机人的性命吗? 可明明控制飞机平稳降落,我也有功劳的嘛! 李沐尘有点想不通,不过还是为马山高兴。 无论如何,他要想办法帮兄弟一把。 查娜丽临走的时候,和李沐尘互留了联系方式。她答应李沐尘,会回去征询她师父的意见,不管她师父同不同意见他,她都会给他一个回复。 李沐尘并不怎么在意法蒂玛同不同意,既然来了南洋,你不同意又如何?见是肯定要见的,是礼是兵,或者先礼后兵,只是个态度问题。 不过现在看来,留查娜丽的联系方式却成了歪打正着。 李沐尘暗暗下了决心后,便也不再提查娜丽的事情,和马山有说有笑地往机场外面走。 马山忽然停下脚步,朝接机的人群里指了指,说:“你看。” 李沐尘看过去,发现有人举着一张纸,上面写着李沐尘的名字。 ------------ 第631章 退休的元老 飞机晚点了十多个小时,李沐尘和马山都没想到,阮向东竟然还亲自留在机场接机。 阮向东是香江洪门的负责人,在江湖上颇有地位。按理说,他派个司机来接就可以了,可他不仅亲自来,还在机场硬等了十多个小时。 阮向东六十来岁,瘦瘦高高的,看着很精神。人也热情健谈,开着车,一路给他们介绍香江的风情。 聊着聊着,马山忽然说:“我看你很面熟,你是不是拍过电影?” 阮向东哈哈一笑:“是啊是啊,当年功夫电影火热,我也经常去客串演电影,不过我没演过主角,都是配角,而且一般都是反派啦,哈哈哈哈!” 李沐尘七岁就去了天都,自然没什么机会看电影,所以对阮向东没有任何印象,对香江功夫电影也没什么记忆和怀念。 但马山不一样,他从小爱打架,喜欢看功夫电影,曾经有段时间对功夫明星有着近乎崇拜的热情。 马山打开了话匣子,和阮向东热聊起来。 阮向东说:“我们那个时候都崇拜BrUCe Lee啊,哦对了,李公子你姓李,他也姓李,你们会不会是一家哦?听说BrUCe祖上也是从北方迁徙到禅城来的。” 马山说:“那我和马永贞也是一家。” 两个人就都哈哈大笑起来。 阮向东把他们安排在半岛酒店,和李沐尘刚刚去过的四季酒店隔海相望,一个在维港北岸,一个在维港南岸。 阮向东说:“想当年,整个尖沙咀都是我的地盘,谁敢不给我面子啊!不过时代变了,我们混帮派的不吃香了,现在的年轻人都不记得我了,只知道我是个跑龙套的演员。” “洪门还是很受人尊敬的吧?”李沐尘问道。 阮向东摆摆手,叹道:“东南亚的洪门,让江龙辉这个王八蛋给搞得乌烟瘴气,谁还把洪门放在眼里?” “江龙辉不是很厉害吗?” “呸!”阮向东啐了一口,“厉害有什么用?洪门这块招牌立起来,从来就不是靠厉害!当年的漕帮、天地会、三合会,哪一个不是家国天下?洪门内八堂、外八堂,哪一个不是忠义为先?我们拜祖师、拜关公、拜大哥,讲的就是个‘义’字,洪门受人尊敬,靠的也是这个‘义’字。” “江龙辉这个王八蛋,把洪门的规矩败坏得一干二净,什么缺德干什么。不但对外如此,对内也是,打击异己,多少好兄弟因为不服他的管,被他杀害了。现在整个东南亚的洪门,成了他江龙辉的一言堂。他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比皇帝老子的权力还大!” “还有,洪门做生意,是坚决不碰白货的。当年华夏深受鸦片之苦,因此定下规矩,凡洪门弟子,绝不能碰毒品。这是铁律!江龙辉不但不遵守,而且还和金三角毒枭勾结,把洪门变成了一整张贩毒网络。洪门的兄弟深受其害啊!” 说到这里,阮向东恨恨地在桌上捶了一拳,“只恨我老了,要是当年,我就拿刀子和他拼了!” “金三角……” 李沐尘听到这里,微微一愣,果然万事皆缘,千丝万缕,都有联系。 “阮先生,和江龙辉勾结的毒枭,是不是外号叫将军?” “没错,就是将军,本名叫索刚,是以前坤沙的一个手下。不过这家伙比坤沙狠,坤沙还像个人,这家伙就不是人。他在金三角给自己盖了座专门给他享乐的宫殿,每年被他掳掠去的女人都不知道有多少。” 马山骂道:“妈的,这种狗比东西,就没人去收拾他?” 阮向东说:“那地方三不管,缅泰政府都拿他没办法,他不带人北上去打政府军就算不错了。” 李沐尘忽然想起什么,说道:“或许,他背后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势力在。” 阮向东愣了一下,说:“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过去我听人说,索刚能坐上金三角老大的位置,是有神帮助了他的。所以他在当地的威信,比当年的坤沙还要强大。” 李沐尘点点头,对马山说:“马山哥,咱们过几天去一趟金三角,会会这个索刚,怎么样?” 马山一挥拳头:“好!让老子见到他,非把他撕了不可!” 李沐尘笑道:“叫上查小姐一起去,如何?” 马山一愣,表情变得有几分奇怪和呢忸怩,摸了摸头,嘿嘿干笑了几声。 阮向东听说他们要去金三角,大感震惊,说道:“李公子,马兄弟,我听老高说过,你们很有本事,可是,金三角不是一般的地方,索刚也不是开武馆的,他手里有枪有炮有坦克,那是真能干仗的!” 马山哈哈笑道:“阮老哥,你放心,李公子出马,就算他有航母,也给他拆了!” 阮向东听得狂言,不禁摇头,暗叹:现在的年轻人呐,太狂妄!太狂妄啊! 李沐尘知道解释不清,就说:“阮先生,不说金三角的事情了,说说江龙辉吧。” 阮向东说:“江龙辉应该是知道自己多行不义,洪门兄弟不会放过他,所以最近的行踪很诡秘,除了他的亲信,没人知道他在哪儿。” “你是洪门元老,你也打听不到他的消息?” 阮向东自嘲地笑笑:“我早就退休了,这个元老也只是徒有虚名罢了,要是还有半分实力,江龙辉也容不下我。” 他顿了顿,“不过江龙辉最近在和濠江赌王谈赌场合作的事,也许在濠江能找到他。赌王身边有个叫蔡和衷的,早年和江龙辉是拜把子的兄弟。江龙辉和赌王谈生意,估计也是他牵的线。找到他,应该就能找到江龙辉。” 李沐尘道:“好,那我们明天就去濠江。” 阮向东忙说:“李公子,别着急啊,你好不容易来一趟香江,我还没尽地主之谊呢。再说了,蔡和衷可不是一般人物,他的千术出神入化,有千王之称,也是赌王身边的股肱之人。你要见他可不容易,万一得罪了赌王,事情就变复杂了。” “这样吧,李公子,明天香江有个名流慈善聚会,除了香江几位大佬会出席,濠江何家的少爷何广志也会到场,我介绍你们认识。如果能让他陪着您去,岂不是更好?” 李沐尘想了想也好,今天已经深夜了,不在于多等这一天。 阮向东走后,李沐尘和马山一边欣赏着维港的夜景聊了会儿天,便各自回房歇息去了。 第二天,查娜丽给李沐尘发来消息,说她师父法蒂玛同意见他,但大马那边最近发生了一些动荡,要等几天才行。 李沐尘想想也好,正好先把这里的事情处理完。 就给查娜丽回了一条消息:“我和马山兄弟要去一趟金三角,有意同行否?” 原本以为查娜丽不会同意,没想到她非常爽快地回了两个字:“可以。” 李沐尘立刻把消息给马山看了,马山挠挠头,嘿嘿地笑。 白天闲来无事,在香江各地转了转。向来最讨厌逛街逛商场的马山,破天荒地在商场里买了两身衣服,精心打扮了一番,看上去也颇有几分公子哥的气派了。 李沐尘暗暗发笑,果然爱情是能改变一个人的,不过多半不是让人变聪明,而是容易变傻。 但有时候犯傻,也未尝不是件幸福的事。 傍晚的时候,阮向东来接他们,去了慈善晚宴的现场。 在那里,他们意外的碰到了一个熟人,就是乘坐同一趟航班,坐在马山旁边位置上的那个女人。 ------------ 第632章 二李之争 这场慈善晚宴的规模不大,但规格挺高,香江的李、郭、霍、汪等家族都来了人,只是来的都是年轻一辈的,算不上家里举足轻重的人物。 这里面也包含了濠江赌王何家昌的孙子何广志。 飞机上那个女人跟在一位富商的身边,不知是太太还是女友。她看见李沐尘和马山,惊讶的同时,内心里更是充满了鄙视。 她根本不知道是李沐尘救了她的命,在她看来,两个在飞机上问空姐飞机餐多少钱一份的人,哪里有资格参加这样的聚会? 这无形中降低了聚会的档次。 不过阮向东毕竟是曾经的大佬,在香江圈子里很有些地位,尤其是今天来的几大家族的人都是年轻人,他的辈分就显得高了,大家也都很给他面子。 阮向东把李沐尘和马山介绍给大家认识。 年轻人没听说过二十年前的李家,即使知道的,也不会当回事。在很多人眼里,二十年前的内地还极度落后贫穷,哪里有什么值得一提的世家豪门? 虽然最近京城李家崛起的事,香江这些大佬也都知道,但也就当个暴发户。要不是阮向东带来,他们根本不会多看李沐尘一眼。 只有少数几个上了年纪、有点眼界的富商,知道华夏内地的那些世家传承久远,有着海外豪门不可企及的底蕴。 要真论起来,在如钱塘钱家、金陵朱家等千年世家面前,海外这些家族,百十来年的发展史,才是真正的暴发户。 阮向东的主要目的是让李沐尘和何广志认识,因此在给他们两个互相介绍时特别用心。 因为何家昌被称为濠江赌王,阮向东拍了个马屁,说何广志是未来赌王的继承人,与之相对,在介绍李沐尘的时候,把李沐尘说成是李家王朝的复兴之主。 这种马屁话在上流社会很常见,人们也都听惯了,但听在香江李家的人耳朵里,就很不是滋味了。 论财力,香江李家是妥妥的第一豪门,霍家郭家都比不上,濠江何家也拍马追不上。 现在跑出个京城李家来,阮向东还倚老卖老,当众吹什么李家王朝,这让参加晚宴的香江李家的少爷李承平很不高兴。 李少爷的不高兴表现在脸上,自然也落在了旁人的眼里。 飞机上的女人早就忍不住想说话,只是这场合没有她说话的份儿,这时候见到李承平少爷不高兴,觉得时机到了,既可以嘲讽一下飞机上的两个渣男,一吐胸中的不快,又可以拍一下李少爷的马屁,说不定帮自家的男人攀上李家的高枝,生意就能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了。 她便轻笑了两声,说:“什么李家王朝,两只土包子而已!” 现场瞬间静下来,人们都看向她。 忽然成为瞩目的焦点,尤其是在这名流云集的场合,女人受宠若惊,有些紧张,又忍不住兴奋。 他旁边的男人可吓坏了。 男人姓吴,是香江商人,别人都叫他吴老板。吴老板也算富商,但在李、霍、郭、汪这些家族面前,那就是不值一提的小角色了。 吴老板走南闯北,也常去大陆,是有些眼色的。他深知内地藏龙卧虎,而香江弹丸之地,只不过借了时代之利,早发展了一百年而已。 能在京城崛起的,又岂是等闲之辈? 二李相争,这种龙虎斗的事,像他这种级别的人,很容易就成了炮灰。聪明人只会躲得远远的,这败家娘们,竟然还主动凑上去! 吴老板一个劲的朝女人使眼色,让她不要说话。 被人骂土包子,李沐尘倒是没什么感觉,可阮向东脸上挂不住了。 他看着女人沉声道:“你说什么?” 阮向东好歹也是香江洪门元老,要是放在当年,他一生气,整个尖沙咀都要颤上两颤。如今虽然退休了,不管事了,但威望还是有的。 他一生气,把吴老板给吓了一跳,连忙把吴太太拉到身后,对阮向东赔笑道:“东哥,您别和女人一般见识。” 阮向东的脸色缓和下来,本来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 可吴太太却不服气,又看了一眼李承平,不知哪儿来的勇气,挣脱了吴老板的手,挺身而出,道: “你拉我干什么,我又不是乱说!我和他们坐同一班飞机来的香江,他们在飞机上问空姐飞机餐多少钱一份,不是土包子是什么?还豪门呢,大陆的豪门连飞机都没坐过么?” 女人的话引来一阵哄笑。 阮向东彻底怒了,把脸一板,怒道:“吴老板,是不是该好好管管你女人的嘴啊!” 吴老板吓得连声道歉:“东哥,阮爷,您大人大量,别和她一般计较。” 狠狠心,给了女人一巴掌,骂道,“你胡说什么?这地方有你说话的份么!” 女人一脸委屈,泪眼汪汪地说:“我哪里胡说了?我是见什么说什么,他——” 她一指李沐尘,“她在飞机上还拉着空姐的手不放,调戏人家呢!” 场上的哄笑声再次响起。 人们都看向李沐尘,眼里开始多了几分轻视。 能在飞机上调戏空姐的人,哪里配得上“豪门”两个字? 吴老板心里那个气呀,恨不得一巴掌把太太拍回娘胎里去。 就算她说的是真的,可这种事情能讲出来吗?这是把人往死里得罪呀! 李承平皱了皱眉,他倒也不想在这场合和李沐尘较什么劲,但吴太太显然是为他出头,他如果不说话,就显得太软弱了,被人笑话不说,还会影响自己在家族里的地位。 “吴老板,打女人算什么本事,有本事打洪兴呀!”李承平说。 吴老板愣在那里,心里暗道:完了,这下真要做炮灰了! 阮向东大怒:“你说什么?” “没什么。”李承平冷笑一声,“我跟吴老板说话,阮爷你急什么?” 阮向东怒道:“李承平,你回去问问你老爸敢不敢说这话?打洪兴?你知不知道这两个字意味着什么?” 李承平嗤之以鼻:“阮爷,时代变了,尖沙咀早就不是你的地盘了。我爱打谁就打谁!还有,我告诉你,天下姓李的人很多,但豪门只有一个,那就是香江李家!不是什么阿猫阿狗来,给你阮爷拜个码头,就有资格称豪门的。” 被一个后辈这么说,阮向东的脸哪里挂得住。 可他偏偏拿李承平没有办法。 人家可是真正的首富之家,在香江乃至亚洲,能和李家叫板的没几个人。 阮向东脸涨得通红,指着李承平:“你有种,小子,你信不信我现在一个电话打到你老子李兆丰那里去?” 李承平原本心里还有点顾忌,但阮向东把他老爸搬出来做挡箭牌,让他放下了心,这老头根本就是徒有虚名。 “阮爷,你尽管打,你就是打到我爷爷那里,我也不怕!” “你……” 阮向东气得发抖。 他不可能真的打电话,打给李兆丰不可能,打给李言成更不可能。 李沐尘上前一步,扶住阮向东颤抖的手臂,轻轻放下来,说:“阮爷,此事因我而起,就让我来处理吧。” 阮向东愕然看了他一眼,脸上有几分愧疚,又不无担忧地说:“李公子……” 李沐尘笑了笑,摆手道:“我心里有数。” 说完,便转向李承平。 “你刚才说,谁是阿猫阿狗?” ------------ 第633章 仗义 这句话一下子让场上的火药味浓了起来。 就连阮向东都愣住了。 上流社会的社交场合,很少出现这样的场面。 尊卑贵贱,早就分好了三六九等,越是名流,越讲究这个,也越是知道自己的身份位置。 李承平背后是香江李家,是亚洲最有钱的家族。在场的人里,也只有霍家的少爷是能和他掰掰手腕的。 今天是吴太太不懂事,让阮向东下不来台。 阮向东也就是仗着辈分高,说上几句挽回点面子,一般这种情况,旁边肯定有人来做和事佬,劝上几句,这事儿就过去了。 真让阮向东和李承平叫板,哪怕是他当年鼎盛时期,也叫不动。 李沐尘的出现,打破了香江豪门圈子的平衡。 今天没人做和事佬了,都等着看笑话呢。 这些香江长大的富豪公子,对内地人自有刻板的印象,加上吴太太的话,他们便当真了李沐尘就是和那些煤老板一样的暴发户,有几个钱,但没什么素质,更没见过世面。 而李沐尘上来的问话,也一点没有豪门公子的风度,反而直接把天聊死了。 阿猫阿狗,可不就是说你吗? 这就像是被人打了一巴掌,还走上去问人家,你刚才是打我脸了吧? 这不是自取其辱吗? 人们都看笑话一样看着李沐尘。 吴太太更是满脸的鄙夷,还不无骄傲地看了一眼身边的丈夫,你看我说的没错吧,那就是个人渣、小丑! 阮向东想要上去说点什么,可张了张嘴,又说不出来。 李承平没把李沐尘当回事,冷笑道:“说的就是你,怎么了?” “没什么。” 李沐尘说完,忽然一脚踹在李承平的肚子上。 李承平砰一下整个人趴到地板上,滑出去老远,嘴里流出的血在地上滑了一路。 吴太太啊地一声惊叫,仿佛这一脚是踢在她身上似的。 吴老板连忙一把捂住了她的嘴。 其他人都惊愣在那里,都没想到,在这样的场合,李沐尘居然会动手,而被打的,竟是香江李家的少爷,香江首富李言成的小孙子。 这是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情,甚至人们想都不曾想到过。 阮向东心里咯噔一下,暗道坏了,这下事情闹大了。 不过作为洪门元老,江湖意气第一,人是他带来的,出了事,他自然要扛,虽然他很清楚,自己根本扛不住。 李言成一怒,香江谁能扛得住? 短暂的寂静之后,人们终于从震惊中醒来,有人喊:“保安!保安!” 几大豪门的保镖比这里的保安更快冲了进来。 李家的人把李承平扶起来。 保镖们怒视李沐尘,只等着李承平一声令下,就要把他撕成碎片。 李承平抹了一把嘴角,发现满手都是血。这是他从小到大第一次被人打出血来。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一种从未有过的羞辱感涌上心头,怒气一下子冲进了他的大脑,让他失去了理智。 “给我打!打死他!” 他的保镖如松掉了绳子的恶犬一般,朝李沐尘扑上来。 马山早有准备,一个箭步冲到李沐尘身前。 “这些小喽啰,就交给我吧。”他对李沐尘说。 说完便砰砰几拳,把李家的几个保镖打趴下了。 “就这?”马山嘲笑道,“你家的保镖还没我们那儿麻将馆里看场子的抗揍!” 李沐尘差点笑出来。 梅姐麻将馆里看场子的,那岂止是抗揍啊! 场面再度陷入了让香江人难堪的沉寂。 很多人都想不明白,李家那么有钱,怎么就不请几个厉害一点的保镖呢? 但霍、郭、汪等家族的人却都不约而同地皱起了眉头。 他们心里很清楚李承平的保镖的实力,不可能比自己身边的差。 霍家少爷霍振东小声对身边的人说:“叫场子里的保安都不要动。” “霍少,这是不是不太好?李家那边……” “李家?哪个李家?”霍振东问道。 他身边的人立刻会意:“明白了。” 阮向东对马山的功夫很是惊喜,仿佛又见到了BrUCe Lee的风采,不过眼里的忧虑却更深了。 李承平没想到只一眨眼的功夫,自己的手下就全都躺在地上了。 他指着马山和李沐尘:“你们知不知道,得罪我李家是什么后果?” 李沐尘冷冷地说:“要不是你也姓李,刚才那一脚就把你踢到海里去了。” 不知道为什么,李承平感到一股寒意袭来,仿佛真的沉入了海底一般。 “你……你们有种!你给我等着!” 李承平拿出手机,开始打电话。 李沐尘并没有阻止。 他知道,今天的事既然开始了,就不能轻易结束。要么不打,要打就要把人打服。 来香江,他早就料到会有这样的局面,只是没想到刚来第二天就遇到了。 那就正好,把香江李家打服,省得以后说起李家,还要分个南北。 也好好震慑一下这些香江的豪绅,免得以后再出这种麻烦。 这就叫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 “喂,大哥,我被人打了……” 李承平打完电话,瞬间有了底气,重新站直了身体,眼神里闪过一丝凶戾的杀气,指着李沐尘说,“小子,有种就别跑!” 李沐尘当然不会跑。 人们开始窃窃私语。 “这两个人还不走,是傻子吗?真以为自己很能打?一会儿李久安来了,他们就死定了!” 李久安就是李承平的大哥,是李家第三代人里最出色和最有实力的,也是李言成最看好的孙子。 阮向东知道李久安的厉害,这家伙是真敢杀人的。而且李久安身边有个很厉害的保镖,叫苗忍德,是南拳的领军人物。 阮向东担心事情一发不可收拾,便走上去,对李承平说:“承平少爷,今天的事是个误会,改日我阮向东再登门谢罪。” 打了李承平,双方已经不可能和解。阮向东只能想办法先带李沐尘和马山离开,只要不起更大的冲突,眼前这点事,以后总还有办法斡旋,大不了豁出这张老脸,去找李言成或者李兆丰赔个不是。 如果李久安来了,两边都下不来台,再斗起来,那就真有可能出人命了。 李承平大怒,骂道:“姓阮的,你算个什么东西?有种你就走,除非你滚出香江,否则让我再见到你,我就打断你的腿,让你后半辈子跪在九龙公园要饭!” 阮向东皱了皱眉,没有还嘴,只是心中感叹自己的确老了。 他转身对李沐尘说:“李公子,我们先走吧。” 李沐尘摆了摆手:“不用。我就在这里等着,看看他香江李家有什么豪杰人物,这面李字大旗,究竟该插在香江,还是插在京城!阮爷,你是香江人,我不想让你左右为难,你先回去吧,这里的事,我自会处理。” 阮向东一瞪眼,微有些怒气地说:“你把我看成什么人了?你是我带来的,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阮向东本事不大,但知道个义字。今天就是下刀子,也该我替你先挨上几刀!” 马山本就和阮向东意气相投,听见他这么说,竖起大拇指道:“仗义!” ------------ 第634章 乱拳马山 马山觉得阮向东仗义,可在场的大部分人却觉得阮向东糊涂。 不管京城李家是不是真有实力,马山有多能打,这里是香江,在香江和香江李家斗,那就是蚍蜉撼树,不自量力。 霍家少爷霍振东不让场子里的保安动手,是因为他看出来,这些保安在马山面前连盘菜都算不上。 霍家和内地的牵连比较深,对京城豪门也有所了解。他知道京城四大家绝非浪得虚名,这位李公子能在京城挣得一席之地,又独闯香江,一定是有什么依仗。 在没有摸清李沐尘的底细之前,霍振东不想让霍家卷进去。至于李承平在这里被打了,这个场子李家自会找回去,如果李家都找不回去,那就更不能怪他袖手旁观。 可霍少爷清醒,不代表其他人也清醒。 如吴太太那样想要巴结李家的人数不胜数,他们都恨不能此时冲上去给马山来上几个大耳刮子,帮李少爷出这口气。 可惜大多数人也只能像吴太太那样看着,最多骂几句,煽煽风点点火,等着看一场好戏。 但这么好的结好李家的机会,总有人不会放过的。 只听有人说道:“都说内地人没素质,果然是没素质。以为学过点功夫,就天下无敌了?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这里是香江!不是你们内地土包子撒野的地方!” 说话的是一个女人,不过不是吴太太。吴太太还没有那个胆量。 阮向东一见这个女人站出来,就皱起了眉头。 他当然认识她,她叫梁凤茹,在香江也算是个名人,政商两界都混得很开,一直很有自己的主张,是个有政治野心的女人。 她在这个时候出来,很明显,是想结好李家,捞取政治资本。在香江从政,没有李、霍、郭、汪这些家族的支持,位置是坐不稳的。 阮向东知道这个女人很难缠,最喜欢小事化大、大事化不可收拾,属于没事找事的那种。 梁凤茹走到场地中央,对李承平说:“李少爷,这种土包子,哪里需要李大少爷出马,您要是不嫌我越俎代庖,就交给我吧。” 她并没有等李承平答应,就转向李沐尘和马山,冷笑道:“现在给你们个机会,跪下来给李少爷磕头认错,然后滚出香江,滚回内地去。否则的话……” 她的话还没说完,一个大巴掌就拍在了她的脸上。 女人的身体飞起来,在空中转体七百二十度,砰一声落到地上。 再看她的整张脸,都已经变形了,下巴壳子脱下来,牙齿掉了一地,半边脸肿起来,像个猪头。 马山抖了抖手,骂骂咧咧:“妈的,老子最烦这种哔哔赖赖的女人了!” 这一巴掌,人们都给打懵了。 这些所谓的名流,上流社会的聚会,还从来没见过当众打女人的。 这家伙,不讲武德啊! 李承平指着马山怒道:“你打女人,算什么本事?” 马山撇撇嘴:“李少爷,你还活在旧社会吗?早就男女平等了,凭什么不能打女人?再说了,老子怎么知道她是男是女?难道打人前,还要验证一下?李少爷莫非验过?” “你……”李承平气得发抖,却不知道怎么反驳。 李沐尘很想笑,马山从小和人斗嘴打架,后来又在酒吧那种地方混,这些公子少爷哪能斗得过他。 阮向东听得很是舒坦,不自觉的哈哈大笑起来。 马山的脾气,很对他的胃口,让他想起了年轻时混帮派的日子。 梁凤茹躺在地上,口齿不清地大叫起来:“救命啊!香江女人被内地人打了!这里的香江男人死绝了吗?” 阮向东暗道坏了,果然这女人能来事,她要把水搅混,把在场的人都拉下水。 霍振东皱起了眉头。他原本是打算隔岸观火,但梁凤茹这么一闹,他再不出头,就说不过去了。 “莫师傅!”霍振东看向身边一个五十来岁的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朝他点了点头,便阔步走到场中央,朝马山一拱手:“香江,莫程宏!” 他一报姓名,人群便发出一阵惊呼。 “他就是莫家拳的莫师傅!” “听说他已经退隐了,怎么又出来了?” “你没看他在霍少爷身边吗,当然是被霍家请去当拳师啦!” “他可是香江十大拳师,应该不会输吧?” “放心啦,那个打女人的家伙能有什么真本事,莫师傅一拳就能把他打死啦!” …… 马山见对方摆出了武林规矩,便也一抱拳:“禾城,马山!” 莫程宏没有再废话,拧腰旋身,脚下一趟,身如离弦之箭,一招穿心脚,直踢马山。 莫家拳以脚法出名,所谓一脚胜三拳。穿心脚正是莫家拳的绝技。 莫程宏也是不想恋战,希望一招制胜。 马山见其来势凶猛,不敢怠慢,一脚禹步踏出,避开了莫程宏的双脚,但掌横切,一掌击在了莫程宏的肋部。 莫程宏见马山突然鬼魅般移动,就知道不好,想要变招已经来不及,只能真气护体,硬挨上这一掌。 噗一声闷响,莫程宏在半空的身体倒飞出去,在空中一个鹞子翻身,落地之后,又噔噔噔连退了数步,才勉强站定。 莫程宏站在那里,感觉肋间疼痛,强自忍住,朝马山一拱手:“多谢手下留情,莫某甘拜下风!” 他这话一出,人们差点惊掉了下巴。 “莫师傅输了?” “就一招啊!” 莫程宏默默走到霍振东身边,低声道:“少爷,莫某给霍家丢脸了!” 霍振东摆摆手,安慰道:“胜败乃常事,莫师傅不必自责。” 他站起来,朝李沐尘和马山看了一眼,然后说:“今天的事,我霍家不会再插手,告辞了!” 说完便带着人走了。 阮向东暗暗点头。 这个霍少爷很聪明,本来就事不关己,却被梁凤茹这个疯女人给拖下了水,不得已让莫程宏出手。莫程宏一败,他立刻就走,既给了香江众人一个交待,也不得罪李沐尘。 如此行事风格,可见其能力和家教门风。难怪霍家能成为香江第一世家,虽然财力不及李家,但在政商两界的影响力却更胜一筹。 霍振东一走,香江人便好像被抽走了一根脊梁,心气儿顿时就虚了。 一时间无人说话。 梁凤茹见势不妙,大喊道:“香江就剩一个霍家了吗?郭少爷,汪公子,你们两家难道不管管吗?” 郭夏枫和汪树杰对视了一眼,同时皱起了眉头。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梁凤茹这个疯女人,只要还有一个在岸上,她都不会放过。 原本有霍家顶在前面,他们也就看看热闹,现在霍振东走了,他们想不下场都不行。 郭夏枫朝身边的保镖点了点头 保镖便站出来,朝马山一拱手:“蔡李佛拳,陈天佑!” 虽然陈师傅也是香江著名的拳师,可这一次没有人发出惊呼声了,因为莫师傅被马山一招打败,实在太让人震撼。 马山想了想,也拱手:“乱拳,马山!” ------------ 第635章 这个累赘 陈天佑愣了一下。 乱拳是什么拳? 顿觉受了侮辱,心中升起一股怒气。 其实马山倒不是有意侮辱。 莫程宏上来说“香江,莫程宏”,马山对以“禾城,马山”。 陈天佑却不说香江,而说“蔡李佛拳”,马山想了半天,除了李沐尘教他的心法和禹步,他还跟王老板学过朱砂掌,跟荣师傅学过快刀,跟武德彪学过鹰爪,跟黎振东学过铁布衫,还跟顾言洲学过八卦掌,可不是乱拳么? 陈天佑盛怒之下,当先出手。不过他知道自己不是马山的对手,只要能比莫程宏多撑两个回合,也算是帮郭少爷挣回点面子。 所以陈天佑虽然盛怒,出手却十分小心,以守为主。 但他还是低估了对手的实力。 自从两次大伤,尤其是上次在龙城潘家被人点了天灯,李沐尘为了救他,差点走火入魔,连林曼卿都被魔血浸染。 常人练武,资质再好,也要循序渐进,以真气易筋洗髓。马山因祸得福,精血骨髓全都换了一遍,李沐尘以无上法力帮其淬炼,又用天都灵药帮他养护。 如今的马山,早已脱胎换骨,魂魄凝练,虽然主修还是武道,但和寻常武者走上了完全不同的路子。 陈天佑小心翼翼,但马山只是跨步上来,简单一靠,就把陈天佑打飞了,只是没有受伤。 陈天佑落定之后,愣了一会儿,终于叹了口气,拱手道:“马师傅,佩服!” 说罢便回到了郭夏枫的身边:“郭少,我尽力了。” 郭夏枫点点头,站起来说:“我们走吧。” 郭家也走了。 人们都看向汪家的公子汪树杰。 汪树杰身边的一个老者走出来,朝马山一拱手:“洪家铁线拳,祝大生!” 说罢也不等马山回应,双臂一展,手臂上叮叮当当多了十几个铁圈,进步挥臂,一拳朝马山砸下来。 马山看见那一圈精钢打造的铁环,叫一声“好”,也不用禹步,就站在那里,双臂交叉上举,硬怼上去。 见者俱都吃惊。前两位毕竟都是空手,这位手上套着环,相当于带着兵器。 以肉臂挡铁臂,这不是以卵击石? 就听一声沉闷的撞击声,接着便是哗啦啦的响,祝大生的手臂荡起来,连带着他整个人都往后仰去,噔噔噔一路后退,好不容易才站住。 祝大生手臂下垂,铁环一直在叮叮叮发出细碎的声音,原来是他的手一直在颤抖,此时想抬起来拱手都做不到了。 反倒是马山,一拱手道:“祝师傅承让!” 祝大生叹了口气,扭头就走。 汪树杰也带着人紧随其后,离开了。 汪公子一走,场上顿时鸦雀无声,安静得针落可闻。 人们看着马山,犹如看见了瘟神。 “乱拳,马山!” 阮向东喃喃念叨了一声,暗道,难怪李沐尘敢这么狂,原来身边有这么厉害的一位拳师! 乱拳马山之名,今晚之后,就要传遍香江了。 就怕惹怒了那几位宗师啊! 阮向东正隐隐担忧,大门砰一声被撞开来,一群人气势汹汹地闯进来。 “李大少来了!” 人们一阵骚动,刚刚熄灭了的心气儿又上来了。 “大哥!”李承平叫了一声。 “怎么回事?”李久安走到李承平身边问道,“谁打了你?” 李承平还没回答,梁凤茹捂着肿胀的脸和半脱臼的下巴,用含混不清的口齿指着李沐尘和马山说: “就是这两只大陆猪,跑来香江打人,打了李少爷,我替李少爷说几句话,就把我打成这样!” 啪! 梁凤茹的话刚说完,又是一个大巴掌拍在她脸上。 她再次飞起来,转体七百二十度,摔到地上。 这一次,她的另外半边脸也肿起来,看上去像个完整的猪头了。 马山甩了甩手,骂道:“妈的,香江人都是哑巴,就你会说话?” 李久安大怒。 梁凤茹死了他都不在乎,但当着他的面打人,分明是没把他放在眼里。 “你找死!” 李久安看着马山,眼里露出一丝杀气。 马山忽然抬腿,一脚踢在李久安的腿上。 嘎嘣一声脆响,李久安的腿就断了。 李久安一声惨叫,倒在了地上。 这一脚,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就连李久安身边的保镖们都没想到。 人们都惊呆了。 这家伙胆子也太大了吧? 这可是李家的大少爷啊! 把李家大少爷的腿打折了,这家伙是真活腻了啊! 李久安腿断的那一刹那,阮向东的心也是猛地一跳。 完了,香江的天要塌了! 阮向东很想让李沐尘和马山快跑,李家震怒之下,整个香江都会地震的。 功夫再好,也斗不过李家的。 可他仿佛被人扼住了咽喉般,说不出话来。 马山看着地上的李久安,冷笑道:“我倒要看看,谁找死!” 李久安身边的保镖呼啦一下,把马山围了起来,全部掏出了枪,十几支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马山。 阮向东很想跑过去阻止,可看见李久安那条断腿和那痛苦的样子,他知道一切已经无法挽回。 谁也阻止不了李久安的怒火。 “开枪啊!愣着干嘛?”李久安大吼道。 保镖们扣动了扳机。 也就在那一刻,马山动了。 脚迈禹步,踏罡步斗,身如鬼魅,疾如流星,身形一晃之间,那些保镖手上的枪就全都掉在了地上。 马山已经站回原来的位置,若无其事的样子。 “八卦游行掌!”李久安身边的一个留着两撇八字胡的小个子中年人走出来,看着马山,“你和津门顾家什么关系?” 马山一愣,知道对方误会了,自己的确和顾言洲学过一点八卦掌法,但刚才用的是禹步,可能不自觉带出了一点八卦游身法而已。 “没有关系。”他说。 那人点点头,朝马山一拱手,道:“南拳,苗忍德!” 说罢,便摆出一招虎鹤双形,身上瞬间爆发出一股强大的威势,往前一扑,其势如虎,刚猛无比,而其身如鹤,轻灵疾捷。 霎那间,整个大厅里都是苗忍德的身影,仿佛有百虎千鹤,一起攻击,瞬间将马山吞没其间。 阮向东感叹,果然是高手啊! 此人的身手,恐怕比那些宗师,也不差多少了! 他不禁为马山感到担忧,想着要不要趁这个机会带着李沐尘先走。这样马山即便不敌,没了李沐尘这个累赘,即便不敌,凭他的功夫,也能脱身。 可看向李沐尘时,却见李沐尘一脸平静,眼里更是看不到一丝担忧,好像这里的事情和他没关系似的。 阮向东心说,真是东家不知伙计辛苦,这李公子还不知道处境有多危险呢! 就在这时,忽听得嘭一声响,转头看去,就看见苗忍德倒在了地上。 马山站定身形,犹豫了一下,刚才对方自报南拳,原本想对北拳,可想了想,自己好像不能算北拳,便朝苗忍德一拱手,还是说道: “乱拳,马山!” ------------ 第636章 香江第一人 苗忍德受了内伤,从地上爬起来,朝马山拱了拱手,也没脸再和李久安打招呼,说了声:“告辞!” 就匆匆走了。 这下,李家两兄弟彻底傻眼了。 马山站在那里,双手叉腰,如一尊恶神,目光如电,从香江众富豪身上扫过。 被他看到的人就像课堂上犯了错的小学生一样低下了头。 马山回头看着李家兄弟:“现在还要说,天下只有你香江一个李家吗?” 李久安虽然断了腿,痛苦难当,但看上去并不害怕,冷冷地看着马山,说:“你功夫不错,不过你要是以为凭这点本事,就能让李家屈服,那你就错了。等着吧,你会为今天的事付出代价的!” “代价?”马山哈哈大笑,“我现在就可以杀了你,你还跟我说代价?” “你敢!”李久安怒目相视,“你敢动我一下,我让你全家都死绝!” 马山倒没想到这个李久安还是个硬骨头。 不过这种话能吓唬别人,可吓不倒马山。因为他全家就三个人,一个自己,一个丁香,一个李沐尘。 他哈哈大笑,走到李久安面前,说道:“小子,你们香江人都这么喜欢找死吗?” 阮向东连忙跑过去,拦住马山,急道:“马山兄弟,你听我说,冤家宜解不宜结,这件事交给我来处理怎么样?” 马山和阮向东很投缘,也知道他在担心什么,抬头看了李沐尘一眼,见李沐尘没表态,就说:“行吧,阮爷,看在你的面上,我放过他,不过他要是再敢胡说八道,可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马山说完,便站起来,走到李沐尘身边,说:“沐尘,这里真没劲,咱们走吧。” 李沐尘点点头,走向何广志。 何广志皱眉看着他,不知他走过来意欲何为。 “听说濠江很好玩?”李沐尘突然问道。 “怎么,李公子想去玩?” “有这个想法,就是人生地不熟,怕被人杀猪。” 何广志看了一眼李沐尘身后的“乱拳马山”,哈哈一笑,道:“谁活得不耐放了,敢杀李公子的猪?李公子真想去玩,我倒是可以陪同。” “何少什么时候回去?” “随时可以,明天怎么样?” “听说濠江是不夜城,夜景无双,不如今夜乘兴而往,尽兴而归。” 何广志微微一愣,知道李沐尘这么急去濠江一定是有事,只是不知对何家会不会不利。 他再次看了一眼马山,决定先答应下来。 “好,那我们现在就走。” 何广志正要和李沐尘一起出去,忽听门外有人说道:“谁也不许走!” 一群人鱼贯而入。 马山的心头就升起一丝警觉,仿佛雄狮闻到了其它猛兽的气味。 只见这些人,个个精神饱满,步履沉稳,气息安泰,显然都是练家子。 当先十几个人进来以后,分列两旁,接着是两个身穿唐装的武师模样的人并排走进来。 在这两个武师身后,进来一个中年,穿着西装,带着眼镜,斯斯文文的样子,只是面色有几分深沉。 人群一阵骚动,香江人都认出来,这是李家现任的家主李兆丰,也是香江首富李言成的长子。 “爸!” 李久安和李承平一见李兆丰出现,大喜过望。 但李兆丰并没有急着去看受伤的儿子,而是往旁边一让。 人们惊讶的发现,在李兆丰的身后,一个老人拄着拐杖缓缓走进来。 这个人,正是李兆丰的父亲,香江人引以为傲的亚洲首富李言成。 跟在李言成身边的,是一个气质儒雅、头发略有些花白的中年。此人一进来,目光先在李沐尘身上扫过,随后就锁住了马山。 马山只觉得身上一紧,刚才那种危险的警觉也正是来自此人。 宗师! 马山没有退缩,心中反而升起一股斗志,目光直视对方,毫不示弱。 那人似乎有些意外,眼里闪过一丝神采,面上温和地微微一笑。 但更多的人的注意力却在李言成身上,包括李沐尘。 这个老头,年纪近百,拄着拐杖,一身精气神却丝毫不输于身边的宗师武者,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和武功无关,这是一生笑傲、击败无数强敌后的自信;也是历经沧桑风雨、看遍世态炎凉后的恬淡。 一个凡人,也能到这种境界,实属不易。 “爷爷!” 李久安和李承平同时叫道。 李久安满是兴奋,连疼痛都忘记了,复仇的火焰在心中升腾。 爷爷李言成出马,香江谁敢相抗?李家的势力,可以横扫香江!他要把这个乱拳马山和李沐尘大卸八块,丢到海里去喂鱼。 和李久安不同的是,李承平的内心里有那么一丝不安。他从小就对爷爷充满了敬畏,不敢在爷爷面前犯一丁点的错。 今天的事情,是因他而起,他很怕爷爷会责罚他。 “爸,您慢点走!” 李兆丰上前要去扶李言成。 李言成挡开了他的手,拄着拐自己往前走。 李兆丰不敢违背其意愿,只能紧紧跟在一旁。 “爷爷!”李久安指着李沐尘喊,“就是他!他叫李沐尘,来香江挑衅我们李家,打了承平,又打断了我的腿!” 李言成的脸色看上去很凝重,拄着拐走向李沐尘。 “爸……”李兆丰试图阻止,但没有成功,只能看向后面的宗师武者。 宗师武者上前一步,抢在李言成前面半个身位,侧对李沐尘。这样李沐尘如果要对老爷子不利,他随时可以出手。 马山毫不示弱,也上前一步,挡在李沐尘身前半个身位,直面宗师武者。 马山圆睁双目,气势夺人,而那宗师武者,倒是脸色温和,似乎对马山还有几分欣赏。 一个外放,一个内敛,行家一眼就能看出,二人对峙,那宗师武者明显更胜一筹。 但并不是个个都是内行,大多数人眼里,马山的气势更加咄咄逼人。 比如何广志。 何广志认识那个武者——咏春宗师梁知煊。 他只知道梁知煊是宗师,究竟有多厉害,却并不清楚。 但他爷爷——濠江赌王何家昌对梁知煊倍加推崇,曾经想请梁知煊去濠江,但被梁知煊拒绝了。 后来李家不知开了什么条件,请走了梁知煊,这让何家昌耿耿于怀,至今说起此事都很不快活。 何广志见马山气势上不输梁知煊,心头一动,暗道,如果把这个乱拳马山挖去濠江,会不会让爷爷开心呢? 李言成站在李沐尘面前,上下打量了几眼,问道:“你就是李沐尘?” ------------ 第637章 暗支 “没错,我就是。”李沐尘淡然回应,不卑不亢。 李言成点了点头,目光不经意地瞟过梁知煊,又回到李沐尘身上,说:“嗯,是不错,是不错……” 人们想象当中的,李老爷子盛怒之下的大爆发并没有出现。 李言成连说了几声“不错”,便拄着拐,走开了。 人们都猜不透老爷子的意思,也没人敢说话。 拐杖在地上发出笃笃的声音。 李兆丰紧跟着父亲,生怕他有什么闪失。 两个拳师护在两边,其他保镖也交替前进,目光如鹰,警惕地看着周围。 只有宗师梁知煊却依旧和马山对峙着,两个人一动都不动。 李言成走向两个宝贝孙子。 “爷爷!”李承平小心翼翼地叫了声。 李久安躺在地上,做出痛苦的样子,道:“爷爷,我的腿……” 李言成对身边的人说:“把他扶起来。” 两个保镖过去,扶起李久安。 “爷爷……”李久安虽然被人扶着,但站着让断腿十分煎熬,加上在爷爷面前刻意装得痛苦,便带上了几分哭腔。 李言成突然毫无征兆地给了他一个大嘴巴。 啪一声清脆的响声,把李久安和在场的人都给打懵了。 “哭什么?”李言成厉声道,“眼泪不会让你变得强大,可怜和同情只会让你越来越软弱。我们李家的子孙,从来不流泪!” 李久安吓了一跳,连忙抹干了泪水,战战兢兢地说:“是,爷爷。” 李言成点点头:“嗯,我知道你的腿是被他打断的,我们李家人是讲道理的,如果真被人欺负了,这个仇,我们一定报回来。但在此之前,你要反思一下,这件事,你有没有错?是不是你跋扈在先,把别人逼到这个份上的呢?” “我没有!”李久安大声道,“是他们欺负了承平,打了承平,我才带人过来的。” “我可以证明!” 梁凤茹从地上爬起来。 她摔得不轻,衣衫头发凌乱,整张脸肿成了猪头,加上掉了牙,口齿不清,李言成和李兆丰好半天才把她认出来。 “就是这两只大陆猪,跑到香江来搞事,说什么京城李家,谁不知道天下豪门只有一个李家,那就是李老您一手开创的香江李家!我就是站出来说了几句公道话,他们就把我打成这样!呜呜呜……” 梁凤茹痛哭起来。 “他们看我好欺负,打我!打我也就算了,他们还打李少爷!李老,快把这两只大陆猪宰了,丢进海里去喂鱼,我们香江人只认一个李家,我们绝不承认什么京城李家!” 梁凤茹一站出来,阮向东就头大。 关键是这个女人不但脸皮厚,生命力也顽强,和小强一样打不死。 “李老,我是阮向东,以前在尖沙咀我们一起喝过茶的……” 阮向东想要解释几句,他以前混洪门的时候,李言成刚做大,那时候他们还有点交情,后来李言成的地位越来越高,他的地位却急转直下,两人就没有交集了。 可是他的话没说完,就被李言成摆手阻止了。 “我知道你,洪门大哥嘛!”李言成呵呵笑道,“你不用解释,我活了一大把年纪,君子和小人还是分得清的。” 对身边的李兆丰说,“这个女人挑拨离间,我不想再听见她说话,也不想再看见她这副嘴脸。” “知道了,爸。” 李兆丰使了个眼色,两名保镖就走过去,架住了梁凤茹,往外拖。 梁凤茹大急,一边挣扎一边吼:“你们干什么?你们讲不讲道理啊?我是在帮李家,我是在帮香江人……我是区议会议员,你们不能这样对我!……” 梁凤茹被拖出了大门,声音在大门外戛然而止。 人们的心咯噔一下,不知这个女人的结局如何,但以后要在香江见到她,恐怕是很难了。 李承平和李久安都吓得不敢说话。 李言成叹了口气,转过身,重新面向李沐尘,问道:“你叫李沐尘?” 李沐尘一愣,这老头不会有健忘症吧? 李言成没等他回答,就笑了起来,说:“你知不知道,其实我们是一家人。论年龄呢,我比你爷爷李天策还大几岁,但论辈分,我却比他小了一辈。所以,照规矩,你还得喊我一声叔。” 这下李沐尘彻底傻眼了。 不光他傻眼,在场的所有人都震惊不已。 就连李兆丰,也有些错愕地看着自己的父亲。 “李先生,你可不要开玩笑。”李沐尘说,“天下姓李的人多了,你是香江首富,我不想乱攀亲戚,更不想人家说我攀你的高枝。” “好,不愧是李天策的孙子!”李言成哈哈大笑,“不过你也不必太清高,一笔写不出两个李字来,你我是一家人,这是改变不了的事实。” “李先生,你到底想说什么?” “有些事呢,原本是秘密,现在也到了该公开的时候了。香江李家,原本就是京城李家的暗支。” “什么?” 李沐尘大吃了一惊。 李言成笑道:“你不用惊讶,也不用怀疑,这就是事实。李家先祖有先见之明,所谓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一个家族,也是一样。战争、灾荒、世事沧桑,你去问问那些传承千年的世家,哪个不是起起落落?有些早已消逝在历史的长河之中。” “二十年前,李家惨遭灭门之祸,近亲旁支,无一幸免。我们作为暗支,在海外独立发展,为的就是防止这一天。一来不至于让家族绝后,二来是在家族重新崛起之时,能够提供足够的支持。” “原本我以为,京城李家已经没了,只能以香江李家之名,徐图发展。没想到,李家还有你这样一根独苗在。哈哈哈哈……” 李言成又笑起来。笑声爽朗,叫人如沐春风。 “你在京城做的事,我早听说了。本来我早就该出来支持你,但我得确认一下,你值不值得我支持,又值不值得我变暗为明,将全家置于危险之中。” “现在我已经确认,值得!你就是那个能让李家重新崛起的人,也是那个能让李家完成使命的人!” “使命?”李沐尘不解道,“什么使命?” 李言成微微一愣:“你不知道?” ------------ 第638章 绝对力量 李沐尘想来想去,都想不出李家有什么使命,从小也没听友全爷爷提起过。 他摇了摇头,茫然看着李言成。 李言成沉默片刻,似乎在思考什么,然后说道:“嗯,此事不宜在此多说,到我家里去坐坐吧。都是李家人,你也别见外,我家就是你家。” 李沐尘原本计划是连夜去濠江,他不想在香江耽误太多时间,但突然多出这么个“亲戚”来,还事关整个李家,让他又不能不管。 他想了想,说:“好,你等一下。” 然后走到何广志对面,说道:“何少,不好意思,可能要晚一点才能去濠江了。” 何广志笑道:“没关系,你什么时候要去,给我来个电话,我随时奉陪。” 双方就留了联系方式。 何广志还特意留了马山的电话,说是怕联系不上李沐尘,其实还是怀着想要拉拢马山的心思。 李沐尘看出了何广志的心思,灵机一动,对马山说:“濠江赌场遍地,你要不先去过过手瘾?就当是给我打个前站,我随后就到。” 听李沐尘这么说,何广志大喜:“马山兄弟既然有这爱好,就去玩玩吧,我陪你去。” 马山明白,李沐尘是想让他先去探探蔡和衷以及何家的底。 他从小混江湖,打牌搓麻将说不上高手,但也是老手了。 “嗐,我哪用何少爷陪,玩牌嘛,有阮爷陪着就行了。”马山说。 何广志说:“都去,都去,阮爷和马山兄弟一起,人多还热闹嘛!” 阮向东原本已经成了局外人,听见马山说他的名字,心里莫名有一丝感动。 他很清楚,如果不是马山,自己的面子还不足以大到让何广志陪着去濠江玩。 就这样,马山和阮向东跟着何广志去了濠江。 看着他们离去,李沐尘不觉露出微笑。他可不只是让马山去打前哨的,他还存着一分要帮兄弟一把的心思。 马山刚走,他就拿出手机,给查娜丽发了一条消息:你先去濠江和我兄弟马山会面,明天我们去金三角。 李沐尘并不知道查娜丽在哪里,能不能赶去濠江,反正消息发了,他们之间有没有缘分就看天意吧。 不行就等明天去金三角再给他们创造机会。 随后,李沐尘便坐着李言成的劳斯莱斯,去了李家的深水湾的豪宅。 留下一屋子的香江豪商,大眼瞪小眼,恍如梦中,都对刚刚发生的事情不敢置信。 李言成把李沐尘请进了他的书房。 “随便坐,就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 李言成态度随和,面上还带着一股慈祥,看着李沐尘的眼神,就像是长辈在看子侄。 可李沐尘总觉得怪怪的,突然多了这样一个叔伯辈的老人,还是名扬天下的香江首富,要他叫一声“伯伯”,实在难开口。 “怎么,还是有些拘束,放不开?”李言成呵呵笑着,坐在床边,看着窗外的夜景,“有人说整个香江都是我的,哈哈哈,我哪有那么厉害!其实我能发家,离不开京城李家的暗中支持。所以我现在拥有的一切,包括这房子,这椅子,地板,其实都是李家的。你知道我说的李家是什么意思。” 李沐尘微微皱眉,摇头道:“这些是你自己打拼来的,家族归家族,个人归个人,不能混为一谈。” 李言成叹了口气,说:“所以,你还是没把我当成一家人啊!没关系,我知道这需要一点时间适应。你也不用多想,该留给子女的,我早就留好了。剩下的,都是你的,你随时可以拿走。” 李沐尘想说什么,李言成抬手阻止了他,“我知道你有本事,但重振李家,不是那么容易的。李家遭灭顶之灾,不知多少次了,每一次都能重新站起来,就是因为我们这些李家子孙,永远都是一条心。” “别看我做过几年首富,但我手上这点资产,和真正的世家豪门相比,不值一提。要复兴李家,我这点钱也是杯水车薪,钱也从来不是排在第一位的。” “我已经快一百岁了,老天待我不薄,让我在有生之年,还能看到李家复兴的希望。我帮不上太多,就是攒了点钱,还有一点人脉和影响力,趁我还活着,我会慢慢交到你手上。” 李沐尘的心里有些五味杂陈,面对着这位百岁老人,不知该说些什么。 “你刚才说李家的使命,什么使命?”他问道。 李言成看着李沐尘,许久才说道:“我们李家,是华夏第一世家,你知道吗?” 李沐尘摇头道:“我只听说过京城第一世家。” 李言成笑道:“百家姓开篇,赵钱孙李,李排第四,那是因为百家姓是北宋出现的,当时是赵宋在北,入主中原,钱氏在南,称霸吴越。若是百家姓在唐朝出现,那就该是李字排第一了。” 李沐尘愕然道:“您的意思是,我们李家,是李唐之后?” 李言成颔首,脸上浮泛起一丝骄傲的神色:“我们就是李唐之后,千年世家,传承从来不曾断过。” 李沐尘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好骄傲的,李唐后裔千千万,只要是姓李的,都敢说自己是李世民的后代,谁家族谱不是把姓氏最有名的人放在第一页上。 李言成似乎猜到了他在想什么,笑道:“李唐后裔千千万,可肩负使命的,只有我们。” “到底是什么使命?” “使命……”李言成看向窗外,目光穿过黑夜,停留在深邃未明的虚空,“李家一直在守护一样东西,也在守着一个秘密。” “什么东西,什么秘密?” “这件东西,象征着无上的权力,拥有了它,就能拥有整个天下!” “整个天下?” 李沐尘觉得有点不可思议。他很小就去了天都,对国家王朝政治经济等方面算是个小白,但他也知道,现代社会,早就不是过去的大一统王朝,也没有了皇权的生存空间,又哪里来的“天下”? 李言成的脸上却现出了一种痴迷的神色,仿佛回到了古老的李唐王朝,开疆拓土、万国朝拜。 “你知道,权力来自于哪里吗?” 李沐尘摇了摇头。他在天都学的是法术,又不是哲学,哪里知道权力的来源。 “有人说,权力来自于资本和对资本的控制。看看我吧,我做了多少年首富,从香江首富到亚洲首富,可是我并没能控制亚洲,也控制不了香江。” “有人说,权力来自于信仰。呵呵,看看教皇吧,他还剩多少权力?” “还有人说,权力来自于民意。听上去很有道理。现在最大的民意是什么呢?房价!可有哪个人是因为高呼降房价而获得了权力呢?” “在这个资本的社会里,在科技高度发达的今天,所有人都忘记了,权力的本质,是力量!有句老话,叫枪杆子里出那个什么嘛!” “力量?”李沐尘似乎想到了什么,“你是说,李家守护着一件拥有强大力量的东西?” “不是强大力量。”李言成纠正道,“是绝对力量!” “绝对力量?” “绝对力量,就是可以碾压一切的,任何力量都无法和它抗衡!任何人!任何力量!” 李沐尘愕然,觉得这老头有点危言耸听了。哪有绝对的力量存在呢? 天都那么多法宝,也没有那件敢说碾压世间一切呀! 就算是万仙剑阵,仙人放进去,也如进了绞肉机一般,可它也只是用来守护域界空间的,域外天魔来了,师父不也大为紧张吗? 真要是能碾压一切,任何人都无法抗衡的,好像只有天道了吧? ------------ 第639章 濠江夜色 “你真的不知道这东西?”李言成看着李沐尘。 李沐尘摇头道:“不知道,也没听说过,我连想都想象不出来。” 李言成叹了口气,仿佛有些失望:“或许,时机未到吧。” “究竟是什么东西?”李沐尘问道。 “我也不知道。”李言成说,“这么重要的东西,只有历代家主才能接触到。我也只是知道有这么个东西存在而已。” “这就是你说的李家的使命?” “对,李家的使命,首先是守护好它,不被别人夺走。拥有绝对力量的东西,一旦落入恶人之手,后果不堪想象。其次,就是等待时机,再现李唐王朝的辉煌。” 说到这里的时候,李言成的脸上焕发出了奇异的容光。 “难道,二十年前李家的惨案,就是为了那件东西?” 李沐尘再次想起了冥仆的话:李家藏了不该藏的东西,娶了不该娶的人。 元定一也说过类似的话。 不该娶的人,自然是指他母亲宫凌烟。 不该藏的东西,他过去一直以为是那块天魂璧。 天魂璧,会是拥有绝对力量的东西? 怎么想都觉得不可能。 这玩意儿哪儿来的绝对力量,又怎么成就一个王朝? 元定一倒是说过,天魂璧是接引天魔的圣物。 如果从这个角度来说,它倒是的确拥有可怕的力量,但那样的话,岂不是变成,李唐王朝是借天魔之力而成立的魔朝? 这不仅是情感上无法接受,道理上也站不住脚。如果李家王朝是魔朝,那魔教就不该进攻李家,而是该奉李家为尊了。 李言成点头道:“肯定是这个原因。李家历代危机,都与此有关。所以那件东西至关重要,你一定要守护好它!” 他再次提醒李沐尘,目光里满是殷切。 李沐尘还是摇头:“我不知道那是什么,守护一说,也无从谈起。” 李言成明显很失望,叹息一声:“算了,不着急,你还年轻,有些神物,自有灵性,等你复兴李家,或许它会在某个时刻突然出现。哦对了,我已经让会计和律师把我手上而资产整理好,除了给我那几个不肖子孙留的那份,剩下的大部分,你随时可以接手。” 李沐尘说:“这个以后再说吧,您也说了,复兴李家,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如果真有需要,我会来找你的。” “唉,我都半截身子入了土了,不把这事办好,心里不安,也无颜去见列祖列宗啊!”李言成说。 李沐尘看了他一眼,说:“不瞒您说,我会点医术,您的身子还硬朗得很,好好修养,日子还长。” 李言成哈哈一笑,“别安慰我了,老了就是老了,这辈子什么都见过了,生死早就看开了,唯一放不下的,就是李家复兴的事。” “放心吧,您会看到的。”李沐尘说。 李言成点点头,忽然想到了什么,问道:“哦对了,你去濠江做什么?我和何家昌还有几分交情,需不需要我去打个招呼?” 李沐尘想想也好,李言成的面子肯定比自己和马山大,濠江赌王或许会直接说出江龙辉的下落,便说: “哦,我在找江龙辉,听说他和赌王在谈合作,想去濠江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找到他。” “江龙辉?洪门亚洲的龙头?”李言成微微皱眉,“我曾经和他打过交道,这个人很难缠,你找他干什么?” “我有个师姐在南洋失踪,可能和他有关。” 李言成点点头,走到书桌上,拿起了一部老式的南高丽产的翻盖手机。 看到这部手机,李沐尘都有点怀念起自己的诺基亚了。 李言成用手机拨了个号码,放在耳边听了一会儿,又放下来,说:“这个何家昌,和我一样,越老越懒,连电话都懒得接了。” 说完,又拿起桌上一部电话,按了一下,对着话筒说,“你联系一下濠江何家,就说我要和何家昌通电话。” 放下电话没多久,助手就来汇报:“何家说,何老在坐禅功,等一会儿再给您回电话。” 李言成点点头,挥手让助手出去,不无自嘲的笑道:“人呐,年纪大了就惜命,练习这个功,那个功,可谁又能逆天抗命呢?” 李沐尘没接这个话。李言成的年纪实在大了点,先天精神早已耗尽,不可能再入修行之道了。 “要不,我还是先去濠江吧。”他说。 “嗯,也好。我不喜欢赌,但不得不说,何家昌把濠江的赌场经营的很好,你可以去转转。赌王有回应,我会立刻通知你。另外,我也会通过我的渠道去找一找江龙辉。” …… 马山不得不承认,和濠江相比,禾城的夜生活太简单和无趣了。 蓝桥酒吧和那些隐藏起来的地下赌场,和濠江的这些场子比起来,简直就是小孩子过家家。 何广志很热情,一路陪同,谈笑风生,逐渐熟稔后,便兄弟长兄弟短的,好像他们是从小一起混大的。 阮向东毕竟年纪大了,和他们年轻人不太谈得到一块儿,加上很久没来濠江豪赌,赌瘾上来,难耐得很。 何广志早就想支开他,拿了二十万筹码送他,又叫来两个美女,交待他们陪着阮爷玩,一定要让阮爷在各方面都尽兴。 阮向东走开后,何广志又陪着马山逛了一会儿,找准机会说:“马山兄弟,这地方怎么样?” 马山赞道:“厉害!我在禾城见过最大的赌场,也就一百多张桌子,还以麻将为主。这里得有上千张桌子吧?” 何广志傲然道:“这算什么?这样的场子,我们有十几家。” 马山竖起大拇指:“不愧是濠江赌王! 何广志笑道:“马山兄弟,有没有兴趣来濠江?我们是兄弟,只要你肯定了,以后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马山愣了一下,才知道何广志如此热情,竟是有这样的用意。 “何少,你的盛情我领了,我和沐尘从小一块儿长大,除了他,我不会帮任何人做事。” 何广志不肯放弃,说道:“马山兄弟,你是条龙,以你的本事,何必在小溪沟里翻腾,江湖广大,你应该出来闯闯。不是我吹牛,在赌业这条路上,我们何家是真正的第一豪门。其实我有更大的雄心,想做世界第一,可惜身边没有人才。马山兄弟若肯来,助我当上何家家主,大展宏图,我保证,你以后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这个,李沐尘恐怕给不了你吧?” 马山脸一板:“我不在乎什么金钱地位,我和沐尘是兄弟,沐尘能给我的,你们何家永远都给不了我!” 马山态度坚决,而且说话很直,这让何广志大为不悦。 话说到这份上,就说不下去了。 何广志心里不快,眼里闪过一丝阴鸷,但面上却还是热情,笑道:“哈哈哈,马山兄弟果然讲义气,佩服佩服!” 马山忽然想起正事,问道:“你们这里是不是有一个叫蔡和衷的,听说很厉害?” 何广志一愣:“是有这么个人,怎么了?” “没什么,我听说他很厉害,想见识见识,你能不能引荐一下?”马山说。 何广志眯起眼睛,微微一笑,说:“蔡叔可是我们赌场的王牌,想见他可没那么容易。” “要怎么才能见他?” “很简单,赢钱。” 何广志让人拿来一百万筹码,说:“这点筹码算我送你的,你只要能一直赢下去,就会见到他了。” ------------ 第640章 叠码仔 马山并没有想太多,在赌场里逛了一大圈,他早就手痒了,便也不客气,拿了一百万筹码,找了张百家乐的台子就坐了下去。 他从小爱混,经常出入赌场,自认技术还不错,近来武功大长,听觉、视力都变得更敏锐,动作手法自然也比以前快得多了。 当然,要在濠江的赌场里出千不太可能,他也不屑于出千,只相信以自己的技术和眼力,赢钱不是很难的事。 何广志看着他的背影微微一笑,叫来一名公关,交待了几声,就离开了赌场,去了楼上的办公室。 马山的技术的确不错,运气看上去也不错,没多久,筹码就差不多翻番,赢了小一百万。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马山的身边多了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马山走到哪里,她就跟到哪里,马山坐下来,她就坐在马山身边,马山下注,她就安静地看着,马山赢了,她就拍手叫好。 马山随意地扔过几个筹码的小费,女人就更加大胆起来,帮马山点香烟、叠筹码、拿饮料,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很熟。 如果马山知道,查娜丽此时就坐在离他不远的另一张赌台上,正皱着眉头不快地看他们,他一定十分懊恼。 不过查娜丽不快倒不是因为马山身边有个女人而吃醋,而是她一眼就看出这个女人有问题。这是个叠码仔,目的绝不是为了马山丢出来的那几个赏钱。 但是查娜丽并不打算去戳穿她,濠江赌场一半的生意都是叠码仔带来的。她和马山没什么交情,犯不上为了马山去得罪赌场。 只是她不明白,李沐尘为什么让马山一个人来赌场,又为什么让她到赌场来和马山会合? 马山换了好几张赌台,都没有注意到查娜丽。 他面前的筹码已经堆积成小山,身旁的漂亮女人说:“大哥,你手气这么好,怎么不去贵宾厅玩玩呢?” “贵宾厅在哪里?”马山问道。 “我带你去啊!”女人咯咯笑着,挽着马山的手臂,离开中场,进了电梯。 查娜丽微微皱眉,这家赌场有几十个贵宾厅,大部分都承包出去了,只有楼上的四个厅是赌场自营的。 这个女人看来不是一般的叠码仔,而是赌场自己的公关。 直觉告诉查娜丽,马山很可能被人下了套。 她本不想管,但想了想,既然来了,又是应李沐尘之邀,来和马山会合的,就上去看看吧。 楼上的贵宾厅很大,里面的人也不少,看上去和中场并没有什么区别。 但仔细观察他们的筹码就知道,这里玩得很大。 女人熟门熟路地去服务吧台帮马山要了一杯酒,自己则要了一杯饮料,然后挽着马山的手,找了张台子坐下来。 查娜丽进来的时候,马山已经押了好几手。他的运气依旧好,赢多输少,手上的筹码也越来越多。 马山身边的叠码仔和荷官之间眉来眼去,查娜丽都看在眼里。但她没有出声,她要看看他们究竟在耍什么花样,这个笨蛋又有什么好被骗的? “大哥,赌大一点吧,趁手气好多赢点,一会儿手气过了,想赢就没那么容易了。” 女人的话很有道理。 其实马山也是这么想的,要见蔡和衷,靠几百万的输赢恐怕是见不到的。 “说得对,那我全押了!” 马山把面前的筹码全部推了出去。 但是这一次,他的运气显然不够好,输了。 马山看上去很气馁,狠狠地捶了一下桌子。 旁边的看客也是一阵叹息。 查娜丽摇摇头,更加确定了,这个大块头就是个笨蛋,这么明显的局都看不出来,叠码仔随便一激,就把筹码都丢了出去。 “大哥,别生气,你都赢了那么多把,输一把也正常,你的运气还在,下一把就翻本啦!”女人说。 马山一摊手:“输光了,怎么翻本?” 女人笑道:“大哥真会开玩笑,一看你就是有钱人,几百万毛毛雨啦!凭大哥的运气,赢个几千万,不是分分钟的事情!大哥要是没现金的话,我可以借你呀!” “你借我?”马山看着她愣了一下。 “对啊,我借你,我看你手风正顺,你要是赢了,分我一点好啦!” “你就不怕我不还你?” “哎呀,几百万而已嘛,大哥又不是还不起的人。再说了,你手风那么好,不会输的啦!” “好,那你借我五百万,我下把一定赢回来。” “你等着,我去拿筹码。” 女人朝马山抛了个媚眼,出去了。 查娜丽已经有点看不下去了,怎么也想不通,李沐尘身边会有这样的笨蛋? 就在贵宾厅旁边的办公区,何广志正在办公室里看着监控视频得意地笑起来。 “少爷,这家伙看上去很笨啊,真有你说的那么厉害?”旁边一个三十多岁的人说道。 此人名叫许致胜,是赌场自营贵宾厅的经理,也是何家的老员工了,和何广志关系不错。 “我说他厉害是武功厉害,又不是说他赌术厉害。”何广志笑道,“这个乱拳马山,和咏春梁知煊对峙了半天,气势上不落下风,而且年纪还这么轻,前途无量啊!当年我爷爷费那么大劲想请梁知煊来濠江,最后被李家截了胡,我要是能收服马山,爷爷一定会很高兴的。” 许致胜说:“可是少爷,用赌债来逼他,会不会……,万一他不服,这人又那么能打,搞不好,会反目成仇啊!” 何广志摇头道:“我不会用赌债来逼他的,先让他背一身债,到时候你去唱个黑脸,我再出面,帮他把债销了,他一定感激我。这种江湖人讲义气,我再给他来个美人计,就不信他不肯来。” 许致胜竖起大拇指:“还是少爷厉害!” …… 女人很快回来了,拿了五百万筹码。 查娜丽一眼看出来,这是叠码仔专用的泥码,洗码后,叠码仔是有提成的。 马山接过筹码,看都没看,就往前一推:“全押了!” 旁边的赌客都停了下来。 这样的豪赌,即使在贵宾厅,也不是每天都能看到的。 大家干脆都不下注了,当起了看客。 这一局,马山赢了。 看客们鼓起了掌。 查娜丽有些意外,照理说,马山这么押,赌场肯定会让他输,然后再让他借。 她看见荷官和马山身边的女人交换了一个眼神,二人的眼神里都带着惊讶和不解。 查娜丽马上意识到,马山出千了。 呵,原来也不完全是笨蛋嘛! ------------ 第641章 谁在下套 不过查娜丽并不认为马山能逃过这一劫。 濠江能成为赌城,靠的可不是运气,如果出千能在这里赚到钱,他们早就破产了。 不能说世上没有千术高手,但再厉害的高手,也斗不过现代的高科技。 以前的赌场里还需要明灯暗哨盯着,现在到处都是高清摄像头,你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人家的眼睛。 而且那些真正的高手,早就被赌场收买了。 一边是拿着高薪和赌场的分红,做着悠闲的工作;另一边是冒着被剁手的风险上赌桌出千,怎么选,傻子都知道了。 当然,也有连高科技都抓不住的厉害人物,但那些人,根本不屑于来赌场赢钱。比如她们玄降门里的高手,比如她查娜丽自己。 马山怎么出的千,查娜丽并不知道,她不是专业千客,但她知道,这时候,监控室里一定在反复查看刚才那一局的录像。 …… 何广志看着监控紧紧皱起了眉头。 “什么情况?他怎么会赢?只要他梭哈的,都应该输才对?这个荷官怎么搞的?” “不是荷官的问题。”许致胜说,“他出千了。” “出千?”何广志吃惊道,“他怎么会出千?他是个拳师而已!” 许致胜说:“少爷,你小看他了。” 何广志仿佛受到了极大的羞辱,涨红了脸,怒道:“妈的,这个乱拳马山,敢骗我!抓了他,剁了他的手!” 许致胜拿起对讲机联系机房,那里有更详细的监控画面和专业的分析人员。 “拍到他出千的画面了吗?” “没有。”对讲机里传来回话,“当时只有四个摄像头对准那张赌台,可能漏掉了。他的手法很高明!” “把所有机位都对准他,我们的暗哨也放过去,下一把抓不住他,你们就都辞职吧。” 许致胜放下对讲机,对何广志说:“少爷,你不想用他了?” 何广志愣了一下,冷静下来,说:“用,当然要用,这样的人很难找的。不过他在我面前装傻充愣,也要教训教训……” …… 马山看着面前的一千万筹码和周围的掌声,美美地端起酒杯,对旁边的女人说:“哈哈,运气果然还在我这边。谢谢你借我的五百万,这是本金,你拿回去。” 说着把那五百万筹码推到女人面前,又从赢来筹码堆里分出一半,“再给你二百五,怎么样?” 女人收回和荷官对视的眼神,换上一张笑脸,拿起酒杯端到马山的嘴边,喂了一口,娇声道:“大哥,你真厉害!我的本金就放你那里,你帮我玩吧,赢的钱分我一成就行了。” 马山嘿嘿笑道:“那可是你说的,我继续玩了?” 便把所有的筹码又推了出去,“全押了!” 可惜这一把,他输了。 一千万的筹码,一瞬间就没有了。旁人自然是一阵叹息。 可查娜丽倒是有些赞赏,马山的做法很聪明,他刚才出了老千,赌场的明灯暗哨都盯上他了,这一局要是再出千,肯定会被抓。 不过她不明白,马山这样做图什么?一分钱没赢到,还千了那个叠码仔五百万。 马山看上去很失望,一脸不甘的样子:“妈的,又输了!早知道就收手了。” 女人说:“大哥别灰心啊,下把说不定就赢回来了呢!” “下把,钱都没了,还下把呢?我还欠你五百万,走吧,我到外面金店去刷个卡,把钱给你。” “哎呀,大哥急什么,不用去刷卡,你赢了钱再给我就是了。” “没本钱我怎么赢?” “我再借你啊!” “再借?”马山疑惑地看着女人,“你有多少钱啊?你不会是赌王的小老婆吧,那我可不敢了!” 他这话把旁边的看客们都逗乐了,哈哈笑起来。 女人也咯咯地笑:“大哥真会开玩笑。我不是赌王小老婆,但借几个筹码,还是借得出来的。” 马山摇头道:“算了算了,我运气差不多没了,不玩了。” 女人连忙拦住:“运气哪有那么容易走的,大哥,你是我见过的运气最好的赌客了,听我的,再玩两把,一定能赢。等你赢了钱,我带你去吃夜宵。” “吃什么?” “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啰!”女人满眼都是媚态。 马山哈哈一笑:“好啊,那就再玩两把,不过已经输了五百万了,玩太小没意思,要玩就玩大一点。” 女人眼睛一亮:“大哥想玩多大?” “你有多少钱?”马山反问道。 “大哥你胃口有点大啊!”女人的眼里放出了光,“三千万敢不敢借?不过要签字哦!” 马山摇头:“少了,还有没有,一个亿差不多。” 女人眼里的光更盛了:“一个亿啊!我是借不出来,不过我可以帮你借。你等着!” 女人再次走开。 马山也站起来,到贵宾休息区。 查娜丽怕被马山看到,正打算到旁边的台子上去躲一躲,却见马山已经朝她走来,手里还端着两杯酒。 “查小姐,赏脸喝一杯吧。”马山笑嘻嘻地说。 查娜丽微微皱眉,不过还是接过了酒杯,问道:“你在搞什么鬼?那个叠码仔明明在给你设圈套。” “我要是连这都看不出来,那这二十多年就白活了。”马山说。 “那你还往里面钻?还是觉得你能斗得过赌王家族?”查娜丽没好气地说。 “斗不斗得过,都要斗一斗,来都来了嘛。再说了,查大美女在旁边,我信心百倍。” “跟我有什么关系?” “来了不就有关系了嘛。” 查娜丽一愣:“你们给我下套?” 马山嘿嘿一笑:“你要是不喜欢,我就不用套。” “滚!” 查娜丽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要不是在赌场,她能一脚踢死他。 心中暗骂:这个家伙,看着憨厚老实,原来是个臭流氓! 她正要走,马山把身一拦,手里酒杯和她轻碰了一下,嬉皮笑脸地说:“查小姐,摄像头都对着我们呢,整个赌场的人都看见我们打情骂俏了,你现在走,万一我出了事,他们也会把账算到你头上的。还不如留下来,我们齐心协力!” “无赖!”查娜丽骂道。 不过马山说的是实情。她现在走,也洗不清她和马山的关系。 至少,她得弄清楚马山和李沐尘在搞什么鬼。 “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赢钱啊!”马山说,“齐心协力,赢一票大的,然后我们去吃夜宵!” ------------ 第642章 可笑的马山 何广志和许致胜一起坐在办公室的监控屏幕前。 何广志的斜对面站着一个女人,赫然就是刚才一直在马山身边的叠码仔。 女人显得有些拘谨,微微低头,不敢和何广志对视。 “他到底有没有出千?”何广志问许致胜。 “这把肯定没有,但刚才那把……” 许致胜也有点不敢确定,是自己的荷官一时失手,还是马山出了老千,毕竟没有抓到现行。 “会不会是在演戏?” “演什么戏?演戏把自己输个精光?就算他知道杨莉是我安排的人,演戏给我看,他就有把握杨莉会再借筹码给他?真给他一个亿筹码又怎么样?他要赢就要出老千,出老千就会被我们抓。”何广志说。 “少爷说得有道理。”许致胜捏了捏眉心,“也许是我的荷官出了错,回头我会把他安排到中场去。” 何广志没有说什么。虽然偶然出错是人之常情,但在濠江的赌场里,尤其是贵宾厅,是不允许出错的。 “那个女人是谁?”他看着监控里和马山一起有说有笑的查娜丽问道。 许致胜摇了摇头:“没见过。” “呵呵,原来还挺会沾花惹草。这女人难道比我们莉莉好看吗?”何广志看向杨莉,轻笑一声,“果然进了濠江的赌场,人的一切本性都会暴露出来。既然好色,那就要好好满足他。莉莉,看你的了!” “放心吧,何少,我会搞定他的。”杨莉媚声道,“那,我们还要不要借他一个亿?” “借!”何广志说,“当然借,不过要他签字,利息按赌场的规矩来。” 杨莉答应一声,出去了。 何广志脸上露出笑容:“只要他签了字,就不怕他跑出我的手掌心了。” 许致胜却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毕竟现在所有的监控都对准了马山,还有好几个高手混在人群里盯着,只要他出老千,就一定会被抓住。 一个亿的高利贷,一旦签了字,除非他是身家百亿的那种超级富豪,否则就相当于签了卖身契。 …… 马山并不是个擅长社交的人,在他混的那个圈子里,他是出了名的能打和讲义气,他身上有一种大哥的风范,大家都很服他。但他不善言辞,尤其是不会讨女孩子欢心,在很多人眼里,尤其是女人眼里,他很正派,也有那么一点木讷,这让他和那些混混截然区别开来。 但马山毕竟是在那样的环境里长大的,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对于如何泡妞并不陌生。 他给查娜丽讲笑话,开半荤不素但并不低俗的玩笑。 查娜丽成功得被他逗笑了,不是因为他的笑话多好听,而是他讲笑话的样子很好笑。 当一个正派憨厚的男人企图用讲荤段子的方式逗笑一个女人的时候,这本身就是件很好笑的事情。 杨莉回来了,手里拿着一份文件,身后还跟着两个人,其中一个提着筹码箱。 “大哥,签了字,这一亿元筹码就是你的了。”杨莉打开文件,递给马山一支笔。 马山连看都没看,唰唰就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杨莉微微一愣,不知是被马山的豪爽给惊到了,还是这意外的顺利让她怀疑事情哪里出了问题。 赌场的高利贷合同十分苛刻,一般都是客人在极度上头的时候,加上叠码仔的三寸不烂之舌,才会签字。 但马山连问都不问一声,这种人,要么是身家高到随时还得起,要么就是压根没打算还。 杨莉不经意地朝摄像头看了一眼。 她身后的男人收了合同,打开筹码箱,里面是码得整整齐齐的大额筹码,其中五十个百万面值的筹码特别显眼。 虽然是贵宾厅,但拿着一亿筹码来赌的人也很难见到。加上马山刚才梭哈一千万的豪赌方式,立刻就成了全场瞩目的焦点。 杨莉正要去接筹码箱,马山却拿过筹码箱,把箱子交到了查娜丽的手里:“你帮我拿着吧。” 杨莉伸着手,愣在那里,脸色有点难看。 不过这时候,没人关心杨莉,因为马山已经走向了赌台。 看着跟在马山身边的查娜丽,杨莉的眼里闪过一抹妒色。虽然马山和她没有任何实质上的关系,但她还是气得发抖,仿佛被人抢走了自己的男人。 拿着一个亿筹码的马山反而比刚才谨慎了很多,人们期待中的一亿梭哈的超级场面并没有出现,甚至连千万级别的注码都没下过,最多也就是丢个一两百万。 马山没有出千,他的运气似乎又回来了,又赢了不少。 看着监控的何广志有些着急:“这小子手风这么顺,这样下去,要多久才能把他手上的筹码洗空?” 许致胜说:“少爷,不能着急,他现在没上头,如果我们这时候动手,让他警觉到,他很可能就不玩了。” “杨莉呢,杨莉在干嘛?”何广志有些恼怒地说,“我花这么多钱养着她,就是让她看热闹的吗?” 许致胜说:“杨莉最多也就在旁边煽风点火,客人不上头的时候,她在也没用。放心吧,我们有的是时间。” “那他要是一直赢呢?” “只要他不出老千,他就不可能一直赢,最后所有的钱都会变成我们的抽水。如果他出老千……”许致胜冷笑一声,“那不正是少爷期待的吗?” …… 马山把本金交给查娜丽,这样,一个亿的筹码又原封不动的装回了筹码箱里。 他的面前是赢来的筹码,其实也不少了,好几百万,只是和一个亿以及人们的期待比起来,差了点。 正当人们有些失去耐心的时候,马山用手一拍桌子,叠得高高的一堆筹码哗啦一下散落。他撸起袖子,高声道:“妈的,手风这么顺,老子要玩把大的了。” 人们的兴致立刻高涨起来。 这时候围观的人已经很多,有种水泄不通的样子。 马山回头看了一眼,朝人群里的杨莉招手道:“哎,你站那么远干什么,过来坐,帮哥看看,要不要梭哈一把。” 杨莉立刻笑着靠过来,身子软绵绵的,整个胸都压在了马山的肩上,吐气如兰地说:“大哥,我以为你把我忘了呢!” “怎么会?你不在我身边,我心里都没底。”马山伸手搂住杨莉的腰说。 “大哥,你手气这么好,早就该玩大的了!” 杨莉媚笑着坐下,一边不忘带着胜利者的姿态回头看了一眼查娜丽。 查娜丽有几分厌恶的转过脸,不去看他们。 “你说我下多少?”马山一手搂着杨莉的肩膀问道。 “一千万?”杨莉也是赌场的老手,自然看出马山还没上头,就试探着说。 马山数了数手上的筹码,差不多刚好一千万。他显得有些犹豫,拿着一枚筹码在手指上翻来覆去。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了,几乎整个贵宾厅的人都围了过来,其它的赌台上只有零星的几个赌客还在玩。 “好,那就先下一千万!”马山说着把桌上的筹码往前一推,“这把赢了,在场的每人分一万!” 然后紧搂住杨莉,在她身上肉多的地方使劲捏了一把,“宝贝,你得给我带来好运哦!” 气氛一下子热烈起来。 ------------ 第643章 完美的计划 一万块对进贵宾厅的人来说不算什么,但就像在群里抢红包的人一样,谁也不差这点钱,可还是热衷于抢红包,哪怕几毛也要抢,因为这红包代表的不仅是钱,还代表着比别人更好的运气。 赌场里的人更喜欢运气。赢家给的钱带着喜气,是可以给他们带来好运的。一万块不多,但说不定这好运接下来帮他们赢一百万呢。 而马山接下来的一句话,让原本就热烈的气氛炸了起来。 马山说:“一万太少了,老子这把赢了,一人十万!” 赌台上围得水泄不通,但其实加起来也就不到一百人,一人一万不过几十万,可一人十万也不过几百万,但就是这几百万,让看客们变得如痴如狂。 原本在外围并不怎么关心的,也开始往里面挤。 这让赌场里的暗灯很难找到一个好的位置来观察马山。 好在还有几十个摄像头对着。 可即便这样,发牌的荷官也显得有些紧张了。 因为马山押的是和。 这意味着如果马山赢了,一千万就会变成八千万。 办公室里的何广志和许致胜,以及监控室里的工作人员,也都紧张地盯着屏幕。 人们似乎忘记了,这一局的赌注其实也只有一千万。而就在不久前,马山刚刚下过一千万的注。 同样是一千万,所引起的效果却截然不同。 许致胜已经意识到有点不对,但荷官已经在发牌了。他的注意力又被赌台吸引了回去。 他不能在自己的贵宾厅里,让马山赢走八千万。 他断定,马山这次一定是要出千了。 弄出这么大的动静,不就是想利用人群的遮挡来掩盖他出千的手法吗? 许致胜紧紧地盯着视频里马山的动作,以至于桌上对讲机震动都没有注意到。 …… “和!和!和!和!……” 在人们的一片呼声里,牌面很快翻开。 结果却令人大失所望。 马山输了。 人们一片唏嘘,甚至有人捶胸顿足,仿佛输的不是马山,而是他们。 荷官松了一口气。这种局,如果让对手赢了,要么就是对手出千被剁手,要么就是自己被剁手了。 可就在这时,这赌台上的人们还在叹息的时候,赌厅的角落里突然传来一声惊呼: “天哪!对……对子!” 人们朝声音来处望去。 只见那边的一张赌台上,荷官如石像一般站在那里,脸上的表情已经不是震惊,而是惊恐。 在他的对面,坐着一个女人,桌子上放着一只打开的筹码箱。 人们认出来,这不就是刚才帮马山拎筹码箱的那个女人吗? 谁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离开,去了那边的赌台。 那张赌台很冷清,除了她和荷官,就只有一个赌客。 刚才的惊呼,正是那个赌客发出来的。 桌上的牌已经发完,庄家的两张牌,是两张梅花六。 而一个亿的筹码,全部都押在了对子上,而且押的是完美对子。 对子的赔率是1赔11,而完美对子的赔率是1赔25. 一个亿的赌注,全押完美对子,而牌面出现了一对梅花六。 这意味着赌场要赔她二十五亿! 查娜丽的嘴角轻扬起一个笑容。 她想起了马山刚才说的那些一点儿也不好笑,却成功把她逗笑了的夜场笑话。 这个家伙,看起来笨笨的,却想出了这么个完美的计划,一把赢了赌场二十多亿。 果然是干了一票大的啊! 濠江何家发家以来,恐怕都没吃过这么大的亏吧? 查娜丽并不怕得罪何家,只是觉得这很好玩。 …… 办公室里的许致胜腾一下站起来,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他也算是濠江赌场里叱咤风云的人物,论赌术,除了蔡和衷,他也没服过谁。 可是没想到,今天被这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摆了一道。 这事如果传出去,他以后在濠江就不用混了。 损失了二十多亿,不拿回来,赌王也不会饶了他。 何广志更是傻在那里,他到现在都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会这样?那个女的是什么人?她怎么会赌那么大?她怎么会赢?” 何广志发出一连串的问题。 “他们是一伙儿的。”许致胜深吸了一口气,“我们被耍了!” “被耍了?你是说,我被那个傻大个耍了?” 何广志想起在香江宴会上,阮向东带着李沐尘和马山过来的时候,对他特别热情。 原来,他们从一开始就在给我下套! 他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啪一拍桌子,站起来吼道:“妈的,不把他碎尸万段,我不姓何!” 许致胜连忙拦住他,“少爷!千万不要冲动!在这里动手,会影响赌场的声誉。而且你也说了,这个马山很能打,要动他,恐怕还要惊动家里的人。老太爷要是知道这事和你有关,对你对老爷都不是好事!” 何广志一听这话,立刻惊出一身冷汗。 “那怎么办?难道真赔他们二十五亿?” “赔!”许致胜说,“开赌场的,声誉重于一切。何家的赌场,从来不赖账!” …… 当人们都看清那张赌台上的情形之后,整个赌厅里一片死寂。 马山拍了拍杨莉的肩,哈哈笑道:“宝贝,你果然给我带来好运。谢谢你的一个亿,这是给你的小费。” 他把手里剩下的三个十万的筹码,塞进了杨莉胸前的深沟里,在那里拍了拍,说:“下次我来濠江,还找你哦!” 杨莉的脸色惨白,眼睛里失去了光彩,仿佛刚刚得知自己得了绝症的病人。 马山站起来,走到那张赌台,在查娜丽的身边坐下来,在她耳旁悄声说:“一会儿宵夜吃什么?” 查娜丽白了他一眼:“谁要和你吃宵夜了?” 马山嬉皮笑脸地说:“说好了,干一票大的,咱们去吃宵夜的啊!赢了这么多钱,总要庆祝一下嘛。你想吃什么我都奉陪,实在不行,吃我也可以!” “你让她陪你去吃吧!”查娜丽板着脸,冷冰冰地说。 “谁?”马山往杨莉那边看了一眼,“你说她?那不是逢场作戏嘛!” “逢场作戏?手放人家身上乱摸也是逢场作戏?不要脸!” 马山正不知道说什么,忽然皱起眉头,目光一凛,很紧张的样子,用鼻子对着空气嗅了嗅。 “怎么了?”查娜丽左右看看,没发现什么异常。 “嘘!”马山伸出食指放在嘴边,一本正经地说,“小声点,我闻到一股酸味,醋坛子翻啦!” 查娜丽一愣,骂道:“滚!” 马山嘿嘿一笑,顺手就去搂她。手上忽然一疼,“哎呀”一声叫,把手缩回来一看,上面一个黑点,不知什么东西钻进了他的皮肤里,可以看到那东西在皮下快速移动着。 马山伸出手指在手臂上一点,那东西就破皮而出,竟然是一条极小的虫子。 他手指刚射出一缕真气,查娜丽一抬手,那虫子就化作一个黑点飞去,瞬间消失了。 “这是什么?”马山问道。 “哼,让你再毛手毛脚!”查娜丽瞪了他一眼。 ------------ 第644章 赖上了 玄降门的蛊术十分厉害,查娜丽是大马神女法蒂玛的亲传弟子,用蛊之道当然不是赖士功、赖莎莎之流能比的。 马山见查娜丽好像真有点生气,就缩回了手,嘿嘿地尬笑两声,也不敢再唐突了。 万一人家芳心一怒,用蛊虫把他命根子给废了,那以后就没有以后了。 这时候,贵宾厅的侧门打开,一群人走了出来,为首的一个三十多岁,面色带点阴沉,他的身后跟着几个步履沉稳的壮汉,应该是赌场的保镖。 “马先生!”那人走过来,朝马山一笑,“我是这里的经理,我姓许。” 又看着查娜丽,“这位小姐怎么称呼?” 查娜丽刚要说话,马山就抢着说:“哦,这是我女朋友丽丽。” 查娜丽寒着脸,瞪着马山,目光如刀,可马山的脸皮极厚,坦然承受,不觉愧伤。 查娜丽无奈,凑到他耳边,切齿地悄声道:“无……耻!” 马山憨憨地笑着:“啊?去宾馆休息?好的好的,拿了钱就去休息了,这不,许经理来付钱来了嘛,对吧,许经理?” 马山看着许致胜,脸上的表情歪七扭八,极其古怪。 许致胜哪里知道,查娜丽的手指正揪着马山背后的肉。 在他看来,这俩人就是在秀恩爱。 妈的,赢了二十几亿,还要撒把狗粮。许致胜心里骂了句:狗男女! “马先生放心,钱肯定会付给你,不过二十五亿,数字有点大,我们也需要准备一下,很快就会打到你的户头上。”许致胜说道。 “你们这么大个赌场,二十几亿还要磨叽半天,不会是想赖账吧?”马山不满道。 许致胜微微一笑:“马先生说笑了,我们濠江的赌场,没有赖账的,何况这里是赌王家族的产业。只不过二十五亿的确不是一个小数,我们的财务人员正在全力准备。马先生如果无聊,我可以先帮您兑换成等额的筹码,您在场子里随便玩着,等我们账面资金筹备好了,您再把筹码换回来。” 马山哪里不知道他那点小心思,换成筹码在场子里玩?没输光之前,你特么能筹到钱才怪! 不过他并没有戳穿,他今天的目的不是赢钱,而是要见蔡和衷。 原本以为赢了二十五亿,一定会让赌场震惊,赌场肯定要千方百计赢回来,蔡和衷就会出面,没想到出来的只是个贵宾厅的经理。 看来二十亿,对赌王家族来说,还是太毛毛雨了啊。 马山哈哈一笑道:“二十五亿的筹码!老子也算豪客了吧?我怕你的这些荷官手发抖,吃不消和我赌啊。” “马先生放心,我们已经为您开了单间,您要是不嫌弃,我可以亲自陪你。” 许致胜说着打了个响指,便有人从侧门里推出一辆小车,小车上装满了筹码,全是百万一枚的高值码。 “马先生,这是二十五亿筹码,您验收一下。” 马山摆手道:“不用了,你们这么大个场子,不至于连这点信用都没有。” “马先生豪气!”许致胜竖起大拇指。 他这倒不是恭维,而是发自内心的有些佩服。二十五亿不是小数目,就算超级富豪,自己不验,也会让助手验收,眼睛都不眨一下的,一般人做不到。 “那我就让人给您送去包厢,咱们这就开始?”许致胜做了个请的姿势。 马山打了个哈哈,把手搭在了查娜丽的肩上,说:“我现在有点累了,先去休息一下,有兴致了再来。丽丽,你不是要回宾馆吗,我们先去吃个宵夜,然后我陪你回宾馆睡觉。” 便哈哈笑着,搂着“丽丽”出去了。 许致胜眼角抖了抖,闪过一丝怒意,却没有理由阻止。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让人家陪女朋友出去快活,非要逼着上赌桌,那不是摆明了不想给钱吗? 马山走到门口,忽然回头说:“哦对了,许经理,我来得着急,还没订房呢,像我这样的大客户,你们是不是可以安排个总统套房什么的?副总统的也行!钱就从那堆筹码里随便拿几个好了。” 说完就转身出了贵宾厅的大门。 许致胜气得肺炸,土老冒,还副总统的也行,老子上哪儿给你去弄副总统套房? …… 马山搂着查娜丽,美滋滋地出去。 一进电梯,查娜丽就一肘顶在马山的肋部。 马山哎哟一声弯下腰来,叫道:“额滴个亲娘哎,老婆,你要谋杀亲夫吗?” “谁是你老婆!再胡说,我废了你!”查娜丽提腿作势要踢马山。 “哎别别别!”马山连忙护住裆部,“我知道了,没结婚不能叫老婆,只能算女朋友。” 啪! 查娜丽一脚踢了进来。 虽然有手背挡着,马山依然疼得呲牙咧嘴。 电梯门开了。 门外等电梯的人看着门内的状况,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愕然站在电梯口不敢进来。 查娜丽冷哼一声,仰起脸,走了出去。 “老婆,你好狠心啊!”马山捂着裆,踉踉跄跄地跟了出去。 刚到赌场大门口,忽见一大堂经理模样的女人走过来,躬身道:“请问是马山马先生和马夫人吗?” 查娜丽微带愠怒道:“不是!” 女人愣了一下,还以为自己认错了人。 后赶来的马山连忙赔笑道:“是是,是女朋友,还不是夫人。” “哦,是这样啊!”女人掩嘴轻笑,“在我们这里,未婚妻也可以称夫人的。” 查娜丽一脸黑线,这可真是一百张嘴也说不清了! 马山则憨憨地笑着。 女人拿出一张精致的房卡,交给马山说:“马先生,马太太,这是你们的房卡。何少让我转告您,不好意思,总统套房被提前预订掉了,这间大都会是除了总统套房外最好的房间了,请您先住下。” 马山接过房卡:“好说,好说,哈哈哈,老婆,咱们先吃宵夜,还是先去看看房间?” 查娜丽已经彻底无语,一句话都不想说,没好气地看他一眼,直接走了。 马山连忙追了上去:“老婆,等等我!” ------------ 第645章 情虫 马山原本想带查娜丽去旁边有名的米其林餐厅,尝一尝濠江最好的粤菜。反正赢了二十几亿,吃顿米其林不在话下。 可查娜丽不喜欢,非要去吃大排档,一人叫了一碗肉丸水蟹粥。 水蟹粥的味道不错,可马山从小吃多了大排档,早已习惯了这种嘈杂的气味和环境,并没多少感觉。 反倒是查娜丽,吃得津津有味。 见查娜丽不挑食,不摆大小姐的架子,在大排档上吃得开心,马山心里也开心,态度也更加殷勤起来。 “老婆,要不要再来个椒盐九肚鱼?” “老婆,我看那边的避风塘炒蟹不错,我给你去拿一份。” …… 查娜丽对他的殷勤从反感到无奈,后来就干脆随他去了,反正这家伙油盐不进,打不还手、骂不还口,脸皮比城墙还厚,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吃得差不多了,查娜丽放下筷子,用纸巾擦了擦嘴,看着马山。 马山被她看得有点不自在:“怎么了老婆,我脸上有花儿?” “你真想追我?”查娜丽问道。 “啊?”马山挠挠头,“我以为已经追到了呢。” “别油嘴滑舌的,我现在是正经问你。”查娜丽不悦道。 马山见她说得认真,便也端正了态度,一本正经地说:“是,我在飞机上第一眼看见你,我就心动了。” “心动?那就是一时冲动喽?” “不不不,绝不是一时冲动,我是真……真心喜欢你,想……追你。”马山忽然有些紧张起来,说话也有点结巴了,他挺了挺胸膛,“我嘴笨,不会说话。我也没什么文化,除了打架,什么都不会。可我马山天不怕地不怕,也从来不服输、不认命,我喜欢你,就要追你。追不上没关系,但如果不努力,我会后悔一辈子!” 查娜丽噗嗤一下笑了:“你这嘴哪里笨了?其实你是个聪明人,比很多油嘴滑舌的公子哥聪明多了。” 马山一喜,挠了挠头:“那……老婆你答应了?” “滚!”查娜丽没好气地白他一眼,“再这么叫我可真生气走了!” “好好,我不叫,那我叫你……丽丽?……娜丽?” “随便!” 查娜丽这么一说,马山反而有些叫不出口了。他就看着她嘿嘿地笑,只觉得越看越好看,心里美得上了天。 “想追我可没那么容易!”查娜丽说。 “没事,你要多少彩礼,你说!” “去,谁要你的彩礼了!” “那你要什么?” “你把它吃了。” 马山顺着查娜丽的目光,看见自己面前的水蟹粥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条虫子。 只见这虫子,黑黄相接,蜈蚣不像蜈蚣,蝎子不像蝎子,蚂蝗不像蚂蝗,样子极其丑陋,仿佛把所有虫子的缺点都集中在了它身上。 “卧槽,这是什么?”马山吓了一跳。 “这是情虫。”查娜丽说,“是我养大的。如果你真心喜欢我,吃下去,它会在你的身体里面,和你和平共处,但你以后只能爱我一个人,如果你变心,它就会噬咬你的内脏,让你痛苦万分。如果你对我的心是假的,吃下去,现在你就会被毒死!怎么样,敢不敢……” 查娜丽的话还没有说完,马山毫不犹豫地抓起虫子塞进了嘴里,一口吞了下去。 “喂!”查娜丽一声惊呼。 她被马山的行为给惊到了。 这虫子,先不说她说的这些功能,光是那丑恶的样子,能吃下去的人,也堪称勇士了! 查娜丽原本就是拿来为难一下马山的,实在被这个厚脸皮的家伙烦到了。 所以,她从她养的蛊虫里,找了一条最丑的。 她不相信有人能主动吃下去。 更不要说她说的那些“情虫”的蛊性了。 她认为马山只是在泡妞而已,即使对她是真心的,哪个男人敢保证将来永不变心? 这一招,查娜丽在她的很多追求者身上用过。 那些甜言蜜语、海誓山盟的帅哥猛男们,没有一个经受住这个考验的,别说吃了,假装努力一下的都没有。 可是这个马山,居然不带半点犹豫的,在她话都没说完的时候,就已经把虫吃了。 这家伙,究竟是没心没肺,还是真的被爱情冲昏了头脑? 查娜丽震惊的同时,有那么一丝感动,心里莫名的甜丝丝的。 “你傻呀!”她的声音变得温柔了几分,“这东西是有毒的啊!” “我不怕!”马山打了个饱嗝,“你说了,只要我是真心的,就不会被毒死。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可是……”查娜丽有些不忍,有些心疼,“可是我说的都是骗你的啊!哪里有什么情虫?我只是不想你烦我,想把你吓跑而已!” “原来是这样啊!”马山脸上的神色黯淡下来,“原来你这么讨厌我!好吧,我走就是了,只要你开心,我怎么样都行。” 马山站起来,黯然转身。 “等一下!”查娜丽伸手召唤,声音里竟有些紧张,“我……我……也不是那么讨厌你啦!” “真的?”马山转过身,看着她。 查娜丽点点头:“你这个人,虽然有点笨笨的,也蛮搞笑,就是脸皮太厚啦!讨厌!” “你不是说不讨厌我吗?”马山愕然道。 查娜丽一愣,骂道:“笨蛋!讨厌啦!” 说完,气呼呼地转身就走。 马山正要去追,忽然一声惨叫,捂住胸口,噗地吐出一口血来。 查娜丽回头看见,连忙跑过来,扶住马山,惊道:“你怎么了?你这傻瓜!这虫子是有毒的,你怎么能真吃呢?” 她在马山身上连点几下,又拿出一瓶药丸,倒了两粒在手心,喂马山服下。 然后轻揉着马山的胸口,“好点没有?” 马山脸色苍白,躺在她怀里:“娜丽……我不行了……” 见马山没有好转的迹象,查娜丽有些疑惑,“不对呀,你体内真气太强,蛊虫被你杀死了,你体内只有死虫之毒,吃了药应该就没事了呀!” “娜丽,如果我死了,请不要为我悲伤……” “胡说什么呢!”查娜丽急道,“你不会死的!我不会让你死的!” “娜丽,我冷……” 查娜丽就把马山抱紧,“这样好点没有?” “娜丽,我不想死在这里。你扶我去……去……” “你想去哪儿?” 马山拿出一张房卡,“大都会套房,不住白不住……” “滚!” 查娜丽看见房卡才反应过来,马山是装的,一把将他丢在地上。 砰! “哎哟!”马山摸着屁股从地上爬起来,追着喊,“娜丽,等等我……” ------------ 第646章 梭哈 马山回到赌场的时候已经是深夜。 “马先生,马夫人,请跟我来。” 早就等在赌场门口的公关经理把他们迎进了楼上的豪华包厢。 这是专为特殊客人准备的。 来濠江赌场的,总有一些身份特殊的人不方便在公众面前露面,但又想玩一玩。 或者有些玩得特别大的豪客,他们不想在贵宾厅里玩百家乐。 赌场就会把他们带到这种特殊小厅来。 这里装修豪华而温馨,不会给人压迫感,除了荷官,还有美女公关作陪,累了可以去隔壁的房间休息,享受专业的服务,至于服务内容是什么,就只有去的人才知道了。 一般情况下,这种小厅的玩家数量控制在五到十人,太少了没气氛,太多了没档次。如果人数不够,赌场会出面找人,或者亲自下场。 但多数时候,赌场下场的人只陪玩,不赢钱,不然容易让人误会赌场有猫腻。对赌场来说,抽水才是他的命脉。 只有一种情况例外,那就是像马山这样的,玩家在赌场里赢了太多的钱,赌场却没有当场抓住他出千的证据。 这时候,赌场会派出真正的高手。 他们不是赔不起这个钱,而是要挽回声誉。 如果就这样被赌客把钱拿走,那以后全世界的老千都会涌来这里。 马山的目的是要见到蔡和衷,那就要先赢下许致胜。 许致胜虽然没有蔡和衷有名,但也是出了名的高手,要不然赌场也不会把唯一的一间不限注贵宾厅交给他经营。 而且他还年轻,可以说是前途无量。 但他今天必须赢,要么让马山把二十多亿吐出来,要么抓住马山出千的证据,否则头在濠江的好日子就到头了。 “马先生,我们玩什么?”许致胜问道。 马山坐在长桌赌台的一头,朝四周看了一眼。这间包厢虽小,但他知道这里隐藏的摄像头不会比贵宾厅少。 就这张桌子里面,都不知隐藏着多少机关。 加上对面的许致胜,一侧的荷官,还有两旁立得恭恭敬敬的服务人员,这么多双眼睛盯着。 要在这里出千,几乎是不可能的。 但赌场可以,因为盯着许致胜的,只有马山。 除了许致胜,马山还要盯住发牌的荷官。 只有傻子才会相信,这是一场公平的赌局。 马山不是傻子,也没有必赢的把握。 但他无所谓,因为他的背后还有一个李沐尘。 查娜丽并不知道马山的真实目的。 来之前,她劝马山:“二十五亿已经不少了,你可以收手。以何家的声誉,你坚持要走的话,明面上他们不会拦你的。” 马山却说:“我对钱不感兴趣。” 查娜丽一愣:“那你为什么?” 马山没有隐瞒,对她说:“我要找蔡和衷。” 查娜丽说:“我叔叔和赌王何家昌关系不错,你们要见蔡和衷,可以让他引荐。” 马山一拍大腿:“你怎么不早说啊!早知道叔叔面子这么大,哪用得着这么麻烦。” 查娜丽白了他一眼:“是我叔叔,不是你叔叔。” 马山说:“叔叔又不是爹,我管警察还叫叔叔呢!” 查娜丽撇撇嘴,一时无法反驳,拿出手机给她叔叔打电话。 马山看着她打电话,得意地嘿嘿一笑,嘀咕了一声:“早晚的事!” 查娜丽听见了,但电话那头查尔西的训斥声让她顾不上训斥马山的嘴脸。 “你在搞什么?我刚听说有人在何家的赌场赢了二十五亿,原来那个女的就是你呀!”查尔西的声音很愤怒,“你想干什么?啊!你知不知道,你和那个马山,在整个濠江都出名了!砸了何家的场子,还想让我去找赌王,你让我见了何家昌怎么说?说我的侄女在你的赌场里赢了二十五亿?” “叔,我们只是要见蔡和衷,见了蔡和衷,二十五亿可以还给他们。”查娜丽说。 “还给他们?说得轻巧!那是二十五亿的事情吗?赌王输不起二十五亿?赌王输不起的是面子!”查尔西越说越怒,“你知不知道,鬼佬最近在搞事情,濠江的另外几家场子都在联合起来要搞何家。这个时候你们去砸何家的场子,你让何家的人怎么想?这件事你自己想办法,别找我,也别说你是查家的人,把查家拖下水!” 说到这里,查尔西忽然想起了什么,“等一下,你刚才说……你们?什么意思?你和那姓马的什么关系?……喂……喂喂……” 查娜丽已经把电话挂了。 马山如今的功力,耳目聪明,在查娜丽没有刻意避开的情况下,电话的内容他听得一清二楚。 他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有些愧然道:“对不起,娜丽,我没有考虑到你是查家的人。你叔说得对,不能把你整个家族拖下水,趁他们没有认出你,你赶紧走吧。” 马山突然这么认真的说话,查娜丽有些不习惯,说:“我走了,你怎么办?” 马山说:“能怎么办,赢了那个许经理,见到蔡和衷,我的任务就完成了。” 查娜丽摇摇头:“没有我,你赢不了的。” “谁说的?”马山有些不服气,“你别小看我,我和高人学过千术,这个姓许的,未必是我的对手。” 查娜丽说:“这里是人家的主场,你出千就是找死!算了,好人做到底,我和你一起去。再说了,那二十五亿有我一半,你别想赖账!” 马山大喜,笑道:“那我们先去登记吧,登完记,就是婚后财产了,我想独吞也不行。” “滚!” …… “玩梭哈吧。”马山说道。 “好,可以。”许致胜朝荷官点点头。 荷官拿出两副牌,请马山验牌。 马山一如既往的豪爽,一挥手:“不用了,你们这么大的赌场,我信得过。” 荷官开始发牌。 马山很随意地下注,注意力根本不在牌上,时不时地看向身边的查娜丽,眼神里脉脉含情。 “老婆,你来看牌!” 几乎每张牌,马山都让查娜丽来看,趁机摸摸她的手。 查娜丽总是拍打他的手背,说声“讨厌”。 两人的样子,看得许致胜直皱眉。这特么哪是来赌钱的,这特么是把赌场当情侣度假酒店了! 就这样玩了十几把,无论许致胜怎么诱惑、激怒,马山都不上钩,没有出老千,也没有上头下大注。 十几把下来,只输了几百万。 许致胜反而有些着急了,这家伙如果这么玩下去,二十五亿,三天三夜也输不完。 看着他们打情骂俏的样子,许致胜越看越气。 “马老板,玩这么小,可不像你的风格。” “小吗?”马山看了一下台面,“好像是小了点,那要不,我们玩大一点?” 许致胜冷笑一声:“好啊,那我们把底注加到一千万怎么样?” 马山摇摇头:“那还是太小了。” “那马老板想玩多大?” “既然玩梭哈,就梭哈吧,二十五亿,一把定输赢,怎么样?” ------------ 第647章 送你一个小目标 许致胜惊讶地愣了一下。 二十五亿,一把定输赢,这么大的赌局,他也没玩过。 虽然对自己的赌术很自信,虽然这里是他的主场,从荷官到服务员到保镖,每一个都是他的人,都是高手中的高手,还有几十个摄像头,红外传感器,但许致胜还是有点心慌。 他眯起眼睛,紧盯着马山。 对面这家伙,究竟仰仗什么,敢一把梭哈? “马老板是认真的?” “当然!”马山说,“我这人就喜欢梭哈,运气好就是要梭哈,哈哈哈哈!许经理,你不会怕了吧?” 许致胜和荷官对视了一眼,手指在桌上有节奏地敲击着。 他冷笑一声:“好,那就一把定输赢!马老板可不要后悔哦!” 马山哈哈笑道:“后悔还出来赌个屁!赢了会所嫩模,输了回家吃泡面!” 忽然想起查娜丽在身边,尬笑两声,“那什么,就是个比喻,比喻!” 许致胜说:“那,马老板,咱们开始吧。” 就要让荷官发牌。 马山说:“等一下!” 许致胜看着他,不解道:“马老板还有什么要求?” 马山说:“刚才那个叫莉莉的,是你们赌场的人吧?我觉得她能给我带来好运,把她叫来陪我,这不过分吧?” 许致胜一愣,没想到马山提了个这么奇葩的要求,不禁看向查娜丽。 马山笑嘻嘻地对查娜丽说:“老婆,赢钱重要,我就是为了有个好运气,没别的意思。要不,你到旁边坐坐?” 查娜丽气呼呼地站起来,俯首在揪住他耳朵,在他耳边轻声说:“再敢在人家身上乱摸,小心我阉了你!” 马山被揪着耳朵,疼得呲牙咧嘴。 查娜丽走到旁边休息区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这一幕把许致胜给看懵了。 这是什么操作? 老千搭子分开来还怎么出千? “许经理?”马山叫了一声。 许致胜朝旁边的服务员示意了一下。 服务员出去了。 不一会儿,带着杨莉进来了。 杨莉看上去很害怕。 “许经理……”她不知道许致胜叫她来干嘛,说话的时候,声音都在颤抖。 许致胜说:“过去陪马老板坐。” “啊?”杨莉吓得不知所措。 马山朝她招手:“喂,来来来,过来坐。” “没听见马老板的话吗?”许致胜冷冰冰地说。 杨莉浑身一颤,无奈地走到马山身边,小心翼翼地坐了下去。 马山伸手搂住她的肩,哈哈笑道:“宝贝,我知道你一定能给我带来好运,这把我要是赢了,送你一个小目标!” 杨莉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却比哭还难看。心里很清楚,这把如果马山赢了,什么小目标啊,她的命就没了。 “马老板,可以开始了吗?”许致胜问道。 “我还有个要求。” “什么?” “我想让她做荷官。”马山拍了拍杨莉的肩说。 许致胜皱了皱眉。 “许经理,我不是傻子,你们赌场的荷官,个个都是千术高手。这发牌器,这桌子,全是机关。你以为我不知道?” 马山收起了笑脸,突然变得严肃起来。 “这位莉莉小姐,也是你们赌场的人吧,我让她来代替荷官,总可以吧?要是连这都不同意,那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喽!” 许致胜冷笑道:“好,我答应你。” 他朝荷官使了个眼色,荷官便让出了位置。 “不不不,许经理,我不行的。”杨莉慌忙摆手拒绝。 许致胜冷冷地说:“让你去你就去,正常发牌就行,别的不用管。” “去吧,宝贝!”马山在杨莉身上捏了一把。 杨莉战战兢兢地站起来,走到了发牌器前。 她的位置在牌桌的正中间,两头分别是许致胜和马山,对面不远处的沙发上坐着查娜丽。 查娜丽的目光凌厉,带着杀气,仿佛在为马山刚才那一捏而生气。 杨莉触碰到她的目光,只觉浑身冰冷,吓出了一身鸡皮疙瘩。 许致胜冷冷地看着这一切。 他想不出让杨莉发牌有什么问题。 对方如果以为杨莉不懂千术,就能防止赌场出千,从而靠运气真正地赌一把,那就太天真了。 二十五亿的赌注,赌场怎么可能和他赌运气! 杨莉开始发牌。 她的手一直在哆嗦,看上去很害怕。 不过牌还是顺利地从发牌器里发出来了,一张一张推到二人面前。 由于是一把定输赢,所以不需要下注,前四张都发了明牌。 牌面,马山是一对六,许致胜是两对,一对十,一对K。 牌都不大,没有出现电影里那种,动不动就四条A,或者你同花顺,我大你同花顺的刺激场面。 那种牌出现的概率太小了,一看就知道出老千了。 真正的高手做牌,也会把牌往正常的牌面做。 当然,马山的牌实在太小了,一对六,正常玩梭哈,早就弃牌了。 许致胜的两对里任何一对都大过他。 唯一的希望是,第五张牌也是六,变成三条六,而许致胜的第五张牌不能有十和K。 这个希望看上去很渺茫。 杨莉哆哆嗦嗦地把第五张牌发到了他们面前。 为了留点悬念,第五张是暗牌,牌面朝下。 两人都没有去看牌,看上去都很自信。 可是他们的眼睛却死死地盯着对手。 因为这时候,是出千的最好时机。 二人就这样对峙着,谁也没动桌上的牌。 杨莉站在荷官的位置上,紧张得窒息,仿佛过了一千年那么久。她的腿已经快要站不住了,心快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当牌面翻开的那一刻,决出输赢的同时,也等于宣判了她的生死。 “马老板,开牌吧。”许致胜终于开口说话了。 马山哈哈一笑,啪一下把暗牌翻开,甩在桌上,说:“三条六,大你两对!” 杨莉腿一软,双手撑住桌沿,勉强支撑住身体。 许致胜冷笑一声:“你怎么知道我只有两对呢?很可惜,我是三条K,fUll hOUSe!” 他自信地拿起底牌,轻轻翻开。 就在那一刻,砰的一声,杨莉仰面栽倒。 而许致胜,呆若木鸡地看着桌上的牌。 那张底牌,竟然是张Q。 ------------ 第648章 千王蔡和衷 许致胜怎么也想不通,他的底牌明明是K,怎么会变成了Q。 牌是赌场的牌,场地是赌场的场地,桌子和发牌器还是特制的,只有赌场的高层才知道怎么用。 荷官虽然换成了杨莉,但杨莉不可能有问题。 就算马山买通了杨莉,她也没有换牌的本事。她只是个叠码仔,如果有这个本事,也不用靠出卖色相勾引老板帮她洗泥码拿提成了。 那么问题在哪儿? 许致胜看向马山。 他敢肯定,马山没有出千。他的全部注意力都在马山身上,这里所有的摄像头也都对着马山。 这种情况下,就算千王出山,也不可能换牌。 许致胜忽然想到了什么,霍然转头,死死地盯住坐在沙发上的查娜丽。 这是唯一忽视的点。 他想起来,那二十五亿,也是查娜丽赢的。 可问题是,查娜丽在楼下赢二十五亿,是因为马山吸引了全部注意力后,查娜丽趁机去下注了。 而现在,查娜丽没有上桌,只是坐在沙发里。沙发离牌桌起码五米远。 如果这样都能换牌,那就已经不是千术能解释了。 “你们……怎么做到的?”许致胜的眼里布满了红丝,仿佛三天三夜没有睡觉的样子。 “运气好而已啦。”马山学着濠江人说话的样子,“许经理,你输了!现在,你们赌场要付给我五十亿了哦!” 许致胜脸色一阵惨白,咬牙道:“输赢还不一定呢,我们继续赌。” 马山连连摇头:“说好了一把定输赢,输了就是输了,许经理,你不会是想赖账吧?” 许致胜大怒,一拍桌子:“输家不离场,赢家不下台。赢了钱就走,哪有那么好的事?有本事就继续和我赌!” 马山冷笑一声:“原来濠江赌王也不过如此,五十亿都输不起啊!赌下去也行,不过你是手下败将,已经没资格和我赌了,要赌就找个厉害的来吧。” “你!”许致胜指着马山,气得不停颤抖。 几个保镖围过来,只要许致胜一声令下,就会毫不犹豫地对马山动手。 马山冷冷地看着他们。 许致胜胸膛起伏不定,忽而“噗”地一声,吐出一口鲜血,喷在桌子上。人站立不稳,往后倒去。 荷官一把将他扶住,叫道:“许经理……” 又对旁边的保镖急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 保镖们就要动手。 却听许致胜虚弱地喊道:“住手!让他们走!” “许经理……” “愿赌服输,让他们走!濠江何家是讲信誉的。你们放心,今天是我输了,我一个人负责,和你们无关,老板不会怪你们的。” 许致胜的话让马山有些意外。 马山平生最讲义气,也敬重讲义气的人,见许致胜如此重义,便有些愧疚,说道:“许经理,其实我可以不要这五十亿,我来的目的……” 他的话没说完,就被许致胜抬手给阻止了。 “你不用说了,愿赌服输,只怪我学艺不精。但你别想借此羞辱我!我不管你什么目的,赶紧走,钱,会打到你的户头上去的。但我要提醒你一句,千术之道,知足适可,有命挣,也要有命花才行。五十亿不是小数目,你好自为之吧。” 许致胜说完,挥了挥手,便坐了下去,垂眉低目,不愿再和马山多说一句话。 马山知道,许致胜是在提醒并警告他,赌场讲声誉,不会赖他这五十亿,但拿了五十亿,能不能离开濠江,就不一定了。 马山朝许致胜拱了拱手,说声:“多谢!” 便走向查娜丽,“咱们走吧。” 查娜丽站起来,和马山并肩而行,走向门口。 忽见厅门敞开,一个声音传来,声若洪钟: “谁也走不了!” 只见一个六十多岁,体态发福的老者,挺着胸膛,气宇轩昂地走进来。 此人一进门,厅内顿时有一股威压,压得人透不过气来。 马山微微皱眉。 从气势上来说,此人的实力不弱于李言成身边的梁知煊。 身边的查娜丽轻声道:“他就是蔡和衷!” 马山便再一次细细打量这老者。 而因输了牌颓丧至极的许致胜则立刻站起来,躬身叫道:“衷叔!您怎么来了?” “我不来,博濠都要换主人了!”蔡和衷不满地说。 许致胜惭愧地低下了头:“对不起,衷叔,是我学艺不精,我……” 蔡和衷摆手:“算了,这事不怪你。开赌场吗,总有输有赢。不过……” 他看向马山和查娜丽,“要是有人出老千,可就不一样了!” 蔡和衷的目光锐利如鹰,看着他们冷笑了一声。 “乱拳马山……刚到香江,就出了名,可惜啊,你的手要保不住了!” 马山面色一沉:“老头,不想给钱就明说,说我们出老千,你有什么证据?” 蔡和衷没有理他,而是转向查娜丽。 “查小姐,大马神女的关门弟子,我没认错吧?” “没错。”查娜丽说。 蔡和衷点了点头:“好,承认就好。不愧是大马神女的弟子,的确令我大开眼界。不过,你把巫神蛊术用在出老千上,你师父知不知道啊?” 查娜丽皱了皱眉。 “巫神蛊术……”许致胜面露惊讶之色,“衷叔,他们到底是怎么出老千,怎么换的牌?” 蔡和衷冷笑一声,走到牌桌前,随意地拿起一张牌,双手一搓,纸牌就化成了灰,从他手上缓缓洒落到桌上。 桌上多了一堆灰烬,可是这灰烬忽然动了起来,慢慢向四周扩散。 仔细看去,却是有许多极其细小的虫子在爬。 “她在每一张牌上都下了蛊。”蔡和衷说。 许致胜吃了一惊,这才想起,马山在梭哈前,几乎每一把,都是让查娜丽摸牌的。 “就是靠这些蛊换的牌?”许致胜还是不明白,这些细小的虫子怎么能把牌换掉。 “除了蛊,当然还要有人。” 蔡和衷转到桌子另一边,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杨莉。 “这个女人早就被他们下了蛊。她是你的人,让她来做荷官,不会引起你的怀疑。她发牌的时候颤抖、出汗、神情恍惚,你都只会以为她害怕,因为她不是职业荷官,而且还刚刚犯了错。其实,这都是因为她身上有蛊,被人控制的缘故。” 蔡和衷说完,突然用脚勾住杨莉的腰,把她踢起来,一手托住杨莉后背,一掌拍在她腹部。 杨莉一躬身,张嘴哇一声,吐出一堆呕吐物,一条虚影飞起,朝窗外疾驰而去。 蔡和衷手一挥,一张扑克牌飞出,哆一声,嵌进了墙壁。扑克下面,插着一条还在扭动的虫子。 “走!”查娜丽拉着马山就朝门口飞奔而去。 蔡和衷没有阻拦,只是冷冷地看着他们。 他们刚跑到门口,猛然停下脚步。 因为门外站满了人。 为首的两个,气势之强,不输于蔡和衷。 马山骂了一句:操,怎么还有两个宗师级别的高手! ------------ 第649章 濠江赌王 两个高手往旁边一让,一个老人拄着拐杖,由何广志搀扶着走进来。 许致胜以及原来赌厅里的工作人员见到来人,都恭敬的弯腰低头,叫声:“老太爷!” 查娜丽悄声在马山耳边说:“他就是赌王——何家昌!” 马山稍微有点懵。 不是说赌王很难见吗? 原本是想赢两把大的,把蔡和衷逼出来,给李沐尘打个前站。 现在倒好,直接把赌王给逼出来了。 才五十亿而已,这赌王未免有点廉价了吧! 马山知道,现在麻烦有点大了。 两个宗师,加上蔡和衷,想逃是逃不掉了。 他在查娜丽耳边小声说:“一会儿我把他们引开,你冲出去!” 查娜丽说:“不行,要走一块儿走。” 马山说:“两个人谁也走不了!你先走,如果我死了,来年你给我坟前上柱香就行。” 不知怎么的,查娜丽莫名有一丝感动。她脸上冷冰冰的,心里却暖洋洋的。 “不行,事情是我们两个人做的,我不会丢下你先走的。” 马山握住查娜丽的手:“也好,生不能同床,死亦当同穴!” 查娜丽听着总觉得别扭,但都这时候了,也就没和马山计较。 只听马山又叹息一声:“唉,可惜了。” “可惜什么?” “可惜了那张房卡,大都会套房啊……” “滚!” 查娜丽一把甩开马山的手。 何家昌拄着拐,走到他们近前,端详了几眼,没有说话,由何广志扶着,到旁边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两个宗师级的保镖一个站在大门口,一个站在马山和何家昌中间偏左一点的位置。 这样一来,马山和查娜丽既不可能夺门而出,也无法通过攻击何家昌来擒贼擒王。 蔡和衷背着手,始终站在赌桌旁。 何家昌终于开口了,说道:“事情的经过我知道了,千术、蛊术,十分精彩啊!我何家昌混迹赌界几十年,见过全世界赌王千王名局无数,你们这一局,可以排进前十!” 他又上下打量了他们几眼。 “你们还这么年轻,就有这样的本事,到哪里没有个好前程?为什么要帮鬼佬做事呢?” “什么帮鬼佬做事?”马山一脸懵逼。 何家昌呵呵一笑:“濠江这块地,是我一手打造起来的。我费了几十年心血,把这里变成超过拉斯维加斯的圣地。当初我请鬼佬来投资,没一个肯来,看不上濠江这个小地方。现在濠江发展好了,一个个都想来摘桃子了,哼哼!哪有那么便宜的事!” “最近银沙的动作那么多,处处针对我,想吃掉我的博濠,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这时候来搞事情,你说你不是鬼佬的人,你觉得我会信吗?” 马山越听越糊涂,怒道:“你们怎么斗关我屁事!告诉你,老子就是老子,什么鬼佬鬼少,老子是华人!” 赌场里的人见马山如此豪横,一个个愤怒不已,眼中怒火快要把马山淹没。 但马山毫不畏惧,瞪大了眼睛看着何家昌。 这倒让何家昌有几分意外。 何广志道:“马山,你以为你是谁?知不知道你在和谁说话?” 马山冷笑道:“我知道,赌王嘛!不过老子就是这么说话,什么王你也管不了老子说话!” 何广志一听,勃然大怒,就要发作,却被赌王何家昌阻止了。 何家昌摆手道:“算了,年轻人,狂一点倒是没什么。如果你不是鬼佬的人,我倒是可以不计较,但你在我的场子里出老千,被抓了个现行。照规矩,你们得留下一只手,才能离开。” 马山连眉头都没皱一下,走到牌桌前,把手臂往桌上一放,说:“不就是一只手吗,来,砍!” 何家昌微微一愣,不觉露出几分欣赏来。 何广志一指查娜丽:“还有她!” 马山大怒,骂道:“你放屁!刚才说的,留下一只手,那就留我的手。怎么,赌王的话不算话,嘴巴里尽是屁是吧?” 何家昌哈哈大笑:“哈哈哈,小伙子,我已经很久没遇到你这样的人了。你倒是很对我的脾气,很像我年轻时候的一个伙伴。这样吧,我给你个机会,到濠江来帮我做事,我不但不砍你的手,还把你们赢的五十亿也给你们,怎么样?” “我要是不同意呢?” “那我就没办法了,只能照规矩办事。你也别挑我话里的毛病,出老千的是你们两个人,两个人的手都得留下。这是规矩!” 何家昌说完,静静地看着马山。 马山回头看了一眼查娜丽,一咬牙,把另一只手也放在了牌桌上。 “让她走,砍我两只手,这总可以了吧?” “马山!” 查娜丽跑过来,一把将马山桌上的一只手拿下来,撸起袖子,把自己的手臂放上去。 “谁要你替我了?你以为你是谁?” 马山轻轻把她的袖子放下来,遮住那一截雪白如藕的手臂,朝她笑笑,说:“你的手比我好看,砍了多可惜。砍我的,以后吃饭你喂我!” 查娜丽的眼眶有一些湿润,说:“凭什么要我喂你,你是我什么人啊!” 看着他们这推来让去的缠绵样,何广志莫名心头生气怒火,冷笑道:“真是一对苦命的鸳鸯啊!既然马先生如此重情义,我们又怎么能不成全你呢!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动手啊!” 一个保镖拿着一把砍刀走过来,刀身在灯光下明晃晃的泛着冷光。 他把刀刃放在马山的手臂上试了试,然后高高举起。 马山忽然大声道:“等一下!” 人们都以为他害怕了。 何广志冷笑道:“怕了?还以为多英雄呢!早点认怂不就好了?现在跪下来磕个头,这事就算了了。以后帮我们何家做事,就是一家人了。” 马山却没有理他,而是问道:“砍完以后,断手我可以带回去吧?” 众人都是一愣,不明白都这时候了,他怎么还问这种问题。 就连查娜丽也觉得莫名其妙,这家伙脑子里装的是什么? 蔡和衷说:“当然可以。” 马山点点头:“那就行了,砍吧。” 马山的态度让何广志大为光火,感觉自己受到了侮辱,大声道:“给我砍!” 保镖举起刀,正要砍下去。 忽听门外有人说道:“你们开赌场的,赌不赢,就要砍人手,赌王的称号就是这么搏来的吗?” 马山听见声音一喜,知道这手是不用砍了。 他朝门口看去,只见李沐尘背着双手,优哉游哉地走进来。 ------------ 第650章 我要和你赌家产 何家昌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只在眼里闪过一丝惊讶。 而蔡和衷则深深皱起了眉头。 为了防止马山和查娜丽逃跑,也为了防止他们和银沙里应外合,他调集了大量人手,把这里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 这些可不是一般的保安,而是濠江最精锐的力量,可以看成是一支小小的雇佣军。 而且其中还有大批武道高手。 濠江何家,和别的豪门世家不同。何家以赌起家,做的不是太平生意,要是没有高手护卫,哪里守得住这份家业? 眼前这个人是怎么上来的? 而最关键是,他进来的时候,显得如此轻松,门外竟然没有一个人拦他,就连守在门口的那位宗师都没动,就那样眼睁睁放他进来了。 除非此人已经武魂大成,到了武道巅峰境界。 可是眼前这人,看上去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而且身上没有一丝一毫的武道气息。 “你是什么人?” 蔡和衷往前迈了两步,手里捏住了两张牌,随时准备好出手,防止对方伤害赌王何家昌。 而那两位宗师也终于动了,成犄角之势,向李沐尘靠拢。 李沐尘却连看都没有看他们一眼,径直走到马山和查娜丽面前,道:“马山哥,嫂子,让你们受惊了!” 查娜丽被他弄了个脸红,嗔骂道:“别乱叫,谁是你嫂子!” 马山就在那里嘿嘿地笑,暗中竖起大拇指夸赞:果然好兄弟! 李沐尘转身看向赌王,一抱拳,道:“何先生,我叫李沐尘,从内地来。这两位是我朋友,我想把他们带走,不知道能不能行个方便?” 他的话听上去好像很客气,但听在别人眼里却是傲慢至极的。 赌王何家昌是什么身份?纵横赌界近百年了,可以说,大半个濠江都是他的。 何广志想起在香江宴会上的一幕,李言成说香江李家是京城李家的暗支,还认了李沐尘这个侄子。 他俯身在何家昌耳边说了几句。 何家昌点点头,微微一笑:“嗯,我知道你,李沐尘,你的名字最近在内地很响啊!刚才,香江的李先生也给我打了电话,你们在找江龙辉是吧?” 听见这话,旁边的蔡和衷微微皱了下眉头。 李沐尘说:“不错,何先生知道他在哪里吗?” 何家昌没有直接回答,只是呵呵笑着:“别人求人,都是好言好语,送些好礼,你倒是好,有求于我,却派人来砸我的场子,在我的赌场里出老千。你说,让我怎么不怀疑,你是我的对手派来的呢?” 李沐尘说:“何先生是濠江赌王,威名赫赫,不这样,恐怕见不到你。” 何家昌笑道:“怎么会呢,香江老李的面子,我还是要给的。” 李沐尘却正色道:“我是我,不需要靠谁的面子。” 何家昌微微一愣,看着李沐尘,忽而哈哈大笑起来。 “好好好,现在的年轻后生里,很少这么有胆魄的了,今天我居然见到了两个。我很欣赏你们,但是,赌场有赌场的规矩。出老千被抓,至少要砍一只手。如果今天不把你这两位朋友的手留下,那我何家在濠江的赌场就都要关门了。” “我知道。”李沐尘说,“既然你说赌场的规矩,那就按赌场的规矩来,我们赌一局,我把他们的手赢回来,可以吧?” 何家昌没有说话,看向蔡和衷。 蔡和衷微微一笑:“李先生,我们是开赌场的,你要赌,我们欢迎。但是,一码归一码。出千砍手,是赌场的铁律。你要赌,我奉陪,但只能用别的赌注,不能用他们的手。” 何家昌微微皱眉。 他的本意是让蔡和衷和李沐尘赌,赢了李沐尘,然后再把他们收归门下,成为自己的人。 可是蔡和衷直接拒绝了李沐尘。 如果砍了马山和查娜丽的手,就把李沐尘逼到了敌对方。 何家昌当然不是怕李沐尘,他并不知道李沐尘有多厉害,内地传来的一些传闻他也只是听听。 但李言成的面子他必须给。香江是濠江赌场最重要的资金通道,赌场只接受港币现金,筹码也是以港币为基准制作的。 如今博濠和银沙正斗得厉害,鬼佬一心想要吞掉何家的生意,如果这时候得罪了香江李家,无异于自掘坟墓。 另外,何家昌也已经知道了查娜丽的身份。查家在南洋的势力不弱,何况查娜丽背后还有个大马神女。 但何家昌又不好斥责蔡和衷,他的话本身没有毛病,而且蔡是自己最得力的手下,也有亚洲千王的美誉,如果他说的话,自己随意驳回,让人知道了,徒添笑话。 因此何家昌没有多说什么。 李沐尘见蔡和衷这么说,知道今天想简单善了此时已经不可能 ,目光一凛,说:“看来你们是不肯给这个面子了?” 蔡和衷冷笑道:“你的面子很大么?” 马山大怒,就要上前拼命,被查娜丽拉住。 李沐尘目光从蔡和衷移到何家昌身上,又在赌场众人脸上扫过:“既然这样,我也就不用给你们留面子了。” 何广志哈哈大笑起来:“还给我们留面子,你以为你是谁啊?哈哈哈,说出去也不怕笑掉大牙!” “住口!”何家昌斥道,“这里没你说话的份。” “爷爷!”何广志收起笑容,满心不快。 何家昌看着李沐尘,问道:“你想怎么样?” “既然是赌场,那就按赌场的规矩来吧,免得传出去说我欺负你们。我就和你们赌一把。”李沐尘说。 “你想赌什么?” “我要和你赌家产。” 在场的人都愣住了。 不知是谁先笑了一声,就变成了满堂哄笑。 何广志笑得尤其大声,仿佛听到了世上最好笑的笑话。 就连九十多岁的何家昌也忍俊不禁,笑得轻轻咳嗽起来。 “小子,你以为小孩子过家家呢?赌家产?哈哈哈哈……”何广志指着李沐尘,“你知不知道何家有多少家产?我告诉你,大半个濠江都是我们何家的!何况我们在海外还有很多赌场和股份,随便那一点出来,都能砸死你!” 李沐尘没有理会何广志,而是看着何家昌。 何家昌阻止了还想说话的孙子,对李沐尘说:“我知道最近内地崛起了一个李公子,也听说过很多关于你的事,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立足京城,让李家有复兴的迹象,很不简单。可是,要和我赌家产……若是二十年前的李家,当然可以。或者再给你二十年时间,也许有希望。但是现在的你……” 他笑着摇了摇头,“还远远没有资格!” ------------ 第651章 全都疯了 李沐尘笑了笑,没有回应何家昌的话,而是拿出手机,拨通了李言成的电话。 “喂,伯父吗?我是李沐尘。” “哦,沐尘啊,到濠江了吗,见到赌王没有?” “见到了,伯父,我现在就在赌王旁边,手机开着免提的。” 电话那头明显愣了一下,“哦,这样啊,有什么事吗?” “伯父,你和我说过,香江李家,除了你留给子女的那几份之外,剩下的全部资产,我随时可以接手,对吧?” “噢……是啊是啊,我是说过,没有任何问题的。” “好,我现在要和赌王赌身家,准备用香江李家的全部资产做赌注。如果我赢了,以后半个濠江都会姓李;如果我输了,香江李家就姓何了。伯父,您没意见吧?” 电话那头陷入了沉默。 而整个赌厅里也同样变得安静无比。 人们没想到,李沐尘会突然把香江李家搬出来,用李言成的资产做赌注,来和何家昌赌身家。 够不够资格? 当然够。 李言成是亚洲首富,何家昌是濠江赌王。 论钱,李家比何家多。但论势力,何家略胜一筹。 两相抵消,要赌身家,谁也说不上吃亏。 何家昌轻轻摇了摇头。 他是赌王,十几岁就在赌场里混,赌是他的老本行,如果这个世界上有人能在赌桌上赢了他,他就不会有今天的成就了。 当然,他很少亲自下场,也不需要亲自下场。 赌博的精髓,不在于牌技,不在于你的手多快、耳目多聪明,而在于形势,在于决断,在于规则。 真正的赢家,从来不是什么千王赌鬼。 只有掌握了规则的人,才配称为赌王。 濠江,只有他一个赌王! 谁会傻到,到濠江何家的赌场里来,和何家昌赌身家? 何家昌不相信李言成会答应,除非李言成疯了。 但是手机对面的沉默,让他的心里产生一丝不安。 这么简单的问题,李言成为什么要犹豫? 为什么不直接拒绝? 他看向李沐尘,眼里多了几分疑惑。 时间仿佛停止了一般,没有人动,没有人说话,都等着电话那头的回答。 人们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和旁边人的呼吸声,还有手机里传来的轻微的滋滋的电流声。 这种声音在平时绝对是听不到的。 也许十秒,也许一个小时,也许一个世纪。 没有人知道过了多久。 沉默终于被打破,电话那头传来李言成的声音: “可以!” 哗,现场一阵轻微的骚动,即便是赌王亲自在场,也无法压制人们内心的震惊。 这已经不是一般的赌局,这是一场从未有过的豪赌! 濠江之王和香江之王之间的豪赌。 眼前这个年轻人疯了! 香江的李言成疯了! 现在,就看何家昌是不是也跟着疯了。 李沐尘挂断电话,看向何家昌,问道:“何先生,怎么样,这个赌注够不够?” 这下,轮到何家昌沉默了。 李言成居然答应了?! 他再次看向李沐尘,这个年轻人,究竟是拿住了香江李家的把柄,还是身上有什么能够让李言成孤注一掷的东西? 他凭什么敢下这样的赌注? 从直觉上来说,何家昌是想拒绝的。 何家如今的权势财富,没必要冒这样的风险。他完全可以用最简单的办法把对方捏死。 但李沐尘的这个电话,让何家昌骑虎难下。 李言成答应了,这就已经不是李沐尘的事了,而是变成了何家和李家的事了。 他如果不赌,就等于认输了。 以后在香江李家面前,就永远抬不起头来。 何家昌沉默了许久,终于点点头,说了声:“好。” 气氛一下子就紧张起来,仿佛两军对垒,剑拔弩张,杀气弥漫于沙场之上。 …… 香江深水湾道的豪宅里,李言成站在落地玻璃窗前,望着窗外的夜色出神。 在他的身后,长子李兆丰,也是现在香江李家的家主,垂手而立,看着父亲已经越来越驼的背脊,有些不安。 “爸,为什么要答应他?” “不答应又能怎么办?”李言成说,“他当着何家昌的面打电话,还开着免提,我能不答应吗?这是个聪明人呐!他是在考验我说过的话是不是真的,也是把我和何家昌架在火上烤啊!” “那他输了怎么办?”李兆丰忧心道,“难道您辛苦几十年攒下来的家业,真要给何家吗?” “如果赢了呢?”李言成道。 李兆丰一愣:“怎么可能?在濠江的赌场里,谁能赢得了何家昌?” “万一,赢了呢?”李言成说。 “爸!这可不像您!您一直教导我们,不赚最后一个铜板。您还说,投资一定要摒弃赌性,回归理性。您平时最讨厌赌了,怎么这次……” 李兆丰有些焦躁地看着自己的老父亲。 李言成突然笑了:“兆丰啊,你知道我为什么选你做接班人吗?” “就是因为你持重。”没等李兆丰回答,李言成继续说道,“你弟弟赌性重,易成,也易败。他是可以开拓江山的,但他守不住。你和他相比,开拓之力不足,但你能守。这方面,你比他强很多。一个家族,守业比开拓重要得多。所以我让你做接班人。” 李兆丰不知道父亲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个,一时默然不知所对。 “你们可能都觉得,我香江李家已经够富有了,够强大了。”李言成转过身来,笑着摇了摇头,“可是你们不知道啊,真正的李家,有多强,有多大!” “爸,您的意思是……” 李兆丰脑子里转了好多道弯,仿佛明白了一些,又好像不明白。 李言成却没有再继续说下去,而是说道:“你想过没有,沐尘如果赢了,濠江就姓李了。” “何家昌会认账?”李兆丰有点不相信。 “这就是沐尘聪明的地方,给我打了个电话,何家昌要是不认,他还有脸在濠江混下去吗?” “可是……如果输了呢,香江李家不也姓何了吗?到时候,我们怎么办?” “输了啊……”李言成扭头透过玻璃,望向北方,“那我们就去京城。” …… 蔡和衷面色凝重地坐在赌桌的一头。 现在,所有的压力都到了他的身上。 整个何家的命运,都交到了他手上。 当然,他并不害怕。 他也没有理由害怕。 一生经历赌局无数,未尝一败。 论赌术,他只服一个人,就是赌王何家昌。 可何家昌已经老了。 而且论千术,他自信连何家昌鼎盛时也不如他。 因为他不仅是赌王,还是千王,是千门宗师! 他看了一眼对面的李沐尘。 俊朗的面孔,清澈的眼神,自信的笑容…… 多么像四十年前的自己啊! 或许你也有几分本事吧,可惜你上错了赌台,选错了对象。 想起赌注是香江李家,蔡和衷的眼里热切起来。 此一战,赌王之名,恐怕要易位了吧。 何家昌也该退休了! 蔡和衷正想着的时候,坐在他对面的李沐尘说话了: “蔡先生,我想加注。” ------------ 第652章 现在认输还来得及 蔡和衷微微一愣。 “你已经赌了全部身家,还能用什么加注?” “哎,我先纠正一下,我下注的只是香江李家的资产,并没有用上我的全部身家。”李沐尘说道。 “你……”蔡和衷想要反驳,可这话好像又没毛病。 坐在不远处沙发上的何家昌倒是很平静,沧桑的脸上看不出喜怒。 “你想怎么加注?”蔡和衷问道。 “我和何老爷子赌的是身家,现在加注,则是你我之间。”李沐尘说。 蔡和衷眯起了眼睛,似乎想看清楚对手究竟是从哪儿来的自信。 “你我之间?哈哈哈哈……”他大笑起来,“好啊!你说,加什么?” “一只手,或者江龙辉的下落。” 蔡和衷皱起了眉头。 “这算什么赌注?” “你不是很喜欢砍手吗,那就赌一只手。当然,你也可以选择不砍手,只要说出江龙辉的下落就行了。但你千万别出老千,要是出老千被我抓住了,那就一加一等于二,要砍两只手了。” 蔡和衷冷笑一声:“哼,小子,你还是小心你自己的手吧!你想玩什么?扑克?骰子?还是麻将?” 李沐尘看向马山,问道:“马山哥,你们刚才玩的什么?” “梭哈。” “那就玩梭哈。” 蔡和衷点点头,让人拿来两副牌,放在桌上,对李沐尘说: “你验牌吧。” “不用。” “你不怕我的牌有问题?” “不怕。” 李沐尘回答简单而笃定。 蔡和衷有些想不明白,他这是哪儿来的自信? “那你要不要指定一个荷官?免得说我和荷官串通。” “不需要,你自己发牌也行。”李沐尘说。 蔡和衷目中寒芒一闪。 这已经不是自信了,这简直是在羞辱。 他当然不会自己发牌,如果这样,即便赢了,说出去也会被人笑话。 “你来发牌。”蔡和衷指着许致胜说。 许致胜看了李沐尘一眼,默默走到牌桌前,拆开其中一副,用手一摊,扑克牌在桌上整齐地平铺开来。 尽管李沐尘说过不用验牌,但许致胜还是做了一个请的姿势,示意道:“二位请验牌。” 李沐尘没有动,蔡和衷也没有动。 两个人的目光至始至终都没有看桌上的扑克一眼。 许致胜收起扑克,开始洗牌,洗完后让两人切牌。 李沐尘依然不动。他不动,蔡和衷也不动。 就这样,许致胜继续着一个人的表演。洗牌、切牌,然后发牌。 先一家发了一张底牌。 第二张是明牌,李沐尘是黑桃2,蔡和衷是梅花A。 两个人都坐在那里,谁也没去看底牌,仿佛都知道自己的牌是什么。 许致胜说:“梅花A说话。” 蔡和衷说:“赌注都已经下死了,还说什么话?” 他看着李沐尘,“小子,你就一张小二,要不认输吧,认输的话,你那只手就算了。” 李沐尘笑了笑:“你也可以认输的,只要说出江龙辉的下落。” “有种!”蔡和衷脸皮抖了几下,对许致胜说,“发牌!” 许致胜继续发牌。 第三张,李沐尘黑桃3,蔡和衷红桃A。 第四章,李沐尘黑桃4,蔡和衷方块A。 第五张,许致胜发了暗牌。 但李沐尘看都没看,对许致胜说:“你帮我翻开。” 许致胜便把牌翻开,是一张黑桃5. 蔡和中轻轻把牌翻开,是一张黑桃6. 他轻笑道:“不好意思,你的黑桃6在我这里。很可惜啊,两头同花少了一头,你只剩下一张黑桃A的机会了。” 李沐尘没有说话。 现在桌上的牌局很有意思,就和电影里拍的那样。 李沐尘是黑桃2、3、4、5的同花,但黑桃6在蔡和衷手里。 蔡和衷牌面有三条A。 剩下的就是关键的底牌。 谁手里拿到了黑桃A,就一定赢了。 黑桃A在李沐尘手里,就是同花大顺。在蔡和衷手里,就是四条A。 但如果两人手里都没有黑桃A,那就要看蔡和衷的底牌是不是6了。如果是6,就是fUllhOUSe,蔡和衷赢。如果不是6,只有三条A,那么李沐尘的底牌只要是任意花色的6组成顺子,也能赢。 牌局到了这里,其实输赢已经定了,只是没有揭晓而已。 现场的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人们都屏住了呼吸,等待着底牌揭开的那一刻。 只有马山一个人在嘀咕:“妈的,这牌面,拍电影呢!” 查娜丽轻轻拉了他一下,示意他小声点,不要影响到李沐尘,又悄声说:“别看他们都没碰牌,从一开始,他们就较上劲了,都是抓最好的牌,所以才会出现电影里的场景。” “那黑桃A在谁手里?”马山问。 查娜丽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二人看向赌桌。 李沐尘和蔡和衷还是对桌而坐,一动也不动。 许致胜的额头沁出了汗水。 作为赌场的高级经理,自诩为赌术仅次于蔡和衷的人,又是本场的荷官,他居然不知道这两个人的底牌到底是什么。 原本是不应该这样的,洗牌切牌都是他一个人,整副牌的顺序他一清二楚,他闭着眼睛都知道发出去的每一张牌是什么。 但问题是,现在牌面上的每一张牌,都和他以为的牌面不一样。 许致胜可以肯定,有人换牌了。 他不知道是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换的,是洗牌的时候?还是切牌的时候?或者是牌发出去的一瞬间? 许致胜感觉自己的赌术在这两个人面前弱爆了。 蔡和衷看着牌面,冷笑一声:“怎么样,李公子,要不要认输?现在认输还来得及哦!只要你认输,手就不砍了,让香江的李老爷子带着资产清单过来就行。当然,你那两位朋友出老千,他们的手还是要留下的。” 李沐尘微微一笑,忽然站了起来。 所有人都以为他真的要认输了。 何家昌脸上也终于露出一丝轻松。 何广志更是笑出声音来:“哈哈哈,早知现在,何必当初!哈哈哈……香江李家从此姓何,我们何家从此独霸濠江和香江,整个东南亚,都没人是我们的对手!” 何家昌本能的觉得孙子这么说不对,可一想到香江李家的资产忽然就成了自己的,顿时心咚咚地跳了起来,惊喜盖过了一切。 就连查娜丽都以为李沐尘认输了,心里一阵紧张失落,不自觉的拉住了马山的手。 只有马山,毫不在意。他知道,李沐尘是不可能认输的。 这世上,还没有能让自己这个兄弟认输的事情。 几百道雷都劈不死,老天都收拾不了的家伙,又怎么会在牌桌上认输? ------------ 第653章 我真不是偷鸡 “我也给你个认输的机会。”李沐尘忽然说道,“你现在认输,只要把江龙辉的下落告诉我,别的,我都可以不计较,何家的家产我也可以不要。” 说完,看着何家昌,“何老,其实我今天来,并不是想砸何家的场子的。我的主要目的是找江龙辉。你考虑一下!” 何家昌愣了一下,陷入了沉思。 如果只是要江龙辉的下落,而避免让何家陷入生死局,的确是笔好买卖。唯一要付出的,就是主动认输丢掉的面子。 但这多像是在偷鸡啊! 不仅何家昌这么想,所有人都这么想,除了马山,都认为李沐尘在偷鸡。 何广志说:“爷爷,别上他的当,他这是诈你想偷鸡呢!” 又暴跳着骂道:“姓李的,你要不要脸?输不起了?不敢开牌了?想使诈?告诉你,没门!有种你就开牌,没种就照衷叔说的,认输,跪地上磕一个,饶你一只手。不过香江李家的家产,你是输定了!” “那么说,你们是不肯认输啰?”李沐尘问道。 蔡和衷看了一眼何家昌,心里感叹,赌王真的是老了,居然在这时候会犹豫。 对方明显已经是黔驴技穷,想用这种方法来偷鸡。 这时候认输,哪怕不用付出任何资产上的损失,何家的面子却丢尽了,不要说以后被香江李家压一头,就是在濠江,也不想再像以前一样硬了。 虽然蔡和衷也不得不承认,李沐尘的赌术很厉害。连他都不知道李沐尘的底牌是什么。 不过这不重要,因为他自己的底牌是黑桃A。 只要黑桃A在手里,李沐尘无论如何也赢不了。 蔡和衷生怕赌王答应,急忙说道:“李沐尘,你别痴心妄想了,开牌吧!” 李沐尘点点头,说:“好啊,既然你们不要这个机会,那就开吧。” 但他站在那里没动,看向何广志,“何少,要不,这张底牌,你来帮我开吧。蔡先生,没意见吧?” 蔡和衷总觉得不对劲,但他能有什么意见? 总不至于怀疑何广志和李沐尘串通来谋夺何家的家产吧? 何广志心里早就痒痒的,想知道底牌是什么。一想到这场世纪豪赌的底牌由他来揭开,一想到由他来宣布香江李家的家产从此归于何家,他就兴奋不已。 这张牌一开,他在家族中的地位必然会上升,成为未来赌王接班人的有力竞争者。 何广志甚至都没有去征求蔡和衷的意见,在他看来,蔡和衷只是何家养的一条狗,比别的狗凶一点、厉害一点而已,但还是一条狗。 何广志走到牌桌前,一把将李沐尘发的底牌掀开。 然而,当他看见底牌的时候,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 底牌,赫然是一张,黑桃A。 “怎么可能!” 何广志还在发呆,蔡和衷腾一下站起来。 “不可能!黑桃A明明在我这里,怎么会跑到你那里去?你出老千!”蔡和衷指着李沐尘说。 李沐尘耸了耸肩,双手一摊:“牌是你们的牌,荷官是你们的人,就连底牌,都是何少爷帮我开的。从头到尾,我都没碰过牌。你说我出老千?请问,我怎么出的千?是何少爷帮我换了牌吗?” “还有你说你的底牌也是黑桃A,那何不打开看看呢?如果有两张黑桃A,那只能说明你们的牌有问题,我是不是可以认为,你们赌场出千了?” 李沐尘看了一眼蔡和衷面前桌上还盖着的那张底牌,“蔡先生,你怎么不开牌?” 蔡和衷站在那里,脸上一阵青一阵白,胸膛起伏不定,不知是愤怒还是懊悔。 他盯着李沐尘,眼里充满了杀气。 可是李沐尘泰然若素,根本不像是刚刚经历了一场凶险的赌局,就那样平静地站着,等着。 房间里的气氛再一次陷入了僵硬和紧张。 何家昌拄着拐棍,从沙发上站起来,说:“和衷,认输吧。” 这一声,让赌场里所有的人都惊诧莫名。虽然赌局已经揭晓,李沐尘底牌是A,蔡和衷无论是什么牌,都已经输了。但人们很难相信,濠江赌王,一夜之间就要易主了。 何家昌近百岁的脸上布满了沧桑的皱纹,尽显老态。可是,他站在那里,脊背依旧挺得笔直,整个人身上依然有一股精神,根本没有输光了家产的颓丧。 当蔡和衷感受到赌王身上那股精神的时候,他终于明白,为什么何家昌是赌王,而自己只能拥有一个“千王”的称号。 蔡和衷长长地叹了口气,说:“好吧,我认输。” “爷爷!”何广志不敢置信地看着曾经不可一世的爷爷。 “出来混,迟早要还的。”何家昌说了一句,然后看向李沐尘,“你让李言成明天派财务团队来濠江吧。” 说罢,拄着拐棍,也不要人搀扶,倔犟而执拗地挺着腰杆,朝门口走去。 何广志突然大吼一声:“你们还愣着干什么,把这个姓李的给我拿下!” 手下人这才反应过来,两大宗师,几十个带着武器的保镖,把房间围了个密不透风。 “住手!” 何家昌转回身,拐杖用力地在地上笃笃地敲着。 “你们这是要干什么?我何家昌不是什么好人,纵横濠江八十年,什么坏事都做过,可我从来没赖过赌账!” 老头看上去气得不轻,一张老脸胀得通红,不停地咳嗽起来。 一个管家模样的人过去扶住了他,轻轻拍他的背,“老爷您别生气了!” “我能不生气吗?”何家昌怒道,“愿赌服输!如果这一点都做不到,就不配姓何!不就是几间赌场吗?没有了,何家的人就要饿死了吗?” 老人一发脾气,屋子里的人都噤若寒蝉,竟连两位宗师都被他的气势压制,退到了一边。 何广志敢怒不敢言,只能乖乖听着老人训斥。 老头的话让马山很对脾气,有股惺惺相惜的感觉,可惜太老了,要不然倒是可以交个朋友。 李沐尘走到马山和查娜丽身边,转身说道:“好了,你们输了,这里的一切都是我的了,我的兄弟是自己人。自己人在自己的场子里玩牌,当然不用砍手了,对不对?” 没人反驳他的话,这时候谁还关心马山和查娜丽的手,这时候关心的濠江的赌场以后失去了何家,将何去何从? 李沐尘说完,又拿出手机,拨通了李言成的电话。 “我赢了。”他只说了三个字。 电话那头又是一阵沉默,然后回了一个字:“好!” 虽然只有一个字,但李沐尘能听出李言成的激动。 李沐尘打电话的时候,何家昌没有走,也没有说话,只是那样倔犟地站着。仿佛战场上战败的将军,即使死,也要屹立于疆场。 李沐尘看了他一眼,也不禁有几分佩服。 这个老头不简单啊! 此时他心里有了一个想法。 赢了何家的产业,固然能帮李家增加一笔不小的资产,却未必能增长多少势力。 若能收服这个老人,就等于收服了整个濠江。 李沐尘心中一思量,有了主意。 挂了电话,他转向蔡和衷。 “现在,该算算我们的账了。说吧,江龙辉在哪里?” ------------ 第654章 千门宗师 蔡和衷沉着脸,冷笑道:“你以为我会告诉你吗?” “别忘了我们的赌约,砍手,或者江龙辉的下落,二选一。”李沐尘说,“你不会想耍赖吧?” “哼,愿赌服输,我蔡和衷从来不赖赌债!我会自断一臂,再走出这间屋子,就像这样……” 说罢,他拿起桌上的一张扑克牌,对着桌子轻轻一划。 厚厚的桌子,竟然被他切下一个角来,像切豆腐那样轻松。 “不过在此之前……” 蔡和衷的身上忽然爆发出一股强大的气势,盯着李沐尘的眼睛里满是杀气。 “和衷,你要干什么?”何家昌问道。 “这是我和他的私人恩怨,和何家无关。”蔡和衷说。 他这话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就是要杀李沐尘。 马山一个箭步跨出,挡在李沐尘身前。 “和衷,住手!”何家昌说道,“赌输了,可以再来,但如果输了还要伤人,以后赌界你就再无立足之地了。和衷,你还年轻……” 蔡和衷自嘲地笑了笑:“我也六十多了,不年轻了!”他举起手,“若再自断一手,你觉得我还能回赌桌吗?” 何家昌皱眉道:“和衷,不管怎么样,在我的地盘上,我不允许有人坏了规矩。从这里出去以后,你做什么我不拦你,但在这里,你不能动他。” “哈哈哈哈……”蔡和衷大笑起来,“你的地盘?何家昌,你已经没有地盘了!你忘了你刚刚输光了,把整个濠江都输给了李言成吗?” “哈哈哈……我原本以为你是赌王,是一代枭雄,敬你服你,可现在看来,我错了。你只不过是个妇人之仁的烂好人!家产都输光了,还在那里死要面子!有钱的时候,你是赌王。没了这些赌场,你以为你是谁?你的面子值个屁的钱?” 何家昌没有说话,苍老的脸上如冬日的冻土,没有任何表情,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他执拗地用拐棍拄着地,固执地挺着胸膛,只是撑住拐棍的手臂微微颤抖,仿佛那笔直的脊梁有千钧的重。 “何家昌,你输了! 你什么都没有了!但我有!”蔡和衷叫嚣道,“我比你年轻,我是千门宗师!除了千术,我还会杀人!杀人才是我真正的强项!” “这个人……”他一指李沐尘,“在暗杀榜上排在第一,有人出一百亿要他的命!只要杀了他,一百亿就是我的了!” “一百亿在你何家昌眼里是不是不算什么?哈哈哈,的确,曾经不算什么,但现在,你已经失去了一切,只因为你的面子,因为你的妇人之仁!从明天开始,濠江的赌场不再姓何了!” “当然,也不会姓李!哈哈哈哈!说起来,还要感谢他,要不是他今天来这么一闹,要想把何家赶出濠江,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银沙背后的资金实力那么雄厚,拉斯维加斯的几个财团都过来了,但还是打不过你,只能让江龙辉来和你谈判。” “现在好了,李家来经营,他们不懂赌场,怎么斗得过银沙,怎么斗得过埃德森先生?何况李言成是个商人,商人看重利益,只要给他足够的利益,他一定会把赌场让出来的。” 何家昌终于动容,脸上现出一丝愠怒,道:“原来你和江龙辉是一伙的?难怪鬼佬最近对我的一切都了如指掌,原来你们都投靠了鬼佬!你是内奸!” “是又如何?” “我待你不薄,你为什么要背叛我?” “不薄?哈哈哈哈……”蔡和衷大笑着,“你是待我不薄,但不管我立多大的功,你会把博濠给我吗?因为我不姓何!你只会把家产给你那几个无能的子孙!埃德森先生却答应我,只要何家倒下,何家现在所有的场子,都会交给我来经营,还给我三成的股份!这些你能给我吗?会给我吗?” 何家昌闭上眼睛,仰天叹了一口气。手上终于承受不住千钧的力,手一松,拐棍跌落在地上,那挺直的脊梁也塌了下来。 旁边的管家连忙把他扶住,并不满地看了一眼还在何广志。 作为孙子,何广志竟然没有上来扶一把的意思,眼神里反而多了一丝冷漠和恨意。 “不用扶我!” 何家昌倔犟地甩开管家,身子摇摇晃晃,但还是站住了。 “告诉我,我的小孙女爱珊在哪?你们把她绑去了哪里?” “你放心,埃德森先生喜欢小孩,请她去作客而已。她在银沙吃得好、玩得好。” 何家昌脸色一阵惨白,知道孙女落在鬼佬的手里,凶多吉少。 李沐尘倒是没想到,何家内部原来出了这么大的事。看来是江龙辉和银沙的外国财团勾结,想要谋夺何家的产业,控制整个濠江。 江龙辉和太阳圣教关系密切,那么这个银沙集团,会不会也和太阳圣教有关呢? 李沐尘本来就在找江龙辉,原本还担心赌王和蔡和衷都不知道江龙辉的下落,那就白来一趟了。现在倒是不用担心了,因为蔡和衷和江龙辉就是一伙儿的。 蔡和衷似乎并没有把李沐尘放在眼里,只是看了挡在他身前的马山几眼,冷笑道:“听说你很能打,莫程宏、陈天佑、祝大生都败在你手下?年纪轻轻,这么能打,如果好好培养,将来就是宗师之资,甚至武魂大成也不是不可能。可惜啊,你遇到了我!知道什么是千门宗师吗?” 蔡和衷随手一翻,手上就多了一张扑克,指尖一弹,扑克飞出去,贴着牌桌划过,最后噗一声没入了墙壁。 这一幕,看在普通人眼里,最多觉得神奇,这人的扑克玩得真好! 可是马山却知道,这轻描淡写的一手,一点也不简单。扑克破空之声,发出了音爆,连空间都有种被割裂的感觉。而最后整张牌没入墙壁,那墙壁可不是纸糊的,是大理石的墙面。 而那张两米多长的实木桌子,沿着中线出现了一条细缝。桌在还在那里,但马山知道,只要轻轻一碰,这张桌子就会一分为二,轰然裂开。 这看似简单的一手,只怕一般的宗师都做不到。最起码,马山做不到,哪怕把扑克换成锋利的刀,他做出来的最后效果,也没有蔡和衷这么轻松写意。 “你接的住这一张牌吗?”蔡和衷自信地笑道,“接不住,就投降吧。跟着我,保证不会让你吃亏,何必跟着这个小白脸混呢?” ------------ 第655章 黑桃K 马山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投降?哈哈哈哈,爷爷的字典里就没有投降这两个字!姓蔡的,我看你还真是菜,我们那里有个叫菜头的,以前也像你这么狂,不过被揍了几顿后就老实了,现在跟我混,也混得不错。这样吧,爷爷给你个机会,你也跟我混,你不是喜欢赌嘛,菜头在禾城有个狗场,交给你管吧。你管的肯定比菜头好,都是同类嘛,语言上没什么障碍,对吧?哈哈哈哈!” 他啰里吧嗦的一大堆,蔡和衷一开始还没听明白,到后来反应过来,原来是在骂他,便勃然大怒。 “臭小子,既然找死,那我就成全你,别说我没给过你机会!”蔡和衷一翻手,双手的指缝里就各夹了一张牌,“我刚才只用了两成功力,而且我身上有两副牌,一共一百零八张。你猜猜,我全力出手,你的身体会被分成多少块?” 马山知道蔡和衷这次是真要出手了,便也严阵以待。 忽觉身旁一暖,一个窈窕的身影靠了过来,和他并肩而立。 蔡和衷对查娜丽似乎有几分忌惮,说道:“查小姐,你是大马神女的弟子,前途无量。查家在南洋也算有根基,何必和这种人混在一起?” “用你管!”查娜丽道。 “查小姐,我可不是怕你,也不怕你们查家,只是看在你师门的面子上,才让你几分。大马神女的降术出神入化,但是你,天赋再高,才学了几年?除了会玩弄几条虫子外,降术的精髓只怕还没掌握吧?我是好言相劝,别被人利用了还不自知。像你这么优秀的女孩,要找男朋友,世间豪门公子随便挑,何必吊死在这棵歪脖树上?” “啊呸!”马山狠狠地啐了一口,“你才歪脖树!你爹歪脖树、你爷爷歪脖树、你全家都歪脖树!特么的,你祖宗是不是在歪脖树上吊死过?要不就是你爹把你射歪脖树上又给捡回来塞你妈肚子里了,你特么脑子里装满了歪脖树汁是不是?” 这一顿骂,把蔡和衷直接骂懵了。 天下武道高手他见得多了,哪见过这么会骂人的?这特么比街头的二流子还二流子,哪里有半点武道高手的风范? 旁边的查娜丽早就忍俊不禁,噗嗤一声笑出来,越笑越忍不住,后来干脆趴在马山身上笑得花枝乱颤,笑得直不起腰来了。 “找死!”蔡和衷大怒,双手一挥,八张扑克破空而来。 盛怒之下,这一次他没有留力。 他相信,马山和查娜丽一定会被大卸八块! 所有人的心都揪了起来。 博濠的人都知道蔡和衷的厉害,他们都认为马山和查娜丽必死无疑,并为之感到可惜。 在蔡和衷全力出手之时,八张扑克,对面哪怕是宗师也未必能全身而退。 带着空间撕裂的威势,带着死亡的气息,扑克射向马山和查娜丽。 马山发现自己的确无能为力。 如果说刚才那一张扑克,他还能拼死抗争一下,这八张扑克,他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但他脸上没有半点担忧和害怕,因为他知道,李沐尘就在自己的身后。 不过马山并没有忘记,一把抱住查娜丽,用自己的身体护住了她。 这当然是趁机,却也是他本能的反应。假如没有李沐尘,他也会这么做。 查娜丽心里一阵感动。 原本她还准备抵抗一下,作为大马神女的弟子,总还有一些保命的手段。 但她没办法在保护自己的同时保住马山。 马山的举动让她感动。她忽然觉得,如果一起死了,也挺好。 两个人紧紧地抱住,等待着死神的降临。 可是死神并没有降临。 查娜丽抬头去看,李沐尘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他们的前面,那八张扑克,全都在李沐尘的手里。 而对面的蔡和衷,则是一脸的震惊。 查娜丽这才想起,在钱塘武林大会上,李沐尘剑斩板浦知良的神威。她在心里暗骂自己糊涂,怎么能把这个给忘了呢? 她抬头看见马山笑嘻嘻的古怪样子,脸一红,从他怀里挣脱开来,嗔道:“你是不是早知道沐尘会出手?” 马山说:“他是我兄弟,当然会出手!” 查娜丽用力踢了他一脚,马山疼地呲牙咧嘴地弯下腰去揉腿。 没人关心他们打情骂俏,所有人的注意力的在李沐尘和蔡和衷身上。 在场的越是高手,就越是觉得不可思议。 尤其是那两个宗师。 他们深知蔡和衷的实力,而徒手接住这八张牌意味着什么。 便如看魔鬼一般看着李沐尘。 何家昌也是大感意外。 而最为震惊的,当属蔡和衷本人。 “原来内地的那些传言不是假的。你果然是个高手!不过,别以为能接住我八张牌,就能赢我!” 李沐尘微微一笑:“我知道,你身上有一百零八张牌嘛!不过你的牌救不了你,唯一能救你的只有江龙辉。说出江龙辉的下落,我可以留你一条命。” “哈哈哈哈,小子,别太狂!那就让我看看,你怎么接住我的一百零八张牌!” 说罢,张开双臂,浑身一颤,身上就飞出许多扑克来。 这些扑克在空中乱舞,速度并不快,好像风中的秋叶。 可是人们渐渐发现了不对。 有人揉了揉眼睛,讶然道:“是我眼花了吗?这牌怎么只有虚影,看着像是投影?” 马山也有些奇怪:“这是什么鬼?” 查娜丽说:“这是武魂!千门武魂,和别的门派练法不同,他们的武魂全都化成了牌!” “艹!真特娘的歪脖树生的,练个武魂都能练歪!”马山骂道。 空中的扑克好像越来越多,越来越密,人们仿佛置身于幽灵飞舞的阴间,周围弥漫着一股阴森的气息。 “哈哈哈哈,李沐尘,听说你在内地武林大会上一剑斩了东瀛的板浦先生。来吧,亮出你的剑,让我看看你的实力究竟有多强!是我的千门幻魂斩厉害,还是你的剑术厉害!” 说罢,那些飞舞的扑克,便向中间凝聚,一张张叠在一起,仿佛有一双无形的手正在洗牌,最后变成了一张大扑克,牌面是一张黑桃K。 黑桃K上的国王栩栩如生。 整张扑克立在蔡和衷的背后,犹如一面墙。 接着,黑桃K上的国王动了。 他从扑克里走出来,带着国王的气势,举起手中的剑,一剑朝李沐尘斩了下来。 “给我死!” 这一刹那,所有人都感受到了死神的存在。 ------------ 第656章 打过去 何家昌终于知道蔡和衷为什么敢公然跳反了。 他的实力,凌驾于宗师之上。 其实蔡和衷早就想取代他了。 之所以一直没动手,是因为蔡知道,赌王,不仅仅是靠千术或者武力就能当上的。 要不然,那些实力强大的武者或巫师,早就来抢这个位置了。 凭武力,顶多拿走一时的财富,拿不走名望和地位,更不可能长久,除非你真的打遍天下无敌手。 蔡和衷在等他死,事实上,他已经很老了,离死不远。 但蔡和衷还是等不及了,当银沙的埃德森许诺了足够多的时候,他就动手了。 何家昌倒并没有什么遗憾,出来混,迟早要还的。 他纵横一生,该拥有的都拥有过了,该享受的也都享受过了,没的什么可遗憾了。 即便是子孙,他也看淡了。富不过三代,儿孙自有儿孙福。 但今天,让他觉得颇为可惜的是,把李沐尘和马山这几个年轻人卷进来。 虽然李沐尘赢走了他的家产,何家昌并不生气,赌桌上的事,他从来不生气,开了一辈子赌场,如果连赌桌上这点事都接受不了,他也做不了赌王了。 有鬼佬做后台,加上江龙辉的南亚洪门,以蔡和衷的本事和心计,即使没有李沐尘,何家也撑不了几天了。 与其把濠江送给鬼佬,还不如送给李家。 不过可惜,李家也拿不到了。 武魂一出,谁与争锋! 蔡和衷的千门武魂与众不同,居然练出了一张黑桃K。 人们看着那国王从扑克里走出来,犹如魔幻。国王的剑举起来,带着死神的气息,对着李沐尘当头砍下。 李沐尘一挥手。 轰! 国王举剑的手凝滞在空中。 接着便轰然而散,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张巨大的扑克,犹如被人撕开,从中间裂成了两半。 蔡和衷啊的一声惨叫,一口鲜血喷出来,踉跄几步,扑通一下跪倒在地上。 他身后的武魂,早已荡然无存。 武魂大成,武道绝巅,这世间已难逢敌手。 蔡和衷的一身精气,全凝聚于武魂,如今武魂被废,就等于一生所学尽废,和普通人无异了。 人们刚刚都还震惊在他武魂出体的强大气势之中,那令人绝望的压迫感和窒息感。 可就这么一瞬间,武魂就解体了,蔡和衷吐血跪地。 大家甚至都来不及换个惊讶的表情。 再看李沐尘,只是站在那里,仿佛动都没动过。 蔡和衷跪在地上,缓缓抬起头,脸上一下子苍老了几十岁,看着比何家昌还要老。 他看着李沐尘,眼里满是惊恐和不解。 “你……你是怎么做到的?你……究竟是什么人?” “你觉得你还有提问的资格吗?”李沐尘说,“说吧,江龙辉在哪里?” 蔡和衷死死的盯着他,目光里充满了恨意,冷笑道:“哼,你杀了我吧。我不会告诉你的,除非……!” 他的话还没说完,李沐尘就抬手一掌,拍在了他的天灵盖上。 蔡和衷至死都不敢相信,对方竟然真的就动手了。 他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仿佛在说,我的话还没说完呐,你不是想知道江龙辉的下落吗?你倒是问啊! 接着,他的身体如狂风中的沙子一般离散开来,消失无踪,空气中只剩下他那死不瞑目的眼神,仿佛还在死死地盯着这世界,充满了留恋。 屋子里鸦雀无声。 不可一世的亚洲千王,刚刚还武魂出世,以绝巅的武力镇压全场的蔡和衷,就这样没了。 普通人还好,最感震惊的,是何家昌和两位宗师。他们都很清楚,武道绝巅意味着什么。而眼前这个年轻人,居然轻描淡写的一招,就破了蔡和衷的武魂。 当他们再次看向李沐尘的时候,如见神明。 查娜丽也是一样。 这一次的景象虽然没有在武林大会上那样壮观,但带给她的震撼却更甚。 武林大会上,板浦知良一人独战六宗师,最后被李沐尘一剑斩了。场面之壮阔,的确罕见。 但李沐尘好歹出剑了。 这一次,他动都没动,弹指间,就让武魂湮灭,一代千门宗师死得连渣都不剩。 这家伙,究竟隐藏了多少实力? 还是说,这短短半年的时间,他又进步了那么多? 只有马山,悠闲地站在那里,司空见惯了似的,脸上毫无波澜。 何家昌拱手道:“听闻内地出了为惊才绝艳的李公子,有神仙之姿,我一直以为是谣传,没想到是真的。今日一见,竟然比传言还要惊艳几分,真让老朽大开眼界了。濠江的赌场交到李公子手里,也算是濠江的造化!” 李沐尘微笑道:“何老,濠江的赌场还得何家来经营,我可不想管。” 何家昌一愣:“赌桌无戏言,输了就是输了,李公子何必戏弄我?” 李沐尘哈哈一笑:“何老,我怎么会戏弄你?您是赌王,威名赫赫,今日见您的风范,也很让我佩服。我们是为了江龙辉而来,无意针对何家。刚才只是不知道您和江龙辉之间的关系,还以为你们是一伙儿的,才有了这样的误会。如今误会已经解除,赌局自然作废。” 何家昌脸一板:“那怎么行?赌局已经发生了,输赢已定。在赌城,规则第一,如果今天这一局可以作废,那赌城每天发生的千千万万局都可以作废,赌场还怎么经营?我一生的心血,打造了这座赌城,让濠江成为全世界赌客心中的圣地。我不能带头坏了规矩!” “何老……” 李沐尘还想再说,却被何家昌打断。 “你不用说了,明天让李言成派财务团队过来,或者你亲自接手,我们会全力配合。” 李沐尘没想到老头这么固执,心中却也有几分佩服,就说:“何老,要不这样吧,我提个建议,濠江的赌场是您一手打造起来,也一直是何家在经营,我们李家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冒然接手未必能接过这个盘子。” 何家昌点点头:“这倒是的,不过你放心,我可以帮你们过渡。” 李沐尘摇头道:“濠江不能没有何家,我想,赌场还是由你们何家来经营,我们李家可以占股份,拿分红。当然,我们也会投入一些资源进来。股份呢,我们两家各占一半,但李家只分红,不参与经营决策。您看这样可以吗?” 何家昌皱眉道:“你赌的是我的全部家产,不是一半。” 李沐尘笑问道:“何老,濠江现在有多少赌场,何家占比多少?” 何家昌不知道李沐尘为什么问这个,回答道:“十年前,我们何家的赌场在濠江份额占到百分之九十以上。不过如今形势不同了,自从鬼佬的资本进来,我们的份额被挤占掉了很多。现在濠江的六间大赌场,我们何家占一半。另外三家里,最主要的对手就是鬼佬的银沙。” “那我们把银沙拿下来,我占一半,是不是就相当于你现在的全部家产?” “拿下银沙?” 何家昌一愣,这个弯拐得有点大,但好像没什么问题,“怎么拿?” “当然是打过去!”李沐尘说。 ------------ 第657章 他来不来,你都得死 “打过去?” 这十年来,何家昌无时无刻不在想,怎么从银沙手里把市场份额抢回来,怎么把鬼佬赶出濠江。 但他从来没想过用“打过去”这么简单粗暴的办法。 银沙的老板埃德森,实力雄厚,除了经营赌场,还经营矿产和能源,走私军火,贩卖人口,是个彻头彻尾的黑商。他的手里有一支强大的私人武装。 以何家在濠江的根基,如果硬拼,要打掉银沙也不是不能,毕竟埃德森的老巢在米国。 但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何家也必会损失惨重。 最重要的是,这样一来,濠江赌城的声誉就毁了。赌场里动不动就干仗,血雨腥风的,以后谁还敢来? 何家昌不想毁掉自己一生的心血。 埃德森正是看到这一点,才会肆无忌惮。 “谈何容易啊!”何家昌说。 李沐尘笑道:“何老,你就不用管了,这件事交给我吧。你只要准备好人手,去接管银沙就行了。” 何家昌愣愣地看着李沐尘,眼里十分不解。 “李公子,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顺便而已,我是去找江龙辉的。” 李沐尘说着,就朝大门口走去。 何家昌没有听到大义凛然的话,似乎有一丝失望。 马山和查娜丽也跟了出去。 忽然,从门外传来声音: “这里是华夏,轮不到鬼佬来话事!” 声音随着脚步一起远去,消失在走廊的尽头。 何家昌苍老的脸上因激动而现出一丝红晕,说:“好!好!……” 他连说了几个好字,喉咙就哽咽住,说不出话来了。 “爷爷!”何广志走过来,想要扶他。 何家昌嫌弃地看了他一眼,没有理他。 管家从地上捡起拐棍,递给何家昌。 何家昌接过拐棍,双手颤抖着握住,用力在地上一拄,笃地一声响,说道:“通知青莲、成俊,调集人手,准备接管银沙!” 管家随即下去传令。 这一夜,整个何家都紧张起来。 何青莲和何成俊莫名其妙,不知道父亲发什么疯,为什么突然说接管银沙。但何家昌向来说一不二,绝不会是玩笑。 他们把何家所有的力量都调集起来,以开战的架势,准备迎接血雨腥风的一夜。 可是,濠江的夜平静得很。 就像天上那一轮明月,倒映在渔人码头的海上,今天,毫无波澜。 金碧辉煌的银沙赌场内,赌客们热情依然。 他们并不知道,楼上通往老板埃德森办公室的通道里,已经躺满了尸体。 埃德森喜欢每天晚上都呆在银沙的办公室里,怀里抱着东方美女,看着监控画面上赌客们下注的场景。 每一枚筹码放到赌桌上,就意味着赌场多了一份抽水的收入。 埃德森太喜欢开赌场这个行当了,简直一本万利。而且它是合法的,比起军火和毒品来,它更安全。 他不得不佩服何家昌这个老东西,把小小的濠江,搞成了赌博的圣地,超过了拉斯维加斯和大西洋城。 不过,很快,濠江就不再姓何了。 这座城市,将属于他,属于埃德森财团,属于伟大的主! 想起这个,埃德森就有点坐不住了,拿起电话,打给江龙辉。 “江,我们什么时候动手?”他用熟练的中文问道。 “急什么?” “我不是着急,我只是很兴奋,我希望这一天早点到来!” 就在这时,门砰一声开了。 埃德森十分气愤,怒骂道:“找死吗?不知道敲门?” 砰,一具尸体飞进来,落在他那张宽阔的大班台上。 埃德森吓了一跳。 他认出来,这是他最能打的保镖,也是他的私人武装队长。 女孩发出一声惊叫,想从埃德森怀里挣脱出来。 埃德森却一把揪住她的头发:“不许走!” 女孩看上去还很小,刚刚发育的样子。 埃德森原本不喜欢小女孩,他更喜欢大码的。不过最近通过江龙辉认识了金三角的将军。 将军很喜欢这样的小孩,在金三角他有一座皇宫,里面是他的后宫佳丽,有一半还未成年。 为了讨好将军,埃德森在世界各地搜罗了不少女孩送去金三角。当然,他自己也挑了几个来享用。 电话里传来江龙辉的问话:“喂,埃德森,发生了什么?喂喂……” 埃德森没有回答。 他看见三个人走进了大门,可是连眨眼的时间都没有,他们就已经到了他的面前。 “江龙辉,快来救我!”埃德森叫道。 李沐尘接过他手里的电话,对着话筒说:“江龙辉,过来聊聊吧。” “你是谁?” “李沐尘。” “我为什么要和你聊?” “你可以不来。我会杀了埃德森,明天天一亮,整个濠江都会知道,银沙换老板了。” “你以为你能接手银沙?”电话里传来不屑的笑声。 “我不能,但何家可以。何家接管银沙,我想濠江没人会反对。” “你是何家昌派来的?” 李沐尘没有回答,突然把电话挂了。 埃德森大急道:“你为什么挂电话?他还没有答应,你为什么挂电话?” “他会来的,不来,你们所有的计划就泡汤了,对吗?” 李沐尘看了一眼埃德森怀里惊恐而挣扎的女孩,脸色一沉。 “不过,他来不来,你都得死。” “不!”埃德森大叫,“这不合规矩!” “哪儿那么多规矩!” 马山上前,一把揪住埃德森的头发,把他从大班台后面揪出来。 原来这家伙上面西装笔挺,下半身却什么都没穿。 查娜丽别扭的转过头去。 马山一脚踢在埃德森的裆部,骂了声艹。 埃德森一声惨叫,倒在地上,抽搐了两下,死了。 马山挠了挠头:“妈的,下手重了,忘了问何家昌的小孙女在哪儿了。” “我……我知道。”躲在大班台后面的女孩怯生生地说,“她被送去了金三角,将军那里。” 李沐尘皱了皱眉,怎么又是金三角? 马山怒道:“妈的,这帮人渣!” 查娜丽一张俏脸也现出怒意,问李沐尘:“我们什么时候去金三角?” 李沐尘说:“处理完江龙辉就去。” “江龙辉一定会来吗?” “他一定会来的。他们在濠江搞事情,不会是为了赌场的生意那么简单。” 李沐尘走到埃德森的尸体前蹲下来,从他的领口里摘下一个十字架。 “太阳圣教会?!”查娜丽惊道。 ------------ 第658章 你走得了吗 “你也知道太阳圣教会?”李沐尘问道。 “嗯。”查娜丽点点头,“他们派人和我们玄降门接触过,一开始是谈合作,那时候我师父在闭关,主事的师兄被他们蒙蔽了,和他们一度走得很近。曹查里就是我师兄的弟子,他被派去对付钱塘高家,没想到死在你手里了。” “我大师兄曼丹是个很护短的人,曹查里是他最得意的弟子,连金古曼童都给了他……” “那你师父护不护短?”马山突然问。 查娜丽一愣:“干嘛这么问?” 马山说:“你应该替你师兄担心,而不是担心我兄弟。” 查娜丽瞪了他一眼,看着马山得意的样子,不禁心里来气,却又无法反驳。 “你们还和太阳圣教有合作?”李沐尘问道。 “没有了。”查娜丽说,“我们很快就发现了他们的真实目的,其实是想同化甚至收服玄降门,把我们变成他们在南洋的一个分支。” “他们不能容忍异己,尤其对东方修行者怀有很强的敌意。他们的组织很神秘,只有通过考核,植入信仰之术的人才能取得他们的信任。我们门内也有不少人被洗脑,成了光明之神的信徒。直到后来我师父出关,才把这些人清洗出去,和太阳圣教断绝了来往。” “我大师兄曼丹就是因此受了惩罚,被师父责令在无人岛上思过。” 李沐尘点点头。这么看来,大马女神法蒂玛看上去还是很有几分本事的。 “你们不是说太阳圣教的人都很厉害吗?这个埃德森怎么这么弱?”马山还在懊恼一脚把人给踢死了。 查娜丽说:“宗派发展到一定程度,都需要经营打理,特别是这些西方教派,不是很注重个人修行,靠的是信仰和神赐之力。他们往往会渗透到社会的各个层面,特别是顶级政商圈子,以便掌控资源和信众。信仰的人越多,他们能获得的神赐之力也越强。用他们的说法,当全世界的人都成为信徒,真神就会降临。” “什么狗屁玩意儿!”马山骂了一句,“这不就是骗子吗?全世界都信一个东西,那可不是真神吗!这帮人做传销出身的吧?” 查娜丽摇头道:“没那么简单,他们通过信仰获得的神赐之力是真实的。我们门内的一些弟子很多都是因为修行到了瓶颈,再无法突破,才被他们洗脑的。获得信仰之术后,这些人很快就突破了原来的瓶颈,获得了更强大的力量。” “但他们提升的只是力量,无关境界,对吧?”李沐尘说。 查娜丽看了他一眼,点头道:“我师父也是这么说的。靠神赐之力,等于把自己献祭给了神。依靠神的庇护,躲过原本应该降临的天劫。一旦失去了神的庇护,天劫一来,立刻就会灰飞烟灭。” 埃德森的尸体躺在地上,楼下的赌客们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们还在兴高采烈地下注。 江龙辉带着人,穿过银沙大厅,乘坐电梯上了楼。 当从电梯里出来,看见一路上满地的保镖,江龙辉微微皱起了眉头。 银沙的安保力量以及埃德森身边的保镖实力,他很清楚。就算何家倾巢而出,要想不惊动楼下的赌客,轻易杀进埃德森的办公室,是不可能的。 楼下一切如常,那就说明这里来了真正的高手。 江龙辉抬手做了个止步的姿势。 他能走到今天,谨慎是第一位的。 他怀疑今天来的人,很可能不是针对银沙和埃德森的,而是针对他江龙辉而来的。 洪门总部已经发布了通告,把他列为叛徒,要清理门户。 当初洪门第一高手吴公圣来南洋劝他,他特意从金三角将军那里请来泰巫龙僧,杀了吴公圣,对外宣称是自己请的供奉杀的,就是想让人以为他身边有一位神秘高手。 原本想留泰龙僧在身边的,可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个女人,把泰龙僧给追杀得逃回了金三角。 江龙辉自己也是宗师高手,但和吴公圣比差远了。洪门除了吴公圣,还有几位隐藏的高手。身边没了泰龙僧,他只能小心翼翼,尽量不暴露自己的行踪。 何家昌身边有什么样的高手他很清楚,而且如果从别的地方请了人来,蔡和衷应该第一个知道并且告诉他。 江龙辉拿出手机拨打了蔡和衷的电话,但一直没有人接。。 “走!” 江龙辉毫不犹豫,掉头就走。 可是刚一转身,他就看见一个年轻人,挡住了去路。 “你走得了吗?” “你是谁?”江龙辉吃了一惊。 他也是宗师,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方圆十米之内,飞过一只蚊子都别想逃过他的眼睛。 可眼前这个家伙什么时候过来的?他竟然一点都不知道。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想不想活?” “哈哈哈哈!”江龙辉哈哈大笑,“我还想问你想不想活呢!吴公圣都死了,你觉得你比吴公圣强吗?” 江龙辉虽然心有疑虑,但看见李沐尘如此年轻,也就放下了心。二十多岁,再有天赋,能有多大本事? 就算是宗师,江龙辉自己也是宗师,总比他一个毛头小子强。 李沐尘听高士宪提起过吴公圣,是洪门第一高手,被江龙辉请的南洋供奉给杀了。所以洪门才请师姐向晚晴出面,去南洋处理掉江龙辉身边的供奉。 这也是李沐尘要找江龙辉的主要原因。 他朝江龙辉身边的人看了一圈,没有什么高手,显然那个供奉不在这里。 “我不想和你废话,两个问题,回答让我满意,我可以饶你一条命。”李沐尘说。 “哈哈哈哈!”江龙辉笑得更加肆意了,“饶我一命?你以为你是谁?你问问万时均敢不敢说这个话?” 李沐尘没有理他,自顾自地问:“第一,杀吴公圣的人在哪里?第二,我师姐在哪里?” 江龙辉一愣,立刻反应过来:“原来那个女人是你师姐?” 李沐尘心中一喜,终于有了向师姐的消息,但同时也担心起向晚晴的安危来。 “她在哪里?” “她已经死了!”江龙辉说。 ------------ 第659章 仙人云上信步,人间天翻地覆 砰! 李沐尘上前一把揪住江龙辉的衣领:“你说什么?” 江龙辉完全就是懵逼的。堂堂洪门宗师,南洋分舵的掌舵人,就这样被人揪住衣领子,像拎小鸡一样拎了起来。 关键是,他不知道眼前这个年轻人是怎么过来的,又是怎么出手的。 更关键的是,他竟然无法反抗。在对方面前,他感觉自己就像是被大人抓住的小孩那样无助和无力。 “你……你究竟是谁?”江龙辉惊问道。 “告诉我,她在哪儿?”李沐尘咆哮道。 “我……我不知道……”江龙辉不停地运转真气,企图挣扎,眼珠转动着,思考着脱身的策略。 噗! 一条胳膊掉了下来,鲜血喷涌而出。 江龙辉一声惨叫,看着自己的左肩和已经掉在地上的胳膊,恐惧从心底升起,蔓延全身。 “我……我真的不知道啊!”这一次,他不是撒谎。 噗! 另一条胳膊也被李沐尘一把扯掉。 “再说不知道,我就把你拆成十八块!”李沐尘淡淡的语气里充满了杀气。 江龙辉从未如此绝望过。 “说……我说!她……她被泰巫龙僧带走了。” “泰巫龙僧?” “对,就是杀吴公圣的人。他是个泰巫,名叫龙僧,也有人叫他泰龙僧。” “他就是你请的供奉?” “是,也不是。他是我请来的,但只是帮我杀了吴公圣,供奉是假的,我用来宣传的,怕万时均再派人来报复我。原本想把他留在我身边的,但没想到那个女的……应,应该就是你师姐突然出现,要杀他,他打不过,就跑了。” “跑去哪里?” “金三角,索刚聘请他做了国师,那里有军队,会比较安全。也可能去他师父那里。” “他师父在哪里?” “我不知道在哪里,只知道他师父叫龙婆巴育,是很有名的神僧,行踪不定,不过常年在湄公河畔。” 李沐尘点点头:“算你识相。” 说罢,手指在江龙辉身上点了几下,给他止了血,同时也废除了武功,往地上一丢。 “我不杀你,你是洪门的人,你的罪就交给洪门处置吧。” 江龙辉如死狗一般躺在地上。 他深知自己的罪孽,洪门帮规甚严,还有很多旧社会留下来的刑罚,交给洪门处置,那还不如死了算了。 可是他失去了双手,武功被废,除了等待命运的惩罚之外,什么都做不了。 李沐尘目光扫过跟着江龙辉一起来的人,问道:“你们谁是他的心腹?或者说,谁愿意誓死追随他的?” 这些人早就吓破了胆,连话都不敢说,哪里敢承认是江龙辉的心腹。没有人和命过不去。 李沐尘点点头,手一挥,他们的衣领就一个个开了,露出胸膛。 其中有三个人的胸前挂着太阳十字架。 果然有太阳圣教徒混在里面。 他知道这些人被植入了信仰之术,什么都问不出来,于是虚空一握。 砰!砰!砰! 这三个人瞬间化成了血雾,弥漫在过道里。 他对剩下的人说:“你们都是洪门的人,从现在开始,洪门在南洋的老大,叫阮向东,你们都要听他的。” 这些人唯唯诺诺,哪敢不听。 这时候,远处的电梯门开了,阮向东带了几个人过来。 看见过道上的场景,阮向东皱了皱眉。当他看见躺在地上的江龙辉,不觉吃了一惊。 阮向东当然不是未卜先知,而是李沐尘让马山给他打了电话。 洪门的事,还需要洪门内部去解决。李沐尘能做的就是这些。 阮向东是元老,在洪门很有些地位,正好收拾江龙辉死后南洋洪门这个烂摊子。 这时候,马山和查娜丽也从办公室里出来。 李沐尘拍了拍阮向东的肩膀说:“阮爷,这里你帮忙收拾一下,一会儿何家会派人来接管银沙,你配合一下吧。” 阮向东吃了一惊,何家接管银沙? 何家当年独霸濠江,后来被鬼佬翻了天,占去了将近一半的市场。如今这天是又要翻回来了? 他呆呆地看着李沐尘远去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 李公子一来,香江和濠江都变了天。 从禾城到钱塘,到京城,再到南洋,这位李公子是走到哪里,哪里就变天啊! 阮向东很想问一问,李公子的下一站去哪里。 可是,李沐尘和马山、查娜丽已经进了电梯。电梯门关上的瞬间,他只看见了李沐尘那淡定的表情和眼神,仿佛他只是一个过客,与这里的事情毫无关系。 仙人云上信步,挥手间,已是人间天翻地覆! 阮向东莫名产生了一个奇怪念头,总觉得最后一瞥,所见非人。 …… 李沐尘和马山、查娜丽来到楼下大厅,赌厅里依旧热闹非凡。 赌客们不知道楼上发生了什么,不知道赌场的老板已经换了,更不知道濠江的天已经变了。 他们只关心手里的筹码,在下一刻会变多还是变少。 李沐尘离开后不久,几十辆豪车开进了银沙的停车场。 何家昌亲自带人,接管了银沙。 接管的过程很顺利,赌王毕竟是赌王,他的威信,他在濠江的根基,他在银沙安排的人,在这时候都发挥出作用来。 而埃德森死了,银沙失去了老板,没有人会反抗赌王。 没有掀一张牌桌,没有打伤一个人,就这样,银沙姓何了。 当然,这后面还有很多财务上的问题。这不重要,因为对开赌场的人来说,资产不重要,重要的是地盘。 何家昌要的,也是银沙的地盘,而不是银沙的资产。埃德森死了,他的资产依然是合法的,他背后的财团自然会把资产抽走,但地盘留下了,留给了何家。 濠江从此又变成了何家只手遮天。 赌客们不知道,但何家人,以及少数的上流人物知道,现在遮天的其实不是一只手,而是两只手,一只姓何,另一只姓李。 …… 金三角,不是一个准确的地名,没有明确的疆域,但它却的的确确是一个“王国”。 这里重峦叠嶂,迷雾漫漫。奔腾的湄公河,如一条巨蟒,蜿蜒匍匐,一路向南,将这险山峻岭拦腰劈开。 这片土地盛产罂粟。那是一种很美的花朵,就像妖娆的女人,美丽,却也容易让人迷醉。 将军索刚,就是这座王国如今的国王。 他的有两座“王宫”,一座是他接待世界各地客商,也是他发号施令的地方。 这里戒备森严,周围都是炮塔,两公里外就是军队的营地。 另外一座“王宫”隐藏在一座美丽的山谷里,这里鸟语花香,看不见一兵一卒,因为这里很安全,要想到达这里,必须穿过他的军营。 这里是他的“后宫”,是他享乐的地方。 ------------ 第660章 天选之人,未必幸者 何爱珊并不知道自己在哪里。 她今年才五岁,作为赌王的小孙女儿,她如公主一般受尽了世上所有的宠溺。 在此之前,她没有遭受过一丁点儿的苦难,哪怕是一句责骂,或者一丝丝的不友好。 所以在她的眼里,所有的人都是好人,所有的人都是友善而亲切的。 直到她被那个头顶长满蜈蚣的丑陋僧人抓住,她才知道这世上真的有恶魔存在。 她已经在这个房间里三天了。 房间布置得很温馨,摆满了鲜花和玩偶,很像童话里的世界。 有两个老妈子专门伺候她,她可以对她们发号施令,要求他们做任何事情,唯独不能出去。 她只能隔着窗户看外面的世界。 那是一个很大的花园,有站岗的士兵。 窗外的走廊上经常会有美丽的小姐姐走过,她们打扮得和新娘一样,只是脸上看不见新娘的笑容,偶尔还会有泪痕挂在眼角。 何爱珊并不知道,自己和她们一样,已经陷入了命运安排的深渊。 她幼小的心灵还无法想象这世上的罪恶。 门开了,两个老妈子进来,跟着她们一起进来的,还有一个小姐姐。 这个小姐姐她前两天见过,就在那个黄昏,她穿着新娘的盛装,哭着从窗外走过。 老妈子一进来就强行帮她脱了衣服,把她扔进了澡盆里。 她仿佛意识到了什么,拼命地反抗。 那个小姐姐就站在那里看着,手里捧着一身新衣服,脸上的表情是麻木的,眼神也是麻木的。 她明明活着,何爱珊却总觉得她已经死了。 老妈子的力气很大,给五岁的小女孩洗澡对她们来说就像洗一只鸭子那样简单。 “小姑娘,你好福气的呀,被将军看上了,伺候好将军,以后天天享福嘞!” “你可要乖乖的呀,那些不乖的,不听话的,都被卖到娼妓街去啦,像你那么小的,要是被卖到那里去,那可遭罪啦!” 何爱珊听不懂什么是娼妓街,为什么年龄小就要遭罪。 洗完澡后,老妈子在她身上涂涂喷喷,弄得很香很香。可她讨厌这种味道。 然后,那个小姐姐过来给她穿衣服。 这是一套像童话里的公主一样的衣服,很漂亮,上面镶嵌着星星一样闪亮的珠宝。 “这衣服是从清迈订制的,为了你,可难为了那里的裁缝师父了,你实在太小啦!”一个老妈子说。 如果是在濠江,如果衣服是她妈妈买的,何爱珊一定很喜欢。可是在这里,她本能的抗拒一切。 给她穿衣服的小姐姐在她耳边悄声说:“别动,别出声,我会帮你的。” 何爱珊安静下来,愣愣地看着小姐姐。 小姐姐对老妈子说:“你们出去吧,我给她化妆。” 老妈子好像有点不放心。 小姐姐又说:“将军让我照顾好她,而且,今晚我是她的伴娘,你们有什么不放心的? ” 两个老妈子唯唯诺诺地出去了。 何爱珊很不解地问:“小姐姐,你刚才说什么伴娘?” “傻丫头!”小姐姐怜爱地看着她,“你不知道你要做新娘了吗?真可怜!你真的太小了!” 何爱珊仿佛明白了什么,呜咽着哭泣起来:“呜呜,我不要做新娘!我要回家!” 小姐姐搂住她的头:“别哭!小妹妹,别哭,被他们听到了,你会很惨的。听我的,别哭!” 何爱珊停下哭声,抬起头茫然道:“姐姐,这里哪里?我为什么在这里?我要成为谁的新娘?” “恶魔!”小姐姐的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这里是恶魔的住所,每隔被抓到这里来的女孩,都要经历相同的命运,成为恶魔的新娘!” “那你呢?你也是吗?” “是的。我也是。” “姐姐,你几岁?” “我十三岁。” “你是怎么来这里的?” “我爸爸是警察,他打掉了一伙毒贩,被评为缉毒英雄。然后,我们家遭到了恶魔的报复。我爸爸死了,妈妈也死了,我被抓来了这里。” 何爱珊听不懂,只知道小姐姐的爸爸妈妈都死了。她觉得她好可怜。 小姐姐把手上的一枚戒指拿下来,戴在何爱珊的手指上。 戒面上有一块很漂亮的蓝宝石。 “这戒指,是我爸爸给我的。他说,如果有一天我被毒贩抓去了,就用牙齿把戒面咬破,里面是毒药,人在十秒钟之内就会死亡,不会很痛苦。” “为什么?”何爱珊茫然地问道。 “因为毒贩都是恶魔,他们对你做的事情,会比死亡还要痛苦。我把她给你。今晚,你将成为恶魔的新娘。” “那我要咬破戒指吗?” “不,活下去!等待救援,或者逃跑。也许要等很久,但总有希望。” “那什么时候用它呢?”何爱珊看着戒指。 “当你逃跑被他们抓回来的时候,或者,你实在无法忍受他的折磨的时候。” 小姐姐看着她,“你明白了吗?” 何爱珊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那姐姐你呢?” “我吗?”小姐姐脸上露出一丝决绝,“今晚我会逃跑,你们举行婚礼的时候,是我最好的机会。” “那如果你被他们抓回来了呢?” “如果……”小姐姐没有回答,只是凄惨地笑了一下,“我比你幸运,我十三岁了,你才五岁,我比你多过了八年幸福的生活。小妹妹,好好活下去吧,命运其实早就注定好了,来金三角的人,都是上天选过的。” 何爱珊一点儿也听不明白小姐姐后面的话。 …… 索刚穿着一身戎装,坐在办公室里,双腿驾在大班台上,嘴里叼着一只雪茄,惬意地吐出一口烟来。 “将军!” 他的一个手下进来。 “将军,刚刚得到消息,濠江那边出了大事,何家昌接管了银沙娱乐城,现在整个濠江都是何家的了。” “什么?” 索刚几乎从办公椅上跳起来。 “怎么可能?埃德森呢?” “好像死了。” “死了?怎么可能?他的护卫队都是雇佣兵,是可以打仗的!” “是的,都死了。” “谁做的?何家昌不可能做得到!” “不清楚,不过可能跟香江李家有关系。” “香江李家?怎么可能?李言成从来看不上赌场的生意的。” “从洪门内部传出的消息,有一个叫李沐尘的,据说是华夏内地来的,李言成已经承认了和他的亲戚关系。据说埃德森是李沐尘身边的一个叫马山的武者杀的。” “李沐尘!”索刚皱了皱眉,“江龙辉呢?” “好像被李沐尘废了,目前南洋洪门已经由香江的阮向东接手整顿。” 索刚把手里的雪茄捏成两截,用力丢在地上,骂了声:“蠢蛋!” “将军……”手下犹豫了一下,问道,“何家重新掌控了濠江,那何家昌的小孙女……” 索刚一愣,揉了揉太阳穴。 何家昌这个老家伙,什么生意都做,就是不肯碰毒品。 金三角的货可以轻易进拉斯维加斯,却进不了濠江。 这一直让索刚很头疼。 现在江龙辉的计划失败了,何家不但没事,而且还吃掉了银沙,比过去更强盛了。 照理说,他应该放了何爱珊,就算留在手里,也是要当一张底牌的,不能伤害她。 可是一想起那张娇美可爱如天使一般的脸庞,索刚的心就痒痒的。 “计划不变,今晚我要和小天使圆房,哈哈哈……” ------------ 第661章 知道了 金山角并不是人们想象的那样,除了一伙儿武装毒贩,就是崇山峻岭、荒无人烟的地方。 在这十几万平方公里的土地上,星罗棋布着三千多个村镇,两百多万人在这里生活。生活在这里的老百姓也不觉得自己和别的地方有什么不同。 如果没有向导,要找到索刚的老巢并不容易。 李沐尘凌晨从濠江出发,天还没亮就已经到了暹罗北部的清莱镇。 这还是查娜丽指点的方向,这里是暹罗的边境小镇,往北四十公里,就进入了金三角地带,湄公河从那里穿越而过。 对于李沐尘能飞,查娜丽并不感到奇怪,从钱塘武林大会剑斩板浦知良,到控制飞机稳定降落,再到濠江赌场轻松灭了蔡和衷的武魂,一次次刷新她对李沐尘实力的认知。 上次回大马,向师父说起飞机的事情,师父法蒂玛说李沐尘应该是踏入了真正的先天境界,可以御大块于无形,也就是说,可以御剑飞天,她还觉得师父高估了他。 可这次,她发现李沐尘飞的时候竟然没有借助任何器物。 这让查娜丽无比震惊。 因为这意味着李沐尘的修为比她师父估计的可能还要高。 究竟高到什么程度? 她不知道。 因为她仔细回想,李沐尘好像从没全力施展过,都是轻轻松松的。 这让她震惊之余,甚至还有一点沮丧。 一直以来,她都是以天才自居的。无论是查家,还是玄降门,也都是把她当天才来培养的。 法蒂玛说过,她是她遇到过的最有天赋的弟子,只要她足够努力,一百年或者两百年以后,她也能成为大马神女、丛林的守护者。 所以,她很努力。当然,她也很骄傲。 但现在,她的骄傲好像掉在地上的玻璃瓶一样碎裂了。 就好像学霸遇上了学神,学霸的努力和天赋在学神面前不值一提。 不过查娜丽很快就找到了自己的价值,因为她发现李沐尘对世俗生活的方方面面都不是很了解,他就好像一个出尘的仙人,不与世俗的肮脏相融合。 查娜丽从小生活在南洋,玄降门的修行本身就要和当地的生活融入到一起。 她知道从哪里可以找到毒贩,找到去索刚大本营的线索。 他们穿过一条老街。 老街两旁是破旧的木房。 有不少穿着暴露的女人站在门口,有的在抽烟,有的嗑瓜子,大街上有男人走过时,就抛个媚眼过去。但凡男人露出那么一点意思,女人就会靠上来扭捏着把他拖往后面的小木屋。 李沐尘和马山,一个俊朗飘逸,一个高大健壮,是男人里面最有魅力的两个类型的代表,在这条破旧的老街上自然引起了注意。 “进来耍呀!”女人用不熟练的汉语招呼着。 马山主动和查娜丽靠近了一些,目不斜视,以示自己除了查娜丽,别的女人都不入他眼。 查娜丽看他那样子,不觉想笑,道:“装得还挺像!” 看见他们俩的样子,街旁门口的女人们自然就放弃了对马山的努力,火力对准了李沐尘。 “进来玩玩呀,帅锅!” “喂,你不会还是个处吧?要是处的话,老娘倒贴一千哦!” “我一千五!” “我两千啦!这么帅的锅锅,老娘养你都行啊!” …… 穿过老街,他们进了一条散发着霉味的幽深小巷,巷子两旁是低矮的围墙围起来的院子,大多数院子的门关着。 一个瘦得皮包骨头的小青年在巷子口抽烟,警惕地看着他们。 查娜丽走过去,叽里呱啦地用当地的语言说了些什么,李沐尘和马山都没听懂。 小青年带着几分疑虑,向后看了马山和李沐尘几眼,然后转身朝巷子深处走去。 马山问查娜丽:“你跟他说了什么?” 查娜丽说:“我说你们是内地来的大客户,要见他们老大。” 马山看看周围的破房子和围墙:“就这地方能有什么老大?” “你别小看这地方,他们的老大叫穆坤,控制着两条街的生意。清莱是金三角向南的重要通道,这个穆坤虽然是个小角色,却很重要。他一定去过索刚的老巢。” “你怎么知道那么多?”马山惊讶地看着查娜丽。 “别忘了,我师父是丛林女巫,凡是有丛林的地方,就有我们玄降门的人。”查娜丽说。 纹身小青年很快回来了,叽里呱啦地说了两句,然后示意他们跟着他走进巷子,在一个院子门外停下来。 小青年有节奏地敲了敲门。 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歪嘴吊眼的中年男人出现在门口,警惕地看了他们几眼,然后示意他们进去。 小青年没有进来,又回巷子口放哨去了。 院子里有一张桌子,四个人在打牌。 歪嘴中年人走过去,在其中一个人耳边说了几句。 那人放下手中的牌,打量着他们。 “华夏内地来的?”他用蹩脚的中文问道,“内地的货都是走北线,你们怎么从南边来?不会是条子吧?” 他旁边的一个拿出一把甩刀,在手上甩来甩去。 另一个掏出一把枪,放在桌上。 李沐尘问查娜丽:“他就是穆坤?” 查娜丽摇头:“我也不认识。” 马山说:“特么有什么好废话的,逮住打一顿就什么都说了。” 对方显然听懂了他的话,腾一下站起来,正要吩咐手下动手。 可马山的动作比他说话还要快。 砰砰两下,牌桌上的三个就已经倒了地,那把枪也到了马山的手里。 那人甚至都没看清马山是怎么出手的,黑洞洞的枪口就已经顶住了他的脑袋。 歪嘴中年见势不妙,撒腿就跑,边跑边要叫,可刚一张嘴,就觉得喉咙被什么堵住了。伸手一挖,从歪嘴里挖出一条大虫子来,蹲下来一阵干呕,呕出一大片血来,晕倒在地上。 “你们是什么人?”那人被马山用枪指着,但还是很豪横,一脸凶相,“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暹罗警察厅都不敢来管这里的事,敢来这里撒野,你们会死得很惨的!” “妈的,被抢指着还这么横!我来问你,你是不是穆坤?” “不是。” “那穆坤在哪儿?”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是啊,为什么呢?”马山挠了挠头,朝身后喊道,“老婆,给他来点点心吧,活的那种。” “别喊我老婆!”查娜丽微怒道。 但她还是出了手。 一条蛇爬上了那人的肩,缠绕住他的脖子,三角形的蛇头昂起,对着他的脸吐着红色的杏子。 那人终于害怕了,颤抖着说:“在,在后面的院子里谈生意,有几个大客户过来。” “里面一共多少人?” “二三十个。” “你确定穆坤在里面?” “确定!” “哦对了,问一下,你知不知道将军在哪儿?” 那人一愣,摇头道:“不,不知道。” “穆坤知道吧?” “应,应该知道,他经常去。” 马山点点头,对查娜丽说:“老婆,把点心收了吧,别浪费了。” “跟你说了别叫我老婆!” 查娜丽瞪了他一眼,一招手,那条蛇就凭空消失了。 那人松了一口气,祈求道:“我只是个小人物,你们放过我,我知道的全都告诉你们了!” “嗯,知道了。” 马山说完,一枪爆了他的头。 ------------ 第662章 恶魔之花 后院和前院隔着两进房,后面是两层的平房,屋顶上有放哨的人。 房间很大,但有一些幽暗,穆坤喜欢这样幽暗的环境,不喜欢太亮,太亮的地方让他没有安全感。 穆坤坐在桌子的一边,桌子对面坐着三个衣着不一样的客人,他们在清迈等了三天,才被允许到这里来和穆坤见面。 穆坤把三小包粉末丢到三个客人面前。 客人一人拿了一小包,撕开后,手指沾了一点塞进嘴里。 “呸!”其中一个人啐了一口,“老伙计,这不对呀,今年的货怎么这么差?” 穆坤说:“今年收成不好,产量本来就少,你们也知道,欧洲和北美对品质要求高,供货都是优先的。” “那东亚这边怎么办?这么大的量,你们总不能不管?往年至少要留三分之一高货给供应本地的。” “南洋洪门的辉爷吃掉了一大半,你们要高货,可以问他去要。” “什么?洪门现在越来越不像话了!以前他们不碰毒品,还经常多管闲事来找我们的麻烦,现在自己做白货,一下吃掉一大半,把我们当什么?这种坏规矩的事,将军不能不管!” “将军怎么管?”穆坤冷笑道,“你们有洪门的势力大吗?你们的档口加起来能走多少量?再说了,你们有辉爷会做人吗?辉爷给将军送了个小公主,你们送了什么?” 三个人互相对视一眼,点点头,其中一个拍了拍手。 门一开,两个手下带着三个十来岁的小女孩进来。 “这是我们给将军的一点见面礼,请转送给将军,以表达我们的敬意。” 女孩们瑟缩在角落里,抱成一团。 穆坤走过去,一一抬起女孩儿的下巴看了看,问道:“确定是雏儿吧?要是破的,将军会发火的。” “放心,绝对是雏儿!现在大的雏儿不好找了,只能找这么小的。” “好吧,看在你们这么有心,我会帮你们多争取一点高货的。你们到清迈去住几天,等我的消息吧。” 三个客户千恩万谢地站起来,正准备要走。 忽听前院传来一声枪响。 他们立刻紧张起来,下意识地掏出了枪。 穆坤的手下也立刻掏出枪,双方对峙起来。 “穆坤,怎么回事?是不是条子来了?” 穆坤说:“放心吧,我这里不会有事的。” 他朝一个手下示意,“出去看看。” 手下正要去开门,就砰一声响,门被撞飞了进来,啪一下撞在后面墙上,鲜血四溅,门后的人已经变成了肉饼。 门外走进来三个人。 走在前面的是一男一女,男的健硕挺拔,女的娇美玲珑。 跟在他们后面的,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翩翩出尘。原本他的脸上是平静的,但在看见角落里瑟瑟发抖的三个女孩后,他的眼里瞬间射出一股杀气。 屋子里的十几个人,除了穆坤,全都举起了枪。 “谁是穆坤?” 马山一进来就大声问。问话的时候,他就盯着穆坤,因为只有这家伙没有举枪,显然是这里的老大。 “你们是谁?”穆坤听马山用的是中文,皱了皱眉,便也用蹩脚的中文问道。 马山点头:“看来你就是穆坤了。” 穆坤皱了皱眉,从前院的枪声响起,到三个人出现在这里,他只说了两句话。几秒钟的时间,穿过两进院子,世界短跑冠军都没这么快。 而且外面的走廊上都是他的人,楼顶还有放哨的。这些人一点动静都没有,说明已经被解决了。 他想不出,他们是怎么办到的。 “你们找我干什么?” “带我们去见将军。”马山说。 穆坤松了一口气,以为他们是来进货的客户,冷笑道:“将军不是想见就能见的。你们是哪条道上的?带了多少钱来?” 先来的买家不乐意了,怒道:“穆坤,什么时候新人也可以随便来进货了?你们金三角现在做生意都这么不讲规矩的吗?” 穆坤一摊手:“我们是做生意的,只看谁给的钱多,谁有诚意。”又看着马山,“你们的诚意呢?” “诚意是吧?” 马山忽然一拳砸在刚才说话的买家的脸上。 那人就一头栽到地上,脑袋已经被砸匾了。 还没等穆坤反应过来,马山的身形闪电般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出拳如风,轰轰轰,连续几拳,就把屋子里剩下的十几个人全部打倒在地上。 马山不像李沐尘那样能够完全无惧子弹,但在如此狭小的空间里,他根本不怕对手有枪。 有枪,你也得有开枪的时间。 穆坤震惊地看着这一幕,脑子里闪现出两个字:宗师? 暹罗有不少泰拳宗师,清迈就有。清莱曾经也有一个,后来被将军杀了,因为他挡了将军的财路。 李沐尘走向瑟缩在角落里的三个小女孩。 女孩们很害怕,不敢看他。 李沐尘蹲下来,朝她们笑了笑。 不知哪里来的一股春风般的和熙,拂散了她们心头的阴云和恐惧。眼前这张帅气又阳光的脸让她们感到温暖。 一个女孩突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我想回家!呜呜呜……” 她一哭,另外两个也哭起来。 查娜丽走过来,轻轻抱住她们,说:“好,你们很快就能回家了,告诉姐姐,你们家在哪里?怎么到这里来的?” “我是滇南的。”一个女孩抽泣着说,“我在家门口玩,有两个人骑着摩托车过来,下来一个人,把我抱走了。他们打我,不让我哭!呜呜……” “我是黔州的。”另一个女孩怯怯地说,“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到这里来的,我在汽车站等我妈妈,天很热,一个好心的阿姨给了我一杯饮料,后来我睡着了,等我醒来,就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 查娜丽只觉得一阵心痛,可怜的孩子,到这时候,还觉得那个给她饮料喝的阿姨是好心人。 第三个女孩沉默着,没有说话。 查娜丽感到奇怪,问道:“你呢?你家在哪里?” 女孩摇头:“我没有家。” “没有家?怎么会没有家?你的爸爸妈妈呢?” “我妈妈也死了。” “那爸爸呢?” 女孩低着头,许久才鼓足了勇气说:“他是个坏人!他赌博、吸毒,整天整天不回家,妈妈生病的时候,他也没回来看过。” “那你是怎么来这里的?” “我爸爸欠了很多钱,他们来我家里要钱,妈妈死了,我被他们卖了,还我爸爸的债。” 查娜丽叹息一声,罂粟这东西,不知害了多少人。 可对金三角的人来说,这却是他们赖以生存的东西,就像粮食对于农民那样。 “你叫什么名字?” “余小花。我妈妈说,罂粟花是世界上最美的花,也是最恶毒的花。让我宁愿做一朵路边的小野花,也不要做害人的罂粟。” 李沐尘叹了口气。 入世以来,他一直在豪门世家间游走,少见这世间贫者的苦难。 这孩子三言两语间,不知隐藏了多少心酸。和她相比,自己的童年竟也不算最疾苦了,毕竟,还有那许多幸福的时光可以回忆。 “你们到底要干什么?”穆坤看着他们,有些莫名其妙,“这三个孩子,是要献给将军的!” 李沐尘转身,伸手朝穆坤一指。 指尖射出一道细小的电弧,缠绕住穆坤。 穆坤一声惨叫,浑身颤抖起来,脸上的表情极其痛苦。 过了好一阵,他身上的电弧的光才慢慢隐去。 “这电光之锁每两个小时放电一次,每一次放电的能量都会比上一次大一些,持续时间也会长一些。”李沐尘说道,“你最好快点帮我们找到将军。” 穆坤的脸色惨白,想起每两个小时就要遭受一次地狱般的折磨,就不寒而栗。 ------------ 第663章 神明的指引 查娜丽把三个小女孩临时安顿在一个在清莱修行的玄降门弟子那里。 这件事耽误了一个多小时的行程,这让穆坤大为着急。 安顿好后,穆坤弄了一辆车,载着他们一路朝北疾驰而去。 车开出去四五十公里,他身上的电光之锁开始放电,亮起一圈一圈的电弧。 穆坤抽搐着,在地狱里走了一圈。 这种痛苦只有经历的人才知道,再强的汉子也无法忍受。 他企图把车开进湄公河里,和他们同归于尽。 可是他发现,车子在河面上如履平地。 耳旁传来李沐尘的声音:“你最好快点找到将军,时间拖得越久,你受的苦只会越多。不用企图自杀,你不会成功的。” 穆坤绝望了。 他只能开着车,沿着湄公河畔,往金三角深处开去。 经过一条岔路的时候,李沐尘看见远处由北向南的路上,有几个黑点在缓慢移动。 “停一下。”李沐尘说道。 穆坤很不情愿地把车停了下来。 那几个黑点缓缓靠近,可以看到是一个人和一辆板车。 板车行驶很慢,离下一次发作的时间越来越近,穆坤的额头上渗出了汗水,眼里充满了恐惧。 他在心里咒骂着拉板车的人。但他很快就发现,他骂错了,因为拉板车的不是人,而是一条狗。 板车越来越近了。 李沐尘跳下了车,朝板车走过去。 马山和查娜丽不明所以,也跟了过去。 车上就剩下穆坤一个人。这是他逃跑的好时机。可是他的内心充满了恐惧。他不敢跑,他知道,如果跑了,就会被这电锁折磨死。 他现在只求快点见到将军。只有将军能救他,或者,求一个解脱。 看见了李沐尘,拉板车的狗停下来,朝他摇摇尾巴,叫了两声。 这条狗还是那样瘦,毛还是那样稀疏,只有眼神依旧清澈。 站在板车边的瞎子朝李沐尘笑笑,说:“李公子吗?没想到在这里能遇到你。” 李沐尘笑道:“我也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你,桑吉。你能认出我,说明你的神识已经大成了。” “这得多谢您的指点。”桑吉双手合十,朝李沐尘躬身,然后对着板车说,“母亲,是李公子!” 李沐尘看向板车,桑吉的母亲达瓦就躺在板车上,脸色很差,闭着眼睛,看样子病得很重。 上一次在京城初遇,是达瓦走在边上,桑吉躺在板车上,这一次却反了过来。 “哦,李公子啊!” 尽管生病了,达瓦的脸上永远流淌着慈祥的光。 “这是怎么了?”李沐尘问道。 “哦,没什么,我只是感染了风寒而已。”达瓦说。 李沐尘神识探过,的确是风寒,但又不完全是风寒那么简单。达瓦太累了,她为了给孩子治病,用了半生的时间,耗尽了全部的精力。 但让李沐尘感到奇怪的是,达瓦的身体里有股神秘的力量,在保护着她,让她始终留着最后一口气。 这力量并不来自于达瓦的身体,也不来自于外部,比如某种续命的法宝。这力量似乎来自于达瓦的灵魂深处。 这是一对神奇的母子,还有一条神奇的狗。 李沐尘拿出一粒丹药,塞进达瓦的嘴里。 一股清冽的甘泉流入她的喉咙,渗透她的五脏六腑和四肢百骸。 达瓦的脸上有了神采,她睁开眼睛,眸子里就填满了清澈的天泉,那里纯净得犹如昆仑山上的天空。 “真是感谢啊!”达瓦说,“每一次遇上李公子,就会有美好的事情发生。” “不用谢我,这是你们自己的福报。” 李沐尘笑道,“你们为什么会到这里来?” 桑吉说:“我一直跟着神的指引在走。” 李沐尘点点头。在京城告别的时候,桑吉就说过,神指引他去往一条奔腾的河流,那条河流在南方。 “你说的那条河流就是这里吗?” “是的,应该就是这里,我感觉已经很近很近了。神指引着我,找到了这个地方,也指引着我再一次遇见了您。” 桑吉的脸上露出喜悦。 李沐尘点点头:“好吧,那我祝福你们。” “谢谢。”桑吉和达瓦同时说道。 那条叫多吉的狗也汪汪叫了两声,尾巴不停地摇着,仿佛也在表达感谢。 “李公子,您还记得那只骨笛吗?”达瓦忽然问道。 “当然记得。”李沐尘把骨笛拿出来,“我一直带在身边。” “啊,真好!您如果想起我们的时候,就吹响它,我们会听见的。无论多远,我们愿用灵魂向神祈祷,保佑公子平安!” 达瓦的慈祥如甘露一般在李沐尘的心里流淌。 在这一刻,他想起了母亲。虽然已经没有了关于母亲的记忆,但他还是能感受到母亲对自己的爱。 一想起母亲可能还活着,可能在九幽地狱经受着苦难,李沐尘顿觉心如刀割。 他和达瓦母子告别,回到了汽车上。 穆坤早已等不及了,一脚油门,汽车绝尘而去。 多吉拉起板车,再次出发。 一辆板车,一条狗,一个瞎子,还有躺在板车上的女人,在南方潮湿的路上缓缓而行。 不远处,就是奔腾汹涌的湄公河。 …… 就在清莱北边的湄公河畔,有一座破旧的寺庙。 残垣断瓦,荒草漫漫。佛像裸露在荒草之中,和旁边的尖塔一样,常年被风雨侵蚀,层层剥落。 一个又黑又瘦又小的僧人,盘坐在高塔的顶端一动不动。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被雷劈焦了的石像。 他忽然抬起眼皮,看向远处的丛林里弥漫起的沙尘。 那里有一辆汽车正在经过。 尘埃落定,一切恢复了正常,丛林里鸟语花香。 僧人从高塔上一跃而下,身轻如燕。 可是他落地之后,又好像三天没有吃饭的样子,连走路都吃力,蹒跚着,仿佛随时会摔倒。 他走进两座高塔之间,唯一还能遮风挡雨的屋子。 明明阳光可以从残破的屋瓦间照进来,可是屋子里却幽暗幽暗的,透着一股阴森的气息。 在屋子四周的墙壁上,和许多寺庙一样,雕刻着各种各样的佛像。 只是这里的佛像不高,大小和真人差不多,有的小一点,或站或坐。 若走近去看,就能看清,这些并不是佛像,因为他们并无佛的慈悲面相,也非金刚怒目,而是一张张真实的干枯的脸,如一具具摆放着的拆了布的木乃伊标本。 每一具干尸上都浮泛着一股浓厚的阴气,并不停的向外释放。 这样的阴气汇聚成阴灵一般的物质,飘向屋子的中央。 那里悬空飘浮着一个女人,即使光线幽暗,依然可以看出那是个绝美的女子,如天仙一般。 女人的身前身后,悬浮着七把剑,剑身幽幽放光,阻挡着四周阴灵之气的侵袭。 女人的脚下点着一盏油灯,火苗是绿色的。 灯火如豆,释放着奇怪的能量,锁住了女人所在的空间。 在女人的上方,破败的漏风的屋顶上,有一个邪神的雕像。这东西,有九个脑袋。 黑瘦僧人站在门口,看着女人,桀桀干笑两声:“不用再顽抗了,你只会燃起那伽的怒火,你也不希望生灵涂炭,对吧?” ------------ 第664章 恶魔 向晚晴艰难地换了一个手印,周围的七把剑围绕着她转了一圈,剑光大盛,但还是没能突破阴灵的封锁。 她能清晰的感应到那些阴气当中所蕴含的怨念。 这座庙宇里不知死过多少人,多数都是年轻的女孩,也有男孩,年龄会更小,不会超过八岁。 这些孩子死前和她一样,被恶僧困在这里,脚下点着灯,灯火会将他们慢慢烧死,烧出来的尸油被恶僧收集在瓶子里,他们的尸体则被做成标本,存放在这座破旧的寺庙里。 他们受尽折磨而死,灵魂化作怨念,被锁在这里。只要他们的干尸还在,他们的灵魂就无法逃脱。 他们忘记了生前的一切,只记得临死的痛苦。他们将永生永世被这种痛苦折磨,怨念也随之越来越重。 还有一些更小的孩子,最小的,是从孕妇的肚子里取出来的,被恶僧浸泡在尸油瓶子里,灵魂炼化成听话的“小鬼”,可以附身在他制作的佛牌之上。 这种佛牌能卖出很高的价格,从几百万到几千万不等。它能帮买家获得“运势”。很多富豪和明星喜欢这种东西。 门口的这个又黑又矮又瘦的僧人,是暹罗国最有名的僧侣之一,龙婆巴育。他以贫苦的形象,在世人的心中成为圣人。 他的佛牌,一牌难求。 可是没有人知道,他在这间破庙里所做的肮脏勾当。如果向晚晴不来,也许还要很久才会被人发现。 向晚晴是追踪泰巫龙僧而来的。 泰巫龙僧不是她的对手,逃到了这里。 龙婆巴育用一个可怜的“小鬼”把她引进了这座破庙,然后用阴灵阵困住了她。 对向晚晴来说,这些阴灵怨念固然强大,但还不足以对她构成威胁,这也是她敢追进来的原因。 但她没想到,这座破旧的庙里还有两样古老而又让她极度头疼的东西。 一是脚下的油灯。 这盏灯点燃的时候,灯火如豆,能照亮的地方有限。但其所照,空间仿佛被锁住了似的,一切魂类的东西在灯光里都无法逃离。 灵魂被灯光照住,如受烈日炙烤,难受至极。 向晚晴能肯定,这是一件神器。只是巫僧龙婆巴育的法力不足以发挥它的全部威力,否则她支撑不到现在。 另一个就是头顶的邪神那伽的雕像,有一种无穷的威压在里面。 那伽是一种太古神兽,形似蛇,有九个头。 暹罗和缅挝的不少地方都视其为神,会建庙以祭祀。 这座古老的庙宇,很可能最早就是用来祭祀那伽的,后来佛教传到此地,才改成了佛寺,神佛同祀。 向晚晴越是抵抗,头顶的九头邪神像给她的威压就越大。 她能感觉到那伽的怒火,仿佛沉睡的巨兽即将苏醒。 如果那伽真的存在,正如龙婆巴育所说,激怒它,只会让生灵涂炭。 “龙婆巴育,你滥杀无辜、祭祀邪神、作恶多端,老天会收拾你的!”向晚晴说道。 龙婆巴育瘦小的身躯扶着门框,阳光照在他的后背,而他的脸已埋进门里的幽暗。 他咳嗽了一声,佝偻的背脊有些颤抖,看上去像一个可怜的吃不饱饭的苦行僧。 “是啊,是啊,老天会收拾我的。”龙婆巴育的声音有气无力,“我知道你从哪里来。真是让人羡慕啊!登上那道天梯的,都是天选之子吧?” “知道我的身份,你还不放了我?”向晚晴说。 龙婆巴育仿佛没有听到,只在那里自顾自地说话:“你一定度过天劫了吧?真好!真好!我就不行了,我的身体太弱了……咳咳……我扛不住天雷……咳咳……我只能借助那伽的力量,让它来帮我抗。上一次……让我想想……什么时候呢……” “……啊,快一百年了吧,我都有点不记得了,那伽帮我挡住了雷劫。一百年一劫,我的第二劫也该来了……就是不知道那伽能帮我挡几次……” “……咳咳……虽然渡劫成功了,但我的身体却越来越差了呢……咳咳……你来的正好,你的修为那么高,如果我把你炼化,把你的魂魄吸收完,我的功力就能大涨,那样就能匹配我度过两重雷劫的身份了……咳咳……桀桀……” 龙婆巴育剧烈地咳嗽起来,同时发出奇怪的笑声。 “不用抵抗了,没用的,你的法力最多再支撑三天。虽然你很美,但我不会怜香惜玉的,桀桀桀桀……你一定会成为这里最动人的一具美人尸……桀桀桀桀……” …… 何爱珊穿着公主的盛装,踩着铺满鲜花的路,在小姐姐的陪同下,穿过花厅,走进金碧辉煌的大殿。 她看见一个矮小的男人,穿着一身戎装,站在红毯的尽头。 何爱珊知道,这个男人就是小姐姐说的恶魔,可是人们都叫他将军。 大殿里站着许多女人,何爱珊可以感觉到她们眼里的同情或嫉妒。 离恶魔越来越近,何爱珊很害怕。 小姐姐握紧了她的手,她的心里产生了一丝温暖。 小姐姐把她带到恶魔身边,把她的手交到恶魔手里,转身的时候,看似无意地轻轻抚过她的手指和手指上的戒指。 何爱珊看见小姐姐的眼睛里的温情和决绝,仿佛在和她告别。 将军拉住何爱珊的手,开心的笑起来。 “恭喜将军!” 底下传来一片贺喜的声音。 还有人举着相机在拍照。 将军说:“来来,多拍点照片,这可是濠江赌王的孙女,看看我们多般配,我要把照片发给赌王,告诉他,我们以后是一家人了!哈哈哈哈……” 恶魔的笑声在大殿的穹顶上回荡。 何爱珊看向人群,发现小姐姐已经不见了。 …… 丛林遮住了夕阳的余晖,大树的影子像恶魔的手臂一样在大地上长长地伸展,爬上远处的山岭。 女孩在丛林里奔跑,腐败的落叶和交错的藤蔓让她的脚步趔趄。 无数次被绊倒,无数次摔进泥泞,腿上和手臂上已布满伤痕,但她一次次爬起来,不敢停留。 这是她唯一逃出去的机会。 尽管她不知道能不能走出这莽莽群山,尽管丛林里隐藏着无数的危险,毒蛇、虎豹…… 但她不害怕。 逃,是她唯一的念头。 哪怕被毒蛇咬死,被老虎吃掉,也好过留在那个恶魔手里。 远了! 离恶魔的巢穴已经越来越远了。 安全的感觉在一点一点的回来。 突然,她的脚步猛地顿住,惊恐地看着前方。 在那棵大树底下,站着一个僧人,他的肩头披着褐色的桑卡,半张脸上爬满了蜈蚣一样的疤痕,一直爬到他的头顶。 女孩一下子陷入了绝望之中。 她知道,这是恶魔身边的另一个恶魔,它的名字,叫泰巫龙僧。 ------------ 第665章 这么死太便宜他了 车子一路飞驰,穆坤的脚几乎没有松开过油门。他只希望快点见到将军,不管是得救还是死亡,都是一种解脱,好过这两小时一次的折磨。 李沐尘也想快,他虽然会飞,但飞并不是好的选择。 金三角地跨三个国家,面积超过十五万平方公里。这里有两百多万民众,分布在三千多个村镇上。 在如此广袤的崇山峻岭间,如果没有方向,要从空中寻找将军的营地,就好像用无人机在长满草的操场上寻找一只蜘蛛。 何况将军的营地并不止一处。 让穆坤开车进去,是最快也是最简单的办法。 一路上经过不少哨卡,穆坤只是简单的说上两句,哨卡就放行了。 “还有五十公里左右。”穆坤算着时间,带着恐惧和焦躁地说,“能不能先把电锁给我解开?你们放心,我一定带你们见到将军。” “那里是他的后宫,他今晚要和一位小公主成亲,好像是濠江赌王的孙女,所以一定在的。” “赌王的孙女?”查娜丽皱了皱眉,“赌王的孙女多大?” “好像五岁吧。”穆坤说。 “艹!畜牲!” 马山很想多骂几句,可搜肠刮肚想遍了学过的脏话,都不足以形容。骂它是畜牲,简直是对畜牲的侮辱。 他只能沉默着,压抑心中的怒气,但杀气却已经弥漫开来。 穆坤感觉到了,吓得闭上了嘴,猛踩油门。 “是这个方向吗?”李沐尘问道。 “是,前面二十里有个哨卡,过了那个哨卡,往右边一拐,就是直道。”穆坤说。 “也就是往右前方一直走就是了,对吧?” “额,对的吧……” 穆坤不明白为什么要这么问,因为右前方并没有路,金三角的地形,没有本地人做向导,走近路等于找死。而且走路怎么也不会有开车快吧。 他刚想到这里,忽然就觉得身子飞了起来。 他看见自己的汽车从下方开过,很快偏出了公路,撞在一棵树上,引擎冒起了烟。 然后,他迅速飘向了公路的右前方,青烟被甩在身后,一瞬间就看不见了。 身边是缭绕的云雾,脚下是莽莽群山。 穆坤晕头转向,等到他反应过来的时候,飞行高度骤然降低,仿佛贴着地面疾速而飞,眼看着要撞上前方的高山。 穆坤吓得一声大叫,叫声未落,人就已经越过山峰。 “仔细看看,是不是那里?”他听见李沐尘的声音。 穆坤这才相信自己的确是在飞,而不是灵魂出窍。 他刚才一度以为自己出了车祸,灵魂离开了身体。 他壮着胆子,定睛往前瞧。 虽然经常来,但穆坤从未从高空俯瞰过这片土地。壮阔起伏的山岭让他觉得陌生又恐惧。 飞行的高度再次降低,前方出现一座山谷,山谷里稀稀疏疏的出现一些连片的房屋。 “就是那里了。”穆坤说,“再往前,从山谷里进去,转过那个口子就能看到将军的皇宫。” 他的话音消失在风里,穆坤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有没有说,呼一下,他们就转过了山崖,一幢白色的建筑出现在谷间的平地上。 …… 何爱珊坐在高高的椅子上,就像皇后那样。 她的身边坐着这片土地上唯一的国王——将军索刚。 他们接受着底下人们的祝贺,就像皇帝大婚的时候,接受群臣朝贺那样。 在那些人里,有很多比她大一点儿,但也大不了多少,和那个逃跑的小姐姐差不多的小姐姐。 她们看向她的时候,眼神是这样的复杂。 她不知道她们的命运是幸福还是悲惨,就像她不知道自己的命运将会如何。 但她们显然都接受了这样的命运。 除了那个已经离开的小姐姐,没有人试图反抗或者逃跑。 外面传来一些奇怪的响声。 何爱珊朝窗外看了一眼,夜色已经降临,室内的灯光反射在窗户玻璃上,看不清外面的世界。 砰的一声,大门重重地开了,仿佛被一个巨人用力推开。 四个人出现在门口。 索刚的眉头皱了起来。 这里是他享乐的后宫,这片山谷十分僻静,因为特殊的地形,卫星都不一定能发现。山谷外就是他的军营,到这里来要经过无数道哨卡。 所以,他在这里几乎没有配备什么防卫力量,只有几名卫士。 当然,他还有一个很大的依靠,那就是他请来的“国师”——泰巫龙僧。 有这样一个强者在,哪怕有特种作战小分队摸进来,他也不怕。 但是,这几个人是怎么进来的? 国师呢? 门后的两名卫士立刻拔出了枪,但他们还没开枪,就被一个强壮的青年一人一拳揍趴下了。 这青年看上去很愤怒,隔着这么远,索刚都能感觉到他身上的怒气。 然后,他看见了缩在最后的穆坤。 索刚的眼睛眯起来,喝问道:“穆坤,怎么回事?” 穆坤显得很害怕:“将军……我……我……” 他说了半天,也没有说出个所以然来。 但他的一声“将军”已经指证了对方的身份。 李沐尘朝他一指:“你的使命已完成,可以死了。” 穆坤身上亮起一圈电弧,嗞嗞的声音响起,瞬间,他就变成了一对灰烬,落到地上。 电弧还在闪烁,在空中一展,咔一声脆响,变成一道闪电,瞬间穿过大厅,缠绕在了将军索刚的身上。 索刚的身体被电弧锁住,开始不停的颤抖。 何爱珊害怕极了。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来的是好人还是坏人。 但她知道,这个小姐姐口中的恶魔,现在很痛苦。 这时候,大厅里人才慌乱起来,啊啊大叫着,有的抱头乱窜,有的蹲在地上,有的躲到角落里。 李沐尘在先,马山和查娜丽跟在后面,踏着中间的红地毯,走向索刚和何爱珊。 索刚还在颤栗,眼睛往上翻,嘴角溢出了白沫。 马山说:“别让他这么死了,太便宜他了!” 李沐说:“他的身体,至少能承受三天,如果中间有人喂他喝点水、吃点东西的话,也许可以支撑一个星期。” 查娜丽走过去抱住何爱珊,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何爱珊。” 不知道为什么,在三个人走近以后,何爱珊就不害怕了。 “你爷爷是不是叫何家昌?” “是。”何爱珊用力地点头,眼泪忽然就止不住地流下来,“我想回家!呜呜……” “好,姐姐带你回家。” 查娜丽转过身,对大厅里的女人们说:“你们不用害怕,从现在起,你们自由了!” 或许是不明白,或许是不相信,女人们并没有感激涕零,也没有人因自由而兴奋。她们还是很害怕,瑟瑟发抖。 索刚身上的电弧终于放完了。 他整个人都虚脱了,瘫在椅子里。 “毒蛇是你的手下吧,他已经死了。”李沐尘说。 索刚艰难地睁开眼睛,看了一眼面前的年轻人。 “你就是李……李沐尘?” “是,我就是那个价值一百亿的人。” “你果然值一百亿。” “说吧,想杀我的人是谁?别告诉我,要问撒旦才知道。” 索刚的脸上露出一丝冷笑:“不需要问撒旦,任务是我接的。不过,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李沐尘手轻轻一指,索刚身上的电弧再次亮起。 索刚脸上现出痛苦的神色。 “说……我说……” 李沐尘收起手指,电弧灭去。 索刚很用力地张开咬紧的牙齿,脸上的肌肉大幅度地颤动着,猛地吐出一口气,仿佛刚从地狱逃回来似的,喘息着说: “告诉你……求你不要……不要再折磨我!” 一代枭雄终于求饶,就和瘾君子毒瘾发作时一样,眼神里满是祈求。 “要杀你的是……是李……李言成!” ------------ 第666章 起码电他个三天三夜 李言成这个名字犹如霹雳在李沐尘的脑海里炸响。 他一下子呆住了。 人心的险恶竟至于斯吗? 马山冲上来,邦邦就是两拳,敲断了索刚的两条肋骨。 “让你特么的胡说八道!” 马山还要打,李沐尘阻止道:“不用浪费力气了,他说的应该是真的。” “什么?”马山惊讶道,“怎么可能?李……李言成不是说和你是一家人吗?难道是骗你?” “不,他没骗我。” “那他为什么要杀你?” “因为李家要重新崛起,需要大量的资本,海外暗支就是为这一天做准备的。他怕我真的复兴李家,他辛苦打拼一辈子的财富,就要并给京城李家。” “那他可以不说啊,不是他主动告诉你,你还不知道呢。”马山说。 李沐尘陷入了沉思,这也是他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 查娜丽忽然说:“李家既然在海外布置暗支,肯定不止一家,我猜,狮城李家也是。” “狮城李家?”马山挠了挠头,“狮城李家也很有钱?” “狮城李家没钱,但狮城李家掌控着南洋的财富密码,还掌控着一条全世界最繁忙的海上航运通道。”查娜丽说道。 “这和香江李言成有什么关系?” “李言成不说,总有人会说。到那时,他还是保不住香江李家的财富。所以,他要阻止李家复兴。而阻止李家复兴的最好办法,也是唯一办法,就是……” 查娜丽看了一眼李沐尘,“杀了李公子!” “那他还答应沐尘用全部财富做赌注,和赌王对赌?” “也许他觉得李公子会赢吧。” “那倒是。”马山点点头,“这老头眼光贼得很!可这还是有风险,他既然要杀沐尘,为什么不利用何家?李言成在局外,他应该能看得很清楚,我们周围的敌人很多,江龙辉、赌王,包括你们玄降门,还有这个家伙——” 他踢了索刚一脚,咔嚓一声踢断了腿骨。忽而看见旁边的何爱珊,心头愤怒再起,又一脚踢在索刚裆部,噗嗤一声响…… 索刚痛苦地扭曲起来。 马山继续说道:“李言成完全可以利用这些势力,让我们陷入麻烦之中,再加上他那一百亿悬赏……” 查娜丽有些刮目地看着马山:“看不出来嘛,你也有心细的时候,想得很全面嘛。” 马山笑道:“你老公我这叫粗中有细,该细的地方细,该粗的地方粗,以后你就知道了。” “滚!”查娜丽一脚踹过去。 “也许,他主动告诉我,还有一个原因。”李沐尘说。 “什么?”马山问道。 “他其实不是在告诉我,而是在宣布,宣布他是京城李家的一支。等我死了,他就可以顺理成章地去京城,接管京城李家的一切。” “艹,这个老狐狸!”马山骂了一句,“难怪他要在慈善晚宴上当着所有人的面说出来。我当时还纳闷呢,老家伙这么蠢,暗支这种事情怎么能公然说出来呢,完全可以没人的时候再告诉你。原来特么是故意的!” 查娜丽那晚没有在场,听完他们的对话后,不解地说:“京城李家虽然已经有复兴的迹象,但现在才刚起步,靠的是李公子的强大实力。如果公子死了,京李自然也就不复存在。李言成已经是亚洲首富,不至于贪图京城李宅和京李集团现在那点资产吧?” 李沐尘扭头看着窗外的黑夜,目光仿佛穿过黑暗,望向了遥远的虚空:“他要的,不是我的财产,他要的是无上的权力和整个世界。” “无上的权力?” “整个世界?” 马山和查娜丽都无法理解,接管京城李家,怎么就能拥有无上权力和整个世界。 李沐尘没有再说下去,因为他也不知道,李言成说的那件象征着无上权力、拥有绝对力量的东西是什么。 “你打算怎么处置李言成?”马山问道。 “回到香江再说吧。”李沐尘说。 他原本不打算再回香江,来南洋就两件事,找师姐,见法蒂玛,其它的都不重要。 但现在看来,还是要回一趟香江。 “求求你们杀了我吧!给我个痛快!”索刚哀求道。 马山本来心情挺好,一听见他说话,气就不打一处来,上去又是一脚,把索刚的另一条腿踢断了,骂道: “妈的,你这个变态!连五六岁的小女孩都不放过,就你这种畜牲不如的东西,把你剁成肉酱都是便宜你了!” 索刚惨叫着,眼里充满了绝望。 李沐尘问道:“泰巫龙僧在哪里?” “我不知道,也许在营地,也许去了他师父那里。” “他师父?” “龙婆巴育,也就……就是……撒旦……” “在哪里?” “大其力……往东,湄公河畔,有座阆箜山,半山腰上有座庙……龙婆……就在那里修行……” “大其力又在哪里?”李沐尘对这一带的地名一无所知。 查娜丽说:“就在清莱北边,大概五六十公里,我们来的时候应该从那附近经过的。” 李沐尘皱了皱眉,仔细回想来时,神识中曾有过一丝奇怪的感应。 湄公河奔腾汹涌如龙行于地,两侧地气应该也是汹涌流动的,但那一段很沉静,仿佛龙奔到这里突然睡着了,不动了。地气在那里沉着,阴气在那里堆积。 他以为只是一个特殊的地形导致的,看来是龙婆巴育的修行道场就在那里。 “好了,我能说的都说了,你们……” 索刚正要再次哀求他们给个痛快,身上的电弧就亮了起来。他浑身抽搐起来,肌肉不停地颤抖,胃里的东西翻涌而上,到了嘴里,却因为无法张嘴而吐不出来,腮帮子鼓胀起来,像猪一样。 好一会儿,才停止了抽搐,肌肉松弛下来,嘴里的东西就喷出来,溅得满身满脸都是。 马山骂道:“妈的,看着样子,坚持不了多久,沐尘,给他降低点电压,起码电他个三天三夜!” 李沐尘笑道:“你以为我是个变压器啊!” 马山挠了挠头,嘿嘿地笑起来。 李沐尘说:“我去找泰巫龙僧,这里就交给你们了。” 马山看着一屋子大大小小的女人,头疼得厉害,只能无助的看向查娜丽。 查娜丽也不知道怎么办,对马山说:“我来安抚她们,你去外面找找看有没有大一点的车,把她们送到清莱去。” ------------ 第667章 花死根枯 李沐尘漂浮在天空之上,缓缓往山谷外飘去。 附近只要有任何的法力波动,都不会逃过他的神识。 出了山谷,十多里外就是索刚的营地,也是他的将军府,周围驻扎着他的主力部队。 如果泰巫龙僧不在那里,那么就只能去湄公河畔找龙婆巴育了。 在将军府上方巡弋了一圈,没有发现泰巫龙僧的踪迹。 正准备离开,神识中察觉到一丝异样。 东北角的军营里的某个人身上,有一丝法力的残留,可能是被泰巫龙僧施过法。 李沐尘飞过去,耳中传来士兵的放荡的笑声,还有女孩的惨叫。 营地上燃着篝火,大约十几个士兵,正在轮流猥亵一个女孩。 女孩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撕成了碎片,血从大腿上流下来。 那些禽兽还不肯放过她。 “喂,你好了没有,快点快点,该轮到我了!” “急什么,国师说了,这种逃跑的妞,抓回来就归我们了,大家都有份,玩到死为止。” 趴在女孩身上的士兵站起来,提着自己的裤子,满足地笑着。 忽然,他的笑容凝结在脸上。 吧嗒一声,他低头看见自己的家伙掉在地上。鲜血如尿一样淋下来。 接着,他的两条腿嘎巴一声断了。 他跪了下来,就跪在女孩面前,表情痛苦而扭曲。 另外的士兵察觉到了不对,纷纷站起来。离得最近的两个,脸上写满了震惊。 而接下来发生的一幕,让他们从震惊变得恐惧。 他们亲眼看着同伴的身体一点一点的开始肢解,从胳膊,到腿,再到身上的其它零部件,最后是脑袋,骨碌碌滚出去。 女孩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看着这一切发生,眼神平静得如一汪秋水,只可惜,是死水,没有半点生气。 李沐尘悄然落地,叹了口气,从营房里找出一件衣服,给女孩披上。 女孩默默地把衣服的前襟拉紧,看着李沐尘,问道:“你是上天派来的神仙吗?” 李沐尘讶然:“为什么这样说?” “我妈妈说,好人死了,会有神仙来接引去天堂。我想我死了,就可以去见爸爸妈妈了。” 她抬头看着天空,眼里恍若死灰复燃,闪过一丝柔光。 她的脸在篝火中泛起一丝温暖的红晕。 李沐尘不想打扰她的美梦,可他必须要问清楚: “你家在哪里?你爸爸妈妈……”他忽然想起女孩既然说死了就可以去见爸爸妈妈,那么想必他们都不在人世了,就改口,“你家里还有别的亲人吗?” 女孩摇了摇头:“没有了,我家里人都死了,他们为了报复我爸爸,杀光了我的家人,把我抓来这里。” “他们为什么报复你爸爸?” “我爸爸是警察,抓了很多毒贩。” “你恨他们吗?” “恨!我恨他们!恨这里的每一个人!恨这里的每一寸土地!恨这里的每一朵罂粟花!” 女孩说着许多的恨,但她并没有咬牙切齿,相反她很平静。 她抬头看着天空。 金三角的天空深邃而干净,星星近得仿佛伸手可摘。 “如果我能去天堂,我一定祈求天神,让所有的恶魔去死,让所有的好人得救,让这里不再有一个女孩哭泣,让世上所有的罂粟都枯萎!” 不知道为什么,李沐尘的内心受到了强烈的震撼。 这女孩,也就十几岁吧,还没有发育完全,遭受了非人的折磨,可她却如此平静,如此坚强,她的内心是多么善良,多么温柔,多么纯洁啊! “你不用去天堂,我帮你。”李沐尘说。 女孩看着他,似乎有些不信,又似乎在审视他的真诚。 李沐尘被她看得莫名的有些心慌,这是他从来没有出现过的。仿佛在这个女孩的目光下,一切阴暗都无所遁形。 “我不能保证世上所有的恶魔去死,但我保证杀死这里的恶魔;我不能保证世上所有的好人都得救,但我保证救出这里所有的好人;我不能保证世上所有的罂粟花都不再开,但我保证这片土地上,再也长不出罂粟。” 他看着女孩的眼睛,真诚地说。 忽而,女孩笑了一下,说了声:“好。” 李沐尘松了口气,仿佛获得了天道赐予的权利,拉起女孩的手,一起走向营房外。 刚走出去,身后的营房就轰然倒塌,扬起漫天的烟尘。 一队巡逻的士兵朝这里走来,强光手电照着他们,喝道: “喂,你们干什么的?发生了什么情况?” 砰! 那人就轰然炸裂,化作了一蓬血雾。 其它的士兵在惊愣中举起了枪,扣动了扳机。 火苗从枪口冒出,突突突的枪声响起。 女孩的手紧紧抓住李沐尘的手,稳定,没有一丝颤抖。 子弹从他们身旁飞过,在身后绕了一圈,又飞向射击的士兵本身。 士兵们纷纷倒下。 枪声惊动了更多的士兵。 远处的探照灯照过来,聚焦在他们身上,仿佛舞台上的明星。 他们不疾不徐地朝前走着。 突突突的枪声不停地响起,子弹在耳旁呼啸。 随着他们的前进,不停的有士兵倒下,营房夷为平地。 一个士兵扛着火箭筒,对准了他们。 榴弹带着尾焰,如蛇一般扭曲着身子,呼啸着朝他们射来。 可是到了他们近前,榴弹就仿佛遇到了光滑的弧形屏障,划过一道弧线,掉头飞回。 士兵丢掉火箭筒转身就跑,但很快被榴弹追上,轰一声炸成了碎片。 军营里乱成一片,士兵们的呼喝声,炮楼上哒哒的机枪声,手榴弹和火箭炮爆炸的声音,还有房屋倒塌的声音,混合在一起,嘈杂中有种独特的神秘的静谧。 李沐尘拉着女孩的手,在炮火中前进。 他们所过之处,一切都灰飞烟灭。 前方响起隆隆的声音,几辆坦克奔驰而来,长长的主炮筒对准了他们。 两架武装直升机在空中盘旋。 李沐尘停下来,一手拉着女孩的手,另一只手举起来,在半空中猛的一握拳。 轰! 两架飞机在空中解体。 前方的坦克瞬间成了一堆扭曲的废铁。 十分钟后,他们来到了那座五层的高楼,这里就是指挥所,也是索刚的办公室——将军府的所在。 李沐尘一跺脚。 将军府轰然倒塌。 以将军府为圆心,强烈的冲击波向四周扩散,推倒一切,行程了一个直径两公里左右的圆。 整个军营,夷为平地,寸草不生。 李沐尘拉着女孩的手,穿过废墟。 前方是广阔的原野,这个时间,罂粟花已经开过,漫山遍野都结满了果实。 他们穿过原野,身后的罂粟成片成片地枯萎…… ------------ 第668章 撕心裂肺 马山在停车场找到了一辆军用大卡车,应该可以把这些女孩都带出去。 让他感到生气的是,有不少女孩竟然不愿意走。 她们当中有的人是因为不相信他们,还有的人是害怕,怕将军报复。 最可气的是,还有一些人觉得在这里过的日子还不错,比她们原来的穷日子过得好多了,不想回去受苦。 马山恨不能给她们一顿嘴巴子。 按他的脾气,干脆就不管这些人了,爱死不死。 但查娜丽不肯丢下她们。 做了好长时间的工作,终于把大部分人的塞进了卡车里。 剩下就是将军索刚,查娜丽说一巴掌拍死算了,马山却觉得太便宜他了,就弄了根绳子拖在卡车后面。 马山只有C照,没开过大卡车,看着那根长长的挂档杆子,对这辆六驱八档的军用大卡车犯了难。最后只能老老实实坐在副驾驶座上,看着查娜丽开车。 “看什么呢?”查娜丽感觉到马山火辣辣的目光,嗔问道。 “啧啧,”马山摇头晃脑,“好看!好看!” “什么好看?” “我老婆好看啊!英姿飒爽,亭亭玉立,秀外慧中,铿锵玫瑰,风华绝代……额……”马山把脑海里的形容词排了一遍,好像再想不出来了,只能竖起大拇指,“真乃巾帼不让胡子也!” 查娜丽终于忍不住大笑,笑得前仰后合,车子也摇摇晃晃起来。 在摇晃的车厢里,有几个来自华夏的女孩子唱起了歌: “我们的祖国似花园,花园里花朵真鲜艳,哇哈哈,哇哈哈……” 歌声仿佛感染了所有人,大家也都跟着唱起来:“哇哈哈……哇哈哈……” 车子在摇晃,驾驶室里洋溢着甜蜜的欢笑,车厢里在歌唱。 索刚被绑在车厢后面的绳子上,死狗一样在地上拖行,一圈一圈的电弧在他身上亮起。 …… 忽然,车子一脚急刹,停了下来。车厢里的人们一阵尖叫,撞挤在一起。 “怎么了?”马山还以为遇到了泥坑什么的,这一带的路实在太差了。 他看见查娜丽的神情变得极其严肃,眼睛紧紧地盯着前方,仿佛看见了怪物。 马山这才把目光从查娜丽美丽的脸庞上挪开,透过挡风玻璃看过去。 就在离他们车头不远的地方,站着一个相貌古怪的僧人。穿着黑色的麻鞋,披着褐色的桑卡,半张脸上和头顶都是疤痕,仿佛爬满了蜈蚣。 “泰巫龙僧!”马山立刻想到了将军的国师,就要准备下车。 “别动!”查娜丽阻止道,“他杀了洪门第一高手吴公圣,你打不过他的!” “你打得过?”马山问道。 查娜丽摇摇头:“如果他只是武道绝巅,我还可以试试,但他是泰巫,玄降门的法术对他未必好用。” 马山听完,毫不犹豫的拉开车门,跳下了车,丢下一句话:“我去引开他,你开车带着孩子们先走!” “马山!”查娜丽想阻止但已经来不及。 看着马山决绝的往前的脚步,查娜丽心中莫名有一丝感动。这家伙,有时候油腔滑调,但关键时刻,冲向危险,一点犹豫都没有。 泰巫龙僧看着马山过来,长满疤痕的脸上露出一丝悲悯,仿佛看见了一个活生生的人将要死去。 他双手合十,念了一句不知什么的咒,身上就有一股强大的力量散发开来。 这力量洪大,如江水汹涌,但有阴鸷,如地狱的幽风,而又悲苦,让人恍若置身苦海。 马山刚站定,被这力量一冲,就觉胸口一热,一口血涌上来。 他紧闭住嘴,瞪大了眼睛,生生把这口血咽了下去。 “喂,你一个和尚,不念阿弥陀佛,念什么妈了个巴子的咒?”马山说。 泰巫龙僧有些惊讶地看了他一眼,说:“我不修净土,修行是体悟不净和苦难,以空相和无我,破除我执。” “什么乱七八糟的。”马山挠了挠他小学一年级没毕业的头,“听不懂!听不懂!” “听不懂,那时你修行不足,你应该找个师父好好修行,不如入我门下,我看你根骨不错,可以做个护法行者。” “呸!凭你想做我师父?你也不撒泡尿照照,就你那张脸,还是先去韩国拉两刀再说吧。长得丑就算了,长得丑还出来吓人,就是你的不对了。” 泰巫龙僧脸上涌起一股杀气:“既然你……” 可他刚开口,马山却早已跑了。 “来呀,来追我呀!” 马山的知道这种丑人最怕别人说他丑,一说必怒,所以说完了就跑了。他的目的就是要激怒龙僧,让龙僧只追他,把龙僧引开,好让查娜丽开车走。 他不会飞,但他会禹步。 这是李沐尘教给他的高深步法,虽然他把禹步当武功来练,但实际上却是正宗的玄门步法。 禹步一迈,身如幻影,唰一下就往路旁的深林冲了进去。 此时夜正黑,人一跑进去,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泰巫龙僧微微一皱眉,随即冷笑一声,身形一晃,追了上去。 看见马山施展禹步,查娜丽心里还有些欣喜,可一见泰巫龙僧的身法,阴云就笼罩在了她的心头。 实力差距太大了。 马山的步法虽妙,奈何本身只是修炼的武道。而泰巫龙僧却是玄门修法,而且很可能已经突破了先天。 查娜丽一抬手,一点黑影从车窗射出去,射进了丛林。 她朝马山和泰巫龙僧消失的方向看了一眼,狠狠心,一脚油门,车子疾驰而去。。 她不知道马山能拖多久,但她知道,马山争取来的这点时间很宝贵。 卡车的速度被拉到了极限,在山路上一路飞驰。 但查娜丽的心始终揪着,开过几十里地后,她找了块空旷安全的平地,把车停下,在车周围布置了一个小阵法,防止野兽侵袭,交待小朋友们不要乱跑,便只身往回跑。 回到原来的地方,查娜丽一头扎进了丛林,循着“追踪蛊”的气息,追了过去。 翻过了一座山,她终于追上了他们。 马山背靠在一棵大树上,泰巫龙僧就站在他的面前。 查娜丽只能看见泰巫龙僧的背,和月光下马山的半张脸。 她不知道马山的状况如何,准备从背后偷袭一下泰巫龙僧。 泰巫龙僧的背后仿佛长着眼睛,突然转过身来,朝她笑了笑。 这笑容神秘而恐怖。 查娜丽看见泰巫龙僧的手里捧着一样东西,血淋淋的,还在跳动。 她心头一紧,有一种不好的感觉。 然后,她看见了马山的胸膛,整个被剖开了。 “马山!” 查娜丽叫了一声,感觉撕心裂肺地痛。 这时候,远处传来隆隆的枪炮声,山的那边,火光冲天。 ------------ 第669章 兄弟的默契 泰巫龙僧抬头,看向火光亮起的方向。 查娜丽疯了似的冲上去。 四周阴风阵阵,无数的黑影,从丛林里飞出来,从地上钻出来,从树上扑下来…… 泰巫龙僧皱起了眉头,身体疾速后退,挥手打散了面前的蛊虫。 “你是玄降门的人?” 查娜丽冲到马山面前,看着他敞开的胸膛,泪如雨下,转回身,嘶声吼道:“把他的心还给我!” 马山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娜丽,我的心早就是你的了!” 查娜丽震惊地看着他,抚摸着他的脸:“你没死?你没死!马山,你没死!” 马山却不说话了,表情呆滞,双目无光,和死人一样。 泰巫龙僧发出一声桀桀怪笑:“他的心在我手上,不会停止跳动。他的武功不怎么样,但他的肉身却好像被仙人调理过一样,脱胎换骨,易筋洗髓,是难得的上上品。我会把他带回去炼化,成为那伽座下最强大的护法金刚尸,他的心脏会永远在我手里跳动,他的灵魂将在浊龙九阴之火中获得永生……” “不!”查娜丽大喊道,“我不会让你得逞的!你这个恶魔!” 一条巨大的阴影如龙蛇起陆,从泰巫龙僧的脚下出现,盘旋而上,缠住了他的身体。 “丛林之蟒!”泰巫龙僧微显惊讶,“你是法蒂玛的传人?若是的话,看在丛林女巫的份上,我可以放你一马。” 查娜丽却不回答,双手结印,只管念咒。 那条巨蟒越来越长,越来越粗,缠住泰巫龙僧,张开了巨大的蟒口。 “哼,既然你不识好歹,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就算丛林女巫来了,也不敢在那伽的眼皮底下对我如何。” 此时,那蟒口朝下,正一口咬下来,眼看着就要把泰巫龙僧吞掉。 泰巫龙僧身体一晃一缩,就从丛林之蟒的缠绕中脱离出来,一手掌心还托着马山跳动的心脏,另一只手一挥,一道玄黑之气射出,如丝一般反缠绕住巨蟒。 巨蟒的身体便如受炙烤,忽而萎缩,只剩下了一张蛇皮,软绵绵落在地上。 查娜丽一声惨叫,一口鲜血喷出来,正吐在马山的胸口,血入胸腔,和马山的血液混在一起,流进了血管。 泰巫龙僧手上的心脏还在扑扑跳着。 他缓缓走上来,丑陋的脸上发出怪笑:“既然这样,那就把你的心也取出来,炼化在一起,让你们做一对同心僵尸,成为我那伽神前的雌雄护法。桀桀桀桀……” 查娜丽知道,凭自己的本事,救不了马山,也救不了自己。 泰巫龙僧的实力太强,除非师父亲至。 或许,这就是命运的尽头。 她看着马山,想起他的话:“我的心早就给你了。” 她忽然笑了。这家伙,心都被挖走了,还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啊! 也许,两个人的心炼化在一起,做一对同命的僵尸,也不错吧。 只是不知要祸害多少人了。 但这时候,还能管那么多呢! 查娜丽轻轻搂住马山,等待着命运对她的最终审判。 泰巫龙僧走到她面前,手指托起查娜丽的下巴: “也是个美人啊!和你师父一样美!可惜啊,丛林女巫的滋味是不敢享受,享受一下她的亲传弟子也不错。” “不不不!不能这样啊!我是个僧人,我是那伽座前的弟子,我怎能为此俗色而动心!这些凡人啊,是多么的可怜,他们需要救赎!” 他的半边脸上露出淫笑,另外半边长满疤痕的脸上却现出一股悲悯。 他伸出手,立起手掌,掌缘如刀般锋利,对准了查娜丽的胸前。 山那边的炮火早已停歇。 就在这时,一股凛冽的杀气自天地间弥漫开来,如冬日寒霜,冰封一切。 泰巫龙僧惊讶地抬起头。 只见远处有一点黑光,即使在黑暗的夜色里,也是那样的显眼。 它比黑夜还要黑,仿佛空间的一道裂缝,没有任何的光可以从它上面逃脱。 泰巫龙僧抬头的时候,黑光还在山顶,一转念间,就已到了他的头顶。 这时候,他才看清,那是一把剑。 杀意,从四面八方涌来,汇聚到剑身上,带着毁天灭地的恐怖,刺进了泰巫龙僧的头顶。 轰! 一代妖僧的身体在剑气中灰飞烟灭,剑势不停,在地上砸出一个幽深幽深的洞穴。 飞扬的尘土中,一点赤色如流火飞过,落进了马山的胸膛。 李沐尘飘然落地,落在马山身前,手掌在他胸前抚过,绽开的胸腔像拉链一样合上,没有留下一点疤痕。 但李沐尘的脸色却很凝重,手放在马山的胸口始终没有松开。 玄冥剑杀死泰巫龙僧只在一瞬间,查娜丽根本没反应过来,一度幻想是不是师父来了。直到李沐尘出现,把马山的心脏装回去,并且缝上了胸口的伤,才反应过来,知道自己和马山得救了。 可看到李沐尘的表情,她的心又悬了起来。 “他……他怎么样?”她小心翼翼地问道。 李沐尘没有说话。 查娜丽紧张到了极致,牙齿咬着嘴唇,咬出了血却毫无知觉。 过了许久,马山突然咳嗽起来。 查娜丽喜极而泣:“他活了!他活过来了!” 马山咳嗽得越来越剧烈,呕出许多血块和痰液来。 查娜丽用自己的衣服帮他擦拭着脸和嘴角。 等他呕吐完了,李沐尘才终于松开了手。 他的表情依然凝重,说道:“心脉接上了,肉身之伤问题不大,养一阵就行。可是……” “可是什么?”查娜丽心一沉,有种不好的预感,“你连心脏都能接回去,还有什么做不到的吗?” 李沐尘摇了摇头:“这个妖僧的修法很古怪,他把马山哥的心、魂和肉身分离了。他的力量应该是来自某种远古的自然原始神力。这是古巫才能掌控的东西。” “那……那他到底怎么样?有没有事?”查娜丽现在只关心马山。 “马山哥的心魂分离,魂魄与肉身,很不稳定,随时会跑出去。我只能暂时用法术帮他禁锢住,但这不是长久之计。” “长久之计呢?你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 “根本的办法是靠自身的修行,一点一点地加强心魂,等他修炼到先天,经过雷劫洗炼,自然心魂稳固了。” “修到先天?那得多久!”查娜丽着急道,“在先天之前呢?” “先天之前,有两个办法,一是找一件强大的定魂类法宝,帮他稳固心魂。但这种法宝太稀有了,很难找。” 李沐尘皱着眉头,似乎在想办法。 “第二呢?”查娜丽问道。 “第二就是有个人能时时刻刻陪着他。我再传那人一套功法,让她和马山哥双修,能在修行的紧要关头,帮他克服心魔,二人同心,自然心魂稳固。但这样的人,要凭缘分,又上哪儿去找呢?” “我!我愿意!” 查娜丽脱口而出,忽而反应过来,脸红了一下,但迎向李沐尘的目光还是坚定无比。 “你?”李沐尘似乎有些犹豫,“你真的愿意?” “真的。”查娜丽说。 李沐尘终于点点头:“好,那我传你一套功法。” 查娜丽认真的听着。 她身后的马山,忽而眨了眨眼,悄悄朝李沐尘竖起了大拇指。 ------------ 第670章 丛林女巫 李沐尘自然有成全马山的意思,但他的话也不是假的。 马山被妖僧剖腹剜心,又施了巫术,心魂离损,一时难以修复。 没有至宝护体,或者圣药医治的情况下,只能靠他自身修为慢慢提升,这期间就需要道侣的看护。 其实这种事修行人在修行过程中也常会遇到,受伤或者练功走火都有可能导致,只是没有马山这么严重。 所以修行讲究“法财侣地”,其中的“侣”便是道侣,相行相伴,守护左右,共同抵御修行路上的艰难凶险。 李沐尘知道马山喜欢查娜丽,又见查娜丽毫不犹豫的答应,知道好事促成,心里当然替兄弟高兴。。 他也毫不藏私,就传了一套玄奥的功法给查娜丽,以供二人双修。 查娜丽自幼入玄降门,资质悟性极佳,又得法蒂玛亲传,对玄门奥术领悟极深,在李沐尘的指点下,很快就掌握了这套功法。 相反,马山就差了一点,反而要查娜丽来带着他练习。 他二人成了道侣,在那里练习功法,亲密无间,李沐尘就想起了林曼卿。 林曼卿的魂魄还不知在哪里,要找回来的希望十分渺茫。 若找不回来,那就只能靠着自己的一丝魔魂获得暂时的清醒了。 李沐尘忽然想到,若是自己真的入魔,是不是林曼卿就能一直清醒了? 这个念头在他心头一闪而过,却把他自己吓了一跳。 正道,魔道,爱人……该如何抉择?自己又该怎么走下去? 他感到命运越来越难测,前途越来越看不清楚。 忽然风起,黑夜里的树林摇曳,犹如魔鬼的舞姿。 一个声音随风而来: “天都玄术,万仙之宗,果然不同凡响。不过你们两个,联合起来,蒙骗小女孩,是不是有点过分了啊!” 这声音,轻柔得仿佛春风拂面,妖媚得叫人骨酥肉麻。 李沐尘循声望去,只见林间飘来一女子,云鬓朱钗,巫冠霞帔,天丝抹胸,金缕缠腰,轻纱罗衣,若隐若现间,给人无限的遐想。 她一出现,便令明月失色,星斗无光,漫天满地的景色,只剩下了她一个人。 这女子的美,娇媚中有飘逸之态,妖艳中有绝尘之味,令人望之而心动,心动却又不敢有丝毫亵玩之念想。 就连李沐尘,见到她时都不禁微微一窒。 “师父!”查娜丽又惊又喜,“师父,您怎么来了?” 李沐尘这才知道,原来此人就是有大马神女之称的丛林女巫法蒂玛。 “唉,都你要跟人家私奔了,我还不能来看一眼么?”法蒂玛说。 “师父!”查娜丽脸一红,“徒弟只是……只是……” 她唯唯诺诺了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好啦,你不用解释,我玄降门不是尼姑庵,我也不是不近人情的老巫婆。”法蒂玛叹了口气,“人生在世,谁能逃过情字一关?”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那比月光还美的脸上多了一丝惆怅,并不经意地看了一眼李沐尘。 “好了,我现在需要你在绝对清醒之时,回答我一个问题。” 说罢,伸出凝脂青葱,在查娜丽面上拂过。 即使在旁边,李沐尘都能感觉到那清冽之气,叫人神清气爽。 “你真的喜欢这个男人,并愿意与其结为道侣吗?”法蒂玛指着马山问道。 “师父……”查娜丽沉吟了片刻,面上露出果断之色,“我愿意。” “可是他们刚才是骗你的。”法蒂玛说,“他的心魂虽然有损,但没有李家小子说的那么严重。没有道侣看护也死不了,只是修行曲折一些罢了。” “师父,无关他们骗不骗我。您教过我,修行要随心而动,我只跟着我的心走。这几天,我与他在一起,他虽有种种毛病,但总能让我心生喜悦。” “我明白了。” 法蒂玛点点头,“我是女人,若说世上男人都是负心汉,此话有失偏颇,但孩子啊,我要告诉你,情字最伤人,尤其是我们女人。你能保证这个男人能一生一世对你好吗?自古痴情枉恨,多误了卿卿性命啊!” 马山扑通一声,和查娜丽并排跪下,口称:“师父!女神师父!我马山没别的本事,平生只知道两件事,讲义气和打架。现在有了娜丽,我又多知道了一件事——爱她!您放心,我今生今世,一定不离不弃,爱她护她,甚于爱护自己的性命!” 查娜丽看着马山的侧脸,露出甜蜜的笑容。 法蒂玛叹了口气,轻轻的叹息声随风飘远。 她不再看查娜丽和马山,转而看着李沐尘,问道:“你叫李沐尘?” “是。” “你从天都来?” “是。” 法蒂玛点点头,目光穿过深邃的天空,穿梭到遥远的虚空中,好一会儿才收回来。 “列乘风……可好?” 李沐尘一愣:“你认识我二师兄?” “原来,他是天都的二师兄啊!”法蒂玛嘴角露出一丝微笑,仿佛在自嘲,竟然到现在才知道他的排行。 “我从没见过二师兄,他二十年前下山后,至今没有回过天都。”李沐尘说道。 “二十年前……”法蒂玛咯咯地笑起来,笑声里有那么一丝凄切,“原来已经下山二十年了,二十年逍遥世外,竟然都没有来看过我一眼……呵呵呵呵……南洋的丛林就这么不入他的眼么?” 李沐尘心头震惊,莫非这位丛林女巫和二师兄…… 他不清楚他们的往事,但不希望法蒂玛产生误会,尤其是马山和查娜丽眼看着就要在一起了,不能再生变故,便道: “我听师姐说,二师兄可能去了沉光海,或许无暇来此吧。” “沉光海?!”法蒂玛吃了一惊,“他去沉光海干什么?” “杀冥王。”李沐尘说。 法蒂玛满脸震惊,眼里充满了恐惧和担忧:“杀冥王?这怎么可能!你们为什么不阻止他?你师父为什么不阻止他?” “二师兄剑术无双,或许……” “我知道他剑术无双!我也知道他心比天高!可去杀冥王……”法蒂玛摇了摇头,“沉光之海,一去永不还……” 李沐尘对冥王和沉光海一无所知,但从冥王能够分身上昆仑这件事来看,冥王的实力绝对强大。 “为什么一去永不还?” “沉光海啊,连光都沉下去,逃不出来的地方。”法蒂玛说。 马山插嘴道:“那不就是科学家说的黑洞吗?难道沉光海在银河系的中心?” 他这句话,让法蒂玛、李沐尘和查娜丽都愣住了。 马山挠了挠头,嘿嘿地干笑两声:“算了,你们聊,当我什么都没说。” 李沐尘看着法蒂玛问道:“前辈,您知道乌木妾吗?” “当然知道。”法蒂玛说,“她是玲珑座下,巫门最早的修行大成者之一。” ------------ 第671章 情义无价 李沐尘大喜,问道:“那您知道她在哪儿吗?” 法蒂玛有些奇怪地看着他,说:“乌木妾是很古老的巫者,一千多年前有关于她的传说,应该早已陨落了。你要找的,不会是她吧?” 李沐尘并不惊讶,因为林曼卿被魂祭的仪式,很像某种召唤神灵的仪式。 他们召唤的自然不是真正的神灵,但如果是某位曾经陨落的修行大能,却是很有可能的。 “不瞒前辈,我爱人之魂被夺,目前可以确定,和乌木妾有关。很可能是乌木妾的传承者们,企图利用某种仪式将她唤醒。” “原来如此!”法蒂玛眼里露出惋惜,“那你爱人的魂可能已经不在了。据我所知,魂系巫术里,的确有借魂还尸之法,所借之魂必然经过洗炼重塑,就算还在,也不是原来的了。否则,就不是借魂还尸,而是借尸还魂了。” “另外,这种法术十分复杂,且违背天道,所以成功率极低,通常只是施法者的一厢情愿,徒然造成杀孽。乌木妾是巫道之大成者,后入魔教,追随天魔,是魔教的重要人物,早已随魔教一同覆灭。如果像你说的,有人企图唤醒她,并且真成功了,那就说明她魂灯未灭。那你就算找到了她又如何?你不可能打赢她。” 李沐尘皱了皱眉,目光坚定,道:“无论如何希望如何渺茫,无论多么艰难危险,我也必须去找。若连爱人之魂都不能守护,我修仙何用?家国天下、除魔卫道,不过都是空话而已!” 法蒂玛愣愣地看着李沐尘,仿佛被他的话所感动,眼中露出赞许之色。 “没想到,天都也能有你这样重情之人!唉……” 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不知在感慨些什么。 “乌木妾是玲珑座下,在白山得道,也是白山的守护者。你去白山之巅看看吧,那里应该有她的原初修行之道场,能不能有所收获,就看你的运气了。” 李沐尘连忙躬身拜谢。 法蒂玛摆手道:“你也不必谢我,像你这样有情有义的修行者,现在不多了。现在的年轻人,以念头通达为借口,无忌杀戮,以为可以直入大道,却不知,大道哪里有什么通达之路?大道从来就在那里,念头通不通达,它也在那里。无情无义是道,有情有义也是道,各走一端而已。” 听完这番话,李沐尘心中也颇为感慨。自入红尘以来,他也是在有情有义和无情无义之间摇摆,时而情债缠身,时而杀戮无度,而这两者之间又往往有着关联。 可就是在这样的摇摆中,他下山一年的时间,竟然已渡两重雷劫,这修行速度不可谓不快了。 或许,这就是师父让他下山历练红尘的意义所在吧! 现在回想,他下山后,如果一味决绝,把婚退了,把该杀的人杀了,独来独往,不沾因果,未必能有今日的成就。 更不用说留恋红尘,贪图享乐,名利美色,锦衣玉食,出则众星捧月,入则蝇营蚁聚了。 修行,更像是在深渊里的挣扎,堕落总比上升容易,一个是直线,一个是螺旋式的。 李沐尘正遐想的时候,法蒂玛丢出一块令牌给了查娜丽,说:“我要出门一段时间,门中事务,由你大师兄主持。但将来我若不回,你就凭此神女令,接管玄降门。” “师父!”查娜丽大惊,“你要去哪里?” 法蒂玛却没有回答,只看了她和马山一眼,眼中露出几分期许,说道:“年轻人啊,情义无价,愿你们都幸福!” 她的声音忽而飘渺起来,身形也如烟一般扭曲虚散,只剩下一个淡淡的虚影,在丛林的黑夜里。 查娜丽有些黯然神伤,马山扶住她说:“你师父去找她的幸福了,我们也祝福她吧。” 查娜丽点点头。 马山问道:“那些孩子呢?” 查娜丽“啊”的一声,才想起来那辆卡车还在路边的丛林里停着。 三人连忙找了过去,还好车子还在,人车都安全。 而李沐尘也飞回去把从军营里救出来的小女孩带了过来。 “你们开车带着她们先走,到清莱等我。我去找龙婆巴育。”李沐尘说。 马山原本是要和他一起去的,但又不放心查娜丽一个人开车带着孩子,而且他知道自己心魂受损,去了只怕也是累赘。 查娜丽说:“沐尘你小心点,龙婆巴育成名及早,连我师父都要让他几分。我听师父说过,若在湄公河畔遇到龙婆巴育,万不可与他起冲突。” “为什么湄公河畔不行?难道别的地方就可以?”马山奇道。 查娜丽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就听师父这么说过。” 李沐尘皱了皱眉,想起神识中那奇怪的感觉,湄公河畔,似乎隐藏着什么秘密。 他点点头,告诉他们自己小心,然后腾空而起,越过大其力上空,飞向神识中感应到了异常地点。 很快,一条宽阔汹涌的大河就出现在他的视野里。 而此时,东方的天空已经泛起了鱼肚白,一轮红日正跃跃欲试,想要跳过地平线,来到这人间。 …… 查娜丽把小女孩抱上卡车的车厢。 “小姐姐!”何爱珊见到她十分开心,她以为再也见不到她了。 女孩朝她笑笑说:“真好,你们都得救了。” “是啊,小姐姐,你也得救了!”何爱珊说。 她并不知道小姐姐后来遭遇了什么,也不知道造化弄人这个词。 她只觉得小姐姐的眼睛里已经没有了仇恨,但并没有增添光彩,反而有种特别的平静,就像高原上蓝色的湖泊。 “可以把我的戒指还给我吗?”女孩看着何爱珊的手说,“你现在用不上它了。” “当然可以呀!”何爱珊把戒指摘下来,还不忘说声,“谢谢小姐姐,这戒指真漂亮!” “是啊,它很漂亮。”女孩把戒指戴在手指上。 何爱珊已经忘记了戒指里面藏着毒药的事,可女孩记得。 她永远记得父亲给她这枚戒指时严肃的表情和略有些颤抖的声音。 车子摇摇晃晃,迎着初升的朝阳,在公路上前行。 折腾了一夜,孩子们都累了,很快睡着了。 她看着熟睡的何爱珊,脱下李沐尘给她找来的不合身的军大衣,披在何爱珊的身上。 然后,纵身一跃,跳下了车。 东方的天空布满了红霞,而西边,还沉睡着如死神般的群山。 她一个人,在公路上孤独地走着。 前方有一片花海,她走进去,像鱼一样穿梭,然后在一片斜坡上躺下来。 朝阳的光照在她脸上和纯洁的身上。 她抬起手,看见戒指在阳光照耀下闪耀着宝石蓝。 真漂亮啊! 但她知道,那璀璨的颜色里藏着的是毒药。 或许这世上漂亮的东西都是有毒的吧?就像罂粟花一样。 那个大哥哥说,这片土地上再也不会开罂粟花了。 她的脸上露出笑意,对着天空说:“爸爸,妈妈,我想你们了!” 她轻吻着戒面,一口咬了下去。 …… ------------ 第672章 烛龙九阴灯 油灯发出幽冥一般的绿火,在漆黑的夜里,像野兽的眼睛。 都说油尽灯枯,可这盏灯,似乎有燃不尽的油。 倒是向晚晴,已经真到了快油尽灯枯的时候了。 原本以为法力还可以再支撑几天,但她还是低估了这个地方。 这盏灯的力量十分稳定,一点没有枯竭的迹象。而头顶的九头邪神像蕴含的力量却在增强,仿佛沉睡的邪神正在被唤醒。 七星剑的剑光逐渐黯淡。 向晚晴终于开始有点绝望了。 最多只能支撑到天亮,必须在天亮之前想到办法,否则法力不继,七星剑阵失效,自己很快就会被周围的煞尸和阴灵吞噬。 神殿外,龙婆巴育佝偻着背,踩着残垣断瓦,在月光里行走。 他走到那座埋在深草间,已经斑驳不堪的佛像前。尽管佛像只露出半个身子,但依旧比矮小的龙婆巴育要高出一头。 龙婆巴育仰头看着佛头,他的脸黝黑干瘦,爬满了皱纹,在月光下仿佛堆满了沥青。 “过了今晚,就差不多了吧。”龙婆巴育自言自语。 露水从佛像脸上流下来,像极了眼泪。 龙婆巴育轻轻拂拭佛脸,黑瘦的脸上如佛般悲悯。 东方泛起了鱼肚白,红日从湄公河东岸的地平线上探出头来,清晨的第一缕阳光越过佛像的头顶,却没有照到矮小的龙婆巴育。 龙婆巴育脸上的皱纹拧巴在一起,仿佛在为此而感到不快。 他猛地转身,看向神殿的方向。 古老破败的神殿在旭日的光照里,像一口躺在悬崖上的棺材,崖下就是奔腾的湄公河。 黑暗的大殿里亮起了七彩的光,从破败的墙壁的缝隙里射出来。 龙婆巴育身形一闪,就已经到了殿门口。 大殿中央,如豆的油灯烛火之上,七把剑大放异彩,向晚晴就被包裹在七色光中。 “啊啊,真是令我惊讶!” 龙婆巴育佝偻的身躯站在门口,门外渐亮的天光把他的黑影长长地投射进来。 “不过,不用徒劳了!没用的!没用的!” 他抬起手,轻轻一指,向晚晴脚下的油灯的灯火闪烁了一下,仿佛被人吹了一口气,火光骤然变亮了。 向晚晴正双手结印,控制着七星剑阵。 她已经蓄力了晚上,以虚弱的姿态麻痹敌人,保留尽可能多的实力,企图在黎明的时候,奋力一击,突破封锁。 这几天,她观察出了一个规律,每当黎明的第一缕阳光出现时,油灯就会骤暗,力量也会变小。只是这时间很短,片刻就会恢复正常。 这是她唯一的机会,也是最后的机会。 如果失败,她就再无力气挣扎,只能任凭这个丑陋的妖僧摆布了。 七星变阵,剑光交织,眼看着要起效果了。 但因为这么多天的消耗,即使蓄力的一整晚,准备做最后一搏,效果还是差了点,没能一击突破封锁,反而把龙婆巴育给惊动了。 灯光幽暗只在黎明这一瞬间,现在被龙婆巴育一指,已经破了。 向晚晴知道,最后的希望在这一刻破灭了。 龙婆巴育发出一阵奇怪的笑声:“不要气恼,你的失败虽然是注定的,但并不代表你不强大。如果你知道这盏灯的名字,你一定不会再气恼了。它叫做烛龙九阴灯!” “烛龙九阴灯?!” 向晚晴大吃一惊。 这是传说中的神灯,在天都仙器谱上有载,是太古神龙烛龙之目所化,其火长明,水不能灭,土不能熄,九天大日不能夺其光,九幽太阴不能掩其明。 而烛龙之目可以夺魂,难怪向晚晴感觉到被灯光照到的地方,空间凝滞,魂魄都被定住。 如果真是烛龙九阴灯,那向晚晴倒要庆幸了,幸亏龙婆巴育道行不深,修的又是邪法,否则就凭这一盏灯,早就把向晚晴的魂魄夺去,或者在烛火中将她炼化了。 “所以你不必气馁,在此神灯照耀下,能坚持这么久,你的实力超出我的想象,那条天路之上究竟是怎样的所在,真是令人神往啊!” 龙婆巴育看着她,露出悲悯之色,仿佛在惋惜她的将死。 “可惜啊,你这样美丽的女人,修行到这样的境界,很不容易吧?不过不要紧,你会能为那伽的侍者,那一样是无上的荣光!” 龙婆巴育笑了起来,笑声如佛如魔,响彻在湄公河畔。 他的脸上忽然露出一丝惊讶,笑声戛然而止。 龙婆巴育转过身,站在神殿门口朝西张望。 天空出现了一道黑光,漆黑无比,仿佛黑夜尚未褪尽,在黎明的晨光里留了一条裂缝。 杀气随之漫天而来。 龙婆巴育双手结印在胸前,喃喃地念了两句咒语。 整座破庙的上空,凝结起了一层淡淡的灰雾。 剑气呼啸而来,冲入灰雾,把灰雾划开了一条细细的口子,发出一声奇异而震慑人心的响声。 没有人注意到,那残垣荒草中斑驳的佛像身上,出现了一道淡淡的剑痕。 灰雾随之弥合。 灰雾之上,李沐尘执剑而立,表情凝重地看着脚下这座破庙。 “桀桀桀桀!”龙婆巴育看着他笑起来,“又来了一个!真好!真好!” 李沐尘举起玄冥剑,又是一剑。 明明是雾,耳中却传来呛啷一声,仿佛砍在石头上。 灰雾又裂开一条缝隙,却没有完全分开,很快就弥合了。 荒草中的佛像身上又出现一道剑痕。 李沐尘已经发现了不对,这看上去像守护阵的玄雾,不是普通的阵法,其中蕴含着无上的佛法,很显然和这座古庙有关,不是眼前这个妖僧所有。 隔着玄雾,他看见了破败的神殿里透出来的七色剑光。 那时师姐向晚晴的七星剑。 李沐尘心中一喜,叫道:“师姐!你在里面吗?” “沐尘?!是你吗?”向晚晴的声音里透着惊喜,“我在里面,被烛龙九阴灯困住了!” “烛龙九阴灯?” 李沐尘很吃惊,这妖僧手里还有这样的法宝? “好,师姐,我来救你!” “沐尘,你不要进来,这里面很鬼,你从外面拆了这座庙,我自然就脱困了!” “知道了!” 李沐尘说完,斜举玄冥剑,全部法力灌注在剑身之上。 龙婆巴育听着李沐尘和向晚晴的对话,看着李沐尘的动作,也不阻止,只是佝偻着背,像个可怜的老人那样。 “嗯……你身上有强大的力量,我感受到了,很好!很好!举起你的剑,来吧,你会感受到神的目光。在那伽面前,一切力量都如蝼蚁!你会臣服的!” 李沐尘没有管他在说什么,只管自己全神贯注。 玄冥剑再次出手,剑气如虹,劈在玄雾之上。 这一次,他没有停,剑气一道连着一道,一剑未消,一剑又起。 剑气纵横,形成了网格,把玄雾硬生生给割裂开来。 那座佛像身上,凭空出现了一道接一道的剑痕,本就斑驳的佛身,更加不堪,石屑纷纷,落进了草丛里。 龙婆巴育似乎也惊讶于玄冥剑气的力量,手印连变,胸前的一块佛牌飞出,破碎的灰雾悠忽间就被佛牌吸了进去。 他把佛牌往空中一丢, 化作一尊金光灿灿的佛,立在半空,挡住了从天而降的李沐尘。 而与此同时,从龙婆巴育身后的神殿里,走出来一具又一具干尸…… ------------ 第673章 古佛神威 李沐尘皱起了眉头。 眼前的佛像是金身,金光万丈,身上威压万重,是正宗的佛法。 可那六字真言,从龙婆巴育的口中念出来,又是那样的妖异古怪。 尤其是跑出来的一具具干尸,上面的怨念极重,似乎生前遭受了非人的折磨。 这冲天的煞气,却不受佛威的镇压,反而与佛光相融在一起,组成了一个奇怪的阵。 这种现象,李沐尘从未见过,甚至也没有听说过。 要说世间有恶僧,这很正常,正如仙家也有入魔的。 但佛法是正法,不随人而变,不会因妖僧而变成妖法。 龙婆巴育伸出手来,念了一声:唵! 他那黝黑的布满皱纹的脸上,就现出智慧的神色,仿佛一个智者。 空中的佛像的动作和表情与他同步。 一声“唵”在李沐尘的脑海深处响起,如雷一般震动。 一片夺目的金光里,一只巨大的佛掌朝他平平推来,却带着无穷无尽的威压。 李沐尘差点想骂人了。 自己要战斗的,居然不是龙婆巴育,而是一尊佛! 幸亏已经两重雷劫了,要是一年前的自己,就这一掌,可能就灰飞烟灭了。 他身形急退,同时挥动手中的剑,一道剑气射入佛光之中。 金光轰然渺泯。 草丛里的半身佛像的手心里,又多了一道深深的掌痕。 李沐尘刚击退佛掌,那几十具干尸却不知何时到了李沐尘的身后,一片阴煞之气袭来。 这时候,他已经来不及挥剑了。 身上一片乌云卷起,却是从鬼王手里夺来的幽冥鬼旗祭出。 鬼气正好克制尸煞之气,这些干尸仿佛被烫伤了手,纷纷后退。 “黑水鬼旗!”龙婆巴育看着李沐尘身上裹着的黑色云气,似乎有些震惊。 李沐尘不与他废话,挥动玄冥剑,将身旁的十几只干尸拦腰斩断。 嘶! 龙婆巴育心疼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再次伸手,手掌举起,往下一按,口中念诵:嘛呢! 他的脸上现出悲悯之色,仿佛他是高高在上的佛陀,正在安抚灵山脚下的众生。 李沐尘脑海中又响起如雷般“嘛呢”诵声,犹如群佛同念。 头顶一片金光,如太阳坠落,金光里,一只大手压了下来。 这一掌,比刚才那平推的一掌,来势更快,威压更强。 李沐尘举起手中剑,往上一杵,剑尖抵住佛掌,身体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压得坠下来。 轰一声。 他的双脚深深陷入了泥土之中。 李沐尘吐气开声,接着脚下大地的力量,往上一顶。 剑尖刺入了佛掌手心的肉里。 龙婆巴育脸上的皱纹扭曲起来,仿佛吃痛的样子,收起了手掌。 金光褪去,佛掌从李沐尘头顶消失。 不远处的角落的草丛里,那尊残破的佛像的手心多了一个洞,阳光从洞里穿过,照在佛身旁的阴暗地上,落下一块明亮的光斑。 李沐尘一挺身,从泥土里拔出双腿。 龙婆巴育又出手了。 叭咪! 这一次,他一手横放,仿佛手里托着什么东西,另一首成兰花指,往前挥洒。 他脸上的悲悯而变慈悲。 李沐尘看见金光中出现了观音尊者,手托净瓶,一手挥洒杨枝甘露。 甘露如雨,洋洋洒洒。 每一滴,都让人神清气爽。 这仿佛不是在攻击,而是在帮助对手恢复法力。 可是李沐尘知道,这一招,太厉害了。 他以观音宣法之势,以佛法之慈悲,让人彻底放松,放弃了抵抗。 在声声佛唱之中,李沐尘甚至拿不稳自己的剑,更不要说出剑了。 他知道,接下来的一招,才是真正的杀招,毁灭之招。 佛家六字真言,还剩下最后一个字。 吽! 果然,龙婆巴育念出了这个字。 一朵巨大的白色莲花,在李沐尘的面前绽放。 白色的花瓣,一片一片,不断的扩散,而周围的空间则被一点一点的压缩进了花瓣之中。 李沐尘如果不反抗,他就要被压进莲花瓣中,随着空间一起湮灭。 这是佛法的最高境界。 李沐尘不明白,在这荒凉的地方,这个妖僧,怎么能施展出如此完美而正宗的佛法? 就在这时,一道青光从天边飞来,一下子刺入了万丈佛光之中。 白莲轰然消散。 一个青衣男子手握青云剑,背背霹雳玄弓,傲立在半空之中。 李沐尘喜道:“十三师兄!你怎么来了?” 杜青灰说:“我追踪晚晴师妹留下的踪迹,到了这附近,看见这里佛光浩荡、煞气冲天,就过来看看,没想到是师弟你。” “向师姐就在里面,好像是被烛龙九阴灯给困住了。”李沐尘说。 听到烛龙九阴灯的名字,杜青灰也是吃了一惊。 “是杜师兄吗?”传来向晚晴喜悦的声音。 “晚晴师妹,是我,你没事吧?” “我没事,你们来得太及时了,再晚来半天,你们就见不到我了。” 杜青灰对李沐尘说:“沐尘,这里交给我,你去救你师姐。” 李沐尘点点头:“师兄,你小心点,刚才这佛光正法很是奇怪,绝不是龙婆巴育这个妖僧所应该有的能力。” “我也察觉到了。”杜青灰说,“为了找你师姐,我特意查了南洋一代的上古资料,相传湄公河畔有一处古佛长眠之地,镇压着太古邪神,也许就是这里了。” “难怪!原来是古佛之力!”李沐尘朝周围看了几眼,神识小心的一处处扫过,“师兄你小心,我去救出师姐,我们再合力杀了这妖僧!” 说罢,提剑就往里冲。 “桀桀桀!”龙婆巴育怪笑道,“竟然被你们猜到了!既然知道是古佛长眠之地,那还不乖乖跪下来,接受佛法的洗礼!” 说罢,双手结印,口中喃喃念咒。 佛光再次亮起,半空中那尊佛像金身开始膨胀,变得比山还巨大。 金光盖过了早晨的旭日,照得人睁不开眼睛,就连神识当中,都是一片白。 而那些刚才被李沐尘拦腰斩了的干尸,却在佛光的照耀下爬了起来。 “佛光普照,普渡众生!” 光的世界里,传来龙婆巴育慈悲的声音。 “你们生前的怨恨,都将在佛法里得到消解。杀了那些亵渎佛法的人吧!” 一个个黑色的影子,出现在白色的光里,仿佛漫山遍野都是尸鬼。 杜青灰大声道:“沐尘,快冲进去,别被尸鬼围住!我来挡住这佛身!” 李沐尘却没有动,剑尖斜斜下指,歪着脑袋,一动不动。 杜青灰大急:“沐尘,你还在等什么?古佛圣灵之光,我也只能抵挡一时。这妖僧不知在这里杀了多少人,藏了多少尸鬼。这些尸鬼被佛光一照,比平时厉害百倍!” 李沐尘还是没动。 龙婆巴育桀桀笑道:“不用徒劳挣扎了,你们死定了。” “那可未必!” 李沐尘忽然动了。 幽冥鬼旗展开如屏障,紫云生出,环绕周围,护住他的身体。 玄冥剑的剑身,放出强烈的黑光,在佛光的白色世界里,照出一片黑暗。 而这黑暗的尽头,就对着残垣断瓦中那尊斑驳破败的石头佛像。 ------------ 第674章 八部天龙 在那一瞬间,龙婆巴育和杜青灰都知道了他要干什么。 龙婆巴育一阵紧张,连忙结印催动金佛和周围的尸鬼一起攻向李沐尘。 而杜青灰手中惊云剑带起一片剑云,卷向李沐尘的周围,帮他挡住了金光佛印。 与此同时,摘下背上的霹雳玄弓,虚拉弓弦,一声霹雳弦惊,数点流光射出,没入靠近李沐尘的几只尸鬼身上。 那几只尸鬼便轰然炸成了渣。 一道黑色的剑气,从李沐尘手上发出,惊天裂地。 被佛光照耀的白色世界瞬间出现了一条黑色的裂缝,犹如银河横贯天空。 那尊风雨斑驳的佛像轰然碎裂,化作尘埃。 万丈金光消散,盘坐在虚空中比山还高大的金身佛像慢慢淡去,只剩一个虚影,最终消失在阳光之中。 山林间传来一声沉沉的风的呜咽,仿佛大荒古佛的一声叹息。 李沐尘手握玄冥站在那里。 那一瞬间,仿佛已用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沐尘,好样的!” 杜青灰啪啪连开两弓,落到李沐尘身边,挥起一片剑云,把他护住。 “你没事吧?” “我没事!”李沐尘缓过一口气,“十三师兄,你快去救师姐,我来对付这些尸鬼!” 杜青灰说:“不急,古佛法印已除,此地阵法已破,看他还有什么本事!我们杀光这些尸鬼,杀了这妖僧,再把晚晴救出来。” 李沐尘点点头:“好!” 二人并肩而立,玄冥剑和惊云剑并举,黑青剑气纵横交错,瞬间就把周围的尸鬼杀了个精光。 龙婆巴育佝偻着背,低着头,整个人都瑟缩在角落里,仿佛很害怕刺目的阳光。 “桀桀桀……”龙婆巴育发出怪笑声,仿佛在自言自语般地说,“我就知道是今天,古老的预言里说的是今天,碑铭上显示的也是今天。” 他抬起头,下意识地用手遮挡了一下照过来的阳光。 “啊,真是要感谢你们啊!原来你们就是预言里说的帮助那伽重归神位的使者!” 他喃喃的说着,仿佛根本不在意面前站着两个强大的修行者,两把剑随时可以让他灰飞烟灭。 “古老的预言说有神使降临,唤醒荒古之佛的魂灵,解除那伽的封印。我在碑铭上看到,有两个人,驾着天狼战车,沿着湄公河岸边走来。” “原来就是你们两个啊!我该如何感谢你们呢?” “古老的预言没有结局,但也许我该告诉你们,碑铭上的图画显示,你们将被那伽吃掉。啊,多么伟大的奉献!你们解除了佛印,唤醒了那伽,还要献出自己的肉身!” “也好!也好!你们将和那伽成为一体,成为神的一部分,这是多么无上的荣光啊!桀桀桀桀……” 李沐尘不明白龙婆巴育在说什么,和杜青灰对视一眼,双双举剑。 龙婆巴育忽然张开双手,呼喊道:“醒来吧,那伽!” 大地颤动起来。 整座山都在摇晃。 不光是脚下这座山,附近的山,远处的山,全都在摇晃。 一股强大的力量自地下涌现,直冲天际。 这种力量,李沐尘只遇到过一次,就是在荒泽秘境里面对那条真龙的时候。 李沐尘心头大惊,虽说如今的他历经两重雷劫,肉身的强悍和法力的强大比当时已是云泥之别,但在那样一条真龙面前,还是不堪一击的。 轰! 崖下的湄公河水突然上涨,巨浪滔天而起。 丰水期的湄公河十分宽阔,很多地方宽度超过两公里。而这一段尤其宽,河心有一隆起的沙洲,将河流分成了两股,又再次交汇,因此两岸的距离最宽处就达到了五公里。 此时河水暴涨而起,腾起的白浪高达数百米,超过了他们所在的山。 而滔天白浪之中,隐约可见一个巨大的黑影。 水浪落下,如巨瀑挂天,空中出现一个巨大的蛇头,形似眼镜王蛇的模样。 而随着水流的归位,蛇的身影完全显露出来,更恐怖的事情就出现了。 这样的蛇头竟然不止一个,而是九个,呈扇形排布空中。 而这九个蛇头,却不是九条蛇,而是共属于一条蛇身。 这条蛇,直立河中,蛇头昂起,离水面高度约三四百米,而水下还不知有多长。蛇身粗如巨木,直径超过二十米。 头颈部的最宽处,犹如一片巨大的乌云,盖在湄公河的天空。 饶是李沐尘和杜青灰见多识广,也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杜青灰皱眉道:“难道……这是八部天龙众的那伽?” “八部天龙众?” “相传太古之时,仙魔共生,妖兽横行,佛家降服了其中八部众,分别是天众、龙众、夜叉、乾达婆、阿修罗、迦楼罗、紧那罗、摩睺罗伽,统称为八部天龙。其中的龙众,说的并不是我们华夏的神龙,而是一种类龙的异兽,名那伽,蛇身九头,人间有以其为图腾者,建庙祭祀。” “难怪这里有古佛封印!”李沐尘说,“师兄,我们上当了。古佛和烛龙九阴灯都是用来镇压那伽的,龙婆巴育借我们的手,打破了古佛石像,放出了邪神那伽!” “哈哈哈哈!”龙婆巴育放出狂笑,“你们现在才知道,晚了!杀了他们吧,那伽之怒!” 空中的巨兽九头摇晃,发出一声震天的嘶吼,其中一个头猛然伸长,带着愤怒的咆哮,朝他们扑了下来。 李沐尘和杜青灰连忙御剑飞撤,化作两点流光,迅速往两边飞离,落在附近的两个山头之上。 愤怒的那伽一头撞在他们刚才站立的地方,悬崖轰然碎裂,半座古庙随着碎石滚落山崖,滚进了滔滔漫漫的湄公河水之中。 剩下那座残殿,在半山腰上摇摇晃晃,随时都会塌陷。 李沐尘暗道一声不好,向晚晴还被困在殿内,如果此时受到那伽的攻击,恐怕凶多吉少。 他挥手一道剑气射出,直奔那伽的愤怒之头。 那边杜青灰也早已弯弓搭箭,霹雳弦惊响,几点流光射向蛇头。 蛇头昂然仰起,正撞上射来的剑气和霹雳箭。 噗噗几声闷响,蛇头仿佛吃痛,一阵乱摇。 那伽变得更加狂怒起来,发出呜嘶呜嘶的怪叫,响彻千里山林。 李沐尘心中暗惊,以他今天二重雷劫的力量,发出玄冥剑气,竟然只让这东西有一点痛觉,看上去并没有什么损伤。 而剑气受反震之力,让他胸口一窒,连神魂都受到震荡。 这那伽的绝不是肉身强横那么简单,它身上还带着摄魂夺魄的神力。 再看那边杜青灰,没有继续放箭,显然和他的情况差不多。 这还只是一个头,就让他们师兄弟二人如此狼狈,要是九头齐攻,如何应对? ------------ 第675章 苏醒的那伽 此时在残殿里,向晚晴脚下的油灯突然一暗,头顶的九头邪神雕像的威压也消失了。 残殿的缝隙里彩光溢出,七道剑光射向七个方向,砖瓦起飞,残殿轰然炸开。 向晚晴飘身而出,在半空中召回七把剑,顺势一送,七道剑光在空中盘旋一圈,射向那伽的头。 见向晚晴出来,李沐尘和杜青灰都是大喜。 “师妹,我来助你!” 杜青灰惊云剑出手,一道青光直刺那伽。 这时候,李沐尘当然不会袖手。 三个人师出同门,多年修炼,心意相通,知道此时唯有合力,才有赢的可能。 玄冥剑也随之出手。 七星流光,和惊云青光落在那伽蛇头之上的时候,一道黑光横切过来,在蛇的颈部绕了一圈。 黑血喷涌而出,硕大的一颗蛇头从空中掉了下来,落进湄公河,在河面上砸起一团巨大的浪花。 “好样的,沐尘!”向晚晴夸赞道。 杜青灰也面露喜色,道:“好剑!沐尘,你的剑气更利,我和晚晴攻击蛇头,你来切断蛇颈,我们把它剩下的八个头都给割下来!” “好!”李沐尘大声道。 三人飘于空中,站好方位,伺机准备出手。 下面的龙婆巴育抬头看着天空,脸上露出几分惊讶,继而又桀桀怪笑起来:“桀桀桀,没用的,没用的,那伽是神!你们只是小小的凡人!你们杀不死那伽的!” 李沐尘这时候也无暇去管龙婆巴育,因为此时,一件让他们震惊且恐怖的事情发生了。 那伽被砍掉的那个头,又长了出来,而且长出来的头,竟然比刚才还大一些,似乎还成了九个头里面的主头。 “怎么回事?” “他的头能再生!” 这就麻烦了。 原本三人合力,可以切下一个头来,那么就还有赢的希望,只要能抗住那伽的攻击,找机会把九个头全部砍下来就行了。 但没想到那伽的头可以再生,而且比原来更强壮,那还怎么打? 而且这说明此时的那伽还没有完全苏醒,一旦完全醒来,还不知会变得多恐怖。 “撤吗?”李沐尘问道。 其实现在最好的办法是撤,趁那伽没有完全苏醒之前,以他们的御剑速度,应该可以安全撤离。 如果战斗下去,自己的法力消耗过大,而那伽越来越强,那时候,跑不跑的掉都是个问题。 可李沐尘是小师弟,不能做决定,自然要听师兄师姐的意见。 杜青灰皱眉道:“我下山的任务是救晚晴,现在任务完成,回去复命倒也说得过去。只是天都弟子,岂能临战而怯!百年修行,一生所求,最后踏入万仙剑阵,不也是为了守护这一方世界吗?” “师兄说得对!”向晚晴说,“我们走了,任由邪神横行人间,此地必然生灵涂炭。就算我们去天都搬来救兵,到那时,已不知有多少百姓遭殃。” 杜青灰说:“我和晚晴留下,沐尘离开,去天都求救。如今师父在万仙阵中,就请大师兄下山,消灭此魔!” 李沐尘知道他们已经抱了必死的决心,便横剑道:“此去天都万里,等大师兄来,一切都晚了。我们三人并肩,还有一战之力!” 说罢放出青鸟,写入一道神念,飞往天都。 经过刚才那一个会合,那伽似乎变得更加狂怒了。九头成扇,遮天蔽日,在天空中乱舞。 三个蛇头飞出来,分别扑向三个方向。 李沐尘、杜青灰和向晚晴,各执宝剑,和蛇头站在一起。 三人借助法器之利,又有身法的灵便,倒也勉强能够战个平手。 只是这样战斗消耗极大。 那伽的力量实在太强,蛇头每一次攻击,都带着毁天灭地般的力量。 斗了几个会合,那伽似乎更怒,又伸出三个蛇头来。 李沐尘祭出了幽冥鬼旗,卷起一片乌云,护住身周,任由另一个蛇头攻击,总能被幽冥鬼旗挡住。 杜青灰则干脆放开了惊云剑,任由剑气与一只蛇头相斗,自己则双手弯弓搭箭,霹雳声响阵阵,箭雨不停射向另一个蛇头。 向晚晴七星剑再分,七剑变十四剑,双手各握一个北斗剑阵,和两只蛇头斗在一起。 就这样,勉勉强强,三人敌住了六条蛇头的攻击。 李沐尘明显感觉到越来越吃力了。 玄冥剑气已经有些凝滞。 再看向晚晴和杜青灰那边,情形并不比他好多少。 杜青灰法力更强一些,加上霹雳玄弓可以远程攻击,稍微好些。但向晚晴明显已经有点不支了。 而那伽还剩下三条蛇头,正跃跃欲试。 正中间最大的那个头,也是整条蛇的主体,正从空中俯瞰,凝视着他们,随时会扑下来,一口把他们吞下。 李沐尘又把翻山印和紫云玉如意拿出来,一股脑儿祭了出去。 紫云缭绕,配合幽冥鬼旗缠裹住蛇头,翻山印化作一座山峰,当空压了下去。 轰一声巨响,蛇头被砸了个稀烂。 李沐尘大喜,收回法宝,正要如法炮制,又一条蛇头张开巨口,朝他扑了过来。 而那条已经被砸烂的头,在空中转了一圈,又围了上来。烂头绽开,蛇脑烂肉可见,但它们正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愈合。随着伤口的愈合,蛇头似乎也越来越大。 这下李沐尘傻眼了,砍断脖子不行,砸烂脑袋也不行,怎么打? 自己而法力在消耗中减弱,而那伽正在苏醒中一步一步变强。 如果真的变回那太古神兽,后果简直难以想象。 可现在一切都不在李沐尘的掌控之中了。 他身上最厉害的几件法宝都拿出来了,那边向晚晴和杜青灰也是一样,身边流光溢彩,一堆法宝围绕着。 但也只能勉强维持暂时不败。 那伽还有两个蛇头未动。 而自己三人很快就会面临法力枯竭的窘境。 李沐尘身上还有一把雷公斧,雷神遗落的神器当然厉害,如果汇聚万里雷霆,说不定真能击杀还没完全苏醒的那伽。 可惜他不是雷神,不能随心而用。汇聚万里雷霆的能量需要时间,需要全神贯注。 那伽不会给他时间。 而就在这时,发生了一件更糟心的事。 李沐尘在空中,看见了马山和查娜丽,正沿着山道向上走来。 “走!快走!离开这里!” 李沐尘嘶吼着。 不知是风和战斗的声音掩盖了他的呼声,还是超强的战斗负荷让他发不出声音来,马山仿佛完全没听到,正一路狂奔而来。 李沐尘知道,就算马山听见了,也绝不会走的。 这个傻兄弟! 还有个傻女人,你怎么不拉住他呀! 李沐尘心急如焚,看着马山在山路上狂奔的身影,眼中忽然有了热泪。 而就在此时,远处传来咕噜咕噜的车轮颠簸滚动的声音。 一条狗,拉着一辆板车出现在湄公河畔的小路上。 ------------ 第676章 天狼 马山和查娜丽顺利到了清莱,把孩子们交给了在清莱修行的玄降门弟子。 一切安顿好后,就等李沐尘办完事一起走。 可是一直等到日过中午了,李沐尘也还没有回来,马山就着急起来。 “不就是打个龙婆吗,又不是去相亲,怎么要这么久?沐尘做事向来决断,到现在还不回来,肯定是出事了。” 查娜丽安慰他:“说不定遇到别的事情了,沐尘不是要去救他师姐吗?也许和她师姐一起走了呢。” “不会!沐尘说让我们在这里等他,就一定会来,除非出事了。我要去看看!” “可是你的伤还没完全好,而且,如果真出了事,以我们的本事,也帮不上他什么。” “帮不帮得上另说,兄弟有难,你让我在这里坐着,还不如让我去死!万一他正需要我,正缺我这么一个伙计,哪怕只是扶他一把呢。” 马山坚持要去找李沐尘,查娜丽劝不住,就跟着他一起来了。 一到湄公河畔,他们就看见了那可怕的毁天灭地的景象—— 一条几百米高的巨蛇耸立在天空中,如果不是那九个蛇头在动,远远望去,还以为谁在这荒凉的地方造了一幢眼镜蛇大楼。 天空风云变换,流光溢彩,激荡的法力波动引发强烈的震荡,仿佛在宣布:凡人勿近! 但马山根本不管这些。 他知道李沐尘就在上面,正在和这条巨蛇战斗,而且看形势并不乐观。 兄弟有难,刀山火海,他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查娜丽拦不住他,两人就一块儿冲上了半山腰,来到了那座已经随着断崖跌落一半的破庙。 从这里可以更清楚地看清情况,直面从湄公河里爬起来的巨蛇,也不知道蛇有多高多粗,只觉得一种巨大的压迫感扑面而来。 在这条蛇面前,自己就如蝼蚁一样渺小。 蛇颈呈扇形撑开,如一片巨大的云,有三个蛇头傲立云中,而另外有六个蛇头,如龙穿梭,搅动风云,发出奇怪的声音。 在天空的三个方向上,有三个如人影,正和六蛇头斗法。 人影小如黑点,分不清形貌,但马山知道,李沐尘就在三人之中。 马山抬头看了一会儿,又看了一眼山下的湄公河,对查娜丽说:“这蛇的力量全在头上,我去河里攻它下面,帮他们一把。” “马山!你疯了!”查娜丽大喊着想拉住他。 这条蛇几十米粗,蛇皮估计连穿甲弹都打不透。 但马山根本不管,就朝着那座屋顶已经被向晚晴掀翻的神殿冲过去,因为山崖坍塌了一半,神殿已经在悬崖边,从那里跳下去,就是湄公河。 马山刚冲到神殿的破门口,一个黝黑干瘦的驼背僧人突然挡住了他的去路。 “啊,又来了两个!瞧瞧,瞧瞧,这肉身的质量真好!” 马山猜到眼前这家伙一定就是龙婆巴育了,想起自己被他徒弟泰巫龙僧剖腹挖心,气就不打一处来,上去就是一拳。 砰一声,这一拳结结实实地砸在了龙婆巴育的脸上。 龙婆巴育被打得头一歪,鼻子和嘴角都溢出血来,看上去十分可怜。 “嗯,很有力量!”他一边抹着嘴角的血,一边笑着说,“调教一下,你有资格成为那伽座前的护法金刚尸。咦……” 龙婆巴育忽然露出一丝惊讶,“你的心魂怎么回事?是龙僧吗?是他调教了你吗?但你怎么还能活着走到这里?” “调教你妹!”马山又是怒挥一拳,“你那宝贝徒弟已经去西天佛祖那里报到了,这会儿估计发配到地藏菩萨那里去了。” 这一拳又是结结实实砸在龙婆巴育的脸上。 龙婆巴育一愣,顾不上鼻子里流出的血,愕然道:“龙僧死了?” 他的脸上露出一丝悲悯,接着便是愤怒,双手前伸,手指上放出十条黑线,朝马山射了过来。 马山知道龙婆巴育是泰巫龙僧的师父,实力肯定比龙僧更强大,所以丝毫不敢大意,见龙婆巴育出手,立刻施展禹步,想要绕过去,目的还是跳进湄公河。 “咦!你居然会禹步!” 龙婆巴育有些惊讶,手腕一转,十道黑线在空中环绕飞过,超过了马山。 马山连龙僧都斗不过,怎么可能逃过龙婆巴育的魔掌,禹步尽管神奇,只是他功力不够,身子便被黑线缠住,飞了起来。 空中闪过几条黑影,缠住了龙婆巴育的黑线,撕扯起来,企图解救马山。 龙婆巴育看向查娜丽,讶然道:“玄降术!你是法蒂玛的弟子?” 查娜丽哪里愿意和他废话,一心只想救马山。 龙婆巴育似乎对法蒂玛有些忌惮,犹豫道:“看在你师父的面上,我放你一马,你走吧。” 查娜丽自然不肯,出手就把身上所有的蛊和法器都施展出来,一边攻击龙婆巴育,一边救马山。 龙婆巴育大怒:“不知好歹!” 双臂一震,空中的黑线震荡,大片的蛊虫跌落到地上,查娜丽的法器也被荡开。 “既然不识好歹,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我先抽了你们的魂,再把你们的肉身喂给那伽!” 说罢一挥手,指上射出的黑线在空中交错,密集成一张网,将二人网住。 接着,龙婆巴育双手结印,往地上一指,二人脚下忽然亮起一盏油灯,灯光如豆,但午后的烈日之光却掩盖不住它。 …… 李沐尘眼看着马山和查娜丽被龙婆巴育用烛龙九阴灯定住,大为着急。 但他分身无术,法宝尽出,眼前的两只蛇头已经让他筋疲力尽。 那边师兄杜青灰也差不多,而师姐向晚晴的情况更为凶险。 她的实力本就不如杜青灰,和现如今的李沐尘应该差不多,但她被困神殿数个日夜,法力早已消耗了大半。 那伽还有三个头耸立云端。 一旦那三头出动,就是他们三人的末日。 可就在这时,不知为什么,那伽的进攻突然缓了下来,六个蛇头在空中穿梭飞舞,攻击的频率却下降了,仿佛被什么东西吸引去了注意力。 而那伽的主头,一动不动,正紧紧盯着河岸边。 车轱辘声声,那里有一条狗,拉着一辆板车,正缓缓行来。 到了河畔的低平处,板车停了下来。 达瓦坐在板车上,仰头看着空中的那伽,呼喊道:“孩子,不要再造杀戮了!” 她的声音不大,却在风中传出去很远很远,清晰地传到了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人们听见她的声音,仿佛春风拂过心坎,灵泉流过脏腑,说不出的舒畅。 而那声音里慈悲,让人有种想放下一切的冲动。 就连李沐尘,都差一点想丢掉手中的剑。 那伽呆了一呆,风云中的六个头忽而缩了回去,成扇形排布在蛇颈之上,就那样耸立云端,十八只眼睛注视着板车上的女人。 龙婆巴育再顾不上马山和查娜丽,跑到悬崖边,对着湄公河大声呼喊: “那伽!不要听他的!你沉睡了几万年,是我唤醒了你!听我的,这人间都是罪恶!这些人都是骗子!他们自私,享乐,只在乎他们自己的族群,把你和一切妖兽视为异类。他们以斩妖除魔为借口,以天道为掩饰,消灭异己,维护他们自己的利益!那伽,你是真神!你才是天道的化身!听我的,杀了他们!毁灭这个肮脏的世界吧!” 那伽发出一声嘶鸣,蛇身晃动,地动山摇,湄公河的水迅速涨了起来,眼看着就要淹没岸边的达瓦母子。 拉着板车的狗吠了两声,身体忽然变大,变大,再变大,变成了一头肩高百米的巨狼。 ------------ 第677章 舍身 “天狼!”龙婆巴育的脸色大变,“真的是天狼!” 眼前这只巨狼,肩高百米,虽然比高四五百米的那伽还是矮了许多,但蛇身细长,狼身粗壮,视觉冲击上不比那伽弱。 只见天狼多吉,先用嘴巴小心翼翼的叼起板车,轻轻放到山腰的空地上。 在龙婆巴育的诱导下失去理智的那伽看见天狼多吉的出现,仿佛领地受到了威胁,变得更加狂怒,伸出一头一口咬在了多吉的身上。 多吉没有动,确认达瓦安全之后,又把瞎子桑吉也叼起来,放到板车的旁边。 湄公河的水满上来,淹过了他们刚才站立的地方。 多吉这才回头,仰天发出一声狼嗥,然后一口咬住了那伽之头的脖子,撕扯了两下,就把那个蛇头咬断了。 蛇头轰然跌落到湄公河里,激起巨浪滔天。 多吉的肩头被蛇咬下了一块肉,血流如注。 但它似乎丝毫不觉得痛,呲着牙,弓着背,紧紧盯着面前的巨蛇。 带血的狼牙在日光下发出瘆人的光。 那伽彻底被激怒了,蛇身在空中扭曲着,蛇头在云间乱舞。 那个被咬断的蛇颈上又缓缓长出了一个头来,而且这个头比刚才又大了几分,而连带着整个蛇身也更长更粗了。 九头齐动,从各个方向,向多吉发起了进攻。 多吉也不甘示弱,扑了上去,一边躲避攻击,一边张口还击。 它再次咬断一个蛇头,也躲过了剩下的大部分攻击,但背部还是被咬到,鲜血从背上流下来,染红了两侧的毛。 断掉的蛇头再次缓慢长出。 多吉从空中落下,站在漫上来的湄公河水中,呲牙盯着那伽,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吼声。 而那伽,似乎也知道这个对手的强大,摆动蛇头,寻找攻击的时机。 整个世界突然安静下来,河水慢慢褪去。 然而这种静谧只持续了片刻,忽而,又是风起云涌,蛇狼大战,湄公河里惊涛拍岸,乱石飞空。 多吉勇猛异常,利齿撕咬,几乎每一口就咬下一个蛇头。但那伽的蛇头可以再生,而且每再生一次,都比之前的更强大,蛇身的本体也随之变大。 双方的战斗激烈异常,风云激荡,让李沐尘一时插不上手。 他观察了一会儿,发现那伽蛇头的再生速度似乎正在变慢。 但此时,多吉身上已经多处受伤。 这样下去,多吉必败。 “师兄,师姐!这邪神的再生不是无限的,应该是快到极限了,我们去帮多吉一把!” 李沐尘说完,就御剑冲了上去,玄冥剑、紫云如意和幽冥鬼旗一股脑儿丢出去。 向晚晴和杜青灰各执法宝上前,加入了战斗。 三个人刚才稍微得到了一丝喘息,但法力并未完全恢复。而此刻的那伽比刚才又变强了许多,他们三个加入,也只能堪堪缠住三个蛇头,算是帮多吉减轻了一点压力。 得他们相助,多吉身躯一震,神威大发,连连撕咬,一口气咬下三个蛇头来。 但他的身上也被另外三个蛇头咬住,生生撕下三块肉来。 嗷呜! 多吉一声长嗥,浑身浴血,继续与那伽战斗。 但那三只断颈之上,又血肉翻滚着,虽然速度越来越慢,但还是缓缓长出了新的蛇头。 那伽的身体变得更加高大,力量也越来越强。 李沐尘三人却因消耗过大,法宝的威力越来越弱,要不是多吉实在勇猛,他们此时连各自抵御一头都很难了。 李沐尘明显感觉到,多吉已经有些支撑不住了。 它已经无力再咬断蛇头,只能和那伽周旋,身上的伤口也越来越多。 嘶! 那伽发出一声长嘶,九条蛇信在空中乱舞,九头穿梭云霄,发动了猛烈的一击。 李沐尘感觉到一股强大无比的力量,撞在了他身上。 轰一下,他的身体倒飞出去几十里地,撞断了一座山峰。 向晚晴和杜青灰也差不多,从另外两个方向飞了出去。 那伽的另外六个头,从多吉的腹部和颈下穿过,缠绕起来,又咬在了它的身上。 多吉拼命挣扎,但始终挣不脱这六条蛇头的缠绕。 嗷呜! 它仰天长嗥,布满红丝的眼睛里显出一丝不甘。 就在这时候,多吉的背脊上出现一个人影。 桑吉不知何时爬到了多吉的背上,此时正沿着他的脊柱,一步一步地向上攀爬。 他的手里,紧紧握着一把柴刀。 半山腰的板车上的达瓦,抬头望着她的儿子和她的狗,她的眼神清澈,面上现出无限的悲悯。 “去吧,孩子!” 桑吉的身体在巨大的天狼背上仿佛一只小小的寄生虫,他抓着多吉的毛,艰难地向上走。 他的眼睛是瞎的,眼窝里没有任何光彩,但他还是抬起头,迎着阳光,迎着巨大的邪神那伽,仿佛在凝视着。 那伽忽然停止了对多吉的撕咬,九个蛇头乱七八糟的扭结在空中,十八只眼睛紧紧盯住了天狼背上那个小小的人。 桑吉爬上了天狼的肩顶。 李沐尘忍着伤痛飞回来的时候,正看见桑吉举起了柴刀。 但他没有看向那伽。 那伽在高处,那把小小的柴刀根本不可能砍到,也不可能砍得动。 桑吉砍向了自己。 一刀,两刀…… “桑吉!” 李沐尘大喊,想要过去阻止,但在这一刻,时间仿佛停止了,空间凝固了,世界安静了。 只有桑吉在挥刀。 每一刀,桑吉的身体就被切下一块。 他一共砍了自己八刀。 把自己切成了九块。 第八刀砍完后,柴刀从他手中跌落。 手、脚、身体、脑袋…… 身体的九个部分从天空跌落。 那伽松开了多吉,扭动身躯,九个蛇头齐张嘴,一头一口,吞下了桑吉的身体。 多吉一声悲嚎,打破了世界的宁静。 它浑身是血,像雨一样落下,落在湄公河里。 终于,它轰然倒下,躺在了河滩上。 浑浊的河水没过了它的半个身躯,冲刷着河滩,把河滩染成了红色。 多吉的眼里流出两行清泪。 只有这眼泪,是清澈的,干净的。 九头那伽立在空中,看着河滩上残喘的天狼,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它身上的暴戾、愤怒和那吞噬一切的强横气息不见了,仿佛一尊雕塑。 “那伽!我的神!”龙婆巴育站在崖边焦急地嘶喊着,“不要被这些恶俗的凡人迷惑,吃了他们!你是唯一的真神!” 那伽在空中转过它的巨头,嘶吐着长长的蛇信,再次喷出愤怒的火焰。 龙婆巴育大喜,兴奋地大叫:“那伽,毁灭他们!毁灭这个世界!” 轰! 巨大的蛇头从空中砸下,一口把龙婆巴育给吞了下去。 ------------ 第678章 天涯尽头 蛇头吞了龙婆巴育后,余势碰到了山崖。 轰隆一声,巨大的冲击力,让整座山都坍塌下去。 神殿塌陷,巨石滚落。 马山紧紧抱住查娜丽,从空中坠落。 落地的时候,他腰腹用力反转,把查娜丽往上一推,用自己身体的疾速下坠,换来查娜丽坠落速度的放缓。 砰! 他的背重重砸在地上,接着查娜丽又重重压在了他身上。 等于是他用自己的肉身,给查娜丽做了一回肉垫。 噗! 马山一口鲜血喷在查娜丽的脸上。 “马山!”查娜丽顾不上擦血,抱住马山大叫,“你没事吧?” “好……好软!好……好硬!” 马山发出呢喃的声音,表情看上去十分难受。 “什么好软好硬?” 查娜丽不解的看着马山,直到看见这家伙脸上痛苦又奇怪的表情,才意识到自己整个人正趴在他的身上。 “混蛋!” 她很想狠狠地揍他一顿,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开玩笑? 可是看着马山满脸的血,她又满心怜惜。 这家伙,为了她,连命都舍得。 这样的男人,到哪里去找呢? 查娜丽心里生出满满的幸福感。 “硬,太硬了,你摸一下看……”马山说着。 查娜丽听这家伙越说越不像话,红着脸气呼呼地爬起来,说:“你再这样,我不理你了!” 马山呲牙咧嘴,痛苦地扭动身体,说:“我后背……有个硬……硬东西,很疼!你摸一下看,是什么?” 查娜丽一愣,才知道误会了马山,连忙蹲下来,帮马山翻过身来。 只见一盏灯插在马山的背上,灯芯和灯的前半部分已经完全刺进了胸腔,只剩下一个灯座在外面。 查娜丽大惊,就想把灯拔出来。 忽听身后有人说:“别动!这是烛龙九阴灯,灯火永恒不灭,现在刺入他体内,他的魂已融入灯火之中,冒然拔出,会让他失魂而死。” “啊?!”查娜丽吃惊地看着身后的美丽的女人,“那怎么办?” 向晚晴没有说话,只是抬头看着空中那巨大的蛇身,把他们护在身后。 那伽呆呆地立在湄公河里,看着倒在血水中的天狼,又看向半山腰上的板车。 蛇身忽然弓了起来,仿佛在朝达瓦鞠躬,九个蛇头摇摆着,发出嘶嘶的声音。 然后,整条蛇缓缓下沉,不一会儿,就没入了宽阔的湄公河里。 湄公河又恢复了往常的平静,只是水位退去后,留下了血红的河滩。 “师姐!”李沐尘飘身落到向晚晴身边,看了一眼马山,“师姐,这是我兄弟马山,他先前被人剜心导致心魂受损,我看这烛龙九阴灯好像有定魂之效,干脆将灯火融入他的身体,以稳固他的心魂。” “烛龙九阴灯是神器,融入他的身体……”向晚晴轻轻摇头,“恐怕有难度。” “神灯已经刺入他的心脏,阴火入体,想不融都不行了。”杜青灰走过来,检查了一下马山的伤势,“拔出来,他必死无疑!” 李沐尘坚定地说:“不行,我绝不能让马山哥死!” “以你我三人的功力,全力施为,融灯入体不难。只是烛龙九阴灯,乃烛龙肉身炼化而成,这种神器,一旦入体,与其身魂相容,将来会发生什么,谁也不知道。” 杜青灰道。 “烛龙九阴,这种神物,可遇不可求,若流入江湖,怕不要引起血雨腥风。如今却刺入了他的心脏,灯火烧心……”向晚晴叹了口气,“唉,这也是他的缘分,是福是祸,只有他自己来承受了。” 李沐尘点点头,说:“既然这样,那我们开始吧。” 他把马山扶起来,盘腿坐好。 三人分三个方向,成品字形,围坐在马山周围。 李沐尘一手结印,一手虚空画符。 向晚晴和杜青灰也是一样。 马山周围的虚空中,金色的符咒闪烁,一道道符印入他的体内,他背上的灯座便也发出了金光。 不一会儿,金光盛大起来,包裹住了马山的整个身体。 查娜丽在一旁,紧张得握紧了拳头。 金光缓缓散去,再看马山背上的灯座,已经消失了。 马山突然仰天一声大叫,就晕了过去。 查娜丽吓得连忙过去扶住马山,轻轻拍打他的脸颊,呼唤着:“马山!马山!” “他没事。”杜青灰说,“只是神魂被九阴烛火包融,暂时昏厥而已。” 他拿出几颗药丸,塞了一粒在马山嘴里,剩下的交给查娜丽,说道:“等他醒来后,再服一粒,剩下的每七日服一次。” 查娜丽接过药丸,千恩万谢。 李沐尘也替马山谢了师兄和师姐,三人便一齐看向湄公河边。 此时,湄公河上无风无波,水位也早已回归了正常。 多吉已经变回了正常的狗的样子,只是浑身都是血迹,正沿着河边的碎石,一瘸一拐地走向半山腰的板车。 达瓦坐在板车上,脸上很平静。 多吉来到板车边,低垂着头,似乎在等待主人的训斥。 达瓦伸手轻轻在他头上抚摸着,轻声呢喃:“多吉!真好!你很棒!” 多吉便抬起头来,转身看向湄公河,眼中有一丝悲伤。 李沐尘等三人飘身落到他们身旁。 向晚晴和杜青灰也已经从李沐尘口中得知了达瓦的来历,惊奇之余,纷纷对她表达感谢,并为桑吉的死而感到悲哀。 “你们不必谢我,也不必为桑吉感到悲伤。”达瓦平静地说,“我们是跟着神的指引而来,这就是桑吉的命!相反,我要感谢李公子,是你救了桑吉,才让他能够听到神的声音,来到此地。” 李沐尘不禁感到惭愧。达瓦的圣洁和高尚,非人所及。如果世上有佛,达瓦就是。 “夫人,接下来您要去哪里?如果不嫌弃的话,可以去禾城,在我家里住下,我相信大家都会喜欢您的。”李沐尘说。 达瓦轻轻摇头:“谢谢了,您的好意我心领了。我从哪里来,还是要回哪里去。桑吉的病好了,使命完成了,我也该回去了。” 她眼望西边,“多吉,我们走吧。” 多吉低下头,钻进板车前的绳套里,拉起板车,一瘸一拐地,沿着山道下了山。 车轱辘声声,她们沿着来时的路,在湄公河畔,缓缓行去。 走了几步,多吉忽然停下来,回头张望。 就在板车的后方,一条几米长的眼镜王蛇直立在路中央,静静地看着他们。 蛇和狗对视着,久久不动。 达瓦也看见了蛇,她的眼眶湿润了,仿佛雨后的山谷,迷蒙而清澈,彩虹从她的眼睛里闪过。 “走吧,多吉。” 多吉缓缓掉头,一瘸一拐地,沿着颠簸的路,走向远方。 达瓦的眼泪终究没有掉下来。 反倒是那条眼镜王蛇,落下两滴清泪,在湄公河岸的岩石上。 它目注着亲人远去,直到板车的影子淹没在河边古道的长草中,消失在天涯的尽头。 它才滋溜一下钻进了水里。 岩石上的泪水很快被阳光晒干,留下两点抹不去的瘢痕。 ------------ 第679章 逝者如斯夫 李沐尘把马山和查娜丽送回清莱。 马山的身体需要静养两天。 烛龙九阴之火融入体内,非凡人之躯能够承受,即使有杜青灰所赐的圣药,也要小心翼翼。 查娜丽对马山的照顾可谓无微不至,这让李沐尘很放心。 清莱有玄降门的弟子,给他们安排了清静舒适的住处。 李沐尘便回到了湄公河畔,和向晚晴、杜青灰一起,在这里守护三天。 古佛之庙的遗址已经彻底没有了,佛像被李沐尘一剑斩碎,而烛龙九阴灯又融入了马山体内,就如千佛沟一样,阵法已经不可能恢复。 桑吉舍身喂肉,用自己的死,将魂魄和善念融入那伽的体内。 但谁也不敢肯定,那伽不会再出现。 第三天的时候,一只青鸟在湄公河上飞翔。 李沐尘大喜:“青鸟回来了!应该有天都的消息!” 他一招手,青鸟落在他的手心。 可是他的识海中却未收到任何神念。 “奇怪,怎么没有消息?”李沐尘讶然道。 向晚晴说:“那伽邪神出现,这么大的事,大师兄都不管?真是太过分了!” 李沐尘知道向晚晴的偶像是二师兄,对严厉的大师兄向来颇有微词。 正想说点什么,忽听虚空中传来一个声音: “谁说我不管了!” 只见湄公河的上空,忽然清风徐徐,彩云飘飘,金光乍现,有鹤来翔。 金光彩云间,走出一人,身着青衣,朗目疏眉,面如冠玉,要不是颌下三绺胡须,还以为是个翩翩少年郎。 他背着双手,虚空踏步,不怒自威。 “大师兄!” 三人同时大惊,尤其是向晚晴,刚刚还在说大师兄的不好,连忙低下头,躬身肃立。 李沐尘辈分最小,更是毕恭毕敬。 他上天都以后,虽然拜云阳子为师,但师父行踪不定,神龙见首不见尾,不是在万仙阵中,就是云游天下,只是偶尔会来讲道,或者对弟子考核。 像李沐尘这样的小辈弟子,其实都是大师兄刘崇俊代师授徒,所谓长兄如父,大师兄对他来说,就和师父一样。 “大师兄,您怎么亲自来了?”杜青灰道。 “那伽乃太古妖神,我不亲自来,凭你们几个,岂是对手?”刘崇俊说。 “这不是搞定了嘛!”向晚晴嘀咕了一句。 刘崇俊脸一沉,道:“是你们搞定的吗?” “那倒不是。” 向晚晴不敢隐瞒,就把前后经过说了一遍。 刘崇俊听完,看向李沐尘,微微点头道:“不错,这是沐尘结下的善缘。” 忽而神情一变,目光如电,一把扣住李沐尘的脉门。 在大师兄面前,李沐尘毫无反抗之力,也不敢反抗。 “你下山不过一年,就度过了两重雷劫?!” 向晚晴说:“是啊,师弟的进度好快,师父都说他是五百年来第一人嘛!” 刘崇俊却皱起了眉头:“修行之事,千难万险,没有捷径可走。你根基不够,一年渡两劫,进步太快了,对你未必是好事。” 向晚晴说:“一年两劫也没有那么夸张吧,二师兄还连过四劫呢!” 刘崇俊面色一沉,厉声道:“你懂什么?你们二师兄在渡劫之前,花了百年时间筑基,故意压了雷劫,这才有后面连渡四劫的奇迹。即使这样,他还是留下了隐患,后面的路走偏了。” 向晚晴见刘崇俊有些怒气,也不敢再顶撞,朝李沐尘眨了眨眼,不说话了。 刘崇俊又看向李沐尘,说:“你入天都十三年,下山历世一年,就已经是两重天劫,的确当得起五百年来第一人的称号。但你切不可因此而骄纵,忘记的修行的初心。红尘磨练,是为了让你了断尘缘,洗去心魔,但我看你心魔未消,而且有越来越重的迹象。依我看,你就随我回山去吧。” 杜青灰也说:“是啊,入先天后,很多心法都要重学。你都两重天了,和我一样。三重劫临时,不仅有雷电之威,还会遇到空间破碎和湮灭。你还是回天都吧,有师父和大师兄教诲,我们几个在一起,也方便切磋渡劫之法。” 李沐尘皱了皱眉,朝刘崇俊躬身施礼,道:“大师兄,不是我不愿回天都,只是师父让我下山了断尘缘,如今尘缘未了,若抛下一切就走,只怕心魔更起。待我了断此间事,了无牵挂,再回天都,侍奉师尊和大师兄座前。” 刘崇俊看着他,目光凛厉。 李沐尘只感到一股无穷的威压罩着自己,而大师兄的目光,仿佛直照人心的灯,让他的内心无所遁形。 刘崇俊叹了口气,说:“也罢,你的心魔自红尘而生,那就让它在红尘中湮灭吧。但你要记住,你是天都弟子,万仙门下,万事不可忘记自己的身份,不可抛却天心正念。若遇难处,随时回来,师父和师兄师姐们不会抛下你不管的。” 李沐尘心头一热,大师兄平时虽然严厉,但心里还是爱护自己的。 “多谢大师兄关爱。” “大师兄,那我们呢?”向晚晴眼珠一转,“沐尘一人在山外,也没个照应,不如我留下来吧。” 刘崇俊脸一板:“你这丫头,我还不知道你的心思!自己想浪,莫借沐尘的借口。” 向晚晴吐了吐舌头,低头不语,只是老大个不高兴。 刘崇俊说:“如今域外空间能量异常,这世界恐怕也不会太平。邪神那伽会在这里出现,只怕不是偶然。天下已有多处秘境开启,出了太阳圣教和魔教之外,很多隐秘的古老势力可能都会复苏。师父入万仙阵,你们二师兄又去了沉光海,至今渺无音讯,我在天都也走不开。你们既然已经下山,就在世上行走一阵也好,相互间也算有个照应。” “啊,真的?”向晚晴不敢相信一向刻板的大师兄竟然同意了,而且听意思,她和杜青灰都不用回天都。 “当然是真的。”刘崇俊笑道。 向晚晴高兴地像个小女孩一样雀跃起来:“大师兄,你真好!” 杜青灰也面露喜色,躬身道:“谨遵大师兄令谕!” 刘崇俊又朝湄公河上望了几眼:“此地已无妖气,你们万事小心,我先走了。” 说罢往前一迈步,便消失在虚空里。 向晚晴就和杜青灰商量先去哪儿。 李沐尘忽然想起一件事,说:“师兄,师姐,你们可记得天都曾经有一位叫陆敬山的师兄?” “八师兄!”杜青灰和向晚晴都吃了一惊。 向晚晴道:“八师兄离山时,我才刚上天都,我都不记得八师兄了,小师弟,你怎么会知道?” 李沐尘说:“陆师兄就在九龙岛,如今是九龙岛的大岛主。” 说着便把去在九龙岛和陆敬山相遇的事情说了一遍。 杜青灰哈哈大笑:“当年我上山,八师兄对我最好了,我们都以为他死在了战乱之中,没想到还在人世。哈哈哈,我这就去九龙岛找他,定要与他喝个一醉方休!” 说罢,飞身而起,一道流光朝东北方去了。 “十三师兄,等等我!” 向晚晴也御起七星剑,急追而去。 留下李沐尘一人,愣在那里,没想到师兄师姐是这样的急脾气。 他来到湄公河边,望着滔滔河水,想起过往之事,不禁心生感慨,叹道:“逝者如斯夫!” 就在这时,水中钻出一条眼镜王蛇,朝李沐尘立起,口吐人言:“李公子……” ------------ 第680章 风雨欲来 马山在清莱住了三天,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 “老婆,我好像多了好多技能。”马山说。 “什么?”查娜丽好奇地问。 “你看!” 马山伸出一个手指,忽然指尖上就多了一点豆大的火苗。 “以后抽烟不用带打火机了!” 查娜丽笑骂道:“还想着抽烟呢!沐尘都说了,以后你不能再抽烟了。” 马山露出一脸苦相:“不抽烟,那还活个什么劲?” 查娜丽气道:“那你娶香烟做老婆吧!” 气呼呼地转身要走,却被马山一把拉住,拽进了怀里。 “好好,我不抽烟了,老婆重要!” 手就不安分起来。 查娜丽一掌把他的手打掉,问道:“你刚才说多了好多技能,除了打火机,还有什么?” “还有……”马山就盯着查娜丽上上下下地看。 查娜丽奇道:“你看我干什么?” “你里面是不是穿了粉色的?”马山突然问道。 “啊?”查娜丽愣了一下,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怒道:“好啊,你偷看我换衣服!” 马山摇头道:“我没偷看,我好像……能透视?!” “什么?” 查娜丽呆呆地看着马山,忽生警觉,双手环抱胸前,惊道:“那……不是被你看光了?!” 马山支支吾吾:“也……也看不光,我……我可以控制,对控制,只看……”他伸出小拇指,“一点点!” “我信你个鬼!”查娜丽大声道,“你个流氓!你以后怎么出去?” “出去?”马山奇道,“出去又没什么影响,视力还比以前好了呢。” “我是说,大街上都是女人,你出去怎么办?” “我……我可以关闭这个功能。” 马山捏住自己鼻子,仿佛拧开关一样扭了半圈,把鼻子都扭红了。 “好了,已经关了。” 查娜丽看着他的红鼻子,噗嗤一声笑出来,道:“算了,明知你是假的,我就当你能关掉吧。” 马山嘿嘿一笑。 这功能,关当然是不能关的,不过也不是随便就能用。一来是会消耗法力,二来范围只在烛龙九阴灯的照见范围内才有用。 灯火如豆,那一点范围小得很。 马山并不知道,烛龙九阴灯和他心魂相融之后,烛火照见,其实就是他的神识。 只是烛龙九阴之火,可以洞穿一切,比一般人的神识还要厉害。 而神识的范围,自然会随着他的法力修为的增长而变大。 “老婆,我再给你展示个技能。”马山说。 “又有什么?” “你摸摸,这回是真的硬……” “嗯……” …… 何家昌见到心爱的小孙女的时候,简直欣喜若狂。九十多岁的老头眼泪哗哗地流下来,抱着孙女不肯放手。 得知是从金三角将军手里救出了何爱珊,整个何家的人都对李沐尘既感激又佩服。 原本家族内部对于要把半个濠江交给李家还有异议,这下彻底没有了声音。 “李公子荡平金三角,不知拯救了多少人、多少家庭,功德无量啊!”何家昌说。 李沐尘不知道自己做这些有多少功德。功德是一个很玄妙的东西,即使在天都那些玄奥的仙书里,写的也是不明不白,好像很重要,又没有个统一的标准。 他笑了笑,没太把这当回事。 何家昌告诉李沐尘,李言成派来的团队就在濠江,他正派人全力配合清算财产,包括刚刚接管过来的银沙娱乐城。 如今银沙背后的资本已经撤出濠江,整个濠江的赌场都归了何家,当然有一半是李家的。 何家昌还没讲完,李沐尘突然说道:“你先暂停和香江李家团队的一切合作,李家入股的事,我会另外派人过来和您接洽。” 何家昌一愣,虽然不清楚李沐尘为什么要这么做,但九十多岁的人精儿立刻就猜到了,香江李家和李公子之间有了矛盾。 ‘李言成啊李言成,你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何家昌暗道。 …… 在深水湾大道的李家别墅里,李言成正坐在书房的窗前,看着窗外的风景。 窗外正下着大雨,雨点啪啪地打在玻璃上,敲得他心烦意乱。 气象预报说今晚台风泰利会从粤省沿岸登陆,香江正在风暴的中心。 李言成有种不好的预感,仿佛这场暴风雨就是冲他而来的。 已经几十年没有这种危险的感觉了,他的直觉一向很准,上一次有这种感觉,还是在张子强绑架了他儿子的时候。 风呼啸着,隔着玻璃都能听得很清楚,仿佛上千只猛虎围在别墅周围一起咆哮。 管家早就建议把玻璃换掉,几十年前的装修过时了,换成新的,隔音会更好。 但李言成不同意,他喜欢倾听大自然的声音,有时候还要故意把窗户开一条缝,不然他就觉得像是住在棺材里。 哗啦,一大片雨倾泄过来,好像有人故意往玻璃上倒了一盆水。 李言成吓了一跳。 然后,他听见身后有人说: “为什么要买凶杀我?” 听见这个声音,李言成浑身僵硬,身上瞬间出了一身冷汗。 他忽然明白了,不安的感觉来自哪里。 他艰难地转身,看见李沐尘坐在沙发里。 窗户关得严严实实,门也关得严严实实。 “你是怎么进来的?” “回答我的问题。”李沐尘的面庞冷峻,目光凛厉,“如果不能给我一个很好的理由,今晚过后,就再没有香江李家了。” ------------ 第681章 一代传奇落幕 李言成的肩膀微微颤抖了一下,本就佝偻的背显得更驼了。 “唉……”他叹了口气,“这是我一生最严重的误判,我低估了你,低估了李家。其实我早就该想到的,李家既然选中了你,让你来实现家族复兴,你一定是天选之子,那些杀手,根本杀不了你。” “作为李家分布在海外的暗支,我一直勤勤恳恳、兢兢业业,做着自己本分的事情。当时,当京城李家消失,而香江李家却一步步做大的时候,冥冥中我有了一种错觉——我觉得我才是天选之子,李家应该有我来掌控。” “人就是这样,一旦掌握了财富,欲望就会不受控制地膨胀。我对钱早就没有追求了,几百亿,几千亿,对我来说,都只是数字而已。” “复兴李家的梦,我做过很多次。掌控绝对力量,掌控无上的权力,把整个世界握在手中,想想都让人激动啊!” “当然,我也只是做梦而已。李家传承数千年,起起落落,连李唐王朝都倒了……” “我心中的使命感早已随着年华老去而消散,梦也很久没做了。我只想好好地守住这辈子打拼下来的江山和财富,传给子孙,让李家的香火代代相传。” “可是,你的出现,让我感觉到了危险。从你进京开始,我就一直在关注你的一切。你要复兴李家,一定会动用一切力量,包括我们香江李家。但我那时候并不认为你能完成复兴,我们香江李家就会成为你的工具和炮灰,我一生心血积攒的财富,都会被你挥霍一空。” “我不甘心啊!不甘心我这辈子的努力化为泡影,不甘心我的子孙无法享受我的财富,而且还可能被你拖下水,被李家的仇敌伤害。于是,我犯下了第一个错误,就是出了一百亿,找人杀你。” “我当时的想法很简单,你死了,才能保住香江李家,在我死后,李家子孙会按我设计好的路走下去。也许李家不能复兴,但李家后人至少可以永享富贵。” “但我没想到,你那么强,做了那么多不可思议的事,看上去,真有几分要复兴李家的势头了。但我已经没有回头路了,于是,我做出了第二个错误的决定,趁你来香江的时候,公开宣布我们作为李家暗支的身份。” “这样一来,如果你复兴成功,我们香江李家与有荣焉。如果你死了,我就可以顺理成章的接手京城李宅和你创下的京李集团,然后接下复兴李家的大任。” 李沐尘冷笑一声:“只是你没想到,我根本就不知道那个象征绝对力量的东西是什么,所以你很失望,对吗?” 李言成点点头:“是的,我很失望。没有那个东西,李家根本不可能再现李唐盛世。” “李唐盛世……” 李沐尘摇头不已,“你根本不在乎李家复不复兴,你也不在乎李家守护的使命是什么。你想的,不过是一个皇帝梦罢了。” 李言成没有说话,仿佛在回味着什么。 许久,他才自嘲的笑笑。 “我知道你不会放过我,但我求你一件事。香江李家,也是李家的血脉。我找人杀你这件事,是我自己的决定,他们都没有参与。请你看在祖宗的面上,放过他们。我会自我了断,死之前,我会留下遗嘱,所有的资产,都留给京城李家。” 李言成说完,看着李沐尘,眼睛里充满了殷切的期盼。 “沐尘……哦不……李公子!我以李氏后人的名义发誓,我说的一切都是真的。我请求你放过我的家人!” 李沐尘缓缓从沙发里站起来。 “好,我答应你,不伤害你的家人,只要他们不来惹我。” “至于你的资产,我不需要!复兴李家……”李沐尘看着李言成,淡淡地说,“你不配!” 李言成如遭电击,身体猛的一阵摇晃,双手扶住桌子,勉强才站住。 砰一声,桌上的水晶摆件掉下来,摔了个稀碎。 外面的人听见了,保姆开门进来,问道:“老爷,你没事吧?” 李言成挥挥手,示意她出去。 保姆疑惑地出去了,但跟着保姆进来的另一个人却没有出去。 李沐尘见过,正是李言成请来的保镖,咏春宗师梁知煊。 梁知煊有些惊讶地看着李沐尘。 “你怎么进来的?” “知煊,这是我的家事,你出去吧。”李言成说。 梁知煊却摇头道:“李先生,你请我来保护你的安全,我收了你的钱,就要尽到我的职责。我不管他是谁,你们是什么关系,我不会让他伤害你的。” 说罢,朝李沐尘一抱拳,摆了一招问路手。 “咏春,梁知煊!” 霎那间,一股凌厉的气势爆发出来。 武魂的力量,瞬间充斥在整个书房里,要不是窗户玻璃都是防弹的,这时候肯定已经碎了。 李沐尘点点头:“不错,你至少很敬业。” 一挥手,梁知煊身上的气势就散了,整个人仿佛泄了气的皮球似的,虽然还是站在那里,摆着问路手的架势,却再也没有了刚才的威势。 梁知煊惊恐地瞪大了眼睛,仿佛看见了怪物。 轻轻一挥手,就破了他的武魂,这是什么样的力量! 过了好一会儿,梁知煊忽然哈哈大笑起来,笑声中带着几分凄凉和自嘲。 “我一生习武,自以为天纵奇才,武道绝巅,世上再无敌手。没想到只是井底之蛙,连高手的边都没摸着。李公,对不住了,辜负了你的器重。” 说罢,抬手一掌拍在天灵盖上,自尽而亡。 李言成呆呆地看着梁知煊。 活了九十多,世态炎凉早就看透,世间生死也早已看淡,但梁知煊的死还是深深地触动了他。 当他再次抬起头来时,李沐尘已经不见了。 窗外的风雨越来越大了。 李言成走到桌前坐下来,从抽屉里拿出纸笔,开始写遗嘱: “李家之财产,除已分给子女的资产外,余皆归京城李家即李沐尘所有,若三年内李沐尘未接手,则全部捐赠给祖国。” 他又给律师打电话,以视频和音频的方式留下了遗嘱的证据,然后打开了书房所有的窗户。 狂风骤雨如攻城许久的士兵,终于冲进了城门,疯狂地冲杀着。 李言成站在窗口,听着台风泰利的呼啸,感受着大雨侵身的冰冷。 他目注远方,拄着拐棍,用力地挺了挺身。那佝偻了几十年的卑微的背脊,终于挺直了,迎着风雨,直到失去体温。 一代传奇落幕了。 …… 当第二天,人们发现李言成冻死在凄冷夜雨中,并为之惊叹惋惜的时候,李沐尘早已到了东北的白山之巅。 天池在群峰环抱之中,犹如一面蓝宝石磨成的镜子,壮观而美丽。 ------------ 第682章 天池之谜 “你们知道吗,这天池里面有怪物!” 一个游客大叔站在山顶,对着天池侃侃而谈。 他的身旁围着不少游客,李沐尘也好奇地靠近去。 “那年我七岁,就站在这个位置,亲眼看见怪物在水里游。那东西头比牛还大,身后拖着长长的水线,身子在水里也不知多大,在上面只能看见个影子。” “你吹牛的吧?”有游客笑道,“你七岁都多少年前了,那时候你就来天池旅游了?” “切,我骗你干嘛,我爸是护林员,小时候我经常跟我爸爬白山,天池日出都看了多少次了。那东西也不是我一个人看见的,监测站的几个人都看见了,他们还写了文章,就发在光明日报上,你们可以去查。” “都是假的!”又有游客说,“要不怎么就你们见过,这十几年旅游开放,天天游客爆满,人人都会拍照,怎么就没人再见过呢?” “就是,天池是个火山口,几百年前才喷发过,这里面连小鱼都没有一条,哪儿来的怪物?现在技术这么发达,要是有东西,早被无人潜水艇发现了。” “你们不信我也没办法。”那人耸耸肩,“你们讲科学,那我就跟你们讲科学。你们知道,这天池有多深,有多少蓄水量吗?” 见没人回答,那人得意的一笑。 “告诉你们,天池平均水深两百米,最深的地方接近四百米。总蓄水量超过二十亿吨。这么多水,哪儿来的?” “这还不简单,下雨下的呗!” 那人微微露出一丝不屑,说道:“天池北边有个口子,每年从那里流出去的水有一亿两千万吨,形成了乘槎河以及长白瀑布,也是松花江的源头。但天池每年的雨水量只有四千万吨,这当中差了八千万吨水,还不算蒸发掉的。天池没有干掉,请问,这每年八千万吨水从哪儿来?” 听到如此详实的数据,周围的人顿时起了好奇心,竖起耳朵听着。 有人说:“肯定是地下水啊,不然还能从哪里来水?” “地下水?”那人一指环绕天池的群峰,“知道你现在站在海拔多少的地方吗?天池可是世界上海拔最高的火山湖,方圆千里之内,就没有比白头山更高的山了。都知道水往低处流,请问怎么把低处的地下水给送到这两千多米高的湖里来?除非青藏高原有一条直通白头山的地下水道!” 这下把听的人都镇住了。 是啊,水从哪里来呢? 湖怪什么的,可以认为是瞎扯,但湖水是有真实数据在那儿摆着的,怎么解释? “那这水到底从哪儿来的呢?” 人们殷切地望着那人。 但那人的回答却让人失望了。 “我哪儿知道水从哪儿来?我只是告诉你们,天池很神秘,别那么轻易否定别人,八千万吨水说来就来,来个水怪有什么奇怪的?” “说的也是哦,我还听说天池里面有龙,底下通着东海龙宫呢!” “哎,这么一说好像有依据了,他看见的水怪就是一条龙,那八千万吨水是从东海过来的。” 游客们突然热情起来,一边拍着短视频,一边做出各种各样的猜想,越猜越离谱,从龙宫到昆仑,连王母娘娘洗澡池都编排出来了。 “我们老辈儿人里头有传说,以前有人看见过有仙女在湖里洗澡。” “你家是不是姓董啊?” 人们就哄笑起来。 李沐尘笑着摇头,缓步离开。 不过那八千万吨来路不明的水还是对他有了一些启发,这湖底一定存在一条水路,不一定是青藏高原,或许是某个秘境。 他决定等到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下水去一探究竟。 这时候下水,被人当成水怪拍下来,估计明天就上新闻头条了。 天刚正午,漫山遍野都是游客,红红绿绿,挤满了登山和环湖的步道。 这流动的人气和静谧的天池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人间烟火气,盖过了自然的气息,让这里失去了神秘。 李沐尘夹在众多的游客当中,随波逐流地游荡着,一边在神识中寻找着可疑的地气扰动。 但是很可惜,他游荡了一整天,从北坡到西坡再到南坡,甚至还去了高丽境内的东坡,什么也没有发现。 傍晚的时候,游客们开始陆续下山,人少起来,世界就安静了许多。 李沐尘坐在山顶,对着天池和莽莽群山发呆。 脚下的山峰在夕阳下投出巨大的影子,映在湖面上。 天池像一个沉睡万年的美人,静静地躺在那里,美丽、安详,却没有灵魂的气息。 李沐尘想起现在的林曼卿,也是那样躺在禾城的家里。 他有些焦急起来。 见游人已少,就找了个没人的角落,纵身一跃,跳进了湖水之中。 湖水冰凉而清澈,从水中向上看,可以看见天光云影和四周的群山,带着水波的荡漾,仿佛整个世界都是虚幻的。 越往下沉,光线就变得越暗,几十米后,就已经是一片黝黑,但抬头看,还是能看到一片蔚蓝的晃动的光影。 李沐尘忽然想到了沉光海。 听说那里所有的光都会被吸入海底,越上面越黑,越到底下越亮,难以想象,那又是一种怎样的景象。 想起马山说的,沉光海会不会是银河系的中心,李沐尘就不禁想笑。 白山天池是一个巨大的火山口,湖很深,最深处大约有三四百米,但水温倒是没有怎么下降,反而有了几分温暖。 湖底泛着一些微小的气泡,是因为地下是岩浆囊,地层温度比较高。 李沐尘发现,水是从地下渗出来的。 但下面是厚厚的玄武岩,没有发现通往秘境的入口。 就像那个游客说的,附近没有比天池更高的水源地,就不可能是普通的地下水。 那么只有一种可能,秘境的入口在天池的下面。 但李沐尘不可能穿过几公里厚的玄武岩层,钻到岩浆囊里去。 所以只能到白山外围去寻找可能的出入口。 法蒂玛说乌木妾在白山得道,是白山的守护者,这个地方,很可能就是乌木妾的道场。 他决定下山,到附近的村庄找老人问问,有关白山女神和白山守护者的消息。 只要存在过,就一定会留下蛛丝马迹。 李沐尘从湖底往上浮,浮到离水面还有几十米的时候,他就发觉了不对。 湖面上有水波扰动,虽然很轻,但还是能分辨出来,不是正常的风吹波浪。 波纹的方向来自东边。 李沐尘潜到东边,接近水纹中心,浮上水面,就看见一个女子,正在湖边嬉水。 此时天池的西岸已经很黑,但东坡还有一抹夕阳的余晖照在山顶,反射到湖面,照在女子清绝动人的脸上。 她浮在水里,隔着水波,淡淡的光影里,那美艳丰满的身体若隐若现,如美人鱼一般摇曳多姿。 ------------ 第683章 尤馨 此时的天池已经没有游人,四面群峰幽暗,仿佛守护这份静谧的巨人。 天池在这一刻越发显得神秘和美丽,就像眼前这个女孩一样。 李沐尘看见她的时候,呆了一呆。 这个女孩的美,是如此明艳,和这静谧的天池融为了一体,她出现在这里,竟然一点也不显得突兀。 女孩看见了李沐尘,啊一声轻叫,拢住双肩,但眼神里并没有多少害怕,反而更多的是好奇。 “你是谁?”她用高丽语问道。 李沐尘没有听懂,木然摇头,静静地看着她,神识扫过,思考着这地方怎么会出现一个这样的女人? 可是他没有发现女孩身上有法力或者妖气波动。 是普通人,除非她的法力比他高出好几阶,比如大师兄那样,才能在他面前隐藏神气。 两个人浮在偌大的天池里,天地静谧,四面高山耸立,离奇如画。 女孩忽而噗嗤一声笑了,用汉语说:“喂,你是那边的?怎么跑到东坡来了?是游过来的吗?” 李沐尘这才意识到,天池的东坡属于高丽,这应该是个高丽女孩。 “你怎么在水里?” “游泳啊!天池的水好干净好清爽的,晚上没有人了,就下来游泳,很舒服的啊!” 女孩笑了笑,依旧抱着肩,带着几分羞涩,但脸上的笑容很灿烂,没有一点儿猜忌和害怕。 在她的感染下,李沐尘也报以微笑。 “可是,晚上的水很凉的。” “不会啊!”女孩说,“我就喜欢这种冰凉冰凉的感觉。咦,你不也在这时候游泳吗?” “哦,你不是游泳,你还穿着衣服呢!”女孩指着李沐尘说。 忽然意识到松开了抱肩的双手就走光了,一声轻“啊”,缩回了手,又低头浅笑起来。 李沐尘看得有些发呆。或许是太思念林曼卿了,他竟觉得她的眉眼间,和林曼卿有几分相似。 “你刚才是在潜水吗?”女孩问。 李沐尘点点头。 “为什么潜水?” “那你为什么游泳?” “就是好玩啊。” “我也是好玩。” “真的吗?那你可太好玩了!你们那边的人都那么……”女孩看着他的脸,“额……有趣吗?” 李沐尘不知道怎么回答。他觉得自己肯定不算个有趣的人,要说有趣,他还比不上马山,或许陈文学这样的公子哥才算得上有趣。 天渐渐黑下来。 岸上传来呼叫声: “尤馨!尤馨!” “哎!” 女孩应了一声,忽然上前,一把按住李沐尘的头,把他摁进了水里。 岸上出现一个女人的身影,穿着非常简朴的工作服。 在天池的四周,群峰耸立,南坡、西坡、北坡都是悬崖峭壁,唯独这东坡,是一片平缓的坡地,可以下到湖边。 南西北坡都属于华夏,而东坡则属于高丽。 他们在东坡也进行了开发,不但建了下坡的栈道,还建了空中索道。 “尤馨,不要调皮了,天都黑了,快点上来吧!” “哦,知道了,姐姐。” “快点,我要下班了。” “姐姐,我游一会儿就上来。” 姐妹俩用高丽语叽里呱啦地说着。 李沐尘被摁在水里,眼前就是女孩的身体,在幽暗的水波里,仿佛能闻到那淡淡的芳香。 姐姐在岸边无奈地摇了摇头,离开了。 女孩松开手,让李沐尘浮出水面。 她看着李沐尘的脸,四目相对。 “那是我姐姐。”她说。 “你为什么骗她?” “她是这里的旅游管理员,你是对岸过来的,不能让她看见你,不然她一定会报告,然后他们会把你送回去。” “那样不对吗?” “你游过来一定有你的原因啊,把你送回去,你以后可能就没机会游过来了。” “你不怕我是坏人?” “不怕。”女孩摇了摇头,眼睛明亮得如天上的星星。 “你叫尤馨?” “嗯。” “怎么写?” “都可以啊,反正就是个发音,你要懂高丽语才能明白它的意思,但翻译过去的话,念起来就不美了。” 李沐尘不明白,为什么翻译过来就不美了。 “你呢?”尤馨问。 “我叫李沐尘。” “李沐尘……” 尤馨抬眼望着天空,此时已是漫天繁星。 “不要泡在水里了,我们上岸吧。”李沐尘说。 尤馨点了点头。 两个人湿淋淋地上了岸。 尤馨很大方地穿衣服,并没有因为李沐尘在而显得扭捏。 李沐尘看着静谧的湖面发呆。 “我还没有湖好看吗?”身后传来尤馨的声音。 李沐尘转过头,看见尤馨已经穿好衣服。这是一套很有民族特色的裙装,很好看。 尤馨看着他,脸上浅浅地笑着。 看着她的笑容,李沐尘又响起了林曼卿。 “你很好看,比天池好看。”李沐尘说。 “那你刚才为什么不看我?”她的表情很认真,没有任何轻浮,像孩子一样认真。 李沐尘愣在那里,不知该怎么回答。 她看着他的衣服,忽然说:“呀,你的衣服是湿的,会生病的!” “不要紧,一会儿就干了。” 其实李沐尘只要一个念头,衣服就能干,但不知为什么,他觉得这样的感觉很好。 尤馨说:“不行,要赶快换掉。你跟我下山,去我家,我给你拿我哥哥的衣服穿。” 不由分说,就拉着他往山坡上跑。 跑到一半的时候,又停下来,对着他嘘了一声,说:“小心点,别让我姐姐发现了!” 两个人就悄悄的前进,做贼一样地爬到了坡顶,绕过游客接待中心后,又飞快地冲下山去。 一口气跑到山脚下,尤馨一边喘着气,一边大笑着。 “啊,真是太开心了!” 不知怎么的,李沐尘也莫名跟着她开心起来。 “你姐姐找不到你,会不会担心?” “没事啊,我经常天池游泳,然后一口气跑回家。”她做了个鬼脸,“不穿衣服的那种!” 说完,咯咯地笑了起来。 尤馨拉着李沐尘来到了山脚的小村庄,很小,很安静,像躺在母亲怀抱里的孩子。 “你躲在这里,我去给你拿衣服!” 尤馨像一只晚归的猫一样悄悄地进了她的家。 屋子里亮起了灯,里面传来一些说话声。 然后灯又关了,尤馨手里抱着几件衣服跑了出来,递给李沐尘。 “快穿上吧。” “我身上已经干了。”李沐尘说。 尤馨似乎不信,在他衣服上摸了一把,又把手伸进他的领子里。 他感觉到一只滑滑的小手,在他的脖颈和后背上抚过。 “啊,真的干了呢!好神奇!”尤馨惊讶地说。 李沐尘问她:“你是本地人?” “当然是啊!” “那你有没有听说过白山的守护神?” “守护神?”尤馨茫然地摇了摇头。 “一个女人,应该是一个女神。”李沐尘补充道。 “女神?!”尤馨的眼睛亮起来,雀跃着说,“那就是我啊!” “你?”李沐尘讶然。 “对啊,我叫尤馨,高丽语的尤馨,就是女神的意思啊!” ------------ 第684章 禁忌之地 “尤馨……” 李沐尘默默地念着她的名字。 天已经完全黑了,月光洒在她身上,给她披上了一层圣洁的光辉。 他抬起手,缓缓抚过她的脸庞和发际。 “曼卿!” 李沐尘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想起了林曼卿。 眼前的女孩,五官和林曼卿完全不同,可就是让他觉得她们很像。 “曼卿是谁?”尤馨好奇地问。 “她是我妻子。” “啊,那她一定很美!” “是的,她和你一样美。” 就在这时候,一个愠怒的声音传来: “尤馨!你在和谁说话?” 接着,灯光亮起来,一个男人冲出了房子,手里举着一根木棍。 “好啊,你在和野男人约会!让我看看,是哪里来的小白脸,敢打我家尤馨的主意!” 尤馨吃了一惊,拉起李沐尘就跑。 “快跑啊,那是我父亲!他会打死你的!” 李沐尘跟着尤馨跑。 身后是暴躁的尤馨父亲的声音: “往哪里跑!你们站住!我要打死你们!” “尤馨,你个小婊子,我就知道你醒了不会有什么好事。道令大人刚刚巡视过我们这里,要防止受对面的影响,发生伤风败俗的事情。你敢偷野男人,我让你好看!” 村子里的人被他吵到,灯一家一家的亮起来,连狗也跟着叫。 村民们从屋子里走出来,很快就弄清了怎么回事。 “啊,原来是尤馨偷男人啊!” “尤馨昏迷了那么多年,刚刚醒来多久啊,怎么就偷上男人了呢?” “这是哪里来的男人啊?是不是山那边的啊?抓住他,不能让他跑了!” “对,别让他跑了!尤馨是个单纯的姑娘,肯定被他骗了!山那边的骗子最多了!” “抓住他!打死他!” …… 人越来越多,拿着木棍和柴刀,堵住了出村的路口。 狗汪汪吠着。 李沐尘任由尤馨拉着,忽左忽右,在小村庄里奔跑。 很快,他们被堵在一个死角。 人们逼过来,尤馨的父亲站在最前面。 他长得很粗鲁,满脸都是胡渣子,眼睛里布满了血丝,一张嘴,满嘴的酒味。 “尤馨,你这个小婊子,败坏我的名声,跟我回家!” “不!”尤馨倔犟地站着,手紧紧握住李沐尘的手,“我不跟你回去!” “你个混蛋!婊子!你宁愿跟这个野男人走,也不要家了吗?” “他不是野男人!他是从山那边来的,因为衣服湿了,我给拿两件哥哥的衣服给他。” 尤馨的话证实了村民们的猜测。 “果然是山那边的野男人!山那边的人来骗我们的女神了!” “尤馨,你一直沉睡,不知道外面的人有多坏,快跟你爸爸回去吧!” ……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劝解着,但尤馨不为所动,非常坚定地把李沐尘护在身后。 “尤馨,你再护着他的话,我连你一起打了!” 父亲举起木棍冲过来。 尤馨迎着木棍,没有躲避,眼神异常地坚定。 “你打我吧,像打死妈妈一样打死我吧!”她说。 尤馨的话激怒了父亲,父亲更加暴躁起来,手上加大了力量。 李沐尘一把将尤馨拉到身上。 但当他看见尤馨的父亲冲到面前,木棍挥舞在空中的时候,他猛然心惊。 因为他发现,自己居然用不出半点法力。 他本能的举起手臂,做了一个格挡的动作。 咔嚓一声响,木棍断为两截。 手臂上传来剧烈的疼痛。 怎么会这样? 李沐尘惊讶地看着自己肿胀的小臂。 经历了两重雷劫的他,身体早已强如金刚,子弹都能轻易挡住的他,居然被一根木棍打伤了! 他看向四周,这里似乎笼罩着一种神秘的力量,让他法力全失,变得和普通人一样。 尤馨的父亲因为棍子的断裂而愣了一下,继而大怒,暴跳着在周围找来找去,从墙角捡起一把柴刀,凶神恶煞的走来。 “打死他!” “杀了他!” 他的身后响起村民愤怒的吼声,还有疯狂的犬吠。 “汪汪……” 李沐尘忍着疼痛,尽可能地保持着冷静,整理自己的思绪。 不正常,这绝对不正常。 即使有神奇的阵法,倒转天地灵枢,让自己失去法力,但历劫后的肉身是不会退回去的。 已经淬炼成的钢,不会突然变回铁矿石。 柴刀朝着他砍过来。 他无法抵挡,如果躲开,一定会砍到身后的尤馨。 这个小姑娘为了救他,宁愿背受污名。这样的姑娘,他怎忍心她受到伤害? “快躲开,爸爸真的会杀了你的!” 尤馨大叫着,想把李沐尘拉到身后,自己去承受这一刀。 李沐尘当然不肯。 于是两个人就抱在了一起。 李沐尘紧紧抱着她,转身用背脊迎向柴刀。 他感觉到怀里的柔软,他的脸几乎贴着她的脸,他看见她眼中的忧伤和清泪。 “为什么……”她轻声问。 但她的话没问完,双唇就被吻住。 仿佛黑夜里燃起的篝火,烈焰和温暖包裹住了她和他。 李沐尘感觉到背后的呼啸,那是柴刀破空的风声。 “爸爸!住手!” 一个女人的声音传来。 “姐姐!”尤馨的眼里露出惊喜。 李沐尘回头,看见一个女人紧紧抱住了尤馨的爸爸。 “爸爸,你疯了吗?那是尤馨!是你的女儿啊!” “阿伊娜,放开我!那不是我女儿!那是个臭婊子!她败坏了我们的家风!我要打死这对狗男女!” “尤馨,快跑!快跑啊!”姐姐阿伊娜大叫着。 尤馨如梦初醒,拉着李沐尘,从她爸爸的身旁窜过。 可是出村的路被村民堵死,他们依旧无路可走。 他们爬进旁边的矮墙,那后面是一条幽深的山谷。 几条狗紧紧追着他们,虽然不上来咬,但一直追着狂吠。 手电的光和村民凌乱的脚步越来越近。 尤馨犹豫了一下,拉着李沐尘跳进了深谷。 身后传来村民惊恐的声音: “尤馨!你们不能进去,那里是禁忌之地!” “尤馨……” 山谷幽深,村民的呼喊渐渐远去,身后再没有人追来。 李沐尘发现这里灵气充沛,但他还是无法恢复自己的法力,身体如婴儿那样脆弱。 这让他感到窒息,就好像脸上罩着氧气罩,肺却失去了呼吸的功能一样。 “这是什么地方?”他问道。 “我也不知道。”尤馨说,“从没有人进来过,老人都说这里是禁忌之地。” ------------ 第685章 诅咒 他们在黑夜里走着。 经过了一段崎岖的山路,前方豁然开朗,一片片繁花在眼前盛开,仿佛满天的星光落下来,点缀在大地上,又或者是满地的花瓣飞上了天,装饰了天空。 “哇!这里太美了!” 尤馨旋着身子,裙子在花间飞舞,恍若一只翩翩的蝴蝶。 李沐尘看着她,不觉有点痴了。 “曼卿……”他轻轻叫了声。 “嗯?你是在叫我吗?”尤馨回头朝他笑着。 李沐尘微微一愣,才知自己又叫错了。 “尤馨,他们为什么说你一直沉睡?” “因为我小时候得了一种怪病,要经常睡觉,一睡就睡好久好久,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醒。有时候几个月醒一次,有时候几年醒一次。” “原来是这样啊!” 李沐尘不知道该怎样安慰她,得这样的病,也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 “你妈妈呢?” 尤馨摇了摇头,在花丛里坐下来,抬头望着头顶的星空。 她的脸上多了一丝忧伤。 “小时候,我每次醒来,就会看见爸爸在喝酒骂人,他骂我是个只会睡觉的废物,妈妈护着我,爸爸就打妈妈。妈妈就抱着我哭。我问她,爸爸是坏人吗?妈妈说不是,爸爸不是坏人,爸爸只是固执,就像山上的石头。” “后来有一次醒来,我没有看见妈妈。他们说,妈妈走了,再也不会回来了。有人说妈妈死了,我知道妈妈没有死,她去了天上。她正在看着我呢,你看,那是她的眼睛!” 尤馨指着星空说。 “刚才那个是你姐姐吗?” “是啊,我姐姐叫阿伊娜,她在山上工作,负责看索道的。我姐姐很严厉,但她对我很好。” “阿伊娜……”李沐尘默默念着,“你们的名字都好奇怪。” “是吗?”尤馨讶然看着他,“好像是有点,别人家的孩子都叫素熙、敏恩、孝珠、妍秀什么的,就我和姐姐的名字很特别,我姐姐还是三个字的。哦对了,我哥哥的名字也很特别,他叫巴奇兰。” “你哥哥在哪里?” “我也不知道。哥哥很少在家里,也很少说话。他是个奇怪的人,就像他的名字一样。” 李沐尘心里感叹,这真是奇怪的一家人。 不过想到这个奇怪的地方,连法力都无法使用,两重雷劫的肉身力量都会消失,发生什么也都是正常的吧。 “我们接下来去哪儿?” “我们……”尤馨坐在花海里,抬头看着天空,双手十指交叉,放在胸前,“成亲吧!” 她说得是那样自然,就好像在说吃饭喝水一样,可是她又是那样的真诚。 李沐尘愕然,被这小姑娘的突如其来的话给惊到了,一时不知怎么回答。 “你刚才亲我的时候,我就决定要嫁给你了!” 她转头看着李沐尘,脸上带着笑容,眼睛里充满了期待。 “你看,这里多美!这些花儿,这些星星……我妈妈正在天上祝福我们呢!” “我……”李沐尘有些愧然,想起刚才的唐突和冒失,不该侵犯这么单纯的姑娘,“我……我有妻子了,她叫曼卿。” 尤馨的眼神黯淡下来,有那么一丝失望从她脸上流过,但很快,她就笑了起来。 “啊,真是异想天开呢!”她叹了口气,站起来,“我知道,再美的景色也无法留住,人生就像河里的水一样,永远在奔波的路上。所以我喜欢天池,她永远静静地躺在群山的怀抱里,山在,她就永远在。” “我的山在哪里?”尤馨站在繁花丛中,似有无限留恋,“我们走吧!” 她默默地在前面走着。 李沐尘默默地跟着。 繁花一路开去,繁星一路跟随。 只是两个人始终一前一后,保持着一步的距离。这一步,让所有的美好和喜悦化为乌有,变成了感伤和遗憾。 “尤馨,站住!” 前方突然出现一个男人,高大、健硕,像山一样站在那里。 “哥哥!”尤馨惊讶地看着男人,“你怎么在这里?” “这句话应该我问你,你为什么来这里?这里是禁忌之地!”巴奇兰严肃地说道。 “我……”尤馨不想说出实情,但她又不擅长谎言。 “我明白了。”巴奇兰看着尤馨身后的李沐尘,“你是被这个异族男人骗了!” “不!他没有骗我,是我带他来这里的。” “尤馨,你该知道,这里是禁忌之地,进入这里的人都要死!” “为什么?” “这是古老的诅咒,是神的旨意。” “那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因为我是神的守护者。”巴奇兰的身上有一股特别的威势,仿佛获得了神的力量一般。 “哥哥!”尤馨惊讶地看着哥哥,“你要杀我们吗?” 巴奇兰的眼里露出一丝怜爱。 “尤馨,你是我妹妹,我不希望你死。回家去吧,沉睡吧!但和你同行的这个男人,他必须死!” “不!我不许你杀他!”尤馨说。 “你要为一个陌生人,和哥哥为敌吗?” “我……我不想和哥哥为敌,但他不是陌生人,他……他是……他是我的心上人!”尤馨的脸上现出一丝红晕,“我已经把我的一切都给他了!我是天池,他就是我的山,我的白头峰!” “你说什么?”巴奇兰惊怒地看着李沐尘,“尤馨,你太让我失望了!” “哥哥,我追求我的真爱,你应该替我高兴,就像妈妈一样!”尤馨说。 “妈妈……”巴奇兰抬头望向天空,眼中忽现悲哀,“尤馨,你知道妈妈是怎么死的吗?她就是因为你的诅咒而死的!” 尤馨惊愕地看着哥哥:“我有什么诅咒?” “你出生的时候,有一个诅咒,落在你的身上,说你终有一天会被恶魔带走,让神灵震怒,我们的家族会因此而受到惩罚,所有人都会沉沦地狱。” “父亲骂你,不是因为你有病,而是因为你的不详,你可能给家人带来的灾难。妈妈为此伤心,无数次和父亲争吵,不惜为你遭受父亲的毒打。” “父亲曾是一个伟大的人,他是村民们眼中的勇士,是妈妈和我们的骄傲。自从你出生后,他就开始酗酒,骂人,发酒疯。妈妈死去的那个晚上,他们还在为你而争吵。” “尤馨,你现在闯入禁忌之地,打扰沉睡的神明,这一切,都在应验你身上的诅咒。我不希望这是真的。尤馨,我不希望!” 巴奇兰的眼里有了泪水,但目光却坚毅起来。 他的身上,多了一丝杀气。 “如果你要阻止,我就连你一起杀了!尤馨,不要怪我,我是禁忌之地的守护者!我们整个家族都是!” ------------ 第686章 空间法则 巴奇兰的手里多了一把长刀,明晃晃的刀身映着繁星的寒光。 “哥哥!求你了!” 尤馨扑过去,抱住了巴奇兰。 但巴奇兰似乎不为所动,缓缓举起了刀。 “哥哥!” 尤馨的声音里透着悲伤和绝望。 她紧紧抱住巴奇兰的腰,对李沐尘喊道:“你快跑!快跑啊!” 李沐尘当然不会跑。 他从来没有跑过,更不会让一个女孩冒着生命危险来保护他。 “尤馨,让我来!” 他走上前,面对冰冷的刀锋,毫无惧意。 巴奇兰点点头:“算你还是个男人!尤馨,你让开,让他和我决斗。” 他将尤馨甩开,和李沐尘面对面。 尤馨扑倒在花丛里,又爬起来,看着两个男人,低声哭泣起来。 李沐尘紧紧盯着巴奇兰。 巴奇兰身上有股野兽般的力量。 李沐尘现在没有神识,但还是能辨别出这力量不是来自他本身,应该是某种巫法的加持。 这说明这里可以存在巫法,只是空间法则和外界不同罢了。 也许有一个十分庞大的法阵覆盖了这片空间,法阵里设计了不同于外界的空间法则和天道规则,才让他失去了修为和法境。 但在这种地方,怎么会有如此强大的法阵,连天道规则都能改变? 李沐尘目前所知的类似的最强阵法,就是天都之上,连接域外虚空的万仙剑阵。 另外就是荒泽之中有龙守护的秘境,时空在那里是扭曲的,空间法则与外界不同,但他进去后法力修为不会消失。 大师兄说世间许多秘境正在开启,难道这里也算一个? 如果这是秘境,那自己是从什么时候闯进来的? 这个强大的法阵又为何而存在? 是隐藏着什么秘密?还是镇压着某个强大如神明一般的存在? 巴奇兰看上去本身并不是特别强,放在外面,连林云都能打死他。 但在这个空间规则里面,他是无敌的。 他是这片禁忌之地的守护者,相当于这个空间给他开放了一定的权限,获得了神明加持的力量。 李沐尘要想打败他,只有两个办法。 一是破坏法阵,让空间法则失效。 但如此庞大的一座法阵,他一点玄机都看不出来,甚至连自己何时入阵,连眼前的这些景物是真是假都不清楚,谈何破坏? 二是搞清楚这里的空间法则,掌握原理,顺而为之,也能恢复修为法力。 其实现实世界也是一样,我们都生活在一个拥有特殊空间法则的世界里,所有的人都只能在天道设定的规则下生活。 所谓的修行者,要么打破规则,要么摸清规则的原理,前者逆天,后者顺天。 巴奇兰的刀砍了下来。 李沐尘纵身往旁边一跃。 白光闪过,刀锋从他肩头划过。 他感觉到一阵疼痛,鲜血飞溅,染红了他的衣服。 ‘终究还是慢了!’ 李沐尘蹲在那里,仔细感应着巴奇兰的刀上传过来的力量。 巴奇兰身上的特殊力量,是这个空间规则的唯一破绽。 这个不允许法力存在的空间,给巴奇兰开启了特殊权限,就相当于开了后门。 当巴奇兰的第二刀砍过来的时候,他再次纵身一跃。 但这一次,他不是躲避,而是主动迎上去。 刀锋从他的腋下切入,切进他的胸膛。 尤馨发出一声尖叫。 但李沐尘没有听到,他的注意力全在刀和刀上传递来的力量上。 在那一瞬间,他找到了这个空间法则的漏洞,让自己拥有了和巴奇兰一样的空间权限。 一瞬间,他拥有的法力,肉身也变得强横起来。 虽然和他本来的实力还有很大的差距,但这已经足以让他和巴奇兰相抗。 刀身卡在他的胸腔里,再也进不去分毫。 巴奇兰愣了一下,疑惑地看着李沐尘。 就在这时候,刀身上亮起一道闪电,如蛇一样缠绕,蜿蜒到巴奇兰握刀的手上。 巴奇兰一声闷哼,身体被弹了出去,跌进了花丛里。 “哥哥!” 尤馨跑到巴奇兰身边,摇晃着他的身体。 “他……没事!只是……晕了过去!” 李沐尘说话有些艰难,毕竟胸口还插着一把长刀。 他的法力并没有完全恢复,只是找到了这个空间法则的一点漏洞,并不足以让他无视这伤害。 他往前迈步,脚下踉跄,差点摔倒。 “喂!”尤馨站起来,一把将他扶住,“你没事吧?” 看着他胸口的长刀和鲜血,她快要哭出来。 李沐尘握住刀柄,艰难地将刀一点一点的拔出来。 尤馨仿佛听见了金属和骨头摩擦的声音。 “你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有事的!”她祈祷一般喃喃地说着。 “快走!”李沐尘说,“我要找个地方疗伤。” 尤馨扶着他,沿着一路繁花,朝前走着。 鲜血滴了一路。、 他们走进了丛林,找到一个山洞,钻了进去。 山洞里很黑,只有洞口有一些光亮。 李沐尘就在洞口找了个干燥的地方坐下来,开始打坐。 他必须利用这小小的空间法则的漏洞,尽快治好伤,然后想办法扩大自己在这个空间里的权限。 他现在的这点法力,打不开空间法宝,取不出药物和法器。 血从肋部的伤口一直流下来。 他感到一阵眩晕。 尤馨想要上前来做点什么,却又怕打扰到他。她在山洞口跪下来,对着天空默默祈祷。 “神啊,请放过他,不要让他死,我愿以我的生命来交换!……” 风吹进树林,如妇人的呜咽。 一些乌云飘过来,遮住了满天的星光。 “尤馨,你们在哪儿?给我出来!” 风中传来巴奇兰的声音。 尤馨慌忙跑进山洞,拉起李沐尘。 “快,我哥哥追来了!” 他们往山洞深处走去,躲进了黑暗里。 可是没想到,这山洞很浅,走了几步就没路了。 尤馨扶着李沐尘靠墙坐下,两个人瑟缩在黑暗里。 “尤馨!我找到你们了!快出来吧!” 巴奇兰的声音越来越近。 李沐尘感觉到一个温暖的身躯,从背后紧紧抱着他,在他耳边吐气如兰。 “沐尘,我不会让人伤害你的!除非我死了!” 听到这句话,李沐尘身躯一颤,脑中如雷震响。 “曼卿!” ------------ 第687章 神巫洞 黑暗中,他什么也看不清。 但这一声“沐尘”,完全就是林曼卿的语气。 理智告诉他,林曼卿还在千里之外的禾城,躺在梧桐居的床上,失魂落魄,无知无觉。 此刻在他身旁的,是一个朝鲜族的姑娘,叫尤馨。 难道是林曼卿的魂魄,被植入了尤馨的体内? 可是,这又怎么可能呢? 尤馨只是一个善良的普通姑娘啊! “尤馨!我找到你们了!” 巴奇兰钻进了山洞。 他的手里举着火把,火光照亮了山洞,洞壁上的岩石湿漉漉的,仿佛石人在流泪。 巴奇兰站在火光里,显得十分威武。他的脸方方正正,五官生得也很正,很有几分正义的气概。 “哥哥,我不允许你伤害他!”尤馨说。 巴奇兰没有理会尤馨,看着李沐尘,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你能得到神力?” “神力在天,为天下人所共有,不是你的特权,也不是任何人的特权。”李沐尘说。 巴奇兰愣了一下,怒道:“歪理邪说!这里是禁忌之地,只有获得神允许的人才能进入,只有献身于神的人才能获得神赐之力。你窃取神力,还有歪理邪说蛊惑人心,你就是传说中的恶魔!我要杀了你!” 这一次,巴奇兰没有用刀,而是掏出了一把枪。 这是一把白头山手枪,枪身上还有精美的花纹。 李沐尘也没想到巴奇兰会有枪。 在这禁忌之地,既然空间法则不同,照理这样的火器也该失效才对。 可巴奇兰是禁地守护者,他拥有守护者的权限。 李沐尘虽然已经找到了一些规则漏洞,但现在恢复的法力还不足以抵抗子弹,何况他刚刚受了重伤。 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他。 巴奇兰扣动了扳机。 “不!” 尤馨奋不顾身地挡在李沐尘的身前。 “不!” “不!” 三个人的声音重叠在一起,终被枪声掩盖。 子弹射进了尤馨的心脏。 “尤馨!” 李沐尘和巴奇兰同时叫起来。 李沐尘用手捂住尤馨的胸口,鲜血从他的指缝间溢出来。 他用尽刚刚恢复的一丝法力,尽力帮尤馨治疗。但子弹正中心脏,除非他能打破这里的空间规则的束缚,完全恢复法力境界。 “尤馨!”巴奇兰也扑上来,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哥哥不想杀你啊!” “快!快帮她止血啊,你这个笨蛋!”李沐尘吼道。 但巴奇兰似乎并不知道该怎么做,只是茫然的用力摇晃着尤馨的身体。 “滚!都是你害了她!” 李沐尘见巴奇兰徒有空间权限,却连基本的治疗法术都不会,不禁愤怒地吼道。 看着尤馨的血还在不停地涌出,李沐尘内心感到无助和愤怒到了极点。 杀意从心底涌起,怒气在血液中沸腾。 他听见了古老的来自遥远虚空的咒语,他看见了燃烧的太阳焚干了大海,岩浆喷涌而出。 一个黑影在巨大的红日中出现,跳起了奇怪的舞蹈。 “杀!……” “天生万物以养人,人无一物可报天……” 李沐尘的声音里带着凛冽的杀气。 他抱着尤馨,在山洞里跳起了舞蹈。 “魔鬼!你是魔鬼!” 靠在洞壁边的巴奇兰一脸惊悚的看着他。 “……我即是天天即我,杀尽天下逆天人!杀!杀!杀!杀!杀!杀!杀!” 当李沐尘念完最后一个杀字的时候,天空亮起了一道巨大的黑色闪电。 没错,是黑色的。 比夜还黑,仿佛吸尽了周围的一切光明,连声音都是黑色的。 闪电劈碎了空间。 山野上大片的花海瞬间枯萎,植被快速消失,露出贫瘠的山岩。 李沐尘站在一块巨石上,左手里抱着尤馨,右手握着一把黑色的剑。 巴奇兰惊恐的叫着:“神啊!你的预言成真了!恶魔!恶魔来了!” 他在满地的碎石上跪下来,对着天空开始祈祷。 一道黑色的剑气劈过来,巴奇兰的身体被轰成了渣。 只有他的祈祷的声音,还在风中回荡。 李沐尘的脸上罩着寒霜,杀气萦绕着他的身体,如果此时有一面镜子,他就可以看到自己冷峻如削的脸庞,眉心处多了一点星芒,仿佛有第三只眼睛,作势欲睁。 他坐下来,把尤馨的身体横放在自己的腿上,一只手轻轻在她胸前抚过,指尖多了一粒子弹,轻轻一捏,化作了一缕青烟。 尤馨缓缓睁开眼睛,看见了他,脸上露出笑容。 她的脸没有变,还是那样的五官,还是那样的美,而美中多艳,艳中又多了几分妖异。 她的眼波,仿佛流转千生万世,看淡了沧海桑田,却抹不去你一抹柔情。 “你来了!” “我来了。” “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沐尘!” “沐尘……”李沐尘仿佛对自己的名字很陌生,又有一些触动,好像想起了什么。 “我该叫你一声……教主!” 尤馨嫣然一笑,一笑百媚生。 在那一刻,李沐尘的脑海里亮起了一道闪电,仿佛一切都明朗起来。 他看着怀里这明艳的美人,古老的记忆正在被唤醒。 “乌木妾!”他叫了一声。 “你终于想起来了!”乌木妾躺在他怀里,带着几分娇羞,“我在这天池,看了上百万次日出日落,一直在等你!” 她站起来,伸手在残破的山崖上一挥。 一片星光闪光,崖壁上现出一座青铜大门,门头上刻着三个鸟虫文: 【神巫洞】 “你答应过娶我的,今夜,就在这神巫洞中,天地为证,我们结为一体!”乌木妾转过身来,眼中满是期盼地看着他。 身后的青铜大门缓缓打开,里面雾气蕴蒸,迷迷蒙蒙,什么也看不清。 乌木妾拉着李沐尘,就像刚才的尤馨拉着他时一样。 二人缓缓走入神巫洞中。 穿过迷雾,眼前豁然开朗,群峰皑皑,怀抱一明湖如镜,正和白头山天池一模一样。 而在天池湖面上却多了一座庄园。 乌木妾踏水而过,拉着李沐尘进了庄园。 庄园里梅山兰海,花团锦簇,猿啼鹤鸣,鹿奔羚跑,又是另一片祥和景象。 “教主,你看,你不在的时候,我把这里打理得好看吗?做我们成亲的地方,可以吗?” ------------ 第688章 快乐死神 “成亲?”李沐尘茫然地看着乌木妾,“我们?” “是啊,我们!”乌木妾说。 “可是……”李沐尘心里有一丝清明闪过,摇头道,“我已经成过亲了。” “我知道,她叫曼卿,对吗?” 乌木妾笑了笑,一扭玲珑腰身,坐在石桌前,托着香腮,含情脉脉地看着他。 “我就是曼卿啊!” 李沐尘只觉得一阵恍惚。 在那一刻,他已经无法分辨眼前的女人究竟是乌木妾还是林曼卿,又或者两个人本来就是同一个人。 “不!不不!”他使劲摇着头,“你是乌木妾!你不是曼卿!他们用曼卿的魂魄唤醒了你!” “所以,我既是乌木妾,也是林曼卿啊!”她说,“一个是你上一世的最爱,一个是你这一世的最爱,现在两个人都在这里,你难道反而不喜欢了吗?” “我……” 李沐尘的脑海中回闪过一幕幕画面,这些画面既熟悉又陌生。 他看见旌旗万展,遮蔽了天空;看见铁马金戈,浩荡如流;看见龙蛇起陆,巨兽横行;看见剑气纵横,仙佛漫天…… 他看见自己,高举着玄冥剑,厮杀在黎明前的黑夜里;看见身边的兄弟一个接一个地倒下;看见鲜血浸染了大地,河流变成红色…… 但是这些画面,凌乱而无法连贯,让他痛苦无比。 那一张张从眼前滑走的脸庞,是那样的熟悉和亲切。 那一声声“教主”,是那样的叫人肝肠寸断。 “我是谁?!” 他抱着头,痛苦地大叫起来。 乌木妾走过来,轻轻搂住他,柔声道:“教主!你永远是我们的教主!也是我的最爱!千秋万世,此心不变!” “教主……”李沐尘茫然地看着乌木妾。 “对啊,圣教!你是万圣之躯!你不记得了吗?” “圣教……可他们说是魔教,说我是魔!” “呵呵呵呵……”乌木妾的笑声如银铃一般,“那只不过是他们嫉妒罢了!你的出现,改变了这个世界,把他们拉下神坛。你打破了规则,打碎了他们辛苦建立起来的金字塔,让所有的人都脱去枷锁,让万类平等,再无歧视和欺压。那些金字塔顶端的人,恨不能吃你的肉、喝你的血!他们说你是天魔,说你的教是魔教,说追随你的人都是魔人。” “那些家伙,喜欢坐在桌子前,摆出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以天道的口吻,对着凡人指指点点,这样那样。一旦有强者出现,他们就把人邀请到桌子上,加入他们。只要桌子还坐的下,只要凡人足够多。他们就有吃不完的酒,享不玩的福禄寿。” “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你吗?知道那些兄弟出生入死,为什么誓死追随你吗?因为你做了一件极其伟大的事情。” 乌木妾目不转睛地看着李沐尘,眼神里满是崇拜。 “我做了什么?” “你把桌子掀了!” 乌木妾说完,哈哈哈地笑起来,笑得花枝乱颤,笑得让人神魂颠倒。 “你知不知道,你掀桌子的时候有多帅!那时候,我还小,但我已默默下定决心,此生非你不嫁了!” 李沐尘的脑子里越来越混乱。 “我真的是魔?” “是魔又如何?你曾说过,是非功过,任人评说,不必在意。若天道包容一切,魔亦是道。若天道不能包容,就革天之命,取而代之!” “取而代之……” 仿佛一道闪电,从他的脑海里闪过,雷声振聋发聩。 李沐尘的头好像要炸开来,血脉里一些古老的东西正在觉醒,血液在沸腾,有如地底的岩浆,就要从七窍喷涌而出。 他知道,这是天魔血脉彻底觉醒的征兆。 可是,仿佛另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在压制着天魔血脉,不让它觉醒。 这两股力量,在他的身体里互相较劲,有如两条神龙争斗。 李沐尘感觉自己快要被撕裂了。 “我是教主!我是圣教教主!那为什么,为什么他们要害我母亲?是谁灭我满门?是水杀我父母?我母亲现在哪里?” 乌木妾走到李沐尘的身边,轻轻将他搂住,用自己的身躯,安抚他激荡的血脉和灵魂。 “沐尘……” 她的声音如远古的女妖,语气却又像林曼卿。 李沐尘的神智早已模糊,只感到血脉偾张。他一把将乌木妾抱住,扑倒在柔软的花毯上。 “曼卿!乌木妾!……”他胡乱地叫着。 天空突然阴云密布,厚厚的云层里传来沉闷的雷声。 “雷劫!”乌木妾大惊失色。 她用力推着李沐尘,“沐尘,快起来,你的雷劫来了!” 此时的李沐尘,状如疯癫,完全听不进乌木妾的话,也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乌木妾推了几下没推动,嘤咛一声,心便融化在了他的手心里。 天上阴雷滚滚,云层里爬满了细密密的闪电。 风怒号,雨狂下。 花飘散,蝶狂乱。 一阵又一阵的眩晕,冲击着李沐尘的大脑。 他想要冲破这迷雾一般的世界,却又迷恋这温柔。 有一种神秘,仿佛从虚空中来,四面八方,将他包裹住,拉拽着。 他在坠落,坠落,落进了滚热的岩浆。 在那一刻,死亡仿佛很近。 他看见了死神,快乐的死神。 死神挥舞着镰刀,撞断了火山,切开了堤坝,岩浆喷涌而出,洪水决堤而来。 一道巨大的闪电直直落下。 落在李沐尘的背上。 他猛然一惊,从死神手里逃脱,在滔滔的洪水中,如获清冽,瞬间清醒。 这一道闪电,比他从前历经两劫的雷加起来还要厉害。 但闪电仿佛并没有完全攻击他,电流如遇到屏障一般四散流淌,滑落到乌木妾身上。 李沐尘看见无数电流缠绕住乌木妾,她的在不停地颤抖。 “啊……” 乌木妾的声音里透着痛苦,又好像在渴望什么。 “沐尘……” 李沐尘此时已经完全清醒过来。 他知道,自己的第三次雷劫来临了。 大师兄说自己连历两劫不是好事,却没想到,第三劫来得更快,一点征兆都没有。 他想站起来,却被乌木妾死死抱住。 “沐尘,不要离开,不要管雷劫,我来帮你挡住……” 他感觉身体不牢牢吸住,血液中的一些东西正在流向乌木妾,吸引着天雷。 电闪雷鸣,一道道闪电穿过他的身体,攻向乌木妾。 李沐尘明白了,乌木妾正用一种特别的方式在帮他承受天劫。 如果没有乌木妾,以这次雷劫的威力,在毫无准备之下,他不一定能渡过去。 风狂雨骤,天雷滚滚,闪电一道接一道地落下。 也不知过了多久,李沐尘已经感到筋疲力尽。即使乌木妾帮他承受了大部分天雷之力,他的身体还是仿佛抽空了一样。 就在这时,风雨骤停,闪电消失,一切沉入了黑暗之中。 一个巨大无比的黑色的漏斗状的云团,遮蔽了天空,挡住了所有的光。 李沐尘抬头看了一眼,感觉整个天都要塌下来了。 “九天神雷!”乌木妾大惊失色。 ------------ 第689章 拯救 乌木妾一翻身,直接把李沐尘压在身下。 “不!” 李沐尘反抗着。 他知道乌木妾要做什么。她要完全替他挡住雷劫。 可是,他已经筋疲力尽,在那爆发的洪水和雷劫之中,身体早已被掏空了,失去了力量。 “不要动!沐尘!”乌木妾按住李沐尘,大声道,“听我说,你现在听我说!这道雷,会带来空间湮灭,你挡不住的!但我不会让你死!你好不容易转世,我绝不会让你死!” “自你陨落之后,圣教早已分崩离析,冥王去了沉光海,陆西夫在无垢山,原始女巫在玲珑岛。他们各主一方世界。但我知道,他们当中有一个叛徒。” “你可以去找冥仆,他是忠于你的人,他一定知道是谁。另外,在这世上还有一个最大的敌人……” 乌木妾的话还没说完,天空传来一声巨响。 仿佛整个天都裂开了。 一道巨大的闪电,直直落下,耀眼的白光将空间吞噬。 乌木妾的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面白色的旗帜。 旗帜在她的头顶展开,挡住了裂天之雷。 闪电落在旗面上,向四处流淌。 空间开始一点一点的湮灭。 四周的一切都在缓缓消失。 三维的空间正在被二维吞噬,最后只剩下乌木妾苦苦支撑的那一方旗帜下的空间。 乌木妾的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她高高举起的双臂在不停地颤抖。 那一道闪电还在,源源不绝,仿佛有用不完的能量。 四周一片炫白,什么都没有了。 李沐尘想要帮忙,奈何根本用不上力。他躺在那里,只觉得自己变成了一片薄薄的纸,在虚空中扭曲着。 剩下的空间越来越小,乌木妾仿佛下定了决心,双手猛然往下一沉,用旗帜裹住了李沐尘的身体。 而她的身体,却暴露在天雷之中。 轰! 巨大的闪电落在她身上。 李沐尘看见她的身体在白光中变得无比圣洁。 “沐尘,带我回家!” 李沐尘听见她的声音,不知是乌木妾,还是林曼卿。 他被一片柔软的白色虚空包裹住,看不见外面的世界,仿佛回到了母亲的腹中,等待新生。 …… “白头山天池突发恶劣天气,游客们请勿上山!” 白头山下,景区游客中心的广播里正在播放通知。 游客们抱怨着,但头顶的乌云和大雨让他们无可奈何,只能躲在游客中心避雨,等待雨过天晴后在上山一览天池的美景。 可是这雨,却一直下个不停。 山下的游客们听见沉闷的雷声,但山上的观测站的工作人员看到的,却是一道道白色的闪电霹向湖面。 这景象让人触目惊心。 直到傍晚的时候,雷雨才停了下来。 游客显然已经不可能上山了,早已悻悻然离去,连景区的工作人员,也只是简单巡视了一遍,就下班了。 只有隶属于高丽的东坡,因为担心索道遭到雷电的破坏,还有工作人员在兢兢业业地检修。 一个索道检修工人看见湖面上飘着什么,惊讶的叫起来:“看,那是什么?” 雨后的湖面特别的清澄,映射着黄昏的天光,有种魔幻的感觉。 但此时,湖面上却飘着一个人,或者在他们的眼里,是一具尸体。 …… 李沐尘悠悠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张硬邦邦的床上。 这是一个很简陋但很干净的房间,窗户是木头的,窗前有一张老式的写字桌。桌上放着一盏粉色的台灯,莫名的温馨。 台灯没有亮,天花板上两张一根白色的日光灯。 他看着天花板发呆,不知道自己现在是在哪里。 门吱呀一声开了,进来一个女人。 “尤馨!”李沐尘惊喜地叫起来。 可是女人却愣在了门口,仿佛被吓到了似的,手里的碗咣当一声落在地上,药水洒了一地,满屋子都是浓浓的草药味。 “你……你怎么知道尤馨?”她惊恐地看着他问。 “你……” 李沐尘终于认出来,这女人不是尤馨,只是眉眼间有点像,她的年龄明显比尤馨要大,脸上也没有尤馨那样的纯真和甜美。 “你是谁?” “我叫阿伊娜。”女人站在门口踌躇不前,眼里还有惊恐,“你……你怎么知道我妹妹尤馨的?” 李沐尘惊愣在那里。 “阿伊娜!”门外又传来一个声音,“那人醒了吗?” “醒了。”阿伊娜回应道。 一个男人走到门口,看见地上碎掉的药碗,抱怨道:“阿伊娜,你怎么搞的?” 李沐尘看见男人的脸时,张大了嘴,震惊地说不出话来。 这男人,赫然就是尤馨的哥哥巴奇兰。 李沐尘张了张嘴,差点失口叫出来。 “对不起,哥哥。”阿伊娜蹲下来,捡起地上的碎碗,却站在门口不肯离开,只是惊讶的看着李沐尘。 巴奇兰走进房间,看着李沐尘说:“小伙子,气色不错嘛,看你的样子,恢复得差不多了。你是山那边的人吧,到山上旅游,遇上这样恶劣的天气,真是倒霉啊!” 他说着,把一块白色的卷起来的布递给李沐尘。 “把你救上来的时候,你身上什么都没有,只有这块布。恩,也许对你有什么纪念意义吧,还给你了。” 李沐尘接过白布。 巴奇兰又说:“你现在穿的衣服是我的,我身材比你壮些,不是很合身,将就吧。我们这里穷,也只能这样了。” 李沐尘朝他笑笑:“谢谢。” 他打开白布,上面画着奇奇怪怪的图案,角落里有两个字:玲珑。 他知道,这就是乌木妾最后用来救他的那面旗帜。 上面的图案让他很快联想到了另一面旗帜——从鬼王手里拿到的那面幽冥鬼旗。 两面旗很相似,只是一面黑,一面白,上面的图案之间仿佛存在着一定的关联性。 而让李沐尘兴奋的是,这面旗帜上,附着着一缕魂魄。 这是乌木妾的,也是林曼卿的。 巴奇兰见他发呆,以为他为丢了东西而觉得可惜,就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说:“能活下来就好,兄弟,你会有好运的!” 说着,就走了出去。 见阿伊娜还在门口,呵斥道:“阿伊娜,你怎么还不去换药?真是的!” 阿伊娜跟在巴奇兰身后,默默走出门,又突然回头,对李沐尘说: “我妹妹尤馨很小的时候就在天池淹死了,你现在住的,就是她的房间。” ------------ 第690章 一步十里 李沐尘莫名其妙渡过了三重雷劫。 他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因为这三重雷劫的能量,乌木妾帮他挡去了一大半,最后那一道九天神雷,空间湮灭,是靠太白旗的保护才让他逃过此劫。 身体并没有得到雷劫的洗炼,所以他的肉身强度和法身能量增加得很有限。 但境界的确提升了。 更高阶的法术也能运用了,比如遁术。 三重雷劫带着空间劫,会遇到空间湮灭术。渡过空间劫后,就能无视空间阻隔,穿梭于虚空之中,比飞还要快。 当然,这是要法力和神识支撑的。以李沐尘现在的能力,一步十里可以做到,再多就不行了,而且也无法持续使用。 至于那道九天神雷,李沐尘不是很明白。 《九劫天书》中所言,九天神雷是极端情况下才会出现,一般是渡劫者积蓄的劫能太大,比如二师兄,筑基百年,一渡四劫,才会有九天神雷落下。 而自己这次,离上一次劫太近,照理劫能应该很小,却不知怎么招惹了老天爷,要用九天神雷来消灭他。 顺利渡过三重劫当然是好事。问题是,接下来的四重劫怎么办? 这就好像考试,靠作弊考了个四级,接下来要考六级了,怎么过? 以三重劫的能量来看,天道是真想把他轰成渣渣啊。 李沐尘最后看了一眼这简陋却又整洁温馨的小屋,然后悄然离开。 站在虚空之上往下看,这是一个宁静的小村庄,就在白头山下,依山临水,萦绕着一片祥和的气息。 尤馨的家看上去并不富裕。她姐姐阿伊娜是白头山景区的管理员,哥哥巴奇兰是护林员,都是普通工人。 但李沐尘帮不上什么,现在的他身无分文。而且这里是高丽,真要留下一笔钱,对兄妹二人来说未必是好事。 他轻轻叹息一声,一步踏出,已在十里之外。再踏一步,就到了白头山上。 天池静静躺在群峰环抱之中,仿佛沉睡的美人。 环山的步道上,游人如织。 昨日的一场大雨,把游客们憋坏了。 李沐尘站在峰顶,眼望群山和湖泊,心头忽然一动,把那面旗拿出来。 只见旗面上,渺渺茫茫,画着千里烟波,万里山峦,只是波叠云障,断断连连,很难看出是什么地方。 角落里,有一处仿佛是岛,写着“玲珑”二字。 而在另一个角落里,几座山峰中环抱一水,景象和白山天池十分相似。 李沐尘又把那面幽冥鬼旗拿出来,两旗相对照,仿佛有联系,但并不能拼成一块。 黑旗上有“沉光”二字,所指应该是沉光海。 白旗上有“玲珑”二字,大概就是玲珑岛。 乌木妾说冥王在沉光海,原始女巫在玲珑岛,陆西夫在无垢山,这三人是当初天魔身边最重要的三个人,如今已是一方世界之主。 看来,魔教的五方旗帜,很可能就是当初魔教鼎盛时的版图。 白山天池会出现在这图上,说明天池和图中世界连通。 这里或许就是沉光海的入口。 可是向师姐说过,去沉光海只有两条路,一是经弱水去世界海;二是下黄泉入十八层地狱。 这天池下面,是弱水,还是黄泉? 不过李沐尘很清楚,不管是什么,以自己现在的实力,还去不了。 他收起旗帜,站在白头峰顶看了一会儿,正要离开,神识中忽见山下有两人飞奔而来。 这一带是野林,旅游上山的路不在这里,而且这两人速度极快,是两个武道高手,而且行动间还有轻微的法力波动,看来是武道双修的炼气士。 李沐尘身形一晃,正好在两人到山顶之前,隐入虚空。 “咦,我刚才好像看见这里有人。”其中一人说。 “你看花眼了吧,这里光秃秃的,狗都上不来,哪有人?”另一个人说。 先前那人还是不放心,到四下里看了一圈。 这里地势高,全是秃石,四面一览无遗,的确无藏身之所,这才放下心来。 两个人一起看向湖面。 “宗主说秘境很可能开启了,让我们仔细盯着,千万别让对面的人抢了先。” “你说真有秘境吗?” “白山秘境的传说传了那么多年,应该是真的吧。要不然昨天宗主也不会那么紧张。” “昨天这雷打的,真是邪乎!我练气那么多年了,竟然上不来。” “宗主都上不来,你算什么?” “咱们就在这里一直盯着吗?” “盯肯定要盯着。师父说,宗主已经准备把山下的那个小村子给拿下来,作为我们花郎道的基地了。以后说不定会把总部也搬过来。” “不会吧,搬到这种鬼地方来?” “眼光放远一点,要是真有秘境,一旦开启,我们在这里就是近水楼台。” “那倒是,那山下那些村民肯搬走?” “给他们一点钱就是了,都是些穷人,见了钱,连祖宗姓都肯改。就是有一个钉子户很麻烦,那个叫巴奇兰的,是这里的护林员,说是世代继承的工作,死活不肯搬。” “护林员还有世代继承的?和郡守说一声,让地方上把他辞了不就行了?” “嗯,已经通知镇上了。如果还说不通,就只能把他解决了。” …… 巴奇兰正在和妹妹吵架。 “哥哥,护林员有什么好当的?他们给你的补偿,够你二十年的工资了,还有镇上的一套房子呢!” “你懂什么?”巴奇兰倔犟地站在那里,“我不仅是护林员,我还是神山的守护者。你忘了我们这里是白神村了吗?” “这都只是传说而已!”阿伊娜觉得哥哥很不可理喻。 “你们不要吵了!” 醉醺醺的巴乌提着酒瓶子走进来。 “爸爸!”巴奇兰和阿伊娜齐声叫道。 “我不会搬走的。”巴乌卷着舌头,口齿不清地说,“护林员是神分配给我们祖先的工作,是神圣的!” 巴奇兰得到了父亲的鼓励,更加坚定。 阿伊娜痛苦地抓着头发:“爸爸!你就知道喝酒,家里的日子怎么过?护林员的工资只够我们一家人吃饭,我在景区的工作可以稍微补贴家用,可是您看看,您一天到晚喝酒,身体一天比一天差,如果您生病了,生了大病,我们怎么办?难道真的要我嫁给镇上那个混球吗?” 巴乌的神色黯淡下来,伸手去摸女儿的头发,却被女儿一掌打开了他的手。 “对不起,阿伊娜!爸爸没用!爸爸对不起你们!” 巴乌哭泣起来,满嘴都是酒气,就连眼角溢出的泪水仿佛都有酒味。 “你们的妈妈,葬在这里。你们的妹妹,也藏在这里。我不会离开他们的!阿伊娜,对不起,请你理解我!我要死在这房子里,埋在这山上。” 阿伊娜终于忍不住,抱住父亲哭了起来。 巴乌拢着她的头发,“阿伊娜,我们是神的子民,拥有神圣的使命,从我们的祖先成为护林员的那一刻开始,我们的命运就已经注定了。” “可是,父亲,我该怎么办?我们难道要一辈子承受贫穷吗?镇上那个恶棍要是再来骚扰我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呜呜呜……” “哎呀呀呀,好感人的场景!” 外面走进来几个人,其中带头的一个流里流气的,穿着时尚的衣服,和这山村显得格格不入。 “父女抱头痛苦,这是要嫁人了吗?阿伊娜,你是不是想通了,愿意嫁给我了?” ------------ 第691章 咒语 “金喜民?!”阿伊娜回头吃惊道,“你跑我家里来干什么?” “当然是来接你去镇上啊!”金喜民嬉皮笑脸地说,“你们马上要搬迁了,我帮你们在镇上挑了最好的房子,补偿的钱不够不要紧,我来填补。阿伊娜,今晚我们就成亲吧?” “你做梦!”阿伊娜看见金喜民的嘴脸,一阵恶心。 金喜民冷笑道:“今天可由不得你了,镇长大人说了,今天你们一定要搬。可是怎么搬,搬到哪里,给多少钱,却是我说了算的。你不嫁给我,那就什么都拿不到,我让你们无家可归,到头来,你还得跪着求着嫁给我。” “你!”阿伊娜又气又怒,“你个混蛋!我们不会搬的!” “不搬?这可由不得你们。” “我们就不搬,你们敢胡来,我就去告你们!” “告我们?”金喜民笑起来,“你知道是谁要你们这个村子吗?听说过花郎道宗吗?” “花郎道宗?” 阿伊娜一脸茫然,但巴乌和巴奇兰的脸上却露出了担忧之色。 “哈哈哈,花郎道宗啊,连道令大人都要给他们面子。别说你们一个小小的村子,就是要整座将军峰,道令大人也会给的。三池渊的郡守大人在花郎道宗主面前,都要自称学生。你们去告吧,看你们能告到哪儿去,看谁敢替你们主持公道,哈哈哈哈!” “我来主持公道!” 一个声音从门外传来。 众人在惊愕中望去,只见一个年轻人走了进来。 巴奇兰一家吃惊地看着李沐尘。 “你……你不是走了吗?” 金喜民上下打量了李沐尘几眼,见他虽有几分气度,但穿着平民的衣服,还不怎么合身,看上去就是一副穷酸样,以为是这里的村民,就没当回事。 “呵,这是哪家的小子,敢说这大话?不认识你爷爷是谁吗?”他用大拇指一指自己的额头,“爷爷叫金喜民,去将军镇上打听打听,谁不认识爷爷我!小子,快滚,再啰嗦一句,我打断你的腿!” 砰! 金喜民忽然重重跪在了地上,膝盖嘎啦啦一阵响,显然是碎了。 “啊——”他倒在地上,痛得死去活来。 金喜民带来的人愣在那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惨叫了好一会儿,金喜民才缓过来一点,指着李沐尘说:“你……你下暗手?!给我打!打死他!” 那几个人才如梦方醒,挥舞着拳头,扑向李沐尘。 “住手!” 巴奇兰一声大喝。 “他是我朋友,你们不能伤害他!有种冲我来!” 巴奇兰身材高大,这一声吼,更显威猛,一下子把那几个小混混给镇住了。 金喜民大叫:“打呀!他就是个护林员,怕什么?给我打!打死他!” 小混混这才扑上去,对着巴奇兰乒乒乓乓,一顿乱拳。 巴奇兰虽然高大威猛,却是个老实人,不会打架,只用双手拼命护住自己的头。 “哥哥!”阿伊娜担忧地叫起来。 可是,她的担心似乎是多余的,因为那些人一顿乱打,巴奇兰好像一点儿伤都没有,反倒是地上的金喜民,左摇一下,右晃一下,哎哟哎哟地叫个不停,不一会儿,脸就肿成了猪头。 巴奇兰懵了。 小混混们也懵了。 阿伊娜也懵了。 只有巴乌,那朦胧的醉眼里忽然放出了光,紧紧盯着李沐尘。 “哥哥,你好厉害!”阿伊娜雀跃着跳过去,挽住巴奇兰的手臂。 巴奇兰摸着自己的头,茫然道:“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哥哥,你不是说,守林是我们世代传承的使命,你有神赐的力量吗?” “可是,我也没有念咒语啊!” “啊,还有咒语吗?”阿伊娜好奇道,“我怎么不知道,哥哥,你都没说过。” “这是守护者才学的咒语,爸爸教我的,你当然不知道。”巴奇兰说。 李沐尘也很好奇,巴奇兰学的是什么样的咒语。如果真有咒语,那一定是乌木妾传下来的。 “那你念来听听嘛。”阿伊娜说 “啊,这个……”巴奇兰似乎有点不好意思。 “念念嘛!” “好吧,额,好吧。” 巴奇兰就站了个奇怪的姿势,然后扭头看向巴乌,“爸爸,是这样吧。” “嗯,不对不对,太僵硬了,要柔软!” 巴乌就站好了,摆的姿势和巴奇兰一样,但也许是他喝多了酒的原因,看上去确实要柔软和灵动得多,有几分醉拳起手式的味道。 只见他一脸严肃,眉头紧皱,目光凝视地面,然后念起了魔幻的咒文: “乌木尅!乌木尅!咕噜biU咕噜biU……空龙康狼抗狼抗……空龙康狼抗狼抗……” 随着咒文的念动,老头的身体开始摇晃,手臂摆动,屋子里回响起一种迷幻的节奏。 李沐尘差点笑出来。 一个喝醉酒的高丽小老头,念着魔幻的咒文,迈着奇怪的步伐,要是有人把这一段拍下来发在某音上,绝对大火。 李沐尘感觉到了这咒语的神秘,只是被老头念出来,早已不是原版的正宗,多了搞笑,失了功效。 这时候,阿伊娜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 巴奇兰则刚想笑,又想到了自己也是这样念的,而且可能比醉酒的父亲更生硬,就笑不出来了。 躺在地上的被打得晕头转向的金喜民又惊又怒,嘶吼道:“快去请镇长!我要他们都死!都死啊!” 几个混混早就想跑了,正愁没借口,怕回头被金喜民收拾,听见这话,便一溜烟地跑了。 “哎!”金喜民喊道,“回来!我没让你们都去啊!” 门口只剩下一阵风,早已失去了人影。 金喜民感到一阵凄凉。他恶毒的盯着李沐尘:“小子,你等着!我会让镇长放狗把你咬死的!” 李沐尘冷冷一笑,对阿伊娜说:“这个流氓是不是欺负你?” “是。”阿伊娜看着金喜民凄惨的样子,没有一点同情,想起他过去的种种刁难,她恨不能从金喜民身上咬下一口肉来。 “他不光欺负我,镇上还有很多女孩被他欺负过,我同学小敏就是他害死的!” 李沐尘说:“他怎么欺负你,还有其他人的,你现在就怎么还回去吧。” “我?”阿伊娜吓了一跳,她恨金喜民,心里无数次诅咒过他,但要她亲手报仇,她却不敢。 “你们敢!郡守是我舅舅,镇长都要拍我马屁!你们敢动我,我要你们全家都死!!”金喜民怒道。 刚刚念完咒语的巴乌仿佛更加醉了,摇摇晃晃地走上两步,看着阿伊娜说:“阿伊娜,要有勇气,我们是神的守护者,不惧怕任何人!” “啊?我也是吗?” “当然!” 阿伊娜似乎得到了鼓舞,深吸了一口气,从桌上拿起一把剪刀,走向金喜民。 金喜民终于害怕了,匍匐在地上,想要爬出去。 这时候,外面传来汹汹的狗吠声。 一群人和一群狗冲了过来。 金喜民大喜道:“镇长!救命啊!镇长!” ------------ 第692章 神的旨意 “发生什么事了?” 镇长申中旭气势汹汹地冲进来,身后还跟着几个民兵模样的人,手里牵着狗。 “镇长,他们打我,把我打成这样了!”金喜民哭诉道,“镇长,快放狗咬死他们!” 看见镇长来了,巴乌打了个激灵,酒一下子醒了,低头哈腰地走上前说:“镇长,误会,一场误会!” “误会!”申中旭一脚把巴乌踢翻在地上,“你个老东西,不知道金喜民是郡长大人的外甥?你是嫌我这个镇长干太久了是吧?叫你搬家你不搬,还给我惹事!” 说完看了李沐尘一眼,“咦,这个后生看着眼生得很,哪里的?” “就是他打我!镇长,就是他打的我!”金喜民叫道,“镇长,放狗咬他!” “和他没关系,是我!”巴奇兰挺身而出。 巴乌说:“镇长,他是山那边的,昨天风雨大,掉天池里了,被我们捞上来的。” “山那边的?”镇长本想抓人,但一听山那边的,顿觉不太好办了。他可不想惹上外交纠纷,万一道令大人不高兴,自己头上的乌纱帽就没了。 金喜民说:“镇长,山那边人怎么会跑这里来?还风雨天过来,八成是奸细!” “奸细?” 这两个字仿佛提醒了镇长申中旭,有金喜民作证,郡长一定站在他这边,如果认定为奸细,不但道令大人不会怪罪,反而有可能得到嘉奖。 “抓住他!”镇长下了命令。 几个手下就要上来抓李沐尘。 巴奇兰挡在他们面前:“不行,你们不能抓他,他只是个游客!” 阿伊娜有一些犹豫,但是看到哥哥这么勇敢,便受了鼓舞,也站出来说:“你们不能抓他!金喜民是个坏蛋,你应该抓的是他!” 李沐尘很有些意外,都这时候了,面对官僚和强权,他们一家人还能如此维护自己 镇长大怒:“你们这些刁民,给我抓起来,统统抓起来!” 镇长带来的手下都是职业的,穿着民兵的服装,身上还有武器。 巴奇兰和阿伊娜当然不敢反抗官兵,只能任由他们上来捆绑。 巴乌从地上爬起来,开始念咒:“空龙康狼抗狼抗……空龙康狼抗狼抗……” 也不知是不是他的咒语起了作用,那些民兵仿佛遭到了电击一般,身体扭动起来,哗啦啦瘫了一地。 “你……你是巫师?!”镇长惊讶地指着巴乌,“你不知道全国都禁止使用巫法吗?你敢违抗国主令,你死定了!” “镇长,放狗!放狗,咬死他们!”金喜民叫道。 镇长一挥手:“放狗!” 后面的民兵就松开了手里的狗绳。 一群狗如饥饿的狼群一样扑了上来。 奇怪的是,他们并没有扑向巴奇兰一家,也没有扑向李沐尘,而是扑向了金喜民。 “啊……” 金喜民惨叫起来。 一群狗扑在他身上撕咬,任凭镇长和民兵怎么呼喝都不管用。 狗群一边撕咬,一边拖着金喜民,拖出了院子。 院外传来凄惨的嚎叫。 镇长申中旭的脸都白了。 这要是金喜民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被自己的狗咬死了,那郡长一定会把他千刀万剐的。 一想到这,他当机立断,从身后的民兵身上拔出了配枪,对准了巴乌。 “快,让那些狗放开金喜民!” 巴乌一脸无辜地说:“镇长大人,是您的狗。” 申中旭脸都绿了,怒道:“我知道是你用了巫法,快停止,不然我开枪了!” 看见枪,巴乌也感到害怕起来,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办。 李沐尘走过来,一把将镇长手上的枪夺下来,问道:“你是这里的长官?” 镇长吓了一跳,手上的枪明明握得很紧,莫名其妙到了对方手里,枪口还对着自己。 “是,我是镇长,你小心点,枪会走火的!” “是你让这个村子搬迁的?” “是,但是……” “其他人搬不搬我不管,但这一家人,必须住在这里,而且这个村子不准有其他人来打扰他们,听到了没有?” “这……这我可做不了主。”申中旭说。 “谁能做主?” “这地方被花郎道宗买下了。花郎道宗的宗主是我们的国师,连我们国主都很听他的。他想要这个村子,没人敢不给的。” 镇长的话让巴乌一家人感到有点绝望。 他们听说过花郎道宗,但边境小民并不知道花郎道宗究竟有多厉害,竟然还是国师,连国主都听国师的话,那他们还有什么希望? 巴乌叹了口气说:“年轻人,算了吧,这是我们的命。巴奇兰,你和阿伊娜搬到镇上去吧,我留下来。他们应该不会为难我一个老人的。镇长大人,我只要在山上有一间茅草屋就够了,我们世世代代都是护林员,就让我老死在山上吧。” 申中旭连忙说:“好好好,你早就这样说不就好了嘛,大家都是乡亲,我也不想为难你们。” 他伸出手指,想要拨开面前的枪管,可枪在李沐尘的手上,仿佛浇筑一般,纹丝不动。 申中旭有点尴尬地笑了笑,“小老弟,把枪拿开,小心走火。” 巴奇兰十分不满地说:“爸爸,我不走!你和阿伊娜去镇上吧。” 阿伊娜说:“你们不走,我也不走了。” 李沐尘看着申中旭说:“你看,他们都不走。既然你做不了主,就把能做主的叫来。” “这……”申中旭很是为难的样子。 砰! 一声枪响,子弹贴着申中旭的脸颊飞过。 申中旭哎哟一声,在脸上摸了一把,发现耳朵烂了,满手满脸都是血。 “你看,枪很容易走火的。你还是快点找个能做主的来吧。”李沐尘说。 “好好好!” 申中旭忙不迭地掏出他的阿里郎手机,开始拨打电话:“郡守大人……” 听他打电话,李沐尘也不着急,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来。 巴乌看了他一眼,脸上露出担忧,欲言又止的样子。 阿伊娜离他最近,悄声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帮我们?你……不会真的是奸细吧?” 李沐尘笑了笑,说:“我是尤馨的朋友。” 阿伊娜震惊地看着他。 巴奇兰和巴乌也听到了他的话,脸上同样震惊。 “尤馨……” 巴乌喃喃念着,混浊的眼里突然有了泪花,然后就呜呜地哭了起来。 “爸爸!”阿伊娜安慰道,“尤馨的死是意外,都那么多年了,您就不要伤心了。” “不,那不是意外!”巴乌的眼泪哗哗地流着,“是我!是我把她丢进了天池,是我害死了她!” “啊?!”阿伊娜和巴奇兰同时大惊,“为什么?” “我遵照神的指示去做的!”巴乌捂着脸跪下来,“尤馨!爸爸对不起你!可爸爸不能违背神的旨意啊!” 这时候,外面传来声音: “怎么回事?这被狗咬死的是谁?事情还没有解决吗?” 接着,两个人走进来,正是李沐尘在山顶见到的那两个花郎道的人。 ------------ 第693章 花郎道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镇长见到这两个人,如见救兵,大声呼救:“快救命啊,他们是巫师,会巫法,快来国师来降妖啊!” 两人有些吃惊地看着镇长。 “你疯了吧,哪来的巫师?” 镇长指了指巴乌,又指着李沐尘。 那两人看见李沐尘手里的枪,冷笑起来。 “不就是一把枪吗,把你吓成这样,亏你还是个镇长!” 其中一人突然欺身而上,迈出蛇形步伐,以极快的速度,扑向李沐尘。 砰! 一声枪响,那人应声倒地,胸口出现一个大洞。 李沐尘吹了一下枪口:“看,走火得真是时候!” 镇长吓坏了。 这家伙是真敢开枪杀人啊! 巴乌一家也吓坏了,边境小民哪里见过开枪杀人。 和死者一起来的那人则皱起了眉头。 他很清楚同伴的功夫,那速度和身法,又是突袭,即使是训练有素的士兵,也很难开枪打中他。 这人坐在椅子里,那样轻描淡写,杀人之后,连眉头都不皱一下。 他意识到,这不是个一般人。 “你是谁?” “你的功夫这么差劲,在花郎道宗应该是个小角色吧,你没资格知道我是谁,把你们宗主叫来吧。” 那人脸色变了变,怒道:“口气不小,想见我们宗主,那要看你有多少本事了!” 说罢,脚下发力,往前一趟,地上的石砖被他踢起几块,射向李沐尘,同时扬起了一片烟尘。 借着这烟尘的掩护,他飞身而起,手中多了一把刀。 在他看来,仰仗枪的人,即使会功夫也很有限,真正的高手是不屑于用枪的。 这几招下来,就算他能躲过飞砖的攻击,也一定没时间开枪了。自己借着烟尘的掩护,眨眼就能到他面前,一刀刺进他的心脏。 砰!砰! 两声枪响。 烟尘散去,那人倒在血泊里,两条腿上各中一枪,位置十分对称。 “你……”他不可置信地看着李沐尘。 李沐尘对着枪口吹了口气:“没听说过吗,七步之外枪快,七步之内枪又快又准啊。” “你……你到底是谁?” 那人咬着牙痛苦地问。 李沐尘摇了摇头:“知道为什么没打你的手吗?” “为什么?” 阿伊娜都看不下去了,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说:“留着给你打电话用啊,笨蛋!” 巴乌和巴奇兰都看着她。 阿伊娜像个说错话的孩子一样吐了吐舌头。 受伤的花郎道武者拿出手机,也打起了电话。 巴乌看着李沐尘,问道:“这位先生,请问……” “我叫李沐尘。” “哦,李……李公子,您刚才说……尤馨……” 李沐尘的心情一沉,仿佛被子弹击中。他想起了那张可爱又美丽的脸,想起在滚滚天雷中替他挡住劫难的神一样的女人。他不知道哪个是尤馨,哪个是乌木妾,也不知道命运究竟是什么。 他只记住了乌木妾那句话:你把桌子掀了。 那张桌子上坐着的是谁? “尤馨……”李沐尘叹了口气,“她去了神的地方,一个美丽,没有苦难的地方。” “真的?”巴乌的眼里有了光,“古老的预言说,神守护着这片地方,但恶魔会来,会把神的女儿带走。我一直担心尤馨会被恶魔带走,你这样说,我就放心了,放心了!” 巴乌念叨着,眼角的泪还没干透,脸上露出了笑容。 “李公子,谢谢你!你一定是神派来的!我们的祖先说过,白神山的守护者,会得到神的保佑,直到神的使者到来,我们将他带进那条幽暗的河流,我们的使命就完成了。” “幽暗的河流?”李沐尘讶然道。 “是的,我们名为守林员,守护的是白头山的山林,其实我们是禁忌之地的守护者,我们守护的是那条幽暗河流。” 巴乌犹豫了一下,看向李沐尘的脸,但他终于还是决定说出来。 “禁忌之地里有一个很隐秘的山洞,从那里进去,有一条地下暗河。暗河的尽头,有一扇门,我们守护的就是那里。” 李沐尘想起了尤馨带着自己在禁忌之地中躲避的那个山洞。 “是不是一扇青铜大门?” “嗯!” 巴乌点点头,越发相信李沐尘是神的使者,眼神就变得更加尊敬。 “那里本来是关闭的,只有门的痕迹,看不出什么来。但就在昨天,风雨交加,神雷降落在白头山,我去检查暗河的时候,发现那扇门开了。看上去,的确青铜的大门。” “门后面是什么?” “我没敢进去。神交给我们的使命,是守护幽暗的河流。没有得到神的允许,我不敢进去。而且,你来了,这和神留下的预言吻合。李公子,让我带您去那里吧,您到了那里,我的使命就完成了。” 李沐尘点点头说:“好,不过不是现在。你们替神做了那么多事情,牺牲了那么多,是时候得到回报了。” 巴乌说:“不,我们世代遵守神谕,不为回报,只为神山安宁……” “哈哈哈哈……” 门外传来大笑声。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白头山下果然有秘境通道,没想到秘境的守护者,会是这个小村庄的普通的山民。” 便见走进来两个人,走在前面的一个,五十来岁的年纪,穿一身改良的中山装,胸口的口袋里还插着一支笔,看着还以为是个政府的文秘。 跟在他后面的稍微年轻一点,但也有四十多岁,穿的是夹克衫,气势稍弱。 地上的花郎道弟子惊喜地叫道:“韩护法!师父!” 走在前面的中山装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后面的夹克衫冷哼一声:“哼,我卢英恩没你这么没用的徒弟!” 弟子一脸愧疚:“师父,弟子无能,被他用枪打伤,请师父为弟子报仇。” 卢英恩上前,查看了他的伤势,点了几处穴道,又服了两粒药丸,然后站起来,看着李沐尘。 但他并没有动,显然,穿中山装的韩护法级别比他要高。 “走吧,带我们去那条底下暗河。”韩护法对巴乌说。 巴乌摇头道:“不可能!我奉神谕,世代守护,觉不允许陌生人接近那里。除非你能证明你是神派来的。” “呵呵,你觉得你能阻止吗?你不带我们去,我们就找不到了吗?” “我有祖先传下的咒语,可以毁灭那里,让人永远找不到。” 巴乌的态度很坚定。 韩护法面色一寒:“哼,那我就杀光你的家人!你的儿子,会被扔到狗笼里,被恶狗咬死。你的女儿,脱光了吊在城门口,供万人欣赏。老头,好好想想!” 巴乌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浑身颤抖着,却不肯松口。 “花郎道宗原来就是这样的吗?”李沐尘淡淡地说,“看来,你们这个宗已经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 第694章 他真的是神? 虽然巴乌已经视李沐尘为神使,但当李沐尘说出这话的时候,他心里还是有几分震惊。 镇长申中旭更是差点惊掉了下巴。 这小子是个疯子吧! 花郎道宗啊! 宗门里高手云集,宗主更是神仙一般的人物。 而且宗主还是国师,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国师! 都不用他出手,他一声令下,道令大人就会带着军队来镇压了。 你小子再豪横,也只有手里一把枪,你能打得过千军万马? 韩护法和卢英恩这才注意到李沐尘的存在。 “小子,找死!” 卢英恩冷冷地看着李沐尘,就要出手。 他那躺在地上的徒弟提醒道:“师父,小心,他手里有枪!” 卢英恩气道:“哼,一把手枪就把你吓成这样,以后别说是我徒弟!” 说罢一身真气爆发,衣袖鼓起,仿佛灌风。 砰! 枪响了。 卢英恩的额头出现一个血洞。 他瞪着眼睛,诧异地看着李沐尘,缓缓倒下。 李沐尘对着枪口吹了一口气:“枪,厉不厉害,关键看在谁手里。” 韩护法本来没把李沐尘放在眼里,在他看来,这人除了手里有把枪之外,身无真气,魂无灵力,一无是处,根本不值得他出手。 但卢英恩被爆了头,让他心头跳了一下。 卢英恩的本事他很清楚,寻常人别说要打中他,就连开枪的机会都不会有。 这家伙却一枪爆了卢英恩的头。 韩护法盯着李沐尘,上看下看,怎么也看不出深浅来。 “鄙人韩东平,敢问阁下是什么人?” “让你们宗主来跟我说话。”李沐尘说话的时候看都没看他一眼。 韩东平大怒:“哼,狂妄!别以为会点歪门邪道,就敢为所欲为!让你尝尝花郎道真正的厉害!” 便见他双臂下垂、双腿弯曲、背脊鼓起如猿猴。 一股无形的威压散发开来,如涟漪一般在周围的虚空中荡开去。 周围的人都感到窒息无比。 李沐尘点点头:“嗯,不错,放在华夏,也有宗师的实力了。” 砰! 又是一枪。 韩东平身上的气势瞬间消散。 他捂住肚子,指缝里渗出鲜血。 “怎么可能?!”他不可思议地看着李沐尘。 子弹破了他的罡气,射穿了他的腹部肌肉,停留在脂肪层。 这子弹的能量远远高于一般的手枪。 可那小子手上的枪,就是一把普通的枪啊! 更可怕的是,子弹的能量仿佛并没有用尽,在他的腹部,还在以极慢的速度前进。 而他,具有宗师修为的内力,却无法让子弹停下来,更不用说逼出来。 这是怎么做到了? “你……你究竟是谁?”韩东平的脸上露出恐惧。 “别问那么多了,你只有十分钟的时间,子弹就会穿透你的脾脏,现在,要么把你们宗主叫来,要么带我去你们花郎道宗的总部。”李沐尘说。 韩东平脸涨得通红,他试遍了所有的方法,不管真气,还是花郎道的法咒,都无法阻止子弹在体内的前进。 “总部在柳京,从这里过去有三百公里,别说十分钟,两个小时也到不了。” “那就不用你操心了。柳京是吧?” 李沐尘站起来,走到镇长申中旭面前,“镇长大人,麻烦你保护一下我的朋友,我去一趟柳京,要是我回来发现他们有任何一点点的损失,哪怕一根头发,我就把你的头发全都薅下来,塞进你的脑袋里去。” 说罢,上前一把揪住韩东平,原地一踏步,就消失了。 在场的人看得目瞪口呆。 这……这特么是人? 阿伊娜的脸上泛起红晕,眼中充满了崇拜:他……真的是神? …… 柳京是高丽的王城,也是高丽最繁华的城市。 宽阔的大同江从市区穿过,在城东的大同门外的江边,这里景色怡人,十分幽静,正是情侣幽会的好地方。 一对情侣正在江边凭栏望景,说着悄悄话。 或许是男人说了什么笑话,女生咯咯地笑起来。她侧身的时候,看见离她们不远的地方,不知何时多了两个男人。 年纪轻的穿着山民的衣服,年纪大的穿着中山装,好像肚子疼,一直捂着肚子。 “你看那边,两个大男人看江景,还靠得那么近,真恶心!”女生别过脸去,不愿意再看。 “哪里有?”男人好奇的问道。 “那里呀!”女生用手一指,表情凝结在那里,一脸震惊。 她所指的方向,哪里有半个人影。 但她确定自己刚才绝不是眼花。只是一眨眼的时间,怎么人就没了呢? 不会是跳江了吧? 可跳江也应该听到水声才对。 她想起大同江的一些传闻,这里是殉道者的天堂,有很多人死在这里,他们的怨魂在江上飘荡。 “我们走吧。”女孩不敢再待下去,拉着男人离开了江边。 …… 沿大同江往下五十里,有一处村庄,名叫三花庄。 这里繁花似锦,绿树成荫。 两个人影鬼魅般出现在庄外。 当看见那高高的写着三花庄几个大字的牌楼时,韩东平的心头无比震惊。 子弹还在他肚子里移动,但还没碰到脾脏。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他只看见李沐尘在走路,但他看不见风景,一路就好像行走在一片晃动的流碎的光影里。 当光影停止,景色显现出来的时候,他们已经到了柳京的大同江边。 然后李沐尘让他确定了花郎道总部的方向的距离,就那么往前走了几步,居然就到了三花庄。 庄外停着许多军用车辆,还有士兵在巡逻。 “花郎道宗气派不小嘛!”李沐尘说。 “应该是国主来了,平常不会有军人出现的。”韩东平说。 “国主?” 李沐尘微微皱眉,不过既然来了,管他国主还是什么主,花郎道宗必须灭。 便一步踏了进去。 那些巡逻的士兵发现了他们,正朝他们走来,准备询问,但一眨眼,就发现人不见了。 …… 三花庄里面,国主金三丰正挽着美丽的国主夫人漫步在花园古道上。 一个六七十岁的白发老人陪着他们。 此人正是花郎道宗的宗主,也是当朝国师,金在衡。 “白头山秘境真的开启了?”国主金三丰问道。 “是,根据我得到的确切消息,秘境已经开启。也不枉我们这些年的苦心,终于有结果了。” 国主当面,金在衡说话却没有一点唯唯诺诺,反而老气横秋,仿佛长辈一般。 金三丰却并没有生气,又问:“那秘境里真有能影响国运的东西?” “肯定的。”金在衡说,“我研究古朝文献,当能肯定。只要我们进入秘境,掌握了其中的秘法和资源,今后,我花郎道宗便是天下第一玄宗,我朝也将成为天下第一强国!” ------------ 第695章 我要和你结拜兄弟 金三丰停下脚步,望着远方,眼神里竟有一丝忧虑。 “那时候,我还是国主吗?” 旁边的夫人紧紧挽住他的手臂,仿佛怕夫君不见了似的。 “国主何忧?”国师金在衡说道,“只要成为天下第一强国,国主就是天下第一伟人,什么华夏,什么美丽国,全都俯首称臣!” 金三丰的心突突地狂跳了一阵,脸上露出一丝潮红,似乎看到了日出东方,自己成了太阳之下最耀眼的那个男人。 “那国师呢?” “我当然是天下第一国师!” “那也是天下第一高手吧?” “当然。”金在衡自信地说。 金三丰叹了口气:“国师,你想要我做什么,就直接说吧。” 金在衡微微一笑:“秘境之中,必然危险重重。要想获得秘法和资源,需要无数人去牺牲。花郎道宗的力量不一定够,我需要一支军队,随我一起入秘境。” “你要多少人?” “多多益善。” “好。”金三丰点头道,“我给你调遣两个特种旅,怎么样?” 金在衡沉默了片刻,忽然道:“国主,凡成大事者,要舍得付出。为了天下第一强国,区区几个军旅算什么?我斗胆请国主,赐我大元帅令,节制全军!” 金三丰身体微微一颤,沉声道:“大元帅令给了你,你还会还给我吗?天下第一强国,还与我有关系吗?” 金在衡哈哈一笑:“国主只要好好地当好你的国主,自会得到万民的敬仰,千秋万代,永垂不朽。” “你这是叛逆!”金三丰怒道。 虽然年纪不大,但年少得国,多年积威,国主一怒,天地失色。 可是金在衡却满不在乎,不冷不热地笑道:“国主,叛逆这等重罪,小臣可担受不起。只要国主一朝在位,我就永远是您的臣下。除非……” 金三丰心底升起一股寒意。 他没有质问什么,因为他知道,金在衡要杀他,只在翻掌之间。 这么多年来,金在衡在朝野培养了庞大的势力。 关键是,举国上下,武力上,无人是他的对手。 “唉!”金三丰叹了一口气。 他是个聪明人,知道该怎么选择。 答应金在衡,交出大元帅令,还能做个傀儡国主。 不答应,很可能就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好,我答应你。”金三丰无奈地说。 “哈哈哈哈……”金在衡大笑着一躬身,“国主英明!” 在那一刻,金三丰仿佛老了几十岁,感觉自己已经是一个行将朽木的无能君主。回忆起年轻时的豪情壮志,竟变得十分可笑。 忽然,光影撩动,就在他们眼前的花草地上,突然多出两个人来。 “韩护法!”金在衡吃了一惊,“怎么回事?” “宗主!”韩东平捂着肚子,“属下无能……” 他的话没说完,就被李沐尘打断了。 “这就是花郎道宗的宗主?” “是。” “那就行了。” 李沐尘一挥手,射出一道剑气。 花郎道宗主,玄武双修,高丽国师,高丽国第一高手,金在衡的身体就被劈成了两半。 一忽儿,在玄冥剑气中化作黑烟,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韩东平心头的震惊无以复加。 如果说不到十分钟从白头山到了三花庄,还带有玄秘不可言说的离奇,那么一剑斩杀金在衡,就是无法想象的强大了。 那可是宗主啊! 连国主的百万大军都拿他没办法的花郎道宗主啊! 韩东平彻底绝望了。 宗主都死了,自己还有活的希望吗? “这也是你们花郎道的吗?”李沐尘指着金三丰问。 韩东平摇头:“他是国主。” “哦。”李沐尘朝金三丰点点头,“和你没关系,你走吧。” 金三丰很没有面子,我可是国主啊!什么叫“和你没关系”? 要是放在过去,他一定龙颜大怒。 可是今天,他已经受到过人生最大的羞辱,差点被国师夺了大元帅位,成了傀儡国主。 眼前这个家伙,虽然很没有礼貌,但帮他杀了金在衡,报了仇,出了心中一口恶气。 而且这家伙看上去很强,比金在衡强多了。 就那么一挥手,金在衡就死了。 他一直以为金在衡就是最厉害的。听说华夏高手多,但他心底里不愿承认,就像他心底里不愿承认华夏是天朝上国一样。他曾有雄心万丈,要让高丽变成天朝上国。所以在他看来,高丽的第一高手,一定不会比华夏的第一高手差。 “你是谁?”金三丰问道。 “哦,我叫李沐尘,来自华夏。”李沐尘说。 金三丰叹了口气,果然是华夏的,不是高丽的隐士。 “你是华夏第一高手吗?” “啊?”李沐尘愣了一下,“当然不是。” “那你在华夏能排第几?” “这个……”李沐尘实在不知道自己能排第几,想起天都上面还有个万仙剑阵,里面有十万剑仙之魂,“怎么也得十几二十万吧。” 金三丰傻了! 十几二十万? 那不是能组成一支庞大的军队了! 自己居然还把金在衡当宝贝一样,奉为国师,可笑可笑! 唉,难怪老一辈都奉华夏为上邦。 雄心壮志,在那一刻彻底消弭。 金三丰决定,以后再也不敢在华夏人面前装逼了,老老实实当好华夏的小弟吧。 “这位李……李公子,多谢你替我铲除国贼,请受我一拜。”金三丰躬身道。 “国贼?”李沐尘倒是没想到。 金三丰也不隐瞒,就把金在衡窃国夺权的事说了。 李沐尘对他们的权力斗争不感兴趣,但对金在衡说的秘境的话产生了兴趣。 看来真得去巴乌说的那条幽暗的河流走一遭了。 他有点期盼,要是能再次遇到乌木妾…… 当然,这是不可能了。 乌木妾已在幻境雷劫中消亡,连太白旗都到了自己的手里,旗帜里还有林曼卿的魂魄。 他正想着,金三丰突然道: “李公子,我有一个不情之请。” “什么?” “我想和你结拜为异性兄弟。” “啥?” 李沐尘真有点懵了。眼前这位真是国主? 金三丰怕他不肯,急忙补充道:“你为兄,我为弟!只求哥哥照应江山国运,今后但有差遣,绝不推辞!” 推了一把旁边的夫人,“夫人,快叫大哥!” 金夫人便盈盈一拜,口称:“大哥!” ------------ 第696章 西巴儿 李沐尘哈哈笑道:“江山国运,只在民心,从来不在哪一个人手里。我们行走江湖,是替天行道;你当国主,是为民做主。只要你心里装着天下百姓,以百姓为父母,见百姓苦,如见父母苦;见百姓哀,如己身哀,自然江山永固、国运亨通。” 金三丰听完,愣了许久,躬身一拜:“受教了。” 李沐尘又说:“结拜什么的,就算了,不必拘泥于形式。你若能心系天下,做一个贤君明主,自有贤者辅助。你若是昏庸无能、暴虐无度,我在千里之外,一样取你性命!” 国主听得战战兢兢,冷汗直流,忙道:“是,我一定好好治国,请上仙监督。” 李沐尘想起此来的正事,就问:“花郎道宗窃国欺民,留不得。除了这个宗主,还有什么人,我去除掉他。” 国主道:“金在衡已死,余皆不足虑。就不劳上仙费心了,交给我吧。” 李沐尘点点头:“也好。” 忽然想起巴乌一家,得罪了当地的官僚,即使花郎道宗没了,恐怕日后也不得安宁,自己又不可能永远保护他们,要想长久平安,需要给他们找一个靠山。 “我想请国主帮一个忙。” 金三丰眼睛一亮。他就怕人家无求于他,只要有求,就好办了,至少也是个人情。 这种神仙级别的人物,一般不沾染因果缘法,要他们欠人情可不容易。 …… 巴乌给镇长申中旭搬来一把椅子,说道:“镇长大人,站着怪累的,请坐吧。” 申中旭是站也不是,坐也不是,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真是盼着郡守大人快点来,就好把这个烫手的山芋交出去。 连花郎道宗的韩护法都栽了跟头啊,也不知那个年轻人究竟什么来头。 巴乌又让阿伊娜给他泡了茶。 “哎呀,镇长大人,喝口茶吧,李公子怕是要有一会儿才能回来。” 申中旭看着阿伊娜递过来的茶杯,那叫一个难受。 “哎呀我不渴,不渴!”他烦躁地摆摆手,话又不敢说太重,怕阿伊娜一生气,气掉了一根头发,那人回来找自己算账。 “巴乌!过来一下。”申中旭朝巴乌招手。 “镇长大人有什么吩咐?” “不敢不敢,我哪敢吩咐你,我就是问问,那位李公子,什么来头?” 巴乌朝山顶的方向指了指:“那里来的。” “那里是哪里?” “就是那里啊。” “哦哦。”镇长茫然地点点头,仿佛明白了,又仿佛不明白,看着天空发呆。 外面传来隆隆的车声。 巴乌还以为是拆村子的推土机进场了,张望了一眼,却看见一辆装甲车领着两辆军用大卡车开进了村道。 大群的军警下了车,冲进了他的院子,一个个荷枪实弹。 “谁都不许动,你们已经被包围了!” 巴乌一家当然不敢动,镇长申中旭和他带来的几个手下也不敢动。 接着,一个穿着中山装的瘦高个进来了。 镇长申中旭一见来人,如见救星,差点哭出来。 “郡守大人!您终于来了!” “哼!”三池渊郡的郡守崔征秀一脸的怒气,“怎么回事?金喜民呢?” 申中旭吓得一哆嗦。 “他……他……他死了!” 崔征秀惊道:“死了?怎么死的?你这个镇长怎么当的?” 申中旭不敢说金喜民是被自己的狗咬死的,只要把锅扔给巴乌一家和李沐尘。 “是,是被这些刁民打死的!我……我来晚了一步!” 崔征秀大怒:“给我抓起来!全都抓起来!” “对,抓住他们!抓住这几个刁民!”申中旭有了靠山,胆子也大起来,而且他觉得,那个姓李的去找花郎道宗的麻烦,多半也回不来了。 “把他也抓起来!”崔征秀指着申中旭说。 军警就过来,咔咔把申中旭的手反在身后,拷了了起来。 “哎,郡守大人!郡守大人!和我没关系啊!”申中旭哀求着。 “西巴儿!”崔征秀大骂道,“你个凯撒鸡不知道金喜民是我小舅子啊?他死了,我怎么向我老婆交待?西巴儿!焦该卡拉!” 他越骂越生气,就想揍申中旭,一时找不到东西,顺手就拿出了他的阿里郎手机,对着申中旭的脑袋,砰砰砰一顿砸。 申中旭头上全是血,要不是崔征秀的手机恰好响了起来,说不好他的脑袋就要开花了。 崔征秀气呼呼地看了一眼手机屏幕,屏幕已经碎了,被血污染,看不清来电号码。他接起来,电话接通了,但听不见声音。 “西巴儿农马!” 崔征秀把手机狠狠地砸地上了。 他转过身,看着已经被控制住的巴乌一家人,恶狠狠地问道:“谁干的?谁弄死了我小舅子?” 巴乌说:“郡守大人,没人弄死他,金喜民,是被镇长大人的狗咬死的!” “嗯?” 崔征秀转身看着满脸是血的申中旭。 申中旭吓得脸都绿了,还留着血,看着像个开瓢的西瓜。 “郡守大人!不是,别听刁民胡说!是他们,他们用邪术控制了我的狗!” 崔征秀揉了揉头,脑壳儿疼。 “杀!全都给我杀了!就地正法!”他突然吼道。 几个士兵就把巴乌一家和申中旭一起推到墙角,然后站成一排,举枪对准了他们。 忽然,虚空中一阵光影晃动,多出了一个人来。 巴乌一家大喜:“李公子!” 就连申中旭见到李沐尘,都觉得如此亲切。 士兵们对突然多出一个人来感到莫名其妙,不知该不该开枪。 郡守崔征秀也有点迷糊,这人从哪儿冒出来的? “你是什么人?” “你最好让你的手下把枪放下。” 崔征秀一愣,在三池渊郡的地盘上,他还是第一次遇到人这么跟他说话。 “要是不呢?” “你会后悔,后悔一辈子。” “哈哈哈哈……”崔征秀狂笑起来,“后悔?!哈哈哈,我倒要看看你怎么让我后悔?开枪!” 他下了命令。 士兵再次举枪,就在他们准备扣动扳机的时候,天空传来砰一声响,一发信号弹升起在空中。 崔征秀一看见信号弹的颜色,心头迷惑不解。 这是军用信号,意思是附近的一切军事单位,立刻停止一切行动,等待指令。 ‘这是怎么回事?谁来了?’ 崔征秀挥挥手,让士兵把枪放下。 过了没多久,天空传来隆隆声音,两架直升机疾驰而来。 飞机在村外的空地上停下来。 在一队士兵的保护下,一个穿着中山装的中年人几乎小跑着跑进村道,冲进了巴乌家的院子。 “道令大人!”崔征秀吃惊道,“您怎么来了?” 申中旭更是大惊失色,不知今天是怎么了,这小小的白神村尽来这种大人物。 眼前这位,正是三池渊郡所在的两江道的道令,李承熙。 “给你打电话,为什么挂我电话?”李承熙走到崔征秀面前,手里拿着手机,问他。 崔征秀愕然道:“道令大人,我不知道是你打的电话,我的手机坏了。” “坏了?”李承熙大怒,拿起手机就砸向崔征秀的头,“西巴!我让你手机坏了!我让你手机坏了!想让我丢乌纱帽你就直说!开扑啦以嗮鸡!” 看着道令大人拿手机砸郡守大人的头,镇长申中旭莫名感到一阵快感。 ------------ 第697章 接班人 李承熙打完崔征秀,终于出了一口气。 他气喘吁吁地擦拭着手机上的血迹。 崔征秀抱着头,满脸是血,问道:“道令大人,究竟是为什么?虽然你是道令,但我也是三池渊的郡守,你不能随便打我!我要去投诉你!” “投诉?”李承熙看了他一眼,冷笑道,“西巴儿,你尽管去投诉,看谁听你的。抓了国主的朋友,还在这里口出狂言。” “国主的朋友?”崔征秀懵了。 李承熙不再理他,看向墙角的李沐尘和巴乌一家。 “请问,那位是李公子?” “我就是。” “哎呀,对不起!对不起!我来晚了!”李承熙换上一副谄媚的笑脸,“李公子果然一表人才,天纵之资,真是相见恨晚。鄙人也姓李,五百年前……” 他想说五百年前是一家,可能是觉得不合适,就停了下来。 李沐尘笑了笑,说:“你既然来了,想必已经知道该怎么做了?” “知道,知道!”李承熙点头,然后看向巴乌,“这位就是巴乌先生吧?” 忽然身体站得笔直,面色一正,肃穆而威严地样子。 “奉国主令,任命巴乌为白山守山人,白神村村长,世袭罔替。两江道、三池渊郡等各级政府,均不得以任何形式任何理由影响其履职,并应在权责范围内给予全力的支持。” 李承熙的话一说完,郡守崔征秀和镇长申中旭都愣在那里。 巴乌沉默了好一会儿,忽然呜哇一声哭出来,老头子委屈得像个娃娃。 巴奇兰和阿伊娜也抹起了眼泪儿。 李沐尘知道,有了国主和道令的支持,这一家人以后的生活应该不用愁了。至于未来会怎样,谁又知道呢? 他看了一眼巴乌手腕上的手铐印子,对镇长申中旭说:“我说过的,他们少一根头发,我就把你的头发薅下来,塞进你脑壳里。” 镇长早已吓瘫了。这位爷的后台是国主啊,而且看来和国主的关系比那个国师还好。 “大人!饶命啊!这不怪我呀!” 李沐尘一挥手,申中旭头上的头发就脱落下来,成了一团,脑瓜顶裂开一条缝,那一团头发钻进去,露出了一半,远看着像是顶了个钢丝球。 “以后下雨天记得打伞,当心脑子进水。”李沐尘说。 申中旭幸捡一条命,千恩万谢。 李沐尘看着李承熙和崔征秀,说:“你们要不要也理个发?” 俩人本来还想留下来和李沐尘套近乎,一听这话,忙不迭地躬身作揖告退,尤其是崔征秀,跑得那叫一个快。 人都走了,只剩下巴乌一家人。 李沐尘就想去那条幽暗河流看看。 巴乌就带着李沐尘进了山,来到了一个隐秘的山洞。 这山洞的入口处十分狭小,长满了野草和藤蔓,一般人还真发现不了,就算发现了也不会进去,因为看上去只是一条一人来宽的石隙,必须侧着身子才能进去。 李沐尘跟着巴乌进去,前进了大约十多米,才宽阔了些,一路弯弯曲曲向下,终于出现了一个比较宽阔的洞穴。 一条暗河出现在面前,蜿蜒前进,穿进了山壁之中。 巴乌继续带路,沿着暗河,穿山洞、越水帘,走了大约十几里路,终于到了尽头。 那里有一面石壁,石壁上嵌着一扇大门。 门高数丈,双开,每扇宽两米左右,在这地下,显得恢宏而诡异。 地下暗河的水到了这里就没有了,也不知流去了哪里。 巴乌用手电照着门,说:“公子,你看,就是这里。之前是看不出门的,只是一面光秃秃的石壁,昨天白头山天震,碎石震落,就露出了这样一扇门。你看这里,还开了一条缝。” 手电照见两扇门的中间,的确有一条缝。缝隙中幽黑杳冥,仿佛万鬼沉睡之地。 李沐尘皱了皱眉。 他如今三重雷劫的境界,神识竟然穿不透这门。 即使从门缝里透进去,神识也不能放远,只觉门后和外面是两个世界。 他走到门前,手放在门上,入手冰凉,而门缝开启的地方,微微透出的阴风,更是彻骨的寒意。 幸亏巴乌没有冒失推门进去,光这里面的阴气,就能把他变成阴尸。 “巴乌,你先回去吧。”李沐尘说。 巴乌没有回应。 李沐尘觉得奇怪,扭头看见巴乌愣愣地站在那里,身体微微颤抖,眼神里夹杂着激动和恐惧。 他顺着巴乌的目光看去,看见就在刚刚经过的那条幽暗的河流的尽头的水潭里,站着一个白色的身影。 那是一个小女孩,个子小小的,穿着白色的长裙。 李沐尘认出来,那正是尤馨。 虽然年龄不一样,但脸型和五官是一样的,和他在幻境中遇到的尤馨一模一样。 他感觉自己的心砰砰地跳着。 但他没有动,因为他知道,这只是尤馨的少女之魂,不是他遇见过的那个尤馨,更不是乌木妾。 这个女孩不会认识他。 巴乌的眼里已经满是泪水。 “尤馨!尤馨!”他叫喊着,朝她跑去。 李沐尘不愿意打扰巴乌,一闪身,从门缝里闪进了那扇神秘的大门里。 这是一个幽暗的世界,连神识都无法远放,或者说,这里的空间似乎和外界不同,是扭曲折叠的,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你来了!” 一个声音从灰蒙蒙的雾气里传来。 李沐尘看见一个人,坐在阴冷的地上。 这人穿着一身白衣,脸色苍白得像一张半透明的纸,可以隐约看见里面的血管和骨骼。 “你是谁?” “阴无邪。” 那人站起来,长长地舒了个懒腰,仿佛因为坐得太久了,骨头都有些僵硬。 “你来了,就好了。” “我来了就好了?”李沐尘讶然,“你在说什么?” “我守在这里三千年了,只为等一个人来。” “你怎么知道我是你要等的人?” “你能进来,就一定是。” 阴无邪面无表情,浑身都透着一股阴冷的气息。 “等我干什么?” “当然是接我的班。”阴无邪说。 ------------ 第698章 鬼神禁行 “接你的班?”李沐尘讶然道,“接你的什么班?” “守在这里,直到下一个接班的人出现。”阴无邪说。 “为什么要守在这里?里面有什么?”李沐尘问道。 阴无邪盘坐在地上,抬起头,看了李沐尘一眼,苍白到近乎透明的脸上露出一丝惊讶。 “你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不知道。” “那你进来干什么?” “秘境既然开启,当然是有缘人都可以进来。” “秘境?”阴无邪哈哈笑了起来,“你回头好好看看吧。” 李沐尘回头,看见那两扇高大的大门上方,刻着四个古老的文字: 【鬼神禁行】 四个字,仿佛有种神秘的力量,萦绕其上,让人心生敬畏。 李沐尘莫名有种熟悉的感觉,好像在哪里见过这四个字。 他忽然一愣,觉得有点不对劲,问道: “鬼神禁行,好大的口气啊!只是这门是不是装反了?字写在里面有什么用,外面的人又看不到。” 阴无邪说:“你以为我守在这里,是不让你们外面的人进来?” “难道不是?”李沐尘讶然道。 “当然不是!我守在这里,不是不让你们进来,而是不让里面的人出去。”阴无邪说。 李沐尘吃了一惊。 不让里面的人出去? 里面是谁? 他再次抬头看着门上那四个字。 “鬼神禁行!” 李沐尘喃喃念着,似乎明白了什么。 “里面到底是什么地方?” “冥界!”阴无邪说。 “冥界?” 李沐尘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他知道天池下面一定连接着异空间,不然天池的水源就解释不通。但他怎么也想不到会是冥界的入口。 而且,冥界入口这么重要的信息,乌木妾为什么不提? 还是说,乌木妾的神巫洞本身就是冥界的一部分? 李沐尘朝阴无邪的背后望去,幽幽暗暗,窈窈冥冥,神识仿佛进入了黑洞,什么也抓不住。 阴无邪说:“你不用看了,你的修为还进不去,进去也是送死。” “哦,你怎么知道?”李沐尘略有不服地说。 他看不出阴无邪的修为,但这家伙能守在这种地方,肯定不是一般人。 阴无邪抬起手,对着李沐尘轻轻一指。 李沐尘只觉一股强大而凌厉的力量,如一把利剑,朝他袭来。 他想往旁边躲,但周围的空间却扭曲起来,无论他怎么移动身体,那黑暗中的利剑始终指向他。 李沐尘一翻手,握住玄冥剑,横亘身前。 那一指刚好点在剑身上,迸发出一片乌光。 一股强大的力量把他撞了出去,重重地撞在身后的青铜大门上。 李沐尘只觉气血翻涌,五脏六腑震荡不已。 没想到这阴无邪的实力如此之强,只是轻轻一指,就差点破了他的三劫法身。 他正要反击,忽听阴无邪轻咦一声,问道: “小子,你叫什么名字?” “李沐尘。” “你姓李?”阴无邪似乎有些惊讶,“又是一个姓李的!” “什么叫又一个姓李的?” 李沐尘有些吃惊又警惕的看着他。 阴无邪所表现出来的实力太过恐怖,刚才虚空一指,就让周围空间折叠扭曲,让他不得不以玄冥剑出手,才勉强挡住。 “上一个进来的,也姓李。”阴无邪说。 “也姓李?”李沐尘吃惊道,“什么时候?” “那我可记不清了。这里是幽冥禁地,没有日出日落,没有春夏秋冬,我哪里知道时间?” “不对,你骗人!” “我怎么骗人了?” “这里没有春夏秋冬,没有日出日落,你连上一个进来的人离现在过去了多久都不知道,你又怎么知道你在这里守了三千年?” “就是那个人告诉我的啊!他跟我说了很多有趣的事,还帮我推算了岁月,我才知道,我已经守在这里三千年了。” “那人叫什么名字?” “名字啊……让我想想……好像叫李……云华,对就叫李云华。” “李云华?!”李沐尘的心狂跳起来,“他人呢?” “当然是去冥界了啊。” 阴无邪说。 “你不是说,你一直在等一个替代者,不管谁,只要进入此门,就可以替代你。你为什么不把他留下,而是放他进去了?” “嗯……因为那个家伙实在是……”阴无邪摸了摸额头,似乎在回忆着什么,“有点帅啊!” “啥?” 李沐尘一时有点懵逼。 这和帅不帅有关系吗? 阴无邪已经回过神来,说道:“他说他要去九幽之地找他婆娘,唉,纵然阴阳两隔,依旧不肯放弃,孤身闯冥界,入九幽,这样有情有义的人,我又怎么能不放他走呢!” 李沐尘如遭电击。 如果阴无邪说的是真的,那就意味着,自己的父母有可能都还活着。 原来李沐尘只是抱着母亲或许还有一线活着的希望,现在连父亲都可能活着,这怎能不让他振奋! “那他出来了吗?” “出来?”阴无邪仿佛看白痴一样看着他,“你知道冥界是什么地方吗?你知道九幽在哪里吗?” “从这里往后走,过七冲越焦海,有一片三寸黄泥地,那里就是黄泉的入口。自黄泉而下两万六千里,就是地狱,穿过十八层地狱,才能望见九幽。” 阴无邪摇着头,叹了一口气,“从这儿进去的人,我还没见有人出来过。” 李沐尘心狂跳着,血液奔流急上,想要去见父母的冲动时刻冲击着大脑,消磨他的理性。 阴无邪仿佛知道他的心思似的,说道:“不用想了,你的修为,能过焦海就不错了,下不去黄泉的,更不要说十八重阴山地狱了。你还是老老实实留在这里,替我守门吧。” “替你守门?”李沐尘抬头看了一眼‘鬼神禁行’的大字,“我若连黄泉都下不去,怎么挡住里面要出来的人?” “这你就不用担心了。”阴无邪说,“当年仙魔大战,圣主断不周山、截弱水,绕昆仑,自成一方世界,从此才有了人间圣域。此门以通世界海,有无上法阵,别说那些小鬼阴神,就算十方地狱魔神,也别想轻易通过。” 李沐尘听得一愣一愣的。 阴无邪又说:“来,我教你守门人誓言,誓言之中,蕴含着无上咒诀,可以引动此地法阵,还能借此修得不死之身。” “不死之身?” “怎么样,心动了吧?” “哼,这有什么好心动的,我已历劫入先天,也是不死之身。” “哈哈哈哈!”阴无邪大笑起来,“你那叫长生,不叫不死。” ------------ 第699章 一死入黄泉 “何谓不死?” “真正的不死,是不生不灭。除非天道毁灭,重归混沌。” “不生不灭?” 李沐尘似乎有所领悟,却又总差着一点,好像一层窗户纸,看见了灯光,明明晃晃,却怎么也看不清。 阴无邪继续说道:“唯有不生,才能不灭。人之有大患者,为其有身,及无身,又有何患?所以要想不死,就要先做一个死人。” “难道你是死人?” 李沐尘有些震惊地看着阴无邪那苍白到近乎透明的脸。 阴无邪没有正面回答他,只是淡淡地说:“圣人做法,在天道之外,独辟法则,只要黄泉不干,我就永在轮回,不生不灭。” “怎么样,心动了吗?” 李沐尘思考了好一会儿,笑道:“我明白了,你这是在给我下套。或许真如你所说,你是不死之身,轮回永在。但你既然那么想让我替你,想必这不是个什么好工作。” 阴无邪说:“你修行一世,不就是为了长生不死,与天道同在吗?” 李沐尘摇了摇头:“修行追求的是解脱,所谓‘朝闻道,夕死可矣’。若不能解脱,枷锁在身,那活得越久,岂不是痛苦越久?” 阴无邪一愣,脸上不经意地流过一丝痛楚之色。 “小子,多说无益,你既然进来了,就由不得你了。” 说罢,一抬手,幽暗的虚空中忽然光影迷幻。 李沐尘感觉自己的身体被什么禁锢住了,一动也不能动。 空间层层叠叠,弯弯扭扭,像一团扭曲的乱麻。 阴无邪的面孔无处不在。 “小子,现在我教你咒语,你好好听着。” “我不学!我只要一学,就上了你当,被禁锢在此地,而你就自由了,对不对?” “你真是个聪明人!聪明好啊,聪明的人学起来快。至于学不学,那可不由你,你没听说过一种叫做‘填鸭式’的洗脑法吗?哈哈哈哈……” 阴无邪笑着,念起了咒语。 李沐尘感觉自己变成了一只鸭子,脑壳儿被打开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塞了进来。 他的脑子一阵迷糊,只有一声声咒语响起,一个个咒符在闪动。 不过这些咒语感觉很熟悉,仿佛在哪里听过见过,让他有种亲切感。 也不知过了多久,咒语停歇,光影灭去。 李沐尘清醒过来,脑子嗡嗡地。 他发现自己和阴无邪已经互换了位置。 他坐在一块冰冷的地上,阴无邪则靠着青铜大门。 地面画着一个一个的圆圈,交叠在一起,形成了一个奇特的有些炫目的图案。 李沐尘就坐在这个图案的中心。 他想站起来,却发现自己被禁锢住了,根本不能动。 神识中发现,周围竟然叠加着无数个球形空间,每一个球对应地上的一个圈。 整个空间就像一座庞大的迷宫,层层叠叠,弯弯绕绕,仿佛联通着无数的世界。 李沐尘终于明白,为什么这里“鬼神禁行”了。因为任何人从冥界出来,要想通过大门去往人间,就要先通过这一片空域。 他只要念动咒语,就能困死对方,任他山神恶鬼。 阴无邪看着他,似乎很有些意外: “你比我预想得要学得快得多!想当初,我学这咒语学了三年,熟悉这空间阵法又用了三年。我以为,我至少还要陪你个十几年时间,没想到,你竟然这么快就入阵了。看来,用不了几天,你就能操纵阵法了。” 他轻松地笑起来,“哈哈哈,三千年了!我终于可以出去了!” 李沐尘微微一笑:“那可未必了。” 说罢,伸手朝阴无邪一指。 地上的图案上的圆圈仿佛活了一般,一圈圈荡开去。 整个空间都扭曲凌乱了,仿佛一个个星系叠加,引力扭曲了光线,日月齐转,星辰乱摇。 阴无邪脸色大变,暗叫一声不好,闪身想退出门外,却已经来不及了,他的身体一瞬间就被吞入了扭曲的空间里。 “你想让我替代你,以获得解脱。但你大概忘了,既然这里鬼神禁行,自然也包括你。”李沐尘说。 “不!不可能!你刚学的咒语,不可能马上就能控阵!你……你究竟是什么人?”阴无邪大为震惊。 “你想获得自由,我能理解。但你不能用别人的不自由来换取自己的自由,就像用别人的贫穷来换取自己的富裕一样。” “哈哈哈,你用不着对我说教,我活了三千多岁了,我对天道的理解比你深!在我面前,你还是个娃娃!” 阴无邪大笑道。 “你把我困住又怎样?你自己也出不去!正好,咱俩做个伴,总比我三千年来孤零零的一个人好。哈哈哈哈!” 阴无邪的身影忽隐忽现,穿过层叠扭曲的空间,终于来到了李沐尘的面前。 两个人就在这个奇怪的空间里面对面。 李沐尘笑了笑:“让我陪你几千年?你想得挺美啊!” “怎么,你还想逃吗?”阴无邪放松下来,“在这个空间里,我们两个,除非对方同意,否则谁也出不去。” “是吗?”李沐尘微笑着,“你学咒语太久,可能忘记了,不死之身是怎么获得的了吧?” 阴无邪一愣,忽而大惊道:“你要干什么?” 李沐尘手中早已多了一把剑。 漆黑的剑身,没有一点光,比这幽冥之地还要黑暗。 他举起剑,倒转剑身,对着自己的心脏,一剑刺了进去。 “小子,你疯了!”阴无邪大叫,“你这样强入黄泉,真的会死的!你根本不知道下面是个怎样的世界……” 李沐尘感觉到一股扭曲的力量包裹住了自己,拖着他疾速后退。 阴无邪的声音瞬间远去,什么也听不清了。 他也不在乎阴无邪说什么。 此刻的他,只有一个念头—— 去黄泉之下,找父亲和母亲。 变换的光影中,他飞过一条条黑暗的峡谷,越过一重重关隘。 峡谷中阴兵重重,鬼气森森。 然后是无边无际的岩浆,如赤色的海洋。 红色的巨兽在岩浆里游动,滚热的岩浪涌动,时不时冲天而起。 在焦海的尽头,他看见一股泉水,像黄色的泥浆,不停地涌出来。 空间开始撕扯,几乎要把他撕成碎片。 就在这时,一股强大的空间力量将他裹住,硬生生把他拉了回去,以更快的速度,越过焦海七冲,飞过重重鬼隘。 唰一下,李沐尘从一种失重和近乎失忆的状态中醒来。 阴无邪的脸就在眼前,那张苍白的近乎透明的脸有些痛苦和扭曲。 他低下头,看见玄冥剑抵在自己的胸口,剑尖已经插入,但还没有触及心脏。 阴无邪用手死死地抓住了玄冥剑,那白的如透明的玉一样的手指缝里流出黑色的血。 “算了,你走吧。”阴无邪说,“出去以后,帮我做一件事。” “什么事?” “去一趟昆仑,看一看瑶池,那个养青鸟的女人还在不在。若在,就说,姬满从未忘记过她。若不在了,就帮我带一瓢瑶池水来。” ------------ 第700章 错乱的时空 昆仑的确有瑶池。 那里是除了天都以外,整个昆仑最圣洁、也最神秘的地方。 每一甲子,天下仙门会在瑶池聚会,由万仙宗主持,是为万仙大会,也叫瑶池大会。 只有那时,瑶池门户才会打开。 但李沐尘还没经历过。 听说瑶池有仙宫,里面住着一位女仙,好养青鸟。 天都弟子的青鸟就是她养的。 每一个天都弟子,都会获得一只青鸟之魂。 天都在昆仑之墟,云端之上,只有一条天梯可通,那也是仙凡之界,能登之者极少。 即便高原上的苍鹰秃鹫,也飞不上去。 唯有青鸟,可以轻松穿越,往来无碍。 所以天都弟子,都是依靠青鸟向师门传递消息。 李沐尘听阴无邪说起瑶池边养青鸟的女人,内心大为震惊。 这家伙,莫非来自昆仑? 而且是三千年前的昆仑? 姬满这个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过。 李沐尘一时想不起来,但肯定不在天都历代仙师名录上。 他刚想说什么,就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力量,把他推了出去。 他感觉自己像个纸片人一样,塞进了那两扇青铜大门开启的缝隙。 李沐尘立刻返身想要冲进去,但大门从身后轰然关闭。 他一下子撞在门上,发出钟磬般的一声巨响,回荡在幽深的地下暗河空间里。 他站起来用力去推门,大门纹丝不动。 “开门!” 李沐尘拍打着大门。 “让我进去!我要去黄泉!我要去九幽!” 他大喊着。 阴无邪的声音从门里传出来:“以你现在的修为,去黄泉死路一条。记住你学的咒语,好好参悟。要去黄泉,等你能打开这扇门的时候再说吧。黄泉路远,幽冥道深,人生长恨,日月不沉……” 这声音仿佛隔着千万重山那么远,越来越小,到后面已经细不可闻。 青铜大门渐渐变色,仿佛蒙上了一层石灰,不一会儿,就和周围的石壁成了一体,再也看不出门的样子了。 “让我进去!” 李沐尘挥舞玄冥剑,石壁上留下一道道剑气的痕迹,却始终没有再出现那扇门。 在他的神识中,门已经消失了。 这里只有几百米厚的岩石,岩石的里面是炽热的岩浆。 他呆呆伫立在岩壁前,知道那是另外一个空间,凭自己现在的力量,不可能打开这空间壁垒。 脑海中又浮泛起那些咒语,以及那个“鬼神禁行”的空间大阵。 这是真正掌握空间奥秘的秘术,或许只有好好参悟此咒,才希望打开此门。 李沐尘便念动咒语,果然眼前的空间里就荡开了一圈圈的涟漪,整条地下河都扭曲起来。 那弯弯曲曲不知多少里,不知穿过了多少地下溶洞和缝隙的暗河,此刻全部展开在他眼前,仿佛三维空间展开成了四维,一览无遗。 时空在他面前再不是阻隔。 他只是一个念头,就穿过了幽暗的河流,走出了山洞。 外面是晴朗朗的艳阳天。 他没有遇见巴乌,有些担心,就打算去山下的白神村看一眼,也向巴乌一家告别。 此一别,也不知还有没有见面的机会了。 江湖偶遇,萍水相逢,缘来做酒徒,缘去是路人。 行者永远在路上,所遇皆是过客。 李沐尘一步踏下了山,到了白神村的村口。 忽见远处一女孩,流连路边,采一朵无穷花,欢欢喜喜地跑来。 及近,看见女孩的脸,李沐尘猛然一惊,叫道:“尤馨!” 那女孩呆立路边,怯怯地看着他。 忽而一声惊叫,丢了手里的无穷花,转身飞也似的逃走了。 李沐尘讶然,低头一看,这才想起,自己差一点入黄泉,身上的衣服早已被空间撕裂成尘埃。 他方觉自己冒失,吓到了女孩。 这女孩也许只是和尤馨长得像。 可是,这白神村的村民不是都搬走了吗? 这个女孩哪儿来的? 正出神间,村子里涌出一帮村民,扛着锄头镰刀,气势汹汹地来,呜哩哇啦地叫着什么。 李沐尘连忙一伸手,女孩丢弃的那朵无穷花就飞起来,花瓣分开,化作一身白衣罩住了他。 人们跑到他面前,全都停下来,愣愣地看着他。 女孩也在其中,满眼都是惊讶。 一个中年人对着女孩呜哩哇啦地说了几句,语气带着斥责。 人们一阵嘲笑。 女孩顿觉委屈,捂着脸哭泣起来。 那个中年人走出来,朝李沐尘上下打量几眼,呜哩哇啦地说了两句什么。 李沐尘根本无心去分辨对方在说什么,他此刻满心震惊,因为眼前这个中年人,赫然就是巴乌的模样,只是比巴乌年轻了许多。 “小伙子,你是从山那边来的吧?”巴乌似乎看出来了,用略生硬的普通话说,“小女尤馨不懂事,吓着你了,对不起!” 李沐尘如遭电击,难道是刚才的咒语让自己穿越了时空? 巨大的无助和恐惧感袭来,但同时又看到了希望。 假如真是时空穿越,看这尤馨和巴乌的年纪,或许正是二十年前。 这时候如果去京城,会不会见到李家被灭的一幕? 或者再多念几遍咒语,就回到了李家灭门前! 他升起一丝兴奋,再也顾不上巴乌和白神村的人,转身遁入虚空,御剑虚遁。 刚刚飞起到白山上空,天池就在脚下,群山环抱之中。 忽然有一股神秘的力量拉住了他,让他急坠而下,跌入了水中。 他从水中浮起来,想要再次飞天,却发现自己飞不起来。 他想游到岸边,却发现水中好像有一块独立的区域,无论怎么游,都在这一方水中,靠不近岸。 他手握玄冥,劈水成谷,激水成浪。 可是无论他怎么努力也没用,就好像噩梦将醒未醒的那一刻。 他听见岸边有人在大声喊:“快看,那是什么?看这水花,像是怪兽!” 他终于放弃了努力,沉入水中,悬浮着,一动不动。 岸边的声音没有了,太阳从西边落下,留一抹余晖照在东坡。 他透过湖水,看见东坡的水边有一个女孩的靓影。 她在湖边哭泣。 委屈的泪水落在湖里,叮咚作响,如夏日的风铃。 远处传来呼喊声:“尤馨!尤馨!……” 女孩手握一朵无穷花,望着夕阳,跳进了天池。 就在李沐尘的面前,缓缓下沉。 那一朵无穷花,飘在湖面上。 李沐尘的衣服也重化作一朵无穷花,浮出水面。 两朵花,依依做伴,在夕阳的光影里,随波飘去。 咒语又在耳旁萦绕,无数个空间扭曲在一起。 他再一次沉入深渊,被拉回到那条幽暗的河流。 变换的光影里,他看见一个美男子,白衣胜雪,青丝如云。那面容,鉴花则失色,鉴月则无光。 只见他缓步上前,迈进了那半开的青铜大门里。 李沐尘急忙伸手,想要抓住那人的衣襟。 光影破碎,一切有陷入黑暗之中。 一道手电的亮光打来,照在他脸上。 “李公子!你没事吧?”巴乌拿着手电,不无担忧地望着他,“咱们要不回去吧?” ------------ 第701章 还魂 离开白头山的时候,李沐尘感觉自己的心空空的。 他取出纸鹤,注入一道神念,将此地所遇到的事原原本本地详述,吹一口仙气,纸鹤化作青鸟,飞入云端。 可他一转念,又将青鸟召回,洗去了上面的神念。 李沐尘轻叹了一口气,一脚踏入虚空之中。 片刻之后,他已经回到了禾城梧桐居。 马山和查娜丽早就先他一步回了禾城,所以人们也都在殷切盼望他回来。 严慧敏最是焦急,一见到李沐尘就问:“沐尘,怎么样,曼卿的魂儿找回来了没有?” 李沐尘看见严慧敏的头上竟然有了几根白丝,自己这位丈母娘向来保养得很好,和林曼卿走在一起,像极了姐妹,但就这么几天的功夫,因为担心女儿的安危,就显出了老态。 唉,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放心吧,妈,曼卿的魂儿找回来了。”李沐尘说。 严慧敏的忧心终于放下,放松地笑了起来:“还是女婿能干!也是妈瞎担心,有你这样的女婿在,曼卿当然会没事的。” 李沐尘拿了两粒养神养颜的丹药给严慧敏服用,然后就开始闭关,给林曼卿还魂。 幽冥鬼旗展开,如幕布一般贴住了整个房间,形成了一片屏障,不透一丝风,以防止魂魄受空间力量的撕扯而残缺。 太白旗化作一团白雾,其中萦绕着声声呜咽,仿佛走失的少女的哭泣。那就是林曼卿的魂魄。 两面旗,一黑一白,将两个人包裹在其中。 一会儿黑气在上,一会儿白气在下,一会儿紧密,一会儿松开,两团气交错缭绕,阴阳缠裹。 忽而阴中生阳,忽而阳中生阴,犹如太极,生生不息。 灵魂在虚空中呜咽,一声一声,销魂蚀骨。 整个梧桐居的人都紧张地守候着。 马山负责大门的守护。 原本看门的是老许,但还魂期间,非同小可,马山不放心,便亲自守住了大门。 白荆荆守在后山,院子里则有手持七宝降龙罩的梅姐。 马山在大门外,体内的烛龙九阴灯时刻点燃着,魑魅魍魉勿近。 查娜丽则一直陪着他。 这天夜里,禾城天降暴雨。 电闪雷鸣,整夜不停。 第二天,雨小了些。但到了晚上,又是大雨滂沱。 如此持续了三天三夜。 直到第四天,天光也未见有放晴的迹象。 马山看着头顶的而天空,叹道:“搞这么久,也不知还要多少天,不会出来的时候,不会带着娃娃出来吧?” 查娜丽白了他一眼:“竟想些没用的!你应该多为你兄弟祈祷。” “祈祷?对谁祈祷?”马山对着天空竖起中指,“就这老天爷,还能管得了我兄弟?他要是再下雨,看我不骂死他!草!” 也不知是不是马山的话起了作用,天忽然就晴了。 马山大喜:“成了!快进去看看!” 两人就冲进了大门。 人们都围在李沐尘的房门外。 门吱呀一声开了,李沐尘和林曼卿携手走出来。 李沐尘的脸色有一丝苍白。 林曼卿倒是笑意吟吟,脸上还有一丝红晕。 “妈!”林曼卿看着严慧敏布满血丝的眼睛和肿起来的眼袋,显然是几天都没休息好,一阵心疼。 听见这一声妈,严慧敏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眼泪忽然就流了下来。 她没有回应女儿,而是看着女婿,心中充满了欢喜。 “沐尘,谢谢你了!”严慧敏一边擦着泪一边说。 其他人也都欢天喜地,恭喜林曼卿还魂归来。 梅姐盯着林曼卿看了许久,说:“以前只觉得曼卿漂亮、好看,现在看,又多了点仙气,有种‘此女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见’的感觉。真是迷死个人,连我这样的女人,都爱死了!” 林曼卿笑道:“梅姐你就别夸我了,你夸我就等于夸你自己,禾城要是有仙女,一定是你!” 马山说:“哎呀你俩就别商业互吹了,这都几天没好好吃饭了,今天大喜的日子,不得好好吃一顿啊!” 林曼卿笑道:“马山哥,沐尘刚才跟我说了,你找到了你的真爱,这也不介绍我认识一下,就知道吃啊!” 马山挠着头,就把查娜丽拉过来,给林曼卿介绍。 查娜丽倒也落落大方,说:“其实我和曼卿小时候见过的。” 林曼卿点头道:“我记得,查家大小姐嘛,只是你后来去了南洋,咱们就再没见过了。” 查娜丽说:“人生何处不相逢,有缘的人,总是会再见的。” 林曼卿微微一笑:“马山是我们大哥,那我就叫你一声嫂子了。” 查娜丽脸微微一红,瞟了马山一眼,说:“八字还没一撇的事儿呢!” 马山不满道:“明明已经有一撇了好不好,再加一捺,孩子都要生出来了!” 人们就哄笑起来。 林曼卿就问:“马山哥,你们打算什么时候把喜事儿给办了?” 马山摸了摸头:“这个嘛……还早吧,她是查家的大小姐,查老爷子把她当掌上明珠,我现在这条件……” 李沐尘笑道:“你都魂灯入体,万古不灭了,还不够条件?” 马山说:“那玩意儿又不能拿出来当彩礼。” 李沐尘说:“江湖儿女,不拘小节,我想查老爷子也不会在乎彩礼不彩礼的。” 林曼卿摇头道:“沐尘,这可不对。查家是名门世家,老爷子再开明,也不能不顾家族的面子。这样吧,彩礼的事交给我。沐尘,明天你陪我一块儿,去查家提亲。” “我没意见。”李沐尘说着看向马山。 “我也没意见!”马山大声说道,然后嘿嘿地笑个不停。 查娜丽红着脸,躲到一边,陪梅姐说话去了。 到了晚上,禾城梧桐居欢宴,李沐尘的朋友几乎都到了。 席间,李沐尘发现林云没来,就问严慧敏:“妈,小云呢?” 严慧敏说:“这不是放暑假了吗,他和严谨一块儿旅游去了。” 林曼卿说:“妈,他们两个跑出去,你放心呀?” 严慧敏说:“有什么不放心的,上次你去京城,还不是他们保护你的?这俩小子的本事,我是知道的。” “切,这小子准到你这儿来吹牛了!”林曼卿就用手机给林云打电话,可是电话却一直显示不在服务区。 “妈,他们去哪儿旅游了?” “香格里拉。”严慧敏说,“好像说,顺便到缅北那边去逛逛,看看有没有好点的石头。小云说,严谨跟沐尘学的,会看石头。” “啊?”林曼卿埋怨道,“妈!你怎么能同意他们去缅北?你知不知道那地方很危险,多少孩子被骗去就再也回不来了!” “不至于吧,他们就去赌个石头……”严慧敏也忧心起来,就去看李沐尘。 李沐尘想了想,问道:“湄公河是不是流过那里?” “是。” “那就没事了。” 他从身上摸出一支骨笛,放在唇边,轻轻吹响。 笛声呜咽,如古老的咒语,钻入风中,消散在耳旁。 ------------ 第702章 提亲 人们通常都把魂魄两个字连在一起说,其实魂和魄是两个东西。 魂在心,魄在体。魂失则神错乱,魄灭则身死。 所以林曼卿丢了魂儿,变得神志不清,但其魄犹在,人就不会死。 魂属阴,魄属阳,要想魂魄合一,就要阴阳调和。 这天晚上,李沐尘继续帮助林曼卿巩固魂魄,调和阴阳。 恍惚中,他听见来自遥远的天池上飘荡的歌声。 “君在昆仑西,妾在天池栖。 年年盼君来,日日苦相思。 与君一别三千年兮,问王母之桃可熟哉? 日出沐汤谷,日落沉虞渊。 乘鲲渡弱水,乘鲫泅黄泉。 此魂一去兮不复返,问青鸟何日还? ……” 歌声幽幽,如泣如诉。 李沐尘沉醉于歌中,仿佛看见了乌木妾。 至于此时,他不知自己是谁,亦不知怀抱中是谁。 只有玉阶罗帷,长夜清风,天地悠悠,星月朦胧。 …… 第二天醒来,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二人脸上。 四目相对,久久无言。 仿佛三千年冰雪终于在春风中融化,整个房间里都洋溢着幸福。 就这样过了不知多久,林曼卿忽然噗嗤一笑,道:“快起床啦!还要去海城给马山哥提亲呢!” 李沐尘恍若惊梦,长长地叹了口气:“好吧,咱们去海城。不过,提亲总要准备点礼物吧,你想好了?” 林曼卿说:“这个简单,查老爷子好书画珍玩,就让老侯从京城李宅挑个一两件带过来。给马山哥提亲,我想你这个做兄弟的也不至于小气吧?” 李沐尘哈哈笑道:“为了马山哥的终身大事,别说一两件古玩字画了,就算把我家里搬空了都行。除了老婆,我都舍得!” 便一把搂住亲过来。 林曼卿一边儿躲,一边儿咯咯地笑着迎他。 忽然房门敲响,传来严慧敏的声音:“曼卿,沐尘,你们醒了吗?” 两人连忙分开,利落地穿好了衣服。 林曼卿去开门,道:“妈,这么早来催,有事啊?” 严慧敏手里端着一碗汤,说:“还早啊?太阳都晒屁股了!妈给你们炖了大补的汤,再不喝就凉了。” 林曼卿就伸手去接汤碗,却被严慧敏把手背拍开,道:“去去去,这是给沐尘的。你的在厨房呢,自己去喝。” “啊?妈,你这也太偏心了吧!” “偏什么心啊,你这些天昏昏沉沉的,还不都是老妈在照顾你!沐尘帮你还魂,又是施法,又要那个啥,很累的!” 说着,就撇下林曼卿,走进房间。 “来,乖女婿,趁热喝,妈喂你。” 李沐尘一脸无奈又有几分得意地朝林曼卿耸耸肩,喝起了岳母大人喂过来的汤。 林曼卿朝他瞪了瞪眼:“德性!”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自去厨房找汤喝了。 …… 下午的时候,殷莺就带着侯七贵挑好的礼物来了禾城。 这件事,侯七贵早就给李沐尘打了电话。 原本他是想让荣师傅来的。 因为李沐尘不在京城,李宅无大宴,也就不需要荣师傅亲自下厨。正好马山成亲,说不定用得着他。 但王老板主动请缨,说李宅不能一日无厨,反倒是自己整天游手好闲,李宅现在的安保工作,李阿四就能应付过来。 荣师傅一听就不答应了,说王老板想趁他不在,勾搭梅姐私奔。俩人就在后厨闹起来,铁砂掌和指间刃都亮了出来,要不是殷莺在,真有可能打起来。 侯七贵最后拍板:“你俩都甭去了,殷莺去吧。” 还以为这俩货还要闹,结果这俩一句话没说,嘻嘻哈哈地走了。 侯七贵对李沐尘说:“公子,我算是明白了,你把梅姐和这俩货分开是对的。这俩就是一对冤家,生不分家,死不分冢。” 李沐尘哈哈大笑。 有了礼物,李沐尘和林曼卿就去了海城,同行的还有冯家的二爷。 世家大族规矩多,上门提亲得有个媒人,李沐尘和林曼卿的身份不能做媒,所以就请了冯二爷。 原本马山的意思是请周娜,毕竟很长时间里,周娜是他的老板,也是他的伯乐。如果没有周娜,马山就只是个小混混。 马山去蓝桥酒吧找了周娜。 听完马山的请求,周娜给自己和马山各倒了一杯红酒,说:“恭喜你啊,我早说你是个人物,终于要娶豪门大小姐了!来,干杯!” “娜姐……” 马山总觉得周娜的话里透着一股酸酸的味道,他是个粗人,可并不笨。他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娜姐,话都在酒里了,你对我的情义,我这辈子报答不完。你是我姐,永远是我姐!” 周娜晃着酒杯,酒杯里流动着自己的倒影。她知道自己只是个薄命女子,就像这杯中影,鲜亮的外表、扭曲的灵魂,被握在命运的手里摇晃。一旦命运放手,酒杯落地,一切都会碎裂。 她叹了口气,笑了笑,喝干了杯中酒。 “你娶的是查家大小姐,我做媒人的资格不够,你去找明叔吧,他一定愿意的。” 马山看着周娜,想要说点什么,可话哽在喉咙口,终究还是没说出来,最后只变成“谢谢”两个字,一转身,走了。 …… 冯天明做媒人,要是一般人提出这要求,他肯定断然拒绝。而且冯家和查家还有一些恩怨。 可一听说是马山要娶查娜丽,冯天明立刻就答应了。 别说让他做媒,就是让他去抬轿子,他也愿意。 马山是谁?李沐尘的兄弟! 冯天明是禾城最早和李沐尘认识并打交道的人之一,他很清楚,李沐尘身上有两片逆鳞是碰不得的,一个是丁香,另一个就是马山。 龙城潘家牛逼吧,好死不死,打了马山,还玩点天灯,这下好了,龙城潘家没了。 冯天明欢天喜地,跟着李沐尘和林曼卿,到了海城。 在查家,除了查家的家主,老爷子查武英之外,还见到了查家的另一个重要人物——南洋查尔西。 对于提亲的事,查武英并没有反对,但也没有马上答应下来。 “按理说,时代变了,年轻人的事,咱们家长不应过多干预。不过娜丽从小就去了南洋,拜在大马神女门下,她的婚事,不能全凭我们做主,也要听听她师父的意见。” 查尔西补充道:“是啊,娜丽是大马神女的关门弟子,视如己出,神女对娜丽的付出,只怕比我们这些家长还要多些。不瞒李公子,南洋有不少豪门都明里暗里来提过亲,但都被神女拒绝了。神女说,娜丽天生丽质,要择婿,除了身家地位,本身也必是龙章凤姿之辈才行。” 查尔西脸上堆满笑容,语气听上去诚恳而抱歉。 “我刚从南洋来,昨日还和神女聊起娜丽的婚事,她说她早就有考虑了,只是娜丽现在还小而已。所以……” ------------ 第703章 乌鸦变凤凰 李沐尘原本还觉得他说得有点道理,但这最后一句一补充,立刻就知道他在放屁。 法蒂玛走了,虽没明说,看样子是去找二师兄了,连神女令都交给了查娜丽。 而且那天她是看见马山和查娜丽在一起的,并没有出言反对,说明她是默许的,至少也是不加干涉。 查尔西把法蒂玛抬出来,看来是对马山很不满意。 李沐尘冷冷一笑:“查先生是觉得我兄弟配不上你们查家吧?” 查尔西尴尬地笑了笑:“李公子不要误会,我都说了是神女……” “别抬神女出来吓我!”李沐尘的声音突然变得严厉。 查尔西有点尴尬,也有点愤怒。 “李公子,我知道你很厉害,你去了一趟南洋,就把香江、濠江的大佬都镇住了。或许你翻手之间,就有让我们家族覆灭的能力,但难道你想以此来逼迫我们吗?这和绑架有什么区别?” 李沐尘一愣,这家伙,真是铁了心不让查娜丽嫁给马山啊。 “尔西!” 查武英连忙出言喝止。 他是见识过李沐尘的厉害的,原本想答应这门婚事,反正娜丽自己喜欢,嫁给李沐尘的兄弟,对查家来说,没什么不好。 但查尔西反对,而且还抬出了查娜丽的师父大马神女,查武英也就犹豫了。 想想马山只是一介莽夫,虽然有李沐尘做靠山,可要配自家女儿,总觉得差了点。 他怕查尔西一下子把话说得太绝,没了退路,得罪了李沐尘,查家以后的日子可不好过。 “李公子,其实我们说什么都是多余,年轻人的事,还是让年轻人自己做决定。只要小女自己不反对,我们也乐见其成。只是她师父那里,总还要交待一声。” 李沐尘心说,法蒂玛很可能去了沉光海,你上哪儿交待去? 正要说话,林曼卿轻轻握住他的手,阻止了他。 “查家主,”林曼卿微笑道,“我知道,大马神女身份特殊,她的关门弟子,总也要配个门当户对的才是。你们可能觉得我们马山哥是个孤儿,没有身世背景,配不上你们?” 查尔西冷哼一声,不置可否。 查武英尴尬地笑笑:“也不是这个意思……” 他说不是这个意思,却又不是说下去了,说白了还是这个意思。 其实如果要李沐尘娶查娜丽,查家早就答应了,可马山不同,他是李沐尘的兄弟,但毕竟不是亲兄弟,谁知道将来如何? 在他们眼里,马山只是李家的一个打手而已。 现在风光,哪天被人打死了,能有个囫囵尸首都不错了。 他哪里想到,如今的马山,魂灯入体,烛龙血脉,是真正的龙章凤姿了。 “人啊,总还是要稳定才好,打打杀杀的,不是长久之计。”查武英说道。 李沐尘这才明白查家的意思,弯弯绕绕,就是嫌弃马山哥是个打手。 见林曼卿笑意盈盈,才知她早就看透了查武英的心思,不禁感慨,论识人知心,还得是这个打小生在豪门的老婆厉害。 “查先生可能还不知道吧,马山哥是我们京李集团的副总经理。”林曼卿看了李沐尘一眼,带有询问的意思。 马山现在当然不是副总,但这就是李沐尘一句话的事儿,郎裕文不会不同意的。 查武英有些意外,道:“哦,我怎么没听说过?” 查尔西说:“大哥,副总就是个虚名,李公子是老板,指定个副总还不容易!” 林曼卿笑道:“副总是虚名,但马山哥还是我们京李集团南洋分公司的总经理,这可就不是虚名了。” “什么?”查尔西愕然道,“你们京李集团什么时候在南洋成立分公司了?” 李沐尘终于明白了林曼卿的意思,心里暗竖大拇指,这果然是绝妙的安排。 他拿出手机,拨通了濠江赌王的电话,并且当场开了免提。 当手机里传来何家昌那沧桑而略有些激动的嗓音时,查家兄弟一脸震惊。 “喂,李公子,是你吗?” “是我。何老,身体可好?” “托李公子的福,我这把老骨头还能再坚持几年。哦对了,李公子,濠江所有赌场和娱乐城的资产我都已经让人整理好了,随时等你来接手。” 李沐尘笑道:“好啊,何老,我打算在南洋成立一家分公司,由马山哥做总经理,濠江的事,就等我马山哥来了再说吧。” “是马山兄弟吗?哈哈哈哈……”何家昌大笑起来,“好,马山这小伙子,很对我的脾气,我喜欢!我等他来濠江,以后,濠江的一半都是他的,我老了,他就是濠江新的赌王!” 这话说完的时候,查武英和查尔西的眼珠子都快掉到地上了。 这就新的赌王了? 合着你们两兄弟去濠江玩了一趟,就超过人家几十年的打拼啊! 拉斯维加斯的财团花了十几年,动用了上千亿美金,也没能撼动何家昌的地位,你这派个马山去当南洋分公司的经理,你就赌王了? 李沐尘哈哈一笑,说:“何老,我还有个不情之请。” “李公子不必客气,您说就是。” “您是濠江之王,我马山哥去濠江,人们未必服他,总要有个身份。另外,他马上要成亲了,女方是南洋查家,想必何老也认识。马山哥从小是孤儿,结婚的时候,没有父母亲人,总不太好。何老您儿孙多,不嫌弃的话,认马山哥做个义子吧,以后去了濠江,说起来也好听。” “好啊!”何家昌的声音听上去很激动,“我哪里会嫌弃,倒是我高攀了啊!查家好福气呀,我这就给查尔西打电话,以后就是亲家了,哈哈哈!” 李沐尘挂了电话,看着查武英和查尔西,也不说话。 查尔西满脸震惊,手不自觉地伸进口袋。 刚摸到手机,手机就响了起来。 他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号码,激动起来。 他是南洋华商会的主席,在南洋商界很有些地位,但和何家昌比起来,那可差远了。 当初查娜丽打电话让他救马山,他连给何家昌打个电话求情都不敢。 现在何家昌竟然真的主动打电话来了。 查尔西略有些颤抖的接起了手机,叫了一声“何老”,然后就一直“嗯嗯啊啊哼哼哈哈”地应着,脸上的笑容越来越盛,最后乐成了一朵花儿。 挂完电话以后,他有些尴尬地看着李沐尘和林曼卿。 “查先生,怎么样,这桩婚事您看行吗?” “没,没问题!我同意!”查尔西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反倒是查武英皱了皱眉,觉得自己这兄弟态度变得太快了,有失身份。 不过他本来就不怎么反对,既然查尔西同意了,他自然也默认。 李沐尘又问:“要不要再联系一下大马神女,问问她的意见?” “不,不用!”查尔西笑道,“师是师,父是父,婚姻还是家里做主。” 李沐尘微微一笑,不再说话了。 这世界啊,太现实。 可反过来想,或许查尔西并没有错,如果自己不是修仙人,如果马山没有魂灯入体的奇遇,那么这桩婚事真的好吗? 或许不会存在这个问题,因为根本不会存在这桩婚事。 事情算是顺利地谈妥了。 马山也算是乌鸦变凤凰,从一个混混,摇身一变,成了京李集团副总,京李南洋集团的老总,叱咤濠江的二号人物。 ------------ 第704章 断签 马山和查娜丽得知后,都非常开心。 尤其是查娜丽,从小生活在南洋,真要回来还不太适应。何况她师父把神女令给了她,如果师父不回来,她迟早要去接管玄降门。 马山是有点舍不得离开禾城,但能和查娜丽在一起,他也就什么都放下了。 何况南洋的生意对李家复兴很重要,那边急需一个靠得住的人,马山是最合适的人选。 他全程参与了濠江那场豪赌,也在濠江和香江也建立起了威望,甚至很多人还以为李沐尘就是因为身边有他这个高手才有恃无恐。 赌王何家昌以及洪门大佬阮向东都对他印象很好,加上还有查娜丽这个贤内助,他去南洋一定是游龙入海。 如果放在以前,李沐尘一定不放心,但现在的马山,浊龙九阴灯融入体内,身体和魂魄不是一般的强悍。 而且有了查娜丽,等于南洋查家和整个玄降门都能为他所用,这样的条件,去南洋发展,李沐尘亲自去也未必能比他做得好。 唯一让马山放不下的,就是丁香。 他们三个人从小一起长大,情同手足,但李沐尘毕竟中间消失了十三年,而马山和丁香真是相依为命,如亲兄妹一般。 “沐尘,以后丁香就拜托你照顾了。”马山有些伤感地说,“我知道你有本事,这些其实都是废话。但咱们就这个妹妹,你再忙,事再多,也要常看看她,照顾好她!” 李沐尘郑重地点点头:“马山哥,放心吧,我就算自己的命没了,也会保护好丁香的。” 林曼卿笑道:“你俩干嘛呢,搞得生离死别似的,马山哥,你只是去南江,坐飞机半天一个来回的事儿。” 马山哈哈大笑:“还是我见世面少了,哈哈哈!” 李沐尘和林曼卿出资,在禾城购买了一栋别墅,给马山做婚房。 何家昌从濠江派人来了海城,给查家送了二十亿,说是给义子马山迎亲的彩礼。 查家就从南洋拿出一块地来,另加一艘游轮,直接开到濠江,算作查娜丽的嫁妆。 这些,最后当然也都落入了马山和查娜丽的口袋。 按照禾城人的习俗,双方还要到天星观去求个姻缘签,算算八字合不合。 当然这只是走个过场,谁敢说这二位八字不合? 天星观的张道远当然不敢。 别说张道远了,就是去龙虎山找张天师,也不敢这么说。 这可是天都仙使的兄弟。 求签这种事,当然不是当事人去的,而是双方的家里人各自去。 马山的家里人,当然是李沐尘和丁香代表了。 他们到天星观的时候,张道远正在给院子里新栽的大树架三角支架。 “张道长,这是在干嘛呢?”李沐尘招呼道。 “哎!”张道远看到李沐尘来,连忙从树上下来,指着支撑的铁杆说,“加固一下,这不是台风卡努要来了嘛。” 然后拍了拍手,恭敬地行礼道:“小道张道远恭迎上仙驾临!” 李沐尘摆手道:“这里是红尘,别动不动上仙上仙的。” “是,李公子。”张道远改了口,迎李沐尘进去,对着全新的瓦舍院子,不无得意地说,“天星观新建,完工还不到半个月。照您的吩咐,这里一砖一瓦,都是我亲手搭建,一花一木都是我亲手移栽。请李公子验收指点。” 李沐尘早就注意到了,这新建的天星观占地面积比从前还大些,尤其是格局,引青龙,跨白虎,气势不凡,门前屋后栽种的树木,隐隐形成了守护的阵法。 “不错,不错!张道长,你的修为大有长进啊!”李沐尘夸赞道。 “承蒙李公子指点!”张道远说,“我也是第二次重建天星观,才体悟到公子的良苦用心。重修道观,其实就相当于重塑人身。我们修行,就是在千锤百炼中,重塑我们的身心和魂魄。以前我自以为有些天赋,修行时常常偷懒,爱走捷径。如今方知,大厦之成,全在用心,一砖一瓦,都不容错。越是仔细精确,房子就能建得越高,若是随意,造不了几层就踏了。” 李沐尘哈哈笑道:“这也是张道长悟性高。这段时日修房子,辛苦了。我这里有一套养生功法,能滋养灵田,道长不嫌弃的话,就拿去玩玩。” 张道远激动万分。 这可是天都来使啊! 对上仙来说是养生功法,对他来说那就是仙卷宝箓。上仙说拿去玩玩,他和不敢玩玩,那是要用心参悟的,悟透了,就能少走几十年的弯路。 一道神念注入张道远的泥丸。 “我看你这里风水不错,这几套普通阵法也顺便传你了。” “多谢上仙!” 张道远差点就要跪下来了。 这哪里是普通阵法?这简直玄奥无比,天师府秘传的天师宝鉴里的阵法恐怕也不过如此。 这半年多来,造了两次房子,虽然辛苦,但也算值了! “跟你说了,别叫我上仙。”李沐尘说,“今天你才是道长,我是来求签的。” 张道远一愣:“求签?” “是啊,给我兄弟马山求个姻缘签。” 张道远一听就明白了,立刻进殿,摆好签具,在祖师爷像前焚香祷告。 张道远把签筒交给李沐尘。 李沐尘摇签的话,就太欺负这大殿里的神像了,所以就把签筒递给了丁香。 “不要用法力。”他交待道。 “嗯。”丁香接过签筒,握在手里,很认真地在心里默默祈祷了一番,然后摇动签筒。 签子在竹筒里桄榔桄榔地响,可就是不掉出来。 李沐尘不禁怀疑张道远这签是不是有问题。 但出于对天师道祖师和仪式本身的尊重,他没有使用神念去窥探什么。 张道远更是脑门上都冒出了汗。 这可是新的天星观建成后的第一单买卖,还是天都上仙亲自来的,相当于工程验收。 签灵不灵还在其次,关键你得出货啊。 这就像玩游戏,你金币攒足了,抽奖按钮点下去了,网卡住了。 像开发商卖房子,首付付了,款贷了,烂尾了! 张道远那个懊恼啊,这签是他新买的,为了省几块钱,他在某音上蹲了半个多小时的直播,抢了个券才买的。 那主播也是个道士,吹得乌泱乌泱的,说这签多好多灵。 整座天星观重建,所有的东西,他都是用了心的,货源一查再查,做工一试再试,唯独这一桶签,买得有点随意。 可偏偏就出了问题,在上仙面前丢人丢大发了。 张道远正着急的时候,忽听吧嗒一声,一根签终于从签筒里掉出来,落到地上。 刚松了一口气,往地上一看,他脑门子上的汗就瀑布一样流下来了。 只见地上的签,竟然一分为二,断成了两截。 张道远心里一万头草泥马狂奔而过,他此时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把那卖签的道士主播揪出来,丢在那一万头草泥马前进的路上。 ------------ 第705章 以示警醒 丁香捧着签筒,不知道该不该去捡地上的签,看向李沐尘。 李沐尘皱起了眉头。 这是一个不祥的征兆。 刚才为了表示尊重,也因为马山哥是他的亲人,所以他没有窥视天道。 所谓关心则乱,他怕窥视天道,会乱了因缘,错了镜像。 他想过最坏的结果就是出来一个下下签,但没想到签直接断了。 这时候再窥视天道已经来不及了。 因为天机只在那一刹那闪现。 让李沐尘奇怪的是,马山和查娜丽认识的整个过程,他都的一旁,他没看出一点儿不好来。 而且查娜丽的师父,大马神女法蒂玛,显然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合适,要不然她一定会反对的。 法蒂玛的修为很高,多高他不清楚,但敢去沉光海找二师兄,那就说明她至少有这个能力。 他们都没感觉到,为什么现在却出现了断签? 李沐尘看见丁香脸上迷茫的神色,忽然心头一震。 问题难道出在丁香身上? 这签是丁香求的,这里面天机相关者,除了马山和查娜丽,就只有丁香。 李沐尘蹲下来,从地上捡起那支断签。 签成两半,签文也成了两半。 上一半写着:“脍炙,所同也。” 下一半写着:“羊枣,所独也。” 李沐尘不明白签文什么意思,就交给旁边的张道远:“张道长,你来解签吧。” 张道远紧张得要命,叫他解签,就好像叫他考试一样。 怎么解? 当然是往好了说啊,签都断了,难道还要往坏了说吗。 他接过签,看了一眼,就说:“李公子,此签文在因缘签里面,属于上签,出自《孟子》,换做姻缘来说,意思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所遇所好,不能用大众的眼光来审视人与人的姻缘的好坏,好不好,只有自己心里知道。但是现在签从中间断开……” 张道远顿了一下,咽了口口水,“啊,那就从上签,变成上上签了!您看啊,‘脍炙,所同也’这里断掉,只剩下‘羊枣,所独也’,意味着对所爱情有独钟,抛弃了一切世俗的目光,这是堪比许仙白蛇的不俗爱情啊!” 丁香原本紧张地听着,担心自己求的签,把马山哥的姻缘给求坏了,听到张道远说上上签,才放心下来。 可李沐尘却一皱眉:“许仙白蛇?那谁是法海?” 张道远大惊失色,自知失言,忙道:“李公子莫怪,我只是打个比方,不是许仙白蛇,是梁祝,梁祝!” “行了,你能把这断签给解成上上签,也算你有心。”李沐尘笑道,“我们走了,这是卦金。” 便放下了六十块钱,带着丁香走了。 张道远恭送李沐尘离开,看着他们消失在下山的小路上,擦了擦额头的汗。 这一关总算勉勉强强过去了。 他立刻转身回到大殿,把那一筒签给倒出来,一根一根地检查,发现签的质量好像没什么问题。 他把签一根一根的丢地上,没有一根断的。再捡起来,稍微加了点力气,还是没有断的。 奇了怪了,这么多签,难道就一支有质量问题,偏偏那一支还被丁香姑娘给抽出来了? 张道远只能自认倒霉。 就在这时,门外一个洪亮的声音传来:“你就拿这些没开光的假签糊弄人吗?” 一个四五十岁,道士模样的人,正迈上殿前的台阶。 此人一身道服,手捻拂尘,背上还背着一把剑。 这装束,怎么看怎么像是从影视城过来的。 张道远一愣,有些不悦,道:“这位道友,本观新建,还未开放,如果是挂单的话,还请去别处吧。” “哈哈哈……”那道士放生大笑,“被我戳穿了就想赶人走?你这样也配穿这身道服?” 这要是放在以前,张道远早就怒了,但自从修了两次房子,他的心境得到了很大的提升,微微一笑: “配不配穿这身道服,不是道友说了算的吧?敢问道友何方神圣,既然不是挂单,又不知有何指教?” “终南穆星野。”那道士说道,“你又是谁人门下。” 张道远一听终南,微有些吃惊。 终南山是道门圣地,重阳宫是全真三大祖庭之一,也是当年全真祖师王重阳修行的地方。 “原来是全真道友,失敬失敬!”张道远拱手道。 穆星野却一点也不客气,站在那里,并不回礼,说:“都说正一没落了,没想到没落成这样,签不开光就算了,房子还乱造,看看这三清殿和祖师殿,还有偏殿的位置,没有一点规矩!” 张道远再好的脾气,听到这里也不高兴了。 “穆道友,你师父没教你要有礼貌吗?随意评论别人的宫观,否定别人的劳动,这是修行人所为吗?” 穆星野冷笑一声:“算了,懒得和你说,等我有空了,自去龙虎山天师府计较。我来问你,禾城有一个叫李沐尘的人你可知道?” 张道远心说,你特么早来半步不就碰上了。 不过他心头正火,就问:“你找他干什么?” “我听说此人十恶不赦,仗着自己武力高强,动不动灭人满门。金陵朱啸渊在朱门镇召集天下武林同道声讨他,我受邀同道邀请,前来诛灭他。你快快告诉我,他在什么地方?” 张道远一愣。 金陵朱门镇的事他也听说了,但这只是武林中事,什么时候涉及道门了? “哼,你连李公子是什么人都不知道,还好意思自称道门正统,还说什么我们正一没落了,真是天大的笑话!” “你说什么?”穆星野面色一沉,“看来你认识姓李的,快说,他在哪里?” “我当然知道,但我不告诉你。”张道远说。 唰! 剑光一闪,穆星野手里多了一把剑,剑尖抵在张道远的脖子上。 “说!” 张道远脸上青筋爆出,怒道:“你杀了我,我也不会告诉你的!” “冥顽不灵!” 穆星野大怒,用力一跺脚。 轰一声响,一股强烈的冲击波从他脚下荡漾开来,整座天星观顿时夷为平地。 一点流光闪光,穆星野御剑而起,冲破漫天的尘埃,飞天而去。 只留下他的声音: “你助纣为虐,本当一剑灭之。念在同为道门,暂且饶你一命,只毁你道观,以示警醒……” 声音随着扬起的尘埃飘荡。 张道远呆呆地立在那里。 待尘埃落定,眼前只剩下那棵被三根柱子固定住的树,孤零零地立在废墟里。 半年辛苦就这样没了。 张道远只觉得很梦幻。 耳旁还回响着穆星野的话,胸中一口无名的怒气升腾起来。 他对着天空竖起了中指:“臭终南道士,我醒你姥姥!” ------------ 第706章 一帘风雨僧渡花 天星观倒塌的时候,李沐尘已经到了钱塘。 那一支断签,让他始终感到不安。 尤其是张道远说许仙白蛇,后来又改口说了梁祝。 张道远的道行不高,但无心之说,往往又暗合天机。 不管是许仙白蛇,还是梁祝,故事都发生在钱塘。 李沐尘先到了雷峰塔,这里是传说中白蛇最后被镇压的地方。 可惜原塔早已倒掉了,如今的雷峰塔是后建了,除了名字外,和旧塔已经没有什么关系。 因受台风影响,今日时有骤雨,倾盆而下,钱塘湖的游客特别少。 李沐尘飘过湖面,穿风越雨,落在湖心小岛上。 岛上亭台楼阁,曲桥通幽。 岛南边的湖面上,立着三座精巧的石塔。 这里是钱塘湖最美的景观——三潭印月。 此时无月,但风吹波涌,雨落成烟,更有一种凄美的意境。 岸边绿树成荫,花草繁茂,但其中有一朵花,开得特别地艳。 花瓣粉黄,花蕊娇红,在风雨中,如一位美人,怅望湖面,倾泄相思之水。 李沐尘看了那花儿一眼,微觉讶然。 此时风雨忽大,骤雨急打着湖面,发出哗哗的水声。雨帘如幕,似要将这天地遮住。 李沐尘望着那大雨中的三座石塔,有些发呆。 这雨说来就来,说大就大,天心难测,最是喜怒无常。 听说京城暴雨,街道成河,形成了内涝。侯七贵说李宅还好,就连隔壁新修的宅子也没进水。 李沐尘却知道,那是因为黄大山施了法,将水引走了。 但黄大山终究不是神,他能引走水保住李宅,却不能把水变没了,更不能阻止天降大雨。 祸水东引,不过移祸给他人,非善举。 所以他让侯七贵给黄大山说了声,不要再做法,天道循环,该受就受。必要的情况下,还要尽力救助周边苦难的群众,宁可李宅淹了,也不能视若等闲。 今年天下多雨,似非吉象。大师兄说,域外风云涌动,多地秘境开启,天机迷蒙难测,或大乱之始,还是大治之端,也未可知。 李沐尘正出神,忽听身后有人说道: “阿弥陀佛,雨中赏湖,李公子好雅兴!” 李沐尘回头,看见智忍和尚站在花间小径上,双手合十,朝他微笑。 “大和尚不在庙里修行,冒雨而来,不是比我更有雅兴?”李沐尘笑道。 智忍未置可否,问道:“我看李公子面有愁容,不知有何烦恼?” 李沐尘望着湖对面烟雨中朦胧的雷峰塔,问道:“大师,雷峰塔下真有白蛇吗?” 智忍一愣:“李公子何有此问?” “好奇而已。” “有,也没有。” “怎么说?”李沐尘好奇道。 “我幼时出家,那时雷峰塔还在,只是破败不堪。后来雷峰塔倒塌,有白气冲天,我在天竺犹能见到。我问师父,那是不是传说中的白蛇。师父说,是也不是。” 遇到禅宗和尚打机锋,李沐尘很是头疼,问道:“何谓是也不是?” 智忍笑道:“我当时也这么问。师父却反问我,你是因为雷峰塔而知道了白蛇,还是白蛇传而知道了雷峰塔?” 李沐尘一愣,很快明白了智忍师父的用意。 世人先知道雷峰塔,还是先知道白蛇传,并不重要,恐怕也没有明确的答案。但有一点,这两者是紧密联系在一起的。 雷峰塔因白蛇传而出名,白蛇因雷峰塔而存在。既然塔倒了,白蛇自然也就不存在了。 至于它曾经存不存在过?那只在人们的想象里,就像塔一样,真实的塔早已倒了,如今立着的,只是一个虚幻的想象,一个旅游的地标。 没人在乎它曾经是什么。 这么一想,李沐尘似乎也想明白了给马山和查娜丽求的那支签。 他倒是不担心马山,反而有点担心起丁香来。 天机迷蒙,当时未窥视,现在再想看,已经完全看不清了。 当然,当时去看,也未必能看到什么,反而可能是错的。老天爷有时候会故意捉弄人,你修为越高,他越捉弄你,让你错得越离谱。 “多谢解惑。”李沐尘拱手行了一礼,“我先告辞了,天寒雨大,大和尚当心着凉。” “多谢公子关心,他日有暇,请来天竺一叙,喝一杯苦茶,听小僧讲一个故事。”智忍说。 李沐尘点点头:“好,一定叨扰。” 便一步踏进风雨之中,消失在湖面。 智忍望着李沐尘消失的地方,叹了口气,然后走到湖边那朵特别娇美的花儿前,一伸手,手中多了一把油纸伞,撑开在花的上方。 纸伞替花儿挡住了风雨,撑开了一片晴天,而和尚自己却自站在伞外,任由风雨淋着。 “这李公子啊,我记得初见他时,还未入先天,如今却已能踏遁虚空,修行进境之快,莫过如此了吧?” 智忍仿佛在自言自语,又仿佛在对谁说话,语气温柔得,好像秋夜的油灯,生怕被这风雨淋灭了。 “你看这李公子,有情有义,非一般玄门狂生。佛门空相,或许不如仙家更易渡你。我若求他,他应该会答应罢?” “我这一世,必不能成佛。若能助你成仙,也不枉我三生辗转,百年面壁,纵然此身成灰,亦无憾了。” “当年钱王射潮,引恶龙至钱塘湖,锁于湖底,以三塔镇压。却不想让天目向东,汇聚一川灵气到此,成就了今日杭城。” “我想好了,此番绝不让你再凋零。台风也好,暴雨也罢,我必护你渡你,直到你成人。若天再妒你,我便放了这恶龙,搅它个天地不宁……” 那三座石塔间,隐约传出一声龙吟。 智忍恍若未闻,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 一僧,一伞,一花,一帘风雨,在三潭印月的钱塘湖上,犹如一幅画卷。 远处的湖岸边并无行人,不知哪家店里,放着最近流行的歌声: “君住在钱塘东,妾在临安北,君去时褐衣红,小奴家腰上黄……” ------------ 第707章 一剑失灵 禾城梧桐居。 许国立正懒洋洋地靠在大门口,看着阴晴不定的天空。 “喂,李沐尘是不是住在这里?” 不知何时,突然出现了一个老道,穿着道袍,还背着一把宝剑,看着像是片场刚出来还没来得及换衣服的演员。 许国立吓了一跳,不知这老道从哪儿冒出来的。 不过他知道李沐尘出身玄门,说不定是师门的什么长辈,虽然说话的语气让他很不舒服,但他也不敢怠慢,说道: “李公子的确住在这里,请问您是哪位?” “那就行了。” 道士二话不说,就往门里走。 许国立当然不让,一步跨出挡住了门。 “呵,还练过点功夫!让开!”道士说。 许国立本来就是军人出身,有功夫底子,李沐尘帮他治好了腿伤后,这一年在梧桐居,每天和各路高手过招,功夫进步极快。 “道长,我就是个看门的,您别难为我。请报个姓名来路,我好进去通报。”许国立说。 “哼!果然是恶人架子大!”道士冷哼一声,“让开,要不然我就不客气了!” 许国立算是听出来了,这家伙来者不善啊! “道长,您要是来作客的,我们公子和夫人都是好客之人,我进去通报一声,再迎您进去,好茶好饭好招待。但您要是来找事的,还是请回吧!” “啰哩啰嗦!” 道士脸色一沉,手一挥,许国立整个人就飞了起来,砰一声撞在大门的门楣上。 门楣上的砖瓦被磕飞了几块,和许国立一起掉在了地上。 许国立一声闷哼,感觉血脉震荡,胸口窒息,噗的吐出一口血来。 这道士的实力非同小可,挥手间就让他受了重伤。 他知道今天遇到了高手,但职责所在,他是不可能让对方就这样走进去的。 许国立已经五十多了,离开军营二十年,军人的血性在这一刻又被激活了,他捂着胸口,从地上爬起来,擦了擦嘴角的血,一张脸冷下来,凛然道: “要想从这里进去,除非杀了我,从我的尸体上踏进去!” 道士似乎有些意外,哈哈大笑道:“没想到小人身边还有这样讲义气的,可惜你跟错了人!我本不想杀你,是你自己要求的,那我就成全你!” 便见他手中拂尘一挥,尘丝卷向许国立。 许国立武艺虽也不错,但遇到这种先天级别的高手,根本没有反抗的能力。 身体一下子被尘丝卷住,飞向空中。 每一根丝都如钢丝,切入他的皮肤,只要道士意念一动,他就会被切成肉泥,比绞肉机切的还要干净。 但就在这时,一片白光从院子墙根底下射出,如一把刀,切向尘丝。 道士惊咦一声:“还有阵法!哼,看我破阵!” 他手腕一震,尘丝放开了许国立,漫天撒开,犹如一张大网,罩向梧桐居。 而梧桐居的前后左右,各个方向,罡气射出,仿佛埋伏着一支大军,此时万箭齐发,射向天空的尘网。 许国立从半空中落下,砰一声落到院子里。 梧桐居的人早就被惊动了。 “许叔!”马山第一个冲出来,冲上去抱住许国立。 只见许国立身上皮开肉绽,浑身血肉模糊,连五官都有点看不清了。 半空中传来噼噼啪啪的响声,地面射出的罡气将尘网射出了许多的洞,一张尘网变成了筛子,也失去了威力。 只见一个道士浮在半空中,被背着宝剑,手中拿着一个秃了的拂尘柄。 “区区小阵,休想挡住本道爷!” 道士忽而将尘柄一丢,飞到半空,忽而变成巨大一根,仿佛擎天柱倒,又似泰山忽崩,朝着院子砸了下来。 只见院子里的梧桐树,忽然冲天而起,枝丫蔓延,华盖膨胀,变成了一把巨伞,撑在院子上空。 那巨柱,正落在树冠上,哗啦啦一阵响。 梧桐树又变成了平时模样,只是树叶纷飞,在风中落了满院。 “咦!有点门道!”道士似乎有些惊讶。 马山仰头怒道:“你是什么人,敢闯梧桐居?” 道士看了他一眼:“你就是李沐尘?” “你爷爷马山!你又是什么人飞?有种下来大战三百合!”马山说。 “不是李沐尘!”道士有些失望,“叫李沐尘出来,我今天要杀的是李沐尘,与其他人无关!” 马山大怒:“放你娘的狗屁!就凭你,也敢口出狂言!” 说罢,对天狂轰一拳。 拳风急劲,如一股龙卷风,冲天而起。 道士冷哼一声:“米粒之珠!” 一甩袖子,袍袖如乌云一般盖下来。 马山的拳风在乌云下很快消散,那乌云一下子就落到马山身上。 啪一声响,长袖打在马山脸上。 马山只觉得被铁锹抽了一锹在脸上,头晕脑胀,火辣辣的疼。 “嗯?”空中的道士似乎很有些意外。 他这一手流云铁袖,寻常人碰上点边,也都化为齑粉了,这家伙结结实实挨了一袖子,还是抽在脸上,竟没事人一样。 再看马山,捂着脸,胸中升腾起无穷的怒意。 打人可以,竟然打脸? “啊——” 他一声咆哮,再次挥拳。 而在他挥拳的一刹那,他的身体里闪过一点虚无的灯火。 这一点灯火,让漂浮在天空的老道微微一愣,面色凝重起来。 唰一声,他拔出了背后的宝剑。 “哼!何方妖兽,敢夺人炉鼎,借舍修行,看我来灭你!” 此时,随着马山的挥拳,一股比刚才猛烈得多的旋风拔地而起。 马山整个人仿佛化身成了一条巨龙,隐藏在龙卷风中,直奔道士袭来。 道士也随之挥剑,剑气如虹,凌空劈下。 轰一下,剑气劈开了龙卷。 但在迷蒙的尘埃里,现出了一盏油灯。 当一声,剑劈在油灯上。 灯火明灭,闪了一闪。 轰一下,龙卷消散,剑气消弭,梧桐居里一瞬间就恢复了平静。 马山站在地上,紧握着拳,对着天空。 他的脸上青筋爆出,额头上全是汗水,浑身肌肉僵硬,骨骼仿佛遭受了重击,一动也不敢动,仿佛动一下,就会全身粉碎。 马山心里还在懊恼,自己竟然接不住人家的一剑。 他不知道的是,飘在他头顶的,是终南派上一任掌门穆星野,闭关一甲子,渡过了雷劫的先天真人。 要不是魂灯帮他挡住了这一剑,他早已在剑下灰飞烟灭了。 而此时漂浮在天空的穆星野比马山更为震惊。 他看着自己手中的剑,剑身黯淡,全无光泽。 那油灯一样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只不过被灯火燎了一下,这把追随自己两百年的名剑,竟然就失去了灵气。 ------------ 第708章 天道不公 “哼!我说这里怎么妖气冲天,原来是有妖兽夺舍,借地修行!” 穆星野伸出手指,在剑刃上一划,划破指尖,白膏一般的血流出来,渗透了宝剑,剑身上立刻隐隐泛起了金光。 他手执金剑,剑尖朝下,指着马山,哈哈笑道: “我本来只是来找李沐尘,没想到还能在这里斩妖除魔,哈哈哈,上天待我不薄,赐我这份功德!” 说罢,便要对马山下手。 此时的马山还没从刚才那一剑中恢复过来。 烛龙九阴灯是强,但他本身的修为太弱了,还没能和魂灯完全融合,更不能发挥九阴灯力量之万一。 能接下先天高手的一剑,已经是了不得的成就。 不可能再接住穆星野抹上本命魂血的第二剑。 穆星野手中剑射出一道剑气,直奔马山。 就在这时,院子里的那口井,井口忽然放出金光,现出几个金色的符咒。 平地里响起一声惊雷。 一道闪电劈来,击中了穆星野的这道剑气。 “五雷阵法!”穆星野惊道。 可再看那井口的符咒,似乎又不像是龙虎山的天师五雷符。 他只觉得这符咒十分高级,蕴含无上玄妙的道法。 可是井底似乎又隐藏着极阴之气,这和雷法不同。 就在这一愣神间,井口射出几十道白光,直奔穆星野而来。 这些白光,利如箭矢,灵如剑气,阴中带阳,阳中带阴,不知是什么东西。 穆星野举剑横削,叮叮当当一阵响,把那些白光全部磕飞。 可那些东西如活的一般,飞到半路转了一圈,就飞回了井口。 此时,只见井沿上多了一个绝色的白衣女子。 穆星野眯起眼睛看了一眼,冷笑道:“我还以为是什么呢,原来是一只带刺的孽畜!” 他忽然仰天大笑起来,“哈哈哈,这小小的地方,竟然妖孽横行!只是你们这点道行,就敢在红尘中乱走动,胆子也太大了!也怪道门衰弱,龙虎、茅山就在附近,竟然视而不见,也不知是放纵还是无能!” “都说李沐尘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看来传言不虚。天下苦李沐尘久矣,今天我就替天行道!” 说罢,举起宝剑,一手掐诀,剑身上金光闪烁,一股毁天灭地的威压从他身上爆发开来。 马山和白荆荆都能感受到,接下来这一剑,一定是无比强大。 先天高手,雷劫威力,非凡人所能抵挡。 “住手!” 忽听一声娇喝传来。 穆星野转头,看见正厅里缓步走出一个女子。 这女子看着也就二十来岁,模样娇美,和井上站着的妖女一般绝色。 但穆星野看着她的时候,有种说不清的感觉,仿佛眼前的不是一个人。 他以为也是什么妖怪,但无论如何用法眼去看,也看不出妖气,更不可能是灵修魂修。 “你是谁?”他问道。 “我叫林曼卿。不知道长如何称呼?” “终南穆星野。” 穆星野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报出名号。斩妖除魔,到了妖魔的老窝,还要对妖魔报个名号,真是笑话。 “穆道长既是终南高士,不知到梧桐居所为何事?又为何要伤人?” “哼,我来找李沐尘。” “道长若是作客,早说就是了,我自当奉上好茶,等我丈夫回来就是。但道长无端闯进来不说,还伤了我们家的人,这可不像是高士作风。” “李沐尘是你丈夫?” “正是。” “哼,好个缩头乌龟,自己不出来,让女人出头。去,我不和女人说话,叫李沐尘来。” 穆星野漂浮在空中,高高在上。 林曼卿微微一笑:“道长是不是闭关太久了?如今天下早就变了,早就提倡男女平等了。道长怎么还活在旧社会呢?再说修行,茅山上清祖师魏华存、全真七子孙不二、文逸真人曹仙姑,不都是女的吗?孙不二还是重阳祖师的弟子,也算是你们终南派的祖师之一,穆道长难道不知道吗?” “呵,好个伶牙俐齿的丫头!”穆星野冷笑道,“任你说破了天,也休想动摇我心。李沐尘滥杀无辜,已入魔道,你们又在此地豢养妖孽,罪无可恕。斩妖除魔是我等修士的职责,今天我要替天行道。尔等无关人员,自可离去。” 林曼卿俏脸一寒:“看来穆道长是铁了心要为难我们了。” 穆星野说:“休得废话,看剑!” 便一剑劈向林曼卿。 马山便要上前去救,拼死打出一记强大的拳风。 白荆荆更是一身白衣褪去,化作漫天白刺。 “哼,尔等妖孽,不知天高地厚,不知天道之威。今天,就让你们见识一下,玄门剑术的厉害!” 剑气横溢,威如雷霆。 而就在这时,林曼卿忽然欺身而入,伸出两只青葱手指,夹住了穆星野的剑尖。 一切都骤然停了下来。 仿佛时间停止,空间凝固。 穆星野手握剑柄,目瞪口呆,看着眼前的女人,感觉一切都是不真实的。 怎么可能? 自己悟道百年,闭关一甲子,终于突破雷劫。 自以为一身玄功,再难逢敌手。一手重阳剑法,更是可以横扫天下。 出关以来,游荡江湖,听说朱门镇聚集天下武林,要除掉李沐尘。 一个玄门先天,去管武林中事,未免大材小用了,可穆星野手中的剑早已饥渴难耐,反正是恶人,除之而后快,先攒点功德再说。 所以他在朱门镇打听了一阵消息,就直奔禾城而来。 满以为手到擒来的事,可现在,自己的全力一剑,竟然被眼前这女子两只手指轻轻捏住了。 他看见马山挥舞着拳头,拳上生风,汇聚成一股龙卷,但停在那里,仿佛静止的画面。 又看见白荆荆满身的刺,如弩箭一般射出,前前后后,都停在半空。 一切都是如此的虚幻,仿佛来到了画中世界。 只有他和面前这个女人是真实的,仿佛独立出一个空间。 “你……你……”穆星野恍惚间有点明白,刚才为什么看这个女人感觉特别,“你是巫修?!” 林曼卿微微一笑:“是,也不是。” 指尖轻轻一拧。 那把宝剑,便寸寸而断。 随着宝剑的寸断,空间也仿佛碎裂。 断剑哗啦啦落了一地。 而旁边拳风呼啸,一股强劲的龙卷袭来,风中一盏油灯,明灭的灯火里,现出一只巨大的拳头,带着阴火炽烈的力量,砸在了他的胸口。 另一边,几十支白刺刺破虚空,刺进了他的后背。 穆星野的身体从空中跌落。 他不明白,自己悟道百年,闭关一甲子,终于熬过了雷劫,怎么会是这样一个结果? 天道不公啊! ------------ 第709章 挽救一下 李沐尘回梧桐居的时候,正碰上慌慌张张、急急忙忙跑来的张道远。 “张道长,你怎么来了?”李沐尘好奇道。 “哎呀,李公子,碰上你真是太好了!”张道远说,“有个终南道士,要来找你麻烦。我想这里面也许有什么误会。” 他就把穆星野踏平天星观的事情说了。 “也是我不好,我气他全真道士来诽谤我正一,就和他怄气,却忘了告诉他李公子您的身份。我要是早点说您是天都来使,或许就没事了。他来找您的麻烦,您是不怕,但万一伤到您家里人,就不好了。本想给您打电话,但手机放在屋子里,随着房舍倒塌压坏了。” 张道远啰啰嗦嗦说了一大堆,李沐尘总算听明白了。 “飞天高手?” 他皱了皱眉头,连忙进了梧桐居。 此时,穆星野正被绑在梧桐树下,马山和白荆荆看着他。 穆星野低垂着头,显然是受了不轻的伤。 林曼卿没有杀穆星野。 终南派在道门地位极高,重阳宫也是全真三大祖庭之一。穆星野已入先天,肯定是门内的重要人物。 她倒也不是不敢杀,只是不想擅自做主,如何处置,决定权还是要交给李沐尘。 见李沐尘回来,林曼卿就把发生的事情跟他说了。 李沐尘看都没看树下的穆星野,只问道:“许叔没事吧?” 林曼卿说:“伤得不轻,不过道士没下死手,我已经处理过一遍,现在在休息。” 李沐尘点点头,扶着林曼卿的肩,看着她,目光中带着感激,说道:“谢谢,老婆辛苦了。” 林曼卿噗地一笑:“这是哪里话,你不在,我自然要顾好这个家。去看看许叔吧。” “好。” 二人就去了许国立和晴姨住的房间。 张道远见梧桐居好好的,人都没事,总算松了一口气。 就走到梧桐树下,蹲下来,看着穆星野,叹了口气说:“唉,让我说你什么好呢!你们终南山的道士,都这么鲁莽的吗?要不要去我那里和我一起搬砖,好好修修你的心性?” “呸!”穆星野一口血痰吐在张道远脸上,“与魔为道,我替正一祖师感到羞愧!” …… 许国立躺在房间里,身上的伤已经处理过,但还是能看出被拂尘丝勒出来的痕迹。 晴姨坐在床前,一个劲地哭。 李沐尘仔细检查了一遍,见许国立的确无生命危险,放下心来,帮他除去身上的伤痕,又留下两粒药,安慰了晴姨几句。 然后才回到院子里。 这时候,正听见张道远在那里破口大骂: “你个死牛鼻子,怎么就不知好歹!我好心告诉你,李公子真是天都上仙,你不信也就算了,还喷我一脸口水!你毁了我道观,我还没问你要赔偿呢!” “呸!”穆星野啐了一口,“他要是天都上仙,我就是太上老君!” “嘿,你个臭终南道士,算了算了,我不跟你说了,你爱信不信!”张道远气呼呼地走开了。 “听说你找我?”李沐尘走到穆星野面前。 穆星野抬头看了李沐尘一眼,冷哼一声:“你就是李沐尘?” “不错,天都李沐尘。” “哈哈哈……”穆星野狂笑,笑着笑着就岔了气,剧烈咳嗽起来。 他的伤说重不重,马山的拳力还伤不了他的劫后法身,即使被巫法空间锁住,那一拳也只是让他的肋骨有些酥麻疼痛而已。 关键是那一拳中还有一点神秘的灯火,燎了他一下。让他五内俱焚,心神受损,整个人仿佛一下子跌进了烈火地狱。 也正是在那一刻,几十根白仙刺趁虚而入,刺进了他的后背。 如今又被梧桐树下的阵法困住,让他连调息都有些困难,更不要说把刺逼出来。 “咳咳……天都?真是笑话!哈哈哈……”穆星野满脸都是不屑,“小子,你知道天都是什么地方吗?听好了,天都在昆仑之上,是万仙之宗!小子,吹牛也要找个听上去可信一点的。” “这么说,你不信?” “当然不信。” “如果我真是呢?” “哼,不可能!你要是天都来使,任你处置。这次是我大意了,栽在你手里,没什么好说的。不过你也不用得意,天网恢恢,正义会迟到,但不会不到,总有一天会有人来除掉你的!” 穆星野一脸傲气,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 就在这时,李沐尘举起手,掌心赫然出现一块令牌,放出金光,金光中虚空显现一条天路,迢迢幽幽,直通青天,天路尽头符咒闪烁,现出‘天都’两个大字。 穆星野大惊失色,看着那金光令牌,喃喃道:“天……天都令?!” 李沐尘问道:“现在可相信了?” “不,不可能!天都仙使,怎么可能与妖魔为伍?”穆星野不停地摇头,一脸的不可置信。 可是天都令当前,他又不敢不信。 这世上,无人敢冒充天都来使,非天都弟子,也无人能催动天都令。 “与妖魔为伍?”李沐尘收起天都令,“这里谁是妖,谁是魔?” “她!”穆星野一指白荆荆,“她是妖!是猬妖!还有他……” 他指着马山,“他身上有异兽妖魂之气,像是被魂物夺舍了。” “夺你妈个头!你才被人夺舍了呢!”马山骂道,“你爷爷我叫马山,堂堂正正的人!” 穆星野能感觉到马山身上正常的阳刚之气,不觉皱眉,对自己的判断也产生了一丝怀疑,随后马上又指着林曼卿说: “还有她!她是巫修!你这里有妖,有鬼,有巫,你……你是天都来使,怎可与巫妖同流,鬼怪同行?” 李沐尘冷笑一声:“妖有何罪?巫有何错?枉你修行百年,连天道之下,万类平等的道理都不懂。你们重阳祖师,当年还点化过大妖。纯阳真人仗剑一生,多斩人间不平事,也不见他杀过无辜之妖。” “开启灵智,是天道赋予万类的权利。灵智一开,就被你们这些自诩正道的人定性为妖,必欲灭之而后快。你们这是在践踏天道,为了维护自己高高在上的权威,本质上与那些不许百姓开民智的昏君庸臣何异?” “这……”穆星野已经不再怀疑李沐尘的身份,只是一时转不过弯来。 旁边的张道远说:“老穆,你还不明白吗,说直白一点,往上刨个千儿八百代,你祖宗还在茹毛饮血,那不也是个灵智初开的妖吗?所以呀,咱都是妖的后代,谁也别看不起谁!” 李沐尘笑了笑,这个张道远,好像比以前聪明了,看来盖房子不但修炼了心性,也提升了悟性。 “好了,道理就说到这里,接下来,就是处置你了。你要来杀我,我念你无知,受人蒙蔽,可以不和你计较,但你伤我家人,我却不能饶你。” 穆星野愧然道:“你是天都仙使,那些谣言自然不可信。我轻信谣言,自作自受,情愿受罚。任杀任剐,绝无怨言。” 张道远怕李沐尘真要杀他,连忙道:“李公子,我有个小小的建议。这人本性不坏,就是心性差了点,不如就让他随我去搬砖盖房子,以磨练他的心性。好不容易入道先天,总要挽救一下的。” 李沐尘哈哈大笑:“这个提议不错。穆星野,我不杀你,就罚你去帮张道长盖房子,以磨练心性。另外,你伤了我的保安,天星观重建以后,再到梧桐居来,替我守门十年,你可愿意?” ------------ 第710章 巧遇 穆星野自然没有什么不愿意的。 他是迂腐了一些,但不笨。 在天都仙使门下做个看门人,这哪里是惩罚,分明是机缘。 这么一想,对于去帮张道远盖房子的事也就不那么反感了,反而盼着早点把房子盖完了,好到梧桐居来当保安。 而对李沐尘来说,多了穆星野这样一个看门人,让他可以少了很多后顾之忧。 马山很快就要去濠江了,暑期结束后,林曼卿也要回南江大学去上学。 他们一走,梧桐居就只剩下白荆荆一个高手了。 白荆荆在那些修行人眼里还是个“妖”。 他不希望二十年前李宅的事情发生在禾城。 穆星野是先天高手,又是终南派的长老。有他在,梧桐居基本上安全了。 接下来,李沐尘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去冥界九幽就不用说了,眼前朱门镇的事情也已经迫在眉睫。 朱啸渊召集了天下武林同道讨伐李沐尘,目的是把魔门五使引出来。 现在也不知道效果如何。 魔门五使,吕显和澹台玉已经死了,魔教五行旗当中的黑水旗和太白旗也已经落在李沐尘手中。 还剩下童昊、叶羡林、巩仙三个,以及红、黄、青三面旗。 李沐尘有一种预感,拿到全部的五行旗,他就能入冥界、下九幽,去寻找自己的母亲了。 至于父亲,他不敢确定在白头山天池秘境中所见的幻境是真是假,不过从现在掌握的二十年前的线索来看,找到王屋的月仙凌,或许就能知道父亲究竟死没死了。 穆星野跟着张道远去了望江山搬砖,李沐尘就和林曼卿一起动身去了金陵朱门镇。 他们没有直接去找朱啸渊,而是在朱门镇随意地逛了逛,观察往来之人。 今年的朱门镇比往年不知热闹了多少倍,所有的宾馆和民宿都住满了,来的人形形色色,不乏奇奇怪怪的人。 其中不乏有各地的宗师,有些是响应朱啸渊的号召而来,有些则是来看热闹的。 但让李沐尘奇怪的是,除了武林中人,竟然还有不少玄门中人,身上有着明显的法力波动。 中午时分,他们走进了一家小饭馆。 外面天气炎热,里面开着空调,清清凉凉,仿佛两个世界。 只是三三两两,人已经快坐满了。 服务员就把他们引导到角落里仅剩的一张空桌子。 由于位置在角落,空气不流通,比较闷一些。服务员见他们衣着华丽、仪表不凡,就问他们要不要和旁边的人换换桌。 旁边一张桌上坐着一老一少,桌上放着两大碗面,已经吃得只剩下汤了。 两人都留着寸头,老人六十多岁,衣着朴素但很干净。 少年大约十六七,一双眼睛滴溜溜乱转,仿佛对什么都充满了好奇。 李沐尘和林曼卿一走过来,少年就一直盯着他们看,目光落在林曼卿脸上的时候,仿佛被磁铁吸住了一般,就再也挪不开了。 林曼卿微微皱眉,不过也没当回事,毕竟少年的年纪才和林云差不多。 李沐尘看了他们一眼,总觉得有几分面熟。 服务员大概是看那两人占了一桌,才点了两碗青菜面,而且已经吃的差不多了,有点想赶人的意思,就让他们换桌。 林曼卿阻止道:“算了,我们就坐那边的,角落还安静一些。” 她这么一说,服务员也没辙,别说人家还没吃完,就算吃完了,人坐着,你也不能硬赶人走。 李沐尘和林曼卿坐下来。 服务员问他们要吃点什么。 林曼卿随手看了一眼菜单,也点了两碗面。 李沐尘早就可以不食人间烟火,现在的林曼卿也差不多了,但既然在人间行走,总还要有几分人间相。 在炒菜馆里点两碗面,尤其是中午生意正红火的时候,可想而知,服务员不会给什么好脸色。 “真见了鬼了,今天都是这种小气吧啦的人!”服务员嘟囔着走了。 李沐尘和林曼卿相视一笑,也不计较。 旁边桌上那个年轻人还在看他们 忽听老人说:“不要看了,那是人家的老婆,你福分不够,看再多也偷不走的。” 李沐尘和林曼卿都不觉讶然失笑。 老人这话听着直白无礼,但好像也没什么毛病。 年轻人却说:“正因为偷不走,才要多看几眼,不然就没得看了。师父,你不看吗?” “我看什么看?都一大把年纪了,没你那凡心了。”老人说。 “那你上次在山里偷看人家寡妇洗澡!”年轻人说。 “阿弥陀佛!”老人忽然念起了佛号,“臭小子,不要乱说!我哪里是偷看?我是打算还俗回家讨老婆的,那是人家给我介绍的老婆,我总要先看看。” “那后来人家拿着棍子追出来的时候,你为啥要跑?” “阿弥陀佛,我那不是跑,我是看破了镜花水月,要远离红尘执迷。” “师父,你不是要还俗了吗?怎么又要远离红尘执迷了?那你还讨不讨老婆?” “讨,当然要讨。” “那我师娘呢?” 老人捧起面碗,低头喝了一口面汤,砸吧着滋味:“就在这汤里。” 年轻人不解,低头去看碗里的汤。 汤就是那样的汤,混着几条残余的断面和两根青菜,漂着一层油花儿,浑浑浊浊,连个影子都照不出来。 “要喝。” 年轻人就端起面碗,喝了一口汤。 “什么滋味?”老人问。 “面的滋味。”年轻人说。 “汤里可还有面?” “没了。” “就是,汤里没面,你能吃出面的味道,只因面在你心里。家里无师娘,为师我也能享受师娘的味道,只因师娘就在为师心中。你盯着人家看,是偷不走人家的老婆的。闭上眼睛,她就跑到你心里了。” 年轻人似懂非懂,又看了林曼卿一眼,然后闭上眼睛。 老人便趁机端起年轻人面前的碗,把碗里的汤吧唧吧唧喝了个干净。 “心里有了吗?”老人问。 “有了。”年轻人闭着眼,满脸欢喜。 “嗯,那可以睁开眼睛了。” 年轻人就睁开眼,看见面前空空的碗,惊道:“呀,我的面呢?” “面已在你心里,碗里有没有,不重要了。” “啊?可我还饿呢!” “别想着面了,心里的美人儿跑啦!” “可我还是觉得面重要一点。” 老人点点头,语重心长地说:“所以呀,想女人这种事,都是吃饱了撑的。徒儿啊,今日你又上了一课,你离成佛越来越近了。” 年轻人若有所悟的样子:“多谢师父教诲。可是,师父……我还想再吃一碗面!” 李沐尘和林曼卿终于听明白了,这一老一少,是两个和尚,头上的板寸头是新长出来的。 而李沐尘也想起来为什么面熟了,这俩人他见过。 那次在甬城招宝山,他和梅姐破了柳家祖宅地下的古阵,降服了蛟魂后,在山上遇到了一老一少两个和尚。 ------------ 第711章 人生最美好的事 服务员端来了两碗面,放在李沐尘和林曼卿面前。 林曼卿点的是皮肚面,浓浓的香气溢开来,像贼一样钻进人的鼻子里,一直钻到心肝脾肺肾。 小和尚拧了拧鼻子,用力吞了几口口水。 老和尚说:“不要看,不要闻,你的面在你心里,闻着外面的,你心里的就跑了。” 小和尚说:“师父,咱们去化缘吧。” “化什么缘,咱们都还俗了,没缘可化。” “那咱们没钱了,以后怎么办?” “你还年轻,你有力气,可以去挣钱。” “那师父你呢?” “当然是等你挣钱养我。” 小和尚默然不语,不知是在思考什么,还是怕心里的面亦或是美人跑了。 这时候,外面又进来两个人,也是一老一少,只是衣服就华丽多了。老的穿着深色唐装,镶金边嵌银丝,儒雅又高贵。 少年人则是一身时尚服装,拎着一个细细长长的皮质包裹。 李沐尘一眼就看出来,这包里装的是剑,而且还是两把好剑。 最近朱门镇武林人士聚集,别说把剑装在特制的皮包里,就是直接抱着刀剑来的也不少,镇上的人都见怪不怪了。 这两人进来的时候,店里已经没空桌了。 服务员就把他们带到角落这里来,然后就去收两和尚桌上的碗。 老和尚说:“哎,等一下,我还没吃完呢。” 服务员说:“你这碗都快见底了,还要吃到什么时候?就叫了两碗青菜面,打算吃掉太阳落山啊?” “花钱买的,不吃完浪费嘛。” 老和尚扶着碗,生怕被人抢了似的,往旁边挪了挪位置。 其实这张桌子是面对面三人座,可以坐六个人。 和尚挪到一边,那一老一少完全可以坐下来。 服务员撇撇嘴,也无奈的说:“二位,要么就先拼个桌。” 华服少年似乎很不耐烦,看了俩和尚一眼,皱起了眉头,说:“这么脏,我才不和他们同桌,让他们走,我们要一张单独的桌子。” 服务员有些为难地说:“他们应该马上就吃完了,您先坐着。” “放屁,这两个人身上这么臭,谁坐得下去?要么让他们走,要么给我另找一张桌子。”少年怒道。 服务员听他这么说话,也有些生气了,说:“我是开饭店的,不是开妓院的,坐个位置还挑挑拣拣的。这几天朱门镇哪家饭馆都这样,你要是爱干净想吃大餐,去金陵城里吃大饭店去,别到我这小店来。” 华服少年大怒,一把揪住服务员的领子,拎小鸡一样拎起来:“你说什么?信不信我废了你!” 服务员吓了一跳,没想到这少年看上去文质彬彬的,气性这么大。 华服老人没有阻止的意思,脸上微微笑着,似乎还很欣赏少年的脾气。 这时候,华服少年看见了林曼卿,眼睛一亮,把服务员往地上一丢,便不再理会,对老人说:“爷爷,我们坐那桌。” 老人只是点了点头,看样子很宠这个孙子,什么都听他的。 两人就朝李沐尘和林曼卿走来,在他们身边坐下来。 年轻人一坐下来,就直勾勾盯着林曼卿看,一脸谄笑道:“小姐姐,交个朋友吧,我叫皇甫希,豫州鸣鹿皇甫家族的。” 皇甫希自报身份,说道豫州鸣鹿皇甫家族的时候,脸上不自觉地露出骄傲的神色。 “小姐姐,我该怎么称呼你呀?” 皇甫希说着就靠过来。 林曼卿忽觉一阵恶心。这皇甫希,年龄也就和隔壁的小和尚差不多。 刚才小和尚也盯着她看,但那目光里就是单纯的对美的爱慕,没有邪念。但皇甫希却是满脸淫相,一看就是花场老手了。 这个年纪,就变成这个样子,可见家里是有多么宠他。 林曼卿见过很多世家子弟,纨绔不少,但像皇甫希这样的,还真是少见。 听说豫州皇甫家族还是古武世家,向来很低调,传闻他们家族里隐藏着不世出的高手。 没想到竟是这样的家教。 林曼卿连看都不想多看皇甫希一眼,指尖在面碗边沿上轻轻敲了两下。 皇甫希突然哎哟一声,捂住了胸口,脸色痛苦万分,额头上渗出了豆大的汗珠。 老人连忙扶住他,问道:“小希,你怎么啦?” 皇甫希只觉得心脏像是被大铁锤敲了两下,疼得不得了,完全说不出话来。 老人看了旁边的林曼卿和李沐尘一眼,心中生疑,朝他们一抱拳,道: “鄙人皇甫彦,皇甫家族二当家。不知二位怎么称呼,那条道上的?我孙子若有冒犯,还请大人大量,不要和小孩子计较,鄙人在这里陪个不是。” “这么大的熊孩子么?”林曼卿轻轻一笑,站起来,对李沐尘说,“我们坐到那边去吧。” 李沐尘没说什么。 他想起皇甫贤好像是皇甫家族的外支。 听说这个家族挺厉害,不知道这次来朱门镇,是不是为了皇甫贤? 皇甫贤是童昊的徒弟,那么这皇甫彦一家和童昊有没有关系呢? 他准备先静观其变,反正林曼卿刚才那一下,也够皇甫希受的了。 如果不救治,大概七天后就会心力衰竭而死,就算他皇甫家有灵丹妙药、绝妙的功法救他性命,以后也大概率是个废人。 二人站起来,就坐到了和尚那一桌。 服务员见他们帮忙解决了难题,又看上去平易近人,就热情起来,又是帮他们端面碗,又是抹桌子。 李沐尘和林曼卿坐下来。 小和尚的眼睛依旧在林曼卿脸上打转,但眼神很单纯,就是少年人看见美好事物的那种纯纯的爱慕之心。 老和尚却是鼻子擤动,不停地嗅着。 “哎呀,早听说金陵皮肚面好吃,真是香啊!” 见没人搭理他,终于忍不住说:“施主,我看你很面熟啊!” 李沐尘笑道:“大师不在宝陀寺出家,怎么跑金陵来了?” 老和尚说:“哎呀呀,果然是你!公子好福气呀,每一次身边都有美女相伴,还各个不同,各个绝色。” 林曼卿睁大了眼,好奇的看着老和尚和李沐尘。 李沐尘撇撇嘴,小声对林曼卿说:“梅姐。” 林曼卿“哦”了一声,却未说什么。 “平波,你知道人生最美好的事情是什么?”老和尚问道。 小和尚平波摇头。 老和尚说:“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啊!你看,咱们今天也算是他乡遇故知了。” 平波不明白,这萍水相逢的两个人,怎么就成了故知?不过师父这么说,他也就这么听着。 “平波,你可知道比他乡遇故知更美好的事情是什么吗?”老和尚又问。 平波想起了另外两句话,就答:“洞房花烛夜……” 他的话没说完,就被老和尚一巴掌拍在板寸头上。 “就你胡思乱想!” “那是什么呀,师父?” “比他乡遇故知更美好的……”老和尚笑嘻嘻地说,“当然是他乡遇到的故知,请我们吃一碗皮肚面啦!” ------------ 第712章 玄武秘境 小沙弥平波提醒道:“师父,皮肚面是荤的。” 老和尚面不改色,说道:“当年释迦为行者时,日化一缘,别人给什么吃什么,馊饭臭肉,从不拒绝。佛祖都能吃肉,我为什么不能呢?” 平波很不理解,就问:“那我们在庙里的时候,为什么要吃素呢?” “因为穷啊!”老和尚双手合十,念了一声阿弥陀佛。 小沙弥平波若有所悟,托着腮,鼻子里又钻进皮肚面的香味,口水就如涌泉一般从舌头周围涌出来。 李沐尘哈哈大笑,道:“好啊,我请你们吃面。服务员,两碗皮肚面,再来半只盐水鸭,一盘回卤干。” 老和尚喜笑颜开,乐得合不拢嘴,像个弥勒佛似的。 “施主乐善好施,菩萨会保佑你的!” 李沐尘笑问道:“哪位菩萨呢?” 老和尚说:“今天是观音大士成道日,施主要不要去普陀捐点功德?” 李沐尘说:“普陀路远,今天就算了。” “我可以代收的。”老和尚说。 李沐尘一愣,第一次遇到还能替庙里代收功德的和尚。 这话怎么听怎么像个骗子说的,而且骗术极其低级,怕不是脑子有问题才会上这种当。 李沐尘却笑了笑,从身上摸出两百块现金来:“只有这么多,菩萨应该不会嫌少吧。” 老和尚收了钱,脸上堆着笑:“不少,不少,施主功德无量。” 旁边桌上的皇甫彦一直在观察李沐尘和林曼卿,他怀疑孙子突然心口疼和这对男女有关,但没有证据。 此时听见他们说的话,皇甫彦嗤笑一声,原来是两个傻子,这样都能被骗,方觉自己想多了。 他又是渡真气,又是祖传养心丹,皇甫希才总算是好了些。 店里人多,人声嘈杂,这两桌的动静,完全没有引起其他人的注意,人们都在高谈阔论。 “听说秦岭宗师赵金泉昨天也到了朱门镇了。” “是啊,天下宗师汇聚一地,这是多少年不曾见过的盛景了!” “要不怎么说朱老是泰斗呢!他振臂一呼,八方响应啊。” “可不光是朱老,你们难道不知道,京城的萧笙也早就到了朱门镇,就住在朱老家里。” “南朱北萧,不是向来不和吗?怎么到一起了?” “谁说南朱北萧不和了?只不过是南北武林各自推崇,就和网上那些明星一样,粉丝们骂来骂去,当事人关系好着呢!” “嘿,你们不知道,姓李的在京城,把萧家的小少爷萧言给打残了。萧言是萧公默的孙子,被誉为百年不遇的天才,你说萧家能不急吗?” “这下那个李沐尘惨了,南朱北萧,加上几十位宗师,一起讨伐他,他死定了!” “那也未必吧,不是说朱老都不是他的对手吗?” “听说他有一把会发黑光的宝剑,十分厉害,朱老被剑气伤了,伤口到现在还没有愈合呢!” “没错,姓李的杀进华东武道协会,就是用那口剑,杀了杨元晋宗师和皇甫贤大宗师。听说他只用了一剑,一道黑光闪了一下,杨宗师就人头落地了!” “这么厉害?” “那当然,要是没有那把剑,姓李的怎么可能打得过朱老!” “你他怎么不到朱门镇来?” “他敢!就算朱老一个人不是对手,现在还有萧笙,南朱北萧,加上几十位宗师,怎么可能制服不了他?除非他是神仙!” …… 人们提到皇甫贤的时候,李沐尘朝皇甫彦看了一眼,却见他面不改色,好像并不怎么关心皇甫贤。 倒是提到发黑光的宝剑时,皇甫彦的眉毛微微挑了挑。 面吃得差不多了,李沐尘正要结账离开,忽听店里有人说: “你们真以为那么多宗师到朱门镇来,是为了那个李沐尘?” “不是为了李沐尘,难道是为了你?”有人嘲讽道。 那人冷笑一声:“朱老是武林泰斗不假,但也没到一声令下,就把天下宗师都聚集起来的程度。而且你们可能不知道吧,这一次,不光是宗师,好多古武家族都出来了。” “嗯,这个消息没错,不但古武家族,还有一些玄门隐士出没。据说……”又有一个人神秘兮兮地说,“是为了金陵开启的一处秘境!” “秘境?” “呵呵,也不用神秘兮兮的,说了也没什么,就是玄武湖,反正轮不到我们。”先前说话的那人说。 “玄武湖?那有什么,每天人山人海的,谁都可以去。” “切,要是能让你看到,那还能叫秘境?” “要是这样,那他们应该去玄武湖,到朱门镇来干什么?”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朱家是金陵第一世家,钟山和玄武湖的大部分产业都是朱家的,玄武秘境的通道,肯定掌握在朱家手里,估计只有朱老爷子知道吧。” …… 听完这些消息,李沐尘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进朱门镇的时候,会遇到那么多修行人了,原来是玄武湖开启了秘境。 林曼卿笑道:“看来你的面子还不够大,他们都不是冲你来的。” 李沐尘倒是无所谓,这样也好,有玄冥剑加上玄武秘境两重吸引力,希望能把童昊引出来。 此时两个和尚也已经吃得差不多了。 老和尚让服务员把剩下的盐水鸭打了包。 李沐尘结了账,就一起站起来离开。 “大师怎么称呼?”李沐尘问道。 “贫僧海空,这是我徒弟平波。”和尚报了法号,又问,“施主怎么称呼?” “我叫李沐尘。” 这三个字一说出来,整个饭馆里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的目光都齐刷刷地朝他们看过来。 李沐尘毫不在意,大摇大摆地走出了饭馆,任由那些食客们目瞪口呆。 到了外面,海空和尚问道:“我看此地凶险,不宜久留。施主真的不去普陀?” 李沐尘笑道:“这里有秘境,难得一见呢,和尚不打算看看?” 海空说:“普陀也有秘境啊,正待有缘人去,施主说不定就是那个有缘人呢。” 李沐尘说:“那就等他日有缘吧。” 海空摇了摇头,念了一声佛号,就和李沐尘告别,带着平波走了。 李沐尘和林曼卿走在大街上,忽听身后有人道:“站住!你真是李沐尘?” 转头一看,正是皇甫彦祖孙二人。 ------------ 第713章 会死人的 皇甫彦和皇甫希就站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 皇甫希还捂着心口,不过眼睛却没闲着,始终盯着林曼卿,贼溜溜的,冒着淫光。 “是啊,怎么了?”李沐尘说。 皇甫彦上下打量了李沐尘几眼,看不出练武的痕迹,不禁有些怀疑。 “小伙子,你知不知道,现在这个名字很危险,冒充的话,很可能会死人的。”皇甫彦警告道。 “不冒充也会死人的。”李沐尘 皇甫彦一愣,不明白这句话什么意思。 “哼,我不想和你废话。如果你是李沐尘的话,把那把剑交出来,别的事和我无关。” “我要是不给呢?” “那你就只能死了。我说过,这个名字很危险,会死人的。” 说罢,皇甫彦身上的衣服无风自动。 他的手一抖,那个拎在手里的长条形的皮包落地,而他的手里却多了一把剑。 剑意凝练,剑身竟隐隐有灵气。 这是古武剑道,属于古剑修一脉的传承。 由于剑修隐秘,所以真正的剑仙在玄门中多为散修,不成门派,反倒是其演变出来的古武剑道在华夏门派世家当中多有传承。东瀛的剑道也是由此流变而来。 皇甫彦剑意凝练,已经很有些火候。按武道而论,也是宗师之上。只是他不修武魂,而转剑灵。 那剑身上隐隐流转的灵气,就相当于武者的武魂。 杀气自剑身溢出,周围的空气中充满了寒意,盛夏之季,仿佛一下子入了冬。 皇甫希说道:“爷爷,不要杀那个女人,我要她做我老婆!” 皇甫彦沉声道:“做什么老婆,那是别人穿过的破鞋,你也不嫌丢人!” 皇甫希说:“就做几天老婆,玩腻了就不要了,有什么关系?” 皇甫彦很有些恨铁不成钢,但终究还是舍不得骂孙子,道:“好吧,但只能玩玩,不能带回家里。” 皇甫希不耐地说:“知道了。” 这时候,已经有不少人围观。 一部分,是刚才饭馆里的人。他们听了李沐尘这个名字,惊愣了一会儿,就纷纷追出来了。 还有一些是过路的武者,浓郁的杀气把他们吸引住了,知道这位耍剑的主是高手中的高手。 “这不是皇甫家的老爷子皇甫彦么?” “呀,还真是,我说怎么这么面熟。皇甫家一向来很低调,怎么跑朱门镇来了?” “豫章的皇甫贤,是皇甫家族的旁支。皇甫贤被李沐尘杀了,皇甫家肯定是来算账了。” “皇甫贤好像也是武道巅峰了吧,要不是朱老在,他就是妥妥的华东第一宗师,皇甫家难道还有比皇甫贤更强的?” “这你就不知道了,皇甫家族传承的是古武剑道,和一般武者不一样。皇甫贤那么牛逼,回了鸣鹿老家也得低着头。这位皇甫彦,论辈分应该是皇甫贤的族叔,听说剑道修为极高,一般宗师接不住他一剑。” “这么厉害?那他对面的小伙子是谁啊?” “我刚才和这小子在一家店里吃饭,听他自称李沐尘,也不知道真假。” “假的吧?李沐尘不是凶神恶煞的吗,怎么看上去文质彬彬的。他身边的娘们是谁?真漂亮嘿!” …… 杀气越来越浓。 面对古武剑道巅峰的皇甫彦手中的剑,只是剑意和杀气,就让人无法靠近。 除了半步宗师以上的高手,其他人都只能退得远远的。 皇甫彦缓缓举起了剑。 “李沐尘,既然你不肯主动交出,那我就只能到死人身上找了。黄泉路上,有不少人在等你,想必你也不会寂寞。” 忽然间,剑意发动,人剑合一,朝着李沐尘一剑斩了下去。 这一剑,天地失色。 人们的呼吸一滞,仿佛时间停止,空间凝固。 即使离得很远,也能感受到那仿佛死神来临的恐惧。 李沐尘伸出两个手指,轻轻一夹。 这近乎毁天灭地的杀意就忽然消失了。 那把剑,剑尖夹在李沐尘的两指间。 皇甫彦身体前倾,保持着劈剑的姿势,脸上则充满了惊恐和不可置信。 李沐尘指尖轻轻一翻,一声清脆的金属断裂的声音,皇甫彦手中的剑就断成了两截。 皇甫彦的身体倒飞了出去,重重摔在地上,又沿着水泥地向后滑去,砰一声撞在马路边的一根路灯杆上。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他看着手中的断剑,喃喃的说着。 这把剑,追随他七十多年,好不容易养出了剑灵,一甲子的功力全在剑上。 没想到被对方轻轻两指就夹断了! 对一个剑修来说,剑灵一死身亦死。炼养了一辈子的宝剑毁了,他也就和死人无异了。 皇甫彦猛地吐出一口鲜血,指着李沐尘:“你……你……究竟是……什么人?” “刚才好像是你说的,李沐尘这个名字很危险,会死人的。” 李沐尘说完,手腕一翻,指尖的断刃就化作白光飞了出去,刺进了皇甫彦的咽喉。 或近或远的围观的人们一个个呆若木鸡。 忽而,人群一哄而散,如惊弓的鸟群。 一瞬间,拥挤的街头就变得空荡荡的,那么静,连风都听不到。 “爷爷!”皇甫希的一声大叫打破了街头的寂静。 他扑到皇甫彦身上,大声呼唤着。 “爷爷!你不能死!爷爷……” 皇甫希回过头,看见那一男一女的背影,在朱门镇的大街上,携手而去。 他指着他们的背影怒骂着:“李沐尘!你们这对狗男女!皇甫家不会放过你们的!我要杀了你!杀你全家!……” 忽然,他的心脏猛的一揪,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揪住了。 他痛苦地捂住了胸口,表情扭曲着,张了张嘴,再也发不出一点声音。 然后,砰一声栽倒在他爷爷的身旁。 街头一个人都没有。 一只乌鸦飞过,呱呱地叫了两声。 “阿弥陀佛!” 一声佛号响起,海空和尚和平波小沙弥走了过来。 “师父,这两人死了,我们把他们葬了吧?” “葬?火葬要钱,土葬要地,我们无钱无地,葬到哪里?” 平波挠了挠头:“那怎么办?” “唉,只能超度超度了。阿弥陀佛!” 海空双手合十,念了一声佛号,皇甫祖孙二人的尸体就化作了尘埃。 一阵风来,尘埃消散。 “多行不义必自毙,但愿你们黄泉路上能反省,免得打入十八层地狱。”海空说道,“唉,多一个恶鬼,地藏菩萨就要多受一天罪啊。” 平波好奇地问:“师父,真有十八层地狱吗?” “当然真有。” “在哪里?” “在黄泉的下面。” “黄泉又在哪里?” “黄泉啊……”海空转过身,指着路边一个公共厕所,“就在那里。” “啊?”平波不解。 海空却已经朝着厕所走去。 “为师刚才面吃撑了,要去一趟五谷轮回之所……” “五谷轮回之所?” 平波若有所悟,连忙跟了上去。 ------------ 第714章 龙兴之地,定盘之针 虽然朱门镇很热闹,但朱门村还是一如既往的清静。 朱家在金陵有着极大的影响力,而武林人士对朱啸渊十分尊敬,都不敢来打扰他老人家。 即使是宗师级别的,也只来拜访一次就走了。 不过有一个人例外,那就是萧笙,被朱啸渊留在了家里。 萧笙原本是来帮李沐尘解释的,他以为朱啸渊真的是要纠集整个武林对付李沐尘。 朱啸渊一开始也吃不准萧笙和李沐尘到底是什么关系,不敢把实话告诉他,两个人差点就打起来。 好在都是武道绝巅,心性修养好,活了百多年了,脾气不会像年轻人那样易爆,最后总算是说清楚了。 朱啸渊就把萧笙留在了家里。 南朱北萧住在一个屋子里,其乐融融,也算是天下武林之美谈。 李沐尘到了朱门村,听百富明讲起这一段,心里也着实感动。 问起有没有童昊的消息,朱啸渊说:“来朱门镇的人,我们都进行了调查,暂时没有发现童昊的踪影。” 萧笙是:“童昊纵横百年,修为极高,他若是刻意隐瞒行踪,我们谁也发现不了他。” 朱啸渊点头道:“我也相信他已经来了。不光是为了沐尘,玄武秘境的开启,对童昊这种大魔头,不会没有吸引力的。” 李沐尘问道:“我在镇上也听人说起玄武秘境了,这是怎么回事?” 朱啸渊说:“其实这也不算什么秘密,所谓玄武秘境,不过是楚王埋金之地,找到了,也不过是一堆阿堵物而已。” “楚王埋金?”李沐尘没听明白。 林曼卿解释道:“春秋时期,楚威王伐吴越,见这里王气太盛,有龙兴之象,青龙为木,唯有金能克之,就命人在地下埋金,以断龙脉。这也是‘金陵’这个地名的由来。” 朱啸渊含笑点头道:“曼卿果然有学问,说得不错。金陵是龙脉兴会之地,但历代王朝在此建都的都是短命,东吴六十九年,东晋百年,南朝宋齐梁陈加起来百七十年,平均每朝才四十年,大明也是四十年就北迁,太平天国九年,前朝也不过在此二十二年。相传,都是因为楚王埋金阻断了龙脉所致。” “当年我家先祖开洪武盛世,定都金陵,刘伯温曾劝太祖迁都,只因金陵王气不稳,五十年必大变。太祖遂命人挖遍金陵,也没有找到楚王埋金之地,于是对刘基起了疑心。刘基便请辞回乡,终老乡野。” “太祖后来大兴土木,修建城墙,增加金陵王气。临终时对子孙言,定国五十年内若天下太平,就去挖开刘伯温的坟墓,鞭尸三日,羞辱他一番。” “后来果如刘伯温所料,大明初定不过四十年,就发生了靖难之役。成祖登基,命人挖开刘基墓,见墓中并无尸首,只有一个罗盘和一纸谏言,建议趁金陵王气还未断绝,迁都北上。” “成祖便接受了建议,迁都燕京,只在金陵留下一支,持罗盘,寻找那传说中的楚王埋金之地。这一支,就是我们了。” 众人听到这样的隐秘,都十分震惊。 原来今天的金陵朱家是明成祖留在金陵,专为寻找秘境的。大概是想找到了楚王埋金之地,把金子挖出来,既得了宝藏,又通了龙脉,一举两得,再把都城从燕京迁回来,从此国泰明安吧。 “唉,谁曾想几百年过去,早已沧海桑田,一切都成了故事。”朱啸渊叹了口气,“其实我们在前朝时,有了些发现,楚王埋金之地,应该就在玄武湖和紫金山一带。这也是玄武秘境说法的源头。可惜后来就发生了战争,江山凌乱,朱家也是风雨飘摇,哪里还顾得上去找什么秘境。最重要的是,刘伯温留下的那面罗盘,也在战火当中丢了。” “那最近怎么又有了秘境开启的说法?”李沐尘问道。 朱啸渊说:“因为有好几个懂风水望气术的术士望见了紫金龙气,也就是说,金陵又到了王气兴龙的时间。这让当年那个关于秘境的传说又在江湖上流传开来。” “另外,我们当年的罗盘虽然丢了,却留下了罗盘上的一根定盘针。我们就找能工巧匠,按照刘伯温留下的那块罗盘的样子,重做了一块,装上了定盘针。虽然不及原来之万一,但那定盘针却也能动,对周围地气的变化十分敏感。” “前阵子,罗盘指针摇摆不定,我带着它一路往北,离钟山越近,指针的反应就越大,到了玄武湖畔,指针就开始震颤不已。可惜,罗盘不是原来的罗盘,无法精确定位具体的位置,更无从知晓秘境的入口。” 朱啸渊说完,就从书房的保险柜里取出一面罗盘来,放到桌上。 只见罗盘中心天池中的指针一直在摇摆。 李沐尘看见罗盘的时候愣了一下,只觉这罗盘十分眼熟。 忽而,他从身上取出一只罗盘来,放到桌上。 只见这只罗盘,和桌上那只,几乎一模一样,上面的卦象排布和二十四山方位,都与市面上的罗盘不同。 只是李沐尘这只显得更加的古朴一些,而且盘面上刻着一圈看不懂的符咒。 朱啸渊大惊道:“这……这六虚轮转盘,怎么会在你这里?” 林曼卿也说:“是啊,沐尘,没见你玩过罗盘。” 李沐尘笑道:“这是我初到禾城时,因为没钱,就和马山哥去冯二爷的场子里赌石,顺手买的。当时只知道是个法器罗盘,已经有些毁朽,我就买会去修复了一下,也没当回事,没想到竟然还有这么一段来历。” 林曼卿也笑起来,说:“原来你的第一桶金是这么赚来的!” 李沐尘说:“不这么赚,我就只能吃你家的软饭了。关键是我的岳母大人还不让我吃啊!” 林曼卿咯咯地笑着,说:“你要是早点把你的本事亮出来,我妈会不让你吃?” 朱啸渊说:“沐尘,看来这罗盘和你有缘,金陵王气,莫非要应在你身上?” 李沐尘连忙摆手道:“朱老,可千万别这么说,我下山来,本是为了断尘缘,结果越陷越深,这红尘已难自拔,要是再沾上什么王气,那就真是苦海无边了。” 朱啸渊哈哈大笑:“沐尘,缘分这东西,可不遂你,要是来了,你躲也躲不掉!” ------------ 第715章 六虚轮转盘 李沐尘也很好奇这块罗盘究竟有什么妙用。 当初在地摊上看见,上面还残存一些古老神秘的气息,尤其是那些咒文,他在天都学过各种咒术,居然也没看懂。 因为缺失定盘针,所以虽然修复了,也没能看出罗盘的具体功能。只是在修复过程中,发现此盘的内部材质很不一般,结构还十分复杂。 幸亏损毁的只是表面,要不然,他还未必能修复得好。 这块罗盘就这样一直带在身上,既没有太当回事,也没有丢掉。 “朱老,现在物归原主了。”李沐尘把罗盘还给朱啸渊,“朱老可以把定盘针装上去试试,说不定就能打开玄武秘境,找到楚王埋金之地了。” 朱啸渊摇头道:“萧瑟秋风今又是,换了人间!我活了一百多岁,见惯了城头王旗变换,寻金堪龙之事,早就没兴趣了。王朝有兴衰,家族长万年。我只希望自己的子孙能平平安安,能守住这一份家业就够了。” “这罗盘是你找回来的,你又是天都弟子,万仙门下。想那刘伯温,经天纬地,冠绝古今,他的罗盘,或许别有奥用,也只有在你手上,才不会暴殄天物。” 说着,便把那赝品罗盘上拆开,取出定盘针,递给李沐尘,“这个也给你,你装上看看。” 李沐尘没有拒绝。 朱啸渊都这么说了,再拒绝,就太矫情了。 他把定盘针装进了那只古罗盘里。 就在那一瞬间,他的神识一荡,只见罗盘上,定盘针所在的中央天池释放出一圈神光,其中蕴含的极阴的能量,仿佛来自地狱深渊的涟漪,荡漾在他的识海中。 李沐尘看了林曼卿一眼,只见她也满脸惊讶,显然也感受到了这罗盘上的法力。 “曼卿,你能看懂这符咒吗?” 李沐尘手托罗盘,法力灌注其上,盘面上的符咒就发出了奇幻的光芒。 “这……”林曼卿皱着眉头,“像是巫咒,但又不是巫咒,是不是要按一定的排列,才会生效?” 李沐尘点点头:“我也发现了,这符咒应该是要配合罗盘上的干支八卦和二十四山方位。” 又问朱啸渊,“朱老,你刚才说,这叫什么盘?” “六虚轮转盘。”朱啸渊说,“我们祖上传下来是这么叫的,是不是原名不清楚。” “六虚轮转……”李沐尘喃喃念了一遍, “我明白了,阳为实,阴为虚,在卦象而言,阴卦中间断开,是为虚象,六虚就是六断,六爻皆断,就是坤卦。” 林曼卿惊讶道:“坤为地,为母,六虚轮转……岂不就是轮回的意思?” 李沐尘微微吃惊,看了一眼手里的罗盘。 他一手托着,一手的手指在盘面上轻轻滑动,盘上神光闪烁,由中央海底荡出一圈一圈的涟漪,将罗盘分割成了许多个同心圆。 每一圈都能自由转动,正转反转,互不影响。 李沐尘明白了,这罗盘的妙用就在这转圈上面。 从天干、地支、八卦、二十四山……加上许多的符咒,一圈又一圈,叠加在一起,需要层层相合,才能发挥出妙用来。 这就像是保险箱的密码盘,一般也就三层,要解密就已经很难了。这罗盘上里里外外四十九层,每一层都不同,天干为十,地支十二,八卦为八,山为二十四…… 这比保险箱密码何止复杂了亿万倍。 就刚才这么一会儿的功夫,李沐尘已经试出了几种可能,并且稍稍领悟了那些符咒的妙用,其中以符咒组成的一圈,代表的是天星二十八宿。 但随着轮盘的转动,符咒一直在变化,还有很多他无法明白其意思。 “朱老,这罗盘应该还有对应的经书秘笈,刘伯温有没有传下来?”李沐尘问道。 朱啸渊摇头道:“最初倒是有几句口诀,但因为无法成文,只能口口相传。传到我手里的时候,已经丢失,只剩下罗盘了。” 李沐尘顿觉可惜。 他已经感觉到这六虚轮转盘不是一般的法器,功能十分强大,也绝不会是刘伯温所创造,因为上面的气息十分古老。 这种复杂的法器,一定有专门的经笈密文,仅考口诀是不够的。估计刘伯温当初也不愿把这等神器完全交给朱家人,所以只留了几句口诀。 没有秘笈,就相当于没有使用说明,只能慢慢摸索了。 李沐尘说:“我可以去玄武湖试试能不能入秘境,去不去,听朱老您的安排。” 朱啸渊想了想说:“如果能进去,总归还是要进去看一眼的,也算是了了我的一桩心愿,不管结果是什么,都让朱家的这个使命,到我手里结束吧。” “不过进秘境之前,我们还是先把你的事解决了。我想明天就在镇上召集武林同道,开一次说明会吧。童昊来不来还在其次,借此次机会,先把江湖上对沐尘你的误会给解除了。” 李沐尘点头道:“也好,那就要有劳了。” 朱啸渊笑道:“有我和老萧在,至少武林同道的面子肯定会给的。我们两个老不死的,也就这点价值了,哈哈哈哈!” 萧笙说:“我有个想法。我们南朱北萧,对立了几十年,让江湖南北两分。这一次,难得天下武林同道齐聚金陵,不如就由我们提议,推举沐尘做武林盟主,如何?” 朱啸渊道:“这个提议不错,我赞成。” 李沐尘正要反对,萧笙打断他,说:“我知道区区武林盟主,不在你眼里,你也别急着反对,先听我说完。” “我和老朱,虽然在武林中有几分薄面,今天帮你澄清一次声誉,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们挟声望以压人,说不定还以为我们得了你什么好处呢。但我们推你为武林盟主,必然有人不服,要出来挑战,你再力压群雄,一统江湖,从此以后,世间豪门世家,应该不会再有和你为敌的了,你要复兴李家,就没有后顾之忧了。” 李沐尘觉得有道理。的确,他后面有很多事情要办,不可能一直顾着红尘琐事。如果能一举震慑华夏武林,也算是一劳永逸地解决了世家争斗,保证了家人朋友的安全。 朱啸渊说:“老萧说得对。而且,你要当盟主,声势搞大了,说不定能把童昊他们引出来。” ------------ 第716章 武林盟主 朱门镇中学难得在非假日放了假,学生们欢天喜地,老师们难得清闲,就连保安也回家老婆孩子热炕头去了。 校门外拉起了警戒线,三三两两的武林人士按照工作人员的指引走进学校。百富明负责在门口迎接,武道协会安排了大量人手在附近维持着秩序。 选择学校,是为了尽可能不扰民,操场又是现成的场地,比镇中心广场大。 学校的操场上已经挤满了人,三五成群地站在一起,互相说着话。 这些人,一个个气宇轩昂、精神抖擞,随便拉一个出来,都是地方上的武林高手,不是门派长老,就是武馆的馆长。 但他们今天却甘愿顶着个大太阳,像出操的学生一样,排队站在操场上等着。他们当然不是在等校长训话,而是在等当今武林的两位泰斗——朱啸渊和萧笙。 操场边的主席台下放着几排椅子,坐在椅子上的,就是各地汇聚而来的宗师,以及在武林中德高望重的前辈。 这是南朱北萧第一次同时出现在公众面前,加上全国二十多个省的宗师,算得上整个武林百年来都未有过的盛事。 主席台上的左右两端,放着两把太师椅。朱啸渊和萧笙就坐在椅子上。 令人疑惑的是,主席台的正中央还放着一把空椅子。 朱啸渊和萧笙已经就坐,这把椅子归谁,自然就成了大众猜测的热点。 “中间那把椅子给谁的?” “不知道啊,还有谁比朱老和萧老地位更高吗?” “不可能!南朱北萧都叫了几十年了,就算洪门遗老吴公圣来了,也不可能坐中间。” “别提吴公圣了,听说在南洋被江龙辉请来的供奉给杀了。” “那供奉什么来头,能杀了吴公圣?” “听说有点邪门,是暹罗的一个妖僧,会法术。” “难怪,要是凭武功,怎么可能是吴公圣的对手!” “江龙辉不也死了吗?” “是啊,听说李沐尘前阵子去了濠江,把江龙辉给杀了,还和赌王赌了一场,赢了半个濠江。” “这小子运气可真好!” “也别说人家运气,能杀了江龙辉,赢了赌王,这就不是运气,是实力!” “狗屁实力!不就是手里有把绝世好剑吗?要不是那把剑,他能伤得了朱老?” “剑再好,也得人用吧?没点本事,光有一把好剑有什么用?”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自古以来就有剑仙一脉,专门养剑灵,人死了剑灵还在。要是能得到这样一把剑,只要剑灵认主,你不用会武功,那剑就能帮你打。” “这也太玄乎了吧?” “嘿嘿,玄乎吧!你没看这次来了很多道门的吗?还有豫州皇甫家族这样的古武世家。” “别提皇甫家了,皇甫彦和他孙子昨天就在大街上被人杀了,听说就是李沐尘干的。” “李沐尘来朱门镇了?他胆子那么大?” “嘿,你是没看到,他昨天就带这个女的大摇大摆在朱门镇上逛呢!那样子,根本就没把天下武林同道放在眼里!” “哼,这小子是在找死!南朱北萧都在,还有几十位宗师,真以为自己是神啊!” “不用大伙儿动手,我刚才看到豫州皇甫家的老家主皇甫范了!” “皇甫范?那个老怪物不是早就封剑了吗?” “是啊,当年他被称为剑圣,曾经一剑挑了黄河三大宗师。” “这么厉害!我怎么没听过?” “那都是几十年前的事了,这些古武世家,都傲得很,很少参加武林聚会,所以也很少有宗师的名头。听说皇甫贤就是因为资质平平,在皇甫家族不受待见,才跑到了赣鄱豫章另开一支,结果就成了华东第二宗师。” “行了,别说了,朱老要讲话了。”有人提醒道。 众人便一齐望向主席台。 整个操场瞬间安静下来。 朱啸渊走到台中央,朝大家拱了拱手,朗声道: “承蒙诸位武林同道捧场,朱某感激不尽。今天把大家聚在这里,只为宣布一件事。我和老萧,被人们称呼了半辈子的南朱北萧,这是我们的荣幸,却也让我们愧疚不安。我们两个老骨头,何德何能,能代表整个华夏武林?” 朱啸渊声如洪钟,没有用任何扩音设备,但他的声音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操场。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天下武道,本出一源,无地域之分,亦无南北之别。南朱北萧,让整个华夏武林,分裂了近半个世纪。所以今天,我和老萧决定,趁着天下武林同道都在,成立华夏武道总盟,推举一位盟主,让天下武林从此没有南北之争,也无门户之见,真正做到华夏一统。这可是造福千秋万代的好事啊!” 底下一片哗然。 成立华夏武道总盟,很多年前就已经有人提议过,但最终没能成功,就是因为武林门派众多,南派和北派更是泾渭分明,谁也不服谁,所以才有了南朱北萧的说法。 今天天下武林齐聚,宗师荟萃,南朱北萧都在,的确是个好机会。 但是谁来做盟主呢? 朱啸渊,还是萧笙? 他们两个或许会互相谦让,但南北武林人士又怎么会轻易认可对方? “莫非朱老和萧老要来一次比武?” 人们不禁有些激动起来。 若是南朱北萧打一次,胜者就做武林盟主,败者也可以做副盟主,没有人会不服的。 朱啸渊伸出双杀,轻轻往下一按,操场上顿觉清风拂过,空气中多了一股平和的压力,让人们安静下来。 朱啸渊微微一笑,继续说道: “在今天各省宗师都在,我们就现场表决一下,如果大家都同意,那华夏武道总盟就算正式成立了。” 坐在主席台前椅子上的宗师们一阵骚动。 其中一个站起来说:“成立华夏武道总盟,我们没意见。但由谁来担任盟主呢?朱老,还是萧老?又或者是两位共同担任?” 朱啸渊笑道:“我和老萧都已经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还能折腾几年?成立武道总盟,也算是我们留给武林的一点功绩吧。盟主这个位置,还是年轻人来当。” “朱老,您别说笑了,您二位不坐,那个年轻人敢坐这个位置?当今天下,除了你们,还有谁能镇得住整个武林?” 朱啸渊哈哈一笑:“敢不敢,凭勇气。镇不镇得住,凭本事。我看啊,大家不妨推举一下,由我和老萧来把把关。能得大伙儿推举,又能过了我们这一关,那这个盟主也就差不离了。” 操场上在此陷入哗然之中。 人们交头接耳,商量着谁能做这个盟主。 其实也没什么好推举的,无非就是坐在前排的各省宗师。的确有几位出类拔萃的,但在朱啸渊和萧笙面前,好像又有点不够看的。 要镇住当下的整个武林,还真就必须朱萧二人一起才行。 朱啸渊回到了椅子上,和萧笙隔着主席台中间的空位置,默契地一笑。 工作人员给他们递上了茶。 他们就坐在那里,慢慢地品起茶来。 过了好一会儿,场上嘈杂之声渐小。 朱啸渊才又站起来,问道:“诸位,可有合适的人选推举出来?” 场上你看我,我看你,始终无人回应。 朱啸渊笑道:“既然你们没有,那就由我来推举一个人,你们看看,行不行。” “朱老,您就别卖关子了,既然早有人选,说出来就好了。您和萧老看中的人,我们还能不同意吗?” 朱啸渊点点头:“好,那我就说了,我和老萧联名推举的这个人,就是——李沐尘!” ------------ 第717章 证人 场下安静了那么几秒钟。 接着,就爆发出一阵哗然,仿佛炸了锅似的。 人们以为朱啸渊会推举自己或者萧家的子弟,没想到会是李沐尘。 “朱老,你发英雄帖,不是邀请天下武林讨伐李沐尘吗?怎么变成让他当武林盟主了?” “是啊,朱老,您不是被李沐尘所伤吗?” “萧老,你也要推举李沐尘?我听说萧少爷是被李沐尘打残的,是不是真的?” “李沐尘滥杀无辜,毫无武德,别说武林盟主,我看他根本不配宗师之名。” “不错,龙城潘家、甬城柳家,全都被他灭门,如此行径,与妖魔一般,我等理应替天行道,杀了这魔头,怎么还能选他做盟主?” “还有他杀进华东武道协会总部,杀了倪怀奇、皇甫贤、杨元晋三位宗师。” “他昨天还在朱门镇上,当街杀死皇甫彦祖孙二人!” …… 人们你一言我一语,乱哄哄地,纷纷指出李沐尘的罪责。 朱啸渊也不阻止,任由人们说着。 反正说来说去也就是那几件事,过了好一阵,大概是说累了,人们开始安静下来。 朱啸渊很清楚,这些人真正反对的不是因为李沐尘无德,而是因为李沐尘年轻。 人们无法接受一个比自己年轻的人坐在自己触及不到的高位上。 所以往往选举只是做个样子,实际上却都在论资排辈。 当一个熬了一辈子的老人坐在高位上的时候,即使他尸位素餐,底下人也都能接受。因为权力的受益者明白,只要这个规则延续下去,即使他能力平庸,也能靠熬资历爬上去。而普通人也能接受,是因为大多数人本就平庸。他们反正不可能爬上去,便愿意接受一个平庸者,而绝不希望自己身边的人突然有一天超越了他。 见大家都安静下来,朱啸渊平静地说:“大家的意见我都听见了。这样吧,现在我先来讲讲我和老萧为什么要推举李沐尘做武林盟主……” 朱啸渊就从他和李家的渊源开始,讲了京城李家惨遭灭门,李沐尘得异人指点,长大后为李家复仇的故事。 “我发英雄帖,讨伐李沐尘是个幌子,本意是想找出那几个魔头。这些人不死,天下就不得安宁。可惜啊,我还是高看了他们,以为他们会出现,没想到却只是几只缩头乌龟!” 人们听完后才恍然大悟。 “原来是这么回事,我说那李沐尘怎么可能伤得了朱老,原来是演戏啊!” “但就为了李家的这点事,把我们全当成傻子,傻乎乎地骗到朱门镇来,是不是过分了?” “这也不算过分吧,消灭那些魔教余孽,对整个武林都是好事。” “那可以明说啊,以朱老的号召力,说清楚了,谁还不来?” “魔教的人又不是傻子,明说了谁还来啊?” …… 萧笙也站了出来,说道:“我萧家和京城李家也是世交,我和李沐尘的爷爷,也就是李天策,那是过命的交情。当我听说金陵朱啸渊发英雄帖要对付李沐尘,吓得我赶紧来金陵,差点还和朱老打起来!” 两个老人对视一眼,哈哈大笑起来。 朱啸渊说:“好了,话说到这里就差不多了,该让主角出场了。” 说罢转身朝主席台后看。 李沐尘缓缓走来,到了主席台上。 他往中间一站,整个操场上顿时鸦雀无声。 大多数人都听过李沐尘的名字,也知道他很年轻,但没想到这么年轻。 人们普遍以为他三十多岁,毕竟是宗师嘛,再天才,也总有个限度。 可这张年轻的脸,再结合刚才朱啸渊讲的李家的故事,人们终于相信,这家伙真的才二十出头。 而当他们意识到,上面这个乳臭未干的家伙可能要称为华夏武道总盟的盟主的时候,内心里多少有点不平、不甘和不屑。 “朱老,您要灭魔教,除恶人,功德无量。但这和成立武道总盟是两码事。您和李沐尘有私交,那也不能让他来当盟主啊!他才几岁?要做武林盟主,起码也得让大家都服气吧!” “就是,武功如何先不说,人品就过不了关。杀人如麻,灭人满门,这样的人,怎么能做盟主?” 朱啸渊站在台上,听着台下议论,点了点头,说:“你们说的不错,要做盟主,的确是要叫人服气。我和老萧只是推举,你们大可以反对。武功方面,你们可以上来试,只要有人能赢了他,你们就另举他人,我们绝无二话。” “至于人品,有些事我要澄清一下,有些事不能听风就是雨,所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皇甫贤和倪怀奇夺人宝物在先,死得不冤。倪怀奇还为龙城潘家站台,想要置李沐尘于死地。潘家更是派术士到禾城取人性命,又非法拘禁李沐尘的朋友和兄弟,对他们滥用私刑,还用上了点天灯这种人神共愤的刑罚。潘家的结局,可谓是咎由自取!” 这些练武的一听到“点天灯”三个字,也是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这放在古代也是酷刑,没想到现在还有人会用。话从朱啸渊嘴里说出来,大家也不怀疑是假的。 就有人说:“好,就算潘家咎由自取,那甬城柳家呢?柳家是武道世家,大家都是武林中人,柳家的情况我们很清楚。当初在钱塘武林大会,李沐尘剑斩东瀛忍者,算是为咱们武林人士挣了面子,大家也都认他南江第一宗师的称号了,就为了一个曾经和柳金生有染的女人,就杀到甬城,灭了柳家满门,这样的人,怎么配做盟主?” 朱啸渊皱了皱眉,问道:“柳家灭门,你亲眼所见?” “哼,整个南江武林都知道这件事。柳家灭门那天,李沐尘就在甬城,还有那个女人,现在就是禾城江湖小馆的老板娘!”那人说。 朱啸渊转向李沐尘,问道:“沐尘,柳金生是你杀的?” 李沐尘点头道:“不错,柳金生是我杀的。” 台下哗然。 朱啸渊也有些愕然,问道:“为何?” 李沐尘说:“这纯粹是私人恩怨,柳金生要杀我,我反杀,仅此而已。” “武林规矩,祸不及家人,就算柳金生要杀你,你为何灭柳家满门?”下面的人嚷道。 “我只杀了柳金生,柳家其他人不是我杀的。”李沐尘说。 “切,谁信啊!” 底下人有点群情激愤,仿佛要为死去的柳金生讨个公道。 “阿弥陀佛!我可以证明。” 一声佛号响起,人群中走出一老一少两个和尚来。 ------------ 第718章 不会说话就不要说 和尚沿着操场的跑道,不疾不徐地走到主席台前。 “贫僧海空,自幼在普陀出家,后来在甬城招宝山宝陀寺做住持,这是我徒弟平波。甬城柳家灭门那天,招宝山下古寨发生爆炸,山上锁蛟亭倒塌。我见城中血光冲天,有不详之灾,便下山查看,下来时正与这位李施主相遇,当时他和另一位女施主正闲游招宝山。” 和尚说话的时候语气平和,有一股慈悲的力量,让人内心安宁而感到信任。 但还是有人怀疑:“你说是就是啊,谁知道你们是不是一伙儿的?” “阿弥陀佛!”和尚双手合十,念了声佛号,“出家人不打诳语。” “说得好听,你这和尚,是不是真出家人还不一定呢!” “他就是个假和尚,昨天我还看见他在饭馆里吃皮肚面,就是李沐尘请他吃的。” “呵呵,原来真是一伙儿的!” 众人正嘲讽时,忽听一声佛号唱响: “阿弥陀佛!” 人群中走出一个枯瘦的老和尚。 “贫僧净泉,愿为海空师兄作保。” 人们见又出来一个和尚,很不以为然,正出言指责,忽见前方宗师座位上站起来一人,大声呵斥道: “都别吵!眼睛瞎了吗?这是九华山化城寺的老方丈净泉法师!” 说话的人,正是皖省宗师韦深晖。 九华山化城寺十分有名,也是佛教四大宝山之名刹,地藏王菩萨的道场所在。 有这样的身份,加上宗师发话,人们自然就对净泉法师多了几分敬仰。 净泉朝韦深晖微微颔首,以示谢意。 韦深晖却深鞠一躬:“大师,好久不见了。我几次去九华山拜谒大师,都无缘得见,没想到大师也来了朱门镇。” 净泉笑道:“贫僧在九华山,感应金陵地气有变,特来看看。” 他这么一说,人们立刻联想到了玄武秘境,心里就热切起来。 韦深晖点点头,指着自己的座位说:“大师请来这里坐。” 净泉却笑着摆手:“不用不用,和尚苦行惯了,坐不得好椅子。” 说完就朝着海空和平波走去,一边走一边大笑,“哈哈哈,海空师兄,我们该有六十年没见面了吧?” 海空也笑:“是啊,六十年了,你还是那么瘦,我还是那么穷,哈哈哈!” 平波在旁边好奇地瞪着大眼睛,一会儿看看净泉,一会儿看看师父,悄声问道:“师父,您老人家到底几岁了呀?” 海空说:“出家人,问什么岁数。” 平波说:“您不是要还俗了吗?还要讨老婆呢!” 海空说:“讨老婆就更不能说岁数了,老了谁还要啊!” 平波眨眨眼,觉得师父说的话很有佛理。 有了净泉作证,人们自然不再怀疑海空和李沐尘是一伙儿的。 但还是有细心的人提出的质疑:“大和尚,你只是在山上遇到了李沐尘,怎么就能证明柳家的人不是他杀的?” 海空说:“贫僧驻守宝陀寺,见甬城血光冲天,自然就去查看。等我赶到柳家时,柳家上下已经全死,除了柳振武还剩一颗人头,其余的人都已经身魂俱灭。从现场遗留的魔气和地上残留的污液来看,那必定是魔道所为。我在山上遇见李施主的时候,应该就是柳家发生血案的时候。李施主就算会飞,也不可能在那么短的时间里杀了柳家满门,毁尸灭迹,再从柳家飞来招宝山。” 海空说起柳家惨案现场的时候,即使这些武林人士见多识广,也不禁听起了鸡皮疙瘩。 朱啸渊趁机大声道:“魔道滥杀,手段残忍,人神共愤!我等练武修行之人,若不能替天行道,让这等畜牲活在世上,我们还练什么武?修什么道?正因为如此,我才广发英雄帖,并且以李沐尘为诱饵,想把那些魔道中人引出来。” “当年京城李家,天下第一世家,被魔道一夜灭尽。李沐尘与魔道有不共戴天之仇,他怎么可能勾结魔道去灭柳家?” “恶魔不除,天下何日可得安宁?我们成立华夏武道总盟,正是要团结整个武林的力量,来替天行道,斩妖除魔!李沐尘身世特殊,与魔有仇,又得异人传授,武道绝巅,是武林盟主的理想人选。这也是我和老萧推举他的原因。现在诸位可还有什么疑问?” 现场还是响起了嘈杂的讨论的声音,不过比起刚才已经小了很多。 忽然有人站出来说道:“就算他人品没问题,不过要当武林盟主,总要服众才行。我听说他年纪轻轻,就已是大宗师级别,但却没人见过他的武魂,不知是真是假?” 人们便都看向站在台上的李沐尘。 李沐尘微微一笑:“我知道,你们不服,也不用展示什么武魂了,展示完了,你们还是会不服。想挑战就上来吧,说别的没用。只要你们谁能赢我,这华夏武道总盟盟主的位置,我就让给他。” 他这话一出,底下一片哗然。 很多人都跃跃欲试,不是说想做盟主,大部分人都是有自知之明的,在南朱北萧面前,谁敢去抢盟主的位置?但要是上台赢了李沐尘,那可就扬名立万了。 “李公子,我们知道你手里有一般神剑,你就是那把剑闯华东武道协会,杀了几位宗师。靠一把神剑比武,不公平,也算不上什么本事!” 李沐尘笑道:“你说的是这把剑吗?” 他手上忽然多了一把黑色的剑,唰一下插在台上。 “今天,我就立下规矩,我不用剑,也不用其它任何兵器,你们上来,谁能在我手上过一招而不败,就算我输了。武林盟主,我让给他,还有这把剑,我也送给他!” 李沐尘这话,把全场的武林中人彻底激怒了。 这是不把整个天下武林放在眼里啊! 包括台前坐着的那几十位宗师全都皱起了眉头。 就连萧笙和朱啸渊也很诧异,觉得李沐尘太托大,也太傲了。 一个年轻人站出来,跳到台上,一拱手:“形意张阳,我不要做什么盟主,就是看你太狂了,替你爹出手教训教训你。” 他的话刚说完,人就倒飞了出去,重重摔在地上,一颤一颤地吐着鲜血。 李沐尘冷冷地说:“不会说话就不要说。” ------------ 第719章 还有谁 人们大惊不已。 张阳是形意门的后起之秀,也是少年天才,十几岁就崭露头角,如今三十出头,据说已经摸到了宗师的门槛,再过几年,形意门中必然就会多一位宗师。 可没想到张阳还没动手,就败下阵来。 关键是,没人看见李沐尘是怎么出手的。 这时候,宗师座位上站起来一个人。 此人正是张阳的师父,形意宗师,来自秦岭的赵金泉。 赵金泉本不想出手的,这次来金陵,一则是看在朱啸渊的面子,二来也是带徒弟张阳出来见见世面,想帮他早日突破到宗师境界。 可没想到这傻小子傻乎乎跳出来做出头鸟,现在他这个师父想不站出来都不行了。 他上了台,先朝朱啸渊和萧笙一抱拳:“朱老,萧老,对不住了。” 便面朝李沐尘,“秦岭赵金泉,请赐教!” 李沐尘微微点头:“你出手吧。” “那我就不客气了。” 赵金泉说罢,身上武魂爆发,一股威压散发开来,借着七星步踏出,却只踏了一半,一个半步冲拳,强大的拳风朝着李沐尘扑了过去。 但这拳头击出到半路,仿佛遇到了铁板,动弹不得。 接着,就好像反弹似的,他的身体被弹了出去,落下高台。 还好他在空中一个翻身,立在地上,正落在他徒弟的旁边。 李沐尘见赵金泉还算客气,所以没下狠手,只把他逼下台,朝他一拱手,说道:“赵宗师,承让!” 赵金泉的脸色很难看,说道:“佩服!佩服!” 然后便把徒弟拉起来,也没脸再坐回到宗师座位上,而是挤进了人群。 这一来,就没人敢挑战了。 张阳会输还在意料之中,但赵金泉可是练出了武魂的形意大宗师,武林中敢说一定比他强的,也没几个了。 他都输了,而且在一招之内,他攻人家守,就这样还输了,输得那么彻底,谁还敢上台? 正当大家以为无人敢上去的时候,忽听一声冷笑,人群里飞起一道身影,疾如流星,越过人们的头顶,落到台上。 在他落下之前,人们只看到一串虚影,可见其速度之快。 等他落定,人们才认出来。 “咦,这人不是剑圣皇甫范么?” “真的是他!” “卧槽,他真来了!听说剑圣已经由剑入道,早就超越武道了。” “那当然,要不然怎么叫剑圣呢?可他不是几十年前就闭关不出,还有传言说皇甫范已经飞升了呢!” “切,哪有什么飞升,那都是瞎说,要相信科学!” “艹,你一个练武的,跟我讲科学?你说说,你身上那些真气和穴位哪儿科学了?” …… 皇甫范站到台上,一身傲气,连朱啸渊和萧笙都不看一眼,就只盯着李沐尘。 李沐尘早就感应到人群里这锐利的剑意了。 只是他很失望,来的不是童昊或者叶羡林、巩仙,而是皇甫范。 这个皇甫范修行的路子很清晰,从他身上爆发出来的剑意就可以看出来,就是走的古武剑道的路。 修为的确可以,已经很接近剑仙的正道了。 世间古武世家,修到这程度,已经相当厉害了。 “皇甫彦和皇甫希是你杀的?” “是。”李沐尘回答得很干脆。 皇甫范点点头:“好,那就可以死了。” “你不问问我为什么杀他们?” “不管为什么,你杀了他们,就得死。” 李沐尘摇了摇头:“本来看你剑道修行不易,还想给你指条路,现在看来不用了。” 皇甫范哈哈笑道:“给我指路?小子你还嫩点。这世上,还没有人能为我指路!” 说罢,身上骤然爆发出一股强大的能量,武魂显现。 众人不禁惊呼,因为他的武魂不是人,而是一把剑。 这是一把巨剑,冲天而起,剑意直上苍穹,剑气弥漫,杀意笼罩着全场。 场边坐着的宗师们也都大惊失色。 “天下竟有如此强大的剑意!” 朱啸渊和萧笙脸色也变了变。 几十年前,朱啸渊还和皇甫范打过交道,只觉此人剑道虽霸气,却性格古怪得很,不是好打交道的人。 没想到几十年不见,此人的剑气已经练到如此强大。 他自忖就算自己对阵,也没有躲过这一剑的把握。 萧笙的感觉也差不多。 所以他们都不无担忧地看向李沐尘。 李沐尘站在那里,脸上平静如水,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 剑意凝聚着,剑气越来越强大。 皇甫范的整个人和他的武魂之剑融为一体。 此时,整个操场上,仿佛就剩下那一把剑。 接着,剑气冲天而起,凝聚在高空,斜向下指,对着李沐尘斩了下去。 这一剑,可谓惊天动地。 人们只觉呼吸困难,心跳难以抑止。 一刹那,台上光影流离,剑气四射。 强大的剑意和杀气的余波向四外扩散。 朱啸渊和萧笙在两旁,各自划了一个圈,以一身功力,将这散开的余波挡住。 但只是这余波,也让他们气血翻涌,踉跄着后退了两步。 站在草地上的人们未必明白,但那些坐着的宗师却看得很清楚,如果不是朱啸渊和萧笙挡住,这余波冲下来,这一操场的人恐怕要死伤不少。 他们这些宗师,也顶多就是自保而已。 这剑圣皇甫范的实力,比他们想象的还要高出许多。 一剑之后,风平浪静。 李沐尘和皇甫范面对面站着。 李沐尘脸上还是那样平静,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皇甫范背对着大伙儿,只有主席台两侧的朱啸渊和萧笙看见他的脸,脸色十分难看。 “怎……怎么……可能……” 皇甫范满眼都是不可思议,嘴里喃喃说着,鼻子和嘴角开始流出血来。 “你……你究竟是……是……” 话没说完,身子却缓缓后仰,轰然倒在台上,直挺挺的躺着,眼睛直直地望着天空,眼里充满了疑问,似乎在质问老天,为什么会是这样的结果。 人们心中依旧充满了疑问,李沐尘究竟是怎么打败皇甫范的?因为,还是没有人看到李沐尘出招。 但已经没有人质疑李沐尘的实力了。 李沐尘站在那里,对着台下数百人,高声问道:“还有谁?” 无人应答。 每个人都感到窒息和压力,就连呼吸都轻盈起来,不敢用力,好像瞬间变成了被罚站的学生,等着校长的训斥。 不知是谁第一个开口: “我拥护李公子做武林盟主!” 这句话就像夏日午后的第一声雷,在操场上炸响。 接着,就是无穷的雷声,隆隆传来。 “我也拥护李公子做盟主!” …… 一片拥护之声响起。 朱啸渊和萧笙喜笑颜开。 萧笙当众宣布:“华夏武道总盟自今日成立,恭喜李沐尘李公子成为第一任盟主!” 二人走下台来,站在台前,像领操员一样,带领着众人,齐声贺道: “恭喜李盟主!” ------------ 第720章 魔非魔,道非道 李沐尘站在台上,接受众人的祝贺。 他的目光穿过人群,落到一个人的身上。 此人佝偻着身子,也像其他人一样,微微躬身,做着恭贺的样子,但他的嘴巴并没有动。 当李沐尘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时,他仿佛感受到了,开始悄悄的往后退。 李沐尘大喝一声:“童昊,出来吧!” 所有人都惊愕的时候,那人猛然转身就要走。 李沐尘早有防备,一直在盯着那人,故意喊出童昊的名字,就是要看其反应。转身就逃,说明此人就算不是童昊,也和童昊脱不开关系。 他一伸手,那把插在台上的玄冥剑就握在了他的手里。 一道黑色的剑气,带着死亡的气息,钻进了人群。 童昊的速度极快,但快不过剑气。人还没出人群,剑气已至。 他随手抓住旁边的两个人,迎着剑气丢出去。 眼看着剑气要把那两人撕裂,李沐尘连忙收了剑气。 童昊哈哈大笑,双手连抓,他身边的武林高手成片成片地飞起来。 “哈哈哈,李沐尘,你这样妇人之仁,当什么武林盟主!我看你能救几个,哈哈哈哈……” 空中人影乱舞。 这些人被童昊丢出来时施加了魔劲,若是任由他们摔在地上,不死也残。 李沐尘一挥手,一阵风起,将这些人轻轻托于地面,也同时化解了他们身上的魔劲。 但就这一眨眼的功夫,童昊就已经化作一点红光,飞了出去。 朱啸渊和萧笙都大感着急,奈何自己只是武道绝巅,还不会飞,只能去看李沐尘,这一看却是大吃一惊,台上哪里还有李沐尘的身影,早已空空如也,竟不知他是何时离去的。 而同时失踪了的,还有海空和净泉两个和尚。 童昊飞出了朱门镇,回头见没人追来,正自得意,暗道:李沐尘也不过如此!刚才看他破皇甫范魂剑,以为有多厉害,看来还是高估了他! 就在这时,前方虚空忽然闪烁了一下,出现一片紫色的云彩。 童昊暗道一声不好,一个急停悬浮空中,喝道:“什么人?敢阻挡本尊去路!” 忽见虚空中出现一绝色的女子,脚踏紫云,手里拿着一柄紫色的如意,笑吟吟地看着他。 “你就是童昊?” “你又是谁?” “我叫林曼卿,当然,你也可以称我为李夫人。” “李夫人……”童昊听了一惊,三角眼一眯,杀气闪过,“找死!” 忽而纵身直扑,犹如大鹏,双臂如翅,举起漫天狂风,狂风中双掌一翻,打出两团火焰。 林曼卿咯咯一笑:“来得好!” 立定在紫云之上,狂风不动,手中如意一挥,挥洒出一条云带,将两团火焰裹住,另一只手朝前一指,虚空顿时层层变换,仿佛生成了许多水晶空间,一下子把童昊困在当中。 童昊大惊失色:“天巫紫云,玲珑空间!你到底是什么人?白山神女和你什么关系?” “那就和你没关系了!” 林曼卿说着,轻轻打了个响指,那层层玲珑空间就碎了。 一股巨大的力量裹挟着他在空中翻滚,几乎要把童昊撕裂,等他落到地上的时候,他的衣服已经被撕成了碎片,身上的皮肤也出现了许多裂痕,如爬满了血色的蛛丝。 “不要动手,我们是自己……” 他的话还没说完,一把黑色的剑就出现在他的面前,抵住了他的咽喉。 “童昊!是你杀了我友全爷爷?” 李沐尘想起了友全爷爷,满脸都是杀气。 这股杀气,让杀人无数的魔门火令使童昊也感到了寒意。 “嘿嘿,李友全不自量力,想要杀我,怪不得我。李沐尘,你应该知道自己的身份,你是圣女所生,你应该站在我们这一边才对。你爹娘,就是被那些正道人士逼死的!你们李家,也是被他们灭的!” “到现在还想骗我?”李沐尘冷笑道,“要不是我调查过,我差点就信了你的话!李家灭门,那些名门大派有责任不假,凡是手上沾了血的,我会一一查清,谁有逃不过。但你们挑拨是非,故意诱导正道进攻李家,坐收渔翁之利,最终让我家破人亡。澹台玉和吕显已经被我杀了,神魂俱灭!还剩下叶羡林、巩仙和你童昊,一个也别想逃!” 童昊听见他说起这些名字,心头微颤,终于有些害怕了。 “你……你怎么知道的?”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李沐尘说道,“说,叶羡林和巩仙在哪里?” 童昊摇头道:“我不知道,除非上面有令,魔门五使向来独来独往。” “上面有令?哪个上面?”李沐尘喝问道。 童昊知道自己说漏了嘴,便闭口不言。 李沐尘冷笑道:“别以为我不知道,说吧,是冥王?还是陆西夫?” 童昊面色大变,忽而哈哈大笑:“李沐尘,既然你都知道,何必多此一问?没用的!你杀了我又如何?等你们去了玄武秘境,死神会收拾你们的!” “冥仆说你是天魔转世,哈哈哈哈,真是可笑!冥王大人才是三界统治者!你杀吧,杀了我吧!只要冥王大人在,我的魂魄去了冥界又何妨?冥王大人会救我的!你杀不死我的!哈哈哈……” 噗! 黑色的玄冥剑刺入了童昊的咽喉。 一股死亡之气缠绕住了他的身体,也缠绕住了他的灵魂。 童昊挣扎着,眼里充满了痛苦和不可思议。 “这……这是……天……魔……死……气……” 他从喉咙里憋出这几个字,身体和魂魄就一起在黑色的死气里融化,最终消失无踪。 “阿弥陀佛!” 一左一右,响起两声佛号,出现两个和尚。 “李施主,你魔心太重,历劫不净,下一劫,恐怕会千难万难!”海空双手合十道,“念在那一碗皮肚面和半只盐水鸭的份上,我可以帮你一次,你随我去普陀山,入紫竹秘境,驻山三年,必能洗去魔心,从此无灾无劫。” 另一边的净泉说:“施主手中这把剑,是一把好剑,但魔气太重,有地狱冤声,不如随我去九华山,洗去魔气,回归本真。” 李沐尘朝两个和尚一抱拳:“二位大师,多谢了。佛家讲缘起性空,各人皆有自己的缘法,不管是普陀,还是九华,都非我之缘法所在。好意心领了!” 说罢转身,挽过林曼卿的手,踏上紫云,飘然离去。 “大师,若有兴趣,玄武秘境再见。”李沐尘在空中说道。 看着消失在天空的紫云,净泉叹道:“唉,魔非魔,道非道!” 海空摸了摸自己已经长出半寸的不光头,说:“和尚不像和尚!” 二人相视,哈哈一笑,左右各自迈步,忽然空间晃动,如梦幻泡影,两人便消失在泡影中。 只留下艳阳高照,虫鸣唧唧,暑热未消,凉风初起,人间正是立秋时。 ------------ 第721章 金陵震 杀了童昊,为李友全报了仇,李沐尘算是了了一桩心事。 可惜的是只有童昊,叶羡林和巩仙没出现。 为了防止这三个人逃走,他特意做了安排,让林曼卿守在外围,还把紫云如意给了她。 林曼卿没有合适的法器,李沐尘只是觉得紫云如意很合她的气质。但没想到,到了林曼卿手上,竟然发挥出了意想不到的效果。她的古巫法术能激活紫云如意的一些神奇功用,比如在释放紫云的同时叠加空间折叠。 童昊临死前说这是天巫紫云,还说了玲珑空间,这应该都是巫法的名字,难道这紫云如意,原本就是一件巫器? 仔细看如意上的纹路,形制和后世的如意很不相同,也非道家常用之纹,尤其是上面的云盘螭纹,很像是上古巫祝之纹。 林曼卿说:“我用的时候,总觉得不够淋漓尽致,就好像一辆电动车,却只能用脚踏来踩。” 手一指如意头上云纹相连处的一个心形凹坑,“你看这里的凹槽,我原以为是特意雕刻的纹饰,但现在越看越不像,或许原来镶嵌着什么东西。” 李沐尘接过如意,仔细看了看,说:“曼卿,还是你观察仔细,我用了那么多次,也没发现异常,你一用就察觉到了,说明这如意与你有缘。你会的法术也更适合用它,它就是为你准备的,以后就放在你身上,做你的随身法器吧。” 林曼卿的确是有些喜欢这柄如意,正好也缺合适的法器用,心中欢喜,便挽住李沐尘的手臂,靠在他肩头,娇声道:“谢谢老公!” 李沐尘笑道:“这个还得谢谢陈文学,这东西是他爹送给我的。说起陈文学,倒是有一阵子没见他了,也不知他现在怎么样?” “他现在可忙啦!”林曼卿说,“他是申州陈家的接班人,陈定邦把很多生意都交给他打理了。另外,他还是咱们京李集团的创始股东,深得郎裕文的器重和信任。” “这我都知道。”李沐尘说,“我是在想啊,要不要把他带入玄门,毕竟他是我在世间交的第一个朋友。” 林曼卿点头道:“我知道你重情义,但人各有命,文学他的资质和命格如果不适合入玄门,你再怎么想帮他也没用,除非他有特殊的奇遇。” 李沐尘叹了口气:“唉,你说得对,有些事强求不得,主要是他也没这个心思。我曾经暗示过他几次,他都拒绝了。他这个人,浮华浪荡,自称斯文败类,说什么只羡鸳鸯不羡仙。” “只羡鸳鸯不羡仙……那他是有意中人了吗?”林曼卿问道。 李沐尘摇头:“这我倒是真不知道,也没问过他。他见到美女都要称赞一番,当初见你也说什么‘林家有女初长成’之类的话,见丁香说‘轻云闭月,流风回雪’,见了梅姐还说她是‘掉落在八大胡同的仙女’,文绉绉的说一大堆词,我却说不来。” 林曼卿笑道:“还是他会说话!” 李沐尘说:“你喜欢这种话,我明天去买本《婉约词》来,天天背给你听。” “谁要你背诗啦!你不说话,站在我身边,我就心满意足了!”林曼卿说道。 李沐尘哈哈地笑起来。 林曼卿忽道:“你刚才说了三个人,我是你的人,梅姐有王老板和荣师傅争风吃醋,只剩下丁香。原本我一直觉得丁香和马山哥般配,但马山哥已有了姻缘,你说有没有可能……” 李沐尘一愣,忽莞尔一笑,刮了一下林曼卿的鼻子,道:“你这小媒婆,乱牵红线!” 林曼卿撅起鼻子嘟囔:“是不是你舍不得你的丁香妹妹呀?” 李沐尘说:“我巴不得丁香有个好姻缘,但若她不愿意,谁也强迫不了。反正我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丁香,不管是谁,伤她的人,还是她的心,都不行!伤一丁点儿都不行!” 林曼卿幽幽地说:“也不见你这么不舍得我!” 李沐尘说:“喂,你不会吃丁香的醋吧?那是我妹妹呀!” “丁香是你妹妹,也是我妹妹,我怎么会吃妹妹的醋呢!”林曼卿笑道,“醋我就不吃啦,你请我喝一杯奶茶吧。” 李沐尘哈哈一笑,拦腰一把抱起林曼卿。 林曼卿“啊”地一声轻叫,却已经被紫云裹住。 这一天,金陵呈上,秋风送来了一片紫云,从朱门镇附近的龙山,一路向北,随风而荡,云层时而前突后移,时而上下翻滚,时如蛟龙盘凤,时如朱雀舞天。 一直飘到栖霞山上,正是夕阳落下,云霞漫天,紫云才漫漫散开,消失在渐渐降临的暮色里。 而就在这时,金陵城中的玄武湖边,传出一声龙吟。 整座钟山都震了一震。 …… 深夜的时候,玄武湖变得静悄悄,钟山上也早已没有了游人。 按照朱啸渊的吩咐,朱家派人把整个玄武湖和钟山区域封锁了起来,以防万一。 谁也不知道秘境里面究竟有什么东西,傍晚那一声龙吟犹如幻听,人们都以为是金陵龙脉地气受了扰动。 但李沐尘知道,那声音不是地脉之音。地脉扰动,或许会地震,龙吟之声只会出现在神识中,不会让普通人听到。 而那个声音,玄武湖变的游客都听到了,而听觉敏锐的武道高手,在更远的地方也听得见。 这说明,这片区域的地下某个空间里,有一个真实的生命,也许是沉眠,也许是被镇压,现在苏醒了。 关于秘境,所有人都很关心,都想进去看一看,但这一声“龙吟”让李沐尘不敢大意。 原本他是不用去管别人如何的,这些人爱死不死。但他现在是武林盟主,不得不考虑大家的安危,总不能刚当上盟主,还没过一天,小弟们就死光了。 他和朱啸渊、萧笙等人一起商量了一下,决定就带十个高手一起进入秘境,其他人则在外面固守等待。 人们固然不满,但也没办法,谁叫这是武林盟主呢! 以前大家各行其是,现在有了盟主,自然要听从号令,统一行动。 实际上,他们想单独行动也不可能,因为没人知道秘境怎么进去。 就连朱啸渊都不知道,只有拿着六虚轮转盘的李沐尘,看到了秘境的入口。 ------------ 第722章 过神道 李沐尘几乎可以确定,玄武秘境,就在钟山底下。如果说得更确切一点,是在明孝陵的下方。 他不禁有一种猜测,当初明太祖朱元璋挖遍全城,其实已经找到了传说中的楚王埋金之地。 于是他以建陵寝为名挖山,只是出于某些原因,比如定位了秘境所在,但因为秘境没开启而没有找到入口,或者龙脉有被挖断的风险等等,总之他没办法挖下去了。 当然也有可能是朱棣,因为明孝陵完工于永乐年间。 可能是朱棣从刘伯温墓里拿到罗盘以后,才发现了楚王埋金地。他已迁都燕京,自然不希望金陵再兴龙气,所以就干脆以扩建孝陵的方式,把埋金地给封了起来。即便后来有人知道了,谁又敢挖太祖的陵寝? 但不管是朱元璋还是朱棣,都无法阻挡时代的步伐,改变不了王朝兴替的自然规律。楚王埋金,可以灭吴,却不能兴楚。永乐北迁,规避了金陵短命之缺,却也没能阻挡异族南下的马蹄。 李沐尘拿着罗盘,以意念拨动指针,一圈又一圈,转山罗盘上的星辰山川,眼前的空间就一层一层的叠加移转,景物和风光也不停地变换。 他脚下踏罡步斗,跟着罗盘的演进,绕着玄武湖和钟山不知走了多少圈。 忽而眼前一黑,天空变成了暗红色,一切都变得迷迷蒙蒙,看不清景色,耳中只听见洪流在川的声音。 过了一会儿,人们的眼睛才适应过来,看见一条路笔直向前,两旁影影绰绰都是树木,但底色灰暗,仿佛整个世界都成了一张底片。 不光景物,就连人也是像底片上的人影一样,泛着浓重的反色,勉强认出个样子。 进入秘境的,除了朱啸渊和萧笙,还有巴蜀宗师楼向泰、江城宗师柯君道,这是武道中人。 另外,海空和尚和净泉法师作为佛门代表,而茅山掌教古守墨、天后宫道姑卫灵秀则作为道门代表。 加上李沐尘和林曼卿,一共十个人。 也是这次朱门镇到场的,修为最高的人。 “这……我们算是进了秘境了?”巴蜀宗师楼向泰忍不住问道。 “还不算,这只是入口。” 李沐尘一边回答,一边继续操纵罗盘,引着众人继续前进。 尽管色如底片,但熟悉的景物还是让朱啸渊认出来,惊呼道:“这是孝陵的神道!” “神道?”卫灵秀道姑也是金陵人,对明孝陵自然十分熟悉,“孝陵我也来过多次,景物似乎不同啊!” 朱啸渊十分肯定地说:“我不会看错的,这就是孝陵神道,只是这景物不是现在,是百年前的旧景,风貌有所不同。” 众人吃了一惊:“怎么可能?” 都看向李沐尘。 李沐尘却没有说话,只是专心操作罗盘。 虽然有神道指引,但并不像白天在孝陵旅游一样,一眼看到底,眼前只有一段路,视野远处是一片灰暗。那不是眼神问题,也不是光线问题,实际上是因为前方的空间还没有打开,就连神识都无法探入其中。 这罗盘缺秘笈,每一次方向转动和指引都要在神海中计算推演,现在的李沐尘的大脑就是一台全速运转的计算机。 众人又前进了一段,看见了两旁的石兽,才终于相信朱啸渊的话,这就是孝陵的神道。 忽闻一声狮吼,震人心魄。 接着就看见路旁的两只石狮子忽然就动了,朝着他们扑过来。 朱啸渊和萧笙反应极快,从两边跃出,各出一掌。两只狮子在半空碎裂,虚影消散。 这一幕看似简单,实则惊险无比。 同样是宗师的楼向泰和柯君道也想出手,也慢了朱萧一拍。等到朱萧出手,一张拍碎狮影,这速度、力量和时机,都恰到好处。他们才知道自己和朱萧之间的差距。南朱北萧,统治武林半个世纪,不是白叫的。 急需前进,前方又出现两头獬豸石像,等他们靠近的时候,就忽然活过来,也一声嘶吼,朝他们扑来。 “让我来!” 楼向泰和柯君道几乎同时叫道。 这一次他们早有准备,抢在朱萧二人之前出手,使出平生的本事,全力打出一掌。 掌风呼啸,强劲的真气撞在獬豸身上,使得獬豸在空中一滞,落到地上,但复又跃起,再次扑来。 二人大惊,才知道自己和朱萧二老的差距这么大。 朱啸渊出声提醒道:“此非实物,不能用真气硬打,要用武魂之力。” 一语惊醒梦中人,楼向泰和柯君道立刻武魂出体,将两只獬豸凌空击碎。 幻影破灭,但二人心有余悸。 楼向泰叹了口气,道:“南朱北萧,过去还不以为然,觉得只是辈分高,名头大,今日方知,名不虚传,佩服佩服!” 他的话刚说完,就听萧笙说道:“小心!” 便见前方两只骆驼匍匐在路边。 骆驼倒是不跳起来进攻,比起狮子和獬豸,也不见威武,只觉憨态。但骆驼体型巨大,蹲在路边,就给人一种压迫感。 李沐尘急需操纵罗盘往前走。 一行人经过骆驼中间,骆驼忽然就站起来,高大的身躯,两座驼峰如山。 楼向泰和柯君道武魂出体,就要攻击骆驼,却见两座驼峰忽然倒下,如山一般压下来。 二人的武魂只各撞碎了一座驼峰,还有一座驼峰飞来,他们都已经无法躲开。 却见朱啸渊和萧笙的身躯轰然爆发,强大的武魂出现,轰然间,两座驼峰破碎。二人的武魂穿过虚空碎影,撞向骆驼的本体,将骆驼本体撞碎。 然而骆驼刚刚消失,大地忽然震颤,路边的林地里奔来两头石象。这大象的体型比骆驼更大,速度也极快,嘶鸣着,天摇地动地来。 朱啸渊和萧笙还没来得及收起武魂,只能急需出招,阻挡巨象。 可那巨象来势凶猛,一下子冲上来,和他们武魂相撞,竟然把他们撞飞出去。 楼向泰和柯君道暗道一声不好,正要相救,却见两道剑光闪过,刺透了大象的躯体。 在流光中,象身碎裂,仿佛水晶。 流光灭去,晶体幻灭,却见一道一姑站在大象出现的地方,正是茅山掌教古守墨和天后宫道姑卫灵秀。 楼向泰和柯君道愣在那里。 他是武道宗师,还成就了武魂,已经是一方翘楚,曾经自以为世上也就南朱北萧这样极少数的强者超过他们,而这些人都已经很老了,早晚要给他们让路。 今日才知,自己是坐井观天,和朱萧二人的差距,就已经比原本想象当中的要大,再和这些道士道姑比比,更是仙凡之别。 二人对视一眼,眼中有着兴奋和失落的复杂。 而就在此时,只听李沐尘说道:“快要到秘境门口了,大家小心点。” 只见前方路旁,出现了两匹石马。 石马忽而活了,但却并没有像之前的石像那样朝他们攻击,而是嘶鸣奔跑而去,仿佛落荒而逃。 再往前走,出现了一门楼,红墙黄瓦,中间一拱形门洞。 门洞里幽黑一片,什么有看不清。 那两匹马就在门洞前停下来。 朱啸渊说:“这是内红门,也叫阴阳门。” 李沐尘说:“看来你的祖先早就知道秘境的入口了,造了这座孝陵,设计了神道机关,就是阻止后人进去。” 门洞里忽然转出两个人来,身穿盔甲,一人执剑,一人扛枪。 到了门前,翻身上马,两腿一夹,两匹马就朝他们冲了过来。 忽而,门洞里冲出兵马无数,霎时间,地动山摇,杀声震天。 ------------ 第723章 留龙于楚 铺天盖地的杀气,让大家一时不知所措。 谁也没想到,这里竟然埋伏着十万阴兵。 就连李沐尘也皱起了眉头。 神道上的几只兽灵,除了也就除了,没什么关系。 但这十万阴兵,不好对付不说,杀过去,还不知要背上多少杀孽因果,雷劫来时谁能承受? 帝王之狠,果然胜过妖魔。 也不知道这是洪武还是永乐的手笔,不过他们恐怕设计不出这样的结构阵法来,设计者绝对是高手中的高手,会是谁呢? 李沐尘首先想到的是刘伯温。 不过他想起了另一件事,让他有些不安和担忧。 童昊临死前,提到了玄武秘境,说他们去玄武秘境必死无疑。 从这话的语气来看,童昊是知道玄武秘境,并且知道里面有什么东西。 如果是真的,那说明玄武秘境和魔教有关。 这样的话事情就很复杂了。 有传闻朱元璋是明教徒,大明以教立国。此说固然不足信,但空穴来风,必有起因。 现在把各种线索联系在一起,李沐尘隐约发现了一些端倪,大明或许和魔教有一些牵连。 明教以火为令,童昊是魔门五使之火令使,他又正好知道玄武秘境…… 这一切,不得不让人产生联想。 这里,会不会就是魔教的火堂?孝陵底下,或许就是曾经的魔教堂主长眠之地? 如果真是这个结果,恐怕朱啸渊是难以接受的。 李沐尘想了许多,心念电闪,此时前方千军万马正奔腾而来。 除了他还拿着罗盘,两个和尚还手里空空,其他人都已经各执武器,严阵以待。 但李沐尘知道,这一仗不能打。 十万阴兵,除了自己能扛住,其他人根本扛不住。 林曼卿虽然融入了乌木妾魂魄之后,魂力大涨,原始巫术更是神出鬼没,但她的肉身强度有限,还需要真正的雷劫洗炼。 而且,李沐尘也不可能让林曼卿,还有这些人承受阴兵之灾,就算能扛过去,十万阴魂的罪业加在身上,大家都会在天雷中化为灰烬的。 他已经想好了,实在不行,就先撤出去。玄武秘境虽然有很多秘密,但也不是必须要进去。 正要转动罗盘,带着大家退出的时候,朱啸渊忽然往前一步,大呼一声: “大明朱氏十九世孙朱啸渊在此,尔等何人,敢拦我去路?” 李沐尘一愣,才想起朱家还有这么一个后代活化石般的老人在,心中一动,也觉得或许可行,便握着罗盘,静观其变。 两匹马忽然停下,其中执剑者一手举起,后方的阴兵便也都停了下来,密密麻麻列成了方阵。 一眼望去,只见旌旗招展,兵阵如林,让人恍惚间以为来到了古战场之上。 “大明孝陵卫指挥使翁仲,率部在此守卫!尔敢自称皇家后裔,有何凭证?” 朱啸渊道:“朱氏子孙,堂堂正正,有族谱家规,代代传承,便是凭证。” “族谱家规拿来!” “这……” 朱啸渊当然不可能出门还把家谱带在身上。 “没有凭证,便是假冒!”翁仲举起手中剑,“冒充皇族,擅闯禁地,杀!” “杀!” 十万阴兵跟着他一起高呼,声音震天撼地。 如果不是宗师以上的武者或者修行有成,光这一声“杀”,就足以让人心胆俱裂,当场魂飞魄散。 “慢着!” 朱啸渊大喊一声。 他忽然亮出手中剑,左手在剑刃上抹过,一道常常的血迹,沿着剑身流动,在剑尖处汇聚成血滴。 朱啸渊手腕一抖,剑尖上的血滴激射而出,直奔孝陵卫指挥使翁仲。 翁仲一伸手,血滴落在他的掌心。 他看着掌心的血滴化开,愣了一会儿,忽然翻身下马,单膝跪地,道:“孝陵卫指挥使翁仲,拜见殿下!” 接着,另一匹马上的将军也跳下马来,单膝跪地,但他的说话声被后面呼啦啦跪了一地的阴兵的说话声给掩盖住了。 “拜见殿下!” 李沐尘松了一口气,看来这一关算是过了。 幸亏有朱啸渊在,要不然有这十万阴兵拦路,要闯过去可不容易。 朱啸渊显然也有些紧张。 他已经有很久没有这么紧张过了,活了一百多岁,什么都看淡了,没想到半截埋土的时候,还能遇到这么令人激动的事情。 他一抬手,恍若洪武重生,语气中不自觉地就带上了皇家威严:“起来吧。” 翁仲为首的阴兵阴将都站起来,重新列好了队。 “翁指挥,你率部守卫,责任重大,辛苦了。” “殿下放心,守卫皇陵,翁仲万死不辞!” “好,你退下吧,我要进去看看。” “是。” 翁仲朝朱啸渊一躬身,后退几步,然后翻身上马,宝剑一挥,调转马头,朝着拱门里跑了去。 千军万马,顿时消失在那红墙黄瓦之后,只有一扇拱形的门户,后面是幽深未明的世界。 “沐尘,可以进去了吗?”朱啸渊问道。 李沐尘点点头:“进去吧。” 便当先走进了门户。 一进门,便觉天旋地转,整个世界忽然就变了。 哪里还有什么钟山,什么明孝陵,什么玄武湖,只见魏巍蒙蒙,到处都是起伏的山脉,如巨龙盘卧。 迢迢大河,蜿蜒辗转于山间,如灵蛇缠绕。 李沐尘转动罗盘,眼前便出现了一条台阶窄路,这条路一路向下,但上无顶,左右无遮拦,仿佛生在虚空里。 随着罗盘的转动,台阶向不同方向延伸变换,也不知走了多久,终于到了地面。 只见远方一条巨大的山脉,由西向东,时而隆起背脊,直抵苍穹,时而钻入地下,穿梭于岩浆之中。 李沐尘知道,这就是金陵龙脉了。 就在他们的眼前,出现一只巨大的赑屃,龟背上驮着一方巨碑。 而这赑屃的脚下,竟然堆满了金灿灿的金子。 “真是楚王埋金之地!” 人们绕着赑屃转了一圈,目光被这如小山一般的黄金给吸引住了。 等转到背面时,才看见碑上刻着两行共十六个古文字: “龙脉向东,遇海不归,埋金断脉,留龙于楚。” ------------ 第724章 玄武镇龙,赤火留棺 碑文上刻“留龙于楚”,这和楚威王埋金的传说正好吻合。 但让李沐尘不解的是,从明孝陵神道下来,过了阴阳门,就毫无阻碍,直接到了这里。 这说明朱元璋或者朱棣是知道这个地方的,甚至到过这个地方。 明孝陵是朱元璋和马皇后的陵寝,又有神道和十万阴兵守护。如果朱元璋生前就知道并且进入过秘境,这就意味着他死后成了秘境的守护者。 那么他生前的身份,除了大明开国皇帝,或者在当皇帝之前…… 李沐尘隐约猜到了什么,尽管这个猜测过于大胆。 朱啸渊看着巨大的石碑,慨叹道:“原来我们都弄错了,楚王埋金断龙脉,不是因为金陵王气太盛,而是怕龙入东海,一去无踪,想把龙脉留在楚地。” 众人也纷纷感慨,历史有时候就是这么神奇,传说和真相很接近,就只差了那么一点,但就是这一点点,让我们错得离谱。 石碑耸立,巨龟匍匐,黄金闪着金光,这些都是眼前的真实。 而四周却是始终迷蒙虚幻,仿佛置身在一幅晦暗沉闷的画卷里。 头顶没有星空,群山如龙在大地上起伏。 岩浆如海,炽热流焰。 “李盟主,朱老,现在我们怎么办?要把这些金子搬回去吗?”楼向泰问道。 李沐尘倒是没去想金子的事,他对金子没什么兴趣。 朱啸渊沉吟道:“这么多黄金,搬出去倒是能对国家有所助益,但是楚王埋金,是为了留龙于楚,如今已无楚国,但华夏犹在。埋金断脉,虽然让王气暗沉,但只要龙脉还在,华夏就不会消亡。南北双龙,总有一处王气在。这金子,还是不动为好。” 大家都同意朱啸渊的意见。反正这些人,都不是为财而来。 林曼卿一直盯着那只赑屃看,此时走上前去,伸手摸了摸赑屃的头。 “这龟兽好奇怪,和我们常见的赑屃雕像不一样。” “什么奇怪?”李沐尘知道林曼卿不会无缘无故去关注这样的小细节。 “赑屃是龙生九子之一,又称霸下,擅于负重,历代石碑底下多会雕刻此物。但还有一种说法,赑屃是玄武之变,楚辞曰‘召玄武而奔属’,你说这东西会不会不是赑屃,而是玄武?” 朱啸渊点头道:“很有可能啊!关于玄武湖的名字来历,一直都说是因为它在钟山之阴,即称北湖,而玄武在北。又说三国时,丹阳宣骞之母在湖中沐浴,化身老黿;又说刘宋时湖中黑龙出没……如此种种,说法都过于牵强。但若楚王在此铸玄武石碑,那玄武湖的名字就顺理成章了。” 李沐尘忽道:“这玄武恐怕不是楚王铸的。” “哦?”朱啸渊不解,“碑为楚王所刻,玄武在碑下,怎会不是楚王所铸?” “因为它是活的。”李沐尘说。 众人都是大惊。 “活的?!” “没错。我刚才就觉得石龟上有灵气浮动,只是被周围的金气阻隔。”林曼卿把手放在龟的头上,轻轻抚摸着,“它好像是被石化了,不知是金子太多了,还是碑太重了。” “不是金子,也不是石碑,是龙脉!”李沐尘看着那条起伏的山脉,“只有龙龟相合,才叫玄武。现在龙脉被断,玄武只剩下一个空壳。” “你是说,这东西和地下龙脉本为一体?” “原来是不是一体我不知道,但楚威王立碑之后,它们就已经不可能在一起了。” 林曼卿轻叹一声:“我怎么听着像是一个凄惨的爱情故事呢!” 其他人都是一愣,果然女人和男人的脑回路是不一样的,他们怎么想也没能把龙龟相合和爱情故事联系起来。 就在这时候,远处那一片岩浆之海涌动起来,热浪扑面而来。 “这是怎么回事?”众人大惊。 李沐尘也很奇怪,因为他刚才转动罗盘时,这里已经是秘境的底层,再下去就是龙脉远行,散于华夏大地,神识借助罗盘也已经无法追踪了。 但这岩浆之海忽然由虚而实,炽热的岩浆如海浪般扑涌过来。 而李沐尘清晰地感觉到,那热浪当中,涌动着强大的法力。 林曼卿手中如意一挥,卷起一片紫云,挡在众人面前,将岩浆热浪挡住。 但岩浪一浪接着一浪,如山般叠起。紫云卷起多高,它就堆起多高,似乎在较劲,一定要翻过云墙,湮灭他们。 林曼卿又一次感觉到了手中如意难以发挥出全部神力的感觉,总觉得这法宝缺了什么。 就在她快要抵挡不住的时候,李沐尘玄冥剑一挥,一道黑色的剑光,越过云墙,劈开了赤浪。 众人如在梦中,尤其是几位武道宗师,第一次见到这样强大的斗法,脑中的震撼无与伦比,世界观几乎在一瞬间崩塌。 就连两僧两道,也不禁咋舌,没想到这秘境如此凶险,而看似娇柔的李夫人竟有这么强的实力。 赤浪轰然而退。 林曼卿也收起了紫云。 人们看见那片岩浆之海迅速缩小,炽热的岩浆里露出一口棺椁。 这一幕场景简直离奇,比玄幻小说还要玄幻。 大家都震惊无比,尤其是朱啸渊,心里隐约想到了什么,但又不敢相信那是真的。 他再一次感到紧张,修行了百年的心境,在今天已经被打乱了不知多少次。 而李沐尘和朱啸渊此时的想法差不多,只是他比朱啸渊想得更多,不但猜到了棺椁的身份,更感受到了那一片岩浆地的赤色火海中的味道。 岩浆还在退,退去的地方,只剩下一片焦黑,仿佛幽冥。 最后退到了棺椁底下,只剩一洼火池。 池中流焰继续收缩,又沿着椁壁向上流动,回流到了棺椁里面。 这一过程看起来像是倒放,让人联想到刚才的岩浆海就是从棺椁里溢出来的,仿佛这棺椁连通着地狱。 李沐尘和林曼卿缓步上前。 其他人才从震惊中醒过神来,带着忐忑的心,跟了上去。 椁壁将近一人来高,要是个子矮一点,要踮起脚尖才能看到里面。 椁上没有盖,椁内有一口棺,棺上同样没有盖。 棺内并排躺着两个人。 他们的身上,盖着一块赤红流火的毯子。 别人看是毯子,但李沐尘一眼看出来,这是一面赤色旗帜。 ------------ 第725章 重围 明孝陵底下的棺材,棺材里躺着一男一女,不用说也知道这是谁了。 关键是那面旗帜—— 魔教五行堂,赤火流焰旗。 李沐尘的一切猜想差不多都变成了现实。 大明以教立国,国号为明,崇尚赤色。 朱元璋,很可能就是魔教五显堂之南明离火堂的堂主,明火堂以明教之名在世间行走。 朱啸渊在场,李沐尘不便把这些猜想说出来。 就在这时,棺材里的两个人猛然坐了起来。 这可把人们吓坏了。 所有人都已经猜到棺材里的人是谁,肉身不朽还好说,毕竟有很多办法,但几百年的尸体突然活过来,那就太吓人了。 唯有朱啸渊,满脸激动,浑身颤抖着,对着棺椁跪了下来。 “不孝子孙朱啸渊,叩见老祖宗!” 棺材里的两个人飘了起来,悬浮在棺椁上方。 这下看得清楚,这两人,一个身穿龙袍,一个凤冠霞帔。 穿龙袍的人手里,握着一面赤色的旗子。 只是两人双目空洞,好像在看着他们,又好像茫然无神。 “快退!” 李沐尘大喊一声,一把抓起朱啸渊就往后急撤。 其他人也跟着后撤。 “你的祖先已经死了,他不认得你的!”李沐尘落定之后说道。 朱啸渊有些不死心,但理智告诉他,李沐尘说的是真的。 “那,那怎么办?” “你们先撤出去,我来处理。” 李沐尘转动罗盘,回到来时的空间入口处,一条阶梯虚空向上,上面一堵红墙,阶梯正对着红墙正中的拱形门洞。 那里就是孝陵的阴阳门。 “你们都回去,穿过神道,退出秘境。记住,把外围的人和附近的居民能撤的都撤了。” 朱啸渊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如果这里发生什么事,比如龙脉受震,那外面整个钟山和玄武湖都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 好在朱家在金陵的能量够大,要连夜撤居民也不是不可能。 但前提是他得先从这儿出去。 “沐尘,那就拜托你了。” 朱啸渊看了漂浮在棺椁上方的男女一眼,再次跪下来,朝他们叩首三次,然后才转身准备离去。 龙袍人似乎意识到了他们要跑,一挥手中的旗帜,一片热浪席卷而来。 “小心!” 李沐尘手中玄冥卷起一片黑色剑幕,将热浪抵住。 “快走!”他催促道。 可就在这时,龙袍人身边的女人抬手,朝着上方的一指,整条虚空之阶就燃烧起来。 接着,喊杀声震天。 从上方阴阳门里杀出一队人马,当先一人骑着高大的战马,挥舞宝剑,大喊: “孝陵卫指挥使翁仲,前来救驾!” 那马的速度极快,如离弦之箭,一下子就到了朱啸渊面前,不由分说就是一剑。 由于是从着火的虚阶上冲下,那剑上还沾了火焰,剑意阴寒中带着赤火的炎热。 朱啸渊措手不及,狼狈地躲开。 他的身后正是巴蜀宗师楼向泰和江城宗师柯君道。 这两人的功夫本就比朱啸渊差了许多,加上这猝不及防,完全躲不开阴兵将领翁仲的一剑。 眼看着剑气就要横切过他们的身体,忽听两声佛号,两人的身体就各自往两边移动,到了海空和净泉的身边。 “翁仲,你可认得我?”朱啸渊大声道。 “大胆逆贼,擅闯禁地,惊扰圣驾,该死!” 翁仲好像没有记忆,完全忘记了刚才滴血之事,手中剑气暴涨,再次砍向朱啸渊。 朱啸渊闪避不及,只能迎战。他手中多了一把短剑,真气灌注剑身,唰地挥出一道剑气。 他已经几十年不曾用剑,在世上,早已没有需要他出剑的人了。 所以他也已经几十年不藏剑于身,连握剑的感觉都有点生疏了。 这次下秘境,为了以防万一,大家都做了充足的准备,他也不例外,带上了这把家传的宝剑。 剑气和翁仲的剑意相撞,轰的一下,剑气消散,朱啸渊倒飞了出去,在空中连续变换身体,才勉强落定。 而翁仲却一点事都没有,手中剑一变势,剑气就指向了另一边的萧笙。 萧笙手中多了一支铁箫,武魂爆发,横举铁箫,往上一迎。 他只觉的脑中轰鸣,身体骤然下沉,整个人都蹲了下来,差一点就铁箫脱手。 而翁仲的第二剑就已经到了。 朱啸渊见萧笙危险,正要去救,却见一道剑气飞来,接住了翁仲的剑,斗了起来。 原来是茅山掌教古守墨的飞剑。 而与此同时,天后宫的卫灵秀也出手了。她不是飞剑,而是人剑合一,整个人如轻盈的彩凤一般飞来,手中剑凌空指向翁仲。 翁仲在马上,一手执剑于古守墨的飞剑缠斗。见卫灵秀飞来,另一只手中忽然多了一杆长枪,往上一挑,直刺卫灵秀。 卫灵秀剑尖在他长枪上一点,凌空变身,如凤舞九天,剑意变换。 就这样,翁仲一人一马,一枪一剑,和古守墨、卫灵秀二人斗了起来。 而此时跟随翁仲从上方门洞里涌出来的阴兵也越来越多,有的沿着烧火的阶梯冲下,有的直接从空中落下。 其中又有一名将领,手持双锏,杀了过来。 净泉法师一声佛号,迎了上去,和那将军战了起来。 而朱啸渊和萧笙则带着另外两名宗师,和那些小兵打了起来。 他们四人固然实力强大,但奈何阴兵数量极多,上面又源源不断地涌来,也有些吃力。 幸亏还有海空和尚,双杀合什,念着佛号,随着他的走动,他周围的阴兵就湮灭在虚空里。 这八个人,和那些阴兵阴将们,勉强打了个平手,或者说暂时守住了。 但问题是守卫皇陵的有十万阴兵,就算耗尽他们的真气和法力,也不可能杀完。 何况还有两员大将,越战越勇。 时间一长,他们必败无疑。 而此时的李沐尘和林曼卿,却根本无暇去帮他们,因为他们要面对的,是从棺材里出来的一皇一后。 尤其是朱元璋,手握赤火流焰旗,身上龙袍艳艳,身上释放出来的威压,让如今三重雷劫的李沐尘,依然感到窒息。 而先动手的,却是马皇后。 只见她从头上拔下一根凤钗,轻轻一划,虚空中便生起一片火海,将林曼卿围了起来。 ------------ 第726章 龙回头,王气渊 林曼卿挥洒手中如意,紫云倾泄而出,层层叠叠铺开去。紫云盖住的地方,火就灭去。 马皇后凤钗再划,火势又起。 紫云与火就在二人中间胶着,竖起一道高墙,一面流云一面火,蔚为壮观。 而就在此时,朱元璋也动手了。 只见他手中旗帜一挥,卷起一片赤浪。而他龙袍上的五爪金龙就飞了起来,一头扎进赤浪之中。 赤海龙吟,朝着李沐尘席卷而来。 李沐尘不敢怠慢,取出幽冥鬼旗,神念灌注旗面,用力挥动,卷起幽冥鬼浪。 一红一黑两片海相撞在一起,轰然腾起巨浪。 五爪金龙冲破巨浪,钻入了幽冥鬼旗之中,龙头探出海面,一声咆哮。 李沐尘顿觉一股强大的力量,冲击着他的神念,手中黑旗,旗面翻卷,飘摇不定,黑海被金龙一搅,力量分散,难以和前方的赤海相抗衡。 而且那条金龙,眼看着就要游过黑海,张开大口,准备吞下李沐尘。 李沐尘有些吃惊。 朱元璋的实力远超过他的想象,比当初在千佛沟地穴中遇到的黑水鬼王要强不少。 鬼王拥有幽冥鬼旗,朱元璋有赤火流焰旗,都是圣教五行旗,二人身份地位应该相当,也都是沉眠地下的僵尸,为何实力差这么多? 死了还能这么强,那他活着的时候,又该是什么样的怪物? 李沐尘总觉得这里面有什么不对,但局势紧张,容不得他多想,眼看着金龙扑来,他立刻拿出从天池所得的太白旗,往黑旗上方一拂。 只见黑水之上,忽卷起一层白浪,将金龙裹住。 一声龙吟响起,金龙被倒卷而去,退回了赤浪之中。 李沐尘一手执黑,一手执白,两面旗交替挥舞,犹如两片海,一白一黑,白在上,黑在下,交替前进,将那一片赤海夹在了中间。 朱元璋也是不停挥动赤旗,火海翻天,五爪金龙在其中翻腾,时而上冲入白,时而下沉入黑,却始终再没能靠近李沐尘。 但李沐尘将两面旗的力量发挥出来,似乎也到了法力的极限。 而这时候,他三劫只渡了一半的缺点就显现出来了。由于乌木妾和太白旗帮他挡住了一半天雷,他的肉身洗炼程度不够,导致他的境界比肉身强度高出半个档次。 平时没什么感觉,现在全力施为,法力施展到极限时,肉身有种要崩裂的感觉。 但对面的朱元璋只是个僵尸,没有肉身崩坏的压力,在金陵龙脉中滋养了几百年而不朽的尸体也是强横无匹。 如果这样僵持下去,李沐尘的法力能坚持多久不说,肉身恐怕会先支撑不住。 而比他更凶险的,是林曼卿。 林曼卿虽然有了乌木妾合魂之后的境界,但肉身只渡了半劫,十分脆弱。那马皇后就算不如朱元璋,手中的凤钗也明显不如赤火流焰旗,但实力不弱,林曼卿一时拿不下她,时间越久,对林曼卿就越不利。 另一边,十万阴兵源源不断地从阴阳门中杀出。 尤其是孝陵卫指挥使翁仲,实力极强,左手剑,右手枪,一人独战古守墨和卫灵秀,丝毫不落下风,还时不时冲过去帮另一个指挥使和净泉法师斗上两个回合,弄得净泉狼狈不堪。 好在海空法师法力高强,对付那些阴兵游刃有余,口诵真经,行走处梦幻泡影,他身边的阴兵随之湮灭。 海空见净泉不支,就上去帮忙,二僧战而将。 但他一走开,几位武道宗师要对抗源源不断的阴兵就十分吃力了。 即使四个人都能出武魂,尤其是朱啸渊和萧笙,都是武道绝巅,但武者和修行人的差距还是极大,尤其是对战这种阴灵,武者使用真气,可谓事倍功半。 海空就不得不回身来支援他们。 而海空一走,净泉一人敌二将,立刻就显出败象。幸亏古守墨和卫灵秀又杀上来,缠住了翁仲。 如此,战场上也算维持了一种均势。 但他们只有八个人,而阴兵十万,源源不绝。 大家心里都很清楚,时间一长,他们必败无疑。 所以他们的希望,完全就寄托在李沐尘和林曼卿身上。 可此时的李沐尘和林曼卿,虽然都是一对一,但压力却比他们八人面对的十万阴兵还要大得多。 稍微松一口气,就是神魂俱灭的下场。 对峙越久,李沐尘心中越是震惊。 朱元璋的力量不但没有衰减之象,反而还在增强。 这绝非来自朱元璋的本体,因为他早已死了,死人的力量是不会变化的。 李沐尘注意到,朱元璋和马皇后虽然漂浮在空中,但他们的位置却一直没移动过。 他的目光透过三重旗面,看见了下方的那口棺椁。 他忽然明白了,这源源不断的力量就是来自棺椁。 而棺椁本身不会提供能量,根本原因,是棺椁的位置,棺椁的下方,正是龙脉。 这条龙脉,自西向东,直奔东海,但到金陵城下,被楚王埋金而断。断头处,地气回转,形成了一个漩涡,也就是气脉汇聚之渊。 朱元璋的棺材,就放置在这龙渊之上。 李沐尘忽然想起了千佛沟地穴中的黑水鬼王。那地方叫龙门天关,从山脉走向而言,那里正是太行山和燕山交汇之处,正是二龙相撞,龙脉行气被断,由此龙气向东,汇聚于燕京。 鬼王地宫的棺椁位置,也许正是当年地气涡旋成渊之所在,要不然它为什么选择这样一个地方埋棺呢? 只是后来不知什么原因,地脉走向变了,才让鬼王之棺失去了龙气的支持。 这让李沐尘不禁有一丝侥幸,如果当初地气未变,鬼王有幽冥鬼旗,加上地脉龙气的支援,和眼前的朱元璋一样强大,那时候才过一重雷劫的他根本打不过,能不能逃出来都是个问题。 即使他能逃出来,萧鸣鹤和侯七贵肯定要死在里面。 想通了这一切,李沐尘大声道:“曼卿,往两边撤,逼他们移位。” 林曼卿天生聪慧,听李沐尘这么一说,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飘身后撤。 李沐尘则挥动双旗,往另一个方向撤。 二人相距越来越远,看上去不能互相照顾,是不明智的做法。 但朱元璋和马皇后却并没有紧逼过来,依旧漂浮在原来的位置,且随着他们的远退,攻击的强度反而减弱了。 “果然如此!” 对抗减弱之后,李沐尘终于腾出一口气,双旗往空中一丢,左手取出翻山印,右手握住玄冥剑。 ------------ 第727章 神女神石 一黑一白两面旗,在空中交织在一起,旋成一团,成太极混沌之气,朝着朱元璋的赤海卷去。 接着,李沐尘掷出了翻山印。 翻山印化作一座巨山,却不砸向朱元璋和马皇后,而是砸向了下方的棺椁。 朱元璋似乎有所察觉,就要用手中烈火旗去挡翻山印,奈何火海被阴阳太极气缠住,动弹不得。 马皇后金钗一挥,划出一道火线,直击翻山印所化的山岳。 林曼卿早有准备,紫云如花,在虚空中生出,将火线隔离。 眼看着巨山压向棺椁,朱元璋旗帜一挥,那条金龙就从火海中飞出,龙身拉得笔直,带着龙吟之威,撞向翻山印。 而就在这时,整个空间突然一暗。 一切光都仿佛被李沐尘手上的剑吸附,再也逃不出来。 一道黑色的剑气,横空斩出,劈天裂地! 剑气正落在龙身上。 随着一声哀吟,巨大的金色龙头从空中跌落。 而与此同时,山岳轰然落下,压在了棺椁之上。 龙头断,龙气泯。 石压棺,渊气沉。 悬浮空中的朱元璋和马皇后的身形晃动了两下,仿佛失去了支撑似的,也从空中跌落。 火海消失,那面赤色的旗帜,以及一枚金钗,从他们手中抛出。 李沐尘一招手,赤火流焰旗就到了他手里。 而那枚金钗,则到了林曼卿手里。 正当他们以为万事大吉,准备回身支援与十万阴兵作战的朱啸渊等人时,忽听一声沉闷的龙吟。 这绝不是刚才朱元璋身上飞出的那条五爪金龙发出来的。 这声音在人的神识中造成了强烈的冲击。 李沐尘只觉得头昏脑胀,就连当初在荒泽见到的真龙之吟,也没有这一声龙吟那么让人恐惧。 “不好,我们可能惊醒了龙脉!” 李沐尘知道,一旦惊醒龙脉,睡龙翻身,那整个华夏大地都会动荡不安。 这时候,只见脚下的大地往两旁裂开,出现了一条巨大的裂缝,由近及远,蜿蜒曲行。 裂缝当中岩浆滚滚,滚热的岩浆里,隐约可见赤色的鳞片。 李沐尘想都没想,立刻就把三面旗同时丢了出去,犹如巨幕一般铺陈在裂缝上。 他又召回翻山印,重新落下,压在三面旗帜上,企图阻止大地裂缝的蔓延。 若再裂下去,龙气泄露,龙脉惊醒,后果不堪设想。 李沐尘盘浮在空中,手掐法印,口诵咒语,法力源源不断的涌出。 黑、白、红三色旗帜如三层厚土,铺在地上,加上翻山印所化的巨山,终于平稳住了地裂之势。 林曼卿施展紫云如意,释放紫云,浮在地脉之上,帮助李沐尘稳固地脉。 但大地的震颤还在继续。 李沐尘的脸上汗如雨下。 他知道自己很可能阻止不了龙脉翻身,这时候最明智的做法是逃。 不逃出去,一旦龙脉翻身,他所处的龙渊之地,整个空间都会塌缩,一切都会被搅碎。 但他不能走。 龙脉翻身,华夏大地,此后百年内,灾兵不断,不知多少人要遭殃,要流离失所。 他必须坚持下去,哪怕多坚持一秒,也多一秒的希望。 哪怕粉身碎骨,这一世修行毁于一旦;哪怕神魂俱灭,永世不入轮回。 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 大地的震颤越来越强烈,隆隆之声响彻耳旁。 “沐尘!我坚持不住了!”林曼卿喊道。 但李沐尘听不见,他的全部精力和法力,都在那三面旗和一座山上。 此时的他,只剩下一个信念,坚持下去! 大地上出现了更多的细碎的裂缝,像蜘蛛网一样布满了整个视野。 那块巨大的“楚王埋金”的石碑,以及石碑下的赑屃也都出现了裂缝。 空间似乎正在受到某种力量的撕扯。 那些阴兵仿佛虚幻的泡影一般,一个接一个地幻灭。 战斗中的人们压力逐渐减轻。 终于,阴兵不再涌现,孝陵卫指挥使翁仲和另一位将军,也在一阵明光闪过之后,消散无踪了。 海空和尚和净泉法师立刻跑过来,口诵佛门秘咒,以大手印帮助李沐尘压住旗帜。 古守墨和卫灵秀则抛出许多符纸,虚空引燃,化作两张大符落下,压在旗帜上。 朱啸渊和萧笙在这方面就帮不上忙了,只能干瞪眼。 而柯君道和楼向泰更是只能唏嘘感叹,刚经历一场大战,犹在梦中,脑子还是稀里糊涂的,不知是真是幻。 尽管多了两僧两道的支援,大地的震颤却越来越强烈。 大地之下仿佛有股强大的力量在挣扎。 忽然,哗啦一阵响,整座赑屃驮碑的石像碎裂开来,碎石落了一地。 人们发出了惊呼声,不是因为巨石滚落,而是碎裂后的石碑,露出了一座女神的造像。 女神脚下踩着灵龟,双臂微曲,环在胸前,两只手一前一后,左手虚握,好像拿着什么东西,右手呈兰花,指尖捏着一粒石头,看上去很像金陵的雨花石。 她脚下的石龟,黑背白身,长颈细尾,真如传说中的玄武一般。 而在石龟的脚下,随着大地震颤,那些黄金散开,露出一块巨大的五色奇石。 众人一见女神像,不觉都心中一荡,纵然看不清神之容颜,只觉美不胜收。 就连林曼卿,也是心驰神往。 她不自觉地来到了神像前,望着女神的手痴痴地发呆。 塑造这神像的工匠真是厉害,只这一双纤纤玉手,就是绝品,多一分则长,少一分则短。 她正望得出身,听见李沐尘喊道:“曼卿,你在干什么?快帮忙,龙脉要翻身了!” 林曼卿回头看了一眼,只见铺在大地之上的旗帜,不停地鼓起山丘般的大包,那条岩浆地裂也显现出来,并有逐渐扩大的趋势。 但她只是看一眼,便转回去,继续看女神像的手,然后,拿着紫云如意,在女神虚握的左手边比划了一下,放了进去。 如意放在女神手里,竟然正好,仿佛它本来就在女神手里似的。 而接着,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女神的右手指尖的那枚雨花石放出了光,脱离了她的手,飘起来,有点像一颗悬浮的心。 发光的雨花石 逐渐朝着女神的左手移动,一直飘向紫云如意的莲花头部,然后嵌进了那凹槽里。 一片紫云升起,云中射下一道五色神光,落在石龟脚下的那块巨大的五色石上。 五色石便突然活了似的,开始膨胀并向四外流动,大地上那密密麻麻的裂缝,便被五色的泥土填埋。 “息壤!”李沐尘惊呼道。 ------------ 第728章 摩尼大光明 李沐尘撤回了三面旗和翻山印,露出了大地上那条触目惊心的裂缝,裂缝里岩浆滚滚,热浪滔天。 息壤如水一般源源不断地涌进裂缝之中,覆盖在岩浆之上,立刻凝结起来。 不一会儿,就把整条地裂给堵住了。 大地终于停止了震颤。那股强大无匹的,仿佛要毁天灭地的能量也消失了。 世界又恢复了如初的安静和迷蒙,远处是巍峨耸立的灰暗的群山,蜿蜒曲折,如龙盘亘。 息壤还在膨胀,随风远去,在山谷间流动。 正当人们松一口气的时候,就听李沐尘喊道: “息壤很快就会把这里全部填满,大家跟我撤!” 人们吃了一惊,这里看上去幽暗无边,怎么可能填满? 可在这一愣神的功夫,眼前那迷蒙的山脊就已经变平,仿佛神龙隐入了底下,而息壤在大地上蔓延,如泥石流一般涌来。 李沐尘带着大家往回退的时候,却发现身后的那条阶梯已经不见了,头顶也望不见阴阳门。 “糟了!刚才地脉震动,把来时的虚空之阶给震碎了!” “那怎么办?” 众人急问道。 “曼卿,用如意帮我挡一下!” 李沐尘说完,立刻拿出罗盘,拨动定盘针,寻找新的空间出路。 林曼卿从女神像手里取回紫云如意,神念注入其中,如意莲花头上射出一道五色神光,照住了前方涌来的息壤。 息壤被神光阻住,往两旁分流,随即在他们身后合围。 如意上紫云涌出,围成一个圈,将众人护在中央。 但息壤膨胀的力量还在持续,林曼卿的法力还不足以发挥出这如意的全部威力,只能稍微阻挡一下。 她心中焦急,但是不敢催促,生怕李沐尘受到影响,打乱了他的节奏。 李沐尘眉头紧皱,不停地拨动罗盘的指针,罗盘上绿光荡漾,一层一层的空间闪烁着,叠加在一起。 这期间,他越来越惊讶于这罗盘的妙用。难怪叫六虚轮转,这罗盘用好了,不但能破空间秘境,好像连时间都能影响到,只是自己法力不够,要破时比破空耗费的能量要大得多得多。 关键还是缺了六虚轮转的经书秘笈,解读不了其中的密咒,还有运转的秘法。 要不是李沐尘在天都学到玄门正宗,能通天下一切玄法,换个人,没有秘笈,罗盘放在手里也只是个废物。 外围的息壤越积越厚,越涌越多,几乎将要淹没紫云,而林曼卿手中如意的五色神光也渐渐黯淡。 围住他们的空间变得越来越小,人们感受到息壤所带来的压力,仿佛天和地正在相合。 在这股力量面前,无论武道宗师,还是道术佛法,都显得如此渺小,人的一切挣扎都是多余的。 “啊……” 林曼卿一声轻呼,五色神光灭去,紫云乍收,她整个人都倒飞出去,眼看着就要被涌来的息壤吞没。 李沐尘白旗一展,将她卷进白光里,拽了回来。 后面的息壤急追涌而来。 而此时,李沐尘手中的罗盘指针一定,上方出现一个虚无的白色光圈。 黑旗卷出,将其他人全部裹住。 一黑一白两团云流,裹着所有人,冲进了白圈里。 人们只感到身体一轻,失去了重力。 身后的息壤瞬间塞满了整个空间,天地之间再无一丝缝隙。 周围的空间不停地撕扯爆碎,但那黑白交替的能量始终护着他们,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穿梭在虚无的时空里。 接着,重力又回来了,人们又找回了自己的身体。 李沐尘收起黑白二旗,将人们放下。 这是一个幽黑无光的空间。 虽然一点光都没有,但不知为何,比刚才那个有光但迷蒙的空间让人感到安全。 因为这里并不是虚无,而是实打实的真实空间,脚下是地,四周是冰冷的岩壁。 对李沐尘来说,神识所见,一切清晰无比。但几位武道宗师的神识十分微弱。 他一挥手,刚刚得到的烈火旗帜在手上展开,在众人的头顶释放出一片火光。 在火光的映照下,人们可以清晰的看到周围的一切。 这是一间宽敞整洁的石室,里面空无一物,但石壁上有这精美的雕饰,其中一面石壁上有一尖顶方门,门开半扇。 “这是什么地方?” 人们心中产生这样的疑问。 李沐尘说:“玄武秘境已经被息壤填埋,我们是在罗盘指引下,从孝陵进的秘境,现在离开秘境,应该也在孝陵之内。” “看这结构,像是地下宫室,莫非我们到了明孝陵的地宫?”卫灵秀道。 “孝陵是朱元璋和马皇后的合葬墓,墓室里不说堆满宝藏,怎么也不会这样空空如也吧?”楼向泰说。 江城宗师柯君道不但是武道宗师,世俗身份也是一位考古学教授。他说:“这里可能是配殿,本应停放陪葬妃子的棺材。明代陵寝一直有殉葬的传统,到明英宗朱祁镇才废除。朱元璋对马皇后情深意笃,马皇后死后再未立后。孝陵是他们的合葬墓,可能他想与马皇后单独厮守黄泉,不要妃子陪葬。但陵寝建制已成,所以配殿里才空无一物。” 众人觉得他说得有理。 如今秘境已封,朱啸渊不想打扰先祖长眠,就说:“沐尘,你还是带我们出去吧。” “阿弥陀佛!”净泉宣了一声佛号,“贫僧此来,本为一桩旧案而来。原本希望在秘境里有所发现,现在只能指望这帝王陵寝了。朱老施主,请恕贫僧无礼。” 朱啸渊有些不高兴。听这老和尚的意思,是要在这里找东西。探索秘境,他无所谓,但这里是他朱家祖先的陵寝,当着他的面,在他家祖坟里找东西,任谁也会觉得无礼。 但净泉是九华山高僧,德高望重,朱啸渊也不便拒绝。 “不知净泉法师要找什么东西?又是一桩什么样的旧案?” 净泉叹息一声,道:“此事说来话长,恐怕还要牵扯到令祖上大明洪武皇帝的一些隐秘。” 一听到隐秘二字,朱啸渊本能地就不希望传出去,但又忍不住好奇的心。想想这里也没几个人,刚才连太祖皇帝和马皇后的尸神都见到了,还有什么好瞒的,就说:“大师请说。” 净泉法师说:“此事的缘起,在于一部经书,名为《大光明经》,是唐代玄奘法师自天竺取回的一部真经,载有无上光明之法,也是明教之发端。西方僧摩尼,借《大光明经》之法,另著《大云经》,立摩尼教。” “《大云经》预言曰,有净光天女转世而登帝位。后来武则天得此二经,入主大明宫,篡位登基,引入摩尼教法,改为明教。” ------------ 第729章 寻经人 净泉法师这段话不长,蕴含的信息量却是惊人的。 每个人听到的重点都不一样。 朱啸渊听到明教和《大光明经》,就想到了自家祖上的出身。的确有传闻,朱元璋是明教徒,也是借明教的势力才得的天下。 而朱家书库所藏中,最珍贵的都是道藏经典。整个明朝,历代君王都崇奉道教,喜欢炼丹,这是天下人都知道的。 但唯有一部《大光明经》,是摆在所有经书典籍之上,和《朱氏族谱》、《朱氏家训》放在一起的。 朱家人不修佛法,却要供奉这部经书。 朱啸渊一直不明白为什么,现在才明白,这部经书,是明教的源头。 而作为历史学家和考古学家的柯君道,却有些吃惊。 朱家和明教的渊源,明教起源于波斯摩尼教,这些都是可以考证的。但明教名字的由来,一直说法都是因为摩尼的音变,加上明教的确崇尚火和光明的缘故,又怎么会和武则天牵扯上了呢? 但净泉法师的话,却解开了他过去的一些疑惑。 武则天称帝后,不去隋唐帝君所在的太极宫,而一直居住在大明宫,过去史学家找了许多原因去解释,比如太极宫低洼潮湿,武则天篡位内心有鬼,不敢面对李世民,等等,都过于牵强,反不如这个“明”字解释得通透。 另外,《大云经》中的确有净光天女转世为帝的说法。武则天还专门让人作了《大云经疏》,给她登基做皇帝找到了理论依据。 可惜,真正的《大云经》早已佚失,现在传世的只有《大云经疏》。 再结合摩尼教传入中土的时间,明教后来发展的一些蛛丝马迹,还真有可能武则天就是摩尼转明教的第一任教主。 史学家想了那么多,可李沐尘却只想到了一件事:武则天灭李唐! 原本这些历史和他没有一点关系,但在香江时,李言成说,李家最鼎盛时就是李唐,拥有整个天下。 想灭李家的人很多,就是因为李家手里有一样象征绝对力量的东西。 京城李家被灭门,牵扯到太多的势力,其中就有魔门五使的参与。 当年李唐灭在武周手里,李唐崇道,武则天崇佛,李唐在太极宫,武则天在大明宫…… 这一切的一切,互相之间,似乎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武则天和明教什么关系?明教创始人摩尼又是什么人? 把朱元璋、武则天、明教这些信息连起来看,明教应该就是曾经魔教的分支——五行堂之一南明离火堂在世间行走的身份掩护。 可魔门五显堂明明在中原,摩尼教却为何起源于西方,又迅速传入东方? 摩尼教拜火,崇尚光明,和现在的太阳圣教有没有关系? 李沐尘越想越多,脑子也越来越乱。 就听净泉法师继续说道:“武周灭亡后,武氏曾有人上九华山,将《大光明经》奉于地藏菩萨座前。后来此经一直珍藏于本寺藏经阁中,蒙元末,有僧人如净,在我寺挂单,入藏经阁,带走了《大光明经》。后来,这位如净法师,做了大明的开国皇帝。” 朱啸渊一惊,祖皇帝朱元璋少年时的确在皇觉寺出家,做过行童,法号就叫如净。他云游化缘,足迹多在皖、豫一带,九华山化城寺是千古名刹,他去过化城寺也很正常。 “大师,那么说,您是在找《大光明经》?” “不错。” “可是《大光明经》一直在我朱家祠堂供奉着啊,大师怎么会想到来秘境找?” “哦?你家祖传的经书是汉文还是梵文?手抄还是印本?”净泉法师问道。 “当然是汉文,是手抄本,据说是我朱氏先祖的真迹。”朱啸渊说。 净泉法师摇头道:“那就不是了。我所找的不是世传之《大光明经》,而是唐玄奘带回来的梵文真经,内有无上光明大咒。” “原来如此。” 朱啸渊听完后沉默了,人家是来找经书的,而且那本经书本来就在人家藏经阁里,是自家祖先偷了出来,或者说借了出来,那人家要来找,也不好阻止了。 林曼卿忽然问道:“大师,你说是武氏后人把《大光明经》带上九华山,那武氏后人就在九华山出家了吗?” “这倒是没有明确的说法,不过出家无家,如果武氏真在九华山出家了,那也就不再是武氏了。”净泉法师说道。 李沐尘知道林曼卿为什么要问这个,被我武氏灭李唐,这里面或许能找到和李家传承的秘密相关。 而武则天是明教第一代教主的可能性,也让武氏和魔教之间有了可能存在的关系。 “武氏现在还有传承吗?”他问道。 萧笙道:“有传承,晋州武家,就是唐武氏后裔,很有实力,不过行事低调,而且有个很奇怪的事,他们的势力不管如何发展,都不会出晋州。” “晋州?” 李沐尘忽然想到,京城李宅隔壁那个宅子的原主人周绍义好像就是晋州人。侯七贵调查过这个人,原来在晋州开煤矿,实力不俗,后来得罪了当地的势力,不仅煤不挖了,还跑到了京城来,连晋州都不敢回去。 他知道再问下去也没有用了,见朱啸渊面露难色,知道净泉法师要在孝陵地宫里找东西,让他很不舒服,就说: “朱老,罗盘的功能在于指引空间转换,破结界阵法。这里已经是实境,罗盘不能帮我们穿墙破壁。我现在的修为,是能勉强出去的,但我没法带着你们。要想不破坏这陵寝结构,咱们需要找到出去的墓道。不如这样,咱们边走边找,尽量不毁坏这里的任何东西,如果能找到《大光明经》就让净泉法师带回化城寺去,如果找到了出路,咱们就先出去,您看如何?” 朱啸渊点点头:“也只能这样了。” 净泉法师感激地看了李沐尘一眼,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李施主善心功德,他日有暇,请往化城寺一行。” 李沐尘想到将来要去十八层地狱,就笑道:“正好,我早晚要拜访地藏菩萨。” 净泉还以为他是指去九华山地藏道场,便道:“那老僧就恭迎仙驾。” 大家商议既定,便从配殿出来。 李沐尘施法移动那赤火流焰旗,如火烧云一般跟在众人的头顶。 外面果然是一个比配殿大上许多倍的大殿,殿中有帝后的宝座、琉璃五供,潘龙柱上挂着长明灯。 灯盏里的灰烬看来,似乎刚刚熄灭。 大家十分惊奇,联想到刚才经历的一场大战,难道是地脉被息壤封闭导致长明灯熄灭? 只有李沐尘清楚,这长明灯依赖的火力不是来自于灯油,而是盖在朱元璋和马皇后身上的赤火流焰旗。 如今旗子到了自己手里,这长明灯自然就灭了。 只是,皇帝和皇后的棺椁究竟在不在,如果在,那么刚才秘境里的那一口又从哪里来呢? ------------ 第730章 冥非冥,明不明 在中殿的另一边,有一扇石门,也是半开。按规制来说,应是另一座配殿,和他们刚才所在的配殿对称。 所以人们并没有当回事,只是门既然开着,顺便进去看一眼罢了。 却没想到,这配殿里恰摆放着一张石条几,几上放着一个匣盒,匣前有香炉供奉。 看着简单,但偌大一座配殿,空荡荡就放着这样一个匣子,莫名给人一种神秘感。 人们走进去,站在几前,不约而同地看向朱啸渊。 这里是孝陵,只有朱啸渊有资格动这里的东西,他若不动,别人当然不好意思动。 朱啸渊也很好奇,便打开了匣盒的盖子。 匣内的左侧叠放着厚厚一叠书册,最上面的一页赫然印着“般若大光明”五个字。 “不错,这就是《大光明经》!”净泉法师激动道。 “大师刚才不是说《大光明经》是用梵文密咒写成的吗,这明明是汉字啊。” “你翻开看看。” 朱啸渊就小心翼翼地翻开书的第一页。封面是厚厚的纸张,但内页却完全不同,而是一种十分古老的像树叶一样的纸,上面密密麻麻写着看不懂的文字符号。 “这是贝叶经!”柯君道说,“这种纸是用贝罗多树的树叶制成,上面的每一个字都是用细针戳刻出来的,天竺佛经很多都是贝叶经,十分珍贵,拿的时候要小心点。” 作为考古学者,一见到古物,立刻就犯了职业病,生怕东西被人碰坏了,却忘了这里每个人都是高手,别说是用贝罗多树的叶子,就算是蜘蛛网做的,也不会弄坏。 朱啸渊将《大光明经》取出来,交给净泉法师,道:“既然这是化城寺藏经阁之物,那就烦劳大师带回去吧。” 净泉没想到朱啸渊这么大方,接过经书,道:“朱老施主胸襟令人敬佩。” 朱啸渊笑道:“我不是迂腐的人,都活到这把岁数了,还有什么看不开的。一本经书而已,老祖宗也不会怪罪我的。” 在《大光明经》的下面还压着一本册子,封面上没有字。 朱啸渊以为是一套的,就取出来,打开一看,内页却不是贝叶纸,而是普通的纸张,不过写的也是梵文。 “大师,这也是《大光明经》的一部分吧?” 净泉摇头道:“我记得《大光明经》只一册,让我看看。” 他接过经书,翻看了起来。 翻到末页,净泉微微一愣,讶然道:“你们看!” 众人都凑过去看。 只见上面写着两段朱红小字: ‘武周借大云经净光天女之讖,代李兴周,引入摩尼大光明教。此教乃波斯摩尼众得陆西夫传大光明法后所创。陆西夫者,昔圣教之明光使者也。然自圣人沉泯,圣教不再,冥王归海,转圣入魔。西夫西去,立教西方。冥非冥,明不明矣!’ ‘朕淮右布衣,受圣教之洗礼,得光明之眷顾,因天下乱,率众渡江,保民图治,以朱明为国号,盼圣人复归,圣教复荣。自武周而传者,摩尼也,非至圣光明也。今将大光明真经及大云经置于此处,泯于世上,莫使武周李唐之事复现。” 从第二段话可以看出,这明显是朱元璋所留。 看来这位大明开国皇帝很担心武周的事情发生,干脆将大云经和大光明经都带入了地下。 其他人感慨这些,而李沐尘却震惊于第一段的内容。 冥王归海,西夫西去…… 朱元璋所说的圣教,就是魔教最初的形态,乌木妾也称之为圣教。 陆西夫是圣教的光明使者,那么冥王是黑暗使者? 这两个人都叛教了? 还是冥王叛教,转圣入魔,才有了后来的魔教,陆西夫一气之下,去了西方传教? 可惜匣中只有这两本经和朱元璋的两段话,再没有别的东西,无从作证。 李沐尘看了林曼卿一眼,林曼卿眼中也同样充满疑惑。 现在的林曼卿,虽然融合了部分乌木妾的灵魂,却没有乌木妾的记忆。 人之灵魂本就不带记忆,记忆是大脑构成的,相当于电脑的磁盘,灵魂可以随时调用记忆,却不能在失去肉体的情况下保留记忆。 即便是修行转世,要重拾前世记忆,也是十分困难的。 但魂是灵体,能保留前世的境界。所以那些仙真活佛,转世而来,稍经修行,便能直入大道,获得很高的境界。 林曼卿也是一样,她通过乌木妾的魂获得了上古正统巫法,只是现在肉身强度和法力厚度还跟不上。 “你觉得圣教的叛徒,是冥王,还是陆西夫?”李沐尘用神念和她交流道。 “不好说,也许两个人都是。”林曼卿说,“武周灭唐,但后来还是把江山还给了李唐,这件事很奇怪。或许可以去晋州找找武氏后人,也许有什么线索。” “嗯。”李沐尘点点头,“我在想,陆西夫传大光明法,在西方传教,太阳圣教会不会和陆西夫有关?” 想到太阳圣教,李沐尘又有些担心,因为很久没得到这方面的消息了。除了洛城那边的局势紧张外,太阳圣教在别的地方,尤其是华夏,似乎并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对一个布局发展,连南江大学和九龙岛这种地方都已经渗透了的宗教来说,这种长时间的平静很不正常。 他感觉太阳圣教在搞大事情。 净泉法师收下了《大光明经》。朱啸渊问他要不要把《大云经》也带走。 净泉说:“《大云经》非本寺之物,就留在这里吧。” 朱啸渊又看向李沐尘,李沐尘点点头,他才把大云经放了回去。 众人离开供奉经书的配殿,穿过中殿,向后走去。 中殿的后面就是后殿,也就是帝后停棺的寝宫。 人们都很好奇,朱元璋和马皇后的棺椁在不在里面,和刚才在秘境所见是否一样。 然而,走进后殿之后,人们却万分失望,因为这后殿已经坍塌了。 孝陵的设计中,陵墓夹层中铺着大量的鹅卵石,一旦有人挖盗洞进来,鹅卵石就会滚落下来,把陵寝堵塞。 这比其它帝王墓用水银来防盗要好一些,至少不会污染土地,也不会让陵寝中的棺椁和陪葬品浸泡在水银里。 以这十个人的力量,要疏通墓道中的鹅卵石并不难,但这样势必会对地宫造成一定的破坏。 当着朱啸渊的面,破坏人家先祖的坟墓,这可不是人干的事。 何况整座后殿都已经坍塌掩埋,把墓道清理出来也没用。 众人正打算离开,李沐尘忽然说道:“等一下。” 他正对封闭的墓道,神识穿过墓道,直透后殿废墟。 过了好一会儿,忽听卵石堆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人们都吃了一惊,以为又有什么变故,纷纷拿出武器,如临大敌。 几枚卵石掉下来,从里面钻出来一只小小的乌龟。。 这乌龟,背是黑的,脚是白的,最奇特的是,它只有三只脚,而没有尾巴。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都不知这是何物,也不知该怎么办,都看向李沐尘。 李沐尘也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在天都的上古奇兽录里,也没有记载过三足无尾、黑背白身的龟。 正当他思考的时候,那小龟已经爬出了石堆,仰着头,好奇地看着人们。 它似乎在思考,过了一会儿,仿佛做出了决定似的,就朝李沐尘爬过来。 李沐尘蹲下来,看着这小龟。小龟也看着它。 李沐尘伸出手,手心朝上,手背贴地。 小龟就爬了上来,趴在他手心里,小小巧巧的,刚好一掌大小。 朱啸渊感慨道:“玄龟通灵,天地所生,非我朱家之物,看它有意要认你为主,你就带回去吧。” 李沐尘站起来,对着手中小龟说道:“带回去可以,可到了人间,你要听话,人间有人间的规矩。” 小龟似乎听得懂,小头晃了几晃,然后头脚一缩,便只剩一个龟壳儿。 ------------ 第731章 人间不自由,江湖传消息 龟息大法?! 李沐尘讶然,这龟虽小,却如此灵性,竟然会龟息大法。 不过想想也是,能在这种地方活着,不会龟息法,早就死了。 这东西也不知活了多久了。 而且李沐尘总觉得,它和秘境中神女脚下那只玄龟有什么关系。 如今秘境已经被息壤填埋,再见不到那些景象了。 龟息之后,小龟就只剩下了龟壳,看上去倒像是个小法器。 活物不宜放进随身空间,带着不方便,龟息之后,无生无死,可以像那些法宝一样放在随身空间里。 “好,那就把你带回梧桐居,养在那口井里。”李沐尘说。 林曼卿笑道:“井里养玄武,就等梧桐落凤凰了。” 李沐尘哈哈一笑,把小龟收好,便带着众人离开回头,又穿过中殿,到前殿。 前殿入口处的墓道已经封死了。从封门石来看,显然是当初建造地宫的时候就封死的。 不过李沐尘早已发现了端倪,这里除了封门石之外,还布置了一个结界阵法。 他拿出罗盘,指针拨动了几下,同时收起了赤火流焰旗,众人眼前便是一黑。 但觉阴风流动,虚光闪烁,不一会儿,就眼前景物复亮起来。 当山间的夜风拂过脸庞,抬头看见璀璨星空的一刹那,人们恍如获得了重生一般。 眼前是一堵红色的墙,顶上的琉璃瓦的夜色里泛着奇异的光。 墙中间有一扇拱形的门户。 这里就是他们进入秘境的“阴阳门”,也就是孝陵的内红门。 朱啸渊立刻联系了守在钟山外围的朱氏子孙和他的徒子徒孙,等到百富明带着人从金水桥过来,闹哄哄的声音传来,人们方才确信已经回到了真实的世界里。 回想起来,这一趟玄武秘境之行,恍如一梦。 外面候着的几十位宗师和佛、道、武各界人士,都等着他们说说秘境里面究竟发现了什么。 但大家都讳莫如深,不愿提起。 实际上,也没什么好说的。总不能说在里面和朱元璋、马皇后以及孝陵卫打了一架,引起龙脉震动,整个秘境又被女娲娘娘用息壤给封死了。 这话怎么听都像是在吹牛逼,比京城天桥底下说相声的还能吹。 但你越不说,大家就越好奇,越觉得你藏着什么。 于是朱啸渊只能告诉大家,所谓玄武秘境,最后发现其实是孝陵的地宫。现在地宫后殿坍塌,已经无法进入。 朱啸渊是武林泰斗,素有威信,又是皇族后裔,这明孝陵相当于他家的祖坟,说出来的话多少让人信服。 人们乘兴而来,败兴而归,一夜之间,汇聚金陵的天下武林和佛道就都散去。 朱啸渊给李沐尘安排了住处。 正好李沐尘也觉得有点累,就和林曼卿在金陵住了一个晚上。 这一夜,他思考了很多事情,却始终没有什么头绪。 不过这次金陵之行,算是成果丰硕。 拿到了赤火流焰旗,魔教五行旗已得其三,若是拿到剩下的青、黄两旗,或许很多谜团就可以解开了。 另外,紫云如意补全了缺失的五色石。这是这件法宝的点睛之物,配合林曼卿的玲珑巫术,正可以发挥出它的威力来。 当然,林曼卿的境界够,但法力和肉身强度太差,所以现在还需要加紧修炼,以弥补缺失的半次雷劫。 李沐尘也是一样。 两人雷劫都缺了半次,导致肉身和境界不符。若不弥补回来,下一次雷劫降下,一旦肉身承受不住,灰飞烟灭,就只能夺舍换体了。 当年八仙之铁拐李,就因为阴神出游,回来时肉体损毁,不得已临时找了个将死的跛足乞丐。 李沐尘现在还有几件事情要办,一个是马山结婚,他肯定要出席;第二是等王屋月仙凌的消息。这么久了,月仙凌既不回王屋,这次也没来金陵,让他很奇怪。实在不行,他决定还是去王屋一趟,找王屋的现任掌门问问。 钱塘的智忍和尚要请他去上天竺喝茶听故事。这件事他是答应了的,也得去。而且那天他在三潭印月天人感应,总觉得此事和自己有些机缘牵扯。 另外,这次从秘境和孝陵地宫中得到了一些线索,比如晋州武家,有机会的话也可以去拜访一下,或许会有什么发现。 除了这些,就是太阳圣教的最新进展了。 但现在师姐向晚晴和师兄杜青灰都在世间行走,他们去九龙岛和陆敬山师兄叙旧,这么多天也该叙得差不多了。 有他们在,太阳圣教应该掀不起风浪来。 第二天,李沐尘和林曼卿向朱啸渊告别,回了禾城。 此时,他武林盟主的身份已经在天下武林传开。 因为金陵到禾城不远,有不少爱凑热闹的武林人士就赶到了禾城。 李沐尘回来的时候,江湖小馆里和梧桐居的门口都已经挤满了武林中人。 李沐尘不喜欢这种场面,但又不能赶人家走,谁叫你做了武林盟主呢! 梅姐就给他出了个主意,干脆在江湖小馆摆下宴席,请大家吃一顿,趁机立下规矩,以后凡武林中事,一律在江湖小馆解决,不得随意去梧桐居或京城李宅。 这样既能保证梧桐居的清静,又能让江湖小馆一下子壮大,成为武林一等一的门面。 李沐尘觉得可以,就说:“梅姐,这种事我没经验,就全拜托你了!” 梅姐嗔笑道:“你什么事有经验呀?在这红尘中啊,你永远是个雏儿!” 李沐尘嘿嘿的笑。 在梅姐面前,他永远可以放松又放肆。 三天后,江湖小馆三馆打通,举办了一场宴席。 李沐尘走上门口铺着的红毯,两边的欢呼声雷动。 “拜见李盟主!” “见过李盟主!” 这样的声音不绝于耳。 李沐尘不喜欢,但也不得不装作喜欢的样子。 他又一次体验到了红尘的不自由。 好在还有梅姐,还有很早就进了江湖小馆的一些武者,比如黎振东和武德彪。 江湖小馆也终于成了江湖大饭店,从此声名远扬,也成了武林聚会的圣地。 四面八方的人和消息在这里汇聚,成了真正的“江湖”。 而这一天,有人带来了一个消息: “你们听说了吗,缅北戒严了,现在整个缅北都在抓两个孩子。据说这俩孩子,把那里最大的诈骗园区给一窝端了!” ------------ 第732章 缅北救人 林云去缅北,是为了他的一个初中同学。 这个同学叫许浩,和他初中同班。 林云读的是私立学校,一般人读不起。这个许浩原本也是富裕家庭,父母都是做皮革生意的,只是后来做生意失败破产了,许浩读完初中没有继续读私立高中,而是去了技校。 许浩为了减轻家里的负担,一边读技校一边打零工。暑假的时候,同读技校的一个女生叫宋依露的告诉他,可以偷渡去缅北打工,工资六千,有很高的提成,做得好的话一个月可以赚十几二十万。 许浩本来不相信,哪有那么容易赚的钱? 但宋依露说得有鼻子有眼,说她在那边有熟人,做边境贸易的,现在两边在搞跨境合作,正在招人,一般人想去还去不了。 许浩觉得去看看也可以,大不了做一个月就回来,哪怕没拿到提成,也还有六千底薪。 宋依露是他同学,应该不至于骗他。 同行的还有另外一男一女,许浩不认识,只知道男的叫梁子,女的叫可儿。 四个人稀里糊涂到了缅北,才知道被骗了。 他们被关在一个很大的园区里面,上交了手机和身份证件,每天接受培训,培训的内容是教他们如何去骗钱。 培训完成后,就开始正式“上班”。 会有人对他们进行业绩考核,如果业绩不达标,他们就会受到惩罚。殴打、电棍都还是轻的,严重的会被关水牢,甚至活埋。 整个园区有近五万“员工”,他们称之为“猪仔”。 这些人大多都是从内地过来的,而园区的经营管理者也大多是华人。他们的背后则是由当地的地方武装势力做保护伞。 五万头“猪仔”,每天杀几头,对偌大一个园区来说,是感觉不出什么变化来的。 何况外面还有源源不断的生猪进来。 当然,像许浩这样的新人是不会被杀的。用他们的话来说,园区把他“招”进来,是花了成本的。 许浩后来才知道,这是一条成熟的产业链,有专门的蛇头组织招工,把人骗过来。园区会付给蛇头每人五万到五十万不等的人头费。 每个人的背景他们都会调查清楚,像许浩这样曾经家境富裕,在私立贵族学校读过书的,属于优质资源,价格就会贵一些。 最贵的是那些漂亮的女孩子,因为她们能从事的工作更多,除了诈骗,还能给有钱人提供特殊服务,也可以去赌场当荷官,或者干脆卖到暹罗、马来或者中东去做鸡。 把许浩骗来的宋依露就因为骗不到钱,被摧残了一个多月后卖掉了,不知道卖去了哪里。 许浩才知道宋依露不是坏,只是蠢而已。 许浩的工作就是骗钱,但他,不愿意骗熟人的钱,而且他家里生意失败后,和亲戚朋友都断绝了往来。 因为“业绩”很糟糕,许浩无数次遭到毒打,电棍、烙铁都是常事。后来,他们见他实在搞不出业绩,为了回本,他们开始给他抽血,一次抽1000。 像许浩这样的人很多,在园区被称为血奴。 也有些人会被割肾。 缅北有专门的器官贩子,汇集各地的器官需求,然后到园区的“猪仔”里面找配型,能配上的,就会被割走一个肾,俗称“噶腰子”。 他们为了逼许浩提升业绩,曾当着许浩的面,噶了一个人的腰子。许浩亲眼看着他们将那人的腰部活生生切开,没有任何麻醉措施,把腰子取出来。 那个人当场就死掉了。 这种恐怖的日子过了两个月,许浩终于熬不住了。他开始打出第一个成功的诈骗电话,就是打给老同学林云的。 林云是禾城第一世家的少爷,虽然年纪小,见过的世面可不少,尤其是商场上的,那些经典的案例他耳朵都听出茧子来了。 诈骗这种东西,其实都是商场上玩剩下的。 林云接到许浩的电话,一听就知道这是一套电诈话术体系。 他和许浩初中时关系很不错,还曾经一度想通过家里的关系让许浩继续在私立中学读高中,只是被许浩拒绝了。 林云决定要帮帮许浩,就一边和许浩保持着联系,时不时搭进去一些零花钱,一边叫上严谨,两个人就去了缅北。 几经辗转,他们也被“骗”进了园区,也见到了许浩。 才不到两个月的时间,许浩已经被折磨得不成人样,林云差点没认出来。 他在园区里见到了被人骗了,还打着鸡血一样兴奋地去打诈骗电话的人,也见到了因不愿骗人或者完不成业绩而遭遇惨无人道的折磨的人。 这里就是人间地狱的真实写照。 林云一怒之下,大开杀戒,和严谨一起,把园区的打手、管理员和经理全都宰了。 然后把所有的猪仔都给放了。 他以为这些人会感激他。 其中也确实有不少人感激他,但更多的人却憎恨他,骂他,因为他破坏了他们的发财梦,他们辛辛苦苦做了那么多的业绩,提成还没拿到手。 猪仔们被打手殴打,被主管和经理欺压的时候,不敢放一个屁,但对着拯救了他们的两个孩子,反而气势汹汹起来。 甚至还有人去告密,让园区的后台,让当地的武装势力派人过来抓他们。 林云和严谨一气之下也懒得管了,杀了那些武装人员,带着许浩就准备回去,却因为路不熟悉,和武装集团周旋了几天,最后还是被包围了。 正当他们以为走投无路的时候,山林里忽然漫起了滔天的洪水,把整个武装区域都给淹了。 一个巨浪把林云和严谨卷起来。 他们在半空中看见一条巨大的九头蛇,立身在远处的湄公河里。 巨浪带着他们,如同腾云驾雾,飞过山丘,落到了湄公河的岸边。 看着那条巨蛇,林云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他以为跟着姐夫练武修行,见识已经够广了,但从没想过,世上竟然还有这种东西。 而严谨却眉头紧皱。 因为他手里的钓龙杆微微震颤起来,里面有一股极大的力量,似乎要从他手里挣脱。 ------------ 第733章 邪恶的土地 严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紧握住手中的笔。 那股力量越来越强,直到将他整个人带飞起来。 飞到空中的钓龙杆,从一支笔的形状,变成了一根长长的钓竿,笔头上的笔毛则化作千万缕鱼线,从天空垂下。 远远看去,就好像严谨坐在云端,手执鱼竿,以无钩之线,垂钓于湄公河中。 钓线垂下,穿过那伽九头的间隙,忽然折返缠绕,将那伽的脖子缠住。 那伽发出一声嘶吼,九头乱晃,巨浪卷起,大地震颤。 随着他的摇晃,天空的钓龙杆被甩了开去。 只是那钓线却依旧死死缠在那伽的脖子上。 严谨人在半空,紧抓住杆尾,整个人在天上被甩来甩去。 “严谨!危险!下来!” 林云在下面呼喊。 但风大浪急,天上的严谨根本听不见。 他从来没将钓龙杆发挥出如此威力来,也从没见过钓龙杆变成现在这样的形状。 《子陵书卷》里一些难懂的东西在此刻豁然开朗。 他仿佛看见了祖先严子陵在富春江,手执钓龙杆,看着一条大龙在江水中翻腾,捻须微笑的样子。 可惜他不是严子陵,虽然明白了一些从前不明白的东西,又怎么可能斗得过眼前的这条九头神兽? 要不是那伽得李沐尘骨笛传信,要保护这两个孩子,严谨此时恐怕早已灰飞烟灭了。 但那伽被钓龙丝缠住,逐渐暴躁起来。 他九头嘶吼,搅动风云。 林云在下面看得心惊胆颤。 他迅速沿着山壁,爬到高处,大喊:“严谨,快收回钓线!这蛇是帮我们的!” 这一次严谨终于听见了。 他念动咒语,神念控制着手中钓竿,收束钓线。 钓线终于从那伽的脖子上松开。 而严谨则因为巨大的惯性,被甩飞了出去。 就在此时,响起一声桀桀怪笑: “哈哈哈,世间竟然还有这样的宝物!这不比龙婆巴育那个傻子用烛龙九阴灯来得简单!” 一点流光闪过,瞬间卷住严谨,朝西北方向飞去。 那伽一声怒吼,蛇颈猛然伸长,张开巨口,咬向流光,终因太远,没有咬住。 林云看见严谨被人绑走,大为着急,但站在山上没有任何办法。 此时,只见虚空闪烁,如涟漪波动,走出两个人来,立身在空中。 林云一见,大喜道:“姐夫!姐姐!你们怎么来了?” 河里的那伽一见他们,巨大的身躯摇晃了一下,急剧收缩,没入河水之中。 “姐夫,快去救严谨,他被人绑走了,朝那边飞了!”林云指着西北方说。 李沐尘朝那边看了一眼,天地茫茫,人家早已飞得无影无踪了。 他和林曼卿飘身落到河边。 林云见状,连忙从山上跑下去。 等他下到河边一看,不知何时竟然多了一个陌生的男子,正在和李沐尘说话。 “李公子,恕我无能,没拦住那人。” “知道那是什么人吗?” “知道,那人叫屈鸿鹤,在妙瓦底常以神明自居。妙瓦底的诈骗园区有两方保护伞,一是地方武装,另一个就是屈鸿鹤。” “湄公河两岸在我神识范围内的地方我都比较了解,妙瓦底有大小几十个园区,大多是从事菠菜和诈骗的。屈鸿鹤修邪术,需要吃人心,妙瓦底而园区猪仔多,每个月都会给他提供一定数量的新鲜心脏,还有少女供他双修。” 李沐尘听完桑吉的话,十分震惊。 “当初在金三角,见到将军的所作所为,以为是人间极恶,没想到还有生吃人心的恶徒!” 旁边的林云说道:“姐夫你不知道,这里的诈骗园区,简直就是人间地狱,挖心割肾,什么都干,被骗到这里的人,被他们当畜牲看待,叫做‘猪仔’,可我们家里养猪,哪个不是吃好喝好,养得肥肥胖胖的,最后也就一刀宰了而已。这里的人连猪都不如,每天都要被他们折磨,我想十八层地狱,大概也就这样吧。” 桑吉又说:“屈鸿鹤和龙婆巴育是死对头。龙婆巴育当初就是企图用烛龙九阴灯来控制那伽,如果他成功了,整条湄公河两岸就都是他的势力范围。屈鸿鹤也在寻找制服那伽的办法,刚才那位小朋友手上的钓竿很神奇,好像很克制像我。” 李沐尘说:“那东西叫钓龙杆,东汉严子陵曾在富春江垂钓,钓上真龙。此物的确克制龙蛇之属。” 桑吉说:“原来如此!法宝落在屈鸿鹤手里倒不怕,他的法力,就算手握钓龙杆,也根本奈何不了我。” “你既然知道屈鸿鹤的事情,为什么不除掉他?以你的能力,要除掉他应该不难。”李沐尘问道。 “他很谨慎,自从龙婆巴育死后,他知道我苏醒了,就很少靠近湄公河,或者躲在妙瓦底。妙瓦底人多,每个园区都有上万人,我不能殃及无辜。这次要不是你给我发信号,要保护两位小朋友的安全,我也不会现身。” 林云这才知道眼前这位看着年龄好像也不大的少年桑吉就是刚才那条巨大的九头蛇,不仅咋舌,暗道:还是姐夫厉害,连这种神兽都能降服。 “姐夫,快去救严谨吧,要不然他被那人把心挖出来吃了呢!” 李沐尘说:“不会,屈鸿鹤要的是钓龙杆,只有严谨知道钓龙杆的用法。上次就因为钓龙杆被阴山派的绍居翁抓去了荒泽。看来这东西是他的缘,也是他的障。桑吉,你知道屈鸿鹤的老巢在哪里吗?” 桑吉摇头道:“不清楚。” 林云说:“他既然是妙瓦底的神,园区还要给他供奉,那些园区的大佬应该知道。姐夫,我们去妙瓦底,一个园区一个园区杀过去,杀他个片甲不留,总能问出来,顺便把那些被骗到这里来的人都救回去。” 李沐尘点头道:“也只能如此了。” 有对桑吉说,“等我把人救了,你就做法把这地方淹掉,重新净化这片邪恶的土地吧。” ------------ 第734章 考验考验你 当李沐尘和林曼卿带着林云走在妙瓦底街道上的时候,整个妙瓦底的人并不知道自己即将面临灭顶之灾。 其实,光看这里的街道上的行人,以及两旁的商铺,并不会和诈骗天堂、人间地狱这样的字眼联系在一起,反而看上去十分美好。 林曼卿感慨道:“如果不是小云亲身经历,谁会相信这里充满了邪恶?” 李沐尘说:“我那时在金三角,那里开满了美丽的罂粟花。邪恶总是隐藏在美丽之中,乱象常常要用歌舞升平来掩盖。分辨善恶,就是人间最难的修行。” 两个小时后,他们踏平了妙瓦底十几个园区,解救了十几万“猪仔”。 令人震惊的是,这些人里竟然有一大半是华人。 这些年轻的男女,有怀揣着发财的梦想而来的;有被老乡骗来的;有被人一棍子打懵,稀里糊涂到了这里的…… 但他们无一例外,自从走进这座园区,就失去了做人的权利,变成了猪仔。 林云在其中一个园区找到了把许浩骗来的宋依露。 这个女人瘦骨嶙峋,双目无光,手臂上有许多针扎的小眼,已经被摧残得不成样子。她一见到林云,就朝林云跪了下来,不是感谢,而是祈求:“小哥,求求你,给我来一针吧,我陪你,你要我怎么样都可以!” 林云没有理她。他知道,这女人很可怜,但不值得同情。 这里比她可怜的人多了去了。 林云通过许浩知道,他们同行的还有一对情侣,男的叫梁子,女的叫可儿。 但他没有找到这两个人。 李沐尘在一栋别墅里找到了园区的老板,那个满脸油腻的矮胖子。 “屈鸿鹤在哪里?” 李沐尘只是站在那里,冷冷地看着那个已经被吓破了胆的男人。 “不,我不知道。” “是吗?” “是……不,不是……我……老……老板知道!” “你不是老板?” “我只是代理人,真正的老板,是佘强恺,还有克伦边防军的指挥官苏将军。” “人在哪里?” “佘老板在亚太新城,苏将军不知道,可能会在军营。” 李沐尘点点头,伸出手,指向胖子。 胖子早已见到了李沐尘的手段,他亲眼看见别墅内外的手下一个个倒下,或变成血雾,或撕成碎片。 他颤抖着跪下来求饶:“你饶了我吧,我只是替佘老板做事,我只是个打工的!” “饶了你?园区里那些人跪下来求你的时候,你可曾饶过他们?现在知道害怕了?你割别人腰子的时候害怕过吗?你活埋他们的时候,害怕过吗?做尽了人间的恶事,像你这样的人,我还真不该杀你。” 李沐尘手轻轻一抬,胖子就飞上了天,在空中停住。 “就把你点成天灯,燃烧七七四十九日,祭奠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吧。” 轰的一下,浮空的胖子身上燃起了火焰。这火焰不大不小,刚好够烧他四十九天。 “啊——” 胖子的哀嚎声响彻山野。 “那伽!”李沐尘大声道,“让洪水来清洗这片土地上的罪恶吧!” 在那一瞬间,湄公河水骤然暴涨,腾起千尺巨浪,冲向了妙瓦底。 而奇怪的是,同样在湄公河岸边,对岸的暹罗却平安无事。 佘恺强正在亚太新城那间他独享的巨大的观景办公室里欣赏河景。 当他看见湄公河巨浪滔天时,他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然后,他就听见身后有人说:“好好看看吧,你还有五分钟欣赏风景,五分钟后,水神会把你带走。” 佘恺强转回头,看见一个年轻人坐在沙发里。 “你是谁?你怎么进来的?” 他按了一下桌上的按钮,大声叫道:“保安!保安!” 然而,没有任何回应。 “不用喊了,他们都已经死了。”门打开,一个少年走进来,“你应该感到庆幸,你的罪恶比他们大得多,却能比他们多活五分钟。” 佘恺强从慌张中镇定下来。 “你们是谁派来的?他们出多少钱,我给你们双倍!” 他觉得钱可以解决一切问题。 “我怕你给不起呀。”林云笑嘻嘻地走到佘恺强面前,“你知道我姐夫有多少钱吗?你一个搞诈骗的,居然想要收买我姐夫?呵呵呵,你的钱恐怕连本少爷都收买不了。” 佘恺强当然不会相信林云的话。他并不怕眼前这些人,反倒是窗外湄公河那不正常的水位让他心里有点发慌。 “你们和我作对,下场会很惨的。” “有多惨?是这样吗?” 林云手一抬,指间闪过白刃之光。 佘恺强的脸上就掉下一大片肉来。 佘恺强一声惨叫,满脸都是血。 “你……你们……鹤神会杀了你们的!” “鹤神?屈鸿鹤吗?告诉我他在哪里?我数到三,如果你还不说,我每秒钟从你身上割下一块肉来。你放心,我跟荣师傅学的手艺。他老人家三分钟能片二十八只鸭子,每只鸭子一百零八片,片片带皮,厚薄均匀。我的手艺比他差点,但三分钟从你身上片下一百八十片肉来还是没问题的,保证你不会死。” 看着煞神一样的林云,佘恺强终于有点害怕了。 但让他更感到恐惧的,是坐在沙发里没有说话的年轻人。 “一……二……” 林云开始数数。 “他在滇南。” “滇南哪里?” “苗寨,佘家。” 林云看向李沐尘。 他记得,跟着姐夫去参加钱塘武林大会的时候,有个宗师叫佘碧青,好像和姐夫关系还挺好的。 “姐夫,佘老宗师是不是滇南佘家的?” 李沐尘没有回答,微微皱起了眉头。 佘恺强立刻从林云的话里抓住了生机:“屈鸿鹤是佘家的女婿,他婆娘叫佘碧烟,和佘碧青是同宗的姐妹。” “我也姓佘,祖籍湘西,属于湘西佘氏,和滇南佘家算是同宗分支。佘碧青我认识,前几年回湘西,路过滇南我还特意去拜会过他们两姐妹。” 佘恺强一边说,一边看着李沐尘的脸色变化。 他看见李沐尘的眉头舒展开来,心中一喜,肯定了自己的判断。 “大家都是一家人,现在你们可以告诉我,是谁让你们来的了吧?我还是那句话,他们出多少钱,我出双倍,哦不,十倍!” 佘恺强豪爽地说。 “另外,你们帮我做事,我给你们百分之十的股份。妙瓦底每年从大陆运过来的猪仔源源不断,让猪仔们去骗钱,过几年,女的卖掉,男的卖零件。我敢说,整个东南亚,没有比我更赚钱的生意了!” 李沐尘站起来,忽然问林云:“你刚才说,三分钟能片多少片?” “一百八十片。”林云说 “太慢了!”李沐尘摇头,“荣师傅三分钟能片二十八只鸭,每只一百零八片,比你快十几倍!” “姐夫,您的意思是……” “这样吧,考验考验你,八百片,人不能死,成功的话,姐夫教你一套新功夫。” “好嘞!” 看着林云兴奋的目光,佘恺强忽然感到了极度的恐惧。 ------------ 第735章 药谷仙女 所谓的亚太新城在洪水的力量面前不堪一击,浑身上下血肉模糊,有的地方都露出了骨头但就是死不了的佘恺强被水浪卷走,在一个漩涡当中旋转漂浮,却有怎么也沉不下去。 一团紫云托起那个可怕的少年,飘在水面上。 佘恺强听见那个少年说:“我姐夫说了,这八百刀也不足以救赎你的罪孽!” 紫云飘远。 佘恺强看见无数的幽灵在水中游荡,那些曾经被他打死的、杀死的、活埋的人的幽灵,如恶鬼一般扑上来,生生地撕扯着他,把他的灵魂一丝一丝地从身体里抽出来…… 在远处,大团大团的紫云组成了一道墙,挡住了洪水,把那些从诈骗园区救出来的人和当地的普通百姓护住。 一个女人站在云层的上方,阳光从她的背后照过来,在她的周围泛起一圈光晕。 人们如见神明,纷纷匍匐在地上,口呼:“德瓦道·索达班!” 这位缅人崇拜的神是传说中的战胜洪水的精灵,大地上到处都是她的浮屠。 也有人把站在云端的林曼卿当成了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诵念起了佛号。 林曼卿没有解释,她站在云上,站在光里,面对众生,说道: “这是一片充满了罪恶的土地,活着的人啊,你们经历了苦难,若是从别处来的,就回别处去吧,若是生在这里,或无处可去的,就留下来重建家园,勿使这里再滋生罪恶。若有人来破坏你们的土地,残害你们的生命,你们就到湄公河边,向河神那伽祈求,他会护佑你们的!” 这清澈透亮而又平和的声音,如神音天降,在大地上回响。 人们匍匐着,把头埋进土里,虔诚的感谢和祈祷着。 而当林云惩罚佘恺强、林曼卿拯救众生的时候,李沐尘早已踏破虚空,离开妙瓦底,来到了瓯城。 佘碧青一直住在瓯城,关家给了她一套单独的小院。 “是什么风把李盟主给吹来了?” 李沐尘如今是华夏武道总盟的盟主,金陵的事情早已传遍天下,佘碧青当然也知道了。 “佘姨,您就别取笑我了,做这个武道盟主,我也是身不由己。在您面前,我永远是晚辈。” 佘碧青和宫凌烟姐妹相称,李沐尘自然不敢有丝毫傲慢。 佘碧青见李沐尘对她如此尊重,心里高兴,就拉着李沐尘在院子里坐下。 这小院依山面海,不仅得山灵之气,望海之时,也令人胸臆舒展,神清气爽。 但李沐尘此时却没有心情赏景,道:“佘姨,我想向您打听一个人。屈鸿鹤,您认识吗?” 佘碧青微微一愣,道:“你怎么会问起他?” 李沐尘也不隐瞒,就把严谨被抓的事情简单说了。 其实事情过去的时间并不久,这会儿林曼卿和林云还在妙瓦底救人,离屈鸿鹤捉了严谨也就过去了不到两个小时。 佘碧青眉头皱起来,说:“我当然认识屈鸿鹤,他是滇南佘家的女婿,他的夫人,是和我同族的姐妹,叫佘碧烟。说起来,他们两个在一起,和你母亲的娘家宫家还有一些关系。不过此事说来话长,你要救人,我就长话短说吧。” “当年还是宫家人把屈鸿鹤送来我们佘家寨的,据说是他流落滇南,被宫家的人救了,但宫家向来不收留外人,所以就把人送到了佘寨。” “后来屈鸿鹤就做了我们佘寨的女婿。这本来也很正常,我们苗人民风淳朴,没什么心思,屈鸿鹤生的俊朗,又温雅,寨里的姑娘对他都有好感。当时还有人问我看不看得上他,如果我那时答应了,他很可能就会成为我的夫君。” 说到这里的时候,佘碧青脸上现出一丝厌恶。 “幸亏我那时一心练武,对男女之事毫无兴趣,要不然我这辈子可能就毁在这个恶魔手里了。” “佘碧烟是我的族姐,年龄比我大几岁,原本是个开朗漂亮的姑娘,也是我们佘寨的一朵金花。她和屈鸿鹤的婚事,是族中长老点了头的,当时大家都很高兴,一度还传为美谈。” “屈鸿鹤的确很能干,他入赘之后,在佘寨搞了很多事情,搞种植园,搞旅游开发,还把附近几座山的矿给承包下来。当时有不少人提议让他当族长,可惜他不姓佘,这个提议被族里的长老否定了。” “我和碧烟原本关系是不错的,但自从她结婚后,我们往来就很少了。她成了贤内助,一门心思辅助她的丈夫。我的父亲曾经当过族长,也是族中最有威望的长老,他明确反对了提名屈鸿鹤当族长的建议。从那以后,我和佘碧烟的关系就恶化了,几乎不再说一句话。” “后来我的父亲死了,死得很突然,很蹊跷。我怀疑他是被人害死的,但我没有证据。因为我那时正好在京城陪你母亲,等我回到苗寨,他们已经把他火化了。” “所有的人对我父亲的死都三缄其口,只有族里的一个小孩子告诉我,我父亲死的时候,左手是黑的,就好像在墨水里泡过一样。我问其他人,他们却都说不知道。” “再后来,佘碧海当上了族长。他是佘碧烟的亲哥哥。他能当上族长,完全是因为屈鸿鹤,他是屈鸿鹤手中的傀儡。整个佘寨,都落入了屈鸿鹤夫妇的手里。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我才离开了佘家,离开了苗寨。除了每年祭祖,我几乎不会回去。” 李沐尘听完,有些好奇道:“佘姨,既然您怀疑令尊是屈鸿鹤害死的,为什么不去查呢?您可是武道宗师啊!” “我当然查过。”佘碧青叹了口气,“但是没有证据啊!我父亲已经火化了,只有一个小孩子的话,证明不了什么。而且,屈鸿鹤的背后,还有一个我惹不起的势力。” “什么势力?” “五毒教。” “五毒教?” “是的,在滇南的深山里,隐藏着一个神秘的教派,以擅长养蛊、用毒而著称。这个教派已经存在的几百年,实际上,它最初的时候是以医术闻名于世的,世人称之为药仙谷。而它的创始人,正是你们宫家的祖先宫月容,人们都叫她‘药谷仙女’。” ------------ 第736章 佘家寨 “宫月容?”李沐尘心里有一丝兴奋,“她还在药仙谷吗?” “当然不在了,要不然,药仙谷也不会变成五毒教。”佘碧青说,“曾经的药仙谷,是苗人的骄傲。人们有疾病难医,去药谷求助,都会得到帮助。也有人从药谷学得一技一方,行走天下,悬壶济世。苗医之名能盛传天下,也是从那开始的。”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我也说不清,也许几百年,也许上千年。反正在苗寨里流传着很多关于药仙谷和药仙的传说。” “可您刚才说药仙是宫家的人?” 佘碧青呵呵笑起来:“我们苗寨有一本很古老的画册,里面画着药谷仙女的样子,画册上写的名字叫‘药姬’。我见过那幅画,就觉得画里的女人和你母亲十分神似。我当时并没有多想,只是把这事告诉了你母亲。” “你母亲告诉我,这人就是宫家的祖先,叫宫月容,小名叫‘月姬’,但因为创办了药谷,名字就传成了‘药姬’。若是别人说,我一定以为是吹牛,但你母亲不会骗我,她从来不骗人。只是她让我不要外传,因为宫家在苗寨很特殊,也向来十分低调。” 李沐尘从未见过自己的母亲,听说画里的女人和母亲长得像,心里就有点激动,问道:“这幅画还在苗寨吗?” 佘碧青摇头:“这就不清楚了。有几年,苗寨也大兴运动,把旧物件都毁了砸了,连祠堂都差点拆了,也没人关心这画。” “那药仙谷怎么就成了五毒教?” “五毒教是外界的叫法,她们内部还是自称药仙谷的。药仙谷现在的谷主叫做‘篾姬’,据说她得了一种治不好的怪病,谷中仙药都不能治,只有吃人心才能缓解。为了治病,她还在谷中养满了蛊毒之虫。” “据说百年前,五毒教十分肆虐,到处抓人挖心,还把蛊虫养在人身上。他们劣迹斑斑,五毒教之名也因此传开,不仅在滇南,连湘西和黔桂都受其流毒之害。中原道门曾来过几拨道人,也只能除掉一些外围弟子。直到后来,有一位昆仑仙人出手,才将五毒教的势力彻底打掉,篾姬受了重伤,退回了药谷,不再出来。” “昆仑仙人?”李沐尘讶然,“知道叫什么名字吗?” 佘碧青说:“小时候,我爷爷好像说过那位昆仑仙人姓陆。不过都是传说而已,我也是当故事听的。” 李沐尘忽然想起了九龙岛主陆敬山,一百多年前,正是陆师兄在山下行走的时候。 那时华夏大地正值战火,陆师兄一人仗剑天下,终因杀戮过度而入魔。 当然,不一定姓陆的昆仑仙人就是他,昆仑很大,除了天都,还有很多门派和散修。 “屈鸿鹤是五毒教的人,为什么你们苗寨能接纳他?” “他刚来的时候,谁也不知道他的身份。而且是宫家人把他送来佘寨的。药仙谷是宫家先祖创立的,五毒教主篾姬和宫家应该也有关联,要不然怎么能继承药仙谷呢?” “这些事我从前没有想过,现在想起来,有很多的疑点。宫家已经没了,你是凌烟的孩子,你想要了解宫家,或许去药仙谷会有线索。” “药仙谷在哪里?”李沐尘问道。 “早已没人知道药仙谷的位置在哪里了,而且传说药谷有仙人结界,凡人未经允许是进不去的。你要去药仙谷,就得通过屈鸿鹤。” 佘碧青叹了口气。 “我现在就把佘寨的具体位置和寨中的情况告诉你,你脚程快,我就不陪你去了。佘寨的人本不坏,他们听屈鸿鹤的话,也只是想让生活过得好一点而已。希望你去了以后,手下留情,不要造太多杀孽。” 李沐尘点点头:“我知道。” …… 从佘碧青的小院出来,李沐尘先给九龙岛的陆敬山打了电话,但是电话没通。 他知道九龙岛的信号覆盖还不全面,陆敬山修行的南岛还是原生态的,没有开发过。于是就发了条消息,问陆敬山是不是那位重伤篾姬的昆仑陆仙人。 随后就破空而去,直奔滇南。 按照佘碧青给的信息,他很快就到了佘家寨。 此时,距离严谨被绑走,也才三个多小时。 从妙瓦底到滇南苗寨的直线距离大概一千公里左右,屈鸿鹤飞到这里大概也需要一二个小时,除非他也突破了三重天劫以上。 李沐尘最担心的是屈鸿鹤不回家,而直接去药仙谷。佘碧青不知道药仙谷在哪里,要在这茫茫群山里寻找就太困难了,除非能像师父那样,一念万里,但他现在离师父的境界还差得太远。 不过屈鸿鹤刚得到钓龙杆这样的宝物,应该不会马上去药仙谷,去了药仙谷,东西肯定要交给篾姬。 李沐尘并没有惊动佘家寨的百姓,只是以遁空之法,在佘家寨走动,用神识查探,普通人根本见不着他。 佘家寨依山而建,古老的成片的吊脚楼已经成为旅游景区,村民们则搬进了山脚下地势相对平缓的新楼房。 整个华夏这些年到处都是翻天覆地的新气象,但很多人还是把功劳归功于带领他们致富的族长——屈鸿鹤。 屈鸿鹤只是个外来女婿,佘家寨族长的妹夫,但实际上,他却掌控着佘家寨大部分的产业。可以说,他已经成了佘家寨的土皇帝。这也是佘碧青宁愿背井离乡住在瓯城,也不愿回苗寨的原因。 就在半山腰古老的吊脚楼群旁边,有一座院子,这里就是屈鸿鹤的家。 屈鸿鹤回来的时候,佘碧烟正在洗衣服。 “呀,这孩子哪儿来的?”佘碧烟看见屈鸿鹤带回来的严谨,好奇地问。 “哈哈哈,这可是我找回来的宝贝!有了他,我以后就可以放心大胆地去做我想做的事情,再也不用小心翼翼了,哈哈哈!” 屈鸿鹤大笑着,揪着严谨的脉门,把他往屋子里拽。 “哎,你小心点,孩子还小,别弄伤了!”佘碧烟见屈鸿鹤那么粗蛮用力,就过来拉扯他。 屈鸿鹤一把将她推开,喝道:“你懂什么!还怕弄伤了他?这可是条小毒蛇,当心咬你一口!” 佘碧烟见严谨长得白,又斯斯文文的,不解道:“就是个孩子么,咋就有毒了?” “哼,你懂个屁!”屈鸿鹤翻了个白眼。 “鸿鹤,你在外面做什么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但你不能再害人了,咱们苗寨多少人被你害了,你总要给自己积点阴德呀!” “放你娘的狗屁!”屈鸿鹤大怒,“你也不看看苗寨人以前过的什么日子,现在过的什么日子?没有我,他们能这么舒坦,天天躺在家里吃香的喝辣的?没有我,这里的人早死绝了!” “鸿鹤……” “住口!要不是看在当初你收留我的情分上,就凭你这几句话,我早杀了你了!” 佘碧烟吓得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屈鸿鹤拽着严谨往里面走。 严谨忽然欣喜地对着院门喊:“姐夫,你来了!” 屈鸿鹤嘿嘿笑道:“臭小子,别耍花头了,到了这里,没人能救你了,乖乖把这钓鱼竿的法诀告诉我,耍花样,你会很惨的!” “会有多惨呢?”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屈鸿鹤猛然回头,看见一个年轻人站在院子门口。 ------------ 第737章 苗寨危机 屈鸿鹤吓了一跳。 这人什么时候来的,他居然一点都不知道。 他本是湘西术士,修的也是玄门正宗,几十年前渡劫失败,差一点魂飞魄散,重伤之下,来到传说中的药仙谷求医治。 谷主篾姬和他做了一次交易,治好他的伤,并且帮他突破先天,条件是,拜入篾姬门下,改修巫蛊五毒之术。 屈鸿鹤那时受伤极重,如果再不治,此生修为必然毁于一旦,权衡利弊,就答应了。 篾姬给他的第一个任务,就是混入宫家,用她特制的毒药“仙人泪”毒死宫家当时的家主圣女宫凌烟。 他被下了毒,丢在宫家寨外。 但宫家并没有上当,虽然救了他,但以宫家寨不收留外人为由,把他送去了佘寨。 屈鸿鹤本想回药仙谷养伤修炼,但篾姬却让他留在佘寨,而且要他想办法控制整个苗寨,以便不时给药姬送药引。 药姬在练一种神功,需要服用九百九十九剂仙药,这仙药的药方十分珍贵繁复,而其中最离奇的是药引,居然是人心,而且必须是年轻健康新鲜的心脏。 这也是后来屈鸿鹤去缅北的原因,从那里的猪仔身上取心脏,比找苗寨人下手容易多了。 如今他早已突破先天,在南疆一带少有敌手,除了篾姬,就只有湄公河畔的龙婆巴育让他忌惮几分。 他也想控制湄公河里那条大蛇,如果成功了,他就可以摆脱篾姬的控制,再也不用怕任何人了。 只要不去惹昆仑之巅的那些家伙,骑着那条大蛇,可以横行天下了。 这次他去妙瓦底取人心,正好遇上了那伽现身,意外获得了钓龙杆这样的宝贝,让他狂喜不已。 这是天大的机缘,屈鸿鹤觉得属于自己的时代即将来临了。 只是,门口这家伙是谁? 为什么他靠近的时候,自己没有察觉? “你是谁?” 屈鸿鹤警惕地看着李沐尘,神识扫来扫去,却始终没有发现对方身上有半点法力和真气流动。 难道是自己因为得了能降服大蛇的宝贝而兴奋过度,才一时不察? 他稍稍松了一口气。 佘碧烟看着走进来的李沐尘说:“喂,你怎么能随便闯进来!这是私人住宅,不接待游客。” 李沐尘没有管佘碧烟,因为他发现,佘碧烟就是个普通人,以前或许练过武,筋骨锤炼过,但体质很差,应该是很多年没锻炼了。 屈鸿鹤对佘碧烟说:“你别管了,去炒几个菜,我今天要好好喝两杯。” 他反复通过神识确认,对方身上没有法力波动,就算是两劫仙人,让他当面这么查,也不可能毫无痕迹。 世上哪有那么多两劫以上的仙人? 佘碧烟看了李沐尘一眼,又看一眼自己的丈夫,叹了口气,去了厨房。 “都劫后真身了,还这么喜欢人间烟火吗?”李沐尘说。 “哈哈哈哈!”屈鸿鹤大笑,“当年我修玄门正统,越往上越寡然无味,不食人间烟火,不近女色,不求名利,几乎无欲无求,整日清风闲云为伴,结果呢?雷劫一来,还不是抗不过去?” “现在我修行无忌之法,该吃吃,该喝喝,该搂女人睡觉就睡觉,不也轻轻松松渡劫入了先天?所以啊,什么狗屁玄门正统,什么清静无为,都是骗人的!” 屈鸿鹤说着,忽生警觉,目光一凛,盯着李沐尘。 “你怎么知道我是劫后真身?” 李沐尘缓缓走进院子。 “从妙瓦底到这里,两千里,你御器的速度还可以,但我肯定,你的法器很普通。” “你……”屈鸿鹤吃惊,“你是从妙瓦底追过来的?” “顺便还去了趟南江。”李沐尘说。 “不可能!”屈鸿鹤冷笑一声,“别吓唬我了,妙瓦底到南江,再到滇南,就算是顶级飞剑,来回也没这么快,别告诉我你是三劫法身,能遁虚……” 屈鸿鹤话到一半,突然停了下来,脸上充满了震惊。 “你……你……”他颤抖着手,指着李沐尘,“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三劫仙人,你不在昆仑逍遥,吃饱了撑的跑到这里来?” “你能去妙瓦底,我就不能来苗寨吗?” “原来你也是为了那条蛇!”屈鸿鹤恍然大悟。 “呵呵,龙婆巴育耗尽一生之力,以古佛之力,加上烛龙九阴灯,尚不能控制沉睡之那伽,你以为你拿到了钓龙杆,就能成功吗?” 屈鸿鹤一惊:“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日子到头了。你贪人宝物,抓了我兄弟,此事倒还好说。但你在妙瓦底,勾结恶人,残害同胞,挖人心肝,修炼邪术,这就不可饶恕了。无论怎样,我都会杀了你。” 李沐尘的语气很平静。 但越是平静,就越显示出话里的力量和他的决心,毫无商量的余地。 “不过我可以给你个机会,你把知道的一切说出来,包括药仙谷、篾姬、宫家……,我可以留你一丝灵魂,转世为畜,天道机缘,总有再为人的一天。” 屈鸿鹤听得汗毛炸裂,一把将严谨拽过来,一手扣住脉门,一手掐住喉咙,怒道: “你敢再动一下,我就先把这小子撕成碎片!” “你觉得在我面前,你能成功吗?”李沐尘不屑一顾地说。 屈鸿鹤狰狞道:“哼哼,你若是三劫真仙,我还真没机会动手,不过我早就在他身上下了蛊,只要我一个念头,就能杀了他。如果我死了,他身上的蛊毒发作,照样会死!” “是吗?” 李沐尘一抬手,严谨就从屈鸿鹤手里挣脱出来,瞬间到了他身边。 他的手指在严谨脑后轻轻一抚,一条虚影从严谨身上飞出来。 “你说的是这个吗?” 虚影在空中顿住,现出一只形似蜘蛛的爬虫模样,忽而就如冰裂一般碎掉,消失在虚空里。 屈鸿鹤看得目瞪口呆,忽地吐出一口血来。 “本来还想留你一线残魂,现在看来,只能身魂俱灭了。” 李沐尘说着,举起了手,手中赫然多了一把黑色的剑。 屈鸿鹤脸上满是绝望。 一世修行,两次历劫,竟然最后是这样的下场,这样的不堪一击! 就在这时,佘碧烟突然从厨房冲出来。 她的双腿似乎承受不住年迈虚胖的身体,踉跄着冲过来,扑通跪下,抱住李沐尘的双腿,哭嚎道: “你不能杀他!仙人,你不能杀他啊!你杀了他,整个苗寨的人都会死的!” ------------ 第738章 仙人泪 李沐尘微微皱眉,但并没有躲着佘碧烟。 这只是个普通的老太太,体态臃肿,皮肤粗糙,还有点驼背。 和修行有成,仙风道骨的屈鸿鹤站在一起,谁也不会认为他们是夫妻。 李沐尘也很奇怪,哪怕佘碧烟年轻时候很漂亮,以屈鸿鹤的为人,又怎么能到现在还对她不离不弃呢? 如果屈鸿鹤真心爱她,即使她资质差点,教她一些养生术,吃些养颜丹,维持容颜活个百岁还是不成问题的。又为何看上去如此辛苦苍老? “仙人啊!我知道他在外面做了很多坏事,早晚你们会来惩罚他的。可是我们佘家寨上千人的性命,全都靠他活着呀!他死了,大家都会死的!” 佘碧烟哭诉着。 “你在说什么,把话说清楚。”李沐尘说。 “我们佘家人得了一种怪病,不论男女,每到冬天,就会莫名悲伤,哭个不停。即使哭瞎了眼睛,也还是流泪不停,最终因悲伤过度而死。这个病,没有一家医院能治好,苗医也束手无措。” 李沐尘微微皱眉,佘家寨有这种事,佘碧青怎么没有提起过? “这和他有什么关系?” “我们都是喝……喝……” 佘碧烟回头去看屈鸿鹤,声音有些颤抖,眼神里充满了愧疚。 “喝我丈夫的血!我们都是靠喝我丈夫的血活着的啊!” 李沐尘愣了一下。 这个回答让他十分意外。 佘碧烟继续说:“每年冬天,我丈夫就会把自己的血滴在井里,人们悲伤的时候,喝一碗掺了他的血的井水,就会心生喜悦,不会再哭了。一个月喝一次,一个冬天,我们要喝三次。每个人三碗,佘家寨有一千多人,全都靠他活着。” “一千多人啊,每人喝他一滴血,那也是一千多滴啊!我知道我的丈夫在外面做很多坏事,但他全都是为了佘家寨呀!” 听得出来,佘碧烟对屈鸿鹤是真心的感激,甚至于带着崇拜。 大概在她的心里,屈鸿鹤是神一样的人,无私地奉献自己,把自己的血献给了整个佘家寨。 “老太婆,你说这个干什么?”屈鸿鹤大声道,“说好了,这件事我们不说出去的!” 佘碧烟哭泣道:“为什么不说?你为寨子做了那么多,付出了那么多,为什么不说出来?人家都要杀你了,你还不说?你死了,我们怎么办?佘家寨怎么办?” “哼,你没看见吗,站在咱们面前的是仙人!他既然能杀我,就一定会治好佘家人的病的,要不然,他杀了我,就等于杀死了佘家一千多人,他承受不起这种罪孽的!” 屈鸿鹤的话里透着满满的威胁。 李沐尘冷冷地说:“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的血能治病的鬼话?如果她说的是真的,那只有一种可能,佘家寨的人都被下了毒。” “不可能!”佘碧烟大声道,“怎么可能下毒?没人对我们下毒!” “哈哈哈哈!”屈鸿鹤突然狂笑起来,“你猜得不错,佘家寨的人的确被下了毒!我的血就是他们的解药,也是唯一的解药。你杀了我吧,哈哈哈!” 佘碧烟惊讶地看着自己的丈夫,目光里充满了不解:“你在说什么啊?!” 李沐尘一把扣住了佘碧烟的脉门。 刚才神识扫过,并没有从佘碧烟体内发现异常。 他知道,世上有些毒隐藏极深,不发作的时候,人无病症,五脏六腑和经络气机都是正常的,神识也很难发现。 比如一些极高明的仙蛊,能与人体共存,就和人体内的自然细胞物质一样。 “呵呵,不用看了,这是‘仙人泪’,你查不出来的。”屈鸿鹤冷笑道。 屈鸿鹤这么一说,倒是提醒了李沐尘,既然发作的时候病症是悲伤,其病必在肺,他便渡入一丝真气,自佘碧烟的手太阴肺经而入,寻迹而走,神识细细搜查,果然发现肺的纹理深处,有一丝淡淡的哀气。 但这不是病根,哀气不是毒素,而是悲情发作之后的残余,也就是中毒的后遗症。 真正的毒素在哪里? “仙人泪?” 这个名字李沐尘好像在哪里听过。 “没错,仙人泪!仙人中了毒,也要流泪而死!”屈鸿鹤得意地说,“天下没有解药!只有我的血能在发病的时候稀释毒素,缓解他们的哀伤之症。” 李沐尘放开佘碧烟,身形未动,人却已经到了屈鸿鹤面前,一把扣住了屈鸿鹤的脉搏。 屈鸿鹤吓了一跳。 还真是三劫以上啊! 他觉得自己的运气真是差到了极点,好不容易渡劫成功,第一次遇到至宝,就碰上了三劫仙人。 李沐尘指尖触及屈鸿鹤脉门。 真气入脉,神识所及,屈鸿鹤的血液里,竟然有一丝淡淡的魔气。追寻这魔气的痕迹,在血脉中游荡,最后发现这魔气之根,在其骨髓当中,如附骨之疽。 天魔之气! 李沐尘吃了一惊 如果不是自己拥有天魔血脉,还真不容易分辨出来。 但这天魔气显然不是屈鸿鹤本身所有,而是被当成蛊一样养在他的髓血当中,不停地释放魔气到他的血液里。 这是一种血咒术。 看来,给佘寨人治病,缓解“仙人泪”毒性的,就是这一丝天魔气。 也就是说,仙人泪和天魔血是互相克制的。 “被人下了血咒,还替人家卖命,真是愚蠢至极!” 李沐尘骂道。 “什么血咒?你不要以为道行比我高,就可以胡说八道!”屈鸿鹤说,“我修的就是巫祝蛊术,被人下了咒我会不知道?” “哼,人修炼的根基,就在筋髓,所以修行第一步,都要易筋洗髓。天魔血咒,附在髓中,会漫漫朽坏你的髓脉道根。也幸亏你每年要抽血入井水给大家喝,才稀释了你体内的魔性,淡化了血咒之力。” 李沐尘冷冷地看着他,“现在你应该明白,不是你拯救了佘家寨,而是佘寨的人救了你!” “不可能!”屈鸿鹤脸上的肉开始扭曲起来,尽管他一百个不愿意相信李沐尘说的话,但知道,这很可能是真的。 三劫仙人,杀他易如反掌,没有必要骗他。 “是谁给你下的血咒?是谁让你给苗寨人下毒?目的是什么?”李沐尘问道。 “是……”屈鸿鹤大口喘着气,仿佛在挣扎,他用力摇着头,“不行!我不能说的!她救了我,我发过誓,不会背叛她!” 想起那张惊天绝艳的脸,那迷人魅惑的胴体,屈鸿鹤的表情变得坚决起来。 ------------ 第739章 解药 “怎么会这样?” 佘碧烟不可思议地看着屈鸿鹤,满脸都是震惊,还带着一丝愤怒和悲伤。 “当初是因为你用你的血给我们治病,我才不顾一切嫁给你,发誓一生一世照顾你、伺候你。原来……原来这一切,竟都是你干的!你不是来救我们的,你是来害我们的!” 她踉跄着冲上来,撕扯着屈鸿鹤。 “你这个没良心的!你这个骗子!你对得起我吗?当初你来佘寨,满身是伤,是我们救了你。你居然骗我们,害我们,给我们下毒,再用你的血给我们治病,让我们把你奉为神明。我嫁给你,心甘情愿放弃一切,做你的女人,做你的仆人,原来你是个骗子!你是个恶魔!” 佘碧烟歇斯底里,像个农村泼妇。但屈鸿鹤没有阻止。 也许佘碧烟的话刺痛了他,屈鸿鹤看上去很痛苦。 “是篾姬。” 屈鸿鹤终于开口。 “原本我也是玄门正统,面临突破的关口,到十万大山寻找灵药,想要炼制一些护劫丹药,却不想途中天劫忽然降临。我渡劫失败,恰被篾姬所救。” “她让我拜在她的门下,保证帮我渡过雷劫,但她提了一个要求,让我带着仙人泪,去宫家寨,给宫家的圣女宫凌烟下毒。” 李沐尘一惊,没想到这事还牵扯到了自己的母亲。 “她为什么要对付宫家?” “这我就不清楚了。” “仙人泪究竟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屈鸿鹤说,“篾姬说,仙人泪是圣药,可以让仙人流泪,让恶鬼有情。但仙人泪也是天下最毒的毒药,只要中毒,便无人能解。” “篾姬治好了我的雷劫之伤,但又在我身上下了毒,把我丢在宫家寨外。她说,宫家人看到我身上的毒,一定会救我,因为这毒只有宫家有解药。只要我进了宫家,取得他们的信任,把仙人泪下在宫凌烟的饮食当中,我的任务就算完成了,就可以正式拜入她门下。她还答应我,让我……让我成为她的裙下臣。” 屈鸿鹤看了佘碧烟一眼,眼里露出一丝愧疚,但不知是想起了什么,脸上却泛起了红光,连呼吸都急促起来。 佘碧烟听到这里,反而停止了哭泣,表情变得呆滞,喃喃地说着:“我付出了一生,比不过人家一句话……” “后来呢?”李沐尘问道。 屈鸿鹤从遐思中回过神来:“宫家人的确救了我,但他们没有给我下毒的机会。他们说宫家不留外人,就把我送到了佘家寨养伤。” “我在佘寨住了几年,毒清了,身体也养好了。佘家人对我很好,他们救我,照顾我,这个恩情我必须报还。我就明里暗里帮佘家做了不少事情。佘家人很热情,帮我到处说媒,让我留在佘寨当女婿。” “原本我恩情报完,可以一走了之。但想起篾姬那绝世的容颜,我恋恋不舍。要是能在她石榴裙下度一次春宵,此生也无憾了。何况她还答应要助我渡劫,和她同伴日月,共赴长生。” “我就又去找了她。我以为她会责罚我,结果没有。她说她在炼一种神药,如果炼成,就再也不用担心雷劫。她收集了药材,唯独缺少药引。这药的药引,是要用活人的心。” “篾姬让我把仙人泪滴在苗寨上游的水库里,又给了我一粒解药,说这是仙人泪唯一的解药,让我吃下去。等苗寨的人都中了毒,我再用我的血去给他们解毒,他们就会把我当成神明。那样,我就可以控制整个苗寨了。到时候,按她的要求,从苗寨里找几个合适的人心给她就行。” “我知道此事伤天违道,但在篾姬的容颜面前,我失去了所有的理智,我答应了她。不过我没有把仙人泪滴在水库里,那个水库是整个苗寨的水源,大小几十个寨子,好几万人,我担心我的血不够用,所以就滴在了佘家寨的井里。” “我以为篾姬炼药只要一两颗人心就够了,顶多每年炼一次药。我想佘家寨有上千人,一年挑出一两个来问题不大。可是没想到,她炼药从一开始的半年一炉,到后来每月两炉,而且药量也在加大,药引从原来的一颗人心到后来变成了七颗人心。” “我不可能在佘家寨杀那么多人,所以才盯上了缅北。那些园区里养着大批猪仔,光妙瓦底就有几十万,每天因为各种原因死掉的人成百上千。从那里找药引,没有什么风险。这让我解决了篾姬交待了任务,还保住了佘家寨。” 屈鸿鹤叹了口气,“佘寨的人救过我,我不想害他们。可惜,仙人泪唯一的解药被我吃了,只能用我的血来给他们解毒了。” 李沐尘冷笑道:“你到现在还以为你吃的解药?” “难道不是吗?” “算了,你这么愚蠢,我也不想跟你多说什么了。你下毒的那口井在哪里?” “在老寨。” “带我去。” 屈鸿鹤和佘碧烟就带着李沐尘和严谨去了老寨,找到了那口井。 李沐尘站在井边,神识探入井底扫了一圈。井水正常,但井壁上的确残留着一些奇怪的东西,神识触及,反馈回来,竟然让他起了一层莫名的哀思。 他历经三劫,灵魂洗炼,何等强大,这淡淡的残留还能撩动他的情绪,那些普通百姓又怎么承受得住?难怪会流泪不止,悲伤而死。 而当哀情起时,血脉深处的魔心竟然也被牵动。魔心一动,魔气便生,而这魔气果然有克制仙人泪的效果,刚刚一起来,心头那莫名的哀思就不见了。 可以肯定,天魔血气,就是仙人泪的解药。 问题是,篾姬哪里来的天魔血气给屈鸿鹤下血咒呢? 而她有为什么要对母亲宫凌烟下毒? 冥冥之中,这好像又和整个魔教,和天魔牵扯上了。 李沐尘一边思索,一边伸出手指,在玄冥剑刃上一划。 指尖凝聚出一滴血来,圆润如珠,白如乳,但其上萦绕着一层黑气,那是刚刚生出来的天魔血气。 他轻轻一翻手,血滴落入了井中。 ------------ 第740章 药仙谷 李沐尘体内的天魔之气浓度自然不是屈鸿鹤能比的。 这一滴血,足够把佘家寨所有人身上的仙人泪毒解掉了。 “把这井水打上来,给所有人喝上一碗,你们的病不会在发作了。”他对佘碧烟说。 佘碧烟不敢相信地看着他:“真……真的?” 李沐尘没有再说什么。 这种事解释再多也没用,你就是写上一篇论文,他们该不信还是不信。 只有试过,并且产生了效果,他们才会相信。 所以要他们相信,估计要等到冬天了。 如果到了冬天,发病了,他们也不喝这井水,那李沐尘也管不了了,他做到这里,已经仁至义尽了。 “带我去见篾姬。”李沐尘对屈鸿鹤说。 仙人谷也好,五毒教也罢,本来和他没有关系。 他今天来的目的只是救严谨。 现在严谨已经救了,钓龙杆也拿回了,顺带还救了佘家寨的人,本可以回去了。 但牵扯到了自己的母亲和宫家,他就不能不管了。 屈鸿鹤似乎有些犹豫,目光中闪过一丝恐惧,不知是怕李沐尘杀他,还是怕背叛了篾姬遭到报复。 “你没得选择。”李沐尘说。 屈鸿鹤知道李沐尘说的是真的,叹了口气:“好吧,我带你去。” 李沐尘让严谨和林云联系好,然后回禾城等他。 他就和屈鸿鹤一起奔赴药仙谷。 药仙谷离苗寨不远,深处大山之中,人迹罕至。 谷中有法阵结界。 李沐尘发现这法阵结界十分精巧,不但将药仙谷隐藏起来,而且让周围的灵气自然流通,即使有修行人路过,不特别注意不会发现这里有一座隐藏的仙谷。 屈鸿鹤在一棵大树前站立,启动机关。 药仙谷就在眼前展现出来。 这里到处都长满了奇花异草,灵气充沛之余,还有一股奇特的古老蛮荒气息。 “药仙谷存在多久了?”李沐尘问道。 “我不清楚。”屈鸿鹤说。 就在这时,空中传来一阵嘻嘻咯咯的清脆笑声,声音里带着一丝酥媚,令人骨酥筋麻。 “呵呵呵呵,这是谁呀?鸿鹤,带了客人来,为何不提前说一声,我好准备准备呢!” 屈鸿鹤颤声道:“仙……仙子……我……” “行了,你不用说话,我知道你不是他的对手,但你就这样把他带来,可破坏了我的规矩哦!你知道破坏规矩是什么下场。” 屈鸿鹤的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起来,张口欲言,但终于还是闭上了嘴。 就在这时,周围的景物忽然变了,刚才还是百花盛开,蝴蝶在阳光下翩翩,忽然就变成了暗夜森林,藤蔓蜿蜒,荆棘丛生。 蝙蝠在黑夜里飞舞,毒蛇挂在树枝上吐信。 李沐尘冷笑一声,一挥手,打出一片火光。 藤蔓熊熊燃烧,大蛇退缩,蝙蝠落地。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闻的焦臭味。 李沐尘接着挥出一阵清风,黑暗随着恶臭一起退散,周围又变成了开满鲜花的样子。 “篾姬,现身吧,你这点技俩拦不住我的。” “呵呵呵,那就试试吧!已经很久没人闯药仙谷了,我正烦闷得很。看你生的那么标志,你要是能闯进来,我就陪你玩玩。你要是能闯进来,我让你……咯咯咯咯……” 空气中留下一串银铃般的笑声。 一道红光突然飞起,朝着李沐尘疾射而来。 李沐尘立掌成刀,斩出一道刀气,将那红光斩落。 却见一条赤红如血的蛇,断成两截,在地上扭动。 “小心!”屈鸿鹤惊呼道。 他的话音未落,那两截断蛇就猛然炸开,化作血雨,漫天漫地,叫人无处可逃。 屈鸿鹤之所以惊呼,不是为了提醒李沐尘,而是他知道这赤血蛇的厉害。蛇血含有剧毒,哪怕是渡劫之躯,也难避其毒。 李沐尘却不避让,任由血雨落下,眼看着落到他头顶时,就化作蒸汽,瞬间蒸发消失了。 他缓缓向前,一步一步走着。 这个结界法阵的确很厉害,他的神识居然无法锁定篾姬的方位。 此时,忽然脚下的地陷落下去,露出一个深渊巨坑,而坑中却有一条巨蛇,正张着口等着猎物落下。 李沐尘挥手一掌拍向渊底,将巨蛇的头拍碎。 一片绿色的汁液喷出,如海浪般向上涌来,同时伴随着飞出许多虚影,却是许多小蛇,不知有多少条,全都朝李沐尘扑来。 李沐尘人在半空,眼看着无从躲避,忽然就踏步隐入虚空,原来立身的地方空间塌陷,将袭来的蛇全部搅碎。 而他的人已经循着神识中抓住的一点痕迹,到了几百米外。 “呵呵,虚空蹋遁,居然是三劫仙人,来我的药仙谷,真是让我感到有面子呢!” 空谷中传来篾姬的声音。 “那你还不给我现出身来!” 李沐尘神识牢牢锁定那一点痕迹不放,举剑就劈。 一道玄冥剑气,劈天裂地,横贯整个山谷,一下子射穿了药仙谷结界的阵眼。 轰然一声巨响,天光乍现,一切幻象全都消除。 眼前又出现百花繁茂,山川秀美的景象,只是地上多了一条被剑气撕裂的缝隙,在山谷中蔓延,看着触目惊心。 在裂缝的尽头,站着一个女人。 女人站在一丛月季花上,穿着由花瓣拼接而成的薄薄的花衣抹胸和短裙,其余地方皆无遮挡。 她脚下的月季盛放,她身上的花衣也明艳,但和她一比,都黯然失色。 她的明眸皓齿,她的纤纤细腰,她的如玉长腿,让这山谷增色,大地增辉。 就连李沐尘见了,也不觉惊愕了瞬间。 而女人此时,同样惊讶地看着他。 “玄冥剑!你是宫家的人,还是李家的人?” 李沐尘一惊:“用什么剑,和姓什么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女人说,“玄冥剑在荒泽秘境,有真龙守护,除了宫家的人有秘境之钥,就只有李家的人能降服真龙。” ------------ 第741章 圣女规则第一条 “你说什么?” 李沐尘十分震惊。 宫家人有秘境之钥,这话他能理解,也能接受。 当初佘碧青和他说起宫家时提到过,宫家本非苗寨人,相传是从荒泽里走出来的。 那时他就猜宫家可能和荒泽秘境相关。 但李家的人能降服真龙是什么意思? 难道李家也和荒泽秘境有关系? 篾姬紧紧盯着李沐尘,仿佛想从他的脸上看透他的心思。 “看样子,你是真的不知道。但你又能激发玄冥剑气,真是奇怪!” “这把剑的确得自荒泽秘境。”李沐尘扬起手中玄冥,剑身泛起黑光,杀气凌冽,“但这和宫、李两家有什么关系?” “想知道吗?那叫先告诉我,你是谁?” “李沐尘。” “李……木……成……” 篾姬还在念叨着,旁边的屈鸿鹤惊呼道:“原来你就是李沐尘!” “哦?你知道他?”篾姬问道。 “是,我听说过。”屈鸿鹤说,“近一年来,他风头很盛,复兴京城李家,震慑了天下豪门,最近好像还在金陵当上了武林盟主。我原本以为也只是个练出了武魂的巅峰武者,没想到,是三劫仙人游历红尘。” “呵,原来真是李家的人啊!” 篾姬听完,看着李沐尘,轻笑起来。 “其实,我早该想到的。你的样子,和一个人有点像。嗯,和另一个人,也有点像。让我猜猜……你就是宫凌烟和李云华生的吧?” “你认识他们?” “哈哈哈哈,认识啊,当然认识!”篾姬放纵地笑起来,“你不知道吧,我也姓宫啊!呵呵……哈哈……” 李沐尘吃惊地看着篾姬:“你也是宫家的人?” “你觉得我在骗你吗?论辈分,你可能还要叫我一声姑姥姥呢!姑姥姥怎么会骗你呢?” 这下就连旁边的屈鸿鹤也惊呆了。 篾姬自称李沐尘的姑姥姥,那不就是说,她是宫凌烟的姑姑? “胡说,你若是我姑姥姥,又怎会让他带着仙人泪去给我母亲下毒?”李沐尘指着屈鸿鹤说。 篾姬目光一凛,看向屈鸿鹤:“你连这都告诉他了?看来你是真不想活了!” 屈鸿鹤吓得浑身一颤,正要辩解,脚下的草忽然就蔓延着爬上了他的身体。 “不!”屈鸿鹤大叫一声,连忙施展法力,运起真火,将身上的草烧掉。 “你还敢反抗?”篾姬脸上寒光更盛,目中闪过杀气,“原本只想教训一下,你敢反抗,说明你不仅是行动上背叛了我,连心也背叛了我。我留你这样的叛徒有什么用呢?” 说着,玉指轻轻一拈,指尖多了一朵鲜花。 她轻轻一吹,花瓣从手上飘零,在风中乱飞。 屈鸿鹤一声惨叫,身体也如那花儿一样四分五裂,化作一片血光,染在了峡谷之间。 而他的灵魂,则被空中的花瓣吸附,飘飘摇摇,落进了花丛里。 山谷里的花儿开得更艳了。 李沐尘微微皱眉,不过并没有阻止。 屈鸿鹤该死,无论怎样的死法,都不足为过。 但篾姬的手段,也让他有些心惊。 拈花而衰,一念之间,就杀了屈鸿鹤。 李沐尘到现在为止,还没有摸清篾姬的深浅。 “真是扫兴啊!”篾姬摇头叹息一声,忽而又兰指一翘,托着香腮,玉腿舒展,腰肢摇曳,媚声问道,“你看,我与你母亲谁美?” 不得不承认,篾姬的确美,美到无法形容。 李沐尘见过的美女不可谓不多,林曼卿、丁香、梅姐都已经够惊艳了,还有乌木妾,法蒂玛这种巫修大成就者,更是有种原始的美感。 但相比之下,若单论形貌,篾姬似乎更胜一筹。 “我没见过我母亲,无法比较。”他说。 “啊?这样啊!”篾姬似乎有些失望,“那就可惜了!你母亲和我长得很像,小时候就很像,说起来,她还是我带大的呢!” “那你为什么要害她?”李沐尘质问道。 “因为啊……”篾姬抬头望天,目光穿越云端,望向了极远的地方,仿佛想起了久远的往事,“她夺走了我两样东西——美貌和地位。” “你一定知道你母亲的身份吧?天南第一美女,宫家的掌上明珠,魔教的圣女,秘境之钥的掌管者!” 篾姬回过身来,看着李沐尘,“可原本,这些称号都应该是我的!” “在她之前,我才是天南第一美女,我也是圣女的继承者。可是,她出生了。她生下来的时候,宫家寨枯死已久那棵老梅居然开了花,老天爷连降了三天三夜的雪。后来她慢慢长大,越长越美。他们都说她和我长得很像。” “唉,我早该在她小的时候把她掐死的,还是我太仁慈了。我以为她顶多和我长得像,就算真的和我一样美,那大不了就一起竞争,我比她早生了几十年,她的相貌能追上我,难道修为也能追上我?当圣女,可是要经过九劫七难的考验的啊!” “可是我没想到,宫家人最后选了她。而她,竟然也顺利通过了考验。呵呵呵呵……哈哈哈哈……” 篾姬不知是自嘲还是想到了什么特别好笑的事情。 “选了她又怎么样?最后还不是把宫家给毁了!不顾家里反对,远嫁京城李家,结果呢,不但宫家没了,连李家也没了!你说,她是不是个扫把星呢!哈哈哈哈……” 篾姬笑了一阵,停下来,又盯着李沐尘看。 “不过啊,你那个纨绔的爹啊,生得还真是万人迷。也难怪你母亲会被他迷住。如果是我,说不定也不顾一切地跟他去了呢!” “可是,她既然当了圣女,又怎么能忘记,魔教圣女的第一条规矩,就是不许嫁给姓李的人啊!” “为什么?”李沐尘不觉好奇问道。 “因为在历史上,曾经有一位圣女,嫁给了姓李的,然后造成了极大的灾难。你一定知道这个故事。哦,我给你提个醒,魔教圣女可不是宫家的专利,守护圣教的隐秘传承一直都有,除了宫家,还有一个家族,姓武。” ------------ 第742章 天君亦有悲 “武则天?” 李沐尘微感惊讶,刚刚在金陵的玄武秘境见过朱元璋的手迹提到了武则天,今天在这里又听到了。仿佛有一双无形的大手在安排一切。 “没错。”篾姬说道,“武媚娘也是圣女,武家和宫家一样,是圣教的守护者,被天君赐予血脉之缘。圣女的唯一使命,就是怀上孩子,等待天君转世。” “天君?” 李沐尘第一次听到这样的称呼。 “你们叫他天魔,或者魔君,但在当年的圣教徒以及我们守护者家族里,都称他为天君。” 篾姬仰起头望着天空,眼神有一些飘忽迷离。 “就算是天魔吧!魔又何妨?怀上天魔血脉,成为天魔的母亲,这是何等的荣耀啊!我一生都在等待这一天,却因为宫凌烟……” 篾姬突然回过头,盯着李沐尘,眼中露出一丝杀气。 “你的母亲,坏了我的好事!不但毁了我,也毁了宫家!我没能杀了她,现在杀了你,也一样。哦不,我不能杀你。我要折磨你,慢慢地折磨,把你的阳气都吸干,让你变成枯藤老树,咯咯咯咯……” “你怎么就知道,我不是天魔转世呢?” “你?”篾姬微微一愣,转而笑得更厉害了,“如果你不姓李,或许有可能,但你姓李,就不可能是天魔转世了。” “为什么?” “那位武媚娘早就证明过了,李家的血和天魔血不相容,她甚至为此杀了自己的两个亲生儿子。小子,是不是很失望?” “为什么杀自己的儿子?”李沐尘对历史上这些事并不清楚。 “为了让下一个有可能是天君转世的孩子继承君位。可惜啊,下一个,下下一个,都不是。世人都说武媚娘荒淫,在后宫养了许多面首,其实他们不知道,她只是在寻找能与她结合,激活天魔血脉的人。可惜啊,等她发现李家血脉和天魔血脉相克的时候,已经老了,养再多面首,也已经生不出孩子了。” “怎么样,小子,是不是很失望?” 李沐尘当然不会失望。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他只会感到庆幸。 自己是天都弟子,万仙门下,身上的天魔血脉让他十分不安,如果真是天魔转世,那将来会发生什么,他完全无法想象,也不敢想象。 他甚至想过,等到世间事了,到昆仑雪域找个地方躲起来清修,或者干脆闭生死关,不过九重劫就不出关。 但问题是,世事难了,李家和他的身世越来越复杂,牵扯的人越来越多,他感觉深陷泥潭,已无法自拔。 篾姬的话反倒让他松了一口气。 可是,那常常被唤醒的天魔血气是怎么回事? 那常常看见的天魔之舞,和常常听到了遥远的咒语,又是怎么回事? “小帅哥,在想什么呢?”篾姬轻笑道,“其实也不用失望,更不用害怕,看在你那么帅的份上,我再给你一个选择——臣服于我!只要你臣服于我,乖乖做我的奴仆,不但能活着,还能与我共赴极乐,享受这世上最美妙的快乐!” “哼,休想!”李沐尘举起玄冥剑,剑身泛着黑光,四周杀意渐起,“你就那么自信能赢我?” “呵呵,三劫仙人,境界可以,手上还有玄冥剑,实战能力也很强。可惜不是完全体,在药仙谷,你没机会的。” “就凭这法阵吗?” “咯咯咯,法阵?”篾姬脸上浮现出一丝轻蔑的笑容,“你刚才破阵的时候很威风啊!但你不要忘了,药仙谷之闻名,是药!你所学的阵法,一定是奇门机关,再配合法器符咒的运用,可是药仙谷的阵法的核心,却不是奇门,更没有符咒,而是——药!” “药?” 李沐尘心头一惊,忽然明白了篾姬的意思。 “你是说,这里的花草蝶虫,全都是阵法的一部分?” “当然!从你踏入药仙谷的第一步开始,你所见的一切,都是药仙阵的组成,包括这里的每一朵花,每一缕香味……其实,你早就中毒了!” “百花奇香,从中参杂一些毒花,的确让人难以分辨。又在我破阵之时,以毒虫幻兽攻击,让我分神,更不能仔细辨别。打斗中气血循环加剧,外界灵气难免入体,花毒便趁虚而入。妙!的确是妙!” 李沐尘冷笑一声。 “不过你还是失算了,我虽还不是百毒不侵的真仙,但这凡尘毒药,又能奈我何?你说的这些,我从一进药谷就发现了。” 篾姬咯咯笑道:“我又怎么会傻到认为这些凡间的花草毒虫,能毒倒一个三劫仙人呢?你既然知道了我让屈鸿鹤去给宫凌烟下毒的事,怎么就忘记了仙人泪呢?” “仙人泪?” “屈鸿鹤难道没告诉你仙人泪的特性吗?” “什么特性?” “无色无味,仙人不察。”篾姬看着李沐尘,“知道我为什么要跟你说这么多话吗?因为要等你药性发作呢。你现在试着运转周天,是不是在肺阴之处感觉到不通畅,真气难以运转,法力也无法凝聚,还有那么一丝丝难过和悲伤的感觉?” 李沐尘皱起了眉头。 提气间,果然如篾姬所说。 “咯咯咯,这只是个开始哦!过一会儿,你就要哭了。” “天魔血明明能解仙人泪的毒……” 李沐尘十分不解。 “你说佘家寨那些人吗?那是因为他们中毒的浓度很低很低。仙人泪这么珍贵的药,我怎么舍得用在凡人身上!” “仙人泪……究竟是什么?” “仙人泪啊,那是天君的眼泪啊!当年天君临世,见世人多入魔道,创立圣教以教化众生,却反被人诬以魔教,称他为天魔。天君眼见圣教覆灭,众叛亲离,而人间依旧悲苦,于陨落前,流下了一滴眼泪。” ------------ 第743章 悲愤交加 要是以前,李沐尘大概会把篾姬的话当成故事听。 自己经历种种之后,他觉得,篾姬说的很可能是真的。 魔和圣,不过都是个名词,世人先入为主而已。 真实的一面,谁又知道呢? 就连他自己,内心不也时时陷入挣扎之中,不知道自己是魔是仙。 虚幻中,李沐尘仿佛看见了前世今生,看见万物美好,忽而天地崩塌;看见日月明媚,忽又被黑暗吞噬;看见天都高悬,忽而天梯断裂;看见昆仑花开,忽而大雪满山;看见母亲的慈容,忽然血光烁烁,魂陷幽冥…… 他不觉悲从中来,胸中积起一股郁气,难以散开。 “怎么样?天君的悲悯之泪,好受吗?” 篾姬伸出手,掌心上方悬浮着一颗水滴状的晶石,晶莹剔透。 “你看,这就是仙人泪的结晶。多美啊!” 李沐尘看着那一滴眼泪,阳光照在它晶莹光滑的表面,万物山川映在其中,仿佛这里面是另一个世界,是天君陨落前,眼中所见的世间悲苦与扭曲。 李沐尘的心情沉落到谷底,悲伤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就连眼角也开始湿润。 “想哭吗?”篾姬看见李沐尘的样子,假装同情的样子,但很快就笑起来,“咯咯咯咯……看到你这样子,真让我开心!啊,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喜欢看见别人悲伤的样子,尤其是像你这种修为境界高的,你越伤心,我就越快活呢!咯咯咯……哈哈哈……” “仙人泪……为什么会在你这里?”李沐尘问道。 “因为我是宫家的人啊!仙人泪,本来就是宫家的东西,是圣人的遗物,从第一代圣女,也就是药仙谷的创始人月姬开始,它一直归历代圣女保管。所以,这东西,本来应该是你娘的。可惜啊,被我拿走了,你娘失去了圣女信物,所以是个不合格的圣女,呵呵呵……哈我说这些,你是不是更难过伤心了?哈哈哈……” 篾姬的样子很开心,好像真的在和友人讲故事一样。 “好了,故事讲到这里。我已经很久没和人说这么多话了。你要不是宫凌烟的儿子,我早就杀了你了。不过中了仙人泪的毒,你会越来越悲伤,越来越难过。普通人,几天就哭瞎了,悲死了,但你是三劫仙人,你不会死的,只是这样不死,比死了还要难过吧?” “仙人泪唯一的解药,是天君的愤怒之血,也就是人们常说的天魔血气。天君陨落之前,曾经历大战,其中最大的一场就发生在荒泽。后来月姬,也就是宫家的第一代圣女宫月容,深入荒泽,采集天君残血之气,又到这里创立了药仙谷,借灵草培育血气,以求天君血脉重生。” “我在这里住了快一百年了,身体常年受带着天魔血气的灵药滋养,所以我才能无惧仙谷法阵中的仙人泪毒。” “而你,要想不那么痛苦地悲伤下去,只有两个选择。第一是死去!但我不会让你死的,我会让你活下去,每天看着你悲伤哭泣,你越悲伤,我就越快活,呵呵呵呵!” “第二嘛,就是用我的身体来帮你解毒,这也是你唯一的希望。只要你听话,能让我快活,我就让你好好活着,我的百花阴气,和你的天罡阳气,还可以互补,何乐而不为呢!” “啊,快来吧!想到你是宫凌烟生的,我就觉得兴奋啊!来,到姑姥姥这里来!” 篾姬轻吹一口气,一阵风来,吹落了她裹身的花瓣,露出曼妙的胴体。 花瓣飞舞,如蝶纷纷。 篾姬立身飞花中,扭动腰肢,隐隐约约,妖娆处,销魂夺魄。 “怎么,我的美,还不能打动你吗?” 李沐尘低下头。 说实话,眼前的妖娆令人难以抗拒,而他内心的悲伤更让他痛苦不已。 他无法拒绝这双重的诱惑。 但他的意念始终保持着冷静。 他知道自己是谁,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有些东西是底线,不能逾越的;有些美好是陷阱,不能触碰的。 强烈的悲悯带起了他的一丝愤怒。 悲,是悲有心无力; 悯,是悯天下苍生; 愤,是愤天道不公; 怒,是怒苍生不争。 李沐尘感觉到自己的血液开始沸腾,眼前的花海之中,不再是翩翩蝴蝶和花瓣围绕中的妖娆胴体,而是莽莽苍苍中一个黑色的人影,在举剑高歌狂舞。 天魔之舞! 而这一次,比以往任何时候,都看得清楚。 那遥远的,仿佛来自杳冥深处的模糊的咒语,也变得清晰起来。 随着天魔起舞,血液的沸腾,怒气自心底升腾而起,终于轰然炸开,郁结在肺部的所有的悲伤之气也一散而空。 那个跳舞的人影,越来越近,和他重叠在一起。 所有的咒语,最后都汇聚成一个“杀”字。 他手中的玄冥剑,放出了强烈的黑光。 明媚的药仙谷,瞬间陷入无边的黑暗。 花瓣从篾姬身旁消散。 篾姬惊讶地看着李沐尘,看着他手中越来越黑的剑。 “天魔杀气!你……怎么可能……” 她的话音未落,李沐尘的口中吐出一个短促轻微的字: “杀!” 一道强烈无匹的剑气,带着无边的杀意,穿过整个药仙谷。 三十里外的那座山峰,轰然裂开。 黑光散去,阳光重现。 峡谷中百花成灰。 原本平坦的谷底,多了一道触目惊心的大裂缝,一直向前延伸。 挡在药仙谷前的那座山,也已经成了两半。 一枚晶莹剔透的水滴状石头自空中跌落,落进了李沐尘的掌中。 他轻轻握住。 无比温润的感觉,仿佛看见了自己靠在母亲的肩头哭泣。 悲悯之气自掌心而入,循经入肺。 他再度觉得悲伤,然而体内的天魔怒血也再次被激发,自心底而生,冲散了满腔的悲悯。 三劫之后,李沐尘以为自己的魔心已泯,魔血已散。 然而现在看来,只是隐藏得深而已。 这仙人泪,却正可以激发自己的天魔血气。 远处,在谷地尽头的裂缝里,硬扛了玄冥一剑的篾姬,浑身浴血,容貌尽毁,仿佛妖魔。 “你……你竟真的是……是……” “不!不可能……不可能……” 篾姬指着李沐尘,睁大着眼睛,带着不甘和不信,身体缓缓向后倒去。 ------------ 第744章 宫仙 李沐尘看着掌心的“眼泪”,像水滴一样,晶莹剔透,没有一丝杂质。 “天君之泪吗?”他自言自语道。 此物能激发心内之魔,但也是好事。 原本天魔之气潜藏于血脉之中,以道心压制,不知它什么时候会爆发。现在有了仙人泪,反而可以随时激发天魔血气,这样天魔之气就变成了一种可控的能量。 他看了一眼大地的裂缝和手中的剑。 可惜,这次没能控制好。 刚才那一剑超出了他以往挥出过的任何一剑的力量。 他原本还有很多问题想问篾姬,关于宫家,关于秘境。 但篾姬死了。 李沐尘在药仙谷中找到了几个药童。 据他们交待,五毒教曾经辉煌一时,但百年前衰败,篾姬被一位姓陆的仙人重伤,然后归隐仙谷,就再也不敢张扬,而是一心炼丹炼药。 他们带着李沐尘去了炼丹台,那里是篾姬炼药的地方,据说是药仙谷的创始人做造。 在炼丹台旁边的密室里,存放着篾姬炼制的丹药和蛊虫。 密室的中间摆放着神位,神位上摆放着一本画册。 李沐尘打开画册,一眼就呆住了。 画册只有一页,里面画着一位古装女仙,栩栩如生。 看容貌,和篾姬有几分像。 但李沐尘可以肯定,这不是篾姬。 首先是这画的材质和上面的气息来看,十分古老,至少也是几百年前的古物。 另外,篾姬的确很美,美到连李沐尘这样的三劫仙人都有那么一丝心动。 但和这画上的女人比起来,似乎还差了那么一点。 差的是什么呢? 李沐尘也说不上来,只能归之为“仙气”。 他想起佘碧青说过,他们家祖传的药姬图上的药姬和母亲宫凌烟很像,而刚才篾姬说过,母亲和她长得很像。 这幅画,大概率就是药仙谷祖师药姬,也就是宫月容了。 妈妈,就是这样子的吗? 李沐尘也说不清心里什么滋味,欢喜?还是辛酸?又或者是忧愁? 而当他看见画像底下的一行小字的时候,猛然一惊。 【秘境守护使、圣土令执掌者、玄黄圣女宫月容之仙颜】 秘境守护者,圣女,这些他都已经从篾姬口中知道了。 但是“圣土令”是什么? 为什么是“玄黄圣女”? 李沐尘立刻想到了魔教五行堂。 民间传闻中,明教的信物叫“圣火令”,而现在既然已经证实明教就是魔教圣火堂之流变,所谓的“圣火令”,应该就是朱元璋手中的赤火流焰旗。 那么“圣土令”,难道就是中央玄黄旗,所以宫月容才被称为“玄黄”圣女? 可是,按照友全爷爷留给朱啸渊的信息,执掌黄土旗的,不应该是巩仙吗? “巩仙……宫仙……” 李沐尘念叨着,好像明白了。 巩仙或许不是真名,只是一个代号,是宫月容的继承者。 就像吕显手中并没有太白旗,真正的太白旗在乌木妾手里;澹台玉手中也没有幽冥鬼旗,真正的幽冥旗在那个太行和燕山龙脉交汇处地下的鬼王手里;赤火旗也不在童昊手里,而是在玄武秘境,朱元璋的棺材里。 这么看,难道篾姬就是“巩仙”? 要不然她怎么会在药仙谷? 那么“圣土令”在哪里? 李沐尘收起了画像,又搜遍了整个药仙谷。 这里灵气充沛,到处都是奇花异草,还有许多古老的建筑遗迹,可惜除了一些灵药和毒虫,什么都没有找到。 虽然有些失望,但好歹有了新的线索,而且把很多东西连起来了。 宫家,到底是一个怎样神秘的家族呢? 或许可以去看看武家,从现在掌握的信息来看,武家和宫家很像,都是圣女的传承者,拥有天魔血脉之缘,都曾执掌五行堂之一。 唯一的不同,宫家已经消失了,武家还在。从晋州武家那里,或许能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另外,还需要去一趟荒泽秘境。 篾姬说,宫家掌握着秘境之钥。 秘境之钥肯定不是一把钥匙,一般是某个解锁结界的圣物,或者某种特殊的咒语法诀。 但现在宫家没人了,秘境之钥自然也就不知道了。 不对,宫家还有一个人在! 李沐尘忽然想起来,还有个叫宫因洛的女人。 段芙蓉说宫因洛是母亲宫凌烟的姑姑,也就是自己的姑姥姥…… 一想到姑姥姥,他又想到了篾姬,心头不禁猛地一跳,不会篾姬就是宫因洛吧? 他不禁后悔,怎么刚才就没想到,没控制住,把篾姬杀了呢?应该把这些都问问清楚的。 不过好在仔细一想,篾姬不可能是宫因洛。宫因洛一直在京城陪伴母亲,肯定知道自己的名字,更不会派屈鸿鹤去给母亲下毒。 想到这里,他松了一口气。 必须要找到这位姑姥姥,只要找到了她,或许真相就能浮出水面了。 李沐尘一把火烧了药仙谷,这里的毒虫蛊瘴太多,整座山谷都已经被污染,现在法阵结界已破,凡人一旦闯进来,必受其害。 随后,李沐尘联系上了林曼卿,知道她们已经处理完妙瓦底的事情,就一起回了禾城。 见到林云和严谨平安回来,大家都很高兴。 严慧敏喜极而泣,一边骂着宝贝儿子,一边夸着宝贝女婿。 “你这个臭小子,以后能不能不要乱跑!逞什么英雄啊!你小子死了也就算了,还把严谨带去,他要出点什么事,我怎么像你外公舅舅交待?” “这不是回来了吗?” “那还不是你姐夫救的你!臭小子,你知不知道你姐夫多忙啊!他可是做大事的人,整天就帮你擦屁股啊?你姐到现在还没怀上呢!” 林曼卿一脸无辜,怎么又扯上自己了?连忙道: “妈,人不是回来了嘛,别怪小云了,今天咱们一家人开开心心,吃顿团圆饭吧。” 严慧敏说:“好好好,是要吃顿团圆饭,今天啊,我亲自下厨,给沐尘补补身子。曼卿啊,你要加油!” 林云笑嘻嘻朝对林曼卿挥了一下拳头:“姐,加油!” ------------ 第745章 人生无常 马山和查娜丽的婚礼在禾城和濠江两地同时举办。 如果说李沐尘当初那场订婚礼令人震惊,不但震慑了南江豪门,一举扭转林家败亡的局面,同时让京李集团顺势崛起,揭开了李家复兴的序幕。 马山的婚礼则没有那么多波折,却足够称得上豪华,是真正的豪门云集。 女方是禾城查家的掌上明珠、大马神女的关门弟子、南洋玄降门未来的掌门人; 男方是李沐尘的好兄弟、京李(南洋)集团总经理、濠江赌王的义子、濠江娱乐新的半壁江山掌控者。 这两人的婚礼,从内地到濠江、香江,到整个南洋,几乎所有的豪门,能来的都来了,人不来,也送来了礼物。 因为濠江又是世界赌城,濠江大佬的位置影响到全世界菠菜行业,因此,就连欧美也有不少大佬来参加了这场婚礼。 马山倒是没什么感觉,但马山身边的人都感到与有荣焉。 黄三穿着一身明牌西装,在酒店大堂唾沫横飞地吹嘘着:“嘿,想当年,我也是和马山哥穿一条裤子的,那时候我们在禾城老北站外捡破烂,我、马山哥,还有李公子,还有丁香,就是那伴娘,看见没?最漂亮那个!……” 丁香又当了一次伴娘。 因为林曼卿已经成家,而且她的身份也是这次婚礼的贵宾,所以不能当伴娘。 李沐尘自然也不是伴郎,伴郎的任务原本是要交给陈文学的。 陈文学一直在海外帮助家族开拓生意,如今的他早已不是吴下阿蒙,正式成为继承人后,生意做得可谓风生水起,让陈定帮很欣慰。 马山打电话给陈文学请他做伴郎,陈文学满口答应了。可是直到婚礼前一天,他还没有回来,于是只能让林云临时客串,做了一回伴郎。 林云虽然年纪还小,但个子高挑,练武的身材也好,穿上西装倒也一表人才。他从小生在豪门,身上自有一股贵气,当了伴郎,就收起了平时的嘻哈,正经起来,那股与生俱来的贵气就显现出来。 严慧敏看着满意地说:“这才像我的儿子!嗯,是该给他物色个媳妇了。丁香不错,真漂亮,人也乖巧、聪明……” 林曼卿听见严慧敏把主意打到丁香身上了,连忙阻止道:“妈,你瞎想什么呢!小云才几岁?” 严慧敏说:“我哪儿瞎想了?但凡你争气点,我也不至于现在就替林云着急。” “妈,怎么扯到我身上了呀?” “谁让你不抓紧生给我生个外孙子!哎,你们到底会了没有?不会还……” “妈!……” …… 禾城最大的两座酒店都被马山的婚礼全包了。 永青集团比不上这些豪门,但在禾城本地也有着不小的影响力,所以张家也受到了邀请。 张一平原本不想来。 马山是个什么东西?一年前,还在蓝桥酒吧娜姐手下混日子,见了他就得点头哈腰叫他一声“张公子”。 凭什么就过了一年,就成了“马总”、“马老板”、“马爷”? 一想到在婚礼现场会见到李沐尘和林曼卿,还要叫他们“李公子、李夫人”,张一平就浑身难受。 可是他爹张根茂似乎对于张家能出现在宾客名单上很是感到“荣耀”,不但精心准备了礼物,还特意让人从法国订了一套西服。他说这是千载难逢的拓展高层次人脉的好机会,让张一平一定要去,哪怕被人往脸上吐口水,也要笑着给人家敬酒。 张一平无奈,只能跟着来了。 到了酒店门口,他们的宾利车被拦了下来,看过他们的请柬以后,保安告诉他们,今天的来宾实在太多,酒店车位满了,只能停到对面去。为了满足宾客停车需要,主办方特意把对面的停车场也包了下来。 张一平很清楚,什么车太多,什么为宾客着想,其实就是他们的资格不够把车直接开进酒店。 张一平不痛快,张根茂却痛痛快快地下了车,对保安一脸笑容,还半鞠着躬,感谢他的指引。 张一平从来没见过父亲如此卑微。 平时在永青集团,父亲何曾正眼看过那些保安一眼? 张一平感到深深的痛苦。 正要跟着父亲走进酒店的时候,忽听身后一个声音:“张哥!张哥!” 张一平回头,看见周旭和姚丽丽站在酒店外的绿化带旁朝他挥手。 “什么事?” “张哥,带我们进去呗!让我们也跟着见见世面啊!”周旭嘻嘻笑着说。 张一平皱了皱眉:“你知道今天谁结婚吗?” “知道啊,京李集团的马爷啊!”周旭喊马爷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没有半点别扭,反而有股自豪,仿佛知道马爷,叫一声马爷,也是一种荣幸似的。 张一平愣住了。 这还是那个曾经发誓要把李沐尘和马山碎尸万段的周旭吗? 他忽然觉得周旭有点陌生。 或许,这家伙比自己更适合做张家公子吧。 张一平发愣的时候,张根茂过来催促,看见了周旭,心里就一阵无名的火,永青集团董事长的威严瞬间显现出来。 “滚!信不信我让人打断你的腿!”张根茂怒道,“儿子,以后少跟这种人来往。” 周旭和姚丽丽讪讪地走开,看着他们进了酒店。 “切,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永青集团么……” “就是,比不上马爷一根手指!” 他们看向张家父子的眼神充满了不屑,仿佛在看两个远去的乞丐的背影。 …… 婚礼进行得很顺利。 但就在晚宴结束的时候,李沐尘接到了陈定帮的电话,说陈文学出事了,在北美被人绑了票,向他们索要十亿美金的赎金,七十二小时之内不把钱打入指定账户就要撕票。 ------------ 第746章 调查 禾城的婚礼结束后,马山和查娜丽还要在濠江举办一场婚礼。 由赌王亲自督办,那里的场面自然不会比禾城小。 李沐尘原本是要参加的,但陈文学出事了,而且事态紧急,他必须去救人。 马山听说后,立刻表态,婚礼可以推迟,他也要去北美救人。 在他看来,兄弟的事情永远是放在第一位的。 查娜丽也同意马山的意见,反正禾城的婚礼已经办了,濠江那边哪怕不办了问题也不大。 李沐尘知道马山的为人,但查娜丽的态度挺让他意外。他很为自己的兄弟高兴,娶了一个好媳妇。 不过他还是劝阻了马山,让他安心把婚礼办了,然后留在南洋好好发展。 虽然江龙辉已经死了,金三角也已经荡平,但南洋这个地方很复杂,巫道佛加上本土宗教林立,加上西方教在南洋的势力也很强,京李集团要在南洋生根发展并不容易。 经营上的事当然由郎裕文负责,一切经营策略以及人才选拔,都归他管,马山不会插手。 马山的作用是定海神针。 他和李沐尘是兄弟,也是李沐尘最信任的人。 有他在,就仿佛李沐尘在,他可以解决很多郎裕文解决不了的事情。 自从烛龙九阴灯融入体内,等于让马山多了一样本命法器,而这本命法器却是上古神器。 马山现在的修为,武道宗师自然不在话下,一般的先天高手,一劫仙人,要想杀他也不容易。 加上查娜丽背后的玄降门,马山在南洋几乎可以横行了。 也正因如此,李沐尘才放心让他去南洋。 马山还是有点不乐意,他始终觉得,兄弟至上,别的事情都可以放下。 不过他也明白,李沐尘出手,救出陈文学应该没问题,如果李沐尘都救不回来,那他跟着去也没什么用。 南洋对京李集团的发展和李家的复兴至关重要,他此去南洋,除了结婚,肩上的担子也不轻。 因为赌王何家昌认了马山做义子,所以马山在濠江有长辈在,这边也不需要去很多人,李沐尘只让林曼卿陪着丁香跟着去了濠江。 而李沐尘,则独自一人去了北美。 陈文学是在三藩被人绑架的。 陈家在三藩有很多投资,算是陈家海外商业版图中最重要的一个基地。 按陈定帮的说法,早在三藩被称为“金山”的时候,陈家就有人在这里做生意了。 李沐尘在三藩一间私人小型会所里见到了陈定邦,还有很久不见的顾言洲。 “拜见李盟主!”顾言洲一见到李沐尘就恭敬招呼。 “顾老,咱们是老朋友了,何必这么生疏!就别盟主盟主的了。对了,您不是回津门了吗?” “文学是我看着长大的,我把他当半个儿子看,他出事了,我怎么能不来!”顾言洲说。 李沐尘点点头,他知道陈文学和顾言洲关系好,那时候陈文学因为母亲的原因,和陈定邦十分生疏,反倒是和顾言洲更亲切一些。 “我现在该称你一声顾宗师了。”李沐尘神识一扫,发现快一年不见,顾言洲已经步入宗师之列了。 陈定邦也有些意外地看了顾言洲一眼,没想到他竟然已经是宗师了。 顾言洲一抱拳,恭敬地说:“承蒙李公子指点。我大半辈子苦练,比不上公子一句话。” 李沐尘摆手道:“这是你自己的机缘,你根基深厚,一朝突破,比那些年轻宗师只会强不会弱的。” 顾言洲面上一喜,能得到李沐尘的赞赏可不容易,不过现在不是讨教武艺的时候,所以他也就不再多说什么。 李沐尘便问起陈文学的情况。 陈定邦说:“我把海外的生意交给文学处理,本意是想锻炼他。陈家靠海运发家,生意遍布全球,海外的投资对我们来说至关重要。文学的长进很快,很多生意已经不需要我过问,他一个人就能完成。他来三藩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每次都很顺利,没想到这次……” “知道什么人干的吗?” “目前还不清楚。三藩最大的几个黑帮都否认了和这件事有关。” 这时候,陈定邦的助手敲门进来,带进来一个秃顶瘦高个的老外。 “安东尼先生,有线索了吗?”陈定邦急切地问道。 安东尼看了一眼李沐尘,似乎对这张陌生面孔十分警惕。 “哦,这位是李先生,也是我请来帮忙救我儿子的,您可以信任他,毫无保留的。”陈定邦说。 “我不喜欢和别人一起工作。” 安东尼皱了皱眉头,他显然是把李沐尘当成了同行,以为是陈定邦请来的侦探。 “陈先生,如果你不相信我,我们可以终止合作。” “安东尼先生,您不要误会,我不是不相信您,只是多个人帮忙,就多一分希望。这位李公子是我儿子的好朋友,他有很强大的能力,你们如果合作,一定可以更快救出我的儿子。您放心,安东尼先生,我答应您的酬劳一分都不会少的。”陈定邦解释道。 “我曾经在Cia工作,没有人比我更懂得如何获取情报,如何拯救人质。” 安东尼又看了李沐尘一眼,“我不和任何人合作,何况一个毫无经验的年轻人!他只会干扰我的工作,陈先生,如果你希望你的儿子尽快获救的话,最好按我说的来。” 陈定邦有些不安地看向李沐尘,他既担心儿子的安危,也担心安东尼的话让李沐尘不高兴。 李沐尘当然没那么小心眼,说:“没事,你先听听他的。” 安东尼满意地点点头:“很好,用你们华夏人的话说,你很识相。” 他走到桌前坐下来,从皮包里拿出很厚的一沓文件,一张一张地翻给陈定邦看。 这些都是他调查的资料。 里面有陈文学来三藩以后所有的行踪,包括去过哪里,接触过什么人,和谁说过话,吃过什么食品等等,事无巨细,甚至连上厕所的时间和地点都有。 但李沐尘听了半天也没发现这些信息有什么用。 不过能在事发后不到一天的时间里查到这么多,的确很专业。 “有可疑的人吗?”陈定邦问道。 “没有。”安东尼摇头,“所有的人我都排查过了,和陈公子接触的人都没有问题。” “那银行那边呢?绑匪留的账户查过了没有?” “当然。” 安东尼又从包里拿出另外一叠文件。 “这是那个账户的资料,账户开在瑞士银行,我通过我的渠道查询了该账户下的一些资金往来并追踪到了账户的拥有者。” “是谁?” “这是一家位于欧洲的修道院账户。我去查了这家修道院,很干净,没有任何黑色背景,修道院里的工作人员背景也很正常。” 安东尼指着其中一些文件说。 陈定邦叹了口气:“辛苦了,安东尼先生。” “不辛苦,这是我的职业。”安东尼说。 李沐尘忽然开口道:“我想问一下,从陈文学被绑架到现在,我们到底有了什么进展?” ------------ 第747章 什么叫专业 陈定邦皱起了眉头。 是的,他动用了几乎所有的资源和人脉,高薪聘请了眼前这位据说是三藩最“专业”的侦探,可是到目前为止,似乎什么进展也没有。 李沐尘的话显然让安东尼十分不高兴。 “进展?这就是进展!”安东尼拍打着公文包和桌上厚厚的文件,“对不起,陈先生,请不要让不专业的人影响我的工作。我不喜欢有人说三道四,对我指指点点。我有我的工作方法。” “好好好,安东尼先生,请不要生气,我们也只是救人心切。”陈定邦抬腕看了一眼手表,“离绑匪约定的时间不到四十个小时了,请问您的下一步计划是什么?需要我配合吗?” “我会盯牢那家修道院的。配合嘛……”安东尼不屑地看了一眼李沐尘,“不干扰我的工作就是最大的配合。另外,陈先生,您最好尽快准备好赎金,绑匪的目的是钱,我们需要做好万全的准备。” “嗯,我已经在调资金了,十亿美金,对我们陈家来说不算多。不过财务和银行方面还需要一点时间。” 安东尼有些意外地看着陈定邦,眼睛里不经意地放出一丝光。 “看来我低估了陈先生的实力,我的要价是不是低了?如果您能提高价格的话,我可以动用更高级别的关系,比如MI6和FSB,MOSSAD的情报我也能拿到。” 陈定邦微微皱眉,他怎么会听不出来,安东尼这是把他当肥羊了。不过现在只要能救陈文学,钱对陈定邦来说不算什么。 “安东尼先生,只要你能帮我查到有用的线索,钱不是问题。” “那就赎金的百分之十吧,陈先生,您看行吗?” “成交。”陈定邦很果断地说,“不过你必须在天黑之前让我看到更有价值的线索。否则的话,我们的合作就终止了。” “没问题。” 安东尼拎起公文包,转身准备离开。 “等一下。”李沐尘忽然说道。 安东尼停下来,很不满地看着他:“什么事?” “你说的那家修道院在什么地方,有更详细的资料吗?” “什么意思?”安东尼大感不快,“你想要什么详细资料?” “比如说照片什么的。” “照片?” 安东尼冷哼一声,拿出手机,打开相册,在李沐尘面前晃了一下。 “我这么专业的人怎么可能没有照片?但是,我不会给你看的。陈先生,我说过我不喜欢有人干扰我的工作。现在,我希望这个人马上离开!” 他的目光中充满了骄傲和不屑,甚至都没有去看陈定邦一眼,他以为陈定邦一定会听他的,因为他是陈公子的救世主,不然又怎么会答应给他一亿美金的酬劳呢! “对不起,安东尼先生,我想应该离开的是你。” 陈定邦的声音低沉而坚定。 安东尼不可置信的回过头,迷茫地看向陈定邦:“陈先生,你说什么?” “我说,你可以离开了。”陈定邦说,“至于我刚才说的话,依然有效,只要你能提供有用的线索,你的酬劳不会变。不过,你的线索有没有价值,将由这位李先生来判断。” “什么?” 安东尼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凭什么?他究竟是什么人?” “他是什么人你就不用管了。好了,安东尼先生,抓紧时间吧,我很着急,毕竟我的儿子现在生死未卜。你赶紧和你那些CIA、SB的朋友联系吧。” “不是SB,是FSB!”安东尼纠正道。 “不管什么SB都一样,总之,请抓紧时间。哦对了,把你手机里的照片给李先生看一下。” 安东尼很不情愿。 但陈定邦毕竟是他的雇主,而且作为叱咤申州的顶级豪门大佬,哪怕不会武功,身上也自有一股威严在。 安东尼把手机递给李沐尘。 李沐尘笑着接过来,看见安东尼的眼角在抽搐。 手机里有几十张修道院的照片。 不得不说,安东尼的确是专业的,尽管他说修道院没有问题,但还是选取了不同角度、不同位置的照片,包括里面的神父和修女的生活和讲经图片,基本涵盖了修道院的全部。 从图片看,修道院的外观很正常,里面的装饰也没什么问题,包括耶稣受难的神像。 不过李沐尘还是发现了问题。 在其中一张照片上,一位神父模样的人正弯腰从地上捡起一本书籍。弯腰的时候,胸口的十字架挂下来,可以清楚地看到那个十字架上有一个太阳的徽记。 这是太阳圣教特有的标志。 所有的照片里,只有这个神父的十字架是太阳十字架,其他人的十字架是正常的。 结合安东尼所调查的修道院的资料来看,这家修道院应该没有问题,有问题的是这个神父。 李沐尘指着照片问安东尼:“这个人是谁?” 安东尼皱了皱眉,显然不是很情愿回答李沐尘的问题,但想到陈定邦刚才说的话,后面能不能拿到一亿美金,还要看眼前这个年轻人的脸色,就硬不起来了。 他从桌上那一叠文件纸里翻了翻,翻出一张A4纸来,说:“就是这个人,名叫维克托,是个普通的牧师。” 李沐尘接过纸张看了看,上面有维克托牧师的简单介绍。 “查一下这个人。”他说。 安东尼十分不满地说:“还要怎么查?这上面写得很清楚!他只是个普通的牧师,没有任何背景,更没有和任何黑暗势力打过交道。” 李沐尘并不指望安东尼能查出太阳圣教的秘密来。 “不用查这些,我只要你查一下这个人现在在哪里。另外查一下所有和他有密切接触的人员,尤其是北美和东南亚的人员。” “这有什么用?”安东尼不屑地说,“我觉得你是在浪费时间。我们只有不到四十个小时了,时间很宝贵。我认为你把有限的时间浪费在这种事情上,是很不明智的。” 安东尼说完,又转身看着陈定邦。 “照李先生说的做。”陈定邦说。 安东尼一脸不解:“陈先生,我可以照您说的做,但我保留我的意见。如果因此而耽误了时间,我希望你不要后悔。” 说罢,看了李沐尘一眼,气呼呼地出去了。 陈定邦心里也没有底,但这时候,他只能选择相信李沐尘。 因为他知道,无论安东尼如何专业,也只是个人,而李沐尘则是超越常人的所在。 ------------ 第748章 洗礼 安东尼果然是专业的,不过几个小时的时间,他就回来了。 这一次,他的公文包又塞满了。 他喘着粗气,头发有些凌乱,额头上还沁着细密密的汗水。 可见,为了这一亿美金的酬劳,他也是拼了。 “维克托现在不在修道院,行踪去向暂时不明。这里是最近和他有长时间密切接触的人员的资料,其中有一个就在三藩,名叫艾琳,是一家小型教会的负责人。” 安东尼抽出一张纸来,递给李沐尘。 李沐尘接过来看了一眼,问道:“有照片吗?” 安东尼似乎早就料到有此一问,立刻拿出手机,点开相册。 “在这里。” 照片上的女人看上去三十多岁,穿着相对传统的衣服,把自己包得严严实实。 李沐尘一眼就看见了他胸前的十字架,在普通人眼里,那也许只是个饰品,但李沐尘认出来,那就是太阳十字架,是太阳圣教的标志。 “就是她了。” 安东尼一愣:“你确定?我查了她的情况,就是一个很普通的女人,本职工作银行的职员,虔诚的教徒,组织了一个小型教会,每个周末都会去教会做礼拜传播福音,为人也十分保守,几乎不和教会以外的人员来往。” “那就对了。”李沐尘说。 “你是说她的教会有问题?”安东尼似乎不信,但又不无自豪地说,“我已经派人去查她的教会了,他们的活动,所有成员的行踪,我都会查清楚的。” 李沐尘微微皱眉,安东尼如果深入去查,很可能会打草惊蛇。 “告诉我,这个艾琳现在在哪儿?” “她在郊区有一幢房子,专门用来聚会的。明天是礼拜天,今天她要做准备工作,现在应该还在那里。” “把定位给我。” “你要去哪里?”安东尼吃惊道,“你不会认为那个女人绑架了陈公子吧?” “把定位给我。”李沐尘又强调了一遍。 安东尼只好打开手机地图,搜索了那个地址,调出路线图,给李沐尘看。 李沐尘接过手机说:“好了,我先走一步。” 话音刚落,就忽然凭空消失在房间里。 安东尼顿时愣在那里。 人呢? 而陈定邦和顾言洲也是震惊不已。 虽然他们都知道李沐尘的实力,但何曾见过这样凭空消失的? 陈定邦不练武还好说,顾言洲可是宗师高手,而且津门顾家是古武传承,心法中蕴含着玄门奥术,他很清楚,这是踏破虚空的遁术,只有传说中的仙人才会。 “陈……陈先生……”安东尼左右张望,“那个李先生是魔术师吗?” 陈定邦和顾言洲相视一笑。 安东尼的提问让紧张的气氛变得轻松了一些,焦虑的心情也得到了缓解。 当然,更主要的原因,还是李沐尘的实力让他们感到安心。 “安东尼先生,他可不是魔术师。” “那么,他是……魔法师?” “不,他也不是魔法师。”顾言洲说道,“如果用一个你们西方人的词来表达的话,那就是——GOD!” “Oh,my gOd!我现在只能替那位艾琳女士祈祷了。” 安东尼瞪大了眼睛,在胸前划了个十字。 这位前CIA员工,号称三藩最专业的私家侦探,终于明白,什么CIA、MI6、FSB……,在神的面前,统统都是SB。 “对不起,陈先生,有李GOD先生帮您,看来您是不需要我了。我这就走,祝您儿子平安归来。我这就告辞了。” “等一下,安东尼先生。”陈定邦拦住正打算离开的安东尼,“你提供了有价值的线索,我会按约定付给你酬劳。刚才,李先生已经肯定了你提供的线索的价值。说好的,一亿美金,一分钱都不会少。” “真的一个亿?” “当然是真的,我们华夏人从来说话算话,一个亿,我陈定邦出得起。” 安东尼恍若做梦。 即使再牛逼的侦探,一亿美金也不是个小数目,一辈子要接几个案子才能挣到这个数? …… 三藩市郊的一栋庄园别墅里。 陈文学艰难地睁开眼睛。 他感到很窒息,好像无法呼吸。 身体是麻木的,难以动弹,只能感觉到很凉,室内的空调温度开得很低,而自己身上没有衣服。 尤其是后背,冰凉刺骨。 他想起来,自己是躺在石板上的。 “你醒了!” 一个女人的声音响起,声音如室温一般冰冷。 他艰难地转动脖子,仿佛梦魇一般,费了很大的劲才转过一点点角度,看到一个女人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 “……” 陈文学想要说话,但发不出声音来,只有嘴唇轻轻翕动。 “不要说话,你现在不能说话。”他听见女人说,“你的肺不在胸腔里,没有气流通过,你是发不出声音的。” 陈文学吃了一惊。 肺怎么可能不在胸腔里? 没有肺,人怎么可能活着? “不仅你的肺,你的五脏六腑都被拿出来了。你知道,人是很脏的,和下水道里的老鼠没有区别。人们只是习惯于用光鲜的外表,来遮掩内在的丑陋和肮脏而已。” “正因如此,上帝的信徒都要接受洗礼。但是现在的洗礼啊,太简单,太形式。圣水洗不净人体内的污垢,圣火照不亮人心内的阴暗。” “所以我们,太阳的侍奉者,就该把身体剥开,把内脏取出来,把血液抽出来,把一切污秽的东西都洗去。然后,才能注入光明。让阳光真正照亮我们的灵魂!” “你很幸运,被神选中,还没植入神之信仰,就已经获得神的许可,清洗你的肉体和灵魂。我已经帮你洗过内脏,刚刚把你的心放回去。” “等一下,我把你的肺放回去,你就能说话了。” 陈文学听得毛骨悚然。 他不顾窒息和麻木,用手臂支撑着,艰难地仰起上半身。 他看见自己的胸腹都被切开了,肚子里空空如也。 而整个胸腔里,只有一颗心脏在跳动。 ------------ 第749章 为光明而战 “不要害怕!” 女人的声音听上去很温和,就像寒冬里的暖阳,可以安抚人的心灵。 但陈文学这时候怎么可能不害怕? 他看见自己的心跳正在加速,这种感觉很恐怖。 “放心吧,你不会死,净化的过程是痛苦的,但净化完成后,你将获得新生。”女人说,“为了完成圣教的使命,圣教主特别恩准,破格为你进行光明的洗礼。你将有幸成为圣骑士,无上的荣光会降临在你的身上,伟大的光明王路西法将与你同在!” 陈文学听不懂女人在说什么,他只是惊恐地看着她。 “好吧,自我介绍一下,我叫艾琳,是圣光会北美教区三藩地区主教。你的洗礼由我主持和见证。来自圣庭的维克托天使大人正在赶来的路上,在你洗礼完成的时候,他会赐你圣光和信仰,让你成为真正的圣殿骑士。” “现在,我会把清洗干净的内脏给你装回去,然后缝合伤口。这期间,你会感到痛苦。但没有关系,世间的伟大总是要经历痛苦,光明才会冲破黑暗和污浊。圣火已经点燃,光明终将照耀整个人间!” 艾琳走向陈文学,用那双洁白的双手从容器里捧出陈文学的内脏,一件一件的填进他的身体。 她做得很小心,动作轻柔而缓慢,比外科手术大夫还要仔细。 陈文学的身体开始有了知觉,慢慢感觉到了疼痛、酸胀和一些莫名的从未有过的说不出的难受。 呼吸从滞涩开始,渐渐通畅。 当新鲜的空气进入他的肺,他仿佛从死神那里逃离的罪犯,获得了新生。 他听见艾琳在吟唱: “……你的容光自阴暗里上升,彩霞铺满了天空,迎着你的火,人间一片欢欣……你令星空隐退,你令大地光明,你是众神之王,迎着你的火,我们走向永生……” 随着她的吟唱,房间里越来越明亮。 光源不知从何而来,光无处不在,看不到任何物体的影子,就连天花板上的吊灯,也渐渐隐没在光明里。 只有艾琳那张脸,在无处不在的光明里,依旧清晰。 一个奇怪的念头在陈文学的脑子里冒出来,就这样沐浴在光里,洗净身体的污浊,才能接近神。 神就在光里,在向他招手。 他愿意为神奉献一切。 他愿意燃烧自己,化作光明的一部分。 在这一刻,他忽然有了一种从未有过的使命感——要把这光芒洒遍人间,让人间再也没有黑暗! “你的身体已洗净,圣光已降临,你的灵魂将接受最后的考验。请你重复你的信念,你为光明而生,愿为光明而死!” 站在神光里的艾琳说着。 “我为光明而生,愿为光明而死!”陈文学重复道。 他的嗓音沙哑,如生锈的齿轮啮合时发出的声音。 “很好,即将成为圣殿骑士的你,无上的荣光照耀着你,当你接近神的时候,请不要忘记,我是你的引路人!” “我不会忘记的。” “你愿意为神付出一切吗?” “我愿意!” “你愿意燃烧自己,照亮世人吗?” “我愿意。” “很好,那么我们再来重复一遍誓言——你为光明而生,愿为光明而死!” “我为光明而生,愿为光明而死!” “啊,太好了,伟大的光明之王保佑,瞧我见证了什么!又一位英勇无畏的圣殿骑士就要诞生了!现在,就等巡查天使大人带来光明王的祝福了。祝贺你,我的勇士!” 陈文学心头莫名涌起一股喜悦。 而就在这时,他听见一个声音说: “你们的巡查天使大人可能要迟到了。” 光明里出现一个黑影。 陈文学觉得那个影子很熟悉,但又想不起来是谁,只是有一种亲切的感觉。 “你是谁?”他问道。 “我的勇士!”艾琳的声音如雷一般在他心头炸响,“记住你的誓言!你为光明而生,你与一切黑暗为敌!” 陈文学愣了一下,一个信念很快从心底涌起——我为光明而生,愿为光明而死。 一切黑暗都是我的敌人! 他看着那个黑影,心中涌起了无限的战意。 他的身体开始燃烧,光芒射穿虚空,笼罩住那个黑影。 “文学!” 他听见那个黑影在叫。 但他已不记得那是他曾经的名字。 他只知道,现在的自己,是光明的使者,是圣殿的骑士,是战斗的勇士! “很好!我的勇士!冲杀吧!用你的光,冲破一切黑暗!”艾琳开始高声吟唱,“你的容光自阴暗里上升,彩霞铺满了天空,迎着你的火,人间一片欢欣……你令星空隐退,你令大地光明,你是众神之王,迎着你的火,我们走向永生……” 陈文学感觉身体充满了无穷无尽的力量。 他伸出手,朝着虚空中抓了一把,将周围的光凝聚起一把光的十字剑,握在手中。 他身上的火焰沿着手臂蔓延到了剑上,光剑燃烧起来,火焰在强光里跳跃,光明在火焰中加强。 “挥剑吧,我的勇士!”艾琳高叫着。 陈文学手握十字光剑,朝那黑暗的影子里一剑劈去。 艾琳兴奋的睁大了眼睛。 这是见证神迹的时刻。 由她亲手创造的圣殿骑士,在巡查天使维克托大人还没来之前,她就帮他完成了洗礼、净化、赐光和信仰植入。 “维克托大人一定会表扬我吧!” 她这样想着。 圣光会的使徒的力量来自于神的恩赐,唯有圣殿骑士,是不需要祈祷和召临的法术,而具有直接战斗力的。 圣光会有严格的组织,圣教主以下,各地大主教和主教负责教会的发展和日常事务,真正的战斗是交给圣殿骑士的。 教会可以指挥圣殿骑士,但选拔和训练却是由天使团负责。 天使团是独立于教会之外的组织,他们比圣教主更接近神,是光明王路西法的化身。 作为三藩地区的主教,艾琳当然有能力主持洗净礼并为教徒植入信仰。 但圣殿骑士不同。 骑士在洗礼之后,赐福和信仰之术只能由巡查天使来做,就连北美区的大主教都不能僭越。 早在多年前,艾琳就获得了维克托的青睐,有意培养她做巡查天使。 而前段时间洛城那边出了十分严峻的事态,一直负责北美巡查的天使布林克和洛城地区主教巴尔德林都被一个来自东方的女人杀了。 因此,艾琳的机会来了。 这一次,她也是冒险提前为陈文学实施了赐福和信仰之光的法术。 如果失败,她将受到最严厉的惩罚。 好在成功了。 而且非常成功。 那把光之十字剑,是她见过的最强大的剑。 那光的力量,一定会将黑暗剿个粉碎! ------------ 第750章 另一个物种 十字剑燃烧着,绽放着神的光芒,让一切黑暗无所遁形。 当它斩下的时候,那个黑影随之消失了。 艾琳满意地笑了。 这正是她要的效果。 虽然她不知道刚才那个黑影是什么人,但能无声无息进入这栋房子以及这间实施圣光仪式的密室的人,一定是强大到可怕的。 但现在,在神的光辉之下,一切黑暗的力量和宵小之辈,都将无处遁形。 灭亡吧! 艾琳在心中呼喊着。 但是接着,充满光明的空间突然裂开了,出现了一条触目惊心的黑色裂缝。 艾琳惊讶地张大了嘴,轻声吟唱的声音戛然而止。 这黑暗从何而来? 然而让她更加震惊的事情发生了。 她发现这黑暗不是光明的裂缝,而是黑色的光,它正在吞噬光明。 接着,黑光猛然扩散。 眼前黑色一闪,光明顿熄,整个空间都陷入了黑暗里。 “哦天哪!发生了什么?”艾琳惊呼道。 黑光一收,房间里恢复了正常。 天花板上的吊灯已经熄灭,只有四面墙壁上为仪式而点燃的蜡烛还在燃烧。 她看见房间里站着两个男人。 一个是刚刚接受了洗礼的骑士,精赤着身体,从胸口到小腹有一条线,那是她刚刚帮他缝合的。 他手里的光剑已经消失,但他还保持着握剑的姿势。 在他的对面,是一个年轻人,生着一副东方的面孔。 艾琳不是很懂得欣赏东方人,尤其是东方男人,她觉得过于柔弱。但眼前这个人,明明也不魁梧,却给人一种很强大的感觉。 两个男人面对面,就那样对峙着,仿佛战场上敌人的对视,又好像多年不见的老友重逢。 “我的勇士!” 艾琳大叫起来,声音尖锐,和刚才的温柔平和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不要放弃!只要你不放弃神,神就不会放弃你!尽管你手中没有了光明之剑,你依旧可以用神的名义执行审判!因为你是神的侍者,神圣光明教会的守护者!” “向你的敌人进攻吧!以神的名义!” 陈文学的身体开始颤抖,眼神里复燃起火焰。 李沐尘看着陈文学的样子,深深地皱起了眉头。 陈文学的身体和灵魂被施展了某种秘咒之术,这很麻烦,非常麻烦! 如果只是战斗受伤,或者严酷的刑罚,只要还没有死,总还有办法救。 但现在他的身体已经被完全清洗了一遍,五脏六腑都拿出来过,等于所有的零件都重置了。 这意味着他体内的经络已经不存在了,他现在还活着,但身体的结构已经和常人完全不一样。 说得直白一点,从生物学的角度,他已经是另外一个物种了。 就好像当初在九龙岛发现的那些海妖,也是被太阳圣教洗礼和下了咒术。 只是陈文学的仪式看上去更高级一点。 李沐尘不停思索着解救陈文学的办法,要让他活下去很简单,但要恢复成以前那样,恐怕是不行了。 幸亏来得及时,咒术才刚刚起效,尤其是信仰植入。 如果再晚来一步,或者这个女主教再厉害一点,信仰就会完全固定在陈文学的灵魂深处,那就真救不回来了。 陈文学虚握着“剑”,以带着审判的正义的眼神看着李沐尘。 体内的能量又一次开始爆发。 他挥手一剑斩下。 手中无剑,却有一道强大的剑意。 这剑意伤不了人,却可以伤人魂魄。 如果是个普通人站在他面前,这一剑,就已经把魂斩灭了。 李沐尘觉得很奇怪,陈文学哪里来的这样强大的力量? 他不止一次接触了太阳圣教。 这个教会的力量应该主要来自咒术和召临,也就是通过跟某个“神明”的感应获得力量,这是西方大部分教派所走的方向。 可是陈文学刚才并没有施展召临术,也没有用任何咒语和法器。 就那样凭着意志和信仰,挥出虚空一剑,竟然有这样的能量。 当然,这一剑虽强,对如今的李沐尘来说,也是蚍蜉撼树而已。 他伸出手指,在陈文学的眉心处轻轻一点,一楼真气入泥丸,消除了他那坚固但还没有完全融入的“信仰”。 陈文学身体一震,目光变得呆滞,看了李沐尘一眼,便向后直挺挺地倒下。 李沐尘凌虚将他托住,放到仪式台上。 艾琳不可置信地看着李沐尘:“你是谁?” “李沐尘。” “李沐尘……”艾琳念叨着这个名字,似曾听闻。 李沐尘本可以不废话,直接杀了就是,反正陈文学已经找到了,至少还活着。 但他想要知道一些事情。 只是,太阳圣教会的人都被植入了信仰之术,对教会不利的话他们一句也不会说。 哪怕你豁出去今后的天劫不顾,用上搜魂大法,也不管用。 因为信仰之术一旦深入灵魂,就和灵魂绑定了。灵魂无法出卖教会和他们所信仰的神,只要有一个背叛的念头,就会立刻死去。 不能背叛,那就要让她以为不管她说什么,都不会对教会产生危害。 或者,让她以为他必死无疑了。 在死人面前,恶魔也会吐露心声的。 “我说了我的名字,你却连个自我介绍都没有,你们圣教会的人都这么小心眼吗?” 艾琳一愣,眼神里露出一丝疑惑,说道:“我叫艾琳。” “你是三藩的负责人?” “是,我是三藩地区主教。” “为什么要把我朋友弄成这样?”李沐尘指着陈文学问道。 “你休想从我这里知道什么,我不会告诉你的。”艾琳说。 “那我们做个交易怎么样?” “什么交易?” “你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回答你一个问题。” “哼,你们这些人,肮脏又狡猾,就和下水道里的老鼠一样!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的把戏?而且,我也不需要你回答什么,我只信奉光明,除此之外,一切对我来说都毫无价值。” 艾琳握住胸前的十字架,口中开始喃喃念动咒语。 十字架开始发光。 光芒骤然放大,犹如一个小太阳。 这可把艾琳吓了一跳。 她曾无数次念咒,无数次祈祷,但十字架从未这么快就发出如此强烈耀眼的光芒。 这光芒的强度,不是她能达到的。她只是三藩地区的主教,比起洛城主教,她的实力要差不少。 而这凝聚的强光,洛城主教也做不到,已经很接近大主教了。 ‘我真的进步了?’ 艾琳心头一喜。 ‘维克多大人看到,一定会高兴的。’ 她把十字架高高举起,骄傲地笑起来,对李沐尘说:“天使,降临吧!在神的光辉里,毁灭这个人!毁灭这黑暗的世界吧!” ------------ 第751章 魔化人 十字架发出一道白光,直射李沐尘。 李沐尘把玄冥剑横在胸前,白光射在剑身上,激起一片光雾。 艾琳不停地念着咒语,脸上的表情开始扭、狰狞。 十字架上的光越来越炽烈。 “毁灭吧!”艾琳高叫着。 李沐尘假装难以抵挡的样子,说:“等一下,真的不做交易吗?” “交易?哈哈哈哈……”艾琳举着十字架大笑,“一个即将毁灭的邪恶的使徒,有什么资格和我谈交易!” “你们真的不想知道洛城的事吗?” 李沐尘记得师姐向晚晴和他说过,在洛城的时候,她在洪门的协助下,杀了太阳圣教的一个主教和天使。 “洛城的事,你知道?”艾琳又惊又喜,“快说,乔伊斯藏在哪里?” 李沐尘一愣,乔伊斯是什么鬼? 他们最关心的难道不应该是谁在帮中孚观和洪门抵抗洛城的太阳圣教吗? 看来这个乔伊斯对他们很重要,甚至比一个地区主教的死还重要。 不过李沐尘现在不关心这些,他也不解释,说道:“要想知道洛城的事,你得先答应我的条件。” 艾琳收起了十字架的光。 在她眼里,强大的圣光可以毁灭一切,对面那个邪恶的人根本无法抵挡,倒是他手里那把黑色的剑值得研究一下。 反正随时可以杀了他,不妨先听听他的条件,就问道: “什么条件?” 李沐尘知道,如果直接问太阳圣教的秘密,对方是不会回答的,于是指着躺在石板上的陈文学说:“放了我的朋友。” 艾琳看了陈文学一眼,笑了起来。 “他吗?当然会的,为什么不呢?我亲手帮他主持了洗礼,在灵魂中注入了圣光的信仰。神赐予他神圣的光辉和骑士的荣耀,他已经是圣光会神圣殿堂的准骑士,只需经过维克托天使的检验,到菲勒斯大人那里接受骑士勋章,他就能正式成为我们的骑士。” “啊,这是多么无上的荣耀啊,连我都感到羡慕!你想要加入吗?可惜啊,你不像他那么干净。你身上有异教的黑暗的能量,你的灵魂充满了邪恶,很难通过神的考验。不过没关系,我可以帮你。你无法成为骑士,但至少可以做个使徒,等我晋升为天使,你可以做我的侍从。” 李沐尘听得直皱眉头,这个女人也太一厢情愿了,太阳圣教的教徒都这么自信的吗? 不过他从女人的话里也得到了一些有用的信息。 比如陈文学被他们绑架恐怕不是要赎金那么简单,他们准备把他培养成为圣殿骑士。这显然是高于一般教徒的。 “你把他身上的咒语解除,放了他,我就告诉你洛城的事。” “咒语?哈哈哈,那不是咒语,那是祝福!是神的祝福!怎么可能解除呢?他是被神选中的骑士,神的光辉会永驻其心。” “骑士到底是什么?” “骑士是神留在世间护卫圣教的忠诚的卫士,是神的战斗的意志在世间的奉行。” “你们有多少骑士?” “呵呵,想套我的话吗?你问的太多了!” 艾琳终于反应过来。 “不过没关系,你反正要死了,死人知道得再多也没用。当然,只要你愿意做我的侍者,我可以帮你洗礼。洗去你身上的罪恶和污垢,让你的灵魂从此沐浴在圣洁的光辉里。” 李沐尘知道再问已经没什么用了,叹息道:“你说得对,死人知道得再多也没用。本来还想让你多活一会儿,发挥一点价值的。现在么……” 艾琳大怒:“你说什么!去死吧!” 手中的十字架再次放出了光芒。 可是这一次,光芒却远没有刚才那么明亮和炽烈。 “这是怎么回事?” 艾琳很不明白,刚刚自己明明得到了神的眷顾和恩赐,拥有了远超平日的能量,向着天使迈进了一大步。 “想不明白是吗?”李沐尘笑道,“刚才只是我借给你一点能量而已,如果这算神的恩赐,那么,我就是你的神!” “什么?”艾琳愤怒又震惊地看着李沐尘,“不可能!你在胡说八道!” “你宁愿相信虚无缥缈的那个光明之神,也不愿相信就站在你面前的神吗?既然如此,那么,神说,你可以死了。” 李沐尘举起剑。 一道浓烈的黑光,劈裂空间,吸尽了光明。 艾琳手上的十字架上的光芒瞬间熄灭。 她瞪大了眼睛,可惜她再也见不到光明。 那让她一生信奉的神已抛弃了她,她将沉沦黑暗,永生永世。 李沐尘收起玄冥剑。 艾琳的身体已经化为灰烬,消散不见,十字架从空中跌落,忽而嗖一下飞去,落在李沐尘的手里。 他看了一眼。 这个十字架形制和他在钱塘从那个南江大学的留学生汤姆身上得到的一样,但材料明显更高级。 这里面应该有某种灵媒,通过特殊的咒语和仪式,令他们能和他们的神沟通,获得赐福和力量。 级别越高,灵媒的纯度肯定越高,效果也越好。 在泛修行界,这其实就是一种法器。 只不过太阳圣教的教徒都使用同一种法器,这很可能也是他们的唯一法器。 这样有一个好处,非常强烈的集体仪式感可以增加群体的凝聚力,而且传承更简单高效,也更可控。 在华夏有些修行门派也会采用这样的方式,比如整个门派都用剑,只有一种法诀。但因为没有强烈的排他性和保密制度设计,传承过程中总会流传出去,也会融入外来的法系,从而演变成不同的门派。 太阳圣教利用了神秘的宗教仪式,尤其是信仰的植入,他们的法咒不会外传,也不会受到别的法系的侵蚀。 李沐尘也无法识别这十字架上的灵媒究竟是什么,等将来回天都,拿到炼丹台去让负责炼丹的师兄看看,或许能分析出来。 现在,最重要的还是救出陈文学。 他仔细检查了陈文学的身体情况,只能说,很麻烦。 五脏六腑被拿出来再放回去,经络血脉都重组了,等于整个人都被解构再重构了一遍。 李沐尘有点明白所谓的神殿骑士是什么了。 这是一种基于光明咒术的魔化人。 ------------ 第752章 震慑 修行人经历天劫,受天雷洗炼身体,本质上来说,也是对身体进行了重构。 所以修行人在历劫前要完成很多事情,比如易筋洗髓,脱胎换骨。 说白了,就是花费上百年的时间,用天地灵气,在雷劫来临前,先把自己身体洗炼一遍,让身体有了能够承受雷劫能量的基础。 而陈文学没有任何修炼基础,听艾琳的说法,圣光会好像也不接受有修行基础的人,他们认为圣光以外的能量都来自黑暗,都是邪恶的。 没有修炼基础的人自然无法承受强大的雷劫。 于是,他们就把人解剖开,把五脏六腑都拿出来,一样一样,分别放在某种强大的能量场里进行洗炼。 他们称之为圣光赐福。 陈文学现在就是这种情况,除了大脑,身上的零碎都被洗炼了一遍。 这种洗炼破坏了陈文学的身体结构,李沐尘无法用正常的方法帮他还原。 但这还不是真正的麻烦,毕竟这种洗炼对他来说也算是好处,相当于他的脏腑都历劫过了。 真正的麻烦,就是他那还没有被洗炼的大脑,被植入了圣光信仰。 虽然因为时间短,加上艾琳的水平有限,让李沐尘及时消除了信仰的咒术,但其灵魂上还是留下了圣光的印记。 李沐尘试了下,这种印记无法用法力清除。 陈文学的灵魂太脆弱,强行清除,会连同他的灵魂一起抹去。 但如果不清除,他早晚会被唤醒“光的信仰”。 李沐尘有点犯难。 现在别无他法,只能先把陈文学带回去,暂时封印住他的灵魂,等想到办法了再解封。 他给陈定邦发了一条消息,让他安心,然后就在艾琳的别墅里等着维克托的到来。 维克托的级别应该比艾琳要高很多。 李沐尘猜测,这个人从欧洲赶过来,不应该是只为了陈文学,或许是因为洛城的事情。 向晚晴在洛城把他们的主教和巡查天使都杀了,这在教会内绝对算得上大事。 不过艾琳刚才居然没有问这个,而是提到了一个叫乔伊斯的人。 这么看,洛城可能还有别的势力参与进来。 他等了整整一个晚上,也没有等到维克托。 于是,就带着陈文学回到了陈定邦的私人会所。 陈定邦见到陈文学还活着,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但陈文学因为灵魂被封印,什么都记不起来了,还有点神志不清。 这让陈定邦忧心不已。 李沐尘把发生的事情和自己的猜想简单说了一下,让陈定邦先不用担心,他会去想办法。 “圣殿骑士?”陈定邦大感惊讶,“我知道绑架文学的人不会是要赎金那么简单,但我也只以为是有人看上了我们的生意,想要通过文学还胁迫我。没想到,他们会选中文学做什么骑士,让他成为行尸走肉。” “我也想不通,他们为什么选择文学。”李沐尘说。 “应该还是为了我们陈家的生意吧,我们控制着好几条海上航线,或许哪一条正是他们的命脉所在。”陈定邦叹了一口气,“我宁愿他们对我下手,也不希望文学受苦。我一把年纪了,无所谓了。” 李沐尘看了陈定邦一眼,从长远来看,控制陈家未来的继承人,或许比控制现任家主更好,也更隐蔽。 看来对方是有深谋远虑的。 “安东尼呢?”李沐尘问道。 “哦,他回去了。”陈定邦说,“李公子还需要他吗?” “文学救回来了,证明他提供的线索是正确的,你可以把答应他的酬劳给他。” 李沐尘觉得安东尼这个人能用。 作为一介凡人,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搜集到那么多情报资料,并不容易。 在海外,李沐尘没有任何根基,很需要一个像安东尼这样拥有广泛的人脉,并且有手段和能力的人。 陈定邦笑道:“李公子放心,他的酬劳我已经付了。公子是觉得这个人可用吗?其实我也这样觉得。公子需要的话,我随时可以把他叫来。” 李沐尘不禁感慨,姜还是老的辣! “好,我有些事情需要他帮忙去做。” 陈定邦立刻让助手去办,没过多久,安东尼就赶过来了。 果然是有钱能使鬼推磨。 一亿美金,让骄傲的安东尼也低下了头,连说话的语气都变得恭敬客气起来。 当他得知陈文学已经被救回来了的时候,更是震惊无比,看向李沐尘的眼神,如见神明。 “李……李GOD先生,能告诉我,您是怎么判断出维克托有问题的吗?还有您又怎么如此肯定陈少爷在艾琳的别墅里?” 李沐尘笑了笑,这些事他和安东尼说不清,也没必要说清楚,他想用这个人,但暂时并没有打算把他当成心腹之人去培养。 要用这种人,除了足够的利益,还需要一定的震慑。 有时候保持神秘感,就是最好的震慑。 李沐尘抬起手,手掌在身前轻轻抚过,虚空中亮起一片光晕。 只见光晕里出现了一条路,一辆黑色的轿车在路边停下来,车门打开,后座上走下来一个人。 这一切都很清晰,仿佛三维投影,安东尼、陈定邦和顾言洲站在三个不同方位,却都能看清楚。 安东尼大为震惊,世界上最神奇的魔术师也变不出这样的魔术。 而当他看清楚车上下来的人的时候,就更为震惊,甚至隐隐感到了恐惧。 因为那个人正是他自己。 只见他从车上下来,把公文包夹在腋下,匆匆走上旁边的台阶。台阶上,是正在等待他的陈定邦的助手。 两个人轻声交谈,声音清晰可闻。 这正是安东尼刚才赶过来时发生的一切,每一个细节都在,一模一样,甚至有些细节安东尼自己都不记得,但这虚空的三维投影里却完全再现了。 其实,李沐尘只是把神识中所见的一幕再现出来而已。 这间会所外面的马路离得并不远,完全在他的神识覆盖范围内。 而通过虚空再现,这种幻象法术对他来说更是轻而易举的事。 在真正的修行人眼里,这属于旁门左道的小术,真要说什么,一道神念过去更直接。 但这样做更显得震撼,对安东尼更有震慑力,让他有种无所遁形的恐惧。 加上李沐尘轻易救回了陈文学,让安东尼开始相信,眼前这个人,真的是GOD! “安东尼先生,我想请你帮点小忙。”他说。 “哦,愿意效劳!”安东尼果然想都没想就答应了,甚至没问是什么事。 “你知道太阳圣教会吗?” “知道,一个神秘而小众的教会,宣扬太阳教义,以光明为宗旨。恩,因为没有接过相关案例,我也就知道这么多。” “那么你现在接到相关案例了,查一下太阳圣教,尤其是洛城的情况。记住,小心一点,不要打草惊蛇,这个组织的能量可能超乎你的想象。” “另外,盯住维克托的动向,有消息立刻告诉我。” ------------ 第753章 为您一个人服务 安东尼很快查到了维克托的消息。 维克托果然没有来三藩,而是直接去了洛城。 由此可以确定,洛城的事情比三藩陈文学的事重要得多。 另外,安东尼还带来了一些关于太阳圣教的情报。 “这个教会很神秘,据说总部在提落岛,但那里只是一个充满神的遗迹的小岛,现在算是个旅游胜地,没人在那里见过任何教会势力,所以只是个传说。我推测他们的总部在巴尔干地区,比如茉莉花城的可能性更大。” “暂时无法弄清他们的组织结构,只知道由教团、天使团和骑士团构成。北美地区由一个大主教负责,底下有若干地方主教。至于天使和骑士,还没有明确的情报说明。” “最近半年,他们往洛城集结了很多力量,好像是在抓捕一个叛逆者。” “叛逆者?” 李沐尘突然想到了艾琳说的那个名字。 “是不是叫乔伊斯?” “是的。”安东尼再次震惊于李沐尘的未卜先知,“这个人是从茉莉花城逃出来的,据说偷走了他们的圣物。” 李沐尘不禁讶然。 这和他猜想的情况不太一样。 莫非太阳圣教在洛城集结力量,不是为了在这座北美西海岸最大的城市消灭异教,而是为了抓捕一个叛徒? 那么,这个叛徒是不是躲进了中孚观? 如果这样的话,倒是能解释得通他们为什么不惜一切代价攻击中孚观了。 可是当初亚当到白云观求救,没提起过这件事啊。 安东尼又说了一些别的情报,不过都是李沐尘知道的。 “我就查到这么多了,李GOD先生,请原谅我的无能!” “不,太阳圣教相当神秘,能在短时间内找到这么多信息,你已经很优秀了。我会支付你合理的报酬。” “哦不用了,能为您效劳是我的荣幸!而且,陈先生已经给了我一大笔钱。” “这不一样,陈家主的钱是付给你之前的情报的,这一次我来支付,你开个价吧。” “啊,这……”安东尼有些不好意思,“李先生,我还是觉得这次就算了吧,我真的很高兴为您效劳,能得到您的夸奖我已经很满意了。” 李沐尘笑了笑,说:“那这样吧,我有个提议,你以后只给我一个人提供情报,不再接别人的单子,我给你支付固定报酬,按月,或者按年都可以,你觉得怎么样?” 旁边的陈定邦微微点头,暗赞,李沐尘这一手玩得好,先震慑后收买,安东尼难以拒绝。 安东尼的确是个人才,要不是李沐尘想要,陈定邦也会这么做的。 安东尼没想到李沐尘会提出这样的提议,不禁愣住了。 “额……如果只为一个人服务,对我来说当然是好事,而这个人如果是李先生您的话,我更会觉得荣幸。过去也曾经有很多富豪向我发出过邀请,但是……” “但是加钱不能让你满意,对吗?”李沐尘笑道。 “请原谅我的诚实,是的,您说得对,没有一个富豪能出得起常年雇佣我的价格,或许是他们不愿意,因为他们自己拥有庞大的势力和人脉,足以解决大多数问题,只有发生了解决不了的事情的时候,他们才会想起我。” 安东尼摊了摊手,“另外,我也不习惯于寄人篱下,我更喜欢自由,用我自己的方式来做事。而那些富豪却总是喜欢指手画脚。哦对不起,陈先生,我不是说您,您是个慷慨的人!” 陈定邦笑了,说:“这位李先生同样慷慨。” 安东尼一愣,他觉得李沐尘很神奇,很强大,但这和富有没有关系。 李沐尘说:“这样吧,我给你每年一千万美金。” 安东尼皱了皱眉,果然强大和富有之间并不能划等号。 一千万美金虽然不少,但很多富豪都出得起。只是真正的情报价格是很高的,他要为购买情报而付出,一年下来,一千万剩不下多少。 但他不知道该怎么拒绝李沐尘,他很担心这位李GOD先生一怒之下,一巴掌把他拍成汉堡。 另外,他也很担心自己的隐私,从李GOD先生所展现出来的能力来看,要搞什么小动作是不可能的了,只能全心全意地为他做事。 李沐尘看见他的表情,笑了笑,补充道:“一千万只是给你的工资,至于购买情报、动用人脉等等工作上的经费,另外划拨。我先给你十亿美金,存放在专款账户里。这个账户就由陈定邦先生帮忙管理,你按需支取,这样您看行吗?” 把专款账户交给陈定邦,一方面可以获得安东尼的信任,毕竟陈定邦能请到他,说明他们之间是有联络渠道的。 另外,也是卖陈定邦一个人情,等于安东尼这条线,陈定邦也可以用。陈家在海外生意做得很大,需要情报的地方很多。反倒是李沐尘用得少,交给陈定邦,也省得让安东尼整天闲着。 安东尼听到十亿美金,眼中大为震惊,皱着的眉头舒展开来,却因舒展过头而向上挤出了抬头纹。 “李……李先生,您说得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 “天哪,您是多有钱?” 陈定邦笑道:“李先生的家族曾经是我们华夏最富有、最强大的家族,如今他正在重建这个家族,相信很快就会恢复昔日的荣光,并且会比过去更加辉煌。” 安东尼麻木地点起了头,秃顶上的几根头发飘扬着,仿佛在跳舞的灵魂。 “我明白了,李先生,我接受您的提议。从现在开始,我将为您一个人服务。接下来需要我做什么,请您指示!” 李沐尘微微一笑:“暂时不用做什么,按照你自己的方式,经营好你的情报网络就行。” “需要去查清楚太阳圣教的底细吗?” “注意他们的动向就行,不用刻意去查,一旦让他们发现,你会很危险。先保护好自己,他们要杀你,就和捏死一只蚂蚁一样。” 安东尼大为感动:“好的,李先生,您需要的时候,随时吩咐,无论多么危险,我都会尽我所能,这是我的职业!” 李沐尘满意地点点头。 这笔交易看上去很贵,但其实很值得。 有价值的情报千金难买。 他又交待了几句,然后向陈定邦告辞,就只身前往洛城。 既然那个乔伊斯能偷了圣物逃出来,那就说明太阳圣教的信仰术有破解的办法。 只要找到乔伊斯,就能救陈文学了。 ------------ 第754章 洪门 李沐尘通过高子项联系上了万山林。 由于北美局势紧张,万山林此时正在洛城,听说李沐尘要来,大为高兴,亲自把他迎去了洪门在洛城的总部,也是整个北美洪门的总部。 在那里,李沐尘见到了当今洪门的掌舵人,洪门大佬万时均。 万时均今年已经快八十了,满头银发,留着一捧白色的胡须,温和中带着一股不怒自威的威严。 在洪门,他还见到了几位老朋友。 白云观的王崇仙和金三木,这是最早来支援中孚观的,还有后来赶来支援的龙虎山代理掌教张锡坤和茅山的郑守诚道长。 只有郑守诚是第一次见面,他是古守墨的师弟,有古守墨这层关系,和李沐尘也不算陌生。 除了他们,就是中孚观的谢林道长,以及他的两个徒弟——亚当和苏珊。 苏珊是坤道,一个金发碧眼的西方姑娘,穿着道服,挽着发髻,但看着还挺和谐的。 亚当是老相识了,看见李沐尘来了,十分高兴,上来就要拥抱,被谢林道长严厉地制止了。 “李公子,久仰大名!” 谢林道长已经知道李沐尘的身份是天都弟子,和向晚晴是同门,所以态度十分恭敬。 “上次多亏了令师姐,不然中孚观和老朽都已不复存在于世上了。” “谢道长客气了,您孤身在海外传道,功德无量。中孚观有难,玄门弟子理应相助。” 谢林见李沐尘并不像传说中的那样清傲,得了夸奖,十分高兴。 大家相见甚欢,万时均就安排宴席给李沐尘接风洗尘。 李沐尘不好拒绝他们的好意,也就入乡随俗。 席间得知,中孚观原本是北美地区发展得最好的道观,已经有弟子数十人,可惜现在只剩下了亚当和苏珊两个。 其他人都在与太阳圣教的几场战斗中牺牲了。 不仅中孚观,就连白云观、龙虎山、茅山带来的弟子,也损失过半,尤其是白云观,金三木带了十几个人来,只剩下两个了。 李沐尘听得不禁皱眉。 王崇仙叹道:“唉,我自以为历经雷劫,突破先天,尘世再难有敌手,没想到出关第一仗,就差点身陨道消。要不是殷老太太出手相救,我可就客死他乡了。” 万时均说:“王道长不必妄自菲薄,你的实力我们有目共睹。殷老供奉那天原本就是准备去救人的,要不是王道长,她一个人也未必能顺利破了他们的召临大阵。” 李沐尘有些讶异,他是知道王崇仙的年纪的,这家伙已经一百多岁了,能被他称为老太太的,那又是有多老? “殷老太太是谁?”他问道。 “哦,她是我们洪门请的供奉。”万时均道,“洪门结交天下英雄,凡豪杰之士,只要愿意,洪门之门都是敞开的。所谓供奉者,和帮内兄弟不同,虽入洪门而不用拜祖师,在帮内的地位十分尊崇。” 说着叹了口气,“唉,可惜时运多舛,各地的供奉多有折损,就连吴公圣吴老也仙逝在了南洋。” 说到这里,万时均便端着酒杯站起来,“李公子,你在南洋的事我都听说了。杀泰巫龙僧,帮吴老报了仇;杀江龙辉,替洪门清理的门户。请允许我代表洪门各地分舵,上下数十万兄弟,向你表达谢意和敬意!” 便举杯一饮而尽。 李沐尘也喝了一杯,以示回敬。 这一打岔,就把殷老太太的事情抛在了一边,大家闲聊起了最近的时局。 “太阳圣教的势力越来越庞大,他们还在往洛城调集势力,我们的情况不容乐观啊!”谢林说道。 “谢道长,你听说过一个叫乔伊斯的人吗?”李沐尘问道。 “乔伊斯?”谢林愣了一下,扭头去看亚当,“你那个朋友是不是叫乔伊斯?” 亚当说:“是啊,李公子,您认识他?” 李沐尘说:“不认识,根据我的情报,太阳圣教正在四处抓捕一个叫乔伊斯的叛徒,我需要找到这个人。” “叛徒?!”亚当十分震惊,“乔伊斯是太阳圣教徒?” 谢林的脸色沉了下来:“亚当,到底怎么回事?” 亚当说:“我也不知道啊!乔伊斯是我偶然遇到的,他说他很向往东方的神秘,我见他有慧根,就带他回了中孚观,想吸收他为道门弟子呢。” 谢林哼了一声,气道:“你这个人,叫你潜心修道,你总是大大咧咧,不好好修心,反而到处结交朋友,比试道术,我就知道你早晚要出事!” “我哪里知道他会是太阳教徒!”亚当委屈地说。 “那乔伊斯人呢?”李沐尘问道。 “他在中孚观住了几天,后来太阳圣教和我们起了冲突,我去华夏搬救兵,就是去年在白云观遇到你的那次,等我回来,他就不见了。我以为他是因为害怕所以跑了,毕竟谁见到天天打打杀杀的不害怕呢!” 旁边的苏珊补充道:“他是晚上偷偷走的,走的时候鬼鬼祟祟的,正好被我撞上,当时我也没当回事,后来局势越来越紧张,中孚观都丢了,就把这事给忘了。要不是你们提起,我都快忘了这个人了。” 李沐尘不禁皱眉。 现在乔伊斯跑了,再要找到他就难了。 “哼,原来中孚观被太阳圣教盯上,是你这个东西惹的祸!”谢林道长怒骂亚当,“臭小子,你知不知道害了多少人,不说我们中孚观,连带着洪门,死了多少兄弟?” 亚当委屈得像个孩子:“师父,我也不想啊!” “谢道长,不用责怪亚当,是乔伊斯盯上了中孚观。”李沐尘说,“如果我所料不差,乔伊斯和亚当应该不是偶遇,他就是奔着中孚观来的,想躲在中孚观里,以逃避太阳圣教的追杀。只是他没想到太阳圣教决心那么大,为了抓到他,不惜把中孚观冲了,得罪整个华夏道门。” 谢林愤然道:“这个太阳圣教,要抓叛逆,直接跟我们说,把人交给他就是了,何必大动干戈,闹成现在这样,我们损失惨重,他们的损失也不小。” 李沐尘冷笑道:“灭华夏玄门之心,他们应该是早就有了,只是乔伊斯的事成了导火索,中孚观就首当其冲,成了他们打击玄门的靶子。” “哼!这些畜牲,动我中孚观也就罢了,居然敢动整个华夏玄门,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份量!”谢林怒道。 “李公子,你找这个乔伊斯干什么?”万时均问道。 李沐尘就把在三藩发生的事说了一遍:“乔伊斯既然能判出太阳圣教,说明他们的圣光信仰和灵魂印记都可破。找到乔伊斯,不但救了陈文学,也等于找到了破解太阳圣教最强大的保护罩。” 就在这时,忽听门外一个声音传来: “你们说的这个人,我知道在哪儿。” 随着话声,传来笃笃的拐杖拄地的声音。 万时均站起来:“殷老供奉回来了!” ------------ 第755章 比你爹强 伴随着拐杖声,走进来的是一个老太太,背略有些佝偻,脸上布满了皱纹,唯有一双眼睛很有神,握住拐杖的手像鹰爪一样枯瘦但有力。 她一进来,就盯着李沐尘看。 李沐尘总觉得她的眼神里包含着什么奇怪的意味。 “殷老供奉,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李沐尘李公子,从华夏京城来,也是当年的第一世家李家的传人。”万时均介绍道。 “大清还没亡吗?第一世家!呵呵……”殷老太太似乎对这个名头很不屑,“真要是那么牛B,就不会被人灭了,还等你这个小哺崽来复仇!” 李沐尘一愣,这是他遇到的第一个对李家出言不逊的人。可你还没法计较,因为她的话没毛病。 李家要是真牛逼,怎么会一夜被灭? 李沐尘尴尬,万时均和在场的人更尴尬。 可这位老太太地位好像很高,万时均作为洪门的掌舵人也无法指责她,只能陪笑道:“殷老供奉说笑了,来来来,坐下说。” 就把主位让出来,请老太太上座。 “你是洪门掌门人,你那个位置烫屁股,我不坐。”老太太说。 万时均也不生气,哈哈笑着。 万山林连忙站起来,把自己的位置让出来。 老太太也不客气,过去一屁股坐下来,也不管万山林有没有座位。 “殷老太太,你刚才说,你知道乔伊斯在哪儿?”李沐尘问道。 “什么老太太,我很老吗?”殷老太太把眼睛一瞪。 万时均笑道:“殷老供奉,您就别难为李公子了,人家也是敬重您,不是说您老。我不也称您为老供奉吗!” “敬重?那怎么不给我敬杯酒呢?我看他就是没教养!” 这话说得就有点重了,大家都知道李沐尘从小孤儿,是李家的管家李友全养大的,这下连万时均都不好圆场了。 现场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尴尬而紧张起来。 人们都看向李沐尘,生怕他一生气,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李沐尘只是微微皱了一下眉,便站起来,拿起酒瓶,给老太太倒了一杯酒,恭敬但并不卑微的敬过去,说道: “殷老供奉,我敬您一杯。” 他的行为很出乎人们的意料,毕竟在过去的传闻当中,他是一个雷厉风行的人物,甚至一度传他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而他的江湖地位也随着他的事迹在不断拔高,如今的他,不仅是京城第一世家的传人,更是华夏武道总盟的盟主。 而在座的修行人,如王崇仙和谢林等,更是清楚,他可是天都弟子。比起那些太阳圣教徒召临来的长着翅膀的家伙,他更有资格被称为天使。 但他居然没有生气,不但没生气,还站起来给殷老太敬酒。 这不但没有降低他在人们心中的地位,反而更令人敬佩。 殷老太太似乎也有些意外,看着李沐尘,好一会儿都没动。 这让现场的气氛又有些紧张了。 人们真怕她又说出什么不敬的话来。 好在老太太伸手接过了酒杯,说:“嗯,还行,比我想象的要好一些。” 李沐尘见她喝了酒,微微一笑,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殷老,您刚才说知道乔伊斯在哪里?” “被圣光会抓回去了,现在被关在WeSt AdamS的一座教堂里。” “这个傻瓜!”亚当骂道,“他要是不跑,现在还和我们在一块儿,还有活下来的希望。现在好了,被抓回去了,说不定已经被处死了!” 殷老太说:“不会,这家伙偷了圣光会的东西,这东西好像还很重要,他们正在对他严刑拷打。乔伊斯是个聪明人,知道说出来必死无疑,所以他还活着。” “他们居然没有对他进行搜魂?”李沐尘觉得很奇怪,以圣光会的手段,不会没有类似的法术,而他们应该也不会在意心魔和天劫。 “我也觉得很奇怪。”殷老太说道,“我猜测,乔伊斯既然曾经是圣光会的成员,接受过圣光信仰,而他既然有手段破除了信仰,那么很可能搜魂一类的法术对他不起作用。或者还有一种可能,圣光会的法术应该属于一个体系,他摆脱了这个体系,也就是圣光会的一切术法手段对他都不灵了。” 李沐尘点点头:“应该就是后者,不然他们抓他不会那么麻烦。殷老,您能带我去吗,我需要这个人。” 殷老太太看了他一眼:“那座教堂是他们在洛城很重要的一个据点,虽然北美大主教不住在这里,但驻扎着三个圣殿骑士,而且就在昨天,他们迎来了新的洛城主教和巡查天使。这位巡查天使是从欧洲过来的,级别应该不低。” 人们听到巡查天使,不觉有些恐惧。 在此之前,他们经历过几次和太阳圣教的冲突,哪怕洛城主教,也就那样,中孚观的谢林自认是可以和对方抗衡的。 但当他们的巡查天使一出现,他们就一败涂地了。 好在后来向晚晴过来,一人之力,硬生生把洛城主教和巡查天使给斩了。 原本以为那样就算是把太阳圣教在洛城的根给拔了,没想到,他们会源源不断的投入力量到洛城来。 现在居然又派了巡查天使,而且还有圣殿骑士。 “小子,你真想去?那里可很危险!”殷老太看着李沐尘说。 李沐尘微微一笑:“无妨,管他天使还是骑士,就让他们去见他们的神好了。” 殷老太哈哈一笑:“好啊,反正我早就想去闯一闯,既然你娃儿有信心,那就陪老太太我走一遭吧。” 说着便站起来,拄着拐杖往外就走。 李沐尘也跟了出去。 其他人自然不甘落后,纷纷起身,表示要一起去。 老太太猛然回身,瞪眼道:“你们就别凑热闹了,我们去救人,又不是去打仗。还他们决战的时候还没到呢,后面的仗有你们打的。” 她话说得一点不客气,意思也很明显,就是让他们别添乱。 也幸亏大家都知道她的脾气,更知道她的能耐,所以也不生气。 王崇仙一抱拳:“那就有劳二位了,我们就在这里静候佳音。” 李沐尘很好奇,王崇仙好歹也是入了先天的,一手长春剑法出神入化,论战斗力可不差。 殷老太太却好像对他很不屑,从进门到现在,连正眼都没瞧过一眼,好像两个人有过节似的。 此时也不说句客气话,反而哼了一声,拄着拐就出去了。 李沐尘只好跟出去。 一出门,老太太脚下加速,看着缓步在走,实在速度极快,一踏步,就已经在百米之外。 李沐尘不紧不慢地跟上去,始终跟在她身边,和她保持半个身位的距离。 老太太斜睨了他一眼,似乎有些意外,道:“不错嘛,这个年纪有这样的实力,没给你爹娘丢脸。” 李沐尘一愣,怎么扯上自己爹娘了呢。 又听老太太说,“你能给我敬酒,比你那个油头粉面的爹强!” ------------ 第756章 狠人 “你认识我爹?” 李沐尘很明显听出老太太语气中对他爹李云华的不屑。 “哼,我不认识这种无情无义的人!” 殷老太加快了脚步。 李沐尘知道一时问不出来,人家不肯说,你问再多也没用,只好跟了上去。 殷老太的速度越来越快,到后来人已经只有虚影,穿梭在洛城的城市街道。 这种速度已经比御剑飞要快了。 李沐尘很有些惊讶。 从殷老太一出现,他就看出来,此人是先天高手,实力肯定在王崇仙之上。 她的周身气息虽然隐藏极好,又怎能瞒过李沐尘的神识。 但现在展现出来的实力,还是超出了李沐尘的估计。 她的每一步踏出,看似信步从容,实际上已经踏破了虚空,在空间上是不连贯的。 可是,这和李沐尘三重雷劫后的虚空移位又不一样。 李沐尘忽而心头一动,这岂不是墨子五行遁术? 五行遁术是墨家极为高明的法术,当初殷莺连先天都未入,甚至实力和武道宗师都还有差距,就已经能用一些遁术的皮毛,并以此成为一个合格的杀手。 只是殷莺使用时有许多破绽,李沐尘一眼就看出来了,而殷老太信步从容,要不是李沐尘研究过《墨子枕中五行记》,又和老太太一路并行,还真不会和墨家联想。 “莫非前辈就是葛门门主葛不白?”李沐尘一边走一边问道。 “咦,小子,你是怎么知道的?”殷老太太显然有些惊讶。 李沐尘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殷莺现在在京城李家。” “嗯?”殷老太太扭头看了他一眼,“段芙蓉死了吗?” 李沐尘知道老太太误会了,解释道:“当然没有。段夫人已经复明,她有采菊南山之意,就把殷莺暂托在李宅了。” “复明?是你治好了他的眼睛?” “是。” “嗯……” 殷老太久久不语,忽而自嘲地笑了起来。 “也罢,都是孽债!既然她自己不计较了,我又何必替她计较。你爹当年欠下的情债,北海都填不满,你要替你爹赎债,怕是有的你赎。” 李沐尘不好接这个话,就问:“前辈,那我该怎么称呼您?您究竟是姓葛,还是姓殷?” “当然是姓殷了。”殷老太说,“葛不白是个统称,葛代表葛门,不白就是黑,黑就是墨,代表的是墨家。历代葛门门主,都叫葛不白。我姓殷,至于叫什么名字,太久远了,我自己都不记得了,你就喊我殷老太婆就行。” “不敢!您是墨家前辈。”李沐尘谦虚道,“那前辈怎会到洛城来做了洪门的供奉?” “葛门本就是空中楼阁,没有什么严密的机制。我平时总有几个身份,洪门有钱有势力,做个供奉多好,不用做什么事,好吃好喝地供着你,给你钱。我一把年纪了,总不能还去做杀手吧?” 殷老太说完叹了口气。 “我哪知道,今年出来个太阳圣教,和洪门干上了!吃了人家那么多年饭,总该出点力,唉,这清闲日子算是到头咯。” 李沐尘正想问关于李家的事,葛不白救过段芙蓉,还那么厌恶自己的父亲,或许知道一些关于李家的事情。 但就在这时,殷老太指着前面说:“到了,就是那里。” 李沐尘看见前方有一座教堂,其实距离还远,但以他的目力可以看得很清楚。 二人往前一迈步,就已经到了教堂的门外。 “你觉得我们是来文的,还是来武的?”殷老太问道。 李沐尘笑道:“太阳圣教徒都被植入了信仰之术,和他们谈交易恐怕是行不通的。” “嗯,那你说,我们从前门闯进去,还是走后门,偷偷把人救出来?” “前辈既然调查过这里,想必已经有了对策。” 殷老太点点头:“都说葛门偷偷摸摸,做的都是暗杀的勾当,那是世人无知,当年的墨家那可都是堂堂正正站在城门上迎接敌人的。葛衣传墨风,今天我们就堂堂正正的走进去吧。” 李沐尘哈哈一笑:“好一个堂堂正正,前辈请!” 殷老太也不客气,挺胸抬头,仿佛是受邀来参加某个重要会议的领导似的。 走到门前,他用拐杖一捅,紧锁的大门就被捅开了。 二人迈步入内。 里面正有几个穿着黑衣的修士模样的人正在说话,听见开门声,不禁讶然回头。 “喂,你们干什么的?这里不对外开放!” 一个身材高大的黑衣修士高喊着过来阻止,企图把他们赶出去。 殷老太拐棍一点,那人的肋骨就塌陷了,整个人倒飞出去,落到地上,连哼都没哼出一声,就已经死了。 李沐尘心说,老太太是个狠人,真是问都不问一句,上来就杀人。 难怪葛门在江湖上那么大的凶名。 另外几个修士大惊,其中两个女修已经大叫起来。 李沐尘一挥手,两个女修就飞出去,她们的声音戛然而止,只有回音在教堂的穹顶上回荡。 殷老太看了李沐尘一眼:“嘿嘿,不错,比你那个怜香惜玉,见了女人就不会拔刀的爹强!” 李沐尘撇撇嘴,暗道这老太太是有多恨我爹啊,怎么每次都不忘嘲讽两句。 不过想起段芙蓉的遭遇,也着实可怜,虽说是月仙凌干的,但他爹李云华的确有一定责任。 殷老太作为段芙蓉的师父,替徒弟鸣不平也很正常。 还剩下两个修士已经反应过来,一个举起十字架开始念咒,一个则大声呼救。 殷老太也不着急,缓步往前走着,拐杖在地上一拄一拄,发出笃笃的声音,仿佛来自地下的死亡的传讯。 那两个人吓坏了。 十字架上有一点豆大的光芒。 看来这人的级别很低,和三藩主教艾琳的相比差得太远了。 就在这时,立在中厅讲经台上的那个巨大的十字架亮了起来,放出了强烈的光。 一个穿着灰色长袍的人出现在光影里。 与此同时,整个中厅里涌起浓烈的杀气,杀气当中,还含着一丝让人十分不舒服的气息。 这气息不是来自十字架的光芒,也不是来自那个站在光里的人。 而是来自两边的侧门。 李沐尘朝侧门看去,只见两边门口各出现一个人,手里握着一把大十字剑。 ------------ 第757章 不是站在光里的才是英雄 “你们是什么人?” 讲经台上的光芒炽盛,那个站在光里的人如神一般高高在上,声音磁性而敦厚,仿佛来自神域。 两边过道里握剑的武士一动不动,却保持着持续的带着杀意的威压。 殷老太说:“看见上面那个站在光里装逼的家伙了吗?那就是新来的洛城主教,好像叫史蒂夫什么什么的,两边小门里出来的就是他们的圣殿骑士。” “嗯,我记得这里有三个骑士,还有一个没出来,应该是和刚来这里的巡查天使在一起。那个骑士级别可能高一点,天使也不好对付,所以我们得速战速决。” 主教见老太太叽里咕噜地说话,就是不理他,似乎尊严受到了挑战,怒道: “卑微的异教徒,敢闯入神的圣地,那就在圣光里湮灭吧!愿你们的灵魂,得到神的救赎!” 便从他身上射出一道光。 殷老太举起拐杖,平直前指,那道光就射在拐杖尖上。 老太太恍若无事,继续对李沐尘说: “主教就是个菜鸡,不用管他,让他继续装逼,先解决那两个拿剑的傻大个!我左边,你右边,怎么样?” “没问题。”李沐尘说。 老太太点点头,又补充了一句:“记住要快!别等那个天使和另一个骑士出来,这俩还没死,那就麻烦了。” 李沐尘知道老太太对他还是不放心,便微微一笑,不再多说什么,行动才是最好的证明。 台上的史蒂夫主教正准备念咒语,加强圣光的强度,以轰杀两个来犯的异教徒。 可他刚吟唱了半句,这两人忽然一左一右分开,朝着侧门去了。 那一道雪亮的圣光失去了目标,穿过中厅,射出大门,消失在门外的阳光里。 史蒂夫又气又怒,作为刚上任的洛城主教,这本是他展示权威的好机会,但现在被人当作空气,如何不震怒! 然而,他的怒气还没发出来,接下来发生的一幕,却让他震惊了。 他看见拄着拐杖的老太太,只是一迈步,就已经越过中厅那两排祷告椅,来到了左侧圣殿骑士的面前。 圣殿骑士显然有所准备,手中那把巨大的十字剑发出了光,然后挥舞着,带着无比强大的威势,斜向劈下。 这一剑若是劈中,眼前的老太太必然会被劈成两半。 老太太举起拐杖,横在胸前。 当一声响,十字剑砍在拐杖上。 那巨大的力量甚至震荡出了强波,带着剑上的光晕,在宽敞的教堂中厅里荡出去。 老太太身后的椅子被剑波震到,瞬间碎成了齑粉。 稍远处的两个教徒则飞了起来。 史蒂夫连忙举起手中十字架,射出光芒,将两个教徒接住。 而那震荡波传到讲经台上,虽然已只是余波,但撞在史蒂夫身上,还是让他胸口犹如被大锤砸了一下。 他这才知道,这些由天使团亲自训练出来的战士远比他想象的还要强大。 可更让他震惊的是,那个看着弱不禁风的老太太,居然轻描淡写地用拐杖就架住了圣殿骑士的如雷一剑。 十字剑重重压在拐杖上,但无论那位骑士用多大的力量,拐杖始终横在半空,犹如亘古就凝固在时空里的一根顽铁,纹丝不动。 或许是老太太的实力激发了骑士的斗志,他那张僵硬的脸上竟然露出了笑容。 十字剑忽然光芒大盛,宽阔的剑身微斜,剑刃沿着拐杖滑过,发出呛啷的声音,以及刺目的火花。 接着,十字剑就顺势横切过来,砍向殷老太的脖子。 眼看着剑刃从脖颈上切过。 骑士的脸上那僵硬诡异的笑容里带着将要胜利的喜悦。 站在光里的史蒂夫也松了口气,果然异教徒再厉害也不可能比圣殿骑士强啊! 可他们的笑容忽然就凝结在了脸上。 因为那把巨大的十字剑砍过去后,老太太依旧站在那里,丝毫未损。 “怎么可能?”史蒂夫心中惊呼。 但他马上就明白了关键——那个老太太是个虚假的影子。 因为真正的老太太已经出现在了圣殿骑士的身后。 一把短剑刺进了骑士的后心。 圣殿骑士高大的身躯一震,表情僵硬在那里。 接着,老太太身体一晃,回到了骑士身前,就站在原来的位置,而在骑士的身后留下了一个虚影。 史蒂夫一时搞不清,到底哪个是真哪个是幻。 从殷老太移形换位到骑士身后刺杀,到回原位,不过一瞬,空中横着的那根拐杖几乎未动,在即将下落的瞬间被老太太又接住了。 她转过拐杖尖,捅了捅僵硬的骑士。 骑士便轰然倒地。 当啷一声,那把十字大剑跌落地上,滑出去很远。 “唉,几十年没出过剑了,没以前快了。” 老太太叹了口气,转身准备去帮对面的年轻人。 可当她转过身时,不禁愣了一下,脸上的表情微微有些惊讶。 只见李沐尘站在中厅的中央,垂手而立,似乎根本就没动过。 可是右侧过道里那个圣殿骑士已经不见了,地上只有一把十字大剑。 殷老太拄着拐,颤颤巍巍地走过来。 “嗯,不错!比我想象得快!看来,今天我们拿下那个带翅膀的大家伙应该不成问题了。” “带翅膀的家伙?” “就是那个angelOS 啦!唉,这些家伙啊,都喜欢弄一些光啊,翅膀啊什么的出来装逼,欺负外国人没见过世面。不就是飞嘛,要什么翅膀?翅膀靠的是空气,说明他们的见识啊,也就在地球了,要冲出太阳系,还早着呢!” 李沐尘有点懵,这老太太说了一大堆不挨着的东西。 讲经台上的十字架还在发光,史蒂夫有些尴尬地站在那里。 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在圣光会,没有逃跑一说。入教时候宣过誓,无论任何时候,面对任何困难和敌人,都不会动摇心中的信仰,不会放弃光明,不会向黑暗投降。 可是,两个圣殿骑士都死了。 而且死得那么快,那么彻底。 在史蒂夫的心中,有那么一丝懊恼。 洛城是北美的核心城市之一,是圣教发展的重点。 原来的洛城主教死了以后,他觉得机会来了,便主动申请调过来。 他以为这将是他迈向大主教之路的坚实的一步。 可没想到,刚到这里,就遇到了这样强大的敌人。 “啊,你们这些受了恶魔的诅咒的异教徒,神会制裁你们的!圣光终会降临!” 他呼喊着。 身后矗立在台上的大十字架的光芒越来越强烈。 殷老太摇了摇头,说:“喂,别装逼了,不是站在光里的才是英雄!” 说罢,拐杖在地上猛的用力一顿。 巨大的冲击波轰然爆发,将满室的光芒炸碎。 史蒂夫身后的十字架,咔嚓一声裂开了。 光明骤歇。 史蒂夫感觉自己跌进了黑暗里。 ------------ 第758章 打鸟 其实教堂里并不暗,阳光从四面的窗户和穹顶的天窗照进来,透亮透亮的。 但刚才那十字架的光芒太强烈了,这会儿骤然灭去,让人感觉眼前一下子黑了。 史蒂夫愣愣地站在那里,再也没有一点气势。 “不可能!我是洛城主教!我是洛城主教!神会眷顾我的,光明会降临我身。啊,我的神啊,赐予你虔诚的信徒以力量吧,让你的光辉,永耀这世界!” 他闭上眼睛,双手握在面前,虔诚地祈祷着。 他感觉身上热起来,内心再一次充满了力量。 周围那压迫的死亡的气息消失了。 他睁开眼睛,看见太阳照在穹顶的玻璃上,发出耀眼的光斑。 “神啊,把这些该死的异教徒送去冥界吧!” 他对着阳光呼喊。 “咦,那两个人呢?” 史蒂夫才发现那两个家伙已经走了。 他确定不是神带走的,因为圣光可以消灭灵魂的黑暗,却不能分解尸体。至少他做不到,大主教也做不到,那是圣天使才拥有的力量。 那么只能说明,那两个家伙自己走了。 史蒂夫并不侥幸自己还活着,反而感到悲哀和愤怒。 “该死的异教徒,竟然把我当空气,我可是主教!我是洛城主教!啊——” 史蒂夫怒吼着张开双臂,冲向教堂的后面。 然而,他刚冲过中厅的后门,就看见尖塔上放出了炽烈耀眼的光芒。 这光芒胜过了天上的太阳。 他下意识地抬起手臂,遮住自己的眼睛。 从指缝里,他看见两只巨大的银色翅膀,在光芒里扇动。 …… 李沐尘和殷老太站在教堂正楼的楼顶。 这是一块方形平台,平台的对面,就是高耸的尖塔。 殷老太说,乔伊斯就被关在尖塔的小房间里。 就在他们靠近的时候,一股强大的威压扑面而来。 尖塔放出了光,光芒炽烈如日。 从光里走出来一个人影,身材高大魁梧,手里也握着十字剑,样式和刚才那两个圣殿骑士一样。所不同的,是他手里的剑是金色的,而他身上,竟然也穿着金色的盔甲。 他从光里走来,凌虚踏步落在平台上,仿佛很沉重,又仿佛很轻盈。 李沐尘感觉到,这个圣殿骑士,比刚才那两个强大得多。 殷老太咳嗽了一声:“咳咳,好像我低估了这家伙。小伙子,你怎么看?” 李沐尘说:“无所谓。” 老太太摇头道:“你这孩子,说话忒没水平,一点不像京城的公子。” “那我应该怎么说?” “你应该说,无所吊谓。” 李沐尘一愣,不觉笑了起来。 “难道我爹是这么说话的?” “你爹?哼,你爹碰到这种情况,说不定会搂着对面那傻大个的肩膀,请他去八大胡同喝花酒!” 这话让李沐尘听得哭笑不得。 在老太太眼里,他爹竟是这种人。 “唉,没人能拒绝他!”老太太叹了一口气,“不管是女人,还是男人;聪明人,还是傻子;高贵的当权者,还是流浪的乞丐……如果有地狱的话,他一定是来去自如的那个人,阎王爷也拿他没办法。” 李沐尘不禁一愣,想起了白山地下那扇青铜大门后守护冥界入口的阴无邪说过的话。 老太太见他不说话,冷笑道:“小子,你是不是很羡慕?想想都觉得很爽吧?哼!他是爽了,可他把别人坑苦了!为他自残,为他殉情,为他孤苦终老的女子,世间不知凡几。段芙蓉只是其中一个。” 李沐尘不知怎么接这个话。他当然不羡慕他爹那种生活,也羡慕不来,比如自己就没能让阴无邪无条件放过去。 可他也觉得老太太的话未免有点夸张了。 从现在掌握的信息分析,爹和娘是真心相爱,二人情深义重。 至于别人,如段芙蓉,那是被月仙凌害的,而月仙凌因爱生恨,这也不能怪我爹吧? 他正这么想着,那个黄金圣骑士已经向他们走来。 一股威势和杀气扑面而来。 李沐尘知道,这是一种灵魂残缺,受了圣光洗礼,身体被圣光一次次洗炼过的战斗怪物。 如果这次他没有及时救出陈文学,陈文学应该也会变成这个样子。 而就在此时,那高耸的塔尖上,光芒最盛的地方,出现了一对银色的翅膀。 “银翼天使!”殷老太皱巴巴的老脸颤了颤,“小子,这次我们赚到了,一个黄金骑士,一只银翼天使。看来,这个乔伊斯真是偷了什么了不起的东西啊!” “前辈,你怎么对他们的级别了如指掌?” “了如指掌谈不上,就是略知一二而已。”老太太微微一笑,“你别忘了,我们葛门最擅长的是什么。” 李沐尘恍然,墨家五行遁术,最擅潜行。她是葛门门主,偷听点消息应该不难。 “小子,会飞吗?” “会。” “嗯,那你去对付长翅膀的,我来对付这个穿金戴银的傻大个,看能不能从他身上爆点金子出来,嘿嘿。” 李沐尘点点头:“前辈小心!” “该小心的是你!”殷老太不悦道,“别我这边金子还没爆,你就从天上掉下来了,我还得去接你。” 李沐尘微微一笑:“那就看看我俩谁快。” “别大意,带翅膀的鸟不好对付。你要是打不过,就拖时间,等我收拾了傻大个,和你一起打鸟。”老太太提醒道。 “知道了。” 李沐尘说罢,就飘身飞了上去,漂浮在塔尖前,直面光里那对巨大的翅膀。 两只翅膀的中间,站着一个人。 那人就站在塔尖上,周身都是光晕,加上一对翅膀,不得不说,这造型还是挺拉风的。 如果仔细看,可以看出,翅膀并不是长在身上的,离身体有一定的距离。 李沐尘把这个理解为一种法器。 只不过很可能是他们的本命法器,就像融进了马山体内的烛龙九阴灯一样。 “你们是什么人?”光里的人问道,声音飘渺如神。 李沐尘反问道:“你是维克托吧?” “咦,你怎么知道?” “艾琳告诉我的。” “艾琳?不可能!艾琳不会背叛神!” “你又不是神,你只是一个长了翅膀的鸟人。” “你……” 维克托那银色的翅膀上开始冒出愤怒的火焰来。 李沐尘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威压。 这个家伙,居然比他想象的还要强,如果按修行劫来算,可能已经过了两劫,甚至三劫。 只不过,太阳圣教是利用他们特殊的圣光术来洗炼身体和灵魂,因此避开了雷劫。 而这天使,走的路子显然和普通教徒不一样。 教徒,哪怕是主教,也是依靠十字架召临圣光的能量,也就是神的恩赐。 可这个维克托,却是实打实的本身具有强大的法力。 面对如此强敌,李沐尘也不敢大意,拿出了玄冥剑。 漆黑的剑身,犹如光里的一条裂缝,特别显眼。 “原来你来自冥界!”维克托看见玄冥剑,略带惊讶,“来自黑暗的灵魂,亵渎神灵的罪人啊,接受神罚吧!” 他双手高高举起,翅膀猛地一扇。 一股强风刮起,撕裂了空间,被它卷住的一切物质,都将灰飞烟灭。 ------------ 第759章 姐姐喂你吃冰淇淋 那个黄金骑士的个头很高,殷老太太站在他面前,看上去像个小孩一样。 骑士举起手中的剑,剑身放出金色的光芒。 一道金色的剑气,直劈而下。 殷老太太这次没有用拐杖去挡,而是身形一闪,躲过了这一剑。 咔嚓一声响,带着金光的剑气劈裂了整栋大楼。 楼顶平台上出现一条半米多宽的裂缝。 裂缝一直向前延伸,到了教堂中厅的穹顶,在那里轰出一个大洞。 殷老太皱了皱眉,摇头道:“傻大个,下次别用这么大力,你看你们好不容易建起来的教堂,被你一剑毁了。你们教会有多少钱够你这样挥霍呀?” 骑士发出一声低沉的吼声,拧身横扫,剑势划过一道弧光,横切过来。 老太太手中拐杖在剑身上轻轻一点,借势腾空飞转,人从半空中翻到了骑士的身后。 他的手中赫然多了一把匕首,对着骑士的后心刺了下去。 刚才在教堂中厅,她就是这样把匕首刺进了那个骑士的心脏。 只听叮一声响。 匕首刺在骑士的背上,仿佛刺到了金刚铁板。 那好像盔甲一样的衣服上泛起一层金色光晕。 殷老太翻身落地,嘟囔道:“Shit!比棺材板还硬!喂,yOU穿这么厚,hOt不hOt呀?要不要来两个iCe Cream呀,姐姐帮你凉快凉快!” 说罢,便欺身而上,手中拐棍挽起一个棍花,点向骑士的后背。 砰一声脆响。 棍子点在后背上,并无多大力量,但那金色的盔甲上却瞬间凝聚起了一层冰霜。 骑士回过身来,又是一剑。 老太太还是往旁边一闪,避其锋芒。 剑气斜切向下,削掉了大楼的一角,轰然坠地,尘埃四起。 借着尘埃的遮掩,老太太手中棍子横扫,砰一下,再次砸在骑士的后背。 这一次声音比刚才更清脆。 但见骑士的盔甲,后心处已经出现了裂缝。 骑士连续三剑不中,大怒,一声吼,手中剑竖起在身前,十字剑变成了一个十字架,剑身光芒大盛。 四面八方,天地的能量,仿佛都被这十字大剑吸收。 他还未曾挥剑,只是这威势就足够恐怖,一般人在这等威压面前,灵魂都会被镇住,根本无法动弹。 “十字,光的惩罚!”骑士喉咙里发出如齿轮啮合一般的让人难受的声音。 十字光剑迎头斩下。 “来得好!” 殷老太身影忽然闪灭在剑光里,只剩下她的声音。 “姐姐我要爆装备了!” 便见她已出现在骑士身后,手中的匕首刺向骑士的后心。 这一刺,和刚才那一刺的位置一模一样,只是这次,盔甲上多了许多冰裂。 匕首尖刺进了许多条细小裂缝的交叉点。 喀喇喇一阵细密的脆响,盔甲崩裂,碎屑纷飞。 匕首深深扎进了骑士的后心。 而骑士那惊天一剑,也正好完全落下。 轰隆一声,整座教堂的前半部分,都轰然倒塌,剑气顺着教堂的大门冲出去,在大地上延伸,在教堂大门直对的那条马路上,劈开了一条数里长的裂缝。 骑士僵硬的站在那里,剑尖下垂,身上的金光开始褪去。 他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清醒的光,随即黯淡。 身体晃了晃,便轰然倒下。 …… 与此同时,后方的尖塔上,炽盛的光芒里,那对翅膀扇动着撕裂空间的旋风。 李沐尘站在旋风里,手握玄冥,纹丝不动。 空间碎裂的能量不停在他身边湮灭。 他紧紧盯着光里的天使维克托,这家伙的实力比他想的要强上很多。 他记得在九龙岛的海上,见过虚空中那只翅膀燃烧着火焰的天使。 惊动了师兄陆敬山出关,一剑将他斩了。 他时候,他以为太阳圣教的天使不过如此,因此后来听向晚晴说在洛城斩杀了一个巡查天使,也就没太当回事。 可现在一看,眼前这个维克托,比在海上见到的那个强太多了。 让他不解的是,按照西方的传说,带着燃烧的翅膀的天使不是应该比这种银翼天使更强大吗? 而且那次海上的天使,从海平面上升起时,翅膀占据了半个天空,看着气势更强大恐怖。 仔细回想,那次陆师兄一剑斩灭的,好像没有实体。 这么说来,海上那个,可能只是一个分身。 就像自己多次杀死的冥仆一样。 真正的冥仆,还在沉光海里。而他真实的实力,肯定比他的分身要强上很多很多。 按照修行境界,要分身,起码要历五重雷劫,到游魂境。但那也只是幻身,不是身外法身。 冥仆应该就是在那一重境界。 所以冥仆的分身,只能附身他人,借他人的身体来获得力量。 而海上那只天使,若是分身,显然要比冥仆的分身强大。 也不知道太阳圣教的天使团究竟有多少天使。 “异教徒,莫要抵抗,神圣的光辉可以洗去你身上冥王的印记,丢掉你手中的黑暗法器吧,让它随你的罪恶一起沉沦冥界吧!你将在圣光里得到升华!你的灵魂将伴随太阳升起,与光明永在!” 维克托不停扇动着翅膀,身上的光晕一圈一圈地随风散发。 李沐尘冷笑道:“一阴一阳之谓道。阴和阳,光明和黑暗,永远是天道的两面。没有了黑暗,也就看不见光明。你们连基本的道都不懂,还妄谈什么神圣?” “借光明之词,高唱光明的赞歌,却做着最黑暗的事。不认同你们的,便被认定为邪恶;不尊重你们的,便被指责为亵渎。你们创造一种光的假象,让人们站在光里,看不见天道,也看不见自己的影子,从而失去自我,只能抬头看你们那所谓的高高在上的神明。这样的光明,和黑暗有什么分别?” “你们不是太阳。太阳从来不止给世界光明,太阳还给世界温暖和色彩。太阳也绝不会像你们一样,借着自己强大的能量来吞噬这个世界。” 随着李沐尘的话,他的身上也爆发出来强大的能量。 一波又一波的冲击向前,把那被光的风撕裂的空间平复。 “啊……,来自地狱的狡言者!你那狡猾的话术动摇不了我的信仰!” 维克托的身体漂浮起来,离开了塔尖,而他身上的光却越来越夺目。 “既然你冥顽不灵,那就在神圣的光辉里毁灭吧!” 说罢,那对银色的翅膀忽然停止了扇动,如雕塑一般固定在了半空中。 而与此同时,一道极为耀眼的白色光柱从天而降,落在了李沐尘身上。 殷老太刚刚解决掉了黄金骑士,正弯下腰去准备捡东西。 忽然感觉到一股毁天灭地的能量。 她抬起头,看见那道白色光柱落下,笼罩住了李沐尘。 “哎哟,不好!李家小子快跑!”她呼喊道。 ------------ 第760章 坠落的天使之翼 殷老太的话音刚落。 只见那耀眼的白光里,忽然亮起了一道黑色的闪电。 没有惊雷。 只见黑光。 却比惊雷更令人震撼。 那白色的光柱仿佛裂开了一条黑色的裂缝。 裂缝无声地扩大,密密麻麻,缠绕在光柱上。 好像汉白玉柱子上缠满了黑色的蛛网。 接着,光柱轰然碎裂,炸出满天白光。 而在碎裂的光柱中心,一道黑色的剑气冲天而起,将天也切成了两半。 漫天细碎的光幕里,维克托从空中跌落,栽进了被黄金骑士毁坏了的教堂的废墟里。 只有那两只翅膀,还在随风飘荡,仿佛两片无根的羽毛。 李沐尘漂浮在半空,手中握着黑色的剑,犹如天神降临。 殷老太站在废墟里,愣了有那么一两秒,才骂了一句:“mOtherfUCker!HOW the fUCk are yOU?” 李沐尘一伸手,把空中的两根羽毛抓住,才飘然落地。 看见李沐尘毫发无损,老太太松了口气,说:“这鸟人的实力比我想的还要强些,不过让我更意外的是你!小子,你特么的真是李云华和宫凌烟生的崽?我记得宫凌烟怀孕也就二十年前,满打满算,你也就二十出头吧?” 也不等李沐尘回答,她就颤巍巍地拄着拐杖,转向倒在废墟里的维克托和骑士的尸体,嘴里喃喃念着: “TO be,Or nOt tO be……你们两个,运气不好啊!来,让老太婆看看,今儿能爆出什么装备来?” 她用拐杖在两个人身上拨了拨,可惜的是除了那身已经碎裂的盔甲和那把十字阔剑之外,就什么也没有了。 殷老太捡起十字阔剑,在旁边的混凝土碎块上当当敲了两下。 “法器倒也是个法器,就是太笨了,墨剑在工、在巧,这种笨剑用不上。” 就把十字剑往废墟里一丢。 李沐尘看着手上的两根羽毛发呆。 羽毛很轻盈,上面有一层特殊的光泽,在神识中,羽毛内在的纹理一览无遗,里面蕴含着苍古华贵的气息。 这不是一般的羽毛,应该是某种神兽的,从形状和气息来判断,和传说中的凤羽十分相似。 如此看来,太阳圣教的天使都是用的这种凤羽做本命法器。 那么他们的所谓的神,会不会就是一只神兽凤凰? 殷老太在地上一无所获,骂骂咧咧地走回来,看到李沐尘手上的羽毛,不觉一愣,讶然道: “原来好东西被你小子拿了呀!” 李沐尘伸手把羽毛递过去说:“前辈喜欢的话就拿去吧。” “哼!这是赏赐给我吗?”殷老太不满地说,“可惜我没有接受别人恩赐的习惯。当年慈禧太后要赏我东西,我都啐她一口。” 李沐尘一时尴尬,解释道:“前辈,我不是这意思。” “不是这意思就别意思了。”老太太说,“反正这毛儿对我来说没用,你小子修为是挺高,但毕竟乳臭未干,多两根毛也挺好。行了,咱们去救人吧,还好你刚才那一剑没把尖塔削掉,希望乔伊斯那小子没被你们的能量震死。” 李沐尘见殷老太不要,就收起了羽毛。 二人一同进入尖塔顶上的小屋。 里面果然关着一个人,身上伤痕累累,脸上血肉模糊,看来被折磨得不轻。 “你是乔伊斯?”李沐尘问道。 那人靠在墙角,嘴巴动了动,沙哑的喉咙里发出一些模糊的声音。 李沐尘上前,手指点在他的眉心,真气注入,随后在他身上几处大穴一一拍过,又拿出一粒药丸,塞进他嘴里。 殷老太看着气色迅速好转的乔伊斯略感惊讶,没想到李沐尘的医术也如此了得。 乔伊斯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仿佛刚从鬼门关回来,捡回了一条命,贪婪地呼吸着人间的空气。 “谢谢!”他看着李沐尘和殷老太,眼里带着疑问,“你们是谁?” 殷老太说:“到这时候了,还不相信我们?我们不来的话,你可就死了!” 乔伊斯说:“你们救了我的命,我感谢你们。但你们如果是为了黑火而来,那我劝你们死了心吧,我不会说的。” “黑火?”李沐尘大概明白乔伊斯偷的是什么东西了,“算了,不说这些,先跟我们回去吧。” “去哪里?” “当然是安全的地方,你的朋友亚当还在想念你呢,你却骗了他。” “亚当?”乔伊斯惊讶地说,“原来你们是中孚观的朋友!我早该猜到的,你们东方的修行人,不为中孚观,又怎么会来洛城。只是我以为中孚观的人都已经死了,没想到他们还活着!” “是的,差一点都死了。”李沐尘脸色有些不悦,“你把灾祸带给了他们,自己却偷偷跑了。你知不知道,因为你,死了多少人?” “对不起,我也不想的。我是太阳的叛徒,我偷走了黑火,他们满世界抓我,我无处可逃。我想,或许东方的神能救我。于是我来到了洛城,在亚当的帮助下去了中孚观。” 乔伊斯脸上现出一丝愧色。 “我也曾虔诚地参悟过大道,但或许是我没有缘分,大道没有接受我,我无法体悟到他的存在。那段时间,风平浪静,我以为一切都过去了。于是我的心又蠢蠢欲动,我想念我的妻子,我要去救她。于是我开始研究黑火,借助黑火的力量修行。也许是我的行踪暴露了,也许是黑火的能量被他们感应到了,他们开始向洛城集结,并向中孚观发动进攻。” “我并不是故意把灾祸带给亚当和maSter谢,我感谢他们收留我。当圣光会发现我的行踪后,我决定离开。他们的目标是我和黑火,我以为我走了,他们就不会再伤害无辜的人。” “但我没想到,他们竟然疯了一样,向所有的异教,尤其是东方的修行势力发起了挑战,扬言要消灭所有的异教徒。我以为亚当他们都死了,为此我一直惭愧不安。” “你曾经是圣光会的教徒?”李沐尘问道。 “是的。”乔伊斯说。 “那你是怎么解除了圣光信仰?”这是李沐尘最关心的问题,“据我所知,圣光会信徒灵魂中都有圣光印记,如果背叛,灵魂就会被圣光消除。” 乔伊斯说:“我接受洗礼的时候,茉莉花城发生了地震,我的洗礼被中断,所以我的信仰其实并不坚定,但这并没有被我的老师发现。后来我进入了圣光实验室,在那里,我知道了黑火的存在。我偷偷用黑火净化了我的灵魂,洗去了圣光印记,然后带着黑火逃出了茉莉花城。” “黑火究竟是什么东西?” “具体我并不清楚,他们说这是一种来自异世界的能量,和圣光刚好相反,可以互相湮灭。圣光实验室有很多有关圣光的研究项目,黑火就是其中之一。因为这种能量的存在,让圣光会感到很恐惧,他们一直在研究怎么消除这种能量。” ------------ 第761章 黑火 “你为什么要把它偷出来?”李沐尘问道,“你既然已经通过黑火消除了灵魂中的圣光印记,完全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逃走。” “是的,如果只是我自己,我甚至不用黑火净化就可以逃走,因为那场地震,我的洗礼出了差错,我的灵魂印记并不完整。但是,我需要黑火,因为我还想拯救我的妻子。” “你的妻子?” “是的,我也是因为她才加入了圣光会。我的妻子原本是个美丽善良的女人,她很爱我,很爱我们的家。可是自从她加入了圣光会,整个人就变了。她把她的一切都献给了神明,不再关心我和我们的家。那时候,我只知道她信教,并不知道圣光会的存在。” “她向我提出了离婚,我知道,她要完全放弃我了。那天晚上,我跟踪了她,一直跟到她们的秘密集会地点,然后看到了那可怕的一幕。” “那间屋子里发着白光,所有的人,男人和女人,都在白光里站着,地上没有影子。他们也没有穿衣服,就那样站着,虔诚地祈祷着什么。然后他们开始做起了混乱的事情,一切都变得肮脏和淫乱。” “这还不算什么,如果仅仅是这样,我可能会选择报警或者干脆叫上我在西西里岛认识的兄弟们一起冲进去。但接下来发生的一切,让我吓破了胆。我看见他们用刀,生生切开了我妻子的胸膛,把心脏和内脏都拿了出来,一件一件地放进盛满清水的盆里。” “我当时吓坏了,不敢发出任何声音,甚至都不敢逃跑。我就在那个角落里瑟瑟发抖了一个晚上。” “不可能!”殷老太立刻发现了乔伊斯话里的破绽,“按你说的,他们是在给你妻子洗礼,而洗礼的场所,至少会有一个主教级别的人物在场。你躲在那里,他们怎么可能没有发现你?” 乔伊斯说:“我当时只剩下害怕,别的没有多想。后来我也回想过这件事,当时我所在的那个角落,是整个房间唯一黑暗的地方,圣光照不到那里。教会的主教修行力其实很弱,要靠咒语召临圣光的力量。只要没有天使和圣殿骑士在场,我躲在那个角落,他们就发现不了。不过……” 他停顿了一下。 “让我疑惑的是,那个角落的位置并不特别偏,至少我能看清里面发生的一切。照理,圣光是可以照到的。但我记得,那里特别特别黑,黑到没有一丝光,也特别阴冷。我平时很怕黑,但那天,黑暗却给了我难得的安全感。” 李沐尘一听就觉得不对了。 这样看来,乔伊斯躲的那个角落很可能是被某种法力覆盖了,才导致洗礼的主教都没有发现他。 他转头看了一眼殷老太,从殷老太的眼神里,确定他们的想法是一致的。 就是不知道,当时保护乔伊斯的人是谁,又是出于什么目的。 “后来呢?” “我回到家,因为害怕,我好多天都没有出门。后来有一天,我的妻子居然回来了。我以为见到了鬼,没有哪个人在被剖腹挖心之后,还能活下来。” “妻子询问缘由,我就把见到的一切都说了。她说既然如此,那就只剩下两个选择,要么加入他们,要么死。我知道她还是爱我的,要不然不会给我这样的选择。出于对妻子的爱和对死亡的恐惧,我同意加入他们。” “我接受洗礼的时候,茉莉花城发生了地震,而圣光会当时正在举行一场非常重要的仪式。那场地震对他们的影响很大,我的洗礼也被迫中断,过了很久才得以继续。” “那个为我洗礼的牧师说我很幸运,因为当时圣光短暂的熄灭,而我的内脏和身体已经分离,理论上我必死无疑。但我活了下来,并因此我灵魂中的圣光印记不完整,导致我的信仰并不坚定。好在他们没有发现这一点。这也让我成为了圣光会近百年来唯一的叛逆者。” “百年前有过叛教的?” “是的,百年前发生过黑火之灾。据说是当时研究黑火的时候,不小心发生了蔓延,湮灭了整座教堂的圣光,也让当时在教堂内修行的教徒身上所有的圣光印记消失。茉莉花城的圣光实验室就是从那以后建立起来的,此后关于此类研究都会放在圣光实验室,以防止发生类似的灾难。” “实验室有严格的保密要求,因此连杂工都由教众担任。我是教内无足轻重的人物,于是被调去做了杂工。于是,我趁人不注意的时候,接触了黑火,完全洗去了我灵魂中的信仰。我确认了这东西有用之后,就想用它来拯救我妻子的灵魂,于是我偷走了黑火。” “黑火在哪里?”李沐尘问道。 乔伊斯沉默着,显然并不想把黑火交出来。 李沐尘说:“你没有机会用黑火救你妻子,唯一的机会,是把黑火交给我们。” “你能帮我救我的妻子吗?”乔伊斯殷切地看着李沐尘,“我知道,以我的能力,能躲起来不被教会找到,就已经是万幸了,根本没有机会去救我妻子。你们是拥有神秘力量的东方修士,你能打败维克托天使和黄金骑士。如果你答应去救我妻子,我就把黑火交给你。” 李沐尘微微皱眉,这个条件不算过分,但乔伊斯的妻子却未必愿意被拯救,她很可能是完全自愿的,哪怕有黑火洗净她灵魂中的咒术,也未必有用。 “我可以答应你,但前提是,黑火真的管用,而你的妻子愿意回到你身边。” “她会愿意的!”乔伊斯激动地说,“她是被逼迫的!她是被欺骗的!她爱我,她不会丢下我,丢下我们那温馨可爱的家!求求你,救救她!” “她叫什么?在哪儿?” “她叫阿加莎,在茉莉花城。但我不确定她具体在哪个教堂,在我被调去实验室工作后,我就没再见过她。听说她去了圣沙利叶教堂,也叫做月亮教堂。那里是教会的一个神秘据点,归圣天使沙利叶管辖。” “沙利叶?” “是的,沙利叶。她是圣天使团的圣天使之一,被称为月光天使。” “刚才那个维克托呢?” “维克托只是天使团成员,是巡查天使,还远不到圣天使的级别。” ------------ 第762章 大主教 “天使有多少级别?”李沐尘问道。 “这我也不是很清楚。在圣光会,教廷、天使团和骑士团是相互独立的。我是最底层的教徒,一切带翅膀的天使对我们来说都是高高在上的存在,受我们的膜拜敬仰。” 李沐尘不禁皱起了眉头。 维克托的实力接近三重雷劫,还只是巡查天使。 看来整个圣光会的实力要远远超过想象。 “那你现在可以把黑火交给我了吧?”李沐尘说。 “我该怎么相信你呢?如果你拿走了黑火,却不去救我的妻子,我该怎么办?” “你没得选择。要么把黑火给我,要么迟早被圣光会拿回去。” 乔伊斯还是显得有些犹豫。 “你能发誓吗?我知道,你们东方的修行者非常看重誓言,如果违背自己的心誓,会遭到雷霆的惩罚。” “哼!知道得还挺多!”殷老太不悦地说,“他既然已经答应了你,就等于发过誓了。你以为像你们一样,非要举着个十字架,摸着《圣经》才能发誓?越是装模作样,就越是对自己的誓言没有信心。” 乔伊斯终于点头道:“好,我相信你,我告诉你黑火在哪里。” 他顿了一下,仿佛下定了决心。 “黑火,被我埋在莫妮卡海滩了,我可以带你们去。” 李沐尘和不知莫妮卡海滩在哪儿,看向殷老太。 殷老太说:“洛城很著名的一个景点,绵延五公里的海岸线,铺满了黄沙,每天都有上万人在那里玩,多的时候能超过十万。嗯,你很聪明,沙子可以阻挡圣光,纷扰的人气可以扰乱气息,而夜晚涨潮后,沙滩会被海水覆盖。” 李沐尘说:“那就有劳前辈带路了。” 殷老太点点头,拐杖笃的一声,人就已经消失在尖塔小屋的窗户外。 乔伊斯看得目瞪口呆,正惊讶的时候,忽觉身体一轻,眼前光影变换,什么都看不清了。 还没等他想明白怎么回事,光影消散,就已经到了一片沙滩上。 眼前是无边的海洋,海浪不停地冲刷着沙子,发出沙沙的响声。 沙滩上到处是人,有的躺着,有的坐着,孩子在奔跑,年轻人在冲浪。 远处是古老的栈桥和摩天轮。 乔伊斯无比震惊。 这已经超出了他的认知。 在过去,他以为最快的速度就是飞,而飞是需要翅膀的。天使有翅膀,所以天使能飞。 但没有翅膀的凡人怎么能飞? 而且这速度感觉比飞还快。 乔伊斯开始相信自己的这个决定是正确的,他放下了原本的忐忑,深吸了一口气,习惯性地在胸前划了个十字,然后迈步向前,沙滩上留下他坚实的脚印。 走了大约几百米,他前后左右看了看,确定了位置,指着某个点说:“就是这里,我们是不是晚上再来?” 李沐尘和殷老太看向他所指的方向,那个位置上正躺着几个穿着比基尼的姑娘,在享受日光浴。 “不用了。” 李沐尘蹲下来,把手掌按在沙地上。 沙子的确可以阻挡神识,人气也足以扰乱气息,加上黑火是一种能湮灭圣光的特异物质,肯定被装在特殊的能防止其溢出的特殊容器里,如果不是乔伊斯说出来,要想在洛城找到这东西,比大海捞针还难。 沙子轻微地颤动了一下,那几个躺在沙地上的比基尼女孩好像感觉到了什么,翻了个身坐起来,下意识地拍打着背和胳膊上的沙子,又看了一眼沙地,叽叽咕咕地说着什么。 而这时候,李沐尘已经站起来,他的手里多了一个小小的黑色立方体。 “是这个吗?” “是,是的。” 乔伊斯震惊地看着他,不知道他是怎么把深埋沙下的东西拿出来的。 “您……您最好到晚上再打开它。” “哦,为什么?” 李沐尘仔细观察着手上的小方块。 这是一个用某种陨石炼化的精巧的盒子,神识无法穿透,上面细密密地刻满了咒文。 “这东西会湮灭光,如果白天打开,可能会发生灾难。”乔伊斯左右看了看,“这里人太多了!” 李沐尘发现这家伙还是很有良知的,笑道:“好,那我们换个地方。” 他和殷老太对视一眼,一左一右,夹着乔伊斯,缓步穿梭在沙滩的人群间。 看似缓步,实则他们的速度极快,几个呼吸就已经穿过了沙滩。 接着,乔伊斯又发现身体轻飘飘的,眼前光影不停变换,好像穿梭在时空里一样。 他感觉头晕脑胀,干脆闭上了眼睛。 等他睁开眼时,又已经回到了那座坍塌的教堂的废墟上。 乔伊斯讶然道:“为什么回这里来?” 李沐尘和殷老太相视一笑。 “你不是怕酿成灾难吗,这里已经破成这样了,再破一点也无所谓了。何况,有人一直跟着我们,他们应该会喜欢这个地方。” 乔伊斯一惊,随着他们回头,看见一个戴着帽子的高瘦的老者,就站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 老者的身后,站着两个高大威猛的骑士,身上的金色盔甲闪闪发亮。 “菲勒斯主教!”乔伊斯惊呼出来。 “他就是菲勒斯吗?”殷老太揉了揉太阳穴,“圣光会北美地区的大主教,久闻大名了!” “你就是洪门请来的那位最神秘的供奉吧?”菲勒斯问道。 “喲,看来我也挺有名的,竟然连大主教都知道我。”殷老太呵呵笑了两声。 “女士,我不想和你废话,你应该已经知道,洛城的事,全都因为黑火和这个叛教者。把黑火和乔伊斯交给我,一切都过去了。我向你保证,以后我们不会再针对洪门,至少在洛城是这样。” “哈哈哈哈!”殷老太突然大笑起来,“你这老头真好笑!你说过去就过去了?过得去吗?你问过那些死去的人没有?” 菲勒斯皱起了眉头:“既然这样,那你就和他们一起死吧。” 从始至终,菲勒斯都没看李沐尘一眼。 大概在他眼里,这个年轻的东方小伙子只是殷老太身边的跟班。 ------------ 第763章 六翼天使 李沐尘不明白菲勒斯是哪儿来的自信。 一个大主教,两个黄金骑士,阵容看上去确实强大。 但刚刚死去的维克托可是银翼天使,身边还有一个黄金骑士和两个普通圣殿骑士。 菲勒斯既然来到这里,不会不知道维克托已经死了。 莫非他比维克托要强? 从周身神气来看,菲勒斯并不强,和维克托散发出来的气息差远了。 他看向殷老太。 殷老太神色稍有些凝重,看样子很重视这个大主教。 要知道,她刚才可是十分蔑视洛城那个新来的主教的,说他是菜鸡。 “小子,这回你选谁?”殷老太问道。 “无所吊谓。”李沐尘说。 殷老太哈哈大笑:“学得够快啊!打架就是要这样,够霸气!” 他们身后的乔伊斯提醒道:“二位,千万小心点,大主教和天使不一样,天使靠自己战斗,大主教靠召临。据我所知,每个大主教负责的大教区,背后都有一只圣天使。圣光会在全球有七个教区,对应七个圣光天使。菲勒斯是北美地区的大主教,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他的背后是圣天使卡麦尔。” “你是说,他会把卡麦尔召唤出来?” “应该是分身一类的。” 这时候,菲勒斯已经在开始吟唱。 他胸前的十字架放出耀眼的白光。 两个黄金骑士站在他的两侧,仿佛神圣的护卫。 “嗯,又是一个在光里装逼的家伙。”殷老太嘿嘿笑道,“前摇时间这么长的法术,有个屁用!小子,你看要不要等他把那大家伙召唤出来,让咱见识一下,还是趁他装逼的时候先弄死他?” 李沐尘知道,其实老太太是在提醒他,可以动手了。 便微微一笑,手中玄冥剑一挥,射出一道剑气,直奔菲勒斯。 两个黄金骑士也同时出手。 看上去身材臃肿笨重,但他们的动作极快,两把十字剑各自划出一道金光,在菲勒斯身前组成一个十字,挡住了玄冥剑气。 剑气震荡,两个骑士的身体微微后仰,但脚下依旧稳稳站立。 此时,菲勒斯的十字架上的光芒盛大起来,仿佛太阳一般绽放。 那耀眼的白光里,隐约可见一对红色的燃烧着的翅膀。 “老样子,我打傻大个,你杀装逼的!”殷老太大声道。 话音未落,她手中的拐杖就化作一道乌光,仿佛乌龙出海,扑向其中一个圣殿骑士。 而她则已出现在另一个骑士的侧面,手中多了一柄短剑,直刺骑士盔甲覆盖不到的颈部。 两个黄金圣殿骑士挥剑应对,菲勒斯的身前露出了空隙。 李沐尘刚才那一剑不过是试探,也是给殷老太出手的时机,只要殷老太一出手,牵制住两个骑士,他就可以放心大胆地斩杀菲勒斯。 他举起剑,玄冥黑光大盛,天地杀机弥漫。 一道黑色剑气笔直地斩进了那太阳般耀眼的光里。 光芒瞬间炸裂。 菲勒斯的身体被劈成了两半。 北美地区大主教,圣光会七大主教之一,就这样在他一生信奉的光明里死去。 只在灵魂消散的最后一刻,他有那么一丝怀疑,这一切的真实性,这世上,怎么可能有那么强大的人和剑术,可以劈开不灭的圣光? 殷老太对付两个黄金骑士,显然有些力不从心。 骑士的盔甲难破,在两人的夹攻中,她来不及使用冰冻破甲术。 她见李沐尘已经斩了菲勒斯,就喊道:“臭小子,还呆着干什么,快来帮忙,两个大块头,老太婆有点吃不消哇!” 可是李沐尘却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菲勒斯是死了,可是那个十字架还在,就漂浮在他面前不远的地方。 十字架凝聚着光芒,光芒里,隐约可见那燃烧的赤色翅膀。 “What the fUCk?!” 殷老太显然也看见了,大吃一惊,稍一松懈,差点被骑士的十字剑劈到。 李沐尘紧紧盯着那十字架的光。 他感觉到了一股无比强大的力量,凝聚在那光里。 这力量令人感到恐怖。 自下山以来,除了天劫,李沐尘还从未恐惧过什么,哪怕是和蛇神那伽战斗的时候,虽然力量悬殊,也不至于心生恐惧。 ‘不能让它出来!’ 这是他此时唯一的念头。 他举起剑,对着十字架斜劈而下。 黑色的剑气劈裂了白光。 但白光不灭,反而比刚才更亮了几分。 光里那虚幻的翅膀,变成了四只,仿佛多了一层重影。 那股可怕的力量越来越明显,李沐尘心头的恐惧也越来越强烈。 他深吸了一口气,紧握玄冥剑,集毕生之功力,再次挥出一剑。 剑气斩碎了光芒,劈裂了十字架。 叮当两声,分成两半的十字架坠落在地上。 那四只翅膀在虚幻的光里隐去,仿佛熄灭的火焰。 然而,只是片刻,虚空中,光芒再现。 在耀眼的光里,出现了六只燃烧的翅膀。 翅膀在他们的头顶,迅速变大,带着热浪的狂风随着翅膀的扇动汹涌而起。 这力量,仿佛要毁天灭地。 “Oh,my gOd!”乔伊斯睁大了眼睛,无比震惊的看着那遮天蔽日的翅膀,“六翼天使!是光明之翼!是路西法!是神降临了!” 他忽然跪了下来,匍匐在地上,祈祷起来。 “神啊!原谅我吧!我错了!我的罪恶无可饶恕!……” 来自天空的压力,让殷老太和两个骑士的战斗也停了下来。 两个黄金骑士单膝跪地,对着天空的翅膀膜拜。 殷老太拄着拐,努力维持这身体的平衡,拐杖上放出冰冷的寒气,抵挡着风火热浪的侵袭。 “小子,我们好像惹到不该惹的东西了,有没有办法?”她大声地对李沐尘说,“没办法的话,咱俩估计都要die翘翘了!” 李沐尘抬头望天,他仿佛看见天空有一双眼睛在盯着他。 那股毁天灭地的力量,全都压在他的身上。 他忽然明白了,这家伙不是大主教菲勒斯召唤来的。 “你是想要这东西吗?” 李沐尘拿出装着黑火的盒子,托在掌心。 他心里暗骂乔伊斯,‘你小子特么的到底偷了个什么了不起的东西啊!’ ------------ 第764章 异域之能 当黑火的盒子出现在李沐尘手上,天空那三对翅膀其中的一对猛地扇了一下。 一股强大无匹的力量压了下来,仿佛天塌下来了一般。 整个空间几乎都被压碎。 火焰从天而降,一切都在火海中化为灰烬。 而李沐尘早有所料,在拿出黑火的时候,就展开了幽冥鬼旗。 一片黑色的玄气在头顶展开,如一把巨大的黑伞。 乔伊斯正匍匐在地上,看见黑色的影子笼罩住了自己,猛然惊醒,才发现自己的灵魂差一点就成了傀儡。 虽然清醒过来,但内心巨大的恐惧犹在。他感觉自己是如此渺小,眼前的这些人,无论是六翼天使,还是来自东方的修士,都是如此强大,自己在他们面前,就好像蚂蚁一样。 当黑色的旗帜遮蔽天空六翼的光辉,两个黄金骑士愤怒的拔剑而起。 十字剑挥出金色的光芒,斩向头顶的伞盖。 “嘿嘿,等着你们呢!” 殷老太冷笑一声,拐杖上凝结出冰花,趁着两个骑士都挥剑砍向幽冥鬼旗的时候,全力丢出。 拐杖化作一条冰龙,轰然撞击在他们的黄金铠甲上。 接着,她虚空遁进,双手中各握一把泛着绿光的匕首,刺穿了冰裂的铠甲,刺进了骑士的心脏。 十字剑的光辉还没有消失,两个骑士高大的身躯已轰然倒下。 殷老太身形落定,胸膛微有起伏,轻轻咳嗽了两声,仿佛用力过度似的,一下子有点接不上气。 她抬头看去,只见从天而降的火焰不停地落在黑色的玄气之上,仿佛战场上的炮火,不停地炸响。 每一次火焰落下,玄气就受到震荡,变得稀薄。 “小子,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殷老太大声道,“若过了此劫,我带你去见一个故人!” 她不确定李沐尘有没有听到,只看到李沐尘的脸色越来越凝重。 幽冥鬼旗变得越来越凝重。 李沐尘现在感觉整个天都压在自己身上。 六翼天使,这恐怕还不是真身,只是菲勒斯的召临术,让它追踪到了黑火。 分身,还是化身? 如果是分身,如此强大就太恐怖了。 李沐尘身上还有法宝,光旗子就还有两面,但他的法力已经到了极限,把三面旗都拿出来,效果也不会比一面旗更好。 还要留一丝余力在玄冥剑上,准备伺机进攻。 但在强大的压力下,他实在找不到机会。 如此下去,只会法力耗尽而死。 只能赌一把了! 李沐尘看着手掌上那个黑色的小立方体,把剩余的一丝念力灌注其上,解除了上面的封印之咒。 盒子打开来,跳出一点黑色,初始如豆,忽然炸燃,成了一团火焰,形状恰似一朵黑色的莲花。 李沐尘微微一愣。 这黑火上传来的气息,怎么如此熟悉? 好像和玄冥剑的黑气是一样的。 但细细分辨,又完全不同。 玄冥剑气是死的,而这黑火却是如此活泼。 就好像玄冥剑是在黑火的能量中淬炼出来的法器。 乔伊斯说黑火是来自异世界的能量,那么会不会玄冥剑的剑身材料是一块来自异世界的玄铁,经过黑火的淬炼,最后才变成了现在这样? 但所有的这些,都只是李沐尘转过的一个念头,他根本没有时间去多想,更不用说用玄冥剑来验证了。 就在黑火出现的一刹那,天空的六只翅膀忽然扇动,带着毁灭的力量,俯冲下来。 幽冥鬼旗释放出来的黑色雾气被瞬间冲散。 李沐尘看见那六只翅膀中间的虚空里,火焰幻化出一张扭曲的脸,张开巨大的口,准备把他吞噬。 他下意识地举手向天,手心里那朵黑色的莲花,在从天而降的炽烈燃烧的六只巨大翅膀下是如此的渺小。 漫天烈火瞬间吞噬了李沐尘。 他整个人都被火焰包裹住,成了一团火球。 看着火焰扑来,乔伊斯陷入了绝望。 他想起了自己的妻子,历经艰辛,一直怀着拯救妻子的希望,在这一刻彻底破灭。 “阿加莎……”乔伊斯呼唤着妻子的名字,眼角流下了泪水。 殷老太也同样绝望。 强光刺得睁不开眼,强烈的法力波动甚至让神识也失效。 在这一刻,她感觉自己是个瞎子。 不过她并不伤心,只是觉得可惜,眼前这个年轻人,多么优秀,在短短不到一天的时间里,让她改变了对姓李的固有的看法。 原本打算带他去见一个李家的故人,现在看来,是没机会了。 殷老太干脆闭上了眼,等待火焰吞噬己身,烧成灰烬。 然而,周围的高温正在褪去。 竟然有一丝清凉的风吹到了脸上。 殷老太睁开眼,看见李沐尘站在那里,身上的衣服已化为灰烬,蓬头垢面,十分狼狈。 样子虽然狼狈,可狼狈里却又还带着那么一丝淡定和出尘的飘逸。 “小流氓!” 殷老太骂了一句。 “你爹打架靠帅,你特么打架靠耍流氓是吧,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 一想起李云华,殷老太就不屑地撇了撇嘴。 天空已恢复了正常,碧蓝蓝的,只有几朵白云漂浮在远处。 李沐尘站在废墟里,看上去很平静,其实内心翻江倒海。 刚才那一下,他并没有把握。 只是乔伊斯既然说黑火能湮灭圣光,圣光会又对黑火如此重视,那么或许黑火能克制这虚空六翼的能量。 当六翼俯冲而下,漫天火焰吞噬了他的时候,他也以为自己失算了。 接着,他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从他的手心钻进了他的身体。 那深埋在血脉中的东西仿佛被唤醒了似的,猛地躁动起来。 神秘的咒语在耳旁响起。 他看见天魔在孤独的起舞。 远方的黑暗笼罩着大地,坠落的天星划破天空,深渊里回荡着法师的真言。 他手中的剑不受控制的刺出。 黑色的火焰自他的手臂燃烧,蔓延到剑身。 整把剑都在燃烧。 黑火迅速湮灭了赤色的火焰,燃烧的六翼熄灭。 在它们消失的一刹那,李沐尘看见遥远的虚空中,有一双眼睛猛的睁开,看了他一眼。 这一眼,让他激灵灵打了个寒颤,浑身如坠冰窖。 当他再次凝神望去的时候,却又什么也看不到了。 这难道就是六翼天使的本体? …… 遥远的茉莉花城,当落日的最后一抹余晖从教堂的尖塔上抹去,世界陷入了黑暗,好在有一轮明月,月光如水,倾泄在教堂。 阿加莎刚刚做完最后一轮祷告,从中厅出来,穿过庭院。 月光将教堂的尖塔上的十字架的影子投射在院子里。 阿加莎看见影子发出了光。 她震惊地停下来,意识到了什么,抬头看向月亮,并开始默默祈祷。 塔尖上站着一个美丽的女人,女人身上有一对如月光一般的翅膀。 ------------ 第765章 恶魔已经重生 “天哪,是沙利叶天使!” 阿加莎震惊又兴奋。 在月亮教堂,沙利叶天使是仅次于光明王的神。 她是圣天使团的七神之一,代表着月亮。 听说在月光下祈祷,会被她听到你的心声。 所以阿加莎几乎每个有月的夜晚,都会到庭院里来祈祷。 但她没想到沙利叶真的出现了。 “阿加莎!” 天使的声音如梦幻一般响彻在她的耳旁。 “我听见了你的心,我也看见了你而虔诚。阿加莎,你已被神选中,伟大的光明王将赐予你飞翔之羽。你将和我一样,成为众天使的一员。” “啊!是真的吗?”阿加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我……我也能成为天使?” “是的,会有人来接引你,去众神之殿,在无垢的光明之巅,接受神圣的赐福,等你生上双翼,你就可以在天空飞翔,将光的种子洒向人间。” “不过在此之前,必有恶魔来阻止你。他们会说出种种理由,或者化作你的亲人,用虚情假意来污染你的灵魂,勾引你堕落地狱。这是你必经的磨难,也是对你的考验。” 阿加莎虔诚地在胸前划着十字,坚定地说:“我的灵魂已献给神明,绝不会向恶魔屈服。他们若化成我的亲人的样子来引我堕落,无论是我的父母,还是丈夫,我也必亲手杀死他!” “很好!” 沙利叶天使点点头,翅膀轻轻扇动,消失在流水般的月光里。 …… 提落岛圣光秘境,圣教主彼埃尔正坐在他那张高高在上的宽大的宝座上。 阶下两边各站着一个高大的骑士。 骑士身上穿着发光的铠甲。 在他们的下面,则是两排黄金骑士。黄金铠甲和十字大剑十分威武,但和那两个光明骑士比起来,就显得略逊色了一些。 一个主教模样的人正在阶下恭敬地做着汇报。 圣彼埃尔有些心不在焉,马虎地听完,挥了挥手,又有些急切地问道: “洛城那边有进展吗?” “有的。”那人回答道,“维克托天使已经抵达洛城,通过他考察后,新的洛城主教就可以正式上任了。” “我不是说这个。”圣彼埃尔不耐烦地打断,“我是说,黑火有下落了吗?” “有的,已经抓住叛逆者乔伊斯了,维克托天使本来是要先去三藩的,正因为这个才直接去了洛城。” “哦,那么说,黑火找到了?”圣彼埃尔直起身子倾听。 “还没有,现在还在审讯。不过人既然已经抓到了,找到黑火是迟早的事。” “嗯……” 圣教主彼埃尔在宝座上招了招手。 汇报者走上台阶,来到高高的宝座前。 圣彼埃尔在他耳旁轻声说:“让菲勒斯去看看,天使很辛苦了,找黑火这种事,就让教廷的人去做吧。” 汇报者听懂了教主的意思,他警惕地回头看了一眼阶下的两个光明骑士。 骑士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他才松了一口气,但身上却已经被汗水湿透了。 就在这时,教廷的钟声忽然响起。 圣彼埃尔皱了皱眉,正要出声询问,忽见虚空中亮起了一双眼睛。 那双眼睛放出光明,犹如日照万物,无处可遁。 圣彼埃尔几乎从宝座上弹起来,落到阶下,匍匐在地上。 “您在人间的代理人,您虔诚的弟子、儿子,彼埃尔,参见伟大的路西法!愿光明普照世界!” “我看见黑日从遥远的东方升起……” 虚空中响起一个声音,如在天神灵的呓语: “恶魔已经重生,黑暗将笼罩大地。深渊在沸腾,地狱在燃烧。你们要坚守光明之心,捍卫圣洁的灵魂。从今往后,你们的一切行动都要更加谨慎,要小心脚下的深渊,那是灵魂堕落的恶处。我将赐予你们更多的力量,天使的风翼已经张开,众神都将降临……” …… 李沐尘是被殷老太扛回去的。 当时他站在废墟上,和遥远虚空中的神之一眼对视之后,刚刚融进身体里面的黑火就突然爆发了。 他感觉整个身体都燃烧了起来,被黑色的火焰包围。 世界陷入了黑暗,只有灵魂在飘荡。 他一直在黑暗中寻找方向,和周围闪烁在黑暗中的精灵作斗争。 但殷老太并不知道他发生了什么,只看到他和六翼天使对冲之后,呆呆望着天空,没一会儿就晕了过去。 殷老太把他扛回了洪门。 李沐尘昏迷了三天三夜才醒来。 殷老太一见他就说:“嘿,你小子,昏迷了几天,不吃不喝的,怎么气色反而变好了?” 李沐尘苦笑道:“前辈就别取笑我了。” 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三天三夜是怎么熬过来的。 自七岁上天都,经历过易筋洗髓、脱胎换骨,修行路上种种痛苦,及至后来的雷劫,但都没有这次这么难受。 这三天,他就好像是在地狱里煎熬过去的。 黑火的能量,在他的身体里像一头猛兽一样横冲直撞。 李沐尘差点以为自己死了。 好在终于熬过来了。 而且这一场劫难,把他第三重雷劫的缺陷给弥补掉了。 原本他的三重雷劫是靠乌木妾帮忙才渡过去的,肉身强度并没有追上境界。所以实际战斗力是比真正的三劫仙人要差很多的。 但现在,他的肉身在黑火的燃烧中重塑了一遍,而且效果可能比雷劫还要好。因为雷劫是天雷之力由外而向内,而黑火融入了血脉,能量是自内向外爆发,洗炼得更彻底。 不过麻烦依然存在。 李沐尘静坐在密室里,伸出手掌,意念动处,掌心便腾起了一丛黑色的火焰,形似一朵黑莲。 他用这黑莲之火轻轻触碰面前的那张桌子,桌子便瞬间消失了,连灰烬都没有一点。 这种能量十分恐怖。 关键是,它为什么没有湮灭我的身体? 李沐尘很清楚,自己的修为境界还无法掌控这东西,甚至不能理解它。 对修行人来说,无法理解的术法和能量是十分危险的。力量与境界不匹配,这是修行之大忌。 这东西现在只是在体内和他和平相处,难保将来不会再有兴风作浪的时候。 而且,有了这玩意儿,以后的雷劫怎么办? 雷劫是天罡正气,和这异世界的神秘的黑暗之能必然冲突。 这是个大麻烦。 ------------ 第766章 温文尔雅的战士 李沐尘的苏醒让大家欢欣鼓舞。 因为这次不但斩杀了新来的洛城主教和巡查天使,连北美地区大主教菲勒斯和他手下的圣殿骑士也一并被消灭,大家不需要再过躲躲藏藏的日子,洪门也从秘密据点搬出来,搬回了在洛城橙县的总舵。 人们对李沐尘视若神明。 李沐尘说:“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这次若没有殷老供奉,我可能就回不来了。” 殷老太嗤声道:“切,你厉害就厉害,别把我拖下水。谦虚是一种美德,但有时候也要学学你爹那不要脸的劲才行。” 李沐尘始终不明白殷老太为何对自己父亲的印象如此之差,难道就是因为段芙蓉? 不过他也不计较,谁叫人家是老前辈呢。而且父亲当年那些风流韵事,好像也的确有些问题,别的不说,对段芙蓉的伤害就够深的。 为了防止太阳圣教卷土重来,李沐尘又在洛城待了两天。 如果他们继续往洛城增派力量,他不能坐视不管。 太阳圣教的目标是黑火,现在黑火在李沐尘身上了,想给都给不了。 而他更不能把太阳圣教引去华夏,给家人增添麻烦。 两天后,万时均请大家吃饭,再次对李沐尘表示感谢。 “哈哈,这次太阳圣教老实了,两天来,不但洛城这边一点动静都没有,连其它地方都消停了。看来,菲勒斯的死,让他们知道,我们华人是不好欺负的。” 万时均很高兴。 洪门的眼线很多,这两天汇聚回来的消息无不在告诉他,太阳圣教认怂了。 “那是,华夏藏龙卧虎,有李公子这样的神仙出手,区区太阳圣教,算个屁!” 其他人也都开始附和,只有殷老太一直没有说话。 李沐尘通过安东尼证实了洪门消息的准确性,太阳圣教的确消停了不少,有几个原本很活跃的城市,这两天也突然沉寂起来,连日常活动都取消了。 不过安东尼给出了一个相反的判断,他认为太阳圣教在酝酿一场大事件。 李沐尘也有这种直觉。 杀死一个巡查天使和大主教而已,不可能让整个太阳圣教瘫痪。 从实力上来说,菲勒斯召唤出来的那只六翼天使才恐怖。那只是一个分身,甚至连分身都不是的幻身,如果不是有黑火,要想无伤打败这东西恐怕很难。 那它的本体究竟有多强? 还有最后遥远的虚空中出现的那双眼睛,李沐尘肯定不是自己的幻觉。 当然,不管怎么样,太阳圣教没有往洛城增派力量,李沐尘也就没有扫大家的兴。 甚至谢林道长提出要广招弟子,重振中孚观,他也没有反对。 倒是亚当有一些忧虑,他觉得中孚观的实力还是太弱了,他提出了要去华夏拜师学艺。 这种话如果出自传统道门的哪个弟子口中,一定会被认为大逆不道。 哪能当着师父的面说要去别的地方拜师学艺的? 但谢林常年在海外传道,观念相对开放,不但没有反对,反而很支持亚当的想法。 “也好,亚当,你是中孚观的大师兄,将来要接我的班,把中孚观的香火继承下去的。我们以传天道为己任,不需要有什么门户之见。没有本事,还传什么道?这次要不是李公子来,我们可就……唉,说来惭愧啊!” 谢林说话的时候一直在用眼神暗示亚当。 亚当会意,就朝李沐尘一抱拳:“李公子,我想和你学习道法,你能收我吗?” 李沐尘很佩服谢林的胸襟,尘世间这样的门派并不多见。 不过他也没想到亚当会这么直接,就上来要拜他为师。 他笑着摇了摇头:“亚当,你要学习道法,我可以和你切磋,但我不能做你的师父。” “为什么?” “因为我们是朋友呀!” 亚当微微一愣,随即开心的笑了起来。 谢林也很高兴,徒弟有这样一位朋友,那师父自然与有荣焉。 同时他也很佩服李沐尘,把亚当当朋友,这怎么算也是折节下交了。 换个思想传统守旧一点的,一定会说坏了礼节、乱了辈分。 难怪天都能屹立仙门之首,就凭这份气度和胸襟,就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李沐尘原本是想把亚当带回禾城,可是想了想,禾城不是专门修行的地方,只能在琐事中上进,虽说这也是正道,但人家毕竟是中孚观大弟子,总要回洛城,不能一直待在禾城慢慢修。 于是他想了个主意,决定把亚当送去九龙岛,交给师兄陆敬山。 另外,他打算把乔伊斯也送去九龙岛。 太阳圣教虽然暂时消停,但他们应该不会放弃对黑火的追查。现在还没人知道黑火在李沐尘身上,他们还是会追捕乔伊斯。 乔伊斯无论躲在哪里,都有可能给那个地方带来灾难。 九龙岛独立海外,岛上有师兄陆敬山这样的高手。 而且之前已经和太阳圣教起过冲突了,不在乎多一个乔伊斯。 九龙岛也算是李家的产业,李沐尘这样做也不算把祸水引给别人。 如此,洛城之行就算是告一段落。 大家也都各自散去,洪门依旧是洪门,中孚观又有了香火,来支援的华夏道门也都各自回去了。 李沐尘则带着亚当和乔伊斯去了三藩。 陈定邦因为忙于生意,已经回了申州。由顾言洲和陈家的管家留下来照顾陈文学。 李沐尘到了以后,立刻用黑火净化了陈文学灵魂中的圣光印记。 陈文学的灵魂苏醒,恢复了常态,又变回了那个有说有笑,常说自己是斯文败类的陈文学。 但是李沐尘知道,他的身体已经发生了变化。 五脏六腑都被拿出来单独洗炼过,他们原本是要把他培养成圣殿骑士的,李沐尘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选中了陈文学,但从效果来看,陈文学的身体现在的确变成了一具适合战斗的躯体,只是他还不会战斗而已。 李沐尘有点纠结,不知道是该想办法尽量帮他恢复原来的样子,还是顺其自然,顺势开发他的潜能,让他往修行路上走? 一想到曾经那个戴着金丝眼镜的温文尔雅的陈公子,变成身穿盔甲,手持阔剑的狂战士,总让人有些难以接受。 这或许是见过的几个圣殿骑士的形象太鲜明了。 想到圣殿骑士,李沐尘就又想起了殷老太太。 “她好像说过要带我去见一个故人,会是谁呢?” ------------ 第767章 故人 陈定邦得知陈文学已经康复,高兴得不得了,坐着私人飞机就来三藩接他们。 按他的意思,是想把陈文学接回申州,留在自己身边。 他是再也不放心把陈文学一个人丢在海外了,和生意比起来,宝贝儿子的命更重要。 没了继承人,生意做再大有什么用?还不是为他人作了嫁衣。 但李沐尘觉得,陈文学留在陈定邦身边并不安全,而且陈文学现在的身体还有很大的隐患,他需要接受专门的修行心法训练。 而且还有一件很让人疑惑的事情,太阳圣教为什么会针对文学下手? 如果只是为了陈家的生意,他们完全没必要把文学培养成圣殿骑士。 从这次和太阳圣教正面接触所见的情况来看,圣殿骑士的培养成本极高,在整个太阳圣教内部,骑士的数量绝对不会多。 正常来说,他们应该把陈文学吸收为秘密教徒,利用他陈家继承人的身份,不但可以掌控陈家的生意,还能在通过陈家的庞大体系,在华夏发展教众和势力。 而圣殿骑士不但培养成本高,也会让陈文学失去陈家继承人的身份,怎么看都不划算。 所以太阳圣教背后一定有针对陈文学或者陈家的另外的计划和目的。 陈定邦听李沐尘这么一分析,不觉忧心忡忡。 被一个可怕的秘密教会盯上,可不是什么好事情。作为陈家的家主,这时候就不仅要考虑儿子的安全,更要考虑家族的安危了。 李沐尘说:“伯父,也不用太担心,我想带文学去九龙岛,那里人口构成简单,还有我师兄在那里,相对比较安全。另外,文学的身体还没完全康复,九龙岛灵气充沛,很适合修养。” 陈定邦哪里会不明白李沐尘的意思,让陈文学去九龙岛跟着陆大岛主修行,这对陈家来说,可是求之不得的事情。 反正陈家跟九龙岛有生意合作,九龙岛又是李家的产业,让陈文学去那里,也算是一举多得。 陈定邦很高兴,就安排大家坐他的私人飞机一起去九龙岛。正好他也想拜会一下大岛主陆敬山。 正在这时候,陈定邦的助理来报,说外面有一位美女要见李沐尘。 陈文学很是惊讶:“咦,沐尘,你不是山里来的吗,怎么在海外还藏娇?” 他很了解父亲的这位助理,向来是个严谨的人,一般对客人只会用“先生”“女士”这样的称呼,很少会说“美女”,那只能说明,来访的人是真的美。 李沐尘也感到奇怪,这里是三藩,自己哪里认识什么美女? 陈定邦和顾言洲自然回避,陈文学却嚷嚷着要跟去看看,说是要替林曼卿监督李沐尘。 李沐尘也不拦着,就跟着陈定邦的助理来到了会客室。 会客室里坐着一个女人,一见他们进来,立刻站起来,笑道:“李公子,好久不见。” 李沐尘愣了一下,只觉得面熟,好半天才认出来。 “戴婷!”他惊呼道。 戴婷嫣然一笑:“过去的戴婷已经死了,我现在叫殷婷。” 李沐尘想起往事,不禁唏嘘。 其实两人分别的时间并不久,但世事沧桑,曾经的葛门此刻殷莺进了李宅,而瑶光俱乐部总经理戴婷却跟着段芙蓉,成了江湖飘蓬客。 戴婷本就是美女的胚子,只是过去是商业精英,身上多少带了点资本的俗气。而如今的她,江湖风雨洗去了世俗之气,气质完全大变样,难怪陈定邦的助理也要夸她是美女。 “殷婷……”李沐尘念叨着这个名字,再看她的样子,知道她已经涅槃重生,心里也替她高兴,问道:“你怎么会来三藩?” “师父让我来拜见师祖,我也是刚来不久。” “殷老前辈说要带我见一位故人,看来就是你了。” “不是,师祖所说另有其人。”殷婷笑了笑说,“我今天就是奉命前来,师祖说,她不便去见那个人,让我带你去。” 李沐尘不觉一愣,不明白殷老太有什么不便,问道:“那是谁?” 殷婷说:“你跟我去就知道了。” 李沐尘点点头,跟着殷婷出去。 “喂,你们去哪儿?我开车送你们啊!”陈文学追出去说。 殷婷回头道:“也好,路有点远,那就麻烦陈公子了。” “哪儿的话,为美女服务,是我的荣幸,哈哈哈哈!”陈文学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一本正经地笑。 李沐尘看着这家伙,很想提醒他,你的心肝脾肺肾刚刚被人挖出来洗了一遍,再这么没心没肺下去,迟早被人骗去卖了。 陈文学开着车,按照殷婷的指示,载着他们出了三藩市,一路向南,来到了一个叫做卡梅尔的滨海小镇。 车子停在一幢临海的小屋前。 殷婷下了车,在院子门口喊了一声:“宫奶奶,我是殷婷。” 院子里传来声音:“进来吧。” 殷婷才带着他们进了小院。 小院里种满了花,什么花都有,没有整齐的排布和精致的修剪,但开得很生机盎然。 花间有一张长椅,椅子上坐着一个女人。 女人满头银丝,带着墨镜,椅子的旁边还斜靠着一根盲杖。 一条拉布拉多犬趴在主人的脚边,警惕地坐起来,看着闯进花园的陌生人, 汪汪地叫起来。 “SUnny,别叫,别害怕!”女人伸手在狗的脖子上轻轻抚摸着。 狗就又趴了下去,当眼神始终盯着来人,滴溜溜地转着。 “宫奶奶,我把李公子带来了。”戴婷说。 女人的身子短暂地僵硬了一下,才说:“哦,好,原谅我看不见,手脚也不灵便,就不给你们泡茶了,屋里有饮料,渴的话,自己去拿。” 殷婷看了李沐尘一眼,然后说:“宫奶奶,你们聊吧,我去海边走走。” “哦,好好,去吧,卡梅尔是个美丽的地方,虽然我也没看见过。”女人说。 “陈公子,陪我去看看海景吧。”殷婷经过陈文学身边的时候,看见陈文学还站着不动,提醒道。 “啊,乐意奉陪。”陈文学很绅士地做了个请的动作。 两人都出去了,只剩下李沐尘,站在小小的花园里,看着对面的瞎眼女人。 “你是……” “我叫宫因洛。”女人说,“你可以叫我姥姥,准确一点的话,是姑姥姥。” ------------ 第768章 双魔血脉 “姑姥姥……” 虽然李沐尘已经猜到了女人的身份,但听到宫因洛三个字时,还是有些激动。 “我是你妈的姑姑。你妈嫁给你爸以后,我就一直待在京城照顾她。你出生的时候,我就在旁边看着。你知不知道,为了把你生下来,你妈吃了多少苦啊!” 宫因洛把头转向李沐尘,仿佛能看见他似的。 “我一直以为你死了,几个月前听说京城李家复兴,我还以为是有人招摇撞骗,直到前几天葛不白来告诉我,我才知道你真的还活着。不但活着,还真应了你爷爷的预言,成了李家复兴的希望。” “我爷爷?” “嗯,是啊,老爷子当年未雨绸缪,要把你送走。刚开始的时候,我和你妈都是反对的。哪里有比京城李宅安全的地方呢?除非送去宫家,或者送去天都。但是这两个地方,都不可能。” “为什么?” “因为宫家人并不喜欢你爸,如果他不姓李,或许会好一点。宫家不可能接受姓李的人,哪怕你身上流着宫家的血。至于天都……” “你爹就是那里的弃徒,他们怎么可能会收留他的儿子?” “什么?”李沐尘大吃一惊,“我爹是天都弃徒?” 宫因洛脸上露出一丝很奇怪的表情,仿佛在嘲笑什么。 “这件事我知道得不多,你们李家对此讳莫如深。不过你那个狡猾的爹对你妈倒是真心坦诚,什么都告诉她了。我也是听你妈说起,才知道他是天都弃徒。” 李沐尘脑中仿佛劈过闪电,很多迷雾被驱散,过去不解的事情,豁然开朗起来。 师父当年恐怕不是偶然路过才收留了自己,而是念及旧情,才终于出手相救。 可是自己在天都十三年,怎么从没听人提起过? 师父不说很正常,但师兄师姐们口中也从来没提起过半句,这口风也太严实了吧。 当然,天都向来很少提及弃徒,比如陆敬山,在九龙岛相遇之前,李沐尘就不知道自己有这么一个师兄。 不过仔细想想,陆师兄还是有迹可循的,只是李沐尘不曾关心而已。 比如师兄弟排行顺序是固定的,向师姐排行十七,杜青灰师兄排行十三,这些是不会变化的。 陆师兄排行第八,在师兄弟中入门算早的,修为也高,很受师父喜爱。后来入魔被除名,八师兄的位置就空在那里。 李沐尘也曾经问起过,只是没人回答他,后来也就忘了。 再比如二师兄,他从来没见过,也是前不久问了向晚晴才知道二师兄斩冥王分身,又去了沉光海的事。 那么父亲呢? 父亲排行第几? 李沐尘想来想去,都没有父亲的位置。 莫非父亲犯了极大的错,连位次都被取消了? 宫因洛见他吃惊的样子,说道:“你也不必惊讶,你的身世远比你想象的复杂,令你惊讶的事情还多着呢。不过,你能活到今天,并且能复兴李家,想必也已经知道一些了。” 李沐尘点点头:“是知道一些,但知道得越多,疑惑也越多。” “嗯,这很正常。”宫因洛说,“有什么疑惑就问吧,我也不知道你知道了什么,以及我能解答你什么,但我总会比你知道的多一些。” 李沐尘心中疑问重重,可是宫因洛让他问,他却一时不知从何问起了。 尤其是刚刚知道自己的父亲是天都弃徒,这突如其来的震惊,把他已经理顺的很多脉络又给打乱了。 想了半天,才问道:“我妈……还活着吗?” 宫因洛微微一愣,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难得你第一个问题就是问你娘,也算你娘没白疼你。你不知道,为了生你,你娘吃了多少苦啊!为了生你,她自废修为,千针万穴,去除魔心。” “当初,所有人都反对她把你生下来,就连你爹都反对。在爱你娘这一点上,你那个爹没得说,只是他们认识得太晚了,他在外面惹下的风流债太多,多到已经还不清了!” 宫因洛仿佛也知道有点偏题了,轻轻咳嗽一声,缓了口气。 “你娘她应该还活着。” “真的?”李沐尘有点激动,以前不管是冥仆还是元定一,说的话都不靠谱,但如果是宫因洛说出来,那可信度就很高了。 “我是说应该。”宫因洛叹了口气,“在他们没有得到秘境之钥前,他们不会杀她。” “秘境之钥?是荒泽的秘境吗?” “咦?你知道荒泽秘境?” “我去过。” 李沐尘拿出玄冥剑,靠近宫因洛。 宫因洛看不见,但显然感受到了什么,伸出手,想要摸,但在手即将接触到玄冥剑身的时候,就停了下来。 “这是什么?” “是一把剑。” “玄冥?” “是。” “你见到真龙了?” 宫因洛收回了手。 “好,你能拿到玄冥,好好好……” 她连说了一连串的“好”,不停地点着头。 “不愧是双魔血脉,看来有些预言要成真了。唉,可怜了你娘,为了你,封魔断脉,吃尽了苦头,现在看来,却是多余了。” “什么双魔血脉?什么预言成真?” “相传,只有天魔血脉,才能拿起封印的玄冥剑。而守护玄冥封印的那条真龙,只认李家血脉。” “啊?” 李沐尘当初听篾姬提到过只有李家血脉能降服真龙,但她没有说天魔血脉和玄冥的关系,只说秘境之钥在宫家人手里。 “哼,你现在知道我以及整个宫家为什么讨厌你父亲了吧?”宫因洛不屑地说,“他到滇南,花言巧语,骗走了你妈,只不过是为了和她生个孩子,拥有双魔血脉,可以拿到玄冥,从而满足他征服世界的雄心。” “拿到玄冥就能征服世界?”李沐尘看着手中的剑疑惑道。 “玄冥固然不能,但加上一条真龙,足以傲视群山,遨游四海,以你那个爹的天赋,哪怕沉光海和无垢山,也能闯上一闯了。何况,秘境之中,还有魔君与天道一战所留的遗物,据说有毁天灭地之能。” ------------ 第769章 错怪了你爹 李沐尘忽然想起了李言成说过的,李家掌握着一件象征绝对权力的东西。 会不会就是秘境中的遗物? 如果真能毁天灭地,那还真就意味着绝对的力量和权力。 当然,也可能是说那条真龙。 若能驾驭真龙,这力量也足够强大了,并不需要毁天灭地。 “玄冥是天魔所留的法器,但那条龙为什么只认李家血脉?李家和秘境,又有什么关系?”李沐尘想了半天也没想通。 宫因洛笑了笑:“你知道你们李家祖上最牛逼的是谁吗?” 从老太太嘴里说出这么一个奇怪的词,李沐尘有些不习惯。 “李世民吗?” 宫因洛却摇了摇头:“盛唐气象,贞观之治,确实也很了不起,但和你们李家那位老祖宗比起来,却差远了。” “那是谁?” “你是修仙之人,怎么能忘了道祖李耳呢!” 李沐尘大为震惊,他从未把李耳和李家祖先联系起来,毕竟李家再强也是世俗之家,李耳可是道祖老子啊! “可是……这和荒泽秘境又有什么关系?” “他是天道的化身啊!” 老太太抬起头,漆黑的墨镜仿佛透过遥远的时空看见了什么。 “唉,有些事情太久远,都是传说,真真假假的,我也说不清。就连我们宫家内部,都流传着许多不同的说法。要想知道真相,就只能去秘境里面寻找了。可惜啊……” “可惜什么?” “可惜秘境不是想进就能进的,你虽然有双魔血脉,拿到了玄冥剑,可以靠血脉气息让真龙不伤害你。但要进秘境遗迹,还是需要钥匙。而秘境遗迹之钥,究竟是什么,在哪儿,只有你娘知道。所以,你要进入秘境,就得先找到你娘。” “我听冥仆说,我娘被关在九幽之地,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你居然见到了冥仆?”宫因洛十分吃惊。 “见过他的分身,他几次诱我入魔,被我斩了。” “原来如此。都说冥仆忠诚于天魔,看来是真的。他诱你入魔,无非是想确认你的身份。不过……” 宫因洛脸上露出一丝担忧,“既然冥仆能找到你,说明你的身份已经不是什么秘密。那冥王就更能找到你,他要杀你恐怕易如反掌。” “冥王为什么要杀我?如果我真是天魔转世的话。” “呵呵,你是因为年轻啊,还是因为在昆仑修行果真心无邪念?”宫因洛冷笑道,“冥王现在是沉光海之主,统御整个冥界。做惯了大哥,你让他再当回小弟,可能吗?不过,我倒是很奇怪,他竟然到现在都没有动手!” 李沐尘想了想说:“二十年前,李家出事的时候,冥王分身上了天都,被我二师兄斩灭在天路之上,或许是因此而不敢再出冥海……” “哦?竟然有此事?”宫因洛显然不知道这件事,有些震惊,“嗯,这就印证了我的一些猜想。二十年前李家灭门,应该就是冥王一手策划的。如果这样的话,或许有些事,我错怪了你那个爹。” “错怪我爹?” “嗯,二十年前的事,想必你也已经知道一些。因为你娘的身份,正道十大门派联合讨伐李家,魔门暗中煽风点火,企图借刀杀人的同时,再把这些正道中人一网打尽。但你要知道,当时的李家有多强!你娘是魔教圣女,你爹是天都门下,而且是道祖血脉亲传,有他们两个人在,谁敢动李家?” “那时候,你娘刚刚去除圣女魔心,自废了一身魔功。李家的全部依靠,就在李云华身上。可偏偏在出事前的三天,他法身出游,只留一个分身在李宅。结果就是李家被灭了门,你娘被抓走。幸亏你爷爷会一手筹策之术,看到李家有凶兆,提前做了安排,把你送了出去。” “只留分身?那他真身去了哪里?” “我也很奇怪,所以那天我就跟了去。过去他也常常分身出游,无非都是些风流韵事。有一次我也是跟踪去,被我撞见了,他还恬不知耻地说,‘我与凌烟真心相爱,她会懂我的’。你说说,你这个爹,是不是无耻至极!” 宫因洛说着说着有些愤怒起来。 “不过话说回来,他这个人,不要脸是不要脸,但也算光明磊落,从不欺瞒。要不然,以我的本事,不可能跟踪得了他。他是不屑于躲我,更不屑于编瞎话。我回去告诉你娘,谁知你娘的魂儿已经被他迷住了,还帮他说话,说什么情债也是债,该还当还,只有清了旧债,此生才能相安。唉……” 宫因洛叹了口气,继续说道。 “平时分身出去风流也就罢了,那天居然分身居家,法身出游。我气不过,就跟了去。谁知跟到半路,他忽然出现,呵斥我,叫我不要跟着。我是凌烟的姑姑,是长辈,被他这样呵斥,心里自然不爽,当时就骂了他一顿。他也不还嘴,就任由我骂,等我骂完了,他就走了,说赶时间,先走一步。还说了我一个地址,让我还想跟的话,就去那里找他。” “我当然要跟,我要看看他是和哪个狐狸精约会。就按他说的地址找了去,结果那里什么都没有,这地址就是假的。我气得不行,就打算回李宅,把事情告诉你娘。可等我回去,才发现,李家已经没了。” “我一直以为,你爹是风流快活去了,连家都不要了。现在想想,他很可能是被调虎离山了。而且,他显然知道什么,让我扑空一场,却是救了我一命。” 宫因洛脸上露出一丝懊恼的神色。 “姑……姑姥姥……” 李沐尘对这个称呼有些不习惯,一说这三个字,总能想起篾姬那邪魅的样子。 “那后来发生了什么?您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是谁伤了你?” “叶羡林。”宫因洛说,“哦对了,他有个伪装的身份,月仙凌,王屋派的掌门,也和你爹有着扯不清的关系。一想起这个男不女的家伙,我就恶心得要死!” ------------ 第770章 最可恨的人 “月仙凌……”李沐尘大感惊讶,“她……他是个男的?” “哼!他本来是男的,只因练一种魔功,走火入魔,才变成了不男不女的样子。人们不知道,称他为‘月仙子’,他还坦然接受。更可笑的是,时间久了,他竟然真把自己当女人了,还看上了你那个风流的爹,把你娘视为情敌。” 宫因洛一边说,一边皱起了鼻子,仿佛置身于海港的鱼市,闻到了刺鼻的腥臭味。 “可是……王屋是名门大派,怎么会收一个不男不女的人入门,还当上了掌门?而且,王屋不缺道法传承,他又何必付出这么大代价去练什么魔功?” 李沐尘百思不得其解。 宫因洛沉默了一会儿,说:“我实在不愿提起这个人,但不提好像又不行,唉,此事还得从头说起。你应该知道魔教的五行香火传承和魔门五使吧?” “知道。”李沐尘点点头。 “叶羡林就是魔门五使之一,传承自魔教的青木堂。自圣教分崩,五行堂就慢慢演变成了在世间隐秘传承的五个分支,其使命,就是等待天魔转世,重兴圣教。所以五脉传承当中,都有圣女一职……” 宫因洛说到这里停了下来,侧耳倾听。 “咦,你好像一点都不惊讶,难道你已经知道了宫家也是五脉分支之一?” “我在药仙谷找到过一幅画,那画像上的人……真美!”李沐尘拿出画册,才想起宫因洛看不见,便说,“这幅画底下写着小字,【秘境守护使、圣土令执掌者、玄黄圣女宫月容之仙颜】。我就猜到,宫家就是魔门五行堂的黄土堂。” “什么?”宫因洛吃惊道,“你去了药仙谷?那篾姬呢?” “被我杀了。” “杀了……” 宫因洛身体轻轻一震,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果然是报应不爽,篾姬啊篾姬,你怎么样想不到,自己有一天会死在凌烟的孩子手里吧!哈哈哈哈……” 李沐尘愕然看着宫因洛,不明白她为何如此失态。 从她的声音里听出来,她并不完全是高兴,放纵的笑声并没有多少快乐,反而有那么一丝凄凉。 李沐尘没有说话,就在一旁静静等着。 宫因洛笑了一会儿,戛然而收,带着一声沙哑颤抖的尾声。 “你猜得没错,宫家就是五行堂之一。宫者,中央之地,神之居所也。宫家的姓也是这么来的。五行土在中央,我们宫家,正是圣土令的执掌者。” “篾姬很小的时候,就被指定为圣女传承者,家族里也一直把她当圣女来培养。我和她虽是姐妹,却仿佛活在两个世界。” “可能也正因如此,她变得高傲孤寡,蔑视一切,甚至家中的长辈,她也不怎么尊敬。后来你母亲出生后,无论才貌智慧,都不输给她,尤其是悟性和修为进境,更是超过了她。族中长辈就把你母亲也定为了圣女之选。篾姬就千方百计,使出了许多阴招,想要害你母亲。好在你母亲聪慧过人,数次挫败她的阴谋,并最终成为了新一代天魔圣女。” “篾姬不思己过,始终认为是你母亲抢了她的圣女。她表面服从,暗地里和苗疆巫蛊教派勾连,钻研蛊毒之术,酝酿了一场针对整个宫家的大灾难,目的就是为了杀死你娘凌烟。可是她忘了,圣女不是家族内选出来的,而是天选之人。天选之人,哪有那么容易死?” 宫因洛没有再说下去有关篾姬的事,大概是念及旧情,毕竟她们是亲姐妹。 李沐尘也就没有追问,反正篾姬已经死了。 “那么说,魔门五使当中的巩仙,其实就是我妈?”他问道。 宫因洛叹了口气:“也可以这么说吧,巩仙其实是宫仙之误。但五行使者是要行走江湖的,所以历代圣女也都有替身。你母亲的替身,原本是篾姬,但她鬼迷心窍,非要取代你母亲,自己做圣女。后来这差事就轮到了我头上。所以,你说的巩仙,其实是我。” “原来如此。” “说回叶羡林吧。”宫因洛似乎不太愿意回忆太多宫家的事,“李家出事之后,我就开始调查,终于查到了他是当晚李宅血案最大的凶手。我就找到了她,质问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叶羡林根本不怕我,当着我的面,公然承认他喜欢你父亲,恨你母亲。而且他还真把自己当成圣女了,认为凌烟不够资格做天魔圣女。我就嘲讽他,说你一个男人,生不出个猴子来,怎么做圣女?结果惹得他大发雷霆,把我抓起来,废了我的修为,百般折磨。后来葛门门主葛不白把我救了出来。” “说起来,葛不白救我也不是偶然。他是为了石门段家的事,追踪我的踪迹。巧合的是,石门段家灭门,也是叶羡林干的。他不但恨你母亲,也恨一切和你父亲有瓜葛的女人。段芙蓉曾是你父亲的未婚妻,李家和段家有婚约。叶羡林就毁了段芙蓉的容貌,还去石门把段家上下一家老小杀了个干净。” “听到这里,你是不是觉得这个叶羡林很可恨?你是不是有些愤怒,想一巴掌拍死他?呵呵……” 宫因洛冷笑了两声。 “你有没有想过,你那个爹,才是最可恨的人!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以他的本事,杀一个叶羡林很难吗?可他就是放任不管。” “为什么?”李沐尘也十分不解,他不相信自己的父亲会对一个不男不女的人有情。 “哼,因为他是个极度自私的人!他根本不关心这些,他的心里,只装得下他自己,只有他自己的理想才是重要的。” 李沐尘一时愕然。 虽然从没见过自己的父亲,但也很难接受父亲是个这样的人。 “可是,他是真心爱我娘的吧?” “嗯,这一点我承认。如果不是这样,我也不可能在李家待着。当然,你爷爷是个好人,也是个有大智慧的人。” 李沐尘皱起了眉头。 事情越来越清晰,但也慢慢变得和自己想象的不一样起来。 “如果我爹当天是被调虎离山,那调他离开的人会是谁?叶羡林吗?” “呵,那你可太高看姓叶的了,也小看你爹了。凭叶羡林,根本使唤不动你爹。你刚才不是说冥王分身上天都了吗?冥王既然动了,陆西夫没有理由不动。” ------------ 第771章 雄心何处泯 “陆西夫?” “冥王上天都,意图很明显,就是阻止天都派人下山保护李家。但这样肯定不够,因为李家还有一个李云华。” 李沐尘原本还有一个想法,父亲会不会就是传说中的二师兄? 因为到目前为止有几条信息非常吻合这个猜测。 首先在冥王上天都之前,二师兄一直在外云游,很少回天都。 而那一天,二师兄突然回来了,父亲却法身离开了京城,时间上相当吻合。 第二,二师兄斩冥王分身之后就去了沉光海。而在白山地下秘境,冥界守门人阴无邪说李云华入了黄泉,去了冥界。 另外,查娜丽的师父大马神女法蒂玛得知二师兄列乘风去了沉光海后,就毅然抛下一切追去,几乎连后事都交待好了。可见二师兄也是个多情之人,这和父亲四处留情的情况很像。 这么多巧合,不得不让人怀疑,两个人其实就是一个人。 当然,这里面也有很多不合理的东西。 比如辈分问题。 如果二师兄真是自己的父亲,师父照理是不会收自己为徒的,而是应该拜在大师兄门下才合理。 另外,向师姐说二师兄痴迷剑道,连师父所传的玄天大道都不屑一顾,一心要以剑正道。这样的人,不应该是四处留情的人。碰到叶羡林之流,一剑斩了才正常。 就在这时,宫因洛突然说了一句话,让李沐尘一激灵。 “当然,也不一定是陆西夫,冥王手下还有十殿阎罗、无常恶鬼,随便跑出来一个,就够你那号称云华真人的爹应付一阵了。” “云华真人……” 李沐尘脑子里嗡一下。 师父云阳子,也叫云阳真人。 父亲难道和师父同辈? 这就太离奇了! 因为上一代天都仙人,除了师父还在掌教,其他人都已经进了万仙剑阵。 这也是天都弟子的最终归宿。 一入万仙阵,才算完劫归仙,与天道同在。 宫因洛不知道他在想这些,继续说道: “冥王在沉光海、陆西夫在无垢山、原始女巫在玲珑岛,这是圣教初创时,天魔身边最得力的三个人。如今他们各掌一方世界,他们三个,肯定都不希望天魔转世成功。但李家灭门时,只有魔教旧势力异动,玲珑岛和无垢山的势力并没有出现。所以整件事,冥王是主谋的可能性最大。” “魔教的旧势力都在冥王手里吗?” “不错,圣君陨落后,圣教演变为魔教,虽然还打着天魔的名号,但实际掌教者,已经是冥王了。魔门五使,包括宫家,一定程度上,都受冥王的控制。只是宫家因为守护荒泽秘境的原因,受其节制相对少一些。” “陆西夫和原始女巫在凡间也有势力分布?” “原始女巫不清楚,或许有一些隐秘传承吧。至于陆西夫……呵呵,你一直在打交道的太阳圣教就是他培育起来的。圣光会的光明之神就是陆西夫,西方人叫他路西法。” “真是他!” 虽然也做过这样的猜测,但李沐尘还是有些惊讶。 “圣光会的术法以召临和降咒为主,和玄门体系完全不同,没想到陆西夫和路西法竟然真的是同一个人。” “呵呵,这你就错了。你们天都号称万仙之宗,难道还不知道法无定法?丹道炉鼎、服食饵药、铅汞符咒,乃至于房中之术,不都是从古法演变而来的吗?召临之术,其实更接近原始巫道。” 李沐尘点了点头,忽然道:“姑姥姥,我先给你把伤治好吧。” 宫因洛一愣,笑着摇头:“算啦,都这么多年过去了,该痛的都痛过,该苦的也都苦过了。我身上的伤,我自己知道。你们天都有仙术仙药,当年从你爹那里我也见识过,很是神奇。你能治好我的伤,却也不能恢复我的元气。你有这个心,我就很高兴了。” 李沐尘神识扫过宫因洛的身体,微微皱眉。 叶羡林当初下手极重,毁掉了她的根元。正如她自己说的,能治好,也只是变成一个普通人,不可能再恢复修行了。 “但我至少能把你的眼睛复明。”李沐尘说。 宫因洛身子微微一震,脸上僵了一下,隔着墨镜,仿佛在出神地看着什么。 对于一个瞎子来说,看见光明是多么大的吸引力啊? 然而,宫因洛却再次摇头。 “复明又如何?世界还是那个世界,天道还是那个天道,你能长生不老,但你还能换个天道吗?就连当年的圣君,与天道一战都败了啊!” “现在的我,什么也看不见。看不见美好,也就看不见丑恶。这样也挺好,没有什么烦恼。何况……” 她的声音低沉起来。 “宫家没了,我还能去哪儿?” “宫家真的没了?”李沐尘一直以为宫家是找地方躲起来了。 “没了!和李家一样,被灭了门。”宫因洛苦笑了两声,“李家还有你这样一根独苗,还能复兴家族。宫家却只剩下我一个瞎老太婆,就只有你那个生死未卜的可怜的娘了。” “还有我!”李沐尘说,“我身上流的也是宫家的血!告诉我,宫家是怎么没的?是被谁灭的门?我去报仇!” 宫因洛脸上露出一丝欣慰:“你有这份心,我就很欣慰了。但是宫家的这个仇,你报不了。” “为什么?你告诉我,是谁?不管是冥王,还是陆西夫,不管是沉光海,还是无垢山,总有一天,我会杀过去!” 李沐尘莫名升起一股雄心来。 宫因洛却还是摇头。 “既不是冥王,也不是陆西夫。” “那是谁?到底是谁?!”李沐尘差点吼出来。 “是天都。”宫因洛说。 ------------ 第772章 平静度余生 “不可能!” 这是李沐尘的第一反应。 宫因洛叹了口气,伸出手,朝着李沐尘站着的方向摸索着。 “孩子,过来,让我摸摸你的脸。” 李沐尘走上前,靠近她,在她面前蹲下来。 宫因洛的手触及李沐尘的脸上的皮肤的时候,轻轻颤了一下。 “真好,是凌烟的孩子,我看不见,但我能感觉出来,你像你娘,不像你爹。唉,孩子,你也是个可怜人啊!” 宫因洛的手抚摸他脸庞的时候,让他有一种亲切感。 这种感觉只存在于童年时那遥远而模糊的记忆中。 李沐尘想起了友全爷爷。 看着眼前戴着墨镜、身体已空、根基已毁的老太太,一丝莫名的悲伤在心底升起。 他第一次发现,这人间也许并没有想象的那样美好。 一个不美好的世界,值得自己去守护和期待吗? 他抬头看向天空。 天道就在那里。 天底下的一切,都要遵循天道的规则。 当然,修行除外。 修行本就是件逆天的事。 但可笑的是,修行人常挂在嘴边的口号却是“替天行道”。 “我知道这让你很难接受。”宫因洛叹道,“其实也没什么,事情都过去了。宫家没了就没了,守着那点古老的东西,东躲西藏,谨小慎微,这样的家族,存在又有什么意义呢?如果你不出现,这些事我肯定带进棺材里,不会再和人说了。” “姑姥姥,你怎么确定是天都?”李沐尘问道。 “我查过,在出事前,滇黔桂一带有好几家玄门宗派都收到了天都令,要他们到苗寨附近集合。之后不久,京城李家出事,宫家寨也几乎一夜之间消失了。” “这也不足以说明是天都灭了宫家吧?” “时间太巧了!”宫因洛摇头道,“苗疆一带,除了宫家,还有什么值得动用天都令呢?篾姬当年联合苗巫搞出个五毒教,也不过来了一位姓陆的天都仙人,就把五毒教给灭了。” 李沐尘总觉得这里面有蹊跷。 李家出事的时候,冥王上山了。 冥王是为了阻止天都派人去救李家。天都连李家都不救,怎么又会去灭了宫家呢? “接到天都令的门派有哪些?” “春城真庆观、镇远青龙寺、九嶷山圣象洞、云台山云台道院。我查到的就这些,也许还有别的,非我所知了。” “云台道院……” 李沐尘听到这个名字,就想起了那个可爱的小道童青崖。 “我记住了,这件事我会去查清楚的。” 他是天都弟子,身上就带着天都令,以这样的身份,去这些门派一问,立刻就会真相大白。 宫因洛叹了口气:“唉,你若问出来,真是天都所为,你打算怎么办?” “我……” 李沐尘一时愣住。 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从血脉亲缘来说,宫家是母亲的娘家,是自己的近亲,被人灭了门,当然要报仇。 可从感情上来说,自己是天都弟子,师父养育了自己十三年,教玄门正法,赐法器令牌,山上的师兄师姐也都对自己很好,要和他们刀兵相向,那是想都不敢想的事。 “孩子,听我一句劝,先把这些事放下吧,这个仇不是你能报的。”宫因洛说道。 “不!”李沐尘坚定地说,“我会查清楚的,不为报仇,只是为了真相。我必须知道,我苦苦修行,究竟是为了什么?” “你这个孩子,和你娘一样执拗。你娘当年就说过和你一样的话,她说她必须弄清楚,所谓的使命究竟是为了什么,是对还是错。后来她怀上了你,坚决要去除魔心,才肯把你生下来,就连你爹都劝不住。” “去除魔心……” 李沐尘喃喃念了一句,心中闪过一丝光。 母亲选择去除魔心,是为了防止生下的孩子染上魔魂。 那么说,她虽为魔教圣女,身负接引天魔之责,但她却不希望天魔降生? 这样一想,李沐尘心里便好受了些。 “姑姥姥,我带你回华夏吧。” “回华夏,我又能去哪儿呢?” “京城李宅旁边的宅子我买回来了,那本来就是您的房子,我会让管家恢复以前的样子。您可以住那里,也可以住李宅。或者,您跟我去禾城,那里的空气更好些。” 宫因洛摇了摇头:“我去干什么呢?京城终究不是我家啊!” “那咱们去苗寨,我可以投资恢复宫家寨,建得和以前一模一样。”李沐尘说。 宫因洛沉默着,头微微仰起,墨镜对着远方。 “你听,海浪的声音!” 李沐尘才注意到,远处的确传来哗哗的海浪声。 “这里每天都能听到大海的声音,大海能让我释怀,让我平静,就这样挺好。我不想再回忆起从前,如果你不来,很多事我都快忘记了。” “你走吧,不用来看我,我一个瞎老太婆,不值得惦念。” 李沐尘愕然,老太太这是下了逐客令了。 不过他能理解老太太的选择,回李宅或者宫家寨,对她来说,除了伤心,什么也找不回来。 他心里有一点难过,默默地站起来,转过身,朝花园门外走去。 即将离开的时候,他听见老太太说:“如果找到你娘,就回来告诉我一声。” “嗯!”李沐尘用力地点点头。 …… 离开卡梅尔小镇,回到三藩,李沐尘整理了一下思绪。 他知道,无论事情变得多复杂和扑朔迷离,心都不能乱。 心越乱,越着急,就越容易掉进陷阱里。 三劫之后,他已经越来越明白,心性的重要性。 相对于力量,心性的修炼要难得多。 冷静下来之后,李沐尘立刻计划好了眼下要做的几件事。 首先是把陈文学和乔伊斯送去九龙岛,顺便问一下陆师兄关于天都的事。 二十年前天都发生了什么,陆师兄自然不知道,但他入门早,天都的一些往事他肯定知道,比如和师父同辈的云字辈有哪些人,有没有一位云华真人? 这件事办完后,就去王屋,找到月仙凌,把事情问清楚,然后杀了他。 月仙凌,也就是叶羡林,应该知道很多事情,找到了他,大概能弄清楚事情大半的真相了。 解决掉叶羡林之后,就去一趟云台道院,问问当年天都令的事。 如果宫家的消失真的和天都有关,李沐尘准备回天都问问清楚,他相信,师父会给自己一个交待的。 而要把母亲救出来,凭自己现在的力量是做不到的,这件事,也得借师门之力,就是不知道师父会是什么样的态度。 ------------ 第773章 真海妖 陈定邦用他的私人飞机把他们送到了九龙岛。 事先已经得到消息的陆敬山亲自到北岛新建成还没有正式投入使用的小型机场迎接。 “十三师兄和向师姐呢?”李沐尘问道。 “哦,青灰和晚晴同时接到了师门急讯,要他们回去。我原本以为你也走了呢!”陆敬山说。 说起杜青灰和向晚晴,陆敬山十分高兴,一路上絮絮叨叨和李沐尘说了半天。 “唉,青灰师弟随身还带着天都的仙酿,我已经一百多年没闻到那个味道了,这一次真是喝了个过瘾啊!” 两人有说有笑,到了岛主之家。 李沐尘把陈文学和乔伊斯的事说了。 陆敬山爽快地答应下来。 “太阳圣教在我岛上犯下滔天罪行,九龙岛上下早就和太阳圣教不共戴天了。你放心,人就放在我这儿。他们有担子就尽管派那鸟天使来,来一只我斩一只!” 自从恢复修为重破先天后,陆敬山的自信心大增。 尤其是李沐尘上次来过后,帮他分析了师父云阳子虽然废了他修为,但并没有完全放弃他,这让他又看到了重回天都的希望。 这次杜青灰和向晚晴来九龙岛,更是让他高兴得不得了。 当然,这件事他最感谢的还是李沐尘。 李沐尘知道陆敬山的修为本来就很高,被废之后,重新踏入修行是件非常困难的事情,但他现在已经重破先天,最难的一关已经过了,后面的路会越来越顺,应该很快就会回到以前的实力。 但这次在北美和太阳圣教深入接触之后,李沐尘不敢再对这个教派掉以轻心。 “师兄,还是小心为妙。” 他把在北美的遭遇简单说了一遍。 陆敬山神色凝重起来:“师弟你放心吧,如果真有什么事,我会第一时间通知你的。” 李沐尘点点头。 陆敬山就让人带陈文学和乔伊斯分别安排住处去沐浴休息,等晚饭时间再一起吃饭。 只剩下了他们两人,李沐尘才聊起师门的事情。 “师兄,我入门晚,对天都过去的事情知道得太少,上次要不是跟着宁岛主来九龙岛,又碰上太阳圣教那档事,见到你使出万仙剑气,我还不知道我有你这么一个师兄。” “嗐,我是弃徒,你不知道很正常。按理说,我的名字应该从天都弟子名录上除去才对。” 李沐尘说:“师父没把你除名,可见师父还是认你这个徒弟的。” 一说起师父,陆敬山立刻变得严肃起来,恭恭敬敬地对着西方遥遥一拜。 “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不管他老人家认不认我这个徒弟,他始终是我的师父!” 李沐尘心里也颇受感动。 “师兄,跟我讲讲天都的往事吧。” “往事?”陆敬山一愣,“你想知道什么?” 李沐尘说:“我在天都十三年,除了修行,好像就没干别的,很多事情都不知道。就连二师兄,我都没见过面,直到上次问向师姐,才知道二师兄越来这么厉害。” “别说你了,我当年都不常见到二师兄。他是个天才!真正的天才!一雷渡四劫,试问还有谁?就连师父都说,二师兄的天赋自昆仑开辟以来都是少见的。” “那师父呢?”李沐尘惊讶道。 “哈哈哈哈!”陆敬山大笑,“三岁悟道,五岁指接第一道天雷,七岁入万仙剑阵……那就是我们的师父啊!” “反正在我心里,师父是古往今来第一人!” 陆敬山的脸上满是崇敬之情。 “这些事,是师父自己说的吗?” “当然不是,师父从来不说这种话,我也是听师兄们说的。” “师兄,咱们师门和师父同辈的云字辈的人你见过吗?有没有一个叫云华真人的?” “没有。”陆敬山摇头道,“因为咱师父太厉害了,他很小就被师祖确定为天都掌门人,自他之后,师祖就不再收弟子,所以云字辈的人数特别少。等师父接任万仙掌门,执掌天都之后,其他云字辈的人就都跟随师祖进万仙阵了。至于云华真人,我也没听说过。” 李沐尘略感失望,看来在陆师兄这里是了解不到更多了。 “你怎么会问这个?”陆敬山感到有些奇怪,“你若对天都往事感兴趣,何不直接去问师父?或者问问大师兄,他入门早,或许见过那些师叔伯。” 李沐尘点点头,也只能如此了。 二人又聊了一会儿,始终不见纪广莱和宁凤全。 “咦,二岛主和三岛主呢?”李沐尘奇道。 “哦,这段时间和东瀛的一帮海上浪人起了冲突,他们受了点伤,在养伤,没什么大碍。”陆敬山说。 李沐尘知道陆敬山嘴上说没什么大碍,实际情况恐怕很严重。 陆敬山也是天都弟子,医道修为不会低,一般的伤,早就被他治好了。 “师兄,我去看看他们吧,我身上还有一些灵药。” 陆敬山想了想说:“嗯,也好,我这百年,一心恢复修为境界,医术方面荒废了,你的医术高明,或许能帮他们早点康复。” 就带着李沐尘来到了岛上的医院。 虽然是岛主,但纪广莱和宁凤全并没有使用特权,甚至连单独的病房都没有,就在一间普通病房里。 一间病房里六张床,纪广莱和宁凤全占了两张。 另外四张床上有两张空着,另两张也躺着两个病人。 护士正在给病人换吊水,纪广莱和宁凤全正在和另外两个病人聊天。 “广莱,凤全,你们看谁来了!” 陆敬山推门进去,往旁边一让,露出身后的李沐尘。 纪广莱和宁凤全一见李沐尘,喜出望外。 “李公子,您来了!” 另外两张床上的病人也和陆敬山以及李沐尘打招呼。 这两人是岛民,上次李沐尘来的时候,岛上的人几乎都见过他了。 他们并不因为见到了大岛主而慌张或者兴奋,就是很平静的招呼,仿佛见到隔壁老王一样。 九龙岛的这种平等氛围让李沐尘很欣赏。 纪广莱和宁凤全挣扎着要坐起来,李沐尘连忙上前阻止。 神识扫过他们的身体,他微微皱起了眉头。 “你们怎么受的伤,这不像是人打的?”李沐尘说。 “李公子明鉴,的确不是人打的,是海妖。”纪广莱说。 “海妖?”李沐尘立刻想起了上次在九龙岛被太阳圣教变成海妖的那些可怜女孩,“又是太阳圣教?” “不,不是那种。这次是真海妖!” ------------ 第774章 天照大神的使节 “真海妖?” 李沐尘觉得有点奇怪,海上有妖很正常,但上次来九龙岛,周围几百海里内的海域都查探过,并无妖气。 而且妖类十分敏感,会远离人迹。 九龙岛现在发展很快,航线贸易都开辟起来,往来船只很多。 又有陆敬山这样的高手在岛上修行,一般妖类绝对不敢靠近。 “是这样的。”纪广莱说,“岛上的渔民说有几条东瀛的大型捕鱼船在我们附近的海域出没,我就和凤全一起出海去看。” “到了海上,果然有几条大船。其中最大的吨位应该超过两千吨,绝不是普通的渔船。我们就靠过去和他们交涉,表明这是九龙岛的海域,让他们返航。那些东瀛浪人态度很强横,交涉过程中起了冲突。” “原本想着几个浪人渔夫而已,我都不屑出手,谁想到,他们的船员个个都是高手,我和凤全同时下场,也只不过稍占上风。可就在这时候,海上忽然传来一阵美妙动听的歌声,接着就起了风暴,四周涌起惊涛骇浪。” “我看见浪尖上有一个人鱼的身影,那歌声就是人鱼唱出来的。我敢肯定,那不是幻觉,确确实实,就是传说中的美人鱼。” 纪广莱说完,宁凤全补充道:“我可以作证,如果出现幻觉,我们两个人看到的东西不可能是一样的。刚才我们还把经过和所见互相对了一遍,就连听到的歌声的曲调都不差的。” “那后来呢?你们怎么受的伤,又是怎么回来的?”李沐尘问道。 “唉,说来惭愧。”纪广莱喟叹道,“我俩枉城宗师,居然在风浪中晕了过去。在海上厮混这么多年,第一次晕船,说出去怕是要被人笑死。要不是大哥出海来救,李公子就见不到我们了。” 陆敬山说:“我找到他们的时候,他们都晕倒在甲板上,船就在海上漂着,所幸没有人员伤亡。不过他们说的海妖,我也不敢确定真假,所以刚才未和师弟说起。” 李沐尘点点头:“我相信两位岛主所见是真,你们身上并没有伤,只是心脉紊乱,气海瘀滞,真气无法循环。我想,这很可能是和那海妖的歌声有关。你们现在心里是不是还常常想起那曲调,犹如歌在耳旁?” 纪广莱和宁凤全同时连连点头:“对对,就是这样。我现在一闭上眼睛,就看见那美人鱼坐在我面前,对着我唱歌,哎呀,这叫难受……” 李沐尘笑道:“鲛人擅媚术,能惑人魂魄,摇人心旌。不过我听说鲛人胆小,向来见人唯恐避之不及,二位岛主居然能见美人之面,还能日日听其声而销魂,这可是莫大的福分呢!” 纪广莱老脸一红:“李公子莫取笑我们了!” 陆敬山道:“师弟,你有什么法子救他们就赶紧施展出来吧。” 李沐尘说:“其实这病不用治,这是你们由武入道的机缘。” “怎么说?”三人同时一愣。 李沐尘笑了笑,问道:“我先问一下,和二位岛主同行的应该还有岛上别的兄弟吧,他们情况如何?” 陆敬山说:“这也是我感到奇怪的地方。我找到他们的时候,都昏迷在甲板上,救回来以后,其他人陆续醒了,也就没事了,唯独他们两个……” 李沐尘说:“这就对了。因为其他人不会武功,或者武艺平平,而他们两个已经到了宗师,尤其是二岛主,入宗师境界多年,武道一途往前走就是铁壁挡路,无处可去。金陵的朱啸渊曾经和我说过,他入宗师百年,到头来只剩绝望。但其实,由武入道并不难,就像一层窗户纸,捅破了就没有什么稀奇。” 纪广莱和宁凤全一脸激动,急道:“怎么捅破?” 李沐尘笑道:“这层窗户纸,外人捅不破,只能由自己捅破。” “自己捅?” “对,自己捅。关键就是你们的道心。所谓捅破,就是道心生不生得出来的问题。习武和修道,都是在改造我们的身体,区别在于,习武的人不讲心性,武者起于战场,以杀为本,最多就是侠之大者,以杀止杀,所谓武德。而修行入道,就要放下一切,包括过去对武道的执迷。你们现在被海妖之歌侵入灵魂,心脉乱,气海闭,正是放下一切的好机会。” 纪广莱和宁凤全听得似懂非懂。 “道理我们明白了,可我们应该怎么做?” 陆敬山哈哈笑道:“我师弟已经说得够多了,你们两个呀,要是还不明白,那就是与道无缘了。” 纪广莱和宁凤全对视一眼,好像懂了,又好像什么都没懂,反而多了更多的问题。 不过大哥发话,他们也不敢再问,只能谢过李沐尘,提心吊胆地各自思索,生怕自己与道无缘。 恰在这时,有人来报,说有东瀛使节来,要见岛主。 陆敬山一皱眉:“他们有没有说什么身份,为什么事而来?” “什么事不清楚,但那人自称代表天照大神皇帝陛下而来。” 陆敬山一愣,这是代表整个东瀛来的了? 他微微一笑,拉起李沐尘。 “走,师弟,咱们去接见接见这位天照大神皇帝陛下的使节,看看他狗嘴里能吐出什么象牙来。” 李沐尘跟着陆敬山去到北岛。 原本是该去专门接待贵宾的会议中心的,但陆敬山却拉着李沐尘来到了码头广场,又让人搬了两把椅子,还弄了两把黄罗伞,就摆在广场的牌坊底下。 李沐尘和他一人一把椅子坐好,头顶是擎开的黄罗伞盖。 牛日天扛着一把大枪,威风凛凛地站在道旁。 自他以下,两排保安呈雁行排开,留出中间一条道路。 李沐尘不禁觉得好笑,这排场虽然有点不伦不类,但的确是很有些气势。 东瀛的船在码头停靠,船上的人下来,为首的一个矮矮瘦瘦,不过走路挺着胸膛,脸上写满了傲气。 他们跟着岛上的引导人员阔步走来,到了广场,看见那个排场,似乎有些发懵,停顿了片刻,才继续行路。 因为陆敬山所在的位置是在高处,下面有几十级台阶,所以很有种居高临下的感觉。 到了近前,东瀛使节正迈着台阶走来,牛日天忽然把肩上的长枪往地上一拄,大喝一声: “阶下何人?报上名来!” ------------ 第775章 不斩来使 这一声喝差点把李沐尘给逗乐了。 一群东瀛人被牛日天一声喝吓了一跳,都停下来,只有为首的那个,面不改色,昂首挺胸,走上台阶来。 “鄙人小山泉,代表天照大神皇帝陛下和御手洗剑阁大人,出使九龙岛,请问,哪位是陆岛主?” 小山泉朝并排坐在椅子上的陆敬山和李沐尘看了几眼。 “我就是。”陆敬山说,“你有什么事?” 小山泉朝两旁看了看,发现没有他的座位,皱眉道:“我是上国来使,你们在这样的地方接见我,是不是太不礼貌了?” “上国来使?”陆敬山冷笑道,“小小东瀛,什么时候成了上国了?来的都是屎倒是真的。” 李沐尘忍住没笑。 他知道,陆师兄百年前下山,亲身经历了那场席卷大半个世界的战争。 虽未亲见,但也能想象,陆师兄和东瀛剑士之间一定有过无数次生死搏斗。 也正是杀戮过重,又见人间惨象,陆师兄才会走火入魔,最终被师父废了修为。 所以对东瀛人的态度,陆敬山是不可能好的。 小山泉脸色变了变,冷哼一声:“都说九龙岛正在开发,是理想的投资港。哼哼,看来传言终究只是传言,此地虽占尽地利,汇聚千里海域之灵气,奈何管理的人不行,无才又无德,总是发展不起来的。” “你在说你们东瀛吧?”陆敬山不屑道,“东瀛本是好地方,奈何非人所占,总干不出人事来。说吧,你今天来又是什么狗屁倒灶的事?” 小山泉面现怒气,正想着怎么反驳。 忽听旁边的牛日天大喝:“说!” 小山泉气得不行,但又不能和一个扛枪的保安计较。 他顿了顿,平复了一下怒气,上前一步,说道:“我不是来和你商量的,我是来通知你,东瀛国会已经通过了议案,决定收购你们的九龙岛。” “什么?” 陆敬山被气笑了。 “你再说一遍,通知我什么?” “东瀛国会议案,收购九龙岛。这次收购将由我们共生株式会社经办,由我全权负责。收购的细节你可以和我谈,不过我很忙,所以你最好能把要求一次性提出来。” “哈哈哈哈!”陆敬山大笑不止,“你们什么狗屁国会议案,收购九龙岛,你们问过我的意见了吗?你觉得我会卖给你们吗?” 小山泉很淡定的样子,笑了笑,说:“陆岛主,你放心,我们会给你一个满意的价格。这个价格绝对会让你无法拒绝。” “狗屁!”陆敬山突然大怒着站起来,指着小山泉的鼻子骂道,“癞蛤蟆做梦吃天鹅肉呢吧!告诉你,不可能!我就是把岛给沉了,也不可能卖给你们东瀛人!” “陆岛主,话不要说得这么绝对,你不听听我们的报价吗?”小山泉说。 李沐尘总觉得这事儿很蹊跷。 东瀛人打九龙岛的主意不是一天两天了,怎么这会儿突然说要买岛?而且还是国会通过,看这小山泉脸上的傲气,像是不惜一切代价的样子。 他们的目的是什么呢? 李沐尘拉了一下盛怒中的陆敬山,轻轻摇了摇头。 陆敬山也明白李沐尘的意思。以他的修为,原本不至于发怒,只是他和东瀛人之间实在是深仇大恨。如今这小山泉又如此傲慢,让他想起了当年那些在华夏横行霸道的东瀛浪人。 他深吸了一口气,平息下来,看着小山泉,道:“行,我听听你们的报价。” “一千亿!”小山泉说。 “切!” 这个不屑的叹词不是陆敬山和李沐尘发出来的,而是旁边扛着大枪的牛日天。 牛日天发出这一声叹之后,就斜脸望天,似乎多看这小山泉一眼,都是丢人。 “美金!”小山泉补充了两个字,脸上依旧透着自信。 “美金怎么啦?你就是火星金,也别想买我们九龙岛。”牛日天嘲笑着,“这点钱,还不够我擦屁股的呢!” 小山泉的脸黑了下来,严肃地说:“陆岛主,我代表东瀛国而来,代表天照大神皇帝陛下和你说话,你的保安应该没有资格插嘴吧?” 陆敬山笑道:“你们有皇帝,我们可没有。在九龙岛,人人平等。我这个岛主是岛民选出来的,如果岛民都没资格说话,那我岂不是更没资格说话。” 小山泉冷笑道:“别跟我来这一套,所谓民选,不过是独裁者的遮羞布而已。还是说回正题吧,这个价格陆岛主难道不动心吗?” 陆敬山摇头不语。 旁边的牛日天解释道:“我们岛主都懒得说话。” 小山泉撇撇嘴,脸上依旧带着自信地说:“除了一千亿,我们还给几位岛主保留岛上百分之十的股份。另外,交易完成后,岛上所有的岛民都可以自动获得大东瀛国民身份,可以迁往京都或者阪城生活,我们会给他们房子和工作,并给予额外的经济补偿。” 李沐尘终于明白,这小山泉为什么那么自信了。 因为这条件听上去的确让人无法拒绝。 答应了,一千亿美金到手,还不用分给岛民,东瀛政府会解决岛民的移民问题,给他们身份、房子、钱和工作。 可惜,他们碰到的是陆敬山。 李沐尘知道,谁都有可能答应,唯有陆敬山不可能答应。 而九龙岛上所有的人都是陆敬山看着长大的,陆敬山在这些岛民眼里,就是父亲,是神。 陆敬山哈哈大笑:“回去告诉你们的国会和天照大神皇帝陛下,如果一定要买九龙岛,也不是不可以,拿你们的九州岛来换。听着这个名字我就来气,小小岛国,竟敢用九州一词。拿九洲岛,换九龙岛,你们要是行,咱们就换,不行,就拉到,免谈!” 旁边的牛日天补充道:“听见没有,以后别派什么屎来了,屎太多了不好擦。做什么人不好,做什么屎……” 小山泉的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好像一块放在太阳底下晒了两天的猪肝。 “哼哼,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你们就等着承受剑阁大人的怒气吧!” 小山泉气呼呼地转身,带着他的仆从们走了。 “大岛主,就这么放他们走了?”牛日天气道,“要我追上去,揍他丫的一顿!” 陆敬山摆手道:“算了,两国交战还不斩来使,别显得我们九龙岛小家子气。” ------------ 第776章 关乎国运 晚上的时候,大家一起吃饭,就说起了东瀛使者小山泉的事。 陆敬山把这件事当成笑话来说。 “一千亿美金?”陈文学听完后疑惑道,“九龙岛虽好,但站在不同立场上,价值是不一样的。从陆岛主和岛民的角度来说,这里是生长的地方,是根基所在,自然无法用钱来衡量。但对外人来说,就不一样了。” “比如我们陈家,几代人做海运生意,在远洋航运这块,也算是霸主级别了。九龙岛的位置极佳,对我们现在的生意和未来的商业布局都很重要,所以当初我爸一直在找机会和九龙岛合作。但要让我们花一千亿把九龙岛买下来……” 陈文学摇了摇头,“这绝无可能!因为这是一定会亏本的买卖。” 听到九龙岛不值这个钱,因为另外两位岛主还在养病而来陪席的牛日天很不满。 “那是你们家族没实力!再说了,你们只是一个家族,人家是一个国家,能一样吗?” 陈文学说:“你说得没错,国家和家族当然不一样。家族是为了生意,国家一般都要考虑战略意义。以九龙岛的地理位置,从战略角度来说,是无价的,无论华夏、东瀛、南高丽还是米国,都对此地觊觎已久,但过去那么多年,他们什么时候派过人来说要买下九龙岛的?” 牛日天想了想说:“好像是没有。” “对呀,国家行为不会这么草率,因为主权是不存在交易的。只要说买,那就等于承认这地方本来不属于他们了。他们甚至不会对等派人来和九龙岛交流,因为地位不对等。从某种角度来说,国家是最大的强盗机构,他可以来抢,但不会来买。” “小山泉嘴上说什么天照大神皇帝陛下,但他的身份并不是政府官员。他是共生株式会社的代理社长,说白了,就是个商人。所以他根本没有资格代表东瀛国会和他们的皇帝。” “艹,原来是个骗子!”牛日天大为愤慨。 “骗子倒未必,只是有点吹牛逼而已。”陈文学说,“共生株式会社在东瀛算是很有实力的企业,小山泉在政商两界都有一定的影响力。所以他的话还是可信的,他们很可能真的打算花一千亿把九龙岛买下来。” 李沐尘和陆敬山都是修行人,对这种世俗的东西研究不深透,经陈文学这么一说,才明白过来。 “共生株式会社有这么强的实力?”李沐尘问道。 陈文学摇头道:“没有哪家企业能随便拿出一千亿美金不心疼的。共生株式会社虽然很有实力,但也未必比我们陈家强。我估计,这件事真的有可能是东瀛国会做出的决定,但政府不方便出面,于是就找一家企业来完成。资金由企业出,然后再由政府通过别的方式补贴给企业。” “远洋航运和渔业是共生株式会社的两大支柱产业,他们也是东瀛最大的捕鲸企业。花政府的钱买下九龙岛,对他们来说是无本万利的事情。” “让我想不通的是,东瀛政府为什么要这么做?东瀛这几年经济处在衰退中,一千亿美金的财政支出不是小数字,他们的国会怎么可能通过?又怎么向国民交待?” 就在这时候,有人来报,说有一位叫坂东秀一的东瀛浪人来拜访陆岛主。 李沐尘觉得这名字有点耳熟。 牛日天不满道:“怎么又是东瀛人?没完没了了!就说天色已晚,大岛主已经休息了,不会客,有事明天再说。” 牛日天已经不是当初的保安队长了,他现在负责全岛的治安,有点安全局长的架子,俨然是三位岛主之下,岛上的重要“领导”了,他的话自然也很有份量。 汇报的人正要转身回去,陆敬山忽然道:“等一下,我去见他。” 牛日天惊讶道:“大岛主,干嘛这么给东瀛人面子?来一个都说要见你,那你不得忙死?” 陆敬山哈哈大笑道:“东瀛人也是人,是人就有不同,善恶美丑,不能一概而论。这个坂东秀一也算是我的老相识了,说起来,他还帮过咱们九龙岛。” 众人都十分好奇。 陆敬山说:“九龙岛孤悬海外,远离大陆,在旧时代,可算是险恶之地,要不然也不会成为海盗们藏身的地方。我斩杀海盗,带着当初的岛民自力更生,在李家给我们带来物资和生存技术之前,我们的条件十分艰苦,最主要的活路就是出海捕鱼。海上风高浪险,常遇雷暴,还有海中恶兽。” “我那时法力初复,实力远不如现在。有一次遇到海兽,我们简陋的船队差点全军覆没,幸亏坂东秀一救了我们。此人是东瀛天忍宗的上一代宗师,这近百年来,他一直在海上追猎一头曾经侵袭东瀛沿海,吞噬无数人性命的海兽。” 李沐尘这才恍然,原来坂东秀一是天忍宗的,难怪名字这么熟悉,以前听钱坤提起过。 天忍宗一直想要钱家的钱王弓,就是为了降服海兽,大概就是坂东秀一在追猎的那头吧。 “师弟,你和我一起去见见这位天忍宗的高手。” 陆敬山拉着李沐尘去了会客室。 坂东秀一是个瘦小的老者,穿着一身黑衣,跪坐在会客室的地毯上,腿边横放着一把剑,木头剑柄,剑身藏在竹制的剑鞘里。 李沐尘神识扫过,知道这小老头的确是个高手。至少是先天境界,按雷劫算,或许在一到两重之间,但身上隐藏着一股锐利的杀气,也就是李沐尘如今的境界能感觉到。 “哈哈哈,坂东君,好久不见!” 陆敬山笑着进去。 坂东秀一朝他点了一下头,叫了声:“陆桑!” “这是我师弟,李沐尘,京城李家的现任家主。”陆敬山介绍道。 坂东秀一没有招呼,只是略有深意的看了李沐尘一眼。 “坂东君,你可是稀客呀,平时我请都请不动你。上一次我们海上相遇,有多少年了?” “三十年。” “是啊,一晃三十年过去了,坂东君的修为看上去越发精进了。” “陆桑的精进更令我惊讶。”坂东秀一说,“看上去,你已经恢复了当年的功力。” “还差得远呢!”陆敬山摆摆手,自嘲地笑道,“我这辈子都未必能恢复到当年了。算了,不说这个,坂东君难得来一次,我们小酌几杯如何?正好我几位师弟前阵子给我留了两壶昆仑仙酿。” 坂东秀一正色道:“陆桑,深夜打扰,甚是不安,只是事出紧急,不得不来。酒就不喝了,我说两句话就走。” “哦,坂东君请说。” “今天小山泉来过,什么事你应该已经知道了吧?” 陆敬山面色微沉。他虽然料到坂东秀一来九龙岛是和此事有关,但心里还是抱着一丝自己猜错了的希望。 “坂东君,如果你是帮他做说客,那就算了。” 坂东秀一那被常年在海上被海风吹得干瘦的脸上略有一丝失望。 “那么说,你拒绝了?” “我当然拒绝!坂东,你应该了解我的为人。” “正因为我了解你,才特意赶来。唉……”坂东秀一叹息一声,“我也知道此行无果,但作为朋友,我还是要提醒你一句,这次的事情,关乎东瀛的国运,对九龙岛,他们志在必得!” ------------ 第777章 御手洗家族 “国运?”陆敬山一愣,“坂东君,言重了吧?” 坂东秀一摇头:“我说的一点都不夸张,你我是朋友,我更不会诳语相欺。” “那么说,小山泉说的是真的,真是东瀛国会的决定?” “小山泉不过是个小丑而已。”坂东秀一似乎很鄙视这位高傲的使者。 “坂东君说笑了,既然关乎国运,东瀛国会又怎么会选一个小丑来和我谈呢?” “小山泉的背后是共生株式会社,共生株式会社的背后是御手洗家族。” “御手洗……” 坂东秀一点头:“是的,陆桑百年前纵横大江南北,想必知道这个家族。” “岂止知道!”陆敬山咬牙切齿地说,“当年在华夏大地的烽烟战火中,我和他们不止一次相遇,不知有多少中原武林高手和玄门高手死在他们的剑下!” 坂东秀一面无表情地说:“御手洗一直是皇室的剑道守护者,后来军方势力兴起,当时的御手洗族长御手洗藏大人靠拢军方,趁机崛起,让家族由暗到明,成了东瀛武士道的领袖。御手洗藏更是忍者和剑道双修,成为超一流高手,号称‘昭和无敌’。” “哼!狗屁无敌!”陆敬山不屑道,“华山一战,最终还不是被华夏修士斩灭了!” “不,他没有死。”坂东秀一说。 “什么?”陆敬山几乎跳起来,“老匹夫还没死?!” “没死,但他受了重伤,战败后随军回了东瀛。御手洗家族依旧是皇室守护者,也是东瀛武士道第一世家。小山泉的背后就是御手洗家族。” “哼!”陆敬山冷笑道,“那又如何?我不知道老匹夫还活着也就罢了,知道他还活着,他不来找我,我还要去找他呢!战犯不死,英魂不瞑!” 坂东秀一沉默片刻,说道:“御手洗藏如今老病垂危,不值一提,但他有个弟弟,叫做御手洗剑阁。” “他们是同父异母的兄弟,但性格迥异。御手洗藏好勇斗狠,贪权附势,但他的弟弟御手洗剑阁,却心境淡漠,一生痴迷于剑道。御手洗家族是忍者与剑双修,御手洗剑阁却说,人生短暂,穷其力不能得其一,而况二乎?百年前那场战火,御手洗家族倾巢而出,独御手洗剑阁留在家中,闭门不出,最终独创的属于他自己的心法和剑术。” 坂东秀一闭上眼睛,仿佛想起了什么可怕的事情,深吸了一口气。 “他的‘无念之刃’实在太恐怖了!” 陆敬山皱了皱眉。 他很清楚坂东秀一的实力,百年前就已经迈入天忍之流。这百年来,一直在海上追逐异兽,常年踏浪乘风,相当于一直在苦修,境界看上去提得不快,但内在实力的积淀之深厚,是十分可怕的。 坂东秀一居然说太恐怖,那就真的很恐怖了。 “你是说,御手洗剑阁会出手?” “以他的性格,本不会管这件事。但这次事情关乎国运,作为皇室的守护者,皇帝的命令,他是不会拒绝的。” “坂东君,你屡次提到国运,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坂东秀一沉默了片刻,说道:“陆桑,我能说的就这些了。以朋友的名义,我想劝你答应他们,如果你有什么条件,可以告诉我,我会帮你争取。” “不必了!”陆敬山的语气中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坂东君,作为朋友,九龙岛随时欢迎你,但若谈国事,以后还请免开尊口。” “好吧,那我就告辞了。”坂东秀一缓缓站起身,“不过陆桑,国运之事,我亦不能置身事外,如果你坚持,或许你我之间,也难免一战。” 陆敬山微微一愣,没有说什么,而是抬手做出了送客的姿势:“请吧。” 坂东秀一清瘦的脸上闪过一丝悲哀。 他缓步向门口走去,那把他坐着时就横在他膝边的剑也漂浮起来,一直悬在他的腿侧,如影随形,仿佛有一根无形的丝线牵着。 在即将出门的时候,坂东秀一突然回过头来,看着李沐尘。 “板浦知良是你杀的?” “是。”李沐尘答道。 坂东秀一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转身出门,消失在黑夜里。 …… 陆敬山的心情跌落到了极点。 “御手洗藏这个战犯竟然还活着!”他愤怒地一掌把桌子拍碎。 “师兄也不用生气,命数在天,你不知道他还活着,就像很多人不知道你还活着一样。天道好还,该轮到他的时候,他逃不掉的。” 李沐尘的本意是宽慰师兄,让他不必着急。 但陆敬山的情绪更低落了。 “唉,师弟你说得对,其实我也一样,也是罪人啊!当年只顾杀戮,到后来已经分不清敌友,杀心和仇恨会蒙蔽人的道心,我就是在杀戮中迷失了自我。斩妖除魔,最后自己变成了妖魔!如你所说,天道好还,该轮到的总会轮到。” “师兄,你重回先天,一定要稳住道心,千万不能胡思乱想!妖魔放下屠刀,犹能成佛,何况师兄只是一时糊涂!”李沐尘说。 陆敬山摇头道:“师弟,我修行了两百多年,道理我都懂。我不怕死,为道者,与天地同在,哪怕神魂俱灭,也不过是归尘归土。但我绝不甘心死在御手洗藏这种人的前面!” “师弟!”陆敬山突然很郑重地看着李沐尘,双手用力抓住李沐尘的肩膀,“师兄别无他愿,但求你一件事。” “师兄请说。” “我若死了,你就去东瀛,替我杀了御手洗藏!” 李沐尘一愣,本想劝慰几句,但见陆敬山如此严肃郑重,便深吸了一口气,说道:“请师兄放心,师弟必不辱使命!” “好!哈哈哈……”陆敬山放松下来,大笑三声,“十三年而入先天,一年厉两劫,你是我见过的,自师父和二师兄之后,最天才的天才!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哈哈哈哈!” ------------ 第778章 关鲸丸号 坂东秀一的到访让李沐尘隐隐感到事情有些不对。 能让对东瀛深恶痛绝的陆敬山和他做朋友,坂东秀一身上肯定具有特别优秀的品质,他的话应该是可信的。 他说此事关乎东瀛国运,但九龙岛怎么会和东瀛的国运扯上关系呢? 李沐尘首先想到的是那颗火龙珠。 当初梅姐为了报复甬城柳金生,到九龙岛偷了美人珠,嫁祸给柳金生。 实际却是被柳金生利用了。 柳家世代所传内功心法,依赖于祖传的七重宝函里的太阴珠。但太阴珠性寒,久练成疾,所以柳金生虽然突破了宗师,却浑身经脉寒痹。为了克制太阴珠的寒性,他就到九龙岛偷了火龙珠,却让梅姐背了黑锅。 实际上太阴珠也是龙珠,而柳家的七重宝函,其实是法器七宝降龙罩,如今都在梅姐手里。 至于那枚火龙珠,李沐尘上次来九龙岛的时候,就交还给了陆敬山。 “陆师兄,你知道九龙岛的名字来由吗?”李沐尘问道。 陆敬山摇头:“我来这里的时候,岛上的海盗就这么叫了。据说早在几百年前,就有这个名字了。” “几百年前……那应该是戚继光抗倭的时候吧?”李沐尘思索道,“甬城柳家的先祖就是戚继光的手下,他们手里也有一枚龙珠。师兄,你说有没有可能,九龙岛,曾经真有九龙盘踞?” 陆敬山道:“海中虽有蛟龙,但龙非群居之族。所谓一虎一山,一龙一海,除了太古时期,哪里来那么多龙?而且还出现在一个岛上,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是有人故意把龙引来此地。” “故意引来?”李沐尘讶然道,“龙怎么引来?” 陆敬山笑道:“这我哪儿知道?不过我活得比你久,听过的故事比你多。听说上古时的仙人,常撒饵海中,坐岛钓龙。” 李沐尘就想起了严子陵传下来的钓龙杆,不过严子陵是在富春江钓龙。 “除了九龙,我实在想不出有什么能影响到东瀛的国运。” “总不会是集齐九个龙珠,就能召唤神龙吧?哈哈哈哈!”陆敬山哈哈笑起来。 李沐尘却心头一动,莫名想起了荒泽秘境的那条龙。 那可是真龙啊,也可以称为神龙了,与海中的蛟龙不可同日而语。 虽然九龙岛和荒泽秘境八竿子打不着,但他隐隐觉得两者之间存在着某些联系。 两个人又讨论了一阵,还是摸不着头脑。 正在这时候,有人来报:“大岛主,东北方的无名小岛附近,出现很多东瀛船只,都是打着共生株式会社的旗号。另外,在离岛一百海里左右的地方,还有两艘东瀛的军舰。” 陆敬山微微吃惊:“军舰?这是谈判不成,直接来打仗了?” “现在还不确定军舰和共生会社的船队有没有关系,牛队长已经代人出海去盯着了。” “嗯,再探,再报。” “是!” 那人出去后不久,就又回来了。 “报告大岛主,我们的渔民在东部海域碰到了正在返航的‘关鲸丸’号。” “嗯?”陆敬山疑惑道,“关鲸丸号返航怎么会从我们东边经过?” 他见李沐尘不明白,就解释道:“哦,关鲸丸号是东瀛最大的捕鲸船,万吨排水量。按理说,关鲸丸号返航,肯定是自太平洋直接北上,不会向西到我们这里来绕远路。” 报告的人说:“岛主,我们的渔民说,他们在和关鲸丸号船队交汇过的时候,听到了奇怪的歌声。” 陆敬山和李沐尘对视一眼。 “师弟,你且安坐,我去看看,这帮狗日的不知道在耍什么花样。” 李沐尘说:“师兄,我也去吧。关鲸丸号和共生株式会社的船队肯定要汇合,在他们汇合之前,你我兵分两路,如果发现他们有阴谋的话,可以提前阻止。” 陆敬山点点头:“也好。” 二人商议了一下,决定陆敬山去无名岛查共生会社的船队以及那两艘军舰,李沐尘去查关鲸丸号以及那奇怪歌声的来源。” 商议已定,便分头行动。 李沐尘踏浪遁空,一路向东,还没看见船队,耳中就听到了奇怪的歌声。 这歌声十分空灵,如泣如诉,仿佛来自海底,穿越遥远的时空,直击人的灵魂。 接着,视线中的海平面上就出现几个小点,很快就慢慢变大,变成了巨型海轮,其中最大的一艘,船身上写着“関鯨丸”三个白色大字。 歌声就是从关鲸丸号船上传出来的。 李沐尘正要靠过去,登船查看,忽然眉头一皱,身形隐没在波涛之中。 他刚隐去身形,船队四周就响起了更多的歌声,此起彼伏,与船上的歌声相和。 而随着歌声的起伏,海上风云突变。 狂风骤起,骇浪急涌。 十几米高的巨浪扑向船只,拍打在船身上,发出可怕的响声。 李沐尘看见白色的浪尖上出现人鱼的身影。 还真是鲛人! 而且不是一两只,而是一群。 他觉得奇怪,鲛人敏感多疑,隐匿大海之中,见人唯恐避之不及,怎么会成群地出现,而且对人类船队进行攻击? 鲛人制造的风浪挺大,不过相比于海上的自然风暴来说,还是不值一提的。 关鲸丸号是万吨捕鲸船,这种船只的抗风浪能力很强,这点风浪恐怕不能对其产生威胁。 鲛人真正的危险是在于他们的歌声,声音媚而直入人心,容易让人致幻。 李沐尘已历三劫,经雷劫洗炼的心魂无比坚定,当然不会受鲛人之歌的影响,但关鲸丸号上那些水手恐怕就要遭殃了。 不过李沐尘并不打算去救。他不像陆师兄那样对东瀛有刻骨的仇恨,但对东瀛人也没什么好感,尤其是这种捕鲸船,出海围猎,滥杀群鲸,本非善类。 所以他就只站在风浪里看着,没有出手。 鲛歌和风浪还在持续,鲛人在浪里浮动,控制着海浪,看上去是想把关鲸丸号逼向东边广阔的海域,并把船队分散开,然后逐个击破。 然而,李沐尘很快发现了不对。 关鲸丸号所在的船队看上去是随着风浪在散开,但实际上并没有乱,而且互相之间隐隐呼应,竟形成了一个阵型。 这不是普通的队形,而是玄门法阵。 一枚彩色的信号弹从关鲸丸号上升空而起,在漆黑的海面上放出绚烂的光。 李沐尘的神识中看见,周围散开的船只底部出现蒙蒙白色,向船尾后方蔓延,形成交错的白光。 这些白光在海面下的水中折射相连,变成了一张覆盖几十海里的大网。 接着,船上的炮响了。 带着火焰的炮弹射向水中,隆隆炸响。 被炮弹炸裂的水面涌起滔天的巨浪。 李沐尘突然想起了陆敬山说的古代仙人钓龙的故事。 然仙人钓龙,都是坐岛独钓,以享其乐。现代人在利益的驱使下,却可以利用各种技术,成群成群的猎杀自然之物,以凡人的力量造成比仙魔更加严重的杀戮。 这些鲛人,是被关鲸丸号故意引来的。 关鲸丸号,不是在自卫,而是在钓鲛。 ------------ 第779章 诱捕计划 海中的鲛人使用的是非常古老原始的法术。 他们虽然能掌控自然的力量,发出魅惑的歌声,但那大部分是出于原始的本能,类似于妖类自然的灵修。 修行的道理是相通的,人和妖并没有太大的分别,但人类通过门派和传承,总结出了许多规律和方法,建立起了庞大的体系。 就像蜜蜂筑巢,蚂蚁营穴,也都可以归于建筑,但和人类的高楼大厦比起来就是天壤之别了。 李沐尘看得很清楚,其中有两个鲛人的法力很强,主导了大部分攻击,应该是他们当中的领袖。 尽管鲛人在其带领下,奋起进攻,呼风唤雨,但他们显然无法战胜一群早有预谋的人类的强者。 在由关鲸丸号统领的庞大船队阵列面前,鲛人们的进攻显得散乱而没有章法。 个别个体的强大无法弥补群体力量的不足,他们终究只是一盘散沙, 战局一开始陷入胶着,但随着鲛人体力的逐渐消耗,他们渐渐开始不支。 一个鲛人从巨浪中跃起,冲向了天空,发出清越的歌声,响彻在海上。 李沐尘清楚地看见她披散的长发和那灵动的鱼尾。 随着她的跃起,鲛人们更加奋勇,而关鲸丸号上的歌声也变得响亮起来,声音里似乎还夹杂着一丝胶着。 鲛人们冲破了封锁,集中在一起,似乎是想集合全部的力量,冲击关鲸丸号。 他们驾驭着海浪,犹如古老的海底神族,站在潮头,冲向巨大的关鲸丸号。 李沐尘看得明白,这是个陷阱。 从头到尾,关鲸丸号都没有动过,所有的攻击都是其它船在发动。 现在那些船开始向鲛人的身后合围。 很快,鲛人被包围在了关鲸丸号前面的一片宽阔的海域里。 当船上响起隆隆的战鼓,歌声节奏被完全打乱,鲛人们陷入了彻底的混乱。 他们从围攻者,变成了被围困者。 水面上是几十条船合围的船阵,水下是连接的渔网。 关鲸丸号终于动了,甲板上升起两门巨型舰炮。 这种炮不是渔船该有的,显然这艘船的内部是按照军舰来建造的。 而与此同时,甲板上出现了上百名武士,手握长刀,刀身在阳光下反射着寒光。 轰! 巨大的舰炮开炮了。 炮弹激射入海,炸起白色的浪花。 鲛人当然不会被一枚炸弹所伤,他们十分灵活,在炸弹入海的一刹那,已经分散开去,逃离了爆炸的伤害半径。 但显然,舰炮不是关鲸丸号的唯一手段,真正的威胁,来自那百名武士的长刀,甲板上杀气凛凛,刀光森森。 第二枚舰炮发射的时候,其它的船只也开始向鲛人所在的区域开炮。 一轮疾射之后,船只开始全速向四外散开,水下的渔网开始收网。 经过特殊处理的鱼线,带着能够轻松撕裂虎鲨的力量,绷直了,从海底向上兜来。 处于深水处的鲛人来不及逃离,被渔网缠住,鲜血浮上了海面。 鲛人们不得不从水中高高跃起。 领头的鲛人施展法术,控制风暴,涌起巨浪,企图借浪翻涌,逃出包围圈。 但在这时,关鲸丸号上的长刀阵发动了。 上百名武士同时挥刀,白色的刀光和无形的刀气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张比海底更密集的网。 …… 木有志尚站在艏楼上观望战局,满意地点了点头。 作为关鲸丸号的船长,也是此次任务的负责人,他深感责任重大。 “整个东瀛的国运都在我的肩上啊!绝不能辜负天照大神皇帝陛下的圣眷,更不能辜负师父的期望!” 这种责任给了他压力的同时,也给了他无比的荣耀。 临行前,师父御手洗藏的嘱托犹在耳边。 “船长!” 他的副手,捕鲸经验丰富的恼参壹格走过来,脸上带着几分兴奋。 “船长,古鲸出现了,我们捕捉到了它的信号!” “嗯,很好,我们的计划已经成功了一半。”木有志尚眼里闪过一丝光,但脸上依旧保持着平静,“鲛人的歌声终于把它引来了!” “船长,接下来我们怎么办?” “先不要着急,把它引到预定的海域。” “那个鲛人没有价值了吧?”恼参壹格脸上露出色相,“啊,这么美丽的美人鱼,如果杀了,真是太可惜了!船长,我还没尝过美人鱼的滋味呢,不如就送给我吧。” 木有志尚瞪了他一眼,沉声道:“她是鲛人族的公主,能发出最美丽的声音,我们要把她带回去,献给天照大神皇帝陛下。” 恼参壹格被木有志尚的严肃吓了一跳,他深知这位木有大人的严厉和狠辣手段,随时都有可能拔刀杀了他。 “是,船长……” 恼参壹格的声音被隆隆的炮声掩盖住了。 他们同时看向惊涛骇浪的洋面。 “啊,该收网了!”木有志尚说道。 恼参壹格点点头,他知道,那张布置在船底的大网正在收起。 那张网,他们原本是用来对付古鲸的。 但当他们终于找到古鲸的踪迹后,却发现那东西太可怕了!用这张网来捕捉古鲸,就像是用蜘蛛网去捕捉野猪一样。 所以他们只能用鲛人的歌声,把古鲸一路引来。 恼参壹格是捕鲸高手,他拥有四十多年的捕鲸经验,是东瀛公认的捕鲸王。但他还是想象不出,用什么方法才能捕捉那个庞然大物。 他看了一眼身旁的船长,木有志尚看上去胸有成竹的样子。 这时候,鲛人们驾驭着海浪企图逃离正在收起的大网。 甲板上的上百武士动手了。 看着那森寒的刀光交织而出,恼参壹格心中震撼。 这就是御手洗家族的武士的力量吗? 木有志尚摸着下巴上的短须,满意地点点头。 然而就在这时,海面上闪过一道黑光。 海面上裂开一道深邃的裂缝。 所有的光,日光、刀光、炮火……都被这条深邃的裂缝吸走。 在下一个瞬间,裂缝弥合,一切平复如初。 关鲸丸号躺在平静的海面上,周围的船也都在。 只有鲛人不见了。 甲板上的武士个个握剑,如同雕塑,一动不动。 恼参壹格惊讶的张大了嘴: “这是……这是……黑……黑色的闪电吗?” “不!这是剑气!” 木有志尚的表情凝重如铁板。 刚才那一瞬间,他感受到了令人窒息的杀气。 除了在御手洗剑阁大人那里,他从未见过如此强大的剑气。 关键是,他连施展剑法的人都没有看到。 ------------ 第780章 我是他师弟 李沐尘对鲛人无感,也不因那带着尾巴的在水中特别的妖媚而动心。 关鲸丸号诱捕鲛人,本来和他也没有关系。 但东瀛人这种阵仗,完全是斩尽杀绝的做法。 鲛人本就稀少,整个大海不知还剩几个种群,或许这就是最后的一支。 当甲板上那一百武士的刀阵发动,刀光交织成网,李沐尘决定出手。 玄冥剑气撕裂了虚空和海,走投无路正处于绝望中的鲛人们看见了那道黑色的裂缝,接着便被一股力量吸了进去。 他们很慌张,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那原始的控制气流制造风浪的法术失去了效用,他们只能用尾巴拼命在水里游动,却始终无法摆脱裹挟他们前进的湍流。 海面的裂缝逐渐弥合,眼前又出现湛蓝的海洋和清澈的天空。 鲛人们看见前方的海上的虚空中,站着一个人。 他们吓了一跳,紧张地做出御敌的姿态。 有几个年轻的鲛人已经发动了攻击,几股细小的旋风带起浪尖,朝那人扑去。 年长的鲛人伸出双手,平息了风浪,喉咙里发出叽咕叽咕的似歌的声音。 鲛人们震惊地看着他,然后齐齐回头,看见远处的海上的船队在视线中已经只剩下几个黑点。 年长的鲛人望向那漂浮在空中的人,摆动鲛尾,半身匍匐在海面上,说道:“仙人啊,请原谅孩子们的无知,感谢你救了我们!” 李沐尘微感惊讶:“你会说人话?” 鲛人说:“是的,曾经有一位海中的仙人教会了我们语言,他说他来自昆仑仙山,这种语言则来自华夏神州。” 李沐尘点点头,昆仑散仙很多,性情各异,不足为奇,所以他也没有多问。 他看见鲛人当中有几个伤势严重,还在流血,就抬手帮他愈合了伤口,然后指尖轻弹,几粒药丸弹进了伤者的口中。 他们的伤瞬间就好了,惊愣片刻,纷纷匍匐到海面,朝李沐尘拜谢,嘴里发出些奇怪的声音。 显然并不是每个鲛人都会说人话,华夏的语言不好学啊。 “你是族长?” “是,你可以叫我砗磲,这是我的女儿珊瑚。”年长的鲛人指着身边的美丽的长发鲛人姑娘说,“我们鲛人文明简陋,只能取这些简单的名字。” “作为海中古老的灵族,你们应该知道那是东瀛人的捕鲸船队,你们理应谨慎,为什么要举族出动,落入他们的陷阱?” “为了救我的女儿,哦,是另一个女儿,她叫珍珠。”鲛人族长砗磲黯然说道,“她被他们抓走了,我们是跟着她的歌声来的。我……我不该为了我的女儿,让全族的人冒险,我有罪!” “原来船上唱歌的是你的女儿,我还以为是他们为了诱捕你们特意制造出来的声音。” 李沐尘恍然明白,但又产生了新的疑惑。 关鲸丸号的船队明明可以慢慢围猎,把这些鲛人全都抓起来,也许要付出一些代价,但活的鲛人肯定比死的要值钱得多得多。 然而他们的做法,不是在围猎,而是在绞杀,目的显然是要把鲛人全都杀死。 “好,你们在这里等着。” 李沐尘说完,就遁入虚空,身影瞬间消失在海上。 鲛人们目瞪口呆。 砗磲脸上现出一阵兴奋,叽里咕噜的说了几句,全体鲛人向西而望,膜拜起来。 …… “船长,我们的网破了,鲛人都逃走了!” 去查看情况回来的恼参壹格向木有志尚汇报道。 木有志尚已经来到了甲板上,脸上的表情和此时的海面一样平静。但恼参壹格却觉得,船长大人的内心恐怕也和这平静海面下的洋流一样汹涌。 “船长,雷达追踪到鲛人的踪迹,就在东南方向离我们二十海里左右,要不要追击?” “二十海里吗?”木有志尚脸上的肌肉微不可察的颤抖了一下,“这么短的时间,就游了二十海里啊!” “船长……”恼参壹格不明白木有志尚的意思,究竟是追还是不追。 “算了,我们的目标是古鲸。消灭这些鲛人,只是为了防止他们影响我们的计划而已。从刚才的情况来看,我高估了他们。” “不是船长高估了他们,而是关鲸丸号的实力太强大了!能在关鲸丸号上和木有船长这样厉害的船长在一起工作,真是我的荣幸!” “恼参君,你觉得是谁救走了那些鲛人?” “我……说实话,我不知道。” “那你就太笨了。” “啊?船长,难道您知道是谁?” “你别忘了,我们此行的目的地是到哪里?而离这片荒海最近的有人的岛屿又是哪里?” “您是说……九龙岛?” “嗯……”木有志尚从甲板眺望西边的海面,“我听说九龙岛的三个岛主都是高手,尤其是大岛主陆敬山,更是神秘莫测,连天忍宗的坂东君都对他称赞有加呢!” “难道是陆敬山救走了鲛人?” “除了他,我想象不出这海上还有谁有这样的实力。” “会不会是传说中的仙人?”恼参壹格突发奇想地说。 “恼参君,你发现你的智商在退步啊!”木有志尚嘲笑道,“海上要是有仙人,你这个捕鲸王还能活到现在吗?” 恼参壹格低头嗐地一声:“木有船长教训的是,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我们的目标是太阴古鲸,其它的事情,都不重要。”木有志尚说着,拔出了腰间的佩刀,“不过,我倒是真想和陆敬山会上一会呢!” “我听师父说,华夏之地,藏龙卧虎,尤其是昆仑仙道,鬼神莫测。但我不信,东瀛的忍术和剑道,就一定会输给华夏吗?” “御手洗剑阁大人把剑道练到了极致,剑术天下无双。而我,要向师父一样,在忍术和剑道上双双做到极致,让两者相辅相成,才是最高境界!九龙岛,就是我试剑的地方!” 他抚摸着手中的刀,刀身泛着寒光。 “你想试剑吗,不用去九龙岛,就在这里吧,我给你个机会,让你先出一剑。” 一个人影出现在甲板上。 木有志尚吓了一跳,后退一步,双手紧握刀柄,做出迎战的姿态。 “你是谁?” “你不是要会一会陆敬山吗?我是他师弟。” ------------ 第781章 最后的一刀 “师弟?” 木有志尚皱了皱眉头。 他想当然地认为九龙岛的几个岛主是师兄弟关系,既然是师弟,那不是二岛主就是三岛主了。 根据御手洗家族的情报,二岛主和三岛主的修为很稀松平常,不足为虑。木有志尚甚至没记住他们的名字。 可情报显然低估了他们,眼前这个人能够无声无息地来到他的船上,实力绝对不可能是“稀松平常”。 旁边的恼参壹格也看过九龙岛的情报,但他没有木有志尚想得那么多。 “呵呵,就凭你也想和木有船长动手吗?”他高声道,“先过了我这一关再说吧!” 恼参壹格是东瀛的捕鲸王,也是武道高手。没有一点实力,又怎么可能在海上厮混那么多年,获得“捕鲸王”的称号呢? 木有志尚看了他一眼,眉头皱得更深了,但他没有阻止。 恼参壹格拔出了他的佩刀。 那是一把真正的武士长刀,比木有志尚的忍者短刀要长得多,看上去也更有气势。 他向前跨出半步,双手握刀,平举到右肩上,全身真气灌注到刀身,眼睛里充满了杀气。 “喂,拿出你的武器!”他看见对面的年轻人一动不动,骄傲地喊道,“我不杀手中无刀的人!” 轰! 他的话音没落,身体就飞了起来,吧唧一下撞在坚硬的艏楼的钢板上,成了一滩烂泥。 木有志尚看着血肉模糊的大副,这位曾经的捕鲸王,东瀛人眼中的海上枭雄,恐怕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吧? 如果人有灵魂,那么他此刻的灵魂一定还处在懵逼中,而意识不到自己的死亡吧? 木有志尚握紧了刀,但他第一次感到自己的手有了一丝颤抖。 完全没有看清敌人是怎么出手的! 这意味着,他和敌人的差距非常大。 这真的只是师弟吗? 那么他的师兄,那个叫陆敬山的家伙该有多么强大啊! 难怪师父说,华夏是藏龙卧虎的地方。 “准备!”木有志尚朝着甲板上的那百名刀手喊道。 这是御手洗家族为了这次任务派给他的刀手。 这些人当中的任何一个,修为都不如他,但一百个人集合在一起布成刀阵,威力就不是乘以一百那么简单了。 师父御手洗藏说过,这个刀阵,是在当年那场战争中磨砺出来的。正是靠着此阵,以及不屈的意志和严格的纪律,绝对人数上不占优势的东瀛修浪人剑士才能和华夏修行者对抗,在最初的战场上,几乎是碾压式的胜利。 甲板上的刀手迅速穿插走动,迈着看似凌乱实则每一步都有严格的距离和角度的步伐,很快就在李沐尘的对面形成了一个森严的弧形阵面,把木有志尚护在了阵后。 “杀!” 木有志尚大喝一声。 刀手们挥舞手中的长刀,每一刀的方向都不同,看似同时砍出,却有着细微的时间上的差别,形成了一种特别的节奏。 一道道刀光闪现,把甲板上的虚空切的细碎。 李沐尘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任由这如织的刀网铺张过来。 刀光搅碎了空间,穿过了他的身体。 木有志尚悬着的心放了下来,暗责自己不该如此紧张,错误的高估了敌人,完全没有师父当年的霸气! 可是,他刚刚松了一口气,放下的心就又紧张起来。 因为他透过刀阵武士的间隙,看见那个家伙还没有倒下。 “怎么可能?!”木有志尚吃惊的叫出声音来,“你……你是人是鬼?” “我当然是人!只有你们东瀛才有鬼。”李沐尘说道。 “不!不可能!”木有志尚还是不相信,“你是怎么做到的?我明明看见刀气穿透了你的身体,难道你的身体是幻身?” “你们的刀气太弱了。我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做刀气吧!” 李沐尘双手一张,刚才穿过他身体的那些刀光忽然出现在他的身后,交织成一张刀网。 那一张刀网,仿佛被什么东西拉住了一般。 接着,每一道刀光,刀网上的每一根线条,都亮了起来。 甲板上的刀手们震惊地看着,目瞪口呆。 这些刀气明明是他们发出去的,连位置都不曾改变,他们甚至能认出哪一刀是自己所出。 可刀气怎么能停留? 不但停留,而且更加耀眼,就仿佛有人在不停输入能量,使得它们变得更强。 他们看见那个双臂张开的男人,手臂往前挥了一下,就像在驱赶什么。 那张明亮的刀光交织的网,就反弹了回来。 这是他们这一生见到的最不可思议、最令人震惊的一幕,也是他们此生所见的最后的世间光景。 在那之后,他们的身体就被这张刀网撕裂,成了碎块。 刀气在坚硬的甲板上刻下深深的刀痕,仿佛从造船厂出来就刻印上去的网格。 木有志尚震惊得难以形容。 “你……你……” 看着李沐尘走近,木有志尚的双手不停颤抖,感觉再难以握紧那把刀。 他失去了挥刀的勇气。 李沐尘从他身旁走过,连看都不再多看他一眼。 木有志尚站在甲板上,许久许久。 当落日从西边的海平线上缓缓落下,天边的彩霞与甲板上的鲜血辉映,放出灿烂的红光。 木有志尚跪下来,敞开衣襟,把刀横在腹前。 他鼓起全部的勇气,在夜幕降临前,用出了平生最后的一刀,切进了自己的腹部。 “师父……” …… 远在京都的御手洗家族那宽大的院子里,御手洗藏站在樱花树下。 这是一株晚樱。 京都的樱花早已谢了,唯有这一株晚樱,竟然在九月盛开。 这也成了御手洗宅邸的一道独特的风景。 然而,樱花的生命本就短暂,花期不过半月,而晚樱更是三五天便谢。 此时,树上的樱花正如雪落下。 御手洗藏伸出手,一片花瓣凋落在他的手心里。 他叹了口气:“唉,该谢的终究要谢!” 一个管家模样的人走进院子,躬身道:“大人,剑阁大人出关了。” “哦?”御手洗藏面露喜色,挥手道,“走,让我去看看我的好弟弟!” 那一枚樱花瓣从他的手心跌落,跌进满地的花瓣里,凌乱无从觅。 ------------ 第782章 心与形骸 珍珠是个美丽的姑娘。如果不是长着一根鱼的尾巴,带回城市,走在大街上,绝对是一道美丽的风景线。 她被关在挂在关鲸丸号船底的笼子里。笼子用手臂粗的铁条做成,已经焊死。笼子的四角和上方的铁链上都有符咒。 当李沐尘出现在笼子前的时候,珍珠吃惊地看着这个站在水里如同站在陆地上一样从容的男人。 不知道为什么,她竟然一点也不害怕。 她平静地看着他,从荡漾的水波中走来。 李沐尘破了扯碎了符咒,捏断了铁条,转身离开。 珍珠跟着他游了出来。 她发现前方的水流看似柔缓,实则速度极快,只需要轻轻摆动鲛尾,就可以如飞鸟在天空一般冲刺。 这速度,比跟着海底的湍流还要快。 她很久没有享受这种畅快而自由的感觉了。 而在她前方引导前进的那个男人,没有任何游泳的姿势,就是那样笔直的悬浮在深水里,背着双手,缓步而行,仿佛漫步在开满鲜花的庭院里。 珍珠羡慕极了! 她多么想到岸上去啊,去看看那的高耸入云的山和奔流的江河,还有那传说中的拥有两只脚的人类聚居的城市中的高楼大厦。 在古老的传说里,鲛人本是有脚的,是受了神的诅咒,才变成了尾巴,只能生活在海里。 预言说,会有一个仙人来拯救他们。长得最美的那条美人鱼,将追随仙人的脚步,去往人间,学会仙的法术,破除这古老的诅咒,让鲛人一族回到岸上。 珍珠看着前方男人伟岸的背影,心中遐想无限。 可是男人并没有把她带去岸上,而是带到了她的父亲砗磲的身边。 正在焦急等待的鲛人们看见珍珠回来,兴奋地像海豚一样在水面上跳跃。 砗磲激动的老泪纵横,对着李沐尘连连拜倒:“谢谢仙人!谢谢仙人!” “人救回来了,你们回家去吧。” 李沐尘说完就打算要走,他还要回去和陆敬山汇合。 “等一下!”被他救回来的珍珠第一次开口。 李沐尘惊讶地回头:“你也会说人话?” “是的,我从小就跟着父亲学习,我很向往岸上正常人的生活。”珍珠说。 “正常人的生活?”李沐尘讶然失笑,“你觉得什么样的人叫正常人?难道你们不是正常人吗?” 珍珠说:“当然是像你一样有两只脚的人,而不是像我们一样长着一根鱼尾巴。” 李沐尘摇头道:“天生万物不同,没有跪地贵贱之分,自然也没有正常不正常的区别。在陆地上,人们还羡慕你们能自由徜徉在大海里呢!” “真的吗?”珍珠似乎有点不信。 “对啊,要不然他们怎么会称呼你们为美人鱼呢?那就是对美好的一种向往。” 砗磲摸了摸脸上的赘肉和下巴上的拉碴胡子,憨笑道:“哦,那么说,我也是美人鱼喽?” 李沐尘看了他一眼,有点哭笑不得,说是吧,肯定不对,说不是吧,好像也不对。 珍珠说:“可是,传说我们是受了神的诅咒,才会变成尾巴的鱼人啊。” “神的诅咒?” 李沐尘无法确定真假,有时候越是古老的传说越有可能是真的,反倒是时代越近的东西越不可信,因为社会的发展正在让人类逐渐失去诚实和互信的品质。 他在神识中观察不到诅咒的痕迹,不过隐藏在血脉中的诅咒是看不到的,如果是神明所为,也并非没有可能。 珍珠的大眼睛闪着光,看着李沐尘,问道:“你是神仙,你能帮我们解除诅咒吗?” 李沐尘摇头道:“我不是神仙,我只是个修行人。” “修行人是什么人?” “修行人,就是在修炼和行走中寻找生命真谛的人。” “为什么要寻找生命真谛?” “为了解脱。” “解脱什么?” “解脱枷锁。” “什么枷锁?” “形骸与心的枷锁。” 珍珠想了想说:“我的尾巴是我的形骸,使我只能生活在海里而不能登陆,我想拥有一双脚,摆脱这形骸的束缚,那么说,我也是在修行咯?” 李沐尘笑道:“其实人人都在修行,只是知道不知道、自觉不自觉罢了。不过我所说的形骸可不是这个意思。你觉得尾巴是枷锁,可尾巴却能让你遨游四海。你若有了双脚,可以行走陆地,就不能在水里游了,那又何尝不是枷锁呢?” 珍珠歪着头,思考了半天。 “嗯……也就是说,无论我变成什么样,都有枷锁,我的自由只是在限定的范围内的自由呗。这是老天定的规则,我们只能遵守这个规则。而你却在打破这个规则,寻找全方位的自由,是这样吗?” 李沐尘有些惊讶地看着珍珠,这女孩很有些仙根,若得机缘,或许会有些成就。 “天地之大无穷,人在天地之间是极其渺小的。无论怎么变化,都不可能有全面的自由。所以我们要追求我们的心,只有心可以摆脱一切的束缚,这就是形骸与心并举的原因。真正的修行人,是身与心同修的。” 珍珠低下头开始沉思。 旁边的鲛人们听着他俩的对话,一脸茫然。 珍珠的妹妹珊瑚用她那并不熟练的语言问道:“姐姐,你们在说什么呀?” 珍珠抬起头,朝李沐尘微笑。她的脸上,荡漾出和天边的晚霞一样绚烂美丽的光彩。 “我能跟你走吗?”她问道。 砗磲大吃一惊:“臭丫头,你说什么呢!” 珍珠不说话,只是睁大了眼睛,看着李沐尘,眼里充满了期冀。 李沐尘微微摇头:“我不能带你走,因为现在的你无法生活在陆地上。不过,我可以教你一些修行的方法,你回去好好参悟,等将来有一天你完成化形,摆脱鱼尾的束缚,再到陆地上去找我吧。” “真的吗?” 刚刚还因听到不能带她走而失望至极的珍珠的眼里放出了光。 “当然是真的,但修行十分艰苦,且这是一条不归路,一旦踏上去,就再难回头了。你将因此而失去很多美好的东西,你愿意吗?” “我愿意!”珍珠几乎没有犹豫。 李沐尘点点头,一道神念印入珍珠的识海。 珍珠惊讶地张大了嘴。她从未想象过会有这样美妙神奇的事情,明明没有说话,很多很多奇怪的知识涌进了她的脑海。 但是接着,她就感觉头晕起来,仿佛自己的大脑太小了,而这知识太浩瀚、太渊深。 李沐尘伸出手指,点在她的额头,渡入一缕真气。 “不要急,慢慢来,现在不用去想,要遵循里面的步骤,一点一点地来,千万不能急功近利。” 珍珠点点头,有些不舍地看着眼前的男人,她知道,他要走了,要分别了。而这一别,不知要多少多少个日出日落才能再见。她必须努力修行,化去这鱼尾,变出双脚,才能到尘世中去找他。 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在海平线上消失,黑夜降临海上,而李沐尘也随之隐没进了黑暗的虚空里。 只有星光洒洒,落在海面上。 ------------ 第783章 关乎国运的计划 李沐尘刚离开鲛人一族,还没回到九龙岛,神识中忽然听到一声奇怪的声音。 声音极其沉闷,仿佛埋在深海的雷,又似有人在海底的峡谷中的低沉呜咽。 他紧皱起了眉头。 因为随着这声音的传来,他的神识竟然一阵荡漾,仿佛有把锤子在识海中用力敲了一下。 这是什么东西? 李沐尘连忙循声而去,可是那声音很快就消失了,再无一点踪迹。 在海上寻觅了几百里,什么也没有找到,却遇上了陆敬山。 “师兄,你怎么来了?” “沐尘,你刚才有没有听见奇怪的声音?” “听见了,像是来自深海,但我找不到声源的具体位置。师兄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吗?” 陆敬山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不过你之前不是问我九龙岛有没有可能真的有九条龙吗,我现在也怀疑,是不是海底沉眠着一条蛟龙。小鬼子在北边的海面上搞了个大阵仗,我还没弄清楚他们要干什么,总不至于是要发动战争,屯灭我九龙岛吧?” “你的意思是,他们要捉龙?” “嗯,有可能。” “但坂东秀一不是说关乎国运吗,蛟龙虽罕见,也不至于影响到一国的国运,又不是海底龙脉。” “这就不知道了,也许还有别的原因吧。你那边怎么样,有什么发现?” 李沐尘就把鲛人一族和关鲸丸号的事情说了一遍。 “关鲸丸号……” 陆敬山陷入沉思。 就在这时候,两人同时转头朝海面望去。 只见几道隐伏的水线朝这边疾驰而来。 “什么东西?” 陆敬山拔出剑来,警觉以待。 “是鲛人!”李沐尘说道。 “哦?”陆敬山愣了一下,把剑收起。 两人等了一会儿,就看见鲛人一族如一群海豚,正朝这边游过来。 他们几乎是全速前进,似乎十分焦急。 这时候,鲛人们也发现了他们。 见到海上突然出现两个人,鲛人自然害怕,立刻就要沉入海底。 “是我!”李沐尘出声喊道。 “李仙人!”珍珠发出惊喜的呼声。 从李沐尘传给她的那道神念里,她已经知道了李沐尘的名字。 鲛人们放下了警惕,游了过来。 “拜见李仙人!”砗磲带头以他们特有的水中礼节朝李沐尘拜倒。 李沐尘挥手抚浪:“不用多礼,我们修行人不讲究这些。你们怎么来了?” 砗磲朝陆敬山看了一眼,似乎有些顾忌。 “这是我师兄,能对我说的话,也能对他说。”李沐尘说道。 “哦,原来是这样,请恕我多有冒犯。”砗磲小心翼翼的样子,“是这样的,我们刚才听到了古鲸的声音,所以急急赶来。” “古鲸?” 李沐尘和陆敬山对视一眼。 李沐尘没听说过古鲸,陆敬山却是知道的。 “莫非是传说中的太阴古鲸?” 砗磲点头道:“对,你们陆上的人应该就是这么称呼他的。” “你们不这么叫?”陆敬山好奇道。 “我们叫他‘大地’!”砗磲说,“因为他的背像大地一样宽阔,他也是我们的守护神,是我们的大地之神!” “原来如此,那它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就是那艘大捕鲸船,他们抓了珍珠。鲛人的歌声可以在海里传出去很远,珍珠以歌声求救,我们听到歌声尾随而来,准备营救珍珠。后来发生的事情,李仙人已经知道了。” “鲛人一族自古与古鲸共生,他庇护我们,我们帮他清理背脊。一定是古鲸听到了珍珠的歌声,追了过来。” 李沐尘看向陆敬山,道:“这么说来,东瀛人的目标是古鲸?” 陆敬山疑惑摇头:“这帮东瀛人捕鲸捕魔怔了吧,太阴古鲸这种海中神兽,发起怒来,一尾巴能拍沉一座岛,他们是怎么痴心妄想的?” 李沐尘不知道太阴古鲸为何物,不过从刚才那一声吼声来判断,这东西的实力至少不会比湄公河中的那伽弱。 当初对付那伽,自己和向师姐、杜师兄三个人联手都毫无胜算。 从鲛人把它描述为大地来看,体型肯定是巨无霸级别的。 若是实力比那伽强,在这茫茫大海上,真不知东瀛人要用什么办法捕捉到它。 李沐尘还是想不通,哪怕太阴古鲸,和东瀛国运又有什么关系? 这时候,忽听珍珠说道:“我知道他们的目的,古鲸是他们引来的,他们抓我,就是为了用我的歌声吸引‘大地’!” “哦,你怎么知道?”李沐尘问道。 “他们把我关在笼子里,以为我逃不掉了,所以说话并没有避着我。我听到他们说,他们要把太阴古鲸引到九龙岛的东边,用阵法困住,借助‘大地’的力量,阻断北上的东瀛暖流。” “阻断东瀛暖流?”李沐尘一脸茫然,不明白这是个什么东西。 陆敬山面色凝重,问道:“你还听到什么,他们有没有说起为什么要阻断东瀛暖流?” “好像……是为了什么核废水,我也不明白是什么。”珍珠说。 “果然如此!” 陆敬山愤怒地一掌拍向海面,涌起一团巨浪,把海中的鲛人们吓得目瞪口呆。 “师兄,怎么回事?” “师弟有所不知,东瀛暖流,在太平洋西部最强势的一股洋流,由北赤道暖流自吕宋北上,流经九龙岛东部再到东瀛,在那里会和南下的千岛寒流相撞。” “最近东瀛排放核废水的事情沸沸扬扬,想必师弟也知道。由于东瀛暖流北上,与千岛寒流相撞,那些废水就会在东瀛海域滞留回旋,首先污染他们本土,然后再随北太平洋暖流向东流向北美。” “如果东瀛暖流被阻断,那么废水就会随着千岛寒流南下,在华夏东海滞留。那时候,受影响最大的就是华夏,他们本土反而影响小了。” 李沐尘恍然道:“原来如此,难怪坂东说此事影响到他们的国运。” 陆敬山冷笑道:“哼,这帮狗日的,想得可真美!” 李沐尘道:“此事必须阻止,师兄,咱们得想个对策。” “还想什么对策,你我杀过去,拆了他们的船阵,杀他个片甲不留!”陆敬山豪情万丈地说。 就在这时,远处又传来一声类似龙吟的声音,在他们的识海中滚荡。 这声音里似乎充满了愤怒。 而与此同时,平静的海水竟然沸腾了似的震颤起来。 ------------ 第784章 雷岛 李沐尘觉得这声音好像不对,和刚才那来自海底的沉闷如雷的声音不一样,对识海造成的冲击感也不同。 “东瀛人要动手了,走,我们过去,不能让他们得逞!”陆敬山说。 正要动身,忽听珍珠叫道:“等一下!” 两人同时看向珍珠,问道:“怎么了?” “这不是‘大地’的声音!”珍珠轻轻摇头,眉头紧紧皱起,“我熟悉‘大地’的声音,不是这样的。而且‘大地’是温和的,包容的,不会像这样充满戾气。” “那是什么?” “我不知道。” “我知道。”砗磲的神色凝重,语气中带着几分焦虑和恐惧,“是雷龙!” “雷龙?” 李沐尘和陆敬山大吃一惊,又觉得不可能。 海中一般只有蛟龙,而雷龙是飞天之龙,可以驾驭雷电,也只存在于传说中。 另一种说法,雷龙是雷神的化身,当然就更不可能出现在这里了。 李沐尘突然想起了身上那把雷公斧,就是雷神遗落在世间的法器。 “海里怎么会有雷龙?”陆敬山问道。 “当然不是真的龙。”砗磲说,“那是一条成精的电鳗,也叫紫电龙鳗,我们习惯叫它雷龙。在我鲛人族祖先的记载中,这条电鳗很早就存在了,曾经在沿海兴风作浪。后来有一位仙人路过,与它斗法。它斗不过,受伤逃入深海,从此再不敢靠近沿海。” “我们鲛人一族也曾深受其害,直到后来找到了‘大地’——也就是太阴古鲸作为庇护,才摆脱它的纠缠。这都是很遥远的事了,我们在古鲸栖息的地方已经安稳生活了几百年,年轻人都不知道这些事情了,我也是从祖辈的口口相传中才得知。” “不过我在远离‘大地’的地方考察祖先遗迹的时候,曾经听到过类似的叫声。我当时很害怕,就逃了回去。后来我听海中其它族类说起,说那就是雷龙的声音。当时我还不怎么相信,如今看来,竟是真的。只是不知道,这东西为什么会跑到这里来。” 珍珠说:“它会不会是跟着‘大地’来的?” 砗磲点点头:“很有可能。我们的歌声引来了古鲸,古鲸庞大的气息和对海底洋流的扰动引来了雷龙。啊,这样说来,我们可就是罪人了!” 李沐尘对陆敬山说:“师兄,看样子有一场恶战了,你我只有两人,而敌人除了东瀛人,还有一头古鲸和一条电鳗精。” 陆敬山道:“放心吧,东瀛人和我们一样,古鲸和雷龙不会是他们的朋友。无论如何,要先阻止他们的阴谋得逞。” 二人便循声而去。 珍珠看着他们离开,眼中不无忧虑。 李沐尘在她眼中是来自遥远陆地上的神仙,并且救了她性命,传授她法术。她对他充满了尊敬和仰慕,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而古鲸是她们的‘大地’,是很多海族赖以生存的保护伞。 她不希望他们任何一方受到伤害。 眼看着李沐尘和陆敬山的身影消失在海面上,珍珠尾巴一摆,一头栽入水中,疾游而去。 “珍珠!” 砗磲焦急地喊着。 “族长,我们也追去吧。”旁边的族人说。 砗磲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下定了决心,带头钻进了水里,朝着女儿消失的方向,追了过去。 …… 海面上浓云滚滚,紫色的雷暴成片成片地落下。 虽然还离得很远,李沐尘已经感觉到了那雷暴的威力。 而这不是正常的海上风暴,神识中感应到沿着海面传递过来的细微的电弧中隐含着妖气。 距离目标地点还有上百海里,妖气能传到这里,可见这东西的修为有多强。 不过他无法分辨,这妖气是太阴古鲸的还是紫电龙鳗的。 两人继续前进,不过这一次速度稍微放慢,变得谨慎起来。 那片落雷的强度很高,虽然以他们早就历过雷劫的肉身,要扛住没什么问题,但里面还有两只超级大妖在,万一它们发动偷袭,后果不好预料。 前方出现一座岛屿,岛上几乎没有植物,只有光秃秃的各种奇形怪状的岩石。 岛屿东西狭长,目测有四五十里,和九龙岛的北岛差不多大。 雷暴的强度正在减弱,岛上笼罩着一层淡淡的紫光。 轰一声响。 一道粗壮的闪电落下,把岛上的一块巨大如小山的岩石击碎,石屑纷飞,如炸飞的炮弹落入海中,激起的水花映着紫电的光,如晶亮的紫色水晶。 李沐尘和陆敬山上岛的时候,雷彻底停了下来。 岛上还弥漫着浓浓的妖气。 岸边有许多残破的船只,其中有几艘很大,扭曲在岸边,如残破沉睡的机械怪兽。 沿岛一周,都是这样的船,有不少已经完全支离破碎,散落在漆黑的礁石间。 奇怪的是,岛上的陆地上也有船,有的卡在岩石的缝隙间,有的翻身船底向上,被顶在山尖上,有的剩下半艘船,船头朝天,仿佛插进了地里。 “这是东瀛的船只!白天我去窥视他们的基地的时候,看见过这个标志!” 陆敬山指着最大的那艘船扭曲的船身上那扭曲的油漆符号。 李沐尘也猜到了是东瀛的船队,不过数量有些超出他的想象,上百艘啊,这可以发动一场战争了。 他的神识始终搜索着妖气的来源。 这股气息十分恐怖。 还海水阻隔神识,神识入海的深度有限,无法知道深海的情况。 “不对!”陆敬山突然叫了一声。 “怎么了,师兄?”李沐尘问道。 “我记得这个方向,这片海,没有这样一座岛屿。”陆敬山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东海上的岛屿位置都印在我脑海里,何况这么大一座岛,比九龙岛的北岛还大,我不可能记错!” “你的意思是……” 李沐尘也有些震惊。 “大地?”两个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地说。 而就在这时,他们脚下的地震动起来,犹如地震一般,山峦倾倒,海水翻转,整座岛屿,都侧翻了过去。 ------------ 第785章 太阴古鲸 李沐尘自修行以来,见过的最大的妖,就是湄公河的那伽。 那伽身高百丈,有九头,立在湄公河里,看上去已经很恐怖了。 然而现在脚下这东西,长四五十里,宽也有个二三十里,这还只是它露出海面的部分。整个身子,在水下不知还有多大呢。 这不是岛屿,这是太阴古鲸的背。 难怪鲛人称它为“大地”。 现在,大地震动,岛屿翻转,海水倾覆而起,形成巨大的海啸。 李沐尘和陆敬山连忙飞身而起,避过海啸。 “得阻止它!”陆敬山急道,“要是让这东西靠近,九龙岛有可能被它搞沉掉!” 李沐尘也知道事态严重,见古鲸头所对的方向是西边,正是九龙岛所在。 如果任由它过去,别说九龙岛,华夏沿海都是灾难。 而目前来看,人类社会的力量恐怕是无法对付这东西。 两人仗剑立定空中,各以剑气斩下。 剑气落在鲸背上,山石乍裂,但那只是附着在鲸背表面的一层类似珊瑚岩石的附着物,刚才的雷暴已经将它洗过一遍,要不然上面应该有不少生物。 李沐尘已经是全力出剑,但剑气对古鲸根本没有伤害,反而似乎有些激怒了它。 古鲸暴躁起来,翻身的动作更加猛烈,而背部躬起来,在极远处的海面,涌起了巨浪,那是它的尾巴正在缓缓浮出水面。 由于古鲸体型巨大,这一切看起来就像慢动作,十分缓慢,但它蕴含着极其恐怖的力量,关键是,你无法阻止。 陆敬山见过海上的鲸翻身拍尾,拍打起来的水浪是很大的。一条普通的蓝鲸,就能拍翻一艘小型渔船。 这条古鲸拍起来的浪,能引发一场海啸。 幸亏这附近几百里都没有居住人的岛屿,要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鲸尾终于伸出了海面,犹如海上升起的一座巨大的扇形的山,再缓缓落下,动作优雅,就像仕女摇动手中的扇子。 在漫天的星光下,一根巨大的鲸尾,拍向海面,拍起千米的巨浪。 这一幕景象,恐怖中带着一种特殊的美感。 李沐尘有种窒息的感觉,古鲸身上散发出来一种来自远神兽的威压。 这种感觉,只有在荒泽里遇到真龙的时候才有过。 那时候的他,才刚刚渡过一劫迈入先天。如今三劫已过,在这种苍古的力量面前,他依然感到无力和渺小。 陆敬山拼命地挥舞着手中的剑,一道道剑气射向海面,劈开海水,企图寻找古鲸脆弱的头部。 “师兄!住手!” 李沐尘飞过去,阻止了陆敬山。 “你这样只会激怒它!” 陆敬山喘着粗气:“那怎么办?看着它游向九龙岛吗?” 李沐尘知道陆敬山的担忧是对的。 不用到九龙岛,以太阴古鲸的体型,再往前游半个身位,激起的海啸就能把九龙岛淹了! 李沐尘想来想去,身上的法器就算全拿出来,也未必能对这头古鲸造成什么大的伤害。 好在神识中能感应出来,古鲸的脾气还算温和,刚才剑气虽然引起了它的愤怒,但也只是拍了一下尾巴,并没有做更多的动作。 不过他们确实没有什么好的办法阻止它前进,一切攻击手段,都有可能因为激怒了它而起到相反的作用。 两人正自焦急,忽听东边的海上传来隐隐的歌声。 “珍珠!” 李沐尘侧耳倾听,心头忽喜,知道这是珍珠的声音。 古鲸是跟着她的歌声来的,那么自然也会跟着她的歌声走。 果然水下传来一声奇特的吟啸,因为隔着海水,听着如滚滚闷雷。 但在神识中听来,却是清越的,甚至带着一丝喜悦。 陆敬山不知道怎么回事,好奇地看向李沐尘。 李沐尘就把珍珠的事情告诉了他。 此时的古鲸开始缓缓下沉,看上去是想到海下去调头寻找歌声。 原本以为如此巨大的躯体要调转方向会十分缓慢,搞不好要好几天,但当古鲸沉入水下深处,再次浮起的时候,它的身体竟然已经换了方向,而海水并未受到扰动。 陆敬山惊道:“这家伙竟然还能在水中挪转空间?!” 李沐尘说:“太古之玄兽,如果没有法力,恐怕活不到现在吧。” 陆敬山叹了口气,犹有后怕,道:“幸亏刚才你阻止了我,不然真激怒了它,简直不敢想象。它若全力一击,恐怕你我皆要成为齑粉!得谢谢那位珍珠姑娘啊!” 李沐尘点点头,便飞过海面,到了珍珠所在的地方。 珍珠就浮在海上,放声歌唱。或因唱得投入,不自觉地舞动着,身姿曼妙,在月下犹如仙子。尾巴在海水中波动,水波与歌声一起荡漾。 李沐尘没有打扰她,只远远地看着,竟看得有些出神。 东方的天空已经现出鱼肚白,不知不觉,竟然一夜就这样过去了。 古鲸没有再浮出水面。 李沐尘神识中能感觉到,有一个庞然大物,就浮在他们下方的深海中。 如果不是已经知道古鲸的存在,他或许会以为那就是海底的陆地。 珍珠停下了歌声,看见李沐尘一直看着她,轻叫了一声:“李仙人!” “你唱得真好听!”李沐尘说。 “真的吗?”珍珠开心的笑起来,天边的红霞映在她纯真的脸上,特别特别的美。 “谢谢你,珍珠!”李沐尘真诚地说。 珍珠愣了一下,大概没想到仙人会说谢谢。 忽而,她又笑起来,说:“没什么啦,大地其实很温和的,它爱我们,爱生活在它身上的每一个生命。我经常唱歌给它听的。” 李沐尘点点头。 他不是很理解,太阴古鲸这种太古生物,为什么会痴醉于人鱼的歌声,但他知道,此刻的太阴古鲸很安静。 也只有这样的神兽,才能庇护像珍珠这样美丽的人鱼吧。 海面上出现许多条水线,鲛人一族也都游了过来。 “珍珠,你怎么游那么快,一下子就不见了,要不是听见你的歌声,我们都找不到你!”砗磲抱怨道。 “我不知道啊,昨天李仙人教了我那些心法后,我就好像增加了很多力量,所以才游得快吧。”珍珠说。 “原来是李仙人教的,难怪呢!”砗磲充满了羡慕和欣慰。 “这个……‘大地’……”李沐尘指着海面下说,“你们能把它引回它原来的地方吗?” “会的,我会唱着歌一路送它回去。”珍珠说着,忽然眼里多了一丝失落,“李……仙人,我们以后还能见面吗?” 李沐尘笑道:“有缘的话,一定能见面的。” “有缘?”珍珠扭头思索,“什么是有缘呢?” “嗯……”李沐尘一时竟不知该怎么解释,机缘是修行人口中常提起的东西,大家似乎都知道它是什么,可真正要解释的时候,又找不到合适的语言,尤其是对一条婴儿一样单纯的美人鱼。 就在思考的时候,远处传来一声龙吟。 转头望去,一道紫色的闪电在海上亮起。 李沐尘大吃一惊,那正是陆敬山所在的方向。 ------------ 第786章 紫电龙鳗 李沐尘赶到那里的时候,正看见那东西立在海面上,高达数百米,浑身缠绕着紫色的闪电。 按鲛人族长砗磲的说法,它是一条成精的电鳗。 但李沐尘却在它的头上看见了角。 鳗是不会有角的,但这东西显然也不是鲛,大概率是电鳗化形成了龙的样子。 妖类化形,大多会根据自己所认为的高级生灵的样子来化,大多数妖类会化形成人的样子,因为人为万物之灵长。 也有很多妖没见过人的,那化形就会千奇百怪。 这条电鳗化形成了龙的样子,意味着,它是见过龙的,而且很可能,它能开灵智,能修炼成精,全是拜某条龙所赐。 李沐尘没有发现陆敬山,心中升起一丝不祥的预感。 龙鳗显然注意到了他的到来,一道紫色闪电从头顶的龙角上射出。 李沐尘往旁边一闪,人已经在几百米外。 那道闪电落在海面上,激射出一圈明亮的涟漪,泛荡开来,细小的电弧在海上如紫色的幽灵一般飘荡。 龙鳗似乎没料到电击会落空,愣了一下,然后就暴躁起来,身躯扭动着,朝李沐尘扑了过来。 紫色的闪电从它身上散开,编织成一张闪烁的大网,在海面上铺张开。 李沐尘手中紧紧握住玄冥剑,正对紫电龙鳗,寻找着它的弱点。可是,那浑身的电流,犹如流动的护盾,根本找不出一点破绽。 就在这时,一条人影从海中腾起,带着浪花,冲上千米高空。 接着,一道剑光,从天而降。 李沐尘一看那剑光,就知道这是师兄陆敬山。 陆敬山没事,让他松了一口气。 而这一剑,也让李沐尘知道了龙鳗的弱点,就在它的头顶,那只化形出来的龙角上。 龙的角是龙身上最强的地方之一,但龙鳗不是真龙,只是化形模仿龙的样子,那只硬凑出来的角反而成了弱点。 陆敬山沉息在海水中,等待时机,直到龙鳗扑向李沐尘的一刻,他才奋起一击。 他将毕生功力集于一剑,人剑合一,从天而降。 这一剑固然威力巨大,但几乎是自杀式的攻击,因为他完全放弃了防守,也没有给自己留下任何退路。 也就是说,如果这一剑不能斩杀龙鳗,或者让龙鳗失去战斗力,那他必然会被龙鳗反杀。 李沐尘一看陆敬山这一剑,心中一惊,手中玄冥剑挥出一片黑色的剑幕,卷向龙鳗。 此时的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可能吸引龙鳗的注意力,以便让陆敬山这一剑能发挥出最大的威力。 剑气轰然撞在龙鳗身上,犹如切中了一张柔软的盾。那些紫色的电弧能量消解了剑气和杀意,剑刃还没触及龙鳗的鳞甲,就已经失去了力量。 而那些紫电顺着剑身蔓延到李沐尘的手臂上来。 李沐尘只觉经脉微麻,只这么一瞬间的麻痹,让他无法施展遁术,而龙鳗巨大的身躯就已经撞过来。 他被撞飞了出去,身上有几条电流连接着龙鳗的躯体,随着他飞出去而被拉长,仿佛被紫色的绳索捆绑着甩出去。 而此时,陆敬山的剑已经撞上了龙鳗的角。 龙鳗头顶爆发出一团紫光,随着一声巨响,电流向四面八方乱射,覆盖了方圆几十里的海面。 “师兄!” 李沐尘惊叫一声,以法力荡开缠绕在身上的紫电,再次施展遁术,突入紫电覆盖的海域。 那里光影混乱,浪涛滚滚,不但肉眼什么也看不清,连神识也在爆发的能量里失去无法展开。 “吼!” 随着一声怪叫,滔天巨浪涌起,龙鳗从水中冲天而起,接着又一头钻入水里。 强大的冲击波和电流的能量让李沐尘只能后退,避其锋芒。 龙鳗不停地从水中冲出,又钻进去,看上去极其暴躁。 李沐尘看见龙鳗头顶的角还在,只是裂开了一个小口,就像山顶的巨石出现了一个豁口。 没想到陆敬山的全力一剑,竟然还是没能把龙鳗的角打掉。 李沐尘自忖,如果换成自己,大概率也是失败。 陆师兄战斗经验丰富,一下子就找到了龙鳗的弱点,可还是无法将它击杀,甚至连伤都算不上。 现在反而激怒了它。 这东西暴躁的样子,如果到了靠近大陆架的地方,那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啊!” 远处传来一声大吼。 李沐尘循声绕过去,看见陆敬山站在海面上,举着长剑,浑身浴电,须发皆张,状如疯癫。 隔了那么远,李沐尘都能感受到他身上的杀气。 但这可不是好事,因为杀气会把暴躁的龙鳗的注意力吸引过来。 而此时的陆敬山,其实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师兄,快走开!” 李沐尘大叫着,想要冲过去把陆敬山带走。 但他离得太远,而且龙鳗就在旁边。 龙鳗的力量和闪电的速度一定比他快。 李沐尘不得不放弃直接救陆敬山的想法,而采用围魏救赵的策略,玄冥剑全力施展,一道黑色剑气,斩向龙鳗的头顶的龙角。 龙鳗一甩头,几道紫电射出,消去剑气。但它没有反过来攻击李沐尘,而是依旧暴怒着扑向陆敬山,仿佛陆敬山刚才那一剑吸取了它全部的仇恨。 就在这时,一条黑影出现在海面上,趁着龙鳗放电对抗玄冥剑气的一刹那,已经来到陆敬山身边,一把扛起强撑着的陆敬山,风驰电掣地,朝西南而去。 李沐尘不知道那是谁,也不确定是敌是友,但无论如何,陆敬山的状况都不会比留在这里更差。 紫电龙鳗见陆敬山被人救走,一声怒吼,就要腾浪追去。 李沐尘早有准备,三面法旗出手,迎风暴涨,变成白、红、黑三团云,从三个方向,铺天盖地,卷住了龙鳗。 三团云将龙鳗完全包裹住,只有紫色的电流在云层里时不时闪现。 ------------ 第787章 扯平了 李沐尘端坐半空,手掐法诀,全神贯注,控制着三面五行旗压制龙鳗。 五行旗果然是神器,不过再强大的法器,也要靠人来施展。法力不足的话,法器的威力就会大打折扣,就好像让一个普通人来挥舞玄冥剑,也不会比他家里的柴刀好用多少。 何况,魔教五行旗只得其三,还缺了两面,相互之间并不能发挥出五行生克的作用,更不能化为一用。 一开始,李沐尘还能借着五行旗压制住龙鳗,但他的法力消耗也极快,时间一长,他法力就有枯竭的迹象,而龙鳗似乎有着用不尽的力气,在云团里挣扎越来越暴躁。 就在这时候,远处传来了美妙动听的歌声。 李沐尘一听就知道,是珍珠在唱歌。 鲛人的歌声很神奇,声音明明不大,但能在海上传出很远,尤其是能在海水中传播。 龙鳗也听到了歌声,挣扎突然停了。 但只是一瞬,接下来,它爆发出了难以想象的力量,轰然冲破了李沐尘的三旗云障。 李沐尘只能收回三面旗帜,遁身后撤。 好在龙鳗并没有追击他,而是朝着东边的海面去了。 而鲛人的歌声也随之远去。 “珍珠!” 李沐尘知道龙鳗是追着珍珠的歌声去了。 没想到自己刚刚救了这条美人鱼,这么快就反过来被她救了。 他担心珍珠发生危险,立刻循声追了过去。 …… 珍珠看着那紫色的亮光一闪一闪,就知道龙鳗朝着自己过来了。 她立刻停止了歌唱,返身往南游去。 但是,她低估了紫电龙鳗的速度和能力。 那不是普通的海洋生物,也不是仅仅体型巨大那么简单,那是一只大妖,拥有强大的妖力和变幻莫测的妖法。 虽然某种程度上来说,鲛人也是妖,也会妖法,但和紫电龙鳗比起来,她实在太弱小了。 她以为龙鳗离她很远,只要停了歌声,悄悄离开,就没事了。 但她刚刚转身,身下就涌起一股巨浪。 她的身体被巨浪卷向了天空,然后,她就看见了紫电龙鳗那巨大而丑陋的头。 那是一个三角形的头,上面布满了粘液,紫色的电流在粘液里流动。 她在浪尖上,而那个丑陋的龙头在云端。 一丝恐惧从她的心底升起。 她不是害怕死亡,在海上的艰苦生存的特殊种族从来不怕死。 但她从紫电龙鳗的眼睛里看到了贪婪。 从那恶心的粘液里流露出来的贪婪的目光,让她感到浑身寒冷。 如果被那东西抓住,会有什么后果,她不敢想象。 她拼命扭动尾巴,想要逃走,可是她在高高的浪尖上,平时让她自由徜徉的海水在这一刻却成了束缚她的枷锁,她根本无法逃离。 而那条龙鳗,就那样挺直了巨大的身躯,高耸在海面上,用贪婪的目光看着她,张开了生满了交错的利齿的嘴。 突然,一道黑光如电射来。 珍珠感觉自己被一双有力的臂膀抱住了。 周围的一切都变得虚幻起来,天空变得光影流离,大海的波浪在急速中仿佛被抚平,像一面巨大的反射着天光的镜子。 那条龙鳗在瞬间远去,变成了一个紫色的亮点。 她听见一声龙吟,急躁而不甘。 接着,她看见了那张脸,拥有着和海中鲛人的圆润完全不一样的雕刻的美感。 男人胸膛的温暖驱散了她的恐惧和寒冷,那双臂的力量让她感到安全。 不知为何,她的心扑扑地跳起来。跳得好快,好快,就像小时候,看见隐藏在珊瑚礁里的那只大蚌张开蚌壳露出那颗放着光明的珠子时那么激动。从那以后,她就有了自己的名字——珍珠。 珍珠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去的。她只觉得时光太短暂,美好的东西总是一瞬即逝。 她还没来得及享受急速的心跳催动的血液冲击头脑的幸福,就已经回到了父亲砗磲和族人们的身边。 “哎呀珍珠!你可把我吓死了!你知不知道我们多担心你呀!” 砗磲的声音里透着责备,只是当着李沐尘的面,他不能说女儿的做法是错的。 “没事啦,你看,李……李仙人不是把我救回来了!”珍珠说。 “嘿,你有几条命啊?神仙能救你几回?你……” 砗磲的声音被李沐尘打断,李沐尘看着珍珠的眼睛,真诚地说: “谢谢你,珍珠!” 珍珠反而有点不好意思了。这种感觉过去从未有过,单纯的鲛人是不会害羞的,但她却感到了害羞。 “……”她的声音小得只有自己听得到。 “什么?”李沐尘问道。 “啊?”珍珠恍惚了一下,连她自己都不确定自己刚才说了什么。 “啊,我是说,你救了我两次,我还欠你一次呢。” “你引走‘大地’的时候也救了我,所以也是两次。” “那么说,我们扯平了?” 珍珠恢复了开朗自然,笑了起来。 砗磲责怪道:“什么叫扯平了?你和仙人能扯平?” “就是扯平了嘛!”珍珠嘟囔道。 李沐尘哈哈笑了。 他看着珍珠,有几分怜爱,有几分担忧。 “以后不要再随便唱歌了,那条电鳗太危险了。” “这里有大地在,那东西不敢来的。”珍珠说。 “你们会一直和大地生活在一起吗?”李沐尘好奇问道。 “会的。”砗磲说,“人都要生活在大地上,我们鲛人无法登陆,它就是我们的大地。我们会把它引回原来的地方,让那里的种群回到这片大地上来。” 李沐尘点点头,看向珍珠:“总之还是要小心一点,也要好好修行。你有灵根,借助‘大地’的特殊灵气,你的进步会很快的。希望下次见到你的时候,你已经不再依赖于海。” 珍珠有几分失落,点头道:“我会的。” 李沐尘就向鲛人告别,转身消失在粼粼海波的光影中。 珍珠出神地望着海面,过了很久,才听到父亲的催促:“走吧,好好修炼,还能再见面的。” ------------ 第788章 游龙索迹谋飞天 李沐尘回到九龙岛,才知道,那个把陆敬山救走的黑色身影是坂东秀一。 陆敬山受了伤,不过总体还好,没有受到龙鳗的直接攻击,只是那一剑耗尽了他的真元,撞击造成的爆炸和冲击波虽然强烈,但对于经过数次雷劫洗炼的躯体来说不算什么。 服用了一些丹药,经过调息后,陆敬山就恢复了个七八分。 坂东秀一跪坐在地上,那把藏在木鞘中的剑就横在膝前。 “我错了。” 坂东秀一低着头,声音有一些沙哑。 “我把国家和民族的命运置于道德之上,而忘记了修行的奥义,是所有生命在生与死的挣扎中向天道的挑战。” “我错误地高估了国会那帮人的道德,以为他们会为国民着想,天真地相信了他们所谓的国运之说,而忘记了,引动古鲸,阻断洋流,会让整个海洋生态发生巨大的变化。” “我应该预见到,这件事可能带来的可怕的灾难性的后果。太阴古鲸被誉为海中的‘大地’,它一直在那片三角区域,温和而平静,成为海洋的一部分。它的移动,必然会引起妖气的动荡。而它的盛怒,是我们无法承受的。” “我们的低估了它的力量。为了把太阴古鲸困在东海,阻断北上的暖流,我们准备了很久,打造了一支自认为强大的舰队,抽调了东瀛境内上千武士,包括御手洗家族掌控的皇室护卫,还有十大忍宗和剑道宗的高手。” “但是,当我见到大地的时候,我才知道,我们是多么无知,多么渺小!大地还未反击,那条雷龙就已经让我们的整支舰队和所有力量都灰飞烟灭了。如果我们激怒了大地,盛怒之下的它向大陆靠近,那将是一场可怕的灾难。至少我们东瀛无力阻止覆灭的命运,也许只有昆仑之上的那些人才有可能阻挡它前进。” “谢谢你,李桑!”坂东秀一突然对着李沐尘伏倒了身体,“要不是你救了那些鲛人,又用鲛人的歌声引走了太阴古鲸,我真不敢想象,会发生什么事情。” 李沐尘没想到坂东秀一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的确是个明事理的人,难怪陆敬山都能和他交朋友。 “你不用谢我,我不是为你,也不是为东瀛人而去做这些事。”李沐尘说,“何况,你刚才也救了我师兄。” 坂东秀一自嘲地笑笑:“我其实已经观察了很久,要不是李桑围魏救赵,我也不敢冒然出手。而且,我救走了陆桑之后,就再没有勇气回去救你了。虽然,我现在已经知道,你不需要我救。” 陆敬山说:“坂东君,事情都过去了,就不要再自责了。东瀛国会的畜牲是畜牲,无关你和东瀛普通百姓,我们修行人,只要能秉持正念,以天心为己心,做到问心无愧就行了。无论如何,还是要感谢你救了我。” 坂东秀一叹了口气,道:“当务之急,还是要解决那条鳗妖,如果让它靠近沿海,莫说九龙岛和东瀛,就连华夏百姓都要遭殃。” 李沐尘说:“现在它被鲛人之歌引走,暂时不会过来了。” 陆敬山皱眉道:“但这样会不会给鲛人一族带来不可预见的灾难?” “有太阴古鲸在,它应该不敢乱来。不过……”李沐尘沉吟片刻,“我看那鳗妖头上生角,化形为龙,它应该是见过龙的,此时出现在九龙岛……” “我也觉得此妖突然出现有些奇怪。”坂东秀一说,“我在海中见过很多妖兽,也亲手斩过不少,却无一妖有这样的实力。此妖恐怕不是一条电鳗成精那么简单,很可能吞食过龙丹,所以才化形成龙,也有了接近龙的实力。” “鲛人称其为雷龙,或许不是偶然。”李沐尘说。 陆敬山沉吟道:“自古蛟龙完形化飞,多借钱塘海潮之力,顺钱塘江入海口逆流而上。九龙岛很有可能是蛟龙上岸前最后的栖息地,九龙之名也或许由此而来。” 李沐尘心头一震,才明白钱江为何有那么多关于龙的传说,钱塘有钱王射龙,梅城有严公钓龙,原来这是海中蛟龙升天的古道。 “莫非,它自以为是龙,所以想巡古蛟龙的游迹,回溯上岸,登天化飞?” “那就不能心存侥幸了,必须阻止它。”坂东秀一说道,“此次鳗妖出现在东海,与我们东瀛的古鲸计划有着莫大的关系。我也参与其中,若鳗妖顺钱塘而上,导致华夏生灵涂炭,我就万死不能赎罪了!” 李沐尘道:“以那龙鳗的实力,我们三人联手都不是它的对手。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先让鲛人将它引住,有太阴古鲸在,它不至于为祸。我会天都搬救兵。” 坂东秀一面露惊讶之色:“原来李桑是天都弟子,那么说,陆桑也是万仙门下?” 陆敬山摆手道:“往事已矣,不提也罢。” 坂东秀一知道这是人家师门旧事,便也不再提起,只是沉吟道:“太阴古鲸是个变数,紫电龙鳗再厉害,我们总还能想办法对抗。若太阴古鲸这种庞然大物若是出什么变故,哪怕只是翻个身,后果都不堪想象。” 陆敬山也道:“我听青灰师弟和晚晴师妹说,如今域外魔气动荡,天下暗流涌动。说不定此时已经有势力知道了此间发生的事,正在打太阴古鲸的主意。” 李沐尘想起太阳圣教,那恐怖的六翼天使和虚空中睁开的眼睛,至今让他不安。现在黑火在他身上,乔伊斯和陈文学都在九龙岛,加上九龙岛早就和太阳圣教起过冲突,太阴古鲸在这里多停留一分钟都是危险。 “师兄说得是,但若直接让鲛人引古鲸回深海,而鳗妖却突袭九龙岛,怎么办?” “古鲸不回,鳗妖一样有袭击九龙岛的风险。”陆敬山沉吟了片刻,“我有个主意,不过不知道能不能行。” “师兄请讲。” “九龙岛有三岛,南岛是我修行闭关的地方,我从来没带人去过。其实在南岛,有一座古老的法阵,我将之称为锁龙阵。可惜已经残缺,我耗费了近百年的时间,修复了此阵,虽然威力不及原来十之一二,但若能将妖龙引到此处,再加上我们三人的力量,或许就能用阵法困住它。” 李沐尘知道,陆敬山提出这个建议是冒了极大的风险的,因为南岛是九龙岛的一部分,若是计划失败,困不住妖龙,整个九龙岛都要遭殃。 ------------ 第789章 锁龙古阵 南岛在九龙岛中岛的东南方向,是一个月牙形的小岛。 岛上有许多古老的石柱,也是陆敬山说的锁龙古阵的部分镇石。 而整座阵法最重要的部分,其实都在水下。 李沐尘到水下查探过后,十分震惊。 虽然已经残缺,但犹能感受到那苍古横强的气息,可以想象,当年这座阵法完好的时候是有多么强大。 难怪陆师兄要叫它锁龙阵,如果完整的话,别说紫电龙鳗,就是真的海中蛟龙,也能锁住。 古阵围绕岛屿而建,阵型也是呈月牙形,半面环抱,半面开口。 陆敬山在残阵的基础上加了不少东西,让阵法重新启动。可惜他只有一人之力,也缺少极品材料,无法还原古阵的全部威力。 不过能做到这样,已经很不容易了。 三人巡查过后,确定了计划,就分头行动。 李沐尘去找了还没走远的鲛人一族,让珍珠帮忙,用歌声去引龙鳗。 珍珠欣然同意。砗磲虽然担忧,却也没有反对。 李沐尘带着珍珠,在龙鳗之前出现过的海域开始唱歌。 没多久,海上风雷响动,紫电忽现。 李沐尘一把抱起珍珠,遁空而走,时遁时停,不一会儿就到了九龙岛南岛的月牙环抱当中。 陆敬山和坂东秀一早就埋伏在那里,见紫电龙鳗出现,立刻启动锁龙阵。 岛上斑驳残破的石柱仿佛沉睡多年的巨人突然醒来,睁开苍凉的古目,与天光日月取得了联系,获取了神秘的力量。 而水下的部分,沿着大地隐伏在海底的脉络,从那汹汹的岩浆中获得能量。 大阵运转,半月形的岛屿中央的水域出现了一个巨大深邃的漩涡。 龙鳗终于意识到自己陷入了圈套,怒火以电弧的形式释放出来,漩涡的水变成了紫色,从高空俯瞰,仿佛月牙的岛屿环抱着一块紫水晶。 海上的云开始向海岛聚集,伴随着龙鳗愤怒的吼声,雷暴成片成片地落下来。 李沐尘、陆敬山和坂东秀一三个人,分守着三个方向,以稳定整个法阵,不被龙鳗冲破。 轰隆一声巨响。 一根早已风化的古老石柱终于承受不住雷暴的力量,在一道亮丽的闪电中轰然炸碎。 本就残缺的法阵更加残破了,就好像一个巨大的玻璃罩子的边缘出现了一条裂缝。这是个相当危险的信号,裂痕一旦扩大,整个法阵都会坍塌。 龙鳗本能地察觉到了法阵出现的弱点,开始用它的角奋力撞向裂痕。 李沐尘丢出太白旗,,旗帜化作一片白色覆盖在裂痕上。 龙鳗撞了两下,没有撞破,愤怒的摇动身躯,发出嘶吼。它极力想要向空中跃起,奈何下半身被深渊牢牢吸住。 又一道闪电把一根旧石柱击毁。 龙鳗立刻开始攻击石柱碎裂的方向,但李沐尘早有准备,丢出了一面黑色的旗帜,挡住了龙鳗的攻击。 这两根石柱本身就是最残破的,之前查看法阵的时候,李沐尘就发现了,这很可能会成为法阵的弱点,遭到龙鳗的重点攻击。 像龙鳗这种大妖,虽然不可能懂阵法,但天生对能量气机拥有敏锐的直觉,有些灵妖甚至能穿梭结界,就是因为它能找到结界阵法能量的薄弱处。 所以李沐尘早就准备好了弥补的手段,就是手中的五行旗。五行旗展开后能完美融入法阵之中,弥补石柱残破后的裂痕。 不过他手中只有三面旗帜,岛上的石柱却有很多。现在已经用掉了两面,只剩下一面了。 好在岛上其它柱子保存得比这两根要好一些,位置也不容易受到攻击。随着时间的过去,龙鳗的妖力已经不像最初那样充沛,闪电的能量和频率正在下降,龙鳗的身体陷入旋涡的程度也越来越深。 整整一天一夜过后,龙鳗完全被旋涡吸入,困在了水下的法阵中。 而控制阵法的三个人也都已经筋疲力尽了。 休息了片刻,李沐尘过去查看了两根碎裂的石柱。 他原本想撤回两面五行旗,但发现石柱碎裂后对整个阵法造成的影响非常大,如果不管的话,等水下的蛟龙恢复了力气,很可能再次冲出来。 关键是现在没有材料来修复这种石柱,只能让两面旗留在上面。 坂东秀一惊叹道:“天都法器,果然不同凡响!” 陆敬山也很惊奇李沐尘哪儿来的这种神器,他印象中天都好像没有这样的法器。不过他早已离开师门,师门中的事当然不好意思细问。 就在他们刚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忽然大地猛烈地颤动起来,隐隐能听到水下传来紫电龙鳗狂躁的吼声。 片刻后,吼声才沉寂下来,岛上也恢复了平静。 “师兄,这样下去不行的,这座法阵太陈旧了,而且沧海变换,原来的地脉早已移动变位,就算找到材料也不可能修复如初了。” 李沐尘不无忧虑地说。 “就算我把两面旗帜留在这里,时间长了,法阵别的地方还是会出问题。妖龙困在阵中,并未受伤,等它恢复元气,早晚要冲破此阵。” 陆敬山也紧紧皱起了眉头。 “看来,还是得向天都求救了。不过就这么一条妖龙,你我竟然无能为力,还要求报师门,实在是有愧于天都弟子之名啊!” 李沐尘倒不觉得有愧,这条紫电龙鳗的妖力不在蛟龙之下,加上它天生带电的属性,实际战力恐怕比一般的蛟龙还强些,向师门求援无可厚非。 不过如今域外魔气动荡,而世间又有许多秘境突然开启,各方势力或明或暗,冥王和陆西夫借魔教和太阳圣教之力蠢蠢欲动。想必天都之上,大家也紧张得很,不会比自己这边轻松。 坂东秀一突然说道:“或许有一个办法,不用惊动天都。” “什么办法?”李沐尘和陆敬山同时问道。 “把妖龙杀了。”坂东秀一说道。 “啊?” 李沐尘和陆敬山都像看傻子一样看着坂东秀一,心里暗道,这家伙莫非刚才斗法斗傻了? 能杀了妖龙,还要用阵法困住它干嘛? “两位有没有听说过钱王射潮的故事?”坂东秀一问道。 李沐尘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 “你是说,用钱王弓来射死它?” ------------ 第790章 汇聚一城灵秀 坂东秀一点点头:“是的,钱塘钱家有一把神弓,相传乃是上古神器。当年为吴越王钱镠所得。后来有龙顺钱江大潮而上,钱江两岸深受其害。钱镠率领三万将士,守在钱塘岸边,亲挽此弓,射死了蛟龙。” “嗯,这件事,我也听说过。”陆敬山说,“据我所知,钱王射死的蛟龙还不止一条。不过自此后,钱塘升平,钱王弓就再也没出现过,不知现在哪里?” “就在钱塘钱家,也就是吴越王钱镠的后人手里。几十年前,我们东瀛受海兽侵袭,生灵涂炭。我们曾经向钱家借钱王弓,可惜人家不肯。” 坂东秀一说道。 李沐尘记得钱坤说起过这事,微微皱眉道:“你所谓的借,恐怕不是正常的借吧?” 坂东秀一愣了一下,道:“是有一些误会,因而起了冲突。” 李沐尘冷笑一声,这可不是误会那么简单,钱坤的伤是他治好的,当初和钱坤初遇的时候,他就亲手杀了一个忍者。 天忍宗的作风,从林少平身上就能看出来。 不过他也没再说什么,毕竟坂东秀一是天忍宗的前代宗主,说天忍宗不好,等于说他教导无方。 坂东秀一叹了口气:“唉,华夏和东瀛的关系,让钱家对我们多有成见。我们借不来钱王弓,但凭李公子和钱家的关系,应该可以借到。” 李沐尘微觉奇怪,坂东秀一怎么会知道自己和钱家之间的关系? 陆敬山说:“若真有那等神器,倒是可以一试。反正妖龙现在被困住了,我们只要保证在钱王弓借来之前,不让它出来就行。” 李沐尘想了想,说:“好,我可以去试试。同时,我会把这件事传讯天都,双管齐下吧。” 陆敬山点点头:“这样甚好。” 李沐尘就把第三面旗交给了陆敬山保管,以防锁龙阵再出什么问题,可以借五行旗弥补。 另外两面旗就留在法阵之中,正好让陆敬山和坂东秀一两个人负责看管。 交待完之后,他才起身离开。 在回钱塘之前,他先把珍珠送了回去。 太阴古鲸这头庞大的太古神兽太恐怖了,留在这里就是一颗定时炸弹,必须让鲛人尽快引导它回去。 李沐尘本想跟去看看的,因为这种太古神兽实在罕见,如此庞大的东西生活在海里而不为人知,有点不可思议。要么这东西一直在沉睡,要么它生活的地方有结界,甚至有可能连通着神秘的古域。 但现在他必须先去钱塘借钱王弓,所以把珍珠带回去之后,匆匆交待几句,便回了钱塘。 李沐尘直接找到钱坤,开门见山把事情说了,要借钱王弓。 钱坤皱眉道:“兹事体大,关系到生灵安危,照理我们钱家没有不借的道理,可是钱王弓现在不在我们手里。” “啊?”李沐尘有些失望,“那在哪里?” “嗯……”钱坤沉吟了一下,“我也不瞒你了,你知道钱塘湖边的雷峰塔吧?” “知道。” “那你也一定听过白蛇传的故事。虽然许仙白娘子为杜撰,但雷峰塔下的确是镇压了妖物的。自雷峰塔倒下后,那东西就逃了出来,不知去向了。” 李沐尘听得莫名其妙,雷峰塔下镇压的妖怪跑了,这和钱王弓有什么关系? 只听钱坤继续说道:“算日子,从雷峰塔倒下,到今天已经过去九十九年了。九十九年前,正值多事之秋,华夏大地烽烟四起。我们钱家也是族人四散,风雨飘摇,哪里还能担任守塔之责呢!” “守塔之责?”李沐尘讶然道,“莫非雷峰塔是钱家所建,塔下的妖也是钱家镇压的?” “正是!”钱坤点头道,“雷峰塔乃吴越末代王钱椒所建,初名黄妃塔,名义上是为黄妃得子而建,供奉佛螺髻发舍利。实际上,却是为了镇压妖物而建。” “那这和钱王弓有什么关系?” “雷峰塔在钱塘湖之南,在钱塘湖之北,还有一座保俶塔,也是同期所建。”钱坤没有回答李沐尘的问题,而是自顾自地说着,“保俶塔和雷峰塔,一南一北,镇湖西群山之脉,引龙脉环抱一池湖水,使天目万秀之灵气汇聚于此,才有了后来的杭城。” “但天目终非龙脉,再怎么汇聚风水,也不可能引来龙气。自古在此建国者,不管是定都会稽,还是北上姑苏,都缺少定鼎之力,最后不得不逐鹿金陵。” “自钱镠开吴越国,就遇上了这个难题。无论帝王如何英明,官员如何清廉,百姓如何富足,都不能改变此地无龙气的事实。于是,钱镠暮年之时,就制定了一个计划,借钱塘海潮之力,引龙来此,困于湖中。” “雷峰塔和保俶塔,两座塔,一南一北,镇住天目群山之地脉的同时,也镇住了湖中巨龙。如此以来,此地不但有天目之灵气,也隐隐有了龙气。此龙虽不能和地脉祖龙之气相比,但只要不问鼎中原,也足以称霸一方。” 钱坤轻轻叹了口气。 “灵龙百秀,青山绿水,没能保住吴越王的江山,却造就了如今灵秀繁华的钱塘杭城。” 李沐尘听得一愣一愣的。 钱坤说得简短,但这里面却包含了极大的信息量。 “你是说,钱塘湖里原本镇压着一条龙?而且这条龙,是吴越王钱镠故意引来的?然后雷峰塔倒了以后,这条龙跑了?” “说对了一半。钱塘湖里镇压着一条龙,但和镇压在雷峰塔下的东西不是一个东西。一座雷峰塔,压不住一条龙。雷峰塔下的妖物,是另外的,具体是什么,我也不知道,反正已经跑了。但那条龙没有跑。” 听钱坤这么一说,李沐尘猛然想起来,上次在湖中见到智忍和尚时,隐约感觉湖心三潭印月那三座石塔下面有种十分神秘的气息。 “龙就镇压在三潭印月?” 钱坤点头道:“当时为了保险起见,在湖中又建了三座石塔,和雷峰塔、保俶塔相呼应,两塔在山,三塔在水,成五行格局。具体的,我也就不懂了,只是钱家的记载如此。雷峰塔倒了以后,格局虽破,但一来三潭印月还在,二来山水杭城的格局已经形成,所以地势一下子也没有破。雷峰塔下的妖物虽然跑了,但那条龙还在。” “但是神龙之力,谁敢保证它会一直被困?说不定哪天就出来了。雷峰塔虽然重建,但格局早已不复当年。” 李沐尘恍然道:“所以,你们用钱王弓去镇压那条龙了?” “除了当年钱王射潮的神弓,还有什么能镇住神龙呢?”钱坤说道,“这几十年来,钱王弓一直放在天竺寺中,由智忍保管。能不能借给你,你去问问智忍吧。” ------------ 第791章 从前有座山 天竺寺在钱塘湖西北的山上,山门就在半山腰间。 李沐尘拾级而上,老远就看见无花和尚站在山门外。 “李施主别来无恙。” 如今的花和尚气质与一年前迥然不同了,很有几分高僧的风采。 李沐尘笑道:“庙里有花无花?” 无花双手合十,微笑道:“施主眼里有则有,施主眼里无则无。” 李沐尘颔首道:“我来见智忍大师。” “师父知道施主要来,特意让我在此等候。李施主,请!” 无花侧身让开中间的路,做了个请的姿势。 李沐尘便跟着无花进了寺庙。 寺庙不大,掩映在绿树环抱之中,特别清静。 无花没有引李沐尘去客堂,也没有去方丈室,而是去了寺庙后院的一处高坡。坡上栽满了桂花树,高处有一凉亭,坐在亭中,正可以看见钱塘湖的全景。 智忍就坐在亭子里,见李沐尘来,起身施礼,笑道: “李施主来得正是时候,鄙寺的桂花开得正香。明日就是中秋,又逢一年难得的长假,来烧香赏花的人就多了。您若晚来一天,就没有这样的清静了。” 李沐尘看了一眼旁边的无花和尚,哈哈一笑,道:“上次湖心亭一别,尚是盛夏,百花正开时,如今就只剩桂花香了。” 他偷眼去瞧智忍的神色,但智忍始终微笑,眼若古井,并无一丝波澜。 “花期年年,人间岁岁,天道循环,此身难渡,施主何不随我入佛门,共渡彼岸?”智忍道。 “大和尚总是这样趁机拉人头么?莫不是想骗我入苦海地狱?” “此生即是苦海,何须骗君?” “那和尚为何还留在这里?”李沐尘笑问道。 智忍站起来,走到亭边,望向远处。 钱塘湖像一块绿色的翡翠躺在群山环抱之中,湖的东边是繁华的城市,高楼成片,如地毯一向东铺陈而去。 智忍的目光落在湖中那座小道上。 “留在这里,终不能成佛。但我若成佛,你又怎么办?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李沐尘虽然早就料到智忍身上有故事,但还是很好奇,这修为高深的大和尚究竟放不下的是什么? “上次别时,大师不是说有故事要讲给我听吗?” 智忍回头笑道:“李施主今天不是来听故事的吧?” 李沐尘知道,今天不听故事恐怕是借不来钱王弓的,便说:“但听无妨。” 智忍点头道:“施主请坐下来,容小僧为你煮茶,且听我慢慢道来。” 无花和上帮忙拿来了小火炉和茶具。 智忍一边煮茶,一边开始讲起了故事。 “东晋末年,灵隐初开不久,寺中有一个小沙弥,名叫一心。他潜心向佛,每日按照住持的要求,扫地挑水,开凿石壁。有一天,他敲开一处山岩的时候,发现了一条冻僵的白蛇。小沙弥心怀慈悲,便以体温将白蛇暖化,然后带回去喂养。” “为了让蛇能够活下来,一心破了杀戒,偷偷抓来老鼠,杀了后用鼠肉喂它。几日后,白蛇便恢复了正常。那蛇很有灵性,知道一心是它的救命恩人,十分温顺听话。但寺庙中养蛇终非僧人修行,一心便打算将蛇放归山林。” “那天他将蛇放生在灵隐后山,便回了寺中。但第二天早晨醒来,却发现蛇就在枕边安睡。如此几次,放生之后,白蛇都会回来,一心便知道,白蛇已将他当成的亲人,而他也竟有几分不舍。” “于是,他便将白蛇留在寺中,只是小心翼翼,不让其他人发现。好在那时灵隐初建不久,钱塘湖尚与海泽相连,上山的香客很少,寺中的僧人更少,没人发现他养了一条白蛇。就这样,白蛇在寺中养了许多年,一心也从一个少年小沙弥成长为了比丘。” “一心从小被住持收入寺中,慧根清净,不染俗尘,住持把他当未来的接班人培养,因此很重视他的具足戒。受戒那天,住持还请了几位佛门高僧过来,还请了城中的香客来捧场。” “受戒仪式很严谨,时间很长,小白蛇等一心不归,就溜达出来,到了前院大殿。恰好那时仪式已经结束,僧人们聚在一起谈禅,香客们则往殿中进香。一位女香客跪下去的时候,正好压到了藏在蒲团下的白蛇。白蛇情急之下,咬了香客一口。” “一心养蛇的事就这样暴露了。这让住持很没面子,盛怒之下,就把一心赶出了灵隐寺。那位被白蛇咬伤的富家小姐家里派出了许多家丁上山打蛇,把座飞来峰翻了个遍,大蛇小蛇打死了几麻袋。” “一心十分愧疚,总觉得那些蛇是因他而死,又担心那条白蛇的安危。他下山之后,也无去处,他从小出家,除了阿弥陀佛,别的什么也不懂。挑水做饭倒是会,但没人愿意招一个被寺庙赶出来的人回家里。钱塘那时还是个小地界,他的事早就传开了。” “他就一路化缘,说是化缘,其实就是讨饭,饥一顿饱一顿,不到半年,就已成了面黄肌瘦、半人半鬼的样子。有一回他晕倒在钱塘的郊野,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间茅屋里,原来是被人救了。” “救他的是一位姑娘。他浑身腌臜,那姑娘倒也不嫌弃,端水送药,把他从阎王爷那里救了回来。姑娘问他愿不愿意留下来干活,别的没有,每天管两顿饱饭。好不容易有人收留,一心当然愿意。” “就这样,一心在姑娘家住下来,每日下地干活,回来还帮忙挑水做饭。他在庙里别的没修成,但手脚勤快,活儿干得也细。姑娘对他很满意,唯一不好的就是整日心事重重的样子。” “姑娘问他,你怎么从来不笑?有什么烦心事吗?一心就说了白蛇的事。他整日担心白蛇会不会被那些家丁打死了,假如躲过一劫,会不会去找他?四处找不到,又会不会跑回灵隐寺去等他?” “听一心讲完,那姑娘突然嫣然一笑,将身一变,就变成了一条白蛇。一心才知道,原来姑娘是白蛇所化。他震惊之余,悬着的心却落了下去,心情顿时大好。他们就在这郊野的破茅屋生活下来,日子过得简单但满足。” “没过多久,姑娘就有了身孕,肚子一天比一天大。一心当然开心,但白蛇却心情低落。一心问她怎么回事,她说,人与妖在一起,本就有违天道,生下来的孩子不知会是怎样的怪物。一心倒是觉得没什么,怪物就怪物,只要自己开心就好。” “可让一心没想到的是,姑娘的肚子里根本就没有孩子,生产那天,只生下来一团黑气,冲天而去了。接着,就下来一个老道,不由分说,一道符丢下来,姑娘就现出了原形,变成了一条又粗又长的白蛇,然后被老道一剑斩成了两段。” ------------ 第792章 罗盘经 李沐尘听得莫名其妙,这和传说中的白蛇传的故事相差也太远了。 “这是许仙和白娘子的原版吗?” 智忍笑道:“这不是白蛇传,白蛇传已经是另外一个故事了。” “已经?那么说,另一个白蛇传也在你要讲的故事里?”李沐尘讶然道。 “施主不必着急,且先喝杯茶,听我把故事讲完。” 炉上的铁壶的水此时正烧开,智忍打开壶盖,用勺子一勺一勺地舀入茶壶中。他的动作很慢,手很稳,一滴水都没有溅出来。 当茶壶中的水从壶嘴流出,注入茶盏,顿时茶香四溢。 李沐尘一闻便知,此茶非凡品,在外面恐怕喝不到。 “白蛇被道人斩杀,一心伤心欲绝,便要与那道人拼命。但他从小在寺庙里修行,只闻佛法,未修神通,哪里是道人的对手。在那强大的仙术面前,他弱小如蝼蚁。道人见他并无大恶,不忍杀他。但他心志坚定,无论道人如何点化,就是不听。最后见报仇无望,便有意赴死,追随白蛇而去。” “道人问他为何为了一条蛇妖而连性命都不顾,他就把事情从头到尾说给了道人听。道人听后感慨,人间无情,反不如妖。便对一心说,灵隐寺中有一件圣物,乃当初随飞来峰从灵山转来。此物能移转时空,若能拿到此物,及时追赶,说不定能追上白蛇的魂魄,二人可在另一个世界相逢。” “一心从小在灵隐寺长大,却从未听说过有这样的宝物,便问此物何名,长什么样子?道人说,此物名叫六虚轮转盘,乃借六道轮回之力所化,样子么,像一个磨盘。盘上刻有天地日月,星宿山海,还有生死八门,重山重卦。” “一心便想起来,灵隐寺里果然有一个磨盘,就在后院的角落里,上面刻着奇怪的图案。可他从小就用那东西来磨豆子,有时也拿来捣药,如此寻常的物件,会是个宝物?” “道人说,此物乃神魔共铸,即使是修行人,也难知其中奥妙,更何况普通人,我这里有一本罗盘经,恰是解开上面神咒的关键。你若能参悟,就轮转虚空,去寻你娘子的魂魄去吧。说罢,丢下一本经书,就杳然不知所踪了。” “一心大喜,顿觉有了希望,也没看那经书内容,就先偷偷潜回了灵隐寺,到后院偷走了那块磨盘。他带着磨盘回家,然后打开经书,以为只要照着经书上说的做,就能去追娘子的魂魄。可是当他看过经书以后才知道,这本罗盘经深奥难懂,它不是一本六虚轮转盘的使用说明,而是一部高深的修行法门。” “一心花了整整二十年的时间,才勉强参悟了其中的一二。他已经等不下去了!听说投胎转世,二十年一轮,二十年过去了,再不追去,恐怕就再也追不上他的娘子了。于是,他按照《罗盘经》中所学,念动咒语,发动了六虚轮转盘……” 智忍说到这里停了下来。 正好一壶茶泡完,他又重新从铁壶里舀水冲茶。 李沐尘没想到会在智忍和尚这里听到了六虚轮转盘。 自从在金陵朱家拿到定盘针,启动了这件宝物以后,他就一直在琢磨这罗盘的真正妙用。 罗盘能转虚空,破结界,这一点他早就知道了。只是上面对应的空间层层叠叠,就像一个魔方,各个方向都可以转动。没有专门的密码,极容易让使用者也迷失在里面。 但听智忍的意思,这魔方不但能扭转空间,竟连时间都能转动。那道人说,是六道轮回之力形成,如果真的那样的话,那这东西的力量,说不定能突破黄泉结界,直入九幽。 或者,干脆回到二十年前? 李沐尘有些不敢置信。 不过他相信有《罗盘经》存在,因为六虚轮转盘很明显有专门的控制法术,尤其是上面的符咒,需要特殊的心念力量才能正确发动。 他没有急着把罗盘拿出来,不是不信任智忍,而是觉得其中还有些疑惑。比如,智忍说的是一个磨盘,而自己手上的,是一个精巧的罗盘。这两者若是同一个东西,那中间必然又发生了什么。 另外,智忍为什么偏偏在这时候对他讲起了这个故事? 李沐尘端起茶杯品了一口茶,笑问道:“后来呢?” 智忍没有接着讲故事,而是问道:“施主,这茶如何?” “好茶。”李沐尘赞道。 “此茶名叫问佛,乃是从灵隐移栽过来的茶树,也是钱塘最古老的茶树种。不过现在人大多是不知道这种茶了,几年前,专家来考察后得出结论,说这是龙井的一种。” 智忍说到这里笑了起来,“世人都知道龙井,却不知钱塘茶名,是因为佛事兴盛而传播开来的。钱塘最早的茶会,就在灵隐初开时。那时还没有龙井的名字,陆羽《茶经》中记载了灵隐、天竺之茶,而无龙井之名。” “茶为灵气之药,非灵气充盈之地不生。古之钱塘茶,以下天竺之香林茶、上天竺之白云茶、葛仙翁炼丹处的宝云茶最为出名,历代都是贡茶。直到后来,钱塘的茶,都被冠以龙井之名。世人都以为是因为西山之龙井泉,却不知,那口泉只是附会之名。钱塘风水汇聚在一湖春水之上,真正的龙井,也就是风水之眼,就在那里。” 智忍指着远处的钱塘湖面说道。 李沐尘不用看都知道,智忍指的,就是湖心的三潭印月,那三座石塔围起来的小小空间。 “那里才是真正的龙井!” 李沐尘以为智忍要说到重点了,结果他重泡了一壶茶后,忽然话锋一转,又讲起了故事。 “南朝时,钱塘有一少年阮郁,出身名门,一日游湖,偶遇湖上歌伎苏小小。这苏小小也是名门出身,才艺百通,气质不凡,只是家道中落,才沦落到为歌伎。但她卖艺不卖身,多少达官贵人千金难买她一笑。阮郁一见倾心,不能自拔,便向她表白。苏小小见阮郁一表人才,心中也是欢喜,为其歌曰: 妾乘油璧车,郎骑青骢马。何处结同心?西陵松柏下。” “阮郁回家后,禀报父母,打算为苏小小赎身,却遭到了家人的极力反对。阮郁的父亲在金陵任职,便把阮郁带去了金陵,并为他定下了和金陵权贵之家的亲事。阮郁宁死不从,绝食相抗。其父无奈,只能放他回钱塘。” “阮郁一到钱塘,就急着去找苏小小。可惜,湖中画舫之上已无苏小小,只在西陵松柏下,多了一座无主的孤坟。” 智忍叹息一声,遥望钱塘湖。 “燕引莺招柳夹途,章台直接到西湖。春花秋月如相访,家住西泠妾姓苏……” 湖上游人如织,自苏堤穿白堤。 那一座孤坟,千年后依旧安静地坐落在那里。只是那川流的人中,可有她等待的那一个? “多年以后,阮家家道败落,那恢宏的庭院也贼栖乞坐,里面的东西都被人搬空了,只留下残垣断瓦,满院的破败。” 智忍继续说道。 “到了隋朝,有一商人,名叫武士彟,路过钱塘,在阮家旧庭院中,发现一块磨盘,见上面图案奇特,文字古朴,以为奇货,便带了回去。回去的路上,他认识了河东抚慰使李渊,便追随起兵,去了长安……” ------------ 第793章 修罗 听到武士彟这个名字的时候,李沐尘并不知道那就是武则天的父亲。他的历史知识十分贫乏,甚至弄不清南朝和唐朝哪个在前哪个在后。 但他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姓氏所代表的含义,以及当武和李两个姓氏结合在一起的时候所蕴含的意义。 在知道了武家也是曾经的天魔守护者家族后,他就知道,武士彟绝不是因为奇货可居才拿走了那块石磨盘。他一定是发现这东西所蕴含的能量。 如果六虚轮转盘真的是神魔共铸,那么这位武家的族长知道什么。也许正是因为有了这东西,这个家族隐藏的野心才开始抬头。 拥有了来自六道轮回的力量、神魔共筑的六虚轮转盘,他们就能找到天魔转世的时空,他们肩上的使命就不再遥不可及。 可惜的是,他们只拿到了六虚轮转,却没有得到《罗盘经》。 罗盘经在哪里呢? 他希望智忍讲下去,因为这对李沐尘来说,也很重要。 六虚轮转盘就在他手上,找到罗盘经,就能发挥这件法宝的全部功能。基本上任何结界屏障,都不可能再成为障碍。 “阮郁就是一心吧?”李沐尘看着智忍说,“失去了六虚轮转盘后的一心,该怎么去找他的心上人呢?不会是又做和尚去了吧?” 智忍把手中的茶杯放下,指着远处说:“那边就是雷峰塔。” 李沐尘看向湖对岸,雷峰塔就在钱塘湖的南岸矗立,只不过从这山上看下去,就没那么雄伟了,掩映在苍翠的绿色里,并不显眼。 “这座雷峰塔是后修的,原来的塔基已经进了博物馆。” 智忍有点前言不搭后语。 李沐尘并没有催促,耐心地听着。 “施主猜得没错,阮郁就是一心。”智忍终于回到了故事的主题,“修行人最忌急躁,一心太急了,他没有完全修成罗盘经,就借着六虚轮转盘往生转世,结果就是忘记了自己是谁,最后连六虚轮转盘都丢了。” “没有了六虚轮转盘的一心,靠着罗盘经的功法,几世轮回,错转了时空,每每都和所爱的人擦肩而过。直到那一世,在钱塘湖畔,终于看见了她。” “那时,唐已亡,天下纷乱,十国相争,钱塘在吴越王的统治下,历经三代五王,民得以休养生息,天下富庶,独在钱塘。那天一心在钱塘湖畔散布,忽听得鸣锣声响,便见一队人马行来,中间一顶彩轿,正沿着湖边的路,向西行去。” “一心让到路边,轿子从他身旁经过的时候,轿帘忽然掀开,露出一张闭月羞花的娇容。在那一刻,一心如遭电击,前尘往事,历历在目,而他轮回数度,苦苦追寻的心上人,就在眼前。” “但轿中的女人显然并不知道,只是朝一心笑了笑,便放下了帘子。一心想要上前,却被兵甲拦住。等队伍过去,一心向人打听,刚才路过的是哪家小姐。旁人笑着告诉他,这可不是什么小姐,这是当今吴越王钱弘俶最宠爱的妃子——黄妃。” “一心如遭电击,好不容易找到了心上人,却已入深宫,成了帝王之妃。他每日在皇宫外徘徊,期望能见黄妃一面,却哪里见得到。就在他苦无计策,以为此生又是无望的时候,那个给他罗盘经的道人出现在他面前。” “一心知道他是神仙,就求他施法成全他们。道人说,我就是为此而来。自从斩了你的蛇,就被牵进了这段孽缘,不得飞升。不过道人却不愿施法,说那样会扰乱天机,让他们的孽缘越来越混乱。” “道人告诉他,吴越王钱弘俶崇佛,刚登基就重修了灵隐寺。每年的中秋,黄妃都会去灵隐寺礼佛求子,你本是灵隐寺的沙弥,灵隐是你和那条蛇相遇的地方,是缘分的开始,也唯有灵隐能为这段缘分画上一个句号。” “一心便重上灵隐寺,削发为僧,重又成为了飞来峰上的小沙弥,每日劈柴挑水,就像几辈子前一样。只是此时的灵隐寺比当初恢宏了许多,香火也旺盛了许多。” “他在寺中耐心等待,到了中秋那天,果然黄妃前来烧香许愿。他躲在佛像后面,点醒了黄妃。黄妃恍如梦中惊醒,想起前尘往事,不觉伤心痛哭。” “回去以后,黄妃就病了,每日郁郁寡欢,茶饭不思,宫中的太医皆束手无措。吴越王便贴出皇榜,寻访天下名医,能治好黄妃的病,除了钱财赏赐,更可以答应此人的一个条件。” “一心就还俗下山,化名奚宣赞,在钱塘开了一家药铺,随后就揭了皇榜,去皇宫给黄妃治病。黄妃一见到他,自然药到病除,什么病都好了。吴越王钱弘俶高兴,赏赐给了奚宣赞很多财物。奚宣赞却拒不接受,反问吴越王,皇榜许下的诺言是否算数。” “钱弘俶说当然算数,你有什么条件尽管提,除了皇位不能让,别的都可以答应。奚宣赞就提出,要娶黄妃为妻。这却给吴越王出了个难题。若是不答应,那就是君王失言,失信于天下。若是答应了,把自己的宠妃让给一个郎中,岂不让天下笑话?” “钱王陷入两难,恰在此时,又有一人揭了皇榜而来。那人是一个和尚,听说此事后,便给钱王献上一计。钱王眉头忽展,就对奚宣赞说,我既有诺在先,自然不能失言,我会杀了你们,让你们死后同穴。” “原本以为奚宣赞会因此害怕,放弃了娶黄妃的念头。但没想到奚宣赞欣然答应,并不惧死。钱王无奈,只能选择杀了他们。就在行刑的时候,黄妃突然变身为一条白蛇,挣脱锁链,救了奚宣赞,就要逃出皇宫。” “那和尚说一声,就等你此时,便飞身空中,忽然身放光芒,化身大佛,将白蛇和奚宣赞全都抓了回来。” “和尚要杀白蛇,但钱王深爱黄妃,虽已知道她是妖,仍不忍杀之,就命人在钱塘湖南岸造了一座塔,将白蛇镇压在塔下,名曰黄妃塔。” “钱王爱黄妃,却深恨奚宣赞,便要杀他。和尚却说,此人练了修罗经,杀了还会转世。钱王请他做法灭之,和尚便对一心施以天人五衰之法,从此不入轮回,变成了一块顽石。” “钱王将一心所化的顽石,放置在钱塘湖的北岸宝石山上的保俶塔前。两座塔一南一北,隔湖相望。两个相爱的人,轮回几世,终得相见,却被一座美丽的钱塘湖隔开,永远也不能在一起。” “钱王以和尚为佛陀在世,问和尚要什么赏赐。和尚说,我此来只为一事,自唐以后,天下兵争,百姓离乱,如今中原已统,为钱塘百姓计,请吴越王莫再起刀兵。” “和尚说完就走了,此后不久,吴越王便下令,息兵罢战,纳土归宋。” ------------ 第794章 一心常驻 “天人五衰的一心被困在顽石之中,心中空念罗盘经,却无法转世。他在保俶塔下,望着湖对岸的黄妃塔,也就是后来的雷峰塔,日日夜夜,永无和爱人相见的希望。这种绝望,只有经历过的人才会懂。可是谁又能在这样的绝望中渡过八百多个春夏秋冬,看尽三十万次日升月落呢?” “但就在这绝望之中,一点佛心自顽石中诞生。” “有一日,一位行脚僧经过,坐观钱塘湖景,忽感顽石之佛心,唱偈曰: 山河破碎谁顾,只道苦海难渡; 执仗踏遍青山,忽遇顽石拦路; 嗐,错乱双塔南北分,佛在一心常驻。” “和尚唱完偈,就坐在顽石之上涅槃了,尸神七日不朽,当地人以为神奇,就通知了天竺寺。天竺寺派人把和尚的舍利法身搬去了天竺寺,为了保持完整,就把那块顽石也搬了去。” “钱氏夫人来天竺寺进香,参观涅槃僧,见顽石,感而有孕,十月怀胎,诞子后取名钱寺生,四岁就送进了天竺寺,拜当时的方丈为师,取法名智忍。” 智忍说到这里,停了下来。 李沐尘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个须发都有些发白的和尚,没想到他身上竟然有这样一段跨越千年的离奇故事。 “恭喜大师摆脱天人五衰之困,从此一心常驻,离成佛不远了。” “一心常驻……有些东西,终究还是放不下。放不下,又怎么成佛?成不了佛,又怎么渡你?” 智忍又望向钱塘湖,叹了口气。 “这是一个困局,就像三潭月下那条龙。当年的吴越钱王,断潮困水,引天目之灵秀,锁蛟龙之王气,果然成就了钱氏千年的香火兴旺。但他一定想不到,人间的发展到了今天,这条龙已经帮不了钱家,反而成了钱家的负担。” “所以,他们把钱王弓放在了你这里,让你来背负这个重担?”李沐尘问道,“千年前,钱王把你变成石头,千年后,钱夫人把你解救出来,生而为人,你因此感念钱氏之恩,甘愿背负重担。大和尚,我怎么觉得你被人算计了呢?” “阿弥陀佛,算人者,人恒算之,施主,你我皆在天地之算中,不入空门,谁能逃脱一算?” 李沐尘一愣,没想到和尚这时候还能打机锋,借机劝他入空门,不觉笑了起来。 “哈哈,大师好风度,我若是你,早就一走了之了。” “我也想走,但有些事未了,我不能走。” “大师是说那朵花吧?” 李沐尘远望湖心那座小岛。 智忍也把目光投向那里,点头道:“施主慧眼,既然看见了那朵花,想必也猜到了她的来历。只是,施主大概不知道,她是怎么变成花的吧?” 李沐尘确实想不出,压在雷峰塔下的白蛇怎么就变成了花? 雷峰塔已经倒了,按理说,倒的时候,蛇就该跑了。但钱塘湖里有龙,天目山脉的地气,加上一条龙,这力量是相当强大的,压在雷峰塔下一千年,或许白蛇早死了。 智忍说:“小时候,我看见雷峰塔倒了,我还问师父,塔下面真的压着白蛇吗?那时候,我还没有恢复前世的记忆,因为顽石所化,我很笨,很迟钝。” “师父给我赐法名智忍,就是应了我的迟钝。他说佛法不依赖于智慧,智慧的都是有为法。《金刚经》说,‘一切有为法,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凡智慧的所见要忍,忍者刀心,即挥刀向自心,去智离圣,则佛法自来。” “我的迟钝维持了很久,直到后来,我回想起了所有的一切。我在雷峰塔的废墟之中寻找,却只找到了她的一缕残魂。我终于明白了师父所说,智慧是与痛苦伴生的,我陷入了痛苦之中。” “我去向师父求助,师父的境界很高,但他不修法术,他能帮我解惑,但不能解决我的问题,更不可能帮她活过来。我守着她的残魂,以为此生无望……不,不是此生,是生生世世!” 智忍的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痛苦神色。 “直到二十年前……” 他轻吁了一口气,仿佛被人从痛苦的泥沼中捞出来。 “二十年前,有一个年轻人来找我。他说,他可以帮我让她活过来,但有一个条件。我问他要什么,他说要和我换一样东西。我想来想去,除了一条苦命,实在没有什么东西了。所以我甚至没考虑他说的话是否可信,就直接答应下来。” “他就把那一缕残魂,以仙家手法,化入了一颗种子里,种在了三潭印月旁。他说,可以借一湖灵秀让这朵花生发,有这镇压神龙的三潭石塔,没人能发现这花间的妖气。” “虽然只是变成一朵花,但的确是活过来了,也算是他没有骗我。我就问他要和我换什么东西,他说要我脑海中的罗盘经。” “我直到那时才想起,我竟已修炼罗盘经一千多年。我告诉他,罗盘经是一部神妙玄奥的无上玄法,非佛非道,一千多年过去,我也不能完全解其奥秘,要不然当初也不会和心爱的人擦肩几世轮回而仍旧不能在一起。而且罗盘经要配合六虚轮转盘来用,没有那个磨盘,十用九废。” “他说没关系,能擦肩而过,总比永世分分离要好。我说你有妙手回春,死而复生的法术,还要罗盘经干什么?他说六虚轮转盘乃魔神共铸,借六道轮回之力而生。罗盘经,就是六道轮回之法,唯有它能帮他直入黄泉地狱,去那神魔划定的禁地。” 李沐尘心头微微一跳,问道:“那个人,叫什么名字?” 智忍抬头看了他一眼,便又低头去泡茶,说道:“他没有说名字,我也没问。不过,应该有很多人认识他吧,因为他太好认了。因为他太出众了,只要站在人群里,就像仙鹤立在鸡群里一样。倜傥风姿,就连我这老僧,也不得不赞叹一声。” ------------ 第795章 借弓 故事讲完了,智忍开始专心泡茶。 李沐尘也没有说话,专心地看智忍泡茶。 他本是为借钱王弓而来的,这件事很急,但偏偏又不能急。 钱塘湖里还镇压着一条龙,如果拿走了钱王弓,现在的三潭印月和南北双塔还压不压得住那条龙? 如果这里出了事,后果可比海上的鳗妖要严重多了。 这条龙能被钱王选择替代龙脉之气,其神力一定非鳗妖能比,原本溯江而上,欲化形飞天的蛟龙,却被镇压在此地一千多年,它的怒气可想而知。 一旦放出,繁华钱塘,千万人口的大都市,不知会造成怎样的灾难。 所以得想一个稳妥的办法。 智忍不会无缘无故给他讲故事,除了这里面千丝万缕的看不见的天机之线,牵扯着李沐尘,他一定还有别的目的。 当然,他不用说,李沐尘也能猜出来,是为了那朵花。 那个曾经的小沙弥,自幼与佛结缘,只因一念之善,辗转千年,轮回几世,最终还是做回了和尚。 以智忍如今的修为,尘世间应该没有什么放不下的事情了。他成佛路上唯一的羁绊,就是那朵花——也就是曾经的蛇妖。 花在湖中,爱在心中。 花心即是佛心。 花发则爱生,花死则佛灭。 一切皆因善,善则有爱。然而爱却没有得到善果。 花若不得善果,智忍的这一场修行就永远没有尽头。 可是,李沐尘又能如何帮他呢? 残魂入种,借一湖灵秀,生而为花,这已经是化腐朽为神奇的手段了。 难道要让这朵花,瞬间化形为人? 这就不是神奇,而是违背天道了。 万物洗革,自有其理,仙家法力,可以点石成金,却不能偃苗助长。否则天下就没有三灾九荒了。年成不好也不用祈雨,只要仙法一施,就是亩产万石。如此天道乱序无章,则必被混沌之力支配,陷入秩序的混乱之中。 这朵花,怎么看,也得再过个几百年才能化形,这还是偷了钱塘湖下镇压的蛟龙的妖气,加上有智忍这样的高僧时时看护,不然很容易夭折。 花朵娇嫩,一场风雨,一个手贱的游客,都能终结这场等待千年的相逢。 “大师,需要我做什么?”李沐尘干脆问了出来。 智忍当然知道他在问什么,却没有回答,只是专心烧水泡茶。 待到又泡了一壶新茶,将李沐尘的茶杯斟满,才缓缓开口,反问道:“李施主是为钱王弓而来的吧?” 李沐尘刚端起茶杯,微感愕然,停杯凝视,道:“和尚的卦算的很准啊!” 智忍笑道:“和尚只修佛法,不会算卦。” “那你怎么知道我的来意?” “那日在三潭印月,与李施主偶遇,便知施主在这一场缘分当中。施主是有大觉悟的人,却屡见空门而不入,说明与佛无缘。今日主动登门,恐怕不是来拜佛的,自然也不会是为了我这个老和尚来的。” “所以你就算准我是为钱王弓而来?” “贫僧说了,不会算卦,凡是算的,都不作准的。” “那你怎么知道……” “是钱坤打电话告诉我的。” 李沐尘恍然,竟忘了寺庙里也是有手机的,便哈哈笑了起来。 “大师,那我就直说了,的确是为了钱王弓而来。” 便把东海紫电龙鳗的事说了。 “此事关系到沿海百姓安危,我想借钱王弓一用,处理了龙鳗,立刻还回来。就是不知,对这钱塘湖有没有影响?” 智忍说:“千年地气变化,如今的钱塘格局,早已不是吴越王设计的格局了。雷峰塔倒塌后,地气泄露,对蛟龙的镇压之力渐渐不足。虽然后来重修了雷峰塔,也只是迎合了旅游经济,对地气的作用十分有限。如今,神州地气动荡,各地秘境开启,湖底的龙似乎也不安稳起来了。” 李沐尘叹息一声,看来此路不通了,没有钱王弓,那就只能带严谨和梅姐去九龙岛,用钓龙杆和七宝降龙罩来试试了。 只是钓龙杆和七宝降龙罩都是困龙法宝,不是杀龙法宝。鳗妖本来就被锁龙阵困住了,再叠加法宝,顶多也就是锁得牢一些,把他的两面旗帜解放出来,但要杀掉那东西,还是有难度。 智忍沉默了片刻,说道:“李施主,你要用几天?如果时间不长,只要天目山脉地气不发生剧烈变化,贫僧有把握保持钱塘湖的安稳。但若时间太长的话……” “一天就够了。” 李沐尘没有用过钱王弓,不知道此弓的用法和威力如何,但想来鳗妖已经被困住,如果钱王弓的威力足够,射杀鳗妖不过一瞬间的事。如果杀不死,那就立刻还回来就行了。 智忍点点头:“好,那容我准备一下,三天后,你来取弓。” 李沐尘知道,钱塘事大,为了防止钱王弓的镇压之力消失后发生突变,智忍需要做万全的准备。 三天时间不算久,那边的锁龙阵,有陆师兄和坂东秀一守护,加上他的两面旗,陆师兄手里还有一面备用,鳗妖怎么都逃不出去。 他就告别了智忍,离开天竺寺,回了禾城,正好回家过个中秋。 不过回去以后,他才发现,梧桐居只有许国立和晴姨两个人。 原来,大家都以为李沐尘去了北美还没回来,林曼卿自然就回林家陪父母过节去了,马山去了南洋,丁香在南江大学读书,想着回去也是孤家寡人,就索幸留在了钱塘,和同学一起去看万国体育盛会,为华夏健儿加油去了。 至于其他人,都被梅姐拉去江湖饭店帮忙了,这个节假日,游客实在太多了,而江湖饭店现在也是鼎鼎大名。 本来梧桐居还有个白荆荆,可是就在过节前,远在京城的黄大山盛情邀请白荆荆到他的黄大仙庙里去过中秋。 正好前阵子来禾城的殷莺重逢了曾经的小丐帮“大哥”阿东,便在禾城住了一段时间,直到中秋前才打算回京去看望师父段芙蓉。 在黄大山的央求下,殷莺就把白荆荆也带去了京城。 于是,偌大个梧桐居,就只剩下了晴姨和许国立两口子。 李沐尘便提了两盒月饼,去了林家,拜望了岳父岳母大人。 严慧敏见着李沐尘,高兴地合不拢嘴,亲自下厨做中秋团圆饭。 一家人在北溪山庄赏月,倒也其乐融融。 坐在山庄花园里,看着头顶的明月,李沐尘不禁想起了初到禾城时林家上空的乌云盖顶,想起了老爷子林尚义。 山中修行不觉岁月,一下山,才发现,人世间的变幻竟如此莫测,每一天都在上演着生离死别,变换着沧海桑田。 岁月,对修行者来说,是天劫的轮回。对凡人来说,却是永恒的离苦。 ------------ 第796章 千年读一经 三天后,李沐尘再上天竺寺,没有见到智忍。 无花说,智忍闭关了。 无花给了李沐尘一个古朴的木匣子,匣子只比手掌大一点,里面放着一把十分迷你的弓,看着像小孩的玩具。 另外,还有一本手抄的经书。 “这是师父花了三天三夜时间写的。”无法说。 李沐尘才知道,智忍让他等三天,是为了写这本经。 他打开一看,里面却没有一个字。 这是一本无字的经。 但每一页上,都蕴含着智忍的神念。 李沐尘用神识扫过,便有无穷无尽的智念涌入他的识海。 许多晦涩难懂的符咒在他的脑海中如潮水一般起落。 这些符号,和六虚轮转盘上那些神秘的符号一样。 “罗盘经!” 李沐尘有些惊喜,又有些感慨。 这是一部极其晦涩难解的经书。 智忍用千年修为的理解,以神念写在无字经上,相当于对罗盘经进行了重新的译注。但即便如此,这些内容也无比玄奥。 他把六虚轮转盘拿出来,法力灌注其上,转盘上亮起光芒。 无数空间扭曲交错,不同的时空交织在一起,在寻回轮转中,他看见了深古幽在的恒常。 那就是六道轮回吗? 天地神魔,善恶因果,皆在其中。 李沐尘忽而感到一阵眩晕。 他知道,以自己现在的实力,还不能直面六道轮回的力量。 六虚轮转盘并不是六道轮回本身,只是神魔共铸,借六道轮回之力,生成的一件法宝。 其实最重要的,还是罗盘经。轮回的秘诀,时空运转的法门都在其中。 如此玄奥的功法,当然不是一两天能修成的,智忍修行了千年,几世轮回,依旧时空错转,无法突破命运的封锁,李沐尘当然更不可能立刻融会贯通。 不过却是给了他希望,因为有了六虚轮转盘和罗盘经,假以时日,世间的秘境结界都将无法再阻碍他,荒泽秘境、黄泉九幽……,大部分地方,都可以去。 要不是还要去九龙岛对付那条紫电龙鳗,他恨不得立刻闭关,参悟此经。 无花看见李沐尘手中的六虚轮转盘的时候,眼里露出一丝惊讶,不过并没有多问。 “智忍大师还有什么话留给我吗?”李沐尘问道。 佛门最讲究缘分,罗盘经这等无上玄奥之法,是需要大机缘的。 “师父说,梦幻空花,千年一经,秋风已起,万物萧瑟。施主是有缘人,也是有情人,请赐般若水,发得莲华心。” 李沐尘微微一愣。 这和尚,终究还是放不下那一段情。 可是,纵然有了罗盘经,他又能帮他做什么呢? 李沐尘轻吁了口气,放眼望向钱塘湖。 湖上百帆漂游,堤上行人如川,游湖的人们,看尽一湖美景,可谁又能感受到那秋风中的寒意?谁又在乎这满地的落花? 这太平年景啊…… 秋来了,天凉了,萧条人间,谁也逃不了。 就在这一刻,李沐尘忽然有所感,天地万象,人间冷暖,世事变迁,一切都是轮回。 …… 丁香从体育馆出来,看着头顶的天空发呆。 今天的这场比赛看得她有点郁闷,这是一场跆拳道比赛,对阵双方是华夏和南高丽的选手。华夏的选手输了,输得有点冤枉。 看到他落后时候奋力追赶,却始终追不上的那种绝望,丁香有种想冲上去帮他打的冲动。 不过她知道,那是不可能的。除了规则不允许,她也打不过。 从接触修行到现在,也有一年了,可是她还是像一张白纸,什么也没练出来。 最初的时候,她是练出一些所谓的成果的,诸如气感、敏锐的第六感等等,甚至林曼卿一度羡慕她,因为她竟然很早就有了类似“神识”一样的感知力。 有了这样的“成果”,加上她是五阴身,她也曾自豪的以为自己是个修行天才。虽然她并不明白五阴身是什么意思。 不过后来,那些“成果”不但没有壮大,反而慢慢消失了,就好像她从来不曾拥有过。要不是林曼卿证明她有过,她甚至以为那都是自己的错觉。 李沐尘曾帮她诊断过,好像也没得出什么结论,只能归结于他所传的功法不适合她,于是换了一套功法让她练。 可她还是什么也没练出来。 有一段时间,丁香很沮丧。 想想如今的林曼卿,已经强大到不可思议,而自己还是手无缚鸡之力里的女大学生。 过了很久,她才慢慢接受自己在修行这件事上是个白痴的事实。 所以她现在已经放弃了修行,要不然也不会有空出来看比赛。 “喂,丁香,想什么呢?”同学赵茜拿了两杯奶茶,递给她一杯,“看你不高兴的样子,输的人又不是你男朋友!” 丁香说:“不是因为这个,就是连看了几天比赛,有点看累了。后面的比赛我就不看了,回寝室休息两天。” 赵茜说:“那怎么行?票都买了,还有两场比赛,你总不能让我一个人看吧?我又没男朋友,你不陪我,我怎么办?” 丁香说:“每天围着你转的男生那么多,你随便挑一个呗。” “切,你以为我不知道,他们苍蝇一样围着我,还不是因为你!”赵茜不屑又有些嫉妒地说,“你是咱们学校的四大名花之一,自从林大小姐订了婚,连学校都不来了,四大已经只剩三大了,你又少了一个竞争对手。” 丁香对这种话题不是很感兴趣,没有接话。 赵茜说:“唉,算了算了,你不想看比赛,我陪你逛街吧,我们去逛逛钱塘湖吧。” 丁香说:“这几天长假,钱塘湖一定人山人海的,看不到什么风景。” “哎呀,我的大小姐,看什么风景啊,就是要人多才热闹,你要看风景,哪天不能看?” 两人正说着话,忽见前方闹猛起来,很多人朝这边涌来,好像是有什么大人物。 赵茜最喜欢凑热闹,探头探脑地张望:“呀,那不是刚才比赛赢了的那个南高丽选手朴成功吗?快看,好多人在找他签名呢。” 丁香本来就因为华夏选手输了闷闷不乐,看见南高丽选手,哪有什么心情。 奈何赵茜已经拉着她的手挤了过去。 很多女粉丝正在向朴成功要签名,被工作人员拦着。朴成功身边还有两个同样穿着训练服的年轻人,眼神阴鸷凶狠,警惕地盯着人群,看着像是保镖。 丁香本就出众,加上她此时淡淡的无聊的表情,在一众女粉丝中反而特别惹眼。 朴成功一边走,一边潦草地签着名,享受着胜利者的喜悦。他那骄傲的眼神瞥过狂热的粉丝,落在了丁香的脸上。 然后,他的眼里就有了光。 他朝人群走来,粉丝们狂热起来,但他看都不看一眼,直接走向丁香。 “小姐,我可以把名字签在你身体的任何一个部位。”他用蹩脚的中文说。 ------------ 第797章 又一个李家 朴成功的话引起了一阵不小的骚动。 粉丝们看向丁香的目光充满了羡慕和嫉妒,就连赵茜的心里也有了几分醋意。 朴成功的样子很英俊,个子高挑,身材匀称,有着运动员特有的力量感,却不像那些肌肉猛男那样臃肿。他的眼睛里带着一点傲气,伴随着优雅的动作和语言,有种贵族的感觉,是天生的明星相。 如果他不做运动员,而是去拍电影,一定会成为红极一时的明星。 朴成功像看猎物一样看着丁香,脸上透着满满的自信,他看上的女人,还从来没有从他的手掌逃出去过。 丁香厌恶地看了他一眼,转身就要离去。 朴成功愣了一下,说道:“喂,不要假装矜持,错过的话,以后可就没机会了。” 丁香说:“对不起,你还是把签名给那些喜欢你的人吧,我不需要。” 朴成功的脸瞬间就拉了下来,眼里闪过一丝凶狠如狼的光芒。狼,看见了猎物,又怎会让她轻易逃脱? “丁香,你真的不要吗?” 赵茜颇觉得可惜,她很想说,把这个机会让给我吧,不过终究是南江大学的学生,还保持着基本的矜持。 “不要。” 丁香的回答简短而不容置疑。 看着丁香离开,赵茜摇了摇头,也跟着走了。 身后传来粉丝们闹哄哄的声音: “喂,她不要我要啊,给我签一个!” “是啊是啊,朴先生,你签我身上吧,签哪里都可以!” 还有一些人在窃窃私语: “这女的谁啊?这么傲!” “就是,连朴成功的签名都不要,他可是南高丽最出名的跆拳道明星啊!” “她应该是不知道吧,朴成功可不仅是跆拳道明星,人家还是李氏家族的代言人呢!” “什么李氏家族?” “你不知道吗,李氏家族啊,南高丽的第一家族,弎宋集团就是他们家的啊!” “啊?弎宋集团吗?那不是很厉害?” “那当然了。” “我听说京城也有个李氏家族,京李集团你们知道吧,好像很厉害的,他们不会是一家的吧?” “怎么可能?什么京李集团,一听就是个土豪名字,这种暴发户,怎么跟弎宋集团比?人家可是控制着整个南高丽的经济命脉呢!” “那女的真傻,长得挺漂亮的,要是被朴成功看上了,就等于傍上了弎宋集团的李家呢!” “呵呵,她肯定是不知道,以为只是个运动员,要是知道了,怕不是肠子都悔青了!” …… 丁香也听见了身后这些闲言碎语,当听到“李氏家族”的时候,她的脚步慢了下来。 赵茜以为她后悔了,说道:“后悔了?后悔就回去呗。你看那个朴成功刚才看你的眼神,你只要点头,他立刻就能跪下来舔你的脚!” 丁香皱眉道:“我不稀罕。” 赵茜笑道:“得了吧,不稀罕你停下来干嘛?我知道你眼界高,看不上棒子,可人家背后是李氏家族……” 赵茜忽然想起来,“呀,我差点忘了,你哥就是京李集团的幕后老板吧,这么一算,好像姓朴的是配不上你,怎么也得和弎宋集团的公子哥什么的才匹配。要不这个朴成功就让给我吧!” 丁香也被赵茜给逗笑了,笑骂道:“真不要脸!” 赵茜嘻嘻地说:“行了行了,我知道自己没这个命,我的丁香大小姐不乐意呢,那我们就走吧,去逛钱塘湖,到人潮人海中去!” 两人便有说有笑地走了,把刚才的事儿完全抛在了身后。 可是刚走到地铁口,她们就被人给拦住了。 拦她们的是一个男的,穿着训练服,眼神阴鸷,气质深沉。 丁香认出来,此人正是刚才跟在朴成功身后的人,看着不像是队友,倒像是保镖。 “丁香小姐,我师兄想请你吃个饭。”那人说。 丁香一皱眉:“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那人微微一笑:“你大概不知道我师兄的身份,他是弎宋集团的代言人,也是弎宋集团少当家的——小李公子最要好的朋友。” “我问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你跟我说这些干什么?” “对李家来说,这个世界上没有秘密,也没有隐私,只在于有没有知道的价值。恰好,你在我师兄眼里很有价值。” 他说话的时候,无论语气还是表情,都充满了骄傲,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这里是华夏,不是南高丽!”赵茜生气地说。 “哪里都一样,这是资本的力量,资本不分国界。” “对不起,我不感兴趣。” 丁香说完转身就走。 可是那人一闪身,又拦在了她身前。 “你走了,我怎么对我师兄交待?” “那是你的事。” 丁香不耐烦地说了句,换了个方向,又想走,可再次被那人拦住。 “你想干什么?” “没什么,只是请丁香小姐去吃个饭。” “我说了我不去。” “去不去可不由你!” 那人的眼睛眯了起来,眼缝里露出凶光。 忽然,一个男生走过来,挡在了丁香面前,对那人嘲笑道:“怎么,光天化日的,想绑架吗?这里是华夏,不是南高丽!” 赵茜一见来人,松了一口气:“徐晓北!你怎么来了?” 徐晓北说:“当然是来看比赛的。” 那人看着徐晓北:“你要管闲事?” “什么叫管闲事?你们一个棒子,跑到华夏来欺负女大学生,我作为华夏人不能管吗?” “你管得了吗?” “管得了吗?!嘿嘿,”徐晓北冷笑一声,“只要在这地方,我连你妈都管得了!” 那人脸泛杀气:“信不信我现在就废了你!” 徐晓北说:“信不信我现在就报警?” 那人笑起来:“呵呵,我还以为是什么人物,原来就是个二货!我们是来参加万国体育盛会的运动员,我代表我的国家,你报警又能拿我怎么样?” “怎么样?” 徐晓北突然抬腿,一脚踢在那人小肚子上。 那人就飞了出去,砰一声撞在花坛边沿,哀嚎起来。 “特么的,在老子面前张狂!还代表你的国,再哔哔,我让你回不了国!” ------------ 第798章 见花 徐晓北这条腿,曾经被他父亲徐通亲手打断,又被李沐尘当场治好。 事后,李沐尘给了他一些药,还教了他一套踢腿的方法,说可以避免后遗症。 徐晓北照着练,本以为只是如五禽戏一样的养生操,没想到却练出了一条大力金刚腿。 他别的功夫不会,就会一记踢腿。 今天这一脚,算是他正式对敌踢到人身上的第一脚。 他并不知道对面的闵相元是个跆拳道高手,是代表南高丽来参加万国体育盛会的运动员之一。 刚刚获胜并且很有希望拿到金牌的朴成功就是他的师兄。 而他们的师父,则是南高丽跆拳道第一高手崔长秀,也是弎宋集团既李氏家族眷养的总治安官。 “哇!”赵茜睁大了眼睛,“徐晓北,真人不露相啊!你居然会功夫!” 徐晓北用大拇指摸了一下鼻头,缓缓迈着某位功夫明星特有的步伐,说:“功夫就是用来对付这种欺人的洋狗子的,在同胞面前,有什么好露的。” 看着他那样子,丁香和赵茜都笑了起来。 “得了吧,说你胖你还喘上了!”赵茜说。 旁边跑出来几个人,把闵相元扶起来。 这些人都穿着一样的练功服,应该都是他们的师兄弟。 闵相元警惕而有些惊恐地看着徐晓北。 刚才有自己大意的成分,但这一脚的速度和力量,就算他有所准备,也不见得能避开或挡住。 “小子,你叫什么名字?” “我姓爷。” “也?”闵相元知道华夏有很多生僻奇怪的姓氏,也没多想,又问,“名字呢?” “名字也叫爷。” “也也?” “哎!大孙子乖!” 闵相元愣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大怒:“你敢戏弄我!” 他使了个眼色,四五个人就围上来。 可徐晓北的身旁很快就出现了十几个身形壮汉。 这都是徐通安排在儿子身旁的保镖。 其实徐晓北在钱塘很安全,只要不主动惹事,基本不会有人惹他。 江东猛虎徐通的儿子,本来就没人敢惹,加上有了李沐尘这层关系,极少数能惹得起徐家的几个家族碰上他们也会夹起尾巴做人。 不过作为徐家的单传,徐通自然不会让宝贝儿子身边缺人,相反,他在钱塘安排了大量人手。 徐晓北很清楚,这些人是老爹特意留给自己的势力,不是为了让他在钱塘闯出什么名堂,而是在紧急时刻有人可用。 所谓的紧急时刻,就比如现在这种情况。 徐通说过,李公子是神一般的人物,神有神的事情要做,很多小事,神忽略了的,看不到的,就由我们这些人去做。 早先的时候,徐晓北对李沐尘是有些不服气的,大家都是年轻人,凭什么他就能高高在上?但经过了许多事后,他已经彻底没有了这些想法。不是服气了,而是看清了事实,人和神是不能放在一个维度上比较的。 徐通留给徐晓北的人,当然个个都是精挑细选的高手,光气势就把那几个练跆拳道的给压住了。 闵相元怂了,差一点想报警。 “你有种!” 他撂下一句半狠不狠的话,就带着人走了。 “徐晓北,谢谢你!”丁香说。 徐晓北连忙说:“别,别客气,我可当不起你丁大美人的谢。” 赵茜说:“那我的谢意你总当得起吧,为了表达谢意,晚上我请你吃饭吧。” 徐晓北看了丁香一眼,犹豫了一下,终于摇了摇头:“算了,我还是不打扰丁大美女了。” “喂!”赵茜手叉着腰,气呼呼地说,“明明是我请你好不好,关丁香什么事?你眼里到底有没有我啊!” 丁香看得有趣,不觉噗嗤笑出来,说:“徐晓北,你要是有空的话,就一起吃饭吧。” 徐晓北说:“那行,不过就不劳你们女士破费了,我请客吧。” 赵茜更是气得不行:“喂喂喂,徐晓北你过分了啊!谁稀罕你几个臭钱!” 徐晓北说:“我知道找大小姐不稀罕我的臭钱,那今晚你也可以不去的。” 赵茜急忙道:“不行!我凭什么不去?” 说着自己也笑起来。 几个人就都大笑。 徐晓北问:“你们现在去哪儿?” 丁香说:“我们去逛逛钱塘湖,你要去吗?” 徐晓北想起老爹交待过,对李沐尘身边的人,要拉近距离的同时,还要保持敬畏。 “哦,逛街这种事不适合我,我还有点事,我们晚上见。” 赵茜说:“真没劲,给你机会你都不要!” 丁香反倒很欣赏徐晓北的进退有度,笑了笑说:“那就晚上见。” 她和赵茜就坐地铁去钱塘湖了。 看着她们进了地铁站,徐晓北对身边的人说:“去两个人,远远跟着,保证她们的安全,记住,千万不要打扰到她们,也不要窥探任何她们的隐私,有什么情况随时跟我说。另外,你们去查一下,刚才那几个高丽棒子什么来头。” …… 假日的钱塘湖就像一块大磁铁,把游客们都吸了进来。 湖堤上的行人比暴雨来临前搬家的蚂蚁还要密集。 丁香和赵茜挤在人群中间,好像被潮水推着一样往前走。 丁香有点后悔听赵茜的了,这时候来钱塘湖,简直就是受罪,周围除了人,还是人。 赵茜说:“我们去划船吧,湖面上空气好点。” 丁香朝湖面上看了一眼,船很多,但总比堤岸上的人少,就同意了。 两个人去租船的地方,排了半个多小时的队,总算轮到了,租了一条小船,划到了湖中间。 到了小瀛洲,赵茜说要上去拍几张照片。两人就把船临时停靠在岸边,上了岛,买了票,径直去往三潭印月。 岛上的游人也很多,都是来看三潭印月的,根本找不到好的角度拍照。无奈,她们只能来到旁边一点,视角不是很好,但胜在人稍微少一点。 丁香忽然站住不动了。 “喂!”赵茜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丁大小姐,你发什么呆呢?” 丁香缓过神来,指着湖边的绿树间说:“你看那朵花,好美啊!” 赵茜顺着看过去,说:“就一朵花而已,至于这么感慨吗?钱塘那么多花,也没见你感慨过啊!” ------------ 第799章 两难 在赵茜的眼里,这朵花平平无奇,钱塘湖畔开满了这样的花。 可在丁香眼里,这朵花却有一种特别动人的妩媚,是那样的生动,那样的活泼。 赵茜取笑道:“看你那眼神,不要成了花痴哦!这么喜欢这花,我去帮你摘了来。” 说着就走进树丛要去摘花。 “不要!”丁香连忙阻止,“好好的花你摘它干什么,这里是景区,讲点功德好不好。” 赵茜就停了手,转身回来,摊手道:“好好好,讲功德,不摘花,但请你不要发花痴好不好,要不然,赶紧找个男人嫁了吧!” 丁香笑骂道:“你才发花痴呢!” 赵茜说:“我发痴有什么用,不像你,长得好看,走到哪里,都能吸引男人的目光。男人一见你呀,就像苍蝇闻到了臭鸡蛋一样!” 丁香正要反驳,忽听身后有人说:“你这个比喻不恰当,不是苍鹰闻到了臭鸡蛋,而是蝴蝶闻到了鲜花的香味。” 两人转身看去,惊讶的发现,竟然是在体育馆见过的朴成功。 朴成功换了一身便服,已经完全看不出是个运动员,修长的身材和标致的五官,很有明星气质,加上那傲然的姿态和眼神,走在路上,也引来不少女游客回头。 “像丁香姑娘这样的美人,怎么能比喻成臭鸡蛋呢!”他说。 丁香没想到朴成功会出现在这里,心里忽觉厌恶,便别过脸去。 赵茜原本对朴成功是有好感的,还想找他签名,但自从他派闵相元来强请丁香吃饭,她对他的好感就荡然无存了。 “喂,你这个人,怎么这么无赖,跟到这里来了?我看你真是只苍蝇呢!”赵茜说。 “怎么,这里不能来吗?钱塘美景一半在此湖,我刚刚赢得一场重要的比赛,来这里放松放松,不可以吗?” “这样吧,作为尊贵的外宾,我现在给你们两位东道主一次尽地主之谊的机会,做我的导游,带我游览一下钱塘湖,怎么样?” 朴成功笑起来,笑容里带着冠军般的微笑,故作优雅地晃动了一下肩膀,仿佛是在施舍,以为眼前的两位女士一定会迫不及待地接受他的施舍,并为之欢呼。 丁香第一次见到这么不要脸的人。她以前也受到过男人的骚扰,比如那时候跟在张一平屁股后面的周旭。但周旭再坏再烦人,也不会像眼前这家伙那么骄傲、那么蜜汁自信,自信到令人恶心。 “对不起,我们没兴趣。” 丁香拉着赵茜就要走。 朴成功似乎并不沮丧,仿佛她已经在他手中,逃不出去了。 “等一下,美丽的钱塘姑娘,请允许我为你献上鲜花。” 他走进树丛,伸手就摘下了那朵花。 “啊!” 丁香惊叫出来,想要阻止,却已经来不及了。 朴成功手里捏着花,缓缓朝她走来。 丁香呆呆地看着他手里的花,仿佛看见一个鲜活的生命的逝去。 看着她呆傻的样子,朴成功笑道:“没有女人能拒绝鲜花的诱惑,就像没有男人能拒绝冠军的奖杯。” 他把花举到丁香面前。 丁香听见一声哀鸣,仿佛来自深沉的湖底,撞进了她的脑海,回响不断。 湖面上吹来凉凉的风,刚才还晴朗的天空忽然阴沉下来,很快就飘起了细雨。 游客们惊慌失措,狼狈地避雨或登船离岛。 “下雨了,丁香,我们赶紧走吧。”赵茜说。 丁香回过神来,愤怒地看了朴成功一眼,然后跟着赵茜快步走向岸边停靠小船的地方。 朴成功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又看向两个姑娘的背影,笑了起来。 “你们逃不出我的手心的,我朴成功看上的女人,还从来没有失败过。” 他丢下手里的花,追了上去。 花朵跌落在地上,被离岛的游客混乱的脚步踩过,很快淹没在雨水和泥泞中…… …… 智忍猛地吐出一口血来。 此刻的他,正盘腿坐在雷峰塔对面的净慈寺内,以一身法力,镇住钱塘地气。 按照最初的格局,镇压地气的最佳位置就是雷峰塔,也就是曾经的黄妃塔。但雷峰塔已经倒塌,重建后变成旅游景点,地宫被封闭起来。 智忍也不能掀开罩子,众目睽睽之下,钻到地宫里,便退而求其次,选择了雷峰塔旁边的净慈寺。 这里每日钟声悠扬,其晚钟与曾经的雷峰夕照形成对应的独特景色。 如今天下有大气运扰动,各地秘境开放,钱塘湖的地气十分不稳定。而钱塘正在召开万国体育盛会,如此重要时刻,不容有失。 钱王弓借给了李沐尘,为了防止钱塘湖生变,智忍便以身为塔,用千年的法力来镇压钱塘地气。 护法如坐关,本来此时,智忍身如宝塔,万念俱空,却忽觉心头一痛,一口血喷了出来。 他立刻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千怕万怕,就怕此事。千算万算,也算不到就在今天出事。 智忍立刻站起来,就要赶往湖中查看情况。无论发生什么事,他都不能让她出事。 可是就在此时,一声龙吟之声冲入他的识海。 而寺庙晚钟也同时响了起来。 悠长的钟声和那龙吟之声交织,在他脑中回荡。 智忍感觉到了,天目群山之气,正在动荡,而那条沉眠千年的龙正在醒来。 如果让他冲出来,钱塘一城百姓必然遭殃。 他必须坐回去,镇住地脉。 可是那样,她怎么办? 千年的爱,生生世世的守望,还是钱塘一城百姓的性命? 智忍陷入了两难的选择。 ------------ 第800章 乾坤一张弓 钱塘湖上下雨的时候,李沐尘已经到了东海。 九龙岛的南岛也下雨了,而且还是一场暴雨。 远远望去,整座岛的上空都布满了乌云,雨瀑如垂下的飘扬的灰色纱帘,盖住了整座岛屿。 可以看到乌云和暴雨中亮起的紫色闪电,散乱的电弧冲向四周,随雾气弥漫在海上。 李沐尘顿时感觉到不妙,立刻就冲进了暴雨之中。 在那半月形的岛屿环抱的水中,紫电龙鳗半身露出水面,头在云端,一圈一圈的紫电缠绕在它身上,螺旋向上,直达头顶,凝聚在那凸起的龙角,然后释放出巨大的电流。 陆敬山就悬浮在岛上的虚空之中,散发披肩,双手高举,状如疯癫。 岛上的那些古老的石柱都已经倒塌,李沐尘留下来用以弥补阵型缺陷的另两面旗已经不见了。 另一面交给陆敬山备用的旗就在他的头顶,如伞盖撑开,挡住了天上射下的紫电,也维系住了这危如累卵的古老法阵的最后一点威能。 但陆敬山显然已是强弩之末,他在苦苦支撑,身体、法力和意志都已经到了极限。 “师兄!” 李沐尘大叫一声,玄冥剑挥出一道黑色的剑气,撕开雨瀑乌云,斩向妖龙。 他冲到陆敬山身边,接住赤火流焰旗,稳定阵法。 “师兄,你怎么样?” 陆敬山看见李沐尘,身体顿时一松,憋着的一股劲就泄了,才觉身心俱残,一口老血喷出来。 “沐尘……” 李沐尘发现陆敬山受了极其严重的伤,不但身体经脉脏腑已经因雷电攻击而遭受了不可逆的伤害,连神魂都大损。 “怎么会这样?坂东秀一呢?” “……是……是御手洗家族……”陆敬山虚弱地说着,“坂东……死……了……” “御手洗家族?!” 李沐尘也来不及多问了,因为那条妖龙开始了疯狂的攻击。 他连忙在陆敬山身上连点数指,封闭了几处大穴,便转身面对龙鳗。 赤火流焰旗在他的法力之下,在空中燃烧延展,配合残阵之力,挡住了妖龙的紫电,也将妖龙的下半身死死锁在阵中。 妖龙挣扎了三天,眼看着就要摆脱束缚,这时候李沐尘的出现,突然将即将崩溃的残阵给稳定住了,让它如何不怒。 紫电龙鳗愤怒地摇晃着巨大的身躯,天空的云团被它晃得四散流乱。 在九龙岛上的人们看见了南岛上空可怕的风云巨变。 李沐尘一手托住赤火流焰旗,另一手拿出装有钱王弓的木匣,打开盖子,那把钱王弓便飞了出来,悬浮在空中。 他把神念灌注在弓上,感受着弓弦上传来的铮鸣震响和那强大的张力。 空中的钱王弓慢慢飞高,慢慢变大,不一会儿,就变成了一张横贯天海的巨弓。 阳气自东而向上,阴气自西而下沉,阴阳两股力量将弓缓缓拉开,天地之力都在弓上凝聚。 这哪里是钱王弓,这分明是乾坤弓! 可是现在,却缺少一支震天箭。 弦上无箭,弓再强又有什么用? 李沐尘是第一次用钱王弓,智忍给他的时候也没有说怎么用,或许智忍也不知道箭在哪里,因为钱塘湖的龙在湖底,只需要借弓力镇压,不需要射箭。 不过虽然无箭,但此弓张开的威力显然也镇住了恶龙。 那股强大的威压,哪怕弦上什么都没有,紫电龙鳗可能也感觉到了毁天灭地的能量,感觉到了死亡的威胁。 在这威压之下,刚刚还暴躁的龙鳗平静下来,似乎有一点害怕地看着虚空。它那巨大的身躯开始缓缓下沉,仿佛知道,如果再挣扎反抗,就会被一箭射死。 如果就这样,把它镇压下去,倒也不错。 至少对现在的李沐尘来说是最好的结果。 他不确定是少了箭,还是自己没找到射箭的方法,只能先把龙吓住。等它沉入水下,借着手中的五行旗,残阵的力量还是可以镇压它,再慢慢研究钱王弓或者联系智忍。 可就在这时,妖龙的背后,那风暴之海里,出现了一个黑影,而岛屿四周的海上也有船影摇曳。 “哈哈哈,钱王弓!果然出现了!” 一个声音狂笑着。 李沐尘看见那人穿着一身武士服,怀里抱着一把长刀。 此人能隐藏在妖龙的风暴里,实力不凡。 “你就是御手洗藏?” “哦,那是家父的名字。”那人悬浮在海上,借着海浪的力量,上下起伏,“我的名字叫御手洗镜。你就是李沐尘吧?” 李沐尘没想到对方竟然知道自己,不禁微微皱眉,道:“我好像不认识你。” “哈哈哈,你们华夏有句话叫不打不相识,我很愿意结交你这样的朋友呢,虽然你破坏了我们的计划,把古鲸放跑了。” 御手洗镜催动海浪漂过来,站在巨大的紫电龙鳗的身前,仿佛一点也不怕受到这头妖龙会伤害他。 李沐尘皱了皱眉:“我明白了,这条龙鳗是你们豢养的妖!” “你说阿紫吗?”御手洗镜回头看了紫电龙鳗一眼,得意地笑了起来,“它是天照大神的朋友,是皇帝陛下的宠物。早在一百多年前,我们御手洗家族就负责饲养和训练它,原本是要作为一件秘密武器,在那场战争的关键时刻用来扭转战局的。” “不过战争的变数太多了,它还没来得及发挥作用,战争就结束了,可惜啊!” 御手洗镜看向西方的海面,一脸的惋惜,然后伸手在龙身那紫色的鳞甲上抚摸了一下。 龙身巨大,他好像在抚摸一面墙壁。墙壁上残留的紫色电弧缠绕到他的手臂,蔓延他的全身,可他浑然不觉,仿佛一点事都没有。 “如果再来一场战争,你一定能在战场上叱咤风云,把所有的敌人埋葬在闪电的灰烬里,是吧,阿紫?” 巨龙摇晃了一下身体,发出一声刺耳的吟叫。 “放心吧,会有那一天的!很快!”御手洗镜说道。 “哼,痴心妄想!”李沐尘说。 御手洗镜转向他:“看来你是不愿意和我做朋友了?啊,那真是可惜了。我很欣赏你,你是我见过的最强大的修行者。你身上的法器也都是独一无二的,除了你手中的剑,还有那些旗帜,我都不敢想象,你是怎么拥有这么多至上强大的法宝的?” “不过现在这些都归我了!哈哈哈哈……” 他狂笑起来。 “就算你有钱王弓,你也杀不死阿紫,因为你没有箭。知道我为什么这么自信吗?因为震天箭,在我的手里!” 御手洗镜一抬手,手中多了一根金灿灿的箭。 ------------ 第801章 钱塘依旧繁华 智忍终究还是忍着心中的痛,坐了回去。 千年守望,几世轮回的爱,和钱塘几百万人的性命相比,孰轻孰重? 不,没有轻重之分。 都是爱啊! 对爱人的爱,对世人的爱,都是佛的修行。 不负如来不负卿,卿既是如来啊! 那一口喷在地上的鲜血,是那样的鲜红,正如我曾经对你的爱,渗入大地,永不磨灭。 随着智忍坐回去,脑海中响起一声不甘的哀鸣,钱塘湖泛起的潮渐渐平息,只有天空的阴雨依旧在下,如龙王的泪。 …… 丁香和赵茜上了船,刚刚离了岸,就见一条船靠过来,船上有人说:“雨马上下大了,你们两个女的划船太慢,不如上我的船吧。我是运动员,划得快!” 又是朴成功。 “真是阴魂不散啊!”赵茜嘟囔道。 丁香说:“别理他,快划。” 可是她们两个姑娘,又不长划船,哪里划得过朴成功,不一会儿就被追上了。 朴成功哈哈笑着:“看你们往哪儿逃!” “喂,你要不要脸啊?”赵茜骂道。 朴成功划着船撞上来,咣当一声,把她们的船撞得东摇西晃,两个姑娘就手忙脚乱起来。 划船的乱了桨,船就不听使唤了,在水里打转儿。 朴成功哈哈地笑起来。 丁香和赵茜拼命稳住船,好不容易掉了个头,却见那边有两条船朝朝她们划过来,拦住了去路。 朴成功嘻嘻地喊:“你们跑不掉了哦!” 丁香和赵茜就调转船头,往三潭印月划过去。三潭印月周围有围成圈的浮漂,是用来提醒游船不要靠近的。 她们想沿着浮漂划过去,绕着三潭印月走,避开朴成功和他带来的人的骚扰。可是她们两个人没经验,划船没有节奏,扭来扭去速度还没一个人划得快。 朴成功和另外两条船追上来,从三个方向逼住她们,四条船撞在一起,就越过了那些浮漂,冲进了三潭印月,砰的一声,撞上了石塔。 丁香和赵茜的船翻了,两个人落进了水里。 朴成功坐在船上,看着两个女孩在水里扑腾,哈哈大笑起来。 “师兄,快下去捞啊,来个英雄救美!” “等一会儿再捞,让她们在水里游,等她们没力气了再捞,哈哈哈!” 没人注意到,被船撞的那座石塔已经歪了,正缓缓倒向水面。 接着,他们听见一声龙吟,脑袋嗡的一下炸裂了似的疼。 然后,三座石塔中间那边长六十二米的等边三角形区域里的水面出现了一个漩涡,一道淡淡的水汽冲天而起。 “快看,龙卷风!”远处的湖边的有人撑着伞,兴奋地指着湖上大喊。 可是风雨很快变大了,视野瞬间模糊起来,湖面迷迷蒙蒙,一片灰暗。 丁香和赵茜一下子就被漩涡吸了进去。 朴成功的船在漩涡的边缘打转。他惊恐地看着这冲天的龙卷水汽,也只有在近处,才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可怕的力量。 “师兄,快跑啊!” 另外两艘船上的人大喊。 他们的声音完全淹没在风雨里。 三条船拼命地往外划,可是尽管他们使出了吃奶的力气,也无法摆脱这龙卷强大的吸力。 那卷动的风开始一点一点撕扯着他们。首先是船开始崩解,一块一块飞到空中;然后是他们的衣服,撕成了布条;头发、皮肤,一片一片地扯下来,鲜血化作雾气被水汽吞噬…… 他们绝望地看着自己的身体一点一点被撕裂…… 一条白色的龙影从漩涡中探出,沿着那水龙卷,笔直向上。 当半截龙身探出水面,它仰天长吟,以宣泄被镇压千年的愤懑。 怒火伴随着风雨,将要倾泄在这座美丽的大都市。 它要这一城千万的人口,为它的过往陪葬。 可就在这时,风雨中传来一声佛号: “阿弥陀佛!” 一个和尚出现在上空,盘坐虚空,双手合十。 四方的空间仿佛冻结,白龙感觉到头顶有一座巨山压在那里。 它怒吼一声,用那两只龙角,顶向和尚。 轰然巨响,闪电在风暴中亮起,虚空震荡,就连远处绵延千里的天目群山都仿佛不稳。 巨龙的力量过于强大,纵然智忍有着千年修为,也依旧无法凭一己之力镇压。 双手张开,往下虚按,那座倒在水里的石塔又升了起来。 三座石塔开始围绕着巨龙,和水龙卷反方向旋转。 漩涡中心的水激荡起来。 巨龙的身体受到了法阵力量的牵扯,上冲的力量有所减缓。 可惜,没有南边雷峰塔的镇压,天目群山的力量无法被完全利用,而三潭印月的法阵已破,神龙已出,凭此阵已无法镇压它。 智忍知道拖下去只会越来越糟。 他深沉地朝小瀛洲岛上望了一眼,望向断枝,望向落在泥泞中的花朵。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要用这呼吸,来感受人间最后的风雨温度。 接着,他双手再次合拢,口中默默念诵着咒言。 鲜血从他的鼻孔、嘴角、眼睛、耳朵里流出,化作淡淡的金色的液体,覆盖住了他的脸,他的全身。 在他的周围,雾气凝结,开出了金色的莲花。 霎时间,空中金霞灿灿,佛光普照。 那三座石塔的旋转速度猛然加快,一座被金莲包围的金色佛身压了下来。 神龙发出一声哀吟,龙身急速下坠,淹没在水中。 …… 钱塘湖的这场暴雨来得快,去得也快。 雨过天晴后,天空挂上了一道异常明艳的彩虹。 三潭印月的三座石塔依旧静静地立在那里,人们并不清楚这里发生了什么,当游客们再次登岛,只看到岸边坐着一个和尚,闭目垂眉,仿佛泥塑。 和尚的手里捏着一朵沾满了泥泞的花。 钱塘多僧人,泥塑的和尚并不引起人们的关注,倒是有几个南高丽运动员游湖溺水而亡的事喧腾了一阵,但也并不影响钱塘人的热情,以及那场万国体育盛会的顺利闭幕。 钱塘,依旧繁华。 钱塘湖上,依旧上演着才子佳人的故事,一年又一年。 …… 李沐尘看着御手洗镜手中的金色的箭,终于明白,自己落入了一个陷阱。 东瀛人一直想要钱王弓而不得,现在,却是自己亲手把钱王弓送了过来。 ------------ 第802章 射龙 “哈哈哈哈!” 御手洗镜看见李沐尘一筹莫展的样子,狂笑起来。 “你是不是已经猜到了,这是我们大东瀛布的一局棋?而你不幸成为了这盘棋当中的一枚棋子,而且,还是极其重要的一枚棋子。” “原本我们还找不到这样一个人,可以帮我们把钱王弓带来。因为这个人要符合很多条件,要有足够的实力能够拉开钱王弓,要能获得钱家的足够信任,还要足够自负地以为靠自己一个人就能解决问题……你——” “哈哈哈哈……你恰好符合全部条件。我得感谢你啊,一百年来,我们对钱王弓又爱又恨。钱家的势力很大,有这样一张弓在他们手上,我们的巨龙计划就面临着巨大的威胁。现在好了,再也没有什么能阻挡阿紫——” 御手洗镜张开双臂,仿佛钱王弓已经在他手中了。 “我的紫电巨龙啊!咆哮吧!这海是你的!这世界是我们的!天照的神光,终将照耀九州四海!” 那条紫电龙鳗仿佛听懂了他的话,巨大的身躯摇晃着,发出一声嘶鸣。 李沐尘冷笑道:“你就那么有把握从我手上夺走钱王弓?” 御手洗镜一愣:“啊,真是没想到,到了这时候,你竟然不感到绝望,还在和我嘴硬!我都有点欣赏你了呢!” 他晃了晃手中的箭,“震天箭在我手里,你的乾坤弓有什么用呢?而且你的三面宝旗,现在有两面在我的手里,你只剩下一面。你还拿什么和我斗呢?就凭你手里这把剑吗?” “我承认你很强,但再强你也是人,人不可能斗得过一条龙。阿紫随时可以吃了你。哦对了,提醒你一下,阿紫不喜欢吃人肉,但它喜欢你这样的强者的魂魄,可以滋养它的龙丹。所以,它会把你的身体撕碎,然后吞下你的神魂。” “李沐尘,你送来了钱王弓,我本应感谢你。但你破坏了我们的古鲸计划,就要为此付出代价。” 御手洗镜喋喋不休地说了一大堆,脸上露出满足的笑容。 “阿紫,是时候证明你的强大了,杀了他!” 紫电龙鳗一声咆哮,头顶的龙角发出紫光,翻转龙身,朝着李沐尘扑下来。 李沐尘冷哼一声道:“你真以为我身上就这点法宝?” 说着,忽然拿出一面罗盘,往空中一丢。 罗盘迎着海风变大,仿佛一块巨大的磨盘,磨盘上闪烁着奇异的符号。 御手洗镜大喜道:“哈,你还真有宝物,你真是我的聚宝盆啊!阿紫,快杀了他,把这宝物夺过来!” 磨盘上生出二十四山,一座一座,连绵不绝。 山上星斗闪烁,山下河流奔腾。 御手洗镜大吃了一惊:“那是什么?阿紫,小心!” 紫电龙鳗却已经一头扎进了群山里。 茫茫的海面上,耸立群山;明媚的天空,太阳高照,可在太阳下,却又群星璀璨。 这世界之间,竟然又多了一个世界。 御手洗镜惊恐的看着紫电龙鳗钻进了群山里,仿佛迷失了方向一般,在群山间游荡。 “阿紫!回来!阿紫!回来!” 御手洗镜呼喊着。 但龙鳗却听不见他的呼喊。 “迷幻术!这一定是迷幻术!”御手洗镜闭上眼睛,双手结印,断断续续地念着破幻的咒语。 “幻术?哈哈哈哈……”李沐尘大笑,“天地神魔共铸之力,你以为是幻术!” 一道黑色的剑气,撕开了两人之间的空间,拦腰把御手洗镜斩成了两截。 御手洗镜睁大了眼睛,至死都不敢相信,就在紫电龙鳗身边,他被人腰斩了。 作为御手洗家族的继承人,御手洗藏的儿子,御手洗剑阁亲手调教了三年剑术的人,竟然连剑都没拔出来。 “李……” 他最后说了一个字,就沉入了海里。 李沐尘一招手,两面五行旗和那只金色的箭落进了自己的手里。 可这时候,他却觉得心头发闷,脑袋发胀,浑身的法力正在被那虚空生成的世界吸走。 刚才一祭出六虚轮转盘,念动罗盘经的时候,他就有种不妙的感觉。 六虚轮转的空间之力太过强大了。 所以他才速战速决,施展全力,斩杀御手洗镜。 然后回过头来,应对六虚轮转之力。 李沐尘刚刚学会罗盘经,智忍修了千年都没吃透,他现在只是掌握了一点皮毛。 可就是一点皮毛,就已经十分恐怖了。 那群山和星辰,都不是假的,只不过它们本不属于这个空间,如今被显现出来,叠加在了一起。 这就是罗盘经的力量。 李沐尘感觉眼前有一个漆黑的旋涡,深不见底。一切都来自那里,一切又都归终在那里。 虽然有了罗盘经,但李沐尘感觉自己好像无法完全掌控六虚轮转盘。 罗盘经叠加起越多的时空,那力量就越超越他的能力的控制。 他甚至感觉这东西将颠覆整个世界。 这就是六道轮回之力吗? 那个传罗盘经给智忍的道人又是谁? 他真的无意杀死白蛇的吗? 这一切,会不会是冥冥中的一种安排? 这些念头只是在心中一闪而过,没时间做更多的思考,因为,他知道自己的力量掌控不了这庞大的空间能量,必须在空间崩溃之前解决掉紫电龙鳗。 他把那支金色的箭丢向空中。 巨大的钱王弓再次张开,天地阴阳相斥的力量拉开了弓弦。 那支箭,就搭在弦上。 李沐尘同时支撑六虚轮转和钱王弓的法力也到了强弩之末。 他一口气泄掉。 天空仿佛晃了一下,那群山连绵星斗闪耀的虚空不见了。 紫电龙鳗终于脱困,一声长啸,头顶的龙角凝聚耀眼的紫光,双目带着复仇的火焰。 而就在这时,虚空中传来一声弓弦的响声。 一道金光,自龙鳗的头上射进去,射穿了它那巨大的身躯。 龙身轰然炸裂,金光迸发,如烈日爆炸。 ------------ 第803章 回天都 金光和紫色的电流覆盖了整座岛屿。 李沐尘展开五行旗,护住自己和陆敬山,直到电流平息。 天空的风云已经散去,大海也恢复了宁静。 李沐尘捡起掉在地上的钱王弓,放在手心里仔细端详,回忆着刚才射杀紫电龙鳗的一瞬间。 这把弓十分强大,但面对那样一条巨龙,要一箭射爆依旧显得不可思议。 弓在虚空张开的时候,虽然震撼,但其力量并不会比李沐尘全力施展玄冥剑的时候强大多少。 或者说,弓的张力也依赖于使用者的法力。 李沐尘的剑气无法刺穿妖龙的护甲,那么这弓箭理论上也射不穿。 但刚才那一箭,好像并不是破甲而入的,而是直接射进了龙鳗的妖丹,使其妖丹爆裂。 难怪钱王要用此弓射龙,也难怪东瀛人会忌惮这把弓,因为这把弓,就是妖类的克星。 妖的元气依赖于妖丹,而其弱点,也正是妖丹。 一旦妖丹被毁,则修行的根基也毁了。 人也有丹田,也修内丹,所不同的是,人更注重神的修炼,故会化丹成水,很快跳过这个阶段。 可是妖不同,除非化形之后,转修人道,然后按照玄门正法去炼,否则无论多强的妖,也还是会有妖丹。 龙,就是妖的顶级形态。 就像人会追求神仙境界一样,对妖来说,最高的追求就是化龙,尤其像紫电龙鳗这种见过龙的大妖。 它已经离龙的形态很近了,几乎就是一条龙。 难怪御手洗家族心心念念想要得到这把弓,因为这样一把弓在华夏,它们无论养多少妖龙,都只是一群靶子而已。 只是御手洗镜也太自信了,竟然把箭拿来了,也许他是迫不及待地想要在拿到钱王弓以后试试它的威力。 其实也不怪他自信,如果不是有六虚轮转盘,有紫电龙鳗在,李沐尘不可能从他手里把箭夺走。 另外也是御手洗镜太菜了,李沐尘当时的法力已经支撑不住六虚空间的展开了,但凡他能和李沐尘周旋两个回合,紫电龙鳗就可以冲出空间法阵。 钱王弓躺在李沐尘的掌心里,那么小巧,那么安静,谁能想到,它刚刚杀死了一头巨妖呢? 钱王曾用它射杀蛟龙。 就是不知道,它能不能杀死一条真龙? 有了六虚轮转盘和这把钱王弓,好像是时候再去一趟荒泽了。 当然,钱王弓是借的,答应了智忍借一天,必须马上还给他。 罗盘经也不熟练,刚才差一点失控。 前方的海水中有一缕紫光,笔直上冲,直上云霄。 李沐尘微微一愣,紫电龙鳗在爆丹中被爆得渣都不剩了,他刚才还在惋惜那一身好材料,怎么会有紫光上冲? 他跃入水中,发现一团紫色的东西躺在海底。 近了一看,原来是一支紫色的龙角,边缘已经崩坏,但整体还保持着角的形状。 神识感应其中,蕴含着极其强大的紫电能量。 李沐尘深感庆幸, 鳗妖本不应该有龙角,这是它开始化形的初始,所以这应该是龙鳗身上除了妖丹以外最优质的材料了。 龙角很大,比人还要大些,回去以后还需要炼化。 李沐尘把龙角收好,回到海面,扶起受伤的陆敬山。 “师兄,你感觉怎么样?” “沐尘,此劫一过,东海应该不会再有什么劫难了。我要留在南岛闭关,拜托你给广莱、凤全他们传个话,让他们好好经营九龙岛,就说我要闭长关。” 李沐尘知道陆敬山这是在交待后事了。 他的伤很重,身体被长时间的电流灼烧,经络已经焦枯,丹田也坏死,五脏六腑俱如焦炭,最关键的是,他的神魂也受了严重的损伤。 “师兄,你不会有事的,我会把你治好。” 陆敬山笑了笑:“沐尘,我自己的伤,我自己知道。这已经不是医术所能治。能渡过这场危机,保住九龙岛,保护华夏沿海不受妖龙之灾,我此生也无憾了。你若有心,等我死后,帮我做两件事……” “师兄……” “你先听我说完,第一件事,回天都见到师父,替我磕几个头,什么话都不用说,也不用提我的名字,免得师父听到我的名字生气,你心里默念着替我磕头就行了。” “第二件事,上次我就说过,若我死了,你替我去东瀛杀了御手洗藏。如今他儿子死在你手里,你不去,御手洗家族也不会放过你。与其等他们的报复,不如先下手为强。御手洗藏这个恶魔,罪行累累,罄竹难书。他若不死,我死不瞑目!” 李沐尘点头道:“师兄放心,两件事我都会去做,但师兄却也不用忧虑,你的伤虽然严重,我一时治不好,但师兄不要忘了,我们是天都弟子。我这就带你回天都,哪怕回炉重塑肉身,我也一定把师兄治好。” 陆敬山忙道:“沐尘,不可!我是天都弃徒,师父逐我下山,不许我再踏上天路。我怎可违背师命和誓言?” 李沐尘说:“师兄,你在世间行走太久了,怎么学了一身迂腐之气?我们是玄门仙家,拘泥这些做什么?你回去,师父他老人家一定高兴,不要把他想成迂腐的人,那就太小看咱们师父了。” 说罢,也不管陆敬山同不同意,就把他扶起来,腾云驾雾,往西去了。 他算了算时间,和智忍约定借弓一天,此时白天还没过完,还有一个黄昏加一夜的时间。 只要把陆敬山送到天都,自有师兄们照顾,自己立刻返回,应该来得及。 所以他没有停留,径直就去了昆仑。 到了昆仑顶上,望着白雪覆盖的连绵山脉,李沐尘心中无限感慨。 这一别,竟已是一年多了。 到了天路之下,正值黄昏,阳光在山顶倾泄出一片金色,群山放出金光,显出无限庄严。 那条天路,就在金顶之上,通往虚空之上。 陆敬山强忍着伤痛,不要李沐尘搀扶,在天路下跪下来,拜倒痛哭。 快三百岁的人了,历经数次大劫,从仙到魔,从魔到人,再重入仙道,这样的沧桑,重见天路,依旧难掩心中的激动。 “师兄,我们走吧。” 李沐尘扶起陆敬山,踏上天路。 上天都,最慢的就是这一段路。 就算是仙人,也要一步一步往上走。 天都,才是真正的“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当年冥王上山,也是被二师兄斩杀在这条天路上。 ------------ 第804章 绝情 李沐尘扶着陆敬山,以尽可能快的速度拾阶而上,走在那虚空之中。 “沐尘,这是谁?” 第一个出现在天路上迎他的,是排行唐婧徽。 “十四师姐!”李沐尘叫道,“你不认识他吗,这是陆师兄啊!” “陆师兄……?”唐婧徽疑惑了片刻,看了陆敬山几眼,忽而大惊,“八师兄!你还活着啊!” 陆敬山虚弱地点点头,露出一丝笑容:“婧徽,好久不见,难得你还记得我。” 唐婧徽一脸兴奋:“我怎么会忘了八师兄呢!当初我刚入门时,什么都不懂,还是八师兄常常带我,您的教导,我现在都还记得呢!这是……这是怎么啦?” “八师兄受了伤,我想请师父给他医治。”李沐尘说。 “这样啊……”唐婧徽看了陆敬山一眼,脸上露出一丝忧虑之色,“师父进了万仙剑阵,至今未出,眼下大师兄代掌万仙宗。” “大师兄道法高深,有他在就可以了。何况,山上还有十一师兄呢!”李沐尘说。 十一师兄胡冷山,就是钱塘同庆堂的创始人,胡家的老祖,以医入道。 有胡冷山和大师兄在,李沐尘觉得,就算师父不在,给陆敬山治伤,也是小菜一碟。 但唐婧徽的眼中还是带着忧虑。 “师父入万仙阵,各位师兄弟也都各司其职,各有要务。我负责在此镇守天路,这样吧,沐尘,你带着八师兄慢慢上来,我先去禀报一声,让大师兄和十一师兄有个准备。” 李沐尘觉得有道理,就说:“那就有劳师姐了。” 唐婧徽走了。 他带着陆敬山继续上山。 原本他身上有天都令,可以迅速通过天路结界。但天都令是天都弟子的身份象征,一人一令,专人专用,和身份证一样,无法给别人用。 陆敬山曾经也有过,但现在没有了,天路结界无法识别他的身份,所以他们通行的速度就比唐婧徽要慢很多。 过了没多久,天路上突然出现金光。 李沐尘大喜道:“应该是师兄们来迎接我们了。” 陆敬山也很是期待,原本苍白的脸上露出一抹血色,呼吸都急促起来。 金色的光辉如流水一般沿着虚空的天路流下来,铺成黄金般的台阶。 台阶上出现三个人,正中间的,正是大师兄刘崇俊。 跟在他身边的一男一女,女的就是刚刚去报信的唐婧徽,男的穿着一身素衣,肩上还背着一只药篓,好像刚刚采药归来的郎中,正是胡冷山。 “大师兄!十一师兄!十四师姐!”李沐尘叫道。 刘崇俊点了点头,看向李沐尘身边的陆敬山。 “陆师兄,快看,大师兄亲自来接你了。”李沐尘轻声道。 “大师兄……”陆敬山嗓子沙哑,叫了一声,就觉鼻子发酸,眼圈都湿了,再也说不出话来。 “八……”胡冷山张了张嘴,只说出一个字就收了回去,看向旁边的大师兄刘崇俊。 刘崇俊面无表情,说道:“陆敬山,你已被逐出天都,我不是你的大师兄。” 这话一出,陆敬山顿时石化。 李沐尘大吃一惊,道:“大师兄,八师兄他……” “沐尘!” 他的话被刘崇俊冷峻威严的声音打断。 “你入门晚,有些事你不知道,不要多管,也不要多问。如今是多事之秋,千年未有之变局,你要潜心修炼,打好根基,切莫辜负了师父对你的期望。” 李沐尘讶然,这是哪儿跟哪儿啊,和八师兄的事挨不上啊。 “大师兄,八师兄伤势严重,需要赶紧医治,不然……” “不然怎样?”刘崇俊厉声道,“你是天都弟子,忘了天都的规矩?怎么可以随意带外人上山?” “外人?他是八师兄啊!”李沐尘愕然道。 “他已经被逐出师门。当初师父留他一命,只废他修为,用不准他再上天都,已是网开一面。陆敬山——” 刘崇俊目光一寒,看向陆敬山。 “你难道忘了你发过的誓?你还有脸踏上天路?” 陆敬山浑身一颤,面红耳赤,脸色很快又变得苍白。 “大师兄,我明白了,我这就下山。请代我向师父问安。” “我不是你大师兄!”刘崇俊喝道,“你更没有资格提师父!” 陆敬山黯然低头,默默转身。 “等一下!”李沐尘大声道,“大师兄,不管陆师兄曾经犯过什么错,那都是过去了,师父已经罚过他,他也思过悔过了。这百年来,他恪守己身,兢兢业业,守在东海之滨的小岛上,救民之疾苦。一个人犯了错,不用被钉在耻辱柱上一辈子吧!” “哼!你知道他犯了什么错?你一句话,轻轻巧巧就可以原谅他,你去问问百年前死在他剑下的冤魂,他们答不答应?”刘崇俊冷冷地说。 李沐尘一下子愣在那里。 确实,他并不清楚百年前发生了什么事。他只知道陆敬山因战入魔,杀了很多人。 但他自己曾入魔,他知道,一旦入魔,杀心一起,是什么也挡不住的。 所以他在自己身上留下了魔蚀之痕,一旦入魔,就让林曼卿念咒。 陆敬山低着头,浑身颤抖着。 李沐尘知道,他现在的心一定很痛。百年前的伤,原本已该抚平了,忘却了,可是今天却被重新扒开了伤口。 新伤旧疾,加在一起,陆敬山已经到了极限。 “大师兄!”李沐尘跪了下来,哀求道,“无论如何,请先给陆师兄治伤,要打要罚,等治好之后再说。” “大师兄!” 旁边的胡冷山和唐婧徽也跪了下来。 “看在师门情谊,先让八师兄上山治伤吧!” “哼!你们是在教我做事么?”刘崇俊冷然道,“师父既已逐他下山,我就不可能放他进山门。你们无须多言,谁再多言,就去无相天面壁去。” 大师兄的威严,让胡冷山和唐婧徽不敢再说话。 反倒是入门时间短的李沐尘,有些不服气。 “大师兄!我们修仙,不能修得无情啊!师父说,太上忘情而不能绝情,连自家师兄弟都如此绝情,那要如何面对天下众生呢?” ------------ 第805章 封印 胡冷山和唐婧徽吓了一跳,不可思议地看着李沐尘,没想到他敢顶撞大师兄。 唐婧徽更是一个劲地给他使眼色。 在天都,大师兄的固执和严厉是出了名的,大家都怕他,甚于怕师父。 “你说我无情?” 刘崇俊面色一沉,怒道,“哼,我若无情,你还能跪在这里喊我一声大师兄?师父让你下山历练,了断红尘,寻找先天机缘。可你自己看看,这一年多时间,你了断了什么?” “短短一年多的时间,你历劫三重,这么快的修行速度,究竟发生了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 “你在向天都传讯时,可曾提到你自己入魔的事?你心魔太盛,数次入魔,真以为我们不知道?只是念在你并无大恶,师父当初特意交待过,你的修行之路与常人不同,当不以常理度之,我才没有管你。” “今天,你居然为了一个天都弃徒,就要破坏天都的规矩,要违背师父的戒训,竟还说我无情!好,既然如此,那我就替师父好好管教管教你!” 说罢,抬手一指,一点虚无之气自李沐尘的眉心射入,印入泥丸,如一枚楔子,定住了他的原神。 “大师兄!”胡冷山和唐婧徽同时呼喊,但已经来不及了。 李沐尘只感觉自己浑身的力量被抽走了似的,渡过三重雷劫的能量,不知去了哪里。 接着,身上飞出一枚令牌,落到了大师兄的手里。 “我暂且封印你的先天修为,收回天都令,你下山去好好反省,重修先天,什么时候破了我的封神印,再重上天都吧!” 李沐尘震惊地看着大师兄。 天路上的金光流转,他和大师兄之间的距离也迅速扩大。 不一会儿,大师兄和胡冷山、唐婧徽的身形就消失在视野里,而他和陆敬山却已经到了天路之下。 虚空中那条登天的路径缓缓消失了。 眼前只有皑皑的白雪覆盖的群山。 冷风吹来,如刀刺面。 李沐尘才惊觉,这是……被赶下山了? 而且还被施展了封印先天的神楔术。 现在的他,三重天劫的境界虽在,却被封印了先天真元,法力修为又回到了一年前的水平。 最重要的是,天都令被收走,意味着自己不能自由出入万仙宗门,也不能以天都弟子的身份在世间行走了。 大师兄,真的很无情啊! 李沐尘真傻了。 “沐尘,是我连累了你!” 陆敬山的脸色很难看,伤势正在恶化。昆仑山巅,寒天雪域,让他的真阳损失得更快,伤势变得更严重了。 “陆师兄,不关你的事。”李沐尘说。 “沐尘,不要管我了,回去向大师兄认个错。大师兄这个人,是固执了一些,但面冷心热,你去认个错,他不会计较的。” “不行,我不能丢下陆师兄你不管。” “唉,我活了两百多年,起起落落,生生死死,见得太多了,也活够了。按说,百年前我就该死了,多活了一个世纪,已经赚啦!沐尘,你还年轻,二十出头的先天,五百年不遇的天才,别耽误了你的修行。我已经犯下天大的过错,若再因我而耽误了你,我就更对不起师父他老人家了。” 李沐尘摇头道:“师兄你别说了,这时候,我绝不会不管你的。你的伤并非不能治,只要找个灵气充沛的地方,我会有办法救你的。” 陆敬山长叹一声,心中又是感动,又是悲哀。 就在这时,虚空光芒闪烁,天路再现,走下一个人来,正是胡冷山。 “十一师兄!” 胡冷山摆手示意李沐尘不要说话,走到陆敬山身边,抬起他的手臂,三指搭在了脉门上。 李沐尘心头燃起一丝希望。 胡冷山是天都医术最精妙者,说不定不用到炼丹峰重塑炉鼎,他也有办法治。 胡冷山的眉头紧皱,过了片刻,松开手,拿出一个小葫芦,道:“沐尘,我这里有些新炼制的丹药,你拿去给八师兄服用,配以逆针法,可以修复神魂,你应该知道怎么做的。” 李沐尘大喜,接过葫芦,又问:“十一师兄,那八师兄的肉身……” 胡冷山摇头道:“肉身已成焦炭,唯一的办法就是上炼丹峰重塑炉鼎,可大师兄……” 陆敬山说:“冷山,谢谢你送药,能恢复神魂就很好了,这副臭皮囊,不要也罢。” 李沐尘惊道:“没有肉身滋养,神魂怎么修复?针法又何从施展?十一师兄,你一定有办法的吧?” 胡冷山叹了口气,说道:“这样吧,你带八师兄去钱塘,到同庆堂找胡家子孙,胡家有一块药田,我当年在那药田底下埋了一株仙根太岁,这是胡家自产药物的灵气之源。你挖出来,因为太岁肉,修补八师兄的肉身,配合我给你的这葫芦还神丹,应该能恢复个四五成,剩下的,就看八师兄的功力和造化了。” “师兄……” 李沐尘知道,胡冷山这是把留在凡尘的老底得拿出来了。太岁这东西本来就很珍贵,仙根太岁就更是珍中之珍。最重要的是,太岁必须新鲜的才能用,挖出来时间一久失去了活性,药效就百不剩一了。 “冷山,仙根太岁是胡家的气脉延续之根本,怎么能挖出来给我?”陆敬山说。 “八师兄,不要再说了,沐尘,你们快下山,如今天地异象频频,天都弟子都各有要务在身,我得赶紧回去了。” 胡冷山说完,就匆匆回了天路,消失在虚空的尽头。 李沐尘愕然。 天都弟子都有要务在身? 那我呢? 这一年来,他没有接到过任何天都命令,向晚晴和杜青灰下山,也没有交给他任何使命。 结合今天大师兄收回天都令,李沐尘不禁出了一身冷汗。 “八师兄,我们走吧。” 他扶着陆敬山,下了昆仑,重入凡尘。 可惜这次被封印了先天真元,别说遁术,连飞都飞不了了。加上陆敬山这么个重伤的病人,他们只能借由人间交通工具,赶回钱塘的时候,已是三天后了。 ------------ 第806章 我会负责到底的 李沐尘先把陆敬山送去了同庆堂。 胡家自然重视,给陆敬山安排了独院病房,胡师约亲自看护陪伴。 给陆敬山服了药,又扎了针,见他暂时没了生命危险,李沐尘才向胡师约说起了胡冷山的事情。 上回李沐尘传十三针的时候,胡师约就已经隐约知道胡冷山在昆仑,只是得知自己的高祖父真的还活着的时候,还是十分震惊。 “仙根太岁?胡家的确有块祖传的药田,但从来不知道下面埋着仙根太岁。难怪啊……”胡师约恍然道,“难怪药田灵气如此充沛,种出来的药特别有效,同样的种子,在别的地方长出来,就没有那样的药效。” 李沐尘说:“十一师兄留给你们的这块田,不仅是灵田,也是胡家之气运所在。俗话说,太岁头上不能动土,挖太岁之根,等于挖断了胡家的气脉……” 他的话还没说完,胡师约就举手打断道:“李公子,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不用说了!莫说这是家祖之愿望,陆岛主和您和家祖是师兄弟,就算没有这层关系,只是一个普通的病人,我也绝不会有半点犹豫的。医者父母心吧,治病救人才是我们的根本,传不传家、气运如何,都不重要。若连这一点都丢了,传承千年万年又如何?” 李沐尘不禁佩服胡老医生的气节,拱手道:“胡老高风亮节,令人敬佩!那我就在这里谢过了!” 胡师约道:“李公子客气了,那咱们现在就去挖太岁吧。” “不忙。”李沐尘道,“太岁毕竟是神品,动土开挖,需要做些准备,且闲杂人等不宜多。这样吧,我先去一趟天竺寺,等我回来,和你们一起去挖。” “天竺寺?”胡师约脸色微变,“李公子可是要去见智忍禅师?” “是啊。” “智忍禅师他……” 李沐尘觉得不妙,忙问道:“智忍禅师怎么了?” “三日前,钱塘湖突降暴雨,三潭印月有一座石塔被游船撞翻,几个南高丽的运动员溺水而亡,听说智忍自那日起就一直坐在小瀛洲岛上,对着石塔。因他是高僧,无人敢打扰。钱家已经动用关系,以修塔为由,封锁了小瀛洲岛和三潭印月的水域。有人说智忍禅师在岛上为逝者诵经超度,也有人说……说大师已经坐化了。” “什么?” 李沐尘大吃一惊。 三天前,不就是他借走钱王弓的那天吗? 就借弓一天,怎么偏偏就在那天出了事? 他立刻赶往钱塘湖,踏波而行,到了小瀛洲岛上。 智忍满身泥泞,坐在岸边,闭目垂眉,犹如泥塑。 他的手里,捏着几瓣早已枯萎的花瓣。 前方的水面上,三座石塔好好地矗立在水面。 周围的水域被小船和竹竿围了起来。 岛上也都是钱家的人。 钱坤、钱欣彤和无花和尚都在智忍旁边。 “李公子!”钱欣彤第一个看见李沐尘上岛。 “李老弟,你来了!”钱坤招呼道。 “老哥,钱小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李沐尘急切问道。 钱坤摇头道:“具体我也说不清楚,不过智忍大师的情况好像很不乐观,兄弟你来得正好,麻烦你给看一看。” 李沐尘点点头,走上前,查看智忍的情况。 一靠近了,他就立刻皱起了眉头。 智忍的情况很不对,封闭了五官六识,没有呼吸,没有心跳,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可以认为他死了。 但神识中他的神魂还有一念尚存,并没有完全止息。 看见智忍手中的花瓣,李沐尘立刻明白了,智忍还是有一念放不下。 这件事,从发生的时间和契机来看,似乎怎么都和他脱不了干系,李沐尘自然无法放任不管。 “阿弥陀佛,李施主来了。”一直在智忍旁边陪着的无花开口道。 “无花,到底怎么回事?”李沐尘问道。 无花微微沉吟,然后把钱塘湖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他知道的也并不完全,比如丁香和赵茜以及那几个南高丽人之间的纠葛他并不清楚,他只是陈述事实。 “什么?丁香?” 李沐尘的震惊无与伦比。 为什么丁香会牵扯到这里面来? “你说丁香坠湖,到现在都没找到?” “是的,没找到。”钱欣彤说,“我们已经打捞了三天,钱塘湖的水并不深,连游客掉在湖里的手机项链都从淤泥里挖出来了,那几个南高丽人的尸体都找到了,但没有发现丁香和她的同学。” 李沐尘稍微松了口气,没找到就还有希望,这下面是封龙井,肯定有结界空间。只不过掉进关着一条龙的结界里,后果很难想象。 “哦对了,徐通的儿子徐晓北找过你好几次,说你电话不通,联系不上,很着急的样子,他可能知道点什么。”钱欣彤说。 “他人呢?” “你等一下,我马上让人找他过来。” 钱欣彤的办事效率很高,打了一个电话,没多久,就有人开着船,把徐晓北给带来了。 “哎呀,李公子,可急死我了,你手机怎么一直打不通?”徐晓北一脸焦急的样子。 李沐尘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关机着,也不知是海上斗法的时候进了水坏掉了,还是没电了。 “丁香是怎么回事?” “是这样的……” 徐晓北就把那天体育馆发生的事情说了。 他派的人一直跟着丁香,保护丁香,所以岛上发生的事,他们也都看见了。但后来丁香驾船落水,他们是始料未及的,等他们想去救,湖上就风云突变了。 再后来的事情,他们也不知道了,只知道丁香落水,到现在还没找到。 所以徐晓北在联系李沐尘的同时,每天都到湖上来向钱欣彤打探消息,有没有丁香的下落。 李沐尘听完整个过程,攥紧了拳头,沉声道:“我知道了,小北,你帮我个忙,去盯着那帮南高丽人。” “那丁香……” “放心,丁香是我妹子,老天也不敢收她的!” 不知为什么,李沐尘心里感到特别愤懑,一团戾气自心底涌了上来。 “我知道了。”徐晓北答应一声,就办事去了。 李沐尘看了智忍一眼,看着他手中捏着的枯萎的花瓣,轻声说道:“大师,对不起,这件事虽非我错,却是我引起,我会负责到底的。” 他上前几步,走到湖边,望向茫茫湖面。 三座石塔中间,那里就是结界所在,结界下面就是钱塘锁龙之地。 希望丁香还活着吧……不!她一定还活着! 只是,他现在被封印了先天修为,虽有钱王弓在手,却根本不可能拉开,又拿什么对付这条龙呢? ------------ 第807章 龙潭 丁香感到头晕目眩,仿佛从万米高空坠落,在空中翻转了无数个跟头。 四周一片黑暗,她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水里还是在地上,一切都好像是模糊的。 “赵茜!赵茜!”她呼喊着。 没有回应。 周围死一般的沉寂。 她双手胡乱划拉着,什么也摸不着。 这是……死了吗? 她听说死后只有灵魂的世界,先要经历一段黑暗虚无,才能走上黄泉路,在奈何桥喝了孟婆汤,就会忘记了过往。 不知为什么,她好像一点也不害怕。 世界并不让她讨厌,但也没有太多值得留恋的。 父亲和母亲的样子在记忆中越来越模糊了,对她来说,马山和李沐尘更亲切一些。 他们都已经结婚了,有了美丽的妻子,有美好的未来。 丁香为他们感到高兴。 生活没有遗憾,所以她并不惧怕死亡。 她甚至对这种不停下坠的、虚无的、不着一切的感觉有点迷恋,就像回家一样。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看见了一丝亮光。 像星星一样,在遥远的地方闪烁。 她朝亮光走去,走近了,才发现那是一盏灯,挂在一根巨大的柱子上。 柱子很高,看不见顶。 四周和头顶是蒙蒙的黑暗,只有灯光照见的一圈光晕,像一个罩子。 脚下的地面在灯光里透着昏黄油亮,不知是什么材质,但肯定不是泥土。 丁香朝前走去,到了灯光边缘,便见到了另一盏灯。 两盏灯的光刚好邻接。 她走进那一圈光晕里,看见那盏灯也是挂在同样一根巨大的柱子上。 她继续往前,经过了许多根柱子,看见了许多盏灯。 可是四周依然是茫茫的黑暗。 这里仿佛立着无数的巨柱,挂着无数的灯,可每一根柱子间的距离刚好邻接另一盏灯的光,人站在光里,看不见别的柱子。 这是黄泉路上的引路灯吗? 丁香十分不解,照理说,死亡的路不该这么长,也不该这么复杂。 她轻轻掐了一下自己的脸,生疼生疼的。 可以肯定,这是自己的身体,不是灵魂,也不是做梦。 这是一个实实在在的空间。 可钱塘湖下怎么会有这么大的空间? 理智告诉她,这不可能。 她停下来,看着眼前的柱子,柱子上挂着的灯,灯光昏黄。周围和头顶是蒙蒙的黑暗。 丁香摸了一下柱子,不知道什么材质,像是花岗岩一类的。 她用指甲在柱子上抠了抠,很坚硬,但能看到淡淡的抠痕。 然后她就往前走,走到灯光消失的时候,看见了下一盏灯。 她走过去,有些忐忑,呼吸也急促起来。 靠近柱子,站在灯下,然后就看到刚才被她的指甲抠过的痕迹。 果然如此。 这里只有一根柱子,一盏灯。 丁香有些害怕,又有些惊奇。 这个空间是怎样形成的? 是传说中的鬼打墙?还是有什么奇特的结构? 自己又该如何摆脱它? 丁香靠着柱子,开始回忆之前发生了什么。 钱塘湖划船,碰倒了石塔,暴风雨,龙卷风,湖上出现漩涡,自己被卷进来,然后就来到了这里。 卷进漩涡的时候,她隐约听到一声龙吟。 丁香明白,自己一定是进入了某个结界空间。 虽然这一年来,她的修为寸步未进,一点真气和法力都没有,但不代表她毫无所得。至少她的感知变得十分敏锐,她不清楚这算不算神识,但她的确常常能看见别人看不见的东西。 她也了解了很多修行相关的东西,比如结界和秘境。 钱塘湖底下很可能存在某个秘境,在刚才的某个瞬间打开了,而自己不幸掉了进来。 幸运的是,这地方空气正常,甚至还有灯光照明。 想到灯光,丁香抬起头,看着那盏灯。 她的大脑闪过一点灵光。 柱子不会有问题,手摸上去是实体,指甲还能抠出印来。 问题出在灯上。 她一直在灯光所照的圈子里,每次走到灯光的边缘,才看到下一盏灯。两盏灯的交界是如此清晰。 而照理,灯光是不该有边界的。 丁香举起手,伸向那盏灯。 灯原本很高,但当她伸手的时候,她和灯之间的距离仿佛随着她的意念而变近了。 她一下就把灯从柱子上摘了下来。 轰的一下,眼前豁然开朗,一切都变得光明。 眼前的柱子消失了,她看见三座白色的石塔,呈三角形分布。 石塔的中间,盘着一条白色的巨龙。 …… 李沐尘站在小瀛洲岛岸边,看着湖上的三潭印月。 被撞翻的那座石塔已经被复原。 他被封印了先天元神,无法拉开钱王弓。 好在智忍用千年修为镇压住了湖底的龙,也镇住了钱塘地脉。 可是李沐尘却必须要打破这好不容易恢复的结界,他不可能丢下丁香不管,他必须找到丁香,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 好在他有六虚轮转盘。 这件法器的运转不依赖法力,更依赖境界。而他的法力被封印,但境界还在。 刚刚学会的罗盘经也是如此,其玄奥之处,李沐尘还领悟不了,就连智忍修行千年,也无法参透。 罗盘经和李沐尘过去学过的所有的法术都不一样,是根本上的区别,它不像是用来修炼的,更像是用来参悟的。 修炼要一点一点,日积月累;而悟道则是机缘到了,一下子就悟了。 李沐尘拿出六虚轮转盘,默念罗盘经。 眼前虚空层层变换,三座石塔在虚空中忽隐忽现。 他神随空转,一步踏了进去。 身体突然陷入虚无之中,神识紧紧抓住那三座石塔,这是唯一的标志,如果不抓住,很可能就不知道跑到哪个空间里去了。 下一个瞬间,他看见了一盏灯,挂在巨大的柱子上。 昏黄的灯光像个罩子,罩子外面的世界昏昏茫茫不可见。 李沐尘立刻意识到,这灯光是一个结界。 他抬手一指,对着头顶的灯射出一道真气。 真气如泥牛入海,毫无影踪。 他又在柱子上拍了一掌,柱子晃了晃,整个空间都震荡了一下。 看来还得借助六虚轮转盘。 他手托罗盘,念动罗盘经。 这时候,他忽然听到了丁香的声音。 “沐尘哥哥!” 李沐尘大喜,往面前的虚空里一步迈过去。 然后就看见了丁香。 丁香就站在那里,眼里满是惊喜的看着他。 她的身后,是三座石塔。 石塔中央,盘着一条巨龙。 而就在此时,那条龙忽然昂起了头,仿佛领地受到了侵犯,张开了巨龙之口。 “丁香,小心!” 李沐尘大喊着,右手挥出一道剑气,左手伸手去抓丁香的手。 剑气斩在龙鳞上,巨龙发出一声咆哮。 他们的手还没触碰在一起,空间就被龙吟撕得四分五裂。 李沐尘身体倒飞出去,撞进了还没收起的六虚轮转空间里。 ------------ 第808章 人人成魔 李沐尘极力以神识锁定空间,同时念动罗盘经,运转六虚轮转盘,想要回到刚才的空间里。 但是那一声龙吟太过突然,而龙的力量又如此强大,瞬间撕裂了空间。 他整个人被甩了出去,哗啦一下就落进了水里。 李沐尘潜出水面,本以为会是在原地,出水就该看见三潭印月。 可是眼前一片汪洋,哪里有什么石塔,连岛都没有一个。 咦,怎么到了海上? 他觉得不应该,六虚轮转的是虚空,不会穿越实在空间,除非钱塘湖和大海有结界通道。 转头向西望去,群山俊秀,看山势形貌,的确是钱塘。 可是钱塘湖怎么成了海呢? 踏上水面,向东南而行,不久就见到了海塘。 李沐尘想起来,听林曼卿讲过钱塘故事,钱塘湖在古代与海相通,东南边就是一片泽国。 此时已筑起海塘,那就是东汉以后了。 这一下他傻眼了,一通罗盘经念下来,丁香没救出来,把自己念回到古代了。 李沐尘一时无法分辨眼前是真是假,是穿越了时空,还是在六虚轮转的虚空幻境里。 现在的问题是,刚才自己一手出剑,一手去拉丁香,被白龙突然一吼,六虚轮转盘没有拿稳,空间撕裂,自己被甩出来,罗盘也丢了。 没了罗盘,他只能空念罗盘经,企图激活不知在哪里的六虚轮转盘。 但试了试,好像没有效果。 李沐尘站在湖上,茫然四顾,这回他真傻眼了,不知该怎么破局出去。 此时,他神念微动,忽感水中有妖气。 心头一喜,这必是蛟龙的妖气,溢出了结界。 只要循着这气味,念动罗盘经,应该能找回去。 他就在湖上踏波而行,追踪妖气。 追了一会儿,就到了湖边,妖气渐浓,隐入湖边山林里。 李沐尘觉得奇怪,不过想来蛟龙巨大,钱塘湖底的结界空间也不会小,很可能就在西边的群山之底。 他就钻进了丛林,向西而行。 行不多久,见一处山谷之中,有两间茅屋,还升起了炊烟。 此地两面荒山,上下野岭,非人居之地。 而妖气隐隐指向茅屋,而越来越浓烈。 李沐尘提高了警惕,一手握玄冥,一手捏住了一张镇妖符,慢慢靠近。 忽然,一团黑气从茅屋中破顶而出,冲天而起,妖气顿时弥漫四野。 李沐尘大惊,镇妖符脱手而出,丢进了茅屋,人也跟着冲了进去。 只见一女子躺在床上,镇妖符落下时,女子露出狰狞面目,状如吃人。 镇妖符落在她身上,化作一片金光,女子顿时现出原形,化作一条巨大的白色龙影。 而此时,一道黑色的剑光从天而降,将它斩为两段。 李沐尘的身影落进了茅屋内,才发现自己斩的不是白龙,而是一条白色的大蛇。 忽听身后有人悲声痛哭:“娘子!娘子!” 李沐尘转身,看见一个年轻男子,穿着粗布麻衣,扑到了白蛇的残躯之上。 “你……你……”男子抬头看着李沐尘,双目充血,“我们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何杀我娘子?” 李沐尘一时愣在那里,这一幕,竟是如此熟悉! 他呆呆地看着年轻男子。 年轻男子提起墙角的柴刀,就要和他拼命。 李沐尘此时只要一挥手,就能要了那人的性命。但他心头不忍,任由他柴刀砍在身上。 年轻男子砍了几刀,忽然停手,问道:“你为何不还手?” 李沐尘说:“你砍吧,我欠你的。” “你欠我,那就还我啊!还我娘子性命!” 年轻男子疯狂的候着,随后扔了柴刀,蹲下来抱着头痛哭起来。 “我知道她是妖,你们容不下她,我们远离人世,躲在这深山里,就这样,你们还不肯放过她……呜呜呜……” 李沐尘叹了口气说:“你是不是叫一心,曾在灵隐寺出家?” “我已经还俗了,一心是我的过去,你们又何必追着不放。我的娘子啊……” “你可记得灵隐寺中有一个石磨盘,上面刻着山川日月和奇怪的符号?那是当初随飞来峰从灵山转来的宝物,乃神魔共铸,可以轮转日月,迁跃时空,你用此物,去追你娘子,或许还能有异世重逢的机会。” “真……真的?” “当然是真的,我再传你一套运转此宝的罗盘经,你听好了,一定要用心记住。” 李沐尘当下就把罗盘经传给了一心。 一心带着将信将疑之心,把蛇的尸首掩埋,一把火烧了茅屋,才孤身往飞来峰去了。 李沐尘本也想去,可是看着地上的茅屋灰烬,心中顿生悲哀。 这一切是真是假,是轮回还是幻觉,都已经不重要。 重要的是,世界的真相。 他摸出一颗晶莹剔透的水晶,如雨滴般的形状。 这是仙人泪,是那个曾经的他流过的眼泪。 而如今的他站在一个不存在的时空里,又是哪个他呢? 仙人泪能激发天魔之气,感受着仙人泪的冰凉,心中的悲悯更甚,而心魔顿时升起。 那遥远的古老的咒语在耳旁响起。 远处的钱塘湖上黑雾漫漫,变成了一片墨色。 他看见一个黑色的模糊的身影,在湖上翩翩起舞,黑色的剑光在湖面跃动,像一条条黑色的锦鲤。 透过那片迷蒙,他看见世界在变换,看见海塘内的水渐渐退去,钱塘湖被堤岸围起,看见湖畔人来如织、人去如流,看见高楼成片起又成片塌…… 他仿佛明白了仙人为何落泪,为何泪中带着如此浓郁的悲以至于变成不可解的毒药。 仙人之悲,来自世人之悲;仙人之苦,来自世人之苦。 天道之下,众生皆苦。 李沐尘冲进了昏暗迷蒙的湖面,挥舞手中玄冥剑,剑气四射。 心中的悲苦越来越盛,胸中的魔气也越来越充盈。 他的身影,与那天魔之影渐渐融合,剑法渐渐趋一致。 直到累了,舞不动了,他扶剑跪地。 仙人泪的悲苦被彻底激发,他的眼里流出了泪水,而心中的魔气更是汹涌到了极点。 他抬头质问苍天:“天道不公,为何不能人人成仙?” 他听见一个声音回答:“众生执迷,难得仙缘。” “众生执迷,天道理应渡之。天道不能渡,那还要你天道做何?” “众生执迷而不自知,何尝不为乐?天道赐众生以安乐,何谈不能渡?” “安乐?你见众生安乐吗?” 李沐尘放声大笑,突然拔剑而起,对着天空划出一道冲天剑气。 “既不能人人成仙,那我便教人人成魔!” 剑气划破天空。 虚空中闪现一条黑色的裂缝,一道巨大的白色闪电从天而降,落在他的头上。 整座钱塘湖,被闪电给笼罩住了。 西北方的灵隐寺中,敲响了钟声,回荡在群山和湖面上。 湖面上,出现许多船影,密密麻麻,旌旗招展。 三座石塔被托运到水面,在他身周立起,呈三角形围住了他。 李沐尘只觉脚下一空,就坠入了虚无的深渊里。 ------------ 第809章 魔不入天劫 虽然坠入了深渊,李沐尘的意识并没有泯灭。 难道那三座石塔,竟不是用来镇压神龙,而是用来镇压他这个“魔神”的? 许多碎片的画面从他眼前闪过,像混乱的时光机器。 他仿佛看见千年前那动荡的世界—— 魔神归来,李家王朝覆灭…… 战争像瘟疫一样在世上传播。 时光的碎片越来越多,充斥着他的大脑,他只觉得头昏脑胀。 有一个声音一直在他耳旁萦绕: “你本是魔!是魔!魔!魔!……” “天道又如何?汝可取而代之!取而代之!代之!代之!……” “天地宇宙,万物皆可成魔!皆可成魔!成魔!魔!魔!……” “封印先天怕什么?魔不入天劫!不入天劫!天劫!劫!……” 李沐尘本就悲苦万般,魔气充盈胸肺,再看见那些画面的碎片,听到这些声音,还有那隐隐如BGM一般的来自虚空的古老咒语。 他终于承受不住,脑海中轰然巨响,仿佛一颗炸弹,在泥丸爆炸,把那封印的神楔和他的先天元神炸得稀碎。 他瞬间失去了知觉。 …… “沐尘哥哥!” 丁香大叫着伸出手想要抓住李沐尘,可是那一声龙吟把她和李沐尘之间的空间撕成了碎片,让他们相隔咫尺如天涯。 她眼睁睁看着李沐尘消失在眼前。 黑暗中,当的一声,有东西跌落到地上。 丁香捡起来一看,是一个罗盘。 当手触及罗盘的时候,她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这东西是如此熟悉,就好像小时候的玩具一样。 在她的童年里,有不少玩具,都是马山和李沐尘从垃圾堆里捡来的。 她听见神秘的虚空中传来人的声音,好像是李沐尘的声音,正在念诵某种咒语或者经文。 “沐尘哥哥!” 丁香望向虚空,看不见李沐尘在哪里。 她仔细地听着,想要分辨李沐尘的位置,以及他在说什么。 听了一会儿,她就明白了,这是基于这个罗盘的一种神秘的修炼方法。 “是沐尘哥哥在教我吗?” 她神奇地发现,自己竟然听懂了。 这种修炼好像和从前所学的完全不同,并不需要那些真气啊、法力啊什么的。 她轻轻抚摸罗盘,罗盘上那些奇怪的符号闪烁起来。 一个巨大的轮盘出现在虚空里,山川湖海、星辰日月,在交织的时空里闪烁。 所有的注意力都落在了罗盘上,丁香并没有注意到身后的巨龙,正张大了嘴朝她扑来。 三座石塔放出了光,光芒成束,如锁链一般锁住了龙身,把它拉了回去。 丁香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回头看了一眼。 她看见巨龙的眼里露出贪婪和不甘,频频扑向那虚空转动的巨轮。 “这是……”丁香仿佛在和龙说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逃离这里的通道吧?你有没有看见,那里面闪烁着的生命之光?是生命的轮回吧?” 龙拼命挣扎着。 “沐尘哥哥应该在里面吧,我可以找到他的。” 丁香手指轻点,虚空中的轮盘不断变大,眼看着就要吞噬这片空间。 巨龙挣扎得更厉害了,可是那三座石塔却始终牢牢束缚着它。 …… “沐尘哥哥!” 李沐尘听见有人在叫他。 “丁香!”他回应着。 周围是一片黑暗的虚无。 他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丁香?” “沐尘哥哥!” 李沐尘终于睁开了眼睛,眼前是迷蒙的光,光影里有一张熟悉的脸,脸上带着憔悴、忧虑和喜悦。 “丁香!”他终于确认了眼前的人,兴奋地叫着,“你没事吧?” “我没事,沐尘哥哥,你教我的咒语和法术可灵呢,我一下子就找到了你!”丁香说。 “咒语和法术?” 李沐尘讶然,想不起自己教过丁香什么咒语和法术,他只记得以前教过丁香最基本的修行方法,但因为她的修行意外没有任何进展,自然也就不会教后续的东西。 “是啊,你刚刚隔着虚空念给我听的啊,还有这个。” 丁香拿出罗盘。 李沐尘大为震惊:“你是说,你能用这个罗盘?” “嗯。”丁香点头,开始默念咒语,手指轻抚过,罗盘上那些星符就亮起来,虚空中一个巨大的转轮显现出来,罩住了他们。 “六虚轮转,原来是这样用的!” 李沐尘惊讶地看着,丁香的手法是如此轻松,如此信手拈来。 他在以罗盘经法使用六虚轮转盘的时候,是感到十分吃力的。六虚轮转盘不吃法力,但吃境界和神识。 智忍修行千年,也无法完全掌握罗盘经的奥妙。 可是丁香,就在这一瞬间,竟已经无师自通。 这罗盘经和这六虚轮转盘,仿佛天生就是为她而准备的。 “怎么了,沐尘哥哥,我做得不对吗?”丁香怯怯地问。 “不,你做得太对了。”李沐尘说,“丁香,这罗盘,叫六虚轮转盘,那些咒语法术,统称为罗盘经。” “罗盘经……六虚轮转……” 丁香喃喃念着,眉头蹙着,好像在极力回忆什么,却又想不起来。 “为什么,我总觉得这名字好熟悉,在哪儿听过?” “这是你的机缘,是你的修行之路。” “我的修行之路?可是我炼了那么久,都没有效果,一点真气都没有,还不如徐晓北呢!”丁香泄气地说。 “不,你错了。”李沐尘摇了摇头,“其实是我错了,大道千万,谁又能走过所有的道路呢?我自认为自己所学的,就是玄门正宗,所以人人都应该照这个修炼。可是,修行哪有什么必然?为什么一定要易筋洗髓,一定要凝丹练气,一定要混元归一?” “这些不过是成法,对大部分人有用,但总有人不适用。不适用的人,出不了成绩,我们就否定他,怀疑他的根骨,怀疑他的悟性,或者归结为机缘不够。这样去否定一个人,其实是大大的不公平。” “其实,人人都可以修行,只不过我们没有发现他们的特长,没有找到适合每一个人的修行法。仙人们高高在上,哪会去理会每一个凡人?就像那些高官富豪们高高在上,哪会去理会民间的疾苦?” “而我,又何尝不是他们当中的一个,而不自知呢?”李沐尘叹了口气,看着丁香,“我早该想到,你那奇怪的修行现象,是我的问题,而不是你的问题。现在,我给你补上这一课,这六虚轮转盘就给你了,罗盘经,你要好好参悟,此经的玄奥,不亚于我所知的任何一门高深的道法。” 丁香郑重地点头:“知道了,沐尘哥哥。” 又道:“沐尘哥哥,你刚才说,人人都可以修行,那不就人人都成仙了?人人成仙,世间就再也没有疾苦,那可太好了!可是,真的可以做到吗?” “可以的,一定可以的。若天道不允……”李沐尘站起来,以剑指天,“那何妨就让人人成魔!” 一道黑色的剑气射出,裂穿了虚空。 这一剑,没有消耗他的法力。 但这一剑的威力,却更甚他三劫先天未封印之时。 魔不入天劫! 奈何以天道管之? ------------ 第810章 一城一龙之抉择 李沐尘一剑裂开了虚空。 丁香敏锐地把握住了时机,默念罗盘经,运转六虚轮转盘。 六虚轮回空间伴随着那道虚空裂痕展开。 光影流离,时空变换。 片刻后,轮转定轴,时光定格。 在他们面前的虚无之空里,出现了三座石塔,石塔中央,困着一条白色的巨龙。 巨龙见他们回来,一声咆哮,张开巨口,就要扑上来,但被石塔无形的绳索牵引束缚。 李沐尘举起玄冥,黑色的剑身放出明亮的黑光。肃杀之气弥漫整个空间。 巨龙见那黑光,似乎更加愤怒了,身体不停地挣扎着,怒吼着。 然而就在这时候,李沐尘的头顶,缓缓升起一张巨大的弓。 一支金色的箭,搭在了弓弦之上。 弓弦拉开的时候,仿佛整个空间都随之撑开。 面对那金色的箭头,巨龙仿佛感到一丝恐惧。 它的身体开始往后缩,蜷曲起来,盘成一圈,把腹部紧紧裹在坚硬的麟甲之下。 但那箭气,却完全无视它那厚厚的龙鳞,直指它体内的龙丹。 巨龙的眼中露出一丝恐惧。 “沐尘哥哥,等一下!”丁香叫道。 李沐尘满身的杀意一收,问道:“为什么?” 丁香犹豫了一下,说:“它被锁住了,对我们好像没有威胁。” 李沐尘说:“对我们的确没有威胁。当年吴越钱王把它困在这里,是要借它的力量,锁住天目群山的灵气,用这种人造的龙脉,来延续吴越王国的气运。虽然最终没能成功,但这个格局,也造就了后来的钱塘繁华。” “自雷峰塔倒掉后,钱塘地气已变,仅靠湖中三塔,压不住它。如今智忍大师修行即将圆满,以后钱塘更无人能镇住它。若让它冲破封锁,整个钱塘百姓都要遭殃。” “原来是这样。”丁香恍然,但脸上却露出一丝不屑,“吴越钱王,距今一千年了吧?人类为了一己之私,把它压在这里一千年。钱塘是繁华了,可对它来说,公平吗?” 李沐尘一愣,心中魔气激荡,道:“的确不公!” “我能感觉到它的心,它并不邪恶。”丁香说,“它只是愤懑,不管是什么,哪怕是人,脾气最好的人,被困在这种地方一千年,也肯定会疯了的!愤怒也是应该的吧?” 李沐尘沉默了。 把龙斩了,能一劳永逸,解决钱塘危机,以后的三潭印月,就是一个旅游景点,再不用担心石塔被人撞倒。最多就是锁住的天目灵气渐散,钱塘的发展陷入停滞,房子卖不掉了。 但是对龙来说,的确不公平。 李沐尘刚刚魔心觉醒,呵斥天道不公,如今为一城之人,而杀一条龙,这公平吗? 他仿佛听见天道在嘲笑他。 “你看,治理天下可没那么简单,天道运转不是喊喊口号就行的,世上哪来绝对的公平正义?那都是权衡利弊之后的抉择。一城之人,和一条龙相比,孰轻孰重,傻子都知道啊!” 嘲笑的声音充斥着他的脑海。 李沐尘握剑的手有些颤抖,体内气息混乱。 他知道,这是他十四年修行的道心和刚刚觉醒的魔心之间的较量。 就在他内心挣扎的时候,丁香朝着白龙走去。 “丁香!”李沐尘叫道。 丁香回头朝他笑笑,转身继续朝龙走去。 李沐尘见她很坚决,身上隐隐散发着某种神性的光辉,心头一动,便不再阻止。 只是,他更握紧了玄冥剑,绷紧了钱王弓的弦,只要白龙有任何要伤害丁香的动作,他就会毫不犹豫的射穿龙丹,斩下龙头。 当这个念头起来的时候,李沐尘眼前一亮,犹如枷锁顿开,瞬间明白了过来。 为什么对一城之人和龙之间做选择如此艰难,而当对象转变成丁香的时候,选择就已经不存在了,为了丁香,他可以随时杀死龙。 这中间的区别,表面上看,是因为丁香是他的亲人。 但实际上,真正的原因,是丁香现在正直面龙的威胁,随时会有性命的危险。 而一城人的性命目前根本无忧,龙对钱塘百姓的伤害只是臆想出来的,并未实际发生。 为了一件并未实际发生的事情,而去伤害一个生命,这当然不公平。 过去佛道玄门,口中常常讲的除魔卫道,见到妖魔,二话不说,一剑斩杀,因为妖魔吃人。可大多数被他们斩杀的妖魔,并没有吃人。 很多妖魔都躲到无人的深山老林,环境恶劣的地方,哪怕灵气不够,修行很慢,只是为了避开人类。就这样还要被正道中人追杀。正道门派还经常组织弟子,定期前往无人的地方历练,以谁斩杀妖魔数量多、级别高为优胜者。 这不就和自己刚才为了钱塘百姓安危之忧,而要斩杀这条龙一样么? 龙不是不可以杀,但要当它产生危害时再杀。不能因为一句“等它产生危害就迟了”为由,就提前杀了它。 丁香走到龙的面前。 白龙始终对虚空悬着的钱王弓有些恐惧。 丁香伸出手,去触摸龙的身躯。 李沐尘紧张地看着,弓弦越拉越紧,虚空越来越扭曲。 龙身庞大,龙麟如壁,丁香把手轻轻放上去。 巨龙的身体缩了一下,发出一声嘶吼,但很快平静下来,似乎有些好奇地看着底下这个小小的人类。 丁香默念罗盘经,脚下出现一个六虚轮转盘的虚影,托着她浮空而起,来到了龙头面前。 李沐尘有些惊讶地看着她。 短短的时间,她对六虚轮转盘的使用竟已如此熟练。 丁香伸出手,靠近龙头。 龙头往后缩了缩,似乎有些烦躁。此时它只要一张嘴,就能轻松把丁香吞入口中。 龙须飘扬,它终于还是顺从地让她摸了。 “沐尘哥哥!”丁香欣喜地叫道。 “什么?” “我们放了它吧。” “什么?” “我们可以和它约定,它不伤害钱塘百姓,我们就放它出去。”丁香说。 “你能和它沟通?” “嗯,它在钱塘湖底一千年,早就听得懂人话了。我能通过六虚轮回的空间和它沟通。” 李沐尘微感震惊,不过心中的跌宕之气却平息了下来。这未尝不是一个好办法,甚至没有比这更好的办法了。 他手中玄冥剑斜斜上举,头顶钱王弓张满,对着白龙大声道: “既然你能听懂人言,那我就与你约法三章,你若同意,我就放你出去。第一,不得向钱塘百姓报复;第二,不得随意在人前真龙显圣;第三,不能随意伤害其它生灵。” ------------ 第811章 圆满 李沐尘和丁香都看着白龙。 白龙沉默地看着他们,胡须在空中飘动,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过了许久,终于点了点头。 李沐尘松了一口气,他相信一条龙的承诺。妖类的思想单纯,有时候比人的承诺更可信。 但他还是说道:“好,我这就放了你,只要你遵守约定,从此后,海阔天空。但你若违背誓言,天涯海角,我必杀你!” 说罢,玄冥剑挥出。 黑色的剑气裂开虚空,将三座石塔间凝聚的地脉之气斩断。 白龙一声吟啸,身体脱离了石塔封锁的空间,瞬间膨胀,比刚才又大了好几倍。 看着那巨大的龙身,矗立虚空之中,李沐尘有些心惊。 这条蛟龙,竟已到了快要化形真龙了吗? 白龙朝丁香看了一眼,眼中露出些许复杂的意味,随后一声龙吟,腾身而起,化作一道白光,消失在虚空之中。 随着地脉连接之气被斩断,那三座地脉凝聚的石塔也慢慢散去,只留下三块镇石塔基。 整个秘境空间也从一片迷蒙中显现出来。 这里是一座地宫,十分宽大,从面积来看,几乎有小半个钱塘湖那么大。 地宫的西边连着天目群山的山根。 中间有三根巨大的石柱,对应着钱塘湖中的三座岛。 三座石塔的位置,就在其中一根石柱旁,这根石柱的上方,也就是小瀛洲岛的位置。 这也是他们刚才看见挂着灯的那根柱子。 地气在柱子下沉聚,形成了结界中的结界,所以他们刚下来的时候,会绕着石柱走不出去。 现在,沉聚的地气已经散开,结界自然消失了。 李沐尘神识延展向上,在他们的头顶,就是千顷碧波。柱子上方顶着小瀛洲岛,像一朵展开的花。 三方镇石塔基对应湖面上的三座石塔。 “沐尘哥哥,你看这里!”丁香忽然叫道。 李沐尘顺着丁香手指的方向看去,见石柱旁有一株白色的藤蔓样的东西。 “这是……”他蹲下来,轻轻触摸藤蔓,“花根?!” “花根?”丁香喜悦道,“是那朵花吗?我在岛上看见那朵花的时候就觉得很神奇,充满了生命气息。她是那样美丽,又是那样苍凉,仿佛经历了无数个世纪。这是她的根,啊,是的,真的是她,我能感觉她上面的气息!” 李沐尘道:“是的,是她,她有根,借钱塘地气生根,她还活着!智忍大师一定会很欣慰。” “智忍大师?”丁香疑惑地问。 李沐尘就把一心和白蛇的故事讲给了丁香听。 丁香呆呆地听完,沉默着,久久不语。她被这千年的痴情感动,也为这一花一僧的命运而感叹。 “她……还能活过来吗?”丁香问。 “我不知道,应该能吧。”李沐尘想了想,对丁香说,“你试试用六虚轮回之力,搜寻她在时空中的残魂。如果有的话,我可以尝试用回春法术护着她,把她带出去,交给智忍大师。” “嗯!” 丁香点点头,一边感受着花根上的独特的生命气息,一边念动罗盘经,运转六虚轮转盘。 光影流离之中,地上那白色的花根蒙上了一层神秘的光彩。 李沐尘遥遥虚握花根,护住附着其上的灵气,然后轻轻抬手,花根就离开了石柱的缝隙,漂浮起来。 丁香伸出手掌,花根落在手心里,短短一截,洁白如玉,没有一点瑕疵。 她感觉到一股很奇特的气息,花的气息,生命的气息。 “我们走吧,去见智忍大师。” 神龙已走,秘境已破,无须再动用六虚轮转盘,李沐尘也能破境而出。 他们一出水面,就看见钱坤和钱欣彤站在岸边。 “丁香!李公子!”钱欣彤欣喜地叫道。 钱坤脸上也是瞬间转忧为喜,哈哈笑道:“哈哈,我就知道老弟不会有事的!” “智忍大师怎么样?”李沐尘问道。 “还在那里坐着呢,没人敢打扰他。”钱坤侧身让开,指着后边蓝色棚户,“为避风雨,我们给他临时搭了个棚子。” 李沐尘和丁香连忙走过去,掀开棚帘,看见智忍就坐在棚子中央,闭目垂眉,仿佛石雕。 无花在旁边守护,见李沐尘进来,起身施礼:“李施主!” 李沐尘微微摆手,示意他不用说话,走到智忍面前,张了张嘴,终究还是没有说话。 此时的智忍,处于一种十分微妙的状态之中。他没有死,但离死也不远。用佛家的话说,是行将圆寂。但他“诸恶寂灭”,却未能“诸德圆满”,只因心中还有牵挂。 他胸前那只手里,还捏着枯萎的花瓣。 李沐尘朝丁香示意。 丁香便上前,将那一截洁白花根,放到智忍手里,与那枯花放在一起。 人们想象着,那花有了灵根的滋养,会不会再开放? 然而奇迹并没有发生,枯花依旧枯萎。 而智忍捏花的手僵硬如石,花根没有放稳,跌落到了他的怀里。 过了片刻,忽见智忍胸口僧衣鼓动,发出窸窣的声音,从他怀里钻出了一条洁白如玉的小蛇。 蛇爬到智忍的肩上,舌头贴着智忍的脸,吐出红信。 忽而,智忍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虚空中响起一声佛号: “阿弥陀佛!” 智忍的身体化作虹光,冲出棚户。 钱塘人都看到了奇迹,一道彩虹挂在钱塘湖上,久久不散。 待到彩虹散去,钱塘湖的湖面上,便蒙上了一层神奇的光晕,随着水波荡漾。 在蓝色的棚户里,无花跪下来,从地上捧起七颗舍利,无悲而深情的叫了声: “师父……” ------------ 第812章 钱塘武库 舍利子,自然应由无花带去天竺寺。 而白蛇,却交给了李沐尘。因为李沐尘答应过智忍,这件事他会负责到底。 一心和白蛇的故事已经了结,一心成佛,白蛇又变回了白蛇,这也算是一种圆满。 总不能把白蛇带回天竺寺,然后在千年后,再上演一段传奇故事吧。 李沐尘收了白蛇,正打算回禾城。 丁香忽然叫起来:“呀,赵茜呢?我差点把她忘了。” “赵茜是谁?” “我同学啊,陪我一起游湖落水的,应该也在湖底的秘境里。不行,我得下去找她。” 李沐尘说:“好吧,我陪你一起下去。刚才太匆忙了,早知道在地宫里转一圈再上来。” 这时候,钱坤和钱欣彤走过来。 钱坤问道:“老弟,这湖底真有一座地宫?” 李沐尘明白他们的意思,笑道:“老哥,你们也和我一起下去吧,这地宫应该是你们祖先钱王的手笔。” 便一挥手,将钱坤、钱欣彤和丁香都卷起,跃入了三潭印月间的水面。 一眨眼,就已经到了地下空间。 看着巨大的地宫,钱坤大为感慨:“没想到啊,钱塘湖底竟然有这么大一座地宫,千年来竟然无人发现!” 李沐尘说:“地宫有结界,乃借西天目群山地气而成,自成空间,凡人就是把湖底挖穿,也不会挖到这里来。不过它应该有和外界的通道,除了三潭印月这口镇压蛟龙的天井,理论上会有进出的门户。你们钱氏家传中,就没有相关记载吗?” 钱坤摇头道:“倒是有‘双塔镇地脉,三潭锁神龙’的说法,但没听说过湖底有地宫。” 地宫在钱塘湖底,三根巨柱撑起三座岛屿,向西便是天目群山之根。 地宫并无明火,柱子上那盏灯也只有神识能见,但地宫里却并不黑暗,始终有着柔和的光线从头顶泄下,仿佛从钱塘湖的水面透来。 这种结界的设计十分巧妙,让钱坤赞叹不已。 钱欣彤笑道:“大爷爷,这是咱家祖宗造的,你这么夸,是不是有点像黄婆卖瓜?” 钱坤把眼睛一瞪:“怎么,祖宗有能耐还不能夸了?” 四人一边看一边走,到了东南方向,地宫的结构骤然发生了变化,不再是空荡荡、迷蒙蒙,而是出现了砖砌的墙壁,雕花的拱门,犹如地下宫室。 中间一条宽阔的石阶步道,左右两边分别是巨大的仓室,一间连着一间。左边的仓室内,刀枪罗列、戈戟成阵,俨然是一座武库。右边的仓室比较空,只有角落里余下的一些木箱和麻袋。 “快看,这里有个人!”钱欣彤指着角落里说。 “啊,是赵茜!”丁香跑过去,蹲下来看,“她怎么了?沐尘哥哥,你快来看看!” 赵茜躺在地上,脸色铁青,手里抓着一把黑乎乎的东西。旁边的麻袋破了,她手里的东西,像是从麻袋里掏出来的。 “是粮食!”李沐尘说,“她应该是饿极了,吃了这里霉变的粮食,中毒了。” “她没事吧?能救吗?”丁香担忧地问。 “能救。” 李沐尘掏出一粒丹药,塞进赵茜嘴里,然后点了她身上几处穴道,把她体内的毒素给拔了出来。 “她没事了,等会儿就会醒来,回去以后休息几天就好了。” “这里怎么会有粮食?”钱欣彤奇道。 李沐尘说:“这些粮食应该是古代的,如果放在外面,千年的时间,早已腐朽消失了,但地宫里地气特殊,浊疠之气不存,才让它们保存了下来。你看对面武库中的武器,看上去还很新,就是这个原因。” “那赵茜为什么会中毒?”丁香问道。 “因为地气阴寒,粮食虽然还在,但也发生了质变,受千年地阴之气侵蚀,当然就成了剧毒。” “这么看来,这里是粮仓……”钱欣彤思索道,“左边是武库,右边是粮仓,这很明显是为战争准备的。难道是当年吴越王为了打仗而准备的?” “不,这不是吴越王准备的。”钱坤摇头道,“吴越钱氏,三世五王,奉佛教,行仁义,从来都不喜欢刀兵,要不然最后也不会纳土归宋了。” “那是赵宋统一了中原以后。”钱欣彤不服气地说,“大爷爷,吴越王是咱们老祖宗,但咱也要认清事实,自古能成帝王的,哪有什么善茬?” 这样说自己的老祖宗的,恐怕也只有钱欣彤了。可偏偏,钱坤也拿自己这个从小叛逆的孙女没办法。 “唔……”赵茜幽幽醒来。 丁香喜道:“赵茜你醒了?” “我这是在哪儿?”赵茜茫然道,“我们不是在湖上划船吗?那个南高丽人呢?他没为难你吧?” 李沐尘有些讶然,没想到赵茜都这样了,还在关心着丁香的安危。这女孩子虽只是个普通人,却也是个有情之人。 “走吧,我们出去再说。”他说。 丁香便扶起赵茜,一行人继续向前走去。 到了中央直道的尽头,是一面墙壁。壁上有浮雕,雕刻着许多人在水边,像是在筑堤。 李沐尘神识扫过,便知这上面有机关,手指凌空虚点几下,墙壁就从中间往两边分开。 里面是一间石室,四壁厢挂着精美的装饰,中堂处有一座石台,台上立着一个雕像,头戴帽冠,身披甲胄,腰悬宝剑。一只手握着剑柄,一只手平伸向前,颇有指点江山之气概。 钱坤惊道:“这是钱王像,和祖传家谱上的画像一样!” “这里有书!”钱欣彤早已走过去,指着雕像前的台上说。 众人上前观看,果见一册书页。但却不是纸书,而是雕刻在玉石上,只不过把石头雕成了书页的形状。 石书上刻着密密麻麻的文字,看着明明就是汉字,却有一个都不认得。 “这是什么文字?”丁香问道。 “这不是文字,这是钱氏密码。”钱坤说道。 “钱氏密码?”钱欣彤大感好奇,“我怎么不知道?” “相传这是吴越王在战乱中发明的一套密码,用来传递军情,后来就变成了钱氏族人内部联络用的密码。” “钱氏家族和别的家族不同,族人分散各地,各自发展,也没有严格的族规家法,族长并非家族中势力最大、资产最多的人,只是族产的代管理者。但也正是这种模式,让钱氏延续千年,历经无数次战乱动荡,不但没有倒,反而越来越壮大。” “每当乱时,钱氏族人联络,就会启用这套密码,以保证互相之间能保持联系,又不会牵连。如今天下承平已久,加上信息时代,联络方便,信息加密方法又多,除了我们几个老家伙,谁还记得这套东西呢?欣彤你年纪小,自然不知道。” 钱欣彤恍然,不禁抱怨道:“大爷爷,你们也真是来的,也不早点教我,今天要是你不在,那岂不是谁都看不懂了!” 钱坤哈哈一笑:“你想学,回去我马上教给你。来,让我们看看,上面写了什么。” ------------ 第813章 天禹神弓 钱坤专注地看起了玉书上的密码文字。 看着看着,他的脸色就变得奇怪起来,一会儿惊讶,一会儿恍惚,一会儿皱眉。 看完以后,长长地叹了口气。 “大爷爷,这上面写了什么?你倒是快说啊,急死个人!”钱欣彤催促道。 “就你着急!”钱坤瞪了钱欣彤一眼,又看向李沐尘。 李沐尘说:“老哥,若是牵扯到钱氏之秘,不方便说的话,就不要现在说了。钱小姐着急,就等回去你再慢慢讲给她听吧。” 其实李沐尘看出来,这里面的内容,说不定连钱欣彤都未必有资格听。 钱坤摇了摇头,又自嘲似的呵呵一笑:“唉,的确如此,家族大了,总有些个秘密不方便说。不过这里面提到了钱王弓,你倒是可以听听。” “哦?” 李沐尘也很好奇钱王弓的由来,现在弓就在自己身上,也到了该还给钱家的时候了。 “老哥说来听听,哦对了,钱王弓在此,智忍大师已经圆寂,钱塘之龙也已经没了,正该物归原主。” 钱坤却摆手道:“先别忙着还弓,你先听我说完。” “据此玉书所载,这座地宫,不是我家钱王开辟的,而是当年春秋时,吴越王勾践用来秘密屯兵的。越被吴所灭,越王卧薪尝胆,在钱塘修建了这座地下基地,备武库和粮仓,等待时机以伐吴。” 钱欣彤恍然道:“啊,难怪武库里全是戈啊,戟啊,看着像是战国时候的兵器。大爷爷,那这一武库的春秋兵器拿出去,岂不是震惊世界?这比兵马俑也不差多少了吧!” 钱坤一愣,没想到孙女脑子里想的竟然是这个,不禁摇头。 李沐尘道:“我不懂兵法,不过我知道那时候,钱塘还是一片大泽吧,海塘未筑,这里应该是连着海的。” “没错,那时候这里的确通海,而且是天下大水之交汇处,非航船不能渡。这里也是大禹治水最重要的地方,所以古称‘禹航’,现在的余杭之名也正是由此而来。” “禹航……”李沐尘一下子感觉豁然开朗,“我明白了,这座地宫恐怕也不是越王勾践所建,而是大禹治水留下的遗迹。也只有大禹这样的神人,才能留下如此神迹。” 三个女孩脸上都露出震惊之色。 钱坤哈哈笑道:“老弟果然聪慧!越国本就是禹的后裔,被封在会稽。勾践兵败后,身在会稽,卧薪尝胆,却偷偷利用禹航之地宫,屯兵屯粮,吴王再精明,也想不到这漫漫大水之下,还会有这样一处神迹。” “那这里怎么还有这么多兵器没动呢?”钱欣彤不解道。 “因为后来吴王自败,勾践伐吴,不过三千越甲,屯在这里的兵戈自然就用不到了。只有粮食被运了出去,因为重建越国,兵戈已不重要,只有粮食,才是民之本。” 钱坤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 “玉书里还说了一件事,上古大禹治水,天下漫漫,海中巨兽皆上岸。大禹亲手斩杀九条神龙,将九龙筋骨炼化,制成一张神弓,名为天禹。后以此弓,射杀九首龙王相柳,平定大水。” “此弓就藏在会稽,后被越王勾践所得。勾践神弓被吴王夺走,就将弓藏在钱塘地宫中,也是以此弓,镇压百兵之气。” “只是后来地宫里兵戈未动,越王就复仇成功,重得天下。此后地宫封闭,一直到我们钱氏先祖钱镠,无意中闯进此地,得了此弓。那时正值钱塘水患,海中蛟龙顺潮而上,侵害两岸百姓。他便重铸金箭,射潮平波,从此钱江安定、吴越定鼎。” 李沐尘终于恍然,原来这把弓是大禹炼化,而箭是钱王所铸,难怪总感觉弓箭并不完全匹配。 大禹既然用此弓射杀九头龙王相柳,那应该有专门的配箭。如果能找到大禹所用的箭,此弓的威力还能再强上好几个档次。 李沐尘就要把钱王弓还给钱坤。 钱坤却并没有收,而是笑道:“当初智忍大师拿走此弓时对我们说过,钱家已无人能拉开此弓,此弓留在钱家,只有遗害,而无裨益。我们也早就认清此事,从百年前开始,东瀛人就意欲谋夺此弓,钱氏不知损失了多少力量,才没让他们得逞。” “智忍大师拿走钱王弓,既能镇压湖中龙气,又帮我们解决了守弓之难。如今大师已故,神龙已走,钱王弓放在钱塘已经没有意义。没了智忍大师,我们钱家也未必守得住它。若是被东瀛人抢了去,那我和若望这代钱氏守陵人,岂非要成了罪人?” “兜兜转转,这把弓到了你的手里,说明与你有缘。你凭此弓射杀东海妖龙,守护华夏沿海,也算是继承了大禹之志。也只有你,才能保住它,不让东瀛人夺走。沐尘,这把弓,就留在你手里吧,比留在我们钱家更能发挥它的作用。” 李沐尘想了想,竟然没有推辞的理由。他不是矫情的人,便说:“好,那我就暂代保管。钱家若出强人能挽此弓,随时来问我拿回去。今后,钱氏有难,我必赴汤蹈火,携弓来救。” 钱坤哈哈大笑:“要的就是你这句话!钱氏从此无忧矣!” 说罢看了钱欣彤一眼,又看看李沐尘,眼神中不无遗憾,便说:“钱家要出能挽弓之人,不知要到什么时候了,老弟啊,你要是不嫌弃,就把我这个孙女儿带了去,不做妾,哪怕做个丫鬟呢!” 李沐尘一时愣住,这是哪儿跟哪儿啊? 钱欣彤娇嗔道:“大爷爷,你说什么呢?我是你孙女儿啊,什么叫做丫鬟啊!” 李沐尘却是明白了钱坤的意思,钱家大小姐,做妾做丫鬟的,都是玩笑话,他这是想让钱欣彤入玄门。 作为已经接近巅峰的武者,钱坤深知武道的局限。 当年钱王能拉开天禹弓,射潮困龙,必定也是一位强大的修行者。 他希望钱家能再有这样的人物出现,至少能奠定根基,作为一个传承千年的家族,他们不缺人,也不缺时间。 而眼下钱家的年轻一辈里,各方面条件最好的就是钱欣彤了。 放在以前,李沐尘会觉得钱欣彤仙缘不足。但是现在,他对天道已经产生了怀疑,过去那一套机缘玄学,何不抛弃? 凭什么修行要看机缘? 凭什么人生而不同? 凭什么他能成仙我不能?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既然天道不让凡人成仙,那何妨让人人成魔。 他的心里冒出了一个念头,这个念头仿佛很突然,又仿佛本来就在那里,只是沉睡着被唤醒了而已—— 要创造一个不凡的世界,人人觉醒,人人修行,人人都得解脱! ------------ 第814章 凤栖梧桐 钱欣彤跟着李沐尘去了禾城梧桐居。 不但钱欣彤,连丁香的同学赵茜也跟着一起去了。 赵茜听到了那么多隐秘之后,才知道这些人竟然一个个都是非凡之人,不是武艺超群,就是道法高深。 钱家祖孙和大名鼎鼎的李公子倒还好说,就连同住一个寝室的闺蜜丁香都是修行者,这如何不让她震惊? 赵茜就悄悄问丁香能不能教她法术,她也想学。丁香就来问李沐尘。 李沐尘欣然同意。既然已经有心打造一个公平的修行世界,为什么要拒人于千里之外呢? 李沐尘就干脆把在禾城的熟悉的人都叫了来,就在梧桐居的院子里,讲了一场公开的修行课,也算是对自己近阶段的体悟的一次梳理。 除了马山去了南洋,还有一部分人在京城,其他人基本都来了,连江湖饭店都临时关了门。 丁香、林曼卿、林云、严谨、梅姐、阿东、阿西、许国立、晴姨、蔡伟民、黄三、张道远、穆星野、钱欣彤、赵茜…… 甚至连他丈母娘严慧敏都来了。 原本林秋声也要来的,但因为林家现在生意大好,实在太忙走不开。 倒是郎裕文,觉得这是个难得的机会,把京李集团的要务安顿好了之后,也来听课了。 除了他们,还有在江湖饭店落脚的很多江湖人士,包括黎振东、武德彪等人。 李沐尘坐在梧桐树下,面对大伙儿,缓缓道来。 他主要提出了三个修行的基本观念: “第一、众生平等,没有谁高谁低,包括所谓的仙,不过是在修行路上早走了一步。” “第二、道非天所有,天道是一个错误的称呼。” “人们脑子里被灌输了天道的概念,以天代道,于是就自然的接受了天的管制。实际上,道在人,在众生万物,而不在天。所谓天为民做主,只是假想出来的美好。天只为天,天要人顺天而为,人只是其奴役的对象。人应为自己而活,每一个人,每一个生命,都是自己的天。” “第三、仙人人可修,众生皆可成道。成仙得道不是少数人的特权,而应是大多数人的权利。” “传统的修行,设置壁垒,在仙凡之间划出明确的阶级界限,把凡人拒之于仙门外。但他们在世间留下许多宗门,也收凡人弟子,但以仙缘和根骨为借口,严格控制数量。通过给少数人留下阶级跃迁通道,来给凡人留下希望,维持世间的表面稳定繁荣。这种壁垒,理应打破。” “道的本质,是自然法则,是一切之本来面貌。而修仙,就是通过一定的方法,掌握自然法则的力量,还原自己和世界的本来面貌。众生都是这世界的一部分,都有本来面貌。仙本身没有力量,只是掌握了法则,借用了力量。这力量是你、我、他,是众生共同拥有的力量,并非某人某仙或某个群体独有。” 随后,李沐尘又开始演示了许多道法,讲述其中的基本原理。 法术的神奇更能引起人们的兴趣,当大家得知,原来自己也可以成为这样的人时,未免惊诧之余,心中热切起来。 接着,李沐尘就传授了一些人人可修的基础道法。 其实道并无高深浅薄之分别,只是方法不同而已。 而他隐隐觉得,过去的玄门道法种种,被搞得太玄奥神秘了,无形中提高了门槛。而修行,理应有一种放之天下皆准的方法,因为众生本身都在道中,只是道的万相的体现。 这套方法一旦成功,那么修行就会变成一件很简单的事了。 他现在讲的道法,已经朝着这个方向在前进。 这堂课,从太阳升起一直讲到太阳落山,人们就坐在院子里听着,竟不觉得饥渴,反而如饮了甘泉一般,甜蜜蜜、轻飘飘,感觉已经成仙了似的。 井台上趴着一只三足的乌龟,树根处盘着一条小小的白蛇。 就连墙角的蟋蟀和虫儿都停止了鸣叫。 黄昏的光照亮天空的一片云彩,云彩很近很近,仿佛就在梧桐树上。 许多年以后,人们回忆起这一天,依然感慨万千。 这是他们走向不凡的开始,也是众生真正得解放的开始。 这一天,被后世的人们称为解禁日。 在后来的传说中,圣人坐在梧桐树下传道,赐众生以平等和智慧。那一天,祥云漫天,凤凰从远处飞来,落在梧桐树上,彩翼的光辉映照了整个天空。 …… 第二天,李沐尘回到钱塘,去探望在胡家养伤的陆敬山。 因为李沐尘突然失踪了两天,胡师约联系不上,陆敬山的病情又十分要紧,便不等他,就去药田里开挖,把仙根太岁给挖了出来。 陆敬山服用了太岁肉和胡冷山的丹药后,现在已经好多了,只需再调养一阵,应该就能复原。 李沐尘看了很高兴。 只是胡家在太岁头上动土,气运恐怕要受影响。 胡师约倒是很坦然,觉得气运这个东西玄之又玄,一笑而过了。 李沐尘见他如此,心中佩服,也没多说什么感谢之类的话,只留下几个药方,交给胡师约。 胡师约得良方而喜,这比给他一座金山还要高兴。 李沐尘就准备带着陆敬山回九龙岛。 陆敬山说:“沐尘,我已经好多了,老二老三联系我了,他们会来接我的。你还是回天都吧,去和大师兄道个歉,别为了我,耽误了自己的修行。” 李沐尘微微叹了口气,说:“陆师兄,道歉我就不去了,没什么好道歉的。另外,我可能准备走上另一条路了,暂时不会再回天都。” “什么?”陆敬山大惊,“沐尘,你切不可一时意气啊!大师兄这个人,就是固执了些,不像师父那么知变通。但这么大一个仙踪,师父不在的时候,也需要他这样一个人来管理,不然就容易乱套。莫和大师兄置气,你是百年不遇的天才,不能因为这个耽误了你的修行!” 李沐尘笑了笑:“师兄,修行不止一条路,老天给我们留的这条路太窄了,也许,我们可以趟出一条更宽阔的路来。” “怎么?沐尘你想干什么?”陆敬山吓了一跳,“沐尘你可要冷静,千万不要像我当年那样,坠入魔道啊!” 李沐尘笑道:“师兄放心,我若入魔,早就是魔了。我只是想走一条不一样的路而已。从小师父就说,修行是逆天而行,既然逆天,又何必那么听话呢?” 陆敬山脸色大变,有点猜到了李沐尘想干什么,但又想不出他要怎么干。 他还想再劝,却被李沐尘阻止了。 “师兄,你不用劝我,我想按照我的方式来试试,假如错了……”他抬头看天,“就让天来收我吧。” ------------ 第815章 秋风起 李沐尘送陆敬山回了九龙岛。 当陆敬山看见李沐尘又能飞的时候,心中更是震惊。 “你……你居然这么快就破了大师兄的封印?!” “不,不对!封印还在,你身上没有先天气息!但是你……你怎么能飞天?” 陆敬山虽然受了伤,但境界和神识并不受影响。 “是的,我没有破大师兄的封印,我只是走了另一条路,绕过了它。”李沐尘说。 “另一条路……”陆敬山不解,“无论哪门哪派,哪家的道法,修上去,总要渡劫,大师兄封印了你的先天元神,你感应不到先天劫数,就无法渡劫,也无法运用先天之中的天道规则,你……你又怎么绕过去?” 李沐尘笑道:“陆师兄,你说的,都是天道之下的法则,如果我不用天道法则呢?” “怎么可能!”陆敬山更觉不可思议,“我们修道,不就是修天之道吗?天道无所不在,怎么绕过去?” 李沐尘叹息一声,陆敬山修道几百年,思维早就僵化了,还不如在梧桐居听他讲课的普通人转得过这个弯来。 “师兄,我刚在禾城讲了一次课,我打算抽空去京城再讲一次,将来如果有机会,九龙岛也讲一次吧。到时候,再请师兄指点。” 陆敬山说:“好吧,我虽然不知道你在搞什么明堂,但你有惊天之才,破大师兄的封印也是早晚的事,这世上恐怕没人能限制你的发展。我只希望你不要误入歧途。九龙岛是你的,你想在九龙岛上做什么,不用问我,你自己决定就行。” 二人说着就已到了九龙岛。 李沐尘把陆敬山交给了宁凤全和纪广莱,交待了几句,就离开了九龙岛。 他并没有急着回去,而是由岛向东,在海上巡视了一圈。 东瀛人费了那么大劲,搞出那么大动静,结果洋流没改变,钱王弓也没抢到,连好不容易培养起来的紫电龙鳗都没了,他们不会这么轻易放弃的。 李沐尘担心他们还会在海上搞事,尤其是那头太阴古鲸,威胁太大了。 不过在海上转了一大圈,没发现什么异常,也没有太阴古鲸的气息,应该是已经随鲛人一族回去了。 也不知道珍珠怎么样了,希望这条小美人鱼的修行之路顺利吧。 之后,李沐尘也没有急于离开,而是立身大洋之上,看着无边无际的海洋,感受着浩瀚的水之气息,任意识无限地展开。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收回了神识。 然后,他一路向北,进入了东瀛。 …… 御手洗藏佝偻着背,站在自家宽大的院子里。 这院子是皇帝陛下赐给他的。当然,那位皇帝陛下早已随着帝国的风光一同逝去了。 御手洗藏也本应在那场战争中死去,但阴差阳错,他活了下来。 看着帝国的衰败,他心如刀割,却没有办法。 作为东瀛最优秀的忍者,他懂得忍耐。忍,是一切力量的根源。忍得越久,积聚的力量就越强大。忍者,是最懂忍道的人。 他忍了半个多世纪,眼看着风烛残年,自己的命数也快要接近尾声了。他不能再等了,于是便把所有的赌注,都押到了这场关乎国运的大赌上。 御手洗家族以及他暗中培养的势力几乎倾巢而出,去了大海之上。其中包括他的儿子御手洗镜,以及他最得意的弟子木有志尚。 但这些并不足以成为他的依仗,他最大的依仗,是那条紫电龙鳗。在他看来,那就是真龙。 有了这条龙,不但家族能够屹立,更能让帝国崛起。他甚至幻想过,有一天,御手洗家族能够像当年的幕府一样,而自己则成为一个时代的开创者。 可是,他怎么也想不通,好好的计划,竟然就这样失败了。 洋流没有改变,国运自然也没有改变。 太阴古鲸走了,而他的龙却死了。 据逃回来的人报告,龙是被钱王弓射死的。 这是御手洗藏唯一忌惮的东西。 近一百年来,他无时无刻不在想办法得到这张弓,却始终没能成功。 不过好在他得到了箭。 这是他付出了极大的代价,才从钱氏家族手中抢夺来的。 也正因为有了这支箭,御手洗藏才对这次行动有了成功的把握。 弓,没有箭,就像枪里没装子弹。 这支箭,本来一直放在神社的武库里。 可是他那贪功的儿子,竟然偷偷把箭带了出去。 御手洗藏现在悔得肠子都青了。 他真想亲手用鞭子抽御手洗镜一顿,可是,连这样的机会都没有了,他的宝贝儿子死了。 秋风一阵一阵地吹进院子,就连那棵晚樱的花也都谢光了。 这座由皇帝陛下御赐、被称为天照之光照耀过的院子,在十月的京都,早早地有了冬的寒意。 一个女人迈着细碎的小步,踩过地上枯萎的落花和黄叶,来到御手洗藏的身边,小心翼翼地把手中的衣服披在御手洗藏的身上。 “大人,天凉了!” “巴嘎!” 御手洗藏勃然大怒,刚披上的衣服掀掉,用力摔在地上,仿佛还不解恨似的,狠狠地打了女人一巴掌。 啪,一声脆响,伴随着骨裂的声音。 女人的半边脸凹陷下去,一只眼珠从眼眶里挤出来。鼻梁歪到了另一边,血流出来,流过那半边的桃花粉面。 即使这样,女人也不敢哀叫,强忍着痛,跪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 女人恐怖的样貌并没有让御手洗藏产生半分同情,反而厌恶起来,而内心无名的火更盛了。 他抬起腿,一脚踢在女人胸口。女人的胸脯凹进去,后背拱出来,衣服随之裂开。她的痛苦也凝滞在脸上,定格成了永恒。 这是她宿命的结束。 但在御手洗藏眼里,只不过踩死了一只令人生厌的虫子。虽然她的美艳曾带给他满足。 “大人!” 管家穿过院子,看了地上的女人的尸体一眼,面无表情,仿佛早已习惯了。 “剑阁大人还是不肯过来。” 御手洗藏的眉头锁紧了,脸上露出一丝无奈。 这个弟弟,是他现在唯一的希望。 但是,这位东瀛最高的剑道成就者,甚至超越了千年来无数的前辈,却不愿为家族、为帝国拔出他的剑。 “一定会有办法的。”御手洗藏自言自语地说。 就在这时候,他听见门口一阵小小的喧哗。 “去看看,发生什么事了。”他不耐地对管家说。 管家转身刚要走,就看见一条人影飞了进来。 准确地说,是摔进来的。 砰一声,人掉在了管家的脚边,直挺挺的。 这是护院的侍卫,也是目前御手洗家族还留在京都的人里,除了御手洗藏和那位不肯出山的剑阁大人之外,武力最强的人。 然后,他们就看见院门处走进来一个人。 ------------ 第816章 拔剑的资格 这个人走得很慢,就好像在自家的庭院里散步。 这让御手洗藏很不爽。这里是他的庭院,是天照皇帝陛下钦赐给他的,内堂还挂着“昭和无敌”匾。 只有他可以在这里用这样的姿态走路,其他人都只能低着头走路。 “什么人?找死吗?”管家大声呵斥。 那人并没有回答,依旧慢慢地走进来,仿佛只是来寻花访柳的游客。 御手洗藏阻止了管家,他看出来,这不是普通人,能毫不费力地打败他的近侍的人,在东瀛并不多。关键是,此人身上有一股奇特的让人难以捉摸的气息。 御手洗藏的眼睛眯了起来,佝偻的背脊仿佛变直了一些。 “华夏人?”他试着用流利的中文问道。 李沐尘走到庭院中央,看了一眼那棵晚樱。 都十月了,树上的花竟然还没落尽,还留着几朵花瓣,在秋风中挣扎。 “你在华夏欠的债,是时候还了。”他说。 御手洗藏仿佛想起了什么,脸色红润起来,眼里也有了一丝兴奋的光。 “果然是华夏人!嗯,你身上有仙气,很仙很仙的那种。” 御手洗藏鼻子用力嗅了嗅,不知是在嗅他所说的仙气,还是残留在秋风里的花香。 “可惜啊,你没入先天。未经历雷劫洗炼的人,是体会不到这世界真正的力量法则的。我只是很好奇,你师父是哪个,能把一个这么年轻的人调教得这么有仙气?” “我今天来不是和你聊天的,我是来讨债的。”李沐尘说。 御手洗藏笑了:“哈哈哈哈,讨债?你要替谁讨债?那些死去的华夏人吗?嗯,我承认,他们当中,也有英雄,有很值得敬佩的人。但剩下的大多数,不过都是蝼蚁罢了。你既修仙道,就应该清楚这一点。” “在你眼里是蝼蚁,在我眼里却是一个个鲜活的生命。” 御手洗藏愣了一下,上下看了李沐尘几眼:“真是让我意外啊,你究竟是谁的门下呢?你们修行人,不是向来不管凡尘纷争的吗?要不然,凭华夏玄门的力量,当年又怎么会那么轻易让我们进去呢?当然,他们当中也有勇士,也有有血性的人,可惜啊,这些人一盘散沙,不像我们东瀛武士那么团结。” “而且,我知道,无为才是你们追求的至高无上的道法。的确,你们的境界高于我们,但永远没有我们实用。在你们的修行当中,杀很多人,是要入魔的,哪怕杀的是敌人。比如那个陆敬山……” 御手洗藏抬头看天,眯着眼睛目光穿透云层,仿佛想起了遥远的过往。 “他是个可敬的对手!但是很可惜,他选择的道,不允许他杀人,当鲜血沾满他的双手,侵蚀他的内心,他就走向了你们所谓的魔道。而最终,他没有死在敌人手里,却死在的自己的同门手里。听说,对他下手的是他的师父……” “哈哈哈,多么可笑的悲剧!”御手洗藏疯狂的笑着,“在你们的眼里,我们都是恶魔,对吗?你永远不会知道,像我们这样的人,背负着一个民族的兴衰使命前进的人,是怎样的勇士!” “陆敬山是勇士!我,也是勇士!而你们,那些所谓的玄门仙道,都是懦夫!你们掠走天地灵气,抢夺民族的气运,只为自己成仙得道、长生不老,从来不管人民的悲苦,百姓的安危,国家的命运!” “如果你今天来,是为了讨还那些曾经死在我手上的华夏的勇士的血债,那么很好,你还值得我拔剑。如果你只是假惺惺的为那些蝼蚁来讨还公道,那你就连让我拔剑的资格都没有,我只会嘲笑你,嘲笑整个华夏玄门!” 唰! 一道黑光自庭院里闪过。 管家只觉得眼睛恍惚了一下,仿佛世界裂成了两半,黑夜自裂缝里袭来。 他抬头看天,天明明是明亮的,太阳还挂在上头,正是秋高气爽的时候。 接着,他听见啪哒一声,回头看见御手洗大人的身体裂成了两半,摔落在地上。 鲜血在分裂的身体的中间向两边流出,仿佛来自大地的裂缝。 李沐尘看着御手洗藏的尸体,淡淡地说: “你当然没有资格拔剑。” 管家惊恐地看着这个年轻人。 他无法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 一招! 真的就一招吗? 是那一道黑光吗? 纵横百年,号称“昭和无敌”的御手洗大人,竟然就这样死了。 虽然大人老了,曾经还受过很严重的伤,但管家清楚,大人的实力和威能依然像天上的太阳一样震慑着整个东瀛的武道世界。 “你……你究竟是什么人?” 他手指着李沐尘,颤抖着,用标准但远没有御手洗藏流利的中文问道。 李沐尘没有回答他,只是淡淡地说: “我现在去神社,想阻止我的话,最好快点去叫人。” 然后转过身,朝庭院外走去。 他的步履依旧悠闲而缓慢,就好像在欣赏十月最后的残樱。 身后的御手洗藏的尸体正在玄冥剑气的腐蚀中缓慢地腐溃消散。 管家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呆呆地看着李沐尘的背影,不知所措。 直到李沐尘走出了庭院的大门,他才反应过来。 “神社……” 管家猛然大惊,连御手洗藏的尸体都顾不上了,一边拿出手机打电话,一边朝院旁的小门狂奔而去。 ------------ 第817章 宿命不可改 “剑阁大人,您快去看看吧,御手洗大人死了!” 管家跪在门外的过道上,房间的拉门半开着,可以看见里面那不大却非常干净整洁的空间。 一个男人背对着他,跪坐在屋子中央,一动也不动。 “剑阁大人!” 管家大声叫着,声音里甚至有了一丝愤怒。 “御手洗大人死了!您真的不管吗?” “死了,就死了吧。早晚要死的,他选择的道,注定他无法长生。”那个男人终于开口,算不上冷漠,但又没有任何感情。 “可是……那是您哥哥啊!”管家匍匐在地上,带着哭腔,仿佛死的是他自己的哥哥。 “那……又怎样呢?”御手洗剑阁淡淡地问道。 管家愣了一下,不解地看着屋内的背影。 他不明白,剑阁大人为何会如此冷漠无情?难道追求道的最高境界,就必然会失去人类的情感吗? 这位被誉为东瀛千年来第一个突破道境的真正高手,御手洗大人曾说,只要他这个弟弟在,大东瀛就不用害怕。 可是现在,御手洗大人死了,剑阁大人却置若罔闻,这样的功夫境界再高,又有什么意义呢? “剑阁大人,就算您不顾兄长和族人的安危,难道您也忘了御手洗家族的使命了吗?您忘了御手洗这个姓氏是怎么来的了吗?” 他看见屋内的背影微微动了一下。 “天照皇帝陛下,在招魂社,当着英魂之面,赐姓御手洗,世代守护招魂社。也正因如此,御手洗家族,是唯一得到神社英灵刀之力加持,超越众多武道世家,成为东瀛第一。您也才有了今日的境界和成就。” “凶手往神社去了,虽然我已经通知了会社的人,但万一他们阻止不了他,让他破坏了神社,打扰了英灵的安息,您将何以面对祖先和天照大神的信任!大人!” “大人,如果您依旧不肯出山,那我就只能去请皇帝陛下……” “不用了。”御手洗剑阁叹了口气,那如亘古不易的山一般的背影终于站了起来。“武者的事,还是让武者来解决吧。我会去守卫英灵之刀,这件事过后,我会面见天照皇帝陛下,御手洗家族的使命,也该结束了。” 管家大喜,匍匐在地上,身体颤动着,连声音都带上了哭腔:“恭迎剑阁大人出山!” 御手洗剑阁缓缓转过身,他的脸像屋外秋天的天空一样明净,他的眼神像山上的泉水一样清澈。他走出屋外,看着秋天的残樱,神情却露出一丝落寞。 “终究还是要用此刀。” …… 李沐尘缓缓地走在街头,好像在欣赏千代田秋天的街景。 他第一次来,但无需问路,就知道了那座出名的神社的准确位置。 因为他的神识感应到了那强大的招魂之力。 他的速度看上去很慢,但实际上非常快,街头的普通人看见他不会有任何感觉,只是眼前闪过一个凡人的身影而已,至于过去的是谁,是真实的还是幻觉,在这座繁忙的都市里,谁又会在乎呢? 九段坂公园的景色不错,在被钢筋混凝土包围的城市里,难得有这样秀美的风景。 这是去神社的必经之路。 公园里空荡荡的,没有行人和游客,这很不正常。 李沐尘笑了笑,自言自语道:“为我的到来而清空了景点吗,不用这么隆重吧?” 这里有很多的樱花树,大部分都已经谢了,枝丫光秃秃的,少数一些枝条上还留着几朵残花,不肯谢去,就像繁华过后的帝国,不肯落幕的野心。 一个穿着黑色西服的中年人站在路中间,拦住了李沐尘的去路。 他的身后,还有一群同样穿着西服,站得笔直的人。 “喂,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滚吧。”那人无礼地说。 李沐尘理都没有理他,自顾自走着。这种人,还没资格让他多看一眼。 那人突然解开了西装扣子,把衣服脱下来,露出一身赘肉和密密麻麻的纹身。 他身后的人脸上露出敬畏的神色。 “喂!”他面露凶相道,“快点滚啊!不然你会死得很惨的!” 砰! 他整个人倒飞出去。 巨大的力量,把他身后的人也一同带飞了。 仿佛一颗无形的炸弹在他们面前爆炸,一群人向天上飞去,又天女散花一样落下来。 李沐尘从中间穿过,始终没有看他们一眼。 他们狼狈的从地上爬起来,看着他的背影离去,茫然去找他们的老大,才发现老大已经变成了一坨血糊的肉饼。 李沐尘继续往前走。 又是一群人拦住了他的去路。 和刚才的人差不多,也是黑色西装,不过领头的是个猥琐的小个子。 也许是因为个子小,没有压迫的气势,所以他并不像前者那样耀武扬威地说些霸气的话,而是干脆利落地拔出枪来,朝着迎面走来的小伙子“叭叭”就是两枪。 他似乎对自己的枪法很自信,开枪之后便不再去看对手,仿佛对死人很不感兴趣,对着枪口吹了口气,然后帅气地收枪,转身,准备收队。 可是当他转过身,看见身后的手下脸上的表情怪异,眼神里还透着惊恐。 “巴嘎,你们这些混蛋在干什么?”他愤怒地质问。 当他终于意识到不对劲,他迅速再次拔出枪,以最快的速度转身,又开了两枪。 然后,他便愣在那里,眼神比他身后的手下更惊恐。 因为他看见,有两颗子弹,就停在他面前,正快速旋转着。 而刚刚打出去的两颗子弹,则在前方绕了一圈,也回到了他面前。 四颗子弹,停在他面前,旋转门。 他能闻到死亡的气息。 那个年轻人,从他身边从容地走过,目不斜视,仿佛他和他的手下都不存在。 可是他自己不能当作不存在,因为死亡正威胁着他。 “巴嘎!” 他骂了一句,也不知是在骂敌人,还是在骂呆若木鸡的手下,又或者是在骂该死的命运。 反正这是他此生最后一次骂人了。 四颗子弹同时射进了他的身体…… ------------ 第818章 群殴 再往前走,又遇到一拨人。 不过这一次,他们好像得到了消息,没有挡住李沐尘的路,而是乖乖地往两旁让开。 每走一段,就有一拨穿着深色西装的人,随着他的靠近,往两边分开,留出一条笔直路,肃穆地站着,目送他离去。 这隆重的场面,皇帝驾临,大概也不过如此了吧。 李沐尘觉得很好笑,东瀛人仿佛有一种特别的执着,一边坚守着武士道的精神,一边耍着小技俩,于是就形成了这种可笑的局面。 前方出现一座大型体育馆模样的建筑。 一个身穿武士服的人站在路口,拦住了他的去路。 那人手扶着腰间长刀的刀柄,目光如鹰,紧紧盯着李沐尘。 等李沐尘走近,他的身上爆发出一股强大的武魂之气,两旁的树林里响起了风的呼号,树木往两边歪倒。 “北辰一刀流,千叶新一!” 他的声音像钟声一般洪大,洪大中又带着一丝如刀一般的尖锐,仿佛能仅凭声音就能刺穿眼前的敌人。 “我又没问你,你不用告诉我你的名字。”李沐尘脚下不停,继续往前。 千叶新一眼中闪过杀意。 北辰一刀流是东瀛剑道最出名的宗门,而千叶家,正是北辰一刀流最正宗的嫡传。 千叶新一乃是当今东瀛剑道之翘楚,向来以其拔剑之快速而出名。 “我已经很久没有拔刀了……二十年来,我以为这世上不会再有人值得我拔刀了……”他看着李沐尘,眼中产生一丝疑惑,“你真的杀了御手洗藏?” 李沐尘微微一笑:“那就不要拔刀了。” “哦,你是在向我求饶吗?”千叶新一嘲讽道,“原本还以为你可以是个对手,没想到……” 李沐尘摇了摇头:“你们东瀛人都这么迷之自信吗?我只是告诉你,你以后没机会拔刀了。” 千叶新一大怒:“巴嘎!去死吧!” 他右手一紧,真气沿着手灌注入刀,人刀一体,呛啷一声响,刀身出鞘…… 可是他忽然神色大变,因为他的刀出鞘了一半,竟然仿佛铸死了一般,怎么也拔不出来。 这是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情。 千叶新一涨红了脸,无论如何用力,刀还是纹丝不动。 接着,一股大力从刀身上传来,呛啷一声,刀竟然插回了剑鞘。 他刚一愣神,又是一股大力,刀又呛啷一声拔出了一半。 接着,又插了回去。 拔出来,再插回去,拔出来,插回去……呛啷呛啷…… 连着几十次,然后呛一声插回鞘中,便再也不动了。 千叶新一的脸胀成了紫色,像一块放久了的猪肝。 他眼睁睁看着这个年轻人从面前走过,脚步轻盈,像一阵风刮过,没留下一点痕迹。 呛啷一声,长刀终于完整地出鞘,但他毫无准备,因为用力过猛,一个踉跄,往前冲了几步。 千叶新一看着手中的刀,开始怀疑自己,一个连刀都拔不出来的武士,算得上真正的武士吗? 练了一辈子的剑道,骄傲了一辈子,最后却是这样一个结果。 眼前的世界在这一刻崩塌,一切都变得稀碎。 他跪下来,脱掉了上衣,掉转刀身,对着自己的腹部,切了进去…… …… 而此时的李沐尘,已经走到了那座大型体育馆的门口。 一群执剑的剑士冲出来。 不过并没有围着他,而是分列两旁,仿佛迎接的队伍。 一个穿着黑袍中年男人走出来,他的腰间束着腰带,上面插着一把短短的木剑,他理着寸头,显得很精神,但头发已经花白,又有几分沧桑。 他走过来,对李沐尘微微一鞠躬,用很标准但生硬的中文说: “李先生,鄙人伊藤净斋,这里是东瀛武道馆,江户的高手都在里面等您,请赏光,进去一叙。” 李沐尘笑道:“怎么,这是准备在里面群殴了?” “李先生放心,里面都是武者,我们信奉武士道的精神,绝不会使用陷阱。至于群殴……”伊藤净斋自嘲的笑了笑,“招魂社的英灵不容打扰,请理解东瀛人民的感情。我们东瀛人尊重强者,如果李先生就此回头,我很愿意以礼相送。” “如果我一定要去呢?” “如果您一定要去的话,就只能从我们的尸体上面踩过去了。” 伊藤净斋说话的语气很平和,但十分坚决,不容半点质疑。 李沐尘抬头看了一眼武道馆的大楼,迈步走上台阶。 伊藤净斋叹了口气,跟着李沐尘,走进了武道馆。 武道馆里坐满了人,大部分都是浪人武士打扮,也有穿着普通衣服的,看样子是匆忙赶来,没来得及换衣服。 他们围成了一圈,一个个正襟危坐。 李沐尘和伊藤净斋一走进去,现场的气氛立刻紧张起来。 很多人身上的武魂爆发出来。 李沐尘看了一圈,这里面也的确有几个高手,大部分和北辰一刀流的千叶新一差不多,最强的是坐在正中间的一个老者,大概和天忍宗的坂东秀一差不多,也是在场唯二突破了先天境界的人。 另一个,就是出门迎接他的伊藤净斋。 这些人没有一个比得上御手洗藏,也不知道他们是哪儿来的勇气坐在这里。 李沐尘甚至感到有些失望。 “富田流,荒贺正治!” 一个中年人执剑起身,朝李沐尘一鞠躬。 虽然鞠躬,却并无半点恭敬,只是一种习惯的礼节,反而借着躬身的机会,迅速拔刀出招,以攻其不备。 李沐当然不会给他机会,千叶新一拔不出刀,这里的人也不可能在他面前拔刀。 那人的刀未出鞘,人就已经飞了出去,撞在远处的观众席上,再也没爬起来。 “东瀛武道,就这点资本了吗?”李沐尘看着他们说,“这样吧,今天你当中但凡有人能在我面前拔出刀来,就算我输了。” 他这句话一出口,顿时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场上的东瀛武者无不愤慨,就连刚才一直温儒的伊藤净斋也皱起了眉头,面露愤怒之色。 “神道流,水口文雄!”又一个人站出来道。 这个水口文雄很聪明,话音还没落,就已经开始拔刀,而且拔刀的目的并不为了杀人,就是为了把刀拔出来,这比较简单,因为不需要考虑拔刀以外的事情。 然而,他的结局和荒贺正治一样,刀未动,人已经飞了。 人们都愣在那里。 没有人看见李沐尘是怎么出手的。 大部分人甚至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会这样?只有两个先天高手感受到了李沐尘恐怖的实力。 伊藤净斋心头震惊的同时,也更加困惑。 ‘此人身上明明没有先天气息,为什么会如此强大?难道他已经修到了返璞归真的境界?’ 他上前一步,走到李沐尘对面,微微躬身,道:“镜心明智流,伊藤净斋,请赐教!” 李沐尘朝他点点头。 伊藤净斋的态度算得上不卑不亢,李沐尘对他还有几分欣赏,如果不是东瀛人,或者不在当下的环境里,他倒觉得这人值得一交。 “李沐尘。”他报出了自己的名字。 ------------ 第819章 战魂之刀 当听到他名字的时候,在场的人里大多数麻木,显然没有听过,也有一些人有小小的震惊。 伊藤净斋道:“我听过你的名字,华夏最年轻的宗师,去年横空出世,震慑南北武林,成为华夏武道总盟的盟主。都说你很年轻,但我没想到,你这么年轻!” 场上那些麻木的人脸上露出一丝恍然。 李沐尘不想多话,只是微微点头,抬手做了个请的姿势,以示对伊藤这样的对手的尊重。 “李先生,在动手之前,我想问您一个问题。”伊藤净宅看着李沐尘的脸,“相传天忍宗是被您所灭,是真的吗?” “如果你说的是板浦知良、玉川京子这些人,那的确是我杀的,至于灭门之说,随你们怎么看吧。”李沐尘无所谓地说道。 “那么,坂东秀一也是你杀的了?”伊藤净斋面色冷峻下来,目中闪过寒光。 “不是,恰恰相反,我和坂东君还算有点交情。”李沐尘看出来了,这个伊藤净斋和坂东秀一的交情肯定不浅,“坂东秀一,是御手洗镜杀的。” “什么?”伊藤净斋大吃一惊。 “不可能!”场上的另一个先天老者站起来,大声道,“你这个骗子!坂东君和御手洗大人关系一直很好,论辈分,他是御手洗镜的叔父,御手洗镜怎么可能杀他?你刚才还说板浦知良和玉川京子是你杀的,又说和坂东君有交情,说话前后矛盾,分明是在信口雌黄!” 李沐尘冷冷一笑,也懒得解释,对伊藤净斋说:“话问完了吗?问完了,就动手吧。” 伊藤净斋却站在那里没有动。 “坂东君是我最好的朋友……” 他低着头,脸色十分难看,语调带着一丝悲凉,“我相信这位李先生的话,他没有必要骗我们。” “伊藤君!”场中的老者不悦道,“你怎么能帮敌人说话?别忘了,你是大东瀛的天武士!你应誓死为天照大神效忠!” 伊藤净斋微微一笑,笑容竟有几分落寞,然后朝李沐尘一鞠躬,便毅然转身出门走了。 “伊藤,你这个懦夫!叛徒!” 武道馆里响起一片骂声。 李沐尘看着伊藤的背影,倒很有几分欣赏。说走就走,笑骂由人,东瀛也有这样的修行人啊。 而堂下这些叫骂着要为某某效忠的人,在他看来则十分可笑。 他拔出了玄冥剑,不是为这些人而拔剑,这里还没有值得他拔剑的人。 他只是要用剑,在东瀛的大地上留下一个记号,让这个以剑为道的国度,真正领略什么是剑术的奥义。 一道黑光闪过。 整座东瀛武道馆被劈成了两半。 他从狭间走出,剑气随他的行走而延伸,大地在他身后裂开,从九段坂公园,一直穿过401号公路,来到了那座闻名遐迩的招魂社。 他沿着招魂社的中轴线前进,空气骤然变得阴冷,明明是烈日当空,这里却仿佛地下的阴间,寒意袭人。 李沐尘锁定那强大的招魂之力,一路向前,穿过鸟居和神门。 剑气依旧在,随着他的步伐,大地继续开裂。 武道馆中那些武士早已震惊得如同石雕。他们从未见过如此强大而神奇的剑法,在他们所修的道中,剑道之至高者,无非是快,是力量。 传说中的东瀛剑圣,也就是那位北辰一刀流的开创者,曾经一剑劈将一座岛屿劈开,在长岛中央形成十里狭间。 但眼前的这个人,却颠覆了他们对剑的认知。剑,竟可以这样慢慢地来,剑气可以跟随人的脚步,不疾不徐。更夸张的是,剑随人走,竟可以转弯,在他身后的大地上劈出深邃的弯曲的裂缝。 就在他震惊不知所措的时候,一个身影出现在武道馆另一头那高墙的裂缝里。 阳光从他身后的墙缝照进来,让人看不清他的脸。 人们只觉得这人身上有一种圣洁的光辉,连阳光都无法覆盖。 在下一个瞬间,那人已经到了武道馆的中央。 人们终于看清了他的脸。 为首的先天老者又惊又喜:“剑阁大人!” 其他人才反应过来,这位就是传说中的御手洗剑阁大人,御手洗藏的亲弟弟,千年一遇东瀛第一剑道奇才。 相传,这位剑阁大人的剑术,早已超越了当年的剑圣。 “剑阁大人,快去杀了那厮!不要让他破坏了神社的英灵!”老者说。 御手洗剑阁看着地上的裂缝,眼里露出一丝赞赏之色。 他抬脚往前迈了一步,脚上的木屐发出哒的一声响,人就出了武道馆,到了裂缝的那一头。 人们震惊地看着他的背影。 “这就是……剑阁大人吗?真强啊!” “好了,剑阁大人出山了,没事了,没人能挡住剑阁大人的一剑!”老者眼里露出狂喜之色。 “剑阁大人的剑呢?我怎么没看见他带剑?”有人忽然忧心道。 “你懂什么?谁也没见过剑阁大人的剑,见过的人都已经死了!”老者说。 …… 李沐尘站在神门下,看着那算不上宏伟的大殿。 神灵的气息从殿后传来。 他缓步走过去,穿过两重大殿,来到了后面的奉安殿。 殿堂中央供奉着一把刀。 刀身明亮如新,散发着阴寒之气。 这是一把阴灵之刀,凝聚着不知多少魂魄。 当神识锁定刀身,在那一片明净寒冷的钢铁上,映照出无数张脸孔。 而在其中,他竟然看到了御手洗藏的脸。 虽然很淡,一闪而逝,立刻隐没在了千千万万张脸之中。 “刚死就被招过来了吗?”李沐尘有些吃惊,“难怪这里被叫做招魂社!” 这是武者的信仰吧。 借助庙宇的形式,让联通武者的信仰,这样,就能让东瀛的武士们通过刀魂的方式,永生不死了。 刀上招的魂越多,凝聚的武士的力量越强,将来能用的力量也就越多。 李沐尘无法评价这种方法,这算是一种修行法门,所有的武士都出于自愿,也没有强招他们的生魂,所以不算邪魂术。 但这种方法对个人毫无用处,也许只有整个民族都尚武的时候,它才能发挥它的作用。 李沐尘仔细分辨,但看了很久,也没有找到坂东秀一的脸。 原本他以为这是因为坂东秀一死在海上,但他很快看见了御手洗镜的脸。 看来,并不是每一个东瀛武士的残魂都会被吸。应该是这些人生前都来参拜过,并且许下过誓言的缘故。 而坂东秀一所修的道,和这些人不在一条路上。 李沐尘手握玄冥剑,一点意念灌注剑身,立刻就感觉到了供桌上这把刀的力量也随之而起。 他的剑意越强,刀的刀意也越强。 怪不得他们清空了这片场地,不再来阻止,原来他们对这把刀本身有着完全的信心,在他们的眼里,这把刀应该是无敌的。 以举国之力,历经几百年,凝聚数代武士之魂,亿万民众之信仰,打造这样一把魂刀,此刀的确强大到不可思议。 但这就像一场豪赌。 如果有人把此刀毁了,那东瀛的国运也就此终结了吧? ------------ 第820章 无敌的寂寞 李沐尘并不觉得供奉这样一把刀是什么好事。 一个民族也好,一个家族也罢,不应把信仰和希望寄托在象征杀戮的刀上。 看上去这样有这把刀在,民族之魂就在,民族的战意不泯,无论任何时代,都能崛起。但实际上,这是好战者把人民绑架在了战车上,一旦战争开启,无论胜败,人民都将是滚滚车辙下的牺牲品。 “你也觉得这把刀不祥吧?” 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李沐尘转身,看见一个穿着一身白衣的人走进来,脚下的木屐踩在地上,发出哒哒的清脆的响声。 这人看上去很年轻,皮肤白皙如婴儿,目光清澈如山泉,嘴唇红润如樱蕊。 如果不是事先猜到了此人的身份,李沐尘甚至分辨不出他是男是女。 御手洗剑阁的境界,比传说中的还要高。 这样的人,一定很孤独。整个东瀛,恐怕没有人能理解他的境界。 这一点,李沐尘从他的眼睛里看出来了。 “不祥?”他很好奇御手洗剑阁为什么会这样说。 “这里是招魂社,原本是天皇为那些为他征战而死去的武士所立的英烈祠,刀是英魂的象征,也是武者的精神寄托。” 御手洗剑阁走到供桌前,没有任何敬畏的表情,但也毫不轻慢。 “可是一切早就变了。”他指着桌上的书册说,“这上面记录的早已不再是纯洁的武士的名字,就像污水排进海洋,虽然看上去很少,但它足以污染整个世界。” “当他们把那些肮脏的政客和战争贩子的名字写在上面的时候,这把刀就已经失去了原本的意义。英魂已受到污染,明净的刀身只剩下表面。它只会继续污染它的信奉者,欺骗他们,伤害他们,直到这个民族死去。” 御手洗剑阁的出现在李沐尘的意料之中,但他完全没料到会是这样的出场方式,更想不到他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既然不祥,你为何还要来?难道你不是来保护它的?” “可怕的就在这里。”御手洗剑阁伸出手,似乎想要去摸刀身,但手在离刀一尺远的地方停住了。“民众已被它绑架,明知它不祥,却还要倾注心力在其中,还要信仰它、侍奉它、保护它,如果它毁了,民族的精神信仰就会崩塌。” “所以,是立刻死,和慢性死亡的区别?”李沐尘道。 御手洗剑阁转过身来,明净的脸上映着屋外照射来的阳光。 “是的,但慢性死亡,总还有获得拯救的希望。” 李沐尘点点头:“你们这个国家像你这样的人多一些的话,比如你哥哥,如果也能看得这样透彻,就不至于走到这一步。” 御手洗剑阁却摇头:“你错了。如果都是像我这样的人,我们这个国家早就不存在了。” 他自嘲式地笑笑,“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命运,每个民族有每个民族的命运。很多年以前,我就明白了,人无法和命运抗衡。修行是一种逃避的办法,但不是每个人都有修行的机会,大部分人只会被命运的洪流裹挟着前进,随波逐流,帝王将相,莫不如此。” 李沐尘看着御手洗剑阁,突然觉得这个人好奇怪,和他过去认识的所有的修行者都不同。 “但你并没有随波逐流,我在那把刀上,没有看到你的影子。你的信仰不在此处,你没有被民族的命运裹挟,不是吗?” 御手洗剑阁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我只是个懦夫罢了。” 他看着李沐尘,清澈的眼神里有那么一丝好奇,“来的时候,我看到了你的剑气。你是我见过的最强大的剑士!嗯,很奇怪,你身上没有先天劫气,说明你要么没有渡过雷劫,要么是劫后封印,可无论哪一种,都逃不过我的眼睛,更不该有那样强大的剑气。你……究竟来自何方世界?” 李沐尘愣了,何方世界? “说实话,我自己都有点搞不清楚。”李沐尘自嘲地笑道。 御手洗剑阁没有追问,而是点点头:“嗯,你很诚实。” “你也一样。”李沐尘说。 两人相视一笑,忽然有种惺惺相惜之感。 “你来,是为护刀而来吗?”李沐尘问道。 “你来,是为毁刀而来吗?”御手洗剑阁反问道。 “原本是的。”李沐尘说,“不过现在我改主意了,你说得对,这是民族的命运,我不想毁灭一个民族,也不想拯救他们,就让他们继续走向慢性死亡的道路好了。毁灭,或者拯救,应该由他们自己选择。” “既然这样,我就放心了。”御手洗剑阁露出笑容,“我不是来护刀的。生存还是毁灭,既然他们选择了自己的信仰,就应有这样的觉悟。我是担心,你的剑,激起了此刀藏伏的战魂之意,让近百年前的灾难再次降临于世间,而最先受苦的,永远是百姓。” 李沐尘点点头,深以为然。 “希望他们能自省吧。” “希望。” “那么现在呢?” “现在,我想领教你的剑。我的哥哥,号称昭和无敌,可他在我面前,我连拔剑的欲望都没有。真正的无敌,是寂寞的!” 御手洗剑阁看着李沐尘,明净的脸上泛起一层红晕。 “在东瀛,无人值得我拔剑。你来,正是上天赐予我的礼物,来消解我的寂寞啊!” 李沐尘微微一愣,这样的挑战出乎意料,颇有几分滑稽。 不过他也很想见识一下御手洗剑阁的剑道。 这个人拥有独特的气质,和他所见过的所有修行者都不一样。他也无法看透他的境界。 在东瀛能见到这样一个人,实在是难得。 李沐尘右手一翻,玄冥在手,漆黑的剑身泛起神异的光芒,杀意在奉安殿中弥漫。 供桌上的招魂刀受到嗡嗡鸣震起来,仿佛十分不安。 李沐尘看着御手洗剑阁问道:“你的剑呢?” “剑在我心中。” 御手洗剑阁的话音刚落,李沐尘就感觉道一股强大的意念四面八方涌来。 眼前的世界突然改变,殿堂消失了,人也消失了,四周一片茫茫的光。 “这就是我的剑!” 李沐尘看见御手洗剑阁出现在光里,双手虚空一握,缓缓从光里抽出一把长刀。 而四面八方,无处不是剑意。 ------------ 第821章 无念之刃 御手洗剑阁就站在前方的光影里,手握一把发光的长刀。 但李沐尘知道,真正的危险并不来自那把虚无的光的长刀,而是来自四面八方,无处不在的剑意。 这不是一个真实的世界,这是一个由剑意构筑的世界。 从御手洗剑阁“拔剑”的那一刻开始,剑意就笼罩了一切。 也就是说,李沐尘现在是在一把剑里,或者说在御手洗剑阁的“剑道”世界里。 眼前光影里那个御手洗剑阁不是真实的人,而是由心念构成的“我”之幻影。 李沐尘感到震撼,这种出剑的方式,他还是第一次遇到。 在天都时,他曾听闻剑仙一脉,有以剑为居,以剑为世界的方法,让身、心、剑融为一体,自成一个世界。 没想到在东瀛,竟然见到了古剑仙一脉类似的剑意世界。 这无穷的剑意世界也勾起了李沐尘的斗志,这段时间,他也在追寻自己的道,有别于天道的道,尽管已经走出了一小步,但离大成之道也很远。 这种由剑意自成的世界,对他自己的道很有启发。 他一振臂,手中的玄冥剑黑光大盛,在四周一片茫茫之光里生成了一片黑域。 李沐尘站在黑域里,手执黑剑,犹如来自深渊的战神。 “真是令人意外!你果然是一个值得一战的对手!” 虚空里传来御手洗剑阁的声音。 远处虚无之光中那个由心念构成的御手洗剑阁的幻影举起了从光里抽出来的长刀,斜斜下劈。 一道明亮的光闪过,炫目的白充斥了整个剑意构筑的世界。 在御手洗剑阁挥刀的时候,李沐尘手中的剑也动了。 剑气斜斜上撩,正迎向那把明光的长刀。 黑与白在虚空中交织,犹如阴阳世界最初的相遇,无尽的能量爆散,黑白交织,尽成炫彩夺目的彩光。 阴阳交融湮灭的能量形成旋转的深渊,又将彩光吸走。 光渐渐散去,世界又恢复了最初的模样。 两个人面对面站在招魂社的奉安殿里,安静温雅,就像两个许久未见的好友重逢,脸上露着微笑,丝毫看不出刚刚拔剑相向,挥出惊魂一击。 不远处那把汇聚万千武士之魂的刀正在鸣颤,仿佛按耐不住寂寞而蠢蠢欲动的心。 “坂东秀一说,你独创无念之刃,剑术独步东瀛,果然不假。刚才那剑意构筑的世界令人惊叹!”李沐尘说。 “你也不差,竟然能在我的念中构筑新的世界。而且……”御手洗剑阁看了一眼李沐尘手中的玄冥剑,“你身上有股很特别的气息,与我所见之道完全不同,我很迷惑,但也很欣慰,你让我过去的一些猜想得到了印证。” “什么猜想?” “一些年轻时的幼稚而已,比如……天照大神未必是真神,天道也未必是真道……” 御手洗剑阁轻笑起来,仿佛回忆起了不堪的尴尬往事。 李沐尘却十分震惊:“这真的是你年轻时的想法?” “应该是吧,反正已经过去很久了,我连年龄都已忘记。”御手洗剑阁摇了摇头,“那时候,我一心练剑,整天在竹林里发呆,想这些有的没的,真是好笑啊!” “没有明师指点,你能有这样的悟性,真是难得!” 李沐尘真心佩服御手洗剑阁。 自己在天都学道,拜云阳子为师,还有那么多厉害的师兄师姐,下山后又奇遇连连,直到不久前才有了道非道的感悟,才有了创自己的道的想法。 而御手洗剑阁,在东瀛武士家族里,有御手洗藏这样一个偏执的兄长,在竹林里练剑,就能想到这些,这悟性已经不是“高”字能概括了。 “我也向往明师,可惜啊,东瀛无明师。”御手洗剑阁苦笑道,“我也曾想过去华夏,去传说中的昆仑,去寻仙访道,可是啊,我是个懒人,懒到除了练剑,什么都不想干。我甚至连吃饭都不想吃,那简直是在浪费生命。可是为了活下去,我年轻的时候还吃了那么多饭。这世界真是充满了奇怪的矛盾,我很怀疑是天道故意这样捉弄我们的。” “不过我也是幸运的,不能说我没有‘明师’,在一百多年前,我遇见过一个人,我看见了他的剑……” 御手洗剑阁的目光从李沐尘的肩头掠过,仿佛穿越了时空,看见了遥远。 “我至今无法形容那剑,没有雷霆之威,没有凛冽的杀意,没有寒光和火焰,甚至没有一把剑应有的锋利。但就是那样一把剑,平平无奇,却让你感觉到,整个世界都是他剑下的灰烬。” “我对剑道痴迷,就是从那时候开始。如果说我有遇明师,那就是他了。” 御手洗剑阁的目光收回,“我发现整个东瀛武士道都走偏了。他们都在追求那一念的力量,追求无限专注的心念之力,剑道忍者莫不如此。” “然而,道,是不能执迷的啊!越是无限专注的念想,就越成为道的障碍,唯有破除念想,才能窥视道之真谛。道如此,剑如此,人生亦如此。” 李沐尘心头感慨,对御手洗剑阁,竟有些相见恨晚的感觉。 “所以,你就自创了无念之刃。” “是的,无念之刃。我实在想不出什么更好的名字,让李先生见笑了。” “但你刚才还是有念,如果你果真无念,我理应看不见你的刀。”李沐尘说。 御手洗剑阁微笑点头:“不枉我和你说这么多,你果然是我的知音。我竟有点舍不得你,想和你一直这样聊下去呢!你知道吗,过去的五十年里,我加起来说的话,都没有今天多。” 李沐尘微微一愣,不禁哈哈大笑。 御手洗剑阁可能也觉得很好笑,也放声笑起来。 两个人就这样笑了一阵。 笑罢,御手洗剑阁郑重神情,道:“刚才有念,是因为我很想看看你的应对,而你在我念中世界,再成一小世界,实在令我惊叹。那么接下来,来我的无念之界吧……” 接下来的一瞬间,又回到了刚才对剑的景象里。 四周是茫茫的浮光。 所不同的是,这一次,李沐尘看不见御手洗剑阁在哪里。 没有人,没有凝聚的幻影,也没有从光里拔出的长刀。 只有四面八方的剑意,不知从何处来。 李沐尘知道,这才是真正的无念之刃。 在无念的世界里,看不见敌人,要如何破这一剑? ------------ 第822章 新的境界 前、后、左、右,头顶、脚下,都是茫茫的浮光。 李沐尘行走其中,不觉其重,不觉其轻,无东南西北方向之别。 这是一个混沌的世界,浮光由剑意组成,茫茫无处不在。 剑意无处不在。 李沐尘陷入了沉思,要如何破这无念的世界? 他试着挥剑,无论凝聚多强的剑气,都斩在虚空,无处着力。因为这里是无念的世界,连念都没有,根本没有挥剑的目标。 四周虽有剑气,但茫茫微微,不可捉摸,如道之微茫。 但他知道,只要他一松懈,这些剑意随时可能杀了他。 他又试着像刚才一样,学御手洗剑阁,以玄冥剑意,再成世界。 但这次,没有人拔刀砍来。无人攻,他连守都无从守,等于是画地为牢,自困其中。 这样下去,不用御手洗剑阁出剑,他就已经被困死在他的无念之界里了。 李沐尘现在只能静静等着,等御手洗剑阁出剑。 只要出剑,就必起念,他就能找到其中的破绽,或者以力相会,比拼剑气上的硬实力。 御手洗剑阁的无念之刃,厉害在境界上。 他突破了传统修行的限制,以自己为道,创造自成的世界,把一切天道规则屏蔽在自我世界之外。 李沐尘也从中有所悟。 这无念,便是无道啊! 不过御手洗剑阁的法力还不足以完全压制李沐尘,毕竟也就修了一百多年,还是在东瀛这样一个没有明师指点、周围只有一群偏执的武士的环境里。 以剑气相斗,李沐尘自然不会输。 但以境界而论,却相差太多了。李沐尘刚刚悟到的东西,人家一百年前就在实验了,至少五十年前,无念之刃的剑法就已经成型了。 李沐尘等了很久,也没有等到御手洗剑阁出剑。 这就麻烦了。人家不出剑,你就无法破剑。 在无念的世界里,天道规则失效,时间和空间都不存在。你苦苦久等,困坐其中,人家那里却一念未起,手表上的针都没爬过一秒的格子。 而李沐尘却必须保持时刻的警惕,面对无处不在的剑意,不能有半分放松。 这样下去,几乎是胜负已定。 …… 而此时的无念世界外,许多人冲进了招魂社。 除了一些身穿黑衣、步伐整齐,明显是训练有素的官兵外,还有很多身穿武士服的人,刚才在东瀛武道馆没能拦住李沐尘的那些人赫然就在其中。 他们冲进奉安殿,看见御手洗剑阁和李沐尘面对面站着,一动不动,就像两具蜡像。 众人不解,却也不敢冒然打扰,毕竟剑阁大人的威名无人不知。 而御手洗家族身负守护神社的使命,也不是他们能僭越的。 一个身穿西装的中年人从人群中走出来,面如凝冰,眼如鹰鸷,走路的时候脚步凝重有力,腰杆挺得笔直,和周围的武士们站在一起,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但他的身份显然不一般,就连武道馆里领头的先天老者都向旁边让开了一步。 看着御手洗剑阁和李沐尘,这人似乎有些不懂,眼中露出一丝疑惑,看向旁边的老者:“这是什么情况?” “回将军的话。”老者微微躬身,“他们两个应该是在斗剑。” “斗剑?”将军更显疑惑,“剑在哪里?” “剑在他们的心里。”老者毕竟是先天高手,自能看出一些门道,虽然他也看不透这俩人究竟是如何比斗的。 将军点了点头,转过脸去,继续观察两个“以心斗剑”的人。 过了好一会儿,两个人还是没动。 将军皱了皱眉,似乎有些不耐,又问老者:“你看谁会赢?” “这个,不好说。”老者脱口而出,忽觉说错了话,连忙纠正道,“剑阁大人是东瀛第一剑士,一定会赢的!” 将军的眉头却皱得更深了。 “东瀛第一剑士吗?那如果他输了,就等于整个东瀛都败了,是吧?” 老者一愣,哑然不知如何回答。 将军冷笑一声,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枪来,对准了李沐尘的后心。 “将军!”老者连忙提醒,“这里是奉安殿……” 他后面的话没有说,但他相信将军应该明白他的意思。 奉安殿是供奉魂刀的地方,几百年来,东瀛万千武士的英魂汇聚在这里。 这里是武士的归魂之所,也是武士道精神的象征所在。如果在这里,挡着众武士英魂所聚的刀,对敌人开枪,尤其是在两人比武的时候开枪,会让英魂蒙羞,武士道的精神何在? 可是,先天老者显然高估了这位将军的节操。将军是现代人,思想早已和这些老一辈的武士不同。在他看来,输了才是真正的蒙羞。只要赢了,谁在乎你怎么赢的呢? 所以,他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扳机。 枪声在奉安殿中响起。 那些黑衣保镖面无表情,但武士们却大为震惊。 他们眼睁睁地看着那颗子弹射向李沐尘,同时,有另一颗无形的子弹,射向了他们作为武士仅存的尊严。 …… 李沐尘在无念的世界里,感受着周遭无处不在的剑意。 只要御手洗剑阁一起念,他就能找到其中的破绽。 可惜,真的是无念的世界。 这把无念之刃很完整,让他找不到一点破局的机会。 剑就在手中,却无法挥向对手。 而对手的剑,就在那里,无处不在,又无处可见。 他只能蛰伏、等待…… 这是一种煎熬,也是一种修行。 在无念而剑境里,在没有时间流逝的世界里,他的警惕逐渐松懈。 这本是一个危险的信号,因为这一刻的松懈,对方若有杀他的心,就是最好的时机。 但这也是反杀的机会,因为只有让对方起心动念,才能破除无念的困局。 最困难的是,在对方创造的无念世界里,你的任何念想都是透明的,你无法欺骗对方,故意做出松懈的假象来。 所以他真的放松下来。 然而,当玄冥的黑光黯淡下来,李沐尘忽然明白了一个道理——自己手中的剑,脑中破局的谋划,对周围剑意的警惕,都是自己执着的念想。 以有念对抗无念,自然没有胜算。 于是,他放下了手中剑,放下了心中的念,以接近无念。 在这一刻,世界忽然变得无比清静。 然后,他就看见了站在面前的御手洗剑阁,脸上正绽放樱花一般的笑容。 而身后,一粒子弹正以两马赫的速度接近他…… ------------ 第823章 轻轻一别 啵的一下,轻轻的,应该是有一声响。 又或许这响声只是幻觉。 所有的人都看见,那颗子弹,就在李沐尘背后的空气中消融了。 武士们的脸上充满了震惊。 这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对这些高手来说,子弹的确不太可怕。他们当中的大部分,都可以无惧这种手枪子弹,甚至用意念的力量来控制它。 但没有人能让它消失。 他们可以用手指把子弹捏成碎片、粉末乃至灰烬,但总还是有物质的残留,哪怕再细微。 而现在,那颗子弹完完全全地消失了,是真正的消失,完全湮灭的那种,连它所附带的能量都一息不存。 先天老者武士内心所受的冲击最大,在场的人里,大概只有他的境界能看出一些端倪。 “这是……传说中的……小宇宙吗?”他自言自语地说着。 在东瀛的话语里,小宇宙是一种传说中的极致修行,常被漫画家和小说家们引用,以表达蕴藏在人体内的能量。但实际上,它不是能量,而是一种境界,一种摆脱现实世界束缚,以成自我之境域的独特体验。 只有两个世界的交汇,才能出现这种让物质和能量凭空湮灭的现象。 开枪的将军也同样震惊,但他的震惊和武士们的震惊不同。他并没有感受到“湮灭”的恐怖,他以凡人之躯,是看不见子弹的轨迹的。 他只是震惊于自己在如此近的距离内,竟然没有射杀对手。这让他感到懊恼、羞耻,继而便是愤怒。 他鼻孔里发出一声冷哼,布满老茧的手指熟练地再次扣动扳机。 老者本可以阻止,但不知是因为将军的权威过大,还是刚才的一枪刺痛了他们的尊严,他没有动,只是静静地看着。 砰、砰、砰、砰、砰! 五声枪响。 五颗子弹出膛,刺破空间。 然而就在这一刻,前方的那两个人——李沐尘和御手洗剑阁却同时不见了。 没有人知道他们是怎样消失的。 五颗子弹穿过了本应站在两个人的空间,全部射在供桌上的那把明亮而威严的魂刀之上。 清脆的金属撞击声后,魂刀从刀架上掉下来,跌落在地上。 奉安殿里死一般的沉寂。 自明治以来,千万死去的武士们的魂魄所居,东瀛武士道的精神的寄托,也是武士们的信仰所在的刀,就歪斜地躺在地上,如一具僵直的尸体。 将军的面如土灰,不过很快恢复了正常的神色。 他走过去,捡起那把刀,把它放在供桌的刀架上,然后转身,严肃地说道:“今天的事,谁也不许传出去!” 说罢,便迈开大步,昂首走了出去,仿佛刚刚打了胜仗的凯旋者。 穿着黑色便衣的军士们迈着整齐的步伐,跟着他离去了。 只留下一群武士,呆呆地站在奉安殿里。 老者看着那把刀,长长地叹了口气。他知道,刀魂已散,他所信奉的武士道的精神也已散去。现在摆在桌上的,不过是一把政客们随时可以利用的鬼刀而已。 他想起了御手洗剑阁,想起了伊藤净斋,忽然明白了—— 或许,早就是这样了吧! …… 李沐尘和御手洗剑阁此时已经站在远离千代田繁华的海边。 眼前是一望无际的大海,两个人站在海礁上,任海风吹动衣衫。 “你说,这海的尽头是什么?”御手洗剑阁问道。 “是另一片大陆。”李沐尘说。 “那为什么人们不好好守着自己的家园,却要冒着被大海吞没的风险,去往对岸呢?” 御手洗剑阁问完,忽然笑了起来,笑得有几分腼腆。 “请原谅我的无知,我从小生活在江户,一百多年没离开过。除了练剑,我几乎没有关心过别的事情。我只是在想,修行的尽头是什么?会不会,是另一段平凡?就像这海一样,从一片大陆,到了另一片大陆。” “也许吧。”李沐尘凝望远方,“彼岸如何,只有去过才知道。” 御手洗剑阁点了点头,问道:“那么李君接下来要去哪里?” 李沐尘沉默了片刻,说道:“我不知道,或许是,地狱吧。” 御手洗剑阁微微有些吃惊,不过并没有追问什么。 “你呢?”李沐尘问道。 “我?”御手洗剑阁笑笑,“我也不知道,我从来没离开过江户,外面的世界对我来说太陌生了。也该出去走走了,江户的樱花已谢,没有什么值得我留恋的美好了。” “你要去彼岸吗?” “不,我不相信彼岸有什么不一样的世界。也许,你说的地狱是个好地方。李君,希望我们能相逢吧!” “好。”李沐尘点点头。 两人相视一笑,继而身形一闪,各奔东西,消失在海面。 海上忽然就起了风,一个大浪涌来,把他们刚刚立身的礁石淹没了。 …… 徐通愤怒地一脚踢翻了病房外的休息椅。 “谁——干——的——?!” 他愤怒的咆哮把私人疗养院里的医生和护士吓得噤若寒蝉。 徐晓北就躺在病房里,浑身缠着纱布,像个木乃伊。两条腿用石膏固定,高高吊起。 姑苏猛虎徐通的儿子,竟然当街被人打得半死。 目击者称,打人的人十分嚣张,徐晓北已经被打的昏迷了,他们还拧断了他的两条腿,然后扬长而去。 这当然不是普通的混混。 没有哪个混混这么不开眼,敢动徐通的儿子。徐晓北身边的保镖,也不是几个混混能打得过的。 “徐爷……”手下战战兢兢地汇报着,“已经根据监控锁定了凶手,所有的兄弟都派出去了,一定会把人找到的。” “给你们一天时间,一天之内找不到人,全他妈给我去死!” “是!” 手下转身跑了出去。 徐通还是怒不可遏,骂了声:“册那!” 然后拿出一根烟点着了,深深吸了一口。 忽然,一只小手伸过来,一把将他嘴上的烟夺走,在旁边的垃圾桶上摁灭了。 徐通大怒,哪个胆子肥的,敢抢老子的烟? 他转过头,看见一张娇嫩而严肃的脸,到了嘴边的“册那”两个字又咽了回去。 护士指着墙上的禁烟标志说:“这里禁止吸烟。” 徐通摸了一把脸,揉了揉脸上的肌肉,说:“小姑娘,你知道我是谁吗?” “我管你是谁?”护士转身推着小车进了病房,“你就是天王老子,也不能在这儿抽烟!” 徐通跟着走进去,看着护士熟练地在儿子身上拆纱布、换药、绑纱布。 “你们当护士的,都这么温柔细心吗?”他问道。 护士头都没抬:“那也看对谁,有些爱抽烟的,可能就没这待遇了。” “哎,那如果你是病人的后妈,你还会这么温柔吗?” “啊?”护士茫然地抬起头,看了徐通一眼,“什么意思?” “没什么,哈哈!”徐通笑了起来,“你忙,你忙!” “徐爷!”手下急匆匆地闯了进来。 徐通脸一板:“册那,投胎啊,噶急的!什么事?” 手下吓得连忙退出去。 徐通才缓步走出病房。 “打人的人找到了,主谋是南高丽人,李在星的手下。” “李在星?弎宋集团的公子?” 徐通有些吃惊,不自觉的摸出一根烟来,打火机啪的一下点着火,忽然瞥见墙上的禁烟标志,回头看了一眼,便熄了火,把烟放回了烟盒。 ------------ 第824章 强龙不压地头蛇 “我们和弎宋集团最近有什么项目撞上了吗?” 徐通首先想到的是商业竞争,一般来说他们这种层面的人不至于用这么低级的竞争手段,但如果是李在星这样的公子哥负责的项目,年轻气盛,做出这种事也不奇怪。 “没有,我们和弎宋集团没有竞争,相反还有一些业务上的合作。”手下说。 “那就怪了……,有没有查出原因来?他们为什么动小北?” “还不清楚,不过可能和前阵子在钱塘发生的事有关。” “钱塘什么事?” “万国体育盛会的时候,南高丽的几个跆拳道选手骚扰了少爷的一个女同学,少爷有替她出头。那个拳手叫朴成功,是弎宋集团的代言人。” “哼,一个代言人而已!”徐通很不屑地说,“小北把那人打残了?” “少爷没有打他,不过那个叫朴成功的人后来在钱塘湖溺水死了。” “钱塘湖还能淹死人?”徐通差点笑了,不过转念一想,事情就没那么简单了,钱塘湖这种地方要是能淹死人,那每年不知有多少人要死在湖里了。“到底怎么回事?” “嗯,这件事有些蹊跷,恐怕只有少爷和丁香小姐知道。” “丁香小姐?”徐通一激灵,“你说那个被南高丽人骚扰的小北同学叫丁香?” “是的。” “册那!找死!”徐通骂了一句,“以弎宋集团的情报能力,李在星不可能不知道小北的身份,他会为了一个普通的代言人,把小北打成这样?” “那个朴成功是跆拳道运动员,他的师父崔长秀是南高丽宗师,号称跆拳道第一人。另外,崔长秀曾给李康明做过保镖,是李家的御用拳师,现在一直跟在李在星身边。” “嗯,这就难怪了。”徐通点头沉思。 “徐爷……打人的凶手怎么处置?” 徐通勃然大怒:“册那!这还用问我吗?全部骨头打碎,手脚筋挑断,留一口气,送回李在星那里。另外,召集人马,把弎宋集团在华东地区所有的分公司、自营网点全给我砸了!” 手下有些迟疑:“徐爷,这样可就要和弎宋集团开战了。” 徐通冷笑道:“我徐家虽然比不上弎宋,但强龙不压地头蛇,弎宋在南高丽只手遮天,到了我华夏的地盘上,是龙得给我盘着,是虎得给我卧着!老子就是要跟他开战!册那!” 徐通骂骂咧咧,脸上的肌肉抖动着,又从烟盒里拿出烟来,放在嘴上。 手下乖巧地拿出打火机,啪的一下打着火,就要凑上去。 碰巧护士推着车出来,瞪了他一眼,冷冰冰地说:“这里禁止吸烟。” 徐通摸了摸头,看见手下还举着打火机,劈头盖脸地骂过去:“没听见啊?这里禁止吸烟!还点火,勾引老子抽烟,册那!给我滚!” 手下急忙收了打火机,狼狈地走了。 “等一下,”徐通把他叫住,“去给禾城梧桐居传个信,就说丁香小姐有危险,最近不要出门。” 想想又觉得不妥,“哎算了算了,还是我自己去说。” 便拿出手机,一边翻着通讯录,扭头看见推着车远去的护士的背影,又小跑着追过去喊道: “哎,护士小姐,等一下,能不能帮我找个能抽烟的地方,最好还能喝杯咖啡什么的,我给你们院长说一下,今天放你一天假……” …… 丁香和赵茜走进一家小吃店。 “哎,今天上了一天的课,晕头转向的,可得好好犒劳犒劳自己。”赵茜用手机点了一堆吃的。 “你就不怕吃胖了?”丁香笑道,“你以前可是很节制的,连奶茶都控制在一星期两杯。” “那是以前啦,自从听了你哥讲的那些,我算是明白了,人就要活得通透,什么胖啊瘦啊,自己舒服就行。这不吃、那不吃,就为了有个好身材给别人看,却苦了自己,真是不值得。”赵茜说。 “你听个课,就这点感悟啊?” “有啊,解放天性嘛!人要为自己而活,吃好一点,这就是第一步!” “呵呵,我看你是解放了吃货的本质!” 两个人正有说有笑,丁香忽然感觉到有点不对,旁边桌上的两个男的正不停地朝她们看。 这要是在过去,她肯定不当回事。无论走到哪里,她都能吸引男人的目光,都已经习惯了。 但最近她变得敏感了很多,不知道是因为经历三潭印月的神奇秘境之旅,还是学会了罗盘经的缘故。 这两个男人的眼神不对劲,而且丁香能感觉到他们身上的“凶凶”的气势,她理解这就是修行人说的“杀气”。 她朝窗外看了一眼,现在正是黄昏,外面的天色还亮着,人也多。从这里出去回学校要经过一条无人的巷子,等一会儿天黑了,会很不安全。 “赵茜,我们走吧。” “啊?”赵茜看着桌上刚端上来的热腾腾的食物,“干嘛?我还没吃呢?” “帮你减肥。”丁香说着一把拉起赵茜,就往外走。 “哎哎哎,干嘛干嘛……” 赵茜被丁香拉着出了小店的大门。 邻桌的两个男人也站起来离开,一边走一边打电话。 “丁香你搞什么啊?”赵茜很不开心地甩脱丁香的手,“我知道你有钱,但刚点的餐,也不能这样浪费吧?” 丁香朝身后看了一眼,小声说:“有两个男的在跟踪我们。” “啊?色狼?”赵茜本能的反应。 丁香摇头道:“不像,我怀疑和上次的事有关,我们先回学校。” “哦。”赵茜很不情愿,但一想起上次的事情,身上的汗毛就竖起来,一下子感觉道秋意凉凉了。 走到那条小巷子的时候,忽然有一群人拦住了她们的去路,而跟踪她们的两个男人在身后堵住了她们的退路。 这时候天还没黑,丁香没想到他们胆子这么大,光天化日就敢动手。 “你们干什么?” “干什么,嘿嘿,当然是干你啦!小妹妹,你这么好看,你妈知不知道呀?”一个男人猥琐地晃着身子,朝她们走来。 另一个男人拉住了他,叽里咕噜说了几句高丽话。那人就很不情愿地停下了脚步,从鼻子里哼出一口气来: “妈的,要不是看在钱的份上,我才懒得理你们这些高丽人!这么漂亮的妹子,让老子少干一晚少十年阳寿都行。” 他噗地吐了一口痰,“兄弟们,上!把俩丫头绑了。” 丁香并不害怕,她刚刚学会罗盘经,正愁没地方实践运用。虽然六虚轮转的法术不能像剑术一样直接杀人,但要躲开这些混混还是轻而易举的。 她正要念动经咒,忽然虚空生来一道火焰,横穿了巷子。 冲上来的几个男人身上着了火,都没来得及呼喊,就化成了灰烬。 一个女人从天而降,落在丁香和赵茜身前。 “曼卿姐!”丁香惊喜地叫道。 ------------ 第825章 地狱之火 林曼卿本就是南江大学的校花,赵茜自然认识,又在梧桐居听了李沐尘的课,也算熟络了。 “你们没事吧?”林曼卿问道。 “没事,曼卿姐,你怎么来了?” “徐通给我发了消息,说你可能有危险,我就直接过来了。” 林曼卿确定丁香和赵茜没事之后,就看向对面,面色一寒,风仪中自带一股威势。 刚才的那一幕把其他男人吓坏了,一个个愣在那里。 “刚才说愿意减十年阳寿的,是你吧?”林曼卿看着中间的高个子说。 “我……我……” 男人起初有点害怕,但很快镇定下来。他觉得刚才一定是出现了幻觉,人怎么可能就那样烧没了?就算这女人带着火焰喷射器,那把人烧死也要有个过程啊。 他看过战争片里的场景,哪怕是凝固汽油弹炸过,也得留下烧焦的痕迹,又不是原子弹! “你又是什么人?刚才用了什么鬼把戏?知道爷是谁吗?快把我兄弟变回来,不然有你好看!” 面对眼前的漂亮的脸蛋,男人似乎失去了基本的判断的理智。 倒是他身边那个说高丽话的矮个子,眼神变得警惕而担忧,脚下小步后退,做好随时逃跑的准备。 “既然你这么不珍惜自己的阳寿,那我就替阎王爷收了你的,留给需要的人吧。” 林曼卿从头上拔下一支金色的簪子,对着虚空轻轻一划。 一道烈焰从男人身上腾起,熊熊火光里传来男人的惨叫声:“啊——” 其他人如魔鬼一般看着林曼卿。 高丽人拔腿就跑,眼看着就要冲出巷子口了,却不知怎么回事,突然就回到了刚才的地方。 烈焰燃尽,只剩下最后的一点蓝色火苗,在地面上闪烁了一下,便消失了,没有留下一点残渣和焦土。 高丽人看着眼前的三个女人,腿一软,扑通一声跪下了。 林曼卿看了一眼丁香,笑道:“不错嘛,沐尘说你无师自通,这六虚轮转术果然精妙啊!” 丁香有些惭愧地说:“曼卿姐,我比你差远了,我们一起学的,你现在都已经这么厉害了,我才刚入门。” “每个人机缘不同,你只是时机未到而已,现在时机到了,看来你和这六虚轮转之术的缘分不浅。就是不知道,这门法术的源头是哪里?” 林曼卿说完,看向跪在地上的南高丽人,用高丽话问道:“说吧,谁让你们来的?” “我说了,你能放过我吗?”南高丽人颤声道。 “你觉得你还有和我讨价还价的资格吗?” 林曼卿轻轻抚摸着手中的金簪。 这是从金陵玄武秘境中马皇后身上所得的火凤钗,能引动朱雀真火。李沐尘这次从北美回来,得到了天使之羽。他说这羽毛很可能就是传说中的火凤之羽,便将羽毛和凤钗炼化在了一起。 有了天使之羽的火凤钗,不但更加精美绝伦,而且引火的威力也更强大了。 看着林曼卿手中的凤钗,想起刚才的地狱之火,那人身体颤抖了一下,知道自己挣扎徒劳无益,就坦白道:“是李公子让我来的。” “哪个李公子?” “弎宋集团的李在星公子。” 林曼卿皱了皱眉:“李在星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朴成功,他是李公子的好朋友,也是崔先生的徒弟,李公子要给崔先生一个交待。他说朴成功死得很蹊跷,要把丁香小姐抓回去问清楚。” “李在星在钱塘?” “没有,他在京城。钱塘这边的事,由我负责,我叫金文秀,是李公子的私人助理之一。” 林曼卿点点头:“好,我放你回去,不过要在你身上留点东西。” 说罢,手中金簪轻轻一划。 金文秀吓了一跳,以为自己着火了,也会像刚才那个家伙一样,渣都不剩。他双手在身上一阵乱摸,好半天才终于确定身上没有火,只摸出一身汗来。 “我在你身上种下了火种,三天之内,如果没有解除,你就会和刚才那个人一样。”林曼卿说。 “啊,请放过我!请放过我吧!我只是给他打工而已!”金文秀祈求道。 “到这条巷子里来,也是打工吗?” “这……” “既然你这么忠心,想必你的李公子也会想尽一切办法救你的。” 林曼卿冷冷地看着他。 “回去告诉李在星,要么到禾城梧桐居来负荆请罪,要么就等着地狱之火的降临吧。” …… 三天后的京城,弎宋集团华夏总部。 李在星坐在办公室里,正在听取弎宋集团华夏地区负责人的汇报: “我们在华东地区的两个研发中心、十四个代表处、七十多间直营业务处,都被砸了,员工也有不同程度的受伤,目前损失还在估算中。” “这算什么?”李在星愤怒地吼起来,“我们的安保呢?地方政府呢?没有王法了吗?” “这个……”负责人有些无奈的说,“徐通是地头蛇,号称姑苏猛虎,他的势力在华东地区近年膨胀得很快,我们的安保力量不可能斗得过地头蛇。而且他做事很聪明,所有的事情,几乎都伪装成意外。而且他还调查了很多我们工厂和研发中心的内幕,如果这些东西泄露出去,我们在华夏会变成人人喊打的局面。” “那怎么办?就让他骑在头上拉屎?”李在星怒道。 负责人撇撇嘴,很想说谁叫你去惹徐通呢,你在南高丽横也就罢了,在华夏,咱们还是得夹起尾巴做人啊! 但这些话他不可能对李在星说,说出来的话,他的饭碗就丢了。 “李公子,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不如找徐通谈一谈。如果能合作,对我们在华东的业务拓展很有帮助。徐通在海外的业务很有限,我们的全球渠道无人能比,可以在这方面谈一谈。谁还会嫌钱赚得少呢?” “哼!”李在星很不以为然,“让我向一个暴发户流氓服软?别忘了,你是弎宋集团的高管!弎宋的脸,都让你丢光了!” 负责人脸上的肌肉颤动着,却不敢反驳。 “那李公子的意思?” “给地方政府施加压力!当初让我们来投资的时候,他们是极力承诺过保障资本安全的,现在呢?这些人说话当放屁吗?另外,造一造舆论,联合其它外商,把压力给到地方上。” “李公子……”负责人有些为难地说,“时代变了,现在的华夏,已经不是对外资卑躬屈膝的时代了,何况,我们还有把柄在徐通手里……” “让你去你就去!我是不可能和这个疯子谈合作的!崔师傅已经在来京城的飞机上了,等他到了,我要让那些咬人的狗好看!” 李在星狠狠地说,又想起了什么,道:“去把金文秀叫来,他不是说身上有什么地狱火种吗,真是搞笑,被华夏这帮跳大绳的吓成那样。” ------------ 第826章 世上只有一个李公子 金文秀来了,战战兢兢地站在办公室里,低着头,像个犯错的小孩。 当着集团华夏区负责人的面,李在星狠狠地骂了他一顿。 这三天来,金文秀一直提心吊胆,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着。一闭上眼睛,就看见自己被一团火焰吞噬的样子。 “火呢?你说的地狱之火呢?”李在星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被一个女人吓成这个样子,你是不是吃屎长大的啊?” 金文秀也有点犯嘀咕了。自己是不是真的被忽悠了? 他甚至有点怀疑那天发生的事情是假的,正如李在星所说,都是他自己幻想出来的。 哪有什么从天而降的女人?哪有什么把人烧得渣都不剩的地狱之火? 三天时间已经到了,这不是还好好的吗? 金文秀有些羞愧起来,尴尬地说:“少……少爷,要不咱们还是回国吧,我总觉得这地方有点邪门。” “回什么国?现在这样我能回去吗?我在华夏的时候,整个华东地区的场子都被人砸了,你让我现在回去,那不成了逃兵了?集团的人还不知道在我爸面前怎么说我呢!” 李在星越想越气愤。 “朴成功的死总要有个交待,崔师傅已经在来的路上了,等崔师傅到了,我要让这帮华夏人知道知道我们的厉害!姑苏徐通,我要让他不得好死!还有那个丁香……妈的,长得倒是不错,带回京畿道去,让我好好玩上两天,再把她卖到柬家老寨去!” 想起丁香,金文秀也不觉垂涎三尺。想起和少爷一起玩女人的逍遥日子,他一下子来了精神,把这几天的提心吊胆给忘了。 “丁香身边有个叫赵茜的,归我吧!”金文秀嘿嘿笑着说。 “随便。”李在星满不在乎地说,“等我玩腻了,丁香也可以给你。” 站在一旁的集团负责人皱起了眉头,眼里充满了鄙夷,暗自庆幸自己快要退休了,集团的未来竟然要交到这样的货色手里,实在是前途未卜。 然而就在这时,火光一闪,他看见满脸淫笑的金文秀的身上腾起了一团火焰。 金文秀还抬起胳膊看了一眼,胳膊就在火焰中消失了。 他眼里露出惊恐之色,还没来得及呼喊,火焰就迅速吞没了他。 就在弎宋集团总部宽大的办公室里,当着集团负责人和李在星的面,金文秀被活活烧死了。 冲天的火光映红了窗户。 然而奇怪的是,火焰并没有触发办公室内的烟雾警报。 不一会儿,火焰熄灭了。 两个人彷徨地走向金文秀刚刚站立的位置,低头仔细观察,抬起头时,他们看见了对方眼里的惊恐,就像见了鬼一样。 地板光滑如新,没有一点残渣,甚至也没有一点被火燎烧过的痕迹。 而金文秀,就那样消失了。 这时有人敲门。 李在星还处于惊吓当中,张了张嘴,好半天才说:“进来。” 集团秘书推门进来,带进来一个人:“崔先生到了。” 跟在秘书身边的,是一个瘦瘦的中年人,穿着风衣,手里提着一个黑色旅行袋。 “崔师傅!”李在星仿佛见了救星一样,小跑过去,抱住了崔长秀。 崔长秀愣了一下,这位少爷好像从来没和他这么亲热过,让他有点不习惯。 “少爷,少爷!”他站在那里没动,连叫两声,“请注意身份!” 李在星才松开崔长秀,示意秘书出去,然后把刚才的事情说了一遍。 崔长秀也十分震惊,没想到一来就遇到这样的事情。 他来到刚才金文秀站着的位置,蹲下来,用手在地板上摸了摸,然后用鼻子嗅了嗅。 过了一会儿,他站起来,十分坚决果断地说: “马上联系总部,安排专机,我们回去!” 李在星是有些纨绔,但并不傻。他很清楚崔长秀的实力和性格,连崔长秀都如此紧张,看来是遇到真正的世外高手了。 他马上用手机联系了弎宋总部。 “飞机明天早上会来接我们。”他放下电话说。 “太慢了,明天早上的话,还不如坐航班回去了,让他们马上起飞。”崔长秀说。 “可是,专机要申请航线,一天已经是最快了。” “走外交途径,开辟特殊航线。” 崔长秀的话斩钉截铁。 李在星知道事态很严重了。 他再次用电话联系了总部。 “好了,两个小时后到京城机场。” “你的专车呢?”崔长秀对华夏地区负责人说。 “在地下车库。” “马上送少爷去机场,你开车。” 三个人就出了办公室,进电梯直达专车停车库。 刚打开车门,人还没进车里。 一支箭矢凭空出现在李在星的眉心处。 “少爷小心!” 崔长秀一声喝,把李在星往后一拉,一招龙探手,五指成爪,疾速抓向箭矢。 可是他却抓了个空。 那支箭矢凭空消失了,接着又凭空出现在李在星的面前。 崔长秀再次把李在星拉开,换手去抓,却还是抓了个空。 当箭矢第三次出现在李在星面前的时候,崔长秀已经没办法帮李在星避开,只能用自己的身体挡在李在星面前。 李在星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叫了声:“崔师傅!”忽然看见崔长秀眉心处的箭矢,惊得张大了嘴。 崔长秀感受着眉心处冰凉的锋利。 他从未见过如此鬼魅的暗器,这东西仿佛可以无视空间。 目光透过箭矢,他看见前方停车库的拐角,一个女人斜靠在柱子旁。 “明人不做暗事,姑娘是何方神圣?”崔长秀放声问道。 女人离开柱子,迈着婀娜的步子,缓缓走来。她一边走,一遍玩弄着手心里的物件。直到她走近了,崔长秀才看清,那是一把小小的精巧的弩机,比巴掌大不了多少。 崔长秀心头猛的一跳,想起来一件传说中的杀手中的王牌神器——玄机弩。 “你是……葛门杀手?!” 女人嫣然一笑:“曾经是,现在已经不是了。” 她手轻轻一抚,崔长秀眉心的箭矢就凭空消失,出现在了她手心的弩机上。 “我们李公子请你们去一趟。” “李公子?”崔长秀愕然,“哪个李公子?” “在京城,只有一个李公子。别的……”女人轻蔑地看了一眼李在星,“都不配!” ------------ 第827章 新李家的实力 身为弎宋集团华夏大区总裁的张恩庆当然知道京城的李公子是谁,这一年来京城李家的复兴早已成了传奇故事,流传于上流圈子里。 他在李在星和崔长秀耳边悄声说道:“是李沐尘。” 李在星当然也听说过这个名字,只是曾经很不以为然,什么李公子,在他看来,这世上只有一个李公子,也只有一个李家,哪怕香江李家、狮城李家,也不足以和他们弎宋李氏家族相比。 崔长秀则皱起了眉头。 远在华夏的李家复兴和他没有半点关系,但李沐尘这个名字他听得耳朵都起了茧子了。什么武道奇才,最年轻的宗师,华夏武道总盟的盟主…… 华夏武林,南朱北萧,崔长秀也是知道的,很久以前,他还有过想要来华夏和南朱北萧一较高下的想法,只是一直没找到机会。 崔长秀看了一眼殷莺手中的玄机弩,眼神中露出一丝忌惮。 “姑娘,我们和李公子素昧平生,不知有何指教?”他问道。 “这我就不知道了,我只是奉命来请你们。至于你们去不去……”殷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不关我的事。当然,如果你们不去,最好给我个理由,我好回去复命,比如你们都死了什么的,死人当然去不了了。” “你这是在威胁我们?”崔长秀冷笑一声,“真以为我怕了你手中的弩?如果你隐藏在暗处,突施冷箭,也许真可以一箭杀了我。但现在我有了准备,你又到了明处,这么近的距离,我未必不能杀你。” “那你可以试试。” 殷莺冷冷地看着他,语气平淡如水,看不出一点心境上的波动。 崔长秀站在那里,左手握拳,右手立掌如刀,两脚悄然八字分开,浑身真气凝聚,武魂蓄势待发。他相信,在这个距离上,世上少有人能挡住自己全力一击。 但殷莺却依然一动不动,连看都不看他一眼,只是轻轻的抚摸着掌心的玄机弩。 崔长秀不禁有些心里没底。如果只是他自己,他会毫不犹豫发起进攻,但身边还有一个李在星。万一李在星出点事,他回去没法交待。 “好,我们就去会一会李公子。”他说。 “崔师傅!”李在星十分意外,这位在南高丽号称无敌的师父,怎么会怕了眼前一个小姑娘?看上去,这丫头片子,自己上去都能一巴掌拍死。 崔长秀一把拉住了蠢蠢欲动的李在星,用高丽话说:“去见他,公开去见,他们不敢把我们怎么样的。” 又对旁边的张恩庆说,“立刻让人给各大媒体发文,少爷在京城会见李公子,共商弎宋集团和京李集团的合作发展。” 张恩庆点点头,拿出手机来输入消息。 殷莺看见也不阻止,她的任务是把人带去,别的不用管。 “小姐,地方在哪里,你要和我们一起坐车吗?”崔长秀问道。 “李公子派了车来接你们。” 说着,一辆劳斯莱斯幻影开了过来,停在他们前面。 张恩庆十分惊讶,这里是集团高管专用停车库,他们的车是怎么开进来的?集团内部员工和保安都要查一查了。 司机下来,把后车门打开,说了声:“各位,请吧。” 三人对视一眼,崔长秀点了点头,示意李在星上车。 李在星不情愿,但也没办法,嘟囔了一句:“还行,这车还算有点规格。” 三人一起上了车的后座。 原本以为殷莺会坐在副驾驶,但没想到殷莺根本就没上车。 司机开着车走了。 半路上,李在星实在有点忍不住了,问崔长秀:“崔师傅,为什么要答应那个女人?凭你的本事,杀了她也很容易吧?” 崔长秀沉默着,没有说话。 车厢里忽然变得闷热起来,热得人流汗。 李在星抱怨道:“喂,你开个劳斯莱斯还开不起空调吗?” 而崔长秀却满眼都是震惊, 因为他知道车厢里变热不是因为没开空调,而是因为那个司机。 他看见司机的手变成了赤红色,像一块烧透了的烙铁。 …… 京郊的燕北园,如今已经成了新的李宅。 老的李宅毕竟在老城区,地方再大也有限。李家壮大以后,迎来送往的事情多,需要一个气派又方便出入的地方。 侯七贵按照计划买下了燕北园。经过他的打理,如今的燕北园比秦树义住的时候更气派,也更儒雅了。 李在星走进燕北园的时候,心里就很感慨,跟这里一比,自己在京畿道的豪华别墅就像个农民房,土得掉渣。 崔长秀的注意力却不在房子,而在门口的保安身上,他断定这是个高手。只是看不清楚实力究竟如何。 经过这一路,他都有点变得不自信了。 来传信的女人是个手握玄机弩的葛门刺客,开车的司机是朱砂掌宗师,看门的保安也是个看不出实力的高手,这京城李家,究竟是个什么藏龙卧虎之地啊! 李阿四领着他们进去,来到了会客厅。 侯七贵笑嘻嘻地在那里接见了他们。 “不是李公子吗?”崔长秀疑惑道。 “哦,李公子有要事走不开,就让我临时接见一下二位。鄙人侯七贵,是李宅的管家。” 李在星勃然大怒:“你一个管家,有什么资格和我平起平坐?” 崔长秀没有阻止他。虽然今天是被那一支冰冷的弩箭给“绑架”来的,有点阶下囚的感觉,但对方既然让他们来,就说明有谈的余地。 他也不相信对方敢把李在星怎么样,毕竟是弎宋集团的公子、未来的接班人,他的背后是可以撬动整个南高丽甚至国际政局的资本。 而且张恩庆已经让人发了文,弎宋集团公关部的人很有效率,刚才在路上,他打开手机已经看到了网络上的消息。 侯七贵脸上依然挂着笑:“平起平坐?哦不不,你误会了,我没打算和你平起平坐。我刚才就说了,我只是奉命接见——听清楚了哦,是接见你们。” ------------ 第828章 你往高了估 李在星的中文水平似乎没听出“接见”和“接待”之间的区别,还一脸茫然地看向张恩庆,问他什么意思。 张恩庆犹豫了一下,用高丽话解释道:“应该是觐见的意思吧,人家是管家,当然不会和少爷您平起平坐了。” 李在星很满意,说:“好吧,那么说吧,李沐尘让我们来干什么?” 侯七贵笑了笑,突然用高丽话说了句:“请稍安勿躁,先喝杯茶吧。” “呵,原来你会说高丽话。”李在星很意外,也很高兴。 张恩庆悄悄抹了把汗。 一个清秀的女孩端着托盘,把茶水端上来。 崔长秀一眼看见这女孩,心头就猛地一跳。这女孩很美,美艳中带着那么一点妖异的仙气,是个活脱脱的美女。可不知为什么,崔长秀莫名的有点心慌,就好像很多刺扎在心上一样。 李在星眼睛都直了,直勾勾地盯着。这要是在南高丽,他早就直接扑上去了。 不过让他很不满的一点是,女孩居然把第一杯茶端到了管家面前,难道不是应该客人优先? 真是不懂规矩! 早晚把你带去京畿道,好好学学规矩! 李在星这么想着。 “哦,荆荆啊,辛苦了。”侯七贵笑着说。 “管家客气了。”白荆荆回了一句,把另外几杯茶放下,却没有送到他们面前,“那我先走了。” 侯管家点点头。 李在星不满道:“喂,懂不懂规矩啊,茶放那么远,要我站起来拿吗?” 他看着白荆荆,就等着她过来的时候,可以摸一下她的手。 白荆荆正端着托盘离开,听到这话,转身轻轻一挥手:“还要我喂你吗?” 三杯茶忽然就飘到了三人面前,而李在星茶杯里的茶水激射而起,直接喷在了他的脸上。 “啊!”滚烫的茶水把李在星烫得嗷嗷叫。他从椅子上跳起来,狼狈地抹着脸,继而大怒,“你找死啊!” 就要冲上去。 却被崔长秀一把拽回了椅子上。 崔长秀此时的震惊已经无法用语言来形容了。 这女人的手法,肯定不是武道功夫。 如果让他来,隔空移物,用真气也能做到;激发杯中水,也能做到,但都做不到这么从容。 因为武道功夫,真气外放,成刀成剑,都是用来伤人,追求的是爆发出来的力量,而不是精微的控制。 这种精微控制的能力,显然是个修玄门道术的,而且法力不低。 崔长秀忍不住环顾了一圈会客厅,这到底是个什么神仙地方? 传话的葛门杀手、开车的朱砂掌宗师、当保安的武道高手、端茶的玄门女修…… 他又看了看眼前的管家,不禁怀疑,这家伙是不是个隐藏的超级高手?一点端倪都看不出来,应该是境界很高很高的那种吧。 这下他是真不敢让李在星放肆了。 这位少爷是出了名的纨绔,在南高丽,不知多少明星遭他玩弄,毁在他手里。无论他多么无法无天,依然深受追捧,就因为他是弎宋李家的少爷,弎宋集团未来的接班人。弎宋的实力,不但操控着南高丽的政坛,也和全球很多财团一起,掌控着整个世界的局势,当然,除了华夏。 若是在南高丽,或者在别的什么国家,随便他怎么闹都不要紧。但崔长秀知道,今天在这里不行,这里是华夏,而且是一个看上去真的惹不起的家族。 难怪那个女孩说,京城只有一个李公子。 他用力压住李在星的手腕,李在星甚至感觉到了疼痛:“哎呀,崔师傅……你干嘛?” 这恐怕是第一次崔长秀把他弄疼。 崔长秀没有理他,而是看着侯七贵,谦逊地问道:“侯管家,不知道今天李公子让我们来,是要谈什么事情?” “哦,是这样的。”侯七贵不紧不慢地说,“你们弎宋集团不是和姑苏徐爷起了点小冲突嘛,李公子的意思呢,做个中间人,让你们两家坐下来谈一谈,和气生财嘛!” 崔长秀暗松了一口气,放下心来。 只要是谈生意上的事就好,无非是利益的交换。说白了,还是为了钱。只要是钱的事,弎宋集团就从来没怕过谁。 “好啊,那就谈吧。但谈不能我们一方谈吧,另一位呢?” “你说徐爷啊,他……”侯七贵抬头看向大门,“你看,说曹操,曹操就来了。” 外面传来笑声: “哈哈哈,侯管家,好久不见,上次京城一见,侯管家的渊博学识让徐某佩服得五体投地啊!” 徐通阔步走了进来,和他一起进来的,是京李集团的现任主席郎裕文,还有郎裕文带来的一个秘书,提着公文包。 侯七贵站起来迎接:“郎先生!徐爷!有失远迎!” “客气客气!” 郎裕文对侯七贵也很尊敬,他一直在南方发展京李集团,原本京城李家恢复以后,以前的产业都要打理,郎裕文是要回来打理的,因为京城是李家的根基。但京李集团在南方发展正迅猛,从长三角到珠三角粤港澳,正势不可挡,他实在分身乏术。 好在有侯七贵,他在京城,把李家的产业打理得头头是道。关键是他并不参与京李集团的经营,集团业务都交给郎裕文派驻的团队,侯七贵不争权、不抢功,更让郎裕文佩服不已。 双方坐下来,侯七贵做了简单介绍,然后开始了谈判。 “这样啊,我先道个歉,我的手下不懂事,让弎宋集团华东的业务受了点损失。哎呀,你们也知道,这个人多了呀,不好管,尤其是像我们这样的暴发户,没见过什么世面,不像弎宋,世界级大企业!大财团!” 徐通竖起大拇指,堆着一脸的笑,连眼睛里都是笑,让人一时看不出他是真情还是假意。 “是我的错,我认,我赔嘛!李少爷,你看看,赔多少,怎么个赔法?” “这些事我不管,你问张总裁吧。”李在星不耐烦地说。 徐通就看向张恩庆。 张恩庆总觉得徐通有什么阴谋,谨慎地说:“华东地区的损失还没汇总过来,难得徐爷这么爽快,赔偿的事我们可以慢慢谈,其实相比赔偿,我们更看重发展,如果能和徐家合作,赔偿的事好说。” 徐通说:“别,一码归一码,合作咱们后面再说,先谈赔偿的事,你就大概说个数吧。” 张恩庆看了一眼李在星,这位少爷没有任何表示,不觉摇了摇头,知道指望不上,又看了一眼崔长秀。可崔长秀只是个武者、保镖,再厉害也不懂经营。 “嗯,直接损失其实不多,也就几千万吧,主要是间接损失,对项目和未来发展的影响,这个不好评估。” “没事,你往高了估。”徐通说。 郎裕文差点笑出来,这个徐通,还真能演。 ------------ 第829章 没人敢威胁李家 张恩庆第一次遇到这样的谈判对手,别人都是尽量压价,哪有谈赔偿让人往高了估的? 徐通越是这样说,他心里越是没底, “如果往高了估,可就上亿了,可能会接近十亿,主要是我们的两个研发中心……” “那就二十亿,够不够?”徐通打断了他,伸出两个手指。 “那肯定是够了。”张恩庆说。 弎宋在华夏的业务这些年发展并不顺利,这让张恩庆在总部的话语权很小。 他其实并不太服气总部那帮人,要不是当年上面那帮人的傲慢,连出昏招,对华夏市场区别对待,导致销售额一落千丈,哪会沦落到今天? 凭华夏这么大的市场,以弎宋的品牌和产品实力,华夏地区就是印钞机,成为整个弎宋集团最赚钱的地区,他这个地区总裁的腰杆子自然也会硬起来。 可惜啊,在大决策上,他做不了主,谁叫他不姓李呢? 其实那点损失根本不需要二十亿,几个亿就足够赔偿了。 徐通说:“行啊,那就二十亿说定了,你们的损失谈完了,接下来该谈谈我儿子的事了吧。” “你儿子?”张恩庆不解地看着他。 “我儿子被你们家少爷派人打得半身不遂,你们总要给我个说法吧?”徐通的脸上还是对着笑,仿佛在说别人家的孩子似的。 李在星说:“你儿子被人打了关我屁事啊!” “不承认?”徐通脸上的笑容瞬间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寒霜,就好像冬天在寒风里挂了两个月的咸肉。“那就是没得谈咯?” 崔长秀并不知道徐晓北被打的事,但他知道这种事李在星做得出来,这位少爷做事从来不考虑后果。 他看了李在星一眼,李在星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仿佛在说,只要我不承认,你们就拿我没办法。 可崔长秀知道,今天要是不顺着对方好好谈,恐怕很难离开燕北园了。这地方藏龙卧虎,先不说这位深藏不露的管家究竟是何方神圣,就是刚才见过的几个人,就没有一个省油的灯。 “徐爷,您想怎么样?” “很简单,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徐通说,“我这个人很公平的,从来不会为难人。这样吧,我给你们两个选择,要么让我把主谋打一顿,放心,我不会打死他的,就打成和我儿子一样,稍微加点利息就行。” “放屁!”李在星怒道,“我凭什么让你打?” “不想挨打,那就赔钱咯?”徐通说。 “赔钱可以,你要赔多少?”李在星听到赔钱就松了一口气,眼神便露出轻蔑来。对他来说,钱无所谓,过去惹什么事,也都是用钱摆平的。 张恩庆摇了摇头,这个傻少爷,三句话就落入了对方的圈套,刚才还说不是他打的,这么快就承认了。 崔长秀也皱起了眉头。不过现在这已经不重要了,反正今天要赖也赖不过去。好在对方提了条件,只要用钱可以解决,那就好办。 徐通说:“我就一个儿子,是我的宝贝疙瘩,也是我徐家未来的接班人,我徐通这辈子赚的钱都是要给他的。徐家当然比不上你们弎宋集团了,动不动万亿美金的,我钱不多,也就两千个亿吧。我儿子这次算半条命,一千亿,怎么样?” 他这话一出口,三个南高丽人都傻了。 这叫什么算法? 人身伤害赔偿按家产算,这是哪国的法律? 侯七贵和郎裕文在那里偷偷地笑。 徐通则一脸正经地看着他们:“徐某够仁义了吧,一千亿对你们弎宋集团毛毛雨而已啦!” “神经病!”李在星气到肺炸,“我只不过叫人打了他一顿,人又没死,还一千亿,你儿子金子做的?” “诶,我儿子还真是我的金疙瘩!不,比金疙瘩宝贝多了!”徐通说,“我从来不强人所难的,你要是不想赔钱,那就让我打一顿,公平嘛!” 李在星还想理论,被崔长秀拦住了。 “徐爷!”崔长秀说,“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你们既然把我们叫来,肯定不是为了打我们少爷一顿出气,有什么目的就直说吧,免得耽误诸位宝贵的时间。” 徐通把眼睛一瞪:“我就是想打他一顿出气呢?” 崔长秀冷笑道:“徐爷,在你们的地盘上,你真想打人,不用把我们叫到这里来吧?” 徐通说:“嘿,我就喜欢把你们叫来,一边喝茶一边揍他,我看得爽,不行吗?” 李在星已经怒不可遏,但也从心底里升起一丝害怕。这个徐通,完完全全是个无赖。 “崔师傅,你要保护我!”他靠得离崔长秀近了一些,小声说。 徐通的态度让崔长秀也有些愤怒了。 “侯管家,你们把我们叫来,不会是就为了调戏我们吧?哼哼……”他冷笑一声,“我知道你府上都是高手,但我说句实话,打人什么的吓唬人的话就别说了。” “哦,崔先生很自信啊!”侯七贵笑道。 “呵呵,倒不是我自信,你们可以打开手机看看新闻,现在全世界都知道我们在燕北园。我们少爷要是在这里被你们打成重伤,你们恐怕不好对外界交待吧?” “对!”李在星刚才的害怕立刻一扫而光,变得自信起来,“你们不能打我!我是弎宋集团的接班人,打我,会引起外交纠纷的!” 张恩庆撇撇嘴,虽然这话好像没错,但从这位少爷嘴里说出来,却让人觉得十分别扭。 侯七贵和郎裕文对视一眼,微微一笑:“崔先生,原本我们只是做个中间人,但如果我没听错的话,你刚才好像是在威胁我们?” 崔长秀一愣:“什么意思?” 侯七贵端起茶杯轻轻啜了一口茶,说道:“你知道吗,还从来没人敢威胁李家。我们最不怕的就是威胁,也不怕什么纠纷。” 他用茶杯盖指了指李在星,“别说打他一顿,就算我现在把他杀了,你们那个屁大点地方的小国家也不敢为了所谓的弎宋集团的少爷放一个屁的。” 侯七贵说话的语气不紧不慢,但暗藏着杀气,让张恩庆不禁出了一身冷汗。 崔长秀脸色变了变:“你想怎么样?” 侯七贵没有回答,却站了起来: “好了,时间不早了,你们远来是客,既然到了这里,我总要略尽地主之谊,请你们吃个便饭。荣师傅……烤鸭好了没有?” ------------ 第830章 我们会全力扶持你 当崔长秀看见那个厨子熟练的片鸭子的刀法的时候,他整个人都不好了。 崔长秀是跆拳道宗师,大家都知道他脚法厉害,但鲜有人知道他的另一项绝技,那就是辛酉刀法。 据说这种刀法传自古代抗倭名将戚继光,由华夏沿海而传入高丽。 高丽的武术界曾对其起源引发过争议,认为这应该是高丽人发明的刀法,后来才传入明朝。 不过这个说法实在难以自圆其说,一直都有争议。好在后来有专家经过论证,证明了戚继光也是高丽人,争论才得以终止,皆大欢喜。 崔长秀当然不相信戚继光是高丽人,这些专家整天胡说八道,连孔子和屈原都能说成高丽人,也不见得国家被他们吹得强盛一点。 不过这说法对崔长秀有利,因为他就是辛酉刀法的高手。他也正是凭借这刀法,才得以突破武道的极限,练出武魂。 但是,当他看见了荣师傅的刀法,心中之骇然简直无法形容。 这已经不是刀法了,这是神技! 一桌子的烤鸭,把崔长秀一辈子的信心给打击没了。 崔长秀是一点胃口都没有,当然,李在星也没有胃口,反倒是张恩庆吃了不少。作为弎宋华夏地区的总裁,在京城也待了不短的时间了,全聚德也吃过好几次,但直到今天,他才算吃到了正宗的烤鸭,不但鸭子烤得正宗,关键是片的正宗。 席间还来了一位黄先生,看样子和侯管家以及京城李家的其他人很熟悉,和那位负责端茶的白小姐眉来眼去的。 崔长秀如坐针毡,心里甚至有点后悔来华夏了。他现在的处境很尴尬,作为弎宋李家的客卿和保镖,他必须保证李在星的安全。但眼前的局势,以他的能力,已经不可能保住李在星了,仿佛唯有杀身成仁、死在李在星前面这一条路了。 饭局才进行了一半,崔长秀终于坐不住了,站起来,朝侯七贵和徐通拱了拱手,说:“侯管家,徐爷,事情已然如此,我就把话说明了吧,一千亿的赔偿,肯定是不可能的,弎宋集团规模庞大,背后牵扯的利益极多,不是一两个人随便拍个板就能决定的。何况,一千亿,实在太多了。” 他顿了一下,看了一眼李在星,“你们如果要动少爷,以你们的实力,我恐怕无力阻止,唯有一死而已。崔某不是惜命之人,只是想来诸位如此费尽周折,想必不是要个鱼死网破的局面吧?” 徐通阴阳怪气地冷笑了两声,但没有反驳。 侯七贵哈哈一笑,说道:“崔先生多虑了,我把大家你们和徐爷叫来,又请来郎先生,就是想做个和事佬,和气生财嘛!” 他放下筷子,看了一圈,目光落在张恩庆身上,“张总,听说弎宋集团这几年在华夏的业务发展不顺?” 张恩庆似乎有些明白了侯七贵的用意,略一思索,心里就有了计较,这对他未必不是好事,便说: “是啊,当初决策上的失误,一着不慎,满盘皆输,市场瞬息万变,华夏企业发展又迅猛,我们这几年的确步履艰难。” 侯七贵笑道:“张总是明白人,其实弎宋集团实力强大,有技术,有资金,有人才,只要能顺应大势,抛开成见,好好从华夏消费者的角度出发,有重回往日荣光也不是不可能的。” “唉,谈何容易啊!”张恩庆叹了口气,不过眼眸却亮了一些,只是看向李在星的时候,又黯淡了下来。 侯七贵轻轻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说:“我提个建议吧,一千亿赔偿的确多了,而且钱嘛,也就是个数字,没什么意义,徐爷也是做大事的人,看重的是未来的长远发展,以我之见呢,不如大家合作共赢,共创未来,只要合作愉快,过去那些恩恩怨怨的旧账就翻过去算了。徐爷,你说呢?” 徐通道:“那要看他们拿出多少诚意来了。” 侯七贵看向崔长秀。 崔长秀说:“我只是个客卿,生意上的事我不管,少爷和张总商量就是了。” 张恩庆心头狂喜,这对他来说是天大的好事,张了张嘴,终究还是没说什么,只是看向李在星。他知道,无论什么方案,总部多半不会通过的,唯一的希望,还真就在这位傻少爷身上。 李在星问道:“你们想怎么合作?” 现场沉默了几分钟,侯七贵开口道:“商业方面,我也是外行,所以我今天请了郎先生来。张总常在华夏,应该知道郎先生吧?” 张恩庆点头道:“江东商业奇才,我怎么会不知道呢,更不要说如今如日中天的京李集团了。” “那就请郎先生说吧。”侯七贵抬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郎裕文笑了笑,说:“好啊,那我就说说我的想法,也听听大家的意见。弎宋集团近年业务发展放缓是有目共睹的,各种原因,我想张总和李少爷应该比我们更清楚,我就不赘述了。” “徐爷在江东根基深厚,尤其是家电渠道,拥有以华东为根基辐射全国的渠道网络。近几年,徐爷在移动通信领域的布局也初见成效,现在正是大展宏图的时候。” “再说说我们京李集团,在传统行业我们通过和各大家族的合作已经站稳的根基,但成立时间短,传统行业要突围不易,所以我们更看重新兴市场和尖端科技领域,这一年来,我也在为此布局谋篇。” “基于以上几点,我想大家应该很容易找到合作的基调了。”郎裕文顿了一下,“我的具体建议如下:第一,徐爷和弎宋之间的纠纷先放一边,谁也不要赔偿谁了。那些被徐爷砸坏了的场子,就由徐爷去维修维护,并且以后保证弎宋在华东地区的安全稳定。弎宋则收回华东地区的直营业务处和代理商,把唯一代理权交给徐爷,以后华东地区的市场全部交给徐爷运作,逐步推至全国。” 张恩庆惊道:“那我们不是失去了渠道的掌控权,这等于自断一臂啊!” “事实证明,你们在华夏的市场策略和渠道策略都是失败的,你们应该把重心好好放在研发和产品服务上。” 郎裕文的话掷地有声,让张恩庆无话可说。 “我再说第二点,我们京李集团有意进军芯片产业,鉴于弎宋在半导体行业的领军地位,我们希望双方能够共同成立一个芯片研发中心。另外,我们会在华夏成立半导体加工基地,土地、资金、政策都不成问题。弎宋集团只需要提供技术支持,就可以享受未来一半的利润。” 张恩庆终于明白了郎裕文的野心,什么少爷打人赔偿,都不过是个借口而已。 “这……我敢肯定,总部不会同意的。”他摇头苦笑道。 郎裕文很自信地说:“这就要看李少爷了。” 李在星冷笑道:“你以为我傻呀!” 郎裕文笑道:“李少爷当然不傻,傻子怎么可能继承弎宋这么大一个商业帝国呢?不过李少爷,您要知道,你们李家可不止您一个少爷,如果您同意的话,我们会全力支持你未来在家族内部的竞争。我们的实力,你如果还看不清的话,可以问问你旁边的崔先生。” “如果我不答应呢?” “也很简单,我们会全力扶持另一位可能答应的李家少爷,至于您……” 郎裕文微微笑着没有再说下去。 侯七贵接口道:“你那位助手叫金文秀吧?” 李在星猛地打了个寒颤,一股凉意从心底升起。 ------------ 第831章 志在天上 李在星乘坐当晚的专机回国了。 徐通心里微微有点意不平,按他的意思,至少要把李在星打个半死才放回去。不过作为一个大家族的老大,以及一个合格的商人,基本的利害关系他还是能权衡的。 整件事情,李沐尘都没有参与,甚至都没有过问一声,全程都是徐通和郎裕文、侯七贵三个人商量的。 把弎宋集团的少爷打一顿,甚至宰了,顶多也就出一口气,能换来什么呢?不如把他拿捏住,全力支持他,让他成为一个傀儡。弎宋手里的技术和市场,对徐通和如今正在快速发展的京李集团来说很有价值。 “有了李在星这颗棋子,我有信心,京李集团在五年内,超过弎宋和水果。”事后在李宅的庆功宴上,郎裕文如是说。 徐通嘿嘿笑道:“郎先生真是奇才,这要是放在古代,您就是妥妥的张良韩信啊!” 郎裕文摆手道:“徐爷过奖了,我哪里比得上张良韩信,倒是侯管家,有萧何之才,是李公子身边真正的贤辅!” 侯七贵哈哈一笑:“郎先生贤能有德,徐爷也是江东王霸之才,我就算了,就一个潘家园倒腾旧货的,要不是李公子看得起,提携我,哪有我的今天?” “侯管家,你这就太谦虚了,过分的谦虚可就是骄傲啊!”徐通说。 侯七贵笑道:“不是谦虚,是自知之明。但我也不妄自菲薄,比汉初三杰,我们恐怕谁都差了点,但要说刘邦,我们的李公子,可能还要胜上一筹。” 他这话让徐通和郎裕文都微微一愣。 刘邦可是取强秦而代之,建立了大汉四百年基业啊。 “您是说李公子……”徐通有些不敢确定,“志在天下?” 侯七贵摇了摇头:“不是志在天下,依我看是……”他伸出一根手指朝上,“志在天上!” …… 他们在燕北园设计李在星、谋局弎宋的时候,李沐尘正一个人在京城李家老宅里。 经过这次江户之行,尤其是和御手洗剑阁的一场比剑,让他对自己的道的感悟又深了一层,境界也更上了一层。 放下执念,于无念的世界里,寻求道的真谛。 他仿佛看到了随玄冥剑气而起的那黑色魔影的舞蹈以及那响彻脑海的遥远的古老咒语的另一重含义了。 玄冥剑为什么是黑色?那舞动的魔影为何是黑色? 因为宇宙本就是黑色的啊! 满天星辰,给我们光明的错觉,其实它们离得很远很远。宇宙并非由星辰构成,而是由星辰之间遥远的距离构成。 这就是《道经》所讲的“无”,佛经所讲的“空”。 空无的世界是黑暗的。 黑暗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我们站在天道的“光”里太久了,根本无法适应黑暗。 李沐尘听到的也不再仅仅是“杀杀杀”的执念,心魔动荡中更多的是对苍生的悲悯。而在悲悯之中,又仿佛隐约看到了宇宙混沌之外的光辉。 那是真正的光明,是不需要眼睛去看,而能照射进灵魂的光。 现在的他,先天元神还处于封印状态,只不过他开辟了另一条道路,和天道修行不同的道路,甚至在那些天道维护者眼里是叛逆的道路。 原本通过这条路,通过境界的提升,是可以反过来突破大师兄的先天封印的。那样的话,他的三重雷劫会更加巩固,而突破封印之后,想必大师兄也不会再说什么,因为突破即是缘。 但他现在不想去突破了。 既然连天都不要了,先天不先天也就不重要了。 接下来,他就要在这条孤独的道路上孤独地走下去。 他知道,除了手中的剑,除了脑海中那些遥远的魔咒,再没有人懂他。 以前那个有师父教导、有兄姊爱护的时代过去了。 唯有平凡才有真爱,伟大的行程总是孤独的。 不过他相信,真正的光明会到来的。到那时,所有人都会理解他。 天劫短期内不会降临了,因为他选择了非天之道,天道自然再管不了他的修行。 如果降临,那就是天不容他的时候到了,必将是毁灭之灾。 但他并不害怕,甚至隐隐期待那一天的到来。 觅真道者,敢与天斗! …… 七天以后,李沐尘在京城李宅进行了继禾城梧桐居之后的第二次传道。 同样,这一次他把身边的人都叫来了。 并且因为禾城的那次讲课内容已经有部分传出来,在一定范围内产生了不大不小的影响。 这种影响一部分是基于他所讲的内容,对有些悟性高的人来说有振聋发聩的作用;另一部分当然是基于他过去的个人影响力,让人们很期待他会讲些什么。 京城的这次课,可谓高朋满座。 不但侯七贵、李阿四、王铁手、快刀荣、黄大山、白荆荆、殷莺、伍玉奇这些李宅的人,包括白云观的王崇仙、金三木,葛门的段芙蓉、戴婷,萧家的萧笙、萧鸣鹤,以及京城一些听到风声的修行者和武者也都来了。 听李沐尘讲“道非天”的时候,这些人的震惊可想而知,尤其是王崇仙这种已经渡过雷劫的先天高手。 王崇仙甚至听得浑身颤抖,心生恐惧。有那么一阵,他甚至想站起来指责李沐尘,你讲的不是正道,是邪门歪道! 可是他的内心又仿佛有另一个声音:再听听看吧,看他能说出什么来。 然而,越听他内心的恐惧就越加重,却也越不敢站起来指责了。 第二天,荣师傅把在京城做厨子的荣门师兄弟召集起来,在李宅摆了一次南北全肴宴,再现了二十年前李宅的那场豪门宴席。 这次讲道并没有引起什么风波,只是李沐尘的名声更显了,从过去的“李公子”、“李宗师”,又有人开始称呼其为“李真人”、“李大师”,甚至还有人干脆直呼“圣人”。 李沐尘并不在意这些名号,也没有为自己立教的打算。 如今的他心态竟然变得出奇的平和,仿佛一切都不着急了,连去荒泽和黄泉九幽都不那么迫切了。 而有慕名者前来请教或者与他论道,李沐尘也不吝口舌与功夫,不管是凡夫俗子,还是佛道高修,他都待之以礼,款之以诚,耐心讲解而不失谦虚。 这种心态上的变化,连他自己都觉得意外。 但树欲静而风不止,风波总是会起的。 从那天李宅传道之后,王崇仙就再也没有来过。白家传来消息,说白云观内部已经发了通告,不许白云观弟子再与李家有往来,更不许再听李沐尘传道。 ------------ 第832章 要出事了 王崇仙到底还是和李沐尘有交情,知道他的为人,所以只禁止白云观弟子听他传道,而没有发全真令通告天下。 但外面已经汹汹而起了许多议论,说李沐尘所传的道非正道,乃是邪魔外道。 更有传言,当年的李家因为娶了魔教女子,惹了天怒,才一夜之间消失。而如今的李沐尘所传的道,正是从那个魔女那里传承来的。 这种议论一开始只是悄然流行,侯七贵向李沐尘汇报的时候,李沐尘并未在意。世人如何说,就让他们去说吧,谁又能堵住人的嘴呢?传道是利苍生之事,不能因名废事。 侯七贵很担心,他怕这样下去会出事。 那天突然来了一个人,自称恒山派真昌子,点名要见李沐尘。 因为那天李沐尘正在闭小关参悟,加上此人态度十分傲慢,李阿四就没让他进。 那人竟勃然大怒,一巴掌把李阿四打翻了,径直闯了进来。 如今的李阿四也算是小有成就的武者,连崔长秀都认为他算得上高手了,在真昌子手里却连一招都接不住,根本没有还手的机会。 李阿四都挡不住,李宅其他的保安当然更拦不住,就让真昌子一路闯了进去,直到遇上王老板。 “这位朋友,怎么这么急?我们李公子不管投胎的事,您是不是找错地方了?”王老板一脸笑嘻嘻,双手背在身后,手掌已经变成了赤红色。 真昌子看着他眯起了眼睛:“朱砂掌练得不错,已至武道巅峰,可惜,离先天差一口气,在大道面前,皆小技尔!” 王老板知道遇到高手了。自己手在背后,没有露一点气息,对方竟然能看清自己的底细,更能一眼看出自己练的功法。 他一抱拳道:“请指教!” 便欺身而上,铁掌双出,一股热浪在院子里澎湃开来。 但见那真昌子冷笑一声,双指成剑,在面前轻轻一划,一股凌冽寒气,在他身前筑起了一道无形的冰墙。 热浪瞬间平息,王老板的手掌从赤红变成了紫色,并且冻得僵硬如冰。 他连退几步,震惊地看着真昌子。 “你……你究竟是什么人?意欲何为?” 真昌子一声冷笑:“我听说以前李沐尘杀人,连人家问话的机会都不给。今天我已经很仁慈了,给了你出招和说话的机会。” 说罢,他手掌轻轻一推一按,空气凝结成冰。 王老板感觉自己坠入了冰窟,被冻结在了冰里。 接着,指剑划过,冰面上闪过一道白色的裂缝。 如果任由这道裂缝裂开的话,王老板就会被裂成两半。 他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发生,却无能为力。筋脉之中的朱砂掌气,在这一刻竟然无法释放。 就在这时,冰墙上出现了几个白点。 接着便是一阵细密的清脆的冰面碎裂的声音,哗啦一下,冰封破碎。 几根白刺穿梭而过,消失在虚空之中。 真昌子轻喝一声:“什么人?” 举目望去,只见一个白衣女子,立在廊檐下,冷面如霜,忽而素手微抬,又是几点白光破空而来,直奔真昌子。 真昌子手掌轻挥,竖起一面冰墙阻挡。但仓促间冰墙微薄,被白刺瞬间刺破。 真昌子飘身而起,虚空连闪,躲过几枚白刺,顺手一捞,将一枚白刺夹在两手之间。 落地之后,放到鼻尖嗅了嗅,面色骤然大变:“妖气!” “哼!早听说李沐尘逆天而行,传播魔道,我还以为只是世间谣传,想来也不过是误入歧途而已,过来警告一下也就是了。没想到……” 真昌子浓眉一挑,目光如电,看着白荆荆,“没想到传闻竟是真的!不但修炼魔功,还在府上豢养女妖,以供自己淫乐。如此倒行逆施,天必诛之!今天,我就要替天行道!” 说罢,手指一用力,那根白刺便在指尖化作了尘埃。 廊檐下的白荆荆身体微微一颤,脸色不可察觉地苍白了一下。 真昌子忽而手一伸,手中便多了一把三尺青锋剑,剑光森冷,寒气逼人。 剑上杀意渐渐凝聚,整个院子里都充满了杀气。 一道凌冽的剑气劈出,直奔白荆荆。 白荆荆凝神准备抵挡的时候,忽然院子里一阵黄风吹起,尘沙弥漫。 只听到叮当几声响。 忽而风息沙落,烟消云散,一切又恢复了平静。 真昌子执剑立在院中,身如僵木,嘴角流下一缕鲜血。 他震惊地看向白荆荆,以及她身边突然多出来的一个穿着黄衣锦裤的年轻人。 “好!好!好!”真昌子面露苦笑,声带悲愤,“不止一个妖怪,原来是一窝妖怪!果然是个魔窟!” 黄大山缓缓走过来,上下打量了他几眼:“还替天行道呢?也不瞅瞅你自己葛儿,四两嘎鱼炼了半斤儿油。我说你是不是大街儿上捡烟屁股呢?” 真昌子听得一脸懵逼:“捡烟屁股干嘛?” “找抽啊!” 黄大山摇了摇头。 “唉,你不光找抽,你还够笨!哎我说,我瞅你面儿熟,你以前是不是在开过盐店、卖过腌带鱼?” “什么?” “闲(咸)得慌呀!” “你……” “我什么我?我说你两句怎么了?” “你是妖孽!” “嘿!凭什么说我是妖?法治社会,说话是要负责任的!再说了,妖怎么啦?妖也有妖权!我们李公子说了,众生万物生而平等!我们一不奸淫,二不偷盗。吃的是我们自己挣来的粮食,修的是我们自己悟来的道。人家都不管,怎么就你管得宽啊?真是屎壳郎趴铁轨,把自己当铆钉了?八角掉粪坑里,连香臭都不分了是吧?” 真昌子气得吹鼻子瞪眼:“哼,我乃正道,受天之命,誓与邪魔不两立!” “哟,正道啊?”黄大山嬉笑道,“这不武大郎迈门槛儿,碰巧儿了嘛!我也是正道啊!我还是深受百姓爱戴的大仙官呢!” “哼,你一个妖孽,算什么正道!” “嘿,谁说妖就不能是正道了?谁规定正道都得你这人模狗样儿的?我告诉你,要说受老百姓爱戴,我比你强一百倍!你信不信,我到巷子口喊一嗓子,街坊们出来,一人一口唾沫星子都能把你淹死!” 真昌子气得干脆不说话了。 他没想到在这里会遇到两只妖怪,刚才那只白妖的法力就够强了,这只黄妖就已经不是强那么简单了,这家伙身上竟有股子万年大妖的气息。 “怎么不吭声了?挨了刀的皮球儿,瘪了吧!我说今儿怎么一出门就呛着风,遇上你这么个倒霉蛋子。妖怎么你了,偷你老婆了,还是你媳妇儿跟妖跑了?你就来替天行道?真是瘸子穿开裆裤,邪了门儿了嘿!” 黄大山唾沫横飞,嘴巴不停,嘚嘚地说着。 “要不是李公子不让我杀人,我今儿非一屁崩死你!” 说完气呼呼地转身回到白荆荆身旁,温情脉脉地轻轻揉着白荆荆的肩,软语道:“没事没事,断了的刺,会长出新的来的。实在不行,我把我的毛给你,毛是比不上刺,但我毛多呀!而且我都是炼化过的,能软能硬,你用着肯定舒服。” ------------ 第833章 论道 真昌子灰头土脸地走了。 此后的几天,日子又恢复了平静。 侯七贵却很担心,因为这种事情有了第一次,就一定会有第二次。 一开始,他还有点责怪白荆荆和黄大山,不该出来,毕竟是妖,传出去,让玄门中人知道李宅养着两只妖,会引发不必要的麻烦。 不过李沐尘的一句话让他一下子就释然了。 “既说众生平等了,怎么你心里还想着他们是妖的事呢?” 侯七贵一想也对,别人怎么看那是别人的事,自己先要把这个心态摆正了。若自己对自己的道都不自信,要遮遮掩掩的,那还怎么修行呢? 但树欲静而风不止,侯七贵所担心的“第二次”很快就来了。 那天又来了一个道人,自称真昌子的师父,恒山派极知上人,要和李沐尘论道。 李宅当然不让他进,但这一次,就不仅是李阿四和王老板拦不住他,就连白荆荆和黄大山也没拦住。 白荆荆被他收走了一身刺,黄大山用尽了浑身法术,连他的保命术——臭屁蹦子都用上了,也没能帮白荆荆把刺抢回来。 要不是他身上那根万年貂尾十分强大,差点连一身毛都被道人拔了。 不过这位极知上人倒也没有伤人,等黄大山落败后,还微微点头,笑骂道:“你这臭鼬,还真有几分本事,难怪我那徒弟吃瘪。” 黄大山蹲在那里歪着头嘴硬道:“要不是最近经济不太行,香火差了点,神气不够,我还拿捏不了你?” 极知上人哈哈大笑:“我说我那仙观里怎么没人来,原来香火都给了你这装神弄鬼的臭鼬!” 黄大山说:“你别整天臭鼬臭鼬的,乌鸦落在野猪身上——只见别人黑,看不见自己黑。大家都是混香火饭的,咱俩是武大郎瞅王英,谁也不比谁高。” 极知上人也不生气,摇头道:“我可不是吃香火饭的。你这臭鼬,一张嘴倒是听贫。按理呢,你是妖,把你斩了也就斩了,但念你是个吃香火饭的,身上也没煞气,就不与你计较,你自去你的庙里吧,叫李沐尘来说话。” 黄大山见他不生气,一肚子俏皮话反而说不出来的,就好像拳头遇到空气,没处使力气。便也不再说话,扶着白荆荆到了一边。 李沐尘出来了。 其实这一幕早看在他眼里,一直没出声,是因为他看出来,这位极知上人并无恶意。真要来“斩妖除魔”,黄大山和白荆荆早就没命了。 “道友好,在下李沐尘。” 李沐尘拱了拱手,站在那里,面带微笑,身如清风。 极知上人打量了他几眼,微微有些惊讶,道:“我听说你在京城传道,常常语出惊人,我那个不成器的徒弟竟连你的面也没见着,我想着”该是何等惊天之才,但观你身上并无先天之气,未渡雷劫,不了生死,可谓离道甚远,又如何敢说出那些逆天的话来?” 李沐尘笑道:“道不远人,而人自远道。庄子曰:道在屎溺。何独唯天是道?” 极知上人微微点头:“你不过是借老庄之言,不是你自己的道。老子也说天道,自古修行者都奉天为道,怎么到了你,就要弄出个道非天所有的惊诧言论,岂非哗众取宠乎?” 李沐尘摇头道:“不是哗众取宠。天本自道而生,非道在天,乃天在道。圣人说天道,只是以天为喻,设立一个道的准则,让人更容易理解,却不是以天代道。天既然在道中,又何来先天后天之分?先天是道,难道后天就不是道吗?” 极知上人说:“先天后天,乃修行分界,是境界上的差别。先天乃自然之道,后天乃人为之道。凡人入道艰难,无从下手,必传之以法,此谓后天。得法修行,内在体悟,渐渐感知天地法则,就能抛弃有为之法,而入无为之境,是为先天。先天后天都是道,道不远人,但人在道中而不自知。若无境界划分,无起手之法,凡人如何入修行之门?” 李沐尘点头道:“道友说得不错,但道本身并无上乘下乘,何故天道就要有境界高下之分别?先天为何高于后天?所谓给人以法,说穿了还是给人一条上升的通道。问题是,众生本自道而生,为何生而在境界的底层?天设其道,给了人向上的通道,又为何不给人人向上的通道,而要在其中选择?千万年过去,天还是天,众生依旧是众生。” “那以你的意思,莫非人人成仙,个个得道?” “有何不可呢?”李沐尘笑道。 极知上人一愣,接着便陷入了沉思之中。 李沐尘也不催他。 两人就站在院子里,面对面,相隔十来米远,一动不动,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宅院里的两尊蜡像。 过了好半天,极知上人不停地摇头:“不对!人生而不同,愚痴聪敏,根骨悟性,更有后天性情,即便老子布道,也只能随缘而传法,岂能人人成仙?” 李沐尘摇头:“根骨悟性是怎么来的?还不是天生的。我们常说这是先天之定数,那么请问,此定数何来?是天赐的?还是人选的?人有选择的权利吗?” 他指着黄大山说,“在你们眼里,他是一只妖怪。但是他自己想做妖怪吗?他有选择的权利吗?他是一只黄鼬,是天生的,不是他自选的。相反,他一直在努力让自己学做一个人。在我眼里,他就是一个人。你、我、他,都是一样的生命!” “如果我们是天创造的,为何天造不公?你可以成仙,他却只能做妖?如果我们非天所造,为什么要听天命、尊天德,在天定的那条上升通道里挤破了头?” 极知上人又是一阵沉默。 最终还是摇头:“不对!不对!你这是妖言邪说,惑我道心!来来来,我们来斗一斗法,看看你的非天之法厉害,还是我的先天之道厉害!” 说罢,一抬手,手中多了一把羽扇,轻轻一扇。 霎时间,风云变幻,斗转星移。 整个李宅仿佛被他这一扇,从京城挪进了异时空里。 头顶是厚厚的云层,闷雷滚滚响起。 极知上人又轻轻一扇,忽而,罡风如刀,暴雨如箭。 一道金色闪电裂云而出,笔直地劈了下来。 ------------ 第834章 这一天总会到来 对于李宅的这些人来说,除了黄大山,李沐尘在给他嫁接万年貂尾的时候相当于渡了一次劫,其他人谁也没见过这么强大的雷霆之力。 闪电落下来的时候,让人有种毁天灭地的感觉。 虽然有李沐尘在,大家也相信李沐尘,但还是不由自主地心生恐惧。 眼看着雷落在了李沐尘头上,就在那一瞬间,电光突然消失了,罡风骤雨也停歇了,一切都变得平静,抬头又是一天的风和日丽。 人们看见李沐尘和极知上人面对面站在那里,两个人很久都没有动一下。 大家都感到惊诧,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只有黄大山眼珠转转,仿佛想明白了什么。 “大山,李公子他……”白荆荆不无忧虑地问道。 “呵呵,我低估了这个老道,这家伙有两下子。不过你放心,李公子的境界高了去了,这雷啊,落不到公子身上。”黄大山笑道。 “那他们怎么一动不动?” “这是斗法呢!李公子不是说了吗,道不在天,人自成道,公子他自己就是天,有自己的道,自己的法。” 白荆荆似有所悟,抬头望着天。 荣师傅拿着菜刀悄声问王老板:“嘿,老王,你说这会儿我要是上去给他拉上一刀,会怎么样?” 王老板摇头:“不知道,要不你试试?” 荣师傅说:“我没把握,万一那老头儿炸了呢?要不咱俩一起上,你的火掌,加上我的刀,咱们给他一套齐活了,直接片了熟!” 王老板说:“你找死还拉我做垫背!” 荣师傅嘿嘿一笑:“要死就死一块儿,总不能我死你前头。” 王老板撇撇嘴:“成,要死一块儿死,上!” 两人就要出手,被旁边的黄大山阻止道:“嘿嘿嘿,你们干嘛呢?找死可不是这么找的。我还指着荣师傅的手艺过瘾呢,南北大餐我没吃全,你俩别给我整活。” “我们这不是想帮李公子嘛!” “有这么帮的吗?李公子要你们帮吗?万一帮了倒忙儿呢?你没看出来吗,李公子跟这老头儿论道呢,真要是搏命斗法,老头儿早见阎王去了!” 荣师傅和王老板一想也对,对视一眼,就叹了口气,打消了动手的念头。 黄大山说:“嘿,你俩叹什么气?合着不能死一块儿了,不开心是吧?得了,侯管家,赶明儿你去香山公墓给他们买块墓地,记着要合葬墓啊,尺寸大一点,够他们折腾。” 荣师傅怒道:“嘿,你个黄臭鼬子,不在你的大仙庙里好好待着,跑这儿调戏爷来了嘿!” 王老板还是那一张笑嘻嘻的脸,说:“这臭鼬是记恨你当年抓了他差点炖成肉汤呢!我说老黄,你这不对啊,你记恨老荣,别把我捎带上啊!” 黄大山说:“你俩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谁也蹦跶不开谁。”有抬头看着天,“哎呀,秋后了,天凉了啊……” 荣师傅骂道:“嘿,姓黄的,可记住你了,以后别想到我这儿蹭吃的!” 黄大山连忙讨饶:“别介,我这不是为你俩好嘛!你们要不乐意,不买不就成了,侯管家还省了破费呢!” 侯七贵就在一旁笑。 他们正闲聊着,那边的极知上人忽然动了。 只见他身体微微一颤,往后退了半步,一脸震惊之色。 随后,倒转扇柄,朝李沐尘拱手道:“李真人道法玄妙,我心服口服。今日闻道,振聋发聩,我有一个小小的请求。” 李沐尘站在那里笑道:“道友请讲。” “嗯……”极知上人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开口,沉吟了好一会儿才说,“我想向李真人求道,但我是恒山派弟子,早年拜入恒山真人门下,先师已逝,若改投门庭,是对先师的不敬……” 李沐尘哈哈大笑:“道友多虑了,你我都为求真道,何必有门户之见?你看我这李宅满门,可没有一个是我的徒弟。道友若感兴趣,欢迎随时来论道讲法。” 极知上人大喜:“讲法可不敢,愿与诸位道友共同参悟大道,哈哈哈!” 黄大山笑道:“老头,你这会儿不嫌弃我是妖了?” 极知上人呵呵笑着:“不嫌弃,不嫌弃!以后还请黄道友多多指点。” “好说好说!”黄大山挺了挺胸膛,正了正衣冠,大模大样地拱手,真有一股子大仙的味儿了。 就这样,极知上人就成了李宅的常客,三天两头地来,有时候听李沐尘讲法,有时候李沐尘闭关或者不在的时候,他也给大家传法。 极知上人的道行很高,他的到来,给李宅的人带来了不少好处。也让大家对修行界有了更多的了解。 人们很快就把他当成了自己人,而他也融入了这个其乐融融的“大家庭”里。 期间又有几次道门中人前来“斩妖除魔”,都被极知上人给拦了回去。 有这样一个高手在,李宅又多了几分安宁。 这一天,极知上人忽然有些忧心地说:“李真人,以我最近听到的风声,玄门中人对你的非议越来越多,贬低多过褒扬,这样下去,恐怕会出事。过去我们修行,说是逆天而行,但最终还是追求个与天同齐。而真人之道,弃天而立己,自成一道,必为天所不容。我担心总有一天,会招致整个玄门世界的批判,视你如魔。” 李沐尘笑道:“我也知道这一天总会到来的。” 极知上人说:“真人可有应对之策?” “他们视我为魔,那就做魔吧。”李沐尘轻描淡写地说。 极知上人一愣:“可是……如此则与天下对立,若群起而攻来……” 李沐尘知道极知上人有话要说,便问道:“上人有何良策?” 极知上人沉吟片刻,道:“我听说李真人是天都弟子,万仙门下。天都乃天下玄门之祖地,万仙之宗汇,地位崇高,统领仙宗。真人既有意开辟新法,何不取得宗门支持?若的天都支持,则天下流言可破,真人传道之途从此畅通矣!” 侯七贵也说:“极知上人所言极是,若能得到天都的支持,公子便可自立门户,成为玄门正统的一支,自然就不会再有人视君为魔了。” 李沐尘微微一笑,向西而望,眼中闪过一丝悲伤,道:“我也在等天都的消息啊!但是……未必是你们我期待的。” ------------ 第835章 天下皆敌 天都虽高远,但并不是偏僻避世之门户,天下消息自有渠道汇于宗门。 要不然,李沐尘也不会有机会红尘悟道了。 从禾城第一次传道,到现在已经过去不少日子了,世间玄门传得沸沸扬扬,天都应该也早就得到消息了。 按理说,不管是支持还是反对,早就可以青鸟传讯,告知李沐尘了。 可是至今没有消息,这件事就有点奇怪了。 被大师兄封印先天,收走了天都令,他的青鸟也就被收走了,无法主动向天都问询。 李沐尘原本还是抱着一丝希望的,毕竟天都是自己修行的起点,也曾以为是世间法的终点,那座高浮于天上的万仙剑阵,就是最接近天道的地方。 而师父云阳子对他有再造之恩。 他对天都是有极深的感情的。 他希望师父会支持他。在他眼里,师父是无所不能,无所不知的。曾经的他,几乎就把师父当作天道的化身。 可是道非情能左右。他记得师父说过,道非有情,也不能绝情,故太上忘情。 他现在选择了一条与天不同的路,这条路注定艰难,注定孤独,注定要冒天下天上之大不韪。 师父还会支持他吗? 一个月后,他去九龙岛传道讲法。 陆敬山的伤已经好了,也从头到尾听了李沐尘的传道,并且和李沐尘切磋了一下。 之后,他面色凝重地对李沐尘说:“师弟,你是我见过的悟性最高的人,也许……也许超过了二师兄。” 他闭目遐思,“你和二师兄有点像。二师兄当年也对师门道法提出过质疑,所以要一心走自己的道。不过他质疑的,也仅仅是我们修习的宗门道法,虽说天都万仙宗集仙法之大成,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认为是天道法门的代表,但他从未直接质疑天道。后来他执着于剑,想要以剑入道,自成一脉,也是源于此。” “可是你……”陆敬山摇了摇头,“师兄愚钝,无法完全领悟你所说的东西。但我知道,你已经走上了一条完全不同以往的路。若天非道,那么天都又算什么呢?” 李沐尘笑道:“师兄是怕天都会为难我?” “唉,我是怕有一天,同门兄弟之间,刀剑相向,如见仇寇啊!”陆敬山忧心道。 他们正聊着天,纪广莱突然进来,说向晚晴来了。 两人连忙起身到外面迎接。 “师姐!” 李沐尘见了向晚晴,心中欢喜。这是在天都众多师兄师姐中最照顾他最疼他的,也是关系最亲近的。 “晚晴,你来迟了一步啊,错过了小师弟的精彩论道!”陆敬山知道他们关系好,所以也没避讳什么,“来,先到里面喝茶,我们慢慢聊。” 向晚晴却一脸忧虑:“师兄,茶就不喝了,我还有要事在身。我来是为了沐尘……” 陆敬山看了李沐尘一眼,心中有不祥的预感。 “师姐,什么事?”李沐尘问道。 “你在外面传道的事,已经传到了天都。我就问你,‘道非天所有’、‘仙人人可修’、‘天道非道之本体’这些话是不是你说的?” 向晚晴盯着李沐尘,眼神里带着一丝期待。 “是。”李沐尘老实回答。 向晚晴顿显失望,眼中的期待很快变成了担忧。 “我再问你,你府上养了两只妖怪,是不是真的?” “是。” 向晚晴一跺脚:“唉,你就不会不承认吗?” “我不能欺骗师姐。”李沐尘说。 向晚晴叹了口气:“我知道你本性善良,仙根又好,师父说你是五百年以来第一人,师兄弟里面也都认可,除了二师兄,你就是天都这一代弟子中最杰出的人了。二师兄痴迷于剑,不走寻常路,已经很让师父生气了。将来,天都的接班人很可能是你。可是……” “可是现在……你比二师兄还要夸张。二师兄只是剑走偏锋、另辟蹊径,你倒是好,直接来个离经叛道!” “师姐,我没有离经叛道,我只是在悟我自己的道。”李沐尘解释道。 向晚晴说:“我知道,你不是叛道之人。但是……但是我相信有什么用啊?要大师兄也相信才行啊!上次你就犯了错,让大师兄封印了先天。你也是真有本事,不破封印,另辟法门,绕过了封印。师父的确没说错,你确实是个天才。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你这样做,大师兄会直接判定你入魔了啊!” “如果你当时立刻上山解释,或许也不会有事。但你不但不解释,还到处宣扬你的新道法,挑战天道之威。现在已经引起天下玄门震动,有不少玄门隐世不出的前辈向天都发了质询,询问你是不是天都弟子。师父入万仙阵不出,站在大师兄的角度,你让他怎么办?” 李沐尘微微皱眉,道:“我会向大师兄解释的。” “别!千万别!”向晚晴急道,“你不能回天都!为了给天下玄门一个交待,大师兄不会留情面的。你最好找个地方躲起来,别回禾城和京城,你的家人不会有事的。” “我的家人不会有事,那我府上的两只妖呢?你们会放过他们吗?” “这……”向晚晴一时语塞。 李沐尘摇头道:“师姐,我不能躲,如果躲了,就等于是自认罪名,将来更无颜去见师父了。而且我躲起来,又如何向那些听我之道,踏上修行之路的人交待呢?” 向晚晴沉默了半天,终于叹了口气,说:“沐尘,我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吧。” 说罢便飞身而去了。 李沐尘便向陆敬山告辞,回了禾城。 刚到梧桐居,张道远就来找他,说穆星野被终南派给请回去了。 李沐尘知道这个“请”恐怕不是那么客气的,不过穆星野是终南长老,辈分很高,想必应该不会出什么事。 张道远好像还有话说,但支支吾吾的。 李沐尘笑道:“怎么,还有张道长开不了口的事情?” 张道远叹了口气说:“李公子,我已经不是道长了,以后叫我道远,或者老张就行了。” “怎么回事?”李沐尘奇道。 “天师府已经把我除名了。” “为什么?” “他们要我和你断绝往来,我争辩了几句,天师一怒,就把我除名了,还拆了我的天星观。” “是张锡坤?” “不,是上代天师,张云浦。” ------------ 第836章 我即神明 “张云浦?” 李沐尘微微皱眉。此人参与了二十年前围攻京城李家的灭门血案,而且帮助母亲去除魔心的江南医圣胡云天就是他杀了后,将残魂封印在梧桐居的井中的。 “是的,张天师出关了。” 在很多正一派弟子心目中,张云浦才是当代天师,之前只是闭关了,才由张锡坤暂代。 所以张道远很自然的称呼其为“张天师”,尽管他刚刚被天师除了名。 “是张云浦亲自来的?” “是。” “走,去你的天星观看看。”李沐尘说。 两人便一起去了天星观。 天星观已经成为一片废墟,废墟之上,弥漫着一股金雷之气,应该是使用了五雷法或者震地符之类的法术。 李沐尘对张锡坤的印象不错,但天师府毕竟是正一祖庭,在他的言论外传后,和他划清界限也很正常。 但张云浦出现在禾城,这就有点奇怪了。 “张云浦有说为什么而来吗?” “没有。”张道远摇头道,“他一来就问了我很多关于你的事,然后让我和你从今往后断绝一切往来。我就争辩了两句,没想到天师震怒,直接就用天雷夷平了刚刚建好的道观……” 说到这里的时候,张道远眼神里充满了惋惜、愤怒和悲哀…… 天星观塌了三次,都是他一砖一瓦修起来的。最后一次有了穆星野的帮忙,两人合力,把天星观的规模又扩了扩,总算有点恢宏的气度了。这下好了,又要重来。 “天师又宣布将我逐出正一,还要废我修为,幸亏锡坤天师替我说话,说天师府只给了我度牒,并未真正传法。他看我道行低微,也就作罢了。” 张道远忽然朝李沐尘跪下来,“李公子,我有一个不情之请。” 李沐尘忙将他扶起:“什么事,你说,不用行礼。” 张道远略显犹豫,终于鼓足了勇气似的,说:“我想拜您为师,就是……就是愚笨了点,年龄也大了点……” 这位曾经在禾城受到各大豪门世家尊崇的“张半仙”的脸上竟露出几分孩童般的腼腆羞涩。 李沐尘哈哈大笑,道:“你可不愚笨,我看龙虎山天师府也没几个人比你聪明。再说年龄,你很老吗?张云浦不比你老多了?” 张道远大喜:“那您答应了?” 李沐尘摇头道:“我可没说答应你。我除了在荒泽收过一个叫蓝田的小女孩为徒,就再没收过徒弟,以后我也不打算收徒弟了。” 刚刚欣喜的张道远心情失落,不解道:“为什么?” 李沐尘笑道:“你既然想拜我为师,想必对我所提倡的道有所领悟。天道之下,道法传承于各派,以道不轻传为借口,各家敝帚自珍,弟子门人自觉优越于世人,而凡人入道无门。这正是我要反对的,怎么能到了我这里,又要收徒开派,那不是走了他们的老路吗?” “穷人造反,打着均贫富的口号,最后把自己造成了皇帝,看似成功,结果却把自己变成了自己曾经反对的那个人,又有什么意义呢?世间治乱循环之根本不解决,不过是城头变幻大王旗而已。” “我既要反天而追寻原道,自然不能做这样的事。所以我不会再收徒弟。但我们可以一起修行,一起探索道的真义。我对道的感悟,以及我所得之法,我都会毫无保留的公布传授的。你我皆是道友,是道的追求者,时时交流就可以,不必在乎什么师徒名分。” 张道远深深一揖:“公子之境界,非常人能及,是我孟浪了。” 李沐尘问道:“这一年来,修观三次,可有所得?” 张道远说:“当初您让我修道观,一砖一瓦,都要自己来,不得假外力,刚开始我不理解,以为是您在惩罚我,心中还有怨气。” “你肯定在背后骂过我不少吧?”李沐尘笑道。 “嘿……嘿嘿……”张道远尬笑几声,“开始是偷偷骂过,不过后来怨气渐消,专心放在修建道观上,身与心合,心与行合,行与意合,意与气合,一砖一瓦,如我之细胞,一楼一宇,皆我之身躯。到第二次道观建成时,我明显感觉自己境界提升了,才知道公子当时并非罚我,而是在考验和提携我呀!” “近来听公子传道,更让我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前几日我还在想,我修建的观宇,仿佛我的宇宙。只是后来又觉得可笑,我这点境界,哪有自个谈什么自身宇宙?” 张道远说着,便不好意思地笑起来。 李沐尘道:“有人以武入道,有人以剑入道,有人以丹入道……你以泥瓦基建入道,也算是独辟一支。大道三千,并无高下之分;众生种种,也无贵贱之别。你既然有此感悟,就以此为基础,好好修炼吧。” 张道远躬身道:“多谢公子指点,我这就去修建。” 李沐尘说:“事不过三,你已经修观三次,也算圆满了,这一次,我帮你一起吧。” 说罢,伸出右手,废墟上遍布的雷气便嗞嗞地向上,在空气中生出许多细密的闪电,最后汇聚到天空,凝成一团。 李沐尘手掌轻轻一握,咔嚓一声巨响,平地惊雷,一道强光闪过,那些雷气便消失无踪了。 然后,他展开双臂,闭上眼睛,缓缓向上,早已成为废墟的残垣断瓦、砖石尘土,全都漂浮起来。 张道远震惊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时间仿佛在倒转,就像视频倒放似的,那些碎石尘土又重新融合在一起,变成一块块砖、一片片瓦。 一根根石柱立起,一道道横梁相架,围墙环绕、屋宇连片,廊桥相连、飞檐斗拱…… 只听李沐尘的声音传来:“可有所悟?” 张道远猛然一惊,脱口而出:“宫观即我之身,修庙如修我身。” 虚空中传来李沐尘更大的声音:“身既已修,心在何处?” 张道远又是一惊,浑身汗出,道:“观即我身,观中之神,即我之心。故奉神如奉心,养心如养神。” 李沐尘微微点头:“如此甚好。” 他收了手,一座简约而不失精致的宫观出现在天星观的原址之上。 张道远惊叹之余,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我已不是正一弟子,这观里自然不用再供奉正一祖师爷。那我的祖师殿,以后要供奉谁的神像呢?” 李沐尘微微一笑,道:“屋之用,不在其砖瓦,而在其空。人之用,不在我身,而在我心。既然以宫观为己身,修庙如修身,庙里又何必再供奉其他的神?” “记住,你就是你的神!我修我道,我即神明!” ------------ 第837章 建道 “我修我道,我即神明……” 张道远默念这句话,浑身震颤。 他的内心翻江倒海,眼前金光乱闪,忽而金光凝成一粒,一闪而逝,恍惚有什么东西印入眉心。 又自泥丸而下,淅淅沥沥。 顿觉口齿生津,满嘴清芳。 一时间,搭鹊成桥,银河倒悬,九天清冽,源源不绝,过重楼,破玄关…… 轰然一声,胸中枷锁顿开,豁然开朗。 “恭喜你,老张!”李沐尘的声音传来,“从今日起,你这个‘张半仙’,算是名副其实了。” “我……成了?” 张道远还是有点不敢相信,可是身体的感觉不会欺骗自己。 他缓缓睁开眼睛,正要向李沐尘表达谢意,忽而一愣,看见夜色茫茫,一轮弯月悬挂头顶。 他讶然道:“咦,已经是半夜了吗?我竟这样站了一天!” “不!”李沐尘笑道,“你站了七天了。” “啊?” 张道远大惊,看看自己,看看李沐尘,两个人站的位置都没有变过,那句“我修我道,我即神明”犹在耳旁回响,一切好像刚刚才发生。 他忽而惊觉,“公子您……您在这里守了我七天?” “毕竟是你的第一次大突破,有个人看护会好一点。” 李沐尘说得很平淡轻松,但张道远明白,这七天或许并不平静。 过去修行者都要渡天劫,如今自己得闻大道,走了一条不同的路,天又岂会轻易放过他。 他心中感激,拜倒在地,叫了一声“李公子……” 一时哽咽,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 然而当他抬起头来时,却发现李沐尘早已不见了。 竟是不肯受他一拜。 眼前只剩下一座焕然一新的天星观。 看着这座曾经无比熟悉的道观,张道远却陷入了沉思。 自己已经被逐出正一,也就不能再用正一道士的身份给禾城人解签算卦看风水了,继续住在这天星观里好像也不合适。 何去何从呢? 莫非要还俗? 想到这里,张道远忽然自嘲地笑起来,自言自语道:“什么俗不俗?仙凡本无别,人人有道根。我本俗人,何须还俗!” 言罢,大笑三声,下山而去。 多年以后,世上多了一家名叫“建道”的公司,主营建筑施工,以质量高、速度快而著称,老板姓张,人送外号“基建狂魔”。 …… 李沐尘一回到梧桐居,林曼卿就告诉他: “有个老道来过,指名要见你,我说你不在,他就走了。” 李沐尘一听就知道肯定是张云浦来了。 张云浦刚出关就出现在禾城,本就是件奇怪的事。 禾城不是道门胜地,只有一座天星观和龙虎山有关系。张道远辈分不高,和张云浦除了同姓之外,隔着好几代,张云浦不可能是为了张道远而来。 剩下唯一能和张云浦扯上关系的,就只有梧桐居和院子里那口井了。 “他没留下什么话?”李沐尘问道。 “没有,他很奇怪,特意去看了院子里那口井。我问他姓名,他也不说。” “我知道他是谁。” 李沐尘就把天星观发生的事告诉了林曼卿。 “我要去一趟龙虎山。” 林曼卿笑道:“你知道你不在的时候,有多少慕名者来找你吗?现在这些人全都在江湖饭店,梅姐说你再不回来,饭店快要被挤爆了。” 李沐尘微微一愣:“饭店生意好,不是好事吗?” “梅姐又不是缺钱的人,帮你守着江湖这个摊子,你倒是会说风凉话。”林曼卿埋怨道。 李沐尘哈哈笑道:“行,那我先去江湖饭店,和大家见个面。” 林曼卿点点头,又道:“不过这也不是长久之计。你现在名声在外,一半恶名一半善名,信你的人把你当圣人,不信你的人视你如妖魔。这一波波的来找你,不是慕名来听你传道的,就是来找麻烦的。” “哦?最近来找麻烦的人很多吗?” “能少吗?你说了那么多逆天的话,把很多玄门势力的遮羞布给揭了,他们能让你好过吗?” 林曼卿叹了口气。 “现在还只是零星的一些,大部分都是迂腐但真诚的人,那些真正想你死的,还躲在后面冷眼旁观、等待时机呢。” “所以你不希望我去龙虎山找张云浦?”李沐尘看着林曼卿,目光十分坚定,“可我必须去。张云浦是二十年前李家灭门案的参与者,而且胡云天的死也和他有直接关系。他若一直闭关,或者不出现也就算了。他既然来找我,就一定是有什么事情要告诉我。” “好吧,你向来凭心而行,你决定的事,我阻止不了。但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林曼卿说。 “什么?”李沐尘问道。 “你自己算算日子,已经多久没在家住了。今天在家住一天,明天再走。” 林曼卿仰起脸看着她,像个小孩一样,双手摇晃着他的臂膀,嘟囔着嘴,眼神里充满了祈求。 李沐尘说:“好吧,那我就三天后再走。正好这几天去江湖饭店帮梅姐解了围。” “你是陪我还是陪梅姐?”林曼卿不满道。 “白天陪梅姐,晚上陪你。”李沐尘说完哈哈大笑,拉着林曼卿的手进了屋。 …… 这三天的江湖饭店高朋满座,热闹异常。 李沐尘每天都来和大家论道,偶尔也会演示一下法术。 他的那些惊人之语早就传出去了,来这里的人都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当直面李沐尘,亲耳听到,亲眼见到时,依然震撼不已。 三天后,人们终于散去。 梅姐松了口气:“唉,终于可以歇一歇了,当初听你忽悠,把亲民饭店改成江湖小馆,又建成江湖大饭店,真是上了贼船,累都累死了!” 李沐尘笑道:“谁叫梅姐能干呢,能者多劳嘛!” 梅姐白了他一眼:“得了吧,这会儿拍马屁可不管用,得加工资才行。我倒是无所谓,不能苦了那些伙计。” 李沐尘说:“您是老板娘,您定。” 梅姐就嘻嘻地笑:“我现在可不是老板娘了,这江湖饭店是你的,你是老板,曼卿才是老板娘。” 李沐尘说:“那不一样,梅姐你永远是我的老板娘。” 梅姐就笑得更厉害了,花枝招展的,让李沐尘想起了一年前在亲民饭店整天要他陪她去做头发的那个梅姐。 ------------ 第838章 阴在阳之内 李沐尘到了龙虎山,见到了大名鼎鼎的正一天师张云浦。 相比张锡坤,张云浦的名气要大很多。他和张锡坤虽是师兄弟,但年纪要大张锡坤很多,在道门中的资历和威望也要高很多。 因此张云浦一出关,张锡坤就立刻将天师之名奉还给了张云浦,尽管天师府的弟子们还是称他为“天师”,但在天师的前面加了“锡坤”二字,喊他“锡坤天师”,而不是“张天师”。 李沐尘进去的时候,明显感觉到天师府的人对他不怎么友好,甚至是充满敌意的。 张锡坤曾因他天都仙使的身份而对他毕恭毕敬,但这一次,态度也发生了大变。 张锡坤把李沐尘带去了张云浦修行的别院。 “李公子……”在半路上,张锡坤欲言又止。 “张道长有什么话就直说吧。”李沐尘道。 “李公子送还天使剑,对天师府有恩。在洛城,我亲眼见你斩灭异教天使,拯救华夏道门。可是您……您为什么传出那些毁道之言呢?” 李沐尘说:“我不是毁道,而是在建道。” 张锡坤叹了口气:“我知道公子的为人,可是我师兄却是个固执的人……” “怕我和你师兄起冲突?” 李沐尘笑了笑,“你是担心我杀了你师兄呢,还是担心你师兄杀了我?” “这……” 张锡坤有些为难,他很清楚李沐尘的实力,但师兄闭关二十年,现在境界到了什么程度他也不敢说。 “李公子,我只是不想你们之间产生误会。” “我倒希望是个误会。”李沐尘说。 两人说着话就已经到了张云浦所在的别院门口。 张锡坤在门外恭声道:“师兄,李公子来了。” “进来吧。”里面传来一个沧桑而威严的声音。 李沐尘跟着张锡坤进去,穿过院子,到了中厅。 偌大个厅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个蒲团,蒲团上坐着一个老道,白发长眉,一绺苍白的胡须挂在颌下,看上去三分威严七分慈,怎么都没法和杀人沉井、画符封尸这些事联系起来。 “你回去吧。”张云浦对张锡坤说。 张锡坤口称:“是,师兄。” 忧心地看了李沐尘一眼,便退了出去。 张云浦一挥手中拂尘,拂尘牵丝,虚空抓出了一只蒲团,落在他对面。 “坐吧。” 李沐尘微感惊讶,同样是二十年前闭关,这老道的修为竟然比白云观的王崇仙要高上不少。 就是不知道是他们本来就有的差距,还是这二十年闭关获得的突破。 李沐尘坐下来,道:“听说天师找我,不知何事?” “是你找到天师剑,送还了天师府?”张云浦看着他问。 “是。” “嗯,天师剑是祖师所传,天师的象征,这件事,天师府上下都会感激你的。” 李沐尘笑道:“可我来时所见,他们对我的态度,可不像是在感激我。” “那是因为我下令,让他们和你保持距离。”张云浦说。 “为什么?”李沐尘问道。 “为什么?”张云浦目光陡然一凛,“难道你想让二十年前的悲剧重演?” 李沐尘讶然道:“这和二十年前的事有什么关系?” “二十年前,李家被妖魔化,最终灭门。”张云浦神情一黯,停顿了片刻,才继续说道,“如今你也正走在被妖魔化的路上,我让他们和你保持距离,将来李家出事,至少能保证天师府不会参与。” 这话很出乎李沐尘的意料。 “看来道长并不真的认为我是妖魔。” 张云浦微微摇头:“我认不认为不重要,重要的是,天下人怎么认为。” 李沐尘笑道:“今日你我见面,天下怎么认为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怎么认为?” 张云浦一愣,冷笑道:“说实话,我并不认同你的道。不过,我也不认为你是魔。” 李沐尘有些意外:“此话怎讲?” “唉……”张云浦叹了口气,“我活了百岁,又闭关二十年,反省己过,才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这个世界并不是非此即彼的,不是非道即为魔,也不是非魔即为道。二十年前,正因为不明白这个道理,才酿成了惨剧。” 张云浦便说起了当年的事情,和王崇仙所说差不多,只是从不同视角阐述,让李沐尘对事情的始末有了更全面的了解。 “胡云天是怎么死的?”李沐尘突然问道。 “那口井果然是你清理的。”张云浦脸上露出一丝痛苦之色,“我和胡云天私交不错。龙虎山也有医术传承,我们常常在一起切磋。胡云天的为人我很清楚,他绝不会助纣为虐的。” “当年白云观的王观主也是因此才请我出山,想让我劝说胡云天不要参与京城李家的事。可没想到,胡云天不听我劝,而且态度十分坚决。” “后来京城出事,胡云天躲到了禾城。我对他很熟悉,知道他多年前在禾城购置了一处秘密宅院。那时候我已经感觉到李家的事情很不对劲,就找到他,想问个究竟。但没想到,我刚到梧桐居,茅山的元定一和王屋月仙子就同时出现。后来我才知道,他们一直在跟踪我。” “胡云天以为人是我带来的,把我当成两面三刀、背信弃义之徒,痛骂了我一顿,就什么也不肯说了。后来的事,你应该已经知道了……” 张云浦的表情有几分扭曲,仿佛陷入了痛苦的回忆当中。 李沐尘沉声道:“既然你当时已经意识到事情不对劲,为什么不阻止他们?” “因为我也想知道真相。”张云浦低头道,“那时候,我虽然意识到李家的事有蹊跷,但还不了解真相。我相信胡云天不会助纣为虐,但潜意识里,我又觉得他必是受了邪魔蛊惑。” “我不好意思盘问自己的朋友,又对真相好奇,就找了个借口离开,但在现场留下了一张天师幻空符。这种符是祖师爷秘传,能还原一定时空发生的事,就好像现在的录影机。” “等我回来时,惨剧已经发生。元定一说胡云天突然魔性大发,他们不得不杀了他。当时我还信了。一个是茅山高士,一个是王屋仙子,我有什么理由不信呢?” “等他们走后,我出于好奇,用幻空符还原了真相,才发现,胡云天根本没有入魔,而是被他们折磨致死。他们甚至对他动用搜魂大法,这完全是玄门禁忌,邪魔之法。” 张云浦的声音变得愤恨起来。 “道书云:‘阴在阳之内,不在阳之对。’我终于明白了,魔在道中,真正的恶魔,就在我们身边。 ------------ 第839章 大道之贼 李沐尘也不禁皱眉,虽然已经知道了月仙凌的身份,就是魔门五使之一的叶羡林。但用上搜魂大法,还是让他震惊,毕竟这种法术人神共愤,不管他是仙道还是魔修,对他的修行都有很大的负面影响。 而同时也让他很好奇,胡云天身上究竟有什么秘密,让叶羡林和元定一不惜耗损修为、无惧业障,也要使用搜魂大法。 “胡云天说了什么?”他问道。 张云浦摇了摇头:“他什么都没说。” “什么都没说?”李沐出愕然,“他能抗住搜魂术?” “那倒不是。胡云天以医入道,境界虽然也不差,但主修还是在医术上,法力修为比元定一差远了,更不要说成名已久的王屋月仙子。他只是提前做了准备,以金针入脑,封印了自己的部分记忆。” 张云浦说着面现悲容,叹了口气。 “我也是后来检查他尸体发现的。才知道,他在隐居之前,就已经做好了被找到并被搜魂的准备。” 李沐尘不禁陷入沉思。胡云天是做好了最坏的打算,由此可见,他肯定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 而追杀他的人也根本不是因为他为母亲治病而被定性为助纣为虐的魔修,而是他所掌握的秘密。 这个秘密,肯定和李家有关。 “在使用搜魂术之前,他们拷打胡云天问了什么?” “问了不少,但说来说去,最终都是围绕一个问题,就是李家的天魂璧的下落。” “天魂璧……” 李沐尘恍然想起来,天魂璧现在就在他身上,当然并不全,从李宅的密室里找到一片,加上焦家祖坟地宫里那片,加起来还不完整,看上去只是原壁的一半。 这天魂璧究竟是什么东西,有何妙用,他并不清楚。 到目前为止,他所知的,这东西发挥作用的有三次。 一次是胡云天借助天魂璧之力为他母亲宫凌烟去除圣女魔心,并将魔心锁于壁中; 第二次是焦家老爷子的魂被困在古墓地宫的残璧中。 第三次是自己在荒泽刚拿到玄冥剑时,通过天魂璧的与自己的奇妙感应,激活了玄冥剑,看到了天魔之舞。 他隐约觉得,天魂璧和自己、和天魔有着种种关联。 胡云天显然知道其中的秘密,比如这块玉的名字“天魂璧”,李沐尘就是通过胡云天留在李宅密室的纸条上才得知的。 而元定一和月仙凌对胡云天纠缠不放,甚至不惜动用搜魂大法,说明这东西的价值很可能远远超过自己过去对它的判断。 另外,李沐尘也想到了一种可能性—— 天魂璧还能留在李宅密室而不被发现,除了密室的确隐蔽外,或许是胡云天起到了调虎离山的作用。 他给母亲治病之后,就放出风,天魂璧在他身上,然后他迅速销声匿迹,躲了起来,甚至还以金针入脑封印了自己的记忆。 那些人把注意力全放在了胡云天身上,这让李宅反而变得相对安全了。 这么说来,胡云天不仅是因为对医者的信念而死,而是为了保护这块天魂璧而死。 这东西究竟是什么?李家为什么会传承这块残璧? 而此物和自己的那种奇妙的联系,究竟是因为李家的血脉,还是因为母亲带给自己的天魔血脉? 张云浦并不知道李沐尘在想什么,继续说道:“胡云天死的凄惨,怨魂不散,我不好给他超度,只能将他封印在井内。当然,我也有另一层用意,就是希望将来事情真相浮出水面之时,他的尸身可以做为证明。” 李沐尘不禁沉默,因为张云浦的这个计划显然被自己破坏了。 “梧桐居被你买下来,或许是冥冥中自有的定数吧。”张云浦叹了口气,“好了,二十年前的事,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了,你可以走了。” 李沐尘站起来,朝张云浦躬身一揖:“多谢张道长。” 张云浦说:“你不用谢我,我告诉你这些,并不代表我认同你的道。相反,我反对你所宣扬的那些东西。道非天所有,则道何所凭?” 李沐尘说:“道在万物,在我,在我心。我心即大道,何须听命于天?” 张云浦道:“以天心渡己心,则大道可乘。以己心代天心,则为道之贼。你所提倡的道,不过是小道,是大道之贼尔!” 李沐尘没有再辩解,只是微微一笑,道:“多谢道长指教,我告辞了。” 便缓步退出了房间。 张锡坤就在屋外等候,也听见了他们最后的对话,正思索这其中的道理,微一愣神间,李沐尘已经从眼前消失。 他抬头看着天,红日高悬,白云悠悠…… …… 李沐尘觉得,是时候去一趟王屋了。 魔门五使只剩下了叶羡林一个,而此人的另一重身份——王屋前掌门月仙凌更是二十年前李家灭门案的主要推手和策划者。 上一次去王屋扑了个空,这次如果他还不在,就只能在王屋等了,无论如何,也要等到他。 可就在他要出门之前,却突然接到了天都令。 送信的是天都的一个专门的传令使。 天都有四方传令使,分别为“东方、西门、南宫、北郭”,大家都这么叫,也不知道他们的真实名字。 李沐尘入门晚,叫他们一声师兄。实际上,这四个人不入师兄弟的排行,他们见云阳子也从不叫师父,而是称“仙尊”。 至于他们的真实身份,就连向晚晴也搞不清楚。后来在九龙岛和陆敬山聊起天都往事,问起这个,陆敬山也不是特别清楚,只知道和四大神秘隐世家族有关,具体的,恐怕只有大师兄才知道。 而这四个人,也只有师父和大师兄才能调动。 这次来梧桐居的是“东方”。 东方高举天都令,站在院子里。 天都令放出金光,虚空隐隐出现一条天路,通向天际杳冥之高处。 李沐尘对着令牌叩拜。 “天都弟子李沐尘,自奉师命下山以来,不思进取,不修性命,不念天地之仁,不守红尘之义,为泄私愤,滥杀无辜,养妖以自淫,邪说以惑众,有违天道,有背师训,是为大逆之徒、大道之贼!奉代掌门令,命其速速回山,领罪受罚!” 东方传令使那威严的声音在院子里回荡。 ------------ 第840章 自弃于天 院子里突然静了下来,就连梧桐树叶落地的声音都变得如此清晰。 人们震惊地看着那面发光的令牌和虚空中那条不知通向何处的天路。 “李沐尘,你听明白了吗?”东方传令使面无表情地问道。 李沐尘跪在地上。 他的脸上很平静,眼望天都令之光,眼神如古井无波。 沉默了许久,他恭恭敬敬地磕了一个头,然后说道:“东方师兄,请恕我不能从命。” 东方传令使微感惊愕:“你是要违抗师命?” “不,我没有违背师命。师命让我下山历练,自红尘中寻找机缘。临下山前,师父说得很清楚,让我了尽尘缘,突破先天,再回天都。如今尘缘未了,先天未破,不敢回山复命。” 李沐尘也不是巧言狡辩,李家灭门的真相至今没有完全弄清楚,父母下落不明、生死不卜,自然是尘缘未了。 而他虽已经历三重雷劫,但先天元神又被大师兄封印了,也就不算突破了先天。 东方传令使微微皱眉,晃了一下手中的令牌:“见此令,如见仙尊!仙尊入万仙阵,由大师兄代掌仙门。你违抗大师兄的话,等同于违抗师命。” 李沐尘道:“师父常说,道在师先,善则从之。大师兄说的若对,我怎么会违抗?但东方师兄刚才所传之令,加给我的罪名,我一条也不认。我本无罪,怎么能回山受罚?何况大师兄封印我先天元神时说过,让我什么时候破了他的封神印再回山。如今封印犹在,我自不敢也不能回山。” “哼,巧舌之辩!”东方传令使神色一肃,沉声道,“你当真要违命,不肯随我回山?” 李沐尘正要回答,忽听一声娇喝:“等一下!” 一道倩影虚空闪过,向晚晴出现在院子里。 “东方师兄,你等一下,容我和沐尘师弟说几句话。”向晚晴看着东方传令使说。 东方微微点头。 向晚晴转过身,抬手凌空画了一个圈,虚空便生出一道无形的结界屏障,将她和李沐尘包围在里面。 “沐尘,听师姐的话,回去吧。大师兄不会真的为难你的,顶多面壁思过,就当是闭关修炼了。” “师姐,我不能回去。如果我现在回去的话,我的道心就毁了。”李沐尘说。 向晚晴皱眉道:“沐尘,你太固执了。你就那么要坚持你现在所悟的道吗?你就能确定你现在所悟的道是真道吗?万一你错了呢?” “如果我错了,自有天道罚我。”李沐尘抬头看天,“但如果天是错的呢?谁来罚天?” 向晚晴身体不可察觉地轻颤了一下,一脸惊愣:“沐尘,你可不要坠入魔道啊!” 李沐尘笑道:“师姐,你看我像魔吗?” 向晚晴一跺脚,恨声道:“你这家伙,我跟你好好说话,你别耍贫嘴,可急死我了!你知不知道,你的非天言论传出去,在玄门中引起了多大的震动?” 李沐尘点点头:“我知道。” “那你知不知道,已经有十多个门派向天都投诉,说你传播邪道,惑乱人心。如今师父身入万仙阵不出,大师兄代掌门,你是天都弟子,面对天下舆论,你让大师兄怎么办?置天下舆情不管吗?” 向晚晴有些恨铁不成钢,语气焦急中带着担忧。 “你也知道,能向天都告状的,都是玄门大派,而且这次出面的,有好几个都是几百年未出现过的老怪物了,甚至有年纪和辈分比大师兄还大的。以他们的声望,大师兄也不得不给面子。再加上你的那些言论,还有你的出身……” 向晚晴欲言又止。 李沐尘说:“正因为我的出身问题,我才更不能在这时候回去。我必须要把事情弄清楚。不过这么多玄门前辈同时出山,倒是我没有想到的,看来这天是真的要变了……” 向晚晴急道:“你还有心情管天变不变!唉,你有没有想过,你这次如果不回去,会有什么后果?” “无非是大师兄把我逐出师门,然后发天都令,定我为魔,天下共同讨!”李沐尘说。 向晚晴摇头道:“大师兄应该还没有无情到这种程度。他这次让东方传令给你,只让你回山领罪受罚,没说要逐你出门。或许,大师兄的本意,也是对你的一种保护呢?你只要回了天都,受不受罚,谁又能管得了呢?” “可你如果不回去,以你现在的处境可非常危险。你不遵天都令,以后再有什么事,大师兄和我们都不好再保你。到那时,若天下群起而攻之,你如何面对?” “师姐,我明白你的好意。我也能体谅大师兄的难处。师父常说,修道之心,当坚如磐石,恒如日月。我道心已定,无论面对什么,都不会退却的。为求真道,粉骨碎身何惧?” “这次可不是一般人,都是百年不出的老怪物啊!好,就算你是不怕,那你身边的人呢?你忘了李家二十年前的事了?” 李沐尘心头一痛,道:“正因为二十年前的事,才更坚定了我的道心。如果我退却,这种事在世间还会重演千万次。忍一时,让一步,固然可以暂时平息危机,却不能解决危机。唯有勇敢面对,无惧生死,直面其本,从根本上改变它,才能让悲剧永不再上演。” 向晚晴愕然看着李沐尘,许久,眼中慢慢露出几分赞赏,几分惋惜。 “唉,好吧,看来师姐劝不了你,你长大了!”她的声音变得温柔起来,“沐尘,听师姐一句话,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千万不要意气用事,记住,天都永远是你的家!万一天下容不下你了,就回来。大师兄不让你进,师姐让你进。大不了受罚而已!” 李沐尘有些感动,道:“师姐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向晚晴点点头,挥手撤了无形屏障,对东方传令使说:“算了,我劝不动他。不过你今天不能动他,要动他,得先过我这关。” 东方面无表情,道:“我只是奉命传令,代掌门并没有要我抓人,去不去在他。” 便问李沐尘,“你当真违令不归?” 李沐尘道:“我不能去。” 东方说:“好,那我就回去复命了。不过我提醒你一句,若代掌门再命我来拿你,再见面时,我可就没那么客气了。另外,违令不归,等于自弃于天,以后出了什么事,天都可不一定会管你了。” “多谢东方师兄提醒。” 李沐尘一躬身。 他知道,从现在开始,失去了天都的庇护,那些想置他于死地的人,就可以毫无顾忌地出手了。 ------------ 第841章 拉拢 东方传令使从始至终脸上都没有过什么表情,此时话说完,朝李沐尘身后的梧桐树瞟了一眼,然后转身消失在虚空之中。 向晚晴轻轻叹了口气,说:“沐尘,我也走了,你自己保重,记住师姐说的话。” 便也离开了梧桐居。 李沐尘站在院子里,一动不动,像根木头一样,凝神看着远方,仿佛在思考着什么。 林曼卿走过来,轻轻挽住他的胳膊,柔声道:“既然决定了,无需忧伤,你没有对不起谁。” 李沐尘叹了口气:“天都对我终究有恩,当年不是师父把我带走,我现在还在禾城捡破烂呢。” “友全爷爷不是安排了我们的婚约吗,你怎么会捡破烂呢?”林曼卿道。 李沐尘笑了笑:“如果我还是个捡破烂的,我们的婚约还有效吗?你别忘了,当初我的岳母大人可是把我赶出了门的。” “还记得这个呢,小心眼!”林曼卿笑骂道,“我妈不同意,不还有我爷爷在吗?再说了,我也不会完全听我妈的。” “但我可能连老爷子的面都见不到,更见不到你。”李沐尘说,“天下有几个人有我这样的机缘,会被世外高人带走呢?世上大部分人,都是那个没被云阳子带走的我。纵然有一份婚约,也不可能进入豪门的。契约,在豪门和穷人之间是不会生效的。这件事也是让我红尘悟道的发端。” 林曼卿点头道:“我明白,你已经走上了一条这世上从未有人走过的路。无论前途如何坎坷,我都会站在你身边的。” 她倚在他的肩头,他轻轻抚着她的秀发。 忽然,她猛然抬头,秀眉一蹙,娇斥道:“什么人?” 只听见梧桐树端一声怪笑:“桀桀桀,好一个恩恩爱爱,看得我都羡慕了呢!桀桀桀……” 林曼卿拔下头上的火凤钗,随手一划。 梧桐树上,虚空生出一道弧形的火焰。 “南明离火!” 一个黑影自火圈中跃起,身形半隐半现,忽明忽暗。 林曼卿脚下升起一团紫云,将她托起,如云上仙子。 金钗再划,虚空中火线一条接着一条。 那黑影在火线间跳动,但随着火线越来越多,渐渐密织如网,那人就显得吃力起来。 “哼,你们就是这样对待宾客的吗?” “宾客?我们可没有邀请你!”林曼卿冷冷地说。 黑影几次想要突破火线的封锁,却始终没有成功。他的动作开始变得笨拙起来,身影也逐渐清晰起来。 “李沐尘,你还管不管你这婆娘?”黑影愤怒中带着几分无奈的质问。 李沐尘笑道:“曼卿,且听听他说什么。” 林曼卿才停下来,落到李沐尘身边,便又变了个人似的,刚才还英姿飒爽,一下子又温柔可人了。 黑影落到地面,看了李沐尘几眼,仿佛有些惊讶:“真是被封印了先天?那你现在……” 又有些忌惮地看了林曼卿一眼,嘟囔道,“不会是个吃软饭的吧?有个凶婆娘,难怪被封印了先天还敢在天都使者面前这么拽!” 林曼卿一瞪眼:“你说什么?” 黑衣人嘿嘿尬笑两声:“没什么,没什么,我只是感慨李公子能娶到这么一位如花似玉,又法力高强的夫人,真是令人羡慕!” 李沐尘把林曼卿的腰轻轻一搂:“那是,能拥妻如此,夫复何求!” 林曼卿轻拍了他一下,嗔道:“当着外人的面呢!” 李沐尘哈哈大笑,忽而止住笑声,神色一凛,道:“你鬼鬼祟祟躲在树上偷听了那么久,意欲何为?” 那人微感惊讶:“你早知道我来了?” “哼,微末小技,你以为没我夫君的允许,你能进得了梧桐居?”林曼卿冷笑道。 那人似乎对林曼卿很有些忌惮,微微避开了她的目光,只看着李沐尘说:“算了,我也不兜圈子了,鄙人徐青,人送外号铁罗汉,乃武夷山乌龙真人门下。” “乌龙真人?”李沐尘好像没听说过这号人物,便道,“我和你们好像没什么交情吧?” 徐青神秘地一笑:“一回生,两回熟,我相信用不了多久,咱们就会成为朋友。” “朋友?”李沐尘看着他,“你难道不是来替天行道的吗?” “哈哈哈哈!”徐青大笑,“李公子,我叫你一声李公子,是我师父交待的,要对你客客气气的。我知道,你是天都弟子嘛,身份尊贵。但是你看看,你的师门是怎么对你的?就差把你除名了!你连修为都被封印了,还以为自己是昆仑上仙呢?” 李沐尘并没有回应他的话,只是冷冷地看着他。 林曼卿微微蹙眉,但也没有说话。 “今天你碰上我,是你的运气,我师父让我来,给你指一条明路。”徐青有些傲慢地看着他们。 “给我指一条明路吗?”李沐尘不禁有些好奇,“敢问是哪条路?” 徐青左右看看:“就在这儿说嘛?怎么也该请我进去喝杯茶吧。” 李沐尘点头道:“好,我们进去说。” 林曼卿很不乐意,但李沐尘同意了,她也不好多说。 三个人进了客厅落座,晴姨端上茶来。 徐青端起茶杯尝了尝,吧唧道:“嗯,虽然比我们武夷山的茶差了一些,但也算好茶。” “好了,茶也喝了,该说正事了吧。”李沐尘说。 徐青把茶杯放下,身子往前凑了凑,小声道:“李公子,你现在已经是四面楚歌了,你知不知道?” “哦,何以见得?” “你所传的道,让普通人有了超凡入圣的机会,动了很多人的奶酪。” 李沐尘一愣,这句话倒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修行人醉心于道,将自己所悟的道公之于众,有何不可?” “幼稚!”徐青不屑地哼了一声,“算了,不说这个。总之你的逆天言论,已经引起了玄门公愤,你很快就会成为天下公敌。就算你夫人再能打,能打得过几个?” “徐先生有何高见?”李沐尘问道。 “你既然连天道都敢反,不如就干脆举起大旗,自成一教。”徐青的表情变得神秘兮兮的,“听说过冥王吗?” ------------ 第842章 听上去像个傀儡 “冥王?” 李沐尘有些惊讶,又觉得有点好笑,越看越觉得眼前这家伙是个混吃骗喝的骗子。 可是再蠢的骗子也不会搬出冥王这种名号来行骗吧? 世上知道冥王存在的人并不多,而且徐青刚才表现出来的法力修为不低。 如果他说的是真的,那么他那个师父乌龙真人显然是个厉害角色。 见李沐尘发愣,徐青以为他被冥王这个名字吓到了,嘴角的笑容越加神秘而轻蔑起来。 “别害怕,小子,你发达的机会来了!” 李沐尘笑道:“是吗,我怎么发达?” “我老师说了,只要你揭竿而起,自成一教,我们会全力扶持你的。” “是你老师说的,还是冥王说的?” “都一样。我老师可以代表冥王。” “代表冥王?他凭什么代表冥王?” “我老师是冥神之眷属,也是冥教留在尘世的监察。” “冥教?这名字听着就不怎么吉利啊!” “哼,哪有什么不吉利,那是世人对冥界的误解。冥界是一个万类自由的世界,正如你宣扬的道那样。” “是吗?”李沐尘不禁好奇,“你去过冥界?” “那倒没有。” “你没去过,怎么知道的呢?” “听我老师说的。” “那么说,你老师去过冥界?” “这……”徐青有些不耐烦了,“你这人真是聒噪,冥界和我们相隔两界,除了冥王这样的神,谁能自由来去?” 李沐尘略有些失望,原本还以为除了黄泉,还有另外通往冥界的路。 “既然都没去过,那就未必是真的。” “哼,你不信就算了。”徐青大概也觉得没有证据说服对方,“我老师说了,冥界和这个世界本来就是一体的,如今时气动荡,异象纷呈,两界的通道早晚会打开。到那时,明神降临,这个世界,就等着接受审判吧!” “冥神降临……”李沐尘微感震惊,“冥王要审判这个世界?” 看见李沐尘脸上震惊的表情,徐青更以为他被吓得不轻,更是狂妄而鄙夷起来。 “放心,不会审判你的,你若愿意跟我们合作,做冥教在世间的教主,就是自己人了,不但你,还有你的家人、朋友都不用被审判了。” 李沐尘不确定徐青的话是信口胡诌的,还是冥王真有这样的企图。 不过有一点他相信,这个徐青,或者说他背后的乌龙真人,真的是冥王的眷属。他们会用眷属二字,说明是真的把冥王当神看待的。 二十年前,冥王可以分身上天都,那么在世间留一点势力、收几个弟子都很正常。 原本李沐尘以为冥王的势力就是魔教残部,按照宫因洛的说法,魔教已经背叛了最初的圣教,其背后的BOSS正是冥王,圣教也正是从那时被定义为魔教的。 但现在看来,冥王的势力不止魔教残余,至少不止魔门五使。 冥王突然派人联系自己,要拥立自己为教主,究竟是早有预谋呢,还是对自己身份的一种试探呢? “冥教……”李沐尘喃喃念着,嘴角露出一抹笑意,“你说的是魔教吧?” “你说魔教也行,不过那是世人对我们的诬蔑之称,我们自己当然不能这么叫。” “那你确定你没有弄错,不是圣教,而是冥教?” 徐青有点不耐烦的说:“怎么可能弄错?冥教就是冥教,冥王是冥界的主宰,不叫冥教叫什么?” “听上去像是个傀儡啊!”李沐尘不禁笑道,“那么,我为什么要做这个教主呢?” “你以为这个世界还容得下你吗?你的那些言论,连我听了都觉得逆天。你还无分别地传授人们修行方法,这些方法,在别人眼里,都是邪门歪道。最重要的是,你影响到了整个修行界的利益平衡。” “原本修行这块大蛋糕为天下玄门均分,这世界看上去和谐稳定,你要上桌,分一块蛋糕,也不是不可以,但你上来就把桌子掀了,然后要另开一个蛋糕店,把蛋糕分给全天下人,你觉得他们会答应吗?” “原本你还有天都弟子这重身份的保护,但如今修为被封印,天都都已经放弃你了,别人还有什么顾忌呢?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群起而攻之。你觉得凭你一个人的力量,这蛋糕店能开下去吗?” 李沐尘有些意外,这徐青乍看愚蠢幼稚,分析得却头头是道,不但条理清晰,而且十分透彻。 “但你还是没有说,我有什么好处?” “好处?让你当教主,这还不是好处?除此之外,你还有什么出路吗?”徐青语气不善,很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冥王选择了你,是你的幸运,多少人想当还当不上呢!” “那我若不愿意呢?” “不愿意?” 徐青似乎没料到李沐尘会拒绝,一时愕然,过了一会儿,愤然道: “那你就只剩死路一条了!” “哦,你要杀我?”李沐尘笑问道。 徐青腾一下站起来,正要说话,忽然看见旁边的林曼卿,眼中的杀气一闪而逝,深吸了一口气,说:“不用我杀你,那些自诩正统的正道中人不会放过你的。” 李沐尘坐在那里不说话,手指有节奏地在椅子扶手上敲击着。 林曼卿坐在他旁边,盈盈地笑着,一副夫唱妇随的样子。 徐青不耐烦地说:“愿不愿意,你给个话,我好回去复命。” 李沐尘说:“我现在就答应你,未免太草率了,这样吧,你留个地址,过几天我去趟武夷山,见见你的老师乌龙真人,然后再决定。” 徐青想了想说:“也好,不过地址我不能留。我先回去复命,老师若肯见你,过几天我再来找你。” 李沐尘点头道:“行,那我就不送了。” 徐青便告辞出去,走到门口,忽听身后林曼卿说道:“徐先生,下次来梧桐居请走正门,被火烧了头发可不好看呢。” 徐青浑身一震,猛然想起什么,在头上一摸,才发现脑后的头发烧糊了一大片。 他恨恨地一跺脚,消失在门外。 徐青走后,林曼卿问李沐尘:“这明显是要让你做傀儡,你为什么不干脆拒绝?” 李沐尘摇头道:“如果真是冥王,其用意未必那么简单。而且,我也想和这位冥界的主宰接触接触。” 就在这时,许国立来汇报,说外面来了个洋人,要见李沐尘。 李沐尘和林曼卿对视了一眼,心有灵犀地同时说道:“太阳圣教?!” ------------ 第843章 试探 李沐尘让许国立把人带进来。 这是个小个子的外国人,脸上透着精明,一看就是个商人。 不过李沐尘一眼就看出来了,此人身上有着和普通太阳圣教徒不同的气质,神识中能隐约看见他背后飘扬的银翼。 “尊敬的李公子,我叫卡罗尔,是来乌孝做生意的商人。” 卡罗尔用十分标准但听着还是很别扭的普通话说着,并且把手里拎着的一个不知装着什么的礼盒放到桌子上。 “请允许我代表我的上司,向您表示衷心的问候。这是一点小意思,不成敬意,请笑纳。” “你的上司?是大主教,还是大天使呢?” 李沐尘问道。 卡罗尔微微一笑:“看来李公子已经知道我的身份了,那我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吧,我今天来,是代表圣光会以及我的老师圣天使安士白而来,想和李公子做一个交易。” “哦,什么交易?” “在北美,我们领教了李公子的实力,相信李公子也该对圣光会的实力有一定的了解了吧?我们很希望和李公子这样的人做朋友,而不是敌人。” 卡罗尔停顿了一下,看着李沐尘,似乎在等他回应。 李沐尘没有说话,他知道卡罗尔绝不是来交朋友的,这个人表面上说打开天窗说亮话,但脸上却透着一股商人的精明。 卡罗尔见他不说话,大概也觉得无趣,就咽了口口水,继续说道: “我们的情报显示,李公子已经引起了华夏玄门的公愤。而我刚刚得到消息,李公子好像被你的师门抛弃了,是这样吗?” “有话你就直说吧,我不是生意人,不习惯这一套,请说重点。”李沐尘说。 “你们华夏人不是都这样说话吗?我以为你会喜欢。” 卡罗尔撇撇嘴,摊开双手。 “好吧,那我就直接切入正题。我们想和李公子做一笔交易,只要李公子交出黑火和黑火的偷盗者乔伊斯,我们可以全力支持李公子对抗华夏道统。” 李沐尘不禁笑起来。 “你们可真会打如意算盘,对抗华夏道统是你们早就定下来的目标吧?去年你们不就在海外四处联合各种教派,要打压华夏玄门吗?怎么,自己搞不定,想来个借刀杀人,让我做你们的棋子?” 卡罗尔并不慌张,说道:“李公子,你们华夏有句话叫‘此一时、彼一时也’。我们和华夏玄门的确有冲突,但并没有到你死我亡的地步。反倒是李公子您,现在已经是玄门公敌。俗话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李公子难道不想找一个强大的伙伴做朋友吗?” 卡罗尔的脸上充满了自信。 “李公子,请不要怀疑我们圣光会的实力和支持您的决心。只要您愿意,我们在华夏部署已久的所有力量,在一定程度和范围内都可以归您调遣。您要相信太阳的能量,光明终将驱逐黑暗,照亮整个世界!” “而且,我们的理念也是接近的。您要传大道,普渡世人,这和我们的圣光普照大地的观念一致……” “不,你错了。”李沐尘打断道,“我没说过要普渡世人,我也从不认为自己是救世主。我和你们不一样,你们是把自己的道强加于世人,把所谓的光明强照于世界,用你们的力量去排除异己。” “我也和别的教派不一样,比如佛陀,渡世人往彼岸得解脱。哪里来的彼岸呢?我们就在这里,道无处不在。只是天遮蔽了我们的眼睛,让我们看不见宇宙的真相。” “我所追求的道,在此身,在此世,在此心。我不需要天来决定我的命运,不需要佛陀来赐予渡往灵山的舟楫,更不需要你们的圣光来为我照明。我心本圣洁,何须身外光?” 卡罗尔听得愣住了。 神识中可以看见他背后虚空中那若隐若现的银翼在轻微震颤。 “李公子,我……”卡罗尔顿了顿,似乎在整理思绪和用词,“我只能说,您对道的感悟让我感到震惊。不过我今天不是来听您传道的,我是来谈合作的,让我们回归正题吧。您真的不考虑一下,跟我们的合作?” 李沐尘说:“无论你们如何宣扬,你们犯过的累累罪行都不可饶恕。除非你们从此改过,并为过去的罪行付出了相应的代价,我才会考虑。” 卡罗尔并没有生气,似乎早料到这样的结果。 “好吧,来之前我的老师跟我说,你不会答应,我原本不信,现在信了。” “你的老师?”李沐尘有些好奇。 林曼卿在他耳旁提醒道:“他刚才说过,好像叫安士白。” “是的,我的老师是安士白。”卡罗尔不无骄傲地说,“他是圣天使团成员之一。” “既然你老师知道结果,为什么还派你来?” “老师并没有给我下达必须成功的任务,只是让我和你接洽。另外,老师让我转告李公子一句话。” “什么话?” “老师说,黑火对圣光会非常重要,李公子需要什么条件尽管提。我们已经有一些黑火的研究成果,李公子感兴趣的话,欢迎您到茉莉花城参观我们的实验室。” “茉莉花城……” 李沐尘想起了乔伊斯,这家伙心心念念想救出他的爱人,为此不惜冒险盗走了黑火。 他记得乔伊斯的爱人好像叫阿加莎。 现在黑火融进了自己的体内,是不是该去茉莉花城看一眼,给乔伊斯一个交待呢? “可以,等我有空的时候,我会去的。” 林曼卿微微皱了皱眉,因为这听上去明显是一个陷阱。 但她没有说话,李沐尘既然做了决定,她不会去指责和改变,只会无条件支持他。 卡罗尔很高兴地说:“太好了,那我就回去复命了,李公子,告辞!” 卡罗尔走了。 林曼卿取笑道:“你可真受欢迎啊!冥教和太阳圣教都来拉拢你了呢。” 李沐尘说:“这不过是冥王和陆西夫对我的试探而已。” “他们在试探什么?” “应该是在试探我是不是真的天魔转世。或者,是在试探我手里有没有拿到某些他们十分想要又让他们感到害怕的东西。” “什么东西会让他们害怕?”林曼卿好奇道。 “比如黑火,再比如……李家的天魂璧。” ------------ 第844章 深山有仆 李沐尘并没有急于去武夷山或者茉莉花城。 无论是冥教还是圣光会,派来的人都不是很重量级,这只是初步的接洽,后面一定还会有动作。 他只需要等着就可以了。 原本他要去一趟王屋,不过徐青和卡罗尔的到来让他改变了主意,他先等徐青的消息,因为他需要知道徐青背后的势力和原来的魔教五行堂之间的关系。 这几天梧桐居倒是很清静,没人来打扰他,让他和林曼卿难得地过了几天清闲又享受的日子。 直到这天梅姐来找他。 “沐尘,有人在江湖饭店留了一封信,是给你的。” 梅姐拿出一个信封,递给李沐尘。 李沐尘接过来,信封上有法力封印。不过这封印只是个形式,因为没有加密,只要有一定法力就可以打开,属于防君子不防小人。 李沐尘开启了封印,抽出里面的信纸,纸上一片空白,只有一道神念传入他的识海。 他终于明白信封上的封印为什么只做个样子了,因为这道神念采用了特殊的密咒,而这密咒,和他通过天魔之舞观察以及听到的那些古老咒语同源。 “沐尘……” 看见他发愣的样子,梅姐和林曼卿同时关切地叫他。 李沐尘缓过神来:“哦,我没事。” “谁来的信?”林曼卿问道。 “乌龙真人。”李沐尘笑了笑,“他邀请我去武夷山做客,说是准备了最好的茶。” “你去吗?” “去,当然要去。” “但是……”林曼卿有些担忧,“会不会是鸿门宴?冥王的意图究竟是什么,我们还不清楚。” “正因为如此,我才更要去。” 李沐出走出屋子,站在廊檐下,陷入了沉思。 这封信采用的密咒,也许是在试探他,为了确认他的身份。 因为如果没有天魔血脉,没有天魔传承,是不可能看懂信的内容的。 如果他去了武夷山,按约定到了那个地方,找到乌龙真人,那就等于承认了身份。 这意味着危险。 但再危险,他也要去。 “沐尘,最近外面的传言对你很不利啊!”梅姐担忧地说。 “怎么了?” “都说你走火入魔,宣扬邪道,已经被逐出师门,连先天元神都被封印了,你现在只是一个没有法力的普通人。有人担心你所传的是邪道,练了会入魔;也有人说你自己法力都没了,传的道也没什么用。” 李沐尘笑道:“没关系,让他们去说好了,清者自清。” 梅姐说:“可我担心的是众口铄金,那些想你死的人,正好借这股力量来对付你。” “这是迟早要发生的事情。” 李沐尘背着双手走进院子,抬头看着从梧桐树梢上透过来的阳光。 残留着一丝绿意的黄叶落下来,在半空中跳舞。 “天凉了。”林曼卿走过来,把一件风衣披在李沐尘肩上。 修行人当然不会惧寒,李沐尘轻轻拍了拍她的手,明白她的意思。 “是啊,天凉了……天总会凉的!” 他忽然转过身,哈哈笑起来,笑声在院子里、在每一天纷飞的梧桐叶间回荡。 “你们放心,我不是耶稣,不会被人钉在十字架上的。” …… 武夷山秀眉壮阔,群峰耸峙。 李沐尘沿着一条山道缓步向上。 一路也有不少游客擦肩而过,山间随处可见茶园和农庄,还有茶农时不时向游人兜售茶叶。 渐行深入,游人也渐少,茶园和农庄也稀疏难见,只有野茶树生长旺盛,即使在这深秋,依然野蛮茁壮。 在一条小溪前,李沐尘停下了脚步。 他蹲下来,喝了两口溪水。溪水入口甘甜,和神念中所述一样。他知道目的地不远了。 继续上行,在山谷处看到一座农庄,不是很大,就是很普通的院子,围着几间平房。 李沐尘走到院门口,正碰见从里面出来的徐青。 “咦——”徐青惊讶地看着他,“你居然真的找来了!” 又看了看他身后左右,“你一个人来的?” 李沐尘笑道:“一个人不能来吗?” 徐青说:“你被封印了修为,怎敢一个人来?不怕死?你那很能打的婆娘呢?” “死?”李沐尘奇道,“你们要杀我吗?” 徐青说:“杀你肯定不会,但我看你就来气,明明就是个吃软饭的,充什么圣人传道!要不是你那婆……要不是师父拦着,早就揍你了!” 李沐尘哈哈大笑:“现在我老婆不在,你师父也不在,你可以揍我啊。” 徐青愣了一下,一股怒气上头,但终于忍住了没动手,道:“臭小子,别得意!进山容易出山难,一会儿见了我师父,你最好乖乖答应我们的条件。” 他以威胁的眼神瞟了李沐尘一眼,“走吧,跟我来。” 李沐尘跟着徐青进了院子,穿过平房和后院,那里是一片茶园。 但他一眼就看出,茶园只是表面的,那里隐藏着一处结界。 徐青以手结印,念了几句咒语。 眼前便豁然开朗,出现一条山谷,谷中是一座庄园,比刚才的农舍宏伟多了。 徐青带着李沐尘进了庄园,一边走一边喊道:“老师,姓李的来了!” 庄园大门打开,走出一个青面乌须的老者。 “老师,你看,这就是李沐尘,我把这小子给带来了。”徐青上前汇报道。 老者听见徐青的话,脸色大变,快步上前,啪就给了徐青一巴掌。 徐青一下子就懵了:“老师,你打我干什么?” “我让你以礼相待,你刚才说什么?圣主的名字是你能叫的?” 说罢,便对着李沐尘跪了下来。 “乌龙真人,拜见圣主!” 这下把徐青看得目瞪口呆,下巴差点掉下来。 李沐尘也很惊讶,不自觉地往旁边躲了一下,以法力将他托起,笑道:“你叫我圣主,就不怕冥王不高兴吗?” 乌龙真人忽然笑起来,说:“冥王之名不过是假托而已,我们也是以防万一。” “咦,你不是冥王的人吗?” “算是,但其实不是。” “此话怎讲?” “其实,我们是冥仆大人安排在世间的人,专为等候并迎接圣主归来。” ------------ 第845章 点灯 李沐尘没想到乌龙真人会是冥仆的人。 他对冥仆的印象还停留在那个可怕的影子。 “我不是你们的圣主,以后也不许这么叫我。”李沐尘非常严肃地说,“你们对冥仆的忠诚,不需要转移到我的身上,我不是冥仆,更不是冥仆的主人。” “这……”乌龙真人愣了一下,稍显尴尬。 旁边的徐青嘟囔道:“老师您看,您自作多情了吧?人家不稀罕呢!” 乌龙真人瞪了他一眼,轻叹了一口气,对李沐尘说:“既然您不喜欢圣主的称呼,那我就不这么叫,反正现在时机也还不够成熟。以后我就随世间一般,称呼您为李公子吧。” 乌龙真人语气真诚,有礼有节,李沐尘对他不怎么反感,只是一想起那个影子曾经做过的事,有些难以接受。 “乌龙真人,你们就那么确定,我就是你们要找的人吗?”他问道。 乌龙真人笑道:“我给您的信上有天魔咒,而且是加了冥仆大人独特的印记,就连冥王也解读不了,而您却如约而至。” “其实,早在一年前,冥仆大人就给我传了消息,说了您的情况,认为您很可能就是圣主转世,因此我们一直在关注您。” “只是后来冥仆大人不再给我们传消息,我们便也不敢肯定,为防暴露,我也不敢冒然给您传信。直到最近,您所宣扬的道法,和冥仆给我们我传的圣主真言十分相近,我才决定冒险一试。” 说到这里,乌龙真人叹了口气,“唉,可惜,冥仆大人的分身失去了踪迹,估计已经……” “分身是我斩的。”李沐尘说道。 “啊?!” 乌龙真人和徐青同时大惊。 “这是为何?” “他为了唤醒我的魔心,诱我入魔,不择手段,侵人魂魄,杀害无辜,不管他是什么人,和我什么关系,我都不可能放过他。”李沐尘说。 乌龙真人长叹一声:“唉,冥仆大人的分身,一直在世间,寻找等待圣主转世。而他的真身,却被困在沉光海。在冥王的眼皮底下苟活着,这数千年的孤独苦闷,旁人恐怕无从体会。” “他以分身行走世间,也曾做过很多善事,比如我,就深受冥仆大人之恩,苟活到今天,若不是他,我早就死了。你看徐青,表面上是我的弟子,但其实他也是冥仆大人所救的孤儿。除了我们,更有很多妖族异类,被冥仆大人点化。” “冥仆大人曾和我说过,为了圣主归来,他什么都可以做,不惜背负骂名。他这一生本就罪孽深重,不在乎多背一些骂名。若能迎回圣主,光复旧教,改天换命,让天下众生得利,他这一身荣辱,又有什么可在乎的呢!” 李沐尘微微皱眉,这番话若是冥仆自己当面说出来,他肯定不以为然,因为这更像是借口。 但从乌龙真人嘴里说出来,却要可信得多。这个冥仆,很可能就是一个对曾经的“自己”无比忠诚的仆人。 可是无论如何,李沐尘也不会后悔斩灭冥仆的分身,毕竟再亲近的关系、再伟大的使命,也不能以此为借口,随意践踏毁灭别的生命。 李沐尘盯着乌龙真人,目光凌厉,沉声道:“你既然深受其恩,想要为他报仇的话,现在就可以动手了。” “老师!”旁边的徐青有些跃跃欲试,而看向李沐尘的眼里也有了几分仇恨之火。 “退下!”乌龙真人喝道。 徐青十分不满:“老师,他杀了冥仆大人!冥仆大人对我有救命之恩,我不能不报!” “你懂什么!”乌龙真人道,“那只是冥仆大人的分身!而且,冥仆大人一生所愿,就是寻找天魔转世,等待圣主归位。现在,圣主就在眼前,我们若对圣主动手,岂不是违背冥仆大人的意愿,这是恩将仇报啊!” 徐青还是不理解,闷闷不乐。 乌龙真人对李沐尘说:“李公子,请跟我来。” 李沐尘点了点头,便跟着乌龙真人往后院走。 穿过后院,到了石壁前,乌龙真人口念咒语,伸手在石壁上抚过,石壁便开了一道门户。 里面是一间石室。 石室中央有一张桌子,桌子上有一盏油灯。 乌龙真人指着油灯说:“这是冥仆大人留下的一盏灯,他说,若圣主归来,见此灯,便能见他。” “哦,怎么见他?”李沐尘问道。 乌龙真人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我只是照搬冥仆大人的原话。其实……” 他犹豫了一下,“其实我也尝试过想点亮此灯,或许能见到冥仆大人。但这盏灯十分奇怪,无论用什么方法,都无法点亮。” 李沐尘走上前,看着桌上的灯,神识扫过,灯盏所用的材料平平无奇,倒是灯芯,很是特殊,不知什么东西做的,上面有一种深渊般的气息。 他试着指尖一弹,一点真火凭空产生,落在灯芯上。 但灯芯毫无反应,三昧真火一碰到灯芯就熄灭了。 接着,他又发出一道指尖雷,虚空生电,几条细细的闪电自他手上发出,不停闪烁跳跃,落在灯芯上。 但灯芯仿佛石墨,毫无燃烧之意。 乌龙真人在旁边看着,颇有些失望。他以为“圣主”一来,立刻就能点亮这盏灯。而冥仆大人,说不定就会出现在灯火之中,哪怕是个分身呢。 可是李沐尘用尽手段,也没法点燃灯芯。 关键是他用的手段,乌龙真人也都曾用过,并没有什么新鲜的。 就在这时,忽听外面一声爆喝: “杀害冥仆大人的真凶在何处?快给爷滚出来!让爷撕了你!” 乌龙真人脸色微变,皱了皱眉,朝李沐尘看了一眼,似乎犹豫了一下。 点灯不亮,让他也不禁对面前这位“圣主”起了些许疑心。 李沐尘仿佛没听见外面的声音,紧紧盯着眼前的灯。 看着黑糊糊的灯芯,他忽然想到了什么,已经知道这灯该如何点亮了。 而这时,一道红影冲了进来,犹如一团火焰,带着满室的红光,扑向了李沐尘。 李沐尘依旧一动不动。 乌龙真人终于出手,身体化作一团乌青之光,挡在了李沐尘身前。 轰一声响,一阵旋风起,又忽而平息。 石室中显出两个人的身影,一个是乌龙真人,另一个则是个矮胖老头,穿着一身大红的唐装。 “红袍,你干什么?”乌龙真人喝道。 “我还想问你呢!乌龙,你护着仇人干什么?他杀了冥仆大人,我要为冥仆大人报仇!” ------------ 第846章 红袍老怪 “报什么仇?冥仆大人死的只是分身而已!”乌龙真人呵斥道,“李公子是冥仆大人一直在寻找和等待的圣主,你怎么可以如此大不敬?” “哼,他说是圣主就圣主啊?谁能证明?”红袍不屑道,“乌龙,你敢打包票他是真的圣主吗?” 乌龙真人微微一愣,偷偷看了李沐尘一眼。 他确实不敢打包票。 在此之前,徐青告诉乌龙真人,不用对李沐尘报以希望,他已被封印了先天元神,只是仗着有个厉害老婆,妥妥就是个吃软饭的家伙。 乌龙真人原本是不信的,毕竟是冥仆大人认定的。 直到见到李沐尘,发现真的元神黯淡,先天无光。若真的是天魔转世,是不可能被封印先天的,因为天魔本就是先天浑然之体。 而现在,李沐尘点不亮冥海灯,更让乌龙真人产生怀疑,便留了个心眼,决定让红袍老怪试一试,因此沉默着没有说话。 红袍老怪见乌龙真人不言语,便发出一声长啸,化作一道红光,扑向李沐尘。 李沐尘一直盯着眼前的灯,没有回头。 霎那间,红光就到了他背后,而他却还是毫无反应,仿佛根本不知道有人要袭击他。 徐青心头冷笑,暗道:看见没,就是个吃软饭的,啥都不会。 而乌龙真人不禁有些后悔。 红袍老怪这家伙出手没有轻重,万一把人打死就麻烦了。 万一真是转世的圣主,那他们可就罪孽深重了。就算不是,李沐尘也是世间少有的敢反抗天道的人,将来也是可以联合的对象。 “红袍,住手!”乌龙真人喊道。 但红袍老怪的动作何其之快,根本来不及阻止。 红光已经渗透了李沐尘的身体,看上去有一种虚无的感觉,整个人变成了一个血色的虚影。 旁边的徐青看得面色激动。 他很久没见红袍老怪出手了,才发现这家伙的实力又强了许多。 徐青自忖如果是自己,无论如何也挡不住这突如其来的全力一击,就算不死,估计也半条命没了。 就在这时,红光之中突然升起一点黑色的光。 黑光竟然比红光还要耀眼,瞬间把红光吞噬。 整个密室都陷入了黑暗。 然而这黑暗和平时的黑暗不同,平时的黑暗需要借助神识才能辨物,而此时的黑暗之中,眼睛依旧能看清东西,甚至比平时更清楚几分。 徐青看见李沐尘的手心里握着一朵黑色的莲花,花蕊腾起汹汹的黑焰。 小小的黑莲有种无法言说的神圣感。 徐青沐浴在黑火的光芒里,不自觉的有种要跪下来的冲动。 红袍老怪站在李沐尘的身后,身体还做着前扑的动作,却僵硬地停滞在半空,仿佛被定住了似的,脸上满是震惊。 李沐尘缓缓转过身,另一只手里多了一把黑色的剑,平伸向前,指向红袍老怪的心口。 红袍老怪本能的伸出手,一把握住了剑身。 黑剑无刃,但红袍老怪却吃痛般的缩回了手,身体猛地一震。 他震惊地看向自己的手掌。 只见手掌上开始冒出细密密的绒毛。 接着,他那高大的身躯开始缩小,唯有手臂依旧那么长,而身上和脸颊上都生出了绒毛,只有屁股光光,露出两块鼓起的红肉,像长了个熟透的桃子。 接着,黑光一收。 李沐尘收回了玄冥剑,也熄灭了手中莲台。 看着红袍老怪的样子,他微微一愣,笑道:“原来你是个猴儿精!” 红袍老怪猛然反应过来,自己已经现出了原形,在乌龙真人面前还好说,但徐青是个后辈,当着他的面,露出两个大红的屁股,实在丢脸。 他怪叫一声,化作一道红光,夺门而出,瞬间消失了。 其实徐青哪里会笑话红袍老怪,他已经被这黑火莲台给震惊到说不出话来了。 乌龙真人内心的震惊比徐青更甚。 红袍的实力他最清楚,这只老妖,本是武夷山间的一只猴子,后来被一位隐居此地的修士抓住,让他攀缘绝壁,采摘崖壁上的大红袍。 几百年后,那位修士渡劫失败,老猴没人管束,就在山间称王,自号红袍大王。后来被周边修行门派联合围剿,差点死了,幸亏冥仆经过,把他救了下来。 这家伙本来就法力高强,又得冥仆传授魔功,更上了一层楼。 红袍老怪性子急躁,只听冥仆的话,除了冥仆,就是天王老子也休想管他。 乌龙真人作为冥仆指定的负责人,也是等待圣主归位的接引者,为了镇住红袍老怪,和他斗法十多次,却始终不能压服他。 如今李沐尘只是举手之间,就让红袍现出了原形。 乌龙真人至此已无丝毫怀疑,这就是自己要等的人,就是圣主! 他不自觉地跪下来,发自内心地恭声道:“恭迎圣主归位!” 这一声如一道响雷,把还在懵逼中的徐青给震醒了。 他激灵灵打了个寒颤,连忙也跟着跪下来,口说:“恭迎圣主归位!” 心里则暗自庆幸没有对李沐尘出手,要不然后果他不敢想象。 李沐尘一抬手,一股力量将二人托起。 “我不是说了嘛,不要行这种大礼,我们是平等的,世间一切都是平等的。记住,以后不管是谁,上至天帝,下至蝼蚁,没有高低贵贱之分,谁也不用对谁卑躬屈膝。” 乌龙真人起身道:“圣主……哦不,李公子说得是,我记住了。” 徐青则站在一边,低着头,连话都不敢讲了。 李沐尘点了点头,问道:“刚才那个红袍……” 乌龙真人想起红袍老怪的样子,不觉想笑,解释道:“公子有所不知,这老怪儿是武夷山的猴子成精,无名无姓,因为常年住在悬崖上的大红袍树边,所以有个红袍老怪的号。” 他又讲了红袍老怪被冥仆所救的往事。 “这个老怪,为人还是很讲义气的,做妖千年,也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就是脾气急了些,而且骄傲自大。公子这次出手,正是给他个教训,让他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好好收了那傲慢的性子。” 乌龙真人刚说到这里,忽听外面一声爆喝: “乌龙!又在背后说我坏话!我哪里骄傲自大了?有种滚出来打一架?我打不过圣主,还打不过你吗?” 乌龙真人不禁苦笑着摇头,看了李沐尘一眼,然后对门外喊道:“行了,红袍,别让圣主笑话了,快进来吧。” 屋外寂静了片刻,才见红光一闪,红袍老怪闪了进来,又已是高大的模样。 他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对着李沐尘下拜:“红袍,拜见圣主!” 还没等李沐尘说话,他又急吼吼地问:“圣主,咱们什么时候去救冥仆大人?” ------------ 第847章 冥海黑灯 李沐尘把红袍老怪扶起来,上下打量了他几眼,也不再提他妖的身份,说道:“以后不用行这种礼节,我刚才和乌龙真人也说了,万类平等,没有上下尊卑之分,你也不要叫我圣主。” 红袍愣了一下,回头去看乌龙真人,愕然道:“乌龙,圣主这是啥意思?不要我们了?” 乌龙真人哈哈大笑:“你这臭猴子,圣……李公子哪里说不要我们了,只是叫你以后好好做人,别整天妖里妖气的。” 红袍老怪摸了摸自己的屁股,又挠挠头:“妖里妖气吗?” 李沐尘也笑起来。 忽然想起红袍刚才的话,问道:“你刚才说去救冥仆,什么意思?” 红袍一拍大腿:“对对对!一打岔又忘了,去救冥仆大人要紧,圣主,咱们赶紧走吧!” 李沐尘讶然道:“去哪里救?” “当然是沉光海啊!”红袍说,“冥仆大人真身被困在沉光海,你是圣主,你本事大,一定能把他救出来。” 李沐尘不觉好笑,这猴子还真是个急性子。 不过这却让他多了几分疑惑。 他知道冥仆真身在沉光海,却没想到是被冥王困在那里,看来冥仆和冥王并非一路。 乌龙真人说:“红袍,你别什么事都急吼吼的,去沉光海救人哪有那么容易?既然圣主已经归来,我们以后只需要好好辅佐,这也是冥仆大人栽培我们的目的,你可不要舍本求末,辜负了冥仆大人的期望啊!” 红袍老怪嘿嘿笑了笑:“是急了些,急了些,嘿嘿嘿!” 乌龙说:“好了好了,别吵了,影响圣主点灯。” 经他提醒,大家才想起来,桌上还有一盏黑糊糊的灯。 李沐尘知道乌龙对他没能点亮冥仆留下来的灯还是存了一丝疑惑,唯有点亮此灯,才能真正证明他的身份。 而他也很想看看,这灯点亮以后会出现什么,既然是冥仆留给他的,肯定不是一盏普通的灯。 他站在桌前,神态比先前轻松了许多,伸出一根手指,指尖上忽然燃起了一点豆大的黑色的火焰。 黑火触及灯芯,灯芯上便扑地闪烁了一下,放出了黑色的光。 黑光里升腾起一个黑色的影子,化作人的样子,漂浮在半空。 乌龙真人和红袍老怪同时大惊失色,失声惊呼道:“冥仆大人!” 二人不自觉地想要扑上来,但见李沐尘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才止住了脚步,但难掩脸上兴奋的神色。 不过影子却没有回应他们,只是静静地悬浮在空中。 李沐尘深深皱眉,这个影子让他想起了一年前的许多事情,无论冥仆对他多么忠诚,但影子留给他的印象始终都是杀戮。而他内心的魔,虽然早有根由,但确实是影子激发的。 他没想到在这里会再次见到影子。 不过很快,他就发现这不是冥仆的分身,这只是一缕的残魂,或者说,只是冥仆从分身上剥离出来的一点意识,靠着这盏灯的特殊功能保留不灭而已。 李沐尘不禁有些失望,原本他还有很多话要问冥仆,可是这一缕残魂并不能回答他什么,残魂的意识只能单向传递信息,也就是冥仆留给他的话,相当于一段影像和留言,却无法和李沐尘进行互动。 李沐尘的神识中听到了冥仆残魂的声音: “啊,终于出来了!主人,是你来了吗?” “是的,一定是你!不然怎么能点亮这盏灯呢?这盏冥海灯,是当年你赐给我的,让我在冥海引路。或许你忘记了吧?” “我把这盏灯留在世间,知道有一天你能用上它。总有一天,你会再入冥界。带上它,它能为你照亮在沉光之海中前进的道路。” “一定要杀了冥王这个叛徒!他背叛了你,攫取了冥界的权柄。而且,他应该是获得了天道的默许,让他成为冥界之王。” “经过这么多年的查证,我掌握了一些证据和线索,他和天都有往来,而天都就是天道在世间的代表。” 听到这里,李沐尘大吃了一惊。 他本能地不相信这是真的,但冥仆的残魂好像没有骗他的必要。 而且这灯里的意识不是近些年留的,应该是很久以前,那时候他还不是天都弟子,或许还没有他。 联想到二十年前冥王上山,李沐尘不禁背脊发凉,惊出一身冷汗。 之前他的判断是,冥王为了阻止天都派人去救李家,才分身上山。 可仔细一想,堂堂冥界之主,掌控一方世界,名义上能和天道抗衡的人物,怎么会为了区区京城的一个家族的存亡而出面呢? 当时围攻李家的,也不过是以叶羡林为首的魔门五使和玄门十大派而已,和冥王的级别差了不知多少。 若李家以及自己母亲的事真的引起冥王的重视,他要毁灭李家,又何必分身上天都,直接去京城,不就行了? 以冥王的法力,一巴掌下去,李家就灰飞烟灭了吧? 唯一的解释,就是他上天都,另有所谋。 按照冥仆说的,冥王很可能不是去挑衅,而是去和什么人会晤的。 但是,后来怎么又被二师兄斩了分身呢? 李沐尘越想越不对劲,这里面疑点重重。 他念头百转,冥仆的残魂还在继续释放意识: “主人,我知道你刚回来,一定十分艰难,天道容不下你,冥界背叛你。我帮不上什么忙,除了这盏冥海灯,就只能培养几个忠诚可靠的人,可以帮你做点杂事。” “乌龙老成持重,有什么事可以交给他去办。红袍是个急猴子,性子急躁,不可单独托付大任,但他讲义气,重信用,必要时可以作为死士,让他冲在前面。” “蜀山有一只上古大妖,名叫半天妖,不知何物成妖,后被蜀山老祖斩杀,挖去妖丹,炼化肉身。我救了它的魂魄,寄养在蜀山后山的一只蝙蝠身上。如今那只蝙蝠也该有些气候了,或可一用。” “另外,酆都鬼王罗世豪,和曾经的魔教黑水堂主是莫逆之交,我和他也见过几面。罗世豪现在被镇压在五台山生陷狱,主人若能救他出来,就能得到酆都十万鬼修之力,将来入冥界,可成一军。” “不过五台山有大佛坐镇,不可小觑。当年黑水鬼王埋尸的千佛沟,也是五台山的手笔。” “我能做的只有这些了。我自知罪孽深重,不值得主人原谅,你也不必来救我,我被冥王囚禁在沉光海最黑暗也是最耀眼的地方,受积光之照,万阴之侵,我的真身早已腐朽不堪……” 说到这里,冥仆的影子渐渐淡去。 李沐尘呆呆地站在那里,好半天,才一抬手,冥海灯落入掌心。 他吹熄了黑焰,屋子里瞬间恢复了光明。 可他的内心里,却还跳动着那黑色的灯火。 ------------ 第848章 命运的枷锁 冥海灯的闪灭和冥仆残魂的出现进一步确证了李沐尘的身份,虽然乌龙真人他们并没有听到冥仆说什么,因为那是残魂意识的传输,只有李沐尘能解读。 但乌龙真人也再不怀疑李沐尘的身份。 之后,他带着李沐尘参观了他们经营的茶庄。 茶庄名叫青岩茶庄,徐青是名义上的老板,乌龙真人则是他“聘请”的制茶师傅,而红袍老怪则很少人前露面,躲在后山,依旧干他的老本行,负责采摘崖壁野生茶。 茶庄很大,有茶园、茶厂,是一家规模不小的茶叶公司,下面有好几个品牌,茶叶销量也不错,尤其是高端茶,很受上流人士的认可。 乌龙真人告诉李沐尘,几百年来,光靠茶叶,他已经积累了不小的财富。 就在供奉冥海灯的那间密室边上,他有一个隐秘的财富仓库,李沐尘跟着他去看了,里面金银珠宝堆了一屋子。 “圣主……哦不,李公子……”乌龙真人指着财宝说,“这些都是您的了。不光这些,包括前面的茶厂和所有产业,也都是您的了。” 李沐尘却皱起了眉头。 乌龙真人会错了意,略有些尴尬地说:“我知道公子家底丰厚,这一年来的事迹更是犹如神话。我这点微末小产,让公子笑话了。这就是我的一点心意,请公子不要嫌弃。” 李沐尘微微一愣,摆手笑道:“我哪里会嫌弃,你几百年经营茶园,又要遮掩身份,积累至今,很不容易了。况且术业有专攻,就茶道一事,世上也没几个人敢说比你精通了。” “那公子为何……”乌龙真人不解地看着李沐尘。 “我只是在想,这些身外之物,对我们究竟有多少用处?” 李沐尘站在院子里,抬头看着天。 “过去我也觉得,积累财富是必须的。哪怕修行人,六根清净,不染纤尘,却也还要讲个财侣法地。财富这东西,仿佛自世界开辟,社会建立,就与我们伴生了。” “后来我想明白了,这一切,不就是天道的规则吗?天之治人,不就是生死富贵吗?我要反天道而行,却用天道之财,你觉得合理吗?” 乌龙真人一时愣在那里,不知该如何回答。 他仿佛明白了,又完全不明白。 过了好半天,才说:“公子若觉得这些东西没用,那我们就不要也罢。我一直觉得做这些事太累太拘束,丢了也不可惜,反倒能自由自在。” 李沐尘笑了笑:“也不用马上丢,我只是希望你明白一个道理。你可以随时丢掉这一切,来获得你的自由,但天下芸芸众生呢?他们丢得掉吗?” 乌龙真人摇了摇头。 “我活了几百岁,除了在武夷山种茶,也做过很多种身份,也算得上阅人无数了吧。但我从没见过哪个人能真的能放下名利,不是不愿,而是不能。世上的人都被无形的绳索捆绑着,王侯将相、平民百姓,谁也无法挣脱这条绳索。” “那你觉得,这绳索是什么?” “命运。” “命运何来?” 乌龙真人抬头看了一眼,手指天空:“自天而来。” 李沐尘点头道:“不错,这就是天道规则。以命运为枷锁,以财富为工具,以生之贪恋、死之恐惧为手段,捆绑住了每一个人。” “我明白了。”乌龙真人恍然道,“冥仆大人曾说,圣主归来,天翻地覆。我现在知道‘天翻地覆’的意思了。” “你是冥仆的人,我才能和你说这些话。有些东西,你心里明白就行。”李沐尘看着他说,“这条路艰难无比,以我们现在的力量,就是蚍蜉撼树。你完全可以不参与,好好修你的道,卖你的茶。大道不分高下,修好一个人的道也是大道。” “不,圣主!”乌龙真人没有叫李公子,而是大声地喊出‘圣主’二字,“我受冥仆大人之恩,如今又闻大道,愿追随圣主左右,永不言弃!” 李沐尘笑道:“也不用这样发誓,心里有就行了,我们不兴开宗立教那一套。不要指望用命运的那一套来征服命运。过去我们修行人说‘我命由我不由天’,其实‘命由天造’,你承认了命运,就等于承认了天。天道正因此而立于不败。” “要打破天道规则,要征服命运,就要舍弃命运。不是我命由我不由天,而是我本无命,天奈何之!” 乌龙真脸上大为震惊,喃喃念着:“我本无命,天奈何之……” 就连李沐尘已经走远了,他都不知道。 …… 正如李沐尘所说,作为悟道的个体,可以轻易舍弃一切,包括财富、名声、地位…… 但你无法摆脱命运。 而那不在修行中的芸芸众生,更是在宿命中轮回而不知。 所以生活还在继续,人们依旧忙碌而麻木。 李沐尘回到了禾城,让郎裕文派人和徐青接洽,至于后面是投资还是合并,他并没有管,只是通过这么做,给乌龙真人和他之间建立一条正常的往来渠道。 而对于冥仆交给他的这些人,李沐尘也还没想好要怎么用。 武夷山这几个还好,除了红袍老怪是个猴精,乌龙和徐青都是人,都有正常的人间身份。 但蜀山那只半天妖和镇压在五台山生陷狱中的酆都鬼王罗世豪,就有些麻烦了。 冥仆这么说了,李沐尘若不管不顾,好像说不过去。 但要去救,恐怕也不容易。 这两个地方都很特殊,一个是中土佛教的中心,历代高僧辈出,冥仆说还有大佛坐镇。 另一个是玄门胜地,蜀山派仙人云集,玄门地位只比天都略低一线,碰到蜀山的前辈大佬,就连天都弟子也要礼让三分的。 不过冥仆特意提起,想必这两个家伙都有过人之处。 他打算办完手头的事情,去这两个地方转一转,视情况而决定。 而就在这时候,京城的李阿四突然打电话来,说他收到了王屋发来的短信,月仙子回山了。 ------------ 第849章 王屋论道 李沐尘差点忘了,当初去访王屋月仙凌,留了个李阿四的电话。没想到隔了这么久,人家还记得,真的发消息来了。 而非常巧合的是,禾城梧桐居也收到了王屋派的邀请函,说是现任掌门慕云仙子听闻了他的惊世之言,请他前去论道。 这两件事同时发生,总感觉有些太过巧合了。 偏偏月仙凌回来的时候,王屋掌门发来了论道邀请函。显而易见,想见他的,不是慕云仙子,而是月仙凌。 李沐尘抵达王屋的时候,王屋山上刚下过一场雨,空气特别的澄澈。一道彩虹横跨山间,从空中看去,仿佛仙人架桥,神鹤来归。 这个季节天已经很凉了,游客也少,比上次来的时候清静了许多。 接待他的还是上次那位女修,也就是她给李阿四发的消息。 当李沐尘自报家门后,女修略显惊讶:“咦,你不是叫李阿四吗?” 李沐尘笑道:“我留给你的电话是李阿四的,我叫李沐尘,受慕云仙子之邀而来。” “原来你就是大名鼎鼎的京城李公子!我叫琼花。” “原来是琼花仙子!” 琼花看了李沐尘几眼,嫣然一笑:“我是三代弟子,花字辈的。只有二代云字辈的才能称仙子呢!” 李沐尘总感觉琼花看他的眼神有些奇怪,但好像又没有恶意。 “哦,原来是这样排辈的,那么云字辈上面就是月字辈了?”他问道。 “对啊,不过月字辈就很老了,现在就剩下月仙子了。” 琼花说着,忽而“呀”地一声捂住了嘴,“该死!该死!我怎么能说月仙子老呢!” “月仙子很可怕吗?” “那倒也不是,但说前辈老,总显得不太尊重吧。何况月仙子可是个大美人呢!”说到大美人三个字的时候,琼花一瞬不瞬地盯着李沐尘,“你见过月仙子的吧?” 李沐尘摇了摇头。 “呀,那你上次来找他做甚?我以为你见过她呢!”琼花说,“男人只要看月仙子一眼,就再也忘不掉了。当年月仙子做掌门的时候,王屋的山门都快被天下修士踏破了呢!” 李沐尘相信琼花说的是真的,可一想到宫因洛说的,月仙凌就是叶羡林,本体是个男的,就很有种恶心的感觉了。 但琼花却喋喋不休地说起了月仙凌,一路月仙子多美多美地说着,还不时去看李沐尘的表情,仿佛是在故意恶心他似的。 “说说你们掌门慕云仙子吧。”李沐尘只能岔开话题。 “慕云仙子也是个美人啊!” 琼花仿佛只会用美和不美来区别人,让李沐尘差点以为来到了八卦娱乐场所。 总之,在琼花的嘴里,王屋派就没有不美的人。 “你也是个美人。”李沐尘说。 “真的?”琼花没有回避,大方地看着他,“谢谢你的赞美!你也很帅啊!” 李沐尘一时无语,这个天不知该怎么聊下去了,只能闭了嘴,沉默地跟着琼花一路走去。 因为王屋都是女修,原本接待男修士的流程仪轨很复杂,但李沐尘是受掌门邀请,就省去了很多麻烦,琼花把他直接带去了王屋内堂的会客厅。 在那里,他见到了王屋当代掌门——慕云仙子。 慕云仙子的确很美,坐在中间的云团座上,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出尘的仙气。 “你就是李沐尘?”慕云仙子看着他,嘴角微微上翘,似乎有些好奇,又有些戏谑。 “正是。” 李沐尘站在那里,不卑不亢。 王屋并没有请他坐,甚至整个会客厅里除了慕云仙子你高高的云团座,也再没有一个座位。 不给座位,还要抬头仰视,这明显是有点给下马威的意思了。 李沐尘却浑然不在意,面带微笑,仿佛就站在自家的院子里那样轻松。 “嗯,果然有些气度。”慕云仙子点点头,轻轻一抬手,半空中浮现出一个云锦蒲团,“李公子请坐。” 这个座位比她的云团做略低一些,但她是主人,又是一派之掌门,作为客座,给这样几乎平齐的高度也算不错了。 李沐尘飘身落座,和慕云仙子面对面。 “听说你在梧桐树下传道,还有人宣称你所传的道颠覆了天道,让众生都可得道,甚至有人称你为圣人?” 慕云仙子的声音平缓而飘渺,明明就在面前,却如来自远方。 李沐尘笑道:“我只是一个修行者,将所悟的道传于众生。至于圣人,不过是人们的戏称,不值一提。更何况,我所信奉之道,应该是天下无圣的。道在你我,不在圣人。正所谓圣人不死,大盗不止。” “那么说,颠覆天道是真的了?” “谈不上颠覆,只是我修我道,不受天命之困而已。” 慕云仙子表情微动:“不受天命之困……你口口声声非圣非命,又说要天下无圣,如此三句话不离天,却又无视于天,不觉得矛盾吗?你我皆在天道之下,所见者天光之照,所居者天地之间,所用者天生之物。你我皆天生天养,又怎能不受天命之困?你如此逆天,正如子之逆父,你父亲若是知道了,会怎么想?” 李沐尘没想到慕云仙子竟然搬出了自己的父亲,用上了伦理纲常这一套理论。 他微微一笑,道:“天生万物,还是万物生天呢?万物为实,天为虚。以虚养实,则实不存。以实养虚,则虚可盈。你我禀自然而生,何来天生天养之说?” 他顿了一下,见慕云仙子没有反驳,就继续说道,“天本虚无,借道而自立,窃道而自居,以天代道,是大贼。万物禀之自然,非天所有,相反,正是万物养天,而非天养万物。” “天不可见,有万物才有天,万物养天乃天成,岂能比之于父子人伦?父子皆为实体存在,并非一个虚无的父,生出一个实在的子。父子只是身份的不同,在实体上是平等的,并无尊卑贵贱。而天代道而立,以天道之名,定万物之轨,束万民之自由。你心中有了天道,就失去了自我,也再看不见大道的真面目。” 慕云仙子面露惊讶之色:“你果然有些道行,但天道规则之下,你我皆在其中,谁又见过天道之外的道是什么样的呢?你说天本虚无,但天之外,岂非更加虚无?你这是自己立靶子自己打,全凭心意啊。” 李沐尘正要再说,忽见慕云仙子摆手阻止: “算了,你的道论我已经领教了。光说不练非真人,那就让我领教一下你的道法吧。听说你被师门封印了先天,我也看不到你的劫后神光,不会是个假把式吧?” ------------ 第850章 斗法和打架 李沐尘早就料到会这样,这就是天道规则背后隐藏的东西,无论表面上多么道貌岸然,多么谦卑随和,最终都要落到强权压迫上。 说不过你,就打赢你。 解决不了问题,就解决提问题的人。 并美其名曰“适者生存”,让人以为自己的失败只是因为自己不够强大,到死都在反思自己的无能和过错,而绝不会有一丝反抗的决心。 李沐尘笑了笑,说:“修行不是打架,我今天来也不是打架的。” 他今天来的目的不是斗王屋,而是见月仙凌。 慕云仙子很可能只是月仙凌摆出来的一颗棋子,用来试探他的实力。 在见到月仙凌之前,李沐尘不想过早露出底牌。 可是慕云仙子显然并不暗算放过,冷笑道:“修行不是打架,可修行也不是请客吃饭。你是怕了吗?再说,我们也不是打架,而是斗法。” 李沐尘说:“斗法不就是打架吗?换个名字,就能改变其本质吗?这就像把妓女叫做小姐,把赌博叫做彩票一样。仙子,打架的时候可无法保持优雅,你的身段再好看,动作再华丽,也改变不了,斗法和街头混混打架相同的本质。” 慕云仙子愣了一下,眉头一皱,眼神一凛:“伶牙俐齿,巧舌如簧!我看你就是个假修行,假真人,还敢四处传播你的那套邪说理论!今天,我就替天行道,教训一下你这个假把式,揭穿你这个假道人!” 正要动手的时候,忽听旁边有人道: “哼,对付这种宵小之辈,何须师尊出手,弟子瑶花,愿意代劳。” 只见琼花边上的一个女修站出来,大步上前,朝慕云仙子躬身一拜,见慕云点头,便转身面向李沐尘,说道:“亮出你的法器吧!” 李沐尘看了她一眼,摇了摇头,对慕云仙子说:“仙子,我真不是来打架的。” “哈哈哈……”瑶花大笑,“果然是个胆小鬼,还妄想和师尊论道。你若害怕,就乖乖求饶认错,把你刚才说的那些大话都收回去,滚出王屋!” 李沐尘没有回应他,只是看着慕云仙子。 慕云仙子也看着他,眼神中有一丝失望,嘴角嘲讽地上翘,道:“算了,你也不用认错求饶,回去吧,我不会把今天的事说出去,但你以后也不要再随意传道,误人子弟了。” “师尊!”瑶花愕然,“他刚才说了那么多无礼的话,就这么便宜他,放他走?” “算了,他顶无三花,身无五神,说几句大话而已,也无大恶,让他走吧。”慕云仙子说。 瑶花还是很生气,狠狠地瞪着李沐尘:“哼,便宜了你!滚吧,以后别再出去骗人,要是让我们知道,绝不饶你!” 李沐尘也不生气,笑了笑,说:“看来今天的论道结束了,走之前,我想见见月仙凌月仙子。” 慕云仙子微微皱起了眉头,没有说话,盯着李沐尘看,仿佛想从他的眼睛里看穿他内心的真实想法。 瑶花冷笑道:“哼,月仙子是本派前任掌门,德高望重,天下公认的女仙,岂是你一个凡夫俗子能见的?” 李沐尘说:“我今天一定要见呢?” 瑶花大怒:“你敢口出狂言,是真不想活了吗?” 回头去看慕云仙子,“师尊?” 慕云仙子倒是不怒,脸上反而露出些戏谑而好奇的表情。她没有说话,算是默许了瑶花的请求。 瑶花见师尊不反对,转身就对李沐尘出手了。 “狂徒,今天就让你见识见识我王屋的法术!” 说罢,双手一开一合,虚空生出一朵粉色的花朵。 花朵朝着李沐尘飞去,飞到头顶,花瓣绽放,猛然朝李沐尘落下,如一张粉色巨口,就要将他吞没。 李沐尘没有动,只是伸出一根手指,朝上轻轻一指。 花朵就悬浮在他的头顶,花瓣向上收回,呈半张开状,粉色花蕊自花瓣中露出,极尽妍美之态。 瑶花大惊,连连转换手法,可无论她如何努力,那花朵在李沐尘的头顶就是一动不动,完全失去了掌控。 瑶花的额头渗出了汗水,满脸都是焦急。 本想用自己最擅长的法术震慑一下李沐尘,顺便在师尊面前表现一下,为争取下一代掌门位置加加分。 却没想到会如此狼狈,用尽全力,连对方的一根手指都对抗不了。 情急之下,瑶花双手一翻,干脆放弃了对花朵的控制,手中多了一对双合剑。 “去!” 双剑化作两道流光,一上一下,直刺李沐尘的要害。 这已经不是教训了,也不是斗法,而是要取人性命了。 就连座上的慕云仙子都皱了皱眉头。 但她还是没有出手阻止。 两道剑光眼看着就到了李沐尘的面前,而李沐尘却毫无动作。 瑶花松了一口气,看来这家伙实力也就那样了,两道剑光不把他搅碎,也定让他魂销魄散了。 旁边的琼花看得惊呼出声,暗道:这傻子,让他走不走,非要斗法,这下死了,可惜了这俊俏的面容。 只见剑光刺入了李沐尘的身体。 正当所有人都以为李沐尘必死无疑的时候,李沐尘却没事人一样,笑道:“瑶花姑娘,你的招数用完了吗?” 瑶花大惊失色,指着李沐尘,如见鬼魅:“你……你……” 李沐尘依旧一根手指向上,那朵粉色的半开之花就悬在他的头顶。 然后,手指微微一勾。 慕云仙子脸色一变,急道:“不可!” 一条飘带从她的身上飘出,直奔李沐尘。 可还是慢了一拍。 只见两道剑光从李沐尘的顶门冲出,刺入了悬浮在半空的那朵花。 砰一声,花朵爆裂,花瓣化作一片光雾,粉色的冲击波荡漾开去。 慕云仙子双手一张,一股无形的力量拢住了整个会客厅,才让这房子没有被冲击波毁掉,也让周围的王屋弟子不受影响。 瑶花噗地一声吐出一口鲜血,瘫倒在地上。 两道剑光落下,化作两口秀气的宝剑,咄咄两声落在她面前,插进了坚硬了青砖地里。 慕云仙子看着她,脸色十分难看,对李沐尘说:“李公子,你下手是不是太狠了?” 李沐尘依旧坐在那里,面色平静,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是我狠,还是她狠,仙子不瞎,应该看得很清楚。” 慕云仙子面罩寒霜,目光冷厉,紧紧盯着李沐尘。 空气中多了一丝肃杀之气,仿佛骤然降温,进入了寒冬。 李沐尘泰然自若,问道:“现在我可以去见月仙凌了吗?” 他直呼月仙凌的名字,惹得整个王屋派的弟子怒目相向。 慕云仙子沉默良久,终于说道:“好,我带你去。” ------------ 第851章 天生媚态 慕云仙子这么一说,王屋的弟子无不惊讶。 “师尊!” “师姐?” “师叔?!” 呼啦啦就拜倒了一大片。 她们难以理解,李沐尘不过是赢了瑶花而已。 瑶花虽是王屋花字辈中的佼佼者,但毕竟是三代弟子,就算掌门不出手,云字辈中也有很多高手,怎么就屈服了,要带他去见月仙子呢? 虽说以月仙子的修为,一巴掌就能拍死这个男人,但月仙子脾气不好,对自家弟子也很严厉,掌门这样把人带去,不是讨骂吗? 难道,掌门认为,姓李的修为,已经超过了在座的所有王屋弟子,甚至掌门自己,只有月仙子才能对付他了? 大家又是愤怒,又是震惊,又是忐忑。 慕云仙子抬手,一股温和的力量自大地而生,把众人扶起,说道:“我意已决,你们不用再说了。把瑶花带去养心宫,用最好的丹药调养。” 她轻轻叹了口气,心里知道,就算用最好的丹药,瑶花而修为也回不到从前了,本命之花和辅修的双剑齐废,这身修为等于废了一半。 希望她能从此醒悟,改变性情,或许还能从头开始。 “你们都下去吧,今天的事谁也不许外传。”慕云仙子的语气不容置疑,略停顿了一会儿,才说,“李公子,请跟我来。琼花,李公子最早是你接待的,你也来吧。” “是。”琼花微微欠身,看了李沐尘一眼,眼中有那么一丝莫名其妙的欣喜之色。 李沐尘总觉得这个琼花以及慕云仙子都有些怪怪的。 他跟着慕云仙子,出了会客厅,行走在云山之间。 王屋洞天果然不愧有天下第一洞天之称,周回极广,结界之内,山峦层叠,流水千瀑,鹿奔豹伏,猿啼鹤鸣,犹如仙境。 一路上,慕云仙子沉默着,也不说话。 反倒是琼花,喋喋不休地给他讲解着王屋洞天的风光,时不时朝慕云仙子看上几眼,见师尊没有责骂之意,便朝李沐尘吐吐舌头,做个鬼脸,继续做解说。 很快到了后山一座仙宫前,慕云仙子轻叩宫门,恭声道: “月仙子,弟子慕云,拜问仙子安!” 忽听里面传来声音: “慕云,和你一起来的是谁?我怎么闻着是男人的气味?你知道本宫不见男人的。” 声音飘飘渺渺,不知来自哪里。 “回仙子的话,是京城李家的后人,叫李沐尘。”慕云仙子停顿了一下,似乎有些犹豫,但还是补充了一句,“李云华之子。” 李沐尘微微皱眉,没想到慕云仙子会这样介绍自己。 看来当年月仙凌和父亲李云华的事,慕云仙子也知道。 问题是,她又怎么如此肯定,自己就是李云华的儿子呢? 门内沉默了片刻,忽而吱呀一声,门开了。 “让他进来吧,你们退下。” “是。” 慕云仙子对李沐尘做了个请的姿势:“李公子,我就送你到这里了,生死有命,这是你自己选的路,现在想退还来得及。” 李沐尘总觉得慕云仙子在提醒自己什么,好奇地看了她一眼。 但很遗憾,他没有从她脸上或者眼神里得到任何暗示。 他走进了半开的宫门。 门从身后吱呀一声关上了。 里面是一条铺着锦毯的路。 大厅里的家具和墙壁上的雕饰都是奇石美玉,更有无数珍宝摆设和装饰,看上去果然和人间大不相同,有种只应天上有的奢侈感。 要不是李沐尘从天都来,见过各种奇珍异宝,一定会被震撼到。 这个月仙凌,这哪里是退休的掌门,差俩太监,就是皇太后啊。 一路往里,穿廊过院,到了一重偏殿。 殿门吱呀一声开了。 李沐尘在门外站了一会儿,才迈过门槛,走了进去。 里面是一个很大的屋子,装饰没有殿那么恢宏,东西也不多,但更加精致细腻,燃着沉香,整个屋子里都散发着淡淡的香气,更像是女子的闺房。 屋中间放着一张牙床,挂着薄纱帘。 透过纱帘,隐约可见一个女子侧卧在床上,以手支头,曲线玲珑,极尽婀娜之态。 光这样隔着帘子,看不真切,就能感受到一种妩媚仙姿,难怪天下男人要趋之若鹜。 可李沐尘却知道,这里面躺着的,不是女人,而是一个活了几百岁的老男人。 “怎么不过来呀?” 月仙凌的声音柔媚,酥酥麻麻的,仿佛钻进了人的骨髓里。 李沐尘感觉十分不适,直起鸡皮疙瘩。 一阵香风吹起,吹开了床帘,露出仙子真容。 如果不是提前知道了她的真实身份,就连李沐尘也不得不承认,她的确很美。 甚至李沐尘产生了那么一丝怀疑,宫因洛会不会搞错了呢? 月仙凌真的就是叶羡林? 他没从床上这个女人身上闻出一丝男人的气味来。 李沐尘的内心其实有一些矛盾。 他不是不信宫因洛,但他更不愿意相信自己的父亲会和一个不男不女的家伙的搞在一起。 “呵呵呵呵……” 月仙凌突然笑起来。 “你傻站在那儿干什么?没见过美女吗?这可一点儿也不像你爹。” “你真是李云华的儿子?” 月仙凌从床上坐起来。 她的动作轻柔缓慢,风情万种,仿佛每一个动作都是设计出来的,专为魅惑而生的。 她伸出腿,腿纤细修长,浴足纤盈小巧,从床沿挂下来,伸进了鞋子。 她缓缓站起,朝李沐尘走来。 “来,让我看看,嗯,是有几分像呢!瞧这眉毛,这鼻梁,连眼神也很。” 月仙凌已经走到李沐尘的面前,凑得很近,甚至能感受到对方的体温。 她伸出手,看上去想要去摸李沐尘的脸。 李沐尘往后退了一步,躲开了她的手。 “哟,还害臊呢!”月仙凌笑得更厉害了,“这可就不像你爹了,你那个爹啊,能让全天下的女人都变成花痴呢!” 李沐尘皱了皱眉,说道:“叶羡林,我今天来找你,不是来看你搔首弄姿的。” 月仙凌平伸向前的手顿在半空,脸上的表情僵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杀气,觉得也只是一闪而逝,接着便是一脸怅然若失。 “啊,好久没人叫这个名字了。” 她轻叹了一口气,“你不叫,我都快忘记他的存在了。叶羡林……咯咯咯……” 月仙凌笑着,身体轻轻颤着,犹如风中的花枝,饱满的花朵在她胸前摇曳。 “叶羡林……居然还有人记得你呢!你说你,连死都不死干净,还让人家一个孩子惦记你呢!” ------------ 第852章 裙下臣 “别装了,你就是叶羡林,魔教青木堂主,二十年前李家灭门,就是你一手策划的。”李沐尘说道。 “啊,看样子,你下了点功夫,知道了不少嘛!” 月仙凌嘴角微翘,眼波流转,雾茫茫地看着李沐尘。 “你自信的样子,还真像你爹呢!可惜啊,你怎么就没学会你爹那样的风情呢?” 她那目光,让李沐尘有些受不了,如芒刺在背,浑身都不得劲。 他皱了皱眉,不太想听她和父亲之间的纠葛,道:“别废话了,我只想知道,二十年前,你为什么要灭李家满门,除了你和吕显、澹台玉、童昊,还有谁是同谋?” “哈哈哈哈……” 月仙凌突然放声大笑,又仿佛察觉失态般的掩面,只是身子还在那里不住地颤动,颤得满室都是春光。 “你说的那些人的名字,也配和我放在一起?” 李沐尘愕然:“都是魔门五使,各掌一旗,怎么不配?” “哼,澹台玉手里有旗吗?童昊手里有旗吗?吕显除了在漠北神神叨叨地整天想着唤醒乌木妾,他手里有旗吗?他们也配称魔门五使?” 月仙凌的表情变得严厉,仿佛在指出一个严肃的错误。 李沐尘一愣,这些人手里果然都是没旗的,黑旗在鬼王墓中,赤旗在玄武秘境,白旗在白山湖底,现在三面旗都到了自己手里。 “难道你有旗?” “当然!” 月仙凌忽然来了个三百六十度转身,曼妙的身材凌空如舞,衣裙荡起,飘带飞扬。 “青木旗就在我身上,我一直把它当内衣,贴身穿着,怎么,你要看吗?” 作势就要解衣扣。 李沐尘皱起了眉头。 月仙凌手放在胸前的扣子上,咯咯地笑起来。 “你太嫩了!如果是你那个爹啊……” 她眼神迷离,脸上荡漾着春情,仿佛想起了快活的往事。 “要不,你来帮我解开?” 月仙凌突然上前,整个身体朝李沐尘靠过来。 李沐尘连忙后退。 “跑什么呀?怎么,我不够美吗?”月仙凌媚声道。 “哼,你一个男人,有什么美的?请自重!”李沐尘沉声道。 “男人?我哪一点像男人了?”月仙凌步步紧逼,“我可是完完全全的女人,你不信的话,可以检查一下呀!” 月仙凌的举动把李沐尘弄不会了。 他没想到和月仙凌的见面会是这样一种场景。 难道宫因洛真的弄错了? 他倒是希望宫因洛弄错了,那样至少说明李云华还是个正常人。 “呵呵,小家伙,你着相了啊!”月仙凌笑着说,“听说你在梧桐树下传道,连天道都不放在眼里了,哈,我还以为你真悟透了呢!可是怎么眼里还有男女的分别?你连给我验身的勇气都没有,怎么对抗天道呢?” 李沐尘冷冷地看着她说:“我对你没兴趣。” 月仙凌目光一凛,脸色微变,不过很快就恢复了平静,把肩头滑脱的衣衫拉了上去。 “唉,真是无趣啊!你要是有你爹一半的风情,不十分之一的风情,今天这一天也会变得快乐一点啊!你这样冷面无情,我们怎么谈下去呢?” 李沐尘说:“我不是来和你谈情的,我是来问你话的。如果你说不出一个让我不杀你的理由,那么我还会杀了你。” “哟哟哟!这么严肃啊?”月仙凌一点儿也不紧张害怕,反而觉得很好玩的样子,“小朋友,你觉得你能杀了我吗?” “你可以试试。” “呵呵,看样子你很自信啊!童昊、澹台玉、吕显都死在你手里了吧?你杀了他们,就觉得也能杀了我?” 月仙凌啧啧地嘲笑着,摇了摇头。 “知道你能活到现在,是因为什么吗?因你是天都弟子啊!如果不是顶着这一重身份,你早就死了!在你还没入先天的时候就死了!” “你的确是个天才,二十岁出头,就历雷劫,入先天,而且是连渡三劫,真是前无古人啊!可也是太聪明了,你居然这么早悟到了天道的谬误,就提出了逆天的道论。可是你却忘了,天道规则的最大受益者,不正是以天都为首的天下玄门吗?” “现在好了吧,被逐出师门了,革去三花,封印五神,这就叫聪明反被聪明误!” “原本你三劫的境界,天都的身份,听说你还拿到了玄冥剑,本可以和我斗上一斗,但现在,你拿什么来杀我呢?那你那些听上去很牛逼的言论?” “呵呵,你难道不知道,这世界是强者为尊的吗?你以为天都的地位是靠什么?是道德文章,还是慈悲渡人?还不是靠祖师爷杀出来的赫赫威名!” 李沐尘静静地听着。 月仙凌说的都是这个世界的真相,也正是他想要打破的天道规则。 但他不明白月仙凌为什么要对他说这些。 他知道月仙凌还没说到重点。 “看来今天我来王屋,早在你预料之中了。” 月仙凌咯咯笑道:“我不想见你,你又怎么可能知道我的行踪?” “那么说吧,你的目的。”李沐尘道。 “啊,我现在都不知道该不该说,见到你之前,我还是充满了期待的。连冥王大人都对你赞赏有加呢!可是……” 月仙凌看着他,目光中充满了玩味。 “你那么弱!又怎么配做这世间的教主,带领大家反抗天道呢!” 李沐尘微微一愣:“教主……反抗天道……你什么意思?” “哈哈,这你还不明白吗?就是让你来做圣教的教主啊!当然,世人称我们为魔教,但我想你也不会在乎的。” “冥王大人说了,世界正面临大变之机遇。天道统治已久,是到了改天换日的时候了。他让我辅佐你,重整魔教,扫荡天下,杀上昆仑!” 月仙凌说着脸上露出几分激动。 “可是你那么弱……我若把实情回报给冥王,你就没机会了。不过么……”她盯着李沐尘的脸,眼神忽而迷离起来,“好在他们只是封印了你的先天,没有废了你。你那么年轻,只要解开封印,还是有机会的。” “你的眉眼实在和他像,虽然你是那个魔女生的,但你要是能听我的话,做我的裙下臣,我可以帮你瞒着,让你当上这个教主。从此以后,你就是天下至尊的圣主了呢!” ------------ 第853章 糟糕的真相 李沐尘不是很理解,月仙凌为何如此轻视他。 慕云仙子已经通过瑶花试探过他,应该对他的实力有所了解,至少也不会把他看得如此不堪。 唯一的解释就是慕云仙子对他的试探不是月仙凌授意的,月仙凌对此一无所知。 那么慕云仙子的行为就有些前后矛盾,不合常理了。 不过现在这些不是重点,重点是月仙凌提到了冥王。 “你和冥王一直有联系?”李沐尘问道。 月仙凌微微一愣:“呵,你很聪明嘛,很会抓细节。没错,我和冥王有联系,这世间,能和冥王联系上的人,也就只有我了吧。” “如果我做了教主,是不是我也能见到冥王?” “你?当然能了,不过我劝你还是算了,你的实力太弱了,被冥王知道的话,一定会把你换掉的。你还是乖乖听我的,只要你是我的人,把我弄得舒舒服服的,我和一直替你保密。” “为什么选我?” “你是指冥王,还是指我?如果是指冥王,那是因为你的两重身份,一重是天都弃徒,另一重是李家后人。当年我们也曾想让你那个迷人的爹来做,因为他也有这样两重身份。” “可惜,他拒绝了。不但拒绝,而且……”月仙凌咬牙切齿,“他竟然把宫凌烟那个魔女娶回了家!我知道他的野心,他想一统天魔两界。” “一统天魔两界?!” 李沐尘不禁心惊,这是他第一次听到有关父亲的野心,或许不一定是真实的,但还是让他感到震惊。 “哼哼,”月仙凌冷笑两声,“你爹比你可强太多了!李家倾几代人力财力,终于培养出了他这样一个旷古奇才。而他也真把自己当老子转世了,以天道化身自居。哈哈哈,小朋友,你是不是脑袋嗡嗡的,你一直在反对的天道,竟然化身为你的父亲?哈哈哈……” 李沐尘平静地听着。 “咦,你怎么一点也不激动?”月仙凌好奇道。 “我为什么要激动?很明显,这不是你误会了他,就是他误会了自己。如果他是天道的化身,又怎么会被逐出天都,成为弃徒?” “嗯,你果然很聪明。呵呵,我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呢!”月仙凌说,“没错,你爹就是因为太自负,太自以为是,真把自己当成了天道化身,甚至企图去动万仙阵,导致天道震怒,才被逐出了天都。” “你这么了解他吗?这些事是他告诉你的?还是你自己的臆测?”李沐尘嘲讽道。 月仙凌脸色变了变,目光一寒:“你敢质疑我?” “为什么不呢?”李沐尘继续嘲笑道,“你又不是他什么人,我凭什么相信你说的话呢?” “你……”月仙凌眼中的杀气一闪而逝,又咯咯笑起来,“想激怒我?小朋友,你还嫩了点呢!你是想说,他最后娶了你那个自称魔教圣女的娘,而没有娶我,是吧?” “呵呵,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他了,他根本不爱你娘,他只是想把她当成一个工具,用来创造一个同时拥有李家和天魔血脉的怪物。他要用这个怪物,来一统天魔两界!” 说到这里,月仙凌饶有兴致地打量起李沐尘。 李沐尘能感受到月仙凌的神识意念穿透自己的身体,并企图侵入血脉深处。 当然,她什么也看不到。 月仙凌看了半天,终于还是失望地叹了口气。 “唉,这世上怎么可能有能融合太上道祖和天魔血脉的人啊!你那个爹,真是痴心妄想,猪油蒙了心!为什么要娶宫凌烟呢?不就是魔教圣女吗?我也是啊!我也可以给他生猴子呀!他若娶了我,就不会有后来那些事了呢。” “所以后来你因爱生恨,策划了那场灭门惨案?”李沐尘寒声问道。 “你说的没错,我的确因爱生恨。我恨你爹,恨你娘,恨李家全家!”月仙凌有几分狰狞地说着,“我恨不得把宫凌烟那个贱人扒皮抽筋,把李云华大卸八块!可是啊,每次一见到你爹那张脸,我的心就软了。我手里的刀就再也刺不出去,碗里的毒药也宁愿自己喝了。唉,你说,我是不是很贱?” “那么二十年前究竟是怎么回事?谁是主谋?” “你那么聪明,难道还猜不到吗?那么大一场行动,凭我,怎么做得到?你爹的本事,要是真身坐镇李家,我可打不过他。我都打不过,别说澹台玉、童昊、吕显那几个笨蛋了。” “那么说,是冥王?” “哈哈哈哈,你呀你呀,真是可爱!”月仙凌大笑起来,“到现在了,你都公开反天道了,心底里却还是只把冥王当作敌人。那可是一场正道和魔门的联合大行动啊,你怎么只想到冥王一个人呢?” 李沐尘心头一震,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月仙凌。 “你是说……” “好吧,还是不敢往那里想是吗?你果然比你爹差太远了!好吧,我替你说了吧,是天都啊!” 月仙凌看着李沐尘震惊的脸,很有种成就感。 “你爹那个计划,不但冥王吓到了,天都也吓到了啊!” 李沐尘皱眉道:“你有什么证据?” “证据?你那么聪明,还需要证据吗?”月仙凌叹了口气,“你知道,李家被灭门的时候,李云华的真身在哪里吗?” “他去见了一个人。”李沐尘说。 “那你知道他去见谁了吗?” “谁?” “云阳子。” 当月仙凌说出这三个字的时候,李沐尘浑身猛的颤了一下。 这是他最不希望听到的名字。 他最爱戴的师父,终于也和这件事牵扯上了吗? 自从知道父亲是天都弃徒以后,他也曾怀疑过是父亲是去见了天都的人。他怀疑过大师兄、二师兄…… 可是从来也没有往师父云阳子身上想过。 “不……不可能!”李沐尘不停摇头。 “啧啧,真可怜,到现在还不信呢。这世上,除了云阳子,还有谁能把你那个骄傲的爹给叫走呢?” “还有,二十年前,冥王亲上天都,这件事你应该知道的吧?你觉得有资格让冥王离开沉光海,亲自分身前往会面的,这世上还有谁?” 李沐尘浑身一震,脚下踉跄着后退了一步。 一切好像都清晰起来。 可一切都变得糟糕起来。 ------------ 第854章 满室生花 李沐尘现在的心境比一年前淡然了许多,对二十年前李家的事也不会像以前看得那么重,那么执着了。 但当他发现真相远比自己想的复杂,并且牵扯到了天都甚至自己的师父云阳子的时候,内心还是无比震惊且有点难以接受。 “不可能的,如果是师父,他为什么要把我带去天都?为什么还要收我为徒,悉心教导,把我培养成才?” 他喃喃自语,仿佛在质问,又仿佛在帮自己理清头绪。 “那就要去问你师父了!”月仙凌呵呵笑道,“小朋友,我理解你现在的心情,不过现在不是伤心难过和反思的时候,生活不是肥皂剧,不会流几滴眼泪就能换来美好的结局的。” “呀,我忘了你已经被天都抛弃了!你现在回不去了吧?啧啧啧……”月仙凌看着李沐尘,眼中满是怜惜,“我的小宝贝儿,多可怜呀!不过没关系,现在有个机会摆在你面前……” 她婀娜地摆动着腰肢走过来。 “你不是很想回天都吗?他们不让你回去,咱们就打回去!来,让我看看你的血性!从今天开始,我教你做个真正的男人!” 月仙凌双臂微张,薄纱散成了烟雾,一团香艳扑面而来,让人骨酥肉麻的香气在屋子里弥漫。 轻纱飘带漫舞,把她和李沐尘裹了起来,裹成了一个粉色的扭动的茧。 忽而,粉光炸裂,轻烟迷乱,彩带成屑。 月仙凌愤怒而有些惊讶地站在那里,看着离他三米多远的李沐尘。 “你竟能突破我的幻情迷障?你的修为不是被封印了吗?” 忽然又咯咯笑起来,“看来我的小宝贝还是很厉害的嘛!你是怎么骗过天都的?咯咯咯……原来你是个小骗子!你爹是大骗子,你是小骗子!” 笑着笑着就撒起了娇,“为什么躲我?我就这么不讨你喜欢吗?你是不是嫌我老了?我的年岁虽然老了些,可我的心一点也不老呢!我的身子还很嫩呢!” 便又朝李沐尘走来。 看着她的样子,李沐尘只觉得一阵恶心。 “我最后问你一个问题,你和冥王是怎么联系的?冥王从沉光海来这尘世,走的是哪条路?” “你这好像是两个问题啊!”月仙凌带着点喘息地娇声道,“没关系,只要你做了我的人,你问多少个问题,我都会回答你的。来,抱抱我,抱着我,我就告诉你!” “站住!”李沐尘喝道,“叶羡林,我不是来陪你玩的。你要是不说,我也懒得再问了,到此为止吧。” “都跟你说了,我不是叶羡林啊!我是月仙凌,人们都叫我月仙子。至于你说的叶羡林啊,早就死了!” 李沐尘皱了皱眉,不确定月仙凌说的是真是假。 月仙凌现在身上薄纱褪尽,只剩下一个绿色的肚兜和小小窄窄的亵裤。从她的身材上来看,的的确确是个女子。 那么是宫因洛搞错了? “哼,不管你是叶羡林还是月仙凌,二十年前李家的事你都逃不掉。你对胡云天使用搜魂大法,惨无人道。你还毁了段芙蓉的容,刺瞎了她的眼睛。你的罪恶罄竹难书。你还是想想,有什么理由让我不杀你吧!” “段芙蓉?”月仙凌突然大笑起来,“哈哈哈,李沐尘,你居然为了段芙蓉来杀我?那可是你娘的情敌之一啊!要不是我,你爹那个薄情郎,哪有那么容易抛弃段芙蓉。要知道,李家和段家可是有婚约的!你居然帮你娘的情敌,哈哈哈哈!” 月仙凌的笑声回荡在屋子里。 忽然,笑声一窒,她的笑容凝结在脸上。 一道黑光在房间里亮起,将光明遮盖,那些粉色的、香艳的、迷离的色彩都被这黑光笼罩,逐渐黯淡消失。 “玄冥剑?!”月仙凌看着站在黑光里的李沐尘,看着他手中的剑,脸色微变,“你果然拿到了玄冥剑!李云华啊李云华,没想到吧,你去了荒泽那么多次,费尽力气也没能拿到的东西,你的儿子却轻轻松松就拿到了。” 李沐尘心头微惊,原来父亲也去过荒泽,而且不止一次。 可是他为什么没有拿到玄冥剑? 是没有找到秘境入口? 还是没有战胜那条龙? 可是那条龙不是会认李家的血脉吗? 一连串的疑问在他心头涌起。 月仙凌冷冷地说:“你以为手握玄冥,就能杀了我?笑话!枉我说了那么多,既然你不识抬举,那我就废了你。哼,你是宫凌烟生的孽畜,我要慢慢折磨你,把你的阳精吸干,把你的魂魄放在阴火上烤,再把你的身体做成标本,好好玩弄,哈哈哈哈!” “宫凌烟,你抢走了我的男人,但你一定想不到,自己的儿子会成为我的玩物!哈哈哈哈……这就是报应!哈哈哈哈……” 随着她的笑声,她的身上多了一圈光晕,一阵一阵地散开来,带着强悍无匹的能量。 李沐尘发现,月仙凌的修为的确很高,比童昊澹台玉之流不知高了多少。 而且她身上同时有着王屋道法的浩渺和魔道功法的玄森难测,正邪两不相容的法术竟然在她身上奇妙地融合在了一起。 只见她双手结印,身上毫光迸发,满室生花,一朵朵粉色的、金色的、紫色的花朵绽放。 很难想象,施展出如此华丽美妙的法术的,竟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 而这满室的漂亮的花,每一朵都含着浓烈的杀意,仿佛恶鬼一般,吞噬着周围空间里的杀气。 “李沐尘,你陷入我的百花剑阵,你已无处可逃。我最后给你一次机会,只要你……” 月仙凌的话还没说完,花海中骤然腾起了黑色的烈焰,花瓣在黑火中迅速枯萎消散。 黑火蔓延,很快就笼罩了整个屋子。 “啊——” 月仙凌一声惊呼,飘身而起,一层淡淡的青光包裹住玲珑的身体,企图冲出火海。 然而就在这时,一道更加明亮的黑光闪过,一把黑色的剑出现在她的面前。 ------------ 第855章 万木生发 月仙凌无比震惊地看着眼前的黑色的剑。 剑无尖,无锋,却比世上任何一把锋利的剑都更让人害怕、绝望。 那黑色的光,仿佛宣判了她的死刑。 “你……你的修为……” 她无法相信站在面前的年轻人,竟然拥有如此强大的实力。 “不可能的!你才二十几岁,就算你是绝世天才,你连渡三劫,就算你动了手脚让师门的封印无效,也不可能这样轻松赢我啊!” “你究竟还有什么秘密?你爹给你留了什么?” “是的,一定是李云华那个混蛋隐藏了什么秘密法宝,留给了你。李云华——我恨你!”月仙凌突然歇斯底里地叫起来,“我有哪一点比不上那个贱人?你什么都给了她,却一点也不肯留给我!李云华——我恨你!” 忽然,她又哀求起来: “李沐尘,你不会真的杀我的,对吗?我那么美,你可以得到我的!这样,以后我听你的,什么都听你的!你做教主,我做你的助手。我们一起打天下啊!” “李沐尘,你不是要反天道吗?这世上只有我能帮你!只有我知道魔教隐藏的秘境和宝藏在哪里!无上的功法,无尽的财富,无数的法宝……你需要这些,没有这些,你反抗天道的路是不可能成功的!” “还有冥王!对,冥王!我是冥王的人,你不能杀我!你杀了我,冥王大人会震怒的!只有我才能做你和冥王之间的中间人,只有获得冥王的支持,你才能坐稳教主的位置!” 她喋喋不休地说着。 李沐尘脸上毫无表情,平静地看着她那可怜的表演,问道:“我母亲在哪里?” “宫凌烟吗?”月仙凌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般,笑了起来,“呵呵,我差点忘了呢,那个贱人还活着呢!你想知道她在哪儿?哈哈哈,这就是你的弱点,对吧?” “哈哈哈,你问对人了。这世上只有我知道她在哪儿,你杀了我,就再也找不到你娘了!哈哈哈哈……来呀,杀我吧!哈哈哈……” 噗! 黑色的剑身刺进了她的咽喉。 笑声戛然而止。 “你……” 月仙凌的脸痛苦地扭曲着,喉咙发出模糊的声音,混合着黑色的血,从嘴里冒出来。 她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李沐尘,眼里充满了愤怒、仇恨和不解。 “是你求我杀你的。” 李沐尘淡淡地说了句,把剑拔了出来。 指尖一弹,一点黑火燃起,抚过剑身,将剑身上残留的肮脏的血迹和气息灭尽。 “我会找到我娘的。” 李沐尘说完,转过身,准备离开。 身后传来尸体倒地的声音。 刚走到门口,李沐尘忽然停下脚步,脸上露出一丝不可思议的表情,猛然回头。 只见月仙凌的尸体倒在地上,脖子上一大滩黑色的血污,玄冥剑气正在腐蚀她的肉身,但这么会儿却还没有熔断脖子。 一层青光蒙蒙,阻挡了黑气的蔓延。 她胸前的那只绿色带肚兜,如水一般在她身上流淌。 她的皮肤上覆盖上了一层淡淡的绿翳,仿佛贴上了一层半透明的薄膜。 随之,她身上的皮肉开始扭曲,仿佛有许多虫子在她的血管和皮下脂肪层里爬着。 她的身体开始膨胀,手臂和大腿隆起结实的肌肉,一条条青筋凸起在皮肤表面,犹如藤蔓缠绕。 一个高大的绿色的男人的身体从地上爬了起来。 而更令人惊奇的是,男人并不是月仙凌变的,因为他的身下,依旧躺着月仙凌的尸体。 这个男人,竟然仿佛是从月仙凌身上剥离出来的。 李沐尘看得咋舌不已。 他很快就明白,这就是叶羡林——真正的魔教青木堂主。 这家伙很可能不是人,而是一只青木妖——来自远古的古老树根或者原始藤蔓成精。 它竟然把青木旗和身体炼化成了一体,变成一只肚兜,穿在月仙凌的身上。 这种隐藏妖气的方式,真是前所未见,就连李沐尘都没有看出来。 难怪月仙凌能稳坐王屋掌门这么多年而不被人发现她的魔道身份。 叶羡林蹲了下去,轻轻扶起了月仙凌的尸体,宽大粗糙的手掌握住了月仙凌纤细的脖子,掌心弥漫出一层青雾,带着生发之气,渗透进了月仙凌的肌肤。 黑色的血污被溶解,月仙凌的脸上又有了一丝血色。 她缓缓睁开眼睛,看见了叶羡林,眼里有一丝惊恐,还有一丝喜悦。 “你这个死木头!你终于活过来了!”月仙凌扑进叶羡林的怀里,嘤嘤地哭了起来。 叶羡林轻轻拍着她光滑的背脊,喉咙里发出沙哑的声音,似乎刚刚重化人形,还不会说话。 他放开月仙凌,朝李沐尘走来。 他的脚步显得有些笨拙,走动的时候,身上的肌肉不正常地虬结拱起,那些缠绕的青筋忽松忽紧,扭曲转动。 李沐尘能从他身上感受到了远古青木所独有的万木生发之意。 “李……沐……尘……”叶羡林艰难地叫出了李沐尘的名字,“去……死……” 绿色的手臂抬起,手掌忽然化开,手指化作绿色的藤条,朝李沐尘疾射而来。 李沐尘挥动玄冥,一剑将藤椒斩断。 藤条落地,立刻就在地上生根,长出藤蔓,蜿蜒向上,如五条昂起头的绿色大蛇,朝李沐尘扑过来。 而叶羡林的手上又生出了新的手指,继续抓向李沐尘。 李沐尘皱了皱眉,玄冥剑一动,噗噗几声,剑气连发,把地上的五根绿藤斩断,又一剑刺向叶羡林的掌心。 黑色的剑气穿掌而入,把叶羡林的手掌连同手臂搅了个粉碎,绿光碎屑纷飞。 叶羡林仿佛根本不在意,肩膀一沉,一条新的手臂又长了出来。 飞舞的碎屑落到地上,飘到墙上,就长出了绿芽,或成新草,或成棘刺,一棵棵,一片片,落到哪里就在哪里疯长,就连牙床上都长出了叶子。 而刚才被李沐尘砍断的五根绿藤,断枝落地又生新枝,变成了十条更加粗壮的藤蔓,蜿蜒着,如巨蟒匍匐,交错缠绕,把整个屋子都围了起来。 叶羡林的身体也变得越加高大起来。 “李……沐……尘……”叶羡林喉咙里那带着木质的声音传来,“你杀不死我的!我是不死之身!” ------------ 第856章 火生于木,祸发必克 万年青木成妖,借地气而生发,本就接近不死之躯,只要有水有土,它就能生发不止。 再加上魔教五行旗的能量,让它拥有了强大的法力,可以拢尽周边万木生气。 王屋的结界洞天,把这万木生气拢在一起,更增强了它的法力。 难怪它要借月仙凌之身,待在王屋洞天里面。 只要这王屋洞天结界还在,洞天内还有一草一木,它就不会死。 除非李沐尘把王屋洞天一举毁掉,不然就很难杀死它。 “哈哈哈……”刚刚还在哭泣的月仙凌大笑起来,“李沐尘,你不是想见叶羡林吗?现在你见到了!我们是一体两命、男女双形,亦人亦妖,既仙既魔!我们的生命形态,比你们可要先进多了!你爹追求的一生,不就是想求个仙魔一体吗?” “杀……了……他……” 叶羡林喉咙里低沉地吼着,身躯又变大了几分。 “慢着!”月仙凌突然阻止道,“先不杀他,他对冥王大人有用。而且……” 月仙凌的脸上露出戏谑的表情,眼神里带着一丝淫靡和恨意。 叶羡林刚刚伸出的手停了下来,但周围无尽的绿色的杀意死死锁定了李沐尘。万千绿叶随时可以化作利剑,刺穿李沐尘的身体。 “李沐尘,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跟着我,以后有你风光的,正道魔道,都是我们的天下!”月仙凌说道。 “就凭你和你身上剥下来的这个肚兜?” 李沐尘冷笑道。 月仙凌脸色变了变,就算再不要脸,这时候也有种羞耻感,不自觉地捂住了胸口。 叶羡林则明显被激怒了,发出一声低吼,身躯一震,一股强大的力量迸发出来。 狂风卷起,千藤化蛇,万草如剑,齐奔李沐尘扑来。 李沐尘挥动玄冥剑,剑气纵横,化作一片黑色的剑幕,挡在自己身前。 草木藤蔓在被剑气斩碎,乱叶纷飞,草屑乱扬。 然而这些东西一落地,就又生成了新的草木,疯狂的生长。 李沐尘一点都不慌张。 青木之妖,借地气生发,水土是它的基础,水土在则不死。 剑气为金,金可以克木,但金生水,水生木。金可木而不能毁其根,所以剑气不能杀尽它。 但木最怕火。 火生于木,祸发必克。 李沐尘一手挥剑,另一只手一抬,掌心多了一朵耀目的黑莲。 “小心!”刚才就已经见识过李沐尘黑火强大的月仙凌大惊,“小心他的地狱火!” 叶羡林一见李沐尘手中的黑莲,猛地往后退了一步。 “黑火!”他显然比月仙凌有见识的多,用沙哑的嗓音说着,“这不是地狱业火,这是来自异域的黑火,居然能掌控异域黑火的能量,你……是……谁?” 此时,黑莲的火光已经从李沐尘的手心蔓延开来。 满地的藤蔓枝条和草木,一触及黑火,立刻就消失,连灰烬都没有剩下。 而被黑火烧过的地面和墙壁,则再也长不出东西来。 叶羡林大怒,一声咆哮,从胸前扯下一块绿色的皮来,晃了晃,化作青衣缎带,丢出去,裹住了月仙凌,散发出蒙蒙青气,护住月仙凌,挡住了蔓延而来的黑火。 扯下这块皮后,叶羡林的胸口就好像开了一扇天窗,但里面不是血肉,更没有心脏,而是扭曲缠结的藤条。 他把手插进了胸膛,用力一掰,把一根肋骨折断,握在了手里。 与其说是骨头,不如说是一根玄青色的树根。 他把树根用力往地上一插。 轰的一下,整个王屋洞天的地脉灵气,全都向这根插在地上的木棍汇集。 木棍放射出碧绿的光芒,蒙蒙的光雾扩散开来,淹没了黑莲之火。 李沐尘吃了一惊。 叶羡林用自己的肋骨,连接地脉,汇聚洞天灵气,万木生发于一根。 李沐尘的手开始有些颤抖。 纵然黑火有湮灭一切的力量,但还是需要他来控制,要消耗自身的能量。 在他面前的,不只是一个青木妖,更是汇聚了整座王屋洞天草木之力的精灵。 要烧死他,就要灭净洞天中的生气。 王屋为小有清虚之天,是世间十大洞天之首,方回之广,灵气之充沛,不是一般名山好比。 要毁灭整个洞天,谈何容易? 更何况,若真以黑火毁灭之,那么不仅洞天尽毁,整个王屋派将不复存在,洞天外面,数百里的王屋山脉,将从此寸草不生,变成死域。 李沐尘感受着地脉千里的生发之力,眉头微皱。 他不再继续释放黑火,只由两股力量胶着,维持一种平衡。 然后取出赤火流焰旗,化作一片火云,朝叶羡林罩去。 黑火会损伤洞天地脉,但赤火不会。 叶羡林见火云扑来,又扯住自己的皮肤,做了个脱衣服一样的动作,嘶拉一声,把身上的皮整层脱了下来。 整张皮在他手里一晃,变作一面青色旗帜,丢了出去。 青云赤火相遇,在空中纠缠了起来。 见两旗相抵,而肋木拢地脉灵气又挡住了黑火,叶羡林桀桀怪笑起来。 “不过如此!” 他再次把手伸进胸腔,折断肋骨,化作一柄长刀,刀身泛着碧绿的光。 “去死吧!” 长刀一舞,一道强大的刀气,带着生发与毁灭的力量,斩向李沐尘。 李沐尘正在思考怎么才能不毁灭王屋洞天,尤其是不影响洞天外的生态的情况下,杀死青木妖。 忽见长刀斩来,正中下怀,玄冥一挥,一道黑色剑气,将刀气消泯。 随后进入了无念之境。 叶羡林刚刚一刀劈出,忽然就见周围光影迷乱,眼前的一切,房屋、大地、草木都消失了,只剩下他自己和李沐尘,面对面站在一片白茫茫的世界里。 叶羡林大惊,因为他发现感受不到山川草木之气。 大地的根脉,是他不死的根基,也是他修行的本命所在。 现在失去了联系,怎么能叫他不慌张? 他用力跺了跺脚,脚下一片平静,没有任何草木生发。 “你……”叶羡林震惊地看着李沐尘,“你是……怎么做到的?你究竟是谁?” “无念之境,你我之本体,道之所在。在这里,全凭境界,不借外力。”李沐尘说。 叶羡林毕竟是大妖,修为极高,一听就明白了,冷笑道:“我本扶桑之枝,感而成灵,万载青木之气,汇聚成躯,天下木灵之王者,你以为在这里你就能杀了我吗?” “这里既然是你的无念之境,你我皆非真躯,我们的肉身本体,现在应该都动不了吧?但你别忘了,外面除了你我,还有月仙凌。等她反应过来,随时可以杀了你。” ------------ 第857章 黄庭经卷 李沐尘当然知道月仙凌在外面。 作为王屋的前掌门,月仙凌的实力可不弱,要毁灭他的肉身并不难。 他只能赌月仙凌一时反应不过来,不敢动。 所以他必须以最快的时间杀死叶羡林。 李沐尘手掌一抬,掌心燃起一团黑焰,化作一朵黑莲。 叶羡林惊道:“你怎么能把法宝带进你的心念之中?” 看着那朵黑莲,忽然醒悟过来,越发震惊,甚至有些惊恐。 “你……你竟然将黑火融进了血脉!你……你是……” 他的话还没说完,整个空间都黑了下来。 黑火如浪,吞没了他。 黑暗中,闪起了一道更加黑暗的光…… …… 月仙凌裹着青衣,惊讶的发现正在斗法的两个人忽然都不动了。 刚才还纠缠在一起的青黑两气也悠然两分,瞬间消失了。 屋子里恢复了平静。 她毕竟不是凡夫俗子,在王屋这种大派做了那么多年掌门,又担任魔门使者,和叶羡林同体双修,精通正道玄术和魔门功法。 看着叶羡林和李沐尘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呆若木鸡的样子,月仙凌很快就意识到,他们的斗法已经进入了更高的层次。 虽然无法理解和进入这种层次,但她猜测,两个人现在都无法控制自己的肉体。 所以现在,是她杀死李沐尘最好的时机。 月仙凌双臂一震,抖落了身上的青衣,翻手握住了一柄长剑。 “哈哈哈哈……李沐尘,给你机会你不要啊!老娘究竟哪里不好,你们父子俩都这么嫌弃我?” 月仙凌面目狰狞,满目恨意,靠近了李沐尘,举起手中长剑。 “宫凌烟生的孽种,去死吧!” 长剑刺出,直奔李沐尘的心口而去。 可就在这时,一道虹光飞来,撞在了她的剑上。 “什么人?” 月仙凌以剑护身,转头望去,却见王屋掌门慕云仙子和琼花出现在屋子里。 慕云手执长剑,横在身前,目光凛然,冷冷地看着月仙凌。 琼花在一旁,手里捧着一个长方形的盒子。 “你们是怎么进来的?”月仙凌质问道,“慕云,你忘了规矩了吗?这里是本宫的私宫,未经本宫允许,你怎敢私自进来?” 慕云仙子冷笑道:“私宫?这里是王屋历代掌教闭关之禁宫,什么时候成了你的私宫?” 月仙凌眉头一皱,厉声道:“慕云,你敢这样和我说话?怎么,做了掌门,就不把我这个前掌门放在眼里了?别忘了,我是你的师叔!” “哼!师叔?”慕云仙子冷哼一声,“你窃取掌门之位,逼死我师父,以为我不知道?我早就怀疑你和魔道有染,一直在暗中调查。可我真没想到,你不止和魔道有染,还修习魔功,让魔头附身同体双修。今天,我就要为师父报仇,为王屋清理门户!” “哈哈哈哈……”月仙凌哈哈大笑,“就凭你?慕云,你是不是太看得起你自己了?你师父都不是我对手,你又凭什么觉得自己能杀我?哈哈哈……” 慕云仙子冷笑一声:“魔女,休得多言,看剑!” 宝剑一指,一道剑气射出。 月仙凌横剑一拨,将剑气挡住,随即飘身而起,反攻上去。 慕云仙子也携剑飞起,两人就在室内厮杀起来。霎时间,整个屋子里都是她们两个的身影和剑气。 刚开始的时候,两人杀了个难解难分,但时间一久,慕云仙子就明显不敌了。 月仙凌一边进攻,一边大笑着:“慕云,你根本不是我的对手,还不快放下剑投降。念在我们是同门,你又是晚辈,只要跪在我面前乖乖求饶,我可以网开一面,留你性命,只废了你道行,把你的脸刮花,到王屋山上的游客景区去做个接待员好了。” “呸!魔女,休想!”慕云仙子怒道。 “哈哈哈哈,慕云,既然你不识抬举,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去找你师父去吧!” 说罢,月仙凌就加紧了攻势,剑光大盛。 慕云仙子步步后退很快被逼到了墙角,大声道:“琼花,你还在等什么?” “是,师尊!” 琼花答应一声,打开了手里的长方形盒子,取出一卷竹简。 月仙凌原本根本没把这个三代弟子放在眼里,此时眼角余光看见她拿出竹简,大惊道:“黄庭经卷?!怎么会在你们手上?” 黄庭经卷,乃是王屋祖师魏华存所留,上面有清虚真人亲笔书写的《黄庭经》,乃是王屋派的镇山之宝。 原本此宝为历代掌门所掌管,可是在月仙凌当掌门的时候,黄庭经卷却不翼而飞了。 月仙凌曾经为此大发雷霆,内内外外查了个遍,却始终没有一点线索。 “我说宝贝怎么会不见了呢,原来是你这个家贼!” 月仙凌放下慕云仙子不管,就要去攻击琼花。 慕云仙子哪里肯让,挺身一剑刺出。 她刚才自知打不过月仙凌,所以且战且退,保留了三分实力,此刻等琼花拿出法宝,自然全力施为,拖住月仙凌。 月仙凌自然知道黄庭经卷的厉害,一旦让琼花释放法宝,加上慕云仙子,她必败无疑。 所以她不顾受伤,硬受慕云一剑,全身法力灌注剑身,攻向琼花。 慕云大惊,一边加大法力输出,一边大喊:“琼花,快!” 可是琼花究竟是三代弟子,未曾渡劫,先天后天之间的差距,实在太大。 尽管手握重宝,却还是慢了一拍,黄庭经卷刚刚展开一半,月仙凌的剑气就到了。 眼看着剑气就要刺入琼花的眉心,忽然一点黑光闪过,当一声响,月仙凌的剑应声而断,强大的剑气也在黑光中消散无踪。 月仙凌的身体从空中落地,惊恐地回头,看见李沐尘站在那里,仿佛只是个看客。 噗嗤一声,慕云仙子的剑刺入了月仙凌的后背。 月仙凌一拧身,一张脸扭曲着,痛苦中带着几分狰狞,狂叫着:“慕云,我要与你同归于尽!” 鲜血从伤口喷出,伴随着强大的法力喷涌,扑向了慕云。 就在这时,那黄庭经卷在空中展开,巨大的竹简一排排落下,割裂了虚空,将月仙凌围在中间。竹简上的经文放出金光。 月仙凌的身体淹没在金光里,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 第858章 另一重血脉 黄庭经卷的威力就连李沐尘都有些震惊。 难怪王屋虽都是女修,却能成为天下大派。 就凭这镇山法宝,就足够在玄门立足,也能看出其祖师爷的牛逼。 然而最让李沐尘感到震惊的,不是那一根根不知什么材质做成的简,不是那被竹简割裂的空间结界,不是那蕴含强大能量把月仙凌消融无形的金光。 而是竹简上那一行行字: “老君闲居作七言,解说身形及诸神,上有黄庭下关元,后有幽阙前命门,呼吸庐间入丹田,玉池清水灌灵根,审能修之可长存……” 这和世间所传的《黄庭外景经》一样,可问题是,当李沐尘看着这些字的时候,从那字形里,竟然看到了一幅图画。 而且这幅画是会动的。 一个老者,骑着一头瘦不拉几的老牛,悠然西去。 越过一座关隘,老牛回头,哞地叫了一声。 老者笑而不语。 前方出现一条天路…… 这条路,看在李沐尘的眼里,是那样的熟悉。 再接着看下去: “黄庭中人衣朱衣,关元茂龠阖两靡,幽阙侠之高巍巍,丹田之中精气微,玉池清水上生肥,灵根坚固老不衰……” 天路消失,画面中出现巍巍昆仑,头上是密密的星空。 星空变换,银河流转,组合成人体经脉的图形,五脏六腑,精气流转。 李沐尘越看越是震惊。 这就是一幅修行图,而且是一套非常高级的修行法门,将人与星空宇宙合二为一了。 就在这时,图景突然消失了。 虚空金光一收,黄庭经卷又变回了一卷小小的古老的竹简,落到了琼花手里。 琼花小心翼翼地卷起来,收回了锦盒之中。 屋子里静悄悄的,只剩下了李沐尘、慕云仙子和琼花三个人。 月仙凌消失了。 刚才还在和李沐尘斗法的叶羡林也消失了,那些青木妖气所化的草木也不见了。 只剩下一面绿色的小旗,落在李沐尘手里。 李沐尘朝慕云仙子一拱手:“多谢出手。” 虽然刚才他以最快的速度在无念之境中灭杀了青木妖的妖神,月仙凌未必来得及攻击他的肉身,但慕云终归还是在那千钧一发之时出手了,说明她有相救之心,李沐尘当然要表示感激。 慕云叹了一口气:“唉,我还是低估了月仙凌。你也救了我们,就算两不相欠吧。” 李沐尘点点头,问道:“仙子怎么会知道月仙凌要对我动手?又怎么会……” “呵呵,你是不是怀疑我在利用你?”慕云仙子冷笑一声,“没错,我是在利用你。这个机会我等了很久了,你不来,我还真搞不定月仙凌。” “原来如此。” 李沐尘恍然。 难怪这一切那么巧合,月仙凌回来了,琼花给李阿四发了消息,慕云仙子又给禾城发了请柬。 而刚才在外厅会面,慕云仙子发难,借瑶花斗法,也是在试探他的实力。 因为慕云仙子的目的,就是借李沐尘的力,联手杀了月仙凌。 “仙子为何会选择我来做这件事呢?”他好奇地问道。 这是他最不解的,因为看上去慕云要杀月仙凌,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应该是策划了几十年了。 慕云仙子沉默了片刻,道:“解铃还须系铃人,当年月仙凌当上掌门,是李云华扶持上位的。如今她的性命,终结在李云华的儿子手里,也算是个了结。” 李沐尘吃了一惊:“我父亲?” 慕云仙子冷笑道:“没错,如果不是他,月仙凌怎么可能斗得过我师父?” 李沐尘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想不出父亲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真是因为月仙凌的美色? 可是月仙凌纵然美,李云华身边也不是没有美女。就算当年母亲宫凌烟还没出现,也还有段芙蓉,姿色比月仙凌更出众,不然也不会让月仙凌嫉妒到毁了她的容。 而且,月仙凌被青木妖附体,同体双修,一体两性,以李云华的修为又怎么可能不知道? 看来其中还有隐情,只是月仙凌已死,恐怕也无处去问了。 “李沐尘,今天的事过了,我们两不相欠。你走吧,从此不要再踏入王屋。”慕云仙子说道,“另外,我奉劝你一句,不要再传播你那些逆天道论。继续下去,终会成为天下之敌。若将来有一天,你我成为敌人,我也绝不会因为你父亲那个混蛋而对你手软!” 李沐尘愣了一下,总觉得这话怪怪的。 他准备离去,忽然想起什么,看了一眼琼花手里的锦盒,说道:“仙子,刚才的黄庭经卷,能否借我一观?” 琼花立刻抱紧了盒子,眼里露出警惕的神色。 慕云仙子皱了皱眉,似乎在犹豫,过了片刻,说道:“琼花,给他看。” “师尊?”琼花有些不解,还是把锦盒抱得紧紧的,生怕丢了似的。 慕云仙子说:“放心吧,我虽然不信他的那些道论,但我相信他的人品。以他的本事,真要硬抢,我们也不一定拦得住。再说……” 慕云顿了顿,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奇怪。 “再说黄庭经卷是李云华从月仙凌手上偷走,又还给了我,这个人情,我也不能不认。” 李沐尘越听脑子越乱,这的哪儿跟哪儿啊?这关系怎么感觉这么乱呢? 慕云说:“你慢慢看吧,琼花你在这里陪着,等他看完,送他离山,不用再来向我告别了。” 说罢,便离开了。 只剩下李沐尘和琼花。 琼花走到李沐尘面前,把锦盒往他怀里一塞:“给!不过你只能在这里看,我得看着你,看完记得还给我哦!” 李沐尘被琼花可爱的样子逗笑了。 他打开盒子,拿出黄庭经卷,展开来看。 如果只是这样看,这就是一卷古书,里面抄写的《黄庭经》和世传的差别不大,顶多也就算件古董。 但以法力激发,立刻就不一样了。 根根竹简如天柱浮空,上面的字迹闪着金光。 更重要的是,这一行行字迹间,他所看到的一幅幅画面,一张张星空修行图。 这是道祖所传的真道。 琼花在旁边看着,瞪大了眼睛说:“咦,你不是王屋弟子,不会秘法,怎么能操控这法宝?” 李沐尘也没法解释,实际上到了他现在这个境界,任何法宝秘法都是一眼便知,所谓一通百通,一会百会。 他问琼花:“你看这经卷的时候,能看到什么?” “就是经书啊,发光的字啊!”琼花好奇道。 李沐尘便知道,琼花是看不到这些图景的,那么大概率,慕云仙子和月仙凌也是看不到的。 否则,她们的道法成就不止于此。 那么为什么自己能看到呢? 李沐尘思索了很久,终于发现,是自己的血脉中隐藏着的一些古老的东西在引导着他。 他能确定的是,这不是隐藏的天魔之气。 相反,这东西,还时不时地克制着他的天魔血脉。 ------------ 第859章 内外相合,我身既宇宙 读完整部黄庭经卷,李沐尘心潮澎湃,久久不能平息。 广大宇宙,浩渺星空,居然都在这黄庭真意之中,展露无疑。 而更让他内心震动的是,他想起了小时候,上天都不久,师父云阳子给他看过的一部《黄庭经》。 当时他修行刚刚入门,师父就让他把整部《黄庭经》背下来,并要他通过心念观察,用心记住每一个字,字形、间隔、浓淡,一丝一毫都不许差。 李沐尘不明白为什么要这样,师父不明说,便只能照做。 后来,他的修为越来越高,才十三年,就到了突破先天的关口。师父却再也没提起过《黄庭经》。 《黄庭经》是道家经典,传世版本很多,都大差不差,并不是什么秘密,所以李沐尘并没有太当回事,如果不是在王屋见到了这经卷,他甚至已经忘记了当初师父让他背经的事。 如今回想起来,那经卷的样貌历历在目,每一根竹简、每一个字形,甚至竹简与竹简之间编织的丝线,字与字之间的辩驳纹路,都一丝不差地在他脑海中浮现。 “上清紫霞虚皇前,太上大道玉晨君。闲居蕊珠作七言,散化五形变万神。是为黄庭曰内篇,琴心三叠舞胎仙……” 这部经的内容和王屋的经卷不同。 《黄庭经》分为内外两部,王屋派这部是《黄庭外景经》,而天都所藏,师父给他看的是《黄庭内景经》。 两部经书的书写方式是如此相近,就连竹简的样式都一样。 可见天都所藏那一卷,也是一件法宝。 王屋的《外景经》中能看到宇宙星空,蕴含高深的道法,那么天都的《内景经》是不是也暗藏着同样的内容呢? 想到这里,李沐尘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一念起而一念灭,自然而然地,他进入了无念之境。 记忆中的黄庭经卷在眼前徐徐展开,但和王屋的经卷不同,那一根根竹简不是化作擎天玉柱,而是变成了一根根骨骼,组成了人体的框架。 一个个闪光的字,飘进了骨骼框架里,变成了五脏六腑。 金光闪烁,化作血肉肌肤。 墨迹游动,按照经络气脉的走向游走。 这是一幅内景修炼图,其中同样蕴含着高深的功法。 但若只是这功法,虽然高深,却也不会超过他过去所学,在天都玄奥的法术体系当中,谈不上出众。 然而,李沐尘惊讶地发现,这幅内景图和刚才王屋经卷展现的外景图,是可以相合的。 当两幅图景相合,人体和星空合二为一。 日月星辰散布于人身,人身既成了宇宙。 身体散化于星空,星辰便成了我身。 在这一刻,李沐尘感受到的不再是宇宙的浩渺,而是自己和宇宙融为一体的玄真。 过去的很多朦胧的对真道的理解,在这一刻也清晰起来。 如果说以前说“大道在我”还只是一种感悟,一种追求,那么现在已经变成了实修的证悟。 以前说“我修我道,我既神明”还有一些狂妄,那么现在,这句话已经不是狂言妄语。 因为他真切地体会到了,什么是神明。 可是疑问也产生了—— 师父云阳子在他还很小的时候,就以近乎严苛的方式让他背下《黄庭内景经》,后来却再也没有提起,这是为什么? 父亲也曾是天都弟子,是不是也见过这部《内景经》?会不会也像他一样,在脑海中形成不可磨灭的记忆? 那么父亲和月仙凌搞在一起,会不会就是为了得到王屋派的《外景经》? 而今天他所经历的一切,两部经卷的相合,让他感受到了我身既道的无上道法,同时唤醒了沉睡的血脉,这是冥冥中注定的轮回,还是一种安排? 如果是一种安排,父亲和师父各自扮演了怎样的角色? …… 当李沐尘退出无念之境,看见对面的琼花正好奇地看着他。 他将经卷收起,缓缓放入锦盒,还给琼花,说道:“多谢观经。” 琼花吁了口气,接过锦盒说:“你终于醒了,你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我差点以为你挂了呢!” 从一个洞天居士口中听到“挂了”这样的词,李沐尘不觉有些好笑。 “我站了很久了吗?” “有一个时辰了吧。” “这么久?” 李沐尘愕然,没想到自己在无念之境中待了这么长时间。 “我该告辞了,请代我向慕云仙子告别。” “你就这样走了,不去见见我师尊了?”琼花说。 “慕云仙子与我道不相同,她应该不想再见我了。” “师尊只是要面子而已。”琼花嘟囔了一句。 李沐尘哑然失笑,这个琼花也是个直性子,当着外人的面这样说自己的师父,倒也直爽得可爱。 琼花就送他出去。 她嘴上停不下来,一路如来时那般叽叽喳喳介绍着风景,又问: “李公子,听说京城繁华得很,比我们这里要好很多吧?” 李沐尘笑道:“繁华的确是繁华得多,但好不好要看从哪个角度来说。山里的人向往京城的繁华,京城的人向往山里的清静,各有各的优势。” “还真有人向往清静的啊?我们在山里都待腻了!真想出去看看哦!” “那为什么不出去看看呢?”李沐尘问道。 “师尊不允许啊。”琼花撅起嘴来抱怨道,“师尊说,外面是花花世界,见多了,会让人道心不稳。以前我也是这样认为的,可是李公子你就是京城来的啊,你却那么厉害,可见师父那一套是骗人的呢!” 李沐尘一下子不知该如何回答她,便道:“慕云仙子也是为你们好,等你们修为长进,道心稳固了,自然就哪里都可以去了。” 琼花撇撇嘴,似乎不怎么以为然。 把李沐尘送到洞天门口,正告别时,琼花突然又问:“你真的不再去见见我师尊?” 李沐尘愕然,不知琼花为何还要再问一遍。 只听琼花又说:“你知道师尊她为什么叫慕云吗?” ------------ 第860章 三年之期 李沐尘回到禾城后就立刻闭关了。 这一次闭关,他自己也不知道需要多久,因为两卷《黄庭》中所蕴含的道法玄奥高深,需要时间去吸收消化。 此道甚古,和他所悟的道相契合。 但他那被唤醒的两重血脉,却一直在互相牵制和压迫。这种内耗,会严重消耗他的能量和精神,让他的实力难以匹配境界的提升。 他必须要在更高的境界中去调和它们,让它们自然和谐地融合在一起。 魔和道,本就是一体的。正如《道德经》所说,“两者同出而异名,同谓之玄,玄之又玄,众妙之门。” 在黄庭内外景中,他看见黄庭经上的那个玄字,从字变成了画,那是一股丝线交缠的样子。 文字的演变早已让人们忘记了字的本义,所谓的玄,就是纠缠,是缠绕——阴阳之间、五行之间、道魔之间、万物之间,这种纠缠一体、互生互克的关系,正是大道的本来面貌,是万化众生衍变的基础。 玄之又玄,众妙之门。 这扇门,已经向他打开了。 在闭关之前,李沐尘把在禾城的人都叫来,又传了一次道,然后交待了一些事情,才安然入关。 这次闭关,一闭就是三年。 三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世界好像风起云涌,发生了很多事情,可是落到普通人身上,又好像什么都没发生。 对于凡人来说,生活的意义就是生活。一切脱离了生活的东西,无论是火箭上天,还是航母大战,都是虚幻的。 更不用说那些非凡世界的事情,域外魔气的动荡,各地秘境的开启,许多闭关几百甚至上千年的老怪物纷纷出关…… 这些涌动的暗流,只有身处其中的人才能感受到。 京李集团蒸蒸日上,影响力也越来越大,在很多领域内都成了业内的佼佼者。尤其是在芯片研发上实现了弯道超车,后来居上,超过了南高丽的弎宋集团。而在人工智能、新能源等领域也有着不俗的表现,发展势头让北美的企业都有了危机感。 其实这三年,受李沐尘传道的影响,道门不再和李家往来,尤其是原先关系很好的白云观、天师府、万福宫和李家断绝往来后,各大豪门也都嗅到了其中的味道,开始有意无意地和李家保持了一定的距离。 好在李沐尘之前打的根基足够,虽然从下山到闭关满打满算也就不到两年时间,但他的威名已足以震慑世间豪门。 只要他还活着,就没人敢和李家为敌。 除了京李集团势不可挡,京城李家在侯七贵的打理之下,也越来越兴旺。 从最初的李家老宅,到后来的燕北园,再到遍布京郊的庄园、马场和花田,还有侯七贵最擅长的古玩珠宝业,李家的产业遍布京城。 这些产业和京李集团的发展相得益彰,互不干扰,又互相补充。 人们都说郎裕文和侯七贵是李沐尘的两只翅膀。这两人不练武,不修道,但却成了李家这条大船最重要的舵手。 而侯七贵却并不因此而骄傲,因为他很清楚,自己只是靠上了一棵大树,而这棵大树总有一天会冲破云天。 当然,除了侯七贵和郎裕文,李沐尘身边的很多人也在成长。 比如马山,如今的他执掌新银沙娱乐城,人称“马爷”。作为濠江赌王何家昌的干儿子,整个濠江都在传闻,他将是赌王的真正接班人,所以人们背后也会叫他“马王”、“马王爷”。 马山并不喜欢这两个称呼,因为他很清楚,自己在濠江三年,虽然做大了,但根基并不稳固。 “马王爷”并不是一个好外号。 马山能体会到,这三个字的背后,有着对他这个“外地人”的排斥,以及对他的武力和地位的畏惧和嫉妒。 如果放在三年前,他会毫不在意。但现在,坐在这个位置上,他深深地体会到了什么叫高处不胜寒。 他知道,在这座以赌为业的城市里,自己只要一招走错,就会满盘皆输。 马山每年都会回禾城过年,陪丁香吃年夜饭。 这也是李沐尘闭关前就交待的。 说到底,他们三个孤儿才是亲人。 李沐尘闭关了,就只有他陪着丁香,这个年才过得有个年样。 就这样,丁香顺利完成了在南江大学的学业。 她的成绩优秀,原本是可以直接保研的,但她放弃了。 自从经历了钱塘秘境,学会了罗盘经,丁香早已不是原来的那个丁香了。 她慢慢理解了李沐尘的道,也常常在六虚轮转的时空里看见宿命。 读书对她来说已经没有意义了,完成四年的本科只是为了完成过去的夙愿,也是为了给死去的父母一个交待。 马山作为“家长”,回来参加了她的毕业典礼。 可惜李沐尘还在闭关,要不然,三个人可以一起在她的毕业礼上合影,这个家就完整了。 就在马山坐在南江大学的礼堂里,看着台上穿着学士服的丁香接受学位证书,脸上露出灿烂笑容的时候,濠江发生了一件大事—— 濠江赌王何家昌去世了。 这件事就像一枚深水炸弹,扔进了濠江。 赌王影响了濠江半个世纪,哪怕他的暮年,依旧牢牢掌控着濠江的局势。 无论当年有着拉斯维加斯财团和太阳圣教会支持的埃德森,还是南洋洪门教头江龙辉,都没有撼动过他在濠江的地位。 何家昌死了,濠江人突然有种失去了依靠的空虚感,而那些盯着濠江的各方势力则开始蠢蠢欲动。 没有人知道,濠江的未来会走向何方。 这时候,人们就会期望有一个强人站出来,接过赌王手里的舵,继续让这艘赌船在濠江和世界的赌海上平稳航行。 能过接赌王班的人屈指可数,无非是何家的几个强势人物,比如赌王的女儿何青莲,也是如今何家的家主,还有赌王的儿子何成俊,势力不及何青莲,但毕竟是男人,在这个行业里天然比女人要有优势一些。 再就是马山了。 作为何家昌的干儿子,又是新银沙的掌舵人,背靠京李集团和南洋玄降门,还有洪门撑腰,可谓如日中天,呼声极高。 可是就在赌王去世的当天,不知哪里传出来的谣言,说赌王何家昌是被马山气死的,因为马山卸磨杀驴,坐上了新银沙老板的位置后,就不把何家昌放在眼里了,不但抢了何家的市场,还侵吞了不少何家的产业。 而这时候,马山还在钱塘。 等他得知消息回去吊唁的时候,谣言已经进一步发酵了。 整个濠江的人都很悲愤,说老爷子只剩最后一口气了,马山都不肯留在身边尽孝,还远赴钱塘。 更有人指出,马山去钱塘是为了参加一个女人的毕业礼,那个女人很可能是他在内地包养的小三。 ------------ 第861章 吊唁 马山一接到消息,就立刻和查娜丽一起赶回了濠江。 “马爷!太太!”助手兼司机郑家豪早就在机场等他们了。 马山嗯了一声,坐进了车里,直到郑家豪点了火,启动车辆,他才问道:“我干爹怎么走的?” “说是心梗,送到医院的时候人已经没了。”郑家豪说。 马山皱起了眉头。 何家昌虽然年龄大了,但身体一向健朗,到了他这个地位,这个年龄,私人医生和护理人员是不离左右的,不管什么病,照理都不至于突然就走,总能拖上一阵的。 马山回禾城之前,还和何家昌见过面,两人一起吃了饭,相谈甚欢。马山虽然不是医生,但他现在的修为,魂灯在身,烛龙目照,一个凡人的身体状况他一眼就能看出来。 怎么会突然心梗了呢? “出事的时候都有谁在?送的哪家医院?谁送去的?”他问道。 “目前传出的消息,除了保姆和小夫人,当时广志少爷也在家。随后彼得医生第一时间赶到,并送老爷子去了玛利亚医院。” “玛利亚医院?”查娜丽疑惑道,“为什么不去伯爵?玛利亚医院的条件比伯爵差太多了。” “据说是因为玛利亚更近,彼得医生做出的决定。不过这也都是记者报道出来的消息,真实情况连我们都不知道,何家封锁得很严。” 郑家豪是马山这几年带出来的亲信,一直跟着马山,也经常出入何家,和何家的下人都很熟。他居然都不清楚真实情况,有点不正常。 马山没有再问。 车子很快到了何家,在即将开进大院的时候,却被人拦了下来。 郑家豪打开车窗,不满地说:“你新来的?马爷的车你也拦?” 拦车的人是一张生面孔,低头往车里看了一眼,然后说道:“对不起,马爷,您来晚了,何先生交待,十二点以后来吊唁的,车一律停在外面。” “你傻呀,那是对外人,马爷是家里人!” 郑家豪怒道。 “对不起,我只听何先生的。”那人很固执地说。 郑家豪还要理论,却被查娜丽阻止了。 “算了,我们停在外面吧,来吊唁的人多,里面停车位大概满了。”查娜丽说。 郑家豪回头看马山,马山说:“听太太的。” 郑家豪瞪了看门人一眼,把车开了出去,一边开车一边抱怨:“太太你就是心善,对这种人不用那么客气,眼珠子瞎了,连马爷的车都拦!” 查娜丽说:“你见过他吗?” 郑家豪摇头:“没见过。” 查娜丽说:“看他那不卑不亢的样子,可不是普通看大门的。” 马山目光一凛:“你是说,他们故意针对我?” 查娜丽说:“濠江本来是何家的,你跑来占了半壁江山,何家人能高兴?老爷子高瞻远瞩,看到了李家崛起的势头,又念及当初的恩情,才认你做干儿子。现在老爷子走了,濠江赌王的位置空出来,你的呼声又那么高,还不成了他们的眼中钉?” “我从没想过做什么赌王。”马山不屑地说,“我来南洋,是为了沐尘,还有你。” 查娜丽眼里露出一丝温柔,笑道:“我们都知道你的为人,可别人未必会这么想。你到了今天的地位,有些事,不是你不想做就能不做的。大势所逼,身不由己啊。” 马山的脸上比三年前多了几分沧桑成熟,但眉眼间依旧不减当年的豪情。 “不管怎么样,干爹对我有恩,这份恩情我一定会报的。赌王的名号属于何家,我绝不会争。何家的产业我也一分都不会动。” 查娜丽叹了一口气。她深知马山的脾气,但她更清楚人心的险恶,不可不防。 在何家的人眼里,他们之间是内部矛盾,而马山的存在,让他们有了一致对外的目标。 老爷子一走,何家失去了主心骨,很容易就因内耗而变成一盘散沙。他们需要一个共同的敌人,来维持家族的团结。 原本这个敌人应该是埃德森,但埃德森死了,银沙的老板变成了马山。 所以马山就必然会成为何家的敌人。 这不是什么阴谋,这是人心。 从马山到银沙走马上任的第一天,查娜丽就警告过马山。她怕马山太讲义气,将来有一天会吃亏。 可是马山终究是马山,他从来不会把这些事放在心上。 他的心里只有恩情和义气。 谁对他好,他就对谁好。 这是他唯一的原则。 三个人很快回到了何家的庄园门口,刚才拦住他们车的人还在,这一次没有为难他们,只是朝他们笑笑,就让他们进去了。 到了里面,郑家豪一眼看见园内的停车场上还有空位。他心里愤怒,可也明白了,他的愤怒无济于事,这件事明显是何家人在针对马爷,而进了这座庄园,他这个级别就已经没有说话的份了。 庄园里已经来了许多吊唁的宾客,拜祭过灵堂后,就在花园里三三两两地站着。 看见马山来了,纷纷上前招呼,一个个面露戚容,哀声告慰: “马爷节哀!” “马先生节哀!” …… 马山一一谢过,快速穿过花园,走进灵堂。 他是干儿子,当然要披麻戴孝,和何成俊、何青莲跪在一起。 何家昌这种级别的人去世,自会成立治丧小组,一切礼仪、物品、器具都有严格的规制,马山的孝衣理应早就准备好,只等他来就可以穿上。 可是,一直到他来到灵前,也没有人给他拿来孝衣,甚至没有人来告诉他应该做什么。 在那一瞬间,整个灵堂都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看着他。 宾客们已经意识到了什么,刚刚才悲戚的眼神里立刻就多了一丝幸灾乐祸的光。 马山凝神看过去,何家的子孙都来了,灵堂里呼啦啦跪了一大片。 这些人仿佛提前得到了消息似的,到得那么整齐,就连远在海外一年都难得回来一趟的几个也都来了。 而这么一比,马山竟是最后到的一个。 马山并不在乎有没有穿麻衣这种礼节,他冲上去,在灵柩前跪下来,重重地磕了几个头。 想起过往三年的相处,他悲从中来,哽咽着问道:“我干爹究竟是怎么死的?” 在这时候问这样的话自然不合时宜,但何家人的回答却更出人意料。 “马山,你有什么资格问这话?”何成俊的声音很低沉,“爸爸把你当儿子看,可你呢?所有子女里你是最后一个到的,比这些曾孙辈你都不如!看看你的样子,穿的什么?你是来参加丧礼的,不是典礼!” 闪光灯不停亮起,显然有记者正在拍照。 从场面上来看,何成俊的话并没有说错。 宾客们也都指指点点,小声议论起来。 在众多的宾客里,有两个老外,站在门厅外的花园里,相视一笑。 “彼得,你的计划成功了一半。这一次,你居功至伟。如果一切顺利的话,也许明年,我就可以带你去提落岛。你将是第一个入会不到三年就能面见圣教主的人。” “这都是主教大人的栽培!” ------------ 第862章 马山的蜕变 马山跪在灵柩前,双手握拳,脖子上青筋蹦出。但他最终还是忍住了,没有和何成俊争辩。 查娜丽悄悄朝郑家豪使了个眼色,郑家豪会意点了点头,立刻跑了出去。 灵堂里的尴尬持续了几分钟,很快被不断前来吊唁的宾客化解,哀戚和哭泣成了主旋律。 郑家豪的办事效率很高,没多久就带着白布麻衣回来了。 查娜丽在郑家豪耳旁说了几句,郑家豪点点头,就又出去了。 虽然是临时扯的布,麻衣也不怎么合身,但好歹合了规矩,马山也终于有了一个孝子的样子。 可是何家的人显然不打算认他这个“家里人”,并没有给他留出“孝子”的位置。马山只能默默跪在角落里,接受宾客的吊唁和慰问。 而看到这副样子,来宾自然也都察觉到了异样,甚至闻到了硝烟的味道。何家昌用四十年时间赢来的赌城一王独大的局面也许就要被打破,新的赌王之争看起来已不可避免。 这就让来参加赌王丧礼的这些大佬们不得不考虑站队。有人看好马山,就会走过去亲切慰问,有人认准姓何,就只和何家子孙打招呼而不理会马山。 当然,也有人觉得局势不明朗之前,不宜下注单边,就两边讨好。 “马爷如日中天,我看未来濠江必是马爷的天下!” “那可未必,马爷毕竟是外姓,而且是北边来的人,非我族类啊!我还是押何家一注。” “那就开个赌局如何?我们赌一赌未来三年内,谁会成为新的濠江赌王。” “好啊好啊,这个可以。有了这个赌局,就可以支持一边,下注另一边,这样来对冲,把风险和损失降到最低。” “切,你真是胆小鬼,就想到对冲减少损失,怎么不孤注一掷,押对了,可就发达了!” “诶,老丁说得有道理,马爷现在如日中天,可何家底蕴深厚,两边斗起来,结果不好说。神仙打架,凡人遭殃。我们要是能做到对冲平衡,减少损失,就是万幸了。” 何家昌尸骨未寒,灵幡白旗还在飘扬,花园里的人们已经为了未来的赌王而开起了赌局。 “呵呵,那是你们看不清局势,看清局势,下注就简单了。” “你看得清?” “那当然!你们都觉得何家和马爷势力相当,输赢难料。可是你们忘了,马爷是一个人,何家可不止一人想接班。老爷子光姨太太就好多个,除了如今当家的大小姐,还有好几个子女,外面私生的还不知有多少个呢!” “没事,听说老爷子早就立了遗嘱了,指定了当家人的。” “切,有什么用?九子夺嫡的故事没听过啊?老爷子在还能压得住,老爷子一走,他们谁服谁?人心自古如此,共患难容易,共富贵难啊!” “可就算如此,马爷也未必有胜算。别看马爷现在威风,可要是没有老爷子扶持,濠江谁服他?” “没错,姓马的背靠的是京城李家。李家能崛起,全靠那位李公子,听说他是玄门中人,能呼风唤雨、驱鬼请神,但是三年前,就被逐出师门了。” “可是京李集团不是如日中天吗?现在可是大企业呢,把香江李家都压了一头。” “光有钱有什么用?姓李的倒了,京李集团早晚也要被人瓜分。我听说啊,那位李公子,已经三年没露过面了,说不定啊……” “说不定什么?” “嘿,你看武侠小说里写的,被逐出师门的,都是要废掉武功的!” “你这么一说,好像有点道理,我也不看好马爷了,濠江毕竟还是何家的天下。” …… 丧礼后,先是在一家并不太知名的网络媒体上出现了一篇报道:《老人去世,干儿子携夫人穿礼服出现,这是奔丧还是参加喜宴?》 作者在最后还发出质问:这究竟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扭曲? 原本就是一则小道消息,但有人发现,配的图片赫然是刚刚去世的何家昌和马山夫妇。 只见马山夫妇穿着隆重的礼服出现在何家,和满目的白布麻衣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于是这则消息迅速发酵,各种报道层出不穷,所配的图片也越来越离谱。 《赌王尸骨未寒,新银沙马爷欲取而代之!》 《新老赌王交替,新赌王向何家示威》 《干儿子就不用尽孝了吗?华夏两千年文化从此失矣!》 《何马相争,濠江的未来何去何从?》 《大陆仔阴谋夺地盘,濠江人站起来,支持何家!》 …… 马山坐在新银沙顶层办公室里,看完论坛上的消息,面沉似水。 查娜丽倒了一杯红酒,走过来,递给他。 “别生气了,喝杯酒压压惊吧。” “我没有生气。”马山没有去接酒杯, “我只是感到悲哀,我在濠江三年,从来没有做过一件对不起何家的事。” 查娜丽说:“但你分走了濠江赌场的蛋糕。” “这是我和沐尘赢来的。” “但他们不会这么想,他们只会觉得,濠江的一切都属于他们,而你只是一个外地人。” 马山的脸色阴沉得仿佛暴雨将临。 “家豪那边查到什么了吗?” “还在查,玛利亚医院的林院长不知情,当时接诊老爷子的是刘大夫,出事后就出国去了,说是旅游。家豪已经飞去拉斯维加斯,很快会有消息。” “哼,此地无银三百两!”马山冷笑道,“让我查出来干爹不是正常死亡,他们就死定了!” “其实那天你可以在灵堂要求开棺验尸的。”查娜丽说,“不管用了什么手段,都逃不过我们的眼睛。” 马山摇了摇头:“不行啊,我总要给干爹留点面子。走都走了,就风风光光地走。如果查出来是何家哪个不孝子干的,干爹一世英名就毁了。” 查娜丽叹了口气:“你的义气是你优点,也是你最致命的弱点。” 马山笑了笑,忽然一把搂住查娜丽的腰,问道:“那你是喜欢一个讲义气的老公呢,还是喜欢一个奸诈没原则的老公呢?” 查娜丽哎呀一声,倒在马山的怀里。 这时,手机响了。 “马爷,找到刘大夫了,老爷子有明显的窒息死亡特征,他不确定是不是人为,但彼得医生给了他五百万,让他改了死亡报告。” 电话里传来郑家豪的声音。 “知道了。” 马山只说了三个字,就把电话挂了。 然后站起来说:“是时候去和彼得医生谈谈了。” 查娜丽说:“我陪你一起去。” “不。”马山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帮我订一张去拉斯维加斯的机票,放出消息,让他们以为我去找刘大夫了。接下来,趁我不在的时候,他们一定会对新银沙动手。刘启明一个人不一定顶得住,我需要你帮我坐镇新银沙。” ------------ 第863章 北市之行 濠江飞拉斯维加斯需要从北市转机,马山却没有转机,而是直接从桃园机场出来了。 在接机的人群中,他看见了阮向东。 马山快步走过去,握住阮向东的手说:“东哥,你怎么亲自跑到北市来了?” 阮向东已经六十多岁,但双手依然很有力,握着马山的手晃了晃,又用力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嘿,你马山兄弟的事,就是我阮向东的事。别说来趟北市,就是让我去南极,老哥我也不会皱一下眉头的。” 如今的阮向东,声威比当年更盛。当年还只是在香江,现在则俨然已经成了整个南洋洪门的领袖人物。 这当然得益于李沐尘和马山干掉了江龙辉。 阮向东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又和马山投缘,所以马山有什么事,他从来不会推脱。 这三年来,马山能在南洋站稳脚跟,阮向东也出了不少力。 何家昌的葬礼办完之后,彼得医生就失踪了。为了不惊动背后的主谋,马山不方便自己动用太多力量,就拜托了香江的阮向东,利用洪门的眼线去找彼得。 阮向东很快就查到彼得去了北市,因此马山才故意前往拉斯维加斯,却趁着中途转机的时间,在北市下了飞机。 “东哥,这位就是马爷吧?”阮向东旁边的一个中年人礼貌地问道。 “哎呀,忘了忘了,见到马老弟一激动,差点就忘了。”阮向东拍着脑袋哈哈地笑了几声,便给他们做起了介绍,“这位就是濠江马爷了,这位是万锦生,北市洪门的话事人。” “久仰久仰!”万锦生热情地伸出手,“早就听山林叔提起过马爷和李公子,一直想来拜会,可惜没有机会。” 马山愣了一下:“你和万山林先生……” 万锦生笑道:“那是我本家叔叔。” 马山恍然,哈哈笑道:“那就是一家人了!” 阮向东说:“是啊,天下洪门本来就是一家。马爷虽然不是洪门中人,但对我们洪门有大恩,洪门兄弟是不会忘记的。” 万锦生说:“此地耳目众多,不宜久留,还是到我家里说话吧。” 三人便离开机场,去了万锦生在大安区的别墅。 万锦生盛情款待,马山却之不恭,吃了顿饭,然后提到正事。 “彼得还在北市吧?” “马爷放心,到了北市的地盘上,就是只苍蝇,也别想从我眼皮底下溜走。”万锦生说。 马山点点头,对洪门的实力,他是放心的。 彼得只是个医生,收了脏钱,逃到北市来而已。一个普通人被洪门盯上,确实逃不掉。 不过他心里有个疑问,彼得是澳洲人,拿了钱应该回澳洲,或者像刘大夫一样去拉斯维加斯潇洒,为什么来北市? “彼得这几天都在做什么?”他问道。 “这小子是个虔诚的教徒,来了北市以后就去了教堂,偶尔出来走走,大部分时间都在教堂里。”万锦生说。 “教堂?”马山皱了皱眉,心里立刻生出了警觉,“什么教堂?” “新光明教堂,就在信义那边。” “这座教堂什么背景?会不会和太阳圣教会有关系?” “这……”万锦生愣了一下,“应该不会吧,前几年太阳圣教会在洛城和洪门起冲突的时候,我们这里也出过一些事,不过都平息了,毕竟北市也是华夏之地,玄门力量很强。有几座和太阳圣教会有关的教堂都被我们端了,里面的神职人员全都换掉了。这座新光明教堂一直很本分,没出过什么幺蛾子。” 马山点点头,但还是不放心,说道:“不拖了,我们过去看看。” …… 彼得站在教堂内的中心花园里,抬头看着尖塔上的太阳十字之光,浑身沐浴在阳光里,感到无比的舒泰。 “彼得!” 彼得听见身后有人叫他,转身看见一个神职人员朝他走来。 “里卡多大主教已经答应见你了。” “真的?”彼得大喜。 所有新加入圣教会的成员,只有获得了大主教的认可,才能成为真正的核心人员。而要想去提落岛教廷总部,拜见圣教主,也必须有大主教许可并推荐。 斯蒂芬只是濠江主教,而东亚地区的总部却在湾省的北市,里卡多就是东亚大主教。 听说这位大主教严肃而不近人情,彼得一直很忐忑,生怕自己不入大主教的法眼。来北市几天了,今天终于可以和大主教见面了。 “彼得,不用紧张,大主教其实并不像外界传闻的那么可怕。而且你是斯蒂芬主教推荐来的,斯蒂芬在教廷总部好像很有些背景,大主教不会不给他面子的。” 听到那人这么说,彼得终于放下心来,调整了一下呼吸和心情,把衣服上的灰尘掸得干干净净,准备去见里卡多。 “彼得医生!” 彼得刚要走,就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 他吓了一跳,连忙转身,看见三个人从侧门走出来。 “喂,你们是谁?”来给彼得传话的神职人员质问道,“这里是内庭,只有内部工作人员才能进来。” 马山并没有理会他,而是笑嘻嘻地看着彼得。 “彼得医生,几天不见,不会不认识了吧?” “马……马爷!”彼得有点心虚,目光闪烁,不敢直面马山的眼睛。 “既然还认识,那就跟我走吧,我有话问你。”马山说。 彼得下意识地后退一步:“马爷有什么话就在这里问吧,何先生已经死了,我已经不再是何家雇佣的私人医生,也没有义务再听你们的使唤。” “哦?”马山冷笑一声,“看来彼得医生是不想说了。原本我还只是怀疑,想和你核实一下情况,现在看来不用怀疑了。说吧,我干爹怎么死的?谁让你干的?” 彼得身体一颤:“何……何先生是急性心梗,医院的死亡报告说得很清楚,你应该去问医院。” 马山点点头:“好,说得很好。” 突然伸出手,一把掐住了彼得的脖子。 彼得双手握住马山的手腕,想要把他挪开。可是马山的手像铁钳一样有力。 他的脸涨成了猪肝色,眼珠子开始拱出来,仿佛随时会爆炸。 “你不是第一天认识我马山了。”马山靠近彼得的耳边,声音里透着杀气,“我没什么耐心的,还想给人当枪使的话,我可以成全你。” 彼得吓得魂不附体,他张大了嘴,想要说话却说不出来,喉咙被掐住已经快没有气了。 他感觉到缺氧,晕眩,眼睛里充满了哀求。 旁边的神职人员怒道:“助手!你们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知道他是什么人吗?再不放开的话,你们会后悔的!” “凭什么?” 马山笑了,忽然用另一只手一把撕开彼得的上衣,从胸前摘下一个十字架。 “就凭它吗?” ------------ 第864章 参与者,都得死 十字架阳光下闪着奇异的光芒。 马山的手还是没有松开,彼得已经快要没有呼吸了。 他十分恐惧,因为他知道,这位新银沙的马爷是真的会杀人的。他的眼里露出了祈求,希望马山能放开他,但是那个十字架上的光芒让他更加害怕。 另一个教徒后退了一步,大声呵斥道:“快放开彼得!” 他举起自己的十字架,对准了马山,“不然就烧死你!” “来啊,烧吧,看你们那狗日的圣光能把爷爷怎么样!”马山瞪着他,目光如刀。 “神会惩罚你的,你这个异端!”那人举着十字架开始吟唱,“慈爱的神,请赐予我神圣的光辉和力量,烧死这些异端吧!你令星空隐退,你令大地光明,你是众神之王,迎着你的火,我们走向永生……” 马山冷冷地看着那十字架上的太阳标志闪耀起来,释放出白色的光。 他暗自冷笑,这个狗屁圣光会教的法术(如果这算法术的话)前摇那么长,放在游戏里都是被嫌弃的角色,哪有什么战斗力? 不过他知道,圣光会是有厉害角色的,李沐尘跟他说起过在北美和圣光会的天使以及圣殿骑士的战斗。 白光从十字架上射出来,射在马山的胸口。 但是马山的胸前出现一层淡淡的光晕,仿佛光的铠甲一般,挡住了白光。 马山摇了摇头,抬起脚,凌空一脚,把那人踢飞了出去,砰一声撞在坚实的院墙上,也不知是死是活了。 看着这一切,阮向东还好,早就见识过马山和李沐尘的实力了,但万锦生心里大感震惊。 他也曾和圣光会打过交道,知道那一道光蕴含着强大的能量,被踢飞的那个家伙绝不是个小人物。但在马山面前,却如蝼蚁一般。 “没想到这里真的是太阳圣教会的秘密据点,在北市存在这么大一个据点,我竟然不知道,实在是失察。”万锦生颇有些自责。 阮向东说:“也不怪万爷,这帮孙子太狡猾,藏得太深了!” 马山终于松开了手,已经只剩最后一口气的彼得滑落到地上,捂着自己的脖子剧烈咳嗽起来。 马山捏着十字架,对彼得说:“我知道,你们接受过信仰植入,不能背叛你们的教,也不能说对教会不利的话。所以我不逼问你有关圣光会的事,我只想知道,我干爹是怎么死的?记住,敢糊弄我一个字,我立刻杀了你!” 彼得知道马山说得出做得到,不说肯定会死,便道:“是……是何广志。他承诺给我一个亿,再加新银沙一成股份。” 马山皱了皱眉。 好家伙,已经把他的新银沙的股份都分掉了! 不过何广志这个人他太了解了,当初来濠江,这位何少爷还打算收他做小弟,还想用赌场那一套拙劣的宰客游戏让马山上钩。 这家伙有野心不假,但胆小又无谋,要说他敢害死何家昌,马山一百个不相信。 “何广志让你动的手?” “不!不是我动手的!”彼得连忙否认,“是何广志动的手,他只让我搞定死亡报告。我也是被逼的,他是何老的亲孙子,我不答应,他就会杀了我,再把何老的死嫁祸到我头上。” 马山并不完全相信彼得,不过谁动的手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谁参与了。 参与者,都得死! “谁指使何广志干的?何成俊?” “二老板一开始是不知道的,后来知道了,但木已成舟,何老已经走了。为了维护自己的儿子和何家的声誉,二老板就默认了何少的行为。” 彼得所说的二老板就是何成俊。 在何家昌退休以后,几个子女分管几个摊子,其中大女儿何青莲和二儿子何成俊继承了最大的两家赌场,算是何家的实际继承人和接班人。 人们通常管何青莲叫何大姐,也叫何老板,管何成俊叫二老板。 “既然何成俊只是包庇儿子,那么主谋就是另有其人咯?别告诉我何广志是主谋,碰上这种事,这小子不尿裤子都不错了。”马山说道。 “不,我不知道。”彼得嘴上说不知道,但目光闪烁,很明显是在撒谎。 马山冷笑一声:“明白了,你不肯说,我是不是可以认为,这事和圣光会有关?” 彼得大惊:“没……没有!” 他极力否认,可是已经来不及了。他的眉心处出现了一个光点,接着光点骤然变亮,变成了一道炫目的十字光,一闪而逝。 彼得的目光变得呆滞,两只眼睛失去了神采,身体直直地向后倒去。 马山蹲下去看了一眼,确定彼得死了。 他没有任何怜悯或惋惜,来之前,他就已经想到了这样的结果。 现在已经可以确定两件事,何家昌的死和何广志以及太阳圣教会都有关系。 他决定回濠江,便对万锦生说:“万先生,不好意思,在你的地盘上出了人命,给你添麻烦了。” 万锦生说:“马爷说哪里话,这里是圣光会的据点,您不来我也要带人来端掉它。马爷放心,后续的事交给我来处理。” 有万锦生这句话,马山放了心,便说:“那就麻烦万先生了,我有要紧事要先回濠江,等我那边的事情处理完了,再来登门道谢。” “马爷客气了。” 马山和阮向东就准备先行离开,万锦生则拿出电话准备叫人。 就在这时候,马山忽然心生警觉,一把将阮向东推开,然后扯住万锦生,闪向一旁。 他们刚刚闪开,一道白光劈了下来,几乎将整个花园的空间劈成了两半。 一声闷响,仿佛重物坠地,大地震颤了一下。 花园里的地面上出现了一道一尺余深的裂痕。 一个高大的男人,穿着一身银色的铠甲,手里握着一把银色的十字大剑,如远古战场上的战神,居高临下,凝视着他们。 光是这凝视的目光,就如被死神注视一般,让人无法动弹了。 周围的空气骤然凝固,杀气如山岳一般压下来。 万锦生和阮向东感觉到无比压抑,纵然他们身经百战,但在如此威压之下,内心里也不由自主地生出了恐惧。 “圣殿骑士!”马山微微有些吃惊,忽而嘿嘿笑道,“万先生,你的地盘上藏着个大货啊!” ------------ 第865章 肉身成圣 就在新光明教堂附近,有一座指南宫,是北市著名的玄门道观。 此时指南宫中正在接待一位贵客——妙音真人。 妙音真人是蜀山高道,与妙眼道人、妙法真君一起,合称三妙,也被称为蜀山三仙,是蜀山派的长老,百年前就已经名扬天下。 华夏玄门,自然以昆仑为九天最近之所在,以天都为万仙之宗。 除了昆仑天都,玄门中还有几个地位极高的门派,蜀山就是其中之一,因此备受同道尊崇。 这次妙音真人来北市,是为了一桩陈年旧案。 上个世纪中叶,一蜀山弟子,带走了一件山中至宝,来到了湾省。因为特殊时期的特殊原因,两地一直没有往来通道,直到上世纪末,蜀山才派人来追查,可惜那时,那位弟子已经仙去,而法宝则不知去向。 不久前,这件法宝重现北市,被指南宫收得。鉴于蜀山之威名,指南宫不敢吞没宝物,而是传信蜀山,请他们派人来鉴宝,若真是蜀山之物,指南宫愿意奉还。 蜀山十分重视,就派了长老妙音真人亲自前来。 妙音真人出山,还有一件私事。 他本姓屈,乃湘西人士,有一个本家的后辈,叫屈鸿鹤,幼时聪慧,妙音见他有仙缘,就指点了一些,打算观察几年,再带入蜀山。 可他回山以后,就因修行闭关,把此事耽搁了,等到出关时,已过去了近百年。 屈鸿鹤确实是个天才,只靠妙音当初的点拨,自己修悟,竟然摸到了先天的门槛。 可惜无人再给他更多指点,在面对雷劫时,他渡劫失败,差点死了,被药仙谷的篾姬所救,才活了下来。后来入赘在佘家寨,又在篾姬的帮助下,转修魔道,重入先天。 妙音找到屈鸿鹤以后,对转修魔道的屈鸿鹤痛心疾首,但这因果却是他自己种下的,因此打算废掉屈鸿鹤的修为,再带他回蜀山。 屈鸿鹤当时向妙音求饶,表示自己虽然修魔却不敢作恶,一直在药仙谷帮助药姬救治周边百姓,自己在世俗也有家庭。 他告诉了妙音一件事,说他在缅泰之界,发现了烛龙九阴灯的下落,在一个巫僧手里。 他答应妙音,等拿到烛龙九阴灯,安顿妥当家里的事情后,就主动回蜀山,听凭发落。 妙音闭关百年,并不知道药仙谷的篾姬其实是五毒教主的事,还以为屈鸿鹤真的在治病救人,只是修行入魔,便轻信了他的话。 另外,对于烛龙九阴灯出现在尘世,妙音也很震惊。这是上古神物,其神用不下于蜀山的镇山法宝。 境界再高的修行人,面对法宝,总难免也要生贪欲。妙音就有心想随屈鸿鹤一起去拿九阴灯。 但屈鸿鹤哪里肯让妙音得到此宝,何况妙音要是去了,他在缅北吃人挖心的恶行就会暴露,于是说了一大堆推辞的话。 正好蜀山急招妙音回去,妙音就先回了蜀山。 等他再次出山,屈鸿鹤已经不见了。 他去滇南佘寨调查,才知道自己被屈鸿鹤骗了,药仙谷是五毒教的据点。 他便去药仙谷,到了那里,却发现药仙谷早已人去谷空,什么都没有了。 只有泥土中残留的一股可怕的魔气,整座药仙谷仿佛都被这种魔气扫荡过,一点儿生气都没有了。 妙音真人正在指南宫中,受宫主的盛情款待,谈笑间,忽然转头,指着一个方向问道:“那边是什么地方?” “哦,那边是一座西洋教堂,叫新光明教堂。大约是西洋人修法,与我中土大为不同,气息互扰,没办法,北市寸土寸金,大家离得太近了。” 妙音真人眉头微皱:“这可不是寻常西洋修法,待我去看看。” 说罢,就飘身而起,瞬间消失在指南宫的大厅之中,只在他的座位上还留下一个虚影,不一会儿也消失了。 看得指南宫一众修士惊愕当场,暗道仙法之广大,还是要看泱泱大陆,小小湾省,难成正宗。 …… 万锦生不明白马山这时候怎么还笑得出来,他已经被这个穿着盔甲的家伙的威势压得喘不过气来了。 银色的铠甲闪闪发光,而那把十字大剑更是耀眼夺目。 整座教堂都充满了杀气。 马山曾经听李沐尘说过,在圣光会每一个大区负责人,也就是大主教的身边,总会有圣殿骑士随护左右。 这个穿着银色铠甲的应该是普通骑士,李沐尘打过的那种穿金色铠甲的会更厉害。 马山有那么一丝兴奋。 三年来,他的修为进步了很多,但是还没有遇到过一次真正的对手,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到了哪种程度。 自从烛龙九阴灯入体,他的修行就走上了一条与众不同的路。所以他也没法用玄门丹道的那一套体系来检验。 按李沐尘的说法,他的修法类似远古大妖,那时很可能天道体系都未曾完善。所以他遇到的天劫恐怕也会和寻常修士不同,无法预料会是什么样的,也不能用渡劫来衡量他的境界。 马山眯着眼睛,迎着耀眼的白光,抬头看向这个比自己还高一个头的银甲骑士。 骑士举起手中剑,剑身闪耀,一道白光,仿佛苍天开裂,自头顶劈下。 马山没有躲,而是举起手臂,仿佛想要遮挡刺眼的光,又好像是要用手臂格挡劈下来的剑。 万锦生和阮向东同时惊呼出声。 刚才圣殿骑士出现,剑气落地,在地上劈出了深达一尺的裂缝,贯穿整个花园。 区区肉身,怎么可能挡住这惊天一剑! 就连那个大块头圣殿骑士脸上也露出了轻蔑的笑容,仿佛在说:凡人蝼蚁,去死吧。 当一声巨响。 犹如金属间的剧烈撞击。 巨剑砍在马山的手臂上,竟然荡了起来。 骑士愣了一下,惊讶地看着马山那条奇怪的犹如铁铸的手臂。 而就在这时,马山一拧身,另一只手往前一探,一个龙爪手,抓向骑士的胸口。 那里正是铠甲最坚硬的地方。 可是那坚硬的护心甲,竟然被马山的手指生生撕裂。 骑士低下头,看着自己凹陷的胸膛,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接着身体往后一仰,轰然倒地。 马山看着自己的手,皱起了眉头。 他刚才探手入胸腔,才发现这家伙的身体只是外表像个人,内在结构早已被破坏了。 难怪李沐尘说,圣光会培养的这些圣殿骑士,不过是些行尸走肉罢了。 听说陈文学差一点就成了骑士,一想起那个带着金丝眼镜斯斯文文的家伙,如果变成了挥舞着十字大剑的行尸,马山总有种奇怪而毛骨悚然的感觉。 “好!”万锦生和阮向东惊愣片刻后,爆出了喝彩声。 万锦生算是真正见识到了什么叫高手,而阮向东更因和马山的交情而觉得无比自豪。 就在不远处的虚空之中,妙音真人的身影浮现,他轻轻点头,赞叹道:“没想到世间还有这样的高手,以人类之躯,修肉身成圣之古法,妙哉!妙哉!” ------------ 第866章 肉搏 马山从地上捡起那把跌落的十字阔剑,放在手上掂了掂,很沉。 他抬头看向那座教堂的尖塔,眯起了眼睛。 此时太阳正在尖塔的上空,从他的角度看过去,正好落在尖塔顶端那个十字架上,仿佛十字架在发光。 塔楼的窗户开了,一个人站在窗户口。 万锦生认出来,这是教堂的神父里卡多。 他虽然不信教,但因为太太是基督徒,所以偶尔也会跟太太来教堂,自然认得这位在北市颇有名望的神父。 只是没想到,新光明教堂竟然是太阳圣教会的据点,不知道这位神父又是什么级别? 他刚这样想着,忽然一愣,发现里卡多神父不见了,窗户上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十分高大的身影。 此人的头被窗户的上沿遮挡,只能看到半个身体,身上穿着金色的盔甲。 万锦生正奇怪的时候,那人弯下腰,笨拙高大的躯体艰难地从窗户里爬出来,然后猛地往下一跳。 塔楼有几十米高,一般人自由落体坠下来必死无疑,那人在空中没有一点姿态,就是直直坠落,轰然落地,发出一声闷响,整座教堂都颤抖了一下。 万锦生的身体不自觉的跟着摇晃了一下。 那人站在塔楼底下,阳光照在他半边身子上,另外半边身子被塔楼的阴影遮挡。 一半盔甲反射出金光,一半盔甲在阴影中变得如血一般的颜色。 这个骑士所带来的威压比刚才那个要强大许多倍,万锦生只觉得整个天都塌了下来,花园里变得无比压抑,他几乎无法呼吸,仿佛有一只手揪住了他的心脏。 他抬头看天,看见里卡多神父又出现在塔楼的窗户里。 黄金骑士从阴影里走出来,铠甲闪闪发光,他的脚踏在地上,每迈出一步,大地都好像震颤一下。 马山看着他走来,眼里露出一股热切的激情。 他听李沐尘说过,这种穿金色盔甲的叫做黄金骑士,比刚才的普通骑士要强很多。 黄金骑士走到离马山五米左右的地方停了下来,突然屈膝一跳,身体化作一道金光,瞬间出现在了半空。 十字大剑高高举起,阳光照在剑身上,发出刺眼的光。 一股强大无可匹敌的力量,带着杀气,劈了下来。 “来得好!” 马山兴奋地大叫一声,将捡来的十字剑横起在头顶,迎接这猛烈的一击。 当一声巨响,两剑相交,声音带着能量的冲击向外扩散。 万锦生和阮向东仿佛被大锤砸在了胸口,噔噔噔后退了好几步。 好在两人都是练武的,万锦生还算是武道上的高手,护在阮向东前面,才没有受伤。 饶是如此,也是气血翻涌,差点呕吐。 这还只是剑气震动的余波,而且离得那么远,就这么厉害,一会儿战斗激烈起来,不敢想是什么后果。 万锦生连忙拉着阮向东退出了花园,跑到了远处的教堂前厅的房顶上,免受灾殃,同时也能观察形势,以防万一。 马山硬扛这一剑,顿感对方力大无穷。他的手臂微震,脚下的石头开裂,双脚硬生生陷进了土里。 那黄金骑士仿佛也没料到马山竟然能抗住他这居高临下的一剑,愣了一下。 双方短暂的默契般的停顿,两把剑交织在一起,一个还保持着下劈的姿势,一个维持着迎挡,时空仿佛凝固。 接着,马山吐气开声,往上一用力,把骑士的大剑顶开,顺势横切,劈向骑士的胸肋。 但那黄金骑士竟然也不躲避,当一声响,大剑砍在盔甲上,如击铜钟。 骑士不动如山,双手握剑,斜斜劈向马山。 马山见自己一剑没砍动骑士,起了好胜之心,竟然也不躲闪,敞胸膛,任由那大剑劈下来。 也是当一声响,声音没有那么清脆明亮,略有些沉闷。 大剑砍在马山身上,弹了开去。 马山的衣服无声而裂,露出胸上虬结的肌肉。 而他的胸口,还隐隐发出一层神秘的光晕。 “咦!”远处的妙音真人发出一声惊呼,“这是什么?” 他凝神朝马山看去,目光中充满了好奇和不解。 “此子修炼的究竟是什么路数?本真人竟然看不懂了!” 此时的马山,已经和黄金骑士激战起来,你一剑,我一剑,两人都是直来直去,谁也不躲闪,每一剑都砍在对方身上。 马山上身的衣服已经变成了布屑纷飞散落,成了光膀子。 而黄金骑士身上的铠甲也有了几处变形,剑痕更是满身。 可是马山捡来的这把剑明显不如对面黄金骑士手中的剑,剑刃出现了很多卷口,而对手的剑依旧明亮锋利。 气得马山把剑一丢,骂道:“狗日的西洋剑,一点不称手!” 干脆徒手和对方打起来。 他五指成爪,犹如金刚龙爪,锋利而有力,竟比用大剑还要凌厉三分。 两人打了许多个回合,依旧不分胜负。 看得远处的万锦生和阮向东咋舌不已。 万锦生心中庆幸,幸亏当初没有发现这个圣光会的据点,要是自己带人来剿,就凭北市洪门这点实力,不够人家一剑砍的。 阮向东更是对马山的实力有了新的认知。 过去他知道马山厉害,也就以为是在武道宗师这个级别。 当初在香江,马山就和香江几个南派武林高手过招过,那时他虽然赢了,但赢得也并没有多少轻松。 但现在看来,别说什么武道宗师了,就是武道巅峰,武魂大成,也不见得能抗住马山一拳。 阮向东心中有些激动,他和马山投缘,初到香江时,他就把马山当兄弟看了,兄弟厉害,他当然高兴,仿佛这一对铁拳生在他自己身上了似的,心中升起一股江湖豪情,有种想要仰天大笑的冲动。 可是他刚一抬头,就瞪大了眼睛,吃惊地看着尖塔。 “那是什么?” 万锦生顺着他的目光抬头看去,只见里卡多神父站在塔楼的窗户里,手里举着十字架,仿佛在祈祷着什么。 而楼顶的那个大十字架,一闪一闪地放出了光。 这绝不是阳光照耀的正常反射,而是十字架本身在发光。 这光芒越来越耀眼,很快就盖过了太阳的光。 整座教堂都开始沐浴在这十字的光辉里。 接着,白色的圣光里出现了一对扇动着的红色的翅膀。 ------------ 第867章 命数使然 马山看到了塔尖上的翅膀。 他的耳目灵便,甚至能清楚的听到里卡多神父的吟唱。 “……你的容光自阴暗里上升,彩霞铺满了天空,迎着你的火,人间一片欢欣……你令星空隐退,你令大地光明,你是众神之王,迎着你的火,我们走向永生……” 塔尖上的十字架越来越明亮,红色的翅膀若隐若现,一股强大的威压自虚空而来。 马山知道,这是圣光会特有的召临术。 能拥有黄金骑士护卫的教堂,级别一定很高。塔楼窗户里那个老头至少是个大区主教。 级别越高,能召临的神的力量就越强大。 李沐尘在洛城就遇到了大主教召来的六翼天使,当然,那可能是因为黑火的原因。 至少现在,马山没看见尖塔顶上的翅膀有变多的趋势。 但即使这样,现在的形势对他来说也极为不利。 他和黄金骑士的战斗正激烈,没个几百回合,恐怕不会分出胜负。 看来只有使用魂灯了。 自从烛龙九阴灯融入体内,马山等于多了一样本命法宝。 不过他从不轻易使用,既是本命法宝,当然是关键时刻保命用的。 李沐尘也特意交代过,让他非必要时,不要在人前显露魂灯,以免惹来不必要的麻烦。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另一方面,他借九阴灯修炼,烛龙之气日盛,肉身也日渐强悍,加上李沐尘所传的无上道境,突破了以往“匹夫不修道”的桎梏,算得上真正的性命双修的高手了,在濠江这三年,基本没遇到过对手,哪里需要用处本命法宝。 没想到今日一到北市,就碰上一场硬仗。 眼前这个黄金骑士,肉身之强悍,和他相仿佛,而且如行尸走肉,不觉疼痛,那身盔甲仿佛能吸收光明的能量,使他的力量用之不竭。 马山以双手肉搏,勉强和他打个平手,如果有称手的法器,应该能赢得快一些。 可他身上就只有魂灯一盏,没有别的法器了。 就在他准备使用魂灯的时候,里卡多神父的咒语念完了。 里卡多张开双臂,仿佛在呼唤上帝的降临,大声喊道:“烧死这些异教徒吧!圣光,裁落!” 塔楼顶端的巨大的十字架骤然爆闪,射出一道炽烈的白光,照在马山身上。 耀眼的白光让人无法睁开眼睛。 马山举起手臂,遮挡耀眼的白光。 但白光已然将他吞没。 他身上的衣服在光里化作灰烬,虬结的肌肉如金捶铁铸。 这时候,那黄金骑士正跃起空中,借着光的掩护,一剑劈下,正砍在马山举起的手臂上。 马山脚下的大地在炽烈的光里仿佛融化,马山的身体在巨剑压顶之下沉了下去。 光越来越浓烈,直到把周围的光线都吸尽,成了一道浓郁的白色光柱。 马山消失在光柱里。 黄金骑士重重落地,巨剑在空中变换姿势,剑尖朝下,用力插进了地里。 阮向东和万锦生看得目瞪口呆,连逃跑都忘记了。 这地狱或天堂的景象,绝非任何一个凡人看见还能知道自己身处何处了。 大地还在震颤,光柱还未消退,虚空中忽然一阵波动,一个青衣道人出现在尖塔上空,一根拂尘挥出,化作千丝射进了光里。 “哼!西洋咒术,也敢来华夏之地献丑!” 塔顶的十字架的光芒开始黯淡下来,虚空中那对红色的翅膀上面缠满了丝线。 里卡多站在窗户里抬头向上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他只能不停地划着十字,不停地念着咒语,祈求着圣光之主的降临。 红色的翅膀在他的咒语声中颤抖,生出火焰,燃烧着白丝,仿佛一个被捆缚着的囚徒在火刑中的挣扎。 十字架的光又耀眼起来。 妙音真人冷笑一声,单手结印,口呼:“收!” 缠绕在翅膀上的白丝开始收紧。 燃烧的翅膀挣扎了一番,终于噗的一下消失在虚空中。 十字架的光骤然熄灭。 还在念咒的里卡多猛地一震,吐出一口血来,喷在窗台上。 白色丝线悠然收回到妙音真人的手里,变回一根拂尘的模样,随手一甩,垂挂在臂弯里。 “小小西洋术士,到了华夏之地,还敢放肆!” 他冷眼看了一眼里卡多,冷笑一声,便懒得再理会,因为这个神父已经失去了召临的力量,不值得他再出手了。 妙音看向地面,见那黄金骑士单膝跪在地上,双手握剑,宽大的十字剑笔直地插在地上,一大半的剑身插入地下。 地面凹陷碎裂,而马山,却已经不见了踪影。 妙音颇觉得可惜。 他没看出马山的修行路数,猜测大约是失传的古法,年纪轻轻能有这样的肉身成就实在不容易。 刚才他一直没出手,是因为马山未露败象,而且他也看出马山身上肯定还有后招,一个修行到了如此成就的人怎么可能一件法宝和武器都没有呢? 塔楼上的里卡多在他眼里不值一提,只是他没想到这个本身修为很普通的西洋人的召临术如此强大。 等到十字圣光裁落,妙音要救人已经来不及了。 “唉,也是你命该如此!” 妙音叹了一口气,每一个人都有命数和劫数,谁也逃不掉。 他忽然想起最近听说的一众道论,说什么道非天所有,人不应为命数所羁绊。万化众生,生来平等,都是道之所化,所以应该共享大道之成果。 妙音觉得好笑,时代真是变了啊,这种逆天悖论也能在修行界流行起来? 众生平等,人人成道,那还要修行干什么? 老天分一点道行给每一个人就行了? 这种大锅饭平均主义实在可笑至极! 听说这个人还曾是天都弟子,三年前被天都逐出了门墙。 如此狂悖之语,只逐出门墙,那是天都仁慈了,若放在蜀山,至少也要废了道行,关到后山禁地,自生自灭了。 妙音正这么想着的时候,忽然大地震颤起来。 单膝跪地的黄金骑士还未起身,十字剑所插的地方,地面隆起来。 猛然间,大地炸裂,一条红色的巨龙从地下窜出来。 黄金骑被顶起的一瞬间又四分五裂。 金色的盔甲碎片和碎石泥块一起,在教堂的空中,如雨点般洒落。 ------------ 第868章 赤龙升天 红色的龙影直冲云端,然后又从云团中落下来。 教堂附近大街上的人们都看到了这一幕。 人们抬着头,手遮在额头,张大了嘴巴,仿佛雕塑般一动不动。 整条街都安静下来。 不知是谁第一个喊了一声:“赤龙升天,北市要变天啦!” 人们便躁动起来,紧张不安的情绪在空气中蔓延。 赤色的龙影映在人的眼里,映红了天空,映红了大地,就连路边绿化带里在这初冬尚倔犟地残留着深绿的树也被晕染成了红色。 红色的光晕散向天际,覆盖了整个北市,又晕染开去,直到地平线。 “不是北市要变天,是整个湾省都要变天啦!” 人们奔走呼号,马路上乱成了一团,车辆的碰撞声和喇叭声响成一片,交通信号灯也乱了套,无法指挥交通,干脆就全部亮起了红灯。 世界仿佛只剩下了一种颜色——红色。 多年以后,北市的人们坐在居委会门口晒着暖阳,就会遥想起那个红色的下午。 你看,红色多好,谁会喜欢绿色呢! …… 妙音真人看着那条赤龙从云端落下,直直地冲下来。 一股强大的力量从天而降,如果被直接击中的话,就连他这样的修为也难以承受。 他身形一闪,隐遁入虚空。 那一瞬间,他看见龙头上睁开的眼睛,朝他看了一眼。 那是一只独眼,竖着长的,在龙头的正中,仿佛一条裂缝。缝隙里的眸子像一点烛光,深邃明亮,洞照一切。 妙音的身形自远处的虚空中闪现,此时龙已经重重冲向了教堂的尖塔。 轰隆一下,整座尖塔被冲得稀碎。 尘埃四起,遮天蔽日。 妙音面对尘埃,仔细回忆着刚才所见的那只眼睛,内心充满了震惊。 “烛九阴?” 他想起《山海经》中的记载:赤水之北,有章尾山,有神,人面蛇身而赤,直目正乘,其瞑乃晦,其视乃明…… 在蜀山的古籍中,也有关于烛龙的记载,和眼前所见差不多,尤其是那只眼睛。 妙音仿佛明白了什么。 他哈哈大笑:“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手中拂尘轻挥,一片清风扫过,尘埃散去,赤龙早已不见,唯有马山,身上的衣衫都已成屑,赤条条地站在废墟之上。 里卡多神父和那座尖塔一起消失了,就如一段历史,仿佛存在过,又仿佛根本不存在。 只有一个十字架,和那些黄金骑士盔甲的碎片一起,散落在废墟里,在阳光下闪闪发光,见证着刚刚发生过的一切。 “没想到啊,真是没想到,你竟然将烛龙九阴灯和自己的身体炼化在了一起!”妙音对着马山说,“你说你现在是人还是妖呢?” “你是谁?”马山转过身,皱眉问道。 “蜀山妙音!” 或许是对自己实力的自信,或许是对蜀山宗门的自信,妙音说起自己称号的时候带着些许自豪之情,就像一个名校博士后向人说起自己的学历一样。 “没听说过。” 马山实话实说,但是这话让妙音略有点尴尬。 “年轻人不认识我,没关系,但以你的修为,应该了解蜀山在玄门中的地位。我是蜀山长老,今日巧遇,便是有缘,随我回蜀山去吧。” “你有病吧?我跟你走干嘛?”马山回应道。 妙音更觉尴尬了。 寻常修行人,若是有拜入蜀山的机会,不知会狂喜成什么样。 何况站在对方面前的,还是蜀山的长老。 这在修行界,叫做仙缘。 这小子是蠢还是不屑啊? “小子,你可知道我是谁?去向你的长辈打听打听就知道了,我乃蜀山派的长老,蜀地三仙之一,不是谁都有机会随我入山的。” “什么地三鲜,爆二样,当老子没下过馆子么?老子不稀罕!” 马山撇撇嘴,从废墟上走下来,准备不再理这个老道。 妙音刚才还只是略觉尴尬,这下可是有点生气了。 “哼,言语粗鄙,不敬仙长,果然妖类!小子,你能将烛龙九阴灯炼化,倒也有些本事,可你不能化为己用,任由魂灯引导,已经走向了歧路,化身魔龙,非人之道法。” 马山眉头一皱:“胡说八道,我是马山,永远都是马山,怎么修炼是我的事,轮得到你指指点点?” 妙音冷笑道:“没有明师指点,不用几年,你必变身妖类,我是在救你。” “我不稀罕。” 马山对这个道貌岸然的家伙没什么好感,虽然刚才妙音出手的时候,他也看见了,在对付圣教会这点上,他们应该是同一阵线的,但要让他跟着这家伙学艺,他是万万无法接受的。 “你融入妖灯,修炼妖法,已然成妖,今日放你走,他日不知你会害了多少人。我必须把你带回蜀山,取出九阴灯。”妙音说。 马山一瞪眼:“我若不去呢?” “那我就救不了你了。”妙音目光一凛,“说,你把屈鸿鹤怎么样了?” “屈什么鹤?” 马山愣了一下,这个名字好像在哪儿听过,一时却没想起来。 李沐尘去缅北救林云兄弟,追到佘家寨找到屈鸿鹤的事情,马山并不知情,只是听李沐尘提过一嘴。 “还在装!看来你也是奸诈小人一个!”妙音怒道,“屈鸿鹤是我本家侄儿,他答应过我,拿到烛龙九阴灯就随我回蜀山,现在他失踪了,而烛龙九阴灯却融入了你的身体,你敢说不知道?” 马山心头上火,骂道:“特么的你侄儿失踪了,关我屁事!” 忽而大笑起来,“哈哈哈,我明白了,你是看上了烛龙九阴灯了吧?老东西,有本事你来拿,开膛剖腹,爷爷皱一下眉头算我输。没本事就给我滚蛋!” 妙音大怒,手中拂尘化作千丝出手,直奔马山:“小子敢口出狂言!” 千丝神出鬼没,越过虚空,突然缠绕在了马山身上。 马山肌肉隆起,吐气开声,用力一挣,竟然没有挣脱。 他涨红了脸,口中发出一声咆哮,身体猛烈膨胀,再次化作一条赤龙,冲天而起。 千丝断裂,妙音真人身体猛的向后疾飞出去好远才停住。 他面色凝重,看着头顶的赤龙,冷笑一声:“真当我蜀地三仙之名是白叫的吗?” 说罢,盘膝坐下,手中忽然多了一张古琴。 ------------ 第869章 惊变之初 妙音坐在那里弹起了琴。 在远处的阮向东和万锦生只觉琴声悠扬,仿如仙乐。 但是半空中的马山听见琴声,却是头痛欲裂。 音符如刀,割在他身上,这倒也还好,毕竟他肉身强悍,连圣殿骑士的大剑都不惧。 但整个空间却在琴音的旋律中扭曲起来,弯弯绕绕,恍恍惚惚。 马山的烛龙之躯也跟着扭曲起来。 他知道这样下去不行,这琴音不仅仅是物理攻击,还会扭曲人的灵魂和心智,必须速战速决。 便发出一声咆哮。 咆哮声盖过了琴音,让空间更加撕裂混乱。 在如此混乱中,马山一翻身,头朝下,带着无比强悍的势能,朝着妙音冲刺下来。 妙音面色一肃,忽然把琴竖起,一手抱住,另一手一阵急弹。 急促的琴音如乱珠落地,每一声都带着炸裂之声。 接着其中一根琴弦忽然断裂,弹开去,化作一根长线,缠住了坠落的龙身。 龙身下坠之势一缓。 妙音手指不停,在剩下的四根弦上急急弹奏。 随后又是一根弦断,化作长线,缠绕龙身,龙身下坠之势再缓。 直到五根弦全都断了。 五根线缠在赤龙身上。 妙音在琴身木板上重重一拍,啪一声响,带着震鸣之颤音,刚才弹奏的曲子竟然在空中复现,空间再次扭曲。 马山发出一声惨叫,龙身一颤,变回了人形,从空中坠落,重重摔在地上。 他的身上被琴弦捆了一圈又一圈,一点也动弹不得,而脑子还受到刚才的琴音扰动,一片混沌空白,五脏六腑翻滚直欲作呕。 妙音站起来,冷笑道:“小子,今日让你知道什么叫天外有天!乖乖随我回蜀山去吧,你半人半妖,正好充当护山神兽,做个护法使者!” 说罢,将琴面对准马山,念了一声咒,琴面上放出一道光,就将马山吸进了琴腹。 那五根琴弦则又回到了琴面上。 妙音拨了一下弦,试了试音,哈哈一笑,便腾身而起,消失在半空中。 从头到尾,他都没有看远处的万锦生的阮向东一眼,或许在他眼里,这些如蝼蚁一般的凡人,根本不知道他多看一眼。 万锦生和阮向东则早已目瞪口呆,好半天才缓过气来。 “老……老哥,我们不是在做噩梦吧?”万锦生心有余悸地说。 阮向东如梦初醒,连忙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此时他的手还在颤抖。 “我得赶紧给李公子报个信!” 他拨打李沐尘的号码,无法接通,想起李沐尘还在闭关,只能从通讯录里翻出了查娜丽的号码。 可是没想到,连查娜丽的电话也打不通。 阮向东心头涌上一丝不祥的预感。 …… 此时的查娜丽正坐在新银沙最高级的贵宾厅里的赌桌上,看着对面那个红头发的老外。 自从何老爷子去世,外面传出那些对马山很不利的谣言,新银沙的生意也一落千丈。 可是今天,却突然涌进来许多赌客,而且一个个都是高手,又是豪客,新银沙的经理刘启明一下子就顶不住了。 赌场原本是吃靠抽水挣钱的,但当生意不好,或者有豪客临时找不到对家的时候,赌场自己也会下场和客人玩一玩。 马山接手新银沙以来,生意一直顺风顺水,没有出现过像今天这样的情况。 所以新银沙在应对这种局面上没有什么经验和准备。 原本以马山的威望,是不会出现这种情况的。即使出现了,也可以从何家的场子借人过来。 但是现在,何家昌死了,何家人视马山如仇寇,别说从何家借人,就是新银沙里自己的员工,也已经跑了三分之一,剩下的不少也三心两意。 这些人除了老银沙留下来的一部分,其他大多数都是何家昌帮马山安排的。 当时查娜丽就对马山说过,都是何家安排的人,将来可能会出问题。 马山并没有太在意,认为何家昌是个重情义、有分寸的人,不会出什么事。 其实马山并不傻,他心里很清楚,濠江永远是何家的地盘,自己就是个外来者,不可能真正得到何家人的认可。 之所以对他那么客气,完全是因为他背后有李沐尘这棵大树。 他之所以不在乎,是因为他同时明白,濠江对李沐尘来说,也不是那么重要,是京李集团跳向南洋的一块跳板。 一旦京李集团在南洋扎下根来,濠江的势力就变得可有可无了。 到那时,哪怕把新银沙还给何家都可以。 马山自己也不想当什么赌王,他更愿意随李沐尘一起仗剑天涯,闯冥界杀阎罗,和这些一比,赌场这摊子就像小孩子过家家似的。 但他没想到,李沐尘这次闭关,一闭就过去了三年,而何家昌竟然在这时候去世了。 马山在去北市之前让查娜丽留下,也是料到了有人会趁他不在的时候对新银沙动手。 新银沙的很多员工本来就是何家安排进来的,这次很可能会反水。 当然,新银沙也有自己的人,比如经理刘启明,就是马山挖掘出来的得力干将。 刘启明原本是老银沙的荷官,千术十分了得。 但他是自学成才,没有什么背景。而老银沙的老板埃德森是洋人,相信洋技术,技术总监也是从拉斯维加斯请来的。 刘启明在老银沙一直没什么出头的机会,直到马山接管后,发现了他的才能,对他进行了重点培养,还教他武功和心法。 因此,刘启明视马山如再生父母。 刘启明也是厉害,在贵宾厅同时开了十三张桌子,一个人和十三个人赌,硬是一局都没输,生生把局面控制住了。 就在这时,那个黄头发的老外出现了。 他开口就要和刘启明赌整个新银沙。 刘启明刚刚赌完十三桌,心里正膨胀着,哪里会把这老外放在眼里,听到这么无礼的要求,便冷笑道: “赌整个银沙?你凭什么?你赌得起吗?” 老外没有说话,外面走进来一群人,为首的却是何家的少爷何广志。 何广志让手下把一个箱子放在桌子上,打开说道:“这里是博濠所有的资产文件,用博濠赌你们新银沙,总够了吧?” 刚刚还膨胀的刘启明顿觉不妙:“何少爷,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何广志说:“你看我像开玩笑的样子吗?” ------------ 第870章 改变命运之局 刘启明只是个经理,再膨胀,也不敢私自答应拿整个新银沙做赌注。 可是马山不在,他只好让人去请查娜丽。 其实查娜丽早就从监控里看到了这一幕,不用人请,她已经下楼来到了贵宾厅。 “何少爷,赌可以,但现在博濠的老板还是你爸爸吧,你好像没有权利拿博濠作赌注。”查娜丽说。 何广志脸色微微变了变,看着查娜丽的眼里多了几分恨意。 “查小姐大……” 他没有称呼马太太,特意提醒她是查家的大小姐。 当年他一眼看上了查娜丽,可惜被马山抢了去,至今不甘。 “博濠是我爸的,早晚也是我的。我今天既然能来,就代表了何家。赌桌上下注,看的是成色,我这里文件齐全,会计和律师也带来了,你随时可以验。你觉得我会当着全濠江人开这种玩笑吗?” 查娜丽看了那个老外一眼,眉头微微皱了皱。 其实到了这个时候,想不赌已经不行了。 外面有各种不利于马山的谣言,不赌,就意味着怕了,那些谣言会变本加厉,传得更凶。 只有赌,而且必须赢,才能掌握主动。 她相信刘启明的赌术,即使马山在,在赌桌上,也只能靠刘启明。 但她担心的是赌桌以外的东西。 何广志敢这样来搞事,说明他很有信心。 他的底牌会是什么呢? “怎么,不敢吗?”何广志冷笑道,“如果不敢赌,我也不为难你们,只要你们立刻滚出濠江,从此不要再踏进濠江半步。这新银沙本来就是我们何家的,是我爷爷送给你们的。” 查娜丽没有出声,她的注意力全在那个黄毛老外身上。 何广志见她不说话,以为她真的怕了,哈哈笑起来。 “查娜丽,你那么漂亮,又是大马神女的弟子,你们查家在南洋也很有势力,算得上名门望族,又何必在马山这棵歪脖树上吊死?” “别以为拜我爷爷做干爹,在濠江待了三年,就真是什么赌王接班人了。狗改不了吃屎,乌鸦不会变凤凰。马山是个什么东西?不过就是李沐尘养的一条狗而已!” 查娜丽面色一沉,目光如刀子一样看向何广志:“你敢再说一遍!” 何广志莫名打了个颤,浑身都觉得有点冷。 他尴尬地耸耸肩,说道:“其实咱俩才是门当户对,你要是愿意跟我,我不嫌弃你二婚。” 查娜丽差点笑出来:“何少爷这么抬举我,我还真是受宠若惊了。但是何少爷,你觉得这可能吗?” “有什么不可能?”何广志说,“我老实告诉你吧,马山回不来了。” 查娜丽立刻从这句话里察觉到了异常:“你说什么?” 何广志哈哈一笑:“别以为我不知道,马山根本没去拉斯维加斯,而是去了北市,对吧?你们这点小伎俩,怎么能逃过我的眼睛?反正我告诉你,他回不来了,” 查娜丽有种不好的预感。 但她想不出,何家有什么办法对付马山。 以马山现在的本事,别说何家,放眼整个南洋,能动马山的人都不多。 可是看何广志信心满满的样子,又不像是吹牛。 查娜丽拿出手机拨打马山的电话,但是没有打通。 何广志嘻嘻笑道:“怎么样,相信了吧?还是考虑一下我吧,在濠江,做何太太总比做马太太要风光些吧。” 查娜丽心里担心,但脸上不露声色,冷冷的说:“等你赢了赌局再说吧。” “好!”何广志一拍手,“那就再加点赌注,除了新银沙,我还要赌你这个人!” 查娜丽冷笑道:“可以,但是,和少爷,你又拿什么加注呢?” 何广志一摊手:“随便,你提!” 他的口气很大,仿佛必赢似的,这让查娜丽心中的疑惑更甚。 可是这里是新银沙,在自己的地盘上,别人又能搞出什么花样来呢? 查娜丽正犹豫着要提什么条件时,那个黄毛老外开口了: “何少爷,我们可以把新豪京娱乐城也押上。” 何广志和查娜丽同时一愣。 新豪京是何家的核心产业,虽然早已不是濠江最大的赌场,但它可是这座城市的象征。 “埃尔伯……”何广志吃惊地看着老外,“您知道,新豪京在我大姑手里,即便我父亲也不能插手。” 何广志说的大姑就是何家昌的大女儿何青莲,也就是李沐尘在金三角救回来的那个小姑娘何爱珊的奶奶。 在何家昌隐退后,何家的主要事务都由何青莲在操持,她也是新豪京的实际掌控人。 人们都称她为大姐大。 “我知道。”埃尔伯微微一笑,“新豪京是何大姐的,但何大姐也是何家的人,在何家生死存亡之际,她不会不同意的。” “可是……”何广志心里对这位大姑有些惧怕,“我只有博濠的资产文件,新豪京……” “没关系,只要有公正就可以了,有你这位何家大少爷在,当着濠江父老做出承诺,我想没有人会不相信的。”埃尔伯看向查娜丽,“马太太,您说是吧?” 查娜丽有点看不明白,这究竟是唱的哪一出? 不过埃尔伯说的也没错,如果何广志拿着博濠的财产上赌桌,又公开加注把新豪京押上,事后何青莲想不认都很难。 在濠江这座赌城,信誉比法律更重要。 如果何青莲不认,那么何家会彻底失去信用。 “可以,只要何少爷公开宣布就行,我没有意见。”查娜丽说。 何广志还是有点犹豫。 埃尔伯说:“何先生,你是对我没有信心吗?还是对那位没有信心?” 查娜丽心头一跳,对手果然还有底牌,只不过埃尔伯说的“那位”究竟是谁呢? 她朝围观的人群里望了一眼,没有什么发现。 何广志一听这话,明显信心大振,笑道:“埃尔伯先生,您是拉斯维加斯的新赌王,我当然相信您。” 于是双方便定下了赌注。 何家以博濠和新豪京的全部资产作为赌注,新银沙这边除了新银沙娱乐城的资产外,还要加上查娜丽这个人的归属。 双方下桌的选手分别是埃尔伯和刘启明。 何广志通过自媒体将这件事情对外做了通报,正式对局约定一个小时后开始。 霎时间,整个濠江都沸腾起来。 无数人开始涌向新银沙,人们要争相一睹这场世纪豪赌的风采。 濠江城内车流涌动,许多路段都堵了车,根本无法前进。 而两架直升机带着轰鸣,半小时后降落在了新银沙的停机坪上。 何家的两位重要人物何青莲和何成俊同时走下飞机。 何青莲铁青着脸,一见到何成俊,劈头盖脸地大骂:“你那个宝贝儿子搞什么鬼?你们自己找死,别把家里人拖上!” 何成俊也阴沉着脸,解释道:“我只是让广志以博濠做赌注,把新银沙赢过来,我也不知道他怎么又把新豪京也给押上了。不过大姐你放心,我们这次的计划万无一失,绝不会输的。” ------------ 第871章 真正的敌人 新银沙的贵宾厅虽然很大,但也无法容纳太多人。 大多数赶来的人只能在楼下大厅里等待消息,只有少数有身份的人被允许进入。 何青莲和何成俊出现在贵宾厅的时候,人们都安静下来,看着他们。 在人们看来,他们自然是代表何家亲自来参加这个赌局的。 谁会想到,何家的现任准家主何青莲也是刚刚才知道这件事。 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她的新豪京就被押在了赌桌上,无论何成俊怎么打包票,何青莲也不会高兴。 他一路铁青着脸,走到贵宾厅中央赌桌前,什么话也没说,只是狠狠地甩了何广志一个巴掌。 何广志捂着脸,但在这位大姑面前,他是敢怒不敢言的,只能委屈地看向自己的父亲。 何成俊心疼儿子,却也不敢顶撞大姐,只是狠狠地瞪了何广志一眼:“臭小子,还愣着干什么,大姑都来给你撑场了,赶紧开始吧!” 他这话其实是说给何青莲听的。 何青莲气得不想说话。她当然可以不认账,毕竟她是大姐大,新豪京是她的,只要她没签字,就没人能把新豪京作为赌资押到赌桌上。 可事情到了这一步,她不能不认这个账。她若不认,不管今天的赌局输赢如何,她都输了。 如果这局赢了,濠江的人会说她何青莲孬种,没脸代表何家,何成俊就可以顺理成章坐上家主的位置。 新豪京不是她个人的资产,是家产,何成俊当了家主,新豪京自然也就不是她的了。 如果这局输了,她固然保住了新豪京,但老爷子耗费半个世纪时间建立起来的信誉没了,何家也无法在濠江立足了。 所以她没得选,只能支持何广志,在外界看来,何家的内部是团结的。 而何成俊如此信誓旦旦,说这局必赢,也让何青莲多了些希望。毕竟马山的崛起,让她也不是那么舒服,而父亲死得蹊跷,马山是最可疑的人。 如果能把新银沙吞下来,那么何家将重回鼎盛,甚至比老爷子在世时还要强大。 何广志听见父亲的催促,心中大喜,对查娜丽说:“好了,我们何家的长辈都来了,这下你没有疑问了吧?记住了,要是输了,你可就是我的人了。” 查娜丽对赌局其实并不是很在意,她更担心马山的安全。 之所以同意何广志的条件,她也是要拖时间,想和马山联系上。 可是马山的手机一直打不通。 “我实在想不出,你的底牌究竟是什么?”查娜丽看着何广志说,“你就那么有把握能赢?” 何广志哈哈笑道:“我的底牌怎么可能告诉你呢?不过一会儿你就知道了。别拖延时间了,快开始吧。” 查娜丽看向刘启明,正好刘启明也在看她。 刘启明尽管对自己的赌术很有信心,但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场面,心里又慌张又兴奋。 查娜丽朝他点了点头,以示鼓励,然后说道:“开始吧。” 何广志有何广志的底牌,查娜丽有查娜丽的自信。 ‘哼,以为马山不在,我一个女人就好欺负了!’ 这三年来,马山脱胎换骨,查娜丽的进步也不小。 她相信,以刘启明的赌术,加上自己的蛊术,今天这场赌局,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输。 刘启明和埃尔伯面对面坐到长长的赌桌两头。 双方约定用不同的方式赌三局,骰子、扑克和麻将,胜出两局者赢。 在一众大佬的注视下,赌局正式开始。 原本,人们以为这一定是一场惊天动地之局。 三年多前,李沐尘曾经来濠江,和当时的千王蔡和衷赌过一局,奠定了濠江这三年的新格局。 但那一次毕竟事发突然,只有极少数人在现场。对那神乎其技的传说,人们不能得以亲见,始终是一种遗憾。 今天这场赌局,赌注之大,对未来格局影响之深远,肯定超过了三年前那次。 然而,当赌局开始之后,所有人都失望了。 没有任何曲折反转,也没有拉锯战,赌局进行得快而平淡,甚至还不如路边的小棋牌房里的对局好看。 号称拉斯维加斯新晋赌王的埃尔伯很快输掉了两局。 埃尔伯很爽快地站起来,双手一摊:“愿赌服输,我输了。” 整个贵宾厅里变得鸦雀无声。 人们都看向坐在前排呆若木鸡的何家人。 何青莲脸色铁青,坐在那里一句话也不说。 何成俊的脸上则一会儿苍白,一会儿涨成猪肝色。他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什么,但喉咙里好像卡了什么东西一样。 何广志在短暂的惊愣之后,冲了上去,抓住埃尔伯的衣领大叫:“怎么回事?怎么回事?你个骗子!你不是说不会输的吗?你的底牌呢?你的大招呢?你的神呢?” 埃尔伯推开何广志,轻轻掸了掸衣服,仿佛嫌脏似的:“何少爷,这世上谁能保证永远赢呢?愿赌服输吧。” 查娜丽看着这一幕,也觉得莫名其妙。 别人不懂,她却看得出来,埃尔伯就是故意输掉的。 她和刘启明对视一眼,确认了这件事。 何广志显然不甘心,大叫着冲上去,再次抓住埃尔伯的衣领:“不可能!这不可能!我们何家不会输的!你这个骗子!你和新银沙一起做局害我!” 埃尔伯一把推开他,这次推得很重。 何广志几乎是飞出去,重重摔在地上。 “你根本不懂赌博的真义!”埃尔伯唾弃地说了一句。 何广志还想爬起来,这时候,忽然听见有人在叫:“二老板!二老板!二老板怎么啦?” 他回头,看见父亲何成俊身体瘫软在椅子上,口吐白沫,眼睛泛白。几个手下正在拍胸脯、掐人中,乱成了一团。 何青莲腾一下站起来,对查娜丽说:“愿赌服输,新豪京和博濠都是你的了,马太太!” 又道,“送二老板去医院。” 然后看了地上的何广志一眼,目光冷冰冰的,便转身离去了。 其他人扶着何成俊也乱哄哄地出去了。 何广志茫然不知所措,看见人们都在看他,仿佛老鼠落进了猫群,慌乱之中,连滚带爬地追了出去。 何家的人走了,埃尔伯才笑眯眯地看向查娜丽,说道:“恭喜啊,马太太,马老板现在是濠江第一大老板了,你也是濠江第一夫人了。” 查娜丽还是摸不清埃尔伯的路数,疑惑地看着他说:“埃尔伯先生,你有什么话就明说吧,我不希望你是在施舍。” “不不不!”埃尔伯举起一个手指轻轻摇晃着,“我不是施舍,赌局吗,有输有赢,都很正常。按照赌桌的规矩,只要还有资本,就可以一直玩下去,对吧?” 查娜丽突然明白了埃尔伯的意思,冷笑道:“原来是在玩螳螂捕蝉的游戏,埃尔伯先生是想做黄雀呀!” “马太太真是聪明人!” 埃尔伯竖起了大拇指,然后一招手,就有人拿来一只箱子。 “这里是拉斯维加斯三家娱乐城和两家五星级酒店的全部资产清单,有股东签字的授权书和律师文件。” “这些资产,够抵得上你的新银沙以及刚刚赢来的新豪京和博濠了吧?我想和你再赌一局,一局定输赢。你赢了,不但濠江,整个拉斯维加斯都是你们的了。” “如果你们输了,以后濠江赌王的称号,就归我了!” ------------ 第872章 教父 在场的所有人都听明白了,这位埃尔伯先生所代表的是拉斯维加斯的财团,想要来吞并濠江的赌场,而何家这次明显是被算计了。 拉斯维加斯原本是世界上最大的赌城,是赌徒们的狂欢圣地。 但在何家昌的努力之下,濠江一步步崛起,慢慢超越了拉斯维加斯。拉斯维加斯在赌徒们心中的地位下降了,全世界的赌徒和赌资都不再涌向拉斯维加斯,而是流向濠江。 这让拉斯维加斯的那些财团们如何甘心。 早在十多年前,他们就开始布局,利用强大的国际资本,一点点蚕食濠江的市场。当年银沙的埃德森就是北美财团的代表。 三年前的那一次变故,洪门江龙辉和拉斯维加斯财团以及太阳圣教会的联手,买通了赌王何家昌的得力助手,打算一举拿下濠江。 没想到被李沐尘破坏掉,不但计划失败,而且江龙辉和埃德森都死于非命。 在强大的力量面前,资本也无能为力。 南洋洪门被肃清,太阳圣教会隐匿,在何家昌和马山的联手围剿下,北美的资本算是彻底退出了濠江,拉斯维加斯的大佬做了三年的缩头乌龟。 这一次,他们卷土重来,恐怕来者不善。 来贵宾厅观战的大佬们原本很多都是抱着看戏的心态来的,何马之争嘛,有点看宫斗戏的意味。 从感情上来说,他们是希望何家赢的,马山毕竟是个外来户,这三年做得再好,对濠江的贡献也不可能和老赌王比。 但是现在,何家输了。 不但输了,而且很明显是被洋鬼子给利用了。 这让濠江人心里多少生出点不忿,恨洋鬼子的奸滑狡诈,也恨何家子孙的不争气。 这场赌局也从“何马之争”,变成了中外之争。 从理性上来,查娜丽完全可以拒绝埃尔伯的要求,反正现在整个濠江都在马爷手里了。 但是在这种阵仗下,几乎全世界的人都已经知道了今天这里发生的事。 他们看不到赌局的过程,因为赌场里是禁止录像的,更不用说直播了。但是他们都在等待着结果。 如果查娜丽拒绝,从直接利益上看,她赢了,马爷赢了,新银沙赢了,但在声誉上,却是濠江输了,是华夏人输了。 这场中外之争,赢家是“外”。 以后,濠江将不再是全世界赌徒心目中的“赌城”和“圣地”,拉斯维加斯会重新雄起,成为世界第一赌城。 这也许才是埃尔伯今天来的真正的目的。 所以,查娜丽该不该答应他,就成了两难。 查娜丽比谁都看得明白,但她不清楚的是埃尔伯手里的底牌究竟是什么。 他拿出了整个拉斯维加斯来豪赌,他就那么有把握赢吗? “和他赌!” 人群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嗓子。 寂静的场面就被打破了。 一开始还是窃窃私语,慢慢变得大声。 一开始还有人提出不同的意见,认为不该落入敌人的圈套。 但人是容易受感染的动物,没多久,场上的声音就变得一致,人们高呼着: “和他赌!” “华人必胜!” …… 埃尔伯脸上带着笑,仿佛早就料到会发生这一幕似的。 “马太太,听见了吗?群众的呼声!” 查娜丽皱了皱眉。 赌不赌,输赢如何,包括濠江会不会没落,对她来说并不重要。她住在濠江,只是因为马山在濠江。 但是她知道一件事,今天这样的局面,如果马山在,一定会赌。 所以,她已经不能不赌了。 不赌,她就不是马太太了。 “我先生在哪里?”查娜丽问道。 从知道埃尔伯的背后是拉斯维加斯财团开始,她断定,今天的事情和太阳圣教会一定有关系。 马山的失联让她担忧。 “马老板吗?”埃尔伯轻笑几声,靠近查娜丽,借着人群的声音掩护,小声道,“马太太,说实话,我也不知道马老板在哪里。不过你放心,里卡多大主教说过,不会伤害他性命的,因为他是李沐尘的好兄弟,对吧?” 查娜丽心头一跳,果然猜中了,是太阳圣教会干的。 他们的目标不仅是濠江,还有李沐尘。 查娜丽听马山说过,三年前,圣光会的巡查天使找过李沐尘,邀请他去茉莉花城访问。 三年过去了,看来他们已经等不及要动手了。 只是他们对李沐尘很忌惮,所以选择了先动马山,顺便帮拉斯维加斯的财团控制住濠江。 那么,何老先生的死恐怕也是这些人干的。 “看来,我想不赌都不行了?”查娜丽说。 埃尔伯很绅士地一摊手:“不,你可以选择拒绝,这是你的权利。不过濠江么……” 他笑着转头看向人群,那些人的眼神里充满了期盼和狂热。 “你看他们,像不像义和拳?” 埃尔伯的声音里带着嘲讽和不屑,仿佛上个世纪初在濠江码头上的高贵洋人看着低贱的码头工人。 “好吧,我和你赌。”查娜丽的语气十分坚定。 她的声音不大,但全场人都听到了。 人们都安静下来。 埃尔伯鼓起了掌,清脆的掌声在寂静的场中显得如此刺耳。 “马太太果然是女中豪杰!令人佩服!” “别废话了,开始吧。”查娜丽说。 埃尔伯摇了摇头:“不不,我刚才已经输了,所以我们这边会换一个人出场。” 他往旁边让了让。 人群中走出来一个瘦瘦高高的老外,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年纪看上去有些大了,脸上满是皱纹,但眼睛很有神。 “这不是永利教堂的斯蒂芬神父吗?!”有人惊呼出声。 “啊,还真是教父哎!” “他怎么来了?” “我昨天还在永利教堂听他讲经呢!” …… 人们议论纷纷。 这个斯蒂芬,在濠江很有名,是永利教堂的神父,人们亲切地尊称他为“教父”。 查娜丽不信教,没见过斯蒂芬,但听过这个人的名字。 她从斯蒂芬身上看见了一种特殊的神圣的光辉。 她知道,这一定是圣光会的人,而且级别不会低。 原来这就是埃尔伯和何广志口中所说的“那个人”啊,查娜丽恍然。 “马太太,这里没有规定神父不能上赌桌吧?”埃尔伯笑着说。 “当然可以。”查娜丽说道,“既然你们换了人,我们也要换人。” “请便。”埃尔伯耸了耸肩,“不过据我所知,刘启明先生是新银沙最厉害的了,刚才我领教了一下,确实名不虚传。不知道马太太还会派谁出场呢?” “我!”查娜丽说。 ------------ 第873章 大师兄 “哇,马太太要亲自出场了!” 围观者发出惊呼。 “她行不行啊?马爷不在,不会是个败家娘们吧?” “当年马爷初来濠江,在博濠玩,和马太太两个人把博濠的场子耍了个遍,马太太一个人赢了一个亿,这事坊间都编成传奇故事出了地摊文学了,你们不知道?” “马太太这么厉害?” “嘿,你不知道马太太的来历吗?她可是大马神女的关门弟子啊!” “真的吗?那就稳了!大马神女,那可是神仙啊!” …… 埃尔伯似乎并不意外,只是他的脸上露出一丝怪异而轻蔑的笑。 这时候,不知从哪里传来一个声音: “不行!” 这声音不大,却在嘈杂的贵宾厅里脱颖而出,钻进了每个人的耳朵。 声音明明很平静,却总有股阴森的感觉,让人浑身直起鸡皮疙瘩。 人们扭头四顾,寻找声音的来源。 大厅中央忽起了一阵阴风,一个人影如鬼魅一般显现出来,在灯光下从虚影变成了实体。 “大师兄!”查娜丽一脸的震惊。 她忽然明白了,这才是埃尔伯真正的底牌,也是他口中所说的“那个人”。 现在站在她面前的,正是玄降门的大师兄,大马神女法蒂玛的大弟子——曼丹。 当年被李沐尘杀掉的曹查理就是曼丹而徒弟。 曼丹很宠这个徒弟,甚至把玄降门的重宝金古曼童都给了曹查理,却不想被李沐尘一把火,隔空烧到了大马玄降门总部的祭殿。 法蒂玛早已是神一般的象征,玄降门的宗门事务也早就交给了曼丹。 但是因为三年前,曼丹和太阳圣教会以及南洋洪门江龙辉之间不清不楚的合作,而受到了法蒂玛的惩罚,让他在无人岛上思过。 法蒂玛离开时把神女令交给了查娜丽,交待她,如果十年后法蒂玛还不回来,就让她接管玄降门。 查娜丽明白师父的心意,因为十年正好就是曼丹的思过期。 师父对曼丹并不放心,才让查娜丽去接管宗门。 可是没想到,这才过去不到四年,曼丹就离开了无人岛,出现在这里。 “怎么,我来,你很意外吗?”曼丹走向查娜丽,脸色阴冷,嘴角带着一丝轻蔑的笑意。 “是的,我很意外。师兄,你应该还在无人岛上思过。你不能违背师尊的意愿。”查娜丽说。 “哼,师尊的意愿?只怕是你的意愿吧!你是最不希望我回来的,是吗?因为我一回来,你就没机会当玄降门的掌门了。” “师兄,你误会了,我从来没想过当玄降门的掌门。”查娜丽解释道。 “没有?”曼丹咯咯奸笑起来,伸出手说,“那你把神女令给我,我就信你。” “神女令是师父留给我的,没有师命,我不能给你。” “哼哼,你看,露馅了吧?师父留给你的?你知道神女令代表着什么吗?我跟着师父一百多年了,你才入门几年?” 曼丹的脸上忽然露出一丝狰狞,眼神中的恨意一闪而逝。 “我现在怀疑,你联合外人害了师父,现在,我要带你回大马,接受宗门的审判。” 查娜丽一惊,怒道:“大师兄,你不能血口喷人!” “是不是血口喷人,交给宗门来裁定吧。你可以说我冤枉你,但玄降门那么多师兄弟,不会都来冤枉你的。” 查娜丽知道,今天曼丹不会轻易放过她的。 曼丹的实力她很了解,如果马山在这里,两人联手,或许还有一战之力,但就凭她自己,根本不可能是曼丹的对手。 “大师兄,我可以跟你走,但你得让我赌完这一局。” “我知道你想干什么。”曼丹冷笑了一声,“我是玄降门大师兄,有监察宗门弟子行为的职责,如果你用玄降秘术在赌场出老千,你知道后果吗?” 查娜丽身体微微一颤,一股寒意自心底升起。 玄降门的门规并不严谨,用降术入凡尘,在赌场出老千这种事,可大可小。大师兄的确有权处分她,而这种处分也可轻可重,完全就看大师兄和宗门里负责刑罚的师兄的裁断。 就算不担心宗门内的处罚,今天只要曼丹当场戳穿了她出老千,那么不但新银沙从此声誉扫地,而且她还要按照赌场的规矩,自断双手。 可是如果她不靠降术出千,那她的赌术,是肯定比不上刘启明的。 若是一场公平的较量也就罢了,但对面那个教父斯蒂芬,明显会用非常之手段。 查娜丽没和太阳圣教会的人直接打过交道,不清楚他们的能力和法术体系,但能让李沐尘都头疼的教派,她是不敢小觑的。 无论如何,这场赌局,她看上去已经输了。 查娜丽攥紧了拳头,心里快速盘算着,在眼前的困局下,要怎么做才能尽可能挽回。 “好了,我的小师妹,凡尘的事,就让凡尘的人自己解决,濠江不是你待的地方,跟我回大马去吧。” 曼丹的声音变得温柔起来,真如大师兄关心小师妹一般。 但听在查娜丽耳朵里,却更加毛骨悚然。 她想了想,忽然道:“好,我答应你,跟你回去。不但如此,我还可以把神女令给你。” “真的?”曼丹大喜,“看来小师妹终于开窍了,这才是我的好师妹嘛!” “但我有两个条件。”查娜丽说。 “你说。” “第一,等这场赌局结束,让我给濠江的父老一个交待。我可以不下场,但我希望这是一场公平的赌局,请大师兄和我一起监督,谁也别想在赌桌上出老千。” 查娜丽的话说完,埃尔伯的脸色就变了。 曼丹问道:“第二个条件呢?” “我要和马山见一面。他是我丈夫,大师兄,你总不会不近人情到不让我们夫妻见面吧。”查娜丽说。 曼丹沉默着,似乎在权衡利弊。 “曼丹先生,别忘了你和我们的约定。”埃尔伯提醒道。 这句话似乎刺激了曼丹,他冷冷地看了埃尔伯一眼,然后对查娜丽说:“好,我答应你。但你最好不要反悔,不然的话,你将接受女巫的惩罚。” 查娜丽的心颤抖了一下。 女巫的惩罚,是一种可怕的巫法,是玄降门对叛逆门徒的最严厉的惩罚。 “好!”她决然道。 ------------ 第874章 是神 曼丹点点头,露出满意的笑容。 “曼丹先生……” 埃尔伯刚想说话,却被曼丹阻止了。 “我出面阻止了我师妹,没有违背我和里卡多大主教之间的约定。现在,只是需要一场公平的比赛,我来监督,你们双方凭真本事,谁也别想出老千。” 曼丹轻蔑地一笑,“埃尔伯先生,你不是拉斯维加斯的赌王吗?你们要想统治濠江,不会连坐到赌桌上的勇气都没有吧?” 埃尔伯的脸色有点难看,再没有了刚才那样的自信,他知道面前这个东方丛林巫师身上的可怕力量。 他看向教父斯蒂芬:“教父……” 斯蒂芬看上去倒是很平静,就像这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一样。 他微笑着,对埃尔伯说:“曼丹先生说得对,要想征服这座城市,就要有坐到赌桌前的勇气。我们是神的使者,你要相信神,相信太阳的光辉会照耀世界的每个角落,包括你面前的赌桌。” “有大马神女的两位高徒亲自监督这场赌局,我感到万分荣幸。这将是一场旷世之局,也是神光照耀东方的开始。” 斯蒂芬一边说,一边走到了赌桌前,泰然坐了下去。 看着斯蒂芬从容的样子,埃尔伯脸上露出一丝愧色:“受教了。” 刘启明站在那里,看着查娜丽,有点不知所措。 查娜丽看着他说:“刘经理,马爷不在,靠你了!” 短短的“靠你了”三个字,让刘启明瞬间充满了力量。 他用力点点头,坐了下去。 再坐到赌桌上的一刹那,刘启明仿佛换了一个人似的,眼里立刻就有了神采。 围观者恍惚间仿佛看见了那部很有名的电影里的那个大背头,耳旁响起了熟悉的BGM。 可查娜丽却依旧担心,因为照理在完全公平的前提下,对方应该派埃尔伯出场更合理,毕竟是拉斯维加斯打出来的赌王。 斯蒂芬却是个和赌怎么也沾不上边的神父。 如果他不打算出千,他要怎么赢刘启明? 而查娜丽也想不出,他如何能在自己和大师兄的眼皮底下出千? “你想玩什么?”刘启明问道,“扑克、麻将还是骰子?” “客随主便。”斯蒂芬毫不在意的样子。 “那就玩骰子吧,扑克需要荷官,在我们的场子里,免得你说我和荷官串通。” 刘启明并不是随便选的,他在骰子上的造诣极深,比扑克要更有把握。只要掷出最大点数,至少就可以立于不败之地。 “可以。”斯蒂芬说。 刘启明让人拿了两副骰盅和十二粒骰子出来,对斯蒂芬说:“请检验道具。” “不用了,新银沙这么大的场子,我相信不会在道具上做文章的。” 斯蒂芬坦然的样子赢得了不少人的好感。 加上他本来就是教堂的神父,一向以慈爱的样子出现在人们面前。 人们的心情开始转变,不再像刚才那样迫切希望刘启明赢了。 查娜丽敏锐地察觉到了这种转变,这个教父,正在用一种奇特的方式影响这里的人,潜移默化地让人们接受他。 但她不能阻止,因为斯蒂芬身上没有任何法力波动,无法证明他使用了法术,还是纯粹来自于他的气场和人格魅力。 刘启明也很佩服斯蒂芬的坦荡,说:“你相信我们,但我们还是要避嫌,所以还是请你检查一下,并先选一副骰盅和骰子,我用剩下的一副。” 斯蒂芬没有再坚持,点点头,手在桌面上空轻轻滑过,仿佛隔空抚摸着那些骰子似的。 然后他选了一个骰盅,拿走了六粒骰子,放进骰盅里,轻轻摇了起来。 他摇得很慢,摇一下,停一下,一边摇,一边说话。 “四十年前,我初来濠江,那时候赌王何家昌还很年轻。他的身边总是围绕着各种美女和明星,说实话,我很羡慕他,所以我发誓,总有一天,我要赢他,把他拥有的一切都赢过来。呵呵,你们一定觉得很可笑对吗?” 说到这里的时候,他把骰盅放到桌上,“我好了,该你了。” 刘启明的眉头皱了起来。 因为他发现,这位神父竟然是此道中的高手。 随手摇了几下,几乎没用什么手法,就摇出了六个六点。 听声辨数,是玩骰子的基本功,如果连这点都听不出来,刘启明就不用混赌场了。 接下来,压力给到了他。 当然,摇出六个六对他来说难度并不大,这是他吃饭的本事,摇一千次也未必会失手一次。 问题是,接下来,要怎么赢? 刘启明也是轻轻摇了几下,就把骰盅放下。 两人相视一笑。 “这一局平了,加骰吧。”斯蒂芬说。 “加骰。”刘启明对工作人员说道。 围观的人感到莫名其妙,骰盅都没开,怎么就平了?怎么就要加骰了?玩儿呢? 直到工作人员又拿来十二粒骰子,双方把骰盅打开,看到那十二个六点,人们才恍然,并发出惊叹声。 骰子加到了每人十二粒。 斯蒂芬依然先摇,还是那样漫不经心,一边摇,一边说话。 “那些年,我苦练赌术,扑克、轮盘、麻将,每一样都学,都练。你知道我最擅长的是什么吗?就是骰子!是不是很巧?” 他呵呵地笑起来。 “我苦练了二十年,才终于向赌王发起挑战。二十年前的那场赌局,也算轰动一时……” 说到这里的时候,斯蒂芬的眼中露出一丝迷离的荣光。 人群中忽然有人惊呼出声:“是他!原来是他!他就是二十年前把濠江赌城闹了个天翻地覆的人!” 斯蒂芬自嘲般笑笑:“可惜我输了,输得非常彻底。从那以后,我一蹶不振,像一条丧家犬一样。” 这一次,他没有等到刘启明摇骰子,而是提前打开了骰盅—— 十二个六点! 人群发出惊叹。 压力再次来到了刘启明这边。 刘启明拿起骰盅,表情比刚才凝重了一些,不过眼神依旧坚定而自信。 骰盅摇晃,骰子在骰盅里滚动撞击的声音清脆地响彻在人们的耳旁。 砰的一声,骰盅落定,打开—— 同样是十二个六点。 人们爆发出一阵欢呼。 “又是平手啊,看来又要加骰子了。”斯蒂芬说。 “加骰,换盅。”刘启明命令道。 工作人员给他们换了大号的骰盅,骰子的数量则加到了每人二十四颗。 斯蒂芬依然先上手。 骰盅很大,显得有些笨重。 “你知道,是什么让我重新振作起来的吗?” 斯蒂芬一边摇,一边自问自答。 “是神!” ------------ 第875章 落定 斯蒂芬把骰盅放定在桌上,一只手轻轻放在盖子上。 全场鸦雀无声。 人们都在等着他把盖子揭开。 同时掷二十四粒骰子,这在赌场上可是相当罕见的。 通常玩骰子的高手,都有极强的耳力,能从细微的声音差别中听出骰子落定时的点数。 而比这更高级也更难的,是通过手法控制骰盅内骰子的滚动,以掷出自己想要的点数。 这种玩法的难度随骰子数量的增加而呈几何级数的增长。 要控制一粒骰子不难,因为骰子不会受其它骰子的干扰,但如果是两粒以上的骰子,就会相互碰撞,骰子数越多,就越不可控。 能控制三到六粒骰子,就已经是此道中的高手,十二粒是公认的极限。 把十二粒骰子放在骰盅里,哪怕是个透明的玻璃罩子,让你用眼睛看着摇晃,你也很难摇出十二个六来。 而现在斯蒂芬和刘启明的骰盅里,是二十四粒骰子。 而且他们现在玩的是大骰盅,不是酒吧里玩的那种杯子。 让骰子按照自己想要的点数平铺在骰盅底部,比竖着撂起来要难上很多。 今天这一局无论输赢,只要他们当中的任何一人能掷出一个相对漂亮的数字,比如十五个以上的六,就足以载入濠江赌城的史册。 在人们期待的眼神里,斯蒂芬揭开了盖子。 二十四粒骰子,有二十三粒六点朝上,只有一粒是五点。 143点! “哇呜!” 人们的惊呼声如海啸一般响起。 有人觉得遗憾,只差了一点就完美。 有人不禁担忧,刘启明要赢就必须掷出满六。 “啊,还是失误了!”斯蒂芬仿佛对自己的手艺有些失望,但脸上还是露出满足的笑容,“差了一点,或许这是我神性未满的缘故吧!该你了,刘先生!” 刘启明的面色有些凝重。 二十四粒骰子,掷出满六,他并不是做不到,但无法保证万无一失。 斯蒂芬只差了一点,这就意味着,他一点都不能差。 刘启明把骰盅移到近处,捧了起来。 他第一次感觉到骰盅的份量如此的重。 “集中精神,不能有一丝差错!” 他提醒自己,闭上眼睛,开始摇动骰盅。 “你知道神是怎么让我振作起来的吗?”斯蒂芬的声音传来,“当年我像条丧家犬一样流落街头,惶惶不可终日。我无数次想过去死,想想人活着有什么意义呢?” “人不过是这世界的尘埃,是时光的过客。人们以为主宰着世界,实际上,这世界上的一切都不属于人类。就像这赌场里的财富,不属于赌客。通吃的,永远是庄家。” “这个世界也有庄家,那就是神!” “我在挨饿的那段日子里,每个周末都会到永利教堂去领免费的面包。在那里,我听到了福音,看见了神圣的光辉。” 斯蒂芬喋喋不休地说着,仿佛在自言自语。 刘启明的额头却渗出了汗珠。 尽管斯蒂芬有用说话干扰刘启明掷骰的嫌疑,但这不算违规。 赌场没有在赌博时不准说话的规定,而作为一名千术高手,理应拥有避开干扰、专注于赌本身的能力。 所以人们并不因斯蒂芬的自言自语而怪罪。 可是,查娜丽察觉到了不对劲。 查娜丽一直盯着斯蒂芬,一刻也没敢放松警惕。 但至少到目前为止,斯蒂芬没有出千。 此人的赌术的确高明,那二十三个六是他凭本事掷出来的。 查娜丽依旧相信刘启明,毕竟占据了主场优势。 如果这样还是输了,那也没有办法,只能愿赌服输。 直到看见刘启明额头的汗珠,以及眼神中一闪而逝的呆滞,查娜丽终于确定,斯蒂芬出老千了。 赌场抓千,讲究要抓现行。 如果不能抓现行,就只能疑罪从无,不然就没有赌客会来了,因为你只要赢钱,赌场就可以怀疑你出千,那谁还敢来? 现代赌场的设备很发达,无死角的摄像头几乎可以让一切千术失效,但是科学管不了法术,如果有人用法术出千,赌场就无能为力了。 “大师兄,斯蒂芬出老千!你答应过我,这是一场公平的赌局。”查娜丽说。 曼丹说道:“没有法力波动,我们无法证明他用了法术。” 查娜丽皱了皱眉。 她知道曼丹说得没错,没有法力扰动,不能证明斯蒂芬用了法术。 “我知道了,这家伙是太阳圣教会的,他们的教徒本身不会法术,是通过祈祷和召临来获得神力的。” 查娜丽抬头看了一眼赌厅装修得富丽堂皇的穹顶,那里正散发着一层神圣的光辉。 “不行,我要阻止他!” 查娜丽下垂的手轻轻动了一下。 一条细细的灰色虚影在地板的缝隙间游走。 “师妹,你说过,要保证这是一场公平之局。”曼丹曼丹伸手一指,那条虚影就不见了。 “我既然答应了你,就一定不会食言。” “洋人明显在出老千,圣光会的召临术,师兄你不可能看不出来!”查娜丽说。 “但是他自己并没有使用法力影响赌局本身,不是吗?”曼丹说。 查娜丽知道曼丹有意偏袒对方,而且道理上也确实如此。 对方没有直接用法力干扰,而是借助了看不见的外力。除非你也能用类似的方法阻止,而不是亲自下场。 “师妹,我劝你别动。赌桌上输了,还有机会赢回来,要是信誉丢了,就再也赢不回来了。”曼丹警告道。 查娜丽知道,在曼丹面前,自己做什么都是徒劳的。 此时的刘启明,还在摇骰盅。 汗水已经湿透了他的后背,因为他发现,无论如何摇,骰盅里的骰子总到不了他想要的点数。 “……神一直在看着我们!但你要相信,我们也能看见神。神赐给了我们眼睛,让我们能看见光……” 斯蒂芬的声音像吵闹的蚊子在他耳旁挥之不去。 恍惚中,他看见一缕白色的光照在骰盅上,透过厚厚的黑色的盅壁,照见了里面的骰子。 而手里的骰盅也不再像刚才那样沉重。 “刘启明,集中注意力,不要听他说话!他在影响你的神志!”查娜丽大声提醒道。 曼丹看了她一眼,没有阻止。 查娜丽的声音仿佛起到了作用。 刘启明猛地一震,咬紧牙关,嘴唇被牙齿咬破,鲜血流出来。 他的脸上变得坚毅,他的眼里开始恢复了神采和信心。 他加快了摇骰的力量和速度,发出清脆的乱珠撞击的声音。 然后砰地一声落定在桌上。 ------------ 第876章 危机重重 这一声就像铁锤一样重重砸在人们的心口。 所有人都紧张地看着,不敢发出一点动静,生怕惊动了骰盅里的骰子似的。 贵宾厅里寂静如死。 刘启明的手放在骰盅的盖上。 他做了一个深呼吸,然后缓缓揭开了盖子。 二十四粒骰子整整齐齐平铺在骰盅底部,每一粒都是六点朝上。 二十四个六! 全场惊呼。 刘启明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脸上露出胜利者的笑容。 然而,就在这时,在人们的惊呼中,骰盅里的骰子突然间化成了粉末。 笑容凝固在刘启明的脸上。 人们都惊呆了。 这是发生了什么? 骰盅里只剩下一盘白色的粉末,细腻得像是用机器磨出来的。 “这……是赢了还是输了?”有人小声地发出了疑问。 没有人回答。 因为不知道怎么回答。 刚才明明是二十四个六,所有人都看到了,从这一点上来说,肯定赢了。 但谁也不敢确定这是不是幻觉。 现在骰子变成了粉,按照赌场的规矩,哪怕刚才不是幻觉,可以调监控来证明,也是不算的。 这就像你打麻将说自己糊了,把牌推倒的时候是清一色的条子,突然就变成了十三张白板,另外三家怎么可能会付钱? 刘启明心念电闪,思考着究竟发生了什么。 骰子是新银沙的,不会有问题。 而且为了防止碎裂的情况,这些骰子都是用特殊材料定制的,十分坚固,别说在骰盅里摇,就是拿锤子敲,也很难敲碎,何况是磨成这么细腻的粉。 剩下的只有一种可能。 “你出老千!”刘启明指着斯蒂芬说。 斯蒂芬坦然坐在那里,脸上露出神父的慈容,手指在胸前划了个十字,说:“啊,愿神原谅你对我的诽谤。我可什么都没有做呀,赌具是你们提供的,骰子在你的手里变成了尘埃,需要做出解释的,是你自己。” “你……”刘启明一时无言以对。 斯蒂芬站起来,面向曼丹和查娜丽。 “尊敬的曼丹先生,马太太,你们应该可以做出一个公正的裁判。” “你赢了。”曼丹说。 “谢谢。”斯蒂芬微微欠身,然后对着众人说,“在濠江,赌博是神圣的,我们都沐浴在神的光辉里,没有人可以在神面前作弊,输赢都是神的意志。” “我始终坚持,我是一个神父,而不是赌徒。从今天开始,我会让濠江的博彩业变得更加神圣。你们要相信,当你信仰,当你看见,神的光辉就会照耀你,你就会鸿运当头。如果你没有,那么请到永利教堂来找我。” 说完,他划了一个十字,迈着神父的步伐,穿过人群,走出了赌厅。 人们被他的神性的光辉感染,竟似已接受了这结果,觉得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师妹,我们也走吧。”曼丹笑着说,“别忘了你的承诺,把神女令交给我。” “大师兄,你明知道神女令只有女弟子才能用。” “这你就不用管了,我不需要它的功能,我只要它的象征意义就够了。” “我如果不给呢?” “呵呵,那就别怪师兄无情,我只能把你炼化成古曼尸妖了。” …… 濠江的事情很快传了出去,马爷没了,何家倒了。 拉斯维加斯的财团和赌王何家昌争斗了小半个世纪,终于在赌王去世后成功控制了濠江。 而永利教堂的斯蒂芬神父更是成了传奇人物。 从当年赌王的手下败将,到濠江的教父,再到如今王者归来,一举战胜刘启明,成为新的濠江赌王,这段故事足够传奇、足够引人遐想。 他和刘启明的那一局赌斗也成为了经典,被人们津津乐道。 在坊间的传说中,斯蒂芬的二十四粒骰子掷出了143点,差了一点,不是他水平不够,而是神在预示这人间不够完美,要人们保持谦卑。 斯蒂芬的崇拜者开始涌向教堂。 永利教堂变得比博濠和银沙还要热闹。 就在人们聚集在永利教堂门口的第三天,教堂屋顶上的十字架放出了金光。斯蒂芬站在大门顶端的大理石梁上,沐浴在十字光辉里,如神降临。 人们顶礼膜拜。 从此,教父之名落实,在濠江人眼里,斯蒂芬是神,而对赌徒来说,他就是赌神。 …… 濠江事件的影响很快波及到了别处,特别是对京李集团的生意产生了冲击。 自三年前李沐尘成为天都弃徒,玄门宗派开始和李家保持距离,武林中人也逐渐疏远,华夏武道联盟也已名存实亡。 北到京城,南到香江,各大豪门世家以及企业财团也都敏锐地嗅到了危险的气息,只是慑于李沐尘的威名,依然和京李集团保持着合作。 而郎裕文也的确是商界奇才,短短三年,他就让京李集团发展成为世界级的巨无霸,跟京李集团合作的家族和企业也都尝到了高速发展带来的红利。 但濠江的事一出,人们就预见到了李家真的不行了。 谁都知道,马山和李沐尘亲如兄弟,是李沐尘最信任的人。马山在南洋,就代表着李沐尘本人。 如今马山失踪了,马太太被玄降门大师兄带回了大马,新银沙更是换了老板。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李家竟然没有一点反应。 第一个和京李集团终止合作的是南高丽的弎宋集团。 虽然京李集团已经建设了自己的半导体厂,但短短三年时间,无论技术的积累还是人才梯队的培养,都还有很多不足之处。 弎宋集团的终止合作,让郎裕文措手不及。 那位被郎裕文和侯七贵联合设计成了“无间”的弎宋李少爷被弎宋元老们驱逐出了权力中枢,失去了权柄的他对这一切也无能为力。 弎宋一带头,海外市场便发生了连锁反应,那些财团纷纷表态,陆续终止和京李集团的合作。 这种连锁反应逐渐波及到了国内。除了和京李集团已经深度捆绑的企业,以及和李沐尘关系特殊的几大家族外,别的豪门世家也都开始疏远京李集团。 项目一个接一个停工,员工一批一批地走掉,债主的电话一个接一个打来…… 郎裕文焦头烂额,任他是怎样的商业奇才,也无法在这种局面下力挽狂澜,只能尽力维持着京李集团这艘大船不倾覆。 也就是他,换个人,京李集团早就倒了。 郎裕文的头发本来就苍白,这几个月下来,一点黑都见不到了,变成了银白色,像顶着一头棉花。 当然也有雪中送炭者,比如一家名为“建道”的建筑公司,就来找到了郎裕文,承接了几乎京李集团旗下大部分工程项目,不但不要预付款,还承诺以最短的工期完工。 这在很大程度上缓解了京李集团的危机,让郎裕文喘了一口气。 当他带着礼物特意前往建道总部登门拜谢时,才发现建道的老板是老熟人——曾经的禾城天星观的观主张道远。 张道远的出现并不能解决根本问题,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李沐尘出关来主持大局。 ------------ 第877章 春来 郎裕文几乎一天一个电话打到禾城梧桐居,询问李沐尘的情况。 但是谁也不敢去打扰李沐尘。 大家都知道,越是这种时候,李沐尘越不能出事。只要他还在,那些人顶多疏远,还不敢公然为敌。 要是李沐尘出点什么事,那么他身边的所有人,都要遭殃。 林曼卿作为李沐尘的闭关护法,又是如今的李家女主人,比谁都焦急。 但李沐尘不出关,她也不敢轻易将他唤醒。 这次闭关和以往不同,其重要性甚至超过了渡劫。 表面上看,李沐尘坐在屋子里,平静如老僧入定,而林曼卿隐约能感觉到,其内在的凶险比过去的数次雷劫更甚。 她无力帮忙,只能仔细守护,不让外界的一点扰动影响到他。 当濠江的事情传来后,林曼卿立刻找来梅姐,让她帮忙看住丁香。 她知道丁香和马山的关系,在李沐尘闭关的情况下,丁香很可能做出傻事,一个人去救马山。 但蜀山哪里是她能去的地方? 林曼卿也不是没有做努力。她首先联系了在九龙岛的陆敬山,希望他能联系上天都的师兄弟,不管是向晚晴还是杜青灰,只要肯出面,给蜀山派打个招呼,就一定能保下马山。 问题是陆敬山作为弃徒不能回天都,上次就被大师兄赶下来了,也是李沐尘和大师兄关系僵化的开始。 他打了几次杜青灰和向晚晴在尘世的手机都无法打通,就只能等着他们主动来找他。虽说这几年他们也来过几次,但都无约定,不知道下次会什么时候出现。 林曼卿当然不会在一棵树上吊死,陆敬山这边没有进展,她又通过各种关系渠道,联系上了峨眉派的人,请他们出面斡旋,希望至少能留住马山一条性命。 峨眉和蜀山同在蜀地,渊源颇深。要追溯起来,峨眉可以算是从蜀山分出来的坤道。 峨眉派很快给了回复,说是素云仙姑已经亲往蜀山。 林曼卿觉的事情有了希望。 素云仙姑是峨眉前任掌门,曾经参与了二十年前京城李家的事情,是当时围剿李家的十大玄门之一。 而据白云观的王崇仙说,素云仙姑是最早发现他们是被魔道利用了的人,也是最早闭关忏悔的人。 在玄门修士都可以疏远李沐尘,甚至表现出敌意的今天,素云仙姑能主动挺身而出,亲自前往蜀山游说,大概是出于对李家的愧疚吧。林曼卿这么想着。 在京城的侯七贵比郎裕文好不了多少。 虽然经营家宅不会像经营企业那样需要过多的和外界打交道,但在京城这样的环境里,要维持好这份家业可不容易。 四大家族虎视眈眈,表面上还是和李家往来,背地里却已经开始小动作不断。 侯七贵能理解,像这些大家族,不是哪一个人说了算了,其中的利益纠葛十分复杂,外面风吹草动,内部可能已经鸣锣敲鼓地干过一仗了。 他只能兢兢业业,小心翼翼地守好李家这份家业,最不济,也要守住李家老宅,这是他定的底线。 宅在人在,宅失人亡。 好在京城那些家族也只是搞搞小动作,只要李沐尘还活着,就没人敢公开对李家的产业动手。 这一天,王百顺突然跑来找侯七贵,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 “侯……侯爷,大事不妙了!” “怎么了,四爷?” 王百顺是京城出了名的老顽主,向来悠闲懒散,从没这样狼狈过,侯七贵就知道肯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 “他们在京郊秘密集会呢!” “谁?谁秘密集会?” “嘿呀,还有谁?四大家呀!”王百顺见侯七贵还四平八稳的,越发焦急了,“我说侯爷,你这消息也忒落后了,竟然一点儿都不知道?” 侯七贵说:“我是真不知道啊,您说说,他们集什么会呢,让您这么着急?” 王百顺说:“我也不知道集什么会,但您要知道,自从李公子来京城,这么些年,四大家做什么事儿就再没抛开过李家。这次四家的家主都去了,单独密谋,却不通知李家,他们想干什么,您猜猜?” 侯七贵听王百顺说四大家集会的时候,就已经想到了这一节。但他脸上不露声色,微笑道:“四爷多虑了吧,四大家族聚首,也是正常的事。我们李公子不在,李家也没有人有资格参加这个会呀。” “哎哟,您可急死我了!”王百顺拍着大腿,“合着我是皇帝不急太监急是吧?” “四爷,您别忘了,您是王家的四爷,您也是四大家的人!”侯七贵提醒道。 “切,我还不知道我是谁吗?这不正是因为我是王家的人,我才着急的嘛!侯爷,您是最了解我的,当初李公子刚才,我可是第一个全力支持李公子,支持王家和李家结盟的!” “天会变,人也会变,我能理解!”侯七贵说。 “嘿,天地良心啊,我可没变。我要是变了,我今儿也不来给侯爷您报这信儿了不是。”王百顺拍着胸脯保证。 侯七贵见火候差不多了,站起来一拱手:“多谢四爷看得起,我代李公子向您表示感谢了。” “这还差不多!”王百顺吹胡瞪眼,胸中的气顺了许多。 “那四爷您给我透露透露,这四大家集会,商量什么呢?”侯七贵问道。 “具体的我可不知道,我要是知道,早告诉你了。不过有一点……”王百顺左右看了看,压低了声音说,“这次四大家重聚的发起人,不是四大家的任何一个,也不是京城那一家,而是个外来户。” “外来户?”侯七贵讶然,“哪儿来的?” “晋州。” …… 李沐尘出关的时候,天空正飘着大雪。 距离濠江的那场赌局已经过去了好几个月。 他站在院子里,看着白茫茫的世界,感觉自己的生命和这个世界融成了一体。 漫天飞舞的雪花,每一片都带着生命似的。 只是它们的生命很短暂,在冰冷的空气中凝结,落下,就迅速化成了水。 但它们前赴后继,一片接着一片,靠着顽强的生命力和庞大的数量,便凝聚起来,硬是给大地盖上了一层厚厚的白衣。 廊檐下站着他最亲近的人,得知他出关,都冒雪赶来。 林曼卿向他讲述了这三年来发生的事。 她尽量讲的简短又不失重点,以便李沐尘能审清形势。 原本大家以为李沐尘会愤怒,尤其是听到马山以及京李集团最近的遭遇。 但直到林曼卿讲完,李沐尘的表情也没有丝毫变化。 他是那样平静,平静如院中的枯井。 “冬天,总会来,也总会过去。”李沐尘抬头看着天空说。 然后,他伸出手,说了声:“停!” 漫天纷扬的大雪就忽然停了下来。 天上云开雾散,阳光照下来,照的雪地闪闪发亮。 他又说:“化!” 满地的积雪就化开了,就连远处大地和山岭上的白色也逐渐消退。 接着,他说:“春来!” 人们便看见院子里的梧桐树上,一芽一芽的嫩叶爆出来。 放眼望去,刚刚还白皑皑的禾城,已经披上了一层鲜活的翠…… ------------ 第878章 蜀山 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 这是大诗人李白《蜀道难》的开篇。 人们都知道李白是诗仙,却少有人知道他还是一位剑仙。 李白在自叙中说他“十五好剑术,遍干诸侯”,“三十成文章,历抵卿相”,可见其学剑犹在学文之先,而对自己剑术的自信更胜于文章。 李白有三位老师,学文于鬼谷隐士赵蕤,学剑于大唐剑圣裴旻,学道于上清宗师司马承祯。 其中赵蕤就隐居在蜀中。 现在人说蜀山,很容易联想到峨眉,把峨眉山当作了蜀山。 实则,峨眉在蜀西南,而真正的蜀山却在蜀西北。 当年李白从蜀中步古蜀道入长安,有感于蜀道之难,才写下了这篇千古名篇。 大唐之时,长安和蜀中都是繁华之地,两个地方却被山川阻隔,时人往来,只靠一条古蜀道。 所谓蜀道,就是从蓉城向北,穿广汉、越剑山、过石门、翻秦岭,最后出斜谷而入八百里秦川。 而自古蜀道向西,一路高攀,忽然断绝于云深处。 峭壁外,茫茫云海,无山无路。 此时,虚空一闪,峭壁上出现了三个人影,一男两女,正是李沐尘、林曼卿和丁香。 李沐尘出关后第一件事,就是来救马山。 “希望马山哥没事。”望着前方云海,丁香不无担忧地说。 “放心吧,马山哥还活着,我能感应到他的魂灯还在闪烁。”李沐尘说。 这一次救马山,丁香一定要来。 李沐尘也不好阻止,毕竟马山是他们在这世上最亲的人了。 而且这三年来,丁香的修行进步也很大。罗盘经仿佛是为她量身定做的法门,借她五阴身的特殊体质,如今的她对六虚轮转的运用已经出神入化。 李沐尘想起冥仆在蜀山后山藏了一只大妖,那里是古蜀山的禁地,想必有很多禁制和封印,正好借丁香的六虚轮转大法试试,让她有个历练实践之所。 将来或许可以带着她去荒泽,开启那里的秘境。 “这里就是古蜀山的入口吗?”丁香又问。 “是的。” 李沐尘抬起手,手掌斜向前缓缓伸出。 前方的云雾就翻滚起来,一层层、一叠叠,仿佛海潮入江,奔腾豪迈。 不一会儿,云层就往两边散开,露出中间一条窄路,像一座桥那样架过去。 桥的另一头,是一座魏巍古山,雄立于群山之间。 这就是古蜀山,也是著名的玄门“蜀山派”的宗门所在了。 架在云海之上的虚空之桥,到了山上后,连着一条陡峭之路,蜿蜒向上,通向山巅。 “这才是真正的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了吧?这条路,比起昆仑的天路如何?”林曼卿问道。 李沐尘笑了笑:“蜀道绝巅,但和天路比那就差远了。不过,此路也有它的独特之处,是昆仑天路也比不了的,你们看……”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云层又是一阵翻涌,云桥对面,除了那条通天的小路,又向两旁分出两股,分向南北,横架云海之上,茫茫不知通向何处了。 “这里就是古蜀仙路了,浮于空中,北向太乙,直通秦岭;南过邛崃,直达峨眉。李白诗中所言的‘西当太白有鸟道,可以横绝峨眉巅’,说的就是这条路。” “沐尘哥哥,我们要闯过去吗?”丁香急切地想要救马山。 李沐尘说:“蜀山是上古大派,其地位仅次于天都,我听说紫虚真人还在世,他可是和我师父一个辈分的,总要给他留点面子。只要马山哥安好,一切都好说。你看,有人来接我们了。” 只见西边云海一阵涌动,飞来两点流光,到了他们所在的悬崖前停了下来,落在云桥之上,却是两名青衣修士。 “何人乱动云门?”其中一人问道。 李沐尘一拱手:“禾城李沐尘,特来拜访蜀山同道。” “李沐尘?”那人皱眉想了想,“好像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 旁边一人提醒道:“你还记不记得上次师父开会说,有个凡间修士,胡乱传道,说了许多逆天的话。师父还特意提醒我们,不要听信妄言,修行要扎扎实实,不然就会走火入魔,走入逆天歧途。我记得那修士好像就叫这个名字。” “哦!”那人恍然想起,上下打量了李沐尘几眼,眼中颇有鄙视之意,“我们是蜀山弟子,我叫青萍,这是我师弟紫萍。今日我二人负责护山,你来所为何事?” “我有一个朋友叫马山,可能因些误会,被贵山妙音真人带回了山,我来解释一下,把我朋友带回去。”李沐尘说。 “马山?”青萍摇了摇头,“没听说过这个人,妙音师叔也没带什么人回来,妖怪倒是抓了几个,你那朋友不会是个妖怪吧?” 说着,轻蔑地笑起来。 李沐尘说:“或许你不知道吧,等我见了妙音真人,一问便知。” “妙音师叔正在闭关炼丹,不便见客。”青萍冷言相拒。 “哦,那就见见妙法真君或者妙眼道人也可以的。” 青萍有些不耐烦了:“你这人真是听不懂好坏言语,三妙师叔何等尊贵,是你想见就见的吗?” 李沐尘也不生气,问道:“那么要如何才能见呢?” “你有洞天谒令吗?” “没有。” “那你有掌门推荐信吗?” “没有。” “那你有宗门信物吗?” “也没有。” 青萍撇撇嘴:“你什么都没有,就想见我三妙师叔,蜀中三仙是那么好见的吗?多少宗门的掌门想来拜见,都要排队等上个三五年,你算什么东西?” 旁边的林曼卿笑道:“沐尘,我说让你带点礼物吧,你看,没礼物连门都不让进呢!” 青萍勃然大怒:“谁说要你们礼物了?你们敢污辱蜀山弟子!不教训你们一下,你们都不知道蜀山是什么地方!” 一挥手,一股强风卷向李沐尘所在的悬崖,竟是要把他们卷下山崖去。 然而,风过之后,三人还是站在那里,一动没动。 青萍一愣:“呵,还有点本事啊!” “这就有点本事了?你们怕是也没见过什么叫本事!”林曼卿冷笑道。 她从头上拔下一根钗子,轻轻一划。 青萍身边的虚空中就腾起了一圈烈焰。 ------------ 第879章 变阵 青萍一声怪叫,急忙拔地而起,飞身空中。可是那火焰如影随形,任凭他怎么躲避,始终围绕着他。 “你们敢动手!” 旁边的紫萍一声叫,紫光一闪,手中多了一把紫色宝剑。 一看这剑,就知道是件宝物。 蜀山不愧是仅次于天都的上古大派,连一个守山弟子的剑都是宝物,拿到一些小门派去,恐怕只有掌门才用得起。 一道剑气横劈而来,直奔三人。 三人却像没事人一样,就站在那里。 而剑气到了他们近前,却忽然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紫萍大惊,不知发生了什么,又唰唰劈出几剑。 剑气纵横交错,带着凌厉杀气。 但是还和刚才一样,又如泥牛入海,消失无踪。 不过这一次,紫萍却看清了,那三人当中左边的年轻女子,手轻轻动了动,嘴里也不知念了些什么,他们身周的空间就好像被割裂了似的。 剑气正是被这割裂的空间给吸收了。 紫萍毕竟是蜀山弟子,也算是有些见识,知道这是空间一类的法术。蜀山也有此类法术,只是学的人少,更没有这女子运用得这么举重若轻的。 他心中大惊,这两个女子,一个画地为牢,一个虚空生火,一个法力高强,一个手段神妙,而中间那个男的,到现在为止还没出手呢。 到了这时候,他也只能奋力一搏,总不能让他们轻易闯过去。 好在这里是蜀山山门,当然不会只靠他们两个弟子守山。 他一声呼啸,手中紫剑不再攻击,而是向后划去,一道紫电射穿云雾,击中了云海中央桥顶处的一座平台。 当—— 一声钟响,响彻云霄。 原来那平台上有一口钟,被紫萍的剑气击中。 钟声之后,云海骤然翻动。 十二根巨大的石柱从云海中升起,围成一个圆形。 每根石柱上都站着一个人。 石柱之间的云气运转流动,形成了一个漩涡,在两座山之间构筑了一个虚空太极。 这是蜀山的守山大阵。 “殷师叔,快救青萍师兄!”紫萍叫道。 随着他的呼救,其中一根石柱上射出两道虚极紫气,一道卷住紫萍后退,另一道直奔林曼卿。 林曼卿手中金钗轻轻一挑,挑起一层火焰,将紫气挡住。 紫气遇火回头,在空中一转,穿过空中的火焰圈,裹住了被火焰包围的青萍,将他拖回了石柱平台。 此时的青萍,衣服已被烧成了灰烬,身上连根毛都不剩了。 中间石柱平台上一人大喝道:“吾乃蜀山殷雷,尔等什么人,敢闯我蜀山,伤我弟子?” 李沐尘说道:“鄙人李沐尘,只因我朋友马山,被蜀山妙音真人带走,其中或有些误会,今日前来,希望能当面澄清。” “哼!既是如此,为何动手伤人?” 林曼卿冷笑道:“你看看你他,我真要伤他,可就不是只烧他衣服了。” 殷雷看向青萍,果然身上除了衣服毛发被烧光,皮肉却毫无损伤。 他皱了皱眉,青萍的样子,伤害不大,侮辱性却极强。 而对面这个女人的控火术之精微,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哼,你还想要我们感谢你不杀之恩吗?岂有此理!”殷雷怒道。 “你怎么不问问你这两个弟子说了些什么,做了些什么?蜀山是大派,我们来拜山,你们羞辱不说,还要动手杀人,这怎么说?要不是我们都有些修行在身,他刚才就把我们卷下悬崖摔死了!” 林曼卿说道。 殷雷看向青萍。 此时的青萍狼狈得哪里还敢说话,只恨不能找个地洞钻下去。 紫萍走上前,向殷雷讲述了事情的经过。 “殷师叔,他们要见妙音师叔,我们已经回绝,他们还要纠缠,师兄这才出手教训的。” 殷雷听完,对着三人说:“今天的事,我就不追究了,你们回去吧。” “呵,这就是蜀山的傲慢吗?”林曼卿说,“你让我们回去我们就回去?我们的人还在你们蜀山关着,生死未卜,该追究的是我们吧。” 殷雷皱眉道:“好个伶牙俐齿的丫头!莫说我没听说有个叫马山的人进山,就算有,能被妙音长老带回来的,无非两种人,要么天赋异禀,收为蜀山弟子;要么就是世间妖魔,带回山来接受惩罚。你那朋友是哪种呢?” 丁香大声道:“谁稀罕做你们蜀山弟子,快把我马山哥放了!” “我说了,没有这个人,你们不要再无理取闹,否则,休怪我无情!”殷雷怒道。 林曼卿说:“沐尘,看来好好商量是行不通了,我们连人家的门都进不去呢!” 丁香说:“那就闯进去!” 而李沐尘却低着头,紧紧盯着茫茫云海之下,云山大阵的深处。 “哈哈哈哈……”殷雷大笑起来,“乳臭未干的小儿,修行有了些道行,就敢口出狂言!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这蜀山护山大阵,屹立数千年,还从来没人能硬闯进去过。就凭你们?哈哈哈哈……” “那就试试!” 林曼卿率先动手了。 只见她飞身空中,金钗一划,云海上便燃起一条长长的火焰,笔直射向殷雷所在的石柱平台。 殷雷冷笑一声,操纵大阵,石柱上射出一道虚极紫气,与火焰相撞在一起,轰然炸裂,火花四溅,落入云海。 林曼卿手中金钗不停,火焰再起,如数条火龙,交缠着冲进了大阵。 大阵中的十二根柱子射出十二道虚极紫气,撞向火龙。 林曼卿虚空指挥,火焰灵动如龙蛇,在云海中钻来钻去。 而十二道虚极紫气围绕着十二根柱子形成屏障,一边阻挡火焰的攻击,一边追逐火龙。 霎时间,云海之中,紫气与烈焰来回穿梭盘旋,恰如无数紫色和红色的龙在云端追逐嬉戏。 殷雷冷笑道:“看你还有几分本事!” 林曼卿略感吃力,微微皱眉,拿出紫云如意,随手一挥,一丝丝紫云从天而降,坠入云池。 阵中的虚极紫气受紫云的影响,变得迟缓,而那些火龙却反而增加了生气,火焰变得热烈而灵动起来。 “天巫紫云!”殷雷吃了一惊,“你是巫道中人!” “哼,什么巫道鬼道,都是你们这帮人在故弄玄虚!道本无界,万法归一!”林曼卿一边说,一边加强了紫云和金钗的攻势。 殷雷面色开始变得凝重起来,大喝一声:“变阵!” 只见十二根柱子缓缓开始移动,不但虚极紫气加强了,而且出现了变化,云池中的光线开始变得明灭不定,空间也迷蒙碎裂,一层层分裂开来。 霎那间,眼前整个世界都变了,远处的山影都不见了,只有十二根巨柱平台顶天立地,在迷蒙的云海中移来移去。 云海深处,传来一声沉沉的龙吟。 ------------ 第880章 乘云骑凤踏虚轮 李沐尘背着手,静静地站在悬崖边。他的目光深沉,仿佛穿透云海,看到了蜀山的深处。 护山大阵将这里和世界隔离开来,十二根巨柱发出了光,在云海中游移。 他们三人被围困在了大阵中央。 随着十二柱的移动,空间不断发生着变化,天巫紫云被割裂成碎片,无法凝聚在一起,成了整个云海中的紫色晕染。 金钗划过的赤火被云海吞没。 殷雷站在巨柱顶端的平台上,冷冷地看着他们:“米粒之珠,也敢与皓月争辉!今天就让你们知道什么叫仙家阵法!” 说罢,手中多了一件不知何物的宝物,往空中一丢。 灰蒙蒙的天空突然响起了一声惊雷,一道闪电从天而降。 林曼卿冷哼一声,举起手中金钗向上一撩。 闪电击中金钗,电流向下流淌,林曼卿整个人就沐浴在电光里,仿佛举起手臂的女神。 雷声不停响起,闪电一道接一道的落下。 而那根金钗,仿佛避雷针一般,接住了全部的闪电。 紫云如意发出紫光,一团团紫色的流云飘散开,将林曼卿裹住。 闪电沿着紫色云团的表面流过,又向四方散射开去。 殷雷手中多了一片旗帜,挥舞了两下:“变阵!” 阵型再次变动,巨柱移转,云海沸腾。 殷雷脚下的柱子忽然一分为二,二分为四,四分为八…… 其它柱子也同样如此。 整个空间里,出现了茫茫多的柱子,顶天立地的杵在云海里。 柱子与柱子之间,出现了许多的旋涡,阴阳交替,如千百幅太极图,层层叠叠,上下错落着铺展开去。 林曼卿微微皱眉,知道这空间大阵已经发挥到了极限,此时如果自己冒然乱动,就会被困入大阵之中。 她将金钗往上一抛,金钗上忽然生出一对火的翅膀,冲天而起,然后悬停在空中。 这翅膀正是李沐尘在洛城击杀天使维克托后所得的堕落之羽,被炼化在金钗之上。 金钗生翅,化作一只火凤,承接住了天上的落雷,同时喷下火焰来。 只是那火焰落入阵中,就被那层叠的阴阳鱼吞吃掉了。 借着火焰的掩护,林曼卿挥动如意,飞身冲入了阵中。 殷雷不禁冷笑:“蚍蜉撼树尔!” 遂发动阵中虚极紫气,射向林曼卿。 却见林曼卿在空中上下翻飞,身姿修展,体态曼妙,犹如九天仙女降凡尘。 随着她的转动,手中如意挥动出流云,一圈一圈,裹住虚极紫气。 而在流云之中,一道五色毫光闪过。 原来是从如意头上射出,五色光照进云海旋涡之中,那旋涡就顿时停止了旋转,云团被晕染成了五色,一忽儿就凝固了。 林曼卿身形飘起,临风再舞。 又是一道五色光照进了另一层旋涡云团,云团再次凝固。 殷雷看着这一切,起初还有些莫名其妙,不知太极虚空为何冻结,还以为是大阵出了问题,或者林曼卿用了什么冰冻类的远古巫术。 待身边又有七八处旋涡停止旋转,被五色毫光填满,进一步凝固,如五彩的石块。 他才忽然想起什么,震惊道:“息壤!你……你是女娲一脉的传人?” 息壤乃女娲补天之遗石,据说此脉有传承,只是十分神秘,半巫半仙,不在玄门之中。 殷雷见到息壤,又见林曼卿会天巫紫云,自然就把她当成了女娲一脉的传人。 他有心停下大阵,问个清楚,若真是女娲一脉,好像有点得罪不起。 但到了这时候,大阵已经不是说停就能停的。 而且大阵一停,就相当于认输了。对方来了三人,只有一个人动手,那个李沐尘还没事人一样站在那里,就这样停下来,蜀山颜面何在? “哼,就算你有息壤,也休想破我护山大阵!” 殷雷面色一沉,下定决心,手中旗帜一挥:“万剑!” 大阵中云气一变,而殷雷手中的旗帜此时已化作一把宝剑,悬停在他的头顶。 万里虚空之中那千百根擎天巨柱上方,也都悬起一把剑,有些是紫色的,有些是青色的。 放眼望去,紫紫青青,也不知有多少宝剑。 李沐尘微微动容,这蜀山护山大阵,竟然模仿了天都的万仙剑阵。 只是剑意差了太多,若真是万仙剑阵,不用剑气发动,光是阵中剑意杀气,就能让先天之躯化成齑粉。 “丁香!”李沐尘叫了一声,“帮曼卿破阵!” “好!” 丁香答应一声,口念咒语,身周虚空幻影轮转,人就已经到了阵中,和林曼卿背靠着背。 恰在此时,剑阵发动,万千青紫剑气释放,四面八方,如流星雨一般朝她们射来。 丁香手中多了一面罗盘,往下一丢,罗盘到了她们脚下,放出淡青色的虚光。 罗盘旋转,虚光外放。 疾射而来的剑气到了她们外围空间,突然就扭曲起来,弯弯绕绕如软绳丝线,并且改变了方向,有的往东,有的往西,有的往上,有的朝下。 剑气密密麻麻,乱七八糟地飞散开去。 借着剑气的光,殷雷看得清楚,那两个女子周围的空间是扭曲碎裂的,剑气射过去,就被割裂的空间引走,进入不同的虚空。 这还不算,更糟糕的是,那女子口中念咒,空间还在不停分化变幻,引导着剑气走向不同的方向。 有些剑气被狭窄奇怪的空间引导,甚至还被加速了,折射后又射向了来处。 殷雷大惊,连忙挥动手中令旗,改变阵法。 趁着这一间隙,林曼卿一声娇喝,冲天而起,骑在天空的火凤之上,周围紫云缭绕,火凤乘云疾飞。 林曼卿挥动如意,毫光从天而降,落进云海大阵中。 云海中的许多云团旋涡瞬间就被五色毫光冻结凝固。 而丁香也念动咒语,配合着林曼卿,脚下轮盘转动,虚光闪烁,一层层空间叠过去,那些被五色毫光凝结的太极云团两边的天柱就一根接一根的崩碎了。 殷雷满头大汗,无论他如何挥舞旗帜,都无法抵挡改变这局面。 而两个女子,一个骑凤乘云,一个脚踏虚空轮盘,眼看着就要破到大阵的阵眼位置了。 就在这时,一声龙吟传来,先自沉闷,忽而嘹亮。 一股强悍无匹的力量自云层底下涌上来。 云层炸裂,天柱崩塌,护山大阵中央出现了一个大洞,一条赤色的巨龙冲天而起。 ------------ 第881章 蜀地三仙 巨龙腾空,一股强大的冲击波扫向四周。 四周天柱尽断,虚空尽裂。 紫云飞散,火焰飘灭,云起乱滚,天地茫茫。 巨龙到了空中,调头向下,冲向林曼卿和丁香。 只见它浑身赤红,头上一只独目,目闪幽光,深邃如冥。 林曼卿一见,大惊道:“烛龙之身!” 而丁香更是已经从龙身上感觉到了那股熟悉的气息,大喊:“这是马山哥哥!” 二人一愣之际,赤龙已经朝她们扑来。 那强大的威能,一下子就冲破了紫云流焰,破碎了六虚轮转扭曲的空间。 丁香和林曼卿认出马山,自不忍心攻击,被强气流卷起,朝后飞去。 而龙的来势更快,眼看着就要追上她们。 巨龙张开血盆巨口,那独目之中,尽是仇恨。 丁香看着马山变成了这样子,心疼不已,身在空中飘着,口中呼唤:“马山哥!” 就在这时,两人的后腰被人托住,一股温暖而强大的力量。将她们的身体稳定下来。 李沐尘出手了。 他将二女拢到身后,直面冲袭过来的赤龙。 赤龙冲到他面前,仿佛遇到了无形的屏障,再也难进分毫。 “马山哥!”丁香焦急地叫着,企图唤醒马山。 可是化身为龙的马山眼里只有仇恨,他不停地怒吼着,发力企图冲破面前的无形之壁,将眼前这些“入侵者”吞噬。 “没用的,他现在没有意识。”李沐尘说。 “怎么会这样?”看着马山这样,丁香急得想哭。 “有人控制了他的魂灯。” “可是,烛龙九阴灯不是和他魂魄融为一体了吗?如果灯被取出,他又怎么能活下来?”林曼卿疑惑道。 “正因为炼化成了一体,他才活着。他们想要的是烛龙九阴灯,但此灯和马山哥炼化一体,无法分离,他们只能用拘魂术将马山哥的魂魄拘拿,然后控制魂灯,将他的身体以炼妖之法,养成护山神兽。” 林曼卿和丁香听着,都不觉浑身颤抖起来。她们能想象得出,马山这是吃了怎样的苦。 剥离魂魄,肉身炼妖,他们是真把他当成妖魔了呀! 见赤龙出山,二女一击而退,殷雷松了一口气。 他站在大阵中央,哈哈大笑:“我有神龙护山,尔等还敢张狂吗?哈哈哈哈……此龙比妙音长老刚带回来时又强了不少,长老说从蜀山古籍中找到了上古驯龙术,果然厉害!哈哈哈!” 李沐尘微微皱眉,伸出一根手指,朝前方轻轻一点。 虚空中出现许多涟漪,荡了过去。 殷雷见涟漪荡来,知道厉害,立刻挥动旗帜,移转大阵,一根根巨柱移过来,挡在他面前。 可是巨柱一碰涟漪,就立刻粉碎,连声音都没有一点,仿佛无声的影像。 殷雷还没反应过来,能量波就已经到了,他脚下的柱子也瞬间崩塌。 阵眼一破,护山大阵也随之消失。 天地之间又是一片澄澈。 殷雷自半空中跌落,正要御剑飞起,忽觉一股强力将他裹住,身体仿佛被包进了浆糊里,随即又扭曲起来,感觉自己变成了一片纸。 下一刻,他就来到了李沐尘的脚下。 抬头看着李沐尘,殷雷满眼都是惊讶。 作为蜀山的护山长老,也是蜀山十大执事之一,负责守护山门,他在蜀山的地位不低,法力也不低。 可是今日,护山大阵被两个丫头轻易破了,妙音长老刚养的神龙也被李沐尘制住,看上去动弹不得。 关键是他自己,二重天劫的实力,在对手面前,竟然动都动不了。 “你……你究竟是什么人?” 李沐尘却没有回答他,甚至连看都没有再看他一眼。 他朝着对面巍峨的古山,以传音之法,开口道: “我念在蜀山是昆仑门户,古之大派,给你们面子,以礼登门,你们非但无礼阻挡,还发动阵法,妄图伤人。你们将我朋友捉来,待以妖魔,拘其魂魄,炼其肉身,如此行径,人神共愤!你们蜀山派,不打算出来给我一个交待吗?” 他的声音飘渺如烟,钻云如林,在整座蜀山和峡谷间回荡。 这时,从对面巍峨大山的三个方向,冲起三点流光,疾如流星,朝这边飞来,眨眼就到了蜀道天桥所在的峡谷中央。 三点流光落下,化作三个人影,落在桥顶平台之上。 “何方小儿,敢在蜀山门口乱吠!”当先一人喝道。 殷雷一见三人来了,大喜道:“妙音师兄!妙法师兄!妙眼师兄!……” 他本能地想要求救,可是一想自己的身份,这样求救,也太给蜀山丢脸了,便闭口不言。 李沐尘看着三人说:“看来你们就是蜀地三仙了,我今天来是为我朋友讨个公道。我也不和你们废话了,把我朋友的魂灯还来,你们当中谁犯的错,自废修行,此事就算揭过了。” 他的话一说完,三个人都愣住了。 他们活了几百岁,还没见过如此狂妄之人,就算天都来使,到了蜀山也是客客气气的。 愣了一会儿,三人又同时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妙音更是笑得厉害,“小娃娃,你才活了几岁,见过几个仙人?学了些本事,就狂得没边了。好好好,你的来意我知道了,能闯过护山大阵,也算你们有些能耐,我给你个机会,你若是能在我手下过上十招,我就把你朋友的魂灯还给他。” 说罢,手中拂尘一摆,尘丝绕在臂弯里,抬手捋须而笑,看着潇洒至极,真有一股仙风。 “十招,太多了。”李沐尘说。 “哦,哈哈,你也知道你撑不过十招啊,那你说几招,三招如何?你若连三招都撑不住,那可就别怪我不给机会了。”妙音笑道。 李沐尘摇了摇头:“不用三招,一招就够了。” “一招?你也太没自信了,就不能在我手上过第二招?还是你在激我,故意向我示弱?修行人,要凭本心行事,耍奸弄滑可不行啊!” 妙音仰头大笑,另外两人也笑起来。 “你说得对,凭本心行事,何须废话。” 李沐尘说着,身形忽然原地消失,眨眼就出现在妙音面前,一伸手,揪住了妙音的衣领,然后两人又凭空消失,下一刻出现在李沐尘刚才站立的位置。 这一切电光石火,在旁人眼里,只是虚影一闪,就好像李沐尘微微动了一下,就把妙音虚空抓了过来。 而妙音竟然毫无反应。 “我说了,只要一招就够了。”李沐尘一把将妙音丢到殷雷身旁,面无表情地说。 ------------ 第882章 妙妙妙 妙音狼狈不堪,涨红了脸,怒视李沐尘,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活了几百岁,被一个二十几岁的年轻人一把捉了,关键是刚才还说了那么多话。 他现在有点后悔,刚才怎么就着了魔似的非要说那么多话呢? 上来就该摆阵,凭他们三妙的实力,加上这蜀山地脉千里山川之力辅助三绝两仪阵,还灭不掉眼前这黄口小儿? 此时的妙音,心中羞愤,也不思己过,反而后悔刚才没有先动手了。 远处的妙眼道人和妙法真君也是一脸惊愣,一时不知如何应对,救人?还是先谈谈? “看来,你还不服?”李沐尘看着妙音真人说。 “哼,让你偷袭成功而已,要杀就杀,何须废话!”妙音横眉道。 李沐尘微微一笑:“好,我再给你一次机会,那就让我见见你们蜀山的真道法。” 说罢,轻轻一挥手,将妙音真人送了出去。 妙音真人落回到中央桥顶平台上,脸色青红不定,当着师兄弟的面,更是羞愧交加。 但此时他也顾不上脸面了,当即一摆拂尘,坐下来,膝上多了一张古琴,说道:“妙眼师兄,妙法师弟,此子邪性得很,不知什么来路,我们一起上吧。” 妙眼道人和妙法真君对视一眼,点了点头,忽而身形两分,一左一右遁开去。 三人成品字形,面对李沐尘。 妙音真人率先发难,手指拨动琴弦,一声清音响起,一道无形的音气如线,直奔李沐尘而来。 李沐尘伸出手指一弹,音线震颤,细密的波纹迅疾沿线往回传递。 妙音还没弹第二音,回弹的颤音已至,啵的一声,琴弦应声而断。 断弦飞起,击打在妙音脸上,带出一条血线。 妙眼道人见师弟受伤,连忙抹一把脸,额头就裂开一条缝,露出一只杏仁似的眼睛,眼中放出虚光,照向李沐尘。 虚光所照,空间扭曲。 李沐尘见虚光照来,微微一笑,暗道有点意思,便抬起一掌,掌心向前,正对虚光。 妙眼之光照在他手掌,手掌便在虚光中扭曲变形,接着整条手臂也变形,如麻花一般扭结。 虚光再照,就到了他身上,李沐尘的整个身体都被虚光笼罩住了,像个纸片人儿似的,摇曳扭摆。 妙眼道人的脸上露出喜色,笑道:“不过如此!” 妙音真人也大喜:“还是师兄厉害!” 便将双手放在琴上,手指拨动剩下的四根弦,琴音袅袅,许多音线飞出,穿入妙眼的神目虚光之中,绕在李沐尘身上。 “待我也来助二位师兄一臂之力!”另一边的妙法真君说。 只见他双手结印,指翘兰花,手指互相绕转,指间就幻化出许多金色法印,一个接一个迸出来,朝着李沐尘飞来。 法印在李沐尘身周聚集,形成一个金色法阵,环绕李沐尘周围转动起来,仿佛经幢。 三人相视,哈哈一笑。 妙眼道人说:“此子平平尔!” 妙音真人说:“刚才是我大意了!” 妙法真君问:“二位师兄打算如何处置他?” 妙音正要说话,忽觉琴弦震动,心下大惊,放眼望去,只见绕在李沐尘身上的音线上传来阵阵颤波。 他连忙双手抚琴,压住琴弦,不让它如刚才那样崩断。 可是他的手刚放上去,忽然铮一声响,四根弦只发出一个音,就一齐炸断。 而他的双手,竟随着断弦飞了出去,断腕出血如琼浆,白膏流出。 妙音呆呆地看着自己断掉的双臂,连疼痛和不停溢出的真气都不觉了,满眼都是不可思议。 与此同时,李沐尘周围的那些金色法印忽然一闪一暗,便全都湮灭了。 远处的妙法真君正掐着印诀,猛地身体一震,喷出一口血来。 妙眼道人也预感到了不妙,面色一肃,放出虚光的神眼缓缓闭合。 神眼闭合时,虚光也缓缓回收,扭曲着,似乎要将它所照过的空间关闭。 若空间关闭,则空间内的一切物质都将湮灭。 可是,神眼却迟迟无法闭拢,而妙眼道人的脸色也越来越凝重。 忽而,虚光大亮起来,仿佛通上了电,变得耀眼刺目。 妙眼道人惨叫一声,向后栽去,噔噔噔连退数步,双手捂住了额头。 待他身形站定,双手放开,只见额头上一只眼睛已经枯瞎了。 李沐尘的身形自虚光中恢复了正常,站在那里,背着双手,临风而立,翩翩然,仿佛从来就没有动过。 妙眼、妙音、妙法三人都大惊失色,没想到一个照面之下,就已经败下阵来,而且三人最得意的看家本领都被破了,肉身伤痛倒在其次,道行起码损失几十年。 蜀地三仙,竟一败如斯! 妙音身体颤抖着,不相信似的看向自己残断的双手,脸上扭曲起来,眼中闪过深深的恨意。 他大叫一声,忽然一头撞向古琴。 妙眼和妙法同时叫道:“师弟(师兄)不可!” 却为时已晚,妙音已经撞上古琴,发出一声钟鸣之声,琴腹开裂,露出一团青光,却是一把宝剑。 “师兄,师弟,还等什么,启动两仪剑阵吧,难道要让师尊出来替我们找回颜面吗?不杀此子,蜀山再无尊严!” 妙眼道人原本还有些犹豫,自己这位师弟的性子还是如此,但到了这时候,也没有别的办法了,总不能向对方服软,蜀山威名何在? 他叹了口气,双指放在额头上,硬生生把枯焦的瞎眼掰开,神光再现,却是飞出一柄宝剑来。 而那边,妙法真君的手里也多了一口三尺青锋。 三人持剑而立,四面八方的山川地气,正在被他们三人所组成的剑阵所吸引,天光地磁,都吸引到剑身上,剑身放出青光,幽幽暗暗,窈窈冥冥,天地之间渐渐变得肃杀起来。 李沐尘微微颔首,这就是蜀山的三仙两仪剑阵了吗? 而就在这时,沿着那云端古蜀道,也就是李白口中的“西当太白有鸟道”,南北两条浮云路上,忽有人影闪烁,匆匆而来,没多久,就到了蜀山前。 自南边来的,是三个道姑模样的女子,当先一人,容貌清丽,仙气飘飘。 自北边来的,是两个道士,前面的鹤发童颜,仙风道骨。 这些人急急而来,一入场中,便拔剑而立,呈临敌之态。 “三妙前辈,我们感应蜀山结界震荡,两仪法阵开启,不知发生了什么变故?” 妙音道:“素云仙姑、林掌门,你们来得正好,今日有邪魔闯我蜀山,正好与我们一起将他拿下。” 而此时,跟在老道后面的道士看见了李沐尘,惊讶地叫了声:“李公子?!” 李沐尘一看,原来是老熟人——曾经在禾城给梧桐居当过保安,还和张道远一起盖过房子的终南道士穆星野。 ------------ 第883章 天容不下他 和穆星野一起来的,正是当今终南派的掌门——林中子。 而从南边来的,就是峨眉派的素云仙姑带着兰心、莲华两名弟子。 终南在秦岭,峨眉在峨眉山,以古蜀道和蜀山相连,三派之间自古就有牵连,往来甚密,也算是一个修行联盟。 三派有盟约,因蜀山在中间,若峨眉或终南有难,蜀山必定出手相助,而若蜀山有难,峨眉和终南也会驰援。 因此,当今日李沐尘破了护山大阵,蜀山地气震荡,两派掌门一感应到,就立刻带人赶来,正碰上三妙摆下两仪剑阵,要和李沐尘决一雌雄。 穆星野叫破了李沐尘的身份,素云仙姑和林中子都有些惊讶。 他们知道李沐尘很厉害,前几年声名鹊起,还在禾城和京城一带独立传道,发出了许多逆天之论。 可是再厉害,也不过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轻狂一些罢了,怎么可能破蜀山大阵,还打败了蜀地三仙? 何况是近三年来,已经很少听到李沐尘的音讯,听说是被天都逐出了门墙。 两人还曾觉得颇为可惜。 没想到今天在这里见到了,而且是以一种他们完全想不到的方式和实力。 当他们了解了事情的经过后,就更有些震惊了。 现在,素云仙姑和林中子都有些为难,要不要帮蜀山对付李沐尘。 尤其是素云仙姑,因二十多年前,参与了京城李家的事,后来得知了部分真相,猜到了月仙凌的身份,而后悔愧疚至今。 而林中子虽然和李沐尘毫无瓜葛,但弟子穆星野回来后,常常和他说起禾城的事,让他知道了李沐尘并非外界风评的那样是个杀人魔,此人虽有逆天言论,但其道论也有可取之处。 今天的事,李沐尘明显是占理的,反倒是蜀山,有些傲慢蛮横。 素云仙姑更是心里有些不快。她不久前刚刚上蜀山来询问马山之事,如是真的,希望能给她一个面子,将人放了。若有什么后果,她愿一力承担。 当时妙音还口口声声说没有这个人,他出山只捉了几只妖怪回来。 可现在,李沐尘找上门来了。 素云觉得胸中憋闷,就好像吃了个苍鹰一样难受。 “妙音师叔,”素云比三妙低了一辈,故而称他师叔,“我看其中有些误会,不如大家先停手,把道理说开了就好,都是玄门同道,何必自相残杀呢?” 妙音大怒:“素云,枉你也是一派掌门,说出这种话来!这叫误会吗?” 他举起断臂,“你看看他,才几岁,正常修行,能修出这样的境界来?必是修了魔功,吃了人心,吸了不知多少修行人的法力,才有这样的功夫。此等魔头,人人杀之!” 素云知道妙音的脾气,叹了口气,说:“既然如此,请恕素云无能,不能相帮。” 然后转向李沐尘,上下打量了几眼。 “唉,果然像你父亲,少了那股风流,多了几分仙骨!” 李沐尘从王崇仙那里就知道素云仙姑是当年第一个看清真相,在李家事发后闭关悔过的人。 原先他还一直想来找素云仙姑了解事情真相,但现在,真相已经了解得差不多了,也不重要了。 他对这位素云仙姑也谈不上有什么感受,既无仇恨,也不会感激,只是朝她轻轻点了点头,以示尊重。 至少素云当下的选择,值得他尊重。 素云颔首回礼,说道:“李公子,请恕我多言,你能破蜀山的护山阵,连三仙都败在你手中,实在令人刮目。但蜀山两仪阵,借地脉天星之气,北至秦岭,南至峨眉,千里山川,非人力所能对抗。” 她顿了顿,“你若能退一步,我还是可以出面说情的,峨眉与蜀山同宗同源,他们总会给我些许薄面。” 林中子也说:“是啊,两仪剑阵,乃蜀山古传。李公子道法高妙,但一人岂能独抗一派,人力又怎能对抗天地之力?李公子,不妨坐下来谈谈,我想三位前辈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 李沐尘道:“他们若是能好好谈,又何至于此?不是我不肯啊,是有些人放不下面子。” 素云和林中子同时看向妙有。 他们都知道妙音脾气暴躁,而三人中以妙眼道人年龄最长,地位最高。 妙眼还没说话,妙音大怒道:“好啊,你们名义上来助阵,实际上却是小东西请来的帮手吧?师兄,不要听他们的,到了这时候,我们在认怂,传出去,蜀山威名从此荡然无存!天下人如何看我们蜀山?动手吧!” 妙眼道人微一沉吟,终于点头道:“好,动手!” 三人各自持剑,青光闪耀,凝聚山川之气,在空中凝结起了一股无比强大的剑意。 而此时的天空,太阳也不见了,漫天都是繁星,若仔细去看,原来每一点星光,都是一把悬在天空,垂直向下的剑。 满天,满山,满地,无处不是剑,无处不是剑意。 而山川地脉之中,源源不断地流动带来的龙气,让整个空间都充满了无可名状的威压,仿佛眼前的每一座山都活了过来,变成了一个个巨人,随时会扑过来。 山下则隐伏着一条条巨龙,随时会破土而出,腾空飞天。 “曼卿、丁香,素云仙姑,林掌门,你们都退后!” 李沐尘抬头看着万剑星空,感受着龙脉地气,忽而想到了什么,脸上露出一丝微笑。 “马山哥,你该因祸得福了!” 林曼卿拉着丁香迅速后退到了崖边。 素云仙姑和林中子对视一眼,二人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一丝无奈,随即也退到了远处。 “唉……”素云仙姑长长叹了一口气。 林中子问道:“仙姑何故哀叹?” “我始终对李家心怀愧疚。”素云说,“如今李云华的儿子有难,我却不能相救,这份愧疚看来是无法弥补了。” “仙姑也不必过于自责,当年的事非你之错,至于今日……”林中子看了李沐尘一眼,眼神里露出几分惋惜,“是他自己选择和蜀山对抗,谁也救不了他。” 素云仙姑说:“可惜了如此天才,早早陨落。当年的李云华也是绝代才华,却毁在女人坊手里,如今他儿子,不为女人,却为了朋友……” 林中子说:“也不仅是为了朋友吧,他的那些逆天道论,只怕这天也容不下他啊!” ------------ 第884章 龙蛇起陆 看着满天星剑,丁香也不禁为李沐尘担忧,手里紧握着六虚轮转盘。 “曼卿姐,我们要不要上去帮忙?” “不用。”林曼卿坚定地说,“如果他连这三个老杂毛都对付不了,将来怎么下幽冥上天都?” 就在这时,剑阵发动了。 先是山谷中起了一阵狂风,接着天色一暗,满天星剑落了下来。 李沐尘抬起手,掌心多了一点黑色的火苗,轻轻一抖,火苗化作一朵黑色的莲花。 黑莲放出黑色光芒,仿佛深渊,带着无穷的吸力,将落下的星剑全部吸了进去。 “灭世黑莲!” 妙眼道人大吃一惊,“你果然和域外天魔有牵连!二位师弟,移星易宿!” 说罢,双手结印,口念咒语,悬在头顶的剑就升起到天空,变成了一把巨剑,并放出了耀眼的光芒。 妙音和妙法也同样施为,两口剑也浮上了天,和妙眼的剑一起,在天顶从三个不同方向指向中间,三剑射出耀眼的剑光,在中间相交,仿佛时钟的三根指针。 就在剑气相交的那一刻,满天星剑开始转动,如周天斗转星移。 剑雨再次落下,剑意和杀气比刚才浓郁了许多,而随着星斗转动,剑雨开始无差别全方位扫荡蜀山前的峡谷。 李沐尘微一皱眉,这是连素云仙姑和林中子都不管了?这样无差别的攻击,在峡谷中的人,谁也逃不掉。 那边素云和林中子也是慌了神,怎么这三仙两仪阵连他们也攻击呢! 二人不得已也祭出法器准备自保,但这阵法之强大,他们哪里能挡得住。 就在这时,一片白气散开,在他们头顶形成屏障,挡住了剑雨。 原来是李沐尘丢出了一黑一白两面旗帜,黑旗护住林曼卿和丁香,白旗护住了素云和林中子。 两人也不知这是什么法宝,但可以肯定是李沐尘出手,脸上不禁露出愧色。名门正派的作风,还不如一个传说中的魔头。 素云想起二十年前的事,心中更是难过。 她虽没有沾李家人的血,但李家灭门的事她终究是参与了的。按理李沐尘应该视她为仇人,到了这时却还在保护她。 林中子看了一眼身边的穆星野,当年自己把他急招回终南,就是怕他和李沐尘走得太近了,回来后还关了他一段时间的禁闭。如今看来,外界传闻多有不实,李沐尘的道法虽然奇怪,言论有些乖张,但本心不坏,不像是魔道。 黑白二旗将旁人护住以后,李沐尘看着身边化作龙身的马山,笑道:“马山哥,你的身体应该能承受这些剑雨吧?” 他忽然收起了黑莲,任由剑雨落在自己和马山身上。 马山好像失去了意识,听不懂李沐尘的话,只是剑雨落在他身上时,发出声声哀嚎。 但他的身体被李沐尘强行以法力禁锢,动弹不得,无论他如何狂怒,也无法挣脱。 “马山哥,忍一忍,很快就好了,相比你被抽去魂灯的痛苦,这点算不了什么。” 李沐尘站在剑雨中,抬头看向天空的三把剑。 剑如时针,缓缓转动,天发杀机,移星易宿。 杀机越来越深沉,剑雨越来越强烈。 但李沐尘却没事人似的,就站在剑雨中,仿佛一个独自来山中赏景的游客。 林中子悚然而惊,道:“如此强大的阵法和剑雨攻击之下,还能如此身姿倜傥,风流洒脱,此子非常人啊!” 素云仙姑也愣愣地看着李沐尘,听见林中子的话,忽而笑道:“林掌门,你是没见过他爹啊!” 别说他们震惊,那边的三妙真人更是震惊。 蜀山三才两仪剑阵,几千年来总共也不过发动几次,就因为威力巨大,阵法攻击之下,管你何物,无不成齑粉。 如今这小子,竟然连法宝也不用了,就站在那里看风景,看上去还很享受似的。 李沐尘一边承受着剑雨,一边暗暗以手法帮马山化解侵入体内的剑气。 他见时机差不多了,再下去,马山快要承受不住了,便对着蜀山三仙说道: “三位,表演差不多了吧,有没有更精彩的,不会是要买门票才能看吧?” 三仙被他这话气的吹胡子瞪眼。 妙眼道人大声道:“变阵!” 三人同时发力,天空的三剑转动,三道剑光交错而过。 妙眼又道:“龙蛇起陆!” 只见幽暗的星空中开了一个圈,圈中有光落下,照在地上,晕开去。 大地颤动,四面八方的山脊线仿佛活了似的,扭动起来。 阵法引动了地脉龙气,将蜀地山川八方龙脉汇聚到了中央的光圈里。 沉沉的龙吟不停地传来。 突然,神识中轰一声巨响,一条无形的巨龙破土而出,光圈里若隐若现地照出龙身的轮廓,比马山这条“妖龙”要大得多。 接着,一条又一条的龙自地下跃出,龙吟之声不断。 这些龙,有的大,有的小,大的横贯群山,小的只如蟒蛇,乃是不同地脉之气所成。 龙从中间的光圈里钻进去,就到了满天星剑的天空,仿佛游龙入海,在星海中游动。 所过之处,星剑好像被它们吞噬了一般,依附在龙身之上,闪闪发光。 这景象,已经不是恐怖所能形容了。 天地之间的杀气之浓郁已经达到了一般修行人无法想象的程度。 穆星野看着这一切,心砰砰地跳起来,他知道,要不是有李公子不知施展了什么法术保护自己,就凭这杀机,自己可能就已经魂飞魄散了。 此时,妙眼道人大喝一声:“李沐尘,还不快快束手就擒,群龙一发,尔等必身死神灭!” 李沐尘淡然道:“为了杀我,你们不惜发动八百里山川之气。你们就不怕,万一杀不了我,这地脉损伤,将导致百年荒芜,百姓流离吗?” 妙眼一愣,脸上露出一丝担忧。 妙音大急道:“师兄,和这魔头废什么话,他是在拿蜀地山川百姓要挟我们呢!杀了他,再将龙气归还地脉,哪怕有些损伤,也比不上将这魔头留在世间的祸害!” ------------ 第885章 神龙再生 妙眼道人似乎还在犹豫,看向妙法真君,问道:“师弟意下如何?” 妙法真君说:“全听师兄安排。” 妙音真人急道:“师兄,还等什么,时间一久,你我三人也控制不住大阵,一旦群龙失控,地脉的损伤就更无法弥补了!” 妙眼道人面色凝重,似乎下定了决心,点点头说:“好。” 说罢,三人交换了一个眼神,法诀一变,咒语响起。 天空的三把剑再次转动,星空舞动的群龙咆哮着,开始俯冲下来。 霎时间,头顶满天都是龙影,一条条垂直朝下,摆动身躯,摇动尾巴,带着惊天之威势,俯冲而来。 这景象,简直犹如灭世。 素云仙姑和林中子贵为一派掌门,见多识广,此时也是吓得魂不附体。 就连林曼卿也看得心惊肉跳,心里再也无法平静,眼里露出了担忧。 丁香更是已经捏紧了拳头,双手颤抖起来。再过片刻,她恐怕就会忍不住冲上去了。 若要死,她也要和李沐尘、马山死在一起。 李沐尘看着群龙飞来,好不慌张,淡淡笑道:“好!好一个阴符奇门阵!天发杀机,移星易宿;地发杀机,龙蛇起陆!还缺一句——人发杀机,天地反覆!就让我和马山哥来帮你们一把吧!” 说罢,伸手在马山的身上轻轻拍了一下。 刚才一直被禁锢的马山身体突然就自由了,一声咆哮,就要扑向李沐尘,又猛然抬头,被天上落下的群龙吸引,冲天而起,迎着群龙冲了上去。 妙音一见,冷笑道:“废物!口口声声朋友,还不是拿来挡剑!真以为他是烛龙真身,能挡住这天地杀机?” 李沐尘身形一晃,人已出现在半空,隔断在群龙和马山中间,一手举天,群龙下落之势头顿缓。 一手前伸,仿佛在召唤什么。 蜀山深处,升起了一点灯火,只有豆大,在满天星龙和剑辉中,本应该冥灭不可见。 但这豆大的灯火却如此清晰,并且散发出永恒不灭的光芒,仿佛就算把它丢进太阳里,它也会发光。 “不好!”妙音大惊,“他怎么知道烛龙九阴灯在那里?” 但妙音以为李沐尘只是想借马山之力挡住星龙,然后偷了烛龙九阴灯。 可是没想到,李沐尘非但没走,待烛龙九阴灯飞来后,指间燃起一点黑火,落在烛龙九阴灯上。 灯上原本的明火被黑火一碰,仿佛受了刺激一般,骤然炸裂,放出了强光。 “收!” 李沐尘一声轻喝,放开了烛龙九阴灯,也放下了举天的那只手。 天上群龙落下,却被这光芒炸裂的烛龙九阴灯所吸引,前赴后继的冲向这一点光。 然而,无论多大的龙,一到了这灯光前,就被吸了进去,仿佛那里有一个无尽的空间。 每吸进一条龙,灯光就又亮上几分。 很快,满天 星龙都被这烛龙九阴灯吸了进去。 灯光已经亮得像一个小太阳。 而此时的马山也冲了上来,正好一头撞在灯上。 马山没有被吸进灯光里,而是烛龙九阴灯钻进了他的身体。 他的整个身体都被强光照透,变成了一条透明的光龙。 李沐尘又是一指黑火点在龙身上。 强光缓缓收敛,巨龙的身体也随之缓缓缩小,最后变回了人的模样。 “马山哥!”远处的丁香惊喜的叫起来。 此时的马山,仿佛涅槃重生,光着身子,悬浮在空中,虬劲的肌肉节节凸起,犹如战神降临。 李沐尘看着他,眼里闪过一丝激动,但很快恢复了平静,只是微笑着说:“马山哥,你没事就好。” 马山朝他点点头,没有说感谢的话,但兄弟的情义,在他的眼中满满地溢出来,化作泪水,又很快被他的体温蒸干。 他抬起头,看见那三把还悬在天空的剑,一股冲天的怒意从他身上散发开来。 “啊——去死吧!” 马山一声怒吼,身躯暴涨,再次化作神龙,冲天而起,龙头独目之中放出神光,撞在三剑之上。 三把剑的光芒淡去,从天空坠落,落地无声,而是化作了齑粉。 妙眼、妙音、妙法三人同时噗地吐出鲜血来。 嘭一声重响,马山双脚重重砸在妙音面前的地上。 整条蜀山古道都颤了颤。 桥顶平台自他脚下,裂开了许多缝隙,呈放射状延伸开去。 妙音双手已断,被李沐尘破了法宝古琴,折损了几十年道行,刚才又极力维持阵法,法力耗尽,此时本命宝剑被毁,吐血之后,已经难以支撑。 他强撑着不让自己匍倒,坐在地上,抬头看着马山。 他能感觉到,眼前的这个人,或者说“这条龙”,已经比之前强大了许多。 如果当初是这样的马山,他恐怕是无力带回来的。 想起从北市把马山带回蜀山,抽离魂灯,到今日这一切,恍如做梦一般。 原本以为帮蜀山拿到了一件镇山至宝,还多了一条护山神龙,没想到到头来却是这样的结果。 “你要做什么?”妙音有气无力地说。 马山冷冷地看着他:“你把我当妖兽,抽我魂灯,炼我肉身,这其中的苦,你不想尝尝吗?” “你……你……” 妙音实在不敢想象这一切发生在自己身上。 都说修行人看淡了一切,可是临到头才发现,修行了几百年,好像比凡人时更在乎自己的性命了。 凡人活得久了,就没了盼头,等死而已,反倒对死不在乎了。 修行人活得越久,就越有希望,越接近天道,越不想死了。 这是付出了多少努力才得来的成果啊! 但他却只能把恐惧深埋在心间,若此时表现出来,丢脸的不仅是他,还是整个蜀山。 “妖魔!要杀就杀,想要我求饶,呸!我乃天道修士,名门弟子,岂能向尔等邪魔外道低头!”妙音大骂道。 马山冷笑一声:“好一个天道修士,名门弟子!原本我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将你抽魂炼骨,让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但我马山向来行事磊落,不屑于做这种阴暗的事。我只将这恨,埋在这八百里山川间!” 便大吼一声,“去死吧!” 一掌将妙音拍成肉饼,又一脚踢飞,轰一声,妙音整个肉饼之躯便撞进了深山大地之中。 ------------ 第886章 欲借昆仑气,不使人间枯 妙眼道人和妙法真君愤怒地看着马山和李沐尘。 但他们此时已无力反抗,剑阵被破,本命法宝几乎损毁,一生道行损失了大半。 “杀了我们吧!” 妙眼道人朝魏巍蜀山之巅看了一眼,眼中有一丝流连不舍,有一丝愧疚不安,还有一丝困惑。 妙法真君则干脆闭上了眼睛等死,脸上倒是很平静。 马山看着他们说:“冤有头,债有主,我马山不是什么好人,但也不会滥杀。我记得妙音要抽我魂灯时,你二人还替我说过话,只是那老杂毛不听你们的。我不杀你们,不过么……” 他把眼一瞪,满目凶光。 “你待怎的?”妙眼道人心惊道,“你若要折磨我们,还不如杀了我们,一了百了!还有,你所受苦,都怪我师兄弟三人,与旁的蜀山弟子无关,他们根本就不知情,也没伤害过你,希望你放过他们!” 马山哈哈笑道:“直娘贼,老子折磨你们干什么,老子只是要你们给我弄件衣服来穿穿,见老子这么光着,你们好意思吗?” 妙眼道人一愣,随即醒悟过来,叹了口气,便传音山内,让弟子送一身大号的衣服到山前来。 其实山前结界大开,发生了这么大动静,连峨眉和终南都惊动了,里面的蜀山弟子怎么可能不知道。 他们早就集中在宗门前的广场上结阵,只是三妙长老出手,启动了两仪剑阵,这些弟子根本就帮不上什么忙。 不过李沐尘很奇怪,蜀山的紫虚真人不是还健在吗?怎么不出来呢? 这时候,一名蜀山弟子踏云而来,手中捧了一个托盘,盘上放着一套便服。 这弟子见了场上情景,显然有些震惊,但也不敢多问,就把托盘呈给妙眼道人。 妙眼道人一挥手,托盘隔空飞去,平稳飞到了马山面前。 马山将衣服拿了穿上,虽然样式古早了些,好在不是道袍,大小也合身。 他朝妙眼道人一拱手:“多谢了!” 这一声谢,弄得妙眼道人很是尴尬,一时不知该如何接口。 这时候,素云仙姑和林中子也过来了。 素云仙姑叹道:“蜀地龙脉已损,千里山川地气尽失,要修复恐怕非百年不能。唉,可怜了蜀地百姓,这百年间,怕是要连年灾祸了!” 林中子也一脸沉重:“怕是不止蜀地,这次地脉之损波及秦岭,怕是八百里秦川的百姓也不好过啊!” 妙眼道人一脸愧疚:“二位,是我蜀山之过,虽百死而莫赎。今日之后,我和师弟自会散去功力,将身葬于这蜀川之间,能弥补一点是一点吧。” 素云仙姑说:“妙眼长老也不必如此自责,我听说域外魔气动荡,天下正值大变之机,今日之事,或许也是天意,蜀中当有此一劫。修行不易,长老还请自重,留得此身,多做善事,才是赎罪之道。” 妙眼道人心情低沉到了极点,想到蜀中百姓将要因为自己的错而流离百年,顿感生不如死。 素云和林中子也都神色黯然。 李沐尘突然哈哈大笑:“素云仙姑,此言差矣!哪儿来的天意?我们修行界很长时间来都陷入了一个误区,一有力所不逮之事,就说天意。遇仙缘是天意,渡天劫是天意,成也天意,败也天意。这股风气不但在修行界,还在民间流行,穷也天意,富也天意。总之,就是叫你不争不抢,不言不闹,跪安天命。” 素云仙姑一愣:“李公子,此言何意?” “地脉受损,分明是人为之祸,蜀中百姓不知,或以为是天意,但你们还不知道吗?当初蜀山前辈立此阵法,就该想到会发生今天这样的事情。可他们却只造了这破坏地脉之阵,而没有留下修复地脉的办法,是他们不知道吗?是他们不能吗?” “不!是他们的傲慢!因为他们高高在上,根本没把这天下生灵放在眼里,没把蜀中的千万百姓放在心上!” “为什么会这样?就是因为他们——包括你们这些修行人都以天道自居,自谓得道之人,受上天眷顾之人,而世间众生,不过蝼蚁尔!” 素云仙姑和林中子都惊愕的愣在那里。 他们觉得李沐尘的话好像有道理,又好像很没道理。 这是把所有的修行人,连同天道一起给批判了啊! 都说李沐尘狂言悖论,逆天而行,现在看来果然如此。 可是他们又说不出他的话错在哪里。 妙眼道人和妙法真君有是这样的感受,但他们是蜀山弟子,李沐尘这么说,就等于把蜀山的祖师爷和历代掌门都给骂了,在李沐尘的口中,这些人都成了不仁不义、不善而自私的人。 这让他们怎么能接受啊。 “胡说八道!”妙法真君怒斥道,“小子,今日我们败在你手里,我们认栽!你要杀要剐,我绝不皱一下眉头。但你不能辱我祖师,污毁天道!你如此乖张狂悖,就不怕天谴吗?真以为这天下,没人能收拾得了你了吗?” 妙眼道人也说:“这两仪剑阵,是历代祖师为防魔道而设,借山川地脉而力以抗妖魔,本心是保护蜀中,怎么会是破坏呢?再说谁愿意看着百姓流离而不管,只是要修复地脉,谈何容易?自古正邪之战,山河破碎,哪能凭人力修复?” 李沐尘冷笑一声:“真不能吗?好,那就让你们看看,你们所谓的人力不能之事。丁香,踏六虚,开西门,我要借昆仑灵气,修复这八百里山川地脉!” “是。” 丁香答应一声,将罗盘丢出去,口诵咒语。 只见罗盘在空中演化出无数虚无的空间重重叠叠,最后在蜀山之西,化作六扇门户,沉入地脉。 “六虚轮转!”妙眼大为震惊,浑身颤动,“她……她是地母阴姬一脉的传人?” 此话一出,场上的人无不震惊。 地母阴姬,就是民间传说中的后土娘娘,在道门也被尊为地母元君,地母阴姬是远古玄巫合流时对她的称呼。 此时,李沐尘已飞到极高的空中,双手伸展,仿佛群山都在他的怀抱之中。 只见西方天空忽然放出清光,原本迷蒙的世界顿时清朗,一些雪白的山峰隐现出来,在西天排成一线,层层叠叠,魏巍壮观。 与那片雪域群山比起来,眼前的千里巴蜀俊秀群山的气势一下子就弱了,仿佛孩子们堆起来的小土丘。 “昆仑!” 妙眼、妙法、素云、林中子等人同时惊呼起来。 ------------ 第887章 蜀山禁地 自古昆仑不现人间,那是神仙住的地方。 蜀山虽然离昆仑已经不远,但要在这里看见昆仑,却也是不可能的。 妙眼和妙法都去过昆仑,素云和林中子也去过,只是昆仑广大,就算飞上个百年,也不能穷尽其地。 如今,这片传说中的仙域,这片古老的大山,这片天下最大的结界,仙人最多的去处,突然就展现在眼前,就这样横在西天,怎不令人震撼! 魏巍昆仑,雄绝天下,茫茫雪域,至清至高。 而此时,自西天那茫茫雪山,流下来六道白流,起初细细如线,慢慢变粗,继而化作六条白龙,挟雪崩之势头、带风雷之声,滚滚而来。 白龙在云山雾海中穿行,钻进了那六扇虚空之门,忽而就散入地下,消失在了蜀地群山之间。 山前的人们感受到了抽空的地脉正变得充实。 接着,漫山遍野都是充沛的灵气溢出来。 “丁香,转坎水入震门;曼卿,息壤封山!”李沐尘说道。 “好!” 丁香和林曼卿齐齐答应一声。 丁香念动咒语,催动罗盘,轮转虚空,将西边的六扇虚空之门关闭。 林曼卿举起紫云如意,随着紫色流云落入山间,五色神光照下,在蜀山西边绕了一圈泛着神光的紫雾。 于是,灵气被锁定在巴蜀,不再流失。 八百里山川充溢着灵气,在这寒冷的冬季,萌动着强大的生命力。 李沐尘缓缓自空中落下,背着双手,站在蜀道连桥之后,看着茫茫群山说道:“蜀山地脉已修复,诸位可以不必忧心了。这点地脉灵气,对昆仑也不算什么,所以也不必担心昆仑灵气受损。只是这天道之下,地脉枯竭,百姓流离之事,还不知有多少啊!我一人又怎么救得过来?其中问题,还请诸位三思。” 人们震惊地看着他,听着他的话,大气也不敢喘一下,仿佛凡人见了神仙,正聆听训示。 凭一人之力,引动千里之外的地气,玉龙飞雪,直下昆仑,修补八百里地脉的损伤,这样的修为,他们想都不曾想过。 过了许久,妙眼道人才叹了口气,躬身道:“我替巴蜀百姓谢谢李公子了!” 刚才态度极其强硬的妙法真君也站起来,深深一躬:“李公子,是我们狭隘了。没想到李公子的修为已至大乘真境,我们却还在这里不自量力,行蚍蜉撼树之举,让诸位笑话了!” 二人的态度极为恭敬,再无丝毫傲慢。 其他人也同样如此。 妙眼又道:“山川已复,但我罪难恕,李公子,请容我回山交待后事,交待完后,我就闭生死关,从此不再出关。” “交待后事?”李沐尘好奇地看着妙眼,“你好像不是蜀山掌门吧?我听说紫虚真人还在世,怎么今日不见他出来?” 妙眼道人稍微犹豫了一下,说道:“家师已闭关百年多了,至今未曾出关。因他在后山禁地,我们也不能进去。” 李沐尘恍然道:“这样啊,我正好有事要去蜀山后山一游,不知道长能否行个方便?” “这……后山是蜀山禁地,有各种禁制,祖师爷有令,除掌门外,其余弟子一概不得入内……” 妙眼道人显得很为难。 按理说蜀山禁地,他直接一口回绝就是了。 可李沐尘的实力在那儿摆着,他真想去,谁能拦着? 妙法真君突然说:“师兄,祖师爷只是规定蜀山弟子不能入内,又没说外人不能入内。让李公子去吧,说不定还能遇见师父!” 妙眼知道妙法真君的想法。 紫虚真人闭关只是一个对外的说辞,蜀山有专门闭关的地方,根本不会去后山。 其实紫虚真人就是去了禁地,然后一百多年没出来。 弟子当中一直有人在传他已经羽化了,甚至有年轻弟子怀疑是三妙长老搞的鬼,私底下的话很难听。 让李沐尘进去,说不定真能见到紫虚真人。若有什么凶险,以李沐尘展现出来的实力也完全能应付。 至于对禁制的破坏,或者后山隐藏着什么蜀山的秘密,他们也顾不上了。 李沐尘今天没有灭了蜀山的门,都已经算他仁慈了,别的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妙有想通了此节,便道:“师弟说得有道理,门规并不对外人的禁制。李公子要去,我可以为您带路。不过,贫道有一事相求。” “你说。” “若公子见到家师,希望能说清缘由,免得产生误会。我这里有一块师父亲传的紫虚符,并无他用,只能作为信物。师父见到了,自会相信您是友非敌。” 若是过去,妙眼等人是绝不相信自昆仑以下,这世上有人的修为能和他们师父相提并论的。 但今天李沐尘的出现,让他们的世界观都崩塌了。不仅仅是李沐尘展现出来的实力,更被他那种气度和境界所折服。 说真的,妙眼的信心有点不足,不知道师父若和李沐尘动起手来,有没有胜算。 反正他觉得,要让师父引动昆仑玉龙下山,填补巴蜀地脉,恐怕也做不到。 李沐尘一口答应,便从妙有手中接过紫虚符,然后众人就跟着妙眼道人去了蜀山的后山。 到了后山,来到一块古老的石碑前,妙眼道人指着前方说:“那里就是禁地,外层禁制已除,可以自由进去,方圆大约百里,但内层还有禁制和结界,不知内里多大。我只能送你们到这里了。” 李沐尘点头,就带着林曼卿、丁香和马山一起进去。 妙眼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叹了口气,转身道:“素云仙姑、林掌门,几位请到山中用茶,咱们就等着李公子出来吧。” 他们就回了前山。 李沐尘等人一路向后山深处走去。 想必蜀山门规甚严,历代只有掌门进出,所以这里的地貌十分原始,禁制也都很完好,但也没什么难度,都是随手而解,不用搞破坏。 走了几十里,前方出现一片迷雾。 “这里就是二重禁制了,也是结界的核心。”李沐尘说。 这处结界的手法就相当高明了,等于一处规模庞大的秘境,想要不破坏而进入并不容易。 李沐尘笑着对丁香说:“看你的了。” 丁香便拿出六虚轮转盘,虚空转动,结界门户呈现,没多久,就打开了一条通道。 马山感慨道:“真是妹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啊!我的丁香妹子都这么厉害了!” 丁香莞尔一笑:“马山哥都会改古文,搞创作了,你才让我们刮目相看呢!” 马山摸着头哈哈笑道:“就会这一句,就会这一句,哈哈!” 几人有说有笑地走了进去。 又解开了几处厉害的空间法阵和禁制,前方出现一片小湖,湖边有亭,亭子里居然有两个老头在那里下棋。 几人好奇走过去看。 这两人,一人白白胖胖,头戴逍遥巾,身穿洞仙衣,额下一绺紫色长须,手捏棋子,举棋不定,脸上的表情因思索而变得十分丰富。 对面那个,却是尖嘴猴腮,招风耳,三角眼,眼里只有白没有黑。 他的神情严肃而冷峻,一只手放在棋碗中,仿佛在等着对面老头一落子,就要杀他个人仰马翻。 ------------ 第888章 乱斗 下棋的两人聚精会神,仿佛全然不知有陌生人靠近。 李沐尘示意大家不要打扰,四人就在一旁静静看着。 只见白胖紫须老头谨慎地落了一子。 子刚落定,对面的三角眼就迅速从棋碗里抽出一枚子来落在棋盘上。他的手干瘦如柴,但手指很有力。 白胖老头眉毛抖了抖,也把手伸进棋碗,但他的动作很慢,好不容易捏了一枚棋子出来,就停在半空,又举棋不定了。 就这样僵持了半天,白胖老头忽然把手中棋子一丢,说道:“这盘还是不分输赢,重来重来!” 对面的三角眼说:“怎么不分输赢,你的大龙分明已没气了,再来几招,必死无疑。” “哪里没气了?你看这不是两只眼了吗?” “这只是假眼。” “那也还有气,外面空那么多,我还要反杀你的大龙呢!” 说完,白胖老头毫无征兆的,突然伸手在棋盘上一撸,把整盘棋给弄乱了。 “你耍赖!”三角眼怒道。 “不小心而已,哪里耍赖了?我本来就没输嘛!来来来,重来!” 白胖老人就要摆棋盘。 三角眼不干了,说:“不来了不来了,你盘盘耍赖,赖了一百多年,还不如斗法。” “斗法就斗法,怕你不成!斗了一百多年,也不见你赢我!”白胖老头跳起来,悠忽就到了湖中央, 三角眼也身形一动,到了湖中央。 李沐尘看得好笑,这两人的脾气古怪,但又有点天真无邪。 白胖老头到湖中央时,用的是正宗玄门遁术;而三角眼的身法则有些奇怪,甚至有点诡异。 两人对李沐尘等人的到来视而不见,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这时候,已经打了起来。 只见白胖老人出手就是两道紫气,缠向三角眼。 三角眼翻了翻白眼,好像视力不太好,但一对招风耳煞是灵动,紫气一出,耳朵就轻微动了动,便双掌朝水面遥遥一拍,激起两股水浪,撞向紫气。 水浪和紫气一撞而散,化作紫色的水雾,弥漫在整个湖面上,如入迷幻之境。 三角眼反守为攻,手掌不停虚拍,湖面上激起一道道水剑,射向白胖老头。 白胖老头也不慌张,双手在身前画了个圈,形成一个紫色虚盾。水剑射在盾上,轰然四散。 与此同时,白胖老头的脚下伸出一道青气,贴着湖水,缓缓而行,犹如一条青蛇,悄悄的游向三角眼。 老头脸上露出一丝贼笑,但憋着声音,仿佛吃定了三角眼的眼神不好。 只见青蛇游到三角眼脚下,猛然上窜,就缠住了三角眼的双腿。 三角眼招风耳一动,也不慌张,五指成爪,往下一抓,抓住了青气,如擒蛇似的,猛的往上一提。 白胖老头身体摇晃了一下,骂道:“嘿,放在你的脏爪子!” 便双掌用力往前一送,紫色气盾向前飞出,撞向三角眼。 三角眼举起双手,两臂荡起一股劲风,在身前凝成一团灰雾,挡住了紫盾,但那青气也趁机逃了,钻进了紫色气盾之中。 紫青两气在空中交缠旋转,化成一个太极图案。 白胖老头哈哈大笑:“哈哈,这一百多年,我终于悟出了紫青混元真义!你想不到吧,我和你下棋的时候,我还能悟道,所以我比你高明,你两样都输了,哈哈哈!” 三角眼一翻白眼,本来他的眼里就没什么黑,这下就只剩下眼白了。 “那可未必!你能悟道,我就不能悟道?” 说着,鼻子就变长了,鼻头耸起,不停耸动着。 在神识中可以看到,从他鼻孔中,放出一阵一阵的无形的波,向前荡漾开去。 这波撞在紫青太极图上,太极图顿时一阵扭曲,紫青二气有些紊乱起来。 白胖老头不敢大意,面色又凝重起来,双手结印,口中连连念咒。 二人就在湖面上僵持起来。 马山看得憋闷,说道:“这算什么斗法?” 李沐尘笑道:“你别看他二人动静小,但刚才那几招,境界很高,法力极强,而且十分凶险。” 马山不屑道:“要打就痛痛快快地打,这样打,扭扭捏捏,跟小媳妇打架似的,真不过瘾!” 那两人原本对他们的到来视若无睹,但听见马山这话,二人同时看了过来。 白胖老头忽然道:“小子,别光说大话,有本事过来露两手!” 马山一听,立刻精神一振,道:“来就来!” 忽而拔地而起,跃在空中,朝湖中落去。 虽然只是简单一跳,但马山的力量感十足,完全不像白胖老头驾驭紫青双气那么空灵,也不似三角眼那般阴柔。 “咦,不错不错!”白胖老头点点头,手法一变,紫青双气就分出一缕,攻向马山。 马山毫不在意,一拳砸去,叫声:“破!” 就把这一缕交缠的气给破开,再喊声:“打!” 身如猛虎下山,拳头直直砸向白胖老头胸口。 “哟呵!”白胖老头惊讶的说了一声,身形一闪,遁了开去,避开这一拳,正要反击,那边三角眼五指成爪,抓了过来。 白胖老人刚要躲,马山一拳砸向了三角眼的手臂。 轰一声响,空气炸裂,三角眼的手臂被砸偏开去。 三角眼在空中翻了个身,看着马山,怒道:“你哪头的?” 马山说:“哪头都不是,我就是来打架的,乱打!” 三角眼大怒,冲了上来,和马山打了起来。 这一次,三角眼一改刚才阴柔之风,和马山一拳一脚,拳拳到肉,每一次撞击,都能震荡出极强的能量场,导致湖面上狂风乱舞,水浪滔天。 “哈哈哈,过瘾!”马山大笑。 三角眼也不说话,继续和他打。 白胖老头笑道:“哈哈,我看你连这小子都赢不了!” 便冲上来,攻向三角眼。 却被马山横身拦住,嘭一拳砸过去。 白胖老头闪过拳风,吹胡子瞪眼道:“嘿,你哪头的?” “我说了,哪头都不是,乱打!”马山说道。 就在这时,三角眼又攻向了老头。老头王旁边一闪,紫气迎挡,分出青气攻击马山。 马山却已经攻向三角眼。 就这样,三人你来我往,乱七八糟,打了起来,也不知道谁在打谁。 马山大开大合,气势最雄,但也最消耗法力。 他虽然刚刚在李沐尘的帮助下,借助三仙两仪阵,吸收了山川地脉和星剑之能,壮大了自己的实力,但毕竟魂灯刚刚修复,和这两个老怪物激战,时间一久,就有些不支了。 正好眼看着两人同时攻来,他将身一摇,化作一条独眼赤龙,冲天而起。 “咦!”白胖老头惊呼了一声。 而三角眼则冷哼一声,双手忽然伸长过膝,几乎要触及地面,两臂向两侧伸展时,带起一张灰褐色的薄膜,兜风而起,变成了一只展翼飞翔的巨大的蝙蝠,如垂天之云,悬浮空中。 ------------ 第889章 紫虚真人 看着那只巨大的蝙蝠,李沐尘微微一笑。 从进来看见这两人下棋时,他就已经猜到他们是谁了。 这只蝙蝠,就是冥仆所说的半天妖。 冥仆说过,半天妖的原身不知为何物,被蜀山老祖斩杀,冥仆救其魂魄后寄在一只蝙蝠身上。 蝙蝠的视力极差,所以他化身为人后眼睛也不好,眼里只有白没有黑。但蝙蝠的耳朵特别灵敏,又靠鼻子释放超声波信号,所以他据此练就了一项特有的异能法术。 至于那个紫色胡须、白白胖胖、下棋耍赖、能驾驭紫青双气的老头,应该就是妙眼道人口中那个闭关失踪了一百多年的蜀山掌门——紫虚真人了。 只是谁能想到,紫虚真人只是在这里陪着一只妖怪下了一百多年的棋、斗了一百多年的法呢? 而且听他们的话,他好像还耍了一百多年的赖皮。 李沐尘觉得这老头很有点意思,不是一般的修行人。 此时半天妖现出了原形,马山化成了龙身,二人的气势和压迫感达到了极盛。 紫虚真人撇嘴吹了吹胡子,指着半天妖说:“不是说好了你不用妖身,我不动法宝,咱们各凭法力斗法么,怎么现出原形了?” 空中传来半天妖尖锐如风过门隙般难听的声音:“你没看那小子变成龙了吗?我不现妖身,怎么打得过他?” 紫虚真人说:“那我可要动用法宝了!” 半天妖不再说话,因为马山的龙身已经冲了过来,轰一下和他打了起来。 只见高天之上,一条赤色神龙,一只巨大的蝙蝠,飞上窜下,斗在了一起,搅得云乱光离、天昏地暗。 紫虚真人飞到半空,口一张,吐出两道光来,一青一紫,却是两把宝剑。 他手成剑指,说声:“去!” 两口剑就化作两道光,飞了上去,和一龙一蝠斗了起来。 李沐尘笑道:“曼卿,丁香,你们猜猜,他们三个谁能赢?” 丁香说:“那肯定是马山哥。” 林曼卿定睛细瞧片刻,道:“马山哥肉身虽然强悍,但毕竟本体非龙,而且也没有妖丹护持,肉身的强度并不如蝙蝠妖。但马山哥体内有烛龙九阴灯,魂灯之力可以弥补不足。不过真论法力和境界,他们两个比那道人还是逊了一筹。若那道人用上全力,他们两个就算联手也未必能讨得便宜。看那一青一紫两口剑,应该就是蜀山镇山之宝——紫青双剑吧?那么这位不用说,就是紫虚真人了。” 李沐尘点头道:“曼卿说得对。” 丁香说:“那还打什么?叫马山哥回来吧,要么我们去帮他?” 林曼卿笑道:“不用帮的,别看他们打得热闹,都没出死力,要不然沐尘也不会放任不管。马山哥刚刚魂灯归身,又借蜀山剑阵得星剑地脉之力入体,正需要训练来加以消化吸收。蜀山掌门加上一只千年大妖,这种级别的陪练可不是哪里都能找得到的!沐尘,你是这个意思吧?” 李沐尘哈哈笑道:“正是。” 丁香这才放了心,仔细观看起三人的打斗来。 此时,这片禁地的天空已经是乱七八糟,一片混沌了。 就在他们打得难解难分之时,忽然,前方山林中红光冲天而起,凝结成一片血雾,飘散开来,染红了半边天空。 “那是什么?”林曼卿奇道。 李沐尘微微皱眉,因为他感受到了一股无比磅礴凶烈的气息。而他的心突然猛的一跳,体内黑火骤燃,血脉中有股难以抑制的能量正在涌动。 紫虚真人大惊道:“糟了,我们三人打得太激烈,惊醒了阵中的魔头!” “什么魔头?”马山和半天妖也停了下来,看向红云。 紫虚真人说:“这里是蜀山禁地,当年魔道相争,巨魔血神子就陨落在此地,但它元神未泯,化作一滩不死不灭的污血原魔。我蜀山老祖与之大战三百年,最终用两仪微尘阵镇压在翠屏峰后。” “祖师预言,‘魔君现世,微尘破碎;两仪相背,血神归位’。因此我蜀山历代掌门,每隔一段时间,就要来禁地巡查,修补随岁月而自然侵蚀的阵法,以防万一。” “我在这里和你斗了百年的法,也没影响两仪微尘阵,没想到这位小兄弟一加入,我们三人的法力波荡强度立刻提升了好几倍,是我大意了。你们走吧,我要去修复阵法。” 半天妖恢复了人形,说道:“血光冲天,此阵明显已经破了,你怎么修复?” 紫虚真人说:“若不能修,我就入阵去,以此身填补。” “值得吗?”半天妖显得有些不屑,“你辛苦修行几百年,最后成了法阵的一部分,和一块石头有什么区别?” “若放任此魔出来,天下涂炭,死我一人,救万万人,值得!”紫虚真人决然道。 说罢,把嘴一张,紫青二剑收回腹中,身形一晃,遁入了翠屏峰后。 “迂腐!” 半天妖三角眼翻了翻,眼白里翻出一点黑来,撇了撇嘴,终于还是跟了过去。 马山见他二人都走了,大叫:“喂,等我一下,算我一个!” 三人一眨眼,都消失在翠屏峰后。 李沐尘和林曼卿、丁香也赶紧跟上去。 到了翠屏峰后,这里便是另一番天地了。 只见前方群山环绕之间,有蕴蒸水气,蒙蒙瘴疠,乃是一片古老的沼泽湿地,大约百里之广。 沼泽周围,插着许多宝剑,还有旗幡飘扬。 这些剑,看上去横七纵八,长长短短,仔细推敲,却是按照奇门排布,阴阳相间,两仪分明。 剑气深入地下,和地脉相连,又向上冲起,在空中弯曲绕向大泽中心,形成了一个罩子。 这就是两仪微尘阵。 在阵中央的沼泽地上,有一块隆起的土丘,呈黑褐色,一缩一胀地动着,仿佛大地的心脏。 由这个“心脏”延伸出许多黑色的溪流,蜿蜒向外,一直到阵法的边沿,一触及剑气,便如触手一般悠忽缩回。 从空中俯瞰,大地上匍匐着这样一个东西,有种说不出的恶心和恐惧。 而在沼泽东南也就是他们来处的方向上,有几把宝剑歪倒了,其中一把更是断成了两截。 此处的剑气稀薄,向大阵穹顶延伸处,出现了一丝裂缝。 裂缝中透出一丝红光,凝结成雾,染红了半边天。 ------------ 第890章 污血原魔 红光凝结的雾气还在不断扩散,染红的天空的面积也越来越大。 “这就是血神子所化的污血原魔!” 紫虚真人面色凝重,飘身落到两仪微尘阵破裂的地方,先把那些歪倒的剑扶正,在将那把已经断掉的剑捡起来,皱眉看了几眼,然后一口真气吐在剑上,两半断剑就融在了一起,恢复如初。 随后,他将剑插进了地里,一道剑气升起,将两仪微尘阵的裂痕弥补。 然而就在这时,那污血原魔猛地跳动了一下,大量血水灌进由它延伸出来的血溪当中,冲击大阵。 两仪微尘阵中剑光乍起,万千道剑气落下,斩在血溪之上,血溪溅起血滴浪花,又在空中剑气的绞杀下化作微尘。 紫虚真人刚刚修补的那把剑似乎有点承受不住冲击,剑身颤动起来,发出嗡嗡的鸣震。 紫虚真人一把抓住剑柄,法力灌注其中,将剑身稳住。 可就在这时,旁边的几把剑却突然噗噗弹了起来,带着剑气,疾飞出去,其中一把,正对着紫虚真人而来,另外几把却朝着马山和半天妖飞去。 马山和半天妖同时出手,将来剑振飞。 而紫虚真人却因正全力压制那口鸣震之剑,离得又近,来不及躲避,被来剑正击中胸口。 好在他一身罡气,剑气不侵,没有受伤,但胸口被剑气一撞,真气散开,手下再也压不住那把剑。 那把剑冲天飞起,在空中直接炸裂成了碎块。 而紫虚真人也被这股大力,弹飞出去,在空中后退了一箭之地才定住身形。 再看两仪微尘阵,环绕的剑气能量罩出现了一道裂缝。随着裂缝的扩张,被镇压的污血原魔似乎变得兴奋起来,跳动得越来越快,幅度也越来越大,释放出更多的血流冲击大阵。 自裂缝中释放出来的血光越来越多,越来越浓厚,整个天空都漂浮着一层淡淡的血云。 插在百里沼泽边缘的剑一把接一把地飞起来,四面八方地落下去,仿佛下了一场剑雨。 剑气一散,两仪微尘阵露出阵中核心,乃是一层微尘玄光,覆盖在污血原魔之上。 接着,血光轰然炸裂,污血原魔突破了玄光,化作一团浓厚的血云,冲上了天空。 “糟了!” 紫虚真人大急,张口吐出紫青双剑,化作两道剑气,刺向血云。 自血云中伸出两条血色触手,缠向剑气。 紫青双剑不愧是法宝,剑气一转一割,就不触手斩断。 但血云中澎湃的血气不停涌现,不但刚刚斩断的触手又还原如新,旁边又伸出许多千百条触手,和紫青双剑斗在了一起。 马山大喝一声:“我也来!” 化作一条赤色烛龙,冲进了云层。云层中云气翻滚,龙吟阵阵。 半天妖观察了一下形势,也化身蝙蝠,张开巨大的翅膀,冲天而起,从另一个方向,配合马山夹击污血原魔。 忽而,云层裂开,赤龙被一股力量给推了出来,在空中翻滚。云层中几条触手伸出,就要去缠赤龙。赤龙神尾一甩,将触手拍散,随即调整身形,又冲了过去。 而那边,蝙蝠也被巨力从云层中推出来,向后倒飞,靠着翅膀的张力勉强停住,见血色触手追击而来,翅膀一扇,双爪抓过,两边空中各出现四道血色抓痕,将血触手抓烂。 两妖一仙,就这样和半空中的污血原魔斗了起来。 马山和半天妖虽然肉身强悍,但似乎对这血云没有办法,冲不散,打不烂,无处着力。 而血云的反击却十分犀利,那些伸出来的触手和云层不一样,凝结成了实体如有血肉,力量强大,而且那些血气还带着特殊的腐蚀性,触及多次之后,马山身上的皮已经开始有溃烂的迹象。 半天妖也一样,所以它还时不时停下来,用自己的舌头舔舐自己,以恢复伤口。 但马山不会舔舐,只能凭借血肉强度支撑下去。 紫虚真人也好不到哪里去。他结印御剑,额头上已经冒出了细密的汗珠,显然法力消耗极大。 这时,血云中传来嘶嘶的怪声,仿佛夜枭凄厉的嚎叫,又像是恶鬼的笑声。 血云开始膨胀,强大的能量源源不断地输送到那些触手中,千条万条,更多的触手伸出来。 紫虚真人心中暗叹一声:终于还是要来了,蜀山危矣!天下危矣! 就在他绝望之时,膨胀的血云突然一窒,舞动的千万条触手全部停顿在空中,全部朝向一个方向,仿佛看见了什么似的。 紫虚真人看过去,只见那个方向站着一男两女三个人。 这三个人他刚才就见到了,是和那能化龙的少年一起来的。他并没有在意,只当是那化龙青年的跟班。 但此时,污血原魔突然停止了对他们的攻击,云层中亮起两点光,仿佛睁开了眼睛,看向那边的一男两女。 而接着,那个男人的身体缓缓浮起到半空,手中多了一把黑色的剑。 明明是黑色,却放出耀眼的光。 黑光比血云的红光还要更加刺目。 看见这黑光,紫虚真人心头一震,想起了什么。 而那边半空中的半天妖,张开翅膀,瞪大了它那不到零点一的视力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仿佛这黑光正是为他的眼睛设计的。 两只翅膀不停颤动起来,不是风,而是他的身体因激动而颤抖。 李沐尘悬浮在空中,一手握剑。 他已经很久没有用玄冥剑了。 上一次还是在王屋斩叶羡林。 这是他出关后第一次拔剑,面对的,是一个比叶羡林强大得多得多的太古原魔。 原本刚才,他可以阻止血魔出来的。 但是他没有,因为他从两仪微尘阵的裂缝中,感受了一丝奇怪而熟悉的气息。 当那血色云团上升的时候,他的心猛地一跳,血脉中仿佛什么东西被唤醒了一般,脑海中出现了一些古老而遥远的记忆,可是又无法形成完整的画面,就是那种明明想起来了,但一下子又什么都想不起来的感觉。 只有熟悉的感觉,爱、恨、悲、愤交织在一起。 他的心跳加快,识海开始昏沉,仿佛那云中有什么东西在呼唤他,犹如摇篮旁的母亲的声音: “睡吧!睡吧!睡了,你就能见到我了!” ------------ 第891章 血海魔胎 血脉中的那股难以抑制的力量越来越强烈,但识海也变得更加昏沉。 一股浓浓的睡意袭来。 “睡吧,睡吧,孩子,你不是一直想见我吗?睡了,就能见到我了,我一直在这里等你呀!” 眼前的景象变得越来越暗,直到一片漆黑。 一些闪光的点,像幽灵一样漂浮着,一闪即隐。 在一片漆黑当中,出现一片浮云似的血色的雾,散发着温暖的光。 李沐尘看见那血色的光影里,有一个女人在向她招手。 这女人有一种无法形容的美,世界上任何语言都不足以描述。 “妈妈!” 李沐尘轻声呼唤,声音如同刚刚会开口说话的婴儿。 “过来吧,孩子!” 女人朝他浅浅地笑着,笑容如春风一般温暖。 李沐尘朝她走过去。 漆黑的夜如深渊,忽隐忽现的光点在急速向后退去,他仿佛在穿越一条横跨宇宙的深邃的时空隧道,奔向一团血色的星云。 “孩子,你受苦了!”母亲的温柔的声音在耳旁响起,一只温暖的软软的手触摸他的脸颊,轻柔的抚过。 李沐尘极力想要看清母亲的面容,但他的眼皮沉重,无法睁开,只能在闪烁的光影里,寻得那一抹绝艳的美丽。 那些深埋在心底里的渴望,正如春泉一般涌出来。 童年时缺失的爱和温情,蕴藏在那深色的云团里,喷薄着,将他包裹。他仿佛变成了胎儿,回到了母亲的腹中,蜷缩在温暖的羊水里。 然而,血脉还在沸腾。 睡意朦胧,也无法抑制心跳的加速。 汹涌的魔意激醒着他,让他无法睡去。 与此同时,黄庭中出现一点灵光,和汹涌的魔意激烈地纠缠。 他睁开眼睛,母亲的身影开始后退。他伸手想要抓住那一抹美丽。 “来,跟我来,你好不容易找到我,不要这么放弃!” 母亲的声音变得微弱而痛苦,仿佛被困深渊,正经受折磨,等待他的拯救。 他感觉一阵难受。 黄庭灵光和血脉中的魔意向上涌来,冲击他的识海。 他猛地睁开眼睛,看见自己已身陷血海。 深褐色的血海之中,漂浮着一张人脸,忽而美丽,忽而扭曲狰狞。 “来呀,孩子,来救我!” 李沐尘举起了手中的剑,剑身发出黑光,在这片赤色的血海中,是如此炫目。 …… 紫虚真人看见李沐尘手中的剑,想起了一些古老的传说,但又不敢十分确定。 污血原魔不再向他们攻击,紫虚真人松了一口气。 刚才那短暂的斗法,已经几乎耗尽了他的法力,这时终于能喘息一下。 但是,他很快就发现了不对。 因为那团巨大的污血飘过来,正在向李沐尘靠近,而李沐尘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接着,便看见污血中伸出几条触手,将李沐尘缠住,拉进了血云之中。 “沐尘!” 林曼卿大声叫着,但没能叫醒李沐尘。 天巫紫云出手,带着五色之光,朝血云罩去。 紫虚真人看得一惊,没想到这个小丫头竟有此等实力,且手中还有至宝。 “这五色神光……” 他刚想到女娲补天,就听见另一个小姑娘叫了一声:“沐尘哥哥!” 然后手中抛出一个罗盘,脚踏六虚,乘轮而来,带着虚空生灭,冲向血云,似乎是想用空间之力把李沐尘拉出来。 “这是……轮回六虚!” 紫虚有点搞不清情况了,这两个女娃,从法宝和手段看上去,一个是女娲一脉,一个是地母一脉。 可是从没听说这两脉现在世间还有传承啊! 而且女娲地母两脉居然同时聚首,出现在蜀山禁地,岂非咄咄怪事? 更让他感到奇怪的是,刚才那个小伙子是谁?看这两个女娃的样子,还是以他为首的。 只是现在小伙子被血云吞噬,只怕凶多吉少了。 紫虚真人很清楚这污血原魔的厉害。 这片血云就是原始血海,里面孕育着血之原魔。 据说这血海也是万物起源之一,世间生灵的血就是从这里来的。 只是血海之中原魔诞生之后,就变得十分可怕。 血之原魔能唤醒人血脉中隐藏的一切,用现在的话说,就是解放了全部基因。当然,紫虚真人并不知道基因的说法,他在这禁地已经一百多年了。 但他知道,原魔能勾起人的一切原始的欲望,让人陷入疯魔。 当年的巨魔血神子,本是一位仙人,只因接近血海,受原魔诱惑,才入了魔道,成了令人闻风丧胆的血魔。 现在这个年轻人被血海吞噬,若是原魔借了他的身体,那很可能就会造就另一个血神子。 紫虚真人有点不敢想了。 此时,马山发出一声龙吟,再次冲向了血海。 半天妖也扇动翅膀,化作一道黑色的流影,扑了过去。 紫虚真人顾不上元气虚弱,张口吐出紫青宝剑,剑气冲天,帮他们一起杀向血海。 血海之中伸出无数血色触手,和他们斗在了一起。 霎时间,天上虚空轮转,五色流光,龙腾蝠影,血海翻涌。 五人都血海,起初还能相持,渐渐的,人的法力消耗殆尽,而血海之中却仿佛有着无穷无尽的力量。 那些触手斩之不尽,碎之又生。 过不多久,血云忽然一收,触手全部收回,收紧成了浓浓的一团。 五人正在战斗,忽然一空,都愣了一下。 紫虚真人第一个反应过来,大声道:“小心!快退!” 他的话音未落,血云便猛然爆开,万千触手爆射出来,犹如星球爆炸,血光四散。 纵然紫虚真人提醒了,众人已有所反应,也还是慢了一拍,被这强大的爆炸威力撞飞出去,散落在百里外的沼泽边缘,重重撞在地上,各个血气翻滚,受了不轻的内伤,一时之间爬不起来了。 如果此时污血原魔攻击,他们几个没一个能逃得掉。 可就在这时,那片血云又收了回去,收成了比刚才更小的一团。 散射出去的血气和触手也迅速回收,触手弯曲,一条条缠绕在那一团血云表面,仿佛在保护着什么。 只是这样看上去,这一团血云就更加丑恶了,仿佛一颗漂浮天上的巨大心脏,表面缠满了血管,还在那里一跳一跳地跳动。 “沐尘!” “沐尘!” “沐尘哥哥!” 林曼卿、马山和丁香都叫起来,但此时他们都已无力再挣扎去救人,也知道自己的力量根本不可能把李沐尘救出来。 半天妖那白色的三角眼里泛起一丝黑,又迅速回白,一闪而逝的眼神里充满了落寞,等待了上千年,难道就等了个寂寞? 紫虚真人则最焦急,因为他知道,这看上去丑恶的心脏里,很可能正在孕育着一个魔胎。 魔胎一成,血魔复苏,天下危矣! ------------ 第892章 青云令 天空和大地都是红色的,像涂了一层红漆。 空气也是红色的。 那颗丑恶的包裹着血管的跳动的心脏放射着雾状的红光,将一切都染成了血。 世界变成了一片血海。 人们开始呼吸困难。 修行到了他们的境界,呼吸已经不是凡人的呼吸,需要的不是氧气,而是灵气。 但灵气正在枯竭。 不仅灵气,一切生命的东西正在被那个东西吸收。 丁香看见旁边的老树根旁的蚂蚁正焦急地从窝里爬出来,结成一群,密密麻麻地像流水一样蜿蜒潜行。 她想起了小时候听过的蚂蚁搬家的故事,可是现在并没有暴雨降临。 领头的一只蚂蚁忽然翻了个身,死在了半路上。后面的蚂蚁争相从它身上踩踏过去,可是也没走多久,就多半死了。 最后只剩稀稀拉拉几只强壮的蚂蚁还在艰难前行,最终也没有抵达终点。实际上,它们并没有终点。 生命对它们来说就是一个玩笑。 它们可以在地下构筑精巧无比的建筑,可以比世界上任何物种都团结,但它们依旧渺小。 大自然的任何一次细微的调整,一阵风,一场雨,一只路过的食蚁兽,一个人类小孩的无聊的游戏……,都能让整个族群死去。 可是人类,何尝不是如此。 蚁后拖着肥胖的身子从蚁穴里爬出来,可是她也只是露出半截身子,就已死去。 旁边的一株灌木忽然跌落成灰烬,早已凋零的树更显枯萎。 丁香感觉自己浑身发冷,身上的血好像已经被抽空。 罗盘就掉在旁边的地上,她已经没有力气捡起来。灵气枯竭,神念和罗盘之间的感应极其微弱,咒语也失去了效应。 “曼卿姐,我们快死了吗?”丁香问道。 “不,不会的。”林曼卿的声音很虚弱,但依然坚定。 她艰难的爬过来,搂住丁香。 “我们要相信沐尘。” “沐尘哥哥……” 丁香望向那团原始的魔血,它还在那里跳动,越来越有生命力。 而这片大地,则已接近死亡。 马山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可是这空气是如此粗糙,像是在燃烧的矿洞里,烟尘塞满了肺。 他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污血原魔。 最好的兄弟就在里面,可是他却无能为力。 来自古老而原始的血海的压力让他无从反抗。 要不是体内还有一盏不灭的魂灯,他早已坚持不下去了。 马山从地上爬起来,用最后的一丝力气,一步一步艰难地朝血魔走去。 他的视线有些模糊,那一团跳动的血,如遥望的星辰,很远很远。 但再远再艰难,也不能阻挡他的脚步。 兄弟就在那里,要死就死在一起! 马山恢复了人身,是因为他本来就是人身,而半天妖却不能再显化人形了,因为蝙蝠才是他的原形。 两只翅膀无力地撑开,趴在地上。他抬起头看了一眼,只有白没有黑的眼睛里什么也看不到,只有一片模糊黯淡的灰红。 鼻头已经发不出特殊的蝠波,耳朵再大也辨别不出什么。 他渴望刚才见到过的那一剑黑光。那是他等待多年的,能照亮他未来的光。 那个影子曾经说过,有一个神会来拯救他,带他离开这里,回到最初的世界。 他笑了笑,闭上了眼睛。 一切终是泡影,一切终将落幕。 是时候休息了。 …… 紫虚真人是他们当中唯一还有法力存余的人。 他知道一切都完了。 两仪微尘阵破的时候,他就知道要完了。 祖师爷的预言终于应验了。 但他不能放弃。 作为蜀山的掌门,粉身碎骨,他也要站在前面。 “若蜀山灭,我必先灭;若天下亡,我必先亡。” 这是历代蜀山掌门的誓言。 就像天都,守护着天道一样,蜀山也有自己的坚持和守护。 紫虚真人盘腿而坐,紫青双剑就悬在他身前。 他双手结印,口中念念有词,头上的逍遥巾已经不见了,长发散乱飘起,好像喷了两瓶发胶。 他猛的咬破舌尖,一口血喷在剑上。 尽管灵气稀薄,两把宝剑身上依然亮起了耀眼的光。 紫青双剑的光将周围的血气驱退,露出一片方圆半里地的通透场地,灵气缓缓复苏。 “娃娃们,快到这里来缓口气,待恢复一点元气,你们就各自逃命去吧!”紫虚真人说。 但是没有人过来。 丁香和林曼卿依旧抱在一起,马山还在踉跄着走向血魔,蝙蝠趴在地上一动不动,死了一样。 紫虚真人叹口气:“大道无情,尔等却有情,罢罢罢,就这样吧,就让我们与此魔同归于尽吧!” 说罢,手向上一指,紫剑未动,青剑如烟花一般向上飞起,发出一声尖锐的破空之声,冲破血海封锁,冲破山中的禁制,扶摇直上天际。 而在此时,蜀山前山云顶宫上,妙眼道人、妙法真君正陪着素云仙姑和林中子饮茶。 说是饮茶,其实谁也没有心思,都在等着后山的消息,因此将茶桌搬到了云顶平台上。 忽然,后山方向升起一道青色剑气,灿若流星,势如蛟龙。 妙眼道人和妙法真君同时大惊:“青云令!” 两人对视一眼,看向素云仙姑和林中子,说道:“二位,请回吧!” 素云仙姑和林中子莫名其妙,不知何故,问道:“两位长老,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妙眼道人叹了口气,说:“后山必定发生了变故,紫玄青云令乃祖师所传,掌门号令,此令一出,蜀山必毁!” “蜀山必毁?”素云和林中子吃了一惊。 “师弟,你快去布置,我来向二位解释。”妙眼道人说。 妙法真君答应一声,身形一闪,消失在平顶之上。 “不瞒二位,蜀山在蜀中群山共有八十一处秘密禁地,以蜀山本体为依托,乃是一座超级庞大的阵法,阵势连接巴秦,直通昆仑。此阵一旦发动,蜀中群山将从此消失在世间。”妙眼道人说道。 “有这么厉害的阵法?” “此阵并非蜀山所有,而是昆仑群仙所布,因蜀山为昆仑之门户,是守护昆仑之要冲。上次此阵发动,还是远古之时,当时神魔大战,群仙将一个魔头引入阵中,发动阵法,消灭此魔的同时,群山湮灭,才有了后来的川渝盆地。” ------------ 第893章 生命之光 素云仙姑和林中子大感震撼,作为一派宗门的掌门,而且离蜀中这么近,竟然不知道有这样的事情。 此时,整个蜀山派都已经忙碌起来。 蜀山弟子像蚂蚁一样出动,沿着蜀道散入群山里。 蜀山顶上有一道轻烟升起,仿佛燃起的烽火台。 群山中立刻有烽火响应,一道道烟竖起。 素云仙姑数了数,果然是八十一道。 妙眼道人说道:“我要去指挥大阵。大阵一动,蜀山湮灭,两位赶紧回吧,现在还来得及。” 素云仙姑急道:“蜀山湮灭,蜀中百姓何如?” 妙眼道人摇头:“现在顾不上这么多了,青云令现,必是事态紧急。我门中弟子已经全部散出去救助百姓逃离,能逃多少是多少吧。” “还有多少时间?” “不清楚,要等师尊发紫玄令。青云紫玄,两令同出,才会发动阵法。先发青云,就是为了给百姓逃亡留出一点时间。” 素云仙姑一皱眉:“既然遇到此事,我也不能袖手旁观,救助蜀中百姓,我责无旁贷。” 说罢,立刻起身,从云顶峰上飘身而去。 林中子也站起来说:“我虽在秦岭,但也常来蜀中,天下一家,百姓兴亡,我也不能袖手旁观,就让我助蜀山弟子一臂之力,能救一个是一个了。星野,我们走!” 便带着穆星野下山救人去了。 妙眼道人心中感动,但是一抬头,看见那道悬在天上的青气,又难免感到绝望。 …… 紫虚真人盘坐地上,身前悬着紫郢剑,剑光映照的范围比刚才已经小了很多。 他浑身都已经被汗水湿透。稀薄的灵气让他施展法力倍感吃力。 他感到丹田中的精气正在迅速枯竭,元神也变得微弱无力。 但他不敢有丝毫松懈,紧紧盯着血海中跳动的原始魔胎,随时准备将紫郢剑气送上天,发出紫玄令。 青云紫玄合发,蜀山灭魔大阵就会发动,八百里山川都将与此魔一起湮灭。 之所以迟迟未发,是他还在争取时间,等蜀山弟子去救外面的百姓。 虽说这点时间,恐怕也救不出几个,但能救一个是一个吧。 而且,紫虚真人也希望蜀山弟子也能逃出去一两个,给蜀山派留一点香火。 他要坚持到血魔出现,或者自己法力所能坚持的最后一刻。 此时,林曼卿和丁香抱在一起,没有了声音;远处的马山也倒在了地上;半天妖更是软趴趴地不知死活。 紫虚真人感觉自己快要坚持不住了。 那颗恶心的心脏还在血海中跳动,粗大的血管围绕着它,血管中涌动着污秽的血,时不时喷涌出来。 紫虚真人绝望的脸上现出一股坚毅的神色,眼神泠然,换了个手印,正要发射紫玄令。 他忽然瞥见了一丝黑光。 咦? 他还以为自己眼花了,定睛瞧去。 的确是黑光,从赤色的血海中透过来,很微弱。 尽管微弱,浓厚的血色一遇到这黑光,还是会退散,仿佛那是它们天然的克星。 整个血海的颜色都变得淡了一些,那些污浊的吞噬一切灵气的血雾渐渐散去。 灵气开始恢复,尽管只有一点点。 视野开始变得清晰。 紫虚真人看见,黑光来自那颗巨大的“心脏”上的一条缝隙,很细很细,透出薄如纸片的光。 林曼卿和丁香抬起头。 昏迷的马山也自渐渐恢复的灵气中苏醒。 就连半天妖也睁开了眼睛,满白的眼睛里印出了一缕黑光。 他不自觉的动了动翅膀,难道……还有可能吗? 紫虚真人不敢松开手印,只怕这是幻觉,但他已经停止了咒语。 原血魔胎上的裂缝正在扩大,透出的黑光越来越多。 就像一个鸡蛋,从里面裂开。 紫虚真人大气也不敢喘一下,他很怕从裂缝里钻出来的是一个血魔,但又对这黑色的光有所期待。 如果是血魔的话,应该是红光吧? 裂缝又扩大了一点,黑光越来越强烈。 污血原魔似乎不甘心,粗大的血管里喷出许多浓稠的污血,喷在裂缝上,企图将它粘合。 但是,裂缝已经开始向旁边分出叉来,变成一条十字裂。 十字裂再分叉,又分出许多细小的裂缝,向着整个四面八方延伸,开始密布在污血原魔这颗跳动的“心脏”上。 从远处看上去,就好像一个布满了黑丝的红色星球。 接着,它炸了开来。 先是满目血色中渗着黑,但血色很快被黑掩盖。 伴随而来的,是强大的剑气,仿佛深埋在亘古永恒的宇宙深处的杀意的爆发。 污秽的鲜血在剑意中化作尘埃,最终湮灭。 人们的眼前只剩一片耀眼的黑色,什么也看不见了。 “沐尘哥哥!” 紫虚真人听见那个女孩在叫。 也不知过了多久,黑色慢慢收拢,就像动画似的,最后凝聚成一把剑。 剑在人的手里。 那个人,就是李沐尘。 李沐尘悬浮在空中,手握玄冥剑,直直刺向前方。 黑色的玄冥剑身上,还缠绕着一丝红色的血迹。 不过这血迹已经没有丝毫的污浊,泛着清亮亮的红光,流淌着灵动的生命力。 这股生命力延伸至剑尖,由剑尖向前,射出一条半红半黑的血线,犹如闪电一般跳动。 在线的另一头,是一团纯净发亮的红光。 尽管形态发生了变化,但紫虚真人依然能感觉到,这团红光就是污血原魔所化,只是被李沐尘的剑气斩灭了污秽,留下来的是最纯净的血光。 这就是来自生灵血脉起源的光吧? 不生不灭,就连刚才那样强大的剑气,那种来自宇宙深处的能量的爆发,都无法将它毁灭。 李沐尘站在那里,举着剑一动不动。 此刻的他,心灵和前方那团光一样纯净。 他抵挡住了来自污血原魔的引诱。 原魔的可怕之处,在于它能照见人心,透彻血脉,利用内心深处的渴望,激发你的魔性。 一旦受它引诱,它就可以占据你的元神,让你化身为魔。 李沐尘自下山历练,经历了世间种种,看透了天道,开始修行本我之大道,又得黄庭两卷经,悟出人身即宇宙的真理,闭关三年,他的内心世界早已纯净无比。 甚至连他自己也觉得自己已没有缺憾。 但面对原魔,他终于发现,自己还有没放下的,深藏内心深处的东西——就是他的母亲宫凌烟。 冥仆说过,宫凌烟被囚禁九幽,那里没有时间流逝,她在永恒中受烈火之噬、寒冰之苦,伴随永无止尽的苦难。 李沐尘剑尖一挑,那一团红色的纯净的鲜活的生命血光跳了起来,嗖地一下撞进了李沐尘的身体。 在他的眉心,不可察觉的闪过一道印记。 只有视力不好的半天妖看见了那道印记,像一只眼睛。 ------------ 第894章 安身立命 紫玄令终究没有发出,蜀中群山也没有湮灭,百姓继续歌舞升平,没人知道自己刚刚踩在了死亡线上,死神从他们面前走过。 紫虚真人终于弄清楚了冒然出现在蜀山禁地的这些人是什么人,为何而来。 李沐尘甚至没有隐瞒来找半天妖的事实,如今的他,已不屑于隐瞒任何事情,好像也没有必要隐瞒。 半天妖当即下跪,要认他为主。 李沐尘当然不会让这种俗套的古老的情节发生,笑着说道:“哪里来的主仆,我们都是平等的生命,都有修行的权利。你若愿意,就把我当朋友,我也会把你当朋友。” 半天妖大为惊恐,又觉不可思议。 他深知自己的身份,是一只不容于这个世道的妖,曾经毁灭过一次的他尤其谨慎,即使在紫虚真人这样开明的修行人面前,他也不敢说明自己的身份。 虽然紫虚真人明知其是妖,只是不挑明而已。 大家心照不宣地下了一百多年的棋,这在他看来,已经是修行人当中最开明的人了。 “朋……朋友?”这个词对半天妖来说太陌生了。 哪个修行人愿意和一只妖做朋友呢? 不杀都已经是开恩,最多也就是领回去做个护山的神兽,或者当个坐骑玩物。 “是啊,朋友!”李沐尘朝他微笑。 马山上来捶了他一拳,给了他一个友好而坚定的眼神:“嘿,朋友!” 从他们友善的笑容、坚定的目光里,半天妖感受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激动,冷漠的血液有些沸腾的迹象。 “朋友!”他回了声。 李沐尘和马山同时点头。 紫虚真人终于忍不住了,说:“喂喂喂,你们朋友长朋友短的,那我呢?我也要加入!” 看着这个白白胖胖的老头吹胡子瞪眼的样子,李沐尘不禁笑了,说:“紫虚真人若要加入,当然没问题。” 众人便哈哈大笑起来。 紫虚真人就邀请他们去蜀山门内做客。 马山一摆手:“算了吧,老子刚刚从蜀山逃出来,你那些徒弟,别的本事没有,扒皮抽筋炼魂的本事倒是一套一套的。” 紫虚真人脸上有点挂不住了,怒道:“这帮龟孙子,看老子回去怎么收拾他们!” “龟孙子?”马山愣了一下,“你这不是骂自己吗?” 紫虚真人也是一愣,打着哈哈摸了摸头:“哈哈,气坏了,口误口误!” 马山说:“你那宝贝徒弟妙音被我拍死了,不知多少蜀山弟子恨我呢!” “哼,他那是咎由自取!”紫虚真人脸上的肉抽了抽,显然死了徒弟还是有点心疼的。 李沐尘说:“紫虚真人,做客就不去了,我们还有要紧事要办,他日有暇再来。若真人有空,可以来禾城梧桐居做客,我那里虽然小了点,但朋友却是最多的。” “好好好,那就这么说定了。”紫虚真人知道留不住他们,自己也要急着回山去稳定宗门,“那我就不送了。” 众人拱手相别。 从蜀山后山出来,马山便问起濠江和查娜丽的情况,才知道那边出了那么大的事。 一听查娜丽被曼丹抓走,马山心急如焚,连招呼都不打,化作赤龙,腾空而起,卷起云团,朝着东南而去,眨眼就失去了踪影。 丁香不禁忧虑道:“不过马山哥一个人去,不会出事吧?” 李沐尘站在山巅,遥望东南,眉心红光一闪而逝。 “这次蜀山之难,马山哥也算是因祸得福。他现在的实力,玄降门应该拦不住他。不过我看南方乾坤迷蒙,海上恶气冲天,或有变故。而且此事与太阳圣教还有牵连……” “这样吧,我去追他,帮他一起把南洋的事彻底解决。若有必要,我就去西方,将圣光会一并解决掉。” 李沐尘微微一顿,又望向东北方向。 “曼卿,你带半天妖去武夷山徐青的茶庄,让乌龙真人安排一下他的身份。随后你帮我去趟京城,我看京城方向阴晴不定,怕是有人要对李家动手了。侯管家能文不能武,而且我不在,有些事他不好做主,你去助他一臂之力。另外,要看好黄大山,这家伙太飘了,容易惹事。” 林曼卿点头道:“好,放心吧,交给我。” 丁香道:“那我呢?” 李沐尘说:“你回禾城,坐镇梧桐居。我和曼卿都不在,梧桐居就交给你了。若遇上什么难事,可以找梅姐商量,她经验丰富,也值得信赖。” 丁香虽然更担心马山,但也知道,禾城才是李沐尘真正的大本营,更是他们共同的家,不容有失。李沐尘和马山不在,林曼卿又去了京城,让她坐镇梧桐居,这个责任重大。 便用力点了点头:“知道了,沐尘哥哥。” 李沐尘又交待道:“我悟道传道,恐不被天道所容,危机随时会来,你们要小心。有些东西,我也看不清,算不到。记住,无论发生什么,京李集团也好,李宅也好,梧桐居也罢,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人,是你们自己的性命。所有身外之物都可以放弃。若京城不保,就退回禾城,禾城不保,就去九龙岛。” 林曼卿和丁香面色凝重,知道李沐尘一定是“看”到了什么,才会这么说,更感觉肩上的担子重了。 “等我回来,若一切安好,丁香你再陪我去一趟荒泽,我需要你的六虚轮转术来打开秘境结界。” 半天妖一直在听他们说话,安静不语,只是眼神中露出一丝迷惑。 李沐尘拍了拍他的肩:“你刚出来,先适应一下这个世界。放心,我既然把你带出来,就一定会给你一个安身立命之所在。” 半天妖神色一振,知道自己千年的等待终于值了。 安身立命之所,对普通人来说,可能只是一个住所,一份生活,但对一个妖修来说,意味着全部的价值和希望。 妖类,随生命诞生而出现,但从来没有人给妖怪们指出过一个明确的未来,没有哪部经书或者哪个神仙告诉妖怪,修到最后会变成什么? 那些靠着自己摸索而成就的大妖,最终都在天道之下、在斩妖除魔的口号声中消亡了。 这世界对妖仿佛充满了恶意,从开启灵智的那一天开始,每一个妖都承受着寂寞、孤苦和恐惧,没有容身之地,也不知该走向哪里。 李沐尘说要给他安身立命之所,那就意味着他有了在世间立足的身份,意味着他和其他人或仙有了平等的地位,最重要的是,意味着他的修行有了方向和终点。 “多谢!”半天妖憋了半天,只想到了这么两个字。 ------------ 第895章 黑木神 查娜丽幽幽地睁开眼睛,看见一张小孩的脸,长着一双大眼睛,十分可爱,只是脸上的皮肤金黄,好像涂了一层金色的蜡。 她知道这不是真人,这是金古曼童的活现。 这孩子的真身就在屋子后面墙上而佛龛里供奉着,小小的干瘦的,不知死于何年,被炼化成了金古曼童。 师父法蒂玛并不喜欢这种古老的巫术,早年间颁布了门规,禁止再以这种不人道的手段炼制诸如古曼童、小鬼、灵童、降胎等邪物。 玄降门并非她创立的,而是早已存在的古老门派。 法蒂玛走出丛林,来到大马,施展神术,最后收服了玄降门,被奉为大马神女。 但降头在南洋的流传极广,法蒂玛也不能完全禁止,而且降术本无罪,错的只是人心。若能杜绝为恶,降术也是可以救人的。 那些早已被炼化的邪物被保留下来,比如眼前这只金古曼童。法蒂玛对它们进行了净化,使它们身上的邪性得以收敛。 这些东西,门内大多数弟子是不能碰的,只有大师兄曼丹可以。 曼丹曾经深受法蒂玛赏识和器重,只是法蒂玛的巫术的完整体系只能由女修继承。 法蒂玛一直在寻找这样的传人,直到查娜丽出现。 从一开始,曼丹就对查娜丽报以深深的疑心和嫉恨,这一点,查娜丽心知肚明,法蒂玛也心知肚明。 所以在法蒂玛离开前,曼丹已经被发配到无人岛上思过。那里有法蒂玛亲自设下的厉害禁制,理论上曼丹是出不来的。 除了法蒂玛,只有查娜丽知道解除禁制的方法。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曼丹跑出来了。 起初查娜丽猜测是太阳圣教会的人干的,因为曼丹和太阳圣教会一直有勾结,师父法蒂玛也是因这个原因才罚他到岛上思过的。 不过最近几天事态的发展,让查娜丽觉得,可能不是那么简单。 那天曼丹带她去见了一个人,准确的说,那不是一个人,而是一根木头——漆黑的木头。 木头被雕刻成人的样子,惟妙惟肖,只是脸上没有五官。 可是木头上有生命的气息,仿佛那是活的一样。 一靠近,查娜丽就感到昏沉,眼前迷蒙起来,周围灰灰暗暗的,好像换了一个世界。 然后,她看见从灰雾中一个人影朝她走来。 这个人的脸上没有五官。 看到那样一张脸的时候,任凭她修炼过法术,见过恶鬼僵尸,心底还是没来由地升起一丝恐惧。 然而,更加令她害怕的是,她发现自己浑身燥热,在面对这样一个可怕的无脸的怪物时,她竟然会生出那种原始的渴望。 查娜丽拼命压制自己的欲望。作为丛林女巫的弟子,她很清楚这种原始欲望来自何处,也清楚怎样克制它。 “啊,我的美人,你为什么挣扎?” 她听见那个无面的家伙在说话,就连声音都带着挑逗的魔性力量。 “是不喜欢我的样子吗?没关系,我可以变成任意你喜欢的样子。来,敞开你的心灵,让我看看,你喜欢谁?” 查娜丽强忍着燥热和潮湿的双重压力,继续压制内心的渴望。 “啊,我看见了,我看见了,这就是你喜欢的男人吧?” 然后,她看见那张脸上生出了五官,变成了马山的样子。 马山微笑着朝她走来。 他的身躯魁梧挺拔,肌肉虬结有力,上身像一块蚀刻了肌肉线条的钢板,下身如举枪临敌的战士,浑身上下充满了雄性的魅力。 查娜丽有些崩溃了。 洪流冲击着她的身体,岩浆涌向火山口,大脑深处有什么东西在撞击,深沉的、无法抑制的…… “忍不住了吧?忍不住就释放出来!不要压抑人性,要释放!” 眼前的马山轻柔的说着,伸出双手。 “宝贝儿,我知道你忍不住了,我来了!” 在那一刻,一道闪电在脑海中闪过,查娜丽瞬间清醒过来。 “滚开!” 她的意念遏制住了所有的冲动,仿佛西伯利亚的寒风吹过,将体内的一切欲望冰冻。 接着,一切又恢复了正常。 眼前只有一截焦枯的木头雕刻而成的无面的神像。 曼丹有些惊讶地看着她。 直到走出那间摆放神像的房间,查娜丽依然感到后怕,恐惧始终占据着内心。 是的,马山从来不叫她“宝贝儿”。 如果不是这让她清醒过来,她不敢想象会发生什么。 这件事发生在一个星期前,这一个星期,曼丹没有再来。 看守她的,是眼前这个金古曼童。 查娜丽的体内被下了降头,封印了法术。 这个房间里布置了古老的法阵,贴满了符咒。 就算她没有被封印,在法阵和金古曼童的看守下,她也逃不出去。 她不知道曼丹会把她怎么样,原本以为看在师父的份上,他不会伤害她。 但自从见过那个黑色的木雕神像以后,她知道自己错了。 曼丹这个人,根本不会念旧情,现在的玄降门,也不知道在他手里变成了什么样。 “马山……” 查娜丽在心里默默呼唤,默默祈祷。 她希望马山还活着。 或者,如果用自己的命能换马山一命,她愿意立刻去死。 时间过去得越久,查娜丽就越绝望。 这里是玄降门的总部,不是什么隐秘的秘境,如果马山能来,应该早就来了。 这时候,门开了,曼丹走进来。 金古曼童一闪身,退了出去。 “师妹,恭喜你!”曼丹亲切地笑着。 “恭喜我?”查娜丽很困惑,她从没从曼丹脸上见过这样的笑容,“你什么意思?” “黑木神看上你了,他愿意娶你。这可是天大的好事!” “黑木神?”查娜丽立刻想起了那个木雕神像,心底的恐惧油然而生,同时有种恶心的感觉,“你要把我嫁给一块木头?” “那可不是木头,那是一位古老的神明,被封印在黑色的木头里面而已。他的力量十分强大,就算师父在,也未必敢说能压制住已经封印的他。如果不是他,我又怎么能那么容易离开无人岛呢?” “你根本不知道他有多强大!就连太阳圣教会的教主都派人出来找他,想把他请回去。但他选择了我,选择了我们玄降门,这是我们的荣幸!” ------------ 第896章 痛苦的决定 查娜丽从曼丹的脸上看到一丝得意之色。 “我把他迎回来以后,每天为他献上一名美女,以元阴滋养他。用不了多久,他就能恢复全部的力量,以真正的神明现身世间了!”曼丹说道。 “混蛋!”查娜丽大骂道,“用女人来供养邪神,曼丹,你还是不是人?师父的教诲你都忘了吗?” 曼丹笑起来:“师父?师父她在哪儿?别人不知道,我却是知道的,她去追她的心上人去了。一个为了心上人能抛弃整个门派的人,不值得我们尊敬!不过我还是给她留了面子,没有在门内公开她的丑事。” 查娜丽愤怒地瞪着曼丹。 看见她那愤怒而又无奈的眼神,曼丹笑得越发肆无忌惮。 “你入门晚,不了解玄降门。南洋降术闻名于世,玄降门更是其中的佼佼者。炼阴、化尸、捉鬼、养蛊,这些本就是常见的降术。是师父来了以后,才带来了另一套修行体系。我用女阴供养黑木神,只是正本清源,让玄降门回归传统而已。现在不都在喊继承传统文化的口号吗?” “我知道你早就不是处了,本不应该供奉给神明,可是我的好师妹,你的确很美,你是我见过的除了师父以外,最美的女人。因此我还是把你献给了他。不过我没想到,你居然拒绝了他。” “你知道吗?那一刻,你让整个玄降门都陷入了危机。神明一怒,你我都将化作尘埃!” “不过很幸运,神明不但没有愤怒,反而欢喜,他选择了你,要娶你为妻。你是大马神女的弟子,未来的神女接班人,他是黑木神,是真正的神明,你们结合在一起,再合理不过了。师妹,你会成为真正的大马女神的,到那时,师兄还要靠你呢!” “呸!做梦!”查娜丽啐了一口。 曼丹并不生气,笑道:“别急着拒绝,这是别人做梦都轮不到的好事。何况,你拒绝也没用,你知道我的手段,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好好想想吧,我先走了。” 曼丹转身出去,走到门口,对金古曼童吩咐道,“看好她,别让她死了。” 看着金古曼童那张涂抹金粉的脸上扑闪的大眼睛盯着她,查娜丽顿感无助。 她很了解曼丹,知道这位大师兄什么事都做得出来,而且有能力有手段让她生不如死。 可是,当他想起那块黑色的木头,那张迷蒙中没有五官的脸,她更加感到恐惧。 “马山……” 她几乎要哭出来。 在这绝望的时刻,多么靠在那个宽阔的胸膛里,被那双有力的臂膀搂着,痛哭一场。 “马山,我们黄泉再见吧!” 在这一刻,查娜丽做出了一个痛苦的决定。 …… 曼丹回到自己的住处,弟子早已奉上茶和点心,几个艳丽的女子在宽阔的客厅里跳起了柔媚的舞蹈。 曼丹的修为早已可以不食人间烟火,但他还是很享受这种感觉。 他的祖上是皇族,只是后来流亡,子孙从此失去了荫庇,只能各凭多福。 曼丹拜入玄降门的时候,法蒂玛还没有走出丛林。 那时候的玄降门很奢华,也没有什么禁忌。只是曼丹在门中的辈分小,没有什么地位。 后来法蒂玛来了,在斗法场上一举斗败了大马二十三位降术宗师,包括玄降门的九大长老。 曼丹抓住了机会,立刻倒戈,投靠了法蒂玛,揭露玄降门的种种罪行,成为法蒂玛在城市的第一个弟子。 后来法蒂玛接管了玄降门,成了大马神女。 曼丹顺理成章,成为了玄降门的大师兄,备受尊荣。 不过他还是很怀念过去的玄降门,那种肆无忌惮的享受。 而在法蒂玛接管后,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下日复一日的枯燥的修行。 尽管获得了人们的尊重,但曼丹觉得这只是一种虚荣,世人的尊重没有任何实际的用处,反而会束缚住他们的手脚。他更喜欢那种世人见到他们时眼中露出的恐惧,人民的恐惧才是权力的体现。 他在法蒂玛面前表现得很乖巧,很顺从,而他也确实很有修行的天赋。法蒂玛曾经说过,如果他不是男的,而是个女人,就可以把衣钵传给他了。 如果他真能获得法蒂玛的衣钵传承,或许他能在那条枯燥的修行路上坚持下去。可是法蒂玛明确表示,她的衣钵只能传给女人之后,尤其是查娜丽出现后,曼丹的内心就被嫉妒和恨填满了。 他开始趁法蒂玛闭关的时候,暗中培植自己在玄降门中的势力,并恢复那些早已被废止的古老的东西。 他还和外界的很多势力勾结,其中就有太阳圣教会和南洋洪门。 当法蒂玛发现以后,他以一切都是为了宗门发展,受了小人的蒙蔽为理由为自己开脱。 法蒂玛看透了他的心,但终究还是心软,没有废了他,只是罚他到无人岛面海思过,以给查娜丽修行成长和接管玄降门的时间。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法蒂玛也没有算到那片海域封印着一尊古老的邪神。 “师父,哈桑来了。”弟子的禀报打断了曼丹的遐想。 “请他进来。”曼丹说。 不一会儿,一个面色棕黑,穿着巴迪衫的中年人走进来的。 “嘿,哈桑主教,欢迎!”曼丹站起来,一只手放在胸前,微微躬身,脸上堆着笑意。 “你好啊,我未来的门主大人!”哈桑在胸前划了一个十字。 哈桑是太阳圣教会在大马地区的主教。不过他不是西方人,而是土生土长的大马人。 曼丹和哈桑早有勾结,已经是老熟人了。 这次曼丹能从无人岛走出来,哈桑也起到了相当关键的作用。 “哈桑主教,什么风把你吹来了?不会是来找我喝茶的吧?我这里有从钱塘空运来的茶,虽然新茶还要等两个多月,但这也是最顶级的茶叶了。” 曼丹做了个请的姿势,请哈桑落座。 哈桑摇头道:“我不是来喝茶的,是有件事要询问。” “什么事?” “最近有传闻,你们玄降门在到处抓年轻的女孩,已经有走失女孩的父母到教会来向我们慈爱的主哭诉,我是主教,这件事不能不管。” ------------ 第897章 神的赏赐与惩罚 “原来是这样啊!”曼丹笑道,“我们不是抓女孩,而是给她们一场造化。那位来自深海的黑色的神明,您也是知道的。” “你是说,那些女孩,都奉献给了那位神明?”哈桑惊讶道。 “是的,我们每天会选出五到七个美丽的女孩,来侍奉神明,这是她们的荣幸。”曼丹说,“你或许还不知道,我的师妹查娜丽,马上就要嫁给神明为妻了。她可是我师父指定的接班人,未来的大马神女。就连她都愿意侍奉,那些被选上的女孩,应该感到无比光荣才是。” 哈桑的脸上表情阴晴不定,露出怪怪的笑:“好吧,既然这样,我也无话可说。请问,你们,哦不,那位神明还需要多少人的侍奉呢?” 曼丹说:“我们计划在他和我师妹的婚礼上,献上九百九十九个童女,这项工作正在进行当中,或许正是此事惊扰了主教大人吧。” 哈桑点头道:“神明和令师妹的婚礼,我必须祝福,只是那些可怜的孩子的父母在慈爱的主面前求告,我也不能不管,我有一个小小的请求。” “请说。” “我希望你们放过我们马来人的孩子,去抓那些华人的孩子吧。马来人贫穷,生活本就不易,如果失去了孩子,让他们如何活下去呢?” 哈桑主教的脸上露出慈悲之色。 “而人口占比不到三分之一的华人却占据了大马百分之七十多的财富,他们生的孩子越多,将来侵吞的财富就会越多,马来人的生活会越来越贫困。去抓华人的孩子吧,就当是为劫富济贫,为马来人行善了。” 曼丹神色恍然:“啊,主教大人说得有道理。卡里姆——” 他把亲信弟子卡里姆吃叫来。 “你去吩咐一下,把抓来的那些小女孩里的马来人都放了,以后只抓华人。记住两个条件,一定要漂亮,一定要是处。” “好的。”卡里姆答应一声出去了。 哈桑主教面露笑容,划了个十字:“曼丹先生,您真是个开明的领导者,不但有降门宗师的风采,更有王者气度!愿光明之神保佑您!” 哈桑的话让曼丹很是受用。 “主教大人,要不要和我一起去见一见黑木神?” “当然,鄙人求之不得,拜见神明,和各方神明合作,是我们的工作。我们圣教主有圣喻,圣光会不会排斥别的神明,我们相信,圣光无处不在,照耀万神!” “那就请吧。” 曼丹带着哈桑去了供奉黑木神的神殿。 这里曾经是供奉神女像的地方,曼丹原本打算让人把神女像挪走,可是黑木神见到那雕刻得惟妙惟肖的大马神女法蒂玛的雕像后,便要求把神女像留在这里。 哈桑看见了那根黑色的木雕,就立在神女像的旁边。只是黑木雕像居中,神女像则被往边上挪了一点。 哈桑划了个十字,朝黑色的木头雕像微微躬身道:“圣光会大马地区主教哈桑,拜见黑木之神,愿您与圣光同在,在圣光中永生。” 木头没有回应。 哈桑有些尴尬。 曼丹笑了笑,把守卫的弟子叫过来,耳语了几句。 片刻,弟子带了两名年轻的女孩过来。 那两个女孩,看年纪不过十七八岁,正是最好的青春年华。 她们看上去有些害怕。 “不用怕,姑娘们,你们的命运在今天将会发生改变。”曼丹说,“过来吧,到这里来。” 两个女孩怯怯地走过来,走到黑色的神像前。 哈桑看见她们那迷茫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兴奋,接着她们的脸便红了,开始扭动腰肢,主动褪下了衣裳。她们的身上渗出细密密的汗珠,眼神迷离着,口里发出一些含混不清的声音。 哈桑是个神父,但闻到这荷尔蒙的味道,看见这热血的画面,也禁不住耳热心跳。 可是,这感觉很快就被一丝莫名的寒意给冲淡了。 不知什么时候起,屋子里变冷了。 哈桑听说遥远的北方现在正经历着极端的寒潮,可是大马从来没有过这样寒冷的天气。 他轻轻握住胸前的十字架,默默祷告着。 圣光会的信徒不修法术,只能靠神的赐福。当然,天使团是例外,他们和教廷实际上是两个体系。 至于圣殿骑士,那是些没有思想的家伙,在教会里处于尊荣备至的地位,但并没有实际权力,只是些听话的机器而已。 十字架在手心里发出光,温暖通过手掌传递到全身。 哈桑感觉好了很多。 可是接下来的一幕却让他感到不寒而栗,他有点怀疑,教会选择和这样的神合作是不是一个正确的决定? 只见两个女孩不停地扭动着,摩擦着。 她们的身体慢慢变得干瘦,而不远处的那木雕的神像却变得湿润起来。 很快,她们就变得只剩下一张皮包在骨头上。 可是,她们还在疯狂的扭动喘息,直到最后连皮都干枯破碎,整个身体坍塌下来,只剩下一堆枯败如堆放了千年的枯骨。 哈桑低下头默默在胸前划了个十字。 他终于知道曼丹要找九百九十九个女孩用来做什么了。 他决定回去以后立刻起草一份报告,呈报到提落岛教廷总部。他会建议圣光会终止和黑木神的合作,这种邪神一定会污染圣光。 正当他这样的时候,忽然,他感觉胸口一疼。 哈桑猛地抬起头,看见那黑木神像睁开了眼睛。 他吓了一跳,神像的脸上明明没有五官,可是他又分明看见了那睁开的眼睛。 那目光仿佛来自深渊,如刀一样,割开了他的胸膛。 “我听见了……你的心……污染……圣光……” 哈桑听见一个奇特的声音,好像来自对面的神像,又好像来自他的内心。 他低下头,看见一颗跳动的心脏,从打开的胸腔里出来,仿佛一双无形的手捧着。 接着,砰的一声,心脏破碎。 哈桑的身体向后倒去。 他的眼睛里充满了恐惧,双手还紧紧握着染血的十字架。 ------------ 第898章 婚礼 雅京郊外的一座富丽堂皇的庄园,花园广阔,绿意盎然,异国花卉与本地兰花交织成一片芳香的海洋。 喷泉在阳光下闪烁,清澈的水珠如同珍珠般散落。白色大理石的走道两旁,点缀着飘逸的灯笼和细腻的雕花,每一步都显得庄重而神圣。 从雅京大饭店请来的厨师团队正在宴会厅里紧张的忙碌,把各种马来美食摆上长桌。香气扑鼻的Rendang、金黄色的NaSi Minyak、花样繁多的甜美的KUih-MUih,每一道菜都是大厨们精心准备,精美程度不亚于宫廷皇族的宴会。 宾客们聚集在花园里,等待着这场盛大的婚礼的开始。只是他们的脸上或多或少带着些疑问,因为他们接受到了婚礼的邀请,却不知新郎是谁。 唯一能够确定的是,新娘就是大马神女的关门弟子,据说也是她钦定的接班人。 可是人们不明白的是,这位未来的神女明明已经结过婚了,男方是这几年在濠江混得风生水起的新一代赌王马山。 当然,濠江的事情他们早都听说了,马山失踪了,何家输光了大部分产业,现在濠江的大赌场都被拉斯维加斯的财团所控制,而真正掌控着濠江的,是教父斯蒂芬。 据说这位教父原本是教堂的神父,他获得了神赐的力量,就连拉斯维加斯赌王埃尔伯,在他面前也得小心翼翼地像个小学生。 正是他帮助西方财团赢下了整个濠江。 人们没想到,玄降门的这位小神女在失去丈夫后,这么短的时间就要再嫁。 大家都好奇,新郎是谁? 从今天庄园的布置和礼俗的准备上来看,新郎应该是马来人。 而那位站在正厅前迎客寒暄的玄降门大弟子,显然不是新郎。 正当人们好奇的时候,远处传来了吹吹打打的锣鼓声。 庄园的大门外,那条笔直的宽阔的大马路上,车辆已经被清空,接亲的队伍正浩浩荡荡而来。 走在最前面的人用炮仗开路,砰砰的爆炸声响彻云霄。 小号和锣鼓一路奏响,有人撒着彩色的礼花,在路边随风飞扬。 一顶八抬大轿在众人的簇拥下,飘进了庄园的大门。 是的,的确是飘进来的。 抬轿的是四个穿着红色童子喜服的孩子,脸上抹着金粉,轿子的抬杠就架在他们弱小的肩上,他们的脚离地面大约三寸,始终没有碰到地。 这让宾客们略有些不适,总有些诡异的感觉。 不过今天能来的人,多少和玄降门有些关系,也自然都能接受降术这种东西。有些有眼力见的,更是认出了这四个抬轿的是金古曼童。 能用四个金古曼童来抬轿,玄降门果然不愧是南洋第一降门。人们心里便更多了几分敬意。 曼丹站在台阶上方,看见接亲的队伍进了门,满意地点了点头。 “请新郎出来。”他说。 过了一会儿,厅内几个小伙子抬出来一顶肩舆,“新郎”就高高站在上面。 新郎身穿传统的BaiU MelayU——精致的长衫配上同色系的裤子,头戴Taniak,质料华丽,以金丝绣成,彰显贵族气质。 可是,当人们看清这位“新郎”的面貌时,都不禁吃了一惊——因为这张脸上黑漆漆的,而且没有五官。 起初人们还以为这是哪个服装店里的塑料模特,可是仔细看时,又仿佛那张脸上有了生气,明明没有五官,却让人总觉得这张脸很熟悉,眉眼间又有股难禁的威严,仿佛地域菩萨的眼睛在注视人间。 没有一个人敢问,为什么新郎是根木头。 轿子停在院落中,新娘被请出来。 新娘穿着一身红色的马来袍——这是一种中西合璧的华服,马来华人通常以此为嫁衣。上衣褂子上绣着开屏的孔雀,下裙的秀禾服上是大红牡丹的刺绣。 新娘的头上盖着红色的头盖,看不见脸。 但是查娜丽的美貌早就是雅京人所共知的,未来大马神女,在容貌上当然也是仅次于当今的神女法蒂玛的。 看着新娘迈出轿子的款款身姿和盈盈脚步,人们都有些沉醉,便把新郎是不是木头的问题给抛诸脑后了,等待着揭开盖头的那一刻。 在四个金古曼童的簇拥下,新娘走到了花园中央——那里早已布置好了婚礼仪式的场地。 新郎也被几个青壮“搀扶”过来,和新娘并排站在一起。 曼丹轻轻拍了拍手。 从庄园的后面,沿着小路鱼贯而来许多身穿淡红色BaiU KUrUng的女孩。 这些女孩都很年轻,在经过精心的装扮后,一个个都显得容光焕发,无比靓丽。 看得那些脑满肠肥的宾客们不停地吞咽口水。 他们也都是见惯了美女的,只是和这些女孩的清靓比起来,夜总会的那些女人就太风尘、太俗气了。 庄园再大,要站九百九十九个女孩也显得有些拥挤。 女孩们排好了队,呈扇形在新郎新娘的两边打开,看上去很有气势。 等到曼丹宣布,这些女孩都是今天的陪嫁的时候,人们彻底惊呆了。 宾客当中自然也有华人,就有人忍不住问道:“曼丹先生,最近外面疯传很多小女孩失踪,我们族中也有一些,不会都在这里吧?” 曼丹微微一笑:“是的,她们很幸运,被选中成为今天的陪嫁。她们将和新娘一起,在未来的日子里共同侍奉今天的新郎,也就是我们大马新的神明!” “神明?”宾客看了那个穿着新郎衣服的木头一眼,眼里充满了疑惑,“先生,您说的陪嫁和侍奉是什么意思?她们还能回家吗?” “回家?不,当然不会再回家了,这里就是她们的家,她们的肉体和灵魂将一并献给神明,再也不需要回家了。她们的家人会感受到这份荣光的。” “不,先生,请您发发慈悲,我们族里有六十多个孩子失踪,她们的父母十分焦急,您把她们放了吧!当然,我无意冒犯,您可以在婚礼之后在放人。” “嗯?”曼丹的脸色沉了下来,“你在开什么玩笑?你敢对神明不敬?” “不不不,我不是不敬,只是这么多孩子,她们是无辜的。这样,我们用钱来赎,需要多少钱,我回去和族人商量。” “呵呵,你们华人是很有钱,可是有些事不是钱能解决的。这是神的婚礼,你问问神答不答应吧。” 曼丹把责任推给了神。 那位华人宾客有些犹豫,但看见那些静立在花园里,眼神里充满无助和恐惧的孩子,他还是鼓起勇气向前迈出两步,走到“新郎”面前,躬身准备祈求。 可是,他还没发出声音,就忽然满脸惊恐地瞪大了眼睛,仿佛看见了什么极度令人恐惧的事情。 接着,他的身体就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枯萎干瘪,最后只剩下一具皮包骨头的干尸站在地上。 一阵风吹过,干尸身上的衣服化作腐败的灰尘飞扬而去。 尸体垮塌下来,散落成一堆枯骨。 ------------ 第899章 国王梦 这下可把宾客们吓坏了。 人们噤若寒蝉,再没有人敢站出来为这些可怜的女孩发声。 曼丹脸上露出淡淡的嘲讽的笑容:“这就是对神明不敬的下场!” 见宾客们个个面露恐惧,他站在台阶上,以一种高高在上的姿态,犹如王者向民众训示似的说: “各位来宾,我知道你们在担心什么。不过请放宽你们的心,我今天邀请你们来,不是来向你们施压威胁,也不是要你们奉献什么的。相反,我是来拯救你们的!” “在座的大多都是马来人,这么多年来,马来人受够了华人的欺压。他们占据了大马百分之七十多的财富,他们在大马享受荣华富贵,却心念他们那所谓的故乡家园,把大把的财富转移出去,在狮城、香江以及内陆的大城市购买资产。而我们的子民呢?贫困、失业,干着最底层的工作,拿着微薄的薪水,眼巴巴看着外人在我们的土地上榨干我们的血汗!你们难道不觉得耻辱和愤怒吗?” “今天,我要告诉你们,这个屈辱的时代过去了!我——曼丹——大马神女的大弟子——以女神的名义,在此继承玄降门门主之位,统领南洋降门。我将带领大家,重新夺回马来人该有的一切!” 宾客们开始有些骚动起来。 一些人的脸上露出兴奋之色,也有一些人显得忧虑不安,而其中还有一些华人宾客更是惶恐起来。 这时,一些玄降门弟子走入花园中央,开始朝曼丹跪拜: “恭喜大师兄!” “恭喜师尊!” “弟子拜见掌门!” 人们才明白,曼丹原来是要借今天这场婚礼来宣布他正式出任玄降门掌门。 至于那个木头雕刻成的新郎,大概只是一种象征吧? 曼丹说那是神明,其实就是在向大家宣告,曼丹就是神明啊! 而且从刚才曼丹的话里可以听出来,他是有更大的野心的。 果然,曼丹在接受了跪拜之后,继续向来宾说道: “你们放心,这里的九百九十九个女孩,全都是华人子女,没有一个是马来人。我是马来人,怎么会害自己的同胞呢?请你们记住今天这个日子,从今天开始,我们再也不会受华人的气了!再不会有人抢走我们的工作、我们的女人、我们的土地和财富,因为他们将不复存在!要么滚回去,要么死在这里!” 曼丹说到这里的时候,顿了一下,朝在场的宾客看过去。他的眼神在那些华人宾客身上停留,他从他们的眼神里看到了恐惧,他笑了。 “来人,把这些人给我抓起来!” 曼丹一声令下,几个早有准备的强壮弟子冲进人群,把那几个华人富豪拖了出来。 曼丹指着他们说:“就从你们几个开始吧,不要害怕,你们的牺牲,将会载入史册,成为大马乃至整个南洋历史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不!饶了我们吧!我们愿意拿出所有的钱,明天,不,今晚,今晚我就离开雅京,离开南洋!” “呵呵!”曼丹冷漠地笑了笑,“献出财富就可以赎罪吗?用钱就可以解决问题吗?你看,这就是你们华人的思维。有些事啊,不流血是解决不了的!” 说着,他伸出一只手,虚空做出掐的动作。 那几个跪在地上的华人富商就都双手捂住脖子,脸上现出痛苦的神色,翻着眼珠子,眼看着要没气了。 “住手!” 人们听到一声娇喝,声音是从新娘的盖头下面发出来的。 曼丹松开手,看向盖着盖头的查娜丽,笑道:“怎么了,师妹?” “你放了他们!” “哎呀呀,我差点忘了,我的好师妹也是华人!算起来,他们都是你的同胞,同文同种,同根同祖,对吧?哈哈哈!” “你放了他们,你的要求,我都答应。”查娜丽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 “好好好!” 曼丹鼓起掌来,他等的正是这一刻。 “既然师妹求情,我当然要给面子了。只要你侍候好黑木神,以后你就是真正的女神,我也要敬让你三分的。那么,婚礼开始吧。” “等一下!”查娜丽说,“你先放他们走,还有那些女孩。” 曼丹微微一愣,摇头道:“师妹,你真是糊涂,这几个老鳖放了也就放了,那些女孩怎么能走?她们可是你的陪嫁呀!她们是神选的,神的旨意,我也不能违背。而且你也不想想,没有她们,你就算有修为在身,也经受不住神力之摧呀!没几天,你就枯萎了,那怎么行?” 曼丹脸上露出一丝不怀好意地笑容。 “师妹,好好享受神明的爱吧!再过一段时间,神明就能显化真身了,那时候,你将成为真正的大马女神!哦,不,不止大马,整个南洋,整个世界,都将臣服在你的脚下!” 查娜丽没有再说什么,仿佛是默认了曼丹的话。 曼丹满意地点点头,看着那几个华人富商说:“还不快滚!” 华人富商急忙连滚带爬地跑出了庄园,也不敢去停车场取车,连自己的豪车都不要了,只希望赶紧逃离这个恶魔之地,回到家里,带着妻儿老小离开大马。 “看啊,他们逃跑的样子像不像狗?哈哈哈哈……”曼丹大笑起来,“你们听着,跟着我,曼丹,我会把大马所有的CINA BABI赶出去!不光大马,还有吕宋和爪哇,整个南洋,都是我们的!” 站在花园里的马来宾客们经过短暂的惊愕之后,便爆发出欢呼声。 甚至有人喊曼丹为“国王”,匍匐在地上,喊着“曼丹万岁!” 曼丹享受地看着、听着,脸上露出满足的表情。 这就是他想要的,多少年梦寐以求的东西。 恍惚中,他感觉自己已经登上王座,成为了整个南洋最伟大的君主。 这不比做玄降门的门主更风光?哪怕大马神女也未必比得上吧? 想起师父法蒂玛,曼丹立刻清醒过来,心中多了一丝慌乱。 他看向立在查娜丽身边的“新郎”——那块木头——心才稍稍安定下来。 有黑木神在,就算师父回来,也不能把他怎么样。 他在无人岛见识过黑木神的实力。 如今吸收了那么多女阴之力,封印解除了大半,能量应该更强大了。 花园里的九百九十九个贞女被他消化吸收后,封印应该就可以完全解除,神的真身降临,那时还有什么好怕的呢? 今晚洞房,明天刚好是圣诞,或许明天,神就会降临。 至于他的好师妹查娜丽会变成什么样,干尸还是枯骨,或者灵魂被封印进木头里和神双宿双栖,曼丹才不会在意。 “婚礼开始吧!”曼丹宣布。 乐队又奏起了欢快的鼓乐,炮仗和礼花在爆炸声中飞上天空。 曼丹走到查娜丽面前,伸手捏住盖头的一角:“师妹,就让我替神明来揭开你的盖头,让大家一睹你美丽的容颜吧!” 盖头被揭起。 宾客们发出惊叫。 盖头下面,是一张丑陋至极的腐烂的爬满了虫子的脸。 ------------ 第900章 绝情蛊,有情人 曼丹也惊呆了。 他一把撕开查娜丽的领子,发现脖子里面也都是腐烂的。 他又抓起查娜丽的手,把袖子撸上去,手掌、手臂也都是腐烂的。 “绝情蛊!”曼丹愤怒地看着查娜丽,大声吼道,“你竟不惜对自己用绝情蛊?你害我!” “是你逼我的,大师兄。”查娜丽的声音很平静。 “你身体里什么时候种下绝情蛊的?我竟没有察觉!” “其实,师父收我进门的时候就给我种了。她说我将来必有情劫,若不能渡,就以此绝情。” “绝情蛊发,骨枯肠烂,髓腐脑残,神仙难救!你对自己那么狠干什么?嫁给神明有什么不好?!” “嫁给神明?”查娜丽抬起头,看着天空,“我心中的神只有一个,他身材魁伟,化身赤龙,乘云踏浪,目照幽泉;他胸襟坦荡、仗义磊落、一身浩然、勇敢无畏;最重要的是,他只爱我一个,天荒地老;我也只爱他一个,海枯石烂!” 曼丹气得发抖,胸膛剧烈地起伏着。 而就在此时,整个花园里都变得阴森起来。天空明明万里无云,阳光明媚,可是人们却感到浑身发冷,好像马上要下雪了似的。 曼丹惊恐地看向“新郎”,对着木头跪了下来:“大人!神明大人!请息怒!这是个意外!请相信我,一定会处理好的,一定会给您找一个比她更强上百倍的女人来做您的妻子!” 曼丹的话还没有说完,他的身体就飘了起来,在半空中扭曲着,仿佛进入了进一个透明的空间,如面团一般扭来扭去。 他痛苦地挣扎着,呼唤着,可是喉咙里好像发不出声音来,只能无声地张嘴,却因空间扭曲,嘴巴忽大忽小。 整个人仿佛被丢进了哈哈镜里。 好半天,才扑通一声掉在地上。 曼丹感觉自己浑身都散架了,法力也散开无法凝聚。 他匍匐在地上,喘息了好久,才恢复了说话的能力。 “大人!黑木神大人!请相信我,一定会弥补您的!” 嘶—— 黑木雕像发出一丝怪异的声音。 “弥补……可以……我要——她!” 便见黑木上升起一缕幽光,仿佛一扇幽暗的门。 门里飘出来一具神像。 “神女像!” 宾客们惊得叫出声来。 在雅京,所有人都认得这尊神像。 这是塑造在雅京城内的大马神女法蒂玛的像,受到人们的顶礼膜拜。 这里距离雅京城市中心的神女广场有几十公里,他居然就这样把雕像凭空搬了来。 就连曼丹都感到震惊。 看着凭空出现的师父的雕像,他的内心产生了一丝害怕和犹豫。 “嗯……你怕了……你不敢……你骗我……” 曼丹的身体再次扭曲着飘到了空中。 这一次比刚才更夸张,几乎看不出一个人的形状了。 人们都感觉到了来自神明的不满和愤怒。 人们的内心无比恐惧。 曼丹再次落地的时候,仿佛一滩烂泥。 过了好久,他才恢复过来,缓缓从地上爬起。 这一次,他不敢再有任何疑虑或不满的情绪,他很清楚,自己心里无论想什么,黑木神都能知道。 “是,我的神明大人,我会听从你的吩咐,把她找来。在此之前,我会把雅京所有的女孩都抓来献给您!” 这话一出,在场的马来富豪们可吓坏了。 “曼丹大人,这不好吧?所有的女孩,那不是连马来人也……” “你们怕什么?女儿没了可以再生,把女儿献给神明,你们应该感到荣幸!” 曼丹眼睛一瞪,把那些宾客吓得噤若寒蝉。 黑木神仿佛接受了曼丹的建议,没有再惩罚曼丹,反而放出一丝幽光,射入曼丹的眉心。 曼丹身体一震,顿感如获新生,体内法力澎湃,有了用不完的精力。 他看了查娜丽一眼,那张腐烂的脸让他感到既恶心,又愤怒。 “查娜丽!你这个烂女!害我差点在神明前丢脸!你想以绝情蛊来解脱?做梦!我要把你的身体炼化成尸油,装在长明灯里;把你的魂魄炼成阴女,供百鬼取乐!哈哈哈哈……” 曼丹大笑着,一挥手,卷起一股阴风,把查娜丽卷到花园中央的礼台上,那里本是为今天婚礼举行祭拜天地、放置牺牲的地方。 “摆阵,炼火!”曼丹下令。 四个金古曼童围了上去,漂浮在查娜丽的周围,禁锢住她。 立刻有玄降门弟子捧来许多蜡油一样的东西,堆放在查娜丽的脚下。 曼丹的脸上露出一丝阴狠,指尖一弹,一点火星落入蜡油堆,轰一下燃起了绿油油的火焰。 火焰迅速窜到了查娜丽的身上。 花园里开始弥漫起一股难闻的刺鼻的味道。 尽管此时的查娜丽已经因绝情蛊内外俱腐,而变得丑恶如鬼,但人们看到她被火烧烤的时候,还是生出怜悯和同情。 可是,谁也不敢发出声音来。因为占据他们心灵的更多的是恐惧。 “哈哈哈哈!” 曼丹疯狂地笑起来。 “绝情蛊!真是自作自受!你宁愿忍受绝情蛊的痛苦,也要破坏我的计划。那我就让你知道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 就在这时,天空忽然风云巨变。 一团团火烧云出现在天边,变换着形态,滚滚而来,瞬间就来到了人们的头顶。 一条赤色的巨龙钻出云层,从天而降。 人们惊呼起来,不约而同地抱头蹲到地上。 花园里刮起一阵狂风,尘沙骤起,迷得人睁不开眼睛。 等到风沙过去,人们再看,发现礼台上多了一个高高大大穿着的男人,正将查娜丽抱在怀里。 “娜丽!” 马山轻声呼唤着,看着浑身腐烂,又被火焰燎烧,散发着焦臭的查娜丽,心里一阵阵的疼。 这比他自己在蜀山被抽魂炼魄还要痛苦百倍。 查娜丽缓缓睁开眼睛。 这是她全身上下还唯一干净清澈的地方 “马……山……”查娜丽的喉咙里发出模糊的声音。 她想抬起手去摸摸马山的脸,却已经没有力气。 她想笑一笑,但腐烂的脸上显示不出任何表情,只有清泪从眼角溢出,顺着脸庞,在那腐烂的肉里流淌。 “不要说话!不要说话!我来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马山不顾腐烂和恶臭,低头轻吻她的脸庞,一滴泪水从他的眼眶,如铁一样跌落。 他把查娜丽轻轻放下,然后站起来,转身面向曼丹。 烈火,自他身上燃起。 ------------ 第901章 龙怒 “你就是马山?” 曼丹有些意外地看着马山。 “我听说你在北市失踪了,还以为你和光明大教堂同归于尽了呢!我去看过那座教堂,成了一片废墟,能从里卡多大主教手下逃出来,算你有几分本事。” 马山没有说话,他的身上只有愤怒的火焰。 曼丹莫名有些紧张。 他能感觉到马山的怒火。 刚才风云骤变、神龙天降的一幕让他十分困惑。 他听说过马山,在去濠江之前,他详细了解了马山的背景。 在他的印象里,马山是个很能打的武师,但也仅此而已。 从马山初到香江和那几位南派宗师的比武情况来看,马山的境界也就在宗师门槛上。 真正令人忌惮且摸不清底细的是李沐尘。 马山正是靠着李沐尘,才能在濠江横行。 现在才过去短短三年,三年的时间对修行人来说很短,一个人不可能在三年内发生多大的改变。 但刚才那条龙是怎么回事呢? 曼丹回头看了一眼还穿着新郎服装的黑木神,心里多了几分底气。 是啊,有神明在场,就算真龙来了又如何? 他冷笑起来:“马山,既然你送上门来,那就别怪我了。你就和查娜丽那个贱人,做一对亡命鸳鸯吧!都给我上!” 曼丹下了命令,他的亲信弟子们就一拥而上,扑向马山。 马山对这些人,连看都不看一眼,只是死死盯着曼丹。 等到那些人冲上来,马山双手握拳,大吼一声,身上的怒火伴随着这一声吼爆发开来,以他为中心造成了一次猛烈的爆炸。 玄降门弟子全都被炸飞了出去,有的人身体在空中就直接被炸碎,四分五裂的残肢落的到处都是。 就算没有炸碎的,也像死鱼一样跌落,有的落到地上,有的落到远处的房顶,有的挂在树枝上,了无生气了。 爆炸的冲击波恰好到花园里那些无助的女孩队伍旁边时停止。 曼丹也被这剧烈的冲击波撞得后退了几步。 他皱了皱眉,神情变得严肃而狰狞起来。 这绝不是武道宗师,就算武魂大成,也不能爆发出如此惊人的能量且控制到这么精微。 “呵呵,以前真是小看你了!短短三年,你居然也突破了先天,真是奇迹!难怪查娜丽那个贱人会被你迷住!” 曼丹后撤一步,把外面的礼服脱了,身形一展,十个手指上燃起绿色的火苗。 而整个花园里,飘荡起了一阵一阵的阴风。 阴风中鬼影憧憧,仿佛有无数冤魂在其中哀嚎。 宾客们才知道刚才花园里突然变冷的原因,就是因为整个花园里都是鬼魂。只是出来以后一直没有动,此刻曼丹一发功,这些鬼魂从飘荡起来,形成了阴风。 女孩们瑟瑟发抖,挤在一起。 曼丹冷笑着,阴风不断飘向他身边,幽灵在他身旁凝聚。 与此同时,四个金古曼童从四个方向,把马山围了起来。 只见金古曼童的脸上好像出汗了似的,金色的液体缓缓流淌,一些符咒显现出来,一明一灭地闪烁着。 接着,符咒放出金光,犹如金佛童子降临人世。 四个金佛童子的光交相辉映,密密麻麻的符咒在金光中闪现,一股浓郁的煞气散发开来。 煞气所笼罩之处,鲜花凋零,绿树枯萎。 曼丹十指一甩,指尖上的绿火飘出去。 他周围环绕的阴风中的阴魂就变成了绿色的幽灵,密密麻麻、层层叠叠地漂浮在空中,看得人头皮发麻。 “哈哈哈哈!”曼丹阴恻恻地大笑,“马山,你真以为玄降门是那么好闯的?你功夫再高,也休想逃出这幽冥鬼火阵。幽冥鬼火,沾之成灰,天残地煞,遇之即亡!去死吧!” 曼丹手一挥,成群的绿色幽灵朝马山扑了过去。 而四个金古曼童身上的金色符咒急剧旋转,周围的煞气也越来越重,一道道金光从符咒上射出,射向马山。 马山突然一声长啸,身体化作一条赤龙,浑身燃烧着火焰,平地一卷,将所有的阴煞、幽灵和邪祟,连同金光符咒一起搅碎。 赤龙冲天而起,四个金古曼童被卷起到空中,在空中剧烈燃烧。 金色的焰火四散爆射,发出哔啵的响声。 金古曼童很快就燃烧殆尽,化作烟尘,消散无踪。 曼丹震惊地看着自己引以为傲的幽冥鬼火阵覆灭,震惊得难以相信。 这是玄降门的镇门之宝,自法蒂玛入主玄降门后,禁止了养鬼术,废除了阴魂阵,只保留下了已经养成数百年的金古曼童,连同阵法一起毁灭。 整个玄降门,只有曼丹还记得这阵法,他从无人岛回来后,就立刻恢复了养鬼术,并重新布阵。 可是他没想到,今日出师不利,此阵竟然被马山一击而破。 此时,天空风云涌动,云层中传来一声龙吟。 曼丹抬头,看见云层破了一个洞,赤龙掉头冲下,直朝他冲来。 他看见龙头上一只独眼,睁开如巨烛,放出奇异的光。 在这目光的注视下,曼丹一身法力竟然无从施展,身体仿佛被钉在了地上,竟连逃都逃不掉了。 曼丹害怕起来,猛地想起自己还有神明可以依靠,连忙呼喊:“大人!我的神!黑木神大人!快救我!” 可是,并无回音。 巨龙瞬间降临,仿佛天塌了下来,一股强大的力量自上而下,压住了他,又将他卷起到空中。 曼丹感觉自己的身体再一次扭曲。 这次和刚才被黑木神丢进神秘空间里的扭曲不同,这次是实实在在的肉体的扭曲,是被巨龙卷住后的骨骼破碎、筋脉寸断、血管爆裂。 可这力量又恰到好处,偏偏不让他死。 接着,力量松开,曼丹从空中坠落,砰一下落到礼台上,正是刚才查娜丽被焚烧的位置。 曼丹艰难的睁开眼睛,迷糊地看见查娜丽就靠在礼台边缘的柱子旁。 又是砰一声响,马山落下来,已恢复人形,双脚落地,高大威猛的身躯就站在他面前。 “我马山做事,向来光明磊落,杀人就杀人,从不折磨人,也从不做阴暗的事,即使蜀山那老杂毛抽我的魂,炼我的魄,把我当妖怪来养,我也只是一脚蹬死了他。可是你——” 马山看向还在继续腐烂已经辨不出样子的查娜丽,心如刀割,愤怒的火焰愈加汹汹燃烧。 “我今天要抽你的筋,扒你的皮,烧干你的身体,用你炼化那些小鬼的方法,来炼你的魂!” 听见这话,恐惧如潮水一般在曼丹内心涨起来。 他很清楚马山说的这些有多可怕,多痛苦,因为这正是他常常对别人施展的。 他不明白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黑木神呢? 曼丹怀着最后一丝希望,转动眼珠,寻找神明的踪迹。 他看见穿着新郎衣服的木头还站在那里,只是真如木头,一动不动。 木头上有一束幽光,弯弯曲曲,忽明忽灭,向斜上方延伸,一直延伸到庄园屋顶的上方,在那里凝聚成一团幽暗的东西。 而在那团东西对面,站着一个人,白衣如雪,黑剑如墨。 ------------ 第902章 异域之神 李沐尘没想到在南洋会遇到这样一个怪物。 对面的那团幽光散发着一种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气味,幽暗、晦涩,来自异域的能量。 只是它现在还被某种力量封印着,并没有完全出来。 如果来迟一步,被他解脱封印,不知会是个什么样的东西。 李沐尘其实早就来了,比马山到得更快,从黑木神把大马神女像从雅京的神女广场隔空取来,他就顺着这股能量找来了。 隐藏在幽光里的东西发出了奇怪的“声音”,虽无声波,却直通人的大脑识海。 “嘶……熟悉的剑……熟悉的味道……” 李沐尘皱了皱眉:“你认识我?” “嗯……”幽光好像还在确认,就像一个老人偶遇半个世纪未见的同学,“嘶……你很像……像那个人……埋葬了我……” 李沐尘微微一愣,随即想到了什么,问道:“谁埋葬了你?什么时候?你又是怎么来到这世界的?” “嘶……呜……记不清了……” 幽光摇曳起来,“声音”也变得漂浮不定,好像一个得了阿尔兹海默病的人在失忆中痛苦挣扎,并变得狂躁起来。 “啊……你是谁……为什么我听不见你的心声……啊……我要杀了你……” 没有刀光剑影,没有法力汹涌。 李沐尘感受到一股神秘的力量,无形无声,正袭向自己。 这不是隔空御物,隔空御物是有法力和能量波动的。 可这家伙的攻击,好像可以绕开这世界的空间规则。 黑剑微动,一道剑气带着黑光闪过,在李沐尘的身前,仿佛遇到什么屏障,黑光竟然碎裂,化作无数细小的黑色闪电,四散而去。 “嘶……一样的剑气……可惜……太弱了……你是他的传人……还是他的转世……” 李沐尘没有回答,凝神静气,转守为攻,玄冥剑气再出,黑光撕裂了虚空,在屋顶上沿着屋脊,形成了一条空间裂缝。 虚无的能量被裂缝吸收,剑气刺入幽光之中,轰然泯灭。 “嘶……” 幽光泯灭之后,一团幽影沿着来路,如蛇一般退却,隐入了那根化妆成新郎的黑木雕像。 李沐尘从天飘落,落在雕像前,手一抬,新郎的衣物全部化为灰烬,露出黑木雕像的完整的样子。 花园里的人们才完全看清那根黑色的木头,正散发着一股邪性的味道。 好在眼前这个白衣青年,有种让人安定的力量。 而此时的马山,正在礼台上,疯狂撕扯曼丹,不但是肉体,连魂魄也被一丝丝抽出来。 这是他刚从蜀山老道那里学来的。 妙音把他当妖怪对待,抽魂拔魄,这种痛苦,他亲身经历过。 他不在乎自己吃过多少苦,但他绝不允许自己的女人受苦。 如果可以,他宁愿让查娜丽的伤痛百倍千倍地换到自己身上。 曼丹早已不能发出声音,但拥有神识的人依然能听到他魂魄凄厉的惨叫。 “求求你……放过我……” 马山恍若未闻,只把一腔怒火和仇恨宣泄。 他把后背交出来,因为他知道身后是自己的兄弟——世界上最可靠的人。 李沐尘站在木雕神像前。 他感觉到了里面那个强大的东西——来自异域的能量的心跳。 因为封印的关系,刚才在屋顶的那团幽光,只是它能量的很小一部分。 “嘶……你杀不了我的……” “他比你强大……他也杀不了我……你更不能……” “我不属于这里……生与死的规则……与我无关……我是……永恒的……” 神像仿佛是在嘲笑李沐尘,那没有五官的脸上幻化出一层无形无相的笑容。 “是吗?” 李沐尘将手中剑高高举起,对准了黑木神像。 “来吧……劈下来吧……让我看看你的全部……” 李沐尘冷笑一声:“劈下来?想借我的手,帮你破除最后的封印?” 仿佛被看穿了把戏的人的尴尬,黑木神像脸上的无形的神气消失,反而有些暴躁似的,发出一些人类无法理解的奇怪的神念。 周围的虚空凝结出强大的异域能量,包围住了李沐尘。 “那么……你死……” 李沐尘感觉到那能量无处不在,穿透了自己的身体,充盈在五脏六腑之间,甚至连魂魄都无法逃避。 “空间规则……碰撞……湮灭……” 李沐尘知道黑木神在说什么,来自异域的能量,不一样的空间规则,在这里出现,这一大片空间,都会在不同规则的碰撞中粉碎和湮灭。 这种空间湮灭的能量极其强大,可惜李沐尘早就遇到过了。 他身体一震,黑火在体内燃烧,淹没异域能量,沿着手臂的经络冲出,在掌心凝聚成一朵黑莲,绽放出黑色的光明。 “嘶……来自绝域的暗火……” 所有的异域能量都退了回去,缩回了木头里。 李沐尘手掌往前一送,将黑莲丢出,化作一团黑火落在黑木上,燃起黑色的烈焰。 “嘶……” 神念之声里透出一丝痛苦。 一缕幽光冲出黑火,向北飞去。 李沐尘早有准备,丢出一面旗帜,在北方化作一片黑幕,挡住了幽光的去路。 幽光遇到黑木立刻转向,向一旁划过,却又被一面白色的旗帜挡住。 幽光转向东方,却被一片青葱的绿色挡住,仿佛是横绝天地的森林。 幽光不得不再次转向,又被一团赤红的火云挡住。 四面旗帜,围成了一个密不透风的独立空间。 空间内四色交织,光影流离。 “嘶……玄天都统……四方绝域……五色之门……你果然是……” “咦……你还缺一方……中央……” 幽光猛然朝着上方飞去。 可是,就在那上方,天光明媚处,却出现了一把斧子。 顷刻间,天光不再,乌云密布,云层内布满了密密麻麻的闪电,以斧子为中心,形成了一张闪电之网。 斧子变得明亮起来,仿佛是由光雕琢而成的。 幽光上冲,来自异域的能量和这斧上的光明交错,在空间内形成了许多细小的裂缝。 “雷来!” 李沐尘喊出了已经很久没有使用过的雷咒。 上一次使用雷公斧还是在荒泽斩杀阴山老祖,那时的他刚入先天,勉强使用雷公斧,利用荒泽万里之内积累千年的异常雷能。 如今的他,早已领悟真道,不再依赖于天时地利,能完全发挥出雷公斧本身的力量。 一道粗大的闪电从天而降,把幽光压了下来,落在了黑木神像之上。 黑木被闪电笼罩,黑火依然不灭。 明亮的电光里,黑火闪动。 来自异域的灵能在闪电和黑火的交织和湮灭中逐渐消散。 直到闪电消失,黑火熄灭,一切都恢复了平静。 那个比一般真人还要高大一些的黑木神像已经不见了,只剩下了一根细细的黑色的木棍,插在地上。 “嘶……” 李沐尘的神识中听到了那东西痛苦的声音。 “……你杀不死我的……我说过……生与死的规则与我无关……我会记住你的……” ------------ 第903章 拆骨接龙 李沐尘走上前,捡起地上的黑色木棍。 那东西已经不见了,不在木棍里面。 他到现在都无法确定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这是他修行以来遇到的最难缠、最强大的一个对手。 “异域……”他抬头看着天空,“是天魔的来处吗?” 如果按照这个世界的规则,那东西已经死了。 但正如那东西所说,它不属于这个世界,生与死的规则对它无效。 当它放弃这个世界的形态后,生死就与它无关。 当然,别的世界或许也有生死,但可能是另一套规则吧。 没有掌握它们的规则,就没办法彻底杀死它。 所以,它其实还活着,只是没有肉身形态,无魂无魄。 它活在规则之外。 李沐尘很佩服当初那个把它困在木头里的大神,因为在杀不死的情况下,困住它是最好的方法。 否则像现在这样,无法确定它什么时候、什么地点、以什么样的形态再次出现。 当然,它也许永远不会再在这个世界出现了。 李沐尘看了一眼手里的木棍。 在神雷和黑火的两重炼化之下,早已辨不出它是什么材质。 不过能封印异域邪神的木头,肯定不会是普通的木头。 这种战斗中的炼化,可遇而不可求,比在天都炼器炉内炼出来的也不差了。 李沐尘转身,看见马山坐在礼台边,怀里抱着腐烂得不成人形的查娜丽,满眼是泪地看着他。 “沐尘,救救她!求求你,哥哥从来没求过人……” 李沐尘叹了口气。 “绝情蛊,最原始的巫蛊,这不是玄降门的东西,应该是丛林女巫的秘传……” 他的话没有说完,但马山已经听明白了。 本以为是曼丹用毒蛊害了查娜丽,没想到是查娜丽为了保住贞洁而自毁。 马山的心在滴血。 “傻丫头!真是个傻丫头!” 铁汉柔情,眼泪再也抑制不住,成串地滴落在查娜丽腐烂的身上。 “沐尘,救救她!你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 “绝情蛊发,骨枯肠烂,髓腐脑残,神仙难救!” 李沐尘的话让马山感到绝望。 他伸手去摸查娜丽的脸,可是轻轻一碰,就是一坨腐烂的粘稠的东西粘在手上。 马山吓了一跳,慌乱地将手上粘下来的东西重新敷上去,可是越想敷回去,粘下来的就越多,查娜丽的脸就越不成样子。 “不!不!不会的!是我不好!是我不好!……” 马山手忙脚乱,如小孩搓泥巴一样把查娜丽脸上搓着。 看见马山这样子,李沐尘叹了口气。 “唉,马山哥,你让开。” 马山一听,把查娜丽轻轻放在地上,身子弹起来,到李沐尘面前,双手用力摇晃他的肩头:“我就知道你有办法的!” 李沐尘的面色有些凝重,伸手隔空对着查娜丽轻轻抚过,查娜丽身上的腐烂开始停止,但是并没有复原的迹象。 “马山哥,你真想救她吗?” “废话!”马山又急又担心,“当然想救!” “如果我救了她,她却不是原来的样子了,你还要她吗?” 马山没有丝毫犹豫:“要!就算她变成丑八怪,只要活着,她就是我马山的老婆,我会疼她一辈子!” 李沐尘点点头:“有一个办法可以救她。” “什么,你快说!” “夺舍!” “夺舍?” 马山愣住了。 他看了一眼在花园里,本就拥挤,又因打斗而吓得挤成一团的少女们。 夺舍,就意味着要找一个活人,把查娜丽的灵魂放进去。 可是那样的话,原来那个灵魂怎么办? 为救一人而杀一人,这种事,马山做不出来。 哪怕要救的是自己的亲人。 “我去医院!” 这是马山想到的唯一办法,去医院找一个将死之人。 李沐尘摇了摇头:“来不及了!何况,人只要还没死,就都有生命权,无论病得多重。” “那怎么办?”马山急道,“要么用我!用我的身体啊!” 虽然感觉这很荒谬,但马山觉得,这是唯一的办法。 “马山哥,你真的为了他,什么都愿意做?” “当然,只要能救她。” “好。”李沐尘点点头,“那我就借你的血肉,来帮她重塑肉身吧。好在你经历了几次磨难,肉身生命力极强,又有烛龙九阴灯常年滋养心魂,不需要你的全部血肉,就取你一根肋骨吧。” 马山微微一愣,待明白过来后,毫不犹豫,五指成爪,抓在自己右胸上,手指刺进肉里,嘎嘣一声,拗断了一根肋骨,连皮带肉扯下来。 “够不够?” “够了。” 李沐尘一抬手,将肋骨虚空接住,缓缓飘到查娜丽身体上空。 肋骨上的血液一滴一滴地滴落在查娜丽身上。 接着,肋骨放出了白色的光,缓缓下移,沉入查娜丽的体内。 血气开始在查娜丽身上流动,仿佛春风拂过大地,万物复苏,腐烂的皮肉开始修复。 李沐尘挥出青木旗,化作一团蒙蒙的青气包裹住了查娜丽。 青气散发出强大的万物生发之气,周围的土地上的青草和灌木疯狂地生长,就连礼台的大理石缝隙里都爬出了藤蔓。 绿色植物很快将礼台覆盖,茂密青葱,仿佛这里是一片原始的丛林,亘古长存。 马山刚见到查娜丽好像有恢复的迹象,就被这片丛林遮盖,着急地想要上前扒开茂密的绿植,忽觉胸间一痛,才想起自己断了一根肋骨,胸口犹如开了一个横窗。 马山呲牙咧嘴,忍着痛,大声说:“没事!没事!不就是少了一根骨头吗,爷又没变短,爷撑得住!” 李沐尘将那根黑色的木棍横放着往前比划了一下,说:“大小差不多,你少了一根肋骨,就拿这个补上吧。” 说着往前一送,把已经炼化的黑木髓塞进了马山的胸膛。 肋骨卡在断肋处,刚好将缝隙弥合。 李沐尘轻轻一抹,黑木髓就和马山的骨骼牢牢粘合在一起,皮肉渐渐生出,伤口缓缓愈合,没过多久,就恢复了健康的模样。 马山伸展手臂活动了两下,道:“这黑木头放我心口了,我不是成了黑心人了?” 李沐尘哈哈笑道:“马山哥你放心,这木头本非邪神,反而是用来封印邪神的神物,这次机缘巧合,将它炼化,我原本不知它是什么东西,但当我看见你拆下肋骨后,我就知道了,这很可能是上古神龙之髓所化的龙髓木。” “现在,你有烛龙魂灯,又有龙髓接骨,你已是真正的龙身了!” ------------ 第904章 来自丛林的神女 马山听完,舒展了一下筋骨,忽然一声长啸,化身成龙,拔地而起。 只见他身赤如火,但和从前不同的是,赤火之中,隐约可见黑色的龙骨。 这正是烛龙九阴之相。 头上一只神目,开则烛照万里,闭则晦暗如夜。 李沐尘抬头看着马山盘旋于天,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想了想,拿出一只紫色的龙角。 这是在东海以钱王弓射杀的紫电龙鳗遗留的龙角。 “马山哥,你身上最厉害的是烛龙九阴灯,但此灯乃神物,宜多养而少用。你还少一件与你相合的法宝,正好你龙身缺角,这紫电龙角我已炼化多次,就送给你吧。” 便向上一丢。 龙角化作一道紫光迎头射向马山。 龙头上紫光炸裂,仿佛一片红云中耀眼的紫色闪电。 紫光隐没,只见龙头上多了一支矗立的略有些弯曲的龙角,上面缠绕着紫色的电光。 而就在这时,那一丛碧绿的原始丛林发出哗啦啦的响动,绿叶间伸出一双青葱玉手,拨动绿意,枝桠两分,藤蔓退去,露出一扇门户。 查娜丽身披绿叶,头戴花环,走了出来。 李沐尘一伸手,收回了青木旗。绿色丛林消失,花园又恢复了本来面貌。 只是站在这里的查娜丽,容光焕发,比从前更多了几分原始的妖娆。 李沐尘笑道:“你师承丛林女巫,正好我有青木旗,让你死而复生。如今,你应该对你师父所传的巫道有了更深的领悟了吧?” “我明白了!”查娜丽盈盈一拜,身姿摇曳,万种风情,“丛林之法,意在生发,生命之息,绵绵不绝,万类万化,共承此道。我会珍惜此法,珍惜此道。” 李沐尘点头道:“马山自拆肋骨,重塑你的肉身,但愿你也珍惜他。” 查娜丽抬头望着天上的龙,目光里充满了爱和感激,轻轻唤了声:“马山……” 一声龙吟,风云乍起,赤龙从天而降,将查娜丽卷到自己背上,又冲天而起,飞入云层。 查娜丽骑在龙背上,穿梭云层之间,风掀起她的长发,身上的绿叶飞扬,她的脸上露出甜蜜的笑容,宛如天边的云霞。 整个雅京的人都看见了这一幕。 人们纷纷匍匐拜倒,口呼:“神女!” 花园里的九百多“陪嫁”的少女和众多宾客,还有山庄里的工作人员,玄降门还活着的弟子,全都跪了下来。 “神女保佑!” “神女保佑!” …… 濠江的夜景依旧美丽,氹仔岛和路环岛宛如明珠,海上的渔火与岸上的灯火相映成趣。霓虹在微风中闪烁,与天上的繁星辉映,路边的葡式建筑在星光和灯光的映照里,散发出迷人的异国情调。 博濠娱乐城的门口人流如织。 几个保安押着一个年轻人从里面出来。 年轻人大喊着:“放开我!放开我!你们不能这样对我!我是何少!” “何少?呸!” 保安用力往外一推,将年轻人丢在马路上,狠狠啐了一口,“何家的人会出老千?真丢人!” 另一个保安说:“要不是你们这帮不肖子孙,何家何至于此?扫大街的都知道何老爷子怎么死的啦!老爷子要是活着,怎会让我们受洋人的气?!” 何广志悻悻然地站起来,拍拍屁股,还想进去。 保安一拦:“干什么?真想被剁手?” 何广志说:“我还有两块筹码,让我换了再走。” 说着就要往里冲。 保安又把他架住往外推。 “我还有两块筹码!你们不给我换钱,你们耍赖!博濠赌场耍赖啦!”何广志大声嚷嚷着。 引来不少围观的人。 人们一边看热闹,一边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见到曾经的何家少爷流落至此,都不禁唏嘘。虽说都知道了老爷子的死和这少爷有关,心里恨他,但如此败了何家的门风和面子,又都觉得不忍。 “嚷嚷什么呢?” 一个健硕的白人走出来。 这是博濠娱乐城新任的安保经理,问明情况后,先是给两个保安一人一个嘴巴,然后一脚把何广志踢飞出去。 “哼,下次再来,直接打断腿。再让我听见门口狗叫,你们就都给我滚蛋!” 保安们低了头不敢说话。 围观的人愤怒,却也不敢上前理论。 现在的濠江,是白人的天下,几乎所有的娱乐城,都掌握在拉斯维加斯的财团手里。 现在的赌王是埃尔伯,而埃尔伯背后,是真正的濠江之神——教父斯蒂芬。 何广志捂着肚子走了。 围观者自也散去。 在围观的人群里,有一个人咬了咬牙,目光如刀,盯着保安经理的背影恨恨地吐了口痰,然后转身离去。 他就是郑家豪——曾经和刘启明一起,成为马山的左膀右臂。 马山出事的时候,郑家豪被派去拉斯维加斯找那个给何家昌治病并开出死亡报告的医生,因此逃过一劫。 等他回来,濠江已经变了天。 如今的他,跟一群混混一起,开了一家地下赌档,勉强混混日子。 马山对他有知遇之恩,他无时无刻不想为马山报仇,但他也知道,自己势单力薄,除了机灵,以及跟着马山学了功夫外,也没有别的本事,根本无法和埃尔伯对抗,更不要说教父史蒂芬了。 唯一在赌术上有望和他们抗衡的刘启明,已经被挑断了手筋,成了一个废人。 郑家豪看见何广志在前面一瘸一拐地走着,冷笑一声,快步上前,一把搂住何广志的肩说: “何少,别理这些白狗,要不到我那里玩玩?” 何广志当然认识郑家豪,也知道郑家豪对马山忠心耿耿,顿时心生警觉,摇头道:“不去不去,你那小场子有什么好玩的。” “嘿,何少,你可别瞧不起人,当年你爷爷不也是从小场子做起来的?”郑家豪笑道,“我那场子再小,也是个场子。现在还有哪个大场子让你去?小场子玩玩算啦!等你赢了钱,再去大场子赢大钱咯!” “我……我没钱。”何广志说。 “哎呀,不要紧的嘛,我们老朋友啦,没钱我先借你好啦!”郑家豪拍了拍何广志的肩膀,表现出真诚的样子。 何广志正赌瘾上来的时候,想想自己光脚的害怕他穿鞋的,就说:“好,那就去玩玩。” ------------ 第905章 真是马爷 郑家豪坐在狭仄阴暗散发着淡淡霉味的和仓库差不多的办公室里,双腿架在桌子上,嘴里叼着烟,无聊地玩着手游。 一个手下进来汇报:“豪哥,那小子还想借钱,借不借?” “他输多少了?”郑家豪盯着手机屏幕上的抽卡动画,心不在焉地问。 “一百多万了。” “借,为什么不借?只要他继续赌,不把钱带出去,我们又不损失一个子儿!他们家还有个大HOUSe呢,你一辈子都住不起的那种!” “明白了,豪哥。” 手下出去了,门砰的一声关上,郑家豪的手机上出现一道金色的流星。 他用力捏了一下拳头,嘴里喊着:“来了来了,老婆快到碗里来!” 卡牌翻开,是一个红头发的男人。 “干!又歪!” 郑家豪气呼呼地把手机一丢,站起来准备到外面去看看。 手机忽然响了。 屏幕上显示一串陌生的号码。 他接起来:“喂,谁呀?” “家豪,我是马山。” “马你妹哦!” 郑家豪第一反应就是骗子,最近这段时间冒充马山的电话还不少,他都不知道这些人是怎么想的,缅北没饭吃了,诈骗犯都跑濠江来了吗? “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就敢冒充马爷?我告诉你,别再骚扰我,再打电话骚扰,信不信我沿着电话线找过来,把你脑袋拧下来当夜壶?哑C呀雷!” 郑家豪没给对方说话的机会,骂了一顿,就挂了电话。 可是电话又响起来了,还是那个号码。 “哇干你老穆!你有完没完?真以为老子找不到你?” “家豪,我真是马山,你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吗?” 郑家豪突然愣住了,石化一般,脑子瞬间一片空白。好半天,才小心翼翼地问: “马……马爷?” “是我。” 郑家豪的心猛地砰砰地跳起来,一股滚热滚热的血冲上头,可是眼泪却不争气地流下来。 “马爷……真是马爷……呜呜……” “糙,大老爷们,哭什么?你他娘的不会是变了性去暹罗做舞娘了吧?” “不不不,马爷,我还在濠江,我怎么会去暹罗做舞娘呢!” “没做舞娘就好,你在哪儿?” “我在氹仔老街地下搞了个赌档,位置隐蔽不好找,马爷你在哪儿,我来接你。” “你还记得我们常去的那家卖鱼蛋的档口吗?我在那里等你。” “好好好,马爷,我马上就到。” 郑家豪挂了电话,感觉身体轻飘飘的,神仙一样。 马爷回来了,看这帮白鬼子还能蹦跶几天?哑C呀雷!他在心里骂了一句。 出去的时候,看见何广志还扑在赌桌上,两个眼睛通红,赤目鬼似的,脸上泛着青气。 他把刚才那个手下叫过来,问道:“多少了?” “这个数了。”手下伸出一只手。 “差不多了,再逼他一把大的,就让他还钱。要么剁手,要么拿老何家房子抵。” “知道了。”手下去了赌桌。 郑家豪不再多看,就出了门。 他这些手下,大多是以前在各大娱乐城混的叠码仔和大耳窿,后来混不下去了,被他收拢来,干这种事熟门熟路。 郑家豪到门口骑了一辆电摩,来到一条排挡街,把车停好,走进去,找到马山说的那家鱼蛋档口。 这会儿晚饭点已经过了,濠江的冬天虽然不是很冷,但这个点宵夜的人不多,郑家豪一眼就看见了坐在店门口小方桌上吃鱼蛋的马山。 马山的旁边还坐着一个年轻人,郑家豪不认识。 他走到马山背后,叫了一声:“马爷!” 眼泪就又忍不住流下来。 马山回头看了他一眼,皱眉道:“啧啧,怎么又哭上了?你特娘的受了多大委屈?媳妇跟人跑了,还是你被人三通了?坐下,吃鱼蛋!” 旁边的李沐尘和端着蟹粉粥过来的档口老板都笑起来。 郑家豪不好意思地摸摸头,在马山的另一边坐下来。 马山一边吃,一边问他近况。 郑家豪就把自己的情况说了说,又说起濠江如今的情势。 “那帮白鬼子现在可猖狂了,现在所有的赌场都在他们手里,没了竞争和牵制,他们就可以为所欲为。关键是,华人在他们眼里,就是人傻钱多,他们把我们当猪杀,可气的是,还有那么多人愿意去他们的娱乐城玩!” 郑家豪愤愤不平。 “何家怎么样了?”马山问道。 “没落了,何成俊很少出门,听说整天躲在家里喝酒,醉得烂鬼一样。他儿子何广志,当年不可一世的何少,现在天天烂赌。今天还在葡京出老千被打出来了,刚刚还在我的场子里。” 就把何广志的事情说了。 “这小子罪有应得!” 马山冷笑一声,忽又想起何家昌,顿觉唏嘘,叹道,“干爹对我不薄,他们纵对我无情,我也不能无义。何广志教训一下就算了,留他一条命。” “我知道,马爷,本来我也没打算要他命。”郑家豪说。 马山点点头:“何家的其他人呢?” “现在都靠何大姐活着呢!何大姐还是厉害,靠着过去的人脉,硬撑了下来。除了何家名下几个小赌场还开着,她还和埃尔伯谈了条件,在新豪京里包了贵宾厅。” 马山并不意外,如果换做他是埃尔伯,也不会一下子把何家逼上绝路,何家在濠江经营半个多世纪,积累的人脉现在全在何青莲手里。 大家又聊了会儿天,郑家豪才知道坐在同桌一直很少说话的年轻人就是大名鼎鼎的李沐尘。 “刘启明呢?”马山问道。 郑家豪微微一愣,欲言又止。 马山察觉到不对,皱眉道:“怎么回事?我以为他在你那里。” 郑家豪摇了摇头说:“他……他还在银沙。” “还在银沙?”马山眉毛一挑,“我不信启明会背叛我,帮白鬼子做事!” 郑家豪犹豫了一下,说:“马爷,我带你去见他。” 便起身给档口老板结了账,带着马山和李沐尘离开了大排档,喊了一辆的士,来到了银沙娱乐城。 看着那熟悉的大楼,熟悉的招牌,马山的眼角抖了抖。 “马爷,李公子,你们看,刘启明就在那里。” 马山顺着郑家豪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银沙娱乐城门口的停车场上,一辆辆豪车停下来。 在豪车旁,一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如乞丐的人,正跪在地上一边膝行,一边擦洗着车子。 但他的两只手掌明显无力的下垂着,好像不能抓握抹布,只能把抹布叼在嘴里,用嘴去擦车,并不时用沾满肥皂水的衣袖去帮忙。 旁边传来保安骂骂咧咧的声音:“快点快点!没看见那边又来一辆车吗?” ------------ 第906章 怎么输掉的,就怎么赢回来 刘启明在保安的催促声中加快了擦车的动作,脖子用久了有点酸,嘴里的抹布掉到地上。 他用手去捡,可是手一点也不听使唤,手掌不停颤抖着,手指无法弯曲,怎么也抓不住东西。 他只能用两只手,僵硬地把抹布捧起来,也不管脏不脏,就放到嘴里,继续叼着去擦车。 保安上来就是一脚,把刘启明踹倒在地上。 “你瞎呀!也不看看这什么车,抹布掉地上了不洗干净就擦车,把车擦花了你赔啊?” 刘启明艰难地爬起来,可是脚一软,又匍倒在地。 他的手筋和脚筋都被割了,但没有完全断,动手的人很聪明,给他留了一点点,让他的手和脚不至于全废。 这是埃尔伯的决定,故意把刘启明弄废,让他在银沙门口擦车,以警告濠江人,和他们作对是什么下场。 何家倒了。 马爷消失了。 曾经的新银沙经理、马爷的左膀右臂、继蔡和衷之后濠江最有希望继承千王称号的年轻人,如今像条狗一样跪在银沙门口,给客人擦车。 一辆豪车停下来,车上下来一对衣着华丽的夫妇,妇人怀里还抱着一条狗。 不知怎么的,原本安静的小狗突然从妇人怀里窜下来,跑到刘启明身边嗅着。 贵夫人连忙上前,把小狗抱起来,看了一眼刘启明,眼里满是嫌弃,抱怨着: “哎呀,脏死了,把我家辛德瑞拉都弄脏了!真是的,银沙这么大的娱乐城,怎么弄个这么脏的人擦车呀!” 他的男人脸上露出一丝怜悯:“你可别小看他,他原来是这里的经理,濠江的头牌千王,我们想见都见不到呢!” “哼,说得那么厉害,现在还不是不如一条狗!辛德瑞拉,你说是吧?” 女人怀里的狗叫了两声,仿佛在不满将它和这个肮脏的人相提并论。 保安一脸谄媚地上前去道歉,然后回身就又是一脚踢向刘启明。 可是这一次,他的脚莫名奇妙踢歪了,踢在了旁边那辆宾利的车门上。 保安捂着脚呲牙咧嘴,可是当他看见车门上的鞋印和蹭掉的漆时,就再顾不上自己的疼痛了。想到自己辛苦一年的薪水都未必能赔得起补漆的费用,他心里就气得不行。 他只好把怒气发在刘启明身上,大骂着:“都怪你!你这个倒霉鬼!丧门星!” 拔出橡胶棍,就要上去打。 但他感觉后脖子一紧,好像被什么人揪住了。 大概是那人极其高大,他被举到了空中。 “谁呀?敢惹老子,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保安张牙舞爪地扭头,这一看,可把他吓坏了。 身后哪有人? 什么都没有。 只有周围看热闹的人在朝他指指点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人群里走出两个人来。 保安从空中跌落,一屁股坐到地上,哎哟叫疼。 他艰难地爬起来,橡胶棍指着走来的两个人:“喂,你们是谁?是不是你们戏耍我?” 对刘启明,他敢打敢骂,但对别人,他可不敢。 他不认识马山和李沐尘,但见这两个人,一个威猛高大,一个风度翩翩,心里就有点怯了。 能到银沙来的玩的,谁知道是不是哪个豪门公子? 马山一步步朝他走来,保安一步步后退,到了车边,他退无可退。 “你……你要干什么?” “跪下!给他磕头道歉!”马山指着刘启明说。 保安一愣:“给他?你有没有搞错?他就是一条狗!” 咔一声脆响。 伴随着保安杀猪般的嚎叫,他的一条腿折了,膝盖反向九十度弯曲,单腿跪在地上。 接着,又是咔一声脆响,另一条腿也折了。 马山没有再理会哀嚎的保安,看向刘启明。 “启明,我回来了!” 刘启明的身体在颤抖,眼里有热切的火在燃烧。 可是这火片刻便熄灭了。 他低下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肮脏的浸透了肥皂水的袖子,用那双无力的下垂的手掌把抹布捧起来,用膝盖在地上爬了几步,继续擦起了车子。 “启明……” 马山看得不忍心,上前一把抓住他的手,把抹布扔掉。 “你看着我!启明,我是马山!我回来了!” 这时候,围观的人才反应过来,有人终于认出来,惊呼道: “是马爷!他是马爷!以前新银沙的马爷!” “马爷不是死了吗?” “谁说的?只是失踪了而已!马爷回来了,这下有好戏看了!” 断了腿的保安吓得直哆嗦,疼痛和恐惧让他的脸变得扭曲。 刘启明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叫了声:“马爷。” “启明,我知道你受苦了,振作一点,我回来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走,我们杀回去,把失去的东西夺回来!”马山鼓舞着他。 刘启明苦笑着摇头,举起颤抖的双手:“振作一点?我怎么振作?你看看我的手!没有了这双手,我还有什么用?我凭什么去把失去的东西夺回来?” 他看了一眼围观的人群里那个贵妇怀里抱着的狗。 “现在的我,活得比狗还低贱!可我还活着,就是因为我相信,马爷一定会回来,一定会把银沙夺回来,把那些狗日的砸碎赶出濠江!” “我等到了……哈哈……” 刘启明笑着,笑声却掩盖不住他的辛酸,通红的眼睛里泪水难抑,从眼角流出,在污浊的脸上淌过。 “……我等到了……马爷……你回来了!哈哈哈!……” 刘启明越是这样,马山就越难受。 他回头看了李沐尘一眼。 他知道李沐尘能把刘启明治好,连绝情蛊发的查娜丽都治好了,挑断手脚筋的刘启明应该不在话下。 但马山也知道,治好一个人的外伤容易,治好内心的伤害却很难。 刘启明的伤不仅是手和脚上的伤,更严重的,是他内心的压抑和绝望,是他像狗一样活着的这段日子灵魂的折磨煎熬。 必须让他重新振作起来,否则,只是治好了外伤,哪怕报了仇,杀光那些害他的人,他也再不可能像从前那样从容坐在赌桌前,他的后半辈子都要和痛苦的回忆、灵魂的折磨相伴。 “启明,振作一点!”马山抓住刘启明的双肩,用力摇晃着,“我们可以从头来过!帮我,我们一起杀回去!” “马爷,我帮不了你什么了,能看到你回来,我的心愿已满足。你也不需要我帮,我知道你一个人足够了!” 刘启明收了笑声,面容变得平静,平静得仿佛一潭死水,了无生气。 “不!”马山心如刀割,“我需要你!启明,只有你能帮我!我们怎么输掉的,就怎么赢回来!你的赌术,是濠江最厉害的!帮我?!” 刘启明再次抬起双手:“可是我已经没法帮你赌了。” “谁说赌一定要手的?你还有眼睛,还有脑子!只要你能振作起来,我们一定能赢!我们失去的所有的东西,都要赢回来,包括你的手!” “我的手……”刘启明有些不信似的看看自己的手,又看看马山,“还能赢回来?” 可是,当他看见马山那坚定的眼神,那铜铸一般的决毅的表情,他又忍不住有点相信了。 因为他知道,马爷从不骗人。 ------------ 第907章 今晚你是主角 郑家豪不知从哪里弄来了一张轮椅,推到刘启明身边。 马山感激地朝他点点头。 这就是他喜欢郑家豪的地方,脑瓜子机灵、懂事,永远会在你最需要的时候出现。关键是这小子看着鬼滑,却很讲义气。 作为曾经的马山的得力手下,在濠江换天之后,不但没事,还带了一帮混混弄了自己的场子,足以证明他的能力。 至于刘启明被害成这样,他都没有伸出援手,不是他冷漠不肯相帮,而是实在帮不了。 他很清楚刘启明就是个靶子,不但挫败了濠江人的心气,而且还可以把那些忠心于马爷,或者同情他们的人钓出来。 郑家豪当然不会自投罗网。 “启明,起来!”马山没有去扶刘启明,只是拍了拍轮椅,让他自己坐进来。 刘启明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试着爬起来。 他手的前臂靠在轮椅上,支撑着身体想要站起来。 可是因为脚筋也断了,无法站立,手又不能抓握,轮椅往旁边一滑,他又摔在了地上。 刘启明听见人们的哗然,有嘲讽,也有怜悯。 这些声音就像针一样扎进他心里。 他躺在地上,看着马山,苦涩地笑笑:“马爷,放过我吧。” “不行!”马山几乎是怒吼起来,“刘启明!你给我站起来!像个爷们那样,给我站起来!不就是筋断了吗?老子当年被人剖了腹,挖了心,现在不也活得好好的吗?给我站起来!” 刘启明浑身一震,再次鼓起勇气,颤抖着,想要爬起来。 这时,人群一阵轰乱,一个白人带着几个手下分开人群走出来,用生硬的中文问道:“闹哄哄的,怎么回事?” 有人在他耳边悄声说了几句。 “哦,原来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马爷!”白人保安经理皮笑肉不笑的样子,“你想把这个废人带走吗?很好!不过这个人欠我们钱,我们老板发慈悲,让他在这里洗车还债。你要带他走的话,就先把钱还了。” 马山没有理他,只是用眼神鼓励着刘启明。 刘启明趴在轮椅上,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艰难地一点一点地往椅子里挪动,可是轮椅再次滑开,他再次摔了下去。 人们看得不禁唏嘘,就连方才嘲笑的人也都生出了恻隐之心,充满了同情和怜悯。 马山的心终于软下来,叹了口气,想要去扶他,却被刘启明轻轻甩开:“马爷,让我自己来吧。” 他的嗓子有些沙哑,声音也很平静,脸上的表情依旧扭曲痛苦,但马山从他的眼神里看到了坚定和勇气。 马山的眼睛也红了,握紧了拳头,心里默默为刘启明加油。 白人保安经理的冷笑声又响起来:“你们在玩什么游戏呢?看这个废物爬上爬下,很好玩吗?不如回家看你养的狗嘿咻啊!” 他带来的保安和打手都大声笑起来。 马山猛地转身,看着保安经理。 保安经理轻蔑地笑道:“干什么,你想打我吗?听说你很能打,我也很能打,要么我们两个比一下,你要是赢了我……” 他的话还没说完,马山就动手了。 马山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咔咔两下拧折了。又咔咔两脚,把他的腿也踢折。然后将双手双脚反拧到背后,拉长了打了个结,往地上一扔。 这个强壮的白人就变成了一个圆滚滚的皮球,在地上哀嚎起来。 银沙的保安和打手们吓坏了,想要过来扶,却又害怕。何况这个球形的人也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扶。 围观者们大多觉得解气,濠江的人已经很久没有在白皮面前这么痛快过了。 刘启明终于爬到了轮椅上,坐正了身体,胸膛剧烈起伏着,不知是因为用尽了力气,还是看见马山打残了保安经理而激动。 这里的动静当然惊动了银沙里面的人,大批保安和打手冲了出来,将他们围住。 这些人里有很多都是过去银沙的老人,迫于生计,继续留在银沙工作。对很多人来说,活着才是第一位的,至于谁是老板并不重要。 郑家豪指着他们的鼻子骂道:“你们这些没良心的,当初马爷待你们不薄,你们怎么就甘心做白皮的走狗?现在马爷回来了,要怎么做,你们自己看着办!” 保安当中有不少人开始犹豫起来。 马山摆手道:“家豪,不要吓他们,他们只是在工作而已。” 郑家豪撇撇嘴,有些不屑,不过也不再为难他们。 保安们顿时松了口气。 马山走到刘启明身后,亲手推着轮椅,朝银沙的大门走去。 “启明,今晚,我们要把所有失去的东西,连本带利赢回来!” “马爷,我会尽力的。”刘启明说。 “不是尽力,是必须!”马山强调道。 刘启明看了一眼自己靠在轮椅扶手上的双手:“我相信马爷能做到,我会尽我所能,配合您的。” 马山停下脚步,抬起头看着银沙娱乐城的大楼说:“不,启明,要配合也是我配合你,今晚的主角是你!” “我?”刘启明不可置信地看马山,又顺着马山的目光看向银沙的大楼。 大楼上,霓虹闪烁。 马山继续推动轮椅往前走。 人群自动分开一条路。 郑家豪灵机一动,拿出手机,播放起那首人们所熟悉的BGM。 恍惚间,刘启明感觉自己回到了赌桌旁。 那些久违的骰子、扑克、麻将又鲜活地在眼前跳动。 又有许多银沙的打手冲出来阻挠他们。 和刚才那些底层保安不同,这些都是新老板培养的新势力。 但是他们还没冲到刘启明的轮椅前,就一个个飞了出去,死猪一样躺了一路。 银沙的大门打开,几个黑洞洞的枪口同时出现。 持枪的几个都是老外,穿着职业的黑色西装。 后面更有一排身着迷彩、全副武装的人,一个个精壮干练,面带杀气,好像刚从战场上下来。 一个叼着雪茄的高个子白人走出来,看了马山几眼,把雪茄从嘴上拿下来,轻蔑地吐出一口烟,然后把雪茄掐灭在旁边拿枪的黑衣人的手背上。 黑衣人连眼皮都没有眨一下。 “你就是马山?”高个子白人的声音里带着与生俱来的高傲。 马山冷冷地看着他:“你没有资格和我说话,叫你们经理来。” “不好意思,我就是这里的经理。自我介绍一下,我叫迈克。”马克的语气轻佻,“马先生,你是想向我挑战吗?可是据我所知,你并不会赌术。” “不是我,是他。”马山把轮椅轻轻往前推了推。 “他?” 迈克看了一眼轮椅上脏兮兮的刘启明,眼神里充满了不屑。 ------------ 第908章 我不和狗赌 “不错,就是他——濠江赌圣刘启明!”马山大声道。 刘启明心头一跳,这是他第一次听到这个词。 过去濠江只有赌王,从来没有赌圣。 而赌王的称号只属于一个人——何家昌。 其他的,不管是蔡和衷还是埃德森,顶多称为千王,以表示他们赌技精湛,也从无人称之为赌王。 至于赌圣赌神之类的称号,只有影视剧里才有。 赌,终究是凡人之技,谁能称神称圣呢? 可是现在马山竟然把这顶大帽子戴在了刘启明头上,刘启明顿感压力山大,内心里却又有一股难以抑制的激情和冲动。 他回想起和神父斯蒂芬的那场事关濠江命运的赌局。 那一次,他奇迹般地掷出了二十四个六。 原本是他赢的,可是骰子离奇粉碎。 他知道斯蒂芬用了非凡的手段,只是没法证明。 今天有马爷在,不怕这些洋鬼子的鬼魅伎俩了。 刘启明信心大增。 至于手…… 他看了一眼自己的双手。 断了又如何? 赌,不是只靠手的。 他还有眼睛,有耳朵,有脑子。 最重要的,是信念! 刘启明的脸上泛起了潮红,眼睛里有了神光。 马山在他身后,没有看到,但能感觉到他的变化。 迈克大笑起来:“哈哈哈,密斯特马,不要开玩笑,我不会和一个残疾人赌博的,就像我不会和一条狗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 他的话引起了很多人的窃笑。 马山脸一沉,对身后的郑家豪说:“去,买两个猪扒包来。” 郑家豪立刻会意,一溜烟地跑了出去。 他对这一带极熟,不一会儿就回来了。 除了猪扒包,他连小吃档上的小桌子都搬来了。 人们都看得莫名其妙,马山却笑了,他知道,郑家豪已经完全领会了他的意思。 只见郑家豪把桌子在银沙大门口摊开,把两个猪扒包放在桌子上,然后走到人群里,从那贵妇怀里一把抱过小狗。 贵妇吓得一惊,想要抢回她的孩子,被他的男人死命拉住。 “你想死啊!”男人压着声音,气急败坏地说。 郑家豪把哇哇叫着挣扎的小狗抱到桌子上。 小狗一见了猪扒包,立刻安静下来,鼻子擤动着,哈喇子流得老长。 马山突然一闪身,到了迈克面前,一把揪住迈克的脖子。 人高马大的迈克像小鸡一样被马山提了起来。 旁边的全副武装的保镖立刻反应过来,枪口对准了马山。 只是马山反手随便一扫,那些枪械就都成了歪七扭八的劣质玩具,哗啦啦掉了一地。 不过这些保镖毕竟是职业的,素养极高,虽然出现了在他们看来不可思议的意外,但他们立刻做出反应,取出匕首和马刀,做出进攻的姿态。 马山抬腿在地上一跺脚。 一股震荡波在合理的范围内炸开,轰的一下,那些武装分子全都被炸飞了起来,乒乒乓乓跌落地上,散了架子,哼哼唧唧地再也爬不起来。 大多数人的脑子还没反应过来,事情就已经结束了。 人们震惊地看着,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马山把迈克揪到桌子旁,头摁下去,脸贴着桌子,猪扒包就在他的嘴边。 对面就是那条小狗,正抱着猪扒包吃得很欢。 “吃吧。”马山说。 “NO!”迈克大叫着。 “那就只有把你变成猪扒了。” 马山手上加了些力道,迈克的骨骼发出嘎嘎的响声。 “啊——我吃!我吃!” 迈克张大嘴,一口咬住猪扒包。 马山松开了他。 迈克以为结束了。 但是马山说:“吃完。” 迈克看了一眼身后满地的变成玩具的刀枪和哀嚎的手下,不再反抗,只是恨恨地对马山说:“你会后悔的!” 然后乖乖地啃起了猪扒包。 人群中有人笑了一声。 笑声好像会传染似的,很快就引起了哄堂大笑。 人们放松下来,有人开始拿出手机拍摄,甚至有人开起了直播。 于是,全世界都看到了这一幕—— 银沙的经理迈克,在银沙大门口,像条狗一样和一条狗一起吃猪扒包。 “卧槽,发生了什么?”这是所有人的疑问。 等到人们终于搞清楚事情的真相,直播间里欢呼起来,鲜花乱飞,棒棒糖如雨,游艇比濠江码头还多,火箭像过年的烟花一样绚烂…… “马爷回来了,把白皮狗赶出濠江!” “赌圣!” “赌圣!” “赌圣!” …… 这两个字不仅是直播间里的刷屏文字,也变成了银沙门口的齐声欢呼。 而此时,周边的豪门势力、世家大族都闻风而动,成批的豪车从香江、深城、珠城、羊城等地开出,汇聚到进入濠江的各条快速路上,形成了壮阔的车流。 …… 一直等到迈克吃完,马山才开口道:“怎么样,密斯特迈克,味道如何?” 迈克狼狈地站起来,脸上带着几分怨恨,但不敢表现出不满,往旁边一让,说道:“好吧,我答应和他赌,几位请到楼上贵宾厅去吧。” 马山却摇了摇头:“不,我们不会和一个和狗在一张桌子上吃饭的人赌的!” 广场上的人哄然笑起来。 迈克一张脸涨得像熟猪肝,气得浑身颤抖:“你想怎么样?” “叫你的老板来。”马山昂然说道。 迈克犹豫了一下,说道:“你等一下。” 便拿出手机,不知拨通了谁的号码,用英文汇报。 但电话那头的人显然已经知道了这里发生的事情,他还没说几句,就低下头,乖乖听着电话里的训斥。 过了一会儿,他挂了电话,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马……马先生,埃尔伯先生吩咐,请你们到里面贵宾厅等候,他马上就到。” 马山点了点头,推着轮椅上的刘启明,进了银沙的大门。 围观的人潮便也跟着涌了进去。 不过他们大多数进不了贵宾厅,只能在楼下大厅里等待消息。 虽然易主,但银沙的装修没有变,只是一些细节稍微发生了变化,比如原来很中式的装饰品和传统的氛围被撤掉了,改成了全西式的风格。 马山熟门熟路,推着刘启明来到了楼上级别最高的贵宾厅。 迈克这会儿已经不敢怠慢,给他们安排了酒水点心来招待。 马山和李沐尘坐在沙发里,刘启明虽然坐着轮椅,却是在C位。今天马山是铁了心要把他捧成赌圣了。 郑家豪却又不知跑哪里去了。 也有不少本地的富豪已经来了贵宾厅,和马山、刘启明也都是老相识了,过来热切地打着招呼。 过了一会儿,贵宾厅另一边的大门开了。 埃尔伯在一群手下的簇拥下走了出来,但他进门以后,却往旁边一闪身,把中间的位置让了出来,并且十分恭敬地弯下了腰,躬身做了个请的姿势。 马山以为是教父斯蒂芬来了。 可是从通道里出来的,却是一个华人,看上去年纪在六七十岁的样子,头发花白,但精神矍铄。 马山不认识,但刘启明却认出来,惊讶道:“他怎么来了?” ------------ 第909章 千王之王 “他是谁?”马山问道。 “林天豪!”刘启明的眼里露出一丝担忧,“他是千王蔡和衷的师父,几十年前就归隐了,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蔡和衷的师父?”马山也有些意外,看向李沐尘。 当年蔡和衷和江龙辉联手做局,想吞掉何家的赌场,最终在赌桌上输给了李沐尘,又想仗着千门武魂杀人,最后被李沐尘所杀。 现在冒出来一个师父,莫非是报仇来了? 李沐尘的表情淡然,仿佛这个名字和阿猫阿狗,或者餐桌上多了一道番茄炒蛋一样的普通平淡。 马山微微一愣,不觉自嘲地笑起来。 是啊,如今的李沐尘是什么成就?一个赌徒再厉害,哪里值得他放在心上? 马山笑话自己,现在也算是脱胎换骨,化龙成精了,却还是沉不住气,比自己这好兄弟差得太多。 “启明,你才几岁?几十年没出来过的老怪物,你怎么认识的?”马山回过神,问刘启明。 “蔡和衷是千门宗师,人称千王,我们学千术的,都把他当偶像。年轻的时候,我跟着一些前辈去过他家里。在他家里,我见过他们的合影。我也是那时候才知道,蔡和衷还有师父。蔡和衷是千王,他师父林天豪,却是千王之王。” 刘启明的信心显然因为林天豪的出现而有些动摇。 马山正想鼓舞他,却见李沐尘突然拍了拍刘启明的肩膀,说:“今天你是赌圣,管他千王还是千王之王,谁来了也赢不了你!我和马山哥,还有整个濠江,都交给你了,刘赌圣!” 刘启明浑身一震,李沐尘的手上仿佛有一副千钧重担,放到了他的肩上。可同时,也仿佛电流自肩头注入,流遍全身,让血液沸腾,在胸怀中激荡。 这时候,林天豪在埃尔伯的陪同下走了过来。 “马爷!”埃尔伯笑着张开手臂,仿佛多年不见的老友重逢。 马山冷冷地看着他:“我们很熟吗?” 埃尔伯并不尴尬,张开的手臂稍稍换了个姿势:“看看,这里和马爷在的时候有什么不同?是不是更华丽,更高大上了?” 他指着正中间那张最大的赌桌,“那里,就在那张桌子上,你的太太——美丽的查娜丽女士,哦,还有这位刘先生,把银沙输给了我们。那场赌局真的太精彩了,可惜马爷你没看见。” “我想,那时你太太心里一定很想你,盼着你回来,可是你呢,像个胆小鬼一样不知躲到哪里去了。让一个女人出头,你不配称爷!” 马山没有反驳,反而点了点头,说道:“你说得对,我不该让自己心爱的女人替我出头,我不配称爷!” 埃尔伯哈哈大笑起来:“既然不配称爷,那么不如改一下,叫……马孙?孙子?哈哈哈……” 旁观的人不禁唏嘘,本以为马山回来了,一定能好好打击一下这群白狗的气焰,替濠江人出一口气。没想到一上来就被埃尔伯一顿羞辱。 马山也不生气,只是淡淡地自嘲地笑笑。 李沐尘微微点头,马山成熟了。 要是放在过去,早就跳起来拧断埃尔伯的脖子了。 这时候,林天豪上前一步,看着马山问:“你就是马山?” 他一开口,埃尔伯就恭敬地退到一旁。 马山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 埃尔伯立刻大声道:“喂,姓马的,老师问你话呢!” 马山才知道,原来林天豪是埃尔伯的老师,那么算起来,埃尔伯和蔡和衷应该是师兄弟了。 “你都和我说了这么多话了,他还不知道我是谁吗?除非是傻子,我不和傻子说话。”马山说道。 埃尔伯脸色大变,甚至露出一丝惊慌,显然很怕林天豪生气。 不过林天豪并没有生气,只是冷笑一声:“还以为是什么英雄豪杰,原来只是会逞一时口舌的小丑!埃尔伯,你陪他们玩吧,我不想脏了我的手。” “好的老师,那您就在旁边看着吧。” 埃尔伯让人去搬了一把太师椅出来,放在那张大赌桌的旁边,请林天豪落座。 然后回头对马山说:“想怎么玩,说吧。” 马山说:“上次你们和我太太赌的时候,是怎么玩的,这次就怎么玩。我们怎么输掉的,就怎么赢回来。” “赢回来?”埃尔伯摇头道,“你还真异想天开,想把银沙赢回去,继续做你的马爷?” “不!不是银沙,是整个濠江!” 马山说这句话的时候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他身上的气势让埃尔伯神色变得凝重起来。 虽然没听说过马山会赌,但毕竟是个传奇人物,身上有着众多的传说和谜团。 尤其是这次在北市,整座新光明大教堂被毁了,那里可是太阳圣教在东亚地区最重要的据点之一。 为了对付马山,里卡多大主教甚至带了两个圣殿骑士亲往。 原本以为双方是同归于尽了,可没想到这家伙居然又出现在濠江。 “既然这样,马爷,请吧。”埃尔伯说。 马山指着刘启明说:“不是我,是他。” “他?”原本还有些担忧的埃尔伯大笑起来,“马爷,你不会是开玩笑的吧,你让这个残废来和我赌?” 马山目光一寒:“谁是残废,还不一定呢!” 埃尔伯被马山冰冷的目光看得浑身不自在。 “好好好,那我就陪你们玩玩,不过他要是再输,就不是残废那么简单了。” 说罢,回头来到赌桌的一头坐好,“那么,这位手下败将先生,请上桌吧。” 马山和李沐尘同时站起来,马山扶着轮椅,推着刘启明来到桌边。 看着刘启明,埃尔伯信心大增,摇着头说:“啊,我实在没想到,我们还有机会面对面赌一局。我现在真有点后悔,那时候如果不是挑断你的筋,而是直接杀了你,是不是就没有今天的麻烦事了?” 刘启明坐在桌前,双手放在轮椅的扶手上,面无表情。 虽然牌局还未开始,但这时候,他的眼里已经只有赌桌,他的心里只有赌局。 经历过上一次,他虽失去了灵活的双手,但他的心更加稳健。 他知道,唯有心念专一,才是千门最高的要旨。 而唯有超常发挥,失去了双手的他,才有赢的可能。 ------------ 第910章 瘦死的骆驼 李沐尘看着刘启明说:“马山哥,你好像捡到宝了,这家伙是个天才。” “濠江这帮老东西都不识货,只知道论资排辈,年轻人出不了头。自从你把蔡和衷宰了,已经有好几个年轻人冒头了,启明是我最看好的,他也没让我失望。” 说到这里,马山忽然意识到什么,看着李沐尘,“你说什么天才?你肯定不是说千术!” 李沐尘笑问道:“他看过那部叫赌圣的电影吗?” “当然看过,诶,不对,你也看过?” 马山很好奇,在他的印象里 ,李沐尘从来没看过电影。 “你忘了吗,三年多前,我们初到香江,住在半岛酒店,我在酒店房间的电视上看的。”李沐尘说。 马山不觉笑起来:“哈,你这家伙竟然也看电视?我以为你会在房间里练功。嗯,赌圣……你的意思是……” 李沐尘笑而不语。 马山仿佛明白了什么,再看刘启明的时候,就发现了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神采和心念的力量。 这家伙,竟然天生拥有如此强的意念力! 作为拉斯维加斯赌王大赛的冠军,埃尔伯当然也感受到了刘启明身上那种千门高手所独有的气质。 他微微皱眉,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林天豪。 林天豪坐在太师椅上,垂眉低目,仿佛老僧入定。 见老师如此安定,埃尔伯不禁有些惭愧,自己的道行还是低了。 想起刘启明的手筋脚筋都被挑断了,面对一个残废的人,自己竟然内心产生了怯意,实在可笑得很。 没有了手的人,还有什么可怕的呢? 除非他能练成千术的最高境界——千心万意。 手中无千,心中有千。 练成千心万意的人,不但自己的牌千变万化,随心所欲,更能看透对手的心思,让对方无法隐藏底牌。 可是这境界,连老师林天豪都达不到,眼前这个残废又怎么可能练成! 埃尔伯振作了一下精神,挺起胸膛说:“好了,亮出你们的筹码吧,你们带了多少本钱来?” 刘启明回头看向马山。 马山一愣,大手在新剪的平头上摩挲着,尴尬地笑两声:“疏忽,疏忽,来的匆忙,忘了带钱。” 平头是查娜丽陪着他去雅京的理发店剪的,衣服也是在雅京新买的。 查娜丽因为要处理玄降门的事,而且她现在已经成了新的大马神女,所以这次没陪马山来。 马山理完发,就和李沐尘匆匆赶来濠江了。 他们两个人对钱都没什么概念,从来没想过钱的事,甚至忘记了赌博是需要本钱的。 马山的话把在场的人都给听懵了。 啥?闹那么大动静,现在说没带钱? 埃尔伯拍着桌子大笑:“哈哈哈,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来VIP厅赌钱不带钱的!马爷,要不要我找个大耳窿来,借一点给你们啊?哈哈哈!” 李沐尘说:“就用京李集团做赌注吧。” 听到京李集团几个字,现场就没了声音,包括埃尔伯在内,全都看着李沐尘。 “你是谁?”埃尔伯问道。 “李沐尘。” 场间一片哗然。 李沐尘这个名字已经有三年多没有听到了,很多人已经淡忘了这个曾一夜之间改变了整个濠江的人。 原本老僧入定的林天豪猛地睁开了眼睛,目光如鹰隼,盯着李沐尘看。 “原来是京城李公子,久仰久仰!”埃尔伯说,“请问,李公子打算用京李集团多少股份做赌注?资产文件带来了吗?” 李沐尘摇头:“没有。” “没有?”埃尔伯笑了,“李公子,这可不是小孩子过家家。我听说京李集团今年的发展不是很好啊,米国政府带头制裁,欧洲的业务也受阻了,很多国际巨头都终止了和京李的合作。你们不会是发展不下去了,就拿空壳资产来做赌注,想玩个金蝉脱壳吧?” 埃尔伯的话有理有据,让在场不少人觉得很有可能。 “李公子,你没现金,也没公证过的资产文件,那我就帮不了你了。”埃尔伯站起来一摊手,“没钱下注,恕不奉陪了。” 就在这时候,忽听一声高喊:“谁说没有钱下注的?” 只见郑家豪从大门外进来,身后还跟了一群人,其中四个人还抬着两张太师椅,和林天豪坐的同款,只是更大,更霸气。 郑家豪指挥他们把两张椅子抬到马山和李沐尘身边。 “马爷,李公子,请坐。” 马山一看就乐了:“臭小子,哪儿弄来的?” 郑家豪悄声说:“隔壁家具城借来的!” 马山哈哈大笑,和李沐尘一起坐了下去。 又看着郑家豪问:“你有钱?” 郑家豪神秘地笑笑:“马爷你等着吧,钱马上来了。” 马山以为是郑家豪那个地下小赌场筹集的资金,想着那种地方能弄来多少钱?一两千万顶天了。不过有总比没有好,就安心等着。 埃尔伯很不高兴,暗怪赌场的保安,怎么能放任这小子搬椅子进来。 “我问你们有没有钱下注,搬两把椅子来有什么用?有钱就快拿出来,没钱赶紧滚!” 忽听一个女人的声音传来:“不就是钱吗,我来出。” 人们循声望去,只见大门口一个头发有些花白,身材富态,但精气神中自有一股英气的女人走了进来。 “何大姐!” 众人惊呼一声,就连马山也感到意外。 原来不是别人,正是何家的大姐大,赌王何家昌的大女儿何青莲。 何青莲走到赌桌前,朝马山、李沐尘微微点头示意,然后朗声说道:“我何青莲以何家现任家主的名义,愿意拿出何家全部资产,全力支持马爷和刘启明先生。这里是何家全部的资产文件,总价值五十亿。” 跟在她身后的助手把文件箱放在桌上,从里面拿出一叠文件。 人们不禁一阵唏嘘。 五十亿听上去很多,但这可是何家!曾经的濠江第一豪门,在整个南洋都排得上号的。 三年前,李沐尘和蔡和衷对赌的时候,为了赢何家昌的几间赌场,可是押上了香江李言成的全部资产的。 可惜何家昌一死,整个濠江就变了天,何家一夜败落。曾经不可一世的广志少爷,如今已成了濠江人茶余饭后的笑话。 如果不是何青莲,恐怕何家现在什么也不剩了。 “大姐!”马山有些感动。 何青莲朝他摆摆手:“马山,你什么都不用说。是我们何家对不起你。我一直都相信,你一定会回来的,也一直在等着这一天。如果需要,别说这区区五十亿,就是把我何青莲的性命押到赌桌上,我也绝不皱一下眉头!” …… 与此同时,一座豪华别墅里,何广志正跪在地上向他爹哭诉:“爸,你救救我吧!不还钱,他们会杀了我的!” “你个混账东西!”何成俊喝的醉醺醺,拎起酒瓶子就朝何广志头上砸去,可是砸到一半,手停在半空,终究还是不忍。 “你害死了老爷子,连累何家变成现在这样,你还要把这祖屋卖掉,你还是人吗?” “爸,他们真的会杀了我的!”何广志抱住何成俊的腿,“他们这次是来真的啊!他们会砍了我的手,再把我折磨死的!” 何成俊叹了口气,咕咚咚喝了两口酒:“来不及了,这房子的产权已经被你大姑拿走了。” “啊?”何广志一听,瘫软在了地上。 外面传来嘈杂的声音,催债的混混用棍子敲打着铁门。 不远处的妈祖庙里响起了钟声。 ------------ 第911章 大义大利 “五十亿?”埃尔伯轻蔑地笑了笑,“好像也不少了啊!不过上一次,我和马太太赌的时候,我们双方的赌注,一边是整个濠江,一边是整个拉斯维加斯。现在回想起来,马太太真是豪杰,令人怀念啊!” 郑家豪大声道:“别废话了,你赌不赌,不赌就认输。” “认输?哈哈哈哈……”埃尔伯大笑,“凭五十亿就想让我认输?你知道我们在濠江有多少家赌场?你知道我们在拉斯维加斯有多少资产?还有蒙特卡洛、太阳城,加起来,你这五十亿,需要赢多少把,才能让我输光?” “马爷,时代变了,不是你认个干爹,就能坐在办公室里称王称霸的了!” 埃尔伯话里带刺,场上的人都有些不忿,可是又挑不出毛病来。 马山正要说话,忽听门口有人说道: “五十亿不够的话,我再添五十亿!” 人们回头望去,只见一个人大步流星赶来。 “阮大哥!”马山惊喜地叫道。 来人正是香江洪门元老阮向东。 “哈哈哈,马老弟,李公子,你们回来怎么也不通知我一声呢!”阮向东招呼道,“我赶来得匆忙,这里是香江洪门能动用的资产,大概也值个五十亿,你们拿去玩吧。” 阮向东的手下把一个箱子放在了桌子上。 埃尔伯冷哼一声:“那也才一百亿而已,差得太远了。马爷刚才自己说的,要和上次的玩法一样。我记得上次我们和马太太可是一局定输赢的。这点钱,你就别想赢回整个濠江了!” “那么,加上我的资产如何?” 门外忽然又传来一个苍雄浑厚的声音。 人们回头去看,小声地议论了起来。 马山一见来人,立刻站了起来,恭敬地说:“叔叔,您来了!” 来人正是查家在南洋的负责人,也是南洋华商会的主席查尔西。 原来,马山和李沐尘想不到钱的问题,查娜丽却是想到了。他们两个一走,她就联系了查尔西,让他在必要时出手相助。 查尔西朝马山点了点头,然后让跟来的助理上前把箱子放到桌上。 “这是我查家在南洋的全部资产,包括我的一部分私产,加起来一共价值一千三百亿,加上刚才的一百亿,我们这里就是一千四百亿的赌注。埃尔伯先生,这些钱,可以和你赌上一局了吧?” 人们不禁唏嘘感叹,没想到一个小小的查家,默默在南洋耕耘,已经积累了那么多财富。 埃尔伯脸上的肌肉抖了两下,冷笑道:“要对赌濠江,还是少了点。不过这点钱,已经有资格让我赌一局。好吧,那我就陪你们玩玩。” 就让专业的财务和律师过来查验资产文件。 马山往旁边一让,把太师椅让出来,说:“叔,这边坐。” 查尔西摆摆手:“算了,今天你是主角,我要是抢了你的位置,回头娜丽非跟我急,我还是坐观众席吧,正好那边有几位老朋友好久不见,叙叙旧。” 便笑着走向人群,和他认识的熟人热情的招呼起来。 这边的验资还没结束,门口忽然又传来一阵嘈杂。 一群人走了进来,当先一人说道:“开这么大的赌局也不招呼我们一声,我好下注嘛!没开始吧?那我凑一股!” 人们一见此人,不禁惊呼起来。 “霍先生!” “霍先生也来了!” 来人正是香江四大家族之一的霍家当今的家主霍雷。 马山当然认识霍雷,在濠江近四年,南洋这边的富豪几乎都认识了。 霍雷一进来就说:“我们霍家钱不多,也不懂什么大道理,就知道一件事,凡是对民族有利的事情,我就支持;凡是对家国不利的事情,我就反对。今天马爷回来了,要和这些外资做个了断,我怎么能不支持呢?” “这里是我手上能掌控的部分资产,因为时间仓促,大概只占了全部资产的一半,就给马爷做赌注吧。” 这下全场哗然。 “一半!霍家的一半啊!” 香江四大家族,李家财力最雄厚,但论真正的背景和实力,霍家还要盖过李家一头。 霍家拿出一半的家产,那可是天文数字啊,相比而言,查家的一千多亿听上去也就不多了。 霍雷刚说完,又有人说:“老霍都出钱了,我怎么能不出呢?这样吧,我也拿出一半家产。” 人群哗声更大。 因为大家都认出来,这人是和霍雷一起进来的,正是香江郭家的家主郭胜利。 “还有我,我也出一半。” 站在郭胜利边上的,是香江汪家的家主汪德富。 “哇!郭家、汪家也出了!都出一半!” “香江四大家,三家都拿出一半资产,就差李家了!” “这得多少钱啊?” “李家和李公子是本家,当年李言成老爷子亲自宣布过的,李家应该也会出吧?” “不一定哦,听说香江李家和京城李家有些不和,京李集团在南洋都没和李家合作过。” “嗐,四大家已经来三家了,李家出不出来都不重要了,三家各出一半家产,加上查家的,这肯定超出濠江这些赌场了呀!” 埃尔伯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原本对方拿出赌资来赌,钱越多,对开赌场的越有利。 可是今天这局面,对方这样搞,一下子就把自己这边的气势给压下去了。 赌博讲运气,除了“运”,“气”也相当重要。 何况,他刚才还在用言语羞辱对方,现在事情发生了反转,搞得他像个小丑一样。 几个财务和律师已经手忙脚乱,这么多资产,一下子怎么也验不过来。 “不用验了!”埃尔伯大声道,“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我相信他们不会作假,如果作假,丢的不光是他们的脸,更是所有华人的脸!” 人们都安静下来。 埃尔伯调整了一下呼吸,说道:“开始吧!” 他的话音刚落,就听门外有人说:“等一下!” 然后,门口又走进来一群人,当先两人并肩而行。 李沐尘一看,微微一笑,知道今天这局稳了。 这两个人,一个是郎裕文,另一个,正是香江李家如今的当家人李兆丰。 “香江李家的全部资产,加上京李集团。”郎裕文一边走一边说,“我们所有这些资产加起来,赌你们在濠江、拉斯维加斯、蒙特卡洛、太阳城的所有赌场、娱乐城和酒店。” “正如马先生所言,怎么输掉的,今天我们要连本带利赢回来!” ------------ 第912章 大是大非 贵宾厅里响起了掌声,人们纷纷起立。 香江四大家、濠江何家、南洋查家,加上近些年崛起的京李集团,要把这些人聚在一起,几年也未必有一次机会,而今天不但聚集了人,还把他们的财富也聚到了一起。 埃尔伯站在那里,显得有点不知所措。 面对如此场面,如此庞大的势力,尤其是这些在他眼里不如狗的华人的空前的团结,他害怕了。 阮向东和何青莲拿钱来的时候,他根本没放在眼里,一百亿的筹码对他以及他背后的资本来说不算什么。 但当查尔西出现,带着查家在南洋的一千多亿资产孤注一掷时,他不得不谨慎对待了。 一个人面对赌局紧不紧张,并不取决于他的赌术有多高明,而在于他能承受失去多少筹码的压力。 一块钱的麻将,跳广场舞的大妈都敢拿着清一色不胡牌,但一千多亿,世界上任何财阀,输掉的时候也会感到肉疼。 现在好了,不是一千多亿,而是要把他背后的资本全部搬出来,放到赌桌上。 埃尔伯很清楚自己背后站着的是谁,如果输了,自己的下场会怎样。 所以他有点害怕了。 哪怕他是拉斯维加斯赌王大赛的冠军,哪怕对面的那个家伙是个残废。 但他还是怕了。 他清楚的记得上次在和斯蒂芬对赌时,刘启明掷出了二十四个六。 而现在的刘启明,坐在轮椅上,无论这里发生了什么,无论来了多少人,无论多么热闹,他都安静得像妈祖庙里的菩萨像,就连表情都不曾变过一丁点。 这让埃尔伯的心里更没底了。 “阴谋!你们一定在搞什么阴谋!”埃尔伯指着马山以及刚进来的郎裕文等人说。 “那么,你到底敢不敢赌呢?”郎裕文笑问道。 “我……”埃尔伯有些犯难,脸色变换不定。 “不敢赌就认输!” “滚出濠江去!” 人们愤怒地叫起来,贵宾厅里一片喧腾。 “等……等一下!”埃尔伯深吸了一口气,“我要汇报一下。” “嘘……” 屋子里响起一片嘘声。 郎裕文抬手压了一下大家的声音,然后说道:“可以,那你就赶紧向你背后的老板汇报吧。” 李沐尘发现,郎裕文是天生的领袖,站在一众豪门大佬中间,竟然能压住场面,大家似乎很自然地以他为中心了。 埃尔伯拿出手机,离开桌子,走到远处的角落去打电话。 过了一会儿,他回来了,说道:“我们老板同意了!这将是一场轰动世界,甚至影响到全球资本格局的赌赛!” 埃尔伯看了刘启明一眼,“你们真的要把命运交给一个残废吗?” “不,他是勇士!只有那些不敢出战的人,才是废物!心理上的废物!”郎裕文笑嘻嘻地看着埃尔伯,“我猜这位埃尔伯先生,已经吓破了胆,不敢出战了吧?” “你……” 埃尔伯大怒,涨红了脸,却说不出话来。 因为他的确不会出战,不是不敢,而是他背后的老板不允许。 有林天豪在,哪里轮得到他? 郎裕文正是看到了这一点,才用话拿捏住他,替刘启明出一口恶气。 埃尔伯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好久才平息下来,说道:“没关系,逞一时口舌之快,等你们输掉的时候,看你还能说什么。没错,代表我们出战的不是我,而是千王之王——林天豪先生!” 贵宾厅里响起嘈杂的私语声。 大多数人不认识林天豪,甚至有人没有听说过,毕竟已经退隐了几十年。 可是老一辈的濠江人,尤其是好赌的人,对这个名字可谓如雷贯耳。 “原来他就是林天豪啊!” “这个人很厉害吗?” “何止厉害啊!他可是千王之王!” “你们年轻人,不知道他,蔡和衷总知道吧?林天豪就是蔡和衷的师父啊!” 人们议论纷纷,并开始对今天的赌局表示出了担忧。 刘启明是很厉害,尤其上次和斯蒂芬对赌时,掷出二十四个六,堪称神技。 可他毕竟年轻,何况手筋脚筋都断了,是个废人了呢! 看着人们的反应,埃尔伯的心气又上来了,不自觉地昂起了头,看向刘启明的眼神里带着轻蔑和怜悯,仿佛已经看见了他的失败。 埃尔伯往旁边让开一步,转身对着林天豪,做了个请的姿势。 然而林天豪却没有动,依旧坐在太师椅里。 “老师?”埃尔伯叫了一声。 “埃尔伯,这已经不是个普通的赌局,这是东西方资本之争,是华人和西方人之间的利益之争,你们看得起我,选中我代表你们出战,我深感荣幸。但你不要忘了,我也是华人。”林天豪说道。 埃尔伯愣了一下:“老师,您什么意思?” “我拒绝出战。” 林天豪的话简单,但声音铿锵有力,不容置疑。 马山和李沐尘对视一眼,眼神里都有些意外。 “为什么?”埃尔伯很意外,甚至有些惊恐,“老师,您在拉斯维加斯生活了三十多年,一直是我们的座上宾,您也一直在帮我们做事。何况,您难道亡了,蔡师兄是怎么死的吗?您到这里来不就是为了给他报仇吗?现在仇人就在对面,您怎么能退缩呢?” “我没有退缩。”林天豪看向李沐尘,“和衷的死,我会和李公子做一个了断的。但那是我的私事,和你们的赌局无关。” 李沐尘对这个老者倒是有些刮目相看,听他这么说,便朝他点头微笑。 林天豪也点了点头,算是回应,只是目光森寒,显然对徒弟的死甚是介怀。 “没错,我在拉斯维加斯生活了三十年,但不代表我就变成了洋人。你们待我如上宾,我也帮你们做过不少事情,两不相欠。如果是一般的局,我可以帮你们,但事关华夷之争,大是大非,我绝不会改变立场的。埃尔伯,让杜克先生另请高明吧。” ------------ 第913章 这就是专业 埃尔伯的脸色煞白,呆立了几分钟。 直到嘘声四起,把他从惊愕中唤醒,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便匆匆离开,去后面打电话了。 “林老仗义!”大厅里不知谁喊了一句。 人们都觉得有理,纷纷附和起来。 林天豪坐在太师椅里,也并不因人们的夸赞而有傲色,依旧是面无表情。 “你们也别高兴太早,我不出手,不代表他们没有高手。斯蒂芬就是高手中的高手,你们要赢他……” 林天豪摇了摇头,“难!” 他这话一出,人们顿时心头一凉。 千王之王的话,当然是有份量的。 而且刚才大家热血上涌,被情绪感染,这时冷静下来,才开始为刘启明担心,上次就输给了斯蒂芬,何况现在手和脚都断了,每天在银沙门口跪着擦车的情景,都历历在目呢。 李沐尘微微一笑:“斯蒂芬不过是仗着圣光所赐的力量,放心吧,这次别说他,就是他们教主来了也赢不了!” 人们不知李沐尘在说什么,但林天豪却是听懂了,眉毛微微一挑,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这次埃尔伯离场时间比较久,去了足足半个小时才回来。 和他一起回来的,还有教父斯蒂芬。 “斯蒂芬神父来了!” “果然还是他!” “这下刘经理麻烦了……” 斯蒂芬面带微笑,就像他平时在教堂里的时候一样,举手投足间,都有种神性的光辉,当得起教父的名头。 他看了一眼刘启明,笑道:“我们又见面了。” 一直平静坐着的刘启明终于有些动容。 当初那场决定濠江命运的赌局仿佛就在昨日,而今天就要展开一场更庞大、更重要,被林天豪说成华夷之争的赌局。 他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平复完心情,朝斯蒂芬淡然一笑,没有说话。 刘启明的表现让斯蒂芬略感意外。 “诸位!”又恢复了信心的埃尔伯大声宣布,“斯蒂芬神父将代表我方出战,相信大家都很熟悉,不用我多做介绍了。” 斯蒂芬坐下来,看着刘启明说:“那么,我们玩什么呢?” 埃尔伯立刻接口道:“刚才马山先生说的,怎么输掉的,就要怎么赢回去。上次我们和马太太是一局定输赢,我记得玩的是骰子。” 埃尔伯的话让在场的人愤怒起来。 这不是明摆着的欺负人吗? 明知道刘启明手筋断了,怎么摇骰子? 要是玩扑克,因为是荷官发牌,还可以凭眼力和策略公平对赌。但骰子是纯靠手上的技巧的,没手怎么赌? “这不公平!”有人叫道,“明知道刘经理手不好,还要赌骰子,你不用手你能摇骰盅吗?” “别听他的,这白狗子故意的,刘经理的手筋就是他挑断的!” 看着群情激愤的样子,埃尔伯一脸得意的样子。他当然知道没有手不能玩骰子,这么说就是想激怒这些华人,看看他们愤怒又拿他没有办法的可怜样。 “呵呵,我也很同情刘先生,不过没办法,这里是赌场。赌场就要遵守赌场的规则,玩不了,那就不玩咯!你们可以认输的嘛,规则没有说不能认输啊!” 埃尔伯越是嚣张,人们就越气愤。 “你放屁!这算什么规则?赌场那么多玩法,我想玩什么就玩什么!” “就是,都是顾客挑玩法,哪有赌场指定的!” 埃尔伯耸耸肩,看向马山:“换玩法也不是不可以,不过,马爷就要失望了,不管结果如何,你都不可能怎么输掉,又怎么赢回去了哦!” 马山皱了皱眉,冷冷地说:“不管结果如何,你都死定了!” 埃尔伯激灵灵打了个冷颤,就在马山看他的那一瞬间,他仿佛看见了一条龙睁开了眼睛,迸射出愤怒的目光。 他不自觉地揉了揉眼睛,不知自己为何会出现这样的幻觉,再看过去时,又什么都没有了。 斯蒂芬说:“埃尔伯,不要强人所难了,刘先生手脚不便,那就玩点别的吧。” 埃尔伯刚想说好,忽听刘启明说: “不用,就玩骰子。” 人们都以为听错了,不可思议地看着刘启明,就连斯蒂芬和埃尔伯,包括坐在太师椅上的林天豪都露出了讶异的表情。 只有李沐尘微笑颔首。 马山起初也担心,并觉得刘启明这小子是不是犯了傻,但看见李沐尘的神情,便也放松下来。 “刘先生,你确定?”斯蒂芬问道。 “确定。”刘启明的话掷地有声,“马爷说得对,我怎么输的,就要怎么赢回来。” 斯蒂芬点点头:“好,我很佩服刘先生的勇气,虽然我想不出,你不用手怎么掷骰子?” “这就不劳费心了。” “好,那就开始吧。我记得上次我们已经玩到二十四粒骰子了,那就从二十四粒开始吧。埃尔伯,让人拿最大号的骰盅来。” 埃尔伯答应一声,拍了拍手,便有人拿了两个特大号骰盅和一大盒骰子过来,放在的桌上。 “刘先生,验一下赌具吧。” 刘启明看了一眼,便说:“不用了。这批骰子是我在银沙时定制的,骰子边长19毫米,重10.5克,全部采用耐磨透明的新型材料,每一粒骰子都经过严格的工艺和质检,内部不会有任何杂质。这只骰盒里一共有100粒,上面一层应该已经被你们用过。使用过的骰子会有轻微的磨损,会影响手感。不过没关系,下面一层是全新的,我们一人二十四粒,一局定输赢,这五十粒够用了。” 刘启明的话说完,整个贵宾室里变得鸦雀无声。 林天豪也不禁有些刮目。 斯蒂芬突然鼓起了掌:“看看,什么叫专业?这就叫专业!唉,真是可惜,如果我们不是敌人,我真想让你继续做银沙的经理。” 刘启明微微一笑:“不用你请,我会的。” 刘启明不验赌具,斯蒂芬就更没有理由验了,他看了埃尔伯一眼。 斯蒂芬对刘启明的夸奖让埃尔伯心里很不是滋味,他不情愿地带上手套,亲手把骰盒里上层的骰子拿掉,然后将剩下的下层取出来,一分为二,放进了两个特大号骰盅里,又将骰盅推到两个人面前。 斯蒂芬说:“上次是我先来,这次换一换,你先来,怎么样?我实在很想知道,你不用手,要怎么摇骰子?” ------------ 第914章 我违规了吗 “可以。” 刘启明一口就答应了。 “等一下!” 斯蒂芬见刘启明如此自信,心里也产生了些许的疑虑。 “刘先生,我要提醒一下,今天的赌局非同寻常,如果出老千的话,你是知道后果的。” 刘启明微微一笑:“放心,这间赌场的设备有多先进,我比你们清楚。何况今天还有林天豪这样的前辈在场,出老千不是自取灭亡吗?” 斯蒂芬知道,刘启明的话同样也是在警告他。 他脸上依旧浮现慈祥的面容,仿佛不是在赌博,而是正面对着来教堂忏悔的教徒传道。 “那么,开始吧,可怜的孩子。” 刘启明点点头,突然对埃尔伯说:“埃尔伯先生,我的手是拜你所赐,所以能不能麻烦你帮我一下。” “帮你什么?你不会是想让我帮你摇吧?”埃尔伯嘲笑道。 “哦,那倒不用,我只要你帮我把骰子全部平铺在骰盅的底部,最好铺得整齐一点。这没有违反规则吧?”刘启明说。 埃尔伯有些疑惑不解,不过正如刘启明所说,这不违反规则。他是赌场的人,请他放骰子,盖盖子,就像荷官发牌一样,是正当行为。 只是埃尔伯总觉得刘启明有什么阴谋,因此有点心虚。 他不情愿的把那堆在一起的二十四粒骰子一颗颗放平在骰盅的底部,然后问道:“这样可以了吧?” “可以了,麻烦你把骰盅的盖子盖上。” 埃尔伯就把盖子盖上了。 人们就开始等着 现场安静下来。 人们都目不转睛地看着,想要看刘启明怎么用残废的手去摇那么大的骰盅。 可是等了很久,刘启明也没有动。 他的手始终放在轮椅的扶手上,至始至终都没有抬起来过一下。 “刘先生,虽然赌局没有时间限制,但一直不动的话,我们也是可以判定你放弃的。”斯蒂芬说。 刘启明微微一笑:“我当然不会放弃的,这么重要的赌局,我怎么会放弃呢?” “那么,你可以开始了。” “不,我已经好了。” 所有的人都愣住了。 贵宾室里大多数观众都不明白刘启明为什么要这么说。 只有李沐尘脸上露出欣然的微笑。 而坐在太师椅里的林天豪微张开嘴,惊讶里带着一丝好笑的神情。 “你……”埃尔伯的脸都绿了,他知道自己陷入了刘启明的算计。 刚才刘启明让他把骰子平铺在骰盅里,他照做了。当时虽然也有疑虑,但实在想不出刘启明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就和赌场的荷官平常做的一样,他一粒一粒把骰子放好,平整地铺在骰盅底部。 他也不记得是自己下意识的,还是有人影响了他的意识,或者受到了什么神秘力量的控制,他放的每一粒骰子,都是六点朝上。 他还清晰的记得,在他盖上骰盅的盖子的时候,骰盅里二十四粒骰子码得整整齐齐的样子。 这本身是没有问题的,因为骰盅是要摇的。 他和其他人一样,都在等着刘启明摇动骰盅,也在等着看刘启明的笑话。 可是谁能想到,刘启明居然会碰都不碰一下骰盅,就说好了。 “你耍我!”埃尔伯大叫着。 “哦?我违规了吗?”刘启明笑问道。 埃尔伯一时语塞。 刘启明这样做合规吗? 似乎并不合规,赌场上从来没发生过这样的事情,但好像也不违规。 因为赌具是赌场提供的,骰盅和骰子只有埃尔伯碰过。从骰子放到骰盅里,盖子盖上的那一刻,赌局已经开始。 整个过程没有问题,至于刘启明碰不碰是他的事情。 埃尔伯看向斯蒂芬。 斯蒂芬的脸色也不好看,慈父般的笑容不见了,沉着脸,手指在桌子上有节奏地敲击着,似乎在思考如何措辞和评判。 这时,林天豪开口道:“骰入盅定,刘启明没有违规。” 斯蒂芬敲着桌子的手指戛然停在半空。 刘启明说:“既然不违规,那我可就要开盅了。上次我掷出二十四个六,骰子却全部化成的粉末,我至今深感遗憾。我想这次应该不会了吧?” “上次我是主,你们是客,骰子出了问题,我只能认。如果这次还是出这样的事情,那就是你们的问题了。我是不是可以认为,你们出老千了?包括上一次!” 刘启明说完,顿了一下,朝斯蒂芬笑笑,然后对埃尔伯说:“埃尔伯先生,好人做到底,还是麻烦您帮我开吧。” 埃尔伯的脸更绿了,仿佛发霉的臭豆腐。 他颤抖着伸出手,伸向骰盅,可是手离骰盅越近,他就抖得越厉害。 他回头偷偷瞧了一眼斯蒂芬,看见斯蒂芬停在半空的手指,仿佛看见了悬在脖颈上的闸刀。 埃尔伯的恐惧写在脸上。 林天豪摇了摇头,叹息一声,闭上了眼睛。 他一生就收了两个徒弟,一个蔡和衷,被李沐尘杀了。还有一个洋徒弟,就是这个埃尔伯。 可惜这两个人,一个贪恋权力,一个贪恋财富,白白浪费了天赋。 林天豪明白埃尔伯在害怕什么。斯蒂芬在太阳圣教会的地位十分特殊,别看他只是一个地区主教,他却拥有着生杀大权。如果他要埃尔伯今晚死,埃尔伯绝活不到明天。 埃尔伯的手终于放在的盅盖上,这盖子仿佛有了千钧的重量,让他穷尽了平生的力气。 盖子终于揭开。 二十四粒骰子,二十三个六,一个五。 人们发出一阵哗然,有欢呼,也有可惜。 当埃尔伯看见点数,终于松了一口气。 他完全记不起自己是怎么放的,为什么会有一个五点。他只感觉到侥幸,这少掉的一点,或许今晚能救了他的性命。 “唉,真可惜,少了一点。”刘启明仿佛在嘲笑自己,“人生没有完美,斯蒂芬先生,该你了。” 斯蒂芬的手指终于落到桌上,但没有发出声音。 “呵呵,有意思!有意思!”他连说了两个有意思,把面前的骰盅挪近了一点,“你以为我上次尽了全力只掷出了一百四十三点,所以这次也必定掷不出豹子吗?” “你错了,我上次根本没有用全力。事实上,我从来没用过全力。因为我的点数,不是我掷出来的,是神赐予的。神给我几点,就是几点。神说,二十四个六,就一定是二十四个六。别说二十四粒骰子,就是一百二十四粒,我一样可以掷出豹子!” ------------ 第915章 我有我的神 斯蒂芬的声音有一种特殊的磁性,和他在教堂里十字光辉下宣扬神的教义时一样,每一个字仿佛都像带着翅膀的天使,在空中飘扬,让人无法怀疑。 “神,无处不在!神的光芒,永照人间!我们都在神的注视下出生,在神的注视下死去。只有那些信奉神明的人,才能永沐神的光照,获得神的力量!” 斯蒂芬一边说,一边拿起了骰盅。 “等一下!”刘启明突然说道。 斯蒂芬一愣,脸色微变,似乎很不满自己的话和动作被打断。 大多数观众也不明白刘启明为什么要在这时候打断,都看向他。 只有李沐尘和对面的林天豪微微点头,露出赞许的目光。 太阳圣教会的特点,教徒自己不修法,而全靠信仰和召临获得神赐的力量。 这样有一个好处,在赌桌上,靠祈祷和召临来获得力量的时候,他自身是不会出现法力波动的,即使有玄门高手在场,也无法说他使用法术作弊。 但祈祷最怕打断,与神的沟通是需要在心念上持续不断的获得力量的加持的。 所以斯蒂芬一直在那里喋喋不休,其实是在祷祝。 刘启明显然吃过这个亏,所以这次学聪明了。 “刘先生还有什么指教?”斯蒂芬问道。 “我想要加注!”刘启明说。 这话说出来,就连马山和李沐尘也感到意外。 斯蒂芬说:“当然可以,只是现在半个香江都放到了赌桌上,我想不出,刘先生还有什么筹码?” 刘启明微微一笑:“这是我的私人赌注,和他们无关。我想加上我这条命!” 贵宾室里一阵哗然。 谁也没想到,刘启明会突然提出赌命。 斯蒂芬笑了,就像看见一个小孩子的幼稚行为那样。 “呵呵呵,刘启明,你觉得你有资格和我赌命吗?” “我知道,您是濠江教父,您的命尊贵,我这条贱命哪有资格和您赌命?”刘启明扭头看了一眼埃尔伯,“我要赌的是他的命!” 埃尔伯一惊,怒道:“我凭什么和你赌命?” 刘启明笑道:“埃尔伯先生,你的命虽然没有神父那么尊贵,但你毕竟身居高位,又是外国人,命格比我高不少,所以呢,我也不用你押上性命。我只以我的命,赌你的双手双脚。斯蒂芬神父,我这个要求,合理吧?” 刘启明说话的时候语气平和,神态安详,根本不像杀红了眼赌命的赌徒,更像是一个教书匠在和人讲道理。 斯蒂芬点点头:“合理。” “神父!”埃尔伯的脸色变得煞白,“不要听他的,他这是在故意扰乱你的心志!” 斯蒂芬瞪了他一眼:“我需要你教我吗?你是觉得我会输,所以不敢吗?” 埃尔伯吓了一跳,连忙说:“不不,当然不,神父怎么会输呢!” “不,你错了,不是神父不会输。”斯蒂芬纠正道,“是神不会输!” 刘启明说道:“既然大家都同意,那就这么说定了。你赢了,我死。我赢了,我要亲手割断埃尔伯的手筋和脚筋,请他在濠江门口擦上三个月的车。” 埃尔伯脸上的肌肉颤了几下,眼皮不停地抖动,却不敢说话。他知道,如果再干扰斯蒂芬摇骰子,不用刘启明动手,斯蒂芬就能把他在烈火中融化了。 斯蒂芬冷笑一声,便神情专注地端起了桌上的骰盅。 这一次,他不再用说话的方式掩饰,而是直接轻声吟唱起来。 骰子在骰盅里咣咣地撞击着,伴随着他的吟唱,发出有节奏的声音。 砰一声响,斯蒂芬把骰盅落定在桌子上。 他的脸上露出自信的笑容:“小伙子,你又输了。” 接着,他缓缓揭开骰盅。 在那一瞬间,人们看见了二十四个六,整整齐齐排列在骰盅的盅底。 骰子散发着神圣的光辉,仿佛刚刚被神用手抚摸过。 没有人确定这一刻持续了一秒还是零点一秒,或者更短的时间。 总之,人们都还没有发出惊叹,甚至还没来得及眨眼,骰盅里的骰子就全部碎成了粉末。 斯蒂芬的笑容凝固在脸上,揭开骰盅盖的手停在半空,整个人仿佛石化。 在短暂的窒息般的安静后,埃尔伯最先发出声音,他指着骰盅和刘启明大叫:“作弊!出老千!你们出老千!” 刘启明没有说话,只是平静地坐在那里。这场赌局,从头到尾,他都坐在轮椅里,双手放在扶手上,没有动过一下。 他用这种无声的方式,抗议埃尔伯的指控。 贵宾室里还保持着安静,但网络上已经炸开了锅。 原本按照赌场的规矩,是不允许赌客在赌场里拍照和拍摄视频的,更不要说直播了。 但这次事关生死之局,双方的注意力都在赌局本身,没人在乎有没有人直播。 而带头直播的那个人,正是郑家豪。 郑家豪相信马爷,相信刘启明,却不相信这帮洋人。赌博没有合同,这次赌的也不是现金,双方押了那么大的赌注,最后认不认,全靠各自的信誉。 如果洋人输了赖账怎么办? 郑家豪觉得有必要留一份证据,于是就开始用手机偷偷拍摄,后来就干脆开了直播,让万千网民一同见证这很可能会影响世界格局的一场世纪大赌。 “认输吧!洋鬼子!” “输不起就不要玩!” “滚出濠江去!” “快准备人手,去接管拉斯维加斯。” “会不会打仗?” “打就打,谁怕谁?” …… 无论直播间里多么热闹,现场却始终死一般的寂静。 直到林天豪说了一声:“认输吧,斯蒂芬。” 仿佛不透气的密闭的房间突然打开了天窗,新鲜的空气灌进人们的肺,血液携带着氧气,让大脑重新有了活力。 人们欢呼起来。 “赢了!” “我们赢了!” 千王之王的话无人质疑,他让斯蒂芬认输,也就意味着刘启明赢了。 更让人兴奋的是,人们直到此时才恍然地明白马山说的“怎么输掉的,就怎么赢回来”这句话的含义。 还真是怎么输的,就怎么赢回来啊! 和上一次的赌局几乎一模一样,只是结果换了过来。 斯蒂芬缓缓放下僵硬在半空的手,缓缓松弛凝固的表情,把目光从骰盅里的粉末,转移到刘启明的脸上。 “我小看你了,你是怎么做到的?” “和你一样,你上次怎么做到的,我就是怎么做到的。你有你的神,我有我的神。”刘启明说。 ------------ 第916章 赌圣 “你的神?” 斯蒂芬眯起眼睛,用那条细细的眼皮缝看向刘启明身后的人,从郎裕文到李兆丰,从马山到李沐尘,最后回到刘启明。 他笑起来。 “这世上只有一个神!他是生命之源,是灵魂之光,是永恒之火,是众神之王!” “你们以为赢了吗?不!在真神面前,你们永远赢不了!” “你们这些愚蠢人类,欺骗神明是要付出代价的!你们将在神的怒火中化为灰烬!” 斯蒂芬胸前的十字架开始发光。 他很快就沐浴在光里,整个人仿佛受到了光的浮力,漂向空中。 他的背后出现一对火红的翅膀,带着虚无的火焰,扇动着热浪。 整个贵宾室里变得炽热,人们感觉被关进了一个烤箱里。 此时的直播间也沸腾了: “卧槽,我看到了什么?” “媳妇,快出来看上帝!” “擦,老毕登这是要反悔了吗?” “茅山道长何在,快用符镇住他!” …… 郑家豪连忙关闭了直播。这已经是属于少儿不宜的内容,反正证据已经保存,接下来已经不是赌局,而是生死存亡的战争了。 虽然郑家豪见识过马山的本领,相信在打架这种事上,马爷绝不会吃亏。 可是当他看见斯蒂芬飞起来,身上长出带火的翅膀的时候,还是心里发毛。 这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 贵宾室里的大部分人和郑家豪一样,懵逼的同时,世界观迅速崩塌。 那只抱在贵妇怀里的狗像猫一样炸了毛,汪汪地吠个不停。 可是贵妇已经顾不上她的宝贝孩子了。 她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要跟着男人来赌场凑这个热闹。现在她只想逃走,回到自己家的别墅去,关上大门再也不出来。 可是她和大部分人一样,在死亡的压迫面前,根本动弹不了。别说逃跑,连挪一下脚步也做不到。 斯蒂芬身上的光芒越来越刺眼,那对虚无的翅膀的火焰燃烧得越来越烈,室内的温度也变得越来越高。 “斯蒂芬,你疯了吗?”林天豪大吼道。 “哈哈哈,疯了吗?不!我没有疯!我只是奉神的旨意,烧死这些欺骗神明的人。你们当中或有无辜者,但没有关系,不用害怕,你将在神的光辉里得到净化,化作神圣之光,去往那无垢的天堂!” 斯蒂芬的声音里带着慈悲和怜悯,如神降临,在拯救苦难的世人。 林天豪知道斯蒂芬的厉害,今天这里的人恐怕没有一个能逃脱厄运。 他必须出手,阻止斯蒂芬,阻止这场杀戮。虽然他一点把握也没有。 林天豪双手按住太师椅的扶手,丹田发力,身体从那圣光的压力中站了起来,身下的椅子因为受到了巨大的反作用力,咔嚓一声碎裂。 就在这时,他看见马山也站了起来,比他更快,更轻盈。 接着,在他惊愕的目光里,马山以一种不可思议的力度和速度跳了起来。 恍惚中,林天豪好像看见了一条龙的影子闪过。 他以为自己眼花了,用力晃了一下脑袋。 就这么一眨眼的时间,马山已经跳到了斯蒂芬的头顶。 “去你妈的!” 马山大吼一声,一巴掌拍下去。 虚空之火熄灭,燃烧的翅膀不见了,耀眼的十字白光消失了。 斯蒂芬的身体从空中跌落,砰一声重重砸在赌桌上。 坚实的赌桌被砸了个稀烂,甚至地板上还出现了一个深深凹进去的坑。 斯蒂芬嵌在坑里,成了一团肉饼。 马山从空中落下,如天神一般站在那里。 所有的人都惊愕不已,内心从刚才面对死亡的恐惧,变成了另一种恐惧,对马山强大实力的恐惧。 直到此时,人们仿佛才明白,刘启明说的那句话“你有你的神,我有我的神”是什么意思。 林天豪内心的震惊比普通人更甚。 只有他知道斯蒂芬的实力,知道那燃烧的虚空之翼背后的神明的恐怖。 他刚才准备出手,心里却是一点把握也没有的。只是作为一个华人,他不得不站起来而已。 可是他怎么也想不到,马山竟然只是一巴掌,就把斯蒂芬拍死了。 林天豪震惊之余,有一种荒诞感。 人群中的第一声掌声,如惊雷一般惊醒了梦中人。 鼓掌的是郑家豪。 接着,便掌声雷动起来。 郑家豪走到赌桌前,对着史蒂芬的尸体啐了一口:“赌个骰子都输不起,也配称教父!” 又对马山竖起大拇指,“马爷威武!” 马山摆手道:“你不要忘记,今天赢下赌局的不是我,是启明!” 他走到刘启明的身后,推着轮椅的扶手,把刘启明转过来,正面朝向大家。 “刘启明才是今天的英雄!是我们濠江的赌圣!” “赌圣!”郑家豪带头喊。 “赌圣!” “赌圣!” “赌圣!” 人们便也跟着喊起来,眼里充满了狂热。 此时的刘启明,在他们眼里,再不是那个跪在银沙门口擦车的可怜的残废,而是眼神里充满了睿智,身上发着光的圣人。 刘启明心情激荡,热泪盈眶,而他身上的衣服早已经被汗水湿透。 让一个残废,去面对一个拥有神力的教父,没有人能想象出刚才他承受了多大的压力。 刘启明看向李沐尘。 他之所以能支撑下来,全部的信念,都来自于李沐尘。 就在他上赌桌之前,李沐尘在他肩头那仿佛不经意的轻轻一拍,一股神秘的力量注入了他的身体,如闪电一般流遍了他的全身。 当他面对斯蒂芬,说出那句“你有你的神,我有我的神”时,他充满了信心。 因为他明白,斯蒂芬的神是虚无的、遥远的,而他的神,就站在他的身后。 李沐尘缓步走到刘启明面前,说道:“恭喜你,赌圣。” 刘启明的脸一红,眼泪忍不住要流下来,连忙抬起手擦了擦眼泪,惭愧地说道:“不不,我哪敢称圣人,李公子您才是……” 他忽然愣住,惊愕的看着自己的手。 然后立刻抬起另一只胳膊,用力握紧拳头,松开,再握紧…… 他的呼吸急促,心跳加快,不可思议地抬头看着李沐尘。 李沐尘的脸上挂着微笑,伸出手说:“怎么,轮椅那么舒服吗?不站起来,我们怎么和你握手?” ------------ 第917章 让你干你就干 刘启明终于明白了,刚才李沐尘在他肩头那一拍,不仅是给他注入某种神秘能量,加强了他那曾经天生但微弱的意念的力量,同时还治好了他已经残废的手脚。 这已经不是信念上的神,这是真的神啊! 他颤抖着站起来,伸出手,和李沐尘的手紧紧握在一起。 他的眼里充满了感激和敬畏。 刘启明知道自己的手脚是怎么治好的,旁人可不知道。 当人们看见刘启明站起来和李沐尘握手时,惊讶之余,想到的唯一的可能性,就是刘启明从来就没有残废过,他在银沙门口跪着擦车,那是忍辱负重,是卧薪尝胆,一切只是为了今天的复仇,为了等马爷回来! 在人们的眼里,刘启明的形象瞬间高大起来。 如果说刚才对他“赌圣”的名头还有一点争议的话,现在则让人心悦诚服。 不是赌圣,哪里能算到这么长远? 不是赌圣,哪里能赢得这么漂亮? 甚至不用刘启明辩解,人们已经为他上一次失败找到了理由—— “我就说嘛,上次就是故意输的。你没看见斯蒂芬那个神棍会邪术吗?上次马爷不在,刘赌圣如果赢了,斯蒂芬非用邪火把赌场给烧了不可,那损失可就大了。所以他故意输掉,卧薪尝胆,就等着马爷回来呢。” “对对对,你看这两次赌局,简直一模一样,要说不是他设计好的,谁信啊!可笑那个斯蒂芬,还洋洋自得地称自己为濠江教父,濠江赌神,依我看,叫濠江蠢猪还差不多!哈哈!” “什么濠江蠢猪啊,明明是白皮猪,别把濠江扯上。我们濠江,过去有赌王,如今有赌圣,要说赌城,世界上哪个城市也比不过濠江!” 濠江人吐气扬眉,可也有人失意。 埃尔伯瘫倒在赌桌旁,看着不远处一团模糊的斯蒂芬的尸体,吓得魂不附体。 待事情落定,马山拿了一把刀来,交给刘启明,说道:“启明,你的手没事了,自己拿刀,当初这家伙怎么对你动的手,你就怎么还回去。” 刘启明接过刀,脸上涌起一丝杀气。 别看他平时文文气气的,但常年厮混赌场的人,断手断脚的事情没少见过,骨子里可不文弱。 想起自己手筋脚筋被挑断时的痛楚和埃尔伯的大笑声,刘启明眼里的杀气越来越浓郁。 “NO!NO!……”埃尔伯大叫着,“你不要过来!你不能这样!都是斯蒂芬的主意,和我无关啊!” 见刘启明不为所动,一步步走过来,埃尔伯突然跑向林天豪,跪下来抱住林天豪的大腿哀求道: “老师,救我!您一定要救我啊!我是你徒弟,我还要给你养老送终啊!老师……” 林天豪叹了口气,说道:“埃尔伯,你难道忘了,千门第一课,就是四个字——愿赌服输。你输了,就要认。给我养老就算了,还是我养你吧。” 然后闭上了眼睛,不忍再看。 埃尔伯又哀求了许久,见林天豪始终不肯相救,便猛地松开大腿,后退几步,指着林天豪大骂: “狗屎!你们这群yellOW mOnkey,屎一样的QingChOng!别以为今天赢了,就能一直赢。神会惩罚你们的!神会惩罚你们的!……” 他暴跳着,疯狂的骂着。 郑家豪立刻带了几个人,冲上去,将埃尔伯抓住,胶带纸在嘴脸上缠了几圈,然后摁在地上。 刘启明走上去,将埃尔伯的手筋和脚筋挑断。他尽力控制着情绪,留了几分力道,就像当初埃尔伯对他那样,以保证他不至于完全残废,还能在停车场擦车。 这本是残酷的一幕,但人们看得都十分解气。 埃尔伯很快被抬走了。 银沙的工作人员,人们欢欣鼓舞,可是银沙的工作人员却一个个胆战心惊,不知道自己将会面临什么样的命运。 马山站出来说:“我知道,你们有很多人是迫于无奈才给洋鬼子打工的。打工挣钱嘛,不寒碜!” “现在,我们把银沙赢回来了。不担银沙,整个濠江,甚至拉斯维加斯、蒙特卡洛、太阳城……全世界的赌场我们都赢回来了!” “你们想继续干这一行的,就留下。不想干的,到财务那里领一笔安家费,回家找个正行,好好过日子去吧。” 赌场的工作人员听到这话,终于放下了心。 他们哪有不愿意干的,纷纷表态: “马爷,我们愿意跟着您干!” 马山哈哈一笑:“你们想干,我还未必想干呢!今天的赌局是刘启明赢回来了,我想把把濠江的生意全都交给他。我干爹走了,濠江失去了赌王,但今天,濠江有了赌圣!濠江的赌魂永远不败!” 刘启明连忙推辞道:“马爷,濠江不能没有你啊!我刘启明何德何能,今天有您和李公子在场,我才有了底气。你们不在,我哪里敢称赌圣,哪有资格和何老相提并论啊!” 马山一瞪眼:“让你干你就干!不过话说回来,我也只能把银沙的生意交给你,别的赌场可不归我管。今天我们能赢,全靠各位老板支持,赢回来的资产也是他们的。” 马山的话引起了很多议论。人们觉得马山说得有理,这么多老板集资才凑齐了今天的赌资,赢了也该按他们的赌本比例来分。 霍雷站出来,哈哈笑道:“马山老弟,你太客气了。我们这些老东西今天就是来助阵的,如此大局,华夷之争,我们要是不来,就对不起名字前面的姓氏了。有你和李公子在场,这一局没有输的道理,所以赌注什么的,也就那么回事。我带来的,我原封不动带走,赢来的,你们分吧。” 香江霍家这样的态度,那别人还有什么好说的。 李兆丰、郭胜利、汪德富等人也纷纷表态,只拿走自己的筹码,赢来的一份不要。 最后就剩下查尔西、阮向东、何青莲和郎裕文了。 查尔西嘿嘿一笑:“你们这些大老板格调高,我没你们那么高,我今天就是来帮我侄女婿的。现在仗打赢了,我把本钱拿回去,剩下的,我侄女婿爱怎么分怎么分,我回家,只要我那宝贝侄女不责怪我来得迟,我就谢天谢地了,哈哈哈!” 他也拿着自己的箱子,退出了。 阮向东说:“我今天带来的是洪门的资产,不是我的私产,来之前我问过万爷,万爷说了,这点钱就送给李公子了。李公子诛杀洪门叛逆江龙辉,又在洛城挽救洪门于水火,两次大恩,无以为报,更不能以金钱来衡量。只是临机借巧,这五十亿算是洪门的一点心意。日后李公子有事,尽管招呼一声,洪门上下,全球两千三百万门徒,但凭差遣,刀山火海,肝脑涂地!” ------------ 第918章 郎裕文的算盘 阮向东的话赢来了一阵喝彩。 他说完以后,就只剩下何青莲和郎裕文了。 何青莲站出来,刚想说话,却被郎裕文拦住了。 “何大姐,还是我先说吧。” 郎裕文看着诧异的何青莲,微微一笑,走到中间。 “我知道何大姐想说什么,但是今天这个局啊,这样下去就无解了。明明赢下了全世界,你也不要,我也不要,大家都不要,那么最后归谁呢?你们是想让刘赌圣一个人,来接手濠江、拉斯维加斯、蒙特卡洛、太阳圣的全部赌场吗?别说刘赌圣是人,就算他真的是圣、是神,也不行啊!” 郎裕文略微停顿,继续说道:“你们可能有人会说,这些资产都归京李集团好了。我倒是想啊!可惜,我不是老板。京李集团的老板,是李公子。” 他看了一眼李沐尘。 “大家都知道李公子是京城李家的人,而京城李家在很久以前就有一个生意规矩,就是不碰黄赌毒。所以我们京李集团,自然要遵守这个规矩,不能经营赌场生意。马山先生作为京李集团的副总裁,负责南洋业务,但他在濠江的生意是独立的,新银沙并未归入京李集团的资产。” 李沐尘微感意外,因为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李家有这么个规矩。生意上的事情,他一直交给郎裕文去做,从来没给他做过什么规矩。 他相信郎裕文的底线,因为郎裕文身上有一股特有的傲气,有这种傲气的人做事是一定有底线的。 郎裕文这么说,李沐尘很满意。 “我觉得呢,还是大家分一下,赢了全世界却不要,这就像打了胜仗,却把战利品都丢了一样。我知道诸位是高风亮节,可那些老外恐怕要笑我们蠢了!” “不过呢,分归分,也没必要完全按照投入的赌注比例来。钱不在多少,关键在大家戮力同心,形成了我们华人商界的这次空前的大团结,让西方人看到了我们的凝聚力和实力。” “所以呢,我建议,新成立一个基金,由大家均等占股,共同来管理这些资产。” 众人纷纷点头。 “郎先生大才,我同意!”霍雷第一个附和。 其他人也都表示了同意。 郎裕文又说:“另外我还有一个提议,就是关于何大姐的。” 何青莲一愣:“我?” 郎裕文笑道:“何大姐在濠江声名赫赫,有乃父之风,这点大家应该是公认的。我们成立基金很容易,但要管理起来却很难,因为涉及到的多是赌场相关的产业。何家在濠江经营了半个多世纪,有经验、有人脉,请何大姐来担任基金的管理者,来统筹运营这些赌场,应该没有人反对吧?” 郎裕文停顿片刻,见无人反对,便又说:“管理如此庞大的基金,运营如此多的赌场,要付出很多,其他人都是甩手掌柜,那么让何家多拿一点股,我想也不会有人反对吧?” 何青莲连忙推辞道:“郎先生,诸位,我何青莲何德何能,值得你们这样信任和托付啊?” 郎裕文说:“何大姐,你就别谦虚了。今天你是第一个送钱来的,就凭这一点,你就值得我们信任和托付!” “我要说把濠江的赌场都交还给你,以大姐你的性格,估计不会要。但濠江的赌场不交给何家,交给谁呢?我现在这个提议,应该是最好的了。何大姐,你就不要推辞了!” 众人也都纷纷劝说。 何青莲终于同意。 这位在赌王离去后苦苦支撑何家的女强人眼眶有些湿润了。 郎裕文当场起草了协议,共同成立基金,由香江霍家、李家、郭家、汪家、南洋查家、南洋洪门、马山、刘启明各占一股,一共八股,剩下两股归濠江何家。 这样的股份分配十分合理。 但是立刻有人提出了疑问:“郎先生,你这样分,股份全给了我们,你和李公子一分都不占,这让我们这些人心里不安呐!这么大的好处,你们不拿,我们怎么有脸拿?” 郎裕文哈哈一笑:“濠江也好,拉斯维加斯也罢,都不是小城市,除了赌场,还有很多别的产业。赌场和娱乐城我们不碰,但我们可以做别的嘛。” 他说着让人拿出一份早已准备好的协议。 “来,我这里有一份战略合作协议,以后你们做赌场,赌场周边的旅游、酒店、商业地产、金融就都归京李集团了。” 众人看着这早就打印好的白纸黑字,才发现这家伙的算盘,拨得比谁都响。 心里暗骂这个老狐狸的同时,却不得不佩服,郎裕文果真是个奇才。 “郎先生大才呀!” 霍雷第一个上来签了字。 在他的牵头下,其他人也都跟着签字,一份涉及全球百分之七十的赌博产业的协议草案就完成了。 李兆丰说:“咱们这是不是有点打劫还打着,就先分赃的感觉?说来说去,我们也只有濠江的赌场是实实在在拿回来了。别的地方,那些洋人肯认今天的赌局?” 郎裕文笑道:“认不认是他们的事,但要不要是我们的事。不能因为他们不认,咱们就不要。” “我觉得郎先生有做外交官的潜质。”霍雷道。 郎裕文说:“外交强不强,看的是实力。没有实力,外交官再才华横溢,也只能说些温吞话,硬不起来。所以关键不在外交部,而在军委啊!” 他说着看向李沐尘和马山。 李沐尘哈哈笑道:“马山哥,郎先生差遣我们,要去讨债了。” 马山抱怨道:“军委讨债?真特娘的高射炮打蚊子!” 众人一听,都大笑起来。 郎裕文问道:“两位准备怎么个路线,我好派团队去收资产。” 李沐尘说:“先去拉斯维加斯,然后去蒙特卡洛。我再顺道去一趟茉莉花城。” 这些事情,并没有关起门来秘密商量,也没有把贵宾室里的看客赶走,都是当着大伙儿的面定下来的。 用郎裕文的话说,这是华人世界的盛世,是倍有面子的事。 更何况今天是光明正大的赢的,事后自然也要光明正大地把赌债要回来,用不着偷偷摸摸。 至于别人有准备,李沐尘和马山根本不怕。 就在计划已定,皆大欢喜的时候,一个声音响起来: “李公子,你们的事完了,我们的账是不是也该算算了?” ------------ 第919章 神或可以为 说话的是林天豪。 大厅里瞬间安静下来,人们都吃惊地看着他。 李沐尘微微一笑:“林千王想怎么算呢?” 林天豪看了一眼马山,说:“马爷能一招杀了斯蒂芬,这样的实力,超出我的想象,难怪都说李公子身边有神龙护驾。我自知不是马爷的对手,但和衷是我徒弟,他死了,我这个做师父的不能不管。” 马山哈哈大笑:“原来你是要给蔡和衷报仇啊,哈哈哈!承蒙你夸奖,说我是护驾神龙,我真是受宠若惊啊!那好,我不动手,反正蔡和衷是李公子杀的,你要找他报仇,你就去报吧!” 马山这话把李沐尘弄得哭笑不得,旁边的郎裕文也是暗笑不止。 可其他人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马山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在大伙儿眼里,马爷是真能打,至于李公子的那些神乎其神的传说,他们并不曾亲眼见过。 林天豪摇头道:“马爷说笑了。龙乃神物,只有神能驾驭。你是龙,李公子自然是神。我林天豪一介凡人,岂有资格向神挑战?” 马山说:“你又要报仇,又不敢挑战我们,那你想怎么样?” 林天豪说:“蔡和衷不肯服输,企图以武力改变赌局,刚才的斯蒂芬也犯了同样的错,这是千术之大忌,也是赌界之耻辱。” 他叹了口气,“唉,世风不古,年轻人只知千术,不知千道,心中无道,终究会把自己迷失在赌这个字眼里。” “我是蔡和衷的师父,他的死,我有责任。今天我不是来讨公道的,公道不在我这边。但他和我有师徒之义,他死了,我不能不管不问。我想,既然是赌桌上的事情,那就还是在赌桌上解决吧。” 李沐尘问道:“你是想和我赌一局?” 林天豪说:“当初李公子能赢蔡和衷,想必也是此道中的高手。我想和你赌一局。” “你要和我赌命?” “不,我区区凡命,怎敢与神人对赌性命?我是想用我的命,来赌李公子一个承诺。” “此话怎样?”李沐尘不禁有些好奇,这老头想要自己的什么承诺?总不至于要把蔡和衷死而复生吧? 林天说:“我今年一百二十岁了,风烛残年,死不足惜。如果我输了,我就把这条命交给你们。我这辈子不能说没有遗憾,但都是些小事,不足挂齿。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在把赌场消灭。” “赌场消灭?” 林天豪这话让人们听得一头雾水。 “你要消灭哪个赌场?” “不是哪一个赌场,而是所有赌场。” “所有赌场?”人们更是惊讶,都觉得这老头是不是年纪太大,魔怔了。 林天豪微微一笑,笑容里有一丝苦涩和无奈:“我生在乱世,天下凋敝,民生艰苦,哀鸿遍野。我的父亲败光了家产,被人打死在赌场门口。我的母亲把我送到我舅舅那里后便自缢而亡,临死前和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我至今记得。她叫我这辈子都不要沾赌。” “可我那舅舅也是个赌鬼,他不但自己赌,还天天带着我去赌。我耳濡目染,也学会了赌博。舅舅是个老千,见我机灵,还教我千术。因为我是小孩,和他配合,别人不会怀疑。那几年,我帮他赚了不少钱。” “我记得那时候舅舅总说,等他赚够了钱,去京城买个大房子,带着舅妈和表妹,还有我,好好过生活。但人心哪有满足的时候?这世上没有一个赌徒的钱能赚够,从来没有!” “有一次我们遇到了高手,当场抓了我们出老千的证据。我亲眼看着舅舅的两只手被他们砍下来。血液喷出来,喷在我脸上。我第一次知道,血是热的,咸的……” 说到这里的时候,林天豪脸上的表情微微有些扭曲,仿佛在极力克制着什么,而眼神的深处隐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恐惧。 “原本我也要被砍手的,但那人看我小,又机灵,就问我要不要做他徒弟。我那时大脑一片空白,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于是,我稀里糊涂地拜了师,成了真正的千门弟子。” “此后我再也没见过我舅舅,但在十多年后,我在一家窑子里见到了我舅妈和表妹。我才知道,我舅舅把他们卖了。他虽然没了手,却还是戒不掉赌瘾,还是去赌钱。十赌九输,最后把老婆女儿都卖了。” “我爸死的时候,我七岁。我舅舅死的时候,我十一岁。见我我舅妈和表妹的时候,我十九岁,那时候,我那个师父也已经死了。” “我混迹赌场一百多年,见了太多家破人亡。我恨自己,恨赌场。” 马山挠了挠头说:“你这也太矛盾了,既然你恨赌,早点退出不就好了,怎么后来就成了千王呢?” 林天豪苦笑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有时候,不是想退出就能退出的。后来我就想,既然不能退出,那我就干脆做到王者,成为这一行最强的人,这样大家就都会听我的,我再来劝所有人不要赌,把所有的赌场都关掉。可惜啊……” 他摇了摇头,“这个想法太幼稚了!” 何青莲惊叹道:“原来父亲说的是真的!我曾听他说,濠江真正的赌王不是他,是林天豪。濠江的赌业,是林千王一手奠定的基础,我们何家不过是捡了现成而已。” 林天豪说:“也不能这么说,你爹是个有能力、有胆略的人,在经营和眼光上,他比我强。我和他的合作很愉快。那时候,我已经知道,要让赌博这个行当消失是不现实的,即使关掉所有的赌场,过几年它又会雨后春笋一般冒出来。” “家昌跟我说,与其做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事,不如退而求其次,把赌场这个行当做大,做规范,那就能尽可能地减少悲惨的事情发生,还可以把赚来的钱拿去做慈善。我觉得很有道理,于是,我们就计划把濠江打造成世界上最大的赌城。我负责赌,他负责经营。” “我们两个合作得很顺利,濠江也如我们的愿,逐渐与拉斯维加斯、大西洋城分庭抗礼。” “那您后来为什么离开濠江了呢?我们还以为您……”何青莲欲言又止。 “因为我发现,虽然定了很多规矩,赌场的确越来越规范,但并没有减少惨剧的发生。相反,因为赌城的名气,越来越多本不会参与赌博的人慕名而来,成为了赌徒。” 林天豪长长地吁了口气,“那时,我也老了,心力交瘁,于是就离开了濠江。蔡和衷就是在那时候,代替我,继续和赌王合作的。” 人们听得唏嘘不已,没想到赌城的发展还有这样一段不为人知的历史。 马山说:“既然你已经知道不可能消灭赌场,怎么又要和我们赌?” 林天豪笑了笑,说:“人固不能行,神或可以为呢?” ------------ 第920章 终究要出手了吗 马山很惊讶,没想到林天豪这么看好李沐尘。 他偷偷去看李沐尘,却见李沐尘眉头微蹙,正在沉思。 郎裕文说:“林老,您的一生跌宕,令人感慨。您的善心雄志,令人感佩。但赌是人的天性,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赌博。要消灭赌场容易,消灭赌博却是千难万难。你看那么多国家以法律明文禁赌,尚且不能完全禁止。我们哪怕顺利拿下了四大赌城的赌场,可以把它们全部关闭,可日后难免不会有另一个濠江,另一个拉斯维加斯起来。此事,我看,神也难办!” 郎裕文的话让人不能不赞同。 “是啊,赌是天性,天性怎么能泯灭呢?” 林天豪摇头笑道:“诸位,我只是一个赌徒,你们都是精英,我本不该在你们面前妄言。但我多活了几十年,姑且就凭这把岁数多说几句胡话吧。” “赌是天性不假,但不是人的天性,而是资本的天性。人本身不具有赌性,是资本具有赌性。人被资本激发了原始的欲望,而人的欲望却很简单,就是活得好一点而已。资本借着人类这种朴素的愿望,将赌性转嫁到了人身上,让人成了赌徒。” “我不是经济学家,也不是社会学家,更不是哲学家。我不知道金钱是怎么诞生的,但自从有了金钱,人类一切朴素的与生俱来的东西都被扭曲了。而当金钱发展成资本,人性就已经不止是扭曲了,而是变成了禽兽不如。” “人类用自己创造的虚假的繁荣和美好来欺骗自己,以为是文明的进步。但在我看来,文明从来没有进步,只有资本在进化。就像这间赌场,再金碧辉煌的装饰,也掩盖不了它内在的肮脏交易和赌徒的悲惨命运。” 人们不禁有些恍惚,这林天豪哪里像一个千王?怎么听着像是个灌心灵鸡汤的成功学讲师呢! 可是你不能说他的话没道理。 在场的都是社会顶层的精英人物,林天豪话里话外,说透的没说透的,他们都明白。 但在他们看来,这些话还是没有意义。 人是实用主义的,一个问题无解的时候,提出这个问题就是无意义的。 通常,这些上流社会的人的做法是不让问题提出来,也就是人们常说的,解决提问题的人。 所以,他们现在看林天豪,已经不是受人尊敬的千王,或者一个可怕的挑战者,而是疯子。 看着人们的反应,林天豪叹了口气:“唉,我也知道,我很幼稚,活了一百二十岁的老幼稚,哈哈哈哈!” 他自嘲地笑起来。 笑声里充满了无奈。 就在这时,李沐尘突然说:“好,我接受你的挑战。” 人们都大吃一惊,不明白李沐尘为什么要接受这个挑战。 这场赌局,李沐尘是完全可以拒绝的。因为林天豪名义上是为徒弟出头,但最终下的赌注却和蔡和衷一点关系都没有。 李沐尘如果赢了,林天豪死,李沐尘又有什么好处? 如果输了,就要按照林天豪说的,把所有赌场关闭。那么刚刚从洋人手里抢回来的一切,就都成了泡影。 人们不解地看着李沐尘。 大概只有马山觉得无所谓,赌场没了就没了。 “李公子……”郎裕文欲言又止。 李沐尘微微一笑,摆手道:“有句话,你们说错了。你们说,赌是天性,天性不能泯灭。” 郎裕文点头:“我也很认同林千王对资本的赌性转嫁到人身的论断,但无论是资本的,还是人的,都是天性,既是天性,我们怎么能去消灭呢?拿下更多的赌场,引导这种天性向善的方向发展,才是我们该做的事。” “你错了,谁说天性不能消灭呢?”李沐尘抬头,目光仿佛穿透了穹顶,看向天空,“天性何来?天赋而来。如果改了天,是不是也就改变了天性呢?” “啊?”众人都是大惊。 郎裕文反倒不说话了。他是听过李沐尘讲道的,立刻就明白了李沐尘的意思。 “天,为什么一定要在我们头上?” 李沐尘这句话更是如惊雷一般在人们脑海中炸响。 林天豪也是愣在那里,不可思议地看着李沐尘。 直到李沐尘说:“林千王,我们开始吧。” 林天豪才反应过来,有些激动地说:“好,李公子想玩什么,骰子,还是扑克?” 李沐尘笑道:“你是千王,玩牌玩骰子,我可不是对手,不如这样,我们就赌一下天气如何?” “天气?”林天豪讶然,“怎么赌?” 沐尘说:“就赌十分钟内,天会不会下雨。如果不下雨,算你赢,如果下雨,那就是我赢了。我就是想看看,你们口中的老天爷,是向着我,还是向着你。” “啊?” 人们都吃惊不已,没想到李沐尘会提出这样一个赌法。 已经有人拿出手机查起了天气预报。 天气预报显示,这几天都是大晴天。 而且今天大家来的时候,也是晴空万里,满天星光。 这根本就不可能下雨啊! 李沐尘这是摆明了要故意输给林天豪。 林天豪皱眉道:“李公子,你是瞧不起我吗?” 李沐尘摇头道:“我从来秉持众生平等之念,不会瞧不起任何人。” 林天豪张嘴欲言,忽然明白了什么,点头道:“好,我们出去看看。” 便和李沐尘两人并行,大步朝外面走去。 人们都迷迷瞪瞪、稀里糊涂,觉得李沐尘想答应林天豪就直接答应呗,非要赌一局故意输掉,这不是脱了裤子放屁,多此一举吗? 郎裕文说:“李公子这哪里是在和林千王赌,这是在和天赌啊!” 人们还是不太明白,只跟在他俩的身后,潮水一般涌了出去。 可是一到了银沙大门外,才发现,原本晴朗的夜空,不知何时已经密布了乌云,大雨哗哗地落下来。 有人还拿着手机,手机上还显示着濠江是晴天。 “擦,这天气预报真是不能看的,不需要它的时候挺准,需要它的时候就没准过。”有人抱怨。 林天豪脸色黯淡,叹了口气:“李公子果然神人,我输了。这条命,你拿去吧。” 李沐尘朝他微微一笑:“现在说输赢早了点。” 他往前走了两步,走到门外的台阶上。 雨帘将他罩住,但他身上一点水都没有。 “终究是不肯输,终究是要出手了吗?” 李沐尘抬头说着,伸出手,掌心向天,说了声: “晴!” 雨骤停,风骤歇,云开雾散,星斗满天。 刚刚落了满城满街的雨水,瞬间蒸发,迷蒙的夜色如纱一般,轻拢在濠江。 ------------ 第921章 知识需要分享 看着干净的街道,人们有点恍惚,不禁怀疑刚才到底有没有下过雨。 霍雷第一个鼓起掌来,清脆的掌声把大家从惊愕中唤醒。 “精彩!真是精彩!这是我活了大半辈子,见过的最精彩的一场赌局!” 霍雷赞叹着往前走了几步,走出长廊,但没有超过李沐尘,只站在李沐尘身后的台阶侧边。 “有位伟人说过,与天斗其乐无穷。我曾以此为座右铭,激励自己要不停奋斗,无论遇到什么样的逆境,都不退缩。但是今天,我才知道自己的格局小了,我的奋斗,顶多就是与人斗的层次。李公子让我真正见识了什么叫‘与天斗’!” 在场的很多大佬都听懂了,但也还是有人不懂,比如那位怀里抱着狗的贵妇人。 “那么,到底谁赢了?”她好奇地问。 郎裕文笑道:“林千王赢了,李公子也赢了。” 女人一脸困惑,惊讶地问道:“为什么呀?赌局不是总有输有赢的吗?最多平局,哪有都赢了的道理?” 众人一听,都哈哈大笑起来。 女人怀里的小狗汪汪地叫了两声。 她身边的男人悄悄拉扯女人的衣服。 女人不情愿地说:“你拉我干嘛?我就是不懂啊,不懂就要问啊!” 男人一脸尴尬地和大伙儿一起笑着。 林天豪上前两步,朝李沐尘深鞠一躬:“李公子,林某平生没服过人,今天我服了!” 李沐尘微微一笑:“林老客气了,你身在江湖险恶之地,却有恻隐之心,善根不灭,十分难得。” 林天豪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力量托住了他的身体,让他站直了。 “李公子过奖了,我哪里有什么善根,一生混迹赌场,虽无害人之心,实际上却做了很多害人之事。我此生罪孽深重,只愿天下无赌,不要有人因赌而家破人亡,也不要有人像我这样深陷其中而不能自拔。” 李沐尘抬头看了一眼天空:“人若没了赌性,就不会将命运交给天意了。天下无赌,只怕不合某些人的意啊!” 林天豪知道他在说什么,心头一震,想说什么,终究还是闭了嘴。 他觉得自己这辈子年真的白活了,眼前这个年轻人,二十出头吧,已经在和天斗了,可自己却在赌场上和人斗了一百多年。 和天斗…… 真的能赢吗? 刚才好像是赢了,可也只是一场风雨而已。 就像进了赌场,赢了一把百家乐,哪怕你赢得很大。 只要你还在赌场里面,早晚还是会把筹码输光。 天,就像一个大赌场。 天底下的每一个人,都是赌客。 少数人赢,大多数人输,仿佛所有人都接受这样的现实。 可作为一个混迹赌场一辈子的一代千王,林天豪深深明白,真实的赌场只有一个赢家,那就是庄。 而且这个庄,必须是赌场自己做。 如果是别人坐庄,那么最终也还是要输掉的。 最终的赢家,只有赌场自己。 要想赢赌场,唯一的办法,就是掀桌子,不按赌场的规矩来。 可是谁能掀了老天爷的桌子啊? 林天豪看着李沐尘,不觉有些心潮澎湃。 “李公子,要是再年轻个几十岁,林某一定跟着李公子干。可惜我老了,今天能得见李公子仙人颜,也算是老天待我不薄……” 说到这句话的时候,忽然觉得不对,不觉哈哈笑起来,自嘲道,“唉,一介凡夫,还是跳不出老天爷的手心啊!” 李沐尘也笑道:“林老不必自谦,你从千门入道,集千术、武术、五鬼搬运术于一身,所学极杂,却能融会贯通,已经相当了不起了。当初我见蔡和衷时,就很惊讶,他能以武魂融入千术,只可惜心性贪婪,难成大道。所以我断定,他有个高明的师父。” 林天豪大惊道:“千术、武道先不说,李公子是如何看出我会五鬼搬运术的?我已经三十年没用过这法门了呀!” 李沐尘笑道:“五鬼搬运术,源于上古搬山法,是正宗古道,只是后来流传世间时渐渐被歪曲,被南洋巫蛊邪僧改过之后,更是害人不浅。你身上有五鬼阴邪之气残留脏腑,所以我才断定你练过此术。而且还被你改良过,不然你早就受反噬而死了。” 林天豪佩服得五体投地,说道:“我的五鬼搬运术,是从我舅舅那里学来的。我舅舅有一本古书,叫《千门宗要》,里面就记载了五鬼的法门。不过我舅舅只学会点皮毛,他死后,那本书就到了我手里。” “书里最深奥的就数这五鬼术,我练了几十年才小有所成。但书中也明言,此术有损阴德,不可多用。我每用一次,就会病一场,随着术法的精进,恢复的时间也越长。后来我几经改良,就不再生病,但精气依然损耗极大,所以到了七十岁后,我就再没用过了。” 李沐尘说:“也是你心存善念,用的此术不多,这样吧,我传你一套正宗的搬山古法,你好好去练,自可治愈你的积疾。至于能不能脱去凡胎,就看你的悟性了。” 便以神念传了一套口诀心法给林天豪。 林天豪哪里想到半截身子入土的年龄,还能得到这样的造化,当场就要下跪。 李沐尘一把将他扶住:“不要动不动就下跪,我说过,众生平等,没有高低贵贱之分,我传你口诀,又不废什么力气,能不能有成就,还是要靠你自己。人类只有分享知识才能进步,才能走向星辰大海,若是敝帚自珍,哪怕今日称王称霸,衰败也是必然。” 众人听得点头不已。 阮向东突然提议道:“李公子,你在禾城和京城都有传道,都说听你讲道,振聋发聩。你好不容易来南洋,下次又不知何时来,不如趁此机会,也做一场道法普及吧。” 大伙都纷纷附和。 李沐尘想了想说:“可以,不过今天的赌局刚完,我们总要把赢的东西拿回来,我先去一趟拉斯维加斯,等我回来在传道如何?” 阮向东说:“也好,那我们正好准备一番,地点不如还是定在香江吧,香江能汇聚的人多一些。” ------------ 第922章 血鬼术 大部分濠江人并不关心这一场骤来骤歇的雨,只知道濠江再次一夜变天,洋鬼子被赶出了赌城。 马山留下来帮助何青莲重新整顿濠江的赌场,加上查娜丽还在大马整合玄降门的势力,两人还要汇合,所以马山就没有陪李沐尘去拉斯维加斯。 和李沐尘一起去的是林天豪。 他们是坐飞机去的,因为随行的还有郎裕文和何青莲安排的团队,包括律师、财务、经管人员。 郎裕文给他们安排了一架包机,所以飞机也无须中途转机,申请航线后便直飞拉斯维加斯。 飞机的头等舱里只有李沐尘和林天豪两个人。 林天豪原本是不打算再回拉斯维加斯的了,他已经一百二十岁,落叶归根,想回到生养自己长大的土地上终老。 但这次李沐尘传他的心法,让他解决了困扰了几十年的问题,修行上有了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的可能。 最重要的是,他从李沐尘身上看到了天下无赌的希望。 而他心中也隐约感觉到了,这个希望背后所代表的更宏大的意义,或许整个人类的命运都将因此而改变。 林天豪主动请缨,陪李沐尘一起到拉斯维加斯。 他在这里生活了三十年,对这座城市的情况非常熟悉,尤其是各大赌场娱乐城。 林天豪告诉李沐尘,埃尔伯背后的人叫杜克,也是拉斯维加斯最大的赌场米高娱乐城的老板。 杜克不仅控制着米高集团,还掌控着世界上最大的博彩基金。这个基金又控制着包括拉斯维加斯、大西洋城、蒙特卡洛、太阳城等地一半以上的赌场。 这次斯蒂芬输给了刘启明,照理杜克就应该把这个博彩基金以及米高集团交出来。 “但是杜克不会认这个账对吗?”李沐尘问道。 林天豪点头道:“他肯定不会认,因为双方其实并没有签任何对赌的协议,只是口头上的约定。” “赌场不是最看重信誉和规矩吗?好像没有哪个赌局还要双方签协议吧?”李沐尘笑道。 “哼哼,”林天豪冷笑一声,“西方人由来嘲笑我们没有契约精神,以为我们的信用过分依赖个人的品德,而没有规则约束。但他们却不知道,我们是把信义二字深深刻在骨子里的,是超脱于世俗利益的精神追求。所以上一次输给斯蒂芬,虽然没有签订合约,何家立即撤出了所有赌场,濠江人也都认了,这叫愿赌服输。” “可是西方人不一样,赌场里认同规矩,哪怕是口头约定,大家也都遵守,是因为赌场为了维护自身的利益,必须保证这个规则和契约被执行。一旦赌场利益受损,契约也就无人维护,无人遵守了。” “这次的赌约触动了杜克以及他背后的财阀们的根本利益,别说没有签订契约,就是签订了契约,他们也不会认的。他们所谓的契约精神,本质上并非精神,而是诞生于资本社会的权利保障。资本社会的一切法律和规范都是用来保护资本的,失去了资本,那么所有的权利保障也就失去了效用。” “契约一旦失去了其维护的对象,那么契约自然也就失效了。这就是西方的契约精神和我们的信义之间的本质区别。” “那依林老之见,我们此行应该怎么做?”李沐尘问道。 林天豪说:“还是先礼后兵吧。” “不打他个措手不及吗?”李沐尘笑道。 林天豪也笑了,说:“以李公子的本事,没那个必要吧?斯蒂芬在太阳圣教会的身份特殊,实力很强,深得信任,所以杜克才会答应这个赌局。当然,他反正事后不认,也不会有什么损失,顶多就是丢了濠江。斯蒂芬死了,杜克一定很震惊。说不定现在已经布好了口袋,等着我们钻呢。” “这个杜克在圣光会是什么身份?” “其实杜克并不是圣光会的人。” “哦?”李沐尘十分惊讶,“不是圣光会的人,他怎么能让斯蒂芬帮他赌?” “因为圣光会是博彩基金的大股东,在全世界各地的赌场,圣光会都有资产。据我所知,赌场是圣光会发展核心教徒的重要渠道。因为赌徒很迷信,很容易信仰他们那个神。越是极端的赌徒,信仰就越纯粹,获得的神力也越强。斯蒂芬就是其中的代表,他原本就是个极端赌徒,一个输掉了一切的赌徒。” “那么杜克呢?他为什么没有被吸收入教?” “因为杜克背后还有别的势力。”林天豪说,“杜克是个很有手腕的人,善于整合各种资源和势力。除了和太阳圣教会合作,他也和其它宗教势力和地下势力合作。他自己也是个修行者,他修的法门,很可能是传承自欧洲的古老的血鬼术。” “血鬼术?”李沐尘不禁一愣,“我知道古巫法中有一门也叫血鬼术,只是早就失传了,不知和林老说的这个是不是同一个?” 林天豪摇头道:“这我就不知道了。我说的血鬼术,其实民间通常把他们叫做吸血鬼。不过我也只是猜测,传说吸血鬼都是昼伏夜出的,但杜克很正常,白天也经常出现在公众面前,所以我的猜测也可能是错的。” “那么林老何以这么猜呢?” “因为杜克身边的一个女人,她叫莉莉丝……”林天豪的眉头皱起,仿佛想起了久远的往事,脸上带上了一丝莫名的淡淡的哀愁。 李沐尘没有追问,因为这很可能涉及到林天豪的隐私。 林天豪叹了口气,自嘲地笑笑,说:“几十年过去了,没想到提起这个名字,我还是有点放不下呢!” “说出来也不怕李公子笑话,当年我和这个莉莉丝有过一段感情。那时候我还很年轻,在申州百乐门的赌场里邂逅了她。她身上有这一股特别的异域风情,很快迷住了我。我知道她和我在一起,只是为了赢钱,但我不在乎。我们赢遍了申州所有的赌场,我的名气也是在那个时候打出来的。” “后来她拿着所有的钱走了。这在我的预料之中,我也并不生气。只是我没想到,过了好多年我都放不下她。正好国内时局大变,我就离开申州,先是跑到了香江,后来又去欧洲。我开始满世界找她。找了差不多二十年,才在郁金香国的一家赌场里找到了她。” “二十年不见,她的样子一点没变,而我却已经年过半百,变成了半老头子。她倒也没有嫌弃,我们又生活在一起了。有一天,她提出要和我分手,我不肯,两个人大吵了一架。她告诉我,她是吸血鬼。” ------------ 第923章 在云端 杜克穿着柔滑的睡袍,手上夹着雪茄,站在米高酒店顶层奢华的总统套房的落地玻璃前,望着远处漆黑的夜色发呆。 两只玉手从他的身后环绕过来,从他那满胸的卷毛上抚过,环抱住他。 “怎么了,在想什么?”女人柔媚的声音问道。 “你看,这夜色多美?但明天,也许就不属于我们了。”杜克说。 女人从他身后绕过来,娇小白嫩的脸庞,薄薄的带着些如血般殷红的嘴唇微微张开,灵动的眼睛扑闪着看他。 “你怕了?” 杜克笑了笑:“我们的敌人正坐着飞机赶来,明天太阳升起的时候,他们也该到了。说不定你的老相好也在飞机上呢,莉莉丝!” 莉莉丝撇撇嘴:“我说过,那都是过去的事了,你还挂在嘴上。” “但他喜欢你,你也喜欢过他,不是吗?” “那又怎样?他终究只是个凡人,会老,会死。可我们是不死族,是高贵的血族,我不可能和一个凡人过一辈子。” “呵呵,高贵的血族?”杜克笑起来,“但你还是和他这个凡人在一起生活了那么多年,而现在,他很可能已经成为我们的敌人。” “他已经一百二十岁了。”莉莉丝翻了个白眼,“对一个凡人来说,这已经是接近极限的寿命,就算是敌人,他能对我们造成什么威胁?” “他了解你,了解我们的弱点。”杜克严肃地说,“不死族本应只是一个传说,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 “他知道的并不多。喂,你不会是要用导弹把他们的飞机打下来吧?” “为什么不呢?”杜克笑道,“怎么,你心疼了?” 莉莉丝眉头不可察觉地皱了一下,一丝担忧在眼中一闪而过。 “我才不心疼呢!一个糟老头子而已,有什么好心疼的?好了,别说他了,别说这些扫兴的,我现在想要……” 莉莉丝的声音变得妩媚妖娆起来,她像蛇一样缠住了杜克。 “我需要你,杜克,我需要你的血!” “好,我给你新鲜的血,让你变得更强大,但你需要帮我做一件事,如果导弹没能把飞机炸掉的话……” 杜克轻轻一边说着,手指轻轻一捏,指间的雪茄上闪过一丝血光,便完全蒸发了,只剩一缕轻烟飘散。 然后他把手指伸进了莉莉丝的嘴里。 莉莉丝的牙齿突然变得长而尖锐,刺破了杜克的手指。 她疯狂地吮着手指上流出来的血液,沉浸在一种不知是痛苦还是舒服的呢喃里,不知有没有听见杜克后面说的话。 …… “说起来很可笑,我竟然迷恋一个吸血鬼,迷恋了大半辈子。”林天豪自嘲地苦笑着,“但是人就是这样,有时候明知道自己的那份执着是错的,却还是要执着。莉莉丝说我只是个凡人,会老,会死,而她不会老,不会死,所以无法和我在一起了。” “我同意了分手,离开欧洲,回到了香江,后来又到了濠江,认识了何家昌,一门心思扑在了事业上。但我还是忘不掉她,过了几年,我又回欧洲去找她,但她已经不在原来的地方了。直到后来,一次偶然的机会,我在拉斯维加斯的赌场里遇到了她。” “那时我已经是个老头,而她还是原来的样子,美丽、妖娆、青春,永远像个淘气的邻家小女孩。濠江的格局已定,这次偶遇更坚定了我隐退的想法,我把濠江的一切都交给何家昌后,就去了拉斯维加斯……” 林天豪说到这里停了下来,没有再继续就他和莉莉丝的故事说下去,想来在拉斯维加斯的生活并不如他的意。 “按照古老的传说,吸血鬼是有家族传承的,用现在的话说,这是一种基因突变造成的遗传性疾病。但莉莉丝没有家人,这一点我能肯定。” 林天豪收起失落的爱情带来的愁怨,开始分析血鬼术。 “她的家族很可能已经没落,只剩下她一个人。但她的能力显然不是自己开发的,背后一定有人。这个人,我怀疑就是杜克。如果我的猜测成立的话,那么意味着杜克的背后,还有一个庞大的血鬼族。” “血鬼术……血鬼族……圣光会……”李沐尘轻声念叨着,微觉讶异。 按说血鬼族和阳光不能共存,杜克如果是血鬼族的领袖,又是怎么和要让圣光照亮世界每一个角落的太阳圣教达成合作的呢? 难道资本的力量竟然强大到可以弥合世俗之外的近乎神的势力了吗? “好了,我知道了,我会留意这个杜克的。”李沐尘说。 林天豪有些吃惊,李沐尘说得太轻松了,似乎根本没把这个杜克放在眼里。 不过他很快释然,暗笑自己怎么忘了,坐在自己面前的,是一个神一般的人物。 “嗐,其实是我多虑了。”林天豪说。 “也不会,这些情况我需要知道。”李沐尘说,“我不希望濠江的事情再发生,所以这次我会尽可能的把事情处理干净,不留尾巴。如果你不说这些,我的注意力只会放在圣光会上,忽视了这个血族,那么难保将来不出什么幺蛾子。” 林天豪说:“既然这样,那我就再多说一句,除了杜克之外,拉斯维加斯还有另外一股势力,不容小觑,就是天竺人开的泰姬曼哈娱乐城。这是一座像古老的天竺宫殿一样的建筑,在拉斯维加斯和大西洋城各有一座。老板是同一个,名叫阿尔贾恩。” “阿尔贾恩的身边有一个天竺僧侣,叫西里拉维·尚卡。泰姬曼哈能在杜克的眼皮底下开出来,甚至风光一度超过米高,无论杜克还是圣光会,都拿他没办法,就是因为这个天竺僧人西里拉维·尚卡。” “据说西里拉维·尚卡拥有强大无边的佛法,能召唤娑婆世界的一切恶鬼和神明,自称娑婆王。在他的崇拜者眼中,他的地位甚至超过了娑婆三圣。这个人很神秘,见过他的人不多。我只见过一面,但听说他和观音一样,有千手千面,我见到的那个未必是他的本相。” 李沐尘微微点头。 他并不在意一个这样的角色,在米国的土地上称佛成圣的多了去了。超越娑婆三圣就更可笑了,娑婆三圣是谁?释迦、地藏、观音。 他的目光看向了舷窗外。 有一点亮光,刺破了云层,正朝飞边飞来。 ------------ 第924章 他变了 林天豪的目力极好,虽然那点光速度很快,但他还是看见了。 “李公子小心!” 他大叫一声,就从座椅上弹起来,一身真气澎湃而出,护住了身体。 原本他还想去护李沐尘,但念头只是一闪,就放弃了,很明显,李沐尘比他强大,不可能需要他的保护。 真正麻烦的是飞机上的其他人,他们都是普通人。在这万米高空,要扛住导弹轰击飞机造成的剧烈爆炸,别说他们,就算是武魂大成的巅峰武者也是做不到的。 林天豪也只能尽全力保护好自己,能不能活他心里也没底。 可是,他却发现李沐尘还是坐在座椅上,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目光注视舷窗,仿佛在欣赏窗外的风景。 那点光很快能靠近了飞机。因为飞机在前进,导弹在云层上划出一条美妙却令人恐惧的死亡弧线。 林天豪大为紧张。 他很想在提醒李沐尘一声,可事实上已经来不及了,因为就这一眨眼的功夫,导弹已经到了舷窗前。 然而,让林天豪惊讶的是,导弹居然没有撞向飞机,而是以一种几乎不可能的方式转向,变成了和飞机平行飞行。 从舷窗正好可以看到导弹而整体形状,白色的弹头,没有侧翼,弹身红色,通体修长,尾部的梯形舵后拖着长长的尾焰。 “你看,还有导弹为我们护航,多有面子啊!”李沐尘说。 林天豪震惊地看着李沐尘。 他当然知道米国不可能发射导弹为他们护航,世界上也没有能护航的导弹。 那么只有一种可能,就是李沐尘控制住了导弹。 无法想象这是一种怎样的力量——在万米高空,飞机以接近一马赫的速度飞行,在机舱内,控制住外面一颗以三马赫或许更快的速度飞来的导弹,让它在机舱外和飞机伴飞。 一个空姐踉跄着冲进来,脸上带着惊恐,焦急地说:“两位不要害怕,机长正在向地面报告遭遇导弹袭击的事,已经请求就近降落,请系好安全带……” 她看见李沐尘和林天豪神色自若,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的样子,有些意外。 “导弹?”李沐尘笑着指了指窗外,“你是说它吗?” 空姐看着窗外不远处始终和飞机平飞的导弹,慌张地点点头。 “不用怕,这只是你们的幻觉而已。你看……” 李沐尘伸出手,把食指按在窗玻璃上的导弹头的位置,沿着导弹向后轻轻一抹,那枚导弹就神奇地消失了。 空姐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李沐尘。 “这……这是怎么回事?” 林天豪也不知道李沐尘做了什么,但到了现在,无论发生什么,他都不会再感到意外了。 能让导弹平飞,当然也能让导弹消失,或许此刻正在飞机后方的云层下面发生猛烈的爆炸呢。 “你就当是海市蜃楼吧。”李沐尘说,“告诉机长,不用降落,直飞目的地。” “好……好的!” 空姐答应一声,带着疑惑走了。 过了一会儿,空姐回来,还带了一些水果和点心,说:“抱歉二位,刚才我们的表现太不专业,让你们见笑了。” 空姐走后,林天豪叹了口气。 李沐尘问道:“林老何故叹气?” 林天豪说:“我是在感慨,今天要不是李公子您在飞机上,又要多一起永无真相的失联事故了。” …… 飞机顺利在麦卡伦机场降落。 此时东方的太阳还没有升起,而赌城的灯火像累了一夜的妓女一样熄灭了,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 从飞机上下来,林天豪就看见了站在夜色里的莉莉丝。 “你怎么来了?” “怎么,不希望我来接你?”莉莉丝双手抱胸,似笑非笑地看着林天豪,又瞟了一眼和林天豪一起下飞机的李沐尘。 “杜克让你来的?”林天豪皱眉道。 “是。他让我从你这里套取一些情报,反正你把能告诉我的随便告诉我一些好了。” 莉莉丝并不隐瞒,反而笑了起来。 她走过来,一把挽住林天豪的胳膊,“快点走吧,我帮你们安排好了房间。再不走,太阳一出来,我就只能躲到你的行李箱里了。” 林天豪有些哭笑不得,这个女人算是他命里的克星。 他正为难的时候,李沐尘走过来说:“林老,那我们就沾你的光了,大家坐了一天飞机,都累了,先去休息吧。莉莉丝小姐,我就不说谢谢了。” “他是谁?”莉莉丝看着林天豪问,“我记得你不是个很喜欢说话的人,既然会把我们的事都告诉他,那么想必是位重要角色。” “他是李沐尘李公子。”林天豪说。 “哦,我听说过,富有传奇色彩的东方仙人,这几年有很多关于你的传说。听说你们的血是白色的,是真的吗?” 莉莉丝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好奇地看着李沐尘。 “你想喝吗?”李沐尘哈哈一笑,就从莉莉丝身边走过,往机场外面走去,“快走吧,太阳快出来了。” 莉莉丝微微皱眉,眼里闪过一丝怒意,不过很快被好奇代替了。 “天豪,我想试试他的血。”她在林天豪耳边说。 “你喝不到的。”林天豪断然说道。 “是吗?”莉莉丝仿佛觉得可惜,叹了口气,“你说得对,我不喝死人的血。如果他死了,我的确喝不到了。我还从来没尝过东方仙人的血呢!” “死?”林天豪笑了,“你还是担心担心你的老板吧。” “杜克?”莉莉丝满脸不可思议,“天豪,你是老糊涂了吗?你知道杜克先生是什么人吗?他不但有钱有能量,他还是……” 莉莉丝欲言又止。 “不管他是什么,这一次,他完了。这是我今天能提供给你的最有价值的情报,回去向你的老板汇报吧。” 林天豪说完,甩开莉莉丝的手,迈开大步走了。 莉莉丝愣了一下。 她发现林天豪好像变了。他们分分合合半个多世纪,这是第一次,他甩开了她的手。 发生了什么? 总不至于改变了性取向吧?都一百二十岁了啊,还能弯吗? 回想起李沐尘的样子,莉莉丝心里闪过各种奇怪的念头。 这时候,东方的天空已经出现了鱼肚白。 莉莉丝感到皮肤有点刺痒,抬头看了一眼,一闪身,消失在机场的暗影中。 ------------ 第925章 欢迎仪式 白天在酒店里休息了一天,让大伙儿倒了倒时差,入夜的时候,李沐尘和林天豪一起,带着团队成员,浩浩荡荡地去了米高娱乐城。 霓虹闪烁在夜色里,比繁星更加璀璨。时间在这里似乎失去了意义,夜晚比白昼更加热闹非凡。金钱和欲望交织成一张巨大的网,捕捉着每一个踏入这片土地的灵魂。 广场上有一群年轻人正在载歌载舞,笑声和欢呼声构成了这个夜晚最狂热的旋律。 一个老头蜷缩在角落里,身边几只空酒瓶子东倒西歪。他的眼神迷离涣散,僵硬的手从破旧的单衣里摸出一枚脏兮兮的筹码,看见筹码的时候,他的眼里顿时有了光。 莉莉丝在赌场门口迎接他们。 “杜克先生为你们准备了一场特别欢迎仪式,几位跟我来吧。” 莉莉丝带着大伙儿进了这家全世界最豪华最大的赌场。 赌厅里聚满了人,李沐尘团队的出现并没有引起人们的注意,每天进出这里的人实在太多了。 荷官的手指如同施了魔法般灵巧,筹码和牌在他们手中跳舞。 每一个赌徒的脸上都写满了故事,有的贪婪,有的绝望,有的是冷漠的专注,有的是随波逐流的盲从。 这里是天堂和地狱共存的世界,没有人记得矗立在这片大陆东海岸边的自由女神像,人们只崇拜幸运女神,只爱手里的被魔鬼亲吻过的筹码。 空气净化系统过滤掉了香烟和酒精的味道,却过滤不掉狂热和糜烂的气息。 “李帅哥,要不要玩两把呢?”莉莉丝靠过来问。。 “不浪费时间了吧。”李沐尘站在大厅中央,淡淡地说,“我们今天是来接管这里的,不是来玩的。” 莉莉丝感到几分无趣,轻笑一声,说道:“李先生,不是我小看你们,在濠江,你们怎么玩都可以,但在这里,我怕你们玩不转。别以为赢了斯蒂芬,就天下无敌了。他只不过是个小角色,但杜克先生不一样。” “是吗?有什么不一样?”李沐尘问道。 “一会儿见到了,你就知道了。不过……”莉莉丝眼里露出一丝怜悯,“你们可能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所以,我劝你们今晚好好玩一玩,要多少筹码,我可以给你们拿,想吃什么随便点,你们在米高的一切消费都可以免单。” “莉莉丝!”旁边的林天豪十分生气,就要训斥。 李沐尘抬手拦住他,说:“没事,我想她也是看在你的情分上才会说这些。杜克给她的任务一定不是接待我们这么简单,就别为难她了。” 莉莉丝意外的看了他一眼:“李公子虽然不解风情,但还是很通达的嘛。这样我就更觉得可惜了,其实……” 她凑近了一点,小声地说,“其实你们现在可以走,我能保证你们安全离开。不过你走之前,能不能让我看看你的血,到底是红的还是白的?” 李沐尘哈哈笑道:“谢谢关心,不过你可能要失望了,我们不会走的。而且,你不用为我们担心,我们一定可以看见明天的太阳。当然,莉莉丝小姐如果也想看太阳的话,明天早晨,我们可以一起去看日出。” 莉莉丝皱了皱眉,明显有点生气。 害怕阳光,是血族最大的弱点,也是她们心中的痛点。李沐尘说这话显然刺痛了她,让她很不舒服。 但是旁边的林天豪却眼睛一亮,仿佛想到了什么。可是随即又摇了摇头,觉得是自己想多了。 莉莉丝不再和多说什么,面对摄像头,打了个手势。 于是,大厅里的灯光突然熄灭了,陷入一片漆黑。 赌徒们发出一阵惊呼,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自从米高赌场开业以来,好像还没有停过电。 接着一盏聚光灯从穹顶上照下来,照在李沐尘和他的团队成员身上,仿佛登上舞台的明星。 人们一下子安静下来,纷纷猜测这些人是谁,并开始自觉远离聚光中心,仿佛生怕不小心被曝光了。 赌厅中央本来就很宽阔,随着人们的离开,一下子变得空旷起来。 李沐尘坦然地站在聚光下,一动也没有动。 “这个杜克,搞什么明堂?”林天豪皱眉道。 “或许,这是一种特别的欢迎仪式呢!”李沐尘笑道。 林天豪知道李沐尘在说笑,杜克是不可能欢迎他们的,莉莉丝已经说了,他们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也就是说,杜克给他们安排了死局。 一阵节奏明快的音乐响起,另一束聚光打下来,在大厅的侧门口,出现一支乐队,迈着整齐的步伐走出来。 接着,所有的灯光都重新亮起。 在经历了短暂的黑暗后,这突来的光明让人们感觉到温暖和神圣,仿佛来自圣域的光辉。 一个身材高瘦,穿着笔挺的西装,神采奕奕的男人在一群人的簇拥下走出来。 “杜克先生来了!”人群中有人小声惊呼。 人们才知道,这就是大名鼎鼎的米高的老板,赌徒们眼中的上帝——杜克。 “欢迎来到拉斯维加斯!密斯特李!” 杜克带着迷人而自信的微笑,张开双臂,仿佛在迎接一位阔别已久的老友。 李沐尘站在那里,一直背着手,一动也不动。 杜克张开的手臂收回来,耸了耸肩。 “莉莉丝,你好像没有按照我的要求接待好远道而来的朋友,他们看上去并不开心啊!” 莉莉丝知道杜克在说什么,心底升起一丝恐惧,本就很白的脸色变得更加苍白了。 “杜克先生……” “啊,没关系,我知道你的能力有限,所以我亲自准备好了欢迎的仪式。华夏有句古话,叫‘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李先生大名鼎鼎,我怎么能不好好准备呢!” 杜克神秘地笑了笑,然后提高了声音。 “诸位,你们知道这些黄皮肤的客人是谁吗?他们从濠江来。哦,也许你们有人不知道濠江,我解释一下,那是华夏的一座城市,被称为东方的拉斯维加斯。” “前不久,一批黄种人的富豪联合起来,在濠江搞了一场赌局,然后声称,他们赢了全世界的赌场。他们说,包括拉斯维加斯、大西洋城、蒙特卡洛、太阳城等在内的世界各地的赌场都归他们啦!现在,他们带着团队来收债来了。” 杜克的话引起了哄堂大笑。 人们看向李沐尘团队的时候,好像在看一群小丑。 杜克伸出手,制止了人们的笑声。 “怎么样,密斯特李,对我为你特别准备的欢迎仪式,还满意吗?放心,后面还有非常精彩的节目呢!” “哦对了,”杜克笑嘻嘻地指了指周围的高处,“今天的节目,我会向全世界所有的博彩同行们直播,现在,大西洋城、蒙特卡洛、太阳城的大赌场的屏幕上,正在同步播出我们的欢迎仪式。全世界都会看到你们的风光,今晚,将是你们黄种人最高光的夜晚!” 杜克的话说完,赌徒们的眼里露出了贪婪兴奋之色。 他们哪里会听不明白,杜克是要收拾这些人了,而且要向全世界直播,让所有人都看见这些人的丑态和最后悲惨的下场。 ------------ 第926章 来而不往非礼也 刘启明在保镖的簇拥下从银沙大门里出来,今天他要去博濠和何家的人商量几家娱乐城的整合经营方案。 一辆黑色的豪车缓缓开过来,在他身边停下。 保镖打开车门:“刘总,请上车!” 刘启明点点头,正打算上车的时候,眼角的余光看见了露天停车上正跪在地上擦车的埃尔伯。 埃尔伯低着头,双手夹着擦车布,在车身上擦拭。 因为擦得太久,手臂没了力气,手指又无法握紧,抹布掉在地上。 他匍倒在地,把布捧起来,正要去继续去擦,旁边的保安看见,上来一脚把他踢翻在地。 “要死啊,掉地上了捡起来就擦,擦花了你赔啊!”保安大骂。 埃尔伯躺在地上,艰难地翻了个身,准备爬起来,看见一双锃亮的皮鞋出现在他眼前。 他顺着脚往上看,笔挺的西裤,黑色的大衣…… 然后就看到了那张他最不情愿看见的脸——刘启明——这个曾被他挑断了手脚筋的人。 埃尔伯终于知道了这是一种怎样的苦难。 虽然他才经历了两天,就已经受不了了,而刘启明经历的时间要比他长得多。 但现在,人家却完好无损地站在那里,并且成了风光无限的“赌圣”。 看见这张脸,埃尔伯本应愤怒,本应充满了仇恨,但他现在却恨不起来,不是对过去的后悔,也不是良知的发现,而是对未来的恐惧。 他不知道这种苦难要持续多久,人生似乎已经没有希望。 他仿佛看见自己一直这样跪着,擦车,摔倒,被人辱骂,被人唾弃,直到死去…… “是不是感到绝望?” 埃尔伯听见刘启明问。 “这个世界上,什么都不可怕,鬼不可怕,坏人不可怕,酷刑也不可怕,只有绝望最可怕。” 刘启明面无表情地说着,但眼眸的深处,却是记忆中抹不去的痛苦。 “我比你好一点,因为我知道马爷一定会回来。所以我挺过来了。你看,我现在是不是很好?看见我的样子,你是不是也重新看到了希望?” 埃尔伯的眼里闪过一丝光,生命之火在他的心脏重新燃起。 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他猛的一扑,抱住了刘启明的双腿。 保镖立刻冲上来,却被刘启明拦住了。 “求求你,放过我!救救我!把我的手脚接上,我愿意重新做人!不,做狗!我愿意做你的狗,一辈子做你的一条听话的狗!”埃尔伯哀求道。 刘启明点点头,把脚从埃尔伯那无力的手臂中抽出来,轻轻掸了掸裤管。 “我们华夏有句古话,叫‘来而不往非礼也’,你对我做的一切,我一定会还给你。所以我挑断了你的手筋和脚筋,再让你在这里擦车,体验一下我吃过的所有的苦。我在这里跪了多久,你就要跪多久。等时间到了,就不用跪着擦车了。” 埃尔伯大喜,拼命地点头:“好!好!我一定好好干活!” “那就好好干吧,等时间到了,我会安排人,给你一个舒服的死法。你在这里,实在影响银沙的形象。” 刘启明说完,转身大步走了,再没有回头看一眼。 埃尔伯眼里刚刚燃起的火焰缓缓熄灭。 …… “何少爷,你欠了钱不还,这讲到天边也讲不出道理呀!” 郑家豪坐在何家别墅的院子里,摸着那棵高大的罗汉松的树干。 “这树也值不少钱吧?这么大的罗汉松,整个濠江都不多见,把它卖了,也得几百万吧?” “是啊是啊,”何广志低头哈腰地说,“豪哥你把它挖走吧,抵我的债好了。” “抵债?”郑家豪摇摇头,“可惜这不是你的呀!这房子不是你的,这树当然也不是你的。何大姐都说了,何家不认你这个不孝子孙了,我看这房子你也住不了几天了。” 何广志连忙说:“不会的,我大姑那是气话,我是何家子孙,怎么能不是呢!” “哦?那你倒是还钱啊!”郑家豪把眼睛一瞪,“你应该知道,赌债是按天算利息的哦!几千万的债,让我算算,现在已经变多少了……” “哎哎哎,豪哥豪哥,您在宽限几天,宽限几天,我想办法筹钱!我一定……哎哟……” 何广志的话没说完,就被郑家豪一脚踹地上了。 “宽限你老穆哦!要不是马爷仁厚,我特么早就宰了你了!我看你钱是还不出来了,来人,把他手砍了!” 几个手下冲上来,就把何广志按在地上,明晃晃的砍刀拿出来。 何广志杀猪般嚎叫起来:“不要!豪哥饶了我吧!爹啊!救命啊!爹啊!你儿子要被砍手了啊!” 门吱呀一声开了,何成俊出现在门口。 郑家豪愣了一下。这才多久不见,何成俊竟然已经苍老得差点让他认不出来了。 “爹!救我!”何广志还在叫。 何成俊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终于下定了决心似的,对着郑家豪深深弯下腰去。 “豪……豪哥……” 这两个字从何成俊嘴里吐出来,是如此艰难。 “这个孽障,罪有应得,死不足惜!但他……他终究是何家的血脉,也曾经深受老爷子的宠爱……” 说到宠爱两个字,何成俊的心在滴血。 “请看在老爷子的面子上……” 说到这里,他再也说不下去。 院子里陷入了寂静,只有风吹动树叶的声音。 “好吧!” 看着何成俊这样子,郑家豪也有点看不下去了。来之前他请示过马山,马山说,如果何成俊肯低头了,这事就算了。 欠债只是个由头,主要是要为老爷子的死讨个公道,可再怎么讨,也是他们何家内部的事。 “我的赌债不还没关系,但给老爷子下毒这件事如果没个说法,别说我和马爷,全濠江人也不会答应!” 郑家豪从身上摸出两颗一模一样的药丸。 “有句古话,叫‘来而不往非礼也’,我这里有两颗药,一颗是毒药,另一颗是面粉,何少爷挑一颗吃下去,不管结果如何,以前的事就算揭过了。是死是活,就看老爷子在天之灵,保不保佑你了。” 何广志大惊,哪敢吃,大叫:“爹!救我啊!我不要吃毒药!” 何成俊叹了口气,默默转身,回屋去了。 郑家豪看见何成俊的背佝偻着,腰始终弯着,仿佛刚才那一鞠躬,已经用尽了他平生所有的力气,这背再也直不起来了。 这时,一个手下急匆匆跑来: “豪哥,出事了,李公子在拉斯维加斯和老外对上了,老外还搞全球直播,所有赌场都能看,说要让全世界看我们黄种人丢脸。” “什么?快走,去看看!” 郑家豪转身就走,忽然想起这里的事还没结束,从两粒药丸里随便选了一粒,胡乱塞进了何广志嘴里,就看也不看一眼,大步走了。 …… “哈哈,密斯特李,你要知道,在拉斯维加斯,你是第一个受到如此高规格待遇的人呢!” 杜克哈哈笑着,做了个请的姿势。 “请吧,在明天的太阳出来之前,请尽情享受我们为你准备的礼物吧。” 李沐尘微微一笑,看着那些摄像头说:“挺好,你这么做省了我很多麻烦。” “我们华夏有句古话,叫‘来而不往非礼也’,你那么客气,在路上就送我那么贵重的礼物,我怎么能没有回礼呢。” 说完,他抬手朝天一指。 赌厅高大的穹顶下的空间突然出现一个黑色的空洞,一枚带着闪耀的尾焰的导弹从空洞里钻了出来。 ------------ 第927章 警告 现代人都见过导弹,电影或者军事演习的新闻报道。 但同样是看,隔着屏幕看和现场看的感觉是不一样的。 同样是现场看,离得很远和离得很近是不一样的。 同样是离得很近,一枚安静躺着的导弹和点着了火喷着尾焰的导弹是不一样的。 现在,就有一枚点着了火、喷着尾焰的导弹,出现在人们的头顶。 原本宽敞的赌厅顿觉狭小,而导弹在人们的眼里变成了庞然大物。 它像死神一样骤然降临,强大的压迫感,令人恐惧而窒息。 大厅里一片混乱。 人们发出惊恐的叫声,有的抱头鼠窜,有的匍倒在地,有的双腿发抖,迈不开步子。 林天豪震惊地看着那枚导弹——白色弹头,红色弹身,通体修长,没有侧翼,尾部有四片梯形舵——和他在飞机上见到的那枚一模一样,甚至连喷射的尾焰的颜色和形状都相似。 他想起李沐尘在飞机舷窗玻璃上那轻轻一抹。 当时他以为,李沐尘用一种类似御物的法术,隔空控制导弹,让导弹改变了方向和速度。因为飞机在高速前进,所以导弹迅速消失在视野中。 直到此时,林天豪才明白,导弹根本没有消失。 李沐尘从手指在玻璃上轻轻一抹的时候,就已经决定了要把这件特殊的“礼物”送还给杜克。 只是林天豪想不出,李沐尘是怎么做到的? 是导弹一直跟着他们,只是隐身了,肉眼看不见? 还是被李沐尘收进了储物空间,随身带了来? 又或者是李沐尘已经掌握了超越时空的能力,那轻轻一抹是标记了时间轴上的坐标,然后一念之间穿越时空,把导弹转移到了这里? 无论是哪一种,都超出了林天豪的认知。 如果说银沙门外那一场骤来骤歇的雨,还可以解释为巧合而非神力,那么眼前这导弹,却已经百分百证明了,这就是神。 莉莉丝内心的震撼并不比林天豪小。 她不是很清楚飞机上发生的事情,但随手招来一枚导弹,而且屋顶又没破,她无法想象这是怎么做到的。 和林天豪不一样的是,她的注意力不在导弹上,而在召来导弹的人身上。 她仿佛有点明白,为什么桀骜不驯的林天豪会对这个年轻人恭恭敬敬了。 导弹从撕裂的虚空里出现的时候,还如动画一般,有种悬停的寂静的死神般的美感。 但人们还没从惊恐中反应过来的时候,它那喷射着的火焰就将它推进到了它本应有的速度。 如果任由它前进的话,那么一秒钟之内,它将在大厅里爆炸。也许大楼不会倒塌,但死神会带走这里所有的人,一个也别想幸免。 杜克伸出手,斜向上举,手掌对着导弹。 导弹被定格在半空中。 尾焰还在喷射,烈火将大厅的穹顶玻璃烧融化了,露出巨大的窟窿。 熔断的钢架不停跌落,砸在地砖上,发出可怕的声音。 杜克的眉头紧皱,在他的手和空中的导弹之间,出现了淡淡的血影,犹如一条暗红色的半透明丝带。 血色缠上了导弹,白色的弹头仿佛染上了血迹。 导弹的推力还在持续,杜克的脸色越来越凝重,手臂微微颤抖着。随着他的手臂的颤抖,空中的那枚导弹也颤动起来。 血色越来越浓,导弹慢慢在血色里融化,最后塌缩成一滩红色的幽暗的血一样的东西。 随着杜克收回手臂,这些东西也消失在了空气中。 大厅里一片寂静。 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 如果不是被导弹尾焰灼烧过的破烂的穹顶和墙壁,人们还以为自己刚刚做了个梦。 莉莉丝看看杜克,又看看李沐尘,她很好奇,这一局究竟是谁赢了。 从结果来看,杜克搞定了导弹,以很高明的手段,好像是他赢了。 但杜克面色凝重,而李沐尘一直面带微笑,显得很轻松,仿佛一切都在意料之中。这么看的话,好像又是李沐尘赢了。 杜克的脸色不太好看,眼角的肌肉微微颤抖,看着李沐尘说:“我小看你了。” 李沐尘笑道:“前不久,我见到了一个人类最原始的血液所进化出来的原魔。它的能力和你很像,但它比你强大太多了。” “原血之魔?”杜克眼里闪过一丝惊喜,“它在哪儿?” “它已经不在了。”李沐尘淡淡地说。 杜克浑身一震,失落的眼神里流露出一丝恐惧。 “你的能力来自天生,你一直在寻找这种能力的源头,企图完全掌控它并克服它的弱点,我说的对吗?” 李沐尘看着杜克,目光仿佛穿透了他身体,看清了他血液里的每一个细胞,让杜克感觉不寒而栗。 “你究竟是谁?”杜克的声音有些颤抖。 “我是李沐尘,杜克先生,礼物已经送到,接下来,我们可以谈谈赌约的事了吧?”李沐尘说。 杜克沉默着,胸膛起伏着,仿佛在做剧烈的思想斗争。 莉莉丝的眼神里充满了惊讶,她第一次看见杜克如此犹豫不决,第一次从杜克的眼睛里找到了恐惧和不安。 这个被血族称为希望之子的男人,被寄托了血族光复大任的男人,竟然在这个来自东方的年轻人面前,变得如此战战兢兢。 过了许久,杜克终于叹了口气,挥了挥手,让手下人都退下去,然后做了个请的姿势: “密斯特李,请到我的办公室谈吧。” 李沐尘并没有动,笑道: “首先,不是你的办公室,因为从赌局输掉的那一刻开始,这里已经不属于你们。” “其次,我刚才说了,你弄了这么多摄像头,向全世界的赌场直播这里发生的事情,这给我省了不少麻烦。所以,我们就在这里谈吧。希望你带个好头,给大家做个榜样,省得我还要一个地方一个地方去跑。” “顺便,”李沐尘抬起头,看着摄像头说,“我想对你们说,不要企图腾笼换鸟,搞资产转移的把戏。如果你们想要毁约,可以使用任何方式向我发起挑战。” 说完,他伸出手指,对着摄像头,轻轻划了个十字,仿佛在警告。 …… 远在濠江的银沙顶层办公室内,郑家豪坐在大电视屏幕前,正因为了何广志的事情而错过了拉斯维加斯这场特殊直播的最精彩的内容而懊恼。 他看见屏幕里的李沐尘用手指划了个十字。 然后,他看见屏幕上就多了一个十字符号,仿佛电视屏幕裂开的痕迹。 郑家豪大感惊奇,上去摸了一下,发现屏幕完好无损。 接着,屏幕上的十字突然就跑了出来。 郑家豪不自觉地缩了一下脖子,只觉得脸上凉飕飕的,仿佛被锋利的刀锋割过。 身后传来咄咄的两声响。 他转身,看见沙发背后的墙上,多了两道深深的十字刻痕,触目惊心。 郑家豪惊愣在那里,许久,嘴里才小声地冒出两个字:“卧槽……” ------------ 第928章 你在质疑神 在泰姬曼哈那如装饰如古老宫殿一般奢华的宽大办公室里,阿尔贾恩弯着腰,抚摸着那张由黄金包起来的椅背上的十字刻痕。 椅子的对面,就是连接直播的显示屏。 就在刚才,他还坐在这张椅子里,以看电视剧的心态看着屏幕上隔壁米高娱乐城正在发生的事情。 阿尔贾恩有些幸灾乐祸。 杜克是他的老对手了,靠着西方庞大的资本和政治力量,处处压他一头。 如果不是他身边有个活佛,泰姬曼哈恐怕早就被杜克整垮了。 现在有人来挑衅,虽然阿尔贾恩不认为这些从濠江来的华夏人能在拉斯维加斯掀起什么风浪来,但有人给杜克带来麻烦,他总是乐见的。 濠江的事情他也听说了,这两天,杜克已经因为他的草率和鲁莽而成了赌界的笑话。 但大家也只是背地里笑,没人敢说什么,毕竟杜克手里掌控着大半个世界的赌场资源。 而且也没人把这件事当真,别说杜克,全世界都不会认那场赌局,一旦认了,就意味着大部分赌场就要归濠江那帮猪佬了,谁会答应呢? 泰姬曼哈也一样,杜克的博彩基金掌控着泰姬曼哈百分之三十的股份,这也是阿尔贾恩不敢惹杜克的另一重原因。 作为泰姬曼哈的老板,阿尔贾恩自己也只掌控了百分之十几的股份,剩下的股份,都是天竺各大世家的,还有一部分是他帮婆罗门教会代持的。 泰姬曼哈也是婆罗门教在北美最重要的据点。 如果杜克真的输掉了所有,那就意味着泰姬曼哈也要被濠江人控制了。 大股东变更对经营者来说不是什么好事,更重要的是,西方人有着天生的傲慢,因此对婆罗门教并不太上心,但一旦濠江人成了大股东,那么对佛密十分了解的华人随时可能发现泰姬曼哈隐藏的秘密。 当阿尔贾恩从直播画面里看见那枚导弹的时候,他就知道今天的事情恐怕不简单了。 而就在刚才,那个年轻人隔着屏幕用手指划了个叉,阿尔贾恩感觉胸口一凉,身体仿佛被死神的镰刀切割,恐惧的深寒穿透了灵魂。 他几乎从椅子上跳起来,在自己身上一顿乱摸,直到确定没有受伤,才松了一口气。但回头看见黄金座椅上那两道深深的十字交叉的刻痕时,他的心又骤跳起来。 “快去请尚卡大师!”阿尔贾恩高喊着。 …… 米高赌场大厅里的人并不知道李沐尘手指虚空划的那个叉是什么意思,就连杜克也只是以为这是个普通的警告。 但李沐尘不愿意去办公室,而是要公开在这里谈,让杜克十分难办。 只有他知道刚才那枚导弹给他带来了多大的压力。 其实对他这个级别的异能者来说,导弹算不上什么威胁,就算在战场上,一两枚导弹的袭击根本伤不了他。 所以他本来也没指望导弹能把这架飞机打下来。 发射导弹只是一种试探。 但李沐尘把导弹带到了这里,让杜克无比震惊。 而在如此狭小的空间里,要处理好突如其来的导弹,难度可想而知。 杜克知道碰到了高手,真正的高手! 他已经准备做出让步,可以让出一些赌场的经营权,或者拿出一部分基金的股份。 但李沐尘显然并不打算接受这种妥协,他要在大厅里当众谈判,尤其是在摄像头还开着直播的情况下,谈判空间就会变得很小,杜克也无法私下用利益来收买他。 “李先生,”杜克的声音已经不像先前那样傲慢,“如果你非要在这里谈的话,我就开诚布公了,濠江发生的事情,是埃尔伯和斯蒂芬和你们的私怨,和拉斯维加斯没有关系。他们输了,濠江的赌场已经被你们拿走,你不应该再来这里。”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李沐尘淡淡一笑,一点也没有因为遭到拒绝而显得愤怒,仿佛他只是一个旁观者。 他抬起头,对着摄像头轻轻地笑起来,然后抬起一根手指,就像他刚才虚空画叉的时候一样。 一阵刺耳的手机铃声响起。 杜克的不耐地从西装口袋里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号码,神色微变,然后接起来,把手机放在耳边。 不知电话那边的人说了什么,杜克的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 他嗯了几声,便挂断了电话。 杜克看着李沐尘,看着那根手指,眼里充满了好奇、不安和疑惑。 许久,他终于开口道:“好吧,愿赌服输,濠江发生的赌约,我认。你的团队可以立刻进驻米高,接管这里的经营。但是……” “但是什么?” “但是米高以外的赌场,我不能做主。基金会不是我一个人的,圣光会、婆罗门都有股份在这里,你想要拿走,得经过他们的同意。” …… 阿尔贾恩气得直拍桌子。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杜克这只老狐狸会把球踢到我们这里来!尊敬的导师,我们怎么办?” 在办公室的沙发旁边的地上,铺着一块蓝色而方形地毯,看上去脏兮兮的,好像已经几年没洗过了。 一个娑度盘腿坐在上面。他披着单薄的黄色袍子,长发卷曲披散,脸颊消瘦,额头上涂抹着灰烬。 这就是泰姬曼哈的供奉,来自天竺的毗湿奴圣徒——西里拉维·尚卡。 “无须慌张。他要来,就让他来。到恒河的是恒河的仆人,到雅穆纳河的是雅穆纳的仆人。” 尚卡的脸颊过分消瘦,说话的时候,令人担心他的下颌会不会脱臼。 阿尔贾恩略微平静了一点,但一看到那张黄金椅子上的十字刻痕,就又不暴躁起来。 “看看,看看,这是什么?他是怎么做到的?我们的神能做到吗?我们的神在哪里?” “你质疑毗湿奴?” 西里拉维·尚卡猛地睁开眼睛,目光炯炯地看着阿尔贾恩。 阿尔贾恩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肌肉扭曲起来。 “不……不……我没有质疑……请饶恕我的罪孽……” 他一边求饶,一边用手去挠自己的脸,指甲深深嵌进肉里,在脸上挠出一道道血痕。 “嗯……你的前生罪孽太深,导致你的信念太不坚定,这一生,你要努力赎罪。毗湿奴会宽宥你的罪,但你自己不应宽宥自己。你需以虔诚的心,面向深渊的轮回。” “是!” 阿尔贾恩跪下去,匍匐到地上,脸上的血渗进那块老旧的肮脏的地毯。 ------------ 第929章 血族 杜克把皮球踢给了圣光会和婆罗门教,这完全在李沐尘的意料之中。 看着杜克那狡黠的目光,李沐尘笑了。 “好,基金会的事我们过两天再谈,现在先把米高集团的账目清算一下,我的团队今晚就要接管这里。” 杜克的眼皮跳了两下,脸上的肌肉有点抽搐。 他没想到李沐尘会这么雷厉风行,当晚就要收管。不过想起电话里那位的话,他还是忍了下来。 “李先生,今晚就交接是不是太急了一点?至少要容我向员工说明情况,他们都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如果操之过急,很可能会引起罢工。你是知道的,在我们国家,罢工的谈判很麻烦,说不定会旷日持久,这样会给你们带来很大的损失。” 李沐尘明白,杜克这是在用工人罢工来威胁。 罢工本是工人阶级维护自身利益的手段,如今却成了资本家们斗争的工具。 民众是盲目的,信息是不对称的,利益永远是不平衡的,这就是资本家能玩弄工人于股掌之间的原因。 但可惜,李沐尘既不是工人,也不是资本家,他根本不关心米高集团的利润。杜克永远不会想到,在来之前,李沐尘和林天豪之间还有一场赌局。 “没关系,赌场可以关门,但今晚必须完成交接。”李沐尘坚定地说。 杜克一愣,脸皮又抽搐了两下。 “好吧,我现在就召开员工大会,说明情况,你们跟我到楼上办公室吧。” “不,你把员工召集到这里来,就在这里说吧。”李沐尘寸步不让。 杜克的脸皮不停地抽搐起来。 其实哪里用得着召集,这里这么热闹,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办公室的人早就都跑出来了。 但杜克知道,在这里一宣布,那就真没有回转的余地了。 杜克沉默着,似乎还没有下决心,又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他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放回口袋里。 过了一会儿,又拿出来看一眼。 可是手机始终安静得像一块废铁。 杜克的脸上满是失望和不安。 想起刚才那枚导弹,想起刚才电话里那人的交待,他终于做出妥协。 杜克把赌场全体员工叫过来,对着摄像头,当众宣布米高娱乐城易主。 接下来就是财务和法务方面的事情,李沐尘插不上手,就交给团队里面的专业人士,自己和林天豪回酒店休息去了。 他不怕杜克耍什么花招,他相信,即使杜克看不清形势,他背后那个人已经看清了。 莉莉丝帮他们换了房间,从豪华套房换到了总统套房。 李沐尘没有拒绝。 “李公子,”莉莉丝开始和林天豪一样称呼李沐尘,而不再是密斯特李,“对这里还满意吗?” 李沐尘说:“到目前为止,还算满意。” “李公子,我很好奇……”莉莉丝看着他,眼睛里闪过一丝狡黠,“你的血真的是白色的吗?” 李沐尘还以为她好奇什么呢,居然还在纠结这个问题。 他把手指伸到莉莉丝面前:“你咬一口试试?” 莉莉丝摇摇头:“算了,我不敢。” 李沐尘笑道:“不敢咬人算什么吸血鬼?” “你是人吗?”莉莉丝反问。 李沐尘一愣,说:“在华夏,你这样问相当于骂人。” 莉莉丝说:“你说我是吸血鬼,也是在骂人。” “哦?难道不是吗?” “是,但我们不是鬼,我们的血统是尊贵的。而且我们通常情况下也不会咬人,少数几个血族中的败类败坏了我们的名声,让人们对我们产生了误解。其实每个族群中都有败类,不是吗?” 莉莉丝的表情很认真,仿佛在说一个很严肃的话题。 李沐尘笑了笑,没有认可,也没有反对。 “刚才给杜克打电话的人是谁?”他突然问道。 “德古拉伯爵。”莉莉丝说。 “杜克听他的话?” “当然,他是我们血族的领袖。” “那杜克算什么?” “嗯……,希望之子吧。”莉莉丝想了想说,“在我们血族,除了德古拉伯爵,就只有杜克不惧怕阳光。而且他的血拥有强大的能量,赐一点给族人,抵得上吸十年普通人的血。” “所以,他会赐给你血液?”李沐尘问道。 “是的,不过要看他心情,高兴的时候,会赐一点。”莉莉丝毫不隐讳。 一直坐在沙发里没有说话的林天豪说突然说:“你就是因为这个才搬到拉斯维加斯来?就为了那一点血?” 莉莉丝笑了起来,说:“天豪,你是在吃醋吗?虽然一百多岁的人吃醋很搞笑,但我还是很高兴,你能为我吃醋。” “别自作多情了,我只是感到可悲。” 林天豪虽然否定,但他的眼神却骗不过莉莉丝,连李沐尘都看出来了。 莉莉丝继续笑,可笑着笑着眼里却有了些哀愁,湿润润的,走过去蹲在林天豪面前,伸手去抚他那布满皱纹的脸颊。 “唉,你为什么会老呢?还是原来的样子该多好!我还记得在旧申州百乐门见到你时,你那副派头,充满了老申州瘪三的绅士味。” 林天豪的目光定格在她脸上,仿佛回忆起了当年。他的皱纹便生动起来,仿佛久旱而开裂的土地,依然充满着对春天的深情。 李沐尘决定不打扰他们,起身离开,走的时候说:“明天一早,我去泰姬曼哈,你们和我一起去吧。” 林天豪和莉莉丝反应过来的时候,李沐尘的脚步声已经消失在客厅后面。 “明天一早?”莉莉丝有些失望,“为什么不是今晚呢?我还真想看看李公子和那个大和尚的对决。” “那不是和尚。”林天豪说,“西里拉维·尚卡不是佛教徒,他是婆罗门教的萨度。” “你们东方的这些教派真麻烦,一个称呼而已,不都是僧侣吗?”莉莉丝抱怨道,“不过我一直很好奇尚卡的真实实力,杜克好像对他很忌惮,就连圣光会的人也不敢动泰姬曼哈。” “明天你就能见到了。” “算了吧,我可不想被太阳灼烧成灰烬。”莉莉丝有些遗憾地说,“你去吧,不过你可要当心,你们华夏有句话叫‘城门着了火,会烧死池塘里的鱼’。虽然你老了,可你是我这辈子唯一真正爱过的男人。” ------------ 第930章 常识未必是对的 林天豪微微有些动容:“你在杜克面前也是这么说的吧?” “杜克?”莉莉丝摇了摇头,“我和他只是各取所需,我需要他的血,仅此而已。最多,就是把他当成血族未来的领袖,德古拉伯爵的继承者。但我不爱他,一点也不爱。” 林天豪没有说话,只是紧紧盯着莉莉丝看,仿佛要从她眼睛里看透她的内心。 莉莉丝毫不避让,四目相对,说道:“在我们的国度,男女之间很开放,我可以陪别的男人睡觉,但我不会把心给他。我知道你们东方人很难接受这种事,但我说的是真的。如果我们都是凡人,我会接受你们的习俗,和你一生一世,白头偕老。可惜,我不是。我是血族,我不会老,不会死。我不想看着你一天天变老,所以当初我跑了。可你一直追来追来,我跑到哪里你就追到哪里……” 说到这里,莉莉丝几乎哭起来,眼泪开始从眼角滑落。 林天豪心疼地为她擦拭着:“算了,算了,不要说了,是我的错!” “不,你没有错,错的是这个世界,为什么会有血族这样的种族?为什么每天太阳都会升起,我们却只能生活在黑夜里?……” 莉莉丝哭诉着,干脆把头埋进了林天豪的怀里,仿佛一辈子的苦闷都在这一刻倾诉出来。 “没事了,也许以后不会了,明天我们陪李公子去泰姬曼哈。”林天豪说。 “你希望我被太阳烧死吗?” “不,你不会被烧死,李公子这么说,一定有他的用意,或许明天之后,你再也不怕太阳了。” “怎么可能?”莉莉丝抬起头擦了擦眼泪,“这是血族的基因,从来没人能解决。他怎么帮我?他是上帝吗?” …… 早晨的时候,莉莉丝还在睡觉。 窗帘用了两层厚厚的遮光布,把窗户遮得严严实实,透不进一点阳光。 房间里黑得就像黑夜一样。 只有这样,她睡着的时候才有安全感。 叮当一声门铃声响起。 莉莉丝惊得从床上跳起来,用被子裹住了身体,像个被陌生男子闯入的害羞而恐惧的少女。 “谁呀?”她问道。 “是我,还有李公子。”外面传来林天豪的声音。 “等一下。” 莉莉丝从床上下来,整了整身上的睡意,然后走到门边,深吸了一口气,小心地把门打开。 门外是走廊,并没有太阳,但白天的光还是从门里透进来,随着门的打开,呈扇形在屋子里展开,柔和的白光里漂浮着许多飞尘。 莉莉丝躲在门后,感觉身上有些氧,等到林天豪和李沐尘进来,便以最快的速度关上了门。 屋子里又黑了下来。 “随便坐吧,反正你们都能黑夜视物,我就不开灯了。”莉莉丝说,“要不要喝点什么?” “不用,我们给你带了早餐。”林天豪把一个餐盒放在桌子上,“赶紧吃,吃完我们去泰姬曼哈。” 莉莉丝没有去碰餐盒,惊讶地看着林天豪:“你真的想让我晒太阳?” 她摇着头,脸上露出恐惧,“不!不!我不会去的!我不是怕死,但这该死的阳光,对我们来说,就是世上最毒的毒药!” 林天豪也有些犹豫,看向李沐尘。 李沐尘在房间里漫无目的地看着,仿佛在欣赏这间布置精美的套房的装饰。 “你被太阳晒过吗?”他问道。 莉莉丝摇头:“当然没有,我们从不在白天活动。” “那你怎么知道阳光有毒,晒太阳会死呢?” “这是常识啊!就像人都知道掉水里会淹死一样。” “可是掉水里并不会淹死,游泳也不是什么天赋异能,只要不是凶流恶水,人就一定能浮在水面上。沉下去的,都是因为紧张和恐惧。不紧张、不恐惧,完全放松的时候,人是不会沉下去的。” “你……你什么意思?”莉莉丝满脸都是疑惑。 “我是说……” 李沐尘站在窗前,目光仿佛穿透了厚厚的窗帘,看向城市的远方。 “常识,有可能是错的。” 他忽然一把将窗帘拉开。 阳光如洪水一样涌进来,哗一下就充满了整个房间。 “啊——” 莉莉丝惊叫起来,双手捂住了眼睛和整张脸,浑身都在颤抖,仿佛跌进了火堆,身体正在剧烈燃烧。 林天豪也很措手不及,慌乱地迈出半步,想要去扶,可是看到阳光里的李沐尘的背影,他停了下来。 李沐尘背着手,面向窗外,根本没有看身后的莉莉丝一眼。 这间套房落地玻璃很大,透过窗户几乎可以看见半个拉斯维加斯的城市风光。 巴黎酒店外那座仿制的埃菲尔铁塔在升起的朝阳下熠熠发光,远处的林克广场上的摩天轮映着天边的红云,像一个彩云织就的天堂之环。 莉莉丝的尖叫声还在持续,声音和她的身体一起颤抖,阳光里的灰尘在她身边伴舞。 林天豪听得心疼,可是随着时间的过去,他脸上露出了喜色。 莉莉丝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停止了尖叫,盖在脸上的双手缓缓分开,让阳光从指间流向她的脸,流进她的眼睛。 她的眼睛里充满了惊恐,仿佛看见了世上最可怕的恶鬼。 但她没有再惊叫。 她的动作很慢很慢,把手从脸上拿开,简直花了一个世纪那么长。 然后,她发现自己还活着。 身上最初的那一丝灼热、瘙痒、难受的感觉消失了,变成了一种温暖。 她用双手在身上胡乱地摸着,阳光照在银色的丝滑如流水的睡衣上,闪耀着奇异的光辉。 “我没死?!”莉莉丝的声音里充满了惊喜。 “为什么会这样?”她百思不解,想了又想,总算想起了一个可能的理由,“是杜克的血!对,一定是这样,我吸过杜克的血,所以能让我短时间内不惧阳光!” 她看见那个站在窗口的阳光里的背影,阳光在他脸上残留着一丝神圣。 “你难道就没有想过,他们从来就在骗你?” “骗我?”莉莉丝不解,“为什么?” “因为你是莉莉丝,你的血才是他们想要的。” ------------ 第931章 有趣的神 “我的血?” 不知是想起了什么,莉莉丝脸上露出一丝惊恐。 “没错,你的血。”李沐尘说,“你身上有古老的气息,和不久前我在蜀山见到了污血原魔的气息很像。这证明你身上很可能拥有人类最原初的血。而我在杜克身上并没有感觉到这种气息。所以你的血脉,才是血族最古老最特殊的血统。” “可是……”莉莉丝还是觉得不可思议,“杜克不怕阳光,整个血族,就只有德古拉伯爵和他不怕阳光。他们才拥有高贵古老的血统啊!” 李沐尘往旁边让了一步,让窗外的阳光更多的照到莉莉丝身上。 “你看,你不也不怕阳光吗?这说明什么?” “说明……” 看到莉莉丝有些迟疑,林天豪说道:“说明你被他们骗了,要么血族根本就不存在害怕阳光这件事;要么你拥有和他们一样的血统。” 莉莉丝浑身一震:“我想想,你们让我想想。” 她走向窗户,离玻璃很近很近,任由阳光照到身上。 这是她第一次看见白天的拉斯维加斯。 明媚的世界,碧蓝的天空,漂浮的彤云,发光的城市…… 这种感觉是如此奇特,如此美妙。 “原来世界这么美!” 莉莉丝突然哭了起来,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 “我想起来了。” 一些闪烁的碎片在莉莉丝的脑海中浮泛起来。 “我很小的时候,应该见过这样的白天,那时候的城市没有这么高的房子和这么宽阔的马路。我见过鲜花,对,鲜花!我说为什么总觉得酒店里的鲜花不够鲜艳,原来是因为我记忆中的鲜花的样子是在阳光下的开放的。” “哦,天哪!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我会记得这些?为什么有太阳,到处都是太阳,阳光下的城堡,阳光下的鲜花,阳光下的骑士和盔甲……还有……还有鲜血……” 莉莉丝痛苦地抱住了头。 林天豪走过去,一把将她搂进怀里。 “别想了,那可能是幻觉。你的身体还不适应阳光,休息一下吧。” “不!”莉莉丝大叫一声,挣脱了林天豪的怀抱,“不是幻觉!我很清醒!那些都是真的!都在我的记忆里!我有家!我有父亲和母亲!我的父亲是个骑士!我的母亲……我的母亲……她……她也叫莉莉丝……” 阳光仿佛唤醒了莉莉丝的全部记忆。 她的眼里充满了惊愕和痛苦。 “你看,你说什么胡话呢,你的母亲怎么可能和你叫一样的名字。”林天豪说。 “我不知道……”莉莉丝摇着头。 “也许,这并不是胡话。”李沐尘突然说道。 莉莉丝和林天豪同时看向他。 “她和她的母亲以及她们的祖先,可能用了同一个名字,而这个名字代表着某种特殊的意义,比如她们的血统。” 林天豪不解道:“但如果她的血统如此尊贵,为何在血族中毫无地位?” “这我就不清楚了。”李沐尘说,“不用多想了,凭空想是想不出来的,你们只要知道,她不怕太阳,也不需要别人的血来获得力量。” “等这里的事情解决完,我要去一趟茉莉花城,顺便陪你们去会一会那位德古拉伯爵。我对原初之血也很好奇。” 李沐尘转过身,抬起手指,轻轻从额头抚过。 林天豪什么都没看见,但莉莉丝却看见了,在李沐尘的额上,闪过一点红光,仿佛睁开了一只眼睛。 世界在她面前变成了一片红色,仿佛血的海洋。 而她身上的所有的血管,交错密布,连接着血海,仿佛正在从血海中吸收营养。 接着,她听到了微风的声音,仿佛母亲的轻柔的呼吸。 她不自觉的叫了声:“妈妈!” 红光忽然灭去。 莉莉丝看见这现实的世界,骤然失落,仿佛好不容易找回了母亲,又突然离去了。 李沐尘听见莉莉丝那声“妈妈”,忽生出一丝同病相怜,便对林天豪说:“你陪她在这里休息吧,我去泰姬曼哈。” 林天豪刚要说话,忽听莉莉丝说:“不,我和你一起去!” 莉莉丝的表情十分坚决。 李沐尘点了点头,说:“好吧,你换身适合在太阳底下穿的衣服,我在楼下等你们。” 林天豪原本要陪着她的,但她把林天豪也推了出去。 “你们先下去,女孩子化妆,男人不要看!” 林天豪无奈,只好跟着李沐尘一起到了楼下花园广场。 林天豪抱怨道:“吸血鬼还要化妆,稀奇了!” 李沐尘笑道:“爱美是人的天性,女为悦己者容,她第一次在你面前展示阳光的一面,总要留个好印象。” 林天豪想想也是,老脸上露出一丝甜蜜笑容,老甜老甜的,像甘蔗烂在了旱地里。 过了好半天,莉莉丝才下楼来。 林天豪本来还在抱怨女人出门真麻烦,可一看到莉莉丝,他顿时呆住了。 莉莉丝换上了一身翠绿色花纹的连衣裙,这种色彩只有在阳光下才能显出美艳来,若在夜晚,无论灯光多么明亮,也是黯淡的。但在阳光照耀下,却鲜活鲜活的,有了灵动的生命。 莉莉丝的脸上洋溢着笑,长发披散在肩上,乌黑耀眼,散发着迷人的光辉。 林天豪第一次看到一个如此有生命力的、充满阳光的莉莉丝。 直到此刻,她才是一个完整的女人,将一切美展示在他的面前。 林天豪动了动嘴唇,发出含糊的声音。 “你想说什么?是不是想夸我漂亮?”莉莉丝脸上露出一丝俏皮。 林天豪突然叹了口气:“唉,我老了,说不出那些话了。莉莉丝,我们结束吧,你还那么年轻……” 莉莉丝一愣,有些不相信似的看着他,突然冲上来,抱住了林天豪。 “不,你别想把我甩了!我不在乎你老,你在我心里一点也不老。知道我以前为什么离开你吗?因为我觉得自己像只老鼠,只能偷偷摸摸在夜里出来,我根本配不上你。可是现在,我能晒太阳了,我能和你牵着手一起逛街,一起吃太阳下快要融化的冰激凌……我要你陪我去海边看日出,去阿尔卑斯山看日落,我们再也不分开了……” 莉莉丝絮絮叨叨地说着,眼泪像断线的珍珠一样落下来,弄湿了林天豪的肩膀。 林天豪的呆呆地站着,许久,才说:“好了,别这样,你看,李公子都走了。” 莉莉丝这才发现李沐尘已经不见了。 她不好意思地擦了擦眼泪:“是我把他吓跑了吗?” 林天豪笑道:“这世上哪里会有让他害怕的事情,他只是给我们一点单独的时间和空间而已。” “他到底是什么人?”莉莉丝问出了她心中的疑问。 “应该是……神吧。” “那他可真是个有趣的神。” 莉莉丝说完,拉起林天豪的手,两个人,一老一少,年龄像祖孙,亲密如情侣,漫步在铺满金色阳光的街道上。 …… 不远处的米高大厦的楼上,杜克站在落地窗前,看着这一切,深深地皱起了眉头。 他拿起电话,拨了个号码: “叔叔,莉莉丝觉醒了。” ------------ 第932章 讲道理 阿尔贾恩一整夜都没有睡。 他一直在办公室里踱步,高级地毯被他的皮鞋踩出了拉丝。 那张用黄金包起来的椅子上的那两道触目惊心的刻痕让他不敢坐下去,一坐下去就感觉椅背上有两把剑,随时会从后背刺进他的身体。 他已经给天竺那边打了好几个电话,寻求家族和婆罗门教的帮助。 可是家族那边总说要开会研究研究。 是的,一个家族庞大到一定程度,就总有开不完的会,等家族的领导把那些“关键问题是找到问题的关键”之类的废话讲完,关键早就已经不是关键了。 而婆罗门教那边则似乎对西里拉维·尚卡有着极度的信任,认为有他在,一切问题都可以解决。 阿尔贾恩原本也很信任尚卡,这位萨度身上有太多的神奇。 但李沐尘的出现让他产生了些许疑虑,那轻轻划动的手指、从屏幕里钻出来的杀气,以及刻在椅背上的死亡刻线,是如此令人恐惧。 最重要的是,杜克做出了妥协。 阿尔贾恩很清楚杜克背后有着怎样神秘而可怕的势力。 他还特意联系了华夏的朋友。 作为天竺最古老最高贵最庞大世家的成员,以及在博彩和金融也经营了这么多年的商人,他在全世界各地都有朋友,华夏的申州、濠江、京城,都有他认识的有能量的人。 他们给他的回复惊人地一致——不要惹这个姓李的家伙。 阿尔贾恩的心情无比烦躁。 香烟在他指间接力,燃烧了一晚上,新风系统都无法清除这浓重的烟味。 一个穿着天竺传统沙丽服的女人敲门进来,问要不要把早餐送进来。 直到这时,阿尔贾恩才意识到,时间已经过去了一整夜。 他看向窗户,窗外还是一片漆黑,该死的太阳好像睡过了头,到现在还没有出来。 他摆了摆手说:“不用了,你去请尚卡大师过来。” “尚卡大师在屋顶上。”女人回答道。 “什么?” 阿尔贾恩愣了一下,连忙拉开偏门,那里的长廊通向室外天台。 到了外面,阿尔贾恩才发现了不对劲。 天早就亮了,他能看见远处闪耀在金光下的枫丹白露和云霄塔。 这座城市早已沐浴在阳光里,唯有泰姬曼哈的上空布满了浓厚的阴云。 泰姬曼哈的整体建筑不高,阿尔贾恩沿着露台外的城堡式步道,走到了宫殿式穹顶外的最高的平台。 西里拉维·尚卡就盘腿坐在平台上。 说坐其实不很准确,因为他虽然盘腿,但却是悬浮在空中的,所以他比站着的身材高大的阿尔贾恩还要高些。 阿尔贾恩想问尚卡在搞什么名堂,为什么天空都是乌云。 但当他抬头看了一眼的时候,吓得把话全都咽了回去。 他看见头顶上的云层里有人影一样的东西在游动。 当他再仔细看时,才发现笼罩在整个泰姬曼哈上空的乌云是由密密麻麻的黑色的鬼影组成的。 阿尔贾恩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差点灵魂出窍。 他感到很冷,才发现自己还穿着单衣,而今天拉斯维加斯早晨的气温只有五度左右,加上这满天的鬼影,遮住了阳光,让空气更冷得像要结冰。 “尚……尚卡大师……这是怎么回事?”阿尔贾恩问道。 “他来了。”尚卡的声音平静而深沉,像是从一缸水里发出来的。 阿尔贾恩顺着尚卡的目光,看见泰姬曼哈外面走来一个人。 那人看着像是在散步,步态很放松,仿佛是来拉斯维加斯的游客,信步参观这座城市里唯一的天竺建筑。 但那人的速度极快,看着好像是在地面,又好像是腾空的。 阿尔贾恩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上了平台,出现在他和尚卡的面前了。 这时,他才看清,来人正是昨天晚上在米高大厦那个叫李沐尘的年轻人。 ‘他果然来了!’阿尔贾恩有种宿命感。 “你们谁是这里的老板?”李沐尘问道。 “是……是我。”阿尔贾恩回答道。 李沐尘点点头:“杜克说基金会有你们的份,他输掉了,这个账要你们确认一下,你给杜克打个电话吧,或者跟我去米高说明一下。” 阿尔贾恩一时有点转不过弯来。在他想象当中,对方应该来势汹汹,凶神恶煞般逼着自己交出财产和股份。 可没想到人家这么客气。 这让他有一种是在和朋友谈合作的错觉。 “这……这是杜克的事,和我们无关。”阿尔贾恩说。 “嗯,踢皮球是吗?踢皮球是有风险的,搞不好就要被抓起来,尤其是踢假球。” “都是杜克单方面搞的事情,我们根本没有同意他和你们赌。” “但你们选了他,不是吗?他的决策就相当于是你们的共同决策,在你们换掉他之前。所以讲道理,赌输了就要认。” 阿尔贾恩看了一眼旁边的西里拉维·尚卡,把心一横,壮起胆子说:“那我要是不讲道理呢?” “不讲道理啊?早说嘛!” 李沐尘一抬手,啪地一巴掌,把阿尔贾恩从泰姬曼哈的穹顶平台拍飞了出去。 阿尔贾恩的身体穿越“云层”,穿过阳光下的云霄塔,穿过刚刚从晨雾中醒来的整座城市,砰的一声,撞进了米高大厦的玻璃窗。 而那时,杜克正在窗前,刚刚挂完电话。 楼下的莉莉丝正拉着林天豪的手穿过广场,消失在马路尽头。 玻璃在杜克面前碎了一地。 老对头阿尔贾恩撞进来,碎玻璃把他那身精致的衣服划得稀烂,但他身上却奇迹般的没有受伤,只是那张惊恐的脸已经扭曲得不成样子,和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鬼差不多。 …… 西里拉维·尚卡那微闭的眼睛豁然睁开,眼里闪过一丝惊讶。 “年轻人,你不该如此鲁莽。”他说。 “是吗?”李沐尘微微一笑,“我本来是来讲道理的,是你们说不要讲道理的。” “嗯,你犯了大错!毗湿奴不会原谅你的!地狱之门将向你敞开……” 西里拉维·尚卡突然念起了听不懂的咒语,阴风阵阵起,天空传来奇怪的声音,仿佛有人在人的脑子里用塑料摩擦玻璃。 整片乌云落下来。 一张又一张的人脸,化作饿鬼,张开黑暗的獠牙利口,扑向李沐尘。 周围顿时陷入一片幽暗,一点阳光也透不进来。 ------------ 第933章 毕舍遮 “百鬼夜行吗?” 李沐尘站在幽暗的中心,任由那些黯淡凶残的鬼魂扑向自己。 “你们婆罗门教也修行这种低劣的法术吗?” “不,你错了,这不是百鬼夜行,这是万鬼千娑婆!”黑暗中传来尚卡的声音,“他们都是我自世界各地拯救的灵魂,就用你的血肉来祭养他们吧,这是你唯一的救赎之路!” “拯救的灵魂?”李沐尘冷笑一声,“你的毗湿奴就是这样教你修行的吗?以活人饲养恶灵,再将死去的人的灵魂禁锢,养成恶灵,为你所用。你究竟杀了多少人?” “那些低种姓的一生族和贱民本就没有活着的价值,我在救赎他们!免去他们轮回的痛苦!”尚卡说。 李沐尘看着这漫天的鬼影,想起他们曾经都是一个一个鲜活的人,如今成了无意识的只留有残念的恶灵。 “他们的痛苦,你并不知道,你只是已经感受不到世界的痛苦而已。” “你居然还能说话?!”尚卡显得有些吃惊,“你的灵魂呢?我为什么看不到你的灵魂?” “轮回并不痛苦,痛苦的是轮回不在自己的掌控之中。”李沐尘不理会尚卡,仿佛在自言自语,“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修行者啊,自以为掌握了梵天的意志,把这世界当作你们的私有,把众生看作蝼蚁草芥。你们的骄傲,你们的尊贵,来自于对弱者的欺压和摧残。你们习惯了高高在上,习惯了别人对你们的卑躬屈膝,但你们可曾想过,正是他们养育了你们,如你们的父母?” 尚卡的脸上露出些许震惊,不是因为李沐尘的话,而是因为李沐尘到现在还能站在那里侃侃而谈。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不惧万鬼?为什么我看不到你的灵魂?” 李沐尘还是不理他,只管抬头看着天空,自言自语。 “你看,这尘世的人本无须受苦,但你让他们受苦,你以他们的苦不够,还要创造这些虚无的神来体现你的意志,让你的信奉者来赐予更多的苦难。把人的苦难归根于人的劣根,归根于种姓出生,归根于自己天赋不够或者不努力,然后心甘情愿地接受你和你的信奉者的统治。” “你在说什么?”尚卡有些烦躁起来,不停地变换着手印。 空中的鬼影越来越多,来自地狱般的哭嚎也越来越凄厉。 “没什么。”李沐尘终于回应他,“我没有和你说话,我在和你的毗湿奴说话。” “放屁!”尚卡勃然大怒,“毗湿奴也是你配提起的?你这外来的贱民,也配神来赐话!” 说罢,从怀里掏出一支法螺,放在嘴上吹了起来。 呜咽的螺声响起,那些厉鬼就变得疯狂起来,在空中胡乱凝聚成团,最后变成了一个黑色的巨鬼,顶天立地地站着。 “湿婆显化,梵天的愤怒,毕舍遮,杀了这不敬天神、不敬毗湿奴的贱民!” 西里拉维·尚卡用一种拉长的声调呼叫着。 巨鬼毕舍遮发出一声恶啸,声音刺穿了城市,远方的鸟惊恐地飞起,奋力向着城市外逃去。 满城的狗都狂吠起来,折腾了一夜的赌徒们刚刚进入梦乡,就被噩梦惊醒。 人们来到窗边,拉开窗帘,阳光从窗户照进来,温暖着带着令人恐怖的气息。 然后,他们看到远处有一个巨大的黑色的鬼影,顶天立地,站在城市的一隅,身上爆发出恐怖的气息,仿佛要将整座城市吞噬。 有人开始惊恐逃窜,有人不知所措,有人断定自己处于梦中而重新钻进了被窝。 也有人拿出手机拍照,可他们却发现,肉眼能看见的那个幽暗的巨大的鬼影在手机摄像头里什么都拍不出来,屏幕上的只有一片被初升旭日照亮的温暖祥和。 恐怖弥漫了整座城市。 西里拉维·尚卡面现慈悲之色:“毁灭吧,拉斯维加斯!” 巨鬼毕舍遮听到这咒语般的声音,身躯再次暴涨,遮住了刚刚升起在东方的旭日,大地瞬间被黑暗笼罩。 李沐尘举起单手,掌心向天,说了声:“收!” 巨鬼毕舍遮的身上流下许多黑色的流瀑,落进李沐尘的掌心。 毕舍遮仿佛很痛苦,剧烈的挣扎着。 西里拉维·尚卡大感震惊,不停地吹着法螺。 可是那只华丽的镶嵌着七彩宝石的法螺好像失去了效用,根本无法阻止毕舍遮的身体慢慢融化。 毕舍遮痛苦的摇晃着,挣扎着。 “湿婆显圣!毕舍遮,杀了他!”西里拉维·尚卡歇斯底里地大喊一声。 毕舍遮伸出巨大的手掌,朝着李沐尘按下来,犹如天空塌了下来。 但在那手快要接近地面的时候,毕舍遮的整个身体都坍塌了,如洪流一般冲下来,冲进了李沐尘的掌心。 最后在掌心里,坍缩成一个小小的发着幽光的黑色的球。 城市又恢复了明媚。 李沐尘看了一眼手心里的球,说:“他们并没有罪,但在你的禁锢中沉沦为恶灵。你只知轮回之苦,却不知他们在永恒中的苦。这份痛苦,理应还给你,由你来救赎,将来,也必还给你的神,由他来救赎。” 说罢,一翻掌,掌心对着尚卡,轻轻一推。 那黑球就朝着尚卡飞了过去。 西里拉维·尚卡不可思议地看着李沐尘。他怎么也无法相信,自娑婆世界唤醒的湿婆的神侍,梵天的愤怒的化身,亡魂的统领,毕舍遮竟然会敌不过一个外来的贱民。 “你究竟是谁?” 这是他问出的最后一个问题,也是发出的最后的声音。 接着,那万鬼坍缩而成的黑球就砰然炸开,化作万千厉鬼,扑向了他。 万鬼缠身的他再也发不出声音来。 他的眼神里充满了恐惧、痛苦和疑惑。 …… 林天豪和莉莉丝走上泰姬曼哈穹顶平台的时候,正看到西里拉维·尚卡的身体迅速干瘪,血肉散去,最后只剩一堆白骨外面包着一件宽大的黄袍。 他们依旧手牵着手。 刚刚还在街上慢悠悠走向泰姬曼哈的时候,看见了毕舍遮顶天立地的恐惧景象。 在那一瞬间,两个人都没有退缩,同时以最快的速度冲向泰姬曼哈,只是两只手拉得更紧了。 “李公子,刚才……” 林天豪想问问发生了什么,又觉得有点多余。 晨光暖煦,一阵微风吹来,西里拉维·尚卡身上的黄袍化作灰烬,随风而逝。 一身白骨也塌了下来,散落一地。 当啷一声脆响,散落的白骨中滚落一只蓝色的嵌满七彩宝石的法螺,在阳光下闪着神秘而奇异的光。 ------------ 第934章 不一样的圣光 李沐尘一招手,法螺飘起,落到他掌心,另一只手轻轻抚过,将上面的邪气驱散。 一点真意注入,法螺上顿时亮起一层淡蓝色的光,仿佛来自神秘宇宙的深处。 而神识探入其中,幽幽杳杳,深不可察,好像联通着某个神秘空间。 “这是什么?”莉莉丝看着好奇地问。 “一件很古老的法器,应该不是婆罗门教所有的,很可能来自上古。你喜欢,就送给你吧。”李沐尘说。 “送给我?”莉莉丝十分意外。 李沐尘笑道:“这种法螺通常成对,两只之间有奇妙的感应,你若找到另一只,你们就可以一人一只了。” “啊,真的吗?”莉莉丝立刻来了兴趣,“另一只会在哪里呢?” “这就要你们自己去找了。”李沐尘笑道,“好了,现在我们去教堂,你们知道圣光会的教堂在哪里吧?” 莉莉丝说:“太阳圣教在拉斯维加斯没有主教堂,只有一座很小的Chapel,负责人叫亚历克斯。我不清楚他在圣光会的具体身份和地位,不过杜克对他很尊敬。” “那就够了。”李沐尘说。 于是,莉莉丝和林天豪就带着李沐尘去了那座叫花儿的礼堂。 这是一座外观时尚的小型建筑,除了十字架,没人会把它和教会联系起来。 花园里搭起了架子,一些工作人员正在摆放鲜花和椅子。 莉莉丝好奇地看着,满脸都是兴奋。 “啊,我还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过去都是夜晚,他们早就关门了。阳光下的鲜花真美!真香!” 她凑过去,闻着鲜花在阳光下自然的香味。 这时有一位工作人员上来询问:“你们是游客吗?这里今天有一场婚礼,当然,你们可以参观,新人会感谢你们的祝福的。” 她的言下之意是这里已经包场了,只是教堂作为公共场所,并不会随便逐客。 林天豪解释道:“哦,不是,我们是来找亚历克斯神父的。” “哦,是这样吗,神父就在里面。”工作人员说完就走开了。 林天豪就带着李沐尘和莉莉丝一起往里走,一边走一边解释:“这种小礼堂在拉斯维加斯很多,很受结婚的新人的喜爱。有不少名流也会来这里举行婚礼。” 李沐尘突然笑道:“你们两个要不要顺便结个婚?” 林天豪一愣,莉莉丝却拍手叫好起来:“好啊好啊,哇,想起来就好浪漫!” 林天豪说:“李公子真会开玩笑,我都这把年纪了,还结什么婚啊!再说了,我们又不信教,哪有在教堂结婚的。” 李沐尘说:“我提议你们在这里结婚,只是顺势顺情,你看,人家都帮你们布置好了,这是缘分啊!信不信教有什么关系?修行到了这个份上,还要拘泥于表面的东西吗?和尚养猪,阿弥陀佛;皇帝念经,天下太平嘛!哈哈哈哈……” 这时,礼堂里走出一人,说道:“二位想要结婚吗?我可以做你们的证婚人。我叫亚历克斯,是这里的神父。” 亚历克斯穿着一件灰色的羽绒夹克和牛仔裤,白色运动鞋,戴着黑框眼镜,手里拿着两本书,看着一点也不像神父,倒像哪个大学里教书的老师。 李沐尘看了一眼他胸前的十字架,确认了他的身份。 林天豪说:“不,我们刚才开玩笑的。” 莉莉丝马上说:“谁说开玩笑的?我们是认真的!” 林天豪还想再说,却被莉莉丝狠狠拽住,紧紧靠在他肩上,不让他说话了。 亚历克斯笑了,说:“你们如此相爱,让人羡慕,神会保佑你们的。今天正好有一对年轻人结婚,我去和他们商量一下,看能不能和你们一起办这场婚礼。你们意下如何?” 这下莉莉丝也不敢随口答应了,因为她知道今天来这里是有正事要办的,便看向李沐尘。 亚历克斯也看向李沐尘:“看来,这位先生有事要找我?” 李沐尘说:“是啊,米高的杜克输掉了赌场和博彩基金,他说你们是股东之一,这个账需要你们确认一下。” 亚历克斯看了一眼林天豪和莉莉丝,突然笑起来,说:“我们只是教会,虽然投资了一些资产,但并不参与直接经营。杜克输了,是杜克的事,无需我们确认。” 李沐尘略有些惊讶:“你能做这个主?” 亚历克斯说:“我不能做主,但我的老师昨晚给我打了电话,所以这就是我们的答案。” “你的老师是谁?” “卡麦尔。” 李沐尘并不知道卡麦尔是谁,但见亚历克斯如此自信且从容的表情,相信他不是信口胡说。 亚历克斯的回答让他意外,但更让他意外的是亚历克斯这个人。 此人和李沐尘以往接触过的圣光会的成员都不一样,不但不傲慢,而且通情达理。 “既然如此,那就麻烦你去一趟米高,和杜克说清楚。”李沐尘说。 亚历克斯点头道:“当然可以,等婚礼结束如何?婚礼会在十二点准时进行。能为林先生和莉莉丝小姐证婚,我深感荣幸!” “你认识我们?”林天豪奇道。 “当然,千王之名,在拉斯维加斯无人不晓,我虽然不赌,也是是知道的。”亚历克斯微微躬身,似乎对林天豪表达敬意。 李沐尘总觉得亚历克斯的谦恭背后,有着更深的意图。但既然人家客气,他也不打算撕破脸。 “那我呢?”莉莉丝问道,“你怎么会认识我?我既没有名气,也从没在你们教堂出现过?” 亚历克斯笑了笑,顾左右而言他地说:“两位的婚礼需要通知家人吗?” “哦,不用,我们没有家人。”莉莉丝说。 亚历克斯看了她一眼,点头微笑道:“好吧,愿他们和神在一起,见证你们的幸福。” 然后他面向李沐尘:“这位是李公子吧?” 李沐尘点头道:“是。” “如果您乐意的话,我的老师想见您一面。”亚历克斯说。 “哦?他在哪里?” “请跟我来。” ------------ 第935章 神遗弃了我们 李沐尘跟着亚历克斯进入小礼堂,穿过大厅,来到后面的小房间。 林天豪和莉莉丝识趣地没有跟进去,因为人家说了只见李沐尘,而且他们也知道,以李沐尘的本事,他们帮不上什么,在外面反而更有利。 亚历克斯关上了房间的门。 房间很朴素,除了墙上挂着一个太阳十字标志,四壁空空,就只有一张小桌子,桌上有一个金属的架子。 亚历克斯来到桌前,从桌子的抽屉里取出一个盒子,小心地打开,从盒子里取出一个水晶球,又小心地把水晶球放到桌上的金属架上。 李沐尘已经知道他要干什么了。 他总觉得卡麦尔这个名字很熟悉,终于想起来,乔伊斯曾经对他提起过,菲勒斯主教背后的人就是卡麦尔。 李沐尘想起和菲勒斯战斗时,菲勒斯召临出现的那身披六翼、满身火焰的天使,虚空中睁开的那双眼睛至今难忘。 难道那就是卡麦尔? 他一直以为那是来自无垢山的注视。 “等一下!”李沐尘忽然开口,“你认识菲勒斯吗?” “当然认识,他是原北美地区的主教。”亚历克斯说。 “我听说,他也是卡麦尔的学生?”李沐尘说。 “不,”亚历克斯摇头否认,“他是教廷的人,教廷和我们天使团是分开的,我的老师卡麦尔是六圣光天使之一,地位和教主相当。如果是我老师的学生,就不会在教廷担任职务,天使只负责巡查。” 李沐尘不是很懂教会这种复杂的体系,但听出来了,圣光会好像也不是铁板一块,至少天使团和教廷之间各司其职,而且很可能有分歧。 “菲勒斯是北美大主教,而我的老师恰巧负责北美地区的巡查。”亚历克斯继续解释道,“不过上次出了点意外,从欧洲追踪黑火而来的维克托隶属于另一位圣光天使阿撒兹勒,不归我老师管。” “所以在洛城,即使我杀了维克托和菲勒斯,你的老师也没出手管?”李沐尘说道。 亚历克斯笑笑:“其实并不是不管,而是当时刚好遇到了另一件事,有另一位如您一样的强者出现洛城附近。” 李沐尘一愣:“谁?” “这我就不知道了。”亚历克斯说,“我只知道,我的老师和他在海上对峙了三天三夜,直到你们全都离开。从道理上来讲,应该是我们问您,他是谁?” 李沐尘皱了皱眉。 这又是哪里冒出来的人? 看亚历克斯的样子,不像是说谎,也没有说谎的必要。 照这样的说法,此人竟像是冲着自己来的,是在暗中保护自己? 卡麦尔是六圣光天使之一,实力肯定强过菲勒斯和维克托很多,李沐尘自忖以当时的实力,的确未必是对手。 但自己身边哪有这样的高手? 就算向师姐和杜师兄也没有这样的实力,除非是天都另外几位师兄,或者…… 李沐尘总觉得不可能。 如果天都一直暗中如此照顾自己,那就不该有后来发生的种种事情。 这时,亚历克斯已经把桌上的一切布置好,开始吟唱。 墙上的十字架放出光芒,水晶球也随之变得明亮起来,犹如一个发光的太阳。 接着从光芒里,升起一对光的翅膀,虚空中显出一个浮光的人影。 李沐尘知道,这不是卡麦尔本体,但也不是幻影,这是半虚半实之身。 “你好,李先生,其实我们早该见面了。”卡麦尔的虚影说。 李沐尘说:“我没觉得我们有见面的必要。” 卡麦尔微微一笑:“你对教会造成了很大的破坏,教廷视你如眼中钉。” “那又如何?” “没什么,教廷的很多行为我也看不惯,但我不能干涉他们。” “即使他们作恶多端?”李沐尘质问道。 卡麦尔沉默了片刻:“其实,我们无法对人的行为简单地以善恶来定性,我只能判断他们是否背离了圣光普照的初衷。我们的巡查,也以此为责。当然,就我个人而言,我看到了教廷的悖逆的倾向。” “所以呢?” “所以,我想和你合作。” 李沐尘笑起来,仿佛早就料到卡麦尔的话。 “怎么合作?帮你们天使团从教廷手里夺回权力吗?或者是帮你个人?” “不,你误会了,我无意权柄。” “你?还是你们?” 卡麦尔又沉默了一会儿。 “我。”他准确地回答,但语气里似乎有些悲哀。 李沐尘终于明白了,在圣光会,不光是天使团和教廷之间有矛盾,天使团内部,也就是六个圣光天使之间,也有矛盾。 “为什么不请你们的神出面,让那位无所不能的光的主宰来解决这个问题?而要寻求我的帮助?我又能帮你什么呢?或者说,我为什么要帮你?” “嗯,这个问题我也思考过很久,但是很遗憾,我没有答案。我们的神,似乎遗弃了我们。” 李沐尘一愣。 听卡麦尔这话的意思,圣光会的问题似乎比他想象的要严重的多。 “遗弃了你们?” 他不太明白遗弃是什么意思,他们的神路西法失踪了?还是神放弃了圣光会,转而扶持另外的势力? 卡麦尔没有回答,而是说道:“我知道黑火在你手里。你能掌控黑火,我很惊讶。这是唯一能对抗圣光的东西,所以整个教廷和天使团都很震动,比当初黑火的丢失还要震动。因为我们一直以为,这世上无人能掌控黑火。” “这就是你找我帮忙的原因?” “是的,黑火是圣光的死敌,但还有一种传说,最明亮的光源于最黑暗的火,所以黑火也是圣光之起源。” “你的出现让圣光会如临大敌。我们内部出现了两种不同的意见,毁灭你,还是和你合作。” “所以你选择和我合作?” “是的,但可惜像我这样的人不多。安士白是一个,他跟我说,他已经派学生去邀请过你。” 李沐尘想起来,在闭关前,有个叫卡罗尔的人来梧桐居找过他,自称安士白的学生,邀请他去茉莉花城。 当时,他身边的大部分人都觉得这是陷阱。 但李沐尘并不是很在乎对方的真意,他早就想去一趟茉莉花城。至少,他曾答应过乔伊斯要去救她的妻子。 只不过他觉得时机没到,直到这次出关,境界提升,他才决定办完濠江的事情以后就完成这趟欧洲之行,把太阳圣教会的事彻底解决。 但现在看来,事情远比他想象的复杂。 尤其是几年前那位出现在洛城,阻止了卡麦尔、保护了他的人是谁? 一切又变得扑朔迷离起来。 ------------ 第936章 真神所赐 李沐尘走出屋子的时候,林天豪和莉莉丝正帮着那些工作人员干活,莉莉丝在插花,而林天豪在修剪草坪。 看着两个人干得不亦乐乎的样子,李沐尘忍不住笑起来。 这是多有生活气息的一幕,但只要一想起他们两个的身份,一个赌界千王和一只吸血鬼,就很有种滑稽感了。 李沐尘没有打扰他们,走到礼堂角落里坐下来,思考着刚才的事情。 也许是还没有建立足够的信任,卡麦尔并没有说更多,只是给李沐尘提供了合作的思路,接下来怎么做,还得看双方的选择和博弈。 李沐尘大致可以判断,圣光会内部分成了三个派系。 以教主为首的教廷派,这些年在全世界发起的各种宗教挑衅,比如在北美和南洋的针对洪门和华夏道门的挑战,都是教廷派搞的。 和教廷派相对的,是天使团。 但天使团内部显然也有分歧,六大圣光天使中的卡麦尔和安士白是一派,他们对教廷的作为不满,但碍于天使团不干涉教务的原则,不能插手。这也是他们希望能和李沐尘合作的原因之一。 不过李沐尘隐约感觉到,卡麦尔和安士白选择他,还有隐藏的原因。比如卡麦尔说的,神遗弃了他们。 圣光会的神就是路西法,从目前已知的线索,路西法和陆西夫是同一个人,住在无垢山。 李沐尘曾把无垢山和沉光海当作域外,但现在看来,这两个地方并不是域外,而是这个世界的阴阳两个极端面。 在整个世界海里,它们同属一个世界。 零星的信息显示,这个世界的名字叫昆仑,而李沐尘修仙的那个昆仑,只是一种象征,延用了这个古老的名字。 实际上,并没有一座具体的山叫做昆仑,比如李沐尘的宗门叫万仙宗,它所在的山叫天都。 人们只是把那片与天相接、灵气浓郁、凡人难以抵达而仙人出没的地域叫做昆仑。 至于是谁第一个这样叫的,没有人知道。 卡麦尔说神遗弃了他们。 那么李沐尘在洛城斩杀菲勒斯时,灭掉的那个长着长着六个翅膀浑身燃烧炽焰的意象是谁? 那双在虚空中睁开、远隔万里、穿越星辰宇宙看了李沐尘一眼的眼睛是谁的? 那不可能是圣光天使。 如果圣光天使就有那样的实力,圣光会就太可怕了。 虽然隔着水晶球,见到的只是半真半假的虚像,但李沐尘能大致判断卡麦尔的实力,或许接近天都的大师兄。 如果其余五个圣光天使都有这样的实力,圣光会的天使团就已经十分强大了。 当然,天都不止有大师兄,论实力,大师兄在众师兄弟里并不是最顶尖的,比如还有二师兄这样的绝顶天才。 另外还有师父,还有万仙剑阵,那是昆仑千万年来凝聚的仙力。 李沐尘几乎可以断定,那双眼睛就是路西法的。 但卡麦尔却说神抛弃了他们。 这就变得很奇怪了。 难道路西法放弃了天使团而站到教廷一边? 又或者,陆西夫和路西法不是同一个人? 李沐尘决定和卡麦尔合作。 教廷的做法他肯定是反对的,他和提落岛之间的冲突已不可避免。 鉴于自己那神秘而扑朔迷离的出身和血脉,以及和陆西夫之间的复杂关系,无垢山早晚也要去。 这时候,亚历克斯走过来,在李沐尘身边坐下来。 “这教堂不错,很时尚,没有宗教的傲慢。”李沐尘说。 亚历克斯笑了,笑容里颇有些自豪。 “是的,这是我亲自设计的。” “是吗?你来拉斯维加斯很久了?” “三十多年了。” “这么久?”李沐尘微感惊讶,“一直在拉斯维加斯?” “是的,一直在这里。” “可你是天使团的人,作为巡查天使,不应该到处巡游吗?怎么会和教廷一样在固定的地方?” “因为她们。”亚历克斯看向门外,“看啊,他们多开心!能为他们主持婚礼,是我此生最大的荣幸。” 李沐尘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敞开的大门外,林天豪和莉莉丝正站在花架前,两个人一边摆弄鲜花,一边窃窃私语,脸上洋溢着幸福甜蜜的笑容。 他从亚历克斯的眼神里看到了不一样的光彩,这绝不是一个神父对普通信众的目光。 三十多年,刚好是林天豪来拉斯维加斯的时间,而林天豪是为了莉莉丝而来。 “你一直在保护他们?”他问道。 “谈不上保护吧。”亚历克斯说,“我只是在尽我的职责。” “为莉莉丝?” “是的。” “你认识莉莉丝,而她却没见过你。” “是的,我认识她,她的容颜就在提落岛圣堂古老的画像里,永恒不朽。”亚历克斯说。 这倒很出乎李沐尘的意料,他也不禁好奇起来:“莉莉丝是圣光会的人?” 亚历克斯摇了摇头:“不,她只是和我们渊源颇深。实际上,我也不清楚那幅画里的人是不是她,那幅画在提落岛也没有几个人见过,也禁止讨论。如果你想知道的话,下次还是去问我老师吧。” 李沐尘点点头。 他知道在双方没有取得完全信任之前,亚历克斯不会说更多了。甚至他现在说的这些,也都是卡麦尔让他说的,也就是说,他故意让李沐尘知道莉莉丝和圣光会的渊源。 看来圣光会的水的确很深。 这时候,一大群人进了礼堂,其中有一对男女,穿着华丽的衣服,应该就是新郎新娘了。 亚历克斯向李沐尘说了声抱歉,便站起来,走过去和新郎新娘说了会儿话,似乎在商量着什么。 新郎和新娘眼睛不停看向门外,脸上变换着表情,从迷惑、反感,到惊讶、欢喜,最后欣然点头。 一些人跑向门口,然后簇拥着林天豪和莉莉丝进来。 林天豪的老脸一开始有点挂不住,但人们的欢呼和莉莉丝愉快的笑容给了他勇气。 他和莉莉丝手挽着手,和那对美丽的新人一起走上了台。 有人用花枝临时扎了一个环,戴在了莉莉丝头上,让她看上去更加容光焕发,加上今天出门时精心的打扮和她那原本靓丽的容颜,她一点也不输于旁边的新娘。 但林天豪实在太老了,满脸的皱纹,花白的头发,看上去和旁边的新娘极不相称。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样,他反而成了此刻的中心人物。 没有人笑话他,人们的脸上洋溢着真诚的笑容,目光充满了善意,把最诚挚最美好的祝福送给了他。 李沐尘一直坐在角落里,看着这一切。 每一座城市,都有美好的一面,就像这赌城,也并不只有赌博。 他拿出一枚十字架。 这是他在洛城,杀死菲勒斯后,从他身上掉下来的。 那位大主教曾用这个十字架召唤来六翼天使。 台上的新郎新娘正在交换戒指。 林天豪和莉莉丝显然没有准备。 正当他们尴尬地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一个十字架出现在他们头顶。 两人面对面站着,十字架缓缓落下,在他们中间亮起,变成一团白光。 白光里,十字架弯曲、溶解,一分为二,去芜存菁,化作两枚小小的闪光的戒指,漂浮在他们面前。 人们震惊地看着这一幕,看着他们摘下戒指,然后戴在对方的手上。 亚历克斯说:“真神所赐,神圣的爱情!” 所有人都鼓起掌来,掌声久久不绝。 ------------ 第937章 变脸 杜克和阿尔贾恩都看到了泰姬曼哈方向那个可怕的巨大的黑色怪物。 “是尚卡大师!”阿尔贾恩忍着痛欢呼。 尽管被李沐尘那一巴掌吓得三魂出窍,但见到了那惊怖的异象,他又兴奋起来。 “你确定?”杜克相当谨慎。 “没错,一定错不了!是西里拉维·尚卡!只有他能操纵娑婆世界的巨鬼!”阿尔贾恩大叫着,仿佛这样就能为刚才的狼狈狠狠出一口恶气了。 杜克看着原初那个可怕的东西。 那个位置,的确是泰姬曼哈。 他没想到西里拉维·尚卡拥有如此强大的实力。 德古拉伯爵曾经警告过他,不要去动泰姬曼哈,不要去惹那个婆罗门的萨度。 他原本还不以为然,觉得是伯爵过于谨慎了而已。 不过后来太阳圣教会对他发出了同样的警告,他才认真对待。 可是直到今天前,他依然不认为尚卡是个多了不起的人物,不过就是个喝过恒河水的萨度而已。 婆罗门如果真的厉害,怎么除了天竺,别的地方都没有他们的寺庙和修行者呢?真厉害的话,为什么不把东南亚和华夏的庙宇都占据了呢? 但看到眼前这灭世一般的景象,杜克终于明白了,这个西里拉维·尚卡真不是他能得罪的人。 那个巨大的黑色怪物仿佛还在不停吸收地狱的能量,不停变大。 如果它就这样冲过来,用不了几秒钟,这座城市是不是就会变成死域了? 杜克的眼角跳动了几下,感觉脸皮有点发紧,没想到自己的身边还有这样一头强大的狮子,而他居然每天还睡得这么安稳。 “干死他!干死他!”阿尔贾恩捏着拳头,咬牙切齿地叫着。 杜克有些厌恶地看了他一眼,不过他心里倒也多了些期盼。 这可怕的怪物说不定真能搞定李沐尘,如果李沐尘死了的话,那些濠江人也该消停了吧?不会再有人为了那场赌局来讨债了吧? 这时候,他看见远处那怪物张开手臂,天空乌云密布,半座城市都陷入了黑暗之中。 从米高大厦的窗口看过去,仿佛世界正在陷入地狱。 杜克的眼中闪过一丝血色,透过黑暗的迷雾,他清楚地看见密密麻麻数不清的幽灵朝着怪物的脚下扑去。 这一幕极其可怕,带着地狱的恐怖能量,隔着这么远的距离,杜克都能心悸慌张,仿佛那些幽灵顺着他的血眼之光飘了过来。 他连忙收起目光,晃了晃脑袋。 这时,黑暗悠忽间收拢,那个巨大的怪物消失了。 杜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阿尔贾恩也停止了大叫。 两个人愣在那里,沉默着,等待着。 可是过了许久,泰姬曼哈那个方向上再没有动静。 “这么快解决了吗?” 杜克自言自语,不管是李沐尘解决了西里拉维·尚卡,还是西里拉维·尚卡解决了李沐尘,都太快了,快到让人反应不过来。 刚才那副毁天灭地的场景,持续的时间其实很短,这座城市里的大部分人应该没看到,顶多就是感觉天黑了一会儿。 也只有在米高大厦的落地窗前这么好的视野,才能看得这么清楚。 “赢了!一定是尚卡大师赢了!”阿尔贾恩握着拳头,笃定的说着,仿佛在赌桌前梭哈了的赌徒。 “哈哈哈!那小子一定死了!死透了!我就说嘛,尚卡大师是最厉害的萨度,他是湿婆转世,他的万鬼千娑婆,是这世上最厉害的法术!哈哈哈!” 阿尔贾恩狂笑起来,然后拍了拍杜克的肩膀,傲然道:“老弟,以后跟我混吧。” 杜克厌恶地把他的手掸开:“等证实了再说吧。” 他叫了手下进来,让他们带人去泰姬曼哈看看情况。 过了没多久,手下就来回报,泰姬曼哈什么事都没发生,里面的人好像都陷入了昏迷,没有找到尚卡大师,也没有李沐尘。 杜克和阿尔贾恩深感疑惑,两人就亲自去了泰姬曼哈。 他们在楼顶的平台上找到了几根散落的骨头。 阿尔贾恩十分笃定地说那一定是李沐尘的骨头。 “那么你的尚卡大师去了哪里?”杜克问道。 阿尔贾恩无法解释,两个人在泰姬曼哈转了一圈。杜克又让手下去查看了附近的监控,可惜拉斯维加斯的监控好像都被装在了赌场里,街上少得可怜,什么也没发现。 折腾了半天,他们最终得出一个一致的结论——西里拉维·尚卡和李沐尘同归于尽了。 阿尔贾恩十分难受,但杜克却很高兴。 天竺萨度的死活与他无关,但李沐尘一死,他的赌场和基金就都保住了。 他甚至在脑海里迅速构思了一场针对濠江的反击战,要再次把濠江所有的赌场都拿回来。 听说濠江的马山很厉害,是李沐尘身边最得力的人,斯蒂芬就是被马山杀死的。 杜克决定,在必要的情况下,他要亲自去一趟濠江,再让太阳圣教会派一个高手去,以保证万无一失。 不知道花儿礼堂的亚历克斯神父是否愿意? 杜克不是很喜欢这位神父,他宁愿和远在濠江的斯蒂芬联络,也不和亚历克斯打交道,因为亚历克斯太清心寡欲了,对钱色和权力都毫不在意,像个苦行僧一样。 回到米高大厦,杜克还是有点不放心,一直等到下午,太阳已经快要落下去,彩霞铺满了西边的天空,他才下令把李沐尘带来的团队成员全都抓起来。 他把这些人集中在赌场一楼的大厅里。 由于时间还早,赌场里的客人不多,所以还杜克干脆让人清了场。 但他开启了连接基金会旗下合作赌场的摄像头。 “对不起,诸位,我知道你们是无辜的,但很可惜,你们跟错了人,李沐尘已经死了,这本应他受的罪,就只能由你们来承担了。” “我已经很久没喝活人的血了!” 杜克舔了舔嘴唇,面目变得狰狞起来。 阿尔贾恩吓了一跳:“杜克,你要干什么?” 杜克咧嘴一笑,露出两根长长的獠牙,一伸手把阿尔贾恩拽过来。 “你的尚卡大师死了,你觉得你还有和我平等对话的资格吗?我要干什么,你马上就知道了。” 说完,一口咬在阿尔贾恩的脖子上。 阿尔贾恩挣扎了两下,很快就不动了。 他的脸色变得苍白,身体迅速干瘪下去。 ------------ 第938章 贪婪之血 阿尔贾恩的尸体倒了下去。 杜克正在擦拭着嘴角的鲜血,手机铃声急促地响起来。 “你在干什么?”电话那头传来德古拉伯爵的声音。 “没什么,我正在考虑怎么收拾那帮濠江人。”杜克抬头看了一眼摄像头,他记得关闭了连接外部的线路,伯爵不可能知道他在干什么。 “收拾?”德古拉伯爵的声音听上去很不满,“你是想给我们血族带来灭顶之灾吗?” “哈哈哈……”杜克笑起来,“叔叔您可能还不知道吧,李沐尘已经死了,和泰姬曼哈的那个天竺萨度同归于尽了。濠江人以后再也掀不起什么风浪了,还有天竺人也一样,阿尔贾恩再也不会给我添麻烦了。这次姓李的到拉斯维加斯来,也算是帮了我一个大忙,我真该感谢他。” 电话那头沉默着,没有声音。 “叔叔,你在听吗?”杜克还在自鸣得意。 “告诉我,你吸了几个人的血?”德古拉伯爵突然问道。 杜克有些不满,吸血的事情有什么好问的,就像小孩子吃巧克力被家长盘问一样。 “今天就一个,阿尔贾恩的,说实话,天竺人的血不怎么样,有股恒河水的味道……” 杜克还在喋喋不休,德古拉伯爵打断了他,用近乎咆哮的愤怒的声音说:“闭嘴吧!我管你恒河水什么味道,我就问你,李带来的人呢?你有没有动他们?啊?” 德古拉的态度让杜克感到意外,但同时他也冷静下来,心里微有点害怕。他知道,这位伯爵叔叔一旦发怒可不是闹着玩的。 “没,没动他们。我只是把他们控制起来了,还没来得及动手呢,您就来电话了。”杜克小心翼翼地说。 “放了他们!快!”德古拉大声道,“给他们赔礼道歉,用最好的礼仪来招待他们!” “叔叔,能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吗?”杜克不解又不甘地问。 “李沐尘没有死,他们在亚历克斯的教堂。”德古拉伯爵说。 “什么?”杜克一惊,“他们?您说的他们是谁?” “莉莉丝和林天豪,亚历克斯帮他们主持了婚礼。” “婚礼?”杜克大笑起来,“哈哈哈,莉莉丝真的嫁给那个亚洲老头了?她疯了吗?” “住口!”德古拉的愤怒已经不可遏止,“我得到的消息,亚历克斯已经答应李沐尘,承认濠江的赌局,也不追究斯蒂芬的死。他是巡查天使,有这个权力。” “可是,他为什么要向着姓李的?叔叔,您可是教廷的元老!我们血族为教廷出了那么多力,这次的事,难道他们一点也不准备帮我们吗?” “亚历克斯是卡麦尔的学生,卡麦尔是圣光天使——神的六翼化身之一,连教主都要给他面子,我能有什么办法?” “那莉莉丝怎么办?” 电话那头陷入了沉默,过了一会儿才说:“我会以血族的名义命令她回来,看来我们等不了圣光实验室的结果了,我会启用布拉索夫的黑教堂,原初之血……” 德古拉的声音变得深沉起来,“必将绽放光芒,恢复我们血族的荣耀!” 不知是听得兴奋,还是刚刚吸了血,杜克的脸上泛起了红光。 “叔叔,我要回布拉索夫吗?” “你还回得去吗?” 这句话不是从手机里传出来的,而是来自他身后。 杜克转过身,看见李沐尘不知何时走了进来,和他并肩站在一起的是神父亚历克斯。 在他们身后还有林天豪和莉莉丝。 杜克很恼火,米高的保安居然没有一个人拦住他们或者来向他报告,哪怕弄出点动静来也行。 他看了一眼被绑成一串的濠江团队,脸上略有些尴尬。 “喂,杜克,你还在吗?发生什么事了?”电话里传来德古拉的声音。 杜克挂断了电话,堆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嗨,密斯特李,莉莉丝,你们回来了,真好!我还以为你们出事了呢!” 李沐尘冷冷地看着他演戏。 “我只是怕他们出事,在保护他们。”杜克说。 “是吗?那么说,我还要感谢你了?”李沐尘说。 “哦,那倒不用,这是我应该做的。”杜克呵呵地尬笑着。 “那么他呢?”李沐尘看了一眼倒在地上已经干瘪的阿尔贾恩的尸体。 “他……当然,他是你的敌人嘛,刚才这家伙还叫嚣着让尚卡杀了你呢,我就帮你把他解决了。你看,我们都已经合作了,我是站在你这边的。”杜克说。 李沐尘点点头:“好,那就把事情办了吧,把你的摄像头全部打开,连上旗下所有的赌场线路,然后我们今天晚上就把事情交接完。阿尔贾恩已经死了,亚历克斯神父也在这里,没有阻力了。” 杜克的眼角抖了两下,脸上皮笑肉不笑地说:“好,好,我马上就办。” 他朝手下使了个眼色,“快去准备一下,通知所有赌场,连上线路,把人都叫过来。” 手下会意,转身离去。 杜克让人把被绑的人放了,去旁边的休息厅休息一下。 “给他们准备最好的酒水压压惊,今晚会有干不完的活的。” 李沐尘看着他们把人带出去。 他知道杜克在搞花样,这家伙的内心充满了贪婪,绝不会甘心把如此庞大的资产和权力交出来。 “我的人如果少一根头发,你知道会有什么下场吗?”他警告道。 杜克不自觉地颤了一下。在那一瞬间,他心里生出无数个念头,最终还是被不甘所占据。 “放心吧,密斯特李,你们会得到你们应得的,我绝不虚言。” 这时候,杜克的手机又响起来。 “杜克,记住,别做傻事。”德古拉的声音在杜克耳边响起。 “叔叔,我是开赌场的,不敢博一下,还开什么赌场呢?”杜克说。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后,德古拉挂掉了电话。 杜克仿佛听见了布拉索夫郊外那座古老的城堡的房间里那架样子奇怪的老式电话机挂断的咔嚓声。 ------------ 第939章 血影战事 这时候手下过来汇报:“已经准备好了。” 杜克点点头,对李沐尘说:“请等一下,容我去拿一下基金会的文书。莉莉丝,你能来帮我个忙吗?” “不!不能让他离开,他在耍花招!”莉莉丝大声说。 杜克笑了,笑容背后藏着一丝阴狠:“莉莉丝,你变得真快啊,昨晚你还是我的人,今天就已经……呵呵,没关系,你不愿意帮忙就算了,我自己来。诸位,稍等。” 他转身走了。 李沐尘并没有阻止。 莉莉丝不解地问:“为什么不阻止他?万一他跑了呢?” 亚历克斯说:“他不会跑的,我看到了他贪婪的内心,他舍不得这里的一切。” “那……那要干什么?我敢肯定,他不怀好意!”莉莉丝说。 李沐尘说:“无所谓,自寻死路而已。” 亚历克斯看了李沐尘一眼,眼里意味深长。 林天豪轻轻握住莉莉丝的手,示意她不用担心。 莉莉丝问:“我是不是太不沉稳了?” 林天豪笑道:“你是小女孩,还可以再调皮一点。” 莉莉丝笑起来,脸上仿佛开了花儿,把林天豪的手臂紧紧挽住。 “诸位,让你们久等了!”杜克出现在二楼挑空的走廊上。 那里有一个很大的平台,他的身边围了很多人,全副武装。 跟李沐尘一起来的团队成员都被他们押在了上面,捆绑着,每个人都由两个武装人员押着,一个持枪顶在后背,一个拿刀子架在脖子上。 剩下的人则都把枪架在二楼的栏杆上,对准了楼下大厅里的人。 大厅里十分空旷,只有李沐尘等四人,没有任何可以躲避的屏障。 “密斯特李,我很佩服你,真沉得住气啊!”杜克看着李沐尘说,“你明知道我不会那么容易屈服,上万亿的资产,遍布全球的生意,关键还有那么多新鲜的……” 他差点脱口说出了最大的秘密,他们办赌场业务的真实目的。 不管在世界哪个角落、哪座城市,有两种十分古老而经久不衰的生意——赌场和妓院,它们都在日落之后繁荣,是吸血鬼最爱出没的场所,也是最好的血源。 最早,血族经营着大量的妓院,杜克从事的就是蛇头的生意,往世界各地输送妓女,并从这些人身上获得血液。 但是随着毒品的泛滥,那些女人身上的血液质量越来越差,所以他们开始把重心放在了赌场。 那些赌鬼最多喝点酒,加上赌博时候的兴奋,加大了心脏的功率,血液的质量比那些无论怎么干都兴奋不起来的只会假哼哼的妓女要高出很多。 杜克怎么舍得把历经百年渗透、辛苦建立起来的博彩王国送出去? 原本想吞掉濠江,就是想把血源扩展到东亚。 过去东亚人的体质差,对他们来说不具备吸引力,如今东亚人的体质变强,血液质量甚至优于西方人。 加上那里的有钱人越来越多,而赌性似乎比其它地方的人更重,这让杜克如何不起贪念? 只是没想到,这回他撞上了铁板,遇到了李沐尘和马山这样的强大的对手。 看着楼下大厅里那个不用吸血都年轻得让人嫉妒的家伙,杜克心里再次生出狠狠的恶意。 “你觉得就凭这几根废铁,就能保住你的生意?”李沐尘说。 杜克哈哈一笑:“我知道,你是能控制导弹的,几颗子弹当然不能把你怎么样。但是,我不止这几条枪,我有很多枪。” 他拍了两下手,整个二楼走廊环绕一圈,突然涌出许多人,全是武装人员,密密麻麻站满了,足有上百人之多。 上百条枪对准了李沐尘。 “你的异能可以操控子弹,十粒,还是二十粒?”杜克脸上充满了自信,“就算所有的子弹都伤不到你,你难道不管这些跟着你一起来的人的性命了吗?我的人,只要动动手指,他们就死了。子弹打不死你,但可以打死他们。” “当然,这可能还是难不倒你,所以在外面,我还安排了狙击手。现在最少有六把狙击枪对准了你,全都是反器材武器,射出的子弹可以轻松击毁一辆坦克。” 看着李沐尘依旧不为所动的样子,杜克微微皱了皱眉。 “好吧,也许我还是低估了你,你拥有异能,你的能力真能视这些武器如废铁,但你不要忘了,我也是个异能者,我修炼了几百年的血鬼术,还从来没有百分之百发挥过,就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的血鬼术的极限威力究竟有多大,和你们东方的仙术比起来如何。” “以我的血鬼术,加上这么多现代武器,我不相信你还能无动于衷!” 杜克盯着李沐尘看,希望从他脸上看到哪怕一丝恐惧,但是很可惜,他没有看到,李沐尘的表情始终淡淡的,连愤怒都没有一点。 杜克有种挫败感。 他想起小时候因为调皮被族人抓回布拉德古堡,在德古拉伯爵面前说了一堆“我长大后要如何如何”的狠话,德古拉伯爵脸上就是这样没有一点波澜。 他的脸皮颤抖着,表情扭曲起来,下定了决心似的,大声下令: “开枪!” 枪声响起,火光闪烁。 震耳欲聋的声音和硝烟的味道让人仿佛来到了战场。 无数子弹,从不同的方向,射向一楼大厅中央。 与此同时,大楼外亮起六道曳光弹燃烧划破刚刚沉寂的夜色的光迹,六枚大口径夜光穿甲燃烧弹击破了窗户,直奔李沐尘。 杜克的双手扬起,十指所向,放出黯淡的血线。 整个大厅变成了一片扭曲迷蒙的红色,犹如血海。 杀气在那一瞬间变的浓郁,犹如地狱。 莉莉丝的眼睛睁得老大,露出一丝惊恐。 她虽然活了几百年,也见识过战争,但还是第一次在室内经历这样的阵仗。 而最令她震惊的,是杜克的血鬼术,竟然已经如此强大。 只有同为血族的她知道,这样的血鬼术有多么可怕。 在血影覆盖的范围内,会被施术者的意志所覆盖,一切物质的东西都会在血光中溶解,一切灵性的东西,包括灵魂,都会被施术者吸收。 莉莉丝正在想李沐尘会怎么应对的时候,亚历克斯出手了。 他举起手,掌心亮起一团白光,犹如太阳。 ------------ 第940章 同归于尽 在那一瞬间,白光盖过了血光,满室生白。 这白色的光芒仿佛能净化一切,污秽的、罪恶的东西,血光、火焰、子弹和杀气全部消失,而站在白光里的人却不受丝毫影响。 杜克满脸惊怒,指着亚历克斯大声咆哮:“为什么?你为什么要帮他?你是圣光会的巡查天使,他是你们圣光会的敌人!我们血族,为圣光会出了那么多力,牺牲了那么多,你们就这样对我们?!” “杜克,我没有针对你们血族,只是你做得太过分了。”亚历克斯叹了口气,“而且就在刚才,你不是想连我也一块儿杀了吗?” 杜克无言以对,只是脸变得更狰狞了。 “死!你们都要死!” 他大声叫着,嘴里伸出长长的獠牙,手指上长出尖尖的指甲。 他用指甲划破了自己的手掌,鲜血从掌心喷出来,化作血雾。 刚才的血鬼术只是血之虚影,而现在,他用上了他的真血,就像修行人祭出了本命法器,妖怪祭出了本命妖丹一样。 “开枪啊!”杜克大吼一声。 枪声再次响起。 同时,血雾迅速弥漫,空间变得扭曲起来。 血雾中生出许多鬼影,密密麻麻,犹如炼狱。 就连子弹穿梭在血雾中,也变得轨迹不定,如幽灵一般。 亚历克斯微微皱眉,正要出手,忽觉肩膀一沉。 他往旁边一看,是李沐尘按住了他。 亚历克斯知道李沐尘要出手了,他的目光充满了好奇,这个能掌控黑火,连老师都对他刮目相看的东方男子到底有怎样的实力。 但他并没有看见李沐尘有任何动作,忽然整个空间闪烁了一下。 弥漫的血雾、飘荡的鬼影、幽灵般的子弹都不见了。 一切都变得干干净净。 仿佛和亚历克斯刚才所做的一样,但亚历克斯用了圣光术,而李沐尘用了什么,他却完全看不出来,这高下已经立分了。 与此同时,整个二楼围满了一圈的武装持枪人员全都从楼上摔了下来,瘫软在一楼冰冷的地面上,不知死活。 哗啦啦一阵玻璃碎裂的声音。 大楼高处墙壁上那巨大的装饰精美的拱形玻璃窗被撞碎了,从不同的方向,飞进来六个人,重重跌在地上,摔成了肉泥。 和他们一起摔进来的,还有六把不同型号的反器材狙击枪,散落一地。 亚历克斯十分震惊。 就算李沐尘刚才施展的手段比他高明,但至少让他来做也还能做到。 但这六个狙击手,埋伏的位置极远,即使他全力施展圣光之眼找到他们,也无法在一瞬间把他们抓到这里来。 这就是神秘的东方法术吗? 亚历克斯终于确信,这家伙强大得可怕,也许,真的能和老师卡麦尔这样的强者一较高下。 也就是说,整个圣光会,只有圣光六天使和教廷的教主能和他匹敌。 哦,不,还有一个人。 亚历克斯突然想起了霍克伍德——那个神秘而可怕的最初的骑士——据说拥有不灭的肉身和不弱于圣天使的力量。 李沐尘带来的团队人员身上的绳子化成了灰烬,他们纷纷跑下了楼,躲到李沐尘身后。 尽管已经知道得救了,并且自己这方已经稳操胜券,但还是心有余悸。 站在二楼的杜克成了孤家寡人。 不知是不是失血过多,或者因为惊惧,他的脸色十分苍白,双手无力地下垂着。 一滴血自指尖滴落,砸在地砖上,清脆的声音在沉默的空旷的大厅里仿如惊雷。 “不!不可能!”杜克摇着头,眼里带着绝望和不安,“你是怎么做到的?你究竟是谁?” 李沐尘冷冷地看着他:“说吧,有什么话就说出来,一会儿就没得说了。” “不,你不会杀我的,没有我签字,你拿不走一家赌场,更拿不走布拉德基金。”杜克虚弱而强硬地说。 “是吗?”李沐尘摇头冷笑,“你太高看你自己了。真以为全世界的这些赌场会听你的吗?真以为基金会那庞大的资产是你的私产?他们屈服于你的力量,自然也会屈服于更强的力量。我不嫌麻烦,机会早已给过你,是你自己不要而已。” “你……”杜克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哈哈哈哈!”他突然狂笑起来,扭曲的表情变得狰狞恐怖,犹如死神附体。 “李沐尘,你以为这样就能赢了吗?你觉得面对你这样的对手,我真的就只准备了几十条枪吗?” “我绝不允许你拿走我的一切,任何人,都别想拿走属于我的东西!我早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哪怕和你同归于尽!” “告诉你吧,这大楼底下,埋着核弹!米国最新制造的W99核地雷,七千五百吨当量,比起真正的核弹,它不算什么,但足以把这里夷为平地!只要一引爆,这里的一切,包括你和你带来的人,都将灰飞烟灭!” 人们顿时大惊失色,尤其是跟着李沐尘从濠江赶来准备接手赌场和基金会经营权的团队。 他们都是普通人,在社会上属于精英,但在死亡的威胁面前,再怎样的精英,除了害怕,也做不了什么。 就连亚历克斯脸上都变了色,紧皱眉头,思索着如何应对。 林天豪和莉莉丝倒是没有害怕,只是两只手握得更紧了。 杜克看着李沐尘,冷笑道:“不用想从我身上找到引爆装置,我没那么傻。” 他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屏幕。 “知道我为什么拖到现在吗?因为我设定了引爆时间。还有两分钟,如果我不打电话过去,他们就会引爆这里。哈哈哈哈!一分钟,你就算是神仙,你也找不到引爆器在哪儿!” “另外,引爆装置还和我的脑电波连接,如果我死了,就会自动引爆。” “李沐尘,你现在有两个选择,要么杀了我,然后我们同归于尽。要么你就滚蛋,滚回华夏去,我可以答应,我们不再去濠江,但你们也别再来拉斯维加斯!” 杜克瞬间换上了一副胜利者的姿态,傲然冷冷地看着李沐尘。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李沐尘没有动,也没有说话。 人们的恐惧正在加深。 杜克有些焦急起来:“姓李的,你真想死?!还有十秒了!” “十,九,八……” 杜克的声音出现了颤抖。 ------------ 第941章 省得大家麻烦 “……七、六、五……” 随着杜克的倒数,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杜克的呼吸越来越急促,拿着手机的手也在不停颤抖。 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李沐尘这个疯子,竟然真的要同归于尽吗? 他看见李沐尘竟然还在笑。 真是个疯子!他这么想。 “……四、三……”杜克继续数着数,无论如何,他已经停不下来。 他突然听见李沐尘说:“你说的劳什子就是这个玩意儿吗?” 李沐尘伸出手臂,掌心向下。 一阵奇怪的声音自地下传来。 接着,地砖突然破开一个口子,一个黄铜色的脸盆大小的椭圆形金属物从地下钻出来,悬浮在李沐尘的掌心下。 地上露出一个黑洞洞的深穴,冲起的烟尘在洞口弥漫。 杜克一脸震惊地看着。 片刻后,才想起自己还在数数。可是时间早已过去了。 “为……为什么没有爆炸?”杜克有点想不通。 “爆炸?是这样吗?” 李沐尘手掌一翻,掌心朝上,那个金属物就悬浮在了他的手上,形状没有变化,可是大小却从一个脸盆的大小变成了只有一个盘子那么大。 接着,那东西就发出了耀眼夺目的光,刺得人睁不开眼睛。 一团蘑菇云从李沐尘的掌心升起。 这一切都控制在李沐尘的手掌里,如此袖珍玲珑,仿佛一场设计好的魔术。 但杜克知道这不是魔术。 这是真的核弹。 他的眼里露出极度的恐惧,再看李沐尘时,犹如看见魔鬼。 “你……” 杜克张了张嘴,剩下的话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没有泥土烟尘,蘑菇云只是闪现了一下,很快就散去了。 但那团光还在李沐尘的手上。 李沐尘虚空迈步,从一楼地面,踏着看不见的台阶,缓缓走向杜克。 这时,杜克的手机响了起来。 但杜克哪里还有心思去接电话。 他只是傻傻地站在那里,大脑一片空白。 手机铃声还在响,在安静的大厅里十分刺耳。 铃声终于熄灭,李沐尘也走到了杜克的面前。 “这是你的东西,还给你,怎样?” 李沐尘把手掌上那团还在剧烈闪光、仿佛被某种力量强行压制而难以彻底爆发的能量展示在杜克的面前。 杜克面无人色,嘴唇发颤,似乎想说什么,但又说不出来。 手机铃声再次急促地响起来。 不过这次不是杜克,而是莉莉丝的手机。 “伯爵?!” 莉莉丝惊讶地接起来,哦了一声,脸上闪过一丝犹豫,不过还是飘身上了二楼,把手机递给李沐尘。 “李公子,德古拉伯爵,找你的。” 听到德古拉的名字,杜克似乎看到了希望,死灰般的脸上露出了生机,急切地大叫起来: “叔叔,救我!” 李沐尘接过电话,按了一下免提。 “我是李沐尘。” “你好,我是德古拉,你应该听过我的名字。我想和你做个交易,杜克是个优秀的孩子,被我们的族人寄以厚望。他的鲁莽冒犯了你,我向你道歉。请你放了他,我会出面承认你们在濠江的赌局,那些资产都会交到你们手上。” “交易?”李沐尘冷冷一笑,“我杀了他,你一样得承认濠江的赌局。” 说罢,将手往前一送,掌心那团光球塞进了杜克的胸膛。 接着,杜克的身上就放出了光。 他的惊恐的脸很快被剧烈的强光淹没。 七千五百吨当量的核地雷能量,被控制在两平米范围内,强光持续了足足一刻钟,才缓缓湮灭。 杜克已经彻底消失。 李沐尘抬起头,看着摄像头,对着手机说: “我们是讲道理的,但如果你们不讲道理,最好提前告诉我一声,省得大家麻烦。” 手机里传来嘟嘟的声音,德古拉已经挂断了电话。 李沐尘把手机还给莉莉丝。 然后一挥手,大厅里满地的尸体和枪械,全都烟消云散。 一切又恢复了平静。 在震惊过后,和他一起来的团队负责人问他:“李公子,杜克死了,接下来,我们怎么办?” 李沐尘说:“没事,你们就在米高住下来,会有人来和你们接洽的。愿赌服输,这个道理,我想这些西方人一定会从此牢记在心。” …… 布拉德城堡远离市区,被森林包围。夜色中的城堡被一层淡淡的月光笼罩,尖塔和坚固的城墙在暗色的天空下若隐若现,仿佛是从中世纪时空穿越而来的幻影。 沉重的木门紧紧关闭着,古老的石墙上树影斑驳,楼上的窗户里透出昏暗而神秘的灯光。 风吹过树梢,发出轻微的沙沙声,如历史的吟游者的低语,讲述着过往的故事。 德古拉坐在房间的躺椅上,肥胖的身躯把整张躺椅填满了。 旁边的橡木桌上放着那部形状有些奇特的老式电话,听筒和话筒像两只下垂的耳朵,而中间的拨号圆盘则像一张张开了的布满利齿的嘴。 在他的正前方,是一台样式同样古老的电视,后面连接一堆不知做什么用处的线。 屏幕上是一片雪花白。 显然是线路信号出现了问题。 德古拉回想起刚才看见的场景。 他伸出手,试想了一下让一枚七千五百吨当量的微型核弹在自己的掌心爆炸。 他仿佛看见了那腾起的小小的蘑菇云。 可是,蘑菇云迅速冲破了房间,冲破了古堡,在布拉德城堡上空扩散,很快就覆盖了整片森林和峡谷,波及到了布拉索夫市区。 德古拉晃了晃头,消去眼前的幻影。 他缩回手,叹了口气,然后拿起桌上的电话。 手指拨动号码盘,斯卡斯卡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响起。 “我是德古拉,我想和教皇大人通电话……” …… 夜晚的布拉索夫安静而祥和。 古老的鹅卵石路面在街灯下闪烁,为步行的游客提供了一种时光倒流的感觉,现代生活的喧嚣仿佛都被远远抛在了脑后。 古老的哥特式和巴洛克风格建筑在夜色中显得雄伟和神秘,高耸的尖顶和复杂的雕饰在街灯的照耀下仿佛活了过来。 远处,卡尔帕特山脉的轮廓在夜空中若隐若现,夜空中,星星闪烁,与城市的灯光相互辉映。 一个黑衣人,带着黑色的斗篷,把自己浑身上下包裹得严严实实,穿过城市的中心布拉索夫广场。 他的脚步一点声音都没有,就像幽灵一样,穿梭在那些古老的建筑间。 前方是一座雄伟的教堂。 黑衣人在黑教堂的大门前停了下来。 她掀开了斗篷,抬起头,露出一张俊俏美丽的脸,和胸前的十字架。 十字架放出了白光,照亮了前方教堂的墙壁。 墙壁焦黑,仿佛被大火灼烧过。 ------------ 第942章 郎子野心 拉斯维加斯的太阳照常从地平线的东方跃出来,鲜有人知道就在昨夜,这座城市差点变成一片废墟。 上班的人继续上班,醉生梦死的人继续醉生梦死。 下午的时候,郎裕文亲自带着第二支团队抵达了拉斯维加斯。 这位曾经被江东八大世家围堵,逼到走投无路的商业天才,如今掌握着足以影响世界的庞大的商业帝国。但他似乎并不满足,带着他的团队继续南征北战。 这次跟着郎裕文一起来的,还有马山和刘启明。 李沐尘没想到他们会来,有些惊讶。 “小小的拉斯维加斯,不值得你们这样大动干戈吧?”他说。 郎裕文笑道:“连核弹都弄出来了,你们才是大动干戈,我们只是来捡现成的。杜克死了,想代替杜克的人多了,这个位置很重要,肥水不流外人田,我和马山兄弟商量了一下,决定让刘启明来接替杜克。当然,前期得让马山兄弟留在这里护航一阵。” 马山说:“还得亏沐尘昨天那一核弹,要不然,我护航也护不稳,至少是麻烦。现在,核弹一爆,我看我天天睡觉也不会有人来找麻烦。” 众人都哈哈地笑起来。 李沐尘觉得可行,最大的威胁圣光会的卡麦尔已经选择和他合作,以马山现在的实力,完全可以镇住这边的牛鬼蛇神,刘启明的团队可以放开手脚来干。 “娜丽怎么没来?”他问马山。 “嗐,”马山叹了口气,“她现在是神女了,整个大马都在拜她,哪顾得上我呀!” 跟着一起来的郑家豪说:“马爷,拉斯维加斯漂亮妞可多呢,我给你去找个洋马。” “去你妈的!”马山一脚把郑家豪踹飞了出去。 众人笑得更厉害了。 郎裕文正色道:“其实马太太,哦不,现在是查神女,她还肩负着一项使命,要利用她在南洋的影响力,缓和一下华人和其他各民族的关系。” “这是你提的要求?”李沐尘好奇,郎裕文向来只经商,怎么还管起民族矛盾来了? 郎裕文说:“不是我,是狮城李家。” 李沐尘一愣,才想起狮城还有一个李家。 他没有说什么,毕竟没有见过面,不能因为都姓李,以及传说的所谓李家海外暗支的说法,就相信一切。 人,有时候就像菜一样,只有下了筷子,才能知道酱料底下是什么货。 郎裕文接着说:“过去我一心只想着把京李集团做大,现在做大了,我就想啊,我们做大京李集团是为了什么呢?李公子肯定不是为了赚钱。要说复兴李家,怎么个复兴法?赚很多钱,就算复兴了吗?” “前几年,李公子从南江到京城再到南洋,震慑群雄。如今到了拉斯维加斯,向世界展示了拳头。可谓钱也有了,拳头也硬了。按理说,算是复兴了。可是真的够了吗?如果够了,我们是不是就可以躺平享福了呢?” “我想来想去,还是不行。复兴这两个字不是那么容易的,光赚钱发展经济肯定不够,想世界展示拳头,让别人怕我们也不够。真正的复兴,是要让全世界都承认你、都服你,都愿意跟着你走。你要引领潮流,带着大家一起往前走,成为这个世界新的灯塔、新的太阳。” 郎裕文这么一说,李沐尘就知道他要干什么了。 让查娜丽利用神女身份,调和南洋各族关系,肯定不是什么狮城李家想出来的,就是郎裕文想出来的,只是借狮城李家的影响力和身份去做而已。 因为狮城李家就在南洋,在几个大国的环伺中,带领着一帮华裔,建立了一个小小的国家。他们最需要和平,最需要华人的地位,也最经不起动荡。 一旦周边局势恶化,这么小的国家,很容易发生覆亡的风险。所以必须背靠大国,保证周边局势的稳定。 郎裕文肯定是看到了这一点,就去找了狮城李家谈。至于狮城李家和京城李家什么关系,他不用说,对方也能明白。 大家有共同的利益,再把可能存在的矛盾和冲突给淡化甚至消除,就成了命运共同体,就可以五百年前是一家了。 本是同根生,哪管暗支明支,就是同气连枝。 对郎裕文的大才,李沐尘向来是佩服的。可惜此人把才能都用到了事业上,于修行就差了。虽然也学了一些,但和京城的侯七贵一样,只得皮毛,顶多就是延年益寿了。 “郎先生,你跑来拉斯维加斯,不会只是为了跟我说这些吧?”李沐尘突然觉得郎裕文此行必有深意,否则有马山和刘启明,他根本不用来。 郎裕文呵呵笑道:“当然是来拉斯维加斯发展了,我可是打算要在这里住上一阵了。家里的事,我交给欣彤了。你可别小看这位钱大小姐,她的能力不在我之下。” “住上一阵?”李沐尘讶然道,“拉斯维加斯虽然有不少生意,也不值得郎先生亲自住在这里吧?” “拉斯维加斯是小,但对于我们扩展北美市场是个很重要的契机。而且……”郎裕文脸上露出一丝神秘的笑容,“米国明年大选,拉斯维加斯所在的内华达是重要的摇摆州,这里的选情可是总统风向标。我要趁此风雨佳期,让京李集团扶摇直上,也让李家从此真正引领世界潮流,成为环球第一世家!” 李沐尘愣了一下。 他忽然发现,郎裕文的雄心比他想象的还要大,真可谓“郎子野心”啊! 这样的家伙,当初竟然被逼到走投无路,跑到申州陈家做了一个连管家都不如的客卿,为了不得罪江东世家,连陈家主都不敢重用他。 要不是陈文学把他带到禾城,他可能至今还在申州借酒消愁,对镜叹华发呢。 人生境遇种种,每个人都被命运操弄。 李沐尘看向窗外的天空,天上白云几朵,万里澄澈,阳光普照人间。但有谁知道,这青天的背后,是无穷无尽的黑暗宇宙。 人都活在这光明的假象里,而不知世界被黑暗包围着。 想起郎裕文的往事,就想起了陈文学,李沐尘便问道:“文学最近怎么样?” 郎裕文说:“哦,文学还在九龙岛,你让他学的东西,他都悉心在学,如今也小有所成了。上个星期我去看他,他还问起你。他说想来看你,又怕你忙,不敢打扰。” 李沐尘愣了一下,没想到陈文学会有这样的心态,说道:“有什么敢不敢的,他若这么想,就太见外了。我自下山到禾城,除了马山哥和丁香,算我的亲人,交的第一个朋友便是他。他若把我当朋友,就不该这么想。” 郎裕文见今非昔比的李沐尘还能念及故人,把陈文学当朋友,不觉感慨,道:“文学能交到你这个朋友,这辈子值了。一会儿我就给他打电话。” 李沐尘笑道:“算了,你忙你的吧,我去九龙岛看看他吧。” ------------ 第943章 花火之城 拉斯维加斯的事情告一段落,有郎裕文和马山在,李沐尘相信,没有任何力量能动得了他们。 李沐尘带着林天豪和莉莉丝去了九龙岛。 原本是要直接去欧洲的,亚历克斯告诉他,安士白的学生卡罗尔已经回了茉莉花城,会在那里接待他们。 李沐尘想起了乔伊斯的妻子阿加莎还在茉莉花城,这一晃都三年多过去了。 当初乔伊斯请求他救妻子。李沐尘答应过,等机会成熟,可以去试试。 现在时机是成熟了,就是不知道阿加莎怎样了? 乔伊斯和他有黑火之缘,所以这件事还真不能不管。 于是他就先回九龙岛去看陈文学,顺便带上乔伊斯。 九龙岛的三位岛主对李沐尘的到来自然高兴万分。 尤其是大岛主陆敬山,和李沐尘之间有着特殊的感情。 他们不仅是曾经的师兄弟,陆敬山还曾深受李家之恩,而李沐尘又为了救陆敬山和大师兄闹翻。 陆敬山对李沐尘心怀感激,同时又因都是天都弃徒而有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相怜感。 而见面之后,闭关三年给李沐尘带来的变化,让陆敬山更是吃惊不已。 “沐尘,没想到,你的境界提升如此之快!你……你竟然真的避开了雷劫?!” 李沐尘笑道:“不是我避开了雷劫,而是老天爷不肯拿雷轰我,他在憋大招呢!” 陆敬山一愣,忽而笑了起来。 “沐尘,三年前,我听你传道,还觉得你年少轻狂,如今再看,是我境界太低了,要是三年前我就认真体悟你所传之道,我现在也该更上一层楼了。我倒是也想老天爷憋个大招给我,可他不给啊!哈哈哈……” 其实陆敬山这三年进步也不小,只是没有李沐尘这么夸张而已。 “陆师兄,”李沐尘微一沉吟,还是问道,“天都……可有消息?” “唉,你刚闭关的时候,青灰和晚晴还来过几次,他们还和我谈起你,都觉可惜。六师兄也来过一次,只是行色匆匆,给我带了一些东西,说了几句话,就走了。近两年,他们都未再来……” 陆敬山说到这里停了下来,脸上隐有忧色。 李沐尘微微皱眉,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他们有没有说起师父?师父现在怎样了?” 陆敬山摇头:“没有,师父自入万仙阵,便再无消息。天都还是大师兄在主持大局。青灰他们虽然没有多说,但我能感觉得出来,他们对大师兄有些不满。主要是万仙剑阵中的状况,只有大师兄知道,可他却什么都不说。或许,域外魔情,真的很严重了吧。” 李沐尘也有些担忧,可是没有办法,他已经不能重回天都了。现在就算回去,大师兄也不会让他进万仙之门的。 但他感觉不是域外魔情那么简单,师父进万仙剑阵不是第一次,但一去三四年,总有些古怪。 如果域外魔情真的严重,那么冥界也应该有所行动了吧? 李沐尘正和陆敬山聊着天,陈文学和乔伊斯从外面跑进来。 这两个人的变化都很大,尤其是陈文学,皮肤晒成了古铜色,大冬天的,穿着件背心,露出结实的肌肉,身上还沾着海水,像个常年海上行走的水手。 唯有那副金丝眼镜,还架在鼻梁上,像时间的桥梁一样,连接着过去的那个“斯文败类”。 看见李沐尘的时候,陈文学的鼻子动了动,一股酸酸的感觉涌上来,眼眶就有点湿了。 他把眼镜摘下来,对着镜片哈了口气,低头擦拭着说:“嗐,海边的雾气真大。” 然后转过身对乔伊斯说,“你看,我早就说过,李公子会回来的,现在信了吧?” 乔伊斯也是晒得面貌黝黑,头发被海风吹得咸湿。他看着李沐尘,眼睛里带着殷切的期望,但又隐藏着深深的忧虑,不知是在担心李沐尘食言,还是担心过了这么多年,他的妻子的安危。 李沐尘说:“我要去欧洲,你们跟我一起去吧。” 乔伊里眼里露出了光。 陈文学还在擦眼睛,忽然愣住,不敢置信地说:“我们?我也去吗?” 李沐尘笑道:“你的身体拜圣光会所赐,不想去讨回这个公道吗?” 陈文学脸上兴奋起来,捏紧了拳头说:“我就知道会有这一天!我等了好久了!这三年多,我天天在海边练功,就是为这一天!” …… 李沐尘一行赶到茉莉花城的时候,这座古老的众神之城刚刚经历了一场诡异的火灾。 火灾从一幢古堡式建筑开始,波及了周围两条街和五六个居民区,大量的民众被疏散逃离。 几十辆消防车忙活了半天也没能把火扑灭,最后还是靠一场大雨平息了灾难。 市政府发布了通告,火灾起因是古堡年久失修、电线老化造成的。但这个理由很有些搪塞的嫌疑,各种流言甚嚣尘上。 有传言说,大火烧起来的时候,古堡中传来的凄惨的哭嚎;还有传言说,在火灾发生之前,有人在古堡上空看见了一个高达几十米的恶魔的影子。 另外,有不少人在那场扑灭大火的雨中看见云层中隐约闪过的张开翅膀的天使的影子。 李沐尘见到卡罗尔的时候,他的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疲惫和愁容。 “圣光实验室烧了。”卡罗尔说。 “什么?”乔伊斯大为紧张,“那……那我妻子呢?阿加莎呢?” 卡罗尔摇了摇头:“不清楚,没有人跑出来,所有的工作人员全都失踪了,或者说,被烧死了。” “不!不可能!”乔伊斯悲愤地大叫起来。 为了拯救妻子,他偷走黑火,辗转世界各地,躲避追杀,又等了李沐尘三年,终于回到茉莉花城,看到了希望,却晚来一步,妻子已经葬身火海,这让他如何接受。 陈文学说:“乔伊斯,先别冲动,现在还没有证实阿加莎已经死了,说不定还活着呢!” “对,对,她一定还活着!”乔伊斯调整了一下情绪,“卡罗尔天使,请带我们去看看尸体吧。” 卡罗尔再次摇头道:“没有尸体,一切都化为灰烬了。那不是一般的火焰,如果不是月光天使沙利叶回来,带来一场圣雨,很可能整座茉莉花城现在已经消失了。” “是黑火吗?”李沐尘问道。 “不,不是黑火。黑火的火中只有一个,被乔伊斯偷走了。这次失火的原因现在还不清楚,但种种迹象表明,失火之前有人潜进了实验室,这场火很可能是人为的。我们现在还不知道这个人是谁,除了沙利叶,霍克伍德也来了茉莉花城。李公子……” 卡罗尔眼神里露出一丝忧虑,提醒道,“请你小心一点,你刚来,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他们很难不把你和这件事关联起来。” ------------ 第944章 讨个说法 “你们怀疑是我放的火?”李沐尘问道。 卡罗尔沉吟了一下,说:“很难不让人怀疑。你来茉莉花城的时间和火灾发生的时间基本吻合,这场火明显不是一般的火,火焰当中有奇怪的东西,而黑火恰好在你手里。” “你刚刚还说不是黑火。” “肯定不是黑火,如果是黑火,天使之雨灭不掉它。而且根据实验室对黑火几百年来的研究,黑火的扩散方式也不是这样的。问题是,你能掌控黑火,意味着你有能力掌控更多其它种类的火。而你出现的时间又那么巧。” 莉莉丝突然插嘴道:“有没有可能,那个放火的人,就是要嫁祸给李公子呢?” 李沐尘和卡罗尔同时一愣。 “不排除这种可能性啊!” 卡罗尔皱起了眉头,这样想的话,放火的人甚至不能排除是圣光会内部的人。因为圣光会内部有很多人明确反对他老师提出的和李沐尘的合作计划。 “总之你要小心点。”卡罗尔提醒道,“黑火被视为唯一能湮灭圣光之物,教廷把你当成了危险分子。据我所知,教廷有一份异教徒危险名单,你的名字已经上升到了最醒目的位置。” “我的老师圣安士白提出把你列入合作对象的时候,整个教廷和天使团,只有圣卡麦尔天使表示赞同。老师说,如果您能归还黑火的话,也许能改变教廷的看法,我们之间的合作也会更顺利。” 卡罗尔向李沐尘抛出了橄榄枝,然后热切地看着他。 如果李沐尘能归还黑火,那么他就会成为圣光会最大的功臣。 当他看见李沐尘摇头的时候,他显得十分失望,目光也黯淡下去。 李沐尘倒是无意强占别人的东西,只是黑火已经融入体内,想还也还不出来了。 他也懒得解释,反正自己都上了圣光会的危险名单了,解释有什么用呢? 倒是圣光实验室的这把火,如果真是有人要嫁祸给他,李沐尘很想知道会是谁? “好了,谈谈合作的事吧。”他说,“你们既然邀请我来,总有个说法。” 卡罗尔微微摇头:“这个不在我的权限范围内,我只是负责招待你们。您如果有什么想法,也可以和我说,我会把和你见面的全部过程向上汇报,不遗漏任何细节。” 李沐尘说:“我没有什么想法,说实话,我对合作并不太感兴趣。我来,是要做两件事,第一,帮乔伊斯找回他的妻子;第二,帮我的好兄弟陈文学讨回公道。” “乔伊斯的妻子阿加莎我知道,不过她被圣沙利叶收归门下,这次有没有在大火中遇难,我也不清楚。我会传达你们的意思,如果她还活着的话,让她们见一面应该不会很难。” 卡罗尔说着,有些不解地看了一眼李沐尘身边的陈文学。 “可是,您要为这位先生讨回公道,又是怎么回事呢?” 李沐尘说:“他在三藩,被你们选中成为骑士,遭受了非人的酷刑,我不相信这只是那个地方主教的主意,她也做不到。你们难道不该给个说法吗?” “不好意思,这件事我并不清楚。但据我所知,三藩的主教和新派往洛城负责一切事务的维克托天使都死在了你手里,这难道还不够交代?” 卡罗尔的语气和眼神里透出些不满,“何况你的朋友并没有死,还好端端地在这里坐着。” 李沐尘面色一沉,道:“你的意思是谁死谁有理了?难道事情不该先论对错,讲道理吗?难道因为你们死了人,以前犯的错就可以一笔勾销了?” “这……”卡罗尔意识语塞。 李沐尘说:“你也不用替你的组织来洗脱,你回去告诉他们,这个公道,我是一定要讨回去的。当初是谁下的命令,为什么要对我兄弟下手,总要有个人站出来。如果没有人承认,我就把账算在教皇身上了。” 卡罗尔皱了皱眉,脸上的表情有点难看。他才发现,这位来自东方的年轻人,看着温文尔雅的样子,其实是个很难缠的家伙。 他原本准备了一大套外交术,毕竟要合作嘛,总要先付出一些,人家才会付出。可没想到什么都没用上,人家就先发难了。看上去,人家根本就不是很在乎这次合作。 一想到李沐尘这话如果传到教皇耳朵里,卡罗尔就感到头大。 虽然他并不认为李沐尘有和教皇掰手腕的能力,一个人更不可能对抗整个教廷。 但他考虑的是自身的立场。 本来老师圣安士白和教廷的关系就很紧张,这样一来,恐怕更紧张了。 卡罗尔心念电闪,忽然想到了一个主意。 他对李沐尘说:“李先生,您的意思我会转达。您不是要参观圣光实验室吗,我们先去吃饭,吃完饭后,我就带您去参观。” “咦,实验室不是被烧毁了吗?”李沐尘奇道。 “是大部分被烧毁了,但还有核心区域,就是当年研究黑火的地方。为了防范黑火引发灾难,那里有特殊的能量护持,所以这次大火也安然无恙。”卡罗尔说。 乔伊斯激动地说:“就是说阿加莎也可能活着!” 李沐尘自然同意,参观实验室倒在其次,但去看看火灾现场,说不定会有什么发现。 下午的时候,他们就跟着卡罗尔去了圣光实验室。 那是一条古老的街道,古堡和各式老建筑连成一片,可惜现在都已经烧得面目全非 走进中间那座古老的房子,李沐尘从烧焦的坍塌的墙壁间,发现了一丝淡淡的很奇特的气息。 这气息,他总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但找遍记忆,还是无法明确究竟是什么。 不过这让他觉得,莉莉丝的判断很可能是对的,这把火,真的可能是冲他来的,就是要嫁祸给他,让他和圣光会起冲突。 如果这样的话,那么意味着要尽力避免和圣光会起冲突,才不会落入陷阱之中。 可是冲突这种事,有时候不是想避免就能避免的,而且对方已经设好了陷阱,即使李沐尘不跳进去,圣光会也会跳进去。 比如现在,就在焦黑古堡的深处,李沐尘感觉到了一股敌意,伴随着强大的威慑和力量。 李沐尘转头看去,只见废墟之上出现了一团光。 一个骑士出现在光里,穿着光的铠甲,手握光之剑。 ------------ 第945章 或可与我一战 随着光的加强,骑士的身影逐渐变得高大,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威势也越来越强大。 李沐尘微微皱眉。 在洛城,他就和圣殿骑士打过交道。 这些家伙很难缠,灵魂献祭给了神明,变成了行尸走肉,换来神明赐予的力量,再通过某些特殊的方式,让肉身得到强化,以和这种力量匹配。 他本以为黄金骑士就是最高阶了,因为肉身几乎已经没有缺陷,比普通的银甲圣殿骑士要强大得多。 但眼前这个家伙显然更强,一身光的铠甲,昭示着他比黄金骑士的等级更高。 关键是,这不是他的真身,也不是幻影,而是类似于身外化身一类的分身。 李沐尘感到奇怪,一个献祭了灵魂的行尸走肉的骑士,怎么能够拥有分身的能力? 按照他在天都所学,天道法则下的修行人,要拥有分身能力,起码要过五重雷劫。 而若是身外化身,则需要七重雷劫以上的境界。 化身和分身不同,分身不能代替本体,而化身在一定程度上可以代替本体。 但圣光会的修行法则有所不同,圣殿骑士更是因为灵魂的缺失,本不应出现分身能力,更何况身外化身了。 光里的骑士的身影还在变大,很快就超过了古堡墙壁,和塔楼一样了。 那种威压也达到了极致,让人喘不过气来。 在这种力量面前,过去见过的黄金骑士,也不过是小儿科而已。 而分身就已经如此强悍,他的本体又是多么强大呢? 李沐尘觉得自己可能小看了圣光会。 从陈文学被选中当骑士时,他看到了那一套流程,就知道骑士是可以复制和量产的,只是对先天条件有一定的要求。 天赋越高的,最终的骑士等级也肯定越高。 不知道教廷拥有多少这种圣光骑士? 又有没有比这级别更高的骑士呢? 他转头看了一眼卡罗尔,看他怎么处理。 “霍克伍德!”卡罗尔脸上的表情惊讶而夸张,“他不是应该在帕特农神庙吗,怎么会在这里?” 李沐尘看见他那夸张的表情,有些想笑。 这显然不是个会演戏的家伙。 他忽然明白了,这场偶遇大概是卡罗尔故意安排的。 卡罗尔毕竟是教会的人,无论天使团和教廷之间的分裂多么严重,无论天使团的圣天使们多么不合,那都是内部矛盾。 李沐尘刚才表达了要向教廷讨一个公道的态度之后,卡罗尔就决定带他们来这里。 他就是要让李沐尘和这个圣光骑士碰面,造成冲突。 如果李沐尘被打死了,那么一切也就无从谈起了。虽然他老师圣安士白的计划落空,但教廷剪除了掌控黑火的心腹大患,卡罗尔必然也是大功一件。 如果李沐尘把圣光骑士打败了,那么卡罗尔就可以把李沐尘的意思完整向提落岛传达,也不会受到教廷的指责,毕竟连圣光骑士都不是对手,他卡罗尔又能怎么办呢? 卡罗尔在演戏给李沐尘看,李沐尘也不戳穿,笑道:“这个骑士很威武啊!” 卡罗尔说:“他叫霍克伍德,是最初的骑士,提落岛的守护者,凡人当中,唯一拥有与神一战之力的人。” 卡罗尔一边说,一边去看李沐尘的脸色。 见李沐尘脸上始终带着微笑,仿佛并不怎么惊讶,更一点紧张都没有,他不觉有些失望。 同时卡罗尔也有点佩服李沐尘。 毕竟,霍克伍德的力量,连教皇和圣光天使们都忌惮几分。 “最初的骑士啊!”李沐尘点点头,“听上去很有来头,没想到我一来就遇到这样的高手,可惜只是个分身,如果是他的本体,或可与我一战。” 卡罗尔震惊地看着李沐尘。 他刚才还觉得李沐尘勇气可嘉,但现在却只觉得狂妄至极。 卡罗尔刚刚说霍克伍德是凡人中唯一拥有与神一战之力的人,李沐尘就说霍克伍德的本体或可与他一战,那不就是把自己比作神明了? 卡罗尔心中暗自摇头,觉得老师选择这样一个人合作并不明智。 智者是不会狂妄的。 而与不智者合作,结果就很难控制了。 卡罗尔觉得自己带李沐尘来这里可能错了,万一被霍克伍德的分身一招秒了,作为提出了合作方案的人,他的老师圣安士白脸上会很没面子的。 “额,那个,李先生,我去和他沟通一下吧,让他放我们进去。”卡罗尔改变了主意,决定去和霍克伍德沟通。 他走上前几步,抬头看着圣光里的骑士,说道:“伟大而荣光的圣骑士之王,这是圣安士白请来的客人,请允许他们进入实验室参观。” “不!”圣光骑士的声音虚无飘渺,仿佛来自深渊,“他身上有异域的气息,纵火者的味道,我要缉拿他回提落岛,接受审判!” 卡罗尔一愣。 这完全不在他的预料之中。 “纵火者的味道?您一定是弄错了,他从东方来,我亲自接待的,他到来的时候,火灾已经结束了。”卡罗尔说。 “狡猾的东方异教徒的话不可信!” “可他的确是我们请来的客人。” “卡罗尔,你能以圣安士白的名义起誓吗?用圣安士白的天使之名来保证他的清白!” “这……” 卡罗尔犹豫了。 他可不敢拿老师的声名开玩笑。 毕竟老师在天使团里是少数派,只有圣卡麦尔算是他的同盟,和教廷更是有很大的裂隙。 他正犹豫的时候,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让我来吧。”李沐尘说。 卡罗尔的脸上有点难堪。 原本是自己临时起意,耍了个小聪明,现在弄得有点进退两难。 霍克伍德带来的威压让他有点喘不过气来。 他这才相信,老师曾经一再交代,让他哪怕惹了教皇,也不要招惹这位最初的骑士。 这时候,李沐尘已经越过了他,站在了霍克伍德的对面。 他背着手,悠然地站着,仿佛是来这座古老的城市旅游的游客,而面前的那个光的战士,不过是一个供人参观的雕塑而已。 卡罗尔不明白,李沐尘哪来的自信,到了这时,还能如此从容。 霍克伍德身上的光越来越耀眼了,尤其是那把剑,刺得人睁不开眼睛。 废墟之上,升腾起了浓郁的杀气。 霍克伍德举起了剑,一股浓烈的杀意,瞬间笼罩整座古堡,仿佛死神已经将这里包围,除了死亡和投降,站在这里的人别无选择。 随着霍克伍德的举剑,他那巨大的身躯微微俯仰。 莉莉丝站在李沐尘身后,抬头看着那迷蒙的光影,恍如梦一般的场景,那个举剑的巨人的五官在光晕里显现。 她如梦如痴,呆呆地叫了声:“爸爸……” ------------ 第946章 断了这个念想 光剑劈下,犹如超新星爆发,带起一道强光,劈天裂地。 而莉莉丝的那声“爸爸”,则仿佛来自宇宙深处的最宁静的力量,穿透光之深渊,如暗能量组成的丝线,缠绕住了那把可怕的光剑。 巨剑在半空骤停。 霍克伍德低下头,看着莉莉丝。 光影中,他脸上的五官有些模糊,但那眼神,却如暗夜里的流星般闪过光芒。 李沐尘也是微微一愣,不禁回头去看莉莉丝。 而莉莉丝则一直抬头看着霍克伍德的脸。 她的脸上充满了震惊、喜悦和难以控制的哀怨。 霍克伍德收起了剑,看了李沐尘一眼,身上的光开始变暗,巨大的身躯也随着光影的黯淡而缩小。 很快,光影消散,他的身影也消失在这座古堡烧焦的墙壁前。 “爸爸——” 莉莉丝尖声叫着,冲了过去。 她扶着焦黑的墙壁,哭泣起来,慢慢蹲下去。 人们都懵了,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林天豪过去把莉莉丝扶起来。 李沐尘问卡罗尔:“怎么回事?” 卡罗尔也是莫名其妙,说:“我也不知道啊,她肯定是弄错了,霍克伍德是圣骑士之王,怎么可能是她的爸爸?” 虽然如此说,卡罗尔无法解释霍克伍德为什么听到这声“爸爸”之后突然停止了攻击,并且一言不发,直接走了? 莉莉丝已经平静下来。 “莉莉丝,你怎么啦?”林天豪问她。 “他就是我爸爸,我在梦里见过他,他的样子,他的五官,尤其是他的眼睛,和我在梦里见到的一模一样。”莉莉丝说。 “只是……梦里?”林天豪小心翼翼地问,生怕刺痛她的内心。 莉莉丝摇头道:“我不确定那是梦还是小时候的事,我只记得他们的样子,我爸爸是个骑士,妈妈也叫莉莉丝,他们很相爱……” 这下更说不清了。 林天豪只能不停安慰她,让她别想太多。 莉莉丝走到卡罗尔面前,带着几分祈求地说:“麻烦你,务必让我见见他。” 卡罗尔显得有几分为难,说:“他是骑士之王,只听从于教皇之命,我们很难见到他的真身。我只能把你的事情向天使团和教廷汇报,如果他愿意见你,自然会来见你。” 莉莉丝有些失望,但还是说了声“谢谢”。 李沐尘说:“你刚才不是说,霍克伍德在什么神庙吗?” 卡罗尔说:“哦,是帕特农神庙。霍克伍德平时都在提落岛,每次来茉莉花城,他都会住在帕特农神庙。” “那还等什么,你带路,我们直接去找他。”李沐尘说。 卡罗尔摇头道:“没用的,帕特农神庙只是一座废墟,他不想见她的话,不会现身的。” 李沐尘说:“没关系,你带我们去就是了,能见则见,见不到再说。” 卡罗尔有点犹豫,可是想了想还是同意了。 因为他没有理由拒绝,即使拒绝了,他们也会找过去,与其这样,还不如就由他带着去,以后向上面汇报的时候,不至于判他失职。 于是,他们去了帕特农神庙。 这座位于卫城高处的两千多年前的神庙,虽然只剩下一片残破的废墟,但那些宏伟的立柱依然显示着当年的辉煌。 陈文学和乔伊斯等人都感到奇怪,这座废弃的神庙,连个遮风的完整屋子都没有,霍克伍德为什么会住在这里? 但李沐尘一踏上这片废墟,就立刻知道了,这里存在着一个结界。废墟之上的神庙只是供人瞻仰的遗址,而真正的神庙,在结界之中。 这时,太阳虽然已经西斜,但还是有不少游客在这里游览拍照。 卡罗尔走到其中一根巨柱前,看似不经意地一只手放到柱子上,看上去像是弯腰在欣赏那古老而神秘的雕像,另一只手轻轻握住了胸前垂下来的十字架。 人们恍惚间听见一声吟唱,西边的太阳晃了一下,仿佛油灯被风吹过。 这时,身后传来一个声音:“卡罗尔天使!” 人们转身回头,看见一个穿着黑衣的女人朝他们走来。 “我是圣沙利叶的侍者杰西卡,今天负责驻守神庙,请问为何叩响神庙之门?” “哦,杰西卡,是这样的。”卡罗尔微微躬身,“这几位是来自东方的朋友,李沐尘公子,他们有事想见圣霍克伍德大人。” 杰西卡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淡淡地说:“骑士大人不在这里。” 卡罗尔一愣,没想到自己判断失误了,很有些感到没面子,问道:“请问知道他在哪里吗?” “对不起,我是圣沙利叶的侍者,不是骑士的随从。”杰西卡说。 卡罗尔有点尴尬,也明显有点不悦,但还是客气地说:“好吧,打扰了。” 李沐尘不知道侍者和学生的区别,或许侍者与神明更亲近,就像秘书一样。但从杰西卡那近乎冷漠的傲慢可以看出,她没有太把卡罗尔放在眼里。 一个是圣安士白的学生,一个是圣沙利叶的侍者,由此可见,在天使团,圣沙利叶的地位大概率高于安士白。 另外,从杰西卡的话里听出来,她对那位骑士之王更是嗤之以鼻。 这倒是可以理解,圣光天使并不受教廷领导,其地位和教皇是相等的,甚至某种意义上,天使团比教廷还要高一点,因为天使是神明的化身,他们比教皇更接近光明之神。 杰西卡正要转身离开,李沐尘忽然道:“等一下。” 杰西卡停下来,看着李沐尘皱了皱眉:“什么事?” “阿加莎在哪里?”李沐尘问道。 旁边的乔伊斯心头一震,立刻竖起了耳朵,充满了期待。 杰西卡冷冷地说:“你找她有事?” 乔伊斯忍不住上前一步:“我是她丈夫,她是我妻子,我要见她。” “你就是那个盗火者?!”杰西卡的面色沉了下来,“神的侍者,心中只有光明,早已割断世间凡俗的牵连,哪里还有什么丈夫妻子?你走吧,不要再来骚扰,要不是看在你们是卡罗尔带来的客人,我早就把你抓去提落岛接受审判了。” “不!不可能!”乔伊斯大叫,“阿加莎不会抛弃我的!我们彼此相爱,至死不渝!这么多年,无论多么艰苦和危险,我都不惧,就因有她在我心里支撑着。我相信她也一样!让我见见她!求求你们,让我见见她!” 杰西卡脸上露出一丝讥笑:“呵,真是可怜而无知的家伙!神说,凡人的痴心是痛苦的根源,爱情不过是肥皂的泡沫,终将破灭。唯有圣光永恒!断了这个念想吧,阿加莎不会再见你,你也永远不可能再见到她了!” 说罢,再也不看他们一眼,转身离去。 ------------ 第947章 枪与月之一击 乔伊斯想要去追,被陈文学一把抓住。 陈文学知道,李沐尘没有动,就说明时机没到,把那个叫杰西卡的傲慢修女抓来也没什么用。 乔伊斯蹲在地上哭泣起来,引来附近的游客的侧目。 大家都看着李沐尘,等他做决定。 李沐尘看着眼前的神庙废墟,太阳渐渐向西,他说:“算了,不早了,我们走吧。” 乔伊斯大感失望。 卡罗尔则松了一口气。 大伙离开神庙,回到市中心,在卡罗尔安排的地方住下来。 大家的情绪都有些低落,就连吃饭都心不在焉,尤其是乔伊斯和莉莉丝,各怀着心事。 回到休息的房间,卡罗尔告辞离去,陈文学忍不住问李沐尘:“刚才为什么不拦住杰西卡,问出阿加莎的下落?这不像你的风格。” 李沐尘说:“杰西卡只是个小人物,她未必知道阿加莎在哪儿。但通过她的话,我们至少可以确定,阿加莎还活着。” 乔伊斯的眼睛一亮:“李公子,求你,帮我!” “我当然想帮你,可是阿加莎愿不愿意见你,这不是我能左右的。” 李沐尘说得很含蓄,不想刺激乔伊斯。以他对太阳圣教会的了解,阿加莎很可能已经被完全改造,从身体到灵魂,正如杰西卡所说,神的侍者,早已割断凡俗之情。 就像华夏过去的很多修行者,空山冷庙,古佛清灯,自以为割断凡俗,就能了断尘缘,却陷入了空亡的执着。 他们哪里知道,尘缘不是割断的,就像人的灵魂和肉体难以分割一样,肉体死了,灵魂无处寄托;灵魂没了,肉体便也枯亡。 要想灵魂升华脱离对肉体的依赖,还先要在肉体的修炼上下功夫。 尘缘只能了,不能断。缘分尽了,自然就断了。 阿加莎和乔伊斯之间的缘分显然未了,不然乔伊斯也不会如此执着,盗取黑火,亡命天涯,只为了把妻子救出来,驱散她体内的恶咒。 但现在这缘分却被强行割裂,断开了,乔伊斯一厢情愿,却未必能得到他想要的结果。 乔伊斯当然听明白了李沐尘的意思。他摇着头,坚定地说:“阿加莎不会忘记我的!一定是他们困着她,不让她见我!” 这话连陈文学都听得有点不信了,人家凭什么就困着她啊,你们是什么重要角色吗? 不过陈文学当然不会说出来,便转移了话题,问李沐尘:“沐尘,我了解你,你一定是另外有什么发现对不对?不然你不会轻易放杰西卡走的。” 李沐尘点点头:“是的,我闻到了一丝气味。” “气味?什么气味?” “纵火者的气味。” 众人都是一惊。 “你是说……纵火的人就在帕特农神庙附近?” 李沐尘道:“更准确地说,就在白天那些游客当中。” “啊?”陈文学讶然道,“那你干嘛不把他揪出来?” 李沐尘笑了笑:“这里是茉莉花城,圣光会的地盘,圣天使沙利叶和圣骑士霍克伍德都在那里,你说,我是该帮他们呢?还是该帮那个纵火者呢?” “当然是……” 陈文学本来想说帮圣光会,可是想想不对啊,自己是来找圣光会讨公道的,明明是敌人,为什么要帮他们? 可要是帮纵火者,他又总觉得有点不对。 “这个纵火者,到底是不是冲着你来的?”陈文学问。 “这也正是我想知道的。” 李沐尘说着看了一下窗外的天色。 刚刚进入黄昏,天空还残留着夕阳的余晖之光,城市的街灯刚刚亮起,黑夜正在收拢远处的大地。 “差不多是时候了,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去会会他们。” 话音刚落,人便已从座椅上凭空消失了。 …… 帕特农神庙的柱子像是列队整齐的巨人士兵,守卫着黄昏的大地。 黑暗降临,但月亮也随之升起,带给人间一丝清冷的光。 神庙的上空,一个女人悬浮在月色中,白色如月光一般丝滑柔软的衣服贴着她的身体,曼妙灵动,背后撑开一对翅膀,散发着微微的和天上的月亮同色调的光。 就在神庙所处的高地的另一端,一个穿着盔甲的骑士,骑着同样全副盔甲的战马,手握长枪。人和马都发着光,在夜色里,犹如发光的城市雕饰。 在天使和骑士之间,站着一个黑衣人。他的衣服和石头的颜色一样,像一条变色龙,隐藏在冰冷的岩石间。 天使的翅膀轻轻扇动,天空的月亮便骤然明亮起来,有一束光自虚无之天空射下,落在黑衣人藏身的地方,让他无所遁形。 骑士手中的枪尖变得耀眼,一丝淡淡的若有若无的杀气,如地狱之锁,将帕特能神庙所在的高地完全笼罩住。 黑衣人站在光里,抬头看天,若有所思。 “霍克伍德,你可以离开了,这个人交给我。”悬浮在空中的美丽的天使说。 “不,纵火者必须带去提落岛,由教廷处置。”霍克伍德的声音生涩而毫无感情,仿佛冰冷的金属摩擦。 “我以圣光天使的身份,代表路西法,命令你马上离开,这个人来自冥界,我要把他带回无垢的圣域。” 天使的声音柔和动听,却又带着无限的威严和神圣。 霍克伍德手执银枪,身体和胯下坐骑岿然如山,没有离开的意思。 “霍克伍德,你打算违抗神意吗?”天使似乎有些愠怒。 “圣沙利叶,我无意违抗神意,我只是在执行自己的职责。你可以去提落岛,以神的名义,向教廷要人。”霍克伍德说。 月光下的圣沙利叶轻轻皱眉。 天使和骑士隔空对峙,僵持不下。 这时候,那个黑衣人桀桀地笑起来。 “喂,你们两个,为什么不打一架?” 沙利叶天使和霍克伍德都没有说话,两个人似乎都有所顾忌,不知是忌惮对方的实力,还是对方的身份。 “哎呀,真没意思,你们不打,那我可就要走了。” 说罢,身形一缩。 圣沙利叶和霍克伍德同时动了。 那一束月光突然凝变成了实体,仿佛一根从天而降的巨大的柱子,里面灌满了水银,罩住了黑衣人。 霍克伍德手中的长枪飞起,化作一点流光,速度快到难以察觉其威力,但它每前进一寸,都把空间刺碎,以至于在它身后留下黑色的空间之穴,连成了一条黑线,仿佛在月色下铺了一根黑色的管道。 长枪击中了月柱,光影璀璨,月柱炸裂,水银流泻。 而黑衣人趁这一瞬间,已经遁地而走,地上只留下一件黑色的外套,在枪与月的撞击中,化作尘埃,消失无踪。 天使展翅,骑士催马,就要去追。 忽见黑衣人从不远处的地下冒出来,呆呆站立在那里。 而拦住他的,是一个年轻的东方人,月光下,背着双手,飘然而立,白衣胜雪。 ------------ 第948章 云鹤来兮 黑衣人就在李沐尘对面不远的地方,宽大的黑衣将全身包裹住,低着头,头上带着黑色斗篷,盖住了整张脸。 李沐尘总觉得这人身上有一股熟悉的气息。 远处的霍克伍德和沙利叶都没有追过来。 或许是李沐尘的出现让他们感到意外,打乱了场上的均势。 他们不确定李沐尘的立场,是纵火者的同谋,还是站在哪一边? 当然,他们也有足够的自信,不管发生什么,他们随时都可以将纵火者和同谋犯缉拿归案。 刚才如果不是两人互相争抢掣肘,也不会让纵火者逃脱。 不过李沐尘看上去不像是纵火者的同谋,否则不会把纵火者拦下来。 这也是沙利叶和霍克伍德觉得奇怪的地方。 现在,卫城高地上出现了四个人。 李沐尘、沙利叶、霍克伍德在三个不同的方向,形成了一个三角形。 黑衣人在三角形的中间,离李沐尘最近。 除了他们四个人,就只有天上的月亮,和月色下深沉雄伟的帕特农神庙废墟。 高地四周是现代城市,灯火在夜色中连成一片,仿佛这座古老的卫城放出的光芒,在大地上延伸。 一切都静静的,如一幅油画。 李沐尘并不打算帮圣光会捉人,但他需要弄清楚,这个人是不是冲自己来的。 另外,白天在圣光实验室烧毁的废墟中,他就发现了一丝残留的熟悉的气息。 只是他无法判定这气息是什么。 但霍克伍德把他当成纵火者,认为他身上有纵火者的气味,说明霍克伍德也发现了那气息,并且认为这气息和李沐尘有关。 所以,这气息是纵火者无意留下的,还是故意留下来,嫁祸给李沐尘的? 当然,现在可以证明他的清白了,尽管李沐尘并不屑于证明什么,但至少霍克伍德和沙利叶应该已经清楚,他不是纵火者。 “朋友,我们好像在哪儿见过。”李沐尘说。 黑衣人没有说话,依旧低着头。 “你跑是肯定跑不掉了,愿意落在他们手里,还是我手里,取决于你现在说什么。”李沐尘又道。 黑衣人终于动了。 他缓缓抬起头,掀开头蓬,月光下的脸上露出笑容。 “小师弟,几年不见,你的进步可真大啊!” “五师兄!” 李沐尘一脸震惊。 眼前的人,正是他曾经在天都的师兄,名叫云鹤,排行第五。 李沐尘在天都时,关系最好的都是排行较小的一些师兄师姐,比如排行十七的向晚晴,算得上情同亲姐弟。 排行大的,一般年龄也大,多数会严厉一点,比如大师兄,就很有种掌门师兄的风范,代师训徒,那是一点也不留情面的。 不过李沐尘排行最末,年龄又十分小,所以还是很受疼爱的。哪怕如今和大师兄闹僵,他心里也还是感激曾经的大师兄的。 在排行靠前的师兄师姐里,五师兄云鹤是个另类。 他入门早,年龄大,但偏偏很顽劣,整天嬉笑怒骂,像个老顽童一样。当然,他的样子并不老,也就保持着中年人的样子。嘴上留着两撇八字胡,据说他入门修行的时候就已经是这个样子了,后来修行有成,就再也没有变过。 每次他玩耍高兴,或者骂人的时候,两撇胡子就会一抖一抖的,看上去有些滑稽。 “小师弟,你来得正好,帮我把后面两个人挡了,我先走一步了。” 云鹤说这话的时候没有用神念,也没有压低声音,尤其是“小师弟”三个字,还特意说得响亮,像是故意说给身后的人听的。 说完,他戴上斗篷,身形一闪,从李沐尘身边闪过,消失在夜色里。 李沐尘没有拦。 这件事超出了他的所有的预计。 修行到了一定的境界,即使不专修奇门易算,也能窥见天机。境界越高,对未来的预测就越准。 而他如今的修为,已经舍弃天道,另辟蹊径,很多事情,无需筹算,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但这件事,他非但没算到,甚至事先连一点感知都没有。 这说明,有人在故意扰乱天机,让他无法看清。 而这个人的修为必然在他之上,否则他不至于毫无察觉。。 当然,以他逆天之行,天道本在针对他,向他显示混沌,也是有可能的。 但那一定是直接的混沌,也就是一切都看不清,而不是仅仅在这件事上看不清。 李沐尘心念电转,没有阻拦云鹤,沙利叶和霍克伍德却不可能不阻拦。 云鹤的话一说完,话音还在夜空中飘荡,他刚一闪身,沙利叶和霍克伍德就出手了。 沙利叶背后的翅膀轻轻一扇,人就已经出现在云鹤闪身之处,同时,一道月光从天幕垂下,罩向云鹤消失的黑夜。 黑暗中,云鹤刚刚消失的身影又闪现出来,成一个虚影,被定格在月光之中。 月光凝聚,如水银流动。 与此同时,霍克伍德手中的长枪也化作流星,刺破黑暗,袭向云鹤的后背。 为了避免刚才鹬蚌相争而给了敌人逃脱间隙的情况,两人的攻击从两个方向进行。 这一次不但不会干扰对方,反而形成了密切的配合。 看上去,云鹤已经被定住,即使他能挣脱月光的束缚,也来不及躲开骑士之矛的攻击。 李沐尘当然不能让他们抓走云鹤,更不能杀了云鹤。 他张开双臂,左手黑莲绽放,右手玄冥剑出。 黑莲放出幽暗的黑光,射入了那道明亮的月光之中。 与此同时,叮的一声,玄冥剑与骑士之矛相撞,迸发出黑与白交织的奇怪的火花。 沙利叶看见李沐尘手中的黑火,眉头皱起,双手在胸前握住,背后的翅膀扇动了几下。 天上的月亮骤然明亮了几分,把大地照亮,城市的灯光顿时变得黯淡。 远处的市区街道上夜行的人们不禁抬起头,看见那分外圆大妖娆的月,忍不住开始在胸前划着十字,祝祷起来。 月华如流水一般倾泄下来,加强了那一道光柱。 然而,黑莲之火也变得旺盛,黑光如洪水漫过去,终究还是湮灭了月华,将云鹤被定住的虚影隐去。 而那根长长的骑士之矛,在空中翻滚着,回到了霍克伍德的手中。 骑士的身体微微后仰,跨下的战马昂首立起,发出一声撕裂虚空的长嘶。 只这一瞬,云鹤早已失去了踪影,连气息都隐没入黑暗,一丝不存了。 ------------ 第949章 骑士的放纵 温馨的月色突如冰寒。 月亮变得很大,成了一轮巨月,悬浮在古老的城市的上空,给人一种无尽的压迫感。 月下的天使,张着翅膀,仿佛从月中飞来。 在月的边缘,有一尊骑士,高马长矛,威风凛凛。 “你就是李沐尘?”沙利叶高高在上,连声音也高高在上,如仙人下界,聆讯凡民。 “是的,有何指教?” 李沐尘收起了掌中黑莲和玄冥剑。 “你果然和纵火者是一伙的!” “如果我说不是,恐怕你们也不会信,所以,你认为是就是吧。” 李沐尘无所谓的态度让沙利叶有些生气。天使的脸上现出愠怒,翅膀后面,银色的月光里升起一个巨大的鬼影。 魔鬼与天使同时出现在月光里,竟显得如此和谐,仿佛她们本来就是一体。 “真以为你掌控了黑火,就能和圣光对抗?你太天真了!黑火能湮灭圣光,圣光也能湮灭黑火,但你得到的黑火只是一点来自异域的火种,而圣光在这个世界无穷无尽。” 沙利叶一边说,一边扇动翅膀。她身后的鬼影越来越大,几乎占满了整轮巨月。那巨大的獠牙利口,仿佛要将整座城市吞没。 李沐尘也终于感受到了圣光天使的恐怖力量。 这是圣光会的顶级强者。 何况旁边还有一个在卡罗尔口中唯一能与神一战的凡人骑士之王。 难怪刚才五师兄也只有落荒而逃的份。 就是不知道这骑士之王和圣光天使哪个更强一些。 李沐尘闭关以来,第一次遇到真正的强者。 在蜀山秘境的污血原魔是强,但并不是强在法力,而是一种原始的秽生力量,是属于自然之能量。 而眼前这两位,却是真正的顶级修行者,一个修的灵能,一个修的肉身,而以圣光会独特的修法,获得神圣之光的赐能。 “安士白想要和你合作,我可没答应过要和你合作。你放走了纵火者,就是提落岛的敌人。现在,我将以神的名义审判你,赐你死刑,在圣光中接受净化吧!” 圣沙利叶的声音变得神圣。 她的脸上笼上一层圣光,翅膀散发出朦胧的光晕,随着扇动,光风在空中如波浪游动。 那巨大的鬼影越发狰狞,巨口张开,发出一声渗人心灵的凄嚎。 正当那鬼影作势要扑下来时,忽听一声战马长嘶。 霍克伍德催动跨下骏马,手握长枪,一跃跨过虚空,出现在圣沙利叶和李沐尘之间。 “等一下!”霍克伍德举枪说道。 圣沙利叶一愣,问道:“霍克伍德,你要干什么?” “这个人和纵火者是同伙,你刚才也说了,他是提落岛的敌人,我要把他带去提落岛,交给教廷审判。” “你认为我不够资格以神的名义审判他吗?”圣沙利叶怒道。 “不,你是圣天使,是神在人间的最高代表,你当然有资格。但按照圣光会教令,天使团不干涉教务。此人是来自东方的异教徒,他们焚毁实验室,必有企图,这是教务,非神之事。” 霍克伍德说道。 沙利叶皱了皱眉,一时语塞。 李沐尘有些意外。 霍克伍德的真实意图他还不清楚,但这家伙说话尽管冷冰冰的,毫无感情,条理却很清楚。 可据他过去接触的圣殿骑士以及陈文学的遭遇来判断,圣殿骑士是一种肉身经过特殊强化的行尸走肉的怪物,不应有人类的情感和理性。 他们只听从于教廷的命令,守护在教皇和各大主教身边。 而这位骑士之王明显是个例外,他不仅说话有条有理,而且相当冷静,同时还能分清自己的立场,把握说话的分寸,在不得罪天使团的情况下,巧妙地站在了教廷一边,维护着教皇的尊严。 李沐尘开始有点好奇,这副盔甲之下,究竟是怎样一个身体。 另外,提落岛那位教皇又是什么人物,能让霍克伍德屈从于他? 原本李沐尘以为会有一场好戏看,但接下来发生的事,却又出乎了他的意料。 首先是沙利叶,居然做出了退让。 “好吧,霍克伍德,这个人交给你了。但是我提醒你,他是个非常危险的人。” 说罢,天使翅膀一扇,随着巨月和恶魔一起消失在天空了。 月色变得正常了,城市的灯光又晃眼起来,没有了魔鬼和天使的人间才彰显繁华。 骑士站在李沐尘面前,却并没有出手。 两个人默然对视,过了许久,霍克伍德才说:“你走吧。” 李沐尘一愣:“你不要把我带去提落岛吗?” 霍克伍德没有回答,而是掉转马头,背对着他说:“你走吧,把莉莉丝带走,带去东方,不要再回来。” 他的声音依旧冰冷无情,就像他的盔甲。 接着,他催动战马,战马纵身一跃,撞入银沙般的夜色里,瞬间消失了。 李沐尘有些莫名其妙,没想到一夜遇到两大高手,不,三大高手,竟然就这样散了。 而自己此行的目的,却是一个也没达成。 既没有抓住纵火者,也没有打听到阿加莎的下落。 他当然可以强行拦住沙利叶和霍克伍德,但那必然发生一场重大的冲突。虽然和太阳圣教会的冲突在所难免,他也根本不怕,但在全面冲突之前,他还要先把莉莉丝和乔伊斯的事情解决。 另外就是五师兄的出现,让他有了一些迷惘,感觉事情变得比原来复杂了。 他试着以神识锁定五师兄的气息,但在遁越一段虚空之后,气息便消失了。 李沐尘回到了帕特农神庙,他在神庙周围的古城废墟间走动,仔细回想白天五师兄混充游客的路线,一边寻找着五师兄的气息。 他有一种预感,五师兄应该会留下什么。 今天这一场遇见,绝不是偶然。 五师兄为什么要来放火烧实验室? 又为什么要来帕特农神庙? 是来寻找什么? 还是算好了今晚会发生的事情? 走了一圈没有什么发现,回到拦截五师兄的地方,就在五师兄站立的岩石上,李沐尘发现了一个字。 这是一个古篆书写成的汉字,只是李沐尘不认识,上面是一个山,下面是卑微的卑字。 凭五师兄的能力,以意念在地上留这样一个字并不难。 这字应该是留给李沐尘的,因为在这里,只有他看得懂汉字,尤其是这种古篆。 他不确定有没有这样一个字,反正自己在天都古籍里不曾见过。 琢磨了一下,他忽然灵光一动,拿出手机,打开地图,搜索阿尔卑斯山,确定了方位后,便一闪身,隐入了黑夜里。 ------------ 第950章 凡天下有月处,皆有我影 峻峭的山峰如同时间的守护者,静静地伫立着。山顶被永恒的雪冠覆盖,仿佛皇冠上镶嵌的钻石,在月下闪耀着神秘的光芒。 每一道山脊都是岁月雕刻的艺术品,在历史的长河中屹立不倒,见证了无数文明的兴衰。山间的峡谷深邃而幽静,如大地自身的呼吸。清澈的溪流蜿蜒流淌,带着山间的秘密和智慧,奔向更宽广的江河。 远处的山腰尚有森林的绿意覆盖,那些四季常青的松柏,在寒冷的冬天依然保留着顽强的生命力,每一片叶子都在述说着这座古老山脉里的生命故事。 李沐尘站在勃朗峰巅,眺望远方,不禁想起了昆仑——那片广袤而充斥着无限灵气因而孕育了无数奇特生命的土地。 抬头向上,可惜这里没有天路,只有一轮明月挂在天空,无依无凭,安静而柔和,像美丽而慈爱的母亲,注视着人间。 “知道吗,这里曾被称作小昆仑。”一个声音从背后传来。 李沐尘转过身,看着那个个子不高,留着两撇八字胡的中年男人,叫了声:“五师兄!” “小师弟,我就知道你会找来的,哈哈哈哈!”云鹤开心地笑起来,胡须一抖一抖的,十分滑稽。 李沐尘看见他这样子,就想起以前在天都的日子,云鹤大概是年长的师兄里唯一能无所顾忌地和他开玩笑的。 “五师兄,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为什么要烧圣光会的实验室?”李沐尘问道。 “嘿,臭小子,我们都多少年没见面了?一见面你就问这些不重要的事啊,不应该问问师兄我身体好不好,晚饭吃了啥,有没有给你找个嫂子什么的吗?”云鹤吹胡子瞪眼地说。 李沐尘不禁莞尔,五师兄还是这么放浪不羁,爱开玩笑。 “五师兄,那你给我找了嫂子了吗?”他笑着问道。 云鹤把脸一板:“什么嫂子?你五师兄我冰清玉洁,身比昆仑,心如皓月,怎会为女色所误?臭小子,倒是你,听说下山以后娶了个漂亮老婆,还和好几个娘们勾勾搭搭牵扯不清楚呢!” 李沐尘讶然:“五师兄,你这都是从哪儿听来的?我就娶了一个老婆,也是我在世的尘缘,师父是知道的。” “那就好!”云鹤又换回了嬉皮笑脸的表情,“我就说嘛,你小子那么聪明,不会陷到温柔陷阱里去。晚晴那丫头就会胡说!” “啊?十七师姐?” “嘿嘿,这小丫头,对你不是一般的好,你娶了媳妇忘了师姐,我看她呀,是吃醋咧!” 云鹤说着又笑起来,仿佛看见了向晚晴生气吃醋的样子,他便十分开心。 李沐尘说:“哪里,向师姐对我好,我都是知道的,我也把她当亲姐姐般看待。” “哎呀,好了好了,什么姐姐弟弟的,腻歪死了。”云鹤又变得不耐起来,“五师兄我告诉你,一切好看的皮囊,都是修行的障碍。” “这是五师兄的经验之谈吗?” “那是当然……啊,啥,不,当然不是,我冰清玉洁,哪有你们这些乱七八糟的经验,这是修行感悟!等你修到了我这样的境界,自然就懂了!” 云鹤摆出一副师长的样子,教育起来。 李沐尘笑而不语。 云鹤突然又皱了眉头说:“说到晚晴,这丫头也有阵子没消息了,也不知怎么样。” 李沐尘一惊:“向师姐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去岁弱水截流,晚晴被派去调查,开始还传讯回来,说是出现了漩涡,深不可测,后来就再没消息了。”云鹤说。 “弱水截流?” 李沐尘皱眉,“就只有向师姐一个人去吗?大师兄没再派人去接应她?” “嗐,人手不够啊!”云鹤叹息道,“域外魔气动荡,师父入万仙阵至今未出,各地秘境开启,不乏有影响世界安危之局面,天都弟子都被派出去调查了,你看我不也来了这劳什子欧洲了么!” “你来这里是为了调查秘境?” “对,就在这阿尔卑斯山脉底下,地气动荡波及万里。这里被称为小昆仑,上古之时,也是灵气充沛的圣地,曾经发生过神魔战争。我来这里已经调查了很久了,几乎走遍了整条山脉,但除了看到几只野生的精灵和一条塔滋维尔姆猫龙外,一无所获。” “那你怎么会去了茉莉花城?” “我研究了很久,觉得阿尔卑斯山下的秘境入口可能不在山里,山海相通,说不定在海里,于是我就沿着地脉向海洋的延伸,到了巴尔干半岛。原本我是要去地中海的,但意外地在茉莉花城的帕特农神庙发现了一处秘境。” “帕特农神庙的秘境应该是圣光会的一个据点吧?”李沐尘说。 云鹤摇了摇头:“不是,因为我到的时候,这处秘境的能量还很不稳定,明显是刚刚开启。圣光会的人比我到的早不了多久,他们也在找秘境入口。就是今天那个长翅膀的小娘们,什么月光天使,原本我以为可以轻松拿下,没想到差点栽在她手里,被她撵着屁股追了好几天。” “我记得太阳圣教会的事,你给天都传讯过,面对这些十恶不赦之徒,你五师兄我岂能坐视不管,我就一把火烧了他们的实验室!哼哼!” 李沐尘笑道:“你去实验室放火,主要是想调虎离山,好进帕特农神庙的秘境吧?” 云鹤嘿嘿尬笑两声:“主要是这臭娘们追了我好几天,弄得我好不恼火。” 李沐尘说:“结果你一把火还是没摆脱她。” “嘿,我哪想到又来了个骑马的大个子。好家伙,一个比一个难对付。我说沐尘,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当初你向天都传讯,可没说这劳什子太阳教有这么厉害的大家伙,你这叫情报不明,瞎报告!” 云鹤翻了个白眼,八字胡往两边翘着。 李沐尘一脸难绷,被月光天使撵屁股追了几天,咋还怪到我头上来了呢? “算了算了,五师兄不怪你了,今天幸亏你出现,要不然我被这对狗男女包夹,搞不好要吃亏。”云鹤说。 李沐尘笑道:“五师兄的遁术在天都也是独一份的,连大师兄都未必比得上你,他们要抓住你可不容易,你只是在戏弄他们而已。” 云鹤被李沐尘夸奖,面上一喜:“嘿嘿,还是小师弟会说话,来来来,会说就多说点,你打小我就爱听你说话。” 李沐尘没有说话,抬头看了一眼悬在天上的明月。 就在这时,月光似乎骤然亮了一下,空蒙的山色变得奇幻起来。 一个声音传来:“你们以为躲到了阿尔卑斯山,就逃得掉了吗?凡天下有月处,皆有我影!” ------------ 第951章 神也不行 “哎哟卧槽,老妖婆追到这里来了!”云鹤怪叫一声。 只见天空的月亮莫名大了好几倍,就连月上的环形山都清晰可见。 一对虚幻的清光之翼出现在月中,接着,便显出圣沙利叶的身影来。 “我是圣沙利叶,坠落人间的神之翼,代神执掌人间正道,不是什么老妖婆!”圣沙利叶的声音清冷,在勃朗峰顶的白雪冰川上飘过。 “咦,你连这都能听懂?”云鹤歪了歪胡子,“中文说得不错嘛,会几门外语啊,哪个学校毕业的?” 李沐尘心里想笑,知道这五师兄爱开玩笑,没想到这种时候还要开玩笑。 圣沙利叶冷冷地说:“天下的语言我都会说,凡有月光处,皆是吾家。” 云鹤看着李沐尘说:“我记得咱们昆仑也有月亮的吧,这娘们是不是在和咱们攀亲戚啊?” 李沐尘说:“要攀也是和你攀亲戚,我已经被逐出天都了。” 云鹤一愣,脸上表情有些僵硬,忽而嗨地一笑:“别扯了,我在说昆仑,昆仑大着呢,往广义的说,整个世界都是昆仑地脉扩展而成的。” 顿了一下,又说,“沐尘,其实大师兄并没有把你的名字从天都仙籍上抹去。” “哦?”李沐尘有些意外。 云鹤没有再多说什么,仿佛有什么难言之隐。 李沐尘便也不再问了。 两个人都沉默了,只有明亮的月色照耀着阿尔卑斯山脉,山顶的白雪显得分外妖娆。 “沐尘,你走吧,这件事本来就和你没关系。”云鹤突然说。 “可是现在有关系了。”李沐尘说。 云鹤有些惭愧地说:“刚才我就利用了你,其实也是想试探你,看看你是不是如传闻的那样叛逆而不可救药。但你能来找我,说明你不是。你还是过去那个可爱的小师弟。五师兄对不起你,不该怀疑你,利用你。” “五师兄,这不怪你,你怀疑我也很正常,在很多人眼里,我的确是叛逆。” “不,你不是!我看得出来,你对天都有感情,而且我也从你身上感觉到了,你这些年的进步,绝非传闻所谓的入魔。或许你真的摸到了道的本源真义呢!” 云鹤的语气不再那样玩世不恭,而是变得认真起来。 “我记得师父说过,他所有的弟子里,天分最高的是二师兄,但最具异禀的却是你。如果你能克服自己的魔障,成就或可超越二师兄,因为你不在天之内,所以不受天分的约束。” “师父待你也和别的弟子不同,别的弟子,于他都是弟子,没有亲疏之分,哪怕二师兄天分如此之高,师父也只是心里高看一眼,面上从无特别关怀。唯独你,师父将你当成自己的孩子。” 听到这些,李沐尘心中不免五味杂陈,有些难受。 可是有些路,终究是无法回头的。 “你们讲完了没有,东方的修士都这样啰嗦么?”圣沙利叶说道。 “喂,老妖婆,你要动手就快点,别以为你云鹤爷爷怕你,跟在我屁股后面,像个跟屁虫似的,好玩吗?”云鹤讽刺道。 沙利叶面无表情:“纵火者,你是教廷的罪犯,我已答应霍克伍德,由他将你带回教廷处置,便不会再管你的事。你若逃走,便是霍克伍德失职,自会接受应有的惩罚。” “嗯?”云鹤一愣,“那你来干什么?” “我来,是因他。”沙利叶看向李沐尘。 李沐尘大致猜到了沙利叶的目的,之前的一些谜团在他心中又变得明朗起来了。 “你想从我身上取回黑火?” “是的,如果你能主动交出的话,我可以代表神赦免你的罪过,并同意圣安士白的提议,与你合作。”沙利叶说。 李沐尘笑了笑,忽然问道:“阿加莎在哪里?” “阿加莎?”沙利叶微微一愣,似乎没料到李沐尘会突然问起这个名字,“你找她干什么?” “我在帮乔伊斯寻找她的妻子。” “那个盗火者?”沙利叶恍然,“他把火种给了你,你的确该报答他,可惜,阿加莎早已不是他的妻子。” “但你至少可以告诉我她在哪儿,我让乔伊斯和她见一面,如果真的已经无缘了,就让他死了这条心,也算是一种解脱。” 沙利叶沉默了一会儿:“好吧,她在布拉索夫,你可以让乔伊斯去找她。好了,交出黑火吧。” 李沐尘一摊手:“我有说这样就交出黑火了吗?” 沙利叶一愣,面现怒意,月光也随之一沉。 “狡猾而无信的东方人,你是要耍赖吗?” “哈哈哈哈!”李沐尘大笑,“你们这些人啊,总是以高高在上的姿态,还要摆出一副天使的可爱面貌,明明是恃强凌弱,给出一些完全不对等的条件,然后就指责别人无信,进而扩大到整个民族或者国家,丑化他们的人民,从而获得一种优越感和满足感。” “我只是问你阿加莎的下落,帮一个丈夫寻找他的妻子,这难道不是人间常情,不是应该的吗?你自诩为‘凡有月光处,皆是你家’,那么月光下的儿女便都是你的家人,你又怎忍心让他们分开?” “你们以为乔伊斯是盗火者,我却说他是勇者。你以为东方人狡猾而无信,我却说我们智慧而有大义。你自以为张开天使之翼在月下代表了人间的美丽,我却说你丑陋而又虚伪。你以为你能代表神审判人间,但我告诉你,别说是你,就算是你的神,也没有资格审判这个世界。” “世间万物,每一个人,每一条生命,都是独立的,自由的,有尊严的,非神的造物。他们和你头顶的月亮一样神圣,没有人能审判他们,神也不行!” 李沐尘这番话,把沙利叶给说愣了,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而旁边的五师兄云鹤则似有所悟,皱着眉头沉思起来,脸上忽惊忽喜忽忧,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月色寂静,山顶的雪散发着柔和的白光。 过了一会儿,沙利叶才勃然大怒:“伶牙俐齿,果然是你们东方人的特点,难怪教廷要采取极端手段,消灭东方的异教。” 天使之翼轻轻扇动,她的身体隐没在月光里。 而那一轮本已巨大的月,又骤然变亮,犹如白日一般绽放出耀眼的光芒。 顷刻间,覆盖在勃朗峰顶千年不化的白雪升腾起来。 而一张死神的脸,出现在天空的巨月之上,张开巨口,仿佛要将大地吞噬。 ------------ 第952章 三头六臂 明月天使,极恶魔鬼,美丽和丑陋交织,两种对立的极端,占满了整个天空。 月光照得雪山更加纯洁,而死亡的气息却越来越浓郁。 李沐尘微微皱眉。 天使和魔鬼,沙利叶的修炼就是借虚伪的人性而修行,也正是这个世界的写照。 他正要出手,忽听云鹤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你这臭婆娘,真以为爷爷怕了你么?!沐尘,你歇着,今天就让五师兄会会这她!” 说罢,从身上摸出一只纸鹤来,往空中一丢。 纸鹤迎风而飞,化作一只翩翩白鹤,白毛如雪,翅尖几缕黑羽,红喙纷爪,与勃朗峰上的冰雪相映成趣。 五师兄云鹤身体拔地而起,化作一道流烟,飞上了鹤背。 仙人踩鹤,翱翔月下。 此时的五师兄,再不是那副嬉皮笑脸的模样,而是仙风道骨,身姿拔然,飘飘然,乃真仙下凡。 他一只手背在身后,洒脱地伸出一只手,单手结印,口念咒语,说声:“去!” 仙鹤便突然加速,化作一道极光,带着飘然清风,向上冲去,一眨眼就冲进了那巨大的恶魔黑影里。 仙风四流,清光乱散,刚才还仿佛要吞噬大地的恶魔之影一下子被冲得支离破碎。 强大的冲击波向四周散去,下方的阿尔卑斯山脉上覆盖的冰雪似乎受到了某种热流的扰动,疾速融化,成为清流向山下流去。 李沐尘垂着的手轻轻一捏,流向四野的融化的雪水便在山腰上重新冻住。 如果任由它们流下去,这条山脉的冰雪足以形成洪流,把山下的村庄和城市淹没。 在这大冷的冬天,即便是欧洲最发达的城市和最具执行力的政府,也不可能在毫无准备的前提下阻挡这洪水。 “哈哈哈哈!”天上传来云鹤的笑声,“老妖婆,你不过是借太阴之气,驱魔弄鬼而已,看你还有什么本事!” 鬼影散尽,仙鹤再翔,云鹤骑在仙鹤背上,飘然而立,比起张开翅膀的沙利叶,更像是真正的天之使者。 沙利叶面如冰霜,眉头微蹙,翅膀轻轻扇动,双手握在胸前。 一个十字光印在她胸前亮起。 而在远方的天空,同样一个十字光印一闪,仿佛在和她呼应。 头顶的月色变得奇怪起来,月亮更大,但光却反而朦胧了。 四周的山野里,那起伏千里的山脉和广阔的平原大地上,出现一些乌黑的阴影,如墨水般流动,如雾般升起,在天上凝聚成云,很快就铺满了天空。 乌云漫天,却没有遮蔽那一轮巨月。 只是月光变成了暗黄色,隐隐发红,如渗着血一般。 沙利叶身后的翅膀也变成了半透明的殷红色。 乌云围绕着月,以月亮为中心,慢慢凝聚出九个人形,和刚才的恶魔鬼影一样,只是更加厚重,更加巨大,更加死气。 这铺天盖地的景象,让李沐尘也不禁皱眉。 他原本以为圣光会的修行,都是借圣光之赐,以召临和祝祷为主,也就是力量全部来源于他们的神路西法。 但看这沙利叶召唤的绕月九鬼,来自于大地,其所含之地阴之气,很明显与圣光相违背,绝非无垢山的法术,倒是隐隐有些冥界的气味。 看来,圣光会的背景和组成很复杂,不是之前想象的那样简单。 此时,九鬼成形,任何一只的威势都比刚才那一只强大很多,何况九鬼成群,同时攻击,其威足以撼天动地。 云鹤站在鹤背上,却是一点也不惧,说声:“来得好!” 一道虚影飞起,离开了鹤背,飞到了左边。 但仔细一看,云鹤还在鹤背上,飞出去那个却是和他一模一样的分身。 接着,又一道虚影飞起,飞到右上方。 云鹤一踩鹤背,本体也飞起来,脚下仙鹤化作流云,疾驰而去。 空中出现了三个云鹤,背对着背,呈三角形,分别看护住了各个方向,似乎是要各守一方。 但他们却忽然向内合拢,身躯合在一起,变成了三头六臂的一个人。 云鹤大笑,三个头三张嘴就同时大笑。 他一招手,六只手同时伸开,手中便出现了五样兵器。 前面两只手握一杆长枪;后面两只手,一手宝剑,一手铁尺;中间中间两只手左边铜锤,右边长鞭。 “哇哈哈哈哈!” 云鹤大笑三声,身形摇晃。 此时,天空九鬼正朝他袭来。 只见他,左手宝剑一剑削去鬼首;右手铁尺一尺打断鬼腰;铜锤一锤子砸透了鬼胸膛,长鞭一鞭子缠住了鬼脖颈。 一个罩面,就将九鬼杀灭了四鬼。 而与此同时,一道疾光驰来,到了他脚下,正是刚刚飞走的仙鹤,带着惯性,载着他往前冲去。 云鹤双手紧握长枪,人枪合一,借仙鹤之力,冲进了鬼影之中,一枪穿透了三只巨鬼。 这几下,说时迟,那时快,几乎就是电闪之间。 九鬼已去其七,只剩两只。 仙鹤在天空划出一道美妙的弧线,云鹤手持五兵,摇晃三头,杀将回来,眼看着就要把剩下的两只巨鬼杀死。 突然,月色一暗,脚下的仙鹤仿佛受了什么牵绊,一个急停,如断线的风筝,在空中翻滚起来。 云鹤身子一歪,脱离了仙鹤,想要一击杀死剩下两只巨鬼的计划就被打乱了。 他刚刚稳住身形,两只巨鬼已经扑到。 他心头一惊,暗叫不好,倒不是怕这两只巨鬼,而是头顶那一轮巨月当中,仿佛有什么力量,如丝线一般扯住了他。 身周的月光则如脂膏一般凝固,人好像沉入了胶水之中。 远处的天使沙利叶轻轻扇动翅膀,脸上露出一丝讥笑。 “臭妖婆,你暗算我!” 云鹤六只眼睛怒目,三张嘴狂吼,想要挣脱,却始终差了一点。 “东方法术,华而不实!”沙利叶嘲笑了一声,指挥剩下的两只巨鬼,“吃了他!” 两只巨鬼张开利口,扑了过来。 可是,就在它们马上要咬住云鹤的头的时候,那黑色的巨大身影却突然轰然爆散,如碎布条一般在天空乱飘,一忽儿就隐没入虚空不见了。 沙利叶吃了一惊,唰地转过脸,盯住了李沐尘。 李沐尘凌空踏步,仿佛月下信游,来到云鹤身边,掌心托着一只纸鹤,笑道: “五师兄,你这纸鹤,折得比六师兄还好。” ------------ 第953章 审判之权 云鹤顿觉全身一松,那些该死的月光的束缚消失了。 他知道是李沐尘解了围,心中又惊又喜,又不免有些惭愧。 “嘿嘿,这就是老六折的,他说这是新品种,我借来尝个鲜。” 云鹤收起了三头六臂,又恢复了嬉皮笑脸的样子,八字胡一抖一抖的。 他说的老六,就是李沐尘的六师兄边子远,以炼器为修行主旨,是天都最厉害的炼器大师。 边子远炼的法器,精巧奇绝,天都很多师兄弟用的法器都是他炼的。 昆仑有许多仙鹤,品种珍贵,但师父说过,鹤自有灵,不许当成坐骑。这倒是和李沐尘的万物有灵,妖亦有道的观念相合。 天都弟子都没有坐骑,所以边子远就炼了许多兽形的法器,其中仙鹤是最常见的。 乘鹤驾云,也符合仙人逸趣。 云鹤的纸鹤,就是边子远的得意之作。说是纸鹤,当然不是纸做的,而是以特殊材料炼化,施展时,化以鹤形,可以载人于寰宇之中,借天地之力,而浮沉阴阳。 李沐尘将纸鹤还给了五师兄云鹤。 云鹤接过来看了看,发现并无损伤,才放心地收起来,说:“还好还好,要是弄坏了,老六非和我拼命!” 李沐尘讶然道:“不至于吧,六师兄又不是那么小气的人。” “嗐,你不知道,这纸鹤是他给老十四的,被我偷……额……”云鹤胡子上下抖动,嘿嘿尬笑几声,“那个啥,我借来先用用,帮他检验一下质量,嗯,那个,啊,还是不错的嘛,哈哈哈!” 李沐尘才知道纸鹤是五师兄从六师兄那里偷来的。 老十四,就是十四师姐唐婧徽,蜀中唐门的人,和六师兄关系最好。六师兄折了纸鹤送她,却被五师兄偷出来,肯定要气坏了。 想到六师兄气急败坏的样子,李沐尘不禁莞尔。 云鹤突然眼珠一转,胡子一抖,把纸鹤又拿出来,塞到李沐尘手里说,嘿嘿笑着说:“东西给你了,小师弟,你去还给老六吧,你年纪小,老六和老十四都疼你,肯定不会骂你的。” 李沐尘一愣:“啊?” 两人这边说着话,浑当没事人似的,可把沙利叶气坏了。 沙利叶大怒,背后的翅膀疯狂扇动,卷起阵阵狂风。 “我以神的名义审判你们,赐你们死刑!以路西法之名,闪耀吧,月光!” 月光越来越明亮,月亮化作了太阳,放出刺眼的光,整个阿尔卑斯山地区都被照成了白天。 山下的人们纷纷从睡梦中醒来,走到屋外,抬头看着天空的“太阳”,莫名不知发生了什么。 人们看见一道强光落下,落在勃朗峰上。 白色的光,仿佛一根巨大的擎天柱子,撑起了阿尔卑斯山的天空。 人们听见天使的吟唱。 在那白光的上方,隐约可见一对半透明的翅膀和天使曼妙的身姿。 人们在胸前划着十字,开始虔诚的祈祷。 有些人跪下来,匍匐在地上。 沙利叶悬浮在光里,享受着这一切——圣光消灭敌人,洗去世间的罪恶,将圣洁和光辉洒向人间。 凡人的崇拜和信仰将带来新的力量,让圣光变得更加明亮辉煌。 在这一刻,她不但是天使,更是神。 白色的光柱耀眼夺目,带着太阳的能量,光里的一切都将消失,连灰烬都不剩,变成光子,成为新的光。 她满足地笑起来。 圣光的纯洁,不容那些东方的异教徒污染。 神终会惩罚他们,正如现在。 这就是神的力量! 沙利叶停止了吟唱,伸出那双修长美丽的手,仿佛捧起一束鲜花般,收回了圣光。 然后,她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那个年轻的东方人,正背着手,站在勃朗峰顶上,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沙利叶确定他没死,尽管站在那里没动,但他的脸上带着笑。 是的,他竟然在笑。 他的表情竟那样轻松,像个正欣赏美景的游客,又像是在大剧院看戏的观众。 而年轻人旁边那个,可恶的纵火者,能化作三头六臂的异教术士,虽然脸上露出些许震惊,但那八字胡一抖一抖的,分明是在嘲笑。 沙利叶感到自己受到了冒犯。 可是,她更震惊于对方的实力。 “你……你是怎么做到的?”她惊问道。 “我什么都没有做。”李沐尘说,“我刚才就说了,你没有资格审判我,你的神也不行。你们审判不了任何人,任何生命。” “不!”沙利叶大声道,“看啊,山下那些人,多么虔诚!他们都是神的子民,圣光带给他们信仰,带给他们光明,帮他们洗清罪恶,引导他们走向神圣!唯有太阳,给人间以希望!你们这些异教徒,休想乱我教法!” 李沐尘摇了摇头,有些可怜地看着她。 “他们看见你的光,你的天使样貌,却看不见,就在刚才你召来的地狱恶鬼。人们的双眼受你们的蒙蔽,只能看见你们想让他们看见的东西,听见你们想让他们听见的声音。你们借光明之伞,掩盖黑暗,愚昧人民,滋生罪恶。该受审判的,是你们!” “胡说!”沙利叶的翅膀扇出愤怒的火焰,“我是神的使者,谁能审判我,谁能审判神?!你吗?” “不,我不能。” “哈哈哈,你也知道你不能。你这个无知而愚蠢的异教徒,也有清醒的时候,这世上,没有人能审判神!没有!永远没有!” “不,虽然我不能审判你们,但有人能。” “谁?” “人民。” “人民?哈哈哈哈……”沙利叶大笑起来,“你是说这些愚蠢而渺小的人类吗?哈哈哈哈!” “是的。”李沐尘说,“他们看上去很渺小,但你要知道,你们的神力来自他们的信仰。他们相信你们,能给他们美好的生活和未来,能带领他们解脱苦难,前往天堂。” “他们也不是愚蠢,而是单纯。他们单纯的相信了你们,相信了你所谓的高高在上的神。而你们,利用了他们的善良和单纯,窃取信仰的力量,成就了神的威权。” “你们的一切都来自人民,人民自有权审判你们。当他们不再相信你们,你们便无从窃取神力,神位崩塌,一切都将消失……” 李沐尘一指沙利叶,“包括你!” “呵呵呵呵,哈哈哈哈……”沙利叶似乎被气疯了,“胡说八道!别痴心妄想了!一切以力量说话,有本事,你就让那些愚蠢而渺小的人来反抗我吧!今天,我要让你们都去死!” 说罢,翅膀一扇,双手奋力一挥。 天上的月亮,就忽然砸了下来。 月亮在视野里越来越大,球形面上的环形山越来越清晰。 巨大的月球,占据了整个天空。 ------------ 第954章 堕落之羽,其一 云鹤抬头看着天空砸下来的月亮。 他不确定这月亮是不是真的,如果是真的,地月相撞,整个世界都将化为乌有。 无尽的压力自头顶而来,泰山压顶这样的词语已经不足以形容他此刻的感受。 云鹤没想到沙利叶拥有如此强大的力量,但这似乎并不来自于沙利叶本人。 刚才的战斗,他差不多摸清了沙利叶的实力,比自己强,但强得不多。放手一搏的话,未必没有机会,至少也能搏个同归于尽。 但现在这下坠的月亮就不同了。 这力量来得强大,来得邪门。 仿佛有一个域外之强者,控制着这世界的某种力量的本源。 如果沙利叶刚才就用出这一招,云鹤自认无法抵挡,恐怕一开场就要丢盔弃甲认栽了,能跑掉就是成功。 不过眼下,旁边多了个小师弟。 就凭李沐尘刚才出手替自己解围那一手,云鹤便知道,这位小师弟的实力已经不在他之下了。 两个人,总还有希望。 只要顶住这一波,他不相信沙利叶还能有什么大招。 巨月凌空,太阴下坠。 压力越来越大。 云鹤大喝一声,再化身三头六臂,六只手齐齐向上举起,说道:“小师弟,我们一起托住这太阴。这老妖婆借助外力,此时本体必定虚弱,只要抗住这一波,老妖婆就要原形毕露了!” 谁知李沐尘只是微微一笑,抬头看着天空,说道:“五师兄,她只是虚张声势而已,刚才第一仗你打了,这次交给我,你帮我掠阵。” 说罢便飘身而起。 云鹤大惊,想要阻止,但已经来不及,李沐尘已经冲到了月下。 只见他一只手臂举过头顶,伸出一根手指,指尖顶住了下坠的巨月。 云鹤顿觉一松,脸上露出喜色,心头却震惊不已。 小师弟竟然一个人扛住了全部的压力,而且看上去如此轻松。 这实力…… 云鹤在天都排行第五,上山很早,和前面几位师兄的年岁相差并不大,除了二师兄,其他人的实力他都清楚。 李沐尘这一指,别说他做不到,三师兄和四师兄也一样做不到,就连大师兄,也未必能这么轻松。 至于二师兄…… 他想如果二师兄在的话,老妖婆早就被斩了,根本没机会搞这个大月亮出来。 所以二师兄的实力永远深不可测,想当年一剑斩灭冥王分身,都说他在剑道上已经超过师父了。 云鹤一边想着,一边抬头去看李沐尘。 下面是连绵的群山和大地,上面是几乎已经覆盖了一大半天空的巨大而恐怖的月轮。 在地月之间,李沐尘飘然而立,以手指月。 远处的沙利叶脸上的表情比云鹤更加震惊,眼睛睁得老大,翅膀僵硬在空中,仿佛蚀刻在月面上的雕饰。 云鹤刚想着是不是要趁这个机会把沙利叶给解决了,但心里又很想看看小师弟的实力到底有多强,能撑到什么时候? 然后,他就看见李沐尘手指轻轻往上一戳。 巨大的月亮上出现了一条裂缝,弯弯曲曲,如一道黑色的闪电,在月球的表面爬行。 接着,闪电分出许多分叉,分叉又出分叉,密密麻麻,变成了一张网。 哗啦一下,整个月球像玻璃一样碎裂了,碎成无数发光的亮块,有的方,有的圆,有的尖,奇形怪状,各不相同。 这些碎块布满了天空,哗哗往下掉,仿佛下起了发光的冰雹,又蒸发似的,在半空里消失了。 片刻后,光影散尽,天空澄澈,恢复了最初的模样。 天上有一轮明月,像个白玉的盘子,被人擦拭地明明净净,挂在天上。 月光洒在阿尔卑斯山上,淡淡的银辉,犹如披纱。 云鹤傻眼了。 他以为李沐尘能一个人顶住那毁天灭地的巨月,就已经很了不起了。 抓住这个空隙,由他去干掉引来巨月的沙利叶,是赢下这场战斗的唯一办法。 但他没想到,小师弟不但顶住了巨月,还轻轻一指就将之毁灭了。 ‘这么轻松的吗?’ 云鹤心头已经不是用震惊两个字能形容的了。 如果是师父在,他一点也不会惊讶。如果是二师兄,他也觉得正常。 但这是小师弟啊! 从被师父带上天都,到现在满打满算也不过十八年吧。 云鹤不禁想起了外界传闻中李沐尘说的那些离经叛道的逆天的话。 莫非,小师弟真的悟出了不一样的道? 莫非天道不全,而天道之外,还有法门,离道之本体更近? 云鹤想得入迷,差点忘了沙利叶的存在,忘了此刻双方的战斗还没有结束。 “你……你……”沙利叶漂浮在空中,不敢置信地看着李沐尘,嘴唇颤抖着,“你究竟是什么人?” 李沐尘依旧高举着手臂,一指独立,仿佛指天,说道: “天不以地为基,便不是天。只有站在地上看,天才是光明的。离开大地万物,天不过是一片虚无和黑暗。” “你们这些人,高高在上,自以为高贵,以百姓为贱民,漠视天下苍生,把这个世界视为你们的私产,却永远不肯承认一个道理——天之为天,源于地;神之为神,源于人。” “没有众生万物,你们就什么都不是。你们视众生如蝼蚁,却不知道,你们连蝼蚁都不是。辜负众生之信仰,辜负人民之爱戴,王座必将崩塌,神位终将消散。” “我只是一个普通人,只是看清了真相,接近了真理。于道自悟,于心自诚,于人自立;不求于天,不困于命,不愧于心。” 沙利叶又惊又怒,突然狂笑起来。 “你们这些异教徒,只是神的叛逆!无论世界多么黑暗,黎明终会到来,太阳终会升起!” 她双手紧握,开始吟唱。 “你的容光自阴暗里上升,彩霞铺满了天空,迎着你的火,人间一片欢欣……你令星空隐退,你令大地光明,你是众神之王,迎着你的火,我们走向永生……” 她背后的翅膀变得明亮,身体渐渐透明,整个人都透出了光芒。 李沐尘摇了摇头。 “无可救药!既然如此,今天,我就借你的翅膀,告诫你背后的神明——莫欺下,欺甚,则必反。天可变,神可灭。唯道,常在!” 说罢,那高举的手指斜斜划下。 一道不甚明朗的,不知是光还是暗的影闪光,如剑气,如刀光,如闪电,如宇宙明灭变幻,划过长空。 沙利叶的身体便如刚才的月亮一般碎裂,消散。 只剩那一对翅膀还悬浮在空中,漂浮在月下,散发着淡淡的光芒。 李沐尘一招手,翅膀缓缓飞来,落入他手中,化作一根长长的羽毛。 天使之翼,坠落,其一。 ------------ 第955章 最伟大的骑士 羽毛晶莹剔透,看着像玉,但又非实体,似光凝聚成形,仿佛光之精灵。 云鹤凑过来看,讶然道:“这是什么?老妖婆的本体难道是一团光?” “看上去好像是这样。”李沐尘说,“这东西并不是完整体,从气息和内部的灵力波动来看,它应该属于某个更完整的东西。” “我听说他们有六个圣天使,沙利叶是其中一个,莫非他们六个本来是一个?”云鹤吃惊道。 李沐尘看着羽毛,沉思了一会儿,摇了摇头:“不太像。也许他们只是他们那个神分裂出来的一部分灵力。你没注意到,沙利叶的力量来源吗?” “注意到了,刚才那个大月亮,老妖婆的实力弄不出那么强大的东西。”云鹤说着皱起了眉头,“如果像你说的那样,沙利叶只是他们那个神的一点灵力,那么小师弟,你可要小心了。” 李沐尘笑了笑:“我无所谓,提落岛早就把我的名字列在危险名单上了,据说还名列前茅。这是我从小到大,第一次名列前茅。” 云鹤一愣,哈哈大笑起来。 李沐尘说的没错,他从小跟着友全爷爷捡破烂,没上过学,哪有名列前茅的机会? 上了天都之后,他排行最末,直到下山前,他还未入先天之门,而师兄师姐们,早已历经雷劫。 “五师兄,这羽毛你要不要带回天都,交给师父?”李沐尘问道。 云鹤想了想,摇头道:“算了,师父在万仙阵不出来,恐怕也顾不上太阳圣教会的事。老妖婆的毛,还是你自己留着吧。他们有六天使,说不定集齐六根毛,能召唤出一只大鸟呢!” 李沐尘知道云鹤是不愿和他争,毕竟这光之羽,如果当作炼器材料的话,绝对算得上是极品了。 “小师弟,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啊?”云鹤问道。 “先回茉莉花城,把该解决的事情解决。”李沐尘说。 云鹤道:“我不是说眼前,我是说将来……,你什么时候回天都?” 李沐尘背着手,站在勃朗峰顶,他的脸上澹泊而宁静,但月色照面,朦胧的光晕里,总有一丝淡淡的愁雾,仿若游子的思绪。 “该回的时候,自然会回去的。”他说。 云鹤叹息一声,本想再劝几句,但想到李沐尘现在的修为境界,早已不是当年的小师弟了,便知劝也没用。 反倒是今日相逢,所遇所行所言,对云鹤大有启发,让他感慨万分。 “小师弟,保重!”想了许久,云鹤最终只想出来这么一句道别的话。 “五师兄,保重!”李沐尘朝云鹤一拱手,忽然又想起什么,说道,“五师兄,若向师姐有消息,请往九龙岛传个信。若有什么麻烦,天都不便出手,就告诉我。” 云鹤面上一喜,知道李沐尘心里还是有天都的,明着是说向晚晴,也的确他与向晚晴关系最好,但后面那句话的意思,却已经不限于向晚晴了。 “好,小师弟放心,我一定会给你带消息的。等我有空,我也去九龙岛,正好也见见老八。” 二人相视一笑,便不再多言。 李沐尘身形一隐,先消失在了山顶。 云鹤站了一会儿,回想起刚才李沐尘站在山顶的样子,竟有种“遥知是夜卑山上,月照千峰为一人”的感觉。 小师弟真是长大了啊! 他不觉有些感慨,八字胡抖了两下,人也消失在月下。 月色明媚,只有起伏的山脉还躺在辽阔的大地上。 第二天,阿尔卑斯山脚下的人们都在传扬着一件事,这天晚上,很多人都做了一个同样的梦,梦到一个好大好大的月亮,还有长着发光的翅膀的美丽天使。 …… 李沐尘没有马上回到城中的住处,而是去了卫城的帕特农神庙。 他一现身,就看见身着铠甲的霍克伍德站在帕特农神庙的巨柱之间。 这次他没有骑马,手上也没有长矛,但那身盔甲却没有卸去,腰间有一把长长的十字阔剑。 “你回来了。”霍克伍德说。 “你在等我?”李沐尘问道。 “不,我在等一个结果。” 霍克伍德的身材十分高大,加上那副散发光芒的铠甲,即使那些巨大的神庙的石柱,也掩不住他的威势。 “什么结果?” “你,沙利叶,应该只会回来一个。不过说实话,我一开始并不觉得你能回来。” “你好像并不在意沙利叶的死活?” “我只听命于教廷。” “但圣光天使的地位应在教廷之上吧?”李沐尘问道。 “是的,但如何对待他们,是教皇的事,而我,只听命于教皇,从我穿上这身盔甲的第一天开始,就是这样。”霍克伍德的声音很平淡。 李沐尘点点头,拿出沙利叶陨落剩下的那根羽毛:“你等我回来,是不是想要这个东西?” 霍克伍德沉默了片刻,说道:“教皇想要。” 李沐尘微微一笑:“我明白了。” “你明白了什么?” “这是教皇要的东西,你只听命于教皇,等于是你想要的东西。但你却不说是你想要,而只说教皇想要。那么,说明你有更想要的东西。是吧?” “你很聪明。” “那么说说吧,你想要什么,又需要我做什么?” “知道这座神庙吗?” “知道,白天刚刚来旅游过,卡罗尔给我介绍过。” “人们看到的只是废墟,它毁于战争。但神的真庙,是不会被毁的。” “你是说在这个空间里,有另一座神庙,和这个一模一样,只是被隐藏起来了?”李沐尘知道这里有一处秘境,但没想到是帕特农神庙的镜像。 “是的。” “里面有什么?” “我是一个骑士,是圣殿骑士团的首领,有人称我为骑士之王,也有人叫我‘最初的骑士’。”霍克伍德没有直接回答李沐尘的问题,而是喋喋说起了自己的身份。“在圣光会,我当得起这些荣誉,但放眼世界,放开时光的尺度,我既不是最初的骑士,也当不起骑士之王的名号。你知道,古往今来,最伟大的骑士是谁吗?” “谁?” “雅典娜。” 李沐尘有些意外,目光穿过那些宏伟的巨柱,仿佛穿越了千古的时光,看见了曾经的恢宏,看见了那尊身披战甲的巨大的女神像。 ------------ 第956章 合作条件 “很多人知道雅典娜是智慧女神,却很少有人知道,她也是战争之神。身披战甲,手握长矛,才是雅典娜本来的样子。” 霍克伍德说到这里,略微停顿了一下,似乎后面的话牵扯到很重要的隐秘,因此在犹豫要不要继续说下去。 在沉默了片刻之后,他才接着说道:“雅典娜之纹——当年雅典娜穿过的盔甲,就在这座神庙里。它是所有骑士的梦想!” “雅典娜之纹……名字听着挺有意思,比你身上这身光之铠甲还要强大?”李沐尘好奇道。 “当然!”霍克伍德说,“那是神之战甲,不仅仅是强大,更是一种骑士的荣耀。” “那你找我干什么?” “秘境有强大的护能场,哦对,你们叫法阵。我需要一个帮手。” “为什么找我?这里是你们圣教会的发源地,高手应该一抓一大把吧。” “第一,我不想让天使团知道这件事;第二,你今天能回来,说明你够强。” 李沐尘有些好奇地看着霍克伍德。 从当初陈文学的遭遇和后来交手过的几个圣殿骑士来看,圣殿骑士几乎等同于行尸走肉,肉身经过改造,灵魂缺失,没有自己的思想,只是一种高度忠诚的战争机器。 霍克伍德是“最初的骑士”,那么后来的圣殿骑士应该都是按照他的模板来改造的,他是这套机制的最早实践者,也是最成功的。 但他现在的表现一点也不像行尸走肉。他不但有自己的思想,而且很明显,在沙利叶面前,他还在伪装。 一个会伪装的人怎么可能灵魂缺失? 在李沐尘看来,甚至连他对教会的忠诚都很可疑。 “所以,你以要把纵火者带去提落岛交给教廷审判为理由,救下我五师兄,其实是在给沙利叶下套,你知道我会来,你要借我的手,来除掉沙利叶?” “不,我没有那么确定你会来,我只是不想纵火者落在沙利叶手里。而且我那时候也没想到你那么强,直到你出现,挡下了我和沙利叶的一击。从那时起,我就知道,你是和我一起进入秘境的最佳人选。” “我为什么要帮你?” “除了雅典娜之纹,秘境里的其它一切物品,无论多么珍贵,都可以归你。” “听着很诱人啊!”李沐尘笑道,“但我没兴趣。” 霍克伍德的脸被头盔覆盖,无法看见他的表情。但他明显愣了一下。 “帕特农神庙里,不是普通的财宝,除了雅典娜的盔甲,还有很多远古遗落的神魔之物。” “但我还是不感兴趣。” “修行人,不在乎金钱名利,但不应该对拥有神力的强大法器动心吗?”霍克伍德说。 李沐尘微微一笑:“一个人见到路边的钱不去捡,未必是他修行到位,也可能只是钱太少了。表面上不在乎名利,但一遇到强大的法器就动心,那不是真正的修行。真正的修行,是可以扛起一切,也可以放下一切的。” “扛起一切,放下一切……”霍克伍德似乎在回味李沐尘的话。 过了许久,他摇了摇头,可能是戴着头盔的原因,动作迟缓而沉重。 “说的容易,谁能做到呢?正如你自己说的,你不动心,未必是修行到位,也可能只是法宝不够有吸引力呢!” 李沐尘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你说得对,不过,我实在想不出,有什么法宝能让我心动啊。” 霍克伍德冷笑了一声:“你根本不知道这座神庙的伟大,也不知道上古魔神之物意味着什么。听说过雷神之锤、海王之戟吗?” 李沐尘说:“锤子我没有,雷神的斧头我倒是有一把。” 霍克伍德以为李沐尘在开玩笑,并不加以理会,继续说道:“雅典娜之纹,就是和雷神之锤、海王之戟一样的神器。我相信神庙里还有很多同样品级的圣物。你能战胜沙利叶,足以证明你的实力,如果拥有了这种神器,你会变得更强大!” 李沐尘还是不为所动。 霍克伍德显然有些不满和愤怒了。 “年轻的东方人,不要太傲慢了。很多强者,最终都因傲慢而死。” 李沐尘笑道:“你说的没错,傲慢让人堕落。但究竟是谁傲慢,还不好说呢。这样吧,我也不要这座破庙里的劳什子法宝,只要你答应一个条件,我就帮你开启秘境。” “什么条件?” “很简单,你只要和莉莉丝见一面。” 霍克伍德的身体仿佛震了一下,然后就石像般立在那里,久久未动。 李沐尘也不催他,只是静静地等着。 过了好久,霍克伍德才开口问道:“你和莉莉丝是什么关系?” “朋友。”李沐尘说。 “朋友……”霍克伍德轻轻念叨着这个词,仿佛在回味什么,“不,我不能和她见面。那样会害了她,让她陷入到痛苦之中。” 李沐尘一愣,没想到霍克伍德会给出这样一个理由。 他现在基本可以确定,莉莉丝所说的梦境来自童年的记忆,霍克伍德就是莉莉丝的父亲。 “为什么?”他问道。 霍克伍德摇了摇头:“不要再问了,总之我不会和她见面的。如果你真的是她的朋友,最好不要告诉她你见过我,不要在她面前提起我。你走吧!” 霍克伍德转身,从两根巨柱中间,朝神庙废墟的深处走去。 走了几步,又突然停下来说,“什么时候愿意合作了,随时来这里找我。另外,我提醒你一句,你杀了沙利叶,拿走了沙利叶之羽,我能知道,别人也会知道。天使团不会放过你的。” 说完,人便消失在帕特农神庙的废墟之中。 李沐尘看了一眼手中的羽毛,笑着摇了摇头,把羽毛收起。 然后,踏着月色,回到城中的住处。 此时已是深夜,陈文学还没有睡,一直在等他。 “纵火者找到了吗?”陈文学问道。 李沐尘点了点头,把是夜发生的事简单说了,听得陈文学十分唏嘘。 “你怎么就不答应了他呢,弄点上古的宝贝来也好啊,你是不需要法宝,但我们需要啊!”陈文学羡慕地说。 李沐尘笑道:“法器这种东西,可遇而不可求,总要找件适合你的,随便凑合的,还不如没有。你现在,还是要先做好功夫。你的修行和别人不一样,走肉身修炼的路子,比内炼要更艰难一些。不过么……” 李沐尘忽然想起了霍克伍德,这个最初的骑士,直觉告诉他,霍克伍德的战斗力或许还在沙利叶之上。 陈文学被圣光会改造了肉身,或许,走霍克伍德那样的路线也可以。 “哎,我说,给你搞一套盔甲怎么样?” ------------ 第957章 六翼传说 陈文学差点跳起来,摆手道:“别别别!你想让我真的变成那沙雕骑士的样子吗?我才不要呢!” 李沐尘笑道:“也没什么不好啊,紫金冠、锁子甲、亮银枪,再骑上一匹战马,古代英雄人物不都是这样的吗?” “那是古代啊!”陈文学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框,“英雄有我这样戴眼镜的吗?” “你这眼镜早可以摘了吧?圣光会帮你肉身大改造,你自己也修行了好几年了,现在不说火眼金睛,目光如炬总有的吧?”李沐尘说。 “嗐,习惯了!” 陈文学把眼镜摘下来,对着镜片哈了口气,用袖子轻轻擦了擦。 “我小学就近视,那么多年了,突然摘了,有点不适应。再说了,被圣光会一折腾,我总感觉自己丢了魂似的,身体也不是自己的,像个僵尸。只有戴上眼镜,才觉得自己像个人。” 李沐尘笑着摇头:“没想到眼镜还有定魂的作用,以后有机会见到六师兄,我让他给你打造一副法器眼镜,哈哈哈!” 陈文学说:“得了吧,你都被天都除名了,还六师兄七师兄呢!” 李沐尘一愣,收起笑容,叹了口气。 陈文学啪地抽了自己一个嘴巴,骂道:“瞧我这张嘴,该打!” 李沐尘说:“没什么,时至今日,我如果还会为此难过,那就是我的修行不到位了。” 陈文学说:“那倒是,你的境界,现在谁也看不透。哎,说真的,你干掉了圣天使沙利叶,这下和圣光会算是彻底闹翻脸了吧,我们现在可是在人家的地盘上,接下来怎么办?” “我们和圣教会是现在才闹翻的吗?”李沐尘特意用了‘我们’两个字,又说,“自从你在三藩出事,我和他们就已经没有和解的可能了。” 陈文学听得一阵感动,眼眶都有些湿润了,连忙把眼镜重新戴上。 “沐尘,其实你不用为我做那么多。你还有更多重要的事情要做。能认识你,我这辈子已经值了。我就是挺恨我自己,帮不上你什么忙,像个废物一样。” “你知道朋友之间最重要的是什么吗?” “信任?”陈文学不明白李沐尘为什么这么问,一时只想到这两个字。 “不,信任不是朋友专享的,有时候也可以信任你的敌人。” “那是什么?” “放松!”李沐尘哈哈一笑,浑身放松的靠近座椅里,“就像现在这样。我在天都的时候,师父和师兄师姐都对我很好,但我从来没有这么放松过。你是我在尘世间认识的第一个朋友,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很放松。” 陈文学微微一愣,便也笑了起来。 “还有马山,丁香,还有你老婆呢!” 李沐尘说:“不一样,和他们在一起,除了情义,我还有一种责任。” 陈文学说:“对我就没责任是吧?我告诉你,我被圣教会剖腹挖心,是你把我救回来的,你要对我负责到底!” 说完,他便哈哈地大笑起来 李沐尘说:“放心,总归是要给你一个交待的,这次来欧洲,不光要为你讨个说法,也要帮你更上一层楼。” 他们正说着话的时候,乔伊斯推门进来,头发上还沾着深夜的露水。 “乔伊斯,你去哪儿了?”陈文学问道。 “圣光实验室。”乔伊斯把外套脱了,随手扔在沙发上,“李公子去找纵火者,沙利叶和霍克伍德一定也会去,我想趁这个机会,潜进实验室,看看阿加莎在不在。” “人呢?找到了吗?” 乔伊斯摇了摇头,颓然坐进沙发里。 “没有,实验室已经空了,一个人都没有。就连实验器材和文件都搬走了。” “或许都被烧毁了吧。”陈文学说。 “不,不可能。”乔伊斯十分肯定地说,“我在实验室工作了很多年,对那里非常熟悉。从外面看,那里已经变成一片废墟,但实际上,只烧掉了外面的古堡,实验室内部损失不大。纵火者的目标应该不是实验室,很可能只是调虎离山什么的。” “既然如此,他们为什么要把实验室搬走?” “这正是奇怪的地方。我甚至怀疑,那场火是不是他们内部人放的,就是要让人以为实验室已经被毁了。” 李沐尘微微皱眉,感觉到这里有什么事情不对劲。 可是火的确是五师兄放的。 “哦对了,李公子,纵火者找到了吗?”乔伊斯问道。 “何止找到了,沐尘已经把沙利叶斩了,以后再没有月光天使了!”陈文学抢着说。 乔伊斯一愣,有些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李沐尘本也没打算瞒他,只是懒得再赘述经过,就把沙利叶坠落的羽毛拿出来,放在桌上。 他相信乔伊斯作为曾经的圣教会的人,应该能认出来。 乔伊斯伸出手,想要去拿,可是手伸到一半,就停在那里,满脸都是惊惶之色。 这羽毛所透露出来的气息,他是那样熟悉,那样令人内心震恐。 “圣……沙利叶……吗?”他喃喃地说着,“原来圣天使也会坠落,也会死!” “切,谁不会死呢?又不是神!”陈文学不屑道。 “可我一直以为他们是神!”乔伊斯说,“沙利叶是圣天使团的七天使之一,地位甚至高于教皇。她从月光中走来,是太阳投射在月亮上的光芒所化……阿加莎最崇拜她了!” “七天使?”李沐尘讶然道,“圣光天使不是六个吗?” 乔伊斯说:“原本是六个,因为神有六翼。有一种传说,是神在上古之圣战中陨落,六翼也随之坠落,化作六个天使,在人间传道,等待神的归来。” “还有一种传说,是神成道之时,自斩六翼,化身太阳,而六翼成圣,在天下传播圣光之道。” “无论哪种传说,都是六个圣光天使,也就是最初的天使团,包括卡麦尔、萨麦尔、沙利叶、桑杨沙、安士白和亚列。不过后来又来了一位阿撒兹勒,据说是神之隐翼。而他也是如今的天使团的首领,成为最大的圣天使。” 乔伊斯说到这里,终于拿起了桌上的圣光之羽。 当手指接触到羽毛的一刹那,他浑身震颤,如遭电击。 李沐尘发现,那羽毛上的能量,竟在不断地注入他的筋脉。 而乔伊斯的身体,幻发出了神圣而明媚的光彩。 ------------ 第958章 失踪 这下连陈文学都看出来了。 “fUCk!乔伊斯,你被上身了吗?” 乔伊斯身体颤抖了一阵,终于镇定下来。 他喘着粗气,看着掌心的羽毛,有些惊恐地说:“不,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两个人都看向李沐尘。 李沐尘坐在那里若有所思。 过了一会儿,他才问道:“乔伊斯,我记得你说你在接受洗礼的时候,发生了地震,是吗?” “对,地震打断了洗礼,因此我的信仰不够坚定,要不然我也不会产生逃离的想法。可惜阿加莎的洗礼比我早,没有意外打断她。我宁愿和她换个位置,让她获得自由!” “可是我今天观察了茉莉花城的地脉,这里地气稳定,不是容易发生地震的地方。”李沐尘说。 乔伊斯一愣:“你什么意思?” 陈文学很快反应过来,说道:“意思就是,你经历的地震不是意外,很可能是有人故意打断了你的洗礼。” 乔伊斯感觉不可思议:“为什么?我只是个小人物啊!” “小人物偷不走黑火。”李沐尘看着他说。 乔伊斯十分震惊,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好。 陈文学连忙打圆场:“哎哎哎,别弄得这么紧张,我和乔伊斯在九龙岛一起生活了三年多,我相信他不会是圣光会的奸细。” 乔伊斯感激地看了陈文学一眼。 李沐尘笑道:“我可没说他是奸细啊!从我刚一拿到黑火,我就知道,这东西不是普通人能碰的。乔伊斯,你仔细想想,你是怎么接触到黑火的?又是怎么知道黑火能解除教廷的信仰植入的?你偷走黑火,并顺利跑出来,你觉得正常吗?” 乔伊斯惊愣了片刻,仿佛在回忆往事,过了好一会儿,才摇摇头说:“不正常!” 陈文学听得一头雾水,问道:“究竟怎么回事?沐尘,你就别卖关子了,告诉我们吧。” 李沐尘说:“很简单,有人一直在暗中帮乔伊斯。” “会是谁?” “这就不好说了,可能是圣光会的敌人;也可能是圣光会内部势力斗争。总之,对乔伊斯来说,不是坏事。” 李沐尘看了一眼乔伊斯手中的羽毛,“乔伊斯,这根羽毛和你有缘,送给你了。” 乔伊斯似乎吓了一跳,手一抖,羽毛跌落下来。 不过奇怪的是,羽毛并没有落地,像一团光一样漂浮在半空。 明明没有风,它却飘荡起来,如摇篮里的婴儿一样,左右摇摆,一点一点升高,飘向乔伊斯。 这场景有点诡异,乔伊斯不知所措。 李沐尘说:“收下吧,你看,它离不开你。” 乔伊斯这才重新伸出手,去接羽毛。 光之羽缓缓落进他的手心,忽而闪了闪光,悠忽一下消失了,仿佛钻进了乔伊斯的肉里。 乔伊斯的手立刻变成了半透明状,一丝流光从他的手心里照出来,沿着手臂向上爬。 很快,他的手臂也变得透明,接着是脸、脖子…… 他整个人都在发光。 这个过程大概持续了几分钟。 李沐尘一直淡定的看着。 陈文学则是一脸震惊。 直到光退去,乔伊斯恢复了正常,陈文学才懊恼地说:“卧槽,刚才真应该用手机拍下来,我怎么就忘了呢!乔伊斯,这他妈到底是怎么回事?” 乔伊斯自己也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战战兢兢地说:“我……我不知道啊!” 陈文学笑道:“不会那根毛本来就是你身上掉下来的吧?你拔了根毛,吹口气变成了沙利叶!卧槽,你特么比孙悟空还厉害!孙悟空的毛只能变猴子,你的毛能变天使,哈哈哈哈!” 乔伊斯涨红了脸:“都这时候了,你怎么还有心情开玩笑!” 陈文学说:“为什么不?这么好笑的事,不是天天能碰上的,凭什么不让我笑!哈哈哈!” 乔伊斯气得不行,瞪着陈文学,但不知是被陈文学的笑声感染了,还是自己想想也觉得挺好笑,就也跟着笑起来。 两个人在九龙岛待了三年,也算是患难之交,早已成了好朋友。 “算了,你继续笑,我先去洗个澡,我现在浑身不自在,总觉得身上长满了毛。” 乔伊斯站起来,就往浴室走去。 他走了之后,陈文学就问李沐尘:“沐尘,乔伊斯究竟是怎么回事?” 李沐尘说:“现在还不好说,等着看吧,真相很快会揭晓的。” 就在这时候,门突然被一把推开,林天豪匆匆跑进来,一脸焦急的样子,喊道:“出事了!” 林天豪是千王之王,浮沉百年,什么没见过。李沐尘还是第一次见他如此焦躁不安。 “别急,出了什么事?” “莉莉丝……莉莉丝不见了!还有……还有……” “还有什么?” “乔伊斯也不见了!”林天豪说这话的时候脸色十分难看,“他们……他们会不会私奔了?” “私奔?乔伊斯和莉莉丝?哈哈哈哈!老林,你可真逗!哈哈哈哈!” 陈文学倒在沙发里狂笑起来,笑得前仰后合。 林天豪十分不快,甚至有些愤怒,一张老脸涨成了猪肝色。 “我是把你们当朋友才说,你笑什么?” 陈文学笑得气都喘不上来,好不容易才平复下来,指了指通往浴室的方向:“你自己去看,他们可能正在浴室里私会,你现在去应该能逮个正着!” 林天豪将信将疑地穿过客厅,来到浴室门口,听见里面哗哗的水声,一脚踹开了门。 一声惊叫传来。 陈文学再次笑倒在沙发里。 不一会儿,林天豪和披着浴巾的乔伊斯一起走来。 “老林,捉奸成功了没有啊?”陈文学笑道,“你呀,这叫关心则乱。太爱一个人了,就会胡思乱想,产生种种误会。老林,你既然爱她,就应该相信她,不要疑神疑鬼的。” 林天豪一脸尴尬,不过更多的是焦急。 “是我弄错了,可是,她会去哪儿了呢?” “老林,你别急,他们可能只是出去了买东西了呢。” 陈文学说完看了一眼窗外,这话说出来连他自己都不信。 现在是凌晨,天马上就要亮了,谁会这时候出去买东西? “会不会去找那个骑士了?”陈文学说。 “我也这么想。”林天豪说,“可是,她会去哪儿找呢?” “她是在圣光实验室见到那个骑士的,会不会去了实验室?” “不会。”乔伊斯说,“我刚从那里回来,空无一人。如果莉莉丝去了实验室,即使和我错过,发现那里没人,现在也该回来了。啊,不对……” 乔伊斯突然跳起来,身上的浴巾差点滑落,连忙用手抓紧,说:“我在实验室里见到一个标记,像是用血画上去的,还挺新鲜。我当时只是觉得奇怪,但没当回事,不会是莉莉丝留下的吧?” “什么样的标记?”林天豪急道。 “就是这样的。” 乔伊斯用手指在虚空中画,原本只是比划两下,因为形状很简单,但没想到,他手指划过的地方,竟然留下光的痕迹。 ------------ 第959章 新的希望 “是吸血鬼之家的标记!”林天豪根本顾不上乔伊斯的手指为什么会发光,心里只想着莉莉丝。 “可莉莉丝为什么要留这样一个标记呢?她如果要通知我们,完全可以打电话呀!”陈文学说。 “不是她留的。”林天豪十分肯定地说,“她跟我说过,她不喜欢这个图案,因为看上去很丑,所以她从来不画。而且这个标记是血族之间用来互通消息的,外界很少有人知道,我也是当年和莉莉丝在一起的时候,偶然听她提起过。” “血族的人为什么要去圣光实验室?”陈文学又问。 林天豪摇摇头:“我不知道。” “那就只能去问德古拉了。”李沐尘站起来说,“走吧,我们去布拉索夫,会会那位伯爵大人。” …… 黎明的阳光还没有穿透丛林,布拉德城堡在原始森林的保护下,尚处在昏暗之中。 德古拉伯爵坐在那张老式的橡木雕刻的坚硬椅子上,腿上盖着一条厚厚的毛毯,遮挡冬日的寒气。 房间弥漫着岁月的沉淀,墙壁上挂着泛黄的油画和锈迹斑斑的武器,一盏悬挂在天花板上的铁制吊灯发出微弱的光芒。 德古拉听见自己的呼吸声,和外面微风拂过城堡高墙的细微声响。 随着天边逐渐亮起,一线阳光穿透窄小的窗户,照在他的半边脸上。德古拉厌恶似的别过脸去,尽管阳光早已无法伤害到他,但他还是难以喜欢这刺眼的玩意儿。 咚咚咚。 传来轻轻的敲门声。 “进来。”德古拉不悦地说了声。 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穿着黑衣,戴着宽大的斗篷的人出现在门口,看见窗口照进的阳光,似乎有些害怕,踌躇着不敢进门。 “伯爵大人,莉莉丝到了。” “嗯,让她上来吧。”伯爵慵懒地说道。 “是。” 黑衣人退了下去。 不一会儿,传来了脚步声。声音很轻,轻得仿佛阳光里的微尘,但还是逃不过德古拉的耳朵。 “伯爵大人!”门口传来莉莉丝的声音。 德古拉转过头,臃肿而苍老的脸上挤出一丝笑容。他捡起旁边的手杖,点了点对面的椅子:“莉莉丝,来,坐!” 莉莉丝有些不安地走进来。 她都不记得上一次来这座古堡是什么时候了。 这里留给她的印象并不好,阴暗、潮湿、古旧…… 还有这位伯爵大人,身上总有一种让人害怕的说不出来的气息。 莉莉丝在椅子上坐下来,和伯爵面对面。阳光从窗户照进来,正好照在她脸上,明媚动人。 伯爵看着她,目光一瞬不瞬,看得莉莉丝有点心慌。 “伯爵大人!”她叫道。 “嗯,”德古拉应了一声,“知道为什么叫你回来吗?” “是……因为杜克吗?”莉莉丝有些不安地说。 “不!”德古拉摇头,脸上露出一丝悲伤,仿佛失去孩子的父亲那样,“他太自大了,傲慢毁灭了他,也差点毁灭了我们整个种族。莉莉丝,你知道的,我身上有怎样的压力。我们的族人,因那古老的诅咒,身陷黑暗的囹圄,世世代代。这种痛苦,只有我们自己知道,而人类,却把我们当作妖魔……” 莉莉丝低下头,心情变得难受起来。 “原本,我对杜克寄以厚望。”德古拉伯爵继续说道,“整个血族,除了我,只有他不惧怕阳光。但我已经垂垂老矣,我的血也随着身体一起老化。杜克承担着拯救族人的重任,我们一直在拿他的血做研究,已经有了初步的成果,可没想到……” “对不起。” 莉莉丝原本还保持着警惕,因为李沐尘曾警告过她,她很可能一直处在一个巨大的陷阱里。 在拉斯维加斯的时候,她还下定决心要和布拉德堡断绝往来,要忘记过去的一切,和林天豪开始新的生活。 可是一回到布拉索夫,一看见那个血的标记,她沉睡的血脉就被唤醒,时刻提醒她是血族的女儿。 她无法放下自己的族人——那些永远沉沦黑暗的可怜的吸血鬼,等待被拯救的“罪人”。 “不怪你!” 德古拉脸上露出慈祥之色,伸出褶皱干枯的手,像爷爷爱抚孙女一样抚摸莉莉丝的头发。 从窗户射进来的阳光洒在她头上,让她的头发变得乌黑晶亮,而德古拉的那只手则更显苍老。 “莉莉丝,我很高兴,看到你能站在阳光里。你会代替杜克,成为我们血族新的希望。” “新的希望?”莉莉丝身体一震,“我吗?” “是的,你!” “可是,伯爵大人……” “不,”德古拉打断道,“以后不要再叫我伯爵大人,叫我爷爷。” “爷爷……”莉莉丝的声音生涩,但没来由的一阵感动,自幼年便已失去的久违的亲情像蜜一样融在了她的心里。 德古拉含笑看着她,慈祥、亲切。 “可是,爷爷,我到现在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突然不惧怕阳光?”莉莉丝说。 “我和杜克也不是生来就不怕阳光的,我们的血脉里埋藏着能对抗诅咒的力量,它会觉醒。你觉醒了!” “觉醒?” “当然,还有一个可能的原因,杜克的血帮助你觉醒了。”德古拉的目光闪烁了一下,仿佛害怕阳光似的扭头看向别处,“你知道,我们一直在用杜克的血做实验,寻找那种对抗诅咒的力量的根源。杜克也在用自己的血喂你,不是吗?” “原来,是爷爷您让杜克……”莉莉丝有些感激,又有些愧疚,不知该说些什么。 “孩子,什么都不用说,你的觉醒,是你应得的,不用感激我或者杜克。”德古拉笑了笑,“你本就有优秀的基因,所以我才会让杜克特意关照你。” “优秀的基因?”莉莉丝心头一动,“爷爷,我的父亲是谁?我的母亲呢?” 德古拉轻轻闭上眼睛,叹了口气,脸上现出一丝难过。 “唉,你的母亲,是天生的觉醒者,从一出生就不害怕阳光。我们都认为她是神赐给血族的礼物,让我们有望摆脱黑暗,重回光明。正因为你是她的女儿,所以我才说你有优秀的基因。而你的名字,也继承自你的母亲。” “那她现在在哪儿?” “她死了。” “死了?怎么死的?” “被人杀死了。杀死她的,正是她的丈夫,你的父亲!” ------------ 第960章 同一种生物 莉莉丝犹如被天雷击中,身体僵硬,大脑一片空白。 “怎么会这样?” 她喃喃自语,眼神无助,多少梦中的场景在她脑海里闪现,又如落地的玻璃一般破碎,美梦瞬间变成了噩梦。 她抬头看向伯爵,眼里闪着泪花,仿佛在祈求,希望伯爵告诉她,刚刚只是个玩笑。 伯爵叹了口气,不知是悲悯还是绝情,仰靠在椅子里,微微闭上了眼睛,说: “孩子,我本不想告诉你这些,但你长大了,并且像你母亲一样觉醒了。有些事,你有权知道,也必须知道。记住,你的名字是莉莉丝——这个名字曾经被刻在古老的石碑上,承载着血族的希望。” 莉莉丝仿佛受了振奋,坚强起来,抹了把眼泪,问道:“我父亲……哦不,那个恶棍!他在哪儿?” “他喝干了你母亲的血,然后跑了,再无消息。”德古拉伯爵说。 莉莉丝眼前浮现出那个虚幻的穿着盔甲的骑士的样子。 她双手握紧了拳头,指甲抠进了肉里,紧咬着牙关说:“我知道他在哪儿!我会杀了他!为我的母亲报仇!” 德古拉的眼皮抬了一下,眼角闪过一丝光芒,但瞬息又变得充满了怜爱。 “不,孩子,不要用仇恨来相伴余生,你应该积极去看未来。继承你母亲的遗志吧,为了血族,也为了自己,摆脱那古老而恶毒而诅咒,哪怕那是神的咒言。我相信你不会放弃你的族人的,是吧,莉莉丝?” 他在叫“莉莉丝”这个名字的时候,语气加重,就连口音都变得奇怪,让莉莉丝有种天降大任的感觉,仿佛母亲的灵魂回到了自己身上。 “伯爵大人放心,我绝不会放弃我的族人,请告诉我该怎么做?” “嗯,你的母亲当年因为爱情而万劫不复,成就了你那个混蛋父亲,也差点毁了我们全族的希望。我本不该干涉你的私生活,但为了血族,也为了你自己,我想,你接下来第一步应该做的,就是断绝和那些异族男人的往来。” “啊?”莉莉丝浑身一震,惊愣在那里。 “怎么,你不愿意吗?”德古拉问道。 “不……我……” 莉莉丝想起了林天豪,从八十多年前在申州的赌场相遇,到后来近一个世纪的分分合合。 直到最近在拉斯维加斯,她们携手在阳光下漫步。虽然林天豪已经老了,但莉莉丝并不嫌弃。 她爱他。 本以为可以有一个美好的结局,没想到…… 莉莉丝犹豫着,心里很难过。 德古拉似乎很生气,颤颤巍巍地站起来,拄着手杖,在房间里踱步。 古老的木地板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时刻在提醒着莉莉丝,这座古堡的尊严和逝去的时间以及她的身份。 “莉莉丝……” 不知是谁在呼唤她的名字,声音低沉,仿佛来自虚空,仿佛来自地下,又仿佛来自她的内心深处。 莉莉丝如梦初醒,终于下定决心说:“好的,伯爵大人,我答应你,和他……断绝往来,从此以后,我只做血族的女儿!” 德古拉转身看着她,满意地点点头:“很好!” “那么接下来呢,我还要做什么?”莉莉丝问道。 “嗯……布拉德……” 德古拉伯爵深吸一口气,目光中的贪婪一闪而逝。 “关于对抗诅咒的研究,我们从来没有停下过,直到你的母亲死去。不过好在我和杜克的血勉强维持了实验室的运转,没有让过去几百年的研究白费。去黑教堂吧,那里需要你,血族需要你!” “好的,伯爵大人!”莉莉丝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甚至没有问去黑教堂做什么。 “不,跟你说了,不要再叫我伯爵大人,叫我——爷爷!”德古拉的面容变得慈祥。 “好的,爷爷。”莉莉丝感觉那久已缺失的亲情又蕴满了胸膛,也弥补了那可怕的噩梦。 “去吧……”德古拉笑着说。 莉莉丝走后,德古拉走到窗前,厌恶地看了一眼窗外的阳光。 尽管布拉德堡建在森林里,但当太阳升起到天空,森林也无法阻挡阳光照进来,除非把城堡建在地下。 可是德古拉更讨厌地下,那如地狱一般的永恒的黑暗。 他们曾在地下生活了不知多少个世纪,好不容易才来到地面。 这座城堡,承载着血族的荣光,也记录着血族的耻辱。 “快要成功了!”德古拉自言自语,然后转身回到椅子边,但没有坐下去,而是右手小拇指甲在左手的食指上轻轻一划,食指上便裂开一个小口,一滴鲜血滴在椅子上。 德古拉转身离开。 手杖拄着地,发出笃笃的响声,和木地板被他沉重的身躯踩压而发出的咯吱声一起远去。 椅子上那滴血膨胀起来,又变成了一个德古拉的模样。 …… 布拉索夫的清晨十分安静,城区不大,整座城市被山谷和森林包围,静谧中带着几分神秘。 “空气真不错,老吸血鬼还挺会挑地方。”陈文学呼吸着布拉索夫的新鲜空气说。 林天豪和乔伊斯都有些焦急,尤其是林天豪,莉莉丝的失踪让他失去了他这个年龄应有的修养和稳重。 他左顾右盼,希望能找到一点关于吸血鬼的痕迹。 “我也是第一次来布拉索夫,以前只听莉莉丝提起过,那位伯爵好像住在一座古老的城堡里。”林天豪说。 乔伊斯就去向路人询问附近的古老城堡。 “你们是想去德古拉城堡吧?”本地人热情地说,“那可是吸血鬼的老巢,当年德古拉伯爵就住在那里。每天都有无数游客和你们一样慕名而来,往前走过一条街,那里有大巴通往德古拉城堡,不远,大概二十英里不到。” 他们才知道原来德古拉这么有名,这里的人也从不忌讳谈吸血鬼。 用那个热情的本地人的说法:“这有什么好忌讳的,吸血鬼带来了游客,也带来了金钱,让布拉索夫人的日子越来越好。如果吸血鬼可以参加选举的话,布拉索夫人民一定投他们一票!” 乔伊斯不禁感慨,金钱已经腐蚀了人类,连基本的善恶都不再区分,只要能赚钱,人们不介意把票投给恶魔。 陈文学说:“资本家和吸血鬼,本来就是同一种生物。” 乔伊斯笑道:“喂,你别忘了,你也是资本家的后代。” 陈文学一愣,尴尬地笑起来。 他们便转过街角,登上了去往德古拉城堡的大巴。 ------------ 第961章 德古拉城堡 德古拉城堡建在一座陡峭的山峰上,四周被浓密的森林环绕。大巴停在山下的停车场,只有一条蜿蜒曲折的小路通往山上,连接古堡的大门。 李沐尘一行下了车,跟着其他的游客一起步行上山。 不知是天气原因,还是这里地势特殊,山顶始终覆盖着一片乌云,厚重的云层挡住了太阳,阳光从云层间隙透过,如薄薄的光幕落下,照亮城堡那古老而褪色的石墙。塔楼高耸入云,远远望去,仿佛是通往另一个世界的门户。 李沐尘看见那片云,不禁想起了初回禾城的那一天在林家北溪山庄上空看到的乌云盖顶。 一路上,游客们兴致勃勃,都在谈论着德古拉伯爵和吸血鬼的故事。 陈文学说:“没想到这位伯爵大人这么有名。” 李沐尘看了一眼山顶的云,说:“我敢肯定,德古拉不住在这里。” “为什么?”陈文学好奇道。 “如果你是个吸血鬼,你会愿意住在这种每天有无数游客来参观的地方吗?”李沐尘问道。 陈文学想了想,摇头道:“那还是算了吧,我怕被网暴。” 说着话,就已经见到了城堡的大门,上面覆盖着青苔和藤蔓,过往的辉煌与岁月的荒凉交织。 门扉紧闭,周围是一片死寂,唯有风吹过时,发出吱嘎作响的声音,让人不禁心生恐惧。 大门口已经聚集了不少游客,一个导游模样的人告诉大家,时间还早,九点以后才能进去参观。 人们就在门口四处转悠,拍照留念。 过了一会儿,传来沉重而刺耳的门轴转动的声音,城堡的大门打开了。 人们开始有序地进入。 城堡内部是一片迷宫般的布局,长廊、阁楼和秘密通道交错其中。 导游卖力地讲解着有关这座城堡的建筑和细节,而最重要的,也是人们最喜欢听的,当然是城堡的主人——那位著名的吸血鬼伯爵——德古拉的故事。 在城堡的深处,有一个宏伟的大厅,墙上挂着古老的家族肖像,昏暗的壁炉边摆放着沉重的木质家具。在这里,时间仿佛静止了,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古老而神秘的气息。 导游说,在某些夜晚,可以听到德古拉伯爵的笑声回荡在城堡的每一个角落,游客们听得不寒而栗。 大厅的角落里有一个城堡的工作人员,仿佛早已习惯了这些,冷漠地看着游客们。他的那身黑色的样式有些古老的衣服,倒是和这座城堡很配。 经过此人身边的时候,李沐尘突然停下脚步问道:“德古拉在哪里?” 那人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嘲讽道:“我就是德古拉,你信不信?” 旁边的人就哄然笑起来。 李沐尘也不生气,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好像在欣赏他身后的墙上的壁画。 游客们渐渐散去,离开这里去了别处参观。 那个工作人员有些不耐烦地看着他说:“喂,你怎么还不走?这里可不供应午饭。” 李沐尘笑道:“那你吃什么?喝血吗?” 那人一愣,随即愤怒起来,大声道:“这个笑话一点也不好笑,收起你那该死的幽默感吧,赶紧给我滚!” 接着,他的脸上就挨了一记重拳。 动手的是陈文学。 如今的陈文学早已不是当年的“斯文败类”,金丝眼镜和他的外表很容易让人误以为他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但如今的他却已经是一身横练,拜圣光会所赐,他的肉身强度大大超越了人类的极限。 这家伙是个大块头,怎么也想不到这个小个子黄种人会突然动手,并且拳头力道这么大。 他痛得捂着脸大叫,然后挥舞着拳头要和陈文学拼命。 可是他哪里打得到陈文学,反因用力过度,自己摔倒在地上。 陈文学上去一脚踏在他背上。他挣扎着要站起来,但背上仿佛压了一座大山,怎么也站不起来了。 “你们想干什么?”那人显然害怕了。 “没什么,就是给你个教训,做服务工作,态度要好一点。你这种态度,在我们那里,早就卷铺盖滚蛋了。”陈文学说。 “你们……你们会后悔的!”那人还嘴硬。 陈文学脚下就用了点力,那人背上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骨头变形的声音。 “啊——”那人惨叫起来。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个声音:“别动!” 陈文学转头看去,只见一个穿着冲锋衣的男子,手里举着一把枪,黑洞洞的枪口正对着自己。 “放开他!”男子另一只手从冲锋衣口袋里掏出一张证件,“我是警察!” 陈文学皱了皱眉,看向李沐尘,然后不情愿地松开了脚。 “嘿,安东尼,你没事吧?”绅士问道。 安东尼从地上艰难的爬起来,舒展了一下骨头,痛得脸上的表情有些扭曲。 “我没事,多米尼克警官,你来得正好,快把这些人抓起来!” “我会的。维持本地治安,把犯罪分子绳之以法,是我的职责!”多米尼克举着枪说道。 “多米尼克警官,在你抓捕他们之前,我要教训教训这些家伙!”安东尼恨恨地说。 “安东尼,别逞强了,被人踩在脚下的感觉值得回味吗?”多米尼克显然不希望事态扩大。 安东尼尴尬又愤怒,不顾多米尼克的警告,怒视着陈文学,冷笑着说:“小子,你不是很能打吗?有种来打我呀!” 他举起拳头,正要报复陈文学,可还没等挥出去,陈文学的拳头就先到了。 这一拳,比刚才可重多了。 砰一声响,安东尼就飞了出去,撞在了古老的墙壁上,直挺挺地滑下来,不知是被吓的,还是被打晕乎了,直愣愣地坐在地上。 警察也都被惊到了,没想到对方面对枪口,还敢动手。 他举起枪,警告道:“别动,再动我就开枪了!” 安东尼仿佛才惊醒过来,大叫道:“杀了他!开枪!杀了他们!” 多米尼克举着枪,并没有扣动扳机,但手有点发紧,显然刚才陈文学的举动让他有些紧张。 李沐尘忽然说道:“这位警官,想必你不是来旅游的吧?如果是查什么案子,比如人口失踪之类的,我们或许可以提供线索。” 多米尼克一愣,脸上露出一丝喜色:“真的?” 而坐在地上的安东尼却莫名紧张起来,大声道:“别听他们的!多米尼克,他们当着你的面殴打本地公民,你可以执法,快开枪!你要是不开枪的话,我就向埃德森警长投诉你渎职!” ------------ 第962章 我们是线人 多米尼克听到警长埃德森的名字,不禁皱了皱眉。 他谨慎地往前走了几步,手里的枪并没有放下,只是枪口不再对准人,看着李沐尘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调查人口失踪案?” 李沐尘笑道:“我不但知道你在调查人口失踪案,我还知道失踪的人一共有十六个,都是外地来的游客,对吧?” 多米尼克摇头道:“你说对了一半,的确是外地来的游客,但不是十六个,是六个。” “哦,那可能那十个还没有被你们立案。”李沐尘说。 多米尼克一愣,立刻警惕起来,把枪口对准了李沐尘:“你们究竟是什么人?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李沐尘笑道:“我提供线索,应该可以算线人吧,你们布拉索夫的警察就是这样对待线人的吗?” “那你告诉我,你的线索是从哪儿来的?那些人都在哪里?”多米尼克问道。 “那些人嘛,就在这座城堡的地下。”李沐尘说。 “不!警官,别听他们的!这家伙是在造谣!”安东尼大叫道。 “闭嘴!”多米尼克说,“是不是造谣很容易分辨,我们去地下室看一看就知道了。安东尼,你站起来,我们一起下去。” “不!这里是德古拉城堡,受布拉索夫市政府的保护,多米尼克警官,你要进去的话,需要获得市府的允许或者警署的搜查令。”安东尼说。 多米尼克皱起了眉头,仿佛猜到了什么,看了李沐尘一眼。 李沐尘对他微微一笑。 多米尼克说:“安东尼,不管你有什么理由,都不能阻止我办案。快拿上钥匙,带我们去地下室。” 他的枪口很自然地转向了安东尼。 “站起来,安东尼!” 安东尼无奈地起身,脸上的神情很紧张,眼珠子乱转。 “带我们去地下室。”多米尼克再次催促。 “好的,好的,我会去的,让我想想,钥匙在哪儿……”安东尼磨蹭着。 “不用找了,钥匙就在你左边的裤子口袋里。”李沐尘说。 “啊?”安东尼仿佛看见鬼一样看着李沐尘,“你……你……” 多米尼克也很意外,看向李沐尘,不过没有多问。 安东尼从裤子口袋里拿出钥匙:“哦,好吧,好吧,的确在这儿,瞧我的记性,都是被你们打的,警官,他们打我的事你可不能不管……” 他一边唠叨,一边拿出手机,快速地发着消息。 李沐尘看见了,但没有阻止。 安东尼带着大家从侧门离开,穿过走廊,走进了一间堆满杂物的房间。 在房间的角落里,拉开地板,露出通往地下的通道。 地下的楼梯还算宽敞,只是光线越来越暗。 安东尼拉开了楼梯上的古老的电灯,明明有了灯光,但给人的感觉却更阴暗了。 楼梯的尽头有一扇铁门,安东尼用钥匙开了门,说:“就是这里,而你们要么自己进去看吧。” 多米尼克已经意识到安东尼不对劲,怎么可能让他离开,用枪指着他说:“你也进去。” 一行人便在安东尼的带领下进了地下室,多米尼克警官垫后。 地下室十分庞大,像迷宫一样,很空旷。 “原来这里的地下这么大!作为一个布拉索夫人,我竟然不知道。”多米尼克警官感叹道。 安东尼说:“你们看,这里什么都没有。” 李沐尘却径直朝着左侧的一个方向走去。 安东尼的脸色立刻变了。 大家跟着走过去,来到一个房间前,房门关闭着,上着厚厚的锁。 多米尼克问安东尼:“钥匙呢?” 安东尼说:“这是城堡的密室,钥匙在市政厅,我只是个管理员。” 多米尼克有点不相信,而陈文学已经上前一步,手指轻轻一捏,就把大铁锁给拧碎了。 看见这样的指力,安东尼和多米尼克都十分吃惊。 尤其是安东尼,脸色刷白,也不知是被陈文学的指力吓到的,还是因为门被打开了。 不知是谁拉开了挂在门后的电灯绳,灯啪一下亮了,映入人们眼帘的,是一排排整齐的铁笼子,每个笼子里都关着一个人。这些人,一个个面色惨白,看上去像病人一样十分虚弱。 屋子的中央还有一张大桌子,桌子上的摆放着整盒的试管和抽血用的针筒以及一些医疗用具。 有接近三分之一的试管里装满了血。 一个全身穿着黑衣,黑色斗篷遮住了脸的人就在桌子旁。 “安东尼!”黑衣人的声音深沉而沙哑,“你来干什么?他们是谁?” 安东尼已经吓得面无人色:“我……我……” 多米尼克有点不相信眼前的景象是真的,但警察的素质让他很快从震惊中反应过来,举起手中的枪对准了黑衣人,说道:“别动,我是警察,现在我怀疑你和多起人口失踪案有关,你被逮捕了!” “警察?”黑衣人发出嘶嘶的奇怪的笑声,“真好玩!安东尼,你怎么把警察带来了?正好,我这里的血样不够,伯爵大人催得很紧,可这些人太虚弱了,不能再抽血了,缺几份样本,就用你们的血吧。一、二……啊,六个,刚刚好!” 安东尼吓得直哆嗦:“不!不!别算上我,我是你们的朋友!” “是的,你是我们的朋友,既然是朋友,献出一点血也没什么吧!何况,进了这个房间,就不能再出去了啊!” 黑衣人说着,身影一闪,如幽灵般闪现在安东尼身旁,对着安东尼的脖子一口咬了下去。 安东尼发出一声惨叫。 多米尼克警官大叫:“住手!放开他!” 黑衣人没有听,灯光照进斗篷里,他阴暗的脸上露出一个轻蔑的笑容,鲜血顺着他的嘴角流淌。 砰! 枪声响起。 黑衣人伸出手,子弹在他掌心前定住,不停旋转。 陈文学看着悬浮在空中的子弹,想起了往事,对李沐尘笑道:“沐尘,这不是你的绝活吗?” 多米尼克警官吓了一跳。 砰!砰!砰! 又是三枪。 但还是没能击中黑衣人,三颗子弹和先前那颗一样,悬停在黑衣人的手掌前。 黑衣人的手掌轻轻一震,子弹反弹回去,直奔多米尼克。 然而,这些子弹并没有射中多米尼克,而是无声地消失了。 黑衣人察觉到了异常,抬起头来,轻“咦”了一声,看了一眼满脸震惊的多米尼克,然后转头看向李沐尘。 “你们是谁?” 李沐尘走到多米尼克身边,在多米尼克肩上轻轻拍了一下,用汉语说:“我们是线人。” 多米尼克浑身一震,如梦初醒,脱口而出道:“啊对,他们是我的线人。” ------------ 第963章 体用之道 “线人?”黑衣人显然不相信,冷笑道,“算了,不重要,来这里的人都得死!区别只在于马上死,还是慢慢死。” 他轻轻一推,安东尼庞大的身躯就倒在了地上,抽搐了两下就不动了,也不知死了没有。 多米尼克已经猜到了黑衣人的身份。 多少年来,布拉索夫流传着吸血鬼的传说,他从小就听着那些故事长大,只是没想到,这些怪物竟然真的存在,而且就在自己的眼皮底下。 多米尼克有些紧张,又有那么一点兴奋。 虽然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着出去,但见证了吸血鬼的真实存在,仿佛死亡也已经不那么可怕了。 唯一的遗憾就是,如果死在了这里,布拉索夫的人还是被蒙在鼓里,只把吸血鬼当传说。 在眼角的余光里,多米尼克看见了那些铁笼子。 他浑身一颤,猛地想起李沐尘说的数字,迅速数了一下,果然是十六个人。 而在布拉索夫警局最近的人口失踪登记数只有六个,全都是外国游客。 仅仅这里就比警局登记的多了十个,那么过去呢? 布拉索夫每年都有人口失踪,游客居多,本地人也有。这些人,如果都是…… 多米尼克不敢想下去了。 李沐尘看着黑衣人说:“你的实力虽然比杜克差了点,但在血族里应该也算是个天才了吧。你们被称作不死族,想必你岁数也不小了,死了岂不是很可惜?未来寿命预期越长的人越怕死,不是吗?” 听到杜克的名字,黑衣人愣了一下。他猛然间想起了一件事,一件刚刚发生不久的可怕的事情。 “你……你是谁?” “你不需要知道我是谁,你只要回答我的问题就行了。”李沐尘说。 “我为什么要回答你的问题?” “不回答也可以,那么你就只能做选择题了,是马上死,还是慢慢死,这是你自己出的题。” “哈哈哈哈……” 黑衣人大笑起来,笑声尖锐而难听,仿佛用泡沫在摩擦玻璃。 “你就那么自信能杀我?就算你杀了杜克,那又怎样?别忘了,这里是德古拉城堡!” “我知道这里是德古拉城堡,所以,我的第一个问题,德古拉在哪儿?” 李沐尘的声音变得严厉而冷峻,仿佛冰冷的刀锋,让人不寒而栗。 黑衣人的斗篷里发出一声冷笑,如幽灵一般扑过来,下垂的双手以极快的速度抓向李沐尘,虚空中被他抓出五道血线。 然而,李沐尘还没有动,陈文学就挡在了他前面,抬起手臂格挡,任由黑衣人的双爪在手臂上抓过。 陈文学的衣袖被撕裂,指甲划过手臂上的肌肉,发出刺耳的声音,犹如刀尖在钢板上划过。 黑衣人一击而退,有些意外地看着陈文学:“身如铠甲,你是圣光会的圣殿骑士?” 陈文学一听这个就怒了,骂道:“去你妈的骑士,你奶奶才是骑士!我这叫铁布衫横练,说了你也不懂!” 黑衣人听到他说不是圣殿骑士,似乎松了一口气,冷笑道:“既然不是圣光会的人,那就去死吧!” 说罢,身体再度飘起,血光一现,幽暗的血线一条条在虚空闪过,如一张网,罩向陈文学。 “哼,来得好!” 陈文学喝一声,也不躲闪,迎着血线,欺身而上,一拳砸向黑衣人的胸口。 黑衣人大概没想到对方会用这种两败俱伤的打法,加上陈文学动作极快,他想躲也来不及了,只能向后一缩,卸了点力,但还是硬生生挨了这一拳。 砰一声响,黑衣人的身体向后飞去,撞在了桌子上,把桌上的试管撞翻了一滴,噼里啪啦,试管碎裂,鲜血顺着地砖的缝隙流淌,在墙角汇聚成一滩。 而陈文学也被那张血色的网劈头盖脸兜住,身上的衣服被血线碰到的地方立刻破烂,他的皮肤上也出现了一条一条的紫色印记,有种要溃烂的迹象。 陈文学轻嘶一声,没想到这血影虚线竟然是有毒的,而且毒性还十分强烈。 皮肤上传来的灼烧感,让他呲牙咧嘴。 他正要忍痛冲上去再战,手腕被李沐尘一把抓住。 “不要动,这种血毒中含有古老法咒,一旦侵入心脉,就很难救了。” 李沐尘说着,凌虚一抹,陈文学身上的那些血色暗影就消失了,糜烂的伤口也瞬间愈合。 陈文学吁了口气:“还好你在,要不然我今天要交待在这里了。” 李沐尘说:“那倒也未必,你的五脏六腑都被洗炼过,也算是百毒不侵了,若换成别的人,刚才就已经浑身烂透了。” 陈文学微微一愣,自嘲道:“这么说我还要感谢圣光会了?” “你的修行和马山哥很像,都是肉身横练,但你和他不同,他有烛龙九阴灯融入心魄,你的体内筋骨不如他强,所以你的战斗打法要变一变。” “怎么变?”陈文学问道。 “他山之石,可以攻玉。”李沐尘微笑道,“” “你是说,让我学圣殿骑士?” “圣殿骑士以秘术改造肉体,这一点你已经和他们一样了,但他们真正的力量来源是圣光。圣光不是圣光会创造的,它是宇宙能量的一种,乃道之用。我们悟道,是悟道之体,而修道,却是修道之用。宇宙没有无体之用,也没有无用之体,体用相合才为道。圣光之妙用,凭什么圣光会能用,咱们就不能用呢!” 陈文学听完陷入了沉思。 在九龙岛的三年多时间,他一直在按照李沐尘所传的方法修道悟道,修行进步的同时,也有了许多自己的体悟。但终究修行日浅,体悟不够深。 现在经历实战,又经李沐尘这么一讲解,体用之道,心领神会,许多过去晦涩不通的东西,便明朗起来。 尤其是他这具身体,在三藩被圣教会一番折腾,剖腹剜心,洗涤五藏,就差把脑子换一换了。 他总感觉身体已经不是他自己的了,所以非常别扭,人格上有种分裂感。 但现在结合体用之道,忽而释然。身体身体,何为体?还不是那个“我”!我非我,我是我,此我非彼我,彼我又是我。 身之所依,才是体。体之所用,是此身。 悟道悟道,所悟的就是这个“体”,明白了“体”是什么,道也就悟了。 修道修道,所修的却是这个“用”,明白了“用”是什么,身也就修了。 古人常问:此身何用? 家国天下,不就是在修行吗? 不但陈文学,乔伊斯和林天豪也同样深有所得。 想明白了这一点,陈文学也就不再计较圣光会的善恶和自己所受的迫害,只当是一种经历,问道: “那么,我该怎么用这圣光呢?” 李沐尘笑道:“这还不简单,乔伊斯,赐予他光明吧!” ------------ 第964章 晒晒太阳吧 “啊?” 乔伊斯正在思考体用之道,被李沐尘这一句话给弄懵了。 陈文学也愣了,不明白李沐尘啥意思。 李沐尘说:“乔伊斯,忘了那根月光之羽了吗?它就在你的身体里面,想起它,激活它,让它放出光明来!” 李沐尘的声音里仿佛带着某种魔力,让乔伊斯着了魔一样地满脑子都是那根羽毛,挥之不去。 乔伊斯的脸上现出痛苦的表情。 旁边的多米尼克警官傻傻地看着这一切,不明白他们在干什么。 他忽然指着墙角大惊失色地说:“你们快看!” 那个被陈文学一拳打飞的黑衣人坐在地上,一张脸隐藏在斗篷遮蔽的阴暗里,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恶毒而凄惨的笑。 大量的鲜血正从他身着的斗篷底下流出来,顺着墙根和地砖的缝隙流淌,流过铁笼子,朝着他们的脚下延伸。 多米尼克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两步。 而不可思议的是,地上已经死去的安东尼在接触到那些血后,竟然缓缓爬了起来。 他歪着头,脸上和手臂沾到血的地方都已经腐烂,一只眼珠从眼眶里滑出来,黏在颧骨上。 与此同时,铁笼子里那些奄奄一息的人也都突然振奋起来,一个个拼命拉扯摇晃着笼子,那些小臂粗的铁条竟有被他们拉开的趋势。 多米尼克哪见过这场景,吓得面无人色。 坐在地上的黑衣人发出冷笑声:“去死吧,在血神的寂照里,让一切都化为灰烬吧!血的荣光,终将重耀于阳光之下!……” 他念咒一般地念着,铁笼子摇晃得更厉害了,已经有几个人掰断了铁条,从笼子里走出来。 变成丧尸的安东尼虽然行动迟缓,但离他们很近,很快就到了陈文学面前。 陈文学厌恶地退了两步,安东尼的恶心状态让他实在提不起出拳的欲望。 砰砰砰! 多米尼克连开数枪,打光了枪里的子弹,但子弹射进安东尼的身体里,如中朽木,对安东尼毫无影响。 安东尼似乎被激怒了,转身朝多米尼克走来。 多米尼克吓得连连后退。 李沐尘还是没有出手,而是看着乔伊斯,说:“不要放弃,细细体会那月光之羽在你体内蕴藏的能量。道心惟微,惟精惟一……” 乔伊斯的眉头越皱越紧,五官因痛苦而扭曲,背脊也弯下来,像一个驼背的老头。 直到他听见那句“道心惟微,惟精惟一”,他脑海中灵光一闪,胸腹间豁然贯通,一股奇怪的能量在体内澎湃爆发。 他大叫一声,弯下的背脊猛地挺直,身上便放出了若有若无的晶莹虚幻如月色一般的光芒。 乔伊斯整个人沐浴在光里,仿佛神圣。 “借光!” 李沐尘轻喝一声,手掐印诀,在乔伊斯和陈文学之间虚空一指。 只见乔伊斯身上的光就引到了陈文学身上,两个人在光里连接在了一起,仿佛双生光子。 陈文学顿感一股庞大的力量,自虚空中产生,从四面八方包围了他,源源不断地涌入他的身体。 他感觉自己像一个充了气的皮球,鼓胀得难受,无处发泄,便用力一拳挥出。 拳头带起一股光风。 丧尸安东尼迎着拳风向后倒去,那些腐烂的皮肉在光里迅速消解散去,当他倒地的时候,已经只剩一堆莹白的骨架,轰然散了一地。 光风在室内盘旋,那些从笼子里走出来的人,凡腐烂变异的,便如安东尼一样的下场;还没有变异的,就又倒了下去,变回了奄奄一息的模样。 光照亮了墙角的黑衣人埋藏在斗篷里的脸。 他满脸都是不可置信的神色,眼里充满了震惊,嘴里喃喃叫着:“不可能……不可能……” 李沐尘轻轻一挥手,把黑衣人面前的光风散开,以免圣光克制他的血鬼术,让他血气衰竭而死。 然后笑着问陈文学:“怎么样,感觉如何?” 陈文学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说:“爽!好爽!” 李沐尘看了一眼乔伊斯,说:“你们俩,一个体,一个用,今后好好配合吧。” “啊?”陈文学吃惊道,“那我以后还离不开他了?” 他瞥了一眼乔伊斯,“嘿,乔伊斯,你要是个女的多好,咱俩就可以双宿双飞,永不分离了。” 林天豪说:“你变成女的也行啊,武林之中不是有传言,欲练神功,都要那啥嘛!” 乔伊斯连忙摆手:“别别别,我可不要和他双宿双飞,我还要去找我的阿加莎呢!” 陈文学说:“去,我还不愿意要你呢,你身上一股地中海的咸味儿。” 乔伊斯说:“你在九龙岛待了那么多年,身上也咸了,还以为你是那个养尊处优的大少爷呢!”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地互怼起来。 多米尼克没有听懂,但他知道,今天自己碰上了一群了不得的家伙,这时候,闭嘴显然是最好的选择。 李沐尘便缓步走向黑衣人。 黑衣人还在喃喃念叨,看见李沐尘走来,惊恐地挪了挪身子。 “圣光……是圣光……为什么?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们为教廷付出了那么多,你们答应过伯爵,要帮我们血族驱除诅咒,恢复荣光!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李沐尘也不解释,说:“原本我想找德古拉,但我看你在血族里的地位也不低,就直接问你吧,莉莉丝在哪儿?” “莉莉丝回来了?”黑衣人惊讶道,“她的事都是伯爵亲自过问的,我不知道。不过我听说她觉醒了,如果回来的话,应该会去布拉德堡找伯爵。” “布拉德堡在哪儿?”李沐尘问道。 黑衣人一愣:“你不知道布拉德堡?你不是圣光会的人?!你们究竟是谁?为什么会圣光术?” “谁告诉你我们是圣光会的人呢?” “那你们就休想从我这里知道任何事情!咳咳……” 不知是因为先前被陈文学那一拳打的,还是圣光照耀破坏了他的血液,黑衣人剧烈地咳嗽起来。 “你们这些冒牌货……咳咳……神会降罪你们的……咳咳……” “好吧,你不说就算了。”李沐尘抬头看了一眼天花板上的白炽灯,“这里又潮又暗,不如我们出去晒晒太阳吧。” 黑衣人听到“太阳”两个字,身体忍不住哆嗦了一下,脸上的惊恐比刚才看见圣光更甚。 ------------ 第965章 串供 德古拉城堡的天空有一片浓重的乌云,遮挡住了大部分阳光,让天看起来阴沉沉的。 尽管如此,黑衣人还是在不停地瑟瑟发抖,仿佛在忍受极大的痛苦。 李沐尘抬头看了看天空,伸手一指:“云开!” 乌云便四下里散开,金色的阳光如瀑布般泄下来。 多米尼克警官震惊地看着这一幕,差点以为自己是在梦里,或者穿越到了什么虚幻的次元世界,直到吸血鬼的痛苦的嚎叫声响起,他才回过神来。 陈文学过去把黑衣人的斗篷掀开,看见那人的脸上的皮肤在阳光下起了一层又一层的水泡。水泡很快破裂,流出脓水。脓水又腐蚀了周围的肌肤,让腐烂变得更深刻。 空气里出现了难闻的刺鼻的气味。 多米尼克皱起了眉头,作为一个警察,看见过各种各样的恶心可怕的场景,但从没见过一个人活生生地开始腐烂。 他感觉有些反胃,一些酸的苦的东西从食管里涌上来,涌进了嘴里。他本想咽下去,可一看见那张腐烂的脸,就无论如何也咽不下去了,转身弯腰呕吐起来。 “我说!我说!”吸血鬼终于服软了,喉咙里的声音已经有些含混,说话的时候,嘴巴里流出脓液来。 陈文学捏着鼻子,挥手用掌风把斗篷重新覆盖在吸血鬼的脸上。 “伯爵……在布拉德堡……从这里向东四十公里就是。” “莉莉丝呢?” “我不知道……如果她不在布拉德堡的话,就在黑……” 黑衣人的话还没说完,突然就捂着胸口,痛苦地倒在了地上,剧烈抽搐起来。 陈文学骂了一句:“操,这么不经晒,雪人都比你强!” 就准备把他拖回地下室去。 “不用了。”李沐尘突然说,“他不是被晒的,是他身上的禁咒。” “禁咒?” “对,我刚才就发现了,他的血脉里有禁咒,原本想把他带到阳光下,禁咒或许就会失效。但在他开口交待的时候,禁咒还是被激活了。” “为什么?是有人在遥控?”陈文学好奇道。 “不,是他的意志崩溃了。这种禁咒埋在血脉深处,与灵魂绑定,当他意志崩溃的时候,禁咒就会被激发,无药可救。”李沐尘说。 “这很像是太阳圣教会的的信仰植入啊!”乔伊斯说,“看样子,这些吸血鬼和教会的关系真不一般,连信仰植入都学会了。” 李沐尘摇头道:“谁和谁学,还不一定呢。” 乔伊斯一愣:“啊?你是说,教会的信仰植入是和吸血鬼学的?” “很有可能。”李沐尘说,“根据卡罗尔和亚历克斯所说,教会创立之初并没有信仰植入这种东西,他们天使团也从不提倡,是后来教廷搞出来的玩意儿,圣安士白和卡麦尔甚至很反对这样做。我怀疑,这位伯爵大人和提落岛那位教主有着不一般的关系。或许是做了某种交易,吸血鬼家族把一些秘术拿出来给了教廷,而教廷也承诺了什么给他们。” 他们说话的功夫,地上的吸血鬼已经不动了。 黑色的斗篷在阳光下泛着乌光,血水从斗篷下面流出来,身躯迅速瘪下去。 看见黑衣人死了,林天豪大为焦急,说:“莉莉丝到底在哪儿?他最后说的‘黑’是什么意思?” 李沐尘说:“现在不知道,好在他已经说出了布拉德堡的位置,我们去找找吧,只要找到德古拉,莉莉丝的下落也就知道了。” 林天豪也知道没有办法,只能先去找德古拉。 这时候,一队警察突然冲了进来,为首的是一个胖胖的警官。 “爱德华警长!”多米尼克警官敬了个礼,身体立的笔直。 警长点了点头,黑着脸问:“发生了什么事?” “是这样的……”多米尼克思考着怎么汇报,可是今天发生的事情实在匪夷所思,他斟酌了半天,支支吾吾地说了一大堆,总算把事情说清楚了。 “吸血鬼?”爱德华的脸更黑了,怒冲冲地说,“我让你出来调查人口失踪的案子,你以为把事情推到吸血鬼身上就可以万事大吉了吗?真是可笑!可笑至极!你这头蠢猪,编这种谎言只会显得你无能!” “警长,您不信地话可以下去看看,地下室里有很多铁笼子,人都在里面关着呢!”多米尼克说。 “行了,我会派人去看的,现在,把这些人都给我带回局里去录口供,包括你,多米尼克,你也要接受调查,直到事情查清楚为止。”爱德华气呼呼地说。 “可是……”多米尼克还想反驳,却已经被旁边的警察下了枪,“警长,这不公平!” “是的,这不公平,但这世界上哪儿来的他妈的公平?!”警长怒气未消,发着牢骚,“多米尼克,你给我记住,有些话最好不要乱说,尤其是布拉索夫,你不知道我们市政厅的那些老爷们有多喜欢吸血鬼,你如果敢败坏吸血鬼的名声,他们会吃了你的!” “但我说的都是真的!真的,总不可能变成假的。”多米尼克坚持道。 “哦是的,是的,真相不会变成假的,但你说的话没有人会相信,连鬼都不会信。走吧,和你这几位新认识的朋友一起回去吧,你们可以在路上串供,但一回到局里,你们就再没有机会了。好好想想,该说些什么。” 警长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带了几个手下往地下室走去,剩下的人负责押解多米尼克等人一起回警局。 多米尼克抱歉地看了一眼陈文学等人,正想说点什么,忽然发现少了一个人,刚才明明是四个,现在只剩下三个人了。 他朝四处张望,一个人影都没有。 陈文学朝他笑道:“多米尼克警官,我们跟你回去录口供,做你的证人,不过你的警长大人既然允许我们串供,那我们在路上就好好研究一下怎么说吧。” …… 当他们被押往警察局的时候,李沐尘已经到了四十公里外的森林里。 这里离布拉索夫市区更远,比德古拉城堡所在的地方更荒凉,到处都是粗壮的树木和藤蔓,满地杂草,几乎没有路。 可就是在这样的森林里,有一座古老的城堡,规模比德古拉城堡要小很多,看上去甚至有些破败。 但李沐尘一眼就知道,这一定就是德古拉的老巢,也就是黑衣人所说的布拉德堡了。 布拉德——blOOd 这才是真正的吸血鬼城堡。 ------------ 第966章 原罪 李沐尘一个人走,是因为一个人更快。德古拉城堡地下室那个吸血鬼等级不低,他死了,血族一定会得到消息,必须以最快的速度找到德古拉和莉莉丝。 另外,李沐尘发现那个爱德华警长有问题。 城堡管理员安东尼曾对多米尼克提起过警长,爱德华这么快赶来,很可能是安东尼报了信。另外,他在听到吸血鬼后的反应很不正常。 这家伙就算和德古拉不是一伙儿的,也一定知道点什么。 所以他临走前给陈文学传音,让他盯住这个爱德华。陈文学加上乔伊斯,两个人配合起来的实力,在布拉索夫这种地方应该足以应对一般危险。 真要出了什么事,李沐尘也能及时赶过去。 森林下的古堡显得有些阴森,地上很潮湿,藤蔓和杂草淹没了原本的小路和门扉,看上去已经很久没人住了。 但这假象能骗过普通人,根本骗不过李沐尘。 李沐尘一闪身,就已经出现在了城堡二楼的房间。 房间里光线昏暗,老式的家具散发着一股昏沉的味道。 一个臃肿老态的老者坐在一张样式古早的橡木椅子里,半闭着眼睛。 椅子的扶手边放着一根拐棍。 窗前半开,一片薄薄的阳光透进来,落进他脸上那深浅不一的皱纹里,再也爬不出来。 李沐尘的出现让老人脸上微现讶意,不过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你来了。”他靠在椅子里,轻轻点头,伸手拿起旁边的拐棍,指了指斜对面的椅子,“坐吧,这里只有我一个老人,就不给你泡咖啡了,你如果渴的话,那边柜子里有葡萄酒。” “你知道我要来?”李沐尘没有坐。 “我知道,只是没想到你来得这么快。”德古拉伯爵的声音略显疲惫,“杜克不听我的劝告,自食其果,并且给我们血族带来了灾难。” “你觉得我来是因为杜克的问题吗?” “难道不是吗?你拥有接近神明的力量,杜克得罪了你,你迁怒于整个血族,降下神罚,这很正常。我如果拥有你那样的力量,我也会这么做。” “呵呵,你太高看我了,也高看了你自己。我不是神,不会迁怒于人,更不会随便给哪个种族施加诅咒惩罚。至于你……”李沐尘冷笑一声,“还没有让我专程跑一趟的资格。” 德古拉脸上闪过一丝愤怒,褶皱的皮肤不可察觉地扭曲了一下,阳光就从皱纹里流淌出来,掩盖了他的不快。 “那你来干什么?” “莉莉丝在哪儿?” “莉莉丝……”德古拉露出一丝笑容,“她是个好女孩,可怜又可爱,我把她当亲孙女一样看。” “不要顾左右而言他了,我的耐心没有想象的那么好,你不说,我一样可以找到她。但那时候,你就要考虑考虑你自己以及种族的命运了。” “谢谢你的忠告,我只是个老人,虽然我们常被称为不死族,但实际上,这世上根本没有不死的种族。因为种族都要繁衍,而繁衍就不能获得个体的长生。这是规则,哦,在你们东方,称之为‘天道’。” 德古拉提到了“天道”,让李沐尘有点意外。 “繁衍而不死,这违背了神的意志。”德古拉继续说道,“所以,从来没有不死族。只有神明才能不死。每一个人都可以幻想成为神明,比如杜克。但我不能,我要守护我的种族,守护我的孩子,包括莉莉丝。” “我已经风烛残年,命不久矣。你要杀我,抬抬手而已。死亡对我,不是恐惧,而是解脱。” 德古拉以一种豁达和无畏的姿态回应了李沐尘的死亡威胁。 李沐尘不置可否,淡淡地说:“很好,希望你死的时候不要恐惧。” “给你讲个故事吧,你也许会感兴趣,是关于莉莉丝的。” 德古拉停顿了一下,仿佛在等待李沐尘的回应,但可惜,他没有等到任何回应。 他转过脸,看向李沐尘,发现这个年轻的东方人浑身上下、从头到脚都透着一种淡然。这种淡淡的,似乎对一切都不在乎、不关心的味道让他很不舒服。明明是来求人的啊,真的一点都不着急吗? “莉莉丝这个名字很特殊,继承于她的母亲。”德古拉继续说着,“她的母亲又继承于她母亲的母亲……” “在古老的记载中,她本是一位美丽的天使,伴随在神的左右。但他受了魔鬼的引诱,为了永恒的生命,盗取了原初之血。” “她获得了永恒的生命,但也受到了神的诅咒和惩罚,在风暴和噩梦中沉沦,唯有以她的血来偿还当初的罪。” “为了躲避神罚,她来到人间,结婚生子,却从此诞生了一个种族,永生永世,世世代代,替她一起偿还这无尽的血债。” 说到这里,德古拉苍老的脸上泛起一丝血气,变得愤怒起来。 “为什么?”他质问道,“前人之罪,要后人承担?为什么,天使之罪,要凡人承担?为什么,恶魔之罪,要无辜者承担?就因为血缘之亲、血脉相连吗?” 德古拉手里的拐棍用力在地板上点了两下,发出沉闷的笃笃声,似乎想站起来,但不知是身体过于肥胖,还是因为苍老无力,他最终还是放弃了。 “唉!”德古拉叹了一口气,“我这一生,都在为种族摆脱原罪而努力。在过去的许多个世纪里,我加入了很多教会,叩拜神明,祈求获得神明的原谅,让我们重见阳光。可是最终并无什么结果。神明从不会轻易原谅人的罪过,哪怕罪不在我。他们并不需要公正,他们只需要用惩罚来维持神明的权威。至于受罚者是谁,他们毫不关心。” “世间之神大抵如此。” 德古拉的声音慢慢放低,刚刚奋起的心气又一瞬间失去了。 “我没有抵抗神明的能力,唯一的办法,就是让有罪者去承担罪过,以释放无罪的人。” 李沐尘微微皱眉,道:“所以,你要把莉莉丝献祭给神明?” ------------ 第967章 血影分身 “这不是献祭,只是回归。”德古拉说道,“她本就属于神明,不属于人间。” “但你怎么保证她会回到神明身边,而不是被恶魔带走?”李沐尘问道。 “都一样。”德古拉说,“我们本无从分辨谁是神,谁是魔。她只需要赎罪,而我们,需要解脱。” “谁是神,谁是魔?”李沐尘叹了口气,这句话让他久已平静的心稍稍有了些波动,“为了以一群人的解脱,就可以让一个人去受罪吗?那么你们又何尝不是魔呢?” “为什么不能呢?人类一直都在牺牲和奉献中前进,符合大多数人利益的,就代表了正确,唯有牺牲小部分人的利益,才能让社会进步。这是文明的逻辑。”德古拉的语气中没有丝毫的愧疚,反而有种社会学专家般的傲慢。 “那么为了所有正常的人类,除掉吸血鬼这个种族,是不是也符合文明的逻辑?”李沐尘说。 德古拉一愣,随即现出一丝怨恨,道:“你们人类不一直想这么做吗?否则我为什么要躲在这里?” “所以你恨人类,你也不认同这种做法,你一直在自救。但一到莉莉丝的问题上,你就又马上认同了这种做法。你这种人,用现在的流行语来说,你可真是——”李沐尘摇了摇头,“双标啊!” “莉莉丝的事情不一样。”德古拉依旧十分傲慢,“我们血族吸血,不是我们自己的错,就像狮子吃肉,与生俱来。而这一切的根源,正是莉莉丝,是她犯了天条,得罪了神明。她的罪过,凭什么要我们承担?难道我们不该反抗,不该自救吗?倒是你们人类,只会顺从命运,从来不敢反抗,还自以为过得很好。” “你说得对,我很欣赏你的辩才,但可惜,这都不是你的真心话。如果你真敢反抗命运,反抗神明,你就不会向神明低头,更不会献祭莉莉丝。” 李沐尘看着德古拉冷笑起来,“你根本不是在拯救血族,你是在和神明做交易,你所谋的,只是你的私利,你想要获得和神明一样的力量,想要永沐在阳光里发号施令,而能帮你实现这些愿望的,只有莉莉丝。或者说,是原初之血!我说的对吧?” 德古拉肥胖的脸上褶皱而下坠的皮肉颤抖了一下。 “你不会理解的,你不会明白一个被困在黑暗里几千年的种族内心对光明的渴望,你不会知道一个人在千年的时间里被一次次打倒又一次次爬起来的艰辛……” “莉莉丝在哪儿?”李沐尘打断了他的话,“提醒你一下,我只问这一遍。你不说,我不会再问。没有你,我一样可以找到莉莉丝,但你和你的种族将会付出代价。” 德古拉的脸色像暴雨即将来临的天空一样阴沉。 “代价……我早就准备好了,我们沉沦在黑暗中太久了,还有什么比这更可怕的呢?我老了,岁月会记载我的功勋,鲜血会记录我的荣耀……” 他抬起手里的拐杖,对准李沐尘,向李沐尘发起了攻击。 整个房间里突然弥漫起一股血雾,窗帘被染成了红色,窗外的阳光被遮挡,无数隐藏在暗处的幽灵般的影子出现在血雾里,游荡着,张牙舞爪。 李沐尘一挥手,一股清风吹过,血雾散尽。 阳光重新从窗口照进来,照在德古拉臃肿的身体上。 他的脸上和手上泛起一层一层的水泡,溃烂,蒸发起淡淡的烟雾,伴随着刺鼻的气味。 德古拉的身体迅速干瘪,很快就消散在阳光里,只剩下一身笔挺的羊毛西装留在椅子上。 李沐尘微微皱眉,走近椅子,看了一眼那件西装上残留的血滴,冷笑道:“这种小把戏,也想骗过我?” 说完便身形一闪,穿透地板和古堡厚厚的地基,来到了阴暗潮湿的地下。 这里的地下室比德古拉城堡的地下室还要大上很多,空旷而结构复杂,犹如迷宫一般,并且还有法力屏障,在一定程度上阻止神识的探查。 但这根本难不倒李沐尘,他很快就找到了真正的德古拉所在的房间。 德古拉坐在椅子里,体态臃肿,和楼上那个血化身一模一样,只是精神没有那么苍老颓丧,在这阴暗的环境里,更显出几分阴鸷来。 “你真的超出我的想象!”德古拉看见李沐尘出现在面前,有几分震惊,但并无惧意。 “你也超出我的想象,居然已经修出了分身,可惜,功夫不到家,还要借助一点真血。”李沐尘说。 德古拉自嘲地一笑:“你知道我修炼这一点真血分身,用了多久吗?五百年!整整五百年!” 李沐尘摇头叹息:“分身是用来斩灭自身孽根的,不是用来骗人的。你从一开始,就修错了方向。” “哈哈哈哈……”德古拉突然大笑,“你是在教我修行吗?我承认你是个天才!我调查过你,你在华夏和北美的事迹我全都清楚。但你不要忘了,你们华夏有句古话,叫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你自出道以来,战无不胜,但你面对过几个真正的强者呢?我说你拥有接近神明的力量,那是吹捧你而已。事实是,人类,永远不可能拥有神明之力!而我,正在接近神明!” 德古拉的面容一肃,拐杖在地上重重地一拄,发出笃的一声闷响。 声音带着冲击波,向四周散去。 四周那些由坚硬的岩石构筑的厚厚的墙壁全部碎裂,只剩下一根根的柱子,还支撑着这座古老的沉重的城堡。 冲击波远去,整座地下城堡的全貌便露出来,犹如宫殿一般巨大恢宏。 “这座地宫,我经营了八百年,才有了今天这样的样貌。我不希望它毁于一旦,但如果用来埋葬一个像你这样的对手,也算值了。” 李沐尘笑道:“谢谢你看得起我,但我不需要坟墓。这里,还是留给你自己比较合适。” 德古拉冷笑一声:“等一下你就没那么从容了。你以为我费了八百年功夫,只是在建一座城堡吗?不!这里血族的地宫,是荣耀的归处,数万年来,我们最伟大的血族战士都埋葬在此处。这里的每一根柱子,都代表一个战士的英魂!” “所以,你要面对的,不仅是我,还有整个血族的英灵!以及沉埋地下冻结已久的那些血液。现在,这些血液正在被解冻,英灵正在醒来……” “一个新的血族即将诞生!” 德古拉的声音变得激昂,整个人都慷慨激动起来。 李沐尘微微皱眉:“你不是在献祭莉莉丝,你是在唤醒原初之血!” 德古拉大笑:“哈哈哈,就算你知道了又怎样?反正你也逃不出去了!你不是想知道莉莉丝在哪儿吗?我告诉你吧,她在黑教堂,现在,她的血或许已经抽干了……” ------------ 第968章 逃犯 陈文学、林天豪以及乔伊斯坐在布拉索夫警察局的一个房间里聊着天。 一位漂亮的女警员给他们泡了咖啡。 虽然只是速溶的,但在警局里有这样的待遇,已经相当不错了。 过了一会儿,多米尼克笑眯眯地推门进来,说:“三位,非常抱歉,让你们久等了,你们也知道,公家办事要按流程来,麻烦的很。” 陈文学说:“没关系,能坐在布拉索夫的警局里喝上一杯热腾腾的咖啡,我回去也可以吹吹牛了。” 多米尼克坐下来,开始给他们录口供。 口供自然是提前串好的,该说的说,不该说的就不说。 于是事情的经过就变成了,英勇智慧的多米尼克警官根据人口失踪案的线索查到了德古拉城堡,在三名游客的帮助下,智斗吸血鬼,最终利用阳光消灭了它。 陈文学问多米尼克:“上面的人没把我们当疯子吧?” “原本我也有此担心,不过我向上一汇报,你猜怎么着?”多米尼克难掩兴奋之色,“市政厅的领导一听说真的有吸血鬼,高兴坏了,说这将给布拉索夫的发展带来前所未有的机遇。副市长大人已经在来警局的路上了。” “那你不是立了大功一件,马上要升职了吧?”乔伊斯笑道。 多米尼克说:“都是靠你们帮忙,这功劳,你们占一大半,尤其是那位……” 他不知道李沐尘叫什么名字,按照他们商量好的口供,整个过程里都没有这个人出现,便住口不言,只嘿嘿地笑着。 只有林天豪依然闷闷不乐,心里挂念着莉莉丝,根本笑不出来。 陈文学看了他一眼说:“老林,你别着急,要相信沐尘,他一定能找到德古拉,找到了德古拉,也就找到了莉莉丝。” 林天豪叹了口气说:“我当然相信李公子,可是……可是我怕时间拖下去,莉莉丝万一……” 乔伊斯说:“那个吸血鬼好像说了个‘黑’字,多米尼克警官,布拉索夫有什么名字里带黑字的地方吗?” 多米尼克猛地想起来,惊道:“不会是黑教堂吧?” “黑教堂是什么?” “这是一座很古老的大教堂,也是一座神奇的教堂。大约三百多年前,布拉索夫发生了一场大暴动,全城都处于混乱之中,一些妇女和儿童在教会的帮助下躲进了教堂里,但是一场大火吞噬了整座教堂。所有的木质结构建筑都在那场大火中焚毁,只剩下被熏黑了的教堂的主体矗立在一片废墟之上。从此以后,它就被人们叫做‘黑教堂’。” “不就是被火熏黑了吗,修一修就好了。” “你不知道,这不是教堂唯一的火灾,在此后的数百年里,教堂又经历了数次火灾,每一次都把墙壁熏得更黑。而它的名字,不止因为它黑,还因为它的不祥。据说那些在火灾中死去的灵魂,一直在教堂里飘荡。有人曾在夜里看见,教堂的大厅里聚满了人……” 说到这里的时候,多米尼克不禁觉得有些寒意。作为一个警察,他曾对这些传闻嗤之以鼻,但今天经历了吸血鬼事件,颠覆了他的世界观。 就在这时,刚才送咖啡的女警敲门进来说:“多米尼克,警长回来了,还有市政厅的领导” 多米尼克兴奋地站起来:“我这就去见他。” 女警说:“我看市政厅的领导一直黑着脸,好像很生气的样子,警长的脸色也不好看,多米尼克,你最好还是小心一点。” 多米尼克一愣:“为什么?” 女警摇了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 多米尼克说:“我去看看,总不会是那些失踪的游客都死了吧?” “你说的没错。”一个声音传来,伴随着凌乱的脚步声,警长在一群人的簇拥下走来,“多米尼克,失踪的人都死了,你居然还编撰吸血鬼的故事想要糊弄我和市长!” “我没有糊弄啊!”多米尼克说。 “没有?那么吸血鬼在哪儿?安东尼去哪儿了?你是怎么找到那些人的?多米尼克,我们都是警察,瞧瞧你这漏洞百出的报告!” 警长把手里的一份文件丢出来,“你敢说,你没说谎?” 多米尼克唯唯诺诺,因为他的确说谎了。 他正犹豫着要不要把真相说出来的时候,爱德华警长突然说道:“多米尼克,我现在怀疑你和多起人口失踪死亡案有关,来人,把多米尼克和这三个人都抓起来!” 一群警察举起了枪,有人上前给四个人上了手铐。 “警长,这是干什么?”多米尼克惊问道。 “吸血鬼?!”警长冷笑起来,“这世界上哪有吸血鬼?你当我和市政厅的领导都和那些来参观吸血鬼城堡的游客一样是傻子吗?” “多米尼克,别装了,案件就是你策划的,是吧?你利用职权,组织并参与绑架游客、贩卖人体血液和器官,最后杀害人质,把责任推给莫须有的吸血鬼,证据确凿,现在对你正式实施逮捕。” “不!怎么会这样?警长,你听我说……”多米尼克叫道。 但是爱德华警长并不愿意听他说,看都不看他一眼,转身离去。 “警长!”多米尼克大叫。 “别叫了。”陈文学说,“你还没明白吗,多米尼克,你的警长大人,和他们是一伙儿的。” “啊?和谁?” 多米尼克一愣,好半天才反应过来,看着警长远去的背影,身上惊出了一身冷汗。 “走吧,别愣着了。”多米尼克听见身后有人说。 他以为是同事在催促他去接受审讯,可是突然想起这好像是陈文学的声音,转身看时,愕然看见陈文学正双手环抱胸前,笑嘻嘻地看着他。 他才发现,他的同事们的已经瘫软在地上,而陈文学、乔伊斯和林天豪三人的手铐不知何时已经打开了。 “你们干什么?” “干什么?当然是越狱啦!” “越狱?不,不不!”多米尼克拼命摇头,“我不干,我是被冤枉的,只要我们实话实说,真相大白,他们会放了我们的。” “你还不明白吗?多米尼克!你的警长要你做替罪羊,你根本没有机会说出真相,他们也不会相信。现在你只有两个选择,要么做罪犯,要么做逃犯。” 陈文学似乎一点儿也不着急,笑嘻嘻地看着多米尼克。 多米尼克脸色惨白,他知道陈文学说的是真的,但要让他把自己变成逃犯,他又如何甘心。 “好了,走吧。”陈文学上前手指捏住他手上的手铐轻轻一捏,手铐应声而断,“多米尼克,别幻想了,在找到你老板犯罪的证据之前,你是不可能回这里了。” “那我们去哪儿?” “黑教堂,你带路。” ------------ 第969章 血族的末日 随着德古拉的笑声,墙壁上、柱子上、地砖上都沁出了血迹。 血放着微微的红光,流动十分缓慢,但因为到处都是,很快整个地下宫殿里就变成了一片血海。 德古拉站在血的海洋中间,手里的拐棍也变成了一根血管的模样,地下的血从这根血管里流向他的身体。 接着,他的身体便化成了一个血色的人形。 “吞噬吧!死亡!” 德古拉的声音透过血液发出来,仿佛一个人闷在水缸里说话,沉闷而令人窒息。 血浪向李沐尘涌来。 李沐尘没有躲避,只是静静地看着。 很快血液漫过了他的身体,吞没了他。 “哈哈哈哈……”德古拉轻蔑地笑起来,“还以为你有多么强大,原来不过如此!不过如此……哈哈哈哈……呃……” 他的笑声突然戛然而止。 因为他发现看见血海中有一道红光,比周围的血色更鲜艳。 德古拉感到呼吸凝滞,刚刚还源源不断输送到他身体的能量正在减少,血气似乎都被那红光吸走,四周的血正在凝固,颜色也变得黯淡。 他疑惑地举起手里的血杖,发现血管中的血液已经干枯,血杖又变回了一根枯木。 红光越来越耀眼,直到变成一个小小的太阳,跃出海面。 血海瞬间干涸。 德古拉举起手,企图挡住阳光,脸因痛苦而扭曲起来。 红日猛然炸开,红光满室,一放而收,现出李沐尘的身影。 他还站在刚才的地方,好像根本就没有动过。 唯一不同的是,德古拉看见他的眉心处有一点红光闪烁,仿佛多了一只血之眼。 他突然想起一个在血族中流传的古老的传说——当神睁开第三只眼的时候,愤怒会烧干世间的血液,那将是血族的末日。 “不!不可能!” 德古拉拼命摇头,仿佛想要摆脱某个噩梦似的,脸上的赘肉在不停晃动着。 “你究竟是谁?不可能!你只是一个东方术士!不可能!原初之血明明在我们血族的血脉里,你身上为什么会闪现原初的血光?” 他开始有点语无伦次,焦躁地用拐棍在地上敲击着。 “原初之血吗?”李沐尘眉间的红光隐去,低头微思,想起了蜀山的血魔。 隐隐之中,他感觉到了一丝异常的天机,有人在算计他。 过去他知道有人在故意扰动天机,让他看不清,但这次,他清晰地感觉到了。 “呵呵,原来是这样。” 他抬起头,目光仿佛透过城堡厚厚的地板和穹顶,以及森林的雾气和天空的云层,看向了万里苍穹之上。 德古拉一直在喃喃自语,这时猛然想起了什么:“对,我明白了,你是贼,你们从圣光实验室偷走了黑火,也偷走了圣血。一定是这样!哈哈哈哈!一定是这样!但是没有用的,那只是用来实验的,血量远远不如我们血族万年的积累。我们拥有神的血脉,我才是神之子!你这个来自东方的窃贼,盗取了神明的血,我要判处你死刑!” 他突然举起手里的法杖,朝天一指,大吼道:“血族的战士们,为了我们举族的荣耀,出征吧!” 那些巨大的柱子便发出了红光,每一根柱子里都走出一只高大的吸血鬼来。这些吸血鬼,一个个青面獠牙,面目狰狞,仿佛野兽。 它们动作敏锐凶猛,身形一动,就已经移动到了下一个位置。 李沐尘微微有些惊讶,倒不是这些恶鬼有多强大,而是它们并不急着攻击,始终保持着一定距离,配合着整座城堡的布局和城堡外的森林,借助地脉,组成了一座大阵。 此阵暗合阴阳八卦之法。 这绝对不是西洋的阵。 李沐尘多少也接触和了解过很多西洋教派,尤其这些年和圣光会打交道,知道他们另有一套他们的体系,绝不可能使用八卦理论来布阵。 “这阵法是谁教你们的?”他问道。 德古拉尖声笑起来:“这是我们血族祖先传下来的化血大阵,你从实验室偷出来的原血能破血海之潮,却破不了这化血大阵。你的血,终将融化在这里。不光是你,未来的大地,都将被血海覆盖!” 李沐尘十分意外,德古拉看上去不像在说谎,也没有说谎的必要。 问题是,这化血大阵如果是血族祖先传下来的,又会是谁?和蜀山的血魔有关系吗? “血族的战士们,杀了这个东方术士,留下他的血,把他的灵魂送去地狱吧!”德古拉叫嚣道。 那些恶鬼便从四面八方朝李沐尘扑来,同时伴随着阵法的变幻,强大的地脉的力量形成了一个能量的旋涡,定住了李沐尘。 “不自量力!” 李沐尘一抬手,掌心黑莲绽放,一片黑火迸发开去。 地脉之力散开,而那些吸血鬼在黑火中全都化成了灰烬。 “你……你……” 德古拉不敢置信地看着这一切。 他又想起了那个古老的传说,当神睁开第三只眼,神的怒火将烧干血管里的血液,血族的末日即将来临。 黑色的火焰,不正代表着愤怒吗? “不可能……不可能……” 德古拉喃喃自语,过了片刻,又像疯子一样的笑起来。 “不可能!绝不可能!你休想得逞!我绝不会失败的!” 布拉德堡地下庞大的宫殿里出现了无数的人影。他们仿佛虚幻,幽暗的光线穿透了他们的身体,但依然能看出他们的样子。 他们有年迈的长者,有年幼的孩子,有女人,有男人,但无论哪个,都瘦骨嶙峋,弯腰驼背,长长细细的手臂无力地下垂着,脚步迟缓而笨拙,仿佛饥荒中的人群,每迈出一步,都用尽了平生最后的力气。 李沐尘皱起了眉头。 这些不是吸血鬼,而是被他们吸干了血死去的人的灵魂。 这么多人,在如此巨大的空间里,密密麻麻、重重叠叠,不知有几万,几十万,甚至几百万人。 如此庞大的冤魂数量,比起当初在荒泽遇到的阴山派,其罪可恶更不知几倍了! “呵呵哈哈……”德古拉疯笑着,“我知道你很强,但再强的人也有弱点。我了解你们东方的修士,以替天行道为己任。看看这万千灵魂吧,他们的怨气无处发泄,他们将向你索债。你若杀了他们,你将背负无尽的孽债和业力而万劫不复。所以,你就成全他们吧,也算死得其所,符合了你们所谓的修行之道。哈哈哈哈……” ------------ 第970章 黑教堂 多米尼克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出警局的。 一切发生得太快,太突然,以至于他的思维还没来得及跟上脚步。从警局的后墙跳出来,一切熟悉的支持和信任都在身后瓦解。 街道上行人匆匆,阳光照耀下的城市生活与往昔无异,但他却从一个警察变成了逃犯。多米尼克感到自己像是一片落叶,被风吹出了熟悉的林间,落入了未知的土地。 “多米尼克,快走!你得带路!”陈文学催促着。 多米尼克麻木地迈着双脚,穿过街道,拐弯,走进小路,再回到大路,从广场的边缘绕过,避开巡逻的警察和可能认识他的人,以及散布在城市各个角落的摄像头。 这一切都如此流畅自然,甚至没有动脑筋,就像一个惯犯。 多米尼克心里充满了沮丧,除了带着他们去黑教堂,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可是,黑教堂能帮他洗清冤屈吗? 如果不能,为什么要去呢? 当那些高耸的尖塔和黑色的墙壁出现在眼前,多米尼克仿佛看见了自己的命运——黑色的深渊。 黑教堂就像一位默默伫立在喧嚣城市里的黑色巨人,举起手臂,守望天空,等待阳光照亮他的身体。 然而阳光也无法照亮大火之后的焦黑,一如人类的智慧无法探入历史的阴影寻求真相。 黑色石面在不同角度反射出淡淡的光泽,这座哥特式建筑的每一块石头似乎都承载着故事和超越时间的沉静与力量。 “就是这里了。”多米尼克说。 陈文学抬头看了一眼:“这么大啊,我还以为是座小教堂。” 教堂的大门紧闭着。 “以前都是开门的,游客很多,最近不知什么原因关闭了,可能是装修吧。”多米尼克说。 “我们翻墙进去。”乔伊斯说。 陈文学摇头道:“这种地方,一定有机关的,沐尘不在,我们还是小心一点好。” 多米尼克说:“我去找管理员试试,我是警察,警局里的事应该还没传到这里。” 说完,他就绕过正门和围墙,向旁边的小路走去。 三个人在后面跟着。 他们到了侧面小门,多米尼克敲了敲门,出来一个老头。多米尼克亮了警官证,说有公事要办,老头让他们等一下,转身进去打了个电话,然后把他们带进去,穿过狭长的壁廊和花园,来到了一间大厅。 “伊斯特万神父,这边有位警官有公事找您。”门房老头对一位穿着黑袍的神父说。 神父和蔼地点了点头:“好的,谢谢。” 老头退了出去,伊斯特万谦卑地朝多米尼克警官笑笑:“警官先生,请问有什么事?” 多米尼克感觉伊斯特万特别慈悲可亲,他怀疑来黑教堂是个错误的决定。 那个吸血鬼说的“黑……”也许不是这里呢。 但他现在已经是一名逃犯,没有回头路了,只能硬着头皮说:“有嫌疑犯可能跑进了教堂,我们需要对这里进行搜查,神父,希望你能配合我们,这也是为了你们的安全。” 神父微笑着说:“可以,请跟我进来。” 多米尼克没想到那么顺利,越发怀疑自己来错了地方。 神父带着他们进了大厅,身后的门轻轻地关上了,大厅里的光线立刻变得黯淡起来。 多米尼克莫名有些紧张。 神父转过身,看着他们笑道:“好了,我现在配合你们,送你们去见上帝。” 说完,他的面容开始扭曲,身体膨胀,黑袍鼓起来,眼中闪耀着血红的光芒。 多米尼克看见他的嘴里伸出了尖利的獠牙。 他正不知所措的时候,一只拳头从他身后伸出来,一拳砸在变身吸血鬼的神父扭曲的脸上。 神父飞出去,砰一声撞上墙壁。墙壁上的壁灯和装饰画以及碎裂的大理石哗啦啦掉下来。 但是他很快站起来,舔了一下嘴角的血,露出一个邪性的笑容,忽然一闪身,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极快的速度,冲了过来。 多米尼克根本来不及反应。 好在陈文学一把将他拉到身后,然后一脚踢向吸血鬼。 吸血鬼被再次踢飞出去,但这次他显然已有所准备,在空中一闪,就突然消失了,只剩下一片血影。 血影散开,如雨一般落下。地上的血迹里,涌现出许多浑身浴血的人形怪物。 大厅里弥漫着血的腐败的味道和浓郁的煞气。 “乔伊斯,这只吸血鬼比德古拉城堡那只厉害,咱们要小心了!”陈文学说。 乔伊斯点点头, 按照李沐尘指点他的“道心惟微,惟精惟一”的方法,把意念集中在体内。 他看见了那根已经不存在的虚幻的羽毛,在自己的身上幻化出一对翅膀,在一轮明月的光里扇动。 多米尼克没有看见翅膀,但看见了乔伊斯身上放出的白光。 “借光!” 陈文学喊了一声,身体贪婪地吸收着这源源不断的能量,拳打脚踢,演练了一套古拳法。每一拳每一脚都带着流光明焰。光焰扫过大厅,所有的怪物都被一扫而空。 血光消散,吸血鬼的身影显露出来。 他的獠牙断裂,脸上的皮肤裂开,血仿佛已经流干,像一张白桦树皮。 “圣光!”他的喉咙里冒出嘶哑的声音,眼里充满了惊恐和不解,“为什么?”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说,莉莉丝在哪儿?”陈文学晃了晃发光的拳头问道。 可是,就在这时,大厅正中间墙上那个巨大的十字架突然发出了耀眼的白光。 白光照亮了整个空间。 “不!” 吸血鬼的痛苦的声音响起,他举手挡在面前,企图挡住白光,但他的双手很快在白光中融化。 接着,他的脸和身体也很快如火中的蜡像一般,瘫软溶解,消失在光里。 十字架前,走出一个人来,因强光而无法看清她的样子,只能通过其窈窕的身影判断是个女人。 “你们不是天使,为何能使用圣光?”女人问道。 “阿加莎!”乔伊斯听到声音,突然兴奋的叫起来。 ------------ 第971章 美丽是虚构的浮雕 “乔伊斯?!” 十字架的光缓缓熄灭。 阿加莎身穿洁白的长裙,如天使一般站在残留的白色光影里。 乔伊斯浑身颤抖,激动得说不出话来,连双脚也不听使唤了。 多少年了? 他无时无刻不挂念着阿加莎。 在圣光实验室如履薄冰是为了她,偷盗黑火是为了她,亡命天涯是为了她,如今重返欧罗巴也是为了她。 当茉莉花城的圣光实验室遭遇大火时,乔伊斯一度以为再也见不到她了。有那么一刻,他万念俱灰,感到这些年的努力都付之东流,活着已经毫无意义。 这次来布拉索夫,本是陪林天豪来找莉莉丝的。 乔伊斯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阿加莎。 这种突然的重逢让他如坠梦境。 他有点害怕,害怕一切都是虚幻,等到醒来,爱人将再次从眼前消失。 但终究是兴奋占据了所有,他踉踉跄跄、不顾一切地冲上去。 “阿加莎!我的爱人!我终于找到你了!”乔伊斯双手捧住阿加莎的肩膀,两个人的面孔离得那样近,就像曾经他们在一起的时候。 他一把将她搂住,紧紧拥抱。 阿加莎没有拒绝,但也没有乔伊斯那样的兴奋。 她只是微感惊讶地问:“你怎么来了?” 乔伊斯说:“我来救你!阿加莎,你知道吗,这些年,我无时无刻不在想着怎么把你救出去,回到我们那个温馨的小屋里,过回和过去一样的日子。” “那个小屋……”阿加莎的眼里闪过一丝恍惚和怅然,很快就恢复了平静,“回不去了,乔伊斯,从我们加入圣光会的那一刻开始,我们就已经把一切都献给了神。这是我们共同的誓言,不是吗?” 乔伊斯这才想起阿加莎早已被太阳圣教会洗脑并植入了信仰,她是不能背叛的。 “我知道,我知道,是我着急了,不过你放心,很快,你就能得救了,黑火在李公子手里,等他来了,你就得救了。” “黑火……”阿加莎仿佛明白了什么,“乔伊斯,你盗走黑火,是为了我吗?” “当然,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 “可是你背叛了神。” “我不在乎。阿加莎,我只在乎你!” 乔伊斯深情地看着阿加莎,目光如蜜一般沁出。 “你爱我吗?”阿加莎问道。 “爱,我当然爱!我爱你爱得发疯!我可以为了你付出一切!”乔伊斯说。 后面的陈文学听不下去了,说:“喂喂喂,你们能不能照顾一下我和老林的感受,不要一见面就撒狗粮啊!” 林天豪趁机问道:“莉莉丝在不在这里?” “莉莉丝吗?她就在后面的楼里,从这里出去,穿过长廊,右手边的那个房间。”阿加莎说。 林天豪大喜,说了声“谢谢”,就拉着陈文学一起往通向长廊的侧门跑去。 陈文学总觉得有点不对,说:“老林,等一下,我们是不是等乔伊斯一起去?” 林天豪早已等不及,说:“人家久别重逢,咱们就不要当电灯泡了。” 陈文学想想也是,就让他们多腻歪一会儿吧,等腻歪够了,自然会找过来。 便也不阻止,跟着林天豪一起出了门,沿着长廊往后走了。 “阿加莎,我真的太高兴了!”乔伊斯还沉浸在重逢的狂喜中,热泪忍不住从湿润的眼角流出来。 阿加莎伸出一只手,轻柔地抚过他的脸颊,抹去他眼角的泪。 “乔伊斯,你为什么会发光?我刚才看见你身上有圣光,是我看错了吗?还是你得到了神的指引?” “我吗?”乔伊斯得意地笑起来,“因为我身上有圣光之羽啊!” “圣光之羽?”阿加莎十分疑惑,“乔伊斯,别骗我,只有天使才有羽毛,而圣光之羽可是天使团的大天使们才能拥有的,是坠落人间的神翼啊!” “我没有骗你!”乔伊斯兴奋地说,“是沙利叶!沙利叶死了!李公子拿到了她的羽毛,把它融进了我的体内,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 “沙利叶……”阿加莎的身体轻轻一颤。 “阿加莎,你怎么了?”乔伊斯关切地问道。 “哦,没什么。乔伊斯,你爱我吗?” “爱啊!你刚才不是问过了吗?小傻瓜!” 乔伊斯轻轻地抚摸阿加莎的头发。 突然,他的脸上露出一丝痛苦的表情,猛地松开双手,低头看去。 一把匕首插在他的胸口,鲜血染红了衣服,还有那只握着刀柄的洁白的手。 乔伊斯的五官因痛苦而扭曲,震惊地看着他的爱人。 “为……什……么……” “很感谢你爱我,我也曾经爱过你,但现在,我的爱,只属于神!” 阿加莎松开手,手掌在乔伊斯的肩上轻轻一推。 乔伊斯的身体向后仰去,直挺挺地摔倒在地板上。 他抽搐了几下,鲜血从嘴巴、鼻孔里冒出来,和胸前的血一起汇聚到地上,顺着地板向四周扩散。 房间里弥漫起了一股血气。 四周的墙壁上,出现许多黑影,变成了一个个吸血鬼的模样,有的走着,有的爬着,有的匍匐着,嘴角滴着贪婪的涎水。 阿加莎平静地站着,看着它们朝乔伊斯的尸体逼近。 她伸出手,掌心现出一团白光,在身上抚过,沾惹的血迹在光里湮灭消散,她的身体又变得洁白无瑕。 她最后看了一眼地上的乔伊斯,便毅然转身离去,走进了通向长廊的侧门。 只留下乔伊斯的尸体,静静地躺在地上,睁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天花板。 天花板上是精美的圣母玛利亚的浮雕,她的怀里抱着刚出生的孩子,旁边站着她的丈夫约瑟。 甜蜜、美好和神圣充斥着穹顶,在她的下方,血气弥漫,一群吸血鬼正在血色的掩护中,爬向刚刚死亡的尸体。 世界总是如此,美丽是虚构的浮雕,而现实却充满了丑陋与罪恶。 吸血鬼们爬上了乔伊斯的身体,如一群鬣狗寻到了一头死去的公牛,它们疯狂而贪婪地吸食着新鲜的血液。那些爬得慢的,弱小的,只能在远处舔舐着地板。 阿加莎的身影早已消失在门后的长廊的尽头,如果她走得慢一点,或者她内心里哪怕对乔伊斯多那么一点点的怀念和怜惜,让她多看一眼,那么她就能看到,在血液流逝的同时,乔伊斯的身体正在发光…… ------------ 第972章 借道 黑教堂的中厅里几十只吸血鬼啃食乔伊斯尸体的场景纵然可怖,但和布拉德堡的地下宫殿里的万千怨灵比起来,就不值一提了。 此时的李沐尘就置身在这万千怨灵中间。 德古拉伯爵的笑声还在昏暗的地下宫殿里回荡。 “感受到他们的怨气了吗?是的,他们的恨意铺天盖地!他们憎恨任何有生命的东西,因为他们自己死了!” “人类就是这样,他们不会去恨真正残害他们、压迫他们的人,只会去恨和他们同样可怜但比他们过得好的人。” “我们吸干了他们的血,但他们不会恨我们,因为我们的身上具有神性。他们不会恨神,也不敢恨神,他们只会恨那些还活着的人,比如你。为什么死的不是你,而是他们?所以他们会向你索命!” “啊,你可以杀光他们!让这些怨灵从此在世间消失,但是这些怨气,这些恨意,就要你来背负了。你会面临天道的惩罚,无边的雷劫在等待着你,或许现在就会降下。” “当然,你也可以打开一个缺口,把他们放出去。外面有更多的生灵可以引走他们的怨恨,布拉索夫的四十万人会被他们撕成碎片,然后又增加了四十万充满怨气的恶灵。哈哈哈哈……” 德古拉看着李沐尘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仿佛陷入两难的样子,感到十分满意。 在地宫里那张扶手上雕刻着蛇和蝙蝠的华丽的椅子上坐下来,仿佛王者的加冕。 “再过一会儿,黑教堂的仪式即将完成,血族将得到救赎,我们会重回神的身边,而你,则将万劫不复!” “是吗?你们血族能不能得到救赎我不知道,但我可以打赌,你是得不到救赎的。”李沐尘冷冷地说。 德古拉一愣,不觉皱起了眉头。 他不知道李沐尘哪里来的自信,为什么到现在还如此平静,不应该是惊慌失措、左右为难吗? “哼,我看你有什么办法从这些亡灵里脱身,杀光他们,然后自己在天道的惩罚中万劫不复吗?” “不需要。我不修天道,只修我自己。他们是生,是死,是怨恨,还是感恩,都与我无关。不过么……” 李沐尘微微一笑。 “我可以把天道之力引过来,你们血族残害了那么多生灵,应该承受天道万劫的是你们啊!” 德古拉一脸的轻蔑:“别逞能了,你们这些东方术士也只会在嘴上逞能。隐天道之力过来,笑死,这里是布拉索夫,在欧罗巴的土地上,你们的天道不灵的,我们有我们的神!” “是吗,那就看看,你们的神会不会保佑你吧。” 李沐尘说完,单手举过头顶,掌心向天,仿佛在托举什么,又仿佛要抓住什么。 德古拉像看笑话一样看着他,等了半天什么也没有发生,便笑道:“别演了,这里不是舞台。” 可是就在这时,他发现了异常。 那些怨灵原本如潮水一般涌向李沐尘,只是被李沐尘自身的法力场挡住,它们不停的冲击着,源源不断。只要李沐尘的法力一耗尽,它们就会扑上去,把他的肉身吸干、灵魂撕碎。 但现在,这万千怨灵突然变得呆滞,就像机器人突然没电了,停在那里一动不动。 而德古拉发现,那庞大的怨念正在散去,不是消失,而是被一股奇怪的力量引导着去往另一个空间。 德古拉猛然惊觉,抬头向上看,眼中露出惊恐之色。 他的目光透过头顶厚厚的岩石和古老城堡的穹顶,看见天空布满了浓密的乌云。 他听见布拉德堡周围的森林正在狂风中呜咽。 “怎么回事?这是什么力量?” 德古拉感觉到一股强大而神秘的力量正在形成。 这力量不属于神明,至少不属于他过去接触过的神明。 “你究竟做了什么?”他把目光拉回到李沐尘身上,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李沐尘没有回答他,只是举起的手掌轻轻一握,说了声:“借道!” 一道粗壮的闪电劈开云层,钻进森林,伴随着一声震天动地的巨响,落在布拉德堡的尖塔上。 闪电持续,电流如水银一般自尖塔流下,布满了整座布拉德城堡的屋顶和墙壁,并渗入地下。 一切阴暗、潮湿、肮脏、血腥、污秽的东西都在电流中湮灭。 电流还在不断向外扩散,沿着森林的小径、溪流和岩石的缝隙,扫荡周围的一切。 布拉德堡的地下室里也瞬间充满了光明。 那些电流正沿着屋顶、墙壁、石柱流下,在地下宫殿里拉起了一张密密麻麻的电网。 怨气和所有的潮湿阴暗一起渐渐消散。 那些怨灵的身影慢慢变淡。 原本看不清的五官却清晰起来,露出了解脱般的笑容,随后消失在虚空里。 德古拉手中的拐棍跌落在地,浑身震颤,不知是害怕电光,还是害怕李沐尘的实力,他的心里充满了恐惧。 他很想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面前这家伙究竟是谁,这闪电究竟是从哪里来的? 难道天道和神明的力量真的可以借用? 还是说,眼前的人本就是神明? 可惜他没有机会知道了。 因为闪电已经缠绕了他的身体,尽管他早已能在阳光里自由行走,但他还是害怕光。 他的身体里流的,终究不是真正的原初之血,他从莉莉丝身上借来的血不足以让他对抗如此强烈的电光。 德古拉的表情痛苦而扭曲,身体开始在电光里分裂消解…… 他看见死神在向他招手。 只是他不甘心,一千年的蛰伏,五百年的修行,从阴暗潮湿的地穴到宏大的城堡,眼看着就要成功…… …… 当布拉德堡的上空落下那道粗壮强大的闪电的时候,欧罗巴大地上的许多地方,同时遭遇了突然的雷击。 数千道闪电,在不同国家不同地区不同城市落下。 凡有吸血鬼的地方,都遭遇了雷霆一击。 这是天道之罚。 布拉索夫的黑教堂当然也不例外。 那些吸血鬼正趴在乔伊斯的尸体上贪婪的吸食,电光突然降临,沿着穹顶浮雕的缝隙密密爬行,爬出了圣母玛利亚和怀中圣子的轮廓。 地上的吸血鬼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四处逃窜,身体被闪电缠上,仿佛一群落在电蚊拍上的蚊子,伴随着发出亮光和哔啵的响声,冒出刺鼻的轻烟。 吸血鬼很快消失了,残余的电流沿着地板汇聚到了乔伊斯身上。 乔伊斯的身体缓缓漂浮起来,那些电流汇入了他的身体,代替了他失去的血液,冲进了他的心脏。 在那里,有一根羽毛,漂浮在心中,仿佛一艘小船停泊在港湾。 在绽放的光里,羽毛向左右延伸,自两肋穿出,一对翅膀在他的身后缓缓张开,如天使之翼,洁白而光明。 ------------ 第973章 真爱无私 陈文学和林天豪沿着长廊一路走去。这条长廊不但弯曲,而且有向上的坡度,连接着飞扶壁,通向另一栋楼的高处。 “老林,不要急,乔伊斯都找到阿加莎了,你也一定能圆满,莉莉丝肯定没事。”陈文学一边走一边说。 林天豪闷着头,只嗯了一声。他现在心急如焚,只想快点见到莉莉丝,哪有心情说话。 到了另一栋楼,又穿过一段走廊,来到尽头,看见了阿加莎所说的那个房间。 房门紧闭着。 林天豪伸手推了推,门纹丝不动。 他和陈文学对视一眼,然后掌中灌注真力,一掌拍出。 那扇沉重的木门硬生而碎,木屑纷飞,露出门后幽暗的空间。 两人走进去,发现这是一个没有窗户的房间,也没有灯,十分昏暗。 房间里一个人也没有,甚至连摆设也很少,只有一张陈旧的桌子。 “快走!”陈文学心生警觉,“那个女人骗了我们!” 他拉着林天豪往后退,可是林天豪却挣脱了他的手。 “等一下,我感应了莉莉丝的气息,她就在这儿!”林天豪说。 陈文学一愣:“可这里什么也没有!” “那里!”林天豪指着桌子后面的墙壁说。 墙上是一幅圣人被钉死在十字架上的浮雕图案,在昏暗的光线里十分模糊,只能看见一个大概的轮廓。 林天豪走过去,伸手去摸墙壁。可是摸了半天,什么也没有发现。 “砸了它!”陈文学举起了拳头。 “不!”林天豪想要阻止,但没来得及。 陈文学已经一拳砸了下去。 砰一声响,石屑散落,墙壁上被砸出一个坑。 “真硬啊!”陈文学收回拳头倒吸一口气。 他现在的力量,虽然不像马山那样力拔山兮,但也足以开碑裂石,通常全力一拳,别说房子的墙壁,就是城墙也能砸出个口子来。 但这墙壁上面居然只留下了一个几厘米深的拳印。 几道裂缝自拳印向四周延伸,发出嘎哩哩的响声。 接着,整个屋子的墙上都爬满了蛛网一般的裂缝。 哗啦一阵响,碎石从四面墙壁上掉下来,落了一地,在墙角堆积起厚厚的碎石堆。 但屋子并没有坍塌,墙壁只掉了一层,里面还有一层,上面密密匝匝整齐排列着人形的浮雕,从下到上一共三层,大小与真人差不多,最上一层刚好到天花板。 当陈文学抬头看的时候,才发现天花板上也是这样的人形浮雕,只是不像四面墙壁上那样方阵排布,而是以天花板的中心呈放射状排成了一个圆,内外共三层。 整个屋子里的气氛都透着诡异。 “草,设计这房间的是个变态吧!”陈文学骂道。 林天豪却一言不发,走过去轻轻摸了摸墙壁上凸起的人形浮雕,脸色有些沉重地说:“不只是变态那么简单,这些人不是雕塑,是真人!” 陈文学倒吸了一口冷气,也走到墙壁前,伸出手去,想要确认,但就在这时,正面墙壁都散发出了微微的白光。 那些被封印在墙壁当中的人的样子清晰起来。 这些人有男有女,穿着中世纪的装束,身体的表面覆盖着一层不知是蜡还是树脂的东西。他们的脸上都洋溢着一种奇怪的笑容,眼睛睁开着,活波波的,仿佛没有死,而是在期待着什么。 “你听,什么声音?”林天豪说。 “好像是水流。”陈文学也听到了,顾不上那些人尸的诡异,把耳朵凑近去听。 墙壁里面有很细的好像水沿着某个管子流动的声音。 “还有……”陈文学闭上眼睛,眉头深深皱起,“心跳的声音!” 碰上这样诡异的事情,就连陈文学也不禁感到头皮发麻。 “老林,我们先撤吧,等沐尘来了再说。”陈文学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他觉得留在这里不是明智之举,至少也要先退回去和乔伊斯汇合。 但林天豪却摇了摇头:“莉莉丝就在这里,我不能离开,她的生命气息已经很微弱了。你先走吧,我必须留下来。” 陈文学咬了咬牙说:“我不可能丢下你,算了,要死一起死!” 此时,墙上的白光越来越明亮了,那些蜡封的人的身体变得半透明,可以看到他们的血管里流动着红色的血液。 他们刚才听到的,正是血液流动的声音。 但这不是正常的血液流动,因为正常人体内血流的声音是不可能在外面听见了。而且,每个人的心跳不一样,没有两个人的血液流动频率和方向是一样的。 但现在,这些所有封印在墙体内的“人”的血管里的血都在顺着一个方向流动,仿佛他们的身体是联通的,尤统一的心脏在供血。 陈文学和林天豪对视一眼,他们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惊悚和不安。但他们都没有害怕,也没有退缩。 两个人回到了最初的那堵墙面前。 这堵墙的表层没有脱落,上面还是圣人受难的浮雕,只是已经布满了裂纹。 陈文学上前,在墙上又砸了一拳。 这一次,大块的墙皮掉下来,露出内层的景象:一个真实的十字架,十字架上钉着一个女人,女人低垂着头,身上没有衣物遮体,但插着很多管子,胸口、手臂、大腿上都有,和医院里吊水用的管子差不多粗细,里面流动着深红色的液体,向后缠绕在十字架上,又像电线一样被塞进四面的墙里。 这个女人,赫然就是莉莉丝。 “莉莉丝!” 林天豪悲喜交加,一步冲上去,就要去救莉莉丝。 “你最好不要碰她。”一个声音从他们身后传来,“如果把管子拔掉,她会立刻死掉。” 林天豪伸出去的手停在半空,手指将将触及到莉莉丝的肌肤。 陈文学回头,看见阿加莎站在门口,门外的光线照在她身上,让她看起来朦胧而神秘。 “乔伊斯呢?”他有种不好的预感。 “背叛神明的人,没有存活于世上的价值。”阿加莎说。 “什么?”虽然陈文学已经猜到了结果,但还是感到无比愤怒,“你居然杀了你的丈夫?你知道他有多爱你吗?你知道他这些年为了救你,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难吗?” “我知道。”阿加莎的声音很平静,听在陈文学的耳朵里是如此冷漠,“爱情只是人类幼稚的游戏,真正的爱是无私的,唯有神明,才配拥有真爱。” ------------ 第974章 造血工厂 “你们对莉莉丝做了什么?”林天豪看着莉莉丝的样子心如刀割,大吼着,“快放了她!” “我们什么都没做,这是她自愿的。”阿加莎说,“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这里之所以被叫做黑教堂,并不仅仅是因为它遭遇过大火烧黑了墙壁,而是因为它代表着黑暗,承受着古老的诅咒。” “在很久以前,一位美丽的天使受到恶魔的引诱背叛了神明,偷走了原初之血。神明对她降下了神罚,施加了诅咒,她和她的后代,因原初之血而获得不死之身,却只能永居黑暗,不见阳光。” “这就是血族的由来吗?”陈文学好奇道。 阿加莎没有否认,也没有回应他,只是继续说道:“他们建造了这座教堂,企图与神明沟通,通过在人间布道,获得神的原谅。但是原初之血早已被恶魔拿走,他们自己的血脉里虽然也有原初之血的遗传,但早已被稀释和污染,除了那位盗取了原初之血的堕落天使。” “于是,他们决定,献祭他们的祖先。” 阿加莎从门口走进来,她的身上流转着辉光,洁白朦胧,让她看上去无比圣洁,她的话也因此具有了神性的魅力。 “他们对这座教堂进行了重建,从世界各地搜罗了许多青年男女,把他们砌进了墙里。” “你是说,这些都是活人?”陈文学看了一眼旁边的墙壁,心里不觉有些发毛。 虽然刚才就已经知道这些都是真人,但以为是人的尸体,类似木乃伊。 “没错,都是活人,至少在被砌进去的时候,他们都还活着。而且,这里的每一对都是恋人。他们都很年轻,相爱、相恋,正在享受人生最甜蜜的时光。然后,就被砌进了墙里,成了永恒!” “永恒……”林天豪听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太可恶了,这四面墙,加上天花板,起码有几百对情侣。” 阿加莎冷哼一声:“你弄错了,不止这里,整座教堂,每一堵墙,每一个屋顶,每一处地板,都和这里一样,砌满了人。” “什么?!” 陈文学和林天豪同时大惊。 这座教堂占地数千平米,最高的建筑差不多有二十层楼那么高,如果所有的墙和地板以及穹顶都砌进了人,那将是一个可怕的数字。 “为什么?” “他们把这些人的身体打通,和他们的祖先——那位堕落的天使的血脉相连,把这里变成一座庞大的血液工厂,让天使的血通过这些人的身体完成一个复杂的循环,最后获得纯净的原初之血。” 阿加莎说话的时候十分平静,就好像在讲故事给睡前的孩子听。 “你是说莉莉丝……”林天豪猛然大惊,转身看向被钉在十字架上的莉莉丝。 “没错,她就是那位堕落的天使。”阿加莎说。 “怎么可能?”林天豪不解,“这座教堂是几百年前造的,那时候莉莉丝还没有出生!” “因为她是莉莉丝。她的母亲叫莉莉丝,她的祖母叫莉莉丝,而那位天使,也叫莉莉丝。你现在应该明白了吧。”阿加莎看着林天豪,眼神中有一丝怜悯,“你是个深情的男人,但可惜,你只是凡人,而你却爱了一个非凡的女人。” 或许是想起了什么,阿加莎的表情和声音终于有了变化,她喃喃地说:“爱不属于凡间,唯有神明,才配享真爱!” “不对!”陈文学指着阿加莎说,“你在说谎!你的话里有太多漏洞!” “哦?什么漏洞?”阿加莎好奇地问。 “如果真如你所说,这座造血工厂,早在几百年前就该完成了使命,莉莉丝的母亲,或者祖母,就已经牺牲在这里,就不该有现在的莉莉丝的存在。” “的确是那样,如果那次献祭成功的话,但可惜,那次出了点意外。意外之因,是当年的莉莉丝的爱人……” 阿加莎没有说出那个人的名字,只是轻蔑的笑了笑,然后看向林天豪,说道:“但这次不会了。” “如此邪恶的事情,你们圣光会不应该出来阻止吗?”陈文学试探着说。 “我为什么要阻止?”阿加莎冷漠地说,“这件事的确很邪恶,但那是几百年前的事,他们这么做的时候并没有请示神明,完全是他们的自作主张。神明也为此降下过神罚天火,一切罪恶都已经在大火中灭净。” “那么你呢?你在这里干什么?” “我代表沙利叶天使在这里守候,等待原初之血的诞生,那本就是神界之物,我替神明收回。” “为了收回原初之血,你们就坐视这样的事情发生?”陈文学质问道。 “怎样的事情?”阿加莎反问道,“这是血族之恶,从莉莉丝盗取神血之时就已注定。这座造血工厂也是他们自己布置,已成事实,就算你把这里拆了,这些砌在墙里的人也无法活过来。” “那莉莉丝呢?!”林天豪大声道。 “她是罪恶之源,这是她应受之罚。”阿加莎说。 “不!她没有罪!她只是个单纯的想做个普通人的姑娘,却不幸生在血族。这不是她的错!她叫莉莉丝,和你们所说的那个莉莉丝毫无关系!你们不能把罪名强加在她的头上!”林天豪悲愤的吼叫,歇斯底里的声音里却带着一丝祈求,希望阿加莎能放过莉莉丝。 “但她的身体里流着的是莉莉丝的血。”阿加莎的声音依旧冰冷无情。 “老林,别和她废话了,这婆娘连自己老公都杀,已经丧心病狂了。”陈文学说,“你快去救莉莉丝,看看能不能把那些管子拔了,就算死,也要背回去死在你怀里,不能让他们得逞。我来拖住这臭娘们!” 林天豪点点头,转身去看莉莉丝。 而陈文学则摆出了战斗的架势。 阿加莎冷笑道:“就凭你!” 她伸出白皙的手,掌心朝前,轻轻一推。 一道十字光印从她掌心飞出,朝着陈文学飞来。 ------------ 第975章 接入循环 十字光印在视觉里由小到大,慢慢占据了眼前的一切。 陈文学感觉到一股神秘的力量定住了他,让他无法做出躲避的动作。 他神色凝重,屏住呼吸,真气上提,缓缓挥出一拳。 拳头看似缓慢,却带着强大的力量,破开了无形的空间,搅碎了那股力量。 十字光印在破碎的空间里变得扭曲起来,仿佛照进了哈哈镜里,一阵恍惚之后,就成了碎片,如烟花一般迅速消散。 缓慢的拳头没有了阻力,立刻变得迅捷。 陈文学的身体如离膛的炮弹一般弹射出去,一拳砸向阿加莎。 阿加莎显得有些意外,轻咦了一声,身体往后一掠,再次出手。只是这一次,不再像刚才那样轻飘,掌心的十字光印也更加明亮厚重。 十字光和拳头碰撞在一起,光影破碎,荡起一阵光圈。 陈文学也被强大的力量反弹回去,在空中一个翻身落在地上,双脚在地上砸出深深的脚印,地板上出现了蛛网般的裂缝。 他朝地上看了一眼,不觉皱了皱眉头,地面裂缝里露出一双人的眼睛,在封印的蜡里栩栩如生。 果然如阿加莎所说,这地下也到处都砌满了人。 阿加莎意外地看着陈文学:“你身上有残留的圣光,你的肉身还接受过骑士改造,你是圣殿骑士的候选人?!” 陈文学轻轻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嘻笑道:“你觉得我像个骑士吗?我明明是大学老师啊!” 阿加莎一愣,厌恶地说:“这个玩笑并不好笑。” 陈文学说:“我本来也没打算让你笑,你别自作多情了。” 阿加莎的眼里燃起一丝怒火,冷笑道:“可惜你终究不是真正的圣殿骑士,那就在骑士的剑光里灭亡吧。” 她轻轻一挥手,从她的身后闪现出两个高大的身影,身上穿着金色的盔甲,手里握着金色的十字大剑,从头到脚都闪耀着金光。 陈文学没想到这里还有黄金骑士,他听李沐尘说起过黄金骑士的厉害,自知不是对手,喊道: “老林,好了没有,这两个大块头我打不过,我们得想办法扯呼!” “再等一下。”林天豪正在拨弄莉莉丝身上的管子。 这些管子弄得异常复杂,纵然林天豪有一双天下无双的千王之手,要想把管子从莉莉丝体内拔出来也不容易。 阿加莎眼里闪过寒光,警告道:“你最好别碰她,她是这个血液制造工厂的核心,你拔下任何一根管子,都会导致循环中断,不但会让她的心跳停止,而且还会受到造血系统的反噬。” “中断……” 林天豪喃喃念着。他正束手无策,听到阿加莎的话,脑海中灵光一闪。 “我想到了,只要把拔下来的管子插到我身上,我来代替她完成循环,就可以救她了!” 林天豪眼里露出兴奋的光,伸手就去拔莉莉丝手臂最末端的管子。 “住手!” 阿加莎的声音里似乎带上了一丝惊惶,她没想到林天豪会想出这样的办法。 “你这么做不但救不了她,让原初之血的仪式中断,而你的凡人之血一旦污染了血池,原初之血可能会被魔化,你的灵魂会被吞噬!” 但林天豪根本不听她的,这时候,他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用自己代替莉莉丝,把莉莉丝救出来。 他把那根管子拔下来,毫不犹豫地插进了自己的手臂上。他是千王,双手的控制力比外科医生更加精妙。管子插在他身上的位置和插在莉莉丝身上时分毫不差,甚至连深度都一样。 当枕头扎进血管的一刹那,林天豪感到一丝灼热,虽然有点疼,但那种灼热感让他有点兴奋。 同时,他体内的血开始流向管子,他感到一阵轻微的眩晕和奇异的快感。 他又去拔第二根管子。 这次他选择了腿上。 和刚才一样,他把莉莉丝腿上的一根管子拔下来,以最快的速度插进了自己腿上同样的位置。 还是灼热和疼痛,但眩晕感消失了。因为两根管子插上以后,血液不再是净流出,而是有了流入。一出一入,他接入了循环。 阿加莎的眼里闪过浓郁的杀气,对两个黄金骑士下令道:“杀了他!” 两个黄金骑士举起手里的黄金巨剑,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向陈文学。 而阿加莎自己则掌心凝聚出一道十字光印,飞向林天豪的后心。 “老林小心!” 陈文学不顾两个黄金骑士的威胁,一跃跳到林天豪身前,挥拳击散了十字光印。 阿加莎眼含怒意,冷笑道:“你都自身难保了,还想着保护别人,去死吧!” 她双手在胸前交叉划过。 在她的身前,一个巨大的十字光印出现,缓缓推向陈文学。 陈文学感觉到一股无比强大的力量迎面而来,如果被这个十字光印正面撞上,自己的肉身就算曾经特殊淬炼而无伤,灵魂也会被扯碎。 但他不能躲开,因为他的身后就是林天豪。 而此时的林天豪,正在聚精会神地做着转换血管的“外科手术”。 陈文学啐了一口,骂道:“死就死,反正有人会为我报仇的。” 便将心一横,用尽平生之力,挥出一拳。 只见他身上的衣衫碎裂,布屑纷飞,手臂上的肌肉不合常理地隆起来,变得比平时粗壮许多,而整个人也仿佛高大了不少。 此时,那个大十字光印已经到了面前,而两个黄金骑士的剑也砍了下来,剑光斜向交叉,形成了另一个十字光。 轰——当当—— 十字光印碎裂,两把黄金大剑被荡开。 陈文学弓步立定,拳头还保持着击打出去的姿势,看上去十分威武。 阿加莎后退了两步,感到胸口一闷,差点吐血。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陈文学。 这家伙刚才明明还没有这样的力量啊! 为何他的拳头在发光? 为何这光这样熟悉? 这是…… “沙利叶的圣光!”阿加莎不敢相信,“为什么你也拥有这种圣光的能量?” 陈文学缓缓收起拳头,把歪了眼镜摘下来,对着镜片哈了口气,用刚刚撑破了了衣袖擦了擦,笑道:“沙利叶吗?她已经死了。” “放屁!”阿加莎大怒,“圣沙利叶是月光之神,与月同在,是太阳之神最好的伴侣!” “不相信吗,没关系,看看你身后是谁吧。”陈文学把眼镜戴回鼻梁,轻轻推了推,像个老师一样说。 阿加莎疑惑着回头,然后就看见了站在光里的乔伊斯。 乔伊斯的身后张开着一对半透明的翅膀,如月色一般柔和。 ------------ 第976章 永恒之爱 “乔伊斯!” 阿加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刚才明明将匕首插进了乔伊斯的心脏,看着他死去。就算他的身体经过修行而变得强大,那一刀没能让他致命,但那里还有几十个吸血的恶鬼。他是怎么从这群恶魔手里逃出来的呢? 让阿加莎更感到不可思议的是乔伊斯身上那对翅膀。 那圣洁之羽是那样熟悉,和沙利叶身上的一模一样。那柔和的光,如月光一样美。 “乔伊斯,你怎么会有这样的翅膀?” “拜你所赐。”乔伊斯缓缓靠近,他的胸口还插着那把匕首,只是在圣洁的光里,匕首也变得晶莹透亮,仿佛他胸膛多出来的肋骨。 “沙利叶……真的……死了吗?”阿加莎问道。 “是的。”乔伊斯说。 阿加莎低下了头,她知道乔伊斯从不撒谎,尤其是在她面前。 那两个黄金骑士举着剑,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进攻。 陈文学左手推着眼睛,右手藏在背后,拳头凝着光,像一个点亮的灯泡。 “沙利叶……”阿加莎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悲伤,“我的老师,是怎么死的?是你杀了她?” “不,是神。”乔伊斯说。 “神?”阿加莎迷茫不解,“怎么可能?她是天使,是侍奉神明的使者啊!” “她不配!”光里的乔伊斯如此神圣,连声音都和往昔不同,平静而充满力量,“愚昧的人不配侍奉神明,更不配做降临人间的天使,因此神明惩罚了她,剥夺了她的天使之翼。” 陈文学差点想笑出来。乔伊斯说的一套一套的,跟真的一样。 可是转念一想,这又何尝不是真的? 阿加莎的脸上写满了震惊,她不相信这是真的。 她不顾一切,追随沙利叶,就是因为那圣洁之光,那接近神明的力量,让她如此痴迷向往。 沙利叶是她在圣道上的引路人,把她从普通的教徒转变成天使。 她视沙利叶为老师,为圣人。 如果乔伊斯说的是真的,那就意味着过去的一切都是虚幻的假象,沙利叶是骗她的,或者如乔伊斯所说是愚昧的,侍奉神明是她的一厢情愿。 但她知道乔伊斯不会骗她,所以这一切竟好像不可能是假的。 “乔伊斯!”阿加莎抬起头,缓步走向她曾经的爱人,眼里充满了柔情,“我没想到,你会成为新的天使!我真为你感到高兴!” “过去,阻隔在我们之间的,是你那不坚定的信念。我以为你会一生平凡,无法成为真正的圣徒,离神越来越远。现在,你却先我一步成为了真正侍奉神明的人。乔伊斯,我真高兴!这样的话,我们的爱又可以重来了!” 阿加莎走进乔伊斯的光晕里,感觉自己在光里也变得神圣。 因为面前的不仅是天使,也是她的爱人,比沙利叶和她的关系更加亲近。那圣光的能量,因为爱,可以更直接地作用到她的身上。 沉寂多年的爱情之火在心中重新燃起,她渴望乔伊斯,渴望他们一起走向光明,在神的注视下,成为世上最幸福的情侣,并在神明的光辉里完成神圣的欢愉。 阿加莎张开双臂,想要拥抱乔伊斯。 一把匕首横亘在他们的胸口之间。 那是她亲手插在乔伊斯心上的。 她伸手握住刀柄,想要将这阻碍他们亲近的东西拔出来丢掉。 可是匕首却早已和乔伊斯融为一体,成了长在他心上的骨头,比肋骨还要坚硬牢固。 “拔不掉的,阿加莎,这是死亡之伤,毁灭之骨,我们的爱情在它刺进我心脏的时候死了,过去的乔伊斯也死了。” 乔伊斯的声音平静如深井里的水。 “不!乔伊斯!”阿加莎充满痛苦和懊悔,泪水从眼里流出来,顺着美丽的脸颊流淌,“你是爱我的!你说过,我们的爱天荒地老,至死不渝!” “是的,我说过,但我已经死了,你会爱一个死人吗?” “不,你没有死!你不会死的!你拥有圣羽,你是神的侍者!你还有我的爱!有爱的人是不会死的!” “因为爱你,所以我死了。阿加莎,我兑现了我的承诺。死去的爱情是无法复活的,就像死去的人一样。” “乔伊斯,不要再骗我了!你明明没死,你明明活着,你是在气我对吗?我知道我错了,我不该伤害你!我向你道歉,对不起,乔伊斯!” 阿加莎的眼泪如断线的珍珠一般掉下来。 “乔伊斯,告诉我,需要我做什么?我愿意为你付出一切,融化你已冰冷的心,让我们的爱重来。只要能重新开始,你让我做什么都行!” “阿加莎……”乔伊斯轻声叫着她的名字。 阿加莎破涕为笑。她知道乔伊斯心软了,心动了。这种感觉她记得,在很久很久以前,他们刚刚开始恋爱的时候,乔伊斯就是这样,软弱又可爱。 他们每次吵架,只要阿加莎一哭,乔伊斯就会手足无措,就会服软,就会一切都顺从她。 “乔伊斯,让我们重新开始,好吗?”阿加莎楚楚可怜地看着乔伊斯。 乔伊斯站在那里,似乎还在思考。他身上的光正在变暗,那对翅膀一明一灭,仿佛即将隐去。 “阿加莎……”乔伊斯叫了一声,张开了双臂。 阿加莎欣喜相应,也张开双臂,扑上去。 两个人紧紧相拥,就像当初他们第一次相恋。 然而,阿加莎的脸上的兴奋很快变成了痛苦。她感到胸口剧烈的疼痛,才想起乔伊斯的胸口还插着一把化成钢骨的匕首。 她拼命想要推开乔伊斯。 但乔伊斯抱得那样紧,身后那对翅膀也倒卷回来,如另两只手,保住了阿加莎,让她根本无法挣扎。 “乔伊斯……” 阿加莎痛到窒息,在最后的祈求中缓缓闭上了眼睛。 乔伊斯还是抱着她,许久许久,不肯放开。 直到那对翅膀放出了光,笼罩住了两个人,成了一团强光。 待光渐渐熄灭,乔伊斯的身前已没有阿加莎的身影。 翅膀缩回到身后,他的胸口的那根由匕首化成的肋骨上挂着一丝鲜红的血迹。 血迹隐没入骨中,肋骨也随之收缩入体内,在胸口留下了一道永恒的伤疤。 ------------ 第977章 变身 陈文学看得唏嘘不已。 他知道乔伊斯爱阿加莎,爱得发疯。 当初为了阿加莎,乔伊斯明知太阳圣教会有问题却还是选择毅然加入,又为了阿加莎偷盗黑火,从此亡命天涯。 如今好不容易回来,以为终于可以和爱人重聚,没想到却死在爱人手里。 如果修行有劫,这大概就是乔伊斯的大劫吧。 每个人的劫难不同,就如每个人的经历不同。 乔伊斯死在最爱的人手里,又亲手杀死至爱,这种痛苦和决心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他在死亡和痛苦中涅槃重生,终于获得了解脱。 陈文学对李沐尘所传的道有了更深的感悟。 东方的修行门派都把修士的劫难称为天劫,而大多数修士的天劫都极其相似——以天雷汇聚的雷劫。 明明每个人的修行不同、经历不同,最后的劫难却都是雷劫。这是天道的僭越,是以天代道的典型表现。 陈文学正想着的时候,两个黄金骑士忽然动了。 他们举起了手里的巨剑。 尽管有了乔伊斯圣光能量,陈文学感觉体内拥有源源不断的力量,但他很清楚,自己还不足以对付这两个大家伙。 李沐尘说过,黄金骑士的实力,最低也相当于二重雷劫的修士。 刚才能挡住他们的袭击,完全是因为他们在这里施展不开手脚,生怕对这座造血工厂造成破坏,让即将成功的原初之血的实验终止。 如果他们出全力,陈文学知道自己很可能已经随这座教堂一起灰飞烟灭了。 现在阿加莎死了,这两个大家伙很可能已经不受控制,他必须小心应对,实在不行,还是走为上策。 陈文学紧紧盯着两把剑,藏在身后的拳头凝聚的光更亮了。 但那两把剑始终没有落下来,就那样举在空中,仿佛两个雕塑,一动不动。 乔伊斯缓步走过来,远远地伸出一只手,仿佛在安抚他们。 只见两个骑士转过身,面向乔伊斯。他们转身的时候,身上在盔甲发出奇怪的摩擦声,让陈文学听了觉得难受,但内心里莫名却有种渴望,希望自己也能有一身这样的盔甲。 “放下!”乔伊斯的声音平和而飘渺,仿佛来自另一个空间。 他身后的翅膀轻轻扇动,月光如波在室内荡漾。 骑士放下了手中的剑,剑尖朝下,杵在地板上,单膝对着乔伊斯跪了下来。 陈文学有些吃惊,又有些释然。 乔伊斯挥了挥手,两名黄金骑士便又站起来,朝两边退去,然后豁然转身,高大的身躯消失在窄门口。 乔伊斯身上的光缓缓消失,变回了原来的模样。 但即使没有了光,陈文学也感觉到,他不一样了。 “嘿,老乔……”陈文学想说点什么,却看见了乔伊斯胸口那触目惊心的伤疤,忽然一窒息,不知该怎么说下去。 乔伊斯微微一笑:“干嘛,不认识我了?” 陈文学推了推眼镜,隔着镜片认真看乔伊斯的脸,想从他的笑容背后看出点什么。 乔伊斯却已经张开双臂,做出拥抱的姿态。 “是不是兄弟啊?”乔伊斯说,“你应该祝贺我不是吗?” 陈文学笑了,眼镜片蒙上了一层雾气,看着眼前的乔伊斯感觉鼻子有点酸。 他想起了他们在九龙岛上的日子。两个孤独的男人,在岛上过着无止境的孤独的日子,和过去的自己告别,在没有希望的时候互相鼓励,憧憬未来。 回忆和阿加莎在一起的日子,是乔伊斯最快乐的时候。但每次讲完故事,乔伊斯就会陷入悲伤和绝望。 那时候,陈文学总是会鼓励他:“嘿,老乔,你一定能把阿加莎救出来的,还有李公子呢!” “李公子”三个字,成了他们最大的希望。 谁也不会想到结局会像今天这样。 “嘿,老乔……”他的声音哽咽了。 “好兄弟!”乔伊斯依旧微笑着。 “好兄弟,永远在一起!” 陈文学张开双臂,两个男人紧紧拥抱在一起,在经历了生死苦难之后。 陈文学突然喊了一声:“糟了!老林!” 他们同时想起了另一个“兄弟”——林天豪——年纪比他们大许多,但在爱情的追求上不输给乔伊斯的愚蠢男人。 两人同时转过身去看。 在那面墙下面,林天豪身上插满了管子。 他把莉莉丝身上的管子都拔下来插在了自己身上,而莉莉丝还被钉在十字架上,低垂着头,还没有从昏沉中醒来。 陈文学和乔伊斯同时冲上去。 陈文学把林天豪扶起来。 “怎么办?”他问乔伊斯,“阿加莎说这是个造血工厂,如果冒然拔掉没有接入新的循环的话,他会死掉的。” 听到阿加莎这个名字,乔伊斯胸口的伤疤痛了一下,他捂了把胸口,说:“可怕的不是这些管子,是血族的诅咒。” “血族的诅咒?” “这里有十分古老的诅咒,也许真的是神对血族的惩罚,我也圣羽之光也无法解开。莉莉丝是原初之血的传承者,她不怕诅咒,但老林把管子接到自己身上后,接通了循环,诅咒必然降临到他身上。” “会怎么样?” “我不知道。”乔伊斯摇了摇头,“但他的血已经变成了血族的血。” “你是说……”陈文学觉得有点可怕,“他变成了吸血鬼?” 乔伊斯用沉默回答了他。 “不管变成什么,我们也不能丢下他不管。”陈文学说,“先想办法把他身上的管子拿掉。” 乔伊斯说:“我可以用圣光将这里污浊的血烧掉,但这也会让老林的身体烧干。所以在我发动的一刹那,你要配合我,把所有的管子在瞬间熔断。你应该能感觉到我的意念和能量波动,这个机会只有一次。” 陈文学点点头:“好。” 乔伊斯身上就放出了光,翅膀再次展开。 陈文学聚精会神,仔细感应着乔伊斯身上的能量波动。而随着圣光的涌现,他的体内也充满了能量。 圣光骤然亮起,仿佛在屋子里爆了一枚照明弹。 从黑教堂的外面看,在教堂的某个大楼里爆发出了一团强光,持续了大约两秒。光笼罩了几乎整座教堂,好像天上的太阳掉了下来。 两秒后,光熄灭。 屋子里陷入了短暂的黑暗。 等眼镜适应后,光明复现,一切又恢复正常。 林天豪躺在地上,身上的管子已经全部消失,只有针头还插在皮肤上。 陈文学蹲下来,帮他把针头一根根全部拔掉。 可就在这时,林天豪突然睁开了眼睛,嘴里伸出了獠牙,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和力量从地上弹起,扑向陈文学。 ------------ 第978章 代价 陈文学大吃一惊,往后一跳,差点被林天豪咬到。 他脚刚落地站稳,林天豪就又扑了上来。 陈文学又狼狈后退。 几步之后,就到了墙角,退无可退了。 但他又不能反击,生怕伤了林天豪。 林天豪似乎也知道陈文学到了绝境,嘴角咧开,露出邪恶的笑容,獠牙变得更加锋利,眼神里充满了贪婪。 “反击吧,他不是老林了。”乔伊斯说。 “我做不到!”陈文学说,“我们都是战友,都是兄弟啊!我绝不会对兄弟动手的!” 乔伊斯叹了口气,从后面一把抱住了林天豪。 林天豪一口咬在乔伊斯的手臂上。 “乔伊斯!”陈文学大惊。 “没事。”乔伊斯说,“我已经死过一次了,不会再受血的诅咒。” 他的手臂的伤口露出白色的光,林天豪仿佛被火烧到似的,松开了口,把头躲到一边,用力挣扎。 乔伊斯死死抱住他。 “老陈,快制服他,我可不擅长这种肉搏!”乔伊斯说。 陈文学连忙扑上去,和乔伊斯一起,拧着林天豪的胳膊,把他摁到了地上。 林天豪拼命挣扎着,脸上和脖子上的青筋暴起,皮肤呈现出紫黑色,眼睛血红,咧着嘴露出森白的獠牙,发出嘶嘶的怪声。 陈文学力气大,摁住林天豪没问题,但他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总不能一直摁着。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乔伊斯,你放莉莉丝下来,我们把他俩带回去交给沐尘。” “好。” 乔伊斯答应一声,就走上前,把钉在十字架上的莉莉丝放下来。 莉莉丝看上去很虚弱。 乔伊斯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盖在莉莉丝身上,然后伸出手,以自身圣光,隔空抚过。 莉莉丝缓缓睁开眼睛,脸上有了血色。 “我在哪儿?”她问道。 “我们还想问你呢!”陈文学抱怨道,“你不告而别,跑到这鬼地方来,被钉在十字架上,成了这座邪恶工厂的血源。” 莉莉丝仿佛回忆起来,眼神里露出些惊讶:“你们……怎么会找来?” “我们费尽千辛万苦才找到这里,老林为了救你,把你身上的管子拔下来全插他自己身上了,现在变成了这副模样!” “天豪!” 莉莉丝猛地从地上坐起来,也顾不上虚弱的身体和脱落的夹克,扑到林天豪身上。 “天豪,你怎么啦?快放开他!” 陈文学说:“他受了诅咒,变成了吸血鬼,他会咬人的!” “没关系,你让我来!”莉莉丝说,“我能救他!” 陈文学将信将疑:“你确定?” “放心吧,你们别忘了我的身份。”莉莉丝说。 “要不还是带回去交给沐尘吧,他一定有办法。”陈文学说。 “不,来不及了!他的血受到了污染,这是吸血鬼之咒,他必须吸血,不然他的心脏很快会爆掉。” 莉莉丝焦急地说。 陈文学一听这么严重,也赶紧放开了林天豪。 林天豪立刻就跳起来反扑,露着獠牙朝陈文学咬去。 陈文学往后一闪,刚想出手再制住他,莉莉丝已经挡在了他身前。 林天豪刚好扑到莉莉丝身上,一口咬住了莉莉丝的脖子。 陈文学大惊:“莉莉丝!” “别动!”莉莉丝忍着痛,示意陈文学不要过来,“他必须吸血,只有吸了血他才能平静下来。” “可是你……” “你们放心,我不会有事的。他是为了救我才变成这样的,用我的血救他,是我应该做的。我知道他爱我,我也爱他!” 莉莉丝说完,紧紧抱住了林天豪。 陈文学和乔伊斯对视了一眼,心里充满了担忧,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但又没有别的办法。 林天豪趴在莉莉丝的颈上,贪婪的吮吸着。 他的脸色渐渐好转,皮上梗起的青筋渐渐退下去,皮肤变得光滑,眼睛里的血丝也淡了,眼神慢慢清亮。 “天豪……”莉莉丝喃喃叫着。 林天豪听见莉莉丝的声音,意识仿佛清醒过来,松开了口,嘴里咯里咕噜发出些奇怪的声音,好像舌头还不怎么灵活。 “别松开!”莉莉丝用手把林天豪的头按下去,“继续吃,天豪,继续吃,不要停!” 林天豪就又趴在她肩上吮吸起来,像母亲怀里吃奶的孩子一样。 “莉莉丝!” 陈文学感觉到有些不对,因为莉莉丝的脸色正变得越来越苍白难看,眼角甚至多出了许多皱纹。 “我没事!”莉莉丝说,“你们既然来到这里,救了我,应该已经知道我的身份了。其实,我也是不久前才知道我的身份。我是个有罪的人,也是个不祥之人。我会给身边的人带来灾厄。我的族人,我的朋友,我的爱人……” 她用手轻轻抚摸着林天豪的头。 陈文学看见她的手背上的皮肤粗糙褶皱,如常年劳作的老妇。 他终于知道莉莉丝在干什么,也意识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大叫道:“老林,快停下!” 这一声喊如一道惊雷在林天豪的脑子里炸响,他猛然抬起头,嘴角还溢着鲜血。 而陈文学和乔伊斯都震惊不已,因为他们看见林天豪的脸,血气饱满,皮肤光滑,除了眼神还有些愕然呆滞,就是一个英俊的年轻小伙子。 一个一百多岁的老人,虽然因为练功保持着年轻和活力,但骤然变成二十多岁的模样,怎不令人惊诧。 “莉莉丝!” 年轻的林天豪终于完全醒来,他一把抱住莉莉丝的肩,可是呈现在他眼前的,却是一个满脸褶皱,双目无神,白发苍苍的老太太。 林天豪吓了一跳,手一抖,莉莉丝的身体软绵绵地滑下去。 林天豪连忙一把抱住,蹲下来,把莉莉丝的身体放在自己腿上,头抱进怀里。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莉莉丝!莉莉丝!你怎么啦?” 从百年前的乱世活到现在,经历了岁月沧桑,已不知多少年没尝过眼泪滋味的林天豪眼里滚出了热泪,顺着他那变年轻了的脸颊流淌。 “不要哭!”莉莉丝苍老的脸上挤出一丝笑容,皱纹如雕刻的泥沟,“你现在的样子,和我们刚认识的时候一样,你让我想起了在申州的日子,真好,天豪!” “莉莉丝!”林天豪的眼泪不停地流出来,“我不要你变老!我宁愿去死……” “不,天豪,你不用难过,这是我本来的样子,我已经活了几百岁了,不是吗?”莉莉丝的气息越来越虚弱,“只要你爱我,我变老又何妨?就像我当初爱你一样……” 陈文学摇了摇头,叹道:“唉,看不下去了,这狗粮撒的,乔伊斯,我们走吧。” 乔伊斯正看得出神,听见陈文学的话点点头,两人默契地转身,并肩走向那窄窄的小门。 门外,是明媚的阳光。 ------------ 第979章 最后的吸血鬼 陈文学和乔伊斯一出来,就看见了坐在花园长椅上的多米尼克警官。 “嘿,警官,你怎么在这儿?”陈文学警惕地走过去,担心多米尼克也变成了吸血鬼。 “太可怕了!那么多吸血鬼!” 多米尼克惊魂未定,说话的时候声音还在颤抖,“这是我见过的最可怕的场景,比电影还夸张!” 多米尼克显然没有变成鬼。 陈文学记得阿加莎出现后,他和林天豪一起去找莉莉丝,多米尼克并没有跟上来。 “多米尼克警官,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乔伊斯也很奇怪,自己被阿加莎“杀死”后陷入了吸血鬼群的包围,他以为多米尼克已经在那时候遭殃了。 多米尼克深吸了一口气,伸手指了指教堂的高塔,在那耸立的塔尖上站着一个人,负手而立,面向西方。 陈文学和乔伊斯看见那人的背影,脸上露出了欣喜的笑容。 “沐尘!” “李公子!” 两人飘身上了塔尖。 多米尼克只能干看着,他可没有一下子跳上十层楼高的本事。 不过现在的他已经对这个世界产生了怀疑,连吸血鬼都是真的,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呢? 塔尖并不完全是尖的,而是有一个小小的平台,上面立着十字架,引导信众仰望天堂。 “沐尘,你什么时候来的?”陈文学问道。 “你们看,布拉索夫的景色其实很不错。”李沐尘说。 陈文学向远处望去,城市的景观一览无遗,错落的楼群,整洁的街道,精致的广场,远山和森林向城市铺来,和城内的绿化连成一体,让这座城市有种天然而生的感觉。 但是西边的天空挂着的那一轮太阳让陈文学感到不适。此时已是下午,烈日渐变夕阳,如滴血一般的红,让他想起了吸血鬼。 “美丽只是表象,地下全是黑暗和血腥。”陈文学拍了一下身边的十字架说。 “你说,布拉索夫的人如果知道这座城市里有很多吸血鬼,他们会怎么想?”李沐尘问道。 陈文学一愣,不明白李沐尘何来此问,想了想说:“他们会逃离这座城市。” 李沐尘笑着摇了摇头:“你太小看人了,人从来不怕鬼,人只怕穷。” 陈文学总觉得这话听着很别扭,但又挑不出毛病来。 “美之为美,斯恶已;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李沐尘一边说,一边伸出手掌,掌心燃起黑火,黑莲绽放,和西边的血色落日形成鲜明的对比。 “世界从来都是阴阳两面,有光明,有黑暗,光明未必是好,黑暗未必不好,好与不好,在人而不在自然。” 他转过身,看向乔伊斯。 乔伊斯若有所思,看着那朵黑莲出神。 “这是你偷来的黑火,你曾希望以此来消灭圣光,救回你的爱人。如今,黑火犹在,圣光未熄。我问你,你的爱还在吗?” 乔伊斯猛地一惊,呆愣在那里,喃喃念着:“我的爱……还在吗……” 他不自觉地伸手抚向胸口,那里有一道永恒的伤疤,即使他从圣火中涅槃而生,即使他在圣光里洗炼,也无法抹平。 乔伊斯抬起头,看向天边的太阳,轻轻地说:“是的,爱是永恒的,她不会消失。” 李沐尘点点头在,收起手中的黑莲,说:“很好,乔伊斯,你没有死。” 陈文学听得有些莫名其妙。 这不是废话吗?乔伊斯当然没有死,不然站在眼前的是谁? 可是他又突然明白了什么,欣喜地看向乔伊斯,说道:“恭喜你,乔伊斯!” 乔伊斯依旧看着远方的太阳,目光里有欣喜也有迷茫。 塔下花园里的多米尼克警官看着高处的三人,不知他们在说些什么,只觉得十分魔幻。 就在这时,他看见一个年轻英俊的男人扶着一个老太太走出来。 这个年轻男人看上去有些眼熟,但他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塔尖上的三个男人都跳下来。 他听见陈文学叫了一声:“老林……” 多米尼克才猛然想起,这不就是和他一起来的那个叫林天豪的老头吗?为什么突然变得如此年轻? 尽管已经接受了这个世界的魔幻,他还是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 林天豪看见了李沐尘,扑通一声跪下来:“李公子,请救救莉莉丝!” 李沐尘看了莉莉丝一眼:“她没事。” 林天豪说:“李公子,帮她变回年轻的模样吧,我知道你能做到。” 李沐尘说:“没错,我能做到。但你真的想要吗?当她不再是吸血鬼的时候,她就失去了不死之身。你是想要一个年迈但健康正常的莉莉丝,还是要一个年轻漂亮但只能生活在黑暗里的吸血鬼?” “我……” 林天豪矛盾极了。 他当然希望莉莉丝健康正常,但他又不希望看着她老去。 “李公子,她把血换给了我,请帮我们换回去吧。我不需要这么年轻,我本来就是个老人。”林天豪恳求道。 “不!天豪!”莉莉丝的声音有些虚弱,但相当坚定,“我在黑暗里活了几百年,摆脱黑暗,变回正常人,是我此生最大的希望!能让你变回年轻,让我的血有点价值,已经很值得了。” “天豪,等我完成最后的心愿,你愿意陪我找个无人的地方,度过余生吗?” “当然。”林天豪轻抚着莉莉丝苍老的脸颊,眼里充满了柔情。 莉莉丝开心地笑起来,脸上的每一条皱纹都变得活泼,像得到了糖果的孩子一样。 “李公子,”莉莉丝看向李沐尘,眼神里不无担忧,“天豪受了血族的诅咒,我的血虽然能压制,但……” “你放心吧,他不会再变成吸血鬼了。”李沐尘说,“当你用你的血救了他以后,吸血鬼的诅咒已经清除,因为世界上已经没有吸血鬼了。” “啊?”莉莉丝吃了一惊,“你是说……” “德古拉已经死了。”李沐尘淡淡地说。 莉莉丝浑身一震,嘴唇颤动着:“死了……” “不仅如此,这世上所有的吸血鬼都死了,老林就是世界上最后一个吸血鬼,但你用你经过净化的原初之血救了他。” 李沐尘的话让所有人都震惊,尤其是莉莉丝。 她不明白李沐尘是怎么做到的。尽管她也不清楚血族究竟有多少人,但她知道,血族的后裔早已遍布世界各地,隐匿在无数阴暗的角落里。 当然,李沐尘说的话,她没有怀疑的理由。 她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难过。毕竟,那些都是她曾经的族人。 “不!吸血鬼没有死绝!”坐在椅子上的多米尼克警官突然开口,“它们不会死绝的,它们活在布拉索夫人的心里。” 所有人都愣住了。 可是仔细一想,多米尼克的话又何尝不是真的呢? ------------ 第980章 魔幻的世界 “走吧。”李沐尘说。 “我们去哪儿?”陈文学问道。 “回茉莉花城,我不是说过吗,帮你搞一套盔甲。”李沐尘笑道。 陈文学嗤之以鼻地摆手:“切,得了吧,还盔甲,我才不要变成那些穿着黄金甲的笨大块头的样子。” 李沐尘说:“不见得会变成那样,盔甲也有很多种,比如我以前在天都就见过一套金光锁子甲,和法器一样,不用的时候看不见,也没有份量。用的时候,以御器之法催动,就可以瞬间套在身上,十分威武。” “还有这么神奇的盔甲?”陈文学并不如何动心,但也不反感了,想起西游记里的齐天大圣的装束,若套在自己身上,只觉得好笑。 莉莉丝说:“李公子,我已是老迈的凡人,本该避世而居,终老此生,但我还有一个愿望,希望李公子能帮我。” “你说。” “我要见霍克伍德,我要问清楚,他为什么要杀了我母亲,为什么要抛弃我!” 林天豪想说什么,但终究没有说出口。 李沐尘默然片刻,点头道:“好,我带你去见他。” 他们正准备走,忽听多米尼克说:“喂,你们能带上我吗?” 陈文学笑道:“我说警官,你放着好好的警察不当,想要跟我们一起浪迹天涯吗?我们身上可没有什么藏宝图,没有发财的机会哦!” 多米尼克叹了口气,有些沉重地说道:“我已经是个通缉犯了,警长和吸血鬼家族勾结,我回不去了。” “吸血鬼都已经死了,你们的警长现在肯定很害怕,不会把你怎么样的。如果你拿出些手腕来,说不定还能取代他。他的犯罪证据,你应该很容易掌握。”乔伊斯说。 多米尼克摇了摇头:“不,我刚才说过,吸血鬼永远活在布拉索夫人的心里。警长一个人是不敢和吸血鬼勾结的,他的上面一定还有人。我知道了他们的肮脏事,他们不会放过我的。” “那你的家人呢?” “我爸早死了,我母亲改嫁去了遥远的北方,我至今单身,无牵无挂。” “那你岂不是很自由?” “以前我觉得是,孑然一人,想去哪儿去哪儿,工资发了就花光,可是现在……”多米尼克抬头看了一眼高耸的尖塔,“我发现和你们比起来,我一点儿也不自由。我要追求自由,就像追求真理那样!” “你恐怕不是为了真理吧?”陈文学笑问道。 多米尼克摸了摸头,有些不好意思地笑起来:“你们都那么厉害,我想跟着你们学功夫,只要……只要教我一点点就好了!” 众人被他的样子逗乐了。 就连经历了鲜血和岁月转换的林天豪和莉莉丝也笑起来。 李沐尘没有反对,也没有说同意,只是挥了挥手,卷起众人到了空中。 一道无声的雷火降下。 布拉索夫的黑教堂再次燃起了熊熊大火,火焰仿佛有灵魂,继承了过去几百年里在这里活跃过的它的前辈,以同样的方式,在教堂的墙壁上留下焦黑的足迹。 每一次大火,都能洗去隐藏在教堂之下的污秽和阴暗,让这里变得更神秘,乃至神圣。 但火后的焦土的颜色却又仿佛预示着,黑暗永远不会消失。 当火光熄灭,潮湿和霉菌便已在看不见的地下滋生,只等待着时间的积累以爆发。 布拉索夫人在教堂外围聚集、祈祷。 他们相信,是这座教堂帮他们挡住了灾难,是神在替他们受难。 爱德华警长正气愤的满世界追捕多米尼克,听说多米尼克躲进了教堂,他带着警队匆匆赶来,正好赶上了这场大火。 于是,他们成了救火的英雄。 在大火之后,爱德华受到了市政厅的表彰,获得了荣誉勋章,成了全城敬仰的英雄。 而当警长在人们的欢呼中接受表彰时,“逃犯”多米尼克已经到了茉莉花城。 他不是第一次来茉莉花城,却是第一次以这样的奇特的方式来到这座城市。 第二天,他在电视和网络上看到了布拉索夫的新闻—— 黑教堂因再次遭受大火而受到全世界的关注,布拉索夫再次成为旅游热点城市。 他的上司爱德华警长接受表彰的同时,意气风发地发表了演讲,声称要让布拉索夫成为世界上最安全的城市,要让所有的游客宾至如归。 多米尼克感到这个世界充满了魔幻。 他在房间的地毯上跪下来,臀部放在脚后跟上,双手放在大腿上,身体挺直,全身放松。 这是李沐尘刚刚教他的调息法,他现在还什么都不明白,只能照着做。 他眼观鼻、鼻观心,耳朵听着自己的呼吸,尽量去放松全身的每一块肌肉,感受每一个神经末梢,但却是这样,他越是静不下来。 无数个念头自心里冒出来,过去的人和事,死去的父亲、远走的母亲、童年的玩具、隔壁的老太太、后来的同事、还有警长和吸血鬼……像赶集一样往他脑海里钻。 多米尼克心烦意乱,强行压制自己不去想,但当下的感官的能力仿佛被放大了,一点点声音都响得不得了,他甚至能听见墙角的一只蟑螂在爬的声音。 接着一声重重的开门声如惊雷一般在他耳中响起,他吓了一跳,意识到有人闯进了外面的客厅。 …… 客厅里,李沐尘等人正坐在那里闲聊,等待黄昏来临以后,他们就去帕特农神庙,带莉莉丝去见霍克伍德。 门开了,卡罗尔风风火火地闯进来。 “不好了,李公子,诸位,你们快躲躲吧!”卡罗尔焦急地说。 “怎么了?”李沐尘问道。 “我的老师让我告诉你,天使团已经知道了你杀了沙利叶的事情,圣阿撒兹勒已经赶回提落岛,准备讨伐你,老师他也无法阻止。” “是吗?” 卡罗尔见李沐尘一点也不急,他却更急了,说:“李公子,我已经给你们准备了新的地方,趁他们还没发现,赶紧跟我走吧。我老师会斡旋,等风头过了,咱们再商量后面的事情。” 李沐尘淡淡一笑:“不必了,他们不来找我,我也要去找他们的。” ------------ 第981章 骑士之威 卡罗尔劝说无效,只能回去向他老师复命了。 黄昏的时候,李沐尘带着大伙儿去了卫城高地的帕特农神庙废墟。 夕阳落下,游客们渐渐散去,留下在余晖中慢慢黯淡的历史遗迹。这些巨大的石块,矗立在这片土地上数千年,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李沐尘走向其中的一根柱子,抬起手指,隔空虚叩,就如在敲一扇看不见的门。 “又是你们!”一个身穿白袍的女人从神庙的另一侧走出来。 除了多米尼克警官,其他人都认识,上次来的时候就见过了。她叫杰西卡,自称圣沙利叶的侍者。 陈文学对这个女人很是不屑,她的脸上永远是那样傲慢,就像地主老爷家的看门狗那样。 杰西卡冷冷地看着李沐尘,对其他人,她甚至连看都懒得看一眼。 “不要随便叩响神庙之门,引起神明的愤怒,你难承其重!” 李沐尘并不打算和她废话,所以没有理会她,再次抬起手指做出叩门的动作。 “这是最后一次,如果你不出来见我,那我就走了。”他一边虚叩一边说。 “不知死活的家伙!”杰西卡十分愤怒,“你将为你的无礼和莽撞付出代价!” 她双手交叉在胸前,结成十字光印,放出虚无的白光。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说道:“杰西卡,是我让他们来的。” 古老而巨大的石柱间虚影晃动,身穿盔甲霍克伍德骑着战马、手握长矛,自虚空中缓缓走来。 杰西卡眉头皱起,收敛了怒意,但语气依旧冷淡地说:“骑士大人,你不该带这些异教徒来这里。这里是神圣之地,圣沙利叶让我驻守此地,我不会允许这些异教徒打扰神之安宁的!” 霍克伍德骑在马上,高大的身躯如铁铸的雕像,一动也不动,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杰西卡似乎对骑士有些顾虑,但终究还是下定了决心,身前的十字光再次亮起。 “对不起,骑士大人,你现在最好带他们马上离开,否则我会驱离他们,如有死伤,可不要怪我。” “唔……”霍克伍德沉吟了一声,似乎有些烦躁,“不,你不可以!” “不,我可以。”杰西卡的声音冰冷而执着,“我是杰西卡,我是圣沙利叶的侍者,我受命于天使团,即使你是教廷的骑士之王,也无权命令我。” 霍克伍德跨下的马一声长嘶,扬起高高的前蹄。厚厚的马蹄铁犹如巨人的铁锤,自空中落下,发出沉重的响声,就连大地都仿佛在颤动。 马蹄落地的刹那,长枪抬起,刺进了杰西卡的胸膛。 杰西卡的脸上满是震惊,她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一个骑士,竟然敢对圣天使的侍者动手? “我说了,你不可以!” 霍克伍德的声音从头盔里沉闷地传出,长枪往前一送一挑,杰西卡的身体被挑起在空中,在黄昏的天空化作碎片,和夕阳的余晖一起沉入黑暗。 太阳落下,会在第二天升起,但这位天使的侍者,已永远消失。 这一枪简简单单,朴实无华,但这种力量却震撼了除李沐尘以外的所有人。 即使乔伊斯已在圣光里涅槃重生,即使陈文学追随李沐尘见多识广,在如此强大的一枪面前,还是震惊无比。 而刚刚从布拉索夫来到这里的多米尼克警官更是怀疑自己是不是穿越到了霍比特人的世界,在这位骑士之王的面前,他感觉自己如此渺小,连矮人都不是,简直和蚂蚁一样。 霍克伍德收回了长枪,又变得如雕像一般平静,只是这平静之后蕴藏着无边的不容侵犯的威严。 “你终于答应了。”他看着李沐尘说。 李沐尘道:“我说过,只要你答应我和莉莉丝见一面,我就答应你。” “不!”霍克伍德轻轻摇头,“我不能和她见面,那只会害了她。” “来不及了,你已经见了。”李沐尘说。 “你说什么?”霍克伍德讶然不解。 这时候,林天豪扶着老迈的莉莉丝走上前。 莉莉丝走路的时候颤颤巍巍,看上去就是一个人世间平凡的老太太,在经历了足够的岁月的洗礼后,即将油尽灯枯。 她抬起头,看着骑在马上的高大的骑士,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莉莉丝?!” 霍克伍德的声音里充满了震惊。隔着发光的盔甲,没有人能看见他的脸,不知道他现在是怎样的表情。 “怎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告诉我为什么?” 霍克伍德的嗓音变大,几近咆哮,隔着盔甲,发出嗡嗡的奇怪的回音。 “为什么?这不重要!”莉莉丝的目光坚定而冰冷,“只有一件事是重要的,我问你,你究竟是不是我的父亲?” 霍克伍德的身子明显沉了一下,跨下的战马趔趄了一步,鼻孔里发出秃噜的声音。 他沉默着,许久没有说话。 而莉莉丝的目光像锁链一般锁住了他,不肯有丝毫放松。 卫城高地上的气氛变得十分沉重,天空仿佛压低了,一轮明月自东向西滚滚而来,城市的灯光向远处退去。 不知过了多久,霍克伍德终于开口:“有些事情,并不是绝对的,就如我和你的关系,我可以是你的父亲,也可以不是。” 霍克伍德的话让所有的人都一愣,觉得迷惑不解,父亲就是父亲,这是客观而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哪有可以是也可以不是的父亲? 即使感情破裂,断绝关系,甚至由亲变仇,那也改变不了最初的身份关系啊! “你不愿意承认,还是不敢承认?”莉莉质问道。 霍克伍德再次沉默,他那钢铁般的高大身躯也仿佛变矮了一些。 “好,你沉默我就当你默认了,那我问你,你为什么要杀我母亲,为什么要抛弃我,把我丢在布拉索夫?”莉莉丝问这些的时候,浑浊的眼里已经满是泪水,顺着她脸上的皱纹流淌。 霍克伍德抬起头,不知是在仰望天空,还是闭上了眼睛,他轻轻叹了一口气,说: “好吧,既然已经这样,我就把真相告诉你吧。你并不是我和你母亲生的,准确地说,你不是任何人生的,你是实验的产物。” ------------ 第982章 百年往事 “实验的产物?” 除了李沐尘,其他人都陷入了云里雾里,觉得这家伙是不是脑壳有问题,说自己女儿是实验的产物。 “你把你和我妈妈之间的婚姻看作一场实验?”莉莉丝愤怒地问道。 “不,我和她没有结婚,我们甚至都没有在一起过,她是圣洁之身,我是童贞之体。我们彼此相爱,我们的爱纯洁如美玉,高尚如白云。”霍克伍德说。 这下人们更摸不着头脑了。 “那……我是哪儿来的?”莉莉丝不解道。 “我说了,你是实验的产物。”霍克伍德顿了一下,“你是在实验室里诞生的试验品,原料是上一个莉莉丝的血。实验是我亲自做的,我做了很多年,无数次失败,每一次都有编号。你的编号是……五六七。” “五六七……”莉莉丝不自觉地重复了一下这个数字,浑身感到一阵寒意。 她抬头看着霍克伍德,虽然隔着盔甲,但她知道他不是在胡说。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变成了现在的样子,按理说,你拥有原初之血,你不会老,也不会死。我不告诉你真相,就是希望你能好好地活下去。” “不,我要真相!看在我垂垂老矣的份上,请告诉我,真相是什么?”莉莉丝哀求道。 这时候,李沐尘传了一道神念给霍克伍德。 霍克伍德点点头:“原来如此!是我的错,我忽视了德古拉,其实我早就应该想到,这个老家伙不会甘心,我应该早点把他杀了的。” 他叹了口气,接着说道:“有些事情,要追溯到很久远的时代。我出生在布拉索夫,从小痴迷于绘画,十几岁的时候,我前往翡冷翠,拜在菲利波·布鲁内莱斯基门下。他是那个时代最伟大的画家和建筑大师,他设计了圣母百花大教堂、皮帝宫、托斯卡纳宫殿以及圣洛伦索教堂,在追随他的那些年里,我学到了很多,那些精美的雕塑、美轮美奂的穹顶让我无比兴奋。” “后来我回到布拉索夫,当地的教会打算在布拉索夫建造一所特兰西瓦尼亚地区最大的教堂,他们找到我,让我来设计方案。我兴奋极了,终于可以在家乡大展宏图。我梦想着像我的老师一样名垂千古。” “可是他们的要求十分奇怪,教堂的布局除了常规的样式外,还有很多密室和特别的管道。最奇特的是对墙壁的要求,要有中空的夹层且有特殊的联通方式。那时候我并不知道他们要这些做什么用,我耗费了整整十年才完成整座教堂的设计。” “在这期间,我认识了莉莉丝,她是德古拉派来协助我的。德古拉是布拉索夫最神秘的富商,建造教堂的资金是他赞助的,所以他有理由提出他的要求,并且委派助手。” “从我看到莉莉丝的第一眼,我就迷上了她。我无法形容她的美,就连我老师亲手设计的那些精美的建筑和雕饰也相形见拙。我对她展开了疯狂的追求,她一开始拒绝了我,但我一点也不气馁,真正的爱怎会如此轻易得到?直到七年以后,我们在茉莉花丛里相拥。我至今记得那个夜晚的月色,那满院的芬芳。” “在相拥之后,她流着眼泪告诉我,她早已被我的爱所感动,只是因为注定的结局而不能爱我。在我的追问之下,我终于知道了她的身份和他们建造教堂的目的。为了她的族人,她要用自身的血来赎罪,她要把自己献祭给神明。就像你这几天做的那样……” 霍克伍德低下头,看着莉莉丝,从头盔里透出来的目光里充满了温柔,像恋人,又像父亲。 “后来呢?”莉莉丝有些痴迷于这个故事,她很想知道结局,虽然她明白,结局注定不美好。 “我很快就发现了这是个愚蠢的决定,真正的神明是不会接受献祭的,这种救赎根本得不到神明的原谅。在这背后,必定有一个可怕的阴谋。为了救莉莉丝,我把自己变成了吸血鬼,加入了他们的家族,得到了德古拉伯爵的信任。” “我看到了地下那些阴暗的、肮脏的交易,我也知道了德古拉那不可告人的目的。他根本就不是要让莉莉丝赎罪,也不是为了拯救血族,他是为了原初之血。只要获得原初之血,他就再也不害怕阳光,他将获得永恒的生命和强大的力量,最重要的是,他已经和提落岛崛起的神秘教廷达成协议……” “什么协议?”李沐尘突然打断道。 “我也不知道什么协议。”霍克伍德摇了摇头,“我只知道和原初之血有关,和太阳之神有关,那位神秘的教皇大人需要借此崛起,对抗其它的教派,同时让教廷摆脱天使团的控制。” “原来是这样……”莉莉丝才明白德古拉的用意,想起德古拉在她面前说的那些甜言蜜语,顿觉恶心而气愤,同时又有些懊悔,自己不该不辞而别。 “后来呢?” “我知道了德古拉的阴谋之后,就故意拖延了进度,那时候教堂已经可以使用,但还有几处最关键的密室没有完成。我是设计师,没有我的同意,他们也不敢轻易赶工,怕瑕疵影响到最后的献祭。” “在这期间,我试图说服莉莉丝,劝她和我远走高飞。让我意外的是,莉莉丝其实早就知道德古拉的计划,但她还是选择献祭自己,她说原罪在她,不在她的族人。我无法说服她,只能尝试别的办法。” “那时候,哈布斯堡王朝已经腐败无能,引起市民的不满,尤其是手工业者。我参与其中,煽风点火,在1689年策划了一场暴动,趁着暴动,放火烧了教堂。” “原来黑教堂的火是你放的啊!”众人恍然大悟。 “可惜没有完全烧毁,我设计的教堂墙壁太过坚固了。”霍克伍德说,“好在内部的大部分设施毁掉了,要重启没有那么容易。本以为我做的神不知鬼不觉,但没想到我还是暴露了。德古拉大发雷霆,全城的吸血鬼都要杀我,和他勾结的哈布斯堡王朝的军队也对我展开了追捕。” “正当我走投无路的时候,一个人出现并救了我。” 霍克伍德顿了顿,似乎并不愿意提起这个人的名字,在沉默片刻后才继续开口。 “他如神一般降临,洒下圣光,摧毁了所有追杀我的人,以及我身边的一切黑暗和腐朽。他就是提落岛的皇帝——太阳圣教会的教主——彼埃尔大帝。” ------------ 第983章 最初的骑士 听见“彼埃尔大帝”这几个字,乔伊斯莫明地感到浑身都不舒服。 他和提落岛的教皇从来没有交集,但作为曾经加入圣教,并在圣光实验室工作多年的教徒,他知道很多太阳圣教会的隐秘。 入教时的可怕仪式历历在目,如果不是茉莉花城的那场地震中断了仪式流程,他现在必然也怀着崇高而不可改变的信仰,行尸走肉般地活着。 在那以后,他见过无数次教徒入教,他亲眼看着那些年轻的小伙、美丽的姑娘被剖开胸膛,挖出内脏,洗涤身体,净化灵魂,然后植入永不叛逆的誓言。 而这一切,并非神旨,都是那位教皇大人搞出来的。名义上教徒们忠于神明,实际上,只要神明不亲临这个世界,教徒们效忠的就是他这个教皇。 彼埃尔大帝的野心不仅仅是要做一个教皇,他梦想着统治整个世界。 乔伊斯看向霍克伍德,他竟和这位骑在马上的骑士有种同病相怜的感觉。霍克伍德显然也是清醒着,而在一个混乱的是非颠倒的世界里,人越是清醒就越是痛苦。 当人们看见《皇帝的新衣》这个预言时都只觉得好笑,却不知道我们就生活在这样的世界里,你就站在人群里,你就是那个长大的小孩,再也不会童言无忌。 更可怕的是,你周围的人不但赞美着皇帝的新衣,而且眼里充满了狂热,他们竟真的看见皇帝穿着漂亮的新衣,就和大臣宣传的一模一样。 于是,你只能做一只鸵鸟,把头埋起来,埋进愚昧的土壤。 乔伊斯觉得霍克伍德用盔甲把自己全身包起来,或许就是出于此因。 “你因此加入了圣教?”他问道。 “是的。”霍克伍德说,“我被教皇大人带回了提落岛。我问他为什么救我,他说是因为我设计那座教堂展现出来的智慧和我为了爱而主动变身成为吸血鬼的勇气。那时候我深信不疑,崇拜他、仰慕他、追随他,并把全部的希望寄托在他的身上。” “直到多年以后,我才明白他的真实目的。他不希望吸血鬼家族变得太过庞大,想用我来制衡他们。另一件也是很多年以后我才明白事情是,教皇所忌惮的不是德古拉也不是血族,而是莉莉丝,因为莉莉丝才是真正的不死之人,是堕落凡间的真正的天使。” “而我还沉浸在借助教廷的力量解救莉莉丝的梦里。我们在茉莉花城建造了一座实验室,我是设计师,也是实验室的负责人。我们从事圣光相关的实验研究,而我则投入了大量的精力研究血族的血。我以为,只要解决了血族的基因缺陷,解除那可怕的诅咒,就能解救莉莉丝。” “在教廷的帮助下,我们抓了很多吸血鬼来用于研究,当然最主要的试验品其实是我自己。在经历了无数次实验之后,我成功解除了自己血液中被感染的血族的诅咒,但我也成功把自己异化成了一个怪物。这种异化技术被保留下来,经过改良,成就了后来的圣殿骑士军团。我成为骑士团的首领,被称为最初的骑士。” 陈文学不自觉地摸了摸胸膛和腹部,那里的刀疤早已修复,但他的记忆犹在。 原来这种非人道的肉身改造法,就是眼前这家伙发明的,而发明如此恐怖的异化术的根源,竟然是为了“爱”! 这个世界如此荒诞! 当然,他不得不佩服霍克伍德,能对自己的身体进行长达数十年乃至百年的惨无人道的实验,这真是个狠人! “最初的骑士……”李沐尘念着这个名字,看着霍克伍德说,“你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恐怕不仅是因为实验吧?实验能改变你的肉身,却无法改变你的精神魂魄。” “是的,教皇大人以圣光术帮助我洗炼,并且赠送了我许多古老的法术卷轴。”霍克伍德说道。 李沐尘却摇头:“不,如果只是这样,你达不到今天的成就。” 霍克伍德微微一愣:“你的话让我想起了一个人……” “谁?” 霍克伍德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他是谁,我只知道,他是个东方人。” “东方人?” “这件事说来话长,当我成功把自己异化,我以为找到了拯救血族的办法,前往布拉索夫,营救莉莉丝。那时候,布拉索夫的教堂已经重建,他们重新布置好了献祭仪式,莉莉丝被钉在十字架上,浑身插满管子。她的血顺着管子流淌,流进深渊……” 霍克伍德描述的场景和莉莉丝的遭遇一模一样,林天豪连忙问道:“你是怎么解决的?” “我当时很冲动,直接从十字架上救下了莉莉丝,拔掉了他身上所有的管子。”霍克伍德说到这里的时候声音变得黯淡,他看着林天豪说,“如果我能有你一样的勇气和智慧……” “她死了?”虽然和自己的经历不同,但林天豪感同身受,内心里流过一丝悲哀,又同时庆幸自己的莉莉丝还活着,虽然变老了,但至少可以陪着她走过人生最后一段幸福时光。 霍克伍德沉默了一会儿,说:“我在愤怒之下,再次焚毁了教堂。我抱着莉莉丝,准备在大火中一起奔赴天堂。就在这时,那个东方人出现,救了我们,并告诉我,莉莉丝身上流淌着原初之血,那是生命之源,所以她是不死之身,即使身体消亡,只要还有一滴血在,就可以让她重生。” “他给了我一套方法。我回到圣光实验室之后,就开始按照他的方法进行实验。实验持续了很多年,在这个过程里,我也渐渐变得强大。” 霍克伍德看着李沐尘说,“如果不是你提醒,我可能永远都不会意识到那套实验方法在炼化原初之血的同时,也在帮我变强。” 李沐尘微微皱眉,觉得这事情有点不符合逻辑,便问道:“那个人有向你提什么条件吗?” “他只拿走了一滴血。”霍克伍德说,“莉莉丝的血当时几乎已流干,他取走了一滴,剩下的就成了我的实验材料。他没有说拿去干什么,我也没有问。不过说起来……那人跟你长得有点像。” ------------ 第984章 决斗之前 李沐尘不由得想起了蜀山的污血原魔,当然,那和那个人带走的那滴血没有关系。 污血原魔更加古老而原始,他们同样脱胎于原初之血。 但那人带走一滴血,却完全可以再造一个血魔出来。 至于说那人和他长得有点像,本无需多虑,西方人对东方人的相貌不敏感,看谁都差不多,何况相隔了几百年的时光。 何况李沐尘对此事毫无感应,刚才他只发现了霍克伍德身上的修为有东方修士的痕迹,所以才会追问。 但问题也恰恰出在这毫无感应上。 照理以李沐尘现在的修为,万事万法万缘皆有所感,霍克伍德既然能说出这个几百年前的东方人和他长得像这种话来,此中必有机缘,即便只是霍克伍德的错觉,他也该有所感应。 毫无感应,只能说明有人屏蔽了天机,而这个干扰者的修为尚在他之上。 是那个取血之人?还是无垢山的圣者?又或者是天道? “从那以后,我一直在实验室里工作。”霍克伍德继续说道,“我创造出了许多残废的试验品,直到第五百六十七次实验,才得以完美。” 莉莉丝幽幽道:“那么说,我真的是实验室里创造出来的试验品?我只是……她身上的一滴血?” 所有人都感受到了莉莉丝的失落和不安,任何人碰上这样的事情内心也难以平静。 一个人突然知道自己本不该是一个人,只是被别的人创造出来的,又该如何面对自己,面对这个世界? 陈文学想起了克隆术。 陈家曾经投资过一家生物科技公司,创办人是一位全球知名的教授,克隆技术领域的权威。他们在克隆小动物的时候,开始偷偷用人体做实验。这件事被陈定邦得知后,果断停止了投资,并且以陈家的势力在业内对该教授进行了封杀。 陈文学曾经很不以为然,认为老爹过于保守主义了,在这个日新月异的世界里,保守可不是什么好事。 但陈定邦却非常坚决,他说:“人类如果失去了对生命的敬畏,就会走向毁灭。科技的进步并不代表人类的进步,等克隆技术解决了伦理问题,再来谈投资的事情吧。” 直到此刻,陈文学才明白姜是老的辣,父亲的决定是英明的,哪怕陈家要面临在一个新赛道上落后的风险,也好过让整个家族陷入伦理混乱和成为人类走向毁灭的罪人。 “是的,把你创造出来,是我此生最骄傲的杰作,也是我最后悔的一件事。” 霍克伍德看向已经老去的莉莉丝,声音慈爱如父。 “我曾以为你就是莉莉丝,因为你和她一模一样。只是有一件事,你不爱我。我可以复制出她的每一个细胞,却无法复制她的爱。当我明白这一点后,我就知道,你不是她。” 莉莉丝听见这句话后,不觉悲从中来,哭了起来。泪水从她脸上的沟沟壑壑流过。 “不用难过,莉莉丝!”林天豪轻轻擦拭她的眼角,又轻吻她的脸颊,把她的泪水吻干,“不管你是怎么来的,你就是莉莉丝!你是独立的人,你有自己的爱,你还有我!” 一个年轻英俊的小伙子,轻吻一个老太太的脸颊,说着如此肉麻的话,怎么看都不会是一幅和谐的画面,但没有人厌弃,没有人嘲笑,所有人都为莉莉丝的老去而感到惋惜,又为她拥有一个不离不弃的爱人而感到高兴。 霍克伍德看着他们,身体轻微颤动,跨下的战马左右踱了几步,鼻子里不满地发出秃噜声。 “你的容颜……”霍克伍德似乎有些犹豫接下来的话该不该说,迟疑过后,终于还是开口,“你的容颜或许可以恢复。” “怎么恢复?”林天豪看到了希望,能让莉莉丝变回年轻,比让他自己长生不老更值得激动,“是不是用我的血,换回去就可以了?” “不,”霍克伍德摇头,“你的血已不再纯洁,换回去也没用了。现在只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 “去提落岛,在教廷的圣堂里,供奉着一幅画,画里镌刻着永恒的容颜,那是坠落的天使,神的侍者。那古老的卷轴里有神奇而强大的法力,关键是,教廷在那里存放这最纯粹的原初之血,这都是从过去和现在的莉莉丝身上获取来的。” 李沐尘想起来,在拉斯维加斯的时候,卡麦尔的学生亚历克斯曾经说过,莉莉丝的容颜就镌刻在提落岛圣堂的一幅画里,因此他断定莉莉丝和圣光会有着密切的联系,很有可能是传说中坠落人间的天使。 而卡麦尔认为,神抛弃了他们。 如此一来,有些真相就已经呼之欲出了。 “好,我们去提落岛。”李沐尘说。 “不!”霍克伍德突然说,“现在还不行。” “为什么?” “因为我是最初的骑士,圣殿骑士团的首领,教廷的守护者,教皇的侍者……” 霍克伍德说了一长串的名字。 “我不能违背自己的誓言,你们要去提落岛,就要先杀了我。” “什么?”众人大惊,尤其是莉莉丝,不敢置信地看着他,眼里充满了惊恐和担忧。 霍克伍德感受到了莉莉丝的眼神,他朝她笑了笑,然后摘下了头盔。 人们看见了骑士的真容。 那是一张英俊得令人窒息的脸,挺直的鼻梁,深邃的眼睛,如剑一般的飞眉,标准的西方美男子。 他带着微笑,看着莉莉丝。 “谢谢你的关心,莉莉丝,我很高兴,你能找到真爱。原谅我当年把你抛弃,丢回了血族,那是一个不得已的决定。按照我和教皇的约定,所有的实验失败品,我都要交给教廷。虽然你很完美,但我没能复制出爱情,也算失败了。这或许早就在彼埃尔教皇大人的计算之中。” “那你为什么没把我交给教廷?” “我不忍把你交出去,因为我知道那会是什么下场。我只能用我的承诺,换取你的自由。” “什么承诺?” “训练骑士军团,并永远效忠教皇。” 莉莉丝不知该说什么,她的内心现在五味杂陈,不知道该怎样看待这位骑士,是该感恩?还是该怨恨? 霍克伍德重新戴上头盔,对李沐尘说:“我必须对我的誓言负责,所以我不会手下留情。来吧,你能杀死沙利叶,应该也能杀死我!” 他握紧了长枪,两腿一夹,跨下的战马一声长嘶。 在那一刻,他成了真正的骑士之王,力量和杀气笼罩了整座卫城。 ------------ 第985章 天使团 霍克伍德连人带马高高跃起,在半空中举起枪,向下俯冲。 他的身影遮挡了明月,只剩下背后的光晕。 在那一瞬间,他如一尊雕刻在天空的骑士之像,如复活的星座,如降临的神明。 人们只感觉到宇宙塌陷,星空坠落。 在这种力量下,空间不再存在,规则皆为之破碎。 李沐尘一挥手,一片虚无的屏障出现在头顶,笼罩住整片高地。 枪尖刺在屏障上,层层递进。 破碎的虚影伴随着强大的能量迸发开来。 两个人一上一下,就这样僵持在那里,和这片古老的高地、神庙的废墟一起,成为亘古永恒的静像。 陈文学看着这画面,不知为何,内心里竟有一丝兴奋,血液如沸腾般难以抑制。 他第一次真正感受到了什么是力量。 和这比起来,在黑教堂见到的那两个黄金骑士弱爆了。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骑士啊! 由于力量的交锋在屏障之外,被护在屏障里的人们除了震撼外,并无客观的力量感知,唯有陈文学,竟然能感应到那破碎的虚无的能量。 这是因为他那特殊的经过洗炼的身体,和霍克伍德身上那层特殊的光晕以及光的铠甲之间有种奇怪的感应。 那些散落的能量仿佛冲进了他的身体,让他有种要炸裂的感觉。 他连忙调整呼吸,用李沐尘教过他的方法,运转身体内部的气脉,化解这股能量。 然而就在这时候,天空骤然明亮,四面八方的虚空中出现了许多人影,为首的四个长着巨大的光的翅膀。 四道明亮的光柱从四个方向射来,同时射向李沐尘。 李沐尘微微皱眉,双手向上托举,环绕上方的无形的屏障上法力流转,那些光柱射在上面,能量碰撞散逸,发出刺眼而迷幻的光影。 乔伊斯大吃一惊,作为曾经的圣教徒和盗火者,他认识这四个人。曾经只能在教廷的壁画和古老的卷轴里才能见到他们的样子,和沙利叶一样,他们是天使之翼的化身——圣天使团的圣天使:阿撒兹勒、亚列、桑杨沙、萨麦尔。 七个圣天使,除了沙利叶已经死了,剩下的,只有保持中立的安士白和卡麦尔没有来,其余四个全来了。 四大圣天使的力量,加上骑士之王,这几乎已经是圣光会的最高战力,可谓倾教而出。 乔伊斯不禁为李沐尘感到担忧,一个人真的能对抗整个教廷吗? 就在这时,情况却突然发生了变化,只见霍克伍德跨下战马一声长嘶,枪尖猛然上挑,挑起了其中一道白光。 白光碎裂,那位圣天使猝不及防之下,身形自空中飘退。 不知是四人的阵型被破坏,力量失去了平衡,还是受到了反震之力,另外三个的白光也收了回去。 四人重新站定了身形,怒视霍克伍德。 其中一人喝问道:“霍克伍德,你干什么?” “回圣阿撒兹勒的话,我正在和这位东方术士决斗,请诸位圣使暂不要插手。”霍克伍德说道。 “他杀了圣沙利叶,是圣教之敌,你作为护教侍者、骑士之王,理应和我们同心协力,共杀此人!”阿撒兹勒说。 “不,我是一名骑士,应遵守骑士的守则,维护骑士的荣耀,我不会和你们一起动手的。”霍克伍德坚持道。 “放弃你那狗屁荣耀吧!”阿撒兹勒冷笑,“你的荣耀是教廷赐给你的,在你成为骑士的那一天,你就已经把你的一切献给了神明。现在,我以圣天使的身份,以神之名,命令你,立刻斩杀此贼!” 霍克伍德却摇头:“对不起,诸位天使,骑士有骑士的原则。作为最初的骑士,我要为所有的骑士做出表率,我必须守护这份荣耀。” “哼,你想背叛教廷吗?”阿撒兹勒质问道。 “不,我在为教廷而战。”霍克伍德坦荡地说。 阿撒兹勒冷笑起来:“算了,我不想和你废话,我早就和彼埃尔说过,你这样没有植入信仰的人类是不值得信任的。既然你要阻挡,那么就连你也一起在神明的愤怒中毁灭吧!” 说罢,他双臂张开,身放光芒,整个人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十字光横亘在天空之中。 另外三个圣天使也做出了同样的姿态。 天空立刻变得无比明亮,人们睁不开眼睛,光比白天太阳最烈的时候还要刺眼。 霍克伍德抬头看着,手紧紧握住了长枪,跨下的战马不安的低吟起来。 “这些人交给我吧。”李沐尘突然飘身而起,飞到了卫城的上空,“霍克伍德,麻烦你帮我照顾我的朋友,等我解决掉这些长着翅膀的鸟人,再来和你决斗。” 便见他的手里多了一把黑色的剑,剑身放出黑光,在充满了白光的天空里显得异常耀眼。 “好。” 霍克伍德只说了一个字,手中长枪抬起,在头顶划了个圈。 接着神明之罚落下,阿撒兹勒和另外三个天使一起发动了进攻。 四道十字光在天空散开,漫天漫地,白光淹没了李沐尘的身体,淹没了玄冥剑。 在人们的感觉里,就是天塌了,带着神的审判,整座天空压下来,无处可逃。 在这种恐怖的力量里,一切都将化为齑粉。 在他们的头顶,刚刚霍克伍德举枪画圈的地方,出现一个虚无的圆顶,如无形的墙,挡住了坠落的天空,挡住了天使之光。 能量聚集在那里,就像泰山压在了房顶,越来越重。 霍克伍德举着枪,枪尖微微颤抖。 高大的身躯压着战马,战马的脚下的岩石开始碎裂,四蹄深陷入碎石之中。 接着,轰隆一声巨响,大地陷落,帕特农神庙的那些巨柱倾斜倒塌,尘埃四起…… 人们感觉脚下一空,坠入了无尽的深渊。 霍克伍德和他的战马也一起跌了下去,他划定的屏障失效,天空的白光压了下来。 巨石、残垣,乃至飘扬的尘埃,都在白光里分解,成了离散的原子。 尘埃落定,白光散尽,矗立在卫城高地上几千年的神庙已经消失不见,只剩下一片如打磨好的大理石一般光滑的岩壁。 ------------ 第986章 团灭 多米尼克幽幽醒来,在昏暗的光里看见一个高大的身影,旁边有一匹马。 “你醒了。” 多米尼克听见陈文学的声音,想要爬起来,却感到浑身有些酸痛。 “我这是在哪儿?” “帕特农神庙。” “神庙?”多米尼克脑海中回闪过一些画面,“我们不是掉下深渊了吗?” “不是深渊,是秘境。”霍克伍德说道。 “秘境?” “也就是真正的帕特农神庙。” “真正的神庙?”多米尼克越发迷糊了。 “好了,最后一个人醒来,我们出发吧。”霍克伍德站起来,身上的盔甲发出奇特的摩擦声。 他身旁的战马发出一声轻嘶。 陈文学拍了拍多米尼克的肩膀,说:“走吧。” 多米尼克不知道要去哪儿,他现在还有点迷糊,没搞清楚具体的状况,比如李沐尘去哪儿了?那些突然出现的天使一样的人是谁?这个穿着盔甲的大家伙究竟是敌是友? 他想问,又不知道该从何问起,或者问了有什么意义,只能在陈文学的搀扶下麻木地站起来,跟着大伙儿前进。 在走过了一段幽暗的道路之后,眼前豁然开朗,他看见了一座庞大的宫殿。 巨大的石柱支撑起高耸的城楼,许多座城堡虚空相连,仿佛由漂浮在虚无之海上的群岛。 人们在震惊中小心翼翼地靠近,围墙在视野里越来越高,直到遮挡了所有的视线。 一扇高大宽阔的拱门出现在他们面前。 要进入宫殿,必须通过此门,别无他路。 此时,城门突然打开,里面是列队整齐的骑士军团,一个个身穿重甲,手执长矛,看上去和霍克伍德几乎一模一样。 人们不禁吓了一跳。 霍克伍德的战马长嘶仰蹄,手中长矛握紧,杀气弥漫,战事一触即发。 …… 阿撒兹勒漂浮在天空,张开若隐若现的翅膀,看着下方消失的神庙、平整的地面,脸上露出些许不屑和失望。 “安士白和卡麦尔说他有逆天之资,我还以为真是东方的神明降临呢,原来如此不堪一击!” “可是,他杀了沙利叶!”另一位天使桑杨沙说。 “那或许只是个意外。”阿撒兹勒低头叹息,“可惜了神庙的入口被破坏了,雅典娜的遗迹恐怕再难现世了。不过也好,埋葬了那些异端分子。” “霍克伍德也被埋葬了,他是最好的骑士。” “愚蠢的骑士,他不是想要骑士的荣耀吗,这是最好的结果。让教廷为他塑像立碑吧,他的荣光会继续激励骑士团,而骑士团也将完全归天使团控制。” “是的,彼埃尔失去了霍克伍德这条臂膀,再无抗衡天使团的力量。”圣亚列说。 几位圣天使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这个李沐尘真是不堪一击啊!早知道,根本不需要我们四个人一起出手,我又何必从南半球匆匆赶来呢?”萨麦尔说。 阿撒兹勒哈哈大笑:“安士白和卡麦尔太胆小了,还要和这样二人合作,和东方术士划分世界。依我看,我们过去太保守了,应该全力支持教廷,扫平东方的异教,一统世界!” “可是那样,我们将会直面昆仑。”桑杨沙不无担忧地说。 听到“昆仑”两个字,四个人都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是的,昆仑,永远是一道迈不过去的坎,无论西方出现过多么强大的教派,多么强大的修士,多么强大的神明,诸如脚下这座刚刚沉没的伟大神庙的主人那个时代的诸神,也无法逾越昆仑,而将势力伸向东方。 阿撒兹勒冷笑一声,道:“昆仑,或许早已成为过去。这个李沐尘不就是昆仑弟子吗?如果连昆仑这一关都过不去,将来我们怎么去往冥界,让圣光照亮地狱和永恒的幽地?明天,我们就带着天使团和骑士军团,前往昆仑,踏平那条天路!” “那要不要叫上卡麦尔和安士白?” “当然,他们毕竟是天使,是神之坠翼,只是被蒙蔽了双眼,选择了错误的策略。那些东方人,本就生活在无光的黑暗里,遭受着苦难和压榨,我们应以神的名义,去拯救他们。” 阿撒兹勒的话带着振奋,激励着另外三位圣天使。 就在这时,他们听见一声笑声。 “呵呵,你们这些人真是可笑!” 中间的虚空裂开一条缝隙,黑光乍现,忽而又化作白衣翩翩。 李沐尘背负双手,轻笑摇头。 众天使大惊。 “你……你竟没死?”阿撒兹勒皱起眉头,吃惊地看着李沐尘。 “死?你也太瞧得起你自己了。就凭那几道光就想杀我?那我早就死在老天爷手里无数次了。” “哼,让你侥幸逃过一次,少废话,列阵!”阿撒兹勒叫道。 四位圣天使便再次占据了四方,身体幻化白光,白光铺陈漫天。 在耀眼的白色的天空里,更耀眼的十字光斑一道道亮起,如繁星一般密布。而每一道十字光,都如利刃,带着杀气,切向李沐尘。 整个世界变成了一个白色的绞肉机。 李沐尘站在光里,冷笑一声:“你们太狂妄,太自大,还妄想踏平天路,倾覆昆仑?那就让我这个曾经的昆仑弟子来告诉你们,什么叫昆仑仙术,什么叫法力无边!” 说罢,左手中黑莲燃起,黑光如瀑布一般倾斜,湮灭了白光。 随着黑白之光相互湮灭,巨大的能量吞噬空间,在虚空中生成一个又一个的黑洞,如洪水般向四天使涌去。 四天使大惊,同时变幻身形,身躯化作巨大的十字光,与涌来的黑洞对抗。 但黑莲之火越来越旺,黑色瀑流越来越湍急,他们越是以光相抗,黑白湮灭就产生越多的黑洞。 阿撒兹勒大急道:“变阵,合翼!” 四人展开圣光的翅膀,在空中相叠,合成一个巨大的天使模样,背上展开四对翅膀,虚空扇动,白光大炽。 李沐尘看着合翼的天使,叹息道:“本应六翼,可惜只有四对,六仪缺二,甲丁难藏,破!” 右手玄冥挥出。 一道剑气横贯天空,将合翼的大天使拦腰斩断。 白光骤冥,黑火也熄。 李沐尘右手执剑,左手中黑莲收缩,变回一点黑火。 天空忽然飘起了大雪,仔细看,却是许许多多的羽毛。 李沐尘收起冥剑黑火,伸手一揽,掌心多了四根无纹无质、晶莹透亮的闪光之羽。 ------------ 第987章 丰碑 隔着城门,里面是密密麻麻地骑士军团,在城门后的直道上排成整齐的队列,一眼望不到头。 城门外是霍克伍德,单枪匹马,和军团隔门对峙。 多米尼克感觉呼吸有些困难,这一天经历的事情,比他一辈子做过的梦加起来还要奇幻。 他紧张地注视着,尽管霍克伍德是强大的骑士之王,但面对一整个骑士军团,怎么看都没有胜算。 不过多米尼克竟然一点也没有害怕,这连他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议。 陈文学看着这场面,想起了小时候去西京看兵马俑的场景。 听说兵马俑刚挖开的时候,里面秦俑也是这样的鲜活,和真人一模一样。 这些不会都是假的吧? 他心里想着,便不由自主地走上前,想看个究竟。 一杆长矛横在他胸前,挡住了他。 “别乱动,你的身体虽然经过了改造,但改造得不彻底,你会被他们撕裂的。”霍克伍德说。 陈文学不想让人知道他的身体被圣光会改造过,不过这显然瞒不住眼前这位始作俑者——最初的骑士——肉身异化的方法正是他在实验室里搞出来的。 霍克伍德的话激起了他的豪气,嘴角不屑地一笑,轻轻拨开他的枪杆说:“没事,说不定这些家伙压根就不会动,我先进去看看,你护着他们。” 霍克伍德轻拢缰绳,拉住战骑,略感意外地看了他一眼,眼里露出赞赏之意。 “你小心点,骑士!” 陈文学一愣,听到骑士这个词感到有点别扭。但是霍克伍德的语气里带上了一丝尊重,却也让他很受用。 他不屑地撇撇嘴:“喂,我可不是你的小弟,你休想指挥我,我只是做我该做的事情,毕竟我们现在是绑在一根绳子上的蚂蚱。” “蝗虫?”霍克伍德不太理解这个比喻。 陈文学摇了摇头,也不去解释蚂蚱和蝗虫之间的区别,实际上,他自己也不知道有没有区别。 他越过霍克伍德,朝城门走去。 杀气扑面而来,越来越凝重。 陈文学开始有点狐疑,如果只是雕像,杀气从何而来? 但他没有退缩,还是跨进了城门。 小心地靠近第一个骑马的人,陈文学的心开始咚咚地跳,双手握紧了拳头,浑身肌肉紧绷,随时准备动手。 好在那人没有动,就连战马也一动不动。 陈文学一时无法分辨这些人是真是假。 他们一个个盔甲鲜明、皮肤细腻,就连马匹的毛也是一根根分明,无论多么厉害的雕塑大师,都不可能做到如此逼真。 但他们的眼睛,人的眼睛和马的眼睛都毫无生气。 陈文学在人群里走了一圈,终于断定这些不可能是真的,至少不是活的。 他回头招手:“过来吧,没事。” 霍克伍德便催马前进,带着其他人走进了城门。 他们穿行在军团中,沿着直道向前,前方是密密的队伍,在队伍的尽头,耸立着一座丰碑。 他们来到丰碑前。 碑体高耸,顶端仿佛入云,但那很明显并不是云,甚至不是天空。 这里整个空间都呈现一种晦暗的色调,但又有光,也不知光从哪里来的。 碑上刻着文字,但没有人看得懂。 只有霍克伍德一直盯着碑文。 “这上面写了什么?”陈文学好奇地问。 “上面记载着雅典娜的丰功伟绩。”霍克伍德说。 陈文学不屑的撇撇嘴:“看来世上的碑都一样,丰功伟绩……吹呗!” 他说着上前去抚摸碑上的石刻。 “别碰!”霍克伍德警告道。 但还是晚了,陈文学的手已经触碰到了石碑。 一阵奇怪的声音传来,石碑上出现了裂纹。 接着,哗啦一下,石碑破碎,坍塌。 巨大的石块掉下来,扬起尘埃。 等到石块掉完,尘埃落定,露出一尊骑士的像。 骑士身穿盔甲,右手执矛,左手执盾,目光直视前方,仿佛正在指挥千军万马与敌军作战。 盔甲不是常见的板甲,和东方的锁子甲有点像,但又不像锁子甲那样笨重,看上去很轻盈,表面散发着奇异的光泽。 “雅典娜!”强大的骑士之王在看到这尊塑像的时候声音也不禁有些激动。 陈文学对雅典娜无感,自从听了李沐尘的道,连天道都可以不敬畏了,何况这些西方的神祇。 他刚准备评价两句,忽觉身后有点不对劲,回头一看,发现离他最近的那一尊骑马的骑士雕像身上也出现了裂痕。 接着,便哗啦哗啦往下掉石块。随着表层的石块掉落,骑士竟然动了起来。 陈文学顿感毛骨悚然。 他看过一个电影,几个游客正在参观兵马俑,那些秦俑突然活了过来,拔出长长的秦刀…… 陈文学终于明白刚才为什么会有那么浓郁的杀气了。 因为这些人都是真的,只有真正的士兵才会有那样的气息。 场面比电影更加让人震撼,在这片虚无的空间里,这座地下之城的中心直道上,围绕着雅典娜的雕像,如兵马俑一般密密麻麻整齐排列的骑士军团的雕像正在复活。 他们抖落身上的石块,仿佛从甬中重生的勇士,挥舞长矛和盾牌。 战马不停的扬起前蹄,又落在地上,万蹄惊落,如战场的鼓点。 伴随着马嘶声此起彼伏,杀气浓郁得如同暴雨来临之前的夏日午后。 “小心!”霍克伍德大叫着,把众人护住。 这时候,就算是陈文学也不敢大意了,乖乖地躲到霍克伍德身后。 战马开始奔腾,那些从古老的时空中醒来的骑士开始朝着他们奔来。 霍克伍德跨下的马仿佛受了惊吓,一声长嘶,扬蹄而骑。霍克伍德紧紧勒住缰绳,控制好战马,右手紧握长矛,做出战斗的姿态。 可是面对这样的阵势,这位骑士之王心里也没有一点把握。 他早就知道这秘境里会有强大的守护力量,约李沐尘一起开启秘境,除了需要合力打开秘境门户外,也是担心这样的场面。 如果有李沐尘这样的强者在身边,哪怕只是守护,霍克伍德也觉得有一战之力。 可是现在李沐尘没来,自己身边却多了一群需要守护的凡人,霍克伍德顿时压力山大。 第一名骑士冲过来,霍克伍德枪尖一挑,把那名骑士挑落马下,然后持枪准备刺向第二名骑士。 可奇怪的是,剩下那些骑士并没有一拥而上向他攻击,而是冲向了侧肋。 千军万马带着不可阻挡之势头,从他们两旁冲了过去。 他们只感觉呼呼的狂风在耳旁呼啸,眼睛里都是骑士疾速奔跑的虚影。 就连多米尼克都看明白了,这些骑士并不是冲他们来的。 他抬头看了一眼那高大的雅典娜神像,神像的左手举着盾牌,右手举着枪,骑士军团冲锋的方向,和她枪尖所指的方向一致。 多米尼克转身顺着这个方向望去,便看到令他狂骇的一幕—— 在那大地的尽头,是一片灰色的汪洋,无边无际。 此刻,汪洋上卷起了惊天巨浪,成一排,如一面墙壁,朝这边压过来,看上去要吞没整个大地。 从雅典娜神像的长矛上射出一道光,击中了巨浪。巨浪反卷,退了回去,露出一个巨人的身影。 此人顶天立地,浑身蓝色,长发卷曲,手握一柄三叉戟,站在大海之中,犹如天神巨兽。 ------------ 第988章 封印的战争 蓝色巨人站在海上,发出一声咆哮,声音化作狂风席卷上了海岸。 已经冲到海岸的第一批骑士被狂风卷起到空中,战马和人在半空翻滚,又落进地上的人群。 巨人迈开大步往前。 他每走一步,海水就被搅动,形成巨浪,拍向海岸。 在他的身后,还有许多海兽,在海水中跳跃,时隐时现。 陈文学看得咋舌不已,惊道:“这算什么?拍电影吗?” 霍克伍德说:“不,这不是电影,这是一场上古时代的战争。” “上古时代的战争为什么会发生在这里?” “它被某种神秘的力量封印在这里,但我们,或者准确点说,是你的手,解开了封印。” “我的手?”陈文学抬起手掌看了一眼,想起刚才触碰了石碑。“可是战争为什么会封印?我听说过封印魔神,封印能量,没听说过封印一场战争的。” “也许是神觉得这场战争太惨烈,或者没有必胜的把握,败在世界毁灭,便以神力将战争封印在特殊的时空之中。” “都能封印战争了,还打不赢这场仗?”陈文学觉得不可理解。 霍克伍德摇头:“我也只是猜测,真正的原因,或许跟刚才丰碑上刻着的一句话有关。” “什么话?” “太阳沉入大海,诸星坠落深空;龙和蛇在大地出没;天和地翻转过来。神从人间走来,制定新的秩序。” 陈文学听得一愣,总觉得这文字里有什么深意。 旁边的林天豪突然说:“这不就是阴符经的内容吗?‘天发杀机,移星易宿;地发杀机,龙蛇起陆;人发杀机,天地反覆;天人合发,万化定基。’你们仔细想想,每一句都能对上。” 陈文学一拍大腿:“对啊!” 他看了变得比他还年轻的林天豪一眼,才想起这家伙是了一百多岁了,虽然混迹赌场,号称千王,但对华夏国学的造诣是颇深的。 陈文学也读过书,自诩斯文败类,当然读过《阴符经》,经林天豪提醒,一对照,发现果然如此。 “太阳沉入大海,诸星坠落深空”,可不就是“移星易宿”吗? 后面两句就更直观一些,而最后一句“神从人间走来,制定新的秩序”可不就是“天人合发,万化定基”吗? 只是西方的语言的确是不如汉语的精深有韵味,内在的意味也不够深邃。 不过却是直白了许多。 不过陈文学却也想到了另一层:“太阳沉入大海”,这句话会不会是在说“沉光海”呢? 他听李沐尘提起过沉光海,知道那是另一个世界,而李沐尘很可能在不久后就要去那个地方。 这是巧合吗? 陈文学正想着的时候,那边的战况已经进入了白热化。 随着蓝色巨人的前进,海浪涌上了岸,海水里跃出许多海怪,和骑士军团大战起来。 起初,骑士军团还占据着优势,他们训练有素,而海怪明显只是一盘散沙。 可是那些巨浪帮了它们的忙。海水能让它们隐藏身形,它们在水里十分灵活,而骑士的战马却不擅长水战。 等到蓝色巨人那巨大的身躯跨上海岸,战局立刻发生了扭转。 巨人一脚就能踏平骑士的一个几十人的方队,手中的三叉戟随便一撩,蓝光如秋风扫落叶一般,将大片的士兵扫飞出去,在空中解体。 眼看着骑士军团节节败退,而那尊雅典娜的神像除了最开始射出那道光,就再无作为,众人不禁紧张焦虑起来。 陈文学挥了挥拳头,想要加入战局,毕竟是他刚才的触摸解除了时空封印,让这场已经暂停了千万年的战争得以延续。 可是他有自知之明。 这不是一场普通的战争,这里的每一个骑士,都和圣光会的圣殿骑士团的骑士实力相当,即使他和乔伊斯通力合作,也顶多就是成为他们当中的一员,和那些海怪打打还形,在那可怕的蓝色巨人面前,简直不堪一击。 他从未见过如此强大的家伙。 “这家伙是谁?上古魔神吗?”陈文学问道。 “波塞冬!” 霍克伍德沉声说出这个名字,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前方的战事,手中的长矛握得紧紧的,跨下战马仿佛难以承受他的重压而低吟。 “卧槽!”陈文学骂了一句,“这特么是穿越了吗?死亡开局吗?你倒是给我个新手大礼包啊!” 旁人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乔伊斯展开了翅膀,白光闪烁。 陈文学和他心有所感,体内升起一股力量,拳头晶莹剔透,犹如内有光照。 他们都做好了战斗的准备,但也知道,现在自己这边最强大的是霍克伍德,必须唯他马首是瞻。 霍克伍德还是没有动,波塞冬和那些海怪一路向前。 因为地势的升高,海水向上蔓延的势头稍有减缓。 “动手吧!”陈文学看着越来越少的骑士军团焦急地说。 “再等等!”霍克伍德沉声回应。 然后便陷入了沉默。 四面八方只有厮杀声,和浓得化不开的杀气。 海王的军团所向披靡,海岸线已经被它们远远甩在身后。 失去了海水的海怪们活力衰退,但此时骑士军团已溃不成军。 就在这时,霍克伍德突然一声爆喝:“杀!” 只见他催动战马,挺枪向前,如闪电般冲进了骑士军团里。 陈文学也一跃而起,冲了上去。 乔伊斯扇动翅膀,紧随其后,以白光相护,守卫在他身边。 林天豪看向莉莉丝,莉莉丝的眼里满是鼓励。 尽管他不想离开莉莉丝身边,但他知道,这时候必须战斗,唯有战斗,才有活下去的可能。 他朝莉莉丝点了点头,说了声:“我爱你!” 便依然转身,头也不回地冲出去。 莉莉丝看着他的背影,眼里满含泪水。她并不伤心,而是欣慰,幸福。 在老死之前,还能看见一个男人为了自己奋力拼杀,还有什么比这更值得欣慰的呢? 多米尼克无所适从,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作为男人,他应该冲上去,就像他曾经作为一个警察,一次次冲在危险之中。 可是作为一个凡人,面对这样的场面,他又能做什么呢? 无关勇气,而是他现在的能力,在如此浓郁的杀气中,连走路都困难,何况冲锋呢! “莉莉丝,我扶你到神像后面去躲一躲吧!”多米尼克说。 莉莉丝点点头,两个人便互相搀扶着,躲避着那些随时会飞来的兵器和残肢,来到了雅典娜神像的后面。 而此时,霍克伍德已经从大群的海怪中间穿过。 那些海怪朝他攻击,他根本不管不顾,任由利爪和尖牙攻击他的身躯,他始终催马冲刺,长矛夹在腋下,保持着最合理的角度和力量,可以随时发出最强一刺。 跨下的战马已鲜血淋漓。 在即将接近波塞冬的时候,战马已终于不支,前腿一跪,扑向地面。 而霍克伍德却已冲天而起,挟雷霆之势,挺枪直刺波塞冬的胸口。 ------------ 第989章 希望 李沐尘看着手中的四根羽毛。 其中三根晶莹透亮,如雪花一样,剩下的一根虽然也发着光,但明显晦暗一些,透过表面的光晕,甚至可以看到其内质是灰黑色的。 这一根就是圣天使阿撒兹勒的。 乔伊斯说圣天使团原本只有六人,是神的六翼所化,后来加入了阿撒兹勒,才成了七人。 据说阿撒兹勒是神的隐翼,地位比其它的六翼更高,实力也更强,于是成了天使团的实际首领。 刚才战斗的时候,阿撒兹勒展现的实力的确强于另外三人,而且他施展的圣光术十分奇怪,内里明明蕴含着十分强大的能量,但光泽却要黯淡一些,就如现在这根羽毛一样,表面的流光最盛,颜色却最暗。 若说这是隐翼的特征,只怕有些牵强。 李沐尘抬头看天,此时夕阳早已落下,天色已晚,城市的灯光正在成片地亮起,凡人们开始享受灯红酒绿的夜生活,却不知在卫城的高地上,刚刚发生了一场一不小心就能让整座茉莉花城变成废墟的神战。 夜色很美,但如果夜里无灯,夜色还美吗? 人类需要光,白天的光是天赐的,夜晚的光是人造的,无论多么亮媚动人,也难以掩盖夜的黑暗本质。 就像阿撒兹勒的羽毛。 李沐尘再次低头看着掌心的羽毛,说道:“原来你来自沉光海啊!” 那羽毛仿佛还活着并且听到了他的话,挣扎了几下,就从掌心飞起,隐没进黑暗的夜色里。 李沐尘微微一笑,拿出了一盏古朴的灯,指点燃起一点黑火,以黑火点燃灯芯。 冥灯点亮,黑光瞬间弥漫,盖过了夜色。 一根晶亮的羽毛出现在冥灯之光里,如一条挣扎在烂泥里的泥鳅,正朝着夜色的边缘滑去。 李沐尘一伸手,将羽毛揪了回来,放在了冥海灯的灯芯旁。 那羽毛仿佛受到了烈火的煎熬,剧烈地扭动挣扎。 它仿佛被束缚住了一般,完全无法挣脱。黑光开始腐蚀羽毛上的光,让它变得越来越黯淡。 在完全融进黑光里的最后一瞬,它轰然爆发,在冥海灯的周围,爆出一圈光晕,如漫天星光坠落,在冥海灯芯的周围亮起一条短暂的银河。 一个声音如临逝的老人在李沐尘的识海中响起:“李……沐尘……有种来冥界……找……我……” 银河消散,银光陨落。 “我会的。”李沐尘掐灭了冥海灯说道。 一切又恢复了正常。 远处是铺满大地的城市的灯火,脚下是已经抹平的卫城高地。 屹立千年的帕特农神庙废墟已经坍塌,并因秘境的开启而消失。 就像一面镜子转了个面。 李沐尘神目如电,注视着地面神庙原先所在的位置。 他伸出手,以六虚轮转之法变幻虚空,寻找帕特农神庙秘境的入口。 可惜六虚轮转盘不在身边,虽然知道秘境就在下面,却无法挪转空间。如果强行进入,很可能会造成空间在再次塌缩翻转,已经在里面的人,除了霍克伍德,其他人都承受不住这样的空间力量。 但不进去,他们也很危险。 李沐尘感应到了里面的能量波动,极其强大的能量波动。 这就是他们的劫数。 每个人都有劫数,各不相同。 天道以此来控制苍生,把修行者的劫数化为统一的雷劫,却不管你所修之道是不是适应雷劫,有些道,有些天才,就在雷劫中埋没了。 对于凡人,天道以命运为劫数,从此人皆从命,我过得不好,只是我的命不好。 而命为什么不好?却没有人问,问了也没有答案。 李沐尘的道,就是要摆脱天道,要让人摆脱命运,让人人都能修行,人人都能成道。 道本无处不在,本属于万物众生,不属谁独有。 以天代道,看似公允,实则夺万物之造化,去众生之自由。 这就是李沐尘要改变的东西。 李沐尘摊开手掌,还有三根羽毛在掌心闪烁。 他翻转手掌,掌心朝下。 三根羽毛落下来,飘飘摇摇,落向地面。 在快要接近地面的时候,李沐尘手一指,三根羽毛就突然化作三道光,射进了虚空里,一闪而逝。 …… 陈文学看见霍克伍德高高跃起在空中,如战神一般,长矛挟雷霆之威,枪尖上萦绕着闪电。 空间被刺裂,周围的海怪以及一切物质都随之湮灭。 海王波塞冬似乎也感受到了这股强大的力量的威胁,巨大的身躯微微侧转,手臂横在胸前,挡住胸口要害。 枪尖刺入了波塞冬的比凡人之躯还要粗壮的手臂,湮灭的空间溶解了肌肉和骨骼,形成黑色的洞穴。 长矛完全洞穿手臂,刺进了波塞冬的心脏。 但这时,霍克伍德已经力尽,长矛的速度减缓下来。 波塞冬的手臂向外一扫。 长矛折断,霍克伍德的身躯被撞飞出去,砰一声撞在雅典娜的神像上。 碰撞处,发出震颤的金色光晕。 霍克伍德缓缓从神像上滑落,掉在地上。 多米尼克和莉莉丝就在神像后面,连忙上前查看。 只见霍克伍德那身发光的铠甲变得黯淡了许多,手臂上的甲已经完全脱落,胸甲也出现了裂痕,头盔歪斜在一边,仿佛脑袋就要掉下来。 “喂,你怎么样?”多米尼克摇晃着霍克伍德的身体。 头盔吧嗒一声掉在旁边的地上,露出霍克伍德脸。 多米尼克略有些震惊,这是一张年轻而古典的脸,仿佛一位中世纪的绅士少年,英俊的面容里带着倔犟和不屈。 莉莉丝呆呆地看着霍克伍德的脸。 这张脸曾经在她的梦中出现过,她梦见这个人挽着母亲的手,一起骑上高大的白马,在原野上狂奔。 那是她曾经梦过、爱过、恨过的父亲。 可是现在,她知道自己只是实验室里培养出来的实验品,没有喊他父亲的资格。 而且他是如此年轻,如此英俊,而自己已是个老太婆。 “莉莉丝!”霍克伍德睁开眼睛,看着她。 莉莉丝身体一震,不知该不该答应,因为她不确定霍克伍德是在叫她,还是曾经的另一个莉莉丝。 “莉莉丝,对不起!”霍克伍德说,“我不该把你创造出来,让你承受痛苦。” 莉莉丝终于确定霍克伍德是在叫她。 她苦涩地笑了笑:“不,你不用自责。所有的人都一样,我们都是命运的造物。” 霍克伍德想要摇头,但可能因为脊椎受了重伤而无法动弹,他脸上的肌肉抽搐了几下,说道:“不,莉莉丝,还有希望,如果能出去,去找李沐尘,若能摆脱命运,他是唯一的希望。” “希望……”莉莉丝默念了一声,抬起头,看着眼前的情势,“可我们还能出去吗?” ------------ 第990章 骑士之心 波塞冬低头看着自己胸口的黑色洞穴,那是被长矛刺中后留下的空间湮灭痕迹。 他的手臂上也有一个同样的黑洞,贯穿,更加可怖。 如果他是普通的修士,在刚才那一击中已经化作尘埃,即使身躯还在,也无人能承受心脏被洞穿,并且空间撕裂湮灭的能量。 但他是波塞冬——主宰大海的神! 这场本应发生于远古的战争,大地与海、人类与海兽之间的战争,被错误地引入到这个时空里。 海神来了,带着巨浪和他的异兽军团。 而封印这场战争的神雅典娜却没有醒来。 波塞冬愤怒地仰天咆哮,海水从他胸口和手臂的洞穴流出来,如瀑布般倾斜,又把大地上的海兽卷起,吸入洞穴,填补他的伤口。 陈文学看得咋舌不已。 照这架势,不把海水蒸干,不把海兽杀光,这家伙就不会死啊! 霍克伍德在他面前也不堪一击,自己这方毫无胜算。 他这时候很想念李沐尘,想念那掌心释放的雷霆,想念那把能发出黑色光芒的剑。 他不确定李沐尘能不能打赢这个不属于这个时空的魔神,但只要李沐尘在,就总还有希望,因为李沐尘从没让他失望过。 波塞冬修补伤口让惨烈的战事稍得缓解,残败的骑士军团短暂地守住了阵线,陈文学、乔伊斯和林天豪三人也稍微松了一口气。 他们退回到雅典娜神像旁边,查看霍克伍德的伤势。现在,霍克伍德是他们唯一的希望,如果霍克伍德失去了战斗力,大家就死定了。 “喂,老霍,你还行不行啊?”陈文学大喊。 霍克伍德露出一个艰难的笑容:“你过来。” “我?”陈文学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到霍克伍德身边蹲下来,不明白特意叫他过来干什么。 “把我的铠甲脱下来,穿到你身上。”霍克伍德说。 陈文学瞬间明白了霍克伍德的用意。 他和这位骑士之王并无交往,总共也就见过几次面,直到此刻才看到一直隐藏在头盔下的真面貌。他对霍克伍德没什么好感,但看着他刚才高高跃起,自杀式地刺向海王那一枪,陈文学内心也不禁振奋而充满了敬意。 “我穿你这破铠甲干什么?你可别想偷懒,给我起来战斗,你是个骑士!”他吼道。 “你也是个骑士!”霍克伍德说。 陈文学愣了一下,竟不知说什么好。 “你接受过骑士的改造和训练,我知道那曾给你造成极大的痛苦。但现在,只有你能穿上我的铠甲,并拥抱骑士之心。” “骑士之心?”陈文学不解,“那是什么?” “你穿上铠甲,就明白了。”霍克伍德挣扎着想要动,“快,来不及了,穿上铠甲,带着大家逃离这里。没有人能战胜波塞冬,除非雅典娜醒来!” 陈文学也知道事态紧急,恐怕只能按照霍克伍德说的去做,便在其他人的帮助下,七手八脚地去扒霍克伍德身上那身已经布满裂痕并逐渐黯淡的光之铠甲。 铠甲一点一点被脱下,穿到陈文学身上。 铠甲很大,穿到他身上并不合身,晃荡晃荡的,看上去有点可笑。 还剩下一块护心镜,需要从霍克伍德胸口摘下来,装到胸甲里面。 但护心镜似乎粘在皮肤上了,竟拿不下来。 “用点力气!”霍克伍德说。 陈文学抓住护心镜片,猛力一拔。 霍克伍德脸上扭曲起来,显得极其痛苦。 陈文学看见他的表情意识到了什么,想要松手,但护心镜已经被拔出来。 镜下是一颗心脏,散发着奇异的光芒。 而霍克伍德的胸腔里,已经空了,可以看见那断裂的不锈钢一般的肋骨。 陈文学大惊。 “戴上……它……”霍克伍德用鼓励的眼神看着他,充满了期待。 “这是……骑士之心?” “是的……骑士……之心……英勇……谦卑……牺牲……” 霍克伍德的声音越来越微弱,目光转向莉莉丝,透出最后一缕慈爱,便缓缓阖上了眼睑。 莉莉丝握住他的手,一滴泪水从眼角溢出,在脸颊的皱纹间缓缓流淌。 这个创造了她的男人,终于获得了解脱。 她内心的怨恨也在此刻冰消瓦解。 陈文学捧着晶莹如水晶般的心脏,感觉触手温热,热量通过手臂传达到他的体内,一些隐藏的东西蠢蠢欲动。 他颤抖着手,把骑士之心往胸口铠甲的缺口处塞去。 胸口放出一阵光芒,一股难以忍受的疼痛,他感到自己的心脏被撑破了,有什么东西钻了进去。 同痛苦的大叫着。 人们惊愕而担忧地看着他,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随着光芒的散去,陈文学也停止了惨叫,而他身上那本来宽大不合身的铠甲,竟仿佛有了生命一般,迎合他的身材收缩,变得十分贴身合体。 过了一会儿,陈文学收起痛苦的表情,伸手轻轻按在霍克伍德破碎的胸口,轻声念道:“英勇……谦卑……牺牲……老霍,你安心去吧!” 便站起来,捡起裂开的头盔,戴在头上。 霍克伍德的长矛已经断裂,陈文学从地上随手捡起一根骑士军团掉落的长矛,紧握在手里。 一股强大的精神从他身上爆发出来。 在这一刻,他成了真正的骑士。 远处的波塞冬也已经修复了伤口,带着他的海兽军团,重新发起了冲锋。 陈文学提着长矛,朝波塞冬奔跑而去。 多米尼克不解地看着他的背影,喃喃道:“不是说好了带着大家逃的吗?打不过的啊!” “逃不掉的!”乔伊斯摇头道,“这里是封印的古战场,而且是魔神战场。四大圣光天使合击李公子的力量,才让这个时空打开一条缝隙,把我们卷进来。要想出去,得等这场战争结束。” “战争结束?战争什么时候能结束?”多米尼克问道。 “要么波塞冬死掉,要么我们都死掉。”乔伊斯说。 多米尼克看了一眼前方的战况,海兽正不停地如潮涌来,陈文学如破浪之舟,向前急奔而去。 在他的前方,是看上去如此巨大而不可战胜的波塞冬。 陈文学一跃而起,像刚才的霍克伍德一样,举起手中的长矛,刺向波塞冬。 但是他的力量显然不如霍克伍德。虽然继承了骑士之心,继承了英勇、谦卑、牺牲的品质,却无法让他一下子获得超越魔神的力量。 或许骑士的力量永远也不可能超越魔神。 波塞冬挥舞手臂,一把抓住了陈文学,就像人类抓住一只老鼠那样轻松。 或许是那根长矛如老鼠的尖牙般刺痛了波塞冬,他一甩手,把陈文学丢了出去。 陈文学在空中翻着跟斗,朝着雅典娜神像倒飞而来。 噗嗤一声,他的身体被雅典娜手中那根金色的长枪刺穿,挂在了高高的半空中。 多米尼克愣愣地看着这一切,竟然没有害怕,而是问出了一个连他自己都觉得很不合时宜的问题: “如果我们都死了,这个时空还存在吗?波塞冬会去哪里?” ------------ 第991章 雅典娜之吻 乔伊斯不知道怎么回答,因为他也不知道这个时空还会不会存在,波塞冬又会去哪里? “或许,神庙失守,魔神会重临人间吧!”他说。 “重临人间?那人类岂不是完了?”多米尼克也想不通,自己都快死了,为什么还会关心人类。 “不,不会的。”林天豪突然说道,“人类不会完,外面还有李公子在。” 陈文学挂在雅典娜的长矛上,头盔裂成两半,掉落在地上,身上的铠甲也变成了乞丐的零零碎碎的破布。 长矛正刺入他的后心,枪尖从前胸透出来。 鲜血顺着长矛流向雅典娜的金色战衣,又沿着衣边,滴落下来,渗透到地里。 波塞冬带着怒吼,一步步逼近。 骑士军团几乎全军覆没,已经再无抵抗之力。 在海神的面前,是一片平坦,只剩下雅典娜的神像。 咚!咚!咚! 魔神的脚步带来大地的震颤。 他走到雅典娜神像前,并没有低头去看神像下还活着的人。 这些渺小的蝼蚁不足以让他投去目光,包括那个被长矛刺穿了心脏的骑士。 波塞冬看着雅典娜,神态肆意,叽哩哇啦地说了几句什么,便举起手中的三叉戟,就要摧毁雅典娜的神像。 而就在这时,空中忽然飘过几片晶莹的白雪。 魔王一愣,手便停在那里。 地上的人们也看见了这雪花,仔细看时,才发现那是三根闪光的羽毛。 乔伊斯一惊,忽而大喜道:“李公子赢了!” 可是,当他抬头看见挂在长矛上的陈文学时,不禁又悲从中来:终究还是晚了一步啊! 波塞冬伸手想去抓住天空坠落的羽毛。 羽毛在空中旋转,飘闪,仿佛自有生命和灵魂。 地上的人们感到了某种力量正在穿越隔断的时空,与他们的身心相连。 羽毛忽然化作三道光,其中两道落在了莉莉丝和林天豪的身上。 还有一道,本是奔着乔伊斯去的,但乔伊斯背上的翅膀仿佛与之相斥,把光荡了开去。 那道光便落在了他旁边的多米尼克的身上。 多米尼克不知发生了什么,只觉得身体有种奇妙的快感,然后就轻飘飘的,飞起来一般。 他看见莉莉丝和林天豪的身上都在发光,一些晶亮的东西从他们的肋下传出来,生成一根根长羽,变成了发光的翅膀。 而当他低头时,震惊地发现同样的变化发生在自己身上。 “天哪!我……我变成天使了?!” 这时候,一片碎裂的甲片掉下来,发出砰的一声响。 四个人不约而同的抬头,看见挂在枪杆上的陈文学动了动。 乔伊斯原本不明白羽毛为何出现,不明白李沐尘既然赢了,为何不想办法亲自进来,而是送进来四根羽毛。 这时候,他突然明白了,因为他感应到了自己和陈文学之间的奇妙的联系。 这种联系之前他们之间一直的有,陈文学是唯一能直接从他身上获取圣光之力的人,也正因此,他们这几天一直配合得很好。 “快,用意念,把圣光之力输送给陈!”乔伊斯大喊道。 他扇动翅膀,飘身而起,胸前出现白色的十字光印,一道白光射出,落在陈文学的身上。 林天豪和莉莉丝也在简单的适应后,就做出了同样的动作。 唯有多米尼克懵懵懂懂,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手忙脚乱的一通操作,却没有飞起来,更没有射出白光,反而把自己绊倒在地上。 乔伊斯喊道:“多米尼克,别着急,用意念,让你的心和圣光融在一起,想象你是天使,把光明和力量送出来!” 多米尼克哦了一声,便照着乔伊斯说的做。 翅膀能够扇动了,身体轻飘飘地起来了,虽然还是有些不太好控制,但他真的和天使一样飞了起来。 多米尼克心情无比激动。 就在几天前,他还是布拉索夫的一个小警员,因为近期的人口失踪案迟迟不能告破而受到上司的批评。 而现在,他不但经历了魔神战争,还肋生光翼,化身天使,要为人类而战了! 一道光从他胸口射出,他感觉身体一下子被掏空了,就像在布拉索夫的妓院里销魂一夜时最后的那一哆嗦那样,在失去中感到充实,在兴奋中迷失自我。 四个人分成四个方向,四道光照在陈文学身上。 陈文学缓缓醒来。 他感到胸腔一阵绞痛。 那是被雅典娜的长矛刺穿的破碎的骑士之心,正在受到圣光的照耀,缓缓修复。 而另外,一些奇怪的能量澎湃涌入他的身体。 不仅来自圣光,还来自刺入他胸膛的那根神的长矛。 他抬起头,看见巨魔波塞冬就在前方,目光里燃着海洋的火焰,愤怒地看着,不知是在看他,还是在看雅典娜。 三叉戟横扫而来,带着无穷无尽的海水,扑向雅典娜神像。 轰隆一声,神像倒塌,海水彻底淹没了大地。 波塞冬站在海水里,半截身子露在海面。 海兽和鱼在海面欢跃,仿佛在庆祝战争的胜利。 陈文学沉入了海底,海水裹住他的身躯,侵袭他的伤口,刺痛他的神经。 深海的压力让他窒息,到处都是黑暗,不知身在何处。 这时候,他看见四周的海水中漂浮起四个光点。 那是四片羽毛,发着晶莹的光。 羽光渐亮,围成一个光圈,在深海的波中荡漾,如梦幻一般。 他看见一个女人,自光里向他走来。 女人头戴花环,身披薄纱,神秘而性感。 他无法形容那种美。 他想起了少年时的邻家小妹、上学时暗恋过的少女、做梦时梦见过的情人,以及自己的母亲…… 他想要爱她,不顾一切地爱他,为她付出一切。 然而当他低头,看见自己的心是碎的,那颗被长矛刺穿的骑士之心已经破碎不堪。 碎了的心,无法再爱。 女人朝她走来,露出梦幻的笑容,如花瓣绽放的嘴唇,轻盈地吻上来。 他感觉到身体在融化,世间一切的美好,都汇聚在此刻。 陈文学伸手,从胸口拔出了那根刺穿心脏的长矛。 女人的身体如流水一般融入他的身体,修复了破碎的心,在他的身体表面留下一件与他无比贴合的金色圣衣。 四方的圣光照过来,照亮了海水,照亮了他身上的圣衣。 金光自海底迸射,透出海面,海水沸腾,海中的怪兽成批成批的死去。 ------------ 第992章 失落人间的神归来 海水蒸发殆尽,露出千疮百孔的大地,大地上躺满了海兽的尸体。 波塞冬站在干涸的地上,失去了海水的他如同失去了根基的树木,摇摇欲坠。 他抬起手臂,遮住刺眼的光。 远处有四个天使模样的人,背生双翼,双翼闪光,人隐没在光里,看不清样貌。 从他们的身上,各射出一道光光柱。 四道光汇聚的地方,凝成一个光团,犹如白日,耀眼夺目。 在那太阳般的光芒里,悬浮着一个人影,身穿金甲,一手持盾,一手持矛。 “呵……雅……典娜……” 波塞冬的喉咙里仿佛灌满了海水,上下翻滚。 他愤怒地举起三叉戟向前砸去。 陈文学举盾相迎。 砰! 一声巨响,三叉戟撞在盾牌上,荡起强大的冲击波,把周围的空间荡了个稀碎。 风暴把光都吹散,到处是混乱的光影。 陈文学感到一座山砸在了手臂上。 他的身体猛的下坠,但白光如浮水一般托住了他,泄掉了手臂上传来的力。 在重新获得平衡后,他右手的长矛奋力朝前刺去,就像不久前霍克伍德刺向波塞冬的那一枪一样,带着刺破空间的力量,在矛尖周围形成了黑暗的虫洞。 波塞冬想要躲避,但巨大的身躯让他显得并不怎么灵便。 他刚刚扭过神,长矛便已刺到,从他的肩部刺入,直插心脏。 在那破碎的空间形成的黑暗的伤口里,海水涌现,开始弥补伤口。 然而这次,长矛上泛起的金光让海水迅速蒸发,无论多少海水涌入,都无法把伤口填满。 波塞冬发出痛苦而愤怒的吼声,三叉戟扫荡而来。 这一击用尽了全力,代表着大海的全部力量。 陈文学举盾格挡,却也无法挡住如此强大的力量,就连身后的圣光都无法托住。 光影稀碎,五个人全部倒飞出去,淹没在碎裂的空间和如梦幻一般的光与暗的交织里。 …… 陈文学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冰冷的石头上。 周围是熟悉的面孔:乔伊斯、林天豪、莉莉丝、多米尼克,还有李沐尘。 他回忆着到底发生了什么,感觉好像做了一个梦。 “我死了吗?”他问道。 “死了,但又活了。”李沐尘说。 “什么……意思?”陈文学挣扎着想要起来,忽然捂住胸口叫道,“啊!好痛!” “别动。”李沐尘说,“你筋脉尽碎,我刚刚帮你复原,现在不能动。” “筋脉尽碎?为什么心口那么疼?” “因为你的心脏受伤了两次,或者说,换了两次,如果心为本体的话,你已经不是你了。” “那我是谁?” “你是霍克伍德,也是雅典娜。” “啊?!” 陈文学大惊,然后回忆起梦里的场景……骑士之心……雅典娜之吻…… 他缓缓闭上了眼睛,感受着心脏的跳动,感受着血液从心室喷出,在全身奔流,如驰骋的骑士,带着永恒的精神。 他舔了舔嘴唇,感受那神秘的一吻,与女神的身体接触的一瞬间那奇妙的感觉涌上心头。正是这一吻,这喷薄而出的激情,让骑士之心二次燃烧,激发出无限的能量。 然而他知道,自己不是霍克伍德,更不是雅典娜。 但他也好像不再是陈文学了。 “我是谁?”他茫然问道。 “你看见了什么?”李沐尘说。 “我看见了什么?”陈文学重复着。 他没有睁开眼睛,迷蒙的黑暗里,亮起了一道光,横着闪过,仿佛切开黑色的屏幕。 白光隐去,但在屏幕的中间留下一个亮点,始终不灭。 亮点越来越亮,渐如白日,将周围的黑色吞噬。 整个世界都变成了一片白色。 “这是哪里?”他喃喃问道。 “你看到了什么?” “一片白光,什么都没有。” “不,再仔细看看。” “好像……有一座山……没有黑暗……没有污垢……如此明净……” “山上有什么?” “有一个人。” “是谁?” “是……我?” 陈文学猛然惊醒,睁开眼睛,看着周围的人,还有漫天的繁星,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他动了动身子,发现已经不疼了,就爬起来。 这才尴尬的发现自己身上竟然一丝不挂,衣服大概是在刚才剧烈的战斗中灰飞烟灭了。 但他的身上却多了许多奇怪的纹身,看着像是个在社团混迹多年的老混子。 “这是怎么回事?” “这就是雅典娜之纹。” 陈文学微微一愣,究竟是吻还是纹? 吻在他的回忆里,如梦如幻,那样美好。 而纹就在他身上,真真切切,犹如刀刻。 他赫然发现在中文的语境里,纹和吻的发音很像,难道是一语双关,而这个名字是华夏人取的? 可这不是西方的神吗? 这个念头只是在他脑海里转过,当他回忆起那一吻后的场景,想起那金色的圣衣和那场战争,他身上的纹身便闪烁起了金光,化作了一件金色的圣衣。 而他左手小臂上那个像手表一样的纹身变成了一面连接手臂的盾牌,右手小臂上的一条直线纹身化作一根长矛,落在他的手中。 骑士之心喷涌着热血,战斗的意志在此刻爆发,他感觉自己充满了力量,无穷无尽。 “还差一匹马。”陈文学想起霍克伍德的样子。 “不,你不需要坐骑。”李沐尘说,“因为你会飞,你有翅膀。” “我有翅膀?”陈文学讶然。 “你看他们。”李沐尘指着周围的四个人。 陈文学看见乔伊斯、林天豪、莉莉丝和多米尼克的身后都有一对若隐若现的翅膀,此刻在他的注视下开始发光。 然后,他的背上就出现了四对翅膀。 他轻轻扇动翅膀,身体缓缓浮到空中。 “为什么会这样?” “因为他们,就是从你身上坠落的翅膀。” “啊?!” 不仅陈文学,另外四人也十分震惊,尤其是多米尼克。 乔伊斯第一个从震惊中醒来,激动地说:“原来你才是失落在人间的神!” 陈文学沉默良久,扇了扇翅膀说:“我还是觉得有点别扭。” “那是因为你现在只有四对翅膀,还有两对没有回来。”李沐尘从地上捡起一根发着蓝光的三叉戟,“走吧,去提落岛。” ------------ 第993章 提落岛 凌晨的提落岛像一颗漂浮在黑色大海上的宝石,静谧而神秘。 当第一缕阳光跨越海平线,撒向岛屿,万物苏醒,花朵在这一刻绽放,空气中弥漫着清新与生命的香气。 原本黯淡的宝石瞬间璀璨。 山丘轻轻起伏,仿佛是大地轻柔的呼吸,每一次都诉说着岁月的故事,每一寸土地都记载着历史的沉淀。 “传说,这里是太阳升起的地方。”乔伊斯说道。 “也是天使坠落的地方。”陈文学面色沉重地说。 “你好像已经适应了自己的角色,很快嘛!”乔伊斯说。 陈文学笑了笑,推了推鼻梁,才发现眼镜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丢了。 他的手在鼻梁前悬停了很久,衣袖里露出那些淡金色的奇怪纹身。 这时候,他已经换上了一身普通人的衣服,看着和过去的陈文学一样,只是身上的气质已完全变了。 过去的那个陈文学,就像那副眼镜一样,丢在了另一个时空里。 他可以再配一副眼镜,但他知道,再也找不回那种“斯文败类”的感觉了。 他们走上一片高地,放眼望去,到处都是古老的遗迹。相比茉莉花城高地的帕特农神庙,这里的遗迹看上去更加古老和荒凉,废墟之美与自然交织,超凡脱俗的氛围,让人感受到跨越时空的神圣。 晨光初照,金色的光芒与古石相互辉映,仿佛诸神遗留的战场,历经千万年,犹能想象当时战况的惨烈以及此地全盛时的辉煌。 “这里就是圣光会的据点?看着不错!”多米尼克感慨道。 事实上,改变最大的不仅是陈文学,还有这位从布拉索夫来的“逃犯”,当然,两天前他还是一位警官,而如今,却已是神的“坠翼”。 林天豪扶着老麦的莉莉丝,静静欣赏着海岛的风景,对他们来说,最后相守的任何一寸时光都是值得珍惜的。 神之羽让莉莉丝拥有了圣光,却没能改变她的容貌。 李沐尘走在最前面,手里提着那根从废墟中捡来的海神的权杖。 这东西看上去像一根普通的鱼叉,海边的渔民看见它或许会想起过去的时光。 李沐尘举起三叉戟,轻轻挥动。 四周的海水便向上倒卷而起,形成蓝色的天瀑,仿佛从天空倒垂而下的玻璃巨幕,围住了整座岛屿。 在巨幕中,可以清楚地看见一座教堂,悬浮在提落岛的上空,虚幻中带着几分神圣。 一声钟声响起,教堂的塔楼上放出金光,四周激荡的海水缓缓退去。 李沐尘并没有阻止,只是静静地看着。 教堂由虚幻变为实体,连接着提落岛上的废墟宫殿。 众人这才明白,李沐尘刚才并不是在玩弄手里的鱼叉,试验海王权杖的力量,而是利用大海之力,敲开了圣光会神殿的结界门户。 教堂的门户打开,一队骑兵冲出来,伴随着一声大喝: “什么人,敢到神圣之地来撒野?” 这些骑兵一个个身高马大,人和马都穿着金色的盔甲,在初升的旭日照耀下闪闪发光。 为首的那个骑士身上的铠甲更是散发出奇异的光芒,虽然不如霍克伍德的光之铠甲那样神圣,却也透出他不凡的身份和地位。 “让彼埃尔出来说话。”李沐尘说。 听见彼埃尔的名字,骑士微感震惊,看了眼前这个年轻人一眼:“你是谁?” “你就说,让他来迎接他的神。”李沐尘又说。 “什么?” 骑士显然有些愤怒,看看李沐尘,又看看另外几个人,这些人看上去平平无奇,不是年轻的毛头小子,就是老太太,竟然敢直呼彼埃尔的名字,还敢冒充神明。 “找死!” 他轻轻挥手,身后的一名骑士就冲了上来,挥动十字光剑,斩向李沐尘。 李沐尘没有动。 眼看着巨大的光剑即将斩下他的头颅,突然一道金光闪过,巨剑断裂成数节,而马上的骑士的身体被一根长矛刺穿,高高挑起。 陈文学出现在李沐尘面前,一身金色的圣衣,左手持盾,右手高举长矛,矛尖上挑着黄金骑士的尸体,犹如天神降临。 “这里交给我。”他说。 李沐尘微微点头:“很好,这才是你。” “你是不是很早以前就知道?”陈文学问道。 李沐尘抬起头,看着天空说:“如果天空是一面镜子,每个人抬头就能看见自己本来的样子。可惜,天空被遮蔽了。” 陈文学也抬起头看了一眼,略有所思。 骑兵队长在经过短暂的震惊后,立刻做出了战斗反应,调转马匹,大喝:“列队,迎敌!” 十几个黄金骑士分散开来,摆好阵型,形成合围之势。骑兵队长拿出号角,在嘴边吹响。 悠扬的号声传出去,远处教堂上的钟声再次响起,整座教堂都放出了明光。 李沐尘和陈文学都任由他吹号,一点也不着急。 队长吹号之后,便开始指挥进攻。 十几名黄金骑士一拥而上,十字光剑挥舞,形成一片错乱的光幕,犹如一张剑网,搅碎空间内的一切。 陈文学举起盾牌,盾牌骤然变大,在他们的头上,形成一片犹如屋顶大小的金色光盾。 十多把巨剑砍在巨盾上,迸发出碎裂的光线。 陈文学向上一顶,撞开巨剑,盾牌恢复原来的大小,身形拔地而起,长矛已从刚才的骑士尸身上拔出,噗嗤一声刺入了骑兵队长的心脏。 擒贼先擒王,他知道只要解决了这个家伙,其他人都不在话下。 果然,当骑兵队长倒下后,剩下的骑士仿佛失去了目标,也无人再对他们下令。 陈文学很清楚,这些人不过是行尸走肉而已。 然而就在这时,远处的教堂的大门里涌出了更多的骑士,密密麻麻,如洪流一般冲出来。 铁蹄落在大地上,发出隆隆的巨震。 数以千计的骑士军团很快就占据了整座岛屿,将他们包围在中间。 而在骑士军团的后方,一个手持权杖,身穿红袍的老者坐在悬浮云端的王座上,傲视下方。 “你们终于来了!” ------------ 第994章 你有资格吗 “彼埃尔教皇!”乔伊斯不自觉地轻呼出声。 尽管早已脱离太阳圣教会,如今的他甚至已经拥有了天使之羽,但乍见到在千万教徒眼里无比神圣伟大的教皇彼埃尔,他还是难免紧张。 即使他曾经也虔诚过,在那许多岁月里,他也不曾见过彼埃尔。能够踏上提落岛这片土地的,都是得神垂青的幸运儿。 当然,现在看来,那都是些可怜人罢了。 宏伟的教堂圣殿耸立虚空,教皇的王座悬浮云端,那红色的长袍如从他身上垂下的彩霞,在阳光下异常鲜艳。 不知是阳光刺眼,还是不习惯没有眼镜的视野,陈文学眯起眼睛看向云端。 “这个老家伙就是教皇?”他问道。 “是的,我在圣光实验室的时候,每天都会看见他的画像,除了阿加莎……”乔伊斯说到阿加莎的名字的时候顿了一下,“我记忆里最清晰的人面就是教皇,虽然我从来没见过他,这是第一次。” 陈文学撇撇嘴,不屑地说:“教会的信仰究竟是神,还是教皇?” 乔伊斯说:“对教徒来说,神是源于内心信仰,教皇是对权力的崇拜。但他们有时候搞不清楚这两者的区别,或许教皇并不希望他们搞清楚。他希望人们把对他的崇拜等同于对神的信仰,把威权和信仰搞混,他才可以取代神的统治。” “太复杂了。”陈文学摇摇头,“做人本来就很累,没想到做神也这么累。” “那是因为他们并不是真神。”李沐尘说道。 这时候,骑士军团已经发起了冲锋。 数千战骑在提落岛并不十分宽阔的大地上驰骋,大地不停颤动,杀声震天,就连海岛周围的海水都在翻涌。 “怎么办?”陈文学问李沐尘,“咱们打不打?” 李沐尘笑道:“这是你的主场,你看着办。” 陈文学微微一愣,随即笑了起来。 眼前的场面虽然震撼,但经过了帕特农神庙秘境那远古战场的洗礼,见识了海兽随着潮水席卷大地,以及拥护雅典娜的骑士军团无畏作战的场景,这座小小的岛屿和这三千圣殿骑士又算得了什么呢? 不过陈文学也不敢大意。 他很清楚自己在秘境里斩杀波塞冬有一大半是借助了雅典娜的力量,而且秘境里的感知是会被放大的,如果在现实中真遇到波塞冬这样的远古魔神,凭现在的他不可能赢。 眼前有数千圣殿骑士,而他们只有六个人,并且李沐尘似乎无意出手,这是在考验他的真正实力了。 陈文学心头振奋,战斗的意志涌现,雅典娜之纹放出金光,化作一身战衣。 他一手持盾,一手持矛,高高跃起,冲入了敌军之。 霎时间,犹如猛虎入羊群,一下子就把面前的骑兵队伍给冲散了。 随着他左冲右突,战马一匹接一匹倒下,骑士的身体一个接一个飞起在空中。 多米尼克看得目瞪口呆,秘境的经历固然神奇,但犹如梦幻,而眼前的景象却真真切切。 这是战神吗?! 然而乔伊斯却皱起了眉头。 这些可都是黄金圣殿骑士啊! 一个人要杀这么多圣骑士,哪怕他是神,也会力竭。 教皇彼埃尔能够稳坐云端,就是要用他的骑士军团来消耗他们的实力,最后再发出雷霆一击。 看清了这一点,乔伊斯不再犹豫,展开双翼说道:“大家快以圣羽之光支援,帮他重开一条血路,擒贼先擒王,拿下彼埃尔!” 其他几人点头同意,正要出手,却听李沐尘说道:“再等一下吧。” 乔伊斯一愣:“为什么?” 李沐尘笑道:“检验一下他的实力,如果他搞不定这个圣殿骑士军团,那他就没法接管教廷。” “接管教廷?” 乔伊斯大感震惊,看着李沐尘。 但李沐尘却不说话了,目光落在战场上。 此时的陈文学,果然已经有些疲态。出枪的速度慢了下来,手中的盾牌也显得有些沉重。 周围的重甲骑士依旧不停向他涌来。 这些骑士只是行尸走肉,他们不会恐惧,不会害怕,不会因为大量同伴的死亡而失去战斗意志。 陈文学从他们身上感到的和在神庙秘境当中感受到的完全不一样。 那些围绕在雅典娜神像身边的骑士,显然并非行尸走肉,他们是真的在为信仰而战,为守护大地而战。 而眼前这些骑士,却只是为战而战,只是麻木地听从命令,成为战斗的机器,收割生命的工具。 陈文学突然感觉胸口一痛。 不是受伤,而是真的心痛。 他想起他的心早已死了,现在装在胸腔里的,是霍克伍德给他的骑士之心。 他终于明白这颗心代表了什么。 所有的骑士,都是霍克伍德培养出来的,或者说是他的实验产物。 他把他们的心全都收集在了一起,成就了他身上的骑士之心。 这些骑士只听命于他,以及和他有契约的教皇。 当! 一把巨剑重重砸在盾牌上。 陈文学膝下一软,单腿跪在地上。 接着,当当当的声音不断,无数巨剑如雨点般落下。 陈文学的身体顿时被战马、铠甲和十字光剑湮灭。 “糟了!”多米尼克叫道,“我们快去救他!” 乔伊斯看了一眼李沐尘,只见李沐尘一动不动,脸上平静祥和,没有一点担心的样子。 他按住了多米尼克的肩膀,轻轻摇了摇头。 他知道李沐尘和陈文学的关系,陈文学是李沐尘为数不多的真正的朋友,如果真的有危险,李沐尘不会不救。 可是乔伊斯的心揪着,虽然有雅典娜之纹护体,可这样被围殴,也要被剁成肉泥了吧? 云端上的教皇哈哈大笑起来,红色的长袍的下摆飘动,浩荡如云海。 “我应该感谢你们,你们帮我搞定了天使团,并且送来我向往已久的诸神之战的圣物。” 他伸出手,声音从云端传来。 “把雅典娜之纹,连同海神的权杖,交来给我,我会免除你们的死罪!” 李沐尘微微一笑,回应道:“你有这个资格吗?” 教皇一愣,不怒反笑:“你就是那个来自东方的姓李的术士吧?我知道你,你是罪恶的源头,一切纷争由你而起,你却站在那里,看着自己的朋友送死。我们一直都高看了你!” “你们?你们是谁?”李沐尘问道。 教皇没有回答,只是冷冷一笑,不知是不屑,还是守着某种不能说的原则。 “你不说我也知道。”李沐尘看向远处的海面,目光仿佛穿透了海水,到达幽深的极限,“这样吧,如果你现在投降,我也免除你的死罪,放你回冥界去报个信。” ------------ 第995章 涅槃 云端的教皇明显愣住了,就连那在风中飘荡长袍也静止了。 “你怎么知道……”彼埃尔的声音惊讶中带着杀气,“难道是阿撒兹勒?” 李沐尘未置可否。 “你能战胜阿撒兹勒,真令我震惊!”彼埃尔平静下来,重新恢复了王者的姿态,“不过不重要,没有人能在提落岛战胜我的兵团,就算波塞冬重生,让海水淹没了这座岛屿,也淹没不了圣光。太阳永远会从海平面上升起,而你们,却再也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是吗?”李沐尘冷笑道,“你看看你的骑士军团,真的不可战胜吗?或者说,你把冥界那一套没有灵魂的机制搬过来,真以为可以控制人间?是你们的冥王大人太自信了,还是你太自信了呢?” “当然可以!”彼埃尔一挥手,指向地面上成千上万游动的铁骑,“你说什么都没用了,等待着死亡降临吧,不过我不会让你神魂灭绝的,地狱会给你留出位置,你将在重重炼狱里煎熬……” 李沐尘脸上露出微笑,仿佛老师面对一个学生,而学生的回答很令他满意。 旁边的乔伊斯一直很费解,直到此刻才明白这位李公子在干什么。他是在套教皇的话,确认教皇的身份。 难道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冥界?真的有冥王?而圣教的教皇大人和天使团的首席大天使阿撒兹勒竟然都是冥王的人? 乔伊斯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同时感到恐惧。一个以太阳和光明为信仰的教会,其最高首领竟然是来自冥界,来自黑暗的深渊。 如果不是李沐尘,如果任由它发展下去,这世界会变成什么样? 乔伊斯再看李沐尘的时候,就不再是李公子,而是李神仙了。从洛城到茉莉花城,从布拉索夫到提落岛,乔伊斯从李沐尘身上看到了太多神迹。 不过他还是有一点搞不明白,李沐尘既然早就知道,又何必多此一问?莫非他根本不是自己想听答案,而是要让别人听见? 想到这一点,乔伊斯立刻朝周围看去。 果然,就在这时,教皇王座的后方,出现两个光点,一闪之间,就已经到了正面,悬停在他们和教皇之间的半空,化作两个人影。 不用猜,乔伊斯就知道,这必然是圣天使团当中的温和派——安士白和卡麦尔了。 “彼埃尔,真没想到啊,你竟然是冥界的人!”卡麦尔质问道。 “神在光明的圣山,冥王在黑暗的深渊,世界在两者之间颠簸平衡,光明和黑暗交替,万物生灭循环,这是圣人的安排。你们为何要突破界限,冒光明的眷者,掌控教廷,你们究竟有什么目的?”安士白长着一副亚洲人的相貌,说话比卡麦尔温和一些,但从声音里也能听出他的愤怒。 “哈哈哈哈!”彼埃尔大笑起来。 “你笑什么?” “我笑你啊,安士白!身为坠落的天使,你难道还不明白吗,你们的神早就抛弃了你们。不然,他在哪里?他在哪里?啊?” 彼埃尔冷笑着,露出嘲讽而不屑的眼神。 “光明和黑暗交替,万物生灭循环,圣人的安排……呵呵,这种鬼话,你也会信?抬头看看吧,用你那天使的目光,穿过天空,好好看看吧,太阳的可怜的光,在黑暗的宇宙里,不过是黑夜里的萤火,不值一提!黑暗,才是这个世界的本源!是一切的本来面貌!” “你们向往的那无垢的光明之巅,本应沉入海底,归于幽冥。唯有冥王,才是这世界唯一的主宰!堕落吧,臣服吧!” “痴心妄想!”卡麦尔大怒,“就凭你?还是让你那冥界的主子亲自来吧!” “那就试试吧!”彼埃尔教皇在两位圣天使的夹击下丝毫不慌,一派从容的样子,“阿撒兹勒真是个愚蠢的废物,这么久都没能掌控天使团。不过无所谓了,如果是你们六圣天使一起来,我或许还会有所忌惮,但另外四个都已经死了,现在只有你们两个,我有什么好怕的呢?” 卡麦尔和安士白对视一眼,同时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震惊和忧虑。 六天使本为一体,都是神之羽翼所化,另外四人死了,他们也有所感应,只是此刻证实,内心依然震恐。 两人同时展开翅膀,放出光芒,决意一战。 可是彼埃尔似乎并没有把他们放在眼里,冷笑道:“你们六人不能合体,只能借助圣光,然而圣光若无介质,其能量是虚无的。不能凝聚的光,在黑暗里终将消散……” 说到这里,彼埃尔的话音戛然而止,目光从两位天使身上转移,落到地面。 大地上铁骑最密集的地方,也是陈文学被埋葬的地方,突然人仰马翻,一阵混乱。 陈文学从地上缓缓站起,一手向天,手心托举着一朵莲花状的东西,闪烁着奇异的光芒。 仔细看去,才发现那不是莲花,而是一枚心脏,还在噗噗跳动。 “骑士之心!”彼埃尔沉着脸,以极其沉闷不悦的声音说出这几个字。 他霍的一下站起来,长袍滚动,风云乍起。 可是还没等他出手,陈文学的手就猛的一握。 骑士之心被捏碎,霞光万道,呈放射状向四周散去,以陈文学为圆心,铺展开一圈神秘而奇幻的光晕,覆盖了整座提落岛。 眩光里传来陈文学的声音: “你们手中的剑不是为杀戮而握; 你们身上的盔甲不是为战争而穿。 你们曾失去此心,失去骑士的尊严。 现在,我把此心还给你们。 记住,真正的骑士,不是杀人的机器,不是没有灵魂的工具。 在烈火和光里重生吧,我的勇士们! 真正的骑士之心,不是战斗,而是正义!” 彩光骤然变得强烈,猛地爆开后,迅速消失。 一切又恢复了平静。 提落岛上安静得可以听见风轻抚脸庞、吹过毫毛的声音。 成千上万的战马和骑士,保持着各种奇怪的姿态,如同远古战场的雕塑。 远处的一个海浪拍向礁滩,发出一声巨响,打破了这寂静的画面。 轰的一下,千万骑士发出震天的高呼。 呼声如浪,一浪高过一浪,盖过了远处真正的大海的声音。 ------------ 第996章 陆西夫 千万骑士在这一刻重获新生。 他们再次感受到了自己的心跳和澎湃的热血,他们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而生,为什么而战。 他们举起十字巨剑,朝着陈文学高呼。 虽然他们不知道他的名字,但他们视之如神。 而自化身骑士以来,他们唯一知道的神的名字,叫做路西法。 “路西法!GOD!路西法!GOD!……” 呼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听到路西法的名字,所有人都震惊不已,包括安士白和卡麦尔。 路西法是他们的神,他们是神的坠翼。 眼前这个凡人怎会是路西法? 可是他们知道事情绝非巧合,何况这人身上还穿着雅典娜的神圣盔甲。 非神之躯,怎能穿上神之战衣? 莫非他真是遗落人间的神明? 陈文学没有纠正他们的错误叫法,因为名字不重要,重要的是,这千万战士拥有了生命和热血。 也是在这一刻,他才终于明白霍克伍德临终所托。 这个家伙,从建立骑士军团的那一天起,或许就在等待这一天的到来。 他才是真正的反抗者,真正的勇士。 可惜他死了,没能看到眼前的景象。 但是他的心还活着。 骑士之心,还给了本应拥有它的人。 陈文学被骑士们簇拥着,骑上了一匹战马。 他身穿金色圣衣,头戴圣盔,左手持盾,右手高举长矛,率领着他的勇士们,朝着前方虚空光晕里的圣殿走去。 云端的教皇彼埃尔满脸愤怒和不甘。 “该死的霍克伍德!我早就知道他靠不住,才借帕特农神庙和你们这些叛逆的刀来杀死他。但我没想到,他隐匿了骑士之心。我更没想到,他会把骑士之心给一个凡人!” “别嘴硬了,彼埃尔!”卡麦尔嘲笑道,“你已经众叛亲离了,失去了霍克伍德和骑士军团,你拿什么来和我们对抗?” “哈哈哈哈!”彼埃尔狂笑起来,“你们真的以为我要依靠这些穿着笨重的金属的家伙吗?我是彼埃尔大帝!在神的国度,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神明的力量为我所用,凡人的世界由我统御!顺从我的,随我永生!不顺从我的,就在地狱的烈火中沉沦吧!” 说罢,他的红袍荡起,燃起熊熊烈火。 烈火将他的身躯包围,缓缓漂浮而起。 彼埃尔的身体在烈火中渐渐变得模糊,只剩下一个人形。 而火焰向四方扩散,伸展如翼,并迅速分裂,变成了六对翅膀。 “六翼炽天使!”乔伊斯大惊失色。 而比乔伊斯更震惊的,是卡麦尔和安士白。 只有他们清楚,这带着火焰的六翼翅膀预示着什么。 “路西法!” 阿撒兹勒是假的,这才是真正的神的隐翼,是神的另一面,是路西法。 李沐尘想起了在洛城和大主教菲勒斯战斗时,菲勒斯召临出来的那个六翼天使,那相隔遥远虚空的一瞪眼,他至今记得。 “果然是你!” 彼埃尔听见了他的话,烈火中带着精光的眼睛看过来,隔着火焰的声音虚无而带着轻微的颤音: “没错,是我。没想到你成长得如此之快,当初我就应该杀了你的。不过没关系,今天死,也一样。” 李沐尘微微一笑:“是的,今天死也一样。我本当亲手斩你,但已经不需要了,你们的神回来了。” “神?你说的是那个穿了盔甲的凡人吗?真以为他带着那些铁皮军队就能威胁到我?”彼埃尔不屑道。 “不,他不是凡人。”李沐尘说道,“哦对了,我要纠正一下你们的发音,你们的神明的名字,叫陆西夫,不叫路西法。” “什么陆西夫,路西法,受死吧!” 彼埃尔开始不耐烦,烈火之翼扇动,火焰凌空而下,席卷大地。 离他最近的一些骑兵立刻在火焰里化为灰烬。 陈文学目眦尽裂,左手一晃,盾牌变得巨大,化作一堵坚实的墙壁,挡住了火焰。 他凌空跃起,挺着右手长矛,身体化作一道虚线,朝彼埃尔刺去。 “哈哈,不自量力!” 彼埃尔身后的一根翅膀猛地一扇,化作烈火流云,朝陈文学卷来。 陈文学不避不闪,枪尖闪过金光,在虚空中刺出一个虫洞,企图穿越火之翼。 但他低估了这火焰的能量和翅膀的虚实。 看上去是虚无的火焰,实际上却有实体。 枪尖刺入火焰一半就被卡住了。 火之翼卷住了他,把他狂甩出去。 陈文学的身体如断线的风筝,从提落岛的上空飞过,落向远处的海洋。 乔伊斯早有准备,他和陈文学之间的配合已经很熟练,因此在陈文学挺枪时他就准备好了,这时急忙亮出圣羽,一道白色圣光准备罩住了陈文学坠落的身体。 陈文学在半空一个翻身跃起,稳住了身形。 他的身后出现一对翅膀,扇动的频率和乔伊斯身后的一样。那道圣光将他们连接在了一起。 陈文学扇动翅膀,缓缓飞回。 林天豪、莉莉丝和多米尼克亮出了翅膀,用圣光与陈文学连接。 当陈文学回到提落岛上空,回到战场上的时候,他的身后已经有四对翅膀。 “嘶……这是什么?不可能!”烈火中的彼埃尔咆哮着。 火焰再次席卷而来。 陈文学也扇动翅膀,圣光飞流,与赤火流云对抗。 “哼哼,你只有四只翅膀,你是个残疾的神,去死吧!”彼埃尔奋力六翼起飞,天空瞬间被火焰覆盖,整个世界变成了一片红色。 “四只也能打赢你六只!”陈文学说着,挺枪迎战。 “不,你有六对翅膀,陆西夫!”安士白说道。 便见安士白和卡麦尔身上也各自射出一道白光,落在陈文学身上。 霎时间,陈文学身放光明,犹如白日一般炫目。 暗红色的火焰在白光里失去了光彩,它们挣扎跳动,仿佛早晨的篝火堆里最后的火苗,却再也挡不住初升的旭日的光芒。 白光里,一杆金色的长枪,化作一道金光,横贯天际,刺破长空。 所有人的眼睛,在这一刻瞬盲,视网膜上只留下那道金光。 当天空重新出现在人们的眼中,万物再次显现形状,海风吹来潮湿的味道。 人们看见陈文学站在那座神圣殿堂的顶端,背后的光明之翼缓缓收拢。 在他的面前,彼埃尔坐在云端的王座里,低垂着脑袋。 一根长矛刺穿了他的胸膛,把他和王座牢牢钉在一起。 ------------ 第997章 和光同尘 陈文学站在云端,转身回看下方。 马蹄在飘扬的尘土中哒哒作响,骑士们开始列队,恭迎他们的新王。 一名骑士捡起彼埃尔掉落在地上的红袍,催马向圣殿高处疾驰,手中高举的红袍如飘扬的旗帜。 在场的所有人都开始吟唱: “你的容光自阴暗里上升,彩霞铺满了天空,迎着你的火,人间一片欢欣……你令星空隐退,你令大地光明,你是众神之王,迎着你的火,我们走向永生……” 举着红袍的骑士在岛上绕了三圈,然后奔向高处的殿堂。 安士白从骑士手中接过红袍,以双手捧着,走向陈文学。 卡麦尔来到王座前,把彼埃尔头上的象征教皇的圣冠摘下。 两人在陈文学面前躬身,献上红袍和圣冠。 吟唱声骤停,骑士列队整齐,群体仰望,提落岛上骤然变得安静。 陈文学望着满岛的将士和远处的海面,有些发呆。 安士白和卡麦尔又上前一步,安士白恭敬地说:“请陆教主加冕红袍和桂冠。” “陆教主?”陈文学有些迷蒙。 直到李沐尘带着另外四位“天使”过来,他才缓过神来,朝李沐尘苦涩一笑,问道:“我究竟是谁?” 李沐尘笑道:“你希望是谁?” 陈文学一愣,随即表情一松,吁了口气,呵呵地笑起来,说:“我差点以为我要改姓了,这要是被我爸知道了,非把我腿打断了不可。” 安士白和凯麦尔对视一眼,感到震惊和不安。 “请问……” “哦,我姓陈,我叫陈文学。” 陈文学没等安士白问完,就主动亮明了身份。 安士白愣了一下,都有些不确定自己刚才是不是要问这个,还是要问别的了。 陈文学上前两步,看着地面上密密麻麻的人群和盔甲上闪烁的光点,高声说道: “我叫陈文学,我不是什么神,也不想做教皇。皇权这种东西早就该扫进垃圾堆里去了。这世上没有神,你们所有人,都是你们自己的神!从今天开始,你们自由了!不需要再为谁战斗,不需要再听谁的命令。你们是鲜活的,自由的生命!你们每一个人,都有体验自己生命价值的权利!为自由而欢呼吧!” 下方的骑士军团鸦雀无声,脸上露出惊愕和迷茫的表情。 除了李沐尘微微点头,周围的其他人也都感到突然而一时不能理解和接受。 陈文学发现自己的话无人理睬,根本没有想象当中的万众欢腾的场面,略有些尴尬的挠挠头,自嘲道:“果然是没有演讲的天分啊!” 卡麦尔忍不住说:“皇权可以扫进垃圾堆,但神怎可没有?世界终需一个太阳!” 陈文学笑道:“不,太阳不止一个。每个人的头顶都有一个太阳,我夺不走你的,你也夺不走我的。” 卡麦尔点点头:“好吧,我承认我的境界不如您,您是对的。但这并不妨碍您做教主,来引导我们走向光明,对吗?我们是神明坠落的羽毛,尽管您不承认您是神明,或者,每一个人都有可能成神,但在这之前,乌云还未散去,我们需要您,下面那些重获新生的将士需要您。您给了他们骑士之心和热血,给了他们鲜活的生命,不能放任不管,让他们自生自灭吧?或者,您愿意看到下一个彼埃尔和阿撒兹勒出现吗?” 陈文学沉默了片刻,看向李沐尘。 李沐尘没有说话。 陈文学知道,这个决定需要自己来做。 他想了想说:“好吧,我可以留下来,但是……” 他伸手接过了安士白和卡麦尔手中的红袍和宝石皇冠,越过他们,走到那张王座前,把冠冕重新戴回耷拉着脑袋的彼埃尔的头上,又把红袍盖在他身上。 接着,他拔出了那根刺穿彼埃尔胸膛的金色长矛,手臂一震,矛尖燃起一团金色火焰,落在彼埃尔身上。 教皇的身体连同王座一起熊熊燃烧起来,象征教皇身份的红袍和教廷权力的皇冠一同在火中化成灰烬。 安士白和卡麦尔看得目瞪口呆,但又恍然明白,脸上震惊的同时,露出释然而欢喜的表情。 这把火,将彼埃尔的尸体连同旧日的皇权一起焚尽。 不过提落岛上始终都没有出现万众因自由而欢呼的场景,或许他们还要适应很长的时间,才能明白,什么是真正的自由,什么是真正的神明。 在安士白和卡麦尔的引导下,众人参观了宏伟的太阳圣殿。这座像教堂又像宫殿的建筑不知经过了多少年,耗费了多少人力和物力建造,又以强大的法阵隐在提落岛的虚空里。 “最初在提落岛的工程并不是圣殿,而是为了寻找通往太阳的路径。”安士白说。 “是的,这里是传说中太阳升起的地方。”卡麦尔补充解释,不过脸上却有一些黯然,“也是我们坠落的地方。” 在参观了许多大大小小的殿堂后,他们来到了一间装饰精美的房间,在那里的墙上,挂着一幅画像。 林天豪看见那幅画像的时候,目光再也不能移开。 而莉莉丝则情不自禁地浑身颤抖。 “她是……” 画像上的人和年轻时的莉莉丝长得一模一样。 李沐尘走上前,伸手在画像上轻轻抚过,画布上的颜料便脱落,变成了一张白布。 颜料的空中凝结,变成了三维的像,仿佛人的灵魂的影像。 林天豪看看那半透明的虚空之像,又看看莉莉丝。 李沐尘转过身,来到莉莉丝面前,手对着她的额头轻轻一拍。 虚空的三维人像便落在她身上,完全重叠。 接着,李沐尘眉心闪过一点红光,仿佛睁开了一只眼睛,一点红色仿佛血滴样的东西射出,落在了莉莉丝的眉心。 莉莉丝浑身一颤,红光闪烁,沿着她的额头、脸颊、颈部蔓延,犹如蛛网密布的血管,里面流动着血液。 与她重叠的三维影像缓缓消失,颜料渗进了她的皮肤。 莉莉丝的皮肤肉眼可见的变化,变得光滑、洁白、细腻。 片刻间,她又变回了那个年轻美丽的莉莉丝。 林天豪惊得说不出话来。 “我怎么了?”莉莉丝问道。 李沐尘用手指在两人面前凌空画了一个框,一面虚空之镜出现在他们面前。 镜子里,是一对年轻的男女,男的英俊帅气,女的美丽动人。 两人的脸上都充满着震惊和喜悦。 “沐尘,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是不是要去冥界了,我带上三千铁甲陪你一起去。”陈文学说。 “你刚刚说要给他们自由,现在又要带着他们去打仗吗?”李沐尘笑道。 陈文学挠挠头,嘿嘿地笑。 “留在这里吧,这里应该有通往无垢山的路,据说,那里和沉光海的海底相连。”李沐尘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世界不是谁吞并谁,而是和光同尘,光与暗终将融合在一起,回归混沌的本源。” ------------ 第998章 京城风起 林曼卿刚下飞机,就看见李阿四站在摆渡车前。 “阿四,你怎么直接进来了?”林曼卿奇道。 李阿四看了看正在陆续下飞机和登上摆渡车的乘客,小声地说:“侯管家安排的,我们的车就在后面。” 林曼卿这才注意到那辆劳斯莱斯幻影就停在摆渡车后面。 “这是不是有点太招摇了?”林曼卿不解,侯七贵向来是个谨慎的人,不喜欢张扬,动用关系让自家的车开进机场这种事不像他的风格。 “侯管家说最近不安全。”李阿四打开车门,弯腰等待林曼卿上车,目光却随时注意着周围。 这辆车当然引起了同航班乘客的一些非议,已经有人举起手机要拍照了,但在李阿四鹰一般的目光下又把手机放下了。 这种杀气普通人承受不了。 林曼卿上了车。 李阿四发动车辆,缓缓起步。在这里他也不敢乱开,动用再大的关系,也不能横穿跑道,只能跟在摆渡车后面缓缓穿过停机坪,然后驶出了机场。 “最近怎么不安全了?”林曼卿问道。 “公子闭关后,四大家就不老实了。” 李阿四瞟了一眼后视镜,后面有一辆商务车从机场出来就一直跟着。 “这三年多,生意本来就不好做,他们还老给使绊子,幸亏侯管家厉害,每次都能识破他们的阴谋,提前布局。” “呵,阿四现在也懂做生意了啊!”林曼卿笑道。 “我哪儿懂,我就是个司机,这不,侯管家让我来接您。” “是让你来保护我吧?” 李阿四憨憨地一笑,他当然知道以林曼卿的本事根本不需要他来保护,但这是他的职责。 “侯管家说,京李集团有飞机,但都让郎先生坐了,公子和太太都没得坐,咱们京城家里现在也有钱了,可以再买一架飞机,以后太太往返京禾就方便了,也安全。” 林曼卿知道这是侯七贵借李阿四的口来探她的口风,侯七贵管着京城一摊子事,作为李家的大内总管,明里暗里和同为李沐尘左膀右臂的郎裕文较着劲。 不过这么看来,京城的生意肯定是不差的,就说:“这种事让侯管家决定就行了,不用问我。” 李阿四点点头,眼角的余光始终盯着后面那辆车。 他的车开得很稳,并没有因为有人跟踪而急于要摆脱。劳斯莱斯在京城的车流中穿梭,几乎没有一点颠簸。 林曼卿看得很满意,几年不见,这个阿四成熟多了。 从机场高速下来,过了南五环路,车子驶入旧宫新桥,这一段路面会比较堵,后面的丰田商务车明显跟得紧了些。 李阿四依旧开得四平八稳,直到出了旧宫新桥,驶入德贤路,他才突然一脚油门,让劳斯莱斯幻影真的成了幻影。 后面的丰田车傻眼了,刚刚还慢悠悠地跟着,突然就只能看见尾灯了,司机连忙踩油门加速,想要跟上去。 可是这时候,一辆原本在他们旁边车道,位置比他们靠前的比亚迪突然也加速并且变道进来,砰的一下,两辆车就撞在了一起。 丰田车被撞得偏离了马路,一头栽进绿化带里。 司机是个光头,骂骂咧咧地下了车,看见那辆比亚迪的车屁股上贴着几个字:自学成才,擅长脚刹。 比亚迪车上下来两个年轻小伙子,大学生模样。 他们先看了看自己的车辆受损情况,又看了眼丰田,其中一个笑着说:“切,小日子车真不经撞啊!” 司机本来就气得不行,听见他们说这话,更是恼火,怒道:“喂,你们怎么开车的?” 两个小伙子一个长得秀气,一个却油腔滑调,一看就是个机灵鬼。 油腔滑调的小伙子就过来,笑嘻嘻地说:“哟,不好意思,我新手,您海涵。” 丰田车的副驾下来,朝司机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别多事,赶紧走。 司机这才想起正事,朝马路前边一瞧,哪儿还有劳斯莱斯的影子啊。 “算了算了,以后开车小心点。”司机说着就打算回车上去。 小伙子却说:“哎,撞了车,怎么能算了呢?我们都已经报警了。” 司机恼怒道:“是你变道,你主责,我不和你计较了,你还想怎么样?” “我没想怎么样啊,谁主责,也不由你说了算吧。”小伙子嘻嘻笑道。 司机就要发作,他的副驾扯了他一把,就从身上摸出皮夹子,掏一把现金出来:“呐呐呐,这些钱给你们,够你们修车的了,走吧走吧。” 小伙子却不接,说:“哟,那哪儿成?既然是我们主责,要赔钱也是我们赔你们呀。你等等,我找下保险的电话,让他们来看看能赔多少,保险不够的部分,我再找同学凑凑。” 丰田的司机和副驾都愣了,这是个正常人吗?傻子吧? 但这时候他们想走也走不掉了,因为警察来了。 警察简单问了情况,让双方拿出驾驶证来。 光头司机拿了驾照,油滑小伙却没有,指着他的瘦高秀气的同伴说:“车是他开的。” 警察立刻警惕起来,看着秀气小伙拿来的驾照,念着驾照上的名字:“严谨,车真是你开的?这里可是有监控的,要查出来不是你开的,你们俩可就都麻烦了。” 严谨说:“是我开的。” 警察看了他几眼,一边拍照,一边问:“在哪儿工作?” “没工作,上大学。” “哦,哪个大学?” “清华。” “哦……”警察的脸色就温和下来,问旁边的另一个小伙,“你也清华的?” “不是,我是他隔壁的。” “哦,北大的?” “额……内啥,城院的。” 警察瞪了他一眼,“那也算隔壁?” “可不是隔壁嘛,您不能就认有钱的邻居,穷的就不认是不?” “嘿!” 警察气得直翻白眼,可又挑不出这话的毛病,他怎么看怎么觉得车是这小子开的。 “你叫什么?” “林云。” “你们俩怎么认识的?” “我们是老表。哎,我说叔叔,您是交警还是户籍警啊,不会是搞真人秀的,后边还带着摄影师吧?” 那边的光头司机早就不耐烦了,催促道:“能不能快点,这还唠上嗑了!” 林云笑嘻嘻地说:“那么急干嘛?还能追上劳斯莱斯咋滴?” 光头司机一愣,和副驾对视一眼,知道坏事儿了。 ------------ 第999章 五爷和四爷 车子驶出德贤路,李阿四没有继续往李宅的方向开,而是转而向东,开进了一家车辆维修厂。 林曼卿没有多问。 李阿四下了车,打开后车门,一手扶着车顶:“太太,下来休息一下吧。” 车子旁边站了几个人,穿着西装的经理,一个穿着职业装的中年女人,一个保安,这大概是经理能从厂里找到的最体面最干净的员工了。 他们脸上堆着笑,恭敬地站着,看见林曼卿下车,背不自觉地微微弯起,眼里带着一丝狂热、羡慕和嫉妒。 “太太!”经理想要说两句场面话,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想好的话到嘴边却一句也说不出来了。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虽然只是个修车厂经理,可是大客户他也见过不少,开大奔的、开宾利的、开保时捷的都有,但从没感到今天这样的窘迫和紧张。 林曼卿朝他们笑笑说:“辛苦了。” 几个人受宠若惊,乱糟糟地说着:“不辛苦!不辛苦!欢迎太太来视察工作……” 李阿四轻轻咳嗽了一声,他们便噤若寒蝉了。 林曼卿觉得好笑,李阿四现在也有这样的威严了,不过她在想,若是李沐尘看见,未必会喜欢这样。 “阿四,这是我们的厂吗?” “是,前年收购的,侯爷说有个自己的修理厂,自家的车修起来方便,不怕被人坑。” 林曼卿笑了,侯七贵肯定不是为了修车方便才买个修理厂,这里恐怕有些不可告人的东西在的。 “太太,请到里面喝茶吧。”经理终于鼓起勇气说。 “不了,我刚下飞机,就在这里站站,松松筋骨,你们去忙你们的吧。”林曼卿说。 “好好,太太请自便。”经理如逢大赦,带着他的员工离开了。 这时候,一辆车头受损严重的丰田开了进来,后面还跟着一辆比亚迪。 “姐!”林云从丰田车上跳下来,叫了一声。 然后又揪着一个光头和一个细高个下了车。 这俩人明显有些不情愿,耷拉着脸,一声不吭。 “姐!”比亚迪车上下来的是严谨。 “你们俩怎么来了?”林曼卿很有些惊喜,很久没见这两个家伙了,又长高了不少,“林云,你自己出来胡闹也就算了,严谨可要读书呢!” “切,姐你就偏心吧,他要读书,我不要读书?我也是大学生呀!”林云抱怨道。 “就你考的那大学,算了吧。”林曼卿说。 严谨说:“姐,不能怪他,表哥高中的时候成绩挺好的,不比我差,最后练功出了点问题,影响了考试。” “嗐,别解释,显得我那啥。”林云满不在乎地说,“到哪儿上学不是学,这年头,早不看学历了,看的是这个,和这个。” 他先用手指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又扬了扬拳头,转身看向光头和细高个。 车厂的经理出来问:“林少爷要修车吗?” “修!”林云把丰田车钥匙扔给经理,“把这辆车修好。” 经理接过钥匙,把车开进了车间。 “说说吧,谁派你们来的,什么目的?”林云问道。 光头和细高个低着头不说话。 “不说是吧,刚才在马路上,我不方便动手,只能给你们松松筋骨,现在么,你们信不信我把你们塞进轮胎里,去五环兜一圈,保证你们死不了。” 林云的话让光头和细高个同时哆嗦了一下,显然他们已经在他手上吃了不少苦。他们相信,这家伙真的可能做得出来。 就连旁边的林曼卿和严谨都听得皱眉,想象着把人塞进轮胎里是什么场面。 只有李阿四沉着脸,一丝表情都没有。 “我们说出来,就死定了。”细高个说,“横竖都是死,为什么要告诉你们?” 林云正要施展手段,李阿四突然上前捏住细高个的脖子,咔嚓一声,捏断了他的颈椎。 细高个瘫软下去。 “说出来死不死我不知道,不说现在就得死。”李阿四冷冷地说。 光头吓得差点瘫了。 他没想到对方会这么狠。 他们两个,细高个是他大哥,他向来以细高个的话为准,现在细高个死了,他一下子没了主意。 别说他,就连林云和严谨也没料到李阿四会突然出手。 林曼卿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我说,是,是五爷。” “哪个五爷?”林云问道。 “晋州来的,大家都喊他五爷,别的我也不知道了。” 林曼卿松了一口气,她刚才听到“五爷”的时候心头一紧,想到的是白家的白君堂,因为白君堂排行第五,大家都喊他白五爷。 但既然是晋州来的,和白家应该没关系。 “他让你们干什么?”林云又问。 “让我们盯着李家的劳斯莱斯,随时汇报行踪。他在路上还安排了……”光头的目光闪烁着,当看到李阿四的脸时,立刻收了回去,低着头不敢再看,“……安排了两辆重卡。” 林曼卿的脸色微变。 这是想要她的命啊! 这个五爷是哪路神仙? 林曼卿算着,李沐尘出关的消息应该早就传到京城了,这时候还敢对她下手,那已经不是生意上的竞争对手那么简单了。 “你说的五爷在哪儿?”林云问道。 “不知道。”光头摇头道,“五爷很少出现,我只见过他两次,说一口晋州口音。平常有事都是四爷找我们。” “四爷又是谁?” “是五爷的人。” “老四是老五的手下?这什么辈分!”林云不解道。 “不是,四爷是我们对他的称呼,五爷叫他肥四,因为他很胖。”光头说。 “肥四在哪儿?” “他在京城有个宅子,有事会把我们召集到那里去。” “带我们去。”林云揪着光头就要上车。 “等一下。”林曼卿拦住了他,“这件事你不要管了,你们两个回去上学吧。” “为什么?”林云大急,他在这里上学上得快无聊死了,好不容易找到件这么好玩的事情,那肯回去,“姐,他们可是冲着你来的,你是我最亲爱的姐姐,我怎么能不管呢?这样回去了,我和严谨晚上都睡不着觉,别说学习了!” “行了行了,听得肉麻!”林曼卿笑骂道,“我看是你不想学习吧?” “哪有?”林云嘿嘿地笑,“我是担心我姐的安全。一天不把这个五爷揪出来,你就一天没安全感。你要是有点什么,老妈还不得削死我呀!刚才老妈还给我打电话呢,说让我无论如何保证你在京城的安全。” 林曼卿没想到林云连老妈都搬出来了,要是不答应,这小子指不定打电话回去说什么呢,便说:“那好吧,这件事交给你去办,不过先说好,这件事办完后立刻给我回去上学。还有,千万别大意,你姐夫都出关了,他们还敢这么明目张胆对我下手,显然是有备而来,你一定要小心。” ------------ 第1000章 疾速追杀 林曼卿本想让李阿四弄辆车跟上去,她对自己这个弟弟实在有点不放心。 不过想了想,决定还是不要了。 也该让这兄弟两个多历练历练,世道一直在变,以后李家和林家要面临的困难只会越来越多。 而且林曼卿有种直觉,李沐尘不会再这个世界待太久了,他有要去的地方,有要完成的使命,有要追寻的大道。 不管是京李集团,还是林家,不可能一直靠着李沐尘的。 “太太,我们换一辆车。”李阿四让修车厂的经理开来一辆崭新的问界,还没挂牌照,“这辆车刚提回来,没人知道是我们李家的车。” 刚才的那位女员工换了一身和林曼卿差不多的衣服,坐进了劳斯莱斯车里。 林曼卿知道,这肯定是侯七贵的安排。 “不,我不需要替身。”她说,“用别人的生命,来换取自己的安全,这不符合我们李家的作风。阿四,我还是喜欢这两幻影,走吧。” 李阿四无奈,只能让车厂的人下车。 劳斯莱斯稳稳地开出了修理厂。 经理看着劳斯莱斯消失在视野里,才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对旁边换了装的女员工说:“你躲过了一劫啊!” “太太长得真好看,我和她穿一样的衣服,怎么就没有那么美呢?”女员工说。 经理愕然看了她一眼,不明白女人的脑子是怎样的结构,刚才差点做了死替,心里却在想美不美的事。 “把衣服换了,回去干活!”经理摇了摇头,背着手转身走了。 …… 林曼卿坐在后座,窗外是快速后退的行道树和房屋。虽然这些年沙尘暴不断,但京城的绿化总算搞得不错。 李阿四稳稳地握着方向盘,脸上没有一点表情,目光如鹰一般,盯紧前方,并时刻用余光扫视两边后视镜。 “阿四,你变了。”林曼卿说。 李阿四“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林曼卿叹了口气,伍玉春的死终究在他心里刻下了永远磨不平的伤疤。 “玉奇呢?还在李宅吗?” “哦,她现在是保安队长。” “呵,都当队长了啊!” 林曼卿感慨着,想起刚来京城的伍玉奇,打扮得像个男孩子,说要“做女人”,说李阿四答应过照顾她一辈子,就身前身后地跟着,赖上了李阿四。 “也该长大了,跟她姐姐一样漂亮了吧?” 李阿四又是“嗯”一声,便沉默了。 林曼卿笑笑,就不再继续提了。 前方一辆重型卡车突然变道,李阿四没有慌张,脚下油门点了点,方向盘来回打了两圈,劳斯莱斯就像条鱼一样灵活地游出一个S形,开到了重卡的前方。 可是这里是一个岔路口,旁边的小路里停着一辆泥头车,只是被绿荫挡住,难以提前发现,这时候泥头车也突然启动加速,驶入主路,撞向劳斯莱斯。 避已经避不开了,如果急踩刹车,凭劳斯莱斯出色的刹车性能以及抗撞能力,损失不会很大,但问题是刚才那辆重卡就在后面,只要李阿四刹停,它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撞上来。 挤在两辆满载的大车中间,别说劳斯莱斯,就是总统的一号车,也得变成铁饼。 “太太,坐稳了!” 李阿四大叫一声,不但没踩刹车,反而一脚地板油,方向盘偏转了一点方向,车头对准前方卡车的车头侧面撞过去。 砰一声巨响,两车相撞,劳斯莱斯向侧前方滑出去,撞上了旁边的梧桐树,车轮冒起了青烟,车身三百六十度旋转,再次箭一般射出去,化作幻影,绝尘于马路上。 泥头车的车头一半几乎散架,司机傻惊魂未定地看着消失的劳斯莱斯,心里暗骂这个疯子。 的确是疯子,如果车技稍微差一点,如果时机稍微差一点,如果不是改装过的防弹劳斯莱斯,这种操作等于找死。 但对李阿四来说,这就是最好的选择。拿轿车去撞货车的车身才是找死,车头才是货车的弱点。 当然,也是因为这辆劳斯莱斯经过了改装加强,厚实的防弹车身增强了李阿四的信心。 这也是侯七贵为什么要收购一家汽车修理厂的原因,自家的车自己改装才放心。 林曼卿在后座上稳稳地坐着,一点也没有慌张,连额前的刘海都没有一丝凌乱。 李阿四看了眼后视镜,放下心来,也对这位太太更多了几分佩服。 但当他刚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就听咚一声闷响。 侧面的车窗玻璃上出现了一个白点。 是子弹击中防弹玻璃留下的痕迹。 那里正是林曼卿的座位。 “有狙!”李阿四连忙踩下油门,加快了速度,“太太放心,车子经过改装,车身和轮胎都是防弹的。” “没事,你不用急,慢慢开,别回去收到一堆罚单。”林曼卿淡然道。 李阿四点点头,恢复了正常速度。 又是咚一声闷响。 李阿四回头看了一眼,还是刚才那个白点,周围出现了一些裂痕,说明对方精确的击中了同一个位置。 “不用担心,开好你的车。”林曼卿说。 砰! 又一枚子弹射在玻璃上,这次不是闷响,而是伴随着清脆的玻璃碎裂的声音。 林曼卿随意地一伸手,掌心虚握,一枚子弹疾速转动,悬停在她的五指之间。 她转过脸,看向窗外,风吹进来,撩起她的头发。 她松开手,任由子弹悬浮在面前,轻轻拢了拢飘扬的长发,然后从头上拔下那只样式古朴的凤钗,轻轻一划。 子弹上燃起一团火焰,便突然调头,带着尾焰,向窗外射去。 …… 远处的一幢大厦的楼顶,狙击手架着枪,眼睛对着瞄准镜,神情有些不解。 他向来对自己的射术很自信,三枪射穿行驶中的防弹车的玻璃,这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可是明明玻璃已经碎了,为什么人还活着? 她看见女人转过脸,放下了虚握的手,然后惊恐地看见了那颗悬浮的子弹。 如果是普通人,此刻一定震惊不已,但作为世界上最优秀的杀手,他嗅到了一丝危险。 这种危险的感觉,比他过去无数次战斗还要凶险。 他决定立刻撤退,甚至连被狙击手视若生命的枪都不要了,噌地跳起来。 他眼角的余光看到一点流星,带着尾焰,一闪而过。 然后,他看见了那颗子弹,旋转着,燃烧着,就悬停在他的面前。 ------------ 第1001章 格局 车子终于平安到了李宅。 侯七贵看见被撞得变形的车头和碎裂的车窗,脸色十分难看,狠狠地瞪了李阿四一眼。 “对不起,夫人,是我失算,让您受惊了。” “跟你没关系,这三年多,你能把京城这个摊子守住,已经很不容易了。” 林曼卿原谅了他,侯七贵却不能原谅自己,他很快做出了安排,把京城李家内外的安保工作重新布置了一遍。 “没想到他们会这么明目张胆,是时候给他们点颜色瞧瞧了。”侯七贵眼里露出一抹狠厉。 林曼卿没有问侯七贵有什么计划,她不会一来京城就干涉李宅的事务。 “这是玉奇吧,都快不认识了。”她看着穿一身制服,站得笔直,英姿飒爽的女保安说。 “是的太太,我是玉奇,我可认识太太,您还是那么好看,比三年前还好看。”伍玉奇说。 “嘴巴真甜,阿四,你该和玉奇学学,别整天耷拉着脸,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李家没给你发工资呢。”林曼卿笑道。 李阿四嗯了一声,没有做更多回应。 伍玉奇斜睨了他一眼,咬了咬嘴唇:“他呀,就是根木头!” 林曼卿不觉笑了,想起了很多往事。 “男人都是木头,你要想办法让他开花。” “我可没那本事。”伍玉奇说,“不过我会赖,反正某些人曾经答应过,要照顾我一辈子的,我就赖他一辈子。” 李阿四闷着脸,还是不说话,但眼里多了一丝温柔。 林曼卿把李宅的人召集起来,大家见了个面,简单聊了聊。老人们自然开心,荣师傅、王老板、黄大山、白荆荆、殷莺,以及原本在禾城江湖饭店,后来因为殷莺而回了京城的阿东,还有阿东养的那条狗阿西。 也有很多新人第一次见到这位李宅的内当家,见太太如此平易近人,关键是比传说中的还要好看,更是欢欣鼓舞。 散去之后,客厅里只留下侯七贵,林曼卿才和他谈起了正事。 侯七贵拿来了账本,请林曼卿过目。 林曼卿象征性地看了几眼,就还给了侯七贵。 “沐尘把宅子交给你,就是信得过你,以后啊,这些账目不用给我看。” 侯七贵知道林曼卿信任他,但他不会因为有主家的信任就忘乎所以,太太看不看是太太的事,他还是要给的,哪怕只是象征性的。 “侯爷,今天的事,你怎么看?”林曼卿问道。 “是我失职,我预料到他们会搞事情,但没想到他们会下死手。我不该派阿四一个人去接您……” “我说了不关你的事。”林曼卿打断道,“他们既然敢对我动手,就说明已经做好和李家全面冲突的准备了。我不明白的是,为什么他们选择在这个时机,而不是选择沐尘闭关的时候?” “我也想不明白。”侯七贵摇头道,“过去三年,他们一直在搞小动作,也正因为如此,我才没想到。不过他们既然撕破了脸,我们也就好办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夫人,咱们也该出手了。” “怎么做你决定就好了,我这次来京城,就是来给咱们李家撑腰,给侯爷你撑腰的,你只管放心大胆去做。” 侯七贵脸上一喜,知道有了林曼卿这句话,他就可以放开手脚,不用再畏首畏尾,顾忌这顾忌那了。 “多谢夫人。” “不用谢我,是沐尘特意交待的。再说这几年,京城这摊子都靠着你,真要谢,也是我谢谢你才是。”林曼卿满脸的真诚。 侯七贵深受感动:“夫人言重了,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不过有一点,谁是主谋要弄清楚,四大家,还有白家,都和我们有些交情,尤其是萧家,对李家有恩情,无论他们做了什么,只要不是主谋,就要留几分情面。”林曼卿交待道。 “夫人放心,我有分寸。”侯七贵想了想说,“夫人,我有个主意。公子和夫人已经三年多没来京城,这次夫人来了,何妨遍邀京城豪门,宣布公子出关之事,也算是稳定人心,顺便看看各大家族的态度。我们李家从来没有铺张过,也难得高调一回。” 林曼卿点头道:“可以,你去安排就是了。” 这时候,外面一阵吵嚷,原来是林云和严谨回来了,李阿四和伍玉奇陪着他们一起进来。李阿四押着几个男人,伍玉奇则带着一个面容憔悴的女孩。 “可以啊,比我料想的要快些。”林曼卿笑道。 “那是,我们哥俩出马,哪有搞不定的事!”林云一边喝水,一边说。 “别吹牛了,说说吧,查到什么了,那个五爷是什么人?”林曼卿问。 “哼哼,”林云冷笑一声,“什么五爷六爷,就是姓武罢了。” “姓武?” “我都查清楚了,晋州武家的人,叫武晋山。” “晋州武家?唐武周的后人?”林曼卿略感惊讶,想起了在金陵玄武秘境中的遭遇。 武曌本是明教的人,算起来也算是圣教正统一支,曾执掌赤火流焰旗。 林云一愣:“那我就不知道了。” 侯七贵皱了皱眉:“果然是晋州武家!” “你知道?” “武家一直在晋州发展,主要做矿产能源生意,几乎没有离开过晋州。但三年前,武家突然有人出现在京城,并且和四大家都有些往来,我因此调查过他们。不过武家那点生意,在晋州可以称霸,放到京城来却太不够看了,他们凭什么能让四大家合作,又凭什么敢和我们对抗?这也是我当初没把他们往背后主谋去想的原因。” 侯七贵叹了口气,深深自责,“是我失职啊,我不该小看他们的。” “侯爷不必自责。”林曼卿说,“以我们李家今天的成就,小小武家,不放在眼里才是正常的。若苍蝇蚂蚁都要放在眼里,咱们就不用干大事了。” 侯七贵愕然,终于脸色一舒,自嘲的笑着摇了摇头:“还是夫人格局大,侯某惭愧!” 这时候,伍玉奇带进来的那个憔悴女孩突然跪下来,带着哭腔哀求道:“夫人,老爷,求求你们,救救我爸爸吧!” ------------ 第1002章 武周之间 众人都是一愣。 “这是谁?”林曼卿奇道。 林云解释道:“哦,我们去了肥四的宅子,见这女孩被囚禁在一个屋子里,就带了回来。” “肥四呢?” “没找到,这狗东西不在,只有几个他的手下,我带了两个回来。” 林云转身就把被李阿四押着的两个男人揪过来,噗通丢在地上。 两人呲牙咧嘴,十分害怕,显然吃了不少苦头。 “说话!”林云踢了他们一脚。 “说……说什么?”其中一个哆哆嗦嗦地问。 “关于肥四,五爷,把你们知道的都说出来。” “好,好,我说,我说,我们是跟着四爷……哦不,肥四,我们跟着肥四从矿里出来的。他是老板,在好几个地方都有矿。这次他说要来京城谈大生意,就把我们带来了。我也不知道他谈什么生意,反正他让干什么我们就干什么。” “他人呢?” “不知道,他平时不怎么来,他在京城有个会所,不过我们没去过,听说京城的大老板都会去那儿玩。这小妞……”那人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女孩,“这小妞就是准备调教好了再送去会所的。” 林曼卿看向女孩,柔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周小芸。” “你刚才说你爸爸是怎么回事?” “我们也是晋州人,我爸以前做生意得罪了武家,在晋州待不下去,就到京城来了。出事前我爸和我说,如果发生什么意外,让我躲到李家来,他说他和李家的管家有一点交情,报他的名字应该会收留我。他还说只有李家不怕武家,能保住我的命。求求你们,救救我爸,我不要你们收留,我只要我爸爸!” 女孩嘤嘤地哭起来。 侯七贵听完吃惊道:“你……你是老周的女儿?” 女孩点点头。 林曼卿和其他人都看向侯七贵。 侯七贵说:“就是周绍义。” 林曼卿这才恍然想起,就是把隔壁宅子卖给李家的晋州商人。 如今隔壁宅子已经和李宅打通,侯七贵又买下了隔壁的隔壁,几乎把整个胡同连成了一体,成了李家大院。 林曼卿对周绍义有印象,个子矮矮的,透着一丝商人的精明。殷莺还曾易容成周绍义的样子来刺杀李沐尘。 侯七贵上前把周小芸扶起来说:“我见过你的照片,那时候你还是个小女孩,一晃四五年过去,你都长这么大了。” 周小芸就哭得更厉害了。 “别哭,跟我们说,你爸爸怎么了?” “我爸爸被武家的人抓走了,就是他们说的武爷,叫武晋山,是晋州武家的二老爷,在晋州的时候就横行霸道。那时候我爸开煤矿,本来是小矿,后来挖到大矿脉了,武家的人想要强占,起了冲突,武晋山的一个手下掉矿洞里摔死了,我爸就连夜带着我和我妈跑到京城来了。原本以为在京城可以平安,因为武家的人从来不离开晋州,没想到……没想到这次他们还是找来了。” “你知道他们把他抓哪里去了吗?” 周小芸摇摇头:“不知道,他们抓了我爸后,就把我抓到了另一个地方,关了几天,然后又换到了那个房子里,今天刚来,就被这位……公子救了。” 她看了林云一眼,脸微微一红,低下了头,轻轻说了声:“谢谢!” “你这人,说谢谢干嘛那么小声,蚊子叫呢!”林云说。 林曼卿连忙喝止:“小云!” “哎!”林云和周小芸同时应出声来。 林曼卿一愣,随即笑起来:“我差点忘了,你也叫小芸。给你介绍一下吧,这是我弟弟,叫林云,我们家里都喊他小云。这也算是一种缘分吧。” 两个人对视一眼,林云撇撇嘴,很不以为然。周小芸却脸上红霞飞过,头垂得更低了。 “你妈妈呢?”侯七贵问。 “她死了。”周小芸说,“自从武晋山来了京城,我们家日子就没好过过,我爸爸把所有的钱都拿出来赔给了武家,但他们还是不肯放过我们。我妈因为忧心过度生病了,前几年又是疫情,去年放开那一波,没扛过去……” 说着说着,周小芸又是泪流满面。 林曼卿抽了张纸巾,在她脸颊上擦了擦:“好了,别难过,我们会把你爸爸找回来的。” “嗯!”周小芸用力点了点头,不知为什么,她觉得这位太太身上有种让人温暖平静的力量,就像阳光一样笼罩住了她。 “林云,”林曼卿叫了一声,“带小芸去休息。” “啊?为什么是我?”林云不满道。 “人是你带回来的,你不管谁管?”林曼卿说,“你和严谨这几天就负责小芸的安全,别的事暂时不用管了。” 严谨倒是无所谓,但林云愁得抓耳挠腮。他倒不是烦周小芸,而是接了这个活,后面的大事就没得参与了。眼瞅着京城李家正陷入危机,他还想大展拳脚呢! 但林曼卿明显就是找个借口,不让他陷得太深,免得有危险。林云如何会听不出来,只是如今自己这位亲姐姐已经不是当初的老姐了,以前林云经常和她互怼,现在林曼卿早已不是少女,身上多了些安详和威严,明明说话很平静,却让人难以抗拒。 侯七贵笑道:“我给你们单独安排个宅子,再派几个人给你用。” 林云无奈,只能听从,说:“姐,有事呼我们一声,姐夫都说让我们历练历练呢!” “知道了。”林曼卿笑道。 林云和严谨带着周小芸走了以后,侯七贵才问林曼卿:“夫人,周绍义咱们救不救?” 林曼卿说:“能救当然要救,就怕人已经不在了。” “不会,人肯定还活着。”侯七贵笃定地说。 “哦,何以见得?” “武晋山折磨了周绍义两三年,如果只是为了报一箭之仇,那这武家人的格局也太小了。这种人,给四大家提鞋都不配,又怎能促成四大家联合来对抗我们?周小芸被他们抓了好几天,却没有碰她,也不符合常理。” 侯七贵停顿了一下,“所以我断定,周绍义手上有牌。或许他手上掌握着什么武家想要,甚至让武家忌惮的东西。” ------------ 第1003章 则天遗志 要宴请满京豪门,当然得有个由头。 正好李家投资的一家酒店已经完工,原计划五一开业,侯七贵决定开业日期提前,并以此为由,发出请帖,遍邀京城豪门世家赴宴。 其实大家都清楚,这家酒店在李家的产业布局当中并不怎么重要,弄得如此高调,无非是因为林曼卿来了京城。 京城的豪门当然要给这个面子,哪怕林曼卿不来,光侯七贵的面子,就足够让酒店的宴会厅座无虚席了。 最关键的就是王、楚、那、萧四大家,他们来不来,以及派谁来?这是大家最关心的事情。 以李家如今的地位,加上林曼卿三年来第一次回京城,按理说,四大家的家主都是要出面的。 但人们也都知道最近这几年京城的局势十分微妙,四大家明里暗里好像都在疏远李家,听说是有更强大的势力进入了京城,连四大家都惹不起。 加上过去关于李沐尘的种种传言,有说他坠入魔道的,有说他已经死了的,有说他被正道追杀躲起来了的,也有说他被师门抓回去关起来了的。 总之,李家看上去很快就要完蛋了。 之所以生意还在扩张,完全是因为李沐尘过去的余威还在。 这里突然传出李沐尘出关,林曼卿来了京城,大家都好奇,这出戏接下来的剧情会怎么发展? 同时人们也有疑问,为什么是林曼卿来?是帮李沐尘打个前哨,还是说李沐尘真的出了什么事,林曼卿只是来安抚人心? 外界的人猜测纷纭,林曼卿却在李宅稳坐钓鱼台。 一切都由侯七贵去安排,她不干涉,也不着急,只是抽空去了一趟京北燕山,见了一个老朋友。 这天晚上,林曼卿正在房间里调息吐纳,窗口飘进来一个人影,只一闪,就又不见了。 过了一会儿,林曼卿调息完毕,长长地吐出一口气,然后站起来,从柜子上拿下一盒茶叶,仿佛自言自语般的说: “今年的明前碧螺春,我从南方带来的,你要不要尝尝。” 柜子旁边就幽灵般显现出窈窕的身影。 “夫人客气了。” “不要叫我夫人,这么生疏,你可以叫我姐姐。” 林曼卿取了两个玻璃杯,倒上开水,等水温合适,投入碧螺春。 卷曲的茶叶落入水中,就如有了生命一般,活泼泼地扭动起来,绽放青春的身姿。 一股沁脾的香气漫溢开来。 “明明是我比你大。”那人说。 “那就我叫你姐姐,你喊我妹妹。”林曼卿把其中一杯茶轻轻推过去。 那人笑起来:“殷莺是我师姐,你若是喊我姐姐,那殷莺也成了你姐,可太没规矩了。再说了,我可不敢占李公子的便宜,你还是叫我名字吧。” “好,戴婷,先喝茶吧。”林曼卿笑道。 “不,我现在叫殷婷。”殷婷纠正道,端起茶杯,闻了闻,“嗯,真香,也只有在你们这种有钱人家才能喝到这么好的茶叶。” “你喜欢的话,我让人给你送些去。这一盒你先拿去,给段夫人尝个鲜。”林曼卿把一盒还没拆封的茶叶递给殷婷。 殷婷也没客气,收了茶叶,好奇地看着林曼卿:“你好像一点也不着急。” “着急什么?” “不想知道我此行的结果吗?” “有结果你总会告诉我的,你不急着说,说明事情并不急。” 殷婷叹了口气:“难怪师父说,李太太才是真正的女中豪杰,我们都比不上。” “段夫人过奖了。” “好了,我还是向你汇报一下工作吧。”殷婷把茶杯放下,“武家是晋州豪族,在当地颇有些声望,百姓当中的口碑并不坏。老家主叫武晋诚,已经退休了,在家里养花写字,据我观察,是个修行人,养气功夫十分了得。武晋诚有个弟弟叫武晋山,在当地风评不好,武家所有霸道的事情几乎都是他干的。三年前,武晋山离开晋州,据说来了京城。” 殷婷说到这里停了下来,端起茶杯喝茶。 林曼卿也不催促,她要听的不是这些,她相信,殷婷既然今天来汇报,肯定有更重要的情报。 “武家有一个人你们要特别注意,就是现任家主武宏丽。”殷婷继续说道,“她是武晋诚的女儿,三年前,武晋诚退居二线,把位置让给了武宏丽。武晋诚虽然也是修行人,但顶多在养气阶段,但武宏丽是真正的高手。我靠近她的时候被她发现了,要不是三年前李公子就把完整的墨子五行术还给了墨门,又得闻公子大道,我很可能会栽在她手里。” 林曼卿微感讶然。她很清楚殷婷如今的能力,葛门潜踪加上墨家五行,能让她不能靠近的人,这世上并不多。 她转身从抽屉里拿出一叠文件,取出其中一张纸,问道:“是她吗?” 这是侯七贵调查来的晋州武家的资料,武家的每一个人都有单独的一份。 殷婷瞥了一眼上面的照片,点头道:“就是她。” 林曼卿沉思道:“三年前武宏丽继任家主,紧接着武晋山就来了京城,看来这位新家主的野心很大啊!莫非想要继承她的先祖遗志,再现日月当空的盛况?” “你是说……武则天?”殷婷大为惊讶。 林曼卿点点头:“只有这样,才能解释得通,为什么武晋山会突然来京,并且拉拢四大家族对抗李家。也只有武则天的手段,才会让京城四大家都有所顾忌吧。” “可是他为什么只针对李家呢?” “因为她的祖先就是借李家上位的,她也想复制这种奇迹吧!” “啊?” 殷婷震惊地看着林曼卿。她知道李家是京城第一世家,也知道李家传承久远,却从没和唐李联系起来过。 林曼卿把那张纸拿回来,深深看了一眼纸上的照片,笑道:“武媚娘踩着李唐上位,是要先做李家的女人的,可是现在,我才是李家的女主人!” 她的脸上笑容更盛,脸上却露出决断,而眼里更多了一抹不可察觉的狠厉。 殷婷忽然感到浑身汗毛竖了起来。 才感觉到,这位夫人,好像比三年前又强大了许多。 “武宏丽的修为境界我无法判断,但我从她的气息感应,她的修行路数似乎源出佛门。”殷婷说。 林曼卿道:“预料之中,当年武周崇佛,大兴寺庙,显通寺不就是武周所建吗?晋州离五台山又近,武家和佛门有牵扯我一点也不奇怪。” ------------ 第1004章 切乳猪 李家的宴席,坐得满满当当,京城名流几乎都到齐了。不过大家不是来吃饭的,而是来看热闹、看风向的,最重要的就是,他们要看看,四大家会派谁来?李家还是不是京城第一? 侯七贵一直在门口候着,和宾客们打着招呼。 “侯爷!”一个热情又熟悉的声音响起,“恭喜侯爷,恭喜李家,这是我们王家的一点小意思,不成敬意!” 来的是王百顺,他和侯七贵是老朋友了。 “哟,四爷,来就来,还带什么礼物啊。”侯七贵拱手还礼,脸上堆着笑,眼里却有几分不快,“怎么没见大爷啊?” 侯七贵说的大爷,就是王家的家主,也是王百顺的大哥王百川。 倒不是说这种场合非得王百川亲自来,但王家只派了王百顺来,连王百川的儿子都没来一个,态度就有问题了。 王百顺辈分虽高,但满京城都知道,他是个顽主,在王家内部并不掌实权。何况他和李家的关系特殊,说不定今天来,完全是他自己的主意。 “我大哥身体不是很好,托我来给李夫人问好。”王百顺哈哈笑着以缓解尴尬,“我早就跟我大哥说了,要放权给年轻人了,你说年纪这么大了,还那么操劳,这身子骨还能撑几年啊,也不知道享享福。” “是是是,四爷说得是,是该想想清福了。四爷里边请!”侯七贵把王百顺迎了进去。 王百顺一来,京城的这些豪族名流们大概也就明白了王家的态度。 从李家覆灭到李沐尘出现的这二十年间,王家一直是京城第一。李家的重新崛起,王家肯定是不舒服、不服气的,但他们没办法,李沐尘太强了。 接下来,就看其它三家的态度了。如果和王家一样,说明四大家真的要联合起来对抗李家了,那么未来京城可能会上演一台大戏。 谁不喜欢看热闹呢? 只要火不烧到自己,人都是不嫌事大的,原子弹爆炸都能当笑话看。 另外三家也很快到场了。 楚家来的是楚瑶。 这倒是说得过去,楚瑶毕竟是楚振青的亲生女儿,而且曾一度要把她往接班人的方向培养,只是家族内部的老人都反对,因为是个女孩,老人的心里还是有种女不当家的陈旧观念。 但楚瑶还是牢牢掌握着家族里的能源和汽车生意,依然是未来继承人的有力竞争者,也就最近这两年,她堂哥楚恒在族中老人的扶持下,风头才盖过了她。 楚瑶和李家关系密切是众所周知的,当年李沐尘和林曼卿在她的俱乐部买车的故事传遍了整个京城,至今还是那些二代们津津乐道的谈资。 所以楚瑶的出现,无法说明楚家的态度。 不过接下来萧家的来人,就很值得玩味了。 照理说,萧家是四大家里和李家关系最好的,这种时候,理应派个重量级人物来表明态度,就像当年,萧笙亲自出面给李沐尘站台撑场子。 但这次萧家来的是个女人,叫萧毓。 同是女人,萧毓和楚瑶完全不一样。楚瑶是家主之女,未来家主的有力竞争者,手握实权。而萧毓却只是当代萧家家主萧公默的侄女,在萧家也不是什么重要人物,只经营着一家文娱公司。 而那家来的也是女人,是现任家主那汝平的太太。 “侯爷呀,好久不见了!”那太太的热情老远就飘过来,又指挥着下人从车上往下搬东西,“来来来,放这儿,小心点,别弄坏了。” “那太太。”侯七贵依旧堆着笑,“怎么没见那家主?” “嗐,本来是我家汝平要来的,但听说李公子没来,来的是李太太,我就跟我家汝平说,你别去了,你一个大老爷们,去了和李太太有什么话说,还不如我去,我还能陪太太说说闺房话呢,侯爷您说是吧?” 那太太的话无可挑剔,但人们心里都明白,这只是借口罢了。 “好,那太太里边请。”侯七贵脸上依旧堆着笑。 四大家的人到齐了,却来了三个女人加一个顽主,京城的这些豪门世家都嗅出了几分不和谐的味道。 “早知道我也不来了,派个人来送份礼就好了。”有人说。 “四大家敢这么做,你也敢?” “我是不敢,但谁知道以后会怎么样?万一李家失势,四大家反过来跟我们清算呢?” “不至于吧?”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宴席却迟迟不开,林曼卿也始终没有出现。 人们开始焦躁不安。 “侯爷,什么时候开席呀?”有人喊。 四大家的人在主桌,侯七贵一直笑脸陪着,听见人问,就站起来说:“大家稍安勿躁,古人开席前,都要杀牲祭祀,祷天告地,今天是大好的日子,我们也弄头猪来,搞个仪式。猪还没来,席当然不能开。” “原来是等烤乳猪呀,侯爷早说,我就叫人送过来了,你要多少只我都有。”一个做饭店的老板说。 他这想法也没错,南方粤港一带,做生意开业乔迁都要切乳猪,老板拿着刀,从乳猪的头上开始切,一刀切到尾巴,意为从头斩(赚)到尾。 可是人们总觉得有点奇怪,这里是京城,好像不流行那一套,而侯七贵的笑容背后,总透着一股让人直起鸡皮疙瘩的寒意。 而且,林曼卿到现在还不出来,这架子有点太大了吧? 就在这时候,忽听一声大喊:“猪来了!” 厅门砰一下被人推开,一行人走了进来。 李阿四走在最前面,沉着脸,一身的杀气。 在他的身后,跟着四个人,抬着一扇门板,门板上结结实实地绑着一头猪。 哦不,是一个人。 只是这个人太胖了,比猪还胖。 在他们的后面,并排走来两人,一人白白胖胖的,两只手拢在袖子里,见谁都笑眯眯的,好像刚刚捡了钱似的;另一人阴着脸,目光锐利,腰里别着一把菜刀。 他们来到大厅中央,把门板往地上一丢。 李阿四便走到侯七贵那里去复命。 “侯爷,肥四带来了。” ------------ 第1005章 李家的反击 侯七贵轻轻点了点头:“别的事办得怎么样了?” “回侯爷,十里海棠会所已经被我们控制,肥四的手下已经全部解决,共解救了被他们胁迫提供特殊服务的女孩一百三十三人。要回家的,都已发放路费;不愿回家的,正在给她们安排工作。” “另外,武家这三年在京城置办的二十九处产业,已经全部荡平。可惜,没有找到武晋山。” 李阿四低下头,“请侯爷责罚。” 侯七贵摆手道:“可以了,你去忙吧,今天是大好日子,带你的人也好好享受一下,别亏待兄弟。” “是。”李阿四答应一声,转身的时候看了一眼满座宾客,便走了出去。 人们从李阿四眼神里感受到了刀子般的寒意。 刚才看见门板上绑着个胖子的时候,大家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即使听见“肥四”的名字,也没反应过来,还以为侯七贵在搞什么节目。 直到听见“十里海棠会所”的时候,很多人的脸色变了。 因为这里有不少人去玩过,而这家会所正是武晋山开在京城,用以结交京城名流的。 会所的管理者,正是肥四,当然,人们都喊他“四爷”。 这个四爷和王百顺不一样,都是四爷,论地位,王百顺自然高出不知多少。但论实力,王百顺可不一定比得上。 因为这个肥四,是个实打实的宗师。 十里海棠会所在京城的会所里不算什么,但却是武家联络京城豪门的重要窗口。 可现在,这家会所已经被扫平了,肥四象头猪一样被捆在门板上。 而且听李阿四的意思,不仅十里海棠会所,武家在京城的所有产业几乎都被荡平了? 很多人已经冒出了冷汗。 如此雷霆手段,大概也只有李家能做,敢做了吧! 他们终于知道侯七贵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了,什么烤乳猪,这分明是要杀猪啊! “不会真的要在这里杀人吧?” “不知道啊,不过你看后面那人,杀猪刀都准备好了。” “你不会不认识那位吧?那是快刀荣啊!当今荣门的总扛把子!” “啊,我听说过,可是他怎么会在这里?” “他在李宅做厨子啊,你连这都不知道?” “卧槽,荣门扛把子给李宅做厨子?!” …… 坐在头一桌的王百顺、楚瑶、萧毓和那太太的脸色都有些不好看。 这时候,伍玉奇出现在二楼的走廊上,朝侯七贵点了点头。 侯七贵清了清嗓子,大声道:“让诸位久等了,现在主菜已经上来,就让我们有请李夫人登场吧。” 他带头鼓起了掌。 其他人也跟着鼓起掌来,大厅里顿时充满了掌声。 林曼卿在殷莺和周小芸的陪同下从二楼走下来,林云和严谨就跟在她们后面。 “感谢诸位的光临!” 林曼卿笑容可掬,站在最前面,抬起玉手轻轻一摆,掌声骤停。 “很久没来京城了,朋友们还是这么捧场,我很高兴!” “本来这种场合应该我先生来的,但是他去了欧洲,一时过不来,就让我先回京城和大家叙叙旧。我知道,最近这几年有不少风言风语,关于我先生的,关于李家的。今天,我就借这个机会澄清一下,先生和我,都身体安康,我们李家上下都好得很,请朋友们不必挂念担忧。” “大家都是老朋友、老相识了,客套话我就不多说了。这几年我虽然不在京城,但京城发生的事情,我一清二楚。风雨同舟也好,趁火打劫也罢,该记得的我们会记得,无须记得的,我们也不屑去记。只要从今往后,大家能够和和气气,我们李家的大门,永远为朋友们敞开着。” 林曼卿说到这里停了下来。 她的话很得体,不软弱,也不霸道,尽显大家风范。 而李家的态度也已经很明确了,过去帮过李家的,和李家一条心的,李家不会忘记。明里暗里和李家作对过的,占过李家便宜的,只要以后不再犯,李家也不打算计较。 “夫人大气!”有人喊了一声。 宴会厅里再次响起掌声。 不过鼓掌归鼓掌,人们的心头可并不轻松,毕竟还有一个肥四躺在门板上等着挨宰呢! 谁能在这种场合吃得下饭呢! 林曼卿微笑着,待掌声自然平息,说道: “我刚才说了,李家的大门永远为朋友敞开。但若是敌人……”她看了一眼地上的肥四,“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们李家从来没有怕过!” “这次来京,路上出了点事,想必你们也听说了。有人用两辆泥头车,一个狙击手,想要我的命。” 现场起了一阵骚动,毕竟很多人不知道这件事。 林曼卿走上前,来到肥四跟前,轻轻一摆手。 王老板蹲下来,在肥四身上拍了几掌,解了他的穴道。 肥四噗地吐出一口气来,狠狠地瞪着林曼卿。 啪! 王老板一个巴掌甩上去,肥四那肥胖的脸上就多了个红红的掌印。 “怎么,不服气?眼睛瞪那么大干嘛?夫人是你能盯着看的?再看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哼,姓王了,有种你就杀了我,大家都是宗师,宗师不可辱!”肥四怒道。 “你也知道宗师不可辱啊?”王老板冷笑道,“可你看看你干的那些缺德事,逼良为娼,为富不仁,宗师的名头挂在你头上,本就是对宗师的侮辱!” 王老板还想再给他点颜色,却被林曼卿阻止了。 “给你个机会。”林曼卿冷冷地说,“你现在可以打电话向任何人求救。当然,你只有一次机会,如果人家不来救你,那你就只能死了。老王,把手机给他。” 王老板从兜里摸出手机,解开肥四一只胳膊的穴道,丢给了他。 任何人都是有求生的欲望的,哪怕他是宗师。 肥四拿起手机,犹豫了一会儿,终于还是拨了电话。 “武爷,我被李家抓了。” 肥四只说了这么一句话,就把电话放在了一边。 林曼卿笑笑:“很好。诸位,不好意思,席还不能开,我们还得等一等。” 说罢,便回到主桌上去坐下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这时候,也没人在乎开不开席了,大家都在猜,会不会有人来救肥四。 而王百顺、楚瑶、萧毓和那太太则悄悄拿手机给家里发了消息,让家里拿对策。 他们的动作当然瞒不过侯七贵的眼睛。 侯七贵假装没看见,只是脸上露出了一丝莫测的笑容。 刚开始的时候,肥四还很镇定,颇有宗师风采。 可是随着时间的过去,他开始焦急起来,开始担忧武晋山会不会弃车保帅,不来救他。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声佛号: “阿弥陀佛,贫僧化缘到此,这里是富贵之家,想必不会让贫僧空手而归。” ------------ 第1006章 量子玄机 这声音刚开始的时候听着还很远,好像在酒店外面的马路上,到后半句的时候已经近在耳旁。 门口出现一个僧人,穿着黄色的僧袍,光头大耳,脸上的肉肥而不赘,面相里带着几分憨态,又有几分蛮横。 “师父!”肥四一听见声音就面露喜色,大叫起来,“师父救我!” 和尚从门口缓步走进来,看了一眼躺在门板上的肥四,脸色微变,眼里闪过一丝杀机,但什么话也没说。 “这位大师怎么称呼?”侯七贵像迎接别的客人一样堆着笑,迎了上去。 “贫僧静空目。” “原来是静空……目大师。”侯七贵也是第一次遇见三个字的和尚法号,“今天是大喜的日子,我让后厨给大师准备一桌斋饭,请大师稍候。” “斋饭可免,我是来化缘的。”静空目单掌立着,另一只手不停地捻着菩提串。 “化缘不化斋,莫非是要建庙?”侯七贵笑问道。 “化缘化缘,化的是缘。”静空目用手一指地上的肥四,“贫僧与他有缘,想把他化走。” 侯七贵哈哈一笑:“大师,你若要化斋,我让人给你准备斋饭;你若要建庙,我让人给你准备钱财。但你要化此人,我恐怕不能给你,大师请回吧。” 静空目也跟着哈哈一笑,随即笑容一敛,露出凶相:“我若一定要化走呢?” 侯七贵面色一凛,冷冷地说:“你化不走。” “呵呵,那可未必。” 说罢,静空目身形鬼魅般地变幻,瞬间移动到了肥四身边,伸手一把抓住肥四衣服。几百斤重的大胖子,就被他拎小鸡一样拎了起来。 可是他刚要走,突然刀光一闪,直奔他的手腕。 静空目看得清楚,这是一把菜刀。 他从未见过如此快的刀,如此凌厉至极的杀气。 或许是肥四的身体实在太胖了,静空目不得不把他丢下,否则要么自己的手被切断,要么肥四的腰被切断。 嘭一声,肥四又跌回了门板上。 静空目缩手,手腕一抖,手串化作虚影甩出。 啪一声清脆的响声,刀光乍收。 荣师傅垂着手,手里拎着菜刀,冷冷地看着静空目。 “呵呵,原来有高手,难怪肥四不是对手。”静空目捻着菩提手串,微微笑着,“你就是快刀荣吧,我听说过你。你刀的确很快,但算不上出神入化。真正的刀法,是劈山断流。快刀,不过小技尔!” 说罢,和尚双掌一合,珠串合在掌心,向外一推。珠串就以极快的速度朝荣师傅飞去,与此同时,他的双掌排出一股移山倒海的大力,往前拍出。 珠串疾速,快如闪电,荣师傅以刀相迎,以快破快,是必然的应着。但若如此应对,就无法避开和尚紧随其后的雄厚掌风。 荣师傅擅长的是刀法,而不是内功,若硬接此掌,必会吃亏。 和尚也正是看准了这一点,才如此出招。这一招叫山夹水,山为刚力,水性阴柔,实则就是在雄厚掌力的掩护下,以菩提为暗器的进攻。 在和尚看来,荣师傅唯一的办法就是躲,只要他一躲,和尚就能带着肥四走了。 可是荣师傅没有躲,还是出刀了。刀光迎上了菩提虚影。 和尚目中闪过杀机,暗道,那就不能怪我了。双掌加了力,拍向荣师傅的胸口。 可是这时候,斜刺里突然冒出一双肉掌,迎了上来,和静空目的双掌相对,四掌相接,发出巨大的响声,一股冲击波荡开来,在大厅里卷起一阵狂风。 主桌上的林曼卿轻轻一抬手,将这阵风给压住。 和尚这才发现,是那个一直满脸笑嘻嘻的胖子来到了荣师傅身边。那双肉掌颜色通红,犹如烧红的烙铁。 “朱砂掌!”和尚眉头微皱,松开双手,旋身后退,接住被菜刀磕回来的菩提串,冷笑道,“哼,就算你们两个人一起,我有何惧?” 说罢便再次欺身而上。 荣师傅和王老板对视一眼,也不客气,就跟和尚打了起来。 不得不说,这和尚实力极强,身形如魅,掌风如龙,尤其手中那一串菩提,更是虚实变幻,神出鬼没。 论速度,荣师傅的刀快上一筹;论掌力,王老板的朱砂掌如今早已炉火纯青。两人已经突破了武道的最巅峰,由武入道,摸到了仙家的门槛。 可是眼前这个和尚,以一敌二,竟也不怎么落下风。 三个人,就在大厅中央打斗,但始终只围绕在肥四躺着的门板周围,并未波及其它。 可纵然如此,人们看得也是惊心动魄,杀气弥漫在整个屋子里。 斗了几百回合,和尚眼看不能取胜,便心焦起来。这里毕竟是人家的主场,若打到最后双方都筋疲力尽动不了的时候,人家过来一个保安都能把他干掉。 和尚脸上的横肉抖擞,目中杀机尽显,忽然单掌和王老板硬怼一掌,另一只手将菩提串环绕抖了几圈,甩向荣师傅。 菩提串在空中疾速转着圈,紧绷成了一个圆,撞向荣师傅。 荣师傅一刀劈过。 之前每次刀砍到菩提串上,都发出清脆的响声。荣师傅知道,这菩提子是经过特殊淬炼的,刀不能伤,就连那绳子都不是普通材质。 但这次不知为何,刀切如圆,竟然从中间穿了过去,把菩提串生生切成了两半。 一百零八颗菩提子瞬间散开,如子弹一般,射向四面八方。 荣师傅和王老板都大惊。 大厅里坐满了宾客。 若让这菩提子伤了宾客,李家丢脸不说,整个京城恐怕都会视李家为仇寇,要把这账算到李家头上。 那李家以后还如何在京城立足? 和尚脸上露出冷笑,这正是个好机会,无论是反攻取胜,还是带着肥四离开,无人再能阻扰他。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突然不知从哪里射来一支弩箭,正中其中一枚菩提子。 啵的一声,菩提子应声而裂。 而神奇的是,这支弩箭即刻消失了,又鬼魅般出现在另一枚菩提子旁边,啵的一声,将那枚菩提子射落,接着又隐没而出现在第三枚菩提子旁边…… 因为速度极快,这支弩箭,就好像是一支量子弩,同时出现在所有的菩提子旁边。 啵啵之声不断,一百零八枚菩提几乎同时跌落。 而那支量子之箭,从静空目的眉心前两寸处的虚空中隐现出来,如死神之眼,紧紧盯着和尚。 ------------ 第1007章 煎熬 静空目大惊失色。 自己的菩提子可是五台山老法师花费几十年功夫淬炼成的,火不能烧,水不能腐。这弩箭竟然瞬间把一百零八颗菩提子全部射落不说,而且是颗颗碎裂。 静空目就知道,这绝对不是普通弩箭,而是一件极其强大的法器。 如此神器,对准了自己的眉心,若是射进来,他自忖难以活命。 关键是,到现在为止,他都不知道是谁射出了这根弩箭。 静空目用眼角的余光扫了一圈,把目光落在主桌上。 他看见坐在中间的美貌女人面容平静淡然,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在她的身边,还坐着两个女人,一个脸上还流露稚嫩,另一个则美貌中有几分英气,眉眼间杀气凛然。 静空目和她那目光一对,心里竟生出几分惧意。 再看眼前悬浮虚空的杀意浓浓的弩箭,静空目猛然想起,惊道:“墨家……玄机……你是墨者!” 这时候,荣师傅的刀已经架到了他脖子上,王老板那对通红的手掌也贴在了他的后心。 坐在林曼卿身边的殷莺手掌轻轻动了一下,不可察觉的将掌心的一把迷你弩收入袖中,静空目眉心前的那支弩箭也随之消失。 静空目脸色有点难看,知道自己在这里只是待宰的羔羊,双手一合:“阿弥陀佛,你们杀了我吧。” “呵呵,动不动就杀人,你这声阿弥陀佛唱得也太廉价了吧,不怕死后佛主也不要你,把你打入十八层地狱?”林曼卿笑道。 听到十八层地狱几个字,静空目浑身一震,脸上闪过一丝恐惧之色,似乎想说什么,但终究还是低下头,不再说话。 在别人眼里,以为他这只是怕死的表现,但林曼卿却不这么想。一个和尚,佛武双修到如此境界,还会害怕死亡吗?就算怕死是人性,那么该害怕的也是刚才面对弩箭时,而不是她说这句轻飘飘的话的时候。 这句话里一定有什么让他感到特别恐惧的东西。 地狱? 林曼卿只能想到这个。 “算了,我也给你一个机会,你可以打一个电话,让你背后的人来救你。当然,你如果有佛主的号码,也可以请佛主来救你,这就看你的能耐了。”林曼卿淡淡地说。 静空目垂头不语。 侯七贵看了林曼卿一眼,在得到默许之后,走了过去,捡起刚才肥四打过电话的手机,重拨了刚刚肥四拨打过的号码。 电话响了很久后才不接起来,似乎那头的人很犹豫要不要接这个电话。 “喂……” “派个和尚来算什么?有本事就自己来。如果没有这个胆量,以后就不要在京城搞事情了,滚回晋州去吧——武……爷!” 侯七贵的声音不大,但很清楚,最后那声“武爷”用了很重的音,带着浓浓的讽刺。 电话那头的人除了刚开始的一个“喂”字,便再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宴会厅里也没有半点响动,直到传来嘟嘟的忙音,竟如此刺耳。 侯七贵放下电话,对大家说:“诸位,不妨让我们等等看,这位在京城搞风搞雨,一心要取代李家,不惜使用肮脏卑鄙手段的大人物是何方神圣!” 说完,便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满厅的京城大佬们鸦雀无声,哪怕此时肚子已经饿得咕咕叫了,就连喝口水的人都没有,仿佛在这个特殊的氛围里,拿起水杯的动作也是不合时宜的。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人们也不知是期待还是煎熬。 长久的安静后,外面终于有了嘈杂声,没多久,宴会厅门口传来脚步声,一行人走来。 为首的并非人们所期待的武爷,而是那爷——那家的老家主——那希尧,现任家主那汝平就跟在那希尧边上。 “哎呀,侯爷,不好意思,我来晚了!”那希尧朝迎上来的侯七贵抱拳,笑着打招呼,态度完全不像是一个家主对一个管家,而是两个地位完全平等的人。 侯七贵倒是不敢托大,他很清楚自己的身份,便谦恭地那希尧迎进去。 “夫人,抱歉抱歉,年纪大了,万般不方便,原本想让年轻人来代表一下算了,但夫人数年未见,老朽总要来拜望一下,就让孙媳先来,汝平为了陪我,也晚到一步,请夫人海涵。” 那希尧这个借口稀烂,鬼都不会信,人们心里都明白,肯定是刚才那太太发了消息回去,那家见形势不对,就火急火燎地赶过来了。 四大家里,那家曾是和李家最早发生冲突,也是最早倒向李家的。 今天又是四大家里第一个转向的,人们心里暗骂其墙头草,但也不得不佩服他们的见风使舵的能力。 林曼卿站起来,微微欠身,但没有离座。 “那老客气了,您能来,是曼卿的荣幸和福气。那老,那家主,请上座。” 侯七贵便把那家的人引到他们的座位上。 那太太紧绷的脸上终于放松下来,悄悄瞪了那汝平几眼,暗自责怪他来得太慢了。不过又有些欣喜,毕竟是四大家里第一家来的,抢得这个头筹,她功不可没。 那家人坐下后不久,萧家也来人了。 家主萧公默带着贺礼亲自上门。 “夫人,请恕萧某来迟。”萧公默拱手说道。 “萧家主日理万机,能来就好,曼卿感激不尽。萧老爷子可安好?”林曼卿还是没离座,但说到萧老爷子的时候,态度自然也恭敬了几分,毕竟萧笙和李家而关系非同一般,是真正对李家和李沐尘有恩的人。 “托李公子和夫人的福,父亲很好。自从听了公子传道,父亲和我二弟鸣鹤就去了太行隐修悟道,如今修为大进。听说这次夫人回来,原本想去通知他们过来,可惜他们都闭关了,这也是我今天来迟的原因,请夫人见谅。” 萧公默很聪明,把迟到的原因推到了萧笙和萧鸣鹤头上,比那希尧高明一些,而借着萧笙的面子,李家更没有动气的理由。 萧家和那家都来了,王百顺和楚瑶的脸上都有些难堪,两个人如坐针毡。 大家也都纷纷开始猜测,王家和楚家会不会来。 王家是李下第一家,和李家的矛盾不是一两个人的意志可以改变的。哪怕两位家主想交好,背后的势力和政商布局也未必允许。 王百顺更深知,大哥王百川对李家的崛起向来是不服气的。因为李家崛起的根本原因是李沐尘太强了,在王百川的眼里,这种靠武力崛起的世家和过去的军阀寡头没什么两样,发得快,败得也快。 至于楚家,楚振青的儿子楚哲死了,虽然不是李沐尘杀的,但也不能说和李沐尘没有关系。这个结,楚振青恐怕很难解开。 ------------ 第1008章 误会 时间一点点过去,一场午宴眼看着就要变成晚宴了,而且还迟迟没有开席的迹象。 不管在什么样的环境里,人终究是扛不住饿的,尤其是这帮京城名流,一辈子都没挨过饿,可是李家不说开席,谁也不敢提。 林曼卿坐在那里,一脸平静,仿佛她不是主人,而是来此地度假看风景的看客。 其他人还只是饿肚子,王百顺和楚瑶却是坐立难安。 楚瑶几次想起来说话,她自认和林曼卿还有几分交情,可是在这样的场合,她又不知道该说什么。而且现在的林曼卿,让她感觉和四年前的林曼卿完全不一样了,身上有种说不出的威仪,美丽当中带着一点神圣和仙气。 不过相比他们,地上的肥四才是绝望。 他以宗师的身份随武晋山进京,几年来没遇到过什么对手,便目空一切,不再把京城的宗师们放在眼里,以为四大家和李家都不过如此。 直到被快刀荣和王铁手抓了来。 那时候他还是不服气的。 当静空目出现的时候,他满怀希望,甚至想好了怎么报复李家。 可没想到,静空目居然败了,而且败得那么彻底。 肥四这才知道,京城是个藏龙卧虎之地,李家能崛起靠的不是运气。 过去,静空目在他眼里就是无敌的,禅武双修,已入化境。现在,这个无敌的师父就坐在自己边上,被人点了穴,封了筋脉,旁边还站着两个厨子,怎么看都已是别人砧板上的肉了。 武晋山到现在还没出现,大概也不会再派人来救他们了。 肥四感觉自己成了弃子,心里 便有一丝苦涩和不甘。 侯七贵走到他们面前,说道:“都这个点了,你们是不是该说点什么了?大家都等着吃饭呢。” 肥四心里骂了一万句娘,你们不吃饭关我什么事? 他看了师父静空目一眼,静空目始终低着头,闭着眼睛,嘴唇微动,好像在念经。 肥四心里又骂了一万句娘,师父啊,你这时候念什么经啊,佛祖又不会来救你。 侯七贵见他们不说话,面孔板起来,说:“不肯说就算了,别怪我没给过你们机会。荣师傅……” 快刀荣就抽出菜刀,手腕一抖,挽了个刀花。 霎时间,寒气逼人,浓浓的杀意让肥四瞬间感觉颈间发凉。 “等一下!”肥四叫道。 荣师傅的刀就停在空中。 “你要干什么?”静空目突然睁开双眼,瞪了肥四一眼。 “师父,我不想死!”肥四说。 “生死有命,从你习武的第一天,就应该明白这个道理。早知你是贪生怕死之辈,我不会收你为徒。” “我过去不怕死,但我现在怕死。” “为何?” “过去我烂命一条,但现在我已是宗师。” 乍听之下,肥四有点胡言乱语,给自己乱找借口,但仔细一想,人不都是这样?光脚的不怕穿鞋的,穷人贱命,只有富人才会怕死。 所以自古以来无论君王、地主还是资本家,都不会让百姓饿肚子,只要吃饱了、穿暖了,人就会怕死,怕死就不会造反了。但他们绝不会让人吃得太饱,吃太饱了,就没动力干活了。 肥四现在是宗师,已经摆脱了穷命,不怕死才怪。 静空目念了一声“阿弥陀佛”,冷冷地说:“你不怕下地狱吗?” 肥四那肥胖的身体突然颤抖了一下,似乎想起了什么,脸上露出一丝惊恐,便闭上了嘴。 荣师傅冷笑道:“不说的话,我现在就让你下地狱!” 手中菜刀扬起。 他本是要吓唬他们,但见肥四皱着眉头,闭紧了嘴,一声不吭,和刚才说怕死的那个肥四判若两人。 荣师傅十分不解,就要手起刀落。忽听林曼卿说道:“慢着!” 荣师傅收了刀,退到一边。 “地狱……”林曼卿轻笑起来,“我听说地藏曾言,地狱不空,誓不成佛,你一个和尚也会害怕地狱吗?” 静空目低头不语,但能看到他脸上的表情微动,仿佛有点痛苦的样子。 在场的人都不觉笑起来。 刚才这和尚的一百零八颗菩提珠差点要了他们的命,这时候当然要好好嘲笑一番,顺便宣泄一下饿肚子的情绪。 可林曼卿却皱起了眉头。 这和尚已经不是第一次在听到地狱两个字后表现异常了。 其他人不知道,但林曼卿却知道,地狱是真实存在的。当然,地狱不是凡间传言的灵魂的归处,更不是什么审判机构,而是十八层镇压冥气的秘境结界。 看来武家的背后,不仅有佛门的影子,还有地狱的渊源。 否则,肥四和静空目不会甘心为武家做鹰犬,又听到地狱两个字后如此害怕。 难怪一个武晋山进京,就能让京城四大家俯首。 可是武家为什么千年来都不出晋州,而这次突然进京了呢?又为什么要和李家为敌? 林曼卿思索着,觉得这件事背后恐怕不是豪门恩怨那么简单。 这时候,外面响起了嘈杂的声音。 当人们看清从门外走进来的人,不禁都吃了一惊。 因为来人正是王家的家主王百川和楚家的家主楚振青。 王百川和楚振青会携手而来,着实让人感到意外。 跟在王百川和楚振青身后的,是一个穿着紫色唐装的老人,六七十岁的模样,满面紫光,精神十分矍铄。 他的身旁还有一个僧人,面容清瘦,头发或许有阵子没理了,露出花白的短寸。身上的灰色僧袍洗得发白了,还打着布丁,看上去很旧。 “王爷、楚家主,欢迎欢迎!”侯七贵迎了上去。 王爷是对王百川的称呼,因为王百川在王家排行老大,王家又曾是京城第一世家,所以外界人都客气地喊他一声“王爷”。 王百川和楚振青点了点头,算是回应,便直面林曼卿走了上去。 侯七贵毕竟只是管家,他们是京城两大家主,如此也不算失礼。 “李夫人,诸位,我们来迟一步,海涵海涵!”王百川和楚振青朝满厅宾客拱了拱手。 林曼卿站起来微微欠身,道:“不迟,我们还没开席呢。二位来得正好,请入座吧。” “不忙!”王百川说,“李夫人,我们今天来,除了道喜,还想做个和事佬。” “哦?”林曼卿朝他们身后看了一眼,“王爷请讲?” 王百川朝楚振青看了一眼,楚振青往旁边一让,指着身后穿紫色唐装的老人说:“这位是从晋州来的武晋山武爷,和夫人之间有些误会,今天我和王爷想做个中,调停调停,大家都是场面上有头有脸的人,冤家宜解不宜结,误会么,解开了就好,所谓和气生财嘛!” 武晋山上前两步,朝林曼卿一拱手,不过脸上却露出一丝傲气。 “李夫人,交个朋友。” 林曼卿笑了笑:“好啊,我们李家向来不拒朋友,只是这个误会嘛,我想听听,是怎么个误会法?我家的劳斯莱斯还在修车厂里停着呢,那上面的弹孔难道也是误会?” ------------ 第1009章 我不在乎你承认不承认 林曼卿的态度让王百川和楚振青脸上有点挂不住了。 京城数一数二的两大世家的家主,当着满京城名流的面,做个和事佬,无论是谁,就算有天大的仇,也该先放一放,给这个面子。 可是林曼卿似乎没打算给。 大厅里的气氛一下子变得紧张压抑起来。 武晋山却面不改色,面对林曼卿的质问,微微一笑,道:“夫人在路上遇刺的事我也听说了,武某深表遗憾,对这种恶劣的恐怖袭击表示强烈的谴责。” “哦,那么说,杀手和武爷无关了?”林曼卿冷笑道,“可是我那里怎么抓了两个人,说是武爷指使的呢?”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武晋山一脸义愤填膺,仿佛真的被冤枉了似的,“肯定是有人挑拨离间,栽赃陷害!我武家初到京城,和各方豪强结交还来不及,怎么会得罪李家,得罪李夫人呢?我这么做,对我有什么好处呢?李夫人是明白人,必不会受小人之惑。” 众人一听,都觉得武晋山说得有道理。武家来京城,立足未稳,得罪李家没好处,更何况是杀李夫人这种事,除非脑袋被驴踢了。 可是如果说林曼卿三年不回京,一回京就来冤枉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武家,那不是更没道理? 林曼卿也不生气,指着地上的肥四和静空目说:“照武爷这么说,这两位自然也和武家没有关系咯?刚才那个电话也不是打给武爷你的咯?” 众人恍然想起,刚才肥四打过求救电话,后来侯七贵又重拨了那个号码,两个人都叫了声武爷。这恐怕是赖不掉的。 武晋山嘿嘿一笑,坦然道:“李夫人,实不相瞒,这两位还真是我们武家的人。这位静空目大师,出身五台山,是我们武家请的供奉。这个肥四,跟着我多年了,一直帮我打理生意,不过都是些小生意,想必李夫人是看不上眼的。今天我也不知道他们怎么得罪了夫人,就被抓了来,还请夫人给我个说法。” 好家伙,这武晋山的脸皮已经厚到不是一般境界了,杀手的事死不承认,现在还反过来向李家讨说法。 人们便都看着林曼卿,看她如何应对。 林曼卿呵呵地笑起来。 “呵呵呵,听说晋州武家是则天武皇的后人,我还以为有多大的格局呢,今日一见,也不过如此嘛!你不承认没关系,有些事,本来也用不着你承认,这里不是法庭,我们李家没有提供证据的义务。我只要知道是谁干的,就足够了。” 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林曼卿的语气已经变得冰冷,空气中充满了杀气。 武晋山的脸色终于变了。 他本以为拖着王家和楚家两位大家主,再当着满京城名流的面,一通胡搅蛮缠,李家必然抹不开这个面子,不但能把肥四和静空目捞回去,顺势也就把武家抛到台面上,算是正式进入京城了。 只是他没想到林曼卿一介女流,会这么狠,非但不给王、楚两家面子,仿佛连这满城豪门都没放在眼里。 “哈哈哈!”武晋山哈哈大笑,“没想到李家这么不讲理,还号称京城第一世家,不过是以力欺人罢了!” 林曼卿冷笑道:“武晋山,今天我要杀你,易如反掌。不过么……” 林曼卿看了王百川和楚振青一眼。 这一眼,让王百川和楚振青两个见多识广、在京城也算德高望重、权势滔天的世家主不由心头一寒。 而不远处座位上的王百顺和楚瑶更是心砰砰跳起来。 “既然王爷和楚家主来做和事佬,那这个面子我也不能不给。”林曼卿继续说道,“这样吧,武家的账我先记下,这两个人你也可以带走,不过我有个条件。” 王百川和楚振青同时松了一口气。 如果林曼卿真要杀武晋山,那他们两人可真是在京城豪门面前把脸丢尽了。从此以后,和李家自然也就成了水火不容的局面。 他们并不想和李家撕破脸,对晋州武家同样也保持着戒心。 武晋山听林曼卿这么说,以为林曼卿终究还是怕了,只是在找台阶下,便哈哈一笑,问道:“什么条件,李夫人尽管开。” “你的人你带走,但我的人你要还给我。”林曼卿说。 “你的人?谁?”武晋山不解道。 林曼卿一指身边的女孩:“这孩子的父亲。” 武晋山看了那女孩一眼,忽而大惊失色。 刚才他就觉得眼熟,这会儿认出来,这就是周绍义的女儿周小芸。 武晋山不禁后悔,又瞪了肥四一眼,深怪他事情没有办好。 原本留下这小丫头,是想让周绍义开口,没想到小丫头到了林曼卿手里,现在又要拿肥四和静空目来换周绍义,这可让武晋山犯了难。 “我不认识她。”武晋山只能耍赖。 可他的脸色早已出卖了他,在场的哪个不是人精,虽然不清楚具体事实,但猜也猜了个大概。 “他撒谎!”周小芸叫起来,眼泪从眼角滚落,满脸都是愤恨,“我爹就是他抓的!武家逼得我们离开晋州,我们到了京城他们还不放过我们,逼死了我妈妈,又抓走了我爸爸!就是他干的!” 武晋山的脸黑下来:“小丫头,你不要血口喷人哦!” 林曼卿拉住还要哭诉的周小芸,冷笑道:“武爷,我刚才说了,我不在乎你承认不承认,你只要说同意还是不同意就行了。” 武晋山知道骗不过去,便说:“对不起,李夫人,你要别的人,我都可以答应,但这个周绍义和武家有极深的恩怨,人我已经送回晋州了,我没法给你。” 周小芸脸上写满了失望。 林曼卿眼里露出一丝恍然,看了侯七贵一眼,不禁佩服侯七贵的判断,果然这个周绍义身上可能掌握着重要的秘密。 “放心,你爸不会有事的。” 她轻声对周小芸说了一句,然后看向王百川和楚振青。 “王爷,楚家主,不是我林曼卿不给二位面子,是这位武爷不给面子啊!两个人换一个人,我的条件不过分吧?其实这个周绍义和我们也没什么特别深的交情,也就是从他手里买过一栋宅子,我是看这孩子可怜,想帮帮她,不想让她没了爹。事情就这么个事情,你们看着办吧。” 林曼卿一反手,把球踢给王百川和楚振青了。 人们心里不禁佩服,这个女人不简单啊。 ------------ 第1010章 武伐李兴 王百川和楚振青脸上挂着霜。 现在满京城的眼睛都看着他们俩,如果这时候还帮着武家说话,那就完全不占理了。 “武爷,”王百川沉声道,“冤家宜解不宜结,给王某一个薄面,和气生财嘛!” 楚振青也说:“是啊,一个小商人而已,让人送回来就是了。” 武晋山却是脸色铁青,摇头道:“别人都行,这个人不行。” 王百川和楚振青的脸沉了下来。 今天可能是他们一生中碰钉子碰得最多的一天了。 本来想做个和事佬,两头不得罪,两头捞点好处,结果是两头碰了钉子,两头不是人。 这下真下不了台了。 林曼卿见时机差不多了,笑了笑,摆手道:“算了,既然武爷不同意,就不谈了。王爷、楚家主,您二位还是入座吧,今天是大喜的日子,满厅的宾客,可都等着二位来开席呢,大家肚子都饿了!” 她这么一说,众人顿觉饥肠辘辘,纷纷附和:“是啊是啊,王爷、楚家主,快入座吧!您二位不坐,咱们都得饿肚子啊!” 王百川和楚振青的身份面子被林曼卿一句话给捞回来了,便就着这个台阶,哈哈一笑,朝大伙儿拱拱手,坐到了给他们安排的上宾席位。 林曼卿使了个眼色,侯七贵立刻安排下去,早已准备好的酒菜便以最快的速度端了上来。 “诸位,让大家饿着肚子,是我们李家失礼了。”林曼卿站起来,端起酒杯先干为敬。 酒席便正式开始了。 一场京城世家之间的危机,恍惚间已经消弭于无形,人们更佩服林曼卿的处事为人,就连侯七贵内心也佩服不已。 只留下武晋山尴尬地站在大厅中央。几十桌酒席,推杯换盏,愣是没人理他。 自来京城,武晋山何时受过这样的鸟气? “林曼卿!”他一声怒喝,“别以为我怕你,今天这两个人,我非得带走不可!” 正在吃酒的人们停下来,嘈杂的大厅瞬间变得安静,几百双眼睛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 局面又变得好玩起来。 肚子里垫了东西,解决了饥饿的富豪们发现又有乐子看了,瞬间就觉得桌上的酒菜不香了,鼻子里闻到的全是火药味。 “哦,你带得走吗?”林曼卿似笑非笑,带着几分戏谑地问道。 “哼,真以为你们李宅养着几个宗师和妖孽,我就怕了你们?真以为这天下就没人收拾得了你们李家?过去李沐尘横行无忌,不过是仗着师门护佑。但可惜啊,他离经叛道,逆天而行,已被逐出天都。自身难保了,还妄想坐这天下第一世家的交椅呢?” 武晋山看了一圈厅中宾客,仿佛在嘲笑这些溜须附会的人们,李家的靠山已经倒了,是时候改换门庭了! “放屁!”荣师傅听完这话大怒,刀光一闪,一刀劈向武晋山。 他是快刀荣,荣门扛把子,京城第一刀,是公认的天下第一快刀。宗师肥四在他们面前也只是砧板上的肥肉。 他手里的刀出神入化,快如闪电。 可是到了武晋山面前,刀光骤然消失,菜刀仿佛从虚空里出现,定格在那里,离武晋山的脖子已不到三寸远,却是再难进分毫。 荣师傅感觉一股奇怪的力量将刀定住,仿佛砌进了混凝土里,一动也动不了。 王老板见荣师傅额头冒汗,便知不对,立刻发功,亮出一双赤红的双掌,朝武晋山拍过去。 空气升腾,热浪滔天,眼看着朱砂掌就要印到武晋山的胸膛,王老板忽觉掌心冰冷,仿佛拍在一堵冰墙之上。 寒气顺着掌心沿筋脉而上,侵入骨髓。 王老板啊地一声叫,收掌后撤,连退数步,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手掌。 而与此同时,荣师傅感觉手上一松,仿佛无形的混凝土瞬间消失了,而他因拔刀用力过猛,身体收不住,也猛然向后倒去,噔噔噔退了几步,和王老板并排站着。 二人大惊之余,同时看向武晋山身后的灰衣和尚。 “阿弥陀佛!”和尚上前一步,来到武晋山身边,“人间杀戮几时休,二位施主有一身好功夫,何不随贫僧出家,寻那极乐世界去?修行不易,何必深陷这名利场中,替人卖命?” 荣师傅和王老板对视一眼,却都没有说话。 因为他们深知这和尚的厉害。 自三年前经李沐尘指点,踏入宗师之列,又听李沐尘讲道,突破武道巅峰,二人如今的境界离先天也只差一步而已。 两人联手,自认在京城已少有对手,但在这和尚面前,却是毫无还手之力。 大厅里鸦雀无声。 大家虽然看得不是很明白,但无疑可以确认一点,那就是荣王二人败了,而且败得很彻底,连一招都没过。 “哈哈哈哈!”武晋山哈哈大笑起来,“什么京城第一世家?狗屁!李家已经是过去式了!当年李唐时,袁天罡预言,李氏三世,武伐李兴。这个新时代也是一样,李天策重兴李家,算一代,自李云华到李沐尘,是第三代。如今李沐尘逆天而行,自绝于天下,失去了天都这个大靠山,李家还有什么?明日黄花而已!我们武家,才是真正的天下第一世家!” 他的话音刚落,一点虚影就自虚空出现在他的眉心。 那是一支弩箭。 当弩箭清晰地显现出来时,武晋山也吓了一跳。 可是,弩箭停留在他的眉心前两寸处再也不前进分毫。 旁边的和尚伸手将弩箭捏在指尖,拿过来看了一眼,点头道:“唔,墨家玄机弩,果然神机智造,妙不可言!可惜啊,昔时神弩犹在,当世已无巨子。你的功力,难悟玄机,驾驭不了此弩。” 说罢,也不见他动,那支弩就从他指尖飞出,化作一点流光,射向殷莺。 弩箭速度并不快,但带着一种特别宁静而叫人无法抵抗的力量,仿佛在那一刻,时间停止了,整个空间里的一切都是静止的,只有这支弩箭在飞。 殷莺眼睁睁地看着弩箭飞来,却毫无办法。 她明明有控制玄机弩的心法和咒语,可在此时,她的心却仿佛被禁锢了,连念头都没有。 弩箭很快来到了她的眉心。 就在这时,一只纤纤玉手伸出,两根青葱手指夹住了弩箭。 林曼卿将弩箭还给殷莺,笑道:“殷莺,还记得公子给你讲过的《墨子枕中记》吗?既然神弩犹在,巨子亦当重生。” 殷莺浑身一震,如梦初醒,接过玄机弩,躬身道:“谢夫人点醒。” 林曼卿看着灰衣僧人,心里却在琢磨着刚才武晋山的话。 晋州武家突然来京城,莫非是因为这个“李氏三世,武伐李兴”的预言?可那是唐朝的传说,用到现在来,也太荒唐了吧? ------------ 第1011章 僧面佛面女人面 和尚也在看林曼卿。 他消瘦的脸颊上露出一丝惊讶,唱喏道:“阿弥陀佛,原来夫人才是高手,贫僧失礼了。” 林曼卿笑道:“不是高手就不失礼了吗?和尚怎能有如此分别心?” “夫人好机锋,该与佛有缘,不如随贫僧去五台山出家修行如何?”和尚说道。 林曼卿微微一愣,不禁想起了钱塘的智忍。当初智忍也是动不动就劝李沐尘出家。 可惜啊,一代高僧已经虹化而去,只留余晖照钱塘。 眼前这个和尚是不是高僧,林曼卿无法判断,仅从刚才那一招半式,还看不出他的修为。 “大师在五台山出家?法号怎么称呼?” “贫僧陷空,在五台山显通寺出家,闭关多年,不问世事,对凡间人事多有不通,还请夫人见谅。” 林曼卿听到五台山显通寺,就知道这和尚为武家站台的缘由了。 “大师身在佛门圣地,又何必踏足凡尘,徒增人间烦恼呢?” 和尚微微一笑:“佛曰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不踏足凡尘,如何普渡众生?” “那么说,大师是来普渡众生的了?可大师真的了解众生之苦吗?若知众生苦,就当向苦中行。民间疾苦自在民间,奈何依附豪门?”林曼卿讽刺道。 和尚也不生气,说道:“此中自有因缘。和尚修行,讲一个缘字。我与武家有缘,与夫人也有缘。” “呵,和尚不要乱攀缘分,你我何来的缘?” “五年前,京西野三坡龙门天关,千佛齐唱,佛光万丈,此事夫人应该知道吧?” 旁边的侯七贵听得一惊。 野三坡龙门天关的事,他最清楚不过了。当时李公子初来京城,就是他带着公子和萧鸣鹤一起去的龙门天关,从千佛沟进入地下,捣毁了鬼王地宫。 那一场大战,侯七贵亲身经历,惊险景象,至今历历在目。 也正是那一次,彻底改变了他的世界观,让他从此跟定了李沐尘。 这和尚怎么会知道? 侯七贵想起李沐尘说过,千佛沟是镇压鬼王的法阵,必有佛门高僧参与。 离这里最近的佛门圣地就是五台山,莫非这和尚和此事有关? 侯七贵想到的,林曼卿也想到了。 但她不动声色,轻轻摇头道:“我没有去过龙门天关。” 和尚一愣,似乎没想到林曼卿会否认,眯起眼睛看她。 林曼卿没有说谎,她的确没有去过龙门天关,更不要说千佛沟了。 那次是李沐尘去的,那时候她才刚刚跨入修行之门,境界大概比现在李宅当保安的伍玉奇强不了多少。 “陷空大师,跟她废什么话!”武晋山不耐烦地说,“你和武家有契约,今天就替我好好教训一下这个女人,我看以后京城还有谁敢和我武晋山作对!” 陷空微微皱眉,道:“武爷错了,非我和武家有契约,和尚从来不签契约。我只是替显通寺上下,还武家的恩情。” “哼,你也知道是恩情,这个恩情,你还得清吗?好好替我办事,我武家保显通寺香火千秋旺盛。”武晋山冷笑道。 人们听得无比稀奇,只有寺庙保佑凡人,哪有凡人保佑寺庙的? 武家又怎么保一座寺庙千秋的香火呢? 大家都以为陷空会恼火反驳,甚至拂袖而去,没想到和尚却点了点头,然后对林曼卿说:“夫人,不说缘分,便说佛面,请看在佛面上,让小僧把这两个人带走吧。” 林曼卿轻笑道:“我不信佛,怎么看佛面?再说了,佛家讲缘起性空,既然性空,哪来的佛面呢?” 陷空说:“既然不看佛面,那就只能看僧面了。” 众人听得糊涂,这是不是说反了? 听说过“不看僧面看佛面”,可没听说过“不看佛面看僧面”的。 就在大伙儿迷糊,以为和尚说错了话的时候,陷空突然口宣佛号: “阿弥陀佛!” 然后双掌相对,轻轻一合。 砰! 仿佛是一声响,又仿佛是一连串的响,或者是一连串的响凝成了一声响。 大厅里几十张桌子上所有的碗、盘子、杯子、酒瓶子……就全都碎了,碎成了粉末儿,一点硬茬都不剩。 桌子上的菜还整整齐齐地摆着,只酒水汤水开始流淌,沿着桌子边,有的流到地上,有的流到人的衣服上。 可没有人动,没有人抖衣服,更没有人站起来。 所有人都傻了,被吓成了石像。 陷空这一招看似平平无奇,实则境界奇高。 这桌上的餐具,有些是瓷器,有些是玻璃,还有一些是金属制品,要将它们打碎可能难度不大,难的是要让它们全部变成齑粉,而且这是几十张桌子,均匀分布在大厅里。 陷空不但要有隔空粉碎东西的力量,还不能误伤其它,连盘子里的菜都不动分毫。 这种精准控制匪夷所思,等于是陷空掌控了这里的整个空间。 在这个空间范围内,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能粉碎一个盘子,当然更能杀死一个人。 这里的所有人的生死,都只在他一念之间。 你的心脏、你的大脑、你的骨骼……只要他想,随时可以化为齑粉。 就算不会武功、不懂法术的人,面对这样的场面,也能看出来陷空的牛逼之处了。 而那一声“阿弥陀佛”,直到此刻,还在人们脑海里回荡,如魔音一般,挥之不去。 武晋山哈哈大笑:“哈哈哈哈!我武家出世,谁与争锋!从今往后,京城,是我武晋山的天下!什么狗屁李家,什么四大家族,以后都要通通听我的!哈哈哈!” 这下四大家族的脸可彻底挂不住了,尤其是王百川和楚振青。原本是想借武家来对抗李家,从中获渔翁之利,没想到一直以来十分低调、连面都不肯露的武晋山今天突然变得这么猖狂。 不过武家过去展现给他们看的实力让他们有些忌惮,而陷空这一招虚空化物,更是让他们不敢出声。 两人只能在心里把武晋山的十八代祖宗FUCK了个遍。不过一想到其中有武则天,忽然就有种当上皇帝的感觉,心里顿觉平衡了一些。 林曼卿的面容十分平静,连看都没多看武晋山一眼,只是看着陷空问道:“大师这是何意?” 陷空双手合十道:“夫人,贫僧的僧面可还能看否?” 林曼卿笑道:“能看,但我不看。” 陷空一愣:“夫人这是何意?” 林曼卿笑而不语,手中突然多了一柄如意,轻轻一挥。 但见满室之中,蕴蕴蒸蒸,飘起了淡淡紫雾,紫雾当中又隐约闪烁着五色毫光。 霎时间,那些已经粉碎的餐具,无论是碗、盘子还是杯子、瓶子,都自动弥合起来。 而那些已经流出去的酒水、汤水也都缓缓倒流回弥合的餐具之中。 仿佛时光倒流一般,又或者影像倒放,一切又回到了原来的模样。 “大师,僧面固然看得,但在这红尘,也不要小看了女人面。”林曼卿笑着说。 ------------ 第1012章 举重若轻 没有人能形容此刻这些京城名流们内心的震撼。 和尚的手段固然高超,但和林曼卿一比,就相形见拙了。 杀人容易,活人难啊! 把一只碗砸碎很简单,把碎了的碗修复就很难了。何况是碎成粉末的碗?何况是成百上千只形形色色的碎成粉末的碗、盘子和瓶子?何况是要把这些粉末复原后连里面的酒水汤水都要放回去? 这和让枯木发芽、铁树开花、死人复活有什么区别? 这简直就是鬼斧神工! 于是人们得出了一个结论——这个女人不是人! 可是这话谁也不敢说出来。 人们也终于在内心里坚定了一件事——李家不会倒! 王百川原本对李家的崛起是很不服气的。不就是因为李沐尘能打吗? 这就是枪杆子出霸权,靠打可以起家,但终究不长久。你能保证一辈子不输? 就算一辈子不输,也就一辈子,豪门世家是要讲究源远流长的。 当年的李家那么牛逼,不还是倒了,灭门了? 可现在王百川服气了。 不光李沐尘能打,连他老婆也这么能打,你能不服吗? 而且从今天的表现来看,这可不是能打那么简单。这完全就是仙家手法啊! 王百川听过很多关于李沐尘的传闻,说什么仙家弟子、法力无边的,甚至有说神仙转世的。 他过去对此嗤之以鼻。 现在看来,不信都不行啊! 而今天李沐尘不在,就跳出个林曼卿,谁知道下次再跳出个谁来? 除此以外,李家在经营上还有郎裕文这种商业奇才和侯七贵这种老谋深算的管家,这李家怎么倒? 李家现在唯一的弱点,大概就是李沐尘还没有子嗣继承人了。 可看看这位李夫人,要模样有模样,要身材有身材,要功夫有功夫,不像个不能生的样子,说不定哪天就给李家下上一窝崽子,个个带着仙气灵气呢。 和王百川一样震惊、服气且有点颓丧的是楚振青。 他暗自叹了口气,知道儿子楚哲的仇是不可能报了。楚家要想继续繁荣下去,必须和李家站在一条线上。 楚振青看了女儿楚瑶一眼,心里暗暗下定决心,回去就把楚瑶做家主继承人的事给定下来,不能再听家里那帮老东西的意见了。 陷空法师消瘦的脸上露出一丝震惊,还有一丝不解。 待紫雾消散,五色毫光隐没,他轻轻叹了口气,说道:“夫人的面比僧面大,小僧告退。” 说罢,便转身大踏步走了。 林曼卿没有拦他。 这个和尚的实力极强,不好拦,也没必要。 武晋山见陷空走了,大惊失色,喊道:“陷空大师,你不能走!你和武家有契约在!你不能走!” 陷空已经踏出门外,身形一晃便消失了,只传来他的声音: “武家的恩情,显通寺会还的,但不在今日。武爷,您自重吧!……李夫人,他日有暇,可往五台山一叙,僧面佛面,总有一面须看。” …… 眼见着陷空走了,武晋山慌了起来。 “大师等我!” 他甩开步子就要逃。 可刚迈两步,迎面就撞上一张笑嘻嘻的脸。 “去哪儿啊,武爷!”王老板带着笑,两只手搓得通红,蒸得周围的空气腾腾的热。 武晋山慌乱地退后两步:“你,你要干什么?” “不干什么,你刚才不是说,什么京城四大家,都是狗屁,都要听你的吗?来来来,你来发号施令,我看看谁家听你的。” 王老板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把武晋山揪到了离王、楚、那、萧四家更近的地方。 四大家的家主脸上都带着怒气,这时候恨不得把武晋山给吃了。 侯七贵过来打个圆场:“老王,算了,为这种人扰了大家吃饭的兴致,不值得。” 又朝大家拱手一圈,“诸位,刚才的事,权当看戏,请麻花演个小品都没这么精彩,出场费还不低。” 他这一说,大伙儿也乐起来。 “是啊,侯爷,今儿这戏,可以排进二十年来三大戏,仅次于当年燕北园给秦爷过六十六岁大寿那一出了。” “要我说啊,这戏没唱完,还是夫人仁慈了。当年李公子去燕北园,直接把秦门给灭了,那才叫酣畅淋漓!” …… 人们你一言我一语地接上了话,便推杯换盏,气氛开始热闹起来,把刚才的紧张和难堪暂时放在了一边。 林曼卿也起身离座,从四大家开始,一桌桌地招呼过来,敬上几杯,说几句体面的话。 每到一桌,那一桌人就跟迎着太后来了似的受宠若惊。等林曼卿走了,还看着她的背影,直到她给下一桌敬酒才肯坐下去。 这时候侯七贵就会走过来,继续给他们敬酒,让他们回忆起自己的身份,自己的体面,自己在京城的位置。 这么一圈下来,满京城的人都明白了一件事——李家就是京城第一世家。他们和李夫人之间的距离,还隔着一个侯管家。 至于李沐尘,已经离他们太遥远,云山雾罩,谁也看不清,也不指望看清,就像夫子庙里的孔圣人,长什么模样早已不重要,重要的是一种象征。 酒席很热闹,可也有冷清的地方,那就是大厅中央。 武晋山尴尬地站在那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荣师傅和王老板丧门星一样站在过道两边,一个把手放在背后,一个把手缩在袖子里。 武晋山知道逃不掉。陷空法师走了以后,他所有的自信都崩塌粉碎了。 现在唯一还能支撑他站着的,就是他姓武,他们武家曾经出过一个问鼎天下的女强人,如今也出了一个女强人,虽然没有问鼎天下,但就“强”字而言,可能有过之而无不及。 另外,得益于当年那位女皇的布局,武家有佛门做后盾。陷空走了,但佛门不止陷空一个和尚,还有很多高僧。 武晋山也不知自己站了多久,这种尴尬和难堪比死还难受,但他又下不了决心赴死。 他就这样站着,直到酒席结束,京城名流们各自散去,离开前每个人都看他一眼,就好像看一个即将行刑的犯人。 武晋山渡过了此生最煎熬的时光,这几个小时比他已经过去的大半辈子还要长上许多。 等所有人都走光了,武晋山以为林曼卿终于要来审问他了,他也已经准备好了说辞。 可让他没想到的是,林曼卿居然……走了! 连看都没看他一眼,仿佛根本不存在他这样一个人。 武晋山傻了。 难道在这个女人眼里,他以及武家,就这么无足轻重? …… ------------ 第1013章 讖言 林曼卿坐在花厅里喝着茶。 “这茶叶不错。” “这是徐通特地派人从姑苏送过来的,洞庭东山的明前碧螺春。每年东西山加起来的碧螺春产量不过百吨,而这种品质的明前茶才几十斤,徐通给我们送了三十斤,算上禾城梧桐居的,我估计他自己都没得喝。”坐在一边的侯七贵说。 “这个徐爷呀,做人做成了精。”林曼卿笑了笑,想起了当年在钱塘,南江大学的迎新会上,徐通亲手打断了儿子徐晓北的腿。 那种决绝和果断,放眼天下,有几个人能做到呢。 “这是他应该的。”侯七贵说,“自从投靠了我们李家,他已经从姑苏的虎变成江东的龙了。除了金陵朱家,江东的豪门世家已经没有能和他对抗的资格了。要是连这点茶叶都舍不得,那就真是不识抬举了。” 林曼卿摇头道:“老侯,话不能这么说。做人不能忘本,咱们李家能有今天的地位,除了沐尘的本事,也离不开各路朋友的支持。徐通是顶级豪门里第一个站出来支持沐尘的,我记得那时候,就连我们林家,对沐尘都没有那么坚定。徐通的发达,靠的是他自己的眼光和决断,我们不能贪天之功,更不能自持自傲,把别人的尊敬看成理所当然。人敬我,我恒敬之,这才是世家处事之道。” 侯七贵一惊,连忙站起来:“夫人教训得是!是老侯我糊涂了!” 林曼卿摆手笑道:“快坐下,我可不是教训你,你是我们李家的功臣,也是沐尘和我最信得过的人,我才跟你说这些话。” 侯七贵心头一暖,愧然道:“夫人这样说,我更觉惭愧啊!” 林曼卿说:“沐尘超脱尘世之外,他有他的道要追寻,他也从不关心这些凡尘俗事。他越有本事,身边的人越多,就越是鱼龙混杂,小人君子同侧而立。正因为如此,我们才更要小心谨慎,不仅要辨别君子小人,更要防止自己受小人之惑,而入小人之局,成了沐尘身边的真小人。” 侯七贵听得冷汗直流,正要说话,却被林曼卿抬手阻止。 “老侯,我说这些不是在说你,我是把你当自己人。沐尘和我说过,把京城李宅交给你,他放心。我和沐尘没有孩子,将来有没有不知道,但无论怎样,我希望这个家不会散。你也听过沐尘讲道,应该知道,李家已经不是一个姓氏传承的世家那么简单了,而是一个象征,一个万类共存、万化和谐的大道之家。” 说到这里,林曼卿微微叹了口气,看着窗外,“或许有一天,沐尘会离开这里,我也会离开,李家不再有一个姓李的人,但这个家会一直在,就像大道一直在。” 林曼卿笑着起身,亲自给他斟了一杯茶:“侯爷,我们不在的时候,这个家,就要靠侯爷你了。” “夫人……”侯七贵激动地站起来,颤着双手接过茶杯,本想说几句谦辞,可想了半天,终究只把茶一饮而尽,说道,“夫人放心,侯某万死不辞!” 林曼卿点点头,这才问道:“武家那边可有消息?” “暂时还没有。” “呵呵,看来很沉得住气啊!这个武晋山,对他们来说无足轻重吗?” “应该不会。”侯七贵摇头道,“武晋山是武家老家主武晋诚的亲弟弟,在武家被称为二爷,地位不低,武家不至于不管他。” “那你怎么看?” “我猜,夫人您在宴会上露的一手,把他们吓住了,不敢冒然来救人。而周绍义手里真的有很重要的东西,这东西的价值高过武晋山的命,所以武家不肯拿周绍义来换。既不敢救,又不肯换,那就只能现拖着了。” 侯七贵想起几天前的宴会,对林曼卿是越发佩服。 那一手紫气东来、万物复原把整个京城都给震慑住了。 也是武家肯来抬,要不是武家来抬,林曼卿还不好展现这些东西。就像当年李沐尘借着秦爷震慑了京城一样。 “听说现在的武家家主,是个了不起的人物?” 林曼卿问道。 “现任家主叫武宏丽,是武晋诚的女儿,三年前继承家主之位。听说这个女人有则天之志……”侯七贵微微皱眉,“因为武家从不出晋州,外界对他们的了解极少,这次我派人去调查,却听到了一些奇怪的传闻……” “什么传闻?” 侯七贵显得有些犹豫。 “老侯,在我面前还有什么顾虑,有什么话就直说好了。”林曼卿说。 侯七贵想了想说:“李家不亡,武家不出。” 林曼卿微感讶然,笑道:“这是说给我们听的?” 侯七贵说:“我刚听到的时候也是这么想的,可是后来一查,这个传言却不是最近出现的,而是在晋州地区古已有之。” 林曼卿皱起了眉头:“你是说……这是个谶言?” “具体出处,恐怕已经难以查考。不过武家很可能是把这个传闻当真的。” “你的意思是,武家一直待在晋州,从不出界,就是因为李家的存在?” “不错,这就是武家不出晋州的原因。或者对他们来说,这不是传说,也不是讖言,而是一个古老的约定。” 林曼卿摇了摇头:“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二十年前李家灭门的时候,他们就该出来了。而不是三年前,他们才进京。” “这也是我想不通的地方。”侯七贵说,“如果这个讖言或者说约定成立,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 “你是说……”林曼卿十分吃惊, “二十年前,武家就知道李家没有灭门,还有后人活着?” 侯七贵点点头:“只能这样解释。” “可是武家怎么可能知道?” 林曼卿感到不可置信, “夫人别忘了,武家的背后有佛门。” “那么三年前呢?沐尘只是闭关,他们又为什么离开晋州?” “三年前,公子被逐出天都,随后闭关。这三年来,天下正道以公子离经叛道、逆天邪说,讨伐之声不断,还有传言公子已死。或许,武家以为公子再也不可能出关了,也或许是现在的当家人等不及了。” 林曼卿想起来,武晋山那天说过,‘李氏三世,武伐李兴’,当时以为戏言,现在想来,他们是真的这么想。 武家,从一开始,就是和李家对着来的。 “古老的约定……李唐……武周……” 林曼卿站起来,走到花厅的门前,。 门外的院子里,绿草正焕发着蓬勃的生机。可这京城的天气,即使春日里,也还显得干燥,空气被阳光照得明晃晃的。 这时节的江南,应该正飘着细雨吧。 不知怎的,林曼卿忽想起了禾城,想起了爷爷。 清明时节雨纷纷,灵山湖畔的两位老人,也一定想孙子孙女了吧。 ------------ 第1014章 一城轻烟一湖泪 灵山湖上烟雨蒙蒙。 严慧敏和林秋声轻车简从,来到灵山湖畔的古典私家园林。 当初在钱坤的斡旋之下,整个灵山湖开发方案进行了修改,保留了湖畔这一块荒滩,就为了李友全和林尚义的坟墓。 后来京李集团崛起,从冯家手里拿下了一半的灵山湖开发权,在荒滩上建了一座古典园林。 里面的两座坟没有动过,还是和原来一样,无碑无字,犹如荒冢。 严慧敏撑着伞,老远就瞥见坟前的鲜花,讶然道:“咦,谁这么早就来上过坟了?不会是曼卿和沐尘回来了吧?” 林秋声说:“怎么可能?沐尘去了欧洲,曼卿去了京城,哪有那么快回来?” “那可不一定,你不知道咱女婿的本事啊,要回来一趟,嗖地一下就够了。” “那也不可能,他们回来会不跟我们说?别的事也就罢了,清明上坟肯定会通知我们的,不会把我们两个老人丢家里的。” “去去去,什么两个老人,你是老人,我可不是!”严慧敏翻着白眼说。 “好好好,你不是,你年轻,你还是小姑娘呢!”林秋声一点也不想和老婆争。 严慧敏笑起来:“那是,自从吃了女婿给的药,你不觉得这几年越来越年轻了吗,精力也越来越旺盛了!” 林秋声一听到“药”字,脸色就变了,又听到“精力”两个字,就感觉腰疼,连忙说:“好了好了,快去给咱爸和友全老哥扫墓吧。” 严慧敏哦了一声,才忙着从随从手里拿过祭拜用的东西,忙活起来。 只是坟前已经有了花,又不好把花拿掉,她的祭品就只能放在外侧,让她很是不舒服。 “到底是谁呢?” 严慧敏嘟囔着,看着那鲜花在细雨中湿润,仿佛少女哀伤的面庞。 …… 就在不远处的灵山湖岸,丁香撑着伞,沿着湖边的小路快步独行。 如今的她十分忙碌,李沐尘和林曼卿不在,马山也不在,她就成了梧桐居的主人。 梧桐居不仅是一座宅子,更是李沐尘在禾城的根基。就和京城李宅的侯七贵一样,不仅是宅子的管家,也是李家在京城所有生意的总管。 丁香不懂生意,也不擅长处理人情世故,好在有梅姐帮忙,还有她的闺蜜赵茜也加入,成了她的助手。 现在几乎所有的生意和人情往来都是梅姐和赵茜在处理,但家里的很多大事还是需要丁香来做决定。 丁香也知道,自己必须担起这个责任来。 就在清明前,她还特地去了一趟武夷山,看望了乌龙真人和徐青,以及红袍老怪、半天妖那几个老妖怪,给他们带去了礼物,算是代表李沐尘的态度。 回来的时候,又从徐青的茶庄拿了好多茶叶,到禾城和钱塘的豪门世家,由梅姐陪着一家一家地拜访。 好在这些家族都很客气,对她也很礼貌和尊敬。 丁香知道,这都是李沐尘这些年打下的基础,而这个基础,如今需要人来好好维护。 禾城钱塘跑完后,她又去申州拜访了陈家,然后是姑苏徐家。 陈定邦一直很担心,儿子陈文学在九龙岛一躲就是三年多,如今听说又随李沐尘去了欧洲,至今也没个消息传回来。 丁香就安慰他,让他放心,有李沐尘在,陈文学不会出什么事,说不定这次回来,还会给他和陈家一个惊喜。 老陈也是这么想的,他两个儿子,一个已经废了,就指望陈文学能继承家业了。 丁香笑了笑,这个陈定邦,能力和魄力都有,可是格局还是差了点,陈家的家业虽大,过去的陈文学都未必放在心上,何况现在? 相比而言,反倒是姑苏的徐通,相比陈定邦,气质上更草莽一些,但格局也是真放得开。 当初就亲手打断了儿子徐晓北的腿,如今更是放言让徐晓北在钱塘和禾城放开手脚干,不必把眼光放在小小姑苏和小小的徐家。 可是论地方,钱塘也不见得比姑苏繁华,禾城更是小地方,徐家如今的地位,已经隐隐是江东的霸主,这都不放在眼里,徐通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所以这段时间,徐晓北一直在钱塘和禾城晃悠,时不时跑梧桐居来。 从姑苏回来,丁香总算抽到了空,赶着清晨去灵山湖畔给友全爷爷和林爷爷扫墓。 她把鲜花放在坟前,又点了三炷香,跪下来说:“两位爷爷,沐尘哥哥和曼卿姐不在家,我替他们给二老磕个头。二老不要怪他们,沐尘哥哥是做大事的人,他要走天下人从未走过的路。以后他们不在,就由丁香来给二位尽孝。” 扫完了两位老人的墓,丁香才急赶着去给自己的父母扫墓上香。 做完这些,她才回到梧桐居。 “丁香,你回来了!” 徐晓北正在院子里练功。 这几年,徐晓北的功夫也很有长进。当年被他爹打断过的那条腿,经李沐尘的特殊救治又传了功法后,被他练成了大力金刚腿。 三年前经历了钱塘湖事件,而后又听了李沐尘传道,徐晓北的功夫也跨上了一个新台阶。 “哎,小北,你怎么在这里,今天不回姑苏?”丁香好奇问道。 “嗐,我们那么大一个家族,光爷爷辈和叔伯都能把祠堂挤满了,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我那些祖宗啊,估计也记不住有几个孙子。”徐晓北自嘲道。 “话不能这么说,祭祖是尽我们自己的一份心意。”丁香不觉想起了自己的父母,还有李沐尘的爷爷李友全,不禁叹了口气说,“不过也是,生前一碗饭,抵过死后十船香。孝不孝,关键还是看怎么对活着的人。可惜岁月无情,人生最让人难过的,是子欲养而亲不待。” 徐晓北见丁香说得伤心起来,连忙岔开话题:“今天梧桐居怎么这么冷清啊,赵茜呢?” “当然是回家过清明去了啊。”丁香说。 “那老许呢?” “我给他放假了,他和晴姨也好几年没回老家了。” “这样啊,看来今天吃不到晴姨做的饭了。”徐晓北颇觉可惜,又说,“你给老许放了假,总不至于连小动物们也放了假吧?我记得院子里养了一只三条腿和乌龟和一条小白蛇的,我还见过它们缠绕在一起的样子,今天怎么不见了?” “啊?不会吧?” 丁香就跑到井台边沿查看,白蛇藏起来很难找,但小乌龟一般不是在井里就是在井边晒太阳。 “咦,真的不在,跑哪儿去了?” 丁香就开始满院子找,可是找遍了整个梧桐居,都没找到乌龟和小蛇。 “会不会跑外面去了?”徐晓北说。 丁香觉得奇怪,这两个小家伙很有灵性,自知是妖类,不能入尘世,所以从来不会跑远,最多白蛇会到后面的山林里玩耍一下。 她去了屋后,找遍了整个山林,也没有两个小家伙的影子。 丁香有点着急了。 这要是跑进了市区,那可就麻烦了。 倒不是怕被人给捉了伤了,这俩家伙现在也有了些道行,不至于被普通人发现。它们也不会去伤害普通人。 可万一碰上修行人,那后果就难以预料了。 丁香立刻打电话给梅姐,说明了情况。 梅姐的江湖饭店是消息集散中心,不管是武林人士,还是修行人,到了禾城,基本第一站都会去江湖饭店。 如果有两个小家伙的消息,一定会先传到江湖饭店。 梅姐让丁香先不要着急,她会通过江湖饭店发出江湖令,让禾城的江湖朋友帮忙寻找。 “另外,小白有没有可能去找智忍了?”梅姐在电话里说。 ------------ 第1015章 一湖相思一山情 丁香一惊,立刻想到了这种可能性。 梅姐说的小白就是白蛇。它天生具有灵性,若不是千年轮回,几经转世,它现在可能早已乘风踏云,化龙而去了。 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人们都在思念已故的亲人,小白难道不会? “我去一趟天竺寺,梅姐,这里的事情您多费心了。”丁香说完挂了电话,就直奔钱塘而去。 “喂,我跟你一起去。”徐晓北追了上去。 禾城到钱塘不远,但也不算近,直线百公里不到。若是开车,个把小时就到了。 而丁香如果拿出六虚轮转盘,念动轮盘经,空间转换不过一念之间,几个呼吸就可以到钱塘。虽然很耗法力,但她如今的修为,这点法力还耗得起。 但小黑和小白肯定没那么快,特别是小黑,爬起来慢腾腾的,唯一能加快速度的办法就是走水路。 禾城水网密布,四通八达,而经过大运河,就可以直达钱塘。 京杭大运河从钱塘向北,过塘栖后形成两条分支,一条向东直接进入禾城,另一条向北经菰城的新市、练市两镇,再向东入禾城境。 梧桐居所在的位置,正好在两条支流中间。 “小北,我们分头行动,你走运河东线,我走西线,到塘栖汇合。”丁香当机立断。 “好。”徐晓北答应一声,两人就各自分开。 …… “阿弥陀佛!” 无花刚刚打扫完院子,打开天竺寺的大门,就看见门外青石板上趴着两个小东西。 那条白蛇它认得,那是智忍年前的孽缘。 只是旁边多了一只三足小龟,让无花也颇觉好奇。 天竺寺是佛门圣地,有金光护法,两个小家伙进不来,正急得团团转。 无花见到小白,立刻明白了它的来意,也颇感慨,便唱一声佛号,将它们抱起来,带进了庙里。 来到后院的高坡上,那里有一座亭子,旁有一棵桂花树。 无花记得很清楚,三年前,李沐尘来天竺寺,智忍就是在这个亭子里陪他喝茶,两个人品茶观湖,李沐尘借走了钱王弓,然后就发生了白龙脱井之灾,而智忍为了保住钱塘八百万百姓,牺牲了自己。 当然,无花并不怨恨李沐尘。 千年辗转轮回,终于结束了,这是智忍的劫数。 无花的道行不够,看不清师父是不是成佛了,但他知道,师父获得了解脱。 桂花树旁立了一座塔,智忍的舍利子就供奉在塔内。 这是一座六角五层的砖塔,十分精巧。虽然新建,但所用的砖,都是天竺寺内存着的古砖。 塔身不高,以谦逊的姿态立于山坡上,和东边的保俶塔,南边的雷峰塔,一起守望着钱塘湖。 上午的阳光从东边的树梢上洒过来,映照塔影斜长,每一块古砖都刻满了光阴的故事,叠叠层层,仿佛智忍这辗转轮回的千年岁月。 而远处的钱塘湖上,仍蒙荡着昨夜的烟雨。 无花把白蛇和小龟放下,说道:“师父的舍利子就在这里,你若念他,就好好看看吧。还有那湖,这满湖的烟雨之中,就像那年花开时。” 白蛇滋溜一下,就爬上了舍利塔,身子紧紧缠绕住塔身,仿佛抱紧了她的爱人,连阳光也羞看那一身缠绵,躲到了树叶后面,从缝隙里偷偷眨么着眼睛。 小龟趴在地上,晃着小脑袋,小眼睛乱转,左看右看,仿佛不是很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无花轻轻捡起小龟,放在掌心,笑道:“你不会懂的,没有经历过的人,又怎么会懂呢!” 小龟仰起头,看着无花的脸。 无花的眼神,慈悲中夹着一丝怅惘,就像远处湖上迷蒙的烟雨。 忽然,一声“阿弥陀佛”传来。 一个穿着紫色禅衣的僧人走入院中。 “我说天下闻名的天竺寺,哪里来的妖气,原来是这两个小妖!” “阿弥陀佛!”无花一手托龟,一手立单掌施礼,“慧航大师早安,这两个小家伙与敝寺有些渊源,并非寻常小妖。” 原来这慧航是来天竺寺挂单的云水僧,因是普陀来的,辈分又高,无花自然十分尊重。 “渊源?有何渊源?”慧航问道。 “这,说来话长,而且关系到先师私密,小僧不便说,请大师谅解。” “不便说?”慧航冷笑一声,“哼哼,是不敢说吧?” 无花一愣:“大师何以这么说?” “天竺是佛门圣地,金光护寺,鬼神不侵,妖物怎么进的来?我看是你私自豢养的吧?哼,我听闻尊师智忍也是一代高僧,怎会有你这样的弟子?又或者……” 慧航看了一眼无花手中的三足龟,又看看塔身上的白蛇,“而妖已成气候,非百年不足以养成,看你小小年纪,想必没这本事,那么就是你师父智忍养的了?!” 无花眉头微皱:“非也!慧航大师误会了,不是我养的,也不是我师父养的,只是的确与我师父有些特殊的缘分。此事可以去问禾城的李沐尘李公子,他最清楚。” 无花原本是想搬出李沐尘来化解,以李沐尘如今的声望,对方应该不会不知道。 没想到慧航一听李沐尘三个字,突然放声狂笑:“哈哈哈,果然是与妖人为伍。我听闻那李沐尘仿效佛祖,梧桐树下传道,说的都是些离经叛道之语,乃是悖逆之狂人。江湖传言他入了魔道,被天都逐出了师门。你们和这样的人勾结往来,难怪会在庙里养妖。” 无花越听越不对劲,修行多年,早已修没了的火气便又有些上来。 可是智忍的舍利塔就在边上,塔身隐隐传来平和之力,笼罩百里地气。 无花深吸一口气,平静地回道:“大师如何想,小僧不能左右,若大师不喜欢敝寺,就请回吧。” “被我戳穿了就赶人?嘿嘿,哪有那么容易!”慧航冷笑道。 “大师待如何?” “哼,你与魔勾结,豢养妖类,本当将你和这寺庙一起扬了灰。念在天竺之名和佛祖的面上,留下此庙与你的性命,我只将这两只小妖和你师父的舍利,带去紫竹林净化妖气。” 无花终于听明白了,慧航哪里是要除妖,分明是贪这两只小妖的灵气。虽然佛门修行不假外物,但这种灵妖,很容易炼成修行大药,是修行人梦寐以求的东西,佛徒也难免贪婪。 而他要带走师父的舍利,更显出了他的贪心。 只怕他来此挂单,其心本就不纯呢。 ------------ 第1016章 紫竹逢故人 丁香和徐晓北在塘栖古镇汇合。 “怎么样,有没有发现?”一看徐晓北的样子,丁香就知道没戏,但她还是问道。 “没有。”徐晓北摇了摇头。 丁香站在运河古道岸边,拿出了一个罗盘。 “咦,你这是要看风水吗?”徐晓北没见过六虚轮转盘,好奇道。 丁香没有说话,只是默念罗盘经,运转起六虚轮转大法来。 运河两岸的柳条披着翠绿,柳树后白墙灰瓦的江南民居,成片成片的,错落有致。 徐晓北突然有些恍惚,感觉树和房子都在动,就好像许多古画叠在一起,又没有完全叠整齐,被风吹的荡漾,和运河的水一样流动。 有那么一瞬间,徐晓北以为自己进了画里,一切都变得不真实。 接着,他瞥见河岸边的水草间,一条白色的蛇影闪了一下。 “在那儿!”徐晓北惊叫着,然后当他手指向那里的时候,光影早已消失,就好像水中的浪花,此时已非彼时。 “没错了,它们就是走的这条路,跟我来。”丁香收起罗盘,沿着河岸,往钱塘城的方向疾行而去。 徐晓北张了张嘴,跟了上去。 两人沿着运河一路进了钱塘,到武林,过钱塘湖,上了西边的山路,一路上了天竺寺。 天竺寺的大门开着,里面却一个人都没有。 丁香和徐晓北直接来到了后院。 无花就靠在亭子外侧的石阶上,旁边的地上还躺着几个和尚。 丁香过去查看了一下,那些和尚都被人点了穴,昏迷过去了,只有无花受了重伤。 她拿了一粒药丸出来,塞进无花的嘴里,然后以真气渡穴,帮无花疗伤。 过了一会儿,无花幽幽醒来。 “无花大师,发生什么事了?”丁香和徐晓北一起把无花扶起来。 “你们来了!”无花松了一口气,然后抬头看向前方,脸上又露出痛苦的神色。 丁香以为是自己的医术不到家,正要再查看,回头看了一眼,才知道无花不是身体痛苦,而是因为供奉智忍舍利的佛塔已经塌了。 “谁干的?”丁香问道。 “是一个叫慧航的挂单和尚,他说来自普陀紫竹禅院。”无花面露愧色,“是我不好,我对不起师父!” “不必自责,谁也想不到会有人公然到寺中抢夺舍利,既然知道他的身份,总有说理的地方。哦对了,”丁香忽然想起此行的目的,“有没有见到一条白蛇?” “你是说小白吧?” 丁香差点忘了,无花是认识小白的,便点了点头。 无话说:“见到了,还有一只三足乌龟,都被慧航带走了。” 丁香皱了皱眉,想起了《白蛇传》。 “这和尚莫不是个法海?” “如果是个法海也就算了,还能建个塔把白娘子压在下面,就怕是个吃肉的假和尚,回去扒皮吃肉吞蛇胆……” 徐晓北正说着,忽然瞥见丁香的脸色,连忙住了口。 丁香听得难受,但也知道徐晓北说得可能是真的,便说:“走,我们去普陀。” 无话说:“我和你们一起去吧,普陀是佛门圣地,我是和尚,好说话一些。” 丁香点了点头说:“也好,智忍大师的舍利总要拿回来的。” 三个人便一起把庙里的和尚救醒。 好在慧航没在庙里杀人,大概也是忌惮佛法,所以只打伤了无花,别的僧人都没有伤。 刚要走的时候,梅姐打来电话,问丁香可有消息。 丁香就把情况告诉了梅姐,并说自己要去普陀,请梅姐照顾梧桐居。 梅姐沉吟了一下说:“我听九龙岛传来消息,最近海底地脉异动,频发地震,或有龙行之象。你一个人去普陀我不放心,你要有个闪失,我怎么像沐尘交待?这样吧,我和你一起去。” 丁香想想也行,反正梧桐居最近也没什么事,小白和小黑却是必须要找回来的,有梅姐在,可以多个人商量,把握也更大一些。 他们就先回了禾城,和梅姐汇合之后,干脆调了一架直升机,飞往普陀山。 到了普陀,时间已是下午。 四人直奔紫竹禅院。 因无花是僧人,通报之后就去了内院。 “请问贵寺有没有一位叫慧航的法师?”无花开门见山问道。 接待他们的知客僧摇头道:“这位师兄大概弄错了,敝寺没有慧字辈的僧人,敝寺的方丈是觉字辈,师父是海字辈,小僧是平字辈,法号平光。” 无花一愣,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不会是被骗了吧? 若真是个假和尚,那就麻烦了。 “那,有没有可能是普陀山别的寺庙的,和你们走的比较近的?” 平光想了想说:“我是没这个印象,据我所知,普陀山也没有那一宗有慧字辈的和尚。若以正统论,慧字辈应该是很古老的辈分了。” 正好见外面有一僧走过,便喊,“平波师弟,你可知山上那家寺庙里有慧字辈的师兄?” “慧字辈?怎么可能啊,自六祖以下,谁敢以慧自称?” 叫平波的和尚进来,突然盯住梅姐,目光一瞬不瞬的,犹如痴呆。 丁香等人都看得奇怪,甚至心里有些不悦,一个和尚,怎么像色狼一样盯着女人看呢? “平波师弟……”平光也觉得不妥,提醒了一声。 平波这才缓过神来,但还是看着梅姐,忽道:“这位女施主,我们又见面了。” 梅姐大为奇怪:“小师父,我们见过吗?” 平波一笑:“数年前,在甬城招宝山,曾有一面之缘,当时我随我师父下山,见女施主容颜,惊为天人。今日重逢,意外之余,心头掀起涟漪,实在是我修行不够,愧对‘平波’之名,阿弥陀佛!” 梅姐这才猛然想起,当年在甬城威远城和李沐尘同行,上招宝山时,山上下来一老一少两个和尚,没想到今天又在这里遇上了。 这小和尚倒也可爱,大大方方地承认修行不够,被梅姐的容颜惊到,至今未忘。这比那些道貌岸然,把鬼藏在心里的家伙好多了。 其实越是这样,越是说明他的内在修为已经很高了。 梅姐咯咯笑起来:“小师父,我好像记得那年你们下山时,你师父说要还俗娶媳妇去了。怎么你师父自己娶了媳妇,没给你找一个?” “施主见笑了,那都是师父考验我的话。”平波摸了摸光头,笑答道。 梅姐就问:“平波师父,能不能帮我们找一找一个叫慧航的和尚,我们有很重要的事。” “你们找慧航做什么?”一个声音从外面传来。 “师父!”平波吃惊地叫道,“您怎么出关了?” 一个和尚从外面走进来,步履轻盈,正是当年在招宝山和平波一起下山的海空大师。 ------------ 第1017章 慈航同行 “不光是我出关了,你觉照师祖也出关了。”海空说。 “什么,师祖也出关了?”平波吃了一惊。 觉照是紫竹禅院的老方丈,德高望重,在佛门有极高的地位,已闭关多年。 平波自幼随海空在甬城招宝寺,这两年才回普陀,从没见过觉照,想到马上能见到这位传说中的师祖,难免有些兴奋。 海空的脸色却略显沉重,叹了口气说:“龙行海底,潮生奇观,太平年景过去了。平波啊,为师最后悔的就是没能给你娶一个媳妇。” “啊?”平波讶然道,“师父,您又在考验我吗?三年前我不是已经通过考验了吗?” 海空看着平波的样子,哈哈笑了起来。 然后看向梅姐,合十道:“女施主,又见面了。” “是啊,大师,又见面了。这世界真小!”梅姐感慨道。 “不是世界小,是施主与佛有缘。”海空说,“五年前在招宝山,我就说李公子与佛有缘。” “你认得他?”梅姐讶然。 “三年多前在金陵,与李公子贤伉俪有过并肩作战的机会。那一次,李公子大展神威,令贫僧大开眼界,贫僧也算是欠了公子一条命。”海空坦然说道。 玄武湖的事,丁香和梅姐都听李沐尘提过,但其中详情却不知道,没想到这和尚当时也在。 梅姐笑道:“看来这缘分还真不小。” 丁香心里着急白蛇和小龟,便问道:“大师,您认识慧航?” 海空笑容一敛:“你们找他什么事?” 丁香看了梅姐一眼,不知道该不该说实情,毕竟小白和小黑属于妖类,而白娘子和法海的故事还在民间流传着呢。 这时候,无花开口道:“这位长老,是这样的,小僧来自钱塘天竺寺,昨日有一个和尚来敝寺挂单,自称普陀紫竹禅院法师,法号慧航。小僧不疑有它,以佛礼接待,不想今日,他打伤本寺僧人,捣毁舍利塔,夺走了供奉在塔中的先师舍利。另外,还有先师曾点化过的一条白蛇和一只小龟。” 无花这样说,就把龟蛇的妖类属性变成了高僧点化的佛缘,既没有撒谎,让人听着也不违和。 海空吃了一惊,问道:“尊师可就是三年前在钱塘湖以身镇龙穴,化解钱塘八百万百姓危难,虹化而去的智忍大师?” “正是先师。”无花点头道。 海空突然躬身朝无花行礼:“阿弥陀佛,尊师大德,早已传遍佛门,请受海空一拜!” 旁边的平光和平波吓得也跟着拜下去。 无花连忙起身拦住:“不可不可,紫竹院乃佛门圣土,长老是紫竹院高僧,无花是晚辈,岂敢受大礼。” 海空却坚持要拜:“智忍大师的功德足以越罗汉而近菩萨果,而且我也听说了,他的修行自一千七百年前就开始了,辈分比我高出不知多少辈,你是他的徒弟,自然也是我的师长。” 说着,硬是拜了下去。 无花怎么拦也拦不住,只能由他去,生生受了这一拜。 后面的平光和平波也跟着拜完,不但不恼,反而多了一丝敬畏。 “海空大师,慧航的事……”无花问道。 “唉,此事说来话长。” 海空叹了口气,“这个慧航的确曾在紫竹禅院出家,本名觉航,是觉字辈的僧人,与我师觉照是师兄弟,算起来,我该叫他一声师叔。” “他在哪里?” “他不在这里。二十多年前,他就改名慧航,离开普陀了。我倒是没想到,他还会自称紫竹禅院的僧人。” “他为什么要改名,又为什么离开普陀,离开后又去了哪里?”丁香问了一连串问题。 “有些事我也说不清。各位,请跟我来吧,我带你们去见我师父。” 海空说完便在前面引路,带着大伙出去,穿过成片的紫竹林,来到一幢幽静的独立小屋前。 “请诸位稍等,我进去说明情况。” 海空微微欠身便进了屋,过了一会儿出来说:“家师请各位进来。” 大伙儿便进了屋。 里面是一间只有一丈见方的房间,房间中央铺着一块垫子,垫子上坐着一个枯瘦的老者,穿着木兰色海青,头顶的头发已经很长了,显然很久没有理发,披散着,灰白而稀疏。 众人都是微微发愣,因为老者的形象和想象中的高僧相去甚远,除了身上很干净以外,更像是一个很久没吃饱饭的叫花子。 “平波、平光,还不拜见师祖!”海空的声音变得威严。 “拜见师祖!”平波和平光双手合十,就要跪下去参拜。 觉照大师轻轻抬起枯瘦的手掌,面露慈容:“好了,好了,不用多礼,你们都是好孩子。” 便有一股柔和而强大的力量托住了他们,让他们不能跪地。 觉照的话也不像佛门高僧,至少这里的人从没听哪个老和尚称自己的弟子为好孩子的。 “天竺寺无花,拜见觉照大师。”无花也过来行礼。 “哦,你就是智忍的徒弟啊!”觉照呵呵笑着,“我和你师父见过两次,一次是在灵隐寺,我去拜会木鱼大师,他也在。一次是他来普陀,我们就在紫竹林中小坐论道。他的修为,我所不及也。如今,他已修成正果,虹化而去,我还在这里枯坐,阿弥陀佛,惭愧惭愧。” 无花不知该如何回应,只能安静地站着。 接着,丁香、梅姐和徐晓北都过来见礼。 觉照一一点头回应,然后说道:“你们的来意我已知晓。慧航的确是我的师弟,本名觉航,自幼聪慧过人,被师父当成接班人来培养。然而,他太聪慧了!” 说到这里,觉照轻叹了一口气。 “他对法界源起产生了怀疑,说观音道场本在南海,而普陀山在东海,此普陀非真正的普陀。此念在他已成执念,也成了他修行的障碍。他多次离开普陀,前往天竺、泥婆罗等地,寻找他心目中的南海普陀,和那边的婆罗教、小乘密教、耆那教、大食教、袄教等多有往来,起修行也有此入偏。” “二十年多年前,家师圆寂,传位于我,觉航愤而离去,改名慧航,自谓与六祖同辈,与慈航同行,誓言找到真正的普陀。从那以后,我再没见过他。” ------------ 第1018章 地狱之影 无花奇道:“慧航既然已经叛离,又怎会自称普陀紫竹禅院的僧人?” 觉照道:“普陀的梵名为POtalaka,其本义是开满圣洁之花的山。POtalaka分成pOta和laka两部分,pOta便是普陀,laka是洛迦,从这里东南相望之山便是。相传观音在洛迦山修道,道成后于普陀山开辟道场,栽紫竹成林,才有了如今的紫竹禅院。” “觉航一直认为这里是附会的假道场,真正的道场在天竺。他并没有叛离,相反,他认为我们才是假的。所以他自称来自普陀紫竹禅院,也很正常。” “这可怎么办?我们该到哪里去找他?”丁香急道。 “阿弥陀佛!”觉照叹道,“我本希望觉航能找到心中理想之地,了却执念,不浪费了他的天赋和佛缘。但没想到,他会做出抢夺舍利这种事情来。此事与本院有关,本该由我去追究,但最近龙行海底,风狂洋东,眼看有乱将生,普陀乃东海之门户,我必须坐守此地。” “你们若要找他,可以去泥婆罗,十多年前,我听说泥婆罗多了一座紫竹禅院,我猜,那就是慧航的道场。慧航抢了高僧舍利,必返回寺庙,以尽妙用。你们快追去,应该还来得及。” “您有那紫竹禅院的具体位置吗?” 觉照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不过泥婆罗人崇佛,慧航又好声名,想必他的道场不会寂寂无名,到那里找人一问便知。” 丁香点点头:“也只能这样了。” 就在他们准备告辞离开的时候,忽然外面传来嘈杂而乱哄哄的声音。 而觉照却突然皱起了眉头,一双枯目望向虚空。 海空立刻命令道:“平光、平波,你们出去看看,发生了什么?” 两人答应一声,便出去了,过不片刻,平波就回来,喘着粗气:“师……师父、师祖……不好了,海……海……” 海空不悦道:“什么事慌慌张张的,为师平日怎么教你的?佛门处处皆修行,遇事要静,好好说话!” “是,师父。”平波喘了口气,“回师父的话,有海市蜃楼,大家都去看了。” “海市蜃楼有什么好惊惶的?”海空斥责道。 “不是,师父,您自己去看看吧,这海市蜃楼和平时见的不一样。”平波说。 “走吧,去看看。”觉照站了起来。 “师尊,您闭关多年,还是先剃发更衣吧。”海空看着觉照那满头的长发说。 觉照微微一笑:“皮囊终究是空,如智忍大师般虹化成佛,才是我辈之楷模。心有烦恼,天天剃头也是恼。心无烦恼,三千青丝亦逍遥?” 说罢,便已当先走去。 那灰白的发随着他的步伐而轻轻摆动,果真有几分洒脱。 人们也跟着出去。 到了禅院外的空旷处,那里已经聚集了不少人,都在朝着东南方向指指点点。 但见那边海上,海天相接处,竟然出现了一道笔直的青色崖壁,仿佛是海水倒卷而起,直冲上天。 崖壁顶端云遮雾绕,隐隐可见许多黑色的山峰,形状各异,犬牙交错。山影黑暗,山影之间透着白,但那白其实也不是白,而是仿佛一种特殊的阴暗的虚空。虚空中凌乱立着些奇奇怪怪的建筑,像是漫画家画上去的。 海市蜃楼并不罕见,但从来没有这么让人感觉压抑的。眼前这个场景看上去,说不出的奇诡怪异。 徐晓北说:“海市蜃楼不是光线折射造成的空中投影吗?哪个地方长这样子啊?不会是新造的影视城吧?” 梅姐说:“没有哪个影视城会造成这样,就这氛围,要是能造出来,早就出名了,不可能我们都没听过。” 忽听觉照大师说:“这不是蜃楼,这是地狱之影。” “什么?”众人都是一惊,“地狱之影?” “普陀、峨眉、九华、五台,分守四方,名为佛门四大圣山,实则为镇压地狱之气。四山所在之处,各有虚空裂缝。如今海底地脉异动,或许地狱裂口已开。” 众人皆惊,第一次听到这个说法。 这时,忽听海上传来一声奇怪的吟啸。 这声音听着让人说不出的难受,尖锐、嘶哑,又沉闷,仿佛一个人被困在水里拼命发出的惨叫。 可是它又很绵长,没有人能发出如此绵长而稳定的声音。 接着,远处的海面炸了。 炸开了一朵花。 海水涌上了天,像花瓣一样绽放。 然后一条长长的黑影冲上了天,冲进了海市蜃楼里。 “龙!” “有龙!” 人们高呼着,震惊里带着兴奋。 便见那“龙”钻进海市一阵乱搅,那光影就错乱了,蜃楼就消散了。 化作漫天大雨,瀑布般倾入海中。 那条龙影,也随之消失在灰色的风暴里。 觉照忧心道:“近几年天下乱起,我闭关时,就已感觉海上异象,此龙恐非独龙。海空,我要进紫竹林镇守东海地脉,你去一趟九龙岛,让他们注意提防,必要时,我们互相支援,定要守住东海之门户。” “九龙岛?”海空微微一愣,“我听说那几位岛主脾气怪异,能和我们佛门联手?” 觉照说:“我和他们陆岛主打过交道,此人有侠义之心,大难当前,我想他当不会拒绝。” 海空刚要答应,忽听梅姐说:“大师,九龙岛我去吧,那里是李家的产业,我和陆岛主也相熟,就在今天上午,他还打电话给我,说起东海异象。” 觉照点头道:“那就有劳了。” 梅姐便对丁香说:“丁香,我不能陪你去泥婆罗了,你们要小心。” 丁香也担心九龙岛,但白蛇和乌龟也不能不找,何况还有智忍的舍利,变道:“梅姐,你也要小心。” 梅姐道:“放心吧,九龙岛还有陆岛主,还有普陀的高僧,反倒是你,泥婆罗是个乱地,鱼龙混杂,教派林立。记住,安全第一,真有什么麻烦,就找你的沐尘哥哥,就算天塌了,他也不会不管你的。” 丁香说:“小白和小黑是我丢的,我一定会把他们找回来的。” 梅姐点点头,不再多说,拿出七重宝函,往空中一丢,纵身一跃,跃入了海中。 便见一道白影盘旋,将她托住,贴着海面,往九龙岛方向疾飞而去了。 ------------ 第1019章 不能再拖了 “海市蜃楼?”林曼卿有些意外地看着来传信的真昌子,“太行群山俊秀,既不是大海,也不是沙漠,怎么会有海市蜃楼?” “喂,真昌子,你就别卖关子了,到底怎么回事,你师父让你来传什么信,赶紧说。”旁边的黄大山催促道。 真昌子是恒山派弟子,当年曾以正道之名上门挑战,被黄大山一顿胖揍。 后来他师父极知上人为他出头,又把黄大山一顿胖揍。 那时李沐尘正好在京城,和极知上人一场论道,一场斗法,折服了极知上人。从此,恒山派便常与李宅往来,极知上人更是座上宾。因其法力高强,李沐尘不在的时候,李宅上下的修行,尤其是黄大山、白荆荆等人还得了他不少的点拨。 因此黄大山和真昌子十分熟悉,说话也不客气。 “额……”真昌子似乎有些犹豫,好像接下来的话连他自己都有点不信,“海市蜃楼的方向在恒山东南,看距离,应在五台山一带。因是佛门重地,佛道不同流,我们不便去查。师尊说,那很可能不是海市蜃楼,而是地狱之影。五台山离京城不远,怕影响到京城,所以让我来通报一声。” “地狱之影?”林曼卿愈感奇怪,“这是怎么个说法?五台山可是佛门圣土!” “恒山与五台山同在太行,修行虽分佛道,但地脉却是真正的一脉相承,所以知道一些。”真昌子说,“五台山叶斗峰下有一处生陷狱,相传此处镇压着许多恶鬼。不过据师尊说,上古之时,这里可能是幽冥的裂口,与地狱相通。” “与地狱相通?!” 林曼卿不禁想起了长白秘境,那里有通往黄泉幽冥的正宗门户,只是有进无出而已。 “佛门圣地,怎么会有与地狱相通的裂缝?” “这我也不清楚,不过师尊说,当年恒山真人在世时曾偶然间提起,天地相通之门户,有弱水与黄泉。弱水绕昆仑,黄泉入九幽。所以天地本来一体,幽冥与此世间也本无界。是圣人分阴阳、立天道、定乾坤,才有了今天的世界。有界便有隙,三界之间,自有许多不合缝的地方。” “这些地方大多数都被天道和历代圣人弥补了,比如五台山的生陷狱,据说就是被文殊菩萨化身显圣以大清凉法所镇。此后五台山便成为文殊道场、华严正宗。” “相传一千五百年前,生陷狱开裂,幽冥之气冲天。五台山诸寺僧人束手无措,只能上报朝廷求助。当时正是武周时期,则天女帝下令,以举国之力,搬酆都万山阴土,入生陷狱,封闭地狱裂缝,才没酿成灾难。” “原来如此!” 林曼卿恍然,一下子就把很多事情联系起来了。 陷空和尚法力高强,却肯帮小小武家做事。 武晋山说陷空和武家有契约,又说整个五台山的和尚都欠武家的人情。 当时想不通,现在联系起来,原来是这么回事。 另外,林曼卿想起来,李沐尘说过,冥仆给他留了几个人,除了武夷山的乌龙真人和蜀山的半天妖,还有一个罗世豪,就镇压在五台山的生陷狱。 而罗世豪曾是酆都鬼王,算算被镇压的时间,也正好是一千多年前。 武则天搬了整个酆都的阴土,鬼王肯定不答应,难免一场冲突。武则天就连他一同镇压进了生陷狱中。 武周时期,有慧能、神秀等高僧,还有司马承祯、叶法善等高道,以举国之力,要抓一个罗世豪应该不难。 “那么说,现在生陷狱又裂开了?”林曼卿问道。 “这也只是师尊的猜测。”真昌子说,“师尊说,近几年世有乱象,地脉不稳,天下秘境也频频开启,只怕将来会有大乱。李公子非凡人,或许正是应劫之人,若天下真有大难,非公子不能救也。” “嗯,我明白了。”林曼卿点头道,“极知上人也是我们李家的常客了,这次怎么让你一个人来?” 真昌子说:“师尊要看护太行地脉,这是我们恒山派的职责所在,不能亲来,请夫人见谅。” 林曼卿笑道:“我可没有责怪的意思,极知上人和我们都是老朋友了。沐尘曾说过,极知上人是修行界少有的清醒人,将来必成无量境界。” 真昌子听了也很高兴。他师父极知上人对李沐尘的评价极高,每每提及,如敬三清。李沐尘夸赞极知上人,他也觉脸上有光。 又说了一会儿话,林曼卿让李阿四带真昌子去休息吃饭。 然后问侯七贵:“武家那边怎么说?” “回夫人,武家仍然不同意用周绍义换人,不过他们提出,除了周绍义之外,任何条件都可以谈。” “任何条件?有具体的吗?没有的话,等于什么都没说。” “有。”侯七贵说,“武家在晋州最值钱的产业是矿,除了煤矿,武家手里还掌控着一些稀有金属的矿产资源。另外,武家虽然不出晋州,但他们委托的离岸基金在世界各地都有矿产投资,包括金矿。武家说了,可以把他们手上的金矿全部让出来。” 林曼卿笑道:“最近金价疯涨,这倒是个不错的买卖。” 侯七贵说:“局势不稳,乱世迷象,全球资本都在避险,黄金的确是个不错的选择。” “你答应了吗?” “当然没有。夫人说过,只要他们不答应换人,别的条件,我们一概不允,老侯岂会随便答应。” 林曼卿点头:“这就对了。黄金有价人无价,我们始终要以人为本。” 侯七贵沉吟道:“不过武家这样拖,也不是个办法,我怕拖下去,周绍义顶不住,他手里一定有什么东西。” “那就主动一点,你派人给武家传个信,再不换人,武晋山我们就不再白养下去了,粮食也值钱的。” “那周绍义怎么办?” “他们不肯交换,那就只能我们亲自上门去要人了。”林曼卿淡淡地说。 侯七贵倒吸一口凉气,他知道夫人要动真格的了。 别看这位夫人美丽知性、柔柔弱弱的,真要发起狠来,不比李公子手软。 不过侯七贵却有些犹豫,因为武家的底牌,到现在都还没有摸清楚。 加上刚才真昌子来传的信,武家和五台山佛门关系如此紧密,牵扯到的势力和背景也比想象的要深一些。 如果李公子在,侯七贵是一点也不怕的,可是只有夫人在,他难免还是担心。 就在这时,殷莺进来说:“夫人,管家,禾城来消息了,不过……都不是好消息。” “哦,什么消息?”林曼卿听到禾城两字,也没那么从容淡定了,毕竟那里是李沐尘的根基所在,也是她自己的家所在。 “小白和小黑不见了,还有钱塘天竺寺的舍利被抢,好像被一个僧人带去了泥婆罗,丁香和无花大师已经追去了。” “另外,普陀和九龙岛一带出现海市蜃楼,普陀紫竹禅院的觉照大师说那可能是地狱之影,梅姐已经赶去九龙岛了。” 林曼卿听完深深皱起了眉头:“看来,是不能再拖了……” “要不要……”侯七贵试探着问,“联系公子?” 林曼卿摇了摇头:“以他如今的道行,该算到的都能算到,该回也自能回,若不能回,你联系也没用。” ------------ 第1020章 弱水截流 向晚晴飞身落在一座峻峭的山峰之上,前方是一片峡谷,峡谷之中有一条宽阔的河流。 看河流的宽度和蜿蜒走势,以及两岸群山,与长江三峡处极为相似。 所不同的是,三峡两岸风光秀美,猿啼鹤鸣,江中舟来船往,鳞潜羽翔,一派欣欣,到处都是生的气息。 而这里,水仿佛是静止的,江面静悄悄,平整得犹如一面镜子。两岸的山灰蒙蒙的,毫无生气。 天上有白云如丝,随风轻游,然而江面垂直往上,却是一片空白,好像那云到了这里,就被切断了,在天上形成了一条与河面等宽的裂缝,犹如河在天空的倒影。 远处有飞鸟盘旋,可每到离江岸近时,便一个调头,转身离去,仿佛有一堵墙隔着,使它绝不越界。 向晚晴随手摘下崖壁上一片杂草叶子,轻轻一弹指,叶子就像被风托着似的,平平朝河对岸飞去。 可是刚刚飞到河面上,忽然就疾速往下坠落,一点儿飘动都没有,笔直笔直的,犹如被线拉着,一忽儿就落到水面,又笔直沉下去。 这里就是弱水,在昆仑之外,自虚无处来,向虚无处去,其力不能胜芥,鸿毛不能浮,飞鸟不能渡。 没有任何东西能越过弱水的水面。 相传弱水源于域外,圣人利用弱水的特性,环而绕之,将鸿蒙灵气、混沌阴阳,聚集其中,自成一界,名为昆仑,经万世之化,而成人间。 昆仑,其实是人间的代名词。 只是如今,人间早已变样,唯有那一片雪域高原,还保留着最初的风貌。 天都弟子,是昆仑的守护者,也是人间的守护者。 弱水虽弱,却不是死水,圣人也没有完全封闭弱水,所以弱水一直是流动的,虽然流得很慢。 这种流动,也将域外灵气源源不断地带入昆仑,而域内的浊气则通过黄泉排出,维持着一个域界的生态循环,让这人间虽经万世而不至于腐朽。 但这一次,不知为何,弱水出现了截流现象,水流越来越慢,慢到几乎静止,就像眼前的河面,如一面镜子。 这几年域外魔气动荡,云阳子入万仙阵,天都弟子也都大多被派往世界各地,勘察地脉异动和远古秘境。 向晚晴的任务就是调查弱水截流的原因。 其实,向晚晴心里清楚,自己在一众天都弟子当中,修为不高,资历也浅,本不应承担调查弱水这种重任。 主要是大师兄并没有很重视这件事,因为弱水是昆仑结界之根本,不太可能出问题。 在天都的记载中,过去也曾有过弱水流速过慢的时刻,每次也都是和域外的一些动荡有关,最终也没有影响到昆仑。 所以大师兄派她来,也就是象征性地四处看看,走个过场,出个调查报告就行了。 可是经过这几天的调研,向晚晴却发现越来越不对劲。 她刚来的时候,弱水虽然流速变缓,但还在动。但从昨日开始,已经几乎静止不动了。 这和过去的记载完全不同。 向晚晴来之前查阅过资料,最近一次弱水异常是一千五百年前,但那次水流并没有完全静止,还是肉眼可见的在流动的。 向晚晴让青鸟传讯回天都,自己则孤身深入,已经沿着弱水走了上万里,但至今没有发现一点端倪。 她站在河边,看着平静如镜的水面,一筹莫展。 对岸是蒙蒙叠叠的山影,向极远处延伸,望不到边。 谁也不知道对岸究竟是怎样的世界,因为这里是昆仑的结界,无人能越过弱水。 按照圣人围弱水造昆仑的传说,对岸应该就是域外的世界。 但天都的某些记载中却说,对岸很可能就是冥界。 当然,还有一种说法,对面什么都没有,那些山影只是昆仑世界的镜像。 向晚晴想来想去,只能下水去一探究竟了。 当然,进弱水十分危险。 因为弱水不是普通的水,作为分割世界的屏障,其内在的虚空能量不是人力所能对抗的,否则,那些域外魔神早就顺弱水而下,入侵到昆仑来了。 但弱水并非不能下,就像刚才丢的那根草叶子,下去容易,上来可就比登天还难了。 唯一的办法,就是顺流而下,直到黄泉。 因为弱水和黄泉幽冥是相通的。 而黄泉又联通着人间和幽冥。 顺弱水而下,直入黄泉,再从黄泉返回人间,应该是可以的。 二十年前冥王上天都,走的应该就是黄泉路。 二师兄斩灭冥王分身后,就去了沉光海,他当时就是从弱水走的。 向晚晴决定试一试,假如回不来,那就去沉光海找二师兄。 想到这里,她回头朝身后看了一眼。 身后也是迷蒙的群山,但她知道,在这片迷蒙的背后,是欣欣向荣的世界,是向道而生的众生。 她在崖壁上留下了一个天都印记,然后深吸了一口气,便决然一跃,跳向了河面。 她的身形如云一般轻快,清风吹起她的裙摆,在空中飘扬,如彩色的流霞。 当她飞过弱水与陆地交界的河岸的垂直线,进入河面上空时,突然感受到了一股强大的向下拉扯的力量。 空间仿佛不存在了,在那一瞬间,她感觉自己变成了一张纸片,一张扑克牌,而虚空中有一双无形的手,如老千一般,偷偷夹住了她,藏进了没有人看见的黑暗里。 向晚晴早有准备,在跃起之时,就已经祭出法器护身,同时七星剑出手,一而化七,七把剑形成一个北斗,护她周围。 幸亏如此,否则她现在可能已经被撕碎了。 但即使这样,也丝毫没有减轻她下坠的速度。 向晚晴撑起最后一丝清明,念动口诀,在入水之前,七星剑射出七道流光,冲向水面。 她以为能破开水面。 然而,七道流光在水面上直接消失了,看不见一点涟漪和浪花。 接着,她也接触到了水面。 在那一刹那,她感觉自己的身体消失了。 周遭变成了一片黑暗。 不知为何,此时她的心里冒出了一个本不该在此时想起的名字:李沐尘…… ------------ 第1021章 硝烟的味道 马山走进米高娱乐城,门口的保安对他毕恭毕敬。 娱乐城的经理一溜小跑地迎出来:“马爷,您来了,刘总和郎先生正在楼上等您。” 身高将近两米的经理为了不显得自己比马山高,尽量弯着腰,猫低了身子。 马山点点头,随他进去。穿过大厅的时候,驻足停了下来,抬头看向穹顶。 在穹顶的一侧和墙壁连接的地方,有一个不规则的裂洞。 就在不久前,这里被一枚导弹穿透。 建筑公司准备按照原大楼设计方案修复,刘启明却建议保留这个不规则的弹孔,让拉斯维加斯的这些资本家和赌徒们记得这段历史。 于是这个破洞被留下来,建筑公司对其进行了艺术化处理,更显得触目惊心。 在一家豪华精致的赌场的楼顶出现如此别样的装饰,颇有种超现实主义的怪诞和表现主义的扭曲。 马山看看头顶的破洞,再看看大厅里那些满眼放光、面红耳赤的赌徒,他想,一个破洞可以保留也可以修复,但人性是不变的。对这些赌徒来说,哪怕上面真的挂着一枚随时会爆炸的导弹,他们也不会停手。 没有人会觉得自己的运气那么差,导弹会恰好在此时爆炸。 当人们赌运气的时候,命运,已经不在自己的手里。 马山收回目光,穿过大厅,来到了楼上的办公室。 “马爷!” 刘启明正坐在沙发里和郎裕文说话,看见马山进来,立刻站起来。 如今的他已是整个拉斯维加斯的赌业大亨,被奉为新的赌王,但他对马山依旧尊敬。 马山笑着摆了摆手,示意他坐下说话,然后朝郎裕文打招呼:“郎先生,怎么今天想起来开会了?” 郎裕文笑道:“我要走了。” 马山一愣:“您要走?去哪儿?” “当然是回华夏啊,你别忘了,京李集团的根基在华夏。” “哦,是,那是当然的,不过这边的生意都是郎先生在打理,您一走,我们可就没主心骨了。” “没事,启明现在完全能独当一面,赌场的生意交给他,马爷你就放心吧。”郎裕文看着刘启明笑道。 “郎先生过奖了。”刘启明略有些惭愧地说,“我管管赌场还行,但这里可不只一家赌场,还有关联产业那么多,您要是走了,我可管不过来。” “没事,我给你留了一个经理人团队。另外,赌业以外的生意,我都做了安排,这里的政商两界的人脉也已打通,不用担心。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反倒是你,”郎裕文站起来,走到刘启明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以后要留在这大洋彼岸,辛苦了。” “郎先生放心,职责内的事情,我一定做好。”刘启明说。 “郎先生,你打算什么时候走?”马山问道。 “今晚就走。” “这么急?” “现在世界局势很不明朗,全球的资产都在寻求避险,我也得回去对京李集团做一些调整。李公子不在,有些事,不可不防啊!” 马山点点头,想起李沐尘,喃喃道:“也不知沐尘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你就别担心他了,这世界上如果还有一个人不需要我们替他担忧,那就一定是李公子。”郎裕文哈哈笑道,“现在倒是有一件棘手的事情,需要靠你了。” “靠我?”马山一愣:“什么事?” 郎裕文看向刘启明。 刘启明说道:“马爷,是这样的,杜克的米高集团和那家博彩基金的账目已经盘得差不多了,几大赌城的家族和大赌场也都很配合,反正对他们来说,只要生意能做下去,谁管都一样。何况,我们比杜克给他们的条件要好,这要归功于郎先生的奇谋,对很多资源进行了重整,打开了一个多赢的局面。” 郎裕文笑道:“不是我有什么奇谋,是杜克和他背后的吸血鬼家族太贪了。” 马山说:“那不是很好吗,还有什么问题?” 刘启明说:“本来是好好的,不过这几天大西洋城的几家赌场突然宣布不跟我们合作了,为首的是泰姬曼哈。” “泰姬曼哈?”马山奇道,“泰姬曼哈不就在拉斯维加斯吗?阿尔贾恩已经死了,那个天竺萨度也被沐尘解决了,哪儿又冒出一个泰姬曼哈来?” “大西洋城也有一家泰姬曼哈。”刘启明说,“名义上的老板都是阿尔贾恩,背后是天竺的资本财团和婆罗门教。阿尔贾恩死后,天竺又派了一个人过来,名叫阿比谢克。我们调查了这个人,他的家族在天竺很有势力,并且也是一个虔诚的婆罗门教徒。他到了大西洋城后,召见了所有赌场的老板,然后这些赌场的态度就变了。” “呵,他们难道忘了沐尘的手段?忘了核弹的威力?”马山冷笑道。 “他们肯定没忘,所以他们虽然宣布不跟我们合作,但私下里还是联系了我,态度十分暧昧。”刘启明笑了笑,“所以我判断,是他们受到了威胁。” 郎裕文说:“如果只是几家赌场,一座大西洋城,也就罢了,我们要不要都无所谓,反正京李集团在北美的布局已经完成。但这个天竺人的背后,是婆罗门教。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真的仅仅是为了几家赌场的利益吗?” “郎先生的意思是?” “世界局势在变,风云莫测啊!”郎裕文长吁了一口气,“过去我是一个凡人,以为一切社会现象包括政治的背后都是资本在推动,资本就是万恶之源。” “那现在呢?” “现在我还是一个凡人,但自从认识了李公子,我看见了不凡的世界。战争是政治的延续,政治和资本沆瀣一气,利益驱动着一切,这都是表象。它们的背后还有宗教,还有看不见的神明。这是信仰之争,是人类世界走向哪里的方向之争。” “那些躲在宗教背后的神明,主导着这一切,并维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然而,李公子的出现,打破了这种平衡。一个人,公然挑战神明的权威,这是他们无法忍受的。” “战争已经悄然开始,黄金、石油、煤炭……你们闻到硝烟的味道了吗?”郎裕文从沙发里站起来,走到窗口,看着拉斯维加斯的繁华夜色,“纵观整个人类历史,和平的时间从来都是短暂的。” “如果要选定一个神明,一路追随,那么我选择……”他转过身来,看着马山和刘启明,坚定地说,“李公子!” ------------ 第1022章 布施 拉萨河蜿蜒向西,河水清澈如上天赐予的灵泉,与两岸起伏的光秃秃的灰黄色山脉形成鲜明的对比。 中尼公路沿河而建,车辆稀少,几个徒步爱好者正沿着公路徐徐前行,偶尔有车辆从他们身边飞驰而过,带着清泠而呼啸的山风。 “嘿,看那边有一个和尚。”一位徒步者指着前方,那里的河岸边,一位穿着橘黄色僧袍的僧人盘腿坐在河滩的岩石上。 在这片神圣的土地上,僧侣备受尊敬。 有很多僧侣从遥远的地方跋山涉水前来朝圣,有的甚至一步一叩首,耗尽一生的时间走完这段神圣的旅途。 这些朝圣者往往不带行李,一路只靠路人的布施。 徒步者走到河滩边,卸下行囊,开始露营。 “这位大师,我们这里有素食斋饭,您过来吃一些吧。”徒步者走向僧人,恭敬地说着。 然而僧人一动也不动,仿佛进入了禅定。 徒步者不敢打扰,但他也没有走开,因为他看见僧人面前的滩涂上有一只奇怪的小乌龟。 这只乌龟只有三条腿,没有尾巴,背面浑身乌黑,而肚子和腿却是雪白的。 如此罕见的乌龟,让徒步者忍不住向前。 “看啊,我发现了什么,新物种吗?”他拿出相机准备拍摄,“这张照片一定能登上国家地理。” 其它几位徒步者也好奇地看过来。 可就在这时,那位拍照的人突然向后摔倒在地上,仿佛受了惊吓似的,手机丢在地上,双手撑地,不停地后退。 “喂,你怎么啦?”他的同伴问道。 “有……有鬼!” “鬼?哪儿来的鬼?” 同伴快步跑过来,将他扶起。 他指着前方。 可是前方什么也没有,只有一片浸润着浅水的荒滩,就连那只小龟都不见了。 “不,这不是鬼。”僧人突然开口说话,“这是夜叉。” 随着僧人的话音落下,他们的面前出现了一个黑色的人影。 可仔细一看,那哪里是人,分明就是一只鬼。 当那东西出现的时候,刚刚还明媚的天突然暗了下来。 空气中弥漫起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气息,仿佛是久远岁月沉积下的腐朽与绝望。一阵寒风掠过,风中响起一阵让人血液凝固的如金属摩擦般的嘶哑笑声,仿佛无数怨灵的集体悲鸣。 那东西的体型比人矮小,皮肤呈现出暗淡的铁锈色,上面密布着宛如枯树皮般的裂痕。它的头上顶着一对弯曲的犄角,透出逼人的煞气。它的眼神犹如深渊,闪烁着幽冥之火。 它的嘴巴和脸看上去不太匹配,仿佛哪里随便捡来镶嵌上去的,上下唇扭曲着合不拢,露出一口锋利如刀的獠牙。 徒步者们吓坏了,发出恐惧的大叫。他们本是擅长徒步和奔跑的健行者,但此时,不知是失去了逃跑的勇气,还是失去了力量,竟然四肢发软,一步也迈不出去。 “不用害怕!不用害怕!” 僧人从岩石上站起来,缓缓朝他们走来,露出慈祥的面容。 “放心吧,这不是鬼,不是恶魔,这是夜叉。你们应该听说过的,它是八部天龙众之一,是佛的侍者。” 僧人的悲悯的声容让徒步者们平静下来。 他们的脸上依旧带着惊悚,但已经不那么恐惧。 “真……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你看我像是在骗你们吗?” “可……可是我……我们从来没见过,怎么会有夜叉这种东西真实存在?” “你们也没见过佛,你相信佛的存在吗?” “额……” 徒步者无法回答。 他们并不是佛的信徒,但他们可不敢说佛不存在这种话,能来拉萨河畔徒步的人,多少怀着对这片神圣土地的敬意。 何况佛可以是一个神,也可以是一种信仰,更可以是一生追求的境界。 “我信。”一个徒步者说。 “很好。”僧人满意地点点头,“既然相信有佛,就该相信有菩萨、罗汉、天龙、夜叉、乾达婆……” “可是,它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因为我在这里呀。”僧人说。 “你……你是……?” “我叫慧航,慧能的慧,慈航的航,我是观音座前的罗汉,紫竹林中的行者。啊,刚才,你们要布施我斋饭是吗?愿意布施的人,与佛有缘的人,我都愿意帮你们渡过苦海,获得解脱。” “大师,怎么才能解脱呢?” “你们真的愿意向我布施吗?” “当然愿意。”徒步者说。 “好,好,那就把你们的肉体,布施给这夜叉吧,它会带着你们到灵山的。” 说完,慧航双手一合,念了一声:“南无观世音菩萨!” 那丑陋的夜叉的幽影伸出了双手,扑了上来。 徒步者看见它的手指细长而扭曲,指尖闪耀着冰冷的寒光,像是刚刚从死尸身上剥离的新鲜灵魂。 就在这时,一道白影从慧航的衣袖间飞出来,笔直地射向夜叉。 夜叉挥手就是一抓,爪痕抓破了虚空。 眼看着就要抓住白影,突然一道黑影出现在白影旁边,挡住了夜叉的一爪。 奇怪的摩擦声后,黑影落地,发出咚一声响,在石滩上滚出去老远,又被乱石挡住。 徒步者这才看清,这就是刚才那只三足的小乌龟。 而那道白影,则是一条洁白的,如山顶的雪一般圣洁的灵蛇。 乌龟帮白蛇挡住了夜叉的一击,白蛇趁机一口咬住了夜叉的手臂。 夜叉似乎吃痛,嗷嗷乱叫几声,晃着手臂想把白蛇甩脱,却甩了几下都没甩掉,便用另一只手来抓蛇。 白蛇十分灵活,松了口,只一闪就消失,出现在夜叉身后的虚空,张嘴就咬。 但夜叉的头似乎十分灵活,身体未动,脸却转向了背后,两只手也反关节扭曲过来,以不可思议的方式抓住了白蛇,拿起来就要往嘴里塞。 “不可,不可!” 慧航一抬手,夜叉手中的白蛇就不见了,落到了僧人的手中。 夜叉似乎十分不满,暴躁地跳着。 慧航摇头:“此蛇非凡品,带回去我有妙用,还有这小龟。” 他手掌一伸,地上的乌龟也飘起来,落到他掌心。 “你两个小家伙竟然一路跟我装死,到此时才露出本事来。”慧航笑道,“可惜啊,你们道心不坚,为了救这几个路人,暴露了自己。要不然,等我放松警惕时,说不定真让你们跑了。” 白蛇和乌龟拼命挣扎,奈何却挣不脱和尚的手掌。这手掌对他们来说,仿佛无限大,无论怎么爬都爬不出去。 而此时,夜叉已经扑倒了那些徒步者,嘴角流涎,嘎吱嘎吱的啃噬起来。 ------------ 第1023章 紫竹白辰 丁香和徐晓北、无花三人赶到樟木的时候已经是黄昏。 沿着拉萨河一路向西,过日客则到拉孜再转向西南,经过壮观的嘉措拉山垭口,穿越雄伟的拉雅山脉,从连绵的雪山群峰,到广阔的草原,再逐渐过渡到湿润多雨、植被丰富的樟木,一路景色可谓雄奇变幻,瑰丽无比。 几个人都是平生第一次经历这样的长途跋涉,但谁也无心欣赏美景。 三个人中,无花的修为最深,丁香的修行最妙,徐晓北略差些,但凭着一条大力金刚腿赶路倒也勉强能跟上。 丁香靠着六虚轮转一路追踪。 她无法锁定慧航,但只要慧航停留的地方,多少会留下白蛇和小龟的气息。 在中尼公路拉萨河段的一处河滩上,他们发现了一些旅行者留下的帐篷和背包,现场还有做了一半的饭。 丁香在那里找到了白蛇和乌龟留下的气息,而同时也嗅到了一丝十分诡异的贪婪和煞气。 这气味让她有些恶心和不安。 她十分担心小白和小黑的安危。 好在,它们的气息仍在前路延续,只是好像加快了脚步,每一次停留的间隔距离越来越长。 樟木的气候湿润,不像高原雪山那么洁净,气息混杂而难以锁定。 这里是中尼边境口岸,往来的旅人不断,镇上还有集市,和空旷稀疏的高原比起来,这里显得热闹而芜杂。 “要不在这里歇一晚吧,实在走不动了。”徐晓北苦着脸说。 无花双手合十,站在一边没有说话。不过看他的气色,也并不轻松。 这么紧赶慢赶的,三天之内追了五千多公里,还要一路仔细寻踪,不敢有丝毫松懈,任谁也都筋疲力尽了。 丁香也累极了。每一次施展六虚轮转大法,大范围追踪空间内残留的气息,都会消耗她大量的法力和精力。 她站在山顶,眺望着对面的小镇。 夕阳的光照在山坡上,错落有致的红色和白色相间的房子焕发出神奇的光。 这是个美丽的地方,宁静里带着几分人间的生气,让人内心平静,却又不会觉得淡漠虚无。 六虚轮转盘就在她的手心,可不知是法力耗尽了,还是这里的地脉特殊,丁香竟无法得心应手地运转空间,自然也寻不到一点小白和小黑的气息。 “好吧。”丁香点点头,“就在这里歇一晚,明天继续赶路。” 他们在樟木找了一家旅社住下。 稍作休息,然后吃了点饭,三人就到集市上去逛逛。 夜晚的集市不如白天热闹,但听说夜里会有一些意想不到的好东西卖。 丁香并无心逛市场,只是默默运转罗盘心法,希望能找到小白残留的踪迹。 虽然经过短暂的休息后,她的法力有所恢复,但她发现罗盘运转依旧不是很顺畅。 这里似乎是几条地脉汇聚在一起,走势错乱,而背后就是世界的屋脊,雄浑沉重的喜马拉雅山的一整条山脉压在上面。 丁香感觉有些力不从心,每一次运转罗盘,就好像那高高的雪山压到了她的心坎上。 刚才休息的时候,她还服用了一颗灵药,但效果甚微。 这让她很担心,这种状态,要从慧航手中把小白小黑救出来,恐怕很难。 突然,她闻到一缕清香。 这是一种十分奇特的香气,让她感到神清气爽。 丁香顺着香气寻去,发现集市角落里有一个卖草药的,地上摊着一些药草,刚才的气味来自一株暗红色的形状奇特的植物,有点像地里挖出来的树根,还带着一点泥土。 丁香意识到,这东西很可能是在这里的特殊地脉中生长,因此也能解她现在这种因地脉之气混乱而造成的不适状态。 “这是什么?”她蹲下去问。 “笋,笋……”摊主一边用很别扭的普通话解释着,一边还用手势比划,仿佛在说他刚刚从泥土里挖来。 “笋?”丁香十分疑惑,想要拿起来看看。 摊主把一把用布兜住,不让她碰,好像她是强盗似的。 徐晓北说:“多少钱,咱们买下来行了吧。” 摊主伸出一只手掌。 “五十?”徐晓北问。 摊主摇了摇头。 “五百?” 摊主又摇头。 “五千?” 摊主这才点了点头。 “擦,什么玩意儿,一截树根就要五千,你抢劫呢?”徐晓北咋舌道。 摊主不满地看了他们一眼,把树根护得更紧了。 丁香说:“五千就五千,买了吧。” “行行行,我来付钱。”徐晓北说着拿出手机,“你码呢?” 摊主却直摇头:“没妈,没妈。” “什么没妈呀,谁问你妈了,我问你二维码呢?不扫码我怎么付钱?”徐晓北差点被气乐了。 摊主却还在强调:“没妈!没妈!现金!现金!” “现金?老哥,这年头谁带那么多现金啊?” 摊主把东西一收,一副不付现金就不卖的架势。 徐晓北朝丁香摊手:“没办法了。” 丁香起身说:“我们去旅社换一点吧。” 他们刚准备走,忽听有人说:“多少钱,我帮你付了吧。” 丁香扭头一看,一位白衣男子走过来。 此人一身白衣,干净清爽,五官也十分清秀,尤其是两道剑眉,看着颇有几分英气,而一双眼睛更是灵动,即使天色已暗,也炯炯有神。 来樟木的人大多都是风尘仆仆的旅人,此人和此地的环境却有种格格不入的感觉。 丁香还没说话,男子已经拿出一叠现金递过去。 摊主接过去,用黑乎乎的脏手点起了钞票。 趁他点钱的时候,白衣男子笑着对丁香说:“姑娘是从外地来的吧,不知道这里的行市。他是泥婆罗人,那边虽然也能用支付宝,但不像国内普及,带一串手机上的数字回去,总归没有现金可靠。” 丁香点点头:“谢谢你了,我把钱转给你。” “不用了,一点小钱而已,就当交个朋友。”白衣男子说。 丁香倒没什么,旁边的徐晓北心里老大的不高兴。 “交什么朋友?谁和你交朋友了?来来来,手机拿出来,钱还你,不就五千吗,多给你加个零,可以了吧?别乱套近乎!” “小北!”丁香阻止道,“别这么没礼貌,人家毕竟帮了我们。” 徐晓北哼了一声,看了白衣男子一眼,看见那张俊秀英气的脸和那身一尘不染的白衣,眼里进了沙子似的不舒服,气呼呼地别转脸去,抬头数星星去了。 摊主数完了钱,乐呵呵地把东西交给了白衣男子。 白衣男子递给丁香,说:“这东西是紫竹根,算是比较罕见的东西。不过寻常人不认得此物,一般只有藏药师才会买。姑娘能认得它的珍贵,也算是有缘人。” “紫竹根?!” 丁香猛然想起紫竹禅院,有紫竹的地方,会不会就能找到慧航呢? “你知道这东西哪里有产吗?” “雅山南麓,零零散散都有一些,姑娘如果想要的话,可以让泥婆罗的采药人去采,你在这里收购就行。” “哦不,我要自己去找。” 白衣男子眉头微皱:“紫竹生长之地,地脉往往异常,也十分凶险,姑娘,我劝你还是不要去的好。” 丁香笑了笑说:“谢谢提醒,我还是要去的。哦对了,我叫丁香,你怎么称呼?” “在下白辰。”白衣男子微微躬身。 ------------ 第1024章 在哪里见过 徐晓北早已不耐烦了,催促道:“哎,走啦走啦,丁香你也累了,该回去好好休息了。” 丁香点点头,再次对白辰说了声“谢谢”,然后转身离去。 白辰看着他们的背影若有所思,忽而想到了什么,高喊道:“丁香姑娘,你若一定要去,千万记得,若见到流淌在黄沙里的黑色河流、建在高崖上的孤独的神庙,一定要远离……” 丁香愣了一下,想要问问什么意思,但回头看时,白辰已经不见了。 回到住处,丁香用清水洗净了紫竹根。 去掉泥污后,果然显露出竹根的样子,一节一节的,只是颜色深红如血。 她以简单的手法炼化后,混合身上自带的灵丹,服用下去,果然那种身脉与地脉不合的感觉就没有了,神识中地下地脉的走向也清晰起来。 当她再次念动罗盘经,使用六虚轮转大法的时候,也轻松起来,不会那么疲惫了。 不过丁香很清楚,光靠这样一根紫竹根解决不了根本问题。 紫竹根之所以有效,是因为它吸收了此地的地脉之气,在紫竹生长过程中融合成一体。 将它制成药物服用,只能治标,不能治本。 但有这样的效果,丁香已经很满意。 她以六虚轮转大法,在周围的时空里寻找小白和小黑的气息,可惜一无所获。 “还是没有?”徐晓北问道。 丁香点点头,脸上写满了担忧:“看来慧航没有在樟木停留,我们选错了地方。” “未必。”徐晓北说,“这一路追来,他们停留的次数很多,可见慧航并不急着赶路。而且从停留的距离来看,也是有规律的。这里是边境最重要的口岸,前后都是荒芜之地,照理慧航该在樟木歇一歇脚。他没有停留,那就只有一种可能……” “什么?” “他的老巢离这里不远。” 徐晓北的话让丁香和无花都一阵振奋。 毕竟追了六千公里的路,如果到这里追丢了,那就太令人泄气了。 “小北,不错啊,脑子挺好用,难怪你爹对你寄予厚望。”丁香笑夸道。 “那是!”徐晓北嘿嘿地笑起来。 丁香又想起了白辰。 “你们说,流淌在黄沙里的黑色河流和建在高崖上的孤独的神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远离?” “嗐,这都是那个小白脸编出来吓唬人的。”徐晓北不屑地说。 “她为什么要编?” “还不是为了接近你,引起你的注意,你看,你现在就在想这件事,想这件事就一定会想起他,他的目的不就得逞了?” “小北,不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啊?在你眼里,我是小人,他是君子?”徐晓北气得不行。 丁香噗嗤一笑:“好啦,别那么小气了。你没看出来吗,那个白辰是个高手,如果他对我们有恶意,只要编个地方骗我们过去就好了,何必说出这么奇怪的话来?” “高手?我看是泡妞高手吧!”徐晓北不以为然。 无花和尚说:“刚才丁香正在问价,我们两个站在边上,照理说,以我们三人的神通,不可能有人到了我们身边都不知道。但白辰……至少我没发现他什么时候走过来的。” 徐晓北一愣,想了想,好像确实是这么回事。 丁香说:“我也没察觉到,所以我敢断定他是个高手。而且……我总觉得好像在哪儿见过他,尤其是他那眼神……” “错觉吧?你除了在钱塘读书,就是在禾城,认识的人都数的过来。我知道,女人看见帅气的男生,就跟男人看见美女一样,都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徐晓北有点酸酸地说。 “你说什么呀!”丁香白了他一眼。 徐晓北撇撇嘴:“算了算了,别多想了,早点睡吧,明天还要赶路,争取一举找到慧航的老巢,救出小黑小白,还有智忍大师的舍利。” 其实要面对慧航,三人都没有把握,但此时也不宜说什么泄气的话。 他们一共定了两个房间,丁香住一间,无花和徐晓北住一间。 第二天一早起来,丁香看见徐晓北双眼通红,奇道:“咦,你没睡好吗,眼睛这么红?” 无花笑道:“他彻夜防贼,通宵未眠,眼睛不红才怪呢?” 丁香奇道:“防贼?防什么贼?” “淫贼!”徐晓北打了个哈欠,走出了旅社。 丁香还不解,无花说:“他就在你门口守了一夜,倒是便宜了贫僧,一人独占一室,睡了个好觉。” 丁香这才恍然,原来徐晓北防的是白辰,不觉摇了摇头,有些好笑,又有些暖心。 三人离了樟木,向南进入泥婆罗境内。 在行进了一段路程后,丁香意外地发现,她在使用六虚轮转大法的时候,越来越轻松,能锁定的空间范围也越来越大了。 不知是因为吃了紫竹根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她的身脉与这里的地脉产生了奇妙的呼应,身体竟然似乎能吸收地脉的能量。 丁香感觉身轻如燕,走起路来也越来越轻松。 她仿佛在神识中听到了某个来自虚无的声音,在指引着她前进,就如一个夜行人看见了灯光。 走着走着,她突然看见前方的荒凉的小路上站着一个白色的人影,正是昨夜遇见的白辰。 “丁香姑娘!” “白先生,你怎么会在这里?”丁香问道。 徐晓北鄙夷地冷哼一声:“我就知道小白脸子没有好心眼子!” 白辰并不生气,对丁香说:“丁香姑娘,前方很危险,不能再去了。” 丁香摇头道:“不行,我必须去。” “为何非去不可?”白辰问道。 “你管得着吗?”徐晓北没好气地说。 丁香想了想说:“白先生,我实话实说,我要去救人。” “救什么人?” “我的朋友,一只乌龟和一条蛇。” 听见这样的回答,正常人大概都会觉得难以理解,甚至认为受到了捉弄。 但白辰却只是叹了口气,说:“既然姑娘执意要去,那么一定记住我昨天说的话,看见黄沙上的黑色河流和高崖上的孤独神庙,千万不要靠近,一定要远离。” 丁香点了点头,告别白辰,继续前进。 前面越来越荒凉,原本还有一条小路,走不多远就没有路了,放眼四顾,只有如外星地貌的风蚀土林和沙化山脊,稀稀落落点缀着几丛树。 “看,那是什么?”无花指着前方说。 丁香抬头一看,只见前方被风侵蚀而沙化的大地上,出现一条干涸的河谷,在河谷的底部,流淌着一涓细细的黑色的河水。 ------------ 第1025章 地狱裂缝 远远望过去,黑色的河流像一条蟒蛇,匍匐在河谷的底部。 丁香走到高处看了一眼,河谷蜿蜒,看不到源头和尽头,视线里只有一片荒凉。 再远处,就是莽莽的群山,泛着雪的冷光。 要想继续前进,看上去只有两个办法,要么穿过这条黑色的河流,要么就要从上游或者下游绕很长的路,关键是他们并不知道哪一头能更快绕过去。 “怎么办,要不要继续走?” 徐晓北虽然不喜欢也不相信白辰,但关系到生死存亡,尤其是丁香的安危,他还是拎得清的。 “那里有个房子。”丁香指着前方说,“我们过去看看。” 徐晓北顺着丁香手指的方向望去,在河谷的边上,嶙峋的乱石之间,有一间石头垒砌的房子,只是有些破败,又和周围的石头一个颜色,如果不仔细看,都看不出那是个房子。 三人朝那里走去,越靠近河谷,就越感觉荒芜。 河床底部的形状越来越清晰,黑色的不是水,而是谷底的岩石和土层。 整条河床底部仿佛是地狱的裂缝,呈现着与周围格格不入的阴森黑暗,而流淌在上面的水反而是清澈的。 河床两岸的岩层扭曲褶皱,岩壁上有许多明显是人工开凿过的痕迹,一个个浅浅的洞穴,有点像排列整齐的佛龛。 还有许多零落的倒塌的石头垒砌的房屋,散乱地分布在岸边。 他们刚才所见的,就是其中算得上“宏伟”和“精致”的一间。当然,这两个词是相对它周围的同类而言,如果把它放到繁华人间,哪怕是樟木这样的边境小镇,也会显得破败不堪了。 房子大约有三人多高,屋顶已经塌了一半,一面只剩半壁残垣,另外三面的墙体也风化得厉害。 门口坐着一个僧人,披着破旧肮脏看不出颜色的肩搭,裸露出黝黑瘦小的肩膀。他的脸如一块老树皮,颜色和谷底的岩石一样,褶皱却比岩层还要深。 如果不是他那望向对岸的眼睛里还有一抹如盼彼岸的神采,差点以为这是一具干尸。 “阿弥陀佛,这位师父,请问这里是什么地方?”无花过去以僧人的方式行礼问候。 “清凉世界,花开的彼岸,来自雪山的圣水……”僧人喃喃地说着,不知是在回答还是在自言自语。 “来自雪山的圣水?” 徐晓北抬头望了一眼,荒凉之界外,莽莽群山之后,确实有雪山之顶,在闪着白光。 “可是这河为什么是黑色的?看着脏兮兮的,让人恶心!” “黑色……那是地狱的颜色……”和尚的声音沙哑而悠长。 “喂,和尚,不要耸人听闻了,这到底是什么地方?这条河,总该有个名字吧?”徐晓北说。 “卡利甘达基……”僧人的口音本就很重,这个名字更是让人听得云里雾里,“这里曾经是恒河的水源,来自雪山的圣水从这片大地奔流而过,滋养着南方的圣土。可惜,它受到了地狱的污染,河床变成了黑色……” 徐晓北皱了皱眉,这个回答对他们一点用都没有,这种类似的传说在很多地方都有。 丁香上前道:“大师,我想问一下,这附近哪里有紫色的竹子,最好是成片生长的地方?” “紫色的竹子……” 一直一动不动的僧人终于动了一下,扭转头看了丁香一眼,他的眼神清澈如水,在那张褶皱的塞满了沙尘的脸上,仿佛干裂的土地上的两汪清泉。 “穿过卡利甘达基,沿着地脉走向深处,那里有圣母的眼泪汇聚的泉,和大地的血液浸润的竹子,我想,那就是你要找的紫色的竹子吧。” “圣母眼泪汇聚的泉……大地血液浸润的竹子……”丁香心头一喜,有了这两句话,就有了明确的方向,“多谢大师。” “我不是大师,我只是一个苦行者,在圣母的怀里等待彼岸的花开。”僧人转回头看向对岸,“我已经在这里看了三万多次日落,河谷的颜色淡了,又黑了,彼岸的花尚未开,等待的人也未来。” “大师在等谁?”丁香问。 僧人转过身来,指着已经倒塌了一半的石头房子里说:“她!” 然后便虔诚的匍匐下来,五体投地。 丁香看见房子里有一尊神像,因为风化的厉害,看不清样貌,但依稀能辨出是个女人。 “她是谁?” “萨蒂——雪山的女神——湿婆之妻——大地之母……”僧人跪在地上,一边叩拜一边说着神像的名号。 丁香忽然觉得这神像身上有种奇特的气息。 她不知不觉地靠近去,好奇的观察起来。 徐晓北和无花也跟了进去。 “丁香,你在看什么?”徐晓北见丁香如此专注地看一个已经斑驳到面目全非的石像,不禁有些好奇。 “我感觉她好熟悉,甚至有点亲切。”丁香说。 徐晓北说:“别逗了,这里是泥婆罗,古代算天竺文明,跟你一个出生在华东的人八竿子打不着。” “也不一定。”无花突然指着神像的底座说,“你看这莲台上的云纹和裙边的造型,不是古天竺的风格,而是华夏特有的样式。这神像,或许出自古华夏匠人之手。” 无花在出家之前,无花曾游荡江湖,见多识广,后入佛门,又对造像艺术有所研究。 “在这荒凉异域,乍见华夏之物,难免觉得亲切。” 徐晓北反驳道:“刚才那和尚明明说了,这是雪山女神萨蒂,是湿婆神的妻子,明明是个婆罗门教的神,怎么会是华夏工匠打造的呢?” 无花也说不清楚,毕竟这神像太残破老旧了,除了底座上还能看到一些纹饰,基本就只剩个轮廓了。 丁香看了一会儿,神识中仿佛有什么感应,可是又不那么真切,终于还是摇了摇头说:“算了,走吧,去找紫竹林。” 三人转身出去,发现那僧人又已恢复了最初的样子,盘坐在石头上,如枯树一般,固执地望着彼岸。 “谢谢大师,我们走了。” 丁香见僧人没有说话,便也不再打扰,欠身致谢之后,带着徐晓北和无花,穿过黑色的卡利甘达基河谷,消失在荒凉的大地上。 他们刚走,破庙前的虚空白影一闪,一身白衣的白辰出现在僧人的背后。 “你为什么不劝阻她们?” “我为什么要劝阻?” “你看着河谷变黑,明知地狱裂缝已开,若恶魔借冥气复生,她们会死的。” “那不是恶魔,那是湿婆神。” “哼,那是在你眼里,在我眼里,神魔无异。”白辰说。 “你想救她们?” “是的。” “但你承诺过,不会越过卡利甘达基河谷。” “那是过去了,那时候,河谷还没有变成黑色。现在一切都变了,何况……”白辰目光一凛,“这个女人,我必须救!” ------------ 第1026章 穆克提那 枯坐的僧人缓缓站起身来,看着白辰。 “听啊,你的诺言还回响在群山之间,像风一样。山在听着,大地在听着。你不能违背誓言,你若违背,必引起神的愤怒。地狱之火未必会让湿婆复生,但你的越界,却会让诸神愤怒。” “诸神愤怒又如何?”白辰英朗的面上十分平静。 “群山会震动,大地会开裂,积雪崩塌,岩浆喷涌,烈火与寒冰肆虐,生灵涂炭……” 僧人干枯的面上露出悲悯之色,仿佛灾难已经发生了似的,眼角溢出了泪水。 “那你应该去阻止你口中的诸神,而不是拦着我。”白辰说。 “河谷已经变成了黑色,也许不久的将来,诸神就会降临人间。若到那时,我会献出我渺小的生命,祈求神灵善待苍生。但在那之前,我须尽我的职责。我是萨蒂的侍者,是卡利甘达基的守护者,我不会允许你越过河谷的。” 僧人的态度看上去很坚决。 白辰微微一笑:“你拦得住我吗?我承诺不越界,是因为我尊重雪山女神,而且我也不喜欢你们那片土地上混乱的地脉气味,可不是因为我怕你。” 僧人轻轻叹了口气,苍老褶皱的脸上露出悲苦之色,开始念动奇怪地让人听不懂的经文。 他身上的黝黑的皮肤在阳光下泛起了金光。 随着他的双臂张开,沿着卡利甘达基河岸,虚空叠障,岩石层层垒起,形成了一堵接天的高墙。 高墙挡住了阳光,阴影笼罩大地。 在墙的那一面,是光明的白日,而这一面,却是沉沉的黑夜。 “看来你是要动真格的了!” 白辰剑眉一挑,一声长啸,声震天地。 身形拔地而起,忽而在空中化作一条白色长龙…… …… 丁香停下脚步回头望去。 她们已经越过卡利甘达基河谷,身后是一片荒凉,除了茫茫乱石,什么也没有。 “你们听见声音了吗?好像是龙吟声!” “谁听过龙吟啊?”徐晓北说,“雷声吧!” “我听过。”丁香说。 “啊?”徐晓北一愣。 无花看了丁香一眼,若有所思。 丁香轻轻摇了摇头:“也许是我听错了吧。” 三人继续前行。 沿途的景色开始好转,偶有绿色映入眼帘。 一座大山好像突然冒出来似的,横亘在前,挡住了去路。 山体险峻而雄伟,山上没什么植被,光秃秃的,裸露着褐色的岩石。其中一面崖壁峭立,仿佛刀削。 在那崖壁上面,建着一座宫殿式的房子,白色的屋顶和远处的雪山辉映,红色的墙壁又如火焰在旅人的眼前跳跃,如此耀眼。 “这就是白辰说的那座庙了吧?”无花说。 徐晓北说:“有什么了不起的,我上去看看,你们在这里等着。” “小北!”丁香拉住他,“算了,咱们的目的是紫竹林,这里看上去一根竹子都没有。” 徐晓北有些不服气,不过这庙给人的感觉的确有些不舒服,明明建在山上,却有种说不出的压抑。 想想关系到丁香的安危,便不再坚持。 三人转过山前,看见一座小村庄,散乱几十户人家。 村口有一个老人叼着烟,悠闲地晒着太阳。几个晒得黝黑的小孩跑来跑去,嬉戏玩耍。 丁香上前询问,老人摇头摆手,不知是耳背还是语言不通。 小孩们围上来,朝他们指指点点地笑,有个淘气的还朝他们丢石块。 一个中年男人走来,喝骂了几句,小孩们便一哄而散。 “你们是来穆克提那朝圣的旅行者吧?”男人问道。 “穆克提那?”丁香才知道这里的名字,“哦,我们是旅行者,这里叫穆克提那吗?” “是啊,这里就是穆克提那,莲花生大师进藏之前,就是在这里修行的。”中年人说。 “哦,原来如此,那座庙是纪念莲花生大师的吗?”无花指着远处山崖上的宫庙问道。 “哦,那可不是。”中年人笑道,“那是神庙,穆克提那神庙,是湿婆神的庙宇。你们来的时候,应该见过一条清澈的河流,雪山的神水从那里流出,滋润大地。湿婆就是在这里迎娶她的妻子——雪山女神。当年莲花生大师也是因为这里灵气充沛,才留下来修行的呢。” 无花听得有点入迷,他很痴迷于这样的故事。 可是徐晓北对那座山上的庙并无好感,嘟囔道:“神还要娶妻么?民间附会罢了。” 中年人听了有些不悦:“喂喂,你们怎么回事,即便不是朝圣,也请保持对神的尊敬,穆克提那可不欢迎对神不敬的人!” 丁香连忙说:“哦,对不起,我们没有不敬,我们只是路过。请问,这附近有没有生长紫竹的地方?” “哦,原来你们是藏药师啊!”中年人恍然道,“我以前也是采药人,摔坏了腿才不干了。这西边的峡谷里倒是有一片紫竹林,不过那里是观音的道场,住着一位活佛。别的地方,就只有散落山崖间的细竹,十分难采呢!” “啊,那峡谷在哪里?”丁香兴奋地问。 “哦,就从这里向西,过前面的垭口,你就能看见紫色的竹林了。”中年人指着西边说。 …… 峡谷中的紫竹如一片紫色的湖,风吹来,荡起层层的波澜。 林子里十分幽静,一条小径通往深处,弯弯曲曲,穿桥过水。 里面竟然还有亭台水榭,很有几分华夏园林的逸趣,只是建筑稍微粗糙简单了些。 林子深处有一幢庙宇,是一座下方上圆的多层塔型结构,外墙全部都是用白色的岩石构筑,镶嵌着蓝色和黄色的玛瑙。 这风格则完全是天竺和泥婆罗的风格了,和前面的竹林水榭完全不同,但又不会不协调。 庙宇的偏殿内,摆放着香炉和丹炉,还有一排排散发着药香的柜子。 慧航端坐在丹炉前,满头大汗。 丹炉内,炉火正旺,不知在炼些什么。 过了一会儿,慧航长吁一口气,收了功,丹炉的炉火也随之熄灭。 慧航一挥手,炉盖打开,炉内浮出几颗闪光的珠子来,正是他从天竺寺抢来的智忍舍利。 “这舍利竟然无法炼化,老和尚莫非真成佛了?”慧航十分纳闷,觉得不太可能,摇了摇头。 这时,他仿佛听到了什么,身形一晃,人便已到了院子里。 “你们两个小家伙,又想逃跑?” 他一招手,一条白蛇和一只乌龟就从竹林里飞出来,落在他手心里。 ------------ 第1027章 竹海斗法 乌龟落入掌心,爬了几下,发现逃不出去,便老老实实把脑袋一缩,不动了。 白蛇却不甘心,跃起来,就咬向慧航的手臂。 慧航另一只手一把揪住白蛇尾巴,一抖一甩,白蛇便散了架似的,仰不起头来了。 “你这小东西,速度倒是快,可惜落在我手里。”慧航嘿嘿笑着,“乖乖听我的话,在紫竹林里好好修炼。你们要知道,这里是南海普陀,观世音菩萨的道场。只要你们收了心,将来修行有成,做菩萨身前的护法尊者,不好吗?” “记住了,若再逃跑,我就把你们扔进丹炉里,炼成大药。” 慧航恐吓了一句,把它们丢进了旁边的草丛里,不再理会。 乌龟伸出头来,拱了拱白蛇的身子。 白蛇缓过来,扭动了几下。 两个小家伙对视一眼,知道紫竹林有阵法,加上这和尚神通广大,自己万难逃出去,眼神中不禁有些绝望。 慧航正要回庙里,忽见前方竹林摇晃,风声乍起。 “咦!什么人敢闯紫竹林?” 慧航袍袖一甩,人浮空而起,便见紫竹林内多了两男一女,其中一个难得,正是天竺寺的和尚无花。 “呵呵,竟然追到这里来了!我放你一条性命,你却不依不饶,不知进退,到南海普陀来撒野!” 慧航冷笑一声,“这紫竹林内外重重,三关六渡,就算你懂奇门之术,又哪懂瑜伽玄机,哼哼,就困死在这里吧!” 慧航十分自信。他自幼在华夏学习大乘佛法,精通五行八卦,后来为寻南海普陀,走遍天竺泥婆罗,深蕴天竺奇术和脉轮之道。 这片紫竹林本就借此地特殊的地脉而成,合天然之变数,加上他把华夏和天竺的奇术融合在里面,形成了独一无二的阵法,寻常人根本闯不进来。 慧航大笑三声,便从空中降下身形,朝药师殿走去。 智忍的舍利竟然丹炉不能炼化,这才是他现在头疼的事情。 不过这也让他十分欣喜,因为越难炼化,说明这舍利的质量越高,其中蕴含的能量对他也越有用。 就在他前脚埋进药师殿,后脚还在门槛外时,忽听身后一声叫:“小白!小黑!” 慧航大惊,回头看见两男一女竟然已经穿过了竹林,来到庙前。 说话的正是中间的女人,而随着女人开口,那条白蛇和乌龟已经迫不及待地朝她奔去。 慧航一挥袖子,卷起一股狂风,把蛇和乌龟卷了回去。 “喂,臭和尚,放了他们!”徐晓北喝道。 “放了他们?”慧航冷笑一声,“凭什么?” “就凭这个!” 徐晓北一跃而起,右腿踢出,空气发出强烈的音爆,他和慧航之间的空间仿佛炸裂了。 “呵呵,好一条金刚腿!”慧航一抬手,轻轻一抓,就把徐晓北的脚给抓住,“可惜,在本尊者面前,不过泥塑木雕而已!” “小北,小心!”丁香喊道。 丁香和无花同时出手,可惜已经迟了。 但见慧航抓住徐晓北脚踝的手一拧一送,徐晓北的腿转了一个圈,清晰的传来骨骼碎裂的声音,然后人向后飞了出去,撞在紫竹上,竹竿压弯,又被弹回来,摔在地上。 徐晓北看见自己的腿已经完全反向拧转,拧转的不是膝盖和脚踝这种关节,而是整条腿,像麻花一样绞转,说明骨头已经全部粉碎了,再厉害的医生也无法复位了。 徐晓北疼的呲牙咧嘴,豆大的汗珠从脸上滚下来,但他咬着牙,一声不吭,因为他知道,自己此时发出任何声音,都会影响丁香和无花。 丁香没有去看徐晓北,不是她不关心,而是她知道,这是击败慧航最好的机会,也许是唯一的机会。 在路上,他们就曾商量过怎么对付慧航。 徐晓北当时说:“见到慧航,一定要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三个人我最弱,所以我来当诱饵是最好的。我先全力出脚,不留任何后手,不管成与不成,至少吸引住慧航 的注意力,然后你们同时出手,全力一击,争取把他拿下。” 丁香以为徐晓北只是说说,没想到他上来就真的这么做了。 而这也的确创造出了机会。 慧航曾和无花交过手,没把无花放在心上。 现在徐晓北的弱,让他更加轻敌。 在拧断徐晓北脚的时候,慧航露出了明显的破绽。 这破绽若只有无花,是无法抓住了,就算有比无花强的高手在,也很难抓住。 但偏偏是丁香,她手里有六虚轮转盘,心里有罗盘经。 六虚一转,时空内的一切都能洞若观火,明察秋毫。 却见周围的虚空闪烁,仿佛有许多镜子在虚空中幻生,把这空间割裂成了无数,层层叠叠。 慧航暗道一声不好,随手一拍,将无花的攻击化解,身形侧移,想要躲开这虚空乱层。 但丁香已经不可思议的出现在他的侧面,兰花一指,点向他的弱点。 慧航大惊,仗着法力高强,再次移动身体,但丁香又一次出现在他的身侧,并且指向他暴露出的弱点。 仿佛丁香无处不在,无论他如何移动,都逃不掉。 噗! 丁香的指尖点中慧航的肋下,那里正是护体罡气最稀薄,而死穴之所在。 慧航噔噔噔连退数步,忽然哈哈大笑: “哈哈哈,就凭你这点功力,也想杀我?!我是南海菩萨座前护法尊者,早已炼成金刚之躯,你怎么可能伤我?哈哈哈哈!” 丁香眉头皱起,没想到这一击竟然没能伤到慧航。 这是徐晓北好不容易争取来的机会,这都伤不了,接下来恐怕就更难了。 慧航笑罢,眯起眼睛看丁香:“你不出手,我还不知道,你竟然是五阴之身,手中还有一件空间类法宝,难怪能无视这里的阵法,穿梭紫竹林内外。” “五阴六脉,虚空轮转,若在别处,我或许真着了你的道儿,但这里是观世音的自在空间,你的法脉轮转一次好用,再用就不灵了!偏偏这唯一的机会,你却浪费了。你不用神兵利器,仅用手指就想伤我,不知是你大意了,还是你师父就给了你一面罗盘,没给你别的武器呢?” “若是没有武器的话,我倒是可以送你。我的金刚杵,正合你的五阴身。你我阴阳和合,修行速度可以提升一倍不止!” ------------ 第1028章 蛇言龟语 “呸!”丁香听了这话,但觉一阵恶心,再次使用六虚轮转大法,和无花一左一右,攻了上去。 可惜这次慧航已有防备,哈哈一笑,不退反进,与二人斗在一起。 只几个回合,无花就被一掌拍飞出去,跌落地上,吐了满地的血,再爬不起来。 丁香仗着六虚轮转,虚空自渡,和慧航纠缠,哪怕慧航法力高强,倒也一时拿她没办法。 “嘿嘿,小女娃,我看你能支撑到什么时候?”慧航一边斗法,一边笑道,“我不着急,在这紫竹林内,观自在妙法地,我的法力是用不完的,但你呢?” 丁香已经感到有些吃力。 六虚轮转大法本就是极耗法力的,再加上这样斗法,以她本来的实力,法力早就该耗完了。 自樟木南下,尤其是进入到卡利甘达基河谷一带,就隐隐有一股神秘的力量,让她精力充沛,元气恢复的速度也比平时要快的多。 她把这归结于这里奇特的地脉。 不过即使这样,她现在也处于劣势,面对慧航,她毫无胜算。 唯一的机会就是徐晓北在最开始创造出来的,可惜正如慧航所说,她身上除了罗盘没有更强大的攻击性法器。 机会已经失去,这样耗下去,她的元气总是要耗尽的。 “我说女娃,不要再顽抗了,只要你跟我阴阳和合,我不但不杀你,还会好好待你,与你做世外鸳鸯,合欢的道侣。”慧航说。 “呸!淫僧!”丁香骂道。 “非也非也,我不是淫僧,你误会了。这是小乘之法,可以直上灵山。我一心向佛,心中只有灵山,并无淫念。你我只是修行之缘,皮囊肉身,不过渡海之舟而已,何须挂凡俗之念。你是五阴之身,我是金刚之躯,合欢而修,岂不美哉?” 慧航越说,丁香就越觉得恶心,久战不下,更是烦躁起来,身法渐乱,六虚轮转术施展起来也没有开始的时候顺畅了。 慧航见丁香露出破绽,趁机加强了进攻,几轮猛攻之下,终于破了六虚轮转之法,将丁香定住。 “哈哈哈哈,小姑娘,你终究逃不出我手,快认了吧,与我在佛前合欢,共享极乐!” “休想!”丁香怒目相视。 “现在不是你想不想的问题了,而是我想不想的事,哈哈哈!”慧航大笑着靠近丁香。 便在这时,忽听一个细细的声音: “放了她!你放了她,我们答应你的条件!” “咦!”慧航回头,看见角落里的白蛇和乌龟。乌龟伸着头,而白蛇更是昂立起来。 “刚才是你们说话?” “是,是我。”白蛇口吐人言道。 不但慧航,就连丁香和地上受伤的无花、徐晓北都吃惊不已。 慧航哈哈大笑:“居然能说话了,灵性至此,已是大开,你不但是大妖,恐怕将来还有化龙的潜质,好!好!好!” 连说了三个好字,脸上露出兴奋之色。 “你别高兴太早了,你若不答应我的条件,我就是死,也不会留在这里做护法的。”白蛇说。 “对,我们绝不答应!”乌龟也开口说道。 这可把慧航乐的,世间灵妖难得,有些门派,开宗千百年,也未必能养上一只,他一次遇到两只,怎能不乐? “你们是要我放了她?”慧航问道。 “是他们!”白蛇纠正道,“把他们三个都放了!” “我把他们放了,你们就愿意留在这里修行,做这里菩萨的护法?” “你把他们放了,我就答应你留下来,在这里修行。并且我再和你打一个赌。” “哦,什么赌?” “赌一年内,哦不,一个月内,”白蛇生怕慧航不同意,改口了时间,“一个月内,如果没人来救我们,我们就以妖丹元神立下誓言,不但做菩萨的护法,还甘愿做你的奴,生生世世!” 这话可太有诱惑力了。 留下来做护法,和给他做奴,这是两回事。 而以妖丹元神立誓,自然也不怕它们反悔。 丁香原本想要出言阻止,她当然不可能让白蛇和乌龟为了救她而做人的奴隶,不过转念一想,如果能回去,只要找到李沐尘,自然能把他们救出去。 “你是想让她回去找人来救你?”慧航看着白蛇,又看了眼丁香,“可你就那么自信她能找到救你的人?” “你要是害怕,那就算了。”白蛇说。 “害怕?哈哈哈哈,我有什么害怕的?”慧航大笑道,“你不用激我,我唯一忌惮的,是我师兄觉照,不过他应该在闭关吧,就算他出关,离开了东海,到了这里,我也不怕他。” “那你答应了?” “答应,我为什么不答应。不过有一点我要声明,我不杀他们,但出了紫竹林,他们的死活我可就不管了,他们若死在别人手上,你可不能怪到我头上。” 白蛇总觉得慧航的话有问题,可是现在主动权在人家手上,便点了点蛇头说:“好,你放他们出紫竹林,咱们的赌约就开始了。” 慧航一挥手,解开了丁香的禁咒,说道:“好,你们走吧。” “小白小黑……”丁香看着白蛇和乌龟,欲言又止。 “快走啊!”白蛇扭了几下蛇腰,催促道。 丁香咬了咬嘴唇,不再说什么,快步走到无花身边,拿出随身带着的灵丹,给他服用,又给徐晓北吃了一颗。 待无花恢复了一些,两人搀着废了一条腿的徐晓北向紫竹林外走去。 白蛇紧紧盯着慧航,直到三人消失,说道:“你别耍花样,若耍花样,我们绝不服输的。” 慧航说:“放心,我两个小时不出去,总可以了吧,两个小时,足够他们跑远了吧?” 白蛇想了想,两个小时,的确能跑很远了。 慧航微微一笑,踏进了药师殿。 白蛇和乌龟在殿门口看着,见慧航又到了丹炉前,开始炼化舍利。 她看见慧航用手指在炼丹炉的的炉壁上划着什么,好像是在写字,虽觉奇怪,却也没有怀疑。 …… 崖壁上的穆克提那神庙在阳光下闪烁着神秘的光芒。 一名僧人匆匆跑向后殿:“活佛,活佛,观自在碑亮了。” “哦,是山后紫竹林传来的消息吧,他说什么?” “说要献上一个五阴圣女之身。” 低眉垂目的活佛突然睁开了眼睛,放出钻石般耀眼的光:“哦?五阴圣女之身?若真有此等女身,正与此处地脉相合,做我的明妃合适,让他送来罢。” “可他说要借金刚捣药杵一用。” “那就借他,若真是五阴圣女,做我的明妃,与我合欢,便将捣药杵赐他何妨。他那地方,是阿婆卢吉低舍婆罗曾驻足的地方,也算圣地,由他守着也好。” 小僧人答应一声,便去了。 过了一会儿又回来禀报:“活佛,活佛,紫竹林传回消息,说五阴圣女已向东而行,有两个男子随行,其中一个和尚,另一个伤了腿。” 活佛的钻石般的眼睛看向虚空:“嗯,我已经看见了。” 说着,他伸出那枯瘦的手,朝虚空一抓。 便有三个人,被从虚空中抓出来,掉落在空旷的大殿的地上。 ------------ 第1029章 我替她 丁香和无花正搀着徐晓北在路上走着。 她还使用了六虚轮转法驱动空间,不像来时要追踪气息,这次是逃跑,速度和飞一样快。 他们的计划是先回到樟木,然后就立刻想办法联系李沐尘。 只要一个月之内,李沐尘能赶过来,就能把小白和小黑救回去。 不一会儿,他们就已经过了垭口,到了穆克提那村附近了。 丁香还在犹豫要不要稍微停一下,找村民要口水喝,再吃两粒丹药,毕竟无花和徐晓北的伤都很重,刚才只是简单处理了一下。 她还没决定,忽然天上就落下来一只大手,仿佛如来神掌。 丁香暗道不好,催动法力,想要逃离,但根本逃不出去。 那手掌铺天盖地,一下子就把他们抓了去。 然后,他们就出现在了一间宽敞、洁净的大殿里,四面墙壁上绘着他们看不懂的图画,好像是一些魔神妖佛。 大殿中央有一座神像。 这神像三头三身,乍一看是三个人,却又连成一体,难分彼此。 其中一个身体端坐莲台,面现悲苦,仿佛阅尽世间一切苦难。 第二个身体歪斜,高举手臂,手中握着雷杵钢叉,怒目而视,犹如凶神恶煞。 第三个身体却极尽婀娜,玉腿斜伸,粉胸微敞,面露妩媚之态,像是舞动九天的歌女。 关键是神像的三个身体明明背靠背,紧贴在一起,按理说应该朝着三个不同的方向,可是在大殿正面的人却能同时看到三个不同的面,仿佛神像三面都朝着自己。 神像前的台阶上,立着一个与人等高的护法金刚像,看上去十分逼真。 再下来铺着如唐卡一般鲜艳多彩的地毯,地毯中间的莲花图案上坐着一个形容枯槁的僧人,披着艳丽的袈裟,仿佛一个临死的人,刚刚换上家人精心准备的寿衣。 “这是什么地方?”丁香在想,那虚空抓来的大手是这僧人的,还是这神像的? “这里是穆克提那,神的居所,这位是活佛波乌,还不快参拜活佛!”老僧旁边的一个僧人带着命令的口吻说。 “不,不要吓坏了孩子!”活佛波乌阻止了他的弟子,“我不是活佛,我只是神的侍者。” “阿弥陀佛!”无花双手合十道,“既信佛,便不该侍神。不知贵寺究竟是哪一宗?” “大胆!”波乌的弟子怒道,“你敢当着湿婆神的面对活佛出言不逊?!” 波乌一摆手:“无妨,不要对无知的凡人生气。” 又看着无花说,“看你也是僧人的行装,想必来自高原那边的土地,修的所谓大乘的佛法吧?” 他呵呵地笑着,干枯的脸上露出慈悲之色。 “你们修行的尽头是佛,可是啊,那是我修行的起点。所以,他们称我为活佛。” 无花愣住了。 “佛是觉行圆满者,既已圆满,还要如何修行?又怎么可能是起点?” 波乌笑道:“何为圆满呢?” “圆满者,无所缺憾,洞悉法界,觉悟真理,智慧具足,身即彼岸。” “是啊,你们的佛在彼岸,而我也在彼岸啊!”波乌说。 无花摇头道:“不,你在这里。” 波乌哈哈地笑起来:“贫穷的人看见金子不认识,以为石头。小和尚,你可曾见过佛?现在,佛就在你面前,在这里渡你啊!” 无花莫名其妙地有些心动,眼前的僧人的面貌渐渐变得慈祥可爱,大厅里那尊高大的神像也仿佛没有那么奇怪了。 “无花!”丁香一声大喝,“不要听他瞎说,他在蛊惑你,他的声音有魔力!” 无花激灵灵打了个寒颤,一下子清醒过来,立刻口诵佛咒,定住心神,暗道:好险! 活佛波乌看向丁香,枯槁的脸上并没有怒气,反而露出了喜悦。 “很好!很好!”他连连点头,“果然是五阴之身!不但是五阴之身,还如此聪慧,法脉也奇特,身脉竟然与此地的地脉相合!” 丁香一惊,这老僧怎么知道自己的身脉与这里的地脉相合? “啊,你是神赐予我的礼物吗?是从雪山转世而来的女神的灵魂吗?做我的明妃吧,这一次我要为你举行隆重的仪式,如湿婆神迎娶萨蒂那样迎娶你。”波乌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兴奋。 “呸!休想!”丁香骂道。 波乌也不生气,平静地说:“没关系,没关系,我不会勉强你的。不过,你是神选的,你若不答应,神会生气的,会惩罚你。” “大不了就是死,你们杀了我吧!” “啊,不,神不会杀你,只会按照神律来惩罚你。你欺骗了神,神会把你打入淫痴地狱,让那里的千万恶鬼成为你的丈夫,糟践你的五阴身脉,吸干你的魂魄。” 丁香听得汗毛直立,虽然不相信有地狱,可是这老家伙言语之恶毒,让人不寒而栗。 “可你若留在这里,做我的明妃,你就能与我双修,共享极乐。你不但不用受苦,还会在无止境的快乐中获得觉行圆满。你会在湿婆神的注视下,成为这片土地上受人敬仰的神明。” 波乌说完,微笑着看着丁香,脸上充满了自信。 “你……休想!”丁香咬着牙说道。 波乌叹了口气:“好吧,那就只有一个办法了。” 旁边的弟子突然说:“活佛,反正要打入淫痴地狱,不如就先让弟子们快活快活吧!” 活佛把脸一沉:“五阴之身,神女转世,是尔等享受得起的吗?” 弟子吓得一哆嗦,连忙跪下:“请活佛恕罪!” “算了,念你无知,且退。” 波乌待弟子退到一边,伸出手掌,轻轻抬起,仿佛手心里捧着什么东西。 丁香便从地上飘起来,一直飘到了那尊高大的三身神像面前。 神像的脸突然活泛起来,悲苦的愈加悲苦,凶恶的更显凶恶,而那妩媚的,看见丁香,则露尽淫态。 丁香感到有点恐慌,想要挣扎,却一点也挣扎不了。 她仿佛看见了地狱的入口,幽暗的深处,无数恶鬼,流着浓涎,贪婪地看着她。 只要活佛波乌的手一松,虚空之力消失,她就会跌进万丈深渊。 “我再问你一遍,你愿意做我的明妃吗?” “做梦!”丁香坚定地说。 波乌叹了一口气:“唉,真是执迷啊!你可知地狱的苦,在那里,没有时间,没有轮回,只有无休止的羞辱、折磨和痛苦。现在,除非你答应我,或者有人替你去死,否则,你将万劫不复!” “我不会答应你的!”丁香的态度依然坚决。 “那就没办法了。” 波乌正要翻手,忽听有人说道:“等一下!我替她死!” 开口的人是徐晓北。 徐晓北的伤势很重,所以刚才到现在一直没有说话。 他原本是躺在地上的,这时候用手支撑着坐起来,那条卷成麻花一样的腿叉在一边。 “老家伙,如果你真是活佛,应该说话算话。你刚才说,只要有人替她去死,你就能放了她。” 波乌有些意外地看着这个受伤严重的小伙子:“没错,我是这么说过,但是你真的愿意替她去死吗?你要知道,那不是简单的死,那是下地狱!” 徐晓北哈哈一笑:“下地狱又如何?我替她!” ------------ 第1030章 此情可待成追忆 “徐晓北!你说什么呢?我不用你替!”丁香大声道。 徐晓北朝她笑了笑:“丁香,有件事我很早就想告诉你了,可我一直不敢说,因为我觉得自己不配。现在,我马上就要死了,我没有什么可怕的了……” “别说了!”丁香急得差点哭出来,“你别犯傻!这老家伙要的是我,你死了也救不了我的!我要你活下去!只有活下去,你才机会给我报仇!” “丁香,你让我说完……” 徐晓北抬头看着她,心砰砰地跳着,仿佛要从胸腔里蹦出来。 “我……我……” 那一句话就在喉咙口,却好像卡住了似的,怎么也说不出口。 “……我……我还欠你一顿饭,这辈子没机会了,下辈子还你。” 徐晓北终于还是没有说出那句他原本想说的话,暗恨自己无能,咬着牙用一条腿站起来,疼痛让他额头上沁出了汗珠。 他瞪大了眼睛,怒视波乌。 “好了,带我去地狱吧,我倒要看看,那些牛鬼蛇神能把我怎么样?” 波乌的脸上露出几分慈悲和欣赏: “嗯,人间的真情也是值得赞美的,我欣赏你的爱和勇敢,若你是我的弟子,一定会有大的成就。可惜啊,这是神的惩罚,我也不能使你活。这样吧,这里还缺一个护法金刚,你的灵魂去地狱,你的身体留做护法,也算你的圆满。” 说罢,波乌翻手将丁香放回到地上,然后虚空托举起了徐晓北,将他送到湿婆神像前的那尊金刚护法旁。 波乌的弟子朝师尊行了一个礼,然后走到徐晓北面前,取出一个空心金刚锥,对徐晓北说:“在我将锥子刺入你的心脏之前,你还有后悔的机会。” 徐晓北冷笑道:“爷从来不后悔!来吧,你尽管动手,你们这些装神弄鬼的家伙,爷要是叫一声,就跟你姓!” 僧人面露狰狞:“那就为你的爱情去承受这永世的痛苦吧!我会将金刚锥插入你的心脏,你的血会慢慢流出来,流进这琉璃宝座中,但你不会死,你的灵魂会下地狱,被万鬼撕扯。你的身体在这里,但你能感受到来自地狱的痛苦。你将不入轮回,承受永生永世的痛苦和怨念。这些苦和怨,会注入你的灵台,化作悲苦之力,炼化你的身躯,你将变成金刚座,永侍神的左右。” 徐晓北哈哈一笑,坦然道:“别废话了,动手吧!你再不动手,老子鄙视你!” “徐晓北!不要啊!”丁香叫道。 僧人毫不犹豫地把空心金刚锥刺入了徐晓北的心脏。 徐晓北的眉头深深地皱了一下,脸上的肌肉颤动着。 但他却笑了:“哈哈哈,就这样吗,不刺深一点吗?你是没吃饱饭吗?哈哈哈……” “小北……” 丁香挣扎着,想要过去,可是有一股力量束缚着她,让她周围的整个空间凝固粘稠,动弹不了,而法力仿佛被抽空,浑身更是一点力气都用不出来。 泪水从她眼眶里涌出来,顺着脸颊流淌。 而徐晓北的血,顺着空心锥的另一头流出一条细细的红线,一直流到地上的琉璃盏里。 琉璃盏不大,和一只普通的酒杯差不多,但血流进去,却怎么也盛不满。 琉璃盏放出了红光,莹莹烁烁,照亮了莲台宝座周围,恍如血海地狱。 徐晓北的笑声渐渐变弱,脸色变得苍白。 他用力地喘着气,看着丁香,挤出一个笑容,然后垂下了头。 难以名状的悲痛从丁香的心底涌起。 她想起了许多往事,想起了初到南江大学时迎新会上不可一世的那个姑苏徐家少爷,想起了被徐通打断腿后徐少爷的惊愕痛苦和无助,想起了此后的几年里,徐晓北对她无时无刻不表现出的细微关心。 在很长的时间里,丁香对徐晓北是冷淡的,在她看来,徐晓北对她的刻意关心,是缘于对李沐尘的恐惧,是这些大家族的人情世故。而她恰恰最不喜欢人情世故。 所以她几乎从未关心过徐晓北,甚至还有那么一丝不经意的厌恶,直到三年前的钱塘湖事件,才有了转变,但也仅仅是可以接纳他当作一个朋友了而已。 然而此时,丁香看着徐晓北那张失去血色的脸,以及那个从痛苦中硬挤出来,却又无比真诚的笑容,有什么东西深深扎进了她的心里,触及了她内心最柔软的深处。 懊恼、悔恨、痛苦、惋惜……一系列的情绪如火山一般喷发,冲击着她的心脏。 她噗地吐出一口血,晕了过去。 当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在下山的路上。 无花背着她,艰难地行走在荒凉的乱石间。 “我死了吗?”她有些迷糊地问。 “没有。波乌遵守了他的诺言,放了我们。”无话说。 “小北……小北呢?” “他死了。” “停……停下!” “不。”无花简单地拒绝,没有停下脚步。 “快停下,求你了!我要去救小北!”丁香哀求道。 “我们不能停,如果天黑前不能到达卡利甘达基河谷,他就白死了。” “为什么?” “波乌虽然放了我们,却只给我们一天时间。他闭上了眼睛,他说当他再次睁开眼睛,如果还能看见我们,承诺就会失效,他会把我们抓回去。” “看见我们?” “我想波乌的视线,应该就是他的神识范围。我记得白辰警告过我们,不要越过黑色的河流,或许那就是波乌法力的边界。所以,我们不能停。” “可是小北……” 无花知道她想说什么,打断道:“他是为了救你,他的心愿就是让你活下去。你不想让他白死,就好好活着,将来给他报仇。或许他并没有死,如果还有救,唯一的希望,便是回去找到李公子。” 丁香知道无花是对的。 她试着念动罗盘经,发现无法调用法力。 这是波乌故意的,封住了她和无花的法力,这样他们走一天也未必能走出他的法界范围。 “放我下来,你受了伤,背着我,走不快的。” “不,波乌封印了你的气脉,你的伤更严重,还是我背着你吧。” “老家伙不会放过我的。”丁香急道,“这样我们两个人都会被抓回去,你一个人,赶快回去,到了樟木就可以跟外界联系了,想办法联系上沐尘哥哥,这是唯一的办法!” “那就迟了!”无花坚决地说,“让我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我做不到。我必须把你背到卡利甘达基河谷。如果被抓回去,我就再替你死一次。” 丁香无语了,用力拍打着无花的肩膀,可是无花却不肯停下脚步。 这时候,一个声音传来: “哟呵哟呵!和尚背着花姑娘,还一路打情骂俏呢!” 便见前方出现一个人,戴着僧帽,穿着紫色袈裟,正是慧航。 ------------ 第1031章 越界之龙 白龙在空中翻腾盘旋,周身环绕着炽烈的白光,宛如一道划破黑暗的破晓曙光。龙爪所划过之处,虚空破碎,似剑意凌厉。 僧人面对白色巨龙,并无半分惧色,他口中经文愈发庄重深沉,仿佛每一个音符都在敲击着天地间的某种法则。 随着经文的流淌,那堵接天的高墙竟生出无数神秘符文,它们犹如星辰般闪烁,将卡利甘达基河谷映照得银河般璀璨。 一阵奇异而刺耳的声音响起,巨龙的身躯擦墙而过,尖锐的龙爪带着剑意划破虚空,在符咒之墙上留下几道黑色的裂缝。 咒文猛然亮起,裂缝缓缓弥合。 僧人轻抬右手,一股无形的力量自他掌心涌出,与白龙撞击在一起,发出惊天动地的巨响。 刹那间,天地变色,风起云涌,卡利甘达基河谷中的河水似乎都被这股力量激荡得逆流而上,卷起巨浪,又在空中雾化成雨,洒落在河谷两岸。 僧人借力退后,双脚稳稳立于新筑的石墙上,他的目光如炬,紧盯着空中的白辰。 而白辰亦化为人形,悬停在半空。 “古哈托,你拦不住我的。”白辰的脸上露出自信的笑容。 僧人面色凝重,他知道刚才的一击只是试探,这条白龙至少保留了七成实力。 “我低估了你!你竟已化真龙,这拉雅神山的雪果然滋润众生!但这样我就更要阻止你,你若越界,必会让湿婆苏醒。” “哦,那不是更好?湿婆不是你们的神吗?据我所知,那座穆克提那神庙就是为了纪念湿婆神和雪山女神的婚姻而建的吧?”白辰微笑道。 “那只是世人的误解。”古哈托摇头,指着河谷岸边的破庙,“你知道这是谁的庙吗?” “当然知道,这里供奉的是萨蒂,她化身雪山女神,将雪山的圣水从拉雅山脉带来,通过卡利甘达基流向恒河。” “那你可知,她为何变得荒芜,破败成这副模样?” “因为卡利甘达基河谷干涸了吗?” “不,是因为这片土地已被诸神抛弃,恒河的水不再清澈。看吧,幽冥的气息已经污染卡利甘达基河谷,地狱的恶魔就差睁开眼睛了!” “那又如何?”白辰道。 古哈托面现悲悯:“恶魔苏醒,大地将不再安宁,世上的生灵将受无妄之灾。” “我觉得我会在乎吗?”白辰摇头叹息,“我生在深海,万年而化蛟,又万年而化形,受太阴之力所引,随潮而上,本可以奔赴宇宙,傲游星辰之海,却被人镇压湖底,整整一千一百年。” “这一千一百年,我积怨成山,饮恨成海,我曾发誓,若我脱困而出,必屠尽钱塘,踏平灵山。你觉得我会在乎这世间的生命和这片土地的安宁吗?” 古哈托有些震惊:“那你当初为何会答应不越界,现在又为何执着去救人?” “因为那个女孩!”白辰眼中忽然多了一丝温柔,“是她清澈的眼神,化解了我心中的怨恨。若不是她,我就算脱困,也必在焚天的怒火中化为灰烬。” “至于不越界,那只是因为我对雪山之神的尊重,对这条她亲身流淌过的河谷的尊重。” 接着,白辰身躯一震,四只龙爪的虚影自他身后显现,爪化为剑,射出十二道剑气。 剑气在虚空中变幻,如同繁星点点,密布整个河谷。 古哈托不敢怠慢,念动咒语的同时,双手合十,全身放出金光,一层金色的护盾在他面前展开,硬生生接下了这铺天盖地的剑影。 剑如雨,不停落在金色护盾上。 而且这剑雨仿佛无穷无尽,下个不停。 古哈托的金光防御逐渐显现出一丝裂痕。尽管他全力运转佛法,试图修补被剑意冲击的防护罩,然而白辰的攻势如同江河决堤,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眼见局势不利,古哈托面上的悲苦之色更浓,他紧咬牙关,低声吟唱出一段更为深邃复杂的经文。 经文所化的力量如潮水般涌入那道金色护盾中,暂时止住了裂缝的扩大。 然而,就在他全力念咒,无暇分心之际,白辰突然再度化作巨大白龙,鳞甲熠熠生辉,龙眼中射出两道锐利光芒,直刺天际。 白龙仰天咆哮,那声音震颤山谷,撼动天地。 伴随着震慑人心的龙吼,白龙猛地冲向卡利甘达基河谷。 龙身所过,虚空碎裂,出现许多黑色的旋涡,仿佛无数的黑洞,吞噬了星空。 那堵星芒交织的布满咒文的高墙屏障,轰然破碎。 碎片如流星雨般散落在卡利甘达基河谷各处。 古哈托身上的金光瞬间消失,身体一震摇晃,嘴角渗出一丝鲜血。 “你赢了……” 古哈托说完,盘腿坐下,如老僧入定般,闭上了眼睛。 白辰回头看了他一眼,便消失在了卡利甘达基河谷的对岸。 风吹过来,古哈托嘴角的血液干涸,脸上的皱纹更加深沉,斑驳开裂的皮肤开始掉下残渣,仿佛风化的石头。 …… 慧航一出现,无花就知道逃不掉了。 没伤的时候,三个人联手都不是他的对手,现在只剩两个人,还都受了重伤,对方动动手指,自己就是死路一条。 无花把丁香放下来,对慧航说:“事起有因,你自天竺拿走了师尊舍利,是你我的缘法,皆佛门中事。她在佛门外,与此事无关。你放了她,我随你去,此事算了结,从此再无人追究。” 慧航嘿嘿笑道:“这倒也是个主意,佛门中事,佛门中了。可是啊,这女娃娃既然来了,就与我也有了缘法。缘法既生,不会自灭。” “那你想怎样?” “这样吧,我给她两个选择,要么随我去紫竹林,与我双修,快乐成圣。要么我把她送回穆克提那,做活佛的明妃。” 慧航笑嘻嘻地看着丁香。 在他看来,丁香没得选。做活佛的明妃,要历尽地狱之苦,是苦乐两重天。而与他双修,却是只享极乐就可。 他相信丁香既然已经去过穆克提那神庙,就应该明白这道理。 丁香冷冷地说:“我两个都不选,你们别做梦了,我宁愿死!” 慧航叹了口气:“那我就只能再把你送回到活佛那里去了。” “你送得去吗?”一个冷冷的声音说道。 慧航一惊,回头看见一个俊朗的白衣男子站在身后,而他竟然在此人出声之前毫无察觉。 ------------ 第1032章 万竹之根 “白辰?!” 丁香深感意外,没想到白辰会出现在这里。 可是她又有种释然,仿佛他就该在这个时候出现。 不知道为什么,白辰站在那里,能让丁香有种安心的感觉。过去只有李沐尘在身边的时候,她才会有这种感觉。 慧航在短暂的震惊之后便冷静下来,并想起了眼前这个男人的身份。 “你就是白辰?”他摇了摇头,“你不该出现在这里,雪山之上才是你该去的地方。” “我去哪里,轮得到你来指手划脚?”白辰冷冷地说。 慧航脸色变了变,心有怒气,却强行忍住。 他知道,就连古哈托都很忌惮此人,只能以让出雪山灵脉为代价,换取他不越过卡利甘达基河谷的承诺。 而古哈托,是卡利甘达基河谷的守护者,也是拉雅山脉以南的整片大地的守护者,地位不下于穆克提那的活佛波乌。 “你承诺过,不越过卡利甘达基,古哈托大师可以做证。”慧航说。 “那是我和古哈托的事,我从没向你承诺过什么,你也没有资格要我的承诺。”白辰的语气依旧平静而冷漠。 慧航从来没有如此受人轻视过,哪怕波乌活佛也会给他几分面子。 他脸色铁青,攥紧了拳头,心头的怒火几欲焚尽这片山。 可他终究还是忍住了,深吸了一口气,看了丁香一眼,眼中露出几许不甘,说道:“好吧,我给你个面子。” 说罢,转身就要走。 白辰冷笑一声:“你觉得你还走得了吗?” 慧航骤觉身后杀气弥漫,整个后背的汗毛都立了起来,仿佛来到了万年寒冰之界。 他猛然转身,双手合十,口诵佛咒,身体悬浮半空,浑身放出金光 “哈哈哈哈!”慧航忽然大笑,“白辰,你真以为我怕你?你不过蛟妖之身,怎敢佛前放肆!” 一边说,慧航已经一边发动了进攻,准备来个先发制人。 他那护体金光之中,紫光一闪。 白辰周围的地上就长出了四根紫色的柱子,擎天而起,一节一节,原来是四根巨大的紫竹。 紫竹生枝,在空中交叉,地下竹根交错,形成了四四方方的一个牢笼,把白辰困在里面。 竹枝上开始生出片片竹叶,越来越密,霎那间便已遮住了阳光。 一阵风吹来,竹叶莎莎,带着肃杀之气。 “白辰,小心!”丁香喊道。 竹叶落下,在风中盘旋飞舞,化作利剑。 千万剑气飞旋,形成了一个剑阵,即使在阵外,也能感觉到那无边的杀意,其中的一切,即使金刚玄铁,也要被这剑气搅成齑粉。 “哈哈哈哈……”慧航大笑,“这万年紫竹之根,乃当年观音菩萨亲栽,普陀山空有紫竹阵,却用一些假紫竹,怎么比得上这菩萨亲栽的真万年竹!妖龙,看你如何脱困!哈哈哈……” 万剑呼啸,紫光迷蒙,紫竹阵中早已不见天日。 但慧航笑声未落,忽见白光一闪,紫光乍收,万剑齐停。 白辰的身影显现出来。 “竹是好竹,可惜所用非人。” 白辰冷冷一笑,抬起一只手,往前一伸。 慧航面前的虚空中出现一只巨大的乌青龙爪。 慧航暗道一声不好,想要遁走,却被龙爪包围,只觉劲风扑面,周围的空间被巨大的力量撕扯着,让他难以动弹。 白辰的五指轻轻一握,虚空中那只龙爪便猛地收拢。 慧航一声惨叫,修了百年的金刚之躯顿时被龙爪撕裂,又在握碎的虚空中化为乌有。 白辰收回手臂,虚空中的龙爪也随即消失。 他轻轻一挥手,身边的四根巨大紫竹不见了,而他的手中,多了一截紫色的竹根,紫光灿灿,仿佛一根紫铜鞭。 “这倒是个好东西。”白辰看着紫竹根说,“可惜刻了佛咒,于我无用。” 他走到无花面前,“你是和尚,这个给你吧。” “给我?”无花愕然接过万年紫竹根,只觉入手犹如山重,差点承受不住。 白辰回头朝东方望了一眼,目光深邃幽远,仿佛穿透了遥远的时空。 “龙行海底,潮向西天,回去以后,你把它带去普陀山,或许有大用。” …… 普陀山的大雾终于散了。 海空站在岸边,望着辽阔而平静的海面,深深皱起了眉头。 那天奇怪的海市蜃楼很快演变成一场弥天大雾,整座海岛都暗无天日。 他知道这突如其来的大雾不是什么极端天气,这是海底浊气被搅动,涌出海面后形成的特殊雾气。 现在雾散了,滞留在岛上的游客也早已送回了陆地,但海空的心情却一点也轻松不下来。 地狱裂缝,映照天空;龙行海底,搅动浊气。 这两件事竟然同时发生了。 如今觉照大师进了紫竹林,以一身修为镇守东海地脉,阻止幽冥之气从地脉裂缝中继续涌出。 守护普陀的重担,就落在了海空的肩上。 “师父,”弟子平波兴冲冲跑来,一边跑一边叫着,“雾散了!雾散了!……” 忽然又闭了嘴,因为他发现,这是人人都能看得见的事情,哪里还需要汇报。 平波看见海空的脸色不好。 他跟随师父二十多年,师父一直都是乐呵呵的,时不时开开玩笑,敲打敲打他。 可是这几天,师父一直都很沉重。 “师父,”平波小心翼翼地叫了一声,“您去休息休息吧,这里有弟子看着。” 海空微微摇头:“不行啊,这时候,我怎么能休息呢?” 平波说:“雾都散了,海面也平静得很,应该……不会有事了吧?” “有时候,海面越是平静,海下的暗流就越是涌动得厉害。危险,总是在你不经意的时候来临。” “师叔……” 又一个弟子一路小跑着过来,脸上带着一丝兴奋。 “师叔,九龙岛的梅女士传消息来了。” “哦,什么消息,快说!” “她说,九龙岛的岛外客商都已经遣散,商业贸易暂停,南北两岛的护法大阵都已开启。陆岛主说,愿意尽一切力量,和普陀山联手,共同守护东海门户。” “嗯……”海空轻捻胡须,微微点头,“看来外界对这位陆岛主性情乖僻的传闻多有不实。” “还有一件事……”弟子喘着气说。 “什么?” “梅女士说,陆岛主联系了师门,现在已经有两位天都上仙到了九龙岛。” “什么?”海空大惊,“你说天都?是昆仑的那个天都?” 弟子连连点头:“是啊是啊,就是那个天都。” 海空大喜:“没想到陆岛主是天都弟子,哈哈哈,难怪云开雾散,风平浪静,原来是天都上仙驾临,此番东海无恙矣!” ------------ 第1033章 群龙汇海 陆敬山很高兴,因为十三师弟杜青灰来了。 和杜青灰一起来的,是十四师妹,唐婧徽。 自从上次重伤,李沐尘带他去天都治伤,被大师兄拒之门外,陆敬山和天都的关系就再次恶化到几乎绝望。 杜青灰来过几次,但都是偷偷摸摸地来,再没有过去陪他一起喝酒的那种痛快。 这次,眼见东海危难,龙行海底,地狱裂照,陆敬山犯了难。 上回东瀛人想借太阴古鲸阻断洋流的事,还历历在目,一条紫电龙鳗就搅得整个东海不得安宁。 若是一条真龙,那会造成怎样的危局? 李沐尘不在,为了稳妥起见,陆敬山还是向天都传了讯。 他本不抱希望,只是尽人事而已,没想到大师兄竟然真的派人来了,而且还派了两个人来。 “婧徽,我们有百多年没见了吧?”陆敬山看着身材高挑的唐婧徽,“真是女大十八变啊!” 唐婧徽倒是一点也不忸怩,大方地说:“是啊,八师兄,那时候我还小,长得也丑。我记得大师兄、三师兄、四师兄都很严厉,二师兄神龙见首不见尾,五师兄天天笑话我丑,还给我取了个外号叫唐小丑,就六师兄和您对我最好!” 杜青灰说:“师妹,你不能见了八师兄就光拍马屁,我对你也不错啊!” 唐婧徽笑道:“得了吧,十三师兄,你那时候才比我大几岁,自己都管不好呢!你忘了大师兄怎么责罚你的,我可还记得呢,要我把你的丑事说出来吗?” 杜青灰连忙摆手:“得,我投降!” 陆敬山哈哈大笑:“老十三,你投降得也太快了,好歹你是师兄,怎么这么没用!” 杜青灰说:“我可不敢得罪她,要不然回去被六师兄知道了,我以后就别想拿到好的宝物了!” “六师兄……”陆敬山使劲回想了一下,才想起老六边子远的模样,忽又惊讶的指着唐婧徽,“你是说六师兄……” 唐婧徽白了杜青灰一眼,说道:“八师兄,你别听他瞎扯,没影的事儿,就他爱八卦。” 杜青灰说:“什么没影的事儿,每回六师兄研究出什么好玩的法宝来,不都是先给你用?不说别的,就说你那杆玄冰枪吧,六师兄炼出来后,多少人馋着,就连大师兄都赞不绝口,六师兄转头就送给了你。还有你身上那支九转玲珑霹雳鹊,比我的霹雳玄弓可强多了!” 唐婧徽说:“我看你是嫉妒吧!” 杜青灰说:“我倒是想嫉妒,可也嫉妒不来呀,谁叫我是男的呢!老十四,当着八师兄的面,你就别藏着掖着了,咱们天都师兄弟里面,除了二师兄和小师弟,谁不知道六师兄喜欢你,就连师父和大师兄都默许了。” 唐婧徽瞪了他一眼。她本性大方爽朗,便也不再遮掩,笑了起来。 陆敬山开怀大笑:“没想到啊,老六这个老六,竟然把我们的老十四给偷走了。不过十四妹,有了老六,你以后真是有用不完的法宝了,哈哈哈哈!” 唐婧徽脸微微一红,嗔道:“八师兄……你取笑我!” “好好,不笑不笑。不过话说回来,老十四你出身唐门,以暗器见长,我记得你初入天都时,师父给你的定位也是专修远程法器,怎么听刚才青灰说,你怎么用上长枪了?” 杜青灰说:“八师兄有所不知,这丫头,小时候还像个小家碧玉,后来越长越豪放,好好的剑道不修,非要练枪术,有时候我都怀疑她是不是女的。” 唐婧徽说:“那你倒是来查呀,验明正身,你敢赌点什么吗?” 杜青灰连忙摆手:“算了算了,我可不敢,我怕六师兄把我废了!” “不敢就别瞎说!”唐婧徽怼了一句,又对陆敬山说,“八师兄,你别听他瞎说,是师父让我练枪的,师父说,暗器阴柔,容易走偏,而枪术从龙,挟风雷之势,学成了枪术,再练暗器,可以纠正偏阴的路数,走上大道。” 陆敬山恍然点头:“果然还是师父英明。” 忽又想起什么,“老十四,你是唐门出身,暗器之术冠绝天下,不过今天我要介绍一个对手给你。此人也是女中豪杰,暗器用的炉火纯青,江湖上有个混号叫千手观音。” 便把梅姐引见给了唐婧徽和杜青灰。 梅姐知道他们是天都弟子,自然十分尊敬。 而杜、唐二人知道梅姐和李沐尘的关系之后,也是十分欢喜。 “梅姑娘长得真好看!”唐婧徽毫不吝啬赞美之词,“八师兄,十三师兄,你们有没有发现,她和瑶池的那位……有点像呢!” 陆敬山一愣,这才仔细去看梅姐,脸上露出几许惊讶。 杜青灰说:“是有几分神似,不过梅姑娘更有人间韵致,瑶池那位……却是过于圣洁,近犹似远,多看几眼,都让人觉得自己有罪。” 梅姐听得有些好奇,忍不住问道:“你们说的是谁啊?” 唐婧徽摇头道:“其实我们也不知道,只是远远见过几次,或许八师兄知道。” 便和杜青灰一起看向陆敬山,似乎也很希望陆敬山能说出点什么来。 陆敬山面向西方,目光似乎穿透的墙壁,聚焦在无限遥远的地方,脸上的表情也变得很奇特。 过了一会儿,他回过神来,摇了摇头:“唉,太久远了,瑶池仙境的样子我都记不起来了。” 几人都很失望,不过也不再多想,毕竟那是个连师父过去都要礼敬三分的地方。 就在这时,二岛主纪广莱匆匆赶来。 “大哥,二位上仙,梅姑娘,我们投放在深海的检测器检测到了妖龙的踪迹,就在东北五百里的海底,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好像不是一条。” “嗯?”陆敬山皱了皱眉头,“那是几条?” “是……是一群。”纪广莱说道。 “一群?!”陆敬山大惊,“怎么会有一群?” 蛟龙出海,千年难得一见!像钱塘湖底镇压的那种能随太阴潮汐之力升天,只差一步接近真龙的,更是万年难见。 “我记得有一次师父讲故事的时候提起过,上古之时,相柳搬太阴,引大潮而上,水淹天下,群龙汇海,奉相柳为王。后来大禹治水,收天下之金,铸天禹弓,射杀相柳,余金铸九鼎以定天下……” 杜青灰说起了曾经听师父讲过的故事。 “群龙汇海,必有妖王出!” ------------ 第1034章 合炉 “啊,龙的气息……” 大殿里传来一个阴森而神秘的声音,仿佛来自大地的深处。 活佛波乌古井不波的眼里终于闪耀出神采。 “什么声音?”弟子惊恐地四下里张望。 “是神!湿婆神!”波乌面露兴奋,转过身,对着三头三身神像匍匐跪拜。 “湿婆神……”弟子也匍匐下去,充满了虔诚。 “龙的气息……”那个声音又响起。 “龙的气息?”活佛波乌抬起头,看着神像,虔诚发问,“那伽不过是邪恶的蠢物,早已被从这片土地上清除,即使醒来,也不值得惊动我的神!” “不……不是那伽……”那个声音说,“这气息来自地渊的深处,顺着高原地脉,伸向遥远的东方之海……” “东方之海?”波乌迷惑地转头看向东方,神识透过墙壁伸向远方。 他的神识当然无法越过高原伸向东海,实际上,他从未踏足那片土地,即使身为活佛,与恒河的那些主宰平分拉雅山脉以南的大陆,但他不能越过卡利甘达基河谷,因为那里有着他无法逾越的屏障——那个可爱又可恶的守护者——古僧哈托。 古哈托的传承比波乌更加古老,是恒河智慧的点燃者。他们的每一代传承人,都会守护在卡利甘达基河谷,阻止那些东方的修行者越界,也阻止恒河的萨度僧人向东而去。 历史上只有少数人能越过卡利甘达基河谷,比如东去的莲花生大士,西来的玄奘法师。 波乌的神识无法穿透法界,但他可以感应到卡利甘达基河谷以西的以穆克提那为中心的整片区域。 他也闻到了龙的气息,就在山脚下离穆克提那不远的峡谷。 “咦!”波乌惊讶地发现卡利甘达基的法界屏障消失了,“古哈托呢?难道古哈托离开了卡利甘达基?” “神啊,是我的失职,让这妖龙越界,打扰了您的安宁,请饶恕我的罪过,我会去把这妖龙赶走的。” 波乌并不认为一条妖龙有什么难对付的,就像那些在丛林里修行成精的蟒蛇,以龙的姿态出现,但那不是真龙。 在他的认知里,只有那伽才算真龙。 …… 无花捧着沉重的紫竹根,听见白辰的话,想起临来时的东海异象和紫竹禅院觉照大师的话,不禁有些忧心。 “白先生,是不是普陀山出什么事了?” “我不知道。”白辰背着手,面朝东方,深邃的目光穿透天际,“这里离东海有八千里之遥,但我却感应到了同类的气息。这气息如此强大,它顺着地脉而来,虽经万里,犹让我热血沸腾。” “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啊!莫非是他?唯有他能让万妖俯首,群龙听命。如果他回来了,那东海现在……可是他不是已经死了吗?”白辰喃喃自语。 “您说的是谁?”无花明知不礼貌,可还是问出来。 “没什么,有些东西,该来的总会来的,不过已经与我无关了,也不是你能改变的。这根紫竹,是万竹之根,拿去普陀山,算是尽人事、听天命吧。” 白辰说着,伸手虚空抚过,解开了无花和丁香身上的禁制。 “谢谢白先生!”丁香起身道谢。 白辰摇头道:“你不必谢我,要不是你一念之善,我已经命丧钱塘湖底了。今日之后,你我两清了。” 无花睁大了眼睛看着白辰:“你……原来你是……” 丁香似乎不怎么意外:“果然是你!” “你早就认出了我?”白辰微感惊讶。 “在樟木镇,我就觉得你身上有股熟悉的气息,尤其是你的眼神。但那时候我还没有想到是你,是小北提醒了我。我只在禾城和钱塘生活过,认识的人就那么多。我的记性不差,重要的人和事我不会忘记的,你能无声无息出现在我们身边,说明你的修为境界比我们高,我想来想去,也没有这样一个熟悉的人。直到我回忆起在钱塘湖底,你可以化形,从龙变成人,但你的眼神不会变……” 说到这里,丁香笑了笑,“其实你也不用念我的恩,就算当时我不说话,沐尘哥哥也不会杀你的。” “哦?”白辰有些意外,“为什么?” “因为他从不偏心于人,在他心里,万物众生皆平等,人人都可修仙,众生皆能成道。你是一条龙,被困在湖底一千多年,被人当作锁定地脉的工具,这对你本就不公平。何况你也没有乱造杀孽啊!” “众生皆能成道……”白辰微微一愣,“他真是这么想的?” “他不但这么想,而且这么做。”丁香笑道,“你知道吗,我们禾城家里的院子里,就有一位很漂亮的姐姐是个刺猬精,还有一条蛇和一只小龟,我这次就是为他们而来的。另外,京城的李宅还有个黄大仙,是一只化形的黄鼠狼,整天假扮大仙骗人间的烟火,却又护佑一方平安,是不是很好玩?还有在武夷山,万年的蝙蝠和千年的猴子天天在茶园里忙着采茶叶。清明这段时间,生意可好了呢!” 白辰听着不禁微笑起来。 这些事情本是寻常,可从丁香嘴里说出来,却是那样的有趣,仿佛春天里的花开那样自然和美好。 看着丁香单纯的面容,白辰感受到了如水一般的纯净,如大地一般的温情。 在钱塘湖底的时候,丁香清澈的眼神化解了他对人间的怨念。离开以后,他来到了高原,来到了拉雅群山之巅,在这里修行。 三年过去了,他又碰见了这个和山巅的雪一样纯洁的姑娘,心灵再一次受到洗涤。 “那条蛇和乌龟呢,你们找到了吗?”白辰问道。 “呀!肯定在紫竹林里,我得回去找他们!”丁香说。 …… “小黑!小黑!” 白蛇绕着炼丹的丹炉,口吐人言,焦急地呼唤着。 就在丁香他们离去后不久,慧航也离开了紫竹林。 离开之前,他把小乌龟扔进了炼丹炉里,盖上的盖子,却没有管白蛇。 “嘿嘿,我现在去活佛那里取金刚捣药杵,待我回来,这小龟也熟透了,正好和那些舍利一起捣碎,炼化一体。” 慧航摸了摸尚有余温的丹炉,就离开了。 “小白……你不要管我……你快走……”炉子里传来乌龟瓮声瓮气的声音。 “不行,要走一起走,我还要带走他的舍利!”小白坚决地说。 “呜……白……呼……”炉子里的声音越来越糊涂,听不清楚了。 “小黑!” 小白急切地用头去顶炉盖,想要钻进盖子间的缝隙,把盖子顶开。 可是这盖子却异常地沉,而且严丝合缝。 她又用身体盘住丹炉,想把丹炉推倒。可是丹炉仿佛生了根,一动也不动,只感觉炉壁上越来越烫。 “明明没有烧火,只是余温,为什么越来越烫呢?”她疑惑着。 “小黑!你怎么样?” 炉子里没有回应。 炉壁上越来越烫,烫到小白的蛇皮上都开始冒烟。 可她还是不肯松开。 死就死了吧,反正他的舍利也在里面,她这样想。 她的身躯渐渐焦枯,炉壁上放出七彩神光,仿佛变得透明。 透过神光,白蛇隐约看见了年轻时的一心和尚…… ------------ 第1035章 如镜自面 丁香要回去救小白和小黑,刚一转身,就看见穆克提那神庙的方向亮起了金光。 白辰一闪身,挡在了丁香身前。 耀眼的金光直射过来,在大地上燃起了熊熊烈火。 虚空里缓缓浮现出一个僧人,浑身带着金光,正是神庙里的活佛波乌。 “嗯,是你们啊!” 波乌在虚空中轻轻点头,面带祥和,声音似仓渺的洪钟,犹如真佛降临一般。 “美丽的女人,随我回去吧,做我的明妃,神已经醒来,我们将在神的注视下同至极乐。至于你……” 波乌一指白辰。 “越界的妖龙,我会引荐你加入八部天龙众,永驻灵山。” “八部天龙?”白辰呵呵笑起来,“我不稀罕!” 波乌似乎没想到白辰会是如此态度,微微一愣,不过也没有愤怒,依旧是一派祥和的佛色,像看着自己叛逆的孩子一样,语重心长地说: “你来自东方,不知世界的真理,未得无上的智慧,不要紧,我会亲自教你、渡你、化你,洗去你的妖气,让你成为一条真正的龙!” 白辰一直安静地站着,直到此时,才勃然变色,冷笑道:“你?配?吗?” 便听一声龙吟,深沉如雷。 忽然化身成龙,巨大的龙身弓起,白色龙鳞在阳光下闪烁着白光,犹如雪山的脊梁。 “就让你看看,何为东方真龙!” 白龙张牙舞爪,朝着活佛波乌扑去。 波乌大惊,怒道:“小小妖类,口出狂言,看我收你!” 只见他不慌不忙,端坐半空之上,合十的双手微分,伸出一只手,化作巨掌,朝飞来的巨龙迎面拍去。 然而,虚空中几道白光闪过,他的神掌竟被龙爪划破。 波乌暗道一声不好,惊慌中,白龙已从他身边飞过。 他刚松一口气,以为这个回合已经过了,刚准备变招,谁知白龙一尾巴拍下来,虚空顿碎,大地震荡。 一代活佛,波乌大师,被龙尾拍了个稀烂,残血碎骨拍进了地里。 只在地面留下一个几十米深的大坑。 白辰变回人形,立在坑边,淡淡地说:“古哈托守护的大地上,就只是这等废物么?真是替他不值!” 丁香和无花在一旁看得惊呆。 他们知道白辰很强,但没想到会这么强。 就在这时,穆克提那神庙方向突然血光冲天,红色的光芒映红了整个天空和峡谷。 一股强大而又奇怪的力量充斥着空间,让人内心恐慌的同时,又忍不住有种想要臣服的冲动。 白辰一皱眉,忽而化作白光,卷起丁香和无花,向东而行。 一道声音自虚空传来:“呜……妖龙……休走……” 大地震颤,天空崩塌,方圆数百里的大地一片混沌,虚空中出现无数幽暗的漩涡,不停地有黑暗的幽影从漩涡里涌出来,如幽灵大军。 白辰一个加速,瞬间冲出了混沌,越过了卡利甘达基河谷,来到了河谷对岸的破庙。 破庙比丁香他们来的时候好像更破败了,最重要的是,那个干瘦老迈的苦行僧不见了,却多了一尊和他面貌十分相似的石像。 白辰把丁香和无花放下来,留下两株灵草,说道:“这座庙是这片土地上唯一安全的地方,吃下灵草,等伤好了,就赶紧离开,只要回到华夏境内就安全了。恒河的主宰,不敢追到华夏的。” 说罢,转身就走。 “白辰!”丁香喊道,“你干嘛去?” “我曾向古哈托承诺,不会越过卡利甘达基河谷。如今我违约越界,惊醒了湿婆神。是我的账,我认,我不会让一块石头看不起。” 白辰说话的时候,正面对石化的古哈托。 说完,便再不犹豫,化作龙身,冲天而起。 丁香想要阻止,却已经来不及,话未出口,白辰已经消失在对岸迷蒙的风沙混沌之中。 “担心也没有用,先把草药吃了吧。”无花说。 丁香想想也是,白辰的实力这么强,自己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 两株草药是雪域高原上的灵草,未经任何加工。 白辰终究是蛟龙,法力高强,却不会炼药。这种灵草若是能加工一下,效果会强上百倍。 丁香把灵草收起来,从自己身上拿出自带的丹药。 这些丹药都是李沐尘在禾城炼制的,存了很多,给大家都分了一些。 她拿了两颗给无花,自己也服了两颗,然后开始调息打坐,运化药力。 可是她的心却一直静不下来,因为她心里有好多疑问。 比如门口那个僧人怎么变成了石像? 白辰为什么要和他约定不越过卡利甘达基河谷? 为什么白辰说这座破庙是唯一安全的地方? 那邪神的实力如果连白辰都抵挡不住,那这破庙又有什么用? 内心的疑问越多,就越难以入静。 丁香睁开眼,看见无花已经入了禅定。 此时入眼处,她又看见了那已经风化得看不清样子的古老神像。 不知为何,神像底座的云纹好像比来时清晰了些。 她想起来时在这里运转六虚轮转大法的时候,地脉的感应特别清晰。 便决定以罗盘经代替疗伤的心法,以身为六虚,通过六虚运转来调整周天气脉,再借地脉之气来修复内伤。 这是她临时想出来的方法,若是正统修士,肯定不会这么干,因为这不符合传统修法,乱改功法用途,很有走火入魔的风险。 可丁香不是传统修士,还有一个离经叛道的哥哥。 所以她这么做了。 当地脉之力源源不断的涌进她的身体,在她的经络中游走,与她的五阴气脉相合的时候,她忽然有种清明爽朗的感觉,而神识中的周围的环境,和肉眼所见完全不同。 这座破庙不再破败,而是变成了一座虽不宏伟,但风格高古且精致的庙宇。 庙外干涸的河谷也变成了清澈明净的江面。 最重要的是,那座风化的神像,终于显现出了清晰的面目。 那是一位美丽的女神,面貌清秀。 丁香看着她,就好像看见了镜子里的自己…… ------------ 第1036章 龙战于野 拉雅山脉绵延数千里,山顶覆盖着终年的积雪,犹如一条白色巨龙匍匐的大地上。 然而此时,在拉雅山脉的南麓,却有一条真正的白龙,越过卡利甘达基河谷,冲进了那片荒凉、古老的峡谷。 此刻的峡谷中,弥漫着阴森而神秘的气息。 空间仿佛扭曲着,空气激荡,形成黑色的涡流,无数幽灵般的暗影在峡谷中飘荡。 白辰变回人形,傲立在半空中,冰蓝的眼睛射出寒光,穿透迷蒙幽暗的空间。 对面的山上是寂静的穆克提那神庙,此时正放着暗褐色的神光,如血一般映照天空。 “小小妖龙,竟敢回来!”一个沉闷的声音响起,仿佛来自地底。 突然,整座峡谷裂了开来。 山崩地动,碎石翻飞。 从黑暗的裂缝中涌起暗褐色的巨浪,一座莲台缓缓升起。 莲台似琉璃,七彩流光。上面端坐一神,身披肩搭,双手合十,眼中流露出深沉的悲苦,仿佛其眼睛能看透世间一切的痛苦与不幸。 白辰剑眉微挑,知道眼前这位,就是古哈托口中的神明——湿婆神了。 他能感受到对方散发出的深邃而庄严的力量,这种力量仿佛能够无视世间的一切。 湿婆神的眼睛缓缓开合,目光落在白辰身上,面露慈悲,声音低沉而有力,回荡在天地之间: "你扰我清梦,毁我庙宇,杀我信徒,小小妖龙,是谁与你胆量,与神为敌? " 白辰平静地回答:"我来这里寻找我的道路,而非与神为敌。但你硬要这么说,我也不怕你。" 湿婆神抬头,望向东方。 “你不怕我,是因为你的身后的那位强者吧?我能感觉到他的力量,在遥远的东方,龙的气息,妖的气息,神的气息,如此混杂……” 白辰皱了皱眉。 他没想到湿婆神的神念之力如此强大,在这里能感觉到东海的动荡。 而连湿婆神都感觉到了,莫非真的是他? 可是他已经死了,自己亲眼看见大禹以天禹弓,连射九箭,射下了他的九个头。 那时候,白辰还不是白辰,还只是一条头上未生出角来的蛟龙。 “我背后没有什么强者,我是我,仅此而已。”白辰说。 湿婆神似乎有些意外,点了点头: "那么,展示你的力量吧,东方来的龙。" 湿婆神依然一脸悲苦,端坐莲台,但他周围的空气开始波动,大地和山脉在他的念力之下轻微颤抖。 白辰的周身快速地聚集起一股炽烈的白光,形态闪烁之间从人转变为龙,巨大的龙体在空中盘旋,强大的龙息如风暴般席卷四方。龙爪带着破空之势,挥向湿婆神,空间在龙爪下被层层撕裂。 湿婆神并未直接反击,而是合掌轻轻一挥,周围的空间突然显现出无数闪烁的符文,这些符文形成一个巨大的保护罩,将白龙的攻击全部吸收和化解。 白辰盘旋在空中,不断变换攻击的角度和方式,试图找到突破的机会。每一次龙爪挥出,都带着雷霆万钧之势,空间被一次次撕开,但湿婆神的保护罩却坚如磐石,丝毫未被破坏。 湿婆神开始缓缓站立,他的眼中悲苦转为如渊一般的深沉。 他的一只手轻轻摆动,仿佛在指挥着某种不可见的力量。突然,整个空间开始颤动,一股巨大的力量从他体内爆发出来,形成一个巨大的能量波,直接向白辰冲去。 白辰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压力,他的龙鳞闪烁着光芒,试图抵抗,但仍感觉到力量正在被迅速压制。 生死关头,他发出一声震天龙吼,头顶的龙角爆发出一道耀眼的光柱,与湿婆神的能量波撞击在一起。 两股力量的碰撞在神庙内引起了巨大的爆炸,光芒和能量的风暴在空间中肆虐。白辰在爆炸中翻腾,努力稳定自己的身形。 光芒逐渐消散,湿婆神仍旧端坐在莲台之上,但其表情逐渐凝重。 白辰翻滚了几圈,降落一处山顶。 一些经营剔透的如玉石一般的鳞片,从山上滚落下来。 白辰四爪仅仅抓住山体,盘绕山顶,朝着湿婆神发出震天的龙吟。 “嗯,你的修为超出我的预料。” 湿婆神似乎带着一些赞许,面容仿佛变得更慈祥了。 然而,他座下的莲台突然转了半圈,湿婆神的样貌突然大变。 刚才还慈眉善目如佛陀的神,在此刻变成了怒目金刚,一手举着雷杵,一手握着钢叉。 天地之间瞬间多了一股强大的威压,威势和杀气弥漫。 而那位慈眉善目的湿婆神并没有消失,而是和这金刚连体,同坐莲台之上。 一善一恶,正是湿婆神的两面,也是湿婆神三个化身之二。 白辰,凝视着湿婆神变幻的形象,内心深处泛起波澜。从悲悯的佛像到怒目的金刚,神明的变化不仅是外形的转换,更是力量的激增。 湿婆神金刚化身的眼神锐利如刀,雷杵与钢叉在空气中划出闪电的轨迹。 “东方的龙,你已见识过我的慈悲,现在,尝尝我的愤怒吧!”湿婆神的声音如同雷鸣,回荡在整个峡谷中。 白辰没有退缩,龙爪发力,龙身拔地而起,身下的山体被瞬间压塌。 白色的龙身在空中盘旋,形成了一道璀璨的白光漩涡。他知道,面对这样的对手,任何犹豫都可能导致致命的后果。 白辰大吼一声,挥动巨大的龙爪,向湿婆神冲去。 湿婆神迎击而上,雷杵和钢叉挥舞,每一击都带着破空之声,与白辰的龙爪碰撞,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每一次接触,都仿佛要将天地撕裂,山崩地裂的景象再度上演,峡谷中的岩石无不为之颤抖。 在这肆虐的力量面前,白辰开始感到吃力。 湿婆神的每一击似乎都能穿透他的龙鳞,刺痛他的肉体。关键是,湿婆神那慈悲的化身还在不停念咒,咒语不停激荡在他内心,扰乱他的神志,消耗他的法力。 天雷骤闪,一道强光从雷杵上射出,而钢叉隐藏在光里同时击来。 白辰闪避不及,被钢叉射中,巨大的冲击力使他的龙体向后翻滚,重重地撞在了山壁上,山石破碎,尘土飞扬。 龙鳞如雪片般从空中洒落。 ------------ 第1037章 寂静的绝望 疼痛让白辰几乎失去了战斗的意志,但他深知,此刻不是放弃的时候。 他回头望了一眼,卡利甘达基河谷的方向一片迷蒙。 他那冰蓝的龙眸已经无力穿透迷雾,但他知道,那个女孩就在河谷旁的破庙里,即使离开,此刻也还未走远。 “无论如何,要等她安全离开!” 他摇晃着巨大的龙头,眼中露出一丝决绝。 残余的龙鳞开始闪耀起炫目的光芒,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在他体内聚集。 “不管你有多少化身,我也绝不会退缩!” 白辰怒吼着,从碎裂的大地上一跃而起,龙体在空中化作一道璀璨的流星,直冲湿婆神。 湿婆神座下的莲台转动,慈悲身念诵着慈悲的咒语,金刚身挥舞着钢叉和雷杵,善与恶的力量叠加,符咒和闪电的光芒交织。 无与伦比的能量爆发,耀目如太阳一般照亮了暗淡的山谷。 强光驱散迷雾,白辰看见了远处大地上的黑色河谷,和河谷旁的破庙。 然而在接下来的瞬间,强大的冲击波迅速扫荡大地,冲破河谷。 破庙在那一刻化为尘埃。 “不——” 白辰大叫着。 龙身扭曲,几乎力竭。 而湿婆神的两个化身,一悲一怒,一善一恶,稳稳地站在莲台上,控制着战局。 “妖龙,莫再挣扎,念你修行日久,入八部天龙众,随侍我的身边,做个龙行尊者吧!” 白龙艰难喘息着,龙身颤抖不已。 他的法力几乎耗尽,肉身的力量也已经枯竭,剩下的唯一希望,就是修炼了万年的本命丹元。 趁着湿婆神说话,白辰稍稍拉开距离,开始聚集自己的龙元之力。 体内的龙丹散发出深蓝色的光芒,透过伤痕累累的龙身,在周围的空气凝结出深海的寒意玄霜。 “痴儿,龙丹乃你本命真元,龙鳞可长,龙骨可生,龙丹一碎,却是万劫不复。”湿婆神说道。 白辰没有回应,只是默默凝聚元力。 湿婆神的悲苦化身摇头叹息,而金刚化身却怒气陡增,杀气腾腾。 龙丹的光芒越来越炽烈,几欲破体而出。 然而就在这时,一个让人骨肉酥麻的声音在白辰的耳旁响起,如歌如泣。 莲台转动,湿婆神的面貌再次发生变化。 七彩流光里,升起一位绝色美女,半裸玉腿,微耸香肩,轻盈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散她那几乎无重的身体。 天地为之动容,山色为之明媚。 她的长发如瀑布般披于背后,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衣裙随风飘摆。 迷醉的香气一阵阵散开来。 白辰感觉内心深处荡了一下,浑身的龙血沸腾起来。 他连忙收摄心神,把注意力全部凝聚在丹元之上。 “白先生,我跳得好看么?” 白辰听见这声音,乍然一惊,睁开眼睛,然后便再也移不开目光。 他看见丁香,站在莲台之上,脚踩莲花,轻盈的舞着,笑着。 白辰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宁静与幸福,心中的战意与身上的伤痛全都在这一刻消散。 “白先生,和我一起跳好么?” 丁香的声音软软的,就像钱塘湖上游船的那些江南小姑娘的坐在游船里和情人的低声密语。 白龙的身体和他的心一起柔化,龙身在半空盘旋,配合着莲台上的丁香的舞姿和节奏。 他看见丁香伸出青葱玉手,轻触他的龙须。 龙身收起,再次化为人形。 两人翩翩合舞。 在这一刻,白辰才觉得自己真正化形成人。 做人,是如此美妙! “白先生,我好看么?” “好看!” “白先生,我身上香么?” 丁香拉近了他,把他的脸凑到她的颈间。 一阵奇异的香气冲进了他的鼻子。 白辰突然意识到不对。 纯洁如拉雅山顶的雪一般的丁香,身上绝不会有这样的香味。 龙心如被闪电劈中,白辰瞬间清醒过来。 眼前哪里还有丁香,只是湿婆神的第三化身——妖媚的眼神、酥烂的肉体…… 白辰厌恶的一把将她推开。 然后,就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化成人形,依然还是龙身,身上伤痕累累,软绵绵的趴在地上,一点力气也用不出来。 “嘻嘻,白先生,我美不美啊?” 白辰用力抬起头,看见三头三身的湿婆神在七彩莲台上。 而他的龙丹,正捏在那妖媚天女的手里,放着淡淡的蓝光。 白辰试图挣扎,但每一个动作都如同泥潭中的泥鳅,无法摆脱那强大的力量束缚。 残余龙鳞上的光芒渐渐黯淡,失去了丹元之力,白辰再无反抗的力量。 他勉力侧转龙身,向卡利甘达基河谷望去。 大地一片苍茫…… 龙头颓然垂下,重重砸在地上。 在扬起的尘埃里,他缓缓阖上了龙眼,阖上了那冰蓝的眸子里的最后一缕光,以及满眼的不甘和担忧。 …… 丁香看见自己的时候吓了一跳。 遥远的泥婆罗的一条荒凉的河谷边的破庙,怎么会有一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雕像? 不过她很快镇定下来。 “这是幻觉!”她这样告诉自己。 雕像早已风化,完全无从辨别面貌,而自己随着六虚轮转进入了一种奇特的状态,看见的是自己的心而已。 丁香不再去看眼前的“自己”,而是坐下来,闭上了眼睛。 识破了“幻境”的她反而沉静下来,进入了大定之境,神随气转,六脉入虚,天地寂静,一片混沌。 就连卡利甘达基河谷对岸强大的能量波动都没有吵到她,哪怕山体坍塌,大地震颤。 无花睁开眼睛,神与龙的战斗带来的强烈震荡让他无法安心打坐。 他看见八风不动的丁香,不禁暗自惭愧。 随智忍修行多年,自认为心性已达圆融无碍,却没想到在这种极端的环境里,竟然还不如一个涉世未深的姑娘。 他捡起身边的万年紫竹根,轻轻拂拭,然后平放在双腿上,双手合十,口诵一声: “阿弥陀佛!” 便再次闭上了眼睛。 无论外界怎样的风云变幻,都与他再无关系。 灵山只在心中求。 一声龙吟传来,紧接着是一声震耳欲聋的雷暴,强烈的冲击波沿着大地席卷而来,带着粉碎一切的力量,冲过卡利甘达基河谷。 轰隆一声巨响。 破庙化作尘埃,弥漫如云。 在尘埃中,有一片蒙蒙的紫光,始终不灭。 当无花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看见自己端坐在平坦的大地上。 横放在腿上的紫竹根释放着紫光,将他罩住。 他周围的一切,破败的石墙、风化的神像,以及丁香,一切都消失了…… ------------ 第1038章 地母阴姬 当大地震荡,冲击波扫平河谷的时候,丁香正念动罗盘经,六虚轮转空间层层叠叠将她包围。 冲击波到达的瞬间,强烈而频率极高的抖动让整座破庙化为尘埃。 丁香感觉自己跌进了一片虚无的光里。 这光并不明亮,甚至有些晦暗,但确实是光。 幸运的是,她曾见过更暗的光——李沐尘的那把剑上发出来的玄冥黑光。 所以她并不害怕。 一些流动的色彩如鱼一般从她身边游过。 接着,世界便又重新清晰起来。 她看见了卡利甘达基河谷,但是破庙已经不见,庙里的神像和庙外石化的古哈托以及那些乱糟糟的岩石都不见了。 河谷变得平坦而宽阔。 “无花!”丁香呼喊着。 可是并没有无花的影子。 无花就和庙宇古老的石墙一样,消失在空旷的大地上。 光线依旧幽暗。 丁香走向卡利甘达基河谷的底部,那里流淌着黑色的河水,犹如地狱的裂缝。 她脱下鞋子,赤着脚,踏进水里。 奇怪的是,她的脚一落下去,黑色就向后退去,在她的小腿周围,形成了一圈干净清澈的泉,荡漾着清波。 她往前趟了一步,黑色就像成群的泥鳅一样躲开了。 她走到哪里,哪里的河水就变得清澈。 在她的身后,形成了一条弯弯曲曲的清澈的细流。 不知为什么,丁香的脑海中多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念头——要让卡利甘达基河谷重新变成清流,要把黑暗彻底赶走。 她开始奔跑,驱赶河谷中那黑色的底色。 黑色不停的后退,后退,一直退到了河谷的尽头。 这里是拉雅山脉的底部,是卡利甘达基河的源头,山顶的积雪融化,渗入大地,再从大地的裂缝中析出,汇聚成河,流向南部广阔的平原。 黑色被赶到这里,看上去退无可退了,便凝聚成一团,扭曲着,涌动着。 远远望去,就像一座堆满黑色垃圾袋的垃圾场。 丁香继续逼近驱赶。 或许是已经没有退路了,这些黑色的东西站了起来,变成了人的模样,有一座山那么高。 它挥舞着手臂,扑向丁香,粘稠的黑色的液体如暴雨一般落下。 就在这时,大地震颤起来,传来隆隆的巨响。 拉雅山顶上的积雪崩塌,白雪如洪流一般冲下来,铺天盖地,瞬间将黑色巨人掩埋。 雪在丁香面前停下。 在一片皑皑的白色里,丁香看见一个一身素衣的仙女朝她走来。 她的样子如此圣洁,看得丁香都有些痴迷。 “来,跟我来。”仙女说。 丁香便跟着她走,漫步在雪地里。 冰凉的气息从脚底涌入,在她的经络里游走,她仿佛感受到了雪山的脉搏,在大地深处跳动。 地脉如沉睡的巨龙,横贯高原。 她们走着走着,走入了群山深处。 四周是雪山的山峰,阳光映照在山顶,将雪峰照成金色。 而她们处在群峰环绕的幽谷,这里却幽暗而晦涩。 幽谷之中有一座庙宇。 丁香看着眼熟,仔细分辨,才发现和卡利甘达基河谷岸边的庙宇一模一样,只是并不破败。 仙女走进庙里,便不见了。 丁香跟进去,原以为会看见那女神像。 她正想看见,那神像究竟长什么模样,是不是真的和她长得像,如果不是,那么就可以证明她之前所见确实是幻觉。 可让她没想到的是,庙里根本没有神像。 里面空空如也,除了墙上和天花板上有一些古老的图案和纹饰,就什么也没有了。 丁香觉得墙上的图案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她仔细去看,越看越觉得熟悉,直到当她看见地上也有时,才豁然想起——这不就是六虚轮转盘吗? 她从身上拿出罗盘,仔细比对。 没错,地上的图案、墙壁上的图案以及天花板上的图案,和罗盘上的图案都有对应,只是罗盘上有明确写着天干地支星宿八卦和二十四山方位,而屋子里的图案没有文字,显得古老,甚至有点原始。 另一个问题是,屋子里的图案把罗盘上原本呈放射状的图案给拆分开了,显得有点凌乱。 可是丁香很快就明白了其中的道理:这间屋子里的是原始的六虚轮转图,而她的罗盘上是改良过的。 丁香当初以极快的速度掌握了六虚轮转大法,连李沐尘都感到惊叹,说她是为此法而生。 数年来,丁香的法力精进,但运转六虚轮转的时候,总还是有一些桎梏难以解除。 头两年的进步还是很快的,可是越到后面就越慢,尤其最近,已经停滞很久了。 罗盘经她已经滚瓜烂熟,也没有不通和不懂的地方,所以她一直想不明白自己哪里出了问题。 直到此时,丁香终于发现了问题所在。 她手中的罗盘是改良的罗盘,而那部罗盘经也是为了这罗盘而改进过的功法,真正原始的六虚轮转大法,全在这间屋子里。 一般罗盘都分为三盘,赖盘为天盘、地盘和人盘;杨盘为天盘、地盘和七十二龙盘。 这间屋子里,天花板上的图案对应的就是天盘;地面上的图案对应地盘。 而墙上的图案,很容易联想到人盘或七十二龙盘。 但丁香却想明白了,所谓人盘、龙盘,都是后人臆想出来的。 六虚轮转,是宇宙空间之变幻,是元始之术。 创世之初,天地两分,那时候哪里来的人呢? 这种原始的神通,也不是为人而设立的。 正如李沐尘所传的道,在道本身,道非人非天,非谁能独享,人为万物之灵,也不能高高在上,独享大道。 天地代表的是阴阳,除了阴阳之外,唯有时间,亘古有之,也是变化之根本。 六虚轮转,正是运用阴阳和时间的妙法。 当明白了这一点,丁香过去多年遇到的许多问题,在此刻便迎刃而解。 她坐下来,把罗盘放在一边。 这时候,有没有罗盘已经不重要了。 心中也无须再默念罗盘经,因为掌握了原理,一切都已了然于心。 天花板上的图案亮起来,明灭闪烁之间,如璀璨的星辰在天空移动。 四面墙壁开始旋转变幻,层层叠叠,变得迷宫一样。 地面上,以丁香为中心,释放出五条阴线,深入地下。 周围群山大地上,清晰的显现出五条地脉,如五条巨龙,曲卧在地底。 地脉之气与那阴线相接,缓缓涌入丁香的五阴身脉。 五阴脉线,在旋转的虚空里,分割出六方时空…… 一个声音自虚空中响起: “啊,阴姬,我等了多年,你终于回来了……” ------------ 第1039章 我心即净土 无花拄着紫竹根,行走在荒凉的大地上。 黄沙扑面,大地震颤。远处的山一座座倒下,又时不时拱起一座新的。 龙吟的声音似乎越来越响,但气息却已远不如最初的强盛。 强大的冲击波一次次涤荡着这片土地,把一切都化为黄沙和尘埃。 无花手中的竹杖,每一次拄向地面,都会在身前泛起一片紫光。 紫光祥和,尘埃落定。 在他身后的沙地上,留下长长的一对半的足印,和泛着紫光的沙粒,如紫色的银河,自卡利甘达基河谷一路向西流动。 风沙忽平。 虚空中现出湿婆神巨大的身影,莲台上三头三身,一善、一恶、一美。 白龙趴在地上,龙身绵软,伤痕累累,龙目紧闭,龙须飘扬了几下,缓缓无力地垂下,搭在地上。 无花抬头看着高高在上的湿婆神,眼中毫无惧色。 “阿弥陀佛,你本神明,应守护此地安宁,何故滥造杀孽?” 湿婆神看着渺小如沙粒一般的凡间和尚,三头三身做出了不同的反应。 那慈悲的面容上露出微笑:“呵呵,小和尚,你未成佛,如何以佛的口气说话?” “就算他成了佛又如何?佛陀也是因我和毗湿奴的启示而开悟的。”天女湿婆露出的声音妖媚,“小和尚,不如留下做我的侍者,在享受极乐中开悟吧!” 而湿婆神丑恶的一面尽显威仪,怒目而视,满面凶光,声如雷霆:“大胆!小小蝼蚁,敢藐视神明,赐你一死!” 说罢,便举起手中的金刚雷杵,咔嚓一声雷响,虚空中生出一道闪电,劈向无花。 无花举起手中竹杖,迎着闪电。 闪电落在竹杖上,竹杖放出紫光,与闪电的白光交相辉映。 闪电灭尽,无花还站在那里,并没有受伤。 湿婆神微微有些惊讶。 “阿弥陀佛!”无花唱了一声佛号,把高举的紫竹杖重重往地上一杵。 瞬间,大地开裂,紫竹生根,紫色的涟漪泛开去,原本满目荒凉的大地上就冒出了一支一支的紫色的笋尖。 笋尖破土,快速成长,节节攀高,很快就变成了一片紫色的竹林。 大地上生机盎然,灵气充沛。 白龙缓缓睁开了眼睛,看见执杖而立的无花。 “你……怎么……回来了?”白辰虚弱地问。 “舍利未寻回,丁香也没了,我回不去了。”无花说。 “丁香……没了?” 尽管已经料到,白辰还是忍不住悲从中起。 “是我……不好……我应……该把你们先送回去……是……我不好……我不该轻敌……” “不,与你无关。” 无花抬头看天。 浓密的紫竹挡住了视野,只能从竹叶的缝隙间看见一点点湿婆神巨大的遮蔽天空的身躯。 “咦,这是灵山竹海之根么?”妖媚的湿婆神说。 “嗯,小和尚,念你是佛门弟子,我和佛陀有些渊源,你快走吧。”慈悲的湿婆神说。 “凭什么?不能放他走!佛陀不过是毗湿奴的第九化身,偷走了大地的灵气,自立灵山,将佛法传向东方,却不顾他自己土地上的子民。毗湿奴不管,我却要管。待我踏平灵山,灭了他的传承!” 恶面金刚湿婆神说着,便一钢叉戳下来,成片的紫竹倒下,大地翻卷,泥土和岩石卷起。 无花双手合十,口诵佛经。 插在地上的紫竹杖紫光大盛。 竹杖节节高升,变成一根万丈高竹,竹尖顶住了湿婆神的钢叉。 湿婆神挥动雷杵,天空雷声滚动,道道闪电落入紫竹林内。 然而,紫竹却仿佛生之不尽,倒下一片,又生一片,烧焦一片,又活一片。 湿婆神的恶面竟然一时之间无法铲平这片竹林。 湿婆天女发出邪魅一笑,开始翩翩起舞。 她的身影穿过竹林,飘到无花身边,玉体乱晃,香气迷乱。 无花端坐不动,双手合十,只管念经。 紫竹灵气缓缓疗治着白龙身上的伤痕,白辰看见无花在天女魅惑之中无动于衷,不禁心生感慨: 自己以万年修行,法身和力量比无花强上万倍,但心定处,却不及其万一。 他才明白,修行不仅是追求强悍的肉身和驾驭宇宙能量,还有心性的修炼。 心之安定,才是归处。 想到这里,白辰缓缓弓起身子,在紫竹灵气的帮助下,瞬间化为人形。 他失去了妖丹,龙身的力量不足,但若化成人形,则无须对龙丹的依赖就小了很多。 而且于心性而言,人身比龙身更能获得心性和境界上的提升。 白辰在想,如果自己以人形战斗,或许就能不受天女魅惑了吧。 虽然面对湿婆神,依然难逃一败。 此时的无花正陷入苦战。 他虽能入大定而不受魅惑,但湿婆天女可不是只会魅惑之术,她是湿婆三身之一,拥有和金刚法身同样的法力。 当她发现自己无法动摇无花的心时,嫉怒之心顿生,纤纤玉手伸出,长长的之家化作锋利的剑,刺向无花。 紫竹杖还在抵御金刚湿婆的进攻,无花以一身定力维持紫竹的生长,还要抵抗天女的诱惑,根本无法还手。 白辰一声长啸,伸出手,虚空中龙爪闪现,化作五道剑光,抵住了天女的指甲。 天女媚笑一声,身体飘起,到了白辰的头上,翩然舞动间,玉体隐现。 但此时的白辰,心头未起半点涟漪。 两人就在紫竹林中战了起来,若远远看过来,还以为是俊男靓女双双起舞,美不胜收。 天空的湿婆神第一法身面带慈悲,仿佛看不得世间悲苦,轻叹一口气说:“莫再戏耍了,收了他们,将他们带回梵天世界。” 说罢,双手一合,整个世界好像停止了运转,一股强大到无与伦比的压力自上而下,仿佛天塌了下来。 金刚湿婆和天女湿婆也回到了莲台宝座上,一笑一怒,看着地上的白辰和无花。 先是那根万丈高竹自顶端开始,节节断裂,变回最初的模样,立在大地上。 成片成片的紫竹开始枯萎。 湿婆神伸出手掌,紫竹杖飞起来,落入他的手中。 白辰和无花眼看着这一切的发生,却无力阻止。 湿婆神看着手中竹根,微微点头:“嗯,万竹生发,却凭此节,好竹!” 又低头道,“我给尔二人选择的机会,随我去梵天世界,我与你一方净土修行。或者,就在此地湮灭。” 白辰冷笑一声:“死就死,何惧矣!” 无花则口诵佛号:“我心即净土,何须他求!” “好吧,那我成全你们。” 湿婆神脸上的悲苦之色更甚,翻掌往下一压。 一只巨大的手掌,从天而降…… ------------ 第1040章 六道轮回 眼看着神掌落下,那力量毁天灭地,白辰和无花避无可避。 就在这时,忽然大地翻卷,岩石和沙尘如海浪一般卷起,将白辰和无花卷了进去。 这景象虽然可怖,其力却阴柔绵软,真如水一般。 湿婆神的手掌落到地上。 黄沙和尘埃似水溢出,在大地上流淌。 湿婆神抬起手掌,三头同时发出惊咦之声,脸上露出惊讶之色。 因为白辰和无花还好端端地站在地上。 而在他们所站立的地方,砂石尽碎,细密密的黄沙如流水一般光洁,螺旋流动中出现许多奇怪的符文。 若从天空向下看,则可以看见,方圆数百里的地面,竟形似一个转动的罗盘。 “咦,这是六道轮回?!”湿婆神的声音里带着一些惊讶,“地母之法,怎会出现在此处?” 而此时,无花和白辰也都意识到了什么,不禁面露喜色。 无花见过丁香施展六虚轮转大法,虽然和此时的景象不可同日而语,但其内在的原理无异。 而白辰在三年前的钱塘湖底,也见过六虚轮转。只是那时的丁香才初入修行之门。 可是,当听到湿婆神口中“六道轮回”四个字时,他们的心里还是震惊不已。 六虚轮转和六道轮回,同样是四个字,但分量却不可同日而语。 在无花的认知里,六道轮回是佛门无上之法,掌握着一切时空的法则。 地藏王菩萨以“地狱不空,誓不成佛”为宏愿,孤身入地狱,教化六道,执掌轮回门户。 可就算以菩萨之能,也无法完全掌控六道轮回之力,不能让地狱变成灵山。 而对白辰来说,这个名字存在于他遥远而模糊的记忆里,已经有些混沌不清了。 唯一如闪电一般清晰的,就是它所拥有的恐怖的力量——能超越一切修行的力量——规则! “灭!” 湿婆神的三头三身同时开口。 三种不同的力量,从不同的方向,向大地上的轮转盘挤压。 黄沙螺旋形成的转盘面积越来越小。 黄沙中间,浮现出一个女人。 “丁香!”白辰和无花脱口而出。 丁香出现在他们面前,还是那个样子,但容貌间多了一些神圣之感。 “呵呵,我还以为地母现世、后土复生,原来只是个凡女子。”湿婆神看见丁香之后说道,“你有冰山之骨,清雪之容,天生五阴之身,今又得了地母传承,何不随我去大梵天,将来或能执掌轮回,替代万阴之母。” “哼!”丁香冷笑一声,”阴阳往复,因果循环,轮回之所,岂能为你们这些自以为是的狂妄邪神掌握!” 意念中六虚再转,大地上轮转的沙盘一圈圈扩出去。 湿婆神摇头:“你太弱了,掌控不了如此强大的法则的。” 说罢,三身齐力,莲台转动,将罗盘空间再次压缩。 眼看着罗盘即将被压缩成一个点,丁香在空间的坍缩中也将粉身碎骨。 就在这时,从大地的五个方向,显现出五条地脉,向罗盘中间延伸。 地脉之气涌入丁香的身体,和她的五阴身脉相连。 大地之力涌现,将湿婆神而力量化解,六虚轮转盘一圈圈扩散开去,比最初的时候还要广阔,几乎覆盖了目力所及的全部大地。 罗盘上方的虚空之中,五条脉线射出,将天地分割成了六方虚空,锁住了湿婆神。 “可恶!” 湿婆神大怒。 莲台转动,三头三身的湿婆神开始显化出万千变化,却无法冲破这六虚轮转之锁。 尽管他法力无边,但六虚轮转是法则,天地最初的规则。 莲台落下,高高在上的湿婆神终于落到地上。 悲者愈悲、怒者愈怒,而色者愈狂。 “凡女子,你能做的也仅如此而已,你无法灭我,我乃不灭之身!当年圣人下界,尚且不能灭我,你奈我何?” “你的法力终会耗尽,精力终会穷竭。放手吧,现在放手,我便答应不杀你,放了你和你的朋友。” 丁香不回话,只源源不断吸收地脉之气,运转六虚空间。 在湿婆神的周围,涌起的地脉渐渐堆叠成高山。 湿婆神终于有些害怕,也终于愤怒了。 “不识好歹!你以为这样就能困住我吗?你只能借五方地脉之力,而我,却能借黄泉地狱之气!” 说罢,三头三身不停摇晃,莲台上七彩流光,不停旋转,到后来已经看不清三头三身的影子。 忽而,轰隆一声巨响,莲台碎裂,大地开裂,黑色的地狱之气涌上来。 再看空中,三头三身的湿婆神不见了,合而为一,变身成了一尊巨大而凶恶的神像。 随着黑气的上涌,这尊恶神也越来越高大。 丁香暗道一声不好。 她没想到湿婆神竟然能够合体,而那莲台宝座显然不是一般之物,似乎连接着大地深处的力量。 湿婆神被六虚空间困住后,为了脱困,不惜自毁莲台,让大地崩裂,地狱幽冥之气涌出。 如果不弥合此裂缝,冥气慢慢扩散,整个世界都会被污染。 假如裂缝继续扩大,最后又会发生什么,丁香想都不敢想。 她连忙发动符咒,运转六虚,以六虚空间,弥合地裂,尽力挡住幽冥之气上涌。 可这样一来,锁住湿婆神的五脉六虚就出现了一丝破绽。 合体后巨大的湿婆神立刻发力,挣脱了五脉束缚,身体又膨胀了数倍。 “小小凡人,你不过借地脉之力,以空间法则来锁我。现在,地脉已断,你再锁不住我。你的做法惹怒了我,神明的愤怒之火将彻底在大地上燃烧,尔等凡人,皆应下地狱!” 说罢,他的身上燃起熊熊火焰,火光映红了整个天空。 周围那本就荒凉的大地上的沙砾被烧得滚烫通红,一切生命都在这死亡的热浪里消失。 丁香感受着生命的消亡,心如刀割。 如今的她,大地仿佛和她的生命相连,她能在神识中感应到大地上的生命的气息。 她不得不再次分出力量,尽可能保护这些生命,维持地脉的生机。 湿婆神一边燃烧愤怒的火焰,一边抬起那条如山一般巨大粗壮的腿,对着六虚轮转中央一脚踩了下来。 一切虚空都被粉碎。 白辰暗道不好。 他很清楚,如果被这一脚踩中,这片大地以及大地上的一切都将成为齑粉。 而丁香并不以力见长,靠的是地脉借给她的能量和时空法则,何况她已经分出去太多力量。 白辰正要化身为龙,哪怕粉身碎骨,至少也要替丁香延缓一下湿婆神的进攻。 只要能争取一点点时间,以六虚轮转之法,或许丁香就能脱身。 就在他准备牺牲自己,换取丁香一线生机的时候,大地突然剧烈地震颤起来。 一只龟形巨兽破土而出。 黑背白身,三足两头,其中一个头是白色的,配合着那条白色的尾巴,仿佛一只乌龟体内缠了一条白蛇…… ------------ 第1041章 一切都结束了 巨龟破土,湿婆神的一只脚落下,正好踏在龟背上。 轰一声巨响,玄龟的龟背上放出七彩的虹光,将强大的震荡和冲击波消弭无形。 玄龟的三足则陷入地里,如三根擎天巨柱,支撑住他那庞大的身躯。 龟首仰天嘶吼,而另一个白色的头悠忽钻出,和尾巴一起伸长,蜿蜒上了龟背,缠住了湿婆神的脚。 “小白!小黑!” 丁香终于认出来,这正是梧桐居出走的三足龟和白蛇。 只是没想到他们竟然合体,而且变得如此巨大。 她不禁想起了小黑的来历——玄武秘境。 当初李沐尘把三足龟带回禾城时说过,此龟天生会龟息大法,乃天地之间少有的灵兽。 当时林曼卿还开玩笑说,井底养玄武,就差梧桐落凤凰了。 莫非小黑和小白合体之后,真成了“玄武”?! 而无花的注意力却全在龟背上的七彩虹光。 原来龟背上有六颗奇异的宝石,那虹光正是宝石发出来的。 “师父!是师父的舍利!” 无花很快就确认,那是智忍的舍利骨。 这些舍利是他亲手从钱塘湖捧回天竺寺的,日夜供奉,每一颗舍利的形状他都了然于心。 何况这虹光,和智忍虹化时的光芒一样,其中也有着智忍特有的气息。 如今,这六颗舍利子就镶嵌在龟背的外侧,望过去就像一片巨大的黑色高原上立着六座彩色的山峰。 此时,白蛇的身体就缠绕在舍利之间,七彩的虹光白蛇身也映照得色彩斑斓。 虹光外散,从地狱裂缝中溢出的冥气在虹光中消散。 丁香终于获得了喘息的机会。 她立刻调整姿态,重开六虚。 五方地脉之力源源不断涌入她的身体,借着六虚轮转,形成错乱的虚空,再次将湿婆神困住。 而与此同时,玄龟突然发力,三足立起,龟背一挺,背上的舍利光芒大盛。 六道七彩虹光升上天空,在空中汇聚,光彩中现出一尊佛身。 无花看见那佛身,激动得热泪盈眶,连忙下拜,口称:“师父!” 天上的“智忍”双手合十,虚空中响起一声佛号,万道金光迸发,如太阳坠落。 远处高原上的积雪不断融化,清清的雪水涌向大地。 五条地脉如龙行地下,不停向丁香所在的方位涌动。 地脉之力从丁香身上涌出,轮转的六虚空间里出现尘埃和白雪。 尘埃和白雪在虚空中旋转,在金色的佛光里闪耀,犹如宇宙星系。 光与尘凝聚在一起,轰然落下。 仿佛银河断流,乾坤崩裂,大地陷入一片混沌,只有蒙蒙的金光在闪耀。 在那一瞬间,白蛇舞动,玄龟奔足,驮起了丁香、无花和白辰,奔走在混沌迷蒙之中。 丁香运转六虚轮转,在混沌中引路。 很快,他们就穿过了卡利甘达基河谷,看见了来自东方的光明。 回首处,尘埃落定。 一座巨大的高山耸立在面前。 山顶覆盖着厚厚的积雪,阳光照在上面,泛起一层金色。 丁香望着那青天上的金顶,久久出神。 直到一个声音响起: “一切都结束了!” 白辰望着金顶雪山,回想起这一场恶杖,不免有些唏嘘。 如今,湿婆神已被魏巍高山镇压,下有五方地脉之锁,上有无边佛法之威。 “一切都结束了,我们回去吧,我想梧桐居的那口井了。” 说话的是小黑。 它已经变回了小小的模样。 小白盘在他的背上。 在那里,还有六颗舍利子。 无花伸手轻抚,发现那些舍利竟然已经牢牢嵌入龟背,成了一体,拿不下来了。 舍利不能再拿回天竺寺了,但无花并不难过,看见白蛇盘在龟背上的样子,他知道,他们终于有了好的归宿。 “师父……” 无花面对雪山金顶,双手合十,跪了下去。 他的眼角溢出泪水。 这不是伤心的泪水,也不是感动的泪水,而是慈悲。 他终于明白师父所说的佛法——与众生乐,拔众生苦,以无量心,渡无量劫! “恭喜你,无花大师!”旁边的白辰感觉到了无花的蜕变。 在穆克提那的时候,他还只是一个普通的会一点修行的武僧。 当白辰把他和丁香送过卡利甘达基河谷,然后和湿婆神战斗,无花拄着紫竹杖回来的时候,他已经有一代大师的风采。 而此时,他已经大彻大悟,有了真正的无量心,成佛得道只剩下时间问题了。 丁香也替无花高兴,不负智忍当初收他为徒的缘法。 “白先生,你的龙丹丢了,我们去找找吧。应该就在山里,只要你能感应到位置,我用轮转法可以取出来。”丁香说。 白辰却摇头:“算了,丢了就丢了。我修行万年,一心只为化真龙,如今丢了龙丹,反倒觉得一身轻松。” 丁香有些愧疚:“对不起,都是因为我……” 白辰摇头阻止了她,哈哈一笑:“龙丹没了,我只是失去了龙的力量,但我的修为境界还在。我也可以从此一心做人。以前我觉得做人不好,束缚太多,但现在想想,做人也没什么不好。丁姑娘,你有空的话,跟我讲讲李公子的道吧。” 丁香微微有些惊讶,忽而明白了白辰的意思,噗嗤一笑:“好,沐尘哥哥的道正适合你,不过可不是一两天能学成的。” 白辰说:“正愿追随姑娘,天涯海角。” 丁香点点头,只是面现惆怅,望着前方的高山说:“我恐怕去不了天涯海角。” “为什么?” “这里地脉已损,虽然我汇聚五方地脉来弥补,还有智忍大师的无边佛法助力,但依旧不能完全弥合地裂。我要留在这里,慢慢修复损伤的地脉,阻止冥气上涌。” “好,那我陪你,做你的护法。”白辰毫不犹豫地说。 “还有一件事……”丁香的脸上愁容更甚,眼里带着一丝悲哀,清泪在眼眶里打转,“我要把小北找回来!” 小黑和小白这才想起徐晓北也来了,便问怎么回事。 无花把在穆克提那神庙发生的事情简短说了一遍。 大家都对徐晓北感到惋惜和悲哀。 “可恶的波乌!我要去踏平他的神庙!” 小黑愤然,摇身一变,化作巨大的玄龟之身,和白蛇合体成了玄武的模样。 “你们上来!” 其他人都跃身龟背之上。 玄武迈开三足,狂奔于山间。 他们来到镇压湿婆神的雪山西边,丁香站在龟背上,四下眺望,发现穆克提那神庙所在的那座山已经在刚才的战斗中崩塌了。 “你们看那里!”小白昂着头说。 人们看见前方破碎的山体间,竟然有一片紫竹林,完好无损。 ------------ 第1042章 吞岛之兽 “不对呀,这里和慧航那老东西的禅院不是一个地方啊!”小黑说。 “不是同一片紫竹林!”丁香说道,“地气完全不同,这片紫竹林好像是刚长出来的!” 他们靠近过去,人们从龟背上下来,玄武也缩小了身躯,变回了原来的小黑和小白,一起来到竹林边缘。 眼前竹枝茂密,紫气蕴氲,根本没有可以进去的路。 丁香运转六虚,眼前的空间豁然开朗,才发现哪里有什么紫竹林,分明只有一根竹杖插在地上,紫气与地脉相连,散发百里,才有了眼前这片紫竹幻景。 无花上前一步,念一声佛号,伸手拔起紫竹杖。 紫气消散,竹林从眼前消失,露出荒凉破碎的山体。 就在不远处的乱石间,有半座残庙,歪斜卧倒。 “在那里!” 丁香跑过去,众人也急忙跟上。 扒开庙门口的乱石碎岩,穿过坍塌的柱子和墙壁,走进半掩埋在地下的大殿。 人们在乱石堆里找到了徐晓北的尸体,那根空心金刚锥还插在他的胸口。 他体内的血已经流干,身体干瘪如柴。 “阿弥陀佛!”无花唱一声佛号,“待贫僧为他超度吧。” “等一下!”丁香紧紧抱住徐晓北的尸体,“等一下!再等一下!” 无花叹了口气。 众人都默然不语,以为丁香只是伤心过度,毕竟人死不能复生。 但丁香却说:“我能感受到他的灵魂,他的灵魂还没有消散!” “是地狱的裂口!幽冥之气上涌,延缓了小北魂魄的消散!”丁香有些激动起来,“只要魂魄未散,我就能把他从地狱拉回来!” “可是他的身体……”无花看着徐晓北的尸体不无担忧地说。 “没关系,只要魂灵不散,就总有办法。” 丁香的脸上写满了固执,她看了一圈这破败的庙宇,看见那陷入土中的半座莲台和倒塌的神像,还有神像旁边露出一截手臂的金刚护法。 “我要重聚小北的三魂六魄,为他重塑金刚法身。” 说罢,她抱起徐晓北走到那半座莲台,把莲台上的神像挪开,清理干净后,把徐晓北干瘪的身体放在莲台上。 “你们先回去吧,我要留在这里修复地脉,小北也需要我。”丁香转身对其他人说。 “我留下来陪你,做你的护法。” 白辰没有丝毫犹豫地说。 “我也留下来!”小黑和小白同时开口,分不清先后。 “你们不想回梧桐居了吗?” “想,但是留在这里,我可以用背驮着山,帮你稳固地脉,这样你可以快一点。” 丁香点点头:“好!谢谢你们!” “阿弥陀佛!”无花双手合十,“贫僧要回东海,你们可有话要我带回去?” 丁香说:“见到我沐尘哥哥,麻烦告诉他,我很好,不用为我担心,丁香已不再是那个需要他时时刻刻照顾的小妹妹了。我知道他有更重要的事,他为大道而生,不要为我耽误。等我修复地脉,救回小北,我会去找他,陪他去荒泽秘境。” “好,贫僧一定带到。” 无花说完,看了一眼躺在莲台上的徐晓北,眼里露出慈悲之色,念一声阿弥陀佛,便转身离开了破庙。 他拄着紫竹杖,一路向东行去,在身后荒凉的大地上留下一路紫光浮动…… …… 九龙岛北岛有一幢八角形大楼。 这里是京李集团投巨资建设的大楼,楼体坚固可以防普通核弹攻击。 大楼按八卦布局,地基和墙体外立面都是用灵石打造,配合阵法,可谓坚不可摧。 楼里有世界上最先进的智能系统,相当于一个智能大脑,和遍布九龙岛的子系统相连。 此时,陆敬山等人在楼内一个房间里,围坐在巨大的电子屏幕前。 屏幕上显示出一些游离的色彩,还有一些光点波动,旁边还有数字坐标。 三岛主宁凤全坐在离屏幕最近的位置,手里按着一个遥控器一样的东西,指着屏幕说: “这是我们的探测器传回来的原始影像,这些东西现在聚集在离我们五百海里左右的海沟深处。同时我们还探测到东边更远的海盆还有一些东西正在朝此处移动,不过离得太远,无法判断是什么。” “为什么不派深海潜艇,传回更清晰的影像?” “已经派了,但是……”宁凤全眉头深皱,摇了摇头,“前后四艘潜艇,都已经失联。” 二岛主纪广莱说:“琉球海沟很深,最深处有七千多米,现在这些地方布满了奇怪的磁场和波信号干扰,目前来看,只有大哥亲自设计的最新探测器能传回信号。” 陆敬山面色凝重,道:“这些最新探测器,是我照记忆中天都旧物改的探测法器。以前没条件,也就这几年,京李集团注资进来,岛上的投资和商贸也发展起来,才做了一批。” 杜青灰和唐婧徽纷纷点头:“八师兄大才,我们一直在天都,也做不出这些东西呢!” “天都有老六在,哪轮得到你们做这些,我是没办法,九龙岛一穷二白,也就靠着李家注资才发展起来,现在有点钱了,我也只好撸起袖子亲上阵,学一点老六的皮毛充充家当。”陆敬山说着哈哈一笑。 “八师兄谦虚了。”唐婧徽说。 气氛轻松了一些,宁凤全按了一下手中遥控器,屏幕上的画面一变,出现了一些长条形的蠕动的物体,随着画面的调整,越来越清晰,看上去像是一条条蟒蛇,盘游蠕动。 其中有几条特别大的,可以明显看出龙的样子,头上有角。 “这是我们对信号数据进行分析后转换成的图像。”宁凤全说。 他没有再做更多的说明,因为谁都能看出来。 海底没有蟒蛇,而这些东西的尺寸之大,也明显超过世界上最大的蛇类。 这就是一群蛟龙。 所有人的脸色都变得凝重起来。 一条蛟龙就很难对付了,何况一群? 然而屏幕上接下来出现的一个画面,让气氛变得更为紧张了。 画面上出现了海面,一座岛屿,正经历着惊涛骇浪,海水从四面八方涌起。 “这是卫星拍到的图像,你们看这个。” 宁凤全把画面放大,涌起的海浪中,出现一些柱状的黑影。 继续放大,虽然越来越模糊,但人们已经看出来,这是海水中的蛟龙。 足足九条,围列在岛屿周围,接天的巨浪正是这九条蛟龙带起的。 “这是东瀛最南端的小笠原群岛中的一座岛屿,经我们核实,这座岛已经从海上消失了!”宁凤全说。 ------------ 第1043章 仙子落凡尘 陆敬山想起了当年东瀛人为了改变洋流引来太阴古鲸的事。 “这会不会又是东瀛人搞的鬼?”他不禁这样想。 纪广莱摇头道:“这次看样子不像,因为目前的状况,东瀛的损失比我们大。东瀛国内也已经炸了锅,各大修行门派正在紧急磋商应对方法,只是自三年前东海之变后,坂东秀一被御手洗镜所杀,李公子又亲赴东瀛杀了御手洗藏,御手洗家族败落,如今的东瀛修行界已元气大伤,又群龙无首,恐怕难有什么作为。” “不是还有一个御手洗剑阁吗?”陆敬山说,“他的无念之刃,独辟蹊径,就连沐尘都对他赞赏不已,认为其修为早已超脱了常道,另立宇宙了。” 虽然和御手洗藏是不共戴天的死敌,但陆敬山并非迂腐之人,李沐尘京都之行回来后,和他谈及御手洗剑阁,让他也有几分仰慕。 纪广莱说:“三年前御手洗剑阁与李公子一战之后,就再也没人见过他了。有人说他在闭关,也有人说他已经离开东瀛。” “嗯,也是,这样的人留在东瀛,和那帮倭人在一起,简直是雄鹰生于鸡群、美玉沉于烂泥,早就好离开了!”陆敬山愤愤地说,忽而又叹一口气,“只是这样一来,东瀛那边我们是指望不上了。” “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宁凤全问道。 陆敬山朝屋子里的人看了一圈:“老十三、老十四,你们有什么看法?” 杜青灰和唐婧徽对视一眼,说:“八师兄,我们既然到了九龙岛,就一切听你的。守护海疆,也是天都弟子的职责所在。” 陆敬山又看向梅姐,问道:“梅姑娘,你怎么看?” 梅姐想了想说:“陆岛主,杜上仙、唐上仙,我有个问题不知当问不当问?” 陆敬山哈哈一笑说:“有什么不能问的!还有,你和沐尘的关系,别人不清楚,我可清楚得很,你也别左一声岛主右一声上仙的了,沐尘怎么叫,你也怎么叫就是。” 梅姐脸微微一红,道:“那……陆师兄、杜师兄、唐师姐,我就斗胆问了,如果和这些东西全力一战,几位觉得有几成把握能赢?” 几个人愣了一下。 陆敬山面色凝重,沉吟片刻,说:“从刚才的影像来看,那些东西很可能是蛟龙,就算不全是,至少有几条吧。当初若不是沐尘借来了钱王弓,那条紫电龙鳗我们也只能困而不能杀。而蛟龙之力,是不会弱于紫电龙鳗的。” “这三年来,托沐尘的福,我修为日长,感觉已经恢复甚至超过了当年全盛之时,但若真是蛟龙,我也顶多缠斗,难以斩杀。加上老十三、老十四,我们三个,联手对付一条或许可以。但只要有两条一起,我们必败。” 众人听得心头都是一凉。 大家都很清楚,现在整个九龙岛,战力最强的就他们三个,其他人虽然这三年多来也进步很大,比如纪广莱,也已经突破先天,但要在这种战斗中帮上忙,那还是差太多了。 而海底那一大群有几条蛟龙不知道,就光吞掉东瀛南部小笠原那座岛屿的卫星图像里显示的,就有九条龙影。 “那如果加上普陀山呢?”梅姐问道。 “普陀山的觉照大师佛法高深,应能一战,其他人,据我所知,还不足以和我们三个相比。”陆敬山说。 “也就是说,两边联手,也只能和两条蛟龙周旋?”梅姐听了有些失望。 陆敬山有些沉重地点点头。 屋子里陷入一时的沉默。 过了一会儿,陆敬山问道:“梅姑娘,你既然这么问,想必是有什么想法?” 梅姐说:“你们都是前辈,您又是岛主,这里本没有我说话的份。但大敌当前,我就斗胆说一点我的看法吧。” “梅姑娘尽管说。” “首先,我们现在无法确定这些东西究竟是什么,为何会聚集到这里,接下来它们会去哪里。最好的结果是它们集结一阵后离开这里,就像鱼群一样,回到它们的来处。但我们不能等,不能存在这种侥幸想法。所以我想,我们是不是可以做点什么,引导它们回去,至少是离开这片海域。” “这个主意不错,凤全,你觉得呢?”陆敬山问道。 宁凤全沉吟片刻:“可以试试,但需要做好损失大量船只和深海潜航器的准备。” 陆敬山说:“这没问题,钱财身外物,损失一些,只要九龙岛还在,就能赚回来。” 众人都觉得这个办法好。 但梅姐却说:“这还是不够的,我们还是要做好充分的准备,防止引导失败,这些东西靠近大陆架。既然人力不能对抗,那能不能在九龙岛和普陀山之间布下阵法,形成一张巨大的网?我听沐尘说,天都弟子中有颤长阵法的,可以借山河大海之力?” 陆敬山眼睛一亮,看向杜青灰:“老十三,这方面你应该比我强,要靠你了。” 杜青灰看了一眼唐婧徽,笑道:“八师兄,我们这里就有一位阵法大师,就不用我献丑了。” “哦?”陆敬山十分意外地看着唐婧徽,“十四师妹竟然精通此道?” 杜青灰说:“八师兄离山早,有所不知,十四师妹出身蜀中唐门,世人皆知唐门暗器,却不知暗器出自奇门。十四师妹从小受过熏陶,可以说是娘胎里学过,师父后来也发现了她在这方面的天赋,专门传授过奇门阵法。” 唐婧徽说:“师兄你可别夸我了,我也只是学了点皮毛而已。师父说过,论奇门天赋,谁也比不了小师弟。” 陆敬山摆手哈哈笑道:“沐尘是例外,天赋天赋,上天所赋,他连天都都破了,哪还有什么天赋?婧徽你就别谦虚了,能得师父亲传,那一定是十分了得,这件事就拜托你了。” 唐婧徽微微皱眉:“要在普陀和九龙岛之间这么广阔的海域上布置法阵,不是那么简单的,我尽力而为吧。不过你们不能抱太大希望,法阵只能助力,不可能完全依赖它。” 陆敬山点点头,再次看向梅姐:“梅姑娘,你应该还没说完吧,请继续。” 梅姐说:“这件事已经不是一岛一山之安危,而是关系到整个华夏,甚至整个世界的安危。我们也不必靠一己之力硬撑,何不传信道门,请各大派前来协助?” 杜青灰说:“只怕不容易,这几年天下不太平,地脉混乱,各地古老秘境纷纷开启,天都弟子几乎全都派出去了。各地玄门,恐怕也各有难处,很难分出力量来。如果派一些普通弟子来,恐怕帮不上什么忙。” 陆敬山说:“尽最大的努力吧。最好普陀山也能通知佛门,这样佛道两界,总能凑出些人手来。广莱,这件事就交给你了。” 纪广莱点头:“好,我去办。” “梅姑娘,还有吗?”陆敬山笑道,“我现在才知道沐尘为什么对你赞不绝口了,你还有什么主意,快快说来。” 梅姐好奇道:“沐尘都赞我什么了?” 陆敬山说:“他说你是仙子落凡尘。” ------------ 第1044章 大师兄的难处 陆敬山接受了梅姐的建议,对九龙岛的防务做出了安排。 三岛主宁凤全负责整编岛上的船队和深海潜航器,制定引龙方案,尝试将那些东西从琉球海沟深处引走。 虽然不知道它们究竟来自何方,但只要引入广阔的太平洋,至少暂时就不会对东海和华夏构成威胁。 二岛主纪广莱负责求援,亲往沿海各大道宗玄门。 而梅姐则先回了禾城。 她主要有两件事,一是回江湖饭店,寻求江湖散修人士的帮助,毕竟人多力量大,能来一个是一个。 当然,她也没有把事情完全透露出来,以免变成谣言,形成恐慌,或被某些不安好心的人利用,只有特别值得信任的人,才会说出实情。 这也是在九龙岛上大家商量好的。 梅姐要做的另一件事就是找严谨。 严谨手上有钓龙杆,是严子陵所传法宝,专门用来对付蛟龙的。虽然不像钱王弓那样有杀伤力,但于困龙而言,效果不输钱王弓。 严谨是林曼卿的表弟,所以这件事她自然要告诉林曼卿。 原本想林曼卿可能不会同意,毕竟严谨年纪还小,还在京城读书。梅姐想着人不来没关系,只要法宝借来用用就好,毕竟九龙岛有陆敬山、杜青灰和唐婧徽三位天都高手,驾驭钓龙杆应该没问题。 可没想到林曼卿二话不说,就答应下来。她不但让严谨回来,还把她亲弟弟林云也派回来了。吩咐二人听从梅姐调遣。 梅姐对林曼卿多了几分敬佩,也替李沐尘高兴。 陆敬山则亲往普陀,在紫竹禅院和觉照大师会晤,双方确定了信息共享和联防机制。 随后他便启程回到九龙岛坐镇。 而唐婧徽和杜青灰则负责在九龙岛和普陀山一线布置法阵结界。 同时,他们也通过青鸟传信回天都,报告了这里发生的事情,并请求援助。 …… 魏巍昆仑,群峰耸峙,白雪覆龙脊,日照闪金光。 一条天路浮在虚空,向上而去,穷极青天深处。 在那天路的尽头,有一座浮空的山峦,如悬浮碧空之岛屿,岛上奇花争艳,瑶草斗香,白鹤纷舞,异兽献瑞。 这里就是天都结界,万仙之宗。 在天都峰顶,山峦环抱处,绿树掩映间,有宫观连绵,玉殿成片。 一只青鸟自虚空飞来,盘旋群殿之上,忽而一隐而没。 有一老者,正于园中弄花,忽听背后叽喳之声,轻抬手臂,青鸟便落于其手背之上。 他轻抚青鸟的羽毛,笑道:“原来是老十四传回的消息呀,来,我看看。” 他手指在青鸟身上一点,一拉,一道神念便自虚空拉出。 老者微微露出惊讶之色,自言自语道:“群龙汇海……九龙吞岛……” 忽而一惊,脸色乍变,将青鸟放到旁边的一丛花上,道:“你且休息,我去找你们大师兄。” 便身形一闪,消失在园林外。 群殿中央,有一座宫苑,白玉成阶,琼花满地。 刘崇俊正站在苑前台阶上,仰望天空。 此时,一轮红日正从东方的云海升起。 可是就在他正前方的天空中,却有另一轮白日,更加耀眼夺目。 天上当然不可能有两个太阳,头顶的这一个,正是昆仑之巅、世界之极,镇压域外魔气的万仙剑阵。 那耀眼的光芒不是日光,而是万剑之气交织而成的光芒。 “少宗主!”苑门外一个老者的声音传来,让沉思中的刘崇俊回过神来。 “哦,是宫伯啊,有事么?”刘崇俊对老者十分客气。 “老十四的青鸟回来了。”宫伯说。 “婧徽有什么消息?”刘崇俊问道。 宫伯一挥手,展开自青鸟取回来的神念。 刘崇俊阅过神念,眉头皱起:“群龙汇海,九龙吞岛……不是说龙行海底,担心有蛟龙随潮上岸吗,怎么会变成这样?” 宫伯说:“之前是老八……哦,陆敬山传来的只是普通消息,他没有青鸟,怕是没传清楚。” 刘崇俊冷哼一声:“这个老八,还是这么不知轻重,传个消息都传错!” 宫伯微微一愣,忽而脸上露出喜色,说:“也不能怪他,他一个人在东海守护九龙岛,已经相当不容易了。” 刘崇俊不置可否,问道:“宫伯,你怎么看?” 宫伯面色凝重,沉吟道:“自大禹杀相柳、平水患,立定海神针,今之大洋已非古之大洋,哪里来那么多蛟龙?若是真的,就只有两种可能,要么定海神针失效,要么相柳复活。” “宫伯觉得这可能性大吗?”刘崇俊又问。 宫伯摇头:“这世上应该无人能拔得动定海神针,而相柳复活,那就更不可能了。” 刘崇俊点点头:“我也这么想,不过也不能掉以轻心。最近域外魔气动荡得越来越厉害了,好像域外万魔与这个世界的感应越来越强烈,各地秘境开启,古魔复苏,局势越来越奇诡难说了。可惜啊,天都弟子能用的都被我派出去了,师父入万仙阵不出,我又不能离开天琼苑,实在派不出人手了。” “老七呢?”宫伯说,“我记得老七已经出关了。” 刘崇俊笑道:“宫伯,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当年老七和老八关系亲密,老八出事的时候,老七跪在师父门前苦苦哀求了七天七夜。你是看着他们长大的,想重新撮合他们吧?” “少宗主,老奴……” 宫伯想解释,却被刘崇俊打断:“宫伯,你怎么还是老奴老奴的,师父早就说过,天下无奴,何况万仙之宗?你是天琼苑的老人了,算起来还是我的长辈。” 又说,“你是怕我会阻止老八和老七吧?平日里我过于严厉,大家都对我有意见、有看法,这也在所难免,但宫伯,你我都认识几百年了,我是什么样的人你应该很了解。” “身为天都掌门大弟子,我不能徇私,老八当年犯了大错,师父没取他性命,已经是网开一面。即使他已经改过,我也不能放他上天都。我若心软,以后天都的一切规矩就都可以破了。” “其实我又何尝忍心?他在九龙岛经历的一切,我都已经知道。这次本来我就想让老七去九龙岛的,只是老七被我派去一个更重要的地方了。” “什么地方?”宫伯奇道。 “弱水。”刘崇俊说,“晚晴已经好几天没有消息了,从她最后传回来的消息来看,弱水的情况,恐怕比我们想象的要严重。老七曾经巡视过弱水,有经验,所以我让她去接应晚晴去了。” “原来如此。”宫伯对刘崇俊的安排十分满意,“弱水关乎昆仑界气,的确重要!既然如此,不如就让老夫去一趟东海吧?” 刘崇俊摇头道:“你是宫家的人,不宜到世间行走,万一露了身份,十分麻烦。算了,东海的事,我另想办法。” ------------ 第1045章 分身 弱水岸边,一道丽影正沿着河岸而行。 她忽而闪跃虚遁,过千重山不过顷刻;忽而翩然浮空,如彩蝶落于碧树之上。 忽而又驻足悬崖,面江而沉思。 弱水平静如镜,对岸山影蒙蒙,恍恍惚惚,看不真切。 她伸出手,掌心现出一只折好的纸鹤。她吹一口气,纸鹤的翅膀就展开来,翩翩扇动。 她叫一声:“去!” 一声鹤鸣,纸鹤化作白鹤,冲天而起,朝弱水对岸飞去。 白鹤刚越过弱水边缘,进入河面上空,忽然一个翻身,直线坠落。 她急忙伸手,叫一声“收!” 虚空一抓,抓回一道鹤影,摊开掌心,却是残影一闪而逝,连一点纸屑都没有抓回来。 而那白鹤,却已落入水中,仿佛下面有一根线拉着,直直沉入,不见了踪影。 水面却没有泛起半点涟漪,依旧平静得如镜子一样。 她轻叹一口气,一筹莫展。 忽然神念所及,远处有生的气息和轻微的法力波荡。 “晚晴?!”她不禁心头一喜。 这里是弱水,乃昆仑世界的边缘,灵气淡薄,极少有修行人会来。而且修为不够也到不了这里。 除了奉命来巡视弱水的向晚晴,还会有谁呢? 她眼里闪过一抹喜色,身形一闪,便消失在崖边,只在虚空里留下一缕淡淡的幽香。 幽香未散,她已经出现在几十里外。这里是弱水的一个急湾,本是弱水少见的水流湍急处,但现在也静止了。 湾内岸边有一座小山,山不高却十分陡峭。山顶的视野极好,正是弱水环流处,可以看见两边弱水不同地势上的情况。 此刻,山顶站着一个男人,一身白衣,背着手,正看着水面出神。 她自虚空闪现,出现在男子身后,看着背影似乎有些眼熟。 男子回头,朝她一笑:“七师姐,你来了!” “沐尘!”女人惊讶地叫道。 这个女人,正是李沐尘的师姐苏碧落,天都排行第七。 “你怎么在这里?”苏碧落问道。 “我在欧洲碰到五师兄,他说向师姐传回消息,弱水断流了,我不放心,就来看看。”李沐尘说。 苏碧落轻轻点头:“难得你还惦记晚晴,看来还有些情义,不像外界传的那样。” “外界传我什么样?”李沐尘笑问道。 “他们说你离经叛道、逆天而行,叛师门而入魔道。” 苏碧落一边说,一边看着李沐尘的眼睛。 李沐尘面容平静,眼中一点波澜都没有,就好像这弱水的水面一样。 “你好像一点也不生气?” “有什么好生气的?离经叛道,逆天而行,是真的,至于背叛师门,那要看师父和诸位师兄师姐怎么看。” “我们怎么看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心。” “我心如明月,唯自照而已。”李沐尘平静地说。 苏碧落微微动容:“算了,别的不管,就凭你能来这里找晚晴,说明你情义还在,背叛之说自然都是小人之言!” 说道小人两个字,她眼里露出一抹寒意,冷哼道: “哼!某些人,修行修行,把心肝修没了,自以为成仙得道,却只是个会法术的行尸走肉!” 李沐尘微微一愣:“七师姐何出此言?” 他印象中,七师姐苏碧落是个对人很冷淡的人。因其冷若冰霜,身似昆仑雪,面如琼苑花,故而有个外号叫冰美人。 他们之间交集很少,他在天都十三年,和苏碧落之间说过的话加起来不会超过一页纸。 所以他极少听到苏碧落这样说话,语气中透出些许怨愤不满。 苏碧落皱了皱眉,似乎也觉得自己不该说这话。 “没什么。”她的面容又变得冰霜般的冷,“对了,你有没有发现晚晴的踪迹?” “这里!”李沐尘指了指身边的崖壁。 那里刻着一个天都印记。 苏碧落上前看了一眼,印记上还残留着淡淡的法力。 “这里是晚晴最后出现的地点?那她人呢?” 李沐尘看着弱水的河面,没有说话。 “你是说……”苏碧落一惊,“她掉下去了?” “不,以我对向师姐的了解,她应该是主动跳下去的。”李沐尘说。 “主动跳下去?她疯了吗!”苏碧落觉得不敢置信,“弱水是什么地方她不会不知道,这里是混沌之界,也是生死之界,没有活人能穿过弱水!” “那么当年的冥王是怎么上昆仑的?二师兄又是从哪里去了沉光海呢?” “这只是一种假设。”苏碧落说,“理论上来说,弱水上通域外混沌之源,下通黄泉而入幽冥,但实际上,谁也没亲身走过。或者说,走过的人没有能回来的。这是一张单程票,去而不能返。” “至于冥王,没人知道他是怎么越界而来。不过有一种猜测是合理的——通过弱水可以如黄泉,那么通过黄泉也可以返回弱水,只不过都是单程票,从人世间去冥界不可返,从冥界来人间也不能回。所以冥王来的是分身,分身寂灭,对他本体修为有一定影响,但不不会动其根本。” “这么说,冥王来的时候,就没打算再回去……”李沐尘陷入了沉思之中。 是什么让冥王宁可牺牲一个分身,也要来人世间走上一遭呢? 就为了阻止天都增援李家吗? 而那个引走父亲李云华本体的人又是谁呢? “那二师兄呢?”李沐尘好像想到了什么,“二师兄去沉光海的,难道也是分身?那么他的本体在哪里?” “二师兄不会分身。”苏碧落说。 “啊?”李沐尘十分意外,“我听说二师兄早已过七重劫,如果不是因为痴迷剑道,恐怕已经要闯九重劫了,怎么会不能分身?” “正因为二师兄痴迷剑道,将一切倾注于剑,身与心与剑合一,以一剑破万法,怎么可能分身?他不是不会,是不为而已!” “不是不会,是不为……” 李沐尘心中颇为感慨,看来这位二师兄的境界比自己想象的还要高。 苏碧落说道:“二师兄甚至对万仙剑阵提出过质疑,说布阵之原则,应追求万剑合一,而不是如今的无穷变化。若能万剑合一,以万仙剑阵之威能,哪还需要担心域外魔气入侵。他一生追求的,就是将天道的全部蕴含到一剑之中。” 李沐尘没有再问,而是沉思不语。 “沐尘?”苏碧落见他不说话,问道,“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李沐尘沉吟道,“遇到什么情况,向师姐才会跳下去呢?我了解她,她不是冲动的人!” 苏碧落想了想,摇了摇头:“你说会是什么情况?” “应该是这样吧,但为什么看起来这么模糊呢……”李沐尘自言自语似的说着,“不管什么情况,向师姐待我如亲人,我不能坐视不管。她下去了,我自然也要下去。” “你说什么?”苏碧落大惊道,“沐尘,你可别做傻事!咱们可以向天都求救,师父知道了,不会不管的。” 李沐尘微微一笑:“七师姐,不用担心,你想,冥王既然可以舍分身而来,我们何不舍分身而去呢?” ------------ 第1046章 灭尽非我 苏碧落叹了口气:“唉,你刚才提到冥王,我就想到了。可是分身谈何容易?五重天劫才能分身,还只是游魂身,只怕一入弱水,就被撕碎了。而强大的身外化身,却要七重天劫才可以。二师兄二十年前就走了,三师兄和四师兄都远游未归,眼下天都,也只有大师兄有分身之能……” 说到这里,忽然一惊,像看着怪物一样看李沐尘。 “小师弟,你别告诉我你已经能分身了?!” 李沐尘笑道:“不瞒七师姐,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我,就是分身啊!” “啊?!”苏碧落越发震惊,“不可能!分身与本体差异明显,若是分身,我怎么可能感应不出来?” “可能我们太久没见,七师姐对我的印象还停留在过去吧。” 苏碧落点点头:“那倒是,你在我的记忆里,还是个孩子。这几年你的传闻不断,我原先还有些不信,现在看来……” 她微微一顿,忽换了一种柔和的语气道,“三年前你送老八来天都,我听说你不顾自己安危,竭力维护老八,谢谢你了。” 李沐尘一愣,忽然明白了什么,笑道:“那是我应该做的。七师姐,有件事我想和你商量。” “什么?” “我的本体还在欧洲处理太阳圣教会的事,无法离开。如今危机四伏,东海、南疆、京城,处处有变。” 李沐尘转头,朝神州虚无处望了一眼,眼中不无忧色。 “我看来看去,东海之变,最为凶险。七师姐不妨去一趟九龙岛,助八师兄一臂之力。寻找向师姐和调查弱水的事,就交给我吧。” “啊?”苏碧落听到去九龙岛,脸色微变,胸膛起伏不定,“我……我……” “七师姐何必犹豫?”李沐尘鼓励道,“太上忘情,却非无情。虽说修行要放下执念,但更要直指本心,师姐既然心有挂念,又何不去把心结解开呢?” “这……”苏碧落似乎还有些犹豫。 李沐尘又道:“我观东海此次危机非同一般,八师兄或有大难,七师姐……” “好!”苏碧落忽然打断道,“你说得对,修行应直指本心。没想到,我修行三百年,还不如你这少年郎看得透彻。” 李沐尘笑了笑,伸出手,掌心有一把迷你而精致的弓和一支金色的箭。 “这是天禹弓,乃大禹所铸,后为钱王所得,另铸金箭,射潮镇龙,是对付龙的不二法宝。我观此次东海有龙行兽潜之象,此弓应能发挥其用,七师姐带去东海吧。” 又传了一道神念,将钱王弓的咒诀传给了苏碧落。 苏碧落接过天禹弓,神识一动,弓便浮空而立,如一座山大,弓弦拉开,金箭搭上,瞬间杀气盈满。 “果然是神器!”苏碧落赞叹一声,却又皱眉道,“只是我感觉这法诀和弓搭不上,发挥不出其威能的十分之一。” 李沐尘说:“那是当然,因为这法诀是吴越钱家传下来的,不是大禹所传的真诀。” 苏碧落摇头道:“那对我来说就等于没用,还不如天都法宝好用。” 李沐尘说:“那就请七师姐带去,连同口诀,交给一个叫一枝梅的女人吧。最后交给谁,由她决定。” 苏碧落忽然问道:“沐尘,你既然有分身之能,为什么自己不去?” 李沐尘叹了口气:“每分一身,便弱一层。如今多事之秋,我要去的地方太多,若分身太多,只怕最后一件事都做不好。何况……” 他仰头看天,“我本唯一,何来分身?传统修行之分身,乃借天所化,而成我之影,实乃天道化身,而非我之真身。所以二师兄付心一剑,不求分身,而求真我。” “天道化身,非我之真身?”苏碧落一时有些弄不懂李沐尘的理论,“那现在的你呢?是李沐尘还是天道化身?还有,冥王的分身呢?难道冥王魔主,他们的分身也是借天道所化?” “是。”李沐尘回答道,“这世界终究是在天道之下,我虽另辟蹊径,直入大道,但只要天道未泯,就不能不受其影响。但终有一天,这些分身,也是要斩灭的。只有灭尽非我,才会剩下真我,与道合一。我想,冥王也是这个目的。” “你是说……”苏碧落越听越惊,“你是说冥王上天都,是故意借我们的手,来斩灭他的天道化身?” “或许是一箭双雕吧。”李沐尘说。 “难怪……”苏碧落喃喃道,“难怪师父当年说,二师兄那一剑有可能帮了冥王。我们当时不理解,原来是这样的意思!” 过了好一会儿,才重新正视李沐尘,慨然道:“小师弟,没想到几年不见,你的修为已经到了这样的境界,大师兄说你离经叛道,还真说对了。不离经叛道,哪能有如此成就?可惜大师兄太过迂腐,而师父又入万仙阵不出。若是师父见你今日成就,一定欢喜得很!” “师父……”李沐尘轻轻叹了口气,“或许,他并不想见我。” “啊,为什么?”苏碧落奇道。 李沐尘没有回答,只是微微一笑,说:“七师姐,我先走一步了,若有消息,我会想办法传回天都的。” 说罢,纵身一跃,跃入了弱水之中。 苏碧落看着李沐尘沉入水中,而水面却没有泛起一点涟漪,才更深地理解了那不是水,而是界。 圣人借弱水引混沌造灵枢定昆仑而成这一方世界。 世界,界内就是人世,世外就是这界。 看着李沐尘在河面上的一点残影消失,苏碧落飘身飞起,虚空远遁,朝着华夏东海的方向去了。 …… 林云和严谨回到禾城,却没有回自己的家,而是直接去了江湖饭店。 在他们回来之前,林曼卿已经仔细交代过,他们也明白这次事情的严重性,回家只会让家里人担忧。 梅姐见到他们两个半大不小的青年,上了大学,比起读高中的时候成熟了不少,但在梅姐眼里,还是稚嫩了些。 “唉,曼卿也真是的,我只是借钓龙杆一用,你们两个可以不来的,太危险了。”梅姐说。 严谨说:“钓龙杆里有很多用法,只有我知道,我不来,就不能尽其用。” 梅姐点头,看着林云:“那你呢?你怎么也来了?” 林云说:“我表弟都来了,我怎么能不来?那不显得我多没义气!要死一起死,是吧,严谨?” 严谨没说话,只是轻轻瞪了他一眼。 这种不吉利不靠谱的话,也就林云口无遮拦。 “什么死不死的,呸呸呸!大战未开,不说不吉利的话。”梅姐说。 林云嘿嘿一笑:“其实吧,是我姐让我来的。她说我所学太杂,拳脚刀法剑术暗器,什么都学,除了姐夫最早教我的禹步,其实我什么都不精。姐说,让我历练历练,看看有什么机缘,或许能找到自己的方向。” “至于生死,也不必讳谈。若我们这一战守不住,东海失守,禾城怕也要遭殃。作为禾城林家的继承人,我理应站出来,为了亲人,粉身碎骨,又何惧哉!” ------------ 第1047章 一步登天 “小云,你刚才说你精通禹步,能不能给我展示一下?我听说禹步是上古大禹所创,可行走于惊涛骇浪之中呢!”梅姐说。 “嗐,谈不上精通,就是学得早,又是姐夫亲自教的。” 林云心情颇好,就在江湖饭店的大堂里表演起来。 几年前刚开始练禹步,是在梧桐居花园里的梅花桩上。 后来林云才知道,那不是梅花桩,而是禹步桩。 看似平平无奇的木桩,和很多武林中人练的梅花桩相似,其实却蕴含着高深的阵法,行走其上,犹如掠过汹涌的波涛。 而步伐行进间,又似斗转星移,妙变无穷。 林云就在大堂里,把桌椅当成了木桩,行走其上,忽如蜻蜓点水,忽如海豚翻身,忽而沉稳如山,忽而灵动如风。 梅姐看得直点头。 外行人看见,或许觉得禹步再妙,还能比飞厉害? 梅姐却知道,这禹步不仅是步法身法,更重要的是一种以自身为阵眼,天地万物皆可成阵的阵法,而且还能吸收外围灵气,滋养己身。 何况修到高深处,用禹步赶路,恐怕不会比飞慢多少。 只是林云现在修为尚浅而已,毕竟年纪还轻,修行也没几年,能走出如今的面貌,已经很了不起了。 梅姐原来还奇怪,这个小舅子明明天赋不错,李沐尘却什么道法玄术都不教他,只教了一套步法? 现在才明白,这步法可不简单。李沐尘就是要他一门精进。 这时,林云在大堂里的身形越来越快,饭店里前来观摩的员工也都是武林人士,却已经看不清了,只见一团虚影忽上忽下,一时间,整个饭堂里都是影子,仿佛每一张桌子上,每一张椅子上都有一个林云。 忽然,虚影乍收,只见林云出现在大堂中央,一只脚独立,身子微躬,另一只脚抬起,缓缓往前一蹬。 一股澎湃的力量如潮水一般涌出去。 前方的桌椅瞬间就成了齑粉。 而林云很好地收住了力,让力量到了墙边就停了下来,没有损坏大堂的墙壁。 大堂里爆发出一阵如雷的掌声。 林云收了功,看着只剩一半桌椅、另一半变得空荡荡的大堂,挠了挠头说:“梅姐,不好意思,你让财务算下账,我赔!” 梅姐笑道:“不用你赔,记你姐夫账上。” 林云连忙说:“别,姐夫不会说我,但要是被我姐知道了,又要教育我了,还是我自己赔吧,我的零花钱应该够。” 梅姐说:“行,一会儿我让财务算算,你真要赔,可不止这几张桌子,还有明天耽误的生意呢!” “啊?”林云吐了吐舌头,“完了,看来我下个月只能吃泡面了!” 众人都笑起来。 “林云,真不错,禹步练得可以啊,不枉你姐夫一片苦心。”梅姐夸赞道。 林云嘿嘿一笑:“以前我也不懂,背地里还抱怨过他小气,就教我走步,别的啥都不教。后来我慢慢明白了,禹步除了脚法和身法,还有手法和内炼,最重要的,是能和周围的幻境融为一体,借一切力为我所有。脚踏大地,就借大地之力;脚踩波涛,就借大海之力。只要把禹步学好了,别的很多东西自然就会了。” 梅姐听得连连点头,看完林云的演示,虽然没有禹步心法,但也能窥得一二分的奥妙,对自己的兰门潜行术颇有启发。 “哎,你刚才那最后一脚为什么出脚那么慢?”梅姐不解道,“我看你这一脚力量很大,但是速度太慢了,实战中敌人可不是桌椅,等着你把劲喂上来。” 林云说:“我也不知道,反正姐夫就是这么教的。姐夫说这招叫一步登天。” “一步登天?” 梅姐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这一脚和登天有什么关系,怎么就一步登天了? …… 梅姐带着林云和严谨回到九龙岛的时候,九龙岛上已经很热闹了。 音讯传出去以后,玄门各派都很重视,很多门派派了人过来。 其实东海异象出现,沿海各派也早就得到了消息,这次九龙岛二岛主纪广莱亲自上门传信求助,各派自然重视,纷纷派出人手来。 其中龙虎山的老天师张云浦和茅山万福宫的宫主古守墨道长都亲自来了。 还有一位重量级人物是神霄派掌门林铁锋。 另外还有一些江湖人物自发前来,其中有几位是玄门中比较著名的散修。 但无论是掌门还是长老,亦或散修前辈,得知岛上有两位真正的天都弟子之后,便都肃然起敬,收起了一向来的傲然姿态。 要不是杜青灰和唐婧徽,要领导这么一帮修为强大、各有神通的家伙可不容易。 当陆敬山把梅姐介绍给大家时,大家便十分不以为然,一个年轻貌美的女人能有什么作用?难道要用美色去诱惑海妖吗? 至于跟随梅姐一起来的林云和严谨,人们更是嗤之以鼻。 毛头小子而已,在这些前辈大佬看来,不过是仗着李沐尘的关系,走后门进来历练攒经验的。 但他们却忘了,如果论年龄,李沐尘也只是个毛头小子,尤其是当年刚从天都下山,横扫大江南北的时候。 此时,按照当初商量好的策略一正在实施当中,宁凤全正指挥着船队一路向东,在越过琉球海沟的时候,投下了诱饵,并同时启动了海底潜航器,通过声呐和磁场干扰来进行驱赶和诱导。 这一措施起初是有效的。 海底传回的电子图像显示,有几条影子离开了琉球海沟,开始向东移动。在它们的带领下,聚集在海底的那些东西陆续跟随。 正当宁凤全以为计划要成功了的时候,海上突然毫无征兆地出现了风暴,覆盖海域之广,强度之大,十分罕见。 正在执行任务的船队顷刻间翻覆于波涛之内。 那些被引诱向东的海底神秘生物群似乎也得到了某种明示,知道是上了人类的当,竟开始集体西游,朝着九龙岛和普陀山一线加速而来。 而与此同时,另一位天都仙人的到来,让正如临大敌的九龙岛一众玄门道众心情一松,犹如吃了一颗定心丸。 人们到海边迎接。 看着凌波如仙子飘然而来的苏碧落,最高兴,也最激动的,莫过于陆敬山。 ------------ 第1048章 大义为贼 “七师姐!” “七师姐!” 杜青灰和唐婧徽兴奋地上前行礼。 “咦,你二人怎么神色如此疲惫?”苏碧落蹙眉道。 “回七师姐的话,我们这几天一直在加紧布置海防阵法,因时间紧急,消耗法力过大,是我们修为不够,显露疲态,请七师姐责罚!”杜青灰回道。 “这不怪你们。”苏碧落望着远处的海面,“我刚才来时从东边海上转了一圈,妖气冲天,绝非一般海妖,这么短的时间,你们能完成海防大阵,已经十分难得了。” “七师姐,你不是去弱水了吗?晚晴呢?”唐婧徽问道。 苏碧落轻轻摇头:“没找到。” “没找到?”唐婧徽大惊,又有些不解地看着苏碧落,“晚晴不会有危险吧?” “你是想问我为什么丢下老十七,却跑来这里了吧?”苏碧落笑道,“老十七有没有危险我不知道,不过已经有人去找她了。如果那个人都救不了她,那我也救不了。” 杜青灰和唐婧徽同时一愣,比七师姐还厉害的人,莫非是大师兄去了?可是想想又觉得不可能。 “是……是谁啊?”唐婧徽终于还是忍不住问出来。 “李沐尘。”苏碧落说。 “啊?” 众人都是一惊。 尤其是在人群中的梅姐。 “沐尘他……从欧洲回来了?” 梅姐并不清楚弱水在哪里,心里觉得奇怪,如果欧洲的事解决了,李沐尘就算不回禾城,也至少会传个信回来,和他同去的还有陈文学呢。 “不,他还在欧洲。” 苏碧落的话让众人有些听不懂。 怎么就去了弱水救向晚晴,怎么又还在欧洲,到底在哪里呢? “他去的是分身。”面对众人的疑惑,苏碧落解释道。 “沐尘已有分身之能?!”杜青灰不觉有些震惊。 几年前,李沐尘下天都时,一只脚才刚刚踏在先天门槛上。 后来杜青灰下山,与他和向晚晴,三人一起在湄公河畔斗九头蛇神那伽,那时候的李沐尘也不过一重天劫。 没想到几年不见,如今竟然已经有了分身之能。 人和人真是不能比啊! 杜青灰的第一个念头是师父是不是藏私给这小子吃了什么神奇仙丹,但这念头很快就被他抛之脑后,接着满脑子就充满了李沐尘说过的那些离经叛道的“道论”。 过去,他虽同情李沐尘,一直视其为小师弟,这份情意从未变过,但他也从不认为李沐尘的那些逆天言论是对的。 在他看来,李沐尘是个天才,但可惜走错了路。 这是大多数天都弟子的看法,他们也曾趁大师兄不在时聚在一起商量如何拯救这个小师弟。 可是现在,杜青灰不得不重新审视那些逆天的道论。 李沐尘的言论不是什么隐秘,他公开传道,只要有心,哪怕是贩夫走卒,也能听到一二。 只不过,要理解,还是需要一些悟性。 而如杜青灰这样的,能上天都,本就是万仙之上,万里挑一的资质。 如今细细一琢磨,立刻惊出一身冷汗。 因为他发现,李沐尘的道,不仅逆天,简直是颠覆。把过去他们所学的道全部都颠覆了。 关键是,他好像无法驳斥,无论是从理论上,还是从实修上。 “青灰,你怎么了?”苏碧落看见杜青灰脸色异常,问道。 杜青灰连忙收摄心神:“哦,没什么,我只是有些感慨,也有点担心他们两个。” “担心也没有用,还是顾好眼前吧。”苏碧落说。 唐婧徽拉了一下杜青灰,朝他眨了眨眼睛。 杜青灰才想起八师兄陆敬山还在人群中央站着。 他连忙识趣地让开。 “八师兄!”唐婧徽叫了一声。 陆敬山才一步一步走过来,有一些忸怩,又有一些惶恐,完全失去了大岛主的风采。 “怎么了,老八,不认识我了?” 苏碧落的脸上罩着霜,说话的语调也和刚才面对杜青灰和唐婧徽时完全不同,冰冷冰冷的。 陆敬山原本眼中是充满期待的,可是听见这冰冷的声音,眼神一下子黯淡下去。 他轻叹一口气,拱手道:“七师姐!欢迎光临九龙岛,请到聚义厅一叙!” 苏碧落冷笑一声:“一百多年没见了,你还是这个样子,知道你下山以后,师父是怎么评价你的吗?” 陆敬山一愣:“怎么评价?” “大义为贼!大道为魔!” 陆敬山浑身一震,如遭电击,黯然道:“师父看得透彻!” “哼哼,透彻吗?”苏碧落冷笑道,“师父还是客气了,我觉得换个说法才叫透彻,只需要两个字。” “请师姐训示!”陆敬山躬身道。 “迂腐!” 苏碧落看着陆敬山的样子,不觉摇头。 “我原以为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这个毛病早该改了,没想到啊,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七师姐,我……”陆敬山一时语塞。 “你不用解释,一百多年过去了,原本我以为我已经放下。可是沐尘提醒了我,修道要修己道,要剖心问己,有些东西,藏起来没有用。” 苏碧落紧紧盯着陆敬山,脸上依旧冷若冰霜,只是眼神多了一丝柔。 “今天我来,就是问你一句,愿不愿意和我结为道侣?你若愿意,我就留下来,与你同生死共进退。你若不愿,我立刻就走。” “啊?” 人们都惊得张大了嘴。 谁也没想到天都来的仙子,竟然一开口就提出这样的要求,怎么有股子霸道女总裁的感觉?这还是修仙的吗?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陆敬山身上。 陆敬山站在那里,呆若木鸡。 就在这时,海上传来号角之声。 陆敬山指着远处黑云弥漫、暗无天日的海面说:“出事了,先不说这个,我们去接应船队!” 苏碧落大失所望,摇了摇头,转身便走。 人们都有些不知所措,好不容易来了个天都排行第七的高手,这就走了,岂不是空欢喜一场? 苏碧落刚转过身,忽又想起了什么,问道:“谁是一枝梅?” ------------ 第1049章 两界消息 周围是不断变幻的光流,仿佛隐藏在黑暗深处的巨大黑洞抛射出的高能粒子。 向晚晴感觉身体快要被撕裂成碎片。 一百多年修行炼成的强大肉身,雷劫都无法毁坏,但在这虚无的空间里,却难以抵挡这混沌的力量。 这里是弱水之底。 想来应该是,因为她就是从弱水上沉下来的。 好在这里灵气充沛,甚至超越了昆仑雪山上的大部分地方。 上一次接触到如此浓郁的灵气,还是在瑶池。 她奉命去瑶池拜见那位饲养和训练青鸟的神秘仙子,仙子那天似乎很高兴,所以允许她入瑶池沐浴。 现在的感觉,就和那次踏入瑶池一样。只不过瑶池里的灵气让人舒服,而这里,除了灵气,还有强烈的罡风激流。 向晚晴不禁怀疑,瑶池是不是和弱水相通? 身体还在不断下沉,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在拉扯着她。 借助灵气,她使出平生所学,甚至动用了法宝,才堪堪将肉身护住。 流光越来越耀眼,并被无形的力量扭曲,化作一幅幅流动、扭曲的抽象艺术画。 向晚晴感觉自己的心跳与呼吸都被拉长,时间似乎变得粘稠,心底深处竟然对永恒产生了恐惧。 那股拉扯她的力量骤然变大。 她看见一圈奇怪的光晕一闪而逝。 接着,便跌进了无尽的黑暗里。 这里只有黑暗,什么也没有。 空间消失了,时间消失了,向晚晴感觉自己也消失了。 因为她无法感受到肉身的存在,心跳、呼吸、肢体的感知,一切都不复存在的。 甚至意识都开始有些模糊。 好在多年修炼的元神保留着一丝清明,但她无法使用法力,也无法和法器产生共鸣。 在无尽的黑暗里,恐惧开始占据她的意识。 她想哭,想逃离,想死去…… 可惜,她什么也做不了。 这里,只有黑暗和永恒。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或许这里没有时间,所以无法用时间衡量这个尺度。 向晚晴听见一个声音在叫她: “师姐!” 在那一刻,她的意识仿佛被炸弹炸了一下。 接着,她再次感受到那股来自虚空深处的强大力量,而这次不是拉扯,而是推着她,朝另一个方向远去。 流光再次闪耀,如湍流后退。 向晚晴感觉自己被某个空间喷射了出来。 她看见一圈圈绚丽的光环,在她的脚下,疾速远去。 接着,她被什么温暖的东西环抱住了,轻轻地飘荡,像风里的落叶一样,缓缓地,摇晃着,坠落在地面。 “师姐!你没事吧?” 向晚晴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 她睁开眼睛,看见了那张熟悉的脸庞。 正是他的双臂和胸膛,带着温暖环绕着她。 “沐尘?”向晚晴又惊又喜。 李沐尘轻轻松开手臂,笑道:“我听五师兄说你来视察弱水截流的事,就来看看。” “哦……”向晚晴感觉身子有些绵软,有些站不住。 李沐尘再次环住她的腰,让她靠在自己的身上。 向晚晴的气息有些急促:“我怎么会……这样?” “没事,越过弱水之界,相当于穿越九天罡风,再历一次雷劫。渡劫之后有些虚弱,也很正常。” “啊?这也算渡劫?” “当然算。”李沐尘笑道,“渡弱水界,可能比天雷劫更难。师姐,恭喜你,成功渡劫!” 向晚晴感觉稍微舒服了一点,可是有点不想离开这温暖的感觉,刚才那冰冷的永恒的黑暗太可怕了。 不过师姐的身份带来的理性很快占据了她的意识,她轻轻动了动,试着挣脱李沐尘的怀抱,站起来。 李沐尘松开了手。 向晚晴微微有些失落,或许他稍微用力一点,她也没那么坚强。 她看了一眼周围的环境。 这里是一片布满沟壑的“大地”——如果能称之为大地的话——地面上反射着奇异的冷光,远处有一些黑色的山影。 其中一座特别陡峭,好像是站在大地上的黑色巨人。它的身上有一些金色的线,像是巨人的血管,或者山上的河流,流淌着金色的液体,流到脚下,在大地上汇聚成河。 这里没有太阳,没有月亮,没有星星。 天空闪烁着像极光一样的奇异的光,飘带一样,是这片大地上光明的来源。 “我们这是在哪儿?”向晚晴问道。 “越过弱水,再往前应该就是黄泉,这里应该是弱水和黄泉的交界处。”李沐尘说。 向晚晴看着周围这些奇怪的在世上从未见过的风光,陷入了沉思。 过了许久,她叹了口气,回头看着李沐尘说:“沐尘,你不该来的。” “为什么?” “弱水为界,也是生死界,过了此界,就回不去了。”向晚晴眼里满是怜惜,“沐尘,你是天都最聪明的弟子,师父说你是五百年来第一人,你的道途无量,可我却害了你!沐尘,你不该下来!你为什么要下来啊?” 李沐尘笑着摇头:“师姐,我被师父带上天都,第一个叫我师弟的是你,第一个带我游览昆仑景色的是你,也是你给我洗澡、换新衣,教我采药、炼丹……” 向晚晴噗嗤一笑:“这些你还记得啊?那时候,你还是个小屁孩呢!” 李沐尘说:“当然记得,师姐待我的好,我怎么会忘记?” “那你也不该下来!这里是弱水,我一个人,无牵无挂,若回不去,也就回不去了。可是你,有家人,有朋友,还有师父对你的寄托。你为了我,这样下来,如果回不去了,值得吗?” 向晚晴带着师姐的语气质问道。 “值得!” 李沐尘只回答了两个字。 在那一瞬间,向晚晴鼻子一酸,眼泪就忍不住流了出来。她记忆中,小时候练剑太苦,偷懒被师父责骂哭了一回,此后的一百多年,就再也没哭过。 她以为自己早已不会再哭了。 修行人,哪里会有眼泪这种浊物呢? 可是没想到,越过了弱水界,竟然又有了眼泪。这哪里是渡劫成功,这分明是修行倒退了呀! “傻师弟,真是个小傻子……” 向晚晴转过脸,一边偷偷擦拭眼角,一边往旁边走,观察周围的环境。 “咦,那是什么?” 她忽然指着前方一块大石头一样的东西说。 李沐尘顺着她所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这块石头大约四五层楼那么高,石头底下也汇聚着一些淡金色的液体,顺着大地的沟壑流向远处那条金色的河流。 石头上刻着一行字: 列乘风斩金血巨魔于此。 ------------ 第1050章 女皇梦 周绍义舔了舔干瘪的嘴唇,鼻子里凝结的血块让他呼吸困难,肿胀的眼睛也被血糊住,只有左眼的一条细缝透进些许微光,模模糊糊地看见昏暗的空荡荡的屋子。 身上的疼痛已经麻木,只有饥渴还在折磨着他。 他已经不记得多久没有喝水了。 “水……”他发出虚弱的声音。 门嘎吱一声开了,一个男人走进来。 “想喝水?” 男人走到旁边的桌上,倒了满满一杯水,走到他面前。 “说吧,东西在哪儿?说出来,就有水喝了,不但有水喝,还有新鲜的水果,喷香的烧鸡,快说吧!” 周绍义胸膛剧烈起伏了几下,被血水迷住的眼缝里闪过一丝渴望,但很快垂下了头,一动不动了。 “哟呵!还能挺呢?姓周的,没想到你还真是条汉子!了不起!可是你就不替你女儿想想?她现在正在京城的会所里接客呢!也不知道她一天要接几个客人,你晚说一分钟,她就要多遭一分钟的罪,你再不说,搞不好孙子都给你生了,说不定还是个黑色儿的!哈哈哈…… ” 男人的笑声像刀一样刺进周绍义的耳朵里,但没有动摇他的信念。 他不是舍不得那个东西,相对女儿的性命,那东西对他来说一点也不重要。但他知道,如果他说出来了,他就得死,女儿也得死。 只有咬紧牙关,什么都不说,才有活下去的一线希望。 “哼,我看你还能挺多久!” 男人有些不耐烦了,把水杯里的水泼在了周绍义脸上。 周绍义伸出舌头,贪婪地吮吸着嘴角残留的水滴。 …… 武家大院的中庭院里,一男一女正在亭中散步。 女的雍容华贵、仪态从容,虽然穿着现代服装,却有种古典庄雅的贵妇气质。 男的面容白皙、五官清秀,俊美洒脱,却剃着光头,似僧非僧,似俗非俗,同样是贵气扑面,只是举止间隐约以女人为主,他是相伴。 这时,管家匆匆赶来,站在他们背后两米外停下脚步,微微躬身,道:“夫人,厉先生!” 女人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说:“还是没开口的话,就不用重复汇报了。” 管家迟疑了一下,道:“夫人,姓周的是块硬骨头,一般酷刑不管用,您看要不要……” 女人停下脚步,看着身边的男子:“承忠,你觉得呢?” 厉承忠笑道:“你是女皇,无论做什么决定都是对的。” 女人一笑:“你呀,就一张嘴哄我开心!我若是女皇,那你是什么?皇帝吗?” “我当然是你的皇妃!”厉承忠清秀的脸上露出几分痴态,伸手轻揽女人的肩。 后面的管家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两步,低下了头,不去看他们。 “若用搜魂术,恐引起天下玄门公愤……”女人沉吟着。 “怕什么!只要拿到了东西,你修成净光天女,帮我点亮莲台,我得古佛真传,到那时,玄门算个屁!天下都是你我说了算!” 厉承忠说着,忽觉自己的话有问题,忙陪着笑脸改口,“哦,是你说了算,我听你的!” 女人轻轻摇头:“当年则天武皇以宽仁待天下,不能到我武宏丽这里坏了武家的名声。何况,周绍义不说,我也知道东西在哪儿。” “啊?你知道在哪儿?”厉承忠吃惊道。 “当然是在李家。”武宏丽说。 “李家?你是说周绍义把东西给了李沐尘?” “不然李家凭什么那么维护他,不但救了他女儿,还要拿我二叔来换?”武宏丽冷笑一声,“我怀疑林曼卿已经修成了净光术,否则她哪来的实力胜过陷空法师?” 厉承忠疑惑道:“可是,没有光明诀,她就算得到了武皇遗像,也不可能修成净光天女真身啊!” “先祖则天大圣皇帝飞升之前,以自己为模,铸净光天女像,又将光明诀藏于《大云经》中,留下遗言——‘千年后,三者现世,当有胜我者出,一统天下’。” 武宏丽抬头看着天空,仿佛在回忆武则天的光辉一生。 “《大云经》分为上下两卷,上卷一直藏于武家,下卷却不知所踪。我们一直怀疑,是被朱明所得。那些年,我父亲也曾暗地里派人查过金陵朱家,一无所得。直到前几年,玄武秘境开启……” “当时正值朱门镇大会,李沐尘和林曼卿都在金陵,也都去了玄武秘境。据同去了玄武秘境的九华山化城寺净泉法师说,秘境中有两部经书,一部是九华山丢失的《大光明经》,另一部就是《大云经》。” “你是说,李沐尘和林曼卿在玄武秘境中得到了《大云经》?”厉承忠大惊道,“那……那若再加上武皇遗像,岂不是被她先炼成了净光天女大法?” “哼!哪有那么容易?”武宏丽冷笑道,“没有我这上半本《大云经》,她哪里参得透真正的净光天女大法?再说了,则天大圣皇帝才是净光天女转世,非转世之身,也不可能修成真正的净光法身。” 厉承忠松了一口气:“哎呀吓死我了!” “哼,你是怕你的古佛莲灯点不亮了吗?”武宏丽目光一寒,冷冷地说,“你也可以去投靠李家,求那林曼卿和你双修,一起点亮莲台,成就古佛呀!我听说,那林曼卿可是倾国倾城的绝世大美人呢!” 厉承忠听到绝世大美人几个字,心头一动,可是一接触武宏丽冰冷的目光,整个人都不好了,连忙陪着笑脸说:“哎呀,我的女皇娘子,有你在,别的女人我连看都懒得看一眼,什么倾国倾城,这世上的女人,再美又怎么美得过你?你可是真正的净光天女转世啊!” 他见武宏丽脸色缓和下来,才放下心来,把手臂搭在武宏丽肩上,问道:“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去李家抢东西吗?” 武宏丽微微一笑,尽显自信:“我在李家,早有棋子。现在,是让这颗棋子变活的时候了!” ------------ 第1051章 师姐化身小迷妹 ‘列乘风斩金血巨魔于此’ 一行字银钩铁画,每一笔都透着剑意。 “是二师兄!” 向晚晴惊呼起来。 李沐尘也十分好奇,忍不住有些期待,这位天都最神秘的师兄究竟是怎样的人。 不过回过神来,两人又同时震惊于所处的环境。 因为这时他们才发现,眼前这刻着字的崖壁根本不是山石,而是一个人头。 而远处那座陡峭的魏巍高山也不是高山,而是一个身子。 那些流淌的金色的液体也不是什么溪流,而是血液。 这就是二师兄说的金血巨魔。 向晚晴顿觉有些不适。 身为天都弟子,见过的妖魔多了,但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的场景。 她不自觉地往前一步,像以前一样把李沐尘护在身后:“师弟,这地方太诡异,要小心一点!” 而这时,李沐尘却已经飘然而起,落到了那几层楼高的金血巨魔的头上。 看着李沐尘的背影,向晚晴一愣,忽莞尔一笑,自嘲自己竟然忘记了,眼前的沐尘早已不是当年的小师弟了。 她也飘身而起,飞到李沐尘身边,问道:“你在看什么?” “我在欣赏二师兄的剑意。”李沐尘仔细感受着那些剑气刻划的笔画中透出来的剑意,想象着当时二师兄挥剑的样子。 “看出什么门道了吗?”向晚晴问道。 “还差一点。” 李沐尘说完,又朝远处那座高山——金血巨魔的身体飞去。 落到山顶,也就是金血巨魔断开的脖子处。 这里平整如削,是被剑气所断。 李沐尘看了半天,感慨道:“难怪说二师兄是剑道天才,这一剑,足以惊天地泣鬼神!” 向晚晴笑道:“二师兄是天才,那你呢?你不是连天道都不放在眼里吗?天才恐怕也不会在你眼里吧?” 李沐尘摇头道:“我可没有不把天道放在眼里。我只是反对天道,反对他以机缘为借口,把持众生命运。又以命运为枷锁,驱使众生为天所用。我希望能为众生寻一条平等的路,解开命运的枷,脱开天道的锁。我反天道,却从不敢轻视天道。” 向晚晴没想到随口一句玩笑引起李沐尘这么大一通感慨,想了一会儿,忽道:“沐尘,我也听过一些你的道,但从前囿于身份,没往深处去想。世间都传你在梧桐树下传道,我也想听听,你给我讲讲好吗?就算是你给我开个小灶,今天我不做你师姐,做你弟子如何?” 李沐尘哈哈笑道:“传道不是收徒,哪里需要做我的弟子,师姐想听,我就讲给你听。” 于是,他就在这巨人尸体的脖子断口上开始讲道。 向晚晴一开始还觉得有些不适,可是听着听着她就入了迷。 这种感觉是从未有过的。 以前听师父讲道,师兄讲道,也有很精彩的地方,但从未让她震撼过。因为天都的道法是循序渐进的,就像爬山,精力都消耗在路上了,到达高处时的喜悦早已被筋疲力尽的磨练所冲淡。 而李沐尘讲道,却是直指要害,直指高处,就仿佛直接把你带到了山顶,眼前是一览众山小。 不知不觉中,向晚晴已经忘记了身在何处,忘记了眼前这个讲道的男人曾是她看着长大的小屁孩。 在这一瞬间,她由师姐,变成了小迷妹。而李沐尘的身形在她眼前也变得高大起来。 她听着听着,身上的气脉就不自觉运转起来。 时间仿佛停止,岁月变得静好。 四周的深沉中的气机开始活跃,与她的身体产生共鸣。 她没有看见,就在她的脚下,巨大的魔尸身上流淌的金色血液开始蒸发,变成蕴蒸的金色雾气,向上蔓延,围绕在她周围,渗入她的身体。 不知过了多久,向晚晴才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这口气带着淡淡的金色,在她的面前形成一条金色的喷雾。 向晚晴吓了一跳,抬起手,看见手臂上金色的血管若隐若现,如蛛网一般密布。 就在她感到惊怖的时候,耳边响起李沐尘的声音,仿佛来自遥远星辰深处的咒语。 一股奇特的力量撞进了她的身体。 她的身体几乎要痉挛。她颤抖着,握紧了拳头,绷紧了身上的每一块肌肉,用力的喉了一嗓子。 金色的气体从她的七窍中喷出。 她感觉飘了起来,身体仿佛消失了,只剩下轻松、喜悦、美妙,甚至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快感。 向晚晴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不在那巨魔的尸身上,而是躺在平地上。 “沐尘……”她坐起来,看着眼前的男人, “我感觉过了好久!” “的确过了很久。”李沐尘说,“如果按正常修行岁月算的话,至少也要十年吧。不过这里的时间恐怕不太一样。” “什么意思?”向晚晴茫然道。 “师姐你想,二师兄泅渡弱水去沉光海是二十年前,弱水不可回,所以这个金血巨魔应该是二十年前被二师兄斩的,可是你刚才也看见了,此魔身上的血还在流,血中魔气也没有消散。” “啊?!”向晚晴吃了一惊,“那么说,我们刚才这么一会儿,人世间已经过去了十年?” “嗯,只是一种可能。”李沐尘说。 “你……你怎么一点也不紧张?”向晚晴奇道,“若人间真已过去十年,你就不担心你的家人?” 李沐尘站起来,目视远方,淡淡一笑:“命运不在我手中的时候,担心是没有用的。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把掌控命运的权力夺回来。” “把命运的权力夺回来……”向晚晴喃喃念着,再回想起刚才所听的李沐尘讲的道,和自己的体悟以及发生的变化,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 而就在这时,大地开始震颤。 那座金血巨魔所化的山忽然站了起来。 原本就魏巍高大的山变得更高了。 一个瓮声瓮气的声音,带着摄人心魄的力量,从另一边的大地上传来。 “唔……我听见了你的道……你让我魔心复苏……” 发出声音的,正是落在大地上的那颗巨魔的脑袋。 ------------ 第1052章 二师兄的剑 巨魔的脑袋本没有五官,就是一个小山头,从那座大山上切下来的,山底的大地是黄色的,乃是那金亮的血凝固所致。 这会儿脑袋上就睁开了眼睛,一些土石从裂开的眼眶里落下来,脸颊上也窸窸窣窣地落石,削出一个挺立的鼻子。鼻子下面裂开一道缝,是张开的嘴。 但他的嘴唇不动,声音不是从嘴里传出来的,而是远处那座高山上传来,是巨魔的胸腔鸣震,所以声音沉闷。 向晚晴吓了一跳,对李沐尘说:“魔要复苏了,我们快走!” 李沐尘说:“他被二师兄斩了头,且看看他怎么复苏?” 便站在那里看着。 向晚晴不自觉地靠近了李沐尘,半个身子在他前面,似要保护他,又似依偎着他。 七星剑出鞘,环绕在两个人身前,做好随时自卫还击的准备。 动了剑,向晚晴才突然发现,自己的境界和功力比过去提升了许多,七星剑的驾驭更熟练了,剑灵的能量也似变强,以前难以发挥的剑法中的奥妙此时已了然在胸。果然像是又历了一劫,或许还不止。 她又惊又喜,心里好奇,这究竟是强渡弱水所致,还是因为悟了李沐尘传的道? 金血巨魔胸腔鸣震不断,声音断断续续,大地震颤,一大一小两座山好像要动,仿佛身子在找头,头在找身子。 可就在这时,从山顶,也就是巨魔脖子的切口处,升起许多白光,旋绕其上。 这些白光仿佛镇灵一般,就将那要动的魔身镇住了。 “那是什么?”向晚晴好奇道,“刚才没见那里有镇压的法咒啊!” 李沐尘说:“那不是阵法咒语,那是剑意。” “剑意?” “对,是二师兄那一剑留下的剑意。魔首断处,剑意犹在。” “剑意居然能留在上面这么久?”向晚晴不解。 “是啊,二师兄以剑入道,果然已建立了自己的大气象。”李沐尘感慨道,“剑之常道,先以人养剑,待剑灵养成,再以剑养人,最终人剑合一。二师兄的剑道,不光手中剑有灵,就连他挥出的每一道剑气也都有灵。他的剑已经不是剑,是独有的生命,剑之所指,要生便生,要死便死。所以他斩巨魔而魔不死,剑已去而意不灭。” 向晚晴听得入迷,看了一眼自己的七星剑,顿觉差得好远。 “沐尘,我知道二师兄剑法了得,但没想到你对剑道也有如此领悟!” 李沐尘笑道:“道化万物,二师兄是去万留一,我是以一化万,殊途同归,然所归处,万也不在,一也不留,我们所求的,终究是个无字。” 这时候,大地震颤地越发厉害起来,可是那座山在剑意的压制下,始终无法站起来。 李沐尘忽然道:“我来助你一臂之力!” 便一声呼啸,飞身而起,虚空抓了几下,那些萦绕的剑意就从山顶剥离出来,在空中乱飞,忽如流星一般飞去,消失在天际。 “啊……”巨魔的体内发出一声畅快的呼声。 整座山便站了起来,化作一个无头的人形,朝他们走来。 向晚晴顿觉一种强大的压迫感扑面而来。 七星剑光芒大盛。 可是李沐尘却落到她身边,轻轻扶住了她的肩,示意她不要动。 咚!咚!咚! 脚步的巨响伴随着大地的巨震,走了几步后,巨魔弯下腰,伸出手臂,去捡他的头。 可他的身体似乎承受不住这种弯曲的重量,哗啦垮塌下来,化作一堆乱石堆成的巨山。 就在向晚晴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坍塌的巨魔的身体里溢出大量的金色血液,在地上流淌,和巨魔的头相连起来。 血液仿佛沸腾,升腾起金色的雾气,慢慢在空中凝结,幻化成人形。 起初只是一个人的轮廓,慢慢有了五官,可以看出几分俊美。身上还有一身衣服,带着几分飘逸。 随着五官越来越清晰,向晚晴惊呼起来:“二师兄!” 李沐尘也愣了一下,有些吃惊:“这就是二师兄的样子?” 他上天都十三年,从未见过二师兄。 “为什么会这样?”向晚晴心里有些担忧,却又觉得不可能。 李沐尘说:“放心吧,这不是二师兄的魂魄,这是巨魔的魂气凝结而成。也许二师兄是他见过的唯一的人类,或者是他见过的最强人类,所以他变成了二师兄的样子。” 向晚晴觉得有道理,点点头问:“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李沐尘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这种情况从来没遇到过。 这时候,金色魔魂忽然开口了:“你们是谁?” 李沐尘反问道:“你是谁?” “我是谁?”金色魔魂看上去不是很聪明,或许是因为记忆随身体的坍塌而变得模糊。 他飘然而立,看上去很有几分仙姿,加上金色的光泽,怎么看也不像一个魔鬼。 “我是谁……”魔魂似乎很痛苦,双手抱住了头,身体一阵摇晃,“圣主……不……我没有背叛……阎罗……你休想杀我……啊……” 他说着乱七八糟的话,毫无逻辑,但李沐尘却从中听出了一些端倪,似乎猜到了什么。 “你是叛徒!”他喝道。 “不!我不是!”魔魂大吼着。 “谁能证明你不是?” “冥仆!”魔魂脱口而出。 “冥仆在哪里?” “在……在……”魔魂似乎在极力回忆,但有想不起来的样子,“森罗……枉死……啊……” 魔魂突然疯癫地狂叫,身上爆发出狂乱暴戾的气息。 他脚下的金色的液体汇聚成湖,湖水扭曲着,旋转着,仿佛吸血鬼从大地吸取无穷无尽的能量,又输送给了漂浮在空中的魔魂。 接着,魔魂伸出手,居然从湖面的漩涡中拔出了一把剑。 突然,所有的金光都熄灭,就连地面流淌的金色液体都黯然失色。 天地之间,就只剩下了那一把剑,在熠熠生辉。 李沐尘看着那剑,感慨道:“好剑!” 而向晚晴则是大惊失色:“这……这是……二师兄的剑?” “我明白了!” 李沐尘说,“我明白二师兄为什么斩了魔头,却不完全杀灭它,反而用剑意镇压其魂,不使其消散了。” “为什么?” “二师兄一定是再次有所得,他此去冥海,必抱着不归的决心,却又不想自己一生所悟泯于黄泉之下,所以留下此魔,就是要展示他的剑法。” “你是说,二师兄在向后来者传道?” “不,他不是传道,以二师兄的性格,恐怕根本没有传道的想法,道就在那里,本不需要传。二师兄就是想让后来者,见识一下他的剑意。或许,也有让人知难而退的意思吧,毕竟黄泉路不归。” 说到这里,李沐尘正身往前走了一步,一伸手:“师姐,借你的七星剑一用!” 向晚晴有些奇怪,李沐尘为什么不用自己的玄冥剑。不过她也没有多问,便把七星剑给了李沐尘。 “那就让我来领教一下二师兄的剑!” ------------ 第1053章 偏心的师父 向晚晴有些激动,又有些担忧。 从她的角度看过去,站在那里的,就是二师兄和小师弟两个人。 她从没想过这两个从未见过面的人有朝一日会拔剑相向。 一个是她最崇拜的二师兄,一个是她最疼爱的小师弟,她的内心里充满了矛盾,不知该支持谁。 她并不知道眼前两个人其实都是假的,除了二师兄是借魔而化的幻身,李沐尘也只是一个分身,都不是本体。 向晚晴双手握拳,神情紧张地看着。 对峙了片刻后,“二师兄”的剑先发动了。 向晚晴看得很清楚,这一剑是如此地朴实无华,就像她刚入天都时,师父教她练的那种最基础的凝聚剑意的招式。 看上去,这一剑谁都可以使出来。 可是在“二师兄”手里,这朴实的一剑却爆发出了难以想象的威力。 不是速度快,也不是力量大,而是凝聚在剑里的意。 向晚晴没有去过万仙剑阵,只在阵外观摩过。她看不见阵里的情况,只一片模糊的绚烂。但即使在阵外,那纵横弥漫在宇宙间的剑意也是能感受到的。 二师兄这一剑,就带着万仙剑阵里那种无可匹敌的剑意。 天地之间只剩下这一剑,就连二师兄自己也消失在剑意之中。 在这样一把剑面前,李沐尘显得如此渺小,就像一只被捆绑起来的待宰的羔羊,而对面的屠夫手里握着一把四十米的大刀。 向晚晴想不出来,李沐尘该如何出招应对。 而她借给李沐尘的那把七星剑,恐怕也挡不住这样的剑意。她很了解自己的法器,七星剑很强,但在这样的剑意面前,如果硬挡上去,只怕会成为齑粉。 就在向晚晴担忧的时候,李沐尘也动了。 他没有躲,也没有后退,只是抬起手腕,轻轻挽了个剑花。 一样是最基础的招式,一样的朴实无华,甚至连剑意都没有凝聚,看上去就像是凡间清晨广场上舞剑的普通人。 可就在那一刻,李沐尘消失了。 空中只剩下那一朵绽放的剑花。 二师兄强大的剑意袭来,撞上了那朵剑花。 花凋零,瓣凌乱。 剑花碎裂,化作七个花瓣,在空中飘落。 而二师兄的剑还在前进。 在向晚晴看来,无论李沐尘躲在哪里,在这天地唯剩一剑的气息中,他都无处可藏。 除非他能遁出这天地之外。 她还没来得及在心里惊呼小师弟的名字,眼前的一切就发生了变化。 飘零的花瓣绽放奇异的光彩,周围的山影、凌乱的碎石、大地的沟壑都消失了,七颗明亮的星辰出现在虚空中,呈北斗的形状。 原本天地之间只有二师兄的剑,现在天地也不见了,只有北斗七星幻化的宇宙。 二师兄的剑冲进了北斗之中。 剑意犹在,其力不衰。 但北斗形成的独立宇宙深邃茫茫,无处着力。 二师兄的剑失去了方向。 它刺向那光芒炽盛的星辰,可星辰永远在天边,在不可企及的宇宙边缘。 剑意在虚空中冲荡,其力逐渐消耗。 当二师兄的剑意消耗了大半,七颗星辰再次释放光芒,从宇宙的边缘拉回到近处的虚空。 每一颗星辰都幻化成一把宝剑,七把宝剑,其中颜色,释放七道剑气,齐齐射向二师兄的剑。 虚空尽碎,七星宇宙湮灭。 向晚晴从震惊和恍惚中醒来,发现周围的真实世界又回来了,而眼前只剩下站在那里的李沐尘,和环绕在他身边的七把颜色各异的剑。 李沐尘轻轻一招手,七剑合一,变回了七星剑的样子。 “师姐,还你的剑。” 向晚晴木然接过七星剑,曾经熟悉无比的剑握在手里的时候,竟然感到如此陌生。 “沐尘,我才知道七星剑有这样的妙用!”她胸膛起伏,有些急促地喘着气,脸上带着兴奋的红晕。 “师姐,七星剑是难得的至宝,师父把此宝给你,可见他老人家对你的爱护。”李沐尘说。 “是啊,我一直以为七星剑是天都最普通的法器,当年还抱怨师父偏心,没想到……”向晚晴想起师父,脸上现出几分愧疚。 忽又笑道:“师父的确是偏心的,他最偏心的就是你啊!” 李沐尘一愣:“是我吗?” “是啊!”向晚晴说,“师父刚把你带上天都,就让我照看你,你的事情我最清楚了。你从小用的药都是最好的,很多都是连昆仑都极其稀罕的药物,师父不但给你用,还用量极大,你几乎就是在最名贵的修行大药里泡大的。为此大师兄还和师父顶撞过,说对你太过溺爱,会害了你呢!” “其实也不能怪大师兄,因为他是大师兄,又掌管着天都资源,要照顾所有的师兄弟,师父把好药给你用了,其他人就少了,在他看来,就是不公。” “还有,你上天都本就是个特例。所有弟子上天都,都是要经过天路考核的。大多数弟子,都是天下玄门中的佼佼者。少数是师父游历天下时看上的,但那也要在世间修行,破了先天,通过天路考核后才能正式上山拜祖师。可你是师父抱上来的……” 说到这里,向晚晴嘻嘻地笑了起来。 李沐尘以前也隐约听说过这些,只是师兄师姐们爱护,没有人责备过他,所以他也没什么感觉。 这时向晚晴说出来,他才知道自己竟是走了“后门”,的确很不公平。 “你也不用多想,你是师父收的关门弟子,关门弟子么,总要厚爱一些,无可厚非拉,山上师兄们也从没小气,就连大师兄也只是在资源分配上有些微词,别的方面,还真没特别针对你过。” 李沐尘点点头:“是啊,大师兄虽然严苛,但并没有错。除了八师兄那件事,我对大师兄也没有别的意见。” “唉,算了,不说这个。”向晚晴岔开了话题,“沐尘,恭喜你,战胜了二师兄。” 李沐尘摇头道:“这只是二师兄留下的剑意,借魔魂而化形,若是他本人的一剑,我根本接不下来。” 向晚晴笑道:“你也不必谦虚,能接下二师兄的剑意,已经很了不起了,他本人的一剑,除了师父,世上还有谁能接得住呢?” 李沐尘点点头,表示认可。 原来他对二师兄的剑法没有直观的感受,只有一剑斩冥王分身这个传说给人一些向往,今日这一剑,算是领略了二师兄的剑道实力。 不知为什么,他突然想起了东瀛的御手洗剑阁。 这也是个了不起的人物。只是出身在东瀛的一个武道世家,以武入道,不但突破了武道巅峰,踏入了先天,而且独创无念之刃,入无念无想的世界,以剑意充斥宇宙,成就了其自己的完全独立的道。 两人那一战,可谓惊天动地。 虽然那时候的李沐尘实力和今天相比有云泥之别,那时候的御手洗剑阁和二师兄比起来恐怕也是萤火之于皓月。 但相比于今天这一战,那一战更让李沐尘记忆深刻,也对他后来的修行产生了极大的影响。 不知御手洗剑阁现在哪里,如今的无念之刃的世界或许更强大了吧? ------------ 第1054章 天丛云剑 向晚晴见李沐尘在那里发呆,也不知他想些什么,不好意思打扰,便自己研究起手中的七星剑来。 有了李沐尘的示范,加上泅渡弱水和之前听李沐尘讲道两次境界的提升,向晚晴一下子就掌握了七星剑的要领。 她凝聚剑意,七剑自分,自成北斗世界。 恍惚中,她觉得自己就是那北斗星辰,悬浮在万古苍茫的宇宙之中。 剑意收起,向晚晴豪情勃发,慨然道:“我若为星,何惧日月之光!” 李沐尘笑道:“恭喜师姐,与道又进一步!” 向晚晴也笑了,说:“这还要靠我的小师弟提携呢!你有玄冥剑不用,却借我的七星剑来点拨我,师姐在这里谢过了!” 李沐尘说:“师姐误会了,我不是有意点拨,我就是借剑,因为我是分身,我的玄冥剑还在我的本体身上。人可分身,法宝可不会。” 向晚晴大惊:“你是分身?!” 心里莫名升起一丝不快和失落。 “师姐……”李沐尘感觉到了她的不愉快。 向晚晴忽然笑了,咯咯地笑个不停,把李沐尘给弄懵了。 “我早该想到你有了分身之能,我该为你高兴才是。而且,既然是分身,你的本体还在世间,也就不用担心你身边的人了。反正这里也回不去了,那你这分身,就归师姐我独享了,哼哼!” 向晚晴笑嘻嘻的过来,拉着李沐尘就往前走。 “小师弟,走吧,黄泉路上做个伴,也不枉死这一回了!” …… 白山脚下的乡野正开满了花。 一个看上去很年轻的男人走在乡间的小路上。 他的容貌谈不上俊美,但眉眼间有一种淡然的神情,就像干净澄澈的天空。他的脚步那样从容,就像这乡野的风一样。 他走着走着,突然停下来,对着一朵花出神。 这朵花在漫山遍野的花丛里并不起眼,但或许正是它的澹泊素雅,与男人的心灵有种超越空间和生命种群的共鸣。 男人伸出手,想要将它摘下,手到花边,又停了下来。似不想破坏这和谐的美感。 忽然一只小小玉手从一侧伸过来,青葱的手指捏住花茎,轻轻一折,花朵便落进了洁白的手里。 “这叫无穷花!”一个瓷雕玉琢般的小女孩出现在他旁边,捏着花说,“如果你是好人,它会带给你无穷无尽的美好;如果你是坏人,它会带给你无穷无尽的灾难和惩罚!” “那么,你是好人还是坏人呢?”小女孩明亮的眸子看着陌生的男人,没有一丝害怕,只有天真的烂漫。 男人微微一笑:“我不是好人,也不是坏人,我只是一个过客。” “过客……”小女孩若有所思,过了一会儿,把花递过来,“那么这无穷花送给你吧,愿你的旅途有无穷的快乐!” 男人愣了一下,似乎对这种事情毫无准备。他木然接过花朵,听见小女孩说:“我叫尤馨,你叫什么名字?” “尤馨……”男人念着这个名字,回头看见白色的山顶,“我叫御手洗剑阁。” “御手洗剑阁……好奇怪的名字啊!”叫尤馨的女孩抬头看着天空,脸上带着笑容。 远处传来嘈杂的声音。 一群村民嚷嚷着,奔跑着,手里拿着棍子、铁锹、柴刀…… 御手洗剑阁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或者说是听不懂。 “快跑!”小女孩一把拉住御手洗剑阁,往花丛中跑去。 他们穿过花丛,穿过荆棘,穿过浓密的树林,直到跑进一个隐蔽的山洞,才把那些嘈杂的凶恶的村民甩掉。 “他们是谁?”御手洗剑阁问道。 “他们是我的家人。”尤馨说。 “你的家人为什么那么凶?” “因为他们不允许我和外人接触,尤其是男人。” “为什么?” “不知道,也许是,怕我遇上坏人吧。” 尤馨的声音在黑暗的山洞里像叮咚的泉,清澈而甘甜。 “我们继续往前走吧。” 御手洗剑阁任由尤馨拉着,一直往山洞深处走去,穿过狭窄的岩缝,然后,他们听见了流水的声音。 这里是一条地下河。 沿着地下河一路前进,弯弯曲曲,不断往下,终于到了尽头。 尽头是一面山壁,山壁上有许多刻痕。 御手洗剑阁走上前,伸手抚摸那些刻痕,感受着上面残留着的微弱、凌乱但熟悉的剑意。 他的脑海里冒出了一个名字:“李沐尘。” 他想起了几年前的那一战,是的,只有那把黑色的剑有这样的剑意,接近死亡和虚无的剑意。 ‘那个家伙,现在应该变得更强了吧?’他这样想着。 他记得那一战的最后,两个人惺惺相惜,询问对方未来的去处,其实也是人生的归处。 李沐尘说过要去地狱,而他,并无打算,或许地狱也是个不错的地方。 江户的樱花已谢,人间再无他留恋的东西。 “就是这里了吧?”他轻声说着。 他忽然想起那女孩,回头看时,人却已不见了。 他并不吃惊,似乎这早在他的意料之中。 那朵无穷花还在他的手里,在黑暗里散发着幽香。 什么是真实的?什么是虚无的?对他来说并不重要。 他再次伸出手,轻抚这面布满剑痕的石壁。 神念中,石壁的后面就是白山的山基,透着地下万古龙脉的气息。 但他知道,这里一定可以通向另一个世界。 御手洗剑阁面壁跪坐下来,手中多了一把短剑。 这把剑名叫天丛云剑,是传说中当年须佐之男斩杀八岐大蛇,以八岐之尾炼化成的神剑。 此剑一直保留在皇室,因御手洗剑阁在剑道上的卓越成就,也因为御手洗家族对皇室的贡献,天照皇帝陛下把此剑赠送给了御手洗剑阁。 当然,这是很明显的拉拢。 御手洗剑阁看淡一切,名利财色,在他眼里与浮云无二。他唯一痴迷的就是剑道。 因此,在他无数次拒绝了皇室的赏赐后,终于接受了这把剑。 虽然在如今的御手洗剑阁看来,此剑虽强,也不过是身外物,但对当时的他来说,却是无法拒绝的诱惑。 他接受了天丛云剑。 这也是为什么,他后来必须站出来,和李沐尘一战的原因。 那一战之后,他欠皇室的,已经还清了。 江户的樱花谢去时,他离开了那片土地。 ------------ 第1055章 我在哪里,世界就在哪里 据说须佐之男的母亲伊邪那美死后,他父亲伊邪那岐曾下黄泉,想把伊邪那美从黄泉中带回人间,但没有成功。 后来须佐之男拿着天丛云剑,也去黄泉走了一遭,想完成父亲未竞之责,把他母亲从黄泉带回人间。 可是好像他在黄泉经历了不堪回首之事,后来的传说就变得模糊不清。 有说他见母亲在黄泉之苦,因生悲苦之心而切腹自尽。 也有说他性情大变,入了魔道,成为恶鬼之祖。传说中的天邪鬼就是他的后代。后来还曾率万鬼攻上高天原,与天照大神为敌。 御手洗剑阁并不关心须佐之男是个什么样的人,但对于黄泉的传说,他却很感兴趣。 尤其是伊邪那岐和须佐之男都曾去过黄泉,假如这是真的,那么那个地方一定有着不同于天照世界的规则,因为连他们都无法救出他们想救的人。 而伊邪那岐是天照的父亲,而须佐之男也正是天照的兄弟啊。 御手洗剑阁从出生就待在江户,从未踏出一步。但自他创无念之刃,他的内在世界就越来越大。 和李沐尘一战后,两人相互证道,他有所悟,从此更进一步,内在世界就趋近于无限了。 所以他出不出江户,已经不重要了。 世界上若还有能让他感兴趣的地方,那就只剩下两个了。 一个是昆仑之上的那条孤单的天路,另一个就是黄泉之下的幽冥世界。 他最终还是决定去黄泉。 因为他冥冥中有种感应,那里有着与他相关的某种宿命。 他要突破的正是宿命。 就像李沐尘要突破天道掌控的命运枷锁。 天丛云剑泛起微光,云雾环绕。 他的念头一动,便转入了无念的世界。 一切都消失在他的世界之外,只剩下天丛云剑。 继而天丛云剑也消失了,只剩下剑意。 剑意构成了世界,世界只有剑意。 在这无念的剑的世界里,一切皆可破除,一切皆可毁灭。 我的世界,我的宇宙,唯我主宰。 当他收回念头,那扇高大的、幽静的、如亘古常在的青铜大门出现在眼前。 御手洗剑阁站起来,轻轻一推,大门无声而开。 门后是漆黑的世界。 虽然这里本就是黑暗,没有一点光。 但和门内的黑比起来,却犹如白昼一般温暖。 “你来了!”一个有些嘶哑、有些阴森、一点儿也不像活人的声音自门内传来。 御手洗剑阁走进去。 这是一个幽暗的世界,连神识都无法远放。 空间结构也和外界不同,扭曲折叠,恍惚中似非真实。 但御手洗剑阁却有种兴奋的感觉,因为这种感觉在他的无念世界里从未体验过,这种全新的体验让他觉得不虚此行。 大门在身后无声地关上了。 门关上后,世界仿佛又真实起来。 黑暗中有了视野,不是神识,而是真实的视野。 御手洗剑阁看见一个白衣白发的人,坐在阴冷的地上。他的脸色苍白得像一张半透明的纸,可以隐约看见里面的血管和骨骼。 “咦,不是姓李的小子!”白衣人看见御手洗剑阁的样子后,略显惊讶。 御手洗剑阁微感意外:“阁下所说的姓李的小子,可是叫李沐尘?” “你认识他?”白衣人露出喜色,“是他让你来的?可是有什么消息要告诉我?” 御手洗剑阁摇头:“不,不是他让我来的,也没有消息给你。” 白衣人明显有些失望,转而愤愤地说:“哼,年轻人就是靠不住!” “不,李沐尘是一个靠得住的人,他若答应过你,我想他一定会做到的。”御手洗剑阁的声音很平静,淡淡的语气中却充满了力量和信任。 “哦?你和他很熟么?” “不熟,仅一面、一战,而已。” 白衣人大感好奇:“一面、一战,你就这么相信他?” “有些人,一面足矣。有些人,即使一生之交,也不值得。”御手洗剑阁说。 白衣人陷入了沉默之中,许久才开口道:“三千年来,入此门者,虽寥寥无几,但都各有奇绝之处,我还没看到你的奇绝,但我觉得你很有趣。” “三千年……” 御手洗剑阁不觉回头看了一眼,忽见背后的大门上写着四个大篆——鬼神禁行。 “来,说说你为何来这里?”白衣人问道。 “我想去黄泉走走。” “去黄泉做什么?” “不做什么,只是这世间已觉颇多无趣,想换个世界,看些有趣的事情而已。” “哈哈哈哈……”白衣人突然笑起来,“你这人还真是有趣,小小年纪,竟觉世间无趣。你若像我一样,在这个地方枯坐三千年,你就该知道,那世界是多么有趣!那世上的人儿啊……” 白衣人脸上的表情变得奇怪起来,不知想起了什么,似有懊悔,有不舍,有悲伤,有喜悦,有离愁,有怨恨…… “坐在这里三千年么?”御手洗剑阁看了一眼这里的环境,“也无不可。” 白衣人眉头微皱,目中射出精光,如寒风冰刃,冷哼道:“什么叫也无不可?” 御手洗剑阁说:“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一直坐在这里,你若流连人间,何妨回去?若怕此处无人,我可以替你。” “你说什么?”白衣人愣了一下,忽然哈哈大笑,“哈哈哈,越来越有趣了!三千年来,你是第一个主动提出替我的人。我一直在等一个可以替我的人,等了三千年,可惜每一个进来的人,都有我不得不放过他的理由。唯独你,竟要主动替我。哈哈哈哈……” 御手洗剑阁依旧一脸平静,静静地看着白衣人。 “你可知道,我为何在这里?又可知道,坐在这里意味着什么?”白衣人问道。 御手洗剑阁回头再看了一眼“鬼神禁行”四个字,想起传说中的伊邪那岐和须佐之男父子二人都没能把伊邪那美从黄泉中带回来,心中已了然答案。 “生与死并不重要,爱与不爱,也不重要。白山还是黄泉,我在哪里,世界就在哪里。” 御手洗剑阁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平静,可是这些奇怪的句子听在白衣人耳中,却是雷鸣一般。 “好好好!没想到,我姬满活了三千多岁,还比不上你这样一个后生。”白衣人站起来,“我是个活死人,若我出去,要借你的元阳,而你若替我,就要变成活死人,你真愿意?” 御手洗剑阁说:“无所谓愿与不愿,你去,我在这里。” 白衣人终于动容:“好!那就借你阳间之气一用,待我去一趟瑶池,了却心事,再回来换你。” 霎那间,二人就互换了位置。 御手洗剑阁坐在了原来白衣人的位置上,面上的血色全失,皮肤变得透明,头发瞬间全白了。唯有他的眼眸依旧平静,如秋水一般。 而姬满,则站在了那扇神秘的大门前,恢复了人的元气,青丝罩头,红光满面,虽然一身素衣,却说不出的雍容华贵。 ------------ 第1056章 加俩菜 自从林曼卿当着满京城豪门的面露了这一手,李宅这几天可热闹了。京城世家豪门,从四大家开始,天天都有人登门,可谓门庭若市。 这一来,可忙坏了后厨。 荣师傅本来已经很少亲自下厨了,如今的李宅后厨已经是个颇有些规模的队伍,荣师傅的徒弟如今也足以撑起门面。 但这几天来的人多,排面又大,后厨人手就紧张,又担心出纰漏损了李家的脸面,荣师傅就又抄起了马勺,拿起了菜刀,可即使这样,还是忙得不可开交。 “荣师傅,今儿给后罩房加俩好菜。”一个女佣过来说。 “后罩房?”荣师傅提着马勺愣了一下,才想起来武晋山就关在后罩房里,气得吹胡子瞪眼地说,“忙都忙不过来,给那孙子加什么菜?还好菜!滚!” “是夫人吩咐的。”女佣面对荣师傅的怒火不卑不亢。 荣师傅翻了个白眼,把马勺往大铁锅里一丢,呛啷叮当地响,旁边的徒弟吓了一跳。 “给后罩房加俩菜!好——菜——”荣师傅拉长了声音,气呼呼地喊。 徒弟们立刻上手,不一会儿把菜炒好了,一盘葱爆海参,一盘它似蜜。 王老板背着手,晃悠悠,吸着鼻子进来,笑道:“这屋里什么味儿?又香又暴躁!老荣,谁惹你了?” “切!谁惹我?还不是后罩房那孙子,我这儿忙得不可开交呢,还要给他加俩好菜!闲得慌!” 荣师傅咣咣敲着铁锅,极厌恶这两道菜似的,不耐烦地喊,“拿走!拿走!” 女佣白了他一眼,把菜放到专门的提篮盒里,出门走了。 王老板回头看了一眼女佣的背影,笑嘻嘻地说:“老荣呀老荣,你这暴脾气也该改改了,吴妈是咱们这里的老人儿了,你朝她发火干嘛?” “我又不是针对吴妈。我就是气不过,武晋山那孙子明明是个祸害,还得老子来伺候他!” 王老板说:“你就炒俩菜,你也不想想,吴妈那是要把菜送到人家面前去的,不比你憋屈?” 荣师傅想了想,大概觉得有道理,也觉得自己过火了,说:“得,回头再加个菜,给吴妈赔个不是。” 吴妈是最早进李宅的一批人之一,和她一起进来的几个,都在伍玉春下毒那次事件里死了。吴妈是幸存者,那天她身体不舒服,请假去了医院。 李宅现在早已不止侯七贵一个管家了,侯七贵是总管,总管下面,每个宅子又有一个管家。 吴妈的文化水平低,做不了管家,但她资历摆在那里,也就荣师傅敢对她吼,其他人可不敢。 当然,吴妈为人随和亲切,也很受人喜爱。侯七贵现在也很少安排她繁重的工作,只让她做些轻便的事儿。若林曼卿来了,也会让她跟着夫人,房前屋后听个调遣。 林曼卿在京城,身边主要有两个人,一个是殷莺,另一个就是吴妈。 吴妈拎着食盒,到了后罩房,和巡逻的保安打了个招呼,就往关押武晋山的那一间屋走去。 正要开门的时候,看见伍玉奇走过来。 “哟,吴妈,怎么劳您大驾亲自给犯人送饭?”如今已身为保安队长的伍玉奇说。 “噢,夫人说给他加俩菜,让我给送过来。”吴妈一边开门一边说。 “加菜?让我看看加了什么菜?”伍玉奇上来,好奇地就要揭开食篮的盖子去看。 吴妈也由着她,只管把门打开,走了进去。 武晋山就关在这房间里。 说是关押,其实和住旅馆没什么两样,房间里干干净净,桌椅床铺,高清电视,一应俱全,还有人送饭,除了不能出去,不要太舒服。 可武晋山却已经快疯了。 他是武家的二爷,来京城后也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哪里受过这样的罪? 吴妈一进来,他就疯了似地冲上来吼:“你们到底要把我怎么样?什么时候放我回去?” 但是当一对上吴妈身后伍玉奇那如刀一般的眼神,武晋山的疯状就收敛起来,坐到沙发里一声不吭了。 吴妈回头看了一眼,见伍玉奇没走,似乎想说什么,但终究没说,就把食篮里的饭菜拿出来,放到桌上说: “夫人说了,今天给你加两个好菜。” 武晋山一惊,脸上露出一丝惊恐,问道:“夫……夫人什么意思?” “给你加两个好菜不好吗?你怕什么?”吴妈说。 “不,不可能无缘无故加菜的。我知道,死刑犯秋后问斩的前一天,都会吃一顿好的,你们是不是要杀我?” “死不死都得吃饭,你问了有什么意思呢?” “我……” 武晋山又看了伍玉奇一眼,咽了一口口水,把想说的话给吞了回去。 他拿起筷子,开始吃饭。 吴妈说:“你慢慢吃,我一会儿来收拾。” 她转身出去了,伍玉奇看了一眼,也出去了。 …… 林曼卿和侯七贵在内厅商量事情。 殷莺进来,在林曼卿耳边耳语了几句。 林曼卿脸色稍显凝重,点头道:“我知道了。” 殷莺出去后,林曼卿对侯七贵说:“晋州武家比我们想象的要难对付,连葛门段夫人都没能把周绍义救出来,看来得我亲自去一趟了。” 侯七贵吃惊道:“段夫人出手了?” “是啊,我们在京城的一举一动,肯定都在对方眼里,不管我派谁去,对方都会察觉。所以我就干脆按兵不动,一边扣押武晋山谈判,令其放松警惕,一边请葛门出手,想把周绍义救回来。” 林曼卿叹了口气,“没想到连段夫人都失手了。” “段夫人没出事吧?”侯七贵问道。 “那倒没有。毕竟是葛门门主,墨家传人,哪有那么容易出事的?这次人虽未救回来,不过段夫人也带回来一些消息,对我们很有用。” “什么消息?” “武晋山是武家老爷子武晋诚的亲弟弟,武晋诚是想救人的,但他女儿武宏丽似乎并不是很热衷。这些也在意料之中吧,不过更让我确定了,武家如今的大权的确在武宏丽手中。” “另外,武宏丽身边有一个僧人,二人关系亲密,此人和五台山有密切关联,身上佛魔兼修,正是他让段夫人失手了。但以他对武宏丽的态度来看,武宏丽的修为在此人之上。” “还有,周绍义至今未开口,他们也未对他使用搜魂一类的邪法。” 林曼卿说到这里停了下来,皱起眉头思考起来。 侯七贵说:“武家非仁慈之家,除了顾忌玄门公愤之外,恐怕还有别的原因。” “你觉得会是什么?”林曼卿笑问道。 侯七贵想了想说:“或许武家知道东西在哪里,周绍义说不说的意义并不大。” “知道在哪儿,为何不去找?” “因为那个地方,他们没法去找。” “你是说……” 林曼卿和侯七贵对视一眼,忽然同时笑了起来: “李宅!” ------------ 第1057章 凶手 林曼卿和侯七贵说的李宅,当然不是李家的老宅,而是老宅的隔壁,从周绍义手里买来的那栋宅子。 当年周绍义从宫因洛手里买了宅子,实际上并没有住过。 按理说这宅子不便宜,周绍义那时候虽然也是个富商,但失去了晋州的矿产,他的资本所剩不多,买这么大一栋宅子却不住,本就不合理。 但如果是用来藏东西的,就说得通了。 “可是,那宅子我们已经翻修过了,如果藏了东西,怎么可能没发现?”侯七贵奇道。 林曼卿说:“想想周绍义为什么要买一栋四合院来藏一件东西?因为这种老四合院都是文物级别的,不能随意改建,更不能拆除。能用一栋宅子来藏一件东西,这个周绍义,也是个人才啊!” 侯七贵点头道:“我以前做古玩的时候,一般的东西放外面,好东西藏暗格,再好的放密室,而那不能见光的,也只能掘地三尺了。隔壁的宅子虽然翻修了,但地基墙根都没怎么动,按照文物局的要求保留了原貌。得,我这就去再翻一遍。” 林曼卿说:“你是总管,就别去干挖地这种事了,让下面的人去做就行了,东西再宝贵也是身外物,别让人觉得我们李家,就是为了那件东西才招惹的武家。” 侯七贵觉得夫人说得有道理,但他也明白,这东西肯定很重要,夫人可以淡然处之,他这个管家不能不放在心上,想了想说: “我让阿四去,阿四靠得住。” 说罢便告辞去做安排了。 侯七贵刚走不久,伍玉奇就匆匆赶来说:“夫人,不好了,武晋山死了!” …… 武晋山的确死了。 第一个发现武晋山死了的是吴妈。 下午的时候,吴妈去收碗筷,就看见了七窍流血的武晋山。 她吓坏了,冲出来喊保安。 伍玉奇带着保安赶到,让人保护好现场后,就去向夫人报告了。 林曼卿赶到后罩房的时候,武晋山已经死得透透的了,七窍流血,流的还是黑血,显然是中毒而死。 桌子上还有他吃剩下的食物和没来得及拿走的食盒。 林曼卿立刻让人封锁了现场和后厨。 食物送检的结果很快出来,在那盘它似蜜上检测出了三氧化二砷,也就是俗称的砒霜。 下毒的嫌疑人很容易锁定,首先是能接触到食材的后厨,包括采购人员、配菜工和厨师,当然也包括荣师傅在内。 其次是送餐的吴妈,最后是看守后罩房的保安。 荣师傅勃然大怒:“老子是讨厌这个孙子,但老子为什么要给他下毒?老子吃饱了撑的?再说了,老子要杀他,用得着下毒?老子用刀把他劈碎了,你们都找不出一点渣儿来!” 林曼卿当然不相信是荣师傅干的,但要服众,在证据确凿前,就不能把荣师傅的嫌疑排除。 厨房里搜了个遍,菜也送去检测了,都没有问题。 于是重点怀疑对象就从后厨的人转移到了吴妈身上。 荣师傅说:“我就说嘛,好端端的干嘛给那孙子加菜,还加俩好菜,原来是断头饭!吴妈呀吴妈,平时看你也是个老实人,怎么做这种事呢?” 吴妈吓得直哆嗦:“我哪儿敢杀人啊!加菜是夫人吩咐的,我就是照做而已,哪知道他就死了呢?我也不知道菜里有毒啊!” 荣师傅说:“菜是我徒弟做的,你送的,你说你没下毒,那就是我徒弟下毒啰?” 吴妈委屈地抹眼泪儿:“我可没那么说呀!” 这时候,带人去搜查的伍玉奇回来了,手里拿着一个透明塑料袋,里面装着一张包药的纸。 她扬了扬手里的袋子说:“这是从吴妈房间里找到的,这张包药的纸上残留着砒霜粉末。吴妈,你还有什么话说?” 人们看见有了证据,都很唏嘘,没想到吴妈这么个老实人也会杀人。 吴妈更是惊骇不已,颤声道:“不可能!我从来没有买过砒霜!我也不知道从哪儿买砒霜呀!” 伍玉奇说:“吴妈你就别装了,你送饭的时候,我就看你神情和平时不一样,才特意上来查看。可我也没想到你会下毒,唉,也是我大意了,当时要是再多检查一下就好了。” 林曼卿看了她一眼,有些意外地问:“你当时也在?” 伍玉奇说:“是啊,我正好巡视路过,看见吴妈神色有些奇怪,就去看了两眼。” “你知不知道,这样你也得列入怀疑对象?”林曼卿说。 伍玉奇一愣,脸色微不可察地变了变,但很快恢复了坦然,说:“那当然,我能说出来就证明我问心无愧。” 一直没有说话的侯七贵冷笑一声,道:“伍玉奇,你是把夫人和我当成瞎子,还是当成了傻子?” 伍玉奇在林曼卿面前还能镇定自若,但面对这位管家,却不知为何有些犯怵。 “侯管家,您这是什么意思?” “伍玉奇,你做保安这么久了,不知道我们院里装满了监控吗?” “我当然知道,每个监控的位置我都很清……”伍玉奇突然住了嘴,知道自己不该接这个话。 侯七贵冷笑一声:“是,你是保安,你可以随时出入监控室,你知道每个监控的位置,所以也能轻易避开它们。可你不知道的是,李宅除了电子监控,还有另一套监控体系。” “另一套?”伍玉奇有些吃惊。 “哼哼,你别忘了李公子是什么人!李宅除了电子监控,还有一套仙家阵法。这套阵法是为了防止外贼的,当然也可以用来监控。黄大山在隔壁大仙庙里,就可以轻松看到你的一举一动。” 侯七贵说完,旁边的空气一阵晃动,虚空中就现出黄大山的身影。他伸了个懒腰,懒洋洋地说:“唉呀,我还以为有人打进来了呢,还让我启动法阵查,原来是出了个小家贼!伍玉奇,你早暴露了!” 听见黄大山这样说,伍玉奇脸色大变,知道自己跑不掉了,黯然道:“是我失算了,既然被你们知道了,要怎么处置,随便你们吧。” 众人听到伍玉奇承认了,无不震惊,感觉比吴妈下毒更让人难以接受。 李宅的老人都知道,伍玉奇来李宅的时候还是个孩子,整天跟在李阿四后面屁颠屁颠的,说要代替她姐姐伍玉春,赖上李阿四一辈子。 吴妈更是疯了似的上去抓住伍玉奇撕扯:“你为什么要冤枉我!为什么?!” 伍玉奇的衣领子都被扯破了。 侯七贵让人把吴妈拉开,冷冷地问道:“说说吧,为什么杀武晋山?” 伍玉奇说:“我不会说的,你们杀了我吧。” “你不说,我也知道,你是晋州武家的人,你姓武,对吧?”侯七贵的脸沉得如布满刀痕的砧板。 伍玉奇身体抖了一下:“是又怎样?反正已经不重要了。” “承认了就好。”侯七贵突然笑了起来,“我再告诉你一件事,李宅是有阵法,但阵法是不能当监控用的。” 旁边的黄大山摇摇晃晃地说:“好了,我的任务完成了,你们的家事慢慢处理,我先回了。” 说罢,身子一晃,就从众人的视野里消失了。 ------------ 第1058章 家规 伍玉奇这才知道自己上了当,紧咬着嘴唇,气得发抖。 林曼卿看着她,轻轻摇头,露出失望的神色,叹了口气道:“玉奇,你是个好孩子,我本来很看好你,侯管家早就对我说过你的身份可疑,但我还是选择相信你,把你留在身边,唉,你太让我失望了!” 听见林曼卿的话,伍玉奇的眼泪不自觉地流了出来,泣声道:“夫人,我对不住您!” “你没有对不起我,只是我不明白,你是武家的人,应该想办法救武晋山出去才是,为什么要下毒害死他?”林曼卿问道。 伍玉奇犹豫了一会儿:“既是夫人问话,我就实说了吧,反正也算不上什么秘密。是当家的命令,她不想那周绍义换武晋山,但武晋山又是武家的二老爷,她不能公然不救。让我把人毒死,就不用交换了,还能把国甩给李家,让武家上下同仇敌忾,关键是能得到五台山的支持。” “当家的,是武宏丽吗?” “是。” “那你现在说出来,不是坏了她的大计?” “我说出来,是因为夫人您对我有恩。另外,我说出来并没有什么用,武家完全可以不承认,说是李家造谣。因为我刚才说的理由,在外界听起来,应该十分荒唐吧。” 林曼卿点点头:“你很聪明。” 接着又叹了口气,脸上再次露出惋惜的神色,“李阿四,甚至是我,都可能被你骗过,但可惜,你面对的是侯管家。” 伍玉奇看向侯七贵——这位没什么修为,但据说曾跟随李沐尘入古墓,亲手杀死一百多僵尸鬼的男人。 “侯管家,能告诉我,我露出了什么破绽,让您特意设局请黄大仙来试探我?” 在伍玉奇看来,侯七贵和黄大山刚才合作演的戏绝不是临时安排的,而且现在的黄大山也早已不是过去的黄大山了,而是成了真正的“大仙”,法力高强,神出鬼没,要请他出来可不容易。 侯七贵面无表情,冷冷地说:“当年你来李家时,还是个孩子,又是阿四带来的,不会让人怀疑。但我是李家的管家,我要对李公子负责,也要对李宅上下所有人负责,特别是伍玉春的事情之后。” “另外,你表现得很聪慧,很早熟,这和农村长大的孩子气质不符。你的聪慧和早熟有一种训练过的痕迹,这让我起了疑心。” “还有一件事很重要,但你可能忘了,派你来的人也疏忽了。你来李家之后,你老家的父母竟然一次都没来看过你,连电话都没有一个,你也好像忘了自己有父母这回事,从来没有想起他们。这很不正常,只是你很聪明,把一切都掩饰在你对李阿四的执着中了。” “我派人去了你的老家,原本只是想找到你的父母问问,确认你的出身而已。但是,你的父母,哦不对,是伍玉春的父母并没有回老家,而是失踪了。当地村里的人还以为他们在京城享女儿的福。所以我怀疑,伍玉奇被掉了包,你不是真正的伍玉奇。你跟着李阿四回来,目标显然是李家。” 伍玉奇显得很震惊,胸脯剧烈起伏着,好半天才说:“没想到你早就知道了,我还以为我掩饰得很好。” “这不怪你,你的确演示得很好,是你背后的人太不上心了。或许你在他们眼里只是一步可有可无的闲棋,闲棋一般都是当死子、弃子用的。”侯七贵说。 伍玉奇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显然侯七贵的话刺痛了她。 “你为什么不早揭穿我?” “揭穿你有什么意义呢?毕竟你只是个孩子。而且我也只是怀疑,虽然我有百分之九十的把握,但没有确凿的证据,就把你当犯人审,不符合李公子的作风。另外,我也想看看,你背后的人是谁,又能把你这步闲棋走成什么样?” 侯七贵露出一丝自信的笑容,“我原本以为你背后是京城四大家的某一家,从没想过武家。我也没想到,你这步闲棋一动,就变成了死子,而且杀武晋山这一步,也算得上是毫无意义的死子了。” 侯七贵的话听着温和,一直在讲道理,实际上却是步步攻心,甚至是杀人诛心,比刀子还厉害。 伍玉奇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 看见伍玉奇哭,李宅的人心里都不好受,毕竟大家生活在一起这么多年了,都有了感情。 平日里,伍玉奇和大伙儿关系都不错,年纪不大,但聪明伶俐,手脚勤快,尤其长得也也招人喜爱,里里外外,没有不喜欢她的。 可看见侯管家那板着的脸,人们又不敢为伍玉奇求情。侯七贵平时和蔼,却是个眼里不容沙子的角色,尤其在维护李宅这方面。 短短五年时间,从无到有,京城李家恢复旧日的光耀,满京城大小宅院十几处,不算外面的产业,光这十几处宅院上下人丁都已经好几百了。如果不严格管理,早就乱成了一锅粥。 说李沐尘是李宅的主人,可李宅上下的人更怕的,还是这位大总管。 荣师傅左右看了看,站出来说:“嗐,不就是死了个武晋山嘛,小伍不下毒,早晚我也得弄死他!老侯,小伍还是个孩子,不懂事,给她个机会,认个错,这事儿算了吧。” 这时候,也只有荣师傅这种老资格敢求情了。 荣师傅一开口,王老板也站出来,笑嘻嘻地说:“唉呀小伍还小嘛,被坏人利用了,侯管家,侯爷,您看……” 侯管家把脸一沉:“哼,你们一口一个小伍,那你们倒是问问,她是姓伍玉春的伍,还是武则天的武?” 一句话,把荣师傅和王老板都怼了回去。 照理说,荣师傅和王老板是从禾城一路跟着李沐尘来京城的,资格比侯七贵还老,当年在禾城还对李沐尘有知遇之恩,他们的面子,侯七贵是必然要给的。 可没想到侯七贵六亲不认。 人们便把目光看向了林曼卿,因为这时候只有林曼卿才能帮伍玉奇了。 林曼卿叹了口气,正要开口,可侯七贵却没等她说话,就提高了声音,厉声道:“我们李家,从来没定过什么家规,因为李公子仁义,他相信你们,相信进了这个大宅门的,都是家里人,家里人怎么会害家里人呢?” “可是林子大了,什么鸟儿都有!没有规矩,不成方圆;赏罚不明,家业难兴。现在李宅大了,人多了,也是时候立个规矩了。公子夫人都是仁义之人,这个不义之人,就由我来做好了。” “具体的家规条款,我会列出来公示,今天先说说伍玉奇的处置。”侯七贵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冷眼看了一圈,然后掷地有声地说: “通敌叛家,论罪当诛!” ------------ 第1059章 情关生死 这八个字一出来,人们心头都是一紧,仿佛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而伍玉奇的脸色唰一下就白了,人摇晃了两下,好容易才站稳。 “侯……侯爷,这……这是不是太重了?”荣师傅说。 侯七贵冷冷地说:“当初伍玉春的下场如何?同样是下毒,同样是通敌,伍玉春还有被人绑架家人胁迫之因,她却是从小派来的卧底。如果她不死,伍玉春冤不冤?那个生死不知的真伍玉奇冤不冤?” 荣师傅还想说什么,可又觉得无法辩驳,看向王老板,见老王轻轻摇了摇头,便也闭了嘴。 侯七贵说:“既无异议,那就这么定了,荣师傅,你的刀快,你来执行吧。” 荣师傅一听傻了,心说特么的搞我呢?老子想救她,你却让我杀她? “别,我是厨子,不是刽子手,这种事我不干!”荣师傅直接拒绝。 “那老王,你来?”侯七贵又对王老板说。 王老板连连摆手,嘻嘻笑着:“不不不,我就是个看家护院的,当个保安,当个仓管啥的都行,你让我干这个,我可干不了!” 侯七贵的眉头皱起来,冷笑一声,然后大声喊:“阿四!” 李阿四一直不在现场,人们也不知道他去哪儿了,只有林曼卿知道,他是被侯七贵派到隔壁去挖宝贝去了。 这时候,李阿四就匆匆跑了进来。 其他人没感觉到什么,林曼卿却有些意外,怎么像是提前安排好的,一直等在外面呢? 不过她什么都没说,只是站在一边看着。对于侯七贵,林曼卿是有十分的信任的。 “阿四,”侯七贵指着伍玉奇说,“这个人,就交给你了。” 李阿四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冷得像一块冰。自从几年前伍玉春死了以后,他就一直是这样的表情。 李宅的人都知道李阿四是个可靠的人,但和他亲近的不多,除了伍玉奇屁颠屁颠地跟着他,荣师傅和王老板偶尔还和他开开玩笑说上几句,其他人都是敬而远之的。 李阿四有点像是侯管家的真正亲信,有什么难办的事,都是交给他去办,他也从来不辱使命,事情办得妥妥的,也从不邀功。 人们看见李阿四走到伍玉奇面前,便觉得周围冷嗖嗖的,一下子变了天似的。 有些来李宅不久的人都已经在心里暗暗骂上了:刽子手!冷血动物! 伍玉奇的脸色唰白,可是她的眼神很清澈,看见李阿四走来,一点儿害怕都没有,脸上反而露出一丝放松下来的微笑。 “阿四……”她嘴唇喏动着,轻轻叫了一声,“能死在你手里,我没有遗憾了。” 李阿四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伍玉奇。 现场的气氛变得有些怪异而紧张。 就在人们的心都揪起来的时候,李阿四突然转身,对着林曼卿和侯七贵跪下来: “夫人,侯爷,求你们,放了她吧!” 这一下,人们都愣住了。 李阿四这个冷血刽子手突然转性了? 还是伍玉奇屁颠屁颠地跟着他,真的有了感情? 侯七贵面色一沉:“阿四,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知道,我请求侯爷,放了伍玉奇!”李阿四的声音不大,情绪也很稳定,但语气里透着坚决。 “阿四,当初你连伍玉春都下得了手,如今你竟然为她求情?你要知道,她姓的不是伍玉春的伍,而是武则天的武!你好好想想,放了她,你对得起李公子对你的信任吗?对得起伍玉春那些生死未卜的家人吗?”侯七贵厉声道。 李阿四身体一颤,低下头,沉默了片刻,突然抬起头,目光坚定地说: “我对不起他们,但我还是请求你们放了伍玉奇。我阿四愿意用我的性命,来换她的性命。李公子的恩情,阿四来世再报!” 说罢,手中多了一把匕首,手腕一转,匕首就对着自己的胸口刺了下去。 “阿四!”伍玉奇惊呼着扑了过去。 其他人也都震惊不已,荣师傅和王老板同时冲向李阿四,他们身法奇快,比伍玉奇更快接近李阿四。 但李阿四也早已非吴下阿蒙,因为其特殊的心境历练,加上李沐尘看好他,对他进行了特别培养,李阿四如今的修为已不下于荣、王二人。 他内心坚决,刺向自己这一刀没有一点犹豫,荣师傅和王老板也救不了他,他们刚一动,他手里的刀就已经刺进了肉里。 李阿四被扑倒在地上,伍玉奇搂着他的脖子,眼泪止不住地流,嘴里呼喊着:“阿四!阿四!……” 荣师傅和王老板手忙脚乱地去查看他胸口的伤。 可是把他的手掰开才发现,匕首竟不见了,胸口只有一个小小的被刺的伤口,虽然有血流出来,但并不深。 荣师傅和王老板都意识到了什么,回头看去,只见林曼卿手上多了一把匕首。 他们这才松了一口气,对视一眼,自嘲地笑了起来。夫人在场,只要夫人不想让阿四死,阿四哪里死得掉? 伍玉奇一开始还不明白怎么回事,她只看见李阿四胸口在流血,以为匕首没入胸腔,已经没救了。她抱着阿四的头,泪水从她脸上流到阿四脸上,又弄湿了阿四的上衣,直到李阿四站起来。 李阿四的脸上始终冷冰冰的,没有什么表情。 他看着林曼卿,张了张嘴,却只叫了一声“夫人”,没有再多说。 林曼卿玩味着手里的匕首,意味深长地看了侯七贵一眼,问道:“侯爷,你觉得呢?” 侯七贵微微躬身:“夫人定夺。” 林曼卿总觉得侯七贵好像在演戏,但又不给她看剧本,现在让她定夺,这是要考验她的临场发挥吗? 她笑了笑,说:“这样吧,把他们两个关起来,关上三天,让他冷静一下。如果三天后,李阿四还愿意替伍玉奇死,那就遂了他的愿。” 侯七贵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点头道:“夫人高见!” 林曼卿手一抬,那把匕首就落在李阿四的脚前,深深没入青砖地下,只露出一截柄。 便再也不看他们,转身走了。 李阿四呆呆地看着地下的匕首,直到身旁有人叫了一声:“阿四……” 他回头看着梨花带雨的伍玉奇,冰雕般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难得的笑容。 ------------ 第1060章 我愿意 李阿四和伍玉奇被关在后罩房。 没有特意看守,甚至连门都没有锁。 但他们都没有逃跑。 这三天,在侯七贵的吩咐下,李宅的人都被禁止去后罩房,除了吴妈负责给他们送饭,没有人和他们接触,甚至连保安和保洁都不靠近他们所在的房间。 后罩房原来一共二十间,侯七贵买下隔壁的院子后,对两院进行了拓展和重修。实际上现在的后罩房已经不能称为房了,而应称作后罩楼。房间布局参照恭王府,虽没有“九十九间半”那么大的规模,但也分割出了五十间。 五十间当中,有四十九间是派上了用场的,每一间都有名字和功能,只有一间空着,从来不用。 侯七贵说这叫“大衍之数五十,其用四十九”,是《易经》里头的东西。 五十是圆满,只用四十九,寓意着凡事留有余地,不能太满的意思,也代表着李宅的家风做派。 剩下的那一间,从来没用过,甚至从来没打扫过。 只是很奇怪,几年不打扫,里面竟然也干干净净,一尘不染。 李阿四和伍玉奇就被关在这一间“无用”的房间里。 没有人知道侯七贵的用意,是他们两个已经被李家抛弃了?还是留一线余地,放他们一条生路? 房间和关押武晋山的那间屋子差不多大,但因为里面什么都没有,既没有床铺,也没有桌椅板凳,坐也只能坐在地上,所以就显得很大、很空旷。 伍玉奇坐在角落里,李阿四坐在对面的另一个角落里。他们好像不是两个人,而只是屋子里新增的两个摆设。 “阿四哥,你不用这样做,你替我死,我也不会活的。”伍玉奇说。 李阿四沉默着。 “阿四哥,我很感动,真的!你能站出来为我说话,我就觉得我这辈子已经值了!他们都说我是你的跟屁虫,我多想一辈子做你的跟屁虫啊!可是,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命,命是注定的,不可抗拒的……” “不,命不是注定的!”李阿四突然打断了她,目光里满是坚定,“李公子说的,命是我们自己的,没有人可以主宰我们,老天爷也不行!” 伍玉奇的眼里闪过一丝亮光,可很快就黯淡下去。 她低下头说:“你们或许都可以,但我不行。” “你真的是晋州武家的人?”李阿四问道。 “嗯。”伍玉奇轻轻点头,“我是晋州人,小时候我一直以为我爸爸就是个普通的矿工,妈妈也在矿上工作。虽然家里条件一般,但我们过得很幸福。直到有一天,煤矿塌了,父亲被埋在了井下,再也没有出来……” 伍玉奇的脸上并没有悲痛,反而比刚才还平静,可是在李阿四看来,这种平静很不正常。 “我永远记得妈妈跪在坍塌的矿井前,拼命用双手挖土的样子。地上都是煤,黑色的,像地狱里的血。妈妈的双手变黑了,脸上、身上都变得黑乎乎的,直到她倒在地上,就像堆在那里的矿渣。” “后来我就被带进了武家——那个传说中令晋州人骄傲的家族。我才知道,原来我妈妈姓武,是武家的女儿。可是她爱上了我爸爸,为此她主动放弃了家族的一切权益,选择做一个普通人。” “我爸死了,妈妈把我送回了武家,就去陪我爸爸了。我在武家开始的日子并不好过,我感觉他们并不喜欢我。爷爷对我很严厉,叔伯姑婶一大堆,我叫都叫不过来,但我从他们脸上从没看见过真诚的笑容。他们只会取笑我,把我当成一个笑话,一份谈资。” “我逃跑过好几次,可是我无处可去。我只能回到矿区,在埋葬我爸爸的那座坍塌的矿井前哭。哭完以后,我又回了武家。他们就更加嘲笑我,说我连离家出走的胆量都没有,只是个寄生虫。” “有一天,我姑姑,也就是现在的家主武宏丽找到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叫她姑姑,而不是姨娘。她跟我说,我妈妈原本是可以做武家的女主人的,就像她一样。我问她妈妈在哪儿?她说要见妈妈,就要成为真正的武家人,让武家所有人都认可我,这样我不但能见到妈妈,还能给我爸爸立碑写墓志,把我爸爸的遗骸迎进武家的陵园,和我妈妈同葬。而这,也是我妈妈的遗愿。” “我问她,我该怎么做才能成为真正的武家人?她说,武家最大的敌人是京城李家,我如果能在武李两家的斗争中发挥很重要的作用,就能得到家人的认可。于是,我就变成了伍玉春的妹妹……” “那个真正的伍玉奇呢?”李阿四问道。 “我不知道。”伍玉奇摇头道,“我甚至不知道是不是真有这个人,我只是努力去适应这样一个身份。” “你给武家送过多少情报?” “没有,一次都没有。” “一次都没有?” “是的,一次都没有。我来了李家以后,他们似乎就把我给忘了。除了刚开始有些提心吊胆,这几年我已经完全适应。有时候,我也感到恍惚,以为过去是不是不真实的,只是伍玉奇做的一场梦。我把自己当成了真的伍玉奇,我在李宅过得很开心,尤其是和你在一起的时候……” …… 李阿四和伍玉奇在后罩房里关着的三天,对已经和平安宁很久的李宅来说,也是异常难熬的三天。 人们不知道侯七贵会怎么处置这两个人,伍玉奇还可以说罪有应得,但如果李阿四替伍玉奇死了,就有点冤枉且惹人同情了。 虽然李阿四整天板着个脸,好像天下人都欠他钱似的,但他的故事李宅的人也都知道。当年爱上一个伍玉春,结果是个间谍,最后不得不手刃爱人,导致他性情大变。如今的伍玉奇,又是个间谍。 这故事里的阿四,怎么听也是个苦命人。 大家想替他去求情,又不敢说,就想找荣师傅出头。可这几天偏偏荣师傅不见了,不知被派去做什么差事了。 有人就找王老板,王老板一听,连连摆手,脸上嬉笑着:“别找我!别找我!我说话不管用!” 最后还是吴妈站出来说:“我去找夫人。” 吴妈是少数能直接进夫人房的人。 她趁着送点心的机会,对林曼卿说:“夫人,阿四是个忠心人,小伍本性也不坏,夫人若能放他们一马,一定得佛菩萨保佑,李宅长长久久,平安兴盛!” 林曼卿吃着点心,笑道:“吴妈呀,你心地这么善,佛菩萨保佑的该是你。你放心吧,我不会要他们命的,不过这话你也别出去说,侯总管说得对,规矩还是要立的。” 吴妈也没摸准林曼卿究竟是什么心思,不过得了不杀的保证,心也落下来。 她出来后倒也没乱说,别人问她,她只说:“你们瞧着吧,菩萨保佑,夫人会处置妥当的。” 三天后,侯七贵把所有人召集起来,不知去了哪里的荣师傅也回来了。 当着所有人的面,侯七贵宣读了拟订好的家规家法,张贴到墙上,说要公示七天,如果有意见,可以在七天内提出来,若无异议,就照此执行。 然后问李阿四:“阿四,三天已过,现在我再问你一次,你还愿意替这个女人去死吗?” 李阿四站得笔直,坚定地说:“我愿意!” ------------ 第1061章 逃不掉的 “不!”伍玉奇一声惊呼,“李阿四!你以为你是谁?你凭什么替我死?” 李阿四沉默着,眼神里透着坚定,只有看向伍玉奇的时候,闪过一丝不可察觉的温柔。 伍玉奇见李阿四不回应,更加生气,几乎歇斯底里地叫起来:“李阿四!你这个混蛋!你这个自私的大男人主义者!你不是说人的命运应该掌握在自己手里吗?现在,你凭什么想要主宰我的命?你是想让我背上对你的愧疚活一辈子吗?你和恶魔有什么分别!” “李阿四!,我告诉你,我不接受!你滚!滚啊!” 伍玉奇大吼大叫,李阿四却始终不发一言,站在那里像岩石一样。 伍玉奇又气又急,眼泪流了满脸。 人们都有点看不下去了,可是家规刚刚贴出来,没人敢帮他们说话。 就连荣师傅和王老板,也都缩在人群里,耷拉着脑袋。 “李阿四,你真的想清楚了?”侯七贵再次问李阿四。 “想清楚了!”李阿四说。 “好,那就成全你!”侯七贵的声音里多了几分杀气,“执行家法!” 随着侯七贵的声音如刀子般砸到地上,虚空中出现了一支小小的弩箭,就悬停在李阿四的面前。 有些人还没看清楚,但看清了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此前大家还在想,执行家法这种事,最合适的人选是李阿四,因为他冰冷得像一台没有感情的机器,但现在要对李阿四执行家法,又该让谁来做呢? 现在这支弩箭出现,人们就已经知道是谁了。 这个人比李阿四更可怕,更无情。因为她本就是葛门杀手。如果她有爱,也是墨家的兼爱天下,如果她有情,也是大道的忘情。 殷莺向来很少在人前出现,她和黄大山、白荆荆都属于李宅的神秘人物。 这时候,她也没有出现在众人面前,没有人看得见她在哪里,只有那支据说可以练到极致可以杀人于千里之外的弩箭。 “不!”伍玉奇看见弩箭,惊呼着冲上去,挡在了李阿四前面。 李阿四一伸手,搂着她的腰,向后一转,这样就成了李阿四背对弩箭。 伍玉奇想要挣扎,却被李阿四紧紧抱住。 “玉奇,别动!听说我!好好活下去……” 伍玉奇听见李阿四的声音在耳边,从李阿四嘴里冒出的热气冲进她的耳道,背后是他强壮的身躯,裹住她的是两只有力的臂膀。 她的心化了,身体软了,悲苦涌上来,再也忍不住,放声痛哭起来。 就这样许久,背后那支弩箭始终未曾刺入李阿四的身体。 李阿四疑惑地松开伍玉奇,转过身。 弩箭已经不见了。 侯七贵的脸沉得像一盆墨水。 但他没有说话,因为林曼卿已经走到人群前面。 “真是一对苦命鸳鸯啊!”林曼卿感叹道,“阿四,你是沐尘亲自带进李宅的,他很看好你,也很信任你,曾一度亲自指点和培养你,你知不知道,整个李宅,乃至禾城梧桐居和京李集团,也没几个人有这样的待遇。” 李阿四低着头:“是,夫人,我对不起公子!” “也不用说对不起。我提起这个,不是要你愧疚的。我只是想说,就凭这一点,我也不会让你死。” 林曼卿转头看向侯七贵,“侯爷,家规初立,还在公示,不算正式颁布,放了他们,也不算坏了家规吧?” 侯七贵似乎有些不满,但还是点头道:“不算。夫人想要放,自然可以放。” 林曼卿站在那里思考了一会儿,说:“侯总管嘴上这样说,心里恐怕是不服气的。是啊,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当政者,最怕朝令夕改,执法不严。但看他们如此有情,我真不忍杀。” “这样吧,这件事算在我头上。我代他们受家族之罚,侯管家,从今日起,给家人们放一个星期的假,正好是你的家法公示之期。在此期间,李宅内外一切杂物,洗衣做饭,采买供应,洒扫庭院等等,全都由我一个人来做。” “啊?!” 众人俱是大惊。 这可是夫人啊!怎么能做这些粗鄙的活儿? 要知道这么大一个宅子,里里外外,不知有多少活计,其中有很多还是很脏很累的活儿。 一想到夫人拿着刷子去刷马桶,去通下水道,就让人难以接受。 侯七贵也是惊愣在那里,完全没想到林曼卿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夫人……” “你不用说了,我意已决!”林曼卿阻止道,“另外,我会从我的私产里拿出一部分钱来,由侯爷支配,专为家规的奖惩而设立一只家族内部的基金。一家之规,不能只有罚,没有奖。罚则严,赏则丰,希望我的这些钱,能帮助侯爷让李家更上一层楼。” 侯七贵心里暗自挑起大拇指,微笑道:“那我就替李宅上下,谢过夫人了。” 林曼卿一抬手,那柄插在地上没入石中的匕首隔空拔了出来,就悬在李阿四面前。 “你们收拾东西走吧,记住,踏出李宅之后,就再也不是李家的人了!” 说罢,便再也不看他们一眼,转身离开了。 李阿四和伍玉奇呆在那里很久,目注林曼卿远去。 伍玉奇泪眼朦胧,心中有欣慰、有感动、也有后怕,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李阿四一只手接住眼前的匕首,另一只手一把抓起伍玉奇的手:“走!” 也不和李宅众人打招呼,依旧是那张冰雕一般的毫无表情的脸。 …… 夜风很凉,伍玉奇却只觉得心头温暖。 她把头轻轻歪在李阿四肩上,两人并排坐在京郊的一处山头大石上,远处是城市璀璨的灯火。 “原来城市的灯光也这么好看!”伍玉奇轻轻地说。 “嗯。”李阿四像个闷葫芦,只嗯了一声,两道眉紧锁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如果那里也有一间属于我们的房子多好!” “嗯。” “我不用大宅子,只要很小一套房,有个房间,能放下一张床,床头有一盏漂亮的小灯;有个小小的厨房,我可以每天给你做饭……” “嗯。” 伍玉奇说了很多,但李阿四永远都是用一个嗯来回应。 “阿四,”伍玉奇抬头看着他,“我是认真的,我存了一些钱,我们去买房吧。” “我们逃不掉的。”李阿四终于说了一句完整的话。 “什么?”伍玉奇惊讶道,“夫人不是已经放过我们了吗?难道侯管家还要……” “我说的不是李家。” “那是谁?” “武家。”李阿四深锁着眉头,“你毒死了武晋山,你觉得武家会放过你吗?” ------------ 第1062章 投名状 “啊?!”伍玉奇不解地看着李阿四,“这是姑姑让我做的啊!” “你觉得武宏丽会承认吗?”李阿四说,“武晋山是她二叔,毒害长辈这种事,恐怕她这个家主也不敢承认。所以她一定不希望你活着。以武家的实力,如果没有李家庇护,我们逃到天涯海角都没用。” 伍玉奇眼里露出一丝惊恐,因为这是她从来没想到过的。世间之阴险,岂是她这样涉世未深的女孩子所能想? “那怎么办?我们要回……回李家吗?” “不可能了。”李阿四摇头道,“知道侯爷为什么肯放我们出来吗?” “侯爷……不是因为夫人放过我们了吗?” “哼,夫人仁慈,放过我们不假,但以我对侯爷的了解,他为了维护李宅,别说夫人了,就算公子在,也会顶撞上去的。公子和夫人倚重他,也正是因为他这一点。他这个人,有城府,有决断,有忠心,可就是没有仁慈!” “那他为什么放我们出来?” “因为他知道我们无处可逃,李家不杀,武家也会杀。他放了我们,成就夫人的仁义之名,借机立了家规,还成立了家族赏罚基金,而我们,却终难逃一死。这就是侯爷的城府和计算,一举多得。” 伍玉奇越听越是心惊心寒,人心怎么可以是这样的呢? “阿四……”她抱紧了李阿四,依偎着他,把脸贴在他脸上,“你回去吧,你是公子提拔的人,只要你认个错,夫人和侯爷都不会怪你的。” 李阿四没有说话,眉头皱得更紧了。 “阿四,你不用担心我。我会回武家,我姓武,武宏丽和我妈妈是姐妹,我是武家老爷子的亲孙女。他们不会拿我怎么样的。” 李阿四坚定地摇头:“不行,我不会丢下你一个人的,要去也是我们一起去。” “啊?你要和我去武家?”伍玉奇一脸惊讶。 “是,我会和你一起去,不过不是现在。”李阿四突然站起来,“你在这里等着,不要走开,我回去拿一件东西。” 说罢,便头也不回地消失在黑夜里。 夜已深,远处城市的灯光正在成片成片的灭去,只剩下零星的灯火。 …… 天蒙蒙亮的时候,李阿四回来了,手里拎着一个黑色的书包。 “这是什么?”伍玉奇问道。 李阿四坐下来,把包打开,从里面拿出一件东西,用珍珠棉包裹着。 他把珍珠棉一层层小心翼翼地打开,露出一尊仙女神像。 此时东方的太阳刚刚升起,霞光照过来,照在神像上,泛起一层层奇异的彩光。 神像的雕工精湛,栩栩如生,好像要活过来似的。 “这是什么?”伍玉奇问道。 “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但显然,这就是武家想要的东西。”李阿四说。 “武家想要的东西?”伍玉奇更加奇怪。 “武家抓了周绍义,夫人想用武晋山和武家交换人质,武家竟然不肯。武晋山是武宏丽的二叔,武家老爷子武晋诚的亲弟弟,地位举足轻重。侯爷判断周绍义手里有武家想要的很重要的东西,而且这东西就藏在我们从他手里买过来的那栋宅子里。” “为了不声张,侯爷让我亲自去找。我只用了半天时间,就从宅子西北角的老槐树底下挖出来了。我还没来得及上报,你就出事了。” 李阿四一边观察这尊神像,一边说着。 “你……你去李家偷东西,还是这么重要的东西,侯管家如果发现了……”伍玉奇不无担忧地说。 “没事,李家的监控和阵法我都很熟悉,他们不会知道的。有了这件东西,你就为武家立了大功一件,他们应该不会杀你了。” “可是……”伍玉奇总觉得哪里不对,但又说不上来。 …… 武宏丽和厉承忠端详着放在桌子上的仙女雕像。 “这真的是净光天女像?”厉承忠问道。 武宏丽拿出来一面古色古香的镶嵌着宝石的铜镜,用镜面照向雕像。 镜子上的宝石放出奇异的光,照在神像上,流荡出奇彩的光晕。 武宏丽却并不去看雕像,而是看向镜面。 镜面里是雕像的镜像,竟然显现出比眼前的雕像更加清晰的细节。 “没错,就是这个,和画像上的纹饰一模一样,而且是按镜像反雕的,没人能仿造。”武宏丽说。 厉承忠的眼里闪过一丝贪婪:“那丫头竟然能把东西从李家偷出来,真是不可思议!” “那丫头偷不出来,这是李阿四的功劳,也是他的投名状。” “看来你是想重用这个李阿四了?” “被李家抛弃的人,为什么不用呢?何况是个人才!” “可你别忘了,他姓李!” “呵呵,几年前我就调查过这个人了,他原来是京城那家的保安,被李沐尘带去了李家,姓李只是巧合而已。伍玉春是李阿四的初恋情人,鬼手秦树义利用这层关系,抓了伍玉春家人,逼她去李家做卧底,被揭穿后,李阿四亲手杀了伍玉春。你说他捅刀子的时候,有没有恨过李家,恨过李沐尘呢?” 厉承忠恍然:“呵,这么说来,也算是个狠人!不过他杀女友求荣,也未必会对武家忠心;他能背叛李家,又何尝不能背叛武家?” “哼!”武宏丽不屑地笑了,“李家是李家,武家是武家。有了这个,”她捧起桌上的净光天女神像,“等我修成净光天女大法,谁还敢逆我?李家又算什么?” 厉承忠带着几分谄媚地笑道:“那是自然,我的女皇陛下必将武统天下,千秋万代!女皇陛下,快带着净光天女像去五台山,帮我把古佛灯芯点亮吧,我好鞍前马后的伺候您!” “急什么?你那荒莲古灯,在古佛洞里沉睡了上万年了,不在乎一时。我明日就闭关,等我炼成净光天女大法,出关后荡平京城,取代李家,就陪你去五台山。” 厉承忠脸上的肌肉有些抽搐,但还是极力维持这笑容,眼里的贪婪更浓了,声音也更妩媚,突然跪下去,扑到武宏丽身上,抱着说:“我的女皇陛下,那今晚就让我好好侍候你一回,等你修成净光天女,只怕我就配不上你,只敢远观,不敢亵玩了!” 说着就把一个光头扎进了裙下。 武宏丽咯咯地癫狂地笑起来。 ------------ 第1063章 侯爷的手段 伍玉奇成了武家的功臣,地位直线提升,从原本不受人待见的“小野种”,成了武家的小公主。由于武宏丽没有结婚生女,人们普遍把她看成武家第三代继承人。 李阿四因为献上投名状,加上和伍玉奇的关系,也得到了武家的认可,当上了保卫部副经理。 但毕竟他不姓武,要说完全得到了武家的信任是不可能的,所以这个副经理是个虚职,没有什么实权,每天就是在武家各处别院晃晃。 李阿四看上去很适应,和在李家一样,依旧是一副从容而冰冷的表情,和所有人都保持着合适的距离,从不刻意讨好,也不刻意疏远。 反倒是伍玉奇这几天很不开心,虽然有了公主般的待遇,却失去了自由,最重要的是,她想见李阿四,可是武家的人,尤其是长辈们并不希望她见他。 她不由想起了自己的母亲,还有死在矿难中的父亲。或许当年母亲和父亲,也是一样的境遇吧,明明相爱,却不能见面。 母亲最终跟着父亲走了,选择了自由,却也半生被贫困折磨。 伍玉奇想了很久,终于鼓足了勇气,做出了和妈妈一样的决定。她收拾了行囊和细软,带上了足够两个人生活很长一段时间的钱,准备等到深夜的时候,去找李阿四…… …… 周绍义听见门咯吱一声响,有人走了进来。 已经有两天没有人来管他了,武家的人似乎已经忘记了他。 他十分虚弱,感觉自己快要死了。 眼睛被血和眼屎糊住,艰难地睁开一条缝,他看见一个年轻的保安走过来。 周绍义觉得这个保安有几分面熟,但又不是前阵子审问和殴打他的那几个。 他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保安拿了一瓶矿泉水,打开瓶盖,凑到周绍义的嘴边。 周绍义贪婪地吮吸着从瓶口流出来的水,虽然他的力气只能吸进一点点到嘴里,大部分水都顺着下巴流到了他衣服上。 接着,保安捏住他的下巴,把一粒黑乎乎的东西塞进了他的嘴里。 周绍义感觉有一口泉在他嘴里化开了,源源不断地清冽甘甜的水涌入他的喉咙,灌进他的身体。 眼睛周围那些混合的血水也被冲刷干净,眼皮终于完全睁开,他看见了小伙子的样子。 “你是……” “不要说话,你现在还很虚弱,一直到今天晚上之前,你都要保持这种虚弱的样子,无论什么人进来,明白吗?” 周绍义木然点了点头。 保安拿着空矿泉水瓶子走了。 看着他的背影,周绍义才想起来,这个人在哪里见过——李家,是李家的那个小保安,他去李家卖宅子签字的时候见过,只是那时候的脸比现在要稚嫩很多,但背影和走路的姿势一点也没变。 周绍义心头狂跳起来…… …… 深夜的时候,伍玉奇背着两个包,偷偷溜出她的住所。 月光如水银一般泄在地上,拉长她的影子,像是一幅银色的背景的剪影画。 想象着一会儿就要见到李阿四,并和他一起私奔,从此过上自己的小日子,她就觉得一切都很美好,就像这美好的月色。 可是她很快被人发现了。 武家的下人拦住了她,并向上报告。由于武宏丽在闭关,他们报告了武晋诚。 伍玉奇大吵大闹,不想再回自己的房间,不想再过被禁足的不自由的日子。 “不想回自己的房间是吧,好,把她关到禁闭室去!”武晋诚下了命令。 伍玉奇被关进了禁闭室——武家用来惩罚内部弟子的房间,有点像小黑屋,里面什么都没有。 就在伍玉奇大吵大闹,吸引了武家人注意力的时候,一个黑影搀扶着另一个黑影走出了武家后院的小门,消失在后山的密林里。 …… 厉承忠的面前放着几个玻璃瓶子,他正小心翼翼地把其中一个玻璃瓶里的液体倒进另一个瓶子。 当两种液体混合在一起,忽然就消失了似的,需要摇晃瓶子才能看到和空气不一样的涟漪。 他长出了一口气,回头看了一眼。 身后是朱红色的门,门内就是武宏丽闭关的密室。 厉承忠把瓶子里的液体倒进了一瓶芬尼酒里——这是武宏丽最喜欢喝的一种酒。 就在他刚刚把液体倒进去的时候,身后砰一声响,那扇朱红色的密室门被重重推开了。 厉承忠吓得魂儿都飞了。 他哆嗦着把两个玻璃瓶捏碎,用肚子上的肌肉把碎掉的粉渣都吸了进去,然后才转过身,看着脸色并不太好的武宏丽,挤出一个笑容:“亲爱的女皇陛下,您这么快就出关了吗?” 武宏丽捧着那尊净光天女神像,沉重地来到桌边,坐下来,思考着什么,仿佛并没有注意到桌上的异样。 “奇怪,我用了所有的方法,也不能激活净光天女神像。” 厉承忠松了一口气:“会不会是少了那半部《大云经》的缘故?” 武宏丽摇头:“不会,《大云经》缺失最多让我不能圆满,激活净光天女神像的关键是血脉,和历代天女的传功。” “那是怎么回事呢?”厉承忠有种不好的预感。 “只有两种可能。”武宏丽看着桌上的神像说,“要么,我武家历代所传的功法是假的;要么,这尊天女像是假的!” 沉默了几秒钟,两人对视一眼,同时说道:“李阿四?!” …… 林曼卿看着桌上那尊惟妙惟肖的净光天女神像,好奇地问荣师傅:“你真做了一尊一模一样的?” 荣师傅嘿嘿笑道:“夫人放心,老荣别的本事没有,就是对刀法有几分自信。一般物件,再复杂,也就三两个小时的事。但这神像是有几分古怪,她身上的雕痕纹理没有一处是自然的,全是人为按照某种规则刻划的,多如牛毛,又繁如星汉。我花了三天时间,才把它复刻完成。” 旁边的侯七贵说:“也是夫人料事如神,关了阿四三天,正好给了你三天时间,如果少一天,你都完不成任务!” 林曼卿笑着摇了摇头:“侯爷不要给我邀功了,我当时根本不知道你们的计划。我要是知道,必会阻止你们,这计划风险太大,对阿四和小伍都不公平。” 侯七贵面露愧色:“夫人说得是。” 林曼卿叹了口气。她知道侯七贵身为管家,管着这么大个家业,是必须要些手段的。她也不能责怪他。 “夫人,这东西究竟是什么宝贝,有没有看出什么来?”荣师傅问道。 林曼卿轻轻摇头道:“看上去像是佛家开光装经之物,其纹理好像暗合着奇门数术,其由内而外的流光,又似大日脉轮之法。然而神识透过,却是一片虚无,我也看不太透。不过我倒是想起了一件事……” ------------ 第1064章 一念之贪 “昔日我与沐尘在玄武秘境,发现了一些有关武则天的秘密。武曌自称净光天女转世,以《大云经》和《大光明经》为证。这两本经书都被朱元璋带去了地下。你们看这神像——” 林曼卿轻抚神像,“这像不像传说中的净光天女?” 众人恍然。 “原来是武家的图腾啊,这有个屁用!”荣师傅抱怨道,“浪费老子三天的功夫,还以为是什么宝贝呢!” 林曼卿笑道:“这可不仅是图腾,你看这眉眼,这体态,这气质,仿若真人。说不定,就是按照武则天的真实样子雕刻出来的呢!” 人们一听,就都凑上去看。 王老板说:“武则天有这么好看?” 荣师傅说:“那当然,不然能迷倒唐朝两代皇帝?” 侯七贵疑惑道:“雕工固然精妙,材质也是奇物,可就一个武家祖先遗像,怎么也不会比武晋山的命值钱吧?” 林曼卿说:“应该和武家的修行有关。武则天也曾是魔教圣女,执掌圣火令,” 就在这时候,有人来报告:“夫人,侯爷,李阿四带着周绍义回来了!” …… 李宅里很清静,李阿四和周绍义回来并没有引起注意。 因为林曼卿一个人包了李宅所有的活儿,侯七贵就干脆给大部分人放了假。 其实一开始大家都没有把林曼卿的话当真,以为只是夫人做个姿态,拿扫把扫上几下,表表样子就可以了。 没想到林曼卿是来真的,前前后后,每一进院子所有的活儿都包了。 她虽然会法术,但一个人也累得让人看着心疼,侯七贵这个管家着实看不下去了,劝了几次,但夫人不听,他也没办法,总不能让夫人还给一大家子人做饭吧?就给员工放了假,只留下两个保安、一个吴妈,还有荣师傅、王老板,都是李宅的老人,就连殷莺都和阿东带着阿西去遛街了。 人一少,活儿也少了,他们才能在屋子里清谈闲聊。 李阿四和周绍义回来,他们便出去迎接。 把周绍义接回屋里,林曼卿开始给他治疗。 侯七贵一边让人去接周绍义的女儿周小芸,一边夸着李阿四:“阿四,你立了大功一件!” 李阿四只是点了点头,脸上的表情一如既往的平静,一点也没有完成任务、德胜凯旋的喜悦和激动。 “小伍呢?”侯七贵问道。 李阿四的眉头微微变得有些沉:“我没办法带着她们两个人一起出来。” 侯七贵拍了拍他的肩膀:“行了,先去吃点东西,换身衣服,这身武家的保安服肯定没有我们李家的舒服。” 李阿四嗯了一声,便出去了。 周小芸很快就来了,一见到周绍义,就扑上去抱着哭起来。 “小芸,你爸的伤很重,虽然我已经给他用了灵药,但还是要静养一段时间才好。”林曼卿说。 周小芸也知道自己失态了,便放开了父亲,站到一边。 周绍义吊着一口气,就是为了自己的女儿。这时候看见周小芸活得好好的,悬着的心才放下来,感激地说:“夫人,谢谢你,救了我和小芸。您和李家就是我的再生父母,我父女做牛做马……” 林曼卿连忙打断他:“不用说这些,我救你又不求回报,你也算和我们李家有缘。只是我不明白,你和武家结了那么大的怨,就为了这个东西?” 她拿着那尊净光天女像给周绍义看。 周绍义见到那尊神像,叹了口气:“唉,这是我的错,一念之贪,造成了如今的局面,害死了我太太,还差点害死了小芸和我自己。” “当年在晋州,我家也是小有地位的富商。有一次,我们下面的一座煤矿发生了事故,几名矿工埋在下面。这本来不算什么大事,晋州地区的煤矿每年都有这种事发生,赔偿到位,上下打点好了也就没事了。” “当然,人能救还是要救的。当时一共救出来七个人。他们说,矿井坍塌不是我们的安全措施出问题,而是因为地下是空的。他们掉进了一个空坑里,并顺着坑道发现了更大的隧道,尽头还有土石封堆。所以他们怀疑,这座山底下有一座大墓,而我们的矿挖到了这座墓的坑道附近。” “我当时没当回事,但是武家突然派人来和我们谈收购这座坍塌的矿,并且给出了很高的价格。我就起了疑心,联想到古代大墓和武家的关系,虽然武则天的墓在咸阳,但那是公开的部分,而武家世代住在晋州,会不会这里也有一座武则天的墓呢?” “我就提了一个他们不可能接受的高价,但没想到,最后武家人同意了。这让我更确定地下很可能是武则天的陵寝。一想到历史上唯一的女皇的陵寝就在我的脚下,我就睡不着觉。我就以交接为理由,拖延了两个月的时间。武家也没有怀疑,毕竟那已经是一座出过事故的危矿。” “在那两个月时间里,我偷偷带人下矿,冒着被埋的风险炸开了通道和封土堆。里面果然是一座墓,只不过不是我想象的那种帝王陵寝,但还是让我十分震撼。我一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多珍宝,金银珠宝不用说了,还有很多我从没见过的东西,甚至都不知道是什么材料做成的。而其中最令我震惊的,就是这尊雕像。” “我当时只看了一眼,就再也挪不开我的眼睛。我感觉她就是活的,她好像在和我说话。我的眼睛、我的心、我的灵魂,都被吸住了。我当时就十分肯定,她就是武则天,一代女皇,只有一代女皇才有这样的魅力。” “当时我还保持着理智,我知道如果我把这座墓搬空的话,武家不会放过我的。在晋州,我们根本不可能和武家对抗。所以我就只选择性地拿了几件看上去最贵重的东西,然后把土堆重新封回去。” “我以为这么大的墓,少了几件东西,武家不会发现的。可我忽略了人的因素,我下矿的时候,带的几个人都是我的亲信,可再亲信在利益面前也是假的。武家最终还是知道了,逼着我把东西交回去。” “我父亲当机立断,让我带着这尊雕像离开晋州。他说,我们周家难逃此劫。就算我们把东西还回去,武家也不会放过我们。而在晋州,没人能斗得过武家。” “所以你就来了京城?”林曼卿问道。 周绍义摇头:“我一开始并不打算来京城,因为京城离晋州太近,可是我遇到了一个算命的仙人。” ------------ 第1065章 黄雀 “为了保命,我躲进了山里,又辗转到了乡下,准备坐中巴去晋阳,然后再乘火车去南方。那时候不像现在到处都是安检和摄像头,我以为这样就可以躲过武家的眼线,可还是被盯上了。” 周绍义回忆起二十年前的往事,懊悔中带着些恨意,不免有些激动起来。 “我那时候不知道我家里已经遭了难,还在犹豫着要不要把东西还给武家,保一条小命。恰好一个算命的瞎子路过,不知怎么就和跟踪我的那两个人撞上了,纠缠着要他们赔偿。我趁机跳上了中巴,也不敢去晋阳了,中途我转车去了朔州。” “在朔州火车站,我又遇见了那个算命先生。我立刻就意识到他不是一般人,是他救了我。他说我怀中之物不祥,会给我带来杀身之祸。但是将来能救我的,也是这件东西。我就请他给我指点一条明路。他让我去京城,京城是唯一能让我活下去的地方,除了京城,其它任何地方,都逃不脱武家的追杀。” “我问他为什么,他说武家不敢进京,因为京城有一个李家。虽然李家如今败落,但武家有千年之诺,没个二十年时间,他们不敢打破这个局面。于是我就来了京城。” 林曼卿和侯七贵对视一眼,眼神里都充满了惊讶,很好奇这位算命先生怎么会知道武李两家的事,而且对武家进京的时间算得那么准? “那个算命先生你还有联系吗?”林曼卿问道。 “没有了。”周绍义说,“后来就再没见过他。” 林曼卿不觉有些失望,便又问:“他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样子?” “名字我也不知道,神仙一般的人物,我哪里敢问?至于样子么,我也形容不好,就是有些清瘦,穿着很普通的衣服,但身上十分干净,不要说乡下人,就连京城里的那些大人物也没有那么干净的,怎么说呢,一尘不染都不足以形容,就像天山上的雪一样。” 林曼卿知道这一定是个修行高人,真正的修行高人给人的印象就是这样的,你明明记得很清楚,却就是记不起他的五官样貌来,唯有清澈高远的气息,叫人无法忘怀。 世上修行高人很多,但此人明显不同。他不但清楚武李两家的事,清楚武家的千年之诺,还能预料二十年的时间,他指点周绍义来京城,恐怕不是什么偶然。 “你为什么要买下我们旁边的宅子?当初买的时候不便宜吧,你逃离晋州,初到京城,身上的钱应该不多。”侯七贵问道。 周绍义说:“我们家不是什么豪门,但经营煤矿,也积累了些财富,那时候我们在民间有个称呼叫‘煤老板’。我父亲文化不高,但还算有点远见。他常说煤太黑,矿里太黑,这种黑灯瞎火的生意是做不久的。所以有了钱,就想着往外地投资产业,主要是房产和酒店。” “我到了京城以后,就通过朋友把南方的一些资产卖掉了,换了几个亿回来。也是那时候,我才知道家里已经遭了大难。我父亲和母亲都死了,很多亲戚也遭了连累。算命的说我这件东西不祥,会带来血光之灾,果然应验了。” “我当时很害怕。东西在我手里,卖也不敢卖,送也送不回去。我知道,将来还要靠它救命。我整夜整夜守着这东西,吃不好、睡不着。后来我想,既然武家怕李家,那干脆把东西放到李家去,岂不是就安全了?正好李家老宅旁边的宅子在出售,我就花了五千万买了下来。这种宅子轻易不会动土,把东西埋在地下应该很安全。” 周绍义能说的也就这些了,林曼卿就说:“好了,你的伤还没好透,好好休息。你们父女刚团聚,我们就不打扰了。” 周绍义和周小芸千恩万谢。 出去以后,林曼卿就一直在想那个算命先生的事。她总觉得这人和李家有关系,就是不知道是敌是友,他指点周绍义的目的是什么? 她把净光天女神像放在房间的桌上,仔细端详揣摩。 关键应该就在这尊神像上。 从武家的行为来看,神像对他们十分重要不言而喻,但对李家又意味着什么呢? 林曼卿原本对此物不太上心,哪怕上面蕴含盖世神功,对她来说也没有什么意义。武家最厉害的就是当年的武则天,光明教法术传承,执掌五赤火流焰旗,这些在玄武秘境已经见识过了,她应该也不会比朱元璋和马皇后厉害吧? 但如果此物和李家有关,就要另眼相看了。 或者武家和李家还有其它的深度纠葛,毕竟当年武则天和李唐也算是一家人,而且她还曾是魔教圣女。也许能用此物和武家交换点什么出来。 林曼卿正想着的时候,侯七贵急匆匆地进来禀报说:“阿四不见了。” 林曼卿一愣,随即便明白过来,说:“肯开是回晋州救小伍去了。” 侯七贵说:“我已经让老荣和老王去追了,也不知能不能追上。” 林曼卿说:“还是我亲自去一趟吧,你们那个假雕像骗不过武宏丽太久的,万一没追上,进了晋州,他们三个恐怕有去无回。” 侯七贵本想阻止,但也知道夫人的脾气,而且他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林曼卿走了没多久,李宅的后院厨房里突然就起了火。 因为大部分人都放了假,只剩下两个保安,侯七贵只能和保安一起去救火。 就连听到动静的周小芸也出来帮忙了。 好在火势不大,李宅又有先进的防火灭火设施,而且很快黄大山也来了,一片黄烟过后,火就灭了。 黄大山指责侯七贵太不小心,怎么能让李宅起火呢? 侯七贵越想越不对劲,忽然想到了什么,连忙跑到林曼卿的房里去,发现桌上那尊净光天女雕像果然已经不见了。 “吴妈!”侯七贵懊恼的一巴掌重重拍在桌子上。 …… 荣师傅和王老板去追李阿四,可他们并不知道李阿四走的哪条路,只能一路往西。 很快就到了野三坡,忽感前方有强烈的法力波动,便往前查看。 到了一处山沟,忽听一声佛唱:“阿弥陀佛,两位施主是来听闻佛法的吗?” 荣师傅和王老板一惊,只见一个灰衣僧人坐在一块石头上。 而这灰衣僧人他们认识,正是曾和武晋山一起来救人的五台山陷空大师。 ------------ 第1066章 千佛唱断 荣师傅和王老板对视一眼,知道这和尚他们惹不起。 当初两人一起上,这和尚一念之间就把他们的杀招化解于无形,后来那一招“万念俱灰”也的确震慑了整个京城,要不是林曼卿在,当日的局面只怕无法收拾。 “我们慧根浅,佛法就不听了,先走一步。”王老板嘻嘻地笑着。 两人扭头就要走。 就听陷空法师说:“阿弥陀佛,我佛普渡众生,不在慧根,慧根越浅,所得越多,施主何妨听听再走。” 荣师傅和王老板哪会听他的,拔腿就跑。 他们如今的功力,虽不能飞,但跑起来比飞也慢不了多少。 可是他们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因为顺着这条山沟两侧的崖壁有许多石刻佛像,各有姿态,惟妙惟肖。他们跑了半天也没跑出山沟,而两边的石像在飞也似的后退中不断重复着。 这当然不是鬼打墙,而是山沟里的法阵困住了他们。 荣师傅和王老板停下来。 “和尚,你想怎么样?”荣师傅怒道。 “施主勿怒,贫僧只是觉得两位有缘,想请两位听听佛法。”陷空说。 “听个屁……”荣师傅忍不住骂了起来,嘴里爆了一连串的京片子粗口。 陷空也不生气,只是微微笑着。 荣师傅嘴里的骂声像爆蚕豆一样不停地爆出来,而他手中的刀也出手了。 他知道不是和尚的对手,所以借着骂人掩护来出手。因为他的刀法,最大的特点就是快。他唯有仰仗这个快,才有一线赢的可能。 这一刀,他用出了平生的绝学。 而旁边的王老板,和荣师傅这么多年,早已心意相通,知道他要干什么,在他出手的时候,立刻配合,使出了朱砂掌。 这一掌,也是平生绝学。 他们两个都已经好几年没有这么全力出手过了。 这一掌一刀,如烈风迅雷。 霎那间,方圆数十米内,草木焦枯,大地赤红,热浪翻滚。 而在一片赤色热浪里,一刀白光一闪。 陷空和尚的身影虚晃了一下,不是很真切,好像动了,又好像没动,就像连续的动画少了一帧。 他身上的石壁上,已经多了几十道刀痕。 没有人数,只有荣师傅自己知道,刚才那白光一闪,他已经劈出了七七四十九刀。 可是陷空和尚还是好端端地坐在那里,没有伤到一丝一毫。 “阿弥陀佛,好掌法,好刀法!” 荣师傅和王老板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和尚的实力和他们根本不在一个层次,顿时感到有些绝望。 “两位施主,功夫已经展示,接下来,该听听佛法了吧?”陷空说道。 就在这时,一个美妙的声音传来: “大和尚传经,不在庙里传,怎么跑到这荒山野岭来了?莫非是要超度野鬼?” 荣师傅和王老板心头狂喜,转身就看见林曼卿不知何时已经到了他们身后。 陷空法师微微一笑:“和尚渡人也渡鬼,反倒是夫人,为何来这荒野之地?” 林曼卿笑道:“难道和尚来得,我就来不得?” “当然来得,既然来了,就是有缘人,夫人可知道这是什么地方?”陷空问道。 林曼卿原本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但看到两边的摩崖石刻姿态各异的佛像,就立刻想起来了,这里是千佛沟。 她没有来过千佛沟,但听李沐尘讲起过,还有侯七贵,至今还把跟着李沐尘下鬼王墓的事当作平生最得意之事,时不时还会拿出来吹吹牛。 “千佛沟,鬼王穴,莫非这是大师的手笔?” 陷空呵呵一笑:“菩萨之功,祖师之力,贫僧不敢僭越。只是贫僧有守护之责,这几年来,贫僧一直在修复千佛之像。夫人既然知道这是什么地方,想必也知道数年前,是谁破坏了这个地方?” “原来大和尚来京城,是来找人算账的啊!”林曼卿恍然道,“我还以为你是武家请来的呢!” “千佛唱断,百鬼齐喑。数年来,我从未离开过千佛沟,除了和夫人见面那一次。去京城前,我曾劝武施主,武伐李兴,未得其时,可惜武施主不听我言。武家与我寺有恩,我不能不报,只能随其赴京。不过能见识夫人那一手‘万化归本’,贫僧也算不虚此行。” “那么大和尚拦住我们做什么呢?” “无他,请诸位听听佛法。刚才两位施主说没有慧根,听不懂,我想夫人慧根深种,一定听得懂。” 说罢,陷空双手一合,唱了声:“阿弥陀佛!” 便开始念诵起了经文。 忽然间,千佛齐唱,佛唱之声响彻了整座山谷。 荣师傅和王老板的脑袋嗡地一下就炸开了。 紧接着,万道佛光照耀,他们感觉自己来到了一个虚无的世界,周围祥云缭绕,无数面目各异,或慈悲、或凶恶的佛面涌现于云端。 每一尊佛的脑后都有一圈虹光,随着佛唱的节奏,不停地释放着光芒。 …… 李阿四悄悄溜进了武家。 他早已摸清了这里的结构和人员部署,所以轻车熟路,趁着夜色进了伍玉奇的房间。 伍玉奇正躺在床上睡觉,盖着被子,面朝里,似乎睡得很香。 “玉奇,玉奇!”李阿四轻声叫着。 伍玉奇没有回应,只发出轻微的鼾声。 李阿四不敢大声叫,走到床边,轻轻摇晃伍玉奇的身体:“玉奇,我是阿四!” 伍玉奇突然翻身,一只手掐住了李阿四的脖子,一只手在阿四胸前一点,制住了他的穴道。 “哈哈哈,李阿四,我就知道你会回来的!” 李阿四这才看清,躺在床上的根本不是伍玉奇,而是武家的另一个三代弟子,名叫武昊伦。 此人本是男人,但男生女相,说起话来嗓子尖尖的,很容易让人误以为是女人。他身材也和女人一般,躺在床上面朝里,又是黑夜,李阿四才没有认出来。 “伍玉奇呢?”李阿四问道。 “那个贱人背叛家族,带着你来反间,已经被家法处置了。”武昊伦说。 李阿四心头一痛。在武家几天,他已经有所了解,武家的家法十分严厉,若真是家法处置,伍玉奇难逃一死。这也是他急着回来救人的原因。 他心里虽痛,面上却始终没有表情,和平常一样冷漠。 武昊伦并不了解李阿四,本想刺激他,但见他仿佛无动于衷,心里不爽,大骂道:“哼,你这狗东西,等会儿我就当着你的面,把那贱人赏赐给矿上的工人,看你还能不能这么淡定!” 李阿四大喜,原来伍玉奇没死。 只是现在该怎么救人呢? ------------ 第1067章 等待时机 武昊伦把李阿四带到专门处置下人的房间,而这里也是之前关押周绍义的地方。 “你把周绍义救走了,他没吃过的苦,就只能你来接着吃了。” 武昊伦对着满屋子的刑具,拿起一把形状怪异的刀,在李阿四面前晃了晃。 刀子上残留着腐败难闻的血腥味。 “哦对了,还有一个人要和你同甘共苦的。” 武昊伦坏坏地笑起来,命令手下把人带过来。 很快就有人把反绑着的伍玉奇带了进来。 “阿四!”伍玉奇一看见李阿四就惊得叫起来。 “玉奇,对不起……”李阿四心怀愧疚,但除了对不起,又能说什么呢? “不,阿四,不怪你!是我先对不起李家,对不起夫人和管家,还有你……”伍玉奇低下了头,又猛地抬起头,怨责地看着李阿四,“你不该回来啊!你回来干什么?” “我不能丢下你不管。”李阿四说。 “你傻啊!”伍玉奇大叫起来,眼里有了泪水,“阿四,你真是太傻了!我不值得你这样!” “哟哟哟……”武昊伦翘着兰花指,一副娘娘腔的调子,带着三分酸七分嘲,“真是郎情妾意啊!我都看得有点感动了呢!” 李阿四没有说话。他知道这时候说任何话,除了满足武昊伦那畸形的心理,没有任何意义。 他只是坚定了看了伍玉奇一眼,传递给她一个信念。 武昊伦见他们两个都不理会,心里无端升起一股怒火。 “哼,一会儿我让你们哭都哭不出来!”便对手下说,“去,去矿上找几个工人来,要身体壮实的,告诉他们,谁能把我这妹子弄舒服了,我重重有赏。” 手下露出一丝淫笑,便得令而去。 没过多久,就带着几个矿工回来了。这些矿工满脸满身都是煤灰,好像刚从沥青桶里捞出来的,见到武昊伦,不安而局促地挤在门口,只有眼睛贼溜溜的,不时朝伍玉奇身上瞟。 武昊伦笑起来,走到伍玉奇面前,手指在她脸上剐蹭:“怎么样,我的好妹子,这几个你可满意?” “你别碰我!”伍玉奇厌恶地躲开武昊伦的手指。 “呵呵,我才不会碰你,也不稀罕碰你,反正一会儿有你舒服的,你要是舒服了,就大声叫出来,别憋着,憋着不好,哈哈哈哈!” 武昊伦仰头笑着,脖子上的喉结不停抖动,却发出女人一般的尖细的声音。 李阿四皱了皱眉,眼里闪过一丝杀机,但并没有愤怒,保持着沉默。 武昊伦看了他一眼,不屑地冷哼一声:“原来是个窝囊废!看着心爱的女人受辱,屁都不敢放一个呢!我说妹子啊,你现在看清他的嘴脸了吧?哈哈哈!” 伍玉奇胸膛起伏着,满脸通红,不知是气得还是对接下来要发生的不好事情的害怕。 “武昊伦,你要干什么?姑姑答应放过我的,你要违抗姑姑的话吗?” “姑姑?”武昊伦冷笑道,“你居然还把她当姑姑?知道你爹妈怎么死的吗?你真以为那是一场矿难?我告诉你吧,那是武宏丽设计的,就是为了铲除你妈这个对手。因为你妈也是武家天女血脉的传承者。你还把她当姑姑,还以为她会救你?真是可笑,哈哈哈!” “不!不可能!”伍玉奇震惊地瞪大了眼睛,不相信地看着武昊伦。 “不过这一切都不重要了。”武昊伦说,“因为不管是你,还是你那个姑姑,很快就要死了。不一样的是,你会在无边的快乐中升天,而你那位姑姑,却要承受百毒攻心、浑身溃烂的痛苦而死!” 伍玉奇根本没听进去武昊伦的话,而李阿四却心头一亮,似乎明白了武昊伦在说什么。 他一言不发,暗自运行着内劲,冲击被封锁的筋脉和穴道。 “还愣着干什么?上啊!”武昊伦命令道。 那些矿工有些畏手畏脚地走过来,但看见伍玉奇如花般的容颜,胆子便大了起来,咧开嘴淫笑着,露出身上唯一显白的牙齿。 就在这时候,一个手下跑进来,在武昊伦耳边耳语了几句。 武昊伦脸色变了变,看了伍玉奇和李阿四一眼,似乎没看到他们受尽折磨的样子,很有些不甘心,叮嘱道:“好好伺候我的妹妹,等会儿我回来,她要是没得到满足,我就把你们全都阉了!” 说罢,就转身出去了。 武昊伦一走,那些矿工有些不安,不知道该不该继续。 武昊伦的两个手下对视一眼,把门关上,然后上来把矿工往后推赶:“滚滚滚,靠后靠后,等爷上完了你们再上!” 矿工们也不敢多话,就站到了一边。 两个手下露着淫笑来到伍玉奇面前,正要伸手去撕伍玉奇的衣服,忽然眼前人影一闪,两人的脖子就被人掐住,咔咔两声,椎骨断裂,两颗脑袋歪在一边,半点声音都没有发出。 李阿四把他们轻轻丢下。 “阿四!”伍玉奇惊喜地叫着。 “嘘!”李阿四回头用手指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矿工们一时愣在那里,两个反应快的转身就逃,却哪里有李阿四快,刚迈步就被李阿四揪住,双双拧断了脖子。 另外三个吓得魂不附体,扑通跪下来求饶:“大爷饶命!老板饶命!我们就是矿上干活的,挣个辛苦钱,是被逼来的,求你放过我们吧。” 伍玉奇见他们可怜,也说:“阿四,他们只是工人……” 可她的话还没说完,李阿四就一掌抚过三人的头顶,震碎了三人的颅脑,无声无息也无痛苦地结果了他们的性命。 …… 武宏丽把两尊净光天女神像摆在一起,看了半天,摇着头啧啧称奇道:“还真是一模一样!” 在武宏丽的旁边,除了厉承忠外,还有一个五六十岁的妇女,赫然正是李宅的吴妈。 只是在李宅的时候,吴妈看上去老实巴交,而此时的她,却是精神抖擞、仪态富贵,完全换了个人似的。 吴妈道:“你不知道,李家的快刀荣,是当年荣门一刀春的徒弟,当年一刀春做了一对碧玉狮子玲珑球,闻名天下。快刀荣的刀法青出于蓝,还有侯七贵在古玩上的眼界,加上李家藏了不少古代好材料,要仿造一件古代雕像,别人做不到,李家却完全能做到。伍玉奇被关了三天,快刀荣消失了三天,我当时就觉得奇怪,没想到是闭门造假去了。” ------------ 第1068章 阴中有阴 厉承忠抱怨道:“嗐,你既然这么了解,早该想到呀,也不至于我们上了当。幸亏他们只是弄了一尊假雕像,要是雕像上有毒,那可怎么好?” 吴妈对厉承忠似乎很不屑,只斜睨了一眼,连正眼都不看他,说道:“侯七贵太贼,造假的事连李家夫人都不知道,我的注意力主要放在夫人身上,自然想不到。” 厉承忠也感觉出来吴妈对他的不屑,心里不爽。 不过他知道这个吴妈虽然不姓武,但因曾做过武宏丽的奶妈,十分受武宏丽信任,只暗暗瞪了她一眼,眼里闪过一抹狠戾,嘴上却笑着说: “是啊是啊,是我想简单了,这事不能怪嬷嬷。要不是嬷嬷把真的东西带来,我们还要许多麻烦呢!” 见厉承忠对吴妈态度尊敬恭维,武宏丽也很高兴。 “嬷嬷一路辛苦了,我们也要做好应对,你在李家放了一把火,他们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厉承忠也好奇地问:“对啊,嬷嬷,他们没有追你?你是怎么摆脱他们赶回来的?” 吴妈说:“放心吧,我来时去了趟野三坡千佛沟,和陷空法师打了声招呼,他会拦住他们的。” “上回陷空法师在京城吃了亏,如果林曼卿亲自来的话……” “踢球还有主客场之分呢,千佛沟有千佛坐镇,以陷空法师之力,定能困住她。就算林曼卿能脱困,那时小姐也该修成净光大法,成就天女之身了。天女降临,只要不是李家那魔头重生,世上还怕谁?” 吴妈说话十分自信,俨然一副长辈的姿态。 武宏丽没什么,但厉承忠十分不爽,尤其是吴妈对他的不屑,始终正眼都不瞧他一眼。 可是吴妈的话又让他有些吃惊,尤其是对武李两家以及天女的事情的了解,出乎他的意料。他有些吃不准,这老太婆究竟有多少深浅? 真的只是武宏丽的奶娘那么简单? 武宏丽笑道:“是啊,只要我修成天女之身,还要怕谁呢?到时候,我们武家就能重现千年前的辉煌。嬷嬷,我是你养大的,这次又是你拿回了净光天女神像,论功,你排第一!以后,你就是我的亲娘!” 吴妈笑了笑:“亲娘可不敢当,有小姐这话,我就知足了。” 厉承忠见武宏丽只顾着夸赞吴妈,却丝毫不提起五台山古佛洞的事,心里越发不爽起来。 “好了,我要闭关修炼了。嬷嬷,你也辛苦了,这几天好好休息一下。”武宏丽说。 吴妈突然问道:“伍玉奇呢?” “她呀,被软禁在屋里呢。”武宏丽有些好奇,“嬷嬷问她做什么?” “那小妮子不错,暴露后没把我供出来。”吴妈说。 武宏丽道:“正因如此,我才留着她,否则,就凭她和李阿四勾结,拿假天女来骗我,我早就杀了她了。” 吴妈点点头:“好的,小姐,那我告退了。” 说完看了厉承忠一眼,转身出去了。 厉承忠从她眼神里看到了厌恶和警告。 吴妈走后,武宏丽说:“承忠,你也去吧,我要闭关了。” 厉承忠立刻露出一张谄媚的笑脸,过来搂着武宏丽的肩说:“我的女皇啊,闭关之前,让我好好侍候您一回吧!我感觉这几天,我又厉害了呢!” 武宏丽嘤咛一声,把他的手推开:“行了,要快乐以后有的是时间,闭关重要。” 厉承忠悻悻然,便到酒柜上取了一瓶酒,两个酒杯,先倒了一杯给武宏丽,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那就喝一杯酒吧,我预祝你顺利出关,天女降人间,净光照世界!” 武宏丽听着高兴,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厉承忠也把自己的酒喝了,然后把武宏丽送进密室,关上了密室的门。 他在密室门外站了好一会儿,转身缓缓离开武宏丽的房间。 出来不久,就在花园里遇上了迎面走来的武昊伦。 武昊伦看见厉承忠,立刻摆出一副妩媚忸怩的样子,叫了声“承忠!” 而在武宏丽面前百般谄媚的厉承忠则忽然有了男人气概,挺着胸膛,朝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去后边的小花园。 武昊伦会意,和厉承忠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来到了小花园。 厉承忠站在锦鲤池边,噗地一口把喉咙里的酒吐出来,才长长出了一口气,浑身放松下来,对武昊伦说:“你现在过来干什么?” “人家想你了嘛!”武昊伦靠过来,摇晃着厉承忠的手臂,仰起半男不女的脸,眨着长长的睫毛,唯有脖子上的喉结突兀地凸起,显得不那么和谐。 厉承忠也变得温柔起来:“还是要小心点,别被人看见了。” “嗯。”武昊伦松开手,“东西真的拿回来了?” “拿回来了,武宏丽已经闭关。” “呀,那不会真被她修成了吧?她若修成天女,我可怎么办?为了天女,我连……” 武昊伦说到这里,就觉得胯下隐隐作痛。 他从小天资聪颖,算得上奇才,本应是武家重点培养的接班人。 可是武家历来重女轻男,每隔一两代,就会出一位女当家人。 最重要的是,武家有天女血脉,而天女传功,只会传给女人,绝不会传给男人。 武昊伦为了天女血脉,不惜挥刀自宫。 可即便如此,他也不可能成为天女继承人,唯一的希望,就是武宏丽死了,并且死之前,把天女神功传给他。 原本他是没有任何机会的,但厉承忠这个武宏丽养的“男宠”给了他机会。 他勾搭上厉承忠后,两人就一直在密谋此事。 “不用担心,”厉承忠说,“她中了我的噬阴之毒,神功大成之日,就是阴毒发作之时。到时候,你吸了她的元气,你就是新的天女。” “武宏丽功力深厚,会不会被她发现?”武昊伦担忧道。 “为了防止她发现,我每次下毒都小心翼翼,不但控制极少的量,服毒后还和她交欢,以免她发现血中阴气变化。整整两年的时间,才聚集了足够的毒性。此毒沉而不发,唯有在她神功突破,调动全身真气时,才会发作。” 厉承忠信心满满地说。 “那我们现在该做什么?”武昊伦问。 “现在……”厉承忠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阴了下来,眼睛里充满了戾气,“先去杀了吴妈那个老太婆,再杀光武家全家!” ------------ 第1069章 宿命的轮转 吴妈刚回到自己的屋里。 她在武家很特别,既不是主家人,也不是下人。 她是武宏丽的奶妈,算武宏丽的半个娘,不但把武宏丽拉扯大,还参与了家族斗争,帮武宏丽铲除竞争对手,顺利获得天女传功,成为天女传承人。 所以武宏丽相当信任她,给她安排了一栋单独的小院住着。 吴妈刚泡了一壶茶,就听见有人敲门。 “嬷嬷,是我!”外面传来武昊伦的声音。 吴妈对这个不男不女的家伙没什么好感,但毕竟人家姓武,是这座大院的主人,她再得武宏丽的信任,也不能给武家的人摆脸色。 吴妈开了门,勉强地挤出一个笑容:“是昊伦少爷啊,怎么跑我一个老妈子屋里来了,不知有什么吩咐?” 武昊伦笑道:“你可不是老妈子,你是嬷嬷,将来宏丽姐做了女皇,你就是太后了!” 吴妈刚想谦虚两句,忽觉下腹一痛,低头一看,一把匕首插进了她的肚子。 吴妈愕然地看着武昊伦:“你……你……” 接着,她就看见厉承忠从武昊伦身后走出来。 “怎么,是不是很痛?你不是打心眼里瞧不起我么?你不是在武宏丽面前打我小报告吗?” 厉承忠把武昊伦扒拉开,面对吴妈,一把握住插在她小腹上的匕首,面露狰狞之色。 “让你瞧不起我!让你打小报告!让你说我坏话!你说啊!再说啊!说啊!……” 厉承忠疯狂地叫嚣着,匕首不停地捅,在吴妈身上捅了几十个洞。 直到发泄得差不多了,才一刀插进心脏。 吴妈的身体缓缓向后倒下,至死都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杀了吴妈,厉承忠又提着刀,转身往其它的院子走去。 “你真的要杀了武家全家?”武昊伦有些惊恐地看着他,“那也是我的家人啊!” “哼,家人?”厉承忠厉声道,“你以为你在做什么?毒死了武宏丽,吸了她的功,你就是叛逆,是反贼!你觉得武家还容得下你?不把他们杀光,你迟早要死在他们手里!” 说罢,提着刀出去了。 武昊伦惊愣了片刻,便也跟着去了。 就在他们走后,花园里身影一闪,李阿四闪进了吴妈的屋子。 他看了一眼倒在血泊中的吴妈,眼中没有一丝怜悯,然后便迅速离开了。 …… 整个武家,笼罩在一片血光之中。 厉承忠和武昊伦杀疯了,见人就杀。 厉承忠在出家前,曾是道上的大魔头,专门采阴补阳,后来被玄门追杀,不得已改头换面,去五台山找了座小庙出家,做了和尚。 他本就法力高强,出家后,在五台山学习,得了佛法传承,半佛半魔,修为了得。 整个武家,他唯一惧怕的就是武宏丽。 因为武家的神功,传女不传男,所以武家的男人在他眼里就跟废物一样。 武昊伦也是武家的天才,挥刀自宫后,更是发现修家传的绝学事半功倍。整个武家,他算得上是武宏丽之下最强的高手之一了。 这两个人要杀人,武家没人能挡得住,何况谁也不会防备他们。 他们先把武家的几个高手全都杀了,比如大管家平阳,另一个女人武诗琪。 杀了这些高手后,他们就开始了屠杀模式。 老的、小的,无一幸免。 当武昊伦把刀刺进武家老太爷武晋诚的心脏的时候,武晋诚的眼神是迷茫的,他怎么也想不明白,他的亲大侄儿为什么要杀他。 杀了一圈,厉承忠仿佛终于把内心积压多年的怨气发泄光了,满身血污的他站在院子里仰天大笑。 “只剩下武宏丽了!昊伦,以后是我们的天下了。等你吸了武宏丽的元功,我带着净光天女去激活古佛莲台,到那时,天下就是我们的了!哈哈哈哈!” 武昊伦靠过来,抱住厉承忠的腰,媚声道:“承忠,武家没了,我只有依靠你了,你可不能丢下我不管!” 厉承忠哈哈笑着,返身一把将武昊伦扑倒在地上。 “我怎么会舍得丢下你呢!” 两个人就翻滚在血污之中。 不远处的屋顶上,李阿四恨不得挖了自己的眼睛。 …… 翻云覆雨之后,厉承忠和武昊伦前往武宏丽闭关的密室。 半路上,武昊伦忽然停下脚步:“差点忘了,伍玉奇那小妮子还活着呢,我去看看。” 厉承忠也没在意,只说了句“动作快点”,就独自前行了。 武昊伦返身往关押李阿四和伍玉奇的下房走去。 来推开门,看见自己的手下和矿工像柴禾堆一样堆在地上,李阿四和伍玉奇都不见了。 武昊伦才知道自己小瞧了李阿四,狠狠地踢了一脚地上的尸体,骂了声:“蠢才!” 正要离去,忽见尸堆里他的一个手下的手动了一下。 武昊伦就上前把上面的尸体扒拉开,刚要把手下拉出来,忽然一只手从尸堆里伸出来,一拳砸在他的咽喉。 咔嚓一声响,那个多余的不和谐的凸出的喉结碎了。 但他毕竟修为极深,强大的筋骨和劲气保住了整个脖子,喉结碎裂也没要他的命,只是短暂地窒息了一下。 武昊伦一只手抬起护住受伤的地方,防止对方变招,另一只手立刻反击,一拳砸向尸堆。 这一拳,只砸得血肉横飞。 地上多了一个大坑。 然而,下面并没有活人。他不但没有击中目标,反而因为全力出手,让他无法变招,加上刚才受了伤,气血调动也变慢了一拍。 一道寒光闪过。 武昊伦的头掉了下来。 李阿四站在边上,手里握着一把长刀。 这把刀,是他从武家老太爷屋子里拿出来的,算得上一把宝刀。 以此刀,砍下武昊伦的头,算不算是为武晋诚报了仇呢? 李阿四忽然想起了伍玉春。 这种宿命的轮转真是奇怪。 或许,他也早已在那时死去,他的生命定格在亲手杀死伍玉春的那一刻。 如今的他,只是一具没有感情的行尸走肉,或者是宿命的延续而已。 武昊伦的脑袋骨碌碌滚到他脚边。 李阿四想起刚才花园里血污中不小心看到的那一幕,几乎作呕,厌恶地跳开来,连手中的刀也丢了,匆匆跑了出去。 …… ------------ 第1070章 报应 武宏丽盘腿坐在蒲团上,双手结印。 她的面前,那尊净光天女神像放出神秘的光,将没有窗户的密室映照得流光溢彩。 神像和她之间仿佛有种神奇的力量,牵引着她的灵魂。 一些奇异的光辉正在渗入她的肌肤,游走在她的筋脉,将她血脉中沉睡的力量唤醒。 她的血液开始沸腾,她的神经开始兴奋,她忍不住叫出声音来。 这种经历从未有过,即使厉承忠百般奉承迎合,也无法带给她如此强烈的快感和充实。 在几乎眩晕的状态里,她的灵魂飘出了身体。 在神性的世界里,她看见一个浑身散发着神光的女人朝她走来。 她知道,那就是天女之魂。 她期待着与她相合。 只要灵魂相合,她就是新的天女,日月当空,唯我独尊! 可是就在这时,一阵猛烈的疼痛从小腹传来。 疼痛把她的灵魂拉回了躯体。 她的全身都筋挛起来,四肢百骸仿佛爬满了虫蚁,在不停地噬咬。 神光消散,天女之魂渐渐淡去。 武宏丽猛地吐出一口血来,身体倾倒,撞翻了旁边的供桌,盛放着圣水的精美瓷瓶摔碎在地上。 密室门打开了,光线从门外照进来。 厉承忠站在门口,假装关切地问:“我的女皇大人,你没事吧?我听到声音不对,不放心进来看看。” 武宏丽浑身颤抖着:“承忠……我好冷……好冷……” 厉承忠犹豫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地走进来,站在摆放净光天女神像的矮几旁,没有再进一步靠近武宏丽。 “承忠,快,快抱抱我!我很冷!” 武宏丽一只手支撑在地上,另一只手伸向厉承忠,脸上的表情扭曲着,显得十分痛苦。 厉承忠冷漠地看着,终于确认武宏丽不是装的。 他露出了笑容:“没事的,再坚持一会儿就好了。” 他还是不敢靠太近,生怕武宏丽已经知道了他下毒的事,做出临死前的反击。 “承忠……” 武宏丽已经痛不欲生,看到厉承忠的样子,似乎明白了什么。 “你……你对我做了什么?” 厉承忠不自觉地后退了两步,但没有离太远。 “宏丽,你说什么呢?你是不是练功练糊涂了?” “你……你给我下毒?!”武宏丽终于确认了内心怀疑的事情,勃然大怒,骂道,“你个畜牲!” 她举起手来,掌心光明一现,但体内的剧痛让她痛不欲生,手臂酸软地放了下来。 厉承忠见她这样子,总算放了心,肆无忌惮地笑起来:“哈哈哈,武宏丽,你也有今天!” “厉承忠,我自问没有亏待过你,对你也真心真意,你为何要这样对我?”武宏丽痛苦而不甘地问。 “哼,没亏待过我?”厉承忠咬着牙说,“我不过是你的玩物而已!你心里只有你自己,只会做你的皇帝梦。你玩弄我的时候,何曾把我当过人?” 武宏丽摇头:“你若不喜欢,完全可以离开,我没有限制你自由,你为何不走?何至于要来害我?” “走?我走得吗?违背你心意的人,有几个能活下来?”厉承忠冷笑道,“何况,我在你身上付出了这么多,我又怎么能不拿点本钱回来?” “你……” 武宏丽又气又怒,恨不得将厉承忠碎尸万段,可是毒性已经越来越重,让她难以动弹。 “厉承忠,你不想回古佛洞去了吗?你不想成就古佛真身了吗?没有我的天女净光,你也点不亮古佛莲灯啊!” “哈哈哈,真是谢谢你为我操心呢!”厉承忠大笑不已,拿起身旁的净光天女神像,“不用你费心了,有了这尊神像,我自己就可以想办法。何况,一会儿武昊伦过来,吸了你的神功,她就是武家新一代天女,也用不上你了。” “武昊伦……原来如此!” 武宏丽恍然,眼里闪过一抹痛苦之色,愤恨地看着厉承忠。 厉承忠见她都这样了也不动手,知道中毒已深,已经构不成威胁,便放心大胆起来,心情愈加大好。 “再告诉你一件事吧,武家的人都已经死了,你的奶娘,还有你的亲爹,都死了!哈哈哈哈!武家已经完了!日月当空,千秋大业,哈哈哈哈!太可笑了!” “不过你放心,俗话说,一日夫妻百日恩,你我终究恩爱亲密过,我会让你死得体体面面的。” 厉承忠小心翼翼地往前走了两步,来到武宏丽面前。 即使到了这时候,他还保持着警惕。 因为他清楚武宏丽的实力,武家传承千年的功力,都在她一个人身上。 可也正是这种传承制度,让武家的其他人变成了废物。一旦这个天女传承人被控制住,武家就不足为惧。 这也是厉承忠敢于在武宏丽闭关时,对武家进行肆无忌惮的屠杀的原因。 武宏丽的脸色十分苍白,一手按着小腹,身体不停颤抖着,不知是气愤还是痛苦到了极致。 厉承忠伸出手指轻抚她而脸庞,啧啧叹息道:“你也算得上个美人,我也曾真怜你爱你,在你死之前,不妨让我们再亲热一下,也减轻你死的痛苦……” 一边说着,手上一边做出轻佻的动作。 就在这时,武宏丽突然反手一掌,掌心带着炽烈的白光,拍向厉承忠。 也就是厉承忠始终保持着警惕,要不然这一掌拍在胸口,他必死无疑。饶是如此,他还是躲闪不及,被一掌拍在肩上,人也飞了出去。 厉承忠吓得魂不附体,也顾不上瘫痪的胳膊,扭头就跑,一闪身,已经到了花园外面,再一闪身,就跑出了武家的山庄,逃进了密林。 好在净光天女神像还一直在他胳膊肘下面夹着呢。 厉承忠摸了摸神像,松了一口气。 他在密林里待了好一会儿,才又悄悄潜回武家。 他不敢去武宏丽的密室,打算先去找武昊伦。到了关押李阿四和伍玉奇的那间下房,进去一看,满地都是尸体,而武昊伦就躺在中间,脑袋都已经掉了。 厉承忠吓坏了,以为是武宏丽出来把武昊伦杀了。 毕竟是天女,不管是把毒逼出来了,还是临死一击,他都无法承受。 厉承忠决定不冒险了,抱着净光天女神像,出了武家,离开晋州,一路往五台山逃去。 …… ------------ 第1071章 恩怨两销 武宏丽强撑着坐在地上,身体不停地颤抖着,眼睁睁看着厉承忠带着净光天女神像逃走。 隐藏在体内的毒已经全面发作。 厉承忠太过阴狠,花费数年的时间下毒,让她的身体对这种毒完全失去了防备。 刚才那一掌,吓退了厉承忠,但武宏丽也用尽了平生之力,且让体内的毒素发散更快,而真气一泄,再无抵御之能。 武宏丽终于坐不住,身体后仰,躺了下来。 她看着天花板,天花板上雕刻着日月祥云瑞图,那些在祥云中自由飞翔的仙鹤仿佛在嘲笑她。 图上还写着一首诗: 神功不测兮运阴阳,包藏万宇兮孕八荒。 天符既出兮帝业昌,愿临明祀兮降祯祥。 这首诗出自武皇则天,也暗藏着天女传承的口诀。 可是现在,武家竟然要绝后了。 一声女皇梦,再现日月当空,光照天下,却终究成了一场空。 武宏丽内心的绝望带来的痛苦远远超过了毒药带给她的痛苦。 她缓缓闭上了眼睛,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就在这时,脚步声传来。 “姑姑!”武宏丽听见一个声音叫着。 接着,一双手扶住了她的颈肩,将她托起。 她睁开眼睛,看见伍玉奇清秀的脸上,挂满了泪痕。 “玉奇……”武宏丽不确定自己是临死的幻觉,还是已经死了。 “姑姑,你没事吧?姑姑……” 剧烈的疼痛让武宏丽确认自己还没有死。 “玉奇,你没死?” “我没死,阿四救了我。”伍玉奇回头看了一眼。 武宏丽跟随她的目光,看见了站在伍玉奇身后的李阿四,沉着脸,没有一丝表情。 “可是……爷爷……武家……都死了!”伍玉奇哭了起来。 武宏丽的心一痛,不过相比起刚才的绝望,她反而没有那么悲伤了,因为她看见了希望。 “玉奇,听我说!” “嗯!”伍玉奇点点头,静静地听着。 “武家最尊贵的,就是天女血脉。历代天女,都会把功力传承下来,自则天皇后始,已经传承一千多年。现在,我要传功给你……” “我?”伍玉奇满脸都是惊讶。 站在他身后的李阿四却出奇地平静,仿佛早已料到了这一切。 当他听到厉承忠和武昊伦的话后,他就知道武宏丽很有可能把天女传承给伍玉奇,因为伍玉奇现在是唯一具有武家血脉的女人了。 如果不是为了可能有的传功,李阿四早已带着伍玉奇离开晋州回京城了,他才不会来救武宏丽这个女人。 “是的,你也拥有天女血脉,因为你妈妈本来就是天女继承人……”武宏丽剧烈咳嗽起来,身体不停地颤抖。 “姑姑,你别说了,我带你去治病吧。”伍玉奇说。 “没用的,厉承忠下的毒,早已侵入骨髓,犯我元神,世上无药可救的。” “不会的,我们可以去京城,京城白家或许会有办法。就算他们治不好,只要等到李公子回来,就一定能救你,李公子是神仙啊!” 武宏丽笑了,抬起手,轻轻抚摸伍玉奇单纯的脸庞,想起自己少女时代,也是这样的单纯。 “真是个傻丫头!你忘了我们武李两家的恩怨了?” “姑姑,李公子和夫人都是宽容的人,不会计较过去的。” “就算他们不计较,我也不能接受。不过……”武宏丽看着天花板叹了口气, “恩怨恩怨,有恩有怨,说起来,武李两家也不止是怨……咳咳……” 她说到这里又剧烈咳嗽起来。 李阿四蹲下来,拿出一粒药丸,塞进武宏丽口中。 武宏丽顿感浑身一阵舒泰,疼痛也缓解了很多。 “这是什么药?” “这是李公子的回元丹,解不了你的毒,但应该能减轻一些你的痛苦。”李阿四面无表情地说。 “回元丹……”武宏丽脸上泛起了红晕,“我听说回元丹是玄门灵药,所需药材十分珍贵,玄门大派弟子也难得带上一粒,李公子对你还真不错啊!” “李公子对我是好,但这回元丹却不是我独有,我们李家人人都有,从保安到保洁,每个人口袋里都放几粒。”李阿四说。 武宏丽大为震惊,不相信似的看向伍玉奇。 伍玉奇点了点头。 武宏丽叹了口气:“是我小看了李公子。” 她挣扎着从伍玉奇怀里起来,说道:“玉奇,趁着回元之力,我正好给你传功。” 伍玉奇啊地一声,有些不知所措。 李阿四说:“玉奇,听你姑姑的,快传功,万一厉承忠那厮回来,我们都走不掉了。” 武宏丽朝李阿四点点头,然后双掌一错,在伍玉奇的灵墟、神封、期门等穴连连按过,一路向下,一直到神阙、阴交、气海、关元,最后停留在两侧冲门。 李阿四发现这果然是一套女子传承的功法,男女之间根本无法传功。 他只看了一眼,便不再看,转身出门,给她们护法去了。 他在门外站了许久,门里传来两个女人浓重的喘息声。 直到伍玉奇叫了一嗓子,就好像舒服到了极点那种,接着就再没有声音了。 李阿四才重新进去,看见伍玉奇坐在那里,闭着眼睛,脸色潮红,浑身还在颤抖。 而武宏丽已经躺在了地上,脸色像纸一样苍白。 过了一会儿,伍玉奇恢复了正常,睁开眼睛,看见武宏丽的样子,吓了一跳。 “姑姑,你怎么了?” 武宏丽露出一个惨白的笑容:“没事的,我元气耗尽,反倒一身轻松,就连身上的毒也不那么难受了。玉奇,记住,现在你已经是天女继承人了,武家就剩你了,你是武家唯一的希望了!” 伍玉奇用力点了点头。 “你要记得我刚才传给你的《大云经》,照此修行,待找回净光天女神像,激活天女血脉,成就天女之身……咳咳……” 武宏丽咳着咳着就咳出了一口血。 伍玉奇连忙轻拍着武宏丽的胸口,说:“姑姑,你不要说话了,我都记住了。” “不要紧,让我说完。”武宏丽继续说道,“厉承忠是个大魔头,修为极深,你们不是对手。要夺回净光天女神像,还要请李家帮忙……” 她目光有些呆滞地看着天花板,那幅画和那首诗又映入她的眼帘。 “至于和李家的恩怨,也是时候了结了!玉奇……” 武宏丽艰难地抬起手,指着墙角。 “那里有一处秘阁,要用我刚才教你的心法才能开启,秘阁内有一秘匣,匣中藏着半块古玉,你拿了去,交给李夫人。告诉她,那本是李家之物,也是两家旧情的见证。现在还给李家,我唯有两个请求……” 武宏丽说着,看向李阿四。 因为她知道,请求跟伍玉奇说不着,只有李阿四答应,才在一定意义上代表李家答应。 伍玉奇也看向李阿四,露出哀求的目光。 “你说。”李阿四的语气极淡。 他不会轻易做出任何承诺,尤其是代表李家,至少也要听武宏丽说完。 “请帮我杀了厉承忠,挫骨扬灰……” “还有呢?” “还有……” 武宏丽转头怜惜地看着伍玉奇,想要伸手去抚摸,却已经没有抬起手臂的力气了,就连声音也变得虚弱。 “让玉奇嫁入李家吧!” ------------ 第1072章 千佛寂,群魔灭 “啊?!” 伍玉奇惊叫了一声。 武宏丽的第二个要求,完全出乎她的意料。 就连李阿四也很有些意外,只是他的脸上依旧平静,就像古井里的水,毫无波澜。 他很快明白过来,武宏丽这是要保护伍玉奇。 只要伍玉奇嫁入李家,不管她曾经做过什么,都会得到原谅,也不会因她是武家的人而受到不公平的待遇。 当然,武宏丽也是在为武家的未来争取一线曙光,就像当年的武媚娘入宫一样。 武宏丽的呼吸变得急而浅,仿佛很快就要断气。 她的眼睛紧紧盯着李阿四,目光里满是期待。 “第一个要求我可以答应,厉承忠这种十恶不赦之徒,我相信李公子和夫人也不会袖手旁观。” “至于第二个要求……” 李阿四停顿了一下。 伍玉奇轻叹了口气,她知道,以李阿四的性格,这种条件是绝不会答应的。 武宏丽的眼神黯淡下来,有些失望地说:“好吧,是我要求太过了,但我希望你们能善待玉奇,不因她是武家的人而……”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李阿四打断了。 “如果你说的李家,包括我的话,我可以答应你的第二个要求。”李阿四说话的时候很平静,但也很坚定。 伍玉奇的心砰砰地跳起来,回头看向李阿四,四目相对的那一刹,她的脸唰一下就红了,红得像六月的樱桃。 武宏丽眼里流过一丝欣慰和感激,然后缓缓闭上了眼睛。 “姑姑!姑姑!……”伍玉奇呼唤着。 “她死了。”李阿四说。 伍玉奇难过地哭起来。 “你不用难过,她在最后时刻,总算做了件正确的事情。”李阿四安慰道。 伍玉奇也知道李阿四说得是对的。 两个人在武家的大花园里挖了个两个坑,把武宏丽单独埋了,又把武家的其余人的尸体埋在了一个坑里。 回到密室,按照武宏丽所说,找到了那暗藏的秘阁,打开后里面果然有一个秘匣,匣中藏着一块古玉。 这是一片玉璜。 古代的玉,圆形为壁,半壁为璜。 而这片玉璜,却不到半壁,大概三分之一的样子,且边缘不规则,看上去像是一块完整的玉璧摔碎了,这是其中一块残璧。 玉片入手冰凉,有种说不出的古老苍凉的味道,仿佛里面蕴含着万古异界的气息。 “走吧。”李阿四说。 伍玉奇点点头,把古玉收好。 在离开武家山庄之前,她回头最后看了一眼,心里五味杂陈。 …… 低沉的梵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古老的回响在山谷中激荡。 每一尊佛像都各具姿态,有的端坐莲花宝座,双目微闭,慈眉善目;有的则盘腿而坐,手持法器,威严肃穆。 无数佛像同时开口,吟唱着古老的经文。声音如洪钟大吕,又如潺潺溪流,充满了庄严与神圣的力量。 金色的光芒从每一尊佛像身上散发出来,汇聚成一片光海, 荣师傅和王老板已经抱住头蹲了下来,那些梵音像虫子一样不停往耳朵里钻,那些金光又如细密的针往眼睛里钻,即使捂住耳朵,闭上眼睛,也不管用。 他们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胀痛难耐,而身体已被金光刺成了千疮百孔。 忽然,一片紫雾升起,在他们周围形成屏障,隔绝了声音和金光。 荣师傅和王老板仿佛从地狱中归来,喘着粗气。 林曼卿漂浮在他们的上空,手持紫云如玉,眉头微皱,冷冷地看着前方。 她当然不惧陷空,虽然陷空的法力十分高强,但上次在酒店里,两人已经分出高下。 而这次,陷空借助千佛阵,实力提升数倍。 这千佛阵,借助了地脉之力,与佛法相结合,虽无千变万化,却有万象皆空的阵势。 林曼卿听李沐尘说起过,这里是太行和燕山地脉交汇之处,也是二龙相会的龙气之所在。 鬼王把墓穴选在这里,似乎有意阻断京城龙气。 然不知哪位佛界高僧在此构筑了千佛阵,而这千佛阵又不知是为了助鬼王一臂之力呢?还是压制鬼王,不让他阻断龙脉? 林曼卿原本倾向于后者。 因为在这个地方能布下如此宏阵的,唯有京城的大寺和五台山。 而据侯七贵说,这千佛沟的造像,年代不一,其中最早的应该是唐代之物。 那时候京城还不是京城,还只是幽州都督府。 都督府自然不会跑到这野三坡的山沟里来造上许多佛像,所以就只能是五台山了,那时候也正是五台山佛教刚开始兴盛的时候。 而五台山的兴盛有得益于武则天之力,这么一看,或许那时候的武曌就已经算到了未来龙兴之地,而在此地布局,不知是为了阻断李家,还是为了武氏再兴? 林曼卿手中如意挥动,片片紫云生出,蔓延山谷之中,梵唱佛光在紫云之中,若隐若现。 陷空在京城时就见识过林曼卿的紫色流光,知道她手上的法宝厉害。但见林曼卿此刻使出,便笑了笑,道:“你这么快用出至宝,我看你还有什么本事?” 说罢,双手换了一种结印,佛面一沉,口中梵唱之声陡然变了,不再是深沉慈悲,而是金刚大喝。 便见那半空中的千尊佛面,至少有一半突然变得狰狞可怖,面目扭曲,眼中闪烁着红色的光芒,发出刺耳的怪笑声。 这些变化了的佛像的形态也在不断变化,有的变成了凶恶的魔像,有的则长出了锋利的利爪,口中喷吐着黑色的烟雾。 金刚恶魔开始在空中舞动,动作疯狂而混乱。它们围绕在林曼卿的周围,发出震耳欲聋的吼叫声。 黑色的烟雾在空中弥漫,仿佛要将一切吞噬。 整个千佛沟在这一刻变成了光明与黑暗的战场,佛的吟唱与魔的吼叫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幅极其震撼的景象。 林曼卿站在这片混乱的中心,眉头深皱。 这是她第一次心境受到扰动,在佛的慈悲威严和魔的邪恶疯狂中,元神不定。 光与暗,善与恶,在这片古老的山沟中交织缠绕,仿佛在进行一场永无止境的较量。 她也才清楚地认识到,自己的修为还有极大的进步空间,而向上突破的界限,仿佛就在这佛魔群面的虚幻空间之后。 紫云缓缓收拢,围绕在她周围,被不断压缩。 林曼卿缓缓下沉,仿佛就要沉入地狱。 千佛笑,万魔嘲,看着她的沉沦。 林曼卿等待着,沉沦的极限,覆灭的边缘。 就在将灭未灭之时,她左手挥动如意,压缩成一团的浓厚的紫云猛然爆发。 而她的右手拔下了头上的发簪,轻轻一划。 一只赤色凤凰冲天而起,带着一道火线,划破天际,划断了整座山谷。 千佛寂,群魔灭。 ------------ 第1073章 空花梦里事 千佛沟中一片焦土。 两边山崖上刚刚修复的摩崖石刻再次变得破败不堪,到处都是残肢断首,败躯横斜。 陷空坐在那里,呆若木鸡,看着林曼卿优雅地将发簪插回到青丝上。 “佛法我们已经听了,大师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陷空叹了口气:“唉,贫僧技不如人,无话可说。” “不是你技不如人,是你的佛修偏了。” “请女施主赐教。” “敢问大师,何谓佛?”林曼卿问道。 “本性自觉,见性成佛。”陷空回答。 “那么何谓佛法?” “觉悟自心,超越生死。” “何来生死?” “迷时生死,悟时涅槃,生死即涅槃,无生无死。” “既然无生无死,如何超越生死?” 陷空一愣,随即陷入沉思。 过了好半天,才勉强答道:“放下执着,无执无碍,无我涅槃,则超越生死。” “那么大师,你可放下了执着?”林曼卿笑着问。 陷空再次愣住,忽而看向两侧,山壁上的石佛本是死物,刚才似乎有了生的意志,如今又成一堆残石。 陷空猛然惊悟,双手合十,唱了一声:“阿弥陀佛!多谢施主点醒!” 林曼卿笑道:“大师不必谢我,悟者自悟,迷者自迷,与旁人无关。” 说罢,便转身带着荣师傅和王老板离去了。 陷空望着他们远去的身影,慨然叹道:“不想我苦修一生,闭关半世,竟不如世间一个女子。” 便将双手合在胸前,唱道: “生来何所依,死亦何所悔;空花梦里事,觉后自安息。” 面露慈悲之色,偈唱悠悠,千佛沟里荡漾起一片暖意。 焦黑的泥土上,有嫩芽露出,藤蔓沿着碎石山崖,爬上了石刻神龛。 那一尊尊或正、或歪,或斜、或倚的佛像,仿佛咧着嘴在笑,笑这荒唐的世界。 而陷空的身体也慢慢变硬,不多久,就石化成了一尊石像,和两旁倾倒的佛像一起,被埋没的荒草古道中。 …… 林曼卿赶到晋州的时候,武家已经成为一座空宅。 她很快找到了正沿着小路奔赴京城的李阿四和伍玉奇。 他们一起赶回了京城李宅。 听完李阿四的讲述,大家都十分感慨,没想到传承千多年的武家就这样毁于小人之手了。 伍玉奇把那块古玉交给林曼卿。 林曼卿见之大惊。 这块玉的形质、气息,和李沐尘身上那两块十分相似。 那两块玉,其中一块是李宅旧物,当年胡云天给李沐尘的母亲宫凌烟驱除魔魂,魔魂锁于古玉之中。 另一块得自宣城焦家古墓。 李沐尘对他说过,此玉名为天魂璧,他可以感受天魔之魂,而其天魔之舞与玄冥剑法,都是从中所得。 只是两块玉虽可以相合,但还不能形成完整的玉璧,至少还缺了近三分之一。 如果武家这块古玉是其中之一的话,那么就能复原完整的天魂璧。 林曼卿也不知道完整的天魂璧会带给李沐尘什么,是福是祸?是祥是灾? 但无论如何,这对李沐尘来说,有着非凡的意义。 “玉奇,阿四,这次你们立了大功一件了。”林曼卿说。 “武宏丽提了两个条件。”直到此刻,李阿四才提到武宏丽的遗言。 “哼,败军之将,自取灭亡,临死还有脸提条件!”荣师傅不满地说。 林曼卿摇头笑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何况这古玉的确是李家之物,也说明了武李两家复杂的关系。她能还回来,提个条件也是应该的。阿四,你说。” “第一个条件,请李家出手,杀了厉承忠,挫骨扬灰,帮玉奇夺回净光天女神像。”李阿四说。 伍玉奇微微一愣,这好像不是武宏丽的原话,后半句是李阿四自己加的。 她转瞬明白了李阿四的用意,这是在帮她要净光天女神像。 武宏丽传功给伍玉奇,并传了半部《大云经》,但若武净光天女神像,伍玉奇还是成就不了天女之身。 李阿四加了这一句,就看夫人答应不答应了,若答应下来,杀了厉承忠后,就会实践诺言,把天女神像交给伍玉奇。 林曼卿哪里会不知道李阿四的心思,微微一笑:“厉承忠这种人,武宏丽不说,我也会去杀了他。至于净光天女神像,本就是武家的东西,玉奇又是武家血脉,交给玉奇正合适。” 伍玉奇连忙道:“多谢夫人。” “嗯,那么第二个条件呢?”林曼卿问道。 伍玉奇脸微微一红,看向李阿四。 李阿四脸上依然很平静,说道:“武宏丽说,让伍玉奇嫁入李家。” “嫁入李家?”林曼卿略显惊讶。 侯七贵眉头皱起道:“这个武宏丽,打得一手好算盘!李家现在只有李公子一根独苗,嫁给李公子是不可能的,不是我倚老卖老、封建刻薄,说句实话,武家的人,不管是谁,都不配!” 他这话说得很重,也的确有封建古板之嫌,但大家心里也都认可这一点。 唯有林曼卿摇头道:“侯爷,你这话说得不对,沐尘传道为公,人人平等一直是他恪守的准则,哪有什么配不配的?只是京城李家现在的确只有沐尘一根独苗,婚嫁之事,总要两情相悦才是,还是由当事人自己决定的好。不过,无论如何,若我们已答应下来,总要想办法解决,切不可失信于人。阿四,你答应了吗?” “我答应了。”李阿四说。 “阿四!”王老板脸上笑嘻嘻,但语气微有不善,“这种事,你怎么可以轻易答应呢!” 林曼卿脸上的神情有些复杂:“既然答应了啊,那就要办。侯爷,你看,怎么办才好?” 侯七贵看向李阿四,沉着脸说:“阿四,你不是鲁莽之人,说吧,你是怎么答应的?” 李阿四这才说:“我对武宏丽说,若我也算李家之人,那么第二个条件我可以答应,否则我就不能做主。武宏丽认可了我,所以我就答应了。” 众人这才恍然。 荣师傅大骂:“好你个李阿四,什么时候学会拐弯抹角了,你要娶玉奇,我们又不会反对,你的酒席就包我身上了!” 王老板也说:“李阿四啊李阿四,藏得够深的啊,我该说你大智若愚呢,还是说你少奸巨猾呢?平时看你老实巴交,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啊!” 林曼卿也不禁莞尔。 大家一顿数落,然后又开始恭喜伍玉奇。 侯七贵说:“行了,既然这样,那就请隔壁的黄大仙帮你们选个好日子,把婚结了吧。” 李阿四倒是坦然,依旧面不改色,说了声:“谢谢侯爷。” 伍玉奇却闹了个大红脸,低下头说:“夫人,侯爷,我毕竟是武家人,武家刚刚灭门,不报此仇,实在无心婚姻之事。” 林曼卿点头道:“好,那我们就先上五台山,杀厉承忠!” ------------ 第1074章 鬼门关 向晚晴一手提着七星剑,一手拉着李沐尘,快乐得像个买了新衣服的小女孩。 而李沐尘却神色有些严峻。 大地晦暗未明,神识可以放远,但又难以明察。 严格来说,这里没有方向,不要说东南西北了,就连上下好像都难以分清,远处的那些迷蒙的山影倒卷而上,又从天空卷回来,让人感觉自己行走在一个球体的内表面上。 可是如果把目光收回,不放那么远,有似乎能看到阴沉的天空和厚重的云层。 这种感觉十分诡异。 尤其是这里的灵气很稀薄,但又充斥着另一种“灵气”,说不清那是什么东西。 “沐尘,你看这地方虽然色彩单调,但自由自在,没有人管我们,也没有人需要我们去管,世上的烦恼,在这里也都消失了呢。如果一个人的话,或许会孤独,但现在我们两个人,就不用害怕孤单寂寞,唯有自在和快乐了,对吧?” 向晚晴小鸟一样叽叽喳喳地说着,完全不像过去的师姐。 李沐尘说:“师姐,恐怕这里也不止我们两个呢。” “啊?还有谁?”向晚晴讶然道。 “师姐你看。”李沐尘往前一指。 向晚晴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前方路边的幽暗里,躺着一个躯体。 这东西怎么说呢?无法判断它是什么,不是动物,也不是人,所以连“尸体”这两个字都不能判定,因为尸体是指曾经的生命死亡后留下的躯壳,而你却不能判定它曾经是不是生命。 关键是,它十分丑陋,丑陋到难以形容,完全无法用语言来表达。 这种丑陋直印入人的心底,让人不自觉的厌恶、恶心甚至恐惧。 哪怕如向晚晴这样修为极深,早已突破了先天,就在刚刚还从李沐尘与二师兄剑意的惊天一战中领悟了七星奥妙,也难免被吓了一跳。 “这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或许是地狱恶鬼吧。”李沐尘说。 “鬼不是跟人长得差不多吗?” “那都是人想象出来的。” “人为什么要把鬼想象成和人差不多的样子?” “因为没见过的样子想象不出来啊!哪怕我们修行人,法力再高,你能想出你没见过的东西吗?” “那倒是,完全想不出来。” “还有一个原因,世间之恶,多由人类自为,所谓恶魔在人间,人将鬼想象成人差不多的样子,也在情理之中啊!”李沐尘说。 向晚晴感慨道:“沐尘,你已超脱天道之外,却还感念世间众生,而不是独行己道,实在难得。” 李沐尘笑道:“独行己道易,负众前行难。每个人都可以选择不同的道,我若弃天下而不顾,也就等于我放弃了自己的道。” “所以你宁可负天,也不负人?” “不是不负人,而是不负心。” “好一个不负心!”向晚晴竖起大拇指,给予一个坚定的目光,“沐尘,不管发生什么,我支持你!” “谢谢师姐。” 两人一边说话一边走,因为那具躯体实在丑陋,所以就绕了过去。 可没想到,前方的地上,又出现了这种躯体,不止一具,而是越来越多,七歪八斜地躺在地上。 两人想避也避不开了。 李沐尘蹲下来查看了一会儿,说:“看来他们都是死在二师兄剑下。” “是吗?”向晚晴奇道,“但我没感觉到二师兄的剑意啊,前面那巨魔死处,残留的剑意那么明显。” 李沐尘说:“因为这些恶鬼比那巨魔实力差太多,二师兄根本无须出多少力,甚至可能都没有出剑,只以心中虚无之剑意从这里走过,它们就已经死了。” 向晚晴有些震惊地点头,再一次重新认识了二师兄的实力。 他们继续往前。 前方的恶鬼尸越来越多,但都分布两旁,仿佛特意让出了一条路。 李沐尘想象着二师兄从这里走过的场景: 无数恶鬼拦住去路,但二师兄视若无睹,步履轻盈,身姿从容,信步往前,恶鬼纷纷倒下,自横两旁,让出一条路来。偶有倒在路中间的,也被二师兄身上的虚无剑意斩灭成灰。 感受着二师兄的步法,李沐尘心中也升腾起纵横剑意,而那天魔之舞的影像恍惚间出现在远处迷蒙的虚空中。 走了不知多久,眼前出现一座关隘。 两边是峭立崖壁,灰蒙蒙冲天而上,到了空中又倒卷而下,插入大地,形成闭环。 除了中间一个仅供一人通过的罅口,别无他路。 罅口旁的地上,有一块残破的匾,不知是什么材质做成的,已经断成两截。 上面写着字,把两块残匾连起来看,正好是三个古篆大字: 鬼门关 “咦,这里就是传说中的鬼门关?”向晚晴好奇道,“我在天都古书上看到过,说弱水黄泉,鬼门阻断,鬼门一关,神仙莫开。” 李沐尘说:“我怎么没读过这书?” 向晚晴笑道:“你在天都才多少年?你没看过的书还多呢!” 又道,“这牌子应该是二师兄劈的吧,二师兄真是的,把块牌匾劈碎了干嘛,以后再有人来,都不知道这是鬼门关了。” “二师兄劈的,恐怕不止是一块牌匾。”李沐尘抬头看着那深邃的罅口,和罅口两旁接天连地的峭壁。 向晚晴一惊:“你是说……二师兄劈开了这座山?!” 李沐尘点头:“刚才没有剑意残留,是因为那些恶鬼太弱,不值得二师兄拔剑;这里没有剑意残留,是因为这座山太高太深,剑意深入,已经渺无踪迹了。或者准确地说,这里也不是一座山,这里无天无地,鬼门关前,根本无路,是二师兄生生劈开了一条路。” 向晚晴惊诧地看着眼前的罅口:“原来是以剑劈开,难怪如此狭细陡峭!” “师姐,我先进去,你跟着我。” 因为罅口只容一个人进出,所以李沐尘就准备走在前面,以应对未知的变化。 “不,我是师姐,我比你大,我先走。”向晚晴却拉住了他,当先往罅口里走。 走了两步,仿佛才想起如今的李沐尘早已不是当年的小师弟,回头笑道:“不管你现在多厉害,你始终是我小师弟,在我眼里啊,你就是个小屁孩!” 说罢做了个鬼脸,笑着转头往前走了。 李沐尘仿佛回到了好多年前,被向晚晴保护着、呵护着,心头暖洋洋的。 想到这里二师兄走过,前路的危险大概也早已清除了,李沐尘也不坚持,就跟在向晚晴身后。 ------------ 第1075章 奈何桥 这是一条狭长的路,长到仿佛没有尽头。 好像二师兄这一剑,劈开了半个世界。 直到前方出现一丝亮光。 这亮光是竖着的,从天到地,一道笔直的光,就像立着的一把光剑。 穿过这光的罅口,眼前豁然开朗,刚才的压抑感荡然无存。 向晚晴长舒了一口气,说:“终于出来了。” 眼前的世界和进入鬼门关之前那卷曲的无天无地不同了,这里虽然还是晦暗不明,但开阔高远,远处有一条河流,传来潺潺水声,竟有了几分生的气息。 向晚晴说:“还以为黄泉路会越走越难,越走越崎岖,没想到反而平坦起来。” 李沐尘却并不那么乐观:“有时候越是平坦,可能越危险。” 向晚晴说:“听这水声是活的,如果这里是活水,那么弱水截流就和这里无关了。” 两人就往前走。 走到近前,便见一条宽阔的河流,河水浑浊,呈现黄色,乍一看还以为是黄河。 可是它没有黄河那种奔腾的气势,而所谓的浑浊和黄色,也只是河面上蒸腾着迷蒙的雾气,蕴蕴蒸蒸,就好像盘古开天辟地的时候没有劈干净,遗留在角落里的混沌之气。 水流的声音从迷雾中传来,听着清澈悦耳,仿佛生命的驼铃,随历史的车辙而去,让人忍不住追随着它。 李沐尘和向晚晴沿河而行。 不知走了多久,忽然远远望见一座桥。 只是这座桥十分奇怪,不是架在河面上,而是倒挂在河面下,像影子一样。 桥头有一个小小的看上去很古老的房子,炊烟袅袅。 房子是正的,炊烟却是倒着的,也如在水中的倒影一般。 屋外有一老妪,坐在火堆旁。 火堆上架一锅,锅里不知煮着什么东西,明明是白色的液体,却冒着黑色的气泡。 李沐尘和向晚晴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想起了传说中的奈何桥和孟婆汤。 “原来黄泉路上真的有孟婆汤!”向晚晴说。 忽听屋前老妪说:“真的也是假的,假的也是真的,你心里有便会有,你心里没有就没有。” 向晚晴一愣,走过去问道:“老婆婆,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意思,有意思,意思又是什么意思?”老妪喃喃地说着,用一把看上去脏兮兮的汤匙搅动着锅里的汤。 汤看上去很粘稠,被她一搅动,黑色的气泡便细密起来。 “老婆婆,这座桥是奈何桥吗?”向晚晴问道。 “奈何桥,奈何桥,奈何颠颠倒。颠颠倒,颠倒颠,颠倒鬼和仙。做人难奈何,做仙奈何难。不如去做鬼,颠倒忘从前……” 老妪一边搅拌着汤,一边喃喃哼着,也不知是在说还是在唱。 向晚晴觉得有意思,便又问:“老婆婆,那你就是孟婆吗?这汤就是孟婆汤了?” “孟婆?”老妪手里的汤匙忽然停住,抬头看着向晚晴,“我姓孟?哦哦,姓孟,也挺好,挺好,姓孟挺好……” 说着又低头去锅里搅拌起来。 向晚晴皱了皱眉,问道:“老婆婆,我们是要喝了你的汤才能过桥吗?” 她原本还在想,这老太婆要怎么强迫他们喝汤? 唯一的可能,就是这是一个极其强大的存在,唯有强大,才能一直守在这里,强迫所有人喝汤。 可是她并没有从老妪身上感受到强大的气息。 而更让向晚晴好奇的是,二师兄是怎么过去的? 以二师兄的性格,想必是不会乖乖喝孟婆汤的。双方难免一战。但若一战,这老太婆又怎么安然无恙地在这里煮汤呢? 莫非连二师兄都败给她了? 向晚晴觉得不可能,至少她接受不了。 没想到老妪却说:“这汤很贵的,你们怕是喝不起哟!” “啊?” 这话完全出乎向晚晴的预料,就连李沐尘都有些惊讶,而对此汤好奇起来。 “有多贵?” “你的灵魂有多贵,它就多贵。” “灵魂?”向晚晴讶然道,“你是说,要用灵魂交换,才能喝你这汤?” “是的。” “可是灵魂给你了,人不就死了?” “对啊,不死怎么去做鬼呢?” 孟婆的话让向晚晴有些无言以对。 “可我听说,凡过奈何桥的,都要喝一碗孟婆汤,以忘记前世,才好去投胎。怎么还要用灵魂交换呢?” “因为你们没死啊!”孟婆说,“活人要过桥,当然有条件的,你不交出灵魂,过了桥,岂不是活着下了地狱,哎呀呀,你是有多想不开呀!” “再说了,死人也不是都能喝我的汤的。” 孟婆把汤匙高高拎起,拉起一条长长的粘稠的汤丝,缓缓滴落到锅里。 “人生多苦啊!要读书,要挣钱,要买房,要结婚,要生孩子,要把孩子养大,再给孩子买房、结婚,还要处理婆媳关系,要带孙子,到头来发现,一辈子也没为自己活过。你还要忍受着被人欺负、被人骗,被人PUA……,当然,你也会去欺负人,、骗人、PUA别人……” “人这一辈子啊,有太多遗憾,太多悔恨,太多不堪回首的往事。喝我一碗汤,把这些全忘了,干干净净去做鬼,去投胎,哪有那么便宜的事哦!” 听完孟婆絮絮叨叨地话,向晚晴觉得很有道理,可又总感觉哪里不对。 想了半天才想明白,孟婆说得越有道理,就越不对劲,因为她是孟婆啊! “可是你这样有条件地筛选,岂不是很不公平?” “这世上从来没有什么公平啊,姑娘!而且你要知道,过了这桥,就是地狱。地狱要什么公平呢?” “地狱没有公平,那要判官干什么?” “不,地狱从来没有什么判官。对灵魂的审判,由灵魂自我完成。恶的人,终要尝恶的果。从他们行恶之时,便已注定了。” 孟婆的话深沉浓重,如那口锅里的沸腾的浓汤。 那些黑色的气泡,就像隐藏在世间的丑恶,明明汤是白的,丑恶却仿佛永远蒸腾不尽。 向晚晴还想再问什么,可想了想,忽然发现自己早已被孟婆带偏了,便把思绪收回,指着前面的奈何桥说: “我们要过奈何桥。” “你们是活人,过不去的。”孟婆说。 “如果我们一定要过去呢?” “那座桥啊,没有活人能踏上去的,因为它是为死人而造的,活人别说走,连看都看不见。你们看见的,只是桥在另一个世界的影子。” “另一个世界的影子?” 向晚晴看着那座好像倒影,又好像倒挂于河面之下的桥,感觉越来越不真实。 李沐尘上前一步,说道:“总有过去的办法,请老婆婆指教。” 孟婆看了他一眼,点头道:“嗯,你这后生还有点礼貌,一定要过去呢,也不是不行,有两个办法。” “哪两个办法?” “第一呢,是杀了我。杀了我,就能活着过桥了。” ------------ 第1076章 孟婆汤 “第二呢?”李沐尘问道。 孟婆说:“第二么,回答我一个问题。答对了,就能过去了。不过你们只有一次回答的机会,对了就是对了,错了就是错了,错了就再也没有回答的机会了。” “那如果我们回答错了,第一个方法还管用吗?”向晚晴仿佛找到了系统BUG。 “管用,当然管用。”孟婆说,“无论你们什么时候杀了我,都可以过桥。” “还是老老实实回答问题吧,我们杀不了她的。”李沐尘说。 孟婆略有些惊讶地看了李沐尘一眼。 向晚晴不解地问道:“为什么?她的实力很强吗?” 李沐尘说:“实力强不强我不知道,但你只要想想,自有黄泉以来,她就一直在这里卖孟婆汤,直到现在也没有被杀死。你觉得亘古以来,只有我们两个活人到过这里吗?” 向晚晴恍然,不说别人,二师兄肯定来过,以二师兄的性格,如果杀了孟婆能过桥,他一定会选择杀,可是孟婆还好好地在这里,说明二师兄也杀不死她。 向晚晴不禁有些震惊地看了孟婆一眼,这老婆子看着平平无奇,难道实力强大到连二师兄都打不过? 可是二师兄如果连一个黄泉路上的老婆婆都杀不死,又怎么去杀冥王呢? “说吧,你的问题是什么?”李沐尘问道。 孟婆嘿嘿地笑着,从锅里舀出一勺汤来,又轻轻倒回去:“知道这汤是用什么东西熬煮的吗?” 向晚晴一愣,心说我们哪知道这汤是用什么煮的? “这种问题不是难为人吗?一点提示都没有,谁能答出这个问题?除非你事先透露给他。”她不满地说。 孟婆冷哼道:“你以为呢?本来就是难为人的!你说得对,我想让谁知道,我就可以提前透露给他,这叫走后门。你们人世间不是最流行走后门吗?要到阴间去,也得走后门啊!走了后门,你才能活着去,不然你就只能死了去,明白了吗?” 向晚晴怒道:“你这婆子,敢戏弄我们!原来是想收礼,你想要什么,干脆明说!” “嘿嘿,后门也是要聪明人才能走的啊!” 孟婆皮笑肉不笑的,不停用汤匙搅动锅里的汤,一边又唱起了歌谣: “烟蒙蒙,雾蒙蒙,汤水里头看前尘。此汤非酒却醉人,梦里往事如烟云。醉了人,离了魂,夏花秋叶乱飘零。回首前尘已是尘,喝完此汤上前程。前程长,前程深,前生后世两分明……” 向晚晴见她絮絮叨叨,不免心烦起来,愈发愤怒,正要说话,却被李沐尘拉住了。 李沐尘说:“我知道这汤是什么做的了。” 向晚晴惊讶地看着他。 孟婆也停止了念叨,抬头看向李沐尘:“小伙子,记住,你只有一次回答的机会,答错了,就永远没有机会了。” 李沐尘点了点头,说:“你叫孟婆,不是因为你姓孟,而是因为你煮的这锅汤。” 向晚晴完全不理解李沐尘在说什么,孟婆姓不姓孟,和这锅汤有什么关系?这不是答非所问吗? “嗯,小伙子,继续说。”孟婆低头继续在锅里搅拌着。 “孟者,上子下皿,从字形上看,就是将一个婴儿放在器皿里煮。” 李沐尘以手指地,隔空在地上写了一个“孟”的篆字。 “你是说我的汤是用婴儿煮出来的?”孟婆头也不抬地问。 向晚晴听得有些毛骨悚然。 “当然不是。”李沐尘说,“你汤里煮的不是人世间的婴儿,而是修行人的元婴。” “元婴?”向晚晴看向那口大锅,若有所悟。 孟婆终于停下搅拌的动作,抬头看着李沐尘:“嗯,说下去。” 李沐尘点头道:“人之精气,结而为胎,化而为婴,成而为神。你这口锅,就是人身之炉鼎,锅内白而沉凝者,阴而沉,为铅;黑而升者,阴中之阳,为汞。铅汞调和,炉鼎沸腾,这一锅元婴补神汤,正是修行之大药。” “那么,我哪儿来的那么多元婴煮汤呢?”孟婆又问。 李沐尘微微一笑:“元婴之物,乃是自成,不借它物。所以这锅里煮的,不是别人的元婴,而恰恰是我们自己的元婴。这沸腾的也不是别人的精神,恰恰是我们自己的精气神。” “也就是说,每个到这里的人,所见的锅不同,所见的锅里的汤也不同,都是自己内在精神的映照。或者说得再直观一点,这里有一面灵魂的镜子,每个人看见的都是自己的灵魂的内在本质。” 李沐尘说到这里停了下来,微笑着看着孟婆。 旁边的向晚晴也是聪明绝顶的人物,到了此时哪里还有不明白的道理,恍然道:“难怪,我们看见的桥是颠倒的,汤气升腾之象也是颠倒的,因为这是灵魂之镜像,是阴阳之颠倒。” 李沐尘笑道:“你现在知道为什么第一个条件我们不可能完成的原因了吧?因为我们所见之孟婆,就是我们自己,或者说,是我们自己的修行觉照,我们怎么可能杀死我们自己呢?” “如果杀死了,我们就变成了死人,死人自然是可以过桥的。”向晚晴补充道。 “哈哈哈哈……”孟婆听完哈哈大笑,“好好好,你们竟然回答出了这个问题,真是有悟性啊!来吧,这里就是你们的修行大药,喝下去吧……” 孟婆的身影变得虚幻起来,在迷蒙的汤雾里扭曲。 李沐尘上前一步,双手捧起那口奇怪的锅子,将锅中的汤一饮而尽。 向晚晴也如法炮制,端起面前的锅,饮尽了锅中的汤。 奇怪的是,明明只有一口锅,一锅汤,他们二人却同时完成了这个动作。 而当他们分别捧起汤锅时,锅中所现的汤色也是完全不同的。 李沐尘的锅大,仿佛捧起一片海,海中波澜壮阔,汪洋浩荡。 向晚晴的锅小如湖,湖水清澈平静,深邃安宁。 二人饮尽之时,各觉神清气爽,如获新生。 当他们把锅放下,再看眼前,哪里还有什么孟婆,就连茅屋篝火,也都荡然无存。 前方一条宽阔无边的河流,河上一座飞桥,笔直遁入远处幽暗的深渊。 ------------ 第1077章 彼岸花 桥并不是真正的桥,而是飞过幽暗的一道流光,看着像一座桥。 走到近前,则又看不见桥的样子了,只有一个漂浮在虚空中的椭圆形暗影,边缘散发着蓝光,仿佛立在虚空的地狱之门。 李沐尘和向晚晴毫不犹豫地走了进去。 一进去,世界的实质就立刻消失了,周围只剩下一片幽暗,和在幽暗中漂浮闪烁的流光,仿佛穿梭在银河里。 一股奇怪的力量在拥着他们往前。 也不知过了多久,流光忽然消失,他们来到了实地之上。 眼前的世界骤然一变,之前那种压抑的幽暗、令人毛骨悚然的丑恶环境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繁花似锦的仙境。 这里没有阳光,但天空中悬浮着温柔的光点,如同无数萤火虫在轻舞。遍地的花朵竞相开放,五彩斑斓的花瓣在微风中轻轻摇曳,散发出沁人心脾的香气。 清澈的溪流蜿蜒穿过花海,溪水中倒映着周围的美景,仿佛一幅天然的画卷。各种奇异的植物错落有致地生长着,有些花朵甚至发出微弱的光芒,为这片土地增添了一层神秘的色彩。 “真美啊!没想到奈何桥后是这样的景色!” 向晚晴惊叹地看着周围,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她想起了童年时的梦幻,这不就是梦里的场景吗? “也可能是地狱的广告,就像售楼处的沙盘和样板房。”李沐尘很不合时宜地说了一句,打破了向晚晴的美好念想。 向晚晴瞪了他一眼:“不要破坏美好的感觉!” 忽然又笑起来,“就算是广告,我也喜欢。你看那儿——” 她手指着前方。 那里有一朵花,和周围的花全都不同,花瓣呈现出血红色,仿佛是地狱深处溢出的鲜血,又像是夕阳最后的余晖,绚烂而凄美,散发着神秘而幽静的光芒,仿佛在诉说着无尽的故事,即使在一片花海里,它也是那样的突出。 “这是彼岸花吗?”向晚晴说,“我在天都的《百花谱》里见过!” 浓郁的花香传来,却带着丝丝缕缕的哀愁,如同古琴低吟,让人闻之心弦颤动。仿佛这香气能唤醒沉睡的灵魂,穿越生死的界限。花瓣看上去轻盈如羽,却又仿佛沉重如铅,每一片都是过往记忆的碎片,承载着生前未了的情缘和遗憾。 李沐尘也看过《百花谱》,但因对花没什么兴趣,所以没什么印象了。 “是传说中忘川河畔的彼岸花吗?”他问道。 “对!”向晚晴兴奋地说,“彼岸花,传说能引导人前往三生石,让人看见过去、今生和来世。” 李沐尘却皱了皱眉。 如果来世可见,那么努力的意义又何在? 如果来世可见,一切都是命定,那么命运又掌握在谁手里? 如果三生石是真的,那么它是谁所立? 不过李沐尘倒是很想看看,若真有三生石,自己的前世和来世,究竟是何面貌? 向晚晴朝彼岸花走去,伸手想要去触摸,却见那花突然飘了起来,仿佛被一阵微风吹拂,花朵在空中轻舞,带着奇幻的虹光游走。 “快走,它在引导我们!” 向晚晴追了上去。 李沐尘也紧随其后。 彼岸花游走的路径曲折迂回,仿佛有一定的规律。 花径两旁开满了各种奇异的花朵,有的散发出微光,有的则发出悦耳的铃音,每一步都仿佛踏在一个美妙的乐章上。两人越走越深,仿佛走进了一个永无止境的梦境。 他们继续跟随彼岸花,沿着花径前行,走过一片片花海,穿过一条条小溪。溪水的声音清澈悦耳,仿佛在低语,诉说着这个世界的秘密。 李沐尘一把拉住奔跑的向晚晴,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向晚晴不解地问,目光却紧紧盯着前方正在飘远的彼岸花。 “这是一座法阵!”李沐尘说。 “法阵?!”向晚晴吃了一惊,毕竟是天都弟子,很快也反应过来,“难怪路线这么奇怪,看来这片花海只是我们的幻觉!” 李沐尘点头道:“没错,如果跟着彼岸花一直走下去,会死在这里。” “可是书中记载,彼岸花是引导人渡过黄泉、前往彼岸的花啊!”向晚晴说。 “黄泉路上无活人,彼岸花是引导死去的灵魂的,不是引导活人的。应该是我们身上的生气激活了法阵,而彼岸花是阴阳界上的花,引阴向阳,引阳向阴,是往相反的方向走的。我们是活人,它就要引导我们走向死亡。” 向晚晴听得直皱眉:“那要如何破阵?” 李沐尘说:“这种阴阳两界之间的阵法,或许是天然形成,或许是古之圣人所布,要破它不容易。” “唉,要是十四师姐在就好了,她最精通阵法,天都古书里一定有关于这个阵的记载。”向晚晴叹道。 李沐尘摇头道:“这个阵恐怕十四师姐也破不了,因为这是死阵。” “死阵?” “对,死阵!一般阵法,阵开八门,有生有死,除了不斩尽杀绝、留一线生机之外,也是防止困敌之时,自困其中。但有些阵,不想给敌人一线生机,也不担心困住自己,自然就不用设生门,不用留任何破绽,这样的阵,就是死阵。死阵,意味着没有破解之法。” “那要如何是好?”向晚晴担忧道。 李沐尘忽然笑了,说:“破阵也不一定要按照奇门数理来破,就像打牌也不一定要按规则出牌,还可以掀桌子的。” 向晚晴才明白过来:“你是说,以力破阵?” 李沐尘点头道:“不错,一力降十会,以力破阵,摧枯拉朽,阵法再巧妙也没用。” “可是,以力破阵,就意味着人的力量要比阵法强大,这……” 向晚晴看了李沐尘一眼,没把话说完,因为她对这个小师弟的实力也有点吃不准。 一般而言,阵法借助天地自然之力,一定是强过人力的,不然奇门遁甲就变成笑话了。 当然不同的法阵有不同的能量,不同的个人也有不同的实力。 比如世间一般的玄门小法阵,向晚晴凭手中七星剑,也可以一剑毁之,根本不需要破阵。 而一些玄门大派的护山阵法,借助千里山川地脉之力,要凭一己之力硬破,她就做不到了。 法阵之至强,莫过于天都的万仙剑阵。那是十万剑仙所成,剑气纵横,连域外天魔都不敢靠近。正是此阵,守护着这方世界的安宁。 可是眼前这座横跨阴阳两界的法阵,就凭小师弟和她两个人,能破吗? 李沐尘看出向晚晴的疑虑,笑道:“师姐难道忘了,二师兄走的也是这条路啊!” ------------ 第1078章 累累白骨一忘川 向晚晴恍然:“对啊,二师兄也从这里过,既然是死阵,他必以力破之,早已出去了。可问题是,这个法阵还在啊?” 李沐尘说:“此阵的阵眼关键就在彼岸花,只要彼岸花还在,阵破之后还能再生。二师兄破阵而出,却没有毁掉彼岸花,因此法阵又重新生成了。但只要二师兄破过,这里一定有他破阵的痕迹,就像鬼门关那道千里剑隙。只要我们找到二师兄的剑气所在,就可以找到此阵的最薄弱处。” 向晚晴点头表示同意。 二人便不再跟随彼岸花的指引,而是放远神识,仔细搜寻二师兄的剑气。 很快,他们就在花海中发现了异常。 一望无际的花海中,有一些花的长势相对不好,花瓣颜色相对周围的花略暗,有点营养不良的样子。 这些花排布成一条直线,一直向前。 “就是这里了!”李沐尘说,“师姐,你试试在二师兄的剑痕上加一剑。” 向晚晴有些犹豫:“我的剑术,恐怕不能到达那么远。” 李沐尘笑道:“师姐你不要小看自己,你已经不是从前的你了啊!” 向晚晴一惊,才想起入弱水以来,自己早已发生了蜕变。先是李沐尘展示七星剑,以七星剑对抗二师兄留在巨魔身上的剑魂;又听李沐尘讲道,听到了虽然逆天但的确让人耳目一新的对道的不同理解;过鬼门关时,从二师兄那一剑留下的千里剑气中穿过,七星剑不停颤动,是剑魂的成长,也是她剑道感悟的成长;最后饮下那一碗孟婆汤,相当于把自己的精气神洗炼了一遍。 这一切,比过去百年修行有过之而无不及,如果发生在原来的世界,恐怕早就天劫降临了。 想到这里,向晚晴精神一振,手中七星剑悬空而起,化作七道剑气。 剑气浮空,七色参斗,指向远处,犹如北斗望辰,紫微之气遥遥纳入,遂自天枢之根而发,以贪狼之杀气,转璇玑而过权衡,凝气于开阳,剑光大盛,如日当空。 那凝聚起来的强大的剑气,最后自摇光而出。 摇光者,破军也。 摇光心向北,一剑破天门! 剑气爆射而出,仿佛超新星爆发,一道绚丽无比的蓝紫色光焰划破苍宇。 这一刻,仿佛万年之久。 而下一刻,剑光乍收,一切陷入强光之后的黑暗。 就在这光明与黑暗、阴与阳交替的瞬间,李沐尘身形一动,将那朵即将沉入黑暗的彼岸花抓在了手里。 短暂的黑暗之后,光明渐渐恢复。 花海已经不再,黑色苍茫的大地上,到处都是累累白骨,触目惊心。 远处是尸骨堆积起来的山,一座又一座。 大地上一道裂痕,自向晚晴的脚下向前延伸。 向晚晴手握七星剑,呆呆地站在那里,还惊诧在自己这一剑的威力之中。 许久之后,她才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将七星剑收起。 “沐尘……”向晚晴正想说些什么,转过身,赫然发现李沐尘手中握着的那一抹血色。 那是绽放的花瓣,可仔细看去,竟有几分人形。 “这是……” “彼岸花开,引导人灵魂走向彼岸,那不过是美丽的传说。它以美丽的外表,魅惑人心,让人在追随它的路上一路狂奔,自以为能通往美好的彼岸,却不知被它吸取了精魂,尸骨在此岸,到达彼岸时,只剩一缕残魂。” “残魂自然没有记忆,于是这片由尸骨堆积而在人眼里幻化成花的海,被叫做‘忘川’,彼岸花成了忘川旁盛开的传说。” 李沐尘捏住花瓣,微微用力,就要将花捏碎。 “等一下!” 那花突然挣扎着说出了人话,看上去也更像一个人形,仿佛血色的婴孩。 “你……你不能杀我!我是无数人的精魂凝聚而成,看看这遍野的白骨,那是亘古以来不知多少岁月来这里的人堆积起来的,我是他们的精魂,你杀了我,就等于杀了这里千千万万的人。” 向晚晴听得一惊,再次望向眼前的尸山骨海,一望无际的触目惊心之中,她感觉自己成了在恐怖中游荡的幽灵,幸亏刚才那一剑给了自己无比的信心。 李沐尘对着手中的血色婴孩冷笑一声:“那又如何呢?” “那会引来天劫!”彼岸花说,“虽然这里已入冥界,但若劫数过重,天道之力就会穿透阴阳之界,而降临幽冥的天劫比一般天劫更可怕,这种劫,你修为再高也扛不住的。” “是吗?那我倒更想试试了,因为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天劫了。”李沐尘说。 “等等等……等一下!”彼岸花挣扎着,“你你你……你不会是个疯子吧?!在你们之前,有一人来过,那人的修为比你们强很多,要不是他那一剑,你们刚才又怎能轻易破了此阵?连他都不敢杀我,只是我也拦不住他,大家相安无事罢了。” 向晚晴看了李沐尘一眼,更确认了二师兄的足迹,也对李沐尘心生佩服。 但她也不由担心,连二师兄都不敢灭彼岸花灵,小师弟又如何扛得住那穿透阴阳两界的天劫? “沐尘,我们走吧,别管它了。”向晚晴说。 “不管它,这满地白骨向何处申冤?不管它,又不知有多少后来者要死在这里?若人人畏惧天劫而不敢除恶,则恶永不能除;若人人怀天道而自矜,则世间永没有公平可言。天道若真可信,为何不罚此花,而要降劫于除花之人?” 李沐尘抬头看向幽暗的上方,那里没有天空,灰蒙蒙的。 “依我看,不是天道穿不透这阴阳界,只是不愿穿透而已,一旦有出现不合它意志的人时,它的铁拳便会落下,无论此界多远,此壁多厚。天道从来不公,唯其御天下之治而已。” “你是个疯子!你真是个疯子!”彼岸花颤颤发抖,“古往今来,都以天道为尊,还没见过你这样离经叛道的疯子!” “哦不不……”彼岸花忽然想起了什么,血色的面孔现出一抹痛苦,“有一个,对,是有一个!那疯子比你还疯,我远远一见到他,我就想躲起来,我连见都不想见他,因为见了他我的魂都要散掉,我的花幻化得再美,也不如他的一张脸好看。他走过的地方,那些白骨好像都要活过来了……” ------------ 第1079章 最初的死者 彼岸花在李沐尘的掌心里颤抖得更厉害了,仿佛想起了不堪回首的往事。 “我躲着他,他还是把我揪了出来,抽走了我的一丝最古老的魂意。那种抽离魂魄的痛苦,我再也不要尝试了!” “你也知道很痛苦啊!那这满地的白骨呢?他们被你抽离魂魄时,你有没有感受到他们的痛苦?”向晚晴问道。 “不,他们不会痛苦的!彼岸花带给人快乐,刚才在花海里奔跑的时候,你不也很快乐吗?”彼岸花说。 向晚晴一时无语。 想起刚才的确莽撞,竟然入幻境而丝毫不知,要不是李沐尘在,自己这会儿还在去往彼岸的路上,将累死而不自知呢! “喂,你快放开我,引动两界天劫可不是闹着玩的!”彼岸花挣扎着叫道,“去你们想去的地方吧,前方就是三生石,去看看你们的过去未来吧,去看看你们的三世情缘吧,你们这种同行的小情侣,不就是想看这个吗?” 向晚晴微微一愣,脸上飞起一丝红晕,看了李沐尘一眼,却没有说话。 李沐尘没有说话,目光甚至有些呆滞,仿佛在思考什么。 彼岸花觉得有戏,又道:“放了我,我还可以给你指一条路,免得你走错了,进了枉死城。” “枉死城……”李沐尘收回目光,看着手中的血色婴孩。 “对,枉死城,如果进了枉死城,就算你再厉害,也别想出来了!枉死城里是古往今来阴阳两界冤死的魂魄归聚之所,就连阎王殿君也不敢轻易进去。你快放了我,放了我,我就给你指路。” 彼岸花自信起来,他相信两界天劫和枉死城之路,这两个条件加在一起,哪怕眼前这家伙是个疯子,也没有理由不放过他。 李沐尘点了点头,说道:“知道了。” 说完,掌心微微用力。 伴随着彼岸花那不甘的声音:“你竟真不怕天劫……疯……子……” 一蓬血色爆散。 灰蒙蒙的虚空中顿时落下血雨,漫天漫地。 一望无际的大地上的累累白骨得了血雨的滋润,仿佛有了生机,竟然缓缓蠕动着站了起来。 霎时间,漫山遍野,都是站着的白骨人,仿佛一支白骨大军,浩浩荡荡。 向晚晴看得直皱眉。哪怕修行有成,哪怕见多识广,哪怕经历过很多魔幻诡异之事,眼前这场景也让她有些毛骨悚然。 血雨还在下,但颜色已淡了很多,而这些白骨人身上也仿佛生出了血肉肌肤,只是几分透明,看上去很虚幻。 白骨人站着,齐齐看向李沐尘。 忽而血雨停了,便哗啦一下,白骨人成片成片地倒下,地上就开起一丛一丛的小花。 茫茫无际的白骨,就淹没在茫茫无际的花丛里,消失了。 这些花,虽然幼小,虽不如来时所见的花海艳丽多姿,却是实实在在,生长在地上,充满了生机,充满了朝气。 而此时的李沐尘正抬头看天,天空灰蒙蒙的,什么也没有。 “说好的天劫呢?”李沐尘念叨着。 向晚晴听出了他的失望,有些不解。 当她转头看向他时,发现小师弟身上竟罩了一层淡淡的白色光辉,仿佛万年沉玉的光泽。 “你帮他们获得了解脱和新生,这是功德,哪里会生劫运?” “功德?”李沐尘低头看向远方花海的尽头,喃喃道,“是你故意所为吗?你抽走了最古老的魂,抽走了恶念之根,就是为了把这一切留给我吗?你已经算好了一切,你甚至知道我总有一天会走到这里来,对吗?” 向晚晴听得奇怪:“沐尘,你在说什么?” 李沐尘却已经向前走去。 在花海的中央,那里有一片空地,黑褐色的土壤毫无生机,中间躺着一具白骨,骨架特别高大。白骨上覆盖着一层莹润的光泽,仿佛万年沉玉。 向晚晴看见了时候,立刻想起了刚才在李沐尘身上看见的光泽,但当她再看向李沐尘时,那光泽已经消失了,大概是被吸收了吧。 “这就是彼岸花身上被抽走的最古老的魂魄那位吧?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为什么成为这里最初的死者呢?”她问道。 李沐尘蹲下来,手指轻轻在白骨上抚过,一种莫名的亲切从肌肤传来。 他微微皱眉,随即站起来,说道:“不管他是什么样的人,都结束了,就让他安息在这里吧。” 便一挥手,大地翻卷而起,将白骨掩埋,形成了一座黑色的小丘,突兀地矗立在花海之中。 “我们走吧。”李沐尘说。 两人便穿过花海,走向幽暗的深处。 在一片荒芜之中,他们看见一块奇怪的石头立在那里。 这石头很规则,规则到不像石头,更像是工业产品。 它是一个三棱锥形,表面无比光滑,反射着光,仿佛是用最精密的机器切割出来,又经过最精细的打磨。 向晚晴走到近前,从光滑的镜面里看见了自己的样子。 不知是接近地狱的阴沉和荒芜,让她的样子显得尤为动人,还是自入黄泉以来经历了太多,修为的进步改变了样貌,她第一次感觉到了自己的美。 过去也有人说她是美人,但在天都,美从来不是什么值得赞美的特质,因为天都的弟子都美,何况还有瑶池旁那个美到无法形容的女人。 向晚晴从来不觉得自己美,唯在此刻,照见自己的容颜,竟有了一丝感动。 这种感觉很奇怪。 “这就是三生石吗?” 看着光滑到极致的棱锥,仿佛域外之物,根本不像是这个世界所应有的,向晚晴猜测它的来历。 如果是三生石的话,现在照见的,应该就是今生了,而在另外两个镜面里,应该就能照见过去和未来。 向晚晴绕着三棱锥,走到了另一个锥面前。 她看见了一张童稚的脸庞,分不清是男孩还是女孩,穿着古代的粗布棉袄。稚嫩的脸上仿佛因天寒而冻得红扑扑的。 “这就是前世的我吗?” 向晚晴自问着,然后就看见镜子里的小孩朝她笑了笑。 接着,周围的景色都变了。 荒芜的山,干涸的河床,贫瘠的土地,破败的村庄…… 男人和女人们脸上没有血色,他们跪在北风里,面朝高山的方向跪拜,口中呼喊着雨神的名字…… 娘把两颗干掉的红薯放在她手里,把一个盛水的皮囊藏进她的棉袄里面。 告诉她:这是村里最后两颗红薯和最后一袋水。 他们将带她走向那座最高的大山,将她献祭给山上的神明,祈求神明给这片土地降下雨水。 ------------ 第1080章 阴阳镜 向晚晴看着自己的前世泪流满面。 她看见了苦难的人群,他们忍受饥渴,却依旧虔诚地向神明祈祷,甚至愿意把自己最疼爱的女儿献祭给山神。 她的生命在走向那座大山后戛然而止,就像刚刚冒出嫩蕊的花朵,在寒冷的夜晚从枝头坠落,跌进了黑暗的深谷。 在她短暂的一生中,她经历的看见的只有贫穷和苦难,她从没见过也没有意识过在大山的外面还有更广阔的世界,那里的人们锦衣玉食,那里的孩子可以唱着歌儿、吃着糖葫芦串儿在大街上嬉戏玩闹。 但即使这样,她依然拥有爱和幸福,直到那座可怕的大山的出现。 那两个硬得像石头一样的红薯,和那一壶冰冷的水,成了留给她这一世最后的美好记忆。 “妈妈,我走了。”她看着母亲说。 “囡囡乖……”母亲的声音颤抖着,干涸的眼里流不出泪水,只剩下如蛛网一般血红的丝。 “妈妈,我会让神带来雨水的。” 带着童稚的坚定,她转身离去,把脸上布满与年龄不相符的皱纹的母亲留在贫瘠的大地上。 她再也没有回头看一眼,在那一世,这是母亲留在她心中的最后印象。 而在三生石前的向晚晴,看见母亲跪在那里,再也没有起来,就像泥塑的雕像,随土地一起永恒地干涸在那里。 向晚晴收回心神,擦了擦眼角的泪水。 已经很久没有流泪了。 这一世的她出身名门,从小过着最优渥的生活,有最优秀的老师指导,很早就踏入修行之门,更幸运的是被云阳子选中,成为天都弟子。 她从没尝过泪水的滋味,而随着修行的精进,她以为永远不会尝到了。 向晚晴决定走向第三面镜子,看看自己的下一世。 在走过去的时候,她整理好了心绪,把强烈的好奇心按压住,以免影响镜像中的自己,虽然她也清楚,既然来世已注定,那么此刻的心绪恐怕是不会有什么影响的。 然而,当她刚刚跨过三生石上第二面与第三面相交的棱线,还没看到镜面时,她突然想起一件事—— 李沐尘呢? 他刚才明明就在她的身后,那么在第一面镜子时,镜子里看见的就应该是两个人的样子。 向晚晴猛然回头,发现四周空空如也,除了那块规则到可怕的三生石外,就什么也没有了。 “沐尘?!”她叫喊着。 没有回音。 作为早已入了先天的修行人,向晚晴立刻就明白,自己陷入了虚无幻境。 也就是说,她的身体应该在那个世界的三生石旁,而意识却随着刚才对前世的观察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向晚晴立刻盘腿而坐,收摄心神,企图将意识和元神拉回到一起。 毕竟她是修仙之人,且早已入先天,精气混元合一,元神凝练,不存在意不随体,灵魂出窍的事情。 可是这一打坐,她立刻惊出了一身冷汗,因为她发现自己竟然无法和外在的真实取得任何联系。 这就意味着,要么她现在只是一团意识,而她的身体在外面;要么整个空间已经发生了变化,而她的意识还停留在刚才的时空里。 这就相当于她的元神被封印进了某个空间,元神和身体剥离,用不了多久,身体就会死亡。 向晚晴着急起来。 她必须尽快突破这种封印,至少要和身体取得感应。 她决定走回到三棱锥的第一个三角形镜面前,因为那里是现实的印照,或许从那里可以实现突破。 可是当她走到那一面时,从里面看到的还是她的前世——那个揣着两颗红薯和一壶水孤独地走向大山的小女孩。 她知道三棱锥已经发生了转动和变化,于是走向旁边的另一个镜面。 可是在那里,她看到的画面依然没有变,还是那座大山,和那个孤独无依的女孩。 走到第三面镜面,看到的东西也是一样的。 向晚晴慌了,这个空间一定是在一直变化,或者现在的三棱锥只是一个假象了,自己只是困进了其中的一个面。 就在向晚晴无法可施的时候,天空突然暗了下来,仿佛整个天塌了,大地也开始翻卷而上,她感觉无法呼吸,无穷的压抑感扑面而来,四周陷入一片黑暗,唯一的亮光就是那个三棱锥,而三棱锥竟似在不断变小,这唯一的光也越来越小,越来越暗,最后变成了一个星点,消失在黑暗里…… 当光明再次出现的时候,向晚晴看见远处一座高大的城楼耸立在大地上,城楼之后是成片成片的林立的建筑。 这些建筑看上去十分宏伟,但长得奇形怪状,一点儿也不像人间的大楼。它们都是扭曲的,就像是哈哈镜里的镜像。 “我死了吗?”向晚晴喃喃道。 她觉得这里看上去像是真正的地狱,宏伟而扭曲的建筑,到处都透着阴森诡异。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从她身后响起:“你没死,不过我们确实到了地狱门口。” 向晚晴回头,惊喜地看着李沐尘。 李沐尘的手里托着一个小小的玩具一样的三棱锥,三条棱线笔直得如果光刻,三个完全一样大小的三角面光滑如镜,但又仿佛蒙着一层星云,里面幽深如海。 “这是……刚才的三生石?”向晚晴惊讶道,“它怎么会在你手里,刚才发生了什么?” “师姐你还记得天都《仙器谱》中有一件法器叫阴阳镜吗?”李沐尘问道。 “阴阳镜……”向晚晴想了想说,“是有这么一件,好像排在一百多的位置,并不显眼,你说这就是阴阳镜?” 李沐尘点了点头。 “可是阴阳镜相传是太华山镇山之宝,为上古仙人赤精子所有,怎么会成了这里的三生石呢?而且三生石另有记载啊,这不是矛盾了吗?”向晚晴不解道。 “没错,三生石的确另有记载。但在天都古书中,都记之为石,好像没有哪一条记载说三生石的形状是这样的吧?”李沐尘说。 向晚晴略作思索,点头道:“好像没有。” 李沐尘道:“阴阳镜虽然排在一百多,但在关于它的记载中有一句话:域外之物,来历未明,圣人仿之,以成至宝。所以我《仙器谱》中的阴阳镜明显是仿造之物,而仿造之物都能排在一百多名,可想原物有多强大。” “师姐你刚才被此物所困,我一时也没有办法,但突然想起了关于阴阳镜的记载,以阴阳镜的御器法诀,发现竟真能御动此物,只是稍作调整,便将它收了起来。所以我才想,阴阳镜所仿造的,就是此物,或者说,此物才是真正的阴阳镜,而《仙器谱》中的那面只是赝品而已。” ------------ 第1081章 地狱无路 “没想到师弟你对法器之道也有这么高深的境界,仅凭记忆中《仙器谱》的记载,就能以法诀驱动阴阳镜,还是域外原物,师弟的御器之道,恐怕都已和六师兄不相上下了!” 向晚晴感慨道。 李沐尘微笑道:“御器为用,体察其本体即可,体用之道,为修行悟道之根本。六师兄擅长炼器,那却是经验之学,境界再高深,没有足够的时间浸淫也是做不到的,这方面我比六师兄差远了。何况体用之道,我的境界也还有限,不然刚才就不会让师姐你陷入危险了。真正的合道之人,根本不需要法诀,任何器物在手,就能结构其体,而得其用。” 向晚晴若有所思,忽而叹了一口气,说:“师父说你是五百年来第一人,不服还真是不行。” 李沐尘沉思道:“那么五百年前又是谁呢?” “当然是师父啊!”向晚晴说,“我不是跟你说过嘛,师父三岁入道,五岁指接第一道天雷,七岁分身入万仙剑阵,这种绝顶天才,恐怕追溯到太古之时,也没几个了!” 李沐尘却摇了摇头:“师父自然强大,但师父不是自夸之人。他说的如果是他自己,就等于把他自己捧上了第一宝座,这绝非他的性格。” “有道理。”向晚晴点了点头,“那就是二师兄咯!” 忽又觉得不对,自我否定道,“不对不对,若是二师兄,那就不到五百年了,师父不是这么不严谨的人。” “五百年前,还有什么惊天动地的人物吗?”李沐尘问道。 “那就不知道了,历代祖师爷肯定都是了不起的人物,万仙剑阵里那些剑仙也都是了不起的人物,但时间若限制在五百年……” 向晚晴摇了摇头,“我实在想不起来,好像没听说过有什么人物。或许是我入门晚,不清楚吧,等我们追上二师兄,问问他,他一定知道。” “也只能这样了。”李沐尘心里隐隐有些猜测,但一切都无法证实,只能等着。 向晚晴则再次看向李沐尘手中的三棱锥,疑惑道:“三生石都记载为石头,为何会长成这样?难道黄泉路上的三生石还另有一块?” “它很可能在这里太久,失去了本来的样子。我猜测,此物在地狱开辟之时就在这里,用于分混沌而定阴阳。后来蒙尘日久,就变成了石头,因其能使人入幻,唤醒血脉中的记忆,因此被称作三生石。” “原来那只是血脉中的记忆……”向晚晴喃喃道,“那它又怎么突然变回了现在的样子。” “应该是在我们之前来这里的人,入幻又破幻,让它现出了本来面目吧。”李沐尘说。 “你是说二师兄?” “也许是,也许不是……” “肯定是了,除了二师兄还能有谁呢!” 向晚晴很肯定,但李沐尘却不置可否。 “走吧。”李沐尘收起了手中的阴阳镜。 两人朝着那成片的扭曲的地狱之城走去。 越往前走,那些扭曲的建筑就越显得高大,而其扭曲的程度也越来越夸张。 一些恶鬼的尸体堆积在路边。 这些恶鬼看上去比鬼门关那边的恶鬼要高大。 它们歪七扭八地躺着,有的头颅滚落,有的拦腰断开,有的斜劈成两半。 这一看就是二师兄的手笔,和鬼门关前一样,连剑都没拔,只信步间,剑意便将此地的恶鬼斩杀了。 越靠近城门,鬼尸就越多。 到了城门口,竟有了堆叠的态势。 过了城门,里面的情况更加夸张,满地都是尸体,大大小小,而那些刚才从远处看过来扭曲的建筑,其实根本不是建筑,而是巨魔之尸,因为十分巨大,又交叉林立,在昏暗的光线里看上去就和建筑一样。 整座城就是一座由鬼尸堆积起来的炼狱,到处弥漫着强烈的阴魔之气和令人作呕的腐败气息。 到了这里,二师兄显然拔剑了。 残留着的二师兄的剑气也开始明显。 一道深深的沟壑在大地上笔直前伸,在它的两侧,一切都被化为灰烬,仿佛一条十分宽阔的街,将整座城分成了两半。 沿着这条“街”一直走,穿过了触目惊心的“城”,眼前出现了岔路,一条往左,一条往右,向远处延伸没入黑暗之中。 “这两条路,其中一条应该就是通往枉死城的路了吧?” 他们想起了彼岸花说的话,枉死城里聚集了万古以来枉死的冤魂,一旦进去,修为再高也出不来了。 “我们该走哪一条?”向晚晴问道。 “哪一条都一样。”李沐尘说,“我猜,这两条路都通向枉死城。” “啊?为什么?” “因为地狱无路,我们刚才走来的地方,要么是二师兄用剑生生劈出来的,要么是空间转换而成,哪有现成的路呢?有路的地方,一定不是通向地狱的。所以彼岸花才会以帮我们引路为条件,因为没人告诉我们的话,无论怎么选都是错的。” “那我们要回头吗?” “不回头了,既然二师兄选择了这条路,我们也去看看吧。” …… 海面上很平静,看上去什么都不会发生。 但站在岸边的人却都十分紧张,因为那呜呜的号角声不停传来。 这是一种特制的法器,声音可以传送出去很远,当现代通讯受到干扰的时候,这种原始的号角声就变得有用起来。 海平线上很快出现了点点船影,一支庞大的船队正在返航。 这支船队,就是由三岛主宁凤全率领,引诱蛟龙游向深海大洋的。 他们准备了足够的诱饵,也做好了损失几十艘深海潜艇和上百条船只为代价的准备。 一开始的时候,效果很好,海底的那些东西果然受到船队的引诱,开始向东移动。 但在出海一千多里后,突然遇上了暴风雨,而海底那些东西也突然调头返回,仿佛收到了什么指令一样。 宁凤全指挥船队在暴风雨中返航,一度与九龙岛失去了联系。 陆敬山心急如焚,但重任在身,不敢擅自离岛,只能派人出去寻找,好在很快又和宁凤全的船队联系上了。 据宁凤全说,船队损失惨重,幸亏得到了一位老朋友的帮助,才得以脱险。 陆敬山还以为是商贸上的朋友,或者李家的故友,毕竟九龙岛开埠这么多年,也认识了不少江湖朋友,所以没有多问,只等着宁凤全安全归来。 船影越来越大,但这时候,在船队的后方,却出现了一条灰色的线,仿佛天际线在移近。 “不好!是海潮线!”陆敬山大声道,“此时起潮,必有妖孽!老十三、老十四,守好海上法阵,我去看看!” 说罢,人已飞起,化作一道流光向东远去。 ------------ 第1082章 海战 陆敬山一走,除了杜青灰和唐婧徽留下来守护海上庞大的法阵外,剩下的人也都纷纷追了上去。 能飞的就飞,不能飞的就踏波渡海,速度虽然慢了点,但好在船队已离此地不远。 于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海面上前后数十道人影,朝着东边快速移动。 陆敬山一靠近船队,就看见船队后方那道高达百丈的巨浪,南北横跨数十海里,犹如一道海上长城。 由于他的速度极快,此时其他人都还没追上来。 陆敬山落到主船的甲板上,船舰上的人一见大岛主,自然大喜。 陆敬山皱眉道:“三岛主呢?” “回大岛主的话,三岛主为了掩护船队返航,带着一支小队冲进了后方的巨浪,和妖怪搏斗去了!”船上的人答道。 陆敬山一惊,连忙飞天而起,化作一道流光朝巨浪冲去。 与此同时,又有一道流光几乎与他同时冲进了浪里。 穿过冲高的巨浪,海面就猛的凹陷下去,水势反而低了,而远处高海平面上的水不断涌来,填补此处的空缺,形成了一个直径数十海里的巨型漩涡。 几条小船就在漩涡的边缘,仿佛无依的浮萍,随时有被吞没的风险。 陆敬山正要朝小船飞去,忽听身后有人道:“水下有巨妖,漩涡之力太大,只能顺而不能逆,你我合力,你从左边,我从右边,一起顺着漩涡旋转的力量,把船队捞出来。” 陆敬山转身看见苏碧落,一身绿萝,飘然立定在离他数百米远的浪头之上。 他刚才以为苏碧落走了,不免有些后悔,想起苏碧落骂他迂腐,更是难受,很想返身去追她回来,可岛上情势紧急,他顾不得自己的这点小心思。 没想到苏碧落竟主动追了上来。 陆敬山心里激动不已,却什么也没有多说,只点了点头,表示同意了苏碧落提出的方案。 二人几乎同时行动,一左一右,沿着漩涡边缘绕了半圈,到了船队两侧,便各自催动平生法力。 旋转的漩涡被他们的法力一激荡,转速猛然加快,外围的海水压力陡然增加,边缘被迅速推高。 那几条小船顺着推高的水墙,被顶到了浪尖上。 陆敬山和苏碧落对视一眼,心有灵犀,齐齐发力,将船队推到了漩涡外面。 动荡的海水深处突然传来一声沉闷的吼声,刚刚已经被加速了旋转的海水中心突然猛地塌陷下去,形成了一个极深的巨洞。 “小心,妖孽要出来了!” 陆敬山和苏碧落几乎是同时发出神念,传到了对方的神识之中。 两人相视一笑。 这一笑,让语言顿时失去了意义,一切因语言而生成的障碍在这一刻消失了。 陆敬山感觉自己又回到了百多年前,和苏碧落一起并肩战斗的时候。 那时,他们配合默契,亲密无间。 那种美好曾经让许多天都弟子都羡慕不已。 大多数师兄弟都认为他们是完美的一对,就连向来严苛的大师兄也在有意无意地撮合他们。 可师父却并不看好这段仙缘,虽没有明确反对他们结为道侣,却认为陆敬山的性情欠佳,非九死之磨难而不足以成真仙。 海水在塌陷之后突然猛烈的爆起,仿佛核弹在水下爆炸,一朵白色的由水花组成的蘑菇云在幽暗的海面上升起。 一条龙影从蘑菇云里窜出来,扑向陆敬山家和苏碧落。 两人在空中化作流光,绕着蘑菇云转了一圈,躲避龙影攻击的同时,各自祭出了宝剑,剑气交叉而过,犹如剪刀,剪向龙影。 这是他们曾经最默契的招式,双剑成剪,威力倍增。 那条龙影顿时被剪成了两截,落入了水中。 陆敬山本能地皱起了眉头。 这不像是蛟龙。 他和李沐尘合力斗过紫电龙鳗,虽然现在的他比那时境界又提升了不少,但紫电龙鳗的力量肯定不如真正的蛟龙。 苏碧落的实力或许略强于他,但相差不会太多,从刚才那一剑看得出来。二人合剑,威力就算翻倍,也就相当于四个陆敬山。 而陆敬山很清楚,如果是蛟龙的话,别说四个自己,就算十个自己,也不可能一剑断龙身。 苏碧落显然也有同样的疑问,疑惑的目光看向陆敬山。 不过此时也容不得他们做更多的猜测,因为暴起的蘑菇云状态的水浪正在落下,一旦落到海面,就会形成巨大的海浪,掀翻刚刚脱离险境的那几条船。 二人便飞过去,干脆拖起了船只,一左一右,看上去就是两个仙人,手里牵着无形的线,一左一右,如纤夫一般纤着船队贴海而飞。 可是就在此时,几条龙影再次从海里升起来,七长一短,扭动着朝他们扑来。 二人神识感应,回头看时,大为震惊。 因为那条短的,正是刚才被他们剪断的那一条。拦腰截断,竟然还能活着,这是什么东西? 二人双臂合力一振,犹如一根无形的弦震动,几条船被弹射出去,以极快的速度远离。 而陆敬山和苏碧落却留了下来,阻挡这八条似龙非龙的怪物。 此时,极点流光飞来,茅山道长古守墨、正一天师张云浦、神霄掌门林铁锋等人也赶到了。 他们知道自己实力和陆、苏二人相差太远,而眼前的龙影看上去如此强大,仅仅扑面而来的那种压迫感和妖气,就让他们有种元神涣散的感觉。 因此他们远远停下,并不参与进攻,只在旁边掠阵。 陆敬山和苏碧落已经和几条黑色的龙影斗在了一起。 陆敬山因为是天都弃徒,并无多余的法宝,只有一柄宝剑。而苏碧落身上却带了不少法宝,她一股脑儿都祭了出来。 霎时间,天空之中除了两道剑光,还有许多光点飞舞,时而射出闪电,时而发出震雷,时而水中烧火,时而天星坠落。 那八条龙影,在漫天剑气和法宝中舞动,不但不落下风,妖气竟越来越浓烈,看上去反倒是两位天都仙人有点难以支撑了。 旁观的几位道长大为震惊,可自己的实力不济,实在帮不上忙。 这时候,那些踏波渡海而来的人也已经到了,他们只能停留在更远的地方观战,以免被妖气和法力波及。 唯有一个例外,便是乘着七重宝函的梅姐,到了几位道长身边。 ------------ 第1083章 斗龙 七重宝函一共七段,连在一起,漂浮在水上,形如船只,梅姐立在宝函上,看向远处的打斗中心。 那里疾风恶浪,电闪雷鸣,剑气纵横,龙影浮沉。 陆敬山和苏碧落都是天都弟子,排行不低,法力高强,可以说比这些来支援的玄门道人天上地下。 这边海上的其他人只能远观,难以靠近,即使这么远,也感到心神涣散。 他们见梅姐驾驶着几个葫芦一样的宝函渡海,显然还不具备飞天之能,最多也就是刚摸到先天的门槛,便好心提醒她: “姑娘不要再往前了,法力无情,小心元神受损!” 梅姐朝他们一抱拳,表示谢意,便催动宝函继续往前。 “咦,你这丫头,怎么不识好歹!叫你停下你便停下!”神霄掌门林铁锋大叫道。 张云浦和古守墨也纷纷断喝,让她停下。 但梅姐仿佛没听见似的,继续往前,不一会儿就已冲进了法力范围圈。 林铁锋一拍大腿,道:“罢了,二位先师,我们也不要看了,冲上去吧,大不了就是一死,总不能不如一世间小女子!” 张、古二人点头,三人纵身而起,准备加入战团。 就在他们刚刚跃上云端,就见梅姐脚下的直筒船分成了七节,分散开来,看上去如浮萍乱飘,但又好像是按照什么图形规律排布。 每一节宝函都将周围的海水排开,看上去像是形成了一个独立的虚空。 “这是……”老天师张云浦自空中俯瞰,不由一惊,“这看上去怎么像是奇门九宫阵,只是缺了两角!” 林铁锋和古守墨也都停了下来,有些好奇地看着梅姐操纵七重宝函,不知她要做什么。 此时,远处的陆敬山和苏碧落已经渐渐有些不支。 如此强烈的斗法,法力消耗非常之快,毕竟都是肉身,还没到金刚不坏,而在这海上,妖龙可以借助大海获得源源不断的力量,而人却要悬浮空中与之作战,天然落了下风。 苏碧落还好些,主要是陆敬山。两人虽然在天都排名相近,但陆敬山百年前走火入魔,被云阳子废了法身,逐下天都,此后百年,等于从头开始,能在百年内重入先天,已经是非常难得了。 陆敬山最快的进步也是在这三年。自从与李沐尘合斗紫电龙鳗,后来上天都治伤不允,让他看透了很多事情。苏碧落说他迂腐,实际上和从前比起来,他已经通透太多了。 后来,李沐尘悟道,陆敬山也有所悟,虽然不像李沐尘那样闭关一闭三年,出关就惊天地泣鬼神,但他也陆陆续续闭了几次关,境界突破了几次。 只是比起苏碧落来,还有不少差距,这也是陆敬山乍见苏碧落,不敢接话的原因,因为在面对这位七师姐时,内心里不自觉的有一些不自信。 海水中的龙影上下穿梭,妖风动荡,浊浪滔天。 陆敬山没有那么多法宝,全凭一把宝剑。 此时突然传来一个声音:“大岛主,别忘了你的赤龙丹!” 却原来是远处的梅姐,驾驶七重宝函靠近来,正以神念穿透战场,提醒了他。 陆敬山猛然醒悟,才想起九龙岛上的镇岛之宝赤龙丹,就在自己身上。如果说他还有一件可用的法宝,就是这颗赤龙丹。 他精神一振,拿出赤龙丹,丢了出去。 一道赤光闪过,赤龙丹化作龙魂,冲天而起,又调头下冲,加入了战团。 而远处的梅姐,也同时释放出了藏于七重宝函里的白龙之魂。 随着一白一红两条龙魂的加入,战况发生了改变,陆敬山和苏碧落也终于得到了喘息的机会。 “老八,你有这么好的东西,怎么不早用?”苏碧落埋怨道。 “我这不是见着你一紧张,把什么都忘了嘛!”陆敬山此时也已经放开,和苏碧落开起了玩笑。 两人的位置也靠得更近了些,配合越来越熟练。 “老八,你的道法和在天都时完全不同了,这又是从哪儿学的?”苏碧落一边战斗一边问。 “唉,”陆敬山叹了口气,“师父废我修为,逐我下山,我当时已经心死,后来为了对抗海盗,重拾修行,却再也不敢修天都心法,以免让师门蒙羞。所以我就自创了一套修行法门,而这三年来,又受了沐尘道法的影响颇多,感觉进步不少。” “李沐尘……”苏碧落想起在弱水旁与李沐尘的相见,感叹道,“这家伙小时候,我没怎么注意,总觉得师父过于宠他,现在看来,师父果然有慧眼,此子绝非‘天才’二字能形容,其天赋异禀,只怕不下于二师兄。” “小心!”陆敬山喊了一句。 一条龙影袭来,苏碧落闪身躲过。 此时,海水突然再次翻卷而起,一股比刚才更大的海浪卷起,一条更加粗壮高大的龙影冲天而起。 如此一来,八条龙影就变成了九条。 而那条刚出现的,显然比之前八条要强大得多得多。 刚刚松了一口气的陆敬山和苏碧落立刻陷入了苦战,再也没有余力说半句与战斗无关的话了。 而巨大的海浪和法力冲击将周围的人逼退得更远。 林铁锋、古守墨、张云浦三人只能飞到高处,在御出飞剑,加入战斗,只是他们对战局的影响力十分微小。 反倒是梅姐的七重宝函,稳稳悬停在巨浪中,一点也没有后退。 但她也只能在这个位置,无法再靠近一分一毫。 在更远处的海面上,站了一圈人。 这些都是有踏波渡海之能,却不会飞天的,法力和林铁锋等人差了不少,也没有梅姐的七重宝函那样的宝物,所以不敢再逼近战场。 此时却有一条小船,突然从人群中冲出,船上站着两个年轻人,正是林云和严谨。 “喂,两个娃娃,前方危险,千万不要过去!” “是啊,我们尚且过不去,你们连踏海而行都做不到,靠一条小船,怎么过去?会被压成齑粉的!” 众人纷纷出言阻止。 可林云和严谨哪里会听,小船如离弦之箭,以极快的速度,分波逐浪,朝着战场而去。 “哼,真是不知好歹,找死!”有人愤然道。 也有人替二人惋惜:“唉,也不知是谁家的娃娃,根基不错,勇气可嘉,可惜了!” ------------ 第1084章 钓龙少年 一个巨浪打来,小船立刻打着卷儿被淹没在浪里。 海上的人群发出一声叹息。 “还是两个孩子,快去救人!”有人喊道。 也有人说:“自作孽不可活!” 终于还是跃起几道身影,冲向小船淹没的地方。 但他们很快被巨浪逼了回来。 而那艘小船,却神奇地从巨浪里浮起来,冲上了浪尖,仿佛在一座移动的高山顶上。 “严谨,这里妖气好重,我快撑不住了!” 正在以禹步之法驾驭小船的林云大叫着。 禹步本就是大禹治水之时所创的步法,最擅行走于波涛之间,若是林云一个人,早就踏波而去,不会比飞天的那几个慢多少。 但他要带着严谨,因为他知道,自己虽然会禹步,却不会降龙术,而严谨手里有钓龙杆,只有把严谨带上,才能助两位天都仙人一臂之力。 “林云,坚持住!再靠近一点,我就能用钓龙杆了!” 严谨也感觉到了强大的压力,心神动荡,好在严子陵传下来的钓龙心法最重定力,他尚能支撑。 此时前方,那条巨龙已经出现,比先前的八条龙更加强大,九龙闹海,暗无天日。 林云咬牙坚持,两脚不停踏动,步法传递到船上,小船在大海波涛中左冲右突,疾速而去。 很快,他们就靠近了梅姐的七重宝函。 梅姐一见他们驾小船而来,大惊道:“林云,严谨,你们快退后,这里危险!” 林云却毫无惧色,反而豪情顿生,哈哈笑道:“梅姐,你有这么好的浮海法宝,早知道带上我们,也不用我辛苦驾这条船了!” 梅姐见他不但不害怕,此时还能说笑,心中感慨,果然是李沐尘调教出来的,也是林家好男儿。 但毕竟是林曼卿的亲弟弟,梅姐怕这兄弟俩有个闪失,不好交待,连忙说:“快上来!” 林云和严谨也不客气,飞身一跃,跳上七重宝函。 梅姐给他们一人一重宝函,宝函的独立空间挡住了外面的腥风妖雨和法力激荡,让他们得以喘息。 “严谨,看你的了!”林云说。 严谨面色凝重地看着远处高大的龙影,点了点头,拿出一支笔来,正是严子陵所传的钓龙杆。 他轻轻一挥,笔杆就变粗变长,化作一根钓竿。 竿头千万条丝线射出,射入波涛之中。 那边陆敬山和苏碧落正与九龙搏斗,由于中间那条巨龙十分强大,他们已经感觉到无比吃力,正在崩溃边缘。 此时忽然千万条丝线射来。 二人起初大惊,但见周围的起伏的龙影忽然变得迟钝,又心头大喜,知道是有人持宝物前来助战。 他们也没有想到,加入战团的只是两个还在上大学的少年。 龙影一顿,两人得到瞬间的喘息,正要重整旗鼓进行反击,忽然中间那条最大的龙猛然冲起,挣脱了丝线。 霎时间,丝线断裂崩回,远处的严谨一个趔趄,身形不稳,要不是七重宝函的独特空间,就要栽入海里去了。 如此一来,其余八龙也纷纷挣脱了丝线。 九龙经过这次,似乎变得更加暴躁,力量也更强上几分,翻江倒海起来。 严谨稳住身形,就要再次出竿。 林云喊道:“严谨,别分散力量,对着一条龙干!” 严谨也明白自己急于求成了,以自己目前的实力,即使钓龙杆在手,想要困住九龙,谈何容易。 心里不禁有些惭愧,危机时刻,脑子不如林云清醒。 便收摄心神,重拾钓龙杆,对着中间最大的那条龙,一竿子甩了出去。 旁边的林云看得呲牙咧嘴,一跺脚:“哎呀,搞最大的那条干嘛?先把最弱的干死才对呀!” 可是严谨的竿子已经甩出,此时也不宜影响他施法,林云自己又帮不上忙,只能干瞪眼着急。 一蓬钓龙丝再次穿过惊涛,射向中间的大龙。 那大龙被丝线缠住,密密如网,挣扎不已。 陆敬山和苏碧落见此状况,立刻心有灵犀,两道剑光闪过,双剑合璧,成为巨剪,平平从海上剪过。 这一招他们刚才试过,将一条龙影剪成两段,只是那东西不知为何,短了一截,却依然能活,只是威力略小了一些。 此后因为龙影越来越多,他们疲于应付,再没有施展双剑合成绞剪的机会。 这时主龙被钓龙丝缠住,机不可失,他们立刻施展。 剑光剪过,以为又可以将龙影剪断。 可他们还是小看了这条主龙,剑光尚未及身,龙身一振,海中传来一声惊天怒吼。 巨龙挣腾空而起,带起滔天巨浪,直上天际。 而远处的严谨正控制着钓龙杆,差点连人带竿被带飞起来。 这种强大到极致的力量,让他根本无法控制,只能先行收了钓龙杆。 随着那巨龙的腾飞,另外八条龙也冲上天空。 九条龙带起的巨浪,仿佛将整片海都掀了起来。 千丈高的水墙向四外扩散,冲向七重宝函和远处的人群。 “小心!站稳!” 梅姐大喊着,差点稳不住七重宝函。 林云咔咔两脚跺下。 虽然他只踏在其中一只宝函上,但七重宝函能分能合,实为一体,忽然就得到了一种神奇的力量,躲过了最汹涌的波涛,如履平地般稳住了。 “这就是禹步吗?”梅姐讶然道。 林云却根本没听到梅姐在说什么,因为他此时的目光仅仅盯住了天上。 “我的乖乖!这是什么玩意儿啊?!” 被掀起到天空的海水落下,露出九条龙身,而神奇的是,这九条龙的身体竟然是连在一起的,那条最大最强的在中间,另外八条围绕其身,看上去像是八只触手。 “靠!超级章鱼怪啊!” 向来温和的严谨都不觉骂了出来。 那边陆敬山和苏碧落也是大惊,虽然早猜到不是蛟龙,却也没想到是这样一只大海怪。 一般海妖不能离开海,而此章鱼怪竟然能飞上天空,到现在还没有落下,显然已有了飞天之能,只是其妖力来源还是大海,所以不会飞太高太远。 九身一体,如此更加难斗,因为没办法分化它们。 陆敬山和苏碧落也已是强弩之末,好在当有两条龙魂相助,不至于败阵。 梅姐也看到了这景象,皱起了眉头,不过刚才林云那两脚让她心里闪过一丝亮光。 她拿出一把精致的小弓,托在掌心。 这是刚才在岸上时,苏碧落给她的,说是李沐尘交待,把这把钱王弓交给她,至于给谁用,由她决定。 她原本是要把弓给陆敬山的,但战斗激烈,根本没机会。 此时见了林云的禹步,瞬间明白了李沐尘要苏碧落把天禹弓交给她的用意,其实就是给林云的。 “看来,沐尘早就算到了今日!” 梅姐这么想着,便朝林云喊道:“小云,试试能不能拉开此弓!” ------------ 第1085章 蹬天禹 林云一把接过天禹弓,不觉愣了。 “这就是钱王弓?” 他知道李沐尘借钱王弓射紫电龙鳗的事,也听过钱王射潮和智忍大师的故事,可没想到,大名鼎鼎的钱王弓竟然这么迷你,只比巴掌略大一点。 “这怎么玩啊?”他疑惑地问。 “小云,这是大禹的弓,试试你姐夫教你的禹步心法。”梅姐说。 林云仿佛也明白了什么。 禹步名为禹步,但其心法可不是步法。 他记得姐夫说过,禹者,虫也,虫之大为龙,禹之心法,即龙息之法,盘则为海,卧则为江,立则为山,藏则潜于九渊,动则上于九天。 大禹就是以此法,行走于波涛间,降龙伏妖,驱洪退海,定十万里山川。 林云运转心法,手中的天禹弓便闪烁金光,猛然间变大,变成了一张一人多高的大弓。 可是这弓固然大了,看上去却更没法用了,谁能拉开这么大一张弓,手臂也不够长啊! “林云,一步登天!”梅姐喊道。 林云才猛然想起,姐夫所教的禹步最后一招“一步登天”,平时一遍又一遍地练习,却从来没有用过。 过去他一直以为这招不具备实战价值,因为要蓄力,发力时动作也很慢,打架又不是回合制的,没有哪个敌人傻乎乎地站在那里不动等你出招。 此刻经梅姐提醒,他才猛然醒悟,所谓“一步登天”,不是登天,而是“蹬天禹”。 这就是专为天禹弓这种神弓而设计的开弓动作,开弓虽慢,但蓄力越久,其力越大,只要弦拉满了,箭射出去就越快。 想到这里,林云一边运转心法控制天禹弓,一边将金箭搭在弦上,躬起腰背,双手拉住弓弦,一只脚缓缓蹬出,踏住弓弝。 天禹弓被缓缓拉开,随着弓弦的角度越拉越大,搭在弦上的箭绽放出耀眼的金光。 远处那起伏于海天之间的巨型章鱼怪仿佛感觉到了什么,渐渐不安起来,八只触手乱舞,发出惊天的怒吼。 陆敬山和苏碧落也看到了这边的情况,一边惊诧于天禹弓之威,一边精神振奋,知道这是极好的机会。 “老八,我们再加把劲,拖住这丑怪,给那小子创造时机!”苏碧落说。 “师姐,我听你的!”陆敬山一边御剑,一边控制赤龙魂,配合苏碧落,加快攻击的节奏。 两人都将自己最后的潜力爆发出来,将八爪章鱼怪压制住,以免它突然对远处的林云发动进攻。 梅姐也是一脸紧张,一边控制白龙之魂,一边紧紧盯住林云,以准备必要的时候,哪怕牺牲自己,也要保证林云能射出这一剑。 可是林云毕竟功力还浅,又是第一次将一步登天运用于实战,天禹弓虽然被拉开,却还是没能拉满,就已经让他感觉到筋疲力尽,身体仿佛被掏空了一样。 原本他是将箭对准了章鱼的脑袋,也就是最大的那条龙的,但现在的情况,他怕射不死这怪物,自己恐怕也难以开弓射第二箭了。 于是林云微微踏转弓身,将箭指向章鱼的触手——那八条龙影之一。 可是章鱼狂暴之下,触手乱舞,难以对准。 “严谨!”林云大吼一声,“钓龙!” 严谨和林云相处日久,两人心有灵犀,他一听就知道林云要干什么,立刻甩出钓龙杆,将千万条钓龙丝射了出去。 严谨刚才已经试过两次,第一次企图一网打尽而失败,第二次对付章鱼本体也失败了。 经过这两次,他对钓龙心法更加熟练,而且也学聪明了,知道擒贼擒王并不是所有的战斗都适用的,有时候也要先打弱的,各个击破。 钓龙丝穿过波涛,缠住了其中一条龙影。 那条章鱼的触手在被缠住的一瞬间,无法动弹。 这个时间非常短,可能不到一秒,但已经足够林云射箭。 “呔!” 林云大喝一声,松开了手中的弓弦,也在意念中松开了天禹之弓。 一道金光射出。 穿透了那条被钓龙丝缠住的章鱼触手。 金光炸裂,触手瞬间化为乌有。 而金箭之光穿透这只触手之后,竟然又射入了章鱼怪的主体。只是威力已经小了很多,而那主体龙影又无比巨大,只在它身上炸起一蓬金光,如一朵金色的蘑菇云,但相对巨龙之躯,这蘑菇云就显得有点小了。 章鱼怪损失了一只触手,主体又被金光所炸,加上外围陆敬山和苏碧落的一轮急攻,顿觉不妙,一声闷吼,沉入了海中,只留下一团巨浪朝着四周扩散。 而此时的林云,一箭之后,元气已泄,顿时瘫软在七重宝函之上。 那张天禹弓,又变成了巴掌大小的模样,落在他身旁。 神奇的是,那支金箭,明明已经射出,却并没有消失,如一支削尖了的金色铅笔,搭在弓上。 梅姐一步跃过来,扶起林云,问道:“小云,你没事吧?” 严谨也跑过来,一脸焦急。 林云双目紧闭,脸色苍白。 梅姐和严谨都不知该怎么办。 此时陆敬山和苏碧落出现在他们身旁。 苏碧落轻探林云脉搏,道:“没事,他只是一时虚脱。” 便摸出一粒丹药来,塞进林云口中。 陆敬山叹道:“没想到今日一战,竟是这小子立了头功,没有他那一箭,我们今天要全身而退恐怕不易。” 苏碧落好奇地看着梅姐问:“沐尘让我把钱王弓给你,你又是怎么知道这小子能拉开此弓?” 梅姐说:“他是沐尘的内弟,从一开始就跟着沐尘学武,但沐尘什么都没教他,只教他学了禹步,这小子还跟我们抱怨过,说他姐夫偏心。后来他的禹步越来越入道精微,我也觉得神奇,让他演示,看过他那招一步登天,当时觉得是无用之招,今天苏上仙带来天禹弓,我才想起来,禹步是大禹所创,天禹弓是大禹所造,会不会那招一步登天就是开弓之势呢!” 苏碧落听完,点头道:“难怪沐尘要我把弓交给你,你果然聪慧过人,看来沐尘早就算到了今天。” 此时药力行散,林云幽幽醒转,忽然想起还在打仗,一个翻身跃起来,大叫:“妖怪呢?妖怪呢?看我射死它!” ------------ 第1086章 旷世奇才 海潮退去,众人回到九龙岛。 林云无疑成了这场海战的焦点,风头盖过了几位天都上仙。 那些原本对他嗤之以鼻的人也都改变了态度,纷纷询问此子是何方人物。当得知他是李沐尘的内弟时,便感慨果然是仙门无犬子。 当然也有人对此十分不屑,认为不过是命好,生在了好人家,有个好靠山。都知道李沐尘是天都弟子,陆敬山和苏碧落是李沐尘的师兄师姐,自然会维护林云,故意让他出这个风头。 众口难调,人多了自然是非就多,修行界也不例外。几位天都仙人也不把这些放在心上。 “我记得禹步在天都古法中有记载,只是相较于仙术,平平无奇,天都弟子少有练习,没想到沐尘有心,竟然将禹步记在心上,并且传给了林云。”陆敬山说。 苏碧落想起在弱水和李沐尘分身的对话,叹道:“我这次见了沐尘分身,深感其境界之高,实属莫测,难怪师父说他是五百年来第一人。” “是啊,当时我们都觉得夸张,但现在看来,还是师父有识人之明,早就看出了沐尘的天赋异禀。”战事结束之后,守阵回来的杜青灰说。 唐婧徽已经好几年没见过李沐尘了,疑惑道:“难道他比二师兄还强?” “二师兄或许不在评价之列吧。”杜青灰说。 陆敬山摇头道:“如果二师兄不在评价之列,那么就只剩下师父自己了。可师父是谦逊之人,不会借沐尘而把自己抬到天下第一的位置。” “所以还是二师兄强些。”唐婧徽说,“不过沐尘也够夸张了,他才二十出头,和二师兄差了四百来岁呢!咦,不对呀,如果是二师兄,师父应该说四百年来,怎么会说五百年来呢?” 苏碧落微微皱了皱眉,对陆敬山说:“老八,你记不记得,我们小时候,听大师兄提起过,五百年前,天都还有一个旷世奇才……” 陆敬山一惊:“你是说那位……” 忽而闭嘴,想起某些禁忌。 苏碧落微微点头:“你我虽不曾亲历,但那人的存在,却是不争的事实。” “你们说的是谁?”杜青灰和唐婧徽好奇地问道。 陆敬山看向苏碧落。 苏碧落说:“你们入门晚,不知道此人此事也很正常,我和你们八师兄也只是小时候听大师兄说起,而师父则从来没提过此人。后来大师兄也不提了,似乎此人已成为师门禁忌,谁也不再提起。” “师姐你说的到底是谁啊?” 听苏碧落这么说,杜青灰和唐婧徽更加好奇了。 苏碧落想了想说:“其实好像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师父和大师兄也从来说过不能说。” 她看了陆敬山一眼。 陆敬山点头道:“的确如此。” 苏碧落得到陆敬山的确认,才继续说道:“五百年前,天都曾出过一个旷世奇才。据大师兄说,此人之旷奇,不仅在其修为天赋,更在于其外形妖孽,拥有一种发自生命内在的特殊魅力,让看见他的人,无论男女老少,无论神仙鬼怪,都为之倾折。” “师祖以其妖相,必惹天妒,但又不忍浪费其天赋,就让他入万仙剑阵。但他不愿枯守阵中,趁师祖闭关时,逃出剑阵。随后又去了昆仑瑶池,在瑶池边一住就是好多年。只是后来不知为何,瑶池仙境里的那位仙人似乎不高兴了,突然把他五花大绑,送回了天都。” “调戏瑶池圣母,这种罪名,哪怕是天都弟子、万仙门下也是不能承受的。师祖因此震怒,废了他的修为,一脚将他踢下了昆仑,落入人间,从此不知去向。” 苏碧落说到这里停了下来,看向陆敬山,似乎担心会刺痛他,因为陆敬山也曾被逐下天都,流落凡尘,差一点就死在海岛上。 陆敬山明白她的心意,玩笑道:“你放心,我没调戏过圣母。” 苏碧落白了他一眼:“谅你也不敢!” 陆敬山哈哈大笑。 苏碧落也笑起来:“哎呀,榆木疙瘩也会开花,难得你也会开这种玩笑。” 陆敬山说:“嗐,其实我早就想开了。当年的确迂腐,自以为替天行道,却不知天下美丑善恶,并非一眼可辨。修行最需要的是大愿,但最忌讳的也是大执。我愧对师父的教诲,愧对天都之名啊!” 又说,“自从遇到沐尘,听沐尘讲道,起初以为离经叛道,胡言乱语,后来越想,才越发现他说的有道理。过去修行上一些难以悟透的东西,忽然就明白了,有种云开雾散、豁然开朗的感觉。以我看,师父还是说得保守了,论境界,五百年前那位,也未必比得上现在的沐尘。” 苏碧落点头表示同意,最重要的是如今陆敬山的心态让她很是放心,心中十分欢喜。 杜青灰和唐婧徽越听越好奇,忍不住问道:“七师姐、八师兄,你们说了半天,就是不说名字,这人到底是谁啊?” 苏碧落说:“他的道号叫云华子,论辈分,我们都该叫他一声师叔。” …… 这时候,纪广莱和宁凤全进来,和他们一起进来的,还有一个陌生的女子。 纪广莱说:“大哥,随船队回来的兄弟都已经安顿好了。” 宁凤全一抱拳,低着头说:“大哥,任务没有完成,请责罚!” 陆敬山挥手道:“行了,凤全,这次任务本就风险极大,不能怪你,能活着回来,已经不易了。” 又看着他们身边的女子,问道:“这是……” “大哥,你不认识了?”宁凤全面露喜色道,“我们这次能在章鱼怪的触手下活着回来,全靠了她。” “哦?”陆敬山仔细打量女子,觉得有些眼熟,“恕我眼拙,想不起来。” 女子上前一步,笑道:“大岛主,我是珍珠啊!三年前,您和李公子在海上救过我的命!” 陆敬山猛地想起,一拍大腿道:“啊,你是鲛人族的公主——珍珠姑娘!” ------------ 第1087章 鲛人传说 “鲛人族的公主?!” 众人一听都是大惊,就连几位天都仙人也都微感惊讶。 “这世上真的有鲛人一族?” “听说鲛人族人身而鱼尾,属于妖类化形未完全,怎么这姑娘是人身,而且身上没有半点妖气?” 陆敬山便给大家介绍起来: “诸位,我给大家隆重介绍一下,这位是珍珠公主。三年前,东瀛人引来太阴古鲸,企图阻断洋流,改变国运,却将祸水南引入华夏东海。当时恰逢李公子在九龙岛,我们在海上挫败了东瀛人的阴谋。但太阴古鲸乃太古巨兽,非人力所能抗,即使强如李公子,也无可奈何,幸亏了珍珠姑娘,率领鲛人一族,将太阴古鲸引回深海巨渊之中。” 虽然大家对当年东海的事都有所耳闻,但也只知道李沐尘和陆敬山共同抗倭,挫败倭贼海上阴谋,后来李沐尘去东瀛,杀御手洗藏,和御手洗剑阁决斗,这些事都广为流传。 但关于太阴古鲸的事,却是第一次听说。 很多人甚至都不知道太阴古鲸为何物,但几位天都弟子却是知道的。 太阴古鲸乃太古巨兽,与玄武、烛龙、相柳、那伽等皆为海渊神兽,曾参与古之神魔大战,到后来大禹平定水患、天下洪水退去之后,基本都销声匿迹了。 传说它们当中有的在神魔大战中死去,譬如烛龙;有的被大神封印,比如那伽;有的退回海渊深处,那里有比我们可见的海洋更广阔的水域;而相柳则被大禹射死在东海。 若太阴古鲸真靠近大陆,其后果不可想象。 陆敬山略讲了一下太阴古鲸,众人听完之后,唏嘘不已,对这位不起眼的鲛人公主便肃然起敬。 “要不是珍珠姑娘,九龙岛或许早已不复存在,东海沿海之地,也必遭大患。所以说,珍珠公主和鲛人一族是我们整个华夏的救星也不为过啊!” 陆敬山说着一抱拳,“我代表华夏同道,向公主和鲛人一族表示感谢!” 其他人也纷纷起立抱拳,以表谢意。 珍珠连忙还礼:“陆岛主,诸位前辈,珍珠不敢当。当年若不是李公子,我和我的族人都已经死在那些东瀛浪人的屠刀之下了。李公子对我和我们全族都有救命之恩,我无论做什么都是应该的。何况李公子还教我修行之法,让我在三年内修成了人身。” 她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环视一圈,奇道:“李公子呢?” “哦,李公子去了欧洲,尚未回来,公主不妨在九龙岛住些日子,我想不用多久,李公子就会回来了。哦对了,令尊可好?” 陆敬山说的令尊当然是指珍珠的父亲——鲛人族的族长砗磲。 珍珠神色一黯:“我父亲他已经……作古了。” “啊?”陆敬山一惊,“三年前见他还气色盈满,尚在壮年,怎么会……” “大哥,砗磲族长是为了救我们才……”宁凤全重重叹了一口气,“唉,我们在海上遇到妖风巨浪,本来是回不来了,珍珠公主突然出现,救了我们。她带着我们返航,而砗磲族长率领鲛人一族与妖怪周旋,不想……” 宁凤全面色有悲色,十分自责。 众人听了也都心里难过。 反倒是珍珠安慰他们,说:“宁岛主,诸位,你们不必自责。我们鲛人一族,与海妖天生为敌。那些海妖看见鲛人,就像看见了最美味的食物,无不食之而后快。我们的身体,就是它们修炼妖道的大药。我们阻挡章鱼怪,不仅是帮你们,也是在帮我们自己。” 陆敬山问道:“你知道这章鱼怪什么来历?还有,那么多海妖往东海聚集,又是为了什么?” 珍珠说:“这正是我和父亲这次回来的原因。这次龙行海底,群妖汇聚,主要是为了上古妖神——相柳。” “相柳?!”人们都悚然大惊。 苏碧落道:“相柳乃九龙之身,浊龙之后,便是海中龙王,但它已经被大禹射死了啊!” “不,它没有死!”珍珠摇头道。 “没有死?” “是的,在我们鲛人一族的古老传说里,龙身相柳被大禹神射杀,它的身躯化作九个岛屿,插在它身上的箭化作定海神针。但是它并没有死,在古老的预言里,当魔神归来,地狱之门打开,它就会醒来。” “魔神归来……”苏碧落不觉皱眉,“珍珠姑娘,你说的这些只是传说而已,你如何肯定?” 珍珠抿了抿嘴,似乎有些犹豫,但终于还是下定了决心,说:“事关我们鲛人一族的秘密,不过事到如今,说出来也没什么了。我父亲已经不在,现在我是鲛人族长,我可以做出这个决定。” “我们鲛人一族,本是生活在海边的部落,也是水神共工的眷属。那时天下大水,我们却并不怕水,反而以此为喜。大禹治水,东征讨伐共工,我们追随共工,反抗大禹。这场战争旷日持久,生灵涂炭,最后以大禹射杀相柳,逼退海潮为结局。” “我们的部落因此而受到天谴诅咒,让我们失去了双脚,从此生活在海里。有很多关于那场战争的传说,在我们那里世代流传,其中就有关于相柳的。据我父亲说,这个传说也关乎我们鲛人一族的命运,因为当相柳复活,魔神再起时,我们才有机会消除我们身上的诅咒,重新回到陆地上生活。” “那有没有可能这只是你们想象出来的呢?”唐婧徽问道。 “不,我已经从海渊深处的那些古老生灵那里得到了证实,包括太阴古鲸。”珍珠说道,“过去我只能用歌声和太阴古鲸进行简单交流,但自从李公子教我独特的修行法门后,我已经能用神念和它们交流。我现在可以肯定,关于相柳复活的传说是真的!它们都感觉到了魔神归来的气息。” “照你这么说,我们碰到的那只章鱼怪就是复活的相柳?传说中的相柳是九龙之躯,难道竟然是只章鱼?”林云插话道。 珍珠缓缓摇头:“如果是相柳,我们谁也逃不出来。那就是一只章鱼妖,曾是相柳的追随者,当年还有个妖名叫石吸子。它的目的,是拔出定海神针,放出相柳。” ------------ 第1088章 无所不能 珍珠带来的消息让九龙岛的气氛变得紧张起来。 尽管这一切都未曾证实,但谁也不敢掉以轻心,说珍珠的情报是假的。 “现在可以确定的是,我们在影像信号中看到的吞掉小笠原岛屿的那九条龙影,就是这只章鱼怪——石吸子。除了石吸子,海底至少还有两条蛟龙,以及其它一些海怪。”纪广莱分析道。 “一个石吸子就如此难对付,若是真让相柳复活,那东海必成地狱。”苏碧落说道。 陆敬山点头:“是啊,这次靠林云的天禹弓,暂时惊退了石吸子,但它肯定还会卷土重来的,我们要小心应对。” 有人就说:“既然有神弓在手,还怕什么?相柳不也是被大禹射死了吗?” 林云撇了撇嘴,看向说话的那人,道:“我学艺不精,说实话吧,这一箭射出去,就把我身体掏空了。以我现在的实力,只能射一箭。而且,还是在两位上仙拖住章鱼怪,严谨用钓龙杆锁住章鱼触手,再有梅姐宝函帮我稳住身形的情况下。若这些条件缺失,我只怕能射出一箭,也未必能射准。” 那人冷笑一声:“你一个娃娃,当然不行,这里不还有天都上仙吗,把宝物交给他们不就行了?让陆岛主或者苏仙子去射,或者两位仙人要战大妖,我来射也比你这个娃娃强。” 林云这才听明白了,此人是看上他的弓了,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儿都有,正想骂过去,却被梅姐一把按住了。 梅姐说:“这倒也是个主意,陆岛主,苏仙子,降妖事大,钱王弓交给二位的确更稳妥些。” 陆敬山点了点头,说道:“非我们贪图宝物,事关重大,可以一试,青灰,你常年炼养霹雳玄弓,天都弟子当中,论弓箭射术,无出你右,你来试试吧。” 杜青灰点头道:“好,我试试。” 林云虽然有点舍不得,但也知道事关重大,轻重还是拎得清的,便把天禹弓交给了杜青灰。 杜青灰将弓放在掌心,神识锁定,却皱起了眉头。 “此弓锁定变化,须要专门的心法才能打开。” 众人就看向林云。 林云一脸懵逼:“啊?什么心法?我不知道啊!” “那你是如何开的弓?” “我就这样开的啊,弓一到我手里,就好像那什么,心有灵犀似的,就变成了一张大弓。” 林云其实也觉得奇怪,仔细回想着当时开弓的感觉。 “小子,你是不舍得把弓给别人吧?” “就是,别不舍得了,都什么时候了,还敝帚自珍呢!” 有人就开始怼林云。 林云大感气愤,可又不好辩解。 陆敬山忽道:“我想起来了,沐尘当日从钱塘借弓回来,跟我说过,此弓有特殊心法,钱塘智忍大师所传。或许,心法不落文字,他早已在无形中传授给了林云。” 林云说:“姐夫除了传我禹步,没有教别的呀。” “那就是将心法化在了禹步之中。”陆敬山说,“这也合情合理,因为禹步本就是大禹所传,我听沐尘说,他去钱塘借弓,陪智忍大师渡过了千年岁月。千年轮转,他或许早就料到了今天。又或许,他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在合道的路上,所以传林云禹步之时,早已暗合的今日的缘分。林云——” 陆敬山看向林云,“既然你姐夫早有安排,那么这把弓就还是交给你吧。” 杜青灰把弓还给了林云。 林云愕然道:“可是,我只能射出一箭。连个章鱼怪都射不死,别说相柳了!” 苏碧落说:“功夫可以练出来的,别忘了这里还有我们这帮老家伙。有你姐夫给你打好的基础,我们几个努努力,帮你弄个先天应该不成问题。” “老家伙”这三个字从苏碧落嘴里说出来,林云总觉得怪怪的。 因为苏碧落看上去可一点儿也不老,最多也就比他姐姐林曼卿大点。 不过想想人家的年纪,好像真的是“老家伙”了啊! 其他人听见苏碧落的话,则是惊叹不已,很多人露出了羡慕甚至嫉妒的眼神。 先天啊! 什么叫“弄”个先天啊! 命好就是不一样。 大部分人,苦修一辈子,先天的门槛都摸不到。 可有些人,在二十来出头的年纪,就可以让别人帮他弄一个。 唐婧徽好奇道:“七师姐,他这个年纪,和沐尘下山时差不多,修行时间比沐尘还短,真能帮他破先天?那他不是比沐尘还厉害,也成了五百年来第一人?” 苏碧落笑道:“哪有那么容易?当然不是真先天,真先天是要历天劫的。但沐尘给他打了很好的基础,他又学了沐尘那些离经叛道的东西,弄个假先天还是可以的。” “假先天?”唐婧徽不解。 苏碧落却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说道: “我要纠正你一点,师父说沐尘是五百年来第一人,可不仅是因为他在这个年纪就突破了先天,五百年来第一人,哪是那么容易当的?” “那是什么?”唐婧徽问道。 “我问你,你在天都百多年,学了些什么?” “主要是奇门阵法和枪术,暗器是我唐门家传,算是半路出家,其它的都是皮毛了。”唐婧徽说。 “嗯,青灰呢?”苏碧落又问杜青灰。 杜青灰说:“我专修弓术,辅修剑道,加上霹雳火和五行术,其余涉猎也只能算皮毛了。” 苏碧落点头道:“看吧,你们都各有专精,其余师兄弟也都一样,六师兄是炼器大师,老十一专攻医道,二师兄更是痴迷剑道,心无旁骛。要说博学而杂通,除了大师兄入门最早,各种仙术都有涉猎,就只有五师兄学的最杂了。而大师兄也因为学的太杂而使其难以精进深入,说起来也是为了带我们大伙儿,但耽误了他自己。” 杜青灰和唐婧徽听得点头不已。 想起大师兄平日虽然严格,但一门子的师弟师妹,一个个都是他带大的,师兄弟要学的东西,他都要懂一些,不然不好带。 算起来,也是娘心父爱,的确耽误了他自己的修行。 “你们再想想沐尘。”苏碧落继续说道,“他所学极杂,从剑术到符咒,从炼丹到炼器,从奇门到阴符……几乎无所不学。那时候我们虽觉奇怪,也没有多想,只以为师父对这个关门弟子过于宠溺了,这样学下去,只怕竹篮打水一场空。可谁想到,他竟然能学到样样精通呢!” “普通人一门精进,入先天总要百年时光,天赋极好的,也要几十年,可他以通才之学,只用了十三年,竟然也入了先天,这才是师父说他是五百年来第一人的原因啊!” 众人恍然,才感觉到李沐尘的逆天之处。 “那么五百年前的那位云华真人也是个通才咯?” “那位啊,”苏碧落想了想说,“我只能用四个字来形容——无所不能!” ------------ 第1089章 踏禹步登先天 接下来的几天有些平淡,章鱼怪石吸子似乎被林云那一箭吓到了,缩回了海里不再出来。 就连海底探测器也探测不到它们的存在了,仿佛凭空消失了似的,让人以为过去的几天发生的事情都是幻觉。 但越是平静的表面,就越有可能潜藏着汹涌的激流。 珍珠亲自带领鲛人一族出海查探消息,她们可以和海族生命进行沟通,在海里的消息,他们比人类要灵通得多。 其他人只能留在九龙岛上等待。 最忙的人大概要属林云了。 为了尽快把他带入“先天”,苏碧落等人可谓是下了血本,把从天都带来的能给的药都给林云喂了下去,当然,严谨也沾了光,吃了不少。 要知道苏碧落在天都排行第七,身份地位比李沐尘可高多了,身上的灵药自然也多,不像李沐尘只有一些常用药,连回元丹都要靠自己炼制。 除了服药,更重要的是苏碧落和陆敬山亲自以功力帮助两人运化,同时也指点他们练功。 当然,要踏入先天如果这么容易的话,也就不存在什么百年苦修,也不会对天劫如此敬畏了。 所以苏碧落特意针对林云的禹步进行了强化训练。 “林云,你现在明白了禹步最后一招‘一步登天’的意义了吗?” 在借着药力作用高强度训练了几天后,苏碧落让林云完整演练了一遍,然后问道。 林云已经被这种非人的强度折磨得不行,心里直骂娘,但嘴上可不敢说出来,也知道这是自己难得的机缘,便咬着牙硬挺了过来。 “我知道,这是禹步特有之心法,立定乾坤,外运大周天,内运小周天,借天地之力,以己身为弓,与天禹弓形成共鸣,以脚踏弓,所谓一步蹬天禹是也!” 苏碧落微微点头,却又摇头道:“这是你姐夫留给你的,但我今天要你领悟的是‘一步登天’的另一层意思。” “另一层意思?”林云不解。 “一步登天的天,你可以理解为天禹弓,也可以理解为先天。”苏碧落说。 “啊?”林云吃了一惊,“一步先天?” 苏碧落笑道:“先天当然不可能一步到位,你未历天劫之前,都不算先天。但是这禹步的最后一招,却可以强送你到先天,也就是你本身不入先天,但在踏出那一步时,你会进入先天状态。并且这先天有多强,完全取决于你当时的天人感应程度。” 不仅林云听得吃惊,就连旁边的梅姐、严谨甚至陆敬山都有些吃惊。 “那么说,小云在踏出‘一步登天’的时候,甚至可能是个二劫、三劫高手?”梅姐讶然道。 “当然有可能。”苏碧落说,“我在想当年大禹创这一招时,大概率也是突破了他自己的极限,才能战胜魔神共工和九龙相柳。” “可是,他的身体未入先天,又如何承受先天的能量?” “这就要看他能消化多少我们给他吃了药,还有听进去多少他姐夫说的那些离经叛道的话了。承不承受得住,要等他踏出那真正登天的一步的时候才知道。” 梅姐听完,不无担心地看着林云。 毕竟人是她从京城借来的,真要出了什么事,她不好向林曼卿交待。 “小云,你想清楚了,如果你不想做,没有人会逼你。”梅姐说。 林云一改往日的冲动,没有立刻给出答复。 这几天的魔鬼训练让他对禹步、对修行、对大道都有了更深的理解,回想起以前李沐尘对他说的话,不管有意无意,都暗合着大道,也仿佛都是在为今天做准备。 过去听不懂的,现在突然明白过来,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梅姐,放心吧,我会坚持下去的,不管我能不能承受,这一步,我总要踏出去的。”林云说道。 梅姐微微点头,叹了口气:“唉,你那个姐夫啊,安排了一切,又不安排彻底,真是让人又爱又恨!” …… 珍珠很快她带回了情报,那些海妖潜藏在琉球海沟的最深处,并且不再聚集,分散在海沟南北一千多里的距离内,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它们一定在找相柳被镇压的地方。” 虽然无法证实,但这个猜测得到了大多数人的肯定。 “我们必须先它们一步找到相柳。”陆敬山说。 “找到了有什么用?连大禹都没能把它杀死,我们又能做什么?”有人问道。 “我们杀不死相柳,但可以阻止它复活。如果传说是真的,相柳身上插着定海神针,我们的任务就是阻止海妖把定海神针拔出来。”陆敬山道。 “可是琉球海沟很深,最深的地方有七千多米,我们怎么下去找呢?”纪广莱不无忧虑地说。 苏碧落说:“我和老八,还有青灰、婧徽倒是可以潜深海……” “不行!”梅姐打断了苏碧落,又带着几分抱歉地说,“对不起,苏仙子,恕我鲁莽!” “无妨,你有什么想法就直说。”苏碧落倒是一点也不生气。 梅姐道:“海妖虽然智力不高,但也不可小看它们,那石吸子能破坏宁岛主的引龙向东计划,智力显然高于一般海妖。万一它们使诈,来个调虎离山,等你们几位高手全都去了海沟深处,九龙岛空虚,它们突袭九龙岛,我们这边谁能守住?” 苏碧落和陆敬山对视一眼,点头道:“梅姑娘说的有道理。但我们也不能在这里坐以待毙,敬山,你我下海,让青灰和婧徽留守九龙岛,如何?” 陆敬山说:“好,就听师姐的。青灰和婧徽已经在海上布置了法阵,有法阵在,相信他二人至少可以守住九龙岛。另外,广莱,你再去一趟普陀,告诉觉照法师我们的计划,万一有事,九龙岛和普陀山可以互相支援。” 安排好了一切,陆敬山和苏碧落就离开了九龙岛,前往五百里外的茫茫大海,平静的海水下面,就是深不见底的琉球海沟。 而就在他们刚走不久,林云就在海边的沙滩上一脚蹬开了立在他面前的那张一人多高的天禹弓。 弓张满时,突然乌云满天,狂风骤雨,一道粗大的闪电从云层中劈了下来…… ------------ 第1090章 旧日可逐水晶心 只有严谨目睹了那道闪电。 当时他在沙滩上陪林云练功,而其他人都在临时作战指挥部,通过探测器追踪陆敬山和苏碧落的位置和海沟的情况。 闪电落下来的时候,严谨感觉自己的眼睛瞎了。 四周一片白亮,什么也看不见了。 接着就是无尽的黑暗,闪电的残影像一条曲折的白线,画在一张黑色的纸上。 过了很久,严谨才恢复了视力。 他看见林云站在海边,维持着一步登天的姿势,身上的衣服已经没了,光溜溜地,一只脚站在沙地里,一只脚蹬踏在弓弝上。 天空的乌云不知何时已经散去,阳光照在沙滩上,反射着金光,而林云的身上也反射着金光。 “林云!”严谨呼唤着表哥的名字,疾步跑过去。 林云依旧一动不动,就好像雕塑一样。 严谨有些害怕,怕林云已经死了。 “林云!你不能死啊!”他冲上去,掰过林云的肩膀。 “别别别,轻点轻点啊!”林云惨叫着,“你想弄死我啊!” 严谨见林云没事,松了一口气:“你怎么回事?” “没看到我僵了吗?你以为被雷劈了很好过啊!”林云缓缓松动僵直的身体,一点一点放下了他抬起的腿。 严谨突然哈哈笑了起来,因为林云此刻一丝不挂,而雷霆之阳冲击他的身体而造成一阳高举,这动作实在不怎么雅。 林云怒目而视,恨不得揍他一顿,可无奈自己的身体僵硬麻木,稍微动一下都难受得不行,只能一点一点挪动。 过了好半天,他才感觉经脉气血恢复了正常,一种难以言说的舒泰感袭来,让人昏昏欲睡。 “哎呀,真舒服啊!” 林云收了天禹弓,伸了个懒腰,才想起自己身上的衣服在刚才的雷霆中化为了灰烬,低头看了一眼,自嘲地笑道: “嘿嘿,幸亏只有表弟你在,这要是被那几个老娘们看见,我这辈子就别做人了!” 他的话音刚落,就听身后有人说道: “你说谁老娘们呢?” 林云和严谨回头一看,只见梅姐双手环抱胸前,笑吟吟地看着他们。 除了梅姐,还有杜青灰和唐婧徽,以及几位过了先天的道长。 林云唉哟一声叫,连忙双手捂住下身,在沙滩上迈开禹步,螃蟹似的跑了。 …… 陆敬山和苏碧落站在海面上,海水泛着蓝光,在这极目无际的海上,蓝色显得幽暗神秘,再染上一点夕阳的红,仿佛是从黑色的深渊里溢出来的地狱血色。 目光 “这里就是海沟了,我们下去吧。”陆敬山说。 苏碧落却没有动,而是平静地看着远方:“这些年,域外魔气动荡,师父入万仙阵不出,天下秘境开启,上古魔神苏醒,时局难料啊!” 她以手轻划,海面就裂了一条巨大的缝隙,两边的海水如瀑布般流入。 “这下面的海沟是大地裂合之处,前段时间地狱裂缝开启,冥气上涌,这里很可能会直通幽冥。我们此去,凶险万分,生死难料。敬山,我就问你一句话:你从前对我说的话可是真的?” 陆敬山看着远处的夕阳,想起许多许多年前,年轻的他和年轻的七师姐,在昆仑山上,踏着洁白的雪,追逐西沉的落日。 “敬山,你看那夕阳多美!”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你这人,真不解风情!” “我是说,师姐最美,夕阳算什么,最多就是给师姐做个陪衬!” “嘻嘻,瞧你嘴甜得!可是啊,夕阳总会沉下去的,天一黑,再美的事物也不美啦!你说为什么没有永恒呢?” “师父说,道是永恒。” “道在哪里?” “道在修行啊!” “可我们要修到什么时候,才能让太阳不落下去呢?” 年轻的他突然拉起师姐的手,在雪域上奔跑起来。 “敬山,你干嘛?” “追太阳。” “追太阳干什么?” “只要我们够快,它就不会落下去了!” “哈,你这傻师弟,你想做夸父吗?” “我不要做夸父,我只想和师姐永远在一起……” …… 陆敬山的内心就像经历了冬天的荒莽大地被春风吹过,回忆如深埋的种子开始发芽,野草一般在坚硬冰冷的大地上疯长。 “师姐,我说过的话当然是真的,我的心永远不会变,但是……” “够了!”苏碧落打断道,“有你这句话就够了,别的都不重要!我们走吧。” 说罢,她纵身一跃,跳进了那条深邃的海之裂缝里。 看着那美丽的背影,陆敬山的胸腔里燃起了火焰,血液在血管里沸腾,化解了他冰冻的柔肠,冲击着内心最柔软的地方。 “碧落,等我!” 他轻轻叫了一声,飞速跳了下去。 在落入海水之前的最后一刻,两个人的手紧紧握在了一起。 接着,冰凉的海水包裹住了他们。 以他们的法力和肉身强度,几千米的水压自然不会对他们造成伤害,但他们依然使用了避水诀,这样可以尽可能地节省法力。 在深海和在陆地不同,阳光和世界的阳气被几千米的海水阻隔,根本到不了海底。 这里积压着万年的阴寒和浊气,即使修行高人潜入这么深的海底,时间长了也是很危险的。 所以很少有修行人入深海,也没有必要来,因为这里既没有生命,也没有灵气供人修行。 光线越来越暗,已经不可能用肉眼看见东西,而神念也被阴沉的深海封锁在一定范围内,无法探远。 周围是刺骨的寒气。 他们只能用神念看见一小段距离内的东西,偶尔有一些光点飘过,那是深海中会自然发光的奇特生命,剩下的就是黑暗和寒冷。 他们越沉越深,两个人的手紧紧握着,手上传来的温暖让他们的内心安定。 不知过了多久,他们的双脚终于踏在了实地上。 脚下并非寻常海底的软泥或沙石,而是坚硬如铁的黑色岩石, 这里看上去一片死寂。 巨大的海底山脉如同沉默的巨人,横亘在漆黑的深海中,山体表面覆盖着一层薄薄的结晶体,反射着微弱的光芒,如同星河洒落。而在这些山脉之间,有着深不见底的裂谷。 这一片茫茫的景象呈现在并不清晰的神识中。 而在极寒的阴气当中,隐隐有一丝轻灵的暖意,不知从何处来。 两个人对视一眼,拉着手,循着这暖意而去。 在一条裂缝的边缘,他们发现了一种奇特的微生物,散发着微微的晶光。 微微的晶光里,他们嗅到了微微的灵气。 陆敬山飘过去,伸手在那块布满晶光的岩石上一抹,晶光粘到掌心,入手清凉。 如果收集这些东西,似乎是一种神奇的灵药。 可是让二人惊讶的不是这晶光物种,而是被陆敬山抹过的岩石上露出了字迹。 苏碧落一挥手,法力卷着水流荡过,把岩石上的晶光全部扫去。 在那块横斜着的,犹如倒塌宫殿的残垣般的岩石上,现出了三个古老的大字: 水晶宫 ------------ 第1091章 龙游西洋 “水晶宫?哈哈哈哈……” 马山看着那座用大理石雕刻出来的精美的牌楼,不禁大笑。 一个天竺人商人,跑到大西洋城开了一座赌场,明明是模仿泰姬陵而造,连名字都叫泰姬曼哈赌场,却在外面广场的水道入口处造了一座不伦不类的牌楼,两边的盘龙柱有点中式的感觉,盘着两条巨龙,而顶部的浮雕却雕刻着各种各样的夜叉和鬼怪,很有婆罗教的味道。 关键是牌楼中间的三个大字,是用一种非常少见的古篆写的。 马山当然不认识这几个字,但查娜丽认识。 查娜丽整合完了南洋的玄门派系,也作为新的大马神女,对各方势力进行了平衡,随后就来到了拉斯维加斯和马山会合。 马山受郎裕文嘱托来大西洋城,解决赌场势力的最后一块拼图,查娜丽自然也跟了来。 查娜丽认出了那三个字。 这是一种在南洋古老的巫族中流传的文字,字形有点像华夏上古的鸟虫篆,但明显带着海洋的色彩,很可能是那个时代和中原文明有着紧密联系的海洋文明广泛使用的一种文字,也有人称其为“龙篆”。 “水晶宫是传说中的龙宫,用龙篆来写倒也合理,只是这些天竺人怎么会懂龙篆呢?”查娜丽好奇道。 “切,猴子穿西装,把自己当人了!还水晶宫呢,水晶宫在东海,龙王爷住的地方,这里是大西洋城,不伦不类!”马山嘲笑道。 查娜丽说:“西海也有龙宫呀!” 马山一愣:“那也是在大西洋海底,就他几个天竺人,顶多是个夜叉,还想做龙王呢!走,咱们今天也装一回美猴王,闹闹它这个假龙宫!” 便携着查娜丽穿过水晶宫的巨型牌楼,沿着水道往泰姬曼哈宫殿走去。 走着走着,查娜丽发现了不对,说:“马山,你看这水道很奇怪啊,是个阵法。” “这种小法阵,我看都懒得多看一眼。”马山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查娜丽道:“也不可小觑。你和沐尘在拉斯维加斯弄出那么大动静,沐尘隔空对着全世界赌场喊话,如神明一般的手段,他们还敢拉起大旗和你们作对,背后的人恐怕不一般。至少沐尘的手段还没能震慑住他。” 马山微微皱眉,随即冷笑了一声:“那我可要会会此人了,看看他有几斤几两,过不了我这关,那他就连和沐尘见面的资格都没有。” 两人进了泰姬曼哈的赌厅。 马山的大名早已传遍全世界的博彩界,他们一下飞机,整个大西洋城的赌场老板就都已经知道了。 这些赌场精英和资本巨鳄们很清楚马山是来干什么的,便都齐齐赶往泰姬曼哈,等着这场好戏。 而这场戏的结局,将指引他们未来的路——以杜克为代表的西方已经完蛋了,据说杜克背后的那位伯爵大人所在的森林城堡刚刚被千万道闪电劈成了灰烬;现在是东方崛起的时刻,看看两股来自东方的不同势力,谁才是真正的神龙。 马山和查娜丽走进泰姬曼哈大厅的时候,全场的目光都看向了他们。 马山和查娜丽毫不在意,就像普通的客人那样去Cage兑换筹码。他们换得并不多,大概只有十万美金,并不像土豪那样一上来就兑换上百万甚至千万美金,或者甩出银行的本票。 这让充满期待的看客们有些失望,只是碍于马山的威名,没有发出嘲笑的声音。 可是,马山接下来的行为很快让他们大开眼界。 因为马山几乎每把都是梭哈,十万美金很快就变成了上千万。 泰姬曼哈号称大西洋城最大的赌场之一,也是在米高“沦陷”之后被博彩业称为最后的堡垒。它的一大特色就是,即使在大厅,也没有限制投注额。 可是当马山把千万美金的筹码推倒在荷官面前时,紧张的荷官终于没有勇气玩下去了。 赌场的经理出来,请马山夫妇到贵宾厅去玩。 马山看都不看他一眼,淡淡地说:“你没有资格请我,让你们的老板出来吧。” 查娜丽在一旁轻笑道:“你淡定的样子越来越像你的兄弟了。” 马山嘿嘿一笑,贴着查娜丽的耳朵说:“我装的,依我的性子,早把桌子掀了,把人揍一顿,揍到服气为止!” 查娜丽就笑。 马山在她耳垂上轻吻了一下。 两人亲密的举动让被忽视了的经理十分气愤,坐到荷官的位置上说:“我和你赌。” 马山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随便,反正是给我送钱。” 经理看着桌面上的千万筹码,脸色有些凝重。不过眼里却透着自信。 他不仅是赌场的经理,也是泰姬曼哈乃至整个大西洋城公认的赌术冠军。 就在他发牌的时候,周围的无数双眼睛紧盯着马山,而后方的监控室里也在研究马山的千术。 他们很肯定马山出了老千,不出老千没有人能连续赢这么多。但是他们一直没有发现马山出千的方法。 经理信心满满地翻开了最后一张牌。 然而当马山翻开底牌的时候,他眼里的光彩消失了,只剩下不可思议,并用手指着马山大叫:“你出老千!” 马山笑嘻嘻地说:“我出老千了吗?你来抓我呀!” 经理气得发抖,眼里露出一抹狠戾,喊了一声:“来人,他出老千,把他的手剁了!” 这个决定显然出乎在场大多数人的意料,看来泰姬曼哈已经不准备讲道理了。 一群人冲上来。 但马山根本懒得理会。 查娜丽冷笑一声,端在手里的红酒杯轻轻一洒,一片红酒撒出去,突然化作红色的利剑,穿透了那些人的身体,和他们身上的血混为一体。 红酒的味道和血腥味混杂在一起,飘散在空气中。 现场一片死亡的寂静,没有人敢再动。 几声掌声响起,一个西装笔挺的中年人走出来。 在他的身旁,还有一个穿着橙色沙丽、面容干枯、布满了深刻的皱纹的老女人。 “厉害!厉害!不愧是马爷!”中年人鼓着掌说。 马山看了他一眼:“你就是阿比谢克?” “正是鄙人。”阿比谢克把手放在胸前,看上去很绅士的样子。 可马山的注意力却早已不在他身上,而是他身旁的女人。 这个女人身上有股很奇怪的气息,妖异、鬼魅,这种气息在过去的修行者身上从未见过。 而女人却仿佛对男人没兴趣似的,目光紧盯着查娜丽。 “用巫术来出老千,玷污了古巫的灵魂,法蒂玛就是这么教你的吗?” ------------ 第1092章 罗刹女 “你认识我老师?”查娜丽盯着老女人问道。 “嗯,五十多年前,她还在丛林里研究巫术的时候,我就认识她了。”老女人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变化,看不出她此刻是怎样的心情。 “请问前辈尊姓大名?”查娜丽不确定这个女人和师父之间的关系,所以改变了态度。 马山皱了皱眉。他不认为在这时候和阿比谢克站在一起的人会对自己有利,但碍于查娜丽的面子,他没有说话。 “你没有资格知道我的名字。”老女人冷淡的声音里透着高傲,仿佛在她面前的只是两个乞丐而已。 马山当时就火了,抬腿在地上跺了一脚,咔嚓一声,脚下的地就裂了开来。 一条裂缝从马山的脚下开始,向前后延伸。 占地超过六万平的泰姬曼哈赌场整个儿裂成了两半,裂缝一直延伸到娱乐城前的广场,以及后方的城市花园。 站在赌场大厅里的人以为发生了地震,感觉大地在平移,却不敢有丝毫动弹。 大楼裂开的时候,楼上不幸正在裂缝中间的房间里的人从缝隙里掉下来,但被一种神奇的力量拖住,缓缓落到了地面上。他们有的穿着睡衣,有的裹着浴袍,甚至还有两个人抱在一起的,落下来以后,都惊魂未定地站在那里,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当那股空间开裂的力量朝着阿比谢克和老女人去的时候,阿比谢克完全惊呆了。 老女人的脸色一凛,目中陡射寒光,手腕一翻,一股神秘的力量从她脚下升起,带着她和阿比谢克飞了起来,躲过了冲击波,漂浮在大楼裂开的缝隙里。 “马山,你怎么还是那么急躁?”查娜丽笑着说,语气里并没有半分责怪。 “你还是那么善良。”马山看着那些从楼上掉下来的人,他们显然是被查娜丽救了,不然现在已经摔死在这里。 外面传来惊呼声,显然是赌场外的人因为大楼的开裂而惊慌失措。 反倒是里面的人,知道此刻还保持着安静,因为他们内心所受的震撼,远远超过了恐惧和害怕,在极度的震撼中,叫喊的本能变成了沉默,正如一支外星舰队如果突然出现在人类的天空,大约不会有人喊救命,而只会安静地看着,等待死亡的审判。 女人和阿比谢克缓缓落地。 惊惶的阿比谢克回过神来,看了身边的女人一眼。 “哼,力量不错!”女人把注意力从查娜丽转移到马山身上,“小瞧你们了,我以为只是法蒂玛的徒弟,没想到啊……” 她冷冷地一笑,“当年在丛林,要不是法蒂玛身边突然多了一个剑道高手,她根本不是我的对手。果然是什么样的师父就有什么样的徒弟,还是要靠男人!” 马山勃然大怒,就要动手,却被查娜丽一把拦住了。 “她污我师父的清名,今天的事,你不要插手,让我来吧。”查娜丽说。 “她这分明是激将法,老婆,别上这妖婆子的当!”马山说。 查娜丽微微一笑:“无妨,如果一个激将法我都要躲,那么我也不配继承神女之名。” 说罢上前一步,也不废话,伸手一探,手臂就如树枝一般伸展出去,而五指化作万年枯藤,在空中舞动,朝着老女人卷过去。 这一招十分突然,而其妖异神秘,给现场的人造成的心灵冲击,不亚于刚才马山那开山裂地的一脚。 老女人显然也没有料到查娜丽和马山一样,都是一句废话没有,上来就动手。 猝不及防之下,再次飘身而起。 可这次攻击不一样,刚才马山的一脚,虽然刚猛,但范围有限,躲过了就好了。 而查娜丽的攻击,手指所化的万岁枯藤,却在风中扭曲着,越来越长,追着女人不放。 女人向上,它就向上,女人后退,它就直追。 老女人看上去有些狼狈,在空中越飞越高,越退越远,直到从泰姬曼哈大楼的裂缝里飞出去,有了广阔的空间,她才稍微从容了一些,在空中双手结印,念了一句什么。 虚空中生出两道黑影,挡在了她的身前,挡住了那些枯藤。 一团黑雾散开,枯藤缩了回来。 查娜丽缩回了手,微微皱了一下眉头。 “没事吧,老婆?”马山关切地问。 “哼,原来是婆罗门的萨度。”查娜丽冷笑道,“难怪说和我师父认识。我听师父说过,当年在丛林,婆罗门教曾一度想占领整个南洋。原本师父不想与他们争,但他们不容异教,对原始巫族斩尽杀绝,我师父才组织了玄降门,和他们对抗。” “果然是婆罗门教!” 对于泰姬曼哈背后的资本和宗教势力,郎裕文早就搜集了情报,马山也有所料,所以并不感到奇怪,只是没想到婆罗门教和玄降门还有过这样的恩怨,而这个老女人竟然认识查娜丽的师父法蒂玛。 想起法蒂玛,马山就有些好奇,不知这位曾经的大马神女去了哪里。 他记得法蒂玛临走前说过的那番话,好像是去寻找她的旧情人去了,而她的旧情人还是李沐尘在天都的师兄。 莫非这个老女人说的在丛林中突然出现在法蒂玛身边的剑道高手就是那位天都弟子? 这时候,老女人重新落到了地面上,面色变得凝重了一些,冷冷地说:“想偷袭我?你还太嫩了!你师父没告诉你我是谁吗?” “你这种小人物,我师父根本不会放在心上,又怎么会告诉我?”查娜丽说。 老女人脸上终于露出怒容:“哼,不把我放在心上?真是狂妄自大!法蒂玛当年把南洋丛林的巫师召集齐了,也没有能驱除我的夜叉大军,她敢不把我放在心上?” 查娜丽一惊,猛然想起一个人来,道:“你……你是罗刹女?!” ------------ 第1093章 丛林的力量 “罗刹女?” 马山觉得好像在哪儿听到过这个名字,可是又想不起来了,或许是在哪部电影或者电视里看过。 老女人哈哈笑起来,脸上的皱纹像虫子一样蠕动着:“既然你知道我,还不乖乖投降?我听说法蒂玛已经离开了南洋,大马有了新的神女,那位新的神女就是你吧?那么想必,神女令也在你手上了?把神女令交出来,我就放过你。” 马山噗地笑出来:“老婆,这人是不是有毛病?她让我们投降呢!” 查娜丽冷哼一声:“哼,你们罗刹一族做了婆罗门教的走狗,怎么,你难道忘了你们的族长罗波那是怎么死在南洋了吗?” 罗刹女面色大变,露出凶相,恨声道:“你以为凭法蒂玛就能伤害我们的王——罗波那?要不是那个剑仙,罗刹王怎么可能死在南洋?哼哼,你以为搬出那个人来,我就会怕了你?据我所知,那个人早已走了,把你那可怜的师父给甩了,让她在南洋单相思一辈子吧!” 查娜丽大怒:“敢污蔑我师父,找死!” 单手一伸,又是刚才那一招,五指化作万岁枯藤抓了出去。 这次罗刹女早有准备,冷笑一声,双手交叉在胸前,结成法印,口中喃喃念了一句什么。 她的身后就出现了两个黑影,一闪就到了她身前。 却原来是两只夜叉,一高一矮。 高的那只身高超过三米,像一棵粗壮的树,青面獠牙,身上的肌肉如树皮一般虬结丑陋,手里拿着一把叉子,往前一戳、一卷,就把万岁枯藤卷在了叉子上,绕成了一团。 另一只矮的夜叉,看上去像个三岁的小孩,青黑色的皮肤,泛着荧荧的绿光,眼睛却睁得很大,双腿一曲,蹦起来极高,像离弦之箭扑向查娜丽。 查娜丽一只手被高夜叉缠住,便用另一只手,也是化作万岁枯藤,迎向扑来的小夜叉。 但那小夜叉十分灵活,身体刚一接触到枯藤,就弹了出去,换了一个方向再次扑来。 而查娜丽的手指所化的枯藤也在空中翻转,五条枯藤一边拦截,一边攻击。 小夜叉在空中不停蹦来蹦去,藤条飞舞,一时间难分胜负。 那只高的夜叉则不断搅动手里的叉子,企图把缠绕在上面的枯藤绞断。 眼看着枯藤已经卷曲到极限,夜叉眼里露出胜利的凶煞之光,查娜丽突然手臂一震,缠绕的枯藤猛然松开,夜叉手里的叉子疾速旋转起来,夜叉一个没拿稳,叉子飞上了天空。 枯藤再次飞舞,伸上天空,把叉子卷了回来,落到了查娜丽的手里。 查娜丽挥手一掷,叉子朝着矮夜叉飞去。 矮夜叉没料到会有这一招,而它似乎对同伴的武器没有什么防御能力,噗的一声,叉子刺进了它的胸膛。 高夜叉发出一声哀嚎,就要去救矮夜叉,可这时候,十根枯藤前后夹击,一下子把它缠裹起来,绑了个结结实实。 藤条往两边拉扯,把夜叉的身体撕裂,一些绿色的液体从空中洒落,如雨点一般落进地上的裂缝里。 罗刹女显然没有料到两只夜叉会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被杀死。 她大惊失色的同时,不停变幻手印,念动咒语,身边的虚空里闪现出许多黑色的影子,一只又一只的夜叉凭空出现,有高有矮,有胖有瘦,有的拿着叉子,有的举着刀,有的挥舞着长长的指甲,有的露出尖锐的獠牙。 这种可怕的场景只在电影里见过,现场的人们都已经腿软得瘫坐在地上,少数没有倒下的,也都是瑟瑟发抖。 十多只夜叉同时扑了过来。 马山看了一眼查娜丽,忍住了出手的冲动。 他知道现在的老婆早已不是当年的老婆了。 当年曼丹为了讨好黑木神,想把查娜丽献给魔神,为了保住贞洁,查娜丽不惜发动绝情蛊,全身腐溃而死。 后来李沐尘用马山的一根肋骨,为查娜丽重塑肉身,又借青木旗的万物生发之力,让查娜丽死而复生。 从那以后,查娜丽就脱胎换骨了。她的身体和马山一样坚韧,她的血脉中潜藏着万木生发之力。 这和法蒂玛的丛林女巫一脉的传承正可以融合。 丛林女巫的力量来源于丛林,本质上源于大地,只要大地不枯,她们就能获得源源不断的力量。 而重生后的查娜丽,比法蒂玛更接近这种力量的本源,所以她的身体可以变成树木,她的手指可以化成枯藤。 马山摸了摸胸口,不知道用自己肋骨重塑的老婆究竟还有多少潜力。 他胸口那根缺失的肋骨处,嵌着那根黑木。 经过黑火和雷霆的洗炼,这根原本被恶魔栖身的黑木成了世界上最坚硬、最强大的东西之一。 如今黑木已经渐渐和他的身体融为一体,若不想起往事,马山已经不太注意到这里有一根原本属于魔神的骨头。 此时那十几只夜叉已经扑上来,一股令人作呕的腥风带着让人窒息的压迫感和死亡气息,如洪水一般涌来。 罗刹女脸上露出了邪恶的笑容。 就在这时,查娜丽突然平地消失了。 罗刹女的笑容凝结在脸上。 接着,大地上突然长出了无数的树枝和藤蔓,密密麻麻地伸向天空。 大楼裂缝的空间里立刻被这些树枝和藤蔓塞得满满当当,什么也看不见了。 夜叉落入密集的藤蔓里,发出窸窸窣窣地一阵响动,就好像猴子在丛林里活动,但很快就没有了声音。 看着这可怕的场景,患有密集恐惧症的人当场就晕了过去。 过了一会儿,丛林在大地上退去,露出了原来的样子。 夜叉彻底消失了,地面上残留着一些绿色的粘稠的液体和腥味。 只有一根藤蔓还坚强地立在大地上,它那高高的梢头上,卷着罗刹女和阿比谢克。 藤蔓猛地甩了一下,把两个人甩到地上。 阿比谢克直接瘫成了一滩泥,而罗刹女也再没有力量施展法术。 马山看得忍不住笑出了声。 “老婆大人威武!老婆大人神威无敌,千秋万代!”他夸张地赞扬着。 查娜丽笑骂道:“得了吧,就嘴上贫,心里指不定在骂呢,好在没给你丢脸,是吧?” “哪有,我可是真心佩服的!老婆大人这么能打,看得我都心痒了。”马山凑到查娜丽耳边,小声说,“今晚咱们好好切磋一下,大战个三百回合,怎么样,老婆大人?” “滚!”查娜丽伸手在他腰眼里捅了一下。 “唉哟!”马山夸张地跳起来,大叫,“把腰子戳坏了,今晚可就干不成了!” ------------ 第1094章 赌船 看着他们打情骂俏,瘫软在地上的罗刹女充满了气愤,但想起刚才那密密麻麻的丛林,又不禁感到害怕。 “不可能!不可能!”她不停地摇头,“你怎么能掌控大地的力量?连法蒂玛都没有做到过,她不能离开丛林,不能离开南洋,离开了,她就会失去丛林之力。这里是大西洋城,你怎么能在这里化身丛林?这不可能!你究竟是谁?你们究竟是谁?” 罗刹女歇斯底里起来。 查娜丽冷冷地看着她:“丛林无处不在,它曾覆盖整个世界,直到被你们破坏。但大地永恒,不管人间如何变幻,只要大地还在,丛林就不会消失。” “不要用这些道理来教训我!”罗刹女大叫道,“一定是那个剑仙,一定是他教了你们厉害的仙法。哼,你们不要高兴得太早!我斗不过你,可不代表我们罗刹一族会怕了你们。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知道这是谁的产业吗?有种你就杀了我,我们公主不会放过你们的!南迪大王会踏平你们的城市,把你们都投入地狱!” 查娜丽听得直皱眉。 马山听得莫名其妙,道:“什么乱七八糟的!南迪大王是谁?这人是不是疯了?” 查娜丽说:“她说的南迪大王应该就是婆罗门教里的湿婆神的坐骑,原身是一头独角白牛。天竺人把牛视为神的化身,对牛十分崇拜,也正是因为这头牛。” “一个神话传说,和他们有什么关系?还湿婆神的坐骑,太上老君还骑牛呢!” “也不能说没有关系。”查娜丽说道,“我以前听师父说过罗刹族的事,相传很早以前,罗刹族本为地狱逃出来的物种,他们能控制恶鬼,召唤邪灵,是天下的公敌。上古魔神大战后,湿婆神被封印,白牛南迪获得了自由,娶了罗刹公主卡拉·南蒂尔为妻,从此罗刹族和婆罗门教的关系缓和,甚至成了其中一支重要的力量。” “白牛娶了罗刹公主?这不是……牛魔王吗?”马山终于想起来自己是在哪儿听过罗刹女这个名字了,顿觉有些荒诞,“别告诉我他们的公主手里还拿把扇子哦!” 查娜丽也笑了起来:“我师父说的也是传说,不一定真,说不定写小说的那位也是听了这些传说才有了灵感。” 两个人有说有笑,把罗刹女晾在一边,气得不行。 这时候,阿比谢克突然说道:“两位,你们这次来应该不会是为了打架吧?我们已经看到了二位的实力,但最后事情总归还是要解决的,除非你们想把大西洋城夷为平地,对吧,二位?” 马山有些意外地看了一眼阿比谢克,这小子到现在还没失去理智,也算是个人物。 “好,你说说怎么解决?” “二位,这里是赌城,当然一切还是用赌的方式来解决。你们在拉斯维加斯,在濠江,不都是这么做的吗?” “赌?”马山冷笑道,“可以啊,可是你们谁和我赌呢?赌注又是什么呢?” 阿比谢克说:“大西洋城和其它赌城稍微有些不同,表面上看,我们都经营城市里的赌场,比如这家泰姬曼哈宫,但实际上,这里的重要赌局都在船上进行。” “船上?” “是的,这里靠海,外面就是广阔无际的大西洋。我们有专门的赌船,赌局会在公海上进行,无论什么样的局,在那里都不会受约束。如果你同意的话,我们可以为你们专门组织一次,用最大的船,双方派出实力最强的团队,人数在十人以内,或者由你们定也可以。三天为限,时间结束后,谁手上的筹码多,谁就是胜者。如果你们赢了,我们退出大西洋城。” “说了那么一大堆,你能做主?”马山问道。 阿比谢克微微一笑:“别的事我可能做不了主,但赌博的事,我完全可以做主。” “说得轻巧,你们赢了,固然就是你说了算,但你们如果输了,到时候你上头的人拍拍屁股不认账,我们找谁说理去?”马山冷笑道,“我们不怕你耍花招,但我们不想耽误时间,还是让你的老板出来吧。” “等上了船,你们自然就能见到我的老板了。”阿比谢克说。 马山明知对方会有阴谋,但他并不在乎,如果去海上赌他就害怕退缩,那他就不是马山,也不会来闯大西洋城了。 “好,那就和你们赌一局,不过三天时间太长了,老子没那么空,一天吧。就明天,怎么样?” “好,一言为定!”阿比谢克痛快地答应了。 …… 第二天一早,马山和查娜丽站在大西洋城的码头上,凝视着眼前这艘庞然大物——这可能是世界上最豪华的巨型游轮。 旭日的晨辉洒在游轮上,镀上一层金色的光辉,使得这艘游轮看起来更像是一座浮动的宫殿。游轮的外观极为华丽,船体上镶嵌着闪闪发光的宝石,巨大的舷窗透出温暖而柔和的灯光,仿佛在迎接每一位即将登船的贵宾。 查娜丽穿着一身晚礼服,挽着身穿白色西装的马山的手臂,缓缓走向登船口。 这场即将在大西洋公海上进行的赌局在昨天就已经传遍了全世界。 郎裕文派人给他们送来了礼服,说是不能丢了濠江马爷和大马神女的脸面和气派。 派一架私人飞机,就为了送两套礼服,果然是够气派。 这种气派的举动自然也是轰动了整个大西洋城。 马山知道郎裕文是故意的,这家伙做事总是深谋远虑,他从接手京李集团的第一天,还在禾城租办公室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了在香江和北美的布局。这一点让马山十分佩服。 马山并不喜欢穿礼服,如果是别的人送礼服来,他看都懒得看一眼,但郎裕文送来的,他就穿上了。 马山身材魁梧,穿上礼服以后,很有几分英气,而他身边的查娜丽,则更是明艳动人,压过了早已在甲板上等候的一众明星。 由于有濠江和拉斯维加斯的两次铺垫,这场赌局就尤为受到关注。 整个大西洋城的名流几乎都来了,还有从其它地方连夜飞来的。 码头上熙熙攘攘,名流云集,衣香鬓影,每个人都散发着自信与从容。而当马山和查娜丽一出现,就立刻成了全场注目的中心。 马山携着查娜丽的手,缓缓踏上游轮的舷梯。 甲板上也早已站满了宾客,大多是当地赌场的巨头。 而在甲板的中央,两排假扮成侍者的保镖中间,站着三个人。 左边是阿比谢克,右边是罗刹女,两人的中间站着一个看上去只有七八岁的小孩,穿着一身红色的西装,染着红色的头发,手里学大人的模样拿着一根雪茄。 ------------ 第1095章 海上海下 “马先生,马太太,欢迎光临这世界上最大的海上乐园!” 阿比谢克上前一步,做出欢迎的姿势,然后半转身,背微微躬起来,指着那个穿着红色西装的小孩说: “这位就是我的老板,也是这条船的主人——伟伦德拉少爷!” “少爷?”马山轻轻摸了摸鼻子,“阿比谢克,你确定他是你的老板?我怎么感觉你越来越不靠谱了呢?” 阿比谢克微微一笑:“马先生,放心,他就是我的老板,千真万确!这里的一切,包括大西洋城的一切,都由伟伦德拉少爷说了算。” 马山一愣,这才仔细打量起面前这个小孩来。 “既然是少爷,想必背后还有个老爷,是不是请老爷出来说话更合适些?”马山说。 小孩子手指夹着雪茄,学着大人的样子伸了伸手臂,哈哈一笑:“这点小事,不用我就可以决定。你要是不放心……” 他用雪茄指着甲板上的人群,“整个大西洋城的大佬都在这里,你要是不信,问问他们吧。” 马山看了那些人一眼,人们看小孩的眼神里充满了既恭敬又害怕的复杂神色。马山知道小孩所言不虚,他的确可以做主,不过这些人恐怕未必服这个毛头孩子。 马山从伟伦德拉身上探查到了修行人特有的神气波动,但不是很强烈,显然修行未深。可是这里面夹杂着一丝奇怪的令人很不舒服的气息。 “好,既然这样,那就别浪费时间了,我们开始吧。”马山说。 “急什么?”伟伦德拉转身对着他的豪华游轮那高耸的几十层船舱,举起双手,十分自豪地说,“看啊,这里有世界上最好的服务,好好享受吧,现在不享受,以后可未必有机会了!” 又转回身道,“阿比谢克会带着你们去玩,二十四小时后,也就是到明天早上,你要是还没有输光的话,我可以陪你玩一局。” 说完,便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走向船舱。 罗刹女看了马山和查娜丽一眼,眼神里充满了复仇的迫切,随后转身跟着伟伦德拉走了。 “我可等不到明天早上!”马山对着伟伦德拉的背影嘟囔了一句。 阿比谢克上前做了个请的姿势:“马先生,马太太,请进去吧。” 两人便跟着阿比谢克进了赌船的中层大厅。 虽然是船上的大厅,可看上去比陆地上的赌场大厅还要豪华。 巨大的水晶吊灯从天花板上垂挂下来,闪烁着耀眼的光芒。四周墙壁上装饰着精美的壁画和镀金的雕饰,仿佛置身于皇宫之中。 大厅中央,一个巨大的喷泉正在喷涌,水柱随着音乐的节奏变幻,形成一道道绚丽的水幕。 “两位,你们的房间在七楼,是本船最高级的套房,少爷特意吩咐,为你们配备了私人管家和服务团队。你们是先去房间休息一下,还是先玩几把?” “休息?”马山笑起来,“等我把你们那位少爷输得只剩红内裤的时候再休息吧,那时候我一定能睡个好觉。” 阿比谢克也不生气,仿佛充满了自信:“好吧,二位请跟我来。” 他领着他们绕过喷泉,穿过休息区,缓步走向主赌场。 赌场位于游轮的心脏地带,那里灯火辉煌,豪华的装饰更显奢华。巨大的赌桌整齐排列,每张赌桌上都铺着精美的绿色天鹅绒,金光闪闪的筹码堆积如山。身穿华丽晚礼服的荷官们站在赌桌前,微笑着迎接每一位宾客。 服务员穿梭于宾客之间,手中托盘上的香槟泛着微泡,金黄色的液体在杯中轻轻摇曳。 已经有一些性急的宾客在这里玩耍,骰子在骨瓷碗中滚动的声音,筹码碰撞的清脆声,与宾客们的低语交织成一首紧张刺激的交响曲。 随着马山和查娜丽的进场,其他人也都跟了进来,想要看看今天的这两位主角——名动濠江的马爷和传说中的大马神女——有如何高超的赌术。 而这些大西洋城的名流和赌场巨头们更期待的,其实是赌桌之外的较量。 因为所有人都知道,赌桌上的游戏是不可能解决今天的问题的,就像拉斯维加斯那样,最后震慑住全世界赌场巨头的,是李沐尘那穿越屏幕的剑气。 知道内幕的人很清楚,今天的伟伦德拉少爷和这艘船,原本是为李沐尘准备的。 李沐尘没有来,多少让人有点失望。 马山和查娜丽选了一张靠近中央的桌子坐下。 此时,游轮开始转向,缓缓驶出码头。 游轮很平稳,赌厅里的人几乎感觉不到它在移动,就连杯子里的香槟也没有晃动。 “这是一艘好船!” 马山抬起头,目光仿佛穿透甲板,看见了茫茫无际的大海。 这里就是大西洋,在地球的另一半。 不知为什么,马山莫名想起了在泰姬曼哈广场上了那座刻着“水晶宫”三个字的大理石牌楼。 “你说,西海龙宫,是不是就在大西洋的海底?”他突然问道。 “龙宫?” 查娜丽一愣,猛然想起,自己的男人可不就是一条龙么? …… 陆敬山看着“水晶宫”三个古老的字,内心的震惊无与伦比。 “难道真的有龙宫?”他以神念问身边的苏碧落。 苏碧落同样震撼,摇头道:“我不知道,天都古籍中,对龙的起源语焉不详,对大洪水之前的事情也只有零星的记载。不过天都古书浩瀚如烟,或许有些东西我们没看到过罢了。” 陆敬山说:“你说那些东西,会不会是来寻找龙宫的?” 这是他的希望,如果这样,九龙岛的危机就可以解除。 两人把这块古老岩石的表面清理了一遍。 这块石头很大,有一半嵌入地下,在千万年的地壳运动中和海底大地融为一体,仿佛本来就生长在那里。 周围没有发现更多的遗迹,显然它们应该在更深的地下,这里已经被板块挤压和火山喷发后的熔岩堆积改变了原有的地貌,唯有这块刻着“水晶宫”三个字的或许是当年的宫门牌楼的东西露了出来。 宫殿应该在下面,但这里太厚了,神识探查不到虚谷所在,而且这里是板块连接的地方,强行以法力轰击的话,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就在一筹莫展的时候,他们背后的海水剧烈地流荡起来,一股浓郁阴沉的妖气顺着海水流散。 陆敬山和苏碧落回头,看见一个巨大的黑影,如天空的乌云般,无边无际地压过来。 ------------ 第1096章 镌刻深海的誓言 “老八,小心!” 苏碧落的修为比陆敬山高出一筹,反应也更快,一把拉住陆敬山施展水遁术逃了开去。 而与此同时,那黑影已经扑了下来,仿佛天空塌陷了一块,直接落在地上,在它的边缘轰然炸起许多泥沙。 深海里本来就不能视物,只有海底岩石上的那些奇异微生物泛着光,此时被泥沙搅混,瞬间陷入了完全的黑暗。 就连原本神识受到的限制也更大了。 “是蝠鲼!”在九龙岛生活了百来年的陆敬山已经见惯了各种海洋生物,立刻认出了这是一只蝠鲼,也就是人们常说的魔鬼鱼。 只是长这么大的蝠鲼还是第一次见到,而且居然潜入了这么深的海底。 “这只蝠鲼最少千岁了,师姐小心!”陆敬山提醒道。 苏碧落说:“你左我右,我们分头攻击!” 陆敬山答应一声,两人左右分开,绕向巨大的蝠鲼的两边。 蝠鲼此时也重新飘起,若垂天之云。 两道剑气一左一右射来,形成绞剪,切在蝠鲼的侧翼。 一些幽暗的液体混入了海水,带着腥味,不知是不是蝠鲼的血液。 蝠鲼受到攻击,变得暴躁起来,大力扇动两翼,再次朝他们扑来。 两人也施展法宝进行攻击。 由于海底的限制,法宝的威力比海面上小了很多,好在鲼妖也只会物理攻击,除了两只巨大的翅膀和那根细长的尾巴外,似乎也没有什么别的攻击手段。 陆敬山有点后悔在出发前把赤龙珠留在九龙岛上了 龙本深海之物,不会受海底环境限制,如果此刻释放龙魂,比他们战斗力要强,而且还能节省两人的法力。 这里灵气枯竭,损耗的法力很难补回来,两人也不敢全力施为,怕还有其它妖怪会来。 就这样僵持了一阵,鲼妖越来越暴躁,海底也越来越浑浊。 “敬山,你熟悉海怪,知不知道这种东西有什么弱点?”苏碧落问道。 陆敬山想了想说:“腮!它的腮!腮是呼吸器官,鱼类进化成妖,以妖丹成胎息之后,腮就失去了作用,不会随着进化,但腮上的血管哪怕退化,也还和它体内连通。蝠鲼的腮在身体下面,没有外骨骼保护,容易攻击!” “好,我掩护,你攻击它的腮!” 苏碧落说着,就一边施展法宝,一边朝着鲼妖头部上方移动,吸引鲼妖的注意力。 陆敬山游到鲼妖头部下方,瞅准时机,对准鲼妖的腮部全力劈出一剑。 剑气自腮切入,仿佛切入沉积的沼泽。 一股浓郁的腥味扑面而来。 陆敬山从神识中看到,蝠鲼那巨大的腮瓣被切开,堆积在里面的大量污浊的东西涌出来,那时它呼吸千年淤满在腮内的脏东西,有些还是活物,像寄生虫一样生活在它的腮瓣内。 陆敬山被这扑面的浊气弄得差点污染了灵台,有种呕吐的感觉。 鲼妖发出一声哀嚎,巨大的身体一个翻身,搅得整片海域的海水疾速旋转起来,形成了一股强大的涡流。 苏碧落知道陆敬山已经成功,机不可失,立刻施展全力,趁着鲼妖翻身的时候,再次朝着它的伤口处补了一剑。 这一剑更加强大,沿着鲼妖的腮部横切,几乎延伸到了两侧边缘,要不是那两根右胸鳍演化而成的头鳍坚硬如钢,就把它的头切开了。 蝠鲼重伤之下,暴力挣扎,再次翻转身体,那原本就已经很强的涡流变得更大了。 苏碧落和陆敬山同时被卷入了涡流里。 “敬山!” 苏碧落伸出手,去拉陆敬山的手,以两人被涡流冲散。 陆敬山也正好朝苏碧落冲过来,两人的速度加上被鲼妖搅动的乱流,让他们重重撞在一起。 陆敬山一把抱住苏碧落,关切问道:“师姐,你没事吧?” 忽觉失礼,想要放开,却被苏碧落反手抱紧了。 “敬山,小心!” 鲼妖用尽最后的力气冲向他们。 二人借着湍流躲开。 蝠鲼巨大的身体重重撞在海底的岩石上,发出砰一声巨响。 大地震颤。 鲼妖疯了似的,开始用巨翼拍打大地,仿佛要把他们震死。 海底剧烈地震荡起来。 远处的一座海底火山猛然喷发,红色的岩浆从海底涌出,附近的海水沸腾起来。 轰隆一下,一处岩石塌陷下去,露出一个窟窿。 海水瞬间涌进去,本就强劲的涡流变得更加汹涌起来,让人无法抵挡。 陆敬山和苏碧落紧紧相拥着,冲进了涡流之中。 即使过了数重天劫,在这样的没有灵气的深海湍流中,他们也只能随波逐流。 除了疾速流动的海水,周围一片黑暗和死寂,只能感觉到无限的沉沦,仿佛正在坠向地狱。 好在两人还能从紧紧相拥中感受到对方的温暖和生命的气息。 陆敬山没想到,自己活了几百年,第一次怦然心动的感觉竟然是在这种绝望的沉沦中。 或许人只有在绝望中才知道什么是爱吧。 “师姐,如果能活着回去,我愿意与你为伴,不管成仙还是做凡,我们不离不弃,直到大道枯萎,日月熄灭。” 陆敬山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说出这些话来的,它们就好像刻在自己的心上很久很久了,只是现在才扫清蒙尘看见,于是就念了出来。 苏碧落笑起来。 “好,不离不弃,直到大道枯萎,日月熄灭!” 誓言无声,却镌刻在深海的水流中。 这时,水流慢了下来,仿佛上方的入口被堵住了,不知是鲼妖的身体还是海底火山喷出的岩浆。 两人缓缓下沉,脱离了湍流。 这里是一片更深沉广阔的海域,除了海水,没有任何东西。 他们继续往下沉,可是过了好久依然不见底。 “不对,不可能有这么深的海。”陆敬山说。 “是啊,我们刚才所在的地方已经是六七千米的海沟底部,这会儿又往下这么多,感觉应该超过一万米了,怎么可能还不见底?”苏碧落也疑惑道。 “关键是水压变小了。” “好像还真是,怎么会这样?” “这说明我们要么是在上浮,要么是进入了另一个空间。” “你是说海底的秘境?” 两人沉默了片刻,又默契地同时开口说道: “水晶宫?” 就在这时,下方的海水出现了一片蒙蒙的光,有点像凌晨太阳还没出来时的蒙蒙亮的天空。 两人一喜,带着期待的心情加速向下游去。 光好像亮了一点,可始终还是很遥远。 而抬头向上看,则是幽深无边的黑暗,就像子夜被抹去了星光的天空。 “不对!” 陆敬山突然停了下来,拉住了苏碧落。 “怎么了,敬山?”苏碧落问道。 “这难道是……” 陆敬山抬头看了一眼无边的黑暗,又低头看向下方蒙蒙的微光,一丝恐惧莫名袭上心头。 “沉光海?!” ------------ 第1097章 三妖登岛 梅姐坐在九龙岛北岛的望海楼的窗边。 窗外下着雨,远处是灰蒙蒙的海面。海浪拍打着礁石,发出巨大的响声。 不远处的沙滩上,林云和严谨还在冒雨练功。 这两个家伙最近十分用功,几乎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 林云已经进入了“假先天”,在使用一步登天的时候,他能短暂进入先天状态。而严谨也沾了光,苏碧落等人给林云吃的药他也分到了一些,功力自然大进,他那家传的钓龙心法加上李沐尘曾经秘授他的一些功法也都取得了长足的进步。 受到林云“一步登天”的启发,严谨在使用钓龙杆钓龙时,居然也甩出了短暂的极限突破状态,虽然不是“先天”,但也差不多了。 两个人一起练功,还专门研究怎么打配合,一个钓龙杆,一个天禹弓,都是对付龙的神器。 梅姐发现这两个孩子真是天才,难怪李沐尘当年要对他们悉心栽培。 只是她也隐隐有些担忧,当两个屠龙少年面对真龙的时候,又会是怎样的结局? 陆敬山和苏碧落已经去了一整天了,到现在一点音讯都没有。 好在海上依然平静,那只章鱼怪似乎被林云那一箭给吓到了,没有再出来兴风作浪。 梅姐从窗外收回目光,拿出一颗赤色的珠子在手上把玩。 这是九龙岛的赤龙珠,陆敬山在临走前把它交给了她。 梅姐本不肯收,赤龙珠陪伴了陆敬山近百年了,陆敬山也正是靠它才恢复了法力,打败了海盗,成了九龙岛的岛主。 这样的宝物,梅姐怎么能收? 但陆敬山说:“守岛为重,我在海底有什么危险大不了就跑回来,可九龙岛不能失守。赤龙之魂伴我百年,除了我无人能够驾驭。但上次看你以七宝降龙罩驾驭苍龙之魂如此熟练,想必这赤龙之魂也不在话下。” 梅姐便收了下来,毕竟九龙岛的确重要。 赤龙珠放出奇异的红色光芒,一些特殊的能量从她的掌心渗入她的经脉,她隐约听到了龙吟的声音,似乎内藏的龙魂在表达抗拒。 梅姐用另一只手在珠子的表面轻轻摩挲,就像在安抚自己的孩子。 龙魂平静下来,珠子的光也开始收敛。 楼梯上传来噔噔的脚步声。 林云和严谨一起上楼来。 林云一屁股坐在梅姐对面,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大饮一口,擦了擦嘴说: “姐,你放心,这次那八爪鱼要是敢出来,我一定射爆了它!” 梅姐笑道:“这么有信心?” “那是自然!”林云说,“我上回就发现了,天禹弓能锁定妖丹,只是我那时候没有那么强的法力去控制。这几天我和严谨研究出了一套配合的打法,以我们现在的实力,我敢保证,只要它出来,我一箭就能让它爆丹!” “是吗,这么厉害!”梅姐用鼓励的语气说着。 严谨坐在旁边一直没说话,看上去好像心事重重。 “怎么了严谨?”梅姐问道,“你是对小云刚才说的没信心吗?” “嗐,他是担心他家里呢。”林云替他回答道,“最近不是连续大雨,安江水库开了七孔泄洪,梅城就在水库下游,也不知严家老宅有没有受灾。” “给家里打电话了吗?”梅姐问道。 严谨摇了摇头:“他们以为我在京城读书,要是知道我在九龙岛,一定会担心死。” 梅姐奇道:“你可以不告诉他们呀。” 林云说:“切,梅姐你是不知道,我这表弟,打小不会撒谎,他们家里一问,他肯定说实话。” 梅姐点了点头,严谨天生聪慧,但也的确是个老实孩子,更是个孝顺孩子。 “不说谎好,这是个好品质,保持下去吧,在如今这个社会啊,太难得了!”梅姐说,“得了,你也别担心,开闸泄洪是因为上游徽州吃紧,但也不会把咱们自己给淹了。就算真有灾,政府也不会不管,一定会妥善安置的。回头我帮你打听一下情况。” 严谨这才舒展了眉头,安下心来。 就在这时,三岛主宁凤全来了,说道:“梅姐,岛上来了几个奇怪的客人,说要见丁香。” “见丁香?” 梅姐十分好奇,什么人会跑到九龙岛来找丁香? “什么客人?” “一个是青岩茶庄的老板叫徐青,我记得我们岛上有他们做的茶叶,虽然没见过面,也算是老朋友了。只是与他同行的几个人……龙虎山的张天师说他们身上有妖气,还好我和二哥都在,要不然可能就打起来了。” 梅姐一听,腾一下就站起来,心说武夷山那几位爷怎么来了?连忙离了望海楼,随宁凤全一起前往本岛的中心广场。 到了那里,已经聚集了很多人,都是本次前来九龙岛助阵的修行人,呼啦啦围了一大圈,喧嚣的气氛里带着点紧张。 被围起来的中间空地上,面对面站着两拨人。 一边是以龙虎山张云浦、茅山古守墨、神霄派林铁锋为代表的道门高手。此时一个个神情凝重,剑气缠身。 另一边站着青岩茶庄的老板徐青,徐青的身旁是乌龙真人。 他们两人还算正常,只是脸上微微带着点不悦,但在他们身后的红袍老怪和半天妖,却已是十分不耐,面现怒气,强行克制着一身的妖法。 梅姐去过武夷山,和这几位有过接触,知道他们可不是一般的妖怪,当初红袍老怪可是连李沐尘都不服,敢上去动手的;而半天妖更是能在蜀山后山和紫虚真人斗法几百年不分胜负。 至于乌龙真人,没见他出过手,也不知实力如何。但能受冥仆所托,在武夷山守冥海灯等待李沐尘,还能看住红袍老怪这种怪物的,实力肯定不会差了。 万一这几位发起疯来,李沐尘、林曼卿和丁香都不在,恐怕谁也控制不了他们。 九龙岛的二当家纪广莱正在中间做和事佬,一边安抚住徐青等人,一边在劝几位道长。 “张天师,古道长,林掌门,诸位前辈,请稍安勿躁,这位徐先生是武夷山青岩茶庄的老板,也是我们的老朋友、老客户,你们这几天喝的茶还都是他们茶庄生产的呢!他们都是李公子的朋友,也就是我们的朋友。” “这位徐老板和乌先生没问题,但他们身后那两个分明是妖孽,身上妖气冲天!我们这次来九龙岛,不正是为了集合力量对付海妖吗?海妖未除,这里妖孽就已经混到我们岛上来了,真是好大的胆子!今天若不灭之,明日你我还有命在吗?” 神霄派掌门林铁锋大声呵斥,手中宝剑一转,剑气横指。 他一动,张云浦和古守墨也各执宝剑,做出攻击的姿态。 那边红袍老怪早已忍耐不住,一身红衣鼓荡,面容狰狞,爆喝一声:“气死我了!” 突然纵身而起,化作一片红云,扑了下来。 ------------ 第1098章 妖法无边 红袍老怪突然发难,众人悚然大惊。 梅姐从远处看到,想要阻止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眼见红云扑来,张云浦、古守墨、和林铁锋三人都同时出手,三道剑光射向红云。 可是三道剑光隐没如红云,就如泥牛入海,毫无影踪了。 红云势如雷霆,迅猛而下。 三人对自己刚才那一剑还很自信,何况三人联手,因此也未尽全力,可谁料对方如此强大,此时想再反击已经来不及了。 只见红云一瞬间就把三人吞没了。 众人大惊失色之时,乌龙真人一伸手,一缕乌光闪过,伸入红云向后一扯。 红云便卷上了天,又翻着跟头从空中落下。 落到地上时,人们才看清,刚才身穿一身红衣,顶着一头红发的长脸壮汉,此刻竟变成了一只一身红毛的红屁股猿猴。 “真是妖怪!”人们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所有人都亮出了武器,而双脚却不自觉地在后退。 猿猴落了地,十分不满地对乌龙真人说:“你拉我作甚?” 乌龙真人笑道:“不拉你,你还真把他们打死呀?” 二人的对话,看上去竟根本没把面前的三位道长和众多高手放在眼里。 三位道长大怒,刚要发作,天空掉下三点流光,正是他们的三把宝剑,噗噗噗插在他们面前的地上。 三人的气一下子泄了,心知自己不是这妖怪的对手。 而看刚才乌龙真人拉扯那一下,其妖力显然也不在那猴妖之下。 就在这时,自北边忽飞来一点光,比匆匆赶来的梅姐他们更快,一忽儿就到了广场正上方。 无穷的杀意瞬间覆盖了整座广场。 “何方妖孽,敢来九龙岛撒野?” 天空传来杜青灰的声音。 三位道长大喜:“哈哈哈,天都上仙在此,尔等妖孽还不快快受死!” 乌龙真人也是脸色一变,刚想说什么,红袍老怪已经嗷呜一声怪叫,化作一团红光,冲天飞起。 “大胆!” 杜青灰并未现身,只远远传来冷笑一声。 忽而惊云剑寒气森森,剑光直指红袍老怪。 红袍老怪也知道这不是刚才那三个老道能比的,不敢直搵剑锋,红光一闪,避过剑光,反手就是一抓,指甲划破虚空,抓向剑光之后,尚未现身的虚空中的杜青灰。 剑光回转,挡下了他的爪子,又反攻其身。 红袍老怪也是在空中腾挪变化,与惊云剑气斗在了一起。 忽而,北方又来一道光,犹如惊龙,比剑光更盛,有势不可挡之威。 “师兄,我来助你一臂之力!” 却原来是唐婧徽来相助。 杜青灰和唐婧徽都在海上守护法阵,因此本体并不现身,毕竟海防大阵更重要,只以远程控制法器。 饶是如此,岛上众人也是看呆了,果然是天都弟子,这种千里之外,取妖孽首级的能力,也只在传说中听过。 唐婧徽的玄冰枪,带着寒天之气飞来,瞬间在天空构成了一道白色的冰线,广场上的气温陡然降了下来。 半天妖小眼睛一眯,双臂一震,冲天而起,朝着玄冰枪抓了过去。 势不可挡的玄冰枪,竟然被他徒手抓在了手里。 “呵,好大胆的妖孽!”唐婧徽娇喝道。 玄冰枪忽然一颤,整个天空都仿佛颤动了一下。 哗啦一下,就好像天幕的玻璃裂开了,许多碎冰块、冰碴子从空中哗啦啦落下来。 玄冰枪从半天妖手中挣脱,化作一条冰龙,朝半天妖扑了过去。 半天妖也丝毫不惧,就在空中和玄冰枪周旋了起来。 乌龙真人微微皱了皱眉头,不过还是没有出手。 广场上的人们震惊不已。 尤其是三位道长。 刚才还口口声声说要斩妖除魔呢,这两个妖怪,竟然和两位天都上仙打得有来有回。 虽说两位上仙只远程御器,真身没有过来,但这也已经很离谱了。 就在这时,忽听一声大喝: “住手!” 众人一看,正是梅姐和三岛主宁凤全赶来,还跟着林云和严谨。 经过上次和石吸子一战,梅姐的地位大增,加上大家都知道她和李沐尘的关系,如今的梅姐俨然已经成了几位天都弟子之外,岛上最有分量的人。 天空的打斗停了下来。 红袍老怪和半天妖落到地上,变回了人形。 惊云剑和玄冰枪悬停在天空,依然带着杀气。 虚空中传来杜青灰的声音:“梅姑娘,这两个妖孽法力高强,十分危险!” 红袍老怪大怒道:“呸!谁是妖孽?你们这些自命清高的家伙!爷爷正打的兴起,有种再跟爷爷大战三百回合!” 梅姐连忙阻止:“行了,住口吧,那是李公子的师兄!” 红袍老怪一听,呲牙咧嘴了一番,一张本就不太好看的脸变得更难看了。 不过听说刚才和自己打了半天的是李沐尘的师兄,终于长长的“嗯”了一声,不再说话了。 “咦,梅姑娘,你认识他们?”杜青灰奇道。 “杜师兄,唐师姐,”梅姐朝着虚空喊道,“都是误会,他们都是沐尘的朋友,是自己人。” 人们都十分惊讶,纷纷交头接耳起来。 天空静默了片刻,惊云剑和玄冰枪化作两道光,朝北飞去,一忽儿消失在天际。 几位道长互相看了一眼,脸上很有几分难看。 可是人家两位天都上仙都认可了,他们还能说什么呢? 张云浦带头,上前一步,拱手道:“原来是李公子的朋友,贫道失礼了!” 红袍老怪一瞪眼,仰头从鼻子里哼出一口气来。 半天妖也是不阴不阳的表情,仿佛这里的事情都与他无关。 乌龙真人微笑还礼:“道长客气了,都是误会。” 双方算是冰释前嫌,人们在两位岛主的劝解和安排下也都各自散去。 梅姐便问:“徐老板,乌真人,你们怎么到九龙岛来了?” 乌龙真人说:“李公子让我们留在武夷山,择机而动,若天地有变,则可以出山。近来气候异常,多地大雨,有洪荒异象。我夜观天象,四方天星也有坠落之危。尤其是东海之上,冥昧不明,恐有大灾。正好徐青从山外归来,听说了你们在禾城发江湖令,召集天下同道往九龙岛。我们虽是妖类,却也有一颗道心,又得李公子点拨收留,东海有难,不能不管,因此就擅作主张下山赶来了,没想到一来就引起了误会,请两位岛主不要怪罪。” 纪广莱和宁凤全高兴还来不及,哪里会责怪。 刚才红袍老怪和半天妖的身手他们都看到了,能和杜青灰、唐婧徽打得有来有回,九龙岛正是用人之际,这样的高手多一个,就多一分胜算。 只不过毕竟是妖怪,本事大、脾气怪,不好控制,他们也担心出事情,便把目光投向了梅姐。 梅姐知道两位岛主的意思,笑道:“这样,他们就由我来安排吧。” 纪广莱和宁凤全连连说好。 第二天,徐青依旧回武夷山,毕竟有偌大一个茶庄要经营,而乌龙真人、红袍老怪和半天妖则留下来,由梅姐调遣。 其实梅姐也调不动红袍老怪和半天妖,但这两位都听乌龙真人的,而乌龙真人是个沉稳之人,身上也没有半点妖气。 说实话,梅姐甚至都不确定乌龙真人究竟是人是妖,有多少实力。只是能让两只大妖俯首听命,想必是很有点本领的。 ------------ 第1099章 深海妖踪 海上又平静了一天,可是这种平静让人更加不安。 妖怪没有出现,可是从九龙岛到普陀一带,几百里海域,多处海水莫名其妙出现了浑浊现象,查不出原因。 陆敬山和苏碧落还没有回来,这让九龙岛上的人变得焦灼起来。 大家商量要不要派人去寻找,可问题是派谁去? 能下到琉球海沟深处的人不多,即使能下去,如果海底的危险连陆敬山和苏碧落都无法应付,别人下去又有什么用? 最好的人选是杜青灰和唐婧徽,可他们两人现在是九龙岛的中流砥柱,他们一走,万一海妖西进,谁来守住海防? 何况陆敬山在走前交代过,无论发生什么,杜青灰和唐婧徽二人都不能擅离职守。 于是人们就想起了红袍老怪和半天妖,这两个刚到九龙岛的妖怪,有着不亚于天都上仙的法力,让他们下海成了众望所归。 红袍老怪直翻白眼,他虽然是妖,且性子急躁而鲁莽,却并不傻,这些人嘴上说着冠冕堂皇的话,其实是心里对他们并不放心,毕竟是妖类,离得越远越好,说不定有些人心里巴不得他们死在海底。 半天妖还是那副事不关己的淡漠表情。 乌龙真人叹了口气说:“好吧,我们三个去一趟海沟。不过我话说在前面,我们可不敢保证把陆岛主和苏仙子找回来。” “我们当然不会强求,只要你们尽力而为,别走了半路就回来就好。”有人说。 乌龙真人眉头皱了皱。 红袍老怪就要发怒,却被乌龙真人阻止了。 “放心,我们自会尽力。”乌龙真人说。 纪广莱和宁凤全连声称谢,他们是发自内心的感谢,毕竟大哥消息全无,要说担忧,他们两个比谁都担忧。 “我们走吧。”乌龙真人对红袍老怪和半天妖招呼一声,三人就准备出发。 忽听梅姐说:“等一下。” 三人停下来,看向梅姐。 他们对梅姐还是十分尊重的。 “乌真人,你们三个都没见过陆岛主和苏仙子,万一碰见后发生误会怎么办?”梅姐说。 众人纷纷点头。 乌龙真人是不是妖没人知道,但红袍老怪和半天妖可是真真实实的大妖,一上岛就和几位道长起了冲突,还和杜、唐二位仙人打了一架。 陆敬山和苏碧落要是在海底见到他们,肯定以为他们和海妖是一伙儿的,不打起来才怪呢。 这可如何是好? 有人担忧,有人失望。 梅姐说:“这样吧,乌真人就不要去了,你法力高强,岛上也正是用人之际,你就留在岛上帮忙。我和两位一起下海吧。” “你?” 众人都是一愣。 虽然梅姐在上次与石吸子的大战中展现出了实力,但毕竟是靠了法宝,本身法力不算很强。 梅姐笑道:“我有七重宝函,最大的作用就是渡海,我可以借它渡深海,不会有问题的。深海无光,而我的宝函可以在水中发光。何况我可以将七重宝函在海底分开,扩大搜索范围。陆岛主和苏仙子若看到我的宝函之光,一眼便知是我。如今的情势,没有比我更合适的人选了。” 人们都不说话。 梅姐固然说得不错,但让一个女子挺身而出,这些道门高人总有些汗颜。 而梅姐其实还有一层用意,深海之行十分凶险,若连陆敬山和苏碧落都回不来,那么恐怕他们去了也是九死一生。 乌龙真人三人都是冥仆留给李沐尘的,算是李沐尘在人间自己发展以外的一股隐藏势力,以冥仆之心,恐怕还有大用。 如果三人一起葬身海底,对李沐尘来说损失巨大,梅姐想把乌龙真人留下,算是给李沐尘留一点力量。 乌龙真人也明白了梅姐的意思,只是看了一眼红袍怪和半天妖,眼中露出些许忧虑。 不过他也没有反对,轻轻点了点头。 因为除他之外,整个九龙岛,能让红袍老怪和半天妖听话的,只有梅姐了。 这时,珍珠站出来说:“梅姐,我和你一起去。我是鲛人,自幼生在海中,潜入再深的海也不怕。” 众人觉得有理,只是又站出来一个娇滴滴的女子,让他们的颜面更加黯淡了。 就这么决定下来,人们把他们送到海边。 下海前,乌龙真人偷偷交给梅姐一对乌金手镯,以神念交待了几句。 梅姐先是一愣,随即便点点头收了起来。 那边红袍老怪早已高高跃起,一个猛子扎进了海里。 梅姐连忙取出七重宝函,丢入海中,化作一艘七节浮船,乘坐上去,一边驶离岛岸,一边呼喊着红袍老怪,生怕他一个人跑远了。 海水炸起高浪,一只红屁股猿猴从水中冲天而起,翻了两个跟斗,变回人形,踏着红云,飘到梅姐的七宝浮船旁,哈哈笑着:“放心,我丢不了!” 半天妖张开双臂,化作肉翼,贴海腾飞。 就这样,梅姐驾着七宝浮船,红云青翼齐飞两侧,船旁还跟着一条美人鱼,向东而去,很快就消失在辽阔的海平面上。 九龙岛上的人们看得唏嘘不已,很多人到现在也没想明白,自己此来究竟是来助阵除妖的,还是来与妖共舞的? 远处的海水中突然冲起一股浊浪,很快浑浊的海水泛晕开来。 又是不知从哪里来的浊气,而且离岸越来越近了。 …… “梅姐,我们到了。”珍珠立在海面上,尾巴如船桨一样在水里摆动,“这下面就是琉球海沟。” “那就下去呗,还废什么话!”红袍老怪不耐地一个猛子扎了下去。 梅姐只好驱动七重宝函下潜。 宝函变幻了形状,发出光来,把她围在中央,形成了一个独立空间,在这个空间里,水压完全是正常的,不会因为深度的变化而变化。 半天妖和珍珠也随之潜入深海。 几人很快降到了海沟深处,这里幽深黑暗,好在七重宝函放出光来,可以照亮不小的一片区域。 一些海底生物被光吸引,聚集过来。 红袍老怪猛的游过去,把它们驱散,然后开心的笑起来,似乎这样很好玩。 沿着海沟那奇特的地貌游走,突然,红袍老怪指着前方说: “哇,半天妖,你看,好大一只蝙蝠,是不是你爷爷?” 半天妖没好气地翻了翻白眼:“那不是蝙蝠。” “不是蝙蝠是什么?我看跟你很像嘛!”红袍老怪说。 梅姐一开始还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因为前方一片蒙蒙的黑,仿佛有起伏的阴影,像山岭分布在海底。 偶尔有一些激流从山岭的边缘流过,带着阴寒的能量,仿佛来自地狱。 但是珍珠很快就看出了不对,指着那片山影,有些震惊地说:“那不是蝙蝠,那是蝠鲼!我从没见过这么大的蝠鲼!” “蝠鲼?”红袍老怪从没听说过这名字,“蝙蝠的大粪吗?半天妖,你怎么这么不文明,在海底拉大粪,哈哈哈!” 半天妖却不搭理他,而是摆动双臂,疾速向前游去。 红袍老怪似乎还没说过瘾,还想数落两句,紧紧跟着。 梅姐和珍珠也只好追上去。 半天妖突然在一块巨大的石头前停下来。 梅姐靠近时,在宝函之光的映照下,她惊讶的看见了三个字:水晶宫。 而在石头的后面,出现了一个斜向下的巨大洞口,洞口里流动着奇异的光。 ------------ 第1100章 宝函之妙 这光十分神奇,并不往洞外扩散,只在里面流动,就像是彩色的水一样。 梅姐被这神秘的洞吸引,联想到那水晶宫三个字,心不禁砰砰跳起来。 红袍老怪还在想着蝙蝠粪的事情,问半天妖:“哎,你的同类拉了那么大一座山,你不管管?” 半天妖说:“蝠鲼不是蝙蝠的粪,是一种海里的鱼。” “哈哈哈哈,”红袍老怪大笑,“我当然知道不是蝙蝠的粪,哪有蝙蝠在海里拉粪的,你当我傻啊,我逗你玩呢,哈哈哈!” 半天妖没有理他,而是回头看了一眼那只巨大的蝠鲼。 “你们看这里。”他所在的位置正在蝠鲼的侧翼边缘,“这上面有剑痕。” “剑痕?”红袍老怪好奇的凑过去看,“这不是剑痕吧,这像是用大剪刀剪的。” 梅姐说:“那就对了,我见过陆岛主和苏仙子双剑合璧,两道剑气刚好如剪刀。” “那么说这蝠鲼是他们所杀?”红袍老怪终于收起了顽皮,肃然道,“厉害!厉害!” “不见得是他们杀的。”半天妖沿着鲼翼游过去,扒开压在上面的岩石,“这里好像发生过火山喷发,看上去时间不久,而且这大家伙身体好像被什么吸住了,导致它没能躲开喷射的熔岩。” “火山?这里哪有火山?”珍珠四顾道。 半天妖回头指向刚才那个神秘的洞:“或许是从那里喷出来的。” “水晶宫?” 梅姐不自觉地把那个洞穴和那块岩石上的三个字联系起来。 红袍老怪和半天妖都是一愣:“什么水晶宫?” 原来他们根本不认识那石头上的扭曲的文字。 梅姐指着石头说:“这里写着呢。” “这是字?”红袍老怪仔细地研究起来。 半天妖终于找到个报复的机会,嘲笑道:“别看了,看到你屁股变绿你也不认识。” 红袍老怪翻了个白眼,冷哼道:“切,好像你认识似的。” 珍珠盯着石头看了半天,突然惊呼出声:“啊,我知道了,这是龙篆!” “龙篆?” 梅姐能认识这三个字,还要追溯到她当年住在甬城柳家的那段日子。 柳家有一个藏书楼,里面藏了很多古书。 当年梅姐第一次去柳家偷东西,就去了柳家的藏书楼。 那次也不是为了什么财宝,只是为了证明自己的实力,所以随便偷了两本书就出来了。 两本书里,一本是柳家秘传的内功心法,另一本就是专门讲这种古文字的。 梅姐随手翻了翻,就丢在了一边。直到后来和柳金生交往,住在柳家无聊之际,才又翻起这书。 柳金生说这是一种十分古老的文字,上古时曾流行于吴越沿海的古老部落。 梅姐也不知道柳家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书,只是觉得好玩,就学了一些。 今天的三个字恰好她认识。 可是珍珠说是龙篆,却让她十分好奇。 “嗯,”珍珠点点头,“这是一种上古文字,据说和龙族有关,我们鲛人一族的祖先也曾用过这种文字,只是太久远了,你刚才说这三个字是水晶宫,我才认出来的。” “那么说,这下面就是龙宫?”红袍老怪问道。 “这就不知道了。”梅姐说,“我只是在想,陆岛主和苏仙子会不会从这里进去了?” “别想了,下去看看就是,真希望是龙宫,我还没见过真龙呢!”红袍老怪跃跃欲试,正要跳下去,却被半天妖拉住。 “老妖,你拉我干什么?” “我总觉得不太对劲。” “哪里不对劲?” “我说不上来。” “说不上来你说个屁!” 红袍老怪挣脱半天妖的手,一个跟头翻进了洞穴。 半天妖只好也跟了进去。 梅姐控制好七重宝函,和珍珠一起随后进入。 他们不知道,吸走陆敬山和苏碧落的湍流之穴恰好被巨大的蝠鲼堵住了,加上火山喷发出来的熔岩把周围的缝隙堵得死死的。 这一步之差,把两拨人分割在了两个世界,不知何年何月才能相逢。 四人进了洞穴,突然就觉得身体一轻,深海那种压力突然消失了,仿佛回到了九龙岛外的浅滩。 眼前是流动的彩光,好像水里的风,不知从何处来,却让人感觉温暖而舒适。 “这是海底风,由特殊灵气组成,在深海的某些特殊环境里会出现,我们随太阴古鲸到海渊的时候经常遇到,只是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多的海底风,这里的灵气好浓郁啊!” 珍珠伸出手,仿佛想要抓住那些彩色的风。 梅姐也感觉舒畅无比,这种灵气充裕的环境,她还从来没遇到过。 “真是个好地方啊!”红袍老怪贪婪地吸取周围的灵气,“这里比武夷山强多了,要是一开始就在这里修炼,我的实力至少可以比现在提升一倍,不,两倍!” 半天妖嗤道:“你一个猴子,一开始就在这里,早淹死了。” 红袍老怪反唇相讥道:“你一只蝙蝠,难道就不会淹死?” 半天妖说:“我可没说到水里修炼。” 两人正斗嘴,忽听珍珠一声尖叫:“父亲!” 人们透过流光望过去,只见不远处有一丛巨型珊瑚礁,礁旁躺着一个鲛人。 珍珠游过去,扑到鲛人身上大叫:“父亲!父亲!” 梅姐大为不解,珍珠的父亲不是在帮助宁凤全的船队回来时被妖怪卷走死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她赶过去,只见砗磲躺在那里,紧闭着双眼,一动不动。 珍珠不停地呼喊摇晃。 梅姐过去,将七重宝函围绕在砗磲周围。 宝函之光照耀着砗磲的身体,周围奇异流动的灵气涌入宝函,又从宝函中流出,涌入砗磲的身体。 砗磲的嘴里吐出几个泡泡,缓缓睁开了眼睛。 珍珠破涕为笑,感激地看向梅姐。 梅姐也没想到七重宝函有这样的功效。 这是柳家的宝物,最开始的时候,她以为只是一个藏宝珠的匣子,后来发现那宝珠是龙丹,内藏着龙魂。 李沐尘告诉她,这叫七宝降龙罩,可以降伏龙魂。而配合梅姐所学的兰门秘术中的媚术,也就是摄魂诀,就可以御龙魂而为她所用。 这已经是非常了不起的了,可随着修行境界的提升,梅姐发现了更多七重宝函的妙用,比如渡海,还有这次竟然能引灵气入魂。 看来龙丹放在七重宝函里,放久了不但不会失效,还能获得滋养,让龙魂的力量变得越来越强。 “珍珠……”砗磲终于认出了眼前的人。 “父亲,你怎么会在这儿?”珍珠问道。 “相柳……我看见了相柳……”砗磲喃喃地说,眼里充满了惊恐。 ------------ 第1101章 珍珠之名 “相柳?” 人们都是大惊。 “相柳在哪儿?”红袍老怪兴奋起来,“待我与他大战三百回合!” 半天妖嘲讽道:“就你?若真是相柳,捏死你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 “切,我不信!”红袍老怪嗤之以鼻,“李公子也没蚂蚁一样捏死我,他能比李公子厉害?” 半天妖没有回答,回想起了往事。 他也曾是上古大妖,所以很清楚相柳这个名字意味着什么。 在那场神魔大战中陨落之后,他不但失去了肉身,也消散了妖丹,只剩一缕魂魄游荡于古老群山,直到冥仆将他还魂于蝙蝠之身。 冥仆让他等待圣主,他足足等了上千年,终于等来了那个掌握黑色之光的人。 和污血原魔的那一场大战还历历在目,他永远忘不了那道黑色的剑光撕裂赤色血海的那一幕。 半天妖无法确定血神子和相柳谁更厉害,都是上古魔神,一个是借原始血海之力而化的血魔,一个是统领群龙的九头龙王。 但他内心有一个信念,圣主无往不胜。如果不是,他的重生和千年等待又有什么意义呢? 其实对他来说,内心最大的震撼不是那天李沐尘展现出来的实力,而是那一句“我们都是平等的,你若愿意,可以把我当朋友,我也会把你当朋友”。 “朋友”这个词对他来说太奢侈、太珍贵了。 “李公子不捏死你,只是因为他不会把你当蚂蚁。”半天妖说。 红袍老怪显然没有听明白半天妖的深意,还想继续争论,不过半天妖不再理他,而是俯下身去看砗磲老人。 虽然源源不断的灵气经过七重宝函涌入砗磲体内,但他显然受了严重的伤,无法很好的运转周天经脉,光靠灵气的自愈十分缓慢。而他虚弱的身体显然无法承受如此浓郁的灵气冲击,刚刚说了两句话就又有昏迷的迹象。 “父亲!父亲!”珍珠焦急地摇晃砗磲的身体。 “不要动!”半天妖警告道,“他的内丹裂了,无法凝聚灵气。” 说完便将手放在砗磲的胸口,以自身的妖丹元力缓缓渡入砗磲体内,帮助他运转周天,吸纳灵气,修复伤口。 红袍老怪见半天妖面色凝重,也知道砗磲的伤势比较严重,便不再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砗磲才重新睁开了眼睛,气色看上去也好转了一些。 “父亲!”珍珠叫着。 半天妖松开手,轻轻摇头道:“他的内丹已碎,丹元尽失,我已经尽力了,你们有什么话就快说吧。” 珍珠的心瞬间跌落冰谷,绝望之际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反倒是砗磲,露出了笑容,抬起手来,似乎想要抚摸珍珠的面容。 珍珠把砗磲的手放到自己脸上,泪水便涌出来。 “不要哭!”砗磲说,“人都要死的,死亡并不可怕,作为鲛人一族,能死在这深海,死在神曾经住过的地方,是我的荣幸。” “神住过的地方?”珍珠十分不解。 “是啊,这里是水晶宫,本是深海龙族源起之地,汇聚四海灵气之所在。四海之中,各有龙王,西海的龙王是烛龙,东海龙王就是相柳。” “当年神魔大战,共工撞断不周山,与天决裂,逃到海上之后,获得龙族拥戴,自立为水神,以深海玄晶石为基,修建海底宫殿,将四海灵气凝聚于此,这就是水晶宫的由来。” “父亲,您说这些干什么?我带您出去吧,九龙岛有天都仙人在,一定能治好你的伤。”珍珠泣声道。 砗磲却摇头:“我被石吸子卷入深海,挣扎中内丹崩裂,本来早就死了,却不想遇到海底诡异的湍流,将我送进了龙族秘境。能多活这些时间,还能见到你,我已经很知足了。” “父亲……” “让我说完……珍珠,我们鲛人身上有很多秘密,我还没来得及全部告诉你。以前是因为你还小,而且有些都是传说,我也不知道那是不是真的。可是到了这里,我看到了水晶宫遗迹,有些事终于可以证实了。” “我们本是生活在海岛上的岛民,在远古时代,就以海为生,和陆地上的人们既有着血脉上的亲缘关系,又以水为界,保持着距离。我们信奉水神,和海里的水族十分亲近,也受到龙族的庇佑。当共工来到海上后,我们以为终于有了真正的属于我们的神明,我们也曾渴望在神明的带领下,去那片广袤而肥沃的陆地上生活。” “当共工修建完水晶宫,获得整个龙族的拥戴后,他就举起大旗,兴风浪于九州,要反天道、夺昆仑,取而代之。我们也举全族之力支持,追随他南征北战。” “后来大禹东征,剿灭共工,射杀相柳。我们全族因随共工征战,本应随军而灭,念在民风纯朴,并无大恶,便罚以诅咒,失去双腿,化作人鱼,永绝陆地。” 珍珠记得这些以前父亲砗磲都跟她讲过,只是没有这么具体,但也大差不差,不知父亲为何今天要重复讲一遍。 “父亲,我记得您说过,我们的诅咒是可以解除的,对吗?” “在祖先的传说中,当水晶之门开启,魔神重现的时候,我们的诅咒就能解除。我原来以为这只是祖先的一厢情愿,可是当我来到这里,我终于知道,怎么解除我们身上的诅咒了。” “怎么解除?” “珍珠,你知道我为什么给你取这个名字吗?” “为什么?” “我们鲛人一族,曾经也是十分强大的种族,拥有自己的特殊力量,否则也不会被共工看上,成为他征伐天下的部族。这种力量,在共工战败,我们被诅咒后,也被封印了起来。只要能重新获得这种力量,我们身上的诅咒自然就解除了。” “这力量封印在哪儿?怎么重新获得?”珍珠好奇道。 “它就被封印在一只万年水晶蚌的珍珠里,而那颗珍珠,就镶嵌在镇压相柳的定海神针上。” 砗磲的眼里有了奇异的光彩。 “我看见它了,我感受到了那里面的能量,那是属于我们的,珍珠,你要去把它拿回来,解除诅咒,让我们的族人重新拥有双腿!” “珍珠!”砗磲面色突然红润起来,紧紧抓住珍珠的双臂,“一定要拿回来,拿回祖先的力量,等待魔神归来!” 砗磲的样子很明显是回光返照。 “父亲……”珍珠很想让砗磲平静下来,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砗磲的身体一僵,眼神很快就变得呆滞,脸上的潮红也褪下来,唯有抓住珍珠双臂的手还抓得紧紧的。 半天妖伸手探了探砗磲体内的丹气,摇了摇头。 “父亲!……”珍珠悲痛不已。 看着珍珠的样子,梅姐心里有一丝难过,同时也隐隐有那么一丝担忧和不安。 有许多事,许多线索,就好像乱麻一样缠在了一起。 ------------ 第1102章 追其心即道 “写在前面:因岳母辞世,回乡料理后事,数日未眠,悲不自胜,身心俱摧,未及时更新,请诸君见谅。今日对键,脑中空空,或不知所云,若有败笔,还请包容。 人生无常,命寿在天,勤不能补,俭不能积。唯劝诸君,亲人在世,多多亲善,坟前三千泪,不及床前一碗汤,勿致别离伤心,悔之晚矣! 仙道渺渺,人道惶惶,当自爱己身,勿内耗精神,生不苦我,去不苦人,畅达一世,此亦凡人之道乎?” …… 老人终于走了。 这位鲛人族的族长,在大海中勤苦奔波一生,终于葬身在了海底。 临终前,他靠在珍珠的怀里,手紧紧握着珍珠的手,眼里充满了愧疚。他心心念念鲛人一族的命运,却忽略了女儿的幸福,如今又要将全族的命运交托到女儿的手中,却连给女儿找个依靠都没来得及。 不知为何,老人在最后的时刻,想起了一个人,嗫喏着嘴唇,说了三个字:“李公子……” 但他终于没能说完他想说的话,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父亲!”珍珠悲伤地叫着,眼泪止不住流下来。 “珍珠,不要悲伤,你的父亲是个了不起的人,你应该为他而感到骄傲。”梅姐安慰道。 “死在龙宫里,他也应该没有遗憾了。”旁边的半天妖说。 红袍老怪则看不得这种儿女情长,有些不耐烦,不过总算没有发脾气,说道:“好啦好啦,哭有什么用,你应该继承你爹的遗址,去找到那个劳什子水晶蚌,把你们族人的力量拿回来,再去找那个诅咒你们的神干一架!” 梅姐微微皱了皱眉,心里隐隐有一丝不安。 珍珠轻轻地把父亲放下,擦了擦眼泪,脸上现出坚毅的神情。 “珍珠,你父亲最后提到了李公子,他应该是让你去找李公子吧。”梅姐说。 珍珠点点头:“李公子对我们鲛人一族有大恩,父亲说过,若还有一人值得我们信任和托付,那便是李公子。李公子有冲天之志,将来若有机会,我和我的族人,愿意追随李公子,听候差遣。” 梅姐这才略微放下心来,说:“李公子不会要你们听候差遣的,他等视众生,平齐万物,在他眼里,人与妖,仙与魔,天神与蝼蚁,都是一样的。我们追随的,不是他这个人,更不是他的能力和身份,而是他的理念和信仰,还有他的心。” “理念和信仰……还有他的心……”珍珠默默重复着。 梅姐笑道:“当然,你个人要是愿意以身相许,追随他这个人,不离不弃,也无不可。” “啊?”珍珠轻轻惊呼一声,一张俏脸飞上红霞,好在海中奇光闪耀,看不太出来。 “喂喂,行了没有,你们走不走,你们不走,俺老猿可要走了。”红袍老怪不耐地催促。 珍珠也知道久留无益,父亲已经走了,不可能再活过来。 也无需再择地另葬,这里是水晶宫,是龙族的源起之地,与龙同葬,已经是最高的荣耀。 她不舍地最后看了一眼父亲,便决然起身,向着那流光奇幻的水晶宫深处游去。 水晶宫虽然已经残破,但依旧广阔而宏大。矗立在海水中的巨大的水晶柱,虽已破碎,但仍顽强地站在海底,仿佛是时间的守望者,诉说着曾经的辉煌。 宫殿的穹顶已经坍塌,残留的弧形结构在水中显得格外优雅,就像是自然界的杰作,而非人工雕琢。不知哪里来的光从海水中渗透进来,与水晶碎片相互折射,形成一道道绚丽的光带,照亮了这片沉睡的领域,赋予它一种神秘而神圣的气息。 这里灵气充沛,残垣断柱的表面覆盖着各式各样的奇特而不知名的生物,偶有一些色彩斑斓的鱼儿从这里游过,将这本已死寂的废墟点缀上了生气。 几个人却无心欣赏美景,珍珠想要寻找父亲说的封印族人力量的珍珠,梅姐希望找到陆敬山和苏碧落,红袍只想找条龙打架以证明自己的实力,半天妖则心情复杂,他是唯一经历过魔神战争的,虽然只剩残魂寄托在蝙蝠体内,但这水晶宫的古老气息让他往事碎片如星光一般在他沉寂的灵魂中闪烁。 可是水晶宫太大了,这片特殊的空间仿佛无边无际。 “不行,不能这样找,肯定有什么方法。”半天妖说。 几个人停下来,四处张望。 红袍老怪不耐道:“老妖,你倒是说压,什么方法?” “我不知道,但我们这样瞎走,游到死也出不去。” “切,不知道你又说个屁!没游到死,你怎么知道死也出不去?刚才那条老人鱼,不是说见到相柳了?” 梅姐说:“水晶宫建造的时候是按照法阵构筑的特殊空间,无论阵法结构还是用材都是顶级,所以即使经历了神魔大战和岁月的侵蚀,建筑已残,空间却未破。可惜我对阵法不是很精通,如果沐尘在就好了。” 珍珠疑惑道:“可是我父亲也并不擅长阵法啊。” 红袍老怪说:“他可能是运气,所以别废话了,我们的运气未必不如他。老妖,你说是不是?” 半天妖没有回答他,只是沉思着,看向四处。 红袍老怪嘲笑道:“切,好像你懂阵法似的!就你那蝙蝠眼,你能看见个啥?” “我知道了!”半天妖突然说,“是光!老族长追随的是光!你们注意这里的光,它的流动是有规律的!” 众人朝四周看去,到处都是奇异之光,这些光也不知来处,在海水中流动,却不依循光的传播路径,而是水流状的。 原来只觉得奇异,经半天妖这一提醒,才发现确实隐含着某种规律,应该是有光源的,只因其不是直线传播,因而看不到光源。 “顺着流动的光波曲线走。”梅姐当机立断。 她驱动七重宝函,以宝函开路,稳定水波,不致使水流的变化引起光线的混乱。 几人点头,就连红袍老怪也不再发出异议,便跟着梅姐,一路向前。 而他们没有注意到,就在他们的后方那虚无莫名的空间里,睁开了一双硕大的眼睛。 接着,海水一荡,一条巨龙浮现在流动的光里。 ------------ 第1103章 深海之肋 游轮荡开海水,在海面上留下长长的尾迹,阳光落在上面,泛起粼粼波光,仿佛巨龙身披的鳞甲。 马山已经在船上玩了几个小时。 他原本不想浪费时间,但他很好奇对方究竟有什么底牌?是那个穿红色衣服的小孩吗? 对方似乎并不急着把底牌揭开,马山自然也不着急。 以他现在的力量,可以一拳把这条船砸沉,但这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 他要等对方的底牌亮出来,要等这艘船背后真正的主人出现。 在李沐尘对着荧幕那隔空一指后,大西洋城竟然还敢公然叫板,他们的背后一定有一个很厉害的角色。 马山趁着休息的时候,来到甲板上透气。 望着茫茫的大西洋,闻着那海风吹来的空气中咸湿的味道,马山竟有种流连的心情,仿佛这里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他,在和他跳动的心脏和鸣。 目光穿透海水,一片幽暗,无从见底,但又似有蒙蒙之光,异彩流动,如流淌在血管里的血液,响彻着祖先的回音。 “马先生,玩得还开心吗?”一个略带稚嫩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马山回头,看见伟伦德拉走上甲板,身边陪着那个罗刹女。 他已经知道,这个女人名叫苏拉沃玛,在大西洋城很有名,很多人都惧怕她。她是大西洋城泰姬曼哈的守护者,就像拉斯维加斯的泰姬曼哈的那位婆罗门大宗师——西里拉维·尚卡。 不过尚卡是一位真正的萨度,而苏拉沃玛则是罗刹女。 尚卡可以用千鬼万娑婆召唤出毕舍遮,而苏拉沃玛召唤出夜叉,两者同属恶鬼,但目前看,似乎尚卡更高明一些。 所以马山肯定,大西洋城的靠山肯定不是苏拉沃玛,而很有可能是她作为罗刹女的身份背后的种族。 至于眼前的红衣小孩,姑且称之为红孩儿,却又不知道是什么人,会弄出什么花样来。 看苏拉沃玛对他的恭敬态度,这小孩的父母或许很有来头。 “开心!赢钱怎么会不开心呢?”马山笑着说。 “开心就好!” 伟伦德拉双手插在裤兜里,往前走了两步,走路的时候晃动着身子,学着黑帮电影里古惑仔的样子,可是又和他那身鲜红的衣服十分不称,加上那张稚嫩的脸庞,和刻意压着嗓子装作成熟的声音,让人有些忍俊不禁。 “能开心多久就开心多久吧,一会儿你就开心不起来了。” “是吗?”马山背倚栏杆,双手环抱胸前,“我想不出有什么事能让我不开心。” “你不可能一直赢的。”伟伦德拉说。 “谁能让我输?你吗?”马山笑道。 “我会的。”伟伦德拉一脸自信。 “你一个小屁孩,不知道赌场不对未成年人开放吗?”马山揶揄道。 伟伦德拉的脸色变了变,仿佛“小屁孩”三个字戳到了他的痛处,十分不悦,从鼻子里哼出声来:“哼,这里是公海,没人管的。” 马山大笑起来。小孩子终究是小孩子,总想证明自己是大人,生怕别人说他是小孩。 “就算公海没人管,你爹妈不管吗?不怕回去被打屁屁?” 伟伦德拉更加不悦,眼神里的怒火都要喷出来。 旁边的苏拉沃玛轻轻叫了声:“少爷……” 伟伦德拉身体一震,似乎想起了自己的身份,脸色缓和下来,恢复了骄傲高贵的神态,冷冷的哼了一声:“有你哭的时候。” 便优雅地转过身,带着苏拉沃玛和其它随从离开了。 马山回头看了一眼平静的大西洋,深深吸了一口海风,便也重回赌厅。 查娜丽一直在大厅的赌桌上坐着,此时她的身边已经堆满了筹码。 马山低头轻吻查娜丽的脸庞,然后随手抓了一把筹码,便到另一张桌上去玩了。 两个人分开,是为了防止对方耍什么花招。马山刚才去甲板透气,也是为了看看外面的情况,毕竟这条船太大了。 伟伦德拉的出现让马山决定加快进度,要看对方的底牌,那就要先让对方手里的筹码输光。 马山和查娜丽都不是千术高手,真论赌,这里至少有一半人比他们厉害。 但赌术再厉害,架不住对面会法术啊。 查娜丽那边依然不紧不慢,但马山开始加大下注,把把梭哈。很快他面前的筹码就堆积如山,远远超过查娜丽了。 赌客们的目光开始聚焦到马山身上。 其实人们都清楚,马山和查娜丽本就是今天的主角,只是这么大半天玩下来,把人们的赌性激发出来,差点忘了主角的存在。 当然,也有很多人不以为然的,觉得泰姬曼哈为了马山夫妇如此大动干戈,根本不值得。 直到他们看见马山来到那张轮盘赌的桌子前坐下来,而他身后那座小山一样的筹码堆悄无声息却又壕无人性地跟着他移动过来。 这种方式简直张扬极了,就是告诉别人,我出千了,我用法术了,你们来抓我呀! 马山指了指号码盘上的数字9,说:“全部押九。” 人们都愣了一下。 尽管马山一直在不停梭哈,但这一把还是让这些赌棍和大亨们感到震惊。 要知道这条赌船的规则,并不只有一个庄家,实际上,每张桌子都代表一家赌场,或者一个想坐庄的老板。 而马山刚才一路赢过来,几乎把所有的赌场和大亨都赢了个遍。只是有些人运气好,在马山只有很少的筹码时输给他,而随着马山手里的筹码越来越多,后来的赌桌背后的老板几乎快要破产。 现在,马山坐着的那张赌桌,是属于泰姬曼哈的,也是属于这条船的主人的。 泰姬曼哈的赌桌不止一张,马山选了最简单的轮盘赌,且押了一个单号数字9。 这意味着,如果他押中了,可以获得35倍的赔付。 他手里的筹码已经在大西洋城买下一家大型赌场了,三十五倍,意味着整个大西洋城都要输给他。 荷官的手有些颤抖,根本不敢去按那个按钮,虽然他明知这张桌子有机关,可以控制最后的结果。 “让我来吧。”阿比谢克出现在荷官的身旁。 荷官松了一口气,连忙让开了身形。 马山却摇头道:“你不行的,还是让那个小屁孩来吧!” 阿比谢克脸色有些难堪,正想说什么,忽听一个稚嫩的声音响起: “马先生,光赌钱有什么意思呢?” 红衣如火,伟伦德拉在苏拉沃玛的陪同下出现。 “你想加注?”马山笑道,“加什么呢?” “加你的一根肋骨,黑色的那根。” 伟伦德拉说。 ------------ 第1104章 三昧真火 马山的两条浓眉紧紧皱起,犹如虬龙横卧。 自己身上的确有一根黑色的肋骨,那是李沐尘在拆其肋骨为查娜丽重塑身体后,将南洋黑木神所寄的那根原始黑木植入到了他的断肋处。 李沐尘说这是龙髓木,即龙的脊髓木化而成。 一般动物死后,骨骼石化,龙也不例外。但龙髓因其特殊性,内含龙之精神,生气蕴聚,虽身死而精不散,能保存极长的时间。 因龙在五行属木,又行于海底,水木相生,在某些特殊条件下,龙髓便可在海底生根而木化,形成龙髓木。 龙髓木是至宝,比龙丹还要难得。 而李沐尘说,马山体内的这根龙髓木绝非一般蛟龙所化,不但生发之气旺盛,内在蕴含的能量也惊人,被邪神附体多年之后,就好像经过了炼化。 李沐尘在植入马山体内之前,把上面的邪神气息抹除,只留下了最纯正的龙气。 马山感觉它和胸腔内的烛龙九阴灯相性极好,所以李沐尘猜测说,这说不定就是烛龙之髓。 如此宝物被人觊觎是很正常的事,可问题是,这件事只有马山自己、查娜丽和李沐尘三个人知道,这红孩儿伟伦德拉又是从哪里知道马山身上有跟黑色的肋骨的呢? 马山想来想去,只有一种可能——那个黑木邪神没有死。 他记得李沐尘说过,那邪神似乎来自域外,并无躯体,也无元神。域外的能量和生命有特殊的规则,生死也和这个世界不同。 黑木邪神曾在龙髓木上寄生很久,或许有几千年,即使李沐尘清除了龙髓木上的魔气,或许还是能被它感应到。 如果真是这样,那就意味着伟伦德拉背后的人竟然是那个黑木邪神。 这完全出乎马山原先的预料,情况也似乎更复杂了。 原本他以为泰姬曼哈背后是婆罗门教,伟伦德拉的靠山最多就是罗刹一族,可以通过邪术召唤一些恶鬼之流。 马山没想到对手的底牌还没看到,自己的底牌倒似乎早已被对手摸清了。 看来今天这个局是人家专门针对自己布的了。 不过马山并不害怕,他的字典里没有害怕两个字。 这时候不能退,不然这几年从濠江到拉斯维加斯,费了那么大力气打开的大好局面就要前功尽弃了。 他决定顺着对手布的局走下去,看看究竟是谁在背后做这个局。 总不可能是眼前这个小屁孩吧? 马山不屑地笑了一下: “想要我的肋骨,那你又用什么来做赌注呢?” “就用我这条船。”伟伦德拉说。 马山笑了起来。 “你这条破船就想赌我一根肋骨?你以为你这条船很值钱吗?” 马山和伟伦德拉的话清晰地传到了周围人们的耳朵里。 大部分人不明白伟伦德拉为什么要马山的一根肋骨,而人身上又怎么会有一根黑色的骨头? 但他们也仅仅是好奇了一下,并无人深究,让他们更好奇且有些不忿的是伟伦德拉少爷的赌注——无论什么样的骨头,哪怕是用黄金或者世界上最昂贵的材料打造的,也不可能和这条赌船相提并论。 可偏偏马山还拒绝了,还说这是条破船。 这要是破船,世界上就没有豪华游轮了! 然而,伟伦德拉接下来的话却让他们震惊了。 伟伦德拉说:“一条船当然比不上你那根肋骨,但你别忘了,今天整个大西洋城的富豪都在船上。我说以此船做赌注,就是包含了船上的一切,包括他们。” 整个赌厅里鸦雀无声。 人们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刚刚听到的话。 伟伦德拉竟然把他们全都做了赌注!这意味着,他们的财产,他们的性命,在接下来将全部放到赌桌上去,不再由他们自己所主宰。 “凭什么?” 一个来自大西洋城的富豪站出来。 “登船之前,可没有人告诉我们这些。我是受邀请来进行赌博娱乐的,下多少注,应该是我坐在赌桌前的时候自己决定的,而不是由你来决定,伟伦德拉少爷!” 伟伦德拉微微一笑:“你说得对,帕尔梅拉斯先生,从现在起,你不用再作为赌注了。” 帕尔梅拉斯松了一口气。 可是他刚刚还因为紧张而紧绷的脸上的肌肉还没来得及松弛,忽然感觉一热,身上的衣服就莫名着火了。 他连忙拍打火焰,可火势却大起来。 “啊,救命啊!救命啊!”帕尔梅拉斯大叫着。 有人开始用水往他身上泼,可是浇在他身上的水却好像油一样让火势更旺盛了。 终于有人拿来灭火器,对着帕尔梅拉斯喷去。 白雾包裹了帕尔梅拉斯的身体,也包裹了火苗,看上去是扑灭了。 然而等白雾散去后,人们却没有看见帕尔梅拉斯。他消失了,就好像从来没有存在过那样。 华丽的地毯上连一丝焦痕都没有。 人们呆若木鸡。 满脑子被不可思议和恐惧所占据。 “三昧真火!”马山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这种火他见李沐尘用过。 但李沐尘所用的是天都法术,正宗的太乙纯阳之炎。 而帕尔梅拉斯身上的火焰,虽然也经三昧发端,其中却包着一股阴火的气味。 更让马山感到好奇的是,就在刚才,帕尔梅拉斯身上火起的那一瞬间,他的心竟然颤了一下。 换一个说法就是,他体内的魂灯——代替他心脏的烛龙九阴灯的灯火微微闪烁了一下。 施展这火焰术的人,显然就是眼前这位伟伦德拉少爷。 马山发现自己的确低估了伟伦德拉。 小小年纪,竟然有一手如此强大的控火术。 伟伦德拉面带微笑,似乎对自己的这一手敲山震虎、杀鸡儆猴的手段很满意。 他看着满船的豪绅,像大人一样耸了耸肩,摊手道:“诸位,人皆自由,我从不强迫谁做什么,还有谁不想成为赌注的?” 没有人说话。 自由的确宝贵,有首诗写道“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可真到了要抛弃生命的时候,自由好像也没那么重要了。何况,这也没有完全失去自由,只不过是上了赌桌,生命成了桌上的筹码。 这些赌场的大佬心里都清楚,赌桌上的筹码是永远不可能变现的,只要上了赌桌,赢再多也会输回去。他们就是这样从那些赌客手里赚取了大量的钱财,而现在,他们自己也要变成筹码了。 伟伦德拉见无异议,便看向马山:“马先生,怎么样,这一船赌资,你若赢了,等于整个大西洋城都归你了。” 马山微微一笑:“好,我跟你赌。不过这一船赌资不够,想要我的肋骨,你得再加一点筹码。” 伟伦德拉一愣:“你想要加什么?” “你的打火机。”马山说。 ------------ 第1105章 三百年圣人出 马山说的打火机,当然不是指点烟的打火机,而是伟伦德拉施展的三昧真火的法诀。 直觉告诉马山,这火非同一般,关键是能和自己的魂灯感应,若能得到此法诀,或许对魂灯有益,让自己的修为更进一步。 当然,法诀是无法拿出来放在桌上的,伟伦德拉也不会轻易把法诀给马山,马山只是想借此试探一下,伟伦德拉的控火术究竟是从哪儿来的。 伟伦德拉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 “马先生,”他依然故作绅士的样子,“这可能要让你失望了,我没有打火机。如果你说的是深渊之火的话,那么我告诉你,这是我与生俱来的能力,因为我就是自深渊之火中出生的,它深深地刻在我的基因里,随我的意念而动,没有人能够拿走。” “深渊之火……”马山念叨着这个名字,这倒很符合这种火焰的特点,烈阳之中包含着来自深渊的极阴之气。 不过红孩儿的话还是暴露了他的年幼和修为不足。 刻在基因里,随意念而动,这应该是红孩儿自己的认识,但在马山看来,这只是一种小孩子不懂科学而对天赋的错误认知。 就像很多年轻人,年少有为,在极小的年纪就获得了很高的成就,就自以为这是自己的天赋,是他应得的,并因此而产生了极高的自视,变得骄傲和桀骜。 可实际上,这种人大部分只是因为他投了一个好胎,从小获得了别人根本不可能获得的起步条件和成长环境。 伟伦德拉就是这种典型。 如果放在以前,马山或许也会把伟伦德拉当成天纵奇才,天生能掌握神火的人。可是深受李沐尘的大道思想影响后,他早已明白,这世上没有人生而为神,若有,那他的背后必隐藏着另一个神明。 我们看见他在云端,那只是因为他站在神明的肩上。 这就是所谓的天命。 马山也会三昧真火。 三昧本是佛语,也称三摩提,是大定之法,身心大定,则体内真火发动。 道家没有三昧的说法,只有太乙真炎,李沐尘当初用的真火,也是太乙神术,但因华夏多次佛道合流,而大道修行,万法皆通,三昧真火之名也就通用了。 只是马山的真火还要依靠三昧大定来发动,不像伟伦德拉一个念头就可以,仿佛真的是天生就会的。 马山也曾尝试以魂灯为种来发动真火,可惜总是差了一点什么。 “别逗我了,没有人天生会法术,除非你是圣人,或者根本不是人。”马山似笑非笑地看着红孩儿,似乎在询问,你是哪一种? “你说对了,我就是圣人转世。”伟伦德拉毫不避讳,脸上洋溢着自信。 马山有点哭笑不得,不知是该赞叹这孩子的自信,还是该为其脸皮之厚竖个大拇指。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这孩子的家长一定厚颜无耻,如果不是家长告诉他是圣人转世,孩子自己又怎么会这么认为呢? “圣人转世啊!”马山故作惊讶的样子,“我听说圣人出生,必有异象,你出生的时候想必也是红光满室,白蛇绕床?” 伟伦德拉哈哈大笑:“那算什么!三百年前,天下曾有流言,三百年后有圣人出。当时我娘已经怀了我,三百年都没能把我生下来,直到三年前,三百年之期已到,我才顺利降生于世。当时海渊异动,龙气翻腾,水晶巨门现于大西洋底,你说,这算不算异象?” 伟伦德拉说得起劲,没有注意到他身边的苏拉沃玛脸色异常。 “少爷,赌桌上还是谈赌桌上的事,这些神迹,何须道给凡人听。”苏拉沃玛提醒道。 船上的人都听得莫名其妙,不知道伟伦德拉和马山之间究竟在谈什么,一会儿肋骨,一会儿打火机,一会儿又圣人转世。 而马山却听得眉头直皱。他相信伟伦德拉没有说谎,这孩子心高气傲,骄傲的人一般都不屑于说谎。 “那么说,你只有三岁?”马山看着那张稚嫩的脸问道。 “哼!”伟伦德拉显然十分忌讳谈他的年龄,就像他不喜欢别人叫他小屁孩一样,“我在娘胎里修行了三百年,以修行而论,我已经三百岁了。” 马山点点头:“好,那样的话,我一会儿赢你就不算欺负小孩子了。” 伟伦德拉冷笑:“你赢了再说吧!想玩什么?扑克?还是骰子?” 马山笑道:“这种凡人的玩意儿,怎么配让圣人来玩?要玩咱们就玩点不一样的。” 苏拉沃玛提醒道:“马先生,这里是赌场,自有赌场的规矩。少爷,不要听他蛊惑,我们是庄家。” 马山学伟伦德拉刚才样子耸耸肩:“得,小孩子还是要听大人的话,凡人终究是凡人,那咱们就玩扑克吧。” 骄傲的伟伦德拉勃然大怒:“谁说我是小孩子?我不需要听任何人的话!说吧,你想玩什么?” 苏拉沃玛轻轻摇头,脸色十分难看,但又无可奈何。 “好,有种!” 马山竖起大拇指夸了一句,“你也会法术,我也会法术,那咱们就来一次斗法吧。” “斗法?” “怎么,你怕了?” “切,我会怕你?只是我的深渊之火一旦发动,万物俱灰,把你烧死了,连肋骨也烧没了,可划不来。” 马山笑道:“斗法不一定要你死我活,也可以文斗嘛。” “文斗?怎么斗?” “很简单,你不是会用火吗,恰好,我也会用火,我们就比比谁的控火术厉害。” 马山说着伸手在桌子边沿轻轻一掰,掰下方方正正一块木头来,又一分为二,看上去两块木头一模一样。 他把两块木头放在桌上。 “你一块,我一块,我们同时以火相攻,谁先把对方的木块烧干净,谁就算赢。” 伟伦德拉愣了一下,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就连苏拉沃玛也不免惊讶,因为她很清楚她的少爷的三昧深渊之火有多厉害,别说木块,就是这张桌子,甚至这整个大厅,也不过一念之间,就能灰烬不存。 “你确定就这么简单?”伟伦德拉问道。 “就这么简单。”马山回答得十分干脆。 ------------ 第1106章 不败之地 苏拉沃玛总觉得事情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她不相信马山会出一个如此简单的题,这对伟伦德拉来说简直相当于送分题。 濠江马爷,绝不是个蠢人。 苏拉沃玛本能地想要阻止伟伦德拉答应,可是话到嘴边,她又咽了回去。因为她深知自家少爷的骄傲,在没有证据证明对方在使诈的情况下,少爷是不会听她的。 而马山也正是抓住了这一点,给对手出了一个无法拒绝的方案。 如果伟伦德拉拒绝,就意味着他怯懦胆小,这对于自视为圣人转世的骄傲少爷来说,是不可原谅的。 马山甚至都没有用上激将法,伟伦德拉就痛快地答应了。 苏拉沃玛无奈地叹了口气,不过还是没说什么,因为她也想不出马山要怎样赢? 桌上的两块木头是真实的,就是从桌子上掰下来的,这点绝无可能造假。 “咱们开始吧。”伟伦德拉说。 “等一下,”马山突然说。 伟伦德拉不屑地笑了:“马先生,想反悔吗?没关系,我以圣人的胸襟允许你反悔,反正赌局还没有开始。” 伟伦德拉的大度赢得了全场的赞叹,这些人仿佛已经忘了就在刚才,他们被伟伦德拉当作筹码推上了赌桌。在没有反对的情况下,赌局只要一开始,他们就再不是人,而是一堆会鼓掌会移动的人形筹码了。 “反悔?我怎么会反悔呢!”马山站起来,走到最近的一个服务生那里,“借个打火机。” 服务生愣了一下,不过还是乖乖地给马山拿了一个打火机。 打火机很精致,在这种级别的赌船上,即使给客人免费使用的打火机,也极尽高档精美。 马山拿着打火机坐回到座位上,大咧咧地往椅背上一靠,说:“刚才说了一大堆什么深渊之火,什么刻在基因里,什么圣人转世,其实我真的只是想借个打火机而已。” 所有人都知道马山是故意的,但这话又让人挑不出毛病来。 伟伦德拉显然很生气,但他还是克制着自己的怒气,冷笑着说:“随便你怎么说,反正一会儿你输了,我就会取下你的肋骨,到时候别哭就行。” 马山说:“等你赢了再说,那咱们可就开始了。” 说完,他啪地一下点着火,凑向桌上的那块木头,竟真的要用打火机去点木头。 伟伦德拉又惊又气又好笑,这位骄傲的少爷甚至有点不知所措,不知该不该使用法术。用三昧真火去和一个打火机赌输赢,感觉还没开始就已经输了。 马山的动作很慢,慢得就像电影里的慢动作,一点一点地靠近木头,先用火苗在木头的边缘燎着。 木头好像很难点着,燎了很久才冒起一缕灰色的烟雾,带着木木材特有的香味飘散在室内。 “嗯,是实木的。”马山闻了闻烟味说。 “少爷,不用客气了,这是赌局。”苏拉沃玛提醒道。 伟伦德拉也知道自己掉进了对方设计的小圈套里,关键时刻,他还是分得清轻重的,如果输了,那么再骄傲的内心也不管用了。 “哼,找死!” 他冷笑一声,看着那块木头,念头一起,木头上就嘭地一下腾起一团火焰,清凛凛的,特别干净。而在清澈的火光里,那块木头瞬间就消失了,连一丝烟雾都没有。 “你输了。”伟伦德拉看着马山说。 马山却连头也没有抬,依旧专注地再用打火机烧木块,自言自语地说: “有些事情啊,不能急,必须慢慢来,慢慢来,才能摒弃内心的杂念,看见事物的本质。就像这火,它其实并不是火,它是能量的释放,是光进入我们的眼睛,让我们以为那是跳动的火焰。火的能量来源于物,如果没有物,又怎么会有火?” “所以啊,要烧干净一件东西,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因为没有了物,也就没有了火。这种因果关系,不是小孩子能懂的。不懂也没关系,只需要用眼睛看看,就知道了,关键啊,还是要有耐心!” 伟伦德拉不明白马山絮絮叨叨地说什么,可是当他往桌上看的时候,顿时大惊失色。 刚刚被他以深渊之火烧掉的木块,就好好地摆在桌上,静静地躺在原来的位置,一动也没有动过。 伟伦德拉以神念探之,这是实物,绝不是幻觉。 但这怎么可能? 除非是至宝之物,否则不可能抗住三昧真火。 可这明明就是一块木头啊! 伟伦德拉念头再动,火焰再起,轰一下,木头消失在纯净的火光里。 然而,正如马山所说的,火源于物,无物便无火,当物烧尽,火也就消失了。 可就在火消失的一刹那,那块木头就又原原本本地出现在原地了。 伟伦德拉傻眼了,这是怎么回事? 虽然天生神异,生而得火,但他对世间别的法术却不是很精通,这种事也从来没有碰到过。 而此时,马山面前的那块木头,已经烧掉了一半,火焰也变得明亮起来。 伟伦德拉没有经验,但他身边的罗刹女苏拉沃玛却是个经验丰富的修行者,她看着桌上诡异的情景,突然想起来: “丛林女巫!这是丛林法则,世间草木之物,都受其控制!” 她抬头在人群中寻找,却没有见到查娜丽。 她愤怒地看着马山:“你们这是以法术作弊!” 马山依旧没有抬头,继续用打火机燎烧着木块,不紧不慢。 “作弊?如果说法术算作弊的话,你家少爷才是作弊吧?我用的是打火机,伟伦德拉少爷可是在隔空点火哦!” 马山的话让苏拉沃玛无言以对。 “少爷,丛林法则可以调动万木生发之气,但必须在有草木的环境里。这里是大海,没有丛林,只有这条船上的木头可以提供木气。少爷快烧,只要烧得够快,把船上的木气都烧光,看她用什么来复原!” 伟伦德拉如梦初醒,感觉受到了马山的欺骗和羞辱,怒火中烧,桌上立刻出现了一团比刚才更加明亮纯净的火焰。 而苏拉沃玛在出言提醒后,身形一闪,消失在大厅。 她要去寻找查娜丽。因为她发现自己刚才的话里有一个漏洞——少爷的真火即使再强大,把整条船上的木质的东西烧光,让对手无可造木的时候,意味着马山的那块木头也会被少爷烧掉。 马山选择烧木头这个游戏,从一开始,就是立于不败之地的。 ------------ 第1107章 我会了 苏拉沃玛去找查娜丽,目的是打断查娜丽的施法,只要查娜丽不能借木气复原那块木头,少爷就可以轻松赢下这一局。 可是她忘了,马山如果想赢,哪里用得着用打火机去点?哪怕稍微会点控火术,也早已把那块木头烧得灰都不剩了。 马山还是不紧不慢的,低着头拿打火机在慢慢地烧,仿佛在制作一件艺术品。 而伟伦德拉则开始发力,汹汹真火包围了桌上那块木头。 木头烧光,真火熄灭。 木头再生,他就再烧。 如此一生一灭之中,马山的心脏也有节律地跟着跳动着。 马山用打火机,而不用法术,一来可以拖延时间,让伟伦德拉更多地施展深渊之火;二来可以更加全神贯注去参悟这火焰的奥妙。 他的神念始终没有离开过那团来自深渊的火,他仔细感受魂灯和火焰生灭之间的莫名的联系。 船上的人们尽管看不太懂,但也都专注而紧张,毕竟这场赌局关乎他们的命运。 没有人注意到,大厅里的木材制作的东西已经消失了一大半。 “看啊,快烧完了哦,打火机也不慢。”马山晃了晃手里的打火机,“伟伦德拉少爷,谢谢你在船上用这么好的打火机,这个我可以拿回去做纪念吗?” “哦,我差点忘了,”马山乍然惊醒般说,“我赢了的话,这条船和船上的一切都归我了,当然包括这个打火机。伟伦德拉少爷,加油吧!” 伟伦德拉气得发抖。 其实船上的木料虽不少,但以他的能力,把整条船烧了,也不过一念之间的事。 可现在的速度并不取决于他,而在于查娜丽控制生发的速度。把船上的所有木料换算成这么小的一块一块的木头,不知有多少块,虽然一念毁之,也要千万个念头才可以。 伟伦德拉越想越气,越想越怒,加上马山的冷嘲热讽,终于忍不住,能量一下子爆发: “去死吧!” 一丛大火从桌上窜起来,成游龙之势,冲天而起。 而火苗中的木块也随之冲天而起,变成了一棵大树,枝桠在火光中迅速分解,又不停地生长起来。 伟伦德拉发动的时候,马山感觉胸腔内的烛龙九阴灯猛地一跳。 这一跳比刚才那许多跳都要激烈,灯芯的火苗颤动,桌上那窜天的火焰一样的节奏,窜进了马山的全身经脉。 “会了!” 马山叫一声,意念一动,一小团同样明净清澈的火焰在桌上一闪,那块原本还在燃烧的小木块瞬间消失,连同火焰熄灭,桌上干干净净,一尘不染。 而伟伦德拉的火焰虽然洪大壮烈,却还在燃烧。 …… 在巨轮后方的货仓里,查娜丽盘坐在地,双手结印。 船舱里的东西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少,那些木质的东西,地板、舱门,墙壁上的装饰板全都不见了。 苏拉沃玛出现在消失的木门处。 她迫切地发动了法术,几只夜叉从幽暗处显现,扑向查娜丽。 查娜丽微闭的双目猛然睁开,左手结印不变,右手一挥,十指化作枯藤,疾速飞出,将几只夜叉缠住。 苏拉沃玛在召唤出夜叉之后,也冲进了船舱。 一场古老力量间的较量悄然展开。 查娜丽的眼眸如同深邃的绿潭,映照着丛林的神秘与生机。而苏拉沃玛的眼中闪烁着冷冽的银光,那是夜的深邃与不可预测。 船舱里的空气凝重得仿佛能被切割。 查娜丽轻抬玉手,周围的木板瞬间活了起来,根须如蛇般蜿蜒穿插,藤蔓如同饥饿的野兽,向着苏拉沃玛缠绕而去。罗刹女毫不示弱,她尖锐的笑声穿透了藤蔓的围攻,随着笑声的回响,空气中涌动起一股阴冷的气息,越来越多的夜叉的身影开始在阴影中凝聚。 夜叉嘶吼着扑向查娜丽,它们的利爪在空中留下一道道黑影,但查娜丽的周围已化为一片绿色的壁垒。藤蔓如同盾牌般挡下了每一次攻击,与此同时,她的指尖绽放出点点翠绿,那是生命的种子,在瞬息间生根发芽,长成坚不可摧的屏障。 夜叉这种恶鬼本无惧疼痛,但他们受不了丛林的生命气息,缠绕在他们身上的藤条和刺入他们体内的棘刺带着万木生发之气,将他们的身体撕烂,落在地上如腐烂的烂泥。 苏拉沃玛怒吼一声,身体开始扭曲变形,皮肤裂开,露出下面闪烁着金属光泽的鳞片,双眼变得血红,獠牙从嘴角延伸而出。 她化身为了真正的罗刹,带着幽冥的死气和万鬼之恶。她的嘴角流下的涎水将船舱坚硬的甲板蚀穿。 查娜丽端坐着,双手在胸前转动。 她的身上涌动着生命的能量,整个船舱在她的意志下变得如同丛林深处,野草和藤蔓疯狂生长,荆棘和树木遍布。 苏拉沃玛冲上来,尖锐的指甲划过,藤蔓断裂,涎水流过,荆木腐烂。 可这里早已变成了丛林,到处都是树木,到处都是野草。 断裂的藤蔓重新愈合连接,倒下的树又生长起来。 苏拉沃玛试图突破这绿色的牢笼,但每一步都像是在穿越荆棘的迷宫,每一步都耗尽了她的力气。查娜丽就在她的眼前,只要再往前走两步,她就可以用指甲切断对方的喉咙,刺破对方的心脏。 可就是那两步,却好像隔着千山万水,隔着世界上最广袤的雨林。 很快,她就被越来越密集的藤蔓和树枝缠绕包围,捆的密密麻麻,像一个茧,只露出一个头。 查娜丽缓缓站起来,看了她一眼,说道:“一切都结束了。” 然后跨过丛林。 所有的绿植仿佛都和她一体的生命,在她迈步的时候,自动让开。 她的步履优雅,体态曼妙。 看着她的背影,罗刹女眼里露出贪婪和羡慕。 …… “你输了哦。”马山微笑地看着对面不知所措的伟伦德拉。 穿着一身鲜艳的红色西装的伟伦德拉少爷再也没有刚才的骄傲。 他气馁,他愤怒,他恨! 他无法接受自己竟然输了这样的事实,尤其是输在他最擅长的、最引以为傲的深渊之火。 而对方用的仅仅是一个打火机。 “好,算你厉害,等着瞧!”伟伦德拉转身,对身后的阿比谢克说,“我们走!” “等一下!”马山阻止道,“伟伦德拉少爷,别忘了咱们的赌约。” “这条船现在属于你的了。”伟伦德拉气呼呼地说。 “咱们的赌注可不光是这条船哦。”马山提醒道。 “放心,我不会不守信用的,从现在开始,这条船上的一切,包括这些人和他们的财产,都是你的了。”伟伦德拉说。 “那么你算不算这条船上的一切之一呢,伟伦德拉少爷?”马山笑问道。 ------------ 第1108章 天邪 “大王,少爷输了!” 在大西洋的深处,一片迷幻的水晶之光里,一个宽大的身影坐在残缺了一角的水晶宝座上。 他晃了晃硕大的脑袋,脑袋上凸起的尖角拨动水纹,荡漾开一些奇异的彩光,上面有几只特别的不知名的海洋生物从犄角缝隙里钻出来,游动了一圈,又钻了进去。 “这孩子!我早就说过,不要去惹人间那些修仙的,非要去惹,咱这水晶宫里待着不是很好嘛!” 他对着前来报信的夜叉挥挥手,“去,把少爷叫回来,好好面壁思过。” 夜叉得令而去。 忽然一个声音自虚无中响起。 “南迪大王,少爷何错之有,为何要让他面壁?” 听到这个声音,南迪大王收起烦躁,面上带了几分恭敬,说:“时局动荡,修行不易,我曾为湿婆坐骑,数次神魔大战,侥幸未死,僻居大西洋底,入主水晶残宫,独享龙王之宝座,已经满足了,何必还要参与世间纷争,得罪人间修士?” “大王此言差矣,人间修士何足惧哉?” “人间普通修士自然不足惧,但昆仑魏巍,天路尚在;光明圣山,人间亦有传承;还有魔教残余势力在活动。据我所知,冥王也始终念念不忘昆仑之界,咱还是低调点好啊!” “嘿嘿嘿……”虚无中的声音如深海的水一般冰冷,带着嘲笑,“大王也只能做个假大王了!” “何出此言?”南迪大王不悦道。 “这里是龙王之殿,坐在你现在这个宝座上的,本是西海烛龙,他才是真正的深海之王。” “嗐,烛龙早就死了,它的尸骨不就在后面嘛,这里已是无主之地,要是烛龙还活着,俺老牛也不敢来坐这宝座。” 南迪大王拍了拍坐下的水晶王座。 可是虚空中那个声音却桀桀怪笑起来:“你不是烛龙,这个座位终究坐不长久。” “那要如何坐得长久?” “要想坐得长久,就要取烛龙而代之。你虽是神牛,与真正的神龙相比,终究差了些。” “俺是牛,怎可变龙?” “龙的力量不在其形,而在其精。烛龙遗骨在这里,但其精髓却被装在了一个凡人体内,如果能拿回来,我有把握,修复这一身龙骨。” “龙骨修复了,于我何用?” “大王固然无用,可大王别忘了,少爷乃是神胎所成,借水晶之气而生,天生得烛龙火灵,如同圣体。若能得一身龙骨,便如烛龙重生。有子为龙,大王自可稳坐西海之王。” “哦?”南迪大王一惊,“那么说,小儿去凡间,是你让他去取龙髓去了?” “正是。” “嗯,可是,这很危险呐!” “凡人而已,除了那个李沐尘……” 虚空中的声音提到这三个字时微微一顿,水晶宫中的气氛顿时压抑起来。 “我久寄龙髓木上,与龙髓木有感应,如果李沐尘在,我一定能感应到他的气息的。” “那个李沐尘,真的这么厉害?连天邪你都斗不过他?” “哼,我若有真身在,何惧此人?可惜我真身不存,只能寄生于有灵之物。原本借龙髓之木,在南洋得人间秽生,将要成形,却被李沐尘破坏了。此恨此仇,我必报之。” …… 伟伦德拉张大了嘴,一张脸瞥得和他身上的衣服一样红,上下浑然真成了红孩儿。 他心里无比惊怒,眼里的火简直要把马山淹没了。 可是马山的话让他无法反驳,自己的确说过马山赢了,这条船以及船上的一切都将属于马山。 伟伦德拉内心再怎么骄傲,再怎么自比圣人,也忍不住了。他的目中闪过一丝杀意。圣和魔,有时候就在一念之间而已。 不过马山没有给他机会,就在他杀意浓烈,魔性即将爆发的时候,马山哈哈一笑,说: “当然,你不是物品,你是高贵的少爷,是三百年一出的天才,是圣人转世,我怎么能把你据为己有呢?就算你愿意跟着我,我也养不起你。” 伟伦德拉松了一口气,这顿马屁拍得他很舒服,脸色缓和下来。 但马山的话锋一转,又说:“可是呢,愿赌服输,你自己输给了我,如果就这样走了,传出去恐怕有损少爷的名声。” “你想怎样?” “这样吧,我也不要你这个人,包括你的手下,还有这条船上所有的人,你想带走谁,都可以带走。你只要回答我两个问题。” “什么问题?” “什么问题等我问的时候你就知道了,你愿意呢,等你回答完问题咱就两清,你不愿意呢,也没关系,你也可以走,我不强留你,但伟伦德拉少爷在赌界乃至修行界的名声可就……” 马山耸耸肩,从桌上捏起一枚筹码在指间把玩,又随手扔了出去。 伟伦德拉稍微犹豫了一下,说:“好,你问吧。” 旁边的阿比谢克叹了口气。 自家的少爷终究还是太年轻了,被马山玩弄于股掌之间。 不过阿比谢克并不担心马山会从少爷口中套出什么秘密来,因为马山很快就会死的。 他比马山更清楚自家少爷的脾气,骄傲固然骄傲,小气也实在小气,得罪了少爷的人从来没有好下场。 所以底下的人,包括阿比谢克,即使发现少爷做错了什么,也从来不敢说。就比如今天,他从一开始就知道马山在套路伟伦德拉,但他一句也没有提醒,因为提醒了以后,除了显出自己的能耐和少爷的无能之外,没有任何好处,而少爷恰恰最忌讳这点。 阿比谢克甚至有些怜悯地看了马山一眼,原本只是一场赌局,输了也只是输一根肋骨。骄傲的少爷在取他的肋骨后,会留他一条性命。 但是现在,马山死定了! 而且会死得很惨。 阿比谢克见过那些惨死在深渊之火下的人。 这种可怕的火,可以烧掉这世上的一切,连钢铁也会在瞬间不留痕迹。 但在少爷的控制下,也可以慢慢地烧,烧死一个人,可以是一分钟,也可以是一整天,甚至一整个月,这完全取决于少爷的心情。 而一旦燃烧,深渊之火是扑不灭的,不管用水还是用灭火器。 它也不会波及其它,只会在你身上静静燃烧,直到你的身体化为乌有。 阿比谢克曾亲眼看着一个得罪了少爷的土豪,在烈火中烧了三天三夜,他钻进沙子里,跳进海里,都无法熄灭那可怕的火焰。 “你怎么知道我身上有一根黑色的肋骨?”这是马山的第一个问题。 ------------ 第1109章 规矩比道理硬 伟伦德拉微微一笑:“原来你身上真有一根黑色的肋骨啊!天邪师父告诉我的时候,我还以为他唬我呢!” “天邪?” 马山猜测伟伦德拉说的天邪就是那个寄生在龙髓木上的域外邪神,原来它的名字叫‘天邪’。 “我知道你是在套我的话,不过没关系,反正你也活不久,告诉你也无妨。”伟伦德拉说,“你身上的那根肋骨是圣物,你只是一个凡人,根本不配拥有这样的东西。等我拿回去后,让天邪师傅修复烛龙的化石,为我所用,我就能变得和烛龙一样强大。” 马山皱了皱眉,联想到伟伦德拉的深渊之火和自己体内的魂灯之间的关系,便明白了个大概。 “原来你的三昧真火是从烛龙那里偷来的啊!” “哼,天邪师傅帮我提炼烛龙精气,我浴火而生,怎么能说偷呢?深渊之火与我一体而存,我的意念便是火的意念。好了,我已经说的够多的了,你的第二个问题呢?” 马山原本想问的第二件事是红孩儿和婆罗门教的关系,以及大西洋城事件背后的根本原因。 但是现在他改主意了。 他知道,天邪的存在是个极大的威胁。 而以天邪当年寄生在龙髓木上,以黑木神的名义在南洋的所作所为,此等邪神绝不会那么好心帮伟伦德拉成为烛龙。 马山猜测,天邪是在利用伟伦德拉,借伟伦德拉之手,拿回黑木髓,修复烛龙化石,而它正好借烛龙之骨复生。 如此看来,当年他寄生在黑木髓上并非巧合,说不定早就盯上了烛龙之躯。 而马山也同时确定了另一件事——他的魂灯——烛龙九阴灯,大概真的是烛龙之物,或许是烛龙的眼睛,或许是烛龙的心脏,甚至可能是烛龙的龙丹。 只是不知道是被哪位大能炼化成了魂灯。 “烛龙的化石在哪里?”马山问出了第二个问题。 比起大西洋城这点事,这件事显然更重要。 而知道了烛龙的化石在哪,自然也就知道了天邪在哪儿。 “呵呵,你竟然会对烛龙化石感兴趣,难道你还想据为己有?”伟伦德拉轻蔑地笑了,“可惜啊,就算我告诉你,你也得不到,甚至你连去都去不了,看都看不到。就在这条船的下面,大西洋的海底,有一座水晶宫,烛龙的化石就躺在里面。怎么样,你要去看吗?哈哈哈!” 人们都以为伟伦德拉少爷在说笑,可马山并不觉得。 “水晶宫……” 他想起了在大西洋城泰姬曼哈的宫前广场上矗立的那座牌楼,上面用写着“水晶宫”三个字。 查娜丽说,那是古老的龙篆。 看来,这帮人早就发现了海底的水晶宫,并且模仿它造了一座牌楼。 那么现在水晶宫里的主人又是谁? 马山看了一眼伟伦德拉。 不可能是眼前这个骄傲幼稚的孩子,也不可能是天邪。 “喂,你穿这么红,又会喷火,你爹不会是牛魔王吧?”马山突然笑嘻嘻地问道。 伟伦德拉仿佛很反感这个问题,勃然而怒:“哼,这是第三个问题了,我没有义务再回答你的任何提问。不过,我们之间的游戏还没有结束,好好保护自己的肋骨,我会来取的。” 说罢,一甩袖子,转身走了。 伟伦德拉走出去的时候,查娜丽正好从外面进来,两人擦肩而过。 查娜丽来到马山身边坐下来,笑道:“怎么把人家孩子气成这样?” 马山说:“人家要挖你老公的软肋呢!” “呵,今天都挖不走,以后还想挖?”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呀!” “那就把贼抓起来。”查娜丽扶着马山的肩,脸转到马山面前,带着几分欣赏,又带着几分陌生的好奇般看着他,“老公,今天的事可不像你的风格。” “我什么风格?”马山问道。 “依你以往的风格啊,这条船已经沉了,熊孩子么,早就替他家长打了不知多少屁屁了。今天怎么这么绅士?” “哈哈哈哈!”马山大笑,“等熊孩子家长出来一起打不好么?” 两人有说有笑,把满大厅的人看得莫名其妙。 人们都傻乎乎地站着,也不知做什么。伟伦德拉走的时候没带他们走,他们自然也不敢走。 而按照刚才的赌局,他们已经成为了眼前这对说说笑笑的东方夫妇的私人物品。 马山抬头看了一眼,忽然发现阿比谢克还站在对面,讶然道:“你怎么还在这里?不跟着你的主子走吗?” 阿比谢克并没有惊慌,而是微微鞠躬,面带微笑道:“马先生,我只是一个职业经理人,是打工的,既然打工,给谁打工都一样。伟伦德拉把这条赌船和大西洋城的一切都输给了马先生,那么我也愿意为马先生效犬马之劳。当然,马先生如果不需要我,我马上就走。” 马山有些意外。 不管是装出来的,还是心里有什么算盘,至少这份镇定和胆魄值得肯定。 马山刚到大西洋,就赢了这么大的产业,正需要有人打理,便说:“好,那就看看你能不能做好这个职业经理人。你先帮我把这艘船和这些人安顿好了,统计一下他们名下的资产。” “好的,马先生,马太太,二位请去船舱休息,这里交给我。”阿比谢克说。 马山点点头,携手查娜丽站起来。 赌厅里的人们这才如梦初醒,知道自己成了阶下囚,伟伦德拉彻底抛弃了他们。 这些人都是一方豪强,赌界大亨,心里哪里会服气。 整场赌局,在旁人看来,就是一个大人和一个小孩在玩火,而最惊心动魄的查娜丽和苏拉沃玛的战斗发生在无人的货舱里,没有人看见。 所以他们并不觉得马山夫妇有多厉害。 终于有人站出来,冷笑道:“呸!想接管我们的财产,姓马的你有那个资格吗?” “愿赌服输啊!”马山看着他说,“当你们的伟伦德拉少爷把你们推上赌桌的时候,你们没有反抗,你们就失去了谈判的资格了。” “哼哼,靠耍手段骗小孩子赢下的赌局,你也好意思说?伟伦德拉少爷是小孩,我们可不是小孩!” “怎么,你不认账?” “我不认!”那个人豪横地往前跨了一步,“别忘了这里是大西洋,是公海,我们不认,你又能把我怎样?” 马山冷笑一声,心说这些人啊,不给点颜色永远不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 可是他还没动手,忽听砰一声枪响。 那人的头上出现一个血洞,便轰然倒在了地上。 阿比谢克对着手中手枪的枪口吹了一口气,然后恭敬地对马山说:“马爷,有些人不用和他讲道理,在赌船上,规矩比道理硬。” 全场静默。 马山对阿比谢克再次刮目,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了声:“好,那就交给你了。” ------------ 第1110章 诸星坠落 海浪轻抚沙滩,吟唱如同母亲哄孩子睡觉时那般温柔的轻歌。 李沐尘站在海边,看着夕阳西下,想起了那位从未见过的母亲。 太阳缓缓沉入海平线,仿佛是被一位无形的巨手轻轻按压,它的光芒开始变得柔和而深邃,将天空染成了一幅流动的油画,色彩从金黄渐变为紫罗兰,再过渡到深邃的蓝。 岛屿周围的海水在这变幻莫测的光线下,呈现出一种难以言喻的色泽,就像是无数宝石在水下闪烁,每一滴水珠都反射出不同的色彩,形成一道道光谱,跳动着,仿佛是大海与天空的对话,低语着古老的秘密。 “传说这里是诸星坠落的地方。”和他并排而立的陈文学说。 “星辰不会坠落,坠落的是诸神,包括你身上的翅膀。”李沐尘说。 陈文学回头看了一眼,自嘲地笑道:“我还是不习惯带着六个翅膀出门。” 在他们的身后,林天豪、莉莉丝、乔伊斯、多米尼克、安士白、卡麦尔六人站在较远的地方看着他们,仿佛生怕他们跳进海里。 更远的地方,是那座宏伟的,半隐没在虚空中的教堂山。 “谁都不习惯带着六个翅膀,但神需要习惯。”李沐尘说。 “我不喜欢做神。”陈文学摇头,“做神要背负太重的东西,还要飞起来,不如做人来得轻松。” 李沐尘笑了笑:“总有一天,神会从这个世界消失,那时候你就不用背负重担了。” “像诸星那样坠落吗?”陈文学看着渐暗的天空率先在太阳落下的地方出现的长庚星说。 “不,不是坠落,是消失。”李沐尘的目光仿佛穿透天空和大海,看向遥远的宇宙深处,“天空黑暗,才看见星辰。苍生苦难,才需要神明。若世界光明,众生安乐,便不需要星光与神迹。” 陈文学缓缓点头:“是啊,所以我还需要做一段时间神明,对吗?可是,如果真有那一天,世界光明,众生安乐,星光与神迹消隐,那么黑暗和苦难又去了哪里?你一路负重前行,到时候,会不会全都压在你一个人身上?” “不会。”李沐尘的声音轻和又干脆,“我不是耶稣,也不是地藏,我不会自以为我的苦能换回众生的乐,那是神明的思想,把自己当成了神,当成了救世主。” “你不是救世主吗?” “我不是救世主,这个世界也不需要救世主。我是众生之一,是大道之毫毛,泯然于道,才是我们应该做的。” 陈文学默然,回味着李沐尘的话。海风吹起他已经很久没理过的微长的头发,夕阳淡淡的余晖照在他脸上。 “我明白了。”陈文学抬起头,看着渐暗的天空,“我记得在帕特农神庙秘境的丰碑上,刻着一段话:‘太阳沉入大海,诸星坠落深空;龙和蛇在大地出没;天和地翻转过来。神从人间走来,制定新的秩序。’当时我以为,那个从人间走来的神,就是你。直到刚才,我也还是这么想的。但现在看来,那个神不是你。” 就在这时候,天空突然下起了流星雨。 它们拖曳着长长的尾巴,像是天界的丝带,织就一幅壮观的天幕。它们在空中留下一道道炽热的轨迹,交织成复杂的图案,宛如古老的符文。 “还真是诸星坠落之地啊!”陈文学感慨道。 “我得走了。”李沐尘突然说。 陈文学一愣,随即脸上露出一丝怅然。 “果然还是要走了吗?不陪我找到那座没有黑暗的光明之山了吗?没有你,我怕我走不上去啊!” 李沐尘没有回答,只露出信任的微笑。 接着,他往前一步,踏出海滩,踏在了黑暗而茫茫无际的海面上,忽而幻化出好几个虚影,朝着不同的方向远去。 陈文学知道,在遇到天都五师兄得知向晚晴有难的时候,李沐尘就已经分出一道分身前往弱水。 而这时候,他分出了更多分身,显然是有更多的地方出现了危机情况需要他去处理。 陈文学一时也分不清,那奔赴不同方向的虚影中,哪一个是分身,哪一个是本体。 “诸星坠落,龙蛇起陆,天地反复,旧神与新神的战争,旧秩序与新秩序的对抗……”陈文学喃喃念叨着,“沐尘啊沐尘,你如果不是那个制定新秩序的神,你又是谁?” …… 木年丰送走了最后一位客人,看了一眼远处的山。黄昏的天空铺满了晚霞,像锦缎一样铺在起伏的山峦上。 他转身看见自家店铺的招牌,上面写着“年丰山货”四个字,在夕阳照映下散发着金光。 这几年临荒镇越来越热闹了,他经营的山货店生意也越来越好。 不仅他的山货店,整个临荒镇上的人日子过得都不错。生意好还在其次,关键是祥和安宁。 木年丰不由想起了李沐尘。 临荒镇能有今天的一切,都是李公子的功劳。 如果不是李公子,阴山派还在这里欺男霸女、作威作福。 如果不是李公子,他木年丰也还是阴山派的外堂堂主,继续做着丧尽天良的事情。 现在百花谷取代了阴山派,成为本地最大的宗门,谢婆婆接管了原来阴山的地盘,据说阴山派最初就是谢婆婆的祖先谢五殃所创,不过谢婆婆没有再使用阴山派这个名字,而是继续以百花谷之名,广纳门徒,行医救人。 百花谷也不再局限于收女弟子,木年丰原本是可以加入的,百花谷甚至还邀请过他,请他去做山上的执事。 可木年丰不愿再入帮派,他更喜欢如今自在安乐的小日子。 或许这种日子,才是生活本来该有的样子。 木年丰走进店铺,打开电脑,核对了一下账目,然后准备关机关门。 “木叔叔!” 一个娇柔动听的声音传来,像黄鹂鸟飞进了铺子。 “唷,是蓝田啊!”木年丰对着从门外进来的俏丽的女孩笑道,“真是一天一个样,越长越好看哩!你这个百花谷的小神医怎么有空到我这里来呀?” “木叔叔取笑我哩!”蓝田咯咯笑道,“是这样子哩,今天遇到个特殊的病人,全身都臭哩,需要用香薰,刚好我百花药铺的香料用完了,看看你这里有没有好点的香料。要好的哦,普通的没用哩!” “哦,是这样啊,那你可来巧了,上个月来了个大马客商,我用乌蔫子皮和他换了一点龙涎香,你拿去用吧。” “啊,那可太好哩!”蓝田开心地雀跃起来,“不过,龙涎香好贵的哩!” 木年丰从柜子里取出装着龙涎香的盒子,递给蓝田:“啥贵不贵的,放我手里就是闻个香,给你啊,能救命哩!” 木年丰说到这里忽然顿住,整个人僵直了,目光呆呆地望着门外。 “木叔叔,你咋哩?” 蓝田顺着木年丰的目光转过身,猛然一惊,装龙涎香的盒子吧嗒一声落在地上。 她震惊的看着门外,睁得大大的眼睛开始湿润,嘴里喃喃叫了声:“师父!” ------------ 第1111章 湮灭 马山和查娜丽在住进了游轮的豪华套房。 查娜丽笑问马山:“你真对那个阿比谢克那么放心,把整条船都交给他?” 马山说:“有什么不放心的?他还能在船上装个炸弹把我炸死?” “装炸弹倒不至于,但这条船开哪儿去可就不知道了。”查娜丽说。 “管他开哪儿去呢!在世界上最豪华的游轮最豪华的房间里美美睡上一觉才是真的!” 马山猛地拦腰抱起查娜丽。 查娜丽嘤咛一声,两个人滚到了床上。 …… 阿比谢克走进残破的货舱,拨开乱七八糟的藤条和枝蔓,看见了苏拉沃玛那张变身后丑陋而可怕的脸。 “原来这就是罗刹的真容啊!”阿比谢克自言自语。 苏拉沃玛睁开眼睛,嘴唇动了动,发出艰难而微弱的声音:“快救我!” 阿比谢克却并不着急救她,仿佛欣赏一幅画一样看着被枯藤缠绕的罗刹女。 “其实我一直很好奇,你们罗刹一族究竟是人还是恶鬼?” 苏拉沃玛的眼神里露出几分惊讶,她有些不相信,过去像一条狗一样听话的阿比谢克怎么敢这样和她说话? “你在说什么?” “哦,你没听清吗?我说,你们罗刹一族究竟是人还是鬼?” “你找死吗?阿比谢克!” “哈……”阿比谢克轻笑一声,然后做出求饶的样子,“哦,请饶恕我吧,苏拉沃玛,我的女神,我的女主人!哈哈哈哈……” 他说完便大笑起来,笑得十分轻佻。 苏拉沃玛大怒:“阿比谢克,你真是嫌命太长了啊!快把我放开!” “放开你,好让你来杀了我,你觉得我有那么蠢吗?”阿比谢克冷笑道,“你把我当狗的时候,你有想过今天吗?” “你想怎么样?” “怎么样?”阿比谢克拿出手枪,对准了苏拉沃玛的脑袋。 “呵呵,你以为这样可以杀死我?”苏拉沃玛冷笑不已。 砰一声枪响,子弹射进了苏拉沃玛的脑袋。 苏拉沃玛的额头上紫色的肉绽开一个洞,流出一些蓝色的粘稠的液体。 可是她并没有死,脸上的表情狰狞起来:“阿比谢克,你死定了!” 阿比谢克对着枪口吹了一口气:“哦,我只是试试看,现代的枪能不能打爆罗刹鬼的头。看来打爆是没有问题的,但的确打不死。” “你知道打不死,还不快把我放了!”苏拉沃玛狰狞着,张嘴露出尖利的牙。可惜她的身体被藤蔓束缚,就连法力也无法释放。 “我又没说要用枪打死你,我只是试试子弹的威力而已。”阿比谢克收起了枪,然后拿出一个打火机,啪的一声点着,“用火烧应该可以把你烧死的,对吧?” 苏拉沃玛狰狞的脸上露出讥笑:“烧吧,看你能不能烧死我,快烧吧!” 阿比谢克却把打火机的火熄灭了,笑道:“你真以为我那么傻吗?我用打火机把这里点着,烧断了你身上的枯藤,你就可以脱身了,对不对?” 他收起打火机,打了个响指,指间上出现了一点绿豆大小的火焰,纯净得就像跳动的宝石。 “深渊之火?!” 苏拉沃玛大惊,“你!你怎么会深渊之火?是少爷教你的?不!不可能!深渊之火没有法诀,少爷是天生火灵,只有少爷一个人会用!” “你们真以为伟伦德拉那个傻小子是圣人转世啊!你们蠢得够可以的!深渊之火……哈哈哈……”阿比谢克发出尖锐的笑声,“那是烛龙的精气而已!天邪弄了一点烛龙的精气在卡拉夫人的体内,那时候,卡拉夫人正怀着胎,精气入胎,才让伟伦德拉出生后有了天生使用三昧真火的能力。你好好想想,他除了会玩火,还会什么?” “不可能!” 苏拉沃玛惊怒无比,因为如果阿比谢克的话为真,就意味着卡拉公主——他们罗刹一族引以为傲的公主,被天邪给玷污了。 “你胡说八道!伟伦德拉少爷是南迪大王和卡拉公主所生,是神牛和罗刹的结合体。天邪不过是无形无质的域外邪神,他怎敢……” “没错,天邪无形无质,所以要借助实体。”阿比谢克脸上的表情变得奇怪起来,眼神迷离,仿佛想到了什么让人痴迷而沉沦的美好,“天邪和卡拉公主亲近的时候,正是借用了我的身体!啊,卡拉·南蒂尼的身子可真是美妙啊!我从未想过,罗刹族也能生出这样美丽的女人!” “不!”苏拉沃玛歇斯底里起来,“你这个恶魔!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你去死啊!南迪大王不会放过你的!” 任凭苏拉沃玛如何咒骂,阿比谢克不为所动。 指间纯净的火焰缓缓靠近苏拉沃玛的脸。 当火苗的热量灼烧皮肤的时候,苏拉沃玛的内心开始恐惧。她不相信阿比谢克说的话,更无法相信这个曾经被自己当狗一样看的手下竟然会掌握深渊之火。 她深知深渊之火的厉害,虽然阿比谢克看上去对火的掌握远没有伟伦德拉少爷那样熟练,但已经足以烧死她,烧掉这船上的一切。 “求你了,放过我!”苏拉沃玛终于开始求饶,求生的欲望让她放下了尊严。 而阿比谢克等的就是这个,如果苏拉沃玛再强硬一些,他或许还不会马上烧死她。他就是要看着这个曾经目空一切,仗着自己是罗刹女,是伟伦德拉少爷最信任的人,把他当狗一样使唤来使唤去的女人失去尊严。 火焰缓缓吞噬了苏拉沃玛的脸…… …… 马山正在兴头上,查娜丽突然一把将他推开。 “怎么了?”马山不悦道。 “出事了!”查娜丽一边穿衣服一边说,“船上着火了。” 马山知道查娜丽的本事,她动用了万木生发之术,能感应到这条船上所有木质的东西的细微变化。 而马山也很快感应到了,那与他心脉相合的跳动的火焰。 马山一骨碌从床上起来,穿上衣服,骂道:“娘的,伟伦德拉这小子要烧船!” 这条船是他刚刚赢下来的,不仅是一条船,还包含了整个大西洋城的富豪和财产。 如果在这茫茫大海上被烧了,那这一趟就白忙活了。 房门砰砰地响起来。 马山和查娜丽刚穿好衣服,门就被撞开了,阿比谢克仓惶地跑进来,大叫: “马爷,不好了!船舱着火了,快跑吧!” 而这时候,澄净的可以烧毁一切的火焰已经吞噬了房间的外墙,毁灭的能量扑面而来。 马山一挥手抱住查娜丽,又带起一股旋风卷住阿比谢克,冲天而起。 从天上向下看,澄净的火光已迅速吞没了整艘游轮,接着又迅速缩小,最后湮灭。 而偌大一艘世界上最豪华的游轮,眨眼间就已消失在海上,灰都不剩。 ------------ 第1112章 火云岛 马山从来没有这么愤怒过。 他被人挖过心,碎过骨,点过天灯,那也就是咬咬牙的事儿,挺过去就挺过去了,挺不过去大不了一死。他从来不怕死。 可这次,他被一个小孩子给耍了,耍了一天一夜,一把火把他赢来的东西给付之一炬了。 马山知道伟伦德拉气量不大,一定会记他的仇,会报复他,可没想到报复会来得这么快,这么直接。 马山也想过有没有可能不是伟伦德拉干的?这不符合小屁孩的傲娇性格。何况这条船,船上的人,原本都是伟伦德拉的,就因为输了,就付之一炬? 可那一把纯净得如宝石一般的浇不灭的火不可能是假的。除了伟伦德拉,还有谁会三昧真火? 马山带着查娜丽和阿比谢克降落到一座岛上。 “伟伦德拉去了哪里?”马山问阿比谢克。 他对阿比谢克还算满意,船上着火的时候还能冒死前来报信,没有第一时间跳海。 “伟伦德拉少爷在海上有一座岛,叫火云岛,就在西南方向,离这里不远。”阿比谢克说,“不过,昨夜赌局结束的时候,我看有夜叉来找少爷,说不定他已经回水晶宫去了。” “水晶宫在哪儿?” “肯定在海底,具体我就不知道了,我虽然也练过一点法术,但终究只是个凡人,哪里知道水晶宫在哪儿。” 马山觉得有道理,难怪点完火就不见了,肯定是下了深海。便道:“好,那就先去火云岛,你指路。” 说罢,便卷起阿比谢克,带着查娜丽腾空而起,往西南而去。 没多久,他们就到了一座岛屿。这是一座由海底火山喷发后,熔岩堆积而成的岛,岛上露着火山口,里面的水是温热的,向上冒着白色的雾气。 岛屿的一角临海有码头,码头上停着两艘小型私人游艇。沿着码头向上的坡底上有一些建筑,除了一座样式古老的灯塔外,其它几栋房子都是现代建筑,连在一起组成了一座海滨度假庄园。 “妈的,住得还挺好!”马山骂了一句。 然后毫无征兆地,嘴里喷出一蓬火焰,极其纯净,如明亮宝石之光。 阿比谢克看着那一团火焰惊呆了。 他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马山竟然也会深渊之火,而是从嘴里喷出来的,火焰竟然可以不借助任何介质而存在。 火焰远远飘去,轰然落下,整座庄园就在一瞬间化为乌有。 阿比谢克眼里闪过一丝嫉妒和不安。 他原本打算借马山的力量来除掉伟伦德拉,然后再让南迪大王除掉马山,这样不但整个大西洋城都会归属于他,而且他还成了天邪唯一可以信任和传承的人,也是唯一掌握深渊之火的人。 要杀伟伦德拉可不容易,深渊之火是无敌的,伟伦德拉在胎里就获得了烛龙之精,深渊之火的纯度和熟练度要远远超过阿比谢克,何况伟伦德拉身边还有一个罗刹女时时刻刻跟着。 赌船上的剧本很符合阿比谢克的预期,查娜丽帮他搞定了罗刹女,他再用火烧船,不但除掉了罗刹女,还能嫁祸给伟伦德拉,惹怒马山。 阿比谢克调查过马山和查娜丽,知道他们实力强大,但他们没有对付深渊之火的手段。唯有他和他们联手,才有可能把伟伦德拉除掉。 然而现在,他竟然发现马山也会深渊之火,这完全打乱了他的计划。 ‘莫非那根黑色的肋骨真的跟烛龙有关?’阿比谢克想着。 这件事他还是在赌场听伟伦德拉讲的,天邪并没有告诉过他。这让他更加嫉妒。 阿比谢克眼珠子转了几圈,然后扑通一声在马山面前跪下来,哭了起来。 “嗯?你干什么?”马山好奇道。 “伟伦德拉少爷毕竟是我曾经的老板,对我还算不错,这座岛上的建筑是我看着他们一砖一瓦建起来的,里面住的人虽然称不上朋友,却也是旧相识,如今都付之一炬,我心里难过。”阿比谢克悲伤地说。 “嗯,倒是个有情义的人。”马山把他扶起来。 查娜丽微微皱眉,没有说什么。 这时候,远处海上飘来一朵彤云,一忽儿就到了近前。 云端落下一个小孩,正是伟伦德拉。他的身后还跟着两个夜叉。 伟伦德拉一看自己的庄园被毁,大怒:“是你们毁了我的火云庄?!” 马山冷笑道:“无耻小儿,你输不起就不要赌,想烧死我,可知你爷爷我哪有那么容易烧死的?你烧我的船,我烧你的房子,两不相欠!” “果然是你们!找死!” 伟伦德拉怒火中烧,随手一指,一条火焰如红色匹练,朝马山卷来。 “来得好!” 马山张口,将那一条匹练之火全部吞进了口中,哈哈大笑。 “哈哈哈,小屁孩,你的深渊之火对你爷爷我不灵的,还有什么招,快使出来吧!” 伟伦德拉大惊,面色一凝,伸手虚空一抓,前方的虚空中出现一团净火,火中抓出一杆燃烧的赤色长枪。 长枪一抖,枪尖抖出一团火花,化作一片火海,瞬间包围了马山,涟漪一圈一圈围绕。 马山知道这是一件宝物,配合三昧真火,十分强大,他也不敢托大用嘴去吸火,便冲天而起,飞出了火海。 “哪里走!” 伟伦德拉脚踩火焰,手持火云枪,疾追而去。 枪尖破开虚空,所到之处,狂风火海,难见天日。 阿比谢克看得心惊胆战,才知道自己低估了伟伦德拉。伟伦德拉的控火能力,远远超过他,而这杆火云枪,也是他第一次见到。 阿比谢克心生后怕,幸亏没有莽撞地在过去对伟伦德拉偷偷下手。 他也改变了主意,紧紧盯着战局,准备看谁赢面大的时候帮一下忙,以增加把另一个干死的把握。无论是马山还是伟伦德拉,既然都会深渊之火,那么对他来说都是威胁。 但阿比谢克终于还是没有出手的机会,因为查娜丽出手了。 火生于木,祸发必克。 站在岛上,踏着陆地的丛林女巫,拥有源源不断的生发之力。 岛上原本就茂密的树木开始疯狂地生长,仿佛无数条手臂,密密麻麻地伸向天空。 ------------ 第1113章 马山不笨 木一遇到火便迅速燃烧,但因连接着大地,有源源不断的生发之力,所以燃之不尽,看上去就成了一条条从地下窜起来,扑向天空的火蛇。 整座岛屿都被熊熊的火光覆盖。 马山和伟伦德拉在火烧的云里战斗。 伟伦德拉手里拿着火云枪,而马山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根紫色的长矛,和火云枪一碰撞,便有紫色电光爆射出来,在赤色的云层中闪烁。 阿比谢克已经被这战斗的场面惊呆了。他发现自己还是低估了伟伦德拉的实力,更低估了这对来自东方的夫妇的实力。 让他更加震惊的是,云层中恍惚出现了一盏灯,灯芯亮着一点豆大的火苗,灯火并不耀眼,但在如此漫天遍地的汹涌火光里,竟还是那么醒目,仿佛它的光来自另一个世界,无法被这界的火所淹没。 接着,漫天的火烧云,满地的烈焰,密密匝匝的火蛇,都被那灯芯吸了过去。 那里仿佛有一个无底的深渊,一个能吸走所有火焰的黑洞。 一瞬间,大火消失,天地复归平静,只剩下伸向天空的无数高大的树木和飞舞的藤蔓。 伟伦德拉呆呆地看着手中黯然失色的火云枪,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就在这时,一道紫电射来,射进了伟伦德拉的心脏。 伟伦德拉从空中坠落,落进了密密的丛林里。丛林褪去,火云岛恢复了往昔的模样。 伟伦德拉直挺挺地躺在沙滩上,旁边插着那根赤色的火云枪。 马山走过来,看了伟伦德拉一眼,抓住火云枪的枪杆,从地上拔了出来。 “好枪!”他赞了一声,手臂一振,本已黯淡的火云枪又变得赤艳,枪身上仿佛燃起了火焰。 阿比谢克从震惊中醒来,快步跑过去,扑倒在伟伦德拉身上,悲咽地叫着:“少爷?少爷?……” 他摇了摇伟伦德拉的尸体,确定已经死去后,转头看向马山,跪在地上,面带悲色,祈求道: “马爷,伟伦德拉毕竟曾是我的老板,也算是主仆一场,如今他死了,请允许我带走他的尸体,将他安葬。” 马山点头道:“也好,你是个重情义的人,这么做是应该的,你去吧。” 阿比谢克给马山磕了个头:“谢谢马爷!” 忽然觉得背脊发凉,回头一看,看见查娜丽站在远处冷冷地看着他。 阿比谢克连忙抱着伟伦德拉的尸体起来,快步穿过沙滩,消失在树林里。 查娜丽缓缓走到马山身边,看着消失的阿比谢克的背影,皱眉道:“你真的相信这个人?” 马山哈哈一笑:“怎么可能?我虽然不聪明,但也不笨好吧!在赌船上的时候,我就知道这家伙不简单。船上那把火,恐怕也是他放的。” “哦?你是怎么知道的?”查娜丽好奇道。 “这家伙演戏演过了头,为了表示对我的忠心,一枪把那个反对我的家伙爆头了,我就知道这是个狠人,后来重情重义的那些样子全是装出来的。其实他根本不在乎船上那些人的性命,可这些人代表了整个大西洋城的财富,这说明阿比谢克这家伙有更大的企图。” 查娜丽有些意外地看着马山,笑道:“真行啊,没想到你现在心思变得这么细腻了,心眼儿也变多了,既然早知道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嗐,我老婆聪明绝顶,哪里还需要我提醒,肯定早就知道了。”马山嘿嘿笑着,“老婆不说,一定是在考验我,对不对?” “嘴甜没用!”查娜丽嗔笑道,“你要是说不出个理由来,看我怎么收拾你!” 马山说:“其实我当时也不是很肯定,直到船上着了火。阿比谢克自作聪明,以为用深渊之火就可以嫁祸给伟伦德拉,可他不知道,我在和伟伦德拉的赌局上已经掌握了深渊之火。船上的火,我一眼就看出来不是伟伦德拉放的,如果是伟伦德拉,等不到他来报信,船就已经烧没了。” “那你为什么当时不拆穿?还跟着他来火云岛找伟伦德拉?” “因为我不确定阿比谢克的目的是什么?他是和伟伦德拉联合起来设了陷阱引诱我上钩,还是别的什么?直到来到火云岛,我就确定他们不是一伙儿的。” “那他的目的是什么?” “他是想借我的手杀伟伦德拉。” “为什么?” “我不知道。”马山摇了摇头,“不过我猜,他很可能是除了伟伦德拉以外,唯一掌握深渊之火的人。只是我想不出,深渊之火来自烛龙精气,伟伦德拉是在天邪的帮助下,将烛龙精气注入胎中,和他的先天精气融合,但阿比谢克是怎么获得烛龙精气的?” 查娜丽笑道:“你知道天邪是怎么把精气注入伟伦德拉的先天胎中的吗?” “怎么做的?” “天邪是域外魔神,无形无质,必须借助有形之体,才能行邪淫之事,以借先天胎气滋养,来养成实质……” 查娜丽的话还没说完,马山就恍然大悟: “噢——,你是说,天邪借阿比谢克的身体和伟伦德拉的娘……他娘的……” 后面那三个字也不知是骂人还是疑惑,总之马山的表情变得很奇怪。 查娜丽看着他的脸说:“不许胡思乱想!” 马山连忙正色道:“没有胡思乱想,就是,那个啥,老婆,你看此地风景优美,四野无人,细沙软如床,云轻绵似被……” “滚!”查娜丽白了他一眼。 马山忽问道:“咦,老婆,你又是怎么知道这种事的?” 查娜丽说:“苏拉沃玛被我困在船舱里,阿比谢克杀了她,杀她的时候,说了很多话,但他不知道,我既然能施法变出那些藤蔓,自然也能控制它们。它们的对话,又怎能逃过我的耳朵?” “嘿,老婆,那你怎么不告诉我一声?” “切,谁叫你先瞒着我的。” 马山哈哈笑起来:“我就说嘛,我老婆比我厉害,我啥都不用说,老婆大人就全知道了,这叫心有灵犀!” 查娜丽说:“行啦,别吹了,我就问你,你留着阿比谢克究竟想干什么?以你的脾气,既然到了这里后你已经确定他的目的,早该一巴掌拍死了,为什么还要留着他,还允许他带走伟伦德拉的尸体?” 马山笑道:“不留着他,我上哪儿找水晶宫去?” ------------ 第1114章 罗刹公主的嫁妆 阿比谢克扛着伟伦德拉的尸体,悄悄离开了火云岛。 他不敢飞天,只在水里潜行,确保距离已经足够远了,才在一座无人的小岛上登陆。 他把伟伦德拉的尸体扔在地上,有些紧张的四下张望,确信安全之后,才露出轻松的笑容。 “少爷啊,我的好少爷,你不是说你是圣人转世吗?怎么就死了呢?圣人是不会死的啊!” 阿比谢克蹲下来,手按在伟伦德拉心口,似乎在探他的心跳。 “少爷啊,我的好少爷,你在娘胎里躲了三百年,好不容易出来了,却落得如此的下场,真是可怜啊!你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就这样结束了啊!” “少爷啊,我的好少爷,你有天赋异禀,从娘胎里就带着烛龙精气,这么年轻就死了,真是可惜啊!” “少爷啊,我的好少爷,你可知道你的精气是怎么来的吗?是我啊!是我把烛龙之精送进了卡拉公主的体内,送给了你啊!算起来,我是你的半个父亲呢!可是少爷你从来都只把我当成下人,当成一个可有可无的跟班,你对我有时候还不如火云庄养的那条狗。” “少爷啊,天赋浪费是可惜的,趁着你的身体还没有冰冷,你的残魂还没有散去,把你的天赋给我吧。这些本就是我给你的,作为你的半个父亲,我现在拿回来,也算天经地义。放心吧,少爷,我会给你报仇的!” 说着,阿比谢克的手指微曲,五指成爪,向下一用力,就把伟伦德拉的胸腔撕开,折断了肋骨,取出心脏,胡乱吞了下去。 随之,又将伟伦德拉体内残余的精魂吸了个干净。 阿比谢克满足地笑起来,嘴角带着血,整张脸显得那么诡异。 但他很快就收起了笑容,擦了擦嘴角,面容变得悲戚。 然后,他再次背起伟伦德拉的尸体,潜入水中,朝着远处游去。 很快,他到了另一座岛屿,岛上种满了芭蕉树,远远望去一片翠绿。 在绿树环绕的中央,有一片房子,精致错落,连成一片山庄。 阿比谢克朝在山庄跑去,一边跑一边大喊:“不好了!不好了!少爷出事了!” 有两个年轻的侍女拦住了他,但看见他扛着伟伦德拉,还沾满了血迹,便也不敢阻拦,急急引着他去了中间最大的房子。 在那里面,一个雍容华贵的妇人躺在一张由大贝壳做成的凉床上。 “公主!卡拉公主!少爷……少爷他……” 阿比谢克把伟伦德拉的尸体放到地上,声音哽咽,悲伤得说不出话来。 贵夫人正是伟伦德拉的母亲,也是南迪大王的夫人,罗刹一族的公主——卡拉·南蒂尼。 卡拉·南蒂尼看见伟伦德拉的尸体,大惊失色,从贝床上跳下来,怒道:“怎么回事?” 阿比谢克伤心地说:“公主啊,是我不好,我没有照顾好少爷!他被人害死了!” “到底怎么回事?”卡拉公主尽力克制着自己的愤怒和悲伤。 “是这样的,少爷去和那个来接管大西洋城的东方术士马山在赌船上较量,却中了对方的圈套。他们不但杀了少爷,还挖了他的心,取走了他的精魂……” 阿比谢克泪流满面。 “啊?!” 卡拉公主身子一晃,差点晕过去,幸亏被后面的罗刹侍女扶住。 她稍微冷静了一下,冷眼看着阿比谢克,问道:“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你又是怎么回来的?” “我不知道,但我猜,他们可能是为了深渊之火。”阿比谢克说,“整条船的人都死了,苏拉沃玛也死了,他们没有杀我,想让我去帮他们控制大西洋城。我假装答应,趁他们不注意,背着少爷的尸体逃出来,就赶紧来给公主您报信了!” 卡拉·南蒂尼再不怀疑,勃然大怒:“他们在哪儿?带我去,我要把他们碎尸万段,给我儿报仇!” 阿比谢克连忙劝阻道:“公主,那马山法力高强,而且他吃了少爷的心,吸了少爷的精魂,他现在也会深渊之火,不好对付呢!要不要去请南迪大王……” “哼!”卡拉·南蒂尼冷笑一声,“别人怕深渊之火,我可不怕!” 说罢,冲出去,到了中心花园,那里有一棵十分特别的芭蕉树,比任何其它的芭蕉树都要高大粗壮,但整棵树上只有一片叶子。 卡拉·南蒂尼飘身而起,站到了树顶上。 阿比谢克抬头,正看见卡拉·南蒂尼的裙底,阳光透过薄薄的纱裙照下来,令人目眩神迷。 阿比谢克想起了那天的销魂时刻。 虽然那时候他被天邪附体,但身体是他的,实实在在地和卡拉公主有了亲密的接触,那种感觉并不会因为天邪的存在而有什么不同。 阿比谢克的心砰砰地跳起来,贪婪如霉菌一般在他血液里迅速滋生,让他感觉到膨胀和难耐。 当然,他的贪婪并不仅于这美妙的身体,还有那一张长在树上的奇特的芭蕉叶。 他知道,这是卡拉公主的法宝,也是罗刹一族传世的至宝。这件宝物,就连南迪大王都不敢轻视。 卡拉公主嫁给南迪大王的时候,正是罗刹一族衰落的时候。 那时候,罗刹之王罗波那率领罗刹一族在楞伽岛和罗摩的大军战斗。 原本罗波那有十个头,是不死之身,不可能败给罗摩。但一位来自昆仑的剑士斩掉了他的九个头,然后留下一只叫哈奴曼的红毛神猴帮助罗摩。 罗摩在神猴哈奴曼的帮助下,打败了罗波那。 罗波那死后,罗刹一族迅速衰落。为了重振族群,他们选择联姻,把公主卡拉嫁给湿婆神的坐骑神牛南迪,这一棵芭蕉树就是当时的嫁妆。 据说这是风神留下的种子,种在稀世之地,一棵树只有一片叶子,当它轻轻扇动的时候,风的精灵将为它起舞。 卡拉·南蒂尼从树上摘下那片巨大的芭蕉叶,对着远处轻轻扇了一下,海面上骤然就掀起狂风骇浪。数百米高的巨浪如突起的群山一般向远处铺去。 卡拉·南蒂尼又轻轻一扇,那浪便平息下去,海面平静如镜,竟然一丝波纹都没有了。 “公主,这芭蕉叶沉重,我帮你扛着吧!”他看着飘下来的卡拉公主说。 “不用。” 卡拉公主不知念了句什么咒语,嘴轻轻一张,芭蕉叶缩成一点绿光,竟被她吞了下去。 阿比谢克第一次看到这宝物的威力,内心的贪婪更甚,而身体也膨胀地更厉害了,恨不得此时就钻进卡拉公主的体内,把她的身体掏空,把一切据为己有。 ------------ 第1115章 误入丛林的风 马山和查娜丽还在火云岛上等着。 “你不怕阿比谢克一跑了之?如果他跑了,你又上哪儿去找水晶宫?”查娜丽看着一点儿也不着急的马山问道。 “呵呵,这家伙十分贪婪,又自以为聪明,他想要独占深渊之火,处心积虑除掉伟伦德拉,又怎么容得下我这个也会三昧真火的人?何况,我刚才展示了魂灯,他虽然不一定知道那是烛龙九阴灯,但这足以勾起他的贪欲,他一定会回来的。就是不知道他会搬什么救兵来?最好是那个南迪大王,让我会会他是何方神圣。” “万一来的是天邪呢?” “哼,那就正好新账旧账一起算!”马山眼里燃起复仇的火焰。 “还是小心点好。”查娜丽想起当年那个黑木邪神,心有余悸。 就在这时,远处的天边飘来一片绿色的云彩。 “来了!”马山紧紧盯着那云。 海水开始涨潮,涌上沙滩,拍打礁石。 查娜丽微微皱眉:“这不是涨潮,这是风吹的。” 马山点头道:“嗯,看样子是个会御风术的。” “你不怕水火,却来个弄风的,怕是有麻烦哦!”查娜丽说。 “呵呵,怕什么?云从龙,风从虎,大不了一场龙虎斗,我看他能来个什么大老虎!”马山豪情万丈。 绿云的速度极快,很快就到了近前。 一个娇愤的声音从云层里传来:“就是你们杀了我儿?” 绿云散开,现出卡拉·南蒂尼的身影,仿佛被风托住,飘然浮荡在空中,周围泛着绿色的柔光,像极光环绕。 马山哈哈大笑:“我还以为是什么灵虎凶兽呢,原来是只母老虎!哈哈哈哈……” 卡拉公主大怒:“你是什么人?我们与你无怨无仇,你为何杀我儿,还挖心取魄?今日我就替我儿报仇,挖了你的心,炼了你的魂!” 马山听见,眼珠一转,给查娜丽传了一道神念,然后飞身而起。 查娜丽眉头紧紧皱起,一张俏脸有些不悦,站在那里没有动。 卡拉公主身边的绿色极光化作两柄利剑,带着绿色剑气,朝马山呼啸而来。 作为罗刹一族的公主,深得罗刹王罗波那的真传,实力自然不容小觑,更不是还是小孩子的伟伦德拉可比。 马山也不敢怠慢,挥舞紫电龙枪,射出道道紫色电气,和卡拉公主的双剑相斗。 卡拉公主见一时拿不下马山,知道对方非等闲之辈,便双臂一张,周身绿光暴涨,化作一片绿色瀑布,而海潮也猛然涨起。 蓝色的海潮和绿色的流瀑相接,天地之间一片蓝绿之海,激荡着冲向马山。 “来得好!” 马山叫一声,紫电龙枪一挑,嗞嗞两道电光,将剑气缠住,紫枪交左手,右手多了一杆赤色的枪,正是得自伟伦德拉的火云枪。 火云枪一挥,一片赤色激荡而出,如火烧云一般涌向前方,冲进了蓝绿之海。很快海水被蒸发,天地之间只剩一片火光。 卡拉公主看见火云枪,怒不可遏:“那是我儿的枪!” 但她也知道火云枪的厉害,配合深渊之火,无物不烧,无可抵挡。 她嘴一张,吐出一点绿光,落在掌心,化作一张巨大的芭蕉叶,对着火海用力一扇。 一阵狂风,呼啸天地之间,卷起千重巨浪。 火焰被风一吹,倒卷着朝马山袭来,一下子就将马山卷进了火海里。 流动的火焰似大片的赤色云彩,被风吹着,疯狂滚动着,朝着远处飞去。 “哼,自取灭亡!”卡拉公主看着飞远的火烧云,自信满满。 她手中的芭蕉叶,那是天下万木之精华,汇聚千风之精灵,这种狂风,不借助法宝,无人能挡。而在狂风的助力下,本就无物不烧的深渊之火会厉害数倍,就算控火者本人也不可能承受。 马山被大火反噬,此刻肯定已经烧死了,连渣都不剩了。 她正要追上去看看,忽然许多大树拔地而起,挡住了去路,无数藤蔓随风飞舞,朝她卷来。 “丛林巫术?!” 卡拉·南蒂尼吃了一惊,周身绿光荡漾,绿色的剑气射向藤蔓。 可是她的剑气来源于芭蕉之木,乃是木气成剑,所以显现绿色。可她现在面对的却是丛林女巫查娜丽——能控制万木生发的丛林巫术。 木气成剑,当然斩不断以木为本的丛林,然而助长了藤蔓的生长。 卡拉·南蒂尼连忙收了剑气,摇动手中芭蕉叶。 狂风再起,藤蔓被风扯断,大树被连根拔起,残枝败叶随风乱舞。 可是无论她的风多大,吹断多少藤蔓,拔起多少树,岛上的树木还在不停生长,长成一片一片树林。 而查娜丽就躲在那最密的风吹不到的丛林深处。 “哼,看你能长出多少树!” 卡拉·南蒂尼冷笑着,疯狂挥动芭蕉叶。 风越来越大,越来越狂,树不断被拔起,带着泥土,火云岛上的泥土不断减少,原本凸起海面如山的岛很快变平。 眼看着岛屿将要沉没的时候,卡拉·南蒂尼突然感觉芭蕉叶越来越沉重,这是以前从未有过的。 她低头一看,发现手中的芭蕉叶的叶柄上竟然长出了藤条,垂到了地上,而地上随之长出了一棵芭蕉树。 她吓了一跳,想要把藤条扯断,却发现这藤条异常坚韧,和她手中的芭蕉叶是一体的。 接着,那棵芭蕉树迅速长大,长成了参天大树,树上没有一根多余的枝桠,也没有一片多余的叶子。 而她手中的叶子竟然变得如此沉重。 一股奇异的力量从她手中夺走了芭蕉叶,芭蕉叶长到了这棵新长出来的树上。 卡拉·南蒂尼才震惊地发现,这棵树和她的翠云山庄那棵原生的芭蕉神树一模一样。 对方竟然利用她手中的芭蕉叶,循着木气找到了母树,并将母树移栽了过来。 她才知道丛林巫术的可怕,关键是丛林巫术正好克制她的芭蕉扇。 卡拉·南蒂尼失去了芭蕉,失去了最强大的法宝。 愤怒的她表情开始扭曲,脸色变得铁青,真正的铁青,好像上了一层绿色的铜锈,眼睛深深地凹陷下去,露出两个枯井般的洞。牙齿如尖刀般从嘴里伸出来,割破了自己的嘴角,流出黄绿色的脓液。 她的身体开始膨胀,胀破了那身漂亮的公主衣服,露出虬结的墨绿色的肌肉。她的指甲伸长,变成十把锋利的刀。 “去死吧!” 露出罗刹真身的卡拉公主用嘶哑的声音叫着,朝查娜丽扑了过来。 ------------ 第1116章 山海一梦 查娜丽此时担心的是马山。 刚才马山给他传来神念,说要假装败给罗刹公主,借此潜入深海水晶宫的时候,查娜丽就觉得不是个好主意。 但她还是相信丈夫马山的实力,而且事发突然,也没有时间商量和阻止。 可她没想到对方手上有这种神奇的法宝,刚好克制马山的火。 马山被风卷走,显然不是装出来的。因为这风的确强大且突然,如果不是马山在前,查娜丽乍遇此风,她也来不及以丛林做防御,也会被卷走。 关键是火焰倒卷的威力,让查娜丽十分担心马山的安危。 罗刹卡拉庞大的身影朝查娜丽扑来,如刀的指甲划断面前的大树和藤条,张开血盆大口,露出尖锐的獠牙,仿佛来自地狱的绿色恶鬼。 查娜丽厌恶地看了一眼,念头一动,那树上的芭蕉叶忽然变大,并竖了起来。 罗刹一头撞在绿叶上。 那片芭蕉叶的强度超过了世上任何的植物,罗刹的指甲和牙齿也无法穿透。 卡拉公主大概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会失去对这件宝物的控制,现在法宝成了别人的法宝。 几十根枯藤从丛林中飞来,从卡拉公主的背后,如蛇一般缠绕住她的身体。卡拉拼命挣扎,指甲生长弯曲,在身上一阵乱划。 枯藤虽被划断,但她自己的身体也被划伤,流出恶心的脓液。 而枯藤不停地复生,数量更是越来越多,很快就在空中织成了一张丛林之网,罗刹直挺挺地挂在网上,四肢被拉得笔直,呈一个大字形。 那片竖起来的芭蕉叶,对着她缓缓扇落。 罗刹那溢满脓水的眼窝里露出恐惧,她口中喃喃念动,企图用控风的咒语来阻止这风。 但风还是起来了。 狂风吹断了枯藤,也扯裂了她的身体,碎片和奇怪的液体在风中狂舞,消失在被风卷起的惊涛骇浪里。 查娜丽收起了法术,一切都恢复了平静。 但火云岛却已不是原来的火云岛了。岛上起伏的山丘早已不见,整座岛屿变成了一片和海面堪堪平齐的平地,从远处看,就好像摊在海上的一张饼。 查娜丽感觉筋疲力尽。 刚才和卡拉·南蒂尼的战斗尽管短暂,却几乎耗尽了她的法力,也几乎耗尽了这座岛的地气。 一片绿色的叶子从空中飘落,落在查娜丽的手上。 这是一件至宝,哪怕不接触大地,也有着无穷的生发之力。 查娜丽有些庆幸,也有些后怕。如果卡拉·南蒂尼不是带着这片芭蕉叶,而是直接和她战斗,她的赢面很小。 等到岛上的地气耗尽,她将无法用丛林之力阻挡卡拉·南蒂尼的进攻。 幸运的是,丛林巫术恰好可以控制这种来自丛林的原生法宝。 查娜丽念头一动,手中的芭蕉叶开始变小,最后变成了一点绿光。 她并没有因为获得这样的至宝而高兴,现在她更担心马山。 查娜丽飘身而起,顺着马山被风卷走的方向寻去。 在穿过不知多少海里宽阔的洋面后,终于在一座小岛的海滩上发现趴着一个人。 那人没有穿衣服,趴在海滩上,一半身体在海水里,随着海浪向上涌动。 不需要衣服,仅看背影,查娜丽就认出那是马山。 她急忙冲过去,一把将马山翻过来。 马山的脸色苍白,眼睛紧闭着,身上的衣服大概被风撕成了碎片,一点也没有剩下。而他的胸膛被打开了,里面空空如也,那根黑色的肋骨,连同他的心脏都不见了。 查娜丽感到一阵眩晕,眼泪涌出来,紧紧抱住马山冰冷的身体。 随即,悲伤化作愤怒,怒火从丹田、胸腔燃起,烧遍全身。 她背起马山,飞到空中,拿出刚刚得到的芭蕉叶,在手中一晃,变得巨大,对着海面扇去。 狂风卷起惊天的巨浪。 “出来呀!你们这些混蛋!躲在海里的混蛋!出来呀!给老娘出来!……” 查娜丽疯狂的喊着,疯狂的扇着。 狂风一阵接着一阵,海浪如巨大的山峰,一排排涌向周围,在中间形成深深的漩涡。 整片海都动荡起来。 大西洋城的海滩上,那些俊男靓女们或露着结实的肌肉,或穿着花花绿绿的和没穿差不了多少的泳衣,或沐浴日光中,或嬉戏海水里。 忽然,有人惊呼一声:“看,那是什么?” 人们便朝远处的海面上望去,重重叠叠、迷迷蒙蒙的山影出现在海上。 “海市蜃楼吗?” 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注意到这奇观。 接着,海上起了风,而那重重山影仿佛越来越高,越来越近。 终于有人喊了一声:“快跑,是海啸!” 海滩上骤然乱成了一团,人们纷纷跑向远离海的方向。 可是那巨浪很快就来了。 接天的浪,一重又一重,仿佛大西洋对岸的大陆整个移了过来。 海滩上反而安静下来。 面对如此灭世的场景,人类只会感觉到自己的渺小,除了祈祷,什么也做不了。 “神啊!救救我们吧!” “主啊,原谅我以前的过错吧……” 所有人都在等待着毁灭,不仅是这片海滩,还有整座大西洋城,甚至大西洋城背后的那片陆地上的千百万人。 就在这时,一个人从远处朝着海走来。 他的脚步是那样轻盈,而速度又是那样地快。 明明只是迈了几步,就已经跨越长长的距离,来到了海滩上。 他对着狂风,对着涌来的海浪,张开双臂,说了一声:“定!” 风就停了。 浪就静止了。 他又轻轻说一声:“退!” 那接天的高原山影般的浪就缓缓退去。 沙滩上所有的人都匍匐下去,高喊着:“神啊!” 当他们抬起头来,“神”已不见。 海面早已平静如初,粼粼波光洒在上面,像上帝的笑容。 整个海滩上的人们都呆愣在那里,感觉像是做了个梦。 …… 南迪大王正坐在水晶宫的宝座上休息。 海水突然动荡起来,整座水晶宫都在摇晃。 “发生了什么事?” 南迪大王大惊,水晶宫深处大西洋底,又有特殊法阵守护,就算海底火山喷发,也不会如此震荡。 他忽然想起什么:“莫非是我那位夫人又发飙了?” 便连忙起身,出了水晶宫,朝海上而去。 (备注:不是抄西游记,西游记里牛魔王铁扇公主本来就是借鉴了印度神话的神牛和罗刹。罗刹王罗波那的故事出自《罗摩衍那》,而印度崇拜牛,相传湿婆神的坐骑就是一头白色公牛,名叫南迪,也是男性和生殖力的象征。本书融合了很多东西方神话,前置背景是上古魔神战争) ------------ 第1117章 死生为假,我命即道 李沐尘和蓝田之间有一种特殊的缘分。 在那之前,他的实力不允许他收徒弟,在那之后不久,他得悟大道,齐万物而等众生,自然也不会再收徒。 蓝田拥有天生的灵觉,这是十分难得的事情,即使放在天都那一众奇才身上,也算得上一种优秀的禀赋。 这样的禀赋当然不能浪费,于是蓝田就成了李沐尘唯一的徒弟。 虽然是徒弟,李沐尘却一天都没有教过她。 当初离开荒泽的时候,李沐尘原本想把蓝田带走,但蓝田的爷爷刚死,她也不愿意远离父母。于是就留在了临荒镇,暂托在百花谷谢婆婆那里。 李沐尘没教过她,不代表他们之间没有师徒情义。 他救过蓝田的命,救过蓝巴子一家的命,也救过整个临荒镇。 而当他从荒泽秘境经历九死一生,逃出来后,蓝田是唯一陪在他身边的人。 他昏迷的时候,是蓝田用鞋子去舀水来给他喝。他至今还记得小丫头那带着点愧疚又带着点坏笑的俏皮模样。 那一鞋子的水,也算是救了李沐尘的命。 师徒俩是经历过生死的,又怎么可能没有情义? 即使过了这么多年,这情非但一点没有淡,反而随着李沐尘的悟道,随着蓝田的成长,变得更醇厚,更值得回味了。 蓝田毫不犹豫地冲出去,扑进了李沐尘的怀里。 “师父!”她的眼泪扑簌簌地流下来,“师父你怎么这么久都不来看我呀?你是不是把我忘了?” 李沐尘轻抚着蓝田的头发,笑道:“怎么会忘了呢,你用鞋子给我喝过洗脚水,我怎么能忘呢!” 蓝田仰起小脸,呵呵地笑起来,露出两个小小的酒窝和一排洁白的牙。 李沐尘能感觉到蓝田身上的变化,不仅是长大长开了,还有体内经脉气血的变化,更重要的是,她的灵觉能力更强了。 木年丰把地上的药盒子捡起来,走出铺子,朝着李沐尘笑笑,叫了声:“李公子!” 他已经尽力克制内心的激动,但声音还是带了点颤抖。 李沐尘朝他点点头,问道:“这几年过得还不错吧?” “托公子的福,生意很好。”木年丰说,想了想又觉得不对,摸了摸头,有些惭愧地说,“嗐,我怎么变得这么世俗了,公子问的不是生意吧!当年多亏公子点化,让我走上正道,这几年我内心祥和安宁,没怎么练功,修为境界却感觉提升了呢!” 李沐尘哈哈一笑,说:“世俗未必不好,你不是没练功,你的功夫就在世俗里啊。” 木年丰仿佛明白了什么,躬身道:“多谢李公子点拨。” 又把药盒子递给蓝田,提醒道,“可别见了师父,把救人的事情忘了哟!” 蓝田接过药盒:“嗯,谢谢木叔叔,我不会忘的。” 离开木年丰的山货店,李沐尘就陪着蓝田一起去百花药铺。 “红菱姐!红菱姐!”蓝田一路小跑着进去,“你看看谁来了!” “谁呀?瞧把我们的小仙女给激动得……”谢红菱走出来,一看见李沐尘,当场愣住,过了好半天才缓过神来,不知怎么的,俏脸飞霞,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呀,是李公子来了,快里面请!” 李沐尘当然记得谢红菱。当年百花谷那么多弟子里面,就谢红菱最善良温柔。 谢红菱带着李沐尘进了堂屋,要给他上茶。 李沐尘说:“你们有病人,就不要管我了,先去照顾病人吧。” 谢红菱说:“这个病人的病情有点特殊,我们正一筹莫展呢,李公子您来得可真巧,您给瞧瞧吧。” 李沐尘笑问道:“谢婆婆医术高明,你怎么不去请她呀?” 谢红菱说:“婆婆今早来过了,她也没有好的办法,留了个方子,需要用奇香,让蓝田去木年丰那里看看有没有。没想到就遇到您了!” 蓝田说:“师父,您去看看吧!” 李沐尘当然不会反对,就跟着二人去了院内厢房改的病房。 房门一开,一股腐臭的味道就扑鼻而来。 病人就躺在床上,浑身的皮肉都烂了,臭味就是从他身上发出来的。 李沐尘皱了皱眉,这人身上的腐臭不是一般的皮肉腐烂味道,而是带着一股冥界死气。 谢红菱把谢婆婆开的方子拿来给李沐尘看,问道:“婆婆说这方子也只是试试看,并没有什么把握。因为缺了香料,药还没炼。李公子,您看,我们是把龙涎香炼进去吗?” 李沐尘看了一眼,说:“谢婆婆医术高明,这方子没问题。只是此人的病不是一般的病,他身上有冥死之气,非药物可除。” “冥死之气?”谢红菱听得一惊。 而蓝田则好奇地睁大了眼睛:“师父,什么是冥死之气?” 李沐尘说:“就是来自冥界的死气,本不属于这个世界。人将死的时候,身上有时候会有这种气味。有了这种气味的人,基本就无药可救了。那种气味,有时候普通人也能感受到,不一定要医者。但这人身上的气味太重了,死气凝而不散,不是自然衰败和疾病所致。” “来自冥界的死气,为什么会在我们这个世界的人身上出现?”蓝田不解地问。 “因为两个世界本就重叠在一起。” “重叠在一起?” “阴在阳之内,不在阳之对。” “哦……”蓝田好像明白了,又好像不明白,她扑闪着好奇的大眼睛,继续追问,“如果重叠在一起,为什么我们周围都是活人,死去的人我们却看不到,他们去哪儿了呢?” “是不是回归了大道本身?”旁边的谢红菱也同样好奇,忍不住插嘴。 李沐尘赞许地看了她一眼:“为什么这么想?” “嗯,临荒镇虽然偏远,但也不是完全封闭的地方,这几年您的名声大振,您的道法口口相传,我们也有所耳闻。我听说您在梧桐树下传道,闻道者挤满了整座城市。真羡慕禾城的那些人啊,可以聆听您亲口传道。”谢红菱说。 李沐尘对这种传言不禁莞尔,笑道:“怎么我现在站在你面前,你还不满足吗?” 谢红菱啊的一声惊呼,才恍然想起李沐尘就真真切切地站在面前,自己和他的距离不到两米,这种距离,恐怕比绝大部分闻道者要近得多。 她脸一红,带着些许幸福还有一丝惭愧地说:“原来我才是幸运的人啊!李公子,请恕我愚钝,我刚才说的不对吗?” 李沐尘说:“你说的对,一切都源于大道,包括你我,但并不是死后回归。我们都是道的一部分,不需要死后去回归。我们本身就是道,你、我、蓝田、所有的人,都是道,己身即道。只是我们都被遮蔽了双眼,蒙住了心灵,看不见自己的道,却到处去寻找。” 谢红菱若有所悟,频频点头。 蓝田想了想说:“师父,如果我们自己就是道,那就是永恒的,为什么还会死呢?难道死只是一种假象,那些死了的人其实并没有死?” 李沐尘有些惊讶地看着蓝田,这小丫头能想到这一层已经很不一般了,便笑道:“那你有没有想过,活着也是一种假象呢?” “啊?”谢红菱惊呼出声,她想象不出,活着怎么会是假的? 如果活着是假的,那我们现在是谁? 蓝田却好像一点儿也不震惊,只是稍微思考了一下,说:“我用灵觉看东西的时候,和眼睛看到的不一样,这说明我们看到的世界很可能是假的,而有人故意隐藏了真相,或者大部分的真相。人出生的时候,自己没有感觉;人死了,自己也没有了感觉。生和死,都只对别人有意义。我只有感觉到我存在的时候,我的生命才有意义。道就在我们的生命里,是这样吗,师父?” ------------ 第1118章 烛龙之骨 阿比谢克终于觉得自己的生命有了意义。 他捧着手里的灯,看着那一点豆大的即使在幽深的海底也不会熄灭的火焰,心情无比激动。 这是他从马山的胸腔里取出来的。 马山被狂风吹出去很远,又受到深渊之火的反噬,身上的衣服都烧没了,人也昏迷过去。 阿比谢克在远处观察了一会儿,确定马山昏迷不醒,才偷偷靠近,先偷了火云枪,然后用枪尖划开了马山的胸膛。 原本他只想取走那根黑色的肋骨,可是当他把肋骨取出来后,就看见了在马山胸腔里跳动的奇异的火焰。 他取出来,竟然是一盏灯。 阿比谢克不知道这是什么,但他知道自己捡到宝贝了。这绝对是世界上最稀有的珍宝! 火云枪已经是极品宝物,但这盏灯显然比火云枪要珍贵许多许多。 阿比谢克也终于明白马山为什么能掌握深渊之火了,因为这盏灯的灯芯上燃烧着的,正是最纯粹的深渊之火,里面凝聚的是最纯粹的烛龙之精,比伟伦德拉自娘胎里带来的还要精华。 至于阿比谢克自己体内那一点残精,简直不值一提。 阿比谢克兴奋极了。 他恨不得马上把自己的心挖出来,把这盏灯装进去。 “哈哈哈哈!”阿比谢克大笑着,“少爷啊少爷,你说你是天命之子,是圣人转世,就连大王和夫人也都这么认为。可惜啊,你们都错了!看看吧,我才是天命之子!我才是圣人啊!” 可是接下来,阿比谢克又开始犹豫了。 他不知道该怎么用这盏灯,总不至于真的把心挖出来,再把灯装进去吧? 现在唯一知道这盏灯的用法的,除了死去的马山,就只有那位神秘的天邪了。 可是阿比谢克知道,一旦把灯给了天邪,这盏灯就再也不可能属于他了。 他决定把灯藏起来,然后只献上马山的肋骨。反正天邪也只想要马山的肋骨,应该是不知道马山身上还有这样一盏灯。 天邪在水晶宫,以阿比谢克的实力是去不了水晶宫的,不过他和天邪之间有一种秘密的会见方式,因为天邪需要借用他的身体来驾驭女人,以获取人身阴元。 所以阿比谢克去了卡拉公主的住处——翠云山庄。 原本他想等卡拉公主回来,再请天邪上身,和公主交欢一回。毕竟那日的美妙感觉至今让他回味。 但大海的动荡让他感觉到了不妙,天生警惕的性格让阿比谢克决定离开翠云山庄,去了另一个地方。 那是一座小岛,是他在大西洋城多年经营的过程中,利用手中的财富和权力建立起来的天堂,上面有许多他搜罗来的美女,有些甚至还没有成年。 他在这座岛屿上接待名流和政要,以此扩大他自己的人脉圈子。这件事伟伦德拉嗤之以鼻,但得到了背后的婆罗门教的支持。 天邪也曾光顾此岛,那些没有成年的处子大多是为这位域外魔神准备的。 阿比谢克来到岛上,在一个房间里,对着一尊没有五官的无面神像开始祈祷。 过了一会儿,天邪的声音从虚空中传来: “为什么这时候呼唤我?凡间的女子现在对我用处已经不大,当然,若有好姿色,亦可享用。” 阿比谢克匍匐在地上,虔诚地说:“神啊,岛上的新人您尽可挑选,不过我今天请您来,是另有事情要汇报。” “什么事情?”天邪的语气有些不悦。 “神啊,请看看这个。” 阿比谢克拿出了那根黑色的肋骨。 “咦,烛龙髓!怎么会在你这里?”天邪讶然道。 “是这样的……” 阿比谢克将海上发生的事说了一遍。在天邪面前,他不敢隐瞒,生怕被天邪看出来,甚至说出了自己想要取代伟伦德拉的小心思。 唯一隐瞒的是马山的魂灯。 “好!做得好!哈哈哈哈……” 天邪的笑声响起,龙髓木缓缓飘到半空,随后隐没入虚空之中。 阿比谢克心头一痛,就好像自己少了一根肋骨。 “请神原谅我的自私,原谅我擅作主张,神啊,我是真心愿意侍奉您的!请带我走吧!” 阿比谢克匍匐在地上说。 虚空没有回应。 阿比谢克无比失望。 但他还是匍匐在那里,一动不动。 过了一会儿,空气中的光线发生了弯曲,虚空里出现一个扭曲的渊洞,将阿比谢克吞噬了。 短暂的眩晕后,阿比谢克看见了周围流动的泛着奇异彩光的水流,也感受到了无比充沛的灵气。 而更令他震撼的,就是眼前那硕大的,绵延如山脉一般的白色骨架。 “这……这是……”阿比谢克震惊地说不出话来。 “这就是烛龙——曾经的海底之王,上古龙族的统御者,掌握水与火的魔神!”虚空中响起天邪的声音,“它和我一样来自异域,终成为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生灵!” 阿比谢克看着烛龙的骨架,在海底绵延不知多少里。 “它真的能活过来吗?” “能!” 黑色的龙髓木飘起,在水中浮荡,四周游离的彩光开始向它聚集。 “原本是不能的,烛龙已经死了,骨架只是一堆死物,但现在有了它的骨髓,再加上我……” 龙髓木开始飘向高大的烛龙尸骨。 “有了龙髓,它的力量就不会消失,而我,将代替它的魂魄。” 阿比谢克有些忐忑地问:“听说龙都有龙丹,这烛龙死后,为什么只剩下一身骨架?它的丹呢?它的心脏呢?” “丹是妖物,蛟龙有丹,化成真龙后,丹也随之化了。到烛龙这种级别,哪里还有什么龙丹?至于心脏……” 天邪的声音飘忽不定。 “据说是圣人取走,炼化成灯了。我也一直在找,可惜没有下落。不过没有关系,没有烛龙九阴灯,我一样可以让它复活。” “烛龙九阴灯……” 阿比谢克才知道这个名字,他断定从马山胸腔里取出来的就是,但为何会到了马山胸腔里,代替了其心脏呢?他不敢说,也不敢问。 “神啊,请看在我虔诚追随的份上,再赐予我一点烛龙之精吧,让我的深渊之火更强大,让我更好的服侍您!” “嗯,你拿来了龙髓木,我当然会奖赏你。原本我以为这份奖赏会给伟伦德拉,现在看来,它属于你了。” 周围的水流变得湍急起来,奇异的水晶彩光越来越耀眼。 阿比谢克感觉无穷的灵气正在涌入自己的体内。 与此同时,那根龙髓木已经飘到了龙骨山的山脊上,如墨水般化开,浓郁的髓液渗入龙骨,在龙脊的空腔里流动。 大地猛地震颤了一下,阿比谢克看见远处那龙骨山的末端的龙尾竟然摆动了一下。 ------------ 第1119章 唯我能驾驭真龙 已经死去不知多少万年的烛龙的骨架竟然有要活过来的迹象,尽管阿比谢克内心有所准备和期待,可真当他看见龙尾摆动时,内心还是无比震撼。 此时,周围的灵气还在不断涌入他的体内。 这是天邪送给他的礼物。 “好好享受吧!这份礼物原本是给伟伦德拉的。”天邪的声音响起,“他在胎中三百年而不降生,享尽先天之气,这太难得了,难得到我都不舍得夺他的舍,占用他的身体。” “以灵胎为基,原本我可以将他培养成类圣之体,正好这水晶宫的灵气已经上万年没有人用过。可惜啊,他竟然死了。也罢,就便宜了你,就当是你给我带来龙髓的奖赏吧。” 阿比谢克感觉自己的身体快要炸了,他四肢绷紧,咬紧了牙关,身体不停抽搐着。 “咦!”天邪似乎有些惊讶,“如此浓郁的灵气还没让你爆掉?莫非我小看了你?既然如此,那就多赏赐你一点,你要是能承受住,那就有资格做我的追随者了。等我复活烛龙,驾驭龙骨,便随我去征服这个世界吧!” 阿比谢克颤抖着声音问:“这龙骨能征服世界?” “哈哈哈哈……”虚空中荡漾起天邪的狂笑,龙骨晃动,大地震荡,“烛龙是这世界最强的生物,虽然少了血肉和龙魂,但有我在,这就足够了。圣人已死,魔君不再,天道不过是一缕残念,这世界,还有谁能耐我何?哈哈哈哈……” 随着他的笑声,龙骨开始游移,仿佛群山在海底移动。 龙髓木化开的墨汁已经变得越来越淡,几乎快要被龙脊吸收完了。 阿比谢克感觉自己有点撑不住了,他早已到了极限,可不知从哪里来的力量,竟然让他支撑到了现在,连他自己都感到惊讶。 突然,一个声音在他脑海里响起:“听见了吧,天邪根本没想给你什么好处,他只想让你爆掉!” 阿比谢克吓了一跳,他不确定这是他自己的念头,还是有另一个灵魂在和他交流。 “坚持住啊,不要爆,爆了就没了,这么浓郁的灵气,会把你爆得渣都没有的。” “不行啊!我要爆了啊!我坚持不住了啊!”阿比谢克大吼着。 他是在回应那个脑海中的声音,但听起来,他只是因为坚持不住了而大吼。 “坚持不住,那你就没有那个命了!”天邪的声音冰冷而没有感情。 龙骨还在缓缓游移,本就残破的水晶宫的柱子和墙壁不停倒塌,海底动荡,沉睡多年的火山开始喷发,海水逐渐浑浊。 “没事的,只要坚持住,等一切过去,你就会变得很强!强到你自己都想象不到的那么强!”那个声音又响起来。 阿比谢克咬着牙,坚持着。 他感觉到一股暖意包裹着自己,帮助他消化掉了大部分的灵气,也抵挡住了动荡的激流。 灵气终于开始变得稀薄。 阿比谢克顿时松了下来。 “不要松懈!”那个声音说,“你现在很强!你吸收了那么多灵气,你很强大,记住这一点!” “是的,我很强大!”阿比谢克重复了一句。 “那条龙是你的!” “什么?” “那条龙是你的!不要忘了,你有一盏灯,那是烛龙的魂,现在和你的魂融合在了一起,所以,你才是烛龙,只有你才能真正复活烛龙!” “我?” “对,就是你!” “我行吗?” “你可以!占有它吧!你将变成世界上最强大的生物!你可以征服世界!这是你的机遇啊!想一想,从一开始到现在,伟伦德拉死了,马山死了,一切都归了你!你才是那个天选之人!” “我是天选之人?” 阿比谢克回想起一切,感觉好像真的是这样。 “是的,我是天选之人!” “对,你是天选之人!唯有你,才能驾驭真龙!唯有你,可以征服世界!” “唯有我可以驾驭真龙!” 就在这时,浑浊的海水中,那巨大的绵延如山的龙骨拔地而起,一条没有血肉的骨龙浮游于海水中,转过了身躯。 天邪的笑声自虚空中响彻。 阿比谢克看见那巨大的龙头,朝向自己。 他仿佛照见了镜子,看见了自己。 野心升腾而起,贪婪在血液中沸腾。 “那是我的!唯我能驾驭真龙!” 他大吼着,冲了过去。 “你说什么?”天邪感觉到了他的癫狂状态,“你找死吗?” 巨龙张开了嘴,一口吞掉了冲上来的阿比谢克。 在进入巨龙之口的一瞬间,阿比谢克的脑子突然清醒过来,那神秘的说话人消失了,身上那保护他的暖流也消失了,只剩下冰冷的寒意。 强烈的恐惧瞬间占据了他的心灵,阿比谢克大叫:“不要啊!饶了我吧,我的神!” 然而一切都晚了。 虽然只有骨架,但那锋利的牙齿,还是把阿比谢克撕成了碎片。 骨腔内的奇异能量,更是把他湮灭成渣。 阿比谢克彻底消失了。 然而,巨龙的骨架内,却出现了一盏灯,灯芯上燃着豆大的火苗。 火苗的光辉异常纯净,把周围浑浊的海水都照透。 “九阴灯!”天邪马上认出了灯火,“哈哈哈哈,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有了这魂灯,就能复活真正的烛龙了!” 灯顺着龙骨的向内,从龙头进入喉咙,一直来到胸腔内,才停了下来。 灯火骤然变亮,光线不再直射穿过龙骨,而是收缩在龙骨之内,曲折蜿蜒,充斥龙骨包裹的身体,从龙头到龙尾,变成了一条泛着暖光的光龙。 “咦?”天邪感觉到自己正在失去对烛龙的驾驭,大怒道,“什么人,竟敢和我抢夺龙身?” “哈哈哈哈,天邪,不认得你马爷爷吗?给我滚出去吧!” 马山大叫着,龙身一震,光芒四射,将附着在身上的邪灵逼了出去。 ------------ 第1120章 你不死,他就不会死 烛龙九阴灯一照,龙身光芒四射,万邪辟易。 哪怕邪灵入骨,也挡不住这烛光一照。 可马山还是想简单了,这不是普通邪灵,这是天邪,是域外之魔,无形无质。 只听一阵桀桀怪笑,自龙身内响起,随龙骨而震颤。 “哼,小子,你以为这样就能把我赶走?我已附在龙骨之上,龙髓之中,你虽有魂灯,却也休想把我赶走。从今后,你我就共生共存,共用烛龙之骨。等时间久了,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你我融在一起,再也不分你我,从此你就是我,我就是你,哈哈哈哈……” “放屁!”马山大怒,“老子才不和你融为一体!” 龙身扭动,九阴灯光芒炸裂。 但天邪的笑声依然没有远去,在马山耳旁响彻。 “哈哈哈哈……我还要感谢你带来了魂灯,等这龙骨日久生血,长出血肉,就成了真正的烛龙,天下谁是我的对手!小子,别挣扎了,既来之则安之。想想吧,你老婆当初也是和我拜过堂的,差点就成了我的人。现在你我合成一体,这是天意啊!哈哈哈哈!” 马山狂怒不已,却没有办法摆脱天邪。 现在他们两个是谁也奈何不了谁的状态。 海底被马山搅了个天翻地覆,古老的水晶宫残留的法阵也动摇起来,整个大西洋的海底都在动荡。 而与之相对的,大西洋的海面上,也正经历着狂风骤雨。 查娜丽扛着马山的尸体,状如疯癫,不停扇着手中的芭蕉叶,海面上被她扇出一个深深的漩涡,四面的海水卷到天上。 就在这时,海水中出现一个黑影,很快就升上了海面。 只见他一边迎着狂风,摇摆破浪,一边却似乎有些鬼鬼祟祟的样子,口中喊着:“夫人啊,不要扇拉,我和那海狐狸精早就断了往来,现在我安心住在水晶宫里。夫人若是愿意,就随我去深宫里住吧。” “你是什么人?快还我丈夫的命来!”查娜丽停了风,喝问道。 南迪大王这才看清不是卡拉·南蒂尼,惊怒道:“咦,你是什么人?这芭蕉叶怎会在你手上?我夫人呢?” “原来是妖婆的男人,去死吧!” 查娜丽举起芭蕉叶,对着南迪大王就是一扇。 狂风迎面而来。 南迪大王和卡拉·南蒂尼是夫妻,自然知道这芭蕉叶的厉害,不过他也不惧,因为卡拉·南蒂尼的道行还发挥不出这芭蕉叶的全部威力。 两人吵架时,卡拉·南蒂尼气过头了,也会拿芭蕉叶扇南迪大王。南迪大王就假装被风扇走,一方面平了卡拉公主的心头气,一方面借此躲个清静。 这次他也没把这风放在眼里,卡拉·南蒂尼是罗刹族的公主,得罗刹王亲传的神风咒,也不过用出芭蕉叶五成的威力,外人不会咒语,扇出的风又能奈他何? 可是南迪大王没想到,查娜丽这一扇,威力竟然比卡拉·南蒂尼的威力强大得多,疾风骤起,如万千剑气聚合在一起,带着呼啸,一下子撞在南迪大王的胸前。 南迪大王被风卷起,竟然无法定住身形,贴着海面,倒飞而去。要不是他那强悍的肉身,这一扇,恐怕连身体都要被风撕裂。 “丛林巫术!”南迪大王立刻猜到了对方的路数。 他心头微惊,不过也不害怕,身形一晃,化作一头巨大的白牛,立定海上。 此时,任凭风大,吹在牛身之上,纹丝不动。 白牛往前一步,便跨越百里之遥,一脚踏碎狂风和巨浪,踏进刚才的漩涡之中。 “小丫头,你和玲珑女巫是什么关系?”南迪大王瞪着两只牛眼,看着查娜丽问道。 查娜丽见南迪变成了大白牛,知道了他的身份,不敢轻敌。她现在一心要给马山报仇,杀光这海中的妖孽,所以也不回答,只全部神念,落在芭蕉叶上。 便在海水之中,生长出一棵芭蕉树来,根连海底,树干冲天,整棵树上只有一片叶子,叶片之大,遮天蔽海。 此叶与查娜丽手中的叶子相连,仿佛姊妹,又仿佛同一片叶在不同时空的缩影。 查娜丽念头一动,木气生发,源源不断,叶片上绿意盎然,焕发出神秘绿光。 她举起手中绿叶,对着南迪大王一顿狂扇。 海天难分,巨浪成山,狂风与惊涛把大西洋彻底变成了修罗场。 白牛在狂浪中摇晃了两下,哈哈大笑:“哈哈哈,臭丫头,会一点丛林巫术就想和我斗?想当年,我随湿婆南征北战,天下凶兽以我力大!除非玲珑女巫亲至,否则就凭你,就算有芭蕉叶无常风,又能奈我何?” 说罢,牛头俯首,两只牛角朝前,白色的身躯在海中犹如一座巨大的雪山,对着查娜丽就冲了过来。 牛未至,而力已达。 风尽消,而浪俱碎。 牛角一头撞在那巨大的芭蕉树上,咔嚓一声,木断根折,那顶天立地的芭蕉木竟被他一头撞断了。 神牛去势不停,眼看着就要撞上查娜丽。若被它就这样撞上,查娜丽恐怕要被撞个烟消云散。 就在这时,一股强力托住了查娜丽和她抱着的马山,横移八百里,避开了神牛一撞。 查娜丽惊魂未定,扭头看见了李沐尘,顿时心中大喜,叫了声:“沐尘……” 忽然想起马山的尸体还在自己怀里,不觉悲从中来,泣声道:“马山他……他……呜呜……” 李沐尘看了一眼她怀里的马山,微微一笑,道:“如果马山哥就这样死了,那就不是我的马山哥了。” “啊?”查娜丽有些不信,可她也知道李沐尘不会乱说,“是真的吗?” “当然,马山哥的心魂早已和烛龙九阴灯融在一起,魂灯不灭,他的魂魄就不会死。而且,他的肉身强愈金刚,不是谁都能切断他的肋骨的。” “你是说,他是故意的?”查娜丽想起马山一开始就告诉过她这个计划,当时只说假死,没说要被人挖心断肋,而她因爱蒙心,竟然没想到这一节。 “可是,即使他的魂灯不灭,肉身也会死啊,失去了肉身,马山还是马山吗?哪怕变成真龙又如何?” 李沐尘笑道:“嫂子你忘了吗,你是我用他的肋骨重塑的身体,只要你不死,他的肉身就不会死啊。等它魂魄归位,马山哥就还是马山哥。” 查娜丽喜极而泣,正要说些什么,忽见那白牛已在此转身,低着头,鼻孔里冒着白烟,四蹄踏在海上,不停做出再次冲刺的动作。 ------------ 第1121章 万物起于牵牛 牛蹄奋起,白牛在海面上踩出一条水线,直奔李沐尘和查娜丽而来。 随着它的冲刺,大海自动往两边分,激起水墙接天,犹如明晃晃两道钢铁铸起的墙壁,似长城铺开,挡住了李沐尘往两边平移的路。 而在这中间,也就是神牛冲刺的路线上,两只牛角尖上亮起两点寒光,随后寒光射出,犹如剑气。 剑气在中间,两边是千里横壁,躲无处躲,避无处避。 查娜丽站在那里,有种窒息的感觉,眼看着白牛冲刺而来,仿佛看见了死神。 好在这时候李沐尘就在她身边。 在她眼里,李沐尘是无所不能的,所以倒也没有多少恐惧。 果然,李沐尘挡在查娜丽面前,动都没动,那两道牛角射出的寒光就弯曲起来,从他们身体两侧绕了过去。 不过李沐尘也皱起了眉头。因为剑气可破,可剑气之后,却是疾驰而来的神牛铁躯,和那一对明晃晃的真牛角。 这不是一般的牛妖,而是纵横上古的大妖凶兽,要不然湿婆也是不会选它当坐骑。 李沐尘现在只是分身,境界虽与本尊无异,但肉身强度和法力与本体相差太大,因此也不敢大意。 他带着查娜丽飘身而起,向上躲过神牛一撞。 但那白牛看似身躯巨大,却一点也不笨拙,立刻刹住脚步,仰起头来。他这一仰头,两只牛角射出的剑气便也向上扫来。 他的鼻子里喷出烟雾,浓烟滚滚,向上飘动。霎那间百里水道弥漫了烟雾,什么也看不见了,就连神识都受影响。 而与此同时,两边的水墙在上方向中间合拢,连接成穹顶。 这条狭窄的水道就变成了一个由水构成的独特的封闭空间。 浓烟中传来南迪不屑的声音:“哼,哪里来的臭小子,小小一个分身也敢来惹你牛爷爷?快让你本尊来吧!” 查娜丽听得一愣,看了李沐尘一眼,才知道李沐尘是分身,心中不禁有些忧虑,不知李沐尘的分身能不能斗得过这位南迪大王。 李沐尘说:“天地之数起于牵牛,你本大物,其用在力,后土以你牵耒耕土而使地气出、万物发,你却弃后土地母而去,宁为湿婆坐骑,征战四野。地母借五行龙脉,六虚轮转,镇压湿婆于昆仑之墟、拉雅山下,念你曾开物有功,放你一条生路,你却不知悔改,居深海之功,自立为王,与罗刹通婚,与妖邪为伍,兴风作浪,苦害生灵……” 烟雾中的南迪大王听得大惊失色,没想到自己的过去被人揭了个底朝天。 “你……你究竟是什么人?你怎么知道……” “你以为湿婆已埋,后土已葬,再无人认得你了?再无人能压制你了?可惜啊,你的算盘打错了。我告诉你一件事吧,就在这几日,你曾经的主人湿婆醒了。” “什么?!”南迪大王的声音有些惊惶,但又有些兴奋,“你说的是真的?你是湿婆神派来接引我的?” “呵呵,你竟然还在想着回到湿婆神身边?果然是冥顽不灵!不过要让你失望了,湿婆神再一次被镇压回了昆仑之墟,而且这一次,他恐怕再无苏醒的机会了。” “什……什么……???” 南迪大王更加震惊,如果说李沐尘认出他的身份,说出他的过去,他还只是惊讶和猜疑,而湿婆重生,虽然他也惶恐,但多少还有些期待。 可是如果重生的湿婆被再次镇压,而且镇压得更彻底,那就只有一种可能——那位真正让南迪大王感到害怕的神也复生了。 “你……你是说……后土娘娘……” 南迪一想起自己拉着耒在天地初开时那无比坚硬的大地上耕地的日子,就一个牛头十个大了。 (备注:万物起于牵牛,是许慎在《说文解字》当中对“物”字的注释。甲骨文物字的字形是牛拉着耒。牛耕地播种才有了物,这或许能代表先民们的朴素思想) …… 丁香端坐在莲台上,双目微阖,脸上泛着神圣的光。 白辰站在丁香旁边,为她护法。 他能清晰的感觉到莲台之下,大地的深处,被破坏的地脉,如神龙断裂的脊梁。 白辰就是一条龙,对这地脉龙气之伤感同身受。 不过他并不担心,因为眼前的丁香早已不是那个需要他去保护的丁香,而是已经获得了地母阴姬传承,成了后土大地的化身。 后土的化身当然不需要护法,但丁香正在全力修复受损的地脉。 这里是拉雅山脚,更深处便是昆仑之墟,若这里的地脉不修复,整个昆仑的地气都会受到影响。 湿婆毕竟是魔神,一场大战轰轰烈烈,丁香以六虚轮转,汇聚五方地脉之力,加上小黑小白合体玄武,和龟背上的舍利子蕴含的智忍大师无上佛法,才终于将湿婆镇压在雪山之下。 而地脉开裂,冥气上涌,要修复这里,恐怕还需要许多时日。 在丁香的前面,另一座莲台之上,躺着的是徐晓北。 他被放干了血,身体枯瘦如柴。 丁香正施展六虚大法,循着上涌的冥气,搜寻徐晓北的残魂。 与此同时,她借着五方龙脉地气的汇聚,企图修复徐晓北的身体。 白辰不禁叹了口气。 他很清楚徐晓北的情况,那恶僧给徐晓北放血的时候,放掉了他全部的精血,包括他的脊髓和脑髓。这是婆罗门教某些极端教徒所擅用的恶刑,堪比凡人的凌迟。 虽然丁香获得了地母传承,但也不能违背大道法则,将死人复活。即使她真能从黄泉冥气中寻回徐晓北的魂魄,这具身体也不能用了。 但白辰理解丁香的执念,徐晓北是为她而死的,临死那种无畏的勇气,连白辰也敬佩不已。 坐在莲台上的丁香突然哭了起来。 白辰吓了一跳,连忙走过去,小声问:“怎么了?” 丁香摊开结印的手。 她的掌心里凝结着一些无形的幽暗的气息,浓淡不一,看上去是一团,却有些散乱。 白辰知道那是冥气,其中有一些生魂气息。 “这是……” “我没办法……”丁香轻声哭泣着,“我没办法把小北凝聚在一起。” 白辰早已猜到了,可是他不知道怎样劝慰。 就在这时,一个温柔的声音响起: “让我来吧!” 白辰浑身一震,因为这个声音他听过,虽然只听过一次,却如刀刻般印在他的心海里。 他转身回头,就看见了那张曾经在钱塘湖底见过的令人窒息的脸。 而丁香则从莲台上跳了起来,惊喜地叫着:“沐尘哥哥!” 忽而又悲伤起来,“哥哥,小北死了!我聚不齐他的魂魄……我好没用……” 李沐尘看了一眼徐晓北的尸体,又看着丁香掌心里跳动的魂气,说:“小北是枉死,要到枉死城里去找他。” ------------ 第1122章 枉死之地 枉死城并不是一座城,而是一条黑乎乎的空间裂缝。 裂缝悬浮在空中,其宽大约两辆车交错可过,两人多高,看上去像个城门,枉死城的叫法大约源于此。 裂缝外面的地上,有一块石碑,上面刻着一个触目惊心的“冤”字。 “这里就是枉死城了。”李沐尘说。 “看上去也不是很可怕么,彼岸花是在吓唬我们吧。”向晚晴说道 彼岸花 他们一路走来,四野伏尸,恶鬼积山,所见皆是地狱,反倒是这里,四野幽幽,一门独悬,看着确实没什么可怕的。 “不要被表面所迷惑了。”李沐尘手掌轻轻抚着石碑上的冤字,“你看这个字,不是古篆,而是今字,字迹犹新,应该是二师兄刻上去的。” “二师兄刻上去的?”向晚晴顿感好奇,上前仔细观察,“二师兄为什么要刻这样一个字?” 李沐尘往旁边让了一步,好让向晚晴伸手触摸。 向晚晴的手刚一触及石头,就好像触电一般缩了回来。 她脸色苍白,心悸不已,好久才缓过来,说:“怎么会这么重的煞气?二师兄的剑意不该如此啊!” 李沐尘说:“二师兄一定是感受到了这裂缝里溢出来的无穷怨念,所以才在石头上刻下这个‘冤’字。因此,你才会从他残留的剑意中感受到浓浓的煞气。” 向晚晴看着那道幽黑的空间裂缝,有些犹豫道:“那我们要不要进去?” “来都来了,当然要进去。我们已经没有回头路了。”李沐尘说。 向晚晴点点头,目光变得坚定,只是看向李沐尘的时候,有一丝愧疚和不安。这条路是她选的,李沐尘是因为担心她才跟着来的。虽然明知只是分身,但这一路走来,她一点也没有感觉到分身和本体的不同,只知道那个无微不至的小师弟一直陪在她身边。 两人越过刻字的大石,走进了那道幽暗的裂缝。 一踏进去,整个世界就变了。 眼前是一片黑暗。这种黑不知如何形容,就好像钻进了浓浓的墨里。 外面的黄泉之路虽然也黑,但只是幽暗,并不会像眼前这样浓得化不开的黑。 如果全是这样的黑,倒也罢了,就当是瞎子过夜,反正什么也看不见。 可偏偏在这样的黑里,有星星点点的光点,萤火虫一样,布满了整个空间。 乍一眼看,很像是城市的灯光,有的地方密集,有的地方稀散。可是城市的灯光可以照见城市的样貌,林立的高楼和交错纵横的马路。然而这里的光,却照不见任何东西,就像深夜的星空,只能凭人的想象来建立宇宙的印象。 “这些是什么?”向晚晴问道。 “冤魂。”李沐尘说。 向晚晴不禁打了个寒颤,有些毛骨悚然。她忍不住想,美丽的星空会不会也是聚集的冤魂? “怎么会有这么多冤魂?” “古往今来,有多少人能死而无憾呢?”李沐尘叹道。 “啊?”向晚晴一惊,“不能死而无憾,就算冤死?就会到这儿来?那岂不是世上大多数人都是冤死?” “当然不是。”李沐尘说,“不能死而无憾,死前就有怨念,虽不算冤死,但也有冤煞之气。魂虽散,而冤气难消。煞气易聚,便在此处聚集起来,形成了一片独特的地方。你看那些特别亮的光点,就是冤死之人,其残魂犹在;而那些黯淡的光斑,就只是一些携着怨念的灵。” 向晚晴点了点头:“可是,这数量还是超乎想象啊,古往今来,全部的人加起来也没有这么多吧?” 李沐尘道:“万物有灵者可不止人类。” 向晚晴心头一震,忽然对李沐尘所说的大道多了一些感悟。 “万物有灵,众生平等,就连死后的怨念都无分彼此,可是为什么生前就要分个高低贵贱,要打打杀杀,你死我活呢?” “凡间有句话叫‘物竞天择,适者生存’。”李沐尘说到这里顿了一下。 向晚晴默念了一遍:“我知道,这是达尔文主义的核心观点,我虽在天都,也偶尔会翻看人间闲书。现代人奉此为圭臬,掩盖道德的低劣,甚至发展出了社会达尔文主义。” 李沐尘点头道:“其实达尔文没有错,他总结出了自然规律,也就是天道规则。问题就在这里,是谁定的规则?大道无成规,而天道有规则。所谓‘物竞天择,适者生存’,就是天定了规则,让世界按他的意志运转,让所有的生命在他的规则下生存。” “那些生存下来的‘适者’还要感恩戴德,而活不下来的,只能自认倒霉,甚至责怪自己无能,不够强大。于是就开始有了种族,有了阶层,从此人与妖分,官与民分,富与贫分。当人们开始习惯天道之治,贱者恒贱,卑者常卑,若问为什么,便说‘物竞天择’,弱者该死而已。” 向晚晴说:“可是也有妖类奋起反抗,也有贫者奋发图强,还有凡人努力踏上仙途啊!” 李沐尘冷笑道:“这就是天道的迷惑性,它永远给众生一个假象,就是可以通过努力变得更好,妖可以化形,贫可以变富,民可以做官,凡可以成仙……而一旦努力不能成功,怨气所向,妖吃人,贫仇富,民恨官……却很少有人站出来挑战这个世界的规则。” “你就是那个唯一敢站出来挑战规则的人?!”向晚晴看着李沐尘,眼里露出一丝敬佩。 “我是,但未必是唯一。”李沐尘说。 “还有谁?”向晚晴好奇道。 “我不知道,也许……” 李沐尘抬起头,看向远方,在那比墨还浓的黑暗里,他仿佛看见了向下无限的深渊和向上那条通往云端的天路。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轻叹了口气说:“我们走吧。” “往哪儿走?”向晚晴看着那一群群璀璨如星的怨灵,皱起了眉头。 “二师兄已经替我们开了路,否则我们站在这里,早就被冤气淹没了。”李沐尘说,“你看这前方,煞气冲淡的地方,就是二师兄剑气所向。我有种预感,二师兄还在枉死城里,我们很快就能见到他了。” ------------ 第1123章 二师兄 向晚晴感觉自己行走在浓墨和胶水混合的沼泽里,行动异常艰难。 循着那残留的剑意,正是煞气最淡的地方,路线笔直,忽而急转如折,正是剑气交错的痕迹。 她仿佛看见了二师兄挥剑的样子。 两边到处都是漂浮的幽灵光点,有时密集,有时稀散,有的也会飘到他们前进的路径上来,只是一碰到残留的剑气,就如雪花落在烙铁上,一下便消失了。 这让他们的前进变得轻松许多。 走了一阵,忽然前方剑意消失,四面八方的幽灵浮点就围过来。 “小心!”向晚晴不自觉地护在李沐尘身前,七星剑出手,一分为七,七道剑光围绕在他们周围,形成一个独立的空间。 向晚晴的剑术虽不及二师兄,但自入黄泉以来,一路经历这么多,见识了二师兄的剑法,听了李沐尘的道,更是领悟了七星剑的妙用,如今的她也已非吴下阿蒙,比下弱水之前要强了许多。 七星剑光环绕,外围的幽灵浮光一靠近,便在神识中发出呲呲的声音,一点接一点的消散。 李沐尘却皱了皱眉,一把抓住向晚晴的手,收了她的剑光。 “师姐,这是怨灵,冤气不可消,会增加你的业力劫数。” 向晚晴其实已经感受到了,这种业力的增加远超过一般的杀孽,难怪彼岸花说一入枉死城,神仙也难逃,就连阎王殿君都不敢进来。 可是剑光一收,周围的怨灵就立刻涌了上来,如潮水一般,将他们包围了。 冤气如海,寸步难行。 李沐尘拿出阴阳镜,意念动处,镜面发出微光,落下来形成幻境,将他们与外界隔绝。 隔着虚幻的镜光,看着外面的灵光涌动,他们发现根本已经无路可走。 这时候别说去找二师兄,就是想回头离开枉死城也不可能了,因为这里没有方向,而来时的路早已被淹没,四周的环境也因怨灵的飘动而随时变幻。 “沐尘,我们好像出不去了。”向晚晴说。 “枉死之地,本就无路可走。” “那我们怎么办?” “放心,二师兄已经留下了印记。” 李沐尘转动阴阳镜,三面幻镜不停变幻,在镜光中,隐隐出现了一把悬浮的剑,亦真亦幻,带着殿扭动,指着一个方向。 “就是那里了。” 李沐尘催动阴阳镜,护着二人前进。 他们一动,那镜光外的虚无的剑也随之而动,始终在他们前方指引着方向。 过了一会儿,外面的冤灵开始明显减少,原本如潮水般密集涌现,现在变得星星点点。 又往前走,星点越来越稀少,直到最后一点灵光从他们眼前飞过。 前方是一片如墨的黑暗,方圆不知多广,极目望去,只在遥远的地方,有星点聚集,如镶满钻石的群山环绕着这片黑暗的盆地。 那柄虚无的剑虽然已经淡了,但还有微光,继续指引着他们。 他们继续跟着前进。 在黑暗中不知走了多久,前方忽然出现一团光亮,而那柄扭曲的虚无的剑也嗖的一下射入了那团光里,消失不见了。 李沐尘收起阴阳镜,和向晚晴对视一眼。 二人朝着那团亮光走去。 靠近了才发现,那朦胧的光里竟然有一个人影。 人是背着他们站着的,那把扭曲的虚无的剑此刻就在他的手里。 看见那个背影,向晚晴愣了一下,随即惊呼出声:“二师兄!” 那光里的人影就转过身来。 李沐尘没见过二师兄,他看见一张年轻的面庞,眉目间带着英气,而眼神里却有着难以言说的慈悲。 这种眼神,李沐尘只在钱塘的智忍大师脸上见过。 李沐尘觉得很奇怪,这种眼神不应该出现在天都弟子的眼睛里,更不该出现在以痴迷剑道,以剑入魂的二师兄身上。 “我知道天都会有人来,但我没想到会是你啊,晚晴!”二师兄的声音很温柔,这又出乎李沐尘的意料。 向晚晴似乎也有些不适,这和她过去认识的二师兄很不一样。 眼前的二师兄站在光里,朦朦胧胧,让人看不真切,神态言语又差别那么大,不禁让向晚晴产生了怀疑。 “你真是二师兄?” “我是列乘风,但我已经死了,这只是我的一缕残魂。” “啊?!” 向晚晴大惊失色。 李沐尘也有些震惊,虽然刚才就已经看出列乘风的状态不正常,但神识感应中,法力强大,境界奇高,一缕残魂不可能释放这样强大的气场。 直到他神识锁定那握在二师兄手里的虚无的剑,才恍然明白,二师兄以剑入道,人剑早已合一,剑魂与生魂不能分开。 站在这里的,不是二师兄本人,而是他的剑魂,他身体外围包裹的这一团光,就是他一生剑意凝聚之光。 李沐尘的神识锁定剑魂的时候,列乘风立刻就感应到了,朝他看过来,原本慈悲的目光忽然就变得凛厉。 “这是谁?” 向晚晴连忙道:“二师兄,这是小师弟李沐尘,是十八年前师父收的关门弟子,他入门的时候,二师兄您已经离山七八年了。” “李沐尘……李沐尘……”列乘风念着李沐尘的名字,沉吟着,忽然问道,“你姓李?” 向晚晴心里难过,以为列乘风果然只剩残魂,神志记忆不清,不然怎么会问李沐尘姓李这种问题出来呢? 而李沐尘却心头一动,有些期待地说:“是,我姓李,来自京城李家。” 他特意提了京城李家,想看看二师兄的反应。 但列乘风并没有什么反应,只是点头道: “不错,不错,师父择徒极严,能被他老人家收做关门弟子,一定是龙章凤姿之辈,难怪能一眼锁定我的神魂。只是你境界虽高,法力却不强,莫非只是分身来此?” 李沐尘有些失望,但还是很佩服二师兄的眼力,一缕剑魂也能认出他是分身,便躬身道:“二师兄慧眼,我的确是分身来此。” 列乘风点了点头:“不用拍我马屁,我只是残魂一缕,并非列乘风本人了。这剑魂也早晚要散去的。” “二师兄,怎么会这样?你……你……”向晚晴不知道该怎么问,她对二师兄的话从不怀疑,可又不愿意相信他已经死了。 “你是想问我怎么会死,对吗?” 列乘风哈哈一笑,一股纵横豪侠之气就从他身上散开来。 ------------ 第1124章 含光一剑 列乘风的豪情却让向晚晴感到一阵心酸。 她还记得刚入师门的时候,是个调皮丫头,不喜欢按大师兄的要求练苦功,常常受到责罚。满门师兄弟没有敢帮她说话的,只有二师兄站出来,拉着她的手去了二师兄专门修炼的一剑峰,告诉她道无常道,法无常法,让她按自己的想法练,按喜欢的练。 向晚晴原本修的是女丹术,从那以后才改练的剑术。七星剑也是师父听了二师兄的建议后赐给她的。 虽然和二师兄见面的机会并不多,但从感情上讲,整个天都除了师父,她最敬重的就是二师兄列乘风。 “二师兄,你不会死!我不相信你会死!你是我的偶像,是天都的骄傲,你怎么会死呢?!” 向晚晴说着说着,泪水就流了出来。 “晚晴……”列乘风抬起胳膊,自光团中伸出虚无的手,轻抚向晚晴的脸,仿佛要帮她拭去泪水。 “别哭了,天都弟子,哪有哭鼻子的?大道恒在,修行人不要执着于生死,执着于我相。” 向晚晴用力点点头,但眼泪却还是忍不住流。 “可我还是想不通,二师兄那么厉害,谁能杀了你呢?九幽十八狱真的那么难闯吗,连二师兄都只能到这里?” 列乘风说:“我一生自负,目中无人,痴迷于剑道,身心全系于此,以一剑破万法,直入大道,就连天地也不放在眼里。自入黄泉以来,剑气所向,披靡无敌。我想,我若这样走下去,破十八层地狱,走到沉光海深处,未必不能斩了冥王。” 他微微停顿,叹了一口气,“直到我来到这枉死城前……” 向晚晴十分好奇:“难道这枉死城,比十八层地狱还难闯,比沉光海还凶险?” 列乘风摇头:“枉死城并不凶险,这里只有冤魂,没有恶鬼。” “那为什么……” “因为恶鬼可杀,冤魂难消。”李沐尘说道。 列乘风看向李沐尘,轻轻点头:“小师弟说得不错,恶鬼可杀,冤魂难消。这和我们在世间修行一样,除恶容易,申冤难。” “我本可以绕过枉死城,直下幽狱,但当我来到这里,城门内冤气冲天,怨灵聚集所凝聚的煞气已经浓到这个空间难以承受,我站在门外,被冤气所冲,仿佛穿越古今,看见亿万生灵之悲苦冤屈,于是以剑气在石上写下那一个‘冤’字。” “所以二师兄就决定进入枉死城,灭尽古今亿万生灵之冤?!”李沐尘叹息道,“二师兄心中终究还是有善念,无法直入大道。” 列乘风有些刮目地看着李沐尘,微微点头。 向晚晴却十分不解:“修行人不该有善念吗?分善恶,辨正邪,不是最基础的修行吗?” “你说的不错,但从古至今,可有人说得清什么是善,什么是恶?什么是正,什么是邪?凡人论善恶正邪,尚能以族群利益为出发点,但修行人不行啊,因为修行人追逐大道,而大道无类,众生平等。”李沐尘说。 列乘风频频点头,眼里露出赞赏之色:“小师弟说得不错,看来小师弟已悟道之根本,我凝聚剑意,残魂不灭,等在这里,看来是对的。” 李沐尘心头一动,知道列乘风必然有什么遗愿要交待。 向晚晴还在思考,一边思考一边问:“那若修行不分善恶,不辩正邪,又如何修行呢?难道师父教的都错了?” “本无善恶,又如何分辨呢?”列乘风说,“晚晴,你仔细想想,师父可曾教过你什么是善恶正邪?师父又可曾说过修行要分辨善恶这种话?” 向晚晴想了想说:“好像还真没有!可是……我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而且总觉得是师父教的,是天经地义的呢?” 列乘风看向李沐尘:“小师弟,你说这是为什么呢?” 李沐尘知道这是二师兄在考他,微微一笑,伸出一个手指朝上,说道:“《阴符》说,观天之道,执天之行,尽矣!仙门以此为修行之总纲,其实却是大错特错。正是因为我们活在天下,以天为道,不知不觉就接受了天命思想。所以向师姐总觉得都是师父教的,其实人的很多思想根本没有人教,而是充斥天地之间无处不在的陈规宣教,潜移默化,影响了我们的认知,蒙蔽了我们的心智。” “所谓天经地义,就是错误的源头。这世上,根本没有天经地义的事物存在。若天有经,地有纬,必成人间的牢笼。经天纬地者,不过是编织牢笼、奴役众生而已。” 列乘风赞许地笑道:“小师弟,那你说说,我们修行究竟修什么?” “小修者,渡己身,脱经纬,直入大道。大行者,渡众生,逆天道,复归混沌。”李沐尘说。 “咦……”列乘风显然并不满意这个回答,“你这说法仿佛佛教的大乘小乘,岂不是跳到佛门去了?” 李沐尘摇头道:“以灵山另立世界,不过是以此天代彼天,终究还是有天。我若修佛,便将灵山也推倒。” “哈哈哈哈!”列乘风大笑,“好一个将灵山推倒!哈哈哈哈,小师弟,你很合我的胃口,可惜你我真身不能相见了。我这里有含光一剑,乃我一生剑意所聚,本以为这一剑可以劈开沉光海,却没想到,此剑未用身已陨。这含光一剑,就赠给你吧!” 说罢,他浑身周围的光芒就骤然亮起来,让负炽烈的太阳。 接着,那强光便凝入他手中的剑。 那把原本看上去绵软扭曲的、虚无的、如薄薄的发着弱光的纸片的剑,就凝聚成了一把发着炽热的白光的剑,朝李沐尘缓缓飞来。 李沐尘平伸双手,把剑横托在掌心,顿觉掌心一热。 而除了热,更有种难以言说的力量。 接着,剑光一闪,那剑就从他的掌心消失了。 而李沐尘感觉到,一股强横无匹的剑意,一道无坚不摧的剑气,带着斩天裂地的能量,冲进了他的体内。 “含光一剑,并无实体,唯有剑意长存,你虽是分身,只要好好体会剑意,本体自也能感应到……” “二师兄!” 向晚晴惊呼着,因为此时的列乘风身上的光芒正在暗去,他的身影也渐渐变得模糊…… ------------ 第1125章 天妒九劫 “余自入天都,百年而筑基,又百年连渡五劫,再百年而渡七劫……” 二师兄的身影渐暗,声音已经渐渐变弱,但在李沐尘的神识中却听得十分清楚,就好像是已融入他体内的含光剑魂在说话。 李沐尘虽然早就听过二师兄的光辉往事,但此时听到,心里还是很震撼。 三百年而渡七劫,他不知道这算不算前无古人,但一定是天才中的天才了。 “七劫之后,我放弃了之前所修的全部功法,而独痴迷于剑术,从此天道再不顾我,天劫也再不来临。可天道地道,又何曾在我眼里?” “剑道之至高,有一剑,圣人所传,名曰‘有悔’。相传,因圣人见众生悲苦,悔于创世,故创此剑,一旦用之,则天毁地灭,万物不存。” “我有感于此,自创含光一剑,然离圣人奥义终究还远。我又闻圣人留剑于荒泽,有古龙守护,曾去南疆万里之地寻访龙迹而终不得……” “他日你可前往荒泽,寻访秘境,若有缘得之,也算替我偿一生所愿……” 说到这里,声音终于湮灭。 而二师兄的身影也完全消失在黑暗里。 “二师兄死了,呜呜呜……” 向晚晴伤心不已。 “二师兄没有死。”李沐尘说,“到了二师兄这种境界,命运早已在他自己手里,即便陨落,他也可以转世重修。” “你是说,二师兄往生去了?” “不,如果选择往生,他就不是二师兄了。” “那,那二师兄去了哪里?”向晚晴不解。 “二师兄选择了反虚合道,他已化入大道之中,我们现在看不见他,是因为天道将我们和大道隔开了,哪一天你也入真合道,就能和他重逢了。” 向晚晴知道李沐尘是在安慰她,不觉叹了口气:“古来几人能合真啊!我们都以为二师兄会是我们师兄弟当中第一个进入万仙剑阵的人,成为万古剑仙。可没想到,他竟然舍我们而去,独自化身大道了。” 李沐尘说:“从二师兄选择入黄泉幽冥那一天开始,恐怕他就已经做了决定了。只是我还没弄明白,他究竟是如何做到的?或许我们往前走,就能找到答案了。” “往前走?” 向晚晴看着那无边的黑暗和黑暗中如繁星般的幽灵皱起了眉头,前面还有路吗?毕竟这里可是连二师兄都没有走出去的地方啊! 只见李沐尘二指成剑,往前一指,一道剑光自指间飞出。 这剑光并不耀眼,温温和和的,光却照出去很远,在周围如墨般的浓黑中照出一片光明。 “二师兄留剑魂在这里,一定是有什么遗愿,需要我们去帮他完成。” “遗愿?难道二师兄留在这里不是为了把含光一剑传给你?”向晚晴问道。 “这只是个意外。”李沐尘说。 这时候,剑光已经缓缓向前移动。 李沐尘和向晚晴也跟着走去。 随着剑光的移动,黑暗仿佛被烫了一个巨大的洞,二人仿佛在洞穴中行走,也不知深至何处。 “沐尘,你看!”向晚晴忽然指着前方说。 李沐尘早已看见,在剑光所照的边缘,出现了一个人影,坐在地上。 剑光继续前移,那人的身影渐渐清晰,直到移到那人上空,就停了下来。 那是一个女人,低着头坐在那里,而她的腿上还躺着一个人。 向晚晴一看见躺在女人腿上的人,惊叫出来:“二师兄!” 女人被她的叫声惊到,如从梦中醒来,抬头看向他们。 李沐尘看见她的脸,认出来,正是南洋的女神法蒂玛。 他叹了口气:“法蒂玛,你终于还是找到了他。” 法蒂玛盯着他看了几眼:“原来是你啊,李沐尘。” 向晚晴大感惊讶:“你们……你们认识?” 李沐尘便以神念将法蒂玛和二师兄的故事告诉了她。 向晚晴愣了片刻,不知该说什么。 躺在法蒂玛腿上的,正是二师兄列乘风的身体,此时当然早已没有了生命气息,若非法蒂玛以丛林之力护持,在枉死城这种阴邪汇聚之地,只怕尸体早已腐烂成灰了。 “我害死了他……”法蒂玛俯下身紧紧抱住列乘风的头。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向晚晴问道。 “他本可以不用死的,枉死城困不住他。可是我出不去……”法蒂玛忍着泪眼,不停摇头,“他不肯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为了救我,他决定破枉死城,消尽万古冤魂……” 李沐尘皱眉道:“这是不可能的,哪怕二师兄剑术再高,也不可能做到。” “你说得没错,他也是这么说的。他说,这里是天道万古冤灵汇聚之地,要消尽冤气,唯有借天之力。” “借天之力?”李沐尘恍然点头,“我明白了!” 向晚晴不解道:“你明白了什么?” 李沐尘说:“师姐你还记得彼岸花对我们的警告吗?枉死城中,极容易引发两界天劫。天劫穿透阴阳两界,威力极大,所以没人擅入枉死城。二师兄想要故意引发天劫,然后借天劫来消弭此地的冤气。” “你是说,二师兄是因天劫而陨落?” “唉!”法蒂玛叹了口气,“若只是天劫,他又何惧?他三百年而历七劫,本来第八重天劫早就该来了。可是他偏离天道而行,独创逆天剑术,天劫也自然离他远去。而天劫的积累,早已过了八重。” “他在枉死城中消冤灵而引天劫,引来的却是九劫天雷!” “九劫天雷?!”向晚晴听得吓了一跳,因为九劫天雷意味着修行的尽头。 没有人知道九劫天雷是什么样的。 在天都,一旦渡过了八重天劫,都要进入万仙剑阵,成为里面的万古剑仙之一。 就像天空的星辰一样,固定在那里,再也不动了。 当然,历代掌门是例外。掌门可以八劫不入阵,但也一定会在九劫前入阵。 天都古籍的一本很神秘的《天书》中有一句关于九劫天雷的话:天妒九劫。 所有人都以为这是个错字,妒应该是渡,可师父却说,《天书》无错字。 向晚晴以前从来没想过这些,这时候一细想,却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 第1126章 冥王之影 没人见过的九劫天雷,加上穿透两界,威力倍增,这世上只怕无人能挡。 可是二师兄的肉身居然没有灰飞烟灭,就连魂魄都没有立刻消散,还留下了剑魂。 这说明二师兄距离九劫实力也只是差了一点点。 但李沐尘却很清楚,那一点点,是难以逾越的鸿沟。 天妒九劫! 只要在天道之下,便不可能渡过九劫。 也许二师兄正是因为明白了这一点,才执着于寻找那圣人留下的“有悔”一剑。 也正是因为这一点,他才选择了在枉死城渡劫。 反正渡不过,何不让这劫变得有意义一点? 于是他要借这天劫之力,来消弭天道规则下积聚的万古冤气。 “九劫天雷……是什么样的?”向晚晴忍不住问出来,因为法蒂玛显然成了世上唯一见过九劫天雷的人。 法蒂玛的脸痛苦地扭曲着,仿佛在回忆一件极其恐怖的事情:“没有闪电,没有罡风,没有天雷地火,我不知道怎么形容……就是静悄悄的,毁灭!就是毁灭!” 向晚晴和李沐尘都想象不出那景象。 “那为什么还有那么多冤灵?” “已经少了很多了。”法蒂玛说,“我们刚进来的时候,根本没有星点,冤气如海,放眼就是一片散发着微光的海。当时我还以为这就是沉光海……” “九劫天雷也没有荡清冤气,这古来众生之冤念是有多重啊!”向晚晴看着远处密密麻麻的冤灵星点,仿佛又有聚集的趋势。 李沐尘蹲下身,看着枕在法蒂玛腿上的二师兄列乘风的脸。 这是一张俊逸的脸,纯净中带着一丝英气,即使失去了生命,也并不苍白失色,反而如玉一般温润。 他是第一次真正得见二师兄的真容,可惜却已经是隔世之人。 李沐尘站起来,转身走向远处。 一些冤灵星点开始飘向他的身上,他没有驱赶,任由他们沾身附着。 他盘腿坐下来,以二师兄剑意凝聚的含光之剑缓缓移动到他的头顶。 向晚晴一开始还不明白李沐尘要做什么,呆呆地看着,此时骤然一惊,大叫道:“沐尘,你要干什么?” 李沐尘说:“二师兄没做完的事,我来替他做完。” “不行!”向晚晴急道,“二师兄都挡不住九劫天雷,你怎么能?我们走吧,不要再管这里的冤气了!” 李沐尘笑道:“经过九劫天雷涤荡,冤灵所剩已经不多,而且我在世只历过两劫半,自悟道后,再未经天劫。现在引来的,最多也就是四重五重天劫,不会有九重的。” 此时已经有越来越多的冤灵朝李沐尘身上聚集,空中那把剑的剑光也开始有些变换不定,仿佛关在笼中的饿虎,只等着牢笼打开,就可以扑入羊群,饱餐一顿。 “向师姐,你放心吧,我即使在天劫中陨落,也只是一个分身而已。” “那也不行!”向晚晴急得冲了过去,扑到李沐尘身上,紧紧抱住了他,“不管你是分身还是真身,你就是我小师弟,我不允许你死!你这个分身,是我的!” 后面的法蒂玛看着他们,不禁叹了口气,恍惚间想起了自己和列乘风,就在不久前,她也是这样抱着列乘风,说了同样的话。 而现在,列乘风已经走了,只剩一具冰冷的尸体靠在她的身上。 星辰起伏,银河倒悬,所有的冤灵都开始往李沐尘身上聚集,逐渐凝成了星海。 而悬在李沐尘头顶的剑光也越来越明亮,剑意越来越强,杀意也越来越重。 可是远处和高处那深邃黑暗的虚空却一点动静也没有。 照理说,李沐尘已经很久没有经历雷劫,此时主动以冤海杀意为引,天劫应该很快就来才对。 李沐尘也觉得奇怪。 就在这时候,虚空中一个声音响起: “哈哈哈哈,你这个笨蛋!” 李沐尘微微皱眉,却没有轻动。 他看见远处的虚空中出现一个虚幻的人影。 虽然那里是无尽的黑暗,一点光都没有,那人影也是黑暗的,但却能让人分辨出来他的样子。 而此时的向晚晴也抬起头来,看着那虚空中的人影,突然惊呼: “冥王!” 李沐尘也是一惊。 他知道向晚晴不会乱叫,而且向晚晴是见过冥王的,二十五年前,冥王分身独闯天路,被二师兄一剑斩灭,天都的很多师兄师姐都看见了。 虚空中的冥王之影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占据了无边的黑暗。 他的笑声回荡在神识中。 “哈哈哈哈,李沐尘,你想借天之力,灭你分身,替代渡劫,你以为天道是笨蛋吗?你另立己道,早已无劫可渡,天道又怎么会帮你渡劫?” “灭分身替代渡劫?” 李沐尘微微一愣,不过他很快就明白了。 修行之分身,是修行人执念之外放,是因为有放不下的人事、解不开的情结,才化分身而去。 比如现在的他,就是担心向晚晴,才分身来黄泉。 若能斩分身,则缘已了,虽然会给本体带来极大的伤害,修为大损,但境界却能向上提升一层。 这和渡劫的效果是一样的。 无劫可渡时,自灭分身就是渡劫。 灭一次分身,相当于渡一次劫。 陆西夫斩六翼也是如此,但可惜把自己斩陨落了。所以灭分身的风险也很大。 若能斩尽分身,修行也就圆满了。 李沐尘看着冥王之影说:“原来二十多年前,你上天都,是借二师兄的剑,帮你斩分身,提升境界!” 冥王哈哈笑道:“算是意外之喜吧。我本以为会是云阳子出手,没想到他手下还有那么一个厉害的徒弟,哈哈哈!” “但若我师父出手,必不会杀你,借万仙剑阵把你分身困住,你岂不是得不偿失?” “嘿嘿,我上天都,斩分身只是顺势而为,为了李家,即使分身被困,也算值得了。” 李沐尘目光一凛,头顶的剑杀意顿涌:“果然是为了灭李家!李家不过世间一豪族,你是冥界之王,与你无怨无仇,为什么要将李家灭门?” “哎,你可不要乱说,我可没有灭李家的门,让李家灭门的,可是你们那些名门正道。” “哼,叶羡林冒充王屋掌门,还有澹台玉、吕显、童昊,这些魔教余孽都听你指挥,你以为我不知道?” “你错了,若是上古魔门五使,还好说说,你说的这些人修为太低,哪有资格做我的部下?而且李家灭门,也根本不是我策划的。” “是谁策划的?” “嘿嘿,就是你那个古往今来第一天才的爹呀!” ------------ 第1127章 再入荒泽 李沐尘一皱眉,却没有说话。 向晚晴怒道:“你胡说,他爹为什么要灭自家的门?” “呵呵,因为他爹李云华是古往今来第一天才,就连老天都嫉妒他的才华,所以他设计了这么一出瞒天过海的计策,连我都被骗了。他不但偷梁换柱,玩了一出金蝉脱壳,还借天之力,斩尽分身。” “可惜啊可惜,任他纵横绝代,只要是人,就一定会有缺点。他一生风流,四处留情,终于毁在了一个女人身上。为了那个女人,他不惜舍弃圆满金身。若非如此,我还真拿他没办法!” 李沐尘心头狂跳,问道:“他们在哪里?” 无边虚空中巨大的冥王之影桀桀怪笑起来,笑声和他的影子一样无处不在。 “桀桀桀桀……小子,别做梦了,你见不到他们的,你这一辈子都不可能见到他们的……你无劫可渡,天不帮你,你连这枉死之地都出不去……你会被永远困在这里,你会觉得冤屈,你会愤恨,时间越久,你的恨意会越浓,也会让这枉死城的冤灵之壁更加坚固……” “你别忘了,这只是我的分身。我会到沉光海去找你的。” “不斩尽分身,你就别妄想下沉光海了!别以为你另立己道,就有多厉害,就真把自己当成了魔君转世。不斩尽分身,你的真身脆如蝼蚁,我随时可以捏死你……哈哈哈哈……” 冥王大笑着,忽然笑声一收。 “当然,我不会捏死你的,我在世上的最后一个分身,还等着你来帮我斩灭呢。这世上,能斩我分身的,好像也只有你最合适了……” “我若不斩呢?” “你不斩,那整个临荒镇就要变成枉死城了……桀桀桀桀……” 冥王的声音渐渐远去,那无边巨大的影子也隐没在黑暗里。 …… 夕阳照在长街上,古老的青石板仿佛铺上了晚霞,散发出油润润的彩光。 临荒镇的黄昏特别安静,店铺早早地关了门,偶有行人怯意地从街头走过,很快就消失在昏黄的暮色里。 大山的影子从西边如墨色的潮水般涌来,漫过了整个小镇。 黑暗一下子就笼罩了这个小小的世界,低得可怕的星空如无数睁开的恶魔的眼睛,紧紧盯着这里的生灵。 蓝田还在等着李沐尘的回应,她回答了关于死生假象的问题,这不是掉书袋,这是她真切的感悟,虽然她没有太多的阅历,却有着超凡的悟性。 她以为师父总会表扬几句,但她一直等到夜幕降临,也没有等到师父开口。 她看见李沐尘的面色凝重,还时不时皱起眉头,目光并无焦点,仿佛穿透了虚空,落在宇宙深处。 “师父,我……我说错了吗?”她小心地问。 许久,李沐尘才缓过神来,轻轻捏了捏小丫头的鼻子:“你没有说错,死生为假,道就在我们的生命里。” “师父刚才为何不高兴?” “我没有不高兴啊!” “那你为什么这样……这样……” 蓝田学着李沐尘皱眉的样子,挤眉弄眼,古灵精怪。 李沐尘哈哈大笑:“师父只是神游在外而已。” “神游在外?”蓝田一脸向往的样子,“师父,我也想神游四海!” 李沐尘笑道:“神在内,不在外,外游不如内藏。你把天地宇宙装进自己心里,神不用外游,也能傲游四海,驰骋江山了。” 蓝田眨了眨眼睛,转头看向窗外。 窗外的夜色已经很黑了,不知谁家的狗叫了几声,镇子上就此起彼伏地响起了狗吠声。 谢红菱见他们师徒俩说个没完,却好像忘了给床上的人治病,又不好意思打断,这时趁蓝田看着窗外思考的时候,说道: “李公子,这人能救吗?” “当然能。” 李沐尘轻轻一挥手,病人身上有一层淡淡的辉光掠过,脸上的气色就立刻好转起来。 “啊,真的神奇!”谢红菱惊奇地说。 “我已将他身上沾惹的冥死之气消除,接下来,你们只要按谢婆婆开的方子给他服药就行了。” 其实李沐尘抬手间就能让病人站起来,但他没有那么做,一来没有必要,二来给谢婆婆留点面子。 “嗯!”谢红菱答应一声,不过还是有些忧虑地说,“李公子,这样的病人最近不止一个,最初的症状轻,我们治好了,后来就越来越重,这个是最重的。如果这样下去,会不会有更严重的病人出现?” 李沐尘点头道:“会的,冥气源头不除,病人会越来越多,症状也会越来越严重,很可能,整个临荒镇都要面临一场灾难。” “那怎么办?”谢红菱担忧地问。 “没关系,这场灾难是冲着我来的,我会去解决。你告诉我,这些病人都是怎么发现的,去过哪里?” “这些人里有客商、有采药人、有旅游主播,除了咱们临荒镇,他们唯一共同去过的,就是荒泽了。谢婆婆也觉得荒泽里可能有问题,所以已经通知镇上的人最近不要入泽,还派了大师姐去荒泽调查。” “我明白了。”李沐尘就点了点头,“蓝田,上次是你陪我去的荒泽,这次你还愿意和我一起去吗?” “当然愿意哩!” 蓝田高兴地雀跃起来,“师父,我们这次去要做什么?” “我们要去……杀一个影子。” “影子?什么影子?” “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影子。他让我杀他,那我就去杀了他。” “那我们什么时候走?” “现在。” 李沐尘说完,拉起蓝田的手,朝谢红菱点了点头,往前跨了一步。 两个人就消失在房间里。 蓝田只觉得一恍惚,眼前的景物就变了。 四周是莽莽的黑色山影,头顶是低沉的璀璨的群星,旁边有一条清澈的溪流,笔直地伸向远方。 蓝田看着那溪流发呆。 忽而惊呼道:“我想起来了,这是上次我们来时,你用剑劈开的那条缝!” 李沐尘鼓励地点点头。 他对蓝田的灵觉和记忆很满意。 这是上次在秘境里拿到玄冥剑,第一次激发剑气时,在大地上劈开的裂缝。 可惜这不是李沐尘的法力高强所至,当时的他,还没有这样的能力。 那是玄冥剑尘封太久,积攒的能量太大了。 古剑重见天日,气冲斗牛,一破三千里! 李沐尘取出玄冥剑,握在手中,再次感受着来自幽暗域外的玄冥之气。 黑火自掌中点燃,顺着剑身燃烧。 黑光照亮了黑夜。 而与此同时,他的头顶亮起一束白光,温温润润,形成一把剑的形状,在无边的黑光中,反而十分刺眼。 ------------ 第1128章 千头舍沙 周围的白色光灵还在聚集,冤气越来越浓郁。 “才过了这么点时间,冤灵就多了这么多吗?这世界究竟是怎样运转的,为什么有那么多生灵蒙冤?难道天道真的不公?” 向晚晴趴在李沐尘身上,虽然已经知道无劫可渡,可她还是不敢放松,生怕天劫来临,她至少也能替李沐尘挡上一挡,哪怕此身成灰,她也不会后悔。 天劫当然没有来,而冥王已经走了,他们被困在了这里。 这是一个不死的死地,一条无生的活路。 “沐尘,我们出不去了吗?”向晚晴喃喃道。 李沐尘没有说话,眼望虚空冥王之影消失的地方,仿佛还在思考冥王话中的意味。 不远处的法蒂玛说:“乘风的含光一剑可以破煞海冤涛,李沐尘可以出去,但是……” 她看了一眼向晚晴,不由想到了自己,叹了口气,“我想他不会丢下你的,就像乘风不肯丢下我……” 向晚晴听得一惊,跳起来,摇晃着李沐尘的身体,大声道:“沐尘,你快走!你可以走的!不要管我!” 李沐尘看着她,柔声道:“师姐,我此身入黄泉,就是来找你的,又怎么会舍你而去呢?” 向晚晴心中感动,可又十分着急:“不,沐尘,你不用管我,一个人活着,总好过两个人都困死在这里!” 李沐尘笑了,说:“师姐,你难道忘了,我现在是一个分身?你刚才不还说,这个分身是你的?” “是……是吗?”向晚晴苦笑着摇头,“师姐就是开个玩笑,你虽只是分身,但若困在这里,你的本体修行就永远不可能圆满,你就斗不过冥王。” 李沐尘说:“师姐,自入黄泉,我此身就是你的,一切都交给了你,哪怕陪你困死在这里,我也无憾。” 向晚晴一下子就崩溃了,紧紧抱住李沐尘,哭着笑着:“你这个小傻瓜!师姐哪里值得你这样?小师弟……小傻瓜……” 眼泪涌出来,流在李沐尘的肩上,湿润了他的衣裳。 又拍打着他肩头,急道,“你快走啊!师姐不要你!师姐不喜欢你!你走啊!滚啊!不要让我看见你……” 李沐尘任由她哭着、打着、骂着、笑着…… 法蒂玛看着他们,也不由自主地把列乘风的尸体抱得更紧了些。 “师姐,”李沐尘抓住向晚晴的手,看着她说,“我说过,一定会带你出去的。” 向晚晴一愣:“你有办法出去?” 李沐尘点点头:“我无劫可渡,不能借天之力,但我还可以借大地之力。如果能超度这里的冤灵,以轮回之力,消解他们的怨念,把他们送入六道轮回之中,枉死之地也就不存在了。” “送进六道轮回?”向晚晴疑惑道,“你能用轮回之力?” 法蒂玛也有些吃惊的看向李沐尘:“六道轮回乃混沌自生之力,你若能将这里的冤灵超度,送入六道轮回,你的功德难以估量,那时恐怕真的要被天所妒了。” 李沐尘说:“我自智忍大师处学过轮盘经,知六虚轮转之法门,但轮回之力,却非我所能。不过我可以借分身通念,与真正掌握轮回之力的人沟通……” 说罢,李沐尘闭上了双眼,默念轮盘经。 虚空中开始响彻莫名的咒语…… …… 李沐尘走到丁香面前,手指轻轻在她的掌心划了一个圈,把那跳跃如细碎火星般的徐晓北的残魂锁住。 “丁香,你要跟着我的神念,在六虚轮转中,去往枉死城,在那里寻找小北的魂魄。” “枉死城……”丁香默默念着,神念已经展开,和李沐尘的六虚轮转合在一起。 白辰看见他们两人的身影变得虚幻,周围的绽放出许多莲花,一朵接着一朵,渐渐铺成一条莲花的路,伸向无尽的黑暗虚空。 “古今冤魂都在那里,冤气聚积如海。小北的心意在你,你要用心去寻找,一定能找到他。” 虚空中传来李沐尘的声音。 “小北的魂还在那里吗?”丁香忧心地问。 “一定在的,我二师兄借天劫消怨念的时候,小北还没有去,所以他一定还在。” “那要怎么带他出来?” “找到他后,我会把他锁在阴阳镜中,你以六虚轮转盘,借助五方地脉,发动轮回之力,将冤海之魂送入六道轮回之中。待冤海枯,魂星散,我会让我师姐带着阴阳镜来找你。” 声音变得越来越虚幻,白辰已经听不清了。 虚空中的莲花闪烁着七彩的光芒,在莲台之路的尽头,如墨一般浓烈的黑暗笼罩着虚无,那里漂浮着密密麻麻的星点。 一丝丝阴寒气自虚空中飘来,白辰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他知道此时十分关键,便走到莲台前,打起了十二分精神,为李沐尘和丁香护法。 而就在这时,他们所在的穆克提那前方的荒原上下起了暴雨,干涸的河床开始涨水,河水沿着卡利甘达基河谷一路奔腾向南,在即将与恒河相接的地方形成一片辽阔的水域沼泽。 水中的鳄鱼慌乱地游向两岸,扑腾着上岸。这些平日横行水中的猛兽仿佛末日来临般疯狂奔逃。 忽然一个巨浪炸起,白色的水花冲天,水花落下,现出一条巨蛇,蛇头高高在天,粗壮的蛇身立在水中。 接着,又一个蛇头随浪而起,冲上天际。 两蛇并立,互相看了一眼,蛇头亲昵地靠拢,长长的蛇身就纠缠在一起,像一条立在天地间的细长的黑色麻花。 紧接着,第三条蛇冲上来,加入了纠缠。 然后是第四条、第五条、第六条…… 上千条蛇自水底冲天而起,加入天空的纠缠,形成了奇观。 蛇身扭在一起,如一座拔地而起的巨山,白云在山腰处飘荡,山顶有上千个蛇头晃动。 远处的人看见这景象,都匍匐倒地,口中惊呼:“舍沙!是舍沙!毗湿奴的坐骑——千头舍沙!舍沙来了!毗湿奴显灵了!” 忽然,高山倾倒,仿佛天地崩塌,千头蛇缩回了水中,带起汹涌的波涛,沿着卡利甘达基河谷逆流而上,朝着雪山的方向而去。 ------------ 第1129章 再见故人 向晚晴看见远处的空间有一些扰动,周围本已凝聚成海的白色的冤灵忽然就流水般散开来,又变成了一团一团,一片一片,仿佛空间被分割成了很多碎块,浓黑如墨的空间叠加处出现了反白,冤灵随着空间的分割转动,就好像一圈一圈的胶片环绕着。 接着,虚空中出现一个轮盘。它并不是平面的,而是多维的空间,让你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出去,都能看见轮盘的样子。 头顶、脚下、近处、远处,到处都是转动的轮盘。 轮盘上闪烁奇异的光辉,阴阳在其中流转,互相吞噬,又互相生长。 光辉中现出世界的虚影,缥缥缈缈,仿佛流荡的水中的倒影。 从虚无中的五个方向,引来五条光脉,犹如五条神龙,把虚无散乱的空间连结在一起。 李沐尘拿出了阴阳镜——四个镜面放出蒙蒙的光。 阴阳镜曾在黄泉路上被当作三生石,只因它的三个镜面是虚幻的,让人照见过去现在和未来,其实它是人自己在镜中的心念。 三面幻镜的光罩住了周围的冤灵,他们的怨念在幻镜中闪现,化作过去未来。 而镜子的另一面——真实的第四个面,落在了五条龙脉交汇的地方。 五龙汇聚的中心,出现一个光的洞穴,就好像一扇门户。 虚白的冤灵开始冲向那扇门户,仿佛离家已久的游子忽然找到了回家的路。 而它们的冤气则留在那三个虚无的幻镜中。 无数的灵冲入门户,沿着五条光脉,向着五方流去,流到远处的六虚轮转盘上,没入世界的虚影之中。 虚空中传来若真若幻的声音: “沐尘哥哥……我找到小北了……” 向晚晴和法蒂玛都看得震惊不已。 法蒂玛抱着列乘风的尸体,心中哀叹:“唉,乘风你若能等上一等……” 也不知过了多久,虚空中的奇幻闪光渐渐消失,六虚轮转盘缓缓隐没,只剩下四扇门悬在空中,发着蒙蒙的微光。 除此之外,四周什么都没有了。 原本那些密密麻麻如繁星的冤灵已经消失,就连黑暗也不再像原来的墨一般的浓了。 冤气全部聚集在阴阳镜那三面幻镜里。 “师姐,”李沐尘突然说,“三生石照不出我的样子,这阴阳镜,你来收吧。” 向晚晴一愣:“我来收?” 李沐尘点头道:“是,就像我们来时在忘川边上照三生石那样,照见前世今生和来生,然后看破它,就能让三面幻镜和真实之镜合在一起了。” 向晚晴便抬头看向那四面倒悬在天空的镜门。 她试着以意念观察,果然在那三面幻镜中看见了前世今生,就像初见三生石时一样。 不过已经有过一次经验,又经历了这么多,向晚晴的境界也早已提升,她很快就从幻镜里走出来,照见了真实的自己。 那照见的虚幻便也破裂。 与此同时,无数冤灵剥离出来留在虚幻之门内的冤气怨念也消散了。 向晚晴一抬手,四扇门便落向他的掌心,合成一个四棱锥,悬浮在掌心上方,不停旋转。 法蒂玛看得暗暗点头,李沐尘这是有意要成全向晚晴,不但把阴阳镜这件法宝给了向晚晴,而且把这超度冤灵驱散怨念的功德也至少给了向晚晴一半。 向晚晴当然也明白了这一点。 她看向自己的小师弟,心头感激又有些心疼,还带着一丝莫名的失落。 想起在天都的往事,其实不过十几年的时光,却恍如隔世。 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疼爱的那个小师弟,如今竟已经有了仙尊气象,而轮到自己来受他的照顾了。 “沐尘,谢谢……”她轻声呢喃,声音小得只有自己能听见,或许她压根就没有发出声音来。 李沐尘站起来,看了一眼远处的黑暗说:“我们得赶紧离开这里,枉死城因为万古冤灵而形成独特空间,如今怨气尽消,空间相当于湮灭,黄泉浊浪很快就会吞没这里。” 向晚晴道:“那我们该往哪里去?” 李沐尘说:“刚才六虚轮转之时,我已经看清了方向,我知道有一个地方可以出去。等一会儿黄泉涌浪,我们就借阴潮之力出去。” 向晚晴对李沐尘十分信任,所以也不问什么地方,只是点了点头,站在李沐尘边上。 就在这时,四周传来奇怪的声音,仿佛潮涌,又似龙吟虎啸。 很快四面八方,出现蒙蒙的浪涛之影,好像是水,又好像亿万恶鬼,席卷而来。 “准备好了,枉死空间消失,黄泉倒卷之力极强,师姐你控制阴阳镜,我们三个要抱在一起,把二师兄围在中间,免得被阴潮冲散。” 李沐尘说完一把搂住向晚晴,另一只手要去拉法蒂玛。 法蒂玛却没有动,说道:“你们走吧,我不出去了。乘风已经没了,你们把他的身体带出去也没有意义,就让我在这里陪着他吧。” 李沐尘说:“二师兄留剑魂拦路,显然是有未了的心愿。他虽没有明说,但我知道,他是希望我能救你出去。” 法蒂玛摇头道:“他自己都没法把我带出去,又怎么可能把这种希望寄托在他的继承者身上?他留剑魂,只是在等有缘人而已。” “你们走吧,我从跳进弱水的那一刻开始,就没想过要回去了。乘风是天都弟子,我本没有机会和他在一起。现在能让我这样陪着他,我已经很满足了。” 向晚晴想要劝说,张了张嘴,可也不知道说什么。 李沐尘叹了口气,也不再坚持。 此时黄泉阴潮已经卷来,法蒂玛紧紧地抱住了列乘风的尸体,而李沐尘也紧紧抱住了向晚晴。 巨浪轰然淹没了他们。 向晚晴连忙展开阴阳镜,护住自己和李沐尘。 李沐尘没有干预她施法,只是指点方向,而向晚晴控制阴阳镜,犹如浪里行舟,越来越驾轻就熟。 眼前出现一个深深的漩涡。 “小心了!”李沐尘叫了一声。 两人紧紧相拥,冲进了漩涡之中。在这里,已经没有方向可言,只能随波逐流。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们从浊水中冲出来,落在实地上。 李沐尘轻轻拍了拍向晚晴的背,向晚晴才惊醒过来,松开紧紧搂着李沐尘脖子的双手,脸上闪过一丝绯红,突然看见周围的景象,大惊道: “啊,这是什么地方?” “这里是焦海,也是黄泉的入口。”李沐尘说。 向晚晴看见他们落在一片黄泥滩上,一口浑浊的泉眼从地下涌出来。 周围则是流淌的岩浆,裸露在岩浆里的石头一半赤红,一半焦黑,这样的景象一眼望不到头,像海一样。 “师姐,抓紧我。” 李沐尘拉住向晚晴的手,念起莫名的咒语。 忽然一股奇怪的力量,如黑洞引力一般,将他们拉了进去。 向晚晴看见赤色岩浆在急速后退,化作红色的流光彩线,一重重奇异的黑色关隘如巨人的影子一闪而过。 接着,他们出现在了一处奇特的地方,看上去像某处地下宫殿。 两边墙壁和地上印刻着奇怪的图案,像星盘一样。 星盘中央盘坐着一个人,背对着他们。 对面是两扇紧闭着的大门,上面写着四个古篆: 鬼神禁行 ------------ 第1130章 含光之剑VS无念之刃 这四个字让厚重的大门变得庄严,神秘的力量扑面而来。 向晚晴的心神为之一荡,有种难以抑制的想要打开大门的冲动。 可是目光一碰到“鬼神禁行”四个字,就仿佛被闪电击中,莫名的恐惧袭来,浑身冰凉,如坠冰窟之中。 “这是什么地方?”向晚晴看着大门皱眉问道。 她的目光始终无法离开大门,相比于这种神秘庄严和对门外世界的好奇,门内坐在地上的人反而不那么引人注意。 然而李沐尘的目光却自始至终没有离开过那个人的背影。 “你来了?”那人突然开口说话。 “我来了。”李沐尘说。 “你不该来。” “为什么不该来?” “因为此路不通。” “那是对别人。” “对谁都一样,鬼神禁行。” “我不是鬼神,我是人。” “没有人就没有鬼神,鬼神只在人心头。” “我在黄泉路上看见很多鬼,也杀了很多鬼。” “你怎知他们是鬼,不是人?” “他们若是人,为什么不到人间去?” “你怎知人间不是鬼?” “你是说我们都是鬼?” “不,我是说你心里有鬼。” “心里有鬼怎么办?” “杀了它。” “我杀不死它。” “所以你要借我的剑。” 御手洗剑阁缓缓转起来,缓缓转过身,左手握着剑鞘,剑鞘里插着天丛云剑。 “你好像知道我要来?”李沐尘说。 “你好像知道我在等你?”御手洗剑阁说。 李沐尘笑了。 御手洗剑阁看着他,也笑了。 向晚晴听得莫名其妙,问道:“你们认识?” 李沐尘说:“老朋友了。” “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为什么你会在这里有老朋友?” “这里是两界的门户,出了这个门,我们就能回到原来的世界了。” “真的?”向晚晴有一丝期待。 可是一想到身边的李沐尘是分身,回到原来的世界后,终究要和真身合体,那就不再属于她的专属小师弟了,她便有那么一丝失落。 “你们出不去的。”御手洗剑阁说。 “你怎么知道我们出不去?”李沐尘笑道。 “这里有古老的禁制,无上的阵法。” “很不巧,解除阵法的咒语,我也会。” “还有我,和我手中的剑。” 御手洗剑阁左手五指轻轻握了握,未出鞘的剑隔着剑鞘鸣震,犹如凤鸣。 “我既然答应了替人家,就会尽职守门,虽然我们是老朋友,我也不会放你过去。” 李沐尘点点头:“那就让我们比一下剑吧,我想知道,这几年,你又进步了多少。” “我也很想知道。”御手洗剑阁说,“可惜你只是分身,你的剑应该不在身边吧。” “没关系,我刚刚得到一把好剑,虽无实器,剑意足够一战。” 李沐尘说完,头顶三尺处光芒一闪,出现一道光剑,散发着温温润润的光。 剑意立刻充斥了整个空间。 御手洗剑阁微微一愣,随即点头:“果然是好剑!此剑何名?” “这是我二师兄一生剑意所聚,名曰含光一剑。” “好。” 御手洗剑阁微微鞠了一躬,仿佛在向能凝聚出如此剑意的人表达敬意。 然后,他缓缓拔出天丛云剑,把剑鞘放在地上,脚步微开,两脚一前一后,双手握住剑柄,长剑竖起在身侧,剑锋闪烁寒光。 向晚晴没有从御手洗剑阁身上感受到一丝一毫的剑意,而且这起手的剑势也只是寻常的东瀛浪人所用的,一点没有仙家气象。 她有些不明白,此人究竟有什么特殊之处,李沐尘又为何如此重视? “师姐,他的无念之刃十分厉害,是我见过的天地间最纯粹的剑术,是直通大道的剑法,待剑气发动,我需要全神贯注,容不得半点分心。此地狭小,请师姐展开阴阳镜,保护好自己。”李沐尘说。 向晚晴看了御手洗剑阁一眼,还是想象不出他的厉害之处。但听李沐尘的用词——世间最纯粹的剑术、直通大道的剑法,这不是二师兄一生的追求吗? 难道这家伙竟然已经达到了和二师兄一样的境界? 向晚晴相信李沐尘,不敢怠慢,展开阴阳镜,将自己罩在中间。阴阳镜自成空间,而且虚实变幻,一定程度上可以保护她,免受剑意的袭扰,最主要可以让李沐尘专心比剑,而不用照顾她。 高手决斗,胜败只在一念之间。 见向晚晴展开了阴阳镜,李沐尘放松地笑了笑,对御手洗剑阁说:“开始吧。” 御手洗剑阁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只有他手中的天丛云剑泛起了微光。 凛冽的剑气开始四射,犹如万支寒冰之剑在昏暗空旷的山洞里折射。 向晚晴隔着阴阳镜感受到剑气,才知道这是一把绝世好剑。 可她依然不认为御手洗剑阁能与二师兄相提并论,只是法器不错而已,二师兄早已到了无剑胜有剑的境界,天都的那些名剑都难入他的法眼。 正当她这样想的时候,突然发现御手洗剑阁消失了。 在李沐尘的面前,只剩下一把斜斜竖立的剑,剑刃绽放光芒,不知哪里来的云雾环绕着剑身,隐约还能听到凤鸣鹤唳之音。 向晚晴吓了一跳,这是人剑合一的境界,御手洗剑阁果然很厉害。 而她这个念头还没有结束,光芒骤熄,嘈杂的声音也突然泯灭。 虚空中的那把剑也不见了。 不但剑不见了,那两扇刻着字的大门也不见了,还有四周的石壁、脚下的大地……一切都不见了。 而剑意勃然喷发。 四面八方,到处都是剑意,剑意无处不在。 这是一个由剑意构成的世界,除了剑意,再没有别的东西。 向晚晴惊呆了。 她终于明白李沐尘为什么会如此重视这场决斗。 她甚至开始有些担心李沐尘的安危。 不过好在,李沐尘并没有消失在剑意构筑的世界里。 他还站在那里,头顶的剑熠熠生辉,不停地向外释放剑光,以抵抗四面八方无处不在的剑意。 这是含光之剑,对无念之刃。 李沐尘面色凝重,目光紧紧盯着眼前的虚空。 突然,四周剑意凝聚,现出一把凝光的剑,剑光一闪,朝着李沐尘劈来。 李沐尘头顶的剑也射了出去。 与此同时,李沐尘口唇微动,念动古老的咒语。 四周沉沉的虚空中有一些星光闪烁。 包裹着向晚晴的阴阳镜突然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推了出去,离开了御手洗剑阁的无念空间。 她看见自己回到了那个鬼神禁行的实在空间里。 李沐尘和御手洗剑阁就站在那里,面对面,一动不动。 然而,这里的阵法已经启动,空间已经被分割开,层层叠叠,犹如迷宫星海。 向晚晴和她的阴阳镜被一股神秘的力量裹挟着,随着阵法的运转,朝着大门而去。 那高大幽暗如亘古常在的青铜大门正在缓缓开启。 “不!沐尘!” 向晚晴终于明白李沐尘为什么要她展开阴阳镜了。 他是要送她出去。 但是高手对决,不能有一丝分心。 “沐尘……” 向晚晴大叫着回头。 她看见李沐尘朝她笑了笑,嘴唇动了动,仿佛在叫:“师姐……” 接着,她就被推出了青铜门外…… ------------ 第1131章 一斩分身 这是剑的世界。 这里没有他物,唯有剑意。 两道剑光在剑的世界里相遇。 在猛烈的碰撞之后,虚空中现出两把剑,十字样胶着在一起。 纯净的光在剑身上流转。 空间仿佛承受不住剑意的厮杀,正在变得四分五裂。 从空间的裂缝里,隐隐传来古老的咒语,化作如丝的黑雾,缠绕在其中剑上。 剑光不再那么纯净,丝状的裂纹如细密的黑色闪电爬上来。 哗啦一下,剑身碎裂。 另一把纯净的剑切过剑光的碎片,划破虚空。 虚无的世界里现出御手洗剑阁和李沐尘的身影。 御手洗剑阁手握天丛云剑,斜斜向前,剑尖就在李沐尘的额头,剑锋向下。 “你分心了。” “我输了。” “你本未必会输的。” “但我已经输了。” “她那么重要吗?” “若不重要,我就不会来。” “我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 “我明白当年伊邪那岐为什么走不出黄泉,须佐之男为什么坠入魔道了。” “为什么?” “因为他们心中有放不下的执念。” “是,人都有执念。” “那就让我帮你斩灭这一身所念吧。” 御手洗剑阁没有任何犹豫,剑光一闪,穿透了李沐尘的身体。 …… 蓝田坐在溪边,把鞋子脱了,双脚挂进冰凉的水里,水纹从她如藕的小腿荡开去。 “师父,我们会再见到那条龙吗?” “会的。” “那我们会遇到仙女吗?爷爷说荒泽里有仙女哩!” “也许会吧。” 蓝田还在叽叽喳喳地说着,李沐尘突然喷出一口鲜血。清澈的溪流被血水晕染出点点红色,仿佛绿树开出了几丛梅花。 “师父!”蓝田吓了一跳,慌忙跳起来,踩着光脚跑来扶住李沐尘,关切地问,“师父你怎么啦?” 李沐尘摆摆手:“没事,我只是斩了一个分身。” “分身?”蓝田好奇地问,“什么是分身?” “修行到了一定时候,可以分出另一个自己,叫做身外化身,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哇,那一定很好玩。我如果有了分身,就可以一个跟着师父,一个留在家里照顾阿爸阿妈,还有一个在临荒镇帮红菱姐姐治病救人哩!” 李沐尘问:“还有吗?” 蓝田想了想,摇头道:“好像没有了,想不出来哩。” 李沐尘笑起来,轻轻摸着蓝田的头说:“真好,你只要两个分身就能了却自己的心愿了。” “是因为我还小吗?红菱姐姐也经常有心事,她说等我长大了也会有很多很多的心事。” “所以我们要修行啊。人生是在做加法,就像造房子一样,一块砖一块砖地叠上去;而修行却是做减法,要把砖一块一块地卸下来。” “嗯,所以我们就是一边做加法,一边做减法,这样就能不增不减,不生不灭了,对吗,师父?” 李沐尘哈哈笑起来。虽然修行远没有这么简单,但蓝田纯朴童真的想法,却正好点到了修行的核心妙谛。 “那师父为什么要斩掉一个分身呢?”蓝田忽然问道。 “分身由缘而起,斩灭分身,就是断灭尘缘。我的分身,就是我的执念,斩了分身,就斩断了执念,了却了缘分。如果所有的分身都斩尽了啊,就从此无牵无挂,再也没有什么能限制我们的自由了。” “像水一样自由?”蓝田重新坐下去,小脚放在水里轻轻晃着。 “不,水只能依凭地势,还不够自由。”李沐尘说。 “那,像天上的云一样自由?”蓝田抬头看天。 “不,云只能依附在天,还不够自由。” “那,像风一样自由?”蓝田闭上眼睛,感受微风拂面的清凉,“啊,我要是能变成风该多好呀!” 李沐尘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的小脸在风中享受的样子。 “师父……”蓝田忽然睁开眼睛,“你斩了分身,会不会很痛?斩分身,会让本体受伤吗?” “当然会。”李沐尘说,“不但会受伤,而且会伤得很重。尤其是心元之气,损失极大。” “啊?!”蓝田大惊,跳起来,警惕地看着周围,身边笼罩出蒙蒙的宝光,“荒泽里妖魔鬼怪很多,师父你快疗伤,弟子给你护法!” 李沐尘哑然失笑。 蓝田的样子萌萌可爱,而她身上的宝光却让李沐尘多了几分惊讶。 “你连法宝都没有,怎么保护师父?” “我可以用拳头!”蓝田挥了挥粉嫩的小拳。 李沐尘笑着摇头,说:“你天生灵体,不必走肉身修行之路,我这里有四面小旗,可以弥补肉身强度之不足,你拿去用吧。” 说着,伸出手掌,掌心出现青赤黑白四面小小的旗帜。 蓝田抓过去,在手中把玩,道:“这小旗好可爱,要怎么玩呢?” 李沐尘说:“此旗本有五面,对应五行五色,可以于混沌分阴阳、调五行,划定四方绝域,开启五色之门。只是还缺了一面玄黄戊己旗,你将来若有缘得到,就可五色合一,都统玄天。来,我现在传你心法……” 一道神念涌入蓝田的识海。 蓝田眉头皱起,一张俏脸涨红,仿佛考场里考试到了紧要关头。 忽而,她眉头舒展,开心地说:“我会哩!” 便将手一挥,手中四面旗帜飞出,化作四色流云,缭绕在她的周围。 再一挥手,流云扩散,忽而遮天蔽日。 李沐尘连忙说:“可以了,法器不可轻用,更不能拿来炫耀。” 蓝田收了四色旗帜,同时收起一脸的顽皮,恭敬地说:“知道了,师父。” 李沐尘点点头,本想给她一个储物袋,却见蓝田已经将四色旗展开,化作衣服披在身上。 “师父,你看这样好看吗?”她转了个圈,问道。 李沐尘发现这样也挺好,四种颜色环绕交错,天然成趣,倒也符合这边陲之地女孩子的穿着。 而且蓝田这么做或许只是出于小女孩爱美之心,却无意中发挥出了五行旗自成空间的妙用,以后她也不再需要什么储物法宝了,玄天都统,连天地都装得下,世上哪里还有更好用的储物空间。 “师父,以后我就可以保护你了。”蓝田说。 李沐尘笑着点头。 蓝田眨了眨眼,说:“那么,师父,你现在把分身全斩了吧,谢婆婆说长痛不如短痛呢!” 李沐尘失笑道:“分身哪能说斩就斩,那是我心中放不下的执念,我自己斩不了,也没有人能帮我斩。只有等待机缘,借势而动,顺势而为。” “这样啊,那师父你最放不下的那个分身在哪里呢?” ------------ 第1132章 慧灯空照终成空 五台山叶斗峰上,有一座小庙,广不到半亩,屋不过三间。 这时一个小和尚急匆匆跑来,敲响了紧闭的大门。 “祖师!慧灯祖师!千佛沟出事了!陷空师父出事了……” 门吱呀一声开了,声音里带着一丝古老的腐朽,仿佛这扇门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开过了。 小和尚突然变得恭敬起来,小心地抬起腿,迈过不算高的门槛。 他穿过一尘不染的厅堂,来到中间的禅室。 可是里面空空如也,除了地上一个蒲团,就什么也没有了。墙壁和地面干净得好像刚刚用七千目的砂纸打磨过,蒙着一层神圣的光辉。 一个声音从他身后的虚空传来:“你去把行空叫来,我在黑龙池边等他。” 小和尚连忙转身,恭敬地说“是”,便一溜小跑朝着山下跑去。 …… 黑龙池里并没有龙,它只是一汪小小的山泉。 前段时间多雨,泉水很清澈。 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站在泉水边,看着水中的倒影,不知在思考什么。 身后传来脚步声。 “师尊,您终于出关了!” 身材高大的和尚躬了躬身,双掌合十,脸上露着一丝兴奋。 “行空啊,你说我有多久没理发了?”白发老人顾影自怜地说。 行空一愣,似觉老法师此问有深意,却又难以琢磨,想了想,道:“发长知岁月,泉静照空天。” 本以为这是极好的偈子,却不想老法师把头摇:“你呀,肚子里没禅,就不要乱参,我只是问你,我的头发有多久没剪了?” “这……”行空还在得意,没想到被师父数落了,也不敢再卖弄,就老实说:“您闭关以来,就没有理过发了。” “哦,那得有几百年了吧?几百年还没把烦恼丝参断,还是会长,你说我悟性是不是太低了?” “师尊是五百年来佛门第一人,怎么会悟性太低?” “咦,你这话在五台山说说也就罢了,千万别到外面去说啊。就在几年前,我于灵台所见,江南之地,现佛光万道,必是有高僧得道。人家先我而见如来,佛性胜我,我又怎敢称五百年来佛门第一人?” “师尊说的,是钱塘智忍吧?” “哦,你认识他?” “许多年前去钱塘,见过一面,参禅打机锋是一把好手。前几年突然在钱塘湖畔坐化,化虹而去,民间多有他的故事流传。” “什么故事,说来听听。”慧灯老法师似乎很感兴趣。 “相传他于一千七百年前灵隐寺出家,与白蛇孽缘纠缠……” 行空尊者把自己听来的关于智忍和尚的故事说了一遍,又道, “这些故事民间多有异说,牵强附会,真假难辨,仙魔杂烩,听完一笑而已。” “诶,此言差矣!”老法师说,“民间附会,不尽可信,但我所见之佛光,纯净祥和,非大功德难以成就。” “师尊甘愿自断修行,枯坐灵应,守住生陷狱五百年,不使鬼王扰人间。此等‘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之气概,要论功德,师尊不让地藏!” “行啦,马屁没有用,你知道我叫你来干什么吗?” “请师尊明示。”行空尊者再次躬身道。 “你给我理个发吧。” “啊?” 行空一愣,抬起头来,看见慧灯老法师转过身来,雪白的长发如瀑布一般挂下来,遮住了他的脸。 “理发?” “对啊,理发。” “您叫弟子来,就是为了理发?”行空十分不解。 “唔……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老样子,于佛法没有什么进步啊!来吧,帮我把头发理了,一会儿好会见山外来客。” …… 林曼卿走进显通寺的大门,一眼就望见了钟楼上那口沉重的千古冥钟。 李阿四和伍玉奇跟在她身后。 李阿四说:“夫人,我去找和尚打听一下。” 林曼卿笑道:“他们到京城找李家麻烦的时候,可没这么客气。我听说那口钟从来只能庙里人敲,不让外人敲。今天就让他们破破例,阿四,你去敲钟,看和尚会不会出来迎我们。” 李阿四答应一声,轻轻一跳,就跃上了远处的钟楼,抓住钟杵往前一送,当一声敲响了钟。 钟声回响,久久不息。 林曼卿听着钟声,似乎能穿透阴阳,音力带着强烈的震撼,直入人魂。 “果然是好钟,五台山有点东西啊!” 伍玉奇却听不出好坏来,只觉得钟声悠扬,余音的时间特别长。只是到了余音之末,浑身直起鸡皮疙瘩,不知为什么。 庙里面冲出许多人来,有和尚,有保安,为首一个中年僧人,大声质问:“什么人乱敲钟?” 李阿四跳下来,说:“是我。” “不知道这里不让敲钟吗?” “知道。” “知道你还敲?” “敲了又如何?” “嘿,原来是故意找事的!小子,你以为这里是能随便闹事的地方吗?” 便指挥众保安来捉他。 但他们哪里是李阿四的对手,连阿四的衣服边都没摸着,就纷纷倒在了地上。 为首的和尚脸色变了变,终于知道对方是有备而来,问道:“你们究竟是什么人?想要干什么?” “叫厉承忠出来。”李阿四冷冷地说。 “谁?我不认识你说的人。”和尚说。 伍玉奇走到李阿四身边,说:“厉承忠出家时的法号叫成空。” 和尚听了一愣,摇头道:“不要乱说,空字辈的祖师里如今只剩陷空、行空两位尊者,没有你说的成空。” 林曼卿才知道厉承忠的辈分不低,竟然是和陷空一个辈分的。 “你的级别不够,既然空字辈只剩两个,而陷空已经坐化在野三坡千佛沟中,那就叫行空出来说话吧。” 那和尚听完吃了一惊,脸上阴晴不定,说道:“你们等着。” 说罢转身去里面报信了。 过不多久,他陪着一个披着锦缎袈裟的威严老僧出来,他们的身后还跟着数十个僧人,个个手里提着紫色齐眉棍。 “阿弥陀佛,贫僧云通,忝为本寺住持,敢问施主大名,所来何事?” “我叫林曼卿,来找厉承忠,哦,他的法名叫成空。” “成空师叔多年前就已离开本寺,贫僧也不知他在何处。” “既然你不知道,那就不关你的事了,叫行空出来吧。” 云通脸色微变,冷哼一声,道:“行空师叔地位尊崇,岂是你想见就能见的?我倒要问你,你怎知我陷空师叔在千佛沟中坐化?” “因为他和我打了一架,我是看着他坐化的呀。”林曼卿说。 “什么?”云通大怒,“大胆妖妇,破坏佛门镇魔地,害我陷空师叔,还敢上五台山来,来呀,布阵,给我拿下!” ------------ 第1133章 你做不了鬼,我成不了佛 白发一片一片落下,如雪花飘向地面。 行空尊者拿着剃刀,很小心地一点一点削着老法师的长发。 山下传来一声钟响,余音袅袅,在山峰间回荡。 这时候响钟,绝对不正常。 行空却不敢有丝毫分心,手里稳稳拿着剃刀,一刀又一刀。 长发慢慢变短,直到剃刀贴着头皮刮过,老法师的头顶就变得锃光瓦亮,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正如他的名字——慧灯。 “师尊,剃好了。”行空恭敬地站到一边。 老法师却好像睡着了,闭着眼睛,一句话也不说。 行空想要唤他,张了张嘴,终究还是没有出声。 一个小和尚自山顶的小路跑来,行空远远挥了挥手,示意他不要过来打扰。 小和尚在远处站定,抓耳挠腮,急得不行。 行空知道必是下面出了事,心里也焦急。 老法师忽然开口道:“你急什么呢?” 行空一惊,连忙道:“弟子不急。” “咦,不急,怎么这泉水在动?” “啊?” 行空不解,看向泉水。此时无风,水面清澈宁静,一点波纹都没有。 他知道是老法师在敲打自己,合十愧然道:“是我的心动了。” “嗯,那么你往下看,这泉中有何物?”慧灯法师问道。 行空便往前走了两步,来到泉边,往下看,看见了自己的倒影,便说:“泉中是我。” “除了你还有什么?” “唯我自照,并无他物。” “你看看,又来和我打机锋,为师几百年前就玩腻了这套啦!禅在心中,不在话头里,机锋妙语,不过装模作样而已。” “那……师尊的意思……” “为师就是问你,泉水清不清,水底有什么啊?” “这……”行空好像还没转过弯来,摸了摸光头,“回师尊的话,泉水很清,水底有乱石。” “哎,这不就对了。修行啊,就是要踏踏实实的,看见什么是什么,知道什么说什么。春秋妙语、官样文章,说了等于没说,那是要不得的。你管理偌大一座庙,要懂得这个道理。若你不务实修,投机取巧,底下的人便会有样学样,整日参口头禅、修面子佛,不做实事,这庙啊,早晚要踏,还要连累一众菩萨金刚,倒了金身,失了香火。” 行空低下头:“师尊教训得是。” “嗯,去吧,我不方便下去,你把客人带到这里来吧。” 行空还想问问是什么客人,但见老法师又闭上了眼睛,好像睡着了似的,便不再多问,躬身行礼,退到远处,然后和那来报信的小和尚一起,匆匆下山去了。 忽然一阵狂风,从黑龙池外的悬崖下倒吹上来,卷着些许乌烟和瘴疠,还夹杂着一些奇怪的声音,像沉闷的吼声,又像凄厉的尖啸。 慧灯伸了个懒腰,从青石上站起来,绕过黑龙池,走到悬崖边,看着崖下的万丈深渊说:“五百年啦,你做不了鬼,我成不了佛,这又是何苦呢?” 崖下的风更大了,搅动着浓浓的雾,呼啸的风声仿佛鬼魂的咆哮,在回应老法师的问话。 慧灯叹了口气,轻轻一挥手,身后黑龙池边满地的白发飘起来,随风飞舞,如大雪漫天,纷纷扬扬,忽而分做万千白丝,化作箭雨,细细密密,疾疾射入崖下的云雾之中。 风停了。 云开雾散,一条清冽的细瀑,挂在崖壁上,或许是崖壁多黑石,瀑布呈现黑色,犹如一条黑龙,直入深渊。 …… 十八个和尚从云通身后涌出来,前三后三,左三右三,上三下三,将林曼卿等三人围在中央。 和尚们面无表情,手中的齐眉棍舞动,四面八方都是棍影,密不透风。 李阿四本没当回事,只是几个武僧,摆个罗汉阵而已。 但他很快就发现,事情没那么简单。 这空中交错的漫天棍影,竟然隐约化出一个个罗汉的影像。 无形的压力也随之而来,令人窒息。 李阿四知道,这些不是普通的武僧,棍法之中带着佛法。而这些棍子也不是普通的齐眉棍,而是佛门法器。 李阿四目光一凛,不等对方发动第一波攻击,立刻欺身而上,突入了漫天棍影当中。 而对方的阵法也在这一刻发动。 砰砰砰几声响,几根棍子结结实实打在李阿四身上,可李阿四手中暗藏的刀片也顺着棍子划上去,悄无声息地在和尚的颈间划出一条细线。 李阿四出手就是杀招。 他不会因为对方是和尚而留手,打架不是过家家,武家那么大一家,眨眼间就没了。 所以他拼着受伤挨上几棍,也要迅速破阵。 好在那几棍只是让他有点痛,而和尚的阵法显然被他打乱了。 李阿四没有停下来,身形转动间,小刀已经切中第二个和尚的肋部,接着又划向第三个和尚。 云通大师这时候才反应过来,突入阵中,一把将弟子拉开,对着李阿四就是一掌。 李阿四来不及收刀,只能用另一只手和云通硬怼一掌。 砰一声响,李阿四倒飞了出去。 论功力,他显然不如云通。 好在云通情急救人,掌力没有完全发挥,这一掌李阿四也只是气血震荡,还是没有受伤。 云通扶起受伤的弟子,连施佛门妙法,才勉强保住弟子的性命。 他转过身,看着李阿四,怒喝道:“大胆狂徒,这里是佛门圣地,你竟下此杀手!” 李阿四淡淡地说:“是你们先动手的,我不下死手,就被你们打死了。” “你……” 云通一时无语,怒气攻心,再顾不上佛家心性,大喝一声:“大日如来!” 弟子们便齐声相应,重新布阵,只不过这一次是以云通为中心。 和尚们移形换步,紫色齐眉棍荡出片片紫色虚影。 四面八方的寺庙的建筑,每一根房梁、每一块砖,都开始涌现出七彩的流光。 接着,钟楼上那口刚刚被李阿四敲过的钟在无人的情况下,当的发出一声巨响。 伴随着钟声,虚空中隐隐传来佛唱。 “小心!” 林曼卿刚刚叫了一声,便见一只巨大的手掌从云端落下。 她拔下头上的凤钗,轻轻一挑。 一只火凤冲天而起,一头撞在的巨掌上。 ------------ 第1134章 幽冥钟 轰一声巨响,巨掌燃起了烈焰,仿佛一片巨大的火烧云,中间一个破洞。 和尚们仿佛置身火海之中,浑身酷热,满面通红,阵法便停顿下来,难以运转。 云通震惊之余,暗道一声不好,双手合十,大吼一声,念出六字真言。 “唵……嘛……呢……叭……呢……吽……” 钟楼上的钟声再次响起,四周天空佛光涌动,头顶的巨大手掌放出光芒,弥补了掌心的破洞,红云变成黑云,再次压了下来。 林曼卿冷笑一声,将手中凤钗丢出,化作一只燃烧的凤凰,展开火红的双翼,将那如来巨掌驮住。 “朱雀!”云通大惊,想问问这女人究竟是什么来头,为何能驾驭朱雀之魂。 可是这时候哪里停得下手来,双方都是紧要关头。 云通有点后悔,刚才太鲁莽了,应该等师尊在的时候动手。若是师尊在,何惧这女魔头?可是师尊偏偏被老祖师叫到叶斗峰去了,也不知何时能下来。 云通加紧念咒,稳住阵法,只要阵法不破,显通寺千年佛法凝聚的力量就在,这女魔头再厉害,法力也会耗尽。 可就在这时,他听见天空传来一声凤鸣。 抬头看去,只见那朱雀突然抬头向上,刺破巨掌,冲上虚空,一个翻身,收起翅膀,向下疾冲。 神识中轰然巨响,人们的脑袋仿佛被扔了一颗炸弹。 头顶的巨掌碎裂,化作漫天火雨,落了下来。 “小心!” 云通惊呼着,这火雨带着六字真言加持的大日如来之力,加上朱雀之焚,要是落到人身上,必然身化劫灰。 可他已经无力去救他的弟子们,只能眼睁睁看着火雨落下,心中一悲,连自己也不再自护,默念大悲咒,准备一死了。 忽然,显通寺后方的山上,迅疾飞来一片黄光,飞到寺庙上方,将整个天空遮住,风起云卷,向内一收,就将所有的火雨兜住,变成了一个黄布兜。 一个高大的僧人自山上踏步而下,一步间就已到了众人眼前,伸手一摘,将黄布兜提在手里,抖了两下,抖出几点火星,然后披在了身上。 却原来是他的一件黄色僧衣。 住持云通看见来僧,大喜叫道:“师尊!” 而其余和尚则更是恭敬地齐声喊:“师祖!” 来人正是从叶斗峰下来的行空尊者。 行空看了林曼卿一眼,有些意外,暗道莫非这就是老法师说的客人? 他正要开口询问,显通已经先来告状:“师尊,就是这魔女破坏了千佛法阵,害死了陷空师叔!” “当真?”行空微微皱眉,问道。 显通说:“是,是她亲口承认的。” 林曼卿没有辩解,因为没有必要,陷空悟道而坐化,如果五台山的和尚连陷空是怎么死的都查不清楚,那也就不值得她去辩解。 行空见林曼卿不说话,以为是她承认了。 他本想着带林曼卿去黑龙池见慧灯老法师,可陷空是他师弟,当着满院僧人的面,如果他不闻不问,好像说不过去。 “哼,毁我佛阵,害我师弟,还胆敢来闯佛山圣地,我今日就降了你。显通,敲钟,摆阵!” 行空并不笨,刚才下来的时候就已经看到了那一只穿云朱雀,知道来人法力高强。 而陷空和他是师兄弟,两人修为也在伯仲之间,甚至陷空还略高出一筹。陷空既然会栽在对方手里,他自然也不敢托大,所以一上来就让显通敲钟摆阵,打算借助佛门法阵之力,一举拿下林曼卿。 显通精神大振,一步跃上钟楼,抱起钟杵就撞了上去。 当一声响,这声音比刚才无人敲钟的自鸣之音要强多了,悠扬荡远,响彻群山。 而环山之间也传来回音,则是佛唱声声。 原来这五台山上有许多寺庙,显通寺是群寺之首,这钟声一响,法阵一动,各家寺庙里的和尚就地而坐,就吟唱起了佛咒。 霎时间,天空佛光万道,云化如来,霞变观音,罗汉金刚,漫天罗列。 李阿四看见这光景,听见这声音,顿觉翻江倒海,头痛欲裂。 旁边的伍玉奇也是一样,只是她得了武宏丽的功法传承,对佛咒有了一定的承受力,比李阿四稍微好些。 “阿四!”伍玉奇扶住李阿四,关切地问,“你没事吧?” “我没事。”李阿四咬着牙,他知道这时候自己和伍玉奇完全帮不上忙,能不能赢,全看林曼卿了。 行空和尚一声喝,云端再现神掌,压了下来。 林曼卿知道这次的神掌之力和刚才完全不可同日而语,她秀眉一挑,手中金钗朝天划过,朱雀腾飞,赤火燃天。 与此同时,天空生出许多紫云,环绕朱雀,不断涌动。 朱雀腾着紫云,火焰将紫云燃得通透。借助云力,朱雀展翅驮住了大日如来神掌。 行空暗暗点头:“果然有点道行,陷空输得不冤!” 双方相持不下。 行空以为林曼卿已经是强弩之末,便大笑道:“魔高一尺,佛高一丈!你能在千佛沟胜我师弟,却难在五台山胜我。” 林曼卿笑道:“莫非你能赢我?” 行空说:“这里有万佛加持,有太行和燕山地脉汇聚,群峰环绕处,皆有法阵。五台不倒,佛光不灭,阵法之力源源不断,你不过是一个人,又能坚持多久?” “哦?你这么一说,我倒是要看看,你们这五台阵法有多厉害?” 林曼卿说完,挥动手中如意,天巫紫云不断释放,无穷无尽,很快就遮天蔽日,挡住了佛光,遮住了漫天佛菩萨。 行空大惊,再也顾不得身份,一步跨上钟楼,将云通法师一把丢开,亲自抓住钟杵,撞向那口巨大的铜钟。 当—— 这一声响,比刚才云通敲出的声音更通透浑厚。 随着群山的回音,佛唱的声音也更嘹亮了。 天空佛光再现,菩萨罗汉金刚法相在紫云间忽隐忽现。 行空见有效,便继续敲钟,用尽了他平生的修为。 钟声从浑厚变得尖锐。 而原本紫黑色的钟身,却突然开始泛白。 行空看见泛白的钟声,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此钟名叫“幽冥”,是五台山镇山之宝,也是连结五峰法阵的阵眼。 但老法师也曾说过,此钟不可敲过头,一旦敲过头,阵法就会反转,五峰之锁就会断开。 金锁一断,就再也没有力量来锁住生陷狱中的恶鬼了。 行空想起这事,不由得出了一身冷汗,立刻停止了撞钟。 而就在这时,叶斗峰方向传来一声巨响,群山震颤。 行空转头望去,但见一条黑龙冲天而起…… ------------ 第1135章 罗世豪 行空知道自己闯祸了,赶紧放下钟杵,转身朝着叶斗峰飞奔而去。 林曼卿也没有犹豫,收起天巫紫云和朱雀之魂,追了上去。 到了叶斗峰,才看清那冲天而起的不是黑龙,而是一团黑雾,此时缭绕在山顶,成云团状,黑色的雾丝挂下来,一直挂入后山的山谷,而山谷里则早已乌云弥漫,涌动如黑色的海洋。 有一老僧,站在悬崖边,抬头看着黑色云团,面现悲悯之色,双手合在胸前,口中念念有词。 他的身上隐隐放出金光,并不耀眼,不仔细看还看不出来,但就是这光,放开去,笼罩在黑龙池上方,和天上的日光呼应,与那一团黑云相持着。 行空来发现林曼卿也跟上来,便不敢擅动,警惕地看着林曼卿,防止她打扰老法师做法。 林曼卿到黑龙池边,天空的风云变幻都倒映在清澈的水里,不用抬头就能看得清楚。 云团中隐约有一个人,也是结印而坐,正在和老法师斗法。 云团周围云气涌动,现出许多恶鬼之相,张牙舞爪,但都被金光消弭。 这两人斗法,看上去平平无奇,但林曼卿却感受到了强大的法力波动。 这老和尚比刚才在显通寺与她斗法的行空、还有在千佛沟的陷空强太多了。 五台山的法阵显然出了问题,老和尚现在是全凭个人修为在压制山谷中上冲的魔气。 林曼卿估算了一下,如果刚才在下面的不是行空,而是这个老和尚,借助幽冥钟的荡魔气和五峰连锁法阵,自己还真有可能被困在这里。 五台山不愧是佛家圣地。 这种阵法气势,她只在蜀山见过。 当时他们随李沐尘去蜀山,被拦在山门外,蜀山三妙真人摆下三才两仪剑阵,借助天星地脉,引动群山龙气,那气象真可谓惊天动地。 可惜被李沐尘破了,还借助天星剑雨洗炼了马山的身体,将地脉龙气引入马山体内,与他的魂灯融合,让他的体魄有了真正的龙气,相当于把烛龙九阴灯彻底激活了。 后来蜀山紫虚真人为了对付污血原魔,差一点就启动了真正的蜀山大阵。听说蜀山古阵一旦启动,千里蜀地将会夷为平地。 好在李沐尘战胜了污血原魔,保住了蜀地山川。 林曼卿看这老和尚的实力,大概和紫虚真人相仿佛,又想到紫虚真人在后山禁地和半天妖斗了几百年,再抬头看天上的黑云,云中隐约可见的人影,莫非…… ‘他冥仆所说的那个罗世豪?’ 林曼卿正这么想着,忽然就听云中传来桀桀怪笑,声音里带着一丝阴森鬼气: “桀桀,慧灯啊慧灯,我们相识也有快五百年了吧,今天是第几次斗法了?我怎么感觉你没什么进步呢?” “阿弥陀佛,佛法无边,罗世豪,你现在回头还来得及,只要你放弃鬼身,贫僧当渡你成佛。” “成佛?你以为个个都愿意和你一样做秃驴?” “阿弥陀佛,施主若不愿修佛,也可以入世俗,贫僧愿意自废修为,与你一起做个凡人。” “哈哈哈哈……”云团翻滚,罗世豪大笑,“老秃驴,你听听你这话,你自己相信吗?” “阿弥陀佛,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切,当我三岁小孩呢?我罗世豪何曾要你们来渡?慧灯,你的修为比你师父差远了,如今五台连横已破,以你的修为,压不住我的。等我挣脱了生陷狱的枷锁,我就荡平你的五台山!” “阿弥陀佛……” 慧灯念了一声佛号,没有再和他继续斗嘴,而是微闭双目,从胸前取下念珠,自顾自喃喃念动佛咒。 他身上的金光还是蒙蒙,似乎没什么变化,但天上却是金光大盛,云团外面仿佛镶上了一圈金边,把黑云包得严严实实。 罗世豪也安静下来,山谷中的风呼啸着,卷着黑色的雾气向上,丝丝缕缕,吸入天上的黑云之中。 随着黑雾的吸入,云团外围的金边就变得越来越淡,越来越细。 林曼卿终于确定了这就是罗世豪。 但她没有动,而是静观其变。 冥仆说罗世豪是酆都鬼王,被镇压在五台山,若能收服罗世豪,就能得酆都十万阴兵,可以自成一军,助李沐尘下沉光海。 但李沐尘并不是很热衷于招兵买马、网罗势力,这本就不符合李沐尘的道心,无论是武夷山的乌龙真人和红袍老怪,还是蜀山的半天妖,李沐尘并不是因为冥仆交待才收了他们,而是因为他们是妖,本无罪孽,却被世界所不容。 所以李沐尘一直没有上五台山找罗世豪的心思。林曼卿来之前倒是考虑过这件事,但也只是随缘,没想到这么快就遇到了。 慧灯老法师的确很有实力,即使失去了五台山的五峰连锁大阵,还是凭一人的佛法在与对手斗法。 而反观罗世豪,却在源源不断获得山谷中的黑色雾气的支援。 林曼卿并不知道那里是什么地方,但那黑雾中蕴含着浓郁的冥死之气,而神识中更是能听到凄厉的鬼嚎。 林曼卿不觉皱眉,这罗世豪在利用鬼魂消耗慧灯法师的佛力。而从慧灯法师脸上愈来愈重而悲悯之色也可以看出他很痛苦。 “哈哈哈哈,你来吧,你消灭的鬼魂越多,你的业障就越重,你就越成不了佛!哈哈哈哈……”罗世豪大笑着。 “唉……”慧灯叹了一口气,“还不来帮忙!” 行空尊者一惊,连忙撤步旋身,将身上的僧包褪去,双臂一震,手中多了一对金色铙钹,叫道:“魔头,休要猖狂!” 飞身就要上,忽听慧灯说:“行空,你别动,你打不过他。” “啊?”行空一愣,“那师尊你刚才……” “我说的不是你,我是说那位女施主啊。” ------------ 第1136章 忠仆与恶仆 林曼卿没想到慧灯说的是她,笑道:“大和尚,你怎么知道我会出手帮你,而不是帮他?” 行空也说:“是啊,师尊,她是女魔头,陷空师弟就是她害的,千佛沟的法阵也被破坏了。” “阿弥陀佛,行空,不要乱说话,这位女施主这么面善,怎么会是女魔头呢?”慧灯说。 行空想要辩解,但碍于当前的场面和老法师的威严,终于不再说话,只是看向林曼卿的眼神充满了疑问,而手中铙钹更是随时做好了攻击的准备。 林曼卿却还是笑而不语,没有要动手的意思。 在没有搞清楚状况之前,她不想拉偏架。 罗世豪是冥仆建议李沐尘收容的人,从这一点来说,她应该救罗世豪。但罗世豪的法术有点像招魂幡,过于阴损,林曼卿不是很愿意把这样的人送到李沐尘身边,免得损了李沐尘的功德。 冥仆虽然对李沐尘忠心,却也不是什么好人,所以未必冥仆的人就一定要救。 而且冥仆早在千年前就安排好了这一切,未免让人生疑,只是李沐尘没说什么,林曼卿也不便说。 所以她决定再看一看,看看究竟是该帮和尚,还是帮罗世豪。 慧灯见林曼卿不动,又说:“女施主,既上佛山,如何见佛不拜,见鬼不管?” 林曼卿笑道:“上佛山就要拜佛?这和拦路抢劫的强盗有什么区别?强盗夺人钱财,你们是夺人信仰。哦,不对,见庙烧香,进殿捐钱,你们是钱财和信仰都要抢啊!” 慧灯哈哈一笑:“女施主好口才!施主不拜佛,贫僧不能强求,但施主见得这些魂灵在大日之光中煎熬沉沦吗?” 林曼卿说:“你不施法,他们不就不苦了?” “我不施法,罗世豪就会脱困而出。” “谁叫你们把它困在这里的?他从哪里来,放回哪里去不就好了?” “女施主错了,不是我们把他困在这里的。” “不是你们是谁?” “是他自己来的。” “他自己来?”林曼卿并不觉得老和尚在胡说八道,便好奇起来,“他自己跑到五台山,把自己困在生陷狱中?” “女施主既然知道生陷狱,可知它的来历?”慧灯问道。 林曼卿摇头:“有何来历?” “生陷者,生魂陷落之地,狱者恶犬看守之所。” 慧灯一边施法控制天上的云团,一边娓娓道来。 “相传上古魔王黑水鬼王,为了在人世间打通一条通往冥界的路,抓来活人,人未死而拘其魂,此为生魂。拘生魂之法本为天道大忌,但生魂之力比死魂强百倍,而已沟通幽冥,感应黄泉。经年累月,鬼王在此地囤积的生魂达百万之众,怨气几乎通天彻地。” “天道以雷霆洗劫此地,古佛感念百万生魂之苦,携十二品莲台,以自身替众生,承受雷霆,坐化清凉山。从此天净海清,生陷狱中的生魂则受莲台之染化,慢慢渡其苦厄,消解怨念。” “一千多年前,罗世豪、罗世杰两兄弟来到五台山,深入生陷狱,企图复辟鬼王之行,打通阴阳两界。幸亏古佛转生,光明法王携净光天女自西方来,将罗世豪和罗世杰分别镇压在生陷狱和野三坡。又在五台山广建寺庙,五峰连台。又在野三坡摩崖石刻,开凿千佛,借太行、燕山地脉,与五台呼应,成为一体。” 林曼卿听得直皱眉。 这老和尚不像是胡说八道,可以和她已经知道的很多事情对应起来—— 五年多前,她和李沐尘初来京城,李沐尘就和侯七贵一起在千佛沟地下大战黑水鬼王,拿到了幽冥黑水旗。如果老和尚说的是真的,那么地下那个黑水鬼王应该不是真的黑水鬼王,而是罗世豪的弟弟罗世杰。 净光天女就是当年的武则天,而武则天的确在五台山建了很多庙。 厉承忠口中常说的古佛,会不会就是慧灯老和尚说的那位古佛?已经坐化,但可能留下了法宝,而厉承忠的目的就是为了获得古佛的法宝,这法宝很可能需要净光天女神像或者净光天女术来激活。 这么一想,这些事情就连起来了。 如果老和尚没有撒谎,那么林曼卿今天想不帮他都不行了。 但林曼卿还需要确认一些事情。 “大和尚,照你这么说,千佛沟和五台山法阵相通相连,你这五峰连锁阵被破,是因为千佛沟先被破坏了导致?” “正是如此。如果千佛沟不被破坏,幽冥钟再怎么敲,也不会反转。”慧灯说,“千佛沟是你破坏的,所以,女施主,这是你的因,也要由你来结果。” “你就是因为这一点,才断定我会帮你出手?”林曼卿问道。 “阿弥陀佛,这是女施主的因果,但你出不出手,却不以因果论,只在你的善念。”慧灯说。 “哈哈哈哈!”天空的云团里放出笑声,“老秃驴,你说这些有屁用!五台山真是越来越没落了,一千多年前来个女人也就罢了,好歹是净光天女,带着光明法王之轮,算是你们佛家的人。这个女人明明不信佛,你们佛秃子现在不求灵山求外人了吗?哈哈哈哈!我倒要看看,这女人有什么能耐!有本事,就把生陷狱中百万生魂全都灭了,哈哈哈,我看你们能承受几道紫俯天雷,哈哈哈哈!” 云团还在和金光对抗,外面包裹的金边越来越薄,显然慧灯和尚已经尽了全力。 此时的慧灯也不再说话,而是全心全意念咒施法。 而谷底涌动的黑雾还在不停地飘上来,在云团下方形成几十条黑色丝带相连。 林曼卿看着乌云中若隐若现的罗世豪的身影,突然问道:“罗世豪,你认识冥仆吗?” “什么?”云团剧烈地抖动了几下,“你是谁?你怎么知道……莫非……你就是他要我等的人?不可能……不可能啊!怎么会是个女人?” “女人怎么了?冥仆是怎么跟你说的?” “冥仆说,让我在生陷狱中等着,积聚力量,总有一天,圣主会来救我。到时我带上十万阴兵,随圣主一起,杀尽人间,杀入冥海,杀上昆仑,天上地下,三界两河,唯我独尊!” 罗世豪似乎说得很兴奋,乌云翻滚得更厉害,下方山谷之中的云气也更汹涌,有更多黑雾飘上来,进入他所在的云团,化作厉鬼。 眼看着慧灯和尚已经是强弩之末,快要不行了。 林曼卿长叹了一口气:“果然如我所料,冥仆是忠仆,却也是恶仆,他永远不会理解沐尘的道。” 她拿出紫云如玉,对天一挥。 天巫紫云漫天荡起,将乌云包了起来…… ------------ 第1137章 太行燃慧灯 “天巫紫云?!” 慧灯和尚和被黑云包围着的罗世豪同时发出一声惊呼。 而行空则是听见了他们的惊呼才震惊地睁大了眼睛,看着天空那一片紫光。 原来刚才在山下和自己斗了半天法的女人释放的紫色云团竟然就是传说中的天巫紫云! ‘这女人竟是个老巫婆!’行空这样想着。 慧灯和尚在短暂的震惊后就恢复了常态,低眉垂目,一心念咒施法,趁着有天巫紫云的帮助,佛光大盛,威力大增。 天空的乌云扭动得更加剧烈。 “原来是天巫一脉!”罗世豪的声音响起,“虽然你不是冥仆让我等的人,但一定与那人有关。快帮我对付这老秃驴,等我出来,带我去见圣主!” 林曼卿冷冷地说:“你觉得可能吗?你也说了是圣主,圣人的身边,怎么会要你这种恶魔?” “你在试探我吗?圣主既是魔主,圣君也是魔君,善恶之别,那是世间小道而,就连昆仑那帮剑仙都不在乎的。”罗世豪说。 “哦,你倒是通透,那我问你,你可知道圣主要做什么?”林曼卿说。 “灭昆仑、荡幽冥,杀佛灭道,阴阳两界,唯我独尊!”罗世豪说。 林曼卿摇头叹息:“所以说,你根本没资格跟着圣主,因为你体会不到一丝圣主之心。” “难道我说得不对?” “当然不对。” “那你说说,圣主要做什么?” “他从来不要什么唯我独尊,他要做的,只是给众生一个平等的机会……”林曼卿抬头,仿佛在看天,仿佛在看远处的山。 “什么平等的机会?”罗世豪问。 “你不会懂的,你永远不会懂的。”林曼卿说。 “哼,故作高深,胡说八道!”罗世豪不屑道,“这世界,强者恒强,弱者恒弱。昆仑代天,统御人间;冥王在冥,掌管幽狱。不把他们灭掉,就永为人下,圣主还算什么圣主?” 林曼卿知道罗世豪不可能理解李沐尘的道,也不打算再多说什么。 反倒是慧灯,听了林曼卿的话后,若有所悟,念念叨叨地说:“人自为我,我自为天,天道无天,灵山无山,众生皆佛,蝼蚁成仙……阿弥陀佛!施主一语点醒梦中人!” 林曼卿有些意外,没想到试探罗世豪的话反倒点醒了老和尚,笑道:“大和尚自有修为,非我所点。” 罗世豪听得大怒:“你们两个在这里演什么戏?呵呵,我明白了,你根本不是冥仆让我等的人!我听冥仆说过,圣主身边有叛徒,莫非就是你?!” 林曼卿有些哭笑不得,这是怎么得出来的结论? 知道多说无益,便加大了法力,以天巫紫云,助慧灯的佛法,打算尽快将罗世豪降伏。 天空的紫云与金光配合,将黑云压缩得越来越紧,但始终无法切断它和谷底的联系。 山谷中黑雾翻滚,雾气不停飘上来,化作厉鬼,和佛光相抗。 慧灯的脸色有些难看,虽然在天巫紫云的帮助下,佛光大盛,但每杀灭一只厉鬼,都会增加慧灯的业障和罪孽,消磨掉他的佛法修为。 空中传来罗世豪的冷笑: “哈哈哈哈,天巫紫云有如何?没有了太行和燕山地脉的力量,没有了五峰连锁,你们谁也封不住生陷狱。除非玲珑女巫亲至,否则,就算乌木妾来了,也阻挡不了我出山。待我出来,召酆都十万阴兵,踏平五台山,打通生陷狱中的幽冥之路,让黄泉之水涌上人间,到那时,哈哈哈……” 慧灯的脸色看上去有些苍白。 他往前走了一步,一直走到了悬崖边,然后宣了一声佛号,头顶的虹光更加明亮了。 “师尊!”行空预感到不妙,朝悬崖边跑来。 “行空,你站住!” “师尊!”行空只好停下脚步。 “你下山去吧。五台山还有一百二十八处寺院,属不同宗门,今后你要带领大家修行,摒弃门户之见,和光同尘,共同进步。” “师尊……” “嘿嘿,老秃驴,你想干什么?莫非打不过我,羞愧过头,打算跳崖自尽?”罗世豪冷笑道。 “阿弥陀佛!佛曰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慧灯又向前迈了一步,“当年我承师尊之嘱托,住灵应寺,守生陷狱五百年。师尊临去曾言,若龙脉断,五台陷,则学地藏之行。我当时不解,今日得女施主点化,恍若梦醒。佛自心生,身自化佛。没有人能封锁生陷狱,但总有人能超度狱中的生魂……” “你……”罗世豪一惊,“老秃驴,你要干什么?” 所有人都明白慧灯要干什么了。 “女施主,请帮我以天巫紫云缠住罗世豪,我跳下去后,罗世豪没了狱中生魂助力,但其仍有万世鬼修之力,施主要小心应对。五峰连锁虽断,但五台山乃佛陀降临之地,施主可借助五峰所照,消灭鬼王。” 又道,“行空,我此去,为渡生陷之魂,除我一身修为,也会带走五台山千年凝聚之佛气。以后五台各宗寺庙,都要靠你维持,莫使五台佛学从此衰落。” “师尊……”行空大为着急,但又不知该不该阻止。 林曼卿微微皱眉:“大师,我们还有别的办法可以试一试,还没到非要以身献祭的时候。” 慧灯笑了起来,“呵呵呵,我知道女施主手中还有法宝,但此地未必适用。贫僧从师父手中接过看守生陷狱之责的那一天起,就做好了此身不成佛的准备。只是若无施主点化,燃我心中佛光,此身修为还未必能渡此万千苦厄之魂。施主的到来,正是成全了贫僧。” 又道,“钱塘有智忍,太行燃慧灯。灵山照不见,芸芸一小僧。” 林曼卿见慧灯决心已定,便也不再劝阻。各人有各人的修行,佛家又特别讲因果,若强行阻拦,乱了因果,不但自身牵连进去,或许也会好心办坏事,阻碍了人家的修行。 只是今天来的目的还没达成,还需要弄清楚,正想着要不要问一声。 但慧灯已经纵身而起,跃入了山谷,消失在浓浓的如大海波涛般的黑雾中。 ------------ 第1138章 巫佛捉鬼 “师尊!” 行空悲叫一声,跑到悬崖边,差一点也跟着跳下去。 他低头看去,只见浓雾滚滚,黑云汹汹,哪里还有老法师的影子。 “哈哈哈哈!” 天空传来罗世豪的狂笑。 “老秃驴太高看自己了,就凭他几百年的修为,想要超度生陷狱中的生魂,痴心妄想!” “他若不跳,还能以一身修为,牵动五台千山佛力,和我缠斗几天。现在跳下去了,哈哈哈哈,我看还有谁能挡我!小丫头,乖乖投降吧,你的天巫紫云,困不住我的!” 云团剧烈扭动膨胀,山谷中的黑雾丝丝缕缕,越来越多的幽灵厉鬼向上被吸入云团之中。 林曼卿确实感觉到了吃力。 如果这样僵持下去,她的法力会很快耗尽,而罗世豪借生魂之力,不但不需要消耗法力,还能通过生魂补充在生陷狱中被镇压多年的鬼修实力。 林曼卿还有一道杀手锏,就是紫云如意上镶嵌的息壤。 她刚才本想借息壤来封锁山谷,把生陷狱和五台山彻底隔开。只不过这样一来,生陷狱中的生魂也将彻底出不来,而且息壤很可能会影响到整个太行山的地脉走向。 这也是不得已的办法。 慧灯跳了下去,到现在还没有动静,看来只能用息壤了。 林曼卿正翻转手中如意,放出五色神光,正要以息壤封住生陷狱,忽然神识中轰然一声巨响。 一道强烈的光自谷底亮起,一瞬间填满了整条山谷,冲破浓浓的黑雾,自黑雾的缝隙里,化作一条条光柱,冲向天空。 虚空中传来吟唱,像诸佛的低语,又像是古老的咒语。 一道彩虹出现在天空,横着覆盖整条山谷。 黑雾在虹光中缓缓下沉,落回了谷底。 “怎么会这样?” 罗世豪大惊,控制着周身的乌云,不断释放黑丝,与谷底的魂气相连,企图继续拉扯生魂上来,但黑丝一穿如虹光,就消散了。 “不可能!老秃驴,你究竟做了什么?这不可能!老秃驴,你五百年的修为根本不可能超度整个生陷狱!” 罗世豪大吼着。 “师尊!”行空看见长虹贯山,知道师父已经涅槃,面现悲色,低声默默念经。 林曼卿知道机不可失,趁着罗世豪慌乱的时候,拔下头上凤钗,凌空一划。 一道火焰冲天而起,化作一只鸟形,张开翅膀,冲入了黑云之中。 轰一声巨响,火光映红了半边天。 整团乌云都被撞散了,燃烧着的火云流散四方。 天空剩下一个被火焰包围的人影。 “朱雀之魂?” 罗世豪抖落身上的火焰,露出真身。 “天巫一脉,什么时候和光明教会同流合污了?” 林曼卿冷笑道:“圣主归位,万法同宗。” “哈哈哈哈,别拿圣主来吓我!小丫头,别以为没了生魂之力,你就能拿捏我。老秃驴跳进了生陷狱,断了我的魂根,却也让我解脱出来。你别忘了,我本来就是酆都鬼王,离开生陷狱,我还是鬼王!” 说罢,身体一晃,化作鬼影,就隐没在虚空中。 林曼卿顿觉阴风扑面,紫光一闪,一片紫云挡在身前,随后凤钗划动,激燃的火焰就朝前方卷去。 阴风瞬间消失,再无影踪。 林曼卿知道罗世豪是鬼修,可实可虚,虚虚实实,难以捉摸,必须要提前锁定他的真身所在,才能伤到他。 而且罗世豪的修为极高,也就是被镇压在生陷狱千年之久,刚刚出来,修为还没有恢复,要不然,自己还真不一定是对手。 林曼卿严阵以待。 阴风再次袭来,被紫云挡住,可是烈火反击的时候,罗世豪又消失了。 林曼卿不禁皱眉,忽然想起慧灯跳崖前的话,便对行空大声道:“快去山下敲钟!” 行空一愣,随即会意,虚空踏步,就朝山下走去。 半空中阴风袭来,拦住了他的去路。原本一步虚渡,便可踏过半座山峰,此刻双腿仿佛踏进了沼泽,难动半分。 而面前出现一只恶鬼模样,张牙舞爪,就朝他扑来。 行空举起铙钹,往中间用力一合,呛一声响,声震山岳。 铙钹明明夹住了鬼头,却见鬼脸从铙钹的缝隙里生出来,张开血盆,生出獠牙,朝他咬下来。 一道火焰射来,贴着行空的面烧向鬼脸。 呲一声,鬼脸消失,虚空只剩一缕诡异的黑烟。 “你快走,我缠住它!”林曼卿叫道。 紫云满满,朱雀盘旋,缠住了罗世豪的鬼身。 行空获得解脱,一步踏下叶斗峰,到了显通寺的钟楼,敲响了幽冥钟。 钟声响起,声绕群山。 虽然五峰阵法已破,但幽冥钟依然可以反转地气,把五台山凝聚的佛力给激发出来。 便见五峰之上,佛光隐隐。 四面虚空,钟声缭绕。 佛光渐渐凝聚成像,犹如五尊大佛,盘坐虚空。 漫天佛光照出了罗世豪的身影。 大佛伸出手掌,锁定鬼王虚影。 其余四峰上的佛掌,横着朝叶斗峰推过来。 而叶斗峰上的佛掌,则是自天而降。 “可恶!” 罗世豪叫了一声,没想到五台山竟然还有如此强大的佛力,而他自己的修为却受了千年的压制,不及巅峰之十一。 可惜叶斗峰在五台山的最北边,若是在中间,这五佛齐来,罗世豪就根本无路可逃了。 罗世豪想都没想,就往北边逃去。 可是他刚一动,就迎头撞上了一片紫光。 原来是林曼卿挥动如意,天巫紫云铺陈开去,漫过整个叶斗峰,封锁了北边的去路。 “臭丫头,我和你无怨无仇,你何必赶尽杀绝?快快让开,以你的实力,顶多与我同归于尽!”罗世豪威胁道。 林曼卿没有说话。 这时候多说无益,像罗世豪这样的人,非亲即仇,既然不能和李沐尘走上一条道,将来必会反过来报复,成为敌人。 而且这等恶鬼,如果放出去,必然贻害无穷。 所以林曼卿根本没有回答,拼着同归于尽,也要帮李沐尘除掉这个未来的强大敌人。 朱雀飞起,火焰燎天的同时,如意上放出了五色神光。 罗世豪一看见五色神光,大为震惊。 “这……这是……” 他一愣之际,朱雀之魂已经扑到了他的身上。 而在他的身后和头顶,佛掌也已经到来。 就在这时,下方黑龙池中的水突然沸腾起来。一道黑光射出,如锁链一般扯住了罗世豪,将他往下猛的拉了下去,拉进了黑龙池中,瞬间消失了。 五方佛掌撞击在一起,化作漫天佛光。 林曼卿顿觉眼前星光离乱,什么也看不清了,耳中也只听到嗡嗡的佛家真言。 她也顾不上罗世豪了,只能以天巫紫云护住自身,保住元神不散。 过了好一会儿,一切才安静下来。 林曼卿撤了紫云,收起如意和凤钗,站在叶斗峰上,四面张望,哪里还有罗世豪的身影。 而五台山群峰之间,虽然寺庙都在,但那隐而不发、藏而不露的金刚佛力,却已杳泯无踪了。 林曼卿落到黑龙池边,看着那清澈见底的池水,神识探入,却什么也没有发现。 ------------ 第1139章 古佛洞 林曼卿回到显通寺的时候,行空还在那里敲钟。 只是钟声没有了刚才那种荡气回肠,也不再和群峰产生共鸣,变得普通了许多,似乎那口古老的幽冥钟进入了某种“沉睡”状态。 行空见林曼卿回来,急忙跳下钟楼,问道:“怎么样了?” 林曼卿摇头叹息道:“被他跑了。” “啊?”行空大急,“怎么会让这厮跑了呢?” 忽然惊觉自己在这场大战中除了敲钟好像没帮上什么忙,而眼前这个女人却拯救了五台山,便立刻收敛了态度,双手合十,朝林曼卿鞠了一躬。 底下的和尚们有点搞不清状况,明明刚才还是敌人,怎么突然大法师对这个女人就变得恭敬起来了? “多谢女施主仗义出手。”行空说。 林曼卿说:“你不必谢我,这里也有我的因果。罗世豪跑了,无论是我,还是你们五台山,将来都少不了麻烦,你还是自己小心吧。” 行空点了点头:“无论如何,是女施主拯救了五台山,施主功德无量。” 显通寺的住持云通有点忐忑的上前询问:“师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师祖呢?” “阿弥陀佛,你师祖已经虹化而去。” “啊?” 云通大惊,悲声道:“怎么会这样?” 行空说:“你不必悲伤,老法师在山五百多年,而今以正等觉悟,肉身化虹,入清静刹土。我等弟子,皆应欢喜赞庆,体念其心,诚意修为,付诸佛法。阿弥陀佛!” 云通闻言,如醍醐灌顶,面带羞愧,道:“弟子谨遵师尊教诲!阿弥陀佛!” 其余显通寺僧人也都合十齐声念道:“阿弥陀佛!” 林曼卿还在回想刚才的事情,问行空尊者:“你们山上那个水泉,有没有什么讲究?” “你说黑龙池?” “黑龙池?” 林曼卿一听这名字,联想到刚才隐约看见的拉走罗世豪的黑色匹练。 “池子里有龙?” “不不不!”行空连忙否认,“这只是个普通池子,只是因为后山有条瀑布,挂在崖上,崖石又呈黑色,远观如黑龙,而此瀑的水正是从这口泉流出去的,所以名为黑龙池。” “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 林曼卿有些不信,但刚才神识查探,的确没有什么异常。 刚才事情发生的时候,因为五方佛山之力汇聚一处,加上她自己也是不遗余力,又事发突然,五光十色之中,她的确没看得太清楚。 只看见黑色匹练好像是从泉水中升起。 但这并不能证明就是泉的问题,因为当时的情况,四个方向和上方都被封锁,要救罗世豪,的确只有从下方救。 问题是,救走罗世豪的会是谁呢? 以当时的情景,能在那千钧一发的时刻救走罗世豪,而且一丝痕迹都没有留下,这个人的实力绝对很强。 而罗世豪一旦恢复了全部修为,这世上就又多了一个大魔王。关键是他手里有十万阴兵,这股力量一旦释放出来,又不知会搅起多少风云。 林曼卿打算等五台山的事情一结束,就去一趟罗酆山,也就是传说中的酆都。罗世豪是酆都鬼王,他一定会回罗酆山的。 不过现在最重要的还是要先找到厉承忠,把武家的净光天女神像夺回来。直觉告诉林曼卿,厉承忠的危害可能不比罗世豪小。 “行空大师,你知不知道厉承忠在哪里?哦对了,他的法名叫成空。” 行空听到成空的名号,不禁皱了皱眉,道:“不瞒施主,此人本是我师弟,但在百年前,他就被师尊逐下山去了。” “逐下山了?” 林曼卿微微一愣,“那么说,厉承忠做什么,都和你们五台山没关系了?” “是的。” “呵呵,那么大师可知道他在晋州武家?” “这……”行空欲言又止,“似有耳闻。” “仅仅是耳闻吗?”林曼卿冷笑起来,“那么看来你也不知道陷空跟着武家二爷去京城向李家挑战的事了?” 行空一惊,看着林曼卿,问道:“莫非女施主是京城李家的人?” “这是我们李家的夫人。”李阿四上前一步,站到林曼卿身边。 行空脸色变幻不定,过了一会儿,终于叹了口气:“唉,陷空师弟也是身不由己,晋州武家对五台山有恩,此事有千年的因果……” 林曼卿大概猜到了这里面的因果,但见行空好像要从头开始讲故事,她很怕和尚讲故事,一边讲还要一边参杂佛理在里面,讲起来怕是没完没了,而厉承忠那边拿了净光天女神像,不知会有什么变故,便阻止道: “好了,行空大师,我没兴趣听你们五台山和武家的千年恩怨,我只想知道厉承忠在哪儿?” 行空说:“我真不知道厉承忠在哪儿,当初他在插箭岭宝塔寺做方丈,因修炼魔功,被师尊察觉后废除了修为,逐下五台。从那之后,我就再没见过他。我也听说他托身于武家,施主可以去晋州看看。” “呵呵,大和尚的消息不怎么灵通啊,晋州武家已经被灭门了,就是你这位好师弟干的。他杀光了武家的人之后,就跑来了五台山,要不然,你以为我是来参禅拜佛的吗?” “啊?!” 行空听完大吃一惊。 要不是林曼卿刚刚拯救过五台山,行空是绝不会相信这话的。 “成空如果回来……”行空想了想,“他绝不敢来见师尊,他有可能会去插箭岭,那里是他的根基所在。但宝塔寺已经封闭多年,唯一能让他躲起来,还有可能避开师尊法眼的,就只有古佛洞了,莫非他去了古佛洞?” “古佛洞?” “那是一处古老山洞,里面有古佛造像,洞中深处十分幽静,地气几与外界隔绝,仿佛独立洞天……” 行空的话还没说完,一直在旁边听着的伍玉奇突然说道:“啊,我想起来了,我好像听他们提起过什么古佛!” 林曼卿眉头一挑,问行空:“古佛洞在哪里?” “就在插箭岭,离宝塔寺不远。”行空迟疑了一下,“我带你们去吧,师尊已逝,如果真是成空回来了,以他所做之恶,作为大师兄,我理应清理门户。” ------------ 第1140章 宝塔之秘 行空把山上的事交待给了云通,让他带领弟子好好修行,自己则带了两个小和尚,领着林曼卿、李阿四和伍玉奇一起去了插箭岭。 插箭岭在南台以南,严格来说已经不算五台山,但这里奇峰耸峙、群山相连,又很难说哪里才是五台山的界限。 “你们看那里就是宝塔寺。” 行空指着山腰上的一片建筑说。 林曼卿见那里屋舍相连,虽然比不上显通寺,但也不算小庙,尤其中间一座金色的高塔,十分醒目,这种级别的塔,一般庙宇建造不起。 也不等其他人,林曼卿一步踏过半座山,就站在了宝塔的塔尖上。 整座寺庙不知什么原因封闭,看上去已经多年无人管理,房子显得老旧失修,唯有脚下这座金塔,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林曼卿神识扫遍,没有发现人迹,但整座庙宇的气息中总透着那么一股怪异。 她跳下宝塔,在庙里走了一圈,最后回到宝塔前。 怪异的气息正是来自宝塔内部。 说是佛气吧,和五台山诸峰环抱中那浩渺的佛家气象不同,总显得有些古怪,隐隐还透着一丝十分古老的仿佛来自异域的气息。 你要说魔气吧,又不是魔气,总还有慈悲无量的佛气在,并且还有隐含的威严和震慑。 这时候行空带着其他人也进了庙。 “宝塔里供奉的是什么?”林曼卿问道。 “哦,你说此塔啊!”行空抬头看了一眼高耸的金色塔尖,“据说这里供奉着来自天竺的高僧的舍利。” “据说?”林曼卿不解地看着行空,“你在五台山也几百年了吧?这塔看着没你的年龄大。” “阿弥陀佛,施主慧眼。”行空道,“这塔是成空师弟,也就是厉承忠在宝塔寺修行时所修。” “哦?”林曼卿奇道,“这座庙是他修的?” “那倒不是,宝塔寺建寺已经很久了,关于此寺庙有很多传说,有说始建于汉,有说始建于北魏,有说始建于唐,具体也不可考证。但大抵有一件事是可以确定的,唐时武家人曾翻修此庙,并建造了高塔,从此名宝塔寺。” “最早是木塔,因遭雷击焚毁,后改建砖塔,历代都有维护。到我们这一代,成空师弟被派驻宝塔寺。他在宝塔寺期间,寺庙香火十分旺盛,因此扩建了屋宇、重修了宝塔。塔身外镶黄铜,内嵌黄金,供佛陀金身,奉金衣袈裟,极尽奢华。当时正值战乱,天下民不聊生,师尊以天下民脂尽归佛山而大怒,封闭了宝塔寺,将成空逐下了山。” 李阿四看着金色的塔说:“这么大的金塔,这么多年还在,真是奇迹!” 行空说:“塔内的黄金物件,早已被师尊下令搬出,换成金钱,救济太行百姓了,现在剩下的,只是一座铜皮空壳的塔了。” “塔里的舍利呢?” “这我就不知道了。兴许本就没有,兴许被师尊移到他处了。” 林曼卿却摇了摇头。 她相信如果真有舍利,一定还在,不然一座空塔不会有那么奇怪的气息。 另外,慧灯将厉承忠逐下五台,恐怕也不仅是用民脂打造黄金塔这个原因。 “我想进去看看。”林曼卿走到紧闭着的塔门前。 行空有些为难的样子,不过想起林曼卿刚刚救了整个五台山,而且人家真要进去看,自己好像也阻止不了,便上前一步,主动去开门。 门上的铁锁很粗,但禁不住行空轻轻一捏。 铁锁断裂,门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缓缓打开。 塔内的空间很大,足够十几个人在里面开会,不过空空如也。 行空说:“当年的东西都已经搬空了,后来就再也没人来过。” “没人来过?”李阿四轻轻在佛龛上抹了一把,“没人来过会这么干净?一点灰尘都没有!” 行空一愣,也在旁边摸了摸,的确没有灰尘。 他随即明白,这里不但有人来过,还专门打扫过,不然这么多年,不可能一尘不染。 “我们上去看看。”他抬步准备上楼。 “不用了。”林曼卿忽然说,“楼上是空的,要看就去地宫看。” 这下行空是真为难了,说道:“施主,不是贫僧不肯,这里的地宫千年来都是闭着的,祖师有交待,不能打开。而且,地宫有法阵,解阵的密咒只有历代祖师和被分配到宝塔寺的住持师兄才知道。如今师尊已逝,密咒只有成空知道了。” “强行破开就是。”李阿四说。 “这……”行空面露难色。 想想也是,地宫里供奉着千年前的高僧舍利,有密咒加持守护,让一个和尚强行破阵,的确有点强人所难。 李阿四说:“不用你和尚动手,我来就是。” 正要上前,却被林曼卿阻止: “阿四,不要为难大师。” 李阿四已经来到地宫门口,撇撇嘴,又退了回来。 塔内的气氛有那么一丝尴尬。 行空忽然对两个弟子说:“宝塔寺已经久无人住,你们随我去看看哪些屋舍需要修缮。几位施主,你们在这里慢慢看。” 说罢就带着弟子走了出去。 李阿四说:“这老和尚倒识趣。” 伍玉奇问道:“那我们要下去吗?厉承忠会不会躲在里面?” 林曼卿摇头道:“厉承忠肯定不在,不过这里气息很奇怪,而且听行空大师所言,这座塔多少和你们武家有点关系,地宫里的东西说不定也和你们武家有关。行空既然有意避让,那我们就下去看看吧。” 朝李阿四使了个眼色。 李阿四点头,走到地宫门前,双掌放在门上一推,门竟然无声地开了。 “切,老和尚唬人,根本不用什么密咒,是个人都能打开。”李阿四说。 林曼卿皱了皱眉,总觉得这不对劲。 行空肯定不会说谎,只有一种可能,就是厉承忠来过了,打开了地宫密门,而且走的时候没锁。 李阿四已经当先下去。 地宫里很暗,几乎没什么光线。 地宫和塔内第一层的面积差不多,中央有一张石台,台上有一盏灯。 李阿四拿出打火机,啪地打着火,火焰凑到灯芯上。 意外的是,灯并没有被点亮。 “咦!” 李阿四有些意外,仔细看,才发现这灯芯竟然也是铁铸的,根本就不可能点着。 不过这对他们没有什么影响,这点黑暗阻挡不了他们的视线。 忽然,伍玉奇却惊呼起来:“你们快来看,这是什么?” 林曼卿和李阿四凑过去,看见左边的墙壁上有一个壁龛,里面放着一尊神像。 “净光天女!”李阿四惊讶地说。 而林曼卿的目光却落到了神像旁边,那里放着一本手抄的经书,封面上写着《大云经》三个字。 ------------ 第1141章 净光天女 “净光天女神像怎么会在这里?” 三个人都看得很清楚,这就是武宏丽一直心心念念想要的净光天女神像,和周绍义埋在李家老宅隔壁的那一尊一模一样。 林曼卿捧起来仔细端详。 因为荣师傅模仿过这尊神像,真的假的她都见过,所以看过之后十分肯定这是真的。 “厉承忠果然来过这里。” “那他为什么把神像留在这里?” “或许是临时出去了,一会儿再回来?”伍玉奇说。 李阿四却摇头:“刚才五台山上闹出那么大动静,他在这里不可能没感觉,八成是怕我们找到这里,躲到别的地方去了。” “那他也该把神像带走啊!”伍玉奇十分不解。 林曼卿也早觉得不对,这种感觉从她刚踏上塔尖时就有,直到进入地宫越来越强烈。 但以神识查探周围,又找不出明确的问题来。 厉承忠肯定不在这里,那股神秘的气息就弥漫在地宫里,和这里曾经供奉的东西有关,比如行空说的高僧的舍利,也许已经被厉承忠拿走,只剩一些气息的残留。 “玉奇,你拿着吧,这本来就是属于你的。”林曼卿把净光天女神像递给伍玉奇。 伍玉奇双手捧过,心里五味杂陈,不知是什么感觉。 这是武宏丽追求了一生的东西,如今就这样到了自己的手上。 李阿四拿起了旁边那本《大云经》,问伍玉奇:“玉奇,这是不是净光天女的修行方法?” 伍玉奇接过来翻开来看了两页,惊讶道:“这就是《大云经》啊,和姑姑传给我的一模一样,为什么这里会有?” 林曼卿拿过来看了一眼,眉头紧紧皱起来。 这本书的纸张看上去是旧的,但没有古籍的那种味道,而且里面的墨迹清晰干净,像是新写上去的。 按行空说法,这宝塔的地宫只有慧灯和厉承忠能进来,慧灯显然不会到这里来,结合净光天女神像,可以断定,这就是厉承忠留在这里的。 厉承忠为什么要把《大云经》写下来,放在这里呢?是为了修炼武家的净光天女术? 可这么重要的东西,他离开时怎么会不带走呢? 林曼卿回想起在金陵玄武秘境里见过的大云经,她的记忆力本就好,加上先天修为加持,几乎过目不忘。 玄武秘境里的《大云经》虽然只是扫了一遍,但文字内容还记得,和眼前这本经书完全不同。 “玉奇,你确定这和武宏丽传你的《大云经》内容一样?” “嗯。”伍玉奇点头道,“一模一样,姑姑说,大云经中含有净光天女秘术,唯有照大云经修炼,才能解开净光天女神像之秘,人神合一,成就净光天女。可惜这大云经只有半部……” “半部?” 林曼卿仔细阅读,再和记忆中的大云经一对照,发现果然内容有十分明显的前后关联。 那时在玄武秘境初看时,就觉得这里面暗合了修行门径,只是有些晦涩不明,她又不修佛法,所以虽然记住了,却没有去研究。 现在对照起来看,有些东西便豁然开朗,修行的法门也明确起来。 不过林曼卿对佛家修行不是很感兴趣,加上《大云经》的修炼方法要有许多前置条件,这经书里说得很晦涩,但林曼卿大致能猜出来,其实就是武家的天女血脉和独特的法力传承。 现在这些都在伍玉奇身上。 可既然只有武家天女能修,厉承忠夺走天女神像和《大云经》干什么? 是因为发现自己练不了才把东西丢在这里,还是…… 林曼卿想到了一种可能。 她看了一眼周围的环境,对伍玉奇说:“看来天意如此啊!武家的天女,最终要让你来继承。我正好知道另外半部《大云经》的内容,现在就告诉你,你听好。” 林曼卿以神念将大云经的内容传入伍玉奇的识海,并且还加了自己的一些修行理解。 然后说道: “这座宝塔位置绝佳,地宫之内正是修行的好地方,你就在地宫里练功吧。” 李阿四说:“万一厉承忠回来怎么办?” 林曼卿笑道:“那不正省得我们去找了吗?” 李阿四看了一眼伍玉奇,还是有些担忧:“练功可以回去再练,我们还是先找厉承忠吧。” 林曼卿轻轻摸了摸《大云经》的封面,轻笑一声:“不练功,可不见得能找到厉承忠呢。” “难道是……”李阿四是聪明人,马上明白了林曼卿的意思。 林曼卿摆了摆手:“行了,你在这里守着玉奇,我和行空去古佛洞看看。” 说罢,就转身离去了。 伍玉奇看着李阿四,李阿四说:“玉奇,你练功吧,我替你守着。” 伍玉奇最信任的就是李阿四,便点点头,开始按照大云经的内容修炼。 她有武宏丽传功,等于武家历代天女的功力积累都已经到了她身上,只是还没有觉醒天女血脉,功力发挥不出来。但运转大云经中的净光秘术,已经毫无滞碍。加上林曼卿刚才在神念中传入的一些独家修行感悟,让她修炼得以事半功倍。 李阿四守在地宫门口,警惕地注意着周围的动静。 伍玉奇盘腿坐在地上,净光天女神像就放在面前的石台上,与她相对。 随着功法的运转,伍玉奇身上蒙蒙放出一圈神光,而面前的净光天女神像也随之亮起来。 继而,净光天女神像的光亮就超过了她,把整个地宫照得犹如白昼。 李阿四在强光里都有些睁不开眼睛了。 他只隐隐约约看见一个朦胧的黑影站在光里。 一开始,他以为是伍玉奇,可是很快就发现了不对,这身影比伍玉奇高大得多。 “谁?”李阿四意识到了不对,朝黑影扑了过去。 突然,满室神光消散。 李阿四看见伍玉奇还是坐在那里,她的背后多了一个人,一只手掐在伍玉奇的后颈上,一只手放在石台上那尊还在蒙蒙发亮的净光天女神像上。 “哈哈哈哈!”厉承忠的笑声尖锐刺耳,在狭小的地宫里回荡,“果然被我猜中,武宏丽那个贱人把功力传给了这个小贱人,而你这个小贱人,竟然真的炼成了净光天女术!小贱人,如今你觉醒了净光天女血脉,还激活了天女神像,只要再进一步,你就是净光天女的化身了,你就要获得当年的武皇一样的强大能量了!哈哈哈,是不是很向往啊?” “可惜武宏丽一定没来得及告诉你,在净光天女血脉觉醒的一刹那,你会变得脆弱无比,就像蚂蚁一样,我只要轻轻一捏,你就什么都没有了!” ------------ 第1142章 古佛青灯 “住手!” 李阿四急叫着冲过去,可是看见厉承忠放在伍玉奇脑后的手,他不得不停下来。 厉承忠看了他一眼,冷笑道:“你小子没死在武家,真是命大!不过今天你跑不掉了。就凭你那点功夫,在武家能逃出去,但在这里,你绝对逃不掉。” “厉承忠!你别太得意了,夫人就在外面,你敢动玉奇一下,你死定了!”李阿四厉声道。 “你说的是刚才那位美丽的小夫人么?哈哈哈哈!”厉承忠大笑起来,笑声里还多了一丝淫态,“我早听说京城李家的夫人是个天生的大美人,一直无缘得见,今天只是远远一见,果然风华绝代,若是能抱入我怀,一定不武家的娘们还带劲!哈哈哈哈!” 厉承忠的话让李阿四无比愤怒,只是伍玉奇在人家手里,他只能咬碎钢牙,捏紧拳头,手指扣进肉里,也不敢轻举妄动。 “我知道她就在外面,也知道她很强,而且,还很聪明。”厉承忠冷笑着说,“她识破了我布的局,知道我就在这附近,就把你们留在这里做诱饵,想引我出来。可她却忘了,这地宫是有秘阵守护的,我现在关了地宫的密门,没有法咒,她就进不来。不但这地宫,还有这座塔,这座寺庙,都是我亲自督监建造,里外都有法阵。我当初耗尽财力物力,把宝塔寺建造得如此恢宏,就是为了这一天。慧灯那个老东西居然还以‘民脂尽归五台’为由把我赶下了山,他哪里知道,我是在为五台山造福,等我的计划成功,我就是真佛在世!” “现在宝塔寺内外三重法阵全部开启,就别指望你那位夫人来救你们了。她若能闯出去,算她造化,我也懒得再去京城找她。她若出去不,那就等我化身真佛,与她同修欢喜,共赴极乐,哈哈哈哈!” 就在厉承忠狂笑之际,忽听一个声音道:“呵呵,你就那么自信外面的破阵法能拦得住人?” 李阿四一听声音大喜,朝地宫门口看去,只见门咯吱一声开了,林曼卿走了进来。 厉承忠大惊:“你……你怎么进来的?” 林曼卿朝厉承忠身后墙壁上那个大洞看了一眼:“我唯一的失算,就是不知道你藏在里面。我该想到的,这地宫古老如此古老,不应该这么小,一定还有隐藏的结界。这结界还真是隐蔽,我的神识竟然没有发现。” “阿弥陀佛!” 林曼卿的身后响起一声佛号,行空尊者走了进来。 “师弟,别来无恙否?” 厉承忠看见行空进来,突然笑了起来:“呵呵呵,我明白了,慧灯那个老东西,早就把金塔地宫的密咒传给了你,你刚才到地宫门口,门明明开着,你还说自己不知密咒,进不了地宫,原来你是故意说给我听的。行空,你向来愚莽,竟然也学会了计谋,倒是令我刮目相看!” “阿弥陀佛!”行空合十看了一眼林曼卿,眼里露出几分佩服,“李夫人神机妙算!” “哼,我早该看出来你们是在演戏的。”厉承忠有些懊恼的样子,“不过我很想知道,就算你们知道地宫密咒,我刚才启动了外面的三重阵法,你们又是如何这么快破解的?” 林曼卿笑道:“你那阵法,我在插箭岭时就一眼看穿了。这么高一座金塔做阵眼,你是把别人都当傻子吗?刚才行空大师借故离开,带着弟子去看屋舍,就是去破你的外围大阵去了。” 厉承忠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怒气上涌,手上就加了力量,捏紧伍玉奇的脖子:“那又如何?你们敢动一下,我就先杀了她!” 行空面色一沉:“阿弥陀佛,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师弟,你已经走上了绝路,何必再做无谓之争?” “无谓之争?”厉承忠狂笑,“哈哈哈哈,你以为我在做什么?我告诉你,我在做一件连历代祖师都不敢做的事,现在马上要成功了!看见这石台上的灯了吗?” 其实林曼卿和行空早都看见了,石台上那盏不知是青铜还是古铁浇铸的,原本绝不可能点燃的灯,此刻竟然亮了。 铁铸的灯芯上燃起了豆大的火苗。 “是净光天女神像的神光点燃的。”李阿四说。 他一直在现场,亲眼看见了这一幕。当净光天女神像和伍玉奇身上的神光相互映照,满室生光的时候,这灯就被点亮了。 只不过当时天女神光更加夺目,而且随着厉承忠的出现,李阿四根本没把注意力放在灯上。 “这就是你的目的?”林曼卿问道。 厉承忠道:“不错,这古佛青灯,唯有借助净光天女的神光才能点燃。我接近武家,主动做武宏丽的面首,就是为了点亮此灯,唤醒古佛。原本以为有了净光天女神像和大云经就够了,没想到,激活此神像还是需要天女血脉。” 他说着手向上一提,把伍玉奇提起来,完全挡在身前。 “嘿嘿,还是要感谢这个小贱人!李夫人,我佩服你的大量,这个小贱人在你们府上做卧底这么多年,差点把你们都害死,你竟然还肯帮她!” “怎么,你还想挑拨离间?”林曼卿冷笑道。 厉承忠见挑拨不成,又生一计,说道:“夫人胸襟如海,我怎敢用离间小计?不如这样,我们做个交易。” “什么交易?” “我只要古佛青灯,从此取代慧灯,成为五台一代佛宗。你回你的京城,做你的第一世家夫人,你我井水不犯河水。以后有什么事牵扯到佛家,只要一个口信,我必携五台众僧,倾力相助。” “住口!”行空大怒道,“厉承忠,你有什么脸说出这种话来?” 厉承忠却不理他,只看着林曼卿,见林曼卿似乎不为所动,又说:“我在武家多年,知道一套秘法,可以转移天女血脉,只要你以我之法,取这小贱人的血髓和魂魄炼化,转移到你身上,再加上这神像和大云经,你就能变成净光天女化身。到那时,武周留下的财富、法宝和不为人知的秘密,就都是你的了。以夫人的凤仪,说不定也能君临天下,想必风采更胜当年的武曌。” ------------ 第1143章 九品莲台 林曼卿还是不说话。 “夫人是不信我?” 厉承忠见林曼卿虽然沉默,但没有明确反对,觉得有戏。 “夫人,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你是李家的夫人,京城李家正是李唐后裔。当年武则天就是得到了净光天女之身,才有了后来的武周王朝,成为天下第一女皇。如今净光天女神像和大云经就摆在你的面前,这岂非冥冥中自有天命?夫人是天命所归,若是天予弗取,必受其害,夫人可要想清楚!” 林曼卿笑了起来,看了一眼伍玉奇,又看向角落的黑暗虚空。 “天命所归……哈哈哈,我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用这个词来形容我。净光天女……日月当空……哈哈,真是有趣!” “李夫人,千万不要被他的妖言所惑!”行空急道。 “妖言?哈哈哈哈!行空,你无非是怕我夺了你的宝座。要不是慧灯那个老东西宠你,就凭你,一没悟性,二无慧根,你哪一点比得过我和陷空?你有什么资格执掌文殊宝印?!” 厉承忠仿佛真得说到了气愤之处,怒气上涌,面目都狰狞起来,手上也加了力。 伍玉奇嘤咛一声,似极痛苦。 林曼卿脸色变了变,说:“厉承忠,我可以跟你合作,那就把这个丫头交给我吧,还有你的所谓心法。” 厉承忠嘿嘿一笑,往后退了两步:“夫人把我当小孩子呢,我若是把她给了你,你翻脸不认账怎么办?” 林曼卿说:“看来你是一点诚意都没有,你这样让我怎么相信你的话呢?” “我说的对夫人有百利而无一害。”厉承忠说道,“就算我反悔,夫人也没什么损失,回到京城还是天下第一夫人。何况,以李家的实力,我也不愿意结为仇家,就凭这一点,夫人也可以相信我。” 林曼卿不得不承认,厉承忠很聪明。如果自己是个贪心的人,说不定就会被他说动。 “呵呵,伶牙俐齿,我看你不像出家人,倒像是个职业骗子!你骗了武宏丽,还想来骗我吗?看看那边是谁?” 林曼卿一指厉承忠左边的地宫角落。 厉承忠扭头看去,只见那里站着一个人。 当他看清那张脸的时候,他吓了一跳。 不要说厉承忠,就连李阿四和伍玉奇都吓坏了。 “姑姑!”伍玉奇惊呼道。 “宏……宏丽?!”厉承忠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你……你没死?” 角落里站着一个女人,正是武宏丽。 只见她往前迈了一步,手指着厉承忠,开口道:“你以为我死了吗?” “咦,你不是武宏丽,你是假的!”厉承忠听见声音立刻辨认出来。 可就在这时,他的脑后出现了一点虚影,却是一支箭簇。 当杀气在他脑后显现,厉承忠暗道不好,强拧身形,想要躲避,却终究没来得及。 箭头噗嗤一声,正射进了他的耳道。 厉承忠啊一声叫,一只手捂住耳朵,另一只手却依然紧紧抓住伍玉奇,向后一纵身,躲进了墙壁上的暗门洞穴里。 “追!” 李阿四当先追了进去。 林曼卿和其他人也进了洞穴。 这是一条暗道,里面漆黑无比,一路七拐八弯,往深处走,片刻后,豁然开朗,出现一个巨大溶洞。 洞内有蒙蒙白光,到处都是怪石林立,有的从地上生出,直接穹顶,犹如擎天巨柱;有的从洞顶挂下,仿佛山峰倒立、银枪悬挂。 前方溶洞相连,一个洞连着一个洞,也不知厉承忠去了哪里。 林曼卿神识扫过,发现这里地气扰动得厉害,仿佛整个太行地脉都在此处迂回,受到另一股奇怪的气息的牵扯。 两种力量交织在一起,如二龙交缠,难以分解,把周围的气息也扭曲打乱,一时间竟然无法找到厉承忠。 “玉奇……”李阿四担忧地叫着。 林曼卿说:“放心吧,厉承忠不敢伤害她的,玉奇现在是他手里唯一的牌。另外,我的给她传授半部大云经时,神念里加了一道密咒修法。她现在应该正照此心法运转,就可以填补净光天女血脉觉醒前的法力空虚。我刚才拖延时间,就是想等她法力恢复,血脉完全觉醒。” 旁边的“武宏丽”开口道:“是我鲁莽了。” 李阿四已经从声音认出来,这个武宏丽并不是真的武宏丽,而是殷莺。 殷莺得墨家传承,易容潜行天下无双,当年假扮周绍义,差点连李沐尘都被骗了。 只是李阿四不知道,殷莺什么时候来的五台山,又怎么会假扮武宏丽? 其实这都是林曼卿的安排。 自林曼卿入主京城李宅,殷莺就一直没离开过她,成了她身边真正的心腹,只是殷莺神出鬼没,她不现身,没几个人见得到她。 林曼卿上五台山,殷莺自然也跟着,让她假扮武宏丽,原本是为了引厉承忠出来的。 武宏丽虽然死了,但她是武家的家主,要找她的照片假扮她的样子不难,只是殷莺没听过武宏丽的声音,所以一开口就被厉承忠听出来了。 林曼卿说:“不怪你,你出手的时机没问题,是我们低估了厉承忠,玄机弩射中了头,竟然还不死!” “现在怎么办?” “这里应该是五台山地下,没想到北太行也有这种看上去像南方的溶洞。”林曼卿继续以神识扫过各处溶洞,希望找到厉承忠走过的痕迹。 “我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了!”行空突然道,“这是古佛洞后面的深山溶洞!因为古佛洞本就是禁地,五台弟子只能在外礼拜,不能入内,所以没人进来过,只知道古佛洞内十分空大。没想到,竟然和宝塔寺有密道相连。” 林曼卿说:“应该是厉承忠挖的,他受了重伤,坚持不了多久,我们分头去找!” 几人便分散开往各个方向的溶洞而去。 …… 厉承忠抓着伍玉奇一路狂奔,直到看见眼前那一片石头,才松懈下来,把伍玉奇往旁边一丢,自己则靠在石头上大口,捂住耳朵,神情痛苦地摇晃着。 “啊——好痛啊——我要杀了你们——” 他大叫着。 玄机弩的弩箭射进了他的大脑,伤及元神。 要是换成一般人,早就死了。 厉承忠扶着石头起身。 这里一共有九块石头,呈莲台状铺开。 莲台的中心,有一盏竖起的灯,和宝塔寺金塔地宫里的灯一模一样。 如今,不知是铜铸还是铁铸的灯芯正燃着火苗,放出七彩的光,落在周围的九块石头上,仿佛一朵七彩的莲花绽放。 “哈哈哈哈!”厉承忠忍着痛大笑起来,“古佛青灯,九品莲台,谁还能挡我成佛!” 便爬到石头上,到九品莲台中央,就在灯旁坐了下来,低眉垂目,真如佛陀般入定了。 ------------ 第1144章 二八神人 一道细细淡淡的黑线,以极快的速度,贴着五台山的山脊飞向西南,悠忽间,飞过大山无数,消失在一片山谷密林之中。 谷中刮起一阵阴风,群鸦乱飞,鹿走狐奔,慌乱地朝峡谷两边逃窜。 阴风盘旋处,未及逃离的走兽顷刻化作白骨。 绿树枯萎,百花凋零。 荒芜的白骨乱石间,出现一个人影,正是刚刚从五台山生陷狱中逃出来的罗世豪。 罗世豪盘腿而坐,双目紧闭,眉头紧锁,脸色苍白如纸。 虽然没死,但被镇压在生陷狱中一千多年,刚才又是连番大战,大日如来神印,千佛佛力积攒,加上天巫紫云和朱雀之魂的冲击,法力耗尽,就连鬼修的本体也受伤不轻。 一想起那个女人,罗世豪就气愤且心惊。 他不知道这女人是从哪里来的,明明是天巫一脉,却又能掌控朱雀之魂,明明有魔道之功,却又有正道气象。 最让他不解的是,这个女人是怎么知道冥仆的? 当年他被净光天女以光明法王相,镇压在生陷狱,差一点就身死魂销,关键时刻冥仆出现,保住了他的性命,告诉他借生魂续命之法,让他安心在生陷狱中等待圣主临世。 这件事理应没有别人知道,莫非这女人真是圣主身边的人? ‘一定是叛徒!’罗世豪这么想。 阴风围绕着他,大地阴气随风而起,被他吸入体内,让他感觉舒服了许多。 这当然不是自然风,而是有人施法在帮他疗伤恢复法力。 罗世豪缓缓睁开眼睛,只见荒山野石,半个人影都没有。 “哪位前辈大能救了我,可否现身一见?” 罗世豪对着虚空拱了拱手,他觉得能从五峰佛光和天巫紫云中把自己救出来的,一定是了不起的人,说不定就是冥仆说的圣主。 只听耳旁响起一个缥缈的声音,无法确定方位,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 “你看不见我的,我只是一缕来自冥界的幽念,借生陷狱的生魂之气而成形,我很快就会散去。听着……” “异域的魔云已经笼罩这个世界,强大的能量将会吞噬一切,带着你的十万阴兵,去投奔冥界之王吧,唯有在那里,你才能找到你的价值。” “好!我早就想投奔冥王了,只是我现在虚弱得很,恐怕要很长时间才能恢复到当年的实力。” “嗯,你在这里等着,我去附近引一些人来,供你啖其生魂,修复元气。” “也只能这样了。不过你要小心,动静不要太大,免得引起道门注意。”罗世豪提醒道。 一阵阴风起,沿着山谷而去,远处的树林阵阵起伏,如潮水般涌向山外。 罗世豪调息吐纳,闭目养神,就等着幽念带着人来,夺取他们的生魂和血肉。 虽然这种大山里,人不会很多,一个村庄顶多也就几十口人,没法帮他完全复原,但只要修复元气,让他可以回到酆都就行了。 一旦回到酆都,他就是万鬼之王。 不多时,风声再起,树影摇曳。 一股阴风裹挟着尘埃而来,风中卷着一个小女孩,落到罗世豪身前的乱石地上。 小女孩十分害怕,莹莹哭泣。 罗世豪见只有一个小孩,不满道:“这么小的孩子,又不是五阴身,顶个屁用!” 虚空阴风中传来阴笑:“这只是饵,有了这个孩子,那些村民很快就会跟来了。” 果不其然,树林里传来人声。 “大伙儿快跟上,囡囡就是从这儿飞过去的。” “咦,我记得这里都是树林,怎么树都枯死了?” “小心点,那阵风邪得很,我从没见过能把人吹上天的。” “我让我娘们去岳王庙祈福了,要是有妖邪,岳王爷会收拾的。” “切,赶紧救人才是真的,这时候去庙里,真是瞎耽误功夫!” 一群人从密林里出来,走到了乱石荒地上,一眼就看见了地上的小女孩和盘腿而坐的罗世豪。 “看,囡囡就在那儿!” “那是谁?” …… 罗世豪面带阴相,身上自有一股阴寒之气,虽被镇压千年,又受了伤,但在这些凡人面前,还是如神明一般的存在。 树林里不断有人出来,呼啦啦聚集了一两百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罗世豪看着这些“奇装异服”的人笑起来:“没想到深山里还有这么多人,看这些人短发奇服,莫非来自异域?” “你在生陷狱里一千多年了,这世界早就变了。”虚空中的声音说,“这个时代,人人不愁吃穿,这些人气色饱满,魂肥魄壮,够你享用了。” 他们这里说话,可把那边的老百姓吓坏了。 他们东张西望,只见罗世豪一个人,却听见两个声音。 而且这荒石乱岗,草木皆枯,地上还有动物的白骨,看着实在瘆人。 不过人多胆气就壮,有胆大的就上前询问:“喂,你是谁?在和谁说话?” 又有人说:“别管他是谁了,赶紧把囡囡救回来吧。” 其他人纷纷表示同意。 地上的小女孩还在哭,哭声穿林过岗,传出去很远。 人群冲上来。 突然阴风一起,寒气刺骨。 跑在最前面的几个惨叫一声,就倒在了地上。 后面的人也不知怎么回事,吓得停下了脚步。 只见那倒地的人身上的血肉迅速枯萎,隐隐有丝丝黑烟飘出,被坐在乱石上的男子吸入口中。 人们吓得一个个噤若寒蝉。 忽而有人喊一声:“妖怪,快跑啊!” 人群哄然转身逃离,却不想一阵阴风,把人都卷起到空中,又呼啦啦跌落地上,一个个摔得骨软筋麻,动弹不得。 就在这时,忽听一声喝: “何方妖人,敢在东岳大帝眼皮底下作恶?!” 便跳出两个人来,小颊赤肩,个头矮小,只有常人的一半稍多,不仔细看,还以为是十来岁的小孩。 二人一左一右,飞到半空,左边的伸出右臂,右边的伸出左臂,两臂相连后就仿佛长在了一起。 接着一人分为二,二分为四,四分为八,两边加起就成了十六人。 十六人手臂相连,并成一排,仿佛一体。 一体而横断山岳,阻隔天地,乌压压如神兵天降。 ------------ 第1145章 野仲游光 罗世豪惊叫一声,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刚听到东岳大帝之名,他确实吓了一跳。可两个小矮人跳出来,在天空一分为八,十六人连体成二八神人之后,他就彻底放松下来。 “是野仲、游光二位兄弟吗?我是罗世豪!” 空中的二八神人一听,横亘在天空的巨大连体散开,又变回两个矮人,落到地上。 二人靠近仔细一看,忽然拜倒在地,口中惊呼: “是大哥!大哥怎会在这里?” 原来,这二人正是他当年在酆都的旧部,一个名叫野仲,一个名叫游光,二人乃一母同胞,其修行更是十分神奇,两人可分可并,一人可分八体,十六人相连就变成了二八神人。 二八神人连体时,威力强大,可以横断大江、夷平山岳,就连罗世豪鼎盛时也不敢说能胜他们。 当年神魔乱战,野仲游光二人为鬼城立下了赫赫之功,在酆都有着极高的威望。 好在罗世豪也有一个兄弟,叫罗世杰,就是被压在野三坡千佛沟地宫里的那位二代黑水鬼王。 他们两兄弟一起,才勉强压过野仲游光一头,因此稳稳坐了酆都鬼王的位置。 “我被镇压在生陷狱,今日方得逃脱。” “生陷狱?大哥你不是得了黑水鬼王遗物,去寻找入黑水幽冥的通道了吗?” “哼,我们上了秃驴的当!”罗世豪愤恨不已,“此话暂且不提,二位兄弟,你们又怎么会在这里?” “唉,”野仲叹息一声,“自大哥二哥离去,酆都无主,内斗不止。有人便推举我二人为王,我们素来澹泊,无意争王,又恐众兄弟之情难却,就离开了酆都。” 听到酆都众将士要推举他们为王时,罗世豪眉头一跳,眼中杀机一闪而过。 “以你们的本事,的确可以做鬼王。”他试探着说。 “大哥莫开玩笑,酆都只有罗氏兄弟才是鬼王。”野仲说道。 罗世豪点点头,又问:“刚才你们说什么东岳大帝,又是怎么回事?” 游光笑道:“那是吓唬人的。我们来到这里,见此地灵气充沛,尤其是山阴之气浓郁,适合鬼修,又不见有佛道仙游,便落了脚。偶尔在山中显圣,帮助迷途之人,救人于虎口之中、悬崖之下。时间一久,当地人便以为神灵,在山口建了一座东岳庙,供奉香火。我们就干脆借着东岳大帝之名,继续行善,百姓信以为真,就真把我们当成了东岳大帝了。” 游光说到这里,忽然停下,指着地上的的百姓,问道:“大哥,这些人是怎么回事?” 罗世豪说:“我被镇压多年,逃出来时又受了伤,身疲神乏,要借生魂修补。二位兄弟,待我啖了这些人的血肉生魂,你们就随我重回酆都,我已和冥王接上了头,待我回到酆都,带上十万大军,投奔冥王,你我一起,好好闯一番功业出来!” 野仲、游光互相对视一眼,面露难色。 野仲上前一步道:“大哥,不是我们不愿,只是我兄弟二人生性平淡,想起上古魔神战争之惨烈,至今难舒胸臆。我们不愿再卷入其中,请大哥体谅。大哥……” 他看了一眼满地的人,“这些都是本地山民,我们兄弟享受了他们数代香火,请大哥看在我们的面上,将他们放了吧。” 罗世豪脸一沉:“放了他们?那我的伤怎么办?此地去酆都上万里,一路上道门林立、仙佛漫天,我不恢复修为,怎么过三山五岳?一点民间的香火,就买了你们的心,你们竟堕落至此了吗?” “大哥,”野仲和游光一起跪下来,“请大哥放了这些山民,我们兄弟愿意护送大哥回酆都。” “唔?你们不是不愿跟我回去吗?” “我们送大哥到酆都后,就立刻返回此地。” “哼,你们去不去是你们的事,这些生魂,我却一定要吃。” 罗世豪说罢,双手一翻,神念一动,一股强大的阴气就弥漫开来。 “大哥!” 野仲、游光同时双臂一张,护住身后的百姓,本能的两只臂膀就连在了一起。 罗世豪见他们双臂相连,有些忌惮他们合体,便收了阴气,叹了一口气道: “也罢,既然你们执意要保,我也不能驳你们的面子。” “谢谢大哥!” 两人将双臂分开,露出歉意的笑容。 罗世豪说:“你们还能真心叫我一声大哥,我很欣慰。人各有志,我也不勉强你们。你们送我回去自然最好,但我此刻伤重,需要你们帮我。” “大哥但说无妨,只要我们能办到的,就是琼浆玉圣药,龙肝凤髓,也帮大哥去找来。” “那倒不用,来,你们到我的左右来。” 罗世豪张开双臂,似乎想要和他们友好拥抱。 野仲游光不知有诈,便一左一右来到罗世豪身边。 罗世豪抓住他们的臂膀,笑道:“二位兄弟,既然不让我啖百姓生魂,那就把你们的万年鬼修之力送给我如何?你们的魂,比起凡人,何止抵十万之众,哈哈哈!” 他最怕的就是野仲游光合体成二八神人,两人若是分开,就比较容易对付。 当然,以他现在的实力,哪怕刚刚啖了几条人命,也不足以对付野仲游光。 但他知道暗处还有一个人,一定会帮他,那就是来自冥界的那一缕幽念。 幽念能把他从五台山的绝境中救出来,实力可想而知,只要不让野仲游光连体成二八神人,就必能胜之。 一旦吸了野仲游光的魂,罗世豪立刻就能恢复鼎盛时的实力,那样酆都也不急着回了,干脆杀回五台山。 “我要杀了那个女人,踏平显通寺!”罗世豪心中叫嚣着。 野仲和游光吓了一跳,被罗世豪左右拽着。 “大哥,你开什么玩笑?” 虽然罗世豪说了要生啖野仲游光的魂,吞噬其万年鬼修之力,但野仲游光却并不相信,当年的大哥会这么对自己,所以没有马上反抗。 就在这时,平地拔起一股阴风,带着旋转的黑烟,将二人缠绕。 “冥界之气!” 野仲游光这才反应过来,罗世豪身边有来自冥界的人,而且罗世豪刚才说的话竟是真的。 两人想要反抗,却被阴风缠住,而两只手臂被罗世豪拽住,不能连体。 “哈哈哈哈!”罗世豪大笑,“二位兄弟,你们死后,我会在酆都立牌位,纪念你们的。今天,就让这些给你们供奉了数代香火的百姓,给你们陪葬吧!” 说罢,就要吸取二人及百姓的魂魄。 可就在这时,他忽然看见百姓中有一人是站着的,别的百姓都或坐或躺,有的惊恐无比,有的昏迷不醒。 而这个站着的人,却神态自若,仿佛是来旅游的。 罗世豪有点奇怪,刚才明明没有人站着,这人是什么时候站起来的?而自己怎么会没有发现? 然后,他就听见那人叹了口气,抬头看着天空,自言自语地说:“唉,冥仆虽忠,却不知我。这样的人留给我,我又怎么会用他?” ------------ 第1146章 天下无鬼 罗世豪听到冥仆二字,大吃一惊。 怎么又一个知道冥仆的? “谁?你究竟是谁?” “我就是冥仆让你等的人。” 罗世豪看见那人从人群中走来,浑身上下没有一丝法力波动,好像就是个凡人,可是他翩然如风,淡如云烟,竟有种天地为之失色的感觉。 “你……你真是圣主?” “罗世豪,不要听他的,他不是你要等的人!” 虚空中传来声音,如阴风一般钻进罗世豪的耳朵。 罗世豪心神一震,醒悟过来,知道眼前这个男人,无论是不是冥仆要他等的人,都不可能和他走上一条道。 道不同,不相为谋。 而对于经历过上古乱世,以鬼修之身,从魔神战争中艰难活下来,建立了酆都鬼城的罗世豪来说,既非同道,即为天敌。 因此他决定趁对方还没出手,赶紧吸了野仲游光之魂,恢复了实力,就算打不过,至少也可以逃走。只要回到酆都,哪怕是真武降临,也未必能奈他何。 但人就在眼前,他摸不准来人的实力,而自己还没有吸到野仲游光的魂力,不敢把话说死,就道: “若你能证明你是圣主,我就跟你走。” “罗世豪,不要听他的,你快吸魂力,我替你挡住他!” 冥界幽念似乎很怕罗世豪反悔。 四面阴风起,沙尘漫天,犹如无数恶魔,呼号而来。 整个天空都黑了下来。 空气中弥漫着无尽的死气。 罗世豪看到幽念这般实力,心才放了下来。 双臂一震,抓紧野仲游光,尽力去吸他们的魂气。 然而他还没吸到一口,就看见那个年轻人伸出一根手指,朝前轻轻一指。 风停了,沙定了,漫天乌云散了。 阳光落下来,照在地上,金灿灿的。 接下来,让罗世豪更震惊的一幕发生了。 那些原本被死气污染而枯萎的草木,又蓬勃地生长起来;那些本已化成白骨的走兽,又生出了血肉站了起来…… 一切又变回了他们没来时的模样,绿意荡漾,生机盎然。 “幽念?!你还在吗?”罗世豪忍不住问了一句。 没有人回答他。 他慌起来,往两边看,发现野仲和游光也不见了。 罗世豪有种恍惚,仿佛刚才经历的一切都是幻觉。 可是那个站在前方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下的年轻人,那淡然的面容,藐视一切的姿态,无不在告诉他,真的,这都是真的。 罗世豪终于相信,眼前这个人就是冥仆要他等的人,是真正的圣主。 “恭迎圣主归来!” 罗世豪匍匐下来,心里带着几分慌张。这种感觉已经很久没有过了,即使在五台山面对净光天女和光明法王,面对五峰连锁、幽冥钟声,他也没有慌张过。 “我不是你的圣主。” “不,你就是圣主,我错了,求圣主原谅。” “你错在哪里?” “我错在有眼无珠,不该怀疑圣主,不该轻信冥界幽念的话。” 李沐尘指着林子里的山民:“他们呢?” “这些只是贱民,命如蝼蚁,不值一提。” 李沐尘轻轻摇头:“你一个鬼修,竟如此漠视生命!算了,你永远不会明白的。” 罗世豪心头一惊,知道李沐尘不会相信他,把心一横,道:“我是酆都鬼王,我有十万阴兵,可以助你扫荡三界。” “你以为我要的是扫荡三界吗?十万阴兵,在你手里,不过是战斗的工具而已。而我,却可以给他们重生的机会。” “重生?不可能!酆都之鬼,都是罪孽深重,被天道烙上了印记的,他们的命运早已注定,除了待在鬼域,就只能去冥界。就算你是圣主,也不可能给他们新生。在酆都,我才是鬼王,他们都只听我的!” “若天下无鬼,又哪来的鬼王?若没有了天道,又何来天道烙印?” “没有天道?”罗世豪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起来,“你疯了吗?天下无鬼?!哈哈哈哈……鬼就是人心,天下永远不可能没有鬼的……” 借着笑声的掩护,他突然化作一道黑光遁去。 罗世豪本就修为极高,刚才吸取了几条生魂,又休息了这么长时间,已经恢复了一些元气。他不敢冒险和李沐尘斗法,但要逃跑,还是有几分把握的。 可是他刚刚向西飞出,迎面跳出来两个矮人,小颊赤肩。 两人伸展双臂,两臂一搭,一分二、二分四……化作十六个人,肩并着肩、臂连着臂,连成一排,竟似无限生长,变成了一堵巨大的墙,横断在天地之间。 罗世豪差点一头撞上去。 看清是野仲游光所化的二八神人,心头大惊,知道闯不过去,只能调头转向。 可是那堵墙仿佛有极强的吸力,他根本绕不开,还是朝着墙急速飞去。 接着,砰一声撞了上去。 人墙忽然卷起,把罗世豪围在了中央。 十六个人,伸出三十二只手,抓住罗世豪,往四面八方一扯。 一代鬼王,被二八神人,撕成了碎片。 …… 伍玉奇看见厉承忠坐在莲台巨石中央,仿佛石化一般,旁边的青铜灯芯上的火苗照在他脸上,映出蒙蒙的青光。 伍玉奇觉得是好时机。 林曼卿在传她大云经的时候,神念中印照了另一种修行的方法,在大云经心法之外。 所以在净光天女之身转换的时候,易筋易骨让她短时间失去了力量,但经络中另一种力量正在觉醒。 她悄悄起身,爬上莲台,来到厉承忠的身后。 可是她还没动手,那青铜灯的火苗突然亮起来,仿佛一只佛眼,怒视着她。 她感到胸口一痛,啊地一声惨叫。 正在疗伤的厉承忠被惊醒,转身看见她,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笑道: “你竟然比我预想的苏醒快了这么多时间!嘿嘿,这样也好,我们可以先修欢喜禅,直接把你的天女血脉融入我的身体,唤醒古佛,哈哈哈!” 说罢,一把拉过伍玉奇,把她柔弱的身体放在自己盘坐的双腿上。 正要行那欢喜之事,忽听一声暴喝:“去死吧!” 一道身影从洞门中窜进来,带着疾风和杀气,直奔厉承忠而来。 “哼,不自量力!” 厉承忠一挥手,打出一掌。 砰一声响,来人飞出去,直接撞在了墙壁上,缓缓滑落,正是李阿四。 李阿四噗地吐出一口血,艰难地扶着墙壁站起来。 “可恶!” 厉承忠没想到李阿四这么快找到了这里,把他的好事给打断了。 他痛苦地揉了揉太阳穴,要不是被玄机弩伤了脑元,刚才那一掌,李阿四必死无疑。 “我要把你碎尸万段!” 厉承忠站起来,走向李阿四,正要下死手,突然脖子被人从背后勾住,一只拳头重重打在他的耳朵上。 “啊——”厉承忠痛得惨叫一声,返身把伍玉奇甩脱,正要对伍玉奇动手。 李阿四已经冲上来,也从背后抱住,挥拳去打他的耳朵。 厉承忠吃过一次亏,哪里还会吃第二次,一把抓住李阿四的手,咔嚓一声,折断了手腕,返身一甩,将李阿四甩出去,正落在莲台中央的灯芯处。 只听噗嗤一声,铜铸的灯芯正穿透了李阿四的胸膛。 那火苗却未熄灭,还在透胸之后那带血的灯芯上燃烧。 ------------ 第1147章 粉身碎骨 李阿四的血从灯芯底座流出来,顺着间隙流向九方莲花石台。 原本灰白的石头上现出淡红色的纹理,仿佛有了生命般,一朵巨大的活生生的血色莲花正在绽放。 厉承忠看见大笑:“哈哈,我正愁无血可祭,正好以你的血来祭祀上古神莲!” “阿四!”伍玉奇悲叫一声,就朝李阿四扑了过去。 厉承忠上前,一把将她揪住,笑道:“你可不能死,我还要借你的净光来唤醒古佛呢。” 伍玉奇满腔愤恨,热血在血管中激荡,刚刚融会贯通的大云心法随热血澎湃激涌,一股强大而莫名的力量从身上爆发出来,一下子挣脱了厉承忠的手,返身就是一掌,正中厉承忠的胸口。 厉承忠噔噔噔连退数步,脚下正好碰到李阿四的身体,差点被绊倒。 只见伍玉奇的头顶虚空中现出一道神光,落在她身上,照亮她的神性,她的脸上、胳膊上、脖子上的肤色都变得和七彩神玉一般。 厉承忠一惊,捂了捂吃痛的胸膛。 刚才那一掌绝不是伍玉奇本该拥有的掌力,哪怕她被武宏丽传功,拥有了武家千年积攒的天女神功,但也不是这一两天能消化吸收的。 “净光天女!” 厉承忠又惊又喜。 “你终于化身净光天女了!哈哈哈……” 他等的就是这一刻。 自百年前发现了古佛洞的秘密,厉承忠为这一天已经等了无数个日夜。他不惜被师门误会搜刮民脂,不惜被师父逐出山门,不惜在武家低三下四,就是为了这一刻。 刚才在地宫里,净光天女神像已经点燃了青灯,现在李阿四的血祭活了血莲,而伍玉奇成就了天女之身,很快就会让沉睡的古佛佛意醒来。 “哈哈,臭丫头掌力不小!可惜啊,你还是太嫩了。不过我喜欢!我就喜欢你这么嫩的,你比武宏丽那个老娘们可水灵多了,哈哈哈!” 厉承忠脸上露着淫笑,手掌朝下一抓,把李阿四的身体从灯芯上揪出来,随手丢在一旁。 只见那灯芯上的火焰已经变得比刚才明亮得多,和伍玉奇身上的七彩神光交相辉映,把周围的九方带血的莲台照得明艳动人,甚至有些诡异。 伍玉奇正觉无穷的力量在血脉中觉醒,冲击着她的元神和经络,感觉身体像皮球一样鼓起来,并且还有源源不断的能量正充进来。 然而只是一瞬间,体内的能量就以更快的速度倾泄出去,仿佛有一个虚空的黑洞,正在吞噬她的生命之力。 她看见那青铜古灯越来越亮,金色的光晕隐约现出一个佛陀的轮廓。 “佛光照我!” 厉承忠双手结印,口中念着莫名的咒语。 他的身体和灯芯之间产生一条光带,伍玉奇被吸走的能量通过灯芯之火源源不断送进了厉承忠的身体。 伍玉奇拼命挣扎,可是她被头顶的天女净光锁定了,而天女净光又被古佛青灯锁定了,导致她根本动弹不了,更何况挣脱。 虽然现在的厉承忠看上去也不能动。 但她知道,这样下去,自己的能量会被吸干,而所谓净光天女和武家千年传承的力量竟成了他人的嫁衣,全部会转到厉承忠身上。 “小丫头,不要挣扎了,我不但会吸走你身上的净光能量,还会吸走你的精血。不过没关系,你不会感到痛苦的,相反,你会很快乐,你从来不会体会到这样的快乐,这种快乐,除了我,世上任何一个男人都无法带给你!” “在这样极乐之中死去,你还有什么不知足呢?哈哈哈哈……” 光还在流动,那七彩的神光和青灯的金光融合后的光芒已经笼罩住了厉承忠的身体,他变得和佛陀一样神圣,除了眼里的贪婪,连佛光也无法掩饰。 就在这时,李阿四忽然从地上跃起,自背后一把将厉承忠抱住,一把匕首刺进了厉承忠的后背。 厉承忠本以为李阿四已经死了,哪里想到还能跳起来,根本没有防备。 何况他正在施展秘法,利用净光的转换,将唤醒的古莲中的佛意吸纳到自己身上,这时候的他其实和伍玉奇一样脆弱。 他唯一要防备的是林曼卿和行空,所以他在施法之余,剩下的唯一的注意力就是古佛洞外。 可他万万没想到,李阿四刚才竟然是装死,不但装死,还忍到此时来和他搏命。 “啊……” 厉承忠一声怒吼,强忍着伤痛,反身抓住李阿四,用力一扯。 “玉奇快……” 这是李阿四发出的最后的声音,不知是让伍玉奇快跑,还是快反击,只是伍玉奇永远不会知道了,因为在发出这三个字后,他的身体就被厉承忠硬生生撕成了两半。 厉承忠还不解恨,在空中又是一阵乱撕。 李阿四的身体就成了碎块,血肉横飞,乱七八糟落了一地,散落在九片莲花石台。 “阿四!” 伍玉奇悲愤交加。 因为李阿四的偷袭,厉承忠的施法被打断,伍玉奇又获得了自由。 看着李阿四的惨状,伍玉奇的内心天崩地裂,愤怒如海啸汹涌。 虚空中的七彩神光猛然增强,远处那座净光天女神像砰的一声爆炸。 一位披着彩衣的虹光天女从天而降,落到伍玉奇身上。 伍玉奇一抬手,一束流光打出,轰在厉承忠身上。 光束穿透了厉承忠的身体,他的胸腹之间出现了一个大洞,光从洞里穿过,照在钟乳石上,将那一根粗壮的石柱拦腰打断,又照在石壁上,穿透了几米厚的山壁,射进另一个溶洞。 连续射透了几重溶洞,这一束光才在伍玉奇收手后消失。 厉承忠低下头,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胸口的洞。 “你……你……” 他还要开口,却见伍玉奇再次出手。 这一次,没有发出光束,而是一挥手,一条七彩光带,如丝绦般飞出,绕过厉承忠的脖子。 厉承忠的脑袋就掉下来,骨碌碌滚到了莲台中央,正落在那盏青灯旁。 青灯上还燃着火苗,照亮一颗光头和两只瞪大了的不瞑的眼睛,仿佛这是一个头颅形的灯罩,而灯光是从里面发出来的。 “阿四!” 伍玉奇扑到血色莲台上,内心悲痛万分,颤抖着双手,收拾着莲台上的李阿四的残肢血肉。 可是厉承忠的出手实在狠辣,李阿四的身体根本已经拼凑不起来。 就在这时,忽听一声佛号: “阿弥陀佛!” 古佛洞里,佛光千道,瑞彩万条。 一切都隐没在佛性的光芒中,仿佛来到了灵山世界。 ------------ 第1148章 黑火业莲 伍玉奇正在收拾李阿四的残躯,心中的悲愤无以复加,突然见到一尊虚空之佛,想也没多想,抬手就是一道净光。 刚才穿透了厉承忠身体,又穿透几重溶洞,差点把山体打穿的强大净光,此刻却如泥牛入海,不见了踪迹。 伍玉奇一惊,这才仔细去看这光之海洋里的金光之佛。 但见佛面在光里千变万化,忽而慈祥带笑,忽而金刚怒目,忽而又隐入光里,只剩一个轮廓。 虚空中传来一个缥缈的声音: “澄净之光,生于无量,你这妖女,从哪里偷来无量之光?” “我是净光天女,你又是谁?” “净光天女?未曾听过。” 光里出现一张佛面,发卷曲,耳长垂,方目半睁。 “我生于无量之中,成佛于灵山之前。燃灯照古今,光明遍宇宙。一缕佛意,随青灯长眠于此。” 慈悲的脸上突然现出威怒之容。 “咦,这里地气已变,幽冥裂缝竟开,鬼王长逝,天魔有复来之象。尔这妖女,是随天魔而来么?” 伍玉奇不知他在说什么,心里急着要收拾李阿四的残躯,聚拢残魂,说不定将来李公子回来,还有救活的希望。即便不能救活,也不能眼看着心爱之人尸骨不存。 哪知这古佛说着话,佛光倾泄下来,满地的尸骨,不管是李阿四的,还是厉承忠的,被这佛光一照,就消散了,连灰烬都不剩。 伍玉奇大怒:“你个秃驴,为何毁我男人身体?” 飘身到空中,挥手间,神光爆射。 古佛伸出一掌,神光尽收掌心,随即往前一压。 伍玉奇瞬间变得渺小起来,面前一只手掌如山岳般大,怎么也躲不开。 眼看着她要被佛掌收住,忽然一道烈焰射来,一只火凤展开双翼,驮住伍玉奇,向上疾射,冲破了古佛洞的穹顶,轰一声,从插箭岭的山腰上飞出来,冲上了天空。 然而,半天里一只佛掌立在那里,盖住了整座山。 林曼卿倒吸一口凉气,频频划动手中金凤钗,指挥朱雀之魂,左冲右突,可无论如何,怎么也突破不了这佛掌的封锁。 行空站在半山腰那破碎的山体处,仰望天空,看见如此佛掌,惊得连佛号都念不出来。 他的修为也不低,毕竟是慧灯的大徒弟,在五台山修行了几百年,徒子徒孙都圆寂了好几批了。 这佛掌带给他的无穷压力,比以往他所见过的任何力量都强大。 哪怕慧灯发动五峰连锁,以五台山积攒的千年佛力,加上太行地脉,来镇压罗世豪时发动的漫天佛力,也比不上眼前这一只手掌。 林曼卿见躲不开佛掌,只好拿出紫云如意,挥手撒出一片天巫紫云。 紫色的云团弥漫开来,挡住了佛掌。 一声凤鸣,火凤穿透云层,带着伍玉奇落到了地面。 天空的巨掌立起来,现出一尊巨佛,佛掌立在胸前。 “原来是天巫一脉!巫佛同生于道,共聚灵山,本来一家。我曾与巫咸、巫彭、巫真、巫罗在灵山聚首论道,各有所得。奈何天巫向魔,玲珑弃圣,巫道已死。” 说罢,立着的佛掌落下来,在漫天的紫云上抚过。 紫云染上了金光,缓缓收拢。 林曼卿挥洒如意,团团紫云生出,却被金光束缚住,再也无法扩张,只不断变厚。 林曼卿大惊,见天巫紫云也被古佛轻易破解,干脆飞身而起,飘到云团上方,和古佛面对面。 朱雀烈焰汹汹如潮,紫云如愤怒的狮群,左冲右突。 而紫云玉如意上镶嵌的那一块石头上猛的射出一道五色神光,直奔佛面。 “咦——” 古佛发出一声轻微的惊讶之声,头顶现出一只佛眼,放出佛光,抵住了五色神光。 “竟有补天遗石之光,人巫始祖之力!” 伍玉奇也飞上来,天女神光附体,一道七彩光芒射出,叠加在五色神光之上。 然而二人之力相加,依然无法胜过古佛的佛眼之光。 两道光在空中相抵,不来不去。 此时古佛缓缓抬起另一只空闲的手,轻轻往前一推,化作一只巨掌,如泰山般压向二女。 眼前这个敌人完全超出了林曼卿的想象,此刻她已经尽了全力,根本没有余力去抵挡这一掌。 唯一的办法就是退走,而且还要带走伍玉奇,那就必须舍弃法宝,留下天巫紫云和朱雀之魂来抵挡,否则两个人不一定跑得掉。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突然天空一暗,一道墙凭空出现,横亘在她们和古佛之间,阻断了战斗。 林曼卿趁机收了法宝,拉着伍玉奇落到远处的山头之上,定睛一看,哪里是什么墙,分明是十六个巨人,肩并着肩,连成一体,横断五台。 轰一声巨响。 佛掌按在连体墙上。 墙体轰然而散,化作许多人影,闪烁一阵,最后变成了两个人,小颊赤肩,漂浮在空中。 “嘿,燃灯的老和尚,还认得我们吗?” “咦,莫非是二八神人乎?” “哈哈哈,老和尚还认得我们,不错不错!” “尔等本为圣人座前日夜游神,巡游天地之间,域外神魔一战,听闻尔等已死,怎会在这里?” “呵呵,我们没有死,只是做了鬼,重修了万年。” “原来如此,难怪神力不如从前。” “那又如何,你这一掌也稀松平常!” “我只是一缕佛意,并非真身,佛则这一掌,你们又如何受得了?” “那你真身呢?莫非也死了?” “我成佛于灵山之前,涅槃究竟,无此身障碍。” “呵,说来说去,还是死了。” “尔等今日来此作甚?” “我们?”野仲游光互相对视一眼,“我们奉命来挡你一下。” “奉命?奉谁的命?” “呶——”两人低头往下一指,“他!” 林曼卿顺着他们所指方向往下一看,整个人都惊呆了。 只见一个熟悉的背影,站在破碎的山体里,那被李阿四的血染红过的九品莲台前。 “沐尘!”林曼卿惊呼起来。 李沐尘的掌心燃起一团黑色火焰,轻轻一抚,火焰落下,漫过九品莲台。 九块莲花状的石头被黑火点着,竟然燃起汹汹的黑色烈焰。 漆黑的火光,有一丝丝红色,那是李阿四的血迹,缠绕着残碎的魂。 李沐尘一招手,九块石头合拢,飘起来,化作一朵九品黑莲,晶莹剔透,像是黑色的宝石雕刻而成。 古佛看着发黑光的九品莲花,讶然道: “黑火业莲!” ------------ 第1149章 打破灵山 李沐尘托着黑莲飞上天空,对野仲游光说:“你们带他去酆都吧。” 野仲游光看了一眼那朵诡异的黑莲,黑色的莲瓣上分布着细细的血色纹路,然后点了点头:“好,交给我们吧。” “阿四……” 伍玉奇不知发生了什么,但她能感觉到黑莲上那熟悉的气息,那是属于李阿四的。 她跪下来,祈求道:“公子,求求你救救阿四!我知道你一定有办法的,求求你让他活过来吧,他不该死,该死的是我!我愿意用我的命,换回阿四的命!” 李沐尘轻轻摇头:“命不是用来交换的,阿四的肉身已散,残魂不能修复,我以九品黑莲护之,让他们带去酆都,踏入鬼修之道,至于将来,就看他的造化了。” “但有一件事你需要明白,”李沐尘轻轻一托,一缕清风把伍玉奇扶起来,“即便他鬼修有成,也再不是从前你认识的李阿四了。” “啊?!” 伍玉奇浑身一颤,几乎跌倒,眼泪忍不住就流下来。 林曼卿叹息一声,扶住伍玉奇的肩,安慰道:“好了,玉奇,你如今也是修行有成之人了,不要再拘泥于人世之情。阿四为你做了他能做的一切,如今身死劫消,有黑莲之身,去酆都修行,将来或许会有想象不到的成就,你应该替阿四感到高兴。” 伍玉奇点了点头,泣声道:“只要他能活过来,认不认识我都没关系,我会祝福他的。” “鬼修之道,绝非正途,不如我送你们去灵山,巫魔鬼道,皆可入佛。” 古佛忽然开口,一道佛光送来。 李沐尘转身一掌,掌心迎着佛光,燃起黑火。 佛光就在黑火里湮灭了。 “咦——”古佛略显惊讶,“竟然是域外黑火,难怪能将上古九品莲台魔化。” 李沐尘说:“你们走吧,这里交给我。” 野仲游光点头,接过黑莲,朝李沐尘躬了躬身,转身要走。 “你觉得他们走得了吗?”古佛双手结印,念了一声咒,“无量光!” 便见四面八方的虚空里落下佛光,形成光柱,围住了这片山。 所有人都陷入了光的世界,时间在这一刻仿佛被定住了。 野仲道:“点灯的不讲武德!” 游光说:“这和尚只剩一缕佛意,怎么还这么厉害?” 两人又齐声叫了声:“连横!” 双臂一搭,二变为四,四变为八,八变十六,十六个巨人连成一排,仿佛一体,成为二八神人,顶天立地,横亘在世界的中央。 这一堵人墙阻断了古佛的光圈。 “你们先走!”二八神人的十六个脑袋一齐发声。 李沐尘却没有动:“他虽只剩一缕佛意,却也是完全之佛,而你们却非完全的二八神人。你们自去酆都,待阿四修成黑莲真身之时,你们也差不多能鬼修大成,重归日夜游神位了。” “当真?” 野仲游光大喜,十六个脑袋交错,八个对八个,喜悦地看着对方。 “你又能做日游神了?” “你又能做夜游神了?” “这次我要和你换换,我做日游神,你做夜游神。” “不不不,我不做夜游神,夜里太黑,夜里有鬼。” “有你个大头鬼,你忘了你现在就是鬼啦,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大笑之后,齐齐转头看古佛:“点灯的和尚,咱们后会有期!” 说完十六个人、三十二只脚轮番迈开,仿佛巨轮风车转动,瞬间将天地拉开一条裂缝,然后便消失了。 只在那漫天的金光里留下一道横贯东西的黑色虚影,犹如银河经天。 古佛没有阻止,只是看着李沐尘掌心里的黑火,问道:“你来自域外?” 李沐尘笑道:“域无内外,人心有分别,你既已成佛,怎还有分别心?” 古佛笑道:“你休想以禅机动我心,我早已无心可动。以域外之魔火,燃光明世界,乃上古神战之开端。我知魔火的火种未灭,但没想到这世界还有能掌控它的人。” “掌控魔火的人未必是魔,就像剃了光头的人未必是佛。” “你说得不错,佛魔自有因果,总要涅槃究竟,才能看清真面目。你手握黑火,你身后的两个女人,一个天巫传承,一个盗取净光,巫魔之性显然,虽未必为恶,却终有恶种在身。我早已涅槃,只剩一缕佛意,不能除净尔等身上的罪孽,不如就让我送你们去灵山吧。” “灵山?”李沐尘手掌轻轻一握,将那一团黑色火焰隐入掌心,“你刚才还说以域外之魔火,燃光明世界,是上古神战之开端。现在让我去灵山,这是要玩一遍黑神话吗?” “灵山为究竟虚无世界,彻底光明之境。以无量之光,洗去你血脉中的魔性,灭尽业火,让你六根清静,获正等正觉,从此断除一切烦恼执着。” “正等正觉……断除一切烦恼执着……呵呵呵……”李沐尘发出一声轻笑。 “何以发笑?” “迦叶拈花一笑,佛曰‘正法眼藏,涅槃妙心,实相无相,微妙法门,不立文字,教外别传。’我也一笑,你却要送我去灵山。既有教外别传,如何非去灵山不可?” “哈哈哈,你既知正法眼藏,涅槃妙心,当知所谓教外别传,即是见性成佛,直指人心。灵山本无路,只在汝心头。凡人要上灵山,山遥路远,危难重重。而今我以此身佛意,送你直上灵山,让你获正等正觉,你还有何不满?” “正等正觉,断除一切烦恼执着,当然是好。”李沐尘抬头看着天空高高在上的古佛虚像,“就像你,除了留下这一缕佛意,自己早已逍遥宇宙之外,不在五行之中。哪怕这个世界毁灭了,众生都死了,与你也没有关系了。你自然是断除了烦恼执念,奈众生何?” 古佛微微点头:“你有此想,可见你佛性深种。众生自有佛性,众生皆可成佛。你看这世间香火庙宇之盛,便是我佛弟子接引众生往归灵山之所。” “若有恶魔扮成你们的模样,穿上你们的衣服,唱念你们的经文,又如何分辨?” “阿弥陀佛!”古佛唱了一声佛号,佛意四散,入五台群山,一百二十八庙之中。 山中佛光普照,清风徐来,暖意盈盈。 众庙僧侣见佛光而皆出,或庄严注目,或低头叩拜,或虔诚诵经,或高呼佛号…… 片刻后,古佛收回佛光,叹了口气,说:“不可分辨。” 李沐尘笑道:“你都不能分辨,教众生如何分辨?” 佛说:“依你之见,当如何?” 李说:“打破灵山。” “打破灵山?”佛似乎不解。 “佛创灵山世界以接纳众生,在众生未成佛前,灵山就成了众生和佛共同的执念。既然有执念,便不是究竟涅槃,不能究竟涅槃,佛便不算佛。既然是大家的执念,不如打破。” 佛沉思不语。 片刻道:“灵山既无,奈众生何?” 李说:“众生自有佛性。” 佛又沉思。 片刻又道:“灵山为究竟虚无世界,彻底光明之境,如何打破?” 李说:“灵山只在我心头。” 佛再沉思。 片刻后道:“我知道了。” 忽然光明大盛,化作无限纯净的光。 而与此同时,李沐尘身上也光明大盛,也是无限纯净的光,只是黑色的。 霎那间,整个世界消失了,只剩下黑的和白的光。 黑与白相遇,湮灭…… “沐尘……” 林曼卿伸出手,想要抓住在黑光里消失的丈夫的身影。 然而她什么也没抓住,只觉得自己变成了没有厚度的纸片,像一个孤独的灵魂,飘荡在空间湮灭的夹缝里。 ------------ 第1150章 三千年花开花落 蓝田看见李沐尘又吐出一口血。 只是这次的血的颜色比上次淡了许多,不那么红,看着也不那么可怕。 她看见师父脸上有一层淡淡的金色光辉,一闪而隐。 “师父,你又斩了一个分身吗?” “是啊。” 李沐尘长长的吐出一口气。 “师父,你的血会变成白色吗?谢婆婆说你是仙人,仙人的血是白色的。” 李沐尘笑了,指着天空说:“那是什么?” “太阳啊。”蓝田抬头看着太阳眯起了眼睛。 李沐尘对着虚空伸手一抓,然后在蓝田面前摊开手,问道:“这是什么?” 蓝田摇了摇头:“什么也没有。” “来,把你的手给我。”李沐尘笑着说。 蓝田懵懂地伸出小手。 李沐尘把手掌微微曲起,仿佛掌心里捧着东西,缓缓倾倒。 蓝田惊讶地看见从师父的手里倒出了彩虹的光,就像七彩的细沙一样,流入她的掌心,慢慢在她掌心里堆积起一个小光堆。 “原来阳光这么美丽!难怪花儿都要向阳开,云朵被太阳一照也像花儿一样变成了彩色!” 蓝田的脸上也绽放出花儿一样的笑容,她小心地把阳光捧到眼前,想要看清楚一些,可是风一吹,它们就散了。 她的手里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剩下。 “师父,它们飞走了?” “不,它们没有飞走,它们只是又融在了一起。” “融在一起?” “光本是有颜色的,凡人的眼睛,可以看见七种,仙人的眼睛,可以看见无数种。它们当中的每一种都是独特的,璀璨的,可是当它们融合在一起的时候,所有的颜色就都不见了,变成了白光。” 蓝田若有所悟:“师父,你是说,凡人的血也有很多颜色,成仙的时候,它们就像光一样融在一起,变成了无色的血?” “是的,这个过程,叫血化白膏。” “可是,凡人的血明明都是红色的呀?” “那是大多数的人。红色代表温暖、热烈和爱。这是人间的主色调。但这并不是生命的主色调。” 李沐尘从旁边的石缝里抓来一条虫子,手指在虫子的背上轻轻一点,虫子的皮肤就变得透明,可以清楚地看见里面流动的绿色血液。 “啊,真是神奇,这种虫子在荒泽很常见,我以前都没注意到呢!”蓝田像发现了新世界一样兴奋。 李沐尘把虫子放回原来的地方,看着它慢慢爬走。 “那么,还有其它颜色的血液吗?比如蓝色,黄色?” “当然。” “那黑色呢?” “也有,但你看不见它。” “为什么?” “因为黑色和白色相反,它代表着光无法到达。” “不对,我看见过黑色的血。”小丫头笃定地说,“人被毒蛇咬了,或者病得很重,血就会变黑!所以黑色意味着死亡,和白色正相反,白色是仙人的颜色,黑色是鬼的颜色!” 李沐尘笑了起来。 “师父,我说得不对吗?”蓝田眨着眼睛问。 李沐尘伸出手掌,掌心燃起一团黑火,问道:“你看见了什么?” “黑色的火焰。” “还有呢?” 蓝田摇头。 “再仔细看看。”李沐尘鼓励道。 蓝田就盯着那团黑色的火焰仔细地看,看了很久,还是摇头。 “看见死亡和鬼了吗?” “没有。” “黑色并不代表死亡,死亡也不代表终结。黑色是一种宁静,它包容这个宇宙,是万物的源起。” “万物的源起?” “你看——” 李沐尘翻动手腕,柔柔地划了个圈。 黑火如墨一样流动成一团,但仿佛墨水不够似的,中央露出一个白点。白点越来越大,很快就占据了大半个圈,要把黑火覆盖。 可是在白圈里又出现一个黑点,如墨晕染开来,要吞噬了白圈。 如此反复,黑中生白,白中生黑,两团光在虚空里不断旋转缠绕,互相生灭。 蓝田看着看着,忽然问道:“师父,我们的世界一直在这样生灭变化吗?一切都在循环往复,那我们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呢?” 李沐尘没有回答,因为他自己也在寻找答案。 他抬头看天,碧空万里,唯有一轮明日高挂。 蓝田看见师父身上的金光又闪了一下,那一刻,很像临荒镇那个新来的念佛阿婆家里挂着的那张佛陀的画像。 “师父,我好像明白了,谢婆婆说人有七情,就像光有七色,七色融合成了白光,七情融合成了白血,仙人就是七情没有障碍的人,对吗?” 李沐尘有些惊讶地看向小丫头,随后又仿佛一切释然,她本该有如此的悟性。 他还没有决定是夸她,还是趁热打铁,继续点化她的时候,却听小丫头已经提出了一连串的疑问: “师父你斩分身,是不是就是在断七情?斩断了七情,是不是就像隔离了七色光的黑火一样,你说的看不见的黑血,就是灭尽分身的你吗?如果血化白膏是仙人,那么血变成黑色以后又是什么呢?” 蓝田扑闪着大眼睛,好奇地看着李沐尘,张开双臂做了个极其夸张的动作—— “会变成那——么大、那——么黑的怪物么?” …… 林曼卿坐在京城李宅那间宽敞的卧室窗前,看着窗外那棵已经结满了果子的海棠树发呆。 果子沉甸甸的,仿佛每一颗都在诉说着冬日的寒冷、春日的温暖、夏日的热烈里的故事,它们不是爱本身,却是爱的果实。 “夫人!”殷莺出现在她身后,轻轻叫了一声。 也只有殷莺才能随时走进她的房间。 林曼卿转过身,看见床铺上叠得整整齐齐的被褥,轻轻叹了口气。 “夫人,李公子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也许,他只是去了另一个地方,过段时间又回来了呢!”殷莺显然是想安慰林曼卿。 林曼卿笑了笑,只是笑容多少有些淡。 “经历了这么多,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他,更坚信他不会死。” “那夫人您为什么……叹气?” “你没有发现吗,他这次出现在五台山,从头到尾,没有跟我说一句话。” “这……”殷莺仔细回忆了一下,好像真的是这样,“当时事态紧急,公子或许顾不上吧。” “不,”林曼卿摇了摇头,“我了解他,他是来向我告别的。这种告别方式,三千年前他就用过一次,那一次,他也一句话都没有说。” 殷莺疑惑不解,怎么会扯到三千年前去了? 林曼卿拿出一块残璧:“殷莺,你替我去一趟临荒镇,他一定会去荒泽的,你替我把这块玉交给他。” “夫人……”殷莺并不知道这块玉代表着什么,还以为是定情物之类。 她十分担心夫人的状态,想要劝解,却又不知该说什么。 “我没事的。”林曼卿看出她的心思,摆摆手,“放心吧,他走了,我还是李家的夫人,有我在,京城李家不会倒的。” “这是他的宿命,也是我的宿命。可他这一生,偏偏要挑战的也是宿命。人与命争,毫无胜算,唯有他不同。所以我知道,他早晚要向我告别。” 林曼卿缓步再次走到窗前,靠在窗台上,看着窗外的海棠树。 “我只是没想到,告别的方式,竟然和三千年前一样……” ------------ 第1151章 龙战牛 丁香缓缓睁开眼睛,她的脸上透着无比的疲惫。 “沐尘哥哥!”她看见李沐尘的脸,心终于安定下来,有不无担忧地说,“千古无人顾枉死,唯有你超度了整个枉死城,功德无量!可是这样,你会不会遭天妒?” 李沐尘轻轻摇头:“没了枉死城,还有枉死人。天道不易,再多功德,也只是在往它设计好的路上走。这功德,不要也罢。” “它设计好的路?”丁香疑惑道,“难道枉死城也是它故意设计的?可是枉死城在冥界啊!” “是的,过去我以为冥界不受天道管辖,可是现在看来,很可能我错了。天道之光,照彻三界,无处可藏。我想二师兄也是察觉到了这一点,才会因绝望而自毁。” “那冥王呢?如果冥界也无法摆脱天道的控制,冥王又怎么统御冥界,对抗天道?” “这也是我还没想明白的事,或许要到沉光海深处去一趟才能知道。” 丁香叹了口气:“所以,沐尘哥哥你始终还是要去沉光海的,对吗?” 李沐尘笑道:“先别说这些了,先把小北救回来吧。” “嗯。” 丁香点点头,运转心法,一招手,将六虚轮转盘收拢,从虚无空间里取出了徐晓北的魂魄。 可是要把魂魄重新安放入徐晓北的身体里又谈何容易?毕竟他已经死过了,身体和魂魄已经分离两个世界。 丁香正为难的时候,忽听李沐尘说:“这里交给我吧,你去一趟大西洋,帮一把马山哥,顺便把那里的一头牛迁回来。” 便注入一道神念给丁香。 丁香得了神念,知道马山正陷入危险之中,便答应一声,将徐晓北的魂魄交给李沐尘,再次运转六虚轮转大法。 …… 巨大的白牛立在海上,仿佛南极的冰山。 查娜丽终于知道上古神兽的可怕,如果不是李沐尘及时赶到,她已经死了。 “不!不!不!” 白牛鼻子里哼着气,前脚不停地踢着海面,腾起巨浪,眼看着越来越暴躁。 “她已经死了!早就死了!你休想骗我回去耕地!天地早已不是初开时的模样,俺老牛辛勤了半辈子,怎么就不能享享福吗?凭什么那些从来不干活的龙,就可以坐在水晶宫里坐享其成?” 轰! 牛梯子猛然发力,巨浪冲天而起,遮蔽了半个世界。 白牛从浪里冲出来,犹如昆仑雪崩、天山倒塌。 查娜丽感觉无处可逃,只死死抱住怀里的马山的尸体。 李沐尘拉着她往后撤,一边退一边说:“扇你的芭蕉!” 查娜丽才反应过来,连忙扇动芭蕉叶。 狂风乍起,巨浪翻卷,两股浪冲撞在一起,腾起更高的浪,冲破了天,又化作大雨倾盆而下。 借着风力,二人以更快的速度向远处遁去。 白牛却紧追不舍,迎着风浪狂奔,而且速度越来越快。 就在这时,轰然巨响,一道白影破海而出,正好顶在牛身上,巨大的白牛竟然被掀翻在海面。 仔细看去,却原来是一条巨大无比的龙,只是龙身无肉,只有一副骨架。 “马山哥出来了!”李沐尘说道。 “啊?那是马山?”查娜丽大惊。 “你看他的心脏!” 查娜丽定睛看去,果然见骨龙胸腔里有一盏灯,一明一灭,仿佛心脏跳动。正是这灯光,给了整副骨架以生命的光和色彩。 “马山!”查娜丽大叫着,就要冲上去。 “这是烛龙之骨,现在还不受马山哥完全控制。”李沐尘一把拉住她,“先不要靠近,我们现在的任务是保护好马山哥的身体,让烛龙和神牛打,等他们打累了,我自有办法收他们。” 查娜丽心有不甘,但她相信李沐尘,两人便又后退百里之地,静静看着。 神龙在天空翱翔,而海中被掀翻的南迪大王身躯虽然看上去庞大笨重,却十分灵活地一个翻身就重新站立起来。 白牛抬头看着天空的骨龙,发出哞地一声沉闷地吼声,前蹄立起,猛地往海中一踏,随着巨大的响声,如群山般的海浪涌起,而巨大的牛身也借着海浪上升,冲向骨龙。 天空传来一声龙吟,骨龙不退反进,龙头朝下,冲进了巨浪里。 巨浪分成了两半,两股巨大的力量仿佛撕裂了天空与海洋。 烛龙骨架巨大无比,在海面上投下长长的阴影,每一次挥动都带动风云变色。神牛则不甘示弱,四蹄踏浪,身躯如山岳般坚不可摧,每一声吼叫都让天地为之震动。 白色的龙骨闪烁着幽幽的蓝光,那盏仿佛心脏跳动的灯光给它带来了神秘的力量。每当骨龙的龙头扬起,喷出一道寒冰的气息时,整片海面都仿佛要被冻结。神牛则用其庞大的体积和力量,冲破冰层,用其犄角挑起冰碎,化作锋利的冰刃反击。 眼看着被骨龙压制,神牛突然发出一声震天的咆哮,从鼻孔中喷出一团团热气,将周围的海水蒸发成蒸汽。 烛龙感受到压力,身体一阵颤动,那灯光也跳动得更加剧烈。它张开巨口,从喉咙深处聚集起一道强大的光束,猛地向神牛射去。 光束与热气在空中碰撞,引起一阵更大的爆炸,空气中充满了电光和火花。 两者的力量均衡,无法彼此压倒,只能在这片海域上不断地交换着攻击。 在远处观战的李沐尘不觉皱了皱眉,这白牛的战斗力有些超过他的预料。 当然,眼前的烛龙还不是完整的烛龙,没有血肉的不完全生命体,只是靠着烛龙九阴灯恢复了半条命而已。 李沐尘担心的是,马山的魂灯在如此剧烈的战斗中能坚持多久? 一旦坚持不住,整条龙的控制权就会被天邪夺走。 那时候,马山就真的活不回来了! 战斗还在持续,烛龙和神牛的攻势越发凶猛,周围的海水因为他们的力量而开始沸腾。 烛龙九阴灯在胸腔中跳动得更加频繁,仿佛真的有心脏在跳动,龙骨在战斗中散发出摄人心魄的冷光。它张开巨口,再次吐出一道火柱,直击白牛。 南迪不避不让,迎头以牛角相对,射出一道白光。 光与火在空中相遇,海水瞬间蒸发,整个海上都被雾气覆盖。 突然间,一道惊雷划破天际,紧接着,一束惊人的光芒从云层中射下,穿透浓浓的水雾,照亮了整个战场。 这突如其来的天象让战斗暂时陷入了静止。烛龙和神牛都抬头望向天空,似乎在寻找这突然变化的来源。 “是时候了!”李沐尘看着天空说道。 ------------ 第1152章 大坤六虚 烛龙和南迪的战斗引发了天雷。 这和天劫的力量是一样的,但又不完全是天劫。 这是一种天道下的平衡力。当这世上出现太大的能量波动,以至于可能会对这个世界造成极其严重的破坏,甚至影响天道运行,天道就会出手干预。 这是一种既定的规则,就像是设定好的程序,有触发条件,并非临时起意。 李沐尘跳脱天道之外,另立己道之后,却对天道有了更深的认识。 他一直在等这一刻。 烛龙之骨沉睡海底多年,需要重新洗炼。 最好也最简单的洗炼方法是用黑火,但问题是龙骨上附着一个天邪。 李沐尘没有把握,一个来自域外的邪神,会不会窃取黑火的能量,反而变得更强大。 但天邪一定害怕天道,不然它就不用躲躲藏藏。毕竟这世界全部在天道笼罩之下,甚至冥界也无法完全屏蔽天道之光。 闪电很快从蒸腾的雾气中隐去。 但李沐尘知道,这只是风暴前夜,是更大的雷劫降临的前奏。 闪电虽隐,雷声余响。 随着雷声的回荡,天空中突然布满了密集的乌云,云层之间隐隐有电光交织,凝聚出更加强烈的能量。整个海面上的气氛变得压抑,仿佛大气本身也在为即将到来的爆发而紧张。 李沐尘对查娜丽说:“等一会我会去帮他们一把,让天雷来得更猛烈一些,取出烛龙的附骨之邪,那时候,马山哥就自由了。不过马山哥的魂魄也承受不了那么大的能量,我会把他的魂魄锁进魂灯里。等风雷平静,烛龙落海,沉入海中之后,你就带着马山哥的身体下去。记住,你的身体是马山哥的肋骨所化,只要你用心,就能和他的身体产生共鸣,然后唤醒马山哥的魂魄,让血肉和魂魄融合。” “烛龙会败吗?那头牛怎么办?”查娜丽问道。 “烛龙不会败,只是马山哥沉睡,天邪驱除以后,就再无人控制这龙骨。至于那头牛……”李沐尘看了一眼远处的海上虚空,“会有人来牵走的。” “牵走……”查娜丽有些好奇,可眼前的景象已经不容许她多问什么。 一道道闪电如龙蛇般在乌云之间游走,每一次闪烁都带来耀眼的光芒,照亮了战场上的每一个角落。 烛龙和神牛巨大的身躯在这光芒中显得格外明显,它们的影子在海面上投下长长的延伸。 突然,一声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强烈的雷声响起,伴随着一道巨大无比的闪电,直接从天际劈下。 这道雷电如同天神之怒,带有不可抗拒的力量,白色的轨迹将天空割得四分五裂,而其中最粗壮的一条,以一种震撼心灵的姿态,朝着海面落下来。 查娜丽在巨大的雷声和夺目的闪电中仿佛被夺走了魂魄,直到李沐尘的神念传来:“记住,用你的心,你的爱,去融化马山哥的身体……” 她再看身边,哪里还有李沐尘的身影。 烛龙和南迪仿佛都知道这天雷的能量,顾不上和对方的战斗,庞大的身躯分开,躲避落雷。 闪电落在两大神兽中间的海面,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中心处海水被瞬间蒸发,露出了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 还有许多闪电落在骨龙和白牛的身上,不过这些细小的闪电不足以对它们造成伤害。 它们定身在那巨大的边缘还闪烁着电光的深渊漩涡两边,互相盯着对方的身体,随时准备发动攻击。 “老邪,你也不怎么样吗,连头牛都打不过,还妄图控制烛龙统治世界呢!”魂灯闪烁,传来马山的笑声。 “哼,你知道个屁!这头牛可不一般,它自天地初开,就犁地耕山,才有了现在的山川万物。” “切,吹吧你,要有你说的这么牛逼,它不得一口把大西洋喝干?” “小子,别废话了,咱们赶紧全力合作,先把这牛拿下,烛龙血肉未生,现在的力量不足十之一二,万一被损坏了骨架,要修复就难了。” “呸,我为什么要听你,你个臭老邪!” “哼,不听我的,你就滚出去。” “我才不走,要走也是你走。” “我已跗骨入髓,怎么走?” “我是烛龙魂灯,没有我,这就是一堆化石。” “所以我们已不分彼此,谁也甩不掉谁,先合力拿下老牛,别的以后再说!” 被闪电劈开的大海还没有合拢,黑色深渊还在旋转,细密的电丝依旧如鱼群游绕。 烛龙和白牛谁也不敢先越过雷池。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出现在深渊的上空。 “沐尘!”马山先认出来,“哈哈,我就知道你会来!臭老邪,我兄弟来了,你死定了!” 天邪发出桀桀怪笑,不知是忌惮李沐尘,还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哼,他来了又如何,就算毁了这一身龙骨,死的也是你,而不会是我。我乃域外之神,这个世界的生死奈何不了我!” “真的吗?”李沐尘望着那盘起来的巨大的白骨龙身,“外国人就不用遵守法律吗?你的特权时代该结束了!” “结束?我看是你的生命该结束了!你站错了位置啊,站在两大上古神兽面前,你是在找死!” “沐尘,小心!”马山提醒道。 可是已经晚了,因为那边的南迪大王率先发动了进攻。 白牛似乎气急败坏,牛鼻子呼呼冒着热气,面前的海水不断蒸发。 烛龙也动了。 或许是烛龙有了龙髓和龙魂,苏醒之后便有了本能,在面对白牛的攻击时,马山竟然无法控制,加上天邪作祟,巨大的龙身便朝着白牛冲去。 眼看着龙和牛中间的空间迅速被压缩,空间内的一切事物都将湮灭,包括李沐尘。 “沐尘!”马山大叫着,心如刀割。 然而就在这时,空间忽然晃动起来,两大神兽中间的空间突然增大。 虚空中出现一个巨大轮盘,平铺在海面上,各种空间在上面轮转。 冲刺的白牛瞬间被转动到了很远的地方,而骨龙也被传送到轮盘的另一端。 “咦,大坤六虚!”天邪惊讶地出声。 而刚刚还很暴躁的那头白牛仿佛很害怕似的叫起来,胡乱蹬踏着蹄子,想要冲出六虚空间。 在六虚轮转的中央,出现一个女人,手中拿着一根绳子。 马山透过魂灯观察,越看越觉得那女人像丁香,只是多了神圣的气质。 只见她将手中绳子往前一丢。 绳子如箭一般笔直射向白牛,穿过了牛鼻子,又绕回来,落在手里。 白牛往后退缩,仿佛丁香的女子轻轻一拉手中的绳子,白牛吃痛,哞一声叫,乖乖地伏首,走到六虚轮转盘中央,被她牵着,消失在虚空中了。 ------------ 第1153章 你这个疯子 马山还不知道丁香已经得到地母传承,但从小一起长大的妹子,他相信自己绝不会认错。 那六虚轮转的空间里如圣女一般站在中央的就是丁香! “哈哈哈哈,”马山大笑,“老邪,牛被我妹子牵走了,现在该你我分个胜负了!” “哼,你我已经是一体,你又怎能胜我?你不过是借魂灯而生的寄生虫而已,而我却附在龙骨之上。龙可以挖心,而不能无骨。所以你要么乖乖和我融为一体,要么就灯灭魂销!” “想让我和你这邪物融为一体?啊呸!” “这可就由不得你了!” 这时,六虚轮转空间隐去,南迪大王早已消失,海上的风浪也逐渐平息下来。 天空却依然铺满了乌云,云层中还有丝丝闪电,仿佛有无穷能量蕴集在内。 一副巨大的龙的骨架,如连绵的群山浮在海上,起伏于苍茫云海之中。 而那原本雪白的骨骼上,出现了一些黑色的丝状的东西,像爬山虎一样蔓延。 “嗯?这是……黑火!” 来自域外的邪神很快认出了这些正在骨骼上蔓延的东西。 “李沐尘,你想用黑火来烧我?想将我从烛龙骨上逼出来吗?” 李沐尘漂浮在龙首正前方,掌心燃着黑色的火焰,丝丝黑色火苗飘向龙骨。 “哈哈哈哈!”天邪突然大笑起来,“李沐尘,你难道忘了,我本是域外之神,你用域外之物,焉能伤我?我正愁这世界混沌之力枯竭,正好借你这黑火,成就我的神力。那我就不客气了,哈哈哈!” 随着天邪的笑声,李沐尘掌心的火苗仿佛收到了强大的吸力,被吸入了龙头骨上两只空洞的眼窝里。 黑火填充眼窝,犹如画龙点睛,烛龙仿佛活了一般。 细密的黑丝更加快速地沿着龙骨蔓延,从头到尾,由浓到淡。 “哈哈哈哈,李沐尘,我真该谢谢你!” 天邪继续大笑着。 马山也很不理解李沐尘的做法:“沐尘,你快收手,这东西看上去对黑火免疫!” 李沐尘说:“马山哥,你快缩回魂灯内,免得黑火伤到你的魂魄。” 马山更加不解:“缩回魂灯,我就失去对烛龙的控制了!被这老邪物夺了烛龙之身,要对付他可不容易!” “哈哈,马山,快听你兄弟的吧,域外黑火,最伤魂魄,你承受不了的!缩回魂灯,烛龙是我的!你的魂灯也是我的!哈哈哈哈!” “去你奶奶的!”马山骂了一句,正想反击,忽然看见李沐尘的脸上和身上亮起金光,“我靠,沐尘,你什么时候炼成了佛面金身?” 金光忽然照来,穿过烛龙肋骨,裹住了烛龙九阴灯。 马山知道李沐尘必有计划,也不反抗,叫道:“老邪,不是老子怕你,只是闻不得你的气味!” 说罢,便缩进了魂灯内。 天邪也感觉到了不对:“李沐尘,你究竟想做什么?有这黑火的能量,我甚至可以恢复真身,加上这烛龙之骨,就连昆仑我都能闯,你还有什么手段?” 李沐尘并不说话,只是借助佛面金身的光辉罩住魂灯,保护好马山的魂魄后,他的头顶便现出一团光。 这团光如此明亮,和他手里那黑色的火焰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光缓缓拉长,化作一把剑的样子。 天邪似乎明白他要做什么了。 “卧槽,你个疯子!” 他停止吸取黑火,龙身不断挣扎,想要潜入深海之中。 可是那些密布在龙骨上的密密麻麻的黑丝如蛛网般缠住了烛龙之骨。 “你吸得太多了!”李沐尘说道,“你实在太贪,如果你刚才不吸入那么多黑火的能量,我也不能束缚你,但是现在,你逃不掉了!” “疯子!你是个疯子!”天邪大骂着,“你想用这白光之剑来触碰黑火引起大范围的空间湮灭,来引起天道的干预,然后用天雷来灭我?这对你有什么好处?我若死了,你也必死无疑!” “所以你也怕死,对吗?”李沐尘笑道。 “哈哈哈,小子,你太小看我了,在这个世界,的确唯有天道能灭我,但我既然能在天道规则里活下来,又怎会惧怕雷劫?天若降劫,死的只会是你,而不是我!” “没错,普通的雷劫也许杀不死你,但若是九劫天雷呢?” “九劫天雷?”龙身一颤,“不可能!你才多少修为,怎么引发九劫天雷?就算这里有我和那头牛斗法的能量残留,有你手里的黑火,但你修为不够,不可能引发九劫天雷,顶多就是四劫五劫!” “我是不能,但有人能。” 李沐尘头顶的光剑突然爆发出极其耀眼的光,剑身拉长,横贯大海。 “知道此剑何名吗?” “什么?” “此剑名为含光!” 说罢,耀眼的光就刺进了他手中漆黑的火,接着,又从烛龙的口中穿入,在龙骨的空腔和骨骼缝隙间游走。 白光和黑火相遇,发生了湮灭。 天空传来沉闷而无比巨大的响声,仿佛整个天塌了下来。 大西洋上陷入一片黑暗。 接着,一道闪电将天地撕裂,电光从云层的裂缝里如瀑布流下,仿佛整条银河化作电流倒灌下来。 在这一刻,整个世界似乎都静止了。 没有声音,没有画面。 人的听觉和视觉都消失了,只剩下白茫茫的一片。 查娜丽感觉自己好像死了,不存在了。 但求生的本能让她施展丛林巫术,一棵芭蕉树从海中生出,一叶芭蕉将她裹住。 查娜丽不知自己是不是昏过去了,反正意识已经消失。 当她再次恢复意识的时候,她发现自己躺在一片焦枯的芭蕉叶上。 芭蕉叶浮在海上,像一叶小舟。 周围除了茫茫大海,什么也没有。 天空碧蓝澄澈,万里无云。 一切都好像没有发生过。 查娜丽有种涅槃重生的感觉,干净得像婴儿一样。 她很想就这样躺着。 “马山!” 她的脑海出现一个名字,一个男人的样子,一根肋骨,和一段化不开的迷情。 她一骨碌爬起来,收起烧焦的芭蕉叶,也来不及研究这芭蕉叶究竟有什么损伤,还是经过了炼化,便一头扎进了海里。 ------------ 第1154章 龙坠 查娜丽并没有发现,当她向大海深处游去的时候,海上风云再起,天空再一次布满了阴云,云层的中央出现一个漏斗状的空洞,边缘爬满了细密的闪电。 海底此时显得有些过分的安静,海水清澈,没有任何生命的迹象。 由水晶打造的庞大的宫殿群静静地躺在海底,原本的秘境结界已经消失,宫殿显得颓败不堪,到处都是残垣断壁。 查娜丽像一条孤单的鱼儿漫游在这梦幻般的残宫里,寻找马山的踪迹。 是的,她把马山给丢了。 不是那条龙,是马山的身体。 龙就在宫殿后方,巨大的白色骨架,如连绵起伏的山峦。 查娜丽记得自己一直紧紧抱着马山的身体,当毁天灭地的雷劫来临时,丛林巫术本能发动,唤醒了那一点绿意——来自远古的万木精华——芭蕉叶自然展开将她保护起来。 当然,她离得远,而且李沐尘一定是用了什么方法控制了雷劫的范围,否则这片芭蕉叶不可能挡住九劫天雷。 她不确定马山的身体是在天劫中化作了灰烬,还是坠入了深海。她祈祷是后者。 水晶宫十分庞大,看上去就像核战中毁灭的现代都市,一片废土,没有任何生命的气息,却处处能看到曾经辉煌的文明。 她游向废土的中央,那座最庞大的宫殿已经倒塌,龙王的座椅失去穹顶的保护,孤独地立在垒起的高台上。 她终于看见了马山,就躺在王座上,身子歪斜,头枕在椅背,仿佛在仰望漆黑的深海。 “马山!” 查娜丽游过去,把马山扶起来。 虽然她知道这只是马山的身体,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它就是一具尸体。 但她还是呼唤着马山的名字,仿佛这样他就能醒来。 马山当然不会醒来,他的魂在魂灯里封着。 查娜丽抱着马山的身体,朝着远处那巨龙的骨架游去。 越到近前,就越看不出巨龙的模样,那脊骨上的刺都变成了高耸的山。 钻进骨龙的胸腔,那里空旷沉静,巨大的肋骨像擎天的柱子,一根根并排而立,撑起了这片空间。 仔细观察的话,两边的肋骨并不对称,确切地说,右边比左边少了一根。不知是在那场远古的神战中断裂,还是刚才的天劫中失去。 她想起马山也缺了一根肋骨,化作了她的身体。 那巨龙的肋骨是否也曾拯救了什么人? 海水中漂浮着一盏灯,没有灯光。 “马山!马山!”查娜丽呼唤着。 魂灯没有任何反应,就像她怀抱里的尸体。 查娜丽伤心地哭起来。 泪水无法融入海水,化作晶莹的长串,仿佛飘扬的水晶串。 她想起李沐尘的话,她是马山的身体的一部分,只要她还没有死,马山就不会死,要用心去呼唤、去感受,马山就一定能活过来。 查娜丽擦了擦眼角,把泪水甩向身后。 她抱着马山的身体,靠近烛龙九阴灯,仿佛自己的灵魂化作火焰,倾注于灯芯之上。 她感受到了马山的气息,那鲜活的生命,那热烈的爱…… 她仿佛听见了马山的回应: “娜丽……” “马山!”她呼唤着,眼神迷离地望着灯。 灯亮了起来。 灯光温暖得像冬日的壁炉。 灯很快就灭了。 暖意顺着巨龙断裂的肋骨流出去,稀释在冰冷的海水里。 一切又回到刚才。 “马山!”查娜丽喊着。 这一次却没有回应。 海底幽静得可怕,什么因为没有。 龙骨如山一般沉寂。 查娜丽看向那巨龙肋部的断骨。 “我明白了。” 她轻轻放下马山的尸体,放在魂灯下方的海底礁石上。 她俯下身,在马山的额头亲吻,然后将那一片绿叶盖在马山身上。 “马山,”她轻轻叫着,“我的身体是你的,现在,该还给你了。” 查娜丽抬起头,以最快的速度向上冲刺。 冰冷的海水被分开,她一头撞在巨龙的断肋上。 鲜血染在龙骨上,在海水中散开。 那根古老的断骨仿佛有了生命,开始生长。 也不知是逐渐生长的肋骨把查娜丽包裹了进去,还是查娜丽变成了骨头,总之,他们融成了一体。 一根完整的肋骨落地,把烛龙胸腔的空隙弥补起来。 查娜丽的鲜血在胸腔内的海水中如红色丝带飘扬。 当丝带拂过魂灯,灯芯终于亮起。 血丝在灯光处聚集,随后缓缓落下,落到盖着芭蕉叶的马山的身体上。 芭蕉叶突然变大,绿色的生命力在海底爆发,从马山的身体上爬出许多藤蔓,绿色的藤茎上布着细细的红色血丝。 藤蔓爬上龙骨,沿着每一根龙的肋骨,向上攀爬,爬上脊柱,又沿着脊柱爬向龙头和龙尾。 古老的烛龙的骨骼上开始生出血肉…… 猛然间,巨龙睁开的眼睛,从它的胸腔里,发出一声微弱而悲哀又带着一丝不甘的声音: “娜丽……” 而就在这时,海面上那巨大的漏斗云中心的空洞里,射出一道粗壮的光柱。 伴随着一声巨响,大海被直接蒸发出一个直径几十公里的洞穴。 光柱顺着洞穴直入海底。 烛龙感受到了威胁,魂灯骤然亮起,烈焰浑身燃烧,把周围的海水烧干,龙首抬起,赤目里充满了愤怒,迎着光柱冲天而起。 光柱正好落在龙头上,罩住了整条龙身。 “嗷!” 耀眼的白光里,传来烛龙的怒吼。 “操你个老天爷!” 龙身剧烈的扭曲着,仿佛还在竭力向上。 而就在这时,海底的大地猛地一颤。 就在白光落下的地方,出现一个大洞,仿佛是被这惊雷给击穿。 一股冷风向上冲出,带着浑浊的冥气,仿佛一道黑色光柱,与白光相抵。 烛龙在黑与白的湮灭中发出一声悲吟。 龙身坠落,穿过地窟,坠入一片莫名的幽暗世界,随着那落进来的光,一起下沉、下沉…… …… 当蓝田看见李沐尘第三次吐血的时候,已经不再惊讶,笑嘻嘻地说:“恭喜师父又斩了一个分身!” 然而,这一次,李沐尘没有笑,也没有温柔的抚她的头发,反而失去了以往的从容,眼神里多了一丝担忧。 她听见师父轻轻叫了一声:“马山哥……” “师父,你怎么了?” “唉!” 蓝田难得地听到师父的叹息声,直到许多年以后,她依然记得这一声叹息。这声叹息让她明白,师父并不完美,师父也不是无所不能的。 或许这世上就没有完美的人,神也一样。 ------------ 第1155章 神仙也有小时候 “哈哈哈哈!” 虚空中响起一个怪异的笑声,明明听见,又仿佛虚假。 “你以为另立己道,站在天道之外,就能将一切看得清清楚楚,算得明明白白?可惜啊,这是天道世界,天道无处不在,你又怎能处在天道之外?任你机关算尽,你也算不过天,哈哈哈哈!” 蓝田四处张望,这里是荒泽,荒山、乱石、野草……,还有那不知从哪里吹来的风,除此之外,半个人影也没有。 “冥王……” 李沐尘笔直地站在野草间,风吹起他的衣衫,阳光照在他略有些苍白的脸上。 “是的,我千算万算,还是少算了一步。” “呵呵,你太贪心了!你借九天雷劫灭天邪,顺便斩灭你自己的分身。可你却忘了,要斩灭你的分身,根本不需要用到九劫天雷。你为了保证能灭掉天邪,利用你那位师兄的剑意,把天劫威力引到最大,也因此留下了足够的余威。” “所以你就借助天劫余威,崩坏水晶宫,打破结界,打通冥海!可我不明白,你打通了又怎样?那只是瞬间的破洞,很快会被天道规则修复。你的真身出不来,天光也照不亮你的冥海。除了让我马山哥掉下去……” “哈哈哈,谁让你把烛龙九阴灯装进了他的心脏?谁让你把龙髓木植入他的体内,又千方百计让他找到烛龙之骨,借这一场造化,化作烛龙真身?”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你可知道烛龙之心为什么叫做九阴灯?” “为何?” “因为它本就是冥海之龙,生于九幽之渊,九幽乃极阴之地,阴极而阳返,自混沌中生成的一点真阳,成就烈火之龙。你给了马山一场造化,也把早已死去的烛龙复活了。我只是让他回归冥海,获得他本来的力量。从此九幽之地,再也无人能进去了!哈哈哈哈!来吧,等你来时,你的好兄弟,将是你遇到的最强大的敌人!” 李沐尘没有说话,站在那里,像一个雕像。 蓝田轻轻拉了拉师父的手,入手的温暖让她稍微放心。 她听不太懂那虚空里的声音在说什么,但她知道,师父肯定遇到了大麻烦。 “怎么不说话了?是不是在为你自己的愚蠢而懊恼?” “你既然来了,为什么不现身?” “我当然会现身的,就看你找不找得到我了。不过这荒泽里充满了危险,你三斩分身,已经十分虚弱了。我知道你在外面还有两个分身,如果再斩,我真担心你会死在这里。” “你可千万别死啊,我还等着你来杀我呢!这世上,要找一个能帮我斩分身的人太难了!你若死了,我就只有再上天都了,哈哈哈哈……” 笑声渐渐变弱,仿佛那人在远去,却无法分辨方向,直到消失在虚空里。 “师父……”蓝田晃了晃李沐尘的胳膊,“那人走了。” “他不是人。” “那他是什么?” “他是魔。” “魔?魔是坏人吗?” “魔不是坏人,但也不是好人。我们不应以简单的好坏来定义一个人,更不能以此定义一个族群。” “哦。”蓝田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我们走吧。” “去哪儿?” “去找那个魔。” 李沐尘往前迈步,忽然一个踉跄,单膝跪地,噗地吐出一口血来。 蓝田看见这次的血是鲜艳的红,就像普通人一样。 “师父,你又斩了一个分身?” “不,”李沐尘迎着风深吸了一口气,“我只是想起了小时候。” 蓝田不明白为什么想起小时候会吐血,但她乖巧地没有再问下去,而是帮师父擦拭了嘴角。 她知道了一件事,原来,师父也有小时候。 神仙也有小时候。 …… 七岁的李沐尘站在高原上,冷风像刀子一样穿过他那单薄的破旧衣裳,刮得浑身都疼。 到处都是冰冷的石头,远处是覆盖冰雪的山峰,像白龙的脊刺,连绵不绝。 他看着旁边的老人,身上的衣服比他还要单薄,但在这冰天雪地里,依然显得如此从容和矍铄。 李沐尘倔犟地放开拢在袖子里的手,像老者一样从容地放下。可是他的肌肉一放松,寒意就立刻钻进了骨头里,让他不停地打颤。 他的牙齿咯咯地碰撞着,脸涨得通红,肺好像要炸开来,空气稀薄得像冬天的树叶。 他开始觉得有点眩晕,但他还是咬着牙坚持着,一声也不吭。 老者笑了,说:“这里是人类能够生活的最高的地方了,氧气含量只有平原的一半。人需要氧气来提供能量,准确点说,人体的能量依赖于糖类的有氧分解。所以要想在这种地方活得舒服一点,你要放慢你的呼吸,排除你心里的杂念,放缓新陈代谢,尽可能减少能量消耗。” 李沐尘没怎么上过学,但跟着友全爷爷认字读古书,也学过一些现代知识,大约听懂了老者在说什么。 他照着老者的话做,把呼吸放慢放悠长,果然稍微好过了一些,肺没有那么炸了,可头还是痛,寒风还是像刀子一样刺骨。 “看见前面那座山了吗?”老者指着前方问。 李沐尘看向远处,那里有一座高耸的山峰,阳光照在积雪上,反射出金色,让人恍惚以为那是一座金山。 “那是凡人能到达的极限高度,能爬上去的,都是人类当中的勇士。很多人都死在了半路上。” “他们为什么要爬上去?”李沐尘并不觉得上面有金子。 “每个人都不一样,有人朝圣,有人挑战极限,有人为了证明自己,也有人可能只是无聊了罢。” 李沐尘沉默着。 除了朝圣,他不是很明白,其余的理由他都觉得是有病,一座山有什么好挑战的?能证明什么呢? 人间到处都是苦难,为什么还要来自寻苦吃? “我们也要爬上去吗?”他问道。 老者呵呵地笑了:“不,我们要去的地方比那里高得多得多!那里没有氧气。” “没有氧气?那怎么呼吸?” “仙人不依赖氧气提供能量,所以不需要呼吸。呼吸是能量的吞吐交换,而我们把这种能量的吞吐交换,叫做‘息’。” “息?” “天地之间,能量无处不在。即使在那天外幽暗的宇宙深处,也充斥着能量。凡人只能通过呼吸进行少量的能量交换,而仙人一息,可以吞云吐月。” 老者手中多了一根拂尘,轻轻一挥,一阵清风徐徐,包裹住了李沐尘。 寒意被阻挡在外面。 而清风荡处,他们已经飘了起来,浮游在莽莽雪山之上。 老者说刚才那座金色的山峰是人类能够到达的极限,可他们现在早已超过了那高度,而神奇的是,眼前依旧群山莽莽,有更高的山耸立在云雾中。 接着,他们来到群山的最高处, 眼前出现一条路,一步步的台阶精巧相连,像用冰凿的半透明的梯子一样悬浮在虚空,向高处延伸,望不到头。 “这是什么?” “天梯。” ------------ 第1156章 青鸟传旧情 “天梯!” 一个瘦高的男人站在冰冷的雪山顶上。 他的面容消瘦,皮肤有种透净的白,仿佛已经很久没有见过阳光了。 寒风卷起他身上单薄的衣衫,衣着虽不华丽,但他站在那里,却有一股说不出的雍容的气度。 云如沧海,铺满了群山间的虚谷。 一条天路破云而出,如晶莹的水晶梯子,向上蜿蜒而去,直到消失在目光的尽头。 “三千年了!不知又有多少人踏上此路?多少人饮恨半途!” 男人喃喃自语,胸膛微微起伏,似乎老友重逢,激动之余,却又开口难言。 他迈下山头,踏云而去,身姿俊雅飘逸。 一边走,一边唱道: “仙路何茫茫兮,问幻人将所往? 长生固可求兮,我心亦何彷徨? 乘八骏蹬云梯兮,挽长剑破冰霜。 闻青鸟啾于林兮,有美人沐琼汤。 不知人间岁月兮,忘江山而罢帝王……” 悠扬的歌声里,男人登上了天梯。 一步一步,他走得一点也不快,仿佛在回忆某段时光,回味曾经的味道,就怕走快了,这时光就恍惚了,味道就冲淡了。 “……曾誓守黄泉兮,念卿之未家。 今重蹈天路兮,忽青丝已白发。 问青鸟可传旧情乎?诉三千年相思成葩……” 天梯在前,似乎永远走不尽,云在身后,一层又一层,如他从凡间带来的衣裳。 男人抬手间,多了一把剑,向后轻轻一挥。 一道剑气割断了云霓。 云落霓垂,如帝王的袍裳,坠落人间。 再抬头看,那茫茫天路竟然也无了,尽头处,是高低无数的群山悬在虚无的世界里。 “什么人?” 忽然一声喝,一个看上去三四十岁模样的人横剑拦住了去路。 雍容男人看了他一眼,道:“你这娃娃,是西昆仑门下,还是东昆仑弟子?” 横剑男子听他叫他娃娃,眉头一皱,微怒道:“什么西昆仑、东昆仑?这里只有一个昆仑!我乃万仙门下,天都弟子姜子丰,你是何人?敢擅闯天路!” “哦?”雍容男人微微一愣,随即哈哈大笑,“哈哈哈哈,万仙门下……好大的口气,也不知是谁改的名儿?好好好,我不与你这娃娃一般见识,我来问你,这天路,不是有能者皆可登之么,怎么叫擅闯?莫非还要经你们同意么?” 姜子丰道:“世间修行者皆可攀登天路,但需经过批准。我万仙宗在昆仑山下有接引处,只要在那里报名,天都自然会派人接引上路,一世修行不易,这也是为了大家的安全。” “呵呵,不想三千年沧海桑田,这世界多了这么多狗屁规矩。”雍容男人摇了摇头,“我已经上来了,无需你们接引,小娃娃,你走吧。” “我走?”姜子丰从没遇到过这样的人,一口一个小娃娃不说,竟似乎根本不把天都放在眼里。 “我奉命守天路,要走的应该是你。看你有些修行,能轻松上得天梯,只是身上阴气沉重,想必是走了偏路。你下去吧,到山下接引处重新报名,将你的门派和所修功法说明,我们审查过后,会通知你上路的。” “你是说让我下去等通知?我已经上来了,你让我下去等通知?哈哈哈哈……” 雍容男人被气得大笑,原本雍容的气度也有些失常了。 “我一路行来,见人间繁华,还以为天道大光,昆仑治下,已多少进步呢!没想到啊,尽是狗屁不通的繁文缛节,除了体现你们高高在上,于民何用?于天下何利?” “无规矩不成方圆,人间尚有法度,何况昆仑?”姜子丰说,“若随便什么人都能上来,我们怎知是妖是魔?昆仑乃仙家重地,天下灵气之所聚,万仙之宗门,绝不允许一点魔气污染!” “呵呵,堂堂昆仑,号称万仙,竟然会怕魔气沾染,真是可笑!算了,小娃娃,我不与你争论,你去告诉陆吾,就说姬满来了。” 姜子丰眉头皱得更深,怒道:“无礼!胆敢直呼我祖师之名!” “祖师?”姬满一愣,“莫非陆吾已经不在了?嗯,三千年变迁竟如此吗?也罢,陆吾的那些徒弟也应认得我,小娃娃,你师父是谁?” “我师父乃万仙宗主云阳子。” “云阳子?”姬满摇头,“不认识,不认识!喂喂,你长辈里最老的是谁,叫个出来。” 姜子丰再能忍,到此时也忍不住了。 堂堂天都弟子,无论走到哪里,都是受尽天下宗门的礼遇,更何况这里是天都门口,除了二十多年前冥王上山那次,从来没见过有人对天都如此不敬,连听都没听过。 何况,就连冥王都被二师兄一剑斩了。 现在二师兄不在,天下多事之时,天都弟子尽出,姜子丰更觉自己有责任守护好这条天路。 便将横在身前的剑一拉,那剑鞘就凭空消失了,只剩寒光闪闪的剑身,剑气逼人。 姜子丰在天都排行十五,虽然入门较晚,位次偏低,但天赋极高,实力在所有的天都弟子里也能排在中游。 他并不以剑术见长,只是没把姬满太放在眼里,当然不用拿出看家的法宝,又想起二师兄一剑斩冥王的威风,想要效仿之。 姬满见他拔剑,脸色一变,冷笑道:“哼,不自量力!” 一挥衣袖,袖如流云,意如铁。 一招流云铁袖,将姜子丰连同宝剑卷住,一甩,便如流星般甩了出去,消失在天都群山之间。 姬满便不再多看一眼,一步跨过天都结界,踏入缥缈虚无的真昆仑境。 他看上去熟门熟路,在虚空里踏罡步斗,迈步自如。 不多时,就来到了一池秀水前。 他正要跨过水面,忽然停步不前,一只脚悬在水面,缓缓缩了回来,似乎有些踟蹰。 对岸是一烟碧树,烟林中隐约可见椽檐翘角。 眼前是清澈的池水,倒映天空。 一群青鸟的倒影从池中掠过。 姬满抬头,看着鸟儿划过天空,什么也没留下。 更远处是蒙蒙的雾,如白色烟浪铺陈开去,一些山峰破雾而出,山顶覆盖着皑皑冰雪,闪烁着冷峻的光。 他从怀里摸出一张古旧的纸。 纸皱巴巴的,已有些破损。 他小心地拂拭,纵然法力无边,却也抚不平那岁月的皱纹。 他小心地将纸折成一只纸鹤,捧在手心里,沉默许久,仿佛在倾注心愿。 然后轻轻吹一口气,往天空一抛。 纸鹤便化作一只鸟,展翅而飞。 只或许是纸张破旧的缘故,此鸟也显得有些老态,落下两根灰羽,飞向了对岸…… ------------ 第1157章 若无你,长生何用 姬满站在岸边,两只手轻轻搓着,看上去竟有些紧张,就像初次约会的少年。 他等啊等,可等了许久,那只鸟也没有回来。 姬满的脸上写满了失望,眼神充满不甘,却又怀着一些担忧。 “婉妗!” 他大声地喊着。 “你还在吗?” 声音穿过湖面,穿透树林,回荡在缥缈的云海间。 可是没有任何回音,只有一群青鸟被他的声音惊起,在林稍徘徊,仿佛在询问和埋怨这吵闹的男人是谁。 “婉妗!我知道你在!那些青鸟,我认得!只有你能养出如此灵动的青鸟,我从它们展开的翅膀上看到了你指尖的温柔!婉妗,我回来了!” 依然没有回音。 身后有一些灵气和法力的波动,他早已注意到,但他没有动,只是静静的站着,望着对岸,孤独的身影显得有些萧索。 “他不会理你的。”一个冷冷的声音说道。 姬满没有回头,依旧盯着对岸,似有不甘地说:“不!不会的,她不是个无情之人!” “这里是昆仑仙境,仙家忘情,以长生为本务,哪会像你一样,几千年还是个念情求爱、忸怩作态的废人!”身后的人冷笑着说。 姬满豁然转身,看见一个面相四十来岁、气宇不凡、身上仙气萦绕、眉眼间更有一股傲气的人站在那里。 刚才拿剑在天路尽头拦他的姜子丰就站在此人身侧,而在他们的身后,还有七八个年轻人,各执法器,以河洛站位。 姬满微微点头:“昆仑果然也还有些人才,你是谁?” “云阳子座下首徒,刘崇俊。” 刘崇俊报出名讳的时候,旁边的姜子丰和身后的三代弟子们都为之一振,师尊的名号就连说出来也是一种无上的荣耀。 姬满却不停摇头:“又是云阳子,唉,不认识!不认识!你还是他的徒弟,让他师父出来差不多,说不定还能听过我的名字。” “哈哈哈哈!”刘崇俊大笑,“不就是姬满吗?还用找我师祖来认你?” “你认得我?” “三千年前的穆天子,乘八骏而游天下,谁人不知?” “既然知道,为何阻拦?” “拦不得吗?你是凡间天子,这里是昆仑仙境,你还想用凡间帝王那一套,在这里横行无阻?何况就算凡间,也早已不是帝王天下了!” “哼,我来昆仑时,你还不知在哪里。当年陆吾见我,也是以礼相待,没想到如今的昆仑,却多了这些无礼的孙子!” 刘崇俊眉头微皱,沉声道:“姬满,我念你是前辈,又和昆仑有些旧日情分,才在这里好好与你说话。你擅上天都,不听劝告,伤我师弟,现在又倚老卖老,出言不逊。我再劝你一句,快快离去,不然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姬满大笑:“我不走,你又奈何?东西昆仑本各属不同,瑶池属西昆仑之地,就算陆吾在,也管不到这里。娃娃,走吧,莫要在老夫面前逞能了。” 刘崇俊见劝说不听,面色一寒,道:“布阵,给我拿下!” 身后的弟子们便刷地摆开阵型,将姬满围在中央。 姜子丰早就跃跃欲试,想要报刚才一箭之仇,见师兄下令,便一跃而入阵中。 “老匹夫,快快束手就擒!” 姬满冷笑一声,挥手打出一道罡气。 姜子丰吃过亏,知道此人的厉害,这次有了准备,身形一转,借着九宫阵移形换位,而其余阵中弟子,也随之换位,以阵易法,以法带阵,将姬满打出的罡风化于无形。 随即,阵法就在姜子丰的带领下发动了反击。 姜子丰也不再用他不擅长的剑,而是执出了一个紫金葫芦,抛到空中,葫芦口射出一道金光。 其余弟子也各执法器,在阵法转动间,四面宝光飞舞,朝着姬满袭来。 “呵呵,有点东西!” 姬满面对漫天法宝,不慌不忙,身上衣衫鼓舞,双手挥动,流云铁袖,密不透风,挡住了宝光的攻击,抽空还指尖弹射,那长长的卷曲的指甲坚如钢、利如剑、灵如蛇,向阵中弟子袭击。 姜子丰没想到这老家伙的实力比他想象的还要高,被困天都九宫阵中,竟然还能游刃有余。 ‘可惜,诸位师兄弟都不在,只能由他带领三代弟子布阵,让这阵法的威力十不及一,否则这老家伙早死了。’ 姜子丰一边控制阵法,一边用紫金葫芦寻找姬满的破绽。 双方激战片刻,竟似乎难分胜负。 忽然瑶池对岸飞来一只青鸟,口吐人言: “尔等不知这是什么地方么?莫非忘了祖师定下的规矩?” 姬满一挥衣袖,将几柄宝剑挡开,抓住一个空挡,撤出了九宫阵外。 姜子丰大惊,才知道姬满竟是留了力的,原以为这样耗下去,自己这方借助阵法源源不断的灵力注入,只要耗尽姬满的法力就可以获胜,但现在看来,胜负还很难说。 当然,他并不担心,因为大师兄就在旁边观战。 姜子丰正要指挥阵法再攻,忽然被大师兄刘崇俊拦住。 “不可造次!” 刘崇俊上前一步,朝青鸟及瑶池后方的林子微微躬身。 “弟子刘崇俊,打扰仙子清修,万请恕罪。只是弟子守山有责,如今域外魔气动荡,天下纷乱,群魔乱舞,昆仑有倾覆之危,弟子不敢有丝毫大意。” 青鸟作人的样子轻轻点头:“嗯,你守山有责,我不怪你,你且退下,我与他说两句话。” 刘崇俊点头躬身退到一旁。 刚才威风八面的姬满忽然像个激动的小孩,看着青鸟,说:“婉妗,是你吗?我听出来了,是你的声音!你愿意见我了吗?” 那青鸟停在水上,沉默了一会儿,忽叹了口气,道: “繁华烟云,长生何期?三千年前,你放得下帝王富贵,西行求道,三千年过去了,你却还放不下一个情字?” 姬满说:“帝王富贵,不过身外之物。千里江山,不及卿之一笑。若心中无情,枉生为人;若身边无你,长生何用?” “太上忘情而得道,情关不过,难成大道。日月终有烬,宇宙终有时。你为情所囿,迷而不觉,只会耽误了修行。” “耽误便耽误,为了你,我可以放弃江山,也可以不要长生,只求能在你身边,日日见你容颜,哪怕老死雪山!” “唉,三千年前,你乘驾西来,我见你弃帝王、放形骸,有天纵之姿,罕世之德,故而以诚相待,同修共进,视为道侣。然天下无不散之筵席,修行无不分之道侣,时移世易,你我缘分在三千年前就已尽了,你走吧。” “三千年……”姬满身体轻轻晃了一下,“我等了三千年,等来的竟是你如此绝情么?” “我非绝情,只是忘情而已。情本该忘,奈何要等这三千年……” 青鸟说着,展翅贴着水面飞回,消失在对岸。 水中没有留下一点它飞过的痕迹。 姬满痴痴凝望着水面。 “情缘已了,你还不走?”刘崇俊冷冷地说。 姬满回头,怒目而视,身上瞬间爆发出一股强大的气息,带着他那天生的雍容气度,仿佛远古帝王苏醒,千军万马便在他的身后。 “好好好!罢罢罢!既然如此,那也不要怪我出手无情,尔等小辈,休在我面前猖狂,待我踏上天都,我倒要看看,陆吾之后,如今的昆仑,有什么豪杰!” ------------ 第1158章 昆吾对纯钧 刘崇俊微微动容。 这姬满身上的气息强大得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此人身上有股王霸之气,与他本身放浪的性情相融,在修行界恐怕也是独树一帜,绝无二家了。 最重要的是,这一身威势散发,竟无一丝杀气。以霸气代杀气,其威更大。 姜子丰早已率众而上,布好了阵法。 “老东西,休要猖狂!” 姜子丰手持紫金葫芦,立于阵首,身后是整齐排列的天都三代弟子,个个手持各式法器,蓄势待发。 “便让我看看你们天都的实力!”姬满的声音如同洪钟般响彻山谷,双掌往前一推,一股排山倒海的力量朝着一众天都弟子而来。 姜子丰祭出紫金葫芦,口中念动咒语,葫芦口光芒大盛,一道道紫色的符箓从葫芦中飞出,在空中迅速结成一个巨大的八卦阵图。随着他的手势变化,八卦阵开始缓缓旋转,散发出一圈圈波动,将四周的灵气快速凝聚,挡住了姬满的掌风。 “上!” 随着他一声喝,阵中天都三代弟子各自施展所学,有的挥舞长剑,剑尖上凝结出锋利的冰刃;有的抛出符纸,化作火焰凤凰冲向敌人;还有的弹指间射出雷电,照亮了整个战场。各种法术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罩向姬满。 姬满嘴角露出一丝冷笑,双袖轻轻一挥,流云铁袖瞬间化作两条翻腾的黑龙,咆哮着扑向八卦阵。 黑龙所过之处,空气被撕裂,发出阵阵爆鸣声。 轰! 两条黑龙撞在八卦图上。 姜子丰站立不稳,向后撤步,好在有阵法相助,他踏罡步斗,身法转动间,就已经到了姬满的身后。 姜子丰轻喝一声,手中紫金葫芦光芒暴涨,只见他手指掐诀,葫芦口喷涌而出的不再是普通的符箓,而是化作一条条紫色的锁链,这些锁链如同活物一般,在空中灵活地穿梭,试图缠绕住姬满。 姬满面不改色,铁袖挥舞,如同两条游龙,调头迎着锁链而去。二者接触的瞬间,空气中响起了一连串金属碰撞的声音,火花四溅。 姜子丰面色一沉,再次催动葫芦,更多的锁链如潮水般涌出,将姬满团团围住。 与此同时,一位手持长剑的三代弟子腾空跃起,剑尖朝下,剑身周围凝聚出层层冰霜,随着他身形下降,剑尖处释放出一道长达数丈的冰刃,直劈向姬满所在的位置。 另一位弟子则将手中的符纸抛向空中,符纸在半空中化为一只巨大的火鸟,展翅翱翔,尾羽拖曳着长长的火焰轨迹,朝着姬满俯冲而下。 阵型转动,这些弟子移形换位,如虚似幻,不停向姬满发起进攻。 姬满面对如此密集的攻击,毫无惧色,反而越战越勇,大笑间,双臂猛然展开,流云长袖化作两道巨大的黑色龙卷风,将所有攻来的招式尽数抵挡在外。 刘崇俊站在不远处,紧盯着战局的发展。他看到姜子丰的攻势虽然猛烈,但姬满却依旧稳如泰山,显然对方的实力远超预期。 只见两股龙卷向中间合拢,猛然爆散,一股强大的冲击波以姬满为中心扩散开来,姜子丰和众弟子被迫后退。 姬满趁机向前一步,双袖齐挥,两道黑光如同闪电般射向姜子丰。 千钧一发之际,姜子丰身旁的一位弟子挺身而出,手中法器绽放出耀眼的光芒,挡在了姜子丰面前。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响起,那位弟子被震飞出去,但他成功为姜子丰争取到了宝贵的喘息时间。 姜子丰抓住机会,迅速调整呼吸,再次催动紫金葫芦,葫芦中射出一束束紫色光芒,这些光芒在空中迅速交织成一张巨大的光网,将姬满完全笼罩其中。与此同时,其他弟子也纷纷发动自己的最强一击,各种法术如同暴雨般倾泻而下。 天都阵法毕竟强大,纵然只有姜子丰一位二代弟子,也是神奇莫测,阵中能量更是源源不断。 眼看着姬满法力消耗过巨,再打下去必败无疑,忽听他一阵狂笑: “哈哈哈哈,三千年昆仑,就只培养出这些废物吗?陆吾,这就是你的徒子徒孙吗?哈哈哈哈!” 随着姬满的狂笑声回荡在昆仑之巅,他的手中忽然多了一把薄如蝉翼的透明短剑。 这正是传说中的昆吾剑,亦称穆天子剑。 在那一瞬间,寒气透彻,气如凝冰,就连瑶池水仿佛都要冻住了。 “小心!”刘崇俊大声提醒。 但还是迟了。 剑光闪过,那由紫金葫芦和十几样法宝织成的光网竟被轻易地划开了一道裂缝。 姜子丰见状,心中一凛,还没来得及重整阵法,姬满已经持剑冲来。 昆吾剑气在虚空中划出一道透明的轨迹。 整个阵法被切割成了两半。 眼看着剑气已经到了姜子丰眼前,可他根本没办法躲,因为大阵撕裂之后的力量反而成了他的累赘,他根本跑不了。 就在这时,姜子丰忽觉一只手托住他的腰间,将他推了开去。 接着当一声脆响。 刘崇俊出现在刚才姜子丰所在的位置,手握纯钧宝剑,接下了姬满的一剑。 两人握剑对立,久久不动。 姬满有些意外,又微微点头:“嗯,这才有点像天都弟子的模样。来吧,让我看看,这三千年,昆仑都出了什么才俊之士!” 刘崇俊面沉似水,道:“那就来吧!” 说罢,挥剑而斩。 刘崇俊手中纯钧宝剑,重若千钧,剑身古朴而沉稳。他运起全身之力,剑尖所过之处,仿佛带动着一股沉重的气势,如同山岳压顶,气势磅礴。 姬满见这剑势,知道对手实力极强,恐怕已到了七重天境,也不敢大意,闪身避其重,顺势挥刃,乘虚而入。 刘崇俊剑招一变,横剑相迎。 姬满的昆吾剑薄如蝉翼,快意凌厉,剑法飘逸而灵动。 昆吾剑在他的操控下,如同一道闪电,在虚空中留下一道道残影。 刘崇俊凭借纯钧之重,以力破巧,以不变应万变。 纯钧宝剑每一次与昆吾剑相撞,都会发出震耳欲聋的金铁之声,仿佛整个昆仑山脉都在为之颤动。 两人在瑶池便展开了一场绝天裂地的大战,要不是天都无日夜,恐怕早已昏天黑地了。 双方的剑法各有千秋,一个厚重稳健,一个轻灵迅捷,一时之间,胜负难分。 然而,这里是天都,刘崇俊占据主场之利,依然不能占得上风,在姜子丰看来,这是不可思议的,也是不可接受的。 整个天都,除了师父和二师兄,大师兄就是他们的基石和信仰。如今师父去了万仙剑阵,二师兄又去了沉光海,如果大师兄都败了,那天都还有谁能站出来? “启动护山大阵!” 这是姜子丰能想到的唯一办法。 虽然天都已经很久没有启动护山大阵了,就连当年冥王上山,都被二师兄一剑斩了。 他抬头看了一眼那一轮在中天永远不动的“太阳”,然后毅然返身,飞向守山大阵的枢机。 ------------ 第1159章 穆王八骏 姜子丰没有请示大师兄,因为他知道大师兄是个骄傲的人,他没有落败之前,不会允许别人帮忙。 但若不启动阵法,万一大师兄败了,面子更不好看,更会毁了他在众弟子心中的神圣地位。 姜子丰想着,顶多事后被大师兄责骂几句,也绝不能冒大师兄被打败的风险。 他哪里知道,姬满是三千年前的修士,放弃了帝王江山,曾为昆仑祖师陆吾座前贵客,参加过小魔神战争,为了瑶池仙子,自愿降尊,去阴阳界守门。 这样的人,别说大师兄,就是万仙剑阵中那些与剑同化,成为亘古不变的星辰的老家伙跑出来,输给了他,也没什么丢脸的。 姜子丰悄悄退到昆仑枢机,手中掐动复杂的印诀,口中念诵起古老的咒语。随着他的咒语响起,周围的空气仿佛被某种神秘的力量所触动,大地开始微微颤抖,紧接着,群山之间传来轰隆隆的响声,仿佛有什么巨大的力量正在觉醒。 姜子丰手中的紫金葫芦光芒大盛,葫芦口朝天,一股强大的灵力喷涌而出,他口中念念有词的咒语化作金色符文,随着葫芦中的冲天灵力,一齐直冲云霄。 符咒的天空凝结,成为一张金色的巨网。 刘崇俊和姬满激战正酣,忽见风云变幻,金光大盛,大叫一声:“不可!” 他想要脱身去阻止,却被姬满缠住。 “哈哈哈,小娃娃,你们打不过,就想用阵法来对付我?” “姬满,我念你是前辈,不想你死在这里,你快快离去吧!” “吓唬我?我活了三千多年,还怕你一个娃娃的恐吓?” 刘崇俊劝不动,又脱不开身,也无法阻止姜子丰,只能继续专心应战。 此时,天空突然云变幻,原本静谧的昆仑雪原上刮起了一阵狂风,冰雪随之飞扬。 紧接着,群山震荡,冰雪崩塌,从雪山深处飞出两条雪色巨龙,发出震耳欲聋的龙吟声。 巨龙盘旋,抖落一身冰雪。 冰雪如雨,带着龙吟之气,落到地上,竟化作一个个白衣剑士。 而原本地上那些寒冰冻石,也仿佛拥有了生命,化作人形,从地上站了起来。 霎时间,漫山遍野,冰石皆兵。 无数奇形怪状的人形怪物,在白衣剑士的带领下,如潮水般涌来。 而上方白雾遮天,雾中两条雪龙更是给人无尽的压力。 “姬满,受死吧!”风雪中传来姜子丰的声音。 刘崇俊不禁叹了一口气:“姬满,我最后再给你一次机会,看在瑶池仙子的面上,你即刻退出昆仑,我便关闭法阵。你若在食古不化、藐视天都,别说这雪域双龙,就是这冰雪神兵、千军万马,踏也把你踏成尘土了!” 姬满哈哈大笑:“娃娃,你可忘了我是谁?三千年前,我和你祖师陆吾饮茶赏雪,游遍昆仑,又怎会不知这冰川大阵?哼,你们若直接发动万仙阵,我必死无疑,但只是这冰雪双龙,就想让我死?未免太小瞧我了!哈哈哈哈!” 刘崇俊一愣,不觉皱了皱眉,想不出姬满信心何来。 刚才两人交手,实力在伯仲之间,姬满就算强,也强不了太多,借助昆仑地利,自己至少能和他周旋下去。 而这昆仑冰川大阵,是天都的护山法阵,除了天上的万仙剑阵之外,为天下最强阵法。 别说他,就算是公认最强的老二在,也不可能一人对抗双龙。 到了这时候,刘崇俊也有些火上来了。 “哼,姬满,我一让再让,你既然不知好歹,自寻死路,那就遂了你的愿!” 说罢,手中纯钧奋力一搏,将姬满的昆吾荡开,左手掐诀,口中念咒,将护山大阵的指挥权从姜子丰手中接过来。 风萧萧、雪茫茫,大地隆隆作响。 白衣剑士在前,冰人石怪在后,千军万马,四面八方来。 “来得好!” 姬满猛劈一剑,借着剑力身形暴起,浮荡空中,衣衫膨胀,长袖飘飘,形骸放浪,笑声乖张。 “哈哈哈,小子,你们只知这里有双龙卧雪,却不知还有八骏藏冰。当年我与陆吾有约,将八骏置于昆仑,以助战力。本以为从此可以罢干戈而逍遥天下,却不想今日还有再乘八骏之时。” 姜子丰听得莫名其妙,不知姬满在疯疯癫癫说些什么。 而刘崇俊却已经皱起了眉头,仿佛想到了什么。 但这时候,他想要变也来不及了,只听四周群山中冲起八道神光,伴随着山崩地裂之声。 神光冲破云霄,融雪化冰,向中央汇聚。 只听姬满叫一声:“赤骥!” 那红色神光就化作一匹红色战马,朝他踏雪而去。 又叫一声:“盜骊!” 那黑色神光就化作一匹黑马,带云奔腾。 又叫一声:“白义!” 那白色神光就化作一匹雪白骏马,白光疾驰,只留虚影。 再叫一声:“逾轮!” 那青紫神光就化作一匹青棕宝马,尾悬紫电,电掣而来。 再叫:“山子!渠黄!骅骝!绿耳!” 剩下四道神光,分别化作各色神骏,一跃百里,踏足间就到了姬满身旁。 八骏聚齐,围住了姬满,仰天长嘶。 嘶声带起狂风,将刚刚杀过来的冰人石怪都吹散了开去。 但它们很快又在白衣剑士的带领下杀了过来。 姬满大笑:“来来来,我的好儿郎,三千年未征战沙场,今天就随本王杀他个痛快!” 只见他一跃而上,骑在了赤骥背上。 赤骥一声嘶鸣,率先冲锋,化作一道血影红光,冲进了白衣剑士群中。 其余七骏也紧随其后,围绕着赤骥,左奔右突。 姬满骑在马上,手中昆吾剑剑光飞舞。 刘崇俊紧皱双眉,他没想到这昆仑山中,竟然藏了八匹马,更想不通,为什么骑上马的姬满,实力仿佛比刚才提升了很多,自己竟不敢直撄其锋。 “本念在你是前辈,又与瑶池仙子有旧,不想伤你,但现在,却留不得你了!”刘崇俊心中暗想,随后便念动咒语,指挥大阵,发起最强的进攻。 天空的双龙不停盘旋,抖落更多冰雪,化作白衣剑士。 而远处那矗立的许多冰峰,竟也化作巨人,如战神巨将。 神兵天降,漫山遍野,加上天有双龙,姬满纵有八骏相护持,怎么看也是个败局。 可是姬满却面不改色,暴喝一声:“车来!” 八匹骏马忽而左右交叉,重新站位,前面两匹,左三右三,而在八骏的后面,则出现了一辆紫色的战车。 姬满站在车上,举着昆吾宝剑,浑身上下,散发着帝王之气。 ------------ 第1160章 两不相欠 姬满站在紫色战车上,仿佛化身为三千年前的穆天子,驾长车、驭八骏,傲然屹立于战场之上。 战车的出现,使得他气势更盛,仿佛整个天地都为他所用。 天空中的双龙仍在不停盘旋,不断地抖落冰雪,化作更多的白衣剑士。 冰峰巨人,手持冰霜巨剑,与白衣剑士们一起,形成了漫山遍野的大军。 面对如此浩大的阵势,姬满却面不改色,他的眼中只有坚定与不屈。 他挥动昆吾剑,战车在八骏的牵引下,如紫色风雷,卷起滚滚烟尘,冲向了白衣剑士与冰峰巨人组成的军队。 八骏奋蹄疾驰,每一次奔驰都带起一阵狂风,将地面的冰雪掀起,形成一道道白色的烟雾。 昆吾剑在姬满手中化作一道道剑影,每一道剑影都足以斩断山石,击溃敌人。 战车所过之处,冰峰巨人与白衣剑士们纷纷倒下,但更多的战士却迅速填补了空缺。白衣剑士们挥舞着冰剑,试图将战车截停;冰峰巨人则用巨剑砸向地面,试图制造障碍。然而,姬满的战车仿佛不受任何影响,依然疾驰向前。 刘崇俊目睹这一切,任他是天都大弟子,心中也难免震撼。震撼之余,看着姬满那不屈的战意和千山只在脚下的霸气,又不由得生出一丝敬佩,感慨道: “果然是风流人物!” 尽管姬满看似陷入了重重包围,但他凭借着八骏和战车的强大威力,依然能够从容应对。刘崇俊迅速调整战术,指挥白衣剑士们分散包围,试图从多个方向同时发起攻击。 战车在战场上纵横驰骋,姬满的昆吾剑每一次挥动,都带起一片片剑气,将周围的敌人一一击退。尽管白衣剑士和冰峰巨人数量众多,但在姬满的强势反击下,一时难以形成有效的合围。 姬满站在战车上,目光如炬,仿佛能够洞察一切。他不断地调整战车的方向,利用八骏的速度与灵活性,躲避着敌人的攻击。每一次反击,都精准无比,剑气纵横,令敌人不敢轻易靠近。 天上还有两条龙在盘旋,姬满知道,天都的护山大阵还未爆发出最大的能量。 不过他并不担心。 “大不了就是一死!老夫在三千年前就该死了,只为心有美人,苟活至今,既然美人不见,那死亦何惧!” 局面虽困顿,姬满的气势却越来越盛,仿佛真的化身为了古代的帝王,驾驭着战车与八骏,驰骋在这片冰雪覆盖的战场之上。 远处的姜子丰已经看傻了。 虽是天都弟子,但他入门晚,排行低,排在他后面的只有洛青、向晚晴和李沐尘三人。而洛青和向晚晴在世间也各有家族培养,都是修行有成后再送上天路的,姜子丰则是从小上了天都,算是在天都长大的,论年纪,真正比他小的只有李沐尘一个。 他从来没见过这样的阵仗。 护山大阵虽然是他开启的,但在此之前,他只见大师兄演示过,没想到阵法如此强大,简直有毁天灭地之感。 而更让他意外的是,这个姬满竟然如此厉害,不但和大师兄打了平手,召来八骏之后,更像是换了个人似的,如今驾战车,仿佛战神一般。 听他口口声声提祖师的名号,莫非真和祖师有旧?否则怎么能驾驭昆仑雪域的八匹神骏? 姜子丰已经有点后悔自己的鲁莽了,这件事结束后,恐怕不是被大师兄责骂几句那么简单了。 在整个昆仑师兄弟里,姜子丰最受大师兄宠。而和他年纪最相近,本应关系亲密的李沐尘,却是不太对付。 正如二师兄夺了大师兄的天都第一之名,李沐尘也夺了他的天赋。原本师父说他天赋异禀,因此襁褓之中就送上山来。可李沐尘上山以后,莫名就成了五百年来第一人。 好在李沐尘已经被逐出天都。 这些也都成了往事。 姜子丰抬头看了一眼,见那两条雪龙除了撒下群兵,佯做攻击的姿态,并不真的下来进攻,也不知为什么。 可这样下去,胜负好像有些难分。即使最后姬满落败,昆仑之境也被他冲得一塌糊涂了。 尤其是天都的名声,传出去,天下人不知会做何感想? 姜子丰胡思乱想,抬头看着时,就看见了刺眼的光,从冰雪迷雾中射来。 他知道那就是悬于昆仑之顶的,永不落下的光明——万仙剑阵——像太阳一样照耀和守护这方世界。 那是他无限向往的地方。 现在,那里似乎比平日亮了一些,连这战场的风雪都无法掩盖它的夺目了。 就在这时,姜子丰听见大师兄一声大喝:“走!” 身体就已经被刘崇俊带着,横移八百里外,到了另一座山颠。 接着,天空突然炸裂,无数金色闪电组成了一张网。 网中央爆发出眩目的光彩,整个昆仑都燃烧了起来。 冰雪融化,那些冰人雪怪都纷纷倒下,白衣剑士匍匐倒地。 就连两条巨龙也悠忽分开,让出了空间,分别趴在南北起伏的山巅,发出吟啸。 战场瞬间变得荒凉,只剩下姬满,站在八骏战车上,像一个孤零零的王者。 他抬起头,看见一把金色的巨剑,汇聚万千道凌厉剑气,横贯天地之间。 姬满放声狂笑,狂中带怒,怒里带悲,悲中又带着一种仿佛解脱的轻松。 “哈哈哈哈,终于要来了吗?听说这是天道最强之剑,本是用来对付域外天魔的,我今受之,死亦荣哉!” 剑气落下。 撕天裂地。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忽然从下方瑶池中,升起一道彩光,伴着青鸟乍飞,群花乱舞。 姬满看见一张熟悉的脸,在毁灭的剑光里一闪而逝。 一个声音传入他的识海: “三千年前我欠你的,今日还给你吧,从今往后,你我两不相欠……” 姬满大惊,不顾一切地想要扑上去阻止。 奈何那毁灭的剑光实在强大,剑锋未到,仅被光照着,就已经寸步难行。 接着,一股强大的力量将他连同他的战车撞飞。 “婉妗……” 姬满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要碎了,身体像落叶一样飘荡下坠。 他看见天路就在身边,冰雕般晶莹的台阶正在急速的向上,向上…… 接着,他就两眼一黑,什么也不知道了。 …… 姬满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雪地上,面前燃着一团篝火。 奇怪的是,这篝火竟然黑色的。 他想爬起来,但稍微一动,就感觉骨头要散架了似的。 他艰难地转头,看见一个人的背影,就坐在篝火旁。 再远处,就是那条天路,蜿蜒向上,消失在高处。 “婉妗……” 他喃喃念着这个魂牵梦萦的名字,想起剑光里一闪而逝的面庞,泪水便从眼角溢出来。 “你醒了!”篝火旁的背影转过身来,“幸亏你的八骏之魂,要不然,你肯定摔死了。” 姬满看着那熟悉的脸庞,有些惊讶。 “是你?!” ------------ 第1161章 热血重燃 “黄泉一别数年,没想到我们在这里见面了。”李沐尘看着姬满笑道。 “黄泉?”姬满轻轻摇头,“那里不是黄泉,那里是阴阳界限,太极玄门,鬼神禁行之处。” “太极玄门?”李沐尘回忆起那个已经去过两次的地方,有些恍惚。 “不错,阴阳相生处,两仪互根之。这世界,生于混沌之中,那里就是太极之门户,阴阳生灭之枢机。当初你能进来,属实意外,我以为终于有人来换我了。” “但你还是出来了。” 姬满叹了口气:“出来还不如不出来,不出来还留个念想,出来了,念想都绝了。” “修行本就最难绝念,你如今绝了念想,不是又往仙路更进一步了吗?” “哼哼,仙路?修仙何为?为了长生不死吗?我活了三千多年了!我若愿意守誓言,待在阴阳枢机,鬼神禁地,我可以活到天荒地老、日月熄灭。可是那又如何?那样活着,有意思吗?” 李沐尘摇头道:“长生不悟道,便只有无尽的苦难。” “悟道?”姬满冷笑,“谈何容易?!” 他一指远处那条天路,“你去问问上面那些高高在上的家伙,问问那些枯坐在万仙剑阵中,化作万古恒星的家伙们,他们悟到了大道的真谛了吗?” 李沐尘一愣:“你又怎知他们没有?” “哈哈哈哈!像他们那样枯坐阵中,抱着一把剑,几万年如一日,不听不言,若这样就算得道,那这世上的每一块石头,这高原上的每一座山峰,都得道了!” 姬满的笑声里透着一丝悲凉。 “三千年前,陆吾问我愿不愿进万仙阵,我说不愿。我情愿化作瑶池琼林里的一只青鸟,日日为她传情。” “你认得我家祖师?”李沐尘有些惊讶。 “原来你也是天都弟子!”姬满比他更惊讶,语气变得愤怒,“那我当日托你传讯,你为何不传?如果你早点传信,早点绝了我的念想,我就不会来昆仑,我不来,就不会发生今日之事,她也不必帮我挡那万仙一剑……” 说到最后,愤怒已经变成了悲哀。 李沐尘终于知道山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叹了口气,说:“我被逐出了天都,没有机会上山了。” “原来如此!”姬满的声音小了下来,仿佛力气已经用尽,“算啦,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命中注定?”李沐尘突然冷笑起来,“你居然也信命?” “不信又如何?三千年前,我贵为帝王,欲与天命抗争,弃江山而求长生,乘八骏西行,越莽荒、踏昆仑,直到我在瑶池畔见到她,我终于明白,什么都是假的,荣华是假,长生也是假,唯有那容颜才是不朽的。可我终究争不过命,即使我自愿守誓阴阳界,三千年过去,命运的枷锁还在,我摆脱不了……” “原来你就是三千年前乘八骏西游昆仑的穆天子啊,我在瑶池琼宫中见过你的画像。”李沐尘说。 “什么?”姬满一惊,“她宫里有我的画像?不不不,不可能!琼林从不让男人进去,你又从哪里见到?” “那时候我还小,第一次去瑶池领养属于自己的青鸟。我不知道瑶池的规矩,不小心越过了瑶池,进了琼林。仙子见我年幼,没有怪我,反而请我吃了些琼浆美醪。只可惜啊,我当时年幼贪吃,光顾着美味,竟没有特别注意仙子的绝世容颜。我只记得仙子的声音特别好听,她问了一句……” 李沐尘说到这里的时候猛然停顿,眼神中露出几分不解,又有几分惊骇,然后喃喃说出了最后半句话: “她问我……是否姓李?” 姬满对他啰哩啰嗦的一大段一点也不感兴趣,只激动地问: “真的吗?你说的都是真的?她那里挂着我的画?是她画的?还是别人画的?对对对,她会画画,她的画儿画得好极了!一定是她画的!一定是的,她竟然画了我的画像,挂在她的宫里……” 姬满一边说一边握紧了用力握紧了拳头,兴奋得像个小孩。 过了一会儿,又突然捂着脸呜呜地哭起来。 可把李沐尘吓了一跳。 堂堂穆天子,阴阳界的守门人,骑着八骏敢闯天路踏昆仑,立下誓言就能让鬼神禁行,现在像个小孩一样坐在地上哇哇大哭,哭得那样伤心。 “都是我不好!我不该毁誓,不该出来,不该上昆仑,不该去瑶池找你……” 他想起那一把横贯天际的巨剑,想起那一道从天而降的剑光,想起那毁天灭地的恐惧里闪过的美丽容颜,耳旁又听到那个声音: “三千年前我欠你的,今日还给你吧,从今往后,你我两不相欠……” “两不相欠……”姬满喃喃自语,“不,是我欠你的,我一直欠你的!” 李沐尘见他这样子,叹息道:“或许,她已获得了解脱。” “什么?”姬满一愣,怒视李沐尘,“你说什么?” “你有没有想过,她一个人在瑶池,除了青鸟相伴,长生不死,还有什么?她和那些在万仙阵中,抱剑枯坐,万古如恒的老家伙有什么区别?” “这……” 姬满一时无语。 “你的出现,或许是给她的生命添加了一点色彩,所以她感谢你。但你终究不能改变她的命运,就像你不能改变你自己的命运。” 李沐尘的话让姬满陷入了沉思。 “解脱……”姬满低着头,喃喃地说着,“这样算解脱吗?那她一直是有多苦?而我竟不知她的苦!可如果这样算解脱,她为何要等到现在?” “挣脱命运,需要等待机会。”李沐尘说。 姬满一震:“你究竟想说什么?” “在遥远的天竺,有一个叫乔达摩悉达多的人,比你晚生五百年。他也贵为帝王,也不愿服从命运的安排,弃江山而求智慧真理。” “哦,有这样的人?有机会倒要结识一番。此人后来如何?” “他后来成了佛,虽然他没有推翻天命,但他于天道之外,另立灵山世界,拥有了自己的命运。” 姬满刚出来,还不知道释迦牟尼的事迹,他对佛的印象还停留在上古之时,对于乔达摩和灵山也不感兴趣。 但他仿佛明白了李沐尘的意思。 他抬起头,看着远处那条天路,伸向无尽的虚空。 “我明白了,天道不灭,天下无道!可惜世间万万求道之修士,最后却成了天道的维系者,悲乎!” 李沐尘说:“所以唯有打破天道,才能让大道重归于众生。” “打破天道?!”姬满一惊,“莫非你有此志?” 李沐尘点点头:“正是。” 姬满突然豪情迸发:“哈哈哈哈,这是我三千年来听到的最狂妄的话!三千年时光,重燃我热血的,竟是你这个少年!哈哈哈哈……” 他吹了一声口哨,八道流光奔来,现出八匹骏马。 “我无礼可赠,这八骏随我驰骋多年,踏遍江山,如今便赠与你吧!” “那你呢?” “我要回阴阳界,总不能让那小子顶替我太长时间,我答应过他要回去换他的。” 又道:“那里鬼神禁行,但你若来,我会为你开门的。” ------------ 第1162章 道在脚下 姬满走了。 留下了八匹神骏。 李沐尘知道这不是凡马,乃是上古奇兽,不输龙凤麒麟之质。 他走到为首的赤骥旁,轻轻抚了抚马背,那鲜艳亮丽的毛色摸上去光滑温润,仿佛在抚摸宝石,又比宝石更有生气。 赤骥似乎有些抗拒,鼻子发出秃噜声,蹄子动了动,但终究还是顺从了。 李沐尘笑了笑,说道:“尔等本应驰骋于天地,遨游于星辰,奈何为人御驶,替人驾车?” 说着便在马后臀上一拍,“去吧,宇宙之大,你们自由了!” 赤骥愣了一下,与另外七匹马相顾。 众马眼中似有茫然,足下踢踏乱踩,仿佛无措。 赤骥口吐人言道:“我们追随穆王,并无人逼迫。我等本为妖兽,不容于仙佛,蒙穆王以士礼待我们,视如兄弟子侄。人间有云:士为知己者死。今君恩未报,怎可弃之而去?穆王既然将我们赠与了你,从今我八骑自当奉你为主,追随君侧,死而后已!” 李沐尘道:“你们有大义之心,虽为妖兽,却胜过许多人了。但是,你们可知道,穆王为什么把你们赠与我?” “为何?” “因为他知道,我会给你们自由。而这世界上最宝贵的,就是自由。” “自由?”赤骥抬头远望天地,“你让我们自由地去,可我们又能去哪里呢?哪座山没有仙佛?哪片天没有日月?” “你们身无鞍辔,心却有羁绊,习惯了做马,忘记了自由。自由啊,在心里,不在于你们在哪里。座座山有仙佛,片片天有日月,莫仰头,仰头见天高,而道却只在你们自己的脚下。” “道在我们脚下……”赤骥低头,仿佛明白了什么。 “但我们若这样走了,对不起穆天子!他虽然让我们驾车,却待我们如知己,羁绊我们的不是鞍辔,而是神明。”旁边的骅骝说道。 “自由解脱,并非无情。穆王把你们送给我,不是让你们和他诀别。他有誓言在身,不得自由,所以才把你们交托给我,正是他对你们的爱护。你们从此自由,也应是他的心愿。” “不就是阴阳界吗,我们也去,我们和他一起守誓就是了。”赤骥说。 众马纷纷表示赞同。 李沐尘笑起来:“你们还是不明白啊,马拉惯了车,驴拉惯了磨,时间久了,就忘记了驴马也曾饮山泉、听风月,驰骋于自然之中。穆王三千年前就能放下帝王之尊,而求自由之道。你们到现在还不能解下身上无形的鞍辔么?” 众马默然。 李沐尘又说:“阴阳界,是鬼神禁行之地,你们去不了的。” “那为什么你能去?他刚才还说只要你去了,他就给你开门。” “哈哈哈,因为我是去帮他破誓的。穿过阴阳界,打破长生门,到那时,众生皆自由,穆王他自然也就不用守誓了。” 赤骥沉默良久,忽然道:“我明白了,人也好,马也罢,本无分别,是我们有了分别心,人是人,马是马,人天生骑马,马天生被人骑。去除此心,道在脚下,所行所往,选择在我。” 李沐尘点点头:“不错,道在脚下,我命由我!好了,你们去吧!等我再去阴阳界时,若你们还想着穆王,再去与他相会吧。” 赤骥朝李沐尘垂下头,似表谢意,然后前蹄猛然仰起,一声长嘶。 另外七骏也随之长嘶,接着,八马奋蹄,化作八道彩色虚光,流淌在昆仑雪原上。 李沐尘看着他们消失在群山之间,长吁了一口气。 眼前只剩下那条天路。 他抬头看了一眼,天梯陡峭,几重云霄,深入云深处。 那虚空的尽头,是他仙路的起点,也承载着他此生大半的时光和记忆。 然而现在,那里却留着他最深的遗憾,还有无尽的疑问。 “有些事,终要问清楚。有些情,终要了。有些人,终要见。有些梦,终要醒……” 他喃喃自语,缓缓抬起脚。 脚下若有千钧,但终归还是抬起来,稳稳地落在了第一个台阶上。 …… 蓝田扶着李沐尘,迈着有些蹒跚的脚步,继续前进。 “师父,你好像很虚弱,需不需要休息一下?” “不用,虚弱只是表象,有时候人看上去越强大的时候,实际上却越脆弱,而表面越虚弱的时候,内心却往往越来越强大。” “师父,我们还要走多久?” “快了,我感觉它就在前面不远的地方了。” “谁?” “一个求我去杀了他的家伙。” “为什么?”蓝田觉得很奇怪,什么人会求人去杀了自己呢? 李沐尘笑了笑:“也是一个分身,我若杀了他,他的本体就会变得更强大。这世界已经无人能杀他的分身,所以他只有求我。” “他是师父的朋友吗?” “目前来看,应该是敌人。” “啊?为什么要帮敌人?” “当我们被命运笼罩时,做什么有时候并不是完全由自己选择的,我在寻求打破命运的方法,他也在寻求。而在此之前,我们都在命运中挣扎。” 蓝田嘟囔着说:“命运女神不应该帮助善良的人吗?” 李沐尘轻轻摸着她的头说:“命运不是女神,它是枷锁。” “枷锁?” 蓝田伸手做出掐住自己喉咙的样子,吐了吐舌头,仿佛在体验被枷锁锁住的感觉。 “可为什么有人好命好运,有人歹命歹运,而且好像大部分人的命总还是好的啊?” “那是因为枷锁戴久了,就不觉得它的存在了。” 师徒两人正在聊着天,忽听一声娇斥:“前方瘴疠之地,禁止前行!” 一道火红的身影一闪,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红烟姐姐!”蓝田开心地叫了声。 李沐尘认出来,这正是百花谷那位有些傲娇的大师姐谢红烟。 “蓝田?!” “红烟姐姐,你看谁来了?” 谢红烟自然也认出了李沐尘,吃惊道:“李……李公子!” 又见李沐尘十分虚弱的样子,忧心道:“不会是李公子也中招了吧?” “中招?” “对啊,那么多人中了邪毒,不过李公子是仙人,怎么会……” 蓝田笑道:“嘻嘻,红烟姐姐你想多了,我师父怎么会中毒呢?他只是斩了分身,有些虚弱罢了。” “斩分身?”谢红烟不明白斩分身是什么。 李沐尘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谢红烟说:“哦,是这样的,最近不是有大批路过荒泽的旅人得了怪病吗?婆婆诊治之后认为是荒泽地气有变,命我来查找邪毒根源,顺便设立警示牌,以免更多人受害。” “找到了?” “嗯,找到了。”谢红烟说,“我们在前面设了一个营地,你们先到营地去休息一下,随后我带你们去看邪气之源。” ------------ 第1163章 仙缘犹在 营地离得不远,也很简易,就是在一条溪流的上游找了块干燥挡风的地,搭了一些帐篷。 负责管理营地的都是百花谷的人,多数都是新人,没见过李沐尘,不过都和蓝田相熟,也听说过蓝田有一位十分厉害的师父,但见李沐尘一副病恹恹的样子,便有些失望。 不过蓝田向来讨人喜欢,她一来,气氛倒也活跃欢快。 营地里还有几个病人,病情和躺在临荒镇百花药铺里那位一样。 “近些年来荒泽旅游的人越来越多,最近发现怪病之后,我们已经在各个入口都设立了警示牌,但还是有很多人不顾劝阻进入荒泽。这些都是我们在荒泽中找到还没来得及送回去的,用了婆婆的药,现在也只是延缓了症状,无法根除邪毒。” 谢红烟一边检查病人的病情,一边向李沐尘介绍。 李沐尘发现几年不见,谢红烟变了许多。 当初的谢红烟,作为百花谷的大弟子,生性傲娇蛮横,鲁莽冲动,但现在的她,视察病情,交待细节,有些弟子做不到位的地方,也不责骂,反而亲力亲为,细心示范,一点都没有不耐烦。 谢红烟道:“婆婆说过,世间万物相生相克,凡邪毒所生之处,必有克制之物,我已经找到了邪毒之源,只是那里阴毒浓郁,十分危险,还需要费些功夫去寻找。” 蓝田笑道:“红烟姐姐,不用那么麻烦啦,我师父来了,他可以治好他们的病啦!” 谢红烟眼睛一亮:“真的?” 旁边的百花谷弟子见李沐尘自己都病恹恹的,哪里像能给人治病的样子,便取笑蓝田: “这病连婆婆都治不好,蓝妹妹,你莫吹牛哩!” 蓝田说:“我才不吹牛呢!” 见蓝田有点生气的样子,大伙儿不禁笑起来。 有人说:“蓝田,我知道你师父很厉害,听说还是个仙人呢!可你怎么带个病人回来,莫不是认错人哩?” 这话半开玩笑,但也算是说出了大家的心声。 谢红烟是深知李沐尘的厉害的,虽然她也不清楚李沐尘为何是这个样子,但当年荡阴山、灭老祖,拯救了整个临荒的一幕幕还在记忆深处,那时候的她也不相信李沐尘,还闹出过不少笑话,至今想起还难免尴尬。 “住口!”大师姐的威严在这一刻展现出来,“你们才入门多久,连婆婆见了公子都要礼敬七分,你们敢这么对李公子说话?” 众弟子都噤若寒蝉,只是心里难免有些不服。 李沐尘笑道:“她们只是开玩笑,何必怪她们?我又不是皇帝,不会杀人,对我怎么说话都不要紧。” 便走到病人面前,伸出手,轻轻一挥,眼见着病人身上就有了生气,那阴邪腐蚀的气息就慢慢消散了。 众人都觉得惊奇,才知道这个看上去年纪并不大的家伙真的有神仙之能,眼中的不屑就被敬佩和倾慕代替,叽叽喳喳往李沐尘跟前凑,一副恨不得以身相许的姿态。 “还要不要脸?都走开!该干嘛干嘛去!”谢红烟喊了一嗓子,把这些女弟子驱散。 这时候,她又变回了原来那个威严霸道的大师姐。 谢红烟有些抱歉地对李沐尘说:“不好意思,让李公子见笑了。” 李沐尘哈哈一笑,没放在心上,说道:“等这些病人醒了,服用一些谢婆婆配的汤药,休息个半天,就可以走动了,你让他们照顾着,你带我们去邪气之源看看。” 谢红烟答应一声,便去安排。 李沐尘就和蓝田一起到帐篷外面走走,忽听身后两声狗叫,又有人喊:“李公子!” 李沐尘回头一看,殷莺站在另一个帐篷口朝他招手,旁边还有一条狗。 狗先冲过来,到李沐尘身前,摇着尾巴,又不断回头看。 那边帐篷帘子一挑,阿东从帐篷里出来,先是愣了一下,继而惊喜,和殷莺一起跑来。 “公子,我们正找你呢!” “夫人让你们来的?”李沐尘也不觉惊讶,只是微笑。 他那淡然的态度,让殷莺有些不高兴,撅着嘴说:“还说呢,你到五台山,和夫人一句话都不说,真身也不回京城,就这样不声不响来了荒泽,夫人不生气,我都生气了!” 阿东低着头,在旁边不说话。 阿西倒是附和似的,汪汪地叫了两声,竟也带着些不平的怒气。 李沐尘笑起来,问道:“夫人怎么说的?” 殷莺见李沐尘连句好话都不讲,更是不爽,拿出那块残璧,往李沐尘手里一塞,气呼呼地说:“夫人说了,你一定会来荒泽,让我把这个交给你。亏她还念着旧情,说什么,‘纵然他走了,我还是李家的夫人,有我在,京城李家就不会倒。’我真是替夫人不值,哼!” 阿西又叫了一声,附和殷莺的话,愤怒地瞪着李沐尘,只是尾巴却老实讨好地摇着。 李沐尘把身上的两块残璧拿出来,三块合在一起,果然就成了一块完整的玉璧。 神识探入,窈窈冥冥,似通深渊,内有万古魔咒,响彻其间。 纷纷扰扰的咒语伴随着无数的念头涌入识海,李沐尘只觉得头痛欲裂。 他深吸了一口气,将天魂璧收好,看着气呼呼的殷莺和愤怒的阿西,不觉笑道:“你不会以为我和夫人分手了吧?” “难道不是吗?” “尘缘虽尽,仙缘犹在。” “什么意思?”殷莺有些不解,但听着好像两人还有戏,脸色便好转起来。 “千年相期,只为尘世一遇;三生宿命,总有了断之时。”李沐尘微微叹息,“我和她都已是非凡之身,早该出尘离世了。李家虽大,我却是个孤儿,而曼卿有家,有父母兄弟,她在尘世还有牵绊。所以我可以走,而她还不能走。” “你是说,等夫人奉养父母终老,尘事了结,你们还会在一起?” 李沐尘没有回答,抬头看了看天空,然后摸了摸阿西的狗头。 阿西伸出舌头去舔李沐尘的手,又汪汪的叫两声,尾巴摇得更勤了。 蓝田跑过来看着阿西身上的五彩斑纹说:“师父,这是什么狗,长得这么好看呢!” 就要去摸阿西。 阿西对陌生人本能地有些抗拒,向后一缩,呲了呲牙,喉咙里发出些低吼。 “阿西!”阿东呵斥一声,阿西才又变回萌萌的样子。 李沐尘就把蓝田介绍给殷莺和阿东阿西认识。 蓝田天真率性快乐的性格很招殷莺喜欢,阿西也很快和蓝田熟悉了,不但不再抗拒,反而粘玩得不行。 这时候,谢红烟过来,奇道:“咦,你们认识?” 经大家一介绍,才知道,原来殷莺和阿东阿西来找李沐尘,又不认路,绕过了临荒镇,直接进了荒泽,遇到中了邪毒的旅客,一路追查到了邪气源头,正和谢红烟相遇,便在百花谷的营地临时住下。 “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原来真是一家人呢!”谢红烟笑道。 殷莺他们也十分欢喜,大家有说有笑,就把刚才李沐尘还没有回答的问题给忘了。 几人便结伴前往邪气源头,准备一探究竟。 ------------ 第1164章 护蚌 梅姐乘着七重宝函,顺着海底流光,往水晶宫深处潜去。 这时,她忽然感觉到宝函中的龙珠似有异样,一闪一闪,仿佛在和什么呼应。 梅姐便停了下来。 就在这时,忽听前面的珍珠一声惊呼:“快看这儿!” 梅姐急忙赶过去,半天妖和红袍老怪也凑过来。 在前方的两根巨大的水晶柱子中间,有一只大蚌壳。 梅姐想起砗磲临死前说,鲛人一族的力量被封印在水晶蚌的珍珠里,莫非就是这个? 珍珠显得有些紧张和兴奋。 蚌壳很大,像一个矮房子,壳紧紧闭着,不知是活的还是死的。 红袍老怪急不可耐的冲上去,双臂用力,就要把蚌壳掰开。 可是没想到,这蚌壳异常牢固,凭借红袍老怪的力量,竟然无法打开。 红袍老怪大怒,蛮劲上来,咆哮一声,双臂肌肉暴涨,两条胳膊变得比腰还粗。 “我就不信打不开了!” 红袍正用力,梅姐的七重宝函光芒大盛。 “住手!”梅姐喊道。 红袍正在兴头上,哪里听得见梅姐的话,两条胳膊发力,硬生生把蚌壳掰开了一条缝。 缝隙里透出朦胧的蓝光。 “是珍珠!”珍珠看着缝隙里的蓝光,兴奋地叫。 就在这时,众人神识中听到一声震荡心魄的吟啸。 好在梅姐早有准备,催动宝函,将珍珠裹在宝函之光里。 半天妖也有警觉,一爪子抓住红袍的后背。 他们以最快的速度逃离,但还是被身后袭来的庞大力量掀翻,卷入激荡的乱流之中。 隔着流荡的海水,他们看见一条蛟龙的影子。 “是龙!”红袍老怪兴奋地大叫,“让我和他大战三百回合!” “冷静点!”半天妖的爪子紧紧勾住红袍的后颈,“你打不过它的!” 红袍很不服气,不过也的确冷静下来。 好在那条蛟龙并没有继续进攻,只是盘卧在那盛放珍珠的蚌壳旁边,十分警觉地看着他们。 “看样子是守护那蚌壳的。”半天妖说,“只要我们不去碰那东西,它就不会攻击我们。” 珍珠越发相信那就是封印鲛人族力量的水晶蚌了,不然怎么会有龙来守护呢? “不行,那是我们族人的东西,我要去拿回来!”她说。 梅姐一把拉住她:“别冲动!” 珍珠说:“梅姐,你放心,我们鲛人能和海里的生物沟通,就连太阴古鲸都成了我们的朋友,何况我们曾经和龙族一起战斗,我相信它不会伤害我的。” 梅姐知道劝不住她,将心比心,如果是自己,也会试一试的,毕竟珍珠的父亲刚死,遗言还在耳旁回响,若能取回被封印的力量,让族人重回陆地,这样的机会就在眼前,她又怎么可能放过呢? 珍珠挣脱了七重宝函的光束,游向那头蛟龙。 蛟龙发出一声低沉的吼声,穿透神识,在人们的脑海中回荡。 珍珠慢慢靠近,缓缓伸出手,做出安抚的样子,喉咙里发出美妙的歌声。 梅姐听说过鲛人之歌,过去海上常有传闻,说是美人鱼的歌声会魅惑海上过往的船只上的人,把船开过去,就会被海妖杀掉。 在甬城柳家的时候,她曾在柳家的古书里看过有关鲛人的传说,知道所谓美人鱼其实是鲛人,鲛人本来是生活在陆地上的人,因受了上天的诅咒而失去了双腿,生活在海洋里,他们唱歌不是为了魅惑人类,只是对陆地和故土的思念而已。 当然,柳金生并不赞同这个说法,他说他的先祖接触过鲛人,这些鲛人十分凶狠,他们的歌声会召来海中的凶兽,人若被其歌声所迷,必然会受到凶兽的攻击。 现在亲耳听到珍珠的歌声,梅姐才相信,这真是天籁之音,难怪海上的人听了都会不由自主去寻找声音的源头,就连海里的妖怪都会被吸引。 珍珠一边歌唱,一边靠近蛟龙。 蛟龙仿佛也被歌声吸引住了,龙目中的警惕怒火慢慢退去,绷紧的龙须也松弛下来。 珍珠继续靠近,手已经几乎要碰到龙的鼻子。 龙仿佛还沉浸在歌声里,一动也不动。 珍珠见龙没有反应,另一只手就伸向旁边的蚌壳。 那蚌壳刚才被红袍老怪蛮力掰过,已经裂开了一条缝,里面透着蕴蕴的蓝光。 就在珍珠的手刚刚触及蚌壳的时候,那蛟龙突然张开巨口,一口将珍珠吞了下去。 “艹你老母!” 红袍老怪一声暴喝,就扑了过去。 半天妖的速度比他更快。 可他们还是慢了一步,珍珠已经消失在龙口之中。 而蛟龙显然也被他们给激怒了,摇头晃脑,抬起龙爪,带着撕裂海水的力量,朝他们抓来。 半天妖一个侧身,躲过龙爪,向上游去。 而红袍老怪却没那么幸运,被龙爪抓了正着,身体向后一翻,甩出去很远,几乎要消失在视线里。 梅姐大惊,连忙驱动宝函去救,却见一道红光飞来,正是红袍老怪。 只见他浑身是血,血水不断渗入海水当中。 红袍暴怒,在自己胸口捶了几拳,嗷嗷叫着,化身巨猿,身上被龙爪撕裂的伤口历历在目。 此时的半天妖也已现出变幅之身,在龙头上方,如垂天之云。 两只大妖就和蛟龙斗了起来。 半天妖法力强大,变身后的红袍也不弱,可惜面对的是一条蛟龙,而这里又是海底,算是龙的主场,无论如何,他们也不可能在这里斗得过一条龙。 梅姐眼见两妖不敌,便放出了宝函中的两条龙魂。 一红一白两条龙魂加入了战斗,局面就立刻发生了改变。 那条蛟龙很快陷入了被动,身上的鳞片如雪般落下,异色的龙血溢出,在水里泛起一片沙黄。 但它依然护着那蚌壳,不肯离开半步。 梅姐越看越觉得不对,而且她放出去的那两条龙魂似乎正慢慢失去斗志,神识中能听到它们的哀鸣。 “停!不要打了!” 梅姐叫停了战斗。 红袍正打得起劲,哪里停得下来,被半天妖一爪子勾了回来,不甘心的怒道:“你干什么?” 半天妖看着他身上裂开的伤口说:“再不治伤,你就要死了!” 红袍不屑道:“小伤而已,不碍事,先把那龙收拾了再说!” 就要再上去打,却见一红一白两条龙魂拦在了前面。 红袍老怪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伤口,呲牙咧嘴地说:“哎呀,疼疼疼,算了,先不打了,你们随意。” 那条蛟龙呜呜的吼着,身体盘起来,护住蚌壳,似在绝望中做最后的挣扎。 梅姐驱动宝函上前,先将两条龙魂收起来,然后直面那条蛟龙,就像刚才的珍珠一样。 ------------ 第1165章 龙息 “小心!”半天妖提醒道,身形一动,抢到了梅姐前面。 蛟龙发出一声怒吼,龙目圆睁开,做出要攻击的姿态。 梅姐连忙把半天妖拉回来,自己面对蛟龙。 兰门秘术一共三篇,分别为盗术篇、媚术篇和秘行篇。 盗术的最高境界是隔空取物,秘行的最高境界是凌虚踏步,这些在她真正步入仙道之后都已经能理解,隔空取物就相当于仙家御物,凌虚踏步就是遁术。 所以兰门秘术其实是仙家遗留的正宗仙法。 但她始终无法理解,为什么仙家法术会有媚术这种东西,听上去就不像正道。 或许是因为她长得好看的缘故,师父在培养她的时候,把媚术当成了重点,而在梅姐的前半生里,媚术也确实是她纵横江湖的秘法,在关键时刻,比秘行术和她的暗器手法更能发挥作用。 也因此,梅姐在媚术的修行上可谓青出于蓝,比她师父还要强。只是退隐之后,她就再也没有用过。而自踏上仙道,就更不会用这种听着像下三滥的术法了。 可是看见刚才珍珠和巨龙沟通,仿佛一道灵光直入大脑,让她对媚术有了新的认识,因为珍珠在和龙沟通的时候,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口中喃喃念着的仿佛咒语般的词汇所勾连的那种神秘能量,与她的媚术有诸多相似之处。 而珍珠显然并没有经过专门的训练,那是鲛人在海中恶劣的环境里长期生活自然习得的本领。 李沐尘曾说过,兰门媚术的秘诀其实就是摄魂诀,梅姐当时没怎么在意,毕竟她也不想用,直到今天才明白,不是仙人所传的秘法非正道,而是后人的路子走偏了,把摄魂诀变成了媚术。 想明白了这些,梅姐自然而然地就把过去熟烂于胸的心法口诀运用起来,心里想的不再是魅惑一个男人,而是和对方的灵魂沟通。 她的眼中放射出摄人心魄的神采。 对面的蛟龙先是咆哮了一声,仿佛在抗拒什么,但很快咆哮就变成了呜咽。 接着,令人惊奇的一幕发生了。 蛟龙口一张,把刚才吞下去的珍珠给吐了出来。 半天妖和红袍对视一眼,急忙上前去把珍珠抢了过来。 好在珍珠并没有死,只是昏迷了过去。半天妖以一道真气渡入珍珠体内,珍珠悠悠醒转。 这时候,梅姐已经到了龙口处。 半天妖和红袍紧张地看着,生怕龙再一张口,把梅姐给吞了。 但这次龙并没有动,而是在梅姐伸出手的时候,顺从的把头凑了上去。 不过龙头实在太大,梅姐整个身体还没有龙的鼻子大。 梅姐把手放在龙鼻的一侧,轻轻安抚。 就这样过了许久,蛟龙发出一声深沉的叹息,身体俯倒在地上。 梅姐缓缓松开手,回头去看珍珠,见珍珠已经没事了,才放下心来。 “这里不是封印鲛人族力量的珍珠。”梅姐说。 “你怎么知道?”珍珠问道。 “是它告诉我的。”梅姐指着那条躺在地上的巨大的蛟龙。 “啊?”珍珠十分不解,“它……告诉你的?” 梅姐点点头:“它也在守护它的族人。” “它的族人?你是说……”珍珠看向那蚌壳裂开的缝隙里的幽幽蓝光,“那里面是龙?” “是龙丹。”梅姐说,“这种水晶蚌能最大程度的保持龙丹的灵气和魂力不消散。” “就像你的七重宝函一样?”半天妖突发奇想,“不会七重宝函就是用这种蚌壳打造的吧?” “这我就不知道了,七重宝函的妙用我也是慢慢才发现的。”梅姐说道。 “那现在怎么办?”红袍有些不耐烦,身上的伤口的血虽然已经止住了,但还是撕心地痛,便说:“这家伙看上去好像不太行了,要不要弄死它?” 梅姐皱了皱眉头:“它对我们没有恶意,和那些威胁九龙岛的妖兽也没有关系。他一直在这水晶宫里守护他曾经的族人。” 红袍不屑的撇撇嘴,不过也没有争论。 其实梅姐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这条龙显然是受了很严重的伤,这伤很可能很早以前就有了,刚才的战斗让它旧疾复发。 但她并不知道该怎么治疗一条龙。 就此离去也没什么,但她听见了宝函里龙魂的悲鸣,似乎在哀求她。 它们曾经是一起的么?她不知道。 就在这时,躺在地上的蛟龙发出一声轻吟,漫长的龙须飘荡起来,把梅姐给卷住。 半天妖和红袍老怪大惊,就要动手。 梅姐叫道:“你们不要动!” 二人才没有动手,但都把真力灌满全身,随时准备发动攻击。 梅姐被龙须卷着,来到了那只半开的蚌壳前。 另有一根龙须伸进了蚌壳内,将一枚龙丹卷了出来,送到梅姐面前。 龙丹泛着淡淡的蓝光,晶莹剔透,像一枚宝石。 梅姐震惊地看着,嘴巴轻轻张开,讶然道:“你要给我?” 龙无声,只是把卷须龙丹靠得离梅姐更近了一些。 “可那是你一直守护的族人啊?!”梅姐说。 龙须松开,那枚龙丹就那样漂浮着,漂浮在梅姐的眼前。 梅姐能感受到龙丹之中那沉眠的龙魂。 “你希望我将它唤醒?” 龙须微动,仿佛在点头。 “好吧,我试试看。” 梅姐用七重宝函的其中一重将龙丹收起,运转宝函,水晶宫里的灵气便不停往宝函中涌入。 过了一会儿,梅姐将宝函释放,一条蓝色的龙魂便出现在水中,只是它的颜色还很淡,不像七重宝函里的另外两条龙魂那样“强壮”。 地上的蛟龙似乎受到了鼓舞,兴奋起来,一跃而起,在空中转了几个圈,将那条蓝色的龙魂护在中央。 它的口中不停喷吐着带着龙族特有的生命之气的气息,那蓝色的龙魂身上的蓝光就明亮起来,身体也不再那么虚幻。 蛟龙接着调转身形,朝着水晶宫深处游去。 梅姐也跟了过去。 很快他们就发现了另一只水晶蚌壳。 蛟龙还是用龙须把蚌壳打开,从里面卷出一枚绿色的龙丹,送到梅姐面前。 梅姐如法炮制,将龙丹收入七重宝函,借助宝函吸聚灵气,滋润龙丹,唤醒了龙魂。 蛟龙口吐龙息,将龙之生气注入绿色龙魂之中。 蓝、绿两条龙魂在水中舞游,蛟龙仿佛欣慰般的发出一声轻吟,张口吐出一枚紫色龙丹。 龙丹飘向梅姐,上面萦绕着紫气。 而蛟龙的身体,则缓缓下沉,落到宫殿那残破的地板上,一动不动了。 ------------ 第1166章 定海神针 梅姐看着那坠落的龙身,有一些伤感。 不过好在龙魂还凝聚在龙丹内,因为深得水晶宫灵气的滋养,这条老龙的龙丹,魂力也十分强大。 又得了三枚龙丹,加上原来的两枚,一共就有了五枚龙丹,存放在七重宝函的其中五重盒子里。 五枚龙丹的颜色不同,正好宝函也有对应的颜色。七重宝函还剩下两重,分别是黄色和黑色的盒子还空着。 梅姐突发奇想,如果再找到一条黄龙和一条黑龙的龙魂放进去,七重宝函就满了,会不会有什么奇迹发生呢? 李沐尘说七重宝函是七宝降龙罩,是件上古神器,让梅姐好好珍惜使用。 但梅姐还是不理解七宝降龙罩这个名字。她听说过九龙降火罩,那是太乙神器,里面关着九条火龙,一旦放出来,就会九龙喷火,焚化一切。 自己手里的是降龙罩,听着像是用来对付龙的,可明明是救龙的啊! 梅姐一边想着,一边安抚龙魂,将龙丹收好。 珍珠没找到拯救族人的宝物,有些闷闷不乐。 梅姐安慰道:“你别急,偌大个水晶宫,我们慢慢找就是了。你父亲既然说见到了,那就一定在这里。现在我担心的,却是陆岛主和苏仙子,这里没有任何记号留下,也没有打斗的痕迹,只怕是走岔了路。” 珍珠愧疚地说:“对不起,我只想着自己,把找陆岛主和苏仙子的事情给忘了,是我不对。” 梅姐说:“这不怪你,任谁遇到你这样的情况,都会方寸大乱,而你心里还能想着拯救你的族人,你已经做得够好了。” 珍珠哭了起来,想起刚刚死去的父亲。 眼泪融不进水晶宫的海水,像真的珍珠一样一粒一粒漂浮着。 “行啦,别哭啦,你好歹还见了你爹最后一面,我连我爹长什么样都不知道,俺老猿哭过吗?”红袍不耐烦地说。 梅姐瞪了他一眼。 珍珠擦了擦眼角:“你说得对,我不该伤心,我要振作起来,现在我是鲛人一族的族长了,族人的命运都在我身上,我必须勇敢起来!” 梅姐原本想原路返回,刚才就遇到了一条龙,前面还不知有什么危险,最重要的是陆敬山和苏碧落大概率走的不是这条路,他们很可能还在外面的海沟里。 但见到珍珠如此的决心,看着那还漂浮在海水里的眼泪,梅姐心软了,决定和珍珠一起再去水晶宫深处探索一番,说不定九龙岛的危机和这水晶宫有一定的关系。 就在这时,她在神识中听到了一个极其沉闷的声音,仿佛地狱的呼吸,又像是沉眠海底的巨人的鼾声。 而梅姐同时感觉到了七重宝函里的五条龙魂的躁动。 另外三人也同样听到了。 红袍兴奋起来:“这是什么?阎王在睡觉吗?” 半天妖皱起了眉头,仅从声音无法判断什么,但神识中那种熟悉的魔神气息让他感到不安。 珍珠说:“是相柳!一定是相柳!父亲说封印鲛人力量的珍珠就镶嵌在镇压相柳的定海神针上,这种声音,只有相柳才能发出来。” “那还等什么,赶紧走啊!”红袍催促道。 梅姐有些犹豫,看向半天妖,她知道这只老妖精在冥仆将他寄魂变幅之前,曾经是另一种形态,参与过上古魔神战争,对相柳这种级别的怪物一定很了解。 半天妖沉吟道:“如果真是相柳,很危险,就算有定海神针镇压,仅凭它的意念能量,就能让我们的灵魂扭曲甚至撕裂。” 红袍老怪不满道:“你怕了?你怕就别去,没人逼着你去!不就是一条龙吗?刚刚我们不是收拾了一条么,就算它九个头,我们这么多人,梅姐那宝函里头还有五条龙呢!何况那东西被定海神针压着,怕个屁啊!去去去,你走你的,俺老猿是肯定要去看看的。” 半天妖冷哼一声,没有理红袍。他知道红袍的脾气,冲动莽撞,做事急躁,但并不是没脑子,只是故意呛他。 就都看向梅姐。 珍珠的眼神里满是期待。 显然梅姐成了这里的话事人,她说往前,大家就往前,她说回去,那大家也就回去了。 梅姐想了想说:“我们现在回去,一无所得,找不回陆岛主,也帮不上九龙岛,不如前去看看,说不定水晶宫里能找到解救的办法,若能帮珍珠召回鲛人族封印的神力,让鲛人重回陆地,也算功德一件。” “哈哈,就应该这样,就算被相柳打死,也好过回去窝囊死!”红袍大笑道。 珍珠自然是赞同梅姐的决定的。 唯有半天妖不说话,依旧忧心忡忡,不过他也没有反对。 四人就继续前进,穿过这片宫殿,往水晶宫的深处去。 原本并无方向,只能追着那些灵气汇聚的水晶流光,刚才那响彻在神识中的沉闷的声音也无从辨别从哪里发出来。 但七重宝函里的龙魂的躁动让梅姐灵机一动,便把刚刚收容的紫龙魂放出,让它带路。 紫龙本就是生活在水晶宫里的蛟龙,梅姐以摄魂诀和它交流过后,它便明白了他们的需求,在前面引路。 他们越过重重残宫断塔,前方出现一片幽暗的光影,仿佛一张巨大的薄膜包了起来,透明但看不真切,只有离乱的光线在流动。 紫龙魂明显不安起来,发出一声声吟啸,似乎前方的区域就连它这条蛟龙也感到恐惧。 梅姐就将龙魂收入七重宝函。 她这才发现了宝函的另一种作用,可以让龙魂安定。虽然宝函里的其它龙魂也变得更加躁动,但相比紫龙在宝函外面的恐惧不安,宝函内的龙魂还算得上安详的。 其实这时候,不要说龙魂,他们四人的身体也有种躁动的感觉,仿佛血脉中的某些原始的力量在觉醒。 半天妖提醒道:“应该就是这里,这是相柳的魂力透射形成的意念场。相柳是上古魔神,被镇压了这么久,意念中充满了愤郁和仇恨,大家千万要小心,一定要稳住心神。” 红袍老怪这次没有顶嘴,只是有些不耐地说:“行了行了,知道了,就显得你能!” 便当先冲了过去。 半天妖叹了口气,也紧随其后而去。 梅姐则把珍珠护在宝函的彩光内,以抗拒那种魔神气息的干扰,防护心神,然后驾驭宝函进入,冲进了那片离乱的光影里。 穿过那仿佛薄膜的光影之后,一种震撼人心的力量直接冲进了他们的身体,神识中那沉闷的声音也清晰起来。 而眼前已不是水晶宫,这是一片广阔的区域,空旷如无边无际的荒野。 只有中央矗立着一根擎天巨柱,有九条粗大的发光的锁链,像伞骨似的,从巨柱的顶端,斜四十五度延伸开去,连接着大地。 闪电在锁链上爬行,时不时有一条粗大的电弧从锁链上伸出,打到远处的另一条锁链上,海水中便出现许多细密的电弧,如闪光的虫群,久久不散。 ------------ 第1167章 死则死矣,何惧哉 海水中充斥着某种不可描述的东西,就仿佛整片区域都受了诅咒,除了那擎天巨柱和九条爬满闪电的锁链带来的震撼外,四个人不约而同地感到躁动,血液似有虫子在爬,心如在火炉接受煎熬。 “这是魔神的意念力量!”半天妖提醒道,“大家小心点,一定要护住自己的心神。” 七重宝函有独特的空间作用,可以一定程度上屏蔽这种能量,梅姐便将宝函的光散开,尽可能护住大家。 但红袍老怪哪里忍得住躲在光里,早已冲出去,奔向那擎天巨柱去了。 梅姐等人也只好跟过去。 越靠近柱子,那意念的力量就越强,内心的躁动就越强烈。 梅姐虽然有七重宝函护着,但她本身的法力却是在四人当中最弱的,还不如珍珠,更不要说半天妖和红袍老怪了。 所以四人的承受都渐渐到了极限。 但是那柱子似有无穷的魔力,在呼唤着他们前进,到了这时,就连梅姐都已经不反对,反而有种想要近距离看看这件大禹神兵的冲动,甚至对相柳这魔神的样子也抱着极强的好奇心。 柱子从远处看是柱子,但越近,它的形状就越不像柱子。 它的上下粗细并不一致,上面明显粗些,越往下越细,这倒是很符合“定海神针”的名字,针嘛,肯定是一头要细一点的。 不过要把它看成针依然有些困难,毕竟它还是太大了,更像是一座倒插在海底的山峰。 它的表面粗糙,像海礁,但上面没有附着任何珊瑚或者生物。 又有一些地方晶莹光滑,仿佛宝石,有的泛黄,像琥珀,有的漆黑,如黑曜石。 仔细观察,那些凸起的黑的和黄的宝石从下向上延伸,犹如华表上的盘龙。 “是龙!”半天妖十分肯定的说。 其他人也终于认出来,那就是一黄一黑两条龙,盘着柱子,交替上升。不知是雕刻上去的,还是真龙被石化封印在了定海神针上。 梅姐心头一动,她的七重宝函刚好还有黑黄两个匣子空着,莫非这是天意? 她驾驶着宝函,绕着柱子,沿着龙迹盘旋上升。 可惜的是,她感受不到任何龙的生命气息。 ‘哪有那么巧的事啊!’她想着,自嘲地笑了笑。 宝函里的龙魂倒是有些躁动,不过自从进了这片区域,它们就一直很躁动。 梅姐不得不以摄魂诀时时安抚。 柱子靠近顶端的地方,是九条锁链的锚点,上面有封印的符咒,锁链上爬行的闪电的源头就是这些符咒。 他们刚才在远处,锁链连接地面的地方,也发现了这种封印。 这是一种十分厉害的法阵。 “嘿,这相柳还真有些厉害,用定海神针都镇不住它,还要弄一个这么复杂的法阵。”红袍老怪说。 “这法阵可不仅仅是用来镇压相柳的。”半天妖说道。 “你怎么知道?”红袍老怪不服地翻了个白眼。 “哼,你以为当年大禹为什么不杀了它?” “杀不死呗!” “都钉在海底了,会杀不死?一时杀不死,花点时间磨也磨死了。” 红袍老怪想了想也对,就问:“为什么?” 半天妖的眼神随着铁链延伸到远处,表情有些深沉,仿佛在回忆久远的往事。 “珍珠的父亲说水晶宫是共工自立为神,带领海中各族,以深海玄晶为基石建立的宫殿。鲛人的传说并不完全准确。” “那是什么?”红袍老怪很不耐烦,“说重点,说重点!卖什么关子?!” “其实水晶宫并不是共工的王殿,也不是龙族的居所。只因当初魔神大战,天地开裂,上有洪水倾泄,下有冥气上涌,神州有陆沉之象。” 半天妖也不理会红袍老怪,不紧不慢地说了起来。 “为了保住这方世界,诸神罢战,万仙齐聚昆仑,天都万仙宗也就是那时候成立的。陆吾为东昆仑之主,在他的主持下,众仙临时达成了协议,各司其职,有人补天,有人填海,有人治洪,有人安民……,共工就是负责填海之人。” “因海底开裂,冥气上涌,为了澄清大海,共工联合海中诸族,尤其是龙族,共同对抗冥界恶魔,他也成了事实上的海神。水晶宫就是在他的住持下建造的,是为了堵住海底裂缝,镇压冥气,隔断两界。” “当时建造了两座水晶宫,一东一西。他请来龙族中两条最强大的神龙帮他镇守,相柳镇东海水晶宫,烛龙镇西海,从那以后,水晶宫才有了龙宫之名。” “那么说,共工是个好人?”红袍老怪道。 “呵呵,”半天妖冷笑一声,“这世界,怎能以好坏来简单判定一个人?何况他是一个魔神!” 红袍老怪有点转不过弯来,不屑道:“切,好就是好,坏就是坏,有什么难定论的,你们这些人啊,就是想得太复杂,真没劲!以我看,共工就是个好人!” 梅姐知道半天妖是真正从上古魔神之战中活下来的妖怪,蝙蝠之身是后来才有的,刚从蜀山出来时,好像记忆还不完全,看样子得了李沐尘的指点,不但道行法力在进步,记忆也渐渐恢复了。 便好奇道:“那这水晶宫后来怎么成了龙宫?共工又为什么和大禹对立?莫非传说有误?” “共工填海,海族大兴,他也成了海中之王,水中之神,尤其是获得了龙族的拥戴。而昆仑大会之后,海天承平,人族大兴,天下仙宗林立,道门鼎盛。这些后来的修士们早已忘记了当年魔神战争的惨烈,又喊出了斩妖除魔的口号。事实循环,人心反复,这恐怕也是一种宿命吧……” 半天妖叹了口气。 “陆地上妖魔的存身之地越来越少,它们纷纷逃亡海上,投奔共工。刚开始,那些修仙者还守着昆仑大陆,后来他们也开始往海上追杀,甚至还建立了海上仙岛为根据地,尤其以猎杀龙族为傲,强龙杀死,幼龙抓去山门饲养成仙宠。” “共工忍无可忍,终于举起反旗,率领海妖,逆神反天,卷起滔天洪水,杀向昆仑,才有了那一场禹共之战。” “至于战争的结果,以及后来的事情我就不是很清楚了,那时我早已只剩一缕残魂,能活下来已是万幸。” 半天妖说到这里停了下来,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息,仿佛说这段话,用了许多力气似的。 其他人也随着沉默下来,想象着那场本可以避免,似乎又不可能避免的战争。 这是万物的规则?还是众生的命运? 就连魔神都不能摆脱! 就在这时,梅姐突然觉得有什么不对,转身四顾,惊道:“珍珠呢?” …… 九龙岛上,人们齐聚北岛望海楼,一个个忧心忡忡。 陆敬山和苏碧落还没有回来,梅姐他们也是一去无音讯。 而此时的海上,狂风骤雨,海浪如山,一排一排地涌来。 放眼望去,云雾朦胧,闪电裂天。 只闻狂风传来龙吟,巨浪里乍现妖影。 二岛主纪广莱沉声道:“看来一场大战在所难免,老三,民众都撤了吗?” 宁凤全道:“二哥放心,九龙岛及附近岛民都已送去内陆,从普陀到申州以及南江沿海都已发出台风预警,所有渔船入港,民众撤离,工作都已做到位。” “嗯。”纪广莱点点头,然后转身面对所有人,“诸位,我身为岛主,有守土之责,你们却并无舍身之义,此战一开,必是九死一生,甚至十死无生,你们想走的,现在还来得及。” 林铁锋慨然道:“死则死矣,何惧哉!” 众人齐声回应:“死则死矣,何惧哉!” 无论修为高低,竟无一人离去。 ------------ 第1168章 大战开启 普陀山上,群僧聚集,都是各地庙宇前来增援的。 群僧在觉照禅师的带领下,环岛布阵。整个普陀以及周边岛屿上,到处都是打坐的僧人,口诵佛咒,任它风吹雨打,我自八风不动。 而在普陀到九龙岛中间广阔的海域,筑起了一道无形的墙壁,那是天都阵法,借海天之力而成。 杜青灰和唐婧徽飘身海上,一个手执惊云剑,背背霹雳玄弓;一个横握玄冰枪,斜挎九转玲珑霹雳鹊。 两人都面色凝重,紧紧盯着远处的海面。 海面上铺满了厚厚的云层,闪电在云层里爬行,透过那电光的裂隙,可以看见云层下方滔天的巨浪里,巨龙隐现,妖影重重。 无数海妖水怪正骑浪而来。 群妖之中,有一只巨型八爪鱼十分醒目,八条触手犹如八条巨龙,在海水中起伏隐没。 “终于要来了!”唐婧徽不无忧虑地说,“也不知道这千里海防大阵能不能守得住?” “守得住守不住,我们都尽力了。” 杜青灰沉声叹了口气,“师妹,今日一战,你我很身死东海,劫化烟飞。” 唐婧徽突然哈哈笑起来:“两百年修行,今日终有了用武之地。十三师兄,这一仗,无论胜败,都不负你我天都弟子、万仙门下之名了!” 杜青灰不禁侧目看向唐婧徽,这个师妹向来豪爽,只以为她大大咧咧、不拘小节,没想到生死关头,豪情迸发,巾帼不让须眉。 受唐婧徽的影响,杜青灰顿时也胸臆舒朗,豪情万丈起来。 “说得好!玄门仙宗,不是养尊处优之地,天下有难,我辈之责!既入玄门,此身生死早已放下。哈哈哈哈,没想到啊,师妹比我的境界更高,我对师妹的倾慕之心更甚了!” “你这是哄我呢,还是真心倾慕我?”唐婧徽笑道。 杜青灰深吸了一口带着咸味的海风,正色道:“这一战,九死一生,大概率是回不去了。到此时,我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了。你我入天都时间相差无几,虽然那时已非少年,但在天都百多年,也算青梅竹马。我对师妹早有倾慕之心。” “那你为什么不早说?”唐婧徽问道。 杜青灰自嘲地笑了笑:“我哪里配得上你?你出身名门,天赋又高,深得师父和师兄们宠爱。尤其是六师兄,对你关怀入微,师兄弟们都觉得你们是良配,就连师父也极力撮合。我怎敢与六师兄比?” “所以你就故意疏远我,近几十年都避着我?” “也不算故意疏远,只是不想打扰你们,心中默默祝福而已。” “这算什么话?心中有爱而不去求,又算哪门子仙呢?天都是玄门,又不是儒家。总不至于你已经修到无欲无求的境界了吧,那你也该弄个分身出来,了断此情啊!” 杜青灰没想到唐婧徽会这样说,有些自惭道:“我哪里有这样高的境界。” 唐婧徽说:“你可知这么多年,我为何一直没有答应六师兄?” 杜青灰一愣,心中隐隐有些猜测,却又不敢相信,道:“为何?” “六师兄的确对我关怀备至,但我对他只有兄长之义,而无结侣之情。我只是一直在等一个迟迟不肯开口的傻瓜,可那个傻瓜却总是避着我。” 唐婧徽说完,微笑看着杜青灰,一改往日大大咧咧的样子,含情脉脉。 杜青灰大吃一惊,心扑通扑通地跳着,任他仙法高强,也控制不住心底的激动。 “师妹……” “师兄……” 四目相对,时光如停。 而就在这时,一声巨响,前方海水炸起一道水柱,成蘑菇云状散开,又化作暴雨落下。 一只巨型海怪冲出海水,在它的身后,无数海怪,黑压压如云似潮,朝着他们所在的海防大阵冲来。 杜青灰目光一凛:“师妹,你守好大阵,待我先杀几只妖怪。” 身形一动,人已在几十里外,手中惊云剑一挥,剑光闪过,第一只海妖的身躯就被劈成了两半。 接着,他把惊云剑抛出,剑气穿云破雾,撕裂黑暗,接连刺穿了三只海妖后,在空中转了一圈,如臂使指地再次冲进妖群。 而杜青灰则已经把背在背上的霹雳玄弓拿下来,啪啪啪,弓弦响如惊雷,箭矢如流星雨一般落入海妖之中。 海妖群顿时大乱。 但见一条蛟龙飞起,龙鳞闪着幽光,朝杜青灰扑来。 杜青灰张开霹雳玄弓,弓弦拉满,对着蛟龙头上就是一箭。 轰隆一声巨响,海浪爆裂,云层炸开,火光在海水中燃起。 蛟龙仿佛吃痛,一声龙吟,身体笔直向上,冲破云层,闪电汇聚到龙角之上,照亮那一张令人生怖的巨大的龙脸。 巨龙转身,俯冲而下,带着满身闪电,比刚才的来势更加凶猛。 杜青灰见霹雳玄弓不能伤它,将弓背上,召回惊云剑,一旋身避开龙扑,舞动惊云剑,虚空踏步,漫天剑光,击打在蛟龙身上,发出清脆的金属撞击声。 “师兄,我来助你!” 唐婧徽飞身而起,手中玄冰枪朝前一刺,以枪带身,人枪合一,仿若游龙,跨越超头,直扑蛟龙。 枪尖砰一声撞在蛟龙背部的龙鳞之上,玄冰寒气立刻把周围的海水和雾气冻成了冰。 枪尖触及的地方,龙鳞竟然被冻裂,从龙身崩落,屋顶般大小的龙鳞从半空疾坠,又在空中碎裂成无数瓦片,崩在周围的海妖身上,将许多海妖打落水中。 蛟龙吃痛,一声怒吼,龙尾甩来。 唐婧徽枪尖在龙身上借力一弹,身体飞起,穿过云层,半空中玄冰枪交到左手,右手拿出九转玲珑霹雳鹊,瞄准了龙尾,就是一发霹雳弹。 轰一声巨响,龙尾被巨大的爆炸之力推向一边,又几片龙鳞脱落。 得唐婧徽之助,杜青灰得以松一口气。 两人会合一处,和蛟龙斗在了一起。 然而此时,海中群妖早已越过了他们所在的区域,冲向西边。 好在那里有他们辛苦布置下的海防大阵,海妖一靠近,便突然被海水卷起,浪头成锤,水花为箭,又自海底深处,射出许多剑气。 妖群见这一片不能过,便自动往两边,分成两群,朝南北两个方向游去,南边就是九龙岛,北边则是普陀山。 …… 当第一只海妖靠近九龙岛海域的时候,一道闪电落下,击杀了海妖。 接着神霄派掌门林铁锋第一个飞了出去,一手执剑,一手握着神霄惊雷,冲向了远处。 龙虎山天师张云浦咬破舌尖,一口血喷在天师剑上,剑身爆起红光,无数符咒从剑身飞出,带着古老的法咒之力,裹着张天师,紧随其后,冲出了九龙岛。 茅山道长古守墨一手挥剑,一手托着金光镜,镜面射出道道金光,也飞了出去。 紧接着,一条条人影,一道道剑光,自九龙岛飞起,冲向了大海。 林云站在望海楼上,看着远处如潮水般涌来的妖群,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 ------------ 第1169章 屠龙英雄正少年 有很多来九龙岛助阵的人还没入先天,不会飞。这些人也没有退缩,纷纷踏海渡水,投入了战斗。 林云和严谨受苏碧落等人调教后,服用天都灵药,功力大进,已经十分接近先天境界。 在海上打章鱼怪时,严谨缚龙,林云射箭,那一刻,两人都短暂进入了“假先天”状态,但两人并不能随时进入这种状态,所以还不会真正地飞,不过踏水而行的能力早就有了,并且比很多人都还强些。 此刻见大海之上,群妖乱舞,剑气纷飞,雷霆金光,法力震荡,一时间看得血脉偾张。 二人对视一眼,便也要踏海而上。 忽然一双手从背后揪住了他们。 二人回头一看,却是乌龙真人。 “你拉我们干什么?”林云问道。 “你们不能去。”乌龙真人道。 “为什么?” “这些不过是小妖,真正的大妖还在后边。如今苏仙子和陆岛主失去音讯,杜仙人和唐仙子在海上布阵,九龙岛这些人加起来,也挡不住一条蛟龙。” “你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一旦蛟龙或者那章鱼精突破唐杜防线,来了九龙岛,唯一的指望,就是你们二人手中的神器。” 林云平日里嘻嘻哈哈,看上去一点不沉稳,但脑子可不笨,相反他很聪明,乌龙真人不说,他也知道这个道理。 只是年轻人正是热血澎湃的年纪,看着别人都冲锋陷阵杀上去了,自己在后边看着,很不是滋味。 乌龙真人面色凝重,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看上去是铁了心不放他们走。 林云奇道:“你怎么不上?你的法力应该比他们都要强吧!” “梅姐临走,让我护着你们。”乌龙真人说。 林云有些意外,没想到是这么个理由,便道:“你不用护着我们,我们在这里很安全,你应该去杀海妖。” 乌龙真人却摇头:“利剑因时而出,重器因时而用。” 林云被气笑了:“我见过自恋的,没见过你这么自恋的!合着你是利剑?还是重器!都什么时候了,你睁开眼睛看看好不好,那边都死人了!再不出手,等人都死完了,海妖一扑上来,你再利的剑也不管用了!” 乌龙真人却不为所动。 林云大怒,拉着严谨就要走:“别理他,这个怂货!” 但他们刚踏出去,就被乌龙真人两只手,一边一个又抓了回来。 林云动了真怒,就要反抗,忽然一阵腥风,吧嗒一声,有什么东西落在了身旁不远的地面上,鲜血飞溅,一片狼藉。 仔细一看,那是半截身体,已经被生生撕裂,也不知是哪位修士的。 林云回头看去,就这么片刻功夫,海上的战线已经推进到离岛不足二十里的地方。那里已是九龙岛的海防大阵了。 借着阵法,大伙儿才勉强稳住防线。 然而不过片刻,风云突变,海上一片混乱。 “来了!”乌龙真人突然说道,“我送你们上去!” 说着揪住林云和严谨的后背飞上了天。 林云还想反抗,却听乌龙真人说道:“神弓仙钓,都在你们手上,九龙岛安危,全在你们了。” 忽而身形一晃,化作一片乌云,托在二人脚下。 林云感觉如履平地,一点也不像在云里,把脚用力踩了踩,就和在地上一样,不但如此,他发现脚下竟然能接地气。 以禹步开弓之时,地气十分关键,那一步登天的姿态,就是要通过一只脚踏在地上,借地气涌入身体,才能拉开那张天禹弓。 到了此时,林云才知道自己错怪了乌龙真人。没想到这老家伙竟然到了半空,还能搬运地脉之力。 此时人在半空,视野开阔,便见前方巨浪滔滔中,一条巨龙腾空而起,掀起的浪潮中带着强大的力量,将前方阻挡的修士掀翻。 林云取出天禹弓,虚空一张,大叫道:“严谨,缚龙!” 严谨早已准备好了,钓龙杆出手,无数长丝飞出,在天空交织,变成一张天网。 蛟龙正冲天而起,恰被天网罩住。 严谨叫一声:“收!” 丝网收束,将蛟龙紧紧缚住。 蛟龙哪里肯如此受缚,扭曲龙身挣扎,差一点将严谨带飞出去。 脚下乌云中飘出云丝,将严谨紧紧缠绕。 严谨便觉一股强大的力量裹住了自己,让他稳定身形,同时还隐隐有灵力输送入经脉,弥补了自己法力不足的缺陷。 他心知这是乌龙真人在帮自己,急忙稳定心神,稳扎马步,以钓龙心法,稳住钓竿。 但见空中丝线飘舞,忽长忽短,无论蛟龙如何挣扎,就是不脱。 林云已将神弓张好,搭上金箭,双手拉住弓弦,一脚立地,一脚抬起,踏住弓身,运转禹步心法,吐气开声,“嗨”地一声大叫,一步登天,将弓弦拉满。 霎时间,天地之间被一股肃杀之气盈满。 那边的蛟龙似乎感觉到了这凌冽的杀气正是冲它而来,挣扎得更剧烈了。 “林云,快点,我快坚持不住了!”严谨大叫道。 “再坚持一下,等我锁住龙丹!”林云叫道。 严谨咬紧牙关,双脚站在乌云上,两条大腿止不住地发抖,双臂也渐渐麻木。 他的嘴唇上已经被咬出血来,眼睛瞪圆,犹如爆珠。 这时,就听林云一声大喝:“杀!” 双手一松,一道金光爆射而出,在虚空中一闪而没。 接着,几十里外的那条蛟龙一声哀吟,胸口猛然爆出一团强光,轰隆一下坠入了海水之中。 群妖顿时大乱。 刚刚节节败退,快要失守第一道防线的修士们终于得以喘了一口气,又重新杀了上去。 神霄掌门林铁锋睚眦欲裂,满身都是污血,手中的剑已经染成了紫黑色,射出去的剑气也不如先前那么凌厉,而掌心的神霄天雷早已黯淡,但他气势不减,半步不肯退让。 龙虎山张云浦天师就在他身旁,手中一把天师剑,每当剑身的符咒金光暗下去,他就咬破舌尖,喷一口血在剑上,便金光大亮,剑气又豪。 数次之后,他已把舌尖咬烂,便割破指尖,指尖不够用了就用手掌,如今两只手已血肉模糊。 茅山道长古守墨更是已经成了一个血人,唯有手中的金光镜还明亮如初,不停收摄妖魂。 就在此时,忽听一声奇怪的吼声。 刚刚退去的海妖便又随着海潮涌来。 浪涛中八条巨龙,舞动扭曲的身子,出现在人们的视野里。 “是石吸子!”人们一团慌乱。 林云和严谨也看见了。 脚下的乌云中传来乌龙真人的声音:“小子,你们还有力气吗?” ------------ 第1170章 神木有情,紫竹无根 “有!”林云大声道,“但是不多了!” 射下一条龙,对于任何一个修行人来说都足够吹一辈子了。 刚才那一箭,可谓用尽了平生之力,无论林云还是严谨,法力都已经消耗得差不多了,就凭一口气硬挺着。 好在脚下这片乌云,仿佛在大地有根,源源不断传来地脉之力,给他们一些补充,才让他们不至于脱力。 就听乌龙真人说:“我给你们蓄力,你们再坚持一下,把石吸子射死,胜利就大有希望!” 林云知道乌龙真人说得不错,石吸子是群妖之首,就连那些蛟龙都听它的,这次群妖进犯,也是石吸子这头章鱼精带的头。 从九龙岛到普陀,中间的海域有杜青灰和唐婧徽二位仙人镇守,两个人守五百里海防,压力肯定是最大的,但他们是天都仙人,又提前布置了海防大阵,群妖要冲击他们的防线应该不容易。 林云不清楚普陀那边情况如何,想必应有和尚把守。但石吸子选择了来九龙岛,莫非是因为它觉得九龙岛弱? “哼,好你个石吸子,竟敢看不起道门!” 年轻人血气方刚,哪里能容别人看低,心头不忿,怒气上涌,张弓搭箭,一脚把弓蹬开,就要射箭。 却见远处八龙飞舞,乃是石吸子的八只触手,比上一次在海上见时竟还要大些,仿佛就这么几天,这妖精又成长了不少。 “等一下,等它靠近些再射!”乌龙真人提醒道,“你法力还浅,太远了发挥不出天禹弓的神力!” 林云道:“它有八条触手,我的力气只够射一次!” “不要射它的触手!”乌龙真人道,“它不是龙,它是一只八爪鱼,你要锁定它的妖丹,等它靠近,严谨缠住它的触手,你爆它的丹!” “明白!”林云和严谨同时大声回答。 二人的脚突然一紧,仿佛扎进了土里,生了根,与大地紧密相连,源源不断地吸取灵力。 他们只觉得惊奇,不知乌龙真人用了什么方法。 其实他们此时若到乌云下方看一眼,就能看见,云团下方垂下许多黑色云丝,向下凝聚,到近地面处聚在一起,又散开来,恰似一株烟树,扎根九龙岛上,枝桠虬结,托起一团墨云。 远处一直在战斗的林铁锋朝这边瞟了一眼,心道:“原来是一棵茶树精!” 神霄派祖庭也在武夷山一带,只是后来迁出,林铁锋作为神霄掌门,常去武夷山修炼,对那边的地气茶树十分熟悉,因此一眼认出。 他猛地想起祖师留下的一个关于“武夷山神木”的传说,莫非这乌龙真人竟是上古神木所化? 只是战况激烈,这个念头也只转得一转,便无暇去想,专心于眼前杀妖了。 此时九龙岛义士已经死伤过半,海妖伤亡也重,尤其是刚才那条蛟龙被射杀,一度让妖群大乱,但石吸子的出现,令局面再度变得困难。海妖仿佛受了鼓舞,比刚才更加疯狂,一波又一波地冲过来。 林铁锋不禁有些奇怪:妖为灵类,最懂趋利避害,所以妖怪常常避开人迹,找那种阴暗的地方独自修行。这些海妖又究竟是为什么,这么不要命地冲向九龙岛呢? …… 普陀的情况比九龙也好不了多少。 妖怪如潮水般冲向海滩,海滩上已经堆积了大量的妖尸。 好在普陀一带岛屿众多,有许多礁石,可供布阵防守。加上那里是观音道场,有无上佛门法阵守护,妖怪们还威胁不到真正的普陀山。 真正让人担忧的是那条蛟龙,就在群妖的后方,显然是在中间五百里海防大阵上与两位天都仙人战过一场,没能冲破防线,便随妖群北上朝普陀来了。 九龙岛有天禹弓和钓龙杆,但普陀没有。 觉照法师站在紫竹禅院外的礁石上,眺望远处小岛上的战况,忧心忡忡。 虽有观音法阵护持,普陀暂时无恙,但守在外围的僧人们不断有人死去,有的被海妖生吞,有的被活活撕裂,血雨腥风,不忍卒看。 何况这样下去,又能坚持多久? “海空,不能等了,把外围阵线撤了吧。”觉照说道。 海空大师一惊:“师尊,外围阵线一撤,就只剩中心法阵了……” 他还有一半话没说出来。 普陀虽曾是观音道场,有观音法阵守护,但那是很久远的事了。 法阵的核心是紫竹林,但今日的紫竹早非当年菩萨亲手栽下的紫竹了。 有传说当年大禹治水、东海安定之后,观音大士就将紫竹移走了;也有传闻真正的普陀根本不在这里,而是在天竺,这里只不过是仿造的。 觉照哪里会不知道海空的想法,说道:“既然在普陀出家,守护东海便是我辈之责,天下僧人义士来相助,不能让他们先死。海空,你把他们撤回来,我去拖住那蛟龙,你们只管守好紫竹林便是。” “师父,那怎么使得?”海空大急。 觉照却不再说话,神色笃定,再无商量的余地。 海空只好照办,将外围百里之内、七十余座小岛上的僧人尽数撤回普陀山。 僧人一撤,海妖便横行无碍,眨眼间前进了数十海里,妖潮淹没岛屿无数。 直到一处礁石挡住了它们的去路。 那是一块小小的礁石,方圆不过几米,真是方丈之地。 觉照盘坐在礁石之上,左手念珠,右手木鱼,叮叮咚咚地敲着,口中念诵经咒。 海妖扑了上来。 突然间,虚空佛光大盛,一尊佛像凭空而生,满身金光,金光所照,在前方形成了一道光之墙壁。 海妖被佛光一照,发出惨呼,隐退入潮水之中。 第一波妖潮便被佛光照退。 远处普陀山上观战的众僧一片叫好。 唯有海空知道,若这样就能挡住海妖,师尊早就冲上去了。 看着远处那条越来越近的蛟龙,海空心中忧虑。他很清楚,觉照大师已经做好了舍身的准备。 只是大师舍身,也未必能挡住这蛟龙和妖潮,最终还是要看紫竹法阵。 若觉照大师能拼掉那条蛟龙,或许还有希望,否则…… 海空看向更远的南方,那里已非视线所及,他知道那里的战况一定也很激烈,但毕竟有两位天都仙人在…… 正在那里想着,小徒弟平波过来禀报:“师尊,天竺寺的无花师父回来了。” 海空一愣,才想起无花去天竺追智忍大师舍利的事情,没想到这么快就回来了。 说起来这件事和紫竹禅院有关系,毕竟抢走智忍舍利的是自己的师叔觉航,后来改名慧航去了天竺,若不是东海突然出了事,紫竹禅院少不得要派人去天竺帮忙。 不过这时候,他却没有心思去见无花,只对平波说:“你去安顿一下,让他先休息一晚,若有精力,明日到紫竹林助阵吧。” ------------ 第1171章 九族 梅姐猛然发现珍珠不见了,赶紧回头去找。 定海神针不是一根针,它其实很大,大到两条龙盘在上面石化了,看上去也只是雕刻在上面的蛇形花纹。 在这片幽暗广阔的海域内,人很渺小,加上光线暗弱,视野十分有限。。 而强大的法阵加上相柳的残念,神识也受到了影响啊,无法探远。 珍珠就像是消失了似的,一点踪影都没有。 三人也不敢分开,只能尽力搜寻着,呼唤着珍珠之名。 梅姐忽然想起什么,说道:“到上面去看看。” 三人便往沿着铁链向定海神针的顶端游动。 越往上,定海神针越粗壮,到了接近一半高度,眼前就只剩魏巍崎岖的山崖了。 因为在水里悬浮,人随时可以调头朝下,那样看,就完全是一座大山的模样。 他们继续往上,到了顶端,沿着峭壁爬上去。 这里看上去像是一片海底的暗礁,嶙峋的怪石间长满了珊瑚和水草,有许多彩色的鱼在水草间游动。 “嘿,看这儿有水晶!”红袍老怪捡起一块亮晶晶的东西。 半天妖接过来看了一眼:“这不是水晶,这是水晶贝。” “水晶贝?” 梅姐想起砗磲临终的话,鲛人一族的力量被封印在一颗万年水晶蚌的珍珠里,而珍珠就镶嵌在定海神针上。 这里就是定海神针的顶部,珍珠很可能到这里来了,但这地方很大,看上去方圆有几十上百里,这么大的地方要找一个人太难了。 “我们游到高处,找找看有没有大的水晶蚌,这东西会发光,应该很容易发现。” 三人就向上游动,到了高处,俯瞰整片暗礁区域。 从空中看,这里分成三个区域,中间一片很大,两边的小一些,三个区域之间有深壑相隔。 梅姐越看越觉得不对劲,这里的地形怎么那么熟悉呢? “这不就是九龙岛吗?”红袍老怪突然说道。 梅姐一惊,再仔细看,果然和九龙岛的形状相似,地形也几乎一样。 她和李沐尘一起来九龙岛那次,就是从空中飞来,李沐尘还特意带她在半空停留,浏览风景,因此她对九龙岛的风貌印象深刻。 九龙岛有南中北三岛,除了边缘由于海水覆盖,盖住了一些地形,其余和这里的三处沉礁几乎一模一样。 “怎么会这样?”梅姐心头震惊,想遍了所有的可能性,也想不出为什么会这样。 半天妖说:“我知道海妖为什么来犯九龙岛了。” “为什么?”红袍问道。 “因为九龙岛就是定海神针所在之地,相柳就被镇压在九龙岛下。海妖的目的不是登陆,也不是杀人,它们是为了救出相柳!” 梅姐也想到了这一点,疑惑道:“莫非这里和九龙岛是同一个地方?可这也太奇怪了,同一个地方的不同时空?还是幻象?” “可以认为都是,这应该是大禹布下的阵法的作用,至于具体原理就不清楚了。”半天妖说。 红袍老怪说:“海妖为什么不直接到这里来救相柳?把柱子撞断就行了,你看这柱子,上粗下细,肯定不结实,一撞就断。” “你可以撞撞看。”半天妖说。 红袍老怪有点不服气,不过也知道自己肯定撞不断,便不说话了。 梅姐道:“我也不明白,它们本就在海里,来这里不是更方便?” 半天妖说:“这里是龙宫秘境,不是谁都能进来的。我们这次能进来,一定是最近海底发生了什么巨变,才打开了水晶宫的门户。而且海族对龙宫的敬畏是刻在骨子里的,它们即使到了这里,也未必敢进来。另外,它们未必知道水晶宫可以通向相柳镇压之地。之所以这次进犯九龙岛,是因为最近天地异象纷呈,地脉不稳,海底裂缝重开,导致相柳的气息也泄露出去。它们是循着相柳的气息来的,而这气息泄露的方向,就是九龙岛。” 梅姐点了点头,再次看了一眼那伸向远处海底的九条锁链,道:“难怪叫九龙岛,这九条锁链锁住的,应该就是相柳的九个龙头了吧。” 三人一边说,一边往前寻去。 过不多久,还是红袍最先发现,指着前方道:“快看那里是什么?” 说着他人已经过去。 梅姐和半天妖连忙跟过去,只见前方一丛浓密的珊瑚中,有一团发光的物体。 靠到近处一看,便见珊瑚中有九只巨型水晶蚌,围成一圈,蚌壳张开,每一只壳内都有一颗珍珠,散发着明亮的光。 九颗珍珠的光笼成一团光晕,仿佛一个光造的圆形屋子。 屋子的中央有一个人,正是珍珠,沐浴在光芒之中。 “珍珠!”梅姐叫着当先冲进去。 一进这光晕里,她感觉到的不是温暖,而是寒意。这寒意让她激灵灵打了个冷颤。 这不是低温的寒冷,以梅姐现在的修为,哪怕没有七重宝函,她也能抵御一般的低温。 这种寒意,是直入灵魂的,让灵魂颤抖的寒冷,其中有说不尽的悲伤、怨念和恐惧。 但是它的光又是那样的迷人,朦胧而神圣。 “珍珠,你怎么到这里来了?快跟我出去,这光会吞噬你的灵魂!”梅姐伸手去拉珍珠。 珍珠却抗拒道:“不!这里很温暖!” “温暖?”梅姐听着这个词,感受着那彻骨的寒意,更觉毛骨悚然,“快走!你要入魔了!” 珍珠还是没有听从,挣脱了梅姐的手:“不,我听见了召唤,是我的祖先的召唤!这里就是封印祖先力量的地方!” 梅姐一愣:“你是说这些就是你爹说的封印鲛人族力量的珍珠?” “是其中一颗。”珍珠纠正道。 “其中一颗?那另外八颗呢?” “那是另外八个种族。” “另外八个种族?”梅姐吃了一惊,“你是说,还有另外八个种族,和你们鲛人一样,被封印了力量?” “是的。”珍珠的眼神有些迷离,神情呆滞,仿佛沉浸在某种神秘的力场中。 “天哪!” 梅姐终于明白为什么会有如此刺骨的寒意了,因为这八颗巨型珍珠里,被封印了八个种族的力量。 但力量这个说法并不准确,因为力量无法封印,它封印的其实是灵魂,是八个种族的灵魂。 这些灵魂本身就很强大,还带着更强大的诅咒。 难怪即使被封印,只从珍珠散发的光里就能感受到他们的怨念、悲伤和恐惧。 “在鲛人的传说里,当年跟在共工身边的,除了我们,还有另外八个种族,一共九族。在共工失败后,只剩下鲛人一族存活了下来,只是受到了诅咒,无法再回到陆地。”珍珠仿佛自言自语般地说着。 ------------ 第1172章 颠覆 珍珠的表情痴迷,梅姐却越听越是悚然。 她所说的那八个种族,很可能都在这些珍珠里了。 是战死后的残魂? 还是战败后被搜刮了灵魂? 如果是后者,那简直太残忍了。 这不就是魔神版的白起坑赵卒吗? 赵卒四十万,这里八个种族,加上残存的鲛人族的祖先,又是多少人呢? 半天妖的表情也很严肃,就连红袍老怪到了这里也不觉皱起了眉头。 半天妖说:“这里很邪门,这九颗珍珠看样子是连着那九条锁链,锁链上的能量就来自珍珠内的灵魂。它们通过锁链,连接了相柳的意识。” “为什么要连接相柳的意识?” 梅姐对这种阵法设计十分不解,定海神针难道还要靠这九族的灵魂之力? “我也不清楚。”半天妖说,“阵法玄奥,以我现在的法力,无法看清。也许是为了消耗相柳的意念力,防止其扩散出去,召来海妖破坏法阵,就像这次九龙岛的麻烦。” 红袍难得的没有拌嘴,认可了半天妖的推断。 可没想到半天妖却说:“还有一种可能……” “什么?” 半天妖似乎有些难开口,沉吟着。 红袍急道:“你有屁就放,憋着干嘛,咱能不能活着回去还不好说呢!” 半天妖说:“还有一种可能,就是用这些灵魂来喂食相柳,不让它死去。” “啊?”梅姐和红袍同时一愣。 “我之前说过,大禹布此阵,不仅是为了镇压相柳,因为他完全可以杀了相柳。此阵真正的作用,在于代替水晶宫,镇住阴阳两界的裂隙。所以相柳不能死,它必须活着。它活着,整个龙族的特殊力量就都在,水晶宫的能量也还在。” “但被定海神针这么镇压着,千万年受紫府雷电之苦,相柳再强大,魂力也有耗尽之日。何况在这种绝望之中呢?这种无尽的绝望是最容易透支灵魂的。所以就要不停喂食灵魂给它,时刻维持住它的魂力和意识。” 半天妖说完,陷入了沉默。 “可是……”梅姐简直无法相信,“这听上去太邪恶了!你要说是冥王干的,我还相信,可那是大禹啊?!他可是我们人类的……” “哼,人类!”半天妖冷笑一声,“我活了不知多少岁月,经历过大小魔神之战数次,连形体都换了几遍了,见过的人类,除了李公子,没有一个靠得住的。” “喂,你这说得有点太过了吧?”就连红袍老怪都有些听不下去了,朝梅姐那边努努嘴,意思是这儿就有一个人类在你面前站着呢! 半天妖眉毛一挑,有些傲然,显然对他刚才说的话相当负责,不过看了梅姐一眼还是解释了一句:“我说李公子当然也包括了他身边的人。” 梅姐还是难以接受:“算了,这都是猜测,不说这些了,我们要不要想办法,把这里的灵魂释放出来?” 半天妖摇头道:“这些灵魂充斥着怨念,九族之魂,不知多少,他们本就是曾经的强者,又积压了这么多年的怨气和恐惧,一旦放出来,后果不堪设想。” “那怎么办?” “上古神魔之事,我们管不了的。”半天妖叹了口气。 梅姐虽有些不甘心,但知道半天妖说得有道理,这是上古神魔之事,不管是不是大禹做的,自己都管不了。 “如果沐尘在就好了。” 她感叹了一句,也知道这是奢望,不做多想,便去喊珍珠: “珍珠,我们走!” 可珍珠脸上痴迷的表情越来越严重,甚至有了一股狂态。 她享受着族人的灵魂之力的沐浴。 “你们听见了吗?他们在和我说话!” 梅姐感觉不对劲了,催促道:“珍珠,这里太邪门了,我们赶紧走,等以后再想办法来解放鲛人族的力量。” “不!我不能走!我听见了他们的呼唤!他们在叫我,叫我的名字!他们并不情愿待在这里,他们要我救他们出去!” 珍珠激动起来。 梅姐还要劝解,半天妖说:“她已经受了阴魂感染,入魔了!” “先把她带走再说。”梅姐做出了决定。 正要强行去拉珍珠,珍珠已经把手伸出去,放在那九颗珍珠的其中一颗上面。 这大概就是封印鲛人族力量的那一颗。 梅姐刚拉住珍珠的手臂,打算把她拉走,忽然从珍珠身上传来一股电流,把梅姐弹了开来。 “珍珠!”梅姐吓了一跳,“快把手拿开!” 可珍珠没动,不知是不愿还是不能,脸上的表情痛苦地扭曲起来。 周围响起噼啪的炸雷,闪电骤然亮起,沿着九条铁链爬上来。 “快躲开!” 半天妖一声提醒,拉着梅姐和红袍老怪急速后退。 他们刚一离开,闪电就爬满了高台,将这座供奉这九族灵魂的珍珠台覆盖,隆起一个网状的闪电球,把珍珠也笼罩在了里面。 电网继续沿着地表扩散。 与此同时,脚下的大地震颤起来,传来隆隆的响声,仿佛山崩地裂。 几人只能继续后退,直到退出沉礁,退入幽暗的海中。 便见定海神针上的礁石不断崩裂,噼里啪啦,乱石落下。 那两条盘在神针上的石化的蛟龙就活了过来,一黑一黄两条龙,抖落一身晶石,露出坚硬的鳞片。 人们神识中听见两声龙吟,叠在一起,半哀半怒。 二龙盘旋而起,看见了这几个陌生人,把这封印不知多少年的愤怨对准了他们,发起了攻击。 “卧槽!”红袍老怪一边躲一边骂,“冤有头债有主,你们这两条笨长虫,要杀去杀封印你们的人,追我们干啥!” 可龙显然听不懂他的意思,巨大的龙身带着无穷的能量推动幽暗海水滚荡,让人无法稳住身形。 这两条龙显然正在壮年,比刚才在水晶宫遇到的那条老年紫龙要强壮得多。 半天妖和红袍老怪联手也根本挡不住一击,被龙尾一扫,直接拍飞到了定海神针的另一边去了。 梅姐只能从七重宝函中放出五条龙魂。 但龙魂毕竟失去了肉身,而龙族最强大的也正是它们的肉身。 五龙魂与二龙缠斗,也只是勉强不败。 梅姐一看这样下去不行,便开始施展摄魂诀,不求收服二龙,只要能影响到他们的心智,自己的五条龙魂获胜的概率就要大一些。 此时半天妖和红袍老怪也重新回来,加入了战斗。 就在他们斗得正激烈时,神针顶上的珍珠却陷入了彻底的疯狂…… ------------ 第1173章 降龙宝光 周围是密密麻麻的闪电形成的白色海洋。 那九颗珍珠上不断有黑色的幽影飘出来,一遇闪电,便落荒而逃,钻进了珍珠的身体。 珍珠脸上的表情越来越扭曲,原本漂亮的脸蛋上布满了暗紫色的血管。 她整个人都漂浮起来,双臂张开,浑身颤抖,鱼尾僵直无法摆动。 “啊——” 她大叫着,承受着这世上最大的肉体的痛苦。 忽然,轰隆一声爆炸,笼罩着她的闪电网罩炸开,白色的闪光照亮了整片海域,就连远处激烈战斗的两条巨龙和五条龙魂都仿佛陷入了目盲而各自散开。 梅姐躲在七重宝函的空间里,只觉一股炽烈的热流从身上穿过,身体仿佛被穿透了。而那炽烈里又带着彻骨的寒意。 一些奇怪的声音,冲进了梅姐的大脑,仿佛千千万万个灵魂在呼喊、挣扎。 恐惧、绝望、愤怒、悲伤…… 无尽的负面情绪涌来。 梅姐看见红袍老怪和半天妖都捂住了耳朵,表情十分痛苦。 她知道,他们承受的冲击比她要大,因为他们是妖类,相柳的意识能量本身对妖类就有难以抗拒的力量,不然也不会那么多海族前赴后继地要救出相柳。 再加上这被封印的九族的幽魂怨念,如果没有七重宝函的特殊空间保护,梅姐觉得自己可能也会疯掉。 她甚至明显地感觉到了那五条龙魂的不安和暴躁。 不行,这样下去,龙魂一旦失控,那局面就完全不可控了。 梅姐决定把龙魂收回来。 可就在这时,地底传来一声沉沉的龙吟。 大地震颤,九条铁链剧烈地抖动起来。 而这一声龙吟,也彻底击溃了他们的坚持和神智中残留的清明。 “不好,相柳要出来了!”半天妖用尽最后的心力,大吼着,“快走!” 接着,便陷入了彻底的疯狂。 红袍老怪的身体猛然膨胀,变成一头巨猿,自杀似的用头和身体不停地猛烈的撞击着定海神针。 砰砰的声音震人心魄,巨大的定海神针竟然摇晃起来。 “不要!”梅姐大声呼唤,企图阻止。 可红袍老怪哪里听得进去,依旧不停地撞,不死不休。 就连半天妖也痛苦的抱着头撞了上去。 梅姐突然想起来之前乌龙真人给了她一对镯子,便将镯子拿出来,念动真言,朝二人丢了出去。 镯子便化作两条带棘刺的藤条飞出,落在二人头上,化作一个箍儿套在脑袋上。 梅姐默念咒语,那箍儿就越来越收越紧,棘刺却越来越长,刺进二人的脑袋里,疼得二人抱住脑袋惨叫,半天妖现出了蝙蝠原形,而红袍老怪也从巨猿变回了那只猴子。 不过这棘刺入脑虽疼,却也驱散了他们脑海深处的疯狂魔性。 二人在地上疼得打滚,脑袋却清醒起来,大叫:“别念了,别念了!” 梅姐才停止了念咒。 就在这时候,那两条龙突然发动了猛烈的攻击。 梅姐连忙控制五条龙魂抵御。 但龙魂受到了相柳残念和九族幽魂的影响,意志和魂力正处于涣散的边缘,幸亏有七重宝函,梅姐还能勉强控制它们,只是要和两条狂暴的真龙战斗,已是必败的局面。 梅姐正绝望的时候,忽然听见身后有人说道:“不要只依赖龙魂,别忘了你手里的七宝降龙罩,它可不仅仅是存放龙丹用的。” 梅姐一惊,随即大喜回头,就看见李沐尘不知何时到了她的身后。 “沐尘!你怎么来了?” 李沐尘朝她笑着:“我早料到东海危局,只是其中有太多看不透的东西,没想到,最后稳定局面,挽救危局的,是梅姐你!” “我?我哪里有挽救危局?”梅姐说,“现在局面正危呢!” 他们说话的时候,五条龙魂已经节节败退,两条真龙却越来越狂暴。 李沐尘一伸手,收了围在梅姐周围的宝函之光,将七重宝函托在手里,仿佛托塔天王。 宝函在他手里,突然放出万丈毫光,毫光如剑,射向激战中的龙群。 降龙宝光穿过龙魂,对魂体竟然无伤,而射在真龙身上,却如利剑刺甲,在龙鳞上炸起了焰光。 又有一些光丝,缠绕龙身之上,让两条龙动弹不得。 梅姐见李沐尘轻描淡写间搞定了二龙,大喜过望。 李沐尘将七重宝函还给梅姐,又教了她施展降龙宝光的方法,说道:“以光宝缚龙,再配合你的摄魂诀,其实可以将这两条龙的龙魂摄入宝函之中。你的宝函里已经有了五枚龙丹,加上这一黑一黄二龙,就可以凑成七龙,正好对应宝函颜色,或可发挥神器之妙用。如何处置它们,你自己决定吧。” 梅姐接过宝函,稍作犹豫,对二龙道: “你们本是上古自由之龙,被困于镇海神铁之上,肉身石化,失魂落魄。今日脱困,重获自由之身。你我非敌,我也无意伤你们,你们走吧。” 说完,便收回了降龙宝光。 两条龙愣了一下,各自发出一声龙吟,仿佛哀鸣,又仿佛感谢,便转身往另一边的幽暗空间去了。 然而就在这时,神针顶上传来一声凄厉又狂暴的吼声:“不能走!你们都是我的!” 便见出现崖壁边缘出现一只怪物,身形巨大,九头十八臂,却没有脚,只一根鱼的尾巴。 “这是……珍珠?!” 梅姐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这个怪物的脸,虽然布满了血管青筋,但还能辨出和珍珠有些像。 李沐尘也愣了一下。 东海之变,天机极深,有很多他没有庙算到的事情,珍珠的变化也在其中。 他隐隐感觉有什么人在干扰,不仅是天道,这里面似乎有几股不同的力量纠缠其中。 只见珍珠所变的怪物九头乱转,十八只手胡乱抓着。 那两条龙已经准备离去的龙就又回转来,显得极其暴躁,不停的咆哮着。 李沐尘皱眉道:“龙身上有诅咒!” “那怎么办?”梅姐问道。 “只能舍弃肉身,先收了他们的龙丹龙魂了。梅姐,你对付二龙,我来对付珍珠!” …… ------------ 第1174章 念师恩 高原之上,冰雪清奇。天路悠长,云深几重。李沐尘拾级而上,身轻如风,脚下却沉重如铁。 走了不知多久,他感到有些疲惫。 这条路他七岁就上去了,而后上下不知多少次,如今走来却如此沉重。 他停下脚步,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继续向上。 眼看着就要到尽头,一个青年剑士出现在天路尽头,拦住了他的去路。 “李沐尘?!”那人看见他略有些意外,眼神中透着些许复杂。 “十五师兄……”李沐尘微笑着朝姜子丰打了个招呼,正要说下去,却被姜子丰打断了。 “你已经被大师兄逐出天都,还上来干什么?” “哦,我想见一见师父。” “见师父?”姜子丰脸一沉,“你一个弃徒,怎还有脸来见师父?你是想到师父那里求情,让你重回天都,还是要告大师兄的状?” 李沐尘对姜子丰的态度并不感到意外,在天都十三年,和诸位师兄姊关系都不错,唯独和姜子丰合不来,二人之间向来没多少话。 “十五师兄说笑了,我怎么会告大师兄的状呢!” “那你来干什么?” “我下山时,师父让我了却尘缘,还尽恩情,以进先天之德。我下山多年,时刻不敢忘师父的教诲。如今修为渐进,尘缘渐了。然而最难了的,却是仙缘;最难还的,正是师恩。所以我要见师父一面,想问问他老人家,如何了却这段缘,还尽这份恩情?” “呵呵,说得好听!”姜子丰不屑道,“师父他才不稀罕你报什么恩,你不给他惹麻烦就不错了。走吧,别再来天都了,我不会放你进去的。” 李沐尘眉头微皱,躬身道:“请师兄通融。” 姜子丰冷笑道:“通融?天都何时向什么人通融过?你别做梦了,我既身负守护天路之责,就不会放你进去。赶紧滚!再不滚,别怪我不客气了!” 李沐尘知道求他也没用,便不再多说,抬头看了一眼头顶那一轮永恒不灭的日头—— 那就是昆仑万仙剑阵的所在。 师父曾带他沐浴万仙剑气,但当时他未入先天,并不能进入剑阵,所以剑阵里面究竟什么模样,他并未见过。 实际上,大部分的天都弟子也都没进过万仙剑阵,除了历代掌门之外,只有极少数弟子有资格进出。 一方面是万仙剑气实在太强,就算大阵未发,仅仅是阵中剑意,就足够让一个普通的先天修者灰飞烟灭了。 而且入阵之人,不能对剑意有丝毫的反抗,只能凭自己的精气神硬抗,一旦用法力相抗,就会引发大阵,剑气一出,无人能挡。 所以对出入剑阵的弟子,有着极其严苛的要求,必须经过特殊的试炼和掌门同意才可以。 这代天都弟子当中,据李沐尘了解,只有大师兄是进去过的,但进去的次数也极少。至于二师兄,实力肯定是够的,进没进去过,李沐尘就不知道了。 当然,所有的天都弟子最终的归宿都是万仙剑阵。只要不在修行过程中死去或者入魔,他们都会在达成条件后,成为万仙剑阵中的一颗星辰,抱剑阵中,万古不动。 也正因如此,李沐尘从没见过他的师叔伯。在百年前,他的最后一位师叔也达成修为,进万仙阵了。 万仙剑阵光芒耀眼,与真正的太阳在天空形成了二日并行的奇观。只是一个太阳东升西落,一个永远不动。 李沐尘对着那不落的太阳跪了下来。 姜子丰见他下跪,嘿嘿一笑:“都说你骨头很硬,志气很高,原来你也会下跪啊!” 李沐尘没有理他,只是高呼:“师父,弟子李沐尘,遵您所嘱,下山历练,了尽世缘。然而世事难料,天心难测,弟子越是修行,越觉高处不胜寒,心中还有种种疑惑,请师父指点迷津!” 说着拜下去。 他的声音飘飘渺渺,深入云山之中。 姜子丰大怒道:“谁让你大吼大叫的?万一惊扰了师父,谁来担责?何况天都门前,什么时候有人敢这样大叫?念你是同门,我不和你计较,你赶紧给我滚下山!” 李沐尘还是不理他,只抬头看着那高悬的明日,感受着那光里交织的剑意。 过去,他离得这么远,是感受不到剑意的,如今的他,却仿佛看见了剑阵中抱剑而坐的十万剑仙,如漫天星辰排布。 寒星如剑,剑气漫天。 姜子丰见他不说话,心里更不痛快,冷笑道:“好好好,既然这样,就别怪我了。是你坏了规矩在先,哪怕将来师父知道,也不能怪我。” 说罢,一抬手,手中多了一个紫金葫芦,叫一声:“收!” 一道紫气从葫芦口射出,照在李沐尘身上。 然而李沐尘却一动不动,还是跪在地上。 姜子丰大惊,这紫金葫芦也算天都至宝,能杀人,能收人,除非对方法力强大无边,又在他起咒之时极力反抗,否则被紫光罩住,哪有收不了的道理? 他一边摇晃葫芦,一边掐诀念咒,不停说着:“收!收!收……” 李沐尘却依旧纹丝不动,反倒因紫光照着在他身上,多了几分神圣之感。 姜子丰又惊又怒。 他绝不相信李沐尘的修为能强大到一动不动就可以对抗他的紫金葫芦。 在李沐尘上山之前,他是天都年纪最小的弟子,比向晚晴还小很多,因此也最受宠。可李沐尘上山之后,这种情况就变了。 不但年纪小的优势没了,甚至连小天才的称号都丢了。 姜子丰听说李沐尘下山之后没多久就突破了先天,成为师父口中的“五百年来第一人”,这让他很不服气。 少年先天又如何?修为还是要一步一步来的,就连二师兄那样的超级天才,也是到了百岁多才连渡四劫。 “哼,一定是身上有什么法宝,或者用了什么邪魔歪道!”姜子丰见紫金葫芦不能收李沐尘,又气又恼,“早听说你小子入了魔道,鼓动人们对抗天道,看来是真的了!今天我就替老天收了你!” 便将葫芦晃一晃,紫光变了白光,从葫芦口飞出一道剑光,直奔李沐尘而去。 这一剑,杀气凛冽,竟是下了杀手了。 ------------ 第1175章 我不在乎 李沐尘还是没有动,直到剑气触及他的肌肤。 白光凝聚,显现出一把剑的形状。 剑尖就抵在他的眉心,锁住了他的元神。 姜子丰手举着葫芦,面带冷笑,笑里带着一丝鄙夷。 “还以为你在外面练得多厉害了呢,十三师兄都快把你吹上天了!原来不过如此啊!” 每一位天都弟子都能有师父赐予的法器,比如李沐尘下山时带着的翻山印,是用昆仑的一座山峰炼化而成,虽然比不上正品番天印,但也算神器了。 姜子丰的紫金葫芦,比翻山印的品级更高,称得上天都至宝,可见当年他在天都受宠的程度。 紫金葫芦能收人,也能杀人。紫光放出,摄人精魄;白光放出,锁杀元神。 现在李沐尘的元神被紫金葫芦锁住,他的性命,就在姜子丰的一念之间。 “李沐尘,你我也算师兄弟一场,我是真不想杀你。”姜子丰露出一丝怜悯,“这样吧,你求个饶,最好能哭上两声,把自己背叛师门的罪过说一遍,也算你悔过了,我在师父师兄面前好有个交待。” 李沐尘笑了笑:“我从未背叛师门,叫我悔什么过?再说,向你求饶,你是不是太看得起自己了?念在同门之情,我叫你一声师兄。但你我并无恩情瓜葛,我不是迂腐之士,你不以兄弟待我,我也不必以兄弟敬你。” “呵,呵呵,呵呵呵呵……”姜子丰被李沐尘的态度给气笑了,“你元神被锁,性命全在我一念之间,居然还能说出这种话来,也不知是蠢呢,还是真有骨气?” 他眼中闪过一丝杀气,“好好好,那我就成全你!” 说罢,那把悬停在李沐尘额前的光剑悠忽一闪,没入了李沐尘的眉心之中。 姜子丰脸上露出三分得意、七分怜悯的笑,仿佛在看一条即将死去的狗。 可是他的笑容很快僵住,因为他发现李沐尘并没有死,不但没死,还缓缓站了起来。 “你……你……”姜子丰好像见了鬼一样,“不可能!这不可能!你是怎么做到的?你究竟学了什么魔法?” “魔法?”李沐尘冷冷一笑,“亏你也是天都弟子,修行那么多年,竟连真正仙道的门都没入。紫金葫芦是天都至宝,你根本驾驭不了,你也没资格用这样的宝物。” 说罢,一抬手,姜子丰手里的葫芦就到了他的手里。 姜子丰吓了一跳。 其实他刚才是被李沐尘给震慑住了,一时不慎,用了几十年的法宝才会一招被夺。但他却对自己产生了深深的自我怀疑。这种自我怀疑的种子其实早就埋在他心内,这也是他嫉妒李沐尘的根本原因,若是真有自信,又怎么会去嫉妒小师弟呢? “你……你要怎样?”姜子丰颤声道。 李沐尘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又朝远处的云山望了望,说道:“就让我来教你这葫芦怎么用吧。” 便将葫芦举起,对着姜子丰晃一晃,说一声:“收!” 一道紫光射出,照住了姜子丰。 姜子丰的身体顿被定住,接着就如纸片一般飞起,被紫光吸住,往葫芦里飞去。 就在这时,忽然一声大喝:“住手!” 一道金光飞来,击打在葫芦口。 葫芦一偏,紫光偏转,姜子丰从半空坠落,一屁股坐在地上,面色惨白,神情恍惚,仿佛刚从地狱回来。 一个人影自虚空中闪现,正是大师兄刘崇俊。 刘崇俊一招手,从李沐尘手里夺走了紫金葫芦。 李沐尘没有反抗,只是静静地看着。 “大师兄!”姜子丰缓过神来,大声求救,“大师兄救我!” 刘崇俊沉着脸,脸色十分难看,怒道:“哼,法宝被人夺去了,还有脸叫我大师兄!” 姜子丰见大师兄动了真气,心底忐忑,指着李沐尘说:“是他!他入了魔道,不知用什么魔法,让紫金葫芦失了效。” “笑话!”刘崇俊又气又怒,“你这点修行,真是给天都丢脸!紫金葫芦是天都至宝,到了你手里,竟成了废物!” “可是……我都是照着师父教的做的呀!”姜子丰委屈地说,“咒语没有念错,神念也和葫芦相连,法力运转都没有问题,可就是收不了李沐尘的魂,锁不住他的元神,这不是我的错啊!” 刘崇俊有些恨铁不成钢,心中的火也发不出来了,叹道:“他一个分身,哪里有元神给你锁?你连他是本体还是分身都认不出来,你的修为差远了!” “分身?”姜子丰大为震惊,“怎么可能?他才入门多少年?下山的时候还没入先天,就算他是绝顶天才,这几年进步神速,那顶多也就二重天劫,怎么可能是分身?” 刘崇俊没有回答姜子丰的问题,而是看着李沐尘,因为他也十分疑惑。 本以为李沐尘会给一个答案,没想到李沐尘却根本没打算理会这个问题,而是指着姜子丰说:“大师兄,你也看到了,他刚才要杀我,如果我不是分身,现在已经是葫芦里的一缕幽魂了。” 刘崇俊一皱眉:“你什么意思?” 李沐尘说:“大师兄代师掌教,向来治下严格,不徇私情。同门残杀,应如何处置,师兄比我清楚。” “你想杀了他?”刘崇俊反问道。 “杀不杀,自有大师兄裁定。”李沐尘把皮球踢了过去。 刘崇俊没有说话,仿佛在犹豫。 那边姜子丰慌乱起来,大声道:“大师兄,别听他的!他胡说八道,我是在尽我的职责,是他硬要闯进来的,他已经不是天都弟子了,我必须拦住他!啊对,他不是天都弟子了!他已经被逐出天都了!那他就不是同门,既然不是同门,怎么能说我残杀同门呢?” 李沐尘没理他,只是看着大师兄刘崇俊。 刘崇俊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李沐尘,你走吧,我也不追究你擅闯天都之责,这件事就当没发生过。” “哈哈哈哈!”李沐尘大笑起来,“我本以为大师兄平日不近人情,是身在其位,不得已而为之。众师兄弟虽偶有微词,总得还是佩服你的。但我今日才知道,大师兄原来也是讲人情的!” 刘崇俊面色一寒:“李沐尘,我已经对你很客气了。子丰说的没错,你已经被逐下天都,他守护天路,不让你进去,并没有错。” 姜子丰见大师兄帮自己,终于松了一口气,洋洋得意起来,看着李沐尘说:“快滚吧,再不滚,想走也走不了了!” 李沐尘点了点头:“好,大师兄既然这么说,那我如果杀了姜子丰,也不算残杀同门了?” 刘崇俊一愣:“你想杀他?” 李沐尘说:“来而不往非礼也!如果就这样算了,我修的道就白修了,也不利于大师兄的英名。不如这样,我和他决斗。我身无一物,至于他,天都法宝任取。万仙阵下,祖师做证,生死各凭本事,也算是我对大师兄一个交待。” “大师兄……”姜子丰有些紧张,想要说什么,却被刘崇俊拦住了。 “你不能杀他。” “大师兄要替他出手吗?” 刘崇俊摇了摇头,过了好一会儿才说:“你知道他祖先是谁吗?万仙阵中,有多少仙人护着他吗?” 李沐尘微微一愣,似乎明白了什么,抬头看了一眼那轮耀眼的明日,笑道:“我不在乎。” ------------ 第1176章 万仙阵中人 李沐尘没有再废话,说完就直接出手了。 他虚空一握,抓住一道闪电,朝姜子丰丢了出去。 虚空生雷,这算是最普通的法术,多年前,李沐尘还没有入先天的时候,就已经会用了。 但就是这样朴实无华的法术,如今用来,却有着完全不同的威力。 姜子丰也是先天高手,以天赋而言,的确称得上天才,在一众天都弟子中都算出色的,只是心性差了些。 但李沐尘丢出的这一道电光,姜子丰竟毫无反抗之力,结结实实地缠在了他身上。 姜子丰啊一声惨叫,被闪电凌空吊起来,在半空中痛苦地挣扎着。 刘崇俊没想到李沐尘真敢动手,更没想到姜子丰连一招都接不下。 “不可!” 刘崇俊大叫一声,身形一动,瞬移到了姜子丰身边,伸手轻轻一扯,就要把姜子丰身上的闪电链扯断。 可是手一碰到那电光,突然皱起了眉头,口中疑惑地“嗯?”了一声。 他往外一拉,将那条白色闪电扯出来,只见白光扯尽之后,留下一条道黑线。就好像剥开了一条白色电线的皮,皮里还有一根黑色的芯。 这白光里竟然裹着黑光。 这是刘崇俊怎么也没想到的,关键是这黑光,以他的力量竟然扯不断。 “域外黑火!”刘崇俊大惊失色,愤怒地回头看着李沐尘,“你果然入了魔道!” 李沐尘摇头道:“什么是魔?什么是仙?” 刘崇俊急道:“别跟我说这些,快把子丰放了!” 李沐尘却不为所动,只道:“我在天都十三年,以为尽得仙家真谛、世界真理。可是这些年来,我心中的疑惑越来越多。今天本是来求师父解惑的,师父不见我,大师兄代师传道,不知是否能为我解惑?” 刘崇俊冷笑道:“哼,正邪不两立!你既然堕入魔道,那还有什么好说的?杀了你,斩妖除魔,以绝后患,这就是我给你的答案!” 说罢,先将手中葫芦丢出,紫光罩住姜子丰的身体,保住他元神不被黑火侵犯。 然后,手凌空一举,手中多了一把巨剑,剑身无光,看上去朴实无华,但李沐尘却知道,此剑名为纯钧,是天都、也是世上最好的剑之一。 见大师兄亮出了纯钧剑,他就知道大师兄是真动了杀心了。 李沐尘严阵以待。 虽说分身待斩,但不是蠢蠢送上去送死就叫斩分身的。如果今天来天都的疑惑不解,与师门的缘分不了,这个分身就算死了,也不算斩尽,到时候还要从本体再分身出来,了断这里的事情。 如果每一次都死而不灭,斩而不断,本体就会越来越虚弱,修为就会不断退步,最终元神耗尽而死。 所以斩分身是要慎之又慎的,不是修为到了,随便分几个出来,到处去惹事,借别人的刀死死掉就可以的。 他不能死在大师兄这里。 可他现在只是一个分身,法宝又都在本体身上,要在大师兄的纯钧剑下活下来可不容易。 “李沐尘,你还不知错?念在同门一场,我最后给你一个机会,收回魔法,放了子丰,然后自废修为,到思过崖面壁去吧。” 刘崇俊持剑而立,纯钧凝聚的剑意磅礴,如泰山在手。 “我没有错,又怎么思过?大师兄,出剑吧。” 李沐尘说着,头顶光芒一闪,现出一把虚无的光剑来。 刘崇俊一惊:“这是……含光一剑?!” 刘崇俊怎么也想不通,李沐尘怎么会含光一剑? 李沐尘上山的时候,列乘风已经去了冥界。他从来没见过列乘风,想偷学都没机会。 而列乘风因痴迷剑道,背离了传统大道,在刘崇俊看来,就是落入了旁门。因此,他的剑术整个天都也是独一份的,没有别人会。 “李沐尘,你怎么会二师兄的含光剑气?”刘崇俊面色凝重,严厉地质问,“你见过他?” “是的。” “他在哪里?” “枉死城。” “枉死城?”刘崇俊听到这三个字,眼皮微微颤了一下。 “他已经死了。” “不可能!老二的修为我最清楚,枉死之地虽然凶险,也很难困住他。除非冥王出手,不然我想不出冥界有谁能杀他。” “你了解二师兄的修为,却不了解二师兄的性情。” 李沐尘想起了二师兄,语气中有那么一丝淡淡的悲伤,“他要想自己走出来,十座枉死城也困不住他。但他又岂是只为了自己而活的人?” 刘崇俊静静听着,胸膛有一些起伏,在整个天都,能让他内心复杂,情绪波动的,只有他这位绝顶天才的师弟了。 “杀他的人……”李沐尘抬起头来,看着那一轮耀眼的日头,眯起了眼睛,“是老天!” “胡说八道!”刘崇俊冷笑道,“如果老二死在枉死城里,你又是怎么出来的?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那只有一种可能,你投靠了冥王!你今天要是不能自圆其说,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李沐尘没有回答,因为如果对方不信,他再怎么解释也是没用的。 刘崇俊手中的纯钧剑变得越来越沉重,仿佛吸取了天地间所有的力量。 相比之下,李沐尘头顶的光剑是如此轻盈。 就在这时,天空忽然出现一道紫光,一个声音自虚空传来:“你走开,把这小子交给我。手握黑火,堕落入魔,还敢上天都来,伤我姜家血脉。今天,我就让你形神俱灭!” 紫光射来,原本吸取了天地之力的纯钧瞬间失色,仿佛蔫了的树叶。 而李沐尘毕竟不是列乘风,更只是一个分身,头顶的含光一剑在紫光面前也变得黯然。 他感觉到了那强大的能量。 这种能量,他曾经在天劫中体会过。 竟然惊动了万仙阵中人! 看来这个分身,是保不住了。 可是师父,却为什么还是不肯见我? 这是李沐尘在拼尽全力接下紫光一剑前的想法。 ------------ 第1177章 炎帝后裔 含光一剑射出,与天上飞来的紫光相撞。 轰! 李沐尘脑海中听到一声巨响,那是识海震荡。 而这种震荡甚至影响到了远在万里之外的本体元神,元神的震荡又影响到了意识的连接,差一点让这分身意识涣散。 眼前是离乱的光,紫色和白色的撞击后产生的五彩斑斓的光怪世界。 李沐尘登登登连退数步,勉强稳住身形,丹田翻涌,一口元气喷了出来。 到了这时候,这分身的他几乎已成了一个废人,境界虽然还在,甚至因为这一剑而更高了,但法力却已经失去,维持住这一个分身的精气神已经彻底涣散。 他晃了晃脑袋,把眼前的光怪离乱甩去,终于看清了,就在离他不远的地方,站着一个矍铄的老者,穿着古旧的华服,背后背着一把古剑。 老者伸手对着姜子丰虚空一指,姜子丰就站了起来,很快恢复了精神。 姜子丰从恐惧中恢复过来,看见老者,有些懵逼,因为他不认识老者。但他很快猜到了什么,立刻兴奋起来,想要对老者说些什么,刚一张嘴,就见老者严厉的眼神射过来,让他心头一颤,把想说的话给吞了回去。 老者脸上露出些许失望,寒声道:“姜姓乃炎帝正统后裔,这点胆魄,将来如何担得起执掌昆仑之重任?” 他的声音严厉中带着些温婉,似在斥责,实则鼓励。 姜子丰大喜,但还是不知怎么接这个话,小心翼翼地看了大师兄一眼。 刘崇俊的脸色并不好看,他当然听出了老者话中的意思,当着他的面,直接说姜子丰才是未来天都的接班人,他这个大师兄自然面子不好看。 不过他知道这个老者的身份不一般,就算师父在这里,也不可能和他顶撞,他心中不快,也只能默默听着。 姜子丰终于大胆上前,对着老者一拜,激动地说:“多谢前辈指点!” 老者微微点头,把葫芦丢给他,说:“这葫芦是你老祖太公用过的,曾助力周王荡平商妖,到你手里,竟成了废物!我再给你一把桃木剑,也是太公之物。” 说着背上那把古色古香的木剑就飞出去,浮在姜子丰面前。 “现在是你表现的时候了,去吧,杀了此魔。”老者朝李沐尘一指。 姜子丰心中略犹豫,毕竟刚才已经和李沐尘交过手了,自己完全不是对手。又怕被老者看出胆怯,这种等级的仙人喜怒无常,一旦不再看重他,大好的前途就毁了。 他壮着胆子上前一步,一手拿着紫金葫芦,一手接过桃木剑。 木剑到手,姜子丰只觉一股强大的心念力量从手太阴肺经注入,充盈了整个胸腔。 他觉得自己一下子变得无比强大,甚至有种天下唯我的感觉。 “李沐尘,谁叫你刚才要杀我,这回我要让你形神俱灭!” 姜子丰把葫芦晃一晃,往空中一丢,紫光射出罩住李沐尘。 此时的李沐尘,心神涣散,难以抵挡,只能被紫光禁锢,动弹不得。 姜子丰举起了桃木剑,心与剑默默沟通,血脉中沉睡的某些东西醒来,刚才注入心脉的那股力量在体内流动,和木剑共鸣。 桃木剑上闪烁起神秘的符咒。 杀意在姜子丰周围弥漫。 “子丰!”刘崇俊终于还是开口,“他是你小师弟!” 姜子丰一愣:“大师兄,你怎么做起了滥好人了?一会儿帮我,一会儿帮他,你究竟是哪头的?” 姜子丰没有急着动手,算是给大师兄面子了,但语气却和平时大不相同。若在平时,大师兄发话,他哪里敢反驳? 刘崇俊皱了皱眉,道:“子丰,看在师父的面上,不必杀他,赶下山去就是了。” 姜子丰犹豫了一下,看向旁边的老者。 老者冷笑一声:“有我在这里,除非太公在世,神农重生,否则谁的面子都不用给。” 姜子丰立刻就有了信心,对刘崇俊说:“大师兄,他要杀我的时候,可没把我当师兄,也没顾及师父的情面,你记得他刚才说的话吗,他说他不在乎!哈哈哈哈,现在,我很想知道,他还在乎不在乎?” 刘崇俊叹了一口气,不再说话。 李沐尘倒不怪大师兄,只是有些气愤,堂堂天都,自己心目中的圣地,怎么会变成这样? 或许,它本来就是这样? 而更令他担心的是,万仙阵中究竟发生了什么? 不是说一入万仙阵,如恒星长夜,万古不动了吗? 这老头是怎么出来的? 而师父作为当代掌门,是唯一能自由出入之人,为什么他反而不出来? 李沐尘还在为师父担忧,姜子丰的剑气已经发动了。 这桃木剑,和常见的剑不同,不是发出凌厉的剑气,而是剑上的符咒,形成特殊的光耀,朝他扑过来。 这些符咒当中蕴含着强大的能量,可以烧毁黑暗,撕裂虚空,搅碎灵魂。 李沐尘刚才和老者对剑之后,精神涣散,法力消失,又被葫芦紫光禁锢,根本对抗不了,也躲不了。 眼看着他就要被桃木剑撕成碎片,忽然虚空中幽影一现,一个人影出现在他身前,替他挡住了大部分的符咒。 与此同时,此人双掌一前一后,一掌穿透符咒,打在姜子丰身上,一掌则推在李沐尘身上。 李沐尘被这掌一推,整个人向后飞去。 他看见了那人的半张脸。 “宫伯!” 他想起了这个人,天都掌信使,专门负责管理青鸟和天都弟子传信的。 无人知其名号,大家都叫他“宫伯”。 他听见宫伯传了一道神念给他:快跑!去雪山无神峰! 李沐尘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跌进了天路的裂隙,向下疾坠。 李沐尘认出来了宫伯,刘崇俊当然也认出来了。 “宫伯!”刘崇俊大惊失色,因为宫伯打向姜子丰那一掌,竟是如此强大,如果打中了,姜子丰这条命恐怕要交待在这里。 刘崇俊知道宫伯的修为境界不低,但没想到法力这么强,而出手却如此诡异。 这一掌,竟然直接无视太公剑的威力,穿透了符咒形成的法力场。 这根本不是天都的路数。 “不要!” 刘崇俊急忙出手去救,他不能让宫伯伤了姜子丰。他不确定姜子丰如果有个好歹,上面会发生什么。 刘崇俊刚出手,那边的老者比刘崇俊更快。 一个移形换位,已经挡在姜子丰身前,抬起手掌,硬接宫伯一掌。 “哼,又一个魔修!姒云阳这个掌门怎么当的,魔道都潜伏到天都来了,他还有脸进万仙阵!” 随着这一掌,二人之间的空间层层湮灭。 老者一动不动。 而宫伯的手掌到手臂肩膀,已随着空间湮灭而消失,就连血都没有一滴。 宫伯一声惨叫,倒飞出去。 但老者却不允他借力逃脱,人未动,手往前一伸,手掌如影随形,破碎虚空,一把抓住了远处疾飞的宫伯胸口,啪地一下,连胸骨带心脏,全都捏爆了。 ------------ 第1178章 上古八姓 李沐尘被推下天路,天路有阶难登,下来却只有一道虚空裂隙。 他自虚空裂隙跌落,却因法力涣散而无法自控。 这样掉下去,落到昆仑雪山上,必粉身碎骨无疑。 就在这时候,一群青鸟飞来,头尾相衔,平铺而飞,如一片青云,接住了李沐尘的身体,贴着冰山雪原,向西飞去。 李沐尘只觉软绵绵,仿佛躺在棉絮之上,耳旁清风如啸,眼外青山如烟。 越过几处高峰,来到一块平坦之地,青鸟将李沐尘放下,啾啾鸣叫几声,便呼啦一下飞走了。 李沐出知道这必是宫伯派来的。 宫伯是天都掌信使,负责青鸟的管理和喂养,除了瑶池边那个女人,就只有宫伯能让那么多青鸟听话了。 李沐尘想不出宫伯为什么要救他,又有些担心,那老者的实力非同寻常,不知宫伯能不能脱身。 没想到这次来天都,师父没见着,缘分没了断,反而惹出一些事情来。 这个分身,看来一时半会儿是斩不掉了。 他从地上爬起来,深深吸了一口气,感受着胸腔中撕裂般的疼痛。 放眼望去,在茫茫群山之外,有一座孤零零的山峰立在那里。 那就是宫伯说的雪山无神峰。 之所以名无神峰,是因为整个昆仑到处都有修士,就只有那座山没有。因为那里没有灵气,荒凉如同死域。 望着那苍白朦胧的山,李沐尘犯了难。他现在走路都困难,哪里去得了那么远那么高的地方? 何况那里一点灵气都没有,要想一路上慢慢恢复都不可能。 他有心想要先疗伤,可又着急,宫伯让他去无神峰一定有什么用意,或许是有话要对他说。 李沐尘也很想知道宫伯为什么要帮他,天都究竟发生了什么? 正在犯难的时候,忽闻一声马嘶,几匹骏马出现在视野里,带起雪尘流光,急奔而来。 原来是穆王的八骏。 当先一匹色红如血,正是赤骥。 李沐尘笑一笑,翻身跃上马背,指着远处的无神峰说:“送我去那里。” 赤骥扬蹄一声长嘶,化作一道红光,朝着无神峰疾驰而去。 不一会儿,就上了山,把李沐尘放下来,微微点头,又扬蹄而去。 李沐尘看着八骏流光消失在雪原之上,轻轻舒了口气。 收回目光,眼前是荒凉冰冷的石头,就连覆盖在上面的冰雪,也因没有灵气而显得晦暗。 他曾经无数次看见过这座山峰,却是第一次上来。 这里果然是一片死域,毫无生机。但和冥界又不同,冥界并非没有灵气,只是阴气浓郁,而这里却只是荒凉。 荒泽也很荒凉,但荒泽有生命。 他找了一块石头坐下来,等着。 忽然,虚空中出现一条深邃裂缝,一团暗影从裂缝里出来。 裂缝关闭,暗影消散,露出宫伯的身影。 宫伯右手捂着胸口,踉跄着朝李沐尘走来。 而他的左手,完全消失了。 “宫伯!” 李沐尘连忙上去搀扶,把宫伯扶到石头上坐下,查看宫伯的伤势,才发现他左半边肩膀都碎了,胸腔一个大洞,里面空空如也。 宫伯坐下来,面色苍白,却带着笑容:“嘿嘿,没事,没事,高傒这老东西果然厉害,好在逃出来了。” “你这伤……”李沐尘不无担忧地看着宫伯,不仅是心脉尽碎的问题,根本是失去了心脉。 “无妨,”宫伯吃力地挪了一下身子,弯下腰,咳嗽了几声,“死不了!活到我这个份上,心早就死了,有没有心脏也无所谓。在他们眼里,我们就是魔道。呵呵,魔又如何?魔也是道,不过是个名分之争而已。” 李沐尘见宫伯于危难前依旧如此澹泊,心中十分佩服。 “宫伯,你又何必为了我,做出这样的牺牲呢?” 宫伯看了他一眼:“你是我外孙,我不救你,谁来救你?” “啊?”李沐尘大惊,不可思议地看着宫伯。 虽然宫伯姓宫,已经让他有些猜测,但怎么也想不到,他会是自己的外公。 “怎么,你小子不信?” “倒也不是不信,只是太过突然,心中疑惑甚多。” “嗯,这也不怪你,都是你那个倒霉爹惹的事,要不是他,我也不用在天都帮你们这些兔崽子养鸟!” 李沐尘隐约猜到了什么,但疑团也越来越多。 “我知道你一时很难接受,这也是我叫你来无神峰的原因,只有在这里,天都那帮人才听不到我们说话,就算老天也算计不到我们头上。” “这地方这么厉害?”李沐尘看了一眼周围。 “唔,这是化外之地,洪荒遗留,天道未立之前,它就在这里了。它没有灵气,仙人不来,恶鬼不爱。这种没有人,没有生机的地方,老天也不喜欢,体现不出它的统治力。” 宫伯半开玩笑半带讽刺地说。 李沐尘知道他是在讥讽天都万仙宗。 宫伯又咳嗽了两声,李沐尘知道他说得轻松,其实伤得很重,只是眼下没有什么太好的办法。 “宫伯,”他还没习惯叫外公,“其实我只是一个分身,你没必要冒险救我。” “我知道。”宫伯笑了笑,“听说你这几年修为大进,已经另立己道,准备和天道叫板了。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天都,斩灭这段缘分。但是啊,你太小看你自己的师门了。你知道天都代表着什么吗?” “什么?” “天!”宫伯伸手向上指了指,“你要逆天,又要了断天都之缘,哪有那么容易?靠一个分身是解决不了的,将来还是亲自来吧。” 李沐尘点了点头:“刚才在山上看见那个紫衣老仙,我就知道了。你刚才说,他叫高傒?” “对,高傒,本姓姜,姜太公的八世孙,春秋齐国公子高之孙,曾与管仲一起拥立桓公。桓公称霸后,他得到了姜尚的道法传承,太公剑,紫金葫芦,都是从他手里传下来的。” “难怪他要护着姜子丰。可我还是不明白,一入万仙阵,便断绝尘缘,万古长夜,朗月恒星,他怎么会为了一个后世子孙而出阵呢?” “呵呵呵……” 宫伯笑了起来。 “因为姜子丰是他们内定的下一代天都掌门人啊!你要是把他宰了,就等于把未来的万仙宗师给宰了,你说他们能答应吗?所以不破誓,也要下来保住这小子。” “内定?” 李沐尘愣了一下。 他怎么也没想到,天都掌门竟然也可以内定。 “天都代天,天都掌门,就是天道的代言人,比世间帝王可要尊贵多了。自陆吾合并两昆仑之后,便是八姓轮流坐庄。” “轮流坐庄?” “没错。上古有八姓,姬、姞、姜、姒、嬴、妫、姚、妘,代表最古老的八大族,也代表着最尊贵的八大血脉。” ------------ 第1179章 宿命 李沐尘当然听说过上古八姓,这是整个华夏文明的源头。但让他没想到的是,都修行成仙了,到了天都,甚至进了万仙阵,怎么还要讲血统? 宫伯看他惊愣的神情,还以为他不知道,便解释道: “姞、姬传承于黄帝,姜为神农后裔,妫、姚出自虞舜,嬴出颛顼,妘出祝融,姒为大禹之后。姜子丰就是神农氏的正统后裔,也是目前在世的姜姓弟子中最有天分的一个,所以他们才会不惜一切保住他。” “那师父呢?师父也是出自八姓?”李沐尘只知道师父的道号云阳子,却不知道师父的俗家姓名。 “你师父姓姒,是大禹一脉。” “原来如此。”李沐尘只觉得有些荒诞,不禁呵呵笑起来,“呵呵,说什么以道为本,说什么威德服众,原来那一套都是假的,不过是给天下人做个样子而已!” “哼哼,天下人,又何曾放在他们眼里!”宫伯冷笑着。 “宫伯,你刚才说,你上天都是因为我父亲,这又是怎么回事?”李沐尘问道。 宫伯叹了口气:“唉,此事说来话长,要说你父亲这个人啊,实在是叫人又爱又恨。他有着世间最俊美的容颜,别说女子,就连我这种老头见了他,都不禁为之心动。论修行之天赋,恐怕万仙阵里那些老家伙也得承认,两千年来无出其右。而最关键的是,他有野心。他的野心之大,让他成为这世上最可恶、最可恨的人。” “虽说八姓轮值,但并不是非要按顺序来的。你们李家虽然不在八姓之中,但往上追溯,却可以一直追溯到颛顼,所谓帝高阳之苗裔,也就是嬴姓后代。正好这一代又出了你爹这么个天赋绝顶、野心极大的家伙,他说服了他的师父,也就是你的祖师,又争取到了万仙阵中嬴姓仙人的支持,让他成为了天都掌门的备选人。于是天都就上演了一场自两昆仑合并以来最激烈的掌门争夺战。” “你是说我爹和我师父?” “是啊,你爹是天才,你师父也不是省油的灯。三岁入道,五岁指接第一道天雷,七岁分身入万仙剑阵,借万仙剑气斩灭第一个分身……” 宫伯说着又长长地叹息了一声。 “出天才是好事,可一个时代出两个天才就未必是好事了。” “后来呢?谁赢了?” “难分胜负。他们两个人,谁也不服谁。当时上一代的人对他们两个的评价是平分秋色。不过话说回来,能得到这样一个评价,你爹已经赢了。因为你们只是嬴姓的分支,万仙阵中支持你爹的人并不多。” “所以他们还是选择了我师父。” “不,是你爹自己放弃了。” “这可不像他。”李沐尘虽然没见过自己的父亲,但从目前了解到的信息来看,他爹好像不是一个会轻易放弃的人。 “你说得对,这一点也不像他,他是个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人,甚至可以不择手段。” “可他还是退出了。” “两个原因,一是他知道,这样争下去他没有赢的可能,因为天上没有他的人,甚至那些嬴姓子孙也反对他,只因他不是正统。所以他也很憎恨所谓的正统,所谓的血脉,他提出过要改革天都,改变整个修行界的面貌。如果他做了掌门……” 宫伯停顿了一下,颇有深意地笑了笑,却没有说下去,不知本来想说什么。 “第二个原因呢?”李沐尘问道。 “他找到了新的目标,这个目标比执掌天都更能满足他的野心。” “什么?” “我也不清楚。”宫伯摇头道,“我只知道他和你师父云阳子之间达成了一个协议。” “什么协议?” “把他未来的儿子,也就是你,送上天都,成为云阳子的徒弟。” 李沐尘完全震惊了。 在此之前,他已经隐约猜到了父亲也是天都弟子,并且是他师叔的这种可能性。 但他完全想不到事情的真相竟然是这样的,师父带自己上天都,是因为和父亲之间的协议?! “父亲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怎么知道?你应该问他去!”宫伯似乎有点生气,“他不仅把你安排进了天都,还有我!我就是那个协议的附带条件。” “为什么?” “哼,还不是为了照顾你!” 李沐尘不知该怎么回答。想起过去,在天都十三年,宫伯的确对自己十分照顾,那时候只以为是因为自己小,特别受宠,可是回想起来,宫伯对自己的照顾的确超出了那种宠爱,而且还有种小心翼翼的感觉。 “我猜,你爹把你送到天都有两个原因,一是你继承了他的天分,这世界,除了他自己,也只有云阳子能把你教好。另外,就是他做了那些事,终要和天对立,那么这世界,也只有天都能保护你。” “可我七岁才上的天都。” “你以为你凭什么能活到七岁?凭李友全?还是禾城林家?” 一道灵光闪过,李沐尘瞬间明白过来,过去的很多事情都一一印证。 “原来师父很早就注意我了?” “岂止是他!你还记得小时候你家门口的树上经常有一只小鸟吗?那是我为了你,冒险从瑶池偷来的。当然,瑶池仙子肯定知道,不过好在他也没有追究。” “我和你师父一直在观察你,我是担心,你师父是考验。还好,你经受住了考验。” “是我的天赋吗?” “你的天赋从你出生那一天开始就注定了,如果天赋不好,我怀疑你那个爹会先把你掐死。你师父考验的不是你的天赋,而是你的心性。他不希望天都在出现一个你爹那样的人,更何况你娘还是……” 说到这里宫伯突然停了下来,脸上露出一丝痛苦,又捂着胸口咳嗽起来,整个人都弯了下去。 李沐尘连忙扶着他,帮他揉肩拍背。 “我没事。”宫伯的气力明显变弱了些,“我记得云阳子决定把你带回来之前,对我说,你是个善良的孩子,身上没有一点魔性。如果天生为魔,不可能七年一点魔性都不显现出来。但他最终还是错了。” “你也认为我是魔?” “不是我认为,而是他们。”宫伯手指了指高处。 这里是无神峰,看不到万仙剑阵,天空只有一轮太阳,正缓缓向西。 “他们……” 李沐尘忽然打了个激灵。 “你是说,师父被他们困在了万仙阵中?” 宫伯缓缓点了点头:“是也不是,反正他早晚要进万仙阵的,这是他的宿命。” “宿命……”李沐尘抬头望天,“我明白了,师父!” ------------ 第1180章 抉择 “我娘呢?”李沐尘问道。 “你娘啊……唉……”宫伯轻轻叹了口气,“从她决心跟着你爹的那一天起,一只脚就已经踏进了地狱。或许,这也是她的宿命吧!” “宿命……”李沐尘再次抬起头,看向虚无的天空。 …… “呵呵呵呵……你现在知道宿命是什么了吧?你知道要反抗的是谁了吧?” 一个幽暗的身影出现在大地上,像山的影子,把所有的人都罩在里面。 谢红烟只觉得掉进了冰窟窿里,脚边的岩石都冻裂了。 蓝田很难受,就像好多年前她中了蛇毒的那一次。 阿西汪汪地吠个不停,阿东用力扯住阿西的颈上皮毛,不让它冲出去。 殷莺举起了手中的玄机弩,却没有方向,不知射向哪里。 直到一阵清风吹来,温暖化开了冰冻,他们才从极度的紧张里缓过神来,连阿西也停止了吠叫。 谢红烟看向李沐尘,看见他散淡的步伐,温暖的清风就是从他步履间产生的。 蓝田第一个跟上李沐尘的步伐。 其他人才恍惚地跟了上去。 黑影越来越大,从前方连绵的山脊上压过来。 可太阳明明在他们的背后。 “这就是冥王吗?”蓝田小声地问。 “不,它只是冥王的影子。”李沐尘说。 “影子……”阴影中传来令人牙齿打颤的声音,“谁没有影子呢?每个人都有影子,正如每个人都有内心的阴暗。天光之下,影必随形。” “你不是来跟我探讨哲学问题的吧?” “哲学?如果你觉得宿命是哲学问题的话,也可以这么认为。当然,以东方人的习惯,我们还是称之为‘论道’更合适。” “我没兴趣和你论道,说吧,你想干什么?” “你在昆仑的分身遇到了麻烦,对吗?在你的心里,昆仑的冰雪不再纯洁;魏巍天都也不再崇高,对吗?” “你怎么知道我在天都经历了什么?”李沐尘微微蹙眉。 “我说过了,天光之下,影必随形。有天光的地方,都有影子。有影子的地方,就有我。” 李沐尘知道冥王不会正面回答,便也不再纠缠这个问题,反正现在的天都,的确令他很失望。 “宿命!宿命!宿命……”影子不断重复着这两个字,“一切都是宿命!你现在已经知道了真正的敌人是谁,我们的关系是不是也可以改善一下了?” “你想跟我合作?” “为什么不呢?” “可我不想。” “呵呵,你不跟我合作,就不可能打破宿命。天道之光无处不在,在天光之下,你无处可藏。唯有冥界,天光照不到,天道的影响十分微弱。” 李沐尘知道冥王说的是真的。 自己虽然另立己道,不走天道之路,但终究活在天道之下。现在的他,天道很难直接影响他,但他如果要做什么,也很难绕开天道,更不要说打破宿命规则。 因为天道不仅是一个强大的个体,而是由天光下无数生命共同构成和遵守的规则。 李沐尘沉默着,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 阴影还在扩大,压过了他们的身体,覆盖在辽阔的荒原上。 “别犹豫了,要救你师父,就要打破万仙剑阵,你一个人不可能做到,永远也不可能!即使你像佛陀一样另立灵山,独劈一方世界,也无法影响到昆仑山上的太阳!只有我能帮你!” “你怎么帮我?” “万仙阵中,有我的人……”躲在阴影中的冥王似乎犹豫了一下,话说了半句便停了下来。 李沐尘已经料到了。不过他没有追问是谁,因为这对他来说不重要。 “我师父的宿命,我又为什么要去打破?我只需要打破自己的宿命就可以了。”他说。 阴影中传来笑声。 冥王似乎很有把握,一点也不着急。 “你的宿命,与这个世界息息相关。不打破他们的宿命,你又如何打破自己的宿命?只要你我合力,破掉万仙剑阵,不但可以救出你师父,我就把你母亲放了,让你们母子团聚。” 这个条件的确很让李沐尘心动。 从下山调查李家开始,他就一直在寻找母亲的下落,一直在为救她而努力。 现在冥王提出了一个让他很难拒绝的条件。 荒原上很安静,就连风都停了,仿佛在等李沐尘的回答。 “过去,我不了解你,或许我会答应你的条件。但是现在,你用冥气毒害了那么多生灵,你觉得我还会和你合作吗?” “那些凡人吗?他们只是为了引你出来的引子而已。当然,如果你不答应,我就只好把整个荒泽的人都带去冥界了。你总不能叫我白来一趟,对吧?” 这赤裸裸的威胁让李沐尘身边的人义愤填膺。 但李沐尘却知道,冥王不是在开玩笑,他真的能做到。 “我不会让你得逞的。” “那就来吧,来杀了我!我在前面等着你,哈哈哈哈……” 阴影像潮水一样退去。 群山又露出了洒满阳光的欢颜。 李沐尘知道,自己只有三个选择。 要么和冥王合作,打破天道宿命,解救师父,还能救出母亲。 要么什么都不管,破碎虚空,另立世界,只修己道。 这两个显然都不是他想要的。 可如果选择第三个,杀了冥王,就等于帮助冥王斩了最后一个分身。 灭尽分身的冥王,将会变得无比强大,有可能匹敌天道。 所以这对冥王来说,是一道优选题,只要李沐尘不选第二条,冥王就必定是赢家。 可第二条,是李沐尘最不可能选的。 没有人能帮他,只有他自己能做抉择。 他站在旷野里,一阵孤独感袭来。 “师父!” 不知过了多久,蓝田轻轻摇了摇李沐尘的手臂。 李沐尘笑了笑,说:“我们走吧。” 他拉起蓝田的手,缓缓走向荒泽更深处。 阿西汪地叫了一声,看了阿东一眼,见阿东跟上,就欢快地跑到了前头。 谢红烟才缓过神来,连忙追了上去。 夕阳西下,把他们的影子拉得长长的…… ------------ 第1181章 九族魂力,七彩虹龙 海底的大地不停震荡。 九条锁链上电光闪烁,锁链颤动,定海神针开始摇晃。 梅姐原本想放过那两条龙,但龙明显受了诅咒,发起狂来。 梅姐只好控制七重宝函放出降龙宝光,将两条蛟龙缠住,然后施展摄魂诀,准备收走两条龙魂。 然而,神针顶上,变成怪物的珍珠晃动十八条手臂,鱼尾摇摆,喉咙里唱起摄人心魂的歌声。 这歌声与摄魂诀异曲同工,一样夺魂摄魄,与梅姐争夺起对两条龙的控制权。 珍珠吸收了九族魂力,精神力量不是梅姐可以比的。 梅姐很快就有点支撑不住了。 好在这时候李沐尘已经到了神针顶上。 他挡在珍珠身前,挥手形成一道法力屏障,隔断了珍珠和梅姐之间的空间。 梅姐顿感一松,重新掌握了对二龙的控制权。 不过仅仅控制住还不够,还需要让二龙吐出龙丹,再将两条龙魂从龙身中拉出来,这并不容易。 她只好放出五条龙魂,协助与二龙战斗。 已经从疯狂中缓过来的半天妖和红袍老怪也过来帮忙。 “珍珠!”李沐尘靠近了珍珠,企图以自己的精神唤醒她。 然而珍珠不认识他似的,脸上满是狰狞,张牙舞爪。 李沐尘仿佛听见了被封印的九族幽魂的诅咒。 难以想象,这是当年大禹的杰作,封印相柳的同时,也封印了整整九个部落。不知多少灵魂被困其中,承受着万劫不复的痛苦。 这些魂灵在借珍珠诉说苦难,也在借珍珠的身体释放他们的疯狂。 然而珍珠只是一个鲛人族的姑娘,根本不可能承受如此强大的力量。 这样下去,她会被撕成碎片,而这九族不可控的能量也将彻底爆发。 现在只有两个办法,要么杀了珍珠,要么想办法把转移到珍珠体内的九族之力释放出来。 李沐尘回头看了一眼,梅姐正在施法的紧要关头。 虽然在五条龙魂的帮助下,暂时压制住了两条蛟龙,但摄魂诀依靠本身的魂力,而梅姐的魂力相比两条龙实在太弱了。 她只能咬牙坚持,但不知能坚持多久。 珍珠扑了上来,十八条手臂,有的掐住了李沐尘的咽喉,有的缠住了他的身体。 李沐尘的掌心燃起黑火,扯断了十八条手臂。 珍珠痛苦地大叫,九族魂力从她的身体里倾泄而出。 李沐尘抬起手掌,虚空中出现一道裂缝,将九族魂力吸了进去。 而在不远处的梅姐的身边,也裂开一道虚空之缝,那些魂力从裂缝中涌出,被吸进了七重宝函里。 “梅姐,快借宝函之光吸收魂力!”李沐尘用神念提醒道。 梅姐一惊,来不及思考,就照做了。 她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塞进了自己的身体,瞬间胀得难受,仿佛要爆炸一般。 “不要停止摄魂诀!”李沐尘再次提醒。 梅姐只能继续集中神念,使用摄魂诀控制龙魂。 那些魂力在她的身体里面,本来是以她为敌,把她的身体当作牢笼,要冲出来。但当梅姐在使用摄魂诀对抗强龙时,这些涌进来的魂力便也只能站在她这边,和她一起对抗。 梅姐很快就体会到了李沐尘的用意,这是要借九族魂力来对抗蛟龙,而又借龙魂之力来收服九族魂力。 随着涌入的魂力越来越多,梅姐感觉自己的力量越来越强大。 那两条龙在降龙宝光中奋力挣扎,却被死死压制住,最终屈服于梅姐的摄魂诀,缓缓吐出了龙丹。 巨大的龙身从高处坠落。 梅姐将两枚龙丹收入七重宝函之中,召回了五条龙魂。 可这时候,那边的九族魂力还在源源不断地涌进来,而失去了外部对抗,这些涌进梅姐体内的魂力便开始反噬,向梅姐的魂魄和元神发起冲击。 如果不反抗,那么梅姐就会和珍珠一样变成疯狂。 李沐尘正打算阻断虚空裂缝,不让九族魂力继续涌入梅姐身体,可他看见那七宝降龙罩闪烁了一下,忽然想到了什么,心头一喜,便没有阻断虚空裂缝,反而加速给梅姐输送魂力。 梅姐感觉自己快要炸了,脑海中无数个声音在呜咽,身体被塞满了似的,整个人快要疯癫,只想大声地喊叫,把这股无处发泄的力量发泄出去。 突然,七重宝函大放光芒。 七种颜色的光在虚空中流动,将梅姐整个人围了起来。 梅姐感觉到另一股力量涌入了身体,和刚才那令人疯狂的能量抵消了。 轰一下,虹光爆发,七重宝函化作一条七彩虹龙,驮着梅姐冲天而起。 红袍老怪吃惊地看着,张大了嘴,好半天才骂骂咧咧地说了句:“特么的,海底也能飞升?” 而半天妖却有些震惊,又有些激动,看着那冲天而起的龙形虹光,喃喃道:“竟然是蝃蝀!” “地洞?什么地洞?”红袍老怪问道。 “不是地洞,是蝃蝀!上古神兽蝃蝀!”半天妖感叹着,“没想到在这里还能见到他!” “你好像跟他很熟?”红袍老怪说。 半天妖却没有再说话,而是追着虹光去了。 红袍老怪撇撇嘴,不满地说:“切,真能装!” 又摸了摸头上的荆棘头箍,感觉有些头疼,自言自语道:“糟了,这娘们会念咒,又多了条厉害的龙,以后摆不脱她了!” 便也跟着半天妖追了上去。 眼看着要追上虹龙,忽然,惊雷阵阵,连接着定海神针的那九条锁链上电光暴涨。 砰砰砰…… 九条锁链全部崩断。 大地震动,海水沸腾。 中央的定海神针晃了晃,便轰然倒塌。 轰隆隆,巨石碎裂,沸腾的海水浮尘遮蔽了人眼,相柳的残念释放出来,混乱了人的神识。 在没有神识和视觉的深海里,一片黑暗,唯有梅姐乘驾的那条虹龙,像一道架在黑暗中的彩虹。 半天妖和红袍老怪循着那彩虹的光芒,终于找到了梅姐。 梅姐骑在蝃蝀之上,浑身被七彩虹光包围。 她一招手,强大的魂力将虚空扯开,把半天妖和红袍老怪拉进了虹光之中。 世界瞬间安静下来,相柳的残念被虹光隔绝在外。 “恭喜梅姐,得蝃蝀之助!”半天妖说道。 梅姐这才知道这虹龙叫做蝃蝀,她想起在甬城柳家的时候,柳金生的书房里挂着一幅古画,画中画着雨后彩虹挂在山谷之间,一女子行走在彩虹之上。 画上还题着两句诗: ‘蝃蝀在东,莫之敢指。朝隮于西,崇朝其雨。’ ------------ 第1182章 神针在手 那时候梅姐并没有当回事,只以为是一件普通的古董。那两句诗也没有引起她的注意,因为它只是节选自诗经当中的一首很普通的诗——《鄘风·蝃蝀》。 这首诗讲的是女子婚配,而彩虹的出现在古代被寓意为婚姻错乱。 不过想起那幅画里独自行走在彩虹上的女子的孤独感,梅姐又不禁莫名地有些伤感。 她这一生颠沛流离,而感情上更是一塌糊涂。 《鄘风·蝃蝀》中将彩虹与女子婚嫁的错乱不幸联系在一起,或许并不仅是一种寓意。 直到现在,梅姐才知道,那幅画竟然和七重宝函有关。而蝃蝀竟是一种神兽。 梅姐感受着七彩虹光中的奇怪的能量。 此时她体内吸收的那九族魂力也已经安定下来。 两种力量交织在一起,慢慢和她的灵魂融合。 从修行上来说,她依然还没有完成真正的蜕变,没有经受过天劫的洗礼。 但她的魂力之强大,已经超越了大部分修行人。 在这一瞬间,她已经脱胎换骨,换成了另一种人。 然而,始终有一丝不安萦绕着她的内心。 她在周围的混乱和黑暗中寻找着不安的源头。 大地还在颤抖,那如山一般的定海神针已经坍塌,大海如混沌世界,除了她身下的蝃蝀放着七彩的虹光,周围一片黑暗迷茫。 海底传来奇怪的响声,如龙沉吟,如兽咆哮,如人悲歌。 “沐尘呢?”梅姐忽然惊醒,她从来没想过李沐尘会出什么事,因为一直以来,李沐尘都是那个最强者。 半天妖和红袍老怪已经来到了她身边,而李沐尘没有,珍珠也不见了。 忽然,大地猛地一震,就好像发生了强烈的地震。 海水沸腾起来。 强大的冲击波冲过来。 哪怕有蝃蝀保护,躲在七彩的虹光空间里,也像是在暴风雨中的小船那样飘摇。 梅姐看见远处有一团巨大的黑影向上升起。 接着又是一连串的巨震。 不同的方向,有更多的黑影,如平地拔起的山影。 “是相柳!相柳复活了!” 半天妖这位来自远古,参加过魔神战争的大妖呼吸急促,说话的声音也忍不住有些颤抖。 梅姐环顾远处那巨大的黑影,一共有九个,正是原本九条锁链末端锁定的位置。 “为什么有九个?” “那是相柳的九个头,它的身体应该还在这下面,没有完全挣脱。”半天妖说。 “艹,太大了,我们赶紧走吧!再不走怕是走不掉了!”红袍老怪说。 梅姐知道他说得没错,相柳实在太大了。 她刚刚收服了两条蛟龙,但和相柳比起来,就像是两只壁虎。 “不行!”梅姐坚决地说,“沐尘和珍珠在下面,我要去找他们。” 说着便骑着蝃蝀,化作一道彩虹笔直向下,冲进了混沌之中。 红袍和半天妖也只好跟了下去。 海水动荡,到处都是碎裂的石块,游走其间,仿佛穿行在宇宙星海的小行星带。 梅姐看见海底的一堆乱石中间,有什么东西在发光。 “他们在那儿!” 她远远的隐约看见一团朦胧的光里,有人的影子。 她冲下去,让蝃蝀盘成一圈在周围,形成一个虹光环绕的独特空间。 空间里的海水稳定下来。 梅姐看见零乱的石堆上,珍珠坐在那里哭泣,李沐尘就躺在她的怀里。 梅姐的心猛地一跳,惴惴不安地游过去。 在李沐尘的胸口,插着一根乌金棍子。棍子上刻着密密麻麻的咒文。光就是这些咒文发出来的。 “怎么会这样?”梅姐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刻满咒文的乌金棍子,应该就是定海神针了。 可为什么会插在李沐尘身上? 不是应该插在相柳身上吗?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珍珠哭泣着,不停地摇头。 “你哭有什么用!”梅姐大喊着,自己的眼里却也盈满了泪水,莫名涌起的悲伤和愤怒让她一把将珍珠推开,抢过李沐尘的身体,抱在自己的怀里。 “沐尘……”她轻声呼唤着。 突然,她感觉到李沐尘的身体动了动。 “沐尘!”她欣喜地叫着,轻轻摇晃着李沐尘的身子。 李沐尘悠悠睁开眼睛。 “梅姐……” “沐尘,你没事吧,没事就好!” 梅姐这样说着,可看见插在李沐尘胸口的棍子,就心里发虚,谁胸口插这么粗一根棍子,还能没事呢? 红袍和半天妖都围上来。 珍珠也怯怯地过来,却被梅姐瞪了一眼,委屈地退后了一步。 “不要怪她。”李沐尘有气无力地说,“这里的事情和我料想的不同,有人干扰了天机,影响了我的判断。” “天机?可你不是已经另立己道,不再受天道的制约了吗?” “以前我是这样认为的,但最近发生的事情,让我明白,天道无处不在,要摆脱它的影响,比我想象的要难得多。” 李沐尘想起了二师兄,想起了冥王,想起了师父,无论在黄泉、冥海还是万仙阵中,都难以摆脱天道。 “除非我什么都不管,自立灵山,在自我的小世界里获得永恒。但那不是我想要的道。我还有你们……” “是谁在干扰天机?”半天妖突然插嘴问道。 “当然是天道自己了。”红袍老怪说。 李沐尘却摇摇头:“不是,天道不会自己干扰自己。” “那是谁?”众人都不解。 “我也不知道。”李沐尘缓缓抬起手臂,握住插在胸口的棍子,嘴里喃喃念了几句不知什么咒语,然后一用力,将那根棍子拔了出来。 没有血迹,乌金的棍子很干净,只是上面的咒文不再发光。 而李沐尘胸口出现了一个洞,伤口并没有愈合的迹象。 “沐尘!”梅姐看着李沐尘胸口那个大洞,心疼地叫着。 “这就是定海神针。”李沐尘晃了晃,棍子变小了,落到他手心里,像一根绣花针,“把它带去交给林云,天禹弓在他手里。” “我们一起回去!”梅姐说。 “不,我不能走,我走了,相柳的本体就会完全脱困。我要留在这里,用我体内的黑火和原初之血镇住它。这应该是那干扰天机的人没有想到的点。你们快走,把神针交给林云,只有他会用天禹弓。射掉相柳的九个头,这场危机就过去了。” 梅姐接过神针。 虽然只是一根小小的针,入手却死沉死沉,如果不是她刚刚发生了蜕变,恐怕根本拿不动。 “这么重的东西,林云怎么拿?”她不无担忧地问。 “没事,只要能拉开天禹弓,就能用此箭。快走,相柳马上就要出海了!”李沐尘催促道。 梅姐的眼神毅然而坚决,点了点头:“好,我们走!” 说罢,神念一动,蝃蝀化作一道虹光,卷起红袍、半天妖和珍珠,冲天而去。 冲出水晶宫后,梅姐就把神针往红袍老怪手里一塞:“你们去找林云,我不可能丢下沐尘一个人!” 便又驾驭蝃蝀,回去找李沐尘了。 ------------ 第1183章 步步生莲 海空指挥着剩下的僧人在近海处布阵。 不断有受伤的僧人倒下,被负责救援的人抬下去。 一副担架从身旁经过,海空看见一张熟悉的面容,正是从甬城招宝山就一直跟在他身边的小和尚平波。 平波的眼还睁着,眼里还残留着战斗的勇气,但他的身体已经被撕烂了,胸膛开着口子,内脏流出来,显然是活不成了。 海空再也无法平静。 他不禁有些怀疑,自己在守护的究竟是什么?这么多人为此死去,真的值得吗? 都说渡过苦海就是灵山,可眼前的海哪里是凡人能够渡过的?这条成佛之路未免也太艰难了些。 他伸手想把平波的眼睛合上,但试了几次都没成功。平波的眼皮倔犟地睁着,不知是残留的勇气,还是对这个世界的留恋。 海空便挥挥手让抬担架的人走了。 这时候战事已有所缓和,海妖的大部队退了下去,仿佛在等待远处海岛上那场战斗的结局。 海空一边趁着这个机会重新布置海防,一边不安的看向那里。 一条蛟龙高高跃出海面,带起一团云起,盖住了那座小岛,也盖住了觉照大师的身影。 按照觉照大师的吩咐,海防线退后了许多,而觉照大师一个人留在最前方,独自面对那条蛟龙。 这是一场事关整个战局的决战。 除了岛上的僧人,没有人能帮他们了。 根据刚刚传来的情报,九龙岛那边的战斗比这边更加惨烈,据说不仅有蛟龙,那个长着八条如龙触手的章鱼怪也去了九龙岛。 在九龙岛和普陀之间布阵抵挡妖潮的两位天都仙人要守护五百里广阔的海域,他们的担子比两头更重。 现在整个普陀都溢满了绝望的情绪,唯一的希望就是觉照大师。 如果能打败蛟龙,这边的局势就可以缓和下来,说不定还能帮一下那一头的九龙岛,让整个战局得以扭转。 海空观察了一下,海妖的数量也并不是无限的,关键是海妖的智力明显比不上人,它们只会盲目进攻,并不能很好地利用数量上的优势,进攻也没有什么章法,只要把为首的几只大妖解决掉,尤其是那条蛟龙,剩下的就是一群乌合之众。 远处的海岛上风云变幻,巨浪化作水雾,笼盖住了整座岛屿,巨龙在云雨中沉浮,而岛上的情况如何却一点儿也看不见了。 人们的心都揪了起来,如果觉照大师失败的话,就再也没有人能阻挡蛟龙,整个普陀的士气也会降到冰点。 “你来这里守着!”海空把一口紫铜大磬往礁石上重重一放,把手里的磬槌交给旁边一个和尚,然后大袖一摆,踏着海波往小岛而去。 在整个普陀,除了觉照大师,就数他的法力最强,若有人能帮到觉照法师,就只有他了。 可是他刚一迈步,就看见一个年轻的和尚和他一样踏到了海上,手里还拿着一根紫竹杖。 他看着眼熟,仔细分辨,认出来正是刚刚回来的钱塘智忍大师的徒弟无花。 “你出来干什么?快退回去!”海空有些不满。 他一直在指挥海防,来增援普陀的僧人很多,他最怕的就是不听指挥,尤其是一些名刹老僧,或者没见过世面的年轻僧人,前者摆资历好面子,后者血气方刚,鲁莽冲动。 无花在他眼里就是典型的后者。 “我要去帮觉照大师。”无花说道。 海空气得不行,果然是个孟浪弟子。又想起刚刚死去的平波,便带着三分怜惜、七分怒,呵斥道:“觉照大师是需要你帮的?别去添乱!” 没想到无花不但不听,连理都不理了,只念了声佛号,就踏海而去,走在了海空的前面。 海空心头大怒,本打算将他强行拉回,但眼前又浮现出平波临死那不屈勇敢的眼神,心头暗自叹息一声,跟了上去。 刚一靠近小岛,海空就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力量扑面而来,仿佛泰山压过来,让人喘不上气。 而那溅射过来的水气更是如铁砂箭雨,要不是一身法力护着,此刻浑身都已经被洞穿成了筛子了。 海空本想护着无花,但无花却已经钻进了前方那瀑布般的云浪气流当中。 海空也只好钻了进去。 到了里面,反而看得清楚了。 只见觉照大师端坐在地面上,双手结印,身上的衣衫早已成碎片,只剩一点零星布条还挂着,其余不知去向。 他的耳朵反包过来,把自己的双耳遮住,耳垂拉长,沿着脸颊包过来,遮住了自己的眼睛,鼻子塌陷下去,盖住了鼻孔,嘴唇紧紧闭着。 可尽管封闭了七窍,他的眼角、鼻下和嘴角还是流出血来,但这血是金色的,缓缓流下来,在他的脸上、脖子上、肩上和胸膛,留下一道道金色的痕迹。 海空吓了一跳,因为他肯定是师尊还没有达到金液罗汉的境界。 但如今却流出金色的血来,实在是很怪。 海空猛地想起一种古老的修行方法,心便砰砰地跳起来。 “师尊!”他大喊一声,想要上去帮忙。 可前方的空气如无形的结界,他根本进不去。 耳旁传来一声龙吟,他看见那条蛟龙自上方冲了下来,龙角上带着电光,龙口喷出一道水柱,击在觉照大师的头上。 眼前一片模糊,只有漫天的大水。 可是大水并没有漫过来,只在以觉照为圆心的一个半圆形的罩子里涌荡。 海空明白,这是觉照大师以无上法力设置了一个结界,把他和蛟龙的战斗限制在这个结界里,不至于影响到普陀。 可问题是,即使觉照耗尽一身修为,让自己临时拥有了金液罗汉之身,看上去也无法战胜这条蛟龙。 而他毕竟不是真的金液罗汉,法力的消耗会非常快,一旦衰竭,金身失去,就会只剩一堆枯骨。 果然,蛟龙喷水之后,龙身浮空,再看觉照,身上的金色液体已淡了几分,而肉身也仿佛消瘦了几分。 海空看得心疼,叫了声:“师父!” 又冲了上去,却又被一股神秘的力量给阻挡住,弹了回来。 就在他绝望的时候,他看见那个叫无花的和尚走进了结界里。 无花的步子轻盈,手里的竹杖轻轻点着地,僧衣的下摆轻轻飘动,走过的地方,竟有花开的痕迹。 海空大为震惊,这莫非是传说中的步步生莲? 可那是佛陀才有的神迹啊! ------------ 第1184章 佛跳打 无花当然不是佛陀。 他只是一个行者,每一步都踏在修行的路上,每一步都在开花,每一朵花都是他的感悟和成长。 从天竺归来的无花早已不是原来那个无花,他执着竹杖归来,他踏着繁花归来。 他走进了觉照大师设置的罗汉结界。 空中的蛟龙对这小小蝼蚁的靠近并没有在意,龙角的电光闪烁,龙目只盯着那个流淌金液的和尚。 无花走到觉照大师身边,把紫竹杖往地上用力一插。 轰地一下,一道紫色的冲击波,以他们为中心,向四周散开。 紫光漫过整座岛屿,结界消失,愁云消散,白雾无踪。 阳光照下来,那黑漆漆的荒芜的礁石上竟开始长出了紫色的竹笋。 竹笋破壳,一节节毛竹向天而生,不一会儿就成了一片紫竹林。 海空看得目瞪口呆,还以为是观音大士降临了。 而在竹林中央的觉照大师仿佛也感应到了这来意外的竹韵禅风,松开锁住的七窍,耳垂落下,眼睛缓缓睁开。 当他看见遍野的紫竹,再看着眼前这张年轻的和尚的脸,然后目光移到无花手里的紫竹杖上。 “万竹之根?”觉照的脸上写满了疑惑和欣喜,眼里竟流下热泪,泪水中混着金色和血色。 “大师,你休息一下。”无花说。 觉照轻轻摇头:“我已听到灵山的召唤,苦海无边,普陀的未来就交给你了。” 说罢两只眼睛再次闭上,口中默念着:“南无观世音菩萨……” 金色的血液渐渐收敛,肌肤也随之枯萎,不一会儿,一代佛宗就变成了一具枯骨。 远处的海空冲过来,匍倒在师尊的骸骨前,不禁悲从中来,嚎啕一声,随后又疯癫地大笑起来,狂笑中念着觉照未曾念完的佛号:“南无观世音菩萨……” 天空传来一声暴躁的龙吟。 岛上突然生出来的紫竹让巨龙愤怒且不安,目光凝聚怒火,龙身卷起狂风,巨大的龙尾卷着滔天的浪拍了过来。 紫竹林被狂风摧残,竹影摇曳。 无花举起双手,掌心向天。 虚空中化出一双巨掌,掌心亮着万字金光,托天上举,接住了龙尾的一拍。 砰一声巨响。 海空只觉得天塌了,山崩了,强烈的震荡从外部传导到脑海中,他两眼一黑,差一点晕了过去。 好在他的修为也不俗,很快抑制住了体内的血气激荡和胸腹间的翻江倒海,再抬头一看,只见那龙尾已收了回去。 巨龙转身,龙头当空,张开巨口,露出尖锐的巨牙,正要发动第二次进攻。 而就在海空身前不远的无花,握住了那插在地上的紫竹杖尖。 紫竹杖忽然向上升高了一个竹节,无花的身体就悬空起来,而双手依然紧握竹杖。 竹杖节节升高,很快就长成了一根参天巨竹。 无花依然双手紧握竹尖,身体就悬挂在那高高的微微弯曲的竹尖上。 他的面前,就是那蛟龙的头。 和巨大的龙头比起来,他是那样的渺小。 海空抬头看着,仿佛看见一只挂在树梢的螳螂,马上要被来自虚空的怪兽吞掉。 就在这时,海空听见哔啵一声,仿佛竹节爆裂的声音。 接着,那根参天巨竹被无花硬生生拔了起来,而满岛的紫竹瞬间枯萎,仿佛所有的生气和力量都被抽走了。 无花将巨竹举在半空,朝着蛟龙打去。 这一幕看着滑稽,就好像一只螳螂举起棍子,砸向一条大蟒。 可海空的心里却莫名涌起了一股强烈的感动,那是弱者向强者的挑战,是无畏的勇气,是生命的力量。 “南无观世音菩萨!”海空念了一声佛号,不禁又想起了平波的眼神。 如果平波还活着,能看到这一幕该多好啊! 砰一声巨响,伴随着竹节声声爆裂,仿佛乱炮齐发。 岛上刚刚生出来的万竹齐齐湮灭,紫烟爆散,弥漫的烟云里传来一声巨龙的哀吟。 烟云散去,海空看见无花拄着竹杖站在那里,旁边是觉照大师的骸骨。 这一幕,如一幅雕塑,永远刻在了海空的脑海里。 汹涌的海潮退去,海面变得平静,刚刚成群的海妖隐入了海水之中。 “无花……大师!”海空深深鞠了一躬,“您救了普陀,救了天下,请受我一拜!” 说着就要拜下去。 一根竹杖突然横在他胸前,将他托起。 “只是一条蛟龙而已,现在言救,还言之过早了。” 无花望着远处平静的海面,眉头却深深皱起。 “啊?”海空大惊,“蛟龙一死,群妖无首,剩下的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莫非……还有比蛟龙更强的海妖?” 无花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论实力,这条蛟龙和我师父镇压在钱塘湖底的那条差远了。”无花想起了白辰,“我亲眼看见过他的变化和力量,然而,即使强大如他,在湿婆神面前,也不过是蚯蚓而已。” “湿婆神?”海空一愣,不明白无花在说什么,为什么会扯到湿婆神,那是传说中和佛陀并立的旧神,大乘佛宗弟子一般都不会信这些。 “现在,我又感受到了那种力量!它就在海底……” 无花想起了湿婆的恐怖,可这里没有丁香,没有雪山神女,更没有地母阴姬。 他一伸手,一团紫光罩住觉照的骸骨,再一收,觉照的骸骨就消失了,无花的掌心里多了几粒舍利。 “你带着觉照大师的舍利回紫竹禅院,把这万竹之根栽在紫竹林中。” 说着便把舍利连同手中紫竹杖一起递给海空。 海空大惊:“这如何使得?这是您带回的佛门重宝,理应在您手中,怎么能交给我?再说,师尊临终已将普陀道场托付给您,以后您就是紫竹禅院的方丈了!” 无花说:“我恐怕要辜负觉照大师了,就算这次能全身而退,我也不会留在普陀,我要回钱塘天竺寺,那里才是我的修行地。这紫竹根,本就是南海普陀之物,将他栽在紫竹林里,才能让南海道场发挥应有的作用。” “可是……”海空还是觉得不妥,不敢伸手去接,“没了这法杖,您怎么抵挡海妖?眼下除妖要紧,您是我们的中流砥柱啊!” 无花却摇了摇头:“没用的,它如果出来,有没有这紫竹杖,我都不可能胜它!阿弥陀佛!” “啊?它是谁?” “我不知道,只是这力量……” 就在这时,整个世界突然陷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沉寂,仿佛时间都停止了。 接着,轰隆一下,不知是世界炸了,还是大海炸了,又或者是自己的脑子炸了。 只觉得整个天空一黑,大地和天空仿佛翻转过来,整个人都站立不稳,甚至也无法施展任何法术来定住身形。 海空感觉自己就像喝醉了酒的醉汉,摇摇晃晃。 然后,他就看见了远处的海面上,出现了几条通天的黑影,仿佛龙卷风一样摇摆。 ------------ 第1185章 九龙围岛 林云和严谨站在乌云之上,乌龙真人借大地之灵气,源源不断给他们输送着能量。 二人顿觉神清气爽,刚才的疲惫一扫而光。 远处的海面上,石吸子挥舞着八只巨大的触手,正在兴风作浪。 海妖在石吸子的带领下,向九龙岛发起了更猛烈的进攻。 来帮助守岛的五湖豪杰和各派高手一个接一个地倒下。 林云看见三岛主宁凤全被一群妖怪围住,正激战时,一条海蛇从他脚下的阴影里窜起来,一口咬住了他的脖子。 宁凤全伸手将海蛇摘下,扯成两段。可就这么一分神,旁边的海妖涌上来,瞬间将宁凤全拉进了海水里,林云再也没有见他上来。 林云目眦欲裂,怒火攻心,大叫一声,把天禹弓悬起在身前,一步登天踏出,就要射箭。 忽然一些黑色的树枝从乌云中伸出,缠住了他的双腿,耳旁传来乌龙真人的声音: “不要急!要积蓄力量,抓住时机,你的任务是杀死石吸子!只要把石吸子杀了,群妖无首,自然就会退去。我感觉到海底有异样,我的根系无法稳定从大地中汲取力量。一定要忍耐,等待时机!” 林云知道乌龙真人说得有道理,可看着海上的人一个接一个死去,他却只能站在云上看着,他感觉自己就像个懦夫。 石吸子越来越近了。 古守墨、张云浦、林铁锋、纪广莱等几个高手都冲了上去,无数法宝流光围绕着那八条触手飞来转去。 可石吸子毕竟是接近神兽级别的大妖,每一条触手都仿佛蛟龙。九龙岛倾全岛之力,也无法撼动它分毫,要不是有杜青灰和唐婧徽布下的海防大阵,这些人根本拦不住,这会儿恐怕石吸子早已冲上九龙岛了。 “忍住!等待!……” 乌龙真人不断在林云耳边提醒。 “可是要等到什么时候?”林云焦急地问。 “等它把弱点暴露出来,把妖丹的气息透出来。” “如果它不暴露呢?” “会的,它一定会的!”乌龙真人十分肯定地说,“我了解它们,这种上古的妖孽,能活下来的,都很谨慎,可它们毕竟是妖,只要它们觉得眼前的人类已不构成威胁,它们就不再谨慎,它们就会放松下来,就会暴露出弱点来。” “可那样的话,还会死很多人!” “那是没有办法的事,天禹弓是你唯一的机会,也是九龙岛唯一的机会,如果你不能等,不能忍,所有人都会死。” 乌龙真人的话平淡得近乎冷漠。 林云无奈地叹了口气。 看着海面上那激烈的战斗,他心里十分难受。不是因为有人不断死去,而是他不明白,他们究竟在为什么而战? 姐夫的道,明明是利天下、齐万物的道,是可以和妖怪做朋友的道,可为什么偏偏在九龙岛发生了一场人和妖的大战? 如果人和妖终究不能两立,姐夫的道究竟是对是错? 林云正想着,忽听耳旁乌龙真人说道:“要出来了!” 林云和严谨二人同时一振,放眼望去,只见海面上涌起一大团东西,仿佛突然出现一座小岛。 他们知道,那不是岛,那是石吸子的身体。 打了这么久,九龙岛的法阵已经千疮百孔,守岛的人也十死其六。 直到此时,石吸子才肯把身体露出海面,边缘的海水哗哗的流淌,形成无数瀑布奇观。 “严谨,捆住它最后面的两只触手!林云,准备!” 伴随着乌龙真人的大喝,严谨甩出了钓龙杆,千万钓丝闪着银光,穿过海面,缠住了石吸子后面的两条触手。 而与此同时,林云已经一脚蹬开天禹弓,金箭对准了石吸子的身体。 金箭上金光一闪,林云的意念也跟随着金光穿越虚空,钻进了石吸子体内。 他看见一团蒙蒙发光的东西。 那就是石吸子的妖丹。 金光锁定了妖丹。 石吸子仿佛感应到了什么,身体猛地往下沉,想要钻进海里。 可它后面的两只触手被丝线缠住,一下没有维持好平衡,身体还未完全沉入海中,一半侧翻过来,露出比背白上许多的腹部。 “就是这个了,射!” 不用乌龙真人说,林云也已经锁定了石吸子的妖丹。 而现在石吸子半翻身,更是露出了它的弱点。 林云一声暴喝,松开了弓弦。 一道金光钻进了石吸子的身体。 有那么一瞬间,海上陷入了沉寂。 石吸子仿佛被时间法术定住了,一动不动。 它的身上出现一点一点的光斑,一道一道金色的光从那些光斑里射出来。 接着,轰隆一声,金光炸裂。 石吸子的整个身体都炸了开来。 八条触手从不同的方向倒下来,缓缓沉入海中。 这突然的变故让交战的双方都有些措手不及,就连风浪也失去了方向,在海上胡乱盘旋涌动。 不一会儿,反应过来的海妖们四散奔逃。 而九龙岛这边还活着的豪杰修士们则欢呼雀跃。 站在乌云高处的林云也振奋地跳起来。 “我们成功了!我们成功了!” 向来沉默少言,内向低调的严谨也兴奋地大叫。 兄弟两个紧紧拥抱在一起,哭着笑着。 可不知怎么的,两个人忽然就一起跌倒了,而下方的乌龙真人散化的乌云竟没有接住他们。 因为整片乌云都倾斜着。 林云和严谨从高处滚落,想要稳住身形,却发现竟然无法用力,仿佛天地之间的空间已经碎裂扭曲,一股强大而神秘的力量正从四面八方涌来。 好不容易稳住了身形,林云看见乌龙真人站在他们旁边,脸色难看得像贴了两片猪肝,而眼里竟露出了几分恐惧之色。 他顺着乌龙真人的目光,向远处望去。 只见海面上不知何时,涌起了一条条黑影,如飓风龙卷,擎天接海。 如果说石吸子的触手强如蛟龙,八条触手可以吞岛移陆,但在这些接天的黑影面前,它也不过如挂在梁上的蜘蛛一般渺小。 林云转动视角,发现一共有九条黑影,正好绕了九龙岛一圈,把整个九龙三岛给围了起来。 “相柳……” 旁边的乌龙真人喉咙里发出有些沙哑的声音。 ------------ 第1186章 英雄气概 相柳的出现让所有人陷入了绝望。 那庞大的身影,那种压抑的气息,有那么一瞬间,世界安静下来,仿佛那九条围绕着九龙岛的黑影亘古就在那里。 短暂的沉寂之后,海上传来了奇怪的尖锐的群啸,那是海妖的狂欢。 它们仿佛获得了某种神明的启示和力量,从石吸子的死亡中振奋过来。 这种近乎疯狂的进攻让本就已经疲惫不堪的守护者们措手不及,海防线被迅速突破,不断有人被海妖撕碎或被海浪冲走,再也没有回来。 “大家不要乱!守住阵型!守住阵型!……” 这是二岛主纪广莱最后的呼声。 林云看见他被一只海妖拖进了水里,化作一道疾驰的水线,向远处去了。 茅山道长古守墨想要去救他,刚追出几百米就被一群海妖拦住,不得脱身。 张天师和林铁锋也都被围住,每一处的战况都激烈而紧张。 九龙岛的护岛大阵已经乱了。 阵型一乱,凭剩下的这些人,根本不可能阻挡越来越多的海妖。 何况远处那九条接天的巨大黑影,让整个九龙岛成了一个压抑的独立空间,所有的灵气都仿佛被隔断了,让人压抑到无法呼吸。 “乌龙真人!”林云大声道,“快把地气借给我,我来射掉它!” 乌龙真人摇头道:“九龙岛已经和大陆彻底隔绝,昆仑龙气被断开,地脉的能量十分微弱。” “那怎么办?没有你的助力,我已经没有力气再开弓了!”林云急道。 乌龙真人看着远处海面上的巨影叹了口气:“就算你能拉开弓,你也射不死它。” “为什么?” “因为它是相柳!据说当年大禹就是用你手里的这张弓射死了它。可它现在竟然出现在这里,就说明连大禹都没能杀死它,你又怎么杀它?何况,你手里的弓是天禹弓,箭却不是天禹箭,只是后人仿制的赝品。” “那怎么办?” 林云也顾不得自己手中的箭为什么是赝品,乌龙真人又为什么知道了。 眼下的战况已经到了危急存亡的关键,守岛的这些修士没有溃败,全凭一股必死的决绝在维持了。 人越来越少,一个接一个的倒下去,叫林云怎么能不急。 就在这时,神霄掌门林铁锋也被海妖偷袭受伤,断了一臂,幸亏张天师就在旁边,帮他挡了一下,才不至被海妖拖走。 而张天师也因此腹部被妖刺刺入,他奋力扭身,天师剑将妖怪斩成两截,妖刺断在他体内,也来不及拔出来,就又投入了战斗。 那边古守墨却是比他们还惨,身上血流如注,几无一处完好,眼看着就要支撑不住了。 林云急得把弓往地上一抛:“既然不能射,不如下去杀个痛快!” 乌龙真人却一把拉住了他:“等一下!” “干什么?”林云有些不耐,“再不下去,人就死光了!” 乌龙真人沉着脸,仿佛在下某种决心。 他弯腰从地上捡起天禹弓,交给林云,说道:“我在武夷山修行万年,根接地脉之力,叶承日月之光,这万年积累的能量,至少能帮你开一次弓。” “那你还等什么?”林云大喜道。 “可也只能帮你开一次弓。”乌龙真人补充了一句。 林云也没多想,接过天禹弓,催促道:“快,能开一次是一次!” 乌龙真人面色凝重地点点头,身形一晃,化作一团灰云,托起林云和严谨。 林云站在云端,感觉脚下有根,一股力量源源不断送进了体内。 他惊喜的张弓搭箭,对准了远处。 “严谨,看你的了!”林云喊道。 严谨的钓龙丝已经飞出,千万条丝线越过广阔的海面,射向那巨大的黑色龙影。 “太大了,我的法力不够,缠不住它!”严谨喊道。 林云没有丝毫犹豫,一箭射了出去。 乌龙真人本想阻止,但已经来不及。 金光一闪而逝。 远处那黑影的身上,暴起了一团小小的金色闪光,仿佛一枚炮弹落到了泰山的山腰里。 这一箭对相柳没有造成任何的伤害,反而唤醒了相柳的意志。 那条被箭射到的黑色龙影摇晃了一下。 严谨就觉得一股巨大的力量顺着钓龙丝传来。 千万钓丝崩断,反卷回来,扎进了乌云里。 严谨则被那股力量撞飞了出去,落进了乌云深处。 也好在他飞了出去,才没有被那些反卷的钓丝伤到。 他看见那些丝线扎进云层,而云层里被丝线扎过的地方,竟然流出了白色的汁液。 “糟了!” 严谨知道,这乌云是乌龙真人的身躯所化,这必是真人的血。 “真人,你没事吧?” 乌龙真人叹了口气:“我还好,只是我们已无力改变这结局了。” 严谨同样感到绝望,他用钓龙丝接触到了相柳的真身,那种恐怖的力量,无法用言语形容。 乌龙真人恐怕早已知道林云这一箭根本不能伤到相柳。面对如此庞大恐怖的上古魔龙,一切都只是徒劳的挣扎。 严谨从云层里爬出来,重新站上云端,看向海面。 古守墨道长已经不见了。 林铁锋和张天师被分割开来,陷入了包围,还在苦苦支撑。 林云举着天禹弓,双眼通红,切齿道:“能不能再来一箭?” 脚下的云忽然一散。 二人同时从云端坠落。 乌龙真人盘坐在地上,身上的衣衫都已经碎裂,露出一道道细细的伤痕,伤口流出白色的血。 “钓龙丝果然是仙家神器,我的万年坚木皮竟然挡不住它。”乌龙真人的脸色有点难看,不知是因为被钓龙丝所伤,还是刚才强行将灵气送给了林云所致。 林云知道已经不可能在射箭,即使再射,也伤不了相柳,便把弓一丢,跺跺脚,就要去海上杀敌。 就在这时,远处飞来两点流光,伴随着百丈高的潮水。潮水中,金光闪烁,仿佛金色的鱼群。 金光潮水在九龙岛前筑起一道高墙,挡住了相柳的巨大身影和恐怖气息。 “是杜、唐二位仙人!”林云兴奋地说。 “他们的法阵也挡不住相柳,你们快跑吧!”乌龙真人说。 严谨说:“九龙围岛,我们想跑也跑不了。” 乌龙真人说:“你们是李公子的近亲,梅姐临走前交待我,一定要照顾好你们。我用残存之力,可以开一个空间门户,把你们送到武夷山……” “大丈夫生死关头,怎么能逃跑?!”林云说。 “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我所剩的力量已经不多了。错过了时机,不过是白白死在这里。” 乌龙真人说着,双手画圈,在他身前就出现一棵树的虚影。 “走进树荫里去,快!”他说。 “不!”林云坚决摇头,“我要是这样走了,也不过苟活一世,我的修行永远不可能再进步了!严谨,你走吧。” 严谨笑了笑:“表哥,你太小看我了吧,你自己不走,为何觉得我会走?” 林云哈哈一笑:“你小子,从小就是个闷葫芦,临死才有些豪情!既然这样,咱哥俩杀下去,死也死个痛快!” “好!”严谨说了一个好字,已经比林云先一步冲进了海里。 “卧槽,居然敢抢在我前面!”林云骂了一句,也冲了过去。 乌龙真人看着兄弟二人的背影,叹了口气,眼里忍不住流出了热泪。 “我朽木一根,今日才知什么是英雄气概!” 说罢,站起来,张开双臂,身子化作一棵乌金茶树,树皮上伤痕累累,枝桠延展,如触手般伸入海中。 ------------ 第1187章 天禹箭 林云冲进妖群里,用荣师傅送他的那把小刀,咔咔几刀,泄愤似的把一只海妖大卸了八块。 只是这种做法并不聪明,后面那几刀纯粹是浪费力气。加上他刚才连开三次天禹弓,法力早已耗尽,所以很快就陷入了被动。 相比而言,严谨就谨慎聪明得多。他握着钓龙杆,山转腾挪,尽量避开海妖的围堵,不和它们正面交锋,以钓龙丝远程攻击,游走在海面上,还帮林云解了几次围。 可惜他也是强弩之末,尤其是刚才钓龙丝被相柳反震回来那一下,让他元气大伤,而海妖却杀之不尽。 没一会儿,哥俩身上就挂了彩。 若不是在他们周围,时不时有如龙蛇出没的树枝,这会儿他们可能已经见阎王去了。 但乌龙真人也受了重伤,伤势比他们只重不轻。 眼看着局面已成绝境,刚刚还豪情万丈的林云也感觉到了窒息也绝望,想说几句豪言壮语,却张不开嘴,战斗和杀戮已成麻木,只感受到死亡在一点一点接近。 就在这时候,海水中冲起一道黑影,一只蝙蝠从海中飞出来,以极快的速度滑翔过来,掀翻了林云身边的海妖,爪子一勾,将林云抓了起来,又俯冲下去,翅膀掀起狂风巨浪,掀翻海妖无数,另一只爪子将被围困中的严谨也勾起来,朝岛上飞去。 接着又是一只巨猿出现在海浪中,身边还有一条人鱼。 巨猿的手里抱着一根乌金的棍子,乘浪而来,棍子左右开打,海妖碰着就飞、挨着就死,瞬间杀出一条血路,把还剩最后一口气的张天师和林铁锋捞上了岸。 可是他们一退,海妖也随之涌来,九龙岛的守护法阵也完全被破坏,最后一道防线也失守了。 此时,远处那堵金光水线构成的高墙也轰然倒塌,由杜青灰和唐婧徽构筑的外围海防大阵也消失了。 两道流光飞来,带着剑雨冰锥,急速掠过海面,把近海处的一波海妖打退。 杜青灰和唐婧徽落到海滩上。 两人也完全失去了天都仙人的风采,衣衫破裂、头发凌乱,更因法力消耗极大而气息紊乱。 落到地面后,二人看了一眼九龙岛上仅剩的这些人,张天师肚子上插着妖刺,胸口开了个大口子;林铁锋一条手臂齐肩断去,两条腿上的血肉已经没了,只剩两根白骨。 林云和严谨浑身是血,累瘫在海滩上。 乌龙真人也是伤痕累累。 刚刚从深海归来的半天妖、红袍和珍珠都在海底经历过疯癫,虽然没有肉身之伤,但实际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 杜青灰看着远处海上的擎天巨影叹息道:“唉,看来今日我们都要死在这里了!” 半天妖说:“未必!” 便朝红袍使了个眼色,“快把东西拿出来!” 红袍老怪已经从巨猿变回人身,有些不舍似的从耳朵里掏出一根针来,在手里晃了晃,变成一根棍子。 准确地说,它不是一根棍子,因为一头细一头粗,应该叫棒,或者矛。 红袍嘿嘿笑道:“这东西用着还挺顺手,俺还有些舍不得呢!” “这……”乌龙真人眼睛一亮,“这莫非是传说中的定海神针?!” “定海神针?”就连杜青灰和唐婧徽都吃了一惊。 “没错!”半天妖说,“李公子在下面,让我们把神针带上来交给林云少爷,说这是真正的天禹箭,配合天禹弓,可以射掉相柳的九个头。” 这绝望中带来的希望让众人大喜。 尤其是听到李沐尘的消息。 “我姐夫人呢?”林云急忙问道。 “他还在海底……” 半天妖把海底发生的事简单说了一遍。 “九族之力已散,锁龙大阵被破,九龙出海,唯有定海神针能杀九龙。可没了定海神针,相柳很快就会完全苏醒,我们必须趁它完全醒来之前,把他的九个头射掉。” “难怪那九条龙影不进攻,原来还没完全苏醒。”唐婧徽说,“我刚才还在想,这些庞然大物若全力进攻,瞬间就可以破了我们的海防大阵,让九龙岛成为齑粉。” “好,那就赶紧吧!”杜青灰看着不远处海面上正在组织下一波进攻的海妖,内心焦急,“师妹,我们下去阻挡海妖上岛。林云,你调整一下,用天禹弓射下九龙!” 林云点了点头:“我试试。” 便从半天妖手里接过天禹箭。 可是这棒子一到手里,林云就哎哟一声仰面摔了下去。 红袍眼疾手快,把压在林云身上的棒子捡起来,说:“望了说了,这东西重得很,我也要化身巨猿,才能自如挥舞,不然拿在手里也觉得沉。” 林云坐起来,喘着气说:“艹,这么重的东西,我拿都拿不动,怎么射?” 唐婧徽对杜青灰说:“师兄,要不你来射。” 杜青灰本身就是弓箭高手,除了惊云剑,身上还有一张霹雳玄弓,是天都最擅长使用弓系法器的弟子。 但他却摇了摇头:“不行的,天禹弓要用禹步中的一步登天才能张开,我虽学过禹步,但一步登天却有特殊心法,我记得师父只教过沐尘,其他人都没学过。” “啊?那怎么办?” 众人大惊。 这意味着只有李沐尘能拉开这张弓,可他人却还在海底镇压相柳。 而若不尽快射掉相柳九头,李沐尘也坚持不了多久。 “红袍,你帮林云举箭,林云你只负责拉弓,试试看!”旁边的乌龙真人说道。 “好!” 红袍老怪答应一声,身形暴涨,化身成为巨猿,双手举起定海神针,叫道: “来,张弓!” 林云跳起来,虚空架好天禹弓。 可他这时候早已筋疲力尽,又浑身是伤,哪里还能踏出一步登天。 忽然一团黑雾笼罩住他,耳旁传来乌龙真人虚弱的声音:“我还有最后一丝元气,送给你吧!” 林云顿觉一股灵力冲入体内。 而乌龙真人元气送出,正觉体内空虚,仿佛将死。 就在这时,几只手掌同时贴在了他后背上。 原来是杜青灰和唐婧徽,正将纯正的万仙之气输入乌龙真人体内。 乌龙真人顿觉一股从未体验过的纯阳天罡之气冲进了体内。 旁边的半天妖不禁感慨,没想到有生之年会见到玄门仙人将自身真气输入一个妖精体内,这是时代之变,还是因为李公子的存在? 林云感觉自己从来没有这么强大过。 他大喝一声:“开!” 一步登天踏出,弓弦拉满,意念锁定远处那巨大的黑影。 正要射箭,忽听身后有人说道: “没用的,相柳九头互生,必须要同时杀死才行。而且,你这小小身板,就算青灰和婧徽的法力全部输送给你,也拉不开九次天禹弓,只会让你暴毙而亡。” 林云听得一惊,正想呵斥谁这么啰嗦,来干扰自己的斗志。 忽然身上的气力一松,源源不断送来的真气已经断了。 只听身后的杜青灰和唐婧徽口中发出惊喜的呼声: “师父!” ------------ 第1188章 我只示范一次 林云看见一个老道,穿着很普通的灰色长衫,头上挽了个发髻,插着一根不知什么材料做的样式很古朴的簪子。 老道看着平平无奇,但不知为何,他站在那里,周围就变得平和冲淡,刚才的血雨腥风仿佛被清风吹散了似的。 听见杜青灰和唐婧徽叫师父,林云的心就狂跳起来,这老道莫非是…… “你是我姐夫的师父?”林云这么想着,就忍不住问了出来。 老道看着他呵呵笑道:“看来你就是林家的小子了?” “我叫林云。” “哦,林云……林上之云,颇有仙意,又合凌云之志,不错不错。小小年纪,就能开天禹神弓,了不起啊!” 林云见云阳子和蔼可亲,也就放松下来,摸了摸头,不无惭愧地说:“姐夫教的禹步,我是当打架用的,没想到竟然是射箭用的。” “哈哈哈哈……”云阳子哈哈笑着,从林云手里接过天禹弓,“禹步的妙用可不止打架射箭,它是大禹一生修行的精粹,将心法融于步法之中,踏罡步斗,身如星辰,胸怀日月,宇宙之大,全在步法之中。” 说罢,脚下一动,连踏了几步。霎那间,风云变幻,林云只觉得眼前斗转星移,天地反复,仿佛整个世界都在云阳子的脚下。 林云才相信天外有天,同样是禹步,他走出来,和姐夫走出来完全不同,而眼前这老道走出来,比当年姐夫走出来的又不知神妙了多少。 他正痴醉其中,忽听一声弓弦震动,响彻云霄,原来是云阳子轻轻拉了一下天禹弓。 林云惊呆了,自己要接住一步登天才能拉开的天禹弓,在这老道手里,竟然像拨琴弦一样轻松。 “师父,您怎么来了?”杜青灰问道。 云阳子看了一眼远处海上的巨影,叹道:“这是当年大禹未除之患,我乃大禹后人,又怎能不来?” 林云忍不住插嘴道:“你刚才说,相柳九头相生,杀死一个会再生一个,要一次性把九个头都射掉,这又怎么做得到?” 云阳子笑道:“这有何难?你且看着,我只示范一次。” 说罢,身形一动,人已在百丈高空。 只见他手挽长弓,抬起脚来,蹬在弓身上。 林云心说:‘这不还是一步登天么?’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很想知道云阳子要怎么样才能同时射下相柳的九个头,你就算是射速再快,也有先后,不能算同时。 正觉得不可能时,忽见云阳子将定海神针缓缓搭在弦上,抬起的那条弯曲的条一步踏出。 林云忽然眼前一花,不可思议的看着天空。 不知何时,天上的云阳子变成了九个,每一个都一步登天,踏开了天禹弓,保持着一模一样的姿势,对准了海上的九条龙影。 林云惊呆了。 这是怎么做到的? 分身吗? 可是人可以分身,弓又是怎么回事? 老头不可能怀里还藏着八把天禹弓吧! 这些念头只不过在林云的心头一闪而过,根本来不及细想,因为云阳子的箭已经射了出去。 九道金光同时射出,射向九个不同的方向,刺破了虚空,划破海面,正中远处那九条巨大的龙影。 金光炸裂。 九龙岛的周围仿佛升起了九个太阳。 耀眼的光刺得人无法睁开眼睛。 林云什么也看不见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金光才缓缓消散,视力慢慢恢复。 林云看见了平静的大海,一望无际。 除了倒映天空的几缕云丝,视野中的海上什么也没有。 这突来的宁静让林云很不习惯,甚至有种莫名的恐惧和空虚。 刚才的血雨腥风好像只是幻觉,那场惨烈的战斗,无数赴死的同修,自己和严谨的万丈豪情,仿佛是一个梦。 而自己,只是个刚刚从噩梦中醒来的小孩。 这种感觉比被海妖围住时更加绝望。 林云开始有点分不清世界的真实与虚幻,分不清过去和现在,不知道时间存在的意义,又或者时间根本不存在,一切都根本不曾存在过? 一切都是无意义的。林云的脑子里突然冒出来这样一个念头。 他猛然抬头,去寻找那个让这一切意义消散的老道。 他看见云阳子已经从九个变回了一个人,飘立半空,天禹弓和定海神针就悬浮在他的身边。 “师父!”杜青灰和唐婧徽同时叫道,“恭喜师父,射杀相柳!” “现在恭喜太早了!”天空传来云阳子的声音,“相柳为不死之虫,九头龙影不过是它映照在这个世界的虚相。不杀死它的本体,它早晚还会醒过来的。” “啊?那该如何?它的本体在哪里?” “它的本体……” 云阳子说着,突然举起天禹弓,一步登天,张弓搭箭,弓弦拉满,只不过这一次,他对准的不是海面,而是笔直朝下。 “就在这座九龙岛下!” …… “沐尘!”梅姐轻轻摇晃着李沐尘的身体。 李沐尘端坐在定海神针崩塌的碎石上,仿佛如老僧入定,一动不动。 梅姐急得不行,她想把李沐尘强行带走,可是又不知会造成什么后果。 关键是此时的李沐尘,身如磐石,沉如泰山,无论她怎么摇晃,竟一动也不动。就算她想强行带走,也无能为力。 梅姐轻轻叹了口气,干脆在李沐尘身边坐了下来,对等在旁边的七彩虹龙说:“你们七个合体,借这彩虹之宝,有了新的身躯,去吧,找一个自由的地方,自由地活下去吧,只是千万不要学相柳,为祸人间。最好能远离这个是是非非的世界。去吧!” 虹龙放出七彩的光,绕着他们盘旋,似不愿走。 绕了几圈,忽然虹光沉落,化作七重宝函,落入梅姐的怀里。 梅姐叹息一声:“没想到,你们也知情义!” 便将其中宝函轻轻放在身边的石头上,“不知将来什么人有缘得到你们,希望那是一个好的时代。” 说罢,便闭上了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身边动荡的海水仿佛平静下来。 梅姐忽然听见李沐尘的声音: “师父!” 梅姐睁开眼睛一看,只见李沐尘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眼睛,仰头看着上面。 梅姐也抬起头向上看去。 头顶的海水轻微荡漾,荡漾出一个虚无的圈,仿佛一面闪烁着粼光的镜子。 镜子中出现一个老道,一脚蹬着一张大弓,弓上搭着一支乌金箭。 梅姐认出来,这是天禹弓,箭是刚刚送上去的定海神针,而老道的姿势,和林云的一步登天一模一样。 ------------ 第1189章 江山、美人和家人 “师父,你终于来了!”李沐尘脸上露出了笑容。 “你知道我要来?” 那晃荡虚无的镜像里传来云阳子缥缈的声音。 “自从我知道师父姓姒,我就知道您一定会来这里。”李沐尘说。 “是宫南风告诉你的吧?”云阳子笑了笑,“我知道他早晚会把真相告诉你的。” “宫南风……”李沐尘默念着这个名字,虽然已经知道宫伯就是他的外公,但他并不知道外公叫什么名字。 “沐尘,你是不是对为师很失望?” “不,师父一定有师父的苦衷,若说失望,弟子对天都的确有些失望。” “唉,万物皆会腐败,一个组织也不例外,时间久了,就会出这样那样的问题。日久必疲,积重难返,就连天地都难逃岁月带来的沉疴,何况天都呢?” 李沐尘从云阳子的叹息声中听到了疲惫,心中不忍,有些话到了嘴边,一时却说不出来。 “师父……” “我知道你有很多问题要问,但现在不是时候,以后你自然会明白的。你能用分身镇住相柳的龙气,你修为进步之神速,超出了我的预料,恐怕连你爹也想不到你这么快就会有这样的成就。” 云阳子越说,李沐尘心头的疑惑就越多。 “但你坚持不了多久的。”云阳子没有给李沐尘提问的机会,“一旦相柳的真龙之气释放,不但你的分身会被吞没,整个水晶宫都可能会被毁掉。时间不多了,我要用箭射穿相柳的龙丹。这一箭,正好助你斩灭这个分身,也算是我最后帮你一次。” “最后一次……” 尽管李沐尘早有心理准备,但还是感到震惊,心头也涌起无限伤感。 “师父,弟子的修为还不圆满,还有很多疑惑要待师父帮我解惑……” “你能独立己道,大道之根既种,我已经没什么能教你的了。最后提醒你两件事吧……” “弟子洗耳恭听。” “第一,不要进荒泽秘境,那里是天道禁地。你游离天道之外,寻道立道,都没有关系,可一旦进了禁地,天便不会再容你,而你也承受不了那里的东西。” “第二,不要帮冥王斩分身。这些年仙魔之变、天地动荡,虽是造化玄机,但背后都有冥王推波助澜,包括你们李家的事。二十多年前,冥王上天都,借乘风之剑斩灭了分身。此分身一灭,他和天都之缘已尽,无法再踏上天路。原本他想借李家之事,逼你爹出手,斩灭最后一个分身,但被你爹巧妙避开了。原本这世上,已再无能斩冥王分身之人……” 李沐尘眉头紧皱,冥王在荒泽设了个局,就是在等李沐尘去斩他。 若不斩,冥气不消,荒泽就永无宁日,不知要死多少人。 “若斩了会怎么样?”他问道。 “若斩了……”云阳子沉吟着,缓缓开口,“分身灭尽,真魔魂成,十八层地狱再也压不住幽冥之气,到时两界破碎,阴阳混乱,人间必灾祸频发、战火连绵,而这种混乱秉自阴阳本身,连天道都不能干预。若冥王趁乱带着冥界魔军杀出来,后果不堪设想。” 李沐尘沉默着。 这等于是给他出了个超级难题,偏偏他还无法逃避。 “当年我爹是怎么躲开冥王的?” “付出代价,斩断与冥王之间的机缘牵连。” “什么代价?” 李沐尘想过了,父亲能付出的代价,自己也能付出,大不了修行从头来过,失去了道身,直到道心还在,悟道不过是时间问题。 云阳子叹了口气,说:“代价就是……李家灭门!” “啊?” 李沐尘张口结舌。 “为什么是李家?李家和冥王有什么关系?他们大多数是普通人啊!” “宫南风没有告诉你吗?”云阳子似乎有些意外。 李沐尘轻轻摇了摇头。 “呵,果然还是有所保留。”云阳子沉吟着,似乎在权衡要不要告诉李沐尘。 片刻之后,他轻笑了一声,仿佛在自嘲,又仿佛在嘲笑某个人。 “皆因你母亲,是魔教圣女,身上流淌着最纯正的魔血。这和冥魔本就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而她竟要去除魔心,动了魔教传承之根本,冥王自然就有理由出来了。” “而你的父亲啊,是个大情种。在你母亲和李家之间,他选择了你母亲。于是,你母亲活了下来,李家却灭了门。这是他的选择,也是他付出的代价。” 李沐尘脑袋嗡一下,仿佛被炸弹炸了一下。 这就是自己的父亲吗? 他竟然做出这样一个决定! 可是仔细去想当时的处境,李沐尘竟然想不出更好的办法。 要么斩冥王分身,冥魔现世、阴阳混乱、人间动荡; 要么失去最爱的女人; 要么失去最亲的家人。 在江山、美人和家人之间,李云华保住了江山和美人,却失去了家人。 世间王霸,是不是都会做这样的选择? 李沐尘在想,如果是自己,又会做出怎样的抉择? 而现在荒泽的他的本体,正面临着同样的难题。 深海如夜,虚镜如天。 过了一会儿,李沐尘长长呼出一口气来,抬头看着云阳子的虚影说:“我明白了,师父,你可以射箭了!” 说罢,忽然一指旁边的七重宝函,顿时七彩虹光迸发,宝函化作一条七彩虹龙。 又顺势将梅姐一推,推入七彩光中,一拍虹龙之背,叫声:“去吧!” 梅姐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虹光裹着,越过水晶宫,游入了漆黑的大海深处。 再抬头看时,头顶晃荡的镜像和师父的身影已经消失。 虚无中现出一点金光…… …… 林云看见云阳子悬浮在半空,保持着一步登天的姿势,箭尖垂直下指,对着九龙岛,久久不动。 他正好奇这位天都老仙人在干嘛,忽然眼前一花,云阳子已经松开的弓弦。 一点金光落下,没入地表,不知所终。 接着,大地轰隆一下。 林云顿觉脚下一空,一股强大的力量从脚下传来,拉扯着他向下,连带着身体也仿佛在被撕扯。 他往下一瞧,整座九龙岛已经坍塌,脚下只有一个黑乎乎的深不见底的黑洞。 那股力量正是从坍塌的虚空中产生的。 接着,一股平和的力量包裹住了他,轻飘飘将他托举到了极高的天空。 他看见严谨、乌龙真人、半天妖都在旁边。 海水从四面八方涌来,涌进黑色的洞穴。 林云感觉在看一部世界毁灭的科幻大片。 黑洞很快被海水填平,在短暂的波涛涌动之后,大海恢复了平静。 清风带着白云徐徐而来,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除了已经彻底消失的九龙岛。 林云感觉有些空落落的,就好像看完片之后,只剩下空虚。 “你们两个小伙子,要不要跟我去天都?” 林云和严谨同时回头,看见云阳子微笑着站在他们身后。 ------------ 第1190章 这个仇会报的 无神峰的夜晚看不见星星。 宫伯的身体已经冻得和岩石一样坚硬。 这里的昼夜温差极大,一入夜就变得极其寒冷。就连修为到了李沐尘这样的程度,也能感到一丝冰意。 这次来,原本是要了断天都之缘,没想到,却是如此不了了之。 师父在东海那一箭,射穿了九龙岛,灭了相柳,也斩灭了和他的师徒之缘。 这样的了断出乎李沐尘的意料,也不完美。 或许师父早已料到李沐尘在天都会遇到的事情,以及宫伯的结局,所以才做出这样的决定,草草了断师徒恩缘,也是最后帮了徒弟一把。 但这终究留下了遗憾。 这种遗憾和不完美让李沐尘斩灭分身之后的修为也变得不完美。 而他在天都的这个分身,却因为无可了断而变得多余了。 分身来容易,要收回去可就难了。 每一个分身都是一个执念,是一段缘分,如今这个执念既不能解脱,也无从寄放。若收回本体,等于一次渡劫失败,修行之伤,怕是百年难愈;若流放世间,那就变成了另一个人,永远无法解脱,他的修行也再不可能圆满。 师父在东海射那一箭时,难道就没有想到这一点? 另外,让李沐尘感到疑惑的是,冥王为什么要说师父被困在了万仙阵中?还说这是师父的宿命? 他并不觉得冥王在骗他,因为这种谎言很容易被戳破。且冥王虽恶,但到了他这种境界,怕是不屑于用谎言来欺骗的。 一定是万仙阵中发生了什么事。 现在摆在李沐尘面前的,有三个难题: 这个分身怎么办? 冥王的分身怎么处理? 接下来怎么面对天都? 当然,还有一件事,师父警告他不要进荒泽秘境,那里有他承受不了的东西。 这个承受不了究竟是指什么?是力量?还是心境? …… 无神峰上没有一丝灵气,如同死域。 李沐尘跪下来,对着宫伯磕了三个头。 这是他的外公,第一次相认,没想到这么快就阴阳两隔。 不过这倒是个很好的葬地。 这里本就是一片死域,没有一丝灵气,无论仙魔鬼怪,都不会来打扰。 看着外公齐肩消失的左臂和胸口的大洞,李沐尘的目中闪过一丝比无神峰的夜晚更冷的光。 “这个仇,我会报的。” 他轻轻说了句,然后站起来,缓缓朝无神峰下走去。 …… 山的影子盖住了人的影子,黑暗像卷铺盖一样从西边慢慢卷过来。 阿西奔跑在最前面,东闻闻西嗅嗅,很是兴奋,好像在追赶向东逃去的白天的余晖。 阿东紧随其后。 殷莺走在阿东的旁边,时不时和他说几句话。可阿东的注意力却全在阿西身上,仿佛生怕它掉到路边的沟里或者被草丛里的毒虫咬到。 蓝田拉着李沐尘的手,雀跃地走着。 谢红烟走在最后,感觉自己有点多余,于是特意放慢了脚步。 她的身后就是无尽袭来的黑暗。 突然,阿西停下脚步,汪汪地叫起来。 阿东和殷莺连忙上前去看,却什么也没发现。 前方是一片光秃秃的山丘,寸草不生。 “阿西!”阿东叫了一声。 殷莺却察觉到了不对,她闻到一股接近死亡的气息。对于一个杀手来说,这种气息很熟悉。 殷莺拉住了阿东,独自上前查探。 她走上山丘,朝后边挥手:“这里有一个营地!” 蓝田看了师父一眼,师父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仿佛早已料到这里有一个营地似的。不过她敏锐地从师父的眼睛里捕捉到了一丝忧虑。 李沐尘拉着蓝田,越过山丘。 山丘的另一面竟然是峭壁,峭壁的下面是一片洼地,那里的确是个挡风遮阴的好地方,在这种荒凉的无人区里,是野营的绝佳地方。 洼地里搭着几个帐篷,中间是一堆已经熄灭的火堆灰烬。 火堆旁横七竖八地躺着几个人,身上的肉已经腐烂光了,只剩下发黑的骨头,但衣服还是完好的。 一个佝偻着背的老妪蹲在那里嘤嘤哭泣。 阿西对着老妪汪汪地狂叫。 善良的阿东朝老妪走去,被殷莺拉住了。 “怎么了?”阿东问。 “你神识中有感应到活的人吗?”殷莺看着老妪说。 阿东愣了一下,摇头道:“没有。” 殷莺说:“这么大个营地,怎么可能逃过我们的神识?可是直到看见它之前,我们什么也没有感觉到,包括现在。” 殷莺说着自己身上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是墨家弟子,是葛门刺客,当然不会害怕死人,但现在这种感觉却令人毛骨悚然。 一个活生生的人就在那里,但你却感觉不到任何生气。 “因为她已经死了。”李沐尘走过来看着老妪说。 “死了?她是鬼吗?” 不知为什么,当李沐尘走过来时,那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就消失了,殷莺觉得舒服了许多。 “也不是鬼。”李沐尘说。 “那她是什么?”蓝田好奇地睁大了眼睛。 “她是冥王留给我的难题。” 李沐尘独自走向老妪。 老妪突然僵直地站起来,转过身,用凶狠的目光看着李沐尘。 “你害死了我的孩子!我要杀了你!” 她朝李沐尘扑过来,张牙舞爪。 李沐尘伸出手指,指尖亮起一点白光,在老妪的眉心处轻轻一点。 老妪就被定住,然后身躯被白光笼罩,扭曲起来。 一道虚影从老妪身上剥离。 虚空中传来冥王的声音:“来吧,来找我吧,找到我所有的幻影,消灭它们,你就能杀死我了……” 虚影在白光里消散,老妪的身体缓缓倒下,并迅速开始腐烂。 蓝田看见老妪的脸其实并不老,很年轻,在腐烂前可以完整地看清她的五官的一刹那,甚至还觉得有些美丽。但腐烂很快洗去了全部的美,只剩下了流着脓的丑陋和恶心。 “和镇上那些中毒的人症状是一样的。”蓝田十分肯定地说,她仰起脸看着李沐尘,“师父,镇上的人也会变成这样吗?” “如果不杀了冥王,临荒镇,还有荒泽周边的所有人都会变成这样。”李沐尘说。 “那就杀了他!”蓝田攥着拳头说,她相信师父一定能做到。 “可杀了他……”李沐尘轻轻叹了口气,“就不仅是荒泽,整个世界都可能会变成这样。” ------------ 第1191章 荒古藏神宫 “那怎么办?”蓝田睁大了眼睛看着李沐尘。她的目光依旧坚定,她对师父的信任就像过去一样,任何时候,任何困难,师父都能解决。 可是李沐尘却的确面临着两难的选择。 最重要的是,他在天都的分身废了。 这意味着他短时间内修行不可能圆满,甚至因为这个分身无法斩灭也无法收回,而让他的修行永远无法圆满。 原本他只要先于冥王达成圆满,就不用担心斩冥王分身的后果了。 现在看来,这已经不可能完成。 “这营地里的人是临荒镇的吗?”李沐尘问道。 “不是。”谢红烟简单检查了一下,“这些物品和帐篷在临荒镇都买不到,应该是从荒泽南边过来的。” “这里已经是荒泽深处了吧,我记得几年前我来的时候,这里还是无人区。”李沐尘说。 “现在进无人区探险的人很多,而且最近外面有消息在传,说荒泽里有一座古城,是古代一个什么国家的王城。这不但引来寻宝者,也引起了探险家和历史爱好者的兴趣。所以这两年来荒泽的人很多,甚至还有修行人。”谢红烟说。 “古代王城?” 李沐尘想起了上次进入秘境,远远看见的那座城池。 莫非那是上古时期已经湮灭在这里的某个国家的都城? 宫伯临终前对问他:“知道我们为什么姓宫吗?” 李沐尘不觉奇怪:“姓氏难道不是传承于祖先?” “呵呵,”宫伯笑着摇头,“除了万仙阵里那最纯正的八姓传承,天下大多数人祖上的姓都改过了。我们也一样。” “那原来姓什么?”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姓宫,因为我们是从宫里走出来的。” “宫里走出来的?” 李沐尘的第一反应是太监,但这当然不可能。 “为什么宫里走出来的就要姓宫?” “因为我们守护着最重要的东西——血脉。这个宫字,你也可以理解成子宫,子宫者,原神最初之所居,在天之先,在地之灵,为孕神之母。所以我们宫家,历代都是女人当家。” “那么我的血脉究竟是什么?古代某个帝王?还是天魔?” “我也不知道。”宫伯摇了摇头,“我只知道,和生命的起源有关。你母亲应该知道这个秘密,她是圣女。但她不会告诉任何男人,包括我在内。或许你是个例外,因为现在看上去,你就是那个谜底。” 说完这些,宫伯就永远离开了他。 对李沐尘来说,依旧是迷雾重重,一片谜团。 解开谜团唯一的办法,似乎就是找到自己的母亲。 也许重回秘境,能找到一些线索。 秘境里的城池究竟和宫家有关,还是和李家有关? 二师兄说秘境中有圣人所留的无上剑法,师父说秘境里有自己无法承受的东西。 他们说的是同一个东西吗? 李沐尘看了一眼死气沉沉的营地,问道:“王城的消息是从哪里传出来的?” “不清楚。”谢红烟摇头道,“不过这个传说其实很早就有了,我小时候就听谢婆婆讲起过。婆婆说阴山老祖盘踞在这里不走,也可能是为了这个,但几百年都没有找到,想必传说是假的,大家也就不当回事了,只是不知道最近为何这个谣言又会传出来,还传得那么广。” 李沐尘点了点头,说:“好了,前面大概没有活人了,你们回去吧,照顾好镇上的人。这里交给我就行了。” “师父……”蓝田眨了眨眼睛,“我能不能跟你一起?你说过要带我去秘境的。” 李沐尘哈哈一笑:“也好,你跟我一起去吧,你的天生灵觉或许还能派上用场。” 谢红烟和殷莺等人虽然也舍不得,但知道要面对冥王,她们根本帮不上忙,反而会添乱,所以也就没有多说什么,简单告了别,就回去了。 天已经黑了。 李沐尘带着蓝田在黑暗中继续前进。 前方出现一点火光。 “有人呢!”蓝田有点兴奋地说。 两人走过去,看见一堆篝火。篝火旁蹲着一个人,身上裹着一件旧军大衣。 火堆里烤着地瓜,飘出一丝香味。 蓝田闻着香味,听见自己咽口水的声音。 “饿了就过来吃吧,地瓜熟了。”那人头也不回地说。 蓝田看向李沐尘。 李沐尘笑了笑,走到那人身边,也蹲下来,从火堆里挑了一个焦黑的地瓜,把上面的焦皮剥掉一半,递给了蓝田。 地瓜的香味弥漫开来。 “你们不怕有毒?”那人依然低着头,双手在火堆上烘烤着,好像很冷的样子。 “谁会在这种地方烤一堆有毒的地瓜呢?除非你是专门在等我们。”蓝田看着手里的瓜,感受着烘烤过的暖意,并没有去吃。 “好聪明的丫头!”那人夸了一句,但语气中的赞赏却并不显得真诚,反而有种讥笑。“可惜,聪明没有用,聪明的人往往比笨的人先死。” “那你是聪明的还是笨的?”蓝田问道。 “我当然是聪明人了。” 那人抬起头来,露出一张枯骨般的脸,只有一层破烂的焦黑的皮覆在脸上,就像火堆里的烤地瓜。 蓝田看见那人的眼睛里充满了死气。 “你是个死人!”她惊叫道,丢了手中的地瓜。 “不,我不是死人,我是亡人。我最喜欢你这样聪明的小姑娘了,和我一起去亡人的世界吧!” 那人扑上来,原本丰盈白嫩的手变得如乌鸦的爪子一般,朝她抓来。 蓝田下意识地躲开。 她的身法轻盈,如蝴蝶飘舞。 但亡人的速度极快,让她有几分狼狈。 好在她灵觉敏锐,能辨别死气的变化,料敌先机。 “用旗子困住他!”李沐尘说。 蓝田这才想起来,自己身上有师父给的四面旗帜。 她意念一动,一道朦胧轻烟散开,裹住了亡人。 青龙旗聚万物生发之气,最能对抗死气。 轻烟中传来亡人凄厉的叫声。 “不要杀它,困住它。”李沐尘说。 “知道了。”蓝田答应一声。 虚无中闪过一片白光,与轻烟相合,相生相灭,流转成一片混沌。 蓝田手一招,青白光烟消散,地上多了两面小旗,迎风猎猎作响。 亡人在两面旗中间转着圈走来走去,好像迷路了一样。 “师父,这样好玩呢!”蓝田笑嘻嘻地说。 李沐尘微微颔首,小丫头对五行旗的领悟比他预料的进步要快。 “师父,为什么要困住它呀?” “冥王借冥气以意念控制亡人,我们用五行旗将它困住。五行旗可以隔绝阴阳,自成世界……”李沐尘耐心地解释着。 蓝田恍然:“哦,我明白了。被五行旗困住的亡人跑不出去,冥王的意念也跑不出去。这样我们就不用去找冥王了,他会自己找来。” “真是聪明的小丫头啊……” 虚无中一个低沉的声音传来。 ------------ 第000章 关于最近更新的一点说明 我是个喜欢自由不喜欢拘束的人,所以我写书没有大纲,都是脑子里有个总体的框架,然后让人物跟着命运走,偶尔反抗一下命运,但那也是人物自己的反抗,不是作者的反抗。 这本书已经写了大半,快要临近结局。其实从开书的时候,就想了好几个结局,中间过程时常放飞,到了这里反而有些纠结了。因为我发现,不管什么结局,都有遗憾,都难以让自己满意。 曾经也有人给我建议,让我不要写这么复杂,可以多写一点豪门恩怨、世俗纷争,无非多安排几个隐藏的古老世家,古老门派,一个个跳出来,看不起主角,再被主角的实力征服。 这种套路简单、好写、赚钱。 我也这么想过,钱塘写个五百章、京城写个五百章,海外写个五百章,再写隐藏门派、隐藏世家,可以无限循环下去,一本书吃到老,的确挺香的。 但我最终还是选择了写我想写的故事。 我喜欢从人物下手,每一个人的行为和结局,都有他内在的因果。有时候甚至连我都是不确定的。比如智忍,这个人最初设计的时候,只是一个佛门高僧,作为钱塘钱家的隐藏高手。可是当我着手为人物润色的时候,一点一点地把他的命运展开,我发现是那么地有趣,那么地振奋人心。 那段时间正是刀郎新专辑大火的时候,我听着花妖写出了智忍千年轮回,最终在钱塘虹化的结局。 这种写作方法不是好方法,太任性,有非常大的不确定性,很可能会因为和原来的行文风格大相径庭而丢失读者。但我就是一个这么任性的人,怎么办? 真正的转折点在李沐尘悟道,这是我早就想好的,所以我一定会写。可是真到了下笔的时候,却是难上加难。 悟道提升了这本书的层次,让它不再是一本老套的都市文,但也提升了行文难度,也让结局变得更难了。 而且一悟道,就再也没法写那种低层次的打脸情节了。 很多人劝过我,不要写悟道,不要把小说写复杂,网络小说就是要简单、无脑,爽就够了。 但我想,除了爽,总还要有点别的东西吧?一直爽,人也会虚掉的不是? 虽然这样少赚了很多钱(哭) 最近更新慢,但我写的并不少,只是种种不满意,不满意的东西,我就不想发出来,特别是临近结局。所以请给我一点时间,让我好好想一想,怎么安排最后的剧情,怎么让每个人的命运都有个交待。 虽然我知道无论什么样的结局,都不可能让所有人满意。我只是希望不辜负这个故事写到现在的每一个字。 当然,更新慢,年纪大了精力不济也是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到了我这个年纪,专心做一件事还行,如果要分出精力同时做几件事情,就会感觉力不从心了。比如外面要处理业务,或者家里有点什么事,写作就会受到很大的影响。 所以总归还是要说声抱歉,特别是能一路跟随看到现在的读者,真的很感谢大家。 等情节理顺了,我会尽量正常更新的。 想情节想多了,人就有点烦躁,就到这里吧,祝愉快。 ------------ 第1192章 玄冥同名,生死非命 虚空中的声音低沉如地狱恶鬼的呓语,伴随着夜的寒意,在这寸草不生的荒凉之地,令人毛骨悚然。 蓝田却一点也不害怕,干脆坐在光秃秃的石头上,双手托着腮,看着亡人在两面小旗中间转来转去。 李沐尘再次对蓝田的天赋刮目相看。原本他以为小丫头需要用四面旗才能困住亡人,没想到只用了两面旗。 “你到底来不来?”蓝田问亡人。 亡人当然不会回答,因为他是亡人,一个早已死去的人,只是被冥王的意念所控制。 虚空中再次传来冥王的声音:“小丫头,你那么想见我吗?” “不是我想见你,明明是你要见我们呀!”蓝田说,“你再不来,我们就走了,这里这么黑,这么冷,一点也不好玩!” 虚空中陷入了沉寂。 李沐尘不觉笑起来。也许只有蓝田这样的天真和烂漫才能让冥王无语。 空气中一丝风都没有,却响起风的声音。 四周的黑暗如墨般凝聚成形,渐渐化作一个人的模样。 墨人蹒跚着缓缓走来,仿佛它刚刚学会在人间走路。 蓝田仔细盯着他看,想要看清他的五官,却发现他根本没有五官,难辨男女。 但你若不盯着他看,只用眼睛的余光去看,好像又能看到他的脸上五官分明。 “小丫头,我来了。” 冥王似乎对蓝田很感兴趣,一来就和蓝田说话,却不理会就在旁边的李沐尘。 “你就是冥王?”蓝田并不恐惧,反而来了兴趣。 “是啊,小丫头,你现在见到了。”冥王说。 “你叫什么名字?”蓝田问道。 “名字?”冥王似乎愣了一下,“我就叫冥,所以我主宰的世界被叫做冥界。” “啊,真是奇怪,用自己的名字做地方的名字,还在自己的名字后面加一个王,生怕人家不知道,难怪我看不清你的脸,原来是不要脸呢!”蓝田笑骂道。 冥王呵呵的笑起来:“好伶俐的丫头啊!如果你不喜欢叫我冥王,你可以叫我玄冥。” 玄冥? 李沐尘微微一愣,想起了自己的玄冥剑,那是得自秘境之中,真龙守护,剑身上就刻着玄冥二字。 为什么会和冥王用同样的名字? “玄是你的姓吗?”蓝田又问。 “哈哈,我诞生的时候,这个世界还没有姓氏呢!”冥王说,“玄是这个宇宙的本色,而我出生在幽暗之地,所以也有人叫我玄冥。” 蓝田眨了眨眼睛:“你身上没有邪恶的气味,但你为什么要做那么邪恶的事情?” “我做了什么邪恶的事情呢?” “你看他……”蓝田一指亡人,“他已经死了,是你杀死了他!和他一样的人还有很多,你让临荒镇的人都陷入了恐慌。” “他为什么不能死?所有的人都会死的,包括那些所谓的仙人。既然都会死,早死一点、晚死一点,有什么关系呢?” 冥王把脸转向李沐尘,显然,在这个问题上,他不想再和小丫头纠缠,而是要听听李沐尘怎么说。 “所有的人都会死,但你无权决定他们的生死。”李沐尘说。 “那么谁有权力呢?” “谁也没有权力决定他人的生死!” “呵呵!”冥王笑了,“谁也没有权力,那为什么会有生死呢?若以自然论生死,你的修行不还是陷入了天命论?” “所以我反对你,也反对天。” “若无我无天,那么生死该如何?回归到混沌,无生无死?还是你替天行道、重塑世界?” 冥王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戏谑。 因为这的确是个无法回答的问题。 若回归到混沌,无生无死,那么问题自然不存在了,但也失去了探讨的意义。 若重塑世界,那不过是换了一个天,换了一套生死规则。 可经历了这次天都之变,李沐尘对此有了更深的领悟,也有了更多的迷茫。 就如他师父云阳子说的,任何组织都会腐朽,天地也免不了岁月带来沉疴。 生与死,是这个世界推陈出新的绝妙法则,却也让世界陷入了无解的死循环。 “曾经我以为,求道就是追求永恒,修仙就是修长生。”李沐尘目注黑暗自言自语,仿佛在总结自己的修行之路,“可是后来我才发现,永恒也会腐朽,长生只是相对的。而生与死,又何尝不是另一种永恒?” “生命存在的意义是什么?就是用生与死,来向腐朽抗争。只有死亡才能带走腐朽,唯有新生才能带来希望。生命若是永恒不死的,就失去了哺育新生命的动力。这种生命便再也不会进步,只会随着岁月渐渐腐朽。” “就像万仙阵里那些如恒星一样亘古不动的所谓剑仙?”冥王笑道。 李沐尘微微蹙眉,想起了那天在天都见到的高傒,想起了大师兄,想起了师父,还有已经舍身向道的二师兄。 他的心头有一些失落,有一些难过,但也有一丝更加坚定的光明和勇气涌起。 “所以生命用死亡来对抗腐朽,用新生来实现进步,一代接一代完成蜕变。所有人都以为这是天道规则,是天命。我曾经也这么认为。直到我在黑火中接触到原初之血,我才悟透了生命的本源。我才知道,生与死,不是天命!相反,它是为了反抗天命、为了对抗永恒的腐朽而出现的另一种规则。” 冥王的虚影在黑暗中扭动了一下,如墨一般的漆黑在夜色里流动着。 “没想到你对道的理解已经到了这个层次,看来我还是低估了你。既然这样,那么你我的立场应该是一致的。” “不,不一样。”李沐尘摇头道。 “哦?”冥王不解,“有什么不一样?天道就是你我共同的敌人。” “你反天道,是为了取而代之。我反天道,是为了维护生命的尊严,反对天道假借天命来掌控万物生灭。” “目的不同,但道路一致,我们可以先合作。或许将来,你我都会改变看法,也未可知。”冥王的话里透着诱惑。 “你觉得可能吗?我连天道都撇开了,我又怎么会跟你合作呢?”李沐尘冷笑道。 “也罢!”冥王似乎有点失望,但语气很轻松,仿佛达成了某种目的一样,“看来你我终要一战了。来吧,看你能不能杀了我!” 李沐尘突然笑了起来。 “冥王,你打的好算盘,想让我帮你斩灭分身?我有那么笨吗?你说的没错,你我之间终有一战,但绝不是现在。” ------------ 第1193章 殊死又不能死的决战 蓝田看见李沐尘的笑容里有一丝狡猾。她很少从师父身上体会到这种气息,应该是从来没有过。 她的师父从来都是淡定的、高深莫测的、一切都胸有成竹的。有时候像天上的云,轻轻的、淡淡的,却捉摸不定;有时候像山上的石头,沉实的、坚毅的,总让人安心;也有时候像溪里的水,流动的、清澈的,充满了智慧。 但这一次,她却看到了师父笑容里的狡猾。蓝田感到意外的同时,也感到莫名地亲切。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她看向冥王,那个无面的虚影,那个凝重的墨人,她很想知道冥王此刻心里在想什么。他会戳穿师父的把戏,还是落入师父的圈套?或者是自己想多了,师父还是以前那个师父,根本没有什么狡猾的图谋呢? 冥王站定在那里,如墨般的凝重的黑影好像在流动,在漆黑的夜里泛着一种深沉的墨光。 蓝田想要看清楚冥王的五官,看看他的表情,却依旧徒然,她什么也看不清,就像她看不清夜色里的天空。 “不是现在?那你想什么时候?” “时间到了,我自然会去沉光海找你。” “去沉光海?你想和我真身一战?”冥王哈哈大笑,“李沐尘,你太高看自己了!我承认你是万古未有的绝世之才,所以我选择让你来斩我分身,但你要去沉光海与我本尊一战?哈哈哈哈……给你一千年,或许你真的可以,但现在的你,还差得太远!” “一千年吗……”李沐尘抬头看着星空,好像在算日子似的,脸上依旧露着捉摸不透的笑,“你最好祈求不要那么久,不然你就会被困在这里一千年,那样也许会很痛苦吧?” 蓝田突然发现周围的世界变了,天上的星星不见了,黑暗中那些山的影子也不见了,一切都变得那么捉摸不定,就好像置身在深沉的海里。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就连冥王都吓了一跳,沉凝的墨色身躯扭动了一下,身体里发出难听的声音,就好像一头驴突然开口说话了似的。 “困住我?你以为就凭这两面小旗就想困住我?” 蓝田这才发现插在地上的两面五行旗已经不见了。 它们化成了虚无的天和地,把这里包围了起来。 蓝田有些震惊。她以为自己已经掌握了五行旗的用法,师父也是这么夸她的。但现在师父亲手施展起来,可比自己强太多了。她可以用旗子制造一个虚空,困住一个小小的亡人。师父却用旗子制造了一个天地。 冥王的身体扭曲起来,沉凝的墨色里涌动着无比强大的能量,蓝田能感受到这些能量,连接着遥远的时空,她甚至看见了各种恶鬼邪魔,张牙舞爪,从一层层地狱爬出来的样子。 蓝田有点担心,因为这能量太强了,强到她觉得师父用五行旗制造的天地都困不住。 “不止两面,还有两面呢!”李沐尘说。 蓝田突然想起自己身上还有两面旗,正想拿出来交给师父,意念才动,旗帜就已经飞出来。 青的、红的、白的、黑的雾和光交织在一起,四面旗帜重新构筑了新的天地,把这里变成了一个崭新的时空。 恶魔又退回了地狱,那些强大的能量明显受到了空间的隔绝和压制,蓝田松了一口气,刚才突来的紧张消失了,浑身舒展开来,才发现自己已经出了一身的汗,把贴身的衣服都湿透了。 李沐尘坐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冥王站在那里,也是一动不动。 两个人看似木桩和石头一样,但蓝田知道,他们此时正在较着劲,是一场殊死的搏斗。 可是,他们又不愿意让对方死。 冥王不想李沐尘死,因为李沐尘死了,就没人能帮他斩分身了。他更愿意死在李沐尘手里,所以他尽可以露怯,露出各种各样的破绽,好让李沐尘有机会杀他。 但李沐尘只想困着他,让他被困在这个空间里,这样冥王就有一个分身无法被灭,也无法回去,冥王的修为就不能圆满。 不管是等上多少年,哪怕真的一千年,只要冥王修为无法圆满,李沐尘就有杀了他的机会。 这样的搏斗实在少见,谁也不能输,但谁也不能杀,看上去如此地温和,实际上却无比激烈。 蓝田看着两个木头桩子一样的人,感受着他们身上流淌的能量,感受着空间里的波动。 她早已学会了五行旗的用法,如今对此有了更深刻的领悟。除此之外,她也从李沐尘和冥王的斗法中学到了很多。 这世上或许从未有过这样的斗法,第一次发生,就被蓝田看见了。 她仿佛体会到了师父的良苦用心。 这是一场战斗,也是一场教学,更是一场使命的传达。 难道师父从一开始把五行旗交给自己的时候,就已经料到了今天要发生的事,就已经想好了要怎样处置冥王?蓝田奇怪的想着。 这场斗法不知持续了多长时间。 蓝田甚至感觉到了岁月在自己身上留下了痕迹,她竟然好像长大了一些,她的个子好像窜高了一点,她的胸脯好像胀大了一些,她身上的衣衫怎么竟然有点不合身了呢! 她有些羞涩的低头看了自己一眼。 然后她终于听见了声音,那两个石头一样的人说话了。 “李沐尘,你困不住我的!五行旗的确强大,如果五面都在你手里,接引五方天魔,成就玄天都统,确实能困住我,但可惜啊,你只有四面。” “四面也够了,你看你现在不是被困住了吗?” “呵呵,五行缺一,你用你身体和一世修为替代中央戊土旗,虽然不完美,但也的确是可以勉强构成五方玄天都统阵,但你要困住我,就意味着你自己也被困在里面了。” “那又如何?” 蓝田又从师父的脸上看到了笑容,笑容里的狡猾一闪而逝。 然后,她看向冥王。 她愣了一下,因为她突然能看清冥王的样子了。那一团漆黑的浓墨般的凝重里,有一个人的模样,他有着清晰的五官,和世上的人一模一样。 但她知道,这不是冥王的原本的样子,这是他在世间的“意”。冥界的王在世间的意,就有了人的模样。 或许人也好,魔也好,本来并没有什么样子,只是因为有了意念,才有了样子。 蓝田知道自己不但身体发生了变化,自己的修为也提升了。至于提升了多少,她不清楚,就像她不清楚身体的变化代表了多少岁月。 ------------ 第1194章 永恒的使命 “那又如何?” 冥王重复了一遍李沐尘的话,只是语气一个戏谑,一个迷茫不解。 “为了救那些愚昧的凡人,你不愿跟我合作,选择和我对抗;为了不让我成道,你不肯斩我分身,宁愿与我一同困在这玄天都统阵里?这样一来,我的修行固然无法圆满,但你也一样。你我被困在这里,只会便宜了我们共同的敌人,只会让天都那些老家伙继续逍遥下去,只会让腐朽的天道继续统治下去。你在人间扛起了逆天的大旗,如今又这样做,你图的是什么呢?” 李沐尘笑了笑:“谁说我要和你一起困在这里?” 蓝田愣了一下,没明白师父的意思,不过她心里是喜悦的,因为她也不希望师父被困在这里,永远面对这个漆黑浓墨的家伙,那比坐牢还要可怜,比死亡还要可怕。 如果可以的话,她宁愿自己代替师父做这件事。虽然想想很可怕,但只要师父出去了,就可以去沉光海杀了冥王的真身,哪怕真的需要一千年,那也好过永远这样。 当然,她知道自己可能不够资格,她的修为恐怕还无法代替第五面旗帜,也无法直面冥王。 蓝田知道自己一定另有使命,不然师父不会带她来这里,也不会在来之前就把五行旗的使用方法教给了她。 冥王冷笑起来:“你不想和我一起困在这里,难道你想让这个小丫头代替你?呵呵,原来你也和万仙阵里那些腐朽的老东西一样啊,表面上道貌岸然,内心却阴险得很!这种事,就连我都干不出来。不过我提醒你,这小丫头的修为可不够。” “她在我们斗法的时候进步了很多。”李沐尘说。 蓝田吃了一惊,难道师父真的是这样想的? 可是她很快就把这个念头抛开了,师父绝不是这样的人,她觉得就连这样想都是对师父的不敬。 “的确进步了很多。”冥王说,“难怪你和我斗法要斗那么久,原本以你的实力,还有你身上的那些法宝,你即使比不上列乘风,也不会差太多。你要困住我,不需要斗那么久,原来你是在等她进步,你是想用这个特殊的空间,借助五行旗牵引世界的力量帮她完成修行人几十年都完不成的蜕变,再以你我的斗法来做现场教学。哈哈,这小丫头还真的是很有天赋,连我都有些喜欢她了呢!” 冥王笑了起来。隐藏在浓墨黑影中的两道目光注视到了蓝田身上。 蓝田感觉到有些不自然,就好像被两盏能够照见灵魂的灯照着。 “小丫头,你的师父想让你替她在这里守着我,你愿意守着一个从混沌中诞生的老魔一辈子吗?如果你愿意,不如随我去沉光海吧,我一定好好待你,就像自己的女儿一样。” “不!我才不要跟你去沉光海呢!我听师父的!”蓝田坚定地说。 冥王摇了摇头,叹息道:“真是可惜啊!都说鬼魅惑人,我看是鬼不如人,你们比我们更会迷惑人,无知的丫头啊,你会后悔的。当然,你现在的修行也困不住我。李沐尘,你还是杀了我吧,别痴心妄想了。” “我什么时候说过要让她代替我来坐在这里呢?”李沐尘笑道,“我和你斗法那么久,也不是为了给她看,而是为了让法阵更稳定,让我的分身能够坐在这里镇住你。” “你的分身?”冥王明显有些震惊,“你哪里来的分身?” “我在天都多了一个分身,了难了断,去无去处,正好就在这里陪着你,到天荒地老吧。” 蓝田看见师父从远处走来。 她眨了眨眼睛,有些不敢相信。 师父明明就在这里坐着,可走来那个也明明就是师父啊! 虽然她已经听师父讲过很多次分身,但第一次见到分身,还是感到震惊。 她看见那个师父走过来,在这个师父的身边坐下来,然后这个师父站起来,说了声:“蓝田,我们走吧。” 一阵微风吹到蓝田的脸上,让她有种久违的感觉。 虚无的空间变幻,她看见了天上的云在缓缓流荡。远处有一些红霞,像仙女织的布一样铺陈开去,一直连到东方,那里的一轮旭日正从山的脊线上喷薄而出。 蓝田呼吸了几口新鲜的空气,如梦方醒,目光收回,看见师父正笑嘻嘻地看着她。 地上插着四面小旗,在小旗的中央,有一团朦胧的气在旋转,什么也看不清。 她的心跳得有些快,她知道冥王就在这团气里面,里面还有一个师父。 她站起来,忽然觉得有些别扭,低头去看自己的脚,一眼看见自己快要把旧衣服撑破的饱满胸脯。目光落下去,窄紧的裤子将腿紧紧包裹,小腿肚露出了一大截。而脚上的鞋子也太紧了,紧得人难受。 她微微一用力,噗嗤,左边五个脚趾,右边五个脚趾,就从鞋尖上冒出来。 “啊!”蓝田惊呼一声,抬头看向师父,目光有些娇羞,脸上有些火辣,轻轻叫了声,“师父……” 李沐尘微微点头:“你长大了。” 他走上来,轻轻一挥手,隔空将四面旗拔起来,在空中转了几转,化作一件四色拼接的美丽衣裳。 “来,穿上吧。” “啊?” 蓝田有些懵懂地把衣服穿在身上。 她低头看着,转了几圈,觉得还怪好看的。 她欢快地雀跃着,衣服很轻,像风一样,她感觉自己像蝴蝶。 “蓝田,以后师父的分身和冥王的分身就交给你了。”李沐尘说。 蓝田忽然觉得身上的衣服变重了。 是啊,这里面有一个师父和一个冥王啊! “师父,弟子不明白,您困住了冥王,冥王不能再残害生灵,修行也得不到圆满,可是您的分身也被困住了,这样,您的修行不也永远无法圆满了吗?” 李沐尘笑了笑,看着天边的云彩,说:“这世界本来就没有什么圆满,圆满本身也是一种不圆满,所以就不要圆满了罢。” 蓝田有些似懂非懂,她抚着身上比绸缎还要舒服的衣衫,明白这就是她的使命,她青春的面容上透着严肃,郑重地说:“师父,放心吧,我会永远穿着这件衣服的。” “也不是永远,等师父回来,你就可以脱下来了。” “回来?”蓝田心里闪过一丝担忧,“师父您去哪儿?” “我会去沉光海,和冥王做一个了断。到那时,不管是我杀了冥王,还是冥王杀了我,你都不用再穿这件衣服了。” “那我呢?” “你先回临荒镇,那里有你的家。” 蓝田很舍不得,但她也明白,师父说的话不会改变。她也的确不能舍自己的父母而随师父去沉光海。 李沐尘走了。 蓝田看见师父的背影在荒凉的山野里越来越小,只有地上的影子还拉得长长的。 一种无言的孤独、寂寞和惆怅的感觉袭来。 她默默调头,朝着来时的路回去。 她发现很多地方的景象和来时变得不一样了,雨林横断,长溪断流,本就没有路的来路更加难以辨认。 荒泽环境多变,这是爷爷很早就告诉她的。好在那些山都在,就像亘古的雕塑立在那里。爷爷在她很小的时候就教她辨山,只有认得山,才能在山里认得路。 很快,熟悉的老阴山就出现在视野里。 她远远看见山下的炊烟,不知又是什么人在那里扎营。 不过冥王已经被困,不会再有人受冥气侵害了。 蓝田轻快地走去,几步就跨过了宽阔的峡谷,来到了营地前。 她看见一个熟悉的红色身影。 “红烟姐姐!”蓝田兴奋的跑过去。 “你是……”谢红烟微微愣住。 “是我啊,蓝田,你不认识我了?” “啊!蓝田!你长大了啊,我都认不出来了!这些年你们去哪儿了?我们找了你们好久,大家都说你跟李仙人去昆仑了呢!” “这些年?”蓝田有些惊讶,“已经很多年了吗?” “九年了啊!”谢红烟嬉笑道,“你们昆仑没有时间的吗?” ------------ 第1195章 回家的路 林曼卿从机场贵宾通道出来,一眼就看见了焦急等在那里的严慧敏。 这几年,林曼卿一直在京城,忙于李家的事务,每年回禾城最多一两趟,每次也待不久,和父母匆匆见个面就走,甚至连年夜饭多是在京城李家吃的。男主人一直不在,如果她也不在,李家就不像个家了。 这一次京城的事总算料理得干净了,林曼卿就打算回禾城住一段时间,好好陪陪父母。毕竟他们的年纪越来越大了,而弟弟林云和表弟严谨一起去了天都,就和当年的李沐尘一样,一去就没了消息。 将来会不会和李沐尘一样,穿着一身破烂的衣服回到禾城北溪山庄门口,再被保安拦下来问东问西? 一想到这个,林曼卿就想笑。 母亲在朝她招手。 林曼卿笑着迎上去。 “妈,你怎么亲自来了,我自己会回家的。” “切,我来接我女儿怎么啦?女婿跑了,不疼我女儿,那当娘的总要疼的啰!” 林曼卿看见母亲的头上有一根白发,藏在盘拢的精巧的发髻边。 这么多年过去,母亲还是那么有风韵,皮肤白皙,身材姣好,和她站在一起,简直是两姐妹。 但那根偷偷摸摸的白发告诉林曼卿,母亲正在变老,即使有李沐尘曾经给的灵药也无法永葆青春。 这是生命的常态。 在李沐尘悟出生死非命的时候,远在京城的林曼卿也同样感悟到了生命的真义。 “妈……”林曼卿鼻子一酸,心里莫名有些难过。 “好好好,不说了,不说了!”严慧敏以为是自己提起了女婿,让女儿伤心了。 十来年了,女婿一点消息都没有,丢下偌大一个家业给了女儿,让她这个当母亲的时常愤愤不平。 可是她又很担心女婿的安危,会不会遭了什么意外呢? 呸呸呸!每每想到这里,她都会啐上几口,在自己嘴巴上用力拍一巴掌,以惩戒自己的胡思乱想。 说到底,她还是喜爱这个女婿的。 只是人太优秀了也不是好事,不着家呀! 现在不但女婿丢了,儿子也去天都不回来了,就连自己的丈夫,因为林家的事业蒸蒸日上,整日里忙进忙出,这个会那个论坛,国内国外飞来飞去,有时候很长一段时间,严慧敏只能在媒体上看看丈夫的消息。 可一看到丈夫的新闻,严慧敏就一肚子气,凭什么那些记者比自己还要了解丈夫的行踪?好像他们才是一家似的! 母女俩有种同病相怜的感觉。 严慧敏拉着林曼卿的手说:“走,回家,我给你做好吃的。” 林曼卿犹豫了一下,说:“妈,我还是想先去梧桐居看看。” 严慧敏叹了口气:“唉,就知道你会这样,也罢,谁叫你随我呢,有情有义!妈早料到啦,今天啊,咱们一起去梧桐居,我把你小姑和四姑也都叫来,大家热闹热闹。” “四姑父学校能走开?”林曼卿问道。 “呵呵,你四姑父啊,早就不教书啦!”严慧敏笑着说,“他现在可是你爸的得力助手,咱们林氏集团海外业务的负责人呢!” “这么厉害?” 林曼卿有些意外,这些年她顾着京城李家的生意,倒没怎么管林家的业务。反正和林家合作也是京李集团的事,有郎裕文在,她也插不上手。 四姑父是个读书人,木讷又固执,看不惯权贵的嘴脸,内心十分清高,宁愿和四姑过清贫日子,也不愿烤着林家做上流社会人。 没想到现在成了父亲的左膀右臂。 不过林曼卿想起李沐尘当初倒是挺看好四姑父的,说他是个志向宏远之人。看来识人慧眼这方面,自己还是不及沐尘。 想起李沐尘,林曼卿有股淡淡的忧伤,但又不至于悲哀。三千年的情缘,不是说尽就尽的。她相信他们总还要再见,还要并肩战斗,只是那时的前途,或许更加艰难险阻。所以李沐尘才要在这时了断尘缘,而她还要留在世间好好陪陪自己的亲人。 严慧敏拉着女儿去了机场的另一层,穿过一条人数不多的贵宾通道,来到了小型飞行器起飞场,登上一辆早就等在那里的飞行汽车,这是一种这些年才流行起来的交通工具。 叫飞行汽车,其实就是无人机,和直升机差不多,只不过不是传统的蜻蜓样子,四四方方的,让人坐着更舒服。电力驱动,无人驾驶,严慧敏只说了声“回梧桐居”,飞行器就起飞了。 没有发动机的噪音,就连螺旋桨的声音都消得干干净净,人坐在里面,平稳得就像坐在家里的沙发上。 林曼卿对这种飞行器并不陌生,早在十来年前,侯七贵就说要投资无人驾驶和机器人,而郎裕文则看上了低空经济和卫星通信,两人的思路合起来,打开了近十年最大的一条产业之路。 王老板和荣师傅带着徒弟们练功的时候,曾经劝侯七贵也练练功,哪怕不能入先天,也能延年益寿。 侯七贵却说:“你知道未来战争是什么样的吗?一群无人机+覆盖全球无死角的卫星网络+战争AI,航母都给你干碎,你一个肉身凡胎,能抗住多少机器冲锋?与其指望修到长生不老,还不如指望实现脑机,变成机械生命。” 向来传统的王老板和荣师傅听得目瞪口呆,不服气地回去研究了一番,想要证明自己辛苦修行来的先天之躯肯定比这些科学玩具强。 但俩人闷头研究了一个月,默默无声,最后来向林曼卿请辞,说要回禾城去陪梅姐,怕再不陪着,将来都成了冷冰冰的机器就再也没有感情了。 林曼卿看着窗外的浮光掠影,想起三千年的沧桑变化。 人类从来没有放弃向命运抗争,李沐尘没有,这些看似平凡的普通人也没有。 也许修行不是唯一的成就方式,也不是唯一的悟道之法。 这些平凡的人们创造出来的奇迹,或许有一天真的能把天捅个窟窿,让天道坠落神坛。 看上去凡人没有时间,时间掌握在那些长生不老的人手中。 可是凡人们用死亡来对抗时间,用放下过去来拥抱未来,用一代又一代的生命和勇气掀起大潮,冲击旧有的秩序,挑战传统的规则。 而那些长生不老的人,却端坐在云端里,一动不动,随着岁月而渐渐腐朽。 他们不但腐朽,而且固执。 他们既不愿意让凡人们走到和他们一样的高度,也不愿意凡人改变这个世界,所以一旦有人挑战规则,他们就会跳出来,以斩妖除魔的名义,将那些人消灭掉。 林曼卿终于明白李沐尘为什么另立己道却还要挑战天道,为什走了修行之路却还是那么关心世间众生,因为他本就是众生的一员,他是那只跳出来的要把天捅个窟窿的猴子。 而每个人,都可以是那只猴子。 ------------ 第1196章 梧桐缺月 梧桐居的大门还是原来那样,只是整体面积大了许多。原来只是一幢别墅,现在则变成了一座庄园。 旁边的地都被吃了下来,附近的居民拿到了丰厚的拆迁补偿,梧桐居不但规模更大,也变得更清静了。 这件事不是林曼卿办的,也不是郎裕文。 办这件事的是菜头——当年斗狗场的场主蔡伟民——如今已经成了名动一方的大人物,从南江到江东地界,谁不知道狗大亨蔡伟民? 没人再叫他曾经的外号菜头,但因为当年开过斗狗场,又因为李沐尘在狗场里大败密宗巫师贡布的事广为流传,于是他和狗的关系斩不断理还乱,人们背地里给他取了个外号叫狗大亨。 这个外号既隐藏着他那段不怎么光彩的历史,也暗示着他踩了狗屎运般的发家致富的奇迹。 有小道消息说这个外号是黄三取的,但黄三死不承认,也无人能够证明。 蔡伟民自然不会去难为黄三,毕竟黄三是他的人,也是李家的人。真论关系,黄三和马山更近,也就比他更和李沐尘亲近些。虽然马山和李沐尘都已经很多年没有出现了,但光他们的名字,也足够让不管是上流社会还是江湖上的风流人物们吓破胆。 蔡伟民张罗了梧桐居的扩建,倒也不完全是为了拍李家或林家的马屁,他是真心感激李沐尘的,如果不是李沐尘,他可能还在干着斗狗的买卖。 买地、拆迁都是狗大亨蔡伟民办的,工程则交给了建道集团。 建道集团的大老板张道远亲自督工,几天时间就完了工,让蔡伟民也目瞪口呆。这哪里是造房子?这比搭积木还快呢!可偏偏还挑不出一点毛病来,甚至比蔡伟民想象的还要好很多。 蔡伟民很早就认识张道远,天星观的道长,算命很灵,当年在禾城也算个名流。后来天星观塌了,张道长就亲手一砖一瓦地盖,愣是把那么大一座道观给重新盖了起来。可刚盖好,又塌了,塌了就继续盖。如此几次三番,蔡伟民当时还当笑话听。 后来禾城冒出来一个建道集团,业务做遍了全国,听说造房子又好又快。蔡伟民正好要要开发原来斗狗场的那片厂房,就去找建道集团合作,才发现建道的老板,竟然就是当年天星观的张道长。 林曼卿的飞行汽车停到梧桐居后院山丘上平整好的那块专用停机坪上时,蔡伟民、黄三等人早已在那里等着迎接。 “夫人!太太!”黄三一溜小跑上去,接过林曼卿和严慧敏手中的包。 因为两个都是女主人,都叫太太分不清谁是谁,以前管林曼卿叫李夫人,管严慧敏叫林太太,所以现在大家都是夫人和太太分开叫,一叫夫人就知道是在叫林曼卿,一叫太太就知道是在叫林慧敏。 蔡伟民对于黄三的殷勤马屁行为早已习惯,只轻轻瞪了他一眼。黄三却浑不在意,提着包小心翼翼地跟在夫人太太身后。 “夫人,太太,宴席已经准备好了,大伙儿都在正厅呢!”蔡伟民说。 林曼卿点点头:“辛苦了。” “不辛苦!”蔡伟民看见林曼卿眼神里的鼓励,身子挺了挺,便觉精神抖擞。 几人穿过停机坪,进了梧桐居的内院。 院子还是以前的院子,那棵梧桐树长得比以前更高壮了些。 天近黄昏,梧桐树梢上挂着一弯淡淡的斜月。 院子里人很多。 林曼卿的四姑林月娥、小姑林秋凤正在梧桐树下聊天;建道集团的老板张道远和钱坤在井边摊了棋盘对弈,冯天明和赵四海站在一旁观战;许国立背着手在院子里走来走去,既像是散步,又像是在巡逻。 看见她们来了,院子里的人纷纷迎上去。 “曼卿,小姑可有阵没看见你了!”林秋凤上去亲热地挽住林曼卿,左看右看,上看下看,“这修仙的就是好,一点也不会老!” 林曼卿笑道:“小姑想修仙,下次跟我去京城好了。” 严慧敏说:“她哪有那个毅力,叫她减肥,健身房里去两天就累得哭爹喊娘的。” 林秋凤嘻嘻笑道:“算啦算啦,咱们凡人啊,没这福分,修仙就免了,曼卿下次有什么养颜美容、返老还童的药,可不要忘了小姑,一定要留几粒!” “好好好,我怎么会忘了小姑呢!”林曼卿说着从黄三那里拿回包,取出一个瓶子,“小姑你看,这里就有一瓶小丸药,虽然不能返老还童,但养养颜还是可以的。” 林秋凤当宝贝一样抢过去:“哎哟,那可太好了!” 林曼卿说:“小姑,可别多吃,一个月吃一粒就行了,这一瓶有很多,你给四姑还有家里别的女人都分一分。” “知道知道!小姑可不是那种贪心的人!” 看着林秋凤把瓶子收起来,林曼卿心里一声叹息。 其实若她这个小姑的资质不错,若真能下决心修行,哪怕现在年纪已经偏大,也还是来得及,至少能入个门。但人哪有那么容易放弃眼前的富贵,去吃那难吃的苦头来换取不确定的未来呢? 这就是没有仙缘吧。 相比小姑,四姑就稳重得多,加上年龄的关系,也就不可能和林曼卿那么亲热。所以林曼卿主动去和四姑招呼,说了几句热乎话,免得冷落了人家。 姑姑打完招呼,林曼卿又去和张道远、钱坤打招呼。 如今的张道远早已不是当年在天星观当住持的那位靠看风水算命过日子的老道了,现在的他是闻名天下的建道集团的老板,一身贵气。但在一身贵气的背后,更是那一身深不可测的修为。 他靠造房子修行,生意做得越大,房子造得越多,他的修行就越精进。这种修行方法举世无双,独步天下,可能也只有李沐尘能想出这种法子来引导张道远踏上一条不同寻常的修行之路。 所以张道远对李沐尘也是充满了感激之情,心里面早把李沐尘当作了师父,自然就把林曼卿当作了师母,所以十分恭敬。 但林曼卿可不能把张道远当弟子看,所以也是恭敬还礼。 至于钱坤,那是长辈,林曼卿还要叫一声爷爷。 赵四海和冯天明尽管在禾城乃至南江都是顶尖的大佬,禾城赵家和冯家这些年也是风生水起,早已超过了当年,但在这个院子里,他们却不敢妄自尊大。虽然李沐尘从来反对搞什么尊卑高下,但他们心里却很清楚自己的份量,只要进了梧桐居,他们的地位还比不上看门的许国立。 “夫人!太太!菜已经准备好了,可以开席了!”晴姨从里面出来朝院子里叫。 众人就高高兴兴进了屋。 正厅里的大圆桌上已经摆上了丰盛的菜肴,香气扑鼻。 “咦,荣师傅又在尝试创新了吗?这八珍豆腐做得有点不一样呢!”林曼卿看着桌上的菜说。 “这可不是荣师傅做的,这是小杨做的。荣师傅这两年已经退休了,除非梅姐开口,不然谁也别想叫他拿马勺。小杨出师了。现在啊,小杨才是我们禾城第一名厨呢!”晴姨说。 “荣师傅和王老板呢?”林曼卿问道。 “他们啊,当然是陪着梅姐。现在梅姐走到哪儿,他们就跟到哪儿,生怕一个走开了,被另一个抢了先机。”晴姨说着笑起来。 林曼卿也不禁莞尔。 本以为在京城待了几年,他们对梅姐的念想已经淡了,没想到又回到了当初。 算了,就让他们三个享受该有的清静岁月吧,该来的都来了,开吃! 可是真的都来了吗? 林曼卿环顾满桌,都是当年旧人,可买下梧桐居的那两个混蛋啊,却一个也不在。 ------------ 第1197章 龙蛇风云 坍塌的穆克提那神庙废墟里生出一朵虚无的金色的莲花。 莲花放着光,光晕摊开如波浪,层层叠叠荡起金色的海。 徐晓北的身体就横躺在金莲上,一缕缥缈的幽烟环绕着他的身体,忽明忽暗。 李沐尘端坐在莲台旁边,双手结印,如石像一般。 时光仿佛凝固在这一刻。 直到丁香骑着牛,踏着六虚轮转的时空归来。 她看着守在废墟外面的白辰问道:“我去了多久?” 六虚轮转跨越时空,在越过大洋的同时,也越过的岁月的乱流。丁香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保持六虚平衡,不被时间的湍流带走,回到来的地点和时点。 “我看见太阳落下去三千两百六十九次,又升起来三千两百六十九次。”白辰望着远处的天空那刚刚跳起来的一轮红日说。 “哦,九年了!”丁香轻轻地哦了一声,有些心疼地看向躺在金莲上的徐晓北和坐在一旁不动的李沐尘,“真是难为沐尘哥哥了!” 白辰没有说话。 这何止是难为,简直是要命。 作为守护在这里的见证者,九年来,他一步也未曾走开,亲眼看着李沐尘将穆克提那神庙废墟中的黄金莲台、神像和金刚融成金色的光,又慢慢合成那朵金莲。 而李沐尘坐在那里,再也没有动过。他的生命已经化在那金色的流动的光里。而他的身躯,已经石化,将和这山里的石头一样,永远留在这里,静静等待着风化、剥落,最终化作微尘。 白辰对李沐尘并没有太多好感,更多是出于一种对他独自悟道并拥有强大实力的敬畏。但他担心丁香的心情,他喜爱丁香,他愿意为丁香付出一切,就像躺在金莲上的徐晓北一样。 可是丁香看上去并不是很难过,只是有点淡淡的忧伤。 “小北,我欠你的,沐尘哥哥帮我还你了,现在是我们一起欠他了。” 丁香从牛背上轻轻跃下,松开牵牛的绳子,走到金莲旁边。 她口中念着咒,修长的手指灵动地变幻着指诀,那些流动的金光,就裹挟着那忽明忽暗的幽魂钻进了徐晓北的身体。 金莲的颜色慢慢淡去,最终化作虚无,徐晓北身上的皮肤变成了亮澄澄的金色。 “啊——” 徐晓北叫了一声,睁开了眼睛,站起来,木讷地看着眼前的人。他的脸色金黄,像是洒了金粉,他的眼睛闪烁着金光,仿佛在火里灼烧过,他的手臂粗壮结实,仿佛在炉里锤锻过。 一个活生生的护法金刚站在了丁香的面前。 白辰也被这一幕惊呆了。 他看了三千多个日出日落,守护了这奇怪不变的场景九年,除了那条千头蛇出现在卡利甘达基河谷时。 那一天,卡利甘达基河谷昏天黑地,汹涌的洪水沿着河谷汹汹而来,狂风带着暴雨,无数蛇头从布满闪电的天空伸出来。 即使站在山顶,白辰也没看清那究竟是什么东西,直到他化作龙身,撕开云层,飞入暴风雨中,才看清了千头舍沙的全貌。 那粗壮的身躯从河谷深处伸出来,被两岸八千米的雪山夹持着,那恐怖强悍的气息,让白辰明白,这绝不是普通的蛇,或者说这根本不是蛇,而是类龙的远古魔妖。 他虽然是龙,但是从海里化生也不过万年,和这些神秘的远古大妖比起来,还是差了点。 只是他此刻有着使命,在丁香回来之前,他不能离开。 白龙冲进了漫天电光,瞬间被蛇群包围。 龙鳞如雪,龙血如雨。 突然,一个十分粗大的蛇头,比刚才那些蛇头要大上几倍的蛇头,出现在他面前的虚空里。 他顿感绝望,没想到千头蛇还藏了如此巨大的蛇头,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了。 可没想到,那大蛇却一口吞了一条小蛇。 而附近的小蛇也全都围攻起这条大蛇来。 白辰微微一愣,才知道这大蛇和千头蛇不是一体,反而是来帮他的。 而像这样的大蛇头,在云层里竟然有九个。 这九条大蛇同属于一个身躯,一半匍匐在卡利甘达基河谷的上游,另一半挺立起来,穿透云层,在漫天的电光里,九头摇曳,和千头舍沙厮杀着。 白辰振奋起来,有了这九头蛇的帮助,他的压力减轻了不少,尽管他周围依然群蛇环绕。 可他们的颓势并没有因此而改变。 千头舍沙似乎能够从卡利甘达基河谷的地下汲取源源不断的能量,修复它在战斗中的伤口和消耗的魔力。 卡利甘达基河谷连接着恒河,那些能量正是从恒河而来。 就在这时候,卡利甘达基河谷东岸的峡谷豁口里出现一点黑影,那是一只狗拉着一辆板车在缓缓前行。 那条狗瘦瘦的,腰腿细长,毛色稀疏泛黄,看上去有点营养不良。 板车上坐着一个女人,褐色的脸上布满风沙的痕迹,背略有些佝偻,身上披着一张脏兮兮的毯子。 白辰的目光穿过云层看见了她们。他很想提醒她们不要过来,即使只被战斗边缘的风刮到,也不是凡人能够承受的。可是他那闪光的龙目很快发现他们身上那非凡的神性。 她们穿过了豁口,沿着干涸的河床进入了河谷的中央。 那条营养不良的细狗头一缩,从拉板车的绳套里脱出来,化作一头肩高百丈的巨狼,发出一声震天撼地的狼嗥,扑进了蛇群里。 由于巨狼的加入,千头舍沙终于不占优势,只是它有着自遥远恒河而来的源源不断的能量,也不会倒下。 战斗陷入了僵持。 女人从板车上下来,把披在身上那张脏兮兮的毯子扯下来,往地上一铺,说:“该沉睡的沉睡吧,太阳下山的时候,万物都要安息。” 白辰看见那张毯子像河水一样流淌开去,有什么东西钻进了地下,切断了卡利甘达基河谷和恒河的联系。 千头舍沙巨大的身躯一震,接着,轰然倒了下来,化作一条蟒蛇,横躺在河谷的中央。 而那条九头的蛇,也缩小了身躯,变成一条眼镜蛇,游到女人身旁,抬起头看着她。那目光竟充满柔情,仿佛在望着自己的亲人。 ------------ 第1198章 鬼门开 “你们都是那伽,都是我的孩子,为什么要打架呢!” 女人伸出一只手,温柔地抚摸着眼镜蛇的头,同时用另一只手,同样温柔地抚摸着蟒蛇身上的鳞片。 白辰来到女人面前,深深地鞠躬:“多谢夫人出手相救。” “我不是救你,我遵循神的指引而来。”女人说。 “神的指引?”白辰十分疑惑,“哪位神的指引?” 女人没有回答,而是微笑着坐回了板车上。 “孩子,我们走吧,神的世界终会寂灭,你们终将自由。” 巨狼变回了那条细细瘦瘦的老狗,钻进了拉车的绳套,拉起板车,开始朝西北方的雪山的方向走去。 两条蛇盘在了板车的车轱辘上,让原本坚硬的轱辘变得柔软,让崎岖的山路不再那么颠簸…… 白辰把这件事告诉了丁香。 “神的指引……” 丁香脸上露出微笑,走到李沐尘的石像旁,轻轻擦拭着石像脸上的灰尘,就像在抚摸哥哥的脸颊。 她回头对白辰说:“她说得对,神的世界终会寂灭,你们终将自由。” …… 伍玉奇推着卖豆腐的小车穿过黄昏的景区街道,回到了自己的小院。 这是一个有些破落但很宁静的院子,廊檐下挂着一盏老式电灯,在深秋的风中轻轻摇曳。 伍玉奇把车推进院子停好,开始清理车上的东西。 今天的豆腐没有卖完,还剩了不少。天气转凉,旅游的旺季也过去了,景区的游客越来越少。 伍玉奇是九年前来到这里的。 自从李阿四被李沐尘封印在九品黑莲里,让野仲游光带去了酆都,伍玉奇日思夜想,怎么也放不下,最后下定决心去酆都找李阿四,哪怕只是找到一朵存放着李阿四残魂的莲花,她也要常伴左右。 她向林曼卿说明之后,就离开京城,来到了丰县。 可这里只有一座丰都山,不是酆都。鬼城倒是有一座,却只是个旅游景区。 她去了附近的修行门派,询问酆都在哪里?却无人知道。有人认为她神经,酆都只是个传说,阴曹地府在冥界,人间哪有什么鬼城鬼都呢? 伍玉奇却不信邪,丰县没有,就去别处找。她又走遍了全国,到处问,到处打听,最终还是回到了丰县。 她在景区边上租了个房子,出摊卖豆腐,什么豆腐脑、豆腐花、豆干之类的。之所以卖这个,是因为她自己很喜欢吃,而她喜欢吃,是因为李阿四喜欢吃。 当年在李宅,因为李阿四最喜欢吃荣师傅做的豆腐,伍玉奇就去后厨求荣师傅教她做豆腐。 一开始荣师傅不答应,说京城没有女厨子,荣门也没有女刀手。后来架不住伍玉奇央求,就开了后门,教她做豆腐,但只教她做豆腐,别的不准学。 于是伍玉奇就学会了做豆腐,从麻婆豆腐、家常豆腐到八珍豆腐、宫保豆腐,什么韩式冷豆腐、泰式咖喱豆腐,各地的有关豆腐的做法基本都教了。 还有豆腐脑、豆腐花、豆腐汤、豆腐皮、豆腐羹、豆腐丸子……,顺便连怎么选豆子、磨豆子,怎么制作豆腐的工艺都传授了。 王老板说荣师傅从来没这么大方过,荣师傅说不就是个豆腐吗,以后让阿四能天天吃上玉奇的豆腐。 伍玉奇学会了做豆腐,可李阿四却一天也没吃过她的豆腐,两人就已经魂各一方。 今天还剩了不少豆腐,有点浪费。伍玉奇轻轻抚摸着板上的豆腐,婴儿般的柔软,却又透出一种沉甸甸的厚重感,在黄昏的光里像一块块温润的白玉。 “老板娘,来碗豆腐汤。” 一声叫喊把伍玉奇从遥远的思绪里拉回来。 她看见院子门口站着一个男人。 “不好意思,我实在太饿了,这会儿附近的店都关门了,看见你的车,我就跟过来了,还卖不卖?” 男人有些腼腆。他的脸很憔悴,有一些风尘,有一些焦灼,但眼神很清澈,有股坚定的劲。 “要热的吗?热的得等一下,我烧热水。”伍玉奇说。 “不用,冷的就行。”男人说。 “那你坐着。”伍玉奇搬了一条板凳给男人,让他坐下,然后熟练地盛了半碗豆腐,加汤,加佐料,端到男人面前。 深秋的晚风很凉,有种入冬的感觉,男人有些瑟缩,但还是把一碗半凉不温的豆腐汤喝了下去。 “真好吃啊!我从来没吃到过这么好吃的豆腐汤!能再来一碗吗?只是,我的钱可能不够了……” 男人憨憨地笑笑,从衣兜掏出几张皱巴巴的纸币。 这年头,已经没什么人用纸币了。伍玉奇做了那么多年生意,也没见过几回纸币。 “不用了,反正是卖剩下的,送你吃吧。” 伍玉奇又给男人盛了一碗。 这一次,男人吃得很慢,一口一口的,仿佛生怕一下子吃没了。 吃到最后,他意犹未尽地咂咂嘴,叹了口气说:“真可惜啊,以后再也吃不到这么好吃的豆腐汤了!” “你想吃,以后可以常来,我就在景区里摆摊,五点收摊,五点后,你也可以到这里来,如果还有剩的,你想吃多少都可以,不收你钱。”伍玉奇说。 男人笑了笑:“老板娘真是个好人啊!但我还是吃不上了,过了今晚,我就要变成死人了,死人怎么来吃豆腐汤呢?” “死人?为什么?”伍玉奇吃惊地看着他。 她没有从他脸上看到任何精神上的抑郁和对生活的绝望,相反,他的眼睛里充满了某种坚定的信念,有这样信念的人又怎会轻言去死? “老板娘长得真漂亮!” 男人看着伍玉奇,上下打量着,但目光里没有一点邪念。 “我老婆也很漂亮,可惜她死了。我一直在给她申冤,阳间无路,我只能去阴间告状了。我要去敲鼓了,今晚。” “敲鼓?”伍玉奇一惊,“敲什么鼓?” “酆都的登闻鼓,也就是鸣冤鼓。”男人指着景区的方向,“鬼门九年一开,九年前开过一次,我算了日子,今晚应该就是再开的日子了。鬼门一开,凡人有冤,就可以去敲响那面鼓,闻达鬼府,判官会出来给你做主。但是,敲鼓的人,再也不能出来了……” ------------ 第1199章 两个矮人 如果是一般人,一定以为这个男人在胡说八道,在信口开河。 这座鬼城只是一个景区,是为了旅游而建造起来的。丰都因为和酆都同名,就有传说这里就是传说中的酆都。县里顺势而为,造了这座鬼城。 景区里面全是现代建筑,涂抹得红红绿绿的。倒也是,若弄得阴气森森的,谁还来旅游呢? 也有说以前山上的确有古老的建筑和神像,只是后来在战争中损毁了,谁也没见过。反正现在的建筑,全是从电影电视里学来的。 什么药王殿、财神殿、报恩祠,还有百子殿、天子殿、玉皇殿……,群众喜欢什么就造什么,哪管这是天上的,还是地下的。 当然鬼城不能没有地狱,得有奈何桥、鬼门关、阎王殿,还有刑狱司、判官府,只是一点鬼气都没有。 名字叫鬼城,气氛却多喜庆,还有歌舞节目,阎王说相声、判官脱口秀,反正怎么吸引游客怎么来。 是啊,景区么,可不就是逗游客乐的,难道叫游客哭? 也有年轻人喜欢的鬼屋,不过规模不大。 前几年有个领导一拍脑袋,让把整个鬼城弄成一个大鬼屋。试营业的时候吸引了不少年轻人来玩,可因为太恐怖,吓出好几个心脏病来,后来就不了了之,又改回了原来的模样。这世界上还有什么比烧香拜佛求神仙更好做的生意呢? 伍玉奇在景区卖豆腐,卖了九年,对这里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都了如指掌,怎么能相信男人说的话呢? 但是男人说到那面鼓,伍玉奇却心头一动。 鬼城景区的所有物件都是新的,唯有那面鼓,是真的从山里挖出来的古董。当初上面也是为了吸引人气,就把这面鼓放在了景区里头,用围栏拦起来,编了个来历,也算是鬼城古已有之的一个明确的物证。 伍玉奇之所以留在这里,也是因为看见了那面鼓。作为已经获得净光天女传承的修行有成之人,她感受到了鼓上残留的“鬼气”。 这种鬼气很淡,但在人来人往的景区里,如此旺盛的人气之中竟然没有消散,实在是件奇怪的事情。 伍玉奇观察了几天,发现这面鼓上的鬼气一直在被人气相冲湮灭,但同时也在获得“补给”,也就是说,有某个神秘的源头在给这面鼓输送鬼气。 于是伍玉奇决定留下来,好好研究,直到找出鼓上鬼气的来源。她抱着一丝希望,希望这鬼气的源头就是传说中的真正的酆都鬼城。 可是随着时间的过去,这个希望破灭了。因为鼓上的鬼气越来越淡,最终还是在人流的气味里消散无踪。 快九年了,伍玉奇早已绝望。 她准备过了今年,就离开丰都,去别的地方寻访鬼城的踪迹。 “我陪你一起去。”伍玉奇说。 这下轮到男人愣住了。 他曾很多次跟人说,要来鬼城敲鸣冤鼓,要替死去的老婆申冤。可听者无不把他当成疯子,要么好言相劝,要么哈哈大笑。 “老板娘,去敲鼓是要死人的。活人见不着鬼府的人。”男人说。 伍玉奇笑了笑:“我不怕死,如果死了就能见到自己的爱人,那就死了又何妨?” 男人吃了一惊没,叹息道:“原来老板娘也是有故事的人。” 伍玉奇说:“每个人都有故事。” 男人点点头:“好吧,那我们就做个黄泉路上的伴。” 随即哈哈大笑,“哈哈,老天对我不薄,临死还能吃到这么好吃的豆腐,又能找到志同道合的人,还是个大美人。可是啊……” 他的声音忽然悲怆起来,“你为何又让我家破人亡,让我的妻子含冤而死?九年啦,我在人间无处申冤,只能到这鬼域来试试,希望这酆都的鬼官比人间的狗官能好些。” 伍玉奇就问他:“你受了什么冤?你老婆是怎么死的?” 男人说:“我老婆和你一样,貌美如花。我的家境本来也算殷实,能娶到一个如花似玉的太太,人人都羡慕。我们的婚宴就定在了本县最好的酒店,丰收大饭店进行。婚礼当晚,本县首富黄泽昊的公子正好在这里宴请朋友吃饭,他见了我老婆,非要让她去他们的包间敬酒,若不去,就让酒店撤了我们的场子。为了不让宾客扫兴,我老婆和伴娘一起就去给她们敬酒,可这一去却再也没回来。” “后来呢?” “后来警察来了,说她把黄公子杀了,犯了杀人罪。我了解我老婆,她连杀条鱼都下不去手,怎么会杀人呢?后来我通过朋友打听才知道,是黄公子要强暴她,她反抗的时候,用桌上的水果刀杀了黄公子。可现场的人都是黄公子的朋友,没有人肯为我老婆做证,都说是她勾引黄公子,向黄公子要红包不成,就恼羞成怒杀了人。就连伴娘也被逼串通了供词。” “我老婆最终被判了死缓。我变卖了家产,上访申冤,从省城,到京城,可是他们早已打点了关系,我非但申冤无门,还被拘禁了半年之久。等我回来,我的妻子已死在监狱里。都说她是自杀的,可我知道,一定是被黄家买通了人害死的。” “黄泽昊恨我老婆杀了他儿子,曾扬言要弄死我全家。我老婆死后,他又想办法强拆了我的家,我父母被气得重病不起,不二年就亡故了。父亲临终前只跟我说了一句话:‘民不与官斗,贫不与富斗’,便撒手而去。” 伍玉奇听得皱起了眉头,又带着些好奇看向眼前这个男人。一般人经历过这样的事情,不是变得抑郁消沉,就是变得阴鸷善变。可这个人的眼神却还是那样清澈,透着一股坚定的信念。 “你是怎么知道登闻鼓的?又是怎么知道鬼门九年一开的?” “是两个矮子告诉我的。” “矮子?” “是啊,那是两个奇怪的人。那年我上访无门,绝望之余,准备跳崖了断此生,却碰上两个矮子路过,把我拉住了。这两人说是侏儒吧,也不是侏儒,但个子却是很矮,只有我的一半,脸颊细细瘦瘦,露着肩,皮肤是红色的,看着像外国人……” “是二八神人!” 伍玉奇激动起来,后面的话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走,我先帮你报仇,然后我们一起去敲登闻鼓!” ------------ 第1200章 先报仇,再敲鼓 在五台山,伍玉奇亲眼看着野仲游光带着藏着李阿四魂魄的九品黑莲离开,她把这两个小颊赤肩的矮人样子深深印刻在了记忆里,因此男人一说这两个人的样子,伍玉奇就立刻联想到了二八神人。 虽然不能百分百肯定,但各方面信息对起来,八九离不了十。 男人有些懵,愣愣地看着伍玉奇:“老板娘,你说什么?” 伍玉奇说:“你恨不恨那个害得你家破人亡的黄泽昊?” “当然恨!”男人咬着牙说,“我恨不得啖其肉,喝其血!” “那你为什么不去杀了他?” “我当然想过杀了他,可是我做不到啊!他住的地方管理很严,我根本进不去。他出门都是豪车保镖,我根本靠近不了。而且他知道我恨他,所以防范着我,我根本没有机会。其实我知道他也恨我,他认为我老婆害死了他儿子,我老婆死了,我爹妈也死了,现在就剩我一个人,所以他要折磨我,让我生不如死。不然他早就弄死我了。” “可我看你活得还是不错,你一点也不颓废。” “我怎么能颓废?我怎么能放弃?我老婆死得冤啊!我爹妈死得冤啊!我要替他们申冤,替他们报仇。丰都不知还有多少老百姓受了和我们同样的冤屈,如果不把黄泽昊扳倒,将来还有不知多少人要被他害死。” 伍玉奇点点头:“很好,你说得很好,这就是我决定先帮你报仇,再去敲鼓的原因,反正现在天还没黑,还没到敲鼓的时间,我们先去把黄泽昊杀了,把那些帮过他的打手、刽子手、狗头军师全都宰了!” 男人听得呆了,眼前这个如花似玉的豆腐西施,脸皮看上去比她卖的豆腐还嫩,手比动画片里的少女还要纤细,怎么就说出这样的狠话来? 可是她身上又有种很奇怪的东西,让男人的心脏跳动起来,血液澎湃起来。 “你还在犹豫什么?走吧。” 伍玉奇把装豆腐的盘放好,用一块干净的棉布盖住剩下的豆腐,然后拉起男人就走。 男人感觉手臂被一只铁钳给钳住了,他怎么也想不出,一个柔弱的女人,怎会有这样的力气。 他感觉身体轻飘飘的,双脚仿佛踩着地面,又仿佛没踩着,耳旁是呼呼的风,路边的树影和远处的山影在不停地后退。 “黄泽昊住哪儿?” 伍玉奇问。 “黄……黄家镇……” 男人一张嘴,大口大口的风灌进嘴里,声音含含糊糊的,连自己都听不清。 “你叫什么名字?” “杨锦城……” 黄家镇就在长江边上,在丰都住了快九年的伍玉奇当然认识路,不一会儿就到了。 黄家镇很发达,是山城最发达的镇子之一,虽然不能和江东那些顶级富有的镇子相比,但在全国也算排得上号了。这会儿黄昏未过,但黄家镇上已经灯火通明。 广场上早已排好了跳舞的队伍,老太太一堆、年轻人一堆,各跳各的。小孩子在其间穿梭嬉戏,一派繁荣的景象。 谁能想到同样的灯光下,还有命运悲惨的人,还有走投无路的人呢? 伍玉奇慢下来,让杨锦城带路。 他们穿过广场和街区,来到江边的一片别墅区。这里闹中取静,环境极好,一边临江却不受江水之潮,一边临街却听不到街上的吵闹。 门岗里有两个保安,一个在看手机,一个在打瞌睡。 看手机的保安抬起头,看见一男一女走过来。他用胳膊肘捅了捅旁边打瞌睡的同伴,让他看外面。 “这不是杨锦城吗?”同伴伸了个懒腰,脸上挂着坏笑,打开门走出来,“杨锦城,你还有胆子到处走呢?哟,怎么还带了个女人?怎么,终于想通了,换新欢了?” 杨锦城脸涨得通红,也不知是羞的还是愤怒的。 “你确定黄泽昊住这里?”伍玉奇问。 “确定,这两个保安还打过我。”杨锦城说。 伍玉奇点点头,就朝保安走过去。 保安见杨锦城不理他,本有些生气,但走来的是个漂亮娘们,气就缓了些,正想拿这娘们开开玩笑,解解值班的乏闷,反正杨锦城在黄老板这里就是条人人喊打的狗,狗身边的女人想必也没什么了不起。 他的嘴角刚扬起邪邪的笑容,忽然看见那女人扬了扬手,他就觉得胸口一窒,心脏咚的一下停止了跳动,整个胸腔缩了进去,仿佛一块巨石砸在了胸口,接着整个人倒飞出去,轰隆一声撞进了岗亭。 整个岗亭都塌了,两个保安在废墟里身体以一种扭曲的姿势紧紧贴在一起,一动也不动了。 杨锦城看得目瞪口呆,他不知道这个女人是如何做到的,但他明白了一件事,自己一定是遇到了神仙人物,不然怎么会一路带着自己飞,又怎么能挥手间让两个强壮的男人一命呜呼? 声音惊动了里面的人,杨锦城知道里面还有很多人,除了保安和保洁,还有黄泽昊养的打手,据说是有练武的高手。在藏龙卧虎的山城,家里没几个真正的武林高手,又怎么敢称老板呢? 杨锦城不是个胆怯的人,不然也不可能坚持到今天还在喊冤。但看见那么多凶神恶煞的打手冲出来,他的腿还是有些发软。 他看见伍玉奇毫不畏惧地走进了大门,心里暗自羞愧,便深吸了一口气,昂首跟了上去。 “什么人……” 砰!一个人飞出去。 “你……” 砰!一个人飞出去。 “嗐……” 砰砰砰!好几个人飞出去。 总之没有人能靠近了说上一句完整的话,而那个女人只是这样往前走着,就好像在回自己的家。 后来的人在不敢上前,只远远的看着,随着伍玉奇的靠近而后退。 “杨锦城!” 终于有人认出来,指着伍玉奇身后的人说。 一个五十来岁的中年人分开人群,满脸杀气地走出来,手中暗藏着一把飞刀,一拱手将飞刀藏在后手里: “在下孙……” 砰! 他的话没说完,人也飞了出去,将后面的人撞倒一大片。凡是倒下的,看上去再也站不起来了。 再没有人敢站出来。 杨锦城跟着伍玉奇往前走,那些人就往后退。 伍玉奇也不滥杀,只要他们保持着距离,她也不动手。 就这样穿过了花园和前厅,来到了内院,看上去已经没有退路了。 那些人站在天井里,不知该怎么办。 杨锦城看见他们眼中的恐惧,原来这些平时无法无天的家伙也会害怕。 内厅的门开了,走出来两个人。 天井里的人们仿佛松了口气,自动往两边让开,钻进了游廊里。 “我就是黄泽昊。”其中一个身体微胖、穿着黑色羊毛居家服的人说。 伍玉奇看了他一眼,目光很快落在了跟着黄泽昊出来的另一个人身上。 这人瘦瘦的,站在黄泽昊身后的廊檐下的阴影里,低着头,仿佛这里的事和他没有关系。 但伍玉奇却皱了皱眉。 因为她一眼就看出来,这不是人,这是个鬼。 ------------ 第1201章 你得罪不起的人 鬼并不是常人认知里的那种鬼,而是指鬼修,也就是入了鬼道的修行人。 通常选择鬼修都是不得已而为之,比如肉身朽坏了,又没有夺舍的机会,或者不愿意夺舍的,若不甘心魂魄消亡,就只能转入鬼修。 鬼修之道十分艰苦,因为魂魄失去了肉身的依托,便无法摄入阳气进行阴阳调和,在有阴无阳的情况下,要靠阴气来凝聚出形体,难度可想而知。 大多数修行方法都是以阳气入体,借阳气渡真阴,借肉身炼魂魄。而鬼修则要反过来,以阴气包假阳,以虚魂凝实体。 所以入了鬼道的修行人一般都找个阴气浓郁、人迹罕至的深山老林里躲起来,很少出来见人。山里偶有路人碰到,就把他们当成了鬼,附会种种,成了鬼故事。 像眼前这个“鬼”,住在人丁兴旺的城市大户人家里的,跟在脑满肠肥的富人身边,十分少见。因为旺盛的人气对他的修行没有帮助,反而有损害。而他身上的鬼气也会对周围的人的健康产生不好的影响。 比如这位黄老板,身体明显很虚。虽然虚可能是别的原因引起的,但他身边的鬼一定会加重他的虚。 其实看这情形,即使今天伍玉奇不管,杨锦城的仇也很快就会报了,因为黄老板的命已经不长久了,最多三五年,他就会一命呜呼。 伍玉奇在鬼城待了九年,修行人也碰到过几个,但修鬼道的却是第一次遇见。 直觉告诉他,这个人很可能和酆都鬼城有关。 黄泽昊看着伍玉奇,有点不相信让这里鸡飞狗跳的就是眼前这位如花似玉的姑娘。伍玉奇穿得朴实,因为常年卖豆腐,身上还有一股淡淡的豆脂奶香,加上那净光天女加持的肌肤光泽和神韵,让黄老板心里有些痒痒的。 “废物!”黄泽昊对着身边这群高薪养起来的保镖骂了一句。 他一点也不担心,因为他真正的靠山不是这些打手,而是一个没有人惹得起的组织,甚至连山城里的那些大家族也不敢惹。 他身边的这位辛白风大师就是他们的代表,是他们派在自己身边保护自己的。 有辛大师在,别说眼前这个女人,就是山城武道会的会长来了,也只能乖乖给自己倒茶,喊一声黄老板。 黄泽昊看向杨锦城,目光的恨意如刀子一般。他冷笑起来:“杨锦城,怎么,不上访了,改拼命了?以前人家叫你杨乃武,以后得改叫杨拼命了!” 杨锦城浓眉倒竖,气愤不已,只是在斗嘴这方面,他可比不上混了大半辈子的黄老板。 伍玉奇说:“杨锦城,是他吗?” 杨锦城点点头:“是。” 伍玉奇说:“你要不要亲手杀了他?” “我……”杨锦城有些犹豫,他很想黄泽昊死,但杀人这种事却从来没干过,不过一想起死去的父母和妻子,他咬了咬牙,“要是有机会,我恨不得啖其肉,喝其血,为我的亲人报仇!” 伍玉奇说:“好,那你就去吧,想怎么弄死他都可以。” 杨锦城愣住了。 现在就去? 怎么去啊! 黄泽昊哈哈大笑起来:“杨锦城,瞧你那怂样!你还不如一个女人呢!” 又看着伍玉奇说,“好好好,都说我们山城出辣妹子,我就喜欢你这股辣劲!小丫头,你是哪里人?叫什么名字?不如跟了我吧,只要把我伺候舒服了,以后吃香的,喝辣的,享不尽的荣华富贵。我知道你有几分本事,可是能打又有什么用?功夫是给有钱人服务的,把你的功夫放到床上去用,你能得到的更多。” 啪! 黄泽昊的脸一歪,一嘴的牙都掉了出来。 他捂着嘴惊恐的叫起来,因为他根本没看见有人动,杨锦城没动,那个女人也没动。 只有他身后躲在阴影里的辛白风皱了皱眉,但并没有动。 “辛大师,快,快动手啊!”黄泽昊大声道。 辛白风正要往前走,忽然看见对面的女人抬起一根手指朝自己指了指,然后他就感觉有什么东西落在了自己的额头眉心处,火辣辣的。 他立刻止住了步伐,不敢擅动。因为他感觉那火辣辣的东西随时会钻进他的泥丸,触碰到他好不容易凝聚起来的阴身的元神。 “辛大师,你还等什么?”黄泽昊的语气有些责怪。 他转头看去,看见辛大师的额头上有一个白色的光点,就好像被激光瞄准了一样。而辛大师的眼睛里充满了惊恐。 “杨锦城,你还等什么?”伍玉奇用几乎一样的话问杨锦城。 杨锦城反应过来,为自己刚才一刹那的胆怯和不安而感到羞愧,人家是来帮自己报仇的,而自己却躲在女人的背后不敢出头,真是太丢脸了。 他阔步上前,走向黄泽昊。 黄泽昊已经被刚才那虚空里的神来一掌打碎了满嘴的牙,也同时打碎了他的尊严。而辛白风的止步不前,更是让他失去了信心。 别看他平时威风凛凛,但都是仗着身边的打手和身后辛大师,毕竟年纪过了半百,又吃花酒虚了身子,真要打起来,哪里打得过正壮年的杨锦城。 所以杨锦城气势汹汹地走上来,尤其是看见杨锦城眼中的仇恨的火焰,黄泽昊害怕了。 “你们这些废物,还不快上!给我弄死他!”他命令着。 可是保镖打手们刚才已经吃尽了苦头,死的死,残的残,剩下的都是胆小混饭吃的,哪里敢上来?心里念叨着,我是来混你黄老板的饭吃的,让我拼命我可不干! 砰! 杨锦城一拳砸在黄泽昊的脸上。因为没有经验,打的不是什么致命的要害,但把鼻子砸扁了,弄得黄泽昊一脸的血,看上去很狼狈。 杨锦城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手,隐隐的疼痛传来,却刺激着他体内的荷尔蒙。 这是他梦寐以求的事,是多少年来他幻想中的事,今天竟然成了真。 仇恨的火焰燃烧起来,他冲上去,把黄泽昊摁倒在地上,左一拳,右一拳,左右开弓,一顿狠揍,把黄老板揍成了猪头黄。 不过杨锦城毕竟没练过武,力气也不是很大,又没打人的经验,没把黄老板打死,反而很快没力气了,手臂酸软得使不上劲。 他就俯下身去,一口咬住黄老板的耳朵,用力撕了半只耳朵下来。 黄老板一声惨叫,用最后的力气声嘶力竭地喊:“辛白风,我花了那么多钱供养你们,你是来吃白饭的吗?我死了要去判官那里告你!” 辛白风的脸色变了变,朝伍玉奇一拱手:“姑娘,人也打了,气也出了,差不多该收手了吧!” “你说收手就收手吗?”伍玉奇冷笑着,一根手指微微翘着,辛白风额头上那点白光闪烁不停。 “姑娘,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来路,但站在他背后的人,你得罪不起。”辛白风说。 ------------ 第1202章 先换了丰都的天 “站在他背后的不就是你么?”伍玉奇冷笑道。 “我只是奉命而已。”辛白风小心翼翼地往前走了两步,离伍玉奇更近了些,似乎想要看清眼前这个女人的底细。 “奉谁的命?” “这个我不能说,总之是你惹不起的。我承认,你的修为很高,是蜀山出来的吧?离这里最近最大的门派就是蜀山了。但我要提醒你,这里是丰都,即使蜀山的掌门来了,也不见得敢在这里惹事。我话已经讲得很明白了,这样吧,你走吧,把这小子也带走,就当今天的事没发生过,我保证黄老板不找他的麻烦。” “辛白风!”黄泽昊大叫起来,“你搞什么?我每年给你们那么多钱,给你们找那么多活死人,你就这样报答我?判官让你跟在我身边,是让你保护我的,不是让你饱了替我做好人的!我都这样了,你还不动手!把他们给我弄死!啊……” 黄泽昊最后一声惨叫,另一只耳朵也被疯狂的杨锦城给咬了下来。 伍玉奇呵呵地笑起来:“你看,有些人赶着去投胎呢!怎么样,白废话了吧,要么就动手,要么就在旁边看戏。” “呼……” 辛白风长长叹了口气,嘴巴里呵出来的气在空气里凝成一股白雾,仿佛零下几十度的冬天。 他似乎下定的某种决心,阴鸷的脸上的露出一抹狠戾之色,身形一晃,人便化作一缕轻烟,鬼魅般扑向了伍玉奇。 虽然黄泽昊的叫声越来越惨,但辛白风知道,杨锦城不足惧,黄老板一时半会儿也死不了,哪怕真死了,判官也可以把他拦下来,和他一样做个鬼修。 关键还是眼前这个女人,只要搞定了这个女人,一切都好说。 刚才辛白风不动手,一是这个女人的手指那凌空一点让他有点心虚,二是担心女人背后的门派,如果真是蜀山派的女弟子,就比较麻烦。 辛白风伸出两只枯瘦如鸡爪的手,手指悠忽伸长,在空中化作十条虚影,刺向伍玉奇。 可是当他的手指在离伍玉奇的身体还有几寸的时候,指尖仿佛触碰到了什么东西。他一惊,想要收回,却已经来不及。指尖上亮起了光点,呲的一声响,手指就烧没了。 “啊……”辛白风惨叫一声缩了回去,抬起手臂,惊恐地看着失去手指的双掌。 “净……净光!你是佛门的人?” “你看我像吗?” 辛白风有一些犹疑,看着眼前的女人,的确不像。佛门净光术是十分高级的法术,不会让在家弟子修行。而且他也没听说过净光术能修炼到以净光形成护身法罩的。 难道是看错了? 辛白风知道自己遇到了高手,今天的事情恐怕难以善了了。他看了一眼旁边的黄泽昊,已经连惨叫声都发不出来了,而杨锦城还在疯狂撕打他。 “敢问姑娘高姓大名,哪派弟子?”辛白风搓了搓手,手掌前面的断指就又生了出来,这是鬼修特有的本事,凝聚的实体可以修复再生,只是会损伤一定的元气。断了手指还好,若是修复一条手臂,那消耗的元气就很大了,需要静养很长时间。 “京城李家,伍玉奇。” 伍玉奇不打算隐瞒姓名,她在丰都那么多年,一直用的本名。而她早已把自己当成了李家的人,即使离开了这么多年,她依然认为自己是。 “京城李家?!”辛白风吃了一惊,不过很快镇定下来,“京城李家的确鼎鼎大名,但这里是山城,不是京城。姑娘,你若把他打死了,后果很严重。你真的能肯定,李家的家主愿意为了你冒家族覆灭的风险?” “家族覆灭?”伍玉奇忍不住笑起来,“你也太小看李家了,不就是酆都鬼城吗?你也是鬼城的人吧?哦不,应该是鬼。” 辛白风又惊又怒,道:“你究竟想怎么样?” “带我去鬼城见你们老大,不然你以为你能活到现在?”伍玉奇冷冷地说。 辛白风知道阻止不了,脸色变了几变,说:“好吧,反正今天是鬼门开的日子,我就带你去。” 他又看了一眼黄泽昊,希望伍玉奇阻止杨锦城。 可是伍玉奇并没有说话。 黄泽昊终于躺在那里变成了一条死狗,一动也不动了,杨锦城也没了力气。他摇摇晃晃站起来,啐了两口,把嘴里的脏血吐出来。 胸腔里的恨意早已随着刚才的撕打而发泄干净,他感觉身体空落落的,没了着落。坚持了这么多年,上访、喊冤、调查、写材料,被截留、被拘留、被折磨,他始终不肯放弃,就是为了扳倒黄泽昊,为父母妻子报仇。 现在黄泽昊的尸体就躺在这里,仇报了,而且是他亲手报的,和曾经无数次梦里梦到的一样,啖其肉、喝其血,他做到了。 可是他却感到无尽的空虚,无尽的悲哀。 妻子不会回来了,父母不会再生,他的亲人早就不在了,他们甚至也看不到这一切。 杨锦城才发现,报仇并不能解决问题。 他抬起头,看着已经漆黑的夜空。天上有几颗星星,眨呀眨的,像是在嘲笑他。 杨锦城举起手,伸出一根中指,指着天空,声嘶力竭地骂了一句:“老天爷,我艹妳妈!” 伍玉奇能感受到杨锦城心中的孤苦。 如果找不到新的支撑他活下去的希望,他的生命已经到了尽头。 伍玉奇走过去,轻轻把杨锦城指天的手搬下来,说:“天下还有千千万万个像你一样的人还在忍受苦难,还在上告无门,还在冤屈中艰苦地活着。这不是一个黄泽昊造成的。” 杨锦城愣了一下:“什么意思?” “活下去!”伍玉奇说,“天不公,咱们就换一个天。” 这下不仅杨锦城愣住了,就连旁边的辛白风也愣住了。 “天怎么换?”杨锦城问。 “我也不知道。”伍玉奇摇了摇头,“也许只有李公子知道。” “李公子?”杨锦城听得有些迷糊,怎么就冒出来一个李公子? “走吧,我不知道老天怎么换,但我们可以先换了丰都的天。” “丰都的天?” “对,去找判官,把黄泽昊背后的这把保护伞拔了。” ------------ 第1203章 人间无正义,鬼门诉冤情 今夜的鬼城有种特别阴森的气息,夜色里那条幽暗的长长台阶仿佛通往另一个世界。雾气笼罩在石阶尽头,那里就是鬼城的大门——鬼门关。 杨锦城一脚跨进鬼门关,冷得一哆嗦,不自觉地瑟缩紧了身体。只是两根柱子架起来的一个牌坊门楼,门里和门外却仿佛两个世界,门外还是深秋,门里则已是寒冬。 朦胧的灯光在灰石门上投下阴影,两侧的石雕面容狰狞。 “站住!”一个石雕突然开口,“今夜鬼门开,闲人免进。” 杨锦城吓了一跳,要不是身边还有人陪着,恐怕要叫出声来了。 他是丰都本地人,这条路不知来过多少次,闭着眼睛都能穿过,平时两侧的石雕连看都懒得看一眼,只觉得都是些幼稚的东西,骗骗外地游客而已。 但此时看过去,那些雕像竟然一个个都活了过来,齐刷刷扭头看着他们,泛白的眼睛在夜色里像凄凄的磷火。 伍玉奇看向辛白风。 辛白风只能站出来:“是我,辛白风,崔判官门下。” 石壁上射出一道阴光,也不知是什么发光物,光线朦胧而阴森,照在辛白风身上。 杨锦城看见辛白风身上好像符咒一样的东西闪了一下。 “你带着凡人来何事?”先前问话的雕像鬼差问道。 辛白风看了杨锦城一眼:“他是来敲鼓鸣冤的。” 鬼差那惨白的鬼眼又看向辛白风的身后:“那跟在你后面的阴魂又是怎么回事?” “他也是来鸣冤的。”辛白风说。 跟在辛白风身后的,就是刚刚死去的黄泽昊。辛白风无法阻止杨锦城杀他,只能以法力护住他的阴魂暂时不散,把他带了来,交给判官处理。 伍玉奇没有阻止。帮杨锦城报仇的目的已经达成,至于黄泽昊的阴魂,除非他修炼鬼道,否则维持不了多久。 “你们进去吧。” 鬼差的话音刚落,一整排的鬼差的眼睛里的光就齐刷刷熄灭了,又变回了路边的石雕,毫无生气的样子。 杨锦城看得目瞪口呆,不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庆幸今天先去喝了碗豆腐汤,认识了身边这位豆腐仙子,见识了神仙一般的本事,不然自己一个人来这里,怕不是还没敲鼓,人已吓个半死了。 三人一鬼继续前行。 穿过了鬼门关,前面就是奈何桥。当然不是真的奈何桥,而是景区的景点,不知是仿着哪部影视剧造的,很有些古朴的意境。 景区晚上不开放,白天来的时候没感觉,晚上在幽暗的灯光里,桥下水流幽暗,看不清底。桥身映照得朦胧而迷幻,桥上隐约飘荡着许多幽幽的影子,犹如往生者的魂灵在徘徊。 不要说杨锦城这样的凡人,就连伍玉奇都差点以为真到了黄泉。 伍玉奇朝周围看了一圈,知道这里有结界,而且是个很巧妙的结界。这座鬼城的建造绝不是地方政府的突发奇想,设计和布局都是和真正的鬼城高度拟合的。 听说酆都鬼城有十万阴兵,当年罗世豪和罗世杰两兄弟在鬼城为王的时候十分风光。当然,这都是很久远的事了。后来在佛道两教的扩张中,鬼城逐渐势微,慢慢就隐入了结界,不再人间显现。 跨过奈何桥,前方是一条直道,两旁种满了枯树,枝丫交错,像是无数只手在夜幕中摇曳。 杨锦城总觉得脖子后面有冷风在吹,两旁的树影背后的黑暗深处,仿佛有无数眼睛盯着他看。可是他转过头去,却有什么也看不见,只有灰黑的夜色。 直道尽头就是阴司殿,门口有一面大鼓,就是杨锦城说的登闻鼓。 杨锦城鼓起勇气,上前拿起鼓槌,正要敲。 忽听辛白风提醒道:“敲鼓的规矩,你可知道?” 杨锦城说:“知道,敲响登闻鼓,再无世间人。” “那你可知道,为什么要立这个规矩?”辛白风又问。 杨锦城也是听两个矮子说的,并不知道其中原委,本就是来碰碰运气,没想到遇到这些离奇的事。 他想了想说:“我猜大概是来此敲鼓者,都是有天大的冤屈,人间已无法平冤。要申冤,就要先赴死,并且永不不再为人。若连这样的勇气都没有,就说明冤屈还不够大,还不需要来这里鸣冤。” 辛白风点点头:“你说的不错。我再提醒你一下,你打死了黄泽昊,你的仇已经报了,你的父母妻子不会再活过来。你好好想想,还要不要敲这登闻鼓!” 杨锦城愣了一下,鼓槌举在半空,似乎有点犹豫。 是啊,仇已经报了,还要敲鼓吗? 这一槌落下去,自己就成了鬼,再不能转世为人。关键是,父母妻子都不能复活啊。 “我来敲!我来敲!我要申冤!我被这砸碎平白打死了!你们答应过我,会保护我的!我年年给鬼城捐钱捐物,还拉人头来给你们鬼府充数,你们竟然让这混蛋把我活活打死!我要申冤!” 黄泽昊的阴魂哭丧着冲上来,去夺杨锦城手里的鼓槌。 辛白风轻轻一挥手,一阵阴风把黄泽昊卷到一旁。 “这鼓是给人敲的,不是给鬼敲的。你已经是鬼了,你要申冤,一会儿进去直接向判官大人说就是了。”辛白风有些不耐烦地说。 黄泽昊嘤嘤地发出些声,似不甘心,但被阴风卷着,动弹不得。 咚! 突然一声鼓响。 杨锦城狠狠把鼓槌敲向了鼓面。 伍玉奇和辛白风都有些意外。 “没错,黄泽昊已经死了,我的仇已经报了,我的爹妈,我的太太,也都不能活过来了。”杨锦城的声音带着一丝悲怆,“但是他们的冤屈并没有得到伸张啊!这么多年了,我申冤报仇又不是为自己泄愤,我要的是正义啊!如果我死了,能恢复我太太的名誉,能让我父母不再含恨,那死又何妨?如果人间能有正义,那我永世为鬼又何妨?” 咚! 杨锦城再一次重重地敲响了登闻鼓。 沉重的阴司殿门吱呀一声开了,浓浓的阴气从里面排出来。 伴随着呜呜呀呀的吼声,一个阴郁有威严的声音传来: “殿外何人敲鼓?!” ------------ 第1204章 崔判官 沉重的殿门开得很慢,吱吱呀呀的声音持续了好一阵,浓烈的阴气如同迷雾,伴随着隐隐的鬼哭之声,一阵阴冷之气扑面而来。 杨锦城手持鼓槌,站在殿门前,冷风吹过,心中已无任何恐惧,只有坚定。他知道,自己现在再也没有退路,敲响登闻鼓,已经决定要将这场冤屈诉诸阴司。 伍玉奇对杨锦城也有些刮目相看。原本她想直接带着杨锦城进去质问阴司判官,若对方不讲理,就来个大闹阴司,把二八神人逼出来,问清楚李阿四的下落。 但现在她却不着急了,杨锦城有申冤的决心,就帮他完成这个心愿,虽然伍玉奇不认为这鬼城能伸张正义。 至于敲鼓的狗屁规矩,伍玉奇才不在乎,除非鬼城能把她留下来,否则她自然会带着杨锦城出去。 几个鬼差飘荡着出来,看了他们一眼: “何人击鼓?” 杨锦城高声道:“是我!” 四个鬼差就一拥而上,几道虚无的钩索把杨锦城锁住,架着他往里走。 伍玉奇见这些钩索只是锁人,并不伤人,也就没阻止。 她跟在后面往里走,也没有人拦她,大概是因为旁边的辛白风的缘故。 阴司殿中昏暗,四周摆满了石灯,灯光忽明忽暗,映照着殿中石壁上的阴司壁画,壁画上画满了地狱里的种种酷刑,令人不寒而栗。 大殿正中央,一位面色阴郁的判官坐在高台上,他身着玄袍,头戴黑冠,双目深陷,却透出威严与冷漠。 “这是我的老师,酆都判官崔玉。”辛白风这话当然是说给伍玉奇听的。 伍玉奇微微点头,看着这大殿里森严的架势,有点好奇,又觉得有点好笑——他们居然真的弄了这么个审判的地方,要不是自己有不浅的修为在身,还真以为到了阴曹地府呢! “堂下何人?” 崔判官的声音如寒风过隙。 “冤枉啊!冤枉!呜呜……” 杨锦城还没说话,黄泽昊的阴魂就抢先扑倒在大堂上,对着崔判官拼命磕头,虽然他无论怎么磕也磕不出响声来。 “威——武——” 黄泽昊的哭声显然扰乱的大堂的气氛,惹来两旁鬼差的呼喝,那阴森而威严的声音把黄泽昊吓了一跳,连忙止住了哭声。 “大人,小人是丰都首富,老实经商,专做善事,多次被市里评为先进,这鬼城景区的建设和修缮,还是我牵头出的钱……” 黄泽昊先说了一堆自己的好,又暗示他和鬼城之间的关系。 崔判官的眉头皱起,面色沉了下来。 两边又响起鬼差“威……武……”的呼喝。 黄泽昊只能闭了嘴。 辛白风飘身到崔判官身边耳语了几句。 崔判官微微点头。 “你们有何冤屈?慢慢道来。” “大人……” “大人……” 杨锦城也不傻,不能看着黄泽昊小人先告状,便抢起了话。 啪! 崔判官拍了一下惊堂木:“一个一个说,你先来。” 判官看着杨锦城。 黄泽昊十分不甘心,但在判官面前,也不敢再争。 杨锦城就娓娓道来,把妻子如何误杀黄公子,如何蒙冤而死,杨家如何遭黄泽昊迫害,父母惨死的经过说了一遍。 崔玉面无表情,听完后说:“杨锦城,你可知敲响登闻鼓的代价?” “我知道!”杨锦城毫不犹豫地说,“只要能伸冤昭雪,还我妻子的清白,让我父母瞑目,什么代价我都能承受!” 崔玉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莫名的光芒,他转向黄泽昊,声音冰冷而严肃:“黄泽昊,你可知罪?” 黄泽昊被这声质问吓得魂体一颤,连忙磕头:“冤枉!判官大人冤枉啊!小人只是在世经商,未曾作恶,皆是杨锦城心怀仇怨,妄图加害于我!你看,他把我活活打死了!我的尸体还在家里没冷呢!求判官大人开恩,让我还阳回去,我一定好好做人,好好报答大人的恩情!我一定给大人立丰碑,做牌坊!” 崔玉眉头微皱,目光如炬,啪地一拍惊堂木,冷声道:“大胆!这里是阴司殿,你竟敢当众贿赂判官!” “不不不!”黄泽昊连忙辩解,“我是诚心这么做而已,只求判官大人给我做主,我真是冤枉的啊!” “哼,你以为我这阴司只是个摆设吗?来呀,开阴司录!” 随着崔玉一声令下,殿中突然浮现出一道幽光,照在杨锦城和黄泽昊身上。 在他们二人中间连起一片光幕,光幕之中,映现出杨锦城一家九年多来的种种遭遇,画面如走马灯一般闪过,黄泽昊如何仗势欺人,如何逼死杨锦城的父母,如何让杨锦城妻子含冤入狱……一幕幕,一桩桩,无不历历在目。 直到最后,杨锦城把黄泽昊打死的画面自然也在。 黄泽昊魂体颤抖,脸色愈发惨白,他想要辩解,却又找不到话语,双唇颤动,最终只能发出一声声哀嚎。 杨锦城目睹这一切,心中既是痛苦又是愤怒,泪水在眼眶中打转。他的父母,他的妻子,那些苦难,那些屈辱,仿佛再一次重新经历了一遍。 崔玉冷冷地看着黄泽昊,声音中透出无尽的威严:“黄泽昊,尔仗势欺人,买通官府,致人家破人亡,罪大恶极!念你已经死了,不必再受它刑,散去阴魂吧。” 黄泽昊吓得魂飞魄散,瘫软在地,大声喊道:“不公!判官大人,我每年都向鬼城捐款捐物,还拉来许多活人通过祭祀补充鬼城的鬼丁!这些年我为鬼城的贡献有目共睹,我对鬼城有功,为何要如此重判我?!” “大胆!” 崔玉闻言面色一沉,眼中寒光迸发,手中惊堂木再次猛然拍下,声音震耳欲聋。 “竟敢污蔑阴司,胡说八道!判你入拔舌地狱,外加剜心之刑,永无超生之日!” 黄泽昊魂体剧烈颤抖,哭喊道:“不……不公!我不服!判官大人,我所做的一切皆有鬼城之人知晓!你们收了我的钱,说好要保我家业平安,永享富贵,怎么如此欺我!” 崔玉眉头一皱,正要发怒,辛白风突然俯身到他耳旁,悄声耳语了几句。 伍玉奇已经猜到了,黄泽昊说的事大概率是真的,只是这位崔判官不知情而已。她很想知道,这位判官会怎么判。 ------------ 第1205章 罗判官 崔玉听了辛白风的话,眉头皱得更紧了。 阴司殿里本就阴森幽暗,此时安静下来,气氛更加渗人。 黄泽昊跪在那里,浑身战栗不安,悄悄抬头看着判官,眼珠子转来转去。 杨锦城倒是坦然。都到了这里了,还有什么好害怕的呢? 只是过往种种画面再次闪现而过,看见了曾经的妻子和父母,让他心里十分难受。 啪! 崔玉拍响了惊堂木,把旁边的辛白风吓了一跳。 “哼!不管他和罗判官什么关系,今日是我崔玉当值,阴司律法,岂容亵渎!” 崔玉的声音里带着怒气,也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黄泽昊犯罪是真,事实清楚,证据确凿,贿赂有司,罪加一等,判入拔舌地狱,永不释放!” 黄泽昊身体一软,瘫在了地上。 辛白风张了张嘴想要说话,但见到崔玉那张严肃的脸,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他深知自己的老师的脾气,刚正不阿,尤其是在断案上,十分固执。 辛白风曾为自己有这样一个老师而感到骄傲。 可是酆都早已不是过去的酆都,自从明谦君平定内乱,当上了新鬼王,崔玉就不再受到重用,虽仍为判官,但地位比原来降低了不少。而另一位判官罗裴,本就是老鬼王罗世豪的同宗,现在又得新鬼王信任,一时风头无两。 辛白风就是被罗裴派去保护黄泽昊的。 他虽是崔玉的学生,但职务上却受罗裴管辖。 辛白风暗自叹了口气,他知道今天的事情可能没那么容易擅了。 崔玉看向杨锦城,面色稍缓,道: “杨锦城,虽然黄家霸道在先,害得你家破人亡,但你亲手杀人,亦是犯下杀孽,念在你为子尽孝、为夫尽义,多年来奔波辛苦,免你受地狱之刑。你敲响登闻鼓,从此不能再回阳间为人……这可难办了啊……” 杨锦城抬起头,眼中满是坚定:“能为父母妻子洗清沉冤,我心意已足。无论大人如何罚我,我都认了!” 崔玉微微点头,面露一丝复杂之色。 “杨锦城,你敲响登闻鼓,当剥夺肉身,阴神永留鬼城。念你心怀正义,又能有情有义,忠贞孝顺,虽罪无可恕,却情有可原。本判特准你保留肉身,往来于鬼城结界,专门负责阴阳沟通。凡丰都城内,若有新冤旧怨未得申诉者,你可代为鸣冤,做一个登闻鬼差。你意下如何?” 杨锦城心头一震,很快便坚定地点了点头:“我愿意!” 崔玉点点头:“好,那你以后可要恪尽职守,多为百姓平冤,但要合乎律法,不能滥用私刑。辛白风,你带他去登记入职。” 又道,“来人呐,把黄泽昊押入拔舌地狱!” 几个鬼差过来,先撤了杨锦城身上的钩索,套在了黄泽昊的阴魂上。 黄泽昊大喊大叫:“冤枉啊!我要上诉!我要见鬼王!我对鬼城有功!你们不能这样对我!” 伍玉奇有些意外地看着判官崔玉。这位判官的判决让她感到意外,她原本以为这里若不是个魔窟,也是个避世而居不辩善恶的鬼道门派,没想到这崔判官看上去竟然十分正直。 她正犹豫要不要把杨锦城带回去,还是就让他在这里当个鬼差算了的时候,忽听外面传来一个声音: “老崔,这个案子还是交给我来重审吧。” 押着黄泽昊出去的鬼差又回来了,黄泽昊身上的钩索也松开了。 同时进来的还有一个同样穿着判官服的人走了进来。 此人正是同为判官的罗裴,虽然资历和威望都不如崔玉,但新鬼王将他任命为左判官,比崔玉这个右判官要大半级。 崔玉尽管对罗裴很不以为然,但官大一级压死人,罗裴进来,他也只能起身相迎。 “罗判官,些许小案,就不劳过问了吧?” “哈哈,老崔,你别不高兴,你审案,按理我不会过问,可是偏偏这个黄泽昊特殊,他有大功德在身,怎么能让一个有功德的人入拔舌地狱呢?这可有损我们阴司的声誉啊!” 刚刚瘫软绝望的黄泽昊看见了救星,大呼求救:“救我啊,罗判官!救命啊!……” 崔玉皱眉沉吟道:“罗判官,此人所犯罪行事实清楚,证据确凿,而且我也没有感觉到他身上有功德气运。” “他的功德,你是感觉不到的。”罗裴说道,“你也知道,这些年我们酆都城乱象不止,经营困难,一度鬼不聊生。新君登基之后,急需改变现状,尤其是财政状况。黄泽昊作为丰都首富,每年给鬼城捐钱捐物,大大缓解了我们的财政开支,这不是功德吗?” “偌大的酆都城,靠他一个小小富翁的捐赠,能对财政改善起到多大作用?”崔玉冷笑一声,“莫不是改善了某些人的私人腰包吧?” 罗裴的脸瞬间沉了下来,沉声道:“崔玉,你也是阴司的老人了,论资历,你比我还老,怎么还这么冥顽不灵?你想说是我私吞了黄泽昊的钱财吗?” “本判做事从来讲究证据,不做无端猜测。”崔玉道。 “呵呵,你刚才的话难道不是无端猜测?”罗裴冷冷地看着崔玉,“算了,我就不跟你绕弯子了,明说吧,黄泽昊是新君的人,他捐的财物,除了部分公用开支,大部分也都在鬼王大人手中。你想说,鬼王大人是以权谋私吗?” “这……”崔玉当然不能说鬼王以权谋私,但他当然不会就这么认输,反驳道,“即便他捐钱有功,然杀人有罪,且罪大恶极,功过不能相抵,最多从轻发落,从拔舌地狱改入普通牢狱,无期改判有期,如此而已。” “崔判官,你说得轻巧。你是判官,上嘴唇一碰下嘴唇,判词就出来了。抓一个人、判一个人很容易,但钱可不会凭空生出来!判了黄泽昊,缺的资金怎么办?你来出吗?如果你能出,我就举双手支持你的判决。” 辛白风轻轻叹了口气,没有人比他更了解自己的老师,崔玉要是有钱,那就不是崔玉了。 他也同样了解罗裴,如果崔玉真的想出法子搞来钱,罗裴更不会支持他,只会因为嫉妒而恨他,指不定会在背后搞什么小动作呢! “罗判官,钱归钱,案归案,如果判案要考虑金钱,那还要律法做什么?以后判案就先看看谁钱多就好了!”崔玉嘲讽道。 “崔玉!”罗裴厉声喝道,“我不是来和你商量的!我是来接管这件案子的!你以为这些年阴司新增的大批鬼丁和阴兵是哪里来的?鬼王大人有宏图大志,耽误了他练兵,这个责任你担得起吗?” ------------ 第1206章 新鬼王 崔玉听完愣在那里,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不是他被罗裴的态度震慑住了,以资历和能力来说,十个罗裴也不放在他眼里。 但罗裴说的话让他不寒而栗。 酆都这几年的确发生了很多变化,新鬼王明谦君登基后,结束了过去数百年的大乱,让已经快要分崩离析的酆都重又有了凝聚力,又回到了正规。 而且新鬼王进行了大刀阔斧的改革,比如精简机构,修改律法,加强与人间的联络往来,全鬼皆兵,轮流训练,提升修为等等。 这些事也是崔玉极力支持的,让他打心眼里佩服这位新王。 可是有些事也让崔玉十分不安。 新王明谦君的野心很大,而过大的野心让他有些急功近利,甚至不择手段。只要能帮助鬼城发展壮大的,他都会支持和采信,而这必然导致人心浮躁、道德沦丧。 一些小人就会揣摩新王的心思、讨其欢心,围聚在明谦君身边。 比如罗裴就是。 罗裴本是平庸之辈,虽然他姓罗,是老鬼王罗世豪的同宗后辈。但即便在老鬼王时代,他也不得重用。后来罗世豪失踪,鬼城内乱,派系纷争,罗裴便以罗氏正统的名义统领了一派,但势力并不大。 新鬼王明谦君一统鬼城后,为了凝聚人心,自然也收拢了罗裴的势力。罗裴别的本事没有,但揣摩人心、溜须拍马的本事却是无人能及。他很快获得了明谦君的信任,被任命为左判官,统领阴司殿。 而像崔玉这样正直固执的人,虽然也得到了明谦君的重用,却因好几次直言荐上,让新王十分生气。原本以他的资历,是最有资格统领阴司殿的,却只封了个右判官,比罗裴低了半级。 罗裴提到鬼丁和阴兵,让崔玉心里极度不安。 这几年,阴司殿的确新增了不少鬼丁,不过崔玉不管人事上的事,所以也没有过问,只以为是结束了乱象之后的鬼城复兴之兆。 至于阴兵,都是鬼王亲自统领,交给野仲游光负责训练,他就更不知情了。 “莫非这些新增的兵丁,都是从阳间搜罗来的魂魄?”崔玉惊问道。 “你以为呢?”罗裴冷笑道。 崔玉大怒:“阴阳相隔,互不干涉,这是规矩啊!酆都鬼城并非真正的黄泉幽冥,不能代替黄泉职责而收留生魂。我们只是一个鬼修门派,收留天下的孤魂野鬼,有缘则修法,无缘则渡化。历代祖师积攒大功德,聚阴成城,而延续至今,怎么能坏了祖师爷定下的规矩呢?” “哈哈哈……”罗裴大笑起来,“崔玉啊崔玉,说你是死脑筋还真不假,就你那榆木脑袋,我真不知道你是怎么修到今天的成就的?祖师爷?祖师爷在哪儿?现在的鬼王是一代雄主,有征服天下之心,反抗天道之志!你在这里做了一千多年的鬼了,难道还没有做够吗?凭什么我们鬼修就见不得人,就要躲在这鬼城里不出去,不能享受阳间的喜乐,不能见天光之美?” 伍玉奇微微一愣。 罗裴的话让她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她想起了李沐尘的论道,天下万物苍生,鬼修自然也在其中。 按李沐尘的道,鬼修的确应该争取这样的权利,而不是永远躲在这暗无天日的鬼城里。 可是罗裴在这里明显转移了话题,因为从人间获取生魂和这是两码事,从人间获取生魂,等于拘禁,是剥夺了他人的权利。 为了争取自己的权利而剥夺他人的权利,这是魔道行径。 可这世上,很多人很多地方都在做这种事,以大道之名掩盖魔道之实,以群众之利掩盖一己之私。 伍玉奇本想帮崔玉争辩两句,想了想也没有必要,因为这个罗裴显然也不是执着于这个理念,只是为了迎合鬼王而已。 她敢肯定,崔玉在这件事情上是争辩不过罗裴的,因为罗裴是来行使他左判官的权力的,而不是来和崔玉辩论的。 果然,崔玉又争辩了几句,却只惹来罗裴的冷笑和不耐,到后来,罗裴冲到判桌前,拿起惊堂木用力一拍,板起脸来说: “不用再说了,我以左判之名,宣判黄泽昊无罪,至于这个杨锦城,杀人在先,又敲了登闻鼓,本应重判,念在酆都正是用人之际,缺兵少丁,就派入丁簿,在狱前做个苦力吧。” 黄泽昊喜出望外,连连叩谢。 杨锦城则大喊不服。 崔玉怒道:“罗裴,这是本判的案子,本判刚刚宣判,你如何就能改判?” 罗裴道:“我是左判,统领阴司殿,你若不服,就到大王面前去告我吧。” 崔玉性子刚直,又是个好脸面的人,当众被罗裴这样羞辱,哪里能忍受?但罗裴说的又没有毛病,左判就是比他这个右判大半级,阴司殿罗裴说了算,他不服的话只能去鬼王那里申诉。 崔玉还想再争辩,忽听伍玉奇说:“崔判官,你和他争论,就像和一条狗论是非。狗只会听主人的,不会和你讲道理的。” 崔玉一愣,没想到有人敢在阴司殿这么说话。 罗裴更是大怒:“大胆!你是什么人?” “我吗?”伍玉奇笑道,“我是来看戏的。从小我就听说,阴司判官最公正无私,今日一见,不过如此,和人间那些当官的一般黑,判的案例也一般的无道理可言。” “来人呐!”罗裴一开始还以为这女人有什么来头,闹了半天是个看热闹的,大喝道,“竟然有阳间凡人入内,阴司殿成什么地方了,还不给我拿下!” 崔玉也是头疼,罗裴的话显然是冲着他来的,的确,让一个阳间女子进阴司殿来旁听,这也是坏了规矩的。 他狠狠瞪了一眼辛白风,只怪他怎么把无关的人带进来。 就在这时,忽听外面一个长长的声音传来: “鬼王大人驾到!” 阴司殿里立刻一片肃穆,正准备上来抓伍玉奇的鬼差也顾不上抓人了,齐刷刷站到了两旁。 罗裴第一个冲出来,扑通一声跪倒在阴司殿门口,口里高呼着:“阴司殿左判罗裴,恭迎大王!” 崔玉也走上去,看见罗裴那谄媚的样子,皱了皱眉,也在罗裴旁边,落后了半个身位的地方跪下来。 “阴司殿右判崔玉,恭迎大王!” 在一片肃穆的气氛里,一群人簇拥着一个威严的身影走进来。 伍玉奇正好奇酆都鬼王长什么模样,心里也暗自担心,原本闹一下阴司殿,把杨锦城救出去还有些把握,但若鬼王来了,今日要出去怕是有些难了。 可当她看见走进来的鬼王时,突然愣在那里,接着心头狂跳,惊叫道:“阿四!” ------------ 第1207章 明谦君 眼前这个人就是李阿四,伍玉奇敢肯定。 虽然李阿四的肉身已经消亡,魂魄被李沐尘收在九品黑莲里,让二八神人带回了酆都,踏入鬼修之道,凝聚实体后会变成新的样子,理论上可以变成任何样子,但记忆和意念只要不消散,他就一定会朝着过去的样子变。 现在的李阿四尽管和过去的样子有所区别,但那眉眼、那嘴角、那神态,还是原来的样子,还是那个腔调,别人或许会认不出,或者只觉得像而不敢相认,但伍玉奇不同,李阿四就算化成灰,她也认得。 这一声“阿四”让鬼王停下了脚步,转身看着她。 鬼王的脸是严肃的,冰冷的,但他的眼里有了灼热,有了星星般的光芒。 “你刚才叫什么?” “阿四!”伍玉奇又叫了一声。 鬼王的身体依旧站得笔直,保持着那威严的样子,但脸上的表情明显震荡了一下,眼睛里那灼热的光反而熄去,变成了一种迷茫。 罗裴喊道:“大胆妖女,敢乱叫我家大王,来人啊,拖下去扒皮抽筋!” 两个鬼差冲上来,就要对伍玉奇动手。 鬼王突然一挥手,一股强大的力量拦在伍玉奇身前,两个鬼差正撞在这股力量上,身体瞬间就被撕扯成了碎片,连喊叫都没有喊叫出来。 这下可把罗裴给吓坏了。 刚才要不是自持身份,尤其是崔玉也在这里,差点就亲自冲上去给那女的两个巴掌。 他很清楚这位新鬼王的脾气,那可真是六亲不认的,鬼城里那些仗着过去千年的老资格不服他的、敢和他对着干的,都被他收拾得魂渣都不剩一点儿了。 罗裴有点后怕,如果刚才冲上去的是自己…… 他又看了一眼伍玉奇,想不明白这个女人是什么来头,为什么喊一声阿四,鬼王大人就如此异常? 阿四显然是一个人名,而且是小名,可鬼王大人明明是黑莲转生,是天生之鬼,是没有前世的啊! “你为什么叫我阿四?”鬼王看着伍玉奇问。 伍玉奇微微一愣,忽然明白过来,李阿四在五台山已经死了一次,是李沐尘以九品黑莲强行保住他的魂魄和生气,借黑莲而转生的过程中,他的前世记忆肯定出现了混乱。 “阿四!李阿四!你不记得我了吗?我是玉奇啊!我是伍玉奇!” 鬼王眼中的光又灼热起来,但再度被迷茫覆盖。 他摇头道:“我不叫李阿四,我叫明谦君。但很奇怪,你叫我阿四的时候,我的心好像被什么东西戳中了一样,我的耳旁好像有人在呼唤,我的眼前好像有画面在闪烁。告诉我,你是谁,为什么叫我阿四?” “明谦君?”伍玉奇念着这个奇怪的名字,“这是谁给你取的名?” “我生来就叫这个名,没有人给我取。” “不,你叫阿四,李阿四!”伍玉奇说,“你难道都忘了吗?忘了京城李家,忘了李公子,忘了我了吗?” “你也认识李公子?”明谦君脸上露出一丝惊讶,“我当然记得李家,记得李公子……” 伍玉奇正欣喜的时候,却见明谦君轻轻摇了摇头: “但我不记得你。” “啊?” 伍玉奇的脸唰一下变得惨白,身体颤抖着,眼睛里噙着泪,嘴唇翕动着,喉咙哽咽着,再也说不出话来。 都记得!记得李家,记得李公子,却不记得她! 她感觉天塌地陷,她的心一下子跌进了冰窖里,把九年来一直还在坚持的爱的火焰冻熄了。 明谦君看了她一会儿,见她没有回答他的话,便转过身去,走到阴司殿上方的交椅上坐下来,然后询问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罗裴还没有从刚才的慌乱和震惊中走出来,心里始终在猜测这个女人是谁,和鬼王什么关系,从他们的对话里,他已经能够肯定她和大王之间必有瓜葛。 崔玉上前向明谦君汇报了刚才在这里发生的事情,顺便告了罗裴一状。 罗裴这时恍如梦中惊醒一般,连忙进行辩解。他的态度已不像刚才那样傲慢,一方面是因为大王就在面前,另一方面,他刚刚得罪了那个女人。 眼前这位喜怒无常的鬼王可不会顾忌他的元老身份,如果惹他不高兴,可是真的会杀人的。 “大王,我也是为了酆都的发展啊!大王要练兵,我就帮大王招兵;大王要扩城,我就帮大王集资。鬼城内乱千年,资源早已消耗尽了,不从人间去搞,哪里能扩张?” 明谦君连眼皮都没抬,一边听着两人的汇报和争辩,一边拿起桌上的惊堂木,在手心里把玩着。 “这个人,真做出过那么大贡献?”明谦君问的自然是黄泽昊。 罗裴心头一喜,道:“回大王,是的,这十几年来,城外人中,他的贡献是最大的。” “几十年来?”明谦君抬头,目光如闪电般射向罗裴。 罗裴吓得魂儿差点散了。他知道自己说错话了,新王登基不过几年,几十年来的贡献又都去了哪儿? “大王!” 罗裴匍匐到地上,正要辩解,明谦君却已经站了起来,说道: “既然有功,那就留着吧,他在人间有根基,就让他继续负责搜集钱财和鬼丁。其他人么,就依崔判官的判决吧。” 罗裴心里一块大石头总算落下来。 崔玉的脸上神色变幻了一阵,终于还是下定决心,抢步上前拦在明谦君面前。 “大王!使不得啊!” “什么?”明谦君面无表情。 “大王,酆都与人间,互不相干。酆都虽名鬼城,却非真黄泉,不能代行幽冥之责。当初创立此城,乃是让天下未赴黄泉的孤魂野鬼有个归处,所以才在天道之下,留得一线生机。若是从阳间搜刮钱财、强引魂魄来此,只恐天地不容。而如黄泽昊那样,将人间阳寿未尽之人,强行拉来充数,搜其生魂入鬼城,一旦传出去,必惹来天下道门的讨伐啊!” 崔玉痛心疾首,说到后面,捶胸顿足。 “哈哈哈哈!”明谦君突然放声大笑,“天下道门?我若怕那些狗屁道门,我就不做这鬼王了!” 崔玉一愣:“可是……可就算不惧道门,那天罚呢?强取生魂,必遭天罚!天劫之下,酆都恐将只剩一片劫灰啊!” “哼!”明谦君冷哼一声,一翻手掌,掌心多了一朵黑莲,“别人怕老天,我可不怕!有本事它就让我再死一次,不然我早晚推翻了它!” ------------ 第1208章 净光黑莲 这下崔玉彻底愣住了。 推翻老天? 他知道新鬼王有大志向,可他从没想过这位明谦君竟然敢说出这种话来。 在崔玉看来,这话就是大逆不道! 他们虽然是鬼,可也还是在天道之下活着,遵天之意,听天之命。 能给他们这些鬼修一个容身之所,一个修行之地,已经是老天爷开恩了。 可是现在,鬼王大人竟然要推翻老天! 崔玉当年在世为人时,就是一个忠正刚直的人,死后机缘巧合,入了鬼修之道,性格也没怎么变过。他是个传统的人,谈不上愚昧,但有一些固执。 别说崔玉了,就连罗裴也听得毛骨悚然。 罗裴听明谦君讲过要改变酆都的命运,要让众鬼摆脱黑暗,走出酆都。他以为这是新王上台后的豪言,说给大家听听,振奋一下人心而已。将来就会慢慢淡忘,或者顶多就是从人间多占一点地盘,多敛一些钱财。 罗裴又何尝不知道,鬼城扩张太过,引起天下道门的注意,那就离灭亡不远了。毕竟酆都是酆都,酆都鬼城不是真的幽冥地狱。 所以他不愿意断了黄泽昊这条线,因为要在人间培养这样一个人并不容易。丰都是个小地方,丰都最有钱的就是黄泽昊,难能可贵的是,黄泽昊又贪婪又怕死,还十分迷信,把酆都鬼城当成了真地狱。 黄泽昊死了,再要找这样的人可就难了。出了丰都,谁还在乎你这个鬼城经营得好不好。山城是大,山城里有钱人多,可山城里道门也多,有钱人更愿意亲近和尚、相信道士,有和尚道士的地方,谁会和鬼做生意呢? 罗裴万万没想到,新鬼王的志向比他想象的要大得多得多,那所谓的逆天改命和他想的完全不一样,竟真的是要对抗天道。 对抗天道啊!这是吃饱了撑的,还是没事干找死? 罗裴目瞪口呆,这个时候,他也不敢凑上去拍马屁了,这个马屁他实在拍不了。 大殿里一片寂静。 突然,一个清亮的声音打破了寂静。 “李阿四!” 人们都看向伍玉奇。 明谦君也看向伍玉奇。 伍玉奇这时候已经冷静下来,冷却的热情,没有让她丧失理智。 她不能让李阿四在复仇的火焰里毁灭。 李阿四记得李沐尘,但明显理解错了李沐尘的道。 “阿四,你错了!李公子反天道,从来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众生的解脱,为了让众生享有道之平等。黄泽昊在人间作恶多端,如此恶人你不罚反赏,还从人间搜罗生魂,这已经和李公子的道背道而驰了!” 明谦君面色一沉:“哼,迂腐之谈!妇人之仁!欲成大事,哪有不牺牲?嘴上说说谁都会,从和尚、道士到当官的,哪个不是满嘴仁义道德?哪个不是为了解脱众生?可他们在做什么呢?” 说着,他掌心的黑莲绽开,莲心如焰,神光闪烁,杀意弥漫。 “我只知道,天道不公,这个世上,唯有李公子能改变。我要帮他,不惜一切代价,逆天改命!” “阿四!”伍玉奇大急,“可你会错了李公子的意,你这样做不是在帮他,是在害他啊!” “胡说!”明谦君大怒,看向伍玉奇的眼神有些复杂,但终于被怒火淹没,“不必再说了!念在你也知道李公子和李家,我不与你计较,你走吧。” 伍玉奇身子一颤,满眼尽是伤心。可是好不容易找到了李阿四,她又怎么会走? “阿四!我说不过你,你跟我去一趟京城吧,去见一见夫人,听听夫人的意见,听听侯爷的意见,到那时你就明白了。” 明谦君微微一怔,眉头皱起来,没有说话。 一旁的罗裴知道必须站出来说话了,再不站出来说话,鬼王大人就快要被这女的说动心了。不说会不会去京城,只要鬼王大人内心有所动摇,那黄泽昊肯定就保不住了。不但黄泽昊保不住,搞不好他这左判官也要搭进去。 “大王啊!” 罗裴上前一步,扑通跪下来,抱住明谦君的腿痛哭流涕,一副忠心死谏的样子。 “大王,千万不能听这个女人胡说八道啊!自古有雄心者,毁于女人的不知多少。夏之桀、商之纣,都是一代雄主,却因女人而毁江山。美色就是毒药,红颜皆是祸水。这个女人,突然出现在酆都,说不定有什么图谋。大王明明不记得她,她却仿佛知道大王的过去,还想诱骗大王去京城,其心可诛啊!大王是我酆都之王,是万世雄主!大王要带领我们走出酆都,逆天抗命,岂能容一妇人喋喋不休,影响宏图霸业!” “大王啊!”罗裴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罗裴我一片忠心,若大王不听忠言,偏信一女子,就赐我一死,请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吧!” 罗裴也是豁出去了,这一幕演得是活灵活现,让大殿里的鬼差看得都佩服不已。 就连一旁的崔玉都是刮目相看,暗道:难道过去看错了罗裴?他竟真是个忠臣?他做的一切只不过是手段过激了,而本心真是为了鬼王好,为了酆都好? 伍玉奇也是目瞪口呆,没想到罗裴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这是把她比作了妲己,比作了妖女啊。 “卑鄙无耻!” 伍玉奇大怒而,抬手一道白光打出,直奔罗裴。 她自从得了武家天女传承,又拿到了净光天女神像,九年来修为大涨,净光天女大法九成功力已修得七成,这一道白光,蕴含净光之能,能扫荡一切阴浊,此时又在酆都阴司殿中,鬼修之地,阴气浓郁,净光威力倍增。 罗裴万万没想到这个女人有这样强大的实力,面对这道净光,他根本不敢接招,只想躲开。可让他没想到的是,他的鬼身被净光锁住,躲都躲不开。 崔玉也吓了一跳。作为酆都老人,鬼修之道高深,他早就看出这个女人不简单,但也以为只是有修为在身,不惧阴气侵蚀而已。哪里想到,能放出如此强大的净光能量。 反倒是崔玉身边的辛白风,早就领教过伍玉奇的厉害,因此并不是奇怪。但堂堂阴司左判毫无还手之力,却也是辛白风没有料到的。 眼看着净光就要落在罗裴身上,忽然虚空绽放一朵黑莲,挡在罗裴面前。 白光摄入黑莲之中,黑与白,在这一瞬湮灭,空中出现一个莲花状的虚无的空洞。 明谦君脸上的神情微变,就在净光摄入黑莲的那一刹那,心莫名震荡了一下,仿佛多年的死水忽然泛起沉渣,让他十分难受。 “阿四!”伍玉奇看见李阿四脸上痛苦的神色,有些担忧。 明谦君目露凶光,怒道:“敢在我阴司殿行凶,来人啊,将她关入阴牢!” 说罢,抬手朝伍玉奇轻轻一抓一握,伍玉奇的身边周围现出数十朵黑莲,缠枝相连,将伍玉奇锁了起来。 ------------ 第1209章 一代雄主 黑莲缠枝锁紧了她,伍玉奇的眼里满是伤心,泪水模糊了视线,李阿四的人影模糊起来。她仿佛又看见了从前的阿四,那个有些木讷、不苟言笑,却又做事果断、非常聪明的李阿四。 几个鬼差过来,将钩索套在伍玉奇身上,拉着她朝外面走去。 伍玉奇没有反抗。 她不相信李阿四会害她,就在刚才,净光射入黑莲的那一刹那,她仿佛看到了李阿四的内心,看到了他的痛苦,感受到了那被隐藏起来的柔软。 如果真的要死,就死在李阿四手里吧! 如果从前的李阿四真的回不来了,那死了就死了吧! 绝望和希望交织,乱七八糟矛盾的念头不断冒出来,她痛苦地看了李阿四一眼,然后被带出了阴司殿。 明谦君看着被带走的伍玉奇,看见了她眼角那晶莹的眼泪,泪光仿佛刺中了他内心最柔软的部分,让他隐隐不安。 净光与黑莲湮灭时那种难受的感觉又一次袭来,脑子里仿佛有一些东西要跳出来,一些模糊的画面在眼前乱飘,看不清,又挥之不去。 捡回一条命的罗裴松了一口气,得意地朝崔玉瞟了一眼。 他知道自己赌对了。 他本来就是左判,比崔玉的职务高了半级,只是崔玉这个家伙,仗着老资格,处处与他作对。 现在好了,借着今天这个案子,大王一定会更信任他。而崔玉今天的表现简直是在作死。 罗裴决定加上一把火,就算不把崔玉烧死,至少也要让他脱层皮,反正右判这个位置是不能让他坐了,必须找一个听话的人。 “大王!”罗裴保持着刚才那副忠贞死谏的样子,带着悲腔,“大王圣明,是我酆都万鬼之福!那妖女诋毁大王、妖言惑众,绝不可赦,其罪当诛!而放任妖女进入阴司殿,今日当值之人,从判官到鬼差,都应领罪受罚。请大王下令,将一干人等打入大牢,明日与那妖女同斩!” 崔玉吓了一跳。 他知道这位新王的脾气,那是真会杀人的。他不是怕死的人,但他爱惜这大殿里的鬼差鬼吏,这里有不少都是跟了他很多年的老部下。 崔玉更知道罗裴想要对付是他,不提他的名字,只提今日当值的人,是不想显得过于针对他,而被大王看出其心思。 若真定罪,他崔玉大概率是不会死的,大王再暴戾,也不会杀他,顶多就是去了官职,扣了俸禄,关几天禁闭。但这些鬼差的下场可就不好说了。 果然,大殿里的鬼差人人自危,一个个吓得双腿发抖,不敢吱声,只能看向崔玉,目光里满是哀求。 再看罗裴,低着头,嘴角带着阴笑,微微侧脸,斜眼偷看崔玉,眼中满是得意。 崔玉正要说话,忽见明谦君抬起腿来,一脚把罗裴踹开。 罗裴猝不及防,重重摔倒在地上,滑了出去,又撞在大殿的墙角。 “怎么,你这个左判,要教我怎么判案吗?”明谦君冷冷地看着罗裴。 “大……大王……”罗裴面无人色,眼中满是恐惧,“小人不敢!那妖女妖言乱语,小人只是气不过,小人真的是为大王着想啊!请大王明断!” “替我着想?”明谦君冷哼一声,“你刚才说那妖女是妲己,说我是桀纣,我没听错吧?” 罗裴冷汗一下子冒出来:“大王……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桀纣亡于女色,那妖女恰如妲己误国……” 他越说越发现不对劲,偷眼去瞧明谦君的脸色,发现大王的脸上寒冰凝结,便结结巴巴说不下去了。 “看来,你还是认为我是桀纣啊!”明谦君说道。 “大王……” 他罗裴还没来得及辩解,一朵黑色的莲花从地上生出,莲瓣如巨口张开,将他的半个身子吞了进去,只露出上半身,眼看着整个人都要被吞没了。 “大王……饶命……啊……” 罗裴悲声呼救。 “大王!”旁边的崔玉皱着眉头上前一步,躬身道,“罗判官本意如何不知,但他的话没有说错,桀纣因色误国,这是史家之定论。忠言逆耳,良药苦口,大王不能因言废人,此非雄主之所为也!” 罗裴愣住了,他怎么也没想到崔玉会站出来为他求情,但此刻大王身边的人里,也只有崔玉的话有份量了。只是明谦君上位以来,似乎并不重视崔玉,何况崔玉又是他罗裴的死敌,这让他心中忐忑,又希望大王能听崔玉的话放了他,又不相信崔玉能比他更得大王的信任。 明谦君看向崔玉,脸上露出不可捉摸的笑容,道:“崔判官,以你的资历,本是阴司左判最合适的人选,但罗裴占了你的位置,又视你为最大的对手,多次向我进言要撤你的职,甚至还在暗中调查你的罪行,你竟然反过来为他求情,难道不恨他,不想他死吗?” 崔玉挺起身子,挑了挑眉毛,直视明谦君,道:“我当然恨他,但私恨不能公报。他怎么对我是他的事,我崔玉行得正、站得端,背后小人技俩,焉能伤我害我!今日之事,对事不对人,罗裴所言并无毁谤大王之意,若大王因此而要了他的命,从今而后,谁还敢直言谏上,谁还敢说真话?若大王不想以后身边只有一堆阿谀奉承之人,今日便不能杀罗裴!” 崔玉义正辞严,和明谦君目光对视,丝毫不避。 就连罗裴都听得心里不免佩服几分,他知道自己今天的小命多半会保住了。这位鬼王大人虽然狠辣,但并非完全不讲道理的人,和桀纣之流不可比。 他又心中暗喜,崔玉今天公然顶撞大王,让大王难堪,以后的日子怕是不好过了。只要过了今日,再设点小计谋,必可轻松拿下崔玉,让他滚出阴司殿。 明谦君听完崔玉的话,盯着崔玉久久不语,他的目光如剑,让人看不出他心里在想什么。 忽而,他抬起头,仰天叹了口气:“崔玉啊崔玉,你还真是个迂腐的人啊!是我看错了你呢,还是你看错了我呢?” 崔玉心头突的一下,但他已做好了赴死的准备,岿然不惧,依旧挺直了腰杆站着。 明谦君说完,忽然将摊开的手掌轻轻一握。 墙角那朵包裹着罗裴的黑莲猛然收缩进了虚空里,湮灭了。 “啊——” 只听罗裴一声惨叫。 他的整个下半身,随着黑莲的湮灭而爆散。 好在是鬼修,身体由阴气凝聚而成,不会像人的肉身那样零部件散落一地,也没有血,只一些黑雾散开,又消失在湮灭的虚空里。 堂堂酆都阴司殿左判官、当年统御酆都的鬼王罗世豪的同宗后人、在酆都数百年的内斗纷争中山头不倒、成为一方豪强的罗裴罗判官,现在只剩下了半个人。 整个阴司殿里,如寒冰灌注,除了罗裴的惨叫,一丝响动都没有。 直到明谦君迈开脚步,朝阴司殿外走去,他的随从们才急忙跟上。 “崔玉,从今天起,你接替罗裴,担任左判之职,统领阴司殿。” 殿外传来鬼王的声音。 崔玉愣了一下,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而此时早已不见了明谦君的身影。 崔玉心情激荡,暗道:英武决断,有雄主之风!莫非我过去看错了他? 他缓缓跪倒,颤声高呼:“谢大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