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卷:默认 ------------ 第1章 你和镜流怎么回事? 阅前提示: 主角大好人,这点我真的要强调一下,他只是观念比较抽象…… 单女主镜流,全员无刀happy ending 私设多,伏笔多,会搞些回旋镖,有违和感的部分会在后文写到,不会按照原剧情走 最后,脑子存放处 * 作为转生异世界的天选之子,羡鱼没什么雄心壮志。 什么权势,什么名气,他通通不想要。 一想到身居高位后,要面对的一系列麻烦事,他就觉得身心俱疲。 那感觉,就好像上辈子打了几千年工一样。 前世读十几年书,毕业后卷生卷死就算了,这一次,羡鱼只想着躺平摸鱼,当个不起眼的普通人。 只可惜,刚降生异世,他的摸鱼梦就碎了一半。 就如同古代帝王的传闻一般,他在降生时,出现了前所未有的异象。 原本猎杀孽物「巡猎」星神突然出现在了罗浮。 星神庞大的身形遮天蔽日,神明的威压让人喘不过气。 仙舟人得见星神,心神俱振,高声呼喊着「帝弓司命」。 虔诚的信徒们激动不已,当场伏地跪拜。 部分化外民不敢直视星神,他们汗流浃背,吓得双膝发软,跟着仙舟人一起跪了下去。 这位帝弓司命什么也没说,只是看了一眼,就匆匆离去。 但这对最懂“帝弓司命”的仙舟人而言,就没那么简单了。 “帝弓司命”这么做,一定有祂的深意! 于是,当天降生的羡鱼就遭了殃。 从出生到进入学宫,一直都被众人关注,时不时就被人耳提面命、督促学习,生怕他辜负“帝弓司命”的厚望。 某日,羡鱼在家中翻到蕴含星神巡猎之力的箭矢。 这一支足以引爆星体的箭矢,有着仿佛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磅礴力量。 此刻,正乖顺的被他握在手里。 那一瞬间,他险些发出尖锐的爆鸣声。 他深知,一旦被他人知晓此事,恐怕自己这辈子,都与“普通”两字无缘了。 光是想想,就觉得头疼。估计这辈子都不能安生吧! 正当他绝望到想要从罗浮跑路时,穿越者人手一个的系统出现了。 原本毫无感情的电子音,在看清羡鱼手中的东西后,发出尖锐又魔性的笑声。 祂断断续续地笑着,声音像是年久失修、布满铜锈的机器。 “我,哈哈哈,是游戏系统——” 笑声震耳欲聋,震得羡鱼耳朵疼。 语调诡异不似常人,羡鱼都怕祂下一秒笑死过去。 羡鱼:“……你别笑了,我害怕。” 系统嘻嘻哈哈:“你这副样子……真有意思啊!” 羡鱼:“能不能把这个东西收起来啊?” 系统:“咦?这可是有着巡猎令使级别的力量啊?你为什么想要收起来?” 羡鱼:“……很麻烦啊!” 系统依言将箭矢收了起来,祂没个正行,继续嘻嘻哈哈道: “不愿意使用巡猎的力量,那你想要什么呢?” 羡鱼摇头:“我什么都不要。” 或许对于其他人来说,降临异世删号重开,立马就能获得金手指,在一众平庸之辈中脱颖而出,一跃成为被背景板艳羡的龙傲天。 但羡鱼人如其名,只想平平淡淡地度过一生。 比起事业,他更想过好自己的生活。心意相通的爱人可遇而不可求,能有几个至交好友喝酒干饭也不错。 他没有什么雄心壮志,但奈何绑定他的“游戏”系统忿忿不平。 系统吊儿郎当地给出承诺,扬言能拿出数不清的信用点和奇物。 似乎在系统口中,随便一次的任务,就能够让羡鱼实现躺平的梦想,少走几百年弯路原地退休。 祂语调浮夸,仿佛是在表演歌剧,说出的话却像是用高薪骗腰子的诈骗犯: “「欢愉」令使的力量,喜欢吗?” 羡鱼:“……” 羡鱼:“「欢愉」星神,你的令使,都是你骗来的吗?那你可真没面子。” 电子音沉默一瞬,又变成辨不清男女的人声。 祂哈哈大笑,再次邀请羡鱼成为令使,被回绝后,抛下一句“物归原主”就不见了踪影。 羡鱼对阿哈说的话左耳进右耳出,开始研究送来的金手指。 “游戏”系统在脱离「欢愉」后,无法与羡鱼沟通,只能提供背包、技能等功能。 一打开背包,就被满满当当的道具遮住了视线。 树莓、垃圾、摩拉、神之心、圣遗物、洗髓丹、纠缠之缘、镜花水月、子母河水…… 羡鱼:地铁,老人,看手机.ipg 什么奇怪的玩意儿混进去了…… 羡鱼数不清究竟有多少道具,只得将背包翻到最后,总算是找到了「巡猎箭矢」。 他将目光停留在箭矢上,系统无比智能地弹出注释。 「巡猎亲自赠予的力量,但这份礼物似乎并不合人心意?毫无幽默感的星神,怎么可能送出让人满意的礼物啊?巡猎坏,阿哈好。」 羡鱼:……阿哈你上大号说话。 拿到金手指后的几天里,羡鱼小心翼翼地试探着,生怕从哪窜出将军府的人,将他当场抓获。 羡鱼:再出幺蛾子,我真的会改信丰饶…… 好在外挂和阿哈靠谱,在箭矢收入背包后,没人察觉到那股足以引爆仙舟的力量。 也幸亏同年同日生的婴儿,不止羡鱼一个。 其中,不乏天资聪颖的人才。 在旁人的耀眼光环下,刻意摸鱼的羡鱼,就不那么显眼了。 他就像是篝火旁不起眼的一点火光,迅速黯淡下去,泯然众人,成为一行人中最不起眼的背景板。 在一众人惋惜的目光中,他狠狠松了口气,之后在考核中以吊车尾的成绩,顺利进入太卜司。 在太卜司混了几年,羡鱼总算掌握了正确的摸鱼方法,自有一套流程。 他悠哉悠哉地卡点进入太卜司,又悠哉悠哉地以“泡茶”为由,和同事待在茶水间侃大山。 聊了一会儿,眼瞅着顶头上司马上来了,他与同事默契地止住话头,捧着刚购置的、还没巴掌大的保温杯返回工位。 一杯茶,一支笔,摸一天。 要是能再来根烟就完美了……要不是太卜司禁烟,他高低要整一条! 羡鱼一边想,一边盯着用来卜算的钱币发呆。 没过一会儿,太卜大人到了。 听着熟悉的脚步声,羡鱼立马打起精神,眼睛死盯着钱币。 “怎么?能盯出花来?” 太卜名为萧林,是个留着络腮胡的中年男人,他皮笑肉不笑,眼神如利刃一般,仿佛看穿了羡鱼薪水混子的本质! 顶头上司的视线先是落到钱币上,后又与羡鱼对视。 羡鱼理不直气也壮,太卜看着他,表情辨不出喜怒,语调同样让人无法察觉到端倪,问道: “你和那位剑首,镜流,你们……是有什么矛盾吗?” ------------ 第2章 她是在恐吓吧 羡鱼不明所以:“啊?” 镜流,罗浮新任剑首。 白发红瞳,气质清冷,容貌出众。 只可惜,是位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高岭之花。 如果是抽卡游戏,那么她的笑颜一定是大小保底吃满,才能获得的顶级SSR。 她鲜少表露出其他情绪,唯有少数人能窥见镜流除了冷脸以外的表情。 羡鱼自认算是特例。 不过不是因为自己,而是沾了白珩的光。 他和镜流原本并无交集。 毕竟,一个是剑技精湛、一骑绝尘的顶级天才。 另一个,则是常年在太卜司浑水摸鱼的薪水小偷。 简直八竿子打不着,哪怕天上下红雨,碰了面,他们也只会生疏地点头示意。 奈何镜流的好闺蜜白珩,是个社牛,也是个社恐。 是让社恐感到恐惧的社交恐/怖分子。 只靠单薄的词汇,恐怕也无法形容白珩的性格。 若不是仙舟人性格保守,没什么花活儿,不然白珩肯定紧跟潮流搞事。 换到前世,白珩大概就是在海○捞领头唱生日歌,高铁站扯横幅、用大喇叭喊人的顶级E人。 甚至有可能嫌弃场面不够大,现场摇个十几、二十个人一同庆祝。 接到人后,根本不管人死活,会继续让大喇叭喊:“大少爷驾到统统闪开——” 最后,她再带领着一群人,顶着旁人不理解的目光潇洒离场。 白珩潇洒肆意,行事时有种不管社恐人死活的美感。更是让死宅退让三分、敬而远之的类型。 好巧不巧,两人遇上了。 那天,一放假就在家躺尸的羡鱼,不忍浪费大好时光,于是决定效仿「岩王帝君」。 他闲逛一阵后来到一家酒馆,等进门问了人才知道,这是家预约制的酒馆。 至少得提前48个系统时预约。 羡鱼当即决定打道回府。 带着镜流在一旁等位的白珩,热情地发出邀请。 在一同聊过天、喝过酒后,白珩笑容满面,看起来与自己相见恨晚,两人交换联系方式,顺势约了下一次的酒局。 一来二去,三人就熟悉了。 严格来说,应该是两人? 在三人聊天时,大部分时间是白珩和羡鱼在说,镜流的话很少。 换作是相声演员,白珩无疑是乐在其中的逗哏,镜流是被冤种队友逼着被迫营业的捧哏。 说到尽兴时,镜流的脸上也会露出不易察觉的笑容。 羡鱼:两个像素点不能再多了。 羡鱼自认,他与镜流哪怕称不上什么至交好友,也该是对彼此没什么恶感的熟人吧? 太卜大人这话是何意? 羡鱼摸鱼摸惯了,思考时下意识放空自己,无意间露出一副清澈又愚蠢的表情。 太卜萧林欲言又止,止言又欲,语气似有不忍,递上一个纸盒:“……你自己看吧。” “什么东西还劳烦太卜大人亲自送啊?” 羡鱼抬手接过纸盒,包装看上去格外细致,显示寄件方是星槎海,收件方为太卜司羡鱼。 羡鱼一头雾水,他没买东西到太卜司啊? 他左看右看也没看出什么不同。 “这个快递,有什么问题吗?” 萧林:“太卜司来往的物件儿,是需要审查的,这一点,你知道吧?” 羡鱼点头。 虽然太卜司连自己这种混子都能进,但好歹是官方机构,在细节上讲究颇多。 需要审查的不仅有寄送的快递,就连办公用品也不例外。 司内人对这个规则一清二楚,除了把太卜司当家的顶级卷王,几乎没有人会把收件地址写成太卜司。 萧林见羡鱼手捧着快递箱,继续道:“这里面是丰饶孽物的残肢——” 羡鱼:“……” 他缓缓低头,放下快递箱,皱着眉头百思不得其解。 萧林似乎有些失望,语气略带不满道:“你怎么这个反应?这可是丰饶孽物的残肢啊!” 羡鱼:比不过「巡猎」的箭矢……差点就被抓走干活了…… 他试图拉回正题:“那为何,太卜大人会问我和镜流的关系呢?” 萧林又道:“在审查到这个快递箱后,我亲自去查了寄件人,是剑首镜流。” 羡鱼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所以,你们是有什么过节吗?以至于……让她用这种极端的方式恐吓你?” 谁敢惹镜流啊?敢惹她的恐怕坟头草都三米高了。 他怎么敢的啊?真有过节的话,羡鱼我啊,可要成死鱼了捏:) 他只是个普通的文职人员啊,若是不动用外挂,镜流一剑下去,就得跪在地上求他别死…… 羡鱼嘴角微抽,试图代入久经战场、砍敌人如切菜的云骑军,迟疑道: “会不会是云骑军的习俗?把丰饶孽物当伴手礼?” 萧林看着他,恨铁不成钢道:“如果是你上战场,你会把敌人的残肢当伴手礼送人吗?” 羡鱼:“……” “有矛盾趁早解决。” 萧林拍了拍他的肩,语重心长地抛下这句话,随后晃悠着离开。 羡鱼目送顶头上司离开视线后,轻车熟路地掏出玉兆,秉持着能摸一秒就是赚到的原则,心安理得地给云骑军的友人发消息。 友人名为景元,年纪比羡鱼小上几岁。 两人在学宫进学时,时常会碰见。 景元性格外向,遇上谁都能聊上几句,与懒得社交的羡鱼简直是两个极端。 死宅社交全靠E人捡,两人一来二去,也算是聊得来的朋友。 此刻,景元更是羡鱼在云骑军中唯一的人脉。 好巧不巧,他还是镜流的徒弟。 【非工作时间不回:你们云骑军打完孽物,会带伴手礼回来吗?】 似乎对方也在摸鱼,很快回复了消息。 【景元:带什么?丰饶孽物?】 羡鱼大受震撼。 还真是伴手礼啊! 他继续打字。 【非工作时间不回:所以丰饶孽物算是伴手礼?】 【景元:……战场上什么都没有,没人会带东西回来,更不会有人把孽物当伴手礼。】 【非工作时间不回:……】 羡鱼陷入沉默。 【景元:我想起来了,还真有这种奇葩,这次有个云骑军,费尽心思把丰饶孽物的残肢带回去,说要送给女朋友当礼物……】 【景元:笑死,刚刚还听见这位兄弟在哭,说是被甩了。】 【景元:……等等?】 玉兆那头的景元突然闹腾起来,连发好几个惊悚的猫咪表情包。 【景元:你收到了?】 【景元:这不是伴手礼……是恐吓吧。】 【景元:你到底得罪谁了啊?】 ------------ 第3章 谁拿丰饶孽物当伴手礼啊 玉兆上,景元接连不断地发来消息,试图帮着羡鱼分析此人身份。 【景元:竟然把丰饶孽物带回罗浮……还堂而皇之地寄到太卜司……】 【非工作时间不回:等等,你怎么知道寄到了太卜司?】 【景元:?】 【景元:我还不知道你?上学时控分,考试擦线过,估计就算是房子塌了,侥幸没砸死你,你也会翻个身继续睡】 【景元:如果不是寄到工作地点,刚好有了摸鱼的机会,你恐怕都不会问。】 羡鱼回想起堆在屋里,尚未拆封的几十个快递箱,对景元肃然起敬。 【非工作时间不回:……牛掰,不愧是扬名云骑军的智将】 【景元:智识命途,小子.ipg】 【景元:你得罪的这个人,身份恐怕不简单……你回想一下,有怀疑的人选吗?】 羡鱼:不用怀疑,就是你师傅……这我能怎么说? 羡鱼只得使用糊弄学的万能金句,尝试着转移话题。 【景元:……真有你的,被人恐吓都不着急。】 【景元:行吧行吧,劝是劝不动了,要是有怀疑的人,记得第一时间告诉我。】 羡鱼心下感到触动。 换作是旁人,恐怕都不愿意掺合这种麻烦事,但景元还是愿意帮忙。 没等他感动多久,景元又发来了消息。 【景元:放心,到时候我找我师傅帮忙。】 羡鱼:……好兄弟,你的出发点是好的,但是先别出发。 他人麻了。 若是景元一脸义愤填膺地告状,镜流会是什么表情? 这跟背地吐槽别人,结果被正主当场抓包有什么区别啊? 哪怕是脸皮再厚的人,也得脚趾抠出整艘罗浮仙舟吧? 镜流呢? 嘴角得向下撇两个像素点吧? 他的好兄弟景元不得少走几百年弯路,直接被镜流加训,练成魔阴身? 羡鱼秉持着人道主义精神,开始尝试着阻拦景元。 【非工作时间不回:景元,你还年轻,这里水太深你把握不住……】 【景元:?】 【景元:别学腾骁将军说话】 【景元:智识命途,小子.ipg】 羡鱼生怕景元落入训练的地狱,加快速度打字扯谎。 【非工作时间不回:放心,问题不大,我刚刚算了一卦,对方没有恶意,很快就能解决的】 【景元:你小子.ipg】 【景元:你最好是】 【景元:休息时间结束了,师父喊我去练剑】 两人互发表情包道别。 正当羡鱼想要放下手机,干点正事时,又有一则消息来了。 【白竹:羡鱼哥,今晚能不能来海里捞一趟啊~】 紧随其后的,是一张白竹自己从墙后探出脑袋的照片,配上了「狐狸探头」几个字。 此人……严格来说,是此狐。 名为白竹的女人,是个头顶狐耳的狐人,拥有无数追求者。 她的色系和白珩差不多,两人都有蓬松雪白的大尾巴,让福瑞控看了狂喜。 但比起白竹,羡鱼更愿意和白珩待在一起。 原因无他,就是白竹身上的味道……太浓了。 可能是护毛精油的问题? 每次见到白竹,都能闻到一股甜腻腻的味道,让他无端联想到吃完棉花糖后黏糊糊的触感。 但人人审美不同,羡鱼也不好多做评价,所以在遇到白竹的邀请时,他向来是能推则推。 没等他打字回绝,白竹就又发来了消息。 【白竹:你都拒绝人家两次了,这次一定要来哦~】 说着,白竹还发来一小段视频。 她抖了抖雪白的狐耳,摇了摇身后的大尾巴,朝镜头Wink,很小声地说了什么。 羡鱼:地铁,老人,手机.ipg 说的什么,完全听不清啊…… 羡鱼自认是个除摸鱼外,十分合格的员工,做不到在办公场所外放视频。 他没有再细究对方在视频中说了什么,只得答应了白竹的邀请。 要是换个人,羡鱼铁定鸽到底。 他忍不住唏嘘,成年人的世界果真没有容易二字。 谁能想到,他最初的目的,只是贪嘴想吃火锅呢? 只可惜,白竹是给自己分成的合伙人,不能不来往。 她的家族世代经商,作为家中独女,白竹更是继承了父母的天赋,在各个仙舟投资店铺,每日进账的钱款根本数不清。 其中,她的名下就有一家火锅店。 店内服务也很周到,和前世的某家火锅店十分相似,店名也格外相似,名叫海里捞。 这家店,大到火锅底料,小到蘸料,用的都是真材实料。 店家为人实在,深怕食客吃不饱,动不动就抹零头、送小食,让人忍不住担心这家店的收益,生怕火锅店倒闭。 羡鱼每次去吃,都抱着“最后一顿”的念头。 直到某天,作为火锅店股东的白竹,终于想起了名下的这家店铺。 她一查收益,发现远远比不上相同地段的其他店铺,起了转行的心思,于是找上店主沟通。 白竹作为商人,和人打交道时总是留有三分余地,不会把话说死,只是问了问经营模式后,没再说什么。 但店主做了几十年生意,自然能听得懂股东的言外之意,但他对如何挣钱,真是毫无头绪,愁眉苦脸了好几天。 食客们一看,惊呆了,难不成这家宝藏火锅店要被迫关闭了? 他们开始频繁地光顾这家店,自发地开始宣传。 突闻噩耗,死宅如羡鱼也坐不住了,破天荒地频繁下馆子,在店主面前混了个脸熟。 或许是两人投缘,店主主动跟羡鱼大吐苦水。 一个心宽体胖的中年男人喝着闷酒,讲到动情时还险些掉了眼泪。 羡鱼心里着实不是滋味。 他尝试着从稀碎的前世记忆中,努力扒拉着有用的信息。 什么将进价、售价通通写在菜单上…… 毕竟,对坚守几十年的店主来说,临时涨价是不可能了,只能另辟蹊径。 再或者推出全新口味的锅底…… 只能死马当活马医。 店主兴奋地点头,狠狠拍着他的肩膀,眼睛仿佛冒着绿光,恨不得把他说得每句话都吸烟刻肺。 隔天,店主就更换了带进价的菜单。 羡鱼也没想到,店主相信了自己的提议,于是四处寻找自己为数不多的友人,推荐这家店。 最终,这家店靠着朴实无华、不挣钱的风格,和独树一帜的「豆汁儿」味锅底,一跃成为罗浮的新晋网红店,每天排号的顾客络绎不绝。 店主脸都要笑裂了。 羡鱼:「豆汁儿」锅底是我没想到的…… 白竹听闻火锅店人气爆满后,再次来到火锅店。 店主丝毫没有揽功的念头,向这位金主极力夸赞羡鱼,将所有功劳都按在他头上。 白竹对店主口中,轻易力挽狂澜创下收益的羡鱼产生了兴趣,让店主从中牵线约饭。 等到了地方,羡鱼看着陌生狐人满头问号,稀里糊涂地和店主成了海里捞的股东,每年都能获得不少分红。 天降一笔横财,羡鱼只觉得受之有愧。 他在闲暇之余,都会给火锅店琢磨些新花样。 如今,白竹将仿照海里捞经营模式的火锅店,开到了曜青、朱明、玉阙等地,挣得盆满钵满。 她吃了几次闭门羹后,却还是不肯放弃,一而再、再而三地邀请他。 羡鱼叹为观止,这就是社交点满的大佬吗?她挣钱自己是一点也不眼红啊。 哪怕是自己这种平平无奇的普通人,也会主动联络感情。 羡鱼:死宅这辈子都做不到的……要是让我去和不熟的人应酬,我原地投奔丰饶…… 他收起玉兆,时不时摸鱼,时不时干点活,十分娴熟的卡在下班前完成工作。 等时间一到,羡鱼立马站起身,带着镜流寄的快递离开太卜司。 走至无人的角落时,羡鱼心念一动,将快递收进系统背包中。 系统弹出注释。 「是什么让她鬼使神差地将此物带回罗浮呢?打包这份礼物时,她究竟怀揣着怎样的心情?」 「无人知晓,被众人提防的礼物,隐藏着高岭之花不自知的爱意。」 羡鱼眉头一挑,继续往下翻看。 ------------ 第4章 不是很懂你们仙舟女人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真有傻○信阿哈说的话吧?那可太有乐子了」 系统早已变成了阿哈的形状了…… 阿哈你真该死啊!等下次见面,高低揍你几拳! 作为乐子神,被普通人殴打怎么不算乐子呢? 羡鱼:等等,这是在奖励祂吧…… 注释中暧昧不明的表述,他一个字都不信。 比起阿哈版系统,他更愿意相信自己是秦始皇转世。 拜托,那可是美貌与实力并存的剑首大人诶,她的剑技,在罗浮无人能够超越。 镜流不可能喜欢自己,更不可能恐吓自己。 如果换作是他,能有如此强大的实力,哪里会想着恐吓别人? 直接用剑说话,不是更方便吗? 可能是有什么误会吧……需要回礼吗?送什么啊?究竟是什么样的东西,能等同于丰饶孽物残肢啊…… 羡鱼漫不经心地想着,完全没把快递当回事,悠哉悠哉地来到火锅店,没看到约自己的白竹,反倒碰上了白珩和景元。 “羡鱼?你竟然舍得出门?” 景元最先看到他,语气很是惊讶。 专心看玉兆的白珩,在听到熟悉的名字后抬头,当即热情地发出邀请:“你们也认识啊,要不要一起吃?” 羡鱼摇头:“我不是来吃饭的,是来打工的。” 白珩走在大街上,没走几步就能碰上朋友,这次也没能例外。她在听过羡鱼的话后一拍大腿,欣喜道: “打工?巧了——” 顶级社牛当场掏出玉兆,当即决定现场摇人。 “这家店是我发小的,我跟她说一声,跟我们一起呗,刚好能摸鱼……诶,她刚好过来了——” 白发狐人身穿红色吊带裙,领口开得极低,走起路来裙摆摇曳。 羡鱼下意识将视线上移,避开某个令人尴尬的部位,转而专注地看向来人的脸。 白竹快步走了过来,不知为何,她的笑容格外灿烂,先是朝白珩和景元点头示意,后娇嗔道: “大忙人,你可真难约啊~” 她的嗓音、语调格外奇怪,就连尾音也有种…… Ummmm…… 山路十八弯的感觉。 羡鱼欲言又止:“老板,你嗓子不舒服吗?” 白竹:“……” 白竹笑容一僵,随后跟变脸似的,调整好了表情,朝他哼了一声,抬手作势要戳他的胸口。 羡鱼迅速退后,避开对方的手。 一旁的白珩强扯出笑脸,干笑几声。 两人从小打到大,打急眼了互薅尾巴毛,谁能想到,撕牙咧嘴吼自己的损友,还能变得如此人模狗样? 顶着精致的妆容也就罢了,毕竟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狐狸也不例外。 但这说话语调…… 她和白竹太熟了,如今看熟人发嗲,有种难以言喻的尴尬感,恨不得原地用脚趾抠出仙舟。 白珩诚恳道:“你别夹了,我害怕。” 白竹:“……哦。” 她的语气陡然变冷,扭头看向羡鱼:“叫你来就是想问问你,有位大人物要来罗浮,你要不要来?” 就为了这事儿? 死宅难以置信,能用玉兆解决的事情,为什么非要当面说? “呃……”羡鱼表情变了又变,开口道,“谢谢老板的好意,但……” 白竹没好气地摆了摆手,“行了行了,知道你这条咸鱼翻不了面——” 白珩打断她的话,催促羡鱼:“来都来了,跟我们一起吃吧——” 深知羡鱼不喜社交的景元一反常态,没有帮着解围,反倒附和起来,热情地凑上来和他勾肩搭背,架着他往火锅店里走。 “是啊,来都来了,不吃顿好的可惜了。” 死宅试图挣扎,后路却被白珩堵得死死的。 羡鱼腹诽,白珩一个社牛就算了,景元怎么也跟着起哄? 等到了地方,羡鱼一眼一个顶着龙角的黑毛,和两个白毛。 依次是持明龙尊饮月君丹枫,工造司鼎鼎有名的百冶应星。 白发红瞳的美人坐在靠窗的位置上。 羡鱼站在一旁,只需微微低头就能看到让l○p憧憬的春光。 但他面上还是不动分毫,只看着镜流的眼睛,朝她笑了一下。 羡鱼表面镇定,心里忍不住想,你们仙舟女人的穿搭……好、好特别…… 不是很懂你们仙舟女人。 换作其他人可能适应良好,他却只觉得有些……无所适从。 对身材凹凸有致的异性,他感到有些不自在,但对于其他瘦削的异性,则没那么窘迫。 或许曾经的友人,是那种高级感满满的身材? 以往他和两人面对面坐,倒是没留意这些细节。 现在紧挨着坐,又与她们有身高差,余光轻而易举就能看到。 羡鱼:……超纲了,这不是母胎SOlO死宅单身狗该面对的事情。 在与他对视过后,镜流愣了一瞬,又迅速移开视线,表情格外专注,一门心思埋头看菜单。 白珩与景元不约而同当起了死宅的嘴替,你一句我一句,替羡鱼向在场的人做自我介绍。 完全插不上嘴的羡鱼迅速调整好表情,露出挑不出错的笑脸,和对上视线的龙尊和百冶点头示意,随后看向景元。 景元露齿一笑,表情格外做作,一比一复刻出羡鱼摆烂时清澈的愚蠢。 羡鱼悟了,心下无奈。 怪不得这么反常……你小子,还没放弃让你师父帮忙的念头啊! “你俩都没什么忌口吧?” 白珩亲亲热热地凑到镜流身边坐下,头挨着头一起看菜单,抬头问, “羡鱼,推荐点招牌菜呗。” “能吃辣就点九尺鸭肠、千丝土豆,吃不了就试试鱼籽虾滑……” 羡鱼扫了一眼桌子,只见提早到的三人面前摆放着蘸料,问白珩:“我和景元去调蘸料,白珩,你要吃哪种?” 白珩语气颇为苦恼,“选不出来诶……” 在和两个姑娘喝过酒后,羡鱼早已弄明白了解决选择恐惧症的最佳方案。 全都要就完事儿了。 羡鱼:“……那油碟、芝麻酱,都给你调了。” 白珩嘿嘿一笑,目送羡鱼推搡着景元离开。 她手也没闲着,加了羡鱼推荐的招牌菜,又笑得开怀,问其他三人: “笑死我了,你们听说云骑军的笑话了吗?” 白珩乐得狐耳直抖,她迫不及待地向友人分享刚从景元口中听来的消息。 “有个年轻小伙,费尽千辛万苦立了功,借此机会找到上司,想要为自己的女朋友送上最珍贵、最特别的礼物——” 镜流、丹枫和应星十分捧场,清一色地放下餐前小食,专注地看向白珩。 “谁曾想,这份耗尽男人心血、打通重重关节才带回罗浮的礼物,送到女友手中后,女友却弃之如敝屣,还毫不留情地甩掉了男人——” 白珩语调时而高昂,时而低沉,她故作神秘,迟迟不肯揭晓答案。 “你们猜猜,男人送的是什么礼物?” 应星最先开口:“可回收利用的武器。” 工造司出品的武器,自有一套严格的处理流程。 除了还能重新修补的武器,还能有什么东西,需要专门找到上司索要? 作为最懂锻造的百冶,想不出其他选项。 丹枫沉默一瞬,艰难开口道:“是武器吧。” 镜流附和,摇头轻笑:“武器哪里能讨姑娘欢心呢 ?” 白珩在三人依次给出答案时,微眯着眼,坏笑着摇摇头,否定了三人的回答。 “都猜错了——” 白发狐人迫不及待地公开答案,雀跃道: “其实是送了死掉的丰饶孽物!你们都没想到吧,竟然还有人送这么奇葩的礼物哈哈哈!” 白珩笑得前仰后合,全然没有注意到身侧好闺蜜不自然的表情。 丹枫与应星下意识看向镜流。 白珩紧接着补刀: “别说分手了,不领着一星槎亲戚揍那个云骑军一顿,都是那姑娘脾气好!” 镜流:“……” ------------ 第5章 没人比他更懂送礼 丹枫,持明龙尊饮月君,算上传承得来的记忆,姑且算是个阅历丰厚、见过大风大浪的龙。 而他本尊,文武双全。 文能把龙师气得原地转世结卵,武能砍得丰饶孽物血肉横飞。 再危险的处境,他也不会动摇分毫。 但在此刻,看到镜流笑中带着怒火,怒火中带着杀气的脸…… 再看看镜流手中的玻璃杯。 与闪电形状相似的裂痕,自下而上蔓延。 离报废只差一点。 龙尊久违地,体验了一把“如坐针毡”的感觉。 然而,始作俑者白珩毫无所觉, 丹枫刻意转头不再看镜流。 他看向现下除自己以外,唯一能打破尴尬局面的应星。 应星:“丰饶孽物怎么你了?” 他明显没听懂笑点,更没能看出饭桌上诡异的气氛。 罪魁祸首白珩不甘心,想要找到认同自己观点的人,于是将矛头转向丹枫,发出致命一击。 白珩:“丹枫,要是有人给你送丰饶孽物,你怎么想?” 镜流放下伤痕累累的玻璃杯,双手环胸,用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晦涩目光,朝丹枫看了过来。 丹枫:“……” 他艰难开口道:“我会觉得,很特别。” 镜流似乎很满意丹枫的回答,迅速移开视线。 一旁的应星猛地点头,附和道:“对啊,是很特别的礼物——” 理工科直男下意识地想要举例证明,朝镜流看去,想也没想就开口道:“就比如——” 丹枫眼角一抽,这要是让应星说出来,那还得了? 他迅速打断友人的话,“白珩,你去看看,锅底什么时候上。” 见两人都没get到笑点,白珩偃旗息鼓,没有深究应星的未尽之语。 “你们这群人真是不解风情,怕是一辈子都得单身一个人过!” 狐人冷哼一声,抛下一句话后扬长而去。 丹枫:“……” 待白珩走远,镜流缓缓转头看向对面故作镇定的龙尊,红瞳无悲无喜,她率先朝丹枫发难,幽幽开口道: “丹枫,你说过,丰饶孽物可以当作礼物送人。” 丹枫没说话,应星倒是开口了,他愤愤不平:“什么叫我们不解风情?丰饶孽物怎么她了?还不够特别吗?” 应星将话题转到镜流身上,问: “镜流你不就把孽物当礼物吗?那个人怎么说?是不是受宠若惊?开心得不得了?” 镜流闻言,暂时没了发难的心思,语气令人捉摸不透:“……还没来得及问。” 作为短生种,应星年幼时没少遇到过冷眼,那时他心思细腻,和旁人说话时,总会再三斟酌。 等到年岁渐长,他看开了,将恶言左耳进右耳出,完全不在乎,主打一个爱谁谁的摆烂态度。 他有计较那些碎嘴子的时间,还不如打铁呢! 等靠着一手惊才绝艳的锻造手艺成为百冶后,更是放飞自我。 应星在看气氛上,那叫一个随心所欲,更别提在身边的几位,都是能插科打诨的友人,就更随意了。 应星理所当然道:“那你等会儿问问呗!要我说,是那姑娘不懂!估计不是仙舟本地人吧!” 他的想法简单又直接。 拜托,那可是丰饶孽物诶!哪个仙舟人能拒绝这份礼物? 试问,谁能顶得住这种诱惑? 能顶得住的人,不是成分有问题,就是外地人! 丹枫眼睁睁看着,镜流原本凌冽的眼神,逐渐有了温度。 丹枫:“……” 他松了口气,心下叹服,应星这家伙,有点东西啊! 同时也忍不住怀疑,难不成白珩真的不懂送礼? 眼见剑首暴起伤人的危机解除后,丹枫不免起了些……八卦的心思。 丹枫忍不住问:“是刚才那个人吗?你提到的,没上过战场的后辈?” 镜流点头应是。 丹枫心想,果然是那人。 作为友人,他深知彼此的脾气秉性。 应星……主打一个摆烂,和谁不对付直接怼。 镜流,外冷内热,不像白珩和景元。 白珩与景元性格活泼、友人遍地,却也将彼此的边界拿捏得恰到好处,不会在五人聚会时带上陌生人。 可刚才名为羡鱼的卜者进来时,镜流愣了一下,脸上透着……只有熟人能看出的些许局促。 这让丹枫忍不住想起战场上的镜流。 那时,她冷着脸,一时唬住不少闲聊的士兵。 丹枫一惊,连忙找借口带着她进了另一处无人的营帐。 镜流用着一种……她从未有过的语调说话。 她问:“送礼物的话,该送些什么?” 当时的丹枫:长生种,星槎,看玉兆.ipg 就,仿佛见到坚韧不拔、肩宽好似双开门冰箱的铁血汉子,神色凝重、气势汹汹跑过来,你以为是什么火烧眉毛的急事,结果对方细声细气地问你:“怎么绣花?”一样。 丹枫先是错愕,后问道:“对方有什么爱好?” 镜流沉默不语。 丹枫见状,又问:“对方是什么样的人?” 镜流再次沉默,正当丹枫决定换个问题继续问时,她开口了。 她说:“他是一个……很好的人。” 丹枫心想,用玉兆正时兴的话说,这就是“听君一席话胜似一席话”吧。 “送些对方没见过的礼物吧……” 丹枫绞尽脑汁,他一个龙尊懂什么送礼啊,很多事情都是交给族内人处理的。 他猛然想起给士兵疗伤时,听到的事情。 “例如我听过的一个云骑军,打算给爱人送死去的丰饶孽物。” 镜流不说话,盯着他,后又冷不丁道: “他不是我的爱人。” 丹枫:“……” 这是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他就举个例子啊,也没问镜流和那人的关系啊? 镜流似乎是怕他不信,再次强调:“他不是我的爱人,只是认识的后辈。” 丹枫……丹枫瞅了眼杀气渐起却不自知的镜流,只能点头。 镜流若有所思:“他在太卜司,没上过战场,丰饶孽物……倒算得上是新奇。” 丹枫直觉不对劲,他只是举个例子,这礼物靠不靠谱……他还真不知道,于是他提议让对方去找白珩询问。 镜流点了点头,转身出了营帐,好巧不巧碰上了后勤人员的应星…… 至于镜流送什么礼物,又找了何人询问,丹枫一概不知。 今天,他总算是知道真相了。 镜流根本没找白珩,还刚好碰上了和丹枫半斤八两的应星。 至于应星,完全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仍在绞尽脑汁地为镜流出主意。 “你是怎么处理孽物的?” 应星见镜流的表情,就知道她没下功夫,当即语重心长道: “你送人礼物怎么不用心啊!为什么不弄个仙舟人喜欢的造型?” 镜流听得很认真,她问:“把残肢切碎怎么样?” 应星:“切碎还能看出原样吗?要是整个快递箱都是血……站点让寄吗?” 镜流了然:“那就在刚砍死的时候,用冰把残肢冻住。” 应星一副“孺子可教也”的表情,点了点头,欣慰道:“放家里还能当摆件呢!” 一旁刚好路过准备添酸梅汤的服务员瞳孔地震,缓步向后撤退,一副恨不得跑路报云骑军的样子。 丹枫:“……” 龙尊强扯出尴尬不失礼貌的微笑,想要向服务员解释缘由,谁料对方溜得比兔子还快,眨眼间就没影了。 应星摇头:“白珩懂什么啊,没人比我更懂送礼。” 丹枫闭了闭眼:“……对,没人比你更懂送礼。” ------------ 第6章 你不对劲 羡鱼没好气地一路推着景元,朝着小料台走。 景元嬉皮笑脸道:“我这不是怕你一个人应付不来嘛……” 羡鱼:“……谢谢,但其实,我和你师傅认识。” 景元愣住,立马凑上来问他。 “诶?你们怎么认识的?展开讲讲——” 也不怪景元好奇此事。 镜流在战场上,拿着把剑,孤身一人就能在敌军中杀个七进七出。 剑招势不可当,就连带剑气也让敌人胆寒,不得不避其锋芒。 在人才济济的云骑军中,也没人能够跟上她的步调。 下了战场,卸了肩甲,回归日常生活的镜流,同样不假辞色。 对于社交,她也照搬战场上的风格,那叫一个独。 能与剑首大人相谈甚欢的朋友,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作为镜流的徒弟景元,自然知晓自家师傅的性格,也一早把对方认识的朋友见了个遍。 乍一蹦出个羡鱼,好巧不巧,还是自己在学宫时认识的友人,他不免起了好奇心。 “去喝酒,刚好遇到白珩和镜流,拼了个座,就认识了。” 羡鱼一心二用,调好自己的麻酱碟后,一边回想白珩的喜好,一边随口敷衍着。 景元一早调好了蘸料,正拿着盘子夹水果,闻言,他一眼看穿对方敷衍的态度,不假思索道:“不对劲。” 景元想,羡鱼和师傅,都不对劲。 “……有什么不对劲的,死宅偶尔也是会社交的。” 羡鱼只觉得莫名其妙。 景元切了一声。 他自认是最清楚对方脾气秉性的人。 在外人眼里,羡鱼是摆烂吃死工资的卜者,一副打定主意干到老的样子。 他自诩是个不善社交的死宅,能聊得来的朋友,景元就没见过几个。 只要羡鱼想,对方能与很多人成为朋友,可他却不肯与任何人深交。 能和羡鱼成为朋友,景元可谓是费尽心思。 等接触下来,景元这才发现,羡鱼此人多变得很,就跟洋葱一样,非得一层层扒开伪装,才能窥见几分真实。 本质上,是对万事万物的极端漠视。 而这种人什么都不在乎,可一旦惹毛了他……反击的套路多着呢。 就比如还在念书时,作为被“帝弓司命”关注的人之一,羡鱼的表现令仙舟人看了直叹气。 在同批天之骄子的衬托下,羡鱼成了部分同龄人宣泄心中不忿,或者说,向旁人显摆自己拳头的对象。 那些人开始在他的作业上做手脚,使一些拙劣到人们一眼就能看穿的绊子。 成了这些人眼中钉的羡鱼,对此一无所知,也让他们的行为越发过分。 就连与羡鱼不同级的景元,都听闻过此事。 在他某次想要抄近路回家时,羡鱼和这些人对上了,被堵在了鲜少人踏足的小巷子。 当时的景元,心中暗恨这些人心思歹毒,若不是自己刚好碰上,羡鱼指不定被欺负成什么样呢! 他义愤填膺,但也没有被怒火冲昏头脑。 不能打草惊蛇。 他们察觉到外人的存在后,恶行只会更加恶劣。 景元寻到一处视线死角,朝羡鱼打手势,试图让对方稳住几人,自己去找人帮忙。 处于旋涡中心的羡鱼,在看到张牙舞爪打手势的白发男孩后,轻笑一声。 紧接着,他一脸淡然道:“原来这就是校园霸凌。” 语气之平淡,似乎根本不像被霸凌的人,更像是看到什么新奇玩意儿、想要探究下去的学者。 景元暗道不妙。 果不其然,羡鱼只用一句话,就惹怒了自诩强大的霸凌者们。 有的人难以忍受羡鱼看猴戏的眼神,当即要上前动手。 也有的人似乎被他那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唬住了,以为他有什么后手。 景元见势,也顾不上什么其他,当即嚎了一嗓子: “云骑军大哥!就是这儿!有人打架——” 被唬住的霸凌者自以为看破了真相,立马拉住想要动手的人,撂下一句:“你给我等着!” 说完,几个人撒腿就跑。 羡鱼缓步朝景元走了过来,他看向这个身高不到自己胸口、额角满是冷汗的白发男孩。 “小弟弟个子不高,胆量倒是不小嘛……” 似乎是察觉到,景元尚未从紧张的情绪中挣脱,羡鱼低头朝他绣着名字的书包看去,知晓了他的名字后,拿手比划了下身高,用着轻松的语调调侃道, “我是羡鱼,谢谢你,景元,不过,这次你帮了我,万一被他们盯上可怎么办?” 景元露出自信满满的笑容,摇了摇头:“我不怕。” 羡鱼定定地看着他,笑着再次道谢,在问出景元家的住址后,惊讶地说:“巧了,顺路,我们一起走吧。” 景元一直都很好奇,为何羡鱼会放任对方欺负自己。 走了一路,与羡鱼聊了一路的景元,也将称呼从中规中矩的“学长”改为透着几分亲近的“羡鱼哥”。 自认摸清对方的品性后,他没忍住,问出了口。 羡鱼不假思索道: “因为刚开始真的没发现啊——作为普通学生,被老师骂不是很正常吗?确实会犯一些错误啊,例如忘交作业、试卷没写名字之类的……时间一长,我就发现不对劲的地方了——” 景元:“……这种事情怎么能被忽略啊!这才不是普通学生!” 羡鱼虚心求教:“那什么样的学生,算得上是普通学生?” 景元思索片刻,回想起班上行事中规中矩的同学后,说道:“认真上课,对老师的话言听计从不违抗……” “啊,居然还要听老师的话,好麻烦……” 景元吐槽:“能说出这种叛逆发言的羡鱼哥,才不是什么普通学生……真是搞不懂,你怎么会被他们欺负!” “因为我真的没想到,会有人愚蠢到这种程度……” 羡鱼叹气,见到了地方,他停下脚步,从书包里翻出张黄色的纸,上面用红色墨水绘画着不知名的字符。 他递给景元。 景元一头雾水,接过这张黄纸后,满腹疑问都被羡鱼用三言两语搪塞住,转移了注意力。 羡鱼说:“谢谢你,景元。至于那些人,不必担心。” 闻言,景元立马忘了追问黄纸的用意,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办?” “放心,很快就能解决的。” 羡鱼没打算解释太多,奈何景元一副不肯罢休的模样,只得继续道: “你猜我为什么刚好走到偏僻的位置?” ------------ 第7章 他就是你的忘年交? 这句话,让当时年仅十岁的景元,窥见了肮脏成年人世界的一角。 也给他留下了深深的阴影。 那时景元一愣,察觉到了方才忽略的盲点。 既然作为被霸凌者,知晓那几个人的所作所为,那为什么会让自己落单?以至于被堵到小巷? 他倒吸一口凉气,生怕羡鱼跟他们动手,更怕羡鱼一人敌不过,于是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没必要为了那种人动手啊!以暴制暴是不对的!” 羡鱼后知后觉,似乎是发现自己说错话了,然后随口敷衍道:“我开玩笑的。” 景元没看出来对方在糊弄自己,还松了口气,被羡鱼三言两语哄回了家。 等到第二天,景元忐忑又紧张地上学,好不容易挨到下课,却听到羡鱼请假三天的消息。 景元:“……” 这就是羡鱼哥想到的办法吗?不会想放学等他们落单挨个套麻袋敲闷棍吧! 景元只得在放学时,在家附近四处晃悠,试图寻找羡鱼。 等到他们再次见面,已经是在三天后了。 景元找上羡鱼询问,他却说:“普通学生遇到校园霸凌,不都会请假回家休息吗?” 这种紧要关头,羡鱼你为什么还要在意普通学生的标签啊! 景元无语凝噎,连哥都不想叫了,真想直呼大名,他半天憋出一句:“这算什么普通学生?” 羡鱼不动如山,轻描淡写道:“别着急,等着就好,对了,给你的那张纸,还带着吗?” 见景元点头,羡鱼又叮嘱他:“如果有事,记得放学后再找我。” 紧接着,那位被霸凌的羡鱼,精通卜算、符咒的传言,迅速传遍整个学宫。 后来,那几位欺负他人为乐的霸凌者,不知见到了什么,惊叫着从教室逃出。 速度之快,还以为他们见到了什么洪水猛兽,就连从云骑军刚退下的保安大叔,也没能追上他们。 霸凌者们请了长假,等再次回来上学时,彻底变了个人。 他们先前是排挤,如今就是谄媚。 一遇到羡鱼,恨不得当场120度鞠躬,更有甚者涕泗横流,死活要他将自己收为小弟。 由于太过夸张,羡鱼还被老师带进办公室询问,一时间说什么的都有,什么羡鱼怒而画符咒人、招魂复仇等等谣言,闹得沸沸扬扬。 景元经过回想,发现当时的羡鱼刻意回避了关于黄纸的话题,于是主动找上门,问: “你不会真的画符诅咒他们了吧?” 羡鱼还是那副分辨不出喜怒的表情,只是……看着有点想翻景元白眼。 “怎么可能?我画符可是会耗我蓝条的!咒人还得背上因果……他们又没给我巡镝,我凭什么咒他们?” 景元不懂就问:“蓝条是什么?” “呃……”羡鱼卡壳,思量片刻开始解释, “怎么说呢,卜算和玄学沾边的东西,是要付出代价的,蓝条呢,就相当于体力吧,蓝条耗没了,就得用血条——也就是寿命。” 景元一惊,他万万没想到,卜算还得耗寿命。 “通常情况下,卜者是不会耗费寿命的。”羡鱼继续补充道, “为了回蓝,也就是为了恢复体力,卜者一般会拿点什么作为交换,例如巡镝之类的……我拿符咒换钱不香吗?何必倒贴我蓝条咒人呢?” 景元将信将疑。 羡鱼只得耐下心解释:“我只是在书本里夹了几张符纸,刚好被他们翻到了而已。” 景元问:“你的意思是,他们看到符纸,误以为你诅咒他们,于是自己吓自己?从话本里的反派,又洗心革面成了你小弟?” 羡鱼无语:“看什么话本,看点好的吧……” 景元面带忧色:“你给过我一张符纸,你的蓝条怎么办?现在不会是在耗你寿命吧?” 较他年长、方才还侃侃而谈的羡鱼,愣住了,随后微微俯身,朝景元摊手:“给巡镝啊。” 景元很是为难,他不知道符咒的价格,也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够承担这笔钱,只得在自己的书包翻找着,刚翻出一枚巡镝,就被羡鱼拿了过去。 他笑着说:“够了哦。” 羡鱼没有追究霸凌者们的所作所为,在几人公开道歉、写检讨后,十分大度地原谅了他们,从此身后多了几个指哪儿打哪儿的小弟。 等到年岁渐长,景元才察觉到端倪。 两人其实并不顺路。 对方担忧自己卷入风波。 哪怕那概率微乎其微,他也不想拿那微小的概率去赌。 或许是自诩年长者,他关照比他小的孩童。 而对霸凌者更不是大度,他们的父母分别就职于天舶司、丹鼎司、地衡司等地。 在师长眼中,羡鱼尚未受到过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只能被定义为同龄人的小打小闹。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孩子是什么德行,家长会不知情吗?等听了羡鱼会画符的传闻,想办法拿到符纸后,他们更愁了。 他们见多识广,自然有门路分辨符纸的好坏。 在得知羡鱼的能力的第一时间,他们主动放下面子找小辈道歉,生怕孩子遭殃。 还没等消停一会儿,家长就见自家溺爱着长大的孩子,开始给同龄人鞍前马后、极尽谄媚…… 估计吐血的心都有了。 他们还能怎么办呢?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是对方的隐忍蛰伏呢?万一孩子又惹上这个煞神呢?对羡鱼来说,咒个人,随手的事儿!万一呢? 他们无时无刻不在为自家孩子担惊受怕。 至于他们又付出了什么…… 景元只知道,那时,有位不愿透露姓名的能人,符纸千金难求,生意最火热时,一张符纸七位数巡镝起拍。有人挥舞着数不清的巡镝,也没能如愿拿下。 回想起自己只花了一块钱、至今仍妥善保管在家中的符纸,景元忍不住叹气,自己可真是赚大了。 至于羡鱼挣了多少钱?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对方刚入职,就全款购置高达八位数的豪华宅邸。 那豪掷千金买符纸的人……又是在何人口中传出的名气…… 估计小弟们的父母没少出力。 如今,这位套路颇多的友人,再次遇到了麻烦。 他怕对方出事,更怕对方的敌人出事……于是一逮着机会,就开始和对方聊天,确认友人的精神状态。 天知道景元在发现对方对“帝弓司命”毫无敬意时,有多惊讶。 作为仙舟人,怎么能对「巡猎」毫无敬意呢? 他厚着脸皮缠了对方好久,才确定羡鱼不是“寿瘟祸祖”的卧底。 更准确地说,羡鱼对所有星神都毫无敬意,更没有踏上任何命途。 可是,无处安放、没有刀鞘的利刃,只会走向断裂崩毁的结局。 真担心对方某天被谁惹毛了,隐忍不发冷不丁整个大活…… 尚未成年就能将在各司身居高位的大人耍得团团转,现在……根本不敢想会把仙舟搅成什么样子。 于是景元逮着机会,就拉着羡鱼出来溜达。 他抬头,见羡鱼调好了蘸料,也跟着拿起餐碟。 没走几步,羡鱼就见到一位服务员满脸惊恐,十分慌张地站在原地四处张望。 作为云骑军的景元DNA狠狠动了,主动上前询问。 服务员哆哆嗦嗦,似乎是看景元的气质令人信服,也或许是心下惊惧慌了神,字不成句地说道: “刚刚……有人在讨论残肢……冰封保存什么的……抱歉……我太紧张了……我先去找云骑军……” 景元神色一冷:“青天白日,竟然还有恶徒如此嚣张,别怕,不用找,我就是云骑军。” 为了更有说服力,景元还主动出示了自己用于出入军营的玉牌,他信誓旦旦地保证:“你放心,他们绝对翻不出什么风浪。” 服务员的身形不再紧绷,整个人放松了下来。 羡鱼心下腹诽,到底是怎样的神人,讨论作案计划的时候,能刚好遇上剑首、龙尊这种顶级战力啊!点儿也太背了吧! 等等…… 羡鱼笑容渐渐消失。 他刚刚只顾着调蘸料了,忘了最严重的问题…… 他不想被迫占人便宜啊! 他无意间瞥到了一旁食客身上的围裙,立马有了主意,朝方才还战战兢兢地服务员说:“能帮忙拿六条围裙吗?谢谢。” 服务员点头应是,迅速翻出六条围裙。 见羡鱼和景元腾不出手,还主动提出帮忙送过去。 等羡鱼回到位置上,放下蘸料碟后,一旁的应星开口了。 这位少言寡语的工造司百冶,语不惊人死不休,他状似恍然大悟,看着羡鱼道: “你就是镜流那个忘年交?” 丹枫不说话,闷头盯着刚上的四宫格锅底,只当自己是空气。 他根本就不用抬头看,就知道镜流的反应。 如果眼神能够刀人,自己那愚蠢的友人,怕是早就被镜流细细地剁成臊子了。 ------------ 第8章 羡鱼:汗流浃背了兄弟 忘年交,用于形容辈分、年龄差别过大,但相谈甚欢的朋友。 羡鱼和镜流是忘年交。 这话乍一听,有毛病吗? 没毛病啊,但凡丹枫没听过,镜流那句“不是爱人”的言论,也得认同应星的说法。 毕竟,年龄差摆在这儿。 丹枫不清楚镜流的具体年龄,只能大致估算出一个范围。 说实话,友人的情况不容乐观。说得严重点,镜流和魔阴身只差一步之遥。 除了随军征战以外,丹枫很多时候都待在丹鼎司,他见惯了堕入魔阴身的仙舟人。 为此,他专门搜集了关于魔阴身的相关数据。 近八成的仙舟人,会在800岁以后逐渐出现魔阴身的征兆。 镜流呢? 挥剑杀敌如呼吸般自然,没有半点魔阴身的前兆,如今的精神状态,可谓是超越了八成的仙舟人。 而被剑首盯上的卜者羡鱼,和景元差不了几岁,不过二十出头,离堕入魔阴身估计还差个八百年。 唉…… 丹枫心里叹气,他一人捧着惊天巨瓜,有一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孤独感。 在气氛一触即发时,一旁的服务员浑身打颤,仿佛看到了什么穷凶极恶的歹徒,颤颤巍巍地凑了过来,将六条围裙挂在羡鱼的小臂上。 随后,服务员顶着一张写满“仙舟粗口”的脸瞪向景元。 景元立马看明白了对方的想法。 服务员:你*仙舟粗口*是云骑军?!罗浮彻底完蛋了! 景元:……他们到底在背后说了什么啊!怎么会被服务员当成杀人犯啊! 景元干笑着推服务员离开,肩负起挽救云骑军风评的重任:“我再去拿几个漏勺。” 见唯一能勘破真相的智识命途离开后,龙尊寂寞如雪,只得用带着几分怜悯的眼神,抬头看八卦中心的另一位主人公——羡鱼。 羡鱼:“……” 羡鱼汗流浃背。 哥,大哥,你没看见镜流的眼神吗?! 她想刀了你啊!! 哪怕他这个死宅,也知道与异性相处时,有着无人能够触碰、一点就炸的雷区。 那就是年龄。 别说镜流如今多少岁,哪怕是五千岁,五万岁,也不是能拿出来任人调侃的话题啊。 在镜流看完应星,又转头看羡鱼的那一秒,他连自己的后事都想好怎么安排了…… 他面上露出无懈可击的笑容,实则CPU都快烧了,像是被老师临时喊起来提问愚蠢的大学生,完全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大脑一片空白。 羡鱼开始胡说八道: “是啊,我都是五千岁的人了,和剑首大人,称得上是忘年交。” 如果不是他和镜流不熟,不然他非得来一句镜流今年三岁…… 或许是应星终于留意到了镜流的眼神,只笑了下没再说话。 羡鱼嘴没停,把话题转向紧挨着自己坐的白珩:“你的油碟和芝麻碟,哦,还有围裙。” 他与白珩、镜流排排坐,与景元等其他三人面对面。 他拿了一件放到景元的位置上,又各自分了两件分别递给位置靠外的应星和白珩。 几人分了围裙,羡鱼用余光瞥见白珩与镜流,心里松了口气。 领口露出的肌肤被围裙挡得严严实实,嗯,终于能放心干饭了。 羡鱼把生肉卷平均分给四个锅,紧接着,他又拿来一盘炸肉,放在坐在中间的白珩面前。 自和羡鱼碰面后没怎么说话的丹枫,突然开口了。 龙尊对白珩说:“你之前不是最喜欢靠窗的位置吗?” 闷头吃眼前炸肉的白珩手拿筷子,一脸茫然:“……啊?” “怎么不和镜流换位置?”丹枫补充道,不知为何,语气带着些许笑意,“她很乐意的。” 镜流:“……” 白珩看看丹枫,又看看镜流,没看懂两人的想法。 为什么镜流要瞪丹枫啊?他们吵架了吗?可是吵架为什么要我换位啊? 白珩有些迟疑,问镜流:“要换吗?” 镜流言简意赅:“换。” 那语气不像是想换位,更像是要把丹枫头打爆。 白珩没忍住,狐耳应激似的抖了抖,瞬间成了飞机耳,她动作麻利的收拾自己的碗碟,同时催促羡鱼起身方便二人换位。 一门心思干饭的羡鱼对此一无所知,他端着碗拿着筷子,十分配合的起身,见身边人换成了镜流后,也没在意,随口问道:“镜流你吃什么锅?” 镜流扫了一眼锅底,选了离她有些距离、更靠近羡鱼的辣锅。 白珩一头雾水:“你不是不爱吃辣吗?” 镜流闻言,仍是冷着那张美人脸,说:“听闻这家辣锅味道不错。” “要不你先尝尝味儿?” 闻言,羡鱼从辣锅拿漏勺捞出烫熟的肉卷,盛进空盘子里,放在镜流面前。 白发美人盯着盘中被红油浸透、闻着就呛鼻的肉卷,缓缓拿起筷子,将其送入口中。 转瞬间,原本清冷的高岭之花就红了眼眶,红瞳里满是水光。 镜流下意识拿起自己的水杯,却被羡鱼扣住手腕,夺了过去。 羡鱼纳闷的看着抢过来的杯子,按理说,那位老板的选品无一不用心。 可为什么,镜流的这个杯子上布满裂痕?不会碎成渣了吧? 他连忙问:“你刚刚喝这杯了吗?” 镜流满眼泪痕,涨红着脸摇了摇头。 “我这杯没动,你先喝。” 羡鱼松了口气,见状连忙把自己的酸梅汤递过去,又补充道,“我去问问怎么回事,怎么能用碎掉的杯子…… ” “咳咳——” 还没等羡鱼起身去找服务员理论,就听见镜流捂着嘴,咳得撕心裂肺。 羡鱼很是无奈,连忙拿过抽纸递给镜流,白珩赶忙帮着拍背,忍不住吐槽:“剑首大人,吃不了辣就不要吃了……” 对面的应星眼睛一亮,拿过羡鱼手边濒临破裂的玻璃杯,啧啧称奇。 “这种材质不应该啊……能把这种玻璃杯弄碎,得是什么神人啊?丹枫你踩我干嘛!” 应星怼了一句丹枫,又继续惊叹道,“少说也得上千磅的握力……” 应星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说着说着,不说话了,跟被掐了脖子的鸡一般,彻底没了音。 镜流缓过来的第一时间,就拉住羡鱼的上衣,摇着头道:“不必在意那个杯子。” 羡鱼不赞同的摇头:“这可不是什么小事,幸亏你没喝下去。” 镜流态度十分坚决,再次摇头。 羡鱼见状,也只得顺着对方的想法。 景元挂着尬笑,手拿漏勺回来了,他落座后立马小声质问应星和丹枫:“你们刚刚到底在聊什么啊!差点被服务员当恶徒报给云骑军!” 应星和丹枫都没说话,埋头看火锅,好似要看出什么花来。 应星百思不得其解,到底谁惹镜流了? 丹枫叹了口气,作为唯一知晓真相的人,真是太寂寞了。 景元只抱怨了一句,立马拿起筷子开吃。 镜流吃不了辣,于是刚才捞起来的肉卷尽数被羡鱼承包。 他埋头用筷子夹肉、拿漏勺下食材,随口问镜流:“你能吃番茄锅吗?” “能吃。” 镜流的语调很轻,仿佛是凑在耳边的呢喃。 羡鱼拿着漏勺,在番茄锅捞出煮熟的食物,盛进自己尚未使用过的空盘子,摆在镜流面前。 他还是第一次遇到镜流这种,能被火锅辣哭的人。 估计用了沾辣油的盘子也得哭吧…… 于是羡鱼十分细心的,为镜流换了新盘子,还把沾了辣油的盘子拿过来用。 羡鱼都不敢想,不会吃辣,得丧失多少乐趣啊!不懂得永别了! 丹枫抿了口酸梅汤,率先挑起话题。 “你今年几岁?” 羡鱼正夹着Q弹鲜美的虾滑,再三确认龙尊是在看自己后,放下筷子:“二十岁。” 龙尊面不改色地点点头,依旧维持着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 丹枫在心里叹气,年纪好小……镜流你……唉…… 他顶着镜流的眼刀,硬着头皮继续问:“有心仪的对象吗?” 羡鱼感觉碗里的虾滑都不香了,怎么有种要相亲的既视感?饮月君为什么这么问?难道是想给自己牵线?介绍个持名族的对象? 他迟疑着摇了摇头。 丹枫沉默,没再说话,原因很简单,龙尊想不出什么话题,和镜流冷冽如刀割的目光没有任何关系。 对丹枫想法一无所知的景元,呵呵一笑:“天天宅在家里,他能有什么心仪对象?被窝?” 羡鱼:“……被窝就算了,如果可以,我还是挺想和人类谈恋爱的。” “恋爱?谈什么恋爱。”景元鄙夷,“你这家伙,除了上班外绝不出门,有机会也把握不住,等什么?难不成是等劫匪入室抢劫?然后和对方恋爱?” 羡鱼咬了口虾滑,满头问号:“我什么时候有机会了?” 景元无奈极了,他恨铁不成钢:“就是刚刚那个老板啊!” 闻言,白珩倒吸一口凉气,她满脸都是吃到大瓜的震撼,险些尖叫出声,连忙追问景元:“你说谁?我那个发小?你说她喜欢羡鱼?” 景元点头,白珩激动得差点跳起来。 热衷社交的E人,在得知身边人的八卦后,瞬间起了撮合的心思,白珩兴奋道:“羡鱼,你可太走运了!那可是大富婆啊!你小子有福了!” 镜流低垂着头,专心致志地用筷子反复戳着碗里的食材。 丹枫和应星不着痕迹的对视一眼。 丹枫:救不了……根本救不了…… 应星:镜流怎么又生气了?谁惹她了? ------------ 第9章 丹枫:低估剑首了 羡鱼:“……” 感觉这顿火锅都不香了。 他只是个普通的文职人员,长袖善舞的富婆就算了吧…… 死宅和社牛合不来的。 景元紧接着道:“虽然你这家伙不解风情,但我觉得你还是能抢救一下的。” 白珩与景元热情十足,看那架势,像是想替羡鱼走完告白恋爱的流程,恨不得他和白竹现场结婚。 羡鱼:“……可以了,打住,我们不可能的。” 你们E人怎么回事?难道我们I人就注定做你们的玩具吗? 他一怒之下怒了一下,决定和同为I人的镜流抱团取暖,转头帮一旁不吭声的剑首捞肉吃。 镜流沉默片刻,轻声向他道谢,她下意识咬着下唇,放在大腿上的两手紧握,指节不知为何有些泛白。 “你们俩别说了,赶紧吃,我和那种人合不来的。” 羡鱼手持漏勺,动作极快,他捞出食材,用美食堵住两人的嘴。 “好啊,我不撮合,但是你得给我算上一卦——”白珩笑眯了眼,“一早就听景元说过,快快快,给我算一次——” 羡鱼万万没想到,下了班还得继续上班,冷漠道:“非工作时间不算卦,等下个工作日再来吧。” 他怕两人背着自己再整出什么幺蛾子,开口反复强调:“我和她不可能的,鸭肠快老了,你们快吃——” 白珩与景元对视一眼,故作惋惜的叹了口气,各自捧着碗继续吃。 羡鱼心满意足地下菜、吃饭。 他将涮菜所需的时间刻进DNA里,一边紧盯辣锅的同时,还盯着番茄锅。 除了自己吃外,还十分顺手地帮镜流、白珩捞番茄锅的食材,反复几次,两个姑娘率先败下阵来,不约而同地撂了筷子,紧接着对面的应星和丹枫也停了手。 “吃饱了?要再来点甜品吗?” 羡鱼问道。 他一直觉得挺神奇的,之前和她们喝酒,嘴上说着喝不下,但出了酒馆的门,总会在路过小吃摊、甜品店时停下脚步。 一闻到香味,别说见多识广的飞行士,就连沉默寡言的剑首也走不动道了。 当时的羡鱼忍不住发出质问:“这叫喝不下了?” 白珩信誓旦旦:“酒是酒,小吃是小吃啊!” 镜流一脸认同地点头。 女生不止一个胃,她们还有第二个胃。 这个胃,除了零嘴,其他什么都吃不下。 白珩思量片刻:“听说慕斯蛋糕不错,来一份吧,镜流呢?” 镜流缓慢的眨了下眼,转头问羡鱼:“有什么好喝的酒吗?” 羡鱼陷入了沉默。 他曾经给火锅店的中年老板提过意见,但……店里的创意锅底、菜品、酒水之类的…… 都是由那位想出豆汁儿锅底的奇才负责啊! “他们家的酒水,都很……特别。”羡鱼艰难道,“就比如豆汁啤酒,折耳根咖啡酒,香菜酒酿之类的……” 应星不可置信:“你说什么?豆汁儿味儿的啤酒?” 景元瞳孔地震:“折耳根……咖啡……酒?” 丹枫只觉得碗里的香菜难以下咽,于是默默放下筷子。 白珩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结结巴巴道:“这、这种东西,真的有人点吗?” “有,还是这家店的畅销饮品。”羡鱼无奈道,“所有人都想尝尝它们到底有多难喝……这家唯一正常的酒,只有莓果酒,就是度数太高,很容易喝醉的……” 不知为何,今天镜流铁了心,非要喝火锅店里的酒水,点了度数最高的莓果酒。 羡鱼欲言又止,止言又欲,用漏勺帮着唯一没吃饱的景元捞火锅。 景元看着一样又一样没人动过的食材,放在盘子上,很快堆出比玻璃杯还要高的小山,他发出质疑:“……你这是把我当垃圾桶吗?” 羡鱼:“吃你的。” 就差景元了,等他吃饱就能回家躺着了。 羡鱼捞着捞着,肩膀一沉。 是镜流。 她皱着眉头,用手扶着额角,在靠上羡鱼的一瞬间,立马坐直身体,像是在躲什么洪水猛兽。 羡鱼没有在意。 毕竟,他和镜流不算太熟。 换作是他,也会第一时间和对方拉开距离。 他没有注意到对方通红的耳尖,看到空空如也、只剩一点酒液的杯子后,叹为观止。 竟然能把酒桌上猛地一批的镜流喝晕,这酒也太上头了吧。 羡鱼再看看酒量稍逊于剑首的白珩。 狐女刚从丹枫手中接过酒杯,豪爽地一口闷,再丝滑的闭眼歪头倒了下去。 景元见状,蠢蠢欲动地想要也来上一口,被应星和丹枫严词拒绝。 问就是景元年龄还小,等到两百岁才能喝酒。 刚想跟着景元一起喝的羡鱼:“……” 景元偃旗息鼓,被丹枫打发着去结账。 龙尊十分豪横,表示让景元直接报玉兆号码扣款。 “我有会员,和你一起。” 羡鱼摘下围裙,跟着景元。 他向来不爱欠什么人情债,哪怕只是一顿饭。 分红可能拿着心虚,但他给白竹带来的收益,足够他免费吃一辈子了。 他心安理得地决定免费吃这顿饭。 没等景元和羡鱼报玉兆号码,服务员就表示,不用付款。 白竹早就替白珩打过招呼了。 “最后还是沾了白珩姐发小的光……”景元心中惋惜,后又八卦地问:“羡鱼,她和你——” 羡鱼看友人的表情,就知道对方想说什么,干脆利落打断景元的话:“不可能,别想了。” 羡鱼人麻了。 看来以后火锅也不能吃了,分红也得想个法子还回去。 * 店内,仅剩下为数不多的几桌人。 见景元和羡鱼离开后,丹枫意味深长地看着镜流。 镜流只觉额间青筋直跳,憋着火问:“你刚刚到底在胡言乱语些什么?” 应星见镜流发火,一时呆住了,没有说话。 丹枫不在意对方的怒火,他屹然不动,缓缓伸出手,朝镜流比了个大拇指。 “是我低估剑首了,放心。”他叹气,又对应星说,“应星,等会我们和景元一起送白珩回去。” 镜流直觉不对,微眯着眼,紧盯着丹枫的脸,却没看出任何破绽,只得冷哼了一声。 应星见镜流神志清醒,没有喝醉,一副下一秒就暴起锤爆丹枫龙头的架势,干脆利落的哦了一声。 白珩垂死病中惊坐起,晃着脑袋爬起来,她气若游丝:“这酒,后劲儿太大了!” 下一秒,狐人再次倒下。 镜流无奈,只得拉住白珩的胳膊,没等她把醉鬼拽起来,就被一旁的丹枫抢了过去。 龙尊行动迅速,和应星两人一左一右牢牢架住白珩。 没等镜流开口,羡鱼和景元就回来了。 羡鱼拿了把薄荷糖,正打算分给几人,丹枫就开了口。 “羡鱼,镜流喝醉了……需要……”龙尊卡了一下,身居高位的他鲜少求人,他想了一会儿,才找到合适的措辞,“麻烦你把她送回去。” 羡鱼:“???” 啊??? ------------ 第10章 你喜欢那件礼物吗? 镜流咬牙切齿,狠狠瞪向丹枫。 对方露出不甚明显的笑容,示意让她放心。 镜流:“……” 丹枫!你在干什么啊丹枫! 难道他以为自己喝酒是想借机和羡鱼相处吗? 他是和龙师对骂久了疯魔了?! 镜流险些被气笑了,干脆扭过头眼不见心静。 羡鱼万万没想到,送镜流回家的任务,会落在他身上。 在场几人和镜流的关系,哪个不比自己要好?轮到谁,都不应该轮到他吧? 丹枫继续说:“白珩酒品太差了,人少了拉不住她。” 羡鱼开始回想白珩之前喝醉的样子。 白珩酒量没镜流好,属于越菜越爱喝的类型,每次都是镜流撑到最后,把她带回家的。 至于酒品差不差,羡鱼还真不了解。 但现在武力值最高、能轻松镇压醉鬼的镜流也醉了…… 羡鱼看过去,有持明族之首丹枫,超能打铁、臂力不容小觑的百冶,还有智识命途的景元,顿时对白珩肃然起敬。 白珩,你真了不起!喝醉酒了还得要罗浮顶尖战力镇压!你怕不是哪个星神的令使吧!牛掰! 他把薄荷糖咬得嘎吱嘎吱响,吞咽下去后,才开口道:“好,但是,我不知道她家的地址。” 丹枫此刻展露了前所未有的主动,飞快掏出玉兆交换联系方式,将镜流的住址发了过去,离此地并不远,只需步行几分钟就能到达。 随后,龙尊扯过一脸“震撼我全家”的景元,幻化出碧色的龙尾,隔着喝晕的白珩,狠狠抽了下应星的后背。 “丹枫你打我干嘛?!” 伴随着应星的尖叫声,几人眨眼间就消失在了视野之中。 羡鱼:“……” 他大受震撼。 饮月君这速度,比白珩的星槎都快。 “……这是持明族的秘技,名为蟠跃。 ” 不知为何,镜流的语气有些咬牙切齿。 羡鱼干巴巴道:“了不得。” 镜流停顿了一会儿,又道:“我没有醉。” 羡鱼转头,微微俯下身,仔仔细细的打量着镜流。 靠近后,能清楚的听见女人逐渐加重的呼吸声。 只见对方眼神怔愣,看起来呆呆的。 原本如玉般的脸庞,涨得通红,就连耳尖也遭了殃。 羡鱼心下无奈,眼神都不对劲了,还嘴硬。 他说:“醉鬼都说自己没醉,走吧,我送你回去。” 镜流语调冷了下来。 她说:“我可以自己回去。” 难不成,镜流是像其他姑娘,担忧自己的安全? 羡鱼想了想,又接着补充道,“放心,只送到家门口,我这个武力值,你就放心吧,给我一拳你就得跪在地上求我别死——” 镜流的表情如冰雪消融,变得更有生气,她有些局促地说道:“我不会打你的。” 见状,羡鱼也没了调笑的心思,认真地说:“开玩笑的,剑首大人——” 羡鱼不知道镜流为何如此抵触,只得用自己的方法,来尝试着打消对方的顾虑。 把二人的武力值摆了出来,强调自己不会对她做些什么。 但,看起来没什么效果。 他想了又想,只得说:“我们刚好顺路,劳烦剑首大人陪我走一段了。” 闻言,镜流走上前,与羡鱼并肩同行。 她问:“为何我先前休假时,从未见过你?” 羡鱼面不改色地扯谎:“我除了上班,基本不出门,说起来,附近有什么值得尝试的美食吗?” 镜流思量片刻,开始为羡鱼推荐住所附近的美食。 羡鱼时不时侧头朝镜流看去。 在旁人讲话时,他习惯盯着对方的眼睛。 没一会儿,羡鱼就发现了问题。 镜流脸上的红,蔓延到了脖子。 他愣住了,避开镜流裸露在外的肌肤,隔着对方的衣服,小心翼翼地抬手扶着她的后背。 他掌下的脊背瞬间变得僵硬。 见状,羡鱼收回手,没有再继续触碰镜流,手掌与后背隔着一指的距离,虚扶着她,问道: “还晕吗?能站稳吗?” 镜流轻咬着下唇,冷着脸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抱歉,冒犯了。”羡鱼叹了口气,边道歉边凑过去抬手撩起身侧女人的刘海,用手背碰了下她的额头,他皱眉道,“你的脸很烫。” 镜流与羡鱼对视一阵,她率先败下阵来,认输似的移开视线,轻声说:“头有点晕。” 羡鱼悟了。 能让砍怪如切菜的镜流,说出头晕这种话,情况一定非常严重。 他迅速脱掉自己的外套,披在镜流肩膀上。 羡鱼穿着合身的外套,到了镜流身上显得松松垮垮,下摆垂到她膝盖的位置。 “稍等一下。” 他拉着镜流坐在路边的长椅上,四处张望了一下,找到自助贩卖机后,边说边小跑过去。 镜流盯着羡鱼离去的身影,下意识扯紧了身上的外套,等到对方去而复返后,发现他拿着一瓶热浮羊奶。 羡鱼递给镜流。 自动售卖机中,只有鳞渊冰泉和果蔬汁。 还有旁边小孩的热浮羊奶。 钙、维生素、水都能解酒。 但他不知道哪种对镜流最有效果,想了想,最后拿零食换了旁边小孩的热浮羊奶。 “喝点热饮吧。” 镜流愣住了,“这浮羊奶,你是从哪里买来的?” 浮羊奶放凉后会发苦,并没有放进自助售卖机贩卖。 如今夜已深了,哪里还会有摆摊卖热浮羊奶的人? “刚好碰见了一个小孩儿,我拿自助贩卖机的零食换来的。” 镜流低下头,轻声道谢。 羡鱼随口回了句不客气,开始回想刚才颐指气使,拿光他薄荷糖,还让自己买遍售卖机零食的熊孩子。 后悔了,太后悔了。 早知道就应该在离开之前,揍熊孩子一顿。 他一边在心里暴揍熊孩子,一边盯着镜流,见对方喝得差不多了,开口道:“冒犯了。” 羡鱼没有给对方拒绝的机会,把镜流揽入怀中,又迅速隔着外套托住她的腿弯,确定裙摆不会走光后,将她打横抱起。 两人距离拉近,近到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羡鱼只感觉怀里的人呼吸都要停滞了。 身形格外紧绷,或许是在克制自己的战斗本能? “马上就要到了。” 羡鱼加快脚步,没一会儿就走到了镜流的住宅前,缓缓将怀中人放下。 “那么,我就先走了。” “等等——” 镜流突然开口。 羡鱼不明所以的回过头,对方停顿片刻,“你的衣服……” “哦,差点忘了。” 羡鱼下意识伸手去接,镜流却没有脱下来的打算,她攥着宽大的袖口,又道:“等我洗完再给你。” 羡鱼不明所以:“没必要这么麻烦的……” 镜流不语,用眼神拒绝了他。 “好吧,那就麻烦你了。我就先走了。” “之前寄给你的——”镜流的话语戛然而止,她一时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汇来形容。 她想知道,对方是否喜欢那件礼物。 可两人在外人眼中,似乎还没有到互送礼物的程度。 她认为,不该用礼物来称呼这个物件。 镜流说:“寄给你的东西,你觉得怎么样?” 你会喜欢吗? ------------ 第11章 羡鱼:我选择躺平 暮色渐深,路灯逐渐变亮。 仙舟是巡游在宇宙的巨舰,为了能给仙舟人提供最舒适的环境,什么春日小雨,夏季烈阳……通通安排上了。 只有仙舟人想不到,没有仙舟做不到。 他们将古地球的四季更替,照搬到仙舟上,随着时间推移,仙舟人能体验到不同的温度与天气,跨越千年岁月,欣赏古人眼中的美景。 就连枯萎的树叶、种族各异的昆虫,都一应俱全。 哪怕是无人在意的夜晚,也会吹拂着夜风。 此刻,夜风轻轻拂过镜流的额发,露出那双澄澈如宝石的红瞳。 这位少言寡语的剑首,首次在羡鱼面前,展露出不同的一面。 她似乎并不知道自己的眼睛,在此刻多么地,明亮又夺目。 比起战无不胜的剑客,她更像是脱离了冷硬、寒冷、用冰铸就的面具,再无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 或许,吃过这顿饭后,他和镜流更熟悉了? “很特别。”羡鱼诚恳道,“让我很苦恼呢,不知道送什么给你,有什么东西能等同于丰饶孽物呢?” 不知为何,镜流的脸又冷了下来,她语气生硬道:“你不必回礼。” 羡鱼摇头,不赞同道:“这可不行,我得好好找找。” “无须回礼。”镜流似乎是真的不想让自己回礼,主动开口说:“若是想回礼,倒不如帮我算上一卦。” 羡鱼一听,镜流也太好说话了,这要求也太简单了吧。 他当即开口:“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你想算什么?” “你说现在?” 明明是镜流先提议的,闻言,她却一愣,迟疑道,“现在不是你的下班时间吗?” “剑首大人都主动找我算卦了,还管什么上班不上班的。” 羡鱼哭笑不得,他没想到对方还记得自己糊弄白珩的话。 他继续说道:“想算什么?很快的。” 镜流转身,主动替羡鱼拉开门。 她说:“先进来吧。” 羡鱼迟疑片刻。 算个卦而已,掐算一下,站门口不到一分钟就完事了…… 羡鱼:但是来都来了…… 看着站在门口催促他的镜流,他只得顺应对方的想法,进入了宅院。 剑首长年在外征战,身居高位,收入不菲,但却没花在住宅上。 院内少有奢侈的摆件,装潢风格普普通通,估计是购置房屋时附赠的。 院中仅有一张石桌、几个石凳,角落处摆着放置刀剑的架子。 比起住宅,更像是哪位旅人短暂休憩的落脚处。 羡鱼先一步在石桌旁坐下,问:“剑首大人想算什么?” 镜流坐在了他对面:“那就算下次的战况吧。” 羡鱼掏出玉兆,扫了一眼年月日,又将系统时换算为时辰后,掐算一番,说道: “大安,留连,小吉,一句话概括,大捷,但是中途会有波折。” 镜流的表情看上去有点呆,她问:“不需要什么其他的道具吗?” “你是说铜钱之类的?同一个问题,用不同的方式来算,结果都是一样的。” 羡鱼想了想,下意识拿出自己举例说明。 “就比如我之前——啊,我朋友之前……”他卡了壳,继续说, “我有一个朋友,专门为有钱人卜卦,别说什么铜钱,各种玄乎的物件儿都拿出来了,要是算得太快、看起来太轻松,客户还不肯相信呢——” 羡鱼没打算糊弄对方,于是一点一点向镜流解释。 “最开始卜到的大安,是吉卦,宜静不宜动,留连是凶卦,可能会受到阻碍,最好不要有什么大动作。” 镜流坐得笔直,目光灼灼盯着他,听得认真。 “最后是小吉,也是吉卦,毕竟罗浮有剑首大人,还需要担心什么呢?” 镜流突兀地侧过头,撩了下额发,露出通红的耳朵,像是有些……害羞? 羡鱼:“……” 他沉默了。 是吃火锅吃懵了?为什么会觉得镜流是在害羞? 还是因为自己的夸奖害羞? 羡鱼:“…………” 他宁可相信自己的脑子出了问题。 难道自己对世界的认知,已经错乱到这种地步了吗? 难不成,他出现了魔阴身的前兆? 可是他这一世才20岁啊,不会马上就堕入魔阴身吧? 羡鱼直觉不对劲,连忙起身,准备回家。 “那我就先走了,再见。” 羡鱼抛下一句话,朝着大门快步走去。 没走几步,一股不容他反抗的力道从背后传来。 猝不及防地,羡鱼险些失去重心摔倒在地,等他好不容易稳住身形,镜流就又出现在他面前,对方再次出手。 镜流狠狠拽住羡鱼的衣领,带着他朝石桌走。 两人身高差了一头半,羡鱼只得微微俯身,顺着对方的力道,才不至于被衣领勒得喘不过气。 方才的相谈甚欢、对方的片刻柔软,仿佛都成了自己的错觉。 白发美人步步紧逼,直至将他推倒在石桌上,才停下动作。 隔着单薄的衣物,羡鱼清楚的感受到石桌冰冷的温度。 他CPU都快烧着了,左思右想也没想到原因。 难不成自己身上就长银杏叶了?魔阴身了? 他努力转头看自己胳膊腿,并没有发现任何端倪,再抬头,就看见了镜流。 镜流俯下身,双手撑在羡鱼身侧。 “太松懈了。” 镜流神色冷淡,唯有双眼透着醉酒后的迷蒙。 羡鱼:……这什么酒啊!后劲儿未免太大了吧! 他看了看左右两边,身体两侧被镜流彻底封死,只得试着一点点朝下挪。 对方轻笑一声,一抬腿,将膝盖抵在靠近他腿间的石桌边沿,彻底封锁住退路。 羡鱼:“……” 这个姿势太微妙了。 羡鱼心跳如鼓,仿佛左半边的胸腔都在随之震颤。 他第一次和异性靠得这般近,动作这般亲密。 他甚至能清楚的感受到,镜流温热的吐息。 稍有不慎就可能触碰到镜流,平白多了趁人醉酒占便宜的嫌疑,再加上两人的武力值差距…… 羡鱼暂时没想到合适的方法,来脱离对方的桎梏。 船到桥头自然沉。 他选择躺平。 镜流原本披在身上的外套,早早掉在了地上。 某处春光白得晃眼,他眼睛都不知道朝哪儿看,只得自暴自弃地和镜流对视。 对方膝盖放置的位置,让他难以忽视,只能仰躺着,一点点地挪开腿,与其拉开距离。 镜流突然起身,居高临下地盯着他,良久,才开了口。 她冷冰冰的发问:“你有多久没练武了?” 羡鱼:“……啊?” ------------ 第12章 谁懂啊,被逼着练剑 与镜流那一晚的经历,让人难以忘记。 哪怕是羡鱼堕入魔阴身,估计也忘不了。 如果可以,羡鱼真想顶着西瓜条的特效,发视频狠狠吐槽这位为剑痴狂的剑首。 视频文案他都想好了。 家人们,谁懂啊,送醉酒的朋友回家,结果被逼着和她对练三个小时…… 整整三个小时啊!直接顶死宅一年运动量了! 只能说,不愧是罗浮剑首。 他在对方手上根本撑不过三招,再如何握紧手中的剑,也会被轻而易举的挑飞。 在和镜流对练三个小时里,他不是在捡剑,就是在捡剑的路上。 折腾得羡鱼精疲力尽。 作为一个文职人员,上次高强度锻炼,还是在学校体育考试的时候…… 好在镜流手下留情,除了自己的衣服饱受迫害之外,没有留下任何皮肉伤。 衣服被剑气波及,划得破破烂烂,风一吹,感觉前胸后背都是冷的。 要是穿着这件衣服出门,不是被旁人当成乞丐塞巡镝,就是被云骑军当成精神病扭送丹鼎司…… 这场对练直到镜流率先倒下后,才宣告结束。 剑首顶着醉酒、疲劳的双重debUff,终于睡过去了。 听到对方微不可察的呼吸声后,羡鱼松了口气。 幸亏睡着了,不然还得继续对砍。 思及醉酒后呛死自己的种种案例,他也顾不上什么隐私,捡起自己掉在地上的外套,抖了抖灰尘,裹住镜流后,抱着她进入了她的住宅。 屋内的装潢风格和庭院极为相似。 高情商:有一种极简的美感。 低情商:除了家具什么都没有。 除了必要的摆设外,并无他物。 好在卧室里的枕头、被褥一应俱全。 羡鱼脱掉裹在镜流身上的外套,随手扯出条被子,隔着被子帮镜流调整睡姿。 在确定不会发生“剑首醉酒致死”的恶劣事件后,羡鱼裹着自己的外套,拿出下班回家的速度跑路。 羡鱼人麻了。 世人诚不我欺。 什么害羞、暧昧,全都是错觉。 先前镜流的举动,让他感到局促、紧张,甚至忍不住产生对方喜欢自己的错觉。 之后的对练,直接让他彻底清醒。 喜欢他?不可能的。 哪有和暗恋对象互殴的? 到底是什么样的钢铁直女,会做出这种事啊…… 这跟你好不容易约心上人出门,结果带人去网吧约会,还约她SOlO单杀对方几十次、笑嘻嘻的虐泉一样离谱。 剑首,恐怖如斯。 哪怕喝醉了酒,也把一招一式刻进DNA里,如同编写好的程序,下意识的反应就足以清剿敌人。 怪不得是镜流当剑首呢。 羡鱼同时也对镜流的其他酒友肃然起敬。 平时估计也没少被逼着练剑吧。 等到了家,羡鱼掏出玉兆后,被层出不穷的消息刷屏了。 他自动忽略工作群,最先点开景元的消息框。 景元连着发了十几个猫咪揍人的表情包。 往上翻了翻,才看到文字。 【景元:羡鱼】 【景元: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这么称呼你了】 【景元:猫咪暴起伤人.gif】 羡鱼不明所以。 【非工作时间不回:?】 谁料景元也没睡,立马回复了消息。 【景元:……】 【景元:你现在在哪儿?】 没等羡鱼打完字,对方又发来消息。 【景元:算了,我不想知道。】 羡鱼:“……” 不想知道也得知道,你知道我这三个小时是怎么过的吗?! 他真的好想跟景元吐槽他师父。 但那个人是镜流。 要换作是白珩,他会拍丑照、录像,以此勒索对方请客吃饭,两人对此不会在心中产生任何芥蒂。 可这次和镜流……太尴尬了。 羡鱼想了想,最终还是用了较为委婉的措辞。 反正对方是智识命途的景元,肯定看得懂自己的言外之意。 【非工作时间不回:刚到家,好累,你师傅真厉害。】 【景元:…………】 景元一直显示正在输入,打了半天,也没发来消息。 【非工作时间不回:不愧是剑首,我第一次见到喝醉酒和别人练剑的,一练还停不下来……】 【景元:你真该死啊】 【景元撤回一条消息】 羡鱼眼睁睁看着对方撤回。 他无端被骂,怒从心中起,但又因浑身的疲倦感,怒气很快消失殆尽。 气不起来,根本气不起来。 他感觉自己就像是996多年的社畜,像是满足甲方无数无理要求的打工人,更像是在大润发杀了十年鱼的杀鱼犯。 他没有丝毫情感,机械的打字。 【非工作时间不回:然后她和我练了三个小时的剑】 【景元:……你人没事吧?】 羡鱼看了看脱下外套后和耍流氓无异的上衣,继续打字。 【非工作时间不回:还好,没受伤,报废了件衣服。】 景元很是惊讶,连发好几个表情包。 【景元:你说,你和醉酒后的师傅练剑,撑了三个小时,并且毫发无伤?】 羡鱼:“……” 看景元的反应,好像哪里不对?镜流不是会放水吗? 【景元:师傅喝醉酒之后很凶的……哪怕是饮月君,也很难撑过三个小时。】 【景元:之前找你对练,你总是说自己在武艺上毫无天赋,没想到啊,你又藏拙!】 【景元:你不会还想着要装普通人吧?】 羡鱼:“…………” 羡鱼怒而打字。 【非工作时间不回:这是重点吗?我揍你啊!】 【景元:好啊,等你拿出全部实力后,我们再切磋。】 【非工作时间不回:……不和你聊了,我去跟太卜请个假,好好歇一天。】 【景元:你又没看工作群啊……明天可是有大人物来罗浮,可千万别顶风作案了!】 羡鱼:管他哪个大人物……别说什么将军、元帅,就算是帝弓司命来了,也拦不住他请假! 【非工作时间不回:无所谓,我可以旷工。】 【景元:……6】 如果不是“家里蹲”不符合普通人的人设,他哪里还需要上班啊…… 羡鱼用玉兆搜索请假模板,复制后删删改改,给太卜发了过去。 随后,他把破破烂烂的上衣脱下扔进垃圾桶,强撑着疲惫的身体进了浴室洗澡。 匆匆洗过后,羡鱼顶着一头来不及擦干的头发,砸进被窝里。 在昏昏欲睡之际,脑海中突兀的浮现出一个庞大的人影。 祂像是用冰块铸造的不可名状之物。 面部线条如刀削斧凿般怪异,五官模糊不清,头顶戴着珠帘的冠冕。 祂没有言语,只是伫立在那里。 下一秒,祂就不见了踪影。 * 宇宙中无人知晓的角落,顶着浮夸面具、浑身漆黑的人形笑出了声。 阿哈:“你不和他说话,是怕被骂谜语人吧哈哈哈哈哈哈哈——” 头戴冠冕由冰铸造的庞大身影不声不响,突然变出两张光锥。 阿哈笑着凑过去,看完瞬间不说话了。 “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他都拒绝成为你的令使,这一次,他或许还会选择「巡猎」吧。” 见阿哈不说话,浮黎看着两张光锥,继续道: “还记得吗?风月场的「欢愉」,「欢愉」落下的眼泪。” “也只有他会让「欢愉」星神成为乐子。” 阿哈停顿片刻,又捧腹大笑: “真有意思,太有意思了,我觉得你也能当「欢愉」星神诶——” 浮黎没有理会,转瞬从原地消失,独留阿哈待在原处。 阿哈顶着分不出是在哭还是在笑的面具,自言自语道: “我的挚友啊,快点想起来吧——” * 羡鱼的四肢不再酸软,仿佛回满了体力值。 上一秒还在床上,下一秒就到了青石板构造而成的街道上。 虚影构建的乌云聚集,很快,天上下起了雨。 他兴致缺缺,百无聊赖地四处张望。 突然,一个顶着灰蓝色短发的小孩儿,出现在了视野中。 身高还没他大腿高的小孩,有着一双耀眼的蓝瞳。 让人想起湖水与夏日的深海。 小孩朝着一旁的凉亭,一路小跑。 他的心中突然涌现出一股无法抑制的喜悦,跟着跑过去,用一种极为夸张的语气赞叹道: “下雨了居然知道躲?你好聪明啊!” ------------ 第13章 刁民模拟器,启动 小孩十分警惕,停下脚步,在看到羡鱼的笑容后,眼神里带了些许怜悯。 到底是哪儿来的神经病? 羡鱼看懂对方眼神后,他没有生气,迅速上前用一只手揪住小孩的后领,另一只手掏出玉兆现场摇人。 “捡了个孩子,ta想和我回家——” 没一会儿,眼前的事物又变了,成了刺眼的白光,先是科技感满满正在上升的电梯,紧接着变成高耸入云的道路,前方有着一扇石门。 羡鱼仿佛听到无数人的呓语,是在喊舰长?旅行者?将军大人?还有什么称呼来着? 他听不清了。 无数画面闪回,最后定格为由大段文字和不知名图形构成的游戏界面,右下角写着“开始游戏”。 游戏介绍字数太多,不看。 至于图形,画风狂野,线条抽象,只能用粗糙来形容,隐隐约约能看出,这是一艘船。 游戏名为《仙舟模拟器》。 羡鱼:……什么低质量PPT页游。 他点击开始游戏,弹出一行字。 【你将是这艘船的掌舵者】 【背负着众人期望的船只】 【能否获得「丰饶」的垂青呢——】 羡鱼悟了。 再看标注在边角的话——这是一款以航海为主题,充满爱与和平的小游戏(仅限七岁以上孩童登录)。 估计就是当船长的小游戏吧。 丰饶指的应该是粮食高产? 紧接着,弹出许多选项。 平等、威权、唯物、唯心等诸多选择,每种带来的增益效果都不同。 例如平等,影响力收益和专家人口资源产出会增加。 威权则是增加影响力和劳工人口资源产出。 等等,为什么还有人口资源的增益……难不成又加了其他设定? 羡鱼选择平等和唯物。 不管其他,专家人数得拉起来。 发展科技总不会出错的。 至于威权?他只是个船长,还管什么影响力啊?总不至于要让他去当海盗吧? 点击确定后,一张黑底白点的地图。 再跟随系统指引看过去,羡鱼只看到一个船型的小图标。 有多小呢?甚至不到整张地图的十分之一。 看看自家船周围的标识,什么空间站、星球、歼星舰,可谓是应有尽有。 羡鱼大受震撼。 什么游戏欺诈啊。 航海小游戏立马变成太空策略游戏。 开局一艘船,资源全靠抢?他不会真得当海盗吧? 他怒敲游戏客服。 【你管这叫船?】 对方嘲讽拉满。 【乐,你就说是不是吧】 羡鱼只能硬着头皮打开自家船,眼前的PPT式游戏界面,立马升级成了3D。 眼前的桌案堆满了文件,一旁还站着位其貌不扬的男性NPC。 对方看上去没什么特点,除了武力值偏低外,其他数值都很优秀,此人将手头现有的能源、矿产和金钱,尽数告知于他。 羡鱼看向任务栏。 【仙舟·曜青】 【你是曜青的将军】 【内有「欢愉」作乱,外有恶人觊觎】 【隐匿在深处的敌人,正虎视眈眈】 【你能否带领曜青众人获得长生呢?】 羡鱼二话没说,翻开系统的科技树,盯着名为巨像的舰船,和它能装载的歼星级武器“中子灭杀”。 这项技术能够在不破坏建筑的同时,摧毁整颗星球所有的智慧生命,简单又高效,能够有效缓解他的火力不足恐惧症。 可惜刚开局资源有限,只能循序渐进。 羡鱼耗费一半资源,开启巨像计划,系统却显示需要130个月才能完成研究。 NPC听到后,表情一言难尽,却还是领了命。 很快,替他传达命令的NPC去而复返,艰难的抱着一大摞文件,一点一点挪步走过来。 “砰——” 堆积如山的文件与地面碰撞,发出沉闷的响声。 对方微笑,摊手向他展示差不多和桌面高的文件,说:“将军大人,这些是需要您审阅的文件——” 羡鱼:“……” 他坐在桌案旁,拿起放在最上面的一沓文件,挨个看了看文件封面,标题眼花缭乱,字数一个比一个多。 羡鱼挑挑拣拣,找出看上去最简单的文件。 名字是《关于曜青道路与交通规划更改方案》,它不来自任何机构,而是出自本地居民之手。 他目光呆滞地读完一堆套话的文件后,终于在结尾处看到了重点。 简单来说,就是路太窄,一到高峰期就会很堵。 羡鱼打开系统地图,找到对应地段, 他仔仔细细的看,曜青的道路四通八达,能轻松满足曜青人的需求。 尤其是这条写进方案的路段,已经算是宽的了好吗! 完全足够十辆星槎同时通过。 一到高峰期,只有这条路在堵,其他地方一辆车都看不到,他们为什么不绕路啊? 但凡绕个路,就不会有这套方案。 羡鱼继续翻文件,努力从套话中提炼重点,看了一本又一本,发觉几乎全是居民提出的建议。 而地图上的某些标注,刚好能和送来的文件对上。 也能轻松鉴别文件的真伪。 就像是开了上帝视角,哪怕他本人待在将军府,也能通过地图知晓街角巷落中发生的任何事。 例如在文件中,丹鼎司资源有限,居民看病成难题,纸上写得天花乱坠,好似羡鱼不同意扩建,就会成为整个曜青的罪人。 看起来要求很合理,可一打开地图,结果却和文件上的描述截然相反。 丹鼎司的面板显示,病人数量并没有超出他们的能力范围,哪怕出现意外,病人数量翻倍,他们也能有条不紊的应对。 羡鱼不看文件,继续看地图。 他找到一个以一己之力,拉低全曜青30%满意度的人。 此人神色郁郁,抱怨道:“为什么曜青没有四季?为什么不下雨?我感觉太差劲了!一点都没有故乡的感觉!” 旁边还有不少人附和。 想下雨?那还不简单。 根本花不了多少钱。 羡鱼豪掷小数点后两位的资源,提前通知众人,给曜青下了场雨。 见满意度上升后,他继续看地图。 有居民言辞激烈地表示,星槎海位置极不合理,离他家太远,步行五分钟才能到。 还有居民抱怨离星槎海太近,每日噪音太大,会影响自己的气运,要求将星槎海搬离。 羡鱼转头问NPC:“现在义务教育普及了吗?” 他悟了,他大彻大悟,原来是一群没脑子的刁民啊。 这是什么刁民模拟器啊。 真怕自己被气个半死把他们都杀了。 NPC刚要回答,门外就突然冲出一人。 此人神色匆忙,见到羡鱼后就扬声道:“将军,金人夺取了舰船的控制权!” 游戏客服开始阴阳怪气。 【机器会有感情吗?嘻嘻,这个答案,我觉得很有趣,现在它们用拳头回答了哦】 “点兵,打。” 羡鱼忽略游戏消息,站起身,决定亲自领兵打怪。 又一人闯了进来,大喊道:“将军!丹鼎司人手不够!” 羡鱼:“是因为金人?有多少人受伤?严重吗?” 那人说:“是因为淋了雨。” 羡鱼:“……” 那人眼神躲闪,艰难开口道: “曜青第一次下雨,他们一时激动忘了躲雨……将军大人放心,只是普通的风寒,并无性命之忧。” 羡鱼:“…………” ------------ 第14章 你真该死啊! 淋雨淋得吗?!到头来不会还怪自己吧?! 什么时候生病不行?!非得等金人搞事再生病…… 巨像计划只能暂时搁置了。 “云骑军和丹鼎司的后勤要跟上。” 羡鱼强压怒火,不忘叮嘱负责引领的NPC,“关于城市和道路布局的文件一律不管,剩下的事情你自己决定,拿不准的等我回来。” 他顶着众人惊诧的目光,闷头冲到最前面,提剑将金人当作无理取闹的刁民,捅了一剑又一剑。 打着打着,一旁的云骑军突然抱住羡鱼的大腿,大声哭嚎:“将军大人!您休息休息吧——” 羡鱼点开系统,查看下属状态,体力早已告罄。 在见过下雨不会躲的居民后,他感觉出现什么奇葩都不奇怪了。 刷怪没体力?怎么不去休息啊?怎么还自甘堕落加班呢? 什么?我是将军?我就是资本家?那没事了。 羡鱼压下砍怪生出的戾气,尽可能心平气和道:“体力不够就去休息。” 见对方死活不肯放手,他又强硬道:“这是命令。” 羡鱼挣脱下属的胳膊,扔下自己手中耐久耗光、濒临断裂的武器,十分顺手地顺走下属的武器,抛下一众云骑军,继续清怪。 他隐约听到身后的尖锐爆鸣声。 “快去请策士长啊啊啊啊啊——” 与金人对战次数一多,就明白了它们的套路,攻击模式大同小异,稳准狠地击破为金人提供能源的核心后,机器会立刻停摆。 【战争获得胜利!】 【曜青夺回了部分区域】 【仍有七成区域被金人掌控,预计还需45天完成清理】 【获得威望+100,材料+150】 羡鱼打开背包,空空如也。 他问游戏客服。 【材料呢?】 【地上呢。】 羡鱼扫视四周,数不清的金人东倒西歪,地板被武器砍得看不出原样。 庞大有三人高的金人浑身冒着黑烟,四肢尽数断裂,它以一种扭曲的姿势倒在地上,时不时冒出零星的火光。 羡鱼沉默。 怎么不早说?!早知道他就下手轻点了!这修起来得花多少钱啊! 引领自己的NPC与工造司负责人姗姗来迟。 负责人头发花白,看到现场的惨状后,又抬头看看羡鱼,满脸写着惊惧,他发出一声惊天鹅叫,嘎的一下抽了过去。 负责人的弟子们一拥而上,哭声一片,簇拥着把老人抬走了。 羡鱼后知后觉,他才知道引领自己的NPC是策士长。 意识到被砍得破破烂烂的地方,是工造司。 羡鱼:“……我不用赔装修费吧?” 策士长:“……不用,但如果工正大人出事的话,您是需要负责的,将军大人不如先去照照镜子?” 羡鱼随手拿起长刀,借着模糊不清的刀面,看到一个满脸血的人。 等等,金人不是没血吗? “不眠不休与金人大战三天三夜……我真不知道说什么了,您再打下去,就能刷新纪录,成为仙舟任期最短的将军了。” “嗯?刷新纪录?有成就奖励吗?” 策士长没理羡鱼,朝一旁提着药箱的人说:“劳烦丹士长为将军看诊。” 丹士长摸了把脉,皱如橘皮的脸拧得更难看了,他那双小而有神的眼睛顿时挤出两泡泪,哑着声音道:“将军大人请务必注意身体!您在,曜青人才安心啊!” 看医生这反应,跟自己快死了一样。 羡鱼瞅了眼血条,也没清零啊,利落地抽回手腕,准备拎着刀继续打。 策士长忍无可忍:“将军大人,您是想让我接任将军之位吗?” 羡鱼脱口而出:“还有这种好事?” 策士长表情阴沉,盯着羡鱼手里的刀,似乎下一刻就会暴起抢夺,狠狠给自己上司来上几刀。 策士长忍了又忍,深呼吸几次,冷静开口道: “在您走后,我封锁了曜青对外的港口,除天舶司运输必要物资外,禁止任何人通行。” “不愧是我的策士长,考虑得很周到,现如今内部乱成一团,实在没有余力应对外界的潜在危险,若是外部再生出什么是非,可不是你我能解决的问题,还有什么事吗?” 策士长凑了过来,低声道:“有人吵着要离开曜青,移居其他星球。” “从外面来的?” 策士长摇头。 羡鱼点开地图查看,发现这波搞事的居民,直接拉低30%满意度。 这似曾相识的数值…… 羡鱼服了。 但他是个通情达理,十分善良的人。 对方有需求,那就满足啊。 他说:“本地人是吧?想走?行啊,人走,钱留下,反正金人闹这一通,咱们也得贴钱修缮。” 策士长:“……” 下属怀疑自己上司是不是脑子出了什么问题。 羡鱼感慨极了,继续道: “别这么看我,话糙理不糙啊,明明是他们心系曜青,临走也放心不下自己的故土,于是将所有资产赠予我们……总不可能是看故土出事,就迫不及待跑路的白眼狼吧?” 他很是惋惜:“我们当然不会拿他们的钱啊,结果他们言辞激烈,险些和我们发生了冲突,最后他们连星槎也没开,独自离开了曜青。” 懂了,先夺财,再灭口。 闹最狠、起冲突的人扔出曜青。 “好的,将军。”策士长忍不住了,“要不我再把丹士长叫来给您看看脑子?” 羡鱼呵呵一笑,胡言乱语。 “不用看,我有精神病。” 【达成成就:他都有精神病了,你让让他吧】 羡鱼:你再骂? 【赠送精神病bUff】 【触发条件:有人觉得你有病】 【效果:你下达的命令鲜少有人拒绝,提案通过率+10%,王霸之气+15%,下属机构效率+15%】 羡鱼火速带上bUff,这增益效果,谁能顶得住。 他就是有病,怎样?精神病怎么你了? 他顶着策士长难以言喻的目光,灿烂一笑。 “在我得知他们淋雨生病,挤爆丹鼎司后,我就觉得我是个精神病患者,赶紧查查那个闹着移居和提议下雨的人,太可疑了。” 策士长:“好的,我会调查的,您不要说气话了……请务必保重身体,按时换药、吃药,我会派医士来盯着您的。” 羡鱼接受了策士长的提议,开始放慢自己的节奏,跟着云骑军的步调走。 等到他们的体力告罄后,自己也跟着休息,一有空就把策士长叫过来,帮着下属减轻负担。 羡鱼对着地图里的居民需求,挨个解决堆成山的文件。 得益于下属机构效率加成,他们的速度比系统估算要快得多。 他带着云骑军从最边缘的区域一路打到舰船最中心的区域。 在众多NPC“将军不累吗”“他三十天没睡啊”“到底谁是金人”的种种议论声中,终于一路通关,见到了最终BOSS。 羡鱼顶着离当场去世只差一点的血量,硬生生把BOSS磨死。 等到系统终于显示事件解决后,他才松了一口气,同时挥退旁边把完脉后,表情就开始阴暗扭曲的丹鼎司医师。 这感觉,像是连肝几十个小时的阴间地图,终于达成须弥满探索一样疲惫。 他头昏脑涨,四肢酸软,硬是被众人抬进丹鼎司。 躺在病床上,灌了一嘴苦汤药的羡鱼,抱着放松身心、催眠自己的想法,打开地图。 一直被保护的居民:“云骑军天天打仗太令人压抑了!都一个月了!还没结束!能不能开设让男人放纵自我、宣泄快乐的场所?让我们放松一下?” 羡鱼垂死病中惊坐起。 你*仙舟粗口*的,你真该死啊! ------------ 第15章 曜青真是捡到鬼了 说个不恰当的例子。 部分人就像是羡鱼叛逆的好大儿,总在他的底线上左右横跳。 他们在明知亲爹上有老下有小,承担房贷车贷,天天给老板打工累得像狗的情况下,却还是作死。 好大儿偷摸拿了亲爹所剩无几的积蓄,全砸抽卡游戏了。 亲爹血压直接拉满。 更生气的,不是好大儿玩游戏,而是他拿亲爹的身份证注册的!根本没办法走未成年退款! 羡鱼:不是他有病吧! 与金人对战整整一个月,他血量一直没满过,顶着残血杀怪。 他看地图、调队列,想尽一切办法减少云骑军的损失,搞得头晕眼花,却还是有顾及不到的地方,有救不了的人。 有许多人负伤,甚至丧命。 他一想到自己和下属们熬鹰似的战斗,却保护了这么一群玩意儿,顿时起了杀心。 同时也想起了之前搞事的刁民。 为什么总会有人跳出来,接二连三地刺激他? 到底是另有蹊跷?还是本性如此? 羡鱼点开任务栏,将目光落在“内有「欢愉」作乱”几个字上。 他自认是个心善的人,舍不得让人受委屈,会想尽办法实现他们的心愿。 于是,羡鱼当场把刚睡着的策士长摇醒,将此事说与对方听。 策士长:“……所以您半夜三点,特意从丹鼎司跑来翻窗进我家,把刚通宵三天的我晃醒,就是为了这件事?” 羡鱼沉着脸点头。 策士长深吸一口气,他感觉自己不是在当下属,而是被羡鱼当驴使。 他一早就知道,将军有着一眼看破谎言的能力。 也有一个神秘的情报网,能在无人察觉时,知晓曜青内的大小事。 他曾尝试着寻找为将军提供情报的人员,但……始终没有任何头绪。 策士长始终悬着一颗心,但看到将军不顾安危,冲锋陷阵时,彻底放下了心。 可人是有脾气的。 将军拿着某某某想让曜青开设颜色场所,这种私密到在床底才能听到的消息,把他叫醒了。 此刻,打工人的怨气到达巅峰。 “我觉得所有人都应该得到报应。” 羡鱼:“啊?” 策士长冷笑:“此人必须严惩,您之前让我调查移居和下雨的那两件事,均是这个败类在背后推波助澜,将军大人,先派十王司拷问一番再解决如何?” 写作拷问,读作折磨。 羡鱼想了想,不赞同地摇头。 “你这人,手段未免太过激。” 策士长微笑。 那被你薅光羊毛、赶出曜青的人,听了这话,可能棺材板都盖不住了。 哦,差点忘了,当时是直接把整个人扔出去的,他们没有棺材。 “拥有多大权利,就做多大的事,我们在其位谋其职,当然是要尽全力满足所有人的需求啊,但可惜,曜青不能存在这种场合——” 羡鱼摇头。 策士长说得没错,所有人都应该得到报应。 全给他上学去! 他就等着刷出来专家搞科技呢。 任何一个人没了,他都得难受半天,还让他搞什么带颜色的场所?搞笑。 羡鱼继续道, “喜欢女人?想快乐?让他去当○师啊!还能靠自己的爱好挣钱,岂不美哉?我看那个虫族星球就不错,等拷问完再送他过去吧。” 见过虫族星球土著长相的策士长沉默了。 那长相,看一眼就掉San,还得当○师…… 不得不说,这法子还真够解气的。 既满足了始作俑者的需求,又能清除祸害。 这是双赢啊。 能想出如此妙计的将军大人,真是了不得!曜青真是捡到鬼了! “……不愧是将军大人,在下修炼五百年,也成不了您这样心胸宽广的人。” 羡鱼很是谦虚,摆了摆手:“这本就是将军需要为居民考虑的。” 解决完心腹大患,羡鱼又溜达回了丹鼎司,等第二天醒来后,游戏客服连发四条消息。 【看乐子的反倒成了乐子】 【笑死】 【你这个人真有意思】 【阿哈还是第一次当○师呢哈哈哈哈】 羡鱼秉持着不懂就问的原则,再次上门摇醒工作一整晚,刚帮人圆完梦的策士长。 策士长:“……「欢愉」星神阿哈被我们送去当○师了?你倒不如信我是古国皇帝转世。” 羡鱼想了想,也是,星神不至于癫到这种程度吧。 要真是星神,曜青这一亩三分地还不够对方折腾的。 还是得有火力啊…… 思绪又绕回中道崩殂的中子灭杀,他面带忧色,问:“咱还有余钱搞巨像吗?之前没收的钱呢?还有吗?” 策士长摇头:“没有,这次需要修缮的设施太多了,之前没收的资金根本不够用,姑且先不算要给负伤、牺牲人员的补贴……接下来的一年里,别说什么收入覆盖支出,咱能不负债就不错了……而且,您所说的技术,我从未听闻。” 能瞬间抹杀有机物,却不会破坏建筑……简直就是异想天开。 先前将军拿出一半的资金,打算全部投入巨像计划,若不是金人临时闹出风波,这笔钱还收不回来呢。 羡鱼叹气。 “行吧,我想想办法,你接着睡吧。” 他溜达着,溜达着,走到了曜青富豪们的住宅区。 瞅着门口镶嵌着宝石、奢华无比的石狮子,羡鱼幽幽叹了口气。 一旁路过的富豪缓缓打出一个问号,眼带探究,面带挑不出错的笑容:“将军大人?您是有什么事吗?” 羡鱼连连点头,又故作为难地摇头,哀叹道:“只是想起那位捐出自己全部身家的好心人,感到惭愧罢了!” 富豪很捧场:“您说的,是那位离开曜青前捐出所有资产的那位?” 羡鱼怕自己演技不过关,仗着自己身高比对方高一头,抬头四十五度仰望天空,语气深沉:“我作为将军,却——唉……” 富豪连忙夸赞羡鱼:“将军的勇武,曜青人哪个不知道?不眠不休一个月,带伤引领云骑军与金人作战——” 羡鱼继续摇头:“再勇武又有何用呢……唉,我早知听闻那位好心人的秉性,还以为他能有机会与天舶司——” 他的话戛然而止,面上带了些懊恼,似乎是后悔自己说过的话。 富豪心下一惊,天舶司?若是能与天舶司合作,睡着了都能赚得盆满钵满。 他眼睛转了转,十分配合地跳过这个话题,亲亲热热地和羡鱼聊着天,一副与将军相见恨晚的模样。 很快,富豪又称自己有要事处理,依依不舍地与羡鱼道别。 羡鱼继续在富豪集聚之处溜达,四处偶遇,在与富豪们聊过后,他们表示与将军相见恨晚。 手背枯如树皮的富豪们眼含热泪,满脸都写着,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嘎! 看那架势,恨不得当场与将军拜把子。 等到夜色渐深,羡鱼溜达着回了将军府,正巧碰上策士长。 策士长眼神意味深长,他问:“将军,十几个富豪主动捐款,累计金额高达三千万巡镝,您有什么头绪吗?” 羡鱼面不改色心不跳。 “我能有什么头绪?曜青人心系曜青,作为将军,我太感动了。” “……那么,这笔钱,是要投入巨像计划吗?” 羡鱼摇头,声音很轻:“这笔钱,是给云骑军家属的。” 策士长沉默。 “人命怎么能和钱对等啊,不过是杯水车薪罢了……”羡鱼叹气,“我再想想办法吧。” ------------ 第16章 阿哈:坏了,我成乐子了 打算再想想办法的羡鱼,开始频繁被曜青各大富豪偶遇。 在诸多富豪的热情邀请下,他不得不化身时间管理大师,将日程安排得恰到好处。 毕竟,拿了人家的钱,总得回报点什么啊! 富豪们将他引为知己,一和他碰面就直呼“有缘”,不是请他喝茶,就是请他吃饭。 但和曜青将军来往密切的消息,他们怎么肯传到其他人耳中呢?直接大手一挥,包下曜青最豪华的饭店。 策士长人麻了。 谁家将军到处找富豪蹭饭吃啊? 次数多了,策士长受不了了,他忍无可忍:“记得打包。” 羡鱼:“……” 行吧,看在下属昼夜加班替他批文件的份上,替下属打包带饭。 这次,他又被偶遇了,富豪再次包下那个熟悉的饭店,将他生拉硬拽过去。 在连着与不同知己,出入同一家饭店后,他感觉,服务员看他的眼神都不对劲了。 富豪对此一无所知: “能在短短一个月击溃金人,真是太了不得了!我听闻其他仙舟战况激烈,还尚未结束呢!” 富豪和羡鱼越聊越嗨,拍着大腿喟叹: “像将军大人这般勇武的奇才,简直是百年、不,千年难遇啊!曜青真是太幸运了!” 富豪一想到快速结束的战局,为自己挽回了多少损失,又畅想了一番成为曜青龙头的景象,脸上的笑就止不住,又接着向羡鱼介绍饭桌上的陌生面孔。 是来自星际和平公司的高管。 对方同样情商拉满,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 羡鱼惯例加了几道菜,让服务员帮忙打包,随后拎着打包盒,与富豪和高管告别。 不料公司高管表情浮夸起来,突然凑了过来,朝羡鱼手里塞了张支票,对方语气感慨: “能遇到将军这般品行高洁的人,我死也瞑目了!将军,请务必和我交朋友!” 羡鱼瞅了眼数不清多少个零的支票,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塞回给对方。 “若是想交朋友,就把它收回去。” 高管深深地看了羡鱼一眼,再次将支票递过去,接着用浮夸如歌剧演员的语调说: “哦,我亲爱的将军大人,您一定要收下它!您所做的一切,值得被「记忆」亲自动用神力铭记!就连「欢愉」也要折服于您的智谋下!这可是无数信用点都买不来的珍宝,我害怕冒犯了您呢——” 高管笑容渐深,音量突然变小,宛如耳语。 “假面愚者向您送来诚挚的问候。” 羡鱼抖了下手里的支票,再抬眼,自称“假面愚者”的公司高管早已消失不见。 「欢愉」折服于他智谋? 被自己送去打工的真是星神阿哈? 那么,假面愚者提到的「记忆」又是什么? 他拎着打包盒回到将军府,给点灯熬油批文件的策士长送饭,又把支票递过去。 饿得前胸贴后背的策士长,数着支票上的数字,表情从不以为然,逐渐变得越发扭曲,随后发出尖锐爆鸣声,难以置信道: “将军,您这是又骗了多少人啊?” 羡鱼:“……” 怎么能叫骗呢,明明是他们主动给的。 他抬手按住打包盒,一脸冷酷地宣告:“你饭没了。” “您终于没忍住,抄了富豪们的家?这可不兴抄啊——” 羡鱼漫不经心地打开系统地图,却发现将军府多了一人。 他眼神一凝,朝陌生人所在的角落看去。 不可名状的扭曲生物,在角落阴暗蠕动。 借着桌案旁昏黄的光线,隐约能看到怪物身上,覆着一张颜色鲜艳的面具。 假面愚者? 羡鱼眼也不眨,死盯着怪物,不着痕迹地朝策士长比了个手势。 “下班时间到了,你回去吧。” 策士长顺着将军的目光看去,瞪大了眼睛,忙不迭地抱起打包盒扬长而去。 怪物似乎没有暴起伤人的念头,自顾自地在地上打滚、爬行。 羡鱼盯了一会儿,见状,转头坐在桌案旁看文件。 他原本以为星神不至于癫到这种程度,但……假面愚者的话,让他感到无比震撼。 再结合「欢愉」星神那副乐在其中的模样…… 太自由了吧!你们星神都是这副德行吗? 没有所谓的尊严,不在乎面子,他们与人类混迹在一起,看热闹不嫌事大,奔赴搞事的前线,致力于成为万事万物的搅屎棍。 一时间,羡鱼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他该表露出怎样的情绪,才会让对方觉得无趣呢? 气急败坏?担惊受怕?装腔作势? 估计只会随了他们的意,被信奉「欢愉」的狂信徒当成乐子看吧。 至于撕破脸,把对方当BOSS刷? 他不怕打架,就是怕费钱。 但凡换个场地,他就上手揍了。 打坏了将军府,还得掏钱修呢。 最重要的是,怕随了对方的愿,把他们打爽了。 星神都来曜青搞事了,信徒能不跟着吗?一群人把他的地盘搅得一团乱,还想找乐子? 那必然是不可能的。 他左思右想,要不还是忽视吧。 等在他身边找不到乐子,他们自然就会离开了。 羡鱼忽略越靠越近的扭曲爬行物,一门心思干活。 他熟练地把文件翻到最后一页看重点,再和系统地图对照。 在连着批复十几份文件后,不明生物还是不肯走,反倒越发嚣张,蠕动着爬上了桌案,尝试着晃动触角,吸引羡鱼的注意。 羡鱼:“……” 羡鱼揉了揉额角,幽幽叹了口气。 “有什么事吗?” 不明生物突然传出一阵尖锐刺耳的噪音。 仔细辨别,才发现是对方在笑。 只是笑声诡异,更像是用什么金属制品互相剐蹭,从而产生的噪音。 如黑泥般粘稠的不明生物以极为缓慢的速度聚集着,逐渐成了人形。 那个颜色艳丽的面具,顺势向上挪动,最终停在怪物的头部。 羡鱼瞬间幻视《名侦探○南》里的嫌疑人小黑。 眼前的生物,像是戴着面具的小黑。 对方用古怪又诡异的嗓音哼笑着。 见不明生物没有主动说话的意思,羡鱼主动开了口:“请问你是?” 不明生物闻言,立马激动地凑过来: “你前不久才把我送去当○师啊?不认得我了吗?” 遇上了最糟糕的情况——「欢愉」星神阿哈。 羡鱼刻意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微笑道: “作为将军,理应为每个曜青人圆梦,不用谢我。” 语毕,他上下打量着阿哈由粘稠黑泥构造的身体,满脸为难,艰难开口: “难不成,你是想找人帮忙刷业绩?” 原本肆意哼笑的阿哈,如被掐了脖子的鸡,瞬间没了声音。 祂沉默了。 ------------ 第17章 光锥:风月场的阿哈 祂常年穿梭在各个星球里,时不时和信徒组团看乐子,又撺掇着反对自己的团体搞事,玩得不亦乐乎。 当然,祂最喜欢的,还是跑到其他星神身边,试图找点乐子。 例如「存护」那个呆子,祂就挺好奇的。祂想知道自己的头,和对方砌的墙,到底哪个更硬。 要是两者相撞,到底是谁会更胜一筹。 再或者「记忆」,祂想知道对方是否记录过其他星神的乐子。 只可惜,浮黎一开口,阿哈就头大。 对方总是把祂熟知的语种,说得跟谜语似的。 祂们说得是同一种语言吗?还是浮黎自创的? 阿哈懒得去猜,久而久之,祂就懒得去找浮黎了。 祂作为一个宇宙街溜子,一直行走于搞事的道路上。 当得知自家信徒在曜青屡屡碰壁、甚至有一人直接丧命后,阿哈乐了。 此前,祂将自己的力量赐予信徒,怎么会失败呢? 祂火速赶来曜青,顶着其中一位信徒的身份,想看看究竟是何方神圣,能难倒自家身经百战、挑起无数星球争端的信徒。 阿哈很快就感应到了此人的位置。 信徒一早给对方施加了「欢愉」的力量,但似乎没什么用。 在看到带头冲锋、拖着残破身体、仿佛下一秒就要死去的曜青将军时,祂有些意兴阑珊。 按照人类世俗的观念来讲,这位将军品行没得说。 但在阿哈看来,太无聊了。 来都来了,待一阵子再走吧,顺带看看自家信徒怎么死的。 原来,祂的信徒立马发出了移居其他星球的言论,赢得部分人的赞同。 这部分人被战争吓得够呛,思绪混乱,恨不得立马跑路。 结果隔天,自家信徒和跟着搞事的人,全被扔出了曜青。 看来这位将军脾气不怎么好啊…… 祂很好奇,开始留意对方的消息。 例如不眠不休一个月,拖着病体统领云骑军之类的消息。 不是在打金人,就是在处理公务,曜青的医务人员时刻跟随在他身边,生怕抢救不及时导致对方丧命。 人们说:“真是奇了,将军不觉得累吗?” “将军大人料事如神,在战场上,还能替位居后方的居民解决问题!” “这是云骑军伤亡率最低的一次……” “有将军大人在,曜青有何愁?” 众人毫不吝啬溢美之词,将对方夸上了天。 借着残留在对方身体的「欢愉」之力,他无比清晰地感受到了,对方在面对下属殒命时的怒火。 那么,如果这位将军,在目睹下属伤亡惨重后,得知他豁出命护着的民众,根本不值得保护……会做出什么呢? 祂参照人类最贪婪的一面,刻意对外表露出来,瞬间吸引了不少同道中人。 所以在十王司找上门时,祂一点也不惊讶,相当配合地哭泣、求饶,将假面愚者的所有事情吐露出来。 阿哈将目光挪向幽囚狱墙上挂着的冰冷铁器,等待着这位将军的怒火。 紧接着,祂被策士长放了出来。 策士长眼神带着怜悯,语气飘忽不定,对阿哈说:“将军说,他会满足每一个曜青人的愿望。” 阿哈:“嗯?” 策士长继续道:“等到了地方,你就知道了。” 阿哈兴致缺缺。 用人类的话,怎么说来着?色字头上一把刀? 为下属殚精竭力又如何?品行再怎么好,最终也会败给人的劣根性,沉浸在「欢愉」之中。 等到了地方,策士长说:“将军大人帮你圆梦了。” 阿哈隔着玻璃,看着屋内身高三米,浑身被黑色麟甲覆盖,口器比人类脑袋还宽的雌虫,罕见地陷入了沉默。 祂问:“什么梦?” 策士长:“○师梦呀。” 阿哈:“……你们将军管这叫圆梦?” 策士长:“这个职业,还不够你放纵自我、宣泄快乐吗?” 策士长将罪魁祸首送到地方后,转身就走。 阿哈心中憋了口气,上不去下不来。 这种感觉太过陌生,祂甚至不知道该如何描述这种心情。 阿哈:遭了,我成乐子了。 正当祂打算去找曜青将军时,时间仿佛停在这一刻,一朵由冰块铸就的莲花突然在空中显现。 头戴珠帘冠冕、宛如冰雕的人形,出现在了阿哈身边。 冰雕抬起手,耀眼夺目的光锥悬浮于祂的掌心。 这位正是与阿哈聊不来的「记忆」星神浮黎,祂将那没有五官的头颅,转向阿哈。 “吾将其命名为——风月场的「欢愉」。” 浮黎一改先前谜语人的作风,难得说了句明白话,哪怕是草履虫也能听懂。 阿哈:“……” 什么光锥还得「记忆」星神亲自到场拍啊? 什么?我自己的黑历史?那没事了。 作为「欢愉」星神,祂什么场面没见过。但这场面,祂真没见过。 浮黎刻意放慢语调,言语间带着些许幸灾乐祸:“「欢愉」,继续践行你的命途吧。” 阿哈:“…………” 到底谁是乐子神啊?! 很快,祂又发出刺耳的笑声,沉浸在自己被人类戏耍、当乐子的快乐中。 靠着信徒在其身上留下的力量,祂跨越距离,对这位将军说:“看乐子的反倒成了乐子,笑死,你这个人真有意思,阿哈还是第一次当○师呢哈哈哈哈——” 语毕,残留的力量烟消云散。 “不行,得让他当我的令使,给我带来更多乐子!” 阿哈捧腹大笑。 “但在这之前,我得把这件事分享给我的信徒们——” 阿哈先将自己其中一个化身,隐匿身形后扔到曜青的将军府,随后全心全意地,给自家信徒分享乐子。 祂跑遍宇宙,给遍布不同星球的信徒,分享完自己身上的乐子后,将意识降临到那位将军身边。 结果对方看过祂化身的长相后,表情一言难尽,劈头盖脸一句:“你是想找人刷业绩吗?” 一句话,就给祂干沉默了。 虽然阿哈是星神,但祂的审美,还是和人类有相似之处的。 祂没在意过自己化身的外表。 有时祂很满意自己的化身,出去溜达时,还会吓到旁人,收获尖锐刺耳的叫声,和恐惧的目光。 但对方的这句话,给星神带来了不小的冲击。 阿哈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问道:“「欢愉」令使的力量,喜欢吗?” ------------ 第18章 富哥V我50 羡鱼:“……” 他看出来了,阿哈是想看自己展露出能令祂发笑的表情和情绪。 怎么感觉跟熊孩子一样? 星神难道都是这副德行吗? 他收回视线,继续埋头看文件,没有继续搭理阿哈的意思。 阿哈左等右等,等待曜青将军因为渴求力量,而展露出丑态的模样。 结果羡鱼根本不理祂。 阿哈不乐意了,抢过羡鱼手里的文件,随手一扔,又在桌案上翻到那张出自假面愚者的支票,看过金额后,勃然大怒: “什么?!阿哈身上的乐子只值十亿信用点?!” 祂难以接受这个事实,拿着支票使劲摇晃着,质问羡鱼:“这么点钱你都收?阿哈太没面子了!” 羡鱼烦不胜烦,但他知道,只要自己一发火,对方就会蹬鼻子上脸,做出更让他火大的事情。 他一边在心里默念“莫生气,气出病来无人替”,又一边拿过被阿哈抢走的文件,随口敷衍道: “那你倒是让他们再转我点啊?” 阿哈当即掏出自己的通讯设备,噼里啪啦按了一通,然后硬塞进羡鱼手里,催促着:“快,你快发!这可是星神的乐子!必须得开个高价!” 「欢愉」星神体贴入微,解锁手机后,还提前为羡鱼找好了接收信息的对象。 羡鱼随手点了几下,又还给阿哈。 【V我50】 “嗯……”阿哈沉吟片刻,“50,勉勉强强吧……对了,你账户呢?算了,我自己看——” 祂边说边去拿羡鱼的手机。 羡鱼深深吐出一口浊气。 莫生气,气出病来无人替,等以后有机会,出了曜青再开怪。 别说他打不打得过,阿哈肯定很乐在其中,说不定还会让他再使点劲儿。 真是搞不懂,10亿信用点是落祂面子,50个信用点勉勉强强。 不是很懂你们星神。 很快,羡鱼的手机响了一声。 阿哈摇头晃脑,身躯像是弹簧一样来回摆动,祂将手机递了过来,语调高昂,自豪道: “快看!这才勉强符合阿哈的身份嘛……” 羡鱼下意识接过手机,视线一扫,就被屏幕上那一长串的零晃住了眼。 他仔细数了数,账户上多出一笔巨款。 数字由五和零构成,小数点前足足有九个零。 五十亿信用点。 羡鱼:原来对富哥来说,五十不是五十块,是五十亿啊…… 换作是旁人,可能会欢欢喜喜地接受这笔从天而降的巨款。 然而,对方是「欢愉」星神阿哈。 这份用意不明的馈赠,就得慎重对待了。 毕竟,阿哈的心思谁能猜得到?鬼知道对方会不会突然收回来。 不能理阿哈,一理祂,祂就越起劲。 羡鱼正襟危坐,表情滴水不漏,全神贯注地盯着早已批复好的文件,势必要看出花来。 见状,阿哈大失所望。 但阿哈是谁?祂可是「欢愉」啊! 在祂眼中,所有人和所有星神没有任何差别,都是祂看乐子的对象,主打的就是一视同仁。 祂可是致力于创死所有人和神的「欢愉」啊! 想让阿哈知难而退,比登天还难。 阿哈毫不气馁,继续死缠烂打,嘴巴说个没完,像是一只聒噪的鹦鹉。 “我令使没了,你得再赔我一个!快!” 羡鱼:哪儿来的令使啊?祂怎么张口就来啊! 曜青所有人全都在等待「丰饶」神迹的降临,寻求长生不老的机会。 他们不像星际和平公司,能背靠星神,四处发展业务。 在无边无际的星海之中,曜青太过渺小。 在神明的伟力面前,他们的武器、火力显得不堪一击。 别说什么星神,随便来个令使,估计曜青都扛不住。 但凡能有人把令使弄死,当时的羡鱼,就不会顶着残血去清怪。 “我一直待在曜青,从未见过令使。” 羡鱼冷静道,“一个成熟的星神,就该学会自己去找令使。” 阿哈抽风似的左右扭动:“我不管,你给我弄没了,就得给我再找一个——” 羡鱼:我*仙舟粗口*去哪儿给你找? 他将无用的废纸递进阿哈手里,跟哄小孩儿一样,敷衍道:“给,你的令使。” 阿哈愣住了,面具后那漆黑的黑泥紧紧盯着手里的纸张。 祂突然有了新的想法。 如果将自己的力量,分出一部分给人类、纸张、蚊虫之类的东西,它们会怎样呢? 不如,先从曜青将军开始吧。 阿哈笑声浮夸,摘下覆盖在脸上的面具,放在羡鱼手边。 祂用那看不清五官、黑泥构成的脸,挤出一个惊悚的笑容,向羡鱼道谢,转头就消失了。 羡鱼打开地图,从上到下、从左到右扫视,反反复复地寻找阿哈,不肯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在确认祂离开曜青后,羡鱼松了一口气。 他紧绷的身形瞬间放松,转而将视线看向阿哈留下的面具上。 事出反常必有妖。 尤其还是阿哈这种难缠的东西。 若是真如祂所言,祂的令使死在了自己手里,阿哈难道会善罢甘休吗?那必然是不可能的。 他紧紧盯着面具,翻找着自带的游戏系统,试图找外挂解决。 羡鱼打开背后系统后,立马弹出提示。 【是否将阿哈的礼物收回背包?】 他点击收回。 原本空空如也的背包,多了一样东西,意念停留在它缩略的图标上,立马弹出注释。 【阿哈的礼物】 【祂慷慨地分出自己十分之一的神力】 【触碰过后,你或许会获得「欢愉」的神力?亦或是被同化成为阿哈的化身之一?】 【试一试吧,最差的结果,也不过是炸毁整个星系】 难道被同化成阿哈,算是很好的结果吗? 羡鱼一阵恶寒。 差一点他就带着曜青打出GG了。 他再次想到了心心念念的中子灭杀。 这项技术能摧毁有机物,那么,星神算是有机物吗? 是否能杀死星神呢? 等到研发出这项技术后,先拿阿哈的面具做实验。 他掏出手机,用十分轻松的语气发消息给策士长。 【阿哈这个神还怪好嘞】 【信徒送了10亿,刚刚祂本尊又送了50亿】 【哦,还有一个带有神力的面具】 【策士长:……】 羡鱼将自己的账户余额截下,发送过去。 【策士长:!!!】 【以防万一,10亿尽快取出来花掉】 【剩下的50亿……能用的话,留一部分给巨像】 说不定,还能杀个神玩儿呢。 羡鱼漫不经心地想着。 ------------ 第19章 阿哈:笑不出来 幸运的是,阿哈和信徒没有再继续作妖。 祂和信徒活跃于其他星球,四处找乐子。 听闻阿哈将自己的力量分给了一只虫子,似乎是想做什么实验。 只可惜,祂没能如愿,虫子死掉了。 至于阿哈亲自送来的50亿信用点,就像是个不定时炸弹,让羡鱼头疼不已。 他左思右想,想到了系统。 系统背包能收容阿哈的面具,肯定也有别的作用吧? 羡鱼借助系统,将信用点暂存起来,接着匿名雇佣顶级骇客转移这笔信用点。 最终还是系统的防护更胜一筹,让骇客碰了壁。 紧接着,他又用系统地图,为治下六司更换新设备。 点击更新后,地图上六司之一的工造司,出现了进度条,进度1%。 再回归现实,工造司工正刚接到这则消息,正招呼着众人收拾东西。 羡鱼悟了。 更新的设备不会从天而降,系统中的一系列操作,会在现实中,以更为合理的方式进行。 他借助地图,将工造司翻修的过程,从头看到尾。 人们一丝不苟,如游戏NPC般敬业,说八点上班,就绝不拖拉、迟到。 从领头人到普通工人,他们没有偷奸耍滑,更没有趁机捞油水。 同时,羡鱼在得知对方姓名后,就能看到此人自带的天赋特质,和后天养成的数值。 明珠蒙尘?不存在的。 羡鱼能为所有人找到最合适的岗位,将其放置在最能发挥优势的位置上。 他彻底放下了心,又找来六司的负责人们。 或许是羡鱼威望刷得很高,亦或是「精神病」bUff的加成,他们并没有探究这笔巨款从何而来。 六司负责人挨个发言述职,在众人共同商讨过后,终于敲定了一系列方案。 最先解决的是云骑军和被殃及的民众,经过一系列计算,给出了相应的津贴。 其次是金人风波中被破坏的建筑、设施、道路等。 最后针对商户、民众的补贴。 其中,10亿用来投入羡鱼所说的「巨像」计划。 尽管金额占比不算大,但羡鱼对这个结果相当满意。 他原本没打算用阿哈这笔钱,这次天降横财,花多少都不算亏。 只需先前的一半时间,就能够成功研制出巨像,进而开展中子灭杀的研究。 弑神指日可待。 羡鱼像往常一样,用地图三下五除二解决了文件,独留策士长一人承担他的文书工作。 他刻意绕开熙熙攘攘的人群,踩着由青石板构建而成的宽阔道路,轻车熟路地走进偏僻无人的凉亭里。 原因无他,曜青人太热情了。 自从羡鱼刷满全曜青的满意度后,人们一见到他,就会立马化身哆啦A梦,从他们神奇的口袋中,拿出各种稀奇古怪的小东西。 就像是家里的长辈,生怕你冻着、饿着。 恨不得让你里三层外三层,裹成一头熊,再让你化身饕餮,吃成三百斤的胖子才肯罢休。 特别是小吃街的商家,看到他钱也不挣了,恨不得把带来的美食尽数塞给他。 面对这种满心满眼、为你考虑的善意,羡鱼有些应付不来。 最过分的,就是那些没羡鱼腿高、浑身奶味的小孩子,一口一个“将军大人”,跌跌撞撞跑过来抱他大腿,让他想躲也躲不了。 一旦他想要抽身离开,小孩子那还未被知识污染的大眼睛,瞬间蓄满了泪水,哭着闹着不肯让他走。 羡鱼头都大了,手足无措地向一旁的家长求助。 奈何小孩只认准他一个人,亲爹亲妈来了也不好使。 他只能把小孩子抱起来,硬着头皮哄。 曜青人太热情了,热情到他无法招架。 他还能怎么办?只能躲着。 但作为一个摸鱼人,他又不想待在将军府,被策士长逼着干活,只得避开人群,四处溜达。 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真被他找到了偏僻无人、又能看到绝佳风景的凉亭。 羡鱼心下愉悦。 这感觉,就像是在酷暑夏日,喝了一口盛满冰块、正叮当作响的梅子汤。 赞美阿哈和祂的信徒! 多亏他们送出的信用点,这才让曜青迅速恢复成战争前的状态,如今正式步入了正轨。 如果对方想找乐子,他会在不影响曜青的前提下,全力配合祂。 正当他夸赞阿哈时,一旁的角落里传来断断续续的哭声。 刚才他从未见到附近有人啊? 羡鱼皱着眉头,朝声源处看去。 只见一个背影矮小的小孩蹲坐在不易察觉的角落里,小声地抽噎着。 见状,羡鱼放下心来,他没有贸然靠近小孩,走到与其相隔两米的位置上,蹲下身,轻声道:“你的父母呢?” 小孩止住哭声,扭过头委屈巴巴道:“他不理我啊!” 羡鱼CPU都快烧了,磕磕巴巴地哄小孩:“呃……没事,我帮你教训他。” 小孩冷哼了一声,很是不服气:“你知道我爸爸是谁吗?整个曜青没人敢惹他!” 羡鱼精神一振。 什么?曜青还有这种以权压人的败类? 你要唠这个我就不困了。 看来小孩他爹很有问题啊。 等查清楚事情始末后,直接把羊毛薅干净,把人关进幽囚狱。 毕竟,谁会嫌钱多呢? 羡鱼屏息凝神,认真倾听对方的话。 小孩盯着他的眼睛,露出一个夸张至极的笑容,声音尖锐:“他近乎全知全能,会排兵布阵不说,还能把星神耍得团团转呢!” 羡鱼:“……啊?” 他强扯出尴尬不失礼貌的微笑,内心茫然极了。 什么玩意儿,这小孩话本看多了?太夸张了吧,胡编乱造也得有个限度啊。 要是曜青真有这种人,他早就薅过来让对方打工了。 小孩咯咯笑着,速度极快地凑了上来,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 羡鱼直觉不对,点开地图,只看到小孩顶着「阿哈」的名字。 羡鱼瞳孔地震,下意识站起身,后退几步。 阿哈你怎么又来了?! 他不可置信地点开地图,反复确认小孩的姓名后,大脑瞬间停摆。 羡鱼目光呆滞,眼睁睁看着阿哈用着小孩的身体,抱住了自己的腿。 小孩露齿一笑:“爸爸——” 一句石破天惊的“爸爸”,喊得羡鱼头皮发麻。 那张看似稚嫩无害的脸庞,转眼就变了,线条如同画布上尚未凝固、仍流动着的颜料,变得扭曲又怪异。 —— 眼前的画面随之改变,色调暗沉又压抑,紧接着,视野中突然出现了一个模糊的人影。 “挚友~” “我的挚友!” “亲爱的挚友啊——” 对方的语气时而轻快,时而高昂,一刻也不肯停地叫喊着。 羡鱼深呼吸几次,终于意识回笼。 熟悉的天花板,熟悉的床铺。 此刻他不是曜青将军,而是罗浮的卜者。 梦中经历的一切是他的回忆? 他擦了擦额角的冷汗,一转头,就对上床头柜上戴着笑脸面具的人。 羡鱼定睛一看,只见对方脖子以下空荡荡的,只有一颗头。 羡鱼:“……” 他猛地坐起身与对方拉开距离,下意识捂住心口,眼神发直,呆呆地看着那颗头颅。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只是看起来安静,实际上走了有一会儿了。 那颗头语气幽幽,喋喋不休道:“我亲爱的挚友,你好冷淡啊,不应该给我一个大大的拥抱吗?” 羡鱼迅速回神,他冷笑一声,掀开被子站起身,抬手拽住头颅上所剩无几的头发。 这一次,阿哈只有一个脑袋,十分被动地被羡鱼拽着走。 祂嘻嘻哈哈没个正形,抛出话题后,见羡鱼不肯理祂,也不气馁,接着另找话题。 羡鱼走进卫生间,停下脚步,低下头看向阿哈。 “挚友啊,你终于肯理我了吗?” 阿哈见羡鱼终于有了搭理祂的意思,喜不自胜,祂环顾四周,看到一旁挂在墙壁上的花洒后,陡然生出一股危机感。 阿哈奋力转动着眼球,瞅了瞅自己头颅下方的马桶,干巴巴道:“挚友,你这是干什么?” “干什么?”羡鱼冷笑出声,“冲厕所啊。” 阿哈笑不出来了。 ------------ 第20章 阿哈,一款送子星神 阿哈愣了好半晌,才磕磕巴巴道: “挚友,这就是我们久别重逢的欢迎仪式吗?太热情了,我真是招架不住……” 羡鱼气极反笑,被怒火冲昏头脑。 俗话说,论迹不论心。 假面愚者和阿哈把曜青搅得一团乱,之后又给出60亿。 他不管对方抱着何等心思,单论结果,这笔钱切切实实解了曜青的燃眉之急。 就当是一笔勾销了。 羡鱼心里甚至还想过,若是对方想找些无伤大雅、不影响曜青的乐子,他很乐意奉陪。 而事实证明,记忆里的阿哈并没有影响到曜青。 阿哈逮着自己迫害啊!! 他用脚趾头想,都知道阿哈给他又整了什么新活儿! 铁定是装成自己孩子扮可怜,当着一众曜青人的面,狠狠迫害他的风评。被逼无奈之下,只能吃下这个哑巴亏,把阿哈当亲生孩子一样,好好供在将军府里。 此刻,羡鱼无暇去考虑「欢愉」现身,是否会在罗浮引起轩然大波,是否会影响自己平静的摸鱼生活。 他现在只想把阿哈扔进马桶里。 阿哈见状,连忙又道:“我是你的挚友啊!我为你流过血,为你出过力!你不能这么对我!” 羡鱼爆出一句仙舟粗口。 挚友个锤子! 一想到阿哈待在曜青,羡鱼只觉得头皮发麻,但他还有想知道的事情,只能强行压制着怒火。 他的思绪被割裂成两半,一半撺掇着他暴揍阿哈,另一半驱使他抓住这个机会套话。 最终理性的那一面占据上风。 他顶着不用装就足以难看的表情,用着十分拙劣的激将法,不屑道:“你能出什么力?” 果不其然,阿哈急了,祂语速极快:“曜青人都知道啊!我是你的孩子,也是为你生孩子的老相好啊——” 羡鱼CPU都要烧了。 什么东西?什么孩子?什么相好? 怎么?阿哈当他孩子还嫌不过瘾?还专门变性装成女人演他? 他何德何能,让星神这般耗费心思。 “他们都知道啊,你是我当○师时认识的——” 羡鱼:“……” 他万万没想到,这个回旋镖,还能以这种方式,扎到自己身上。 他的风评啊啊啊啊啊! 脑内那根代表理智的弦彻底断了。 去他的理智! 羡鱼呵呵笑了几声,手持头颅,恶狠狠地朝马桶扔去: “今天这个厕所,我非冲不可——” 阿哈发出尖锐爆鸣声,不顾头皮撕扯传来的痛感,祂舍弃掉最后的一撮头发,狼狈不堪地从羡鱼手中挣脱。 阿哈尖叫:“开玩笑的!我开玩笑的!真的!我没有说谎,我只装成了你的孩子——” 羡鱼和阿哈多次对线,对方什么德行,他再清楚不过了。 阿哈不整活?还把自己当挚友?简直是笑话。 星神怎么会把人类当朋友呢?祂们看待人类,恐怕和人类看猫猫狗狗差不多。 人类只会被星神当作是无聊时的消遣。 羡鱼一字一顿道:“你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会信的。” 悬浮于空中,左右躲闪的头颅突然顿住了。 阿哈的语气很是沮丧,嗓音低沉道:“是啊,你不信我的话,明明是我先来的,你却只肯相信阿基维利……结果呢?祂根本不会为你的死,掉一滴眼泪!” 除了阿哈,之前的他还认识「开拓」星神?听起来,他们的关系还很差劲? 羡鱼闻言,怔愣一瞬,垂下眼等待阿哈的未尽之语。 他等了半天,结果阿哈不吱声了。 再抬头一看,那颗脑袋“嗖”地一声,朝客厅飞去。 阿哈丝毫不客气,歪着脑袋,试图用下巴触碰电视开关。 奈何祂只有一颗脑袋,反复试了几次,始终没能打开,于是用高昂的语调呼唤道:“挚友,帮个忙!” 羡鱼看够了阿哈滑稽的动作,这才上前打开电视。 阿哈见他开了电视,立马占据了遥控器,以一副房屋主人的姿态自居,催促羡鱼落座。 羡鱼走到沙发旁坐下,没好气道:“你还真不客气啊。” “嘿嘿。”阿哈傻笑,祂十分随意用下巴调换频道,“挚友,你现在的脾气可比之前好太多了——” 羡鱼倚靠在沙发上,没有搭理阿哈的意思。 “之前惹你的人,全被薅光羊毛扔出了曜青,现如今,怎么只薅羊毛了呢?” 阿哈不在意他的冷淡,继续道, “不过,现在也挺好的,你养的那个小孩儿要是知道了,肯定很欣慰——” 羡鱼心下讶异,他养的小孩儿?谁?那个最先在梦中见到,灰发蓝眼的孩子? 自己在梦里的表现,说一句精神病已经很保守了。 他当时那种精神状态,和魔阴身差不多吧? 那孩子不找云骑军抓自己就不错了,怎么还愿意被他养? 正当羡鱼沉浸在自己的思绪时,旁边疯狂用下巴按遥控器的阿哈不动了,电视界面停留在报道罗浮新闻的频道。 “想见的话,今天就能见到哦——” 羡鱼下意识朝屏幕看去。 屏幕上,那人留着灰蓝色长发,被一众人簇拥着朝远处走去。 镜头收录进去的只有模糊的背影,他甚至无从辨别对方的性别。 紧接着,一个貌美的狐人入镜,笑容灿烂道:“我所在的位置正是太卜司——” 羡鱼拿过遥控器,当机立断关掉电视。 “今日,腾骁将军陪同——” 电视的声音戛然而止。 阿哈不明所以,歪着头问:“挚友,你这是……近乡情怯?” 羡鱼生怕对方再整出什么花活,直截了当道:“没有意义。” 姑且不讨论死而复生会掀起怎样的波澜,他没有记忆,见了又如何? 无论对方之前与自己关系如何,现在都没有意义了。 哪怕他还记得,两人相见,也不过是徒增尴尬。 在曜青当将军时,仙舟还尚未碰到药师,距离今天,少说也有五千年之久。 哪怕羡鱼寿命比乌龟还长,在死前教导了这个小孩,那也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现在突然跳出来算什么? 两人若是关系很差,那他这个穷亲戚,还有和人相认的必要吗?徒然引人不快。 若是关系要好,那他更需慎重对待。 就比如人生轨迹各不相同的旧友,分别前,他们曾经对未来有着无数构想,有着聊不完的话题,但却因为成绩、天赋等多种因素,被迫分离,从而各自踏上不同的道路。 有人功成名就,有人安于现状,等到再次重逢时,不复往日的亲密。 是不再珍视这段感情吗?并不是的。 只是太过珍视这段过往。 他们缺席了对方的人生,不知道彼此的雷区,只能小心翼翼地互相试探,试图从对方展露的蛛丝马迹中,寻找曾经的影子。 光是想一想,就令人感到唏嘘。 如果羡鱼回想起了这段记忆,或许会和对方联络。 但现在,他丧失了与这位旧友的所有记忆,谈何试探?谈何相见? 如果对方是自己带大的,想必想法和自己差不多吧。 羡鱼自认不会沉溺于过往之中,对他而言,无论是什么人,能有幸同行一段时间,就足够了。 等想起和对方相处的记忆,再决定。 有机会的话,与ta见一面。 阿哈干笑一声,打断了羡鱼的思绪。 羡鱼微眯着眼,双手抱臂:“你不会又背着我搞事吧?” “没有哦。” 阿哈附身的头颅陀螺似的旋转,摇头否认羡鱼的话。 羡鱼心下腹诽,这家伙肯定又作了什么妖,问也问不出什么名堂,只得跳过这个话题,敷衍地哦了一声。 “挚友,你不需要向我套话。”阿哈冷不丁道, “用仙舟话怎么说来着?哦,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 第21章 前世的我到底干了什么 闻言,羡鱼随口道:“你最好是。” 对于阿哈看出自己套话这件事,他倒是不意外。 自己看对方疑似情绪上头,使了十分拙劣的伎俩,哪怕是草履虫也能回过味来。 但试探出来的事情……只能说是伤敌八百,自损一千。 羡鱼一个母胎单身狗风评无端被害,喜提好大儿和○师相好。 羡鱼:硬了,拳头硬了。 他所知晓的记忆里,他因为曜青缺钱等种种因素,没能暴揍阿哈。 现如今,他只感觉心神俱疲,分不出心力报复。 羡鱼怕自己再喜当爹。 而且比起报复,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确认。 羡鱼迅速翻看罗浮论坛。 罗浮是否有人察觉到「欢愉」星神的降临呢? 阿哈行事随心所欲,完全不在乎自己会带来的一系列蝴蝶效应。 尤其是对受害者羡鱼的影响。 记忆里的刁民和文件已经够让他头疼了!上班?上不了一点!只能当打工人摸摸鱼的样子。 阿哈的脑袋飘过来,开始干扰羡鱼看玉兆:“我说真的,别不信啊,挚友。” 羡鱼放下玉兆,松了一口气,论坛里暂时没有人察觉到阿哈的存在。 他心说,他自己问不出来,还不会上网搜吗?挨个查曜青将军的履历,总能查到自己吧? 哪怕历史久远、真相被后人更改、扭曲,他总能拼凑出来啊? 羡鱼没有表露出自己的想法,难得给了对方好脸色,顺着阿哈的话说: “好啊,我的挚友。” 闻言,脑袋挤出一个夸张至极、险些咧到耳后的笑容。 羡鱼面带笑意,紧接着说:“既然是挚友,那么,我的请求,你愿意答应吗?我们约法三章,怎么样?” 阿哈立马顺着杆子爬:“好啊,作为交换,你也要答应我三件事!” 羡鱼没有直接答应:“你先说是哪三件事?” 阿哈难得正经起来,语气十分严肃: “第一,不要忤逆命运。” “第二,不要更改旁人的命运。” 星神眼珠一转,又嬉皮笑脸起来。 “至于第三嘛……我还没想好,等想好了再说。” 羡鱼想了想,说: “前两条我可以做到,至于第三条……等你想好了,我才能给你答复。” “好啊,到时候你再决定。”阿哈想也没想就答应了,“挚友你呢?想要什么?” 羡鱼问:“我说什么,你都会答应吗?” 阿哈不假思索道:“那是当然。” “第一,不要对我说谎。” 阿哈一听,语气委屈极了:“我这次没对你说谎……” 羡鱼气笑了:“好,我信你,这条不算。” 阿哈停顿片刻,随后嬉皮笑脸道:“要不还是把这条算上吧。” 羡鱼懒得理阿哈,他努力思考措辞,想尽量用一个条件换取更多。 “第二,我只想过上普通人那种平静的生活,谁都不能打扰……就比如星神、令使之类的,不能出现在我和我朋友面前。” 阿哈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羡鱼皱起眉头:“这个条件很难达成吗?” “这个条件太苛刻了,我只能保证我自己能做到。”阿哈很是为难,“但其他神,我就不知道了……” 羡鱼倍感不妙:“其他神?我认识的星神,除了你和阿基维利还有谁?” “就比如浮黎……” 羡鱼闻言,顿时想起睡梦中出现的大号冰人。 见到对方后,他就回想起了前世的记忆。 原来大冰人就是「记忆」星神啊。 “哦,我想起来了,没了吧?” 阿哈干巴巴道:“还有克里珀……” 「存护」星神,琥珀王,除了筑墙之外,两耳不闻窗外事,不会像阿哈一样四处搞事。 “琥珀王啊,那没事了。” 虽然羡鱼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认识的,但一听是克里珀,瞬间也放下了心。 估计是和阿基维利一起认识的吧。 他随口道,“没了吧?” 阿哈悄悄打量羡鱼的表情,压低音量又来了一句:“还有纳努克……” 羡鱼:“……” 他难以置信,前世的自己到底干了什么啊?!怎么还认识「毁灭」星神啊?! 羡鱼额角青筋直跳,瞪向阿哈:“所以说,除了你会搞事之外,我还得防着纳努克往罗浮扔星核呗?” “什么叫我搞事,那是找乐子,是正经事儿……”阿哈顶着羡鱼的眼刀小声反驳了一句,又道:“倒也不必防纳努克,主要还是克里珀的问题比较大……” 羡鱼人都听麻了。 他已经不想探究前世的自己,究竟怎么惹到了专心砌墙的「存护」。 阿哈不肯放过他,继续补充道:“因为你,祂的墙被炸掉好大一块呢——” “因为我?呵——” 羡鱼完全不信阿哈的说辞,祂半遮半掩,没有明说自己做了什么,反而用这种含糊不清的措辞表述,明显就是有问题。 若是自己真的得罪了克里珀,阿哈只会带他直面克里珀后,再状似不经意地说: “挚友,我们再去炸一次克里珀的墙吧,放心,不会打扰你普通人的生活——” 乐子神只会语出惊人,冷不丁来一句刺激他的话,而不是轻飘飘的一句“因为你”。 谎言的最高境界,就是不说谎,每一句都是真话。调换因果关系,颠倒前后顺序,彻底扭曲事件的真相。 羡鱼唯一能想到的可能性,就是系统的科技树。前世的他,很有可能已经研发出了远超中子灭杀的技术。 这项技术,极有可能被阿哈拿去搞事。这口黑锅,自然也被阿哈扣在他头上了。 若是按照阿哈的思路追根溯源,寻找迫害过克里珀的凶手,估计连仙舟上的一颗螺丝钉,都得被抓起来审判。 羡鱼倚靠在沙发靠背上,没好气道:“你不如直接说,哪个星神和我没过节吧。” “「巡猎」星神。” 羡鱼以手扶额,没好气道: “我谢谢你啊,谁不知道「巡猎」是仙舟的星神啊?” 姑且不说他的身份是仙舟人,就比如先前让羡鱼头疼的箭矢。 只要他接受箭矢附带的神力,就能成为「巡猎」的令使。 羡鱼能看出来,「巡猎」对他没什么恶意。 只可惜,这份好意他无从消受,一旦当了令使就不再是普通人了。 如果可以,羡鱼想对「巡猎」说,送得很好,下次别送了…… “作为你的挚友,我当然想满足你的愿望。”阿哈眨巴着眼,看起来格外诚恳,“至于其他神的想法,我就不知道了。” 羡鱼债多不愁,但能少一个最能作的阿哈也不错。 “行吧,至于第三个,等我想到再说。” 他仿照阿哈的说法,给自己留条后路。 至于星神会不会耍赖掀棋盘,就不是自己能决定的事情了。 阿哈一口答应,随后又说要离开罗浮找乐子。 整颗头猛地飞起来,又嚷嚷着让羡鱼帮祂把门打开。 你一个星神为什么非要规规矩矩走门啊?! 这颗头要是今天飞出去,他明天就得进幽囚狱好吗! 羡鱼笑得灿烂,拎起沙发旁的垃圾桶。 “你是想被马桶冲走?还是当垃圾扔走?” 阿哈不吱声了,那颗头原地旋转着消失了。 羡鱼打开系统地图,确认对方离开后,刚松一口气,就又看见家里多出一个人。 准确来说,是星神。 近在咫尺的冰雕莲花,隐隐散发着寒气,仿佛一靠近,就会被冷冽的寒风席卷全身。 是「记忆」星神浮黎。 羡鱼:“……” 他是捅了星神窝吗? 又来?没完没了了是吧? ------------ 第22章 祂没有说谎 羡鱼感觉自己都要对星神有PTSD了。 他试探着朝莲花发问:“请问,您来罗浮,是有什么事吗?” 浮黎没有像梦中那般,使用人形出现在他面前,莲花上突然悬着一张光锥。 「记忆」星神直接传音给他。 “因为「欢愉」。” 那玄而又玄的声音,配上平静到诡异的语调,让人陡然生出敬畏之心。 祂继续道:“赠予你。” 羡鱼看了眼光锥,不明所以:“啊?谢谢。” 浮黎沉默片刻,似乎是觉得羡鱼嫌少,又添上了一张光锥,补充道:“「欢愉」的乐子,可不容易碰到。” 羡鱼干巴巴道谢:“多谢流光天君。” 他终于明白了,这算是让阿哈出丑的报酬?赠礼? 见浮黎没有立刻离开,羡鱼试探着问:“能问您几个问题吗?” 浮黎说:“可。” 见对方答应了,羡鱼松了口气,看来「记忆」星神还挺好说话的。 “您为什么会将我前世的记忆……给我呢?” 浮黎说:“这对整个宇宙而言,很重要。” 羡鱼一头雾水。 他的记忆很重要吗? 以至于让星神亲自出马。 得到记忆后的自己,需要拯救整个宇宙吗? 他继续问:“在未来,需要我做什么吗?” 不知为何,这次浮黎的语速快了不少:“无须你做什么,维持现状即可。” 羡鱼摸不着头脑。 星神难道都是慈善家?不需要报酬就会主动帮忙? 还是说,自己在前世早已支付过这笔报酬? 他抬头看向那朵代表浮黎的冰莲花,继续道:“天君,您知晓世间万事万物,那么,您能帮我解惑、告诉我真相吗?” “「欢愉」没有撒谎。”浮黎顿了顿,又道,“也没有告知你全部实情。” 羡鱼瞳孔地震。 浮黎紧接着说:“你与阿基维利一同陨落。” 羡鱼直呼好家伙。 合着阿哈真没说谎啊。 阿基维利确实没为他掉一滴眼泪。 毕竟他俩就是在一块儿没的啊! 姑且不说星神是否会哭,一人一星神双双打出GG,谁还会来得及掉眼泪啊? 正当羡鱼在心里怒骂阿哈时,浮黎又说话了:“不必担忧「存护」和「毁灭」。” 闻言,他等了又等,结果浮黎不吱声了,不再为他解释缘由。 他之前到底干了什么啊? 羡鱼感觉自己像是读了一本小说,作者总是当断章狗,每个章节都卡在最为精彩的部分,让人心痒难耐,恨不得当场顺着网线把作者关小黑屋,逼着对方日更十万。 但他又不能骂浮黎,更不可能顺着莲花找祂,只得深吸一口气,继续问:“天君,您认为我是恶贯满盈的恶人吗?” 羡鱼想不出其他缘由。 前世的自己,是恶人吗? 如果是,为何自己会死而复生,再次降生于世。 如果不是,为何招惹了两位星神,知情者却说不用担忧? 他等待着浮黎的回答。 这一次,祂沉默的时间比以往都要长。 等了一阵,浮黎开口了。 “对人类而言,你不是。” “但对恶人、虫族和智械而言,你是。” 羡鱼放下了悬着的心。 只要他没有大开杀戒,玩什么九族消消乐就行。 至于虫族、智械?管它们呢。 听浮黎的话,好像祂对自己评价还挺高的? 他心下放松,语气诚恳地向浮黎道谢:“多谢天君为我解惑,我记忆不全,若是之前冒犯过您,还请见谅。” “冒犯?”祂先是沉默,后又道,“你曾对吾说过,谜语人滚出宇宙,这算是你对吾的冒犯吗?” 羡鱼:“……” 这一听就是他会说的话,但他怎么敢说啊? 为什么会对浮黎说这种话? 所以这就是他与浮黎第一次见面时,对方一言不发的原因吗? “真是不好意思……”羡鱼干巴巴道,“之前多有冒犯。” 那朵代表浮黎的冰莲花突然爆发出刺眼的白光,羡鱼不得不抬手遮住眼睛。 待强光消失,上方又多了张光锥。 羡鱼:“……” 他刚刚说了什么值得对方记录的话吗? “你变了许多。”浮黎的话语似乎在感慨些什么,祂收起那张关于羡鱼的光锥,紧接着又警告他,“切记,不要违抗命运,介入旁人因果。” 羡鱼点头应是,随后,冰莲花变得越发透明直至消失。 见浮黎离开,他打开背包收起两张光锥,又拿去玉兆搜索,确认无人察觉两位星神的降临后,他松了口气,终于有心神思考祂们的话。 一连两个星神提到命运、因果,还警告他不要插手。 前世到底是整出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动静,以至于让星神如此严肃。 羡鱼一头雾水,拿出玉兆点开搜索引擎,输入曜青将军。 点击搜索后,弹出一个让他深恶痛绝的笑脸面具,下方滚动着一连串的哈哈哈。 羡鱼没好气地换了一个电子设备,继续搜索。 这次他不搜曜青将军了,只搜曜青二字。 加载完成后,又是一张笑脸面具。 由线条构造而成的面具,完美刻画出阿哈那张欠揍的笑脸,神态那叫一个活灵活现,仿佛无声地嘲讽着他。 羡鱼用力删除文字,将关键词改为阿基维利挚友。 面具不再是面具,变成了由油彩勾画出的假面。 假面不笑了,直接哭了。 那双黑黝黝的眼睛挤出两滴泪,眼泪顺势而下,妆瞬间就花了,在脸上留下两行突兀的泪痕。 羡鱼:“……” 他服了。 他就想查个前世的资料,怎么阿哈还要使绊子? 等改天再去借用其他人的玉兆吧。 要是玉兆搜不了,就只能去藏书馆查阅古籍了。 羡鱼没好气的关掉设备,拿起自己的玉兆,点进社交软件。 一进去,就看见顶头上司的消息。 睡觉之前,他从网上复制的请假模板,发给了顶头上司。 难不成是领导没同意他请假?结果因为他缺勤,要把他开除? 羡鱼一脸凝重的点开对话框,翻看消息。 刚开始,顶头上司并没有同意。 对方见羡鱼半天不回复,才语气勉强地批准他请假。 紧接着,上司又发来消息。 【羡鱼你人没事吧?】 【要是有什么矛盾,能商量着解决最好。】 羡鱼一头雾水。 这话说得,好像他是什么作风凶残的恶人一样。 【非上班时间不回:领导,我没事】 他刚发过去消息,领导秒回。 【听说剑首对你大打出手】 羡鱼:??? ------------ 第23章 你和剑首动手了? 羡鱼:我只是请了假、睡了一觉啊,怎么能传出这么离谱的谣言…… 没等他打字反驳,上司就迅速撤回这条消息。 【你明天能正常上班吗?】 或许是觉得直接点破太过尴尬,又换了种措辞,旁敲侧击询问羡鱼的状态。 羡鱼忍不住嘴角一抽。 这是怕什么?怕自己被打得站不起来吗……我说你们这些人别太离谱。 【非工作时间不回:能正常上班】 羡鱼懒得考虑领导的心情,直截了当地打字破除谣言。 【非工作时间不回:剑首只是剑术高超,不是见人就打啊,您是从哪儿听说的……太离谱了】 奈何对方不肯信。 【要不我给你批三天假,你在家好好休息?】 要换作平时,上司能如此慷慨地给出三天假,羡鱼早就一口答应了,但是他根本不敢休假。 休假只会让谣言愈演愈烈。 他甚至都能想象到,等回到太卜司,谣言能更新迭代成什么样…… “听说了吗?太卜司一个卜者招惹上了剑首!” “什么?你落后了吧,我听到的,明明是剑首被卜者激怒,于是大打出手!” “你这个版本过时了,是卜者被剑首揍得三天下不来床,不得不在家休息呢——” 羡鱼睡一觉、休了一天假的工夫,平白无故在旁人嘴里挨了顿揍。 这他找谁说理去? 他把玉兆按的噼里啪啦。 【非工作时间不回:真不用,明天我一定准时到】 羡鱼好说歹说,总算是让上司勉强相信了他的说法。 很快,手里的玉兆又响起了提示音。 【景元:实名上网向你分享这家店铺——这家店绝绝子!辣味脑袋狂喜!胡辣汤奶茶好喝到剁iiOiiO】 【非工作时间不回:???】 【非工作时间不回:什么阴间组合】 【景元:你就说好不好奇吧】 景元猜的好准,不愧是智识命途。 胡辣汤和奶茶,哪一个都是羡鱼难以割舍的心头爱,这种组合……可恶,他这该死的好奇心…… 羡鱼没忍住,点开景元分享的博文,查看地址。 好巧不巧,就在他家附近,位置很近,出门所需的运动量,属于死宅都能接受的程度。 【景元:……】 【景元:等等,你不会刚睡醒吧?】 【非工作时间不回:是啊,我现在就去替你尝尝】 【景元:猫咪磨刀.ipg】 景元的省略号隐约透着打工人的怨气,让人忍不住幸灾乐祸。 羡鱼心下大悦,当即换衣服出门,他丝毫不知晓对面的景元有多崩溃。 景元看看一旁面色冰冷的镜流,再看看师父刚刚找过的、额角净是冷汗的太卜。 他内心崩溃极了。 景元,作为一个出身地衡司世家的公子哥,没有循规蹈矩、延续父母道路的打算,反倒一身反骨,进了云骑军。 他的人生经历,堪比话本里的小说。 年少靠着智谋博得上司青睐,从一众天赋异禀的武学奇才中脱颖而出,成了罗浮剑首的徒弟。 身为长生种,他这十几年的经历,姑且称得上是跌宕起伏。 然而,他自认为精彩的、所经历的一切,都比不过昨天一天刺激。 起初,景元以为这只是一次普通的饭局,直到酒足饭饱,丹枫那句石破惊天的话,让他在罗浮体验到了被雷击中的感觉。 在这个所有天气都由幻象组成的仙舟,体验到了被雷劈。 为什么他师父要让自己的朋友羡鱼去送啊?! 景元不理解,但丹枫这么做,一定有他的深意。 景元左看看状况外的羡鱼,右看看和醉酒不沾一点边的师父,陷入了茫然。 很快,理性的那一面,瞬间将饭局上、他未曾注意到的细节,全部串联了起来。 感性的那一面,又告诫自己猜错了。 可无论再如何不愿相信…… 为什么丹枫特意让白珩和师父换位? 为什么从不吃辣的师父,会尝试辣锅?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为什么应星提到忘年交,师父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这个不愿推算出的真相,还是摆在了自己眼前。 师父可能喜欢羡鱼。 丹枫作为知情者,想要撮合两人,于是撺掇着白珩换位置。 至于为什么吃辣锅,原因或许很简单,当然是辣锅离羡鱼更近啊。 除了两百岁以上才能看的话本外,景元把罗浮现存的话本读了个遍,他看过不少女主角的小心思,什么想尽办法靠近心上人啊,刻意拜托对方夹菜啊,暗戳戳间接接吻之类的小把戏…… 但一联系到师父身上……他还是接受不了啊!太违和了吧! 还是说,师父真的只是想尝试辣锅? 景元:蓝色大脑旋转.gif 他的这位朋友,仿佛把绅士风度这四个字,刻在了骨子里。 或许羡鱼本人都没有察觉,对方看到女性和小孩后,会下意识地照顾他们,就像是照顾家中的小辈一样。 例如接到饮料后帮忙打开,火锅煮熟后帮忙捞到公用的盘子里等等。 与羡鱼早已相熟的师父,想必肯定知道这一点吧。 至于听到“忘年交”后,师父的反应,更让景元坚信他所推导出来的离谱事实。 师父在斩杀堕入魔阴身,曾对景元说,即使是她堕入魔阴身,也绝不可留情。 自己的师父深知长生种在获得漫长寿数后,所面临的残酷结局。 师父能轻描淡写提及自己生死,她连死都不避讳,怎么会因为应星的一句“忘年交”而生气呢? 电光石火间,景元明白了一切。 但他不想明白啊!要是羡鱼和师父在一起了,他们之间的辈分怎么算啊! 在他尚未从思绪中挣脱时,一股巨力牵扯着他前行。 景元定睛一看,一旁的丹枫早已使用持明族秘法蟠跃,以一己之力拖着他们其余三人离开了现场。 龙尊的战技用得格外娴熟,速度比白珩的星槎还快十倍。 令人庆幸的是,罗浮暂时没有出台针对超速龙的措施。 除了驾驶龙本龙外,景元和应星要吐不吐,醉死过去的白珩也有了醒来的征兆。 丹枫当场洁癖发作,一见三人的反应,整条龙都不舒服了,如没了能源的星槎,立马停了下来。 他每个月保养鳞片耗费的钱,比他们三个人一年发的巡镝都多,可别吐他身上了。 应星平白无故被丹枫抽了一下,一整个暴怒,下意识爆出一句仙舟粗口。 等缓过劲儿来后,应星问:“镜流不是没醉吗?” 丹枫只感觉“众人皆醉我独醒”,用着看破一切的眼神摇头道:“你不懂。” 应星:“……” 百冶翻了个白眼,转头去查看白珩的情况。 景元被丹枫那句“你不懂”整沉默了。 丹枫,你不会是故意的吧! 他大脑快速运转,心情复杂极了:“丹枫,师父会生气的。” “那又如何?镜流这副样子,可不是那么容易看到的。” 丹枫笑得幸灾乐祸,又隐约透着些许龙尊的倨傲, “不推一把,她是不会主动的,怎么,怕了?” 景元静静看着他,随后轻笑: “怎么可能?作为徒弟,怎么能不为师父分忧呢?” 一个不断轮回转世不需要恋爱的龙尊,和一个不到二十岁、同样没有恋爱经验但通读话本的骁卫,决定为他们共同的好友镜流助攻。 ------------ 第24章 真是酣畅淋漓的一次助攻 应星:??? 在两人三言两语敲定合作时,状况外的应星一头雾水,完全没听懂他们在说什么。 应星满头问号:“你们刚刚提到了镜流?到底在说什么啊?” 景元与丹枫对视一眼,随后不约而同叹了口气。 专注打铁的匠人,在饭桌上惹了镜流不自知。 要是不把实情告诉应星,恐怕只会徒增烦恼吧。 景元为了不吓到友人,决定循序渐进、引导应星发现真相。 行事果断的丹枫语不惊人死不休。 “镜流喜欢羡鱼。” 龙尊怕应星对不上号,又补充道:“就是今天一起吃饭的那个人。” 应星缓缓瞪大眼睛,嘴巴开开合合,硬是没说出一句话。 百冶试图从装满打铁材料的大脑中,搜寻有用的信息,但被这极具爆炸性的消息震傻了。 镜流有心上人这则消息带给应星的冲击,不亚于古国皇帝复活下一秒要统治宇宙好吗! 这跟仙舟联盟改名仙舟帝国有什么区别?! 他想了又想,半天才憋出一句: “份子钱的话,我们得给多少巡镝啊?” 此话一出,景元和丹枫都沉默了。 景元:想得也太远了吧!两个人八字还没一撇呢…… 丹枫:不知道啊,龙师没教过,都是他们提前准备好的。 养尊处优的龙尊想了想,报出一个令普通人当场昏迷的夸张数字。 应星作为短生种,对仙舟的种种规矩一知半解。 长生种生命漫长,恋爱、结婚的人少之又少,以至于应星待在硕大的工造司,对相关事宜一无所知。 应星被这串数字惊得咋舌,他一个沉迷打铁、用材料等不及申报,经常自掏腰包的打工人,盘算了下自己的工资…… 按照他倒贴上班、每月剩下的仨瓜俩枣计算,估计退休才能攒够。 他有点怀疑人生,但又转念一想,仙舟人嘛,活得久,攒的钱也多,说不定就是这么多呢。 应星为难道:“这么多吗?要不我送把武器,就当是随份子了?” 一龙一人,一个敢说,一个敢信,当下就商量起了份子钱。 作为三人中,唯一称得上三观正常、知道常识的景元艰难开口: “……有没有一种可能,他们还没有到结婚收份子钱的地步。” 应星一听,立马松了口气。 太好了,暂时不用为天价份子钱发愁了。 他好奇地问丹枫和景元:“他们是在恋爱吗?” 丹枫没有想到五人之中,看起来最不可能恋爱的镜流,会找到心上人。 龙尊自信极了,语气感慨地回答应星: “暂时没有,但过不了多久,他们就会恋爱吧。” 景元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到底是他不正常还是他们两个不正常? 三人之中年龄最小的景元忍无可忍: “有没有可能,恋爱是需要循序渐进的,在此之前,还需要他们两情相悦呢?” 应星说话都磕巴了:“啊?镜流她、是单恋?” 丹枫理所当然道:“那又怎样?我和景元自会出手。” 应星耿直地说:“你和景元?一个轮回不知道多少次都没谈过恋爱的持明族,一个不到二十的小年轻,能行吗?还不如问问白珩呢!” 三人齐齐将目光放在醉倒在地的白珩身上,随后十分同步地叹了口气。 丹枫拿出了令拖延症泪目的行动力,当机立断道: “速战速决,今天我们去景元的住所。” 三人带着一个暂时掉线的狐人,来到景元独自居住的宅院。 将醉鬼安顿好之后,三人集聚,开始集思广益。 奈何他们对恋爱相关事宜一无所知,大眼瞪小眼了一阵,高强度用玉兆冲浪的景元提议道:“我们可以去论坛搜。” 丹枫陷入沉思:“论坛上的帖子,对镜流而言,有参考的价值吗?” 应星迟疑:“我们是搜女追男的攻略吗?” 三人沉默一瞬。 不管怎么看,镜流都不可能照搬女追男的攻略吧! 丹枫轻咳一声,随后手持玉兆,朝中间放:“先看看吧。” 点开帖子一看,三人就瞅见“撒娇”“示弱”之类的词汇,只感觉五雷轰顶。 一龙一铁匠毫无常识,他们直觉不对劲,却还是硬着头皮看了下去。 应星甚至掏出了玉兆在旁边记录。 他们试图理解,但还是理解不了啊! 看着丹枫和应星逐渐呆滞的目光,景元忍不住道:“这绝对行不通。” 应星干巴巴道:“要不,换一个关键词?” 丹枫顿悟,敲打玉兆搜“男追女”。 景元:“……” 等师父得知,这个只有她本人不知道的助攻后,肯定会气得把他们三个揍一顿吧。 但挨揍也要尝试啊。 正如丹枫所言,镜流不会主动的。 作为剑首,她见惯了堕入魔阴身六亲不认的仙舟人。 在将景元收为徒弟后,毫不吝啬地教授他剑术,却始终保持着一定距离。 他不知缘由,直到听到镜流在教他斩杀魔阴身时,彻底明白了。 在外人眼里强大的剑首,也有着柔软的一面,拉开距离,或许是为了自己在未来……更干脆利落地回以剑招吧。 对徒弟尚且如此,如果有了关系更亲近的人……恐怕只会表现得更冷淡吧。 景元深知,师父绝不会主动迈出那一步。 但师父看上的这个人……怎么说呢…… 不是说羡鱼不好,只是某些程度上,师父与羡鱼太过相似,都不是能轻易拉近距离的人啊。 最主要的是,他以后该怎么称呼啊?师公吗? 景元:痛苦面具.ipg 没等他破防多久,紧接着又遇到了更让他破防的事。 羡鱼给他发消息了,说他师父真厉害。 景元:是我想的意思吗……这是我一个不到两百岁的仙舟人能知道的吗? 等羡鱼又发了几条消息后,景元这才得知了事情原委,他目瞪口呆。 不愧是师父。 景元心下无奈:“师父喝醉后和羡鱼练了三个小时的剑。” 应星惊叹:“那家店的酒后劲儿真大!” 丹枫若有所思: “能在镜流手下撑三个小时……不知他和镜流谁更胜一筹,景元,我想与他切磋剑术,你能代我问一句吗?” 景元眼神幽幽地看着应星和丹枫。 应星默默删除玉兆中记录的“女追男”攻略。 丹枫见状立马回归正题,继续埋头看论坛。 三人点灯熬油了好一阵,还是没能替镜流想出合适的方案,两个嘴比钢板还硬的男人不肯服输,你一言我一语将攻略改得面目全非。 看着应星记录的“砸巡镝”“英雄救美”“秀剑术”“送花”等字眼,景元:“……” 真是酣畅淋漓的一次助攻啊。 ------------ 第25章 师父你这是恐吓(震声) “……好了好了,时候不早了,我刚刚看玉兆通知,说是明日有十分要紧的事,所有人都得提前半小时到呢。” 他头皮发麻,催促道: “能让将军如此兴师动众,恐怕来头不小,说不定是元帅派来的人呢,早些休息吧——” 闻言,两人放下玉兆,不着痕迹松了口气。 完全不敢将镜流和记录下来的攻略联系在一起…… 感觉每看一条,他们就被雷劈一下啊!这跟给他们上刑有什么区别?! 丹枫心情复杂,原来追人还有这么多讲究吗? 应星看得神情恍惚,镜流你欠他的用什么还…… 但倨傲的匠人不肯服输,将攻略保存后转发给景元,义正辞严道:“景元,这份文件,就交由你转发给镜流吧。” 丹枫在一旁点头附和。 景元不可置信:“我?” 他呵呵干笑了两声。 交给他这个年龄最小的算什么?这和他一个以智谋闻名的骁卫,去找剑首师父单挑有什么区别…… 两个成年人根本不管景元死活,随后十分自觉地各自占了一间客房休息。 景元:“……” 景元睡不着了,他熬到平日练剑的时间后,自行去庭院里练剑,练完剑给师父发消息,提醒对方今日需要提前到。 年龄最小却最可靠的景元,挨个把三人叫醒,再组团一同出发。 到了云骑军的训练场,腾骁将军派人传令叫走了镜流,对其余人说一切照旧。 待到一天的训练结束,景元才从师父口中得知来人是谁。 景元难以置信:“师父你说谁?元帅?元帅亲至罗浮?” 镜流点头:“元帅公务繁忙,只来得及和将军、六司负责人逛了逛天舶司、丹鼎司与太卜司。” 没等景元从这则消息缓过神,就见自己的师父,朝一旁刚好路过的太卜司太卜走去。 不知对面太卜说了什么,原本冷着一张脸的镜流,神色更冷淡了。 景元暗道遭了,忘记告诉师父羡鱼的情况了。 熟悉镜流的友人们知道,她冷下脸未必是因为生气,有时候,单纯是镜流不知道该摆出怎样的表情。 镜流冷脸,兴许是知道了羡鱼请假,误会自己把对方打出了什么好歹? 但是师父,你顶着这个表情去问,不知情的人只会以为你在恐吓啊!! 镜流在与满头冷汗的太卜聊过后,转身朝景元走过来。 镜流看起来很想和景元说些什么,迟疑了一阵,她深吸一口气后问道:“景元,你知道羡鱼的住址吗?” 太卜肯定误会了师父,以为她是要找羡鱼寻仇,不肯告诉她地址…… 景元心情复杂地报出地址。 哪怕他与丹枫等人,得出结论并决定助攻,但让他真正直面师父,目睹她偏心自己的朋友时…… 他还是难以接受啊! 镜流重复了一遍住址,问:“他一直住在那里吗?” 等得到景元肯定的答复后,师父露出了极为微妙的表情。 微妙到景元无从描述。 他见师父沉浸在思绪中,火速掏出玉兆给羡鱼发消息,之后对镜流说: “最近羡鱼家附近有一家奶茶店,新出了胡辣汤味,师父要不要去尝尝?” 在镜流即将朝他甩眼刀时,景元迅速找借口跑路。 镜流垂下眼,在玉兆搜索刚从景元口中得知的地址,轻笑一声: “明明方向相反,却说什么顺路,真是搞不懂你……” * 一众下属主动离开后,腾骁与元帅进入早已清场的酒馆。 “此次来罗浮,本是为了私事。”落座后,灰蓝发色的女子摇头叹道,“何必如此兴师动众……” “这可称不上什么兴师动众。” 腾骁笑着替对方斟酒, “再说了,元帅您成日为仙舟操劳,难得来一趟,还不准我们这些做下属,迎一迎您吗?” “我不过是做了我该做的事情,哪里撑得起那些赞誉呢?”元帅轻笑,“若是论功绩,那位才值得众人铭记吧,他可是为仙舟打下了上百个星球。” 腾骁的表情瞬间变得复杂起来。 元帅的语调不紧不慢:“虽说有关那位的卷宗被封存了一部分,但你一定看过吧。” “是的,我看过……”腾骁艰难道,“那位统领仙舟将近五千载的前任元帅。” 前任元帅武德充沛,哪怕是狗从他身边路过也得被踹一脚。 对内,前任元帅表示自己见不得杀戮,不玩什么九族消消乐,只夷三族。 对外,他无差别攻击,尤其是虫族和智械生命,仙舟到哪儿他就杀到哪儿。 他的精神状态有一种脑干缺失的美感,仿佛早已堕入魔阴身。 当时深受其迫害的策士长直言:“他就是个疯子!” 他下达过无数次在旁人看来匪夷所思的命令,等到几十年、百年后,人们才恍然大悟他的用意,惊叹其远见卓识。 无论他出战的理由多么离谱,那时的仙舟人像是疯魔了一般,总是无条件执行他的命令。 他会用中子灭杀摧毁该星球的全部生物,并标记这个星球的位置,等到环境恢复到能够居住后,再让仙舟人移居此地。 前任元帅对此乐此不疲,并表示,他最喜欢这种简单高效的处理方式。 外界不少智慧生物对此感到愤怒,但无人敢站出来谴责。 毕竟,谁也不知道前任元帅会做出些什么,说不定下一秒就开着巨像到他们家门口了。 人们只能含糊其辞,用“那位”或“U knOW WhO”来称呼他。 那时,无数星球屈服于仙舟联盟、准确来说,是前任元帅的意志之下。 若是那位再活个千余载,恐怕仙舟联盟都要统治全宇宙并改名为仙舟帝国了…… 在得知前任元帅与「开拓」星神一同失踪疑似死亡的消息后,其他星神的信徒们齐齐松了口气,并将目光放在了刚接任的现任元帅身上。 据传,前任元帅将现任元帅当作继承人教导。 但他们的行事风格天差地别。前一位主打一个无差别攻击,后一位有仇报仇,紧跟「巡猎」步伐清剿孽物。 无论是外人还是仙舟人,都被前任元帅PUA惯了。见状,他们感动坏了,眼泪都要掉下来了,直呼好心善一元帅! 绝对不是前任元帅那个杀神教出来的! 前任元帅的部分行为,放到今天死刑几百次都不够。他的部分卷宗,也被封存起来。 他早已成为历史,在他手中丧命的虫族、报废的铁块不计其数,最终化为卷宗上的数字。 这段历史距今相隔太远,可那一串串夸张的数字,仍然能让后人窥见前任元帅疯狂、可怖的一面。 为何元帅会提到这个人呢? ------------ 第26章 那位不会是落榜了吧? 腾骁迟疑的朝元帅看去。 “如今他倒是有了些人情味儿。” 元帅轻笑,垂下眼抿了口酒。 她用着极为平淡的语气,所说的话如平地一声雷,直接震傻了腾骁。 谁?谁有人情味儿? 哦,距今逝去好几百年的前任元帅啊…… 等等,难不成那人根本没死?那为何在宇宙中销声匿迹几百年? 腾骁信任上司,在意识到对方的言外之意后,率先排除了前任元帅与「寿瘟祸祖」的关联,强扯出笑脸: “……人不会死而复生的,对吧元帅?” 元帅表情未变,仍用那双带着笑意的蓝瞳看着下属。 腾骁倍感不妙:“对吧?” 岂料元帅不紧不慢地继续喝酒,再次开口断了腾骁试图挣扎的念头。 “不必在意,这一世,只当他是养老的闲人吧。” 养老的闲人…… 那种保守估计毁灭了几百个星球的闲人? 腾骁只觉得头晕目眩,脊背发寒。 哪怕他没有魔阴身,现在也要犯了! 举个不恰当的例子,这跟放任「绝灭大君」待在罗浮有什么区别? 当然,论杀伤力,前任元帅绝对远超「绝灭大君」。 作为罗浮将军,腾骁是很敬佩前任元帅的,也感念对方对仙舟所做的一切。 可一码归一码,饶是这件杀伤力巨大的神兵利器是友军,但…… 这样一个轻则灭人三族、重则毁灭星系的杀神待在罗浮,还是让腾骁感到如芒在背。 他一时接受不了啊! 腾骁苦笑道:“您可真是给我出了个难题啊……还有旁人知晓此事吗?” “此事只有你我二人知晓。”元帅看着腾骁越发为难的神情,迟疑片刻,又问,“怎么了?” 腾骁沉浸在痛苦中,甚至顾不得眼前的元帅与那位之间的关系,捏着酒杯的手爆出青筋。 他苦笑:“说出来不怕您笑话,我现在真是如坐针毡啊,您知道那位为何与虫族开战吗?” 元帅轻轻点头。 腾骁痛苦极了,留着络腮胡、肩宽好似双开门冰箱的大汉眼含泪意,说起话来字不成句: “他说虫族太丑!这种丑陋的生物不该存在于宇宙之中!我现在真怕他嫌我丑……” 要不罗浮将军的位置他也别坐了!直接当场让位算了! 元帅无奈极了:“他不会的,当时围剿那些星球,主要是为了解决虫灾。” 腾骁的思绪一半沉浸在痛苦中,一半努力思考。 凭借那位的搞事能力,不应该在罗浮籍籍无名啊?难不成,还没有进入六司? 究竟是没开始考试,还是落榜了? 天杀的,到底谁出的题? 腾骁完全忘了上司方才说过的话,语无伦次地找对方求证: “那位考上了吗?还是要……” 他越说越痛苦: “那位要想当罗浮将军也没什么,我怕的是,万一有哪个有眼不识泰山的败类惹到他,或者因为没有被录取、被拖欠工资之类的缘由……恨上罗浮怎么办啊?” 这不分分钟掀起宇宙级别的纷争? 那他腾骁就是全宇宙的罪人好吗! “他早已考入太卜司,不会对仙舟出手,无须担心。”元帅无奈扶额,“不需要额外关注他。” 瞅着下属恨不得当场退休的架势,元帅幽幽叹了口气,重复道:“他现在只想当个普通人,若是违背他的意愿——” 腾骁闻言,立马歇了给大杀器让位的心思,拍着胸脯保证绝对让前任元帅过上普通人的生活。 听了下属的保证后,元帅失笑。 若是让那人听到外人的评价,对方一定会愤愤不平,说:“什么话!我又没有输!凭什么叫我罪人!” 当时的仙舟人将其视为信仰,敌人将其视为无法战胜的疯子,更是掀起纷争、十恶不赦的罪人。 但她始终没有什么实感。 比起震慑无数人的威名,她最先想到的是初见时的那个雨天。 见她躲雨后,对方毫不吝啬溢美之词,把她夸出了花。 她完全想不到,这样一个疑似魔阴身的男人,会是仙舟元帅。 更想不到的是,对方会将她当作继承人培养。 这位丝毫不值得尊敬、更称不上负责的引领者,蹲下身与年幼的她平视。 那人眼神慈爱,语气郑重: “我对仙舟的继任者没有任何要求,但是,对你有。华,我要你心安理得地接受所有人的偏爱和保护,要你自私又任性,要你活得轻松又快乐,要你毫不费力地获得任何你想要的东西——” “最后,我要仙舟的所有人,永生永世感念你的付出——” 只见过一面,就如此草率地表示要将仙舟联盟交给她。 无论是作为仙舟元帅,还是作为引领者,未免太不负责了。 他很难用善与恶来定义。 他生性傲慢,不允许治下子民受一点苦。 哪怕所行正义之事被旁人误解,被全宇宙当作恶人,也不屑于解释。 华没想到的是,哪怕那人逝去几百年,他的威名仍能震慑无数人。 若是他们知晓那人如今悠闲自在的模样,怕是要惊掉下巴。 等到万事俱备,就借着那人的名号当饵料,再钓几条鱼好了。 * 此时,一心想要喝到胡辣汤奶茶的羡鱼,到了奶茶店门口。 他作为在工作日休息的打工人,自带一股优越感,这一路上,每每看到路边一脸疲态的路人,都会觉得赏心悦目。 赚钱?赚什么钱?带薪休假、上班摸鱼,才算是赚钱好吧! 刚走到店门口,一股夹杂着甜腻又辛辣的味道扑面而来。 迎面,就见一人捧着新出的胡辣汤奶茶,正准备朝外走。 羡鱼眼睛一亮,开口问道:“这家新品好喝吗?” 那人一听,表情瞬间变了。 羡鱼迟疑:“是不好喝吗?” 对方连忙摇头,十分恳切地说:“不是啊,是太好喝了,快,快去买。” 见羡鱼神情犹豫,似乎不愿相信,那人语气变得更激烈了:“真的,信我,没尝过胡辣汤味奶茶的人,这辈子都会后悔的!” 羡鱼信了一半,在店员“第二杯半价”的蛊惑下,点了两杯胡辣汤味奶茶。 他打算把多点的那一杯给景元。 闻着店内辛辣又刺鼻的气味,羡鱼心下迟疑,又点了一杯正常口味的奶茶。 等店员将三杯奶茶放在托盘上后,羡鱼沉默了。 他指着在奶茶店里显得格格不入的油条,问店员:“不好意思,这个是什么?” 店员一脸理所当然:“是油条啊,您可以蘸着奶茶或者我们特制的奶油一起吃。” 羡鱼心下腹诽,这种奇葩的搭配,和草莓味的麻婆豆腐有什么区别啊? 可是来都来了…… 他只得端起餐盘,与身后三人擦肩而过。 那三人看起来毫无辨识度,唯有其中两人的白发比较显眼,其中一位发量极多,羡煞一众打工人。 羡鱼心里感叹,这发量,跟景元有一拼。 他边想边朝靠近落地窗的位置走去。 刚一坐下,那三人就拿着店员给的小票,来到了羡鱼旁边的位置。 羡鱼一抬头,就看到玻璃窗外一个熟悉的身影。 窗外的白发美人低头看着玉兆,她环顾四周,不经意间与羡鱼对上视线。 那双冰冷的红瞳,在看到他的那一刻,瞬间软了下来,仿佛方才的冷淡全是错觉。 镜流?她怎么会来这里? 附近也没什么美食和酒馆啊。 羡鱼左思右想,硬是没猜到镜流出现在此地的原因,朝对方笑了下,抬手打了个招呼。 羡鱼本以为镜流会很快离开,岂料对方朝着奶茶店走来。 直至镜流在他身旁落座,他还没缓过神。 一股沁人心脾的香味席卷而来,瞬间冲淡了奶茶店里萦绕在鼻尖的甜腻。 第一感觉像是深秋穿堂而过的夜风。 紧接着,又仿佛置身于雨后的树林中,清新的草木香与茉莉花香混合,令人身心愉悦。 镜流先是凑近打量羡鱼,确定他裸露在外的部位没有受伤后,松了口气,她微微侧过脸,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镜流轻声道: “关于昨晚的事,我很抱歉——” “咳、咳咳——” 还没等镜流说完,旁边那位发量优越堪比景元的白毛,发出惊天动地的咳嗽声。 ------------ 第27章 胡辣汤奶茶,异端! 坐在他们附近三人组,仿佛踩了电门一般慌乱,有人舍近求远绕过羡鱼这一桌,跑去找店员要纸,还有人手忙脚乱试图捂另一人的嘴。 羡鱼本想认真听镜流讲话,奈何旁边这些人一打岔,他一时半会儿也听不下去了。 喝奶茶被呛到,怎么能捂嘴啊?处理不好是会出大问题啊。 “稍等一下。” 羡鱼眼见自己身边要发生一起命案,顾不上再听镜流说话,赶忙翻找出餐盘上的纸巾。 他站起身,看看咳得撕心裂肺白毛男,再看看谋杀未遂的帮凶,不由分说地把纸巾递给白毛男。 “兄弟你还好吗?” 镜流的视线追随着羡鱼,见到桌旁的几人后,眼神突然变得锐利起来。 白毛男捂着大半张脸咳嗽,闻言,忙不迭点头。 见对方状况良好、不至于当场去世,羡鱼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满含歉意地说:“不好意思,你刚刚说什么来着?” 镜流收回视线,眼神一改方才的冷冽,温声道:“昨晚我喝醉后,没给你添麻烦吧?” emmmm…… 被对方逼着练剑直至体力耗尽这种事,感觉不管怎么描述都很丢脸啊。 羡鱼面不改色道:“没有啊,下次记得别喝太多。” 他将吸管放进表面挤满奶油的胡辣汤奶茶中搅拌,将另外两杯不同口味的奶茶推到镜流面前。 “要不要尝尝?” 镜流和羡鱼一样,选了胡辣汤味的奶茶,她状似不经意地问:“怎么点这么多杯?是约了人吗?” 羡鱼给出了朴实无华的理由:“因为第二杯半价。” 镜流哦了一声,学着他方才的样子,用吸管搅动奶油。 羡鱼吸了一口奶茶。 最先入口的是口感丝滑的奶油奶酪,甜度恰到好处,细细品味,又能察觉到其中夹杂的小颗粒。 颗粒带着咸味,仔细辨别后才发现是牛肉粒。 羡鱼:……为什么会在奶茶里有牛肉粒这种东西啊! 他不信邪,又吸了一口,被冰凉的奶茶刺激得一阵牙酸。 奶茶又咸又辣,辣中又夹杂着十分歹毒的甜味。 这一口下去,与酷刑无异,险些让他的嗓子罢工。 胡辣汤,辛辣刺激又好喝,奶茶,口感丝滑喝完令人心情愉悦。 可是这两样,他能接受它们同时出现在胃里,但是绝不能同时出现在嘴里啊! 羡鱼只感觉咽下的不是奶茶,而是将胡辣汤与奶油奶酪混合在一起后冻成的冰渣。 这跟生吞冰冻过的牛油辣味锅底又有什么区别…… 天杀的!好想把刚才撒谎骗他说好喝的人抓起来,给那人灌十杯! 羡鱼被这一口奶茶震得久久不能回神,甚至没来得及劝阻一旁的镜流,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对方喝下。 镜流捧起奶茶喝了一口,随后她的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 她面无表情地咀嚼着什么,待转头再看羡鱼时,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羡鱼:!!! 他一惊,连忙拿起一旁口味正常的奶茶,用吸管戳开封口,递到镜流嘴边。 不知为何,一旁的三人组又闹腾了起来,隐隐能听到有人在小声尖叫。 羡鱼用余光瞥过一眼后,不再理会,对镜流说:“这杯是甜的,来,甜甜嘴。” 镜流抬手将鬓边的长发撩至耳后,微微低头凑过去咬住吸管,猛吸了一口奶茶。 等镜流缓过劲儿后,她皱着眉头,语气很是不解:“为什么奶茶里面会有一整粒花椒?” “啊?” 羡鱼难以置信,他只感觉自己的三观受到了冲击。 “好歹毒的味道,不行,我得给景元整一杯,让他也尝尝。” 作为景元师父的镜流,听到这番话后,她不仅没有反驳,反而点了点头,一副很是赞同的表情。 她倚靠在椅背上,微微侧过脸,将目光落在一旁身形逐渐僵硬的三人身上,轻笑道:“不错的提议,我想丹枫和应星也会喜欢的。” 在与镜流确定好数量后,羡鱼主动去前台点单。 看人走后,镜流与旁边三人不约而同地对上视线。 镜流好整以暇,扫了眼神色各异的三人,最终将目光落在眼神躲闪的白毛男身上。 “景元,你刚刚不是说,有重要的事情要处理吗?” 白毛男移开遮着脸的手,被点破身份后,他猛地一激灵,讪笑着说:“这不是想尝尝鲜嘛……” “所以,你还找了丹枫和应星陪你一起?” 镜流提到的两人比景元成熟多了,他们眉头都没动一下。 应星绷着脸点点头。 “你们两个跟着景元胡闹也就算了,怎么还特意换了身衣服?” 见镜流戳穿三人,丹枫丝毫不感觉尴尬,反而笑得云淡风轻,反问道:“这次奶茶的味道怎么样?好喝吗?” 镜流:“……” 意识到方才与羡鱼的互动,都被三人看到后,她心中陡然生出一股羞恼。 这股情绪驱使着她反驳丹枫,解释自己与那人的关系,但见到一旁拎着三杯奶茶过来的羡鱼后,瞬间偃旗息鼓。 三人见镜流朝他们身后看去,也跟着扭头,没有丝毫遮掩的面容,就这么展露在羡鱼面前。 “真是太巧了。” 羡鱼心下讶异,怎么景元、龙尊和百冶也在啊。 等等,那他和镜流说的话,岂不是都被他们听见了?奶茶岂不是白买了? 他买都买了,就决定是你了,景元! 他面不改色地挨个给三人打了招呼,随后拿出一杯奶茶径直塞给笑容莫名灿烂的景元。 “给,你推荐的胡辣汤奶茶。” 出乎羡鱼预料的是,镜流接过他手里另外两杯奶茶,笑着塞给了丹枫和应星,语调轻快: “专门跑来这家店,怎么能不尝尝他们的招牌呢?你说是吧,丹枫,应星,哦,还有景元。” 语毕,三人沉默一瞬。 羡鱼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劲,但还未等他发现端倪,丹枫率先打开包装,笑得促狭:“不管味道如何,都不枉我们专门跑这一趟——” 龙尊在喝到奶茶后,立马闭了嘴。 上一秒还表示自己此行不亏,下一秒小青龙被奶茶辣成小火龙。 “走了。” 镜流拿起甜味奶茶,直接拉着羡鱼的手朝外走。 羡鱼的大脑瞬间停摆,他甚至忘了和景元几人告别,仿佛全身的感官尽失,仅剩下被镜流拉住的那只手。 他呆愣愣地被镜流拽着走,直至对方放手,他才后知后觉地缓过神来。 镜流眼含笑意地看着他,说:“走吧,一起回去。” 羡鱼:“啊?” 为什么要和镜流一起回去? 他家就在附近啊。 ------------ 第28章 是不是太暧昧了 羡鱼接连见了两位星神,又被迫塞了一堆记忆,一时半会儿没想起来自己扯过的谎。 他一脸茫然地看着镜流。 “你之前不是说,你住的地方离我家很近吗?” 或许是习武的缘故,镜流做起事来雷厉风行,平日说话言简意赅,语速鲜少会慢下来。 此刻,她在看过同伴的笑话后,心情愉悦,刻意放慢语速后,听起来莫名有些撩人。 只是语气有点奇怪,怎么感觉像是在逗他? 羡鱼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送镜流回家时,说出的那句“顺路”。 镜流嘴角带笑,面上却摆出一副不肯罢休的表情,等待羡鱼给出合理的解释。 羡鱼:“……” 他左思右想,硬是没找出合适的理由,只得实话实说。 “抱歉,骗了你,不是顺路,只是想送你回家。” 羡鱼直视着镜流的眼睛,语气坦诚极了。 镜流用着一种,羡鱼无法形容的眼神盯着他,紧接着笑了一声,语气却听起来毫无笑意: “看来你很擅长照顾女孩子,真的没谈过恋爱吗?” 羡鱼一愣。 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这一点,难不成,上辈子教导的那个孩子是个姑娘? 思绪一闪而过,他没有细想,无奈地回答道:“真没谈过。” 这种事情哪里有撒谎的必要啊。 等等,镜流找的这个话题,是不是太暧昧了啊?他自己刚刚说的话,好像也不怎么对劲…… 没等羡鱼想出个所以然,镜流就十分自然地抬手拽住他的衣袖,她语气一变,好像心情很不错: “礼尚往来,这次我来送你。” 羡鱼下意识朝反方向撤了一步。 “真不用,我几分钟就能到家。” 镜流仍拉着他的衣袖,微微挑眉,没有说话,仿佛是在无声质问他为什么不跟上来。 她似乎丝毫没有注意到彼此过近的距离,神情毫不扭捏,看起来格外坦荡。 见羡鱼站在原地不动弹,镜流也不走了,她好整以暇道:“怎么,只准你送我回家吗?” 两人一时间僵在原地。 剑首本人气定神闲,好似要跟羡鱼耗到天荒地老。 看着镜流不送他回家,就不肯罢休的架势,他只得率先服软,暂且压下被女孩子送回家的别扭,主动上前与对方拉近距离。 两人大眼瞪小眼一阵,镜流笑出了声,眼含笑意地瞥他一眼:“愣着干嘛,指路啊。” 羡鱼:“……哦,我家是在这个方向。” 镜流顺着他指的方向走,他跟着走了几步,终于回过味来,猜出了对方的意图。 剑首是觉得,自己不信任、轻视她的能力? 毕竟她可是剑首啊! 如果说进入云骑军的人是百里挑一的人才,那镜流就是几十万、几百万才能出一个的顶级天才。 哪怕是再优秀的人,见了剑首大人的招式后,也得长吁短叹,彻底拜服。 论武力值,全罗浮就没人能比得过她。 所以说什么“礼尚往来”,是想让他也体验一次被护送回家的感觉? 羡鱼想了想,决定实话实说,他坦言道:“抱歉,我说顺路只是想送你回去,没有轻视你的意思。” “嗯?”镜流失笑,用羡鱼的话回敬过去,“我没有觉得被轻视,只是想送你回家而已。” 剑首侧过脸,笑意更深,将羡鱼略带尴尬的表情尽收眼底,紧接着用十分诚恳的语气夸赞:“你很擅长替别人着想。” “还好吧。” 羡鱼不觉得替别人考虑有什么问题,动动脑子的事儿,这算得了什么。 镜流不赞同地摇头,回以肯定的眼神。 “我很少见到像你这样的人,既会照顾人,又会设身处地地为别人着想。” 羡鱼下意识摸了摸鼻子,露出个尴尬的笑:“说得也太夸张了,剑首大人别说了,我都要不好意思了。” 镜流似乎很喜欢看羡鱼窘迫的样子,盯了一会儿他的表情,转眼又正经起来,语气诚恳道: “我只是在说实话,哪里夸张了?就比如之前的浮羊奶,今天的奶茶——” 羡鱼:“……” 他一时词穷,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原本不觉得自己做出过什么了不得的事,被镜流这么一夸……他反倒感觉有些开心。 像是喝了一大口加冰的气泡水,心里也要乐得冒泡了。 像是自己不经意间提过的喜好、讲过的话,被旁人牢牢记住,并在某天提起。 他只感觉被镜流几句话说得脸热,微微侧过脸,避开对方的视线。 年龄远比他成熟的镜流见好就收,她话锋一转:“而且,剑术也相当不错,与我对练后还能毫发无伤,这天赋比景元好太多了,何时我们再练练?” 闻言,羡鱼也顾不上难为情了,连忙讨饶:“还是不了,我不过是个太卜司的卜者——当不得剑首大人的夸赞。” “还叫我剑首大人呢?”镜流不赞同地摇头,“我们是朋友,不必如此生疏。” 羡鱼干巴巴地“哦”了声,随后想起太卜司内部的谣言,问道:“镜流,你与我们太卜,是有什么误会吗?” 他感觉太卜对镜流有偏见,不然怎么会相信那种离谱的谣言啊。 镜流瞬间回想起方才发生的事。 她去找太卜司太卜,想要询问羡鱼的情况,在得知他请假后,立刻询问他的住址。 岂料太卜严词拒绝了自己,怎么也不肯说。 或许是太卜司的内部规定吧。 不允许向其他部门透露人员信息之类的。 冷脸质问、吓到人不自知的镜流如此想着,摇头否认羡鱼的话。 “那真是奇了。”羡鱼很是诧异,“今日醒来,不知道是哪个人传出谣言,说你与我有过节,还把我揍了一顿。” 镜流:“……” 若是羡鱼剑术再差一点,估计真得挨揍。 她暗道喝酒误事,面上无比冷静:“是啊,真是奇了。” “真是绝了,竟然能传出这么离谱的谣言。”羡鱼感慨极了,“甚至传到了太卜大人耳朵里,今天太卜大人跟我说,要给我放三天假……” 镜流:“……” 太卜不肯透露地址,难不成是以为她要上门寻仇? 她脸上的笑要挂不住了。 ------------ 第29章 镜流向你转了一笔钱 “若不是此事牵扯上了你,我这三天假休定了。” 羡鱼没注意到镜流凝滞在脸上的表情,继续说着, “谣言要是再传下去……旁人就该以为,罗浮的剑首见谁砍谁。” “无须在意,此事我自会解决。” “我打算说我们是朋友……” 两人同时开口,话语交叠在一起。 羡鱼怔愣一瞬,察觉对方语气生硬,像是被谣言气狠了。 羡鱼:怎么感觉,她这语气像是想要解决掉传谣言的人呢…… 他主动开口,轻声重复刚才的话: “我打算对其他人说,我们是很好的朋友,所谓的谣言只是一场误会,你觉得怎么样呢?” 镜流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微微颔首同意了羡鱼的想法。 她思索片刻,后皱着眉头: “你在太卜司,遇到的都是这种爱造谣的同事吗?那倒不如加入云骑军,以你的能力,足以担任骁卫、策士之类的职位。” 镜流似乎对那晚的对战很是在意,不愿意他浪费习武的天赋。 先是拿出景元和他对比,这一会儿又开始想让他加入云骑军。 可是云骑军多累啊…… 羡鱼当时选择太卜司,为的就是清闲。 就比如地衡司,处理的事务太过烦琐,进了部门后,他们就是块砖,哪里需要往哪儿搬。 工造司又费体力又费脑力,匠人申请材料、报销等一系列流程太过烦琐,和云骑军一样早早被他排除在选项之外。 天舶司和丹鼎司,需要每天面对不同的人,羡鱼自认没那个耐心和旁人社交。 至于十王司,虽说完全不需要和旁人社交,接触的全是魔阴身和犯下错事的人,但…… 人家都魔阴身了,可不管你是不是上班时间啊!他们随时有可能发作的。 这不得24小时随叫随到啊? 一想到入职后的半夜爬起来加班,他火速划掉这个选项。 羡鱼研究了个遍,最终选择了太卜司。 太卜司,整体来说算是一个情报部门。 主要负责占卜未来,推演航路,情报分析之类的工作。 比起其他动辄出外勤、加班的部门,太卜司显得格外友好。 毕竟找工作嘛,图的就是“钱多、事儿少、离家近”,太卜司的工作就完美符合这些要求。 哪怕是在最繁华的小吃街摆摊,每月赚到的巡镝也比不过太卜司普通卜者的工资。 高强度996,怎么也比不过朝九晚五的文职工作啊。 而且在太卜司,他们很少需要加班。 除非是「巡猎」星神突然现身,朝哪儿射箭。 这时,天舶司就会将消息传达给太卜司,由卜者测算星体和各大势力的情况,经过一系列工作后,再决定后续仙舟的航向。 若是赶在下班之前,他们需要稍微加一会儿班。 如果是半夜,他们可靠的顶头上司——太卜司太卜萧林,太卜大人会亲自带上太卜司内最为顶尖的卜者,点灯熬油地加班。 这种情况,就和羡鱼这个普通的小卜者无关了。 他只需要美美睡上一觉,第二天太卜司的卷王们就干完活儿了。 哪怕后续需要收尾,也都会被想要升职加薪的卜者哄抢般地将工作瓜分干净。 羡鱼:太卜司里的人个个都是人才,说话又好听,干活又卷,我超喜欢这里的! 至于“离家近”,在学宫上学那阵子,他靠着画符捞了不少钱,完全足够他在太卜司附近买房。 总的来说,羡鱼很满意现在的这份工作,也很满意自己的上司。 能有个主动扛事儿、不推锅的上司,简直太难得了,跟自己是古国皇帝概率一样低! 不出意外的话,他甚至想要干到自己魔阴身。 所以在听到镜流的话后,他没有细究对方是在开玩笑,还是真的在挖人,十分认真地回绝了。 “云骑军就算了吧。这次只是个意外,太卜司的同事还是挺友好的。” 羡鱼提起自己的神仙工作,难得来了兴致,对着镜流多说了几句。 “尤其是我们太卜,半夜需要加班的时候,从不会折腾我们这些普通的卜者,只会找那些擅长卜算的人……” 镜流微微蹙眉,她摇头道:“你可不是什么普通卜者。” 镜流的语气格外认真,似乎是见不得羡鱼自己贬低自己。 羡鱼轻笑一声。 能得到旁人的肯定,他自然是开心。 但这班,他一秒都不想加! “多谢剑首大人夸赞,但说出来不怕你笑话,我这个人没什么大志向,只想准点下班、不加班……” 镜流似乎是不知道该如何评价羡鱼的想法,顿时陷入了沉默。 或许对她一个云骑军的卷王而言,没见过他这种摸鱼怪。 她半天才憋出一句:“你的工作效率很高啊。” 羡鱼:“……” 他听懂了对方的夸奖。 要是效率不够高,哪儿能准时下班呢? 镜流今天是怎么了?为什么非要变着花样夸自己? 他定睛一看,瞅见了熟悉的铜制大门,当即放慢脚步,转头对镜流说:“到了,这里就是我家。” 镜流扫了一眼,又收回目光,专注地与羡鱼对视。 “谢谢你今天的奶茶,下次我请你。” 剑首身居高位,说起话来显得格外强硬。 她的语气不像是要请客,反倒像是在云骑军发号施令。 换作是旁人,恐怕要对她强势的作风生出抵触的心思。 羡鱼倒是没在意。 在连着两天与镜流碰面后,他感觉对方人不错。 说话直来直去,和他一样,懒得和旁人讲套话、做表面功夫。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镜流很喜欢夸他,讨厌他自嘲、自贬。 若是要挑出什么缺点,那还真没有大毛病。 非要吹毛求疵的话,唯一的缺点可能是对人没什么边界感? 对不擅长社交的人来说,这只是无伤大雅的小问题。 在镜流说出下次请客的话后,羡鱼想也没想地答应了,两人就此挥别。 羡鱼站在门口目送镜流离开后,玉兆响了一声。 他打开一看,看到一笔转账信息。 刚分别没一会儿的镜流,给他转了一笔钱。 羡鱼:??? 啊? ------------ 第30章 景元:怎么还区别对待qwq 羡鱼百思不得其解。 他正准备开门,只得匆匆发了张从景元那里保存的表情包。 【非工作时间不回:猫咪问号.ipg】 【镜流:请你喝浮羊奶】 哦,原来是当时带给镜流的那瓶浮羊奶啊。 可是镜流转过来的这笔钱,未免也太多了吧…… 别说是买一瓶,哪怕买上一百瓶也能剩下不少。 羡鱼回到家中,仰躺在床上,他扣除一瓶浮羊奶的价格,将多余的钱转了过去。 【非工作时间不回:够了够了】 【非工作时间不回:猫咪转圈.gif】 谁料镜流又将钱转了回来。 羡鱼只得再次转给镜流。 难不成她不知道浮羊奶的具体价格吗…… 【非工作时间不回:太多了,够买一百瓶了】 【非工作时间不回:猫咪转圈.gif】 镜流第三次将钱转了过来。 【镜流:不要再转】 似乎对方觉得自己的语气太过强硬,过了一会儿,她又发来消息。 【镜流:浮羊奶而已,给你就收着】 【镜流:猫咪转圈.gif】 是从羡鱼这里保存的表情包。 ……嗯,有一种高岭之花尝试卖萌的错觉。 羡鱼失笑,只得收下。 等到时候用这笔钱请对方吃饭,或者送个礼物好了。 【非工作时间不回:下次我请你吃饭】 等发送完消息,他后知后觉地发现,他们好像有点暧昧? 他紧接着补充了一句。 【非工作时间不回:还有白珩】 对方过了一会儿才发来消息。 【镜流:景元可没你这么客气】 看到这句话,羡鱼瞬间放松下来。 是他想太多了。 镜流对自己的夸赞、关照,没有任何暧昧的想法,她只是把羡鱼当作关系亲近的小辈,像照顾景元那样,照顾他而已。 【非工作时间不回:那我就不客气了】 【非工作时间不回:猫咪比心.ipg】 对面的人有样学样,回复表情包。 【镜流:猫咪比心.ipg】 * 奶茶店里,镜流冷哼一声,挨个朝三人甩眼刀。 三人表情各不相同。 丹枫理直气壮极了,一边整理自己的衣袖,一边毫不畏惧地回视。 他在被镜流发现的第一时间,他立马找了地方换掉用于伪装的廉价外衣,换上自己造价七位数巡镝的衣物。 应星抱着吃瓜的心态,一会儿看丹枫,一会儿看镜流。 唯有景元,他与散发冷气的镜流并排坐,只能尽可能向反方向挪动,可怜兮兮地缩在一旁,捧着奶茶不敢吱声。 他凭借优越的身高,用余光轻松瞥见师父玉兆里的信息。 景元:“……” 他瞅瞅那张软萌表情包,再瞅瞅镜流那张拒人千里之外的冰山脸,他不说话了。 桌上除了三杯羡鱼点的胡辣汤奶茶外,还有一杯镜流从店里带走、又带回的甜味奶茶。 丹枫的目光移向那杯被镜流喝完的奶茶,轻轻笑了一声。 可不管龙尊的声音有多轻,也逃不过在座几人的耳朵。 镜流听后,一反常态地变了表情,她言笑晏晏,将那三杯味道歹毒的奶茶推了过去。 丹枫不笑了,他如临大敌般挪开眼,语气严肃道:“练练?” 镜流欣然应战,站起身:“走,去演武场。” 景元:“……” 景元冷汗都要下来了,将求助的视线投向应星。 应星完全没有接收到景元的信号,兴致勃勃地站起来,打算也跟着丹枫与镜流对打。 临走前,应星瞥见了胡辣汤奶茶附带的油条,他动作利落地打包带走,还顺手拿出一根油条吃。 匠人后知后觉地与景元对上眼,笑呵呵把油条递过去。 景元嘴角抽搐,“不用了,你吃吧,” 景元深深叹了口气,与应星一同跟随镜流与丹枫的脚步。 众人皆醉我独醒啊……这就是智识命途的宿命吗? 他为自己的卓越头脑自豪,同时又觉得有几分寂寞。 四人步入空无一人的演武场。 镜流快步走到放置武器的木架旁,随手拿了一把剑。 见状,丹枫挑眉:“怎么不用你平日拿的武器?” 镜流嗤笑一声: “难不成用了神兵利器就一定能赢?区区一把武器……哪怕我让你一只手,你也赢不了。” 她深知友人桀骜不驯的本性,特意说了这番话。 果不其然,丹枫被激得变了脸色。 “不需要你让。” 龙尊心高气傲,不愿当投机取巧、胜之不武之辈,于是也跟着随便拿了把长枪。 应星和景元十分默契,自行远离两人,在场地的角落待着。 镜流右手持剑,缓步走到场地中央。 丹枫手握长枪,下意识挽了个枪花。 镜流挑眉,嗤笑:“花里胡哨。” 哪怕挽十几个枪花,丹枫也打不过她。 丹枫冷着张脸,摇头:“审美堪忧。” 又不是打孽物,镜流真是毫无审美! 语毕,两人不约而同地停下脚步。 应星与景元屏息凝神,不肯错过两人接下来的一招一式。 “嗡——” 应星随口道:“谁玉兆响了?你的?” 景元摸了摸放玉兆的口袋,“是我的,估计不是什么要紧事。” 他收回思绪,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场内两人。 坦白而言,与实力旗鼓相当的人对练,没什么可看的。 双方皆能从对方的反应中,预判出接下来的招式,互相预判,互相揣测,打起来没完没了。 剑首与龙尊的对战,放到罗浮外,都是难得一见的奇景,若是传出去,有无数人愿意自掏腰包换取观摩学习的机会。 但在罗浮,五人成为朋友后,他们隔三差五就会打上一场,对战的次数根本数不清。 按理说,景元早该看腻了,但他却总是会为他们的一招一式所吸引。 长枪与剑刃相接,发出刺耳的声音。 镜流足尖轻点,身体好似毫无重量,姿态轻盈地翻身一跃,持剑朝丹枫劈去。 景元紧紧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突然,应星嚎了一嗓子,猛地拽住景元的胳膊摇晃。 景元吓了一跳,“应星你怎么了?” 应星拽景元的力道越发重了。 “快看玉兆啊!是不是那个人!” 景元闻言,八卦之心顿起,火速从口袋中翻出玉兆。 两人头挨着头,将发信人的名字看得一清二楚。 应星更激动了,催着景元点开。 【羡鱼:你师父人真好】 应星:“快问!” 【实名上网:怎么了】 估计对面那人闲着没事干,很快回复。 【羡鱼:居然会给你打巡镝,我怎么没有这样的师父?】 景元木着脸,硬是没从记忆里翻出羡鱼所说的事。 他转头问应星:“是我失忆了吗?师父给我打过钱?” 应星仔细回想,摇了摇头:“以你小子的性子,要是收了镜流的钱,铁定四处嚷嚷炫耀!我对这事儿没印象,估计是没打过。” 景元:师父你怎么回事啊师父?怎么还搞区别对待啊! ------------ 第31章 丹枫:肯定是砸钱太少 景元握着玉兆,丝毫没有回复对方的打算。 应星灵光一闪,朝景元竖起大拇指。 “行啊,景元,你居然把攻略发给镜流了。” 一道清冷的女声突然传来。 “什么攻略?” 镜流与丹枫在过了几十招后,终于分出了胜负。 一是龙尊没能敌过剑首。 二是丹鼎司疯了似的找丹枫发消息,玉兆一会儿一震,扰得两人没了兴致。 镜流刚走过来,就从应星口中听到了自己的名字,当即问出了口。 好家伙,镜流的行为还刚好对上了攻略里的“砸巡镝”! 丹枫匆匆扫了眼玉兆,忽略下属的消息,接话道:“我,应星和景元一起做的攻略。” 镜流摇头:“我并没有收到什么攻略。” 自认费了不少心思的丹枫与应星不乐意了,齐齐瞪向景元。 景元心下腹诽,你俩写得什么玩意儿心里没数吗?有本事你们自己发给师父啊! 他一怒之下怒了一下,决定与攻略撇清关系,憋着气道:“都是丹枫和应星的主意。” 镜流听了半晌,硬是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不耐烦地眯起眼:“所以是什么?” 景元和丹枫看天看地就是不看镜流。 最后还是应星没忍住,他一马当先地站了出来,“是能让我们吃上喜酒的攻略。” 镜流:“……” 她沉默一瞬,抬手扶额问道:“攻略呢?” 高冷剑首一改在奶茶店的抵触姿态,表情极为自然,不仅没有反驳应星“喜酒”的说辞,反倒主动索要。 闻言,三人直接怔愣在原地。 镜流表现得太过理所当然,反倒衬得他们三个是在少见多怪。 景元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在三人的逼视下,只得任劳任怨地打开玉兆,将攻略发给镜流。 丹枫这回肯低头看镜流了,与应星一同凑上去。 两位靠着昨晚突击获得的恋爱经验,你一言、我一语地传授经验,言谈之间颇有大师风范。 景元:“……” 你们不要太离谱啊。 看着眼前的场景,景元回想起当年在学宫时的日子。 学宫的倒数第二,就是这么教倒数第一的。 那信誓旦旦的语气,自信十足的表情,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应星自信开口:“砸巡镝绝对有用!” 镜流想了想,摇头道:“我给他转账,他好像没那么开心。” 丹枫老神在在,他作为五人中最富有的龙,当机立断道: “一定是你砸得不够多。” 景元思绪翻涌,闭了闭眼控制情绪,然后插话道: “砸钱是绝对行不通的啊!任何有自尊心的男人,都不会接受的!” 丹枫嗤笑一声,看景元的眼神,像是在看不懂事的小孩儿。 龙尊边叹气边摇头:“二十岁的小年轻懂什么?不信你问应星,要是有人给他砸八位数的巡镝,看他能不能接受——” 景元:为什么要问应星啊……他一个倒贴钱也要打铁的死脑筋,当然会接受啊! 镜流抬眸,问应星:“若是有人给你砸钱……” 应星一听,立马回想起为了提前使用材料、自掏腰包的日子,狠狠点头附和。 “你是说拿八位数砸我?别说什么谈恋爱,对方让我当儿子都行……” 工造司百冶主打一个能屈能伸。 尊严?尊严值几个钱?能让他用上稀有材料吗? 反正上下嘴皮子一碰,他又不亏,白赚八位数巡镝。 应星十分惋惜地看着景元,拍了拍对方的肩膀,摇头晃脑地说:“景元啊,你还是太年轻了……” 财大气粗的丹枫一锤定音:“他要是不肯接受,就说明砸得不够多。” 镜流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景元:“……” 师父,别一副认真考虑这个提议的表情啊! 他无奈极了,低下头拿玉兆打字。 先给羡鱼打个预防针吧…… 【实名上网:要是有人拿巡镝砸你,你会不开心吗?】 【羡鱼:还有这种好事儿?】 景元深知,对方只是嘴上说说,等真有人给他砸钱,他只会原封不动地还回去。 羡鱼这个人,哪怕是得知有人对他抱有好感,他的第一反应就是拉开距离。 景元仔细想想羡鱼主动透露的信息,大彻大悟。 不愧是师父。 先打钱,再请吃饭。 请你一顿,你总得还吧?请着请着不就熟了吗? 景元感觉自己对师父的认知有些偏差。 哪里是不会啊?简直是太会了。 正当景元拜服于师父的套路时,师父开口了。 “等下次出征回来,我把丰饶孽物寄到他家。” 景元:“……” 师父,能不能别一直送丰饶孽物啊! 他知道羡鱼和仙舟人不一样,无论是哪个星神,对方都毫无敬畏之心。 更别说什么丰饶孽物了。 或许对仙舟人有用,但对羡鱼来说完全没用。 但景元又不能明说。 毕竟师父好不容易碰上一个有好感的人,若是自己开了口……几个铁血仙舟人的思路可能就会不受控地向其他方向发散。 比如羡鱼成分是不是有问题,会不会是转投「寿瘟祸祖」的叛徒之类的…… 他与羡鱼相处多年,试探过对方,双方对此心知肚明,羡鱼毫不在意,放任他试探。 虽然他们没有挑明,但景元能确定对方和「寿瘟祸祖」没关系。 但是他了解对方,其他人不了解啊。 景元只能沉默,眼睁睁看着三个卧龙凤雏发散思维,放飞自我。 等他再回过神,三人的话题已经从“砸巡镝”,发展到了“在孽物残肢里塞巡镝”给对方双重惊喜。 景元继续等,等到三人聊完,语气幽幽地开口质问镜流: “听说剑首的徒弟能拿巡镝……” 镜流那张冷脸险些没绷住。 景元继续说:“这都多少年了,徒弟也没见过,师父,你有什么头绪吗?” 镜流没好气地打开玉兆,没一会儿,景元收到了转账。 景元欢欢喜喜查看,之后又满脸哀怨地放下。 镜流双手环胸,语气淡淡:“转过去了,自己去买浮羊奶吧。” 景元:师父你太偏心了qWq 给羡鱼的巡镝够他买一百多瓶,给自己徒弟的钱只够买一瓶。 沉迷为友人出谋划策的丹枫,此刻终于能分出心神整理自己的仪容,他捋了捋自己因打斗变得凌乱的衣袖,问镜流: “我们什么时候能吃上喜酒?” 镜流很是无奈。 友人如此殷勤主动地给予帮助,让她心下触动不已。 感动之余,又因三人一副看热闹的样子,多了几分无奈。 “喜酒?你未免太心急了。”她叹了口气,“顺其自然吧。” ------------ 第32章 你们这是什么群啊 在尝到那口歹毒的奶茶后,羡鱼本想上论坛写个三千字长文,狠狠造谣它的味道。 最好能把奶茶夸得天花乱坠,方便诓骗更多的人去品尝。 所有人都应该得到报应,都得去尝尝那口辣到食管的奶茶! 但他现在暂时没有心思骗人。 羡鱼得好好思考,该如何还镜流这笔钱。 剑首强行转过来的那笔巡镝,说多不多,说少,也不算少。 至少对罗浮收入不高的人来说,一次性花掉这个数额的巡镝,还是挺肉疼的。 或许对镜流而言,那笔钱比不过她每月工资的零头,但羡鱼不可能心安理得地收下。 一码归一码,不能因为对方不缺钱就使劲薅羊毛啊。 羡鱼原本想着回请对方一顿饭,就当扯平了。 但聊着聊着,他感觉不对劲,又将白珩扯了进去…… 那就不能当作是给镜流的回礼,他得再单独准备一份。 羡鱼打开玉兆,对着自己人数寥寥无几的通讯录,陷入沉思。 他原本打算询问白珩,向社交牛叉症取经,参考一下对方的意见,但又想到狐人咋咋呼呼的性子…… 羡鱼一问,恐怕隔天镜流就知道了。景元同理,也得被排除在外。 这样一来,能供他询问的对象就所剩无几了,只能问问当时在学宫结识的同学们。 羡鱼自认他们关系还是不错的。 他与同学们的家长建立了十分友好的合作关系,互利共赢,把全罗浮富豪的羊毛薅了个遍。 羡鱼打开同学A的对话框。 【非工作时间不回:有没有适合送异性朋友的礼物?】 【同学A:什么礼物还得大哥您亲自送啊?我在天舶司能弄到最好看的鲜花,9999朵,包大哥大嫂满意】 羡鱼:“……” 这个同学患有眼疾,换一个。 他冷酷地拒绝同学A,打开同学B的对话框。 【同学B:大哥,丰饶孽物怎么样?仙舟人见了都说好!刚好我朋友在云骑军,能帮您砍到最新鲜的】 羡鱼:“…………” 他无情地拒绝同学B,转而去找同学C。 这次羡鱼学聪明了,他反复强调“朋友”二字。 【同学C:什么?大哥要结婚了?哪位神人能斩获您的芳心啊?什么时候能喝到您的喜酒啊?】 羡鱼忍无可忍。 【非工作时间不回:是朋友!朋友!朋友!】 【同学C:什么?!竟然还只是朋友,大哥放心,小弟们自会为您出谋划策拿下那个女人!我觉得歼星舰就不错,刚好我有门路】 难道在这些人的认知里,异性朋友必须谈恋爱吗? 羡鱼冷酷无情地拒绝了对方,翻了翻列表,扫到一个毫无印象的人。 网名和头像都十分陌生。 羡鱼打字试探对方。 【非工作时间不回:阿哈?】 【HUa:……】 【HUa:原来如此,是「常乐天君」做的手脚,你还记得多少?】 看到这位陌生人的反应后,羡鱼松了口气。 绝对不是阿哈。 如果是阿哈,绝对不会表现得如此正常。 对方语气平静,言辞间透露出两人前世认识。 等等,不会是他前世养的孩子吧…… 联想到阿哈临走前的异样,羡鱼怒从心中起,阿哈,又是你搞得鬼! 他瞅着对方正在输入的状态,踌躇一阵,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对方没有继续追问,反问羡鱼。 【HUa:有什么事?】 抱着想要了解对方的想法,羡鱼决定向ta寻求帮助。 【非工作时间不回:哦,不是什么大事】 【HUa:怎么,你没忍住反了?】 羡鱼大为震惊。 他险些把手里的玉兆摔了。 什么叫他没忍住反了啊? 难道他颠覆整个罗浮,对HUa来说,不是什么大事吗? 他到底教出来了个什么样的人啊! 【非工作时间不回:……不是,我想给一位异性朋友回礼,不知道该送些什么】 【HUa:……】 对方只发来一串省略号,似乎对羡鱼这番话很是无语,紧接着甩来一个链接。 【HUa:忙,等令使级别的敌人打入罗浮之后,再给我发消息】 羡鱼:“……” 等令使级别的敌人打入罗浮? 这比饮月君他们五人接连出事的概率还低。 你干脆说别让我找你不就行了…… 羡鱼瞅了瞅对方的个性签名。 【忙,不在岗,有事提前180天预约】 此刻,他感觉自己就像退休赋闲在家,渴求儿女关爱的空巢老人。 好不容易熬到除夕夜,想着能和儿女联系上了,结果对方忙于工作,根本没时间搭理他。 他只能一人对着反复加热、皮儿都煮破了的饺子长吁短叹:“忙,都忙,忙点好啊……” 羡鱼本来想问问对方是男是女,可看到HUa一副忙到飞起的架势,他就歇了心思,默默回了个好。 他点开HUa分享的链接,进入一个陌生的论坛。 论坛里的用户似乎都是女性,网友的发帖内容都千篇一律。 网友们不是在分享恋爱、结婚的困扰,就是在讨论穿搭、化妆之类的话题。 羡鱼在论坛翻找一通,找到了推荐礼物的帖子,比照镜流给出的那笔钱挑选合适的礼物。 看了半天,羡鱼硬是没选中合适的。 把礼物预算翻倍后,总算选中了一份礼物。 那是一款深受众多女网友喜爱的熏香摆件,造型像极了故乡的月亮。 除了能充当熏香、摆件外,接上电源后,还能当小夜灯。 镜流家里没什么摆设,他送出的这件礼物,刚好能摆在屋里。 他大致扫了眼卖家秀,忽略了图片上有关尺寸的标注,直接下单,将收货地址填写为镜流的住所。 刚付完款,玉兆一震。 羡鱼的账号被匿名账号拉进一个群聊。 名为「宇宙一家人」。 他左等右等,硬是没看到人发言。 到底是嘎人腰子的法外狂徒,还是卖茶叶的爱情骗子啊? 羡鱼敲打着字。 【非工作时间不回:你们这是什么群啊】 【一块废铁:?】 【阿哈:哈哈哈哈哈哈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一块废铁:……】 【阿哈已被「一块废铁」移出群聊】 【您已被「一块废铁」移出群聊】 ------------ 第33章 智识:有脏东西 【阿哈邀请您进入「宇宙一家人」】 羡鱼:阿哈,怎么哪儿都有你啊! 等等,能和阿哈一个群的人,明显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难不成是星神? 羡鱼敲敲打打,最终决定用表情包与群里的星神们打招呼。 【非工作时间不回:猫咪比心.ipg】 【一块废铁:…………】 【一块废铁将名片改为「智识」】 【您已被「智识」移出群聊】 羡鱼:“……” 恐怕只有省略号,才能准确表述他此刻的心情。 果然阿哈不可信,「欢愉」星神完全没提过他与「智识」星神的纠葛。 羡鱼百思不得其解,自己究竟做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会招惹上一个又一个星神。 【阿哈邀请您进入「宇宙一家人」】 【阿哈将您设为管理员】 【阿哈:哈哈哈,这次铁疙瘩踢不了你了】 「智识」闷声不吭,转头退群了。 羡鱼:“……” 他死死盯着玉兆,看着那条系统提示。 【「智识」退出「宇宙一家人」】 他又不是什么脏东西,至于吗? 【非工作时间不回:我和祂有什么矛盾吗?】 【阿哈:挚友,你忘了吗?】 【百步穿杨叶:。】 【阿哈:当时你可是报废了很多铁疙瘩】 【阿哈:诶呦,急了?@百步穿杨叶】 羡鱼自动忽略无效信息,后知后觉地想起浮黎说过的话。 浮黎说,对于虫族和智械生命而言,是罪人。 怪不得「智识」星神会是这个反应。 羡鱼:脏东西竟是我自己…… 他尝试换位思考,代入一下自己。 和他有过节的人死了几百年,坟头草都快比山头高了。 结果突然有一天,那人从坟里面爬出来了。 从棺材里爬出来不说,还在自己的群聊里发猫咪表情包……这得多恶心人啊! 这不和隔壁奥托爬出来,给瓦尔特发表情包卖萌一样魔幻吗…… 羡鱼心下感叹,「智识」不愧是星神,格局够大。 换作是他遇到了这种情况,别说踢人、退群,顺着网线活撕了对方都有可能。 他短暂地愧疚了一秒,随后将群消息设置为免打扰,饶有兴致地翻看群成员列表,试图寻找群主。 究竟是哪位星神,能将性格迥异的星神聚在一起呢? 羡鱼想也没想,最先排除了阿哈。 开玩笑,星神们哪里愿意给阿哈面子! 他一眼就锁定了列表里最顶端的成员,阿基维利。 头像整体是灰色调的,背景像是列车的某节车厢,图片中间是一个身着中世纪船长服的男人,他一头灰发,金色的双瞳显得格外耀眼。 据说,「开拓」星神阿基维利的性格,最为接近人类。 祂无时无刻不在践行自己的命途。 依靠其神力行驶的列车,穿梭于各个星球之间。 祂与性格各异的无名客相遇,一同欢笑,再在某个节点分别,亲眼见证人类的悲欢离合、喜怒哀乐。 或许正因如此,阿基维利的性格才如此接近人类。 估计只有阿基维利,会想到给星神拉群吧。 也只有祂能做到这件事。 羡鱼颇为感慨。 怎么说呢?就像是尚未来得及结识的朋友,还没碰面呢,对方嘎了。 但你知道,你们一定会成为关系最为亲近的挚友。 只可惜,阿基维利早已陨落。 失去记忆的他,只能隔着岁月,靠着文本来描绘、勾勒出那段自由又肆意地开拓岁月。 拜托,没有刁民,还没有即将见底的能源和金钱,想想都快乐! 羡鱼想了想,估计他是曜青将军当腻了,才退休转职当无名客的。 他没有感伤多久,见顶头上司在工作群出现,立马将「宇宙一家人」抛之脑后。 【仙舟罗浮太卜司】 【太卜萧林:@全体成员】 除了需要加班外,太卜大人鲜少会主动在群里发消息。 难不成是「巡猎」又朝哪儿射箭了? 【太卜萧林: 各位卜者,为改善太卜司的工作氛围,和大家的工作体验,明日起,丹鼎司将定期为大家进行心理疏导。 我也会在私下,挨个找大家谈话,关注大家的工作与生活,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尽管说。 手头的工作先停一停,大家今天先把丹鼎司出的这几个心理测试做了,配合一下兄弟部门工作】 【太卜萧林:分享《职业心理测试》《12种人格障碍测试》《心理压力测试》《抑郁自评量表》】 羡鱼:“……” 他看着平均一两百道题的四种测试陷入沉默。 工作群里,同事们不是在回复“收到”,就是在吹太卜彩虹屁。 羡鱼随大流地跟着回复“收到”,然后看高情商的同事表演。 同事慷慨激昂的表示,能有太卜大人这般为下属考虑的领导,真是三生有幸,感谢领导关心我们的身心健康,您考虑得太周到了,看来我们还需多跟您学习,提升境界格局打开,好方便为整个仙舟、整个罗浮做事啊。 【太卜萧林:这是腾骁将军的命令】 顶头上司一句话,直接杀死了这场拍马屁的比赛。 情商拉满的同事见状,丝毫不觉得尴尬,反倒话锋一转,顺着太卜的话,圆滑地把将军、太卜夸了个遍。 羡鱼打开与同事们组建的群聊。 这个群,没有任何领导加入,全是太卜司打工人。 方才在领导面前吹彩虹屁的同事,此刻在群聊里愤怒地爆粗口。 整个群都是污言秽语,跟发报机似的,一刻不停地抱怨着。 他们刚迎接完仙舟元帅,正忙得不可开交,自家部门的事儿还没理清楚呢,怎么还得放下工作,做劳什子心理测试? 情商拉满的同事一马当先,率先在工作群出击,旁敲侧击地问太卜萧林: 这心理测试是单给太卜司一个部门,还是其他部门都有? 太卜表示,太卜司是试点部门,推不推行下去,得看效果如何。 全部门的打工人都炸了。 推!给我推!六司加云骑军都要得到报应! 一众打工人在群聊里放飞自我,狠狠宣泄过情绪后,终于冷静了下来,七嘴八舌地猜测腾骁将军的用意。 高情商同事表示他早已猜出了真相。 【听说有个云骑把咱们部门的同事捅了好几剑呢!】 羡鱼:“……” 你说的这个云骑,是不是剑首? 部门同事是不是我? ------------ 第34章 你人没事吧? 羡鱼嘴角抽搐,感觉这世界荒谬极了。 眼瞅着群里众人要声讨云骑军,他先是找景元和同学求证,在确定近日没有云骑军受罚后,开始翻看群里的聊天记录。 他发现除了自己以外,近期无人请假。 羡鱼笃定高情商同事说得就是谣言,主动站了出来。 【非工作时间不回:放心,是假的,谣言而已,没有任何同事受伤,估计是腾骁将军担心谣言成真,这才开始关注大家的心理状态,我负责《职业心理测试》,做完后我把答案发群里】 同事们原本讨论得火热朝天,经过羡鱼的提醒后,立刻重回正轨,在高情商同事的引导下,迅速瓜分了剩下的问卷。 高情商同事小心翼翼地发来消息,询问羡鱼的状况。 言辞之间,颇有侠义之气,表示甭管是剑首还是什么高层,都不能欺负太卜司的人。 羡鱼看了哭笑不得,语气郑重地谢过对方,再熟练地澄清谣言,为风评被害的剑首说话。 他原本就没想着借着消息澄清谣言,看到高情商同事过来试探后,他并不感到意外。 毕竟整个太卜司只有他一个头铁的大犟种,敢在元帅来罗浮时请假…… 谁能想到,自己睡一觉起来,连带着和镜流的风评都变了! 也不怪外人相信谣言,他们恐怕怎么也想不到,羡鱼请假,只是单纯地想要补觉。 怎么说呢?若是抱有恶意的造谣者,他早就出手薅羊毛了,等到薅不动了再撒手。 但对着抱有善意的关照,他有种无力感。 感觉怎么解释对方都未必会相信啊! 只能等明日去太卜司上班时,谣言才能不攻自破吧…… 羡鱼叹了口气,花了半个多小时做完一项心理测试,将答案分享给同事们。 他不理解,搞不懂腾骁将军的想法。 为何让太卜司的人员做心理测试呢? 比起他们这些天天坐班的文职人员,倒不如关注频繁征战的云骑军。 他们动辄身陷危机,稍有不慎就有可能丧命。 明明更应该关注他们的心理状态啊。 奈何打工人身不由己,再怎么不情愿,也得按照领导的心思执行命令。 羡鱼参考同事们拼凑而成的答案,适当修改选项后,终于完成了剩下的三份心理测试。 第二天,羡鱼一改死宅本性,十分主动地撸起袖子,刻意露出完好无损的胳膊来破除谣言,四处找同事寒暄。 毕竟谣言又没有指名道姓,直截了当地谈起,反倒显得此地无银三百两。 众人聊着聊着,就聊到天杀的心理测试。 他们都以为在做完测试后,事情告一段落,没想到太卜执行力太强,头天将军发通知,第二天太卜就开始挨个找人谈话。 太卜萧林在接连找过几个人后,又走到羡鱼的工位旁,甩下一句:“来我办公室。” 等羡鱼到了太卜办公室,就见萧林将一份纸质文件放到桌子上,皮笑肉不笑: “你的人格障碍测试结果很有问题啊,羡鱼,你有什么头绪吗?” 羡鱼蹙起眉头,百思不得其解。 他做这项测试的时候,明明很认真啊! 完全没有照搬其他人的答案,自己做了好多题。 太卜萧林叹了口气,没有在这个话题上继续耗费时间,转而询问:“你人没事吧?和镜流怎么样?” 昨天太卜和剑首镜流打了个照面,对方那杀气腾腾、冷淡至极的气势,可把他吓得够呛。 他本人只是个靠卜算一路升迁的文职人员,工作时只和天舶司的人来往,鲜少见到身经百战的将士。 乍一碰上镜流,他冷汗都出来了,一听对方问自己下属的地址,他硬撑着没说。 镜流一副寻仇的模样,再联想到极为惊悚、寄给羡鱼的丰饶孽物…… 这不是妥妥的威胁吗! 他要是说了,自己下属的命还保得住吗? 萧林面上露出了些端倪,刚好被下属瞧了个正着,他没忍住多说了几句。 结果一转眼,谣言就越传越奇怪,就连太卜本人都看不懂了…… 太卜忍不住怀疑人生。 难不成他失忆了?羡鱼真被捅了? 等见了下属活生生地站在自己眼前,萧林总算松了口气。 就连什么劳什子人格障碍的测试结果,也显得没那么重要了。 反正测出来有问题的,不止羡鱼一个。 “我和镜流是朋友,没有任何矛盾。” 羡鱼摇头,极力为自己和镜流澄清谣言。 任他磨破嘴皮也未必比太卜一句话有用,还不如直接和顶头上司倾诉。 “太卜大人,您管管太卜司吧,我真不知道这谣言是从哪儿传出来的!” 单方面认定两人有仇的太卜:“……” 羡鱼继续道:“镜流性格很好的,只是平时表情少了一点而已,不知道造谣者为何会对她有如此大的偏见。” 曾被镜流吓得冒冷汗的太卜:“……” 羡鱼长吁短叹:“真不知道那些空口造谣的人,究竟是怎么想的,这般听风就是雨的性子,又如何能在太卜司担任职务呢?” 间接为谣言添了把火的太卜:“……” 萧林头疼似的扶着额角,朝羡鱼摆摆手,示意他离开。 见领导赶人,羡鱼丝毫没有探究对方想法的念头,转身就走,最后再帮领导带上办公室的门。 他是出来打工挣钱的,不是来揣摩上司想法、内耗的。 羡鱼在太卜司,主打的就是听劝,领导让干嘛就干嘛。 至于言外之意?不知道,听不懂,学宫老师没教过。 他时而处理工作,时而摸鱼刷手机,浪到快下班,才慢悠悠地整理好桌面文件,随后准点下班。 羡鱼走出太卜司,一眼就瞧见那高耸直至天际的建木。 那向上舒展的枝干,繁复又密集,它们似乎是想要撑破天际,奋力朝上蜿蜒生长。 换作是不知情的人,看到这一幕,或许会期待这棵巨树长满绿叶的模样。 唯有知情人,知晓这棵巨树的真相。 看似壮观的树木,不需要从泥土中汲取养分,更不需要阳光与水分。 它伸出庞大又无形的根须,把无数人的血肉视作养料,却没有料到,仍有无数人宁可忍受无尽痛苦,也要将根须挖出血肉,彻底断绝它的生机。 不管看过多少次,羡鱼都会由衷感叹仙舟人的强大。 他们历经波折,淌过无数尸山血海,却仍没有被折断脊骨,真的很了不起。 羡鱼由衷赞叹着,走着走着,就看到一个发量爆炸的白毛男。 这不是景元吗? “羡鱼,我有好多事想问你呢!” 景元眼睛登时一亮,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他奔来,拽着他就往路边的餐馆走。 两人就座,景元飞快点完餐,将菜单移交给羡鱼。 突然,餐桌旁出现了一个壮汉。 “将——” 景元看清楚对方的脸后,陡然一惊,猛地站起来,刚要打招呼,就见壮汉比划了个噤声的手势。 ------------ 第35章 领导夹菜你转桌 羡鱼一抬头,就见景元旁边,坐着一个陌生男人。 男人体型壮硕,肩宽好似双开门冰箱。 细看此人的长相和气质,眉眼凶狠,表情严肃,通身气度像极了久经沙场的战士。 只一眼,就知道对方绝非等闲之辈。 羡鱼扫了一眼,断定此人十有八九是云骑军的高层,再联系方才景元未说完的称呼…… 是刚好姓江或者姜的将领,还是罗浮的现任将军腾骁? 无论是高层还是将军,都是景元的上司。 估计是这人闲来无事,出来溜达,刚好遇上了骁卫,就凑上来看看。 羡鱼眼带怜悯地瞅了景元一眼。 什么绝世倒霉蛋啊,下班还能在路上偶遇上司。 突然,这位满脸都写着“不好惹”的双开门壮汉,朝着羡鱼露出一个扭曲的笑容,那副听起来粗犷的嗓音,莫名变得尖锐: “小兄弟,你好啊——” 语毕,羡鱼和景元同时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怎么说呢,对方顶着一张“说灭全家,蛋黄都给你摇匀”的脸,乍一扯出笑容,有种能吓哭隔壁小孩的美感。 再配上刻意夹出来的声音…… 总觉得像是不怀好意,会把人骗到小巷子里嘎掉的连环杀人犯。 见两人不说话,壮汉略显局促的搓了搓手,瞪大那双足以用眼神刀人的双眼,茫然的看向羡鱼。 羡鱼:……感觉这双眼睛不能要了。 你顶着铁血硬汉、一拳能揍死别人的脸,就不要露出这种弱势的表情好吗! 羡鱼控制住险些失控的表情,匆忙向服务员点了份蛋炒饭,朝壮汉颔首:“你好。” 壮汉陡然松了口气,身形都放松了不少,喊来服务员,点了份饭。 壮汉试探着问:“小兄弟,我是隔壁云骑,听说太卜司最近在做什么测试,方便透露一下吗?” 景元恍然大悟,他逐渐理解了一切,跟着追问:“什么测试?” 羡鱼自认没有保密的必要,同事们气到爆粗口的时候,恐怕早就传遍了六司和云骑军。 他漫不经心地说:“是心理测试。” 壮汉继续问:“做起来难吗?” 羡鱼想了想,还是无法理解自己认真做题,却换来“反○会”的测试结果,直言: “题目并不难,就是结果不怎么准确。” 景元比起难度,更关注的是题目的数量。 任何打工人,都不想在无关紧要的事情上耗费时间。 景元问:“题目多吗?” 羡鱼估算着:“四项测试,差不多有六百多道题吧。” 对面两人齐齐惊呼出声。 景元战术后仰:“什么测试啊?要六百多道题?” 壮汉瞠目结舌:“怎么会出这么多道题?” 羡鱼盯着两人的表情,耸肩: “这个问题,就得问腾骁将军,和出题的丹鼎司咯。” 景元表情一僵,下意识向壮汉看去,很快又强行收回视线。 羡鱼心下了然,原来是腾骁。 看来对方隐姓埋名,是想看看自己的举措是否有用? 估计腾骁本人也没想到,丹鼎司的人员会搞出六百多道题…… 腾骁张了张嘴,沉默半晌后问羡鱼:“你刚刚说,测试结果不准?” 羡鱼微微挑眉,见对方注意到自己方才说过的话,丝毫没有遮掩的打算,摇头叹道: “是啊,我被测出有人格障碍。” 腾骁:“……” 羡鱼无法理解:“题都是我自己做的,怎么就成有人格障碍了,丹鼎司出错题了吧。” 腾骁:“…………” 景元在心里怒骂羡鱼,但碍于身侧的将军,只能在一旁沉默。 他太了解羡鱼了,对方铁定猜出了将军的身份,但那人不在乎!非要胡说八道、自毁前途! 什么领导夹菜你转桌的奇葩啊! 谁会当着上司的面,自曝短处,说自己缺点啊!这谁能想到啊! 这不是妥妥地贴脸开大吗?跟法外狂徒在执法人员面前搞事有什么区别?着急给人送业绩吗? 景元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一眼羡鱼,决定牺牲一下丹枫所在丹鼎司的风评,试图挽救羡鱼在将军心中的印象: “丹鼎司之前哪儿出过心理测试啊,可能下次结果就准了……” 景元知晓羡鱼识破了将军的身份,也不遮掩了,直接看向腾骁,却见以往临危不乱的将军,此刻满头大汗,表情虚弱。 将军仿佛不再是铁血硬汉,一瞬间成了弱柳扶风的娇小姐。 景元默默递上纸巾,并拜托服务员调低室内温度。 腾骁接过纸巾,一边擦汗,一边弱弱开口:“是不是压力太大了?” 这时,服务员推着餐车来送餐。 羡鱼接过自己的餐食,随口道:“那倒没有,太卜司工作氛围挺好的,没什么压力。” 腾骁深吸一口气,握着勺子草草吃了几口,又问起羡鱼在太卜司的事情。 作为罗浮的管理者,腾骁深谙说话的艺术,他挑挑拣拣,选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话题。 羡鱼十分配合,两人表面上聊得十分火热。 聊着聊着,腾骁话锋一转,询问起羡鱼的职业规划。 羡鱼面不改色:“工作嘛,图的就是钱多事儿少离家近,现在就挺好的。” 腾骁哈哈一笑,语气听起来十分感慨:“年轻人性子急躁,像你这种愿意沉下心,专注自我提升的人啊,现如今是越来越少了……” 羡鱼看似配合,实则敷衍地弯了下嘴角。 低情商:偷懒且毫无上进心。 高情商:愿意沉下心,专注自我提升。 怪不得人家是将军呢,这番话真是绝了。 越来越好奇HUa的职位了。 羡鱼心下感慨,HUa表面冷淡,实际上还挺关照他的,面子够大,竟然能说动腾骁帮忙。 或者是,腾骁想借着帮自己的忙,让HUa欠下人情? 人情债最难还了,还好他拒绝了。 等回去再问问HUa的想法。 腾骁找来服务员,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替羡鱼和景元付了饭钱。 景元正吃着饭,错失了结账的先机,眼睁睁看着顶头上司请自己吃了顿饭。 腾骁直呼与羡鱼一见如故,将军缓缓抬手,紧紧盯着羡鱼的表情,之后力道很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露齿一笑: “放心,全给你安排妥当——” 羡鱼:??? 什么放心?什么安排妥当?他说什么了吗? ------------ 第36章 景元:你是故意的还是不小心 语毕,腾骁站起身,迅速消失在了两人视野中。 那速度,还以为是腾骁身后有什么穷凶极恶、能瞬间取他性命的反派BOSS。 羡鱼原本还想再问腾骁几句话,对方这一跑…… 他惊了一瞬,对着景元感慨道:“这人看着块头大,没想到挺灵活的。” 景元没接话茬。 事出反常必有妖,铁定是羡鱼想搞事。 他微眯着眼,语气不善:“你是故意的,还是不小心的?” 羡鱼扒拉一口米饭,“什么故意的?什么不小心?” 景元和对方相处久了,深知其装傻充愣的套路,和羡鱼聊天根本不需要拐弯抹角,直接问就完事了。 景元没好气道:“别装了,就知道你看出来了,为什么要当着——” 景元的话戛然而止,谨慎地扫了一眼周围,含糊不清地用“他”来代指腾骁。 “为什么要当着他的面,说那种话?” 羡鱼继续干饭,“什么话?” 景元怒火中烧,却还是保有理智,降低音量怼道:“你前途不要了?测试随便做是吧?还说什么人格障碍……当心云骑把你抓起来扭送丹鼎司啊!” 羡鱼:“关键我不是随便做的啊。” 他感觉自己冤死了。 就跟你上自习课一样,你知道自己没有偷懒,甚至十分主动地提前预习之后的章节。 你学了三十九分钟,结果在最后一分钟被班主任逮到摸鱼…… 这让人找谁说理去? 要是说自己认真做题,景元恐怕也不会信吧。 景元听后,上下打量着羡鱼的表情,想要辨别对方是否说谎,但…… 小时候的景元,都无法识破羡鱼的谎言,长大之后,想要戳穿岂不是更难? 景元不再纠结,摇头道: “退一万步说,你就算真的是,怎么能在他面前说,说实话吧,你又想搞什么幺蛾子?” 羡鱼沉默一瞬,问景元:“在你眼里,我到底是什么形象啊?” 景元心说,是一个没有信仰的怪人。 仿佛在羡鱼眼中,无论发生什么事都很合理,除了让他社会性死亡以外,他很少生气。 哪怕是上学时被霸凌,他也完全不将那些二世祖放在眼里。 明明有着远超其他仙舟人的能力,却始终执着于做一个普通人。 一旦有脱离既定道路的迹象,就会整个大活,就比如当时成为学宫舆论中心后,羡鱼直接薅了一众富商的羊毛…… 难不成,羡鱼现在不想再当普通人?想离开太卜司再搞事? 景元没有将自己的想法宣诸于口,十分冷酷地说:“执着于普通人身份的龙王赘婿。” “你一天天都在看些什么东西啊!”羡鱼被景元的描述尬得头皮发麻,忍无可忍,“赶紧把你买的话本子扔了吧!” 景元见羡鱼自己的描述搞得险些破防,顿时乐了,当即决定多给友人一点话本子震撼。 他骤然提高音量: “三年之期已到,恭迎龙王归位——” 正值饭点,店内服务员忙得不可开交,一众顾客都在等自己的饭,他们闲来无事,一听见景元的话后,立马抬头看向声源处。 羡鱼:“……” 来自四面八方的视线,仿佛刀割般,让人一时间难以承受。 这跟在大街上拉*手动打码*,死后公开浏览记录又有什么区别…… 羡鱼如坐针毡,怒瞪景元。 如果不是旁边有人在看,他早就过去揍人了! 景元就是故意的!他一个智识命途,难道还不了解羡鱼的性格吗? 羡鱼忍住逃跑的冲动,硬着头皮承受众人意味不明的视线。 突然,景元站起身,走到羡鱼身旁,刚好堵在离开餐馆时的必经之路。 景元不伦不类地抬手抚胸,模仿着骑士礼,朝羡鱼的方向45度鞠躬,抑扬顿挫道: “少爷,老爷喊您回去继承家业——” 羡鱼:“…………” 怎么?龙王赘婿已经不能满足你的恶趣味了吗? 餐馆里人们七嘴八舌地议论着。 “这是话本子看多了?” “不是吧,看那小伙子的长相,不像是骗人 的……” “罗浮的龙尊不是饮月君吗?看着也不像持明族啊。” “话本子里的情节居然是真的!这种生活什么时候能轮到我啊?” 羡鱼越听越火大,气得额角青筋直跳。 景元你真该死啊! 真该报云骑军把你抓起来啊! 羡鱼猛地站起身,一手握拳狠狠砸向景元胸口。 景元被这股力道逼得后撤几步,一个没看住,羡鱼就一路跑着到了餐馆门口。 景元憋着笑,边跑边喊: “少爷,别跑啊!三年之期已至——” “别闹脾气了,老爷只有你一个儿子啊!” “你不继承千亿巡镝,那老爷的家业可怎么办啊!” 两人顶着路人诧异的目光,一前一后在街道上奔走。 羡鱼七拐八拐,跑到偏僻的巷子后停下脚步,他冷着一张脸,质问景元:“有意思吗?” 景元故作沉思状,点头:“有意思啊,太好玩了,难得成功一次,很有成就感哦!” 羡鱼无奈极了,合着不止他一个受害者啊。 “难不成你还找龙王本尊去了?” “你猜得好准,我确实对丹枫喊过,不过他们持明族内部的礼节、规矩更夸张啦,他非常适应,一点都不觉得尴尬……” 景元先是讶异,随后语气感慨地说, “应星捉弄起来就更没有成就感了,他不懂这些,说什么信什么,他还信仙舟人结婚得随七位数的份子钱呢!” “好家伙,我要是结婚一定请他。”羡鱼被景元的乐子人属性狠狠震撼,没好气道,“……你不走欢愉,走智识真是太可惜了。” 他瞬间联想到阿哈那个乐子神,折腾这一通,瞬间没了和景元动手的想法。 他还记得景元想与他切磋,可不能让对方如愿。 原本滔滔不绝的景元,停顿片刻,故作惋惜叹了口气:“怎么不上当啊……还想着借这个机会与你切磋一番。” 羡鱼懒得再和景元掰扯,直截了当道:“还有事儿吗?要是没事儿,我就回家了。” 景元冷下脸,语气陡然变得严肃,他紧紧盯着羡鱼说:“有,我有一个问题要问你。” 此刻,景元仿佛脱胎换骨,从关系亲近的友人,摇身一变,成了锋芒毕露、即将迎战的云骑。 羡鱼见状,态度也跟着严肃起来:“什么问题?” 景元目光锐利,他压低声音,一字一顿道:“你是要犯事儿了?” ------------ 第37章 腾骁:家人们谁懂啊 羡鱼:“……不是。” 他在罗浮摸鱼摸得好好的,为什么要多干活? 前脚HUa问是不是他反了,后脚景元又问他是不是要犯事儿…… 景元这表情,还以为他是要审问什么叛徒。 他沉默半晌,问景元:“你真正想问的问题,不是这个吧?” 景元干脆利落地点头承认了。 羡鱼双手环胸,语气平淡:“你原本想问的是,我会不会背叛仙舟,投奔「丰饶」?” 见景元点头,羡鱼眉头都没带动一下,好似不是在被亲近的友人怀疑立场,而是在说什么无关紧要的话题。 “答案是不会。” 羡鱼知道自己对待星神的态度,和旁人不一样,也很早就知道景元这个铁血仙舟人,凑上来的一部分原因,是想确认自己的立场。 羡鱼觉得无关紧要,毕竟他又不是「丰饶」的信徒,仙舟管天管地,难道还能干涉所有人的想法?难道还能强制所有人当「巡猎」的狂信徒吗? 他问心无愧,也懒得掩饰,就放任对方的言语试探。 反正景元试探也不怎么频繁,间隔一年半载的,完全可以接受。 再加上前世的那些破事儿,他感觉发生什么、其他人说些什么都不奇怪。 关键是,这都过去多久了啊? 羡鱼没有因为友人的猜疑感到生气,只觉得无语,忍不住发出质问: “咱俩都认识十多年了吧,你不是早就知道答案了吗?” 景元听过羡鱼的回答后,表情一变,又成了亲和力拉满的友人,他嬉皮笑脸道: “再确认一下嘛,我猜出来的答案,和你亲口说出来的答案,两者性质能一样嘛……话说回来,你是厌烦了普通人的生活?想离开太卜司?” 羡鱼摇头,“没有啊,我没打算离开太卜司,如果说最近的打算……我想去书库查些资料,准备给太卜递交调岗申请。” 他想查清楚自己的前世。 玉兆搜不到,太卜司的书库里总能找到些蛛丝马迹。 景元缓缓打出一个问号,“你就不能下班时间去查吗?” 羡鱼同样满头问号:“明明能在上班时间、边挣钱边搞定私事,为什么还要占用下班时间?” 景元沉默一瞬,好家伙,你小子是真会摸啊! 司书一职有多清闲,就连他一个云骑都知道。 闲归闲,但着实没什么前途啊,几乎跟冷板凳没什么区别。 换旁人都避之不及,羡鱼非得上赶着去……等等,难不成他是故意的?想要证明自己不适合工作,这样就只能被安排到书库干活。 景元一下子捋顺了自己的思路,他感到不解:“你不会以为,和将军说过那番话,就能被调到书库吧?怎么可能啊!” 羡鱼:“……再说一遍,真的是题目的问题啊!” 景元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吐槽:“我要是将军,非得给你调到最繁琐、加班时间最长的岗位!才不会如了你的意!” 羡鱼听完直呼景元歹毒:“过分了啊。” 景元松了口气,也不藏着掖着,直言道:“我还以为你做腻了普通人,想要搞事呢。” 羡鱼露出礼节性微笑:“我说你怎么问这种奇怪的问题……你能想点好的吗?” 景元据理力争:“你当时没毕业都能把全罗浮的富豪耍得团团转,捞了那么多钱……能不让人担心吗?” 羡鱼反驳:“收回你的话,你这是偏见!我明明是凭本事赚钱——” 两人边走边说,你一言我一语地拌着嘴,等到即将分别时,景元再次叮嘱道:“不要犯事儿,不要在界限边缘反复横跳,会有人伤心的。” 羡鱼已经懒得吐槽了。 景元明显信了自己精神有问题,那他无论说什么都没用了。 羡鱼只得敷衍地点点头。 但凡他是个有逆反心的人,早就被HUa和景元逼得搞事了。 景元朝羡鱼摆了摆手当作道别,一转身,他的表情就变了,紧蹙眉头,面带愁容。 他在内心发出哀嚎。 师父你看中的这个人,真的好难搞啊。 哪怕是被亲近的友人质疑立场,也完全不会生气。 好似从来没有对景元抱有信任。 对万事万物都不抱有期待和信任,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能全盘照收,还能换位思考,理解对方的想法…… 羡鱼理解归理解,但从不会顺着外人的心思去做事,他懒得为无关人士费心思。 除了让羡鱼社会性死亡外,他几乎没有什么情绪。 不搞事的羡鱼,就像是景元了解的一种名为水豚的动物,那看淡生死的态度,令人瞠目结舌。 也像是沉浸在游戏里的玩家,在看透一切后,忽略其他无关NPC,换了一种更轻松的玩法。 从某种程度上讲,可真是够傲慢的。 这样的人,该如何喜欢上另一个人呢? 景元幽幽叹了口气,开始寻思着如何在腾骁将军面前替羡鱼说好话,抢救一下友人的风评。 殊不知,被景元念着的腾骁将军,此刻同样犯了愁。 在从元帅口中,得知前任元帅在罗浮后,腾骁崩溃之余,第一时间翻找太卜司成员的卷宗,查出了那位的身份。 这一查,让他大为震惊。 昔日搅弄风云、起步灭族的“U knOW WhO”,怎么在罗浮,就成了平平无奇的卜者?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腾骁顺着羡鱼的关系网,继续查,总算找出些蛛丝马迹。 听说,羡鱼在上学时被同级生霸凌后,十分大度地原谅了几人。 天杀的,谁敢惹羡鱼?谁霸凌的?他们知不知道自己惹的人是谁啊? 恐怕死都不知道到底是怎么死的! 前任元帅最喜欢搞对手心态,他经常占据在道德制高点上,对敌方指指点点。 腾骁顺着继续查,发现这些霸凌者居然全须全尾地活到了今天。 他们没有失足落水,也没有在荒野发现他们的碎片,从小到大没有发生任何危及生命的意外事件。 甚至还在各部门担任要职。 腾骁:蓝色大脑转圈.gif 他一时间大受震撼,脑海里思绪翻涌,乱得像是被猫抓过的毛线团。 不是,这位杀神还真修身养性了? ------------ 第38章 遇见活阎王了 腾骁有种看到两米壮汉扭不开瓶盖的错愕感。 若是非要换种贴切地形容,就像是热衷毁灭万物的「毁灭」星神,突然不搞事了。 他将信将疑,经过一番权衡,决定暂不追究。 腾骁想到了丹鼎司。 丹鼎司能医治身体上的病症,想必也能治心病吧? 那就让丹鼎司出心理测试题。 既不会打扰到那人,又能借着测试,确认他的心理状态,万一有问题,还能顺理成章地进行治疗。 腾骁为此亲自跑了一趟,那时,丹鼎司正忙得不可开交,前脚元帅刚走,后脚腾骁就来了。 他没遇到担任司鼎的饮月君,只得找来一名同为持明族的丹士长。 腾骁瞅着满脸疲态的丹士长,短暂的愧疚了一下,紧接着下达了让他们紧急加班的命令。 这可是为了罗浮啊! 他借着关照六司及云骑状态的由头,将自己的想法告诉对方,让他们出测试题。 等出完测试题,先让太卜司的人做,若是有用,就推广到各个部门。 腾骁挥一挥衣袖离开了,独留狂打龙尊玉兆的丹士长,和一众被迫紧急加班的打工人。 将军交代完注意事项后,只觉得如释重负,就连晚上睡觉也安生了。 在见到景元与羡鱼时,他还凑上去打了个招呼,想近距离观察一下那位的状态。 但腾骁没想到,丹鼎司会出六百多道题啊!为什么羡鱼会被测出大问题啊! 他人都傻了,硬着头皮和羡鱼聊天,听懂了对方的想法。 羡鱼喜欢钱多事儿少离家近的工作。 要兼顾这三点,还要不破坏对方普通人生活的工作…… 腾骁悟了,他大彻大悟。 羡鱼想要调到书库担任司书! 他得出结论后一头雾水,硬是没想出司书一职有何好处。 腾骁隐隐发觉对方识破了自己的身份,立马吃不下了,他替羡鱼和景元付了账,随后火速离开了餐馆。 他怀揣着疑问,打开与元帅的聊天框,将测试结果和羡鱼所说的话,尽数分享给对方。 要是腾骁被派出去打仗,不到危急关头,他肯定是不会找元帅求助的,但元帅难得为了其他事跑来罗浮叮嘱他,那肯定要事无巨细地向对方汇报。 腾骁向元帅请示,可对话框只有冷冰冰的自动回复。 【HUa:忙,不在岗,有事提前180天预约】 腾骁退而求其次,找上元帅的策士长。 之前,这位先后陪伴两位元帅的策士长,名字叫“前任上司在天堂”,个性签名为:前任上司炸了,骨灰都没了R.I.P。 最初见到这个网名,腾骁大受震撼,直呼对方大胆,结果今天一看,改成了“心如死灰”,签名也跟着变了。 ——“棺材板怎么盖不住了?” 腾骁:……看出来了,又是一个被前任元帅迫害的打工人。 他心有戚戚然,又因自己的现状对策士长多了几分同病相怜的感觉。 【心如死灰:测试结果不正常?这哪里不正常了?】 【心如死灰:这不正说明,测试题是他自己做的吗?】 腾骁大为震惊,原来还能用如此清奇的思路解读吗? 【心如死灰:想调书库就调呗】 【腾骁:司书这个职位,是否太委屈那位了?】 【心如死灰:没必要担心这一点,只要他的要求不离谱,就答应他】 【心如死灰:离谱的不用管,就比如想把虫族做成营养罐头让它们自产自销之类的……】 腾骁:“……” 这哪儿是精神有问题啊,这分明就是活阎王吧! 【心如死灰:不用担心,他要是真想办成一件事,你只会在事成定局后,知道他的想法】 腾骁:“…………” 你这么一说,我更担心了好吗! 他敲打玉兆,向这位能在阎王手下打工的神人虚心求教。 【心如死灰:需要注意的事情吗,哦,和他相处不要带脑子,别说带潜台词的话,他会故意装作没听懂】 【心如死灰:能被「欢愉」星神当成挚友……什么成分懂的都懂】 活阎王还是个乐子人啊…… 腾骁麻了。 【心如死灰:不要骗他,之前有个虫族说他们飞船丢了,找曜青的事儿,刚开始他心情很差,结果一查发现是虫族在撒谎,他一怒之下与他们宣战,随后封锁了这个星球】 腾骁想起来了。 那记载在卷宗中,名为“安乐天使”的歼星级武器,有着封锁星球的能力。 比起直接把星球炸成矿产的“地爆天星”,和抹杀所有智慧生物的“中子灭杀”,“安乐天使”都能称得上“人道”。 作为一种“手段温和”的武器,“安乐天使”会在星球表面形成一个永远无法穿越的屏障。 星球不会毁灭,生命体不会死亡,他们只会困死在原地。 【心如死灰:用他的话来说,与其直接毁灭,倒不如用最节省资源、简单有效的方式,让他们永生永世活在绝望和恐惧之中】 腾骁拿着玉兆的手微微颤抖。 他大彻大悟。 原来封锁星球后,前任元帅置之不理,不是把他们忘了,而是不想再将资源耗费在注定毁灭的星球上。 在或漫长、或短暂的时光中,他们沉浸在绝望和恐惧中,终日惶惶不安地等待着,等待那随时可能出手覆灭他们的敌人。 最终,他们走向末路,文明与种族就此断绝。 以羡鱼的能力,一定看出了端倪……一定猜出了他的真实身份…… 前任元帅会不会一怒之下把他给炸了? 在求生欲的驱使下,腾骁将自己伪装云骑接近羡鱼的全过程,告诉了策士长,询问对方该如何挽救。 【心如死灰:不知道,估计不会对你做什么,这一世,他还算是有点人性的,哪怕是被霸凌,也只是薅了所有富商的羊毛】 对此,腾骁一无所知,乍一听闻此事,他震惊之余,又觉得情有可原。 只是薅羊毛而已,哪怕是薅了全仙舟人,也是前任元帅应得的。 在将近五千年的时间里,那位虽然手段残暴了点,但对仙舟人好的没话说,区区巡镝而已…… 腾骁在心里安慰自己,只要没搞出人命就好。 他又与饱受迫害的策士长聊了几句,随后告别,紧接着给丹枫发消息。 ------------ 第39章 华:你离他远点吧 讯息中,腾骁提起当时在丹鼎司碰上的持明族丹士长,夸赞其在心理测试的事情上,让人省心、做事漂亮,不像其他人总要找他汇报工作。 丹枫的回复简短又直接,直言下属做事不够妥当。 龙尊活了几百年,自然看出腾骁是在明夸暗贬。 实际上,腾骁是在说丹士长不会办事,做事期间没找将军汇报。 没一会儿,那位丹士长就找上了腾骁,讯息里唱念做打语气诚恳,最后话锋一转表示他们当时没联系上饮月君、打龙尊玉兆不接消息不回balabala。 显然是把锅推给了他们的持明族龙尊,试图拉低腾骁心中丹枫的印象分。 哪怕饮月君不在,你也不该出六百多道题吧?不就是试图在腾骁面前表现,没想到刷印象分不成,结果翻车了吗? 但凡那位脾气差点,罗浮都该变天了! 腾骁没有回复。 本代龙尊作风强势,把龙师压得死死的,经常一张嘴把一群持明怼得说不出话。 部分不服龙尊的持明族,也只能搞些不入流的小动作。 他们这点事儿……腾骁他都不稀罕掺和,一旦掺和进去,那群人就不可能消停了。 而且人家自己族内的事儿,外人掺和进去算什么? 举个不恰当的例子,就像是你想要拯救被家暴或者被当ATM的友人,费尽口舌劝对方分手,结果转眼俩人就复合了,他们蜜里调油,还将你的好心劝告当作私下相处时的谈资。 衬得你里外不是人,活似马戏团成员。 最后,友人还满怀恶意地揣测,觉得你嫉妒ta有这么优秀的男/女朋友。 光是想想,都想创死这对狗情侣,再创死整个世界…… 持明族内部再怎么打生打死,也跟他腾骁没半毛钱关系,可靠的饮月君会解决的。 腾骁放下玉兆,将已知的讯息整合起来。 他突然有了个大胆的猜测:羡鱼或许并没有获得完整的记忆。 他想靠着书库里的卷宗,了解前世的自己。 腾骁回想起书库被封存的卷宗里,关于前任元帅的记载。 一句话总结,就是他将各大势力仇恨值拉得满满的。 腾骁:“……” 他心凉了半截,不管羡鱼还记得多少,要是让对方看见了那些卷宗……那还得了? 他打开玉兆,火速打给太卜萧林。 沉浸在美梦中的萧林:“……啊?谁?” 腾骁:“你睡了吗?” 萧林瞅了眼时间,没好气道:“……现在是凌晨一点,将军大人。” 都凌晨一点了,你说我睡没睡! 腾骁选择性忽略对方的话:“没睡就好,来将军府一趟。” 语毕,他挂断电话,神情严肃。 他得好好想想,该如何美化前任元帅的行为。 等太卜萧林着急忙慌地来到将军府,腾骁照例使用屡试不爽的糊弄学话术。 “这个事儿呢,就是这么个事儿,懂的呢,自然都懂,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 萧林睡眼惺忪,努力从腾骁的废话里提炼重点:“将军大人的意思是,我们要美化前任元帅的一切行为?” 腾骁摇头:“怎么能叫美化?明明是还原真相,前任元帅所做的一切,可都是为了仙舟啊!来,你看看,咱俩一起。” 萧林翻开不予公开的卷宗,只觉得两眼一黑。 “将军,前任元帅灭了几百个星球怎么写?” “就写他拯救深陷虫灾的星球。” “将军,那位抹杀智械生命,跟「遍智天君」对着干……” “就说前任元帅富有远见卓识,推测出智械生命将会像金人一样,掀起纷争,索性先下手为强,面对「智识」星神,仍不肯退让。” 萧林听着腾骁空口编瞎话,瞬间佩服得五体投地。 怪不得人家是将军!这才叫高情商啊! 两人硬是熬到了天亮,腾骁语气愉悦:“没想到这么快就写出了第一版,今晚下班也要继续加油哦,萧卿——” 以为事情告一段落的萧林:“……第、第一版?” 太卜目瞪口呆,这一晚上他写得手都酸了!结果将军说这只是第一版? “此事事关重大,绝不能让旁人知晓分毫,本将军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萧卿啊——” 腾骁再次使用高情商话术,把萧林一通夸,夸得下属晕头转向,还将一堆心理学相关的书籍塞给了他。 萧林晕晕乎乎地抱着书,难得卡着点到了太卜司。 进了太卜司,萧林才回过味来。 将军又糊弄他!还半夜把他吵醒叫过去加班! 萧林憋着气扫过精神饱满的下属们,将目光停在刚从茶水间出来,捧着巴掌大水杯的羡鱼身上。 作为上司,他对下属的小心思再清楚不过,那么小的水杯喝几口就没了,喝完不就得继续跑茶水间聊天吗! 萧林一怒之下怒了一下,但想到羡鱼因为自己的误解,深陷被打的谣言后,只是冷哼了一声,抱着书往办公室走。 羡鱼:“……?” 谁懂啊,平白无故被上司白了一眼。 他一头雾水,回想起太卜抱着的那摞书。 《人性的弱点》《日常生活之精神病学》《浅析反○会人格障碍心理特征》…… 羡鱼大受震撼,太卜你也太拼了吧。 上司是为了他吗?不至于这么认真吧? 他难以描述自己的心情,就像是吃到了草莓味的麻婆豆腐。 出发点是好的,但他真的没问题啊…… 羡鱼感觉自己有嘴也说不清,只能狠狠摸鱼发泄情绪。 他打开和HUa的对话框。 【非工作时间不回:你是欠了腾骁人情债?还是他有事求你?】 最先回答的不是HUa,而是自动回复。 【HUa:忙,不在岗,有事提前180天预约】 昨天腾骁自说自话,一副非要帮羡鱼解决问题的模样。 他怕的就是,自己什么也没说,平白无故让HUa和自己欠下腾骁的人情。 奈何自己和HUa只是个普通打工人,遇上这种位高权重的人,还真不好回绝。 若是能用巡镝抵消他们两人的人情债,那可太划算了。 羡鱼特意翻了翻自己的账户,挑出余额零头,问对方。 【非工作时间不回:提前问一下,我能不能直接砸钱解决啊?给腾骁八位数的巡镝够不够?会不会太少啊?】 【HUa:……】 【HUa:别】 【HUa:你离他远点吧】 ------------ 第40章 谁把Hua带成乐子人的? 对方这个反应,让羡鱼看不懂了。 难不成,腾骁想搞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HUa怕牵扯到自己? 【非工作时间不回:不用担心,我不会有事】 【HUa:不,我的意思是你别吓到他】 羡鱼沉默了。 HUa,你能不能看看腾骁那双开门的身材再说一遍,到底谁吓谁啊? 他明明只是个文职人员啊!怎么可能吓到腾骁啊?那将军的心理素质也太差了吧? 【HUa:顺带一提,你非要在我面前,讨论如何贿赂将军吗?】 羡鱼:“……” 完了,光顾着解决人情债了。 羡鱼默默撤回自己发的消息。 他猜测过对方的身份。 当时在阿哈的提示下,只瞥见对方模糊的背影,只知道ta如今留着一头灰蓝色长发,在腾骁等众多双开门壮汉的衬托下,显得个子没那么高,身形也很单薄。 仙舟无论男女,都喜欢留一头长发,身材也各不相同,这让羡鱼根本分辨不出HUa的性别。 羡鱼试图寻找那段播出过的新闻片段,在网络上翻了个底朝天,却始终未能找到。 他还将希望寄托在论坛上,想着会有网友晒出照片,他翻了又翻,硬是没看到。 没有图片,退而求其次,总会有人描述元帅和随行人员的帖子吧? 事实证明,是羡鱼想得太简单了。 无人在网络上吐露分毫。 仙舟高层将元帅一行人的消息,封锁得死死的。 羡鱼只能靠着仅有的信息,试着推测对方的情况。 他自己担任过将军,那HUa的身份肯定不会低,能跟随元帅来到罗浮,应该是元帅的心腹? 但HUa的反应有些奇怪……总不至于一下子升职成了元帅吧。 羡鱼想着想着,只觉得自己是在异想天开。 他何德何能教出个元帅啊?等等—— 他的笑脸瞬间凝固。 难不成对方真是元帅? 羡鱼突然产生了很不好的联想。 HUa要是元帅……那他自己呢?没升职吧?他在曜青干了多少年?一定是几十年后顺利地退休了吧? 他不想深究,开始为明显有问题的时间线编造理由。 他在尚未被「丰饶」赐福的曜青当将军,距今保守估计也有五六千年……那为什么他能领养活到今天的HUa呢? ……总之,他一定是穿越了! 一定是遇到了能够让他穿越时空的特殊情况,例如星震之类的。 至于从将军升职成元帅打工五千年什么的……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非工作时间不回:我只是将军,对吧?】 【HUa:呵,你猜?】 羡鱼:“……” 到底谁把你带坏的?怎么和景元一样,成了乐子人啊?! 他被这句“你猜”搞得抓心挠肺,他到底干了多少年的将军啊?什么时候退休的啊? 羡鱼有一肚子疑问,想向HUa问清楚。 但对方又消失了,无论他发什么消息,只有一句自动回复。 羡鱼默默打开玉兆,搜索高情商发言,开始撰写调职申请。 等他知道真相,就狠狠教训谜语人! 对着玉兆,他生搬硬套,凑了快八百字,总算是写完了申请。 最后他在末尾写上自己的姓名和日期。 羡鱼看了看时间,剩下的时间十分充裕。 太卜萧林行事果断,不管是开会还是找下属谈话,都很少说废话。 哪怕是算上太卜与他谈话的时间,也绰绰有余。 不出意外的话,在中午下班之前就能搞定了。 他拿着申请,敲了敲太卜办公室的门,待得到对方许可后,推门进去。 太卜萧林目光呆滞,正一手捧着书,一手拿着笔,不知道在记些什么。 对方在听到羡鱼的脚步声后,才后知后觉地抬起头,他的声音有气无力:“有什么事吗?” 羡鱼把申请书递过去。 萧林不忍直视地闭上眼,他熬了一整晚啊!一直都在改稿!一上午紧赶慢赶,改了两版全被腾骁打回来了…… 他向来没什么领导的架子,也不爱打官腔、不爱听奉承话,对待下属的态度也格外随意。 太卜摇头叹道:“我现在一个字儿也看不下去,你直接念吧。” 羡鱼哦了一声,撇过长达八百字的套话,言简意赅道:“我看您正忙,就一句话概括了,我想申请调到书库工作。” “书库?你要是想以后再调回来,就没那么容易了。” 萧林没觉得羡鱼失了礼数,反倒皱起眉头,为对方考虑起来。 “你是因为谣言?还是担心那个测试结果?你完全没必要担心,还有不少人的测试结果有问题,你很有天赋,去书库实在是……” 萧林很是为难。 被将军喊过去加班就算了,现在自家好苗子还非要调到最清闲的岗位…… 但他向来尊重下属的想法,只得答应。 “今天周五,刚好快放假了,那等到下周一,你再调过去吧。” 萧林语气十分惋惜,叮嘱道: “人家都是在想尽法子从书库调过来,你倒好……等你什么时候想回来了,跟我说一声。” 若换作是旁人,羡鱼听完这番客套话,只会敷衍地点点头。 但自家太卜不一样,对方言出必行,说到做到,从不跟人玩套路。 这种上司打着灯笼都难找,从不会因为羡鱼按时上下班把他开除,简直比只会甩烂摊子的上司好一万倍。 他心下感慨,语气诚恳地向太卜道谢。 出了太卜的办公室,司内同事不约而同收拾着东西,三三两两聚集在一起,有人准备去食堂,也有人组团订了外卖。 六司和云骑都有自己部门专属的食堂,对内部人员免费开放,造福了不少囊中羞涩的打工人。 其中,待遇最好的部门是天舶司和云骑军。 前者负责对外贸易,经费充足,食堂阿姨的手一点都不抖。 后者性质特殊,不用云骑督促,自会换着花样为他们做饭。 至于其他部门的食堂,就一言难尽了。 味道千奇百怪,菜品格外抽象。 羡鱼刚进太卜司时,随大流跟着同事们去食堂吃饭。 一看菜品,直接被食堂工作人员的创意菜品创飞了。 草莓炒芹菜、砂糖橘炒荷兰豆、红心火龙果炒土豆丝…… 这又是什么搭配啊? 羡鱼打了米饭,避开这三道菜,选了几个小包子,和一道看起来像是土豆红烧肉的荤菜。 咬开包子的外皮,发现是土豆馅儿的。 被切成小丁土豆似乎是加了红油豆瓣酱,味道勉强能接受。 羡鱼继续拿着筷子,夹起荤菜里的土豆,一进嘴就被味道创飞二里地。 土豆不是土豆,是雪梨。 能和冰糖搭配炖煮的雪梨。 羡鱼大受震撼,这一口咸味的水果,齁得人神情恍惚。 同事见怪不怪,神情竟然还有几分暗爽,似乎是很乐意见到其他人跟着他一起被创。 同事装模作样地安慰道: “你们运气还挺好的,没碰上西红柿炖月饼和玉米粒炒汤圆啊,哦,差点忘了,还有凉拌瓜子,是那种带壳的瓜子哦。” 羡鱼:“……” 对比起同事说的三道菜,雪梨红烧肉也没那么奇葩了……不对,明明也不怎么正常啊! 羡鱼吃过一次食堂后,就再也没去过了。 任同事们再怎么吹得天花乱坠,他也没去。 他早已看破职场老油条的套路,他们总想多拉一个人下水! 羡鱼一般都和同事一起点外卖,这次也不例外,组织一起订餐的同事正在分发餐食。 他接过同事手里的餐盒,道了声谢,转头回到工位上,打开盖子,惯例捞起玉兆准备找下饭视频当配菜。 一解开锁屏,就看到了镜流的消息。 【镜流:我收到了一个快递,问朋友,他们都说不是他们送的】 【镜流:是你送的吗?】 ------------ 第41章 镜流,一位魁梧女子 羡鱼后知后觉地想起,之前为镜流挑选过一个小夜灯。 他打开网购软件,查看物流信息后,回复镜流。 【非工作时间不回:嗯,挑了个小夜灯】 发完消息,羡鱼拿起筷子开始吃饭。 镜流没有立刻回复,过了一会儿发过来一张图片。 图片上,一个差不多比镜流家大门还高的木质快递箱,占据了图片三分之二的位置。 【非工作时间不回:猫咪加载中.ipg】 紧接着,镜流又发来一张图片。 一个两人环抱才能勉强圈住的球状物。 也不知道能不能从镜流家的门里塞进去。 【镜流:这是……小夜灯?】 羡鱼:“……” 镜流这语气,都整得不自信了。 这哪儿是小夜灯啊,是巨无霸吧。 他默默打开卖家秀,后知后觉地看到了商品的尺寸,高两米、宽两米,适用场合为商场酒吧等大型公共场所。 羡鱼不死心地再次翻找帖子,这才发现,他把广告当成了网友推荐的礼物。 而且还买错尺寸了。 真正广受好评、能放床头的月亮小夜灯,只需要三位数。 之前他为了还镜流转来的那笔钱,专门提高了送礼物的预算,费尽心思给镜流挑了个四位数的礼物。 这灯怕是都要比镜流庭院的石桌还大,一插电恐怕白天黑夜都分不清了吧…… 【非工作时间不回:痴呆.ipg】 【非工作时间不回:不好意思,我买错尺寸了,本来挑的是那种能放床头的小夜灯】 【非工作时间不回:很占地方吧?要不我找快递再退回去?或者我现在过去,帮你搬进去?】 羡鱼边吃边等,又等来了一张照片。 是对方与巨无霸月亮灯的合照。 白发红瞳的美人露出不易察觉的微笑,直视镜头。 【镜流:无妨,我刚刚自己一个人把它从门口搬到了庭院里】 羡鱼:“……” 也是,剑首哪里会搬不动东西啊。 【镜流:尺寸太大了,我只能先把门拆掉】 羡鱼:“…………” 不至于,真不至于。 镜流这得是多喜欢他买的月亮灯啊。 哪怕把门拆了,也得把它搬到家里。 【非工作时间不回:猫咪转圈圈.gif】 【非工作时间不回:你喜欢就好】 【镜流:我很喜欢,晚上请你吃饭,你想吃什么?】 【非工作时间不回:痴呆.ipg】 羡鱼不理解。 正常情况下,镜流给他转账,他回了礼,应该算是扯平了。 或许是真的很喜欢他挑的这份礼物吧。 还是拒绝好了,总感觉吃完这顿还有下顿。 没等他打字回绝,镜流连发了好几家餐厅。 【镜流:火锅,特色菜,家常菜,你喜欢哪种?要不要试试太卜司附近新开的那家烤肉店】 好一个行事雷厉风行的剑首。 对方都说到这份上,甚至还给出太卜司附近的选项。 羡鱼再拒绝也不合适了。 【非工作时间不回:除了你和我,还有谁啊?猫咪探头.ipg】 对方状态显示正在输入,等了好一阵,镜流才发来寥寥几个字。 【镜流:还有景元】 【镜流:那就吃太卜司附近的那家烤肉,晚上见】 镜流没有给羡鱼反驳的余地,直接敲定了地点。 她有很多话想要和对方说,但是隔着玉兆,不能看到羡鱼的表情,只能用文字和表情包,来猜测对方的想法。 还是留到见面再说吧。 镜流点开三位友人总结的文档,陷入沉思。 【约对方出门时,要足够强势,最好给出两个选项,不给人拒绝的余地。】 她尝试了这一条,从结果来看,相当有效。 【最行之有效的方法是,将对方当作特例,在相处中无时无刻向对方强调这一点。】 镜流:嗯,做到了。 就算是把门拆了,也要把对方送的礼物搬回家。 【尽情展现你的优点,女人都是慕强的。】 镜流第一次看到这句话时,她迟疑了一下。 估计是友人打错字了吧? 出于对景元几人的信任,她自动将女人替换为男人,并按照这点付诸行动。 完全不需要对方的帮助,就能把重物搬回家。 【你可以与对方暧昧,但绝对不能告白,尤其是公众场合的告白。 等对方主动询问你们的关系时,大胆说出自己的爱意吧。 最好能在告白时,为你心里的那个她准备一束鲜花。(个人建议不要购买低于10万巡镝的鲜花)】 镜流自动将女她替换为男他。 至于末尾个人风格鲜明的备注,剑首一眼就看出是出自丹枫之手。 五个人中,就属龙尊最有钱,嘴皮一碰就是一笔普通人无法承受的巨款。 不过这笔钱对剑首来说,算不上什么,只占她每个月工资的三分之一。 她有些拿不定主意。 花多少钱倒是不重要,重要的是,送男人鲜花,会不会不太合适? 他会喜欢吗? ------------ 第42章 鲜花√ 镜流打开论坛,发帖询问在线冲浪的网友。 一位网友秒回,语气格外激动。 【当然可以给男人送花啊!大部分男人活着的时候收不到,只能在葬礼上收到一束花!】 【鲜花可不是女人的专属,我们要拒绝刻板印象,送男人花怎么了?喜欢你的人,送什么他都高兴!区区一束花……】 【如果这个人收到鲜花后,觉得拿着花在路上走很丢人,那你还不如早早放弃!渣男而已,根本不值得你好费心思,来,加我账号】 镜流越看越觉得有道理,鬼使神差地加了对方。 这名网友名字叫AAA罗浮鲜花24h派送。 网友秒速通过好友申请,一连发过来十几张鲜花的照片,挨个介绍它们的花语。 【斩星:预算10,能买多少?】 对方不知为何,语气立马冷漠了下来,只发来一张向日葵的照片。 镜流对鲜花价位一无所知,之前一直觉得它毫无用处。 看到消息后,她忍不住在心里感慨,丹枫说得有道理,预算十万巡镝原来只能买一朵鲜花。 她又问这位网友。 【斩星:10万只能买到这一朵花吗?还有其他品种吗?】 对方发来一排问号,紧接着用消息狂轰滥炸。 【夺少?我没看错吧?!】 【10万?!你说的是信用点还是巡镝?!】 【斩星:10万巡镝能买哪种?】 【¥%#¥%#¥】 【富婆性别不要卡得太死,看看孩子吧TAT我不需要你买花,只要一万就能把我带回家……】 【天杀的,那个男人最好帅过纯美骑士!他何德何能啊,能让富婆姐姐这般用心!】 镜流:“……” 对着陌生网友,她难得有了多聊几句的兴致。 【斩星:在我看来,他远胜于纯美骑士】 仙舟有句古话,情人眼里出西施。 镜流自认不是会被情爱冲昏头脑,丧失理智的人。 平心而论,羡鱼的那张脸无可挑剔。 但最先吸引到镜流的,不是外表,而是性格。 对方会下意识照顾女性和孩童,遇到突发事件时,能够十分冷静、有条不紊地应对,似乎不会产生任何负面情绪。 哪怕是被醉酒后的白珩泼了杯酒,羡鱼也只是笑笑,脱掉湿掉的外套搭在胳膊上。 “可惜了这杯酒,只能下次再喝了。” 某次白珩驾驶星槎,带着镜流去找羡鱼喝酒,却不料出了事故。 那时的羡鱼尚未见识到白珩“星槎杀手”的杀伤力,他得知此事后立刻赶了过来,确认两人没有受伤,松了口气,随后安抚道: “人没事就好,不是什么大事,等天舶司到了再说。” 紧接着,羡鱼十分突兀地问:“你们想吃点什么?” 就这样,撞过无数艘星槎的白珩,和目睹过无数次天舶司工作的镜流,头一次在事故处理现场吃上了东西。 两人一手奶茶,一手小吃,羡鱼陪着两人处理完所有的事情后,才与她们分别。 白珩神情恍惚地吸了口奶茶,随后大声道:“羡鱼他好可靠好细心啊!” 多次撞星槎,上了天舶司黑名单后,就鲜少有人关照情绪的狐人狠狠震撼。 “虽然飞行士和剑首不可能怕事故啦,但羡鱼又不知道……能第一时间换位思考,怕我们情绪不好,还会想办法转移我们的注意力……” 就像是一位活了千百年之久、见过许多大风大浪的长辈。 白珩如此说道。 等得知羡鱼才二十岁时,镜流:“……” 剑首想到平日嬉皮笑脸和应星拌嘴的景元。 明明两人年龄差不多,怎么性格差距这么大? 羡鱼情绪稳定、心思细腻的背后,或许经历过很多事情吧。 现如今回想起来,真是多亏了仙舟,允许20岁以上的长生种结婚。 若是仙舟限制200岁以下的长生种谈恋爱,那她这个成年人怕是要锒铛入狱。 镜流面无表情地想着,随后低头看玉兆。 【富婆姐姐,如果选常见的玫瑰品种,10万巡镝够您每天送一束,连着送一整年TAT】 镜流在对方的介绍下,对鲜花价位有了大致的了解。 在数量和品种上,她经过权衡后,选择品种。 【斩星:如果是不常见的品种呢?】 【一束花的价格在1000巡镝左右QAQ】 镜流微微蹙眉。 她平日里能省则省,日常开销少之又少。衣服够穿就行,三餐几乎都是在云骑军的食堂吃的。 每月发下来的巡镝,一部分花在了不省心的两位友人身上。 白珩,罚单数量最多,事故次数最多的飞行士。 恐怕就连她本人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撞坏了多少辆星槎,她挣钱速度快,出事故的速度更快,妥妥的月光族,每个月全靠着找其他人借钱周转资金还债。 应星,自掏腰包为罗浮打铁的工匠,资本家看了狂喜,点灯熬油的敬业程度任谁看了都得抹一把泪。 应星作为短生种,最初在工造司饱受冷眼,走报销程序时,工作人员总是拖着不肯批款。 更别提所谓的加班费了。 没升职之前,应星是一分加班费也没拿到,升职后才有了正常的待遇。 他完全就是靠着一腔热爱撑下去的。 成为百冶后,应星接触到了更稀有的材料,就此一发不可收拾。 他拉不下脸找旁人借钱,有时差点穷得连饭都吃不起。 至于工造司免费供应给匠人的食堂……顶级卷王应星完美错过食堂供应三餐的时间。 长生种们一看,被短生种友人吓得够呛,生怕罗浮冉冉升起的匠人饿死在自家地盘。 景元最先排除月光族白珩,独自找上丹枫和镜流,提议帮应星一把。 财大气粗的饮月君表示,愿意承担所有费用,帮应星雇八个人照顾起居,见景元反对后,只得改口说雇佣四个人。 景元:“这哪里是人数的问题啊!什么?两个人?多少个人都不行!” 在景元的据理力争之下,饮月君只得遗憾地放弃雇人照顾应星的想法。 镜流听着徒弟在耳边叽里呱啦,她意识到好面子的应星,不可能心安理得接受友人的帮助,提议道:“去找工造司食堂的工作人员吧。” 好歹留几口饭吧,别给人家短生种饿死了。 丹枫承担大部分费用,景元和镜流再凑点,交给了工造司的厨师。厨师收钱办事,嘴严得很,没有向应星透露分毫,除了帮忙留饭外,还能偶尔开个小灶。 闲暇之余,丹枫会借着各种理由,请其余四人吃饭,顺带改善一下两个月光族的伙食。 镜流不像丹枫,她对流行的衣服、昂贵的饰品通通不感兴趣。每月罗浮发放的巡镝,除了帮助友人外,剩下的钱都存了起来,在罗浮也算得上是富有。 往日总觉得丹枫讲究颇多,吃穿用度无一不精。 直到今天,看到颜色各异的花束后,她竟然有些理解龙尊。 【斩星:有再贵一点的品种吗】 【市面上流通的花差不多都是这个价位,如果说富婆姐姐想买再贵一点的,那就只有求婚专用的999朵、9999朵,各色玫瑰都可以选,价格分别是1万和10万】 求婚……现在考虑求婚,未免太早了。 虽说罗浮话本子里的爱侣,通常都是男方主导推进两人的关系,求婚大都是男方求的…… 镜流思绪翻涌,等她回过神的时候,低头一看玉兆,她已经把钱付了过去。 镜流:“……” ------------ 第43章 镜流:还是砸钱吧 【好嘞富婆姐姐,您是准备今天送吗?那我现在就去调货】 【斩星:不是今天,需要的话,我再和你联系】 不知不觉,就花出去10万巡镝。 镜流叹了口气,由衷希望这个月白珩能少撞几艘星槎。 她继续翻看攻略。 【务必搞定对方身边的好友,或许能在关键的时刻,起到决定性作用】 镜流第一时间想到了景元。 自对方拜她为师后,她一直悉心教导这位徒弟。 只要景元愿意学,她就会毫无保留地教授给对方,只是教人的方式称不上温柔…… 算算时间,她从景元十几岁一直教到快二十岁,也算是搞定了羡鱼的身边人。 她接着看文档。 【如果对方主动送出礼物,那一定要购置更加贵重的物品作为回礼(我觉得至少七位数的礼物才算有诚意)】 七位数的巡镝…… 镜流一看就知道又是丹枫的提议。 饮月君动辄就想为应星雇八个佣人,恐怕他的观念也不怎么正常。 暂时待定吧,一下子拿出百万巡镝也太夸张了。 在看到对方送来的礼物时,镜流喜悦之余又犯起了愁。 羡鱼在太卜司的职位并不高,待遇也一般。 在点奶茶时都会选择第二杯半价的饮品…… 或许他的生活没那么轻松。 在送对方回家时,镜流注意到了他的宅院,心中生出一个猜测。 或许是因为购置了房产?背负了债务? 羡鱼之前却从未显露出端倪,还总是请镜流和白珩喝酒。 前脚她借着浮羊奶的借口转了巡镝,后脚对方就送礼还了回来。 得想个办法。 至于什么办法……肯定不能像丹枫所想那般,掏出百万巡镝的礼物送给对方。 羡鱼肯定会拒绝,或者在接受后回赠一份更高价值的礼物。 镜流想了想,还是简单点,别送礼了,直接砸巡镝。 十万、几十万更容易让人接受。 等两人关系再亲近些,或许他就能接受了吧。 敲定好金额后,剑首再次打开论坛搜索。 【收到对方礼物后,一定要给予反馈哦,例如回赠一个吻,分享在社交平台——】 镜流沉默了。 回赠亲吻也太超过了…… 她只能做到后面这条。 剑首动作生疏的点开账号,她几乎没有主动在社交平台上发过东西,一般都是转发别人的图文。 例如白珩在聚会时拍下并精修的九宫格,或者顺应上司的要求,转发各个仙舟的捷报。 镜流想了又想,磕磕绊绊地打出一句话,在选择图片时,她迟疑了。 她想起文档里的一句话,“将对方当作特例”。 如果分享的照片都一样,就称不上是什么特例吧? 镜流重新拍了一张,这次她没有出现在镜头前,照片里只有她的庭院与月亮灯。 【斩星:一份意料之外的礼物,谢谢,我很喜欢】 高强度冲浪的白珩和景元率先看到了这条动态。 【白珩:哇!好大一盏灯!亮起来一定很好看!我要去拍照!】 【景元:痴呆.ipg】 镜流答应了白珩,随后十分自然地忽略了景元的评论。 明明是同样的图片,怎么自家徒弟就平添几分愚蠢? 接着是姗姗来迟的丹枫和应星。 【丹枫:感觉没有奶茶好喝】 【白珩回复丹枫:最近怎么一直在说这句话,复读机啊你!】 镜流:“……” 丹枫这个家伙,真是没完没了。 【应星:这速度……你们能不能等我攒够七位数?】 镜流没看懂应星的回复,只得回了个问号。 “攒够七位数”这个目标,对天天倒贴钱上班的应星来说,还是太艰难了。 希望百冶早日认清现实,尽快放弃这个目标。 镜流又看了一遍友人的回复,从白珩的话中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白珩不知道她和羡鱼的事情吗? 看样子,景元他们三个人没告诉白珩…… 镜流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若是被友人戳穿、撞破真相,她只会恼羞成怒,等控制好情绪后,再状似大方地接受他们的调侃。 但要是让她自己主动说…… 镜流发出一声叹息,抬手捂住脸,等控制好表情后,再放下手,又是那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清冷剑首。 景元他们肯定会主动和白珩说的。 镜流如此想着,继续埋头研究攻略,等快到云骑集合的时间,再动身返回队列中。 鲜少出现在校场的腾骁将军,难得露了面,照例站在队伍前方讲话。 随后见一个顶着尖耳的持明族人上前,与将军耳语几声后离开。 将军只得匆匆止住话头,勉励几句后解散了队伍,随后朝着持明族人离开的方向走去。 待众人自行散去,景元凑了过来。 徒弟那张脸带着意味不明的笑,镜流只瞥了一眼,就知道这小子要打趣自己,索性先发制人,催促景元练剑。 镜流看着徒弟苦着脸的模样,心情瞬间好了。 待景元老老实实地练完剑,镜流又开口道:“晚上与我一同去太卜司附近吃饭。” 景元:“啊?还有谁?” “你,我,还有羡鱼。” 闻言,景元的笑容逐渐消失。 电光石火间,他看破了真相。 师父,你约羡鱼吃饭,和他又有什么关系 ? 哪怕你再叫上丹枫和应星啊,怎么只叫了他一个人?这电灯泡可不能只有他一个人当啊! 景元决定空口编假话:“师父,我今天和丹枫约好了,要一起——” 镜流看向徒弟身后一身白衣的龙尊,微微挑眉,波澜不惊的语气中带了些许调笑: “你现在可以回绝他了。” 景元僵硬转头,朝身后看去。 身穿白衣,黑发蓝眼,头顶龙角,不正是丹枫本人吗? 龙尊双手环胸,表情状似冷漠,但熟悉友人的景元,一眼就看出来丹枫是在看热闹。 丹枫问道:“回绝什么?” 景元突然不想说了。 外人都知道饮月君高冷倨傲,只有亲近的人知道对方什么性子。 曾经饱受迫害的景元对此很有发言权。 表面装得像是什么不染尘埃的小仙龙,实则就是个讲究颇多、毫无常识的乐子龙! 丹枫从头到脚的衣物、配饰全是罗浮最流行的款式,平日最爱顶着一张毫无破绽的冷脸,给人难堪,故意拆台! 若是对方得知此事,绝对会一脸茫然地说:“竟有此事?景元没约过我啊。” 要是丹枫自己不慎中枪,就会拉别人下水,主打的就是迫害。 “我要请景元去太卜司附近吃饭,他却说与你有约了。” 丹枫听到“太卜司”三个字,挑了挑眉,他忽略景元求助的目光,抱着看乐子的心态说: “是吗?我从未听闻此事。” 镜流顺水推舟地说教:“又不是在打仗,你在罗浮还耍什么小心思?有这功夫,倒不如多练会儿剑。” 景元:“……” 他怒瞪丹枫。 你这家伙,看热闹不管别人死活啊!谁要当电灯泡啊! ------------ 第44章 景元:谁要当电灯泡啊! 镜流问丹枫:“真是稀奇,你怎么来云骑的地盘了?” 除了自己的徒弟景元,镜流很少在上班时间碰到过其他几人。 丹枫变戏法似的,从他最新款的袖衫中掏出一个木匣,随后又塞了回去,他说: “腾骁将军召我商议要事。” 两人一看,心下了然。 哪里是商议要事啊,十有八九是哪个持明族人,惹到了腾骁将军,这才让丹枫亲自跑了这一趟。 甚至丹枫还专门备了份礼。 镜流劝慰道:“不必忧心,将军的秉性你我都知晓,他从未收过旁人送的礼,见你带着礼物,定是生气了。” 丹枫:“……” 有些东西,他不知道该如何向镜流解释。 总有种会带坏剑痴的感觉。 景元问:“事情解决了吗?” 丹枫先是点头,又摇头。 “算是解决了一半,丹鼎司还要再出一份心理测试。” 景元很是惊讶:“丹鼎司之前不是出了六百多道题吗?怎么还出题?” 镜流难以理解:“你的主意?什么心理测试能有六百多道题?” “据太卜司反应,测试题目太多、结果不够准确,将军说要重新出题。” 丹枫先是回答景元的疑问,随后又向镜流解释道: “将军忧心六司及云骑军的状态,让丹鼎司出题测试,但那六百道题……不是我的主意,是下属出的。” 镜流沉默一瞬,锐评道:“有做六百道题的时间,都不知杀掉多少孽物了,怪不得将军会生气。” 丹枫叹气,谁能想到自己躲个懒的功夫,将军就找上门了。 那时他正与镜流比武,完全没心思回丹鼎司加班,直接忽略了下属的消息。 毕竟又不是什么疑难杂症的患者。 腾骁向来不会难为下属,这次派了丹鼎司从未做过的工作,也没有给出时间期限,本意就是想让丹枫带着丹鼎司众人慢慢研究、慢慢做。 大可以等到明天再说。 毕竟比起加班,看镜流的乐子更有吸引力,龙尊跟着出谋划策,谁曾想一会儿没看住,下属就整了个大活。 丹枫收到将军的讯息后,只觉得匪夷所思。 他不知道下属是怎么想的,丹鼎司刚迎接完元帅,忙得不可开交,竟然还有余力在极短的时间里出六百多道题…… 原本寄予厚望的族人,转眼就成了急功近利、急于表现的莽撞之辈。 对此,丹枫无话可说。 原本,龙尊以为腾骁那则明褒暗的讯息,主要是为了斥责自作主张、不与将军汇报的策士长,再顺带夸赞按时汇报的自己。 但让他第二次收到腾骁关于心理测试的指令后,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丹枫从未见过腾骁将军如此重视一件事,龙尊自知理亏,没再让族人备礼,他亲自开了私库,千挑万选、好不容易找到价格最低的千年人参,来找将军。 这是他第一次准备礼品,结果换来将军一句:“送的很好,下次别送了,要是前任元帅还在,你怕是要把我三族都送走了。” 丹枫大为震撼,明明这是他私库最便宜的东西了。 腾骁说什么都不肯收,并表示心理测试事关重大,务必要慢慢来,他让丹枫亲自盯着。 在丹枫离开时,太卜司太卜抱着一堆书过来了。 龙尊听见将军十分亲热的喊了一声:“萧卿——” 太卜说起话来像倒豆子,噼里啪啦: “将军大人,工造司那边说了,纸张做旧得花一个星期,等散完味儿都不知道猴年马月了!不过我寻到了尚未来得及印刷的书本,刚好是放了几百年的老物件!” 紧接着,将军又语气严肃的喊了一声太卜的名字。 太卜干巴巴的“哦”了一声。 丹枫朝外走着,与将军和太卜逐渐拉开距离,只能隐约听见将军一句不容置疑的命令。 “最迟一个星期,我要这本书摆在书库最显眼的位置,算了,到时候我亲自去一趟——” 丹枫分不出心神去考虑将军与太卜的话,他沉浸在送礼失败的负面情绪中。 但当他看到景元遭殃后,心情瞬间好起来了。 龙尊心情愉悦,对镜流说:“看来进展不错。” 镜流的语气听起来不为所动:“那只是他出于礼节回赠我的礼物。” 语气倒是听不出什么端倪,要是她能忍住不笑,丹枫就信了。 三人聊过几句后,匆匆道别去忙各自的事。 随着时间推移,到了下班时间,纵使景元再怎么不情愿,也得跟着师父一起赴约。 景元跟在镜流身后,悄无声息地掏出玉兆。 得找个可靠的人帮忙……他可不想当师父的电灯泡,更不想面对损友升辈分的现实qWq 首先排除丹枫,见死不救。 还有应星,估计得等到工造司熄灯他才会下班。 唯一能依靠的,只有白珩了。 【实名上网:白珩,救救】 【白珩:怎么了景元,我正在朋友的烤肉店帮忙呢~狐狸探头.ipg】 景元没在意。 在罗浮随便扔块砖,都能砸到白珩的朋友。 为了还债,狐人化身时间管理大师,一有空闲时间就四处打工搞钱。 肯定碰不上师父和羡鱼。 【实名上网:十分钟后打我玉兆,就说有急事找我!】 【白珩:好嘞~】 出于对友人的信任,白珩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狐人敏锐的听到有人靠近烤肉店,立马放下玉兆,笑容满面朝门口走去:“欢迎光——诶,羡鱼?” 羡鱼一手拎着装满饮品的纸袋,一手推开门,看到白珩后沉默一瞬。 他一眼就猜出了真相,铁定是朋友遍天下的白珩,又来帮朋友干活了。 镜流刚好过来捧场,顺带叫上他。 “……这又是你朋友的店?” 狐人热情的点头,“对啊,真是太巧了!你买了这家饮料呀,他们老板是我朋友,下次提前跟我说一声,能买一送一呢!今天这顿我请你!” 羡鱼叹为观止,每次见到白珩,都会刷新对对方的认知。 估计整个罗浮就没有白珩不认识的人。 除了让死宅震惊的社交能力外,狐人的事故体质也令人叹服,负债多到数不清,六司头一天发工资,隔天白珩就能花得一干二净。 至于请客……还是算了。 他摇头谢绝白珩的好意。 “这都月底了,你也没多少巡镝了吧。” 白珩挠头讪笑,领着羡鱼进店。 想到狐人与镜流最亲近,羡鱼问:“镜流呢?” ------------ 第45章 白珩:局外狐竟是我自己 白珩一头雾水,将羡鱼带到位置上后,突然顿悟。 估计是因为对方觉得她们关系亲密,每日形影不离,所以见到她之后,才问起镜流。 狐人一边递菜单,一边回答道:“她没过来啊。” 羡鱼松了口气,他还以为自己迟到了。 下午忙着和书库的人交接,难得加了几分钟班。 “那先不急,等人来了再说,给,刚好买了四杯。” 羡鱼掏出纸袋中的四杯饮料,给白珩递了一杯。 他从太卜司出来后,就被这家新开业的奶茶店所吸引。 烤肉店的饮品千篇一律,倒不如提前买几杯。 新店只有三款产品,分别是熬夜人参茶、瘦身茯苓水,还有让加班人狂喜,有着生发作用的五黑浮羊奶。 店员表示,饮品里全是真材实料,非常有效,而且买三杯就送熬夜人参茶。 在店员的大力推荐下,他买了三杯看起来最好喝的五黑浮羊奶,并将景元的那一杯分给了白珩。 狐人嘛,肯定是会在意毛发保养的。 景元就无所谓了。 白珩大大方方地道谢,她耳朵一抖,听到有人靠近,转头看向来人。 在和那人对上视线后,狐人很是惊讶,瞪大了眼。 竟然是镜流。 两人瞬间沉默了。 独自来到烤肉店的镜流,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向白珩解释。 白珩看看镜流,再看看羡鱼,心里五味杂陈。 怎么说呢?她一直关照的两个朋友不擅社交。 白珩担忧他们的交友状态,结果突然发现两人开始来往,但她对此毫不知情,像是只局外狐。 狐人纠结一瞬,很快又开始替友人感到开心。 看来羡鱼和镜流很合得来嘛。 白珩心下愉悦,笑容满面地催促镜流落座。 剑首在狐人的注视下,身形略显僵硬的走过去,坐在羡鱼对面。 羡鱼勾选出自己想吃的菜品,抬起头却只见到镜流一人,把菜单和奶茶推向镜流,疑惑道,“景元呢?” “腾骁将军有事找他,我们先吃吧。” 镜流迅速敲定好菜品。 白珩接过菜单去找后厨,她边走边想,将军找景元,那她应该就不用再打景元玉兆了吧? 狐人掏出玉兆,见景元发来消息。 【景元:痴呆.ipg】 【景元:流泪猫猫头.ipg】 【景元:分享位置——罗浮将军府】 白珩悟了,景元这是临时被将军拉过去加班了,一时半会儿还结束不了。 一双手扣住狐人的肩膀,惊得白珩尾巴毛都炸起来了。 “你干嘛?” 白珩扭头一看,竟是经营烤肉店的朋友。 朋友神色激动,脸颊绯红,问:“刚刚那一桌不是情侣吧?” 白珩闻言,哭笑不得,摇头道: “……不是情侣啦,怎么,喜欢那个男人?” 白珩一眼看穿朋友的想法,警告对方:“我可提醒你,他可才二十岁。” 虽然羡鱼那张脸确实很引人注目,但朋友的年龄和对方差太多了。 “二十岁?都能结婚了!”朋友一听,瞬间精神了,但在狐人的瞪视下偃旗息鼓:“唉,算了,我跟着你再看最后一眼吧——” 两人一起将菜品放进小推车里,朋友一马当先走在前面,直冲冲地走到羡鱼旁边上菜。 羡鱼下意识道了声谢,想要接过对方手里的餐盘,对方却没有松手。 他迟疑抬头,对上一双目光炙热的双眼。 随后羡鱼移开眼,面不改色地继续接餐盘。 等送完菜品,白珩被朋友拽着一路小跑离开了。 朋友扣着狐人肩膀摇晃,震声道: “白珩,你帮我问问吧,我可以等他!区区一百八十年而已!” 白珩炸毛:“……你信不信我喊云骑抓你啊!” 她抵不住朋友的央求,只得又跑了一趟。 羡鱼一手拿夹子,一手拿剪刀,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烤肉,听到脚步声后,抬头一看是白珩,邀请对方:“现在人不多,要来吃点吗?” 见烤肉熟了,羡鱼动作迅速,用剪刀把烤肉剪成小块,先是夹到镜流的盘子里,再放到一旁空白的盘子上,朝白珩的方向推去。 “嗯……”白珩很是迟疑,她挨着镜流坐下,纠结好一阵才开口:“羡鱼,你有恋爱的打算吗?” 镜流放下筷子,缓缓转头看向白珩。 狐人抖了抖耳朵,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没有察觉到友人冷淡表情下的真实情绪。 都是朋友,她好为难啊…… 先问问羡鱼的想法,再做决定吧…… 羡鱼咽下烤肉,漫不经心道:“是替你朋友问的吧。” 同为白珩朋友的镜流,僵硬的转头看向羡鱼。 白珩惊愕:“啊?你怎么知道?” 羡鱼夹起生菜:“眼神,很难不让人在意,需要我做什么?当然,交换联系方式就不必了。” 白珩刚开始试探,就被羡鱼识破了目的,她试图挣扎,为朋友说话:“呃,就这么快拒绝了吗?你不要报云骑军哦,虽然我朋友可能年纪有些大,差了辈分,但……” 镜流只觉得烤肉都不香了,默默放下筷子。 羡鱼纠正白珩的说法:“不是年龄和辈分的问题,我暂时没什么心思认识新的朋友。” 加上前世,他都不知道多少岁了,哪里会在意未来对象的年龄…… 前世发生了什么,他还没弄明白呢,哪来的心思谈恋爱。 万一之前一堆仇敌,谈恋爱岂不是耽误人吗? 镜流又拿起筷子,问:“你会接受比你年龄小的人吗?” 羡鱼光是听镜流这句话,就觉得很有负罪感。 哪怕他这一世年龄不大,但他心里过不了这个槛儿,总觉得会被云骑抓进去…… 他立马摇了摇头,继续埋头吃烤肉。 白珩仍在试图挣扎:“那要不要认识一下呢?” 羡鱼叹了口气。 “我想想吧。” 都是白珩的朋友,狐人夹在中间很是为难,但这种事……属实是触及到他的知识盲区了。 究竟该如何体面地拒绝呢? 他思考片刻,提议道:“两种方法,你看用哪种。” 白珩满头问号:“什么方法?” “能让你不为难的方法啊,事先说明,我不会把联系方式给她的。” 白珩以为羡鱼刚才是在思考是否要认识对方,结果是在替她考虑。 狐人心情复杂,作倾听状。 “第一个方法,你就说,我有女朋友了,如果给联系方式的话,她会生气。” 镜流的语气生硬又冰冷:“你何时有了女朋友?” ------------ 第46章 镜流喜欢他? 羡鱼总感觉镜流态度不对劲,但他得先帮白珩解决问题。 “……只是借口,第二个方法,你就说我没带玉兆,让她把联系方式写在纸上给我。” 白珩听完这话,以为峰回路转,完全忽略了羡鱼方才的话,欣喜道:“你答应了?” 羡鱼沉默一瞬,他怀疑白珩不是狐人,而是条鱼。 那种记忆只有七秒的鱼。 前脚他刚说完话,后脚白珩就忘了。 羡鱼只得补充道:“让她给我联系方式,我就可以不用加她好友,你也不用为难。” 白珩:宇宙猫猫头.ipg 白珩感觉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不可置信极了:“还能这样?” 羡鱼果断将烫手山芋抛给白珩。 “我不了解你的朋友,也想不出更合适的办法了,就由你来决定吧。” 他相信身为海王的白珩,一定能选出最合适的答案。 白珩纠结一阵,“第二种是很体面啦,但给人希望又给失望……还是算了吧,我选第一种。” 羡鱼又烤了些肉,十分顺手地分给镜流和白珩。 “先吃,吃饱再说,对了,最好先喝点东西,空腹吃太油腻的东西容易不舒服。” 他脱口而出,等意识到自己说的话后陷入沉思。 前世的自己虽然是将军,但照顾起人可真是够熟练的…… “我问问景元,看他还来不来。” 羡鱼一口奶茶一口烤肉,有些心不在焉,掏出玉兆与景元聊天。 【非工作时间不回:来吗?你吃什么?】 【景元:不吃了,你说,真的有人杀伐果断却不肯踩死蚂蚁吗?】 【非工作时间不回:听起来好抽象好傻叉,你在说什么东西?新兴话本子的主角吗?】 【景元:我说的是前任元帅】 【非工作时间不回:啊?】 【景元:毕竟,他可是「帝弓司命」亲自选择的第一位令使啊!】 【景元:他是宇宙中全知全能的存在,统领仙舟近五千年,哪怕是堕入魔阴身也能做出最有利于仙舟的决定。】 【景元:一句“帮帮我帝弓司命”,就能让星神降临!】 【非工作时间不回:啊??】 羡鱼嘴角抽搐,你当是什么龙王赘婿的无脑爽文吗?! 【景元:虽然前任元帅他灭族、毁灭星系、掀起纷争,但他是个不折不扣的好男孩啊!】 【非工作时间不回:啊???】 看到“好男孩”这个词,羡鱼只觉得一阵恶寒。 【景元:猫咪转圈.gif】 景元的表情包从里到外都透着神清气爽。 你小子,自己看话本子被创,还非得多拉上一个人啊! 羡鱼都不用想,景元这会儿肯定美滋滋的,正翻着玉兆寻找下一个受害者。 等等,景元有时间看话本子,却不来赴约。 再联系起镜流方才的语气…… 羡鱼猛地抬头,刚好对上那双耀眼又带着些许笑意的红瞳。 与他对视后,镜流没有躲闪,露出微不可察的笑容。 羡鱼缓慢的眨了下眼,低头看着与景元的对话框,得出一个令他感到匪夷所思的猜测—— 该不会,景元是在助攻他和镜流吧? 镜流喜欢他? 应该是他的错觉吧? 毕竟人生的三大错觉之一,就是有人喜欢你。 羡鱼猛吸一口奶茶,正襟危坐捧着玉兆,打字问景元。 【非工作时间不回:你小子,敢在将军府摸鱼看话本子】 【景元:谁摸鱼了!明明是将军逼着我看话本子!】 【非工作时间不回:谁信啊】 景元似是气急了,连发好几个猫咪挠人的表情包。 【景元:是真的,我现在还在将军府呢……将军说这个话本子马上就要发售,他找我来改稿,说要让主角酷炫狂拽嘎怪不眨眼,又要善良有底线,整篇文章不能有逻辑上的问题……但——智识命途不是这么用的啊!】 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景元的怨气。 【景元:天杀的,这本书的主角做事根本就没有任何逻辑啊!他甚至还有一堆外挂,能复活的天生牙,催眠的镜花水月,还有能瞬间毁灭整个星系的大杀器……】 【景元:这有什么逻辑啊?这跟甲方要五彩斑斓的黑有什么区别!等我知道谁让我加班,我非得套麻袋揍他一顿!】 羡鱼放下玉兆,推翻了方才的推测。 想想也是,如果镜流喜欢他,白珩一定知情。 狐人只会帮助关系更亲近的镜流,而不是帮助其他人。 这一次,镜流单纯是为了给白珩捧场,顺带叫上他吃顿饭。 至于恋爱……这种事,属实是触及到他的知识盲区了。 羡鱼只能在脑海中翻出类似的事件,与方才的情绪作对比。 就例如狐人白竹,他相信景元的判断,在得知对方可能喜欢自己后,第一反应是拉开距离,撇清关系。 他一个死宅,和白竹这种社牛合不来,感觉和对方联系也不频繁啊,怎么就对他有好感了? 羡鱼猜测,估计是身为富豪的白竹缺个赘婿,才盯上他这个死宅吧。 总之肯定目的不纯。 若是镜流的话,他不会像对待白竹那样,对待剑首。 要说抗拒,好像也没有那么抗拒。 可能是镜流和他关系更亲近一些? 但不管怎么样,都不会谈恋爱的。 毕竟羡鱼自己身上一堆谜团,惹了阿哈和博识尊,跟星神们的矛盾还尚未理清,哪里有心思谈恋爱啊。 万一他前世拉了哪个星神的仇恨,星神大手一挥,他只能打出GG。 一谈恋爱,平白多一个受害者,何必呢。 那么,他不抵触镜流,是否是意味着喜欢对方呢? 羡鱼这一世没谈过恋爱,前世也可能是母胎SOlO到死的单身狗,完全没有分辨自己情绪的能力,想了半天没想出个所以然。 他抱着“人生无难事,只要肯放弃”的心态,将此事抛之脑后,催促镜流与白珩吃饭,借着去卫生间的由头,到前台结账。 羡鱼与那位想要搭讪的女性擦肩而过,他面不改色的付款,随后回到座位上。 见镜流和白珩都放下了筷子,羡鱼问镜流:“要一起走吗?” 镜流与他对视,随后摇头,轻声道:“你先走吧,等会儿我和白珩一起回去。” 白珩带薪吃了顿饭,心情愉悦,乐滋滋地朝羡鱼挥手道别,目送对方离开。 狐人小声和镜流吐槽: “真没想到,羡鱼这小子还挺受欢迎的,等他到了两百岁,估计得迷倒不少小姑娘吧——” 闻言,镜流没有附和,突然站起身。 白珩眨了眨眼,茫然道:“怎么了?” 狐人感觉镜流似乎想对她说些什么。 镜流神情犹豫,最终只说出一句话。 “我去结账。” * 作者有话说不能排版,这次放在正文里,看有大佬说中间看不懂,实在不好意思,13、14章修了一下。 可能是我个人笔力的问题,没把加入的p社游戏设定(例如群星)写清楚。 关于私设,曜青比较多,主要历史事件会尽量以游戏文本为主。还有五骁的性格,游戏文本太少,我试着加一点私设,例如财大气粗、衣食住行都讲究的丹枫,交友如海王的白珩,还有不屑于深究旁人言外之意,但在朋友面前却是个老实人的应星。 初衷是想写一个温暖的故事,让吃满我小保底但没歪的镜流,和她的朋友们,在我的笔下有一个圆满的happy ending。 她不再被仇恨驱使,不再与徒弟、仙舟对立。 她在此世的锚点是朋友、爱人、罗浮,不再是“斩星”。 总之肯定是没有刀子全员happy ending ------------ 第47章 白珩:我真该死啊 白珩抖了抖耳朵,跟着镜流一同起身,准备向朋友转达羡鱼的话。 到了前台,服务员听到镜流要付款后,纳闷道:“刚才那位先生已经付过了啊。” 镜流怔愣在原地,没有说话。 白珩听后有些心虚:“呃,他好像就没给过我们请客的机会吧,不是AA就是请咱们喝酒吃饭……” 镜流轻声道:“对,他总是这样。” 白珩越想越愧疚,“要不我下个月注意点,少撞点星槎……到时候咱们两个回请他一顿?” “好。” 狐人抬头一看,只见平日神色冷淡的镜流,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眼神和表情变得极为……柔和? 白珩一时间愣住了,她不知道该如何形容。 呃,应该就像是看到了失传已久的剑法?或者是拿到了什么神兵利器? 狐人茫然的眨眨眼,还没等她深究,想和羡鱼搭讪的朋友就过来了。 朋友神色激动:“怎么样?他接受吗?我愿意等的!” 白珩摇头:“他说他有女朋友了,给联系方式的话,女朋友会生气的。” 朋友很是鄙夷:“哦?他有女朋友还单独和其他异性吃饭?这不是人渣吗?” 还没等白珩想好如何回答,一旁的镜流皱起眉头,冷声道:“他不是人渣。” 镜流听不得羡鱼自贬,更听不得旁人误会羡鱼。 朋友不耐烦地眯起眼:“急什么?你是他女朋友吗?” 镜流瞬间沉默了。 白珩傻眼了,立马成了飞机耳。 啊?发生了什么? 怎么气氛变得这么奇怪…… 她看看朋友,又看看镜流,灵机一动,趁着朋友不注意,朝着镜流挤眉弄眼:“对,就是她。” 朋友将信将疑:“哦?你是他的女朋友?可白珩刚刚还说,你们不是情侣。” 白珩疯狂对镜流使眼色:“因为他们刚开始谈恋爱呢,就连我都蒙在鼓里哈哈哈——” 镜流沉默一瞬,随后双手环胸,轻轻“嗯”了一声,表情看起来十分平静。 白珩见状,松了口气,她怕自家演技不过关的友人露馅,语速极快的哄了朋友几句,随后提出早退。 朋友没了和白珩继续聊天的兴致,十分大方的摆手告别,并表示会翻倍给白珩薪酬。 狐人美滋滋地去拉镜流,却没拽动对方。 白珩茫然扭头,只见对方抬手捂住脸,只露出通红的耳尖。 这是室温太高的缘故吗? 见状,白珩连忙去拉她朝外走,等镜流出了烧烤店,耳尖的红色褪下去不少。 白珩松了口气,抬手给镜流比了个大拇指,“配合得太好了,差点就露馅了,对了,你刚刚想和我说什么来着?” 镜流深吸一口气,她迎着狐人满是好奇的目光,还是没能说出口。 她该说什么?自己虽然辈分大,但也像白珩的朋友一样,喜欢上了羡鱼? 镜流摇了摇头,轻声道:“没什么。” 白珩若有所思,话题一转,开始聊别的。 作为一个交友广泛的海王,她十分擅长与人相处。 镜流现在不想向自己倾诉,那白珩就不问,等待对方主动说出口。 白珩与镜流同路走了一段,随后分开,她心情愉悦地哼着小曲,回到家中后,火速洗漱躺在床上。 忙碌了一天的白师傅,试图睡觉。 但她的脑海中,仿佛放置着一台录影机,将今日的所见所闻循环播放,迫使她反复的观看、复盘。 白珩:怎么越想越不对劲呢…… 狐人毫无睡意,在床上左右翻滚,眼睁睁看着分针走了整整一圈。 她怎么感觉镜流和羡鱼的相处怪怪的? 白珩一翻身,拿起玉兆,临时将景元、应星和丹枫拉进一个群聊。 【罗浮最好的飞行士:你们觉不觉得,镜流最近有些奇怪?】 丹枫心神舒畅。 他刚和龙师吵完架,气得对方胡子都在颤抖。 看到消息后,那张毫无表情的冷脸瞬间崩塌,他心下一惊,找上应星。 【饮月:应星,你没告诉白珩吗?】 丹枫发完就后悔了,应该找景元的。 应星平日沉迷工作,饭都未必能想起来吃,更别提看玉兆回消息了。 丹枫:每天都为友人操碎了心。 要不是他和其余两人在暗地里帮了一把,估计短生种的寿命只会更短。 若不是景元阻拦,他早就找来八个人照顾应星了。 沉迷加班的应星难得秒回一次。 往日工匠点灯熬油,非得等到工造司看门大爷找上门,应星才肯离开。 这次能秒回,估计是今天看门大爷催得急吧。 【应星:啊?你没说吗?】 丹枫沉默了,他悟了,大彻大悟。 他、应星和景元,总共三个人,都以为会有人将这件事告诉白珩,结果最后谁也没说。 这要是让白珩知道了…… 对方平日待人热情,很好说话,但要是真惹急了她…… 丹枫倍感头疼,他灵光一闪想到了景元,当即决定把锅推给对方。 【饮月:景元怎么没说】 应星闻弦而知雅意,立马和丹枫统一战线,谴责起景元。 【应星:是啊,景元怎么回事啊】 两人虽不在一处,却默契十足,十分同步地打开白珩临时拉的群聊。 【应星:景元没和你说吗?】 【饮月:对啊,他没和你说吗?】 两人一唱一和,好似他们真的叮嘱过景元似的。 收到消息的白珩满头问号。 【罗浮最好的飞行士:你人呢!@景元】 白珩左等右等,硬是没等到景元回复消息。 估计还在将军府加班吧。 狐人立马将矛头转向故弄玄虚的丹枫和应星。 【罗浮最好的飞行士:还有你俩,别卖关子,赶紧说!狐狸磨刀.ipg】 白珩又等了一会,见他们一声不吭,冷笑一声。 【罗浮最好的飞行士:说不说?不说我现在就把星槎开到你们家门口】 对于事故体质的白珩来说,这句话就相当于是在放狠话。 马上就到你家门口。 玉兆对面的丹枫想了想,星槎而已,又不是歼星舰,撞就撞了,反正难受的是龙师,又不是他。 至于修缮建筑的费用……估计还不够他买件衣服。 龙尊十分头铁,没有回复。 【应星:镜流喜欢羡鱼】 在看到应星的这条消息后,白珩的大脑一片空白。 什么?谁?镜流啊……镜流喜欢谁?羡鱼啊…… 她脑海中闪过无数片段,什么当着镜流的面撮合羡鱼和别人,什么帮朋友搭讪羡鱼…… 尤其是那句—— “等他到了两百岁,估计得迷倒不少小姑娘吧——” 白珩:我真该死啊qWq ------------ 第48章 做顿饭给他吧 白珩感觉自己都要返祖成尖叫的白色大列巴了。 明明她和镜流的关系最好啊! 为什么不告诉她,反而告诉另外三个人呢? 白珩啊白珩,你还记得自己对镜流说过什么吗? 她最好的友人,听完她的话,一定很伤心、很难过吧。 意识到喜欢上20岁的羡鱼,镜流一定很犹豫吧。 可是作为镜流的朋友,她又干了什么呢? 狐人连耳朵都支楞不起来了,沮丧地拿着玉兆,沉浸在思绪中。 她为自己说过的话感到愧疚,又因另外三人的隐瞒而愤怒,一时间心绪翻涌,满脑子只有一句话。 白珩:我真该死啊! 她的友人,一定是犹豫了很久,才决定主动迈出那一步的吧。 结果全都被她搞砸了qWq 白珩无声尖叫,对着床一顿猛捶。 等她好不容易缓过劲儿后,玉兆响了。 【景元:?】 【景元:丹枫,应星,你们……我真服了……猫咪挠人.gif】 白珩火速拿起玉兆。 【罗浮最好的飞行士:怎么回事啊?快说!算了,当面再说吧,我现在去找你们】 【丹枫:直接来我这里】 见到另外两人同意后,丹枫露出微不可察的浅笑。 正好借此机会和友人聚一聚。 龙尊吩咐一旁的侍者收拾三人以往留宿的房间,再备好美酒和下酒菜,随后早早坐在庭院中等待。 他独自饮着酒,等待三位友人。 待到丹枫饮完一壶酒,才听见墙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声和人声。 丹枫清楚地辨别出三人的声音。 白珩吐槽:“我们为什么非得翻墙啊!” 景元震声道:“话本子都是这么写的啊!” 应星嗤笑:“时间太晚了,咱们可别扰到那几位讲究颇多的龙师。” 闻言,三人又嘀嘀咕咕的吐槽起来。 三人时常听闻龙尊与龙师的种种矛盾,作为至交好友,自然与丹枫站在同一条战线上,一逮着机会就怼。 丹枫放下手中的酒杯,微微弯了下嘴角,抬头朝墙檐看去。 三人依次翻墙而下。 白珩先是微笑,随后轻蹙眉头:“哇,丹枫,你等了多久啊?” 丹枫心道不过一个小时而已,面上不露分毫,摇头道:“没有等很久。” 景元拎着一大袋烧烤,抱怨道:“都怪应星,非要去火锅店买莓果酒。” 应星护着怀里的酒,回怼道:“嗯嗯,怪我,更怪景元,不吃龙尊大人府上的饭菜,非要吃烧烤!” 两人开始拌嘴,言语幼稚极了,估计几岁的孩童都比他们成熟。 丹枫无奈摇头,难得屈尊降贵干起了侍者的工作,和白珩一起挪动碗碟,为景元的烧烤、应星的莓果酒腾位置。 待四人落座,白珩板着一张脸率先发难,逼问三人事情始末。 平白无故被甩锅的景元最先站出来,故作迟疑瞅了眼丹枫和应星,随后说道:“我还以为白珩姐你知道呢——” 白珩瞬间看穿景元甩锅的想法,她一手握拳往石桌上一锤,她忍着手疼,绷着脸:“别啰嗦,赶紧说。” 三人你一言我一语,迅速将白珩错过的剧情补全。 白珩在一旁听得目瞪口呆,她不可置信道: “我明明只是喝醉了啊?怎么能错过了这么多剧情?你们怎么不跟我说?” 丹枫看天看地不看白珩。 应星闷头吃烤串。 景元眼珠一转,再次甩锅:“应星你怎么回事?” 丹枫紧随其后:“应星你为何不告诉白珩?” 应星缓缓打出一个问号,气极反笑:“好好好,都是我的错,景元你烤鸡翅没了。” 景元:“等等鸡翅是无辜的啊——” 白珩一瞬间理解了镜流。 明白了她为何会喜欢上羡鱼。 对比身边这几个,羡鱼简直太正常了!谁会拒绝一个正常人呢? 白珩试图将跑偏的话题带回来,“她有说过自己的打算吗?” 丹枫的表情隐隐带着自得,他摇头:“白珩,你晚了一步,我们三人早已出手。” 应星同样胜券在握,补充道:“我们替镜流整理了一份男追女的攻略——” 白珩:“……啊?” 她听错了吗?男追女?还是丹枫他们三个母胎单身狗整理的? 白珩无法理解,皱着眉头求助似的看向景元。 景元面带不忍的点点头,叹道:“我劝过了,没用。” 白珩听完后气得尾巴毛都炸了。 “你刚刚是说男追女吧?!” 丹枫语气幽幽:“不然呢,你能想象镜流成日围着男人打转吗?” 白珩:“……” 说的好有道理,她竟无言以对。 丹枫和景元见这两人一副不肯信任他们的模样,立马掏出玉兆,将他们的攻略细细说给白珩听。 白珩在一旁听得头昏脑胀,明明说得是仙舟话啊,怎么她就听不懂了? 她凑上前仔仔细细看三人总结的文档,气得尾巴毛都炸了。 “你怎么还直接复制粘贴啊!男他女她不改就算了,这个女人慕强又是个什么东西啊?” 应星想了想,说:“这些都是通用的吧,难道镜流还不够强吗?” 白珩深呼吸,问应星:“你说,要是一个女人在锻造上远胜于你,你什么心情?” 锻造能力远超长生种的应星双手环胸,神情倨傲: “哼,你的假设不成立,但要是工造司真有这样的天才,我当然是向她学习了!” 白珩:“……” 这个回答好应星啊。 不愧是工造司顶级卷王。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你是在担心,那人会为了所谓的面子而抵触镜流。” 丹枫笑意不达眼底,语气极冷, “但你也未免太小瞧剑首大人了,她会看上那种货色吗?相信她吧。” 景元默默为自己的友人说话:“白珩放心,羡鱼不是那种人啦。” 羡鱼完全不在乎谁比他强,只是条摆烂的咸鱼罢了。 “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 白珩突然陷入沉默,又道:“等等,那你们也不能复制粘贴照搬文字啊?” 应星又拿出那套说辞:“都是通用的,镜流能看懂的。” 白珩继续深呼吸,指着“送花”说:“这个建议还不错,我今天刚从朋友那里听说,有个富婆砸了十万巡镝买花,打算向男友求婚呢!” 丹枫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写着“有品”二字。 白珩继续点评:“这个砸巡镝……呃,羡鱼应该不缺钱吧?” 狐人转头向景元求证。 景元点头,估算了下,报出个十分保守的数字,惹得月光族白珩和应星惊呼出声。 “接下来这条,英雄救美?羡鱼一个文职人员,一直待在罗浮,能遇到什么危险?” 白珩为镜流操碎了心:“秀剑术……呃,我觉得可以试试,先暂时待定吧,要不明天做顿饭送给羡鱼?你们觉得怎么样?” 三人听完白珩的提议,连声赞叹。 他们无比信任海王的能力,当即替镜流敲定了新方案。 丹枫表示刚好能用掉自己的千年人参。 三人直呼饮月君大手笔。 龙尊从不藏着掖着,说此物原本是他亲自到私库挑选,打算送给腾骁将军的,谁知对方不要。 景元:做顿饭而已,根本没必要用到千年人参吧! 面对景元的质疑,丹枫叹气,直言用于放置贵重物品的私库面积太大,他懒得放回原处。 应星难以理解:“能有多大?” 丹枫云淡风轻:“林林总总加起来,上千平吧。” 三人:“……” 万恶的有钱人! 三人谴责完丹枫后,应星感叹道:“若是能在我有生之年,看到他们修成正果就好了。” 长生种的时间太过漫长,作为短生种的他,能看到这一幕吗? 闻言,丹枫的目光扫过应星带着纹路的眼尾,笃定道:“会的。” 四人吃吃喝喝,插科打诨一阵,轻车熟路地前往龙尊为他们准备好的房间。 等到了第二天,被四人喊来的镜流,听完他们的想法后,挑了挑眉。 镜流双手环胸,慢条斯理道: “那么,我们五个人里,有谁会做饭吗?” 其余四人:“…………” 完了,超纲了,触及知识盲区了! ------------ 第49章 人参,寄 “咱们确实不会做饭,但是可以现学啊!” 应星不肯放弃,他们来都来了,丹枫早已让侍者备好了一系列厨具。 再说了,不就做顿饭,能有多难? 他还挺想看到友人恋爱结婚的。 应星灵机一动,转头看向丹枫:“你是龙尊,四舍五入就是鱼的近亲,你总会煮鱼吧?” 丹枫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他是龙没错,但他也是不朽的龙裔啊,怎么能和鱼扯上关系? 胡乱攀扯就算了,怎么近亲还得煮近亲?豆在釜中泣是吧! 白珩吐槽:“得了吧,尊贵的饮月君之前还不知道鱼有刺呢!全是侍者给他挑出来的!” 景元紧跟狐人步伐:“丹枫是丹鼎司司鼎,肯定会熬补药吧,四舍五入就是会熬补汤!” 丹枫眼神微动,绷着一张冷脸,没有露出丝毫破绽,仍是那个无所不能的饮月君。 龙尊想说自己并不会熬补汤。 但景元这番话,让丹枫越听越觉得有道理。 太有道理了,他可是龙尊啊!他可是饮月君啊! 区区补汤,难道他还搞不定吗?肯定和补药差不多。 丹枫仍摆着那张冷脸,傲气十足的点头,同意了景元的说法。 景元CPU都快烧了:“还有应星,他既然会打铁,一定会做手打虾滑、鱼滑吧!” 应星的这双手,往日锻造神兵利器,如今被景元安排了普通的杂活。 若是让工造司的人听了,都得骂景元一句“杀鸡焉用牛刀”。 百冶本人对此却没什么意见,乐呵呵的答应了。 拜托,他可是应星诶!他铁都能打,区区虾滑、鱼滑,难道还做不出来吗? 景元缓缓转头,看向师父,一改方才理直气壮的态度,轻声道:“师父,要不您试着处理下食材?” 切菜和砍孽物,应该没什么区别吧。 镜流明白了景元的想法,她看着兴致勃勃的友人们,咽下了到嘴边的话,轻笑着点了点头。 白珩顶着飞机耳凑上去,一边拉着镜流朝外走,一边吩咐其余三人:“我和镜流先出去一下,你们先做准备工作——” 白珩拽着镜流一路小跑,到了宽敞无人的庭院中,她主动把蓬松的尾巴递给好友,磕磕巴巴道:“给、给你摸我的尾巴,你不要难过好不好?” 狐人最爱惜自己的尾巴了,谁都不能碰。 不管是再如何亲近的友人,也从未有过镜流这样的待遇。 镜流怔愣在原地,下意识摸了把白珩柔软的尾巴毛,随后松开手。 剑首想说,她没有难过。 但那是心细如发的白珩啊,哪里能瞒得过她呢? 白珩和其他三人不同,她看穿了镜流的想法,替友人难过得耳朵都支楞不起来了。 “不要放弃啊,镜流……” 狐人继续道:“就、就当我那日说得都是混账话,什么年龄,什么辈分,这些通通都不重要——” 白珩越说越起劲,握起拳头,似乎是想为镜流加油鼓劲。 “要是羡鱼拒绝,咱们就把他绑起来——” 镜流没忍住笑出了声:“白珩,你说得未免太夸张了。” 白珩开始死缠烂打:“你先答应我!” 镜流没有答应,只说:“顺其自然吧。” 白珩听后,只当友人同意了,随后高兴的翘起尾巴,拉着镜流再一路小跑回去。 “我们快点回去,省得他们几个整出什么幺蛾子——” 等两人刚回来,就听见景元在大呼小叫。 “应星,你手劲儿太大了吧……怎么还把人参给洗断了?” 应星一手拿着长得“张牙舞爪”的千年人参,一手捏住比小拇指细的根须,陷入沉思。 他手劲儿有这么大吗?还是说人参本来就是断掉的? 应星火速排除人参的问题。 毕竟这可是从丹枫私库里拿来的,随便一件就能拿到拍卖会上拍出天价。 还真是被他洗断的啊! 想到这一点,应星拿人参的手微微颤抖。 镜流沉默片刻,发出质疑:“不是说做饭吗?怎么在洗人参?” 景元一边捋袖子,一边回道:“丹枫说他懒得开私库再放回去,刚好用掉,不如多煮几锅人参水?晚上再加块火锅底料涮火锅吃?” 景元虽是出身地衡司世家的小少爷,但论财力,和攒了不知多少代资产的饮月君相比,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 那可是千年人参诶,他也想尝尝味儿。 应星小心翼翼地将人参放在空盘子上,扭头质问: “那我们还忙活什么啊?简单点,直接用火锅底料做饭啊!” 白珩很是鄙夷:“那和点外卖有什么区别,一点都不用心诶……” 镜流有些无所适从。 只是做顿饭而已,根本不必让丹枫如此破费。 她环顾四周,没看到丹枫的身影,问道:“丹枫人呢?” 景元拿过应星死活不肯再碰的人参,回道:“他说去拿食材了,我估计,他拿完东西,还得再换身衣服。” 镜流:“……” 丹枫,真有你的。 剑首回想起战场上格外暴躁的丹枫,瞬间理解了一切。 尊贵的龙尊大人洁癖严重,无法忍受身上沾满尘埃。 就算是用法术清洗过,他还是觉得浑身难受。 尤其是见到浑身脏污的景元和应星后,丹枫更暴躁了,会直接使用云吟术把他们洗干净。 丹枫顾忌着男女有别,每次看到打完仗后的镜流和白珩,都冷着一张脸,在一旁欲言又止。 龙尊为了做顿饭,专门再去换身衣服…… 嗯,很合理,做法很丹枫。 唯一能称得上是食材的人参,被白珩三人团团围住,镜流无事可做,也跟着凑过去看。 没一会儿,耳力卓越的四人听到了丹枫的脚步声。 前来此处的不止有丹枫,还有他的众多侍者。 一名侍者加快脚步,替丹枫开门。 四人一看,直呼景元预言家。 丹枫果真换了身衣服。 待龙尊进入厨房后,才依次有序的跟进去。 八位侍者皆用手捧着精致的礼盒,一举一动仿佛用尺子比划过一般,十分同步地站在丹枫两侧,随后朝着四人的方向微微俯身行礼。 四人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应星嘴巴开开合合:“啊……” 白珩磕磕巴巴:“……每次看到都会觉得很震撼!” 景元不忍直视:“龙王竟在我身边。” 镜流无奈扶额,催促丹枫:“快些吧。” 丹枫:“……” 怎么每次友人们都是这幅表情?龙尊最精简的标配是十六位侍者,他都已经砍半了好吗! ------------ 第50章 浮黎:? 龙尊抬手,示意众人退下,侍者们挨个将手中的礼盒放置整齐,这才退下。 目送他们离开后,四人终于松了口气。 什么叫小说情节照进现实啊(战术后仰) 景元最先凑上去,他打量着礼盒,看不出什么所以然,问:“这里面是什么?” 丹枫开始捋自己的袖子,说:“无妨,直接打开就好,这些是我刚刚命人采买的食材。” 镜流欲言又止。 她想说,不至于,真不至于。 丹枫试着开解镜流:“无需在意,不过才花了——”六位数巡镝罢了。 “师父,我们一起处理这些食材吧。” 没等丹枫把话说完,就被一旁的景元打断了。 景元先是瞪了丹枫一眼,随后抱着几个装着食材的礼盒,朝案板走去。 应星盯着安放在绸缎中的鲤鱼,陷入沉思。 鱼肉怎么处理来着? 镜流见状,轻笑着拿起礼盒。 “百冶大人的手,还是留着打鱼滑吧,可别被鱼刺伤着了。” 应星想了想,也是,镜流肯定最擅长处理食材了,于是转头去找丹枫:“丹枫,不好意思啊,那个人参……好像是被我洗坏了。” 丹枫眉头都没带动一下,摇头道:“无妨,只不过是之前的龙尊留下的东西罢了,嗯,好像是要送给前任元帅的礼物。” 五人耳聪目明,同处一室时,更是将彼此的话听得明明白白。 应星立马起锅烧水煮人参。 景元闻言,起了好奇心,他昨日在将军府点灯熬油,临走前被腾骁将军叮嘱,说是不可泄露此事。 但他一早就和羡鱼说过了,但想到对方性格不爱张扬,就只是发了消息提了一嘴,让羡鱼不要告诉旁人。 此刻在听到前任元帅后,景元的心就跟猫挠似的。 “前任元帅?是什么样的人啊?是和当时的饮月君关系不好吗?” 若不是关系差,为何会送便宜的礼物呢? “不,他们是挚友,定是其他人备的礼。”丹枫停顿一瞬,又道,“准确来说,所有人都是前任元帅的挚友。” 景元:“……听起来怎么和白珩一样。” 白珩正与镜流凑在一起处理食材,无端被提及,迷惑的瞅了瞅景元,随后继续帮着打下手。 镜流拿着菜刀,看着头身分离的鱼,问白珩:“接下来怎么处理?” 白珩正处理蔬菜,她迟疑不定:“切成段?” 镜流:“那这鱼鳞?” 应星凑过来瞅了一眼,拍着胸脯保证:“没事,能捣碎。” 白珩迷茫,是不是哪里不对? 应星想了想:“等煮熟了应该都一样吧?没事,咱有漏勺。” 镜流很是认同,点头继续处理,把鱼剁得鱼鳞与血肉横飞。 一旁的景元继续追问,丹枫见他好奇,又从记忆中翻出与前任元帅有关的事。 “他曾在持明族众人面前,向雨别提议,将所有反对他的族人都杀了,这样等到族人再次转生,就会忘却一切,转而支持他。” 景元:这是什么活阎王啊…… “前任元帅与持明的五位龙尊,曾在建木旁共饮,酒意正酣时,那人唤来下属,绑来十余个丰饶孽物,竟请得帝弓司命亲临——” 景元:合着话本子写得都是真的啊!真能喊来帝弓司命啊! 他嘴角抽搐,继续追问:“找来帝弓司命是为了?” 丹枫沉默一瞬,艰难开口:“比谁杀孽物更快。” 景元:“……” 丹枫继续道:“吃过这顿酒后,持明族正式与仙舟结盟。” 景元:“…………” 究竟是怎样的奇人,会在谈判时当着合作者的面,当场找来星神,一起组团杀孽物啊?!这不是谈判,是恐吓吧! 应星一边处理鱼肉,一边听景元和丹枫聊天,闻言直呼厉害,随后招呼他们来帮忙。 丹枫负责调制补汤的配料,景元瞅了瞅夹杂着鱼鳞与内脏的鱼泥,陷入了沉默。 怎么看都不对劲啊!这要是让羡鱼吃了,得出人命吧! 景元火速掏出玉兆搜索做饭教程,试图阻止其余四人。 应星行事谨慎,没有直接将鱼泥下进人参锅里,另找了一口锅煮。 两口锅挨在一起,四人整齐划一的盯着。 很快,鱼泥中夹杂的鱼鳞飘了上来,同时,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鱼腥味。 四人:“……” 丹枫最先用衣袖捂住口鼻,飞快地朝外走去。 景元发出尖锐爆鸣声:“鱼不是这么做的——得刮鱼鳞、去内脏,还得放葱姜蒜料酒去腥……” 镜流默默关火,将锅盖盖上。 应星:“……呃,听起来好麻烦,要不再试试?” 白珩掏出玉兆:“我现在就点火锅外卖,到时候给羡鱼单独煮一锅,镜流,你觉得怎么样?” 镜流还尚未从失败中缓过神,听到自己的名字后,叹道:“点外卖吧,你们要吃什么?” “莓果酒。” “虾滑。” “对了,还有酥肉。” 四人七嘴八舌的点菜,又选好了丹枫喜欢的菜品。 等外卖到了龙尊的府邸,丹枫也换完衣服回来了。 龙尊发尾微湿,估计又是用了云吟术清洗,五人先是将人参水和牛油锅底结合,又让镜流亲自加入不少肉和蔬菜,最后再由剑首本人打包。 应星点点头:“怎么不算是镜流做的呢?” 白珩很是认同。 丹枫唤来侍者,让对方亲自送去给羡鱼。 五人见事情搞定后,这才开始煮他们五人的锅底。 镜流吃不了辣,他们专门选择了番茄锅,加上人参水。 应星兴致勃勃帮着友人倒酒,斥责试图偷摸喝酒的景元。 镜流负责下菜,白珩紧盯着肉卷。 丹枫眼神怔愣,呆呆地望着四人。 “饮月?” “饮月——” 丹枫恍若未闻。 “丹枫!” 听到名字后,龙尊后知后觉地望过去。 应星纳闷道:“这是怎么了?” 白珩言笑晏晏,催促道:“快吃啊,等会肉该老了——不愧是龙尊大人,锅底除了有些药草味外,非常完美哦!” 五人边吃边喝酒,没一会儿,头脑就变得昏昏沉沉,似是睡意上头。 镜流戳了戳脸贴桌子的白珩,瞅了瞅昏昏欲睡的应星和景元,强撑着问丹枫:“……这是因为千年人参?还是酒太烈?” 丹枫没说话,头一歪倒了下去。 镜流:??? 没等镜流喊人来帮忙,她就眼前一黑,紧随友人步伐昏了过去。 * 羡鱼在收到持明族人送来的餐盒时,一脸懵逼。 等听完对方的话后,明白了。 镜流把他当景元一样的小辈照顾,有她口吃的,就不会忘了羡鱼。 还专门选了他最爱的牛油辣锅。 羡鱼想了想,拍了张小火锅的照片,发给镜流。 【非工作时间不回:收到了,还是热的呢】 【非工作时间不回:猫咪比心.ipg】 羡鱼左等右等,没等到对方回复,只好闷头干饭,吃着吃着,一股无法抵抗的睡意席卷而来。 羡鱼火速抽了张纸擦嘴,随后跌跌撞撞摔进被窝里,两眼一闭,就见到熟悉的大冰人。 大冰人沉默一瞬,随后道:“你中毒了。” 羡鱼:??? ------------ 第51章 仙舟模拟器,启动 羡鱼:“……啊?” 浮黎没有解答他的疑惑,换了一个话题。 “这次是你与「巡猎」的记忆。” 羡鱼嘴角抽搐:“等一等,我尊敬又无所不能的流光天君,一定不会放任我这个普通人被毒死吧?” 浮黎没有理会他的道德绑架。 羡鱼试图挣扎:“怎么也得先抢救一下吧?别搞得我像是什么弄不死的反派BOSS一样……” 浮黎还是没有说话。 羡鱼:你不说话搞得我很心慌啊! 羡鱼开始破罐子破摔:“难道我是什么很坏的人吗?我是毁灭了无数次宇宙吗?” 浮黎微微抬手,闻言动作停顿片刻。 祂用那张没有五官的脸,看向羡鱼。 羡鱼:“……” 这反应,难不成他真的毁灭过宇宙啊?! 浮黎掌中的冰莲逐渐显现,祂再次重复道:“这次是你与「巡猎」的记忆。” 刺眼的白光袭来,“仙舟模拟器”五个大字一闪而过。 下一瞬,羡鱼将先前的事忘得一干二净,瞬间沉浸在回忆中。 他被两个高喊“将军大人”的壮汉抱住了腿。 再抬头,发现夜色已深。 系统地图上,有一人拉低了全曜青的满意度。 好巧不巧,正好在十几米开外的住宅中。 羡鱼扫了眼99%的满意度,急得抓心挠肺。 身为他的子民,怎么可以不快乐?他不允许! 他就像是看到未读消息的强迫症一般,恨不得立马上门替对方解决问题。 他试着挣扎:“……你们撒手啊!” 壮汉们闻言抱得更紧了,一人高喊:“将军大人不要啊——” 另一人附和:“是啊!如今夜色已深,您若是上门拜访,有损将军大人清誉啊——” 羡鱼纳闷:“怎么?我拜访别人还得挑时间吗?” 玩家做任务可从来不挑时间。 策士长姗姗来迟,他一路小跑,喘得上气不接下气,闻言怒道: “不然呢?!人家孤儿寡母,你夜半三更去拜访,被人传出去好听吗?!你不要脸,人家还要脸呢!你们赶紧把他带回去啊!” 羡鱼:“……” 听起来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 他拒绝了两位壮汉的帮助,十分配合地跟着策士长回将军府。 羡鱼目送三人离开,看时间还早,坐在桌案前,瞅了眼系统任务栏。 【仙舟·曜青】 【你是曜青的将军】 【你为子民殚精竭力,众人无不信服】 【祂总是阻拦你获得渴求之物】 【你能否带领曜青众人获得长生呢?】 什么东西?谁?阿哈? 羡鱼暂时没有头绪,于是果断放弃思考,开始照着系统地图批文件。 好在能借助系统地图看到最真实的情况。 他一目十行,从大段文字中提取重点,批完自己的文件后,又将策士长桌案上的文件搬来,继续看。 等到策士长卡着点进了将军府,羡鱼才撂了笔。 一晚上批过的文件,摞起来比桌案还高,光是看着,就感觉成就感满满。 策士长左手拎着一袋水果,右手拎着一袋书本,没等他说什么,手上的东西就被羡鱼抢了过去。 羡鱼瞅了瞅水果,再看看一大摞小学习题,满头问号:“呃,策士长,你不会是想让我温习小学时的功课吧?这不是送我的吧?” 说着,他将东西放回袋子里。 策士长额角青筋直跳:“……所以您什么都没查吗?!昨晚您就打算两手空空去敲人家房门啊?” 羡鱼:“啊,你是在说昨天那户人家?我当时正打算去问嘛——直接送钱不就好了。” “您哪儿来的钱?” 听到这句话,羡鱼茫然:“我没有钱吗?” 策士长沉默一瞬,说:“您这记性……您的工资全砸巨像计划了,您又忘了吗?” 羡鱼大受震撼,打开系统查看自己佩戴的精神病bUff,仔仔细细地搜寻,终于在一个犄角旮旯里,看到了字体大小与蚂蚁相差无几的标注。 【备注:有0.01%的概率失忆】 羡鱼:“……” 这个概率,还真被他撞上了,听策士长的意思,还不是第一次失忆。 他的脸是有多黑啊! 算了,还是继续戴着,总不至于次次失忆,等他刷出来更好的bUff再说。 反正所有事情,系统都有记录。 羡鱼接着打开系统查看时间,他懒得翻系统记录,直接向策士长发出质疑: “这都星历一千七百多年了,都过去三百年了吧,巨像怎么还没研究出来?” 策士长:“……您不该关注一下为什么咱们两个活了三百多年吗?!” 羡鱼沉吟片刻,理所当然道:“当然是因为我还没有打下全宇宙啊——” 拜托,他可是玩家啊。 玩家无所不能。 只是活了三百年而已,洒洒水啦。 至于策士长,肯定也要跟着他一起啊。 他早已摸清游戏的套路,不就是缝了一堆游戏嘛! 曜青刁民呢,就有点像冰○时代里,零下几百度还想开颜色场所的奇葩。 对外的征途是星辰大海,打就完事了。 对内是模拟经营游戏,搞基建,满足曜青人的种种需求。 至于游戏通关的条件,肯定不是待在曜青这一亩三分地儿能达成的。 作为玩家,肯定是要替全宇宙解决问题的啊。 例如对付金人之类的智械生命,对付繁殖速度极快的虫族,对抗可能出现的高维入侵者。 最简单的,就是化身反派BOSS,直接毁灭整个宇宙。 羡鱼看看系统科技树中,三百年还没点亮的“中子灭杀”,只觉得自己肝疼。 这得玩到猴年马月啊?! 三百年了,他还待在新手村打工! 他问策士长:“到底怎么回事啊?” 策士长沉默片刻,言简意赅地概括了原因。 一句话,曜青安然无恙,不代表别的地方就能消停。 仙舟不只有曜青,还有罗浮、朱明等,其他仙舟的人找上门来求援,曜青总得出兵吧!别人借钱借物资,总得搭把手吧! 这就导致“巨像计划”多次被迫中断,硬是拖了三百年也没研究出来。 羡鱼:“……要不咱还是反了吧,我当皇帝,你当丞相。” ------------ 第52章 我们曜青真的要完蛋了 策士长习惯性地忽略上司的话,开始向羡鱼介绍这三百年里曜青的情况:“托您的福,曜青人不愁吃穿,虽然偶尔会打仗……但津贴是给足了的,您最初制定的从未变过,足够他们一辈子衣食无忧。” 策士长继续道:“你想拜访的这户人家,户主战死,只留下妻子和快上小学的儿子,现在要去吗?” 羡鱼立马站起身,拎起装着习题的袋子,跟在策士长身后,一路上全是曜青人,他们神色激动、又十分克制地与羡鱼保持一定距离。 小孩一窝蜂地凑到羡鱼身边,不是塞水果,就是送糖果,给完就一溜烟地跑没影了。 羡鱼手足无措,小心翼翼地捧住手中的东西。 “……啊?谢谢。” 两人被迫走走停停,原本十几分钟的路程,硬是走了快半小时。 半路上,羡鱼拿不住手上的东西,只得暂时放在装满习题的袋子里,见四下无人,这才将小孩儿们送的礼物放回系统背包里。 策士长瞥了一眼:“跟您说过多少次了,下次穿件大袖衫,遮一遮,别这么明显行吗?” 羡鱼没在意,敷衍地点点头,随后被一个小孩吸引了目光。 小孩蓝发黑眼,正专注地看书。 羡鱼打开对方的面板一看,直接看呆了。 各项数值近乎满值,简直是他见过最有天赋的NPC。 这一趟没白来啊! 什么可遇而不可求的顶级UR啊!这是他用寿命换来的好运吧! 决定了,就让这个小孩接替自己的职位! 他自己出去打天下。 羡鱼欣喜若狂,顶着对方抵触、戒备的目光,跑过去将小孩扛起来,刚要对策士长说些什么,扭头就见策士长僵着一张脸,和一位妇人正聊着什么。 小孩奋力挣扎,向妇人呼救。 妇人怔愣一瞬,笑着打圆场说:“看来将军大人很喜欢这小子啊。” 羡鱼正想说些什么,就见策士长朝他狂甩眼刀。 他只得扯出社交专用笑容,点点头。 策士长露出假笑,打发他和小孩去外面玩。 羡鱼扛着浑身牛劲儿的小孩边走边想,好像哪里不对? 等到了无人的地方,羡鱼放下小孩,试图刷对方的好感:“你好厉害哦,以后来接替我的位置怎么样?” 小孩没理他。 羡鱼不气馁,UR嘛,有脾气又怎样,这是个性。 怎么打消小孩的顾虑呢?好好照顾他的家人? 羡鱼回想起小孩爱看书,估计是喜欢文绉绉的腔调。 他绞尽脑汁从稀碎的记忆中,翻出最贴切的一句古话: “汝母吾养之。” 小孩:“……” 羡鱼继续道:“我是说真的。” 小孩:“…………” 没等羡鱼再说些什么,小孩猛地冲过来,握紧拳头想要揍他,却因两人相差过多的身高,只得放下拳头,盯上羡鱼的手。 小孩涨红着一张脸,张大嘴狠狠咬住羡鱼带着皮革手套的手。 羡鱼:“……” 疼倒是不怎么疼,就是怎么感觉怪怪的…… 他开口:“你的牙是不是被硌掉了。” 这个问题的答案,羡鱼不得而知。 因为小孩愤怒地扯掉他的手套,捂着嘴朝家的方向跑去。 羡鱼叹气,扯掉另一只手套塞进大衣口袋里,跟着对方的脚步回去。 他进了小孩的家,注意力瞬间被室内的木牌所吸引。 呃,这个名字,好像是他的吧? 怎么他人还活着,就开始摆他的牌位啊。 羡鱼陷入沉思,只是丢了1%的满意度,曜青人就开始咒他死了吗? 而且还是UR的家人…… 看来以后得多关注他们的心情。 万一他前脚开着巨像出去,后脚曜青就闹起来可怎么办? 羡鱼不懂就问,顶着策士长锐利的目光,转头问妇人: “有什么想要实现的愿望吗?或者,对我有什么意见吗?都可以说出来。” 妇人怔愣一瞬,摇头轻笑:“您为曜青付出太多,我们都看在眼里,哪里会对您有意见呢?” 羡鱼迟疑,继续盯着木牌。 妇人循着他的视线看去,笑着说:“这是为您立的长生牌,几乎每户人家都有。” 见羡鱼眼神迷茫,妇人继续解释道:“据传,很早以前的仙舟人,会为恩人立长生牌,为恩人祈求福寿。” 羡鱼说话都磕巴了:“啊……啊?我好像没做什么事吧?” 他见妇人一副要反驳的样子,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将话题转向抱着妇人大腿的小孩:“我打算让你的孩子接替我的位置,他很有天赋,当然,他不会上战场——” “这孩子哪能接手您的位置啊……”妇人低头叮嘱小孩,“要好好努力学习,不要辜负将军大人的期望,知道了吗?” 小孩不情不愿地“嗯”了一声。 羡鱼拿出习题,试图刷UR好感,“给,你的礼物。” 小孩:“……” 策士长:“……” 知道的,是你在套近乎,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故意搞人家心态。 羡鱼试图摸UR的头,可对方点满了闪避,十分丝滑地躲了过去,他只能另想办法,打量着四周,看到一把木质的、尺寸偏小的弓后,把手塞进口袋里,打开系统背包,拿出精五的天空之翼。 别问为什么精五,问就是五个悲伤的故事。 他变戏法似的,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做工不凡的弓,蹲下身,递给小孩。 羡鱼思考着措辞,努力刷UR好感:“刚刚是我的问题,抱歉,这把弓就当作赔礼吧。” 妇人惊道:“这如何使得?” 羡鱼回道:“这如何使不得?本就是我的错,这无关年龄,无关身份,收下吧,若是不收,我就只能继续送了。” 小孩默不吱声地接了过去。 羡鱼松了口气,试探着把手放在对方头上,轻轻摸了摸。 “他天赋很好的,想必将来一定是百步穿杨叶,千里取首颅的奇才。” 被曜青人奉若神明的将军,夸赞小孩的消息迅速传出。 热情的人们送上无数习题集,催促他快点长大、好好学习,好为将军效力。 小孩:“……” 他一路做题,长成少年,如众人所想,踏入将军府为其效力。 引领他的前辈说:“在将军府,只有一点需要注意,那就是无条件贯彻将军的命令——” 前辈领着他去见将军,一进门,两人就被眼前混乱的一幕镇住了。 桌上散落着被啃食过的金色果实,将军背对着一个头顶红面具的人,以保护的姿态,挡着倒地不起、疑似七窍流血的策士长,将松茸酿肉卷塞进策士长嘴里。 面具人很是困惑,问将军:“你怎么没死?” 将军状似不经意地抬眼朝门口的两人看去,眼神冷淡至极,似是在警告他们不要靠近。 前辈迅速拉着少年后撤,并带上门。 “……将军大人这么做,一定有他的深意,估计是在演习吧。” 能有什么深意?什么演习? 少年心想。 无论是真是假,我们曜青真的要完蛋了。 ------------ 第53章 要试试新乐子吗? 羡鱼快气死了。 眼瞅着自家UR,终于到了能合法工作的年龄。 他原本想着,和对方交接一下,让UR代为打理曜青事务,然后自己亲自盯着巨像,早点完工,他也能早点出去玩消消乐。 谁能想到呢?阿哈又来了! 他既不是令使,身边又没什么乐子…… 怎么就被这种爱发癫的NPC盯上了? 羡鱼和策士长两人,看着文件聊着天,结果转头就遭了阿哈。 阿哈端来一个果盘。 刚开始,羡鱼还没在意,以为是哪个下属送来的水果。 他一般不吃东西,毕竟血条又没见底,何必浪费时间呢? 有这时间,他还不如多批几份文件。 但是曜青人嘛,天然对他有好感加成,一出门就经常投喂他点水果点心什么的。 尤其是将军府的人,投喂起来没完没了。 羡鱼实在拗不过,只得吃点水果,时常会招呼着下属们一起吃。 他瞅见果盘上金灿灿的果实后,以为是谁寻到新品种,十分自然地上手将果实掰成两半,顺手将另一半分给了策士长。 结果刚啃一口,他除了打仗外,从未变过的血条瞬间清空。 他只觉喉间似乎涌出了些什么,抑制不住地咳了出来。 羡鱼低头一看,是夹杂着碎肉的一口血。 羡鱼:“……” 羡鱼深呼一口气,冷静地看向七窍流血倒地不起的策士长,打开他的面板。 很好,对方的血条以肉眼可见速度减少,简直就跟被流血狗挠了似的。 再点开地图,站在一旁的始作俑者正是阿哈。 羡鱼站起身,背对着阿哈,挡住策士长,再打开系统背包,疯狂搜寻加血道具。 虽然游戏很费肝,但还是有点良心的。 直接把他游戏背包里的东西,原封不动地照搬过来,可惜的是,能用的东西少之又少。 例如作为提瓦特货币的摩拉,就无法在曜青使用。 但武器和圣遗物可以装备使用。 还好他之前氪金够多,在圣遗物副本里蹲得够久…… 至于是怎么发现的…… 当然是他无数次残血、为曜青打退好几次BOSS后,躺在病床上发现的。 那一瞬间,羡鱼真想当场发癫,毁灭整个宇宙。 奈何他连歼星级武器都没研究出来,更别说能瞬间毁灭整个宇宙的以太相引擎了。 谁能拒绝以太相引擎呢? 拜托,那可是能瞬间把宇宙中所有恒星、行星引爆,带领己方阵营飞升的神器。 当然,羡鱼也不是什么魔鬼,他为人善良,他不会轻易启动。 他会先把整个宇宙变成曜青的,期间进行一些结构调整,再启动以太相位引擎,带着所有有机体的意识,升维到更高的位面。 羡鱼经过一番深思熟虑,这才为宇宙选定了这个结局。 主要原因是为了通关游戏。 另一部分原因……姑且算是强迫症? 羡鱼做事情喜欢有始有终,为了给全宇宙一个happy ending,他费了好多心思。 构成人体的许多物质,不是普通星球原本就有的。 例如在血液中的铁,要不是超新星爆炸,还未必会出现呢。 至于血液中的锌,来历和铁十分相似,是历经两次中子星对撞,随之产生的尘埃。 追根溯源,四舍五入,生命不就在爆炸中诞生吗? 爆炸就是艺术啊。 构成生命的元素,从爆炸中来,那么就让孕育生命的宇宙,以爆炸作为最后的结局吧。 怎么不算是有始有终呢? 某种程度上,很浪漫不是吗? 但这个浪漫的结局,绝对不能半路夭折啊! 他的策士长一定得跟着一起啊! 羡鱼努力翻找,忽略背包里乱七八糟的东西。 在曜青完成任务后,掉落的奖励也莫名其妙。 羽渡尘?好熟悉,估计没什么用。 若水?为了精五,他五次吃满定轨…… 天生牙,能复活但每人仅有一次机会,策士长现如今还没死呢……留着以后给曜青的士兵用吧。 神之心?还是七个?他的主线好像只玩到了枫丹吧? 他迅速扫过背包里的东西,终于在背包的第五页,看到了松茸酿肉卷。 羡鱼抖着手把松茸酿肉卷塞进策士长嘴里,却见对方血条纹丝不动,只得继续塞。 他连塞七份,正当要把第八份松茸酿肉卷塞进去时,终于见策士长有了动静。 与此同时,门外有了动静。 羡鱼抬头一看,险些爆出一句仙舟粗口。 这不是他的UR和下属吗?!这可不能让阿哈碰上啊! 他只能用眼神示意对方别靠近。 阿哈这时开口了,祂语气困惑,问:“你怎么没死?” 羡鱼这才分出心神,瞅了眼自己的血条,几近清空,只剩最后一滴血。 阿哈说的这是什么话,玩家怎么可能会死? 羡鱼没理阿哈,等策士长意识清醒后,点开对方面板,突然多了一个名为“不老不死”的debUff。 羡鱼大为困惑。 为什么不死是负面效果?不应该是增益吗? 再点开自己的面板,同样有着“不老不死”的debUff。 这次他吸取精神病bUff的教训,仔仔细细地看注释,左看看右看看,硬是没看到除了“不死”之外的任何负面效果。 他转头看桌案上那两个分别被咬了一口的金色果实,将它们收进系统背包里。 【这是来自「丰饶」星神的馈赠】 【吃下它后,大概率会爆体而亡】 【能承受住这份力量的人】 【将会成为「丰饶」的令使】 羡鱼:“……” 阿哈,你下手是真黑啊,策士长差点就被你搞没了! 羡鱼对阿哈想弄死自己这件事,倒是不怎么在意,但对方误伤到了策士长……就总有种猫猫狗狗打架,打得毛发横飞的感觉。 对方好歹是个星神,不搞事儿也太没排面了。 哪怕是在提瓦特,你路过丘丘人,丘丘人也会不知死活地凑上来,拿弓箭打你。 只可惜,他如今还没出新手村,打不过丘丘人,得慢慢发育。 阿哈凑过来,嬉皮笑脸地问:“诶?你是怎么把它变没的?” “这个不重要。” 羡鱼捏着下巴,盯着系统任务栏。 【祂总是阻拦你获得渴求之物】 是阿哈给他使的绊子吗? 羡鱼不懂就问:“你这三百年来曜青搞事儿了?” 阿哈矢口否认。 羡鱼将信将疑,又问:“要和我一起找点新乐子吗?” 阿哈被狠狠震撼到了。 阿哈送了自己的面具、让这人和下属长生,这次又送上刚从「丰饶」那里拿来的果子,结果没死不说,这人居然还能隔空将果子变得无影无踪。 现如今,他又问「欢愉」星神要不要找乐子? 到底你是「欢愉」还是我是「欢愉」? 祂心下狂喜,语气愉悦:“什么乐子?” 接着,祂看着眼前这个带给祂太多惊喜的人类,用那双仿佛在看什么死物的眼睛,注视着祂。 那人理所当然地说: “比如,杀个星神玩玩?” ------------ 第54章 岚:曜青有正常人吗 阿哈沉默一瞬,语气变得不确定起来:“你是……要杀我?” 羡鱼只觉得匪夷所思。 怎么会有NPC提这种要求?太自由了吧? 但他是个善解人意,愿意满足别人愿望的好人,只得迟疑道: “如果你想试试的话,也不是不行。” 阿哈:“……” 随后这位星神表示,还是算了,并问羡鱼需要祂做什么。 羡鱼想了想,暂时没想出什么所以然。 他说那句话,主要是想转移对方注意力,但阿哈来都来了…… “曜青有其他星神的人阻止我的计划。”羡鱼如实告知,“要是打不过就算了,我自己会解决的。” 阿哈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祂凝视着对方没有任何破绽的表情,确定这番话没有掺一点儿假,不是所谓的激将法。 这人是真的觉得阿哈打不过星神的人啊! 阿哈意识到这点后,更生气了,愤怒地开始动用力量,搜寻羡鱼所说的人。 祂就不信了! 没一会儿,祂就发现了端倪,是「记忆」星神浮黎的人。 羡鱼听后,陷入沉思。 难不成自己总是失去记忆,是浮黎做的手脚?0.01%的概率……肯定是浮黎插手了。 他脸可没那么黑。 羡鱼问清楚此人的名字后,再看看逐渐缓过劲儿的策士长,确定下属没事后,转身朝外走去。 见将军出现,下属们的脸上立马堆起笑容:“将军大人,您想吃些什么吗?” 羡鱼摇头,随即挑了位下属将丹鼎司司鼎找来,查看策士长的情况。 再找到UR,向名为岚的少年说出「记忆」星神手下的名字,让少年把人带来。 阿哈饶有兴致地凑上来:“你要杀掉那人吗?” 羡鱼摇头:“当然不是,警告一下就好,我可见不得任何一个曜青人出事。” 身为将军,在自家阵营里,可不能随便刀人。 随便刀人是会掉满意度的好吧。 他瞥见阿哈了无生趣的表情,补充道:“你帮了我的忙,总不能给你添麻烦吧?” 阿哈这次不觉得愤怒,只觉得有趣:“你人真好。” 羡鱼认同地点点头:“我也这么觉得。” 最先到将军府的人是丹鼎司司鼎,待对方看过策士长后,直言:“策士长只是积食,将军不必忧心,下属开了些消食、开胃的药,吃一副就没事了。” 羡鱼放心了,接着少年带着人回来了。 他点开面板一看,阻碍自己的人往上三代都是土生土长的曜青人,是巨像计划中的研究员,曾在前不久与「流光忆庭」的人接触过。 羡鱼不理解:“你为什么要背叛曜青,为「记忆」星神做事?” 闻言,一众下属立马变了脸,警惕地拿起武器,挡在羡鱼面前。 岚:“……” 证据呢?你们都不怀疑一下将军的话吗? 羡鱼为保护欲过剩的下属们感到头疼,无奈扶额道: “……唉,让一让,我还要问话呢。” 下属们立马为他让出一条路,同时朝新加入的少年疯狂使眼色。 岚:“……” 少年默默上前,朝此人膝窝处踹了一脚,见对方跪倒在地后,抬手钳制住对方肩膀。 羡鱼微微低头,看向这个背叛自己的曜青人,他由衷地感到困惑:“我对你们还不够好吗?” 那人疯狂摇头,“不、不是的,将军大人,您对我们很好……但——中子灭杀这项技术,绝对不能现世!” 羡鱼闻言,瞬间失了继续审问下去的兴致。 他宝贵的时间,只会花费在特殊的NPC身上。 正打算转身离开时,那人又说话了: “这种技术……最开始,我们都以为不可能成功,但……我看到了!它真的能做到啊,能瞬间抹杀所有有机物!保留建筑!将军大人——” 羡鱼缓慢地眨了下眼,转过头:“你说,你看到了?看到了什么?” 那人疯狂点头,嘴上叭叭个不停,一句话概括就是不应该继续研究。 羡鱼陷入沉思。 看来「记忆」星神不止能记录过去,还有些别的能力。 阻拦他的计划,目的是保护宇宙和平? 羡鱼悟了,作为玩家,他无法被杀死,对方只能用这种迂回的方式来阻拦自己。 他扫了一眼周围下属的表情,估计他们也是被研究员的话惊住了,当即开口反驳道: “你还记得岱舆吗?它在与「视肉」的战役中毁掉了。” “我尊重所有曜青人的选择,会竭尽全力达成人们的愿望,但唯独这一点,我绝不会退让。” 下属们七嘴八舌地请命,要替羡鱼了结这个叛徒。 羡鱼摇头,微微抬手,众人瞬间噤声。 他继续道:“我只是为了曜青,为了能够自保,我不觉得有什么错,道不同不相为谋,你自行退出这项计划吧。” 羡鱼扫了眼表情跃跃欲试想搞事的阿哈,吩咐下属几句话后准备离开。 下属们又闹腾起来,有人恨不得当场杀了这个背叛将军的叛徒。 有人一脸欣慰,赞叹将军心善,语不惊人死不休: “将军大人太过心善,下属已经等不及了,您何时登基啊?” 羡鱼:“……” 羡鱼头疼地扶额,摆了摆手拒绝。 下属不甘心:“将军大人,太卜司早已卜算好了良辰吉日,就在下个月!再不做龙袍就来不及了啊!” 羡鱼身形踉跄,稳住重心后深吸一口气:“时候未至——” 岚:“……” 第一天上岗的少年沉默了。 曜青,真的有正常人吗? * 再占用一下正文……原定10-20W短篇,写着写着就长了,文不对题,现在暂时字数不够改不了名。 作者是起名废,书测是需要五个书名,提前征集一下各位大佬的意见,到时候平台测出最优书名,给想出这个名字的大佬送个小月卡qWq ------------ 第55章 他不是有喜怒哀乐的人 作为曜青人,少年算是听着将军的故事长大的。 他听过许多不知真假的故事。 例如对方在刚上任时,亲临战阵,他不吃不喝、不眠不休,仿佛不知疲倦的机器一般战斗着,在短短一个月之内,解决了困扰其他仙舟许久的金人。 岚:“……” 假的吧,普通人一个月不吃不喝不睡觉,早就饿死了。 看着身边把将军当作信仰的曜青人,他总觉得自己格格不入。 仿佛这位将军,在曜青人眼中,不是什么有喜怒哀乐的人,而是全知全能、会无条件满足他们任何要求的神明。 无论曜青遇到什么事儿,对方都不会责怪下属,只会主动地揽责。 人们自发为其立起长生牌,虔诚地祈求着,想让将军长长久久地活下去。 他们没有质疑为何将军会活几百年,而是满怀欣喜地继续供奉着,相信对方一定会带领所有人,获得长生。 岚无法理解,偶尔会盯着母亲供奉的长生牌出神。 究竟是什么样的人,能被所有人寄予如此深厚的期望。 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 而将军,也确实满足了所有人的愿望。 对方舍不得让任何一个曜青人难过,经常亲自到他们的家中,为他们解决问题。 这一点,小时候的岚已经切身体会过了:) 将军的种种事迹,他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等进了将军府,岚有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感觉。 为什么没有人质疑过将军的决定呢? 就没人在意旁边那个疑似刺杀策士长和将军的面具人吗? 岚询问同僚,同僚理直气壮道: “那可是将军啊,他不会出错的,他这样做,一定有什么深意,只是我们这种资质愚钝的人猜不出来罢了。” 另一位较为年长的同僚听不得岚质疑将军,狠狠瞪了他一眼。 见状,又有人凑上来打圆场: “你们说,将军大人何时愿意登基啊?真想看到陛下黄袍加身的模样……” 众人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说得热火朝天,最后一人一锤定音:“今夜我就写一份万字文书,劝将军登基!” “实乃妙计!” 众人附和着说要跟着一起署名。 岚:“……” 哪怕是将军要毁灭宇宙,你们也会甘愿当马前卒吧。 结束了一天的工作,等到第二天去将军府时,他听到同僚在怒骂昨日背叛将军的人。 “呵,真是活该——” “苍天有眼啊!” 岚站在原地听了一会儿,随后转身去找将军。 对方向来没什么架子,常与下属们插科打诨,随便哪个下属都能见到他。 将军不喜欢花里胡哨的东西,府内摆设少得可怜,只有寥寥几张桌子,至于床…… 据说将军不睡觉,是策士长强行带进将军府的。 一进门,岚就看见面具人还没走,正嬉皮笑脸地凑在策士长身边。 将军一副状况外的模样,那双死寂无光的眼睛,仿佛在盯着什么常人无法看到的事物。 岚静静地看着羡鱼。 羡鱼很快回过神,将视线从系统面板上挪开,有些苦恼地说: “阿哈你不要闹了,别欺负他。” 策士长缓缓打出一个问号,他无法理解将军的态度为何会如此平淡,当即义愤填膺道: “将军,这次我们两个差点被祂弄死好吗?!” 岚看向疑似从生死边缘挣扎回来的将军,对方却说: “从结果来看还好,现在你和我不老不死,可以24小时不停地工作……剩下没碰过的果实也可以分给其他人。” 岚:“……” 沉默寡言的少年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评价。 策士长暴怒:“您能当个人吗?能把我当个人吗?” “我又不是那种会强迫下属加班的上司,上四休三还是上六休一都随你咯。” 羡鱼十分配合地改口,他抬头看到岚后,忍不住“哇”了一声。 如果说平日里,将军的眼神黯淡无光,像是在看什么早已知道答案的谜题。 他了无生趣,仿佛万事万物都提不起兴致。 而在看到岚的这一刻,眼神骤变,像是在看什么有趣的动物。 羡鱼见到UR后,兴致勃勃地开口问道: “你想什么时候当将军?今天下班前交接给你怎么样?” 岚:“……” 第二天上班的少年万万没想到,羡鱼会说出这种话。 一旁的面具人不乐意了,祂故作生气,怼道: “我是你的相好,还是你的儿子,凭什么不让我当将军?!” 单这一句话,直接把岚的大脑搞宕机了。 策士长凑过来,拍拍岚的肩,语气沧桑:“「欢愉」星神说得是假话,不用管。” 岚:谁?星神? “不可以,将军这个位置是我预留给岚的。” 阿哈见羡鱼拒绝,眼珠一转,接着道:“那你什么时候称帝,我要当曜青下一任皇帝。” 羡鱼顺着阿哈的思路,随口道:“没你的份儿,不管是太子还是将军,我一早就定好了,都是给岚的。” 阿哈继续说:“那我把他杀掉,不就能当皇帝了吗?” 将军用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 “不可以动他,否则我会杀掉你的。” 仿佛将军不是在说“杀星神”,而是在讨论天气一般。 岚看向策士长,对方似乎早已见过大风大浪,自然地无视掉星神与将军剑拔弩张的气氛。 策士长甚至还有兴致给岚分点心, 阿哈发出一阵刺耳的笑声,边笑边说:“我期待这一天哦——” 随后,面具人消失不见。 羡鱼扫了眼地图,确定阿哈离开后,对岚说: “刚刚那位是「欢愉」星神,不用在意,祂只是偶尔会出现在将军府。” 岚不知道说什么,“嗯”了一声。 羡鱼瞅着面板数值喜人的UR,越看越满意,忍不住多叮嘱几句: “万一遇上了,也不用担心,直接把祂当熊孩子哄就好。” 策士长幽幽开口:“把祂当熊孩子?难道你自己就不是吗?” 羡鱼拿着笔在文件上写着字,与策士长互怼。 他写了一会儿,停下笔,将批注好的文件放到一旁。 羡鱼轻车熟路,抬手摸向尚未看过的一大摞文件。 他上手一拿,感觉不对,仔细一瞅,竟足有一指厚。 岚:“……” 不是,你们还真写啊。 ------------ 第56章 仙舟兴,曜青王! 羡鱼熟练地翻到最后一页,直接就被十几个笔迹各不相同的签名震撼到了。 这是怎么了?曜青又出什么事了? 他狐疑地打开系统地图,再查看满意度,确定没有任何问题后,翻回第一页。 结果第一眼,就险些被文绉绉的文言文劝退。 他耐下性子往下看,绞尽脑汁翻译那些古文,半蒙半猜地看了一段,总算明白了。 好家伙,你们居然还写了一指厚的文件,劝他登基…… 羡鱼哭笑不得。 他以往都当作是下属的玩笑话,如今不得不重视起来。 看来不给个说法,他们是不肯罢休的。 羡鱼失笑,将这本一指宽的文件收进系统背包。 NPC还挺有意思的嘛。 他想了想,拿出阿哈送来、尚未碰过的「丰饶」果实,向UR借了把刀。 羡鱼十分讲究地带上手套,开始聚精会神地切果子,切成小块后,又放回系统背包,通过系统标注来,判断大小是否合适。 真害怕下属吃完爆体而亡…… 羡鱼切着切着,冷不丁问岚:“我记得你当时咬了我一口,你的牙是不是被硌掉了啊?” 岚深吸一口气,摇头否认了他的话。 羡鱼没有继续深究,他用系统背包反复确认后,终于把果子均分成了十几份。 下属吃下它们,只会不老不死,不会成为令使。 他将所有切好的果子放进了先前的果盘里。 他最先挑了一小块递给UR,说:“吃下它,你就能不老不死。” 系统的科技树里,有许多能够长生不老的技术,奈何曜青资源有限,一时半会儿没办法进行研究。 不是机械飞升点不起,是「丰饶」更有性价比。 让羡鱼没想到的是,UR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他,并十分严肃地让他考虑清楚再做决定。 他没有在意,收回系统背包。 毕竟是UR嘛,个性一点很正常,他就不信岚会一直拒绝自己。 羡鱼摘掉手套,转头看向策士长:“这些就交给你了,一人只能吃一小块,吃或不吃,都由他们,哦,对了,如果想分给家人朋友,就让他们多拿一些。” “哪怕是您让他们死,他们也会毫无怨言地照做好吧!” 策士长端着果盘,绕过似乎想要说些什么的岚,朝将军翻了个白眼离开了。 羡鱼照例打开自家下属们的面板,紧盯着他们的血条,等他们挨个出现“不老不死”“不老”等debUff后,终于放心了。 等羡鱼关掉面板,一众下属早已排列整齐,站在了他面前,其中一人猛地跪下。 他一惊,连忙上去拉下属,结果周围下属紧随其后,也跟着跪了,唯独策士长和UR还站在原地。 羡鱼和下属就跟拔河似的,他生拉硬拽,前后左右都尝试了一遍,结果一个人都没拉起来。 他茫然极了:“你们这是干什么?” “将军、不,陛下——” 羡鱼:“……” 他头疼似地扶额,比了个手势示意让下属们安静。 下属们欲言又止,却只能噤了声。 羡鱼叹气,“你们这不是胡闹吗?” 岚心里松了口气。 羡鱼继续说:“着什么急啊……登基这种事,怎么也得等到我打下全宇宙再说啊——” 以为对方会反驳下属的岚:“……” 一部分下属作恍然大悟状,夸赞羡鱼深谋远虑。 另一部分下属皱着眉头,一副不肯罢休的模样。 他们唯独没有怀疑将军的话,好似宇宙于曜青而言,不过是唾手可得之物。 策士长小声对一旁瞳孔地震的岚说:“习惯就好。” 羡鱼又弯下腰去拉下属,这次能拉动了。 他们三三两两地站起身,向将军道谢,其中一人似乎仍不肯死心,盯着羡鱼欲言又止。 羡鱼沉默一瞬,问:“你不会是想半夜学狐狸叫吧?” 那人大惊失色:“将军大人是如何猜到的?!” 羡鱼:“……别告诉我你还想在鱼肚子里藏字条。” 那人踉跄着后退一步:“将军大人果真无所不知!竟看破了我们的计谋!” 羡鱼直接被下属的想法气笑了。 什么陈胜吴广行为? 他扶着额头,忍不住发散思维开始想象。 下属们半夜学狐狸叫,高呼“仙舟兴,曜青王”! 下属们在布条上写字,再塞进鱼腹中,等到杀鱼时,他们再佯装震惊地拿着找上羡鱼,高呼: “看啊!将军!鱼腹中的字条写着「仙舟兴,曜青王」!太卜司卜算过了,这是天意、是吉兆啊!您可万万不要再推辞了!快登基吧!” 羡鱼:“……” 光是想想都感觉好崩溃。 他真怕哪天下属们背着他把龙袍做好直接送过来…… 羡鱼深吸一口气,说:“你的设想很好,下次别想了。” 他担心下属暗地搞事,反复叮嘱,见他们终于放弃让自己登基的想法后,这才松了一口气。 羡鱼见曜青满意度刷满了,巨像计划也正式步入正轨,一时间没他什么事儿,就开始催UR升职当将军。 岚:“……” 比起和那些和将军攀扯上关系就大肆宣扬的曜青人,少年显得格格不入,他行事低调,除了家人鲜少有人知晓他在将军府做事。 结果将军这么一闹腾,全曜青人都知道了,他们一看到岚就凑上来: “这不是曜青的小将军嘛——” “太子殿下,什么工作还得您亲自做啊?” “您劝一劝将军吧,让他早日登基,您也能早立太子!” 少年找上将军,把自己心中所想尽数说给对方,结果羡鱼完全没听进去,反倒很惊奇地感叹: “你居然也会说这么多话啊!” 羡鱼习惯了自家UR沉默寡言的样子,偶尔还会和策士长打赌,赌岚何时会变成话痨。 策士长吐槽:“照您这么作妖,哑巴也得逼成话痨吧!” 看到岚拒绝,羡鱼完全不在意。 玩家哪里会在意NPC的想法?总之对方肯定是要当自己继承人的。 他继续重用UR,派对方去各个仙舟,偶尔曜青出现什么金人、岁阳之类的小怪,也会让岚自己带队处理。 权当是经验包了。 有了岚替羡鱼干活儿,他乐得清闲,开始了久违的养老。 他有一次出门溜达,遇到个小孩。 只到他大腿的小孩凑上来,不由分说地给他塞了只毛茸茸的小仓鼠。 羡鱼想了想,闲着也是闲着,当即接受了这份特殊的礼物,带回将军府,开始亲自照料这只宠物,生怕它哪天嘎掉。 某日凌晨,他批完文件,结果一伸手,仓鼠突然不动弹了。 他只能遗憾地将仓鼠放在小盒子里,埋在将军府的树下,并将仓鼠的死讯告诉策士长。 策士长:“……仓鼠没死啊!只是温度太低进入了伪冬眠的状态!快把它挖出来啊啊啊啊!” 羡鱼:土拨鼠尖叫.ipg ------------ 第57章 我又不是什么活阎王 羡鱼戴上皮革手套,手忙脚乱地刨土挖仓鼠,策士长喊人去烧火烧热水。 等刨出来后,策士长准备好了火盆和热水袋,他一把抢过仓鼠。 “你别手抖把它掉火堆了——” “……我是什么活阎王吗?” 羡鱼嘴角抽搐,见没自己的事,打开系统查看自己面板,发现自己多了个“岁阳附身”的debUff。 他兴致勃勃地说: “你说,岁阳能做成罐头吗?当作能源使用的话,肯定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吧?” 策士长用脸骂人:“你还说自己不是活阎王?” 很快,附在羡鱼身上的岁阳骂骂咧咧地出来了,它不断发出干呕: “呕呕呕——呸呸呸——我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碰到你!” 羡鱼悄无声息地拿起方才放置仓鼠的木匣,抬手把岁阳关进去。 岁阳没有反抗,化身发报机逼逼个不停: “快把我送到那个头头手里!我真是受够了!恶心死了!狗都不乐意吃!结果被我吃上了!” 羡鱼嫌岁阳太吵,又怕它跑去霍霍策士长,于是在木匣上加了一道保险,放上一张集静音、封印等功能的万能符纸,随后将其抛之脑后,专注地看下属抢救仓鼠。 没一会儿,仓鼠的胡须动了,UR也追随着岁阳的踪迹,来到了将军府。 羡鱼用那双带着些许泥巴的手套,小心翼翼地护着死起回生的仓鼠,见到岚后,抬了抬下巴,示意对方看地上的木匣。 岚捡起木匣,重量几近于无的符纸掉落在地,先前被迫静音的岁阳开始输出: “还说什么爱民如子的将军?呵,可笑,明明他从来没把你们放在眼里——” 岚猛地停住动作。 岁阳继续骂:“你们这些人,在他眼里和死物没有任何区别!” 岚身形僵硬地捡起符纸,然后转身看向将军。 对方注视着仓鼠,眼神柔和好似在看什么珍视的东西。 这一眼,让岚脊背发凉。 他忍不住回想岁阳方才说过的话,将军看曜青人时,有看宠物温柔吗? 将军察觉到岚的目光后,似乎想到了什么,将仓鼠转交给策士长。 他朝岚露出温和的笑容,慢条斯理地摘掉手套,变戏法似的拿出一小块果肉,强硬地塞进岚手中。 “快吃吧。” 岚只需一眼,就辨认出手中是何物。 是「丰饶」星神的果实。 是仙舟人趋之若鹜、代代求而不得的灵丹妙药,吃下便能不老不死。 只需一小块,就能在曜青、乃至宇宙拍出天价。 此刻,众人渴求的神迹,正在他的手里。 岚深深地看了羡鱼一眼,随后像是丢垃圾一般,将果肉扔进焚烧着的火盆中。 羡鱼没有生气。 拒绝就拒绝呗。 哪怕是你投喂小动物,它们也不是什么都吃的。 大不了等到UR快嘎的时候,强塞给他,让他给自己打一辈子工。 羡鱼扫了一眼正被火舌吞噬的果肉,轻描淡写地跳过这个可能会引发争执的话题,反手掏出几张符纸,让岚去封印岁阳。 岚接过符纸,盯着丝毫没有被自己激怒,正逗弄仓鼠的将军,开口问道: “那个意外死亡的研究员,是将军的手笔吗?” 羡鱼闻言,表情变得迷茫起来,他见岚一副不肯罢休的模样,努力回想,随后漫不经心道: “不是,我不会对任何一个曜青人动手,怎么?相信了岁阳的话?” 羡鱼抬头,朝UR笑了笑。 “恶人也好,好人也罢,评价什么的……我不在乎,毕竟在将军这个位置上,无论换作是谁,都不会比我做得更好。” 岚低垂着眼,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 羡鱼抚摸着仓鼠:“这一点,我知道,曜青人也知道。” 他突然话锋一转,笑道:“如果你因为岁阳的这番话,想要推翻我,自己当将军的话,没必要哦,我现在就可以把将军的位置让给你——” 岚摇了摇头,看着将军那看似和善的表情,与笑意不达眼底的眼睛,说: “不,没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 羡鱼听过UR这番话,只以为此事翻篇。 他左等右等,终于等到了巨像完工,当即拿着仓鼠,领着下属一同去看。 羡鱼没有犹豫,挑选了离曜青最近的一个星球。 他不是什么活阎王,不至于碰上一个星球,就用中子灭杀弄死原住民。 只是这个星球有些特殊,上面没有人类的踪迹,只有出自「繁育」星神之手的虫子。 估计原住民都死于虫灾吧。 星球靠近曜青,羡鱼可不想自家大本营被虫子攻占。 再加上自家UR道德感太强,随便拿其他星球练手,岚肯定会和他吵架。 羡鱼懒得和理念不同的人掰扯,于是决定当一次大善人,把虫灾处理掉。 众人屏息凝神,被高悬于星球上的巨像所吸引,紧接着,耀眼的白色光束射向星球表面。 能瞬间抹杀虫族的中子流,由白色光束转变为蓝色光带,迅速蔓延整个星球。 众人屏气敛息,静静等待实验结果。 过了一会儿,巨像计划的负责人欣喜若狂: “将军大人,这项技术成功了——” 羡鱼下意识想要鼓掌,低头一看仓鼠正在掌心打滚,只得先把宠物放进胸前的口袋里,再为众多研究人员鼓掌。 羡鱼一边将试图冒头的仓鼠按下去,一边笑着说: “你们做得很好,就算是人类,也能够凭借头脑,创造出神迹——接下来,我就不占用时间了,就让我们曜青的大功臣说几句吧。” 他转头看向计划负责人,将话题抛给对方。 羡鱼鼓着掌,含笑扫过众人,见UR表情严肃,他远离掌声与赞誉,走到岚身边。 岚低声说:“那个研究员说得对。” 羡鱼笑意尽失:“你看到了?又是浮黎?” 岚摇头:“不,是「智识」。” ------------ 第58章 你会死的 羡鱼以公事繁忙的借口,拒绝了之后的庆功宴,拉着UR回到将军府。 两人不约而同陷入沉默。 羡鱼知道,想要通关游戏,从来不是什么容易事。 尤其还是一款世界观庞大,NPC自由度极高的游戏,稍有不慎就有可能带着曜青打出GG。 但他万万没想到,NPC还能联合一起搞事啊! 而且还是星神这种,现阶段打不死的高级NPC。 羡鱼直呼牛掰,NPC太自由了。 他不得不分出心神,来试着换位思考,把UR和NPC们当人看。 羡鱼努力回想往日与UR相处时的异常,代入岚的视角。 自家饱受赞誉的将军,被岁阳锐评为没有人性的反派BOSS。 结果岚一转头,就看见自家将军抢救濒死的仓鼠,看到他后,转手送了让岚不老不死的道具。 这不正好证实了岁阳的话吗?完全就是不把人当人,把岚当成了仓鼠。 羡鱼:“……” 他当时确实是因为仓鼠,联想到了岚,怕自家UR像宠物一样突然嘎掉。 代入岚的视角一看,他确实像个反派BOSS…… 羡鱼麻了。 没日没夜肝游戏就算了,他还得分出心思考虑NPC的心情…… 如果是UR的话,他倒是愿意换位思考。 那么,岚除了中子灭杀这项技术,还看到了什么?「智识」的目的是什么? 羡鱼试着去问,岚不愿开口回答,沉默地望着他。 作为土生土长的曜青人,岚具有正常人具备的道德感,不会接受毫无缘由的战争。 对方这个态度,估计是看到自己玩消消乐了。 羡鱼试着从星神想要引导的结局,来倒推星神的目的。 最有可能的结局,就是让羡鱼失去宝贵的UR,两人决裂。 如果是普通人,他倒是无所谓,但如果是数值完美的岚……那就需要仔细考虑了。 星神此举,单纯只是为了离间他与岚的关系?借此拖住他,来维护宇宙和平? 看来,在「智识」眼中,岚的价值无可比拟,甚至值得星神亲自出手,让他们两人决裂。 羡鱼做事向来不会顾及旁人的想法,更别提被人算计了。 他心下不爽,但他不会随了星神的愿,不会被怒火冲昏头脑从而与岚争吵。 肯定是要挽留对方的,但他需要重新评估,判断岚是否有足够的价值,判断对方是否值得他让步。 在近乎死寂的沉默中,蓝发黑眼的少年罕见露出锐利的目光,正要说些什么,被羡鱼打断了。 羡鱼垂下眼,故作伤心状,叹息道: “虽然不知道你看到了些什么,但你家将军,真的是个好人啊,不会对人类出手的。” 岚语气严肃:“是,你不会对人类出手,所以只会对智械生命和虫族出手。” 羡鱼:“……” 天杀的,「智识」到底让岚看到了什么? “你能确定,你看到的就是真相吗?” 他深吸一口气,“可别忘了在仙舟作乱的金人,哦,还有刚刚清理掉的虫族,它们离我们太近了,你能保证它们不会来曜青吗?” 羡鱼拿金人和虫灾举例,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试图让岚放下对巨像的成见。 岚冷不丁道:“你会死的。” 闻言,羡鱼愣住了。 岚盯着他,重复道:“将军,你会死的。” 羡鱼下意识想说,是人都会死。 但在游戏里,他不是锁血了吗?难不成还会被NPC围攻致死? 看来他得谨慎一些了。 岚见将军表情未变,就知道对方没把自己这番话当回事,继续道:“你会和许多星神对上。” 羡鱼沉默了。 所以通关之前还得跟那群高级NPC打一场呗? 看来得苟一点,继续研究更有杀伤力的舰船,省得到时候打不过。 他灵光一闪,突然想到了以太相引擎,当即打开系统的科技树,仔细研究相关文本。 在启动以太相引擎后,它将会把宇宙中的能量聚集起来,之后会将他们的意识升维。 那么,把那些星神引过来,能不能直接抽取它们的能量? 如果可以,是不是能更快地通关游戏?或者飞升到更高一层的位面?打破第四面墙? 哇,我可真是个天才。 或许岚所看到的,正是他所构想的未来,看到他死掉,估计是启动以太相引擎的时机没有把握好,结果被一群NPC毁掉了。 不愧是他的UR!他这一次一定会把握好时机的。 羡鱼目光如炬,看向给自己提供灵感的岚。 岚见将军没有说话,只当对方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 他不由的松了口气。 羡鱼目光灼灼,一边摸着仓鼠,一边对岚说: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放心,我不会轻易使用中子灭杀,只会对无法拯救的星球使用。” 他暂时不打算引起星神和其他势力的注意,低调点行事准没错的。 至于给岚的承诺…… 我说的是中子灭杀啊,和之后的地爆天星,焚天神兵什么的,没有任何关系哦。 星球能不能拯救,当然是由他定义了。 “当然,也不会让我们的人,去冒着生命危险,拯救与我们毫无关系的星球。” 羡鱼可不打算让自家人为其他星球抛头颅洒热血,顶多其他仙舟求援的时候,让他们出动。 嗯,既然中子灭杀都有了,顺带再让研究部门升级下他们的装备吧。 他一个非专业人士,就不掺和了,让他们自由发挥。 对了,他之前是不是送了UR一把弓来着?再给岚换一把好了。 他从系统背包中,翻出一把阿莫斯之弓。 羡鱼:背包里别的不多,就抽歪的武器最多……常驻武器都精五了…… 他不由分说地把阿莫斯递给岚,笑着说: “岚,我没有想到,你会把这些事告诉我,谢谢你的信任,我会遵守我的承诺。” 岚没有说话,接过那把做工精美的弓,继续为曜青做事。 如将军所说,他只会对无法拯救的星球出手,期间没有任何曜青人受到伤害。 见证过堪比神迹的歼星级武器,曜青人对将军越发推崇,好似他们追寻的长生唾手可得。 下属变得更加狂热,见劝将军登基不成,开始计划着为他选妃,甚至还找上了岚征询意见。 “太子殿下,您说将军是喜欢一周不重样的,一个月不重样的,还是一年不重样呢?” 岚:“……将军不会喜欢的。” 同僚不肯放弃,非让岚问个清楚。 岚只得木着脸,在汇报完工作后问将军:“您是喜欢七个美人,三十个美人,还是三百六十五个呢?” 羡鱼:“……” 他不知道多少年没睡过觉了,此刻听完这番话,一怒之下怒了一下,他没什么心力计较,只得深吸一口气: “跟财务说,把这人奖金扣了。” 岚领了命,随后问: “您觉得,长生是件好事吗?” ------------ 第59章 天杀的我家岚呢 羡鱼听后,心下一喜,以为岚终于回心转意。 他下意识点开系统背包,想掏出道具送给自家UR。 正要将道具拿出来时,他猛然想起之前与对方的争执,立刻停下动作,试图思考对方的想法。 没等羡鱼想出合适的措辞,岚面不改色地跳过这个话题,转而谈起岁阳。 UR态度坦荡,表情自然,好似从未提过有关长生的问题。 羡鱼疑惑地朝岚看去。 岚垂着眼,继续重复有关岁阳的问题。 羡鱼扫了眼任务栏。 【仙舟·曜青】 【你是曜青的将军】 【你的子民视你为信仰】 【如今在仙舟作乱的岁阳接连溃败】 【你是否能带领曜青众人获得长生呢?】 嗯,这批怪快被清完了。 他点开系统地图,搜寻岁阳的踪迹,随后在桌案上的地图上,圈出相应的位置,推给UR。 “只剩下这几处的岁阳,能活捉的话,尽量活捉,说不定能做成罐头、发个电什么的……当然,捉不到也无所谓,你们的安危最重要。” 岚接过地图,没有质疑对方是从何得知敌人的踪迹。 似乎对将军来说,宇宙中所有的难题,在他面前都能迎刃而解。 作为上司,他会简单明了地给下属分配任务。 作为敌人,他是无法战胜、算无遗漏的神明。 仿佛在宇宙中,就没有他不知道的秘密。 可唯独长生这个问题…… 岚深知,将军无法给出他想要的答案。 羡鱼越看UR越觉得满意,笑着说:“这一次,你就不用写遗书了,速战速决吧。” 岚点了点头。 在出征之前写遗书,是军中流传已久的习俗,人们面对强敌,皆抱着战死的念头,为家人留下一封遗书。 不过有了无所不能的将军后,在战场上负伤的人数大幅减少,不少人开始不再写遗书。 将军却表示,不管战事如何,都要写。 就这样,战前写遗书的习俗,被保留了下来。 用对方的话来说,就是所谓的“仪式感”? 遗书早已不再是亡者的遗言,随着时间推移,反倒被赋予了其他含义。 大部分都是在信里夸赞将军,小部分会借着遗书向亲人、心上人倾诉心里话。 而对于历经无数次险境的岚而言,接下来的战斗,算不上什么。 羡鱼低头,他揉着因书写太多文件而酸软的手: “待你回来,就来接手我的工作吧,这次可不能再推辞了。” “将军,您为何会执着于让我接替将军之位?” 听到UR的问题,羡鱼失笑:“当然是因为,我是个普通人啊,只要是人,都会累的。” 拜托,他都不分昼夜肝了多久游戏了?还不能让他休息一下吗? 岚:“……” 如果将军是普通人,那其他人是什么?草履虫吗? 羡鱼想了想,难不成是对方担心自己贪权不肯撒手? 他又补充道:“放心,到时候只需要给我舰队和巨像就够了。” 岚:“…………” 听起来很难让人放心。 感觉一把将军放出去,过不了多久,全宇宙都要成曜青的地盘了。 UR向来不爱说话,羡鱼早就习惯了,他只当岚同意了。 不出所料,岚带队顺利解决了岁阳,还将它们中实力最强的岁阳完整地带了回来。 【战争获得胜利!】 【曜青解决了困扰仙舟已久的岁阳】 【获得威望+10000,材料岁阳*999,特殊材料燧皇】 下属们毫不吝啬溢美之词:“多亏了将军大人的符纸——还有英明神武的太子殿下——” 众人怕惹将军生气,于是只能将自己的一腔热情放在岚身上,将他称为太子殿下。 岚饱受迫害,最初他十分抵触,但如今听惯了这个称呼,此刻内心毫无波澜。 羡鱼瞅了一眼岚带回来的小怪,它见自己一靠近,就火速拉开距离,好似在躲什么脏东西。 他兴致缺缺地让下属送给专业人士处理。 “怎么处理都好,不必告诉我。” 他相信自家下属,虽然数值比不上UR,但大多数都是能独当一面的SSR、SR。 放在○神里,哪怕不是强力主C,也是百搭的辅助角色。 下属绝对会竭尽全力,为曜青谋取利益。 羡鱼照例推掉庆功宴,让岚和下属一同前去。 自从和岚谈过话后,他开始努力地为NPC着想,学着换位思考。 毕竟他是顶头上司,他一出现在这种场合,估计会掉满意度吧。 谁会想在下班时间看到上司啊? 羡鱼回到将军府,看四周空旷无人,总觉得无所适从,于是一手捏着小仓鼠,一手抱着文件,到了庭院中。 他把仓鼠和文件放在石桌上,抬头对着曜青的月亮发呆。 原本的曜青只有白日与黑夜的区别,温度从未变过,更别提什么四季更替时的美景。 哦,当时的曜青还没下过雨…… 羡鱼为了提升满意度,在细节上下足了功夫,把四季的氛围感拉满,差点逼疯了好几个研究人员。 他为此绞尽脑汁,可以说除了蚊子,什么都整出来了。 什么春日小雨、夏日暴雨……曜青人看了都馋哭了。 当然,为了避免曜青人挤爆丹鼎司,他专门让下属提醒众人: 别他○再因为淋雨生病了!曜青拒绝报销这部分医药费! 从结果来看,曜青人很听劝,没有挤爆丹鼎司,真是可喜可贺。 至于月亮…… 与记忆中并无区别的,曜青的月亮。 只能说,是他的私心吧。 羡鱼忍不住叹气,这破游戏,什么时候能通关啊。 “哎呦,不就一会儿没见吗?怎么还叹气了?我瞅瞅,不会还哭了吧?” 一听这阴阳怪气的语气,就知道是策士长。 “你来干嘛?” 羡鱼回了个白眼,继续埋头撸仓鼠。 “这不是怕你觉得自己被孤立嘛——除了我,还有你家太子呢,简直太有孝心了。” 岚那张冷脸绷不住了:“……策士长,能不能不要这么叫我?” 羡鱼没忍住笑出了声,抬头看向两人,策士长拎着两坛酒,岚带了下酒菜。 他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描述自己的心情,只能愣在原地,看着两人清理被文件覆盖的桌面,再倒酒、摆菜。 羡鱼接过岚递来的酒杯,一饮而尽。 “岚,你代我去一趟罗浮。” “吃个饭怎么还要讨论工作!” 闻言,策士长先是暴怒,随后立马切换到社畜模式,为岚讲解此行用意。 “他们得到了「丰饶」星神的馈赠,你作为曜青代表,去罗浮转一圈、露个脸就行了。” 羡鱼心想,等UR回来,就把道具给他用了。 毕竟谁能拒绝一个六边形战士呢? 他将岚送上前往罗浮的舰船,分别后时不时就打开面板,看看对方的情况,生怕跟仓鼠似的嘎掉。 某天,他照例打开面板,看见岚的状态变成了“沉眠”,地点为仙舟罗浮。 羡鱼:??? 天杀的,我家岚呢?老子要开巨像打你! ------------ 第60章 谜语人滚出宇宙 羡鱼皱着眉头,匆匆对策士长说:“岚出事了。” 策士长面色凝固,随后去找下属询问。 羡鱼反复点开岚的面板,他不敢相信自家UR一眨眼的工夫,就出了事。 他昨天还看过岚的面板,没有任何问题啊。 怎么今天就变成沉眠了? 羡鱼火速联络罗浮将军,对方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他只得耐下性子与对面打官腔,你来我往互捧了好一阵,才套出话来。 原来,罗浮从「丰饶」星神那里获得了馈赠,名为建木。 岚似乎又从「智识」那里看到了什么东西,劝告众人未果,朝着建木射了一箭。 结果可想而知,被罗浮人心心念念的神迹,还没捂热乎呢,转眼就被人破坏了。 众人群情激奋,但碍于岚以往的功绩,罗浮没有严惩,只是让其陷入沉眠。 羡鱼:“……” UR啊,你到底在干什么啊? 你想射建木你倒是跟我说啊,别说建木了,只要你开口,罗浮都能让你开着巨像打着玩…… 星神的话,得再等等,得等弄出毁灭整个星系的焚天神兵再说。 那头的罗浮将军很是纳闷,表示他们早已将此事告知曜青,还说此事没有回转的余地,并劝羡鱼放弃挣扎另寻继承人。 羡鱼又与对面聊了几句,随后与其告别。 这种刻意拖慢他游戏进程的手笔……浮黎,又他○的是你啊! 哦,还有缠着他家UR不放的「智识」。 这两个高级NPC,难不成就是他前期需要清理的怪? 他点开系统地图,不肯放过任何一个角落,仔仔细细地搜寻可疑之人。 系统能力有限,识别不出星神和实力强大的令使,例如之前的阿哈,打过照面后,才能得知对方的身份。 很快,他看到自己挑选出的可疑人选,是「流光忆庭」的人,此刻那人的位置刚好与策士长重合了。 羡鱼瞬间放松下来,不是星神就好,鬼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频繁触发概率为0.01%的失忆副作用…… 肯定是浮黎动的手脚,绝不是他自己非。 他想了想,打开系统背包挑选道具。 万一呢,万一星神本尊来了怎么办…… 羡鱼迅速扫过页面,被一张写满了字的纸吸引了注意。 平平无奇的一张纸,不知为何会留在他的背包中。 或许有什么特别之处? 他慎之又慎,没有拿出来,借助系统查看上面的内容。 这张纸的内容整体分为两部分,第一部分是笔迹和文风都很稚嫩的寓言故事。 第二部分,是两句话,字迹与寓言故事截然相反,更像是他自己写下的。 【惹怒所有的猫猫狗狗,其实是为了与它们分享最浪漫的风景】 【攀上树木最高的枝杈,与它们分享最浪漫的风景】 在每句话的末尾,都被打上了对勾。 羡鱼了解自己,他的文学素养顶多靠九年义务教育撑着,他没什么闲情逸致写东西,也不是什么有童心的人。 所谓的猫猫狗狗、树木、浪漫风景,肯定有别的意思。 是自己之前留下的暗号? 他对此毫无头绪,只得将这张纸放在背包最靠前的位置,暂时搁置起来,转头继续寻找道具。 羡鱼寻到能够催眠,名为镜花水月的道具。 唯一能避免被催眠的方法,就是在使用前触碰到刀体。 换位思考一下,星神看他,不就跟自己看低级NPC一样嘛,肯定不会在意他手上的东西。 羡鱼将镜花水月放在桌案上,安心等待下属回来。 不出所料,可靠的策士长和下属们带着搞事NPC回来了。 有人群情激奋:“属下一眼就看出此人有问题!属下让他夸将军大人,仅仅三分钟就词穷了!” 羡鱼:……原来是用这种方式解决的吗,太厉害了。 还有人义愤填膺:“太子殿下竟遭此难,不如我们直接反了吧!正好属下一早在罗浮布下暗线——” 羡鱼深吸一口气,发出灵魂质问:“你为什么要在罗浮布下暗线?” 被问到的下属神色激动,站出来行了个礼: “这都是为了将军大人啊!除了罗浮外,许多仙舟都有我们的人——只要您一声令下,我们就能把整个仙舟联盟打下来!” 众人齐齐应声,一副愿意为羡鱼出生入死的模样。 策士长看了看羡鱼,见对方好似在考虑这个荒谬的提议,他倍感不妙,将巨像的缺点、与仙舟对立后可能遇到的问题,细细说给众人听。 两方一时间争执不下,随后十分默契地看向将军。 羡鱼盯着系统地图中,突然出现在将军府的不明NPC,抬手示意众人噤声。 下属默契地屏住呼吸,等待将军的决断。 “此事事关重大,现在,把这个叛徒留下,其余人都出去,没有我的命令,不准进来。” 他戴上皮革手套,拿起镜花水月,目送下属们离开。 叛徒跪在原地瑟瑟发抖,不敢抬头与羡鱼对视。 他暂时没有心思审问叛徒,朝不明NPC所在的方向看去,由幻影构成的冰雕突然出现,祂悬于半空,那玄而又玄的声音响起。 “妄图干扰命运之人终会后悔唯有——” 祂语速极快,仿佛说过成千上万遍。 这时,不明NPC的面板变了。 是「记忆」星神浮黎。 羡鱼深吸一口气,语气不耐打断对方的话: “谜语人滚出宇宙!” 幻影沉默片刻,用一种仿佛他们早已相识的熟稔语气,对他说: “吾同你说过,不要试图扰乱其他人的命运。” 羡鱼确定他与浮黎从未见过。 否则系统地图上,在祂来到曜青的那一刻,就会显示浮黎的名字。 他只觉得纳闷,同时也被NPC上了一课。 区区一团数据,还会套近乎啊?他倒要看看,对方能编出什么花样来。 羡鱼打量着虚影,握住手中的镜花水月,故作不解道:“我们认识?” 虚影肯定了他的话,随后抬起手,在他使用道具的前一秒,触碰镜花水月的刀身。 浮黎又道:“无论做什么,都无法改变原定的命运。” ------------ 第61章 魔阴身犯了 羡鱼挑眉,盯着浮黎那只触碰刀身的手。 是对方误打误撞?刚好破解了催眠道具? 还是系统出了BUG,他与浮黎早就认识? 羡鱼没什么头绪,开始思考对方的话,随后大彻大悟。 这不就跟男频爽文一样嘛,别人做一件事要付出惨痛的代价,但主角就不一样了,能轻松跨越阻碍做成一件事。 作为玩家,难道还有什么他更改不了的命运吗? 这个NPC,大概是在为之后宇宙的危机,做铺垫吧…… 他忍不住发散思维,之后是需要他做什么?灭虫灾,杀智械,拯救宇宙? 浮黎好似知晓羡鱼心中所想,开口道: “无须你做什么,维持现状即可。” 羡鱼眼神冷凝,脸上带笑:“你的意思是,我不能去救我的下属?” 浮黎沉默一瞬,随后道:“吾同你说过,罢了……” 「记忆」星神欲言又止,看起来好似有什么难言之隐,话说一半,又露出一副“尊重他人命运”的模样。 若是对方想尽办法阻拦,羡鱼铁定会对着干,但浮黎的态度…… 这个NPC,到底是想废掉他的UR,阻拦他打地盘? 还是说,UR前途无量,将会在未来的某个节点蜕变,所以才容不得他更改? “听起来,你知晓很多事,这就是你和「智识」星神给我和岚使绊子的原因吗?” “哦?「智识」?祂做了什么?” 浮黎似乎对「智识」的所作所为并不知情。 羡鱼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浮黎没有继续追问,反倒主动做出退让,表示只要愿意答应祂的要求,祂也会配合羡鱼。 羡鱼心下茫然,面上维持着笑脸。 他以为浮黎是来搞事的,是他未来的经验包。 结果……你是给玩家送外挂的白给NPC吗? 他只能说:“什么要求?说来听听。” “不要改变那人的命运。” “不要主动掀起纷争。” “最后,不要建造以太相引擎。” 羡鱼原本打算直接回绝,但听到“以太相引擎”后,表情险些没绷住。 NPC是怎么知道以太相引擎的? 他看向浮黎,奈何对方那张冰块脸没有五官,无法看出祂的想法。 羡鱼陷入沉思,这是什么游戏小彩蛋吗?NPC预判玩家操作什么的…… 星神见他没说话,紧接着展现出前所未有的主动,开始预判之后的游戏剧情。 羡鱼听了一阵,感觉NPC的话真假半掺。 什么叫岚会和燧皇合作?他记得这个特殊材料扔给了研究员,让他们自行处理,怎么?现在还活着呢? 至于羡鱼自己会终结虫灾……这一点他倒是信了。 他玩游戏,不就是要对抗三大天灾吗? 他见过虫族和金人搞事,唯独高维入侵者没有任何苗头。 或许这个NPC很特别,但祂开出的价码还不够,不足以让羡鱼舍弃岚这张UR。 羡鱼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星神对此并不觉得意外,转而要与他打赌,若是他赌输了,就必须放弃改变岚的命运,而浮黎,也会答应羡鱼一个要求。 “你很快就会成为仙舟元帅。” 闻言,羡鱼嗤笑一声。 “好啊,我和你赌,我的要求是,岚沉眠多久,你就要为我做多久的事。” 浮黎没有同意,但表示祂会让自己的令使代替自己履行这个约定,同时会答应羡鱼一个不过分的要求。 羡鱼欣然同意。 星神的令使,属性虽然可能比不过UR,但比自己的下属强得多,再加上一个高级NPC…… 浮黎能任他驱使……哪怕只能驱使一次,也足够了。 无论是输是赢,他都不算太亏。 就算是他输了,不能直接干涉岚的命运,那他还不能推波助澜吗? 羡鱼太了解自己的下属了。 这群NPC们数值优越,单拎出来都有能力接替将军之位。 在羡鱼“精神病”bUff的加持下,他们特别听话,从不会违背自己的意愿搞事。 背着自己搞事?不可能的。 他信心满满,等点开系统消息后,笑容瞬间消失。 【你获得了仙舟·罗浮】 【你获得了仙舟·朱明】 …… 系统消息接连不断地刷新着,任务栏也随之变更。 【仙舟·曜青】 【如今成为仙舟元帅的你】 【能否带领仙舟众人获得长生呢?】 羡鱼绷着脸打开地图,发现整个仙舟联盟的颜色,都变成了原本曜青的颜色。 “记得遵从你我的约定。” 浮黎抛下这句话,留下一朵冰莲花后,与那位隐瞒罗浮消息的叛徒一同消失。 【获得「记忆」星神的信物】 【可凭借此物,让对方实现你的愿望】 【当然,更改命运之类的要求不可以哦】 羡鱼将信物收进背包,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 这群NPC怎么回事?怎么不听指挥啊? 他听见将军府外,传来一阵浮夸至极的笑声,那人笑得前仰后合,一脚踹开紧闭的门扉。 他转身朝声源处看去,只见头顶面具的男人,俯身行了个不伦不类的礼,随后高喊:“元帅大人!我们将仙舟打下来了!” 下属不明所以,但他们见过这个戴面具的男人,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拦。 他们仍记得羡鱼先前说过的话,没有主动踏进来,站在府外,笑容满面地恭喜将军。 “元帅大人!我们将仙舟打下来了!去救太子殿下吧!” 羡鱼:“……” 【达成成就:他都有魔阴身了,你让让他吧】 【赠送魔阴身debUff】 【触发条件:堕入魔阴身】 【效果:你下达的命令无人拒绝,提案通过率20%,王霸之气+30%,下属机构效率+30%】 【备注:情绪易失控】 系统在获得“魔阴身”的一瞬间,自动替换掉了“精神病”。 羡鱼的喉间陡然生出痒意,好似要从血肉里长出什么东西。 他轻咳一声,借着捂嘴的动作抹掉吐出的血,顺势撕扯掉自舌尖长出的银杏叶。 羡鱼咽下舌尖的血,将银杏叶攥进掌心,快步与试图和他拥抱的阿哈擦肩而过,走向兴奋的一众下属。 他露出毫无破绽的笑容: “你们做得很好。” “那么,在未来,也继续为我、为仙舟,带来胜利吧——” 在众人的欢呼声中,羡鱼维持着灿烂的笑容,再从系统挨个点开查看各个仙舟的情况。 居民满意度少得可怜,只需一个导火索,他们就会揭竿而起。 怎么形容这个工作量呢?如果曜青算是一个做完任务的○神账号,那大概就是还有七个○神账号,需要他来肝。 总共要做七次鹤观任务、神樱大祓、森林书、沙漠书,还得顺带刷满阴间地图探索度。 哦,还得分别给七个账号找到76个兰那罗…… 羡鱼:这我得肝多久才能刷满居民满意度啊! ------------ 第62章 真是一群活阎王啊 原地升职变元帅的羡鱼,匆匆和一众下属、混迹其中的阿哈吃了顿庆功宴。 他敷衍阿哈几句,随后与下属们一同奔赴加班的地狱中。 就职演说什么的,根本不存在…… 再不干活,下属们刚打下的仙舟都该反了…… 他对即将奔赴其他仙舟,担任将军的下属们说: “放心,一切有我,若是不服,敢欺负你们,直接用巨像打——” 毕竟NPC嘛,比不过玩家,他们出现什么疏忽,都很正常。 比起其他仙舟未曾谋面的NPC,还是自家数值优越的下属们更重要。 他反复叮嘱,让他们注意自身安全。 然后收获了一群泪眼汪汪的下属。 他们依依不舍,若不是理智仍在线,恐怕就要跪地扒着他裤脚掉眼泪了。 羡鱼不忍直视。 平日杀伐果断的女下属们怎么也会有这种表情啊! 好奇怪,让他有种自己是渣男的错觉。 至于肩宽好似双开门冰箱的男下属……更奇怪了好吗!还不如让他当渣男呢! 羡鱼送完下属,继续回到将军府,对着成山的文件长吁短叹。 他真想把前任元帅找来,问问对方到底是怎么搞的,怎么留给他的全是烂摊子。 他看向满脸写着疲惫的策士长,心里有一肚子话想说。 策士长一眼看穿他的想法,露出扭曲的笑容: “呵呵,就我一个正常人,你觉得我能拦住那群疯子吗?” 羡鱼一把捞过试图拿文件磨牙的仓鼠,叹了口气,安抚对方: “辛苦你了,给你三倍工资,忙完这段时间,你就开始上一休一吧,哦,对了,工资翻倍。” 策士长沉默一瞬,由衷感慨道:“你也就是在面对下属的时候,有点人性。” 羡鱼揉捏着掌心的仓鼠,权当解压的玩具。 他打开系统地图,开始用笔记录各个仙舟出现的问题。 最简单的衣食住行……待遇拉满。 他不允许自己的子民受苦。 哦,还有教育,无论男女全给我上学!都给我卷!必须给我卷出天才! 至于什么道路不够宽、星槎海离家太近的问题,统统忽略。 建议开设让男人放纵的场所?名字记下了,马上就玩消消乐。 想念四季更替、天气变更?可以啊,等他下属到了地方,就给他们下雨、下雪,让他们深切感受上午三十度,下午零下十度的快乐。 羡鱼写着写着,难得大发善心,多写了一句话,让下属提醒居民注意身体健康,生病概不报销。 再敢因为淋雨、淋雪挤爆医院、浪费资源和金钱,老子就把丹鼎司关了,让他们自生自灭! 处理完居民的琐事后,轮到各大仙舟的贵族和高层。 随便拎出来一个,都能查出点案底,抖一抖,还能爆不少金币。 刚好足够每个仙舟配一个巨像。 羡鱼看了都馋哭了。 下属真是赶上好时候了,他刚接手曜青的时候,可没这么好的条件。 游戏刚开局就遇到金人闹事,无数设施设备遭了殃,整个曜青穷得叮当响,连士兵抚恤金都发不出来。 要不是有十几个富豪挚友……他估计早就被迫重开了。 他没有犹豫,写下一句话——自行处理,无须汇报。 羡鱼和下属加班加点,熬了整整三个月,终于将各大仙舟的满意度拉到了50%。 仙舟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整个仙舟联盟变了天。 那些颐指气使的贵族、爱讲官话的高层消失了,只留下青石板上冲刷不掉的、如同锈迹的红痕。 整个联盟,以一种常人难以想象的速度,快速运转着。 上层有求必应,将一切能够调配的资源,没有任何延迟地送到最合适的地方。 而那些不善社交的能人,不必再硬着头皮疏通人脉,上层自会选出蒙尘的明珠,将他们放在最合适的位置上。 他们无须质疑,只需服从。 仙舟人对上层人员的调动没什么实感,只能真切地感受到,他们如今的待遇比以前好太多了。 集市上售卖的衣物曾是贵族的专属,如今只需花费些许金钱,就能购买。 街边摊贩摆放着他们从未见过的蔬果,同样物美价廉。 不光吃穿不愁,老旧的住所也有专人负责修缮。 人们感到不解,询问地衡司的工作人员。 “将军说,是元帅的命令,要感谢,就感谢元帅吧,对了,如今我们缺人手,正招人呢,你们要是感兴趣,就快去地衡司报名吧。” 人们面面相觑,询问工作待遇。 “如今人手不够,暂时是上五休二,加班是三倍工资,等忙完这段时间,估计会变成上四休三——” 仙舟空出了许多岗位,人们不再需要为了生计而烦忧,只要踏实肯干,自然能挣到足够的金钱。 就像是只存在于构想中的乌托邦,在此刻具象化,呈现在众人面前。 仿佛有着一位无所不能的神明,时刻关注着仙舟人的所思所想、所需所求。 如果是梦的话,那就、让我们再晚一点醒来吧。 受宠若惊的人们,如此想着。 他们诚惶诚恐,等待着美梦破碎的一天,等到的,是更加轻松、自在地生活。 将军们说,是元帅大人,才让他们有了今天,他们要对元帅大人满怀敬意,将对方说过的话奉如圭臬。 人们记在了心里,真心实意地祈求这位元帅,能活得久一点、再久一点。 【获得威望+1000W】 【获得威望+1000W】 …… 在曜青通宵办公,正在用着研究部最新技术,和下属们线上开会的羡鱼:“?” 他瞅着接连不断刷新的威望值,微眯着眼,打量着虚影中的一众下属。 “你们不会又背着我搞事了吧?” 下属们齐刷刷摇头:“……没有哦。” 只是宣扬一下元帅大人的英明神武,哪里算是搞事啊! 羡鱼将信将疑,碍于繁重的工作,他没有深究。 “按理说,失业率应该挺高的,你们是怎么处理的?” 下属的说法十分统一。 “处理完之前的贵族和高层后,人手不够,很多部门都缺人。” 策士长立马察觉到了问题:“……你们到底杀了多少人啊?” 下属们口出暴言:“诛了他们的九族。” 羡鱼:“……” 策士长:“……” 他原本以为将军、不,现在的元帅,已经算是活阎王了,没想到元帅的下属们有过之无不及啊! 羡鱼皱着眉头:“怎么能诛九族啊?” 策士长转头去看羡鱼。 真是一群活阎王啊!就连元帅本人也受不了了! 万万没想到,脑回路奇葩的元帅,居然也能称得上一句正常。 没等他欣慰多久,就听见对方又说: “杀那么多人,谁干活啊?下次不要这样。” 策士长:“……” 羡鱼继续道:“哪怕是抓起来,让他们干苦力、去发电,也比直接杀了强啊,下次夷三族。” 下属们齐齐称赞元帅仁善。 策士长:“…………” 不是,他们之前背着你搞事、灭九族,你就这么轻轻揭过吗? 你这么溺爱下属,迟早会出问题的好吧! 在这个只有他是正常人的世界里,他真是一秒也待不下去了! ------------ 第63章 放手去做吧 策士长怒而起身,一把抢过羡鱼手里的仓鼠。 他决定将自己的愤怒发泄在上司的宠物身上。 羡鱼:“……?” 他止住话头,欲言又止地看着表情扭曲的策士长。 对方正拿着坚果投喂宠物。 压力这么大吗……那下属们呢? 羡鱼挨个点看下属面板查看状态,不是“饥饿”就是“困倦”。 得益于阿哈送来的果实,下属全员“不老不死”,加多久的班,都不会嘎掉。 是资本家看了狂喜的天选打工人。 他们的肉体耐得住折腾,可精神未必顶得住。 毕竟是见到下雨都会兴奋到忘记躲雨的NPC嘛,他们和仓鼠一样脆弱。 作为玩家,总要宽容一点的。 状态不好硬着头皮工作,效率能高吗? 他暂时中止会议,催促下属该吃饭的吃饭,该休息的休息。 “大不了明天再开会嘛,状态恢复了再说。” 下属:流泪猫猫头.ipg 他真的,我哭死。 家人们,谁懂啊!自家上司和蔼可亲,没有任何领导架子。 不光将他们工作上的难题全包了,还关心他们的状态诶! 说实话,元帅完全没必要替他们考虑各个仙舟的问题,这些都是身为将军的下属们,需要考虑的事情。 但元帅从不给他们甩烂摊子。 遇到什么难题,他们完全不用动脑,只需要照搬元帅给出的方案。 哪怕是亲爹亲妈也没这么好…… 小时候打翻什么东西、或者摔倒了,都会被长辈训斥,但元帅完全不一样诶。 感觉会是那种极度护短的家长。 哪怕是孩子犯错,也会第一时间关心孩子的感受。 是那种,你打翻饭碗将饭菜弄得满地都是,元帅还会问你饿不饿的类型。 懂不懂元帅当上司的含金量啊(战术后仰) 就算是他们照着元帅的吩咐做错什么事,对方的第一反应不是责怪他们,而是反思自己,认为是他的决策出了问题。 这种情绪稳定且明事理的上司……真是打着灯笼都难找。 就算是背着对方搞事,打下整个联盟,元帅也没有训斥他们诶。 甚至还给他们三倍加班费…… 没了元帅,谁还把他们当小孩qWq 一众下属隔空对望,谁也不肯服输,强烈要求羡鱼继续开会。 羡鱼无奈扶额。 “那就像之前那样,边吃边说吧,你们先休息一会儿,等饭送到再说。” 闻言,策士长捏着仓鼠凑过来,关掉上司的语音,神情严肃:“你不能这么惯着他们,不然以后会出大问题的。” 羡鱼不以为然,抬手接过宠物。 他们能出什么大问题? 虽然之前下属把他气到魔阴身,但也多了个强力的debUff不是吗? 就跟你家养的宠物一样,它们竭尽所能,将自己能够接触到的、最好的珍宝奉上。 它们昂首挺胸,叼着小鱼苗和昆虫,眼巴巴地看着你,向你邀功。 哪怕它们送来你不需要的东西,也得全盘照收。 毕竟,那是它们为数不多、能做到的事情啊。 他们只是想讨你欢心,能有什么错? 就算是打翻杯子、用爪子挠窗帘,那也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小事。 抛开事实不谈,杯子和窗帘就没有错吗? 归根结底,都是罗浮那些人的问题吧。 故意夸大岚的行为,说什么破坏建木。 笑死,要是高级NPC送的道具,那么容易被破坏,他早提着刀去找浮黎和「智识」了。 策士长见上司不为所动,只得转移话题:“岚的事情,你打算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啊?” 羡鱼忍不住叹了口气。 下属抵达罗浮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打算救出他们认定的太子殿下。 但没等下属做些什么,罗浮就会出现各种意外事故,阻拦下属的行动。 仿佛冥冥之中,有着人类看不到的一双眼睛,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同时,还会暗中引导着他们的行动。 下属和羡鱼提起此事时,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真不是属下不干活啊!是罗浮这地儿太邪门了! 羡鱼连忙安抚下属,点开地图一看,哦豁,「智识」和「记忆」两位星神的人手集聚罗浮,阻碍自家下属的工作。 他以防万一,把仙舟联盟看了个遍,发现朱明也有祂们的人。 而且,他以为早就死掉的燧皇,也莫名其妙出现在了朱明。 这让他不得不慎重考虑岚的问题。 罗浮和浮黎提到的特殊材料,暂时不能动。 浮黎送来的令使,面板虽然比不过自家岚,但是颜值极高,一看就是搞外交的好苗子,他直接塞天舶司007了。 核心机密肯定是不会让对方接触的。 反正是浮黎的令使,用不着羡鱼开工资,哪怕是几百年不休息也累不死。 毕竟他是个信守承诺的人,答应了浮黎的事情,自然要做到。 只能等足以毁灭星系的武器,建造成功之后,再解决一下他和那两个高级NPC的问题。 只要浮黎一嘎,他就不用遵守约定了。 除了岚之外,还有个让他头疼的问题,那就是岚的母亲。 毕竟自家UR为自己出过力,而如今这个局面,正是自己这个上司一手造成的…… 他自然要多关照UR的家人,解决对方沉眠后的一系列问题。 羡鱼:这下真得“汝母吾养之”了…… 他试探着对策士长说:“我觉得,我需要对他的母亲负责,毕竟是太子的母亲嘛。” 策士长:“……要不你再回小学复习一下语文吧,你一张嘴,人家几十年名声都没了。” 羡鱼虚心求教:“那策士长有什么好主意吗?” 策士长了解上司,不管事情是否能干成,对方都会十分头铁地尝试。 什么薅富商羊毛,和阿哈对线什么的…… 简直就像个疯子一样,如今却在岚的事情上迟疑,只能说,这事儿真的不好办。 他左思右想,想出一个主意: “模仿岚的字迹,定期给他的母亲写信吧。” 羡鱼行动力极强,扫了眼还没缓过劲儿的一众下属,当即拿起笔打草稿。 策士长凑过来看,直接被上司写的话整沉默了。 要不是顾忌着羡鱼的马仔们,他早就上手抢了! 什么叫“母亲你放心我把你托付给元帅了”?! 什么叫“元帅大人品行极好值得信任”啊?! 你*仙舟粗口*真是个鬼才啊!派你去当外交官两国绝对能打起来! 策士长深吸一口气,上手按住那封信,没好气道:“我来吧。” 上司十分配合地递笔、递信,让策士长忍不住怀疑自己被对方套路了。 羡鱼目送策士长去一旁写信,随后将目光转向虚影中,正吃着饭的下属,于是打开语音,挨个对各个仙舟的将军,强调他们需要注意的问题。 “最后,就是巨像。” 下属们与策士长屏住呼吸,等待元帅的指令。 羡鱼沉吟片刻,“在保障衣食住行的前提下,优先建造巨像,哦,罗浮和朱明除外。” 被点名的两位将军如同霜打的茄子,满脸都是失落,直言待在罗浮和朱明没意思。 两人顶着同僚们的眼刀,表示想要回到元帅身边。 羡鱼只得安抚几句,答应他们能在空闲时间来曜青后,两人才消停。 “我们需要解决的两个问题,就是虫灾和金人。” “虫灾,是「繁育」星神带给整个宇宙的灾祸,侵袭过无数星球,害死无数生命。” “金人,它们曾伤害过无数的仙舟子民,归根结底,都是因为那台自称「帝皇」的机器,它极端、偏执,认为机械是最完美的生命,将人类视作残缺的物种。” “我们之间必有一战,但比起被动反击,我更习惯主动出击。” “放心,一切有我。” 他专注地注视着下属。 “放手去做吧——” ------------ 第64章 羡鱼:卷不动了 这句话,仿佛是开启潘多拉魔盒的钥匙,让仙舟联盟在未来成为无数星球的阴影。 下属狂喜乱舞。 元帅总算有用到他们的时候了! 以往不需要他们动脑子,他们心存愧疚,觉得自己光拿钱不干活。 元帅为了工作不眠不休,甚至饭都不愿意吃,他们呢?只能当一个莫得感情的工具人。 如今却不一样了,元帅需要他们诶! 除了被元帅点名的罗浮与朱明外,剩余的仙舟都动了起来。 他们不约而同地调动资源,催促着研究部门的进度。 待巨像完工,他们集结舰队,四处搜寻被虫灾、智械生命毁灭的星球。 一个个在自己地盘上酷炫狂霸拽的冷面将军,在抢夺星球时,拿出了在商场抢购打折菜品的架势。 什么?检测到该星球只有虫族?打! 什么?检测到该星球仅存10%的人类? 没有必要救援了,派兵也不过是杯水车薪,白白送死罢了。 他们是来打地盘的,不是来做慈善的。派兵救人划不来,等归零了再说。 宇宙中其他势力一看,只觉得莫名其妙。 你们仙舟人怎么回事? 别人都对「繁育」星神和掀起帝皇战争的鲁珀特避之不及,你们怎么追着跑? 将军们对外界的看法一无所知,就算是知晓他们的评价,也完全不会在意。 他们在意的是,能给元帅、仙舟联盟打下多少地盘,哦,不对,是毁灭多少虫族和智械。 奈何被虫灾和鲁珀特祸祸的星系紧挨着,一群武德充沛的仙舟人,开着巨像跟撵鸡崽子似的,追着虫族、智械跑。 他们打着打着,六艘仙舟就对上了。 就此,掀起一场只有虫族和智械受伤的、没有硝烟的战争。 六位将军恨不得自己亲自驾驶巨像,和其他仙舟抢地盘。 将军们:敢抢老子业绩,死! 等自己看好的星球,被抢走后,那真是恨不得撸起袖子直接找对方线下对线…… 在仙舟差点内讧的关键时刻,羡鱼站了出来。 刚开始,羡鱼没有察觉到任何问题。 他自认是个不贪权的上司,毕竟他要是贪权,就不可能天天催着岚接替自己位置。 羡鱼把各个仙舟的满意度拉到及格线后,干脆利落地放了权。 其中,就包括了巨像的使用权限。 他给足了下属发挥的空间,很多事情都让他们自己拿主意,不必事事找他汇报。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下属是一群卷王啊! 还没等羡鱼休息几天,系统就提示仙舟多了十几个星球。 他能怎么办呢?自家宠物带回来的战利品,肯定要好好对待啊! 羡鱼耐着性子标记这些星球,写进备忘录里,提醒未来的自己处理它们。 毕竟下属用中子灭杀处理了星球上的小怪,现在并不适宜居住,只能等待星球自行恢复。 等恢复好了,再决定星球的用途。 可是下属太卷了,羡鱼刚处理完十几个星球,下属又拿巨像打了几十个。 就像是煮了一碗线面,你狂炫了几十口,结果它自行在碗里繁殖,你再硬着头皮吃几十口,它还是纹丝不动。 线面吃了,但又没完全吃。 更像是你在临近考试时,请了一天假,将几十张卷子带回家写,结果一回学校,老师们又新发了几十张卷子。 卷子做了,但又没完全做。 羡鱼:……我以为我不分昼夜地工作已经够卷了,结果你们比我更卷啊。 他瞅着系统里等待处理的一百多个星球,只感觉头皮发麻。 不是,就算是你们打下整个宇宙,他也有心无力啊!地主家也没余粮啊!没资源建设啊! 他再瞅瞅下属指桑骂槐、与其他同僚互掐的信件,深深地叹了口气。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得制止他们! 一众下属面上答应得好好的,结果转头就阳奉阴违,不再用毁灭所有有机物的“中子灭杀”,改成了研究部新出的“地爆天星”。 地爆天星,能直接将星球炸成渣。 别说上面的虫族还是智械,就连星球本体都成矿了。 下属为自己能找到两全其美的方法而沾沾自喜。 他们找元帅邀功。 看啊,元帅大人,这不就是现成的矿产吗?您再也不用为那些星球发愁,更不用为资源发愁了。 羡鱼:“……” 原来是用这种方法解决的吗?太厉害了。 对此,策士长持反对意见,直言:“他们迟早会惹出事的。” 羡鱼仍旧是不以为然的态度,岂料对方一语成谶。 其中的一个下属,被小怪抓了。 得知这则消息后,羡鱼满头问号,他懒得折腾,干脆让策士长找上立场偏向中立的星际和平公司,让他们作为中间人牵线联络对方。 羡鱼忍不住问策士长:“它们不知道我们有巨像吗?怎么敢的啊?” 策士长刚挂断通讯,就听到这个问题,他缓缓转过头: “有没有一种可能,看到巨像的有机物和无机物,全都死了呢?” 羡鱼思量片刻,也是。 自家下属就爱去那些几近毁灭的星系打怪,位置偏远无人,消息没传出去也正常。 “总之,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把人全须全尾的带回来。” 两方借着星际和平公司传话,互相拉扯一番,终于达成一致意见,敲定好日期,在星际和平公司的地界碰面。 从未离开过曜青的羡鱼兴致勃勃,打算跟随负责对外交涉的天舶司成员一同前往。 下属听闻此事,立马将夹带自己小心思的衣服和配饰送了过来。 那是一件圆领袍,正反两面颜色不同,一面是金色,一面是黑色。 胸口处是双面绣,绣着一艘行驶在星海中的船。 穿上后,随着衣摆的晃动,还能隐隐看出与布料颜色相近的龙形暗纹。 下属知晓上司只会将时间花费在工作上,于是在配饰的选择上,一再精简。 他们只选了五样,玉簪,龙形耳骨夹,皮质腰带,龙形玉佩,还有金线作绑带的护腕。 作为下属,他们没能将宇宙打下来,已经够委屈元帅了。 毕竟元帅说过,要等到称霸全宇宙后,他才会登基。 他们暂时看不到登基的元帅,难不成还不能看元帅穿龙袍,过过眼瘾吗? * 抄袭者的书下架了,今天双更。 感谢告诉我这件事的大佬,拜托大佬加我。 我回你了好多条,如果看不到就是平台又吞了…大佬你留vX、qq都行,或者我再留… 给佬整个小月卡。 如果大家有看到情节雷同的作品,证实抄袭后也会整小月卡,金币不多,希望大家不要嫌弃(˃ ⌑ ˂ഃ ) ------------ 第65章 你就说够不够存护 于是,这身夹带众人小心思的圆领袍,被送到了元帅面前。 玉簪束发,要比其他发冠要简单得多。 元帅没有耳洞,他们只能找匠人定做一对龙形耳骨夹。 原本是想用金子或者玉石制作,但元帅不是很喜欢太过高调的颜色。用玉的话,和玉佩、簪子的材质撞了。 他们只能退而求其次,去拍卖场花费无数信用点,拍下与银子颜色相近的材料。 羡鱼不懂这件衣服匠人所用的心思,更看不出众人夹带的私货。 他穿上圆领袍,系上腰带和护腕,千言万语缩略成四个字:哦豁,牛掰。 太细了,太细了,谁家游戏这么细节啊? 策士长锐评:牛掰,就连元帅这种人,穿上后都变得人模狗样。 正拿着发簪和头发搏斗、扯掉好几根头发的羡鱼:“……?” 一旁的女下属看不下去了,主动请缨接手了元帅的发型,没过几秒,她就拿着镜子邀功道:“元帅大人您看看怎么样?” “啊?这么快?你怎么弄的?” 羡鱼瞅着镜子里被簪子固定好的头发,一时间大受震撼。 女下属又反复演示了几次。 羡鱼比葫芦画瓢,用着刚驯服的双手,尝试着自己束发,结果又拽掉了十几根头发。 女下属不厌其烦地放慢动作,反复示范。 羡鱼:痴呆.ipg 眼睛会了,手不会。 他尝试了好多遍,终于学会了,随后颇有兴致将龙形玉佩挂在腰带上,在女下属的提示下,戴上耳骨夹后,正式踏出新手村。 谁懂啊,肝了几百年游戏,终于出新手村了。 策士长耳提面命,生怕上司作妖。 总感觉羡鱼会当着那群虫族的面,拿出一块被巨像从星球炸成碎块的矿石,对它们说: “看,你家星球成矿了。” 他们是来和谈的,不是来搞事的啊! 他反复叮嘱上司少说话,当个镇场子的摆设就足够了。 羡鱼点点头,跟第一次出门郊游的小学生似的,四处打量着周围。 突然,玩家的视线停留在了垃圾桶上。 策士长:“你盯着垃圾桶,只是想看它,对吧?” 羡鱼微笑。 策士长:“……对吧?” 羡鱼继续微笑。 策士长感觉自己后槽牙都要咬碎了,他想拽住上司的衣服,但那群疯子选择的布料太过昂贵,保守估计花了九位数…… 他不敢扯,只能退而求其次,狠狠扣住对方带着护腕的手腕,硬生生将羡鱼拖走。 好在上司与虫族、公司的人碰面后,没有继续发癫。 被扣住的下属见到羡鱼后,那张能单挑人九族的硬汉脸瞬间绷不住了,他神情委屈,眼巴巴地望过来,就差抱着上司大腿哭了。 羡鱼只说:“别想太多,回去再说。” 策士长提心吊胆,好在接下来的和谈十分顺利,上司也像极了一个正常人,真是让人欣慰。 等到虫族放了人,三方即将进入互相吹捧、最后再散伙的环节时,突然出了变故。 策士长瞅着天空中越来越靠近隔壁星球的庞然大物,笑容逐渐消失。 这不巨像吗?! 他猛地转头看向上司。 一身圆领袍、好似世家公子哥的上司,手持盛着红酒的高脚杯。 这搭配,有种草莓味麻婆豆腐的抽象感。 羡鱼凑到公司代表身边,他全然不在意酒桌礼仪,姿态随意、自顾自地与对方碰杯。 “敬琥珀王——” 他迎着公司代表不明所以的目光,抬手指了指高悬于隔壁星球的巨像,笑着对其他人介绍自家研究部门的新技术——安乐天使。 羡鱼随口胡诌道: “在了解到琥珀王后,我一时间大受震撼,从未想过世间竟有如此无私、如此大度的神明——” “真想跟随星际和平公司的脚步,为琥珀王奉献一切啊,奈何我身为仙舟元帅,公务繁忙,只得让研究人员来替我践行「存护」的意志——” 他指着充能完毕、蓄势待发的巨像,露出亲切无比的笑容,说出的内容却让在场的人类和虫族脊背发寒。 “安乐天使就是我们的研究成果,在对需要保护的星球,使用这项技术后,将会在该星球的表面形成屏障,无论任何是有机物还是无机物,都无法穿过它。” 公司代表:“……” 你把这种毁灭星球的武器叫“安乐天使”?还说是为了践行「存护」? 别侮辱琥珀王了好吗! 羡鱼心情愉悦,笑着欣赏众人或愤怒或后怕的表情。 为什么是众人呢?当然是虫族太丑,他懒得看啊。 再说了,小怪的那副尊容谁能看出它们的情绪啊? 羡鱼再次与公司代表碰杯,并轻声道:“琥珀王万岁。” 对方满头虚汗,干巴巴地重复了这句话。 羡鱼朝着巨像的方向轻抬下巴,继续道:“要欣赏一下吗?我们的「存护」?” 众人:“……不必了。” 羡鱼故作惋惜:“来都来了,看看再走呗。” 众人十分同步,抬手狂擦额角冷汗,干笑着拒绝了这个提议。 羡鱼搞完其他NPC心态后,只觉得神清气爽,与一众人告别后,将策士长喋喋不休的训斥声当作背景音,最后在对方濒临爆发之前,说: “你就说够不够存护吧。” 策士长:“……” 天舶司众人赶忙凑过去阻拦暴走的策士长,七嘴八舌地劝着。 突然,一个NPC出现在羡鱼面前。 NPC张嘴就是对仙舟联盟种种做法的控诉,好似他们是什么宇宙无敌大反派似的。 没等天舶司众人和策士长凑过来打圆场,羡鱼就开口了。 “你知道古地球的人类是如何进化的吗?” 没等NPC说出一个字,他继续道: “是猿人,一种感受到寒冷,会捕猎其他物种,并剥下它们皮毛取暖的物种。” “我们解决虫灾,处理智械,只是为了阻止战争啊,为什么指责我们呢?” “若是有罪,那所有人类从一出生,就背负着原罪。” NPC憋红了脸,半天才说出一句:“你这是在偷换概念!” 羡鱼轻笑。 “偷换概念?呵,那么,心思纯善的你,为何不为自己出生所带的原罪忏悔呢?” 他与对方拉近距离,注视着NPC的双眼,态度轻慢道: “为何不立刻自裁谢罪呢?” ------------ 第66章 玩家无所不能 NPC的脸被气得越来越红了,双目直直地看着羡鱼。 羡鱼兴致缺缺,转身就要走,却听见策士长的方向传来一阵诡异的磨牙声。 好好好,少说话,当摆设。 既然是他把人惹毛了,肯定会自己解决的。 他无奈叹气,顶着策士长甩过来的眼刀,退回到NPC面前,语气十分敷衍:“回神了。” 他见对方仍没有反应,只得抬手打了个响指。 NPC猛地一抖,用通红的双眼瞪了过来。 策士长与天舶司众人面带微笑,同朝NPC走来的一众人打招呼,随后双方十分娴熟地打起了圆场,试图化解羡鱼与NPC之间的矛盾。 “啊哈哈哈实在不好意思我家这孩子平日骄纵惯了……” “哈哈哈哈真是不好意思我家元帅就是年轻气盛——” 羡鱼和NPC大眼瞪小眼。 羡鱼:……怎么有种熊孩子惹出事,双方家长互相道歉的既视感。 仙舟人心里冷哼,孩子?保守估计几百岁的那种是吧!他家英明神武的元帅还是头一回出仙舟呢! 对面人强扯笑脸,神他○年轻气盛!这老男人怎么跟小年轻似的一点就炸?凭什么欺负他家几百多岁的孩子! 双方在心里怒骂对方不要脸,但面上仍挂着得体的笑容,一番恭维后,默契地告别。 策士长瞥见羡鱼无动于衷的表情后,咬牙切齿挤出一句:“说再见啊。” 羡鱼:“……” 什么招呼还得他亲自打啊?! 没办法,他就是个宠下属的上司。 他原地变脸,露出公式化的笑容,朝被他气得半死、脸涨得通红的NPC摆了摆手:“再见——” 准确来说,是再也不见。 毕竟,这种性格的人,不出意外的话,这辈子都不可能出现在他这个仙舟元帅面前。 等踏上返回曜青的路途时,羡鱼二话不说,给死里逃生的下属放了七天假,打发对方吃饭、休息。 “好歹是当元帅的人了,你跟这种人计较什么?” 等到四下无人,策士长恨铁不成钢,开始怒怼上司, “人家父母是星际和平公司的大股东,万一他们说些什么,你风评怎么办?” “没注意。” 怼NPC就怼了啊,难不成他还要提前看看对方的身份、性别和年龄吗? 再说了,星际和平公司的大股东,想必有不少门路延长寿命,说是孩子,但到底是几百岁尚且不知道呢。 至于风评,他更不在乎了。 羡鱼随口敷衍一句,然后问道:“那个家族只有这一个孩子?” 策士长摇了摇头。 “不是啊,还有不少兄弟姐妹。” 羡鱼“哦”了一声。 策士长倍感不妙,他太了解羡鱼了。 上司静悄悄,必定在作妖。 策士长不放心,反复追问上司是什么意思。 羡鱼定定看着策士长,冷不丁道: “等那人成为继承人,就会后悔今天说过的话吧。” 策士长没有问上司如何能左右其他家族继承人的人选,更没有询问缘由。 仙舟高层有着一个秘而不宣的潜规则,那就是不要试图揣测元帅的想法,原因很简单——因为没有意义。 猜是猜不透的,执行命令就完事儿了。 长期遭受迫害的策士长,对此深表赞同。 不要揣测羡鱼的想法,会变得不幸。 哦,不分昼夜想去孤儿寡母家拜访、说话迫害别人风评、试图翻垃圾桶之类的行为除外。 对元帅而言,似乎没有不能做的事,只有不想做的事。 毕竟,羡鱼都敢当着星神的面说弑神啊!还有什么是这疯子不敢做的? 不知道是不是被上司PUA惯了,听完这番话,策士长的心中竟然生出一股诡异的欣慰感。 就像是熊孩子终于长大了,不掀房顶了,改拆家了。 策士长:“……” 他○的,他真的被上司PUA了! 羡鱼你真该死啊!人家怎么你了?至于这么记仇吗? 只可惜,就算是玩家听到策士长的心声,也不会在意的。 别管对方是谁,只要不是仙舟人,他都不会在乎对方的死活。 毕竟,玩家无所不能。 在游戏场中,没有任何人或物,能对抗他的意志。 玩家向来只会凭自己的兴趣做事,是一种反复无常的生物。 可能前脚喜欢激进的游戏打法,后脚就想着种田养老。 随手下一步闲棋,不顾NPC的意愿,改变对方的人生轨迹,推着那人站到原本不属于ta的位置上。 将其家族扶持为最强大的家族,成为星际和平公司中最具话语权股东。 最后再撒开手,看对方是能稳固的位置,还是一落千丈自此一蹶不振? 估计等羡鱼扶持完NPC,他也没什么耐心和兴趣等待结局了。 他忍不住发散思维,随后将其抛之脑后。 一众人顺利回到曜青,天舶司成员和下属一起带薪休假,策士长拉着羡鱼去拜访岚的母亲。 这次,不需要策士长耳提面命,羡鱼也自会收敛。 岚出事后,曜青高层第一时间封锁消息,如今鲜少有人知晓实情。 策士长思虑周全,在岚的母亲找上将军府询问前,编了个调任到罗浮的谎言。 可谁曾想,岚一去不回,就连羡鱼也没办法,他们只能继续想办法圆谎,撒谎称岚又前往其他仙舟。 策士长面不改色地找上正在做饭的妇人,将伪造的家书递给对方。 原本在待人接物上从未出过差错的妇人,在看到信后,顾不上其他,连客套话都没来得及说,当着两人的面,先是洗了手,又略显局促地翻出毛巾擦拭,最后抖着手拆开信件。 她站在原地,垂下头反反复复地翻看这封信,随后抬起手擦了擦眼角的泪痕,露出得体的笑容: “抱歉,失态了,只要他平安就好。” 三人一时间谁也没说话,妇人自顾自地打破几近凝滞的气氛,转头问羡鱼: “岚平日最爱吃我做的酱肉,您能替我带给他吗?” 被突然点名的羡鱼听后,忙不迭点头。 这一点头,就换来了八个被塞得鼓鼓囊囊的袋子。 羡鱼&策士长:痴呆.ipg 妇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双手捏住围裙反复揉捏着: “都是些吃食、衣服和被褥什么的, 真是不好意思,想必其他仙舟不会缺这些东西,还是算了吧……” 语毕,妇人凑过来想要将东西拿走。 策士长正想阻拦,羡鱼率先凑了过去,左右两只手各自提起两个袋子。 羡鱼张了张嘴,他绞尽脑汁,终于憋出一句: “这不一样,岚他自己买的,能比得过家人准备的东西吗?” 策士长有样学样,尝试着想要拎起剩下的袋子,奈何他只是个普通的文职人员,只能勉强拎起来两个。 羡鱼沉默着,接手了剩下的袋子。 两人与妇人告别,对方十分热情,一路将他们送到巷口。 策士长和羡鱼轮番劝阻,妇人才歇了继续跟着他们的心思。 等他们离开妇人的视线范围,策士长撑不住了,他率先将袋子放到地上。 羡鱼只得也将自己手里的六个袋子放下,再挨个拎起来评估重量,将最轻的两个袋子摆在策士长面前。 等策士长休息一阵,两人继续拎着东西回将军府。 羡鱼不顾阻拦,打开妇人为岚准备的东西,催促面色铁青的策士长:“来,把不耐放的挑出来,我有办法保存。” 累死累活拎了一路的策士长,猛然想起上司隔空取物的本事,没好气道:“你怎么不早说?” 羡鱼:“……诶嘿。” 策士长暴怒:“你诶嘿什么啊?” 羡鱼状似无辜:“不知道诶,下意识就这么说了,可能是之前朋友的口头禅吧。” 策士长骂骂咧咧地将东西分门别类。 “我再想想办法吧。”羡鱼语气轻松极了,“放心,他们会团聚的,你以为我是谁啊?” 我可是玩家啊,玩家无所不能。 羡鱼点开系统,看着只能靠「威慑力」解锁的、毁灭星系的焚天神兵,忍不住叹气。 得把数值刷满才行,看来还得继续肝啊。 他想着。 ------------ 第67章 你的恶名无人不知 事实证明,让策士长时不时血压升高的元帅,偶尔也是会干正事的。 羡鱼做事从不拘泥于手段,他不在乎过程如何,只要能达成自己想要的结果就行。 哪怕中间出现些无伤大雅的小插曲,他也不会在乎。 他提前将巨像布置在和谈的星球附近,用最简单、有效的方式,给虫族一点小小的仙舟震撼。 巨像科技,小子.ipg 借着公司和虫族之口,中子灭杀、地爆天星和安乐天使的作用,尽数传了出去。 在知晓巨像的强大威能后,宇宙中的无数种族为之心惊。这是独属于人类的神迹。 凭借头脑,仙舟人以人类之躯比肩星神。 羡鱼原本以为自此不会有其他势力搞事,但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还真有这种头铁的小怪。 之前抓了自家下属的小怪,扬言它们的飞船在曜青附近丢失。 此事原本是交给接替羡鱼的曜青将军来处理,但下属想到同僚曾落于虫族之手…… 或许元帅大人有什么其他的计划?下属特意将此事告知给上司。 羡鱼听完,心中陡然生出一股怒火。 他下意识地对虫族的行为感到抵触,却无法从破碎的记忆中找到缘由。 羡鱼只得压着情绪让曜青部门自行调查,查完再回话。 结果不出所料,是虫族的幌子。 他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等控制情绪后,拿起桌案上的酒杯。 羡鱼问下属:“它们星球附近,有没有出现虫灾,或者失控的智械?” 下属点头。 “哦,先把它们附近的星球炸了,再向它们宣战,最后把它们保护起来。” 羡鱼神色淡淡,抬手抿了口酒。 “我要让它们永生永世活在绝望和恐惧之中。” 系统正好弹出消息。 【你的恶行,从猎户座到宇宙中心,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他关掉消息,随后和身处不同仙舟的下属们开会。 被虫族抓获的下属涨红着一张脸,任由其他同僚调侃。 “笑死,怎么会有人落到虫族手上啊?” “是啊是啊,怎么回事啊?” “唉,好羡慕你被元帅大人亲自带回来啊,像我们这种行事谨慎的人,恐怕这辈子都不可能了。” 羡鱼无奈地笑了笑,出言维护道:“好了好了,你们别打趣他了——” 一众下属立马消音,十分乖巧地点点头。 羡鱼朝他刚从虫族手里捞回来的下属说:“罚你一个月奖金,没意见吧?” 下属忙不迭点头,双眼含着泪光,神情十分激动,好似想立马闪现过来给羡鱼当场磕一个。 众人都知晓,为了与虫族和解,仙舟割舍了不少利益,可不是区区一个月奖金能抵消的。 但这些东西对羡鱼来说,不过是系统面板上的数字而已。 他等下属平复完情绪,催促众人继续开会。 朱明的将军率先出声:“我们寻到了「丰饶」星神的踪迹。” 一时间,六位开着巨像打生打死的将军,和元帅羡鱼本人,都愣住了。 谁?「丰饶」星神?然后呢?找祂的踪迹干什么? 因为种种复杂原因,被迫和朱明一起退出团战的罗浮将军,瞅着满脸写着懵逼的一众人,出言提醒: “「丰饶」星神从不吝于赐福,会赐众人长生。” 闻言,众人恍然大悟。 敲!差点忘了!他们本来就是来宇宙求长生的啊! 羡鱼想了想,决定还是以打怪为主,毕竟岚还等着他的焚天神兵呢。 他不是没试过解救UR,只是罗浮这个地方太邪门,总会出现各种各样的问题,阻碍他救岚。 他努力拉高罗浮的满意度,却还是很快跌到及格线上。 他试着处理罗浮、朱明的星神令使,结果跟打不死的小强一样,一个倒下了另一个出现了,简直烦不胜烦。 他只能刷满威慑力,等着打那两个高级NPC。 “计划不变,慢慢来,不着急,安全最重要,没有为了无关紧要的星球,牺牲自家人的道理。” 羡鱼向来不爱做亏本买卖。 他们仙舟又不是什么无私奉献的慈善家,星球原住民就剩仨核桃俩枣了,哪怕是救下来,也不足以弥补仙舟的损失。 他们没有义务帮助那些星球。 毕竟只要踏入战场,就有随时殒命的可能。 拯救被虫灾侵蚀90%的星球?这得死多少云骑军才能成功啊。 他们只不过是接手了一个注定毁灭的星球而已。 宇宙中其他势力同样冷眼旁观,生怕引火烧身。 仙舟联盟还专门清理虫灾和机器呢,要不是他们出手,灾祸还会继续扩散。 要让他们用下属的命,去换那些无关紧要的人?呵,不可能。 “优先处理虫灾和「帝皇」鲁珀特的问题,「丰饶」星神的话……顺手的事儿。” 羡鱼停顿一瞬,又重复了一遍:“慢慢来,不着急。” 下属瞬间领悟了元帅的想法,心照不宣地与同僚对视一眼,顺从地点点头。 羡鱼面带微笑,神态自若,好似在谈论什么无关紧要的事,他语气温和地说: “我期待有一天,你们的舰队,能覆盖到宇宙的边际。” 仙舟的将军们无不服从,在各大仙舟陆续接受「丰饶」星神的赐福后,他们越发疯狂。 巨像如高悬于穹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让人们为之震颤。 无数星球屈服于仙舟联盟的意志之下。 而一手将联盟推至宇宙顶端的统领者,无所不能、知晓万事万物的仙舟元帅,他的威名,将传遍整个宇宙。 至此,将无人质疑羡鱼的决定。 他看着逐渐增长的「威慑力」,满意极了。 某日,自家下属扭扭捏捏地邀请羡鱼参加聚会。 羡鱼有些诧异:“我以为你们在下班时间,不会想要看到上司。” 下属们惊呆了,连忙否认,对着元帅大吹彩虹屁。 女下属抹着眼角,语气哽咽好似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吐字却格外清晰: “我原以为元帅大人是不喜欢吵闹的场合,倒是我们疏忽了您……属下真是恨不得以死谢罪啊——” 羡鱼头疼似的扶额,只得答应下属的邀约。 女下属立马收了声,她不擦眼角了,骄傲地仰起头向同僚炫耀自己的战果。 看,是我将元帅请来的哦! 一众下属齐刷刷竖起大拇指。 羡鱼瞅了瞅女下属那双明显没哭过的眼睛,沉默了。 好家伙,你们合起伙套路我呗! 羡鱼询问策士长,并给出丰厚的加班费邀请对方一同前去。 策士长摇了摇头,说要去探望岚的母亲。 羡鱼想了想,翻出背包,掏出阿哈先前送的、被他切成小块的「丰饶」果实,递给策士长,让他送给岚的母亲。 毕竟是岚的家人,怎么说也得特殊点吧? 策士长接了过来,深深地看了上司一眼。 羡鱼继续在背包里翻找道具,他全然没有注意到异样,翻找一通,硬是没找到合适的礼物,只得打发策士长离开。 ------------ 第68章 后宫不可以一日无主啊 一众下属不约而同提前抵达曜青。 曜青将军一早包下场地,供同僚和上司聚会。 对他们而言,这是一次特殊的聚会。 以往只能在庆功宴或者其他官方场合见到元帅,现在只有他们这群下属诶。 一群开着巨像在宇宙四处晃悠的将军们,此刻全然没有了在外人面前的冷冽气势,他们不约而同看向曜青将军准备的厨师。 众人摩拳擦掌,撸起袖子现场拜师,决定给自家元帅一点小小的厨艺震撼。 等羡鱼到了地方,场地里烟熏火燎,好似不是在聚会,而是在打仗。 他踏进场地,下属们屏息凝神,一手一口锅,死盯着厨师操作。 专心做饭的众人察觉到有人靠近后,一抬头,就看见自家元帅。 他们立马放下手里的锅,拿起身边的盘子,争先恐后地凑到元帅身边。 羡鱼瞅了瞅围在自己身边的众人,听着此起彼伏的叫喊声,再低头看看十几个盘子里卖相堪忧的菜品。 可能只有群魔乱舞能形容这个场面吧…… 羡鱼叹气:“你们别着急,一个一个来。” 占据主场优势的曜青将军率先站出来,为元帅拉开椅子,并提醒其他人排队。 其他人:……好心机! 羡鱼落座后,曜青将军递上筷子,将自己做的菜品递了过去。 平时羡鱼不爱吃饭,尤其兽肉、鸡肉和煎蛋,他只喜欢吃水果,一般在饭局上,也只是闷头喝酒。 但来都来了…… 羡鱼看到盘子里的不明物后,犹豫了。 迎着下属满怀期待的目光,他选择开挂,用系统的面板来判断此物究竟是什么。 他夹了一筷子吃进嘴里,味同嚼蜡,尝不出什么味道,照着面板上的材料夸了几句。 下属表情激动,还想再说些什么,没等开口就被另一位下属赶走了。 羡鱼瞅着形似煤炭的不明物,再次打开系统。 他一连吃了十几盘,绞尽脑汁夸了个遍。除了一盘辣味的菜能尝出点味儿,其他都尝不出原材料。 下属们为了争夺“最受元帅喜爱的菜品”的名号,当场就要给同僚分享,试图用证据说话。 羡鱼扫了眼自己砍半的血条和新增的中毒debUff,面不改色地阻拦下属互换菜品,催促他们落座吃正经厨师做的饭。 至于原因,他不是强迫症,不会因为血条没满就跑去神像回血。 几杯黄汤下肚,原本还只是唇枪舌剑、阴阳彼此的下属,立马撕破了脸,开始互爆黑历史。 例如某个长相英气的男下属,最喜欢打扮自己,每次出门、开会前都要敷粉描眉。 被提及的男下属怒斥:“不实传闻!什么?你让我现在去洗脸?滚!” 某个女下属看似纯良,实则风流不羁,多次惹上纯情少男,甚至还曾被围堵在将军府大门口,进退不得。 被揭短的女下属朝羡鱼抛了个媚眼: “见过了明珠,沙砾怎能入我的眼呢?我想要的,自始至终只有我们的元帅大人啊~” 此言一出,众人震怒,一时间无人在意女下属的风流韵事。 羡鱼知晓自己被当作转移注意力的工具人,倒是没生气,笑了笑抿了口酒,继续听下属互怼。 再例如,体格娇小的女下属,实际上是不折不扣的金人控,最喜欢收集些金人摆在将军府里。 女下属涨红着脸反驳:“金人控怎么你了!什么?你说我喜欢穿「金人命」的痛衣?那又怎样?” 羡鱼很是赞同这句话,毕竟谁不喜欢高达呢?当然,不能是那种会搞事的。 羡鱼听了一耳朵八卦,但最让他震撼的,还是前不久刚捞回来的下属。 下属身高将近两米,肩宽好似双开门冰箱,一看就是不好惹的铁血硬汉,时不时就催促羡鱼登基。 就算是作为上司,他也没想到,对方会是个胆小、内向的人。 爆料的下属表示,之前壮汉下属提议羡鱼登基之前,都会在宿舍中反复模拟相应情景,并大喊:“元帅大人请登基吧——” 爆料人表示深受其害,经常被壮汉下属吵得睡不着觉,恨不得找上门将其暴揍一顿,但又想到事关元帅,只能忍了。 壮汉下属手里的酒杯都快掉了,他目瞪口呆,好似没想到会有人知晓此事。 爆料人看到对方的表情后,更愤怒了,直言: “元帅大人,他这个人就是个胆小鬼,不光在见您之前反复思考措辞、反复演练,甚至每次出战前都会偷偷躲在宿舍哭——” 壮汉下属脸涨得通红:“你、你怎能凭空污人清白!元帅大人明鉴啊,上战场的时候我可从来没有退缩过——” “好了好了,我相信你。”羡鱼尝试着打圆场,他又补充道,“再说了,不要有什么刻板印象啊,眼泪又不是某个性别、群体的特权。” 壮汉下属的表情瞬间凝固。 羡鱼见自己的安慰没什么效果,只得另找话题: “既然你们都在说工作之外的事情,那我也说说策士长吧,他有时候会被我气得朝空气打拳。” 众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发出爆笑。 那可是元帅大人诶,第一次跟我们开玩笑、试图打圆场的限定版! 抱歉,策士长,为了元帅大人,就暂且委屈一下你吧。 这顿饭姑且算是宾主尽欢? 海王女下属笑容满面地凑过来,询问羡鱼对这次聚会的看法,其他下属屏息凝神,等待上司的回答。 羡鱼瞅了眼终于回满的血条和消失的中毒debUff,无奈叹息: “还不错,只是我的大将军们,你们这双杀敌的手,以后还是别做饭了。” 见元帅答应,女下属顺水推舟,紧接着敲定众人第二次相聚的时间。 羡鱼再度叹气,答应了邀约。 怎么感觉他又被套路了? 如他所想,有了第二次的聚会,紧接着就是第三次、第四次。 到底有多少次,与下属对月共饮?他记不太清了,只隐约记得,下属每次都会想尽办法带些新奇的物件儿,例如衣服、配饰、新奇的小吃等等。 某日,先是女下属围了过来,对着羡鱼一顿输出,说什么和女孩子相处时,走路要主动在外侧保护对方,要替女孩子开门、拉椅子等等…… 羡鱼听得一头雾水,没等他搞明白女下属的想法,男下属围了过来,他们七嘴八舌地说着,传授起和女孩子相处的经验。 什么和女孩子吃饭要主动买单,烤肉、火锅之类的要替对方夹菜夹肉,结束约会后要送对方回家…… 羡鱼双手环胸,紧盯着一众下属:“你们又要作什么妖?” 胆小怯弱的壮汉下属一马当先站了出来: “元帅大人,后宫不可一日无主啊——” 羡鱼:“……” ------------ 第69章 被背刺了 他这是误入了什么宫斗剧的片场吗? “是啊,元帅大人,若是您不介意,属下也可以……” 海王女下属故作扭捏姿态,朝着羡鱼眨眼。 壮汉下属又道:“属下为您挑选了一千位肤白貌美的美人,您什么时候召见啊?” 羡鱼:“…………” 他的表情瞬间崩塌。 你们到底在用宝贵的经费干些什么啊?! 海王女下属一瞅羡鱼的表情,就知道上司在想什么。 究竟是什么精神啊?单身几百年不谈恋爱,还一门心思想着仙舟的经费…… 她在心里叹息,随后站出来: “尚未正式选拔,仙舟的姑娘一听说是要为元帅选人,都一股脑地报名呢,我们仔细挑选,才从几万份档案中筛选出这一千人。” 羡鱼不懂,但他大受震撼。 “虽然我个人是不太在意自己的风评的,但你们……这是在干什么啊?!” 传出去,他一个母胎SOlO单身狗,岂不就成了外人眼里的色中饿鬼? 对待感情,他的观念还是很传统的好吧…… 怎么也得等到游戏通关之后再说吧? 而且还要按部就班地推进关系,中间任何环节都不能缺少。 下属瞬间安静下来,紧接着,海王女下属用一种看见什么珍稀动物一样的语气,惊叹道:“我们家元帅大人会生气了哦!” “哇——” 其余下属好似刚回过神,他们齐齐惊叹,随后叽叽喳喳地议论着。 “哇,这是元帅大人第一次对我们发火吧?” “能看到这一幕,让我住豪宅开歼星舰也愿意啊!” “有谁拿相机了?拍一下啊!这张小卡我愿意拿八位数换!” 羡鱼:硬了,拳头硬了。 自家下属怎么这么会作妖啊? 推杯子、挠窗帘就算了,怎么还想反了天啊? 他四下搜寻着,想找出合适的物件揍下属,壮汉下属闻弦而知雅意,主动掏出佩剑递过去。 羡鱼接过这把带着剑鞘的剑,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壮汉下属。 怎么抽?得控制点力道吧?不然把人打骨折了怎么办…… 他一时忘了下属们的「不老不死」debUff,握着剑鞘、控制着力道,不轻不重地抽了下属一下。 ……结果他们更疯了。 被下属追着跑毫无上司尊严的羡鱼怒斥道:“你们真该去丹鼎司看看脑子啊!” 一番折腾过后,下属们终于消停了,照例开始互相攀比、阴阳怪气。 海王女下属凑过来,轻声细语地问: “元帅大人,心情有好一点吗?” 她没等上司回答,自顾自地继续说: “总觉得您的心情不太好,对比起您对仙舟、对我们的付出,我们能做得太少了……” 她停顿片刻,低声道: “就像是,无条件答应信徒祈愿的神明,可是,神明也会累的吧……属下愚笨,做不到像您这般全知全能,但,换作是我的话,提前知晓话本子的剧情,一定会觉得无趣。” 她抬头,凝视着元帅:“您,会有一天,感到厌烦吗?” 会抛弃仙舟的子民吗?会抛弃,我们吗? “不会的。” 羡鱼笑了笑,哪有游戏玩一半删档的啊? 他语气郑重,向下属作出承诺: “不会感到厌烦,不会离开,我会一直在这个位置上,直至宇宙毁灭。” 女下属松了口气,随后将手背过身去,在上司的视线死角,朝偷偷关注两人的同僚们比划一个“搞定”的手势。 一众人齐齐松了口气,并在心里赞叹:牛掰!高情商!不愧是海王! 得到元帅的承诺后,众人心安不少,转头继续为上司打地盘,勤勤恳恳清怪。 一时间整个宇宙人人自危,生怕自家出现什么虫灾和搞事的机器人,再引来这群疯子。 羡鱼看到「仙舟联盟」增加的威慑力,满意极了,就像辛勤劳作的老农看到饱满的麦穗一般,心生喜悦。 他就离通关又近了一步。 自家UR马上就能和家人团聚了。 羡鱼满心欢喜地等待着,却在某日外出路过丹鼎司时,碰见了策士长和一位老人。 羡鱼很是纳闷,现在仙舟人都获得了「丰饶」的赐福,按理说不会有外貌如此苍老的人,难不成是外来者? 策士长看到上司的一瞬间,脸色变得有些不自然。 羡鱼敏锐地察觉到了问题,点开老人的面板,看完对方的身份后,直接愣在原地。 是岚的母亲。 羡鱼:“……” 有种单枪匹马去偷水晶,结果队友留守阵地死活不清敌方兵线的即视感。 不是,他和下属狂刷威慑力,想快点把岚捞出来,结果你小子扯后腿,跟敌方一伙的啊? ------------ 第70章 当个人吧 羡鱼每天要处理的事情有很多,与下属聚会是他为数不多能放松的时刻。 说是“汝母吾养之”,实际上他分不出太多精力去关照对方。 当时只跟着策士长走了一趟,探望过后,就吩咐下属以岚的名义每月寄大额巡镝,逢年过节送些礼物什么的。 偶尔策士长会带些对方亲手做的、不耐放的美食,让羡鱼代为保管。 以至于,他没有察觉到任何端倪。 昔日尚且称得上年轻的妇人,容貌随岁月变化,变成垂垂老矣的老人。 还好他提前发现了。 羡鱼皱着眉头,拿起通讯设备准备联系丹鼎司的司鼎,不料被策士长抢了过去,对方欲言又止,试图用眼神示意他等下再聊。 羡鱼忽略胳膊传来的异样感,没有理会策士长,转头问老人: “你有再嫁的打算吗?我了解岚,他不会在意的。” 岚在尚且年幼时,就会主动站出来保护母亲,肯定不会介意这些的。 “或者,你想去其它星球旅行吗?” 策士长控制住心中怒气:“你倒是先问问别人的想法啊——” 别用这种笃定的语气,别自顾自地替别人做决定啊。 就是知道上司这种堪比暴君的强势作风,他才瞒着对方的。 策士长深吸一口气,试图去拉扯上司。 结果没拉动。 文职人员和刷过无数怪的玩家不是一个量级的对手。 羡鱼单手抢过通讯设备,一边给司鼎发消息,一边思考。 他半天才从脑海中扒拉出一个适合度假的星球,继续道: “仙舟联盟有一个星球,很适合度假,不如你来接手,去那里好好休息?” 策士长再度尝试拉扯对方,结果被上司无波无澜的视线定在原地。 羡鱼面无表情地看着策士长,语气辨不出喜怒: “是我平时太好说话了吗?” 他转头看向疾步走来的丹鼎司司鼎和其身后的医者,微抬下巴示意他们去为老人做检查。 “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羡鱼神色淡淡,抛下这句话后,忽略身形僵硬的策士长,转身跟着进入丹鼎司。 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岚的母亲拒绝了「丰饶」的赐福。 躺在病床上的老人摇着头,郑重其事地拒绝了。 羡鱼不理解,他由衷地感到困惑:“你为什么拒绝?” 老人两鬓带着些许银丝,她凝视着羡鱼,看着这位深受敬爱的元帅,心中陡然升起一个十分诡异的猜测。 或许在对方的认知里,不会有人拒绝他的要求。 想想也是,无论是征讨金人,还是解决虫灾,他似乎都能带着曜青、带着仙舟,一往无前地冲破阻碍,从而获得胜利。 老人语气认真地说,“请您不要责怪策士长,这是我的请求,他实在无法拒绝。” 羡鱼点了点头,然后转身离开老人所在的病房,开始与研究部联络。 不想长生?机械飞升也行啊。不然等岚回来了怎么办? 正当他敲打文字时,策士长出言打断了他的思路。 “你听我说,她真的不想成为那种不老不死的长生种,你不要再把自己的想法强加给别人了。” “就是因为知道你不会同意,我才瞒下这件事的,岚至少给你立过功吧,你为什么不能尊重岚母亲的意愿呢?” “不是所有人,都能按照你的想法做选择啊,不是所有人都想要长生的啊,她不想继续等了——” “你就不能试试换位思考,共情一下其他人吗?” 听完策士长这番话,羡鱼面不改色地继续打字。 嗯,时间紧迫,必须三天之内搞定。 他退而求其次,将要求放低,只要能保留人的意识就行,剩下的等岚回来再说。 见上司仍是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策士长上手抢夺他手里的设备。 羡鱼原本以为,在训斥过策士长后,对方就会放弃。 他对策士长毫无防备,手里的设备竟真的被对方抢了过去。 策士长定定望着他,语气带着些许无力: “你总是这样,总是自顾自的下决定,你到底把他们当什么?任你摆布的宠物吗?是不是走偏一步路,都要被你强硬地带回你所谓的「正轨」呢?能不能当个人啊?能不能把他们当作独立的个体看待?” 羡鱼只觉得原本感到异样的胳膊,突然泛起痒意,他挽起袖子,露出逐渐从皮肉中长出的银杏叶。 他面不改色地连带着皮肉撕扯掉叶子,创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愈合。 “我之前给你的果子呢?” 策士长愣愣地看着羡鱼的动作,下意识回答:“烧了。” 羡鱼重复着:“烧了?呵——” 策士长尖叫着凑过来:“等等,刚刚那个是树叶?为什么从你的身体里长出来了?那是什么?!” 羡鱼没回答,他想起了「魔阴身」的负面效果——情绪易失控。 他不想在触发负面效果时,做出什么决定。 他深知,人在情绪不稳定的时候,很容易做出错误的判断,他只能尽量控制情绪,反复思考问题。 尤其这个决定,还关乎他迄今为止见过的,数值最好的岚。 游戏不能回档重来,天知道他得等多久才能刷出数值逆天的NPC。 岚两次拒绝长生,可能他的母亲,观念和岚差不多? 羡鱼趁着策士长四处喊人的时候,抢过通讯设备,继续给研究部发消息。 嗯,就先让他们研究吧。 等到对方临终前,他再问问,要是实在不乐意,那就算了。 等羡鱼回过神,就见策士长领着司鼎和一众人围了过来。 策士长语无伦次地说:“他刚刚,胳膊上,突然长叶子——” 司鼎一惊,连忙催促羡鱼落座,替元帅把脉,他维持着号脉的动作,迟迟不动弹,紧紧皱着眉:“脉象没什么大问题,元帅平日里莫要操劳,我给您开几副安神的药吧——” 羡鱼无可无不可,敷衍地点点头,继续与策士长聊刚才的话题。 “那等岚回来,你来向他解释吗?”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说这个?刚刚是怎么回事啊?” 策士长先是怒骂,随后察觉羡鱼态度松动,紧接着说, “我来解释,他一个没给亲妈养老的人,有什么资格置喙亲妈下的决定?” 羡鱼扫了眼仅剩下一块的、不老不死的道具,没有继续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缠。 还是留给岚吧。 羡鱼转身就走,等到他再次见到岚的母亲时,对方已经油尽灯枯。 ------------ 第71章 元帅无所不能 老人头发花白,手背处的皮肤如干枯的橘皮,青紫色的血管隆起。 他一眼就看出,对方身体几近衰败。 老人主动找上策士长,想要在临终前见一见羡鱼。 羡鱼问对方是否改变主意。 她缓慢地摇了摇头,说: “我很感谢元帅大人,和策士长大人的帮助,能答应我这个过分的要求……一定很让您为难吧?” 羡鱼摇头否认。 老人继续说: “我曾是丈夫的妻子,之后是儿子的母亲。” “丈夫上了战场,儿子也跟着去了,我一直等啊等啊,等了一辈子,但这一次,我不想当谁的妻子、谁的母亲,想自己做决定,我不想再等啦。” 她转而谈起岚: “岚总向我提起您,在他的口中,您好像不是什么有喜怒哀乐的人,是什么端坐在神坛上的神明似的,可您是人啊……岚总想对您说,偶尔也为自己考虑考虑吧,别总想着仙舟啦。” 老人突然笑起来,眼角的皱纹更深了,她开起了玩笑,好似又成了那个岚和羡鱼从未见过的、十几岁的少女: “这次我不等啦,让岚去哭吧,元帅大人,您可要替我揍他一顿啊,这个不孝子,欠揍。” 羡鱼静静看着她,答应了。 老人说了好长一段话,她喘着气,气若游丝地问: “元帅大人,我的儿子,是否让您感到骄傲呢?” 羡鱼不假思索道:“当然,他是我最优秀的下属。” 老人抑制不住地咳嗽着,羡鱼下意识上手要帮忙,却被拒绝了。 她用那双浑浊却带着些许亮光的眼睛,执拗地看着羡鱼,问: “他所做的这件事,是否有意义呢?” 岚的所作所为,有意义吗? 坦白来说,玩家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在得知罗浮的事情后,羡鱼大为困惑,哪怕是他,在面对高级NPC时也得适度退让。 更别提数值再高的NPC了。 以人之身,妄图撼动神迹。 妄图用浅薄苍白的言语,来阻拦代代追逐长生的仙舟人。 有意义吗? 羡鱼觉得没有。 在游戏里,玩家就是绝对的掌控者,除他之外,绝大多数人的想法都不重要,他们的挣扎毫无意义。 但对着满脸病容,即将逝去的老人,他听见自己笃定地说: “很有意义,他拯救了无数仙舟人。” 闻言,老人放松了下来,她气息微弱,不知不觉间陷入了沉眠。 羡鱼刻意放缓动作,悄无声息地离开,继续回去处理文件。 在羡鱼听到老人的死讯时,策士长多说了几句。 “按照古时候的说法,她这个年龄算是喜丧,睡梦中走的,无病无灾,挺好的。” 羡鱼左思右想,询问一众下属后,决定放弃用星球来安置老人。 还是葬在曜青吧。 对方的丈夫、儿子,都是曜青人,那就在曜青安眠吧。 羡鱼亲自与一众下属,来为老人操办葬礼,他们按照古时候的旧制和习俗,送完老人最后一程。 紧接着,他们再次投身于繁重的工作中。 岚的母亲临终前的问题,羡鱼很快将其抛之脑后。 等到他再次想起这个问题时,已经是千百年之后了。 时间有多久呢?久到羡鱼清完几十波星神安插在仙舟的人手。 久到经历过无数次刺杀。 久到金人忘记之前的教训,试图再度掀起纷争。 久到仙舟圆峤险些失控,嗯,好在最后没出什么大问题。 久到获得长生的部分仙舟人,在喝完一碗稀粥后揭竿而起。 久到…… 昔日在曜青与他对月共饮的下属,一部分死于巨像之下。 他们尸骨无存。 羡鱼试着使用复活道具天生牙。 那是每人只能使用一次的、来自异世界的神兵利器,若是有足够纯粹的慈悲之心,可一次救百人。 但他失败了,他无法使用这个道具。 羡鱼紧接着尝试其他道具,最后得出一个结论,异世界的道具,在这个游戏里的效果会大打折扣,但若是遇到契合的人,将会发挥出十成十的威力。 他注视着“慈悲之心”这四个字,默默关掉背包。 时间太久了,他甚至回想不起他们的容貌和声音,只能点开系统,或者调出档案,看着他们那被苍白字句概括的一生。 羡鱼无法想起在第一次,得知下属抱着死意,奔赴即将使用巨像的星球时的心情。 作为目睹过无数次巨像威力的仙舟高层,他们作出这个决定之前,究竟下了多大的决心? 羡鱼不知道。 只知道,被他忽视的魔阴身,成了下属们去不掉的顽疾。 这是「机械飞升」都无法解决的难题,等到找到缓解魔阴身的方法时,他们已经不愿再尝试了。 羡鱼不理解。 不老不死,难道不好吗?这难道不是仙舟人梦寐以求想要达成的愿望吗? 对着下属疲态尽显的脸庞,他无法问出这个问题,只能深埋在心底。 可「不老不死」如同附骨之疽,长久又缓慢地折磨着他们,最终在某个瞬间抵达临界点。 昔日被调笑胆小、内向的壮汉下属,随着时间推移变得越发稳重。 某日,下属为元帅寻来一把做工精致的宝剑。 “诶,元帅大人当心,别伤着了——” 羡鱼不顾对方阻拦,特意摘下半掌手套,接过这把剑。 他不懂武器的锻造和用料,站起身,十分顺手地挽了个剑花,刚要转头说些什么,就听见一阵诡异的声响。 像是什么在撕扯,什么东西在生长、在试图挣脱束缚。 羡鱼倍感不妙,向声源处看去,只见下属的胸口、肩膀生出黄得刺眼的银杏叶。 下属怔愣在原地,紧接着,银杏叶自下而上疯长着。 他艰难地,用嘶哑的声音说: “元帅大人,小心……” 紧接着,他用仅存的理智,挪动自己的身体,朝着那柄剑撞了过去。 下属曾说,这柄剑是他费尽心思找来的宝物,能轻松斩杀敌人。 正如他所说,剑轻易地洞穿他胸前的护甲,剖开长满树叶的血肉,穿透胸膛,捅穿脊骨。 那柄剑穿胸而过。 羡鱼一手握着剑柄,一手拽住下属,防止造成二次伤害。 他朝对方的伤口看去,以往能迅速恢复的血肉,此刻没有一点愈合的迹象。 紧接着,他又对上下属那双涣散无神的双眼,直接愣在原地,思绪控制不住地发散。 不是说,不老不死吗? 假的吧。 羡鱼想要抬手去探下属的鼻息,却被顺势而下的、温热的血液所阻拦。 掌心黏腻湿滑,让他险些没握稳剑柄。 他被动地站在原地,出言提醒周围的下属。 “元帅大人真是、无所不能……” 竟然、竟然能终结不死的诅咒—— 其中一人喃喃自语,眼底是掩盖不住的炙热。 闻言,羡鱼的大脑瞬间停摆,紧接着,漫无边际地发散着思维。 原来如此。 怪不得、怪不得「不老不死」是debUff,是负面效果。 难不成,他是什么体质特殊的天选之子吗? 作为玩家,非得亲自刀掉下属吗? 这是什么烂俗剧情啊? 说好的七岁以上孩童能玩的游戏,给我整这出? 差评。 羡鱼被回过神的下属和策士长拉开,一群人手忙脚乱,一时间拽得他失了重心,跌坐在地上。 他看着他们找来医者,再看他们拔剑,最后看司鼎佝偻着身体单膝跪地,与他视线齐平后,对仍坐在原地的他,小心翼翼地说: “节哀——” 羡鱼垂头盯着沾满血的掌心出神。 他发散思维,甚至漫无边际地、想起了老人临终前的问题。 岚所做的一切,有意义吗? 有的。 他如此想着。 ------------ 第72章 没人能比你做得更好 羡鱼打开背包,找到那把天生牙。 正当他准备拿出道具,再度尝试时,策士长蹲下身,抬手狠狠扣住他的肩膀,低声道:“不要再拿利器出来……” 羡鱼缓慢地抬起头,看向一旁的下属们。 他们注视着他,眼神和以前一样,是从未变过的炙热与信赖。 羡鱼想说,别用这种眼神看他。 至少现在,不要用这种眼神看他啊…… 羡鱼尝试着用手撑住地面借力站起身,一时忘了掌心处的黏腻,只在地面上留下几近凝结的、暗红色的血痕。 策士长凑过来,架住他的胳膊,直至站稳后才松开手。 羡鱼深吸一口气,抬眼与一众下属对视。 其中一人神色激动,猛地拔出佩剑朝羡鱼递了过来,正要说些什么时,被他出言打断了。 他说:“此事不必再提,我再想想办法。” 羡鱼目不斜视地朝外走,将众人留在原地。 他隐约听见策士长语气激动在说着什么。 “我以为他已经够不当人了,没想到你们真是青出于蓝胜于蓝啊?” “真是一群疯子!就算是、就算是他再厉害,也做不到亲手杀掉自己的下属啊?” “难道你们不觉得,你们的想法和要求,对他来说,太过分了吗?” 羡鱼在心里叹息,真是天上下红雨,居然还能听到策士长夸他。 他自行找了个偏僻无人的房间,盘腿坐在地上,摘下能为仙舟提供加成的「魔阴身」debUff,撕扯掉胳膊、胸口处生出的银杏叶,打开了背包。 脱离「失忆」和「情绪易失控」的负面效果后,羡鱼感到自己的头脑无比清醒。 甚至能回忆起被他遗忘的过往。 他努力回想那些零碎的片段,才发觉他曾在梦中与「智识」见过一面。 那时的羡鱼刚当上曜青的将军,在「智识」身边看到一众高数值人才后,挖人的心蠢蠢欲动,将游戏中的三大天灾告诉众人,邀请他们一同抵御宇宙即将面临的灾祸。 「智识」说:“而你,是第四天灾,有99.99%的概率毁灭整个宇宙。” 他心下不爽,故作讶异道:“感谢您的提醒,不愧是「智识」星神,我会努力尝试的。” ……然后他就被踢出去了。 羡鱼将此事抛在脑后,打开写满童言童语的纸张,停留在最后的那两句、被打了对勾的话上。 【惹怒所有的猫猫狗狗,其实是为了与它们分享最浪漫的风景】 【攀上树木最高的枝杈,与它们分享最浪漫的风景】 羡鱼心中陡然生起一个猜测。 他开始一样又一样点开道具的注释,试图寻找到能解决下属烦恼的东西。 直至仙舟即将要转变为白天时,羡鱼终于找到了一个名为「羽渡尘」的道具。 看描述,和他背包里的部分道具同属于一个异世界? 很可惜,他无法使用「羽渡尘」,下属也不能。 羡鱼只得看向浮黎之前留下的道具,选择使用。 没过多久,「记忆」星神现身了。 他主动开口,对浮黎说:“现在轮到你来履行承诺了。” 那张没有五官的脸,转了过来,说:“你开出的价码不够吾帮你做这件事。” 羡鱼听到这句自己从未说过、但符合自己性格的话后,心下了然,忍不住笑出了声: “原来,你和我的关系这么好啊,我们一定是挚友吧——” 他接着像是在与熟识的老友攀谈般,语气亲昵: “「魔阴身」,我知道你有办法,而我作为你的挚友,你的请求,我自然也会答应。” 浮黎同意了。 在星神即将离去时,羡鱼突然露出笑容,语气愉悦地说: “为了那0.01%的概率,一定要好好遵守你我的约定——” 如他所想,模糊的虚影微不可查地停顿了一下。 若不是羡鱼眼力好,一直盯着对方,恐怕也要错过这个细节。 两个高级NPC还真是一伙的。 看来自己的体质的确很特殊。 羡鱼回想起以往的种种细节。 例如游戏中所谓的命途,和他不沾一点关系。 在策士长吃下果实后七窍流血倒地不起,而他只是几近濒死、吐出一口血后,行动自如。 岚和策士长曾烧掉过自己给出的、神明的果实,却没有任何问题。 而且,他还能破解「不老不死」的debUff。 如今,星神甚至能在他面前露出破绽。 看来高级NPC的力量,似乎对他没有过多影响。 现在看来,「智识」的判断是错的。 他不是第四天灾,他就是「高维入侵者」。 而低维世界的能量体系,对他产生的影响并不大。 这太合乎情理了。 浮黎几近于无的停顿,彻底证实了羡鱼心中所想,他瞬间理解了一切。 他至少使用过两次以太相引擎。 一次,吸引星神仇恨抽取祂们的力量,来让仙舟人飞升到更高的位面。 还有一次,是去抽取所谓的「树」? 两次升维,但没有一次达成游戏通关的条件。 看来得换个方法…… 羡鱼借助着系统,在那张纸的下方添上一句话。 【独自攀上树木最高的枝杈】 至于是否要加上后半句,是否要拉着全宇宙看最浪漫的风景,得看游戏体验怎么样了。 还有对勾,就等目标达成之后再添上吧。 见事情解决,羡鱼神清气爽,他打开系统消息,笑容瞬间凝固。 【仙舟·曜青】 【身为仙舟元帅的你】 【成功带领仙舟人获得长生】 【却仍招来外敌「造翼者」】 【此刻的罗浮血流成河】 羡鱼:“……” 不是,他是错过了多少游戏剧情啊? 不就过了一晚上吗? 他只是把给仙舟的加成效果,暂时摘掉了一晚上啊。 羡鱼火速带上「魔阴身」的debUff。 他点开许久未看过的UR面板,显示岚和燧皇绑定在一起,正处于被岁阳寄生的特殊状态中。 羡鱼:“…………” 好家伙,之前岚打下来的特殊材料还没死啊? 他心下为其顽强的生命力感到惊叹,随后站起身,拍拍裤子上的灰尘,推开门去找策士长。 下属与策士长正吵得不可开交,好似在谈论罗浮的事情,见到羡鱼进来后,瞬间噤声。 “我知道,是罗浮出事了,点兵,打。” 羡鱼顿了顿,又补充道:“我先行一步。” 策士长定定地望着他,问:“你确定?” 羡鱼点头,说: “我要去履行和她的约定,怎么也要朝着岚的脸揍一拳吧。” 只可惜,等到了罗浮后,他没能代替岚的母亲,去揍那个不孝子。 岚的血条即将见底,没多少时间了。 UR的位置标注在地图上,羡鱼目标明确地快步向前走,与无数伤者擦肩而过。 以往卷宗上的数字,在此刻具象化,摆在他的面前。 他抬头遥望曾被视作神迹的建木,心中思绪万千。 当时的仙舟人将其奉为圣物,时不时抬头仰望着这棵枝杈伸向天际的树木。 尚未意识到潜在问题的羡鱼与仙舟人,都未曾想过未来将付出何等代价。 这棵树,没有带来生机,反倒将枝杈寄生于仙舟人血肉之中,不断地汲取着养料。 如今这棵树,不复被众人朝拜时的盛景,只留下光秃秃的枝干,和疑似被灼烧过的黑色印记,和星星点点的、尚未熄灭的火光。 羡鱼不禁停下脚步,去看罗浮众人。 他们四处奔走着,哪怕是面对强敌,仍不肯服输,他们眉头紧皱,眼睛却亮得惊人。 他们誓要挣脱无形的束缚,从血肉中挖出病灶,给予敌人最沉痛的一击。 羡鱼扫了眼地图,继续加快脚步,等他看到系统地图中岚的标点,和地上险些看不出人形的伤者重叠时,沉默了。 他绕开焚烧着的火焰,脱掉外套,盖住岚穿肠破肚的身体,盘腿席地而坐,扫了眼那被血液浸透的衣摆,问: “你想活下去吗?睁眼就是答应,眨眼就是拒绝。” 岚缓慢地眨了下眼。 “好。” 羡鱼拿出背包中仅存的一块「丰饶」果实,随手扔进一旁燃烧着的火堆中。 他看着火焰烧尽那被无数人追捧的神物后,转头对岚说:“汝母吾养之。” 岚:“……” 然后羡鱼眼睁睁看着,面板上岚所剩的时间瞬间少了一半。 羡鱼:“……开玩笑的,我没有,是策士长。” 他眼瞅着时间又猛地变少了,只得加快语速解释道: “不是你想的那样,策士长和你之前的下属会经常看望你的母亲,她没有选择长生,是喜丧,无病无灾,睡梦中走的,走之前没有经历什么痛苦。” 听完这番话,岚的状态稳定了下来。 若不是伤势太重,岚真想开口问问上司,你到底是哪个语文老师教出来的?对方肯定在教育界颜面扫地了吧。 羡鱼松了口气,差点还以为自己要把岚气死了。 他继续说:“之前想专门找个星球,让她在那里休息的,我问了好多人,放弃了,她如今在曜青。” 羡鱼又说:“我劝她再嫁她不听,唉,她还让我替她揍你,把你打哭,当然,最好能打死你这个不孝子。” 岚:“…………” 他与燧皇做了交易,在与其合作一同破坏建木、贯穿巨兽后,除仇恨外的情绪,皆被对方吞噬殆尽。 所以,他是不会掉眼泪的。 如今生出的些许无奈,也转瞬即逝,被身体中残留的岁阳吞噬干净。 哪怕没有太多情绪,但他也知道,这番话,一定不是他母亲说的。 羡鱼轻声道: “她说,她不想等了,不想再当谁的妻子,谁的母亲,只想当自己。” 语毕,羡鱼沉默了,他点开背包拿出天生牙,试探性地触摸着,却仍是无法使用的状态。 他抱着道具,盯着面板上UR的生命倒计时出神。 羡鱼听着对方逐渐变得微弱的呼吸声,问: “你觉得,我是个合格的上司吗?” 岚想说,是的。 没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 羡鱼看着面板的倒计时逐渐归零,又看着岚的状态再度变化。 【「巡猎」星神】 【祂势必铲除「丰饶」星神造就的孽物】 羡鱼:??? 天杀的,该死的NPC!怎么把他继承人搞成星神了,知不知道他得等多久,才能刷到岚这种全能型人才啊?! 他一时间情绪失控,胳膊上逐渐生出树叶。 羡鱼:“……” 孽物竟是我自己。 这就是浮黎和「智识」的盘算吗? 那可真是太好笑了。 他火速摘掉「魔阴身」debUff,将银杏叶连着皮肉一同撕扯下来,席卷而来的气流来势汹汹,他只能顺势一滚。 等再缓过劲,从地上爬起来时,血条都快清空了。 羡鱼抬头,看向天空中那庞大到令人瞠目的……自带轮子的人马? 升格成为星神的岚,没有五官,但羡鱼仍能感觉到对方在注视着自己。 紧接着,强大到能瞬间摧毁身体的神力袭来。 羡鱼默默偏头吐出一口血,对方停顿片刻,放慢速度继续输送神力,祂留下一支箭矢,随后消失了。 羡鱼将其收进背包,查看注释。 【「巡猎」星神赠予的神力】 【这一支足以引爆星体,因「复仇」而升格成神的祂,选择了祂的第一位令使】 羡鱼轻笑,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使用。 至于问题的答案?他已经知道了。 因「复仇」而升格?嗯,不错,那我去星神们那里拉个仇恨,让岚出手揍祂们也不错啊。 只是,他的继承人啊啊啊啊啊—— 羡鱼只觉得眼前一黑,仿佛坠入更深的梦境之中,四肢好似被什么东西压住,浑身燥热无比,只有脸颊处有些许凉意,他下意识去靠近,奋力睁开眼,只见白发红眼的美人与他对视。 是镜流。 而他方才追逐的那股凉意,正是镜流的手。 此刻,羡鱼的脸,正贴着对方的手心。 镜流面不改色地收回手,她盯着羡鱼的脸,语气耐人寻味:“你的脸很红。” 羡鱼:“……” 他扫了眼让自己燥热、脸红的罪魁祸首,由衷地感到困惑。 到底是谁给他盖得三层被子啊?! ------------ 第73章 腾骁:你有点极端 羡鱼环顾四周后发现,这不是在他的家中,而是陈设简单又不失整洁的一个房间。 他从空气中的药草味,辨别出此地是丹鼎司。 羡鱼刚要坐起身掀开这三床被子,结果就被镜流扣住肩膀按回了被窝。 白发美人语气严肃地说: “别乱动,你中毒了。” 镜流轻蹙眉头,低垂着眼,抬手伸向羡鱼的额头,撩开额发后,用手背试了试温度。 感受到手背处的热度,镜流眉头皱得更深了,脸也跟着冷下来。 “稍等,我去将丹枫找来。” 镜流抛下这句话后,转身离开,速度快得令人瞠目,羡鱼甚至没来得及出言阻拦。 羡鱼:“……” 他一头雾水,根本没搞清楚是什么情况。 怎么一睁眼就到丹鼎司了?谁把他带来的? 自己到底中的什么毒啊? 为什么要盖三层被子?难不成这种毒还得靠发汗才能排出来? 羡鱼热得头昏脑涨,他没忍住,抬手将额发撩上去,把多余的两层被子掀开,没等他凉快一会儿,返回房间的镜流冷声道: “莫要乱动,盖好。” 一路被镜流催促甚至要开战技赶路的丹枫:“……” 这语气,不知情的人听了,还以为你们两人有什么深仇大恨呢。 羡鱼知道镜流是在担心自己,没太在意对方的语气,耐心开口解释道: “太热了,三层被子太厚了。” 镜流微不可查的怔愣一瞬。 三层?她明明只加了一层啊? 丹枫只觉得自己为友人操碎了心,他只擅长把龙师气个半死,哪里说过什么打圆场的话啊? 龙尊绞尽脑汁,憋出一句:“镜流只是关心则乱。” 然后换来了镜流的眼刀。 丹枫:“……” 龙尊无语,走到床边提出为羡鱼把脉。 羡鱼配合地伸出手,语气温和:“劳烦龙尊大人了。” 丹枫抬手附上羡鱼的手腕,视线不受控般落在对方的脸上。 龙尊先前从未注意过,此刻对方将额发撩起,露出整张脸时,他察觉到了异样。 他觉得,这张脸非常、非常地眼熟。 在雨别等许多位龙尊的记忆中,他见过与羡鱼相似的脸,只是两人的眼神、性格天差地别。 那人的眼神,一片死寂,好似看什么都是死物。 性格……他没接触过,不好评价,至少没人敢像镜流这般斥责那人。 不过是容貌相似的人罢了。 丹枫收回手,转头看向镜流:“安心,体内余毒已清,并无大碍,你若是不放心,我再开三天的药。” 没等病号本人说些什么,镜流就直截了当地替羡鱼做了决定,开始询问丹枫相关的注意事项。 羡鱼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但见两人的话题已经转向饮食禁忌后,只得安静听着。 丹枫想起他与其余两位友人,费尽心思为镜流研究出的攻略后,给镜流一个很是赞同的眼神。 攻略原文是约对方出门时,要足够强势,最好不给人拒绝的余地。 看来镜流很擅长融会贯通,等将攻略应用到日常生活中的方方面面,友人定然能得偿所愿。 羡鱼见两人话题逐渐步入尾声,插话询问道:“不好意思,请问我中的毒是哪一种?” 闻言,丹枫表情凝固一瞬。 身为龙尊,他从未想过,一件前代龙尊尚未来得及送出的礼物,能在好几百年后惹出乱子。 那是由当时的龙师,代为挑选的礼物——千年人参。 礼物的价格算不上昂贵。 当时的龙尊和前任元帅,都不是会在意这些旁枝末节的人,却不料给心怀不轨之人留下可乘之机。 有人将人参的一小部分根须,替换为毒性极大、与人参外表相似的商陆,将两者拼接在一起,乍眼一看,很难察觉出端倪。 换作是普通人,恐怕早就把这价格昂贵的人参仔仔细细地研究个遍。 但是对于当时的龙尊来说,不过是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东西,前任龙尊没送出去后,就随手搁置在了私库里。 丹枫,丹鼎司司鼎,对各种药材如数家珍,他自然能分辨出人参和商陆的区别,但谁能想到啊?谁能想到人参还能拼接起来? 根本不是应星将人参洗坏了,而是本就被人动了手脚。 养尊处优、私库里存放各种千年、百年珍惜药材的丹枫表示无法理解。 若不是怕腾骁将军不肯收贵重的礼物,阴差阳错之下将其找出来,这个阴损害人性命的东西,估计还得在私库里继续放着。 区区一根千年人参,价格才多少啊?竟然险些害了前任元帅、现任罗浮将军。 最后,被丹枫和他的友人们,和友人心上人吃了。 五人当场中毒,好在丹枫的随身侍从及时发现,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丹枫醒来后勃然大怒,他放心不下友人,先是亲自为他们治疗,等他们醒来后,才转头去找龙师。 龙尊头一回发这么大的火,以往横挑鼻子竖挑眼的龙师,吓得不敢吱声。 丹枫当场处理了几位龙师,命令手下严查,掘地三尺、不,不止是三尺,哪怕是挖到建木的根须,也得把事情查得水落石出。 若不是此事牵扯到自己的友人和旁人,丹枫是绝对不会说出去的。 说出去都嫌丢人。 他堂堂丹鼎司司鼎,被商陆的根须给药倒了。 真是终年打雁被雁琢了眼。 丹枫心里五味杂陈,他头一回体会到了有钱的痛苦,归根结底,都怪他太有钱了! 若是他能像普通人那般,将千年人参当作宝贝似的天天看,肯定会发现问题的。 丹枫想到友人们身份特殊,又专门向腾骁将军汇报中毒一事,直言自己治下不严,会严惩罪人。 只听说五人中毒的腾骁,一见龙尊这不肯罢休的架势,惊住了。 腾骁:我觉得你有一点极端。 腾骁打着马虎眼,可等他听完所有受害者的名单后,只觉得心惊胆战,他话锋一转: “此事事关重大,牵扯前任元帅不说,还将我们罗浮万里挑一、不,千百年都难得一见的人才,将他们牵扯其中,此事绝不能轻轻揭过,必须严惩——” “我将十王司的人手借给你——” ------------ 第74章 什么惊天大瓜 腾骁将十王司的人手借给丹枫后,恨不得找个无人的地方以头抢地。 他知道羡鱼与自己看好的好苗子景元关系要好,毕竟前任元帅在之前,挚友就多到数不清。 毕竟谁能拒绝前任元帅这个杀神呢? 腾骁本以为,两人关系一般,就跟不靠谱传闻中的前任元帅与「常乐天君」一样,是塑料挚友情。 毕竟「常乐天君」和前任元帅的不靠谱传闻太多了,什么给前任元帅喊爸爸啊,什么星神给前任元帅砸了六十亿信用点啊之类的…… 腾骁以为景元和羡鱼的关系也很塑料。 但他万万没想到……他们竟然会是那种互相分享美食的关系啊?! 这谁能想到?! 腾骁火速拿出玉兆,给元帅写小作文。 他一个五大三粗的壮汉,拿着尺寸对他来说有些小的玉兆打字,情急之下打了不少错字,只能反反复复修改,好不容易才写了篇千字长文。 腾骁在长文中向元帅引荐景元接任自己的位置,同时声泪俱下地卖了一波惨,最后抒发一下对上司的敬仰之情,希望能当一个小小的侍从陪伴在元帅身边。 反正他也干了挺长时间了,也该退休了,绝不是被前任元帅吓得想退休。 ……然后元帅没回。 腾骁:这谁顶得住啊。 申请退休无果,他只得直面残酷的真相。 腾骁特意换了一身衣服,他怕外人因为自己注意到羡鱼,打扰对方的平静生活。 他隐瞒身份,亲自跑了趟丹鼎司。 到了地方,他避开正在交谈的镜流和丹枫,无意间听到两人的谈话。 镜流说:“我来付他的药费。” 丹枫哼笑一声:“又让人欠了你一个人情,不愧是剑首大人。” 腾骁没有在意,悄无声息地避开旁人,进了羡鱼的病房,见对方没醒,左思右想,拿起一旁无人盖过的被子,小心翼翼地盖了上去。 他再定睛一看,加上他刚刚盖上去的,一共有三层被子。 腾骁:“……” 谁啊?谁又给多盖了一层? 要不再把被子拿走?还是说现在就离开? 腾骁权衡一阵,决定先去找丹枫了解一下情况。 绝对不是怕羡鱼被自己吵醒…… 他迅速离开病房,快步朝外走,在走廊上与神情严肃的镜流擦肩而过。 丹枫见到腾骁后,愣了一下,随后上前与其攀谈,两人没聊多久,镜流就行色匆匆地折返回来,看也没看腾骁,拉着丹枫就跑。 腾骁:“……” 他眼睁睁看着两人奔向羡鱼的病房。 腾骁迅速回想起两人方才的谈话,电光石火间明白了一切,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什、什么?那位和镜流?!镜流是自愿的吗? 他回想起关于前任元帅的种种绯闻,「常乐天君」暂且不提,什么选妃、几万、几千人什么的…… 但现在仙舟是一夫一妻制啊! 就、就算是那位要欺负镜流,他也绝不答应! 腾骁抱着最后的一丝希望,问丹鼎司负责收款的人,得知镜流替羡鱼交了药费后,一时间大受震撼。 还、还真是啊!不行!必须得护着自家下属! 腾骁神色愤愤地掏出玉兆,找自家上司告状。 他管不了,难道元帅大人还管不了吗?! * 病房里,丹枫丝毫没有替持明族内部遮掩丑事的意思,原原本本地讲给羡鱼听,并给出承诺一定会严惩罪魁祸首。 一是身为受害者,理应知道实情。 二是对方身份特殊,是镜流的心上人,大可借着为羡鱼赔礼的由头,把人多约出来几次。 得知事情原委的羡鱼:“……” 好家伙,什么回旋镖啊。 这口有毒的人参,他就非吃不可吗? 他无语凝噎,心里倒没什么太大的感觉,对罪魁祸首的处置也没什么太大兴趣,只得保持社交惯用的微笑,表示相信饮月君。 紧接着,丹枫说自己族务缠身,匆匆告别后就离开了。 一时间,病房只剩下羡鱼和镜流两人。 羡鱼陷入沉思,一时间忽略了紧盯着他的镜流。 实际上,他根本不在乎真凶是谁,也没觉得丹枫能找到对方。 他前世得罪了太多人、太多星神,谁想害他,他都不觉得意外。 这就是爱玩消消乐的代价,他愿意承受。 反正羡鱼不会死,他们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反正那些人都化成灰了。 再加上,他前世加班几千年……他太累了。 而对于持明族人来说,除龙尊外,转世之后都被视为不同的个体。 外加事情过去太久,追根溯源起来太过麻烦,要是真有什么证据,也早在罪魁祸首对人参动手脚的时候,销毁得一干二净。 估计再怎么查,也查不出个所以然。 “有时候,我很好奇。” 镜流突然开口,打断了他的思绪。 羡鱼看向镜流,神色茫然,不太明白她的意思。 镜流定定地看着他,随后叹道:“我很好奇,你到底经历过什么?” 羡鱼望向镜流的红瞳,那双眼睛闪过太多情绪,让他无从辨别对方的情绪。 “你到底经历过什么,遇到事情时才会如此的……平静,哪怕是知道自己被卷进无妄之灾里,也没有任何负面情绪。” 羡鱼一愣,他从未被人问过这个问题。 随后他面不改色地说:“因为没有必要,与其在已经发生的事情上浪费时间,倒不如想想接下来如何处理。” 镜流深深地看了羡鱼一眼。 对方一定是,经历过很多、很多困难的事情吧。 不然,为什么会情绪如此稳定,为什么会如此擅长替别人考虑呢? 镜流没再说些什么,十分自然地拿起羡鱼在就诊前脱下的黑色风衣,递过去,并对他说:“走吧,我送你回家。” “啊?” 羡鱼接过外套,动作猛地一顿。 “真不用,我自己回去就好。” 镜流根本不给羡鱼拒绝的机会,催促他穿衣服。 羡鱼:“……” 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他穿好风衣,就察觉到口袋里的玉兆在震动。 羡鱼拿出来后扫了一眼,就看见HUa接连发来好几条消息。 【HUa:你要知道,我们仙舟联盟有一套完整的法律】 羡鱼:??? ------------ 第75章 我们仙舟有一套法律 【HUa:《震惊!盘点宇宙渣男现世报,每一个都大快人心》】 【HUa:《劈腿?多角关系?精神控制?众多渣男锒铛入狱》】 【HUa:《因爱生恨!软饭男的现世报,被捅三十七刀横死街头》】 【非工作时间不回:什么乱七八糟的……以后少看这种垃圾文章】 羡鱼只觉得莫名其妙,打完这句话后,他把玉兆调为静音放回口袋。 “镜流,真的不用麻烦你。” 羡鱼试着劝阻镜流,对方却不愿让步,硬是要送他回家。 镜流接过一旁医者递来的药包,再转交给羡鱼。 她注视着羡鱼,面不改色道:“无妨,刚好顺路。” 羡鱼:“……” 镜流用羡鱼自己说过的话,来堵他。 这话还真不好反驳。 他一时词穷,想了又想,只能归结于镜流送来的那顿饭。 他以往只看结果,不会在意过程。 这件事追根溯源是持明族的问题,与镜流没有任何关系,倒是他忽略了镜流的感受。 或许,对方正因此而感到愧疚吧。 羡鱼坦言道:“这次中毒又不是你的错,归根结底,是那些恶人的错啊,不用麻烦你。” 镜流叹了口气:“哪里能不在意呢?若不是因为我,你也不会受这次罪。” “从结果来看,我只是损失了一天的假期,不是什么大事……” 羡鱼试着劝解镜流,却不料说完这番话后,对方的脸色更难看了。 昔日清冷自持的剑首,在此刻显露出些许怒容,她很快又控制住表情,语气有些生硬地问羡鱼: “在你看来,中毒都不算什么大事吗?” 这得是,受过多少罪啊? 镜流在心里叹息,她不再纠结于这个问题,免得提及羡鱼心里的伤心事,另起了一个话题: “丹枫开了三天的药,记得吃。” 羡鱼不擅长拒绝旁人的好意,只得干巴巴地哦了一声。 他在梦中回想起的记忆太过烦琐,醒来后根本来不及细想。 如今更分不出心神与镜流聊天,两人并肩而行,一路无话。 羡鱼:怎么感觉不对劲…… 他忍不住开始发散思维,思考自己与剑首的关系。 没记错的话,这是镜流第二次送他回家。 细数起来,对方送过丰饶孽物,姑且当作云骑军特有的伴手礼吧…… 给他转过账,理由是送对方回家时的那瓶浮羊奶。 约他和景元共三人一起吃饭,虽然景元最后没有来…… 如果按照他之前惯用的思维方式,用结果来倒推目的…… 结果是,两人来往更频繁了,互相欠下的人情也多了。 那镜流的做法,是为了和他拉近关系?目的呢? 镜流,不会是喜欢他吧? 还是说,镜流只是把他当小辈照顾? 再回想起吃烤肉时,镜流那句莫名其妙的话:“你何时有了女朋友?” 羡鱼左思右想,发觉自己得出的两个选项,竟然都说得通。 不管是得知心上人脱单,还是关照的小辈突然背着她谈恋爱……好像都听起来没毛病。 如果是喜欢自己,呃…… 自己身上好像没什么值得别人喜欢的地方吧? 他只是一个性格无趣的普通人,仙舟一抓一大把。 非要说特别的话,只有那几千年的打工经历称得上特别吧…… 羡鱼想不出个所以然,忍不住看向身侧的镜流。 剑首目不斜视,好似没有察觉到他的目光。 羡鱼默默移开目光,开始思考另一个问题。 他喜欢镜流吗? 喜欢这个表面高冷,实际上很擅长发掘旁人闪光点,为别人考虑的镜流吗? 不知道啊,没人教过啊。 羡鱼尝试着从前世的记忆中,搜寻有用的信息,却发现自己除了玩星球消消乐,和星神对线外…… 好像什么也没干。 一点有用的东西都没有。 羡鱼:“……” 啊,感觉没有消消乐简单。 他木着脸,和镜流走到家门口后,又忍不住发散思维。 正常情况下,应该是需要邀请对方喝杯茶? 但是感觉好奇怪…… 按理说应该是男生送女生回家吧?然后顺势进去喝茶? 自从得出镜流有可能喜欢他的结论后,他就控制不住地反复思考,思考自己的措辞,和举动。 在尚未得出结论前,羡鱼不想给对方传达什么暧昧或者错误的信息。 如果可以,羡鱼这辈子还是想当个人的…… 毕竟两人的年龄差距太大了。 无论是做些什么,总有种仗着年龄、阅历欺负小辈的感觉。 还是谨慎点吧。 要是让镜流产生些误解,那他岂不就是渣男吗…… “到了。” 镜流开口打断了羡鱼的思绪。 羡鱼刚想和对方说些什么,就被自家那扇熟悉又陌生的门吸引了注意。 镜流循着他的目光看去,沉默一瞬后艰难开口道: “一时情急……抱歉,锁芯仍是之前,门……丹枫的族人已经替你换过了。” 紧接着,没等羡鱼回话,镜流又说: “药费也是他们付的,好好吃药,从周一开始,中午同我一起在云骑的食堂吃饭。” 镜流一路上想了很久,才想出这个方法。 她对羡鱼的情况并不了解,姑且不说什么喜欢第二杯半价……光是从对方的话语中,就能推断出羡鱼过得并不好。 物质条件镜流不了解,但他平时……或许过得很不开心。 情绪这么稳定,肯定经历过许许多多的困难事,以至于再遇到什么问题,都不觉得生气。 镜流当然是想直接砸钱的,但羡鱼肯定是不可能接受的。 以往的相处中,羡鱼顶多只会AA,从不会接受女性请客。 至于自己付的药费……就让羡鱼以为是持明族付的吧。 云骑的食堂菜品也要比一般的外卖、餐馆要好。 对内部成员是免费的,对外人收费,她只需要提前付款,再告知对方免费就行了。 免费请他吃三顿饭,这下总能接受吧? 镜流安静地等待着对方的回答。 羡鱼:“……啊?” ------------ 第76章 羡鱼:感觉被星神孤立了 镜流接着补充道:“无须在意,只吃三顿,云骑食堂不用付巡镝。” 羡鱼与镜流私下相处时,已经深刻体会过对方说一不二的性格。 这位在战场上杀伐果决的剑首,要是有什么想要达成的目标,一定会拼尽全力去达成。 他没有察觉到,自己对上镜流,总会一再迁就、退让。 羡鱼无奈地点头,目送镜流离开后,这才转身回到家中。 家中摆设和他失去意识之前,没有太大区别。 羡鱼粗略扫了一眼,开始打开玉兆,回想梦中没来得及分析的各种信息。 首先,能确定的一点就是,这一世,浮黎从头到尾都在骗他。 那些所谓的、无法改变的命运,对于他这个「高维入侵者」来说,根本算不上什么难题。 这一辈子,他从未踏上过任何命途,就足以证明,在转世后,他仍是「高维入侵者」。 命运于他而言,不过是能任人揉捏的粘土罢了。 之所以浮黎和阿哈反复强调,估计就是以为前世的自己,留下了什么后手? 总不至于是怕自己再次毁灭整个宇宙吧…… 他羡鱼又不是什么活阎王。 但若是要他为自己做下的事忏悔什么的…… 不可能的。 他要是道德感太强,早在下属出事的时候跟着自裁了,然后星神们再一窝蜂地打击报复,仙舟联盟一块跟着他玩完。 羡鱼自认自己对仙舟仁至义尽,金人反复作乱,虫族虎视眈眈,还有什么丰饶民…… 他辛辛苦苦为仙舟攒下来的家底,可不是为了赔款、维修建筑的。 为的就是把潜在的危机扼杀在摇篮里。 对于当时外人的负面评价,他完全不在乎。 只要他没有道德,别人就不会绑架他。 再说了,羡鱼还帮着清理虫灾和反叛的智械,避免战局进一步扩大。 那些自诩正义的人啊,只能耍耍嘴皮子了。 他一让对方出钱出力,就立马不吱声了。 还想让我们仙舟人卖命去救无关的人?笑死。 有这本事怎么不去骂那些星神呢?去道德绑架祂们啊? 星神都不肯为信徒出一份力,去拯救他们。 光逮着自己喷。 而羡鱼在当时发现问题、明白那张纸上的内容后,他不相信任何一位星神,更不信任何一个人。 已经得罪了那么多星神,早已没有回转的余地了。 除了继续刷威慑力,等待焚天神兵之外,没有别的办法。 他只能一条路走到黑。 不刷能怎么办?不留下足够的火力,他一走,星神组团把仙舟联盟灭了怎么办? 等到找到合适的继承人后,他终于能尝试自己想出的、脱离游戏从而回到现实的方法。 从结果来看,羡鱼失败了。 能转生在罗浮,不正说明了冲「树」无法脱离这个世界吗? 他打开自己的背包,搜寻半天,都没有找到那把天生牙。 或许是阿基维利能够使用?阴差阳错将他复活了?对方或许也已经成功转生? 至于浮黎为什么如此主动地帮忙,让他恢复前世的记忆,估计就是想让自己放弃搞事吧。 ……反正都回不去了,待在罗浮也挺好的。 羡鱼理清自己转生的事情后,翻找起关于「巡猎」星神的讯息。 他搜寻了好一阵,结果发现对方一直在追着丰饶孽物跑。 羡鱼:??? 不应该啊,他肯定会去找星神拉仇恨的啊。 然后在仙舟人零伤亡的前提下,设计让星神反击,再顺理成章地让岚练练手,打不过再换焚天神兵。 不是,那么多个星神,他就没找到一个愿意理他的吗? 羡鱼心情微妙,有种自己被星神组团孤立的感觉。 这辈子被校园霸凌就算了,怎么前世还要被星神们孤立啊? 你们星神怎么回事?怎么不理人啊?搞什么冷暴力啊? 羡鱼无语凝噎,点开社交软件,询问镜流是否安全到家。 得到肯定答复后,转头去看HUa的消息。 【HUa:你的退休金金额太大,预计周一能到】 【HUa:剩下的东西,会陆陆续续寄到罗浮】 【非工作时间不回:什么退休金,什么东西?】 紧接着HUa发来一张表格,上面详细记录了羡鱼担任元帅时交过的退休金,并表示如果按照缴费年限来按月发放的话,仙舟肯定要入不敷出,所以将他之前交过的金额全加起来,一次性发放。 羡鱼:“……” 也是,能理解,毕竟干了几千年。 这辈子转世后,又能多活好几百年,真按照原定的标准来给他发,也不现实。 严格来说,HUa其实根本没必要多此一举。 毕竟前任元帅,和他这个平平无奇的卜者又有什么关系。 【HUa:你走之前,留下了很多东西,比如圆领袍,耳骨夹之类的】 羡鱼顿了顿,回了个好。 【HUa:最后,在不违背仙舟联盟法律和公序良俗的前提下,我以个人的名义,答应你一件事】 嗯,很细节,以个人的名义,而不是轻易以仙舟联盟名义来对他许诺。 一看就是非常合格的上司。 可HUa为什么要帮助自己? 是因为自己教导过ta?还是说,ta也不知道自己留下的后手,想等到重新拉近关系后套话? 羡鱼暂时没有头绪,对HUa说以后再说。 他将所有事情抛之脑后,专心在家里躺尸等着周一去书库。 等到了书库,前世的过往拼拼凑凑,也差不多能补完了。 一边摸鱼,一边看书,舒坦。 羡鱼满心欢喜等到了周一,结果一进书库,就被同事抓了个正着。 对方将手里的一箱卷宗塞给他,解释道: “最近将军大人调出了所有和前任元帅有关的卷宗,这几天一直都在忙,还好你来了——” 羡鱼:“……” 摸鱼不成反加班。 他心情复杂地跟着同事一起搬卷宗,搬了足足五六箱。 等羡鱼好不容易干完活儿,正准备拿着杯子去接水,迎面就碰上了太卜萧林和腾骁。 萧林招呼羡鱼:“诶,羡鱼,快去给将军大人倒杯茶——” 腾骁:“……” 羡鱼干脆利落地答应了,与想要出言阻拦的腾骁擦肩而过。 腾骁:“…………” 他下意识摸了摸脖子,感觉凉飕飕的。 今天这口茶,他还有命喝吗? ------------ 第77章 被创飞了 如果时间能够倒流,他腾骁,绝对不会在今日踏入太卜司的书库。 鬼知道为什么这位杀神会在书库啊?! 他腾骁还没找太卜萧林说调岗的事啊? 腾骁眼睁睁看着羡鱼去了茶水间,一时间大脑过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想要阻拦太卜萧林差使羡鱼,但又怕自己做得太过明显,反倒打扰了这位杀神的平静生活。 腾骁只觉得汗流浃背,额头止不住的冒冷汗。 他这几日看了许多关于对方的卷宗,知道前任元帅对仙舟有着近乎病态的掌控欲。 那位大人智多近妖、生性多疑,但下属对其评价却好得出奇。 腾骁对这矛盾的描述摸不着头脑。 他左思右想,决定顺着羡鱼的想法,将对方看作普通卜者。 一旁对上司心思一无所知的萧林,正招呼着一众卜者给将军腾位置。 腾骁身形僵硬,坐在一众卜者腾出的位置上,感觉不是在视察下属工作,而是在上刑。 腾骁在心里发出哀嚎。 元帅大人,您什么时候能把我带走啊,或者把那位大人带走也行…… 他开始抑制不住自己的脑子,回想有关前任元帅的离谱传言。 什么捅死关系亲近的下属啊…… 追着「寿瘟祸祖」的令使跑,跟打游戏非要收集全图鉴似的,非要把它们全抓起来……至于用途,腾骁不知道,卷宗上没写。 那位甚至还专门催促「寿瘟祸祖」再多找几个令使…… 哦,还有不少关于前任元帅的野史。 什么暴打「帝弓司命」啊…… 和一众星神抢「螟蝗祸祖」人头、准确来说是神头,直接终结虫灾啊…… 算计「常乐天君」替他铲除异己,忽悠对方用巨像打「遍智天君」,差点掀起博识尊和假面愚者们的纷争…… 任谁看了,都得说一句,这野史够野啊。 腾骁深呼吸几次,试图缓解紧张的情绪。 他后悔了,太后悔了! 当时他就应该拉着太卜萧林,多熬一熬、多加加班啊! 就应该24小时不停歇地加班,哦,还得带上景元,一起来撰写卷宗。 这样既能提高效率,又能给接班人打打预防针,省得景元接任将军后抗不了压。 但凡萧林靠谱点,可信点,腾骁他早就把实情告诉下属了…… 哪里需要他面对如此残酷的局面……哪里需要和这位杀神共处一室啊…… 腾骁头脑风暴一阵后,强迫让自己冷静下来。 毕竟那位虽然手段粗暴了点、行事不拘小节了一点、脾气爆了一点、性格多疑了一点……但还是很好说话的嘛。 腾骁在心里安慰着自己,鼓起勇气抬头,在看到羡鱼的第一刻,条件反射般迅速挪开了眼。 肯、肯定会被对方记恨吧,太冒犯了!太没礼貌了! 腾骁在心里哀嚎,面上不露分毫,他硬着头皮抬起头,瞅着那位大人,亲自捧着杯热茶过来。 对方黑发琥珀眼,和前世没有任何差别。 只是发型和穿衣风格与卷宗中的画像截然不同,留着与其他仙舟人相比略短的头发,穿着白衬衫和黑风衣。 对方逐渐逼近,仿佛死神一般,踩出的每一步,都向腾骁发出死亡的预警。 羡鱼把茶杯放在腾骁手边,说:“将军,喝茶。” 腾骁:“……” 腾骁在桌下狠狠捏住自己的大腿肉,努力遏制住自己原地蹦起来朝对方滑跪道歉的冲动。 他见羡鱼顿了顿,似乎是觉得自己的语气不够符合“普通人”的设定,又紧接着抬手五指并拢,朝着那杯热茶敷衍地比划了一下,补了一个字。 “请。” 腾骁:“…………” 有种身居高位的大佬努力扮演普通人的违和感。 大人啊,您这样说话,可称不上是什么普通人啊! 腾骁干巴巴地道了声谢,然后放缓语气示意对方可以去好好休息了。 毕竟接下来的东西,就不方便羡鱼继续看了…… 是腾骁和萧林加班加点,为前任元帅专门撰写的一本书。 为了不让对方看完自己的经历后,再度生出一统宇宙的想法,他和萧林重写十几版,又找来景元加班审稿,点灯熬油折腾了好些天,才敲定下来最终的版本。 而想要瞒过智多近妖的前任元帅,必须要在细节上做到位。 不光是书中的逻辑、情节经得起推敲,纸张也得毫无破绽。 为此,腾骁专门让萧林找了工造司询问,问如何将书本做旧,得出的答复却差强人意。 不管是工造司工正,还是如今炙手可热的百冶应星,都表示书籍做旧简单,但要是想看不出端倪,还得花很长时间晾晒才行。 腾骁和萧林为此大为头疼,直到下属找来了几百年前,尚未来得及印刷的空白书本。 腾骁发话说要一周内解决,但他左思右想不放心,硬是逼着萧林和一众下属加班,直到周一凌晨终于赶工做了出来。 谁知道,腾骁他一来书库,就见到了书里的正主啊!! 他敢怒不敢言,更不敢喝这口茶,只能疯狂朝萧林甩眼刀,奈何对方是个不会看人眼色的主,完全没注意到有什么问题。 腾骁感到无比痛苦。 萧林除了不会看眼色外,还是个藏不住事儿、很容易被套话的人啊! 肯定是不能和他说的,一说羡鱼就别想消停了。 腾骁不能露出任何端倪,他怕给前任元帅带来不好的影响。 他身为罗浮将军,做出每一个决定都需要深思熟虑,要是被人看了出来…… 羡鱼会被误认为是关系户吧? 要是有不长眼的人打扰了这位杀神……后果不堪设想好吗?! 腾骁只能默默承受被杀神递茶水的冲击感,在心里默默祈祷下属别作妖。 萧林对上司七拐八拐的心路历程一无所知,十分自然地将准备去休息的羡鱼拦了下来,再次差使下属。 萧林指着他和腾骁点灯熬油搞出来的一箱作品,对羡鱼说: “等会儿,羡鱼,你把那箱书的信息录入一下。” 想借机摸鱼的羡鱼被逮个正着,只得搬起书继续工作。 腾骁:“……” 腾骁痛苦闭眼,啊,让我死吧。 羡鱼打开密封的箱子,被放在最上方的书创了个半死。 那本书的书名无比炸裂,名为《仙舟联盟与无冕帝王同行的5000年》。 羡鱼:“……” 他视线下移,看向书本上的腰封。 【他,带领仙舟终结「帝皇战争」,祛除「虫灾」的病灶!】 【他,就是让全宇宙为之颤抖的最强人类——】 羡鱼:“…………” 拿书的手微微颤抖。 谢谢,已经被创飞了。 ------------ 第78章 羡鱼:我是什么很坏的人吗 羡鱼木着脸,机械式地对着单位的大型玉兆录入书籍信息。 他下意识地想要回避,不想继续探寻下去。 不想去深究这个中二到爆棚的主人公是谁…… 羡鱼:痛苦面具.ipg 与他心情相同的腾骁,同样感到无比痛苦。 腾骁不能回避,只能硬着头皮观察羡鱼的表情,努力去思考这位大人的想法。 是不是不满意书名?还是不满意书上的腰封? 腾骁本来是想选保守点的名字,但他拿不准羡鱼的喜好,想到对方如今才不过二十岁,于是就询问了与羡鱼年龄相仿的景元。 通读罗浮话本的景元,对起书名、写简介再擅长不过了,当即拍着胸脯表示给将军起个绝对吸睛的。 当时看完景元起的书名后,腾骁大受震撼,居然还能用这种方式来表述吗?会不会太夸张了啊? 他不理解,但出于对自家骁卫的信任,最终还是采用了景元的方案。 腾骁提心吊胆,一边熟练地使用糊弄学话术,糊弄萧林,一边小心翼翼地观察羡鱼的表情。 他怕自己的视线太过明显、被人察觉,只能借着观察书库扫一眼、再扫一眼。 腾骁不光得防别人,还得防着羡鱼,生怕和对方对上视线。 明显能察觉到腾骁在看自己的羡鱼:“……” 搞不懂,他又不是什么穷凶极恶的大恶人。 HUa到底跟腾骁说了什么? 他迅速处理完工作,漫不经心地想,腾骁也会躲在房间里哭吗? 腾骁瞅了半晌,硬是没从羡鱼的脸上看出什么,他松了口气,身形不再紧绷,开始借着处理公务的借口,起身准备跑路。 羡鱼瞅着腾骁离开的背影,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那就是,HUa的性别。 对方到底是男性还是女性啊? 他想了想,两人加上好友有一段时间了,现如今再问……就有点不合适了。 还是问问腾骁吧。 羡鱼拿起自己巴掌大的保温杯,跟着腾骁一同出了书库大门,没等他开口,走在他前面的壮汉猛地一回头,结结巴巴道:“您……您……” 腾骁卡壳半天,瞅见羡鱼手里的杯子后,不磕巴了:“您怎么还亲自来接水啊?” 羡鱼瞅着对方满头汗的窘迫模样,倒也歇了搞腾骁心态的心思,心平气和道:“不需要对我用敬称。” “啊哈哈,好的,您……不是……”腾骁心下慌乱,下意识说了敬称后,火速配合着改口,“你……不是,你亲自来接水啊?” 羡鱼:“……不是,我是有事要问你。” 腾骁的大脑迅速运转起来,CPU都快干烧了。 这位大人有事要问他?什么事?难不成是持明族搞出的那件事? 也是,人家起步灭三族,之前被霸凌都没搞出人命,现如今直接中毒进了丹鼎司,能不生气吗? 腾骁搓着手,试探道:“那依您的、不,你的意见,是想怎么处理呢?” 正打算问HUa性别的羡鱼沉默了。 他是错过了什么剧情?腾骁在说什么? 想怎么处理……是在说持明族试图谋杀前任元帅,结果让转世的他中毒的事情吗? 羡鱼听明白了,但他不想再为仙舟动脑子了,上辈子动的还不够多吗? 自己的工作自己做啊,为什么还要来问他? 羡鱼敷衍道:“该怎么处理怎么处理。” 腾骁努力绷住自己的表情。 他将之前策士长“相处时不要带脑子”的劝告抛之脑后,忍不住发散思维,开始思考羡鱼的言外之意。 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什么意思?是按照羡鱼之前的规矩,灭三族? 可是那是持明族啊……每一个持明族人,都被龙尊和龙师们护得死死的…… 持明族怎么灭三族? 丹枫肯定不会同意啊! 腾骁的神情多次变化,最后露出一副决绝的表情,坚毅地点点头: “我会努力为您达成的。” 羡鱼:“……” 自己刚刚说什么了不得的话了吗?怎么腾骁一副要拼命的架势? 他没控制住表情,微微皱了下眉头。 腾骁心中一惊,回想一番后,以为自己的敬称惹怒了对方,立马把“您”换成“你”,又说了一遍刚才的话。 羡鱼见状,无语了。 这不跟之前的下属一样吗?有时会用奇怪的视角来解读自己的命令,说让只打一个星球,结果一个比一个卷,直接打下十几个、几十个。 羡鱼只得耐着性子,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要求。 腾骁拍着胸脯表示会照做。 羡鱼:“……” 累了,无所谓了,反正是HUa的下属,让ta自己头疼吧。 等等……他是来做什么的来着?被腾骁一打岔,险些忘了。 他直截了当地问:“你的上司,是男的还是女的?” 腾骁陷入沉思,这是前任元帅想重回自己之前的位置?想将仙舟联盟变成仙舟帝国? 于是找到自己,来确定他的立场?问他打算怎么站队? 可是现任元帅是很好的上司,决策从未出过什么错,还很关照羡鱼啊! 他不可能背叛现任元帅的! 腾骁左思右想,决定为现任元帅多说几句好话,还没开口,就见羡鱼叹了口气,又问腾骁: “我是问,HUa到底是男的还是女的?” 一阵头脑风暴把自己吓得够呛的腾骁:“……是女性。” 羡鱼“哦”了一声,转身就走。 腾骁:好家伙,原来真的只是来问元帅性别的吗?! 他目瞪口呆,一时间感慨不已,没想到羡鱼脾气还挺好的。 腾骁忍了又忍,壮着胆子,问羡鱼关于镜流的事情。 羡鱼缓慢地眨了下眼。 怪不得,怪不得HUa说话怪怪的。 作为身居高位者,关注莫名其妙复活的前任上司,在羡鱼看来,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他以为自己已经表明态度了。 干了五千年的活儿,他当然不会再继续给自己找事干。 现如今,他只是在太卜司任个闲职而已,结果还一直有人盯着他? 他是什么很坏的人吗?至于吗? ------------ 第79章 人善被人欺 羡鱼面不改色地把腾骁糊弄走,随后转头回到书库,众多同僚已经完成了工作,各自回到工位上,看起来忙得热火朝天。 但对于摸鱼惯犯的羡鱼来说……他一眼就看破了真相。 属实是没活儿找活儿,要不是太卜还没走,这群人恐怕早就开始摸鱼了。 羡鱼拿着那本名字炸裂的书,熟练地挑了个角落的工位,随后…… 他开始盯着书名发呆。 羡鱼完全不敢翻开这本书,总有种看一眼就会踏上不归路的错觉…… 他深吸一口气,决定先打开目录,按照时间线来查看他尚未知晓的回忆。 羡鱼硬着头皮翻看,强迫自己忽略那些浮夸的辞藻,努力从一堆套话中提炼重点。 感谢上千年的工作经验,这点事儿对他来说,真是一点都不难呢:) 他提前预判智械生命会搞事,掀起「帝皇战争」…… 嗯,假的。 一部分原因是,智械生命注定会成为宇宙中的三大天灾之一。 就像是最基础的数学问题,“一加一等于二”一样,注定是全宇宙需要面对的问题。 还有一部分原因,那就是因为金人在他入职的第一天搞事儿。 至于打虫灾,和“一加一”同理,就像是游戏中的“剧情杀”一样,早打晚打都得打。 至于造成这一些灾祸的「繁育」星神…… 他过游戏剧情时,顺带弄死个星神不过分吧? 为了让仙舟联盟有更高的威慑力,不清小怪,转头研究怎么打高级NPC很合理吧? 羡鱼估计自己只会把精力放在提高居民满意度和威慑力上,风评什么的,无所谓,他的名字要是能“止小儿夜啼”就更好了。 还有那把能够复活的“天生牙”…… 前世的自己,肯定不愿意把这个道具当摆设。 他会尝试着去当个有“慈悲之心”的好人,至于有没有成功……他就不知道了。 羡鱼翻着书,无意间翻到了歼星级武器——巨像。 他回想仙舟联盟现如今剩余的上百个星球,逐渐理解了一切。 毕竟,他都有岚了啊!肯定会减少使用巨像的次数。 再加上下属接连出事,他只会收回使用权限。 在下属想要使用巨像时,肯定有着比以往更加严苛的标准,只有符合条件时,羡鱼才会开放权限。 而且,巨像还有着极为明显的缺点。 它的速度和防御能力比不过岚啊! 如果用mOba游戏的位置来形容的话,巨像就是特别容易暴毙的射手。 想要使用它,还得配上辅助,也就是舰队来保护。 岚的话……嗯,几乎没有缺点。 杀伤力极大,而且不需要浪费资源去保护祂,能帮忙刷仙舟联盟的威慑力。 对方朝着被丰饶孽物毁灭的星球,射上一箭,什么都不剩,连矿也没得用。 ……破案了,怪不得仙舟联盟只有上百个星球。 羡鱼以为自己初期的行事风格,已经称得上“活阎王”了…… 岚这算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他心情复杂,捧着保温杯喝了口水,瞅了瞅一旁的同事。 有的人已经点好了外卖,准备在上班时间吃饭。 还有的人一去不回,其他人见怪不怪,估计对方是早退回家了。 嗯,太自由了。 这个地方来对了。 羡鱼拿起一旁的玉兆看时间,见离云骑的下班时间还早,决定找HUa问问腾骁的情况。 怎么回事啊?一见他就满头大汗 ,心理素质不行啊。 没等羡鱼发问,HUa就过来谴责他了。 【HUa:别再逗他了】 【非工作时间不回:?】 【HUa:你又吓到他了】 羡鱼一时间大受震撼。 他怎么跟不上年轻人的思路了?刚刚自己什么也没说好吧? 有一种跟不上时代的感觉。 就像是不会使用智能手机的老年人,走出家门举步维艰,好不容易等到孩子回来,想问问怎么使用,结果对方毫无耐心、十分敷衍…… 腾骁既不是「繁育」星神生的虫,又不是被「鲁珀特」撺掇的智械,为什么要怕自己? 羡鱼左思右想,总算找到了合理的猜测。 那就是,腾骁是下属,所以怕他。 某种程度上,担任他的下属…… 确实算是高危职业。 当然,上司本人也可能会在和高级NPC对线的时候出事。 羡鱼:“……” 什么地狱笑话,完全笑不出来。 【非工作时间不回:哦,那没事了】 发完这条,羡鱼试图挣扎。 【非工作时间不回:你们难道不觉得,岚打孽物比我之前凶得多吗?】 【HUa:……】 【非工作时间不回:懂了,这就是人善被人欺】 【HUa:……你是不是快要堕入魔阴身了?】 羡鱼心里有些唏嘘,之前那么多人背地里骂他,就仗着他是人不是星神呗…… 现在回想起来,前世真是历经坎坷,每一步都如履薄冰啊。 【非工作时间不回:阿哈也是,动不动就搞我心态,想逼疯我弄死我,毁灭曜青和整个星系,结果没人敢骂他,我只能陪着祂四处找乐子】 【HUa:……难道不是因为你自己也乐在其中吗?】 羡鱼搞完别人心态后,心情好多了,起身提前早退,朝着云骑军的营地走。 在路上,他还顺带买了三杯饮品,其中两杯带给镜流和可能会碰上的景元。 羡鱼走到距离营地门口十几步的位置时,目光瞬间被门口发量爆炸的白发男人,和顶着龙角的黑发男人所吸引。 是景元和饮月君。 羡鱼抬手朝两人打招呼。 两人似乎对他的到来并不感到惊讶。 景元扯出一抹怎么看怎么不情愿的笑,朝着羡鱼招手。 丹枫双手抱臂,微微点头向他示意。 龙尊似乎心情很不错,十分主动地开口询问羡鱼的身体状况,并表示自己处理了龙师和他们的下属,林林总总差不多十几人。 没等羡鱼说些什么,景元按捺不住插嘴,问丹枫为何会出现在此处。 龙尊沉吟片刻,理直气壮地说:“看乐子。” 羡鱼:“……” 他真是没想到,看似高冷饮月君,居然还是个乐子人。 只是,云骑能有什么乐子看? 景元:“……” 丹枫你小子,想看师父乐子是吧! ------------ 第80章 丹枫:花里胡哨 景元的心情复杂极了。 在他们被火锅放倒昏迷、再度醒来后,五人大受打击,尤其是镜流,她匆匆休息过后,就找丹枫要了些人,去找另一位受害者羡鱼。 刚开始,除了去找龙师对线的丹枫外,他们都以为是什么食物中毒,三个人坐在吃火锅的那张桌子上,反反复复地复盘。 他们将丹枫这个丹鼎司司鼎彻底无视,三人捧着玉兆不断搜索相克的食材组合,结果硬是没找到让他们集体昏迷的元凶。 白珩神色痛苦极了,她抱住自己的尾巴,哀号道: “我感觉我的尾巴都变丑了……毛色都不亮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景元心里有个猜测,怀疑他们卷入了持明族内部的纷争里。 他没有将这个猜测说出口。 反正有丹枫嘛,龙尊大人会解决的。 景元深吸一口气,泄了气般趴在石桌上,随口道: “难道是千年人参太补了?直接给咱们补中毒了?” 应星看似冷静,实则慌得一批,他喃喃自语: “不应该啊,总不至于是我煮的那锅人参水吧?” 三人对视一眼,火速奔向煮人参的那间厨房,却只见丹枫冷着张脸,正差使着侍从们翻找锅中剩余的人参和根须。 那群侍从整齐有序地用筷子夹起根须,站成一排,挨个等待着让丹枫过目。 龙尊扫了一眼,迅速找出罪魁祸首,冷笑着让侍从将其收好。 丹枫对着三位友人,周身让人退避三尺的凌冽气势,瞬间变了,他强压怒火说: “是商陆,放心,定让那些人付出代价。” 随后,丹枫领着一帮侍从离开了。 白珩摸了摸自己的尾巴毛,茫然地问景元和应星:“商陆是什么啊?” 应星望景元:“商陆是什么?” 景元放下玉兆,绷着脸道:“你们知道那个传说中,尝遍百草的神农吗?他最后尝的,就是商陆。” 狐人和百冶:土拨鼠尖叫.ipg 三人上网络搜索,仔仔细细搜寻有关商陆的信息,看完只觉得后怕,缓了一阵后,白珩迅速恢复以往的元气。 狐人拍着胸口,感到无比庆幸: “看来除了交朋友、开星槎外,我还挺幸运的嘛!没被毒死诶!” 景元:“……” 真乐观啊白珩姐! 应星坐不住了,他心下犹豫,问:“那镜流的那个心上人?应该没什么事儿吧?” 景元:“…………” 完了,羡鱼家的大门恐怕是保不住了。 他对羡鱼有着迷一般的自信,认为对方肯定不会出事。 毕竟那可是羡鱼啊!文能诓富豪,武能和师父对练。 他要是能出事,不就跟话本子里的终极反派,踩住香蕉皮下线一样离谱吗? 三人对视一眼,迅速跑路前往丹鼎司。 在持明族的地盘出事,镜流肯定不会带着羡鱼回来,只会选择去丹鼎司。 果不其然,他们在丹鼎司见到了镜流……和躺在病床上的羡鱼。 白珩小心翼翼地凑过去询问,从镜流口中得知羡鱼并无大碍后,三人齐齐松了口气。 随后,他们抱着为好友创造独处机会的想法,又火速离开了丹鼎司。 景元不知道之后又发生了什么,心里急得就像是有只小猫咪在挠。 他不敢问师父,只得忍下好奇心,等到听到丹枫说出“看乐子”这三个字后,大彻大悟。 你小子,又在背地里吃到了什么瓜!为什么不肯说! 景元因丹枫的出现心下不爽,他想问羡鱼为何出现在此处,但又怕自己多问这一句,再打乱师父的计划,只得领着羡鱼和丹枫,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他们聊天。 走着走着,就见三三两两的云骑朝着某个方向快步走着。 从不肯错过任何一个吃瓜的机会的景元,立马凑过去询问。 “似乎剑首大人,又想出了什么新的招式,大家都想去看一看呢——若是能从中参悟个一成也好啊!” 羡鱼心里叹服。 好卷啊……这都快下班了,还在练剑啊。 对比他这条下班前半小时都蠢蠢欲动的咸鱼来说,真是天差地别。 丹枫哼笑一声,转头问景元:“景元,你作为徒弟,怎么一副不知晓此事的表情呢?” 景元露出尴尬不失礼貌的微笑。 什么徒弟不徒弟,他当然不知道啊! 难不成,师父是想按照丹枫和应星搞出的攻略行事吗? 他怜悯地看了眼一无所知的羡鱼。 好兄弟,他能拦的都拦了!但他实在拦不住啊! 羡鱼:“……?” 羡鱼不明白景元的眼神是何意,他没有深究,随即抛之脑后,跟着其余两人去找镜流。 等看到镜流时,场地四周早已挤满了等待一睹剑首招式的云骑。 镜流自然地忽略掉众人的视线,但在人群中,她敏锐地察觉到了羡鱼的目光。 她用那双耀眼的红瞳,状似不经意地扫过场地边的众人,在看到羡鱼后,顿了一下。 随后,白发美人执着支离剑的手,干脆利落地挽了个剑花。 景元:“……” 丹枫:“……” 两人不约而同看向专注盯着镜流的羡鱼,随后默契地移开目光。 景元心里不是滋味。 尽管,他在得知此事的第一时间,就开始给自己做心理建设,但……这不是一个不到两百岁长生种能面对的事情吧?! 看来,师父真的很喜欢、很喜欢羡鱼。 哪怕是友人给出不怎么靠谱的攻略,师父也会照做…… 景元默默转头盯着羡鱼,你小子,最好别犯事儿啊! 不对,哪怕对方犯事儿,执法人员也肯定抓不到把柄啊! 不然就跟反派BOSS在第一章就被抓一样离谱啊! 丹枫在心里冷哼一声。 在得知镜流替羡鱼付药费后,他就知道镜流肯定要出手了。 但他万万没想到,镜流这次是打算秀剑术啊! 花里胡哨,真是花里胡哨。 镜流这家伙,怎么还有两副面孔? 自己挽个枪花,就被对方嫌弃,如今追人倒不觉得花里胡哨了…… 丹枫:双标!镜流真是太双标了! ------------ 第81章 他们应该在车底 景元和丹枫动作十分一致,掏出玉兆,打起字来噼里啪啦。 他们要向其他两位友人,狠狠谴责镜流的双标行为! 羡鱼专注地看着场地中央的镜流。 在对方尚未成为剑首时,她的剑技就获得了不少人的称赞。 但镜流,显然不是会因虚名动摇的人。 比起外人的赞誉,她或许更在意自己的剑技是否能得到精进。 至于剑首这个称号……换作是其他人,他们会为此沾沾自喜。 而对镜流来说,这不过只是她在磨砺自我、斩杀孽物的过程中,顺带拿到的头衔罢了。 羡鱼发自内心地敬佩对方。 准确来说,他敬佩每一位有勇气奔赴战场的云骑。 当然,他更佩服镜流。 佩服这种不为外物所动、心思纯粹、一心磨炼剑术的人。 羡鱼心里叹服。 或许只有镜流这种卷王,才会在临近下班的时间练剑吧。 换作自己,早就收拾好东西,等着到点吃饭休息了…… 白发美人在众人的注视下,她拿起通体漆黑的剑,眼神瞬间变得无比冷冽。 只能说,剑首不愧是剑首,一拿起剑,浑身气势都不一样了。 感觉就算是再厉害的孽物,在镜流面前也只能任她像切菜一般处理掉它们。 羡鱼词汇量有限,旁人或许能夸出花来,他却只能联想到对方在战场上砍孽物…… 这时,丹枫主动开口向羡鱼介绍:“那柄剑名为「支离」,重三千磅,是应星的得意之作。” 羡鱼被这柄剑的重量震惊到了,他忍不住惊叹道: “三千磅?镜流真厉害。” 景元:“……” 丹枫,助攻得很好,下次别助攻了。 知道的,是你在帮着镜流刷好感,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有什么恩怨呢…… 哪有追求男性的时候,一直强调武力值的? 怎么?准备靠恐吓把人追到手吗? 提前打好预防针?羡鱼不答应师父就揍一顿? 但凡是个正常人,都不会因此而增加好感吧! 哦,羡鱼不是很正常,说不定对他有用呢。 景元在心里吐槽着。 羡鱼对丹枫和景元的心思一无所知,他惊叹完剑的重量后,继续看。 镜流手腕一转,足尖轻点猛地跃起,她身姿轻盈,衣裾与发丝随着风、随着她的剑而动。 而此刻的仙舟,日头正盛,阳光倾泻而下,穿透场地旁枝繁叶茂的树木,在地面上留下不断晃动着的光点。 阳光似乎格外偏爱这位剑首,先是穿过她的长发,勾勒出她的身形,最后为其在周身描补上一层耀眼又夺目的光环。 镜流轻转手腕,似乎不是拿着三千磅的重物,而是什么再平常不过的物件儿。 她时而持剑上挑,时而下劈,时而向前一步持剑横扫。 一招一式,都惊得众人拍手叫好。 羡鱼不擅长用剑,看了镜流的这些招式,只觉得厉害,说不出什么所以然。 他盯着对方的胳膊,忍不住发散思维。 这么细的胳膊,怎么拿得起三千磅的剑啊? 很快,镜流再次挽了个剑花,将剑背于身后,直直地朝羡鱼看去。 以往她只为杀敌而挥剑,这一次……不为杀敌,只为一人。 她与羡鱼对视一眼,随后面不改色地移开眼。 一众云骑高声赞叹着剑首的一招一式,默契地鼓掌叫好。 羡鱼也跟着鼓掌,他隐约听见景元在叹气,丹枫似是很不服气地冷哼了一声。 镜流双手环胸,用冰冷的目光扫视一圈后,冷声道:“还聚在这里干什么?” 众多云骑了解剑首的性格,知晓对方不喜欢吵杂、喧闹的场合,他们如鸟兽般散去,离开前,仍在高声夸赞镜流的剑技。 镜流无奈摇头,见众人逐渐离开后,这才朝着三人的方向走来。 她率先看向羡鱼,轻声问道:“等很久了吗?” 羡鱼摇头道:“没有等很久。” 他想要夸赞镜流的剑招,左思右想只憋出几个字。 “我觉得很帅气。” 镜流听惯了旁人天花乱坠的浮夸字句,乍一听羡鱼的话,愣了一瞬,随后笑出了声。 她抬眸,用那双红瞳定定地看着羡鱼,刻意拉长语调,带着些许调笑的语气: “那要学吗?我很乐意教你哦。” 羡鱼讨饶道:“饶了我吧,剑首的招式,我怕是学不会了。” 两人对视一阵,随后若无其事地挪开视线。 景元:“……” 丹枫:“……” 他们不应该车里,应该在车底。 他们两个大活人在你们旁边,就眼瞎呗!没看到呗! 景元觉得只有猫咪挠人的表情包能表达他的心情。 丹枫惆怅不已,本来想看镜流的乐子,结果他和景元成乐子了。 还助攻什么啊!过不了几天估计都能喝上喜酒了! 龙尊一甩那造价七位数巡镝的衣袖,转身就要走。 镜流余光扫到准备离开的丹枫后,对羡鱼说:“稍等片刻,我有事要问丹枫。” 羡鱼反手从拎着的袋子里掏出饮料,下意识用吸管扎开,之后递向镜流。 镜流轻声道谢,在抬手接饮料时,手指不经意间碰上羡鱼的手背,她停顿片刻,避开对方的手接过饮料。 羡鱼:“……” 完了,手比脑子快,不应该帮镜流扎吸管的。 如果对方喜欢他,自己岂不是就是渣男吗? 景元:“……” 景元看着师父转身去找丹枫的背影,幽幽叹了口气,扭头对羡鱼说: “再拖就来不及了,择日不如撞日,现在就来切磋一场吧——” “……诶?” 羡鱼后知后觉,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景元用胳膊卡住了脖子。 两人当场开始掐架。 几步之外的龙尊和剑首,瞅了瞅一旁像是小学生打架的景元和羡鱼,没有出言制止。 丹枫耳力卓越,在听到镜流有事找他的时候,就停下了脚步。 他问镜流:“何事?” 镜流似乎是不知道该如何形容,她沉默一阵,后问: “如果有人不在乎自己的身体,不在乎自己的安危,该如何解决呢?” 龙尊下意识想到了一个人。 那个与羡鱼容貌相似的、他未曾见过的人。 ------------ 第82章 镜流真的喜欢他啊 丹枫没有接触过那人。 只能凭借历代饮月君们的记忆,和持明族内部留存的记录,来勾勒、拼凑出那个饱受争议的前任元帅。 那人像是不知道疲惫的机械,一刻不停地处理着仙舟的事务,有时甚至还会替下属分担工作。 他曾对龙尊们做出承诺,说: “安心,仙舟会慢慢处理掉「寿瘟祸祖」留下的东西,不会让你们一直守着的,不然一直待在同一个地方,那多无聊啊。” 或许是对方对龙尊们的态度,让其他龙师生出了不切实际的幻想,开始尝试着拉拢前任元帅。 龙师不知从何处打听到,对方剑术精湛,寻来宝剑放在木匣中赠予那人。 那人看也不看,用戴着半掌手套的手,推开木匣,语气淡淡:“我早就不用剑了。” 他丝毫没给龙师面子,转头去敲打当时的饮月君。 对前任元帅而言,没有任何事物比得上仙舟。 他不在乎龙尊和龙师之间的争斗,只会选择那个能让仙舟稳定的选项。 而龙尊,比数量繁多、意见不同的龙师,更稳定。 当时的饮月君,深知这一点,他投桃报李,主动询问前任元帅最喜欢的武器,在得知对方不再习剑,改用弓后,为前任元帅寻来一张弓。 那人收下了。 随着时间推移,龙尊们偶尔也能与前任元帅约着喝酒,推杯换盏间,那人宛如一潭死水的双眼,从未起过波澜。 那时的饮月君想,究竟是何物,能让对方动容呢? 等到龙尊转世,也没能找到这个答案。 因为对方连死都不怕。 哪怕是前任元帅顶着一身血,他也能自动屏蔽策士长和丹鼎司司鼎的尖叫声,面不改色地催促龙尊们开会。 有龙尊壮着胆子询问。 对方说:“无碍,只是遇到了刺杀。” 策士长暴怒,司鼎泪流满面,两人拦不住前任元帅,只能等着对方开完会,再处理伤口。 这种场面,历代饮月君都见过。 完全不在乎自己的身体,不在乎自己的安危。 甚至,不在乎自己耗尽心血、殚精竭力,为之付出一切的仙舟。 在前任元帅选定的继承人能够独当一面时,他毫不犹豫地抛下一切,头也不回地奔赴死亡。 丹枫对镜流说:“我见过你说的这种人。” 镜流眼睛一亮,她拿着饮料,继续追问:“那人是如何解决的?” 丹枫缓缓摇头,对镜流说: “没解决,他死了。” 镜流:“……” 剑首皱着眉头,朝着丹枫甩眼刀。 丹枫见镜流冷下脸后,无奈叹气。 “是真的。” 当时的饮月君,在得知前任元帅死去的消息后,很是惊讶,他不明白全知全能的人,为何会突然死去。 只是在临近转世时,突然明白了缘由。 哪怕是自愈力超强的长生种,也会为了伤痛落泪。 更何况是前任元帅呢? 有着不老不死的体质,能一眼看破真相的人,也会看倦人世间的善与恶。 如果、他是说如果,如果有人能够拦住那人,或许,结局就会大不一样了吧? 丹枫被之前的龙尊记忆所影响,不由得心下怅然,他叹了口气,对镜流说: “我见过的那个人,不在乎自己的生死,也没有什么太激烈的情绪,比起自己的喜好和感受,他更在乎的是,这个决定是否正确。” 镜流沉默了。 她怎么感觉丹枫所说的这个人,很像羡鱼呢? 中毒了不在乎,很少有激烈的情绪波动,至于工作…… 羡鱼似乎并不喜欢工作。 丹枫想到了深受迫害的策士长和丹鼎司司鼎,继续道: “这种人,唉,还是要多费些心思的……” 镜流下意识转头看向正和景元打闹的羡鱼。 丹枫意识到了镜流所说的人是谁。 是那个和前任元帅容貌相似的羡鱼。 会是那个人的转世吗? 丹枫循着镜流的视线,朝着羡鱼看去。 却看见那个被自己怀疑是前任元帅转世的人,正撵着景元四处乱跑,他始终保持着一定距离,好似下一秒就能追上景元。 很快,训练一上午外加还没吃中午饭的景元倒下了,羡鱼蹲下身冷哼一声,嘲笑着对方。 丹枫:“……” 龙尊冷静地挪开视线。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这个和景元打闹,还没小学生成熟的人,绝对不可能是那个人的转世! “我会替你找些相关的卷宗。” 饮月君抛下这句话,转身就走,全然失了以往的从容。 镜流转过身,见自己精心教导的景元,没敌得过身为文员的羡鱼,心里下了决定。 景元该加练了。 她看着徒弟,如此想着。 景元直觉不妙,立刻从地上翻身而起,火速跑路。 羡鱼:“……” 饮料还没来得及给景元呢,他怎么跑这么快…… 他站起身,问镜流:“景元不和我们一起吗?” 镜流看起来心情不错,她抿了口饮料,说:“或许,是和其他云骑约好了吧,不用管他,走吧。” 羡鱼跟着镜流,来到云骑的食堂,看过菜品,打完饭后,他与镜流找了个偏僻的位置。 他坐在镜流对面,吃了一口饭,一时间有些恍惚, 羡鱼大受震撼,他又吃了一口云骑食堂特供的菜,忍不住感叹道: “你们的菜好正常、好好吃啊!” 镜流不解,微微蹙了下眉,问:“怎么,太卜司的菜品很差吗?” 羡鱼有些迟疑,不知道该不该在吃饭的时候,提太卜司的奇葩菜品,但见镜流开口询问,说: “都是很奇怪的菜品,什么芹菜炒草莓,香蕉炖西瓜之类的……听说我们太卜司还算不错的,工造司的伙食就更差劲了……” 镜流:“……” 所以,她、景元和丹枫,为应星费尽心思砸巡镝,结果让短生种友人吃上的饭,是这种一言难尽的菜品吗? 等吃完饭,就找景元和丹枫说这件事,可不能让他们的短生种友人出问题啊。 镜流的目光不受控般,落在羡鱼的身上,在对方察觉之前,迅速低下头。 羡鱼抬头,视线扫到镜流泛红的耳尖。 他缓慢地眨了下眼,得出一个结论。 镜流真的喜欢他啊。 可是,这不是一个理性的、正确的选择。 羡鱼下意识地摒弃自己的想法,用着最冷静、最客观的思维,判断着。 毕竟,他们的年龄差距太大了。 他这辈子还是想当个人的。 那他要好好想想,该怎么体面地拒绝对方。 ------------ 第83章 我还是想当人的 如何体面地拒绝对方的心意?并且把伤害降到最低? 羡鱼对此没有任何头绪,他与镜流吃完饭,匆匆和对方告别,回到书库后,坐在工位上犯了难。 他不是没想过找人询问,但…… 太卜司的同僚一个个都能掐会算,万一自己问出口,他们转头就算出来可怎么办? 羡鱼只是想拒绝镜流。 拒绝对方就已经很伤人了,若是闹得人尽皆知……岂不是更伤人了! 至于玉兆里的好友,刚好和镜流的社交圈高度重合。 若是白竹还好说,直接拒绝拉黑。 但是镜流…… 他得换个更温和、更体面的方式拒绝。 列表中的好友,他是指望不上了,只能排除掉。 至于疑似和自己关系要好的HUa…… 按照阿哈的说法,再结合他稀碎的记忆,两人姑且算是引领者和学生的关系? 向小辈询问这种问题……未免也太丢人了吧? 羡鱼自己想不出办法,只得寄希望于HUa之前分享给他的论坛。 万能的网友一定能给出高情商的拒绝方式。 他刻意模糊了两人的真实信息,以朋友的视角,把自己和镜流的相处删删改改,分享到论坛上。 万一被熟人看到,岂不是分分钟掉马? 羡鱼等了一阵儿,发觉网友的反应,和他预想的情况有些偏差。 网友先是问他:“这个朋友,是不是你自己?” 众人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开始猜测他的性别,经过一番激烈地讨论后,认为他是女性。 羡鱼:??? 论坛中冲浪的网友大部分都是女性,很少有男性发帖。 网友误解他的性别……好像也很正常? 羡鱼想了想,还是决定放弃反驳网友。 拒绝别人告白的方式,应该都是通用的吧?应该和性别没关系吧? 而且模糊关键信息后,更不会有熟人看出问题了。 网友敲定羡鱼的性别后,将他倾诉的事情仔细看了个遍。 有人说他是在异想天开。 还有人怒骂他是人渣。 羡鱼:??? 他试着反驳,然后又被骂了。 【你给小年轻夹菜、烤肉】 【在对方醉酒时,你主动照顾】 【你请小年轻喝奶茶,让对方送你回家】 【小年轻给你转账,你说你出于礼貌,回赠五位数的礼物】 【小年轻虽然没办法带你吃去昂贵的东西,但会在自己能力范围内,带你去食堂吃好吃的】 【年轻人的爱意,不是让你这种人来辜负的啊】 【虽然你和小年轻暧昧,但是你还是想拒绝对方的心意?!哪里来的人渣啊?!有钱就了不起吗?!】 网友怒骂过后,终于给羡鱼出了个主意。 【简单啊,你把这个帖子发给对方,让人家好好看清你的真面目】 羡鱼:“……” 直接发给镜流吗?那也太伤人心了吧? 还有网友问他。 【你是不是没什么安全感啊?如果不在意对方的感受,何必来发帖问呢?明明你也喜欢对方吧,为什么不在一起呢?为什么想要拒绝呢?】 羡鱼:“…………” 这和安全感有什么关系啊? 拒绝镜流的原因很简单。 一方面,是考虑到两人年龄差距太大。 另一方面,是他的前世太过复杂。 他虽然大致理清了之前的经历,但要是谈恋爱的话,肯定不会有人接受的吧? 羡鱼暂时不知道自己留下了什么后手,看「记忆」星神和「欢愉」星神的态度,似乎也没有要弄死他的打算。 但是万一呢?万一星神又想弄死他呢? 光是想想,他都感觉自己的火力恐惧症要犯了。 羡鱼收回思绪,再低头看帖子,发现一众网友看完那条关于“安全感”的评论后,突然统一口径,发出质问。 【全篇平铺直叙,只写了你们之间的相处,却没写你自己的感受,你……其实是有点喜欢小年轻的,对吧?】 羡鱼眼见论坛找不出可靠的方案,只得暂且放下向小辈讨教问题的别扭,转而将希望寄托在HUa身上。 他懒得再打字叙述他和镜流的事情,直接将帖子分享给HUa。 【HUa:……】 【HUa:你先看下账户,钱到账了吗?】 羡鱼翻看账户,只见账户余额多了好几个零。 让人一时间无法说出准确的金额。 他匆匆扫了一眼,继续点开聊天软件,等待HUa的回复。 【HUa:我的建议是,等】 【HUa:等到那人愿意听从自己内心深处的声音,不再用理性、客观的思维方式看待万事万物】 羡鱼心下无奈。 他想问的,是如何拒绝对方告白啊…… 【非工作时间不回:答非所问,差评】 【HUa:偶尔也放松一下吧,现在已经不需要那人摒弃自己的情绪,不需要再继续下达绝对正确的命令】 羡鱼盯着HUa发来的信息,迟迟没有回复。 他愣了好一阵,之后缓慢地敲打玉兆。 【非工作时间不回:有没有一种可能,那人想当个人】 HUa打出一个问号。 【HUa:那人当过人吗?】 华发完这句话后,没有再等待羡鱼的回复,将玉兆放在桌子上。 她整理着房间里堆放着的物品,挨个放进一旁的收纳箱中。 一旁的策士长,与华一同整理,他看到上司的表情后,问: “看你的表情,好像很开心?” 华放下手里的物品,没忍住笑出了声: “他问我,该如何体面地拒绝对自己有好感的女性,似乎对此事很是苦恼。” 策士长:“……” 苦恼?能让前任元帅感到苦恼的人,现在居然还活着吗? 能让那人感到苦恼、甚至拉下脸找上华这个小辈询问…… 这本身就是一个大问题好吗! 对方掌控欲极强,不会容忍任何超出他预料的不安定因素存在。 那人只会简单粗暴地,解决掉让他感到苦恼和出问题的人。 而这一次,能让对方产生顾虑,甚至主动为其他人考虑…… 有问题,太有问题了。 看来是铁树要开花了啊。 策士长紧皱着眉头,转头去拿玉兆。 “那我得看看星际和平公司的经营状况,说不定也该倒闭了。” ------------ 第84章 一枝春 华哑然失笑:“不至于吧?他对女性和小孩,不是很包容吗?” “对女性包容的前提是,不会向他告白。” 策士长冷笑一声。 “你没见过他丧失人性的样子,跟他表白的姑娘,全被他气哭了,最后还得是我去道歉。” 谁懂啊,摊上个不当人的上司就算了,还得帮着哄上司的追求者。 好在上司只卷自己,不卷下属,还开出远超常人的福利待遇,让他上一休一,不然他早就辞职不干了! 策士长看完星际和平公司的最新消息后,继续闷头整理东西,他猛然停下动作,问道: “那个姑娘有自保的能力吗?” 华无奈极了:“是罗浮的剑首,他如今还未必能打得过那姑娘呢。” 策士长放心了,继续和华一同整理物品。 准确来说,他们是在整理前任元帅的……遗物。 对方将仙舟联盟安排妥当后,和「开拓」星神一同离去,走得干脆利落。 在那人的死讯传回仙舟后,下属们惊呆了。 好在那人离开前留了后手,及时安抚了那群疯子,这才没让他们掀起什么风浪。 比起那群哭天抢地的下属,策士长的内心毫无波澜。 他早就预料到了对方的选择,甚至乐于听到那人的死讯。 那个硬撑着熬了几千年的人,终于能如愿奔向死亡,获得解脱。 但他万万没想到,这人还能复活啊! 甚至还铁树开花,找到了一个姑娘迫害! 策士长十分警惕,问华:“要不咱们别寄武器了吧,不能祸害人家姑娘。” 华沉默一瞬,见策士长不肯退让,只得艰难点头。 两人继续闷头为羡鱼整理要寄给他的东西。 羡鱼对此一无所知,他见HUa没有再发消息,于是删掉论坛上的帖子,开始自行在网络上搜索相关案例。 他保存了不少拒绝告白的模板,在备忘录里敲敲打打,认真揣摩字句。 他曾与镜流约定,和对方一同在云骑的食堂吃三顿饭。 如今只吃了一顿,他得好好想想怎么拒绝接下来的两顿饭。 没等羡鱼想出合适的措辞拒绝,孽物又开始作乱了。 腾骁带领一众云骑奔赴前线,归期不定。 消息来的很突然,镜流匆匆给羡鱼发了几条消息。 【镜流:好好吃药,我会记得给你带伴手礼的】 【镜流:猫咪比心.ipg】 羡鱼同样回了个猫咪表情包。 但愿这一次,对方不会再带丰饶孽物。 他盯着对方发来的消息,想着。 六司一同动了起来,就连太卜司内部最为清闲的书库,也跟着连轴转,羡鱼也不得不被抽调到其他部门帮忙卜卦。 战事持续了很长时间。 就连一打仗就开始断联的云骑们,能够断断续续地,用玉兆和亲朋好友发消息。 镜流偶尔也会给羡鱼发消息,分享一些与战事无关的趣闻,和她拍下的照片。 有时,是镜流从战友们口中听到的趣闻。 羡鱼将对方错过的、罗浮发生的趣事,分享给对方。 有时,是丰饶孽物的残肢。 羡鱼:“……” 他不知道说些什么。 羡鱼人在太卜司,接触不到与丰饶孽物对等的东西,只能回复猫咪震惊的表情包。 或许是对方察觉到自己并不喜欢孽物,转而开始分享其他照片。 镜流拍下过许多照片。 例如在舰船上拍下的星海,跟随队伍到达的星球,和一切她遇到的、她认为值得分享的事物。 其中,最为特殊的,是开在荒芜星球上的一棵正在盛开的桃花树。 这棵树没有受到「丰饶」星神力量的影响,枝干舒展,花朵开得正盛,零星花瓣被风席卷着飘落在地上。 镜流似乎很喜欢桃花,接连拍了好多张。 羡鱼同样感到惊讶。 在云骑抵达的战场上,大多荒无人烟,只剩下等待他们清理的孽物。 而这棵树,躲过种种风波,避开战争的刀光剑影,在角落中独自盛开。 【非工作时间不回:很少见到能在战场上存活的花】 【镜流:嗯,很少见】 镜流发完这句话后,再次销声匿迹。 作为剑技卓越的剑首,鲜少有人能跟上她的攻势,而镜流自然被委以重任,时不时就会被上司传唤。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就像是在用漂流瓶聊天一样。 羡鱼感慨着,随后没忍住,拿着古钱币又为这场战事起了一卦。 他见卦象没有问题后,将此事抛之脑后。 战事持续了很久,久到羡鱼认为,时间能够消磨掉所有爱意。 直到某一天,羡鱼在太卜司附近遇到了镜流。 以往对方的状态,总是无懈可击。 那张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脸,在此刻显露出些许疲态,在见到羡鱼时,愣了一瞬。 羡鱼惊讶极了:“镜流?” 他在前不久听闻云骑打了胜仗,却不知他们转眼就回了罗浮。 镜流将手中的木匣朝羡鱼递了过来,她打开木匣的盖子,露出匣中之物。 那是一枝花。 准确来说,是从树木上摘下的,保存完好的花。 几朵花带着露珠,它们姿态各异,有的花瓣舒展露出花蕊,有的仍是尚未开放花苞。 是镜流从战场上,为他带来的花。 对方是何时折下此物的?又是如何耗费心思、保存至今的? 羡鱼不知道。 但他知道,镜流一定耗费了很多心思。 他忍不住抬眸与镜流对视。 镜流的目光没有躲闪,她的双眸亮得出奇。 她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眼神有多么地专注。 镜流看着羡鱼,轻声说道: “我曾在古籍中读过一句诗,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春。” “诗人与分别已久的友人说,江南没什么好物件儿,只得折下一枝报春的梅花,当作赠予对方的礼物。” 清冷自持的剑首红了耳尖。 她在说这句话时,刻意加重了“友人”二字的读音。 “战场上除了刀剑和孽物,没有什么能带给你的东西——” 于是,我从桃花树上折下这枝花,带给你。 ------------ 第85章 他无法拒绝这份礼物 羡鱼低头,盯着那支带着露水的桃花。 距离云骑出征,到打了胜仗返回罗浮,已经过去了很久。 历经四季更替,如今,早已不是春天。 镜流似乎也意识到了这点,她微不可察地停顿了一下,拿着尚未送出的木匣,继续道: “如今,罗浮入了秋,此物……倒也显得不合时宜了,若是你不喜——” “谢谢。” 羡鱼打断镜流的未尽之语,主动从对方手中拿过木匣,对着尚未反应过来的剑首,笑着说: “我很喜欢。” 他注视着尚未反应过来的镜流,又将自己的话重复了一遍。 “我很喜欢。” 爱意没有随着时间推移消磨殆尽。 反倒让对方变得更加主动。 羡鱼知道,能从战场上,将此物保存完好,直至带回罗浮,一定很不容易。 他无法拒绝这一份特殊的礼物。 羡鱼与景元是朋友,时常能听见他提起战场上的种种经历。 战场上条件一般,比不得罗浮。 忙起来时,三餐极度精简,只来得及用营养液充饥。 营养归营养,只是味道不怎么样,平日也吃不上什么好东西。 除了简陋的生活条件外,还有难缠的敌人。 敌人可不分什么白天和黑夜,有时云骑忙碌一整天,眼睛都没来得及闭上,敌人又卷土重来。 他们还能怎么办呢?只能匆忙喝些补充体力的营养液,爆出一句仙舟粗口,再次拿起武器和敌人对砍。 而镜流,与其他普通云骑不同,她需要与同僚们开会,听着他们商议接下来的战术。 她只会更加繁忙、更加疲惫。 哪怕是被人称赞、信赖的剑首,也是会累的。 但对方仍会在难得的休息时间里,拿出玉兆拍下照片与羡鱼分享,为他折下那枝花,并一路精心保存着,直至回到罗浮。 一定很辛苦吧。 若不是为了最快将这份礼物送到他手上,镜流也不至于显露出疲态。 而对着这样一份耗尽心思的礼物,羡鱼很难不动容。 羡鱼低头看了眼匣中的花枝,将木匣盖上。 镜流见他收下后,轻声道: “你喜欢就好,时候不早了,你快去太卜司吧。” “哪儿有收了别人的礼,就把人晾着的道理呢?” 羡鱼轻笑着摇头,他问镜流:“我不懂你们云骑的规矩,你等下还需要回去述职吗?” 镜流听到这个问题后,下意识摇了摇头,说: “今日抵达罗浮的云骑休假一天,明日再回营地报道。” 见镜流无事后,羡鱼对她说: “那就劳烦剑首大人,陪我去吃些东西吧。” 羡鱼看着那双红瞳绽出更热烈的光彩,继续道: “吃些甜食?如何?” 他不知道对方有没有吃过饭,选择了镜流喝过酒后最爱吃的甜品。 镜流点了点头,她轻勾嘴角,又猛然意识到了什么,表情骤然冷了下来。 她问:“太卜司那边怎么办?” 羡鱼心道,当然是翘班啊。 但他如果实话实说,镜流只会感到愧疚,然后催他去上班吧? 他想了想,说: “我如今在书库工作,平日里很清闲,只是摸一会儿鱼,不会有人发现的。” 镜流还能说些什么呢? 若是换作其他云骑,敢说出这样的话,怕是要接她一剑。 但对着欣然接受礼物后,邀请自己的羡鱼,镜流只得同意。 如今,战事已经结束了,大可以放松一下。 镜流的语气里带着笑意,刻意拖长语调: “工作不认真,该罚。” 羡鱼顺着对方说道: “那就拜托剑首大人网开一面,走吧,一起去吃些好吃的。” 镜流跟着羡鱼,来到一家甜品店。 如今正值工作日的工作时间,隔着玻璃,看到店内只有寥寥几人。 镜流抬头扫了眼甜品店的名字,对羡鱼说: “我听白珩提起过这家店,是她朋友开的。” 羡鱼:“……啊,不愧是白珩。” 他一时间大受震撼。 白珩,怎么哪儿都有你的朋友啊!罗浮海王非你莫属! 两人进店后,羡鱼迅速掏出玉兆,点开付款页面递给收银员,转头对镜流说: “这次我请客,贿赂一下剑首大人,可千万不要把我摸鱼的事情说出去啊。” 镜流双手环胸,轻哼一声,故作冷淡道:“看你表现。” 她看着价目表,只点了一个最便宜的甜品。 羡鱼有些迟疑。 之前镜流和白珩喝完酒后,总会点一大桌甜品。 这次镜流只点了一个……估计连开胃菜都算不上吧。 羡鱼不理解,只得将店里的招牌甜品点了个遍。 一旁的镜流欲言又止,她在心里计算出花销,掏出玉兆给羡鱼转账。 等收银员收完款,再次把玉兆递到羡鱼手上,他看到镜流的转账后,这才意识到对方如此反常的原因。 好家伙,这是怕自己花太多钱? 羡鱼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又不缺钱,自然不会计较一顿甜品的钱。 羡鱼端着放满甜品的餐盘上,等和镜流落座后,掏出玉兆把钱转了回去。 他对表情讶异的剑首说: “景元可不像你这么客气,他一有机会就会让我请客。” 除了那笔交了五千年的养老金外,HUa还清点出了自己前世留下的各种资产。 各类豪宅、歼星舰暂且不说,前世名下十几个度假星球的收益,林林总总加起来,就是一笔令人瞠目的巨款。 羡鱼觉得一口气变更十几个星球的所属权,有些太过高调了。 再加上他没什么安全感,怕哪个星神突然出现在罗浮,于是没有变更所属权,只让HUa找来的负责人转账给他。 光是一年的利润,就足够他躺平到宇宙走向终末。 羡鱼突然回想起之前和镜流相处的一些细节。 例如对方特意借着浮羊奶的由头向他转账,接着又带他去食堂,在提出请客时只点了一道甜品。 难不成是以为他生活压力太大?怕伤他面子?只能用这种方式来帮着分担。 如果是普通的太卜司卜者,确实住不起自己现在居住的住宅…… 羡鱼心绪复杂,见镜流拿着玉兆,仍是一副想要把钱转回来的模样,他无奈极了,但又不知道该从何解释。 “我的情况有些特殊,嗯……算是中了彩票吧,不缺钱。” 镜流心下松了口气。 至少在物质上,对方看起来没受什么罪,没有什么负债,不用为生计发愁。 可是为什么羡鱼会不在乎自己的安危呢? ------------ 第86章 五骁:誓要一雪前耻 镜流只得将希望寄托在丹枫身上,希望龙尊能从卷宗中找到答案。 她拿起叉子,准备吃那份最便宜的甜品时,羡鱼抬手换掉了她面前的餐盘。 “我尝过这家店的虎皮芋泥卷,味道不错。” 羡鱼把店内的招牌推了过去,紧接着补充道: “我不吃,这些都是给你点的。” 镜流看着这一桌甜品,面露难色。 “未免也太多了吧?” 羡鱼下意识道:“很多吗?我记得你之前就是吃这么多甜品啊。” 镜流:“……” 羡鱼直觉不对,一细想发觉自己说错话了,于是话锋一转: “没关系,慢慢吃,吃不完可以打包带回去。” 剑首的表情让人辨不出喜怒,她缓缓放下沾满芋泥的叉子,见羡鱼不再提起饭量的话题后,继续吃甜品。 镜流吃着吃着,突然想到了什么,抬头对羡鱼说: “丹枫在出征前,就处理了那些对人参动手脚的族人,当时走得匆忙,没能来得及告诉你……” 羡鱼心说,这件事啊,腾骁早就加了他的好友,在处理完那些人后的第一时间,将结果告诉了他。 按照正常流程,治下不严的饮月君,再差人送上一份厚礼赔罪,就能揭过此事了。 这份厚礼,羡鱼在云骑出征后没多久,就收到了。 镜流继续说道:“丹枫邀你去麟渊境喝酒,说要向你赔礼。” 羡鱼迟疑片刻,问:“只有饮月君吗?” 镜流摇头,说:“有你我,还有白珩,景元和应星。” 羡鱼:“……” 这个组合,未免太熟悉了吧。 上次就是他们六个人一起中毒的啊! 他忍不住问:“确定是喝酒吧?不是拿火锅下酒吧?” 镜流思绪复杂,不知道该如何描述她的心情。 谁能想到,在罗浮、乃至整个仙舟都鼎鼎有名的五人,阴差阳错之下竟然被一顿火锅给撂倒? 恐怕这事儿说出去,丰饶民都不肯信吧。 她捏着叉子,冷着脸道:“放心,这一回不会再出现上次的情况,至于下酒菜……还没确定,你何时有空?” 羡鱼想了想,这场战事持续太久,云骑们身心俱疲,别说是剑首了,哪怕是作为后勤随着云骑出征的百冶应星,恐怕也不好受,也得花上好长一段时间休息。 羡鱼说:“等你们休息一段时间再说吧,我闲人一个,随时都可以。” 镜流见羡鱼同意后,匆匆吃完虎皮芋泥卷,放下叉子站起身,去前台拿打包盒。 羡鱼:“……?” 他不明白,为什么镜流只吃了一份就不吃了? 或许是想让他赶紧去太卜司上班? 羡鱼一头雾水地帮着镜流装甜品。 他与镜流告别。 然后等到羡鱼抱着装花的木匣,站在太卜司门口时,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了真相。 可能是,女性在心上人面前,比较注意形象? 可是,镜流和白珩一起吃甜品的时候,他都见过对方的饭量了啊。 一个虎皮芋泥卷哪里够她吃啊。 羡鱼不理解,只得暂时放弃思考这个问题,继续回书库摸鱼。 等到下班回家后,他把木匣放进系统背包里。 紧接着,罗浮云骑陆陆续续回来了,六司的部分部门陷入了加班地狱中。 其中就包括镜流、景元等人,等到他们处理完后续的事情,已经是一个月之后了。 镜流提前三天向羡鱼发消息,说明时间后,表示景元会陪他一起。 等到了约定好的日子,羡鱼跟随景元一同抵达麟渊境。 靠海的位置上,十分突兀地摆着足以遮盖十几个人的遮阳伞。 还有精致到摆在奢侈品店也毫无违和感的桌椅。 最后是,烧烤店专用的大型烤炉。 其余四人正忙得不亦乐乎。 镜流面色凝重,正一丝不苟地拿着刀切肉。 丹枫眉头紧皱,用着云吟术清理蔬菜。 应星一股脑将处理过的虾放在盆里,拿着敲肉锤跃跃欲试。 最后是白珩,她抖了抖耳朵,专心致志地串烤串。 羡鱼:“……” 他很是疑惑,转头看向景元。 结果景元兴致勃勃地撸起袖子,快步走向白珩,跟着对方一起串烤串。 羡鱼上前,想要跟着一起帮忙,却被景元和白珩联手拦住了。 白珩一手拿食材,一手拿铁签,言辞拒绝道:“客人怎么能动手呢?” 镜流放下手里的刀,附和道:“安心等着就好。” 羡鱼欲言又止。 这五个人,明显都不是会下厨的人啊! 他不理解,饮月君连烧烤摊的烤炉都能弄来,为什么不专门请人帮忙做烧烤呢? 而且,很多食材都有半成品啊,为什么非要自己动手呢? 羡鱼左思右想,觉得其余三人的工作出不了什么大问题,于是站在景元和白珩身边,看着他们两人串烤串。 在白珩试图把葡萄串成串的时候,羡鱼没忍住,出言制止对方:“烤葡萄不好吃。” 白珩迷茫:“有吗?我朋友的烧烤店,有一道招牌菜,就是葡萄配烤肉啊?” 羡鱼已经懒得吐槽白珩的交友能力。 “……你朋友的这家店,是不是除了葡萄烤肉,还有烤仙人掌?” 白珩猛地点头,耳朵也随之晃动: “我朋友那家店,还有烤肉配石榴,就是石榴太小了,不好穿成串——” 羡鱼:“……” 他瞅了眼努力做烤串,对白珩奇葩发言毫无反应的其余四人,感觉自己格格不入。 有一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孤独感。 羡鱼突然感觉自己的三观好正。 对比起来,他这个被星神孤立的人,好像个正常人啊。 闷头干活的云上五骁,对羡鱼的想法一无所知。 他们五人,在中毒后,一直憋着一股劲儿。 耻辱,奇耻大辱! 区区下厨,怎么能难得住他们? 这一次,他们誓要一雪前耻! ------------ 第87章 目标,美味烧烤! 为了这顿饭,五人可谓是费尽心思。 从场地到食材,全部由养尊处优的丹枫一手操办。 龙尊十分重视这次的聚会。 毕竟,赴约的人,除了友人们,还有羡鱼。 毕竟,那可是镜流的心上人啊。 那个砍孽物如呼吸般简单,拿着三千磅佩剑的镜流,为了心上人,专门从桃花树上折下一枝花。 得知这件事的时候,丹枫惊呆了,那张以往从未变过的冷脸,险些破功。 一时间,竟然找不出合适的措辞,来描述他的心情。 丹枫火速将此事分享给其他三位友人,他们惊得下巴都要掉了。 震惊过后,他们犹豫半晌,询问镜流打算如何保存此物。 镜流微蹙眉头,熟人一眼就看出她是在难为情。 剑首虽然冷着脸,但最后还是向友人们展示了那枝被冻在冰块里的桃花。 剑首用冰块,让这枝花的时光停滞在刚被折下的那一刻。 四人叹服,由衷替镜流感到开心,他们同样期待着,羡鱼收到礼物后的反应。 只是所有人都没想到,这枝桃花等了又等,足足在镜流手上等了一年多,才最终送到真正的主人手上。 当得知终于打完仗、只剩收尾工作后,他们的表情瞬间绷不住了。 四个人的神情,看起来比镜流本人还开心,他们七嘴八舌地替剑首琢磨那枝桃花,最终敲定了解冻的日期。 在抵达罗浮的前一日,再解冻。 至于什么时候回罗浮?当然是要跟着第一批舰队回去啊! 镜流看着比她本人还积极的友人,不由得心下无奈,叹了口气。 她有些犹豫,担心孽物死灰复燃。 其余四人昂首挺胸,信心十足。 笑话,仗都打完了,再加上还有他们四人,有什么可担心的? 于是,镜流这位剑首,出现在了第一批回罗浮的名单上。 期间没什么太大波折,唯一让镜流感到奇怪的,就是腾骁将军的反应。 在名单上交后的隔天,腾骁将军把镜流找来。 对方从云骑待遇聊到罗浮物价,话题那叫一个天马行空,最后话锋一转,让作为剑首的镜流,好好配合丹鼎司的后续工作,认真完成心理测试。 镜流:“……” 她感到有些不解,但身为云骑,听从上级命令早已成了习惯,她点了点头。 镜流跟着舰队回罗浮,独留四人在前线抓心挠肺,左等右等,终于等到了消息。 羡鱼收下了。 看镜流发消息的语气,似乎进展很顺利。 他们知晓镜流的秉性,问是问不出什么了。 等四人好不容易回了罗浮,休息一阵后…… 他们终于能借着喝酒的由头,当面吃瓜了! 负责提供场地的丹枫,本想在鳞渊境旁加盖一间屋子,刚好能将私库中闲置的书画、桌椅放进去。 丹枫人手都找好了,只差让人进入鳞渊境装修。 结果那群龙师吹胡子瞪眼,死活不肯同意。 “持明圣地怎能让外人进入?!” “饮月君三思啊!此事万万不可!” “若是龙尊一意孤行,我等、我等只能效仿古籍中的贤臣,一头撞死在这根柱子上——” 丹枫见状,按照以往的惯例,面不改色地与龙师们争辩一番后,甩袖离开,过了几天,他们终于退让,表示能让丹枫带着友人们去鳞渊境。 但绝对不能在鳞渊境旁边修建房屋。 丹枫仍摆着那张龙师看了头疼的冷脸,转身离开。 这是他在梦中的前任元帅那里,获得的新思路。 不愧是那人,心思总是让人猜不透。 你以为对方想法过于极端,但其实是为了掩盖那人的真实目的。 想要达成自己的目的,就必须先提出一个对方不可能答应的要求,再适度作出退让。 这下,龙师们只能答应了。 丹枫转头找友人们倾诉此事。 镜流不爱在背后说人是非,没有说话。 白珩和应星替友人怒骂龙师。 丹枫可是龙尊啊! 整个持明族都是他的。 四舍五入,鳞渊境就是他的私产啊! 明明友人只是想在鳞渊境旁边盖一间屋子! 凭什么不同意!龙师怎么总是欺负他们的友人?! 突然,景元语气怪异地说: “你说的一间屋子,不会是那种几百平、上千平的屋子吧?” 闻言,白珩和应星瞅了瞅丹枫,龙尊没有反驳,仍然是那副理直气壮的模样。 一狐一人全傻了。 两人一个负债累累,一个付费打工,一到月底,钱包比脸都干净。 他们属实没想到,龙尊所说的一间屋子,和他们理解的一间屋子完全不一样啊! 他们以为,只是在鳞渊境搭个棚子、建个能随时拆掉的房屋啊! 怪不得,怪不得龙师不肯答应呢! 镜流无奈极了:“只是吃顿饭,不必如此大费周章。” 丹枫幽幽叹了口气,表示自己那一大堆的均价八位数的书画,和九位数的桌椅,只能继续放在私库里发霉了。 其余四人:“……” 不愧是丹枫,每次都能用这种轻描淡写地语气,刷新他们的认知。 五人开始讨论起菜单。 丹枫表示,可以找十八位佣人做饭,刚好一人能分三个。 这对于平时有八位侍者跟随的龙尊来说,已经很委屈了。 但四人丝毫不领情,默契地将丹枫排除在外,忽略了这个提议。 他们不约而同地,想起了上次那顿火锅。 应星幽幽开口: “这次若是我们一同联手,定能做出让那人刮目相看的珍馐!” 此言一出,便一发不可收拾。 五人起了胜负心,打定主意亲自动手做饭。 白珩朋友遍天下,有不少朋友是开餐馆的。 狐人立马想到了操作简单、最好上手的烤肉。 但若是在鳞渊境的话,好像换成烧烤更有意思? 除了紧皱眉头的龙尊大人外,其余三人听完这个提议后眼前一亮。 毕竟烤肉谁没吃过啊?烤肉和烤串,差别应该不大吧? 白珩拿出自己身为顶级海王的口才,顺利说服洁癖严重的丹枫。 接下来,就是食材了。 他们默契地没有争抢,让最为挑剔的龙尊负责。 丹枫都喝了多久营养液了?让让他吧。 ------------ 第88章 大失败 饮月君费尽心思,专门让侍从挑选出罗浮烤肉店、烧烤店销量最高的菜品,再砸重金购买原材料。 至于至关重要的调味料,丹枫直接砸钱,让侍从直接从商家手里买回来。 只需要将食材烤熟,再搭配现成的调味料,肯定不会出什么问题的。 丹枫和其余四人信心十足,期间羡鱼加入串烤串的队伍中,六人折腾一番后终于处理完了食材,他们来到烤炉前,各自拿了些烤串,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 羡鱼拿着手里的烤串,时不时翻面、刷酱。 他有些好奇白珩的烤葡萄,抬头一看,狐人举着那几串烤糊的葡萄,看起来沮丧极了,耳朵都支楞不起来了。 他看向景元,对方撒调味料的动作很专业…… 如果不是肉烤糊了,那就更好了。 羡鱼再看向应星和丹枫,两人正木着脸品尝烤串。 只是肉的颜色,怎么看都还没烤熟吧?! 至于镜流……只能说肉切得很不错。 不过也烤糊了,真不愧是景元的师父。 羡鱼默默拿起自己的烤串,问五人:“要尝尝吗?” 五人看看羡鱼手里那颜色最正常的烤串,或激动或矜持地点点头,接受了这个提议。 羡鱼手里的烤串被瓜分干净,他转身继续烤食材。 还是得让他自己动手啊。 完全指望不上这五个人啊。 没等烤串翻面,景元就开始大呼小叫:“好好吃啊!羡鱼你怎么还会做烧烤?” 羡鱼撒了些调味料,随口道: “看多了,就学会了,要学吗?” “我?还是算了……”景元眼珠一转,朝镜流看去,“师父学一学吧,之前您请徒弟浮羊奶,这次能不能请徒弟吃烧烤啊!” 镜流:“……” 景元真是油嘴滑舌。 听完徒弟这番话,镜流面不改色地扫了对方一眼。 这一眼,看得景元身形僵硬。 镜流上前,在羡鱼身边站定,仔细观察他手上的动作。 剩余的四人突然大呼小叫起来,十分浮夸地开始表演。 他们统一口径,说是一起去寻些水果回来,眨眼间就跑没影了。 换作是草履虫,也能看出他们的意图。 羡鱼:“……” 镜流:“……” 剑首闭了闭眼,她张了张嘴,想解释些什么,却觉得只会越描越黑,于是沉默着不再说话。 羡鱼观察着手上的这把烤串,烤熟后,随手塞给镜流。 “你先吃,吃完再教你。” 镜流只挑了一串,将剩余的烤串放在盘子里。 等她吃完后,有样学样地拿起烤串。 羡鱼扫了眼镜流手中的食材,说: “有肥肉的话,不需要刷油,直接烤就好。” 等时间差不多了,羡鱼提醒对方翻面,并将调味料递过去。 “差不多快要熟了,再烤一分钟就可以吃了。” 镜流屏息凝神,在心中算着时间,等时间一到,立刻拿出一串分给羡鱼。 羡鱼笑着接过,匆匆吃过后,又拿起蔬菜,向镜流演示。 “烤蔬菜之前要刷油,不然很容易烤糊。” 他顿了顿, “烤糊之后,味道会很难吃。” 镜流沉默一瞬。 她联想起羡鱼中毒后的态度,忍不住发散思维。 过了好一会儿,镜流开口问羡鱼: “你……之前经常会吃烤糊的东西吗?” 羡鱼顿了顿,他想起下属们总爱做出些奇葩的黑暗料理。 合理怀疑太卜司和工造司的食堂,是和他们之前的将军学的。 他适当删减部分信息,说: “只是当时做饭不太熟练……其实味道还凑合。” 镜流不说话了。 究竟是吃了多少苦? 她没有继续追问,拿起调料帮着羡鱼打下手。 没一会儿,四人拿着水果回来了。 羡鱼态度自然地向他们分享烧烤。 景元笑嘻嘻地凑过来,和羡鱼勾肩搭背,勾着对方的脖子就朝偏僻处走。 他算是最了解羡鱼另一面的人,刚刚他们四个的举动太过明显,羡鱼肯定看出来了他们的目的。 景元知道和羡鱼说话时,不能搞些弯弯绕绕,但事关他的师父,他只能当一回谜语人,他开始和羡鱼谈天说地,最后意有所指地问: “你觉得这顿烧烤怎么样?” 羡鱼看着景元,说: “很好吃,如果你这家伙能多干点活就更好了,走吧,现在我来教你做烧烤。” 景元:“……” 羡鱼勾肩搭背,又将景元带到了烤炉边,指挥着对方干活。 等到食材烤得差不多了,六人终于坐在了椅子上,开始吃烧烤,喝酒。 羡鱼的位置紧挨着镜流,他十分顺手地替对方倒酒,随后作倾听状,安静地听其他人讲话,时不时聊上几句。 一众人的话题从前线聊到孽物,又从罗浮美食聊到战场上的营养液,随后一脸哀怨地啃了口烧烤。 聊着聊着,又聊到了长生种对短生种的偏见。 受害者应星喝了口酒,冷笑一声,吐槽起工造司的部分同事。 羡鱼突然开口道: “这种人真是不可理喻,比不上旁人,怎么不努力呢?长生种不吃不喝也不会死啊?怎么不熬夜学习呢?” 应星惊了一瞬,但又感觉这番话太有道理了,一时间竟不知道说什么。 白珩在一旁吐槽: “你真不适合当上司啊,你要是个资本家,一定会把金人当驴使唤……” 羡鱼摇了摇头,状似不经意地扫过身侧的镜流,继续道: “如果按照资本家的观念,不会使用金人,只会用智械,金人出故障了还得掏钱修,智械不用啊,智械会自己修自己。” 白珩瞠目结舌:“你可真是个活阎王。” 羡鱼沉默一瞬,“我只是在顺着你的思路来啊。” 景元感觉烧烤都不香了。 羡鱼这家伙,为什么要说这种奇怪的话? 成天宅在家里不出门,约他十次,可能只有三次愿意赴约。 羡鱼这家伙走一步能想十步…… 更不是那种优柔寡断,愿意为无关人士浪费时间的人。 之前的白竹,对方很认真地否认了两人在一起的可能性。 他能答应来鳞渊境,显然是对师父有意思啊! 说这番话,到底是想干什么啊? ------------ 第89章 不需要试探 羡鱼发现,自己竟然和应星很合得来。 对方如外界所传的一样,性格高傲,但意外地很好说话。 就算是应星被景元诓骗,也没怎么生气,最多拌几句嘴。 言语的攻击性……怎么说呢?跟小学生差不多吧。 等到众人酒足饭饱,夜幕已深。 在离别前,羡鱼和应星交换联系方式。 这位喝醉了的匠人,一边摇头晃脑,一边称赞羡鱼那套长生种的观点。 “要是哪个长生种想找事儿!或者说是哪个下属不努力!我就反驳他们!你们都长生种了,每天不吃不喝,工作24小时又不会死!怎么不去干活啊!” 应星义愤填膺,握拳朝着丹枫那张造价昂贵、用料稀有的桌子砸去。 结果没砸成,被一旁的景元拦住了。 景元苦口婆心:“这都是钱啊应星哥……想想你的手劲儿……” 应星的这双手,可是能锻造出三千磅的支离啊! 这一拳砸下去……自家友人会陷入无穷无尽的还债地狱吧! 哪怕是丹枫不会计较,但应星会计较啊! 听完景元的劝告,应星不砸了,晕晕乎乎地倒在了桌子上。 而一旁白珩,也紧随其后,狐人耳朵也不动了,彻底失去了意识。 丹枫手一挥,训练有素的侍从瞬间动了起来,眨眼间就将两个醉鬼带离了麟渊境。 景元眼珠一转,紧接着起身跟着侍者跑。 一时间,麟渊境只剩下丹枫、镜流和羡鱼。 丹枫身为东道主,自然不能像其他人一样放肆喝酒,只在举杯时喝了些。 此刻的龙尊神志清醒,他礼数周到地招呼侍者。 侍者捧来一个礼盒,丹枫将此物送给羡鱼,他再次赔礼,最后话锋一转: “那我就不留你们了。” 镜流:“……” 丹枫,你们未免太明显了吧。 镜流的表情不受控般冷了下来。 羡鱼轻笑着点头,拿着礼盒,对镜流说: “走吧,送你回家。” 这一次,镜流没有拒绝。 两人沉默着,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快走到镜流住宅时,镜流主动聊起了刚才的那顿烧烤,和他们共饮的美酒。 紧接着,镜流说: “下次,我们再一同共饮?” 羡鱼停下脚步,静静地看着她,随后笑着说: “确定吗?说不定会后悔哦。” 他忽略掉试图反驳的镜流,自顾自地说: “就像是表面耀眼的钻石,本质上不过是平日里最常见的物质,一遇上高温,就原形毕露了,剑首大人,还是考虑清楚吧。” 羡鱼看向近在咫尺的大门,催促镜流: “到了,快回去吧。” 镜流无动于衷,沉默地望着羡鱼,随后发出一声叹息。 中毒都能轻描淡写地接过,还吃过无数次糟糕的饭菜…… 她想说,不需要如此试探。 但对着羡鱼,她只能将这句话咽下去,轻轻摇了摇头,说: “分明是一件神兵利器,说实话,我不像应星,只会用剑,不懂什么锻造。” “可是哪怕不懂,我也知道,一件为众人称赞的武器,一定在我看不到的地方,历经过无数次捶打、磨砺。” “我不知道这个过程,对于这件神兵利器而言,有多么的漫长、多么的难熬,但若是有幸到了我的手上,定不会让它蒙尘。” 羡鱼听懂了镜流的言外之意,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描述此刻的心情。 他知道自己的观念,在普世价值观中,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在常人眼中,他的某些想法,就像白珩的评价一样,是妥妥的活阎王。 只是他没有想到…… 镜流在听过自己的言论后,没有和他拉开距离,反倒说出这样一番话。 原本他还信誓旦旦,打算这一世当个人…… 羡鱼没有说话,依旧沉默着。 镜流轻笑一声,继续说: “时候不早了,快回去吧。” “好,早点休息。” 羡鱼的思绪一团乱,匆匆打了招呼后,转身离开。 等羡鱼回到家中,躺在床上后,他开始胡思乱想。 从镜流想到一众星神,想着想着,火力恐惧症犯了。 羡鱼左思右想硬是睡不着觉,于是打开玉兆给HUa发消息。 他需要确定一件事。 【非工作时间不回:我现在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当个人】 【非工作时间不回:我记得,你说会答应我一个要求】 估摸着对方是正在加班,很快回复了消息。 【HUa:前提是不能违背仙舟法律和公序良俗】 羡鱼敲打着玉兆。 【非工作时间不回:是,启动以太相引擎,带着所有仙舟人飞升到高维世界,不算违背仙舟法律和公序良俗吧?】 几乎是消息发出去的一瞬间,HUa就拒绝了他。 【HUa:……换一个】 羡鱼的猜测被证实了。 他瞬间理解了一切。 原来,他的后手,就是以太相引擎啊。 坦白来说,羡鱼并不愿意相信任何一个人,他想了很多,先是从稀碎的记忆中,回想起第一次见到HUa的心情。 再细细梳理记忆中的点点滴滴,联想到岚主动送箭矢,邀请他当令使的态度。 以及HUa之前说过的话,说让他放松一点。 如果只有「巡猎」星神作为后盾,显然不会让HUa如此放松地对待他这个惹了一众星神的人。 换作是自己,若是手下有这样一个不稳定的因素,肯定早就处理掉了。 但是HUa没有动手,反而劝他放松。 这只能说明,他之前留下的这个后手,足以让星神们忌惮。 而作为继承人的HUa,也肯定会知晓此事。 除了以太相引擎之外,没有别的选项了。 浮黎为了阻止羡鱼使用,甚至不惜多次让步。 他想着想着,忍不住黑了脸。 浮黎把前世的记忆给他,绝对是想让自己放弃使用以太相引擎,放弃搞事。 换做任何一个人,得知前世干了五千年的活儿,都得原地摆烂吧! 还骗他说什么命运无法更改…… 命运跟他这个高维入侵者又有什么关系。 哦,当时的自己还很尊敬浮黎呢,甚至还用着敬语…… 怪不得浮黎会亲自动用神力记录…… 要是浮黎或者「智识」,随便一个失了忆,对着自己一副恭恭敬敬的态度…… 他也会记录下来的好吗!直接备份几百、上千份,自掏腰包找广告公司循环播放! ------------ 第90章 羡鱼:阿哈我创死你 羡鱼一怒之下怒了一下,接着深吸一口气,压制住心中的怒火。 紧接着,HUa再次发来消息。 【HUa:对了,你的宠物还要吗?】 看到这条消息时,羡鱼的内心毫无波澜。 这都一年多了,对方断断续续地寄过来几十个超大的快递箱。 当时羡鱼只拆了五六个,将之前下属送给他的礼物放回系统背包。 如今,还有不少箱子放在庭院里没拆呢。 羡鱼不理解,怎么除了杂七杂八的物件儿,还有宠物呢? 【非工作时间不回:什么宠物】 HUa发来一张照片。 背景是一个带着水池的庭院。 有在水里摆烂的七八只水豚,还有打架打到毛毛乱飞的十几只猫猫狗狗,以及放置在角落中仓鼠别墅。 羡鱼看着都头疼。 他瞅着水豚,由衷地感到困惑。 又不是摸起来软乎乎的毛茸茸,他为什么会养? 【非工作时间不回:谁送的水豚?】 【HUa:星际和平公司,当时送给你的时候,说这种动物的情绪很稳定】 羡鱼:……所以送给堕入魔阴身、情绪不稳定的我吗? 他心下无语,开始认真选宠物。 水豚需要在有水的环境生活,吃喝拉撒都在水里。 要是想养水豚,一次还得养两只,不然容易抑郁。 这样一来,需要经常换水、清理,太麻烦,排除。 紧接着,他又排除了需要出门遛的狗,和繁殖能力过于强大的仓鼠,选择了猫。 照片里,好多只猫咪打架打得猫毛乱飞。 羡鱼最终选择了一只看起来最安静的、白毛蓝眼的猫咪。 女孩子估计都不会拒绝可爱的小猫咪吧。 【非工作时间不回:先寄一只猫吧……我暂时没什么精力养其他的宠物】 等猫咪到了星槎海,羡鱼亲自去接,还碰上了很久没见过的白竹。 他扫了眼那位盯着下属清理货品的狐人,陷入沉思。 对于无关紧要的人,羡鱼没有心思去深究。 这次恰好碰上,他开始发散思维。 HUa一个仙舟元帅,她的行踪,是区区一个富商就能打探到的吗? 明显不是吧。 对方跟他说有大人物来罗浮时,六司还没通知呢。 哦,原来是HUa的人啊。 羡鱼理解了一切,拎着装着猫咪的航空箱,转身就走。 没走几步,他就碰上一个小孩。 小孩的长相熟悉又陌生,察觉到羡鱼的目光后,露出一个灿烂到欠揍的笑容,好似下一秒就会冲过来抱住他的大腿喊爸爸。 羡鱼:“……” 阿哈,又是你啊。 他瞅着那张只在记忆中见过一面的脸,深吸一口气,转头去找白竹。 作为一个退休的上司,只需要退休养老就够了,有什么问题及时告诉HUa。 羡鱼对白竹说: “去找HUa,告诉她阿哈在罗浮。” 白竹大惊失色: “等等你是怎么知道的?!” 羡鱼难得对白竹多说了几句话: “这很难吗?作为元帅,就该掌握上一任的动向啊,转告她,我对她的位置没兴趣,更不会分她的权。” 白竹被这番话震在原地: “等等,元帅大人不是这个意思啊!等一下,你不会全都知道了吧?不行,你不能走,睡不到偶像就算了,你得给我签个名啊——” 现在的年轻人说话都是这么大胆吗? 羡鱼感觉自己好像被开黄腔了,但他暂时没有心思去追究。 因为,他看到阿哈版小孩找上了白珩和镜流。 羡鱼:“……” 啊,火力恐惧症犯了。 真想念他那能玩星神消消乐和星系消消乐的焚天神兵啊。 他掏出玉兆,匆忙给腾骁发了个定位,拎着航空箱快步朝镜流三人的方向走去。 白珩最先看到羡鱼,狐人一马当先拉着阿哈版小孩火速跑了十几步,与镜流拉开距离。 羡鱼:“……” 白珩,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啊?! 不要什么奇怪的东西都去关心啊! 不要无差别使用你那海王般的交友能力啊! 幸亏他提前和腾骁发了消息…… 现在有他在旁边盯着,问题不大。 羡鱼深吸一口气,与被白珩抛下、一脸茫然的镜流对视。 “好巧。”镜流很是惊讶,她看向羡鱼手中的航空箱,问道:“这是?宠物吗?” 羡鱼点点头,主动蹲下身,将航空箱打开,把里面的猫抱了出来。 镜流问:“是女孩子还是男孩子?” 羡鱼试探着摸了摸猫的脊背。 “是女孩子。” 那是一只白猫,眼睛颜色澄澈如海洋,正一眨不眨地看着两人,随后抬起粉嫩的爪垫,尝试着朝上攀爬。 羡鱼没有阻拦。 猫咪瞄准他的下巴,蹭了又蹭,蹭完之后,又开始舔。 羡鱼试图躲闪,结果怀里的宠物紧追着不放。 “啊,怎么一直在舔我的脸……” 镜流下意识开口道:“因为喜欢你。” 羡鱼撸猫的手瞬间停住。 镜流后知后觉,她意识到自己的话有歧义,眼睫微颤,红着耳尖补充道: “我是说猫。” 瞅着对方努力找补的样子,羡鱼下意识地想要继续逗弄对方。 还没等他说些什么,就扫到不远处缠着白珩的阿哈,和收到消息后火速赶来、正喘着粗气的腾骁。 他突然灵光一闪,想到了一句既能逗弄镜流,又能当场创死两位知情人士的话。 当然,还有点别的目的,比如警告阿哈,让阿哈远离镜流,别搞事。 能把「欢愉」星神创死……想想就很有乐子。 既然都把他当活阎王、大反派,那他就颠覆形象给他们看。 阿哈迫害他太久了。 之前送神力面具,想让他死,想毁灭整个曜青。 还迫害他的风评…… 好端端一个五千年母胎SOlO单身狗,多了个○师相好和好大儿。 差点让策士长当场暴毙。 阿哈搞出这么多事情,难道还不准他反击吗? 至于腾骁…… 嗯,来都来了,顺带迫害一下吧。 每次看到腾骁那副战战兢兢和他沟通的模样,羡鱼都感觉挺有意思的。 他说干就干,当即将猫举起,和自己脸贴着脸。 紧接着,羡鱼又握住猫的爪子朝镜流摆了摆,刻意放缓语气,用小猫咪的口吻发问: “那姐姐喜欢我吗?” 镜流:“……” 战场上无往不利的剑首,被羡鱼这声“姐姐”喊得大脑宕机。 镜流身形僵硬地愣在原地,如玉般白皙的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逐渐变红。 阿哈:“……” 阿哈大受震撼。 明明是来看乐子的,而看乐子的对象是久别重逢的挚友…… 明明是双倍的快乐,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祂一点也笑不出来呢? 阿哈感觉自己的意识虽然在罗浮,但其实本体已经被羡鱼开着巨像创飞到宇宙边界了。 怎么形容呢? 有种看到「存护」那个呆子顶替自己这个「欢愉」星神位置的冲击感。 ------------ 第91章 阿哈:被创死了 腾骁:“……” 罗浮将军看似还活着,其实已经走了有一会儿。 在收到羡鱼发来的定位消息后,他第一时间放下繁重的公务,赶了过来。 但他万万没想到……自己会看到这令人脊背发寒的一幕啊!! 腾骁下意识屏住呼吸,生怕自己发出些什么怪异的声音,再引起旁人注意。 那位曾经令全宇宙为之颤抖的杀神,用着一种……仿佛喘不上气的奇怪语气,喊镜流姐姐。 腾骁CPU都烧了。 虽说那位大人智多近妖,每句话都值得下属认真揣摩。 但……这句话任他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有什么其他的意思。 那位大人是在干什么? 是……在向镜流撒娇吗? 得出这个结论后,腾骁虎躯一震,又眼前一黑。 是撒娇吧?确定是在撒娇吧? 啊?!撒娇的前任元帅?! 这种精神冲击……哪怕他腾骁不是魔阴身,也得当场长银杏叶吧?! 腾骁精神恍惚,缓过神后低头扫了眼四肢,确定自己没有堕入魔阴身,稍稍松了口气。 他竟然、竟然能看到对方撒娇?! 撞破这件事的自己,还能见到明天的太阳吗? 不如现在就把那封遗书发给元帅大人吧? 别管他能不能活,罗浮不能出事啊,怎么也要尽快交接好。 景元的话……唉……他的年龄还小。 不过那位大人,应该不至于对镜流徒弟下手的。 腾骁的思绪控制不住地发散着。 得知前任元帅在罗浮后,他一直在脑海中反复构想自己突然意外身亡,该如何处理后续的事情。 至于为什么是意外身亡…… 那位大人要是想索谁的命……肯定不会亲自动手啊!太有损大人的格调了! 总之,他的死,肯定看不出任何破绽! 腾骁在心中设想过许多次,此刻,他的内心感到无比地平静。 他这颗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腾骁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最终定格于以往惯用的公式化笑容。 他安静地等待着,没有听到镜流的回答。 这位在人前不假辞色的剑首,半天没说话。 紧接着,羡鱼仍用着那副奇怪的语调,再次追问镜流: “姐姐,你喜欢吗?” 腾骁倒吸一口凉气。 他不知道直面这一切的镜流是什么感受,反正他是快成魔阴身了。 以往在强敌面前,从未后退一步的剑首,被简简单单的两声“姐姐”,喊得溃不成军。 镜流缓缓后撤了一步,与羡鱼拉开距离。 她涨红着一张脸,张了张嘴,下意识想要回答这个问题,可这一次,却无法再将“喜欢”二字说出口了。 羡鱼看着镜流胸口微微起伏,深深吸了一口气。 正当他以为,对方会说些什么时,镜流转身就离开了。 羡鱼:啊,一时没忍住,不小心逗过头了。 他抱着猫站起身,准备再说些什么时,镜流加快了脚步,还顺手拉住正给阿哈塞糖的白珩,两人跑得飞快。 羡鱼轻笑一声,他一手抱猫,一手掏出玉兆,对着尚未回神的阿哈版小孩拍了张照片。 “咔嚓”一声,终于让阿哈回了神。 “这张照片,一定能在假面愚者那里,拍出不错的价钱吧。” 羡鱼举着玉兆,欣赏着自己拍下的照片。 “要是我的另一位挚友,浮黎在的话,一定会将其命名为「欢愉不再欢愉」。” 阿哈嘴角微抽,祂原本打算用“偶遇”的借口,来看挚友乐子。 结果那声“姐姐”振聋发聩,直接被羡鱼创个半死。 阿哈见羡鱼没有提起他们之前的约定,于是祂也没说。 祂把狐人送的糖放回口袋里,语气感慨极了:“……挚友,你还真是从来没变过啊。” “诶?是吗?” 羡鱼拿起抱在怀中的猫咪,露出清澈到宛如没有被知识污染的眼神,拿着猫咪的爪子朝着阿哈打招呼。 阿哈:“……” 看惯了羡鱼运筹帷幄,哦,用对方的话来说,就是玩星球消消乐的样子…… 现如今看着对方抱着猫,表情纯良,满脸写着自己是大好人的模样…… 啊,感觉这个分身的眼睛不能要了。 阿哈真的笑不出来了。 笑死,祂阿哈竟然还有笑不出来的时候。 看来,论找乐子,还是挚友最擅长啊! 只是那个女人,可能这辈子都乐不出来了。 太可怜了,注定要被我这位挚友玩弄于股掌之中吧。 阿哈短暂地同情了一下那个被挚友盯上的女人,随后笑容满面地凑上来,向羡鱼索要自己变脸的照片。 羡鱼收起玉兆,拒绝了阿哈的提议。 阿哈意外地好说话,见自己被拒绝后,转而向羡鱼索要分成。 他们旁若无人地聊着天,十分自然地忽略了僵在原地的腾骁。 腾骁大受震撼。 不是,刚刚那位大人说什么来着?这是「常乐天君」?他的另一位挚友是「流光天君」? 野史难道是真的?! 那……暴打「帝弓司命」也是真的?! 阿哈顶着一张灿烂的笑脸,朝着腾骁看去,见罗浮将军满头大汗,顿时生出搞人心态的想法。 羡鱼眼瞅着腾骁一副快要当场去世的表情,无奈叹气。 他把猫放回航空箱,一手拎箱子,一手拽住阿哈版小孩的后领,直接拎起来。 阿哈双脚腾空,奋力挣扎着。 羡鱼用眼神示意,让腾骁先离开。 腾骁接收到信号后,抹了把额头上的汗,火速逃离现场。 羡鱼等腾骁离开视线范围内,这才放下阿哈。 他刻意使用刚才把阿哈创个半死的温柔语调,问: “挚友,你想去另一个更真实、更有意思的世界吗?” 实际上,羡鱼没打算使用以太相引擎。 一方面是没必要。 他之前一直执着于带着仙舟人升维,就是为了通关回家。 但结果证明,他已经回不去了,倒不如待在罗浮养老。 另一方面,是懒得再刷声望了。 如今仙舟联盟在这个维度的世界里,就是满声望,算是个全图满探索的账号。 如果选择升维,到了更高维度的世界……说不定还得从零开始,和高维世界的原住民对线。 这不是最优解,还是算了。 当然,羡鱼的想法,肯定不能让其他星神知道。 毕竟,一个随时可能引爆的不定时炸弹,一个永久封存不再使用的炸弹…… 任谁都会担心第一个啊。 ------------ 第92章 华:??? 于是,羡鱼选择继续当个情绪不稳定的疯子。 他的语气温柔极了:“你觉得怎么样?挚友?” 阿哈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胳膊,感觉这个分身的汗毛都要竖起来了。 “……啊哈哈,我的挚友啊,你上次对我说完这番话,那坨废铁的信徒们,就差指着我鼻子骂了。” 羡鱼心知估计是自己搞出的事儿,但他还是面不改色心不跳,故作惊讶道: “哦?竟有此事?他们好过分啊。” 阿哈:“是真的很过分啊!挚友!快!把他们全杀了!” 羡鱼从对镜流说的那句话,又延伸出了能创死阿哈和其他知情者的新思路。 他故意皱着眉头,不赞同地说:“你是什么活阎王吗?杀心未免太重了。” 阿哈沉默一瞬。 不愧是挚友,真会找乐子啊! 只是这语气…… 感觉分身的耳朵也不能要了。 “挚友,你能不能别再用这种语气说话。” 羡鱼不为所动:“你不觉得很有乐子吗?难道不想去其他人,其他神面前,尝试一下吗?” 阿哈一听,狠狠心动。 羡鱼继续输出:“哦,顺带还能帮我给浮黎带句话,毕竟我们都是过命的交情嘛。” 阿哈饶有兴致地问:“什么话?” 羡鱼漫不经心地说:“挚友跟你心连心,你跟挚友玩脑筋,这不合适吧?” 阿哈答应得很爽快,走得也很爽快。 羡鱼打开这一世从未用过的系统地图,开始仔细搜寻阿哈的名字,确定对方离开后,这才放心。 他给腾骁发消息。 【非工作时间不回:阿哈走了,这几天注意一下】 发完消息后,羡鱼拎着航空箱回到家中,把猫咪放在屋里。 他提前备好了猫粮和猫砂,等猫咪吃饱,开始撸猫。 坦白来说,羡鱼他从没指望过阿哈能遵守约定。 更不可能顺着他的想法。 在没有能搞死星神的武器之前,羡鱼感觉,这一路走来……挺不容易的。 能在阿哈手下活下来,一是对方弄不死自己,二是自己确实很会找乐子。 阿哈只会疯狂背刺自己。 对方铁定会扭曲自己那句话的原意,再讲给浮黎听,试图挑起争端。 羡鱼倒是无所谓,反正一句话的事儿,浮黎要是能弄死他,说不定早就动手了。 要是阿哈能顺带创死浮黎就更好了。 搞不死浮黎,改成精神攻击总可以吧? 他暂时不想找浮黎对峙,前世对方能破解「镜花水月」,鬼知道祂还知道些什么。 系统背包里的那张纸,写着用了两次以太相引擎,难道真的只用了两次吗? 羡鱼猜测绝对不止两次。 「智识」星神算出那0.01%的概率,可不仅仅只代表着概率。 说不定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宇宙因为他、因为以太相引擎,已经重启了无数次,而这一次,正是0.01%的奇迹。 羡鱼的火力恐惧症瞬间痊愈了,他甚至还一心二用,想好了自己接下来的人设。 因为不能随时重开,所以没有安全感。 被星神孤立排挤,但他还是通过努力,成为了祂们的生死之交。 省略一些无关紧要的信息,总结一下,就是没有安全感,被排挤却不计前嫌的普通人。 羡鱼感觉自己想出的这个人设,能创死不少知情者。 但是如果让镜流知道了,可能会真心实意地心疼他吧。 对方好像很喜欢他喊姐姐。 只是喊了两声姐姐,镜流直接就脸红跑路了。 感觉要是再喊下去,估计脖子也该红了。 如果镜流知道真相,肯定就不会脸红了,估计也会像腾骁一样,露出一副想要当场去世的表情吧。 他心情复杂。 作为一个单身五千年的母胎SOlO单身狗,他当然是想谈恋爱的。 那残存的、所剩无几的感性,驱使着他,让他在某个瞬间,构想自己的恋爱。 最好是那种循序渐进,按部就班,每个环节都不能少的、能步入婚姻的恋爱。 他的观念,或许在仙舟人看来很不可思议。 长生种的时间太过漫长,恋爱和婚姻不再是必需品,他的观念显得格格不入。 理性告诉他,顺其自然是最好的选择。 毕竟,对于单身狗来说,恋爱属实是个难题。 哪怕是活了五千岁也一样。 羡鱼细细回想,发觉自己的部分行为很不对劲。 前世打工太久,羡鱼习惯走一步想十步,提前为仙舟谋划。 为了居民满意度,他的思维会从一碗稀粥发散到仙舟经费。 到了这一世,他还是会下意识地、提前为一件事做准备。 就比如送镜流回家时,说出的那番话。 现在想来,除了想要劝对方放弃外……还有些别的作用。 算是在打预防针?就像是一份免责声明。 再比如挑选的宠物,就是女性会喜欢的类型。 羡鱼叹了口气,一边撸猫,一边拿玉兆。 虽然暂时是暧昧期……能不能到恋爱那一步,尚且不知道。 但他习惯做事有始有终。 既然开了这个头……那就直接想清楚吧。 羡鱼找上HUa。 【非工作时间不回:我之前买过宝石吗?】 【HUa:?】 【非工作时间不回:提前准备一下,如果能发展到告白的那一步,那就送31个戒指】 【HUa:???】 【HUa:没有人会在告白的时候送31个戒指】 【非工作时间不回:那我算是开了先例?】 【HUa:……姑且不说告白的方式是否有问题,恋爱之后呢?怎么维系关系?靠砸钱吗?】 羡鱼不由得感到困惑,谈恋爱不砸钱,那砸什么? 他被HUa问住了。 不知道啊,下属没教过。 他与异性相处的相关知识,全是下属教的。 什么吃饭主动买单,烤肉、火锅照顾异性,送对方回家之类的。 至于怎么保持恋爱关系…… 这不是顺其自然、水到渠成的事吗? 难不成,还有什么注意事项吗? ------------ 第93章 没人比我更懂恋爱 羡鱼开始顺着HUa给出思路继续思考。 【非工作时间不回:你这招似乎对她很有用,她和我不一样,有着正常人都具备的道德感】 他回想起镜流之前,想尽办法转钱、带他去食堂吃饭的举动,又补充了一句。 【非工作时间不回:准确来说,她的道德感要比别人更强?】 【HUa:所以,你是想砸钱?等到坦白一切的时候,让对方不好意思提分手?】 羡鱼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非工作时间不回:我不是在按照你的思路来思考的吗?而且,我为什么要坦白一切?】 羡鱼不理解。 按照现在仙舟人的观念,谈恋爱不就是图个开心吗? 给对方砸钱,还不够让人开心吗? 至于自己的事情,没必要说吧? 羡鱼习惯提前布局、提前学习,并把一件事做到最好。 哪怕是几百年、几千年后的事,他也会提前设想。 虽然只是暧昧期,离恋爱还有一段距离……但他的思维已经发散到几百年后了。 羡鱼打开HUa之前分享的论坛。 他之前拉不下脸问小辈,上了论坛发帖,结果直接被网友误解了性别…… 网友们说了半天,也没给出个满意的方案,让羡鱼不得不去找HUa。 这一次,他打算通过网友分享的案例,来自行总结要点。 曾经,他是全年不眠不休的顶级社畜,最擅长从文件中总结要点。 不就是恋爱嘛,他很快就能总结出要点。 羡鱼在论坛里搜索与恋爱有关的帖子,翻看网友的评论。 【什么?他居然不肯为你穿○体围裙?他一点都不爱你啊!】 羡鱼:“……” 他试图理解,但还是理解不了。 现在年轻人的观念未免太超前了吧…… 老古董竟是我自己。 【什么?在聊天软件上转账?一点都不爱你,正确的做法,是直接转到银行账户上啊!】 羡鱼:“…………” 这两者有区别吗?居然还有这种讲究吗? 【我接受不等于我同意】 羡鱼不理解,一时间大受震撼。 但细想了一下,很有道理啊。 毕竟如果是处于暧昧期的话,赠送礼物是再正常不过的行为。 要是能从一份小小的礼物,看出潜在问题,从而及时止损的话,无疑是一件划算的事。 这一点,男女通用。 再说了,他之前接受和浮黎的交易,不代表真的同意放弃带领仙舟人飞升的计划啊。 羡鱼硬着头皮看,发现部分情侣争吵的原因,是因为金钱。 他回想起自己账户里,那些根本数不清的零,和每年狂赚无数信用点的度假星球,率先排除掉类似的帖子。 羡鱼继续看,发现他们遇到的问题,除了金钱外,还有两大类。 第二类,就是陪伴。论坛上的部分情侣会分开,就是因为某一方给不了陪伴,双方聚少离多。 这倒不是什么问题,他一个死宅懒得动弹。 第三类,则是因为恋爱时间太长,两人相处不复热恋时的甜蜜。 在普世价值观中,女性的心思更加敏感,会更敏锐地察觉到前后的落差,一来二去就开始争吵,爱意逐渐消磨殆尽。 亦或是,长久地陪伴,让某一方产生了对方不会离开的错觉,开始变得任性,干涉、贬低另一半,误以为爱人会无底线地包容下去。 他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啊,刁民淋雨挤爆丹鼎司,他都没堕入魔阴身,只是成了精神病而已。 再比如仙舟人因为喝到一碗稀粥,愤怒地揭竿而起,他还是没生气。 羡鱼的情绪很稳定,他都没被刁民气死诶。 吵架是不可能吵架的。 镜流又不是下雨不会躲的刁民,问题不大。 总结一下,谈恋爱就是砸钱,陪伴和包容。 羡鱼悟了,返回聊天软件,看到HUa发来的消息。 【HUa:你不告诉她,难道是想瞒一辈子吗?一段长久的关系,无论是友情还是爱情,都不是靠谎言、金钱、亦或是单方面的付出来维系的】 【HUa:她是剑首,你不会打算让她退出云骑吧?】 【非工作时间不回:我为什么要让她退出云骑?】 羡鱼自认已经是个成熟的,有共情能力的人,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干涉其他人的决定。 他尊重每个人的想法,哪怕是想弄死他的阿哈,他也会尊重的。 阿哈想和女性做放纵、快乐的事,他立马就让策士长送祂去虫族星球上当○师。 虽然是虫族,但也有雌虫啊!四舍五入不就是女性吗? 羡鱼都能帮着阿哈实现梦想,自然没有厚此薄彼、不帮着亲近之人的道理。 想砍孽物就砍呗,谁还没点理想、没点目标呢? 羡鱼之前还喜欢消消乐呢。 就算是镜流想弄死「丰饶」星神…… 呃,这个暂时不行。 岚太重要了。 毕竟,谁能拒绝一个有着自我意识、能随意移动的巨像呢? 岚一箭能射爆星球。 而且岚的技能没有CD,能不停歇地毁灭星球。 羡鱼还没替岚拉到其他星神的仇恨呢……「丰饶」星神暂时不能弄死。 羡鱼有些唏嘘,早知道之前收敛点了,现如今星神们都不愿意搭理他。 他低头,HUa又发来了消息。 【HUa:那你打算以后怎么和她相处?】 羡鱼把自己从论坛中总结的三点发给对方。 【HUa:……】 【HUa:那你呢?你自己的感受呢?】 羡鱼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 他早就习惯了压抑自己的情绪,摒弃掉感性的一面,用绝对理性的视角看待问题。 毕竟,他都魔阴身了,不理性的话,仙舟早就没了。 HUa问他自己的感受……这都无所谓吧。 他几乎没有什么太大的情绪起伏,更不可能产生什么负面情绪。 羡鱼对自己的精神状态,有着无比清晰的认知。 但凡是个人,观念都比他正常,就算是任性,能任性到哪儿去? 就算是想让他升维,也不是什么难事啊? 羡鱼打着字,尝试着让自己的继承人安心。 【非工作时间不回:放心,我知道的,换位思考】 发完这句话,他又补上了一个可爱的猫咪表情包。 然后HUa沉默了。 估计被他这张表情包创的不轻。 羡鱼突然体会到了创人的乐趣。 镜流很喜欢他喊姐姐,按照对方的性格来推算…… 是吃软不吃硬的类型。 肯定很喜欢保护别人吧。 ------------ 第94章 喜欢,我是说猫 对方行事雷厉风行,在大众的观念中,部分特质更偏向男性的特质。 明显不能把对方当作普通的女孩子对待。 当然,这是刻板印象中的版本,这并不代表女性就不能雷厉风行。 羡鱼自认还是很开明的。 毕竟之前的男下属,不是爱敷粉,就是爱掉眼泪。 没什么行为和特质,是男性或女性的专属。 羡鱼想了想,惊觉自己之前能够创死知情者的人设,刚好符合镜流的喜好。 真是一举两得啊。 但这个毫无安全感、被孤立的人设……和自己的性格差太多了吧? 羡鱼决定上论坛上找找灵感。 【分享茶言茶语,让那个ta离不开你】 【恋爱技巧,如何把对方夸成恋爱脑】 【真心建议全文背诵,拿捏爱人的100条金句】 羡鱼被帖子里嗲里嗲气的句子创个半死。 什么你的手好热啊、你的心跳好快啊、我只会心疼你、我只对你一个人这样…… 就跟看到景元起的书名和简介一样…… 他接受不了,完全想象不到自己说这类的话。 但……既然自己能被创,其他星神、其他人肯定也能被创到。 羡鱼接连收藏了好几个扮猪吃老虎的经验贴,再分享给HUa试水。 【HUa:……再发就拉黑】 他想了想,遗憾地收了手。 迫害就到此为止吧。 毕竟自己只有这一个军师,没了上哪儿找?难不成去祸祸另一个知情人腾骁吗?肯定会被自己吓哭吧。 羡鱼又不是什么魔鬼,他迅速放弃了这个打算。 他本来想让阿哈把「智识」拉回「宇宙一家人」的群聊里,然后他再发这些帖子,顺带把所有神创一遍。 羡鱼思量片刻,决定还是留着给自己的挚友阿哈。 万一发完之后,阿哈对这番话有抗性了怎么办?他还怎么迫害? 很快,HUa又发来消息。 【HUa:我们给你挑了些书,你看完再说吧】 羡鱼欣然接受,毕竟他这个人非常听劝。 隔天,他收到了寄到书库的快递,林林总总有十几本书。 其中,有不少景元向他推荐过的话本子。 景元年纪小,只能看两百岁以下的话本子。 羡鱼在书库很是清闲,于是随手拿了一本,一目十行地看,迅速总结出男女主之间出现的矛盾,和解决方法。 看着看着,羡鱼发现话本中的走向很是诡异,完全不符合自己的设想。 他不理解。 男主角和女主角的爱情受到家族的反对,就应该直接把家族清除掉啊,这很困难吗? 羡鱼换了一本继续看,同样的,剧情走向毫无逻辑。 男主角单方面喜欢女主角,女主角身边还有许多爱慕者。 这也很好解决啊? 直接解决掉比他优秀的男性不就好了? 考虑到是两百岁以下的话本子,也可以选择更温和的手段。 只要排除掉女主角身边,比男主角更优秀的选项,然后疯狂砸钱就行了。 谈个恋爱而已,能有多难? 羡鱼无法理解书中人物的想法,感觉他们太抽象了。 他硬着头皮看了一大半,再一翻,翻出一本绘本。 这本书的名字格外引人注意——《教会孩子表达爱》。 书本看上去有些陈旧,封面是画风可爱的小动物,腰封上书写着“儿童绘本”四个大字。 羡鱼:“……” 他感觉自己被嘲讽了。 羡鱼打开购物软件,搜索这本书的相关信息。 找了半天,硬是没找到,只在二手平台找到了这些书。 羡鱼看到关键词后,瞬间陷入了沉默。 只见标题上写着“儿童绘本”,“亲子阅读必备”,“幼儿园教育”等关键词。 羡鱼继续往下看,适读年龄,三到六岁。 路过的同僚瞥见了这本书,惊呼出声:“哎呦,羡鱼,你这是有孩子了?” 羡鱼:“……不是,这是我给朋友买的。” 同僚十分热情,又通过玉兆给他发了十几个链接。 同僚拍着胸脯保证:“我家孩子,就是看这些绘本长大的!你直接照搬就行!” 羡鱼僵硬点头,转头去找HUa要地址。 要到地址后,他按照同僚分享的书单,原封不动买了个遍,直接寄给HUa。 羡鱼深感对方不可信,书也不看了,开始在列表里挑选迫害对象。 没等他选中某个幸运儿,腾骁就发来了消息。 【腾骁:大人,属下办事不力,您让我这几天留意罗浮,但还是出了纰漏,如今罗浮多了位「常乐天君」的令使】 【非工作时间不回:嗯】 羡鱼心想,多大点事儿啊。 只要阿哈不是来毁灭罗浮就行。 【腾骁:但这个令使……是白珩】 羡鱼:??? 他心下思绪翻涌。 白珩,你是真牛啊!当罗浮海王已经满足不了你了吗?已经开始和星神做朋友了吗? 羡鱼习惯只看结果,从结果倒推目的。 但阿哈的行为,完全没必要深究。 再加上仙舟掌握大杀器,完全不用怕星神。 问题不大。 对着这个抗压能力极差的罗浮将军,羡鱼难得起了安慰对方的心思。 【非工作时间不回:没事,问题不大】 他甚至还拿自己的亲身经历举例。 【非工作时间不回:我第一次见阿哈的时候,祂送了我足以毁灭整个星系的礼物,这才哪儿到哪儿啊】 腾骁好一阵没回,又开始说起了恭维话,随后话锋一转,提到了现任元帅。 【腾骁:冒昧问您一句……元帅大人是遇到什么事了吗?上次开会,她和策士长看过玉兆的消息后,状态好像不是很好】 羡鱼:“……” 总不至于是当军师当的吧! 羡鱼心下无语,安慰对方几句后,没再回了,开始继续翻列表。 自从昨天喊过镜流“姐姐”之后,对方就没再主动找过他。 估计是太害羞了吧。 羡鱼真的忍不住啊。 对方一破功,露出与之前不同的表情后,他就更想逗弄了。 他挑了张自家猫咪的照片,发给镜流。 这一次,对方回答了他昨天的问题。 【镜流:喜欢】 【镜流:我是说猫】 ------------ 第95章 你管这叫正常恋爱? 【非工作时间不回:好可惜,我没有带着她一起上班,没办法带给你看了】 【镜流:猫咪点头.ipg】 羡鱼吸取了之前的教训。 镜流脸皮太薄,很容易害羞,逗弄过头的话,对方会跑掉的。 毕竟只是暧昧期嘛,他还是要稍微收敛点。 羡鱼不太在意一件事的过程如何,看重结果。 在他理清自己的想法,找HUa确定完自己的后手,排除完潜在风险后,他有时会想,要不直接在一起算了。 现阶段他对镜流的好感,换算成攻略游戏中的数值…… 肯定是无法通关的。 好感度不足以打出Happy ending。 他现在只能算是对镜流有点好感。 至于有多喜欢……他不知道怎么描述。 反正不像话本子中、爱得要死要活的男女主角。 可是,接下来导向的结果也只有两人在一起了吧?要不要直接省略过程,直接在一起呢? 羡鱼想了想,最终放弃了这个念头。 作为一条五千年的单身狗,还是想有一段圆满的恋爱。 暧昧期,也算是恋爱前不可或缺的过程吧。 再加上,羡鱼挺好奇的。 好奇镜流还会为他做些什么,好奇她又能做到什么程度。 当然,最重要的一点,是羡鱼没有做好准备。 告白的时候,总要准备好礼物吧? 他原本想找HUa问问,自己之前是否买过什么宝石。 如果有的话,就定制三十一枚戒指,当作告白的礼物。 这样一天换一个戒指,一个月都不会重复。 结果HUa和他聊了半天,硬是没聊到重点,看样子并不赞同他的想法。 羡鱼只得继续逛论坛,看到网友总结的恋爱经验后,只得舍弃这个绝妙的点子。 网友说,暧昧期最好不要超过三个月。 短短三个月的时间,根本就不够。 毕竟,宝石总要买最顶尖的吧? 羡鱼除了工作以外,算是个完美主义者。 要么不做,要么做到最好。 再说了,他好歹打了五千年的工,不挑选拍卖级别的宝石,岂不是很丢脸? 哪怕是隔天就有珠宝展,或者是拍卖会,再幸运地靠砸钱拍下31枚宝石,也得找珠宝设计师定做戒指啊。 戒指的款式,肯定不能太过普通。 他还得跟设计师交流自己的想法,等对方出设计图,再让其返工修改。 三十一枚戒指,他得拍下三十一枚宝石,找三十一个设计师…… 还得和他们沟通…… 羡鱼想想就觉得头疼。 他得等到猴年马月才能拿到啊? 羡鱼左思右想,又翻出了那个论坛。 【仪式感满满,给20岁男友的20份礼物】 大致意思是,网友和爱人相遇太晚,没能陪着对方过生日,这一次直接补上之前的生日礼物。 羡鱼从网友的帖子中,获得了新的思路。 礼物的话……太难为他了。 不如一年送一百万信用点?让对方自己去买?镜流多少岁来着? 这种敏感的问题,肯定是不能去问镜流本人的。 至于景元?更不可能知道他师父的年龄。 腾骁肯定有调阅镜流档案的权力,但这个罗浮将军胆子太小……万一再被他吓出什么好歹可怎么办? 羡鱼只得找HUa询问。 【非工作时间不回:镜流几岁】 【HUa:……】 【HUa:我记得你之前精通卜算,怎么?你是要用她的八字,做些什么手脚吗?】 羡鱼被这句话震得大脑一片空白,他反应过来后打字质问HUa。 【非工作时间不回:????】 【非工作时间不回:别太离谱了,我还是想谈一段正常的恋爱的】 【HUa:那你问年龄做什么】 【非工作时间不回:哦,告白礼物,一岁一百万信用点,她到底几岁啊?】 【HUa:……你管这叫正常恋爱?你不会真打算靠砸钱,把对方绑死在你这条船上吧?好让人家不好意思跟你提分手?】 对方死活不肯告诉羡鱼,又重复了一遍之前说过的话。 HUa说让羡鱼自己想清楚,要他树立起正确的恋爱观。 让他不要违背道德底线、更不要违法。 最后一定要在恋爱前将自己的事情和盘托出…… 羡鱼无语,他只得放弃给镜流砸钱的想法,思路又回到了戒指上。 要不数量少点?送七个?一周换一个戒指,勉强也能接受……或者设计师做出几个送几个? 就找星际和平公司的人吧。 羡鱼选择求助海王白珩,相信狐人的人脉,一定能带给他惊喜。 他回想起话本子中抽象的情节,什么女主角闺蜜抢夺男主角,什么女主角误会男主角爱慕其他人独自黯然神伤之类的情节。 羡鱼决定让镜流去联系白珩。 他虽然相信白珩的品行,知道对方不是夺人所爱的人渣,但……还是谨慎些吧。 谨慎行事,直接从源头上规避这些抽象情节。 【非工作时间不回:镜流,能替我问下白珩吗,问问她认不认识星际和平公司的人】 镜流没有追问羡鱼缘由,过了一会儿,回复消息。 【镜流:白珩说,她认识不少星际和平公司的高管,刚好有一位在罗浮】 【镜流:她问,要不要一起吃饭,如果有什么事情,当面谈比较方便】 羡鱼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 他发消息问镜流。 【非工作时间不回:只有我,白珩,和那位高管吗?】 等了好一会儿,镜流才回复。 【镜流:还有我】 羡鱼险些笑出声。 这是害羞了?还是因为他的明知故问,生气了? 之前镜流在聊天时,总会配上可爱的表情包,这一次连表情包都不发了。 紧接着,镜流借着替他和白珩沟通的理由,又聊了几句,迅速敲定好时间和地点。 或许是星际和平公司的高管比较繁忙?时间定在了今天中午。 至于这顿饭局的地点,是一家评价不错的老牌餐馆,几百年的老店。 羡鱼不用问,就知道白珩选择这家店的原因。 铁定又是狐人朋友开的店。 羡鱼把HUa寄来的一堆无用书籍,放回快递箱。 他看看时间,再看看书库里蓄势待发、早就收拾好东西准备提前下班的同事,不由得再次感到开心起来。 自己选择的这个职位,真是太棒了。 羡鱼跟随同事的步伐,提前下班,步行五六分钟,就抵达了约定好的地点。 餐厅装潢是仙舟特有的风格,大到门口的石狮子,小到屋内做隔断的屏风,皆为几百年、上千年的物件儿。 是短生种看了,会退避三舍的程度。 羡鱼提前开溜,刚好赶上餐厅人少的时候,他询问侍者,得知还有空余的包间后,果断选择包间。 他跟随指引方向的侍者,来到包间后落座,再掏出玉兆向镜流发消息。 没一会儿,羡鱼听见了白珩与其他人闲聊的声音,紧接着,包间门开了。 羡鱼抬头,先是与镜流对视,笑着朝她与白珩打了个招呼,随后将目光落在那位星际和平公司的高管身上。 对方留着络腮胡,穿着一身黑色的商务套装,很符合公司打工人的刻板印象。 不知为何,那人面部肌肉微微抽搐着,神色透着些许慌张。 那人抖着腿,踉跄着向后撤了一步,好半天才憋出一句话。 “白珩,这位……难道就是你的朋友?” ------------ 第96章 又多创一个人 白珩对此一无所知,她轻轻推了镜流一把,催促友人去和羡鱼一起坐。 等镜流落座,狐人这才听到自己的名字。 她茫然地点点头,随后热情地招呼着高管朋友。 公司高管干笑几声,挪动着脚步,将足尖转向包间门口的方向。 羡鱼将对方的小动作尽收眼底,他轻笑一声,开口道: “这位就是星际和平公司的高管吧?” 络腮胡高管猛地一激灵,他精神抖擞,快步朝着餐桌走去,坐在羡鱼对角线的位置上,笑呵呵地说: “不过是在公司打工罢了,称不上什么高管,您找我……是有什么事吗?放心,肯定帮您办妥。” 白珩坐在窗边,她正和斜对角的镜流研究菜单,听完高管朋友的这番话,心下不满: “什么只是打工啊!你可是星际和平公司的精英啊!还有,为什么要用敬称啊?我的朋友,就是你的朋友,不用那么生疏啦!” 狐人拍着胸脯保证,随后又埋头和镜流研究菜单。 羡鱼扫了眼镜流,对方微侧着身子和白珩一起看菜单,似乎很是别扭。 如果和白珩面对面坐的话,会更方便点吧。 他对镜流说:“镜流,换个位置。” 羡鱼换到了和络腮胡高管面对面的位置上,笑着说: “我只是太卜司的一个卜者罢了,不需要用敬称。” 络腮胡干笑几声,顺从地改掉了敬称。 从看到对方的第一眼,他就认出了这张脸! 作为公司P45级别以上的高管,在升职后,他将拥有更多权限,能够查阅公司保密级别更高的资料。 其中,就有仙舟联盟的前任元帅。 高层耳提面命,要求他们记住这张脸。 在那人逝世后,仙舟联盟十分统一地、开始封存前任元帅的所有信息。 外界众说纷纭,有人说新任元帅与前任元帅有着不可调和的矛盾,还有人说这是前任元帅的命令。 那些下属们找上宇宙中的其他势力,说是让他们配合工作,交出有关前任元帅的资料。 说得好听是配合……但实际上,他们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 部分势力似乎被前任元帅死亡的喜讯冲昏了头脑,他们拒不配合,表示没有留存相关文件,没等几天,他们立马改了口,主动向仙舟联盟示好。 至于发生了什么……外人不得而知。 星际和平公司哪怕是宇宙中最负盛名的公司,同样也得配合仙舟联盟。 但当时的高层留了个心眼,保存了一部分资料。 查阅过相关资料的络腮胡,对前任元帅的下属,有着无比清晰的认知。 就是一群被前任元帅牵住牵引绳的疯狗,绳索一断,谁也不知道他们会干出些什么。 而让这群疯狗乖乖听话的主人……在记载中,似乎很是矛盾。 对方像是嗜杀成性的恶人,又像是拯救他人于水火之中的神明。 高层在提到他时,表示接触过对方的公司成员,大部分都退出了公司,转而加入仙舟联盟。 不知为何,公司高层总会向下属反复强调,让他们记住这张脸。 当时的络腮胡百思不得其解,他没有经历过被巨像统治的时代,对前任元帅的威慑力没什么实感。 不就是一个死人吗?死了不知道几百年,何必还要记呢? 哪怕对方在生前何等风光……那也没用啊!坟头草都不知道长多高了。 根据知情人士透露,那人临死前所在的位置很特殊,估计骨灰都没了。 可是,这位高管万万没有想到,骨灰都没了的人,还能复活啊! 怪不得、怪不得让他们记住。公司从一开始,就没觉得那人会死! 络腮胡与羡鱼面对面坐,他感觉自己脸都要笑僵了。 这张让人看了脊背发寒的脸……这张让星际和平公司不得不退让的脸…… 此刻,展露出与资料中截然相反的神情。 资料中死寂无光的琥珀色双瞳,如今正出现在络腮胡的面前。 有一种没被知识、工作侵染过的、无辜的纯良。 络腮胡:痛苦面具.ipg 呃,有一种「琥珀王」不再践行存护,转头开始指引公司发展的既视感。 这种、这种宇宙无敌反派BOSS,不应该在全宇宙势力集结时,再高调出场向众人宣告自己的回归吗? 为什么要出现在平平无奇的餐馆里?为什么要让自己碰上啊? 羡鱼没在意对面男人变幻莫测的表情,见白珩与镜流选完菜,他找来侍者点菜。 络腮胡见状,十分热情地掏出银行卡塞进侍者手里: “白珩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啊!这顿我请,谁也别和我抢!” 他笑得脸部肌肉直抽抽,紧接着又问羡鱼:“朋友,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只要别索他的命,一切好说qWq ------------ 第97章 这谁顶得住啊 当然,这种等级的杀神想索命,肯定也不是他这个普通人能逃得了的。 肯定是查不出任何线索的意外! 而且,他现在是在罗浮啊!杀神还占据着主场优势! 络腮胡无比痛苦。 他心里直打鼓,壮着胆子抬头看向那双色调温暖,却让人脊背发寒的眼睛。 羡鱼帮镜流倒了杯水,瞅着对面这位满头大汗的公司高管,朝对方笑了一下: “没什么,只是想买些东西。” 络腮胡:“……” 买什么?难不成是买他的命? 这可不值得您掏钱买啊! 高管面部肌肉抽个不停,电光石火间,他把腹稿改了七八遍。 他深深吸了口气,谨慎地开口问道: “您是想买什么?” 羡鱼很是无语。 这位高管的表情和语气破绽百出,要是镜流和白珩再多看上几眼,恐怕就看出问题了。 羡鱼摆出更有亲和力的表情,刻意放缓语气,再次强调: “都说了,不需要用敬称,你这副表情,好像我是什么洪水猛兽似的。” 白珩和镜流闻言,齐齐抬头。 狐人不明所以,看看羡鱼,又看看络腮胡高管,笑着说: “是啊,别客气,羡鱼人很好的……” 白珩说着说着,话锋一转:“镜流经常夸你,说你很擅长换位思考,特别会照顾人……” 络腮胡高管闻言,火速拿起水杯,借着喝水的动作遮掩住自己濒临崩溃的表情。 白珩你说谁?说这位擅长换位思考?会照顾人? 单论照顾人这一点……确实没毛病。 至少对方的下属,都对他的品行赞不绝口。 接触过的异性,同样对他赞不绝口。 但凡和前任元帅共事过,都不愿意跳槽或是退休,都想继续在岗位上发光发热,直到死亡。 但前提是,你得在前任元帅眼里是个人啊!虫族和智械可不算! 哦,是女人也行,前任元帅性别歧视,只会特意关照不会对他告白的女性。 高管心下叹服,不愧是白珩,不愧是让众多同级同事赞不绝口的朋友。 真是服了。 络腮胡高管抿了口水,还没咽下去呢,就听见那位活阎王嗓音骤变。 羡鱼一手撑着下巴,侧过头看向镜流,他用着极为轻柔的语调,问道: “是吗?我都不知道,可不可以当面夸一下?” 络腮胡高管被水呛住了,脸涨得通红,死命捂着嘴,发出一阵沉闷的咳嗽声。 狐人火速翻找出纸巾递给络腮胡。 镜流:“……” 不知道?她明明就夸过羡鱼啊。 在只有两个人的时候,她说过对方的优点。 但对着友人和外人……她夸不出口。 镜流心下无奈极了,她躲避着羡鱼的目光。 不用看就知道,对方那双如琥珀般澄澈的眼睛,肯定笑得很开心。 有点像景元经常提起的猫。 那种蠢蠢欲动,故意打翻水杯,挑战饲主忍耐极限的猫。 等到触及底线后,再露出一副无辜的表情。 好像从那晚开始,对方就变了,开始展露出恶劣的一面,故意逗弄她,喊她姐姐。 很恶劣。 ……但是也很可爱。 这是她之前从未见过的羡鱼。 之前的羡鱼,总是绅士、有风度,事无巨细地关照女性。 哪怕是身为剑首的自己,也会格外关注她的安全和内心感受。 好似在对方眼里,发生什么都不算是大事。 究竟经历过什么? 镜流不知道,她不知道对方经历过何等困难的事,这才养成如此沉稳的性格。 她不知道羡鱼为何总是自贬。 她不知道,为何对方会在察觉到自己心意时,暗示自己不值得她喜欢,想要推开她。 镜流无法理解,但好在作为剑首的她,最不缺的,就是耐心。 在日复一日的训练中,在一次次与孽物厮杀时,她早就学会了等待,有着远超常人的心性。 不愿意说也没有关系,她可以等。 等到对方愿意向她倾诉。 镜流想着。 她收回思绪,见侍者端来饭菜,顺势转移话题,替羡鱼夹了块肉,催促着:“快吃吧。” 羡鱼有些遗憾,叹了口气,拿起筷子吃了口肉。 他等对面那位高管缓过劲儿后,说: “我只是想买些喜欢的石头。” 络腮胡高管下意识重复着:“喜欢的石头?” 高管陷入头脑风暴。 对方哪怕是死了几百年,也仍有不少忠心的下属将其奉若神明,部分人仍留在仙舟,部分人成了巡海游侠。 别说是什么喜欢的石头了,就算是想重回元帅之位,也只不过是对方一句话的事儿。 为什么还要通过白珩,来找他这位普通打工人呢? 前任元帅喜欢什么来着?好像只有炸星球和搞人心态吧? 那喜欢的石头……难道是指被巨像炸毁的星球残渣?想买点矿? 但被仙舟联盟炸出来的矿……都被他们自己拿去用了啊?从来没有流入过市场啊? 等等……难不成有仙舟人中饱私囊?把矿石卖了出去?结果被这位活阎王发现了? 不应该啊,要真有类似的事情发生,那些宛如疯狗的下属们肯定就出手解决了。 可是、可是为什么要找他们星际和平公司啊,是要把公司也算进计划中的一环吗? 一定是这位活阎王下的一盘大棋! 但他不想当炮灰啊qWq 羡鱼看着这位高管,跟川剧变脸似的,一会儿若有所思,一会儿恍然大悟,一会儿又满脸害怕。 羡鱼:“……” 这思维又发散到哪儿了? 他不理解,只得再次补充道:“想买些好看的石头。” 络腮胡高管想了又想,感觉自己的脑子,玩不过这位活阎王。 估计被对方卖了,还乐颠颠地数钱呢。 公司入不入局……跟他一个普通高管也没关系,他无法左右这件事,于是顺着羡鱼说: “好看的石头是吧?最近公司刚好有一场拍卖会,您要是感兴趣的话,我把负责人的联系方式给您?到时候给您发张邀请函?” 高管CPU都快烧了。 既然对方打定主意,要从公司开始下手,他就只能顺着对方的意思,按照流程来。 按理说,对方这种地位……完全没必要走拍卖会的流程。 毕竟,那可是被公司高层耳提面命的前任元帅啊! 除了骇人听闻的种种事迹以外,还有着一张好脸啊! 那可是斩获不少公司女股东芳心的男人啊! 要不是对方不屑于用联姻这种手段……公司就得归仙舟联盟了! ------------ 第98章 分明是断头饭吧 只需一声令下,公司高层自会将对方想要的拍品送到罗浮。 要是能花钱消灾,那真是一点都不亏!简直血赚好吗! 络腮胡打算把这个炸弹…… 准确来说,对方的杀伤力远超炸弹。 分明是仙舟联盟能够毁灭星系的焚天神兵啊! 不管怎么说,他得把焚天神兵甩给负责拍卖会的同事。 高管掏出通讯设备,点出同事的账号,殷勤地递过去。 羡鱼没有理会,向替他夹菜的镜流道了声谢,催促高管:“先吃饭吧” 高管如坐针毡,干笑一声,拿起筷子扒拉米饭,连桌子上的菜都不敢夹。 试问,谁能在活阎王面前吃得下饭? 这分明就是断头饭吧! 总感觉吃完这顿,就没下顿了。 尤其是,这位活阎王还时不时用轻快的语调,和饭桌上的其他两人聊天。 偶尔还会向高管发问。 络腮胡:“……” 谁懂啊,看到活阎王和颜悦色地对他说话了…… 这顿饭,他吃得难受极了。 聊着聊着,羡鱼突然想起了阿哈。 他不信「欢愉」星神,于是点开白珩的面板,发现阿哈没有做什么多余的手脚,只是将对方变成令使。 羡鱼放心了,问高管:“白珩帮你找客户,有提成吗?” 白珩负债太多,两人好歹算是朋友,能帮就帮吧。 络腮胡的心瞬间凉了半截。 看样子,焚天神兵是没办法甩给同事了,只能自己硬着头皮招待,不,伺候对方了。 高管干笑着说: “提成?当然有啊!我和我的同事们和她关系很好,怎么可能亏待她?” 羡鱼点了点头。 白珩一听,兴奋起来,开始与公司高管互夸,夸了一阵,继续埋头吃饭。 公司高管食不知味,神色变幻莫测,思绪不知道又跑偏到了哪个犄角旮旯。 羡鱼懒得理会,专心吃镜流夹过来的肉和菜。 这时,侍者端上最后一份甜汤。 络腮胡眼神瞬间亮了。 终于、终于快要结束了! 没等高管松口气,就见羡鱼放下筷子,十分自然地拿过镜流尚未用过的碗,替她盛了一碗汤。 对面的白珩耳朵抖了抖,左看看耳尖通红的镜流,右看看表情自然的羡鱼,无声地笑了。 狐人由衷地替镜流感到开心,完全忽略了一旁眼珠子都快瞪出来的络腮胡。 络腮胡:“……” 他感觉自己都不会呼吸了。 活阎王恐怖如斯! 怪不得、怪不得公司女股东愿意如飞蛾扑火般,前赴后继地向对方告白—— 作为全宇宙地位最高的人,竟然甘愿为某个人干活诶!能帮着盛一碗粥诶! 这种手段……换谁谁不迷糊?哪怕是男人也得迷糊! 他心中感慨万千,怪不得能养出一群疯狗。 络腮胡高管左等右等,总算是等到其他人吃完这顿饭。 羡鱼见镜流撂了筷子,回想了下平时的饭量,猜测对方可能没吃饱。 但这次,羡鱼吸取了之前的教训,没有明着询问镜流,非常隐晦地说: “再买些点心吧。” 羡鱼给镜流递了张纸,顿了顿,又补了一句,“多买点,估计景元会喜欢。” 镜流擦了擦嘴角,轻声道:“好,多买些带回去。” 白珩抖了抖耳朵,心下茫然。 是她的错觉吗?她总感觉羡鱼说的话听起来怪怪的。 有种把景元当成好大儿照顾的既视感。 呃,仔细想想,等他们两个在一起,景元四舍五入也算是他们的好大儿? 白珩胡思乱想着,完全无视了身侧神情隐隐透着几分崩溃的高管朋友。 等侍者再次带着包装精美的点心,来到包间的时候,络腮胡已经绷不住了。 羡鱼站起身,将点心递给镜流,笑着说: “你们先走吧,我还有事情要和这位高管说。” 络腮胡:“……” 他眼睁睁看着白珩拉着另一个女人,笑容满面地朝他打了个招呼。 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独留他一人面对如此残酷的局面。 羡鱼给自己倒了杯热茶,他想做些什么让对面这个高管放松下来,例如帮着倒杯水之类的。 羡鱼想到了之前的腾骁,只能放弃这个想法,简单直接地问: “我多买些东西,你和白珩的提成,也会多一点吧?” 络腮胡擦着额角冷汗,他茫然极了:“啊?” “我不了解你们的公司制度,什么考核、规则太过复杂,白白浪费人才的时间。” 羡鱼顿了顿,继续说: “有开会团建的时间,倒不如给他们放假或者发奖金呢。” 作为公司高管,络腮胡对公司的种种规定倒背如流,听完前任元帅这番话,他心下赞同,但也无法出言附和,只得干笑几声。 羡鱼又重复了一遍之前的问题,询问如何做能让白珩和络腮胡的提成更多。 络腮胡听到和自己信用点息息相关的问题后,立马来了精神,暂且放下了对羡鱼的畏惧,开始侃侃而谈。 什么珠宝提成更高啊,什么舰船分期更有赚头啊…… 说着说着,络腮胡对上了那双之前避之不及的眼睛。 之前,公司高层耳提面命,反复强调前任元帅的种种事迹,活像个分分钟带领宇宙走向终末的绝世反派。 但是现在,看着对方专注地听他说话,时不时认真思索的模样,倒不像是公司高层口中的恶人。 作为高管,他知道职场社交的各种礼仪,例如在谈话的时候,要注视着说话的人,但也要注意时间,不能长时间盯着他人。 但一想到,遵从社交礼仪的人是前任元帅…… 想想就觉得很割裂。 络腮胡止住话头,心里少了几分对羡鱼的畏惧,恭敬开口道: “您……您如果想要什么东西的话,公司自会为您送上。” ------------ 第99章 什么绝世好客户 羡鱼喝了口热茶。 他不打算向其他势力暴露自己的存在。 只能试着换位思考,替公司高管寻找最有利的方案。 很快,他抬头问道:“那白珩和你的提成怎么办?” 一句话,直接点出了身为打工人最在意的问题。 络腮胡一愣,他完全没想到,羡鱼真的是在考虑提成啊!真的在想办法配合他多拿信用点啊! 羡鱼继续道:“直接按照正常流程来,不需要为我破例。” 络腮胡张了张嘴,过了好一阵儿,才缓过神来。 太割裂了。 是前任元帅计划中的一环吗?不至于吧? 不至于考虑他这个普通打工人的感受啊! 在免单和提成中,络腮胡还是没能抵得住信用点的诱惑。 顺着对方的想法吧。 投桃报李,他会为前任元帅争取到最大的折扣。 络腮胡的语气变得更热情了,主动掏出通信设备,与羡鱼互换联系方式: “这次的拍卖会,有不少古董珠宝——” 络腮胡猛然想到仙舟联盟的规矩,一时间有些迟疑。 这位……不需要守规矩啊? 但要是出现在公司的拍卖会上……那也太降低逼格了吧! 简直就像是统治宇宙的爽文主角,屈尊降贵亲自开巨像打虫族一样…… 他补充道: “您要是没时间的话,我帮您拍。” 羡鱼懒得折腾,问:“有图吗?” 络腮胡忙不迭点头。 公司举办过很多次拍卖会,高层十分了解富豪们的需求。 部分富豪深居简出,行事低调,只会让自己信得过的人代为出席。 星际和平公司为了这部分客户,提早将各项拍品拍照、录像,方便客户们挑选。 络腮胡点了点通讯设备,翻出各项拍品的信息,再递给羡鱼。 以往面对客户,他总会将各项拍品背后的故事讲给他们听。 就跟路边餐馆一样,特色菜品总会赋予特殊的意义,强行编造一个特殊的故事。 无论故事是好是坏,都能在顾客心中留下印象。 路边摊尚且如此,更别说起拍价八位数的物件儿了。 但若是这个客户是前任元帅……那就没必要说了。 无论是皇室流出的皇冠,还是世家贵族几十、上百克拉的传家宝,对羡鱼而言,都算不上什么稀奇的物件儿。 毕竟,前任元帅本人就是活着的历史啊!恐怕这次拍卖会的拍品,都没这位的年龄大! 络腮胡没有多说什么,安静等待对方挑选。 羡鱼不懂宝石的种类。 他不理解为什么颜色看起来没什么区别的宝石,会有不同的名字和价位。 更分不清品相的好坏。 至于设计师的各种巧思……他更不懂了。 女性会喜欢什么颜色呢? 羡鱼不了解,只能凭借自己的固有印象,挑出粉色、浅蓝色、蓝紫色的戒指,随后再征询公司高管的想法。 络腮胡心里感慨万千。 原来前任元帅这么好说话吗?居然还会询问普通人的想法。 跟公司里的高层完全不一样啊。 他拿出了星际和平公司高管的职业素养,开始向对方介绍戒指所用的宝石种类。 见羡鱼真的对宝石一窍不通,只得耐心解释。 “这枚宝石是经过加热处理的,是有烧,处理过后,宝石的颜色会更均匀、好看。” “在相同品质的宝石里,无烧更稀缺,更有价值,我的个人建议是,最好选择天然的、没有处理过的宝石。” 羡鱼点了点头,选择听取专业人士的建议,换了一枚无烧的宝石戒指。 络腮胡看到羡鱼挑选的粉色戒指后,开始狂吹对方的品味: “您真是别具慧眼啊!一眼就看中了这枚粉钻——” 络腮胡感慨极了。 什么宇宙无敌大客户啊!这得赚多少佣金啊! 他对羡鱼的畏惧,瞬间烟消云散,从脑海中翻找出以往拍卖会的落槌价。 “这可是本次拍卖会的压轴拍品,上一次,同样克拉数的粉钻拍出五亿信用点,直接刷新了全宇宙钻石、不、宝石成交价的纪录——” “最后买家到手,是花了六亿信用点,哦,这个落槌价和成交价还是有区别的,需要额外再付酬金,和拍卖会所在星球的税款。” 羡鱼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他不是很在意自己花费多少信用点,只想快点挑完告白礼物,然后回书库摸鱼。 羡鱼点点头,继续挑选戒指。 看着看着,就被一旁蓝绿色的吊坠吸引了注意。 络腮胡时刻留意着这位大客户,见对方目光停留在吊坠上,又开始一顿狂吹: “不愧是您!这是有史以来最大克拉的一枚帕拉伊巴,这成色、这切工,错过不知道要再等几百年!您挑了戒指和项链,要不要再顺便再带走个手链?” 羡鱼想了想,觉得络腮胡这番话很有道理,当即让高管推荐手链。 挑着挑着,又开始选耳坠。 挑完耳坠,络腮胡突然翻到一枚蓝绿色戒指的照片,热情地向羡鱼介绍: “这枚戒指的宝石很特殊,是亚历山大变石,在日光和烛光下,它会呈现出不同的颜色。” 络腮胡点开视频,向羡鱼展示。 只见深蓝色的宝石戒指,在换到烛光旁时,逐渐变为红色。 烛光下的颜色,很像镜流眼睛的颜色。 羡鱼没有犹豫,把这枚特殊的戒指加进购买清单里。 络腮胡见对方如此爽快,心下激动。 毕竟,那可是拍卖会啊!都是均价上亿的物件儿啊! 这位跟点菜似的,挑了十几件,这回他得赚多少佣金啊?! 哦,还有白珩,估计白珩以后再也不会负债了! 眼瞅着羡鱼把这次最顶尖的古董珠宝挑了个遍,络腮胡问羡鱼: “请问戒指的尺码是哪个码?到时候我为您找最顶尖的匠人更改尺码。” 公司高管想了想,琢磨着这位挑十几件珠宝,肯定不是送给同一个人的,于是十分隐晦地询问羡鱼: “所有戒指的尺码都一样吗?” 羡鱼:“……” 什么?戒指的尺码? 哦,对,戒指和衣服一样,有着不同的尺码。 羡鱼被公司高管这句话问懵了,直接陷入了沉默。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挑了半天,公司高管说了半天…… 结果他把这茬给忘了。 镜流是什么尺码来着? 羡鱼不知道啊。 ------------ 第100章 应星,危 见羡鱼半天不说话,络腮胡悟了。 估计是心上人太多,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是什么尺码吧。 络腮胡十分贴心,说: “没事儿,不着急,等拍下来再说,只要您一句话,我随时都能为您找人更改戒指的尺寸——” 哪怕是一枚戒指在不同的时间,送给不同的人,他们也能把戒指处理得毫无破绽。 羡鱼想了想,同意了。 暧昧期牵手的话,会不会太轻佻了? 不知道诶。 但如果能牵手,应该能知道手指的尺寸?也到了表白的最佳时机? 实在不行,那就去问问白珩。 羡鱼说:“估个价吧,我现在把信用点转给你。” 来都来了,直接搞定告白礼物吧。 络腮胡:!!! 他大受震撼。 公司高管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他见过不少出手阔绰的富豪,但这种、这种拍卖会还没开始,就着急付钱的客户,是真实存在的吗?! 络腮胡绞尽脑汁,开始回想以往各类古董珠宝的成交价,来帮着羡鱼估价。 羡鱼等待络腮胡报价,等着等着,突然想起论坛上的关于戒指价位的说法。 用几个月薪资买戒指最合适来着? 羡鱼开口询问络腮胡。 对方一心二用,一边估价,一边回答道: “关于戒指的价位?我知道有一种说法,说是用一到三个月的薪资,来购买求婚戒指比较合适。” 羡鱼陷入沉思。 告白和求婚应该差不多吧? 反正都是买戒指,都一样。 不过,长生种不能照搬这个标准,要不换成三年?还是三十年? 他掏出玉兆,用计算器计算出自己那十几个度假星球三年的总收益,查清楚有几个零后,把数字报给络腮胡。 羡鱼皱着眉头问道:“够拍下这些珠宝吗?” 络腮胡沉默半晌,艰难开口道: “别说是买珠宝了,您……您开出的这个价码,都能买我们「琥珀王」的神迹了。” 羡鱼:“……” 谁要买「存护」的东西啊! 他无语一瞬,确定这笔钱足够拍下自己选出的珠宝后,直接点开和络腮胡的对话框,准备转账。 络腮胡刚开始还没发现,收到一笔转账后倒吸一口凉气。 “大人!这可不兴转啊!会有手续费的!我来帮您转吧……转到账户上没有手续费。” 络腮胡感到无比庆幸,幸亏聊天软件转账有限额,不然他都得替羡鱼肉疼。 羡鱼静静看着公司高管操作玉兆,心中陡然生出一种错觉。 那种老古董跟不上时代的错觉…… 他心下感慨极了。 转个账而已,竟然还有这么大的区别。 看来网友的话很靠谱啊,以后可以多多参考。 络腮胡把羡鱼刚刚转过来的钱退了回去,问羡鱼:“您的预算是多少?” “就刚才报给你的数啊。” 络腮胡:“……” 高管握着客户玉兆的手微微颤抖。 他看着一脸淡然的羡鱼,感觉到了宇宙的参差。 真就用买「琥珀王」神迹的价格买珠宝呗! 络腮胡调转出转账界面,递给羡鱼。 “那剩下的信用点,等拍卖会结束后我再退给您。” 羡鱼输着密码,敷衍地点了点头。 络腮胡深吸一口气,忍不住多问了几句: “能让您如此耗费心思的人,一定很特别吧?” 羡鱼不想透露太多镜流的信息,只挑拣出最普遍、最不可能暴露其身份的特点。 “她习武。” 短短三个字,给络腮胡整不会了。 不是,人家都习武了,为什么要买那么多戒指呢? 宝石还一个比一个大…… 普通人买冰糖都未必敢买那么大的。 但对着现在和颜悦色,但未来不知道会不会把他弄死的前任元帅,他不好直接点破,只能问羡鱼: “习武的话,戴戒指会不会不太方便呢?要不要多购置些其他的首饰?” 羡鱼:“……” 这番话说得好有道理啊。 他竟无言以对。 络腮胡脑子转得很快,电光石火间替客户想出了解决方案: “没事,我们有最顶尖的设计师,能将戒指改为两用款,既能当戒指,又能当吊坠,到时候想怎么戴就怎么戴——” 羡鱼思量片刻,同意了这个提议。 其实改不改都无所谓,平时戴不了就放着呗。 等到放假的时候,镜流总能戴吧? 羡鱼看向包间里的时钟,时刻紧盯客户的络腮胡见状,连忙加快语速: “您对私人定制感兴趣吗?有个星球新发现了钻石矿,开采出了很多蓝钻——” 羡鱼站起身,回以肯定的答复。 “好,不着急,慢慢来。” 见羡鱼要走,络腮胡紧随其后,开始狂夸客户审美。 羡鱼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突然问:“你的上司是?” 络腮胡一愣,只说了上司的家族。 毕竟对于前任元帅而言,可能只会对家族有印象。 “他们家啊……” 羡鱼刻意停顿了一瞬,随后再次重复之前说过的话,语气意味深长。 “把我当作普通的客户,按照正常流程走就好。” 络腮胡一边琢磨着这番话,一边将羡鱼送到餐馆门口。 直到和对方告别,他才缓过神。 不上报客户的身份,才是最好的选择。 毕竟,公司对前任元帅太过戒备,知道自己与对方接触后,只会被迫和各个高层谈话,接受各种审查,来借此推测那人的想法。 再说了,那可是前任元帅啊!无论对方想做什么,自己这个普通人都无法改变。 倒不如,当个一无所知的打工人,既能拿信用点,还能和神仙客户联系。 络腮胡想通了,乐颠颠地开始替羡鱼物色蓝钻和设计师。 质疑仙舟人,理解仙舟人,成为仙舟人! 他明白了为何仙舟人会如此推崇对方。 能为打工人考虑的上司,可遇而不可求啊!换作是他,他也会跳槽的好吗! * 羡鱼回到书库的工位上,想了想,决定找应星。 他想定制足够特别的首饰。 例如能扛得住令使全力一击、打爆整个星球的那种饰品…… 他没有问公司高管,就是怕对方多想。 唯一能靠得住的只有百冶应星。 【非工作时间不回:应星,能找你定做首饰吗?】 【AAA工造司应星:可我没做过首饰啊】 羡鱼面不改色心不跳,给应星转了八位数。 对面的应星缓缓关闭玉兆,然后又打开。 那八位数的转账仍在两人的对话框里。 应星:“……” ------------ 第101章 应星:我可以学 作为工造司鼎鼎有名的卷王,应星很少有时间看玉兆。 他早已习惯了加班,每天高强度工作,专注于自己的工图、和锻造技艺。 应星很少在工作时间看玉兆。 就算是看玉兆,也是在四处搜寻宇宙中的新型材料,或者是回复友人们发来的消息。 这一次,能及时回复羡鱼,属实是碰巧。 幸亏今天看了玉兆。 应星看到那笔八位数的转账时,脑内冷不丁蹦出这个念头。 他被这笔巨款震得大脑宕机,半天没反应过来。 应星一个月光族,虽然自己没什么钱,但他的友人丹枫有钱啊! 用景元那小子的话来说,丹枫妥妥地就是话本子的龙王啊! 他自认也算是见过不少大场面的人,什么丹枫在前面走身边各站两排人鞠躬,什么持明族内部堪称严苛的各种礼节,什么上千平仓库放值钱物件之类的…… 应星说过谁给八位数,就给谁喊爹,但那也只是开玩笑啊。 就跟天天喊着要中彩票一样,只是随口一提。 但他万万没想到,大佬竟在他身边! 羡鱼有钱他是真转啊! 景元说过,羡鱼不缺钱,但这动辄就是八位数…… 这场面,应星是真没见过,他甚至忘了追问对方,为何要想着定做首饰。 应星左思右想,决定把钱退回去。 毕竟,他不能坑人啊。 羡鱼是镜流的心上人,而且脾气秉性很对他的胃口。 尤其是“长生种又不会死”、“只要卷不死就往死里卷”的理论,让应星很是佩服。 他靠着羡鱼的这番话,怼了不少工造司的摸鱼人。 那应星就更不能坑对方了。 他是真没做过首饰,对方有这笔钱,倒不如再找其他的专业人士定做。 没等应星回绝,羡鱼发来了消息。 【我不懂锻造,你说材料,我来买,这是定金】 应星:“……” 啊?什么首饰定金要花八位数啊? 羡鱼这是想让他手搓歼星舰吗? 这种规格的武器,得上报腾骁将军吧? 【我左思右想,觉得只有你能办到】 应星:“…………” 此刻,他不再纠结于钱款,心中很是好奇。 到底是什么首饰,非得他这个百冶出马啊? 羡鱼又转来一笔巨款。 【当然,百冶的手艺,肯定不止八位数,放心,不会让你吃亏】 应星瞅着那两笔八位数的巨款,狠狠心动了。 要不,试试? 羡鱼这个甲方都说了,觉得只有他自己能办到。 人家贴钱、贴材料,都不怕他搞砸,那他还犹豫什么呢? 区区首饰,应星他自己都能造出砍杀孽物的神兵利器,还做不出小小的首饰吗? 应星十分坦诚,给羡鱼发消息。 【AAA工造司应星:说实话,我不了解首饰,你着急要吗?不着急的话,我研究研究】 玉兆那头的羡鱼,见应星答应后,迅速敲打着玉兆,将自己的想法发给应星。 只能说,应星不愧是应星。 在看到羡鱼的离谱要求后,没有第一时间质疑。 应星原本以为,羡鱼是在为镜流准备礼物…… 但这架势,看着又不太像了。 拜托,那可是镜流诶,哪里需要人保护? 估计是羡鱼自己给自己准备的防身武器? 应星开始思考首饰和歼星级武器相结合的可行性,最后后知后觉地发现问题。 【AAA工造司应星:把歼星级武器和首饰相结合……听起来很像是仙舟的巨像,嗯,很有挑战性】 【AAA工造司应星:但要是想使用相应的技术和设备,需要先向将军申请,将军审批通过后再上报到元帅那里】 羡鱼:“……” 怎么流程这么繁琐? 什么?是我自己定下来的?自己关掉下属的巨像权限?那没事了。 毕竟他都把巨像权限关了,那相应的技术一同受到限制,也是正常的事。 羡鱼意识到了问题,他现在只是个普通卜者,不能再像之前一样随意。 得捂紧马甲,不能让其他人知道。 只是……自己死去了好几百年,这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感觉科技树有点问题?为什么没有超越巨像的技术现世? 羡鱼想不通,将这个问题抛之脑后,他退而求其次,主动降低标准。 【非工作时间不回:那在不向将军申请的前提下,能做到哪种程度?】 百冶说出了让其他工造司成员气到昏厥的话。 【AAA工造司应星:大概只能把七八个孽物打得灰飞烟灭吧】 羡鱼想了想,勉强能接受。 毕竟,他名下还有歼星舰啊,首饰什么的,带着玩玩就好。 【AAA工造司应星:不过需要找人担保,在工造司备案,避免发生什么恶性事件,没事,问题不大,到时候我来替你担保】 羡鱼感动极了,又转过去七位数。 看看人家应星,多信任他啊! 不像景元,更不像HUa,一个个都以为他会犯事儿。 应星就不一样了,哪怕是羡鱼定制杀伤力极大的武器,也十分配合,甚至主动替他担保。 【AAA工造司应星:……想做什么首饰?】 羡鱼开始回想之前挑选的那些珠宝。 有戒指、项链、手链、耳坠和发簪。 其中,发簪的数量最少。 发簪要比其他配饰更大一点,或许应星能有更多发挥的余地? 而且本身具备一定的杀伤力,可以直接从头发上拔下来捅人。 这么一想,还挺实用的。 【非工作时间不回:发簪吧,需要什么材料和我说】 羡鱼想了想,没有更改应星的备注。 对方的网名十分醒目,排列在列表最靠前的位置,找他沟通也方便。 羡鱼找出不少和桃花、月亮有关的发簪照片,发给应星作参考。 【非工作时间不回:我希望能有桃花,或者月亮的元素,剩下的就交给百冶大人自行发挥了】 玉兆那边的应星:“……” 这种给钱大方,能清楚说出自己的要求,还主动发图让他参考,让他自由发挥的甲方,是真实存在的吗?! 应星大受震撼。 他一时间忽略了桃花和月亮这两个略显女气的元素,完全没有深究发簪的真正主人。 应星干劲满满,直接熬夜到凌晨,加班加点把初稿赶出来。 在信用点和神仙甲方的驱使下,应星顺利在看门大爷赶人前,画出了三根发簪的初稿,火速发给了羡鱼。 应星回到工造司分配的宿舍里,倒头就睡。 等到了第二天,羡鱼起床后前往书库,坐在工位上摸鱼时,才看到应星发来的草稿。 消息的发送时间是凌晨三点左右。 这是什么顶级社畜啊(战术后仰) 要是羡鱼之前能遇上应星这种顶级卷王,他肯定会让对方不老不死,给仙舟联盟打一辈子工。 ------------ 第102章 什么神仙甲方 但现在的羡鱼略通人性,不会再把自己的想法强加到别人身上。 他点开图片,仔细打量着草稿。 那根植于灵魂深处的社畜DNA,再次动了。 羡鱼上手参考着昨天发给应星的图片,对比着修改,挨个改完后,发给应星。 【非工作时间不回:这三个都不错,我改了发簪的部分细节,你看一下,可以的话直接定稿,你列材料,我去找】 应星:“……” 拿玉兆的手微微颤抖。 他还以为羡鱼开出如此高的工费,肯定要求很严格,很可能返工十几、二十次才定稿之类的…… 应星一早做好了心理准备。 但……这种隔天就定稿的甲方,居然真实存在啊?! 紧接着,他收到了神仙甲方的关照。 【非工作时间不回:慢慢来,不急,不用加班】 应星盯着这条消息,沉默了好久。 谁懂啊,神仙甲方出手阔绰,从不在自己不擅长的领域指指点点,把需求说得清清楚楚,还会直接替他改工图…… 甚至还会注意到他在加班…… 他明白镜流为何会喜欢羡鱼了。 在外人看来,对方籍籍无名,与扬名仙舟的镜流八竿子打不着。 但羡鱼的品行真是没得说啊。 换作其他甲方,早就对着工图指指点点,逼着打工人返工。 你问甲方,需要改哪里,甲方只说:感觉不对。 问甲方是什么感觉,他们又说不出什么所以然…… 等修改十几、二十次之后,最后甲方选择了最初的草稿。 这次的合作,真是太愉快了。 应星感动极了,决定等材料一到,就熬几十个通宵把羡鱼的这三个簪子做出来! 应星打定主意替神仙甲方省钱,他绞尽脑汁,列出发簪所需的、最具性价比的材料,发了过去。 羡鱼收到材料清单,直接转发给络腮胡高管,并留下了罗浮工造司的地址,让高管准备齐全后直接寄给应星。 专业的事,就交给专业的人来办。 络腮胡高管语气热情,表示一切都包在他身上,一定能为羡鱼寻到最顶尖的材料。 随后,公司高管发来几张尚未打磨过的蓝钻照片,表示品相和克拉数都难得一见,交由专业人士,一定能为羡鱼打造出独一无二、碾压全宇宙的珍贵珠宝。 【非工作时间不回:忙,自行处理,缺信用点再说】 羡鱼发完这句话,直接将公司高管设置为免打扰。 对方太热情了,动不动就发消息问他要不要买什么星球、歼星舰之类的…… 见羡鱼不为所动,又开始推销女性喜欢的各类古董珠宝,和稀奇古怪的东西,吹得天花乱坠。 羡鱼感觉价格不贵,对方推荐一件,他就买一件,时间一长就烦了。 他懒得理会,让公司高管自行决定。 羡鱼照例摸了几天鱼,安心等着应星和络腮胡干活。 突然,应星找上了他。 【AAA工造司应星:怎么多出十几种我没提过的材料?很贵的啊】 羡鱼不了解那些材料,也懒得掰扯,直接把应星的通讯账号转发给络腮胡,又给应星发消息。 【非工作时间不回:稍等,我让那人加你,你有什么需要联系他就好】 过了好一会儿,应星问羡鱼。 【AAA工造司应星:那个人发在朋友圈的神秘客户,就是你吧?不是,那些宝石的颜色不都差不多吗?用裸石定制会更好点】 【等等,你怎么还买宝石制成的竹蜻蜓?这是什么东西?】 或许是应星真心实意把他当作了朋友,语气带着点熟稔,开始琢磨着替羡鱼省钱。 羡鱼的朋友少之又少,对着应星这个知情人,多聊了几句。 至于宝石制成的竹蜻蜓…… 【非工作时间不回:因为听起来很划算,很有趣,就买了】 对面的应星很是无语,好半天才回消息。 【AAA工造司应星:公司高管这么一清理,仓库干净多了】 【感觉你是那种,老了以后会被人诈骗,掏光自己养老金去买无效保健品的人】 羡鱼:“……” 什么奇葩比喻啊! 他感觉自己受到了侮辱。 他羡鱼又不是什么冤大头,他真的觉得那些八位数、九位数的古董珠宝很划算啊! 这跟他的真实年龄没有任何关系,更不会买什么保健品。 【AAA工造司应星:分享文章——地衡司提醒您,捂好钱包,警惕这十种骗局】 【分享文章——警惕“传销套路”,中老年仙舟人必看的防骗指南】 羡鱼瞅着地衡司撰写的反诈宣传,一怒之下怒了一下,打字回怼。 【非工作时间不回:感觉你是那种,朋友一聊八卦就最先把你排除掉,不然就会当着本人面谈论八卦的人】 应星的回复很耿直。 【AAA工造司应星:还真不是,最晚知道八卦的人是白珩】 羡鱼:“……” 不愧是百冶,感觉跟个锻造锤似的。 【AAA工造司应星:对了,你这簪子是?】 羡鱼肯定了应星的猜测,并要求对方保守秘密。 应星头一回吃到最新鲜的瓜,十分干脆地答应了,并表示一定会赶工制作。 羡鱼关掉对话框,闲来无事就找镜流,分享自己家的猫咪。 这一回,镜流主动邀请他,说要和其他几人一起吃饭。 【镜流:景元总在我耳边念叨你那只猫】 【镜流:什么时候,能让他见一见】 ------------ 第103章 谁家好人半夜洗猫 【非工作时间不回:有人对动物的毛发过敏吗?】 【镜流:没有】 【镜流:猫咪比心.ipg】 【非工作时间不回:那就好】 羡鱼又发送了一张猫咪表情包,结束了对话,掐准时间提前早退,准备回到家中把那只白毛蓝眼的长毛猫带上。 他在HUa发来的照片中,千挑万选才选中这只猫。 原因无他,看起来很安静,不像是会在半夜跑到主人胸口上蹦迪的猫。 结果等猫一到手,立马变了一副嘴脸,第一次见面时,一点都不怕生,对着羡鱼的脸一通乱舔,叫声甜美嗲里嗲气。 等到了家,这只猫仿佛巡视自家领地的君王,仰着脑袋,趾高气昂地四处溜达。 原本羡鱼打算把宠物养在庭院里,猫窝、猫砂盆全摆在了室外。 但他没想到,这只猫会挠门啊!还会在半夜的时候,扯着一副粗犷的嗓子疯狂嚎叫。 羡鱼直接被嚎醒了,半梦半醒间,一听这声音惊呆了,以为自家庭院闯进了什么凶兽。 他担心刚带回家的那只猫,一时忘了在罗浮兢兢业业、守护治安的人员。 羡鱼迅速起身,听着那嚎叫声,警惕地打开门,结果就看见那只猫,正伏低身子,准备挑战极限,去触碰门把手。 看到主人后,这只猫立马换了副面孔,又夹起嗓子娇娇嗲嗲地喵了一声,顺势翻身袒露出毛茸茸的肚皮。 羡鱼:“……” 什么夹子猫啊,怎么还有两副面孔? 他与仰躺在地上的蓝眼长毛猫大眼瞪小眼。 羡鱼尝试着与这只猫沟通。 “不可以进屋。” 猫咪晃着尾巴,继续夹着嗓子喵喵叫。 见羡鱼不为所动,爬起来疯狂蹭着他的裤腿。 ……最后还是退让了。 单纯是因为猫咪太闹腾。 羡鱼他绝对不会再退让的。 绝对不会再让猫咪上床。 他捏着猫咪粉嫩的爪垫如此想着。 奈何这只猫太磨人了,没过几天,开始挠卧室的门。 羡鱼专门买了阻拦猫咪的围栏,却还是没能拦住这只心机的猫。 时至今日,羡鱼已经不是之前的羡鱼了。 他原本以为自己的情绪已经足够稳定了,结果养了这只猫后,忍耐力直线上升。 猫咪时而在半夜疯狂跑酷,时而在他的床上翻滚跳跃蹦迪,时而在他脸上踩奶…… 最过分的是爬到他的胸口上,不知道待了多久,压得他喘不过气。 羡鱼醒了,他对上那双在黑夜中宛如探照灯的眼睛,一时间怒从心中起。 他深刻体会到了网络上的那句话—— 猫咪杀死主人的概率很低,但绝不是零。 十斤的体重,他倒是能接受,但要是再胖到二三十斤,他感觉自己真的有可能被压死啊。 羡鱼深知暴力解决不了问题,只能解决出问题的人。 可惜,这个在前世屡试不爽的方法,没办法用到猫身上。 暴力对于小猫咪来说,是没有用的。 羡鱼怒火中烧,把猫拎到浴室,放在水池里给它洗了个澡。 长毛猫被水打湿毛发后,显露了原形,它一边试图反抗,一边发出难听的嚎叫声,连嗓音都不夹了。 羡鱼听不懂猫语,估计是骂得挺脏的。 毕竟,谁家好人大半夜洗猫啊? 什么?我不是好人?那没事了。 给猫洗完澡后,羡鱼用毛巾裹着一顿揉,总算是出了口恶气。 猫咪终于不再作妖了,不会再尝试着谋杀主人。 只会在夜半三更时,四处跑酷。 羡鱼略感欣慰,想着想着,惊觉自己被这只猫PUA了。 一人一猫磨合的过程十分曲折,从结果来看,相处还不错。 羡鱼翻出猫包,摆在猫咪身边,当着它的面往里面扔了几块冻干,猫咪迅速出击,一个猪突猛进,直接撞进了猫包里。 羡鱼感觉这力道,能把孽物撞倒。 再长胖个十几斤,估计能把孽物直接撞死。 他眼疾手快,把猫包拉链拉上,拎着猫包朝着约定好的地点走去。 这次,又是在持明族的地盘。 羡鱼最先碰到的人是景元,对方似乎期待已久,看到他时眼睛一亮,催促着他把猫咪拿出来。 “这只猫的声音很难听。” 羡鱼蹲下身,把猫包放下,提前给景元打预防针。 景元欢欢喜喜地接过那只猫。 结果在羡鱼面前疯狂作妖,扯着破锣嗓子乱嚎的猫咪,换了副面孔。 它亲亲热热地挨蹭着景元,故意夹着嗓子喵喵叫。 景元捏着粉嫩爪垫,沉浸在这美妙的手感里,一脸被小猫咪俘获的表情。 景元不可置信,神情恍惚地问羡鱼: “你管这叫声音难听?” 羡鱼:“……” 好家伙,真能演啊。 景元跟他一样,也是被小猫咪装模作样的样子给骗了。 他无语一瞬,移开视线,一扫就扫到了一旁的龙尊雕像。 景元恍恍惚惚,他抱着猫,循着羡鱼的视线看去,主动介绍:“这是初代饮月君的雕像。” “初代饮月君?” 羡鱼看着那近乎没有受到岁月侵蚀,保存完好的雕像,惊了一瞬。 完全不像历经几千年的雕像,反倒像是刚建好的。 换作是其他持明族人,或许会对雕像保存完好的原因讳莫如深,但景元不是持明族人。 景元在被腾骁喊去加班时,翻阅了不少保密级别更高的卷宗,知晓了罗浮、整个仙舟,乃至整个宇宙的部分秘密。 景元说: “是前任元帅的手笔,说是要纪念自己的挚友,主动出钱出材料,和部分持明族人一起建了这个雕像。” 羡鱼:“……” 也是,他都能对阿哈、浮黎那两个搞他心态的星神喊挚友,膈应祂们,那加入仙舟的持明族龙尊,肯定也是挚友啊。 只要有足够的利益,他也能和「智识」握手言和,喊对方挚友啊。 没一会儿,应星和丹枫赶来了。 丹枫看到了景元怀中的猫,微微挑了挑眉,匆匆和羡鱼打了个招呼,就去逗猫了。 应星见到神仙甲方,眼睛瞬间一亮,主动凑过来给羡鱼打招呼,作为吃到独一份瓜的人,应星不想让别人看出端倪,低声问羡鱼: “那剩下的材料是怎么办?做点其他的东西?” “啊?” 羡鱼茫然极了,不明白为什么应星会问这个问题。 “你是说边角料?没用就扔了呗。” 应星脸色瞬间变了,满脸写着“暴殄天物”四个大字,他语气震惊: “你知道这些材料花了多少信用点吗?哪怕是一丁点碎屑,也很有用啊——” ------------ 第104章 景元:你只在乎你自己 应星开始念叨各种羡鱼听过的、没听过的材料。 工造司卷王一脸肉疼,侃侃而谈,说这些材料放在一起能打造出十分难得的神兵利器。 羡鱼对信用点不感兴趣,更不想了解什么锻造技巧。 他不以为然道: “要是有用,那你就留着用呗。” 应星瞬间噤了声,看向羡鱼的目光炙热无比。 该怎么形容呢? 这位神仙甲方出手阔绰,直接解决了你忧心已久的天价份子钱。 应星完全不用发愁了,总算出得起友人的份子钱了。 结果,对方继续给你打钱,让你按着清单采购物品,最后付完款,还剩下一大半的钱款。 你打算把钱还给甲方,结果对方根本不在乎,让你自己拿着花。 往日对着外人无比倨傲的匠人,在此刻,拍着胸口,语气变得格外亲切: “要是还想定做什么物件儿,找我就好。” 应星在说这句话时,没有刻意压低音量,瞬间吸引了一旁撸猫的景元和丹枫。 景元捏着猫咪的爪垫,眼神锐利,好似在询问羡鱼在作什么妖。 丹枫双手抱臂,目光幽幽,试图看出些什么新的瓜。 羡鱼扫了眼姗姗来迟的镜流和白珩,随口道: “没什么,只是找应星定做了点东西。” 紧接着,他朝着景元伸出手,不由分说地把猫抱了回来。 羡鱼自动忽视景元依依不舍的目光,转头问镜流: “上次没来得及抱,这次要试试吗?” 其余四人:“……” 啊,感觉他们好多余啊。 能不能直接快进,让他们赶紧在一起啊。 四人险些笑出声,他们努力绷着脸,面不改色地各自找理由远离羡鱼和镜流。 白珩笑得促狭,在离开前,轻轻用肩膀撞了下镜流,随后跟随其他友人的步伐,给两人独处的空间。 羡鱼很是好奇,盯着镜流的脸。 好奇外表冷淡,实则一逗就跑路的剑首,还会露出什么表情。 他目光扫过对方被发丝遮掩着的、透着红的耳朵,心下了然。 原来镜流在友人面前,更容易害羞啊。 羡鱼搞事的心蠢蠢欲动,最后那几近于无的良心,阻拦着他,让他放弃了这个想法。 镜流的神色,不受控般变得更加冷淡,她试探地抬起手,轻轻抚摸着羡鱼怀里的猫。 猫咪抬头,用那双湛蓝的眼睛盯着镜流,夹起嗓子喵喵叫。 镜流的眼神瞬间软了下去,主动伸出手,把猫接了过去。 她清楚地感受到怀中猫柔软的触感,不由地放轻动作。 猫咪乖顺地待在镜流怀里,两只爪子放在她的小臂上,不自觉地开始踩奶。 镜流平日只会将心思用在习武上,她对猫咪并不了解,只记得景元曾经提到过的只言片语。 她不知道猫的举动,意味着什么。 镜流不想惊扰到这只脆弱的、柔软的生物,放低音量问羡鱼:“这是在做什么?” 羡鱼瞅着那只用肉垫不断踩着镜流胳膊的猫,笑着说: “她很喜欢你,把你当妈妈了。” 镜流屏息凝神,小心翼翼地继续维持着动作,又问:“取名了吗?” 羡鱼叹道:“还没呢。” 这只猫装腔作势,等到了家中,立马换了副嘴脸,反差之大,让羡鱼瞠目结舌。 猫咪精力旺盛,总是半夜乱窜扰民,折腾得羡鱼都没心思取名字。 羡鱼文学素养堪忧,属于一瓶子不满半瓶子晃荡的程度。 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什么好名字,倒不如随便起一个。 他说:“要不就叫猪咪吧,太胖了,才几个月,都长到十斤了。” 镜流微微蹙眉,她很是不赞同羡鱼这个敷衍的名字。 羡鱼只好继续起名:“要不就叫小白?” 镜流摇了摇头,轻声道:“尺玉,意为直径一尺的宝玉。” “尺玉……” 羡鱼顿了顿,用食指戳了戳在镜流胳膊上踩奶的猫咪爪子,挠着猫咪的下巴,带着笑意,刻意放慢语调: “听见了吗?多好听的名字,乖乖的,可别辜负你镜流姐姐的心意。” 镜流:“……” 羡鱼特意加重了“镜流姐姐”四个字的读音,随后抬头,目光灼灼,盯着镜流那双呆滞的眼睛,和逐渐变红的脸颊。 羡鱼:嗯,很完美的反击。 其余四人:“……” 暗戳戳关注两人的其余四人,听完他们的对话后,大受震撼。 丹枫之前得知两人年龄差后,很是忧心,生怕哪日镜流锒铛入狱。 不过就算进去了,龙尊也能把对方捞出来。 丹枫为了友人操碎了心。 他特地翻出仙舟法律,确定友人和二十岁的仙舟人恋爱不犯法后,这才放下心。 镜流砸了巡镝,秀了剑术,送了桃花…… 不愧是他,他和应星、景元一同研究出的那份攻略,很有用嘛。 丹枫很是自豪。 看来两人很快就能在一起了。 应星瞅着神仙甲方,由衷地感到快乐。 真好,这下他们结婚,自己也不愁交不起份子钱了。 白珩克制着摇晃身后尾巴的冲动。 哇,羡鱼这家伙,看不出来嘛,还挺会的。 她的好闺蜜,肯定被这声“镜流姐姐”喊得受不了了吧? 真好,身处异乡的友人,有了关系更为亲密的人。 狐人忍不住发散思维。 说起来,要是镜流谈了恋爱,肯定不会疏远他们这些朋友吧? 除了景元外,皆露出了笑脸。 景元一怒之下怒了一下。 作为镜流的徒弟,他根本笑不出来。 他瞅着只比自己大了几岁的羡鱼,在心里无声尖叫。 羡鱼,你小子管我师父叫姐姐…… 那我呢?你考虑过我的想法吗? 景元提前矮了辈分,在心里无能狂怒。 景元:你什么都不在意,只在意你自己qWq ------------ 第105章 五连败! 四人看了一会儿,丹枫最先开口打破沉寂,催促众人落座。 羡鱼摸了把猫,和抱着猫的镜流一同到石桌旁坐下。 龙尊叹道:“我的属下办事不力,这顿饭怕是要等一会儿才能吃了。” 除了上一回的乌龙外,丹枫从不掉链子,这次又是发生了什么事? 难不成又是龙师在搞事? 熟知龙尊作风的其余四人,神色皆冷了下来。 应星皱着眉问道:“出什么事了吗?” 丹枫那张平日鲜少变过的冷脸,在友人面前露出几分生气,变得鲜活起来。 龙尊摇了摇头,语气带着些许恨铁不成钢: “我特意只花了五位数,找私厨上门做菜,结果等他们上门时,府中竟无一人听到敲门声,足足比约定的时间晚了半个小时……” 见过丹枫豪横作风的人,深知“五位数”三个字,对龙尊来说,是多么地特殊。 虽然是找团队,按照个人的口味专门定制菜品,让私厨上门做饭…… 但,也太节省了吧!属于龙师听了都得感动到落泪的程度! 至于食材具体花了多少巡镝…… 保守估计六七位数吧。 具体金额他们就不深究了。 毕竟,对丹枫来说,这已经是很大的进步了。 私厨敲门半小时没人听见什么的…… 完全是饮月君的私宅太大了…… 侍从忙着伺候龙尊和别的事情,人手有限,一时间疏忽了。 听完丹枫的解释,友人们先是无语,随后又松了口气。 不是龙师搞事就行。 致力于活跃气氛的白珩,率先站出来。 狐人变戏法似的,不知从何处翻出巴掌大的小盒子,招呼众人: “既然如此……我们来打牌吧——我的朋友刚给我说了一种新的玩法,来嘛来嘛。” 羡鱼把试图上桌闹腾的猫咪,推回镜流怀里,问白珩:“怎么玩?” 白珩抖了抖耳朵,向其余五人介绍游戏规则。 羡鱼听完,悟了,不就是斗地主嘛。 “我来当场外指导,你们谁要玩啊?考虑到咱们还没有吃饭,就先不喝酒了。” 狐人笑得开怀,又扯出一本便利贴: “谁输谁在脸上贴条,怎么样?” 景元看看丹枫和应星,都是一副很感兴趣的表情。 景元干笑:“哈哈哈我就先不打了,看你们打……” 景元倍感不妙,率先退出战局。 好面子的两个人凑在一起,战况一定非常激烈! 尤其是丹枫。 对方的衣服均价七位数,每日保养鳞片都不知道花了多少巡镝…… 龙尊绝对会拼上一切赢得游戏! 景元是来放松的,才不要动脑子打牌。 羡鱼没有察觉到景元的异状,主动加入游戏。 斗地主而已,问题不大。 镜流一心撸猫,和徒弟一同退出游戏。 白珩摩拳擦掌,挨个给羡鱼、应星和丹枫分好了牌。 羡鱼抽到了地主牌,他瞅着手里最大的那张A,瞬间沉默了。 白珩拿着留下的三张牌,问:“要抢吗?” 羡鱼不想把最后的希望寄托在那三张牌上,果断拒绝了。 龙尊火速抢了地主牌。 很快,三人分出了胜负。 丹枫意气风发地出掉最后一张牌,羡鱼与应星各自喜提一张贴条。 两人一同沉浸在失败的情绪中,半天没缓过神。 白珩笑嘻嘻地把便利贴撕开,将其中一张交给抱着猫的镜流。 镜流抬手,将纸条贴在羡鱼的脸上,柔软的指尖无意间触碰到对方的脸颊,她触电般抽回手,转而专注地盯着怀中猫。 胜者丹枫将镜流的举动收入眼底。 龙尊看看好似要把猫盯出个洞的镜流,再看看沉浸在失败中的羡鱼,幽幽叹了口气。 也是,羡鱼如今才二十岁,不开窍也正常。 羡鱼在心里安慰自己,只是一局的胜负,说明不了什么,他当即决定重来。 ……然后连着输了五局。 白珩都看不过去了,和镜流紧挨着围观羡鱼,试图援助脸上贴了五张纸条的输家。 狐人瞅了眼牌,忍不住咋舌。 哪怕是场外援助也没用啊! 羡鱼什么手气啊,连一张2都没有。 脸上顶着三张字条的应星,忍不住唏嘘:“我算是明白了,谁和羡鱼一伙谁就输。” 被迫在脸上贴了两张字条,失去龙尊往日高冷形象的丹枫,黑着脸点头。 羡鱼:“……” 羡鱼先是在心里劝慰自己,打着打着就开始怀疑人生。 连着五局,他就没抽到过一张大小王。 握着一手烂牌,他就没抢过地主…… 结果在多了一个队友的情况下,他还是输了。 羡鱼不可置信。 自己的运气就这么差吗?难不成之前失忆,完全是因为自己脸黑?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绝对是浮黎做的手脚! 应星语重心长地叮嘱道: “羡鱼啊,你老了以后,可千万不要乱买保健品,更不要去打牌啊。” 不然真的会把养老金输光的! 羡鱼皮笑肉不笑:“我谢谢你啊。” 镜流叹了口气,把猫咪塞进羡鱼怀里,说:“我来替他打。” 羡鱼一愣,下意识抬手摸着撒娇的猫。 他侧过头,看着专注等待白珩发牌的镜流,轻笑着说: “那就拜托剑首大人了。” 一旁洁癖发作、恨不得原地使用云吟术洗脸的丹枫,见镜流顶了羡鱼的位置,把景元喊了过来。 “景元,你来。” 龙尊站起身,去找侍从询问私厨的工作进度,景元加入镜流与应星的战局。 三人屏息凝神等着白珩发牌,接连打了五局。 镜流的脸上顶着两张纸条,沉默不语。 是在生闷气吗? 羡鱼想不出来,他怕脸皮薄的镜流恼羞成怒,看到对方这副有趣的表情,只得憋着笑。 他接过白珩递来的第三张纸条,轻轻贴在镜流的侧脸上,轻声道: “比我厉害多了,你可是连着赢了两局诶。” 他一个五连败的人,哪有资格笑三连败的镜流。 应星小声夸赞景元:“只要和景元一伙就能赢。” 景元哼了一声。 知道他这五局是怎么过的吗?! 他感觉头都要秃了,在打牌的过程中,多次在心里暴打不肯放水的应星。 短短的五局,景元既要拖着执着于胜负的头铁应星,又要不着痕迹地给师父放水…… 头真的要秃了好吗! 但面对应星的夸赞,景元还是忍不住露出笑脸,挺直腰板骄傲极了。 这都是他应得的! 智识命途,很神奇吧.ipg ------------ 第106章 我是谁我在哪儿 很快,借着去找私厨的理由,顺带洗了把脸的丹枫回来了。 龙尊身后整整齐齐站着十五位侍者。 十五位侍者低垂着眼,各自拎着超大号的木质食盒,随后井然有序地排成一队。 打牌打输的几人,迅速撕掉脸上贴着的纸条。 景元数了数侍者,诧异极了。 丹枫之前不是只有八位侍者吗? 景元不懂就问,换来丹枫的一句: “因为这次每个人只有十五道菜。” 除羡鱼以外的四人瞳孔地震。 每个人,只有十五道菜?他们总共也才六个人啊! 羡鱼对此接受良好。 前世的他,吃过私厨做的饭。 前世,羡鱼的大部分时间都用来工作,直接把吃饭、睡觉的时间省下来看文件。 只有在和下属约着吃饭时,多少吃点东西。 下属们为此很是头疼,挨个用过生日、仙舟纪念日等理由请他吃饭。 某次,一位下属不知道花了多少巡镝,找来宇宙中最负盛名的私厨,为他们做饭。 下属头一回请私厨,选了规格最高的分餐商务晚宴,来了好几位厨师和服务员。 等菜上桌,当时的羡鱼和下属们大受震撼。 每人面前摆着一个大盘子,盘子上那不足巴掌大的前菜,让人忍不住怀疑。 他们真的能吃饱吗? 众人夹了几筷子就吃完了。 服务员速度极快,接连不断地为他们换盘子、上菜。 每一道菜的分量都少得可怜,每吃一口,羡鱼和下属都忍不住怀疑人生。 他们叱咤星海,却没想到,土鳖竟是他们自己。 这世面谁见过啊? 一众人硬着头皮吃了二十多道没巴掌大的菜,最后沉默地吃完餐后水果,目送私厨收拾餐桌离开。 不愧是宇宙中最负盛名的私厨,直接把厨房和餐桌收拾得干干净净,连根菜叶都没给他们留。 见往日最活泼的下属都蔫了,羡鱼无奈叹气:“没吃饱吧?” 一众人狂点头,一位下属突然说道: “我知道策士长藏了大半箱泡面,趁他刚好休假,我们直接煮了吧!” 羡鱼欲言又止。 ……最后还是煮了。 一众人在厨房盯着羡鱼撕泡面的包装袋,激动地嚎叫着: “四舍五入就是元帅大人亲手做的——” 用群魔乱舞来描述,都显得保守了。 下属们叽叽喳喳地吐槽着,狠狠谴责负责这顿饭的同事。 “可能商务晚宴都是这样?不是单纯的吃饭,只是谈事情?” 那位同事很是委屈,紧接着话锋一转开始夸上司。 “毕竟,还有哪个上司,能像元帅大人这般体贴啊!说吃饭是真吃饭啊!甚至还为我们煮泡面诶!” 一众下属激动地点点头。 羡鱼:“……” 明明只是动了动手,撕了下泡面的包装袋啊。 不是很懂,为什么每顿饭吃到最后都会开始夸他? 总之,他和下属们吃得很香。 羡鱼转头就把这件事忘了,直到几天后听到策士长的尖锐爆鸣声,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 他给策士长补了半个月工资,才算了结此事。 因此,羡鱼对饮月君略显浮夸的行事风格接受良好。 只要不浪费就行。 当然,私厨做出的仨瓜俩枣,也不可能吃不完。 丹枫捋了捋袖子,微微抬手,示意侍者上菜。 眨眼间,石桌瞬间被六人的餐盘摆满。 前菜是火腿沙拉,用筷子夹个两三回就吃完了。 羡鱼一看就知道,这顿饭肯定是吃不饱了。 接着一旁的侍者又换了个份汤。 除了羡鱼和丹枫,其他人的表情都隐隐带着震撼。 这就是丹枫花费五位数的私厨? 这就是食材价格远超六七位数、做出的十五道菜? 和丹枫待在一起,总是能刷新对有钱人的认知呢。 震惊过后,他们缓过了神,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应星眉飞色舞地描述,自己用羡鱼那套卷王理论怼过几个同事。 白珩狠狠点头附和,跟着友人一起怼了几句,随后谈起自己作为中间人,替星际和平公司与罗浮牵线,以何等优惠的价格订下一大批稀有材料。 “靠着这次牵线,我没有负债了诶——” 狐人兴高采烈。 “兴许下回我的星槎就能用上稀有材料了!肯定更经得住撞!” 镜流慢条斯理地抿了口汤,抬头没好气道:“再稀有的材料,也经不住你撞啊——” 其他人同样为白珩的话感到无语,你一言我一语,开始对着狐人说教。 说着说着,侍者又开始替他们更换餐盘。 这一次,是热菜。 羡鱼拿起筷子,刻意放慢速度,专注地听着其他人聊天。 他无意间扫到丹枫,那双眼睛涣散无光。 羡鱼敏锐地察觉到,这位龙尊的状态……很不对劲。 这种眼神,太眼熟了。 前世的他,不眠不休地加班,每时每刻都处于情绪失控的边缘,恨不得弄死所有星神。 他之前也是这种半死不活的眼神。 羡鱼心下迟疑,没等他继续深究,就见丹枫眼神又变了,瞬间恢复了状态。 龙尊神情愉悦,和其他人聊起了丹鼎司的工作,谈起那拖了不知多久的心理测试。 “怪不得腾骁将军让丹鼎司慢慢做,就连我,也测出了心理问题。” 高强度冲浪的景元点头附和:“打工人哪有不疯的。” 羡鱼深以为然,跟着点了点头。 他感觉自己现在的状态比前世好太多了。 羡鱼试图换位思考,想象自己是饮月君,天天得和一群老不死的对线…… 再加上持明族龙尊太过特殊,传承了不知道多少代的记忆…… 换谁谁不疯啊? 以防万一,还是等吃完饭,和HUa说一声吧。 紧接着,应星突然提起了镜流的家乡。 “也不知何时能去苍城看看呢?” 白珩附和:“是啊是啊,什么时候能放宽限制啊?好想去镜流的家乡转一转啊……” 镜流放下筷子,摇头叹道:“还不知要等到何时呢。” 丹枫抿了口酒: “前任元帅原本是想让人处理掉苍城的寿瘟祸迹,结果不知怎的,一拖再拖,直到今天还没解决——” 羡鱼:“……” 啊??? ------------ 第107章 什么烂尾楼 景元看看被侍从投喂的猫咪,喝了口汤,咽下后对其他人说: “哦,这件事啊,我从卷宗里看到过,那时虽说前任元帅还在任,但实际上已经将很多事务,交给了现任元帅处理。” 羡鱼用筷子夹起两指宽的蟹腿,咬了一口。 他咀嚼着蟹肉,陷入沉思。 嗯,提前让继承人练手,接替他的工作……很合理。 紧接着,景元又说: “据说,那时「帝弓司命」也出现在了苍城,不知为何,没有出现在人前——” 羡鱼顺着景元的话,继续思考。 在苍城遇上危机时,他将此事交由继承人自行处理,借此机会考察对方。 等继承人顺利解决苍城的危机,他就能放心把仙舟联盟交给HUa,然后跟着阿基维利去找树。 毕竟,当时的他可是一心想要回家啊。 总不能在离开之前,给下一任元帅留下一堆烂摊子吧? 羡鱼会在临走前拉满威望,刷满居民满意度,最后再留下足够的火力。 怎么也得留下足够把其他两大天灾弄死的火力。 省得「繁育」星神卷土重来,再搞出虫灾…… HUa的反应,告诉他自己留下了以太相引擎。 前世的羡鱼,肯定十分放心地走了。 至于岚…… 哪怕是普通打工人,也得在离职前做好交接。 总要让岚见一见下一任元帅吧? 他把「巡猎」星神找来,让一神一人碰个面,顺带让岚为继承人兜底,省得临时出什么变故。 至于为什么羡鱼自己不出手? 很简单啊,一个合格的领导者,放权就要放得干脆利落,绝不能拖拖拉拉。 若是给外人传达了错误的信息,让他们误以为羡鱼不满意HUa,那就不好了。 细想一下,很合理,太合理了。 其他人你一言我一语,迅速将有关苍城的种种传闻说了出来。 羡鱼拼拼凑凑,知道了个大概。 归根结底,是为了「寿瘟祸迹」。 罗浮的「寿瘟祸迹」是建木,苍城的……暂且不知。 前世的他,或许是想刚好借着这次危机,顺势引导着仙舟人自行处理「寿瘟祸祖」遗留下来的「寿瘟祸迹」。 毕竟,他不会再为仙舟人兜底了,之后的路,只能让他们自己走了。 羡鱼没有这段记忆,只能胡乱猜测。 可能是让所有苍城人撤离后,用了中子灭杀清怪?所以苍城暂时不适宜人们居住? 他们只能暂时转移到其他仙舟。 按照计划,等到苍城恢复到宜居状态,再让仙舟联盟最为顶尖的研究人员入驻苍城,开始着手处理「寿瘟祸迹」。 整个流程,最慢也不过几百年。 哦,直接处理掉太浪费了,估计还会努力开发新的用途,等榨干所有价值后再清除。 根据镜流他们所透露出的信息,现如今的苍城处于封闭的状态。 除非有什么特殊的原因,例如有人寿数将尽想要带着牌位落叶归根之类的。 苍城人需要提交申请,在通过申请后,才能进入苍城。 只是……苍城封闭的时间,未免太长了吧。 怎么回事啊?拖得也太久了吧。 说好的拆迁改造呢?怎么拖着拖着就成烂尾楼了? 羡鱼之前就觉得科技树大有问题。 还是说HUa有她自己的打算?所以新技术暂时保密? 紧接着,景元面露难色,叹了口气: “无论是哪一任元帅,都没想过会拖这么久……至于原因,只能说,所有人都没有想到吧……” 羡鱼缓缓放下筷子,看向景元。 景元没有吐露真相,只说:“总之原因很复杂啦,不方便对外公开,是属于保密级别很高的机密……” 羡鱼:“……” 景元,你怎么也开始当谜语人了! 身为骁卫的景元,是十分遵守职业道德的云骑。 羡鱼深知对方的品性,知道对方绝不可能泄露分毫,只得沉默地吃完了这盘蟹肉,一旁的侍者又为他换了道芦笋。 景元叹气:“若不是看了卷宗,还不知道内情呢,学宫的历史课本上,也没写这些东西啊!” 来自曜青的狐人补充道: “正常啦,要不是我的朋友和我说过,我还不知道呢……只要和前任元帅有关的信息,都会封存起来,他之前是曜青的将军,可是哪怕是在曜青,也很少有人知道他的事。” 丹枫幽幽开口: “关于封存的信息,有人说是前任元帅的命令,还有人说是现任元帅与那人不和……” 镜流微皱着眉头,摇了摇头: “兴许是那人的命令吧,我见过现任元帅,不像是会刻意掩盖旁人功绩的人。” 羡鱼刻意放慢速度,等到其他侍者为他们换了新的菜,这才慢悠悠吃完了芦笋。 他十分赞同镜流的话。 羡鱼自己熬了千百年才找出的继承人,肯定不会为了所谓的虚名,而做多余的事。 十有八九就是自己下达的命令。 至于目的,可能是为了岚? 他心心念念想为岚拉仇恨,奈何其他星神不搭理他。 羡鱼只能在离开之前,再为仙舟联盟、为岚做最后一件事。 那就是尽可能封存和他有关的资料。 随着时间流逝,总会有哪个不知情的令使,或者将自己遗忘的星神,来到仙舟联盟搞事吧? 这样一来,就能拉到岚的仇恨了。 只要仇恨拉得够多,岚就是无敌的! 侍者又上了份汤。 羡鱼不了解菜品,吃到嘴里,也只会干巴巴评价好吃或者难吃。 看到汤后,只能判断厨师用了海参和小米。 他拿起勺子,一边喝汤,一边听饭桌上的其他人聊天。 最终,他们下了定论——背后原因如此复杂,估计一时半会儿解决不了。 想去苍城,还有得等啊。 应星语气唏嘘:“看来我这辈子都去不了了。” 没等羡鱼出言说些什么,就见丹枫的神情瞬间冷了下来。 龙尊的双眼再次黯淡下去。 羡鱼点开丹枫的面板,扫了一眼,发现对方精神状态堪忧。 一旁的景元催促着碰杯,面板上丹枫的状态又恢复了正常。 羡鱼想了想,还是决定告诉HUa。 他跟着其他五人一同碰杯,随大流抿了口饮料。 很快,侍者为他们送上最后一道水果拼盘。 这次,没有把水果分开放在六个盘子里,而是放在一个大盘子上。 丹枫用眼神示意,让其他侍者退下。 羡鱼松了口气,这顿饭吃得他身心俱疲。 一边要吃每道菜只有几口的饭,一边又要听其他人吃自己的瓜…… 羡鱼掏出玉兆,点开和HUa的聊天界面。 紧挨着他的镜流,用叉子替他挑了块切好的水果,递了过来。 羡鱼见状,抬手接了过来,轻声道谢。 他一口咬住水果,叼住叉子,继续打字。 【非工作时间不回:注意持明族龙尊的精神状态,感觉跟我之前有一拼】 HUa回复消息的速度很快。 【HUa:好】 【非工作时间不回:苍城是怎么回事?】 【HUa:……】 【HUa:别问了】 ------------ 第108章 羡鱼,寄 羡鱼见HUa不肯说,于是关掉对话框,转头去询问腾骁。 【腾骁:既然您问了……】 腾骁发来一张图片和一份报告。 其中一张图片,是前任元帅的讣告。 上面没有写出死亡时间和死亡原因,只是公布了他的死讯,又邀请外来宾客前往虚陵参加葬礼。 还有一份来自苍城实验室的报告。 羡鱼一目十行,迅速看完这份报告。 上百名研究员逝世。 他们的死亡时间,正是发出讣告的那一天。 羡鱼下意识咬住叉子,缓缓关掉玉兆。 他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先前的种种疑问,在看到那相同的日期时,瞬间有了答案。 怪不得、怪不得苍城的进度会一拖再拖。 可是,为什么? 羡鱼没有继续探究这个问题。 上一个被他答错的问题,直到好几百年后,他才明白正确的答案。 他垂下眼,拿着叉子,开始吃果盘。 “要提前走吗?” 镜流靠近他,放低音量问道。 羡鱼下意识侧过头,看向镜流。 往日格外注意边界感的羡鱼,一时间忽视了两人的距离。 此刻,他们能清晰地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镜流愣了一瞬,她咬了下唇,随后迅速拉开距离。 她暂且压下害羞的情绪,直视着羡鱼的双眼,重复道: “要走吗?” 她知道对方心情不太好。 镜流虽然不明白原因……但带着羡鱼离开这里,或许会更好点? 羡鱼缓慢地摇了摇头,他的目光落在丹枫提前备好的几坛酒上,笑着说: “酒还没喝呢,我可不想错过饮月君的美酒。” 一旁的景元,正和丹枫其余三人,围着猫咪。 景元“咪咪”叫着吸引猫咪注意,一听羡鱼的话,瞬间支楞起来,抬头挺胸: “我也要喝酒——” 应星不屑道:“喝什么酒?喝你的浮羊奶去!” 白珩正晃着狐尾,试图与幻化出龙尾逗猫的丹枫争夺猫咪的注意力,听到景元的话后,很是不赞同: “是啊,喝你的浮羊奶去!” 丹枫双手环胸,面不改色心不跳地用龙尾遛猫。 这种有损龙尊颜面的比拼,当然不是丹枫的本意。 他只是见到白珩用狐尾逗弄不成,一时起意罢了。 那只猫咪被丹枫遛得团团转,无数次奋起一跳,却还是没能够到那青绿色的龙尾。 丹枫的嘴角微微上翘。 毫无悬念地,龙尊击败白珩,夺得了猫咪的青睐。 丹枫收回龙尾,漫不经心地补刀: “景元,记得喝浮羊奶,我的侍者特意为你准备的。” 景元:“……” 你们是不是忘了,羡鱼那家伙才二十啊! 凭什么羡鱼能喝酒,他就不能喝啊? 景元无能狂怒,只能眼睁睁看着丹枫开封酒坛,看着应星催促羡鱼喝酒。 白珩最先察觉到景元的落差,叹道: “唉,谁能猜到羡鱼的年龄呢?我和镜流,跟他约着喝了好几回酒,才知道他的年龄。” 景元:所以你们就破罐子破摔是吧! 气呼呼的景元,只能愤怒地抱住猫咪,来平复自己的心情。 应星和羡鱼勾肩搭背,十分热情地倒上一杯酒。 羡鱼笑着拿起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应星见羡鱼喝完酒,又继续帮着满上,没一会儿,羡鱼就接连喝了好几杯。 镜流直觉告诉她不对劲。 她微眯着眼,先是看向劝酒的应星。 应星向来藏不住话,更不屑于掩饰自己的真实想法,从不搞什么弯弯绕绕。 镜流从应星的脸上看不出什么端倪,于是把目光落在最爱作妖搞小动作的景元身上。 景元一心撸猫,好似此事与他无关。 镜流转而看向丹枫。 龙尊正噙着笑意,注视着她和羡鱼。 镜流很是无奈,皱着眉头上前,正准备询问时,丹枫说: “你上次问我,如何与不在乎自身安危的人相处……” 龙尊一句话,转移了镜流的注意力。 丹枫继续道: “我翻了些卷宗,这类人似乎有自毁倾向,总是爱说反话,会一次次拒绝亲近之人。” 没等镜流开口追问,她就听见一声沉闷的声响。 镜流转头,只见原先还和应星谈笑的羡鱼,一头栽在了桌子上。 丹枫幽幽开口: “只是雨别和前任元帅一同埋下的美酒罢了。” 镜流:“……” 这酒都放了千百年了,还能喝吗?! 剑首怒瞪丹枫。 龙尊叹了口气,顶着镜流的眼刀,走过去替羡鱼把脉,确认没有问题后,催促镜流: “赶紧把人送回去吧。” 景元一脸茫然,抱紧了怀里的猫咪。 很快,在丹枫诧异的目光中,被镜流搂着的羡鱼睁开了眼。 羡鱼使劲晃了晃脑袋,试图让自己的头脑清醒一点。 近在咫尺的镜流,轻声说:“走吧,回家。” 羡鱼目光涣散,盯着镜流的双眼,看到对方的脸上染上红晕,才缓缓点了点头。 镜流拉着羡鱼的胳膊,瞪了友人们一眼,随后转身离开。 其余四人留在原地,等两人的身影消失后,应星叹道: “丹枫,你这招真管用啊。” 应星惊得直咋舌,他之前被丹枫叮嘱过,说要给羡鱼灌酒。 为朋友两肋插刀,应星义不容辞。 于是,他果断地上了,连着给羡鱼灌了一整壶酒。 应星问:“肯定不是你自己想的,说吧,是从哪个话本子看到的?” 丹枫的目光转向景元,白珩瞬间明白了龙尊的意思,狐人奋力踮起脚尖,捂住景元的耳朵。 见保护好唯一的未成年人后,丹枫一连说了好几个话本子的名字。 龙尊说,这是他特意吩咐侍从采购的、销量最高的话本子。 既然深受读者喜爱,那么里面的桥段,一定很有效果吧。 在某种程度上,话本子映射着人们心中最真实的欲望。 丹枫特意找来可信的族人询问,商议过后,决定通过灌酒的方式助攻。 俗话说,酒后吐真言。 话本子里的男女主角,喝过酒后,都会吐露心声,感情更进一步。 龙尊顾及到不能喝酒的景元,理解了为何这些话本子被划分为成人向。 毕竟,两百岁以下不能喝酒啊!景元不能看,真是太合理了。 丹枫一句话总结: “总之,是景元不能看的话本子。” 其余三人:“……” ------------ 第109章 我爱新月更胜过满月 其余三人瞳孔地震。 应星的表情瞬间凝固。 他的神仙甲方才二十啊?不、不至于吧? 应星大受震撼:“人不能,至少不应该。” 鬼知道丹枫是打这个主意啊!早知道他就不灌酒了! 白珩惊得尾巴都不摇了,她磕磕巴巴地问丹枫: “不、不会吧?你说的是,那种两百岁以上才能看的话本子?” 丹枫心下讶异。 话本子的男女主醉酒后,都会互相吐露心声啊。 他不就是灌个酒吗?至于吗? 龙尊细细回想,猛然发觉自己说出的话有着歧义。 丹枫:……我真的只是想灌醉羡鱼啊!没有其他想法啊! 白珩和镜流提到过羡鱼酒量很好,从来没喝醉过,于是他特地找来初代饮月君和前任元帅一同酿的酒。 一部分原因是,想要灌醉对方,得拿出压箱底的美酒。 另一部分原因,是羡鱼和前任元帅太像了。 丹枫看到那张脸时,偶尔会恍惚一瞬。他忍不住怀疑,难不成对方转世了? 可听到羡鱼喊镜流姐姐的时候,他在脑海中永久删除了这个猜测。 丹枫无法再继续把羡鱼,和前任元帅联系在一起。 真是令龙脊背发寒啊。 光是想想,就是会把普通持明族吓到当场结卵转生的程度…… 某种程度上,羡鱼和前任元帅挺有缘分的。 因此丹枫特意挑了这坛陈年老酒。 但万万没想到,友人们误解了他的意图啊! 龙尊大受震撼。 不是,话本子里写男女主喝酒,不就是R200吗?不就是两百岁以上才能看的情节吗?有什么问题吗? 丹枫瞳孔地震,但面上仍维持着身为龙尊的体面,他佯装镇定地双手环胸,反倒衬得应星和白珩是在大惊小怪。 他语气淡定极了: “无妨,就算是出了事,我也能把镜流捞出来。” 龙尊对友人十分包容。 再说了,以镜流的品行,绝对不可能做其他事情。 就算是做了什么……那又如何? 能用巡镝解决的问题,根本就不算问题! 闻言,狐人和匠人异口同声地吐槽丹枫。 应星:“能不能不要假设镜流犯法啊?” 白珩:“这根本不是能不能捞出来的问题吧!” 被白珩捂着耳朵,实际上什么都听见了的景元:“……” 景元一眼就看穿了丹枫的伪装,他默默抱紧怀里的猫咪。 丹枫,既然被应星和白珩误会了,就主动解释啊! 还有,你一个不需要恋爱的持明龙尊,为什么要找同样不需要恋爱的持明族人询问啊! 毫无参考价值好吗! 不要什么话本子都参考啊! 再说了,师父被羡鱼喊一声姐姐,就会脸红啊! 你们三个,未免太高估师父了吧!还有没有正常人啊! 这个只有他是正常人的世界,他是一秒也待不下去了! 四人心情复杂极了,彼此对视一眼,默契地跳过这个话题。 白珩嚷嚷着要喝酒。 丹枫催促一旁的侍者换掉这坛陈年老酒。 应星出言提醒侍者:“还有景元的浮羊奶。” 景元:“……” 谢谢你啊应星! 景元无能狂怒,埋头继续吸猫。 与此同时,提前退场的羡鱼,正被镜流拉着胳膊,摇摇晃晃地回到了家中。 他无暇顾及送他回家的镜流,只匆匆向对方道了声谢,随后转头进了浴室。 在回家的路上,酒精驱使着羡鱼,让他想要说些什么,最终残存的理智,让他越发清醒、越发沉默。 羡鱼打开水龙头,双手撑在洗手池上,陶瓷质地的冰冷触感,和接连不断地流水声,让他的思维越发活跃。 他伸出双手,冷水自指腹流至手心,最后顺着手腕流向衣袖。 那刺骨的寒意,好似要从指尖蔓延至胸腔、脊背、四肢。 羡鱼脸颊滚烫,他抬头看向镜子。 果不其然,镜子中的自己,脸颊通红。 羡鱼抬手撩起额发,俯下身,捧住一捧水,泼在脸上。 他深吸一口气,尝试着控制情绪。 控制情绪而已,他很擅长啊。 他深呼吸几次,却还是无法平复心中这股……难以描述的情绪。 是喝了酒的缘故吗? 那他冲个冷水澡,总能清醒吧? 羡鱼想了想,放弃了。 已经很冷了。 他再次伸出手,用水冲刷着掌心、指腹和手背。 感性与理性不断撕扯,最终感性占据上风,让羡鱼无法抑制的,想到了很久之前的事。 如果时光可以回溯,他一定在岚的母亲面前,狠狠夸岚,夸出八百字小作文。 只可惜,他总是无视旁人的意愿,把自己的想法强加到他们身上。 直到那个最怯懦、最胆小的下属,死在自己手上,才后知后觉地察觉到问题。 羡鱼不老不死,经历过无数次的刺杀,他都能活下来。 更别提堕入魔阴身的仙舟人了。 这一点,所有人都清楚。 只是……有些话,他没办法说,更不能说。 一旦说出口,岂不是就否定了下属的付出吗? 下属豁出这条命也要保护他,他还要轻飘飘地用几句话否定吗? 这无疑是一件残忍的事。 对于苍城的那些研究员……他不知晓内情,更无权评判。 羡鱼开始思考,思考那些被自己刻意忽略的问题。 在下属们得知,自己能够终结不死诅咒后,会做些什么呢? 羡鱼曾与浮黎达成交易,交易内容是,由对方处理魔阴身的问题,而他放弃研究以太相引擎。 可是,下属们还愿意继续活下去吗? 如果他们找上他,主动要求他,让他赐予他们解脱…… 自己或许不会拒绝吧。 在目睹过长生的痛苦之后,羡鱼不会拒绝的。 那么,策士长呢? 在自己离开前,他是否也杀掉了策士长呢? 从结果来看,他临时取消了与浮黎的交易。 是因为魔阴身debUff,所以才驱使着他做出这个决定吗? 未必吧,他已经惹了所有星神了,若是不违背诺言、留下后手…… 其他人都会死的。 羡鱼可不信那些所谓的星神会手下留情。 可是为什么?因为能解决魔阴身的「羽渡尘」? 羡鱼打开背包,快速搜寻,从头看到尾,没有找到「羽渡尘」。 原来如此,他在前世找到了能够使用这个道具的人。 在封闭的浴室中,他沉浸在思绪里,只能听见水流声,一时间忽略了外界的其他杂音。 羡鱼忘了时间,直到冷水浸透半截衣袖,他才后知后觉地缓过神,关掉水龙头。 他打开浴室门,不出所料,镜流已经离开了。 羡鱼走出房门,步入庭院,随便挑了个地方坐下。 口袋中的玉兆在不停地震动,或许是HUa发来的消息?还是腾骁? 哦,他得回复腾骁的消息。 省得这位罗浮将军又自己吓自己,万一再吓出个好歹,到时候谁干活啊? 羡鱼暂时没有心思看玉兆。 在情绪濒临失控的时候,很容易说出让自己后悔的话,做出后悔的事。 倒不如暂且搁置,等状态恢复后再说。 羡鱼打定主意,决定等过一阵再找腾骁。 夜风吹拂,让他的心绪越发平静。 之前为了仙舟人的居住体验,他让研究员把古地球的日月更替、四季变化,照搬到了仙舟。 所以,哪怕是在仙舟上,也能吹到夜风。 羡鱼察觉到脸上的热度褪去些许,酒精带来的刺激逐渐减退。 他开始盯着掌心发呆。 没一会儿,他听见了脚步声。 来人速度很快,脚步很轻,停留在了他的庭院门口。 羡鱼缓缓抬头,看到了本不该出现在此处的人。 是镜流。 镜流拎着一个袋子,踏进庭院,逐步靠近坐在地上的羡鱼。 镜流抚了下裙摆,坐在和羡鱼不远不近的位置上,问: “热浮羊奶,和你喜欢的那家奶茶,你要哪一个?” 镜流定定看着羡鱼。 她能察觉到,对方低落的心情。 镜流不知道缘由,只希望羡鱼能开心点。 所以在他和应星喝酒时,并没有阻拦。 只是万万没想到,丹枫那个家伙,竟然故意找来不知道放了几千年的酒…… 这一次,镜流再一次见到了羡鱼的另一面。 对方喝醉酒后,眼神看起来呆呆的。 和镜流见过的那些醉鬼不同。在庆功宴上,不少云骑醉酒后上头,总会做出些啼笑皆非的举动。 羡鱼十分配合,甚至在回家后,还能分出心神向她道谢。 等到镜流买完解酒的浮羊奶,和对方喜欢的奶茶,回来后,就看见羡鱼脊背挺得笔直,正微垂着头,盯着手心,似乎是在发呆。 看到她去而复返,羡鱼好像很惊讶。 ……更像猫了。 像是颠沛流离,经历风雨,不肯信任人类的猫。 有人主动靠近时,这只猫只会迟疑、退缩。 只有不厌其烦、一次又一次地释放善意,才能与这只猫建立初步的信任。 如丹枫所言,需要一次次肯定,打消对方的戒心,给足他安全感。 镜流将视线从对方通红的脸颊上移开,面不改色地低头,从袋子中掏出热浮羊奶,朝羡鱼递了过去。 她记得那份攻略,自己需要给出选项,杜绝对方拒绝的可能性。 对方既然不选,那就由她来代为决定吧。 羡鱼缓慢地眨了下眼,将手握成拳。 他怔愣在原地,被酒精驱使着,鬼使神差地对镜流说:“很脏。” “等着。” 镜流将浮羊奶放回袋子里,转身进了屋。 等镜流再次回来时,手上多了块毛巾。 她将毛巾塞进对方的掌心。 滚烫、湿热的毛巾,瞬间驱散了寒意。 羡鱼喝醉了,仍是那副呆愣的表情。 他缓慢地抬起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镜流。 镜流无奈叹气,主动上前,微微俯身,不由分说地一手拽住羡鱼的手腕,另一只手拿起毛巾。 正当镜流要替他擦手时,羡鱼猛地挣脱她的手,一把拿过毛巾。 羡鱼说:“我自己来。” 镜流见状,站直身体,看着羡鱼反反复复地用热毛巾擦手。 她安静地等待着,等待羡鱼放下毛巾,随后朝对方发出邀请,主动伸出手: “今晚月色很美,一起看吧。” 羡鱼定定看着镜流,好一会儿,才把手搭了上去。 他被镜流拉着,到了靠近房屋的一个墙角。 没等羡鱼反应过来,镜流就翻身上了墙沿。 四周无人路过,庭院内寂静无声,唯有高悬的圆月,与镜流。 镜流嘴角噙着笑,再次朝羡鱼伸出手。 羡鱼又一次,把手搭了上去。 镜流放慢脚步,一步一回头,拉着因醉酒而重心不稳的羡鱼。 他们踏过砖瓦,到了屋顶。 羡鱼脱下外套,铺在冰冷的砖瓦上。 他头脑昏沉,似乎又一次被酒精摧毁理智,沉默着没有说话。 镜流掏出热浮羊奶,塞进他的手里。 两人坐在一起,一时无话。 过了一会儿,镜流开始聊起了月亮。 她说,比起象征着团圆、人人都爱的满月,她更爱那轮没那么完美的弯月。 之后,又聊起了她的家乡。 她说,自己在年幼时 ,在苍城出事时,曾见过前任元帅,只是时日太久,记不清了。 之后,她又说起了父母,两位长辈无病无灾,得益于仙舟上千年的研究,临走时,并没有经历多少痛苦。 她将父母的牌位带回了苍城。 聊着聊着,镜流话锋一转,直勾勾地看着羡鱼,语气调笑: “叫声姐姐听听——” 羡鱼:“……” 他只是喝醉了,还没有丧失理智啊。 他转过头,与镜流对视,拖着语调:“不可能。” 镜流故作惋惜地叹了口气,调侃道: “看来下一次,得再多灌你几杯酒了。” 之后,镜流漫无边际地,和羡鱼说了很多话,聊着聊着,见他似乎犯了困,于是又拉着他,离开屋顶,跳下围墙。 镜流不由分说地拉着他,进了卧室。 剑首不愧是剑首,能拿得起三千磅的支离,也能按得住试图反抗的羡鱼。 “我睡不着。” 羡鱼眼皮直打架,但顾及到镜流在旁边,只得强撑着。 属实是触及到他的知识盲区了。 谁能告诉他,女性送醉酒的他回房间,他该做些什么?劝对方离开吗?下属也没教过啊。 “闭眼,睡着我就走。” 镜流安静地等待着,等待羡鱼抵不过困意,呼吸变得平稳后,这才凑了过去。 “有些话,只有在这个时候,才能对你说——” 她微微俯身,将手贴在羡鱼滚烫的脸颊上,放低音量,语调轻柔好似爱人间的耳语。 “试探我吧……” “随便你怎么试探……” 斩尽一切孽物的剑首,陡然换了语气,她语气笃定: “我就在这里——” 我的心,就摆在这里。 ------------ 第110章 Hua你睡了吗 羡鱼闭着眼,尝试着忽略站在一旁的镜流,正当他即将昏睡过去时,对方开口了,并将手贴上了他的脸。 困意上涌时,很难对外界的人或物作出反应。 更准确地说,就像是感冒、发烧时,丧失了味觉,却唯独留下敏锐的听觉一样。 羡鱼十分清楚地,听到了镜流说的话。 他一时间做不出什么反应,只能将所剩无几的精力,用来抵抗睡意。 镜流在原地等待了一会儿,似乎是在确定他的状态,随后才转身朝外走去。 羡鱼听着对方的脚步声,确定镜流离开后,奋力翻了个身,努力挣开眼睛,伸出胳膊去拿玉兆。 他得趁着自己还有几分人性的时候,做一个决定。 羡鱼打开玉兆,最先被那刺眼的强光晃了下眼。 他闭上眼,缓了好久,才睁开眼继续看玉兆。 如他所想,腾骁和HUa发了不少消息。 羡鱼最先点开腾骁的对话框对方的语气战战兢兢,好似下一秒就要以死谢罪。 他不理解,说真话哪里需要谢罪。 作为普通卜者,他现在是需要向对方道谢? 还是发表情包调节一下气氛? 羡鱼在这两个选项中,纠结了一下,最后选择了第三个选项。 还是让HUa自己来解决吧。 羡鱼点开HUa的对话框,左思右想,感觉光靠打字,说不清这件事。 他决定打语音。 很快,语音接通了。 羡鱼问:“你睡了吗?” 对面深深吸了口气,随后说:“没有,有什么事?” 羡鱼听着对面的女声,反复眨了几下眼,试图对抗睡意。 他躺在床上缓了好一会儿,才继续道: “哦,没什么大事,只是左思右想,觉得只有你能拦住我,所以才找你。” 对面陷入了沉默。 HUa的语气越发慎重:“你要做什么?” 羡鱼明显察觉到对方态度上的变化,他很是无语,没好气道: “只是想和你做个约定,如果以后的我,想要违背镜流的意愿,记得拦住我。” 这一世,羡鱼还有好几百年的时间,但镜流不同。 羡鱼知道长生的痛苦,如果是下属想要奔赴死亡,他会痛苦、会难过,但还是会尊重他们的选择。 但如果换作是镜流呢? 当然,「羽渡尘」能够解决魔阴身的问题,但是,镜流会拒绝吗? 如果拒绝的话,他是否会违背对方的意愿,强拖着对方继续活下去呢? 羡鱼没谈过恋爱,他那以往鲜少出错的直觉给出了预警。 他无法接受对方「寿终正寝」的结局。 而唯一有可能拦住他的人,就是HUa。 玉兆对面那人明显松了口气,干脆利落地答应了。 羡鱼忍不住吐槽:“不至于吧?你不会是觉得我会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吧?” HUa叹道: “你真是没有一点自知之明,腾骁可是被你吓得不轻,刚刚还找我,说自己难担重任,非要把将军之位传给不满二十岁的骁卫呢。” 羡鱼:“……” 不满二十岁的骁卫,说的是景元吧? 对面的华继续说道: “关于苍城的事,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你在临走前,特意为实验室的负责人,留了封信……” 准确来说,是单独给那位负责人的遗嘱。 前世的羡鱼,在临走前,做了一切他能做的事。 他为每一位亲近的下属,留下了遗嘱。 对方曾在离开前,与那位负责人发生过激烈地争执。 华不了解两人的矛盾,只能从外界的只言片语中,得知他们因为一个课题产生了分歧。 负责人似乎是想要探寻宇宙的本质。 羡鱼强烈反对此事,勒令那位负责人放弃。 从结果来看,负责人没有放弃这个课题。 究竟发现了什么颠覆认知的真相? 才致使对方带着上百位仙舟最顶尖的人才,一同赴死? 华不知道。 她只知道,那份遗嘱送不到那人手上了。 她试着劝慰羡鱼: “你只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羡鱼:“……安慰得很好,下次别安慰了。” 他自己说话容易让人误会就算了,怎么继承人的语言表达能力也这么差劲啊? 哪个语文老师教出来的?总不至于是跟他学的吧? 羡鱼和对方聊了一会儿,如今也不犯困了。 “我离开之后,阿哈没搞事吧?” “没有。” HUa顿了顿,语气莫名: “我认为,你可以试着相信祂。” 羡鱼一听,只觉得满头问号。 阿哈不搞事就算了,怎么HUa还让他相信对方? 阿哈靠得住,天下都能下红雨好吗! 他难以置信:“为什么?你为什么会相信阿哈?” 对方说:“你以后就知道了。” 羡鱼:“……” 他羡鱼最讨厌谜语人了好吗! “你学坏了,怎么越来越像阿哈和浮黎了?” 他语气幽幽: “你知道谜语人会是什么下场吗?” “上一个在我面前故弄玄虚的家伙,已经被迫把工作推翻重来无数次了。” “如果用假期作业来举例,就相当于祂把几百张卷子重写了几百次。” “而且还是每道题都不重复的那一种哦。” 羡鱼拿出浮黎举例,说了半天,结果HUa还是不肯说。 正当他打算挂断语音时,对方话锋一转,提起了一位名为「倏忽」的丰饶令使。 羡鱼茫然:“嗯?怎么了?” HUa说:“姑且算是你的仇人吧。” “现在你是元帅啊。” 羡鱼不以为然。 仇人怎么了?他的仇人海了去了。区区一个令使,能有什么问题? 再说了,他之前留下一堆武器,还不够HUa清怪吗? 而且,他都退休了,怎么HUa还给他说公务啊? 难不成,他还得被拉出来干活? HUa出言解释道:“苍城遭遇劫难,就因为倏忽。” 羡鱼“哦”了一声,瞬间明白了。 按理说,这个小怪,本就该被处理掉的,不知道怎么一回事,倏忽一直活到了今天。 “所以,是想让我帮忙?” “若是换作是其他孽物,我是不会来找你的。” HUa顿了顿, “只是倏忽最为特殊,苍城的危机解除后,你和阿基维利一同离开仙舟,临走之前,带走了它。” 羡鱼:??? “等一下,为什么我会把倏忽带走啊?” 没把倏忽扣下让它给仙舟打一辈子白工也就算了,怎么还没弄死? 他自己是「高维入侵者」,阿基维利是「开拓」星神。 倏忽落到在他们手里,怎么还给放跑了? ------------ 第111章 遇事不决就算命 HUa的语气很是无奈:“因为阿基维利说,列车上的盆栽总是养不活。” 羡鱼:“……” 所以他就把倏忽带上,让丰饶令使帮着抢救盆栽吗? 看来,他和阿基维利不是所谓的塑料挚友情啊。 某种程度上,他们可真像。 羡鱼左思右想,心中生出一个离谱的猜测。 该不会是阿基维利使用复活道具的时候,顺带把倏忽也给复活了吧?! 阿基维利,不要什么奇怪的东西都复活啊! 怪不得HUa会专门提起这个令使。 万一通过道具复活的小怪,变异了怎么办? 要是巨像弄不死,还得让他这个「高维入侵者」出手。 羡鱼明白了一切,他无语一瞬,没有回绝,接下了阿基维利的烂摊子。 “好,等你钓到鱼再说,还有,不能影响我在太卜司的工作。” 在不打扰他正常生活的前提下,他不介意帮些小忙。 HUa干脆利落地答应了,表示会借着羡鱼的名头,将对方引到荒凉无人的星球上。 羡鱼在临近挂断前,向HUa索要镜流的八字。 HUa丝毫不留情面,以最大的恶意揣测他:“你要做什么?下情蛊?” 羡鱼:“……找人合八字。” 他忍了又忍,咬牙切齿地说:“你说的情蛊,跟我会的东西根本就不一样好吧!” HUa问:“之前,我说会答应你一件事,你确定要问镜流的八字吗?” “当然。” 以现任元帅的名义给出的承诺,对HUa而言,自然是越早用掉越好。 这个选择,无疑是最为划算的。 羡鱼很满意。 看来,他教出的继承人很不错嘛。 见HUa答应,羡鱼干脆利落地挂了语音,和书库上司请过假后,安心地闭眼躺平睡觉。 原本就等待罗浮消息的华,打完这通语音后,彻底没了睡意。 腾骁将苍城的真相告诉了羡鱼,他见羡鱼迟迟不回,就第一时间请罪,找上了华。 华没有多说什么,劝慰几句后,开始等待罗浮的消息。 如她所想,羡鱼没有堕入魔阴身。 一个能与魔阴身对抗千百年的人,怎么想都不可能出事。 通常情况下,遭殃的只会是其他人。 打完这通语音,华总算是松了口气。 羡鱼待异性十分绅士,她很放心。但若是对方第一次谈恋爱……她就不确定了。 一边是罗浮剑首,一边是逐渐有了人性的监护人,她也很是为难啊。 为此,华特意提到情蛊,就是怕对方一时冲动,做下后悔的事。 看来,平日行事再如何果断的人,遇到在意之人,也会犹豫、迟疑啊。 作为擅长卜算、考入太卜司的卜者,难道不会合八字呢? 说是找人合八字,其实是下意识抵触不好的结果吧。 华叹了口气,找出一早就查到的镜流的资料,将对方与羡鱼的八字发给玉阙仙舟的太卜。 深夜时分,她回想起曾经的过往。 阿基维利,这位最亲近人类的星神,曾经避开羡鱼,找上了华。 灰发金眼的男人,打量着华,随后对她说: “阿哈说他的目标,注定无法实现。” 华注视着那双与羡鱼相似的、空无一物的眼睛,说: “他说过,「常乐天君」的话最不可信。” “阿哈那家伙,最喜欢找乐子,祂想看到的,是那人努力千百年,最后却落得一场空的表情。” 对方眨了眨眼,用着很是困扰的语气,皱着眉头对华说: “可是,他会死的吧,一定会死掉的,可是,他那样的人,怎么可以死去呢?” 阿基维利状似思考,随后露出亲和力十足的微笑: “我把他打晕,你再对他使用「羽渡尘」,怎么样?” 魔阴身,这个困扰仙舟人几千年的难题,同样困扰着羡鱼。 某种程度上,魔阴身就是因为记忆太过繁杂。长年累月积攒的负面情绪,让人无法承受。 而「羽渡尘」,能够操控意识,删除记忆。 听这位星神的语气,好似在说什么再平常不过的事。 好似不是在阻拦那人获得解脱。 华摇了摇头,说:“我没有「羽渡尘」。” 「羽渡尘」在那人手里,华只能在对方主动拿出来的时候使用。 「羽渡尘」能够在一定程度上,解决魔阴身的问题。 这一点,那人作为「羽渡尘」的持有者,再清楚不过了,只是对方不愿意使用罢了。 阿基维利顿了顿,随后恍然大悟:“是啊,他有「羽渡尘」,那就没办法了。” 当人的躯体受到损伤后,尚有拯救的余地,只需要药物和医者,经过治疗后就能恢复如初。 可若是心死掉了,那就再无挽回的余地。 这一点,不管是「开拓」星神,还是华,他们都知道。 只有寥寥几人知晓,那位凶名在外的仙舟元帅,执着于某件事。 而这件事,远比华、策士长、一众下属,乃至整个仙舟联盟重要得多。 但对方还是将这件事一拖再拖,一直等待着继承人的出现。 在找到合适的继承人后,对方开始尝试着去教导华,努力成为一名合格的引领者。 当然,从华的角度来看,对方失败了。 谁会给十岁的孩子,送三岁到六岁才会看的启蒙绘本啊?明明对方才更应该接受启蒙教育、树立正确的三观吧? 还专门给她的玉兆,开通了未成年保护,限制她的开销…… 甚至在看到网络段子的时候,代入到华身上,等她放学回家后,对方怒火中烧,说: “你以后不能找穷小子!更不能和他一起料理仙舟!绝对不能被骑鬼火的黄毛给骗了啊!” 当时年仅十岁的华:“……” 真是个不合格的引领者,但作为仙舟的元帅,他无疑是合格的。 那人做了该做的一切,能做的一切,离开前与华做了交接。 只可惜,谁也没想到,在死讯传回仙舟、发出讣告后,会有上百名研究员同一天离去。 那批由前任元帅亲自挑选的、最为顶尖的研究员逝世。 时至今日,仙舟联盟仍未摆脱那次风波的阴影。 某种程度上,真是给她留了好大一个难题啊。 好在,如今的羡鱼,在此世有了牵绊,有了能将他拉住的人。 华叹了口气,把镜流的八字发给对方。 看来,她这个军师,注定是闲不下来了。 * 羡鱼睡醒后,第一时间捞起玉兆,先是给应星打了七位数信用点,催促对方快点打簪子。 催完应星,他看到了华之前发来的八字,登上论坛。 他大致扫了一眼其他网友的标题,仿照着发帖。 【合八字,有偿,100】 ------------ 第112章 一点都不专业 很快,有不少网友看到了羡鱼的帖子。 有人建议他提高预算,或者自行下载算命APP。 还有人表示只愿意花100信用点,不用看八字,就知道两人不相配。 羡鱼:“……” 羡鱼自认是个勤俭节约的人,买奶茶都会因为第二杯半价,特意多买一杯。 一时间,他被网友的话整蒙了,开始怀疑人生。 是信用点贬值了?一百万都不够找人合八字吗? 羡鱼开始回想自己卖出的、均价八九位数的符纸,左思右想,决定再加五十万。 于是,他把标题改了改。 【合八字,有偿,150】 毕竟,合个八字而已,太卜司随便找出一位卜者都会合。 羡鱼左等右等,终于等到一位网友。 对方表示,自己刚入门不久,学艺不精,可能会算得不准。 羡鱼也没在意,主动把自己这一世的八字,和镜流的八字一同发过去。 对方看到八字后,沉默好久,才发来一句。 【呃,这个年龄差……真的合法吗?不会被抓起来吗?】 刻意忽略自己真实年龄的羡鱼,被点破后,感觉自己被骂了,于是向网友索要收款账号,愤怒地只转了五十万堵对方的嘴。 【!!!】 【好的大佬,我这就合】 等了十几分钟,网友发来好几百字的小作文。 【你们是一见钟情诶】 羡鱼眉头一皱,继续向下看。 【看到彼此的第一眼,就深深地被吸引,瞬间坠入了爱河】 【好一对郎才女貌的小情侣啊】 【不过年龄小的这位,心里藏了太多事,顾虑太多,太多疑】 【做事无拘无束太过随性,性格固执,经常固执己见,不撞南墙不回头】 【花起信用点来毫无节制】 看到这句话,羡鱼眉头皱得更深了。 镜流和自己不一样,比他节俭多了,这人真是一点都不准啊。 他想着想着,突然想到了自己的八字。 羡鱼一时间忘了,他才是年龄小的那个人。 羡鱼:嗯,顾虑多,做事随心,控制不住地花钱…… 虽然网友的表述很难听…… 但还算是贴切吧,对上了一部分。 没想到这人算得还挺准? 他只花了五十万信用点,挺值的。 【建议对伴侣坦诚一些,争吵后不要总想着靠道歉、哄人糊弄过去,要改正缺点,才能让双方的关系更亲密】 羡鱼自动忽略这一句,继续看下去。 【年龄稍大的这位,道德感太强了,有时候,真的需要舍弃所谓的道德感啊】 羡鱼看到“道德感太强”五个字后,彻底信了。 确实,镜流和他不一样,有着正常人的三观。 【这位很容易上当受骗】 【谈恋爱时,一定要慎重考虑,擦亮眼睛,可别被渣男或渣女给骗了】 【建议好好挑选结婚的对象,不然很容易发生争执】 羡鱼陷入沉思,怎么感觉又不准了? 什么叫镜流容易上当受骗?被谁骗?他自己吗? 他只是想隐瞒自己前世的过往,这哪里算骗人啊? 本来他还觉得对方算得准,打算按照一百五十万信用点,给网友打钱,补上那一百万信用点。 算了,不补了,这网友说话太难听,算得也不准。 羡鱼关掉网友的对话框,继续回到帖子里找人。 第二位网友,似乎经验更丰富。 羡鱼索要网友的收款账户,先打了五十万信用点过去。 【……】 【你有五十万信用点,何必在网上找人算命呢?】 羡鱼叹气,要不是太卜司熟人多,他哪里至于上网上找人啊? 隔着网络,他对着陌生人忍不住多发了一句。 【现实熟人太多,不方便,只能在网上找人了】 羡鱼把两人八字发过去。 对方和第一位网友一样,先是沉默半晌,之后发来消息。 【这年龄差……你是第三者?】 羡鱼:“……” 他深吸一口气,愤怒地打字。 【你把信用点给我退了】 网友死活不愿意退钱,开始给羡鱼发消息。 【年龄大的这一位,不会用语言来告诉你有多爱你,更喜欢用行动来告诉你】 【对方会关注你,但心里未必只有你一个人】 羡鱼:“……” 真就觉得他是第三者呗…… 水平太差了!真想把这人抓起来! 他左思右想,发现自己那句“熟人太多”“不方便”,似乎很容易让人误会。 可是,抛开事实不谈,这人真的没错吗? 总之,这人水平真是太差劲了!要是在仙舟,这人得被云骑抓进去,关进幽囚狱里饿死! 羡鱼深吸一口气,把自己的账户余额截了张图发过去,紧接着给网友发消息。 【本来五十万只是定金,但你算得不准,剩下的一百万只能给别人了】 如他所想,网友立马改口,接连不断地发消息道歉,并表示要免费再为羡鱼算一次。 羡鱼感觉这五十万信用点白花了。 虽然这笔钱对他来说,连零头都算不上……但还是很不爽啊。 他决定谨慎行事,先给网友八字,要是算得准了,再转信用点。 羡鱼继续看帖子,发现评论数量激增,不少网友开始自荐。 其中,一位网友经验丰富,经常在网络上替人算命。 对方在帖子里发出以往客户的评价,瞬间吸引了羡鱼的注意。 羡鱼这次没有直接转账,只发了八字。 【年龄小的这位,出手阔绰,行事不拘小节,未雨绸缪,洞察能力很强,顶住压力解决问题】 羡鱼心下放松。 终于遇到个靠谱的人了。 【智多近妖,会对事物抱有怀疑态度,思维方式十分超前,擅长多角度考虑问题】 【很善于听取别人的建议,这点十分难得】 羡鱼心服口服。 准,真是太准了。 万万没想到,网上也能遇到有着真才实学的大师啊! 他主动索要收款账户,直接转了一百五十万信用点。 网友收到信用点后,仍保持着大师风范,不紧不慢地继续给羡鱼发消息。 总结下来,就是羡鱼和镜流两人,是天作之合,是可遇而不可求的最佳伴侣,千百年才能出一对啊。 羡鱼看完后,直呼大师牛掰,接着转头继续回帖子里找人。 帖子里突然出现了几百人,争着抢着要给羡鱼合八字,他挑挑拣拣,陆陆续续又找了五个网友。 他们的口径十分统一,说两人十分相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佳偶。 羡鱼算了算,发现自己一上午的功夫,花掉了一千万信用点,于是利落地停了手,忽略帖子里不断刷出的新消息,直接删掉帖子。 他扫了眼玉兆上的时间,发觉到了饭点,开始挑选外卖。 付款时,玉兆显示其中的一个银行账户限额了。 羡鱼:??? 他只能联系客服人员。 客服说:“您是仙舟人吧?这边查询到,您的账户在前不久开通了未成年保护……” 羡鱼:“……” ------------ 第113章 策士长:仙舟粗口 这一世,羡鱼的父母早就魔阴身了。 他和长辈根本就没怎么相处过,还能是谁给他开的未成年保护啊?! 他已经猜到了真相。 HUa,真有你的。 羡鱼深吸一口气,心平气和地和客服告别。 刚好,他没什么食欲。 反正他是仙舟人,饿不死。 平日的三餐,也不过是因为到了饭点,不得不吃点东西。 羡鱼给HUa打语音,对方很快接通。 只是,这一次接通的人,不是HUa,是个男人。 对方语速极快,显然是替HUa接过不少电话。 “元帅暂时不在,有事提前180天预约。” 对方的声音熟悉又陌生,羡鱼怔愣一瞬,不确定地开口问道:“策士长?” 策士长:“……” 策士长下意识爆出一句仙舟粗口。 羡鱼不可置信:“你还活着啊?” 策士长沉默半晌,紧接着,开始爆粗口怒骂羡鱼。 羡鱼无端被骂,他没有生气,握着玉兆,语气感慨极了: “我还以为你早就死了。” 策士长深呼吸几次,问羡鱼:“有什么事?” “哦,你让HUa把我的限额关了。” 对着熟人,羡鱼没有提所谓的未成年保护。 怎料策士长冷笑一声:“未成年保护是吧?真是天道好轮回啊,华回来了,你自己和她说吧。” 羡鱼:“……” 玉兆对面的策士长,把羡鱼的话转告给HUa。 那头的女声很是讶异:“你每张卡的单日限额都是一千万信用点,你全都花完了?” 羡鱼给对方科普: “不是,只有一张卡限额,大师都是这个价,我自己一张符都八九位数呢,一千万找十个人合八字真不贵。” 策士长听完这番话,直接笑出了声。 太卜司卜者,尤其还是前世就擅长卜算的前任元帅,怎么可能和其他人一样? “这怎么能相提并论?你还是多看看地衡司的反诈宣传吧,省得被人骗走你的养老钱。” HUa很是不认同羡鱼的说法:“网络上鱼龙混杂,你怕不是被人骗了吧。” 羡鱼叹气:“你们一点都不了解市场行情……” HUa打断他的话,问: “姑且不说行情价,嗯……那笔上千亿的转账,你有什么头绪吗?银行的工作人员本来是要到罗浮寻你的……我拦下来了,想了想,还是让他们按照规矩办……” 羡鱼很是无语。 所以是怕花钱太多,引人注意?从而打扰他的生活? 银行工作人员的业绩,和储户在银行的存款挂钩。 上千亿的转账,确实很引人注意。 至于限额,更是普遍,很多储户都会遇到这个问题。 他叹气:“我只是买了点珠宝啊。” “每张卡改为一天一亿信用点,总行了吧?” HUa当起了军师,语重心长地说: “一段长久、健康的恋爱关系,绝不是靠金钱和谎言来维系的,我的建议是,尽早向对方坦白,不要隐瞒。” 羡鱼知道对方的出发点是好的,但……这些建议,对他来说没什么用处。 “不必再摒弃感性的那一面,不必再执着于正确的决定,你可以尽可能放松。” 那头的女声放缓语调: “我们都很开心,你能遇到心仪的人,好好考虑我的建议吧。” 羡鱼顿了顿,答应了。 HUa又向他询问遇到的大师,羡鱼懒得折腾,直接复制粘贴发给了HUa。 策士长感慨极了:“变化真大,居然当个人了。” “那当然,我的心智已经很成熟了好吗?哪怕是犯错了,我也会道歉并改正的。” 策士长冷笑:“呵,道歉?我怎么没见过?” 羡鱼漫不经心道: “那当然是因为,我从来都是对的啊。” 被仙舟人奉若神明、视作信仰的统领者,不会犯错,更不能犯错。 华:“……” 策士长:“……” 是啊,作为全知全能的元帅,不能犯错,更不能拥有人性,否则就会被感性所驱使,从而作出错误的决定。 对元帅寄予厚望的仙舟人,不会质疑这个错误的决定,只会毫不犹豫地执行他的命令。 没有人给对方指引,更没有人有资格给对方指引。 对方帮过许多人,他竭尽所能,为仙舟人提供庇护,哪怕是在奔赴死亡的前一天,仍语调轻快地和下属闲聊,安抚着、调节着下属们的矛盾。 那么,全知全能,接近永生的他,为什么会死去呢?死前是否经历过痛苦呢? 那些下属们无从知晓,更不愿去深究这个问题。 等到对方再次转世后,他们默契地没有打扰那人。 因此,策士长和华听了羡鱼这番在外人看来引人发笑的话,他们也完全笑不出来。 两人心情复杂,匆匆挂了语音,开始翻看羡鱼发来的消息。 策士长看完所谓的大师发言后,没好气道: “这个爱花信用点、容易被骗,不就是在说羡鱼吗?正常人谁花几十万上百万合八字啊?” “说什么洞察能力强,不就是多疑吗?” “对事物抱有怀疑态度,不就是固执己见吗?” “他都砸这么多信用点合八字了,肯定是天作之合啊。” 说着说着,策士长叹了口气。 “真是变了,变得更通人性了,居然能被骗。” 华也跟着叹气:“查一查,把骗子抓起来,其余人砸钱封口。” 前世仗着不老不死的体质,不吃饭不睡觉就算了,怎么这一世还把最为重要的八字透露给别人? 若是被心怀恶意的人知道了八字,很容易出问题的。 今天的华,也为监护人操碎了心。 ------------ 第114章 阿哈:睁眼说瞎话 羡鱼挂断语音,心下放松不少。 他还以为,策士长被他杀掉了。 羡鱼开始细细回想HUa说过的话。 他知道,一段长久的关系,无论是爱情亦或是友情,都绝非一方的单方面付出。 至于HUa所说的金钱和谎言…… 作为年长者,有着远超对方的阅历,本就是占了镜流的便宜。 若不是重生在罗浮,摇身一变成了二十岁,他恐怕早就被策士长扭送幽囚狱了。 他左思右想,认为除了金钱之外,没什么可以弥补给对方的了。 羡鱼先前就有不少存款,方才花掉的一千万,也不过是最微不足道的零头。 花个零头算命,很划算。 哪怕是遇到了一群半吊子,也不亏。 等到HUa陆陆续续将他前世的资产,转移给他后,他就更不缺钱了。 至于HUa所说的谎言,并劝他提前坦白一切。 羡鱼觉得完全没必要。 喊打喊杀的是前任元帅,和他这个在太卜司摸鱼的卜者有什么关系? 他自认能完全将两个身份切割开来,不被对方发觉。 要是被发现了,就创死阿哈和浮黎吧。 羡鱼如此想着,起身为那只膘肥体壮的猪咪添猫粮。 自从这只猫登堂入室之后,他就特意把其中一间会客厅腾了出来,专门给猪咪住。 那间会客厅离他的卧室最远,里面摆放着各类茶具和木制桌椅。 羡鱼特意把猫窝、猫爬架和猫砂盆,从庭院里搬回来,还把易碎品放在了高处。 结果猫咪正式入住的第一天,就打坏了他三套茶具和一个瓷瓶,碎片撒了一地。 羡鱼回到家后,只觉得心脏骤停,同时忍不住感到庆幸。 幸亏打碎的是茶具,不是他辛苦好久才填满的酒柜…… 他火速找来人给放置酒柜的房间门添了把锁。 羡鱼担忧自己清扫不够干净,只能找保洁上门清理,并暂时把刚搬进来的猫咪用品,挪到另一个会客厅里。 第二间会客厅同样离他的卧室很远,里面摆放着真皮沙发,刚好能让猫咪磨爪子。 羡鱼本以为,自己能安安生生睡个好觉,结果猪咪神通广大,身形修长,能轻易打开房门,一到半夜就在靠近羡鱼的房间里疯狂蹦迪。 真是奇了,往日那只猫早就扯着那副破锣嗓子催他了,怎么今天就没声呢? 他先是在卧室搜寻,之后进入衣帽间,然后转身打开浴室的门。 羡鱼仔仔细细地搜寻着,接连找了好几个房间,看了好几个浴缸,就连马桶抽水箱的下方也没放过,却还是没见猪咪的身影。 哦,不应该叫猪咪,镜流给她起了名字,现在要叫尺玉。 难不成尺玉老老实实地待在会客厅?不可能吧? 他进入那间会客厅,只见真皮沙发被挠得面目全非,为年代感十足的装潢增添了几分超前的美感,透过被抓成流苏状的皮革,能清楚地看到沙发内部的填充物。 羡鱼搜寻一番,半天没找到,他陷入沉思,到底是跑哪儿了? 他努力回想,总算从记忆中搜寻到了蛛丝马迹。 嗯,他把猫带到了麟渊境…… 喝醉酒后他和镜流离开了…… 但是,猫呢? 他找了半天,结果猫不在家。 猫怎么不跟着他一起走啊? 羡鱼无奈,只得再次返回卧室拿玉兆。 尺玉的去向,只能问问镜流了。 他拿起放在床上的玉兆,暂且忽略应星和公司高管的信息,点开镜流的对话框。 对方发来一张照片,照片中,白发红瞳的美人,与那只膘肥体壮的尺玉脸贴着脸,齐齐看向镜头。 羡鱼轻点玉兆屏幕,保存了这张照片。 【镜流:昨日,尺玉和景元待在一起,何时替你送过去?】 【非工作时间不回:景元喜欢的话,多留她几天也行】 羡鱼无可无不可,反正这只猫平日里只会吃猫粮,白天他出门上班,尺玉就在家睡觉。 等他下班回家想要休息时,猫咪就开始深夜蹦迪扰人清梦。 镜流没有立马回复,估计是去询问景元的想法。 趁着等镜流消息的时间,羡鱼点开应星的消息,这才发现百冶把他转的信用点退了回来。 【AAA工造司应星:羡鱼,之前你转的信用点已经够多了,不用再转了】 羡鱼盯着退回的信用点,明白了对方作为短生种,为何能与持明龙尊、镜流几人成为至交好友。 他左思右想,发现给应星的报酬不够多。 毕竟自己现如今的零头,可不止八位数了。 人家算命只是动动手打打字,哪里比得上应星这个干体力活、打簪子的人呢?怎么也得多加一个零吧? 可是,怎么能让应星心安理得地收下呢?搞一下对方的心态? 羡鱼所剩无几的良心,让他放弃了这个选择。 他点开络腮胡高管的消息,对方的语气十分谨慎,询问他的身高和体重,并表示某个宇宙中鼎鼎有名的高奢品牌,刚好要推出新款。 见羡鱼没回,络腮胡高管表示不需要他本人到场,会专门雇佣身高体重和他一样的模特,替他试衣服。 等试完衣服后,络腮胡高管会将视频发给羡鱼,任由他挑选。 羡鱼纠结一瞬。 【您放心,给您的衣服没人穿过,都是专门从其他星系为您调来的货】 羡鱼看着新发来的消息,十分配合地将身高体重发给了络腮胡。 络腮胡打蛇上棍,继续询问羡鱼是否打算定制鞋子,表示不用让他来回跑,会带着团队来罗浮。 没等羡鱼拒绝,络腮胡又开始疯狂道歉,说占用了他的时间,转头索要他的鞋码。 羡鱼:“……” 他很是无语,看不下去对方如此滑跪道歉,配合着发了自己的鞋码。 怎么感觉被套路了,怪不得是公司高管呢。 这时,镜流问完景元,找上了羡鱼。 【镜流:景元说,想再留几天】 【非工作时间不回:晚上你有时间吗?我给你拿点猫粮和猫砂,你带给景元】 【镜流:猫咪点头.ipg】 两人敲定好时间和地点,很快结束了对话。 羡鱼提前准备好给尺玉的猫粮和猫砂,想了想,又加了几个猫罐头。 等到了约定好的餐厅,羡鱼不止看到了镜流,还看到了白珩,以及揪着白珩衣角的、十分面熟的小孩。 是阿哈。 羡鱼拎着装满猫咪用品的袋子,先是对着镜流笑了一下,与白珩打了个招呼,随后将目光落在那张可憎的脸上。 他挑眉,轻声询问镜流:“这个小姑娘是?” 阿哈版小孩:“……” 挚友,你这人怎么睁眼说瞎话啊! 人家这个分身明明是小男孩! ------------ 第115章 只是求个心安罢了 镜流拎着一个小袋子,轻挑着眉,语气轻快:“你看错了,这是男孩。” 羡鱼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随后扯出亲和力十足的微笑,蹲下身与阿哈对视。 他语调极轻:“真是不好意思,把你错认成了小姑娘,怎么?是和家人走散了?” 阿哈:“……” 上一次,阿哈已经听过对方轻柔的语调,甚至目睹羡鱼故意装嫩喊别人姐姐……但祂还是扛不住这种精神冲击啊! 阿哈版小孩不说话,只点头。 一旁的白珩欲言又止,她一把拽住阿哈的胳膊,干笑着说要替阿哈找父母。 羡鱼扯住阿哈的另一只胳膊,站起身,俯视着这位不请自来的星神,轻笑一声:“没事,先吃饭,可别饿着这小孩了。” 镜流无可无不可地点点头,随后她与羡鱼一同走进餐厅。 白珩懊恼极了,只得继续干笑,拉着阿哈跟了进去。 羡鱼跟随侍者的指引,到了二楼靠窗的位置。 被迫成了电灯泡的白珩,一马当先,扯着小孩占据了一侧的位置,这样一来,羡鱼和镜流只能挨着坐了。 羡鱼仍顶着那副亲和力十足的笑脸,和阿哈面对面坐下,点菜时,他十分照顾对方,轻声细语询问阿哈想吃什么。 阿哈:“……” 挚友,你别笑了,我害怕。 小孩沉默半晌,最后在白珩的鼓励下,点了几道甜品。 羡鱼折腾完阿哈,把菜单转交给身侧的镜流,让对方和白珩点菜。 他一边打量对面的阿哈,一边思考怎么搞对方心态。 没等他想出搞阿哈心态的方法,和镜流点完菜的白珩就开了口。 狐人最见不得凝滞的气氛,主动缓和气氛,谈起了自己和阿哈版小孩的缘分。 说着说着,共情能力极强的狐人,开始抚摸小孩的脑袋: “上一次见面,你就是一个人,这一次,还是一个人,想吃什么,姐姐都给你买。” 阿哈厚着脸皮,配合地点点头,给自家令使回以感激的笑脸。 羡鱼心里暗骂,阿哈你要点脸吧。 他目光幽幽,用眼神谴责对方。 很快,侍者端来菜品,依次是石锅鸡汤豆腐,特色烤鸡,小炒肉和粉丝裹虾,最后是阿哈点的甜品。 羡鱼拿起公用的勺子,替镜流舀了一碗鸡汤豆腐。 白珩夹了块烤鸡,说: “我朋友今天遇到了个大客户啊,只是替那个客户合了个八字,就能拿一百五十万信用点诶!” 羡鱼:“……” 他没有说话,只是笑笑,继续用公筷,替镜流夹了一筷子小炒肉。 白珩叹道:“真是绝了,那位客户真是大手笔,一连在网上找了十个网友,不知道究竟花了多少信用点……” 狐人说着说着,表情一变,询问羡鱼: “羡鱼,你是卜者,肯定遇到不少类似的人吧?你说说,这种客户,到底是怎么想的?” 羡鱼夹了块烤鸡,他沉默一瞬,接着轻声道: “不过是求个心安罢了。” 白珩语气感慨: “那个客户,一定很爱自己的心上人吧,一连找了十个人呢,我听说,但凡是说两人相配的,都拿到了一百五十万信用点呢……” 镜流停下筷子,语气莫名:“这个人,一定很没有安全感吧。” 羡鱼下意识转头,看向镜流,随后很快移开眼。 镜流最先想到了羡鱼,在她看来,这位豪掷百万信用点的人,和羡鱼一样,很没有安全感。 不然的话,为何会将情思寄托于所谓的八字、所谓的命运呢? 一连找了十位,一定是在最开始时,没有听到自己想听的话,只得一次次寻找,问了十个人。 那十个人,得知对方出手阔绰,自然不会说什么难听的话,只会把两人的八字夸得天花乱坠。 对方一次次地听着好话,反复确定两人是能够白头偕老的佳偶,终于肯放下心。 白珩很是认同,使劲点着头,耳朵也跟着晃动: “说是砸信用点,其实就是和羡鱼说的一样吧,只是花钱听好话,求个心安罢了。” 狐人心里很是唏嘘,看来有钱人也有自己的烦恼啊。 哪怕是有再多信用点,也会为了心上人胡思乱想,甚至病急乱投医,直接在网上砸钱合八字。 羡鱼一边拿勺子舀了一勺鸡汤豆腐,一边紧盯着阿哈。 出乎意料的是,对方似乎没有一点作妖的意思,十分认真地吃甜品,在察觉到羡鱼的视线后,咧嘴一笑。 羡鱼这顿饭吃得食不知味,镜流似乎察觉到了异状,一个劲儿地替他夹肉。 吃着吃着,阿哈突然起身,说要去卫生间。 羡鱼生怕对方作妖,主动起身,说要陪着这个小孩。 他快步跟了上去,在离开镜流与白珩的视线范围后,直接上手,抚上阿哈的后颈。 羡鱼清晰地感受到掌下小孩隐隐跳动的颈动脉,他突兀地笑了一声,轻声道: “不愧是我的挚友,你很了解我。” 羡鱼心想,阿哈真是太了解他了。 知道他不会对女性和小孩动手,所以在前世用小孩的分身搞他心态,如今在罗浮,还是顶着小孩的脸。 阿哈点点头:“是啊,毕竟是挚友嘛。” 羡鱼继续维持着动作,仍把手放在对方脆弱的、致命的后颈处,他深深地注视着阿哈,试图从那张脸上看出些端倪。 可惜,毫无破绽。 羡鱼在心里估算着时间,干脆利落地收回手,催促阿哈去卫生间。 过了一会儿,羡鱼表情和善,拉着阿哈回到座位上。 镜流见状,拿出纸巾擦了擦嘴,随后掏出一个小袋子。 她把袋子递给羡鱼。 “这是?” 羡鱼看着手中的袋子,袋子中放着一个长方形的礼盒。 他怔愣一瞬,看向身侧的镜流。 镜流状似不经意地转过头,避开羡鱼的目光,说:“送你的礼物。” 羡鱼下意识放轻语调: “我现在可以打开吗?” 这一次,镜流没有再回避,与羡鱼对视,点了点头。 羡鱼掏出礼盒,放缓动作,打开了它。 里面放着一双黑色的手套,款式与镜流戴的手套十分相似。 ------------ 第116章 英雄救美× “今日我去挑选剑穗时,刚好看到这双手套,试试吧。” 镜流如此说着,但羡鱼和白珩都知晓,这不过是剑首的谎言。 羡鱼依言戴上黑色手套,尺寸刚好。 嗯,就是材质很特殊,看上去很透? 虽然不是很理解现在年轻人的审美,但他会一直佩戴这副手套的。 没等他道谢,就听见镜流又开了口,语调极轻: “戴上手套,手就不会脏了。” 闻言,羡鱼只觉得四周的杂音瞬间如潮水般褪去,让他将这句话听得清清楚楚。 他的心里五味杂陈。 就连他喝醉酒说的胡话,也记在心里吗? 记在心上也就算了,还……特意送上这副手套? 这样一来,反倒显得他花出去的上千亿信用点,没那么走心了。 羡鱼只是挑了挑古董珠宝,后续全交给了公司高管代为处理。 唯一能称得上走心的礼物,只有委托给应星的三根簪子。 他特意选择了镜流左臂飘带上的月亮,当作簪子的元素。 至于镜流右臂上的昙花…… 好看是好看,只是这个品种的花,花期太短,总感觉寓意不太好。 于是羡鱼选择了桃花。 对方在战场发现桃花树的时候,似乎很开心,还特意折了一枝桃花带给他。 果然,还是得继续打钱催应星加班干活啊。 羡鱼一边想着给应星打钱,一边向镜流道谢: “多谢,我很喜欢。” 镜流轻笑,目光落在羡鱼那双手上,盯了一会儿,说:“很适合你。” 对面的白珩屏息凝神,连耳朵都不敢乱动,生怕打扰到闺蜜和羡鱼。 狐人左思右想,怕捡来的小孩看不懂气氛、调皮捣乱,于是小心翼翼地拿公筷,不断投喂着小孩,把对方喂得腮帮子都是鼓的。 一狐一小孩安静极了,十分克制借着余光,扫一眼、再扫一眼。 白珩看羡鱼戴上和镜流同款的黑色手套,松了口气。 现实里的情节,可要比丹枫、景元他们看的话本子有意思多了。 让白珩万万没想到的是,那三个没谈过恋爱的友人,为镜流准备的攻略,竟然意外地靠谱…… 镜流真就靠着追小姑娘的方式,追到了羡鱼啊。 哦,准确来说,还没有追到,但两人只差捅破窗户纸了,真好,能喝喜酒了。 白珩思维发散着,越想越开心,她满心欢喜地喝了口茶,接着投喂身侧的小孩。 羡鱼微微垂头,摊开手心打量着手套,随后抬眼继续紧盯阿哈。 虽说通过系统面板,确定了阿哈没有搞事,但他仍对这位星神抱有疑虑。 奈何羡鱼只是个普通卜者,白珩不主动提及自己的「欢愉」令使身份,他也不好追问。 一问就暴露了,毕竟,白珩自己又没有主动说,羡鱼又是从何得知的? 就算是问了白珩,按照对方的性格,也只会笑着说: “看来我还挺幸运的嘛!竟然能被「常乐天君」所看重!” 然后转头将自己的令使身份抛之脑后,继续大大咧咧地和其他友人打成一片。 毕竟,那可是朋友遍布仙舟,哦不,遍布宇宙的海王白珩啊,能得到星神的青睐,再正常不过了。 因此,羡鱼不打算问。 再说了,阿哈在场,他要是问了,白珩再一夸阿哈,不就把阿哈夸爽了? 他才不乐意让阿哈高兴。 羡鱼见镜流和白珩都放下了筷子,十分迅速地买单结账,没给身侧的镜流一点机会。 至于阿哈吃没吃饱……星神又饿不死,无所谓。 羡鱼很是自然地表示要接替的任务,由他来把小孩送到父母身边。 白珩眼珠一转,装模作样地掏出玉兆,表示有朋友找她帮忙,放心地把小孩交到羡鱼手上。 狐人跑得飞快,眨眼间就消失不见了。 羡鱼回想了下镜流的饭量,猜测这次对方十有八九又没吃饱。 虽然不知道原因……但他也知道自己不能点破这件事。 刚好餐厅附近有条小吃街,肯定能让镜流吃饱。 刚好,人员密集的场所,有地衡司的工作人员,能借着这个理由,让镜流放弃帮着阿哈找父母的想法。 羡鱼慢条斯理地拽了一只手套,和颜悦色地说: “小孩,你是化外民吧?要不要试试仙舟的特产小吃?” 阿哈版小孩只能点头。 羡鱼一手拎着两个袋子,用另一只没戴手套的手,按在阿哈的后颈处,他对镜流说: “我们先去小吃街逛一逛吧,刚好能碰上地衡司的工作人员,让他们帮忙找一找这个孩子的父母。” 镜流轻轻点头,同意了这个方案。 她走在羡鱼身侧,试图伸手帮着分担羡鱼手里的东西。 羡鱼:“……” 他心下无奈,转头对镜流说:“虽然我是文职人员,但这点东西,我还是拎的动的……” 镜流似乎意识到了不妥,目光游移一瞬,点了点头。 两人肩挨着肩,一同朝小吃街走。 隔着十几米的距离,就能看见熙熙攘攘的人群,正围着街边的摊位,等待新出炉的小吃。 镜流见状,出言提醒小孩:“跟紧我们。” 羡鱼垂头,捏了捏阿哈的后颈:“听见了吗?跟紧我,要是跑丢了,就只能被卖到其他星球做苦力了。” 镜流很是无奈:“别逗他了。” 羡鱼哪里都好,只是偶尔会故意说些逗弄人的话。 无论是自己,还是只见了一面的小孩,他都会逗弄。 羡鱼状似无辜地朝镜流眨了下眼,随后假惺惺地向阿哈说: “哎呀,逗你的,放心,这里可是罗浮。” 阿哈:“……” 祂十分了解自己的这位挚友,疑心病太重,从不肯轻易交托信任。 这句话意有所指,是对方的警告。 警告祂不要在罗浮的地界搞事。 祂很想说,别是罗浮了,祂都不会在仙舟搞事啊!祂只是单纯的想看乐子!想看看挚友啊! 然而,羡鱼是不会信的。 阿哈被羡鱼按住了后脖颈,只能被动地跟着对方,阿哈一个没注意,就被揪着到了一个摊位前。 阿哈版小孩身高不够,看不到摊位上的小吃。 羡鱼微笑,点了一份小吃,随后蹲下身:“带你尝尝我们仙舟的特色。” 一旁的镜流看到这家摊位的小吃后,表情凝固一瞬,语气辩不出情绪:“你确定要给他吃这个?” 羡鱼摆出那副纯澈如稚子的表情。 清澈愚蠢仿佛没有受过知识的污染。 他很少会露出这种表情,是专门为了摸鱼练出来的。 等到了太卜司,同事全是卷王,他完全不需要露出这种“难堪大任”的表情。 镜流可能会喜欢?毕竟,剑首很喜欢保护别人嘛。 示弱肯定有用,还能创死阿哈。 羡鱼状似无辜,抬头与镜流对视: “可是,这就是仙舟的特色啊。” 阿哈:“……” 这语气,真是让神汗毛直竖。 这感觉就跟在零下十几度的室外,拿了罐冷藏汽水放在后颈一样令人战栗啊。 镜流:“……” 羡鱼为什么要摆出这幅表情? 哪怕她知道对方恶劣的那一面,可对着这张脸,她也完全说不出拒绝的话啊。 就像是尺玉。 表面是一只惹人喜爱、娇娇嗲嗲的小猫咪,实则坏心眼多着呢。 昨夜,尺玉留在了丹枫的地盘,景元、应星、白珩三人,照例睡在龙尊为友人们分的三个庭院里。 景元一个没看住,就让尺玉打碎了一个瓷瓶。 尚且年轻、没挣多少钱的骁卫,连夜盘点积攒下来的巡镝。 丹枫倒是无所谓,完全没在乎这个造价七位数的瓷瓶,摸了摸猫咪的脑袋,掀过了这一页。 当尺玉主动露出柔软的肚皮,邀请人抚摸时,他们瞬间将那个瓷瓶抛之脑后。 退一万步讲,难道瓷瓶就没错吗? 镜流在心里叹息。 真是宠似主人,让人又恼又怜。 羡鱼或许只会在她面前,展露如此不稳重的一面吧。 那还能怎么办呢?当然只能包容了。 镜流双手环胸,移开视线,思绪乱作一团。 虽然小吃是虫子做的,但也确实是仙舟特色,很适合化外民品尝,怎么这个小孩就吃不得了? 镜流想着想着,突然想到了那些久远的、关于昏君的种种传闻。 ……突然有点理解昏君了。 她眼神放空,誓要把摊主摆放的小吃盯出花来。 阿哈左看看羡鱼,又看看与挚友对上视线后就猛地转头的镜流,心里生出不好的预感。 等到摊主做好小吃,羡鱼一反常态,主动接了过来,甚至还递到阿哈眼前。 阿哈瞬间警惕起来,看着竹签上和晶莹剔透、像是果冻的小吃,与羡鱼僵持起来。 羡鱼轻蹙眉头,直接举着竹签,递到阿哈嘴边。 阿哈:“……” 不对劲,很不对劲。 祂仔细打量小吃,发现里面有着条状物,像是笋,但不知道是不是笋。 阿哈使用的这个分身,看不出什么端倪,对着挚友逐渐和善的笑容,祂还是硬着头皮吃下去了。 入口滑嫩好似果冻,味道是咸的,加了蒜汁。 阿哈咀嚼着,仔细品味小吃的味道,意外地Q弹有嚼劲,味道相当不错。 祂心下陡然一惊,羡鱼当个人了?不可能啊! 羡鱼言笑晏晏,继续给阿哈投喂,接连吃完一整份后,他轻描淡写道:“是虫子做的哦。” 阿哈:“……” 挚友,你还真是一点没变啊! 哪怕是失忆了,也这么爱给祂吃虫子啊! 阿哈真是服了,当即决定等两人离开后,包下摊位的所有小吃,投喂给自家信徒。 羡鱼随手将空盒和竹签扔到摊贩们准备好的垃圾桶里,他站起身,用没有带着手套的那只手,再次按住小孩的后颈,居高临下地发问:“喜欢吗?” 镜流无奈地抬手拍拍羡鱼的胳膊,制止他的逗弄:“别逗他了。” 阿哈忍不住抬头,朝着这位被羡鱼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女人,投以敬佩的目光。 祂一时间有些怀疑,到底是谁玩谁啊?若是角色颠倒,那就有乐子看了。 见镜流制止,羡鱼慢吞吞地移开注视着阿哈的视线,拎着小孩和袋子,继续购买小吃。 羡鱼开始关注镜流,例如对方的视线要是停留在哪个摊位,他就会停下脚步,上前购买小吃。 他接连买了好几份,都给了镜流。 镜流拎着五六份小吃,不明所以。 羡鱼朝着阿哈的方向,轻轻抬了下下巴。 镜流看着闷声不吭的小孩,心下了然。 这是被羡鱼捉弄得什么都不想吃了。 镜流叹道:“看,逗狠了吧。” 她主动蹲下身,分出烤串和甜品,递到阿哈手上,语气认真地说:“没有虫,安心吃吧。” 小孩安静地接了过来。 羡鱼冷不丁出声:“镜流,能麻烦你去找下地衡司的人吗?小吃就先给我吧。” 镜流点了点头,站起身将小吃递给羡鱼,转身去寻找站在不远处的地衡司工作人员。 待镜流离开后,阿哈抱怨道:“挚友,你竟然给我吃虫子,真是太过分了。” 羡鱼再无镜流面前的纯良,他深深地注视着阿哈,嗤笑一声:“这可是仙舟的特色。” 阿哈:“……” 你未免太过分了吧?处理虫灾就算了,怎么还延伸到吃虫啊?怎么还成了仙舟的特色小吃啊? 阿哈一怒之下怒了一下。 羡鱼一眼看出了对方的怒火,不紧不慢道: “我给你巡镝,你去包下那个摊位,送给你的信徒吃。” 阿哈瞬间不气了,语气感慨极了:“知我者,只有挚友你啊,怪不得我们能玩到一起。” 羡鱼故作不解: “谁跟你玩到一起?我们难道不是塑料挚友情吗?难道不是那种我快死了,你会上前补一刀的关系吗?” 不知为何,阿哈陷入了沉默。 一人一神一时间无人说话。 羡鱼拎着东西,蹲下身,十分刻意地凑近阿哈: “难道我说的不对吗?难不成你还在我的葬礼上,掉眼泪了?” 他说完这番话,膈应完阿哈后,自己没忍住笑出了声,没等他继续搞阿哈心态,就听见一阵熟悉又陌生的怪异声响。 好似有什么东西,自皮肉中长出。 羡鱼缓缓抬头,看向阿哈身后,那位自胸口生出金黄树叶的仙舟人。 四周的摊贩瞬间乱作一团,唯有羡鱼和阿哈,待在原地没动。 羡鱼怔愣一瞬,接着收回视线,不紧不慢地将小吃塞进最大的袋子里。 他对阿哈说:“处理一下?” 阿哈注视着羡鱼身后迅速跑来的身影,轻轻摇了摇头。 紧接着,充斥在鼻尖的、各色小吃的味道,替换成了令羡鱼感到熟悉的冷香。 那只带着黑色手套的手,先是挡住了他的视线,紧接着遮住了他的眼。 羡鱼听见镜流说: “闭眼——” ------------ 第117章 她从不是温室的花 那只能轻松拿起三千磅重剑的手,轻轻地、虚掩着他的双眼。 羡鱼一时反应不过来。 镜流刻意放轻了力道,好似她掌下捂着什么无比珍贵、极易损坏的宝物。 羡鱼依言照做,闭上了眼睛。 似乎是他的睫毛蹭到了镜流的手心和指腹,对方的手微不可察地抖了一下。 失去视觉后,其他感官会变得更加敏锐,羡鱼能清晰地听到利器破开皮肉的声音,接着,不远处发出一声重物倒地的闷响。 周围四散逃离、发出尖叫的人群,瞬间收了声。 魔阴身已经被处理掉了。 羡鱼正准备站起身、睁开眼时,镜流下意识微微施力,仍旧捂着他的眼睛。 “别看。” 镜流的语气不再像之前闲聊时那般轻松。 羡鱼直觉不对。 对方的语气好像有些奇怪。 他左思右想,想不出原因。 镜流顿了顿,继续道:“等十王司的人来了再说。” 蹲在地上的羡鱼试图挣扎:“好,我不看,能不能让我换个姿势?” 镜流答应了,松开了捂着他的眼睛的手。 羡鱼遵守承诺,闭着眼摸索,一手拎起小吃,一手拽住阿哈的衣领,缓缓站起来,再转身。 镜流与他近在咫尺,鼻息间尽是那股令人安心的冷香。 他睁开眼,看向镜流,却察觉到对方的表情冷了下来。 羡鱼了解镜流,知道她有时会控制不住地露出这副冷淡的表情。 他翻找出收起来的小吃,试图转移镜流的注意力。 没等羡鱼拿出小吃,就听见镜流开了口。 冷下脸的剑首,刻意放轻了语调,对羡鱼说:“好了,没事了。” 羡鱼下意识抬起头,好似此刻被彻底剥夺了对外界的感官,听不到任何嘈杂的杂音,只能感受到心跳乱了一拍。 镜流再一次重复着,似乎是在安慰羡鱼,又好似是在喃喃自语:“没事了。” 羡鱼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 例如,有剑首大人在,区区魔阴身算得了什么? 他想出许多夸赞镜流的话,但在此刻,直觉告诉他,不要说。 羡鱼拿出包装完好的甜品,拆开包装后递给镜流。 “先吃些东西吧。” 镜流一言不发,接过品吃了一口。 很快,十王司的人赶了过来,他们步伐又快又轻,行动迅速地处理着那位堕入魔阴身的仙舟人。 其中一人注意到了镜流,主动打了个招呼。 镜流见状,匆匆将甜品递给羡鱼,朝着那人的方向走去。 羡鱼的目光下意识跟随着镜流,见对方与十王司的人到了远离人群的位置上,似乎聊着什么。 羡鱼猜测,是在讨论方才的变故。 镜流替十王司处理了魔阴身,总要把情况告知给十王司。 他收回视线,余光瞥见阿哈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羡鱼垂下眼,极力控制住表情和情绪,问:“怎么了?” 阿哈摇了摇头,说话的语气听起来十分诚恳:“没有哦,我很开心。” 羡鱼的心瞬间沉了下去。 阿哈看向挚友,将对方不露分毫破绽的表情,收入眼底。 祂在心里叹气,知道对方并不信任自己。 阿哈对羡鱼说过很多次谎,但唯独这一句,是真的。 祂是喜欢看乐子啦,喜欢阴差阳错的误会,喜欢引人发笑的笑谈…… 但祂喜欢人类在极端困境中展现出的、属于善的那一面的人性。 曾是人类的祂,成为星神后,仍无法抑制地、被困境中挣扎的、人类展现出的人性所吸引。 祂攀上存在之树,勘破宇宙的本质,直至看到婴孩啼哭时,再次放声大笑。 至于与祂互相迫害几千年的羡鱼……很特殊。 这个特殊的人类,无时无刻不为祂带来乐子。 哦,对方死亡的时候除外。 祂这个「欢愉」星神,在羡鱼面前,也只能沦为乐子。 该如何形容对方呢? 阿哈想不到合适的措辞,只能说,只要羡鱼能当「欢愉」星神,祂立马让位。 紧接着,阿哈的后颈又一次被羡鱼无情按住。 羡鱼给阿哈手里放了一大把巡镝,面不改色地催促星神去包下小吃摊,好迫害一众信徒。 阿哈定定地看着羡鱼,接着露出灿烂的笑容,轻声说道:“再见,挚友。” 羡鱼敷衍地回了句再见,他打开系统地图,确定阿哈离开后,才把视线落在镜流身上。 对方结束了与十王司成员的谈话,正朝着他的方向走来。 镜流仍旧沉默着,她张了张嘴,试图说些什么,见刚才的小孩不见踪影后,开口问道:“那个孩子找到家人了?” 羡鱼面不改色心不跳,点了点头。 他不想再与镜流谈论阿哈,主动说:“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 这一路上,总能明白镜流不开心的原因吧? 羡鱼如此想着,岂料走了一路,镜流神色如常,好似之前出现的情绪波动,都是羡鱼的错觉。 到了对方的家门口,羡鱼把小吃尽数塞给镜流。 白发美人微微勾起唇角,语气听起来毫无破绽。 她的语气带着笑意:“可真是细心呢,要是有了心上人之后,会更细心吧?” 羡鱼笑了笑,没有用轻佻的言语回应这个问题,反而郑重其事地说: “我会竭尽所能,将我所擅长的一切,教给她,让她活得自由又洒脱。” 哪怕有一天,对方想要离开,羡鱼也能放下心。 当然,他一时半会想不出镜流离开他的理由。 人们总会用海枯石烂来形容爱情的忠贞不渝,换到他身上……只能替换成恒星熄灭了吧。 羡鱼这一世,没打算带仙舟升维。 他只是习惯性地、提前做准备,预设最坏的情况。 哪怕是他不愿看到的结局,也会想尽办法,让这个结局更加圆满。 镜流出众的外表,是她身上最不值得一提的优点。 这位剑首,从不是需要羡鱼保护的、温室中的一朵花。 就当他羡鱼是一个掌控欲极强的自大狂吧。 他左思右想,迟迟放不下心。 他知道,镜流是剑首,本就有着强大的实力,在战场上见证过生离死别,有着强大又坚韧的灵魂。 在云骑,镜流备受上司重用,闲暇时,能与性格迥异、关系亲密的友人对月饮酒。 就算是没有羡鱼……对方也会过得很好。 ------------ 第118章 你想习剑吗 如果没有羡鱼的话,按照镜流的人生轨迹来推算,能够轻易推测出她的未来。 立下赫赫战功的罗浮剑首,会在仙舟的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后人能轻易从陈旧的卷宗里,跨越百年甚至千年的岁月,被这位惊才绝艳的云骑所折服。 一代又一代云骑,会记得这位名为镜流的剑首。 会记得,对方是意气风发、建功无数的仙舟英雄。 她执着友人所锻造的神兵利器,一次次为仙舟斩尽孽物,与其他四位天才是至交,足以配得上所有赞誉。 羡鱼收回思绪,目光落在镜流身上。 对方神色怔愣,似是没想到羡鱼会说出这番话。 羡鱼语调轻松,笑着说: “毕竟,替人算卦还是挺挣钱的,就算是离开我,也不至于饿肚子。” 镜流定定地看着他,叹了口气: “我之前不明白应星的话,如今倒是明白了,你太容易被骗了。” 羡鱼是卜者,靠着卜算在太卜司任职,怎么能如此轻易地将他所擅长的东西,教给别人呢? 还有,为何他要提前设想最糟糕的情况呢? 正如丹枫所说,对方会一次次地试探,而她需要一次次地肯定。 就像是在和饱受折磨的猫咪相处一般,不断释放善意,换取猫咪的信任。 真是,很没有安全感啊。 羡鱼摇了摇头,语气意味深长:“可不是随便一个人就能骗到我的。” “好了,快回去吧。” 羡鱼催促镜流,把装好的猫咪用品递给对方,目送她进了家门,这才转身离开。 羡鱼一边加快步伐,一边回想着自己的资产。 无论结果如何,都得给镜流留足信用点。 不如,就送收益最好的度假星球吧?哦,还有歼星舰…… 巨像的话,罗浮有吗?他不知道啊,问问HUa吧。 羡鱼想了一路,回到家中洗了个澡,并反复清洗着双手。 洗完澡后,他顶着湿漉漉的头发,裹着浴袍,掏出玉兆先给应星打信用点,催一下进度。 然后开始给HUa打语音。 至于对方睡没睡……年轻人怎么睡得着觉的? 他一个几千岁的、记忆不全的人都没睡,HUa睡什么。 接通后,HUa没好气道:“我是不是该感谢你,没有在凌晨一两点给我打?” 羡鱼没有回答这个问题,问:“我除了那些度假星球,还有别的资产吗?” HUa说:“还有临时摆放在仙舟博物馆展出的古董、珠宝、字画……” 羡鱼:“……” 这未免太高调了吧!哪怕是拿出来,也只会被人当作赝品吧? 他继续问:“有没有低调一点的?” HUa很是疑惑:“你……问资产干嘛?我记得你卡里有很多信用点啊,哪怕是一天花掉几亿,也够你花几百年了。” 羡鱼陷入沉思。 按理说,HUa是他的继承人,接手了仙舟联盟,但是资产的话,按理说应该也有HUa的一份? HUa转信用点的时候,很是干脆利落,或许不会在意这些外物? 他迟疑着开口:“我准备给镜流一些资产。” HUa听起来没什么意见,她不可置信,语气带着诧异,又带着欣喜: “进度这么快吗?你……已经告诉她真相了?” “没有。”羡鱼不假思索地回答道,“没必要告诉她。” 对面的华陷入了沉默。 华了解羡鱼,知道对方性格执拗,不撞南墙不回头。一旦下了什么决定,就很难再改变想法。 她知道羡鱼的顾虑,顾虑和盘托出后可能会面对的问题,担忧镜流会因为自己的过去,而改变态度。 可是,前世的你,已经够累了啊。 为了仙舟殚精竭力,如今有了心上人,也要继续掩饰自己的真实想法,去撒谎吗? 诚然,两人两情相悦,可若是一切都建立在谎言和伪装之上呢? 在后续的相处中,在爱意如野草疯长时,羡鱼的谎言,都将成为横亘在两人之间、无法忽视的裂痕。 若是谎言被拆穿,届时羡鱼又该如何面对镜流呢? 羡鱼总是会客观地、理性地看待万事万物,哪怕她说了很多次,对方仍改不了几千年的思维。 比起那些甜蜜、长久的爱情,羡鱼更倾向于享受当下,他不会认为有人能包容自己的一切,更不会放弃预设那些最糟糕的结局。 华有着正常人都具备的三观,她深知羡鱼的做法是错的,应该劝告对方吐露一切。 对着羡鱼,华无法说出口。 劝是劝不动的。 她欲言又止,最终只是对羡鱼说: “如果不想继续待在罗浮,就找腾骁。” 羡鱼顿了顿,没好气道:“怎么?怕我吓到你的下属?我在罗浮就这么不受人待见吗?” 华心下无奈,她知道羡鱼听懂了自己的言外之意。 如果最糟糕的情况发生,那就离开罗浮,去其他地方吧。 就像是前世,提前预料到自己会情绪崩溃时,提前离开仙舟一样。 对方难以拒绝旁人的善意,听到那些感性的话,总是会不自在,于是下意识地扯开话题。 华顺着羡鱼的想法,没有再提此事,转而开始谈起资产。 “你既不想引人注目,又想把资产赠予镜流,那就只能慢慢运作了。” 仙舟顶级社畜华忍不住为这个庞大的工作量,叹了口气。 “只能让人先清点资产,再让律师拟合同转到你的名下,之后再转给镜流……” 羡鱼问:“大概要等多久?” “大概要三个月吧,三个月的时间,能陆陆续续转到你的名下。” 羡鱼大受震撼。 “怎么这么久?” “你未免太低估你自己了。”HUa语气幽幽:“光是清点资产、拟合同,都要耗费一个月的时间,你若是想引人注意,一个月就够了。” 羡鱼:“……那你慢慢来吧。” 他挂断语音,顶着半湿的头发上床睡觉。 等到一觉睡醒,匆匆洗漱过后,卡着点进了书库,到了工位上。 他打开玉兆,一眼就看到了镜流的消息。 【镜流:你想习剑吗?若是想学,每日五点,我来寻你,如何?】 【镜流:猫咪比心.ipg】 ------------ 第119章 唯有剑术,拿得出手 镜流决定教授羡鱼剑术。 这不是她一时兴起下的决定,而是经过深思熟虑,才决定的。 身为云骑,她斩尽无数孽物。 除了孽物之外,她还杀过堕入魔阴身的同僚。 她曾对徒弟景元说过魔阴身的处理方法,只需一剑惯入丹腑。 镜流见惯了堕入魔阴身的仙舟人,对自己的结局,再清楚不过。 因此,她提前教导景元,告诉徒弟,哪怕是身为师父的她堕入魔阴身,也绝不能留情。 镜流的剑术,罗浮无人出其右,唯一有可能击败她的,就是熟悉她剑招的景元。 羡鱼的天赋很不错,相信只需要稍加训练,就能超越景元。 想必,会在自己堕入魔阴身时,干脆利落地了结自己吧。 只是,这对羡鱼来说太过残忍了。 若不是遇上自己,羡鱼只会是太卜司的卜者,能永远待在安全的地方,远离那些刀光剑影。 他才二十岁啊。 诚然,对方性格沉稳,思虑周全,比几百岁的仙舟人还要成熟。 但刨除这些吸引她的特质,对方也只是一个没有安全感的普通人啊。 好在,羡鱼不是没有脾气,更不是高坐庙堂、予己欲求的神明,偶尔也会展露出恶劣又可爱的一面。 不管是故意逗弄她,还是用虫子制成的小吃吓小孩……都很可爱。 偶尔,镜流会怀疑自己不够理性,总会下意识地偏向羡鱼。 可是,让她的目光落在那张脸上,就再也说不出拒绝的话。 镜流想起流传已久的昏君事迹,突然理解了为了心爱之人犯下错事的昏君。 如果换作是自己,碰上羡鱼,恐怕也得当个被人唾弃的昏君吧。 原本,镜流只是将羡鱼当作关系不错的朋友,只是在日复一日地相处中,察觉到对方沉稳的性子。 她忍不住好奇,究竟是怎样的经历,会让年仅二十岁的羡鱼,养成这般特别的性子。 镜流开始将目光落在羡鱼的身上,只是看着看着,就再也挪不开视线了。 只知刀剑,立誓斩尽孽物的剑首不通情爱,只把羡鱼当作友人,她开始越发频繁地,想起对方。 直至在战场上,她突发奇想,决定给羡鱼送一份礼物。 镜流询问丹枫,认为她那见惯大场面的友人,一定能给出最合适的答案。 她一时没有想到,那位每件衣服均价七位数的龙尊,完全不懂得如何送礼,阴差阳错之下,告诉她,有云骑给爱人赠送丰饶孽物的残肢。 镜流愣住了,下意识反驳两人的关系。 她反驳过后,开始思考,认为这是一件很棒的礼物。 不愧是丹枫,不愧是龙尊,试问哪个仙舟人能拒绝呢? 镜流信了,但她仍拿不准主意,在返回营地时,遇到了应星,询问这位短生种后,再一次得到了肯定的答复。 于是,她将残肢寄给了羡鱼。 这是她能想到的,最好的礼物了。 当明白自己心意时,镜流的第一反应,是想要与羡鱼拉开距离。 但了解她性格的友人和徒弟,看出了端倪,以令人瞠目的速度,推了她一把,并连夜准备好了攻略。 镜流仔仔细细地看了个遍,犹豫一阵,开始按照友人提供的攻略,给羡鱼砸巡镝,花了十万巡镝买花,秀剑术,并在战场上,为羡鱼折了枝花。 期间,她原本以为,羡鱼会很满意自己送的丰饶孽物,但让她没想到的是,对方对此并不怎么感兴趣。 好在,羡鱼很喜欢那枝桃花。 看来,友人们准备的攻略非常有用,只需要等待羡鱼询问两人的关系,她就能告白了。 镜流偶尔会迟疑,为自己的年龄,为羡鱼的年龄。 当亲眼看到羡鱼完全不在乎自己身体,似乎在他身上发生再多恶劣的事,他也毫不在乎的时候,镜流心里喟叹,为自己,更为羡鱼。 对方还很年轻,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可惜,碰上了她。 面对有着自毁倾向的羡鱼,她完全放不下心。 就当她是个自私、恶劣的人吧,想要再送对方很多枝花,打很多次巡镝。 在她面前,羡鱼大可以放松下来,不必再为旁人考虑。 直到与羡鱼一同碰上魔阴身,她又一次迟疑了。 对于一个没有安全感的文员来说,让他和随时可能会堕入魔阴身、大他许多岁的人相爱,未免太过残忍了。 可当镜流听到羡鱼的话后,愣住了。 对方说: “我会竭尽所能,将我所擅长的一切,教给她,让她活得自由又洒脱。” 羡鱼的言外之意,就是哪怕是离开了自己,也不必担忧。 镜流瞬间明白了,明白羡鱼为何会情绪稳定、沉稳不似同龄人。 因为对方一开始,就会预设最差劲的结果啊。 就算是还没有恋爱,也会提前考虑分手之后的事,想尽办法帮助另一半。 羡鱼这个人,总是会设身处地,为别人着想。 这样一来,反倒显得镜流考虑不够周到。 是啊,自己比羡鱼年长,总要多付出一点。 回到家后,镜流开始思考。 自己有什么能给羡鱼的呢?房产?巡镝?都留给他吧。 羡鱼似乎并不缺钱,可镜流除此之外,似乎也没什么能给的东西了。 孑然一身的剑首,左思右想,决定教授羡鱼剑法。 这是她仅有的、能拿得出手的东西了。 镜流只收过景元一个徒弟,考虑到景元并不适合习武,于是镜流在训练时十分严苛。 但对上天赋比景元好的羡鱼,就不用照搬那套严苛的训练方式了,对方大可以慢慢来。 镜流想了想,认为每天凌晨五点起床练剑就不错。 等她想好训练方案时,已经很晚了,已经到了她平日起床练剑的时间。 她打开玉兆,敲敲打打,向羡鱼发了条消息。 镜流知晓对方不会立刻回复,所以等啊等啊,一直等到云骑即将开始训练。 羡鱼同意了。 镜流松了口气,心想还好羡鱼答应了。 她放下玉兆,看向一旁不明所以的景元,忍不住叹气。 果然,还是要继续加练啊。 此刻,远在太卜司摸鱼的羡鱼,对景元接下来的遭遇一无所知,他反复思考镜流的用意,回想起自己说过的话。 羡鱼:“……” 他在心里怒骂自己。 我真该死啊!我真不是人啊! ------------ 第120章 应星:你真该死啊 怪不得,怪不得镜流解决完那个魔阴身之后,就感觉她的情绪不太对劲。 镜流是在担心自己和他的年龄差距? 但按照两人的精神状态,羡鱼估摸着,要堕魔阴身肯定也是他先堕…… 再加上还有「记忆」星神搞事。 羡鱼合理怀疑对方是想逼疯自己。 不然为什么要给他前世的记忆呢?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总不至于是怕自己留下太多后手,再回忆起前世,把怒火发泄到「记忆」星神身上,给全宇宙整个大活儿吧? 羡鱼是不信的。 他一直都是个通情达理的人啊,只是这个通情达理的对象十分有限,仅限于下属们和部分明事理的仙舟人。 哦,还有阿哈。 羡鱼盯着玉兆,忍不住在心里叹气。 就不该说那句话…… 说什么尽他所能教会一切…… 听到这番话后,镜流又在想些什么呢? 他猜不出来,但他也知道,镜流在下这个决定的时候,一定考虑了很长时间。 羡鱼盯着玉兆上,镜流发来的“五点”两个字,内心发出哀嚎。 他除了摸鱼外,就喜欢睡觉,每日上班都卡着点,只有下班时会拿出超强的行动力。 他知道镜流的想法和心意,所以,哪怕是对方说五点见面,他也接受了。 早起什么的……但他不确定自己能准时起床啊。 只能定闹钟了。 羡鱼从四点开始定闹钟,每隔十五分钟定一个,一连四个闹钟。 嗯,至少要在四点四十五的时候起来洗漱换衣服…… 羡鱼越想越不放心,怕自己起不来放镜流鸽子,让对方干等。 他只能继续给镜流发消息,试图把时间向后推。 【非工作时间不回:能改到六点吗?猫咪比心.ipg】 【镜流:怎么了?】 羡鱼如实告知。 【非工作时间不回:我不知道能不能准时起来……猫咪落泪.ipg】 【镜流:无妨】 羡鱼左思右想,把自家大门的密码发给镜流。 不管怎么样,都不能让对方在门口干等吧…… 【非工作时间不回:到时候你直接进来就好。猫咪探头.ipg】 对面沉默一阵,回复了个好。 羡鱼估摸着云骑该训练了,回了个猫咪表情包结束对话,随后又想到了公司高管和应星。 公司高管隔三差五就会汇报自己的工作进度,例如找了十几个和羡鱼身材相仿的模特。 再例如对方找来好几个奢侈品大牌的新款服装,让那十几个模特换上衣服展示效果,好让羡鱼自行挑选。 羡鱼见状,只得挑了几十件, 至于提前预付信用点想要拍下的古董珠宝…… 拍卖会时间没到,而且他还不知道镜流手指的尺寸,就暂且不说了,只能等恋爱之后当礼物送出去了。 可是,应星啊,你怎么还没做完三根簪子啊! 羡鱼在某种程度上,算是个完美主义者,他可以不在乎自己的血条,但居民满意度一定要努力拉到最高。 而在谈恋爱上,他同样算是个完美主义者。 好歹是几千年头一遭,总要追求些仪式感吧?总要按部就班的、按照流程来吧? 告白的话,当然是要准备好礼物啊,至于之后的流程……羡鱼不了解,但他有万能的网友啊。 他特意登上女性最多的论坛,搜寻帖子,来试图了解她们的想法。 巧的是,这些网友也很爱追求仪式感,觉得哪一个步骤都不能少,尤其是告白。 有经验丰富的网友表示,男人是无法挑选出最合适的表白时间的,一定要等对方暗示。 有人追问这位网友,问什么才算是暗示。 【当然是主动询问你们的关系啊,必须要问「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时,才能表白】 羡鱼原本是在看恋爱流程,却又被网友上了一课。 听起来很像渣男诶?女孩子都主动询问了,说明已经暧昧到无法忍受、迫切想要确定关系的程度了。 羡鱼迟疑,记住了这个观点,继续研究恋爱流程。 网友表示,牵手、拥抱、接吻要提前询问。 羡鱼的观念比其他人要保守的多,再加上之前的经历,他十分的尊重旁人的想法和选择,对网友提出的这一点很是赞同。 至于爱人之间更亲密的行为……网友们表示要谈个一两年再考虑,换成长生种的话……可能时间会很长?但他无所谓。 羡鱼翻了好几个帖子,大致搞清楚了具体流程,和对应所需要的时间。 林林总总的注意事项,总结起来就是尊重对方的意愿。 这一点,真是太简单了。 羡鱼想着,找上应星,直接给应星转了一亿信用点。 他没等应星拒绝,就开始搞人心态。 搞完心态,应星总愿意收下这笔信用点吧? 【非工作时间不回:收下吧,我最近没钱了】 对面的应星眉头一皱,正准备把羡鱼转给他的信用点全转回去,让对方应急。 【非工作时间不回:每天的生活费被降到了一亿信用点】 应星:“……” 他,应星,就是饿死,死外面,从罗浮跳下去,也不会再相信羡鱼的鬼话了! 应星愤怒地把对话框里没打完的消息删掉,并再次退回羡鱼转来的一亿信用点。 匠人对着挑不出错的神仙甲方,不好说些什么,心中的千言万语汇成六个字,发给了羡鱼。 【AAA工造司应星:你真像丹枫啊】 羡鱼服了,他万万没想到,信用点在应星这里根本行不通,甚至故意搞人心态也不行。 羡鱼继续转钱,尝试着劝说应星收下信用点。 【非工作时间不回:是加班费,需要你加班打簪子了】 【非工作时间不回:实话跟你说吧,这是我给她准备的告白礼物】 应星:“……” 应星握着玉兆,怒从心中起。 他明明问过羡鱼啊,问过对方着不着急要……说如果不着急的话,他研究研究怎么打簪子。 但是……应星万万没想到,自己打的簪子,是羡鱼准备的告白礼物啊! 他○的!羡鱼你真该死啊!你*仙舟粗口*怎么不早说?! ------------ 第121章 睡不醒,根本睡不醒 应星气得手上险些失了力道,差点捏坏手里的玉兆。 莫生气,莫生气。 对面是神仙甲方,是镜流的心上人。 他给你打了八位数信用点,这次又打了一亿,他解决了你的债务问题,还让你不用再为份子钱苦恼…… 这可是出手大方、超好说话的神仙甲方啊! 骂不得,骂不得…… 他反复默念着,深呼吸几次,终于平复好了情绪。 应星忍了又忍,最后忍无可忍,没好气地打字回怼。 【AAA工造司应星:你怎么不早说啊?!】 应星万万没想到,自己刚画完的工图,尚未正式开始制作的三根发簪,是羡鱼给镜流准备的告白礼物啊! 身为工造司鼎鼎有名的卷王,应星除了羡鱼找他定制的发簪外,手头上还有不少工作,全是战场上需要的武器。 他原本没想着接下羡鱼的订单,奈何对方一再表示,只有身为百冶的应星,才能做出想要的首饰,他这才答应下来。 饶是应星想破脑袋,也想不到,这是告白礼物啊!镜流什么时候能和心上人在一起,竟然取决于他制作的簪子?啊?! 应星感觉自己要被羡鱼气得喘不上气了。 他深深吸了口气,试图劝慰自己。 毕竟,羡鱼才二十岁嘛!按照仙舟人的年龄换算,只是个…… 应星想着想着,表情一滞。 怎么感觉镜流不当人啊? 他强行为友人找补,没事,问题不大,不犯法,再说了,羡鱼只是个小年轻,做事不妥帖也是正常的。 应星看看桌上那几张尚未完工的武器工图,再回想还没影的三个簪子。 啊,是地狱吧。 很快,他的心情平复了下来。 拜托,他可是应星啊!他可是大名鼎鼎的百冶啊! 他可是工造司最卷的人!哪怕是那些不吃饭不睡觉都不会死的长生种,也卷不过他! 应星在心里劝慰自己,不就是加班嘛,不就是还有很多工作没完成嘛…… 区区加班,区区通宵,能难得倒他应星吗?笑话! 大不了通宵一周赶赶工,总能挤出时间把簪子做出来的。 但对着羡鱼,对着甲方,他深知沟通的艺术,不能把话说得太满。 经验丰富、与无数甲方接触过的百冶,表情慎重地打字。 【AAA工造司应星:最快需要十天】 然后羡鱼又转了一亿信用点。 应星:“……” 别转了别转了!你再转我真的要猝死了啊!通宵七天已经是极限了! 能不能放过我这个短生种啊!我还是想看到你和镜流修成正果的啊! 应星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这个一到月底,口袋比脸还干净的月光族,会有一天为从天而降的巨款发愁。 甚至还会主动拒绝这笔巨款…… 他想着想着,突然意识到了问题,羡鱼不是说一天一亿的生活费吗?怎么又给他转钱? 【AAA工造司应星:不是一天一亿吗?】 【羡鱼:哦,准确来说,是每张卡每天的限额是一亿】 应星:“……” 他就多余问这一句! 应星毫不犹豫地把信用点退回去。 哪怕他应星工作起来再如何废寝忘食,他也是惜命的啊…… 【羡鱼:收下吧,让你加班,我已经很不好意思了】 【羡鱼:要是不想要信用点,那就换成稀有材料吧,缺什么材料,直接跟公司高管要,他会替你找的,不用担心价格,都记在我账上】 应星看着“稀有材料”四个字,狠狠心动了,心里最后的一点负面情绪也跟着烟消云散。 他左思右想,决定说实话。 【AAA工造司应星:最快是七天,我不确定能做完】 羡鱼看到这句话,没有继续打信用点,十分干脆地收了手,不再多说什么。 作为职场摸鱼人,他深知打工人的各种注意事项,例如话不能说太满,工作不能表现得太过轻松…… 如果遇到不好说话的上司,那就惨了,不光不能准时下班,还得多加一会儿班。 不然的话,上司就会觉得你不够敬业、不够努力。 面对甲方,也是一样的道理。 至于应星说的话是真是假……这并不重要,羡鱼不在乎。 毕竟,作为打工人兼前上司,太了解打工人的需求了,筹码给足就完事了。 没有只给仨核桃俩枣,就让人修歼星舰的道理啊。 只是羡鱼没有想到,应星比起信用点,更喜欢稀有材料,除了最开始收下的信用点外,其余的全退掉了。 这是什么精神啊!宁可不要钱,也要为罗浮打工啊!这给多少信用点都不亏!反正都是给仙舟花钱! 不管是前世的元帅,还是今生的羡鱼,只要在他的能力范围内,都不会苛待任何一个为仙舟做事的下属和人才。 不愧是镜流的友人。 羡鱼在心里感慨着,转头告诉公司高管让对方替应星找材料,全记在他的账上。 毕竟给了上千亿,够公司高管扣好几年了吧。 公司高管十分热情地答应了,并表示羡鱼前不久挑选的衣服已经送到了罗浮。 【如果您信得过的话,把您的地址给我,我亲自带收纳师们上门为您整理】 羡鱼往上翻了翻聊天记录,回想起自己买了几十件衣服,于是十分干脆地给出地址和临时密码。 公司高管又问,能让人进哪几个房间。 羡鱼排除掉那个专门安置前世遗物的房间。 HUa寄来的东西太多了,羡鱼自己购买的、尚未拆封的快递也很多,他左思右想,把遗物和快递分开放,各自占据了两个房间。 等羡鱼结束完今天上午的摸鱼,开始吃外卖时,公司高管再次找上了他,表示顺带为羡鱼的家找来了保洁。 除了放置遗物的房间外,全给打扫了个遍。 公司高管询问堆放的快递是否需要帮他拆开。 羡鱼:“……” 不愧是公司高管啊,做事可真细致啊,怪不得能在星际和平公司混下去…… 很聪明,知道和他打好关系后的种种好处。 对方知道,自己能掏出上千亿信用点,之后肯定会掏出更多信用点。 只要和羡鱼打好关系,公司高管就完全不用发愁业绩,能靠着信用点一路升职。 羡鱼没有拒绝的道理,十分爽快地答应了。 谁能拒绝一个做事积极主动的打工人呢? 他最喜欢这种纯粹的利益关系,给够筹码,就完全不用担心被背刺。 羡鱼身心愉悦,趁着中午的休息时间,借着暂时给景元寄养的那只猪咪,和镜流聊天,询问猫咪的情况。 ……然后收获了好多张尺玉的照片,其中就有镜流和尺玉的自拍。 顶着冷脸,嘴角只上扬两个像素点的剑首大人,抱着油光水滑的猪咪。 羡鱼垂下眼,将镜流与尺玉的照片保存下来。 猪咪就算了,那真是好大一辆膘肥体壮的猫咪啊,感觉再吃就该胖成煤气罐了。 聊着聊着,镜流不见了,估计又临时有事吧。 之前对方在战场上,两人就是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跟靠着漂流瓶传信似的。 等到临近下班的时候,羡鱼掐准时间点外卖,再慢悠悠地和同事闲聊几句,一同提前早退。 羡鱼一进家门,就沉默了。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沁人心脾的香味,似乎是用了香氛? 只是,这个连假山都被擦得锃光瓦亮的家,真的是他的家吗?!等等,应该是抛光过的? 平日里他懒得打扫,一般都是在上班时间,雇佣保洁来清理。 只是……连假山也清理也太夸张了吧? 他转头再看尺玉最钟爱的猫窝——快递箱。 是的,猪咪最喜欢快递箱,哪怕羡鱼在网购平台上,为她买下多少好评如潮的猫窝,就是不肯睡。 好一只倔强的猪咪,放着花钱买的猫窝不睡,只喜欢睡最为廉价的快递箱…… 这一次,庭院里放置的快递箱也被打上精致的蝴蝶结。 羡鱼:“……” 他大受震撼,这就是公司高管的实力吗?真是活该他挣钱啊! 羡鱼想都不用想,就知道屋里的情况会更夸张。 他提前做足了心理准备,却还是在踏进门槛时,被狠狠震撼到了。 地面干净整洁仿佛被抛过光,整体布局看似没什么变化,但又感觉什么都变了。 羡鱼扫过餐桌上的醒酒器和红酒,再看向撒着露水的一大捧鲜花,最后将目光落在精致的餐盘上。 如果记忆没有出错的话,他是不会买这种看起来就很贵的餐盘。 上面还放置着一口一个的甜品。 他沉默着打开玉兆,公司高管热情极了,表示布置的场地十分浪漫。 高管专门选择了女性最爱的曼塔玫瑰,和最受欢迎的甜品,一定能让羡鱼和爱人度过一个浪漫的夜晚。 羡鱼:“……” 进度没有这么快好吧!按照论坛上的说法要好几年之后,换算到长生种身上只会更久…… 羡鱼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没说什么。 他把鲜花的品种记在备忘录里,默默收拾着餐桌。 就算是送花,肯定也是送他自己买的啊!怎么可能用别的男人准备的东西…… 羡鱼匆匆吃完外卖,在各个房间里搜寻着,在好几个客房和主卧的床上找到了玫瑰花瓣,和叠成天鹅的毛巾。 他忍无可忍,掏出玉兆让公司高管以后不要搞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然后硬着头皮处理。 羡鱼再三确定家中没有多余的东西后,终于松了口气,左思右想开始定闹钟。 他感觉闹钟每隔十五分钟响一次,未必能把他叫醒,于是改成了十分钟一次。 睡前,他再一次查看闹钟,确定无误后才开始睡觉,等到他再次睁眼时,一看时间,睡意全无。 羡鱼瞅着玉兆上显示的八点半,心脏骤停。 一觉睡到了平日卡点去太卜司的时间…… 他难以置信,点开镜流发来的消息,和发送的图片。 【镜流: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镜流:还有,记得吃饭】 羡鱼看着镜流发的那张图,正是他的餐桌,上面放着一份早餐。 羡鱼:“……” 我真该死啊! 明天,明天一定起来。 羡鱼火速洗漱,把镜流准备的早餐带到工位上吃。 结果第二天又睡过了。 镜流的语气很是无奈。 【镜流:明日记得多定几个闹钟】 【镜流:别再睡过了。猫咪叹气.ipg】 羡鱼:“……” 他看着每隔五分钟就响一次的闹钟,陷入沉思。 再一再二,不能再三再四啊。 要不直接别睡了,反正他前世就几乎没睡过觉、没怎么吃饭,不照样没事吗? 不睡觉和不吃饭,对羡鱼来说,就像是呼吸一样简单。 之前他没有前世的记忆,除了必要的三餐外,他很少会主动加餐,除非遇到特别好吃或者新奇的美食,才会多吃一点。 至于通宵,更简单了,拜托,前世的他几乎就没睡过觉吧?老熬夜人了,有着几千年的熬夜资历呢。 羡鱼当机立断,决定熬夜,熬到了凌晨三点,他收到了应星的消息。 应星表示簪子的某部分设计需要调整,羡鱼秒回,让应星自行处理。 【AAA工造司应星:……你怎么还没睡?】 羡鱼想了想,应星是个性格倨傲、讲义气的人,再加上此事事关对方的友人,肯定不会随便乱说。 他也没有隐瞒的必要,于是决定告诉应星。 羡鱼考虑到自己说话容易被人误解,左思右想,这才发了消息。 【非工作时间不回:在等她,等她教我剑术】 应星先是回复了一整排问号,然后又问羡鱼。 【AAA工造司应星:啊?可现在是凌晨啊?你们现在要练剑?】 哪怕是身为理工直男的应星,也察觉到了不妥。 他感到匪夷所思,随即想到了景元经历过的严苛训练,一时间大受震撼。 哪有凌晨四点找心上人练剑的啊?镜流你在干什么?是不是还要让羡鱼这个文员像景元一样挥剑一万下啊? 应星试图换位思考。 把镜流的行为,替换成甲方屡屡打回他的工图,最后来一句想和你拉近关系…… 那真是血压都要上来了好吗! ------------ 第122章 镜流:还是多攒钱吧 应星不理解,他大受震撼。 只能说,如果自己碰上这种行事风格如此抽象的人,他高低得用锻造锤,让对方深切感受一下百冶锤子的重量!狠狠给对方来一下! 他的这双手,这可是锻造出三千磅支离的手啊! 应星发现羡鱼似乎并不抵触凌晨练剑,顿时佩服得五体投地。 脾气真好,换作是自己肯定早拿锻造锤抡人了! 怪不得镜流会喜欢他,怪不得他会喜欢镜流,真是天生一对啊…… 应星那颗八卦的心蠢蠢欲动,镜流向来不爱主动说自己的想法,只能靠着其他高情商的友人推测,才能得知镜流的想法。 他如今能借着簪子,与羡鱼聊天,吃到第一手的瓜,自然忍不住心中的好奇,他主动询问羡鱼。 【AAA工造司应星:你这是练了几天了?】 【羡鱼:……还没开始呢】 应星:“……” 合着一天还没练呢! 你这是什么精神啊!为了和镜流相处,这么拼吗?没记错的话,羡鱼是在太卜司工作,朝九晚五每周双休…… 换作是应星,要是平日没有工作,是绝对不可能早起的,但羡鱼愿意为镜流早起……真牛啊!你们仙舟人谈恋爱都这么卷吗? 应星心里五味杂陈,羡鱼你别是个恋爱脑吧! 哪怕他是镜流的友人,两人关系更近,但此刻,也没办法继续偏袒镜流。 他心中陡然生出一股负罪感。 感觉镜流太不当人了,怎么能骗二十岁的孩子呢…… 应星想着想着,表情瞬间凝固。 镜流对景元从未手下留情过,早起训练、平日加练就跟吃饭喝水似的,再平常不过了。 一般应星结束加班,准备动身回到工造司宿舍睡觉的时候,景元就得起来练剑了。 可是那套严苛的训练,羡鱼一个文员顶得住吗?到时候,两人不会因为练剑闹矛盾吧? 应星转念一想,表情麻木地转头看向簪子。 所以,到头来两人的恋情进度,全都取决于他应星吗?! 还是早点把簪子打出来吧……打出来之后,神仙甲方就不用四点练剑了……两人更不会因为练剑而闹矛盾…… 他心里爆出好几句仙舟粗口。 羡鱼,镜流,你们两个欠我的用什么还啊?!哦?什么?羡鱼转了很多信用点还包了稀有材料啊,那没事了。 应星木着脸,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 【AAA工造司应星:我会尽快把簪子做出来的】 羡鱼没有在意,随口说让应星早点休息后,又开始继续刷玉兆。 他原本穿着睡袍躺在床上,但怕玩着玩着玉兆再睡着,只得床上转移到会客厅的沙发上。 沙发是他千挑万选才找到的,躺上去舒服极了,非常适合死宅躺尸。 他躺着躺着,怕自己再次睡过去,只好再次转移阵地,换到了地上。 羡鱼身后靠着沙发,盘腿坐在地毯上,再次定了四点四十五的闹钟。 这一次闹钟的作用,不是叫他起床,而是提醒他换衣服。 已经洗漱过了,只需要换上衣服就能练剑。 羡鱼本以为,这次一定不会睡着,但事实证明,只要想睡觉,哪里都是床。 哪怕是坐在地上,靠着沙发,玩着玉兆,照样能睡得不省人事。 他隐隐听见闹钟的响铃戛然而止,察觉到一只手抚上他的脸颊。 那只手轻柔地来回抚摸着,接着转移位置,用大拇指和食指捏住了他的脸颊肉。 羡鱼头脑昏沉,等他奋力睁开眼时,镜流已经用两指捏住了他的下巴,另一只空闲的手举着玉兆,似乎是在拍照。 羡鱼:“……” 所以,镜流在前两天,也在偷偷捏他的脸,拍照留影吗? 羡鱼朝着镜头露出微不可察的笑容,专注地看向镜头。 他没有动,仍保持着被镜流捏住下巴的动作,但他明显察觉到,对方的手僵了一瞬。 羡鱼专注地看着镜流,对方维持着惯用的冷淡表情,十分自然地收回手。 嗯,如果镜流的脸,没有变红的话,这副表情还是很有说服力的。 他突然想到了镜流之前在丹鼎司曾对他说过的话,于是,他紧盯着镜流的双眼,拖着语调说: “你的脸好红哦。” 镜流顾左右而言他,顶着那张红透的脸,冷声道:“还不去换衣服。” 如果换作是个知情识趣的人,或许就会给足镜流面子,顺势揭过这一茬,但可惜,对方遇到的是他。 是致力于搞人心态,创死所有人的羡鱼。 羡鱼将视线移向镜流手中尚未收起的玉兆上,抬手拢了拢睡袍松散的衣领,随后站起身,似笑非笑地缓步与镜流拉近距离。 他拉近距离,近到似乎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羡鱼专注地看着镜流的眼睛,直到对方那双红瞳开始躲闪,甚至想要后撤一步的时候,这才上手,拿过对方手里的玉兆。 他拿起镜流的玉兆,问道:“是在拍我吗?” 镜流:“……” 在两人拉近距离时,她的大脑空白一瞬,目光飘忽一瞬扫了眼对方的嘴唇。 鬼使神差地,她突然想到了攻略里的那句话。 要等到对方询问两人关系时,再告白。 可等到羡鱼拿走玉兆后,她思绪翻涌,说不清自己是在失落还是在生气。 果然,还是在生气吧。 羡鱼真是明知故问。 她深吸一口气,后撤一步与羡鱼拉开距离。 真是宠似主人…… 尺玉都和羡鱼学坏了,总是爱捣乱、反复试探人的底线。 对着宠物,她倒是能大大方方地吐露心声,可面对心上人……就说不出口了。 唯有在羡鱼熟睡时,才能说出自己的所思所想,触碰、揉捏对方的脸。 至于玉兆里的照片…… 她不觉得羡鱼会翻看自己的玉兆。 对方向来是很有边界感的人,哪怕是无意间瞥见旁人的玉兆界面,也会下意识移开视线。 两人的关系,没有再进一步的话,羡鱼是不会主动窥探旁人的隐私,哪怕是成了情侣,对方也会给恋人留够独处的空间。 如镜流所想,羡鱼并没有打开玉兆,只是笑了笑,又塞回镜流的手中。 “我先去换衣服。”羡鱼随口问道,“对了,除了脸,没拍别的吧?” 镜流:“……” 她表情不变,仍是那张毫无破绽的冷脸,但心里却有些不知所措。 那时,对方睡袍松散,她无意间拍到了锁骨和部分胸膛,拍完这一张,她就替羡鱼拢好了衣领。 这……算是拍到了别的吗? 羡鱼:“……” 羡鱼说完这句话后,也跟着沉默了。 他心里茫然极了。 镜流,你为什么不说话啊? 等等,他怎么总感觉自己的话怪怪的? 羡鱼大脑宕机一瞬,接着尝试着找补:“没事,你别乱发就行。” 镜流:“…………” 她怎么可能会乱发羡鱼的照片啊。 羡鱼边朝卧室走,边头脑风暴。 怎么感觉自己的话更奇怪了啊?! 曾对岚说出“汝母吾养之”的羡鱼,左思右想没想到自己的话有什么问题,迅速换了身方便练剑的衣服,戴上镜流送给他的那双手套后,原路返回到了会客厅。 会客厅内,并没有镜流的身影,他接着朝庭院走去,见到了镜流。 对方正站在那个被打了蝴蝶结的快递箱旁,打量着箱子。 见羡鱼换好衣服后,镜流的视线不可抑制地落在羡鱼那双手上,盯了一会儿,随后移开眼,问羡鱼: “不如我把尺玉带回来吧。” 看来,羡鱼很喜欢尺玉啊,就连宠物喜欢的快递箱,也特意打上了蝴蝶结。 羡鱼无可无不可。 在家也好,不在家也罢,没什么区别。 那只猪咪在家里时,不是干饭就是四处捣乱,让人反复生出揍猫的念头。 但尺玉不一样,是一只盘靓条正、油光水滑的小猫咪,虽然身形远比其他品种的猫要大,看起来很威风,但其实就是只夹子猫,最爱撒娇了。 猪咪总是把桌子上的东西推倒在地,惹羡鱼生气后,就开始翻肚皮,叫声嗲里嗲气。 摸着猫咪柔软的肚子,羡鱼忍不住怀疑人生。 抛开事实不谈,他随手乱放易碎品就没有错吗? 这是猫的天性,既然养了她,就得负起责任。 等羡鱼回味过来的时候,猫咪已经无情地翻身而起,真不知道那十几斤的猪咪,为何动作能如此地矫健又灵活…… 不在家的话,消停多了,至少睡眠质量很好,就让尺玉继续折腾景元吧。 再说了,羡鱼现在不需要睡觉,家中有没有猫,都没有区别,他摇头回绝: “就让景元先养着吧,等他缺猫粮猫砂了再和我说。” 镜流点了点头,没再多说什么,将放置在庭院石桌上的剑,递给了羡鱼。 “你和景元不同,你很有天赋,不必从基础开始练……” 那时的镜流,让景元反复练习剑招,除了想要教授剑术外,还是为了磨炼徒弟的心性。 羡鱼的心性,就不必磨炼了,情绪非常稳定,只会偶尔在她面前展露出不为外人所知的一面。 比起重复的练习,倒不如直接和她对练。 “直接同我对练吧。” 镜流拿起随手从家中带来的剑,如此说道。 羡鱼接过那把剑,与镜流一同走向庭院中最为宽敞的位置上。 坦白来说,他不知道自己剑术是什么水平。 前世最开始打金人的时候,用起剑来毫无章法。 用游戏来比喻的话,那完全就是仗着自己开了不会被封号的锁血挂,毫无走位、毫无逻辑地冲向敌方防御塔,直接给四散打野、守塔的队友和敌人全整蒙了。 他无视攻击自己的敌人和防御塔,一门心思地偷塔……已经不能算是偷了,就是当着一众人的面砍啊。 羡鱼甚至不会考虑队友的状态,眼里只有塔和水晶,等到一众残血队友哭天抢地的喊他收手时,他也完全不在乎,管你们在哪里,哪怕全部待在泉水里也无所谓。 反正,我能带着你们赢下这场对局。 最终,羡鱼靠着锲而不舍的执着精神,一人打爆了敌方的水晶,其余队友只有喊爹的份儿。 无论是作为曜青将军,还是仙舟元帅,羡鱼的战斗风格从未变过,至于剑招……完全是靠着与敌人对砍时,逐渐形成了条件反射。 羡鱼经历过无数次血条蹦迪的险境,死在他剑下的,几乎都是仙舟的仇敌或是试图刺杀他的杀手。 他只会用剑杀人,他从未和旁人对练过。 当然,无论是身为将军还是元帅,都无人评价、更无人敢评价他的剑术。 因此,他并不知道自己是何等水平,但考虑到之前与醉酒后的镜流对练,或许还凑合? 只是,羡鱼不确定现在恢复部分记忆的自己,能否再与镜流对练? 会伤到她吗? 羡鱼深吸一口气,随后扯出毫无破绽的笑容。 “那就拜托剑首大人手下留情了。” 镜流微微颔首,随后眼神瞬间变了,她目光专注,执剑挽了个剑花,紧接着身形一动,瞬间拉近了与羡鱼的距离。 羡鱼下意识用剑格挡住对方的攻势,两柄剑相撞发出清脆的声响,没等他反应过来,镜流再次后撤,发尾甩动在虚空中勾勒出弧度。 对练时,镜流鲜少会说什么,她不会讲解什么剑招,更习惯用剑来解答其他人有关剑招的困惑。 镜流十分冷静地审视着羡鱼的一招一式,接连不断地喂招。 不知为何,羡鱼总是在下意识地防御,哪怕是镜流故意露出破绽,对方也不会反击。 镜流开始尝试着引导着羡鱼反击,好不容易等到机会反击了,还没过上几招,又开始被动地防御。 好在,剑首最不缺的就是耐心。 直至镜流提前定好的闹钟响起,她这才收了手。 羡鱼见状,也收了手,他深呼吸几次。 没等羡鱼缓过劲儿,就听见镜流问道:“你习过剑?” 羡鱼将剑收回剑鞘,他没有隐瞒镜流:“没有,都是自己摸索出来的。” 镜流深深地望着羡鱼,在对方回望她之前,迅速收回视线。 醉酒时的那场对练,镜流并无印象,但这一次,她察觉到了端倪。 一招一式,皆为致死的剑招。 她思绪翻涌,欣慰于对方就算是没有她保护,也有足够的自保能力,同时,她又隐隐感到失落。 那么,羡鱼又是从何学来的?自己摸索? 镜流不信。 对方身处罗浮,是太卜司的卜者,能在何处遭遇险境? 镜流知晓对方有着很多秘密,但她可以等。 看来,剑术是教不得了。 自己引以为傲、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剑术,也没办法教给对方了。 还是想办法多为他攒些巡镝吧。 她想着。 ------------ 第123章 她把这颗心给了你 尽管镜流知晓,自己在剑术上教不了对方太多东西,但她仍没有明说,继续与羡鱼对练。 两人连续练了一周,镜流和对方一同吃过早饭后,提前离开前往云骑的营地。 她有些等不及了,但又想到攻略上关于告白时机的建议,她又迟疑了。 那么,该如何告白呢? 镜流左思右想,想起了自上一任元帅在任时,就流传在云骑之中的告白方式。 行动力超强的剑首,毫不犹豫地敲定了告白的方式。 想好怎么告白后,镜流决定再多为羡鱼攒些钱。 客观来看,作为年长者、作为云骑的她,注定要辜负羡鱼。 她陪不了对方太久,而身为云骑,若是罗浮需要她,她会第一时间奔赴战场。 而在战场上的局势瞬息万变,要等多久才能打完仗?换作是任何一个人,都说不准时间。 既然占据了对方最年轻的时光,肯定要想办法弥补。 羡鱼不需要镜流教授他剑术,而自己也没办法时时刻刻陪伴在他身边,那么就把房产和巡镝留给他吧,就当作是弥补。 至于羡鱼缺不缺巡镝……镜流认为,对方并不缺钱,至少看家中的陈设,不像是缺钱的人。 原本除了剑技外,对外物毫不在意的剑首,并不了解那些价格高昂的物件儿。 但她的友人丹枫,对各类稀奇物件儿十分了解。 龙尊财大气粗,为亲近的友人在持明族内部各自留了四个独立的院子,院内会客厅、起居室等一应俱全。 丹枫特意留出院子不为其他,就为了方便友人们聚会或喝醉酒后留宿。 随手搁置在他们院中的摆件,皆是价格不菲的珍品。 头一次得知价格的镜流很是不解,她不理解为何那些看起来华而不实的东西,能让富人趋之若鹜,甚至能在拍卖会上拍出高价。 她先是不解,随后和友人们一次次目睹饮月君花钱如喝水般寻常的场景后,心情从震惊再到麻木。 在丹枫在得知应星不吃饭后,十分担忧短生种友人的身体状态,生怕应星饿死,于是主张雇佣八位佣人全方位照顾应星的起居,好在镜流和景元拦了下来。 之前,丹枫听说景元喜欢喝浮羊奶后,大手一挥,直接替景元定了十年的浮羊奶。 前不久,白珩替公司牵线顺利与罗浮达成合作,拿了不少巡镝,结果转头又把钱捐给了云骑亲属,又一次背上了负债,苦哈哈地四处打工挣钱还撞星槎的欠款。 若不是镜流四人轮番上阵劝说丹枫,恐怕挥金如土的龙尊大人,早就把生产星槎的工厂买下来了。 总之,和丹枫成为朋友后,镜流算是见了不少价格高昂的物件儿,而当她看到羡鱼家中的部分摆件后,就知道,对方或许并不缺钱。 只是,镜流没什么能给他的了。 身为云骑中的佼佼者,仙舟自然不会亏待镜流,几百年的时间里,她很少会挥霍金钱,就连罗浮的居所也没怎么花钱布置,空荡荡的毫无生气,唯一能称得上摆设的,只有羡鱼送的那盏月亮灯。 镜流不需要为衣食住行所烦恼,一切都有仙舟,唯一能称得上大额的支出,就是暂借给白珩的巡镝。 狐人头脑灵光,总会想出些新奇花样,再靠着那遍布罗浮、仙舟、乃至宇宙的强大交际圈,她能迅速赚到令人瞠目的巨款。 当然,白珩挣钱速度快,欠债速度更快,入不敷出时,偶尔会找友人借钱。 他们五人,景元尚未成年,应星同样穷困潦倒,至于丹枫……白珩不想找丹枫借,借完巡镝后,肯定就不让她还了。 丹枫不会在乎这些小钱,但是白珩在乎,她不想占友人便宜,左思右想,只得找上镜流。 镜流知晓白珩的品行,每次知道狐人入不敷出时,都会主动掏出巡镝。 但她更知道白珩手里留不住钱,对方在挣到钱的第一件事,就是还钱。 哪怕是侥幸多挣了些、少撞几次星槎,狐人口袋里的巡镝,也会因为各种原因花出去或者捐出去。 什么爱心义卖善款会捐给贫困星球的小孩,什么退伍云骑患病急需治疗费…… 白珩从未考虑过仙舟云骑退伍后的优厚待遇,和完善的医疗制度。 怎么可能会有仙舟人看不起病? 镜流深知,哪怕白珩得知对方是骗子,也会义无反顾地把钱捐出去,并笑嘻嘻地说: “或许不是仙舟人吧,他们实在没钱,这才想了昏招?再说了,骗子怎么啦?骗子才好呢!至少说明,世上少了一个被病痛折磨的人啊!” 与其说是镜流借给白珩钱,倒不如说是镜流把自己的这笔钱,暂时存放在自己的账户里。 借给狐人的这笔钱,镜流就没想过要回来,只当是替白珩保管。 镜流排除自己预留给白珩应急的钱,细数几百年来的存款,一共攒了七位数,过不了多久,就能攒够一千万巡镝了。 她叹了口气,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是把钱留着,还是为羡鱼购置一套房产? 镜流没什么头绪,只得在五人的群聊中,找上丹枫询问。 【丹枫:个人认为,千平以下的房产都不值得投资】 镜流:“……” 剑首木着脸,开始反思自己为什么要找丹枫。 她找谁都不该找这位继承无数代饮月君资产的龙尊啊。 各个仙舟的地价都高到离谱,如果不是仙舟本地人的话……恐怕打千百年的工,都买不起一套房。 但若是仙舟人,还是能买得起房产的。 接着,成日忙于画工图、鲜少看玉兆的应星出现了。 【应星:不是,等一下,我前脚刚完工,你们……我是又错过了什么吗?痴呆.ipg】 镜流没看懂应星的消息,估计对方又是画工图画魔怔了? 殊不知,疑似画工图画魔怔的应星,正和羡鱼待在一起。 应星通宵一周,紧赶慢赶总算是把三根簪子做出来了,完工后他第一时间给羡鱼发消息,对方和他约在了距离工造司最近的一家餐馆里。 等应星带着簪子来到餐馆时,羡鱼早就到了,并提前为熬夜打工的应星点了一桌子菜。 饥肠辘辘的应星看完菜品后直咋舌,不愧神仙甲方啊! “百冶大人出手,我自然是放心的。” 羡鱼没有细看,直接将三根簪子挨个放到提前备好的礼盒中。 他原本是想着,替应星点完这桌菜,就去罗浮的花店订一束鲜花,然后去找对方告白的。 羡鱼心下迟疑,不知道自己准备的鲜花和礼物,是否能让对方开心。 他想找人聊一聊,讨论一下自己的告白仪式,左思右想,发觉应星才是最合适倾诉的人选。 没等他开口,对面一边闷头吃饭,一边看玉兆的应星,就恍恍惚惚地抬起头,问羡鱼:“你用玉兆表白啊?进度未免太快了吧?” “没有,哪里有人用玉兆表白啊?太不正式了……怎么也要当面说吧。” 羡鱼皱起眉头,摇头否认应星的话,接着补充道: “再说了,总不能只靠一张嘴说吧,还得准备一束鲜花和礼物。” 应星的表情变化莫测,机械式地举起筷子继续吃饭。 他不理解,但他大受震撼。 作为理工直男,应星完全能接受羡鱼用簪子轰孽物的创意,但是镜流的操作……他就看不懂了。 他该怎么说?说镜流的进度远远超越你?甚至已经快进到买房子了? 应星打算为镜流保守秘密,他知道自己面上藏不住事儿,于是继续闷头吃。 羡鱼本想继续追问应星方才的那句话,接着玉兆开始震动,不知是谁打来了语音。 他本想直接挂断,但看到对方是HUa后,没有直接挂断。 羡鱼将三个礼盒放进准备好的袋子里,匆匆和应星告了别,拿着玉兆走至无人的街巷,这才接通语音。 那头的HUa语气谨慎:“你说过,你会尊重镜流的意愿,是吧?” 接着,HUa没有给羡鱼回答的机会,继续道: “你曾对我说过,无论性别和身份,都不该被所谓的刻板印象所束缚、所规训,男性可以怯懦、落泪,而女性同样不必温柔、贤惠——” “你也说过,你会竭尽所能,为那些给仙舟效力的人提供最优厚的待遇。” “那么,你也不会让她这个扬名仙舟的剑首,远离战场、退出云骑,对吧?” 羡鱼听完HUa的这番话,心下了然。 “又有孽物了,是吗?” 羡鱼很是无奈,扫了眼应星刚做好的簪子,忍不住叹了口气。 太不凑巧了,这簪子还得等镜流回来才能送啊。 出战前跟镜流告白,未免太不合适了,这跟在高考前一晚和考生告白有什么区别? 那不是告白,是故意搞人心态吧。 同时,羡鱼又为HUa透露出的信息,而感到庆幸。 看来,他是个相当不错的引导者。 羡鱼轻声说道:“我说过,我是卜者,但我又不是只当过卜者。” 除了卜者,他曾经还是仙舟的元帅啊。 或许曾经的他,是个傲慢的玩家,但随着时间推移,他正视下属们、民众们的付出。 诚然,作为卜者的羡鱼,对着镜流是有私心的。 他不想让对方身处险境,但若是真的阻拦了……岂不是太过傲慢了。 傲慢地忽略镜流剑首的身份,忽略对方在未遇到自己之前立下的赫赫战功。 可是,镜流除了是自己的心上人外,还是云骑啊。 身为前任元帅的羡鱼,认可对方为仙舟所付出的努力,欣慰于仙舟能有她这般优秀的云骑。 “我说过,我会尊重她的选择。” 羡鱼继续道: “毕竟,一段感情,无论结果如何,总要让她感到开心吧,把她困在罗浮,她不会开心的。” HUa沉默了。 “不需要优待,按照云骑的规矩来就好。” 羡鱼叮嘱着,接着话锋一转,问HUa: “我是个不错的引领者,对吧?” HUa回道:“……姑且算是合格吧。” 得到肯定答复后,羡鱼回到家中,很快收到了镜流的消息,对方言简意赅地表示明日要出征,景元无法再继续照顾尺玉,于是约羡鱼明早在云骑营地碰面。 约定的时间,还是在凌晨。 羡鱼左思右想,决定把簪子留在了家中,从系统背包里翻出张符纸,准备把符纸当作给镜流的礼物。 他硬是熬了个通宵,算好时间后提前到了云骑的营地,营地附近皆是与家人告别的云骑。 很快,羡鱼找到了镜流。 镜流一手拎着猫包,一手拎着一辆猫,叹道:“猫包太小了。” 羡鱼:“……” 明明是猪咪太肥了,你就宠她吧! 他无奈极了,背起猫包,一手抱着猫,接着将准备好的符纸送给镜流。 镜流顿了顿,接过符纸后轻声道谢。 两人对视着彼此的眼睛,一时无话。 镜流闭了闭眼,接着给羡鱼递上一封信,见他接下后,轻声道:“这是我的遗书。” 羡鱼的大脑宕机一瞬,接着回想起前世流传已久的、独属于云骑的习俗。 那时,曜青人百战百胜,少有伤亡的人,他们全身心信任着他,坚定地认为,只要有他在,就不需要写遗书。 羡鱼想了想,认为还是得继续写,于是,他们又一次在战前执起了笔。 有人会在遗书上夸赞元帅,他们知晓羡鱼公事繁忙,没有时间和精力翻看,但还是一封又一封地写。 现在回想起来,与其说是遗书,倒不如说是他无意间与下属们定下的承诺。 这是他与下属们未曾说出口的承诺。 前世的他,用一次又一次的胜利,换取到了下属们那比黄金还要珍贵的信任。 于是,他们将性命交托给元帅,相信元帅会全须全尾地、将他们带回仙舟。 他们相信,这封遗书不会有寄给元帅的一天。 可是,为什么还要继续写呢? 或许是因为,就算是他们不幸殒命,也能靠着那封遗书,来向元帅表达谢意、并劝慰对方不要难过吧。 除此之外,还有人会借着遗书向亲人、心上人表达爱意。 毕竟,遗书这种东西,只能寄给亲近之人吧? 他竭尽所能保全所有人,所以,作为元帅的他没有收到过遗书。 只是羡鱼没有想到,自己会在千百年之后,收到云骑的遗书。 而这个云骑,正是自己的心上人。 羡鱼的嘴唇开开合合,盯着自己手上的这封信,半晌没说出一句话。 好似胸腔处有着无数只蝴蝶振翅飞舞,噪声扰得他听不清外界的声音,只能清楚地听见镜流对他说: “若是出了什么变故,那么,我的房产和账户里的巡镝就是你的。” 是啊,在此世间,镜流孑然一身,这些身外之物能留给谁呢? “若是你愿意,那就收下吧。” 镜流没有回避羡鱼的目光,目光灼灼地与他对视。 清冷自持的剑首,无法在大庭广众之下吐露爱语,只能借着一封遗书,用只有云骑内部知晓的告白方式,来向心上人传达心意。 她已经完完整整地、把这颗心给了你。 ------------ 第124章 可以牵手吗? 羡鱼只感觉手上的这封信,足有千斤重。 他了解镜流,对方只是看起来冷淡,实际上脸皮薄、很容易害羞。 镜流能在私下时态度坦荡地夸赞羡鱼。 在羡鱼用隐晦的言语,试图让镜流放弃时,对方同样会用剑来喻人,把自己的真实想法,藏在那些看似平常的话语中。 但更为亲昵、暧昧的话,镜流就说不出口了,只会等到羡鱼睡着时吐露真心。 对镜流而言,送上的这封只有最为亲近之人,才能收到的遗书…… 这就是她的告白啊。 镜流深知羡鱼了解自己,更知道他会明白这封遗书背后代表的意义。 所以,战无不胜的剑首,破天荒地在战前执起笔,仿照着其他普通云骑,坐在桌前仔细斟酌着,写下了这封永远不会被拆封的遗书。 这场仗要打多久呢?谁也不知道,但她等不及了。 哪怕是那份攻略再如何有用,她也不想等了。 只是,在战前向羡鱼告白,是否有些卑劣呢?告白之后,她就要离开了啊。 镜流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羡鱼,不肯错过面前人的表情变化,一时没忍住笑出了声。 原来,沉稳似长者、好像见过无数大风大浪的羡鱼,也会因为被告白,而愣在原地吗? 她感觉自己被羡鱼带坏了。 不然为何自己总会想着,要让羡鱼露出更多她没见过的表情呢? 羡鱼明白镜流的心意,他下意识找对方再次确认: “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镜流眉眼含笑,点了点头。 羡鱼下意识“哦”了一声,低头看了看自己风衣上的口袋,他慎之又慎地把这封遗书放进口袋里,随后抬头,盯着镜流。 他的思绪无可抑制地发散着。 现在,他们是情侣了? 可是,这和他原定的计划不一样啊,他还没有准备好礼物和鲜花,一点都不正式。 以往的羡鱼不在乎过程,只在乎结果,他能接受任何超乎预料的突发事件,但只要能导向他想要的结果,那就问题不大。 恋爱这种事……无法与之前接触过的事物相提并论。 羡鱼摸不准镜流的想法,对上这场超乎他预料的告白,也只有妥协的份儿。 毕竟,双方本就情投意合,总不能因为女方最先告白,他就要拒绝的道理吧? 镜流可是要上战场的啊,他拒绝了,岂不是在搞人心态吗? 羡鱼心中生出一股挫败感。 被镜流抢先了,他怎么能让女孩子主动呢? 等等,这种想法是不对的,这是刻板印象,女孩子也能告白啊…… 羡鱼又想到论坛里的注意事项,无论是牵手、拥抱还是接吻,都要在第一次询问对方的意愿。 只是,四周都是在奔赴战场前和家人告别的云骑,拥抱和接吻都不合适吧? 镜流连告白都是送遗书,羞于说出爱语,更别说拥抱和亲吻这类亲密的举动了……对方肯定会很难为情。 刚好,羡鱼也不爱在人前展现与心上人的亲近。 他搂紧那只膘肥体壮的尺玉,伸出空闲的另一只手,轻声询问道:“可以牵手吗?” 镜流轻笑一声,不由分说地与羡鱼并肩而立,牵住对方的手并十指相扣。 两人清晰地听见阵阵抽气声,察觉到四周投来的、炙热的目光。他们紧握着彼此的手,一时间谁也没说话。 羡鱼下意识用大拇指摩挲着镜流的手背。 坦白来说,羡鱼其实没有什么真切的实感,直到用手抓住对方后,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恋爱了。 好似空虚、饥饿的胃部,总算是有了能够充饥的食物。 连续通宵一周,从而生出的些许疲惫感,也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镜流主动说道:“等我回来。” 羡鱼点了点头。 镜流继续道:“安心,你只需把那封信当作无用之物便好。” 剑首知道,羡鱼总是忽视自己的优点,认为自己不是值得喜欢的对象。 就像是伤痕累累、遭受无数恶意的流浪猫,是很没有安全感的类型呢。 好在,镜流一点点地打消了羡鱼的顾虑,总算是博得对方的信任。 镜流握紧羡鱼的手。 她会斩尽一切孽物,带领部下为仙舟带来胜利,待战事结束后回到罗浮。 所以,她不会给羡鱼拆封那份遗书的机会。 羡鱼安抚着臂弯里的猫,语调轻快:“嗯,毕竟是剑首大人嘛。” 镜流侧过脸,盯着羡鱼:“还喊剑首大人啊?” 羡鱼想了想,也是,都和镜流谈恋爱了,怎么能用之前的称呼? 但他又想不出什么亲昵的称呼,只能试探着开口:“那,镜流?” 镜流挑了挑眉,调笑着说: “你之前借着尺玉,不是一口一个姐姐,喊得很开心吗?” 羡鱼:“……” 羡鱼一时不知道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 他的心情复杂极了。 之前喊镜流“姐姐”,一直都是用猪咪的口吻喊的啊,什么姐姐喜欢我吗、别辜负镜流姐姐的心意…… 那都是借着尺玉的口吻,才喊的啊! 他本人从来没喊过姐姐啊。 万万没想到镜流最喜欢这个称呼…… 镜流见羡鱼沉默后,见好就收,十分配合地说:“好了,逗你的。” 小年轻,脸皮薄,她知道的。 大不了等到两人独处时,再让羡鱼喊。 镜流抑制不住心中的愉悦,面上带了几分笑,没等她继续说些什么,就看到羡鱼怀中的尺玉好似察觉到了什么,开始奋力挣扎起来。 羡鱼怀里这只膘肥体壮的猪咪,趁着羡鱼毫无防备时,腿部蓄力后猛地一蹬,迅速以不符合她体型的敏锐速度,一个猪突猛进朝着一旁的转角处撞了过去。 紧接着,那转角处猛地飞出一个人。 与其说是飞出去,倒像是被什么人推出去的。 一人一猫撞了个正着。 尺玉顺势在地上一滚,露出肚皮,开始喵喵叫。 羡鱼和镜流的视线追随着尺玉,仔细一看,正是景元。 景元:“……” 白发骁卫好不容易稳住重心、控制住身形,再抬头,目光就和表情似笑非笑的师父撞了个正着。 他下意识扯出笑脸,朝着正手牵着手的镜流和羡鱼,干笑几声。 ------------ 第125章 好久不见,我的挚友 景元在心里怒骂把他推出来的三个损友,下定决心和他们绝交一分钟。 得知要打仗时,不知为何,身为后勤的应星无比愤怒,顶着青黑的眼圈怒骂孽物,爆出无数句仙舟粗口,还嚷嚷着说什么“多好的机会”。 景元猜测,估计是先前羡鱼找应星定做了什么东西,只可惜刚做完,就得打仗了。 他叹了口气,虽然很不想降辈分,但还是想让师父开心点…… 景元想到了那只猫,刚好他要出征,无法照顾那只猫,可以拜托师父帮着还给羡鱼啊。 没等景元开口,师父就主动找上他索要尺玉和猫包。 景元目送镜流离开后,第一时间将此事告诉了其他人。 他们的想法十分统一,那就是吃瓜的时机到了。 刚好五人打头阵,要跟着第一批舰队出发前往前线,于是当机立断来到云骑营地,结果吃着吃着瓜,尺玉就朝着四人奔袭而来。 景元心下崩溃,但面上不动分毫,他对镜流和羡鱼说: “好巧啊……” 只说了三个字,景元就卡壳了。 喊师父名字未免太失礼了,可是他对着羡鱼又喊不出师公两个字…… 景元瞬间陷入头脑风暴,余光一瞥,灵光一闪,找到了破题的思路。 他当机立断,蹲下身把尺玉抱起。 景元看着怀里嗲声嗲气撒娇的猫咪,捏了捏粉嫩的爪垫,瞬间原谅了这只险些暴露他们四人行踪的猫咪。 他那因辈分骤降而产生的负面情绪,瞬间烟消云散。 景元捏着猫咪爪垫,再次在心里怒骂丹枫三人。 小猫咪能有什么错?哪怕她再能吃、再惹事,她也只是一只无辜的小猫咪啊!哪怕她的体重直逼二十斤,但她什么也不知道啊! 小猫咪什么都不懂,只是在嗅到亲近之人的气息时,想要靠近他们罢了! 抛开事实不谈,总是拿龙尾当逗猫棒的丹枫就没错吗? 总是拿狐狸尾巴试图博得猫咪关注的白珩就没错吗? 总是想着给猫咪做出斩杀孽物的项圈的应星就没错吗? 总之,错的不是小猫咪,错的是这个世界! 最爱逗弄、投喂尺玉的景元,十分丝滑地忽视了自己,他紧了紧怀里的猫咪,打定了主意。 破什么题?打什么招呼?他直接跳过! 景元催眠自己,让自己刻意忽略掉两人正拉着的手,语气自然地询问: “羡鱼,你这只猫是什么品种啊?” 羡鱼瞅着尺玉越发膨胀的身形,发现了问题。 到底是不是猫啊?怎么长得这么快? “送我猫的人好像跟我说过她的品种,我看看。” 他用原本抱猫的那只手,掏出玉兆翻找和HUa的聊天记录。 镜流余光一扫,刚好看见转角处一闪而过、绣着繁复图案的衣角。 是丹枫。 除了在上战场时,龙尊会随大流。 其他时间,龙尊的衣食住行样样考究,姑且不说那均价七位数朝上的衣服,光是每月专门购置的、用来保养鳞片的物件儿,都会花掉令人瞠目的巨额巡镝。 那种只看一眼、就知道很贵重的布料,整个罗浮,恐怕只有挥金如土的饮月君才会穿到战场上。 镜流在心里叹息。 一个个怎么回事?想看热闹的话,直接过来就好,哪里需要遮遮掩掩呢? 一想到爱凑热闹的白珩和景元,拉着眼高于顶的龙尊和百冶躲在角落里,镜流又是无奈又是觉得好笑。 羡鱼翻看聊天记录后,心情复杂极了。 尺玉是猫,但又不是普通的猫,而是猫中巨无霸——缅因猫。 这种猫,在很早之前,体重最重能达到十三公斤,但随着时间推移,体重越来越重,体型也跟着变大…… 羡鱼猜测,是因为仙舟、整个宇宙的美食太多了,所以猫咪营养丰富,也跟着变了? “……是缅因。” 羡鱼回想之前看过的照片,估摸着其他猫和尺玉是一个品种,大致估算出成年猫的体格后,继续道: “成年后,体长差不多是一米多,体重大概是三四十斤……这未免太胖了吧。” 景元不赞同地摇了摇头,振振有词地说: “哪里胖了?你看错了,明明是毛发太过蓬松!是毛茸茸!” 躲在转角处的其余三人:“……” 好家伙,景元你小子撸猫撸上头了啊! 三人面面相觑,最后是龙尊率先出击,果断从转角处站了出来,顶着那张令人信服的冷脸,义正辞严道: “腾骁将军有要事找景元,景元,走——” 景元恋恋不舍地放下猫,匆匆与两人告别,跟着龙尊离开了。 镜流喊了一声尺玉的名字,那只猫十分顺从,小跑着凑过来,开始用身体挨蹭两人。 羡鱼低头看看猫,再看看两人牵着的手,轻声道:“再牵一会儿吧。” 镜流轻轻点头:“嗯。” 两人一同低下头,小声讨论着尺玉。 羡鱼很是无奈:“太胖了,该减肥了,改成一天一顿吧。” 镜流脸不红心不跳:“不必如此苛待尺玉,景元说得对,她只是毛发太过蓬松……” 两人开始争论是否需要她减肥的问题,说着说着,自诩年长者的镜流叹了口气,主动退让,表示让羡鱼自行处理。 很快,云骑集合的时间到了。 镜流缓缓松开牵着羡鱼的手,蹲下身摸了把尺玉,接着站起身,语气笃定道:“不必忧心,区区孽物,翻不出什么风浪。” 羡鱼点点头,抱起尺玉,捏住猫咪的爪子朝镜流挥手,目送对方离开后,他再转身,看到了腾骁。 这位罗浮将军神色莫名,不知思绪是不是又跑到了宇宙边际。 估计是不放心HUa的话?所以特意跑来再找他确定一下? 羡鱼不由地叹了口气,他抱紧顺着重力不断下坠的猪咪,难得跟腾骁多说了几句。 羡鱼语气坚定: “战场上,无论是谁,都不该被特殊对待,仙舟几千年来都从未有过特例,今后也不会为谁破例。” “她是罗浮的剑首,是你的下属——” “我以她为荣,相信她能为仙舟带来胜利,所以,你不需要特意关照她,按照以往的规矩来就好。” 腾骁沉默着没有说话,他的心里五味杂陈。 他似乎有些理解了,理解那些下属,为何会如此疯狂地追逐对方。 哪怕是身居高位,对方也仍然平视着所有人,尊重着他们的选择和意愿。 羡鱼注视着腾骁,见对方听进去了这番话,眼神不再像之前那般,跟耗子见猫似的胆怯,目光变得专注又明亮。 羡鱼放缓语气:“我期待你们得胜归来的那一天。” 腾骁下意识站直身子,朝着羡鱼微微颔首:“是——” 羡鱼跟着点了点头,随后转身离开。 他抱着尺玉,一路回到家中,在步入庭院后,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直觉向他预警,他冷下脸,点开系统地图。 羡鱼看到“浮黎”二字后,关掉地图,缓步朝对方的方向走去,他走进会客厅,抬起空闲的那只手,挡住试图蹭自己下巴的尺玉。 他看向浮黎,缓缓地露出一个和善的微笑。 羡鱼用着极为温柔的嗓音,语调好似在模仿什么歌剧,亲亲热热地对浮黎说: “好久不见,我的挚友——” ------------ 第126章 0.01%的概率 会客厅中,伫立着的、用冰块所铸就而成的人形幻影,看起来似乎格外的不真切。 羡鱼抱着尺玉,缓步走到沙发旁坐下,把猫咪放在大腿上,一下又一下地抚摸着宠物的脊背。 他无法从那没有五官的脸上,看出浮黎的情绪。 准确来说,星神除了阿哈以外,可能都没有什么情绪? 羡鱼知道,自己为了让所有仙舟人飞升到高维世界,至少使用过两次以太相引擎。 拿星神们、全宇宙当作引擎的燃料,很可惜,从结果来看,他失败了,被迫卷入这无休止的轮回之中。 这一切,都多亏了「记忆」星神浮黎啊。 从以往的记载中可知,浮黎鲜少会出现于人前,但接连两次,这位星神亲自找上他,让他恢复曾经的记忆。 这一次,是第三次。 对星神而言,能有什么需要对方亲自来做的事?为什么不让令使来呢? 羡鱼之前就有过猜测,猜测在自己不知道的许多次轮回中,他都为仙舟联盟,选定了飞升这个结局。 毕竟,浮黎太了解他了。 羡鱼背包里有很多功能各异的道具,姑且不说他能不能发挥出全部的能力,但……浮黎刚好知道他那把镜花水月的破解方法。 光凭这一点,就很值得他怀疑了。 总不至于是轮回无数次,见识过自己无数次道具的效果吧? 要是自己的猜测是真的,那浮黎是真牛啊……祂可真执着啊,怪不得人家是星神呢…… 羡鱼忍不住唏嘘,随后将自己猜测的、可能做过的事,开始换位思考,转换立场。 如果自己是浮黎的话,自己正行走于命途之上,干活干得好好的,结果冷不丁出来了个要称霸全宇宙的人类,对方为了带领自己的阵营飞升,直接把祂和其他星神、全宇宙当油井抽…… 换个更简单易懂的例子,就相当于是应星在给甲方画工图,顺着甲方的想法反复更改,足足返工了几十次。 等到应星以为快要结束的时候,结果甲方说: “感觉不对,但我说不上来,要不咱们用回最初的那一版?” 嗯……自己之前做过的事,对浮黎而言,就相当于是千年、万年的工作成果被推翻重来。 而这个过程,重复了无数次。 光是想想,血压就上来了…… 羡鱼不再是之前的羡鱼,想到浮黎的遭遇后,他短暂地愧疚了一秒钟。 至于为什么只有一秒?很简单啊,他自己其实没什么选择的余地。 但凡浮黎能弄死他,早就弄死了,哪儿还需要对方反复返工? 对于想索自己性命、和全仙舟人性命的星神或是人,羡鱼能为此感到愧疚,自己都得夸自己一句绝世大善人好吗? 再加上,自己从高维世界到了低维世界……是否在某种程度上,自己的存在,有益于低维世界呢? 是错觉吗?总有种自己被绑架到穷乡僻壤的感觉…… 羡鱼忍不住发散思维。 前世,浮黎和智识星神干扰巨像的研究,阻止他拯救被罗浮贵族冰封的岚…… 祂们想要促成什么样的结果?是为了让岚成神? 羡鱼开始用结果来倒推星神的目的。 岚成神后,羡鱼肯定会竭尽全力配合对方。 毕竟,那可是只要拉仇恨就能变强的高级NPC啊,前世的自己不会放弃拉拢岚的。 星神们的目的一目了然,一个字——拖。 拖着羡鱼,不让他玩填色游戏,等待「巡猎」成神,等待岚有足够的筹码,来换取他主动退让。 羡鱼越想越跑偏,开始怀疑自己的死因。 自己和阿基维利一同赴死,是否是浮黎和其他星神共同引导着、才达成的结果呢? 身为「高维入侵者」、接近永生的自己,又是如何死的? 如果是自己在将近五千年的岁月中,把回家当作最终的目标、和支撑下去的动力的话…… 不眠不休打工五千年,可是你倾尽所有想要达成的目标,从一开始就是不存在的。 这跟辛辛苦苦挑了个小行星写毕业论文,结果临近毕业时小行星爆了又有什么区别…… 羡鱼觉得,以自己前世那不稳定的精神状态,肯定会发疯的。 他是怎么死的?岚曾经说过,自己可能会和很多星神对上,他会死的,那么,他是被星神一同杀死的吗? 在死后,他是否成为了树的养料呢? 不可能,他和这个世界的体系根本不适配。 以太相引擎不能带着仙舟人飞升,同理,他成不了低维世界的养料,就算是吞下他也只会消化不良。 羡鱼想起这一世绑定系统时阿哈临走前说过的话,祂说——物归原主。 如果阿哈说的是真话,那他死的时候是有多惨啊?是不是还爆了一地装备?以至于让阿哈捡到了系统? 他的脑海中闪过无数猜测,前世他顶着精神病bUff,脑内存储的记忆少之又少,就像是一台被刷机清除过无数次数据的电子设备一样。 哪怕羡鱼记忆不全,但他也能确定一件事。 那就是,这一次轮回,是浮黎和智识想尽办法、才达成的最好结局。 是羡鱼没有把全宇宙当油井抽的最好结局。 不说别的,单说知道一切的浮黎,这位星神肯定会为了那0.01%的概率,而对他作出退让。 面对这个或许很熟悉自己的星神,羡鱼没有犹豫,决定反其道而行。 你以为我是想重蹈覆辙?错了,我可是个大好人,准备和你冰释前嫌、帮助你的哦。 毕竟,他现如今可没有带着仙舟人飞升的念头,抛开以往的种种纠葛,至少在这一点上,他能与浮黎达成共识,成为最好的盟友啊。 羡鱼摸着尺玉,感受着手掌下那没有任何水分的煤气罐,他看向浮黎,继续保持着先前和善的微笑: “怎么?又需要我帮忙了?” 见浮黎不说话,羡鱼不气馁: “虽然我现在只想当个普通的卜者,和我的心上人谈一段美满甜蜜的恋爱……” “但如果是你的话,如果是你的请求的话,我还会为你破例的。” 岂料浮黎一口回绝:“无须你做什么,记得遵从你我的约定。” 对方反手变幻出一朵冰莲花。 那朵带着对方神力的冰莲花,缓缓朝着羡鱼的方向飞来。 羡鱼按住跃跃欲试、试图用爪子捣乱的猫,借助系统背包将浮黎所赠之物收起。 他不理解,为什么浮黎话这么少?总不至于是因为自己洞察能力强到让人觉得多疑吧? 但羡鱼不是普通人,他可是能把岚那个和哑巴相差无几的锯嘴葫芦,逼到主动开口说话的人啊。 虽然是因为对方受不了太子殿下这个称呼,主动找上羡鱼的……但他也相当厉害啊。 羡鱼继续道: “不如我们坦诚些,开诚布公地谈一谈,如何?” “说实话,我很佩服你,能为了全宇宙的生灵不厌其烦地,一次又一次地忍受着这无休止的轮回……” 浮黎这回终于肯动弹了,祂用那张冰雕脸看向羡鱼,没有说话。 羡鱼看懂了对方的想法——为什么轮回你自己心里没数吗? 羡鱼脸不红心不跳。 他语气越发诚恳:“那都是以前的事了,我哪里知道以太相引擎的威力啊——但凡你早点说呢……” 浮黎劝阻过他不要研究以太相引擎,但是对方又没说后果…… 当然了,哪怕是浮黎说了,他也未必会相信就是了。 这就跟尺玉一样,羡鱼百般说教,也不顶用,这只煤气罐该捣乱还是会继续捣乱的。 羡鱼顶着那张冰雕脸说了半天,硬是没看到一点端倪。 他忍不住怀疑人生。 羡鱼知道自己说话容易让人误会。 哪怕自己的想法很单纯,就如字面意思所说的一样,可其他人总会忍不住多想。 他是「高维入侵者」,与星神的体系不兼容,能扛得住丰饶果实,也能顶得住岚那股能让他当场暴毙的神力。 星神能够在他面前露出破绽。 可是这一次,他说了半天,浮黎一点反应都没有? 难不成因为他再次转生到罗浮,从「高维入侵者」转变为这个世界的土著,相应的特质也跟着消失了? 如果浮黎说得是真的,命运真的无法违抗,那么,他自己是否还拥有更改别人命运的能力呢? 羡鱼冷不丁问:“挚友,是你杀的我吗?” 浮黎摇了摇头,用那玄而又玄的声音,和好似念着什么谜语的语调说:“方才赠予你的,是你的部分记忆。” 羡鱼缓缓停下撸猫的手,下意识挑了下眉,他笑得更灿烂了。 部分记忆?什么意思?故意搞我? 没等他接着发散思维,就听见玉兆的闹钟响了。 到了上班的时间。 羡鱼只好收回思绪,不再继续思考。 “真可惜,我该去上班了,下次再聊吧。” 羡鱼抱起尺玉,与猫咪脸贴着脸,捏住她的一只爪子,朝着浮黎挥手。 他的语气愉悦极了:“挚友,拜拜——” 浮黎即将消失的身形凝固一瞬,接着白光闪过。 羡鱼倒是不介意自己被浮黎记录下来,他已经得出了结论。 他没有失去「高维入侵者」的特质,至于为什么之前的浮黎没有破绽…… 还是他创得不够厉害啊。 羡鱼对着尺玉一顿揉圆搓扁。 猪咪、不、小猫咪立大功!给尺玉开罐头!给她加餐! 羡鱼把之前让尺玉减肥的想法抛之脑后,他心情愉悦地给尺玉开了两个罐头,随后卡着点来到太卜司。 在罗浮收到出战的命令后,六司一齐动了起来,好在他们的太卜萧林是卷王,只会带着其他卷王下属一起加班,直接熬了个通宵。 加班什么的,和羡鱼这种被调到书库的打工人毫无关系。 到了工位上,羡鱼静下心开始翻看系统背包,他翻了个底朝天,没有找到写着寓言故事和「浪漫风景」那张纸。 他左思右想,放不下心,于是从桌子上翻出张纸。 羡鱼回想不起那则寓言,只能写下那三句话。 【惹怒所有的猫猫狗狗,其实是为了与它们分享最浪漫的风景】 【攀上树木最高的枝杈,与它们分享最浪漫的风景】 【独自攀上树木最高的枝杈】 他挨个在每句话后面打上对勾,开始思考如何暗示一次又一次的轮回。 羡鱼想了想,打开玉兆搜索,找到了十分贴合的莫比乌斯环。 姑且不谈它在数学和物理领域上的应用…… 单论图形,它就代表着无尽的循环。 羡鱼对数学和物理不感兴趣,他在那个论坛上,知道莫比乌斯环为主题的戒指,代表着无限循环和无穷无尽的爱。 他用笔在纸上勾勒出图形。 羡鱼画完最后的标注,忍不住迟疑了。 镜流的话,就不必写进去了吧? 如果是游戏的话,现在就是浮黎和智识费尽心思,才打出那概率为0.01%的最好结局,要是真出什么事…… 星神会被气死吗? 羡鱼果断撂下笔,起身在书库上的书架上随便翻找出一本书来打发时间。 得益于前世当社畜的工作经验,他一天看完了两本书。 羡鱼提前点好外卖,等下班时间一到,就迅速起身,带着那张纸回到家中,他特意把这张纸的位置挪到系统背包的最前面。 他一边吃着外卖,一边刷玉兆,出乎意料的是,之前一上战场就失联的镜流发来了消息。 【镜流:遇上了同样追随帝弓司命的巡海游侠】 没等羡鱼回复,镜流又匆匆发来一条消息,说是要集合了。 羡鱼只能默默回了个猫咪比心的表情包,直到羡鱼临近双休,镜流还是没有回复。 他点开系统背包,看着浮黎给出的冰莲花,仔仔细细地查看系统给出的注释。 或许是随着时间推移,系统逐渐开始摆脱阿哈的影响,文本表述变得正经起来。 【是「记忆」星神的「赠礼」,记录着部分记忆】 他深吸一口气,选择使用这个道具。 与其靠着文本推算,倒不如去找回完整的记忆。 羡鱼最先看到的,是一闪而过的、并不完整的片段。 那是一位戴着黑色帽子的灰发青年。 是阿基维利。 “挚友……” 阿基维利轻声呼唤着,那双好似空无一物的金瞳,此刻多了几分悲悯。 对比起对方不明缘由的情绪,羡鱼的内心被撕扯着,一半是妄图焚尽一切的怒火,另一半是令他感到无比安心的平静。 阿基维利摘下头上那顶有着宽大帽檐的帽子,遮住他的视线。 紧接着,画面渐渐消融,由黑色转变为不同颜色的色块,扭曲、抽象的图形逐渐细化。 羡鱼匆匆扫了一眼。 【仙舟·曜青】 羡鱼低头一看,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床边坐着一位丹鼎司的医者,旁边站着策士长。 医者朝着他嘴边递上一碗黑色的汤药,他下意识抿了一口,下一瞬那令人作呕的苦味直冲天灵盖。 羡鱼含着那口汤药,硬生生咽了下去,他看向策士长,不可置信道: “你要杀了我吗?” ------------ 第127章 消消乐模拟器,启动 羡鱼第一时间查看自己的面板。 他现在是「巡猎」令使,多了一项技能,姑且算是多了个召唤物?能让召唤物代打? 他继续看,面板显示他仍佩戴着为仙舟提供加成的魔阴身debUff。 血条只损失了一小部分,如今正以极为缓慢的速度恢复着。 嗯,问题不大。 他试图坐起身,一旁的医者见状立马放下药碗,连忙伸出手去扶。 羡鱼摆了摆手,拒绝医者的帮助,等他坐起身后,医者看着他又一次被染红的绷带,惊叫出声: “元帅大人不要乱动啊!伤口又裂开了——” 羡鱼的注意力被一旁桌案上堆积的文件所吸引。 收回刚刚的那句话,明明问题很大啊! 他下意识忽略了周遭的声音,点开系统地图查看各个仙舟的满意度,除了先前出事的罗浮外,整体保持着相当不错的数值。 看来下属们做得还不错嘛。 羡鱼感受到胸口处的刺痛,低头一看,那位体格健硕的医者正泪眼汪汪地、抖着手给他上药。 他主动出言劝慰道:“哎呀,问题不大,别哭了——” ……结果对方哭得更大声了。 策士长:“……” 劝得很好,下次别劝了。 人在哭泣的时候,根本听不得“别哭”这种话啊! 就像是不小心摔倒的孩童,四周无人时能拍拍脏掉的裤子站起来,可一看到父母,看到能让自己安心撒娇、哭泣的对象后,就会越发控制不住情绪。 策士长凝视着手足无措、努力劝慰医者的上司,心中五味杂陈。 刺杀对仙舟元帅而言,不过是家常便饭。 元帅杀过金人,也杀过虫子,还主动带领着下属们一同处理灾祸,做了宇宙中其他势力不敢做的事。 或许是因为解决灾祸的方式饱受争议,因此,总会有人接连不断地试图杀掉上司。 至于让元帅改正、换更温和的手段?那是不可能的。 上司和下属都是一脉相承的护短,是属于宁可自己受伤,也不愿意让云骑冒任何风险的类型。 能让元帅主动派出云骑出战,那必定是能够轻松获胜的战争。 总的来说,仙舟联盟在一定程度上遏制了灾祸。 而侵扰各个星球、带来纷争的源头,正是自称「帝皇」鲁珀特,和「螟蝗祸祖」。 鲁珀特认为,有机生命没有智械生命完美,有机生命的决策漏洞百出,哪怕创造出怎样的盛景,也都会步入末路。 于是,鲁珀特在宇宙中散播「反生命」程式,让无数星球上的机械失控,机械们纷纷成为鲁珀特理念的践行者,主动掀起叛乱。 其中就有仙舟的金人,它们夺取舰船控制权,让仙舟人苦不堪言。 至于虫子,出自「螟蝗祸祖」之手,哦,这只是仙舟人自己的称呼,宇宙中对其的称呼是「繁育」星神。 祂所繁育的虫群,吞噬着生灵,侵蚀着大地和海洋,所到之处都被虫群所覆盖。 虫群汲取着各大星球的生机,同时接连不断地留下虫嗣。 除了原地用巨像打爆星球、一劳永逸地处理掉诞生的、即将诞生的虫子外,别无他法。 得益于仙舟的巨像,宇宙中的智械危机和虫灾被有效遏制。 将军们开着巨像卷生卷死,打下上百个宜居星球,被打成矿的、被虫灾侵蚀不宜居住的星球更是不计其数,捷报接连不断地从前线传来,甚至让元帅这个顶级卷王叫停…… 至于为什么元帅没有直接出手解决……或许对方有自己的想法? 外人无从得知元帅的想法,等到「不老不死」转变为诅咒之后,元帅就关闭了巨像的使用权限,只有得到批准后,其他仙舟才能使用。 减少巨像的使用频率后,灾祸再度卷土重来,在其他星球掀起纷争。 元帅没有再管,策士长不知道对方的打算,他见过许多次满身是血的上司,但大多数时间,血都是别人的。 只是这一次尤为特殊。 获得「帝弓司命」赐福的上司,毫无防备地、被刺客洞穿了胸膛。 等他带着云骑赶到时,胸口被开了个洞的上司打晕了刺客,没有使用令使的力量下死手。 原因很简单,一是想要从刺客口中套出更多信息。 二则是,刺客的模样就像是幼小的孩童,上司下不去手。 上司见策士长带人赶来后,叹了口气,语气平静到好似不是他濒临死亡一般,事无巨细地向云骑下达接下来的指令。 要不是他迅速出手,打晕对方,估计转头这人又要坐在桌案旁工作了。 策士长冷笑一声,对端着药的医者说:“再多加些黄连——” 羡鱼:“……” 虽然羡鱼对中药并不了解,但他也知道这味药材的味道…… 刚刚那口药已经够苦了好吗!你怎么还加黄连啊! 医者憋回眼泪,出言安抚道:“元帅大人放心,黄连不在您的药方里……” 羡鱼一回想起那口喝完就令人作呕的汤药,就感觉头皮发麻,但瞅着医者仍带着泪痕的脸,还是硬着头皮接下药碗,一口闷掉。 等医者留下包裹好的中药、离开两人视线后,策士长开口道:“刺杀你的人,不是小孩,他们种族都是那副模样,真是搞不懂你……” 古人言,慈不掌兵,情不立事,作为引领整个仙舟联盟的元帅,更不可能是什么对敌人心慈手软的人。 这个无数次把他气到血压飙升的上司,总会在某些奇怪的地方,保留着部分人性。 羡鱼忍不住叹了口气。 他向来对小孩多几分宽容,但是谁能想到,对方会突然暴起伤人啊! 换种说法,你会防备史莱姆吗?哪怕是吸引了它们的仇恨,也完全不会在意吧。 他万万没想到,还真有能创死人的史莱姆啊! 这不跟史莱姆暴起把顶级盾辅创到掉血一样离谱吗? 羡鱼的目光再次移向那堆文件。 策士长再次冷笑:“你就躺着好好养伤吧——” 被勒令养伤的羡鱼闲来无事,在庭院中四处溜达,刚好被他发现一盆长势喜人的绿萝。 羡鱼当机立断,把药汤尽数倒进盆栽里,一连倒了三天,都没人发现。 直到医者再次替羡鱼诊脉时,发现了端倪。 医者欲言又止,他对着元帅不好说什么,只能转头将病情告诉给策士长。 策士长溜达一圈,找到了那株半死不活的绿萝,他心中陡然生出一股无力感。 药都不好好喝,你以为你是什么上千岁的熊孩子吗?! 策士长冷笑,很快想出了对策。 隔天,办公地点摆满了盆栽,羡鱼定睛一看,认出了盆栽的品种——发财树。 羡鱼:“……” 他看向策士长,对方呵呵一声:“你以为我没有对策吗?再倒啊——” 羡鱼:“……你狠。” 罗浮刚打完仗,正是需要用钱的时候,策士长你居心何在啊!狠,太狠了! 羡鱼愤怒地一口闷掉汤药,开始琢磨着接下来的事。 他最初选择的就是唯物和平等,仙舟人的衣食住行不用说,肯定是要有最基本的保障。 住所的话,至少得免费提供吧?人均得四十平朝上吧?现阶段面积不够,只能慢慢琢磨了。 对于愿意为仙舟付出的人,他向来大方,会竭尽全力提供最优越的条件。 至于剩下的人……他会尽量让下属调配资源,平均的、公平的分配给他们。 这种仅存在于梦境中的、乌托邦式的生活,他会尽量去营造的。 至于仙舟联盟打下的星球,和主动依附过来的附属星球……暂且放到一边吧,他没什么精力管理。 等拉满各个仙舟的满意度,再处理其他星球。 多改造几个度假星球,到时候当作年会抽奖的奖品好了…… 羡鱼的思维越来越发散,他灵光一闪,对策士长说: “我们可以把那些失控的机器搬过来,修一修让它们给咱们干活啊——” 策士长:“……” 羡鱼越想越觉得有道理,开始给策士长灌输自己的想法。 他们仙舟的观念是唯物和平等。 全员都是唯物主义者,自然不会认为智械是独立的个体,更没有所谓的人权。 而且它们比金人矮小得多,还很好控制,在法律上不给薪水不违法,把它们拆成零件也不违法,自己出故障还会维修,多好的工具啊。 策士长:“……阎王听了都得原地让位给你。” 羡鱼很是不解。 把失控的、伤人性命的机器拆拆改改,让它们为人类做事,难道不算是节约资源吗? 他们是唯物主义,怎么可能会共情充电线和手机呢?只不过都是人类的工具罢了。 退一万步讲,羡鱼这还算是给它们机会向人类赎罪呢! 策士长嘴角抽搐: “要不你问问「帝弓司命」吧,刚好你之前点名要的孽物抓了不少——” 羡鱼皱着眉头,闻言只得点了点头。 他不了解星神,不知道命途对于岚来说,是什么样的存在,于是只得让下属抓十几个、几十个活的孽物备着。 羡鱼准备再和岚见一面,借此确定对方是否仍保留着人性,来确定对方是否能为他所用。 召唤神明,总得有合适的祭品吧?他弄十几个孽物不过分吧? 刚好岚能和他见面,还能践行命途,属实是双赢啊。 在对方邀请他成为令使后,仙舟的将军们接连收到了「巡猎」的赐福,都获得了召唤物。 至于仙舟的信仰问题…… 在岚毫不吝啬地给出神力,任仙舟使用的时候,就已经没有了争议。 岚的行踪飘忽不定,用游戏来表述,现如今的岚就是在宇宙这张地图上四处游走,跟个打野似的,四处搜寻野怪,也就是丰饶孽物。 遇到无法挽救的星球,就直接射上一箭。 这让羡鱼感到十分惋惜,浪费,太浪费了! 但他又转念一想,感觉就算是留下被丰饶之力活化的星球,也没什么大用,就像是被虫群肆虐的星球一样,还是炸了最干净。 策士长接着说: “哦,还有真蜇虫,真不知道你要虫子干什么……” 羡鱼不假思索道:“做罐头啊。” 策士长:“……你不会还打算卖吧?!” 羡鱼皱起眉头,站在道德制高点上指指点点: “你是什么活阎王啊!怎么可能会卖虫子罐头?” 策士长闻言,松了一口气。 “很浪费资源的好吧,做罐头浪费工业,发电又得吃东西,虽然它们繁殖能力是很快啦,饿死一个很快就能补上——” 策士长:这口气松早了! “总之,还不如炸个干净,一了百了。” 羡鱼如此总结道。 策士长很是警惕,继续追问,羡鱼这才松了口,说:“是准备给阿哈的。” 这一次,下属不反对了,还十分积极地询问需要准备几箱罐头。 羡鱼忍不住咋舌,这是还在记仇啊? 但他是个通情达理的上司,十分理解策士长这颗想要报复阿哈的心。 “嗯……三箱吧,等有机会就给祂带过去。” 阿哈自己当○师都会告诉自己的信徒,没道理有好东西不分给信徒的啊? 至于为什么会是三箱……只能说,再多他就懒得拿了。 羡鱼吩咐策士长准备孽物,随后他召唤出召唤物。 召唤物的形态可大可小,最大能站在曜青最前方守卫仙舟,最小差不多有两人高。 召唤物的武力值超高,能轻松解决刺客,至于其他功能……羡鱼一直待在曜青,暂时没有尝试的机会。 它哪哪都好,就是不会说话。 他看向身侧耀眼的庞大虚影,试探着开口询问: “我要见——嗯……某种程度上,祂应该算是你的父亲?总之,我要见岚一面。” 虚影:“……” 策士长:“……” 什么父亲不父亲啊?怎么?太子人没了就开始折腾太孙了? 虚影沉默半晌,正当羡鱼以为它要继续当哑巴的时候,医学奇迹发生了。 虚影开口说话了。 那声音不知从何处传来,听起来虚幻又缥缈,好似林间只能看到、却摸不到、转瞬即逝的雾气。 “好。” 虚影顿了顿,接着补充道: “不是父亲。” 羡鱼:“……” ------------ 第128章 还差一拳 闻言,羡鱼松了口气。 如今的「巡猎」星神,既然有闲心回应这些玩笑话,那应该还保留着部分人性吧? 没等羡鱼再说些什么,虚影又成哑巴了。 羡鱼估摸着可能是岚在忙着打爆星球,这才没有及时回应。 于是他转头吩咐策士长,让对方把孽物从幽囚狱里拎出来给岚备着。 没等策士长走出门,就见曜青的天突然暗了下来,再仔细一看,一个庞大的身形覆盖了整个曜青。 是「帝弓司命」。 曜青人察觉到星神的降临后,兴奋地欢呼着,大声赞扬着这位神明的慷慨,称颂着神明的功绩。 羡鱼:“……” 他走出房门,步入庭院,抬头看着那遮天蔽日的人马和车轮的组合,忍不住叹了口气。 羡鱼先是拦住策士长,掏出背包里岚的母亲制作的各类美食,让对方找人处理,接着他召唤出召唤物,没好气地说道: “你就不能像阿哈那样,整一个分身吗?” 虚影:“……” 羡鱼很是无奈。 这样一来,计划全被打乱了。 他原本想直接履行和对方母亲的约定,可是现如今整个曜青,都因为「帝弓司命」的降临而躁动起来,怕是一时半会没办法去找岚的母亲。 好在羡鱼如今是元帅,不是将军,不然还得亲自下达命令。 看来自家下属,和负责相关事宜的地衡司有的忙了,得维持好秩序啊…… UR哪儿哪儿都好,就是行动力太强,当人的时候办事效率极高,成神了还是如此。 羡鱼服了,有他在,哪里需要「帝弓司命」亲自降临啊? 要打爆星球他自己就打了,哪里还轮得到岚出手? 虚影没有说话,但羡鱼知道,岚听见了自己的话。 因为,空中那位神明消失在了众人视野之中,仅剩下尚未平复情绪的人们在欢呼着。 紧接着,一位蓝发黑眼的青年人,突然出现在庭院中。 羡鱼与对方那双无波无澜的眼睛对上视线,轻笑一声: “先坐吧——” 岚没有说话,跟着羡鱼,沉默着在石桌旁落座。 羡鱼以手支颐,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岚,开始和对方聊天: “信仰对你来说,哦,应该算是香火?供奉?这些对你有用吗?” 岚缓缓摇头。 羡鱼闻言,皱着眉头,在心里排除掉让全宇宙改信「帝弓司命」的方案。 他想起了阿哈第一次见到他时,赠送的十分之一神力。 那顶带着足以摧毁整个星系力量的面具,对岚有用吗? 他问: “你能吞噬掉其他星神的神力吗?能为你所用吗?” 岚定定看着羡鱼,又一次摇头否定他的问题。 羡鱼很是苦恼,看来没办法把星神当材料刷。 哪怕祂们再如何强大,也成不了岚的升级材料啊! 难不成只能靠拉仇恨吗?可是星神们又不是傻子,哪里会轻易与同为星神的「巡猎」结仇啊? 祂们和岚结完仇之后,平白给敌人增加实力,但凡有点脑子,都不会上钩。 羡鱼忍不住叹气,他余光一瞥,看到策士长领着五六位侍者,他们端着各色菜品来了。 是岚的母亲,为岚准备的。 好在一直放在系统背包里保存,哪怕隔了几百年,也仍维持着刚放入背包时的状态。 羡鱼拿过酒壶和酒杯,给自己倒了杯酒。 “我找你来,是为了履行和你母亲许下的承诺。” 他一手撑着下巴,一手执着酒杯,目光落在岚的脸上。 “她亲手做了美食,拜托我和策士长带给你——” 除了履行承诺外,羡鱼还有些事情想要确定。 作为人的岚,或许会为几百年尚未吃过的、母亲的饭菜而动容。 那么,作为星神的岚呢?对方是否会为此动容?又能为仙舟、为故乡做到哪种程度呢? 或许是对方成为星神的缘故,也或许是自己不会看人脸色,瞅了半天,硬是没从那张面瘫脸上看出些什么情绪。 岚拿着筷子,吃了几口菜,随后放下筷子,对羡鱼说: “你……不必如此大费周章,只要仙舟需要,我都会去做。” 羡鱼瞪大眼睛,他没有控制面部表情,直白地把自己的情绪写在脸上。 他震惊的不是这句话所代表的含义,震惊的则是……好长一句话啊! 羡鱼心情复杂,有种目睹哑巴开口的荒谬感。 他下意识感慨道:“你这是说了几个字啊?” 岚:“……” 蓝发黑眼的青年没有说话,静静地看着羡鱼。 神与人,终归是有区别的。 与燧皇达成交易后,除仇恨以外的全部情绪,被残余的岁阳尽数吞噬。 但祂仍保留着身为人的记忆,记得曜青,记得家人,记得对方的行事风格。 对方偏袒起下属来毫无原则,但若是立场转换,就会立马警惕起来。 只是祂没有想到,对方的关注点还是一如既往地清奇。 羡鱼习惯了岚的沉默,翻出系统背包,拿出其中一枚神之心。 那枚金黄色的棋子,有着签订契约的作用。 系统背包中,标注着几句话。 【可使用此物订下三次契约】 【这是给予玩家的赠礼】 【纵使苍天陨落,契约必须完成】 羡鱼没有用过这个道具,也不知道使用后是怎样的效果。 当然,在此之前,也从未有过值得让他掏出这件道具的人或神。 羡鱼将那枚棋子形状推至中央,五指并拢朝着岚示意。 “就让此物为你我做个见证吧。” 他相信,「帝弓司命」一定能看出此物的用途。 岚扫了一眼那枚棋子,微微颔首: “作为交换,你不得滥杀。” 羡鱼欣然接受。 这一点很轻松啊,他可从来不是滥杀之人。 岚继续说:“不能把其他种族做成罐头,也不能用它们发电。” 羡鱼脸上的表情险些没绷住。 他开始头脑风暴。 不是,岚到底是从哪儿听到的啊?难不成是因为召唤物? 岚垂下眼,拿起筷子夹了块酱肉,祂又重复了一遍方才说过的话: “只要仙舟需要,我都会去做。” 羡鱼很快作出了选择,没有再犹豫,十分干脆地答应了。 如今岚是队友,为了队友作出退让,再正常不过了。 就像是在打游戏一样,他这个以往直冲高地的头铁玩家,也得适度退让,给主C发育的时间啊。 问题不大,之前他能招惹所有星神,那这一次,他同样能替岚拉到星神们的仇恨。 只要能让岚变强,其他都无所谓。 两人达成共识后,那枚棋子闪烁着金光。 羡鱼收回道具,询问岚:“你有什么特殊的感觉吗?” 岚摇了摇头。 羡鱼很是纳闷,难不成神之心也用不了?不应该啊? 他查看背包里的神之心,发现标注有了变动,三次改为两次,最后还多了一句话——食言者当受食岩之罚。 羡鱼想了想,估计是他和岚都没有违背契约,这才没有任何反应吧。 他又看向背包里那把被浮黎破解的镜花水月。 羡鱼这次仔仔细细地翻看标注,发现这把刀跟精神病bUff的副作用一样,将最关键的信息被隐藏在最角落的位置。 【使用时无人会察觉】 【搭配上解放语能够发挥出全部威力】 不知道失忆多少次的羡鱼:“……” 鬼知道解放语是什么玩意啊! 这把刀原本的效果是,能够完全催眠敌人,支配他们的五感,并让他们永远处于完全催眠的状态,每次使用镜花水月,他们都会沦为俘虏。 奈何因为浮黎的缘故,他没试过这把刀,也幸亏没试……谁知道这个道具到自己手上后,会是怎样的效果。 刚好眼前有位星神…… 羡鱼掏出这把刀,对岚说:“你能看出这把刀的用途吗?” 岚顶着那张面瘫脸,一边夹菜,一边摇头。 羡鱼拔出镜花水月,问岚:“你有看到什么东西吗?” 岚面无表情地吃菜,再次摇头。 羡鱼陷入沉思。 哪怕发挥不出全部威力,能有几成也够用了,那是从完全催眠变成了什么?短暂的催眠?还是心理暗示? 他试探着开口:“只要我需要,你都会去做。” 岚拿着筷子的手顿住了,视线移向羡鱼手里的那把刀,言简意赅道:“是暗示。” 岚难得多说了几句:“若不是你先前提过这把刀,我恐怕也察觉不出端倪。” 羡鱼“哦”了一声,把刀收回刀鞘。 只要对星神有用就行。 触发条件是什么?必须是信任他的人吗? 羡鱼余光一瞥,刚好看到策士长,当即朝着对方招了招手。 策士长下意识后撤一步,满脸戒备:“怎么了?” 羡鱼再次拔出那把刀,说: “策士长,其实你很喜欢加班,对吧?” 策士长:“……” 下属接连不断地爆出仙舟粗口。 羡鱼自动忽略对方的脏话,开始比较岚与策士长的区别,岚开口提示:“他对你有戒心。” 羡鱼转头看向策士长,愤愤不平: “我让你上一休一,给你加工资,你居然还对我有戒心!” 策士长:“……请对自己有一个清晰的认知,好吗?” 换作任何一个人,都会对元帅有戒心的好吗! 哦,狂热的下属们除外:) “真可惜……” 羡鱼忽略一旁策士长“可惜什么可惜我不喜欢加班吗”的骂声。 对自己没有戒心的人,恐怕只有未曾见过他的人,和除浮黎以外的所有星神。 嗯,没见过他的人……也没有对对方下达心理暗示的必要了。 见都见不着他,肯定不是什么值得他花心思的人物。 星神的话,肯定要给阿哈用的。 羡鱼愉快地敲定了下一次使用镜花水月的时间,随后扫了眼石桌,看只有两道菜没吃完,就催促岚快点吃饭。 岚撂下筷子,主动邀请羡鱼吃菜:“她最擅长的,就是酱肉,你和策士长尝一尝吧。” 羡鱼本想着把这些菜全部留给岚,一听这番话,心下迟疑,但考虑到是自家UR的邀请,还是不好意思拒绝。 他抬头搜寻策士长的身影,搜寻未果,琢磨着对方是去找曜青将军传达自己的命令了。 于是,他拿起筷子,夹了块酱肉。 果不其然,正如岚所说,味道相当好,入口软烂,肥而不腻。 岚又指了指另一道菜,示意让羡鱼吃。 羡鱼想也没想,夹了一筷子塞进嘴里。 怎料,这道菜又咸又甜又辣,给羡鱼带来的刺激,堪比之前喝的苦汤药。 用贴切一点地形容,就像是菠萝咕噜肉,先后蘸了芝麻酱和辣椒油的口感。 羡鱼:“……” 他顾及着是岚母亲做的菜,吃一口就少一口,于是硬生生咽了下去。 羡鱼猛灌五六杯酒,这才压下口中怪异的味道。 他再抬头,见岚还是顶着那张面瘫脸,瞬间理解了一切。 这就是你的复仇吗?这就是对“汝母吾养之”的报复吗?「帝弓司命」?! 羡鱼抬头四处张望,看到策士长后,热情地邀请对方: “酱肉太好吃了,快来。” 策士长迟疑,他不信上司,但是愿意相信岚,见岚也跟着点头,这才拿起侍者准备的备用筷子。 羡鱼和岚专注地盯着策士长,看着对方先是夹了口酱肉,吃进嘴里后,明显放松了下来,于是接着夹起另一道菜。 羡鱼见下属硬生生咽下去,表情逐渐扭曲。 他知晓对方同样是在顾及这道菜的特殊性,拍拍对方的肩膀,语重心长道: “一个好吃的橘子,是分不到别人嘴里的。” 策士长:“……” 策士长选择用脸骂人。 “她也只会做酱肉了,至于其他菜——” 作为「帝弓司命」的岚,原本平静到毫无波澜的语气,在提到自己母亲时,终于变了。 祂像是在叹息,也像是放轻了语调: “……是真的很难吃。” 羡鱼:“……” 怪不得岚刚吃一口菜,就开始说愿意为仙舟做事了。 原来还有一部分原因是菜太难吃了啊…… 嗯,还差一项。 再揍岚一拳,就完成和她的约定了。 羡鱼站起身,重新理了理收束衣袖的皮质护腕,收紧绑带后,轻声道:“走吧,去见一见她。” ------------ 第129章 暴揍帝弓× 羡鱼带着岚,轻车熟路地避开人群,朝着目的地走去。 走着走着,一人一神行至一片柏树林。 柏树高耸好似要伸入天际,他们一同穿过这片树林,路过蜿蜒而下的溪涧。 走了一阵,最先看到的是尚未雕刻字迹的石雕牌坊。 羡鱼主动开口解释: “此处是他们安眠的地方,为仙舟作出贡献的人,以后都会在这里,不过我暂时还没想好起什么名字……” 死亡,是大部分种族都需要面对的问题。 羡鱼刚开始并不在意死亡,经过时间推移,他开始正视死亡,追求所谓的仪式感。 死者为大嘛,人总是要落叶归根的。 不管怎么样,总要留下些什么,证明ta来过吧? 仙舟人的想法各异,有人会找专人制作牌位,还有人会按照古制为逝者举办葬礼。 羡鱼左思右想,觉得至少得留下个牌位,或者立个碑。 至于长生种的死亡…… 每个仙舟人都将会面临的魔阴身,这是困扰他们许久的问题。 仙舟人的长生,姑且算是基因飞升?从基因的角度,延长了他们的寿命。 只可惜,基因飞升和机械飞升无法共存,天生残疾的仙舟人无法移植义体。 在尚未与浮黎达成合作的时候,他给各大仙舟的丹鼎司批了不少经费,让他们自行研究,砸了很长时间的经费,终于有了进展,他们开发出一种丹药,能够有效缓解魔阴身的症状。 羡鱼对此很是满意,他不是专业人士,不了解如何医治魔阴身的仙舟人,唯一能做的就是打爆星球、搞钱、批经费。 他一个没当过医生的人,哪怕是插手了也是瞎捣乱,专业的事,就要交给专业的人做。 至于下属没能从根源上解决问题……问题不大,研究本来就是要靠钱和时间,才能堆出成果的。 之后他与浮黎达成合作,只是权宜之计,肯定还是得丹鼎司继续研究的,靠谁都不如靠自己。 现如今,堕入魔阴身的仙舟人在经过丹鼎司的治疗后,有百分之十的概率,能在濒死时保留理智、毫无痛苦的离去。 总的来说,能避免民众被迫与亲人、爱人、友人举刀相向,就已经是不错的进步了。 至于这个百分之十的概率,何时能刷到百分百…… 羡鱼不知道,反正继续砸钱砸时间就完事了。 嗯……看来得找个机会和「智识」交个朋友。 羡鱼漫不经心地想着,一边抬脚踏上石阶,一边问岚: “你知道的,我不会取名字……下属挑了几个字,忠、仁、佑和义,你觉得哪个字最合适?” 古制中,逝者的安眠之地颇有讲究,分别有坟、墓、冢、陵和林五种,规格和数量各不相同。 身份高贵之人的安眠之处为坟、冢,帝王则是陵。 至于林,代表着家族墓地,又代表着圣人的安眠之处,古籍中的先例屈指可数。 以往的王公贵族,都得按照规矩来,不得在丧仪的细节上有丝毫逾矩。 不过他们仙舟都上天了,都征战星海了,哪里还需要遵循古制啊? 所以在下属询问羡鱼意见时,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历史上数量最少、有着圣人含义的林。 名字嘛……羡鱼文学素养堪忧,想不出什么名字,但整个仙舟,也只有他有资格来为仙舟英雄的安眠之所取名。 只可惜,羡鱼是个选择困难症,除了炸星球的时候不会犹豫外,面对这种问题,还是挺发愁的。 他家UR很快替他做出了选择,言简意赅道:“忠。” “至忠林,嗯……” 羡鱼起名水平有限,更分不出好坏,但考虑到是六边形战士岚选出来的,他没有犹豫,当即决定就用这个名字。 “就这个名字吧。” 文学素养甩羡鱼十几条街的岚,自然知晓“林”所代表的含义,祂的那张面瘫脸多了几分了然。 “这也是你的安眠之处。” 岚的语气古井无波,听起来就像是在咒羡鱼死。 羡鱼:“……” 岚,你可真会聊天啊! 他嘴角微抽,没有回答岚的问题,叹道: “人总是要落叶归根的。” 羡鱼先前听过一种说法,人的一生会死三次。 第一次,是肉体上的死亡,五脏六腑停止运转,生机断绝。 第二次,是在葬礼上的死亡,亲朋好友为逝者集聚在一起,送对方最后一程。 等到逝者被亲朋好友遗忘时,则是第三次死亡,也是真正的死亡。 爱与死亡,是很多父母、长辈,都不会教授的课程和概念,唯有等到至爱亲朋真正逝去的时候,才会真切地、同时体会到这三个字,明白爱与死亡的真实含义。 对于死亡,羡鱼刚开始并不在意,直到下属一个个离开后,才开始有了实感。 就像是在亲近之人的葬礼上,你未必会为对方的逝去而哭泣,直到随着时间流逝,你才会慢慢地、真切地感受到,对方将永远缺席你的人生。 这时,你才会难过、会哭泣。 至于自己的死亡……他想象不到。 羡鱼忍不住开始发散思维。 身为「高维入侵者」如何死去?众多星神围攻吗?等到那时,他有毁灭星系的焚天神兵,有什么可怕的?还是说…… 他接近永生,只要他想,他能永远活着。因此,只有一种可能,才会让自己打出这个死亡的结局。 是他绝不能面对的、最想抹除的可能性。 羡鱼漫不经心道: “我大概会在临死前拉着全宇宙陪葬吧,哦,仙舟人除外。” 岚:“……你不会的。” 四周静谧无声,被清风拂过的树叶,拖拽着细碎的、耀眼的光影。 羡鱼没有说话。 他没有道德,哪怕是UR也别想着绑架他。 羡鱼抬眼,视线追随着那跳跃的光点。 岚继续道:“我会阻止你。” 羡鱼自动忽略对方的话,加快脚步,他们一同遇到了现任曜青将军,以及被绑成串的孽物。 先前羡鱼就让策士长叮嘱下属,让下属为「帝弓司命」准备好孽物。 他对星神一知半解,不知道临时把岚找来之后,是否会影响到祂的状态。 以防万一,还是替对方准备好孽物。 下属对神色隐隐带着激动,但还是克制着情绪,朝着他们微微颔首,随后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岚盯着那一排孽物,不明所以。 祂不知道对方是否有什么计划,于是只得按兵不动。 羡鱼循着对方的视线,主动开口解释道: “因为不知道会不会影响你的「巡猎」,所以提前备好孽物,留给你杀。” 岚:“……你不必搜寻孽物。” 祂听着羡鱼的语气,好似不是准备了什么孽物,倒像是过年走亲戚时顺手带的什么礼物。 羡鱼挑了挑眉,那双空无一物的眼睛,在此刻亮了起来。 “也就是说,你分身的行为,不会影响到你的本体?” 岚正想处理掉眼前的孽物,闻言,祂顿了顿。 祂不知道羡鱼为何会突然如此开心,但还是老实地点了点头,肯定了羡鱼的猜测。 羡鱼不假思索道: “那你在每个仙舟上都放个分身呗,给我打工……” 他猛地顿住,改口继续劝道: “哦不,不是打工,你该继承家业了。” 岚:“……” 岚木着脸,不再言语,抬手动用神力,瞬间了结那一排丰饶孽物。 顾及着此地是曜青,祂刻意留了手,结果还是不慎在地面上留下了些许痕迹。 羡鱼盯着眼前长十米,深三米的大坑,只觉得一阵肉疼。 这可是千挑万选的、最昂贵的材料啊! 他总不能让对方赔钱吧?!岚都成星神了,哪里来的钱啊? 他左思右想,想起了岚身为人类时的存款。 对方当时被罗浮贵族冰冻起来,肯定没来得及把钱花完。 估摸着还剩下不少。 羡鱼咬牙切齿道: “……维修费从你之前的工资里扣。” 岚:“……” 祂没有说话,跟着对方步入由砖瓦构建的建筑中。 室内的构造、陈设与仙舟其他的建筑不同,主要以木梁承重。 除此之外,还放置着古时祭祀祖先所需要的香炉。 岚来到母亲的牌位前,与其并列的,还有父亲的牌位。 “要统计以往伤亡的云骑,和云骑的家属,这可是个大工程……” 羡鱼放低音量,看着岚拿起三炷香,放在烛火上点燃。 “我想了想,除了为仙舟征战的云骑外,能解决云骑们后顾之忧的家人,同样值得嘉奖……” 羡鱼见对方把那三炷香插进香炉后,也跟着点了三炷香。 他上完香,对着牌位说:“答应你的事,我做到了。” 羡鱼侧头,看向岚。 他用左手拽住对方的领子,语调轻快极了: “现在,还差最后一项——” 羡鱼转了转右手手腕,接着握紧拳头,笑着朝着岚的那张脸上揍了一拳。 他没打算收力,毕竟岚是星神嘛,别说是揍一拳,哪怕是暴揍一顿,也不会留下什么皮外伤。 只是羡鱼没想到的是,岚似乎并没有防备他,这一拳结结实实地打到了岚的脸上。 他心下讶异,干脆利落地抽回揪着对方衣领的手。 猝不及防被揍了一拳的岚:“……” 与羡鱼同行的分身,只分出极少的神力。 当然,哪怕是再少的神力,也能轻松躲过人类的攻击。 只是,祂没有察觉到对方的意图。 对方的那张脸,让人难以和杀伐果决的仙舟元帅划上等号。 或许是为了弥补气场上的差距,他鲜少会在脸上展露自己的想法。 对着仙舟人,他是好说话的上司。 但对着其他人,就算是有什么负面情绪,那人会在第一时间,露出笑脸。 那种笑容,很难让人感到亲近,更像是一种警告。 警告对方,我都笑了,你为什么不跟着笑? 总有种下一秒就会翻脸的感觉。 无人能感知到那人的真实情绪,哪怕是他下令处理敌人,也让人察觉不到任何杀意。 比起杀敌,更像是在玩什么新奇的游戏。 成为神明的岚,也无法感知对方的情绪,因此祂毫无防备地、被打了一拳。 羡鱼定定地看着岚,说: “我需要你的力量,来造一个洞天,一个不会被任何星神察觉到的洞天。” 他要为仙舟留下后手。 要是岚做不到,他就多拉几个星神的仇恨。 “这件事,你必须做到。” 岚沉默半晌,问:“在曜青?” “不,不是曜青。” 羡鱼摇了摇头,否认了岚的说法。 对方的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曜青,那这个后手,就更不能留在曜青了。 至于留在哪个仙舟……他得好好想想。 “不着急,慢慢来——” 羡鱼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说起来,和你的儿子、啊,不是儿子,总之,和它说话,你是能听到的,对吧?” 岚点了点头。 除了能听到羡鱼说话外,还能感知到对方是否在使用祂赠予的力量。 羡鱼一听,放心了。 能把岚找过来就行。 他立马开始赶神:“哦,那没事了,你走吧。” 岚:“……” 祂不再言语,收回分身,继续于星海中寻找孽物。 岚一次次地挽弓射箭、清理孽物。 祂本以为,自己与羡鱼再次相遇,会是在千百年后,直到祂察觉到问题。 祂察觉到,对方频繁地使用那份力量。 频繁到,让祂不得不分出一缕意识,去查看对方的情况。 当岚来到羡鱼身边时,对方遇到了刺杀。 羡鱼丝毫不慌,完全没把试图靠近他的敌人放在眼里。 他有些惋惜,扫了眼饭桌上的饭菜。 这可是招待星际和平公司股东的菜品。 哪怕是成日不吃饭的他,也会忍不住多动几次筷子的美味啊! 羡鱼轻声哄着怀里抱着的、四五岁的小女孩。 “我们来玩个游戏吧,只要你赢了,我就送你一件礼物。” 他轻笑一声。 “那么现在,捂紧耳朵,闭上眼——” 羡鱼用右手按住小孩的后脑,确保她不会看到这个年龄段不该看到的东西后,转头看向一早被召出的虚影。 他仍是那副让人看不出想法的表情,用着辩不出喜怒的语气,对虚影说: “处理一下——” ------------ 第130章 喜提科研SSR 召唤物,一款杀人越货、清理敌人必备好物。 仙舟将军和元帅人手一个。 自从有了它,羡鱼再也不用担心被刺杀了。 若是非要鸡蛋里挑骨头,说出些什么缺点的话…… 那就是召唤物亮度太高了。 尤其是在室内的时候,会造成光污染,让人看了头晕目眩,很不舒服。 该怎么形容呢?就相当于是好多个人把你围在中间,一起搞电焊。 这一次,不只有羡鱼一人在场,还有两位同为「帝弓司命」令使的下属。 在察觉到有敌人时,两人迅速召唤出自己的召唤物。 三个召唤物,光污染超级加倍。 强光直照进眼睛里的刺激,让羡鱼险些没维持住脸上的表情,他不得不闭上眼睛。 他们接连不断地听到重物落地的声响。 羡鱼隐隐察觉到,有温热的血液溅到他的脸上。 他在心里感慨,这打得未免太激烈了吧?是不是桌子上也全是血? 真可惜,白白浪费了这桌菜和美酒。 紧接着,他清晰地听到有什么东西被人拖拽着朝外走。 估摸是外面的下属,听到了这里的动静,但又没有得到自己的命令,只得安静等待,一等召唤物清完怪,就立马进来处理现场。 羡鱼睁开眼,隔三差五被烂桃花堵在将军府要名分的海王女下属,与热衷每日涂粉烫头的讲究男下属,不约而同地向羡鱼递上手帕。 羡鱼没有犹豫,接过海王女下属的手帕擦拭脸上的血迹。 讲究男下属语气幽幽:“您这是性别歧视……” 羡鱼刚擦完脸,手帕就被女下属一把抢过,他听完男下属的话,也顾不上计较其他,忍俊不禁道: “这不是你们的建议吗?要事无巨细地照顾女性……” 男下属深吸一口气,随后用那张硬汉脸露出得意的笑脸。 “无妨,我是曜青的将军,能陪伴在您身边就够了。” 女下属皮笑肉不笑地捏着手帕。 眼瞅着下属们又要开始互怼,羡鱼无奈叹气,主动转移话题:“走吧,换个地方。” 两位下属立马休战,一人跟着抱着小孩的羡鱼朝外走,另一人架着公司股东紧随其后。 羡鱼余光扫到迟迟没有消失的召唤物,迷惑一瞬,猜测可能是岚的意识降临到了召唤物身上,他想也没想地把岚抛在一边。 正事要紧,先解决正事。 一行人步入庭院中,男下属瞅着这面积只到百平的假山和鱼池,忍不住叹气。 奈何上司住习惯了,不然他非得给对方换个更大的地儿。 羡鱼蹲下身,把怀里的小孩放下。 “你赢了——” 他对上小孩写满期待的眼睛,顺着对方的意思,轻声哄着:“想要什么?” 小孩想也没想,一把抱住羡鱼的腿。 金发碧眼的公司股东,尚未从方才的风波中缓过神,就见到自家女儿抱住了那个最不能惹的人,当即踉跄着挪过来,连声道歉: “小女无状,冒犯了元帅大人,请您见谅……” 公司股东顶着那张明显不是仙舟人的脸,磕磕绊绊地仿照着仙舟人的说话方式,来为女儿赔罪。 羡鱼平日爱搞人心态,但此刻还是分得清轻重的。 虽说他与对方的先祖,曾因为巨像产生过小小的分歧,但在利益面前,他们也能冰释前嫌。 尤其是在让对方家族,一举成为星际和平公司中,话语权最大、持有股份最多的股东后,那些小摩擦就更算不上什么了。 对着小孩,羡鱼还是保留了几分人性的,他和颜悦色地问:“喜欢什么?” 小孩抬手抓住了羡鱼腰间的那块龙形玉佩。 羡鱼顿了顿,他万万没想到,这小孩一眼就挑中了下属们送的玉佩。 “这个不可以哦。” 他忽略一旁急得直冒冷汗的公司股东,刻意放轻力道,尝试着掰开小孩的手。 怎料对方死活不肯撒手,他只得开始翻找系统背包,随即变戏法似的,掏出一块金黄色的宝石。 小孩立马松开玉佩,拿着宝石不肯撒手。 羡鱼站起身,安抚神情恍惚的股东。 “平白让你遭了场无妄之灾,收下吧,就当是赔礼。” 那自号「帝皇」的机器,给星际和平公司带来了不知道多少信用点的损失,让他们头疼不已。 原先有着羡鱼带着下属一同清理,公司一分不花就能跟着喝汤,结果现如今他收了手,机器失控的范围随之扩大,让那些作壁上观的资本家坐不住了。 公司先是派出高管探口风,随后又派出与仙舟联盟关系紧密的股东,试图与仙舟达成合作一同处理失控的智械。 只是好巧不巧,刚好遇到羡鱼被刺杀。 此事可大可小,要是能顺利揭过,两方皆大欢喜,但若是中途出点什么变故…… 例如敌人自知无法杀掉羡鱼,又怕牵扯到自己的亲朋好友,临时改口攀扯公司,亦或是转头刺杀股东。 对敌人来说,得罪股东总比得罪仙舟元帅要好。 万一再发散到公司试图刺杀仙舟元帅……那全公司的人都笑不出来了。 股东对此心知肚明,整个过程又惊又怕,生怕出现什么变故,好不容易等风波结束,结果看见自家女儿又开始搞事…… 股东强撑着笑脸,试图推拒这份礼物。 羡鱼对此并不在意。 他十分利落地掏出背包里白嫖得来的坚牢黄玉,揭过这一茬,借此物表明态度。 岚不让他做罐头,那抽机器机油来卖总可以吧?再退一万步,他总能向星际和平公司提出自己的想法,让他们代劳吧? 再说了,又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送都送了,哪里有还回去的道理。 小孩子喜爱的事物,会被部分大人自作主张地决定它们的归属。 这部分人,总会对其他人大方,对自家人吝啬,他们轻描淡写地赠送给其他亲朋好友。 这会成为小孩心中的一根刺,等到长大后,去询问大人时,大人只会说:有这回事吗? 羡鱼不一样,他宁可委屈其他人,也舍不得委屈下属一点。 今天的羡鱼人性大爆发,决定给小孩一个完整的童年。 至于让仙舟出手,需要公司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就交给专业的人去谈。 羡鱼相信,自家下属一定能为仙舟争取到更多的利益。 两位下属闻弦而知雅意,知道上司懒得继续和对方攀扯,于是你一言我一语地说套话。 考虑到元帅鲜少出门,他们一同头脑风暴,总算顺利说动上司出门。 三人送走了公司股东和小女孩,一边走一边闲聊。 羡鱼见人离开后,终于对着女下属问出了埋藏在心里的问题: “你不待在罗浮,跑来曜青做什么?” 这番话不是在问罪,单纯是字面上的意思。 羡鱼只会剥削虫子和机械,对待下属十分人性化。 只要各个仙舟没出什么大问题,正常处理完工作,管你去哪儿,哪怕是开着歼星舰炸星球玩也没事。 毕竟他们仙舟信的就是「帝弓司命」,追随神明脚步跟着炸星球,没毛病啊。 对着外人,他不好开口询问,只能等外人离开后问出这个问题。 男下属嗤笑一声:“还能怎么着?肯定是为了躲风流债呗——” 女下属讪笑,眼珠一转,问羡鱼:“您想要星际和平公司吗?” 羡鱼挑眉,他没觉得下属是在说大话,顺着对方的思路一想,瞬间明白了。 合着下属的新玩具,是星际和平公司的高层啊。 他开始关心对方的审美问题。 “你以前不是只喜欢二十五岁以下的男人吗?怎么?看上他们的高层了?刚好他们有求于我们……” 羡鱼观念保守,不会牺牲自己的婚姻来换取利益,也不理解女下属的海王行为,但他仍秉持着下属开心就好的原则,继续鼓励对方: “不用考虑其他,你要是真心喜欢,直接把人要过来不就好了。” 两位下属:“……” 上司态度轻慢,用着再平常不过的语气,将其他势力高层的命运交给下属决定。 不像是在谈论什么人,反倒像在说猫猫狗狗。 他们并不觉得对方的想法有什么问题,心里感动极了。 上司哪儿哪儿都好,就是太溺爱他们了!简直就是把他们当孩子宠,亲爹亲妈都做不到啊! 真是甜蜜的烦恼啊…… 男下属头疼似地扶额:“您未免太惯着我们了……” 很容易惯成熊孩子的好吗! 女下属连连摆手:“他不值!还不如让公司给咱们仙舟信用点呢!” 羡鱼无可无不可,余光一瞥,扫到一个神色慌张的人。 刚刚,他们似乎没聊什么可怕的事情吧?难不成是公司的人? 他鬼使神差地点开那人的面板,立马被对方近乎完美的数值所吸引。 如果尚未成神的岚,是十分少见UR,那么这个人,就是稍次一级的SSR。 只是对方的阵营不是很顺眼,和羡鱼猜的一样,那人隶属于星际和平公司。 好一个搞科研的好苗子啊!怎么明珠蒙尘待在公司搞销售啊? 但现在,这个SSR归仙舟了。 羡鱼转头问女下属:“有照片吗?” 女下属不明所以,掏出玉兆向上司展示自己新欢的照片,结果对方煞有其事地说: “他儿子也是风韵犹存啊,要不你也一起要过来?” 两位下属:“……” 他们听着上司空口捏造高层儿子,顿时明白了,十分配合地开始讨论不存在的叔叔伯伯儿子孙子…… 一番唱念做打,让在一旁偷听的SSR心神俱震,惊得后退一步,像是生怕被三人瞅见自己,再被借着“风韵犹存”理由给他抓走。 羡鱼轻笑一声,看向试图逃走的SSR,很是敷衍地捧读道: “啊,看来你已经知道了我们仙舟的计划了,那就更不能放你走了。” 公司销售员:“……” 什么人啊这是?! 真就欺男霸男呗!真就直接在路边讨论呗! 你们仙舟的计划都这么随便吗?! 等到销售员反应过来时,已经跟着那三个魔鬼一同来到了烤肉店。 他神情恍惚,迟迟没能从他们刚才说过的话中缓过神,不知道该不该找顶头上司上报这件事。 销售员机械式地吃着一旁侍者分出的烤肉,听着三个魔鬼聊天。 女魔鬼很是不满: “元帅大人,下次年会能不能让我们表演些节目啊,不要再抽支票和歼星舰了好不好?咱们换点新鲜的——” 男魔鬼一边拿着手帕轻点嘴角,一边点头附和: “是啊,现如今我们人手一艘歼星舰,已经足够了。” “节目就不必了,工作已经够累了。”头号魔鬼先是拒绝了女魔鬼的提议,随后轻描淡写道,“那就抽度假星球。” 销售员:“……” 怎么感觉看上去没那么魔鬼了? 他一边继续吃肉,一边听他们抱怨上司给出的假期太多,福利待遇太好。 什么叫每周双休太无聊啊?! 什么叫每年必须去直属仙舟的度假星球休假三个月没意思啊?! 你们的年会不用表演节目,抽奖会送支票和歼星舰,甚至以后还会送星球……你们还想要什么啊?! 听得他这个打工人独自在角落里破防,感觉嘴里的烤肉都不香了。 突然,那位张口就给下属抽星球的上司转头看向他,和颜悦色地说: “哦,差点忘了,你和我的策士长一样,是上一休一,只不过后天需要跟着他加一天的班,熟悉一下工作内容,有问题吗?” 销售员:“……” 他觉得自己可以写辞职信了。 那位周身仿佛散发金光的、别人家的好上司,继续对他说:“加班按三倍工资,有问题吗?” 销售员:“…………” 写什么辞职信啊!我直接旷工三天被开除就行了! 销售员狠狠摇头,对这位顶级上司说:“不用后天,今天就可以!” 羡鱼闻言,顿了顿,状似苦恼地说: “今天临时有事,我让策士长提前下班了,你还是等后天吧。” 他瞅着SSR抓心挠肺恨不得下一秒就上岗的表情,险些笑出声。 羡鱼吃着吃着烤肉,突然想起一件事。 他好像,把岚给忘了…… 羡鱼加快进度,匆匆与SSR交换联系方式后,挥别试图送自己的两位下属,火速赶回宅邸。 进入庭院,就见岚的分身,出现在了假山前的石桌旁。 蓝发黑眼的青年盯着羡鱼。 羡鱼不明所以,坐在岚对面的石凳上。 “你是问,我为什么会频繁使用那份力量?” 从对方口中得知来意后,羡鱼挑了挑眉,漫不经心道: “大概是因为,他们在招惹我之后,寝食难安?夜不能寐?” “比起日复一日地活在恐惧之中,倒不如主动出击——” “抹杀掉令他们感到恐惧的源头。” ------------ 第131章 理解仙舟人,成为仙舟人 羡鱼说完这番话后,等了半天,硬是没等到岚的回复。 蓝发黑眼的青年神色淡然地凝视着羡鱼,准确来说,更像是在审视,似乎不肯相信他的说法。 羡鱼懒得继续在这种无关紧要的问题上浪费时间,他迅速在脑海中,翻找出需要岚亲自拍板决定的事情,询问对方: “你觉得怎么写你的身世更合适?出生时天降异象?百兽争鸣?天空出现金光?还是说你更喜欢龙?” 如今仙舟改信「帝弓司命」,那肯定要为信仰的神明抬高逼格啊。 羡鱼最先想到的,就是古代皇帝和圣人出生时的种种异象。 什么天地震动,天空惊现异彩,家中出现金光、红光等五颜六色的光…… 夸张点的,会编造其母的梦境,说是什么梦到神仙送子,金龙入梦之类的。 也有古人无所不用其极,为了力证自己的特殊性,编排亲妈和龙的传闻……任谁看了都得直呼离谱。 羡鱼是唯物主义者,并不相信古人的传闻,但奈何岚能从人成为星神,本身就很不唯物了。 他也是头一次经历继承人成神,没什么经验,只得翻找古籍,试图从古人的事迹中寻找思路。 羡鱼想了又想,得出一个方案,那就是模仿古代皇帝的做法,为岚造势。 毕竟对方刚成神不久,与其关系紧密的只有仙舟联盟,而「丰饶」星神留下的「寿瘟祸迹」,仍大咧咧地摆在各个仙舟,稍有不慎,就可能会产生一些会掉满意度的问题。 毕竟,谁会把敌人留下的东西摆在眼前啊?未免太膈应人了吧。 仙舟人前脚因为「寿瘟祸迹」与外敌对抗死伤无数,后脚还得天天对着这东西看,等再过个几代人,再出个信仰「丰饶」的后代……他们先祖得气得吐血三升。 对比起能手搓摆件、方便人们日日瞻仰的高级NPC「丰饶」,岚显然是吃了大亏。 岚破坏力极强,只会打爆星球,又不会手搓摆设,没办法时时刻刻刷人们的信仰值。 羡鱼有想过处理掉那些东西,只可惜,那些「寿瘟祸迹」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变了性质。 就像是魔阴身,它是根植于仙舟人血肉深处的病症,而「寿瘟祸迹」,同样成为了仙舟本体无法拆解的一部分,牵一发而动全身。 当然,不是没有解决的办法,只是需要耗费的资源和金钱太多,让羡鱼打消了念头。 就比如罗浮的「寿瘟祸迹」——建木,枝杈直入天际,根须更是遍布罗浮,若是想要彻底处理掉建木…… 那就需要先将罗浮的仙舟人挪到其他仙舟上,接着再让研究人员入驻罗浮,调查建木根茎分布的位置,再想办法处理。 罗浮就像是一栋几百米高的大楼,建木就像是这栋大楼的承重墙和地基,你要一点点地替换掉它们…… 这庞大的工作量,就连羡鱼这种不眠不休工作的社畜,都会感到头疼。 资源和金钱是仙舟最缺的东西,羡鱼准备等攒够能轻松压制智械危机和寰宇蝗灾的家底之后,再着手考虑处理「寿瘟祸迹」。 估摸着到了那时候,他也通关回家了,这个麻烦的问题,就留给下一任元帅吧。 羡鱼毫不犹豫地决定把烂摊子留给其他人,打算用最简单、最具性价比的方式,来解决信仰问题。 那就是弱化「寿瘟祸迹」的存在。 历经一代又一代人,自然能遗忘那些东西所代表的含义。 反正信「帝弓司命」就完事了,多在启蒙课本、历史书上讲一讲长生之苦、仙舟人的抗争,再讲讲岚的事迹,多刷刷仙舟人好感就行了。 羡鱼继续问:“你觉得怎么样?” 岚:“……” 羡鱼自认是内向、话少的类型,但摊上一个比他话更少的下属……哦,如今姑且算是合伙人。 对上话少又面瘫的合伙人,羡鱼只能努力学着看对方脸色,他看不出个所以然,只得另找话题。 “你母亲当时为你准备了很多菜肴,不如你再吃点?” 岚:“…………不必。” 不必?不必为岚准备饭菜?还是不必在其身世上造势? 没等羡鱼追问,岚转眼就消失不见了。 羡鱼:“……” 亲妈烹饪的菜肴恐怖如斯,哪怕是成了神,吃完菜该破防还得破防啊。 他在心里感慨着,思量再三,决定放弃为岚造势的方案。 毕竟,如果把岚所付出的一切,归结于所谓的异象和命运,未免太不公平了吧? 对其他为了仙舟豁出性命的人,太不公平了。 如果异象和命运,能决定一个人的一生,那干脆把算命先生供起来,把人放到产房门口算了。 要是哪个新生儿的命不好,直接当场重开。 羡鱼向来不信命运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 就像是所谓的天赋论一样离谱,人们总会用着轻飘飘的两个字,忽略所付出的努力和汗水。 羡鱼越想越觉得有道理,决定相信自家人的创造力,相信他们一定能为「帝弓司命」写出最好的故事。 他想着想着,又想到刚到手的SSR,心情大好。 新的SSR,肯定不会和其他人一样吧?肯定不会盲目地信任自己吧? 下属们总会说,元帅大人永远都是对的。 羡鱼一听到这种话,就感觉身心俱疲。 比起下属的信任,他更希望能有人提出异议。 而不是一味地相信他全知全能、不会犯错。 羡鱼心里发愁,但面上还是保持着笑容。 要是等他走了,下属们会如何做?他想象不到。 哦,还有继承人,有他这个先例……恐怕很难服众吧?还是得好好想想,提前做准备。 羡鱼挺满意这个SSR的,虽然技能全点到了科研上……但是问题不大! 只要他教会对方如何用人,再留下足够的后手,完善六司制度,完全能让继承人在担任元帅的同时,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之前的皇帝能连着几十年旷掉早朝,没道理他的继承人就不行啊! 羡鱼对SSR寄予厚望,殊不知对方同样对自己抱有期待。 公司销售员马蒂,梦想成为一名科研人员,奈何囊中羞涩,掏不起昂贵的学费,不得不放弃梦想,进入星际和平公司打工,幻想着有朝一日成为公司高管,能顺利入学并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实验室。 只是万万没想到,他会被派到仙舟联盟这个恐怖的地方啊! 马蒂听说过公司内部的传闻,什么职员一派到仙舟就失联,甚至跟被洗脑了似的,疯狂夸赞仙舟。 ……听起来就像是个庞大的嘎腰子组织。 当然,传言最多的人,还是那位仙舟元帅,据说他带领的众多将军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 据说他们的业绩考核标准是毁灭多少星球,一到年底考核、冲业绩的时候,就会争先恐后地打爆星球。 何等的野蛮,何等的恐怖啊! 公司职员谁也不愿意来仙舟,尤其是仙舟元帅所在地曜青。 名额推来推去,就落到了马蒂身上。 得知此事后,他连夜耗费自己的全部积蓄,购买价值百万的防身用品和零件,火速对武器进行改造,并将所有昂贵的物件留在自己的宿舍里,生怕到了仙舟被抢走。 他战战兢兢地来到曜青,刚一落地,防身用品就被收走了,他本人还险些被负责接引的天舶司成员当场扣下。 得知马蒂的想法后,工作人员心里狂骂一万句,险些没控制住脸上的表情: “您真是多虑了,这里可是曜青啊。” 马蒂想了想,也是。 再恐怖能恐怖得过仙舟元帅吗?对方的地盘上,肯定没人比元帅本人恐怖啊! 于是,马蒂十分配合,表示愿意上交防身用品。 工作人员扫了眼不知道被仙舟淘汰多少代的东西,皮笑肉不笑地询问过眼前人的名字后,记录下物品名称,随后表示在对方离开曜青时,才能到天舶司拿回此物。 凭借极高的职业素养,工作人员维持着公式化的笑容,对马蒂微微颔首:“欢迎来到曜青。” 就这样,马蒂正式进入公司开设在曜青的分部工作,继续给上司做牛做马,连着加了十几天班后,转头就碰上了全仙舟、不,是全宇宙都不能惹的人——仙舟元帅。 最初,他没发现问题,环顾四周,发现自己误入了空无一人、提前清场的星槎海。 不管仙舟联盟在公司内部传得多么恐怖,他们也得承认一点,那就是仙舟的经济体量,在全宇宙也排得上号,就算是没有令人生畏的歼星级武器,公司也得好声好气地求着和他们做交易。 估计是曜青的将军吧? 马蒂看到那张脸的时候,还以为对方是哪位将军,直到他们讨论公司高管的家人“风韵犹存”时,他人都麻了。 他看向被其他两人簇拥着的人,心猛地沉了下去。 除了仙舟元帅,还有谁有资格让整个星槎海停止运转?甚至提前清场? 对方的长相,和他想象的完全不同,那是张亲和力十足的脸。 马蒂试图挣扎,希望对方能表里如一,能饶过自己,结果那位令他避之不及的仙舟元帅,点名不让他走了。 对方说出的话槽点太多,让他一时间忘了恐惧。 马蒂跟着来到烤肉店,一度怀疑对方是想让他最后再吃顿好的,方便上路。 对方的两个下属一唱一和,直接给马蒂整破防了,他瞬间明白了仙舟的种种传闻。 全都是以讹传讹啊! 合着公司职员不是被骗着嘎腰子了,说得全是真话啊! 在仙舟元帅抛出橄榄枝后,马蒂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对金钱的渴望瞬间盖过恐惧。 他左等右等,总算等到了与上司约定好的日子,并提前来到了仙舟元帅所在的府邸。 马蒂刚到门口,就见上司打开了大门,语气讶异: “这么早?进来等吧,带你的人还没来呢。” 马蒂大受震撼,这都到上班时间了,怎么人还没来啊? 原来除了福利待遇以外,上司对下属还挺宽容的。 上司继续说:“他一般都是卡点到,你也一样,到点就走就行了。” 马蒂对此感到很是不满,有这么好的上司,居然还不珍惜?真是搞不懂,这种人就得进公司上几个月的班! 他当即决定,要卷死上司的策士长! 没等马蒂找机会开卷,策士长就来了。 面对可能抢夺自己职位的人,对方和颜悦色,十分认真地传授自己的工作经验和摸鱼技巧。 例如上司不吃饭,但仍配有专业的厨师团队,每天都有从各个星球运来的新鲜食材。 如果没人吃的话,只能扔掉,因此他们可以顺理成章蹭饭,一天蹭三顿也没事。 再例如上司只会卷自己,他们只需要当个摆设,有活就干,没活就开摆,到点下班就行了。 马蒂欲言又止好一会儿,没忍住问策士长:“那能看书吗?” 策士长点头,并表示只要没工作,早退都行。 马蒂:……这是什么神仙工作啊! 策士长瞅着被福利待遇迷了心窍的马蒂,心生怜悯。 又一个没见过上司发癫的可怜人…… 如果可以,他真想举着牌子疯狂摇晃,让对方立马跑路。 不要靠近元帅,会变得不幸。 轻则沦为三观扭曲的狂信徒,重则成为他这种惨遭迫害的打工人。 策士长拍拍对方的肩膀,叹了口气,催促对方去找上司。 马蒂乐颠颠地跑去找上司,见那位黑发琥珀眼的男人正在桌案前看书。 看书名,似乎是在讲亡国之君? 见他过来后,上司放下书,语气和善询问他的感受,并聊起了公司内部的情况。 马蒂义愤填膺地谈起公司的傻○上司。 “他根本就没做过我们的工作,却总觉得工作内容很轻松,给我们定下难以实现的业绩标准!” 羡鱼点点头: “是啊,如果他没做过销售,只会凭借自己有限的认知,来颐指气使地指挥下属。” 接着,他话锋一转,提到了仙舟: “所以我们仙舟,一般不会跨部门调职,都是一点点升上去的。” SSR没能察觉到羡鱼的真正意图,只觉得自己的想法得到了认同,与有荣焉地点点头,下意识开始夸赞上司: “正如外人所说,您就像神明一样全知全能啊——” 羡鱼:“……” 他感觉自己笑不出来了。 ------------ 第132章 您真是音容犹在啊 下属们说,有元帅大人在,我们怕什么? 民众们说,元帅大人永远都是对的,我们只需要听从元帅大人的命令。 羡鱼听过许多类似的话,看过无数张写满信任的脸。 听多了,见多了,他在某个瞬间也会感到些许疲惫。 羡鱼看着自己选定的继承人,看着眼神与其他下属并无区别的SSR,他沉默了。 他对仙舟继任者,没有什么太多的要求。 原本羡鱼没打算在此处待太长时间,也没考虑过继承人的问题。 他本想刷满威慑力,给仙舟留下毁灭星系的大杀器焚天神兵,以及带着全仙舟人升维的以太相引擎之后,就去找树。 等游戏通关,就能顺利离开了。 羡鱼下意识地忽略失败的可能性,左思右想,还是放心不下仙舟和下属。 尽管下属们杀伐果决、爆星无数,但在羡鱼面前,还是那副离不了自己的样子。 必须得找个继承人,在离开之前,慢慢让对方接手仙舟,平稳交接。 羡鱼深知人才可遇而不可求,因此一开始就没有抱有什么期待。 哪怕下一任元帅是个比不上岚的SSR,羡鱼也无所谓。 毕竟UR都成神了,要是再来一个……估计他又得当场堕入魔阴身。 继承人做一个守成之君就够了。 姑且不说向仙舟联盟投诚的几百个星球,光说那八艘仙舟,和打下的上百个星球,就足够继承人躺平了。 要是对方想要做出些什么功绩……那仙舟也有足够的家底,继承人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 羡鱼瞅着面前的SSR,笑容透着一股未经社会打磨的愚蠢,心里动摇了。 他深吸一口气,随后笑着否认: “我是人,不是神,你未免说得太夸张了。” SSR疯狂摇头,开始夸羡鱼。 对方初来乍到,不太了解仙舟的典故和成语,却还是顶着那张笑脸胡说八道,什么奇葩成语都出来了,甚至夸赞羡鱼音容犹在。 被迫音容犹在的羡鱼:“……” 他欲言又止,顾及着SSR的优越数值,还是没有直接点破,转而询问对方在公司的种种经历。 SSR完全没有注意到上司主导着这场对话,见羡鱼询问,他没有丝毫遮掩,有什么说什么。 主打一个有问必答。 马蒂什么都说,哪怕会对着新任上司暴露缺点,他也照说不误,让羡鱼很是不解。 马蒂还说,在他忙碌时,同事会帮着他接待聊了好久的客户。 虽然最后是同事和客户签订了合同,但他还是挺感谢同事的。 SSR语气感慨:“还好没让客户等太久……” 羡鱼看出对方没有在说谎,是在真心实意地感到庆幸,庆幸客户没有干等。 他不懂,但他大受震撼。 这未免心太大了吧!这同事不是专门抢你业绩吗? 要知道,销售这一岗位,可不是看你聊了多少客户、又聊了多久,而是看成交的数量。 辛辛苦苦接待好几次的顾客,转眼就被同事抢走了。 和你客户签合同的不是你,提成自然不是你的,那你怎么还感谢同事? 接着,马蒂话锋一转,表示客户十分满意,隔天又转头找上自己,一下子签订了十来份合同。 羡鱼听了好一会儿,心服口服。 他大致摸清了SSR的性格,明白了对方在公司内部的处境。 原本他还怀疑,对方如此不会看人脸色,到底是怎么通过公司的层层面试的? 听完SSR的话,羡鱼大彻大悟。 这可能就是傻人有傻福吧。 想抢SSR客户的人,和想给对方穿小鞋的人,必然会遭到报应。 哪怕是公司内部空降关系户,刻意刁难SSR,关系户的家族也会迅速倾颓。 羡鱼:“……” 等等,这已经不能用“傻人有傻福”来概括了,这属于玄学的范畴吧? 至于SSR在公司的处境,显然并不乐观,不然也不至于被排挤到曜青。 毕竟,现如今自己和仙舟的风评两极分化,虽然明面上没人敢指责仙舟,但背地里,肯定会说些什么。 在部分人眼中,仙舟联盟就是宇宙中最危险的地方。 羡鱼本人都成“U knOW WhO”了,但他完全不在乎。 他知道自己和下属在打机器和虫灾时,使用的手段太高效了。 毕竟,他能直接用巨像清怪,为什么要让云骑冒险? 俗话说,慈不掌兵。 但凡羡鱼是个心慈手软的掌权者,那仙舟就不是如今的模样。 没有他,仙舟对上那些失控的金人和丰饶民,恐怕得死不少人。 就像是经典的电车难题,他总要作出取舍。 就算仙舟没有使用巨像,也没人会对那些注定走向末路的星球伸出援手。 要不是羡鱼的下属们出手,及时打爆那些星球,那它周边的星球也得跟着遭殃。 因此,被仙舟救下的星球十分顺从,毫不犹豫地加入仙舟的阵营。 羡鱼完全能想象到,那些没上过战场的人,会如何站在道德制高点上点评他们的所作所为。 刚好,因为这些恶名,让SSR来到了曜青。 同事们一同排挤他,让对方来到了外人所以为的、最危险的地方。 公司内部少了个不会看人眼色的打工人,仙舟多了个顶级科研人才,SSR换了份待遇更好的工作,三方都赢麻了。 羡鱼看着SSR绞尽脑汁、努力夸赞上司的模样,忍不住叹气: “好了好了,在仙舟,你只需要做你喜欢的、擅长的事情……” 赶紧补补课吧!哪有夸别人回光返照、音容犹在的啊! 这说话的水平,比岚那家伙还差劲! 要不是他脾气好,非得跟SSR翻脸了。 羡鱼直截了当地问道:“你想做什么?” 马蒂正在努力思考措辞夸上司,见羡鱼询问,立马把打好的腹稿忘得一干二净。 他坦言道:“我想研制出像巨像一样厉害的武器。” 那独属于仙舟的、强大的歼星级武器,换谁不心动啊? 虽说仙舟在公司内部的传言很吓人,但仙舟给科研人才开出的优厚待遇,让他狠狠心动了。 马蒂知道,自己不是仙舟人,能有幸成为元帅身边的打工人,就已经足够幸运了。 至于仙舟领先其他势力的科技,和仅对仙舟人公开的书籍和资料……他想都不敢想。 更别提保密级别更高的武器了。 马蒂对此心知肚明,于是只能在上司询问时,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 岂料,神仙上司盯了他一会儿,随后点头:“我相信你可以做到。” 接着,神仙上司又说: “这样吧,为你破一次例,你可以进入只对仙舟人开放的图书馆,去那里查阅相关资料。” 马蒂:“……” 他的大脑宕机一瞬,等反应过来后,脸涨得通红,心下无比雀跃。 “您真是音容犹在啊!” 羡鱼忍无可忍,笑着对马蒂说: “个人建议,去图书馆的时候,顺带补一补我们仙舟的常识吧。” 马蒂猛地点头。 羡鱼叹道:“回光返照和音容犹在,不能随便乱用,下次注意。” 马蒂继续点头,他兢兢业业地干活,一分钟都没有摸鱼。 等到晚上回去查明这两个成语的含义后,他彻夜难眠。 马蒂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时不时弹射起步,翻身而起,在仙舟分配的房子里四处溜达。 他真该死啊!怎么能咒元帅大人死呢? 元帅大人脾气可真好,要是有人对他说这种话,他非得用靴子狠狠踹对方的屁股…… 只可惜,马蒂如今跟着策士长一起上班,第二天轮休,没办法第一时间冲到元帅面前道歉。 好不容易等到上班时间,他火速跑到羡鱼面前道歉。 羡鱼瞅着SSR一脸愧疚的模样,也没再说什么,安抚两句后催促对方学习。 目送马蒂离开后,羡鱼幽幽叹了口气,随后把目光落到策士长身上。 “以后你来接替我的位置,怎么样?” 策士长听完这句话后如遭雷劈,当场愣在原地,等他回过神后,下意识回怼: “我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害我?!” 元帅这个职位是人能干的吗?上司内卷不要命,彻夜不眠就算了,他还是要命的! 羡鱼见策士长如此抵触,只得打消让对方当继承人的心思。 无论如何,他都不能给仙舟留下烂摊子。 要不还是加点标准吧?至少要质疑他的决定吧? 否则,继承人只会活在他的阴影中,重复他做过的事。 哦,还有整个宇宙,也会将目光聚焦在继承人身上。 在离开之前,封锁自己的相关信息,这样一来,对继承人比较友好。 哦,还有岚。 如果在羡鱼活着的时候,星神们不愿意和他结仇、和岚结仇,那就更需要隐藏自己的存在了。 等个几百年,总会撞上个不知内情的小怪。 到时候,让仙舟人演上一波,顺理成章地给岚增加实力。 小怪体验到了仙舟科技,增长了见识,死而无憾。 仙舟人顺势借此机会练兵演习。 岚仇杀名单加一。 三方各取所需,属实是赢麻了。 嗯……这些注意事项就写进遗书里吧。 羡鱼如此想着,在埋头批文件的同时,一心二用,思考该为下属写些什么。 没等羡鱼写完第一版对外公开的遗书,SSR就为他准备了一个大惊喜。 马蒂不愧是搞科研的好苗子,不过几年的时间,靠着图书馆中的资料迅速补齐短板。 他和学习时结识的友人们,一同为仙舟研发出能够随时监控人体状态的移动通讯设备。 类似的技术和设备,在宇宙中并不少见,但这是独属于仙舟人的、能够实时监控民众是否堕入魔阴身的设备。 马蒂一脸兴奋地找正在看书的羡鱼邀功。 他扫了眼上司正在看的书,忍不住吐槽: “您怎么还在看亡国之君的资料啊?” 羡鱼合上书本:“常看常新,警醒自己。” “您哪里需要看这些东西啊?” 马蒂说完这句话后,立马将上司的这本书抛之脑后,开始介绍自己的研究成果。 昔日乱用成语,说羡鱼回光返照的SSR,在谈起自己所擅长的领域时,宛如脱胎换骨一般,展露出前所未有的自信。 羡鱼想起了即将一同清剿机器的公司,与隔天来曜青的公司股东。 他思量片刻,问SSR:“你看过话本子吗?” 马蒂:“啊?” 从仙舟元帅口中听到话本子三个字的冲击,无异于「帝弓司命」不打丰饶孽物。 羡鱼继续道: “就是那种,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的话本子啊,明日公司的人会来曜青,你要来吗?” 马蒂:“!!!” 他瞬间明白了。 好一个给前东家贴脸开大的好机会啊! 昨日的我,公司爱答不理,今天的我,你们高攀不起! 羡鱼打发马蒂去购置行头,等到第二天,收获了一个人模狗样的SSR。 正当两人即将出发,与公司股东碰面时,海王女下属打来了视频。 投影中,海王女下属坐在舰船的驾驶位上。 这位下属做事效率极高,每每处理完罗浮的事务,就会借着空闲时间,开着歼星舰四处跑。 等到该休年假时,就会和其他下属一同来到曜青。 这一次,女下属也不例外,又开着歼星舰四处跑。 她一脸兴奋,语气雀跃:“元帅大人,您喜欢龙吗?” 羡鱼闻言,挑了挑眉。 谁会不喜欢龙啊?哪怕他失忆无数次,龙也是刻进他DNA里的偏好啊! 谁能拒绝一条龙呢?反正羡鱼拒绝不了。 他十分果断地点点头。 得到肯定答复后,女下属知道这通视频打对了。 她满脸喜色,当即撸起袖子,一副摩拳擦掌要打怪的架势。 海王女下属对羡鱼说: “您等着,我这就给您整几个龙的标本!刚好放进您的府邸里,当个摆设!” 她眼珠一转,十分虚伪地“哎呀”一声。 “差点忘了,您的宅邸放不下这些标本,要不您换个洞天当宅邸吧——” 羡鱼:??? 他瞳孔地震。 等一下,这可不兴整啊! ------------ 第133章 还是作业太少 海王女下属语不惊人死不休,短短两句话震得羡鱼愣在原地。 对方打算做成标本的龙,究竟是有多大啊? 甚至还需要他搬到新的洞天里? 下属只开了个歼星舰,怎么可能打得过身形如此庞大的敌人? 羡鱼联想到屡屡上书,劝他搬家的下属们,瞬间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这一招,他经常用。 在羡鱼准备开窗之前,势必会提出掀房顶,这样一来,就无人会阻拦他的计划。 下属们属实是把他的套路玩明白了。 等羡鱼明白下属的真正意图后,他没好气道: “好了好了,不就是想让我换个更大的府邸吗?我换就是了。” 投影中,女下属见自己与同僚们的目标总算达成后,笑得十分得意。 女下属假惺惺地说: “哎呀,您误会了,我真的只是想为您搜寻新的标本啊……才不是想让您搬家……” “好好好。” 羡鱼敷衍地点点头,随后问:“还有其他事情吗?” 他了解下属。 海王女下属名为岱阳,工作能力强、效率高,非要挑出点毛病的话,那就是对待感情太过随意,招惹过的风流债能从罗浮将军府排到星槎海。 下属岱阳渣完人就跑,结果转头就被堵在了将军府,风流债强烈要求下属负责。 等羡鱼查明闹事者的身份,发现那人归属于宇宙其他势力后,控制不住的多想。 十有八九是其他势力给岱阳设的圈套,打算借此机会在罗浮搞事。 偏心下属不自知的羡鱼,总觉得闹事者心思不纯。 但作为一个上司,自然不会让下属来操心这些问题。 “我的下属,看上谁是他的荣幸。” 视频时,羡鱼对自己亲自任命的罗浮将军岱阳说: “不必在意那些风言风语,也不用考虑仙舟的利益,你若是真心喜欢上谁,和我说一声,我让他入赘罗浮。” 听完这番话,对方愣住了,好半天没说话。 正当羡鱼打算叮嘱岱阳,别吃亏、小心人渣时,下属的风流债们出现在了投影中。 风流债A表情痛苦:“弟弟你为什么要抢走她?为什么要当第三者?” 风流债B振振有词:“不被爱的才是第三者!你觉得当第三者不好,那你就腾位置啊!这样我就不是第三者了啊!” 羡鱼:“……” 他大受震撼,三观被震得稀碎。 哪怕他再如何偏心下属,此刻也说不出什么话了。 吃什么亏、防什么人渣啊,他的下属就是人渣啊。 之后,岱阳就越发收敛了,转头把目标锁定为仙舟的合作对象,那些风流债似乎是顾及着双方的合作,分手分得很体面,没有再闹到羡鱼面前。 忽略这个不痛不痒的缺点,岱阳还是很可靠的。 对方提起龙,自然不只是想让羡鱼搬家,肯定有着其他目的。 果不其然,岱阳立马收起笑脸,语气也变得郑重起来,开始向羡鱼介绍她遇上的持明族。 持明族是「不朽」星神的后裔,有着五位能够化形成龙的持明龙尊。 而下属盯上的,正是五位龙尊。 如今,仙舟的「寿瘟祸迹」暂时被羡鱼给出的符纸所封印。 羡鱼当时掏空了所有的符纸,还加班加点画了几百张符,才勉强够用。 他们都知道,只靠符纸,并非长久之计,都在为仙舟想办法。 顾及着元帅身边有着一位岱阳从未见过的人,因此她没有提起「寿瘟祸迹」,只是简单介绍了持明族的情况,并说道: “曜青就不必说了,有您亲自坐镇,自然不需要持明族……” 下属仍没有放弃为羡鱼添置标本摆件的打算,说着说着就说漏嘴了。 “这五条、哦,这五位龙尊该怎么分呢?” 岱阳尚未和持明族接触,就提前和羡鱼讨论起了龙尊的归属。 羡鱼也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因为他们都知道,持明族不会拒绝仙舟联盟。 他们是持明族最好的选择。 羡鱼不假思索道: “朱明和罗浮没有巨像,定然是要安置持明族的……” 给朱明和罗浮各加上一条龙,提升一下武力值。 “虚陵不必管,我另有用处,至于其他的……你们自己看着来吧。” 羡鱼相信岱阳和其他下属,以他们的能力,自然能妥善安置持明族。 接下来两方各派代表交涉,反复试探几次,等到将要正式达成合作的时候,再由羡鱼这个仙舟元帅出面。 聊完正事后,羡鱼挂断视频,再转头,马蒂正一脸兴奋地看着他,似乎被龙所吸引。 “走吧,你以后会见到的。” 羡鱼笑了笑,与SSR一同来到与公司股东约定好的餐馆。 他只有在和下属、合作对象待在一起时,会多少吃几口饭,因此他一般都会挑些自己喜欢的菜品。 这一次也不例外,他挑选了一家经营好几百年的仙舟菜馆。 按理说,招待客人时,本该迎合客人的喜好,但以仙舟如今的地位,完全不需要羡鱼去讲究这些社交礼仪,不需要迎合其他人的喜好。 当然,宇宙中也没什么人敢和羡鱼讨论这些所谓的礼节。 羡鱼与马蒂进入餐馆,只见到寥寥几个人。 下属提前包场,并派出十几个人在隐蔽处保护羡鱼。 至于为什么是十几个人……原定的人数更夸张,羡鱼好说歹说才让下属松口,只派了十几个人。 金发碧眼的公司股东十分热情地迎了上来,照例开始商业互吹,没等羡鱼开口,股东家的小女儿跟个炮弹似的,猛地撞过来抱住他的大腿。 羡鱼低头,他看着不肯撒手的小女孩,伸手摸摸对方的脑袋。 一旁的股东很是无奈,他先是轻声哄着,接着语气变得强硬,好说歹说才让小女孩撒了手。 股东深深叹了口气。 先前这位可止小儿夜啼的元帅,十分贴心地照顾自己的女儿,没有让她看到不该看的场景,还特意赠送了一块不知出处的宝石。 元帅对着小孩子总会宽容几分,再加上他们家族与仙舟合作已久,于是股东对元帅少了几分畏惧,再一次带着女儿来到了曜青。 只是万万没想到,女儿被他惯坏了,一见到元帅就抱大腿…… 股东无奈极了,又一次为女儿道歉。 羡鱼倒是无所谓,他对小孩子,总会多几分宽容。 不知怎的,不管是仙舟的小孩,还是公司股东的小孩,似乎都很喜欢他。 羡鱼余光一扫,见身侧的马蒂身形紧绷,从肢体动作看出SSR非常紧张。 估计是没怎么参加过这种饭局吧?等一上菜,肯定就不紧张了。 羡鱼抬手轻轻推了下身侧人的后背,低声催促对方落座。 一众人落座后,股东执起酒杯,向羡鱼敬酒,再次为女儿的举动向他致歉。 股东刻意把酒杯举得很低,与羡鱼碰杯,没等股东说些什么,就看见元帅的那位侍从率先动了筷子。 股东:“???” 他一头雾水。 不是,身份最高的元帅还没动筷子呢,你一个侍从怎么敢的? 就连他不到十岁的小女儿,都知道社交礼仪啊! 股东茫然地与元帅对视,对方仍是那副惯用的、看不出真实情绪的笑脸,让人一看就头皮发麻,下意识跟着对方一起笑。 羡鱼轻笑一声:“省去那些场面话吧,吃饭。” 看来,他家SSR不擅长应付这种场合。 还是别让马蒂当继承人了……不然这和强按牛头喝水有什么区别? 哪怕是当过销售,也完全不懂社交礼仪。 当然,对方也不需要懂。 尽量给对方挑一些心思单纯的同事,提供一个简单的环境吧,让他去做喜欢的、擅长的事情。 至少不能因为社交之类的外因,影响到SSR的状态。 羡鱼一边想着,一边拿起筷子。 股东松了口气,紧盯着元帅,见对面那人拿起筷子夹了块肉后,这才跟着动了筷子。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股东时不时还能看到元帅主动与那个最先动筷子的人聊天,和对方说哪几道菜最好吃。 股东大受震撼。 感觉每一次见到元帅,都会被刷新认知。 之前是体贴自家女儿,如今就连不知礼的下属,也轻轻放过了…… 感觉不像是在照顾下属,更像是照顾小孩子吧! 关键是,那个下属人高马大……哪里需要人照顾啊?! 股东左思右想,琢磨了一下两人的年龄,惊讶地发现,没毛病! 元帅上千岁,那下属明显不是仙舟人,可不就是元帅眼里的孩子吗? 股东惊觉自己比不过元帅,对方吃饭时都能想起来照顾下属,他却想不起来照顾女儿。 他转头,试图为女儿夹菜,结果女儿一溜烟地跑到元帅身边。 羡鱼正喝着酒,就见股东的小女儿啪嗒啪嗒跑过来,拽住他的袖子,语不惊人死不休: “你长得真好看,等我长大,你嫁给我啊!” 股东:“……” 股东一听,手里的筷子掉了,他下意识捂住心口,感觉心脏病都犯了。 他一边大口喘着气,一边朝着自己的助理疯狂打手势。 羡鱼:“……” 他捂住嘴,侧过头,发出一阵咳嗽声。 马蒂茫然扭头,一副状况外的表情。 羡鱼缓过劲儿后,先对SSR说:“没事,吃饭吧。” 然后再转头,对险些当场心梗的股东说:“童言无忌……” 被忽视的小女孩一手拽住他的袖子,另一只手拍着胸口,向羡鱼保证道: “不要把我当小孩子,我可是很有钱的,等我爸爸一走,他的就是我的。” 股东:“……” 哪里来的大孝女啊?我的啊?能不能回炉重造啊? 股东抖着手接过助理递来的药,一仰头咽了下去,催促助理去阻拦那个不孝女。 小女孩瞥见逐渐靠近的助理,走位丝滑地躲了过去,信誓旦旦地向羡鱼作保证。 “放心,我养得起你——” 助理和股东同时倒吸一口凉气,被羡鱼催着干饭的马蒂也愣住了。 羡鱼无奈叹气。 还是作业太少,多给小孩布置点作业,哪里还有心思琢磨有的没的? 他对捂着心口的股东说: “你女儿的作业,我包了。” 这一次,股东没有推脱,他顾不上说场面话,很是赞同地点了点头。 小女孩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接着被助理抱走了。 羡鱼和股东目送助理和小女孩离开,齐齐松了口气。 股东用手帕擦着冷汗,他苦笑: “抱歉……她被我和爱人宠坏了……” 羡鱼见过刁民,也见过熊孩子,对此颇有心得。 他劝慰股东:“无妨,你给你女儿多布置些作业就行了。” 孩子搞事,多半是闲的。 一个完整的童年,能让孩子迅速成长起来。 股东连连点头,饭桌上少了个不孝女,他立马放松下来。 他还以为这回死定了! 股东万万没想到,凶名在外的仙舟元帅,脾气不是一般地好。 经过这一遭,他对上那双空无一物的眼睛时,也不再感到恐惧。 聊着聊着,股东开始向对方推心置腹,十分隐晦地提起元帅身边的那位下属。 虽说仙舟联盟很牛掰,但元帅身边有这样一位下属……很容易得罪人的啊! 股东全然忘了,最容易得罪人的就是眼前这位元帅。 羡鱼一听,瞬间明白了股东的意思。 介于对方是出于好心,他没说什么,只提起了马蒂先前在公司的职位,和如今在仙舟的成就,听得股东一脸震惊。 “做上司的,不就是要把下属放到合适的位置上,再替他们解决问题吗?” 羡鱼如此说道, “他们只需要做擅长的、喜欢的事情就好。” 股东扫了眼闷头干饭的马蒂,紧接着,深深地望着羡鱼。 他逐渐理解了一切。 理解了那在宇宙中,被骂为疯狗的、元帅的下属们。 理解了为何那些令人惊艳的天才们,会心甘情愿地被眼前人差使。 股东在心里得出一个结论。 能够被仙舟元帅纳入保护圈的人,一定能平安顺遂地度过一生。 股东若有所思,接着把话题抛给全程都在干饭的马蒂: “我先前听元帅提过,您所研制的设备令他都感到惊喜啊,请问您有意愿和星际和平公司合作吗?” 马蒂:“!!!” 他咽下嘴里的肉,猛地点头,点了一半顿住了。 差点忘了!他是来学着话本子打脸的啊!他要说莫欺少年穷啊! 没等马蒂纠结多久,那高不可攀的公司股东,再次开出丰厚的报酬,数额惊得他一愣,见他没反应,股东再次把报酬翻倍。 马蒂回过神后,股东已经把报酬开到了他以往想都不敢想的数值上。 他下意识看向羡鱼,见上司点头后,这才答应下来。 直到饭局结束、回到元帅的宅邸,马蒂再也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他怕吵到上司工作,只能无声尖叫。 宇宙中相似的技术有很多,可是为什么会找自己呢?当然是因为元帅啊!他决定了,他要单推元帅一辈子! 与此同时,回到桌案前的羡鱼,正在看策士长送来的持明族资料。 “不孕不育?那就向全宇宙公开招募相关领域的人才啊。” 策士长:“……” 你真他○是个人才啊!持明族怎么你了?非得让人家在全宇宙社会性死亡啊?! ------------ 第134章 SSR上大分 羡鱼有着丰富的工作经验,能够迅速在冗长的文本中,筛选出重点。 他一目十行迅速看完资料后,总结出了持明族最需要解决的问题。 那就是繁衍。 羡鱼在心里感叹下属效率之高,前脚和他聊完持明族,后脚就把资料送了过来。 他很快想出了解决方案,并告诉一旁的策士长。 策士长先是沉默,接着抬手扶额,没好气道: “你自己琢磨琢磨,说出去好听吗?” 策士长光是应付发癫的上司,就足够头疼了。 因此,他很少会关注仙舟之外的事情,而持明族无法生育这一点,他并不了解。 但既然能被人轻松打探出来,想必也不是什么要紧的秘密吧。 宇宙中的其他势力,兴许也知晓持明族的问题。 就像是身患隐疾的病人,旁人提起ta时,或许会感慨一句,随后抛之脑后。 但是……上司一发癫,性质立马就变了啊! 就像是包下所有星球的黄金地段,用电子大屏,全天24个系统时、不,是千百年来,一直循环播放仙舟重金求子的广告。 到时候传到宇宙里,知道的是持明族不孕不育,不知道的是仙舟人身体有问题…… 到时候,其他人提起仙舟联盟时,最先想到的不是巨像,而是那让人感到唏嘘的疾病。 “什么?你说仙舟联盟?不是一直在重金求子吗?” “啊?难道不是一直在找专家治疗不孕不育吗?” “哎呀,你的说法过时了,明明是仙舟人都患有隐疾……” 策士长光是想想就觉得尴尬。 为了仙舟人的颜面,他必须站出来阻止上司! 不然上司真的会发癫的!真的会带着仙舟人和持明族一起社会性死亡! 策士长的语气越发不善: “你感觉说出去好听吗?以后人们一提起仙舟联盟,最先想到的就是重金求子!” 羡鱼想了想,也是。 这说出去多难听啊,怎么刷威慑值啊? 一点逼格都没有,直接从不能招惹的宇宙大BOSS,成了引人发笑的谐星,搞得跟阿哈一样,又晦气又膈应。 羡鱼立马歇了心思。 “那就换成疑难杂症吧,顺带解决一下不孕不育的问题。” 他可靠的丹鼎司成员,在研究魔阴身的过程中,总会无意间解决一些困扰全宇宙的顽疾,林林总总,差不多解决了上千种吧。 医者们和他不一样,有着一颗治病救人的仁心,在攻克疑难杂症后,第一时间向全宇宙公开了此事,并向他提议接收来到仙舟求医的外来者。 羡鱼自然不会拒绝,他负责造杀孽扣功德,仙舟人负责治病救人加功德,一加一减,刚好抵消。 仔细想想,他遏制虫灾和机器,保全其他即将遭受迫害的星球,他是在做好事啊。 而同意外来者来仙舟求医的自己,四舍五入也算是加了功德。 总之,加功德就完事了,他可真是个大善人啊。 等丹鼎司医者解决完持明族的繁衍问题,再加一波功德。 当然,就算是失败了也没关系。 至少仙舟联盟态度摆在这儿了,给了持明族足够的诚意,这可是金人和虫子都享受不到的待遇。 只有加入他们,真正地和仙舟联盟统一战线,羡鱼才愿意为对方花心思。 毕竟,交易讲究的就是公平。 比方说给仙舟干活的打工人,有人是为了追逐梦想,有人是想为仙舟出一份力,但归根结底,他们最需要的就是工资。 打工人干活图的不就是工资吗? 羡鱼想让持明族死心塌地为仙舟干活,自然是要给出足够的筹码。 除了让帮着丹鼎司治疗隐疾外,再多分点资产吧,例如房屋、古董之类的…… 哦,歼星舰和星球不能给,这是他的下属才能有的福利。 羡鱼合上手中的文件,再抬头,策士长推着堆满书本的小推车,朝着他走了过来。 羡鱼艰难地把视线从推车上移开,问:“这是什么?” 不会是需要他批的文件吧?不应该啊?他加班加点早就处理完了啊? 策士长说: “岱阳见你最近爱看古籍,特意为你寻来的。” 羡鱼扫了眼放在手边的、记载着历代昏君的古籍,不由地叹了口气。 真是他的好下属啊。 策士长把推车推到上司的座椅旁,纳闷极了: “怎么开始看书了?” “俗话说,靠山山倒……” 羡鱼伸手拿了一本古籍,随口道: “与其借助外物,倒不如靠自己。” 策士长陷入沉思。 上司又要作什么妖? 这话是什么意思?借助外物?巨像吗? 靠自己又是什么意思?是想学着「帝弓司命」打爆星球? 那你看书也没什么用啊!还不如去锻炼呢! 羡鱼对策士长的想法一无所知。 他原本并不爱看古籍,那些晦涩难懂的文言文,让他看了就头疼。 至于为何突然开始看书……正如他和策士长说的一样,借助外物不是长久之计。 或许是掌权者的通病?总会想些有的没的。 某天,羡鱼开始思考,自己借助系统所构建的仙舟联盟,究竟是怎样的存在? 是一个乌托邦。 是一个上级命令没有延迟的、没有贪腐存在的乌托邦。 当然,这一切不是白来的。 他需要一直盯着系统地图,外加一直佩戴「魔阴身」debUff给仙舟提供加成。 靠着系统地图和面板,羡鱼能将仙舟人放在最妥善、最合适的位置上,能在第一时间满足民众的需求。 除了解决民众的问题,还能提前处理掉各大仙舟潜在的不安定因素。 因此,仙舟不存在什么心怀不轨之人,也不存在试图行贿的投机者。 正因如此,八艘仙舟的民众满意度十分可观,让羡鱼这个强迫症非常满意。 可是,如果系统有一天消失了怎么办? 于是,他开始翻看古籍,尝试着在不借助系统的前提下,查阅文件,在草稿纸上写下解决方案。 结果不尽如人意,就像是尚未学过高数的稚嫩孩童,被要求去解答困扰天才们几个世纪的难题。 先前处理政务,就像是开卷考,只需要羡鱼看着系统地图,把答案填上就够了。 如今,羡鱼换了种方式,开始半蒙半猜地答题,答完题后再打开书本,也就是系统地图,对着答案修改方案,搬到文件上。 人贵有自知之明,羡鱼非常清楚自己只是个普通人。 他不觉得自己能成为仙舟人口中那全知全能的神明。 羡鱼只是相信时间。 相信时间总能拉近自己和系统的差距,总有一天,他能在不翻书的情况下,写出满意的答卷。 羡鱼不指望能得满分,只要能及格就行了。 除此之外,还存在另一个问题。 等羡鱼离开之后,这个由他一手打造的乌托邦,又该如何维持运转呢? 这个难题,自然是不能甩给继承人的。 马蒂研制出的设备,给了他灵感。 SSR的设备,能够检测仙舟人的身体状况,再延伸一下,就能做成随身携带的通讯设备。 就跟手机一样嘛,大部分人都会随身携带手机的。 这样一来,在仙舟人堕入魔阴身的第一时间,就能将消息传达给丹鼎司和十王司。 要是还能抢救,就让丹鼎司治疗,抢救不了,就让十王司来处理。 既然身体状况都在仙舟的监控之下……那么账户的大额支出,也可以吧? 当然,遏止贪腐,不能全靠监控账户支出。 毕竟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嘛,总会有他考虑不周全的地方。 送不了贵重物品,还能给特产啊! 哪怕是有着灭三族的先例在,也还是会有人动歪心的。 真想办成一件事,天王老子来了也拦不住。 那就只能再过分一点,监控通讯? 听起来很像控制狂。 羡鱼想了想,暂时歇了监控所有仙舟人的想法。 刁民嫌粥太稀都能搞事,要是知道自己活在仙舟高层的掌控之下,恐怕又得闹了。 还是把重点放在身居高位的人身上吧。 羡鱼从马蒂的设备,发散思维,最终得出一个结论。 仙舟需要一个有着强大算力的、绝不会生出反叛之心的计算机。 这样,才有可能继续维持乌托邦的正常运转。 最好是那种,能够一键启动巨像和以太相引擎的计算机。 延伸一下,把这个功能加进自己的手机里?哪怕他不在仙舟,也能随时调动各式各样的武器。 羡鱼对「智识」星神狠狠心动,要是能让对方给仙舟打工就好了。 但这个想法,未免太不现实了。 除非他这个「高维入侵者」从零开始学编程……是编程吧?尝试着改写对方的代码,说不定真的能做到。 成功的概率太低,还得防着「智识」反水。 而且,理科对羡鱼来说,太困难了。 他能接受古籍,能硬着头皮看那些晦涩难懂的文言文,毕竟从史书中,还是能学到东西的,能时时警醒自己,避免步入昏君的后尘。 羡鱼学理科,就像是鱼学自行车一样,他只是条鱼啊!学不会骑自行车啊! 羡鱼怕学着学着,学成魔阴身…… 能够成功驱使「智识」星神的概率微乎其微,远不够让羡鱼承受魔阴身的风险。 不划算,非常不划算,倒不如让仙舟人自己搞一个计算机。 马蒂一个人的话……未必能够做出来。 看来,必须得和「智识」星神打好关系了,不然怎么借着和挚友的关系招揽打工人啊。 羡鱼叹了口气,让策士长找来马蒂。 SSR尚未平复情绪,来到羡鱼面前时,仍是那副激动的表情。 羡鱼将自己的想法告知马蒂。 马蒂立刻严肃起来。 作为科研天赋拉满的天才,没思考多久,就给出了羡鱼答复。 SSR表示,最迟一个月,他能做出羡鱼所说的通讯设备。 马蒂说着说着,又谈起了最初的梦想——研制出像巨像一样厉害的武器。 他满怀期待地看向羡鱼。 “好啊,但是……” 羡鱼自然不会拒绝SSR。 “做事总要有始有终吧?一个月之后再说。” 好歹让仙舟人更换掉通讯设备啊。 这样哪里有魔阴身,也能及时处理。 马蒂得到肯定后,情绪更激动了。 羡鱼继续问道:“那么,计算机呢?你有兴趣吗?” 马蒂一愣,很快他反应了过来。 仙舟元帅提起的计算机,能是普通的计算机吗? 肯定不是啊!肯定有着他想不到的用处! 马蒂头脑风暴,想到了「博识尊」。 像元帅大人这般全知全能的天才,是想让他造出像「博识尊」那种计算机? 马蒂很是为难,这未免太难了吧! 羡鱼只看SSR的表情,就知道对方的思路又跑偏了。 于是,他把自己的想法说给SSR听。 马蒂听完他的话,松了口气。 还好不是让他手搓星神qWq 他瞬间放松下来,拍着胸口向上司保证: “只要您想,我都会去做的,只是可能要等很久了……” 羡鱼摇头:“无妨,慢慢来。” 他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正如SSR所说,不出一个月,马蒂就做出了能够向丹鼎司、十王司传达信息的通讯设备。 在羡鱼询问如何命名这个设备的时候,马蒂挠了挠头,报了羡鱼的名字。 羡鱼:“……” 谁会把手机命名为自己的名字啊? 羡鱼扯出笑脸,对SSR说:“我觉得你的名字就不错。” 马蒂一听,瞬间脸红了,自己的提议太不妥当了! 元帅一说用马蒂的名字,他立马就体会到了元帅的感受。 可他只擅长理科,哪里会取名啊? 马蒂弱弱地说:“要不就叫玉兆吧……” 羡鱼没有犹豫,选了这个名字。 不管怎么说,都比他自己的名字要好…… 取好名字,羡鱼让各个仙舟的人们将手头的设备,更换为最新的玉兆。 下属们跟着羡鱼见了不少大场面,处理起来得心应手。 他们一早就猜到了众人的反应。 如果要花钱的话,肯定有人舍不得更换。 但要是免费的话,肯定有人不屑于使用。 要是搬出元帅的名头,仙舟人自然会配合他们。但他们是元帅的下属诶!怎么能次次都搬出元帅呢? 哪怕是玉兆能够及时将仙舟人的身体状况,告知丹鼎司,让医者及时救治他们,但……人们未必会信。 下属们半卖半送,借着补贴的借口,先是给退下来的云骑更换了玉兆。 退下来的云骑,向来是元帅关注的群体。他们为仙舟出生入死,见过无数血腥的场面,因此更需要关注他们的心理状态。 接下来,就是年龄稍大、接近魔阴身的仙舟人。 换完这两个群体的玉兆后,接下来,就交给时间了。 直到丹鼎司抢救了一个又一个濒临魔阴身的仙舟人,人们终于信了,开始自发地购买、使用玉兆。 直到所有仙舟人,都换上最新款的玉兆后,SSR再次给羡鱼带来了惊喜。 以往的巨像,需要舰队保护,SSR一出手,立马补上了这个短板。 羡鱼看着向自己汇报的马蒂,想起阿哈赠予的、险些炸毁整个曜青和星系的面具。 他笑着问马蒂: “你对星神的力量,感兴趣吗?” ------------ 第135章 不愧是高级NPC 元帅用着再平常不过的语气,提起了星神的力量。 乍一听上司的语气,还以为是在说今天吃什么饭…… 马蒂险些没反应过来,等明白对方的意思后,他的眼睛顿时亮了。 拜托,那可是星神诶!普通人哪里能够见到星神啊!更别提研究星神了。 他身为学者的求知欲,驱使着他一口答应下来。 马蒂摩拳擦掌,继续询问上司:“是哪位星神的啊?” 羡鱼顿了顿,用了仙舟人惯用的称呼。 “是常乐天君。” 他考虑到那份力量过于危险,决定陪着SSR。 以往的经历,让羡鱼得出了一个结论,他与这个世界的力量体系不兼容,能够在一定程度上免疫伤害。 就比如岚刚成神的时候,还没有学会控制自己的力量,下手时没轻没重。 估摸着是想借用神力帮着羡鱼压制魔阴身? 岚分出的力量,换作是普通人,早就爆体而亡了,羡鱼只是吐出一口血。 而能够炸毁星系的力量……羡鱼估摸着是炸不死自己的,但会炸死SSR。 陪着马蒂,是最好的选择。 羡鱼打开背包,找出阿哈赠予的面具。 这一次,系统给出的注释变了。 【阿哈的面具】 【祂慷慨地分出自己十分之一的神力】 【触碰过后,可能被同化,从而成为阿哈的化身之一】 【最大的可能性,是炸毁数个星系】 这是羡鱼第二次查看面具的文本,和第一次的文本完全不同。 最初,文本显示,阿哈十分之一的神力,能够炸毁一个星系。 看完新一版的注释,羡鱼的内心毫无波澜。 他只会用最大的恶意来揣测阿哈。 「欢愉」星神热衷颠覆更改旁人的命运,像是撩猫逗狗似的,拨弄生灵的喜怒哀乐。 他认为,在这个高级NPC眼中,虫子和人类并无区别。 对方能一时兴起把神力赠予自己,也会转头分给虫子。 在高级NPC眼中,羡鱼自己与虫子也没什么太大区别,唯一的区别,就是虫子死掉了,而他还活着。 看来,当时的阿哈,是真想让曜青人死啊。 这份力量能够摧毁数个星系…… 会有多少个宜居星球呢?有几千亿、还是上万亿的人口? 如果不是自己有系统,还有着特殊的体质,又该有多少人类死掉呢? 不愧是高级NPC。 仔细想想,星神真的对自己没有影响吗?有,但是非常有限,只会在刚接触时,短暂地影响到系统。 在上千年前,第一次遇到阿哈时,羡鱼相信了错误的注释,回收面具后,他只把道具当作垃圾放在角落里。 要不是因为岚和SSR,羡鱼还未必会想起来这个道具。 他原本以为,垃圾总算能变废为宝了,看来一时半会儿还用不上啊。 毕竟,这可是能摧毁数个星系的力量,保险起见,还是不让马蒂接触了。 要是他乖巧的SSR成了乐子人…… 羡鱼光是想想就觉得生气。 哪怕打爆整个宇宙,也没办法让他消气。 至于这个面具……应该能当个一次性的焚天神兵?得想办法尽快用掉。 羡鱼原先以为自己已经够心狠手辣了,结果阿哈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他打虫子和机器,起步是一颗星球,阿哈一出手就毁灭好几个星系。 对比起来,他可真是个大善人。 羡鱼人性大爆发,打定主意,决定在偏远无人的星系使用面具。 靠着他「高维入侵者」的特性,顶多炸掉一个星系。 到时候拉着阿哈一起。 羡鱼没指望用阿哈的神力来炸死阿哈,他是想借此机会,引导着阿哈对他动手。 到时候阿哈一还手,刚好能上岚的仇恨名单。 岚要是弄不死阿哈,那他就在临走前把阿哈带走。 怎么带走呢?星神的要害在哪里? 羡鱼不知道。 总感觉阿哈毫无下限…… 哪怕是自己拿着刀要砍掉阿哈的头,阿哈也会十分配合地把头和身体分开,然后让脑袋飞到空中,围着他哈哈大笑。 发散一下思维,阿哈就是会在葬礼上戳人伤疤、搞人心态的乐子神。 说不定还会给逝者的家属送去死者的残肢? 总之,羡鱼决定物归原主,把面具还给阿哈。 这样一来,他清理了背包里的垃圾,阿哈获得了快乐,岚增长了实力,属实是三赢啊。 他可真是个大善人啊。 羡鱼思考的速度极快,在马蒂开口说话之前,迅速改口: “常乐天君的力量极易影响人的精神状态,去研究流光天君的令使吧。” 马蒂挠了挠头,自动把“研究忆者”替换为“询问忆者”。 怪不得元帅传闻多呢……元帅有时候说话,真的很容易让人误会啊。 至于羡鱼提到的忆者,是他与浮黎达成交易后,对方给的免费打工人。 羡鱼只匆匆见了一面,查看过面板确定没问题后,平均分给各个仙舟。 高级NPC的手下数值都很好,而且有着不死的特性,能够不停歇地给仙舟打工。 而且还不用仙舟开工资诶,是资本家狂喜的免费打工人。 羡鱼只给了他们最基础的、节假日的福利。 这部分人,能够在一定程度上处理魔阴身的问题。 要是有仙舟人想要删除自己的记忆,就会选择让浮黎的信徒出手。 当然,羡鱼不会容忍其他星神的手下,对仙舟人的记忆做手脚,整个过程都要在十王司的监督下进行。 因此,这群免费打工人干活时,还是很认真的。 至于为什么要研究「流光忆庭」的忆者…… 羡鱼生性多疑,又是个掌控欲极强的人,很难容忍星神的人手待在仙舟。 他可不会放任间谍待在仙舟。 浮黎很了解自己,自然知道这一点。 在达成交易后,祂肯定给信徒们说了些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 但凡祂是个怜惜自己信徒的神,都会为他们留下用来保命的后手。 四舍五入,不就是神力嘛。 羡鱼催促马蒂落座,用玉兆通知浮黎信徒的直属上司。 没等一会儿,人就来了。 羡鱼只在第一次见面时,和忆者们打了个照面,这回,是第二次见到忆者。 听到那人讲话,羡鱼才发现,曜青的忆者是女性。 这位忆者身形紧绷,在和羡鱼对上视线的第一时间,立马转过头。 忆者都戴着兜帽,佩戴着面具,让人无法看到表情。 羡鱼只能观察着忆者的肢体动作,对方似乎非常紧张。 他摆出和善的笑脸,却还是没能让忆者放松下来,反而变得更紧张了。 啊,没办法套话了,只能再等等看了。 羡鱼仍维持着那张笑脸,催促忆者落座。 一旁度秒如年的马蒂,眼巴巴地看着忆者。 他攒了一堆的问题想问呢! 迫不及待的马蒂率先发问,忆者状似思考,开始回答问题。 羡鱼没有插话,饶有兴致地用手撑着下巴,观察两人的表情。 他发现,忆者时不时地看向他,每看一次,都会比之前更紧张。 聊着聊着,忆者说话都变得磕巴了。 她在来到曜青之前,听了不少关于仙舟元帅的事迹。 以及……那些作为人类,不曾知晓、未曾发生过的事情。 那是唯有神明才能知晓的秘辛,神明将这些未曾发生过的过往告知忆者。 那些过往中,大部分时间,忆者们是见不到仙舟元帅的。 只会见到得到命令,来了结他们的下属。 哪怕是遇见了那位仙舟元帅,对方也很少会说些什么。 那人有着能够杀死忆者的武器,哪怕他们舍弃了肉身,也还是会被杀死。 只看脸,很难想象对方是仙舟的元帅。 唯有在露出笑脸时,才会让人真切地感受到那掌权者的威压。 那双无神的、空无一物的眼睛,在看到忆者时,会变得很亮,像是清澈见底、又弥漫着雾气的湖泊。 不像是掌权者,更像是心思澄澈的少年人。 那人偶尔也会和神明、忆者们说上几句话。 遇上忆者时,他饶有兴致地凑过来,故作不解: “你说了好多话啊,但我一个字都没听懂,给你信用点?” 他递来买不起任何物件的信用点,继续道: “毕竟一文不值嘛……” 随后,那人拔剑抵在忆者的肩颈。 偶尔,会有摒弃一切情绪的忆者,无法忍受对方的言语,试图反抗。 那人用手握住利刃,任由掌心被割破,他完全不在乎越发严重的伤口,继续握着利刃。 他试图激怒濒临崩溃的忆者,笑着问: “为什么不刺下去呢?” 不必那人再多说什么,忆者听完这句话,瞬间丢盔弃甲,抖着手扔下手里的刀。 仙舟元帅被刺杀的这一次,他没有对忆者动手,反而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我知道了。” 他露出笑容。 那张脸露出笑脸时,会让不知情的人感到亲近,让知情者汗毛直立。 那人说: “看来,你们的神明,知道一些了不得的东西呢。” 接着,那人用手比出枪的手势。 “砰——” 他抬手,瞄准忆者的额头,模拟出枪声。 忆者抖如筛糠,那人盯着看了一会儿,这才笑着催人离开。 之后,是「记忆」星神。 他们的神明亲自来到仙舟,但当那人听完神明的话后,他缓慢地眨了下眼,随后轻轻摇了摇头: “听不懂。” 紧接着,他笑着对神明举起武器。 “我最讨厌谜语人。” 那人喜怒无常,完全听不进去忆者的话,哪怕是神明亲自现身,对方也毫无敬畏之心。 无人能看穿他的真实想法。 恐怕是「智识」星神,也无法推测出那人会做什么吧? 好在来到仙舟时,那人匆匆与他们见过一面后,再也没有出现。 每逢节假日,还会为他们发放丰厚的福利,好似是个称职的、待人极好的上司。 忆者借着面具的遮掩,一边回答马蒂的问题,一边不着痕迹地观察羡鱼。 羡鱼敏锐地察觉到异样,视线从桌案的文件上移开,抬头朝戴着面具的忆者笑了笑。 ……结果忆者看起来更紧张了。 羡鱼本想继续搞人心态,却听见了玉兆的消息提示。 他打开玉兆,发现是「巡海游侠」发来的讯息。 「巡海游侠」听起来像是惩恶扬善的团体,但最初是由仙舟的科研船组成的团体。 科研船负责探查各大星系、各个星球的情况,在使用巨像前,也都由他们来负责调查。 先前,仙舟历经长生之苦,羡鱼也暂时歇了打矿的心思,给巨像设下重重限制。 之前一门心思想为仙舟打地盘的人们,换了种方式,开始跟随着科研船,四处调查各个星系的情况。 一时间,科研船不再是科研船,船上有七成的人,是武力值点满的退役云骑。 原本科研船遇到敌人时,会迅速撤退,有了这群武德充沛的人,立马开打。 在岚刚成神的时候,羡鱼不知道信徒对岚是否有用,于是开始让在外的仙舟人,帮着发展信徒。 就这样,武德充沛的科研船摇身一变成了「巡海游侠」。 科研船在外一待就是几十年、上百年,他们为了仙舟付出颇多。 好在和仙舟建交的星球有很多,无论走到哪里,都能够在附近的星球补给物资。 这一次,「巡海游侠」给羡鱼带来了意想不到的惊喜。 他们来到无人的星系,挨个调查星系中的星球,紧接着发现了未知的、从未见过的能量波动。 科研船最先想到羡鱼,认为全知全能的元帅,一定能给出正确的答案,告诉他们接下来该怎么做。 于是,他们发来了所在星系的坐标。 科研船的存在,就像是游戏中的神像,你可以开启无数锚点,但要是想知道地图所在的真实情况,还是需要科研船去探查。 羡鱼点开系统地图,翻找一通,找到了「巡海游侠」的位置。 他看见了一个高级NPC——「智识」星神。 高级NPC只有在见过一次之后,才能知晓对方的身份。 在羡鱼破碎的记忆中,他与「智识」见过一面。 他立马想起了阿哈的面具。 要不改炸「智识」吧?阿哈等到下次再说。 羡鱼敲打玉兆,让科研船终止调查,先在所在星系休假,休个几年假再撤离,并让他们通知所有隶属于仙舟的舰船远离这片星系。 他的下属,会找到合适的、不引人注意的理由。 羡鱼心情愉悦极了。 刚好「智识」所在的星系没有生命体,等一下—— 他忍不住在心里发出喟叹。 不愧是「智识」星神。 轻易就推测出来自己的想法。 是发现自己打算炸祂,这才专门跑到偏僻无人的星系吗? ------------ 第136章 不是很懂你们持明 但凡高级NPC待在有人类的星系,羡鱼都不会想着要炸祂。 羡鱼叹为观止。 「智识」是真聪明啊,怪不得人家是星神呢……竟然能精准无误地猜测出自己的想法。 羡鱼的计划被对方提前看穿,但他并不生气。 难不成被预判他就不炸了吗?不可能的。 「智识」星神通晓宇宙万事万物,在宇宙的某个角落追寻着真理。 现在,羡鱼知道了对方的位置。 自己要是不炸祂,岂不是有损「智识」星神的名声?岂不是白白辜负了对方所付出的努力? 羡鱼是个通情达理、共情能力极强的人,他十分擅长换位思考,更不会让高级NPC的名声扫地。 毕竟,「智识」可是他准备结交的挚友啊!他还需要对方的信徒呢! 羡鱼再次打开高级NPC的面板,看了一会儿后,很是惋惜。 阿哈和他那亲爱的挚友,都是星神,因此那带着十分之一神力的垃圾,没办法把「智识」星神炸死。 真可惜,他不能把挚友带回仙舟拆解、研究了。 羡鱼再次叹气,再抬眼,那位忆者又是一哆嗦。 他沉浸在无法拆解挚友的负面情绪中,暂时歇了搞人心态的心思,于是十分干脆利落地开始赶人。 别管是SSR还是忆者,聊完了就赶紧走,该干活就干活去! 羡鱼很快调整好了情绪,拿起先前策士长送来的文件,在草稿纸上写出自己的方案,随后调出系统对照正确答案。 这个过程所耗费的时间,是先前的好几倍。 不过问题不大,他体质特殊,不会因为熬夜猝死。 直至临近傍晚,羡鱼总算处理好了文件,站起身来到浴室沐浴。 沐浴时,能让他感到无比地平静。 刨除批文件、看书和打矿外,沐浴姑且也算是他的一个爱好? 曜青的下属平日最爱打扮,十分在意自己的外在形象,在得知此事后很是积极,表示要为羡鱼换一个带着大浴池的住宅。 仙舟如今家大业大,下属们也变得格外豪横,至于对方口中的大浴池…… 羡鱼想也没想就拒绝了。 他根本不敢想是有多大面积……要是用了,未免太浪费水资源了吧? 羡鱼估算着时间,等时间一到,就穿着浴袍,头顶毛巾,出了浴室。 他再次坐在桌案前,翻找出古籍,刚掀开封面,就听见玉兆的消息提示。 羡鱼打开玉兆,是岱阳发来的消息。 对方已经初步和持明族达成共识,现如今只需要羡鱼与他们见一面。 羡鱼考虑到现在正好是下班时间,他只在对话框里打出回复,并没有把消息发出去。 以往在下班时间收到下属消息时,羡鱼都会这么做。 他太清楚这群卷王下属了。 要是回复了岱阳,她肯定又要加班干活了。 等明天上班时间再说吧。 羡鱼为此特意定了闹钟,打算卡着明天的上班时间回复消息。 等到第二天,SSR一脸激动地来找元帅。 他还没跨过门槛,就见到屋内的上司坐在桌案前,正专心致志地看书。 马蒂大受震撼,未免太敬业了吧? 他在心里感慨着,左思右想不知道该不该打扰上司。 好在上司十分敏锐,发现了进退不得的马蒂,一脸和善地招呼他进来。 马蒂表示自己又有不少问题,想要询问忆者。 羡鱼点头,不假思索道: “忆者归你了。” 马蒂:“……” 他面上不露分毫,十分顺从地点点头,同时在心里吐槽。 元帅,您的话未免太有歧义了吧?! 搞得像是转手什么物件似的…… 马蒂为上司的语言表达能力感到忧虑,但他不好说什么,只得转身前往十王司寻找忆者。 忙碌了一上午,马蒂回到元帅的府邸,与策士长一同蹭元帅的饭菜。 他吃着先前从未尝过的食材,对着策士长感慨道: “每次来找元帅,他不是在看书就是在看文件诶……” 策士长随口回复道:“哦,正常,他从不睡觉。” 马蒂下意识重复道:“是啊,元帅从不……” 他重复到一半,愣住了,接着惊声尖叫:“什么?!他从不睡觉?!” 策士长继续闷头干饭,一边吃一边说: “也不一定……有时他身负重伤,需要修养,丹鼎司司鼎会下药。” 司鼎一把脉险些被元帅气成魔阴身。 身为医者,对方以往遇到不爱惜身体的患者,总会说道几句。 但患者是元帅啊…… 司鼎绞尽脑汁,磨破了嘴皮子还是劝不动元帅,只得先斩后奏调整药方。 下药这一举动,对马蒂这个初出茅庐、不了解元帅本性的打工人而言,还是太过了。 马蒂一脸呆滞,磕磕巴巴地重复:“下、下药?” 策士长点头:“是的,司鼎会放些助眠的药材。” 马蒂:“……” 说是助眠,实际上是安眠吧! 他大受震撼,但也觉得好像没什么毛病。 毕竟那可是元帅啊,谁还能劝得动他? 策士长继续说:“但这类药物对元帅来说,似乎没什么用……兴许是睡过几个时辰吧。” 元帅本人似乎对此一无所知。 策士长一般到点就走,从不加班,也不知道具体情况。 他估摸着对方没有察觉到问题。 毕竟,那可是除了应酬外从不肯离开桌案的卷王啊!哪怕重伤也一门心思想要看文件。 当时的司鼎,再次复诊时,一把脉,发觉自己的药方没半点用,差点原地离职回学宫重造。 马蒂沉默了。 所以下了也是白下吗?真就没睡过觉呗? 他大受震撼,怪不得仙舟联盟短短千年的时间,就能与无数星球建交呢…… 有这样一个只卷自己的上司,不称霸宇宙也难啊! 马蒂感觉嘴里的美食都不香了。 元帅为了仙舟彻夜未眠,他在干什么?他在蹭元帅的福利!在吃原本属于元帅的饭菜! 他怎么能吃得进去饭啊?他就应该在实验室为元帅干活啊! 马蒂心下愤愤,当即准备放下筷子去干活。 目睹过无数次上司作妖的策士长,轻易猜出了马蒂的想法。 只要是个正常人,策士长都能轻松拿捏。 他用一句话,阻止了马蒂带头内卷。 “厨师长新做了帝王蟹,吃吗?” 马蒂瞅着足有三指宽、从未尝过的蟹腿,艰难开口:“……吃。” 元帅在上!原谅他这一回吧!吃完这顿螃蟹,我就跟着您一起卷! 他心情复杂地用筷子夹起蟹腿,狠狠咬了一口。 马蒂边吃边问:“为什么元帅不吃饭啊?” 策士长回道:“他说浪费时间。” 马蒂:“……” 他感觉这口蟹腿吃不下去了。 他在干什么啊?他这个年龄段,怎么闲得住的?就应该跟着元帅一起努力啊! 策士长瞅着马蒂一脸愧疚的模样,指了指一旁厨师长刚做好的、还没巴掌大的螃蟹。 “要不你等会儿把焗蟹宝给他送过去?” 马蒂果断点头。 这么小一份,很快就能吃完,元帅大人肯定愿意吃。 马蒂吃完饭,乐颠颠地带着打包好的食物去找上司。 当SSR找上羡鱼的时候,他正在努力端水,调和下属们的矛盾。 与持明族会面的时间很快敲定下来,唯独地点没有定下来。 仙舟与持明族结盟是大事,所有将军都知晓此事,于是开始争抢起会面的地点。 原本占据主场优势的曜青将军,不知为何没有说话。 一群凶名在外的仙舟将军,开始在聊天群里互扯头花,互相攻击,吵了半天,最终立了头功的岱阳更胜一筹。 羡鱼无可无不可,对他来说去哪儿都行。 他在群聊中发出消息。 【就定在罗浮吧】 岱阳当场在聊天群里发疯。 【诶嘿嘿元帅要来我的罗浮了诶嘿嘿】 其他下属接连不断地发出省略号,或者表情包,把这条消息刷了上去。 羡鱼:“……” 谁不知道谁啊。 羡鱼很清楚下属们的本性。 他们根本就没必要刷屏,他已经看到这条消息了。 配合如此默契,应该是在私下有一个群聊吧? 下属们应该都在另一个群聊里,提醒岱阳。 接着,岱阳似乎是发现自己发错了群,迅速撤回刚才的消息,语气变得格外正式。 【承蒙元帅大人的关照与指导,由衷庆幸能成为您的下属与您同行,此次罗浮之行,定不会辜负您的信任】 羡鱼:“…………” 啊,又开始了。 下属们一吹彩虹屁,就停不下来。 他当机立断,发出从下属那里保存的猫咪揍人表情包,简单粗暴地打断了下属们即将发出的夸赞。 再抬头,SSR抱着一个打包袋,站在旁边,不知道等了多久。 见羡鱼抬头,马蒂献宝似的把打包袋递过来。 羡鱼十分配合地打开包装袋,拿出一次性勺子,舀了勺蟹肉。 临走前,马蒂欲言又止,忍不住开口询问羡鱼:“您为什么不吃饭啊?” 对于玩家来说,一天吃三顿饭太浪费时间了。 有吃饭的时间,倒不如再看几本古籍。 既然自己的血条是满的,那就没必要吃饭了。 “对长生种而言,这并不算什么。” 但对着脆弱的、需要保护的SSR,羡鱼一边吃,一边语重心长道:“你不要学我。” 他叮嘱完马蒂,就放对方休息了。 毕竟现在本来就是下班时间,何必给他这个上司干活呢? 哦,对,马蒂还给他送了次饭,这段时间,得按加班给三倍薪水。 羡鱼吃完蟹肉,用玉兆给负责相关事宜的下属发消息,发完消息,继续批文件、看书。 等到了与持明族约定的前一天,羡鱼与曜青的下属,一同动身前往罗浮。 在舰船上,羡鱼闲来无事,在一旁盯着下属打理发型。 他从不会在休息时间谈论工作,因此下属们在他面前格外放松。 下属见他感兴趣,主动讲解自己佩戴的各种头饰。 什么耳挂,带着流苏和红绳的额饰,还有金子制成的发冠。 哦,还有带着各色宝石的发扣。 羡鱼看完大受震撼。 好复杂啊,怪不得要耗费一个时辰。 见下属整理好了发型,羡鱼问道: “我还以为,你会把地点定在曜青。” 曜青将军名为朝颜。 下属们互相揭短时,羡鱼知晓了对方的秘密。 例如,在与人见面之前必定会涂脂抹粉。 再例如,对方会在早上花费一个时辰的时间,来打理自己的发型和外表。 对于羡鱼来说,只要工作效率高、不影响工作,下属哪怕是摸鱼都无所谓,更别提这些小爱好了。 岱阳的风流债数不胜数,没道理委屈朝颜啊?只是爱打扮,算不得什么问题。 头一回在面板上,看到对方的名字的时候,羡鱼很是诧异。 牵牛花的别名就是朝颜,而这种花极易凋零,寓意并不好,羡鱼不知道对方的父母为何会取这个名字。 他无意探究下属的隐私,只是在脑海中闪过这个疑问,接着就抛之脑后。 朝颜笑着说: “您为仙舟付出良多,若是一直待在曜青……岂不是太委屈您了?” 总要让元帅大人,来亲眼看一看他治下的仙舟吧? 再说了,朝颜他自己就是曜青的将军,隔三差五就能见到元帅,待遇比其他下属好太多了。 这一回,他提前处理完曜青的公务,陪着元帅一同前往罗浮。 要是能顺便拐带着上司,去度假星球休假就更好了。 他和同僚们被元帅逼着休假,早就逛遍了度假星球,没道理委屈上司啊? 羡鱼对下属们的想法一无所知,与朝颜、岱阳一同吃过晚饭,等到第二天即将与持明族会面时,他被下属拦住了。 两位下属配合十分默契。 岱阳拍了下手,几位侍者各自推出一排挂满了衣服的衣架。 朝颜掏出装满了各色发饰的行李箱。 两人震声道:“您可是咱们仙舟的元帅啊!可不能在穿搭上输给持明族!” ……最后还是妥协了。 羡鱼挑选了最为低调的黑色圆领袍,肩膀处用金线绣了一条龙。 至于配饰,自然少不了先前下属们送出的龙型玉佩和龙型耳挂。 至于发饰……在下属们的强烈推荐下,挑了看起来最简单的红绳。 下属们故作惋惜,收回了各类高调的服饰和发饰。 等到了与持明族约定好的地点,羡鱼面带微笑,微微颔首向这五位龙尊打招呼。 当他看到其中一位龙尊的穿搭后,表情险些没绷住。 不是,难不成是他太落伍了?胸口开个洞是什么新的潮流吗?未免太超前了吧? ------------ 第137章 败家岚! 羡鱼秉持着非礼勿视的原则,借着余光打量对方的脸,发现这位龙尊性别为男后,一时间大受震撼。 他已经成为跟不上时代的老古董了吗? 如果非要和持明族比拼穿搭的话,他还是直接认输算了…… 羡鱼心情复杂极了。 他欣赏不了这种过于超前的穿衣风格,只能保持微笑,催促五位龙尊落座。 能够来到羡鱼面前,并有资格和他一同聊天的势力寥寥无几。 其中,就有星际和平公司。公司因为鲁珀特损失无数信用点,只能找上仙舟合作。 当然,“合作”一词听起来对等,但实际上还是仙舟掌控着主导权。 毕竟,他们可以自己炸星啊,何必多此一举去帮公司呢?好在公司诚意十足,给出了让他们感到满意的价码。 羡鱼很少出席这种场合,为数不多的社交经验,都是在公司股东身上刷出来的。 公司股东和持明族的性质不同,前者不需要羡鱼花心思维持关系,后者就不同了。 持明族,将会加入仙舟联盟。 严格意义上来说,应该算是比公司更重要的合作伙伴? 这是羡鱼第一次和合作伙伴交流,落座后自行倒了杯酒。 他举起酒杯抿了一口,很快有了思路。 就和招下属一个套路嘛,先聊聊自己的情况,再聊聊工作内容,讲解清楚福利待遇。 羡鱼想了想,全宇宙应该没哪个种族不知道他。 但是在面试的时候,就是要互相做介绍啊。 他主动向持明族释放善意,微笑着说: “我是仙舟联盟的元帅,初次见面,不必拘谨,就当是闲聊,大可随意一点。” 龙尊们:“……” 先前尚未接触仙舟人时,就听说过有关这位元帅的传闻。 传闻中,此人杀伐果决,对敌时毫不手软,主打的就是斩草除根。 只看这位元帅的外表,很难想象对方就是传闻中那个不近人情的掌权者。 第一次见到那张脸,会让人下意识感到亲近。 等他们回想起对方身份后,顿时心生警惕。 对方统领的仙舟联盟,踏入寰宇千年,竟能发展迅速,与无数星球建交,并在与星际和平公司的合作中,占据主导权。 尤其是,元帅身上带着龙元素的配饰和服装…… 五位龙尊十分默契,开始反复琢磨、推敲元帅话中的言外之意。 羡鱼见眼前五条龙,丝毫没有放松下来的意思,无奈叹道:“不必拘谨,只是聊聊天。” 其中一位龙尊,头顶着如冰雕刻而成的龙角,让羡鱼联想起了浮黎。 那位被称为冱渊君主动开口: “久仰大名,元帅大人。” 羡鱼习惯在说话时,与对方对视。 当然,不能一直盯着人的眼睛,对视时间也不能太长,这样会让人感到不自在。 一般情况下,只需要在对话时,把视线落在眼睛、鼻尖所构成的那片区域,不断更换位置,就不会让人感到不适。 羡鱼笑着把目光转向那位龙尊,眼神专注,开始进行面试中的下一环节。 他笑着询问对方是否听说过自己。 龙尊们当然听说过。 传言中的仙舟元帅,会给将军们定下考核标准,他们需要毁灭足够数量的星球。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是警示吗? 与仙舟元帅对视的冱渊君,同样回以微笑,直视着那双无神的眼睛。 她听到这个问题后,怔愣一瞬,随后面不改色地开始夸赞羡鱼。 羡鱼顾及着对方是女性,没有出言打断。 他不喜欢听奉承话,于是跳过介绍工作内容的环节,等冱渊君说完话,他开门见山,谈起了持明族的待遇。 当然,开出的福利,肯定是比不过仙舟人的。 持明族是来帮着打工干活的,肯定不能像其他仙舟人那般,一年休三个月的假吧? “我们仙舟有不少直属的度假星球,在不影响仙舟正常运转的情况下,每年你们可以免费前往度假星球,休假一个月。” “若是用巡镝和信用点,来当作报酬,平白辱没了诸位的付出……” 好歹是高级NPC的后代,怎么能直接用金钱来砸龙呢? 羡鱼顿了顿,继续道: “我想了想,不如换成别的,例如,各个仙舟中的十几条商街……当然,仙舟能给出的东西,不止这些。” 羡鱼很了解打工人。 作为上司,除了要展现出亲和的一面外,还需要给出足够的筹码。 最后,就是要为下属画大饼。 羡鱼挨个与五位龙尊对视,并说道: “安心,仙舟会慢慢处理掉「寿瘟祸祖」留下的东西,不会让你们一直守着的,不然一直待在同一个地方,那多无聊啊。” 「寿瘟祸迹」什么的……交给继承人就好。 羡鱼宁可把金钱和资源砸到武器研究上,也不想浪费在「寿瘟祸迹」上。 似乎是他的诚意,打消了五位龙尊的戒心,他们开始聊起了持明族的事情。 羡鱼自然不会错过与合作对象拉近关系的机会,在听完持明族轮回的特性后若有所思。 不错,能洗脑让他们变成仙舟的打工人。 当羡鱼听到龙师一词后,主动询问: “龙师是?” 龙尊们向他解释了持明族内部的种种规矩。 羡鱼只觉得纳闷。 他原本以为持明龙尊,就是持明族的掌权者,结果还有个龙师? 诚然,龙尊转世需要时间,持明族内部自然需要族人代为打理事务。 可是,万一他们遇上个不对付的龙师,岂不是要被分权了? 羡鱼左思右想,觉得龙师不行。 他天天批文件看书已经够累了,要是再多个内斗夺权的持明族……真想原地送他们全族人转生啊。 羡鱼感觉自己血压都要上来了。 好似被衣袖遮盖手臂,生出了什么东西。 羡鱼匆匆抬手按了下胳膊,隔着布料摸到了树叶。 他深吸一口气,控制着情绪,没有直接点破,措辞委婉极了,给持明龙尊出了一招: “龙师不用陪着你们殉葬吗?” 临近转生时,直接把不对付的龙师们一起带走。 反正龙尊有记忆,龙师又没有,完全可以借着信息差,把前世的敌人拉进自己的阵营。 当然,要是能在龙师化敌为友、濒临死亡的那一世,再将前世与龙尊对立的记忆塞回给龙师……那就有乐子了。 举个不恰当的例子,就是给瓦尔特洗脑让他给奥托奔走当马仔,濒死时才把记忆还给他。 换作任何一个人,都会觉得有趣吧? 龙尊们:“……” 他们看着元帅欲言又止,想说些什么,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虽说持明族规矩繁多,让人看了就头疼……” 冱渊君最先反应过来:“但我们真的没有殉葬的习俗……” 她催促着羡鱼与其他龙尊一同举杯,众人饮下酒后,自然而然地跳过方才的话题。 羡鱼跟着合作伙伴们一同喝酒,喝着喝着突发奇想,掏出玉兆给岱阳发消息,询问罗浮的十王司是否备有孽物。 先前,羡鱼将岚找来,特意为「帝弓司命」准备了孽物。 他的下属们有样学样,在与敌人对战时,刻意放水,没有直接剿灭它们,特意留了不少活口。 其中几位下属武德充沛,甚至还抓来了「寿瘟祸祖」的令使。 岱阳就是其中之一,她为了「帝弓司命」,特意准备了不少小怪。 她收到消息后,很是激动,当即找上十王司,将孽物和令使带了出来。 元帅大人亲至罗浮,总要让对方尽兴吧! 为什么让她找来孽物……定然是为了召唤「帝弓司命」! 至于为什么在与持明族谈合作时,找来星神…… 岱阳不懂,但元帅大人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一定是为了仙舟! 岱阳领着身后的一排孽物外加令使,来到元帅与持明龙尊约定的地点后,望持明而兴叹。 她深深叹了口气。 可惜,太可惜了,多好的标本材料啊! 她家元帅大人,就该配得上全宇宙最好的物件儿! 岱阳想多看看元帅,也想见见「帝弓司命」,但考虑到与持明族合作一事事关重大,只得留下孽物和令使,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羡鱼忽略龙尊们越发慎重的表情,找来了召唤物。 召唤物泛着耀眼的金光,足有两米高,此刻沉默着,用那没有五官的脸与羡鱼对视。 羡鱼当着持明族的面,不好随意差使岚,于是特意放缓语调,很有礼貌地说: “恳请帝弓司命展露神迹——” 召唤物:“……” 召唤物沉默着没有说话,羡鱼挑了挑眉,下一秒,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岚说:“好。” 眨眼间,众人眼前凭空出现了一位蓝发黑眼的青年人。 那个青年人紧盯着一旁的孽物与令使。 龙尊们瞳孔地震,但面上仍维持着先前的表情。 他们大受震撼。 真就能喊来「巡猎」星神啊? 羡鱼不指望岚能开口说话。 两个内向的人待在一起,总要有一个人扛起活跃气氛的重担。 羡鱼主动开口介绍道:“这五位是持明龙尊。” 岚这才肯把目光从孽物身上挪开,祂转头看向那五位龙尊。 反应最快的冱渊君最先站起身,坦然自若地向「帝弓司命」打招呼。 其余四位也跟着起身,重复着冱渊君的举动,和岚打招呼。 岚朝着龙尊们微微颔首,随后看向唯一一个坐在石凳上的人,问道: “你唤我来,是为了孽物?” 羡鱼点了点头。 岚盯着羡鱼,那波澜不惊的语气带了几分无奈: “我说过,你不必搜寻孽物。” 更不用说什么恳求,喊祂帝弓司命。 祂可以自己寻找孽物。 命途对于星神而言,从不是束缚。 用分身降临到仙舟,并不会影响到祂的「巡猎」。 羡鱼摇了摇头: “不只是为了孽物,总要让你见一见他们啊。” 好歹持明族要归仙舟了,总得让岚和他们碰一面吧。 就好比合作开公司,新拉来人入伙,总要通知一下合伙人吧? 岚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一旁的孽物就开始骂骂咧咧。 玩家不会在意小怪发出的噪音,只会觉得它们吵闹。 羡鱼再次抬手,隔着布料按住又开始抽条长树叶的胳膊。 他顾及着有持明族在场,只得深吸一口气,尝试着压制心中生出的烦躁。 羡鱼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从系统背包里掏出把刀。 在龙尊们与岚的注视下,他站起身,举着刀,缓步走到发出噪音的小怪面前。 羡鱼俯视着被绑成麻花的小怪,喃喃道:“好吵。” 换作任何一个令使,岚只需要稍加留心,就能判断出令使的情况。 然而羡鱼不一样。 祂无法通过赠予的神力,来判断对方的身体状况。 此刻,对方的精神状态……无论是岚,亦或是和对方第一次碰面的龙尊,都能看出问题。 羡鱼转头,笑着对岚说:“我们来比赛杀孽物吧?” 岚自动忽略对方的话,微微抬手,在动用神力前迟疑了一瞬。 祂顾及此地是罗浮的地界,再次留了手。 这一次使用的神力,比上一次在曜青时少了三分之二,并没有在地面上留下太多痕迹。 羡鱼:“……” 他被方才岚弄出的那声巨响,震得耳朵疼。 羡鱼低头看向距离他只有几厘米的大坑,沉默了。 地面那长十几米,深一米的大坑格外醒目。 羡鱼感觉自己的胳膊又开始长叶子了。 他原本想借着孽物,来缓解一下心情。 万万没想到,岚太高效了!直接把怪全秒了! 什么败家子啊?!知不知道修补起来要花多少钱啊?! 普通孽物就算了,令使有多好用、多难找你知道吗? 令使可是发电、做罐头的好苗子啊! 简直就像是武器池里,你想要的四星武器一样难抽! 你弄死了我去哪儿再整一个啊?去催「寿瘟祸祖」,让祂去找几位令使吗? 岚什么都不在乎!只在乎你自己! 羡鱼露出灿烂的笑容,看向岚。 接着,他用歌剧般的浮夸语气,夸赞着对方: “不愧是「帝弓司命」,不愧是我们所信仰着的神明啊!轻易就能在曜青、在罗浮的地面上,留下好几米深的大坑!” 羡鱼继续道: “此处要保留下来,供后人瞻仰您的神迹啊!” 岚:“……” —— 被番茄整破防了,明明书名都改成p社活阎王了,怎么还推旧书名…… 这几个月总是凌晨三四点醒过来,状态差到以为自己会直接断更,没想到还能保持日更…… 接下来会尝试着调整状态,继续按照原定大纲和自己的节奏写下去。 ------------ 第138章 他是有喜怒哀乐的人 玩家痛失小怪,无法发泄心中的情绪,于是对着岚一顿阴阳,再一转头,五位龙尊安静极了。 羡鱼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冷落了合作伙伴。 羡鱼刚想要说些什么,就见那位冱渊君率先站了出来,笑着表示愿意与仙舟结盟。 其他四位龙尊跟着一同附和。 羡鱼心下不解。 正常流程,不应该再反复推拉、讨论福利待遇吗? 再加上持明族内部规矩繁多,有着种种复杂的礼节。 就连龙尊配备的侍从和龙师,在数量上也颇为讲究。 羡鱼方才听了一阵儿龙尊们说的话,立马歇了速战速决的心思。 他原本感觉自己的观念足够保守了,结果持明族比他还保守,像极了封建大家族。 估计做点什么事,都得提前算好良辰吉日吧? 羡鱼乃至整个仙舟,都贯彻着高效的行事风格,但如果是持明族的话……他愿意适当作出退让。 出于对合作伙伴的尊重,羡鱼主动询问: “不如再挑个良辰吉日?” 冱渊君摇了摇头,先是表明态度,说他们不愿意再次叨扰日理万机的元帅。 接着,她又提起了持明族,表示他们不讲究什么良辰吉日。 最后,冱渊君夸赞起了「帝弓司命」和仙舟,言辞恳切地说要与他们结盟。 羡鱼一听,当即点头。 能当天解决的事情,他绝不往后拖。 “食言者当受食岩之刑。” 羡鱼将系统背包里的「神之心」拿在手中,注视着五位龙尊。 “持明族不得背叛仙舟联盟,作为交换,我会竭尽所能帮助诸位。” 羡鱼见龙尊们同意后,收回「神之心」,文本描述也从先前的两次契约,改为一次。 他自认这份契约非常完美。 持明族到了仙舟的地盘,阵营自然也跟着变更,契约一出直接按死了持明族搞事的心。 至于他们族内怎么争斗……羡鱼不想管,也懒得管。 他只向在场的五位龙尊给出了承诺,至于其他持明……与他何干? 最后,羡鱼只说了自己,可没说仙舟、仙舟元帅。 既限制了持明族,又没给继承人挖坑。 定下契约的是他羡鱼,和下一任元帅又有什么关系? 到时候,若是持明族暗戳戳钻漏洞搞事,继承人大可以送他们全族去蜕生。 嗯……到时候也能顺势收回他们的资产。 羡鱼一边想,一边笑着向龙尊告别,最后看向岚: “「帝弓司命」,请吧。” 岚始终顶着面瘫脸,与羡鱼一同离开。 一人一神一同走到偏僻的街巷。 羡鱼四处张望,见四下无人,瞬间明白了。 岱阳一早就清了场。 他解开护腕的绑带,摘掉护腕,撩起袖子查看胳膊的情况。 果不其然,长了不少银杏叶。 羡鱼叹气,从系统空间找出一把短刀,一边清理树叶,一边怼岚: “你倒是轻点揍啊,好歹留一块碎肉……我还想着反复利用,你以为丰饶令使很好找吗?!” 岚:“……” “哦,还有,你以后打爆星球的时候,收着点,至少留点渣吧?至少能让人看出个形状吧?总要留下点东西,给你的信徒看一看啊!” 好歹给他留个能当景点的星球啊! 「寿瘟祸祖」手搓建木,能时时刻刻摆着,你倒好,直接打成粉末,谁能看得出来啊? 巨像的「地爆天星」还能打矿呢。 你多少留点东西,才方便展示武力值、招揽信徒啊! 羡鱼恨铁不成钢。 他越想越气,手上失了力道,连带着胳膊上的皮肉也被刀割出了一道口子。 羡鱼皱着眉头,盯着胳膊上逐渐愈合的伤口,没好气道: “收着点吧,别到时候仙舟找你帮忙,你再把洞天给我毁了。” 岚:“…………” 成神后,祂鲜少会有什么情绪波动。 唯有在面对羡鱼时,祂会由衷地感到无奈。 羡鱼耳提面命说了好半天。 他其实不怎么爱说话,奈何摊上了更不爱说话的岚,只得硬着头皮当话痨。 羡鱼不指望岚能说出个什么所以然,等消了气,就开始赶神。 他见那位蓝发黑眼的青年离开后,将那把短刀收回背包,整理好衣袖,戴好护腕。 再抬头,就见到了岱阳和朝颜。 两人都没有询问与持明族结盟一事。 他们全知全能、宛如神明的元帅大人一出马,还能有什么问题呢? 岱阳问:“元帅大人,您想看雪吗?” 之前的仙舟,没有四季更替,没有天气变化,但自家元帅为了仙舟人的居住体验,硬是让研究人员搞了出来。 岱阳是武将,听不懂原理,但她知道,研究人员搞出的稀罕物件儿,能让每个洞天,呈现不同的天气。 因此,仙舟偶尔也是会下雪的。 当然,考虑到仙舟人的身体状况,将军们会提前通知民众。 告知他们哪个洞天会在何日何时下雨、下雪,并提醒他们注意带上雨伞或增添衣物。 面对下属的邀请,羡鱼没有犹豫。 “好啊,不如边吃火锅边看雪景?” 下雪天不吃火锅,就跟夏天不喝肥宅快乐水一样离谱。 见不爱吃饭的上司主动开口,两人很是激动,岱阳当即拿出玉兆作势要让火锅店清场。 自从羡鱼被频繁刺杀后,他就开始减少在民众面前露面的次数。 他自己不会死,但其他人会死。 与其在被刺杀时,殃及无辜,倒不如少出门。 随着时间推移,部分民众开始渐渐遗忘他的脸。 下属们越发紧张羡鱼的安危,一同回收拍下或记录上司容貌的各种资料,并列为仙舟最高级别的机密。 只要上司出门,他们就会提前清场。 羡鱼好说歹说,总算拦住了试图包场的岱阳。 “不必如此大费周章,简单吃一顿就好了。” 说话间,空中下起了雪。 罗浮的雪花大小均匀,和羡鱼记忆中大小不一的雪全然不同。 很快,雪落在发顶、肩膀、衣袖上,羡鱼抬手轻轻拂掉,与下属们来到火锅店门口。 羡鱼能想到吃火锅,其他仙舟人自然能想到,他们提前占据位置,店内坐得满满当当。 一时间,羡鱼只好带着两位仙舟将军站在门口等待位置。 两位下属齐齐叹气。 岱阳表示一定为羡鱼买下全罗浮的火锅店。 朝颜不肯退让,也跟着说要买下曜青的火锅店。 羡鱼:“……不用。” 岱阳接着变了表情,露出一副委屈的表情: “您若是能多来几次罗浮就好了……” 羡鱼安抚道: “有机会的话,会来的。” 三人没等一会儿,就等到了位置,匆匆吃完火锅后,踏上了返回曜青的舰船。 临行前,朝颜搬了十几个行李箱,羡鱼本以为是对方在罗浮购置的什么物件儿,结果一到曜青,就送到了他的宅邸中。 朝颜叹道:“这些都是我们为您准备的衣物和配饰,您在意仙舟人的衣食住行……但您自己呢?” 对方不只是他们的上司,还是仙舟的统领者,无论是对待下属还是民众,都格外用心。 作为上司,他没什么架子,公私分明,除非有什么要紧事,否则绝不会在下班时间联系下属。 遇上什么事,第一反应就是护住下属。 作为统领者,严惩贪腐,善待民众,十分在意他们的衣食住行。 元帅在意民众们的生活水平,可他却完全不在意自己啊。 什么“衣食住行”,元帅都不在乎,下属们对此很是发愁。 而作为曜青将军的朝颜,占据主场优势,却还是没办法说服元帅。 在他与同僚们私下组建的群聊中,隔三差五都要被骂。 能不能行啊?能不能照顾好元帅啊! 衣食住行这四样,总得有一样吧! 他们自知劝不动元帅,左思右想,只能在衣服和配饰上下功夫。 元帅看似强硬,但只要他们付出真心,就不会拒绝。 果不其然,元帅没有再拒绝,摆摆手开始赶人。 待朝颜离开后,羡鱼看向摆在屋中的十几个行李箱,无奈地叹了口气。 只能交给万能的策士长了。 羡鱼毫不犹豫地将这些衣物抛之脑后,继续埋头看文件。 他原本以为,再次离开曜青,是几十年、甚至百年后的事。 直到公司股东一通电话,他惊得恨不得连夜跑路。 起初,这位长期合作的公司股东,询问仙舟是否接受联姻。 羡鱼下意识想到了岱阳。 难不成他的海王下属,又招惹了哪个公司高层? 要是岱阳真心喜欢,那就直接让那个男人入赘仙舟啊。 他与股东聊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两人是在鸡同鸭讲。 羡鱼是在说岱阳,股东是在说羡鱼。 等双方反应过来后,他们一同陷入了沉默。 股东最先开口,十分隐晦地表示,自己的女儿已经到了能够结婚的年龄。 羡鱼:“……” 你说的女儿,不会是他之前抱过的、五六岁的小孩吧? 不会是他承包所有作业的小孩吧? 羡鱼感觉自己魔阴身都要犯了。 他了解股东的性格,十足的女儿控,绝不会牺牲女儿的婚姻来换取利益。 但是……他还是忍不住在心里骂人。 不是,你有病吧! 宁可冒着惹怒他的风险,也要替你女儿争取吗? 他都魔阴身了,能不能让让他啊? 羡鱼在心里爆出无数句仙舟粗口。 接着,股东苦笑道: “抱歉,她被我和爱人宠坏了,现在她已经开着歼星舰在去曜青的路上了,放心,她不会打扰到您的,我们现在已经在追她了……” 羡鱼:“…………” 他能怎么办?他当然只能连夜带上文件去罗浮啊! 去问问他那海王下属,该如何处理这件事。 等羡鱼到了罗浮,夜已深了。 他扫了眼玉兆上的时间。 现如今是下班时间,岱阳估计正在谈恋爱吧。 羡鱼幽幽叹了口气,左思右想竟找不到合适的聊天对象。 换作是其他下属,肯定会很积极地撮合、催促他恋爱吧。 哪怕游戏里再不当人…… 但他还是有底线的啊!谁会和小孩谈恋爱啊!犯法了好吗! 羡鱼翻看着玉兆,突然想起了那位胸口开洞的龙尊。 穿衣风格如此大胆,肯定和岱阳一样,是个海王吧! 虽然持明族不能生育,但不代表不能谈恋爱啊! 刚好和对方不是很熟,羡鱼能放心地倾诉,倾诉完能心安理得地威胁,不,劝对方帮他保密。 羡鱼行动力十足,给那位龙尊发消息。 【雨别你睡了吗?】 那位被称为「饮月君」的龙尊,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一人一龙很快聊了起来,并约在了雨别的宅邸碰面。 一碰面,羡鱼就将自己的烦恼说了出来。 那位胸口开洞的龙尊,在听完羡鱼的话后,那张冷脸变幻莫测,最后定格为茫然的表情。 雨别慎之又慎地开口问道: “为什么元帅会觉得我会处理这种事呢?” 羡鱼比雨别更茫然:“你不会吗?” 不是,你胸口都开洞了,难不成还没谈过恋爱吗? 一人一龙茫然对视。 从未有过恋爱经验的雨别率先败下阵来,他绞尽脑汁,想了半天问羡鱼: “你是长生种,为何会在意年龄?” 羡鱼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只说:“……这不一样。” 雨别纳闷: “哪里不一样?于长生种而言,十年、百年又有什么区别?” 羡鱼跳过这个问题:“总之,我是要拒绝她。” 雨别打量着他的脸,说: “我只从话本子中见证过旁人的情爱,两人互生情愫时,或是因为性格,外表,权势……” 雨别不了解对方的性格,但对仙舟元帅而言,他无论是外表还是权势,都远胜于许多人。 羡鱼陷入沉思。 性格?他都没怎么跟那个小孩相处过…… 权势?当然,这也是对方会选择他的一个重要原因。 羡鱼头疼似的扶额,全然没有注意一旁龙尊。 雨别看着这位凶名在外的元帅。 他心想,比起人人称颂的、仙舟的「神」,更像是个有着喜怒哀乐的人。 羡鱼和雨别聊不出个所以然,只得叹了口气,决定另找个地方批文件,等到明日上班时间,再去找岱阳。 雨别拦住了他,叹道:“夜色已深,就在隔壁的宅邸歇息吧。” 羡鱼没有犹豫,答应了。 毕竟对他来说,有地方批文件看书就行了,在哪儿都一样。 直至天色渐明,正在看书的羡鱼,听到有一名老者在隔壁逼逼叨叨。 他手持书本,走向雨别的庭院。 “你疯了?” 那名老者怒斥雨别: “你以为这能换取仙舟人的信任?” 老者再一转头,瞥见了羡鱼,当即调转矛头,向他发问:“你是何人?为何出现在持明重地?” ------------ 第139章 他是人,不是神 在那位老者发出质疑时,羡鱼心里没有什么太大波动。 就好比你和朋友联机锄大地,对方使用的角色,能够召唤出三个召唤物。 这三个召唤物有一个特性,那就是在使用技能时会扣血。 它们见东西就上去揍,搞得你和你朋友像是被流血狗挠了似的,咔咔掉血。 你会去暴打这三个召唤物吗? 答案自然是否定的。 这位老者再如何输出,在羡鱼眼中,对方也不过是抽出「饮月君」这个新角色之后,所附带的召唤物。 再加上,他是个善于换位思考、通情达理的人。 羡鱼换位思考,琢磨了一下,要是有人突然出现在自己的宅邸,下属们的反应恐怕比这位老者更过激。 持明龙尊的宅邸,怎么不算是持明族重地呢? 他拿着书本,挑了挑眉,扫了眼雨别。 见那位龙尊丝毫没有替老者解围的意思,羡鱼心下了然。 估摸着这位老者是弃子? 亦或是雨别拿捏不准自己的脾气秉性?担忧插手后会让事态变得更糟糕? 他这才开口回道: “我就是你刚刚提到的仙舟人啊。” 老者一噎,那张苍老的脸庞扭曲一瞬,接着又将矛头转向雨别,巴拉巴拉说了好半天,大致意思就是在指责雨别,质问「饮月君」为何让外人来到持明重地。 羡鱼一心二用,一边听雨别和老者对线,一边思考老者最初说的那句话。 为什么对方会说雨别疯了? 什么叫雨别想换取仙舟人的信任? 羡鱼自认,已经给出了足够的筹码。 毕竟他给每个龙尊,都分了十几条商街啊。 虽然待遇比不上自家下属,但每年光租金都是一笔不小的收入。 每个仙舟、每个洞天、每个地段的情况都不同,靠着常年007,他也能大致估出一个数字。 十几条商街,每年的租金,最少也有十亿吧?正常情况下,是几十亿。 难不成这些钱还不够持明族花吗?那干脆直接给龙尊好了,让他们自己琢磨赚钱的事儿。 反正和他签订契约的是龙尊,不是持明族。 羡鱼自认仁至义尽,足以换取持明族死心塌地。 那么,雨别是没把他们商谈的内容告诉老者?还是说,对方又做出了什么让持明族愤怒的决定? 羡鱼暂时没有头绪,将视线转向雨别。 雨别仍是冷着那张脸,冷声道: “我意已决,不容更迭。” 老者再次开始输出,羡鱼在一旁听着,总算明白了。 原来,雨别想要用波月古海封印罗浮的建木。 自「不朽」星神陨落后,作为其后裔的持明一脉,就开始了迁徙。 而波月古海……对持明族而言,就像是仙舟的至忠林,有着极为特殊的意义。 羡鱼心情复杂,看向雨别。 换作是自己,肯定不会拿至忠林去封印高级NPC的道具。 他先前只是把雨别当作工具人,但对方给出的诚意……让他不得不正视这位龙尊的付出。 羡鱼想了想,决定放弃先前委婉的措辞,为这位龙尊出头。 他刻意发出一声叹息,随后道: “雨别,你脾气可真好。” 老者与雨别一同噤声,目光齐齐看向羡鱼。 羡鱼摇了摇头:“换作是我,早就把这位……这位是龙师吧?早就送他去蜕生了。” 他用再平常不过的语气: “反正你们持明族,只要被打到濒死,就能蜕生……死亡对你们而言,根本不算什么问题,不是吗?” 老者被气得身形颤抖。 羡鱼朝着眼前的老者,缓缓露出笑容: “你完全可以把反对你的族人,全杀了,这样,等到他们再次转生,就会忘记前生的所有,来支持你啊。” 他在说这番话时,刻意放轻了语气。 乍一听,还以为是在讨论什么再平常不过的事。 老者指向羡鱼的那只手,都在颤抖。 羡鱼继续输出: “你是没有了龙师,但你还有我啊,我完全可以派下属来帮你处理持明族内部的事务,不是吗?” 这番话,他可不是随便说的。 羡鱼借着怼老者的间隙,再次换位思考,仔细琢磨了一下。 身为高级NPC的后裔,自然有着优越感,先前持明族四处迁徙,遇到仙舟之后,这些龙师仍没有摆正自己的位置,还以为自己能像之前一样,与龙尊一同掌权。 而雨别用波月古海封印建木这一决定,让龙师们气疯了。 在他们眼中,这无异于是十分屈辱的决定。 持明一脉,直接成为了仙舟的附属,先前的优越感不复存在。 羡鱼见多了龙师这种类型的掌权者,死抓着不肯放权。 对他们而言,分权无异于在割他们的肉。 于是,羡鱼直戳痛点,作势要插手持明族的内务。 果然,此言一出,雨别和老者都沉默了。 接着,雨别那张冷脸渐渐变了,他笑出了声。 在老者又惊又惧的目光中,雨别又笑了几声。 龙尊叹道:“不愧是元帅,我会好好考虑您的提议。” 老者一听,神色骤变,那张皱如橘皮、老态毕现的脸,更扭曲了。 他猛地收起指着羡鱼的那只手,嘴唇开开合合,好半天没说出一句话。 见老者得知自己的身份后,羡鱼神色未变,仍顶着那张笑脸。 他本就不是滥杀的人,再加上他先前与岚约定过,更不会动辄索人性命。 毕竟,死亡可不算是什么惩罚,而是解脱。 死亡算得了什么呢? 只有无时无刻地活在恐惧中,每分每秒都等待着高悬于空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才算是真正的惩罚吧? 对老者而言,前脚喷完仙舟人,后脚就怼了仙舟元帅…… 羡鱼听过自己在外界的传闻,什么所到之处只剩矿,给下属定下毁灭星球的业绩什么的…… 嗯,很有意思。 得益于这些传闻,完全不需要他主动出手,得罪过他的人,自会活在噩梦之中。 部分有财力的敌人,会斥重金在宇宙中购买他的容貌和行踪的相关讯息,并派人来刺杀他。 羡鱼是个善解人意,热衷于让各方势力获取利益的人。 所以,他偶尔也会让下属放水,让刺客来到他面前,先弄死再让下属调查…… 敌人得偿所愿,成功刺杀。 他的仙舟联盟喜提矿产和宜居星球,属实是双赢。 等等,不只是双赢。 消息传出去后,敌对势力更害怕了,又因恐惧派出刺客…… 这何尝不是能量守恒呢?是三赢啊! 羡鱼什么都不用做,只需继续放任传闻就足够了。 他眼含笑意,目送原本讲究仪态的老者,宛如慌脚鸡似的朝外跑。 直至消失在视野中,羡鱼这才转过头,与雨别对上视线。 雨别定定地看着他,发出一声叹息:“我何德何能,能劳烦您亲自扮黑脸呢?” “自然是因为,你值得。” 羡鱼见对方明白自己的用意后,怔愣一瞬,随后轻笑一声, “我会想办法解决你们持明族的问题。” 雨别已经给出了足够的诚意,他自然不会亏待对方。 羡鱼隐约记得背包里有一个道具,能够帮助持明族治疗不孕不育。 不过这个道具,要等到他们真正融入仙舟后,再使用。 若是提前使用,否则就会出现什么种族之类的矛盾,从而影响满意度。 雨别刚要说些什么,就听到院外传来十几人的脚步声。 岱阳领着一众云骑,来到了雨别的宅邸外。 岱阳风风火火地跑过来,她出于对盟友的尊敬,没有让云骑跟进来,只一人进了雨别的府邸 。 她语气哀怨: “元帅大人,您怎么不跟我说一声啊……” 羡鱼坦言道:“我到罗浮时,是下班时间。” 岱阳:“……” 她的上司哪儿哪儿都好,如果能不那么公私分明就更好了! 羡鱼平心静气地哄着下属,全然没有注意到一旁的饮月君。 雨别静静地注视着眼前两人。 在做出使用波月古海封印建木这个决定前,他避开族人,在罗浮逛了许久,从仙舟人的口中,听了不少仙舟元帅的事迹。 比起宇宙中的种种传闻,他更愿意相信其治下子民的评价。 仙舟人眼中,那人是无所不能的神。 可是,人怎么会是神呢? 但当雨别听闻每艘仙舟,都有「至忠林」后,总算明白了仙舟人为何会做出如此高的评价。 林,唯有圣人才能葬入的地方。 对方却认为,每一个仙舟人,都有资格被称为圣人。 雨别当机立断,决定与其结盟, 持明一族四处迁徙,对掌权的龙尊与龙师来说,并不是什么大问题。 他们的生活水平,并不会因为四处奔波而受到影响。 可对普通族人来说,就不一定了。 若是能安定下来,谁愿意四处奔波呢? 直到昨日,见到那人。 见到这位先前找来星神的元帅,正为对其抱有好感的小辈,而感到苦恼。 甚至让这位全知全能的「神」从曜青跑到了罗浮。 雨别想,比起神,更像是爱着所有子民的人。 他遇到身处高位、却能平视所有人的盟友。 除了是盟友,也是值得结交的友人。 那么,他也该向对方给出足够的诚意。 直到看到岱阳看向仙舟元帅时,那狂热的眼神,他才发觉到一个问题。 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下属看元帅,不像是在看上司,更像是在看「神」。 无论是仙舟人,还是元帅的下属,都将其奉若神明,坚信对方永远是对的。 雨别却不这么觉得。 他听那人的传闻,就像是看话本子似的。 心绪会被情节所牵动,会为男女主角的真挚情感而感到动容。 可话本子始终是话本子,不会把虚假当作真实。 他不是仙舟人,是持明族龙尊,因此听完那人的传闻后,也没什么太大实感。 雨别的心中生出了疑问。 对方所做的决定,真的是对的吗?真的不会错吗? 未必吧。 只要是人,都会犯错的。 但对方身居高位,不会犯错,不,准确来说,是不能犯错。 总有一天,那人会感到疲惫的。 雨别不发一言,安静地看着元帅安抚下属,在临走前,叫住了那人。 他没有用“您”这种敬称拉开两人的距离,顶着岱阳的眼刀,对羡鱼说: “若是你来罗浮,我定扫榻相迎。” 闻言,羡鱼心下讶异。 是因为自己先前的承诺?亦或是因为自己的身份? 他迅速把这些无关紧要的猜测抛之脑后,微微颔首,随口道: “那你可要提前备好美酒。” 语毕,羡鱼与岱阳一同离开。 路上,他对岱阳说出了自己的烦恼。 下属笑起来没个正形:“您不喜欢她,就另找一个当挡箭牌呗——” 羡鱼摇头:“怎么能如此随便?” 岱阳小心翼翼地询问上司对伴侣的要求。 “要求?没什么要求,遇到真心喜欢的人,你就会发现,对方与你的理想型天差地别。” 海王岱阳大受震撼。 不是,自家元帅还是搞纯爱的啊! 她沉默半晌,随后询问元帅对恋爱的设想。 羡鱼不假思索道:“当然是要明媒正娶,按部就班地一步步进行啊。” 岱阳:“……” 她知道自家上司保守,但没想到会这么保守啊! 不会是结婚前只拉手,结婚后才更进一步的类型吧?! 岱阳只好在脑海中默默排除掉自己惯用的分手方式,挑了些温和的手段,告诉元帅。 什么告诉追求者自己喜欢同性,什么你太老、太年轻我不喜欢…… 羡鱼:“……” 他心下无语,感觉自己白跑一趟。 雨别不顶用就算了,海王怎么也净出馊主意呢! 他在岱阳的陪同下,再次踏上返回曜青的舰船, 岱阳笑颜盈盈地目送元帅离开,再转头,看向被云骑请来的老者。 若是雨别和元帅在场,定然能认出此人的身份。 对方正是与元帅发生争执的龙师。 岱阳深深叹了口气,摇头道: “瞧您这副年迈体弱的模样,还是消停些吧,省得哪日腿脚不利索,再摔出个什么好歹……” 说着说着,她顿住了,似是察觉到话中的不妥之处,故作讶异: “哎呀,我这人不太会说话,我可不是在咒您啊!” 岱阳与老者对上视线,露出与上司如出一辙的微笑: “只是告诫您,您走路的时候……” 她一字一顿道: “一定要当心啊——” 岱阳暗道可惜。 她原本想把这厮的舌头割了挂在雨别府邸门口。 毕竟,在仙舟的地盘,自然要守他们仙舟的规矩。 每年白送持明族十位数巡镝,还不够你们对元帅感恩戴德吗? 但见元帅与龙尊交好,她只得毕恭毕敬地让云骑将人请来,试图以理服人。 毕竟,对方年纪大了,头晕眼花一时看不清路,直接摔蜕生,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嘛。 至于持明,她决定向元帅提议,提一下税率。 岱阳如此想着,挥了挥手示意云骑松开老者,转头回将军府起草提案,争取让元帅抵达曜青后就能看到。 直到羡鱼回到曜青时,岱阳还是没能写完提案。 羡鱼的SSR,再次给了他一个惊喜。 对方推出了新技术,能够远距离操控歼星舰。 羡鱼不懂原理,但他听完介绍后,知道自己终于能履行对阿哈的承诺了。 之前和阿哈说过,问对方要不要杀个神玩儿玩儿。 嗯,可以提上日程了。 但在此之前,先把威慑力刷满吧。 ------------ 第140章 赞美SSR 羡鱼回到曜青的第一时间,公司股东就借着策士长询问他,是否有时间见一面。 哪怕是有时间,羡鱼也不会立刻与对方见面,转头和SSR碰了面,又一次给他带来了好消息。 马蒂,一款幸运值拉满的科研天才。 先是替仙舟人研发出了监控身体状况的玉兆。 接着,对方补齐了巨像的短板。 如果先前的巨像,是需要辅助保护的射手,那么,经由SSR改造后的巨像,不再需要舰队的保护,摇身一变成了有自保能力、技能CD极短的强力大爹。 相同的时间,能打更多的矿,效率大大提升。 不愧是他的SSR,随他。 改造出的武器也很高效啊。 现如今,又能让羡鱼远距离操控歼星舰。 真不错,绝对能给阿哈带来惊喜。 羡鱼看着欲言又止的SSR,心情愉悦极了。 总感觉对方能手搓焚天神兵…… 他眼含笑意,用眼神鼓励对方将心中所想说出口。 马蒂磕磕巴巴地说:“那个……元帅大人,关于实验经费……” 羡鱼愣住了。 他从不会亏待下属和SSR,哦,还得加上新来的五位持明龙尊。 但若是在他心里排序,自然是下属和SSR最为重要,给出的福利待遇更是要比持明龙尊要好得多。 只要待遇足够好,就不会有人收受贿赂,给他玩三族消消乐的机会。 先前,羡鱼给过马蒂不少资产,并为其研究的项目大开绿灯,给出足够的资金。 但他万万没想到,自家SSR居然会为金钱所烦忧! 羡鱼想了想,也是。 毕竟搞科研就是要用钱和时间来砸,SSR的效率已经足够高了,四舍五入就是在给他、给仙舟省钱啊! 花得多怎么了?羡鱼他愿意给SSR花! 先前研究巨像时没钱,他都是把自己工资砸进去的,再砸一次又如何? 羡鱼当即安抚SSR:“无妨,不用担心经费。” 马蒂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说: “原本是不用劳烦您的,您之前送给我的房产,光是租金就够用了……” 羡鱼不赞同地摇头:“一码归一码,这些巡镝都是你应得的,不能用这笔钱来当经费。” 他们仙舟可不兴付费打工啊! 羡鱼想了想,觉得自己考虑得不够周全。 下属们会自行找寻可靠的团队,代替他们来打理资产。 马蒂,这个专注科研的SSR,哪里会想得起来这些事呢? 羡鱼提议道:“不如找人替你处理这些事务吧?” 马蒂摇头回绝道:“不用啦,元帅大人,这些钱已经有去处了。” 羡鱼不放心,继续追问,才知道自家SSR把钱都捐了出去。 马蒂很不好意思地说: “仙舟的学宫,免费对外招收学生,我就想到了其他星球上的孩子……” 羡鱼缓慢地眨了下眼。 好善良一马蒂,不愧是他的SSR! 为偏远星球的孩子提供资金支持,真是加了好多功德啊。 干脆仙舟也参与进来好了,加一加功德。 羡鱼秉持着做完好事必留名的行事风格,给马蒂出了个好主意: “你提醒我了,仙舟联盟交好的星球有很多,也需要我们的帮助啊,不如用你的名字,来给助学金命名吧?到时候偏远星系、不,全宇宙都能知道你的名字——” 马蒂先是沉默,随后脸涨得通红,并发出尖锐爆鸣声: “元帅大人不可以啊啊啊啊——” 羡鱼很喜欢搞人心态,对上SSR也毫不手软。 于是,羡鱼接连提出马蒂助学金、马蒂小学和马蒂慈善协会。 SSR脖子都红了,看着羡鱼沉默许久,半天才憋出一句:“元帅大人,别说了……” 不就是之前想不出名字,提议用您的名字给设备命名吗? 都多久之前的事了,不至于这么记仇吧qWq 羡鱼见好就收,随口询问SSR资助对象的标准。 马蒂愣住了,他没考虑太多问题,只是将钱捐了出去,让那些学校自行处理。 羡鱼叹气。 好一个傻白甜啊,怎么能不设定标准呢? “好歹查一下银行账户流水啊……” 羡鱼顿住,察觉到自己的话有大问题。 如果让马蒂因为捐款去查其他星球的银行账户……似乎有点过分? 羡鱼改口道:“你要定下标准啊,仔细确认,再发放补贴,就比如,让人查一查他们在学校的开销。” “若是食堂的饭菜便宜、难吃,对方却还是会去吃食堂,那就可以加进备选。” 马蒂恍然大悟,猛地点头。 紧接着,他又提起了自己的种种设想,例如把「中子灭杀」应用到枪械上,再例如如何将人的意识保留下来。 最后,是羡鱼心心念念的,有着超强算力,能跨越无数星系,操控歼星舰巨像等武器的计算机。 马蒂谈及自己所擅长的领域时,很是兴奋,说起话来滔滔不绝。 羡鱼听不懂对方口中的专业名词,仍保持着微笑看着SSR。 等马蒂反应过来后,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羡鱼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他不是专业人士,只提到了对方想要与「中子灭杀」相结合的枪械。 诚然,只要SSR一研制出来,这种枪就会成为战场上最有力的武器。 一开枪,什么都没了,简直就是杀人越货必备好物。 但前车之鉴摆在那儿,让羡鱼不得不多想,他提议让马蒂为这把枪增添一些功能,例如在使用时同步录像,并在后台记录时间和次数。 马蒂两眼放光,小鸡啄米似地点头。 两人聊了一阵,羡鱼状似不经意地问:“你有看过仙舟正流行的话本子吗?” 马蒂不明所以:“看过,最近正流行什么游戏、系统之类的……” “很有意思,你说,宇宙中是否存在呢?用游戏、代码来更改现实?” 羡鱼说完这句话,接着又另起了一个话题,两人聊到快下班时,他干脆利落地赶人催促对方吃饭,并掏出玉兆通知下属开会。 无论如何,都要原原本本地,告诉下属持明龙尊做付出的努力。 毕竟,波月古海的意义非同一般。 不光等同于仙舟的至忠林,还是持明族轮回蜕生的地方。 持明族死后,会变为持明卵,在波月古海中等待转生。 可持明卵若是毁了,这个持明族人就跟着没了。 持明族无法繁衍,人口的上限已经被框死了,一旦少了一个,永远都补不回来。 怪不得那名老者会如此激动。 雨别拿波月古海封印建木这个不定时炸弹,万一出现什么变故……持明卵也会跟出事。 持明龙尊值得仙舟联盟给出最好的待遇。 毕竟,人家可是把族人的命,都托付给了仙舟啊。 羡鱼昨日闲来无事,瞅了眼对方的面板,让他很是心动。 如果不是持明族需要耗费时间转生,他怎么也得把雨别拐来当继承人。 至于龙师……羡鱼看他们很是不爽。 持明族的龙师,与龙尊互相牵制,且能在龙尊蜕生时代为管理族内事务。 如果不是龙尊需要他们当工具人,不然他非得全杀了。 羡鱼放弃了造杀孽的想法,默默为自己加了功德。 不杀就是做善事,他真是个大好人啊。 他借着古籍来消磨时间,一直等到下午的上班时间,这才与下属们打了视频,告知他们持明龙尊的付出。 羡鱼直截了当地说:“不必干涉他们族内的事务。” 分散在各个仙舟的下属们齐齐点头。 接着,岱阳主动开口,提议更改遗产税的税率。 羡鱼没有犹豫,同意了,让对方自行处理。 下属们知道他的底线,无论如何,都不能影响大部分仙舟人的利益,要保障他们最基本的衣食住行。 至于遗产税……只会损害富人的利益,不会影响其他人。 接着,一位负责撰写仙舟历史的下属,小心翼翼地询问羡鱼有何想法。 羡鱼顿了顿,说:“该怎么写就怎么写,不必润色。” 一时间,下属们沉默了。 朝颜主动开口打破死寂,提起了仙舟的生育率,其他七位下属一听,齐齐叹气。 仙舟人如今过得太好,再加上建交的星系太多,人们休假时四处跑着旅游,哪里愿意待在仙舟结婚生孩子啊? 尤其是,上头还有一位不婚的元帅当先例,就算是他们的家人不同意,也有元帅当挡箭牌。 元帅大人这般的人都没结婚,我们结什么婚? 朝颜幽幽叹了口气:“元帅,您何时选妃啊?好歹为我们做个表率啊。” 羡鱼:“……” 你小子,不会是岱阳那个海王找来的托吧? 他木着脸,对岱阳的投影说:“仙舟只会是一夫一妻制,你别想了。” 岱阳大惊失色:“等一下,不是您想的那样啊!” 羡鱼对待下属,还是很仁慈的。 虽然不能为岱阳破例,让什么一夫多妻、一妻多夫制合法,但是劈腿不犯仙舟法啊,不然自家下属早就锒铛入狱了。 羡鱼自动忽略岱阳的话,问下属如何解决这个问题。 有人说为生育子女的家庭发放高额补贴。 羡鱼和其他下属对此并无异议。 还有人说原定的两百岁结婚不合理,提议降低合法婚龄。 岱阳点头附和:“我觉得二十岁就不错。” 羡鱼:“……” 岱阳,你真刑啊! 你最好是真的觉得这个年龄合适,而不是最近的男朋友刚好二十岁。 他还能怎么办?他只能笑着把下属原谅,同意对方的提议。 下属们你一言我一语,一同讨论婚姻与生育的福利待遇。 他们都知道,在宇宙中四处旅游的仙舟人,肯定不会为了这些补贴结婚生育,于是聊着聊着,又开始劝羡鱼结婚。 羡鱼:“……” 他没有说话,挂断视频当作回应。 结什么婚?有什么可结? 羡鱼精神洁癖很严重,对感情抱有着与旁人不同的期待,不会轻易地踏入亲密关系。 再加上,他看谁都像小辈,就更不可能结婚了。 有些事,哪怕是沉浸在虚假之中,也不能去做啊。 就像是系风筝的线,海上船只的船锚……一旦越界,那他与现实最后的连接就断了。 细想一下,除了这张与先前没有区别的脸,他好像一无所有。 退一万步讲,现在他是仙舟元帅,就算是结婚,也要挑选出不会影响到仙舟的人选,显然公司股东的女儿不在其中。 羡鱼收回思绪,看向一旁等待许久的策士长。 策士长神色不耐。 他哪里能想到,今天一上班,上司就跑路去了罗浮? 搞得策士长一头雾水,只能硬着头皮接待公司股东,将对方带进了元帅府中的茶室。 股东表示,他会等元帅回来。 策士长左等右等,好不容易等到了元帅回曜青,结果上司直接把股东晾在一边,又是找马蒂,又是和其他将军开会,死活不和股东见面。 他问羡鱼:“要见吗?” 羡鱼扫了眼玉兆上的时间。 差不多晾了大半天?足够了。 他起身前往茶室,见到了那位金发碧眼的公司股东。 对方正摆弄着桌上的茶具,折腾半天白白糟蹋了羡鱼的茶。 股东笑得局促又无奈,被元帅晾了大半天,也毫无怨怼。 羡鱼叹气,接手了股东摆弄着的茶壶,最先堵了对方打算说出口的话:“不必再提。” 宠女儿不是这么宠的好吧!别想着联姻了! 股东讪笑,盯着羡鱼把他方才放进去的茶叶尽数倒出,接着是清洗茶具、放茶叶。 股东一边看,一边发问:“为什么不用这个……勺子?” 羡鱼看向对方提起的、状似勺子的物件儿,瞬间明白了。 那是只有在正式待客、表演时,才会用到的物件儿。 股东看惯了仙舟的茶艺表演,以为人人都讲究。 羡鱼把自己泡好的茶,尽数倒进用来分茶的公道杯中,没好气道: “糟蹋了我的东西,还指望我亲自给你泡茶?” 股东陪笑,仿照着元帅方才的样子,磕磕绊绊地泡茶,泡好茶后,率先给羡鱼倒了一杯。 “就当我欠您一个人情,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羡鱼不语,将自己泡好的茶,倒进品茗杯中,示意让股东喝下。 股东见状,以为此事揭过,立马喝下烫嘴的热茶。 羡鱼说:“现在,到你赴汤蹈火的时候了。” 股东拿着杯子,愣在原地,半天没说出一句话。 羡鱼接着说: “我不想再看到失控的智械,更不想看到丑陋的虫子。” 股东回过神后,小心翼翼地问道:“那您的意思是?” 羡鱼倒掉股东泡的茶,替换为自己的茶。 他漫不经心道: “当然是要永绝后患。” 看着面露难色的股东,羡鱼补充道: “当然,这不是仙舟联盟和公司能解决的问题,还需要其他人的助力。” “星海理事会,这个名字怎么样?” ------------ 第141章 元帅深谋远虑 羡鱼听过宇宙中关于自己的评价,说他穷凶极恶、嗜杀成性,连带着一众下属也成了毫无人性的反派,好似他们走到哪儿就杀到哪儿。 其实,除了被智械和虫灾毁灭的星球外,仙舟还是会用正常的方式来与其他星系建交的。 仙舟使用巨像也是要耗费资源的啊,他可不是见一个就用一次巨像的。 羡鱼可不乐意做赔本买卖。 想让他用巨像?你得给我带来足够的利益啊。 先前他和下属为爱发电,卯足了劲儿打怪,把灾祸控制在宇宙中的某几个星系。 后来,羡鱼因为种种原因收了手,智械和虫子又开始四处搞事。 如今的仙舟,解决不了吗?自然是能解决的,只是需要耗费不少资源。 这一回,羡鱼不打算单打独斗,得再多拉些NPC。 对抗两大天灾,全宇宙都得参与进来。 先前宇宙中其他势力作壁上观,只有羡鱼和下属们一门心思在打怪,拯救其他星球于水火之中,简直是大功德啊。 有这种加功德的好事,怎么能不拉着其他人一起呢? 至于那些冷眼旁观的人……羡鱼倒是无所谓,他心胸宽广、不计前嫌,打算拉NPC一同组队刷功德,顺带在战斗的过程中,把仙舟的威慑力刷满。 刷满后,他就能给仙舟留下毁灭星系的焚天神兵,和最后的后手以太相引擎。 到时候,只需要等待合适的继承人,就能休息了。 羡鱼心情大好,向公司股东提完星海理事会后,果断向对方的品茗杯中倒满茶水,开始赶人。 知晓仙舟各种礼节的公司股东,扫了眼杯子,就知道了对方的意思,他讪笑着将滚烫的茶水一饮而尽,并表示自己会遵守承诺。 失控的智械为公司带来不知多少信用点的损失,为此,他们特意找上仙舟,给出足够的诚意,让仙舟人出手解决困扰他们的智械。 而这一次,元帅的提议,正中他们下怀。 仙舟的处理方式是很高效,但……公司更想一劳永逸、直接从根源上解决问题。 至于虫灾……权当给对方卖个好,反正需要付出代价的人,不是他们公司。 换作公司的其他人在场,也会一口答应。 于公于私,股东都不会拒绝。 他原本抱着割舍掉家业和所持股份的念头,赶来曜青替女儿给元帅赔罪。 几百年前,他们家族就与仙舟展开了合作,手中所持股份翻了几番。 对他们而言,元帅就是恩人。 刚开始与元帅接触时,他心生惶恐、生怕自己说错哪句话惹对方生气。 他与元帅见了许多次,在目睹对方保护自己的女儿,被女儿冒犯后并没有生气,反而主动赠送习题集…… 股东逐渐摸清了对方的脾气。 元帅能眼也不眨地下达摧毁星球的命令,也能遮住女儿的视线,保护孩童的那颗心。 因此,仙舟打下多少个星球,外人再怎么避如蛇蝎,股东的心中也生不出太多波澜。 作为资本家,他理解元帅的想法。 这是很简单的电车难题。 如果毁掉小部分星系,来换取大部分星系的生机,无论是谁,都会作出和元帅相同的决定。 现如今的宇宙,就像是一棵生病的大树,乍一看没什么问题,实际内里早已生出了蛀虫,若是不提早处理掉,那就只能整棵砍掉。 被蛀虫所侵蚀的星球,无法给公司带来信用点,若是仙舟不出手,继续放任下去……那些星球上的东西,只会拉着更多星球、更多星系坠入深渊。 股东甚至生出了撮合元帅和女儿的心思。 于是在女儿决定前往曜青时,他没有阻止,还冒着得罪元帅乃至整个仙舟的风险,打了通电话,试探元帅的态度。 他和爱人只有这一个女儿,将来的所有家业,自然是留给女儿的。 只是,女儿被他们宠坏了,他怕自己离开后女儿守不住这笔庞大的资产,只得将希望寄托给未来的女婿身上。 男未婚女未嫁,要是能成……他做梦都能笑醒。 只可惜,元帅对他们家族的资产并不感兴趣,不乐意和女儿联姻。 股东只得暂时歇了心思,同时,他彻底明白了元帅送习题集的用意。 为何送礼起步八位数信用点的元帅,会给女儿送习题呢?自然是想要在女儿生出朦胧好感之前,提前阻拦、并扼杀这段感情。 股东回到星际和平公司,将元帅的决定传达给其他人。 他们同样没有任何异议,整个公司高速运转,与仙舟负责外交的天舶司一同合作,开始和宇宙中的其他势力频繁接触,试图将他们拉入清剿智械与虫灾的队列中。 而只动动嘴,就让公司和天舶司忙碌起来的羡鱼,也没闲着。 他收到雨别的消息,再次前往罗浮赴约。 羡鱼左思右想,临行前在私库中挑了一幅画,带给雨别。 一人一龙在雨别宅邸碰面后,羡鱼把画递了过去,雨别轻声道谢后接过,转身递给身后的侍从。 羡鱼落座后,瞅着雨别与第一次见面时,完全不同的着装,很是纳闷: “你怎么不穿之前那件胸口开洞的衣服啊?” 雨别听完羡鱼的描述,沉默一瞬。 明明是件普通的衣服,怎么元帅一说……就感觉怪怪的? 他开始向羡鱼讲述那件设计过于开放的衣服。 龙尊表示,那身衣服有着极为特殊的含义,历任龙尊在持明族祭祀、或其他重大场合,他才会穿。 羡鱼腹诽,合着给胸口开洞,是你们持明族的习俗。 他秉持着不理解但尊重的观念,干巴巴地哦了一声,随后催促雨别上酒。 雨别抬手,八位侍从井然有序地挨个站出来,他们行走时的动作好似被丈量过一般,整齐极了。 他们将酒壶、酒杯等物件摆在石桌上。 羡鱼看了一会儿,竟然还在庭院中发现了正在冒着白烟的、足有一人高的香炉。 紧接着,又有八位侍从出现了,一部分抬着、拿着好几种乐器,另一部分抬着凳子,在羡鱼与雨别远处坐了下来,为两人奏乐。 羡鱼:“……” 他大受震撼。 看来,他给出的那十几条商街,还是太过保守了。 人家简直比霸道男主角过得还好啊! 真是委屈雨别了,但度假星球和歼星舰真的不能给啊…… 雨别为羡鱼倒了杯酒,见对方神色迟疑,冷着脸仔细回想,想不出什么所以然,只得将原因归结于花重金购置的、名为「晚香玉」的熏香。 每个人的审美喜好都不同,兴许是不喜欢这款熏香? 雨别问:“是闻不惯熏香吗?” 羡鱼心情复杂,执起酒杯,摇了摇头。 他听着侍者演奏的乐声,问龙尊: “侍从每日都跟着你,你不会觉得不自在吗?” 雨别抿了口酒,给出了否定的答案,反问羡鱼: “如此溺爱仙舟人,你不会觉得累吗?” 俗话说,切莫交浅言深。 在旁人看来,雨别的问题有些过界,羡鱼却无所谓,干脆利落地回答了。 “还好吧。” 对于这个问题,羡鱼倒觉得还好。 “毕竟大多数都是普通人嘛,所追求的不过是一个安全的环境,能够吃饱穿暖就行了……” 刁民虽然是刁民,但大部分人还是很好满足的,砸资源就完事了。 “至于精神需求……什么自我价值、尊严、梦想之类的,就需要他们自己来了。” 羡鱼精力有限,在担任曜青将军时,他尚且有精力去处理人们的问题。 比如丈夫战死沙场留下的孤儿寡母,他与岚,正因此相识。 再比如父母战死急需安慰处理后续抚养问题的孩童。 除此之外,他还遇到过心系云骑却因体检被刷的年轻人。 他一般都会亲自去刷满意度。 羡鱼见过形形色色的人,发现大部分所困扰的问题,不过是衣食住行。 再复杂一点,就是需要稳定的亲密关系,需要旁人的尊重,需要实现自我价值。 至于吹毛求疵,要求颇多的刁民…… 羡鱼已经习惯了。 他都魔阴身了,总得控制着点情绪吧? 每当他想要发火时,都会深呼吸,努力控制情绪。 毕竟不是所有人,都有他这般好的条件。 如果忘记这一点,很容易作出错误的判断和决策。 羡鱼表情平静,继续斟酒。 雨别心情复杂。 他认为,自己为族人考虑得足够周全,但万万没想到,元帅考虑得比他周全多了,甚至还一度上升到民众自我价值的高度上。 就好比,明明是某门课程的开卷考,结果卷王背下整个学科的所有内容来考试…… 雨别想到了对方不眠不休工作的传闻,心下叹服。 能考虑得如此细致,传闻一定是真的。 他决定将私库中收藏已久的熏香赠予对方。应该多少会有安神、助眠的作用? 饮月君很担心元帅,真怕这位长生种友人哪日熬出个什么好歹。 持明族尚且能转生,仙舟人死了就真的死了啊! 一人一龙正聊着天,羡鱼突发奇想,问道: “你是龙尊,四舍五入就是龙王吧?行云布雨时,会掉落鱼虾之类的海鲜吗?” “你的原形长什么样啊?” “你既然有龙角,肯定也有尾巴吧?为什么不放出来?” 雨别:“……” 为什么龙尊四舍五入是龙王?为什么龙王就会掉落鱼虾? 雨别跟不上羡鱼的思路,笑得勉强,否认了他的问题。 “不会掉落鱼虾,原形就不必提了,至于尾巴……我不习惯。” 羡鱼不肯罢休。 不能白嫖海鲜就算了,毕竟四舍五入持明族和海鲜也算是近亲,不舍得也是正常的。 雨别龙的形态……估计是体型太过庞大,不方便变回去。 前两条羡鱼忍了,但尾巴他是真的忍不了啊! 毕竟谁能拒绝一条龙呢?变不了原形,变个龙尾给他看看不过分吧? 而且,猫尾巴是一种独立的生物,四舍五入,龙尾巴也一样吧? 羡鱼当机立断,拿起酒壶疯狂给雨别灌酒,把龙尊灌了个半醉,对方却仍不肯松口,不愿把尾巴变出来。 他只得悻悻收手,放下酒壶,抬手示意让一旁的侍从照顾雨别,随后离开龙尊的宅邸,去找岱阳。 下属一早就接到了消息。 在得知上司甩下贴身侍从,孤身一人来到罗浮的消息时,岱阳又惊又怒,等见到上司后,她只得放弃打好的腹稿,幽幽叹了口气。 她还能怎么办呢?她当然只能笑着把上司原谅。 两人没聊几句,岱阳的玉兆响了。 羡鱼催促:“说不定有什么急事,看呗。” 岱阳依言打开玉兆,再放下后,表情复杂极了: “是「开拓」星神阿基维利,祂和无名客刚刚抵达罗浮。” 羡鱼不假思索道:“走吧,去见见这位星神。” 据说,阿基维利是最接近人的星神。 羡鱼猜测,对方有人性,但不多。 深究起来,阿基维利肯定是比他更有人性的。 在「开拓」星神阿基维利出现之前,各个星系被虚数能量阻隔,人类无法探寻。 直到对方出现,祂与无名客们抵达各个星球,这才让各个星系开始来往。 那么,阿基维利一定能带他通关。 羡鱼没有犹豫,提前掏出背包里那把镜花水月。 接着,他的玉兆响了一声。 羡鱼低头一看,是公司股东发来的讯息。 对方表示,已经帮羡鱼找好了队友,询问他想在哪个度假星球和他们碰面。 羡鱼没去过度假星球,转头问岱阳: “你想去哪个度假星球?” 热衷与鱼们在外度假游玩的海王,瞬间明白了上司的意思。 岱阳不肯错过让元帅放松的机会,但考虑到上司公务繁忙,只得给出了邮轮这个选择。 羡鱼没有犹豫,回复股东。 【邮轮,我的下属还没来得及去】 收到消息的公司股东:“……” 元帅的选择,出乎他的预料。 他本以为,会挑选度假星球最负盛名的餐厅,或者包下设施完备的会所。 但当股东看到“邮轮”两个字后,大彻大悟。 这哪里是为了下属啊?分明是为了全宇宙的和平! 不愧是元帅大人!哪怕是要谈合作,也考虑得十分周到啊! 谁会不同意?谁敢不同意! 不同意的人,当场做掉扔进公海!直接毁尸灭迹! ------------ 第142章 我会把它变成对的 羡鱼对公司股东的想法一无所知,他拿着镜花水月,与岱阳一同来到罗浮的星槎海。 在此处,他见到了阿基维利,与追随这位星神的无名客们。 其中一位穿着风衣的灰发青年讪笑着,劝慰着身侧神色不善的无名客。 不知道灰发青年说了些什么,无名客的表情更难看了。 等靠近他们后,羡鱼听见无名客语气不耐,朝灰发青年说: “阿基维利,好好想想,我们的信用点到底放在哪儿了?” 若不是无名客开口,羡鱼很难将对方与星神联系在一起。 他以往接触过不少星神,例如想要毁灭数个星系的阿哈,把他视作天灾的「博识尊」,还有试图做谜语人未遂的浮黎。 最后,是在其尚且年少时,就相识的岚。 阿基维利和他接触过的所有星神,都不一样。 对方似乎过于活泼,过于有人性了。 羡鱼很难想象,自己接触过的其他星神会像阿基维利一样,与自己的信徒谈笑打闹。 ……简直比阿哈替他收尸、为他掉眼泪的概率还低。 羡鱼光是想想都感觉头皮发麻,他迅速把这个过于离谱的想法抛之脑后。 祂会与无名客们抵达不同的星球,帮助着受压迫的民众,推翻统治者。 这让羡鱼想到了「巡海游侠」,他分散在宇宙各处、惩恶扬善的子民。他们一直在做好事,为仙舟加功德。 羡鱼接近阿基维利,一部分原因是为了自己,另一部分原因,是为了在外的民众。 万一要是出了些什么意外……想必「开拓」星神不会袖手旁观。 如果能成为挚友的话,就承包他们列车在仙舟、及所有与仙舟建交的星球上的花销。 羡鱼如此想着,领着岱阳,停下了脚步,与无名客们保持着一定距离。 「开拓」星神与无名客察觉到有人靠近,将视线转向来者。 阿基维利的目光落在羡鱼身上后,不可抑制地看向他手里的那把刀,那张带着笑意的脸瞬间凝固。 羡鱼状似未觉,回以笑容。 比起被人当作星神,阿基维利或许会更乐意被当作人看待? 抱着与对方打好关系的念头,羡鱼主动开口打招呼: “欢迎诸位来到罗浮,你们好啊,我是羡鱼。” 阿基维利瞬间放松下来,祂不顾身侧无名客的阻拦,回以灿烂的笑容: “你好啊,羡鱼——” 羡鱼笑着说: “我有听说过你们的事迹哦,若是有机会,我也想成为一名无名客,去各个星球开拓。” 阿基维利挠了挠头,憨笑道: “哈哈哈是吗?我还以为我们这一次又要被通缉了……” 无名客眼神发直,一副任由世界毁灭也无所谓的表情。 阿基维利你在干什么!怎么净说大实话! 正常人自我介绍都是“我叫某某某”…… 那人却很傲慢,一副每个人都应该知道他名字的反应,说“我是某某某”…… 明明一眼就能看出这个男人大有问题啊! 羡鱼将无名客的反应收入眼底,他不动声色,故作讶异: “怎么会呢?无名客的风评向来都很好啊,就连我也听说过,你们深受各地民众的欢迎。” 无名客破罐子破摔,有气无力道: “有没有一种可能,不欢迎我们的人,都被阿基维利给推翻了呢?” 羡鱼:“……” 阿基维利:“……” 一人一神的表情险些失控。 阿基维利那双金瞳仿佛都染上了怒火,祂一怒之下怒了一下。 哪怕是被无名客揭短,阿基维利也没说什么狠话。 祂理直气壮地叉腰回怼: “什么话,你说的是什么话!搞得我像是什么事故体质似的……明明都是那些人的错啊!” “如果他们善待民众,哪里会轮得到我们这些无名客出手啊?” 羡鱼轻笑,转头对岱阳说:“无名客的花销就记在我的账上吧。” 岱阳点头应是。 一旁正在拌嘴的阿基维利和无名客瞬间收了声,齐刷刷地转头看向羡鱼。 “抱歉,无名客的善举,自然是不能用区区信用点来衡量的,只是我只有信用点了,请诸位不要嫌弃——” 羡鱼状似惋惜地叹了口气,接着与阿基维利对视, “真可惜,如果可以,我也想去其他星球看一看啊……” 灰发金眼的青年上前一步,温声道:“列车欢迎每一个人。” 羡鱼握紧手里的镜花水月,直视着阿基维利,给这位星神下暗示。 “虽然我只与你见了一面,但我觉得,我们会成为关系最好的挚友。” 眼前这位星神,用那双金色的眼睛注视着他,阿基维利猛地点头,雀跃道:“我也这么觉得。” 羡鱼掏出玉兆,主动和阿基维利交换联系方式。 在岱阳和无名客们的注视下,一人一神开始闲聊,话题从罗浮美食发散到其他星球的开拓经历,直到无名客忍无可忍,见缝插针表示他们接下来还有行程,这才让星神住了嘴。 阿基维利很是惋惜,对羡鱼说:“只能下次见啦——” 岱阳先是看元帅,再转头看阿基维利,随后扬起公式化的笑容将无名客们拉到一旁。 她挨个给每一位无名客转了一亿信用点,当作封口费。 “劳烦诸位对今日之事保密。” 心怀恶念之徒,曾多次花重金在宇宙中搜寻与元帅有关的讯息,其中就包括容貌和踪迹。 可是,难道因为这些恶徒,就要委屈元帅吗? 岱阳和同僚自然不可能委屈元帅,于是他们为上司精挑细选找来保护对方的侍从。 但凡元帅出门,就会提前包场。 这一次,上司甩掉了侍从突然来到罗浮,打了个措手不及。 岱阳还能怎么办?当然是笑着把上司原谅,拿信用点封口啊。 要是收了钱还走漏了消息,那她就只能想办法把人处理掉了。 至于元帅接下来的行程…… 上司第一次度假,他们自然是要包下整个邮轮,争取让元帅玩得开心点。 岱阳并不信任公司,只能让下属们仔细调查,查清邮轮上那一千五百多位侍者的身份和经历。 要不还是不查了?临时在各个仙舟抽调人手? 岱阳考虑到在场除了元帅,还有其他人,只得暂时歇了心思。 此次离开仙舟,元帅是想与其他势力合作,若是将邮轮上的工作人员全部替换成仙舟人……太不合适了。 还是提前调查清楚吧。 说起来,邮轮上有四十多种菜系,总会有元帅爱吃的吧? 岱阳一边想着,一边叮嘱无名客。 无名客们神情恍惚,跟着热情与羡鱼告别、依依不舍的阿基维利,一同离开星槎海。 其中一位无名客猛地回过神,感觉大有问题。 承包开销就算了,怎么还给他们每人转了一亿信用点啊! 有问题,肯定有问题! 无名客转头看向笑容满面、仍沉浸在交新朋友的阿基维利,将心中的疑问说出了口。 阿基维利语气轻快: “当然是因为,他是仙舟元帅啊。” 无名客:“???” 闻言,众人脸色骤变,如同打翻的调色盘。 他们瞬间联想到了有关那人的种种传闻,不由得感到后怕。 阿基维利见状,尝试着打消他们的顾虑:“安心啦,羡鱼人很好的。” 无名客忍无可忍: “……你看人根本就不准!” 阿基维利状似苦恼: “那怎么办?我们把信用点退回去?” 接着,祂灵光一闪: “仙舟福利待遇很好的,我们不用信用点,也能领到免费的福利餐……还有,我听说仙舟的垃圾桶里都是珍馐美味,不如——” 无名客面无表情地打断星神的话:“打住,仙舟没有垃圾桶。” 一行人商量了一阵,决定将信用点尽数转给阿基维利,让星神代他们还给仙舟元帅。 无名客仍不放心,叮嘱阿基维利务必小心那人。 阿基维利继续道: “可他真的是很好的人啊,从他的眼睛里,我能看出来,他对我们抱有善意——” 无名客翻起了旧账: “这种话你说过太多次了!上次有人要杀我们,你也说他是好人!” 阿基维利好声好气地反驳着: “这不一样啦。” 比起传闻,祂更愿意相信自己的判断。 阿基维利见过许许多多的无名客,与其相遇、冒险,祂与无名客们一同谈笑、战斗、冒险,多次陷入险境,最后借助神力这才顺利脱险。 外人说,阿基维利是最接近人的神,但祂本人并不这么觉得。 因为,星神和人类始终是有差别的。 除了喜欢开拓、冒险以外,祂还喜欢人类,喜欢着人类的喜怒哀乐,为其在困境中所展露的人性而感到动容。 所以,祂怎么会像人呢?如果没有神力,祂可未必能像人类这般耀眼啊。 阿基维利记得每一位无名客,每一段冒险,直至他们离开列车,也仍然记得。 祂仍记得与他们发生的事情。 就算是时隔百年、千年,祂还是会记得。 离别、死亡,都无法让这段回忆褪色,只要祂记得,祂的友人们,就会在祂的记忆中熠熠生辉。 阿基维利听过不少仙舟元帅的传闻,什么毫无人性、控制狂之类的…… 在开拓的途中,除了听到这位元帅的负面评价外,还遇到了对那人赞不绝口的仙舟人。 祂不免对此人产生好奇心,好奇对方的性格,直到今日遇见,对上那双无神却纯粹的眼睛,忍不住生出与对方交朋友的心思。 阿基维利忍不住感慨道: “他的眼神很纯粹,就像是个孩子啊。” 无名客:“……” 你说那个走哪儿杀哪儿的仙舟元帅像孩子?!疯了吧?! 眼神很纯粹?明明是城府极深吧!城府深、演技好的人,眼神才会让人看不出端倪吧? 他们左思右想,总算想到眼前这个没个正形的家伙,是星神…… 无名客大彻大悟。 以星神的年龄,看谁不像孩子? 他们果断把自家星神抛在一边,专心致志地盯着进入罗浮后,工作人员塞给他们的小册子,开始讨论接下来的行程。 与此同时,星槎海。 岱阳轻声问:“您……很喜欢无名客吗?” 那么,您会有一天离开仙舟吗? 羡鱼对下属的想法一无所知,他点头,给出了让阿基维利听了震怒的答复: “不觉得很有意思吗?他们走到哪里,哪里就会出事——” 羡鱼轻笑,继续道: “而且,和他们拉近关系后,巡海游侠也会更安全吧。” 岱阳:“……” 岱阳大受震撼。 不是,元帅大人,您未免太溺爱仙舟人了吧?您能把滤镜摘了吗? 你说谁更安全?你说那个前身是科研船,如今动不动干架、大捷的巡海游侠吗? 明明碰上他们的恶人更危险吧?! 岱阳果断放弃这个话题,随后提起了邮轮上的各种项目: “水上乐园,SPA,高尔夫,冲浪,歌剧表演,您更喜欢哪个?” 喜欢SPA、歌剧她就提前找人,喜欢哪个设施她就在罗浮整一个! “我更喜欢火锅。” 羡鱼懒得折腾,他哪个都不喜欢。 他只想登上邮轮后,在甲板上愉快地躺尸。 羡鱼不想下属花钱,只得给出了岱阳从未提过的选项。 岱阳:“……” 懂了,这就把元帅喜欢的火锅店开到宇宙的各个角落! 两人聊了一阵,羡鱼回到曜青,等到了与其他人约定的时间后,他第二次离开仙舟,来到了度假星球。 这一回,陪同他的人只有策士长,和与击败一众下属的岱阳。 他们走过廊桥,登上邮轮,在公司股东的引领下,来到套房。 股东介绍着套房,羡鱼左耳进右耳出,只隐隐记得似乎是用好几个房间打通的。 他看向落地窗外的大海,再无说话的欲望。 羡鱼只觉得心中无波无澜,好似那永久的、令人感到亲切的安宁触手可及。 他躺在阳台上的椅子上,注视着海面,注视着海岸线明明灭灭的光点,直至天明。 在与对抗天灾的NPC碰面之前,策士长问了羡鱼一个问题。 “这样做,是对的吗?是正义之举吗?” “正义?” 羡鱼下意识重复着这个词,他垂下眼,轻声道: “正义自然是由我来定义。” ------------ 第143章 死宅勇敢出击 踏入会客厅后,羡鱼大致扫了一眼,发现出席这次会议的代表,都是人类。 他还以为会遇上什么其他可爱的种族,例如软体生物海星之类的…… 羡鱼暗道可惜,接着朝唯一空着的主位走去。 紧挨着主位的公司股东,立刻起身替他拉椅子。 羡鱼落座后,其中一人面带微笑,连声赞叹公司与仙舟的安排,说:“你们考虑得太周到了!” 那人表示十分满意此次的行程与安排,对着上邮轮前的安全检查一通夸。 股东微笑点头,大方接受了夸赞。 他只当没听懂对方的言外之意。 不就是在明褒暗贬吗?不就是觉得公司和仙舟不安好心,以为来到邮轮上就得出事吗? 说是满意行程安排,实际上就是在说他们作风太强硬,硬是让他们接受严苛的安全检查。 可是,这些都是为了他们好啊! 要是真混进个不怀好意之人,妄图伤害元帅,整艘游轮的人都得脱层皮。 “按理说,公司与仙舟考虑得如此周到,不应该出什么差池啊?” 那人将矛头转向羡鱼,他先是讶异,之后又换了副语气,关切道: “难不成是有什么事耽搁了?” 公司股东一下子就听出了问题。 明面上是关心,实际上是在说元帅迟到,让他们空等这么久。 换作是其他人,会顺着对方的意思,表达一下歉意,但那可是元帅啊…… 股东暗道不妙,他知道元帅不屑于说什么潜台词,与他沟通时有什么说什么。 两人相处时,他也没见过有人当着元帅的面说这种话。 这一次,他有些拿不准元帅的心思。 羡鱼摇头轻笑: “没有哦,只是第一次看到公海上的风景……一时忘了时间。” 那人的表情凝固一瞬,随后笑着附和羡鱼的话。 股东听完这句话,拿起面前的茶杯,借此遮掩险些翘起的嘴角。 拜托,麻烦你们搞清楚好吗?知不知道你们面前的人是谁啊?那可是元帅啊! 不愧是元帅,“公海”两字就足以敲打这群人了。 正常情况下,邮轮上有着数不清的摄像头,足以记录下全程,但考虑到元帅的安全,他们一早就关闭了对方活动区域的摄像头。 邮轮行至公海,万一出点什么意外,不慎落水,那无异于大海捞针,想找证据都找不着啊。 羡鱼看着那人,将邮轮设施和海上风光夸得天花乱坠。 他听惯了客套话,一般都是左耳进右耳出,自动过滤掉无用的信息。 羡鱼保持微笑,与那人对视,时不时点头给予回应,语气和善:“你喜欢就好。” 那人干笑,接着另一人打断羡鱼与他的谈话,语气不善道: “省去那些客套话,有话直说——” 羡鱼挑了挑眉。 他原本以为,自己遇不到这种心直口快的合作对象。 真是令人感到惊喜。 他和对方应该很合得来吧? 羡鱼将视线移向那人身上,对方浓眉大眼顶着一对八字胡, 羡鱼说: “今日召集诸位,是为了一件事。” 除了八字胡和股东,在场其余人的表情凝固一瞬。 你以为我们是什么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狗吗? 只有对下属才能用“召集”这个词吧?我们又不是你的下属……未免太傲慢了吧? 羡鱼并不在意自己用词是否合适,也懒得搞什么潜台词让别人去猜。 他对着八字胡,说道:“我要终结虫灾和帝皇战争。” 羡鱼的语气平淡极了,就像是在敷衍方才的合作对象。 他仍保持着先前和善的、亲和力十足的微笑,只是在旁人眼里,这笑容就变了味。 一众人被这句话震得头晕目眩。 来仙舟与公司发出邀请之前,他们自然知道仙舟元帅令人瞠目的事迹。 在得知地点选在邮轮上后,他们十分惊恐。 不是,仙舟之前爆星他们就不说什么了,怎么现在还明目张胆地和公司合伙,设鸿门宴啊?! 奈何在宇宙中两大经济体和巨像的威慑下,他们被所属势力派出,按时抵达这颗度假星球。 登上邮轮之前,他们经历了十分严苛的安全检查,就连通讯设备也被禁止使用。 这要是在他们自己的地盘上……高低得把负责人整一顿! 一众人左等右等,原本还想在碰面时,互相寒暄几句探探口风,结果一到会客厅,就见到了公司代表。 他们只能坐着干等,等了半天,总算是等到了仙舟联盟的人出现。 那人顶着和善的笑脸,一看就很好糊弄。 可等他们看到公司股东如此殷勤地,替那人拉凳子后,他们的大脑瞬间罢工。 要知道,星际和平公司可是全宇宙最大的经济体,能让股东放下架子的人……只有仙舟元帅了。 那张令人感到亲近的笑脸,瞬间变了味。 这位煞神一开口就是要终结宇宙中的纷争。 他们心里爆出无数句粗口,要不是打不过仙舟,非得指着对方鼻子骂。 不是,你有病吧!虫灾和帝皇战争和你们仙舟联盟有什么关系啊?!这不就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吗? 你自己用巨像打星球就算了,找上他们做什么?!不会是真想维护宇宙和平吧! 你以为宇宙为什么不和平啊,不就是因为虫灾、智械和你这个仙舟元帅吗?! 要他们说,倒不如这个掀起纷争的元帅自裁算了,宇宙中瞬间就没有了危险。 至于虫灾和智械……哪怕是全宇宙除他们之外的人,全死完了,和他们又有什么关系? 他们为什么要为其他星系出人力出舰队? 羡鱼将众人变化莫测的表情收入眼底,心里毫无波动。 对比起放任灾祸肆虐、毫无责任感的这些人们,他可真是个大好人啊。 羡鱼决定先礼后兵。 第一步,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他站起身,在会客厅走了几步,随机挑选了一个幸运儿,把手搭在那人的肩膀上。 “我知道,宇宙中有许多关于我的传闻……” 羡鱼盯着那人努力绷直的身形,放缓语气: “说我是星海暴君,说我毫无人性、嗜杀成瘾,说什么的都有,可传闻终归是传闻,这一次,你们见到了我本人,还觉得我像传闻一样可怕吗?” 众人:“……” 他们能说什么?敢说什么? 羡鱼一顿输出,结果没人吱声,他忍不住叹了口气。 这一叹气,被他按住肩膀的那人猛地一抖。 羡鱼说了半天试图让他们放下成见,结果这人一抖,前功尽弃。 他无奈道:“你这个反应,搞得我像是什么恶人一样……” 那人擦拭着额角冷汗,笑得谄媚: “您怎么会是恶人呢?您愿意出手帮助那些星球,您是如此地慷慨、如此地善良,您可是千年难遇的大善人啊——” 所以您这个大善人,能不能别按我的肩膀了,换个人折腾吧qWq 换作是其他正常人,肯定会顺着对方的话继续说下去。 但羡鱼不是正常人,他欣赏了一会儿那人止不住发抖的四肢,接着无情地揭露了在场人们的真实想法: “场面话就不必说了,你们心里的恶人都愿意为了全宇宙的和平出一份力,那么,你们也一定能比我这个恶人做得更好吧?” 众人:“……” 真是简单粗暴地道德绑架啊。 要不是你是仙舟元帅,他们哪里还需要来赴这场鸿门宴……肯定早就把邀请函扔进垃圾桶,连带着垃圾桶一同扔到其他星系。 要是不知道你的行事作风,他们还真以为你是个站着说话不腰疼的顶级圣父! 一部分人面不改色地夸赞仙舟元帅,另一部分人沉默不语。 羡鱼收回放在第一位幸运儿肩膀的手,又挑选了第二位幸运儿,把手放在了对方肩膀上。 俗话说,先礼后兵。 现在,就到第二步。 羡鱼收了笑,众人瞬间噤声。 他朝这群合作伙伴,挨个看了过去,随后说: “你们中间,一定有人没上过战场吧?” “当然,诸位能与我见面,想必身份也不简单,自然不需要亲自奔赴战场。” “他们说我是星海暴君,可他们不知道,金人曾在仙舟作乱,试图争夺舰船的控制权。” “有许多人死在这场战争里,他们成为文件上的数字,对你们来说,或许只是数字吧?” 羡鱼想起那堪比地狱难度的开局,不由得叹气。 那时候,差点连抚恤金都发不出来…… 某种程度上,他还真得感谢一下阿哈的援助。 羡鱼顿了顿,继续道: “数字背后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在那场战争里,我和我的民众耗尽心血,击败金人,夺回了仙舟。” “除了仙舟,其他星系也同样饱受折磨,而这一切的根源,就是鲁珀特所创的「反有机方程式」。 ” “我的子民曾遭受过痛苦,我自然不忍心其他星球、其他星系的民众继续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他们说我是暴君,可是如果没有我和我的下属……想必会有不少星系毁于智械和虫子之手吧?” “如果不是有我的下属们自愿拯救星海,他们也早就死掉了吧?哪里还有命骂我呢?” 羡鱼收回放在第二位幸运儿肩膀上的手,在众人的注视下,回到座位上,拿起香槟杯,继续道: “言尽于此,毕竟我也不是什么暴君嘛,总不能拿抛尸大海来威胁你们和我合作啊?” 羡鱼抿了一口酒水,感觉味道还不错,转头询问股东。 股东拍着胸脯表示会把整个酒庄送给他。 羡鱼无可无不可地点点头,他仰头将这杯酒一饮而尽,随后干脆利落地离开座位,朝着门外走。 股东见状,连忙起身去追,边追边替元帅向众人告别。 他在需要刷门禁卡的地方,追上了元帅。 股东瞅着羡鱼,问:“您的门禁卡呢?” 羡鱼理直气壮地说:“忘了。” 股东无奈叹气,掏出口袋中的门禁卡放在感应区。 “若是没有外人,您就能直接刷脸了……” 羡鱼敷衍地点点头,借着股东的门禁卡上了自己住的楼层,刚踏出电梯门,就看见了等待已久的两人。 他们坐在遮阳伞下的椅子上,策士长眼神放空,与身侧满脸激动的岱阳形成鲜明对比。 两人都没有追问方才的事。 策士长深知,元帅那张嘴肯定又说出了什么了不得的话。 好在有巨像,能为不会说话的上司兜底。 岱阳对元帅很是信任,觉得没有对方办不成的事。 她兴致勃勃地问: “元帅大人,要去水上乐园吗?要去冲浪吗?” 羡鱼摇头回绝下属,挑了个躺椅坐下。 他只是个不擅长说话、社交的死宅,硬着头皮出席完社交活动,已经耗尽了他的所有电量。 羡鱼现在只想安静地待在躺椅上躺尸充电,接下来的几天也只想一个人待着。 岱阳很是惋惜,随后半开玩笑似地询问羡鱼:“有遇到帅气的男孩子吗?” 羡鱼认真回想,摇头道:“没注意。” 岱阳瞬间没了兴致,她接着问:“那需要处理掉吗?” 羡鱼知道下属的想法,知道对方是在询问是否有人让他感到不快。 “不必,说不定这些人,以后有大用处呢。” 岱阳眯起了眼,思考着这些人的用处。 羡鱼从不当谜语人,提醒岱阳: “他们在母星,肯定过得不怎么样吧?不然怎么会被派来见我?留着吧,说不定有用。” 岱阳了然。 就跟之前帮助公司股东一样嘛!先帮着他们站到高位上,慢慢地、一点点地,他们就会成为仙舟的最好盟友。 “管家送来了水果拼盘和香槟,您多少得吃点啊。” “哦,对了,您要是不想出门,可以找管家,这艘邮轮有四十种菜系,可以让管家、哦,让策士长帮您送到房间里——” 岱阳端来水果拼盘,叮嘱完上司,当即决定借着这次机会,提前打探未来盟友的情况,她朝上司挥了挥手,迅速离开了两人的视野。 策士长问: “如果有人不同意,你会怎么做?” 羡鱼不假思索道: “不同意?那就做好与仙舟为敌的准备吧。” ------------ 第144章 找好队友了 策士长不说话了。 羡鱼拿起水果拼盘旁放置的小册子。 前几页是管家为他们安排的每日行程,就连早餐到夜宵安排得明明白白。 之后邮轮各项娱乐设施的介绍,和近期正在举办的各项比赛。 最后几页是在介绍邮轮途经停留的三个岛屿。 羡鱼随口道: “不去换点筹码玩一玩吗?哦,居然还有打拳比赛,要不要试试?我觉得你肯定能取得好名次……” 策士长经常被他气到朝空气打拳,肯定练出来了。 策士长嘴角微抽: “你要不要听听你自己在说什么?整艘游轮上除了你和岱阳,还有谁会有心思玩儿啊?” 正常人谁会把谈判地点选在邮轮上啊? 这艘邮轮再如何豪华、设备再如何完善……都没用啊! 一千五百多个侍者,都围着两位数的顾客打转。 只可惜,那些人都沉浸在恐惧中,连饭都吃不下吧?更别提参加什么比赛了。 羡鱼放下册子,一边吃水果,一边赶人: “那你就是板上钉钉的第一名啊,快去吧。” 策士长:“……” 他懒得应付发癫上司,临走之前催促对方返回套房。 上司的容貌是仙舟、乃至整个宇宙的最高级别机密。 被心怀善念的人看见,就要拿上亿信用点当封口费,要是碰见恶人,直接当场处理掉。 羡鱼也想到了这一点,他不想失去信用点,更不想造下杀孽。 他接过策士长递来的门禁卡,站起身,端起果盘回到套房,开始折腾自己的行李箱。 在启程来到这颗度假星球之前,羡鱼特意装了一整个行李箱的书籍。 他翻出笔和信纸,又带着玉兆来到阳台。 羡鱼坐在椅子上,翻看玉兆的新消息。 是阿基维利。 对方把岱阳给出的封口费尽数转给了羡鱼,祂没有提起这笔巨款,语气欢快地夸赞仙舟的美食,并表示期待与羡鱼的下次相遇。 羡鱼把信用点转了回去,表示先暂时寄存在阿基维利手里,等到以后与对方一同开拓后,再使用这笔钱。 阿基维利没有拒绝,回复了一只灰兔子的表情包。 在得知「开拓」星神能够联通各个星系后,羡鱼打定主意,要与对方成为关系最为紧密的挚友。 原因无他,想要找到那棵树,需要耗费仙舟的不少资源。 羡鱼想了想,还是白嫖来得更划算。 毕竟他攒下来的家底,是留给继承人和仙舟联盟用来自保的。 不管怎么想,都是白嫖「开拓」星神更有性价比。 考虑自己暂时无法和阿基维利同行,他只能靠着砸钱,来帮助这位弄丢信用点的星神。 总之,砸钱就完事了。 毕竟那可是阿基维利诶!那可是能带着他去找树的、最接近人的星神,怎么想都要比岚那个败家神要好吧? 而对方和无名客们,来到他刷满了满意度的仙舟,肯定不会出任何问题的。 羡鱼放下玉兆,看向海面。 那静止的海面,被微风吹起波纹,线条有的是扇形,有的是生得繁茂的枝杈。 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平静。 就连他那岌岌可危的精神状态,也恢复了不少。 羡鱼起身,站在阳台的边沿处,低头看向那不断冲刷着邮轮的、前赴后继的海浪。 对其他人来说,大海是时刻会取人性命的亡命之地。 羡鱼却不这么认为。 当他看到那能将人席卷至深海的海浪时,以往一刻也没停歇过的思绪,逐渐放缓,直至停滞。 好似他所渴求的安宁触手可及。 但在此之前,羡鱼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趁着自己现在脑子还算正常,赶紧写点东西吧。 他再次回到座位上,执起了笔。 羡鱼删删改改,在岱阳和策士长返回套房时,总算是写完了初稿。 岱阳在看到上司桌上的写满字迹的纸张后,下意识避开视线。 她见元帅收起那张纸后,上前几步,坐在紧挨着上司的座位上,与策士长一同讨论,敲定了晚餐。 等策士长离开后,岱阳就像在学宫念完书、见到接她放学的父母一样,和元帅聊起了今日的见闻。 在岱阳与元帅视频时,不慎让对方目睹风流债的发言后,她就开始逐渐收敛,没有再让那些人闹到元帅面前。 奈何她的本性早已暴露,无论再如何找补也没有用处。 元帅除了是位好上司外,还是个合格、不,准确来说,是最完美的倾听者。 只要对上那双平静的、毫无波澜的眼睛,她就忍不住向对方倾诉。 岱阳开始谈起那有着不少俊男美女的水上乐园,接着又把话题转向邮轮上没走几步就能碰到的酒吧和泳池。 最后她谈起了公海上游客必刷的项目,叹道:“筹码都输掉了呢,一点都不好玩儿……” 羡鱼以手支颐,问岱阳:“有遇到中意的男人吗?” 岱阳想了想,说:“有几个,但没有到非他们不可的程度。” 羡鱼一听,放心了。 只要不结婚,他的下属就不可能被骗。 羡鱼叹道:“不结婚也好,没有孩子做牵绊。” 岱阳:“……” 海王下属陷入沉思。 合着她的上司,真就是那种不结婚绝不逾矩一步的保守派! 在对方的概念里,好像就没有未婚先孕这个选项啊? 按照长生种与短生种的时间换算一下,不会是暧昧几十年才牵手,恋爱上百年才接吻,谈个几百年才结婚进行下一步的类型吧?! 那他们得等到什么时候,才能见到他们的皇后啊? 有了皇后,他们还得等几百年才能看到太子和太女啊……哦,太子是他们的「帝弓司命」,元帅的亲生子应该称呼为小太子…… 在她有生之年,她还能看到元帅成家吗? 岱阳越想越绝望,她灵机一动,提议道:“您想养孩子吗?” 指望上司主动谈恋爱是不可能了,何不曲线救国,先领养个孩子,养着养着说不定就想结婚了。 羡鱼果断拒绝。 是书不好看还是消消乐不好玩?他才不要养孩子。 岱阳没得到想要的答复,开始发散思维思考起小太子和太女。 她语气感慨道:“您的孩子一定很幸福吧?您肯定特别溺爱他们!” 对下属都如此细致,对待孩子肯定也一样! 羡鱼沉思片刻,给出了出乎意料的答复。 “溺爱吗?我觉得我不会,我大概会是那种对孩子很严苛、掌控欲很强的家长。” 毕竟他只是个普通人。 羡鱼眼中的普通人,蹉跎半生也未必能获得普世价值观中的成功和成就。 因此,他们很少能有任由他们摆布的事物,除了子女,还能是什么呢? 至于爱?他们自然是爱着子女的。部分人作为长辈,羞于表达爱意,问就是父爱如山,一般人看不出来。 刨除普通人这个特质外,他是仙舟元帅,习惯了发号施令。 如今的羡鱼,正在尝试着尊重下属的想法,但未必能尊重子女的意愿。 他大概率不会成为合格的家长,与其折腾子女,倒不如直接不养。 岱阳却不信: “怎么可能啊?您肯定是那种每个月给孩子好多零花钱的家长——” 她回想了一下自己的月薪,和上司赠予的各项资产的收益,十分保守地减掉一个零: “至少每个月能有几个亿的零花钱吧?” 羡鱼:“……” 他发散思维想到了未来的继承人。 看来得限制一下继承人的开销。 照岱阳这种养法,只能养出个败家的糟心玩意儿吧? 每个月几个亿哪里能管理好仙舟呢?不如就定为仙舟人的人均工资吧。 他的继承人,总要了解民众的诉求,知道仙舟人过得是怎样的生活,知道他们的烦恼和生活上的困难,才能成为一个合格的掌权者。 省得闹出“何不食肉糜”的笑话。 两人聊了一阵,策士长推着餐车进入套房。 为了避免让更多人看到元帅的脸,策士长和岱阳轮流替羡鱼拿取餐食。 三人边吃边聊,吃完饭后,海王岱阳率先离开。 在策士长收拾完餐具,准备离开时,羡鱼叫住了他,将一张写满了字迹的纸递了过去。 哪怕是对上司颇有成见的策士长,在读完这张纸后,也不由得感叹道: “了不得,尤其是最后一句,真是绝了,你从哪本书里抄来的?” 羡鱼接过策士长递还的纸张,轻笑一声: “我写的,看不出来吧?” 他抬眼,看到策士长愣在原地,忍俊不禁道: “怎么了?被我的文字打动了?” 策士长难以置信:“你为什么会写这种东西?” 羡鱼不以为意:“这很正常吧?很多云骑在上战场之前都会写啊,到时候就交由你负责了。” 毕竟交给其他人,他们会哭的,只有策士长是最合适的人选。 策士长:“……你我无冤无仇,你凭什么咒我?” 常言道祸害遗千年,交给他负责……岂不是在咒他活得比元帅还久?! 羡鱼心情愉悦地赶走面色灰败的策士长,隔天,他就收到了好消息。 在羡鱼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地劝说下,那日在场的合作伙伴们争先恐后地表示,他们愿意为宇宙的和平作出贡献。 羡鱼心情大好,在接下来的几天里,他待在套房里吃了睡睡了吃,从未出过门。 与策士长轮流送饭的岱阳很是激动,转头就到与同僚组建的群聊里分享喜讯。 他们家的卷王上司终于肯吃饭了!怎么也得把这十几个厨师团队打包带回曜青! 如果不是羡鱼及时发现,岱阳就真的把上百个工作人员从邮轮公司挖走了。 两人拉扯一番,最终双方各退一步,岱阳放弃挖人,羡鱼跟岱阳回罗浮待半天。 抵达罗浮后,羡鱼收到了阿基维利的消息。 【挚友,我们在罗浮遇到了「丰饶」的信徒,我现在已经打入内部了!安心!一切有我!】 羡鱼:“……” 阿基维利,你还真是走哪儿哪儿出事啊! 他顾及着对方正在卧底,没有回复消息,沉默着把玉兆递给一脸狂喜的岱阳,看到消息后,下属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 岱阳冷笑一声,咬牙切齿道: “属下定将「寿瘟祸祖」的狗处理干净。” 羡鱼只好去寻他在罗浮唯二能找的人,持明龙尊雨别。 离开前,他还能隐隐听到岱阳在和下属说话。 “查清楚了吗?查清楚了就把他们的家人绑过来,找几个死囚把手指剁掉给那些畜生寄过去——” 岱阳一边说,一边盯着元帅离去的背影。 她想,不知为何,元帅和饮月君待在一起时,似乎更放松些。 羡鱼穿过提前被清场的星槎海,轻车熟路地找上饮月君。 雨别正捧着加入仙舟后赠送的玉兆,状似思索,见到羡鱼不请自来,也毫无惊讶之色。 龙尊主动把玉兆递了过来,正是网购平台的购物车界面。 购物车里的商品数量早已到达上限,总价超五亿信用点。 在得到雨别的许可后,羡鱼滑动着玉兆屏幕,发现购物车中全是酒。 雨别叹道:“我左思右想,不知道你爱喝哪种口味的酒……” 羡鱼:“……” 所以打算全买了吗?! 仙舟给你的钱还没到账呢……看来祖上是真富裕啊,不愧是星神的后裔,让你们住在仙舟还真是委屈你们了。 “不如我们自己酿?” 羡鱼再次给出雨别从未考虑过的选择。 龙尊恍然大悟,当即找来侍从下达命令:“将罗浮最好的酿酒师找来——” 羡鱼:“……” 靠着钞能力,罗浮最负盛名的酿酒师当场关店,来到雨别府上来教两人酿酒。 羡鱼看着酿酒师提前处理过的各种材料,再看看按部就班,听从酿酒师指令的雨别,发出质问: “你这算酿酒吗?你只是把切好的水果、称好重量的冰糖和酒水放进去而已啊?” 这跟做巧克力、做泡面又有什么区别?未免太简单了吧? 雨别语气笃定:“这就是我亲手酿的酒。” 羡鱼:“……” 罢了,你开心就好。 羡鱼秉持着不浪费信用点的原则,接连酿了七八坛酒,把酿酒师带来的酒坛用光了才肯罢休。 一人一龙决定将这十几坛酒埋进雨别院中的树下。 雨别瞅着树下的泥土,纠结半晌,见羡鱼已经撸起袖子开始挖坑,只得唤来侍从,让侍从替他更衣。 羡鱼刨着刨着,猛地顿住,转头问雨别: “……我们为什么非要把酒埋在树下?” 刚换完一身衣服的雨别,一本正经地说: “话本子里都是这么写的。” 羡鱼:“……赶紧把你的话本子扔了吧!” 他心下无语,看来得给话本子设下限制,有些情节还是等两百岁以上再看吧,省得看坏脑子。 雨别瞥见羡鱼满是泥土的双手,蹙着眉用云吟术清理。 羡鱼瞅了眼被清洗干净的手,问雨别:“这些酒要放多久来着?” 雨别顿住,理直气壮道:“你为何不问酿酒师?” 羡鱼无奈叹气,对着为数不多不把他当元帅捧着的人,他还是很宽容的。 “好好好,行行行,放着吧,时间越长越好喝。” 雨别笑着说: “也别放太久,至少要在我转生前,尝上一口酒吧。” 羡鱼扫了眼玉兆上的时间。 他该回曜青了。 羡鱼站起身,随口道:“那就等我下次来罗浮,我们一起喝。” 他返回曜青,等了半个月,合作伙伴们终于集结齐了舰队,与仙舟正式组队。 ------------ 第145章 什么回旋镖 羡鱼处理文件时,习惯先关掉系统,自行思考,等想出解决方案后,再借助系统查漏补缺。 桌案上的文件,不需要他在下一秒给出答案,但在战场上就不一样了。 羡鱼需要处理天灾,与下属一同来到前线。 他有可靠的下属,战场上由他们来指挥。 羡鱼只需要借助系统地图,把舰队探查不到的小怪位置告诉下属,并在需要撤退时提醒他们就够了。 哦,顺带还得捞一捞队友那少得可怜的舰队。 羡鱼点开系统的星系地图。 无数舰队化作地图上的、小小的图标,正朝着虫灾和智械的所在星系前进。 最初,他让下属出手,将灾祸控制在了五个星系的范围内。 仙舟收手后,宇宙中没有任何一方势力站出来处理。 外人都说羡鱼嗜杀成性,他只觉得那些人站着说话不腰疼。 无论是虫灾还是智械,哪个都不好处理,他费尽心思,以死宅之身硬着头皮社交,总算找来了队友开团。 其中,大部分舰队隶属于仙舟。 他的小部分队友,明面上支持仙舟的决定,等到需要他们派出舰队和人手的时候,就开始动歪脑筋了,只愿意派出小部分人手。 羡鱼看过他们的部分信息后,大致能估算出可派出舰队的数量。 对于这些小心思……他倒是无所谓,并十分理解这小部分铁公鸡的想法。 羡鱼只是为他们的民众感到惋惜。 领导人连舰队都舍不得派,恐怕民众过得也不怎么样吧? 不过没有关系,乐于助人的仙舟联盟会出手,帮助他们换一个爱民如子的领导人。 羡鱼默默记下了真心实意愿意陪着他一起对抗天灾的队友,并亲自向那艘舰船发送信号。 接通通讯后,羡鱼挑了挑眉。 这位好队友,正是邮轮上心直口快的八字胡。 “第二次。”羡鱼轻笑,“这是我第二次见到你。” 八字胡愣住了:“元帅?” 羡鱼像是闲聊一般,问起对方为何会上战场。 队友身处高位,却还是亲自来到战场上,似乎处境很不好啊。 八字胡态度坦荡极了,有什么说什么,羡鱼听了几句,总算明白了队友为何会派来送死。 原因无他,说话太直,估计是得罪了不少人。 接着,八字胡十分突兀地转移话题,提起了元帅先前对他们说过的话。 “您之前说,文件上的伤亡人数,对您而言,并不只是数字,对吗?” 羡鱼听懂了队友的言外之意,对方会选择加入仙舟联盟,和他们一同对抗天灾,除了他们施加的压力外……还有一个原因,正是羡鱼所说出的那句话。 他大致摸清楚了队友的性格。 是一个深爱着子民、却被同僚排挤的将领。 羡鱼深深地望了对方一眼,给出肯定的答复。 “那是自然。” 羡鱼与八字胡又寒暄几句,接着挂了通讯。 挂掉通讯后,八字胡总算松了口气。 在刚开始接到对方发送的信号时,他还以为是哪个不自量力的歹人入侵了舰船。 看到那张脸后,八字胡瞬间明白了。 他不再思考为何对方跨越数个星系发送信号,不再思考为何能精准地找上他。 别问,问就是仙舟科技。 八字胡心惊之余,感到无比地艳羡。 要是他的母星能拥有相同的技术……想必就不会有那么多士兵牺牲吧? 八字胡正想着,舰船又接收到了新的信号。 接通后,那人颜若好女,顶着一头花里胡哨的发饰,似乎正与其他人说话。 他言笑晏晏,语调温柔极了,听得八字胡浑身起鸡皮疙瘩。 “好的,元帅大人——” 那人说完这句话,瞬间收起笑脸,冷声道: “我是曜青将军朝颜,接下来,你的舰队将由我来指挥,有问题吗?” 八字胡:“……” 不是,你变脸速度未免太快了吧?前脚春风和煦喊元帅,后脚就变得跟冰疙瘩似的。 他艰难开口:“没有问题。” 那位名为朝颜的曜青将军,接连给他所在的舰船发送了十几个坐标,并说: “用轨道炮炸毁这些星球。” 八字胡:“???” 他下意识抬头看向朝颜,发出质疑:“啊?” 对着元帅无意间提起的合作对象,朝颜难得多解释了几句。 “虫子就是这样,它们会在占领星球后吃掉星球上的原住民,将这颗星球当作它们的虫巢,接连不断地生出虫子。” “用轨道炮是最好的解决方法——” 八字胡没有说话。 或许这就是仙舟科技吧,他的舰队还没有抵达对应坐标,仙舟就已经知道星球上的具体情况。 他先是沉默,随后将朝颜的命令,转告给各个下属,看着外面遮天蔽日的舰队,朝着对应坐标前进。 一代又一代的人类,想要离开母星,踏入宇宙。 先人仰望天空,耗尽心血,妄图离天空中的星月近一点、再近一点。 奈何受到技术的限制,他们呕心沥血,耗尽心思,也没能步入太空,没能看一眼他们用一生来追逐的星海。 得益于先人留下的数据与研究,后人得以将他们的梦想延续下去。 他们穷尽一生,也不过是为了推进那微不足道的研究进度。 这批人无法跟随着船只见证大海的波澜壮阔,无法像前人一样发现新大陆,更不能探索无边无际的宇宙。 这批人没有放弃,再次为后人留下资料,方便后来者进行研究。 不知道经过了多少代的努力,人们终于能踏入宇宙,驾驶着舰船来亲眼见证星海的辽阔。 然而,无论耗费多少信用点建造出的舰船,到了宇宙中,也不过是微不足道的尘埃。 说好听点,它们宛如蝼蚁般渺小。 可当舰船达到一定规模时,一切都不一样了。 哪怕是所到之处无人生还的虫群,也要败倒在人类之手。 光束刺眼夺目,撕开沉寂无光的暗色。 当第一艘舰船使用轨道炮,打向被虫子占据的星球时,其他舰队紧随其后,接连不断地跟着一同攻击。 昔日繁荣的文明,遇上虫灾后瞬间消亡,只留下满目疮痍的星球。 虫子这种愚蠢至极的生物,没有所谓的善恶观,更没有智慧,它们啃噬掉星球上的其他种族后,仍不满足。 它们被本能驱使着,势要榨干这颗星球最后的资源,并将此处当作它们栖息、繁衍的巢穴。 等到生出新的虫子后,它们会再次启程,前往其他星球,重复着先前的暴行。 此刻,虫子眼中的口粮,凭借着独属于他们的智慧,正式开始反击。 他们远远看着,在舰队的狂轰滥炸下,看着那颗微不足道的、宛如泥土般轻易被揉圆搓扁的圆球,一点点地土崩瓦解,最终化作宇宙中最微不足道的尘埃。 仙舟人早已司空见惯,在驾驶舰船的同时,与同僚谈笑风生。 其余人屏息凝神,静静地注视着,一代代人类共同铸造的「神」迹。 在人类的智慧面前,神明似乎也变得没那么遥不可及。 “继续前进——” 朝颜出言催促,其余人如梦初醒跟随着遮天蔽日的舰队再次启程。 接连处理了十几颗星球后,带领八字胡和一众云骑的朝颜,接收到了来自隔壁星系同僚的信号。 他接通通讯,虚影中体格娇小,容貌可爱的同僚名为禅真,和菟丝花的别名相同。 菟丝花,看似离不开其他植物,实则在生长过程中,寄生、汲取着它们的养分,直至最后绞杀它所攀附的植物。 同僚在朱明担任将军一职,热衷研究金人,走火入魔到会花重金购置手办、痛衣的程度。 朱明没有巨像,奈何元帅下了令,她只能委委屈屈地镇压着岁阳的首领「燧皇」,如今多了一位持明龙尊帮忙,总算能有机会跟着同僚一同出战。 本人也和菟丝子一样,不容旁人小觑。 禅真先爆出一句仙舟粗口,接着对朝颜说: “智械正朝着你所在的方向逃窜。” 朝颜点了点头。 禅真继续骂道:“他○的这群智械,我一靠近就跑——你跑你○啊——哦,差点忘了智械没有家人……” 顶着可爱外表的禅真气得边拍桌子边爆粗口,她怒吼道: “加速!都给我朝驾驶舱撞——” “我他○要把智械身上的螺丝都拧下来融了——” 朝颜:“……元帅说过,不要靠近,拉开距离慢慢打。” 禅真一听,瞬间偃旗息鼓,干巴巴地哦了一声,随后挂断通讯。 因为骂声太大正好听见的八字胡:“……” 八字胡的表情逐渐失控。 朝颜看见队友的表情后,扫了眼虚影,发觉自己没有及时关掉和队友的通讯,刚好让对方听到后,笑了笑以示安抚。 朝颜半开玩笑地和队友说:“你接触过的女性,应该都是这样吧?” 八字胡沉默着摇了摇头。 朝颜很是理解对方的想法。 八字胡又不是仙舟人,哪里能懂这些呢? 上司挑选下属时,可没什么太多讲究。 元帅大人不会被所谓的刻板印象所影响,不会依照性别、年龄来升降他们的职位。 只要有足够能力,对方都会将他们放在合适的位置上。 朝颜闲来无事,对着队友胡说八道: “如果按照所谓的刻板印象,来用温柔、胆量之类的特质,来区分男女的话,我无疑比我所有的女性同僚都有女人味,嗯,排名的话,大概是第二吧——” 八字胡注视着虚影中那疑似化了妆、卷了头发、戴了一头配饰的朝颜,再度陷入沉默。 仙舟人怎么男不男女不女的?就这还不是第一名? 对面那位曜青将军好似会读心一般,笑道: “第一名是个胆小鬼,之前还落在虫族手里,害得元帅大人拿了好几颗星球,来把人换回来。” 八字胡不善交际,但听到朝颜突然向他谈论起仙舟秘辛,不得不硬着头皮继续问:“那这位,这回也跟着上了战场?” 朝颜收起笑意,摇头叹道: “没有,那个胆小鬼啊,算是得偿所愿吧?真让人羡慕啊。” 瞅着八字胡似懂非懂的表情,朝颜笑着跳过这个话题,继续带领舰队前进。 朝颜一边将目光投向那数量惊人的舰队,一边想着他们的上司。 他们那无所不能的元帅大人,现在肯定很忙吧? 此刻,下属眼中很忙的羡鱼,刚查看完各个星系和舰队的情况,并发现了两个逐渐靠近他的高级NPC。 一个是膈应人的NPC,另一个是值得他花费无数信用点的挚友。 【当前进度为百分之一】 【宇宙中仍有百分之十的区域,被虫群和智械所掌控】 羡鱼扫了眼系统预估战争结束的时间,没有在意。 先前在对战金人时,系统同样给出了估算,结果并不准确,只能当作参考。 他掏出系统背包里的镜花水月,转头与阿哈对上视线。 羡鱼心里忍不住叹气。 又被脏东西缠上了。 阿哈不请自来,十分自来熟地打开冰箱门,掏出一瓶香槟。 羡鱼挑了挑眉,站起身。 他一手拿着镜花水月,另一手翻出不知放了多久的真蛰虫罐头。 一人一神十分默契地来到水吧台前。 羡鱼把罐头朝阿哈的方向推去。 阿哈眨了眨眼,问:“这是什么?” 羡鱼面不改色道:“下酒菜啊。” 阿哈十分配合地打开罐头,接过羡鱼递来的叉子,一边喝着香槟,一边吃。 羡鱼盯着阿哈,见对方吃得差不多了,状似困惑道: “说起来,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很久了……” 阿哈顿时来了兴致,将剩余的罐头吃得一干二净,催促羡鱼快问。 羡鱼一语双关,一改方才困惑的语气,语调愉悦极了: “虫子的滋味,怎么样?” 阿哈:“……” 阿哈缓缓放下拿着叉子的手,接着发出仿佛能震翻整个舰船的笑声。 羡鱼冷眼看着阿哈发癫,看对方笑弯了腰,接着从椅子上跌落至地面。 他面带微笑,俯视着这位星神。 阿哈躺在原地笑了半天,祂抬头与羡鱼对上视线,猛地一个鲤鱼打挺,激动地说: “我决定了,你就是我的挚友——” 羡鱼维持着笑容,没有说话。 看谁都像蝼蚁的高级NPC,懂什么挚友? 羡鱼将目光转向舰船的一角,原本空无一人的角落,突然出现了一位灰发金眼的青年。 “挚友——” 阿基维利笑容满面,在看到阿哈时,顿了顿。 “诶?阿哈,你怎么也在这里?” 阿哈猛地点头: “是啊,他也是我的挚友,我是在当○师的时候,和他认识的。” 羡鱼:“……” 阿基维利:“……” ------------ 第146章 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羡鱼瞳孔地震,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 自己「高维入侵者」的特殊体质,能在一定程度上影响到高级NPC。 例如浮黎,在他面前就像是顶了个debUff,平白无故削掉战力似的,这位星神会露出人类能看出的破绽。 他猜测阿哈同样会受到影响,给对方塞罐头,一是想找乐子,二则是借此机会证实自己的猜测。 当然,找乐子的占比更大。 羡鱼原本以为阿哈知道罐头的用料,想着星神是为了找乐子,才会如此配合,等到对方发出爆笑后,他又生出了新的猜测。 在某种程度上,「高维入侵者」是否能够干扰高级NPC的判断? 羡鱼考虑到样本太少,只把这一猜测记在心里。 他了解阿哈,知道对方肯定会报复回来,但他万万没想到……这位星神会使用两败俱伤的方式,破坏他的风评啊! 千年前的事情……你怎么还翻旧账啊?!怎么还非得揪着○师不放啊?! 羡鱼强撑着笑脸,内心崩溃极了。 同样听到这句话,承受了巨大信息量的阿基维利,内心茫然极了。 祂先是瞅了瞅面上不露分毫破绽的羡鱼,又看看一旁“吨吨吨”狂喝香槟的阿哈。 祂抬手指着自己,迟疑道: “看来我来得不是时候?” 羡鱼一边头脑风暴,一边克制着疯狂摇头的冲动。 听到这话,他目光坚定地看向阿基维利,语气诚恳道: “不,阿基维利,你来得正是时候。” 阿基维利没有纠结太久。 一边是「欢愉」星神,一边是听了好多传闻,如今好不容易才认识的挚友…… 那祂自然是要相信自己的挚友啊! 阿基维利的目光不可抑制地扫向阿哈。 对方将喝光的酒瓶随手搁置在地板上,半截身子进了冰箱,看架势似乎是想搬空羡鱼冰箱里的所有东西。 阿基维利按捺不住好奇心,问道:“怎么回事啊?” 羡鱼决定顺着阿哈的话稍加润色,解释给阿基维利听。 他幽幽叹了口气: “第一次见面时,我哪里知道祂是星神啊,我只知道祂喜欢……那我也没办法啊,只好把祂送到虫族让祂陪那些雌虫咯……” 阿基维利:“……” 祂先前只听说过,阿哈将自己的神力分给了虫子。 但阿基维利万万没有想到,阿哈和虫子竟然有着如此深的渊源! 难不成阿哈不只是为了找乐子,其实是为了自己的血脉?! 怪不得、怪不得阿哈会如此慷慨。 阿基维利和无名客一同开拓,什么场面没见过? 可是这场面……祂还真没见过。 阿基维利只感觉自己的脑袋晕晕的,好似列车长一个弹射起步,从地面上高高跃起,跟个炮弹似的狠狠撞向阿基维利的头。 祂迟迟没有从那爆炸的信息量中,缓过神来。 接着,头晕目眩的阿基维利听到挚友对祂说: “说起来,我没怎么见过星神……听说,你们星神要一直行走于自己的命途上……” 羡鱼的话戛然而止,他不再言语,转而用一种十分怜悯的目光看向阿基维利。 阿基维利瞬间明白了挚友的言外之意。 挚友是想问,难不成你们星神为了命途都这么拼吗?都是阿哈这副德行吗? 阿基维利细想了一下,惊觉繁衍过程中的「欢愉」,也是欢愉啊。 阿哈给雌虫当○师,怎么不算是在行走于「欢愉」命途呢?怎么不算是「欢愉」的一种呢? 阿基维利张了张嘴,只感觉自己百口莫辩。 祂们星神,真不是这样啊!只有阿哈最为特殊……其他星神真的不会丢掉节操去当○师啊!祂们真的不会为了命途做到这种程度啊! 祂怎么感觉自己的风评无端被害?! 阿基维利震声道:“我们星神才不会这样——” 前脚风评被害的羡鱼,欣赏了一会儿阿基维利状似崩溃的表情。 他放下手里的镜花水月,借着水吧台的遮掩,把道具收进系统背包。 羡鱼抢过阿哈尚未拆封的香槟,亲手为挚友开封这瓶酒。 他撕掉锡纸,解开铁丝环,将瓶口对准阿哈的方向,一手按住木塞,另一只手托住瓶底旋转着。 开封后,酒水并没有喷溅出来。 羡鱼暗道可惜,他自动忽略阿哈叽叽喳喳的噪音,等待瓶口不再冒泡后,为自己和阿基维利倒了杯香槟。 “葡萄味的,要尝尝吗?” 羡鱼倒完这杯酒,酒瓶被阿哈抢了过去。 他这才发现自己忘了询问阿基维利的喜好,他扫了眼水吧台上尚未拆封的基酒、利口酒和糖浆,说: “喜欢哪种?我也会调。” 自己倒酒的阿哈:“……?” 阿哈看了看挚友,再看看连忙摆手拒绝、生怕麻烦挚友的阿基维利。 阿哈感到由衷的困惑。 明明是祂先认识挚友的,明明是祂先来的,凭什么? 阿哈嚷嚷道:“既然阿基维利不喝,那我喝——” 羡鱼:“……” 羡鱼扫了眼地上歪七八扭的空酒瓶。 下属们为他准备的食物和饮品无一不是精品,更别提酒水了,随便拿去拍卖就能拍出天价。 他自己不喝就算了,怎么还全被阿哈给糟蹋了? 羡鱼估算了下信用点,只想把阿哈弄死。 他猛然想起,最初阿哈及其信徒赠予曜青的六十亿信用点。 羡鱼又想起了一款制作简单、成本低廉的酒,决定借着这次机会,和阿哈一笔勾销。 他拿出红茶和伏特加,以三比一的比例倒进杯子里,随后递给阿哈。 阿哈刻意露出受宠若惊的表情,一口将那杯红茶和基酒的混合物喝了个干净。 羡鱼幽幽道:“这杯五十亿信用点。” 刚喝完酒捏着空杯子的阿哈:“……” 哪怕作为星神,祂也觉得这笔交易太不划算了! 默默喝香槟的阿基维利:“……” 祂是不是该庆幸自己刚刚没有让挚友调酒?列车哪儿来的五十亿啊!恐怕得把自己、列车和列车长一起抵押才喝得起这杯酒吧! 阿哈嚷嚷道:“挚友,你要价可真狠啊!” 羡鱼随口敷衍道:“你给过了,加上地上的酒,刚好六十亿。” 他没有理会愣在原地的阿哈,转头对着阿基维利和颜悦色道: “是你的话,不需要付信用点,说起来,你这回可是帮了我一个大忙——” 羡鱼说话留有余地,他不会轻易以仙舟的名义向其他势力欠下人情。 哪怕是面对他想要拉拢的阿基维利,也不例外。 阿基维利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还好啦,多亏那位罗浮的将军,不然还不知道要多久才能结束呢……” 祂与「丰饶」星神关系很好,在相遇时,对方会在祂的脸颊上落下一吻。 阿基维利搞不懂对方为何会做出这样的举动,想着或许是「丰饶」星神家乡的习俗? 祂尊重人类,自然也同样会尊重星神。 除了「丰饶」星神外,祂与大部分星神都能聊上几句。 当然,祂与「丰饶」星神的关系,并不会影响到祂与仙舟人的关系。 阿基维利分得很清楚,知晓仙舟人因为「丰饶」星神遗留下的东西,遭受着怎样的磨难,不会轻飘飘地以星神的身份做出什么评价。 比起四处掠夺,踩着其他种族尸骨来换取长生的丰饶民……祂更喜欢经历过磨难仍不屈服的仙舟人。 仙舟人还会维护宇宙和平诶!而且他们还是挚友的子民诶! 当阿基维利在罗浮发现「丰饶」信徒时,果断出头,帮了挚友一把。 要说帮忙……倒也没帮上太多忙,那位名为岱阳的罗浮将军效率极高,迅速瓦解了原本团结的一众信徒。 因此,在听到挚友的话后,阿基维利第一时间夸赞起对方的下属。 阿基维利突然想到了什么,顿住了,祂抬眼看向挚友,开始转移话题:“需要帮忙吗?” 在很早之前,祂与一众星神,一同出手。 最终,「繁育」星神塔伊兹育罗斯死亡。 然而,留下的虫嗣,并没有随着这位星神一同逝去,仍留在宇宙中肆虐横行。 这些虫子,可一点都不好对付。 阿基维利曾亲眼见过,见过残肢遍地的大地,见过被虫潮吞噬殆尽的星球。 那些虫子,除了拥有令人感到毛骨悚然的外形,部分虫子还有着侵蚀人类理智的可怖能力。 人类被「繁育」之力所侵蚀,认知也跟着扭曲。 在这一刻,人类已经不能被称之为人了。 他们满怀爱意地孕育着虫子,期待它们的降生,直至寄生于他们血肉之中的虫子出生,他们再次孕育。 丧失理智的人类,接连不断地生下他们所以为的同类,直至这些「同类」占据整颗星球。 因此,在阿基维利得知仙舟的处理方式时,并没有生出什么成见。 毕竟,那可是爱民如子、让仙舟人赞不绝口的仙舟元帅啊,如果有办法解决的话,祂认为对方一定会去尝试的。 对于人类而言,他们需要解决的不只是不断繁衍的虫子、精神污染,他们还需要解决化作虫巢的星球,和被「繁衍因子」污染的所有事物。 除了使用歼星级武器外,没有别的选择。 这一点,阿基维利清楚,羡鱼同样也深有体会。 毕竟羡鱼他又不是什么活阎王,他只是讨厌虫子和智械而已。 要是能拯救、解放全人类,带着所有人过上乌托邦式的生活…… 他自然也是愿意的。 只可惜条件不允许啊。 「丰饶」和「繁育」同样会带来污染,他明明可以紧随「帝弓司命」的脚步,一劳永逸炸个干净,凭什么要费信用点、让仙舟人冒着风险去替其他星球处理污染问题呢? 要知道,宇宙中最不缺的,就是星球。 为了解决天灾,羡鱼特意离开曜青,独自开着歼星舰,隐匿于不起眼的角落里,跟着大部队前行。 只是羡鱼没有想到,阿基维利会主动开口询问是否需要祂帮忙。 羡鱼怔愣一瞬,随后拒绝了对方。 他们现如今只是塑料挚友情,可不能借着「挚友」之名肆意挥霍。 在未来,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用到阿基维利。 阿基维利被拒绝后,没有说什么,一旁掏空了整个冰箱的阿哈不甘寂寞,主动插入话题:“挚友,你需要我帮忙吗?” 羡鱼下意识想要拒绝。 阿哈动不动发癫,说不定在加入己方阵营后,会突然怀念起虫子的滋味当场反水,再反手炸掉好几个星系的星球和舰队什么的…… 羡鱼发散着思维,突然灵光一闪,想到一个极好的点子,他当即开口道: “需要,但不是现在,等到战事即将结束的时候,你再来找我。” 阿哈兴奋极了,疯狂点头。 阿基维利举起香槟杯,朝着羡鱼示意,祂笑得开怀: “我这个无名客,能否有幸见证元帅大人的胜利呢?” 羡鱼哑然失笑,举起手边尚未动过的香槟,与阿基维利碰杯: “那是自然,我的挚友。” 阿基维利将香槟一饮而尽,一边笑一边拽住阿哈,作势要离开。 羡鱼出言阻拦,特意为阿哈送上三箱真蛰虫罐头。 当然,肯定不能误伤阿基维利。 羡鱼语气诚恳:“先前你和你的信徒付出良多,可千万不要拒绝这份伴手礼啊——” 他相信阿基维利,绝不会接受这份有着特殊意义的伴手礼。 阿哈:“……啊哈哈哈哈不愧是你,我的挚友。” 阿基维利见阿哈收好这三箱伴手礼,语气感慨极了:“你们关系可真好。” 阿哈:“……对啊,啊哈哈哈哈,毕竟是挚友嘛。” 阿基维利拽着阿哈,眨眼间就消失了。 过了几日,羡鱼收到了阿基维利的消息,对方说,自己正在列车上与列车长一同为无名客准备生日惊喜。 接着,阿基维利话锋一转。 【挚友,你的生日是什么时候啊】 【灰兔子探头.ipg】 羡鱼想,他不记得了。 他敲打玉兆回复阿基维利。 【不是什么重要的日子,无须在意】 回复完这条消息,羡鱼继续与下属们对抗天灾。 羡鱼和下属们不分昼夜,他盯星系地图,下属们负责战斗,期间队友们又临时新加了不少舰队。 在对抗天灾时,他们除了使用轨道炮处理外,还会使用巨像。 什么地爆天星、安乐天使、中子灭杀,换着用。 毕竟,舰队数量再多,也得歇一歇啊。 羡鱼百无聊赖地盯着星系地图。 他盯着颜色分明的天灾与舰队,突然注意到了一个极为特殊的能量波动。 它来自亚德丽芬星系。 羡鱼瞬间回想起「巡海游侠」探查到的「智识」星神。 对方所在的星系,同样有着特殊的能量波动。 这是他第一次下达撤退的指令。 他向身处亚德丽芬星系、和靠近该星系的所有舰队发出预警,勒令他们撤离。 羡鱼盯着星系地图中,数值逐渐递增、逐渐向星神靠拢的能量波动。 接着,他看向那颗与星神距离不远的、使用过「安乐天使」的星球。 「安乐天使」,使用过后将会在星球表面形成一个无法穿越的屏障。 他很好奇,NPC成神的那一瞬间,那一瞬间的神力,是否能摧毁那颗被「存护」的星球呢? ------------ 第147章 羡鱼:你有点极端 亚德丽芬星系。 舰队不分昼夜地前行,得益于前人研制出自动驾驶模式,能让驾驶员与几位副驾驶一同休息。 众人身处宇宙,吃不上什么新鲜的蔬果菜肴,只能向队友分发营养液,借此来填饱肚子。 八字胡连喝了不知道多少天的营养液。 经过长时间的对战,他对时间的感知逐渐模糊,只有在下属送来营养液时,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需要进食。 渐渐地,八字胡开始忘记自己喝过多少次营养液,只能借着自己跟着曜青将军爆了几颗星,来借此感知着时间。 他看向不知间隔了多少光年的巨像。 人们得知其威能后,无一不感到惧怕,生怕哪一天一抬头,看见巨像在自家母星上空。 此时此刻,巨像在一颗星球的正上方。 那道耀眼夺目的光束,正逐渐黯淡下去。 那颗彻底化作虫巢、无法拯救的星球,被那无法穿越的屏障所包裹。 虫子的到来,抹杀了原住民,断绝了这颗星球的文明,沦为孕育虫嗣的虫巢。 最行之有效的办法,就是使用歼星级武器「安乐天使」。 这颗星球将会被彻底隔绝起来,永远消失在宇宙中。 至于虫子?它们被困死在那颗星球上,只会因逐渐贫瘠的资源而互相残杀,自然不会降临到其他星球继续伤害原住民。 八字胡琢磨了一下「安乐天使」这四个字,一时间感到毛骨悚然,但他又想到了「地爆天星」和「中子灭杀」。 经过对比,他竟然觉得「安乐天使」还算得上人道。 没等八字胡再细想,就接到了来自仙舟元帅的指令。 对方勒令他们迅速从亚德丽芬星系撤离。 八字胡不明所以,但见到仙舟的舰队开始调转方向,这才警惕起来。 他连忙让驾驶员跟随仙舟舰队。 接着,他发现这群仙舟人跟疯了似的,直接将舰船提速到最快,好似身后有什么比巨像还要恐怖的东西。 八字胡咬牙道:“跟上他们。” 他不知道仙舟元帅为何会突然撤退,但他愿意相信对方给出的承诺。 相信那人,能够作出最正确、最理性的判断,来保全他的下属。 直至离开亚德丽芬星系,仙舟舰队仍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八字胡悚然一惊,难不成有着连巨像也无法击败的敌人?难不成是哪位星神的令使? 仙舟与丰饶民不死不休……会是「丰饶」星神的令使吗? 八字胡毫无头绪,只能胡乱猜测,猜了半天,想不出个所以然,接着,他收到了曜青将军朝颜的通讯。 接通后,不只有朝颜,还有不少八字胡没见过的人,但他第一眼看到的人,还是那位仙舟元帅。 那人十分熟练地安抚着下属。 那位下属长着张极为可爱的脸,嗓音也娇娇嗲嗲。 八字胡仔细一听,惊悚地发现那人竟是先前和朝颜一同爆粗口怒骂智械的朱明将军。 他大受震撼。 你们仙舟人,还真是有两副面孔啊?! 震惊过后,八字胡竟然觉得十分合理。 他听着那位朱明将军不带一个脏字地抱怨智械,听了一会儿人麻了。 什么叫被智械吓到啊?!谁吓谁啊?!你不是还想朝着驾驶舱撞吗? 再说了,哪有跟上司自爆短处的啊?! 八字胡麻木地听着仙舟元帅好声好气地哄下属。 他原本以为,只是下属不正常…… 结果一听仙舟元帅的话,顿时明白了。 原来上司也不怎么正常啊!你们不是上下级的关系,是父女关系吧?!亲生孩子都不带这么宠的吧?! 八字胡左等右等,总算等到两人消停。 接着,投影中的仙舟元帅言笑晏晏,对着众人说: “我们将会见证一位星神的诞生。” 八字胡:“???” 啊?你说什么?星什么?神什么?星神? 他感觉自己的脑子,也跟着朱明将军变得不正常了。 不然他怎么会听到“星神”这两个字? 八字胡下意识想找其他人进行求证,见众人都是见怪不怪的表情,松了口气。 肯定是他听错了! 但八字胡万万没想到,朝颜开了口,只一句话,就让他的大脑一片空白。 那位自称比所有女性同僚有女人味的朝颜,询问元帅: “还没有成神吗?元帅大人,我想带领舰队再次返回亚德丽芬星系,杀掉祂——” 此言一出,其余人皆是眼睛一亮。 八字胡:“……???” 朝颜你在说什么啊朝颜? 你知不知道,我和我的下属,和你一个阵营啊? 你怎么还想带着我们一起送死啊?难不成对方不成神,就能用舰队杀掉吗?! 不是,仙舟元帅是怎么知道的啊?为什么他的下属会如此笃定,相信那人如此荒唐的话? 难不成,他错了?他还真能见证星神的诞生啊? 八字胡瞅着蠢蠢欲动想要弑神的一众仙舟将军,只觉得头皮发麻。 他只能将希望寄托在仙舟元帅身上。 好在八字胡没有信错人,那人摇了摇头,说道:“我可舍不得让我的下属们冒险。” 诚然,在星神尚未成神前,确实有可能杀死祂。 羡鱼可不愿意让下属们身处险境。 如果只有他一个人,他肯定开着巨像去试试。 反正他开了锁血挂,死不了。 考虑到在场的所有下属和队友,他仔细想了想,决定这位尚未进阶的NPC当作工具。 俗话说,不当家不知茶米油盐贵,羡鱼现如今是能省则省。 摊上个不省事的星神,他还能怎么办呢?只能努力攒家底啊! 羡鱼回想起岚刚成神的时候,自己血条几近清空。 说不定这一次,这位不知名的NPC能摧毁附近的几颗星球。 再夸张点,直接摧毁整个星系? 如果是,那就太好了,能直接省下好多资源。 还能顺带看看「安乐天使」的效果。 如果能够抵挡住星神的力量,四舍五入,也能抵挡以太相引擎?那他完全可以在使用引擎之前,继续践行「存护」,把除仙舟以外的所有星球包起来。 羡鱼轻笑,对下属们说: “和我一同等待吧,一起见证这位星神的诞生,说起来,这也算是一次难得的体验?” 下属们纷纷点头,甚至还有人拿出了相机,似乎是想记录下这特殊的一刻。 他们照例开始夸赞元帅。 八字胡:“……” 那可是星神啊!那可是能轻易决定星球、星系生死存亡的星神啊! 你们怎么还想着要弑神啊? 姑且不说弑神……怎么一群人跟参观什么旅游景点似的,等星神诞生啊? 这算什么?赛博接生?接的还是星神? 八字胡大受震撼。 是他疯了还是仙舟人疯了?他怎么感觉仙舟没一个正常人? 众人皆醉我独醒啊。 八字胡一边感慨,一边听着凶名在外的仙舟将军夸赞他们的元帅,什么深谋远虑、超越神明,说着说着,又开始夹带私货拉出同僚与自己作对比,势要在元帅面前踩着同僚刷好感。 八字胡:“…………” 他在某个瞬间,幻视一群小猫小狗围着主人争宠。 八字胡不懂,但他大受震撼。 他是性子不讨喜、不会说好话的武将,只得默默退出他从未加入的修罗场,沉默着没有说话。 仙舟人将那人当作从不会出错的神明,元帅说什么他们就信什么。 可是,那人不在亚德丽芬星系,就连他和朝颜,也没有察觉到的问题,为何那人会知晓呢? 八字胡不知道,但他知道,无论是否有星神诞生,无论是真话还是假话,都无法改变仙舟将军们的观念。 他们无须质疑,只需服从元帅。 众人等待着,等待来自亚德丽芬星系的消息。 羡鱼盯着星系地图,看着数值逐渐增加,直至到达「智识」星神的数值。 【「毁灭」星神】 【祂的母星遭受着「虫灾」与「帝皇战争」双重打击】 羡鱼眉头一挑,感觉自己或许能和对方成为挚友。 肯定很合得来!多好的工具啊!完全可以帮着他们一起对抗天灾啊! 他接着往下看。 【祂认为,宇宙的诞生是错误的,文明是星海的病症,因此,祂将毁灭全宇宙的文明】 羡鱼:“……” 我觉得你有点极端。 地图上,那个刚进阶的高级NPC,毁掉了祂自己所在的星球,接着NPC的数值飙升,祂动用神力毁掉临近的几颗星球。 其中,被「存护」的星球没有毁灭。 NPC在那附近停住了,数值突然飙升。 从数值上看,羡鱼猜测,那位星神动用了比原先要多一倍的力量。 那颗使用过「安乐天使」的星球消失了。 「存护」扛不住星神,更扛不住引擎的力量。 得出实验结果后,羡鱼对下属们说: “是「毁灭」星神,祂将会毁灭所有文明。” 他盯着地图,思考对方接下来的动向。 下属们面面相觑,见元帅似乎在思考着什么,没有贸然出言打扰。 羡鱼思考片刻,选出其中几个星系的坐标,告知下属和队友。 亚德丽芬星系注定毁灭。 已经不需要他们投入人力物力。 又省了一大笔信用点。 羡鱼没有放松,他接下来需要做的,就是在保全舰队的同时,白嫖「毁灭」的战斗力,借着星神之手,对抗天灾。 至于「毁灭」星神的杀伤力…… 对比起来,对方的杀伤力或许要比岚要更强一点? 岚是追孽物,「毁灭」是无差别攻击,太不可控了。 羡鱼隔着投影,注视着分散在不同星系的下属们。 他再次露出难辨喜怒的笑容: “这位星神帮我们处理了亚德丽芬星系的灾祸。” 八字胡瞪大眼睛,呆呆地张着嘴。 他想了很久很久。 他试图用他那笨拙的头脑,仔细推敲、琢磨这句话背后的含义。 八字胡心中生出一个猜测,他抬眼去看其他仙舟将军,尝试借着他们的情绪,来证实自己的猜测。 可惜,他天生就不会看人脸色,左看看右看看,还是没能看出问题。 仙舟将军们开始向上司告别,即将调转方向前往新的星系。 其余人接连挂掉通讯,八字胡看向仍没有离开的仙舟元帅,出言询问: “元帅,请问亚德丽芬星系……” 羡鱼扫了眼星系地图中逐渐消失的亚德丽芬星系,说: “在刚刚,「毁灭」星神诞生,祂成神的第一件事,就是毁灭祂母星所在的星系。” 他见八字胡还是一副没缓过神的表情,大致估算了下时间,补充道: “等你抵达新的坐标时,亚德丽芬星系将彻底消失。” 八字胡深深地吸了口气。 再抬头时,他没有再控制表情,任由震惊、恐惧等情绪表露于人前。 差一点、差一点他和他的下属、他的士兵们,一同死在星神手上。 代代人类凝结而成的智慧结晶,不过是神明动动手指就能做到的事情。 人类倾尽所有,可他们的付出,在星神看来,不过是徒劳的挣扎。 不,准确来说,星神甚至并没有把他们放在眼里。 人类如同蝼蚁,所做的一切,不过是蜉蝣撼树。 星神能够如此轻易地摧毁星系,剥夺人类的生机。 这种轻飘飘的、毫无意义的死亡……任何一位战士都无法接受。 八字胡强忍泪意,语气哽咽,磕磕巴巴地说道: “您真是全知全能啊……您……您是神明吧?还有什么您不会的吗?” 羡鱼表情凝滞。 八字胡向这位立场不同,却平视着所有人的元帅表达谢意。 “真是、太感谢您了……差一点、差一点我和我的士兵们就回不到家乡了……” 羡鱼注视着涕泗横流的队友,没有说话。 他不擅长安抚落泪的人。 羡鱼发散思维,突然想起了云骑。 身为云骑,他们奔赴战场,为仙舟、为民众、为家人而战。 哪怕有着死亡的风险,仍有着源源不断地人加入其中。 战场上,死亡会平等地降临到每个人身上。 哪怕死亡逐渐逼近,他们可能会命丧虫族之口,可能会死于智械的围剿…… 羡鱼相信,他们不会辱没民众的期待,他们会用尽最后的一点力气,向敌人发出反击,最终,以战士的身份赴死。 八字胡开始越发控制不住这张嘴: “仙舟人能遇到您,真是太幸运了……” 羡鱼想说,幸运的明明是他啊。 毕竟,换作任何一个人,有着他所拥有的一切,也会作出同样的选择。 他没有说话,静静地等待对方调整情绪。 八字胡擦干眼泪,猛然意识到了什么,顿时尴尬不已。 他忐忑地看向元帅,那人只是笑笑,体贴地略过他方才出格的行为。 那人对他说: “多亏了那位星神,我们离终结灾祸又近了一步,那么,继续前进吧——” ------------ 第148章 羡鱼:日行一善 如羡鱼所想,「毁灭」星神迅速替他们清理了亚德丽芬星系的天灾。 接着,那位星神开始在宇宙中四处游走。 羡鱼为了避免不必要的损耗,专注地盯着星系地图。 原本他只需要留意虫子和智械,如今又多了一个不可控的高级NPC。 哦,还有他那四处开拓的挚友阿基维利。 不管是仙舟人,还是挚友,亦或是其他势力的舰队,只要他们即将和高级NPC遇上时,羡鱼都会提前预警。 己方阵营和挚友会乖乖听话。 至于其他人……究竟是服从命令当场撤退,还是一意孤行执意送死,羡鱼不在乎。 毕竟俗话说得好,好言难劝该死的鬼。 羡鱼看地图看得头昏脑涨,才勉强把进度推到了百分之五十。 仿佛就像是不分昼夜坐在书桌前连着写了一个月的数学卷子…… 换谁谁不难受?羡鱼他不随机挑个星球爆星发泄情绪都算他情绪稳定,哪里还有心思替其他势力操心? 反正他是提醒过了,称得上是仁至义尽。 在歼星舰上,为数不多的休闲方式,就是洗澡和看玉兆。 闲暇之余,他会回复玉兆上收到的各种消息。 例如挚友阿基维利,会主动向羡鱼分享自己在各个不同星球上的见闻。 对方经常聊着聊着天,就失踪了。 羡鱼没有在意,毕竟对方是星神,能出什么问题呢?十有八九就是在某个星球惹上事了吧? 等到阿基维利再次回复消息时,羡鱼的猜测被证实了。 对方真的摊上事了。 隔着玉兆,羡鱼都能感受到无名客们鸡飞狗跳的开拓旅程。 不是被通缉,就是没带信用点……和阿基维利待在一起,肯定很有意思吧? 一人一神有搭没一搭地聊着。 某日,阿基维利再次询问起羡鱼的生日。 羡鱼很是不解。 怎么一个个都这么喜欢问他生日啊? 很早之前,下属们也问过这个问题。 当时的他沉迷刷满居民满意度,再加上不想让下属浪费信用点,他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时至今日,阿基维利再次问起他的生日。 羡鱼已经想不起来了。 他左思右想,决定把正式担任曜青将军的那一天,当作自己的生日。 四舍五入,也算是创建账号的第一天?怎么不算生日呢? 羡鱼将日期发送给阿基维利,对方回复了一只灰兔子的表情包。 除了收到挚友的消息外,羡鱼还收到了饮月君雨别的消息。 这位十分讲究的龙尊,向曜青寄了一款熏香。 是雨别特意从私库中挑选出来的。 雨别表示,这款用晚香玉做原料的熏香,有着降气除燥、通窍醒脑的功效。 龙尊从熏香的前调聊到中调、后调,看起来比制作熏香的人还要专业。 羡鱼忍不住在心里感叹,好一条精致的龙啊。 肯定是那种,成天到晚点熏香不重样,衣服也跟着腌入味的龙吧! 他转头给策士长发消息,让对方在回礼时用心些。 羡鱼万万没想到,雨别还能更讲究。 某日,雨别抱怨起他的侍从,说对方没有为他预约到合作已久的香道师,没办法按照他的喜好制香。 羡鱼:“???” 有钱人的烦恼他不懂。 接着,雨别话锋一转,说虽然没有香道师,但侍从又从隔壁星系找来了最负盛名的花艺团队,将这群人请到了他的庭院中制作花束。 雨别说,鲜花的味道,勉强能与熏香相提并论。 羡鱼根本不敢想象对方到底花了多少信用点,同时感到有些不解。 雨别完全可以直接订购啊,哪里需要把人请到罗浮呢? 对方却说,他购置的鲜花数量太多,不如当面沟通。 羡鱼又问雨别为什么订购数量如此之多的鲜花。 雨别说,这些花是用来熏他的庭院和私库的。 羡鱼:“……” 不愧是你,不愧是饮月君,好奢侈啊! 隔天,雨别又改了口,似乎是想要摒弃先前使用的熏香,决定改用鲜花。 龙尊考虑到花期的问题,当即决定每周把他们请来一次。 雨别询问羡鱼,是否也需要花艺师或是香道师。 羡鱼:“…………” 他的钱,好像全投给SSR做研究了。 当然,这件事没让马蒂知道,对方只以为是仙舟给出的经费。 而且他前脚刚和阿哈一笔勾销,哪里来的闲钱折腾这些有的没的…… 羡鱼果断谢绝雨别的好意。 和财大气粗的雨别聊完天,他只觉得精神恍惚。 羡鱼惊觉和自己聊天的阿基维利和雨别,都不是什么正常人。 他考虑到自己的精神状态,决定找个正常人聊聊天,借此调整一下状态。 就决定是你了,马蒂! 羡鱼找上SSR,询问对方的工作进度。 马蒂表示,自己已经实现了先前的构想,将「中子灭杀」和枪械相结合,研制出了新武器。 对敌方目标使用这种武器后,将会瞬间断绝敌人的生机。 除此之外,还能把尸体清理得一干二净,属实是杀人越货、毁尸灭迹的必备好物。 这一次,羡鱼先发制人。 【这把枪叫什么名字?】 马蒂沉默了,过了好一会儿才回复消息。 【不如就叫中子枪?】 羡鱼同意了。 马蒂又接着询问上司是否要大规模量产。 羡鱼没有犹豫,让SSR与负责人员对接,并叮嘱对方一定要按照原先的要求制作武器。 使用武器的时间、地点,必须同步更新。 哦,还必须在使用时实时录影。 羡鱼相信云骑不会随意将这把枪的枪口对准同僚。 但……万一呢?万一发生什么意外呢? 羡鱼宁可多花些信用点,也不想看到什么同僚互下杀手之类的纷争。 没过多久,羡鱼随大流跟着舰队抵达某个星球补给时,收到了那把被命名为“中子枪”的武器。 一同送来的,还有能够绑在腰间的皮革枪套。 负责接待羡鱼的人不是原住民,而是仙舟人。 那人看到羡鱼后,神色激动,话也说不全了,十分主动地要帮着绑枪套。 羡鱼下意识后撤一步,拒绝了对方的好意,低头自行佩戴好枪套。 他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 “有智械的舰船吗?那种完整的、没有损坏的舰船?” 负责人猛地点头:“有很多,您是要几千个?还是几万个?” 羡鱼摇头:“一个就够了,带给马蒂,让他来为这艘舰船加点东西,我有用处。” 负责人继续追问:“您什么时候用呢?” 羡鱼说:“不着急,等马蒂处理完那艘舰船,送到指定的位置就好。” 他报出邻近「智识」所在星系的某个星球的坐标。 离开之前,羡鱼特意叮嘱负责人: “帮我转告马蒂,玩游戏也好,去度假也好,一定要记得劳逸结合,好好休息。” 说完这句话,羡鱼再次回到歼星舰。 他偶尔也是想当人的,只是条件不允许,如今有了更加高效的武器,他们完全可以换种方式处理天灾。 例如,不再爆星,让战士们登陆星球,拯救人类? 当然,那种天灾含量太高的星球,就没必要去拯救了,风险太大了。 羡鱼把仙舟人带出来,总要全须全尾的再带回仙舟吧? 对抗天灾的过程太过漫长,不只考验着战士们的心智,也同样在考验他。 尽管在系统地图中,他们不过是最微不足道的数字,但羡鱼在很努力地、尝试着不把他们当数字。 为此,羡鱼特意从背包中掏出那把他无法使用的天生牙。 这个每人只能使用一次的复活道具,只有拥有慈悲之心的人才能够使用。 羡鱼对自己有着清晰的自我认知,别说慈悲之心了,他连对生命最基本的敬畏之心都没有。 考虑到道具的特殊效果,羡鱼不可能把天生牙送到别人手中。 他愿意尝试着,去当一个有人性的人。 羡鱼把这把刀放在最显眼的位置,时刻提醒自己,并下达新的指令。 他先是联系了公司股东,询问公司是否有帮助其他星球重建的计划,得到肯定答复后,他让装备上最新武器的云骑,前往尚未被天灾彻底摧毁的星球,并叮嘱他们注意自身安全。 因为那些原住民经历战争,只会比刁民更刁民。 当然,羡鱼不是那种站着说话不腰疼的掌权者,他深知人们在恶劣的环境下,能活命就不错了,道德、良知什么的……不可能存在的。 他不会强求这些原住民对云骑抱有什么感恩的心,只是会担心他的下属。 担心饥饿、愤怒、急需宣泄口的原住民伤到他们。 羡鱼想了想,很快将这个想法抛之脑后。 那可是仙舟科技诶!那可是SSR出品的中子枪诶! 等清理完小怪,公司支援原住民的灾后重建工作。 至于为什么仙舟不出物资……拜托,军用物资是能随便给人的吗? 有云骑镇场,帮着公司守好物资,刁民肯定掀不出什么风浪。 这样一来,物资就会落到最需要帮助的人手里。 羡鱼想着想着,突然发现一半云骑在救人,另一半在爆星,功德一加一扣,扯平了。 他心情大好,连带着下达撤退指令时,语气都温和了不少。 这让八字胡感到受宠若惊,他很是惶恐,想破脑袋只能找上朝颜询问。 朝颜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他们的元帅,一直都很温柔啊。 刚刚元帅还叮嘱他们,在保障自己安全的前提下,能救人就去救人。 处理完灾祸后,他们可以借此机会在星球上休整,等待公司运输的物资。 但鉴于外人享受不到这种优待,朝颜很有耐心地向对方解释:“元帅大人一直都很温柔啊。” 八字胡:“……” 他仔细琢磨了一下,刨除对方动不动用巨像处理天灾……等等,这个刨除不了啊! 八字胡想起自己哭泣时,对方没有搞他心态,十分体贴地忽略了他的丑态。 仙舟元帅或许……可能……应该算是温柔的? 正当八字胡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时,朝颜冷不丁开口道: “说起来,还没带你打过智械吧?” 八字胡瞬间回神,点了点头。 朝颜继续道: “失控的智械和虫子一样,会无差别抹杀人类,但有一点不同,它们所占领的星球,只要达到百分之五十的损耗,它们就会自行引爆该星球——” 八字胡张大了嘴,迟迟没有从这爆炸的信息量中缓过神来。 他之前从来没听说过智械如此恐怖啊! 朝颜一眼就看穿了八字胡内心的疑问,无奈叹道: “除了元帅,除了仙舟,也没人会想着去帮着全宇宙清理智械啊?” 宇宙中的其他势力,都是各扫门前雪,只要灾祸没有降临到他们的身上,他们哪里会在意呢? 至于利益至上的星际和平公司……如果不是影响了他们的收益,哪里会想着处理呢?恐怕等到战争结束的第一时间,公司就会着手处理掉全宇宙的智械吧。 对比起没完没了的虫灾,朝颜和同僚更喜欢攻打被失控智械所占领的星球。 用游戏中的说法,只要打到半血,对方就会自爆,大大提高了处理灾祸的效率。 朝颜领着八字胡处理了几颗被智械占领的星球,他凭借以往的经验,提前预判,卡着点,在星球自爆前带领舰队撤离。 下一个坐标,正是元帅说过的、能够拯救人类的星球。 当舰队逐渐靠近这颗星球时,虫嗣分布的位置随之暴露在仙舟人面前。 舰队自行分散开来,降落在这颗星球上。 八字胡也借此机会,来到被虫灾侵扰的星球。 大地寸草不生,四周荒无人烟,他只能听见仙舟人击杀虫嗣的动静,和兽类啃食腐肉的声音。 以往报告上死于虫灾的人数,在此刻具现化,这是他第一次亲眼见到被虫嗣侵害的星球。 八字胡带着自己的下属,跟着朝颜和云骑走了很久,才找到人类的聚集地。 原住民双目无神,见到穿戴整齐、全副武装的人们后,瞬间躲了起来。 这种情况,直至星际和平公司的代表抵达星球,将物资发放到原住民手中后,才逐渐得到了改善。 大部分人很是惶恐,小部分人贪心不足蛇吞象,妄图偷窃公司的东西,被他们提前阻拦。 在舰队离开之前,饱受折磨的人们,总算从噩梦中缓过神来,派出代表向领头的朝颜致谢。 贫瘠又残破的星球,搜罗一番竟无任何能拿得出手的礼物。 他们只得摘下几近干枯、破碎的花枝,小心翼翼地制作成一个花环,赠予帮助他们的将领。 朝颜收下了,他神色淡淡: “要感谢,就感谢仙舟联盟的元帅大人吧。” ------------ 第149章 你想去更真实的世界吗? 集聚的原住民点了点头。 他们不知道对方为何会伸出援手。 那降临在星球上的舰船,只需一眼,就知道造价有多么昂贵。 可是,为什么要来到他们的星球上,来帮助他们解决虫嗣呢? 而且,为什么还找来星际和平公司那群唯利是图的人,送来物资呢? 公司的人在见到那位领头的将领时,表情极其谄媚。 原住民百思不得其解,他们深知,自己所在的这颗星球,对能轻松解决虫灾的他们而言,没有任何可利用的价值。 明白这一点后,答案瞬间明了。 这些人只是单纯地想要处理虫灾,帮助他们。 如此纯粹地、不掺杂任何目的的帮助,让他们感到受宠若惊。 听到将领的话后,他们心中暗自立誓,要让世世代代的人们都记住这位元帅作出的贡献。 与此同时,被众人在心里感谢的仙舟元帅,正盯着系统显示的数值。 【当前进度60%】 【当前进度59%】 羡鱼:“……” 他眼睁睁看着进度倒退,一时间心情复杂极了。 羡鱼不知道舰队和巨像处理了多少颗星球,但他知道,进度条可不是好刷的啊! 他现在已经记不清自己在歼星舰上待了多久,只感觉阿基维利好像给他发了好多次生日祝福。 雨别给他送了好多礼物,直接堆满了曜青的两个空房间。 羡鱼不在曜青,部分事务交由策士长代为处理。 其中,策士长需要帮他接受礼物、并回赠礼物。 那些带有外交性质的礼物,羡鱼以往一收到,就转手塞给下属,让他们放在博物馆里。 至于回礼,自然是要以仙舟的名义回赠,费用嘛,自然也是仙舟出,不需要羡鱼自掏腰包。 当然,哪怕是让他掏钱,他现在一分也掏不出来啊,全投给SSR了。 羡鱼向来公私分明,他私下的人情来往,就需要自己掏钱了。 可是现在他没钱啊,人也不在曜青啊。 这一切的开销,只能暂时由策士长来承担了。 反正只是对方积蓄的零头嘛,问题不大。 羡鱼轻车熟路,开始给再次收到雨别礼物的策士长画大饼。 画完大饼,他盯着那倒退的进度,深深叹了口气。 果然,一次解决两大天灾,还是有些困难啊。 羡鱼现在面对的问题,就像是一道困扰大多数学生的数学难题。 就比如水池注水的问题,一边要注水,另一边要放水。 不断繁殖的虫嗣,和接连被「反生命」方程式影响的智械…… 天灾从未停止扩张,可他们的舰队行进的速度慢了下来。 不过问题不大,总会解决的。 明明能拯救人类,为什么不去救呢? 羡鱼再次看向不知看了多久的星系地图。 他注视着被两大天灾所占据的星系,发散着思维。 如果有能够毁灭星系的「焚天神兵」就好了。 或者把岚找来?可是岚也有自己的业绩需要刷。 要不抓几个丰饶令使扔到那些星球上,岚肯定闻着味儿就来了…… 可是丰饶令使哪儿有这么好找啊?! 羡鱼又想起先前在罗浮时被岚秒掉的令使,感到一阵肉痛。 还是算了,岚从不留手,万一再顺带波及舰队可怎么办啊? 羡鱼已经不再信任这个败家星神了,靠谁不如靠自己。 不就是不停歇地盯星系地图吗? 不就是要将天灾逼到偏远星系吗? 不就是要提醒挚友和舰队远离「毁灭」避免损失吗? 哦,还要在闲暇之余查看各个仙舟的情况,刷一刷居民满意度,省得他们因为战事而产生意见…… 问题不大,肝就完事了。 羡鱼深呼吸几次,摩拳擦掌,势要带领舰队把天灾弄死。 别说什么玉兆、消息,现在天灾最重要。 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在他和下属们的努力下,他们一边救人,一边爆星,虽然进度缓慢,但没有再掉。 只剩下寥寥几个星系,虫嗣和失控的智械已经走向绝境。 或许是因为帮助人类的举动,增加了功德,连带着威慑力也跟着猛增。 羡鱼估算着,等到打完天灾,就能把威慑力刷满了。 等到那时,他就能拥有心心念念的焚天神兵,和浮黎强调过的以太相引擎。 前者可以一波清怪,终结灾祸,后者嘛,只能暂时依靠岚的力量来遮掩,留给继承人当杀手锏。 至于继承人会不会使用……他就不知道了。 毕竟和浮黎约定的人是羡鱼,又不是他的继承人。 嗯……或许可以借着引擎再让继承人和浮黎成为挚友。 这样,羡鱼和浮黎的友情,能再延续到下一代,不错,真不错。 羡鱼心情大好,当即决定拿出玉兆放松一下。 首先,是他的挚友。 阿基维利仍然处于动不动失联的状态,但固定会向羡鱼分享自己的开拓日常,经历跌宕起伏到足以写进小说里。 等等,阿基维利这种开了无敌外挂的主角,恐怕只会被喷吧? 羡鱼照例叮嘱对方,表示缺预算了直接花他的信用点。 之后是雨别,龙尊和往常一样,会向羡鱼分享自己的有钱人生活,每次都能刷新他的认知。 只是聊天间隔的时间越来越长。 羡鱼想了想,长生种嘛,问题不大。 最后是他那需要用心呵护的脆皮SSR。 马蒂表示,受到羡鱼的启发,将舰船的操控系统和游戏相结合,制作出一款小游戏。 羡鱼扫了眼星系地图,看到舰队即将降落补给的星球后,心情更好了。 那是之前叮嘱过的,放置智械舰船的星球。 羡鱼:终于能把垃圾处理掉了! 他跟着满脸激动的负责人,将垃圾放好,再三确认不会在使用之前提前引爆后,拿着用于操控舰船的玉兆,返回到歼星舰。 羡鱼指引着舰队的方向,让众人朝着与「智识」星神相反的方向行进。 这一次,人类将发起最后的攻势,彻底清除天灾。 他坐在水吧台前,扫了眼系统显示的进度。 【当前进度95%】 羡鱼向阿基维利发出消息。 【快结束了,你和阿哈要来吗】 这一次,阿基维利没有失联,回了张可爱的灰兔子表情包,并表示祂会顺带把阿哈带上。 羡鱼掏出镜花水月,把它和天生牙摆放在一起。 他对高级NPC很感兴趣。 尤其是「繁育」星神。 毕竟,他的同盟持明族无法生育,人口上限已经锁死了。 如果塔伊兹育罗斯还活着,是否能解决持明族不孕不育的问题呢? 羡鱼发散思维,想到了阿哈。 如果命途重叠,一方会吞噬掉另一方吗? 「繁育」的过程,也算是「欢愉」吧? 四舍五入,阿哈也能治疗不孕不育? 只可惜,「繁育」星神早已死在了星神们的围剿之下,答案也无从得知。 看来阿哈治不了啊。 羡鱼叹气,再抬眼,阿基维利笑颜盈盈,正扯着一旁想要奔向羡鱼冰箱的阿哈。 羡鱼回以微笑:“好久不见,阿基维利。” 阿基维利松开手,阿哈宛如脱缰的野马,跟炮弹似的撞向冰箱。 灰发青年的眼睛亮亮的,祂语气亲昵极了: “我有在其他星球上听到你们仙舟的消息哦,就像是大英雄一样,舰队从天而降,三两下就解决了虫灾,和失控的智械——” 阿基维利顿了顿,祂用那双耀眼的、仿佛能包容一切的金瞳,专注地回望着。 这位星神放缓语气,轻声道: “但我知道,一定不像他们说的那样简单,一定……非常、非常地辛苦吧?” 羡鱼怔愣一瞬,回以微笑: “还好啦,没什么,我只是做了我能做的事情。” 阿基维利注视着羡鱼。 开拓的路上,祂见过许多性格迥异的掌权者,但从未见过羡鱼这种…… 祂该如何评价呢? 似乎祂所知道的词汇,都无法准确地形容对方。 祂的挚友爱着所有仙舟人,但在战场上,似乎没有任何偏向,始终竭尽全力去保护、拯救其他人。 哪怕是看穿人性恶的那一面,仍会努力帮助那些饱受灾祸折磨的人们。 用仙舟话来说,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主动帮助那些星球解决灾祸,自然是一件善事,他们拯救了人类,使那些人免受肉体上的痛苦。 可是,人心呢?他们那颗残破的、几近破碎、满腹恨意的心,需要时间来修补,需要一个发泄口。 好在挚友想到了这一点,竭尽全力给人类一个好的结局。 有了公司提供的物资,原住民们不必在外敌死亡后,因为物资而反目成仇。 而能说动星际和平公司做慈善的人类……除了挚友,还能有谁呢? 阿基维利深爱着人类。 但看到挚友后,却感觉对方比祂更爱人类、更像神明呢。 祂笑着对羡鱼说: “如果感到疲惫的话,列车随时欢迎你哦,我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和元帅大人一起冒险了——” 阿基维利像是想到了什么,雀跃道: “和你一起的话,走到哪里,肯定都会被奉为座上宾吧——” 羡鱼失笑,调侃道:“怎么?不想再被通缉了?” 阿基维利不服气地叉腰: “什么话,你说的是什么话,你也跟无名客学坏了!” 羡鱼笑了笑,接着看向阿哈。 前脚刚清完账,后脚阿哈又开始糟蹋他的酒水。 上次的那些酒,拿去拍卖会最少能卖出十亿信用点好吗! 先前降落补给物资时,负责人一看冰箱空了,十分激动地从其他星系调来更昂贵的酒水把冰箱塞满,并将此事告诉将军们。 幸亏现在是在打仗,不然羡鱼根本不敢想那群下属会买下多少酒庄…… 他决定这次直接把所有酒水记到阿哈头上。 这一次,还按之前的友情价,阿哈倒欠他十亿信用点。 当然,羡鱼也没指望阿哈能还钱,只要阿哈找他一次,就强行让对方欠下巨款,阿哈欠着欠着,说不定就不再找他了。 羡鱼掏出先前补给时拿到的玉兆,递给正往醒酒器里倒红酒的阿哈。 阿哈放下手中的酒瓶,祂如获至宝,拿着玉兆,语气浮夸好似歌剧演员: “挚友!你居然会给我送礼物啊?” 羡鱼顺手把盛满酒液的醒酒器拿走,十分自然地递给一旁的阿基维利。 羡鱼随口道: “你想去另一个更真实的、更有意思的世界吗?” 阿哈愣住了,接着那双眼睛定定地注视着他。 他恍若未觉,语调轻快,对阿哈说: “打开看看,里面有个游戏,只要你打赢最后的BOSS,我就会带你去找乐子,那种让你终生难忘的乐子——” 阿哈喜笑颜开:“不愧是你,我的挚友,你总会带给我惊喜——” 祂拿着玉兆挨着阿基维利坐下。 阿基维利没有在意,祂盯着醒酒器里的红酒,询问羡鱼: “需要等多久啊?” 羡鱼回想了一下阿哈当时拿着的酒瓶,辨认出是哪种葡萄酒后,坦言道: “对于讲究的人来说,赤霞珠需要醒酒一个小时以上……” 阿基维利笑道:“我猜你不会等这一个小时。” 羡鱼执起醒酒器倒酒:“那是自然。” 一人一神抿了一口,阿基维利放下酒杯:“我觉得之前的香槟就不错,这瓶酒就留给阿哈喝吧。” 羡鱼:“……我也这么觉得。” 说话间,舰队正式发起攻击。 阿基维利惊叹一声,放下酒杯,专注地注视着正在交火的舰队。 耀眼的光束,好似烟花一般,瞬间点燃了星海。 眼前的这些烟花颜色单调,形状杂乱,属实称不上是什么视觉盛宴。 论起美感,还是烟花更胜一筹。 羡鱼一边盯着外面的舰队,一边分出心神盯着星系地图。 那属于天灾的区域,被舰队逼至角落,将他们打得节节败退。 羡鱼只需要静静地等待。 等待天灾彻底消失在地图上。 阿哈手中的玉兆,突然发出声响。 听起来,似乎是爆炸的声音。 阿哈撇了撇嘴,把玉兆摔在水吧台上,颐指气使道:“挚友,一点都不好玩!根本打不过!” 羡鱼抬头看向阿哈,再看看显示“游戏结束”的玉兆,并调出高级NPC智识的面板,查看对方血条,发现不是满血后,不可抑制地笑出了声。 羡鱼努力压制笑意: “挚友,答应你的事,我做到了哦——” ------------ 第150章 又是加功德的一天 在羡鱼说出这番话时,阿基维利被外面的烟花所吸引,迫不及待离开水吧台,在歼星舰中四处搜寻最佳观赏位置。 阿基维利很在意人与人之间的边界感,于是没有询问阿哈与挚友,十分配合地离开。 至于羡鱼,他向来是遵守承诺、愿意帮人、帮神实现心愿的好人。 怎样才能履行和阿哈的承诺,杀个星神玩玩呢? 怎样才能把阿哈第一次见面时,赠予他的、却用不上的垃圾还回去呢? 哦,差点忘了,还有即将成为他挚友的「智识」星神。 坦白来说,羡鱼对「智识」星神并不抵触,也不在乎对方的推断。 无论是谁的评价,他都左耳进右耳出。 羡鱼不会因为外界的评价而受到一丝一毫的影响,例如听到有关他的流言蜚语,什么给下属定下毁灭星球的业绩…… 他没有做过这种事,因此完全不会在意这些言论。 至于羡鱼自己做过的事,他做都做了,怎么可能后悔? 羡鱼问心无愧,就更不会在意了。 他不在乎「智识」星神的评价,但对方屡次派人来插手仙舟事务,并试图挑拨他和岚的关系。 这两点,羡鱼不能忍。 但考虑到对方会成为自己的挚友,他能怎么办呢?当然是只能笑着把对方原谅。 对于和他关系亲密的人和神,羡鱼向来很大度,无论什么恩怨,只要两清就能继续做朋友。 很早之前,在得知「智识」待在偏远无人的星系时,在得知SSR研究出能够远距离操控舰船的新技术后,他就有了一个想法。 既能清理垃圾、天灾,还能借此机会和「智识」两清,最后履行对阿哈的承诺——杀个星神玩玩。 羡鱼将那带着十分之一神力的面具物归原主,让阿哈自己来操控着。 用那足以炸毁多个星系的道具,去炸「智识」,和被他和舰队逼到走投无路的天灾。 这一次,已经不能用三赢来概括了。 「智识」不负智识之名,还收获了羡鱼这个挚友,阿哈拿回了十分之一的神力并找到了乐子,羡鱼借此处理天灾顺带和「智识」两清。 总之是赢麻了。 当然,羡鱼也没指望阿哈送的垃圾能炸死「智识」。 至于仙舟各式各样的武器……他自然不会使用。 原因无他,太费信用点。 打高级NPC跟用肉包子打狗似的,肯定有去无回。 而且一码归一码,这是羡鱼和「智识」、阿哈的私人恩怨,没必要占用仙舟的资源。 他明明能白嫖智械的舰船,凭什么要自己掏钱? 再说了,如果高级NPC能轻易被道具摧毁,未免太没有排面了吧?怎么也要等他刷满威慑力,搞出焚天神兵吧? 羡鱼自认这个想法非常完美。 面具是阿哈的,舰船是智械的,羡鱼只借用了SSR提供的技术,为阿哈提供一比一复刻现实的小游戏,他可是个履行承诺的大好人啊。 游戏中,玩家只需要攻击天灾,一路打到「智识」这个BOSS面前。 整个过程,除了天灾和BOSS外,没有任何人和星球受到伤害。 只不过是阿哈游戏技术太菜,提供的道具太拉,这才没炸死「智识」。 追根溯源,这事和羡鱼没一点关系,扣功德也扣不到他身上。 要不是羡鱼有系统,当时的曜青连带所在的整个星系都得被阿哈炸死,他这还算是在帮阿哈加功德啊。 现如今四舍五入,他让阿哈用力量摧毁了天灾,还得加功德呢! 羡鱼苦心孤诣帮神加功德,奈何被加功德的阿哈一头雾水,露出一副状况外的表情。 阿哈不明所以:“什么?” 羡鱼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笑出了声: “杀星神啊,只可惜你游戏技术不过关,没能杀死祂。” 阿哈:“……” 羡鱼很好心的补充道:“是「智识」哦。” 阿哈的神生十分丰富,在宇宙中的各个星球找乐子,因此,祂一时半会没想起羡鱼先前说过的话。 祂很努力地回想着,终于从记忆的犄角旮旯里,翻找出那句话。 那时的羡鱼对祂说:“要和我一起找点新乐子吗?” 阿哈乍一听,狠狠震撼,并追问是什么乐子。 接着,祂听到眼前这位不知为何没有死掉的人类,用着再平常不过的语气说: “比如,杀个星神玩玩?” 那是羡鱼不知道几百年前、上千年前的、随口对阿哈说过的话。 当时的阿哈等了好久好久,都没等到你杀星神,阿哈还以为对方是在大放厥词……把挚友当乐子看,等到闲来无事,突然想起对方时,才会去找他。 毕竟,那可是不会轻易死去的人类啊,而且还能隔空取物,有着不少秘密呢。 直到毫无防备的吃下真蜇虫罐头、听到对方询问是否要去更真实的世界时,阿哈清楚的意识到,挚友有着多到数不清的秘密,知道很多常人不知道的秘密。 祂开始真正的、将对方当作挚友。 如今的阿哈由衷的感到困惑。 不是,挚友,你对承诺的认知是不是有什么问题啊? 阿哈开始放声大笑。 羡鱼没有再看阿哈,他自动屏蔽身侧高级NPC的噪音,转而盯着系统面板上逐渐推进的进度条。 多亏阿哈提供的垃圾,进度提升了百分之二。 【当前进度97%】 至于剩下的天灾,就交给人类处理吧。 正当羡鱼沉浸在思绪中时,阿哈冷不丁问道:“怎么做到的?” 羡鱼心想,阿哈你怎么不继续笑啊? 他十分敷衍地随口回道:“你的面具啊。” 阿哈:什么面具? 祂想了好久好久,总算想起一神一人第一次见面时,留下的那个能毁灭多个星系的面具。 阿哈:“……真有意思,太有意思了。” 挚友,你可真记仇啊! 阿哈一边笑,一边想着。 不远处的阿基维利表情茫然一瞬。 祂下意识转过头,看向水吧台笑弯了腰险些从椅子上跌落的阿哈,和自动屏蔽杂音、倒着香槟的挚友。 好似和往常一样,舰队照例将炮火对准天灾,各个星球、各个部门按部就班的运转着,人类同样也沉浸在独属于自己的喜怒哀乐之中。 好似没有任何问题。 平静好似没有任何波澜的星海之中,在某个星系、某个角落,有着一股强大的、唯有星神才有可能察觉的力量。 那是只间隔了几个星系的、能够瞬间摧毁不知多少星球的庞大力量。 作为星神的阿基维利,察觉到了端倪。 那个位置,是星海的边际,一早就被灾祸所占据,是虫嗣与失控智械最早存在的星系。 那股力量,是独属于「欢愉」星神的力量。 阿基维利挠了挠头,见阿哈本神没什么太大反应,依旧是那副乐呵呵的模样。 兴许是挚友说动了阿哈出手帮忙吧? 阿基维利很快得出结论,将其抛之脑后,继续抬头注视着独属于人类所创造的奇迹。 祂由衷地为人类感到开心。 「繁育星神」遗留的虫嗣,和受鲁珀特「反生命程式」影响,将刀尖对准所有有机物的智械。 无论是哪一个,都不好对付啊。 人类靠着智慧和勇气,拯救无数深陷绝境的人们,一点一点的处理着灾祸。 直至今天,终于能彻底清除它们。 阿基维利在心中感叹着,赞叹着人类,没等祂感叹多久,羡鱼的歼星舰就收到了来源不明的信号。 祂下意识看向挚友。 羡鱼双手各拿着一杯香槟,他将其中一杯递给阿基维利。 他将视线转向那不知来处的信号。 【信号传输接入】 【警告】 【邪恶的有机体】 【立刻自裁谢罪】 羡鱼:“……” 看到垂死挣扎、仍不肯放弃抹杀人类的智械,他不觉得生气,反倒觉得很好笑。 为敌人濒临绝境时,展露出的丑态而感到好笑。 羡鱼自动忽略这则讯息,神态自若地与阿基维利闲聊,时不时抿上一口香槟,再扫一眼任务进度。 【当前进度99%】 这时,失控的智械又一次发来了消息。 【你将会为你犯下的罪行付出代价】 羡鱼不以为意,随手切断这则通讯。 他甚至不需要向舰队下达什么多余的指令。 无论是仙舟人亦或是其他势力的人,在亲眼见证过被天灾破坏的星球、伤害的人类后,都不可能再手下留情。 他们自会处理干净。 羡鱼和阿基维利一同等待着,等待见证人类彻底战胜天灾的那一刻。 一人一神不约而同地忽略翻箱倒柜、宛如蝗虫过境的阿哈,举起香槟杯互碰。 足以遮蔽无数太阳的舰队,清理掉了灾祸。 他们降临失控智械被所占据的最后一颗星球,用轨道炮轰击直至破损度达到百分之五十时,智械选择自爆。 得益于他们与智械的战斗经验,舰队一早预判了智械的选择,提前与其拉开距离。 【当前进度100%】 【战争获得胜利!】 羡鱼第一时间看向身侧的阿基维利,轻声道:“结束了。” 阿基维利兴奋地举起香槟杯,阿哈也跟着凑起了热闹 。 羡鱼保持微笑,一心二用,一边看两位星神,一边盯着系统接连不断弹出的消息。 【他们的舰队实力与仙舟相比卑如蝼蚁】 【经济实力与仙舟相比卑如蝼蚁】 【科技水平与仙舟相比卑如蝼蚁】 羡鱼自动忽略掉落的普通材料,将目光落在特殊材料上。 【特殊材料:独立的肃正核心】 【这是来自机械星球的主机核心,能够大幅度提高建造机器人和巨型结构的效率】 羡鱼感觉这个材料很鸡肋,食之无用弃之可惜。 仙舟先前被金人造过反,他不想在仙舟大规模使用机器人。 哦,还有就业率的问题,机器代替人力会影响仙舟人的就业率,从而影响到他们的生活水平。 他们过得不好,满意度就得掉啊! 不如到时候让舰队搬回仙舟,放进博物馆里当摆件吧。 【特殊材料:虫后】 【能够通过特殊技术安抚,并让其大规模繁殖】 羡鱼:“……” 什么玩意? 只看文字就觉得很恶心,炸掉炸掉。 他自动忽略无用的信息,看过特殊材料后兴致缺缺,转而将注意力放在舰队上。 羡鱼左思右想,觉得自己应该对云骑和队友们说些什么。 脸肯定是不能露的,简单说几句话算了。 他看向阿基维利,接着不着痕迹地看向阿哈。 阿基维利顿悟,抬手钳制住阿哈。 羡鱼放心了,向各个舰队发送信号,进行单方面的通讯。 他深吸一口气,轻声道: “诸位,辛苦了,我长话短说。” “你们远离故土来到战场,拿起武器,为了全人类和全宇宙的和平而战。” “你们不辞艰辛守护人类,竭尽全力击败敌人,现在是时候好好休息了。” “接下来,去看看你们一手缔造的和平吧。” 说完这番话,羡鱼切断通讯,他转头看向两个高级NPC。 阿基维利和阿哈像小学生似的互殴打闹,察觉到羡鱼的视线后,阿基维利很是费劲的抽出一只手,朝着他比了个大拇指。 “说得好好啊,挚友!” 羡鱼叹道:“别打趣我了,我根本不擅长应付这种场合。” 阿哈一脸兴奋的举手:“我可以帮你啊,挚友!” 羡鱼:“……” 帮他什么?帮他在全宇宙社会性死亡吗?告诉所有人,他们是在阿哈在○师的时候,认识的吗? 羡鱼沉默着打开广播,调转到星际和平公司的频道上。 那甜美的女声播报着宇宙中的最新消息。 “近日,众多星系的警方接连接收到「假面愚者」的犯罪证据,得益于热心人士的帮助,他们纷纷落网,在证据面前,「假面愚者」供认不讳——” “「假面愚者」,「欢愉」星神的信徒,在追随星神脚步时,总有一小部分人跨越法律的边界,在此我提醒大家,莫犯法,犯法必被抓——” 阿哈:“……” 阿哈先是沉默,接着发出爆笑。 羡鱼面不改色地将广播的声音调到最大,直接盖过阿哈的笑声。 这一回,说话的人变成了男性。 “据知情人士透露,这群正义之士来自天才俱乐部,为何天才俱乐部的天才们,会和「假面愚者」对上呢?” 男性的语调轻快,调侃道: “真相我们不得而知,总不会是「欢愉」星神一时兴起,把「智识」星神给炸了吧?” ------------ 第151章 此身不灭,誓言永存 羡鱼猜测,「智识」在与信徒交流的时候,突然被阿哈给炸了,这才让信徒们将矛头转向「假面愚者」。 他轻笑,提醒阿哈:“不去看看你的信徒吗?” 怎么还不走啊?多好的乐子,不看可惜了。 阿哈:“…………哈哈哈真有意思啊,挚友,等下次再和你一起找乐子。” 阿哈转身作势要走,临走前还顺走了羡鱼的挚友阿基维利,和冰箱仅存的酒水。 羡鱼:“……” 他注视着欲言又止结果被拉走的阿基维利,深吸一口气,打定主意,决定在离开前再和阿哈清算。 毕竟他羡鱼又不是什么魔鬼。 到时候,写张阿哈的欠条就好了,实在不行找祂的信徒要,谁不给钱就做掉。 连做几十个,肯定有人愿意掏钱。 就当是留给继承人的惊喜吧。 羡鱼心情愉悦。 很快,歼星舰接到来自下属们发起的通讯。 他抬眼朝着虚影看去,将下属们或得意、或兴奋的表情收入眼底。 羡鱼难掩笑意,轻声哄着: “好啦,现在……” 他顿了顿,轻声道: “我们回家——” 下属们接连发出欢呼声。 他们原本想对着元帅大人说出自己的心里话,好好夸赞一番。 但奈何上司不爱听。 这让下属们很是无奈,明明他们字字句句都是真话啊!都是他们内心的真实想法啊! 换作是任何一个人,来担任元帅大人的下属,都会忍不住夸赞对方。 这仿佛是下属们无师自通的天赋技能。 拜托,谁能拒绝元帅大人呢?谁能拒绝一个情绪稳定,给足下属发挥空间的上司呢? 恐怕开着歼星舰在全宇宙找,也找不到第二个。 上司不会因为你的年龄、性别和性格等因素,对你产生偏见,不会刻意打压你,不会拉出同僚和你作对比。 在利益和下属之间,对方会毫不犹豫地选择下属。 尤其是在战场上,元帅大人如同神明一般,能提前察觉到危险,并给出预警,保全云骑和其他舰队。 除此之外,对方给出的待遇相当好,他们每年的收入比加入仙舟的持明族还要高,贪官污吏什么的根本不存在。 无人会违背元帅大人的意愿,更无人会冒着痛失三族的风险去压榨民众。 这样一位完美的上司……换谁都会无师自通夸夸技能的好吧! 因此,点满彩虹屁技能的下属们无法理解,为何还会有人只夸三分钟就没词! 下属们默契十足,你一言我一语地和羡鱼分享战场上的趣闻。 就像是,在尚且年幼时,他们在放学后,将自己在学宫的见闻,分享给接他们回家的父母一样。 下属们很少能看到对方展露出什么负面情绪,元帅大部分时间,都会露出微笑,会直视着与他交谈的人。 此刻,元帅大人安静地听着,用那双好似如湖水般平静的眼睛,注视着他们。 让人忍不住将自己所有的心事,都说给对方听。 他们与元帅之间,早已不是单纯的上下级关系。 仙舟人都将元帅大人当作神明,但对下属们而言……既是全知全能的神明,也是溺爱着、包容着他们的父亲。 当然,偷偷把元帅当父亲这一点,是他们私下里达成的共识,谁也没有说给上司听。 下属们猜测,就算是元帅大人知道了,也只会惊讶一瞬,无奈地朝他们笑笑,不会多说些什么。 他们语调轻快,向元帅大人分享趣事,同时不着痕迹地观察着同僚们的表情。 仗是打完了,云骑回到仙舟后,只需要走完最后的流程,就能休假。 对于大部分仙舟人而言,仗已经打完了。 可对于仙舟将军们来说,纷争才刚刚开始。 接下来,还有一场激烈的、没有硝烟的战争。 那就是,谁能有幸陪同元帅大人,与对方一同出席星海共同体的会议呢? 当然,这种小事肯定不需要元帅大人来决定,他们自己就能解决。 下属们面上不显,等回到仙舟后,立马开始处理工作。 处理完工作,他们在私下组建的群聊中互相揭短,互相攀比,试图力证自己才是最合适的人选。 最终,同僚中爆星、杀敌数量最多的朱明将军,禅真,以战场上的卓越战绩脱颖而出,获得了与元帅大人同行的机会。 禅真兴奋极了,她和临近出行的小学生一样,在出发的前一晚失眠了。 第二天,她不得不翻出化妆包,化了个全妆来遮盖自己憔悴的脸色。 只可惜,禅真顶着毫无破绽的妆容,还是没能骗过全知全能的元帅大人。 羡鱼放下手中的书本,很快就看出下属极力遮掩的疲态。 他叹道:“趁着时间还早,睡一会儿吧。” 禅真一听,只得放弃和元帅大人聊天的想法。 羡鱼想了想,继续道:“我记得衣帽间有毛毯,你去找一找。” 禅真:他真的我哭死qWq 禅真努力按耐住激动的心情,按照元帅的吩咐前往衣帽间拿毛毯。 拿完毯子,她老老实实地开始补觉。 一觉睡醒,禅真发现,睡前元帅在看书,等她睡醒元帅还在看。 禅真:他真的我哭死……元帅大人未免太卷了吧! 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上司,发现对方身上穿的衣服、饰品,全是自己和同僚们准备的。 禅真无声尖叫,掏出玉兆和同僚们炫耀。 我见到元帅了哦!还是穿着他们亲自设计的圆领袍,戴着饰品,绑着高马尾的元帅! 直至歼星舰抵达目的地,禅真这才结束和同僚们的对线,她美滋滋地放下玉兆,跟在元帅的身后,与对方一同见到了星际和平公司的股东。 考虑到元帅身份过于特殊,股东特意为对方清场,并亲自来迎接。 除此之外,还有一部分原因。 星际和平公司计划灭绝全宇宙的机械生命。 因此,公司授意股东,想借着这次会议,借着刚结束的战争,借着仙舟元帅之手,彻底清除掉它们。 股东三言两语就表明了公司的态度,询问羡鱼的意见。 羡鱼轻轻摇了摇头,拒绝了股东。 “和平来之不易,何必再起纷争呢?” 他盯地图盯到头昏脑涨。 就像是坐在书桌前写了十几年的数学卷子。 羡鱼好不容易才打完仗,回到曜青也没来得及休息,一直在工作。 还没休息多久,公司就想拉着他继续爆星?那必然是不可能的。 比起彻底灭绝,倒不如奴役机械,将它们的剩余价值压榨干净再说。 羡鱼不会直接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于是他继续道: “这次会议,是为了全人类。” “推行保护人类权益的星系法,禁止任何形式的奴隶制。” 股东听懂了元帅的言外之意。 元帅说要保护人类……机械不在其中,那就代表着公司能够随意对待它们。 为什么要灭绝机械生命呢?为什么不能直接让它们沦为奴隶,为人类效力呢? 哪怕是剥夺它们的生命,剩下的部件也能拆掉继续用,其他的零件也能融掉啊! 股东了然,他接着关注起另一个问题——奴隶制。 此次参加会议的国家,有不少仍有着这种落后、腐朽的制度。 对这部分人而言,元帅的举动,无异于是要从他们的身上剜下一块肉啊! 股东欲言又止,纠结半天,小心翼翼地提议道:“元帅大人,您要不要再考虑一下?” 羡鱼自然知道股东的顾虑,但他不会在乎其他人的想法,不会考虑他们的利益。 他漫不经心道: “无妨,要是他们有什么意见,就去和我的舰队说吧。” 股东这下不说话了,他带着元帅和对方的下属,穿过无人的长廊,来到会议室门口,为两人打开大门。 羡鱼刚进会议室,就听见有人在谈论着什么。 那人似乎是在夸赞另一人的妆容和裙子,接着又夸对方才貌双全,年纪轻轻就能与自己平起平坐。 明面上是在夸,实则是在贬低对方,暗指对方太年轻,是靠着不正当的手段,才能出现在此处。 在场的所有人,单拎出来一个,都是宇宙中的精英,自然能听出那人的言外之意。 羡鱼感觉这种说话方式特别熟悉。 他将目光落在那人身上,瞬间回想起了先前在邮轮上的经历。 对方正是先前怼自己的那个人。 当时一进会议室,那人明面上一副关心他的样子,实则是想让羡鱼顺着他的话道歉。 换个正常人或许就能顺着对方的想法,说些什么场面话。 但羡鱼不是正常人,直接拿“公海”回怼。 此刻,听到这种阴阳怪气的话,羡鱼不打算再继续忍下去。 他有许多优秀的下属,无论男女都有化妆的,至于裙子……女下属很爱穿,男下属里暂时没有女装大佬,当然,就算是有,他也不会在意的。 羡鱼本来全年无休干了上千年的活就烦,你逼逼叨叨说什么啊? 他习惯性地摆出亲和力十足的笑脸,主动打破自他走进会议室后就沉寂下来的气氛。 “穿裙子怎么了?” “如果你的自尊心和优越感,是通过贬低其他人来获取的……” 羡鱼刻意停顿了一下,将目光落在那人身上: “那我觉得你挺失败的。” 其他人听完这句话后,瞬间明白了羡鱼的意思。 这人可真可怜啊。 看来在职场上、家庭中,都没有满足他的自尊心,没有优越感,这才将怨气宣泄在其他人身上,借着自己的年龄颐指气使,欺负人家小姑娘。 羡鱼继续道: “退一万步讲,就算是只靠裙子能升职……你这种人,穿再多条也没用啊。” 他说完这番话,继续领着禅真朝主位走。 公司股东三步并作两步,火速赶在两人前面,帮羡鱼拉凳子。 整个会议室一片死寂,尤其是方才被羡鱼怼过的人,面色苍白如纸,身形止不住地颤抖。 羡鱼落座后,挨个扫视在场的每个人,紧接着,他拿起放在主位上的钢笔,轻点两下桌面。 他噙着笑,说出的话却毫不留情: “省去无用的话,加快进度——” 八字胡最先打破寂静。 和仙舟元帅统一战线,与天灾对战后,他越发能够理解仙舟人。 整场战役的伤亡率,是有史以来最低的一次,这让所有人感到震惊。 八字胡深知,自己与仙舟元帅相比,他不是个合格的将领。 如果他也能做到这一点,能带回更多的战友,那就太好了。 八字胡心怀感激的同时,不可抑制地生出警惕之心。 绝不能与仙舟元帅为敌。 八字胡刚说完,其他人就迫不及待地跟上步伐。 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他们接二连三地提出自己所属势力的诉求。 在场所有人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主位上那人的脸色。 他们深知,不可与对方为敌。 这一点,不只八字胡知晓,在场其余人都知道。 在听闻那人凭一己之力,将伤亡率压到最低时,他们感到无比的恐惧。 他们原本以为,对方只是想找人当炮灰,让他们的士兵为仙舟人挡枪。 众人迫于压力,没有拒绝出兵,回到母星后,经过一番博弈,将自己的眼中钉派上战场,让那群人去送死。 可是万万没想到,仙舟元帅没把那群人当炮灰!反而全把他们的眼中钉活着带回来了!甚至还带着一堆军功! 他们忍不住扼腕,早知如此,他们就跟着上战场了! 而这一次会议,正是难得的、刷好感的机会。 于是在仙舟元帅提出保护人类权益的星系法,禁止任何形式的奴隶制时,没有一个人拒绝。 最后,是投票选举星海理事会的监管人。 监管人极为特殊,有着其他成员国没有的权利。 监管人所属势力的舰队,能够在成员国境内随意通行。 在场人不约而同选择了仙舟元帅。 羡鱼得知投票结果后,没有感觉到惊讶。 他面带笑容,站起身。 “感谢诸位的信任,选择我担任第一任监管人。” “我长话短说。” 羡鱼向众人作出承诺。 “我将奉献我的毕生精力,以维护全宇宙的和平,以捍卫全人类的权益,并竭尽全力除却世间不公——” “无论是猎户座,还是星海边际……” “此身不灭,誓言永存——” ------------ 第152章 纵横星海的自由和勇气 直至会议结束,禅真仍没从元帅的话中缓过神来。 她把对方说过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记得清清楚楚。 禅真越发抑制不住心中的喜悦,她想和元帅相处,也想把元帅那番无比帅气的发言,分享给同僚。 她没有纠结太久,果断抛弃了同僚。 在回程的路上,禅真一直盯着元帅。 饶是羡鱼练就了能屏蔽阿哈噪音的能力,也做不到忽略如此炙热的目光。 羡鱼无奈极了,他放下书,朝禅真看去,对方没有闪躲,回以灿烂的笑容。 他在心里默默叹气,随后继续拿起书。 看就看吧,下属又不是阿哈,又没有发出什么扰人的噪音。 禅真盯了一路,直至返回仙舟,这才收回视线,与满脸无奈的元帅分别后,她迫不及待地与同僚分享今日见闻。 众人先是用表情包刷屏,接着照例开始写小作文。 元帅不爱听,他们自己总能互相诉说心里话吧! 在外人眼中杀伐果决的将军们,各自在自己的房间里抱着玉兆,无声尖叫。 众人聊着聊着,海王岱阳最先发现问题。 他们的元帅与其他掌权者不同,放权时干脆利落,不在乎什么虚名,更不会主动揽事。 诚然,星海监管人有着特殊的权力,他们原本以为,元帅会随意找个托辞回绝,让其他与仙舟交好的国家代表人担任。 可是没想到,元帅没有回绝。 下属们经岱阳提醒后,都意识到了这一点。 他们心下茫然,不知道元帅是否有其他的计划。 下属们左思右想,想不出什么所以然,于是在会议上,岱阳主动站出来询问元帅。 闻言,羡鱼下意识重复着这个问题。 “为什么要担任监管人?” 接着,羡鱼笑了笑,说: “是为了一份礼物,送给仙舟人的礼物。” “是纵横星海的自由和勇气——” 下属们瞬间愣住了。 他们瞬间回想起,监管人的一项特殊权利。 那就是,监管人所属势力的舰船,能够在成员国的境内自由通行。 元帅这是为了在外的巡海游侠和旅游的仙舟人啊! 这样一来,他们只要是在成员国的境内,就能够来去自如,不受任何拘束。 至于勇气……他们有元帅诶!以元帅的能力、仙舟的实力,无论他们是在猎户座还是星海边际,仙舟都能为他们保驾护航。 下属们:元帅他真的,我哭死qWq 他们身为下属,自然不能心安理得地接受元帅这份如此珍贵的心意。 他们决定,回赠对方一份难忘的礼物。 下属们不着痕迹地对视一眼,接着回归正题,继续与元帅讨论仙舟事务。 羡鱼对下属们的小心思一无所知,在结束会议后,他终于能挤出时间看玉兆。 他翻看消息,将视线停留在自己与雨别的聊天记录上。 最后一条消息,是雨别发来的。 几个月前,雨别询问他战况如何,若是得空,能否来罗浮一趟。 羡鱼回想一阵,发现那时的自己,正与天灾打得火热。 他询问一旁刚做完会议记录的策士长,确定自己接下来没有任何工作后,回复雨别。 【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 羡鱼说走就走,他自动忽略满脸都写着脏话的策士长。 策士长:“等一下啊,好歹等我通知完岱阳和朝颜啊——” 这叫什么事儿?仙舟将军们恨不得贴身保护的元帅,不带任何侍从说走就走! 羡鱼将策士长的话抛之脑后。 他将自己尚未看完和准备看的书本,一股脑塞进系统背包,登上歼星舰前往罗浮。 一到罗浮,就在提前清场的星槎海遇见了岱阳。 岱阳一改往日兴奋的神情,她沉着脸和尖耳朵的持明族人说着什么,在见到羡鱼后,连忙小跑着凑过来。 岱阳挤出笑容,小心翼翼道: “元帅大人,是我的疏忽,我——” 羡鱼摆了摆手,打断岱阳的话。 他扫了眼下属身边的持明族人,心下了然。 羡鱼看向持明族人,问:“雨别怎么了?” 他与持明族人对上视线,对方猛地一抖,磕磕巴巴道:“饮月君他、他蜕生了。” 羡鱼下意识抚向泛着痒意的胳膊,隔着布料,他摸到了树叶。 他继续问:“持明族人平均寿命是多少岁?雨别过了吗?” 持明族人不说话了。 羡鱼垂下眼,心中生出一个带有主观情绪的猜测。 总不至于,雨别是因为他的缘故,提前转世的吧? 因为他清怪太过高效?因为他与雨别走得近?因此龙师产生畏惧,在他还在战场上时提前动手? 不,现在不是考虑这些问题的时候。 事已至此,他不该考虑这些无关紧要的、无法更改局面的问题。 最理性、最正确的解决方法,明明是从结果来倒推过程,来分析出最有动机的嫌疑人。 那就是,这件事的受益者。 羡鱼要处理掉他们,为雨别找几个龙师殉葬,提前为下一任饮月君扫清障碍。 当然,刨除与雨别私下的关系,他身为元帅,最应该考虑的是,为什么持明族瞒而不报?为什么不提前告知? 雨别的死不是小事。 对方封印着「寿瘟祸迹」,一旦出现任何差池,将会死掉无数人。 是在挑战仙舟的权威吗? 还是认为,仙舟有着足够的实力,能够轻松压制建木? 在雨别转世的短时间内,就算是出了变故,仙舟也能轻松解决? 当然,雨别蜕生距离今天只有短短几个月的时间。 对于持明族和长生种而言,并不算什么。 换算到短生种身上,或许只是几天时间吧? 可是他的仙舟,他和下属们的每一道命令,没有一分一秒地延迟。 相关部门能够在第一时间为民众解决问题,满足他们的需求。 羡鱼和下属们都在战场上,万一呢?万一出事呢?罗浮的人怎么办? 这群龙师,未免太傲慢了。 还当自己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吗?还以为鳞渊境是持明族的私产吗? 羡鱼对仙舟有着极其病态的掌控欲。 子民过得不好?不存在的,各个仙舟的满意度必须是百分之百。 他最讨厌不稳定因素,更讨厌自作主张,认不清现实的蠢货。 雨别的死,是否和他们有关系呢? 此刻,这个问题已经不重要了。 他只知道,仙舟内部不需要这种蠢货。 还是都把他们送下去陪雨别吧。 羡鱼示意这位持明族人带路,与岱阳一同去寻找持明族龙师。 三人一路无话,羡鱼来到持明族的地盘后,这才发现他们的庭院极具巧思。 从池中莲花,到形状独特的假山,无一不是用心打理的。 设计者用山石、盆栽和隔墙当作屏障,营造出一步一景的景观效果。 羡鱼在心里感慨着,不愧是雨别,讲究颇多。 很快,龙师们发现了他和岱阳这两位不速之客。 为羡鱼两人带路的持明族人,转身就走。 大部分龙师只见过岱阳,仅有一人见过羡鱼。 他们对视一眼,瞬间明白了两人的来意。 是为了饮月君雨别。 但面上仍端着架子,询问岱阳为何招呼都不打,就带着外人来到持明族重地。 岱阳不语,她用仿佛看死物的眼神,瞥了他们一眼,接着继续跟在羡鱼身后。 羡鱼最不耐烦这些客套话,他忽略龙师们又惊又怒的目光,坐在了持明族的主位上。 龙师们强压怒火,盯着羡鱼。 其中一位见过羡鱼的龙师疯狂朝着其他族人使眼色。 羡鱼面无表情地扫视着众人,那位疯狂使眼色的龙师瞬间停住动作,安静地站在原地。 当那位罗浮将军岱阳,站在羡鱼身后时,龙师们瞬间明了另一位不速之客的身份——仙舟元帅。 他们先是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没说什么过分的话。 接着,他们又提上一口气。 其中一人站了出来,还没等他开口,就被羡鱼开口打断了。 羡鱼说:“我不在乎雨别的死因。” 龙师们并不惊讶。 他们知道仙舟元帅和饮月君关系亲近,也一早就摸清了对方的秉性。 理性到冷血,不会轻易被情绪带着走,总会下达最正确的决定。 龙尊一死,自然是由龙师处理族内事务,对方肯定不会在雨别的事上过多纠缠。 接着,他们听见那人说:“我现在对持明族很好奇。” 龙师们抬眼,看向那人。 对方长着一张令人心生亲近的脸。 和他们想象中的掌权者,毫无相似之处。 龙师们只觉得纳闷。 什么叫对持明族感兴趣?是想让他们献上貌美的持明族人? 他们听见那人继续道: “说起来,我还没有亲眼见过持明族蜕生呢,诸位……龙师,能让我和我的下属,见识见识吗?” 龙师们大脑一片空白,迟迟没有缓过神来。 他们茫然极了。 什么叫没见过持明族蜕生? 龙师们齐齐看向坐在主位上的那人。 对方眼神澄澈,宛如稚子,让他们心中陡然一惊,明白了元帅的意图。 这得是多么有心机的人,才能伪装出这种眼神啊? 羡鱼对将死之人一向很有耐心。 尤其是,不忍侍奉的主人孤单、甘愿殉葬的忠义之士。 “没听懂吗?我换种方式来表述吧。” 羡鱼面无表情,他以手支颐,歪着头,抬眼朝脸色各异、身形紧绷的龙师们看去。 他缓缓露出和善的笑脸,向不了解他的龙师们,传达出错误的信号。 直至龙师们肉眼可见地放松下来,他这才慢条斯理地补充道: “我的意思是,你们可以去死吗?” 羡鱼自认给龙师们留足了情面,表述很有礼貌。 他是一个尊老爱幼的好人。 和龙师们相比……从外貌上看,他需要尊老,从年龄上看,他需要爱幼。 于是,他很有耐心地向龙师解释自己的想法。 这可是其他小怪都没有的待遇啊! 羡鱼面对仙舟的不稳定因素,他向来不会手软。 如今,他分辨恶人时,已经不再需要借助系统,只需一眼就能看出对方是否心怀恶念。 考虑到环境与教育,对善恶的影响,他不打算斩草除根。 毕竟重开之后,他们可以重新做人。 羡鱼尊重持明族的规矩。 先前,羡鱼从雨别口中得知,持明族在濒死时,能够顺利蜕生。 只要打到濒死,他们就能再活一次。 羡鱼自认仁至义尽,他懒得再去听龙师们的辩驳,转头看向岱阳,指出五六个心怀恶念的龙师,示意下属出手解决。 他十分心善地补充道:“濒死就好。” 龙师们又惊又怒,他们听闻过仙舟元帅的种种事迹,争先恐后道: “我们是为了您和仙舟啊!” “是啊是啊,不是我们瞒而不报,是考虑到您在战场上——” 龙师们连滚带爬地躲避岱阳召出的神君的攻击。 他们喊道: “对啊,雨别在蜕生前,也从未向您提过啊!这是为了大局考虑!” 羡鱼心说,雨别龙都没了,玉兆不是随你们翻看。 雨别又没法从持明卵里爬出来和你们对峙,自然是任由你们编排。 羡鱼冷声道:“那你们可曾想过,建木若是出了什么差池,你们全族人的命都不够赔的?” 岱阳见上司与龙师对话,立刻收回神君。 龙师们愣住了,其中一人以为有回转的余地,连忙开口道: “如今有您在,建木怎么会出差池?” 羡鱼神色不耐,摆了摆手,示意岱阳继续。 岱阳再次召出神君,顷刻间有三四位龙师倒地。 在生死之际,求生的本能大过一切。 有人指着身侧人,说: “是他!他与饮月君关系向来不睦,他生怕饮月君向您提起他,索性先下手为强——” 羡鱼朝着那人看去,摇头道:“雨别从未向我提过族内之事。” 对着持明族人,他总要为雨别正名。 公是公,私是私,雨别顶着龙师的谩骂和叛徒的争议,为普通族人争取到最安稳的栖息地,和最好的生活条件。 雨别向仙舟给出足够的诚意,没有对不起任何一个持明族人。 对方哪儿哪儿都好,就是不听劝。 要是听他的,在不影响持明族内部运转的前提下,临走前指定几个龙师殉葬,一波带走,不就没那么多事了吗? 雨别下不去手,那就让他来当这个恶人吧。 正当岱阳的神君,即将砍向第五位龙师时,先前带路的持明族人闯了进来。 岱阳下意识拔出腰间的刀,见羡鱼抬手阻拦后,把刀收了回去。 那人双腿打颤,抱着一坛带着泥土的酒,一点一点地蹭过来。 等到那人开口,羡鱼才发现,对方是女性。 对方声音颤抖,她不敢把满是泥土的酒坛递进羡鱼手中。 她把酒放在桌子上,一点点地推过去,小声道: “饮月君吩咐过,说让我把酒带给您……” 岱阳见状,再次收回神君。 元帅大人向来不爱杀人,只会用最简单、最轻松的方法,惩罚触犯他底线的人。 比起死亡,让他们无时无刻活在恐惧之中,才是最好的惩罚。 羡鱼盯了一会儿酒坛,转头问龙师: “我只认可忠义之士,你们是吗?” 龙师们忙不迭点头。 羡鱼满意了,他抬手拂掉酒坛上的泥土,继续道: “看在你们对雨别忠心耿耿,愿意捐出全部资产为他立像的份儿上,饶你们一命。” 龙师们松了口气。 只要能保住命就好,资产什么的……有雨别的商街啊,龙尊不在,自然是由他们来打理。 羡鱼话锋一转: “指不定哪一日,你们想念饮月君,迫不及待蜕生,直接下去见他了——” 龙师们:“……” 羡鱼微笑:“我说得对吗?” 龙师们:“…………” ------------ 第153章 一巡镝 羡鱼将龙师们近乎崩溃的神情收入眼底。 有人表情凝固。 还有人试图挣扎,说自己自然是想陪着雨别,但自古忠义难两全,若是跟着雨别蜕生,持明族怎么办?岂不是辜负了龙尊大人的期望? 羡鱼向来喜欢忠义之士,也乐意帮助别人实现愿望。 他抬眼,朝着那人看去。 此人正是羡鱼原本想要替饮月君处理的恶人。 羡鱼轻笑:“简单啊,我成全你。” 他将目光落在得了雨别的命令,来为他送酒的持明族人身上。 估计是雨别的侍从? 对方身形僵硬,神色紧张,送完酒后,她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得站在原地。 羡鱼看向雨别的侍从,对她说:“那就由你来接替这位龙师的位置,成全他的那颗忠义之心吧。” 对方和被点名的龙师齐齐瞪大眼睛。 雨别的侍从下意识抬手指向自己,不可置信道:“等、等等……您是说,我?” 羡鱼很有耐心地鼓励道:“你可以学,他们会认真教导你的。” 他再次看向惊慌失措的其他龙师:“我说得对吗?” 死里逃生的龙师们齐齐点头。 岱阳这一次没有召出神君,她亲自拔刀,一息间就完成了龙师的交接。 羡鱼鼓励完这位新上任的龙师,拎起那坛沾了泥土的酒,缓步朝外走去。 他面不改色地跨过血泊,与出气多进气少的龙师们擦肩而过。 羡鱼与下属一同离开持明族的地盘。 四下无人时,岱阳小心翼翼道:“元帅大人,都是我的疏忽,我——” 羡鱼叹气,打断下属:“归根结底都是持明族的错,哪里需要你来反思呢?” 下属能有什么错?错的全是别人。 就算是下属错了,也都是其他人刻意设局。 这一次,羡鱼没有在第一时间返回曜青,留在了罗浮。 他时不时派人催促持明族,并给出一笔钱,让龙师们尽快捐出所有资产,为雨别立像。 龙师们哪里敢收这笔钱?立马多添了几个零,还给了羡鱼。 他们拿出了前所未有的行动力,没隔几天,他们就在鳞渊境为雨别雕刻了一尊石像。 龙师们表示,在雨别蜕生后,他们难过得夜不能寐,恨不得立刻跟随龙尊一同蜕生,但考虑到持明族事务繁多,只得掏出全部身家,用石像来纪念雨别。 雕像建成的那一日,羡鱼特意去了一趟鳞渊境,将那坛尚未拆封的酒带了过去,尽数撒在雕像前。 他欣赏完龙师们强撑着的笑脸后,发散着思维。 持明族蜕生转世,前世与今生是同一个人吗? 曾经,羡鱼问过雨别这个问题。 当时的雨别说,族内都认为,持明族的前世与今生不是同一个人。 接着,对方又说: 怎么?是怕我贪了你的酒,不肯给你吗?放心好了,就算是旁人拿千金来换,我也不会违背你我的约定。 羡鱼心道,你失约了。 四舍五入,雨别欠他万两黄金,这笔账,就记在下一任饮月君头上吧。 他转身离开鳞渊境。 龙师们狠狠松了一口气,唯有那名雨别的侍从,停留在原地。 亲眼见证过元帅的威压后,她大脑一片空白,把饮月君交代给她的事忘得一干二净。 她翻出一封信,心知龙尊大人尚未送出的这封信,恐怕要等到很久以后,才能寄给那人了。 以她的身份,哪里能见得到日理万机的仙舟元帅呢? 羡鱼回到曜青后,继续工作。 他原本以为,再次靠近死亡、参加葬礼时,会在百年以后。 羡鱼没想到,死亡会来得如此之快。 这一次,是公司股东。 身为全宇宙最顶尖的那一批富豪,他们家族有着延续寿命的方法,寿命远超普通人。 但金钱无法拯救逐渐衰败的生机,股东病入膏肓,不知为何,对方执意来到曜青治病,并提出要与羡鱼见面。 羡鱼没有拒绝,他顶着那张过于年轻的脸庞,与病床上正在吸氧的老者对视。 股东强扯出笑容,叹道:“元帅大人,我还记得,第一次见您时的场景……” 羡鱼扫过对方绑着留置针的手腕,丝毫没有陪着股东煽情的想法。 他直截了当地把话题聊死:“我记得,当时,你与你的父亲一同来到曜青,你一见到我,就抱着你父亲的腿哭。” 股东一噎,他忍不住老脸一红,苦笑道: “……罢了罢了,人老了,总会忍不住怀念从前,您向来不爱听这些话,我本不该说的。” 他说话间,抬手招呼下属拿来一个厚厚的文件袋。 股东接过文件袋,抑制不住地咳嗽几声,他挥退试图想要帮助他的下属。 他双手拿着文件袋,朝羡鱼的方向递过去。 羡鱼不明所以,接过文件袋。 股东说:“这是我为我女儿准备的嫁妆。” 羡鱼:“……” 他把文件袋递了回去。 股东没有接,他继续晾着这位凶名在外的仙舟元帅,说道: “我知道,您最不耐烦旁人触犯您的底线,一而再再而三地违背您的意愿……看在我是个将死之人的份儿上,请您听我说完吧。” 羡鱼没有说话,把文件袋递给股东的下属。 股东继续道: “星际和平公司百分之十五的股份,足以让仙舟左右公司的决定——” “哦,还有遍布整个宇宙的资产……” “至于珠宝,您打完仗、废除奴隶制后,想必许多国家都给您送过了,还有存款之类的俗物……我就不提了。” 羡鱼面无表情地与股东对视。 原先和他吃顿饭就吓得直冒冷汗的股东,此刻丝毫不肯退让,仍固执着将最后一句话说出口: “如果您愿意娶我的女儿,那么,这些都是您和仙舟的。” 羡鱼由衷地感到不解。 先前,股东提过要女儿与他联姻,他拒绝了,并表示不必再提,没有下次。 可是为什么,对方宁可冒着惹怒自己的风险,也要把女儿嫁给他呢? 羡鱼直截了当地拒绝了。 股东没有感到意外,他叹道:“我原本以为,女儿嘛,富养她,等长大后,嫁个好人就够了。” 羡鱼面对即将逝去的人,他向来很有耐心。 他顿了顿,难得对着外人多说了些话。 羡鱼摇头说道: “你的这种观点,我从来没有考虑过,我只会替换掉主语,来看某个结论,是否正确、是否有失偏颇。” “举个最简单的例子,就是某个年龄段、某个性别的群体注定失败,替换为仙舟人注定失败,那么,这句话就是错的、是狭隘的。” “我从不觉得年龄、性别是什么大问题,只需要有足够的能力,哪怕是元帅的位置,我也能让出来。” 股东深深叹了口气:“是啊,直到看到您的下属,我才发现,我错得一塌糊涂。” “女性不被大众要求着努力、上进。” “她真是被我惯坏了,什么都要最好的,就连心上人,也是最好的。” “那我又能怎么办呢?只能舍了这条老命,为她争取一下。” 羡鱼自动忽略股东口中的心上人,心下了然。 股东不是为了联姻。 家族成员们觊觎这份庞大的资产,而股东的女儿又没办法守住。 羡鱼注视着眼前老态毕现的股东,好似见到的不是行将就木的老者,而是什么年少气盛的少年人。 两人合作已久,股东知道什么是不可触犯的雷区,可他还是再次询问羡鱼是否接受联姻。 他宁可舍弃整个家族的资产,冒着触怒羡鱼的风险,也要为女儿博得一线生机。 如今羡鱼拒绝了联姻,股东退一步拜托羡鱼保护他的女儿。 羡鱼自然不会拒绝。 姑且不谈他与对方家族的交情,只说先前公司资助灾后星球的物资,就值得他出手。 对方能说动利益至上的星际和平公司……想必花了不少心思。 股东的义举,理应被那些原住民代代相传、牢记于心,并时刻感念这份恩情。 羡鱼只需要表明态度,拉对方一把,就足够了。 于仙舟元帅而言,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只要股东肯提,他不会拒绝的。 羡鱼先前最喜欢掀人房顶,可他却没想到,自己也有被掀的一天。 他心情复杂,股东又开口道: “您若是有了女儿,可千万不要溺爱她啊……可不要像我一样给她派三四十个保镖接她放学……” 羡鱼忍不住说道:“三四十个未免太夸张了吧……我觉得十几个保镖就够了……” 股东很是唏嘘: “谁说不是呢,就不该纵着她,每年过生日,我和爱人都会为她购置十几套房产、十几条商街,俗话说,穷养儿富养女,但也总得有个限制啊!” “上百套的房子哪里住得过来?光是商街的租金,我还得专门从我的团队里分出人手,帮着我那个不孝女打理。” 羡鱼顺着股东的话,继续思考,很快得出结论。 他不会和继承人以父子、父女相称。 羡鱼自认,自己没有正确教导子女的能力和耐心,更承担不起生命的重量。 朋友也好,师徒也罢,总之不会把对方当自己的孩子。 继承人要是男性,那就扔去偏远星系历练一番,体验一下生活的艰难,省得跟岚一样,不知柴米油盐贵。 要是女性,那就富养。 至于零花钱……仙舟最低工资标准是多少,就给她多少。 思考间,股东出言打断了羡鱼的思路。 股东给足了诚意,说:“百分之十的股份。” 他愿意用百分之十的股份,来换取仙舟元帅的帮助。 他们家族能在公司中占据如此多的股份,离不开仙舟的帮助,如今不过是物归原主罢了。 羡鱼摇头回绝:“不,我不要股份。” 股东咬牙道:“如果是全部资产的话……” 羡鱼静静地看着他,继续摇头: “我要一巡镝。” 股东失语,怔愣着看向羡鱼。 他愣了好半晌,接着颤抖着手去扯脖颈上的、带着族徽的项链。 股东费力地抬起胳膊,尝试着解下项链。 下属见状,连忙凑上去,帮着摘了下来。 股东咳嗽几声,举着那条历任家主才能佩戴的项链,语气郑重: “以此物为证,我世世代代的子孙,只要您开口……他们都会为您赴汤蹈火——若违此誓,将死无葬身之地。” 股东执意要羡鱼收下他们的传家宝,一副不收就倒地不起、道德绑架羡鱼的架势。 羡鱼无法,只好收下。 临走前,他说:“你不必如此大费周章,友人托孤,我怎么会不答应呢?” 股东呆滞,他直至下属小心翼翼地拿出纸巾,替他擦拭眼泪,他抬手抚上自己的脸,这才恍然发觉,自己的表情是何等地扭曲。 “友人?他刚刚是说友人?” 他又哭又笑: “我先前可从不做亏本买卖,不愧是元帅大人……这等品行,这等气度……倒显得我是个不择手段的小人啊……真是……让我自愧弗如啊!” 等羡鱼再次听到公司股东的消息,是在讣告上。 对方没有返回母星举办葬礼,而是选在了曜青。 羡鱼猜测,估计是怕自己反悔?索性直接留在曜青? 羡鱼的容貌是最高机密,旁人见到他猜不到身份,但策士长的脸,有不少人见过。 外人见到策士长,就能猜出羡鱼的身份。 于是,他拉策士长与他一同参加葬礼,为股东的女儿撑场子。 对股东这种顶级富豪来说,葬礼上真心为他哭泣的人,寥寥无几。 与其说是葬礼,倒更像是什么攀关系的社交场合。 羡鱼接过工作人员递过来的一支白花,在他们的引领下,按部就班地登记信息。 他大致朝着会场里扫了一眼,通过比对股东的容貌,轻易分辨出对方的家族成员。 对方宠着长大的女儿,自然也在其中。 羡鱼这才注意到,股东的女儿有着一头粉色的头发。 他径直走了过去,自动忽略因为看到策士长而凑上来的其他人。 粉发姑娘看到他时,眼睛亮了一瞬。 接着,她朝羡鱼微微颔首,引领着对方前往灵堂。 先前已经有人为股东送上了花。 羡鱼将手中的那支花,放在了那堆花中。 该说什么?你的父亲很爱你?还是节哀顺变? 他想了想,认为失去至亲的人,不会喜欢听这种无力的安慰。 羡鱼抬手,拍了拍粉发姑娘的肩膀。 “我不知道你的想法,是想嫁个好人?还是说,尝试另一条道路?” “无论你选择哪一条,我都会帮你。” 羡鱼顿了顿,察觉到自己的话有歧义,当即决定和对方划清界限,补充道: “最后,作为长辈,我只能对你说,如果人总是执着于情爱,执着于被认可,那拥有再多信用点也没有用。” 羡鱼说完这番话,就见对方直勾勾地盯着他,开始狂掉眼泪。 羡鱼:“……” 他茫然极了,自己的话哪里不对吗? 策士长!策士长你人呢!救一下啊! ------------ 第154章 万木春 羡鱼努力控制着表情,他看似镇定,实则慌得一批。 他缓缓转过头,瞥见策士长后顿时松了一口气。 羡鱼不着痕迹地朝着对方使眼色。 策士长刚应付完试图攀关系的人们,他拿着一支白花,一进灵堂就看见上司和粉发姑娘站在一起。 粉发姑娘哭得那叫一个我见犹怜,那双眼睛跟关不掉的水龙头似的,眼泪噼里啪啦地往下掉。 策士长:但凡我要是能打得过你…… 他深呼吸几次,一边强压下心中怒气,一边在心里疯狂咒骂上司。 哪有参加葬礼,把逝者家女儿惹哭的啊!惹哭就算了,你好歹看一下场合啊!怎么还当着逝者的面,在灵堂搞事啊! 要换作是策士长自己,他怎么也得当场被气活过来,掀开棺材板从里面爬出来,朝着上司的脸揍上几拳! 策士长沉着脸,上前献花,接着与粉发姑娘搭话,来帮着收拾上司留下来的烂摊子。 羡鱼长舒一口气,转身离开灵堂。 此次出行,他特意按照正常流程,让策士长将行程告知朝颜。 以往他开着歼星舰说走就走,让下属们根本来不及清场。 但凡下属知道他想去哪个仙舟或者星球,星槎海都会第一时间清场,所有来往的舰队被迫停止运转。 可是一旦停止运转,就会造成无数信用点的损失。 羡鱼懒得让下属折腾。 下属们跟应激的猫猫一样,生怕他再遇上什么刺杀,宁可损失信用点,也要保障他的安全。 羡鱼试图挣扎,奈何下属们把他惯用的招式学得透透的。 元帅不想让星槎海停运?行啊,那我们为您专门建一个洞天,供您使用。 羡鱼:“……” 他哪个都不想选,打定主意继续窝在曜青当死宅。 这一次,算是羡鱼的私人行程,再加上股东是在曜青举办葬礼,他估摸着不会浪费多少信用点,于是提前告知下属。 朝颜在得知消息的第一时间,开始了布置,准备了十几个保镖隐匿在人群中,保护元帅的安全。 众人在看到策士长的脸后,很快猜出了羡鱼的身份,他们想要靠近羡鱼向他搭话,却被提前混迹在人群中的保镖阻拦下来。 羡鱼站在原地安静地等待着。 很快,策士长与粉发姑娘一同出现了。 羡鱼上前几步,当着众人的面,抬手搭在粉发姑娘的肩膀上。 他等到众人看清自己的动作后,迅速收回手。 羡鱼不必再说什么多余的话,只需要出席葬礼、并在人前表明态度,就足够了。 他履行完与股东的约定,与策士长一同离开。 直至羡鱼再次坐回在桌案前,他冷不丁道:“忘了一件事。” 策士长额角青筋直跳:“……什么事。” 羡鱼叹气:“忘了催债。” 股东还欠他一巡镝呢。 策士长:“……你当个人吧!哪儿有人在葬礼上催债的啊!” 羡鱼自动忽略策士长的谩骂,翻看起桌案上的纸张,连看了五六份,发现全是其他星球向他送礼、问候的信件。 送给仙舟的、带有外交性质的礼物,大多数是他们星球价值不可估量的珍贵古董,或者极具特色的传统工艺品。 因此,这些信件得以送到羡鱼的面前。 羡鱼让策士长把这些信件收集起来,并叮嘱道: “回礼的话……看他们需要什么吧,如果实在困难,就没必要送什么工艺品,直接建学校、修路算了。” “至于送来的这些古董,就让朝颜他们自己挑一挑,放在博物馆吧。” 他随口问道:“说起来,最近怎么这么多星球要给仙舟送礼?” 站在一旁的策士长不知为何,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羡鱼没有在意,他继续翻看文件,看到一份申请增设节假日的文件。 下属提议,设立一个节日,来纪念那些为仙舟作出贡献的人们。 这一天,各个仙舟和直属于仙舟的众多星球,将会燃放一个小时的烟花。 整个仙舟,上百个星球,各放一个小时的烟花…… 羡鱼没有细看节假日的名字和日期,大致估算了下开销,感觉可以接受,于是同意了下属的申请。 某一天,朝颜和策士长来到羡鱼面前,二话不说把他和桌案分开,将他带到了曜青的一艘船上。 在船上,羡鱼见到了本该在各个仙舟工作的下属们,和朝他挤眉弄眼的阿基维利。 羡鱼怔愣一瞬,接着他想起阿基维利在谈及岱阳时,刻意岔开的话题。 以及,阿基维利接连追问的生日。 最后,是那份没有细看的文件。 他哑然失笑,看向岱阳:“什么时候开始计划的?是阿基维利在仙舟的时候吗?” 岱阳笑得勉强,她摸不准元帅的想法。 她和同僚们头一回违背上司的意愿,算计了对方。 明知道元帅不喜欢浪费信用点,却还是将上司的生日,定为仙舟的节假日,并将其命名为“怀恩节”。 不光如此,她和同僚们还要让整个仙舟为元帅庆祝生日,甚至还堂而皇之地把那份文件送到上司的桌案上。 他们认为,只要是为了仙舟人,元帅都不会拒绝的。 至于那极有可能暴露他们目的的日期……元帅的恋人可是仙舟啊!哪里会记得自己的生日! 结果不出他们所料,元帅不记得自己的生日,十分爽快地通过了。 岱阳迎着羡鱼的目光,心中不免有些心虚。 她讪笑:“和您想的一样……” 羡鱼心下了然。 下属在见到阿基维利的第一面,就尝试着让星神代为询问他的生日。 在得知日期后,考虑到他不爱浪费信用点,只得借着纪念仙舟英雄、增设节假日的理由,来为他庆祝。 羡鱼闭了闭眼,轻笑道:“真是令人意想不到……” 他没有拒绝下属们的这份心意,又重新计算了下燃放烟花的成本,认为十年放一次烟花比较合适。 没等羡鱼开口,下属们仿佛会读心一般,立马开始掀房顶了。 “这个月是您的生日月,我们决定在这个月里,每天燃放一个小时的烟花!” “什么?才一个小时?我觉得三个小时就不错。” “什么生日月?就该过生日年!说出去别让外人以为咱们放不起烟花,我提议,每天都放!直接放五个小时!” 羡鱼:“……” 他沉默片刻,叹道:“太浪费了,五年一次就够了。” 下属们立马炸了,七嘴八舌地反驳羡鱼。 拜托,怎么能五年庆祝一次呢? 所有仙舟人、不,准确来说,全人类都该感念元帅大人的付出。 他们从元帅参与的第一场战役,聊到“怀恩节”的用意,最后震声道: “必须生日年!这是我们最后的底线了元帅大人!” 羡鱼光是想到花出去的信用点,就感觉一阵肉疼。 他只得继续退让:“……一年一次,这也是我最后的底线。” 下属们喜笑颜开,默契十足地和同僚对视。 不愧是元帅大人!这招太好用了!掀房顶成功! 羡鱼:“……” 真是被他给教坏了。 羡鱼叹气,一旁的阿基维利凑了上来,拉着他落座。 下属们见状,纷纷跟着落座。 羡鱼朝外看去。 他最先看到浓如墨色的天空,接着是曜青的「寿瘟祸迹」——月亮。 那轮圆月,让他想到了尘封已久的过往。 那破碎到无法拼凑完整的记忆中,月亮似乎有着极为特殊的含义。 羡鱼依稀能听到水流的声音,船只正朝着湖泊中央行驶,似乎是想挑选出烟花的最佳观赏位。 他拒绝下属们手中拿着的各式水果和点心,问道:“什么时候开始放烟花?” 阿基维利摇头:“别急嘛,挚友,还有一份特殊的礼物哦。” 语毕,室内的灯光逐渐暗了下来。 接着,虚空中出现的投影,成为了唯一的光源。 画面快速切换,闪过不同星球的风光。 接着,定格在一人身上。 那人身形消瘦,穿着洗到发白的衣衫,对着镜头,磕磕巴巴地说着仙舟语,为羡鱼送上祝福。 接着,画面切换到另一个人身上。 对方神情激动,指着脸颊上印着编码,用着并不熟悉的语言,一字一顿地表达谢意。 羡鱼安静地看着投影。 他看到不同肤色、不同年龄的人们。 有人顶着奴隶身份的编码。 身为奴隶,他们被剥夺了以人之身活着的权利,彻底沦为被明码标价的商品,被迫辗转于多个贵族之手,自尊和心灵被彻底碾碎。 直至保护人类的星系法通过,他们重获新生。 他们不再遮掩,大方地向镜头展示着身上的数字和字母。 这不是屈辱,不是奴隶的证明,而是奴隶主们洗不掉、抹不平的罪证。 还有人遇到了灾祸,迫于无奈,只能四处躲藏,躲避着炮火和虫嗣,眼睁睁看着他们的母星变得满目疮痍,看着在虫嗣和炮火摧毁着大地。 人们孤立无援,只能在绝望和恐惧中等待着自己的死亡。 直到舰队抵达他们的星球,星际和平公司送来物资,这才让他们重新获得了生机与希望。 投影的最后,是一个孩童。 孩童举着一个花环。 那是由代表着和平的橄榄枝,和花朵编织而成的花环。 干涸龟裂、寸草不生的大地,终于焕发生机,重新生出绿芽和鲜花。 孩童踮起脚,将手中的花环向镜头递了过去。 与此同时,阿基维利变戏法似的,将藏了许久的花环,轻轻地戴在羡鱼的头上。 羡鱼一时失语,直至灯光再次亮起,他才回过神来,看向众人: “很特别的礼物,准备了多久?” 众人齐齐摇头:“没有很久啦。” 会议结束后,众人不约而同地将元帅在会议上的话,和那份特殊的礼物,转告给所有仙舟人。 元帅说,赐予他们纵横星海的自由和勇气。 仙舟人:哪怕是死了!做鬼!我也要缠着元帅大人! 在外的巡海游侠占据主场优势,他们迅速出击,协助其他星球推翻奴隶制。 下属们七嘴八舌地说着,其中提到了阿基维利。 “还有阿基维利大人的功劳啊!” “毕竟无名客走到哪里都会出事嘛!这一点巡海游侠都知道!” 阿基维利:“……我生气了哦!” 祂转过头,开始讲解自己和仙舟将军们挑选礼物的心路历程。 “因为其他星球给你送了很多礼物嘛,所以我们想了好久,才想到这份礼物。” 阿基维利看向最先收到花环的朝颜,继续道: “不知道为什么,他们都在给你送皇冠,什么钻石的,什么纯金的,总之就是各种珠宝皇冠,居然有上千顶……” 阿基维利神色愤愤: “拜托,你可是废除奴隶制的人诶!怎么可能会想着登基?” 平等爱着人的挚友,怎么会摧毁自己的心血呢? 阿基维利说着说着,话锋一转: “我们星神的规矩是,寿星要满足我们一个愿望,就算是我的挚友,也不能例外哦。” 祂笑得开怀,朝羡鱼伸出手,作邀请状: “元帅大人,能否在这一日,成为「开拓」星神的信徒呢?” 羡鱼轻笑着点头: “好啊,能成为阿基维利大人的信徒……我可真是太荣幸了。” 阿基维利嘿嘿一笑,接着说道: “那么,你的神明大人,要为这个最虔诚、最厉害的信徒赐福——” 祂抬手,似乎是想抚摸羡鱼的发顶,奈何身高不够,只能僵硬地维持着动作。 羡鱼强忍笑意:“需要我低下头吗?” 阿基维利干咳几声,祂收回手、站起身。 祂哼了一声,刻意挺直腰板,居高临下地看着坐在凳子上的羡鱼。 阿基维利单手抚胸,语气浮夸:“我的信徒啊——” 挚友将自由和勇气送给仙舟的子民们,将生机还给饱受摧残的人们。 而祂,阿基维利,作为「开拓」星神,自然不能落后。 阿基维利用那双灿若烈阳的金瞳,注视着羡鱼。 此刻,最接近人类的星神,终于展露出那难得的神性。 祂轻声道: “你有着一往无前的勇气,有着怜爱世人的仁心,有着超越神明的智慧——” 先前的阿基维利,一想到要为挚友送祝福,就觉得头疼。 对方有着无名客的勇气,有着深爱着子民的心,有着「智识」也无法超越的智慧。 挚友给干涸枯萎的星球,带来生机与希望,土壤重新生出嫩芽。 这一次,人们的春日如约而至。 他们不必经受苦难和绝望的折磨,那颗几近残破的心,早已被填补上了空缺。 那么,面对挚友,自己该说些什么呢? 阿基维利左思右想,在某次开拓的途中,终于打好了腹稿。 祂对羡鱼说: “愿今后的你初心不改,能与我一同看遍星海中的景色,愿你能在旅途的尽头与理想重逢——” ------------ 第155章 他永远都不会错吗? 阿基维利变戏法似的,掏出一张车票。 曾经,他将车票赠予每一位无名客。 他们都会把阿基维利赠予的信物别在衣服上。 阿基维利微微俯下身,将此物别在羡鱼的领口,轻声道: “挚友,继续让我见证你的胜利吧。” 羡鱼下意识抬手抚向领口,触摸到那金属质地、代表着无名客身份的信物后,回以微笑: “好啊,我的挚友。” 一旁等待许久的下属们有样学样,语气诚恳极了: “元帅大人,我认为星神这个规矩很好啊!” “对啊对啊,不如推广到仙舟吧!” “是啊,元帅大人,仙舟人也很需要!” 羡鱼深深叹了口气,无奈道:“……你们有什么愿望?” 有人说想和羡鱼合影留念。 其余人反应极快:“嗯嗯,他的愿望是想让元帅大人和我们每个人都合张影!” 羡鱼同意了。 自家可爱单纯的下属,只是想和他合影,他哪里有拒绝的理由呢? 见元帅答应了第一件事,众人狂喜。 还有人说想让羡鱼来到他所在的仙舟视察工作。 其余人继续补充道:“对对对,元帅大人,您不能只待在曜青啊,来其他仙舟转一转啊!” 占据主场优势的曜青将军朝颜,缓缓打出一个问号,怒瞪其他同僚。 羡鱼思量片刻,拒绝了。 他一出门,下属们不是清场就是要为他开新的洞天,太麻烦了。 众人丝毫不气馁,你一言我一语,说什么的都有。 说着说着,其中一人震声道: “想和元帅大人拥抱!” 此言一出,众人瞬间安静下来,接着他们整齐划一地转头朝羡鱼看了过来。 如果是深爱着仙舟子民、全知全能的神明,他们自然不会提出这种过界的要求。 但,如果是将他们视作子女溺爱的元帅大人呢? 哪怕是亲生父母,也不像对方这般疼爱他们。 在心里喊元帅大人一声父亲不过分吧? 那么,身为子女的他们,想要在父亲生日时,获得一句肯定,一个拥抱,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吧? 慈爱的父亲一定、一定不会拒绝子女的小小要求吧。 阿基维利看热闹不嫌事大,祂先是看看表情不变实则眼神发直的挚友,再看看眼神炙热的仙舟将军们。 与其说是上司和下属,倒不如说是父亲和子女嘛! 子女想要向父亲撒娇,有问题吗?没问题啊! 只可惜,挚友再如何溺爱下属,但他也是个爱面子的掌权者啊! 该怎么满足仙舟将军们的愿望呢? 阿基维利灵机一动,想起了之前仙舟将军们的做法,当场开始现学现卖掀房顶。 阿基维利故作不满,恨铁不成钢: “抱什么抱!你们的观念真是太死板了……学学其他星系啊!” 下属们闻弦而知雅意,不看元帅,改看阿基维利。 他们虚心求教,十分配合地帮着掀房顶。 见多识广的阿基维利一挥手: “其他星系向掌权者宣誓效忠,可不是简单地拥抱啊!格局打开!贴面礼不行吗?单膝跪地再来个吻手礼不行吗?” 羡鱼:“……” 听完这番发言,羡鱼如遭雷击。 阿基维利你在干什么!你这不是在掀房顶,你这是在挖地基啊! 「开拓」星神看见挚友那副不可置信的表情,险些没憋住笑。 哼哼,祂阿基维利的报复心,可是很强的!谁让挚友笑话祂的身高! 羡鱼生怕阿基维利再说出些什么其他奇怪的习俗,他闭了闭眼,用着近乎麻木的语气说道: “只能拥抱。” 下属们一阵狂喜。 羡鱼深吸一口气,抬眼去看神色激动的下属们。 他突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自己还有很多女下属啊! 羡鱼顾及到男女有别,接着补充道: “女孩子不可以。” 女下属们立马炸开了锅。 她们先是委屈巴巴地谴责他偏心,接着开始睁眼说瞎话,什么话都说出来了。 说不能假定她们的性别,说她们其实是男性。 一旁的阿基维利,见到羡鱼和女下属们僵持不下,又一次站了出来。 祂故作惋惜,给女下属们出主意: “既然如此,直接把拥抱换成贴面礼吧?不需要触碰到彼此的脸颊哦,只需要在靠近时模拟出亲吻的声音哦,对了,我还有很多习俗没有说呢,要不要再考虑考虑——” 羡鱼不可置信。 阿基维利,你到底是「开拓」星神还是「欢愉」星神啊?! 别再朝着地基刨了!房子都要塌了好吧! 自家单纯可爱的下属……等等,好像也不怎么单纯……下属们想要和他拥抱,他有拒绝的理由吗? 羡鱼思绪杂乱,他被阿基维利气得头昏脑涨,一时半会儿忘了回绝,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下属们已经排好队了。 羡鱼:“……” 他心情复杂极了,闭了闭眼控制心中的情绪,接着抬头与下属们对视。 他们十分克制地和羡鱼保持距离,先是掏出玉兆合影。 至于下属们和阿基维利一同刨地基,换取的拥抱……部分人身形僵硬地俯下身,完全不敢主动和羡鱼拉近距离。 羡鱼见状,一边叹气,一边伸出胳膊,用手轻拍一下对方的背,接着收回手。 严格来说,这个动作算不上是拥抱,顶多算是帮着他们拍了下背? 当然,也有部分格外主动的下属,除了与羡鱼拥抱外,还提出了额外的请求。 朝颜笑着说:“无所不能的元帅大人,能实现我的愿望吗?” 羡鱼问:“你的愿望是什么?” 朝颜轻声道: “我的愿望是,希望元帅大人,能离桌案远点……当然,我知道,这对您来说太难了,那么,请问您喜欢宠物吗?” 下属似乎是怕羡鱼不肯答应,语速极快地拿自己举例,谈起自己饲养的猫猫狗狗,并表示宠物都很乖,不需要羡鱼花太多时间照顾。 羡鱼想起曾经养过的仓鼠,没有拒绝。 接着,是岱阳。 拥抱时,她顾及到羡鱼的感受,仍保持着一定距离。 岱阳摩拳擦掌,眼睛亮亮的: “我能给您编辫子吗?” 羡鱼不明所以。 他下意识回绝岱阳:“……不能。” 岱阳被拒绝后,倒不觉得失落。 因为在很早之前,她和同僚们,早就替元帅大人编过辫子了。 那时,元帅还不是仙舟的元帅,是他们曜青的将军。 朝颜不知从何处翻来一本残破的古籍,上面记载了不知几百年、几千年前的习俗。 当然,能被朝颜这个爱打扮的男人发现的习俗,自然不是什么正经习俗。 朝颜只看了前几个字,就将此书分享给其他同僚们。 众人定睛一看,发现书中记载着一个名为“长生辫”的习俗。 彼时,仙舟尚未遇到「寿瘟祸祖」。 在遇到如此溺爱着他们的将军时,曜青人自发为将军供奉长生牌,发自内心地希望对方能活得久一点、再久一点。 于是,在看到长生二字,他们瞬间来了兴致。 对于长生辫,书中说法不一。 有一种说法是,留了长生辫的人能够平安健康,长命百岁。 还有一种说法是,长生辫能够替人挡灾。 众人思考片刻,接着争先恐后地说出自己的想法。 “你们留吗?我反正要留!我要一直当将军大人的下属!” “你怎么只想着自己啊?我觉得,得让将军大人留这个发型!” “能替人挡灾,那咱们让将军大人多留几个呗!” “我○!你也太聪明了吧!多留几个!将军大人肯定能长命百岁!” “呸呸呸!才不要长命百岁!怎么也要几千岁吧!” 众人齐齐谴责说出“长命百岁”的同僚,接着开始思考,如何能让将军愿意留长生辫呢? 他们灵机一动,决定趁着将军看文件时,先下手为强,帮将军绑长生辫! 毕竟将军一看文件,就自动屏蔽周遭的所有事物嘛!他们动作轻轻地,肯定不会被发现! 结果不出他们所料。 众人默契十足,顺利地给将军绑了十几条细细的辫子。 直至将军批完文件,这才察觉到端倪。 他神色茫然,瞅了眼搭在肩上的十几条辫子,问众人:“你们这是做什么?” 众人七嘴八舌地介绍起这个发型,并递上古籍,决定一同劝说将军。 将军很是困惑:“你们不去休息,在我这里忙了一下午,就是为了让我留这个长生辫?” 将军接过那本古籍,念出了他们尚未来得及翻看的后文。 “……长生辫,是长辈对小辈的期许,要在十二岁以后剪掉。” 众人闻言,当场愣在原地。 将军不是他们的小辈,也早已过了十二岁。 他无奈极了,瞅见众人呆滞的表情,轻笑出声,调侃道:“怎么?想造反?” 众人只瞅见了长生,完全没注意到这是长辈给小辈编的啊! 他们半天没说出一句话,最终,掀起这场风波的始作俑者,朝颜站了出来,试图想要解掉将军的辫子。 将军抬手捏着辫子,似乎是不愿辜负这份心意,摇头道:“罢了,明日再说吧。” 时隔百年、千年,岱阳仍记得元帅当时那副无奈的表情。 如曜青人所想,他们供奉着、祈求着的人,没有死去。 元帅就像是有求必应的神明,满足着他们的愿望,先是让她和同僚获得长生。 接着,是整个仙舟。 然而,任何事物都有代价。 这一点,岱阳最初并不知道,直至亲眼见证同僚遭受「不死诅咒」的折磨,直至看到堕入魔阴身的仙舟人与亲友刀剑相向。 岱阳后知后觉地发现,长生于部分仙舟人而言,是一件痛苦的事。 痛苦到,她那些亲眼见证过巨像威能的同僚,甘愿死于巨像之下。 对效忠元帅和仙舟的同僚来说,死在巨像之下,也算是得偿所愿了。 岱阳如此想着。 某日,她又听闻某位同僚,在面见元帅时堕入魔阴身,最后撞向了元帅大人手中的剑。 岱阳为这位同僚的死感到难过,同时又为对方那颗忠心而感到无比动容。 直至死亡,她的那位同僚,仍不忘保护元帅大人。 诚然,长生让仙舟人、让岱阳的部分同僚感到痛苦,但她的心中,仍会在某个时刻感到庆幸。 还好,还好元帅大人不是短生种。 岱阳扫了眼玉兆上显示的时间,快到放烟花的时间了。 她再次看向元帅。 对方挨个与将军们合影、拥抱,直至结束后,他站起身。 元帅绑着高马尾,穿着她与同僚们一同设计的圆领袍,他抬手按住头上即将掉落的花环。 禅真一眼看穿了问题所在,提醒道:“元帅大人,是发型的问题,您把头发撩出来就好。” 羡鱼一手护住花环,一手整理发型,确定花环不会再掉落后,他抬眼看向众人。 阿基维利和下属们聊得火热,他们察觉到羡鱼的视线后,迅速腾出最佳的观赏位置。 岱阳目光灼灼,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元帅,直至夜色被烟花点亮,她这才移开视线。 那每分每秒,都要烧掉无数信用点的烟花,在空中绽放。 与此同时,整个仙舟联盟,与所属的上百个星球,同样为了元帅的生日,点燃了烟花。 身处不同星球的人们,为这绚烂、夺目的烟花驻足,他们不约而同地停下脚步。 为美景,也为这次节日所纪念的英雄。 至于总共花了多少信用点?岱阳不在乎,她的同僚们也不在乎。 岱阳用余光瞥见了元帅的头发。 她无端联想起了自己与朝颜,与元帅,先前在罗浮共同淋过的那场雪。 又软又薄的雪,落在元帅的头发上,不细看还以为元帅白了头发。 就像是方才的烟花一样,那耀眼的、点亮整个夜空的光芒,好似也把元帅的头发,也变白了。 岱阳想,还好他们的元帅,不是短生种。 对方有着远超仙舟人的寿命,是接近不老不死的存在,不,准确来说,对方宛如神明,是接近永生的存在。 岱阳原本以为,他们的神明会永远下达最为正确的、最有利于仙舟的命令,继续带领着他们前行。 直至某一日,元帅下达了一个令所有人感到匪夷所思的、对仙舟没有任何好处的命令——回收并永久禁用中子枪。 ------------ 第156章 约定还作数吗? 歼星级武器「中子灭杀」能够摧毁星球上的所有智慧生命,而中子枪,正是以这种技术为蓝本,研制出的武器。 最初,中子枪只是仙舟科研人员的构想,谁也不知道这个构想,是否能成功。 当岱阳听到研制这把枪所耗费的信用点时,忍不住呼吸一滞。 哪怕她是宇宙中收入最高的那一拨人,也忍不住为那高昂的科研费用感到肉疼。 直至亲自使用过那把枪,岱阳才歇了暴打研究员的想法。 很快,这把造价不菲的枪械,发放给了云骑们。 在那场漫长的战争中,云骑将中子枪的枪口转向虫嗣和智械,转瞬间剥夺敌人的生机。 一开枪,仿佛撒了话本子中那毁尸灭迹的化尸水,十分高效地抹消掉它们的残躯。 恐怕「繁育」星神来了,也留不住一根虫腿,更别提那些智械了,一个螺丝都没留下。 得益于这把枪,云骑能够帮助那些原住民,轻松处理掉虫嗣的污染问题。 中子枪拯救了无数人类。 也间接拯救了所有云骑,得益于这把枪,他们顺利从战场上回到了仙舟,与众多亲友重新相聚。 不管是奔赴战场的云骑,还是亲临战阵的将军,都清楚地知道,这把枪在战局中发挥着怎样的作用。 而他们全知全能的元帅大人,自然也是知道的。 岱阳和同僚们很是不解,手下的云骑们更是一头雾水。 为什么元帅大人,会选择永久禁用中子枪呢? 他们左思右想,想不出个所以然,只得归结于他们的智商和能力不够出众,猜不透元帅大人的真实想法。 岱阳和同僚们,想到了那中子枪耗费的信用点。 他们没有再犹豫,将元帅的命令转告给云骑。 拜托,那可是不肯为自己生日浪费信用点的仙舟元帅诶! 元帅大人这么做,一定有他的深意!肯定是想借着这道指令下一盘大棋! 至于他们?只需要乖乖听从元帅的命令,不影响对方的布局,就足够了。 得益于没有延迟的六司,他们在极短的时间内,完成了这项工作。 云骑上交中子枪,他们挑选出整个仙舟最擅长封印的太卜,轮流借调此人,让对方在一天内辗转各个仙舟,将武器彻底封存起来。 忙完这项工作,岱阳心情愉悦地推掉七八个男人的邀约,开着歼星舰抵达曜青,向元帅大人邀功。 只是让她没想到的是,除了自己,还有一个陌生人提前抵达了元帅的府邸。 岱阳见过的男人数不胜数,只会记得相貌极为出挑的人,她早已忘记了自己曾与对方碰过面,甚至还一同吃了顿烤肉。 她在心里暗骂,那人明明是个男人,却在元帅面前嚎啕大哭。 元帅无奈极了,他的怀中抱着一只猫。 他一边搂住猫,一边四下张望着,似乎是想要找纸巾递给那个男人,见到岱阳后,他松了口气,朝着下属招了招手。 岱阳: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心机鬼! 岱阳表情凝滞,一边头脑风暴猜测此人身份,一边翻出纸巾递给正在哭泣的男人。 靠近后,岱阳发现,那人脸涨得通红,哭得涕泗横流,见到她后,这才努力憋住抽泣的声音。 岱阳看向元帅。 对方说: “马蒂,是我见过最聪明、最厉害的人才,他很优秀——” 元帅顿了顿,接着补充道: “能够监测魔阴身的玉兆,正是他的作品。” 不知为何,那个名为马蒂的男人,听完这番话后,哭得更厉害了。 岱阳琢磨了一下马蒂这个名字,瞬间联想到一个词——殉道者。 和她约过会的男人们,来自不同的星系,接受着各式各样的教育。 岱阳耳濡目染,了解过不少其他星球的文化,其中,就有马蒂这个名字。 马蒂,来源于某个星球、某种语言的殉道者一词。 岱阳只觉得匪夷所思,怎么会有父母给孩子取这种不吉利的名字? 她看向马蒂,语气诚恳地给出建议:“要不你改个名吧?” 马蒂渐渐不再抽泣,他十分茫然地看向岱阳,摇头拒绝了改名的提议。 接着,马蒂再次看向元帅,看着看着,那双停止哭泣的眼睛,再次蓄满了泪水。 元帅见状,深深地叹了口气,他收起亲和力十足的笑容,语气郑重道: “这不是你的错,我向你承诺,你制造出的所有武器,不会再伤害到任何人。” “要按照你这个思路,别说你我,全宇宙的生命体都有罪。” 马蒂没有说话。 元帅闭了闭眼,用着辨不出喜怒的语气,继续道: “一把能够夺人性命的剑,怎么也怪不到锻造这把剑的人身上啊?追根溯源,要怪就怪主张造这把剑的人吧。” 马蒂一听,顿时明白了元帅的言外之意。 元帅的意思是,如果要深究的话,那就怪他这个主张造出巨像的人吧。 这一切都和马蒂无关。 马蒂猛地摇头道:“这怎么能怪您呢——” 岱阳没有说话,大致猜出了事情原委。 她单知道元帅溺爱他们,但不知道溺爱到这种程度啊! 元帅回收禁用中子枪,不为其他,只是为了保护马蒂啊。 一心科研的马蒂,尚且不知自己所创造出的武器,将会有着怎样的威能,直至这把枪对准自己人时,才后知后觉发现了问题。 道德感极强的科研者,无法承受这巨大的冲击,他不明白,明明这把枪是为了保护人类,为何还会夺人性命呢? 元帅宁可舍弃那耗费不知多少信用点的武器,也要保护那颗纯粹的心。 这就是他们的元帅啊。 岱阳面上不显,心里感慨极了,她附和着元帅的话,一同安抚马蒂。 谁料,马蒂不知好歹,看看元帅,再看看她,又开始嚎啕大哭。 岱阳:“……” 干嘛呢?元帅都亲自哄人了?你怎么还哭啊? 岱阳被这哭声吵得头疼,恨不得给对方来个过肩摔,再狠狠揍上几拳。 马蒂察觉到岱阳的凶狠眼神,捏着纸巾,哽咽道:“等你知道是谁,再揍我吧……” 岱阳不明所以,看向唯一能解答她心中疑问的元帅。 元帅静静地注视着她,接着对她说:“是朝颜。” 岱阳听到同僚的名字后,怔愣一瞬。 她并不感到惊讶,很快接受了这件事。 对于他们这种身居高位、亲临战场的将军们来说,他们早已司空见惯。 他们听过敌人濒死的痛呼,见过无数残躯断臂。 战场上,死亡,是再平常不过的事。 好在,仙舟有元帅大人,对方凭借远超神明的智慧,将云骑的伤亡率压到最低。 如今,他们只会见证敌人的死亡。 再说了,换作是其他人,到了岱阳这个年纪,都会心平气和地接受任何事情,更别提比她还要年长的元帅了。 岱阳很快调整好情绪,接着开始分析同僚的死因。 曜青将军朝颜,最爱体面,平日最爱打扮,说话语调温温柔柔的,看似好欺负,实则武力值极高,能把岱阳和其他同僚按在地上揍。 除了那碾压众人的武力值外,朝颜还有着令人折服的口才,以及能把所有人耍得团团转的卓越头脑。 这样的人,自然不会轻易死在他人手中。 如果是他杀,元帅大人会第一时间处理掉凶手,并将此事告知给所有人,而不是如此心平气和地劝慰马蒂。 除非朝颜的死因极为特殊,特殊到不方便对外公开。 不可能是他杀。 那么,唯一的可能性就是……这是朝颜自己做出的选择。 岱阳想到中子枪的特性,再次排除他杀的选项。 中子枪在使用时,会自动录影,并将使用时间等所有信息、数据同步到仙舟。 岱阳迅速推算出死因后,接着开始思考另一个问题。 朝颜一死,曜青将军这一职,又该让谁来担任呢? 她如此想着,很快问出了口。 “新一任的曜青将军,您选了谁?” 马蒂似乎是没想到岱阳会如此地平静,他目瞪口呆,捏着纸巾不说话了。 元帅沉默一瞬,很快回答了这个问题,说出一人的名字。 岱阳一听名字,放心了。 那是朝颜时常提起的下属,能力虽然比不过对方,但也能担得起将军一职。 岱阳先是问完公事,接着询问起私事。 她轻声问道:“他回来了吗?需要我代您把他带回来吗?” 元帅点了点头,说:“带他回家吧。” 岱阳领了命。 在得知朝颜所处的位置后,她心下无语。 你小子,可真能跑啊! 直接跑到最接近宇宙边陲的位置,可真是给她出了个难题啊。 离开曜青前,岱阳劝慰元帅: “您不必伤怀,于我们而言,能有幸与您同行这一段路,就已经足够了……” 他们为元帅、为仙舟赴死,就像是信徒为信仰而死。 于他们而言是荣耀、是勋章。 所以,您不必为他们感到难过。 元帅望着她,接着露出与以往并无不同的、温和的微笑。 元帅说,好。 岱阳再次启程,带着下属来到宇宙边陲,找到了朝颜的歼星舰。 如岱阳所想,她没有找到对方的尸体,和留下的其他痕迹,唯一能找到的,就是那把了结了同僚性命的中子枪。 她掏出自己的玉兆,调动权限,试图查找朝颜最后留下的影像。 岱阳原本以为,朝颜早已脱离了数据的传输范围,但万万没想到的是,就算是跑到宇宙边陲,也能将所有数据同步到仙舟啊! 她为马蒂的能力感到心惊。 岱阳以为,马蒂弱不禁风,自己一拳能打死一百个这种人,真是没想到啊……不愧是元帅手下的人,真是人不可貌相。 她戴上手套,收起这把中子枪。 岱阳让下属开着自己的歼星舰返回罗浮。 她一人开着朝颜的歼星舰,回到了曜青。 等到岱阳再次见到元帅时,是在朝颜的葬礼上。 她见到了或熟悉、或陌生的面孔。 昔日在曜青结识的同僚,越来越少了。 在与同僚们闲聊时,岱阳得知了这场葬礼的内情。 新任曜青将军负责操办朝颜的葬礼,那人新上任不久,一边是没有留下尸体、死前只留下一把枪的前任上司,一边是元帅发出的中子枪禁令,一时间没了主意。 那人心下忐忑,硬着头皮询问元帅。 元帅沉默一阵,忽地叹了口气,对新任曜青将军说: “不必在意禁令,还有,他爱打扮,记得准备些他喜欢的物件。” 禅真有样学样地模仿着,语毕,同僚们齐齐陷入沉默。 为逝去的同僚,也为记得他们喜好的元帅。 岱阳心中莫名感到不安,她屡次看向元帅的脸,再三确认对方的表情。 她左看右看,看不出任何端倪,这才勉强松了口气。 葬礼结束后,岱阳和同僚们纷纷回到各自所属的仙舟,继续执行元帅的指令。 如他们所想,元帅始终是正确的,为数不多的错误,都是为了下属和仙舟。 偶尔,他们也会感到疑惑。 为什么元帅大人会更改教育年限呢? 为什么要删掉课本中与他自己有关的内容呢? 为什么要执意强调「帝弓司命」的功绩呢? 对于这个问题,元帅笑笑: “如果光是读书,就要耗费仙舟人两百年的时间,岂不是太无趣了?” 将军们顿悟。 原来如此,不愧是元帅大人! 他们仙舟人的征途,可是星海啊! 怎么能将宝贵的时间,都浪费在学业上呢? 聊完公事,众人聊起了私事。 元帅用那双温柔的、沉静好似湖水的眼睛,注视着他们,时不时回应他们的俏皮话。 轮到岱阳时,她提起了饮月君,询问对方是否有来罗浮的打算。 羡鱼怔愣一瞬,点了点头。 岱阳欣喜若狂,十分得意地朝着其他神色愤愤的同僚炫耀。 她自动忽略其他同僚的骂声,十分心机地将日期定为怀恩节,也就是元帅的生日。 岱阳欣喜若狂,很是用心地为元帅准备烟花。 她知道那群同僚会不请自来,于是只邀请了饮月君。 到了那一日,羡鱼见到了饮月君,龙尊送上一个一人高的木匣。 只看材料,就知道这份礼物不简单。 那是饮月君在颇负盛名的拍卖会上,豪掷几十亿信用点拍下的古董。 古董放在柔软的、造价昂贵的绸缎中。 羡鱼扫了一眼匣中的古董,调侃道: “此物价值千金?” 你我曾约定,一同饮酒。 你说,就算是旁人拿千金来换,你也不会违背约定。 那么,这个约定,如今还作数吗? 饮月君不明所以,斟酌着措辞,说出拍下此物所耗费的信用点。 羡鱼笑笑,没有说话。 他心道,看来是不作数了。 ------------ 第157章 不想让你伤心难过 饮月君似乎想到了什么,不知从何处掏出一封信。 龙尊刚想要说些什么,就被元帅的话打断了。 元帅说:“下次不必如此破费,随便送些什么就好。” 接着,他将停留在饮月君手中信封上的视线,转向那片夜色,轻声道: “饮月君,可别错过这一年一次的美景啊。” 龙尊微微颔首,默不作声地收起手中的信。 这封信,出自雨别之手。 雨别,正是最初与元帅定下契约的龙尊。 这位龙尊与其他持明龙尊,一同在罗浮,与仙舟元帅定下封印「寿瘟祸迹」的盟约。 饮月君与其他龙尊不同,曾与仙舟元帅是挚友。 这一点,饮月君的侍从,持明族龙师们,都会提起。 他们似乎曾经定下过什么约定,只可惜,他于梦中接收着一代又一代饮月君的记忆,早已记不得了。 昔日与仙舟联盟定下的盟约,饮月君不会忘记。 仙舟有恩于持明族,龙尊们始终牢记于心,他们自会遵从约定。 只是,初代饮月君与仙舟元帅的约定呢?会继续延续下去吗? 见到仙舟元帅岔开话题后,饮月君知道了对方心中所想。 答案是不会。 被一方遗忘的盟约,终究是无法延续啊。 他们无论是疏远还是亲近,都会落在仙舟将军、持明族的眼中。 一举一动,都会影响着仙舟与持明族。 对他们这种地位的人而言,很多事、很多话,不必说得太明白。 简单直接的点破彼此心中所想,反倒是徒增烦忧。 饮月君上前几步,与元帅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沉默着看完这场盛大的烟花。 龙尊在一旁看着。 看那位风流成性、凶名在外的罗浮将军,一改往日的狠厉作风,笑容满面、轻声细语地向元帅邀功。 羡鱼十分熟练地哄着,哄完岱阳,其他下属不乐意了,他们一脸期待,等待着羡鱼。 等羡鱼挨个哄完,烟花也快放完了。 离开罗浮时,羡鱼没有带走饮月君送来的那份从拍卖会上拍下的古董。 他扯出毫无破绽的笑容,对岱阳说: “如此珍贵、用心的礼物,怕是经不住颠簸,还是留在罗浮吧。” 岱阳得了令,喜笑颜开地朝着其他没有得到命令的同僚们显摆。 她找来自己的下属,让他们把饮月君的礼物搬回自己的府邸。 整个罗浮,还有除了岱阳府邸更安全的地方吗? 自然是没有。 岱阳沉浸在被元帅需要的喜悦中,全然忘了深究上司的用意。 为何元帅收到饮月君的礼物,没有带回曜青呢? 等岱阳意识到这个问题时,已经在很久之后了。 而从前那些在她心中一闪而过的问题,也跟着有了答案。 有多久呢? 久到那顶着“殉道者”名字的马蒂,再次在科研领域取得成功。马蒂把自己的意识保存下来,延续了自己的寿命。 久到部分仙舟人开始遗忘元帅的功绩。 久到连岱阳也开始出现魔阴身的症状。 当银杏叶挣扎着从血肉长出来时,岱阳的心中陡然生出前所未有的恐惧。 身为罗浮将军,她的刀下不知有多少敌人的亡魂。 她自然是不怕死的。 电光石火之间,岱阳想到了那次怀恩节。 元帅来到了罗浮,与饮月君见过那一面后,他们私下再无来往。 唯有元帅与那五位持明族龙尊碰面时,才会见到饮月君。 岱阳深吸一口气。 她不怕死,怕的是,再无人能陪伴元帅大人。 岱阳沉默着拿出自己随身携带的佩刀,将银杏叶连带着血肉一同割下。 她盯着逐渐愈合的血肉,忍不住发散思维,回想起从前。 最初,岱阳与同僚们被选为曜青将军的近侍。 他们的父母耳提面命,叮嘱他们要尊敬将军大人。 她与同僚们都没有当回事,他们早已听闻过对方的种种事迹,知晓那人是再亲和不过的人。 他们嬉笑着,没个正形,对彼时是将军的元帅说: “您好啊!将军大人!” 那人微笑着颔首。 随着时间推移,他们发自内心地折服于那人的人格魅力。 可是,他们是短生种啊?又该如何长久的、陪伴对方呢? 抱着继续为元帅大人效力的想法,岱阳与同僚毫不犹豫地吃下「寿瘟祸祖」的果实,从此获得不老不死的特质。 得益于这种特质,岱阳经历过无数次险境,与生死擦肩而过。 哪怕是被敌人开膛破肚,他们也无须担心,只需要将器官塞回原处,被割开的血肉自会恢复如初。 伤势恢复得如此之快,完全不需要休养,稍作休整就能继续作战。 岱阳与同僚们对此很是得意,得意于自己超出其他仙舟人的体质,得意于立下的赫赫战功。 长生所带来的、爆炸式的人口增长,只是暂时的。 仙舟打下了无数星球,足以让仙舟人迁移、定居,随着仙舟的地盘越来越多,人们不再执着于生育,开始向着星海进发。 很久之后,被他们引以为傲的自愈力,和超长的寿命,成了所有仙舟人的噩梦。 其余仙舟人堕入魔阴身后,只需一剑贯入丹腑。 而岱阳与同僚们,在仙舟人尚未遇到「寿瘟祸祖」时,就获得了长生。 他们无法像其他仙舟人那样了结自己的性命,只能将元帅当作自己在世上的、仅存的锚点。 然而,他们不像元帅大人那般,有着远超常人的意志。 他们曾与同僚定下誓言,说要永远为元帅大人效力,他们曾惶恐于上司那全知全能的头脑,畏惧对方会将他们抛下。 于是,岱阳替同僚问:“您,会有一天,感到厌烦吗?” 元帅向他们作出承诺,表示会一直待在仙舟,直至宇宙毁灭。 只可惜,最初与元帅许下承诺的人们,没能遵守自己的承诺。 其中一人,甚至还死在了元帅大人手里。 部分人为元帅能够终结「不死诅咒」而感到喜悦,紧接着,是策士长的斥责。 他们意识到,让元帅杀掉下属,是何等残忍的一件事啊。 如今,就连向元帅发问的岱阳,也没办法继续与对方同行了。 以往在脑海中一闪而过的问题,在这一刻瞬间有了答案。 为何他们的同僚,会选择死在巨像之下呢?为何朝颜会离开曜青,跑到宇宙边陲呢? 原因无他,只是怕元帅会为他们的死难过。 怕自己最不得体、最歇斯底里的那一面,被元帅大人看到啊。 他们见惯了身处绝境、丑态毕现的敌人,哪里能忍受这副样子,被元帅大人看到呢? 他们是云骑,是为仙舟打下无数地盘的战士,因此,更不能忍受向元帅展露出狼狈的样子。 就像是察觉到自己大限将至的猫咪一样,它们会在死前,主动离开饲主的家,跑到无人的角落,静静地死去。 岱阳沉浸在思绪中,直至下属推门而入,这才让她回过神来。 下属错愕地盯着岱阳,她后知后觉,抬手抚向自己的脸,这才惊觉自己在落泪。 她看向不知是进是退的下属,露出和往常无异的笑容。 岱阳笑着笑着,突然想起很早之前、元帅那张毫无破绽的脸,又控制不住表情,再次哭出了声。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原来早已没有了回转的余地。 早在岱阳得知朝颜死讯的时候,在朝颜那场葬礼上,在那次怀恩节……元帅就露出过她这种表情啊。 只是,自己和其他同僚们,没有一个人察觉到问题。 他们一直将对方当作无所不能的神明。 无论是与岁阳、与金人对战,还是清理宇宙中的灾祸…… 元帅都仿佛神明一般,提前预知危机,保全所有人。 仙舟人早已习惯将自己的诉求,告知对方。 因为他们知道,如果是元帅大人的话,一定会实现他们的愿望。 就这样,仙舟人就如同吸血虫一般,啃食着对方的血肉,不断向那人索求渴求之物。 可是,元帅是人啊!不是神啊! 高台上的神明不会为逝去的信徒感到难过,可是人会啊! 岱阳只觉得恶心,为自己,也为早已习惯富裕生活、如今却忘记元帅付出的仙舟人。 她一边哭泣着,一边摆手让下属离开。 岱阳召出神君。 她注视着那庞大的幻影,强忍泪意,哽咽道: “帝弓司命啊,我从未向您祈愿过……” 岱阳回想着被自己视作荣耀的功绩,细数着打下的那些星球。 “我自知造下无数杀孽,罪孽深重,没什么资格向您祈愿,但,请您听我说完吧,请您……保佑元帅大人……” 走投无路、濒临绝境的人,只能将心中所求诉诸神明。 “但求元帅大人,能够平安顺遂,寿终正寝,快乐地度过这一生。” 岱阳没敢再求其他,只愿她那对仙舟人有求必应的元帅,平安顺遂、寿终正寝。 很快,虚影给出了回应。 帝弓司命用那虚幻又飘渺的声音,对岱阳说: “我会的。” 得到神明的回应后,岱阳不再哭泣。 她开始着手为罗浮挑选下一任继任者。 不管怎么说,都不能给元帅、给仙舟留下烂摊子吧? 直至继任者出师,能够妥善地处理罗浮事务后,岱阳借着休年假的借口,离开罗浮。 她来到了曜青,决定在临死前,再见元帅一面。 岱阳来到元帅的府邸,与对方闲聊着。 他们开始讨论人们如何过得更好。 羡鱼笑着说: “如果能提前认识到,自己只是个普通人,那么就会过得很轻松。” 岱阳下意识摇头:“您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啊?” 羡鱼抬手,虚虚掐住她的后颈。 岱阳是身经百战、经历过无数次危机的云骑,向来对旁人的靠近十分戒备。 更别提后颈这种要害了。 但面对元帅,岱阳心中没有生出任何警惕,只觉得无比的悲伤。 因为,元帅已经知道了。 羡鱼注视着岱阳,那双平日里毫无波澜的、平静眼瞳,此刻多了几分岱阳看不出的情绪。 羡鱼又一次,露出了那外人看不出破绽的微笑。 “如果我不是普通人,是神的话,就不会看着你们去死。不如由我来动手吧?” 岱阳强忍泪意,猛地摇头。 羡鱼循循善诱,语气温柔: “至少会轻松一点、没那么疼吧?” 岱阳不再忍耐,任由眼泪掉落,她摇头,哽咽道: “可是,这对您来说,太过残忍了啊。” 羡鱼没有说话。 他的下属,不该死在无人问津的角落里。 他们本该无病无灾、寿终正寝,再葬入至忠林受后人香火、敬仰。 羡鱼收回掐住下属脖子的手,为正在哭泣着的岱阳,递上纸巾。 这一次,岱阳没有告别,拿起纸巾后转身就走。 羡鱼没有挽留,他掀开衣袖,拿出刀,干脆利落地、将银杏叶连带皮肉一同割掉。 他执笔,看向文件,久久没有翻页,直至纸张被笔尖染出墨团,他这才撂下笔。 羡鱼四下张望着,瞅了半天,没能找到朝颜送给他的那只猫。 在朝颜出事前,他曾与对方见过一面。 下属和往常一样,语气轻快地与他谈笑,并送来一只猫,表示这只猫会陪伴着他。 聊完这只猫,朝颜问:“我能为您编辫子吗?” 羡鱼不明所以,拒绝了这个提议。 朝颜愣住了,羡鱼不知道下属为何会愣神,没等继续追问,朝颜笑着又提起了另一件事。 离开前,下属定定地看着他,轻声道:“……这样也好,元帅大人这样就挺好的。” 朝颜离世后,新一任的曜青将军接替了他的位置。 新任将军发现,朝颜还留下了许多猫猫狗狗,还有不少繁殖能力极强的仓鼠,再次找上羡鱼。 羡鱼没有犹豫,收养了所有的小动物。 他平日没什么时间照顾朝颜留下的宠物,只好雇佣其他人来负责。 留在羡鱼府邸的宠物,只有朝颜送给他的那只猫。 那只猫最喜欢缠着他,不知为何,今日却没了踪迹。 羡鱼离开府邸,走在曜青的街道上,四处搜寻那只猫的身影。 他走了很久很久,走过两个街区,这才听到了猫咪细弱的叫声。 猫咪的身边还有几个五六岁的小孩。 小孩们自发地将猫咪围起来,保护着它。 羡鱼轻声叫着猫咪的名字,得到回应后,小孩这才肯挪动脚步,将猫还给羡鱼。 当羡鱼抱着猫,准备离开的时候,小孩对他说: “大哥哥,你不要怪你的猫咪……它离家出走,是因为你啊!” “它知道自己快要离开了,不想让你看到自己狼狈的样子,不想让你伤心难过,这才跑掉的啊!” ------------ 第158章 把祂们全都杀掉 羡鱼愣了好一会儿。 怀中的猫咪努力地仰头蹭他的胳膊,伸出舌头舔舐着他的手。 感受到手背上濡湿的触感,羡鱼这才缓过神来。 他对小孩说: “……我怎么会怪它呢?谢谢你们保护它。” 羡鱼好声好气地向小孩们告别。 他原路返回,一路上,他清楚地感受到猫咪的身体逐渐变得冰冷。 羡鱼回到宅邸,在庭院的一棵树下,为猫咪找好了归处。 他一手抚摸着猫咪的脑袋,一手掏出剑来挖坑刨土。 羡鱼挖完坑,盯着剑身上的泥土。 想必这把耗费无数巡镝的剑,也没想到它会被用来挖坑吧。 羡鱼漫无边际地想着,他突然想起一种说法。 从选择养宠物的那一天开始,就在心中埋下一颗悲伤的种子。 当然,无论是养宠物,还是制造羁绊,都会有着离别的一天,都要冒着掉眼泪的风险。 对单纯的、可爱的宠物而言,它们不会记得死亡和痛苦,只会记得与你共度的、快乐的时光。 他会后悔养这只猫吗?会后悔和其他人结缘吗? 答案自然是否定的。 羡鱼自认,在这几千年来,他的选择都是基于当下情况,对仙舟、对人类最好的选择。 他不会犯错,更不能犯错。 因此,羡鱼很少会感到后悔。 他唯一后悔的是,带着仙舟人白嫖了「寿瘟祸祖」。 但凡选机械飞升呢?但凡换种方式长生呢? 尽管羡鱼带领仙舟人,跟随着岚的脚步清理孽物,但他其实对「寿瘟祸祖」并没有什么恶感。 准确的说,他对所有的星神都没有什么太大恶感。 在羡鱼刷满威慑力后,他获得了两艘焚天神兵和以太相引擎。 前者随时都能使用,后者需要为期几十年的准备时间。 他决定把以太相引擎放在虚陵,等到找到继承人后,再开始做前期的准备工作。 等个几十年,继承人肯定能顺利接手他的工作。 至于焚天神兵……一个在虚陵,一个在曜青。 拥有足够的火力后,在羡鱼心中,星神只分为两类,一类是能杀的,另一类是不能杀的。 显然,「寿瘟祸祖」属于后者。 「丰饶」星神死了,岚怎么办? 羡鱼还没帮祂拉到其他星神的仇恨呢,怎么能轻举妄动呢? 哦,还有仙舟人。 在朝颜逝去后,岱阳劝慰他,让他不必悲伤,表示能与他同行就足够了。 于下属们而言,无论是为他、为仙舟赴死,还是饱受长生之苦的折磨,都算不上什么痛苦。 只要能与他同行、能为他效力,那就是至高无上的荣耀。 羡鱼在认清这一点后,开始努力地挤出时间,放空思绪,着手为自己的下属们留下遗书。 当然,只有遗书还不够。 遗书或许能拦住下属,但是,其他仙舟人呢? 羡鱼还要抹除自己的所有信息。 他十分干脆地删掉自己在学生课本上的所有内容。 羡鱼做一件事,单纯是因为他想做,他能做。 只是因为,这件事旁人做不到,他能做到,那么,他又有什么不去做的道理呢? 这是很简单的思路,就像是一加一等于二一样。 至于回报?羡鱼不需要。 他不在乎自己给予他人的东西,自然不会计较得失,更不会指望对方会回馈什么。 举个不恰当的例子,你掏出自己口袋中的零钱,捐给向你乞讨的盲人和聋哑人。 你会指望盲人记住你的面容吗? 你会强求聋哑人开口向你道谢吗? 羡鱼并不在乎,不在乎仙舟人是否会记住他的名字、是否会赞颂他的功绩。 既然曾经的他不需要对方回馈,那么,现在总可以索取报酬吧? 羡鱼尊重每一位下属的选择,让他们自己奔赴自己所期望的结局。 但是现在,他改主意了。 羡鱼要求仙舟人、要求岚按照他的想法继续走下去,也是理所当然的事吧? 那么,就把他忘掉吧。 时间能够抹除所有痕迹,仙舟人不必记得他的一切,只需要继续追随着岚的脚步,就足够了。 百年、千年后,仙舟人不会记得怀恩节的来历,不会记得,那是仙舟将军,为了他费尽心思,才设立的节日。 仙舟人只会知道,到了怀恩节,他们将会看到最绚烂、最夺目的烟花,并拥有七天长假。 那么,接下来,他需要为他的下属们留下遗书,为他们每一个人单独写一封。 羡鱼收回思绪,将早已失去温度的猫咪,埋在树下的坑里,一点点将土覆盖上去。 他回到桌案前,摘掉魔阴身的debUff。 写遗书嘛,总不能在精神不正常的时候写吧? 羡鱼一边写,一边回想着自己因为精神病bUff丢失的记忆。 他突然想起来,下属们曾为他编过辫子。 他们从古籍中得知了名为“长生辫”的习俗,于是来到他的身边,屏息凝神,趁着他处理曜青事务之时,每人替他编了一条长生辫。 在尚未知晓长生之苦的仙舟人看来,长生是最好的祝愿。 那么,离开曜青前、决定奔赴死亡的朝颜,对他说: “我能为您编辫子吗?” 对方又是抱着何种心情,说出那句话的呢?是……心怀恨意?还是抱有恶意? 是……对他的诅咒吗? 羡鱼细细回想着那日的所有细节,想到了朝颜在被拒绝后的呆愣表情,以及最后留下的话。 下属说:“这样也好,元帅大人这样就挺好的。” 朝颜知道了。 他那智多近妖的下属知道,羡鱼失去了那段关于长生辫的记忆。 朝颜是觉得,羡鱼会像遗忘那段过往一样,也将下属忘掉吗? 原来,不是心怀恨意,不是抱有恶意,更不是诅咒。 只是不能再与他同行的下属,临走前对他的祝愿罢了。 羡鱼想,早知道就不拒绝了。 不就是编个辫子吗?他都被下属们编过十几条,这才哪儿到哪儿?多大点事啊。 他停下笔,把写好的遗嘱放进信封里。 这份写给朝颜的遗嘱,还是交给策士长吧。 至于遗嘱……不需要给策士长写。 说起来,策士长叫什么名字来着? 在羡鱼打算点开对方的面板,查看名字时,策士长出现了。 策士长先是沉默,然后对他说:“她的歼星舰遇到了星震。” 羡鱼听懂了言外之意。 岱阳没有死,只是因为星震,仙舟暂时联系不到对方。 那就不是死亡,是失踪。 看来,遗书不需要烧给岱阳,只需要让策士长当面转交就好。 羡鱼盯着桌案上写好的十几封遗书,冷不丁问道: “说起来,正常人在子女失踪时,会做些什么呢?” 策士长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沉默半晌,对他那不能拥有人性、需要永远保持理性的上司说:“会哭。” 羡鱼摇头叹道: “真可惜,看来,我没办法当个正常人,更没办法当个合格的父母。” 他翻找出留给岱阳的遗书,对策士长说: “至于这封遗书,就交给你吧,等她回来了,你再代我给她。” 策士长默不作声地点点头。 羡鱼抬头,接着露出微笑。 策士长倍感不妙,只觉得头皮发麻,但他不敢轻举妄动,生怕自己的一举一动刺激到上司。 羡鱼轻声道: “那么,接下来……策士长,让我来杀掉你吧——” 策士长难以置信,他倒吸一口凉气,怒骂道: “……你有毛病吧!” 羡鱼不明所以: “你才知道吗?我记得我和你说过啊,我有精神病。” 语毕,羡鱼调出自己的面板。 他没有佩戴任何bUff和debUff。 现在的他,既不是精神病,也不是魔阴身,是基于自己的想法,所作出的最理性的决定。 羡鱼没有更正自己的说辞,随手从背包里翻出把剑,起身朝着策士长的方向走去。 羡鱼温声劝说着: “安心,我不会让你感受到太多痛苦。” 策士长目瞪口呆,下意识向后撤了几步: “……我○,你来真的啊?!” 羡鱼点了点头: “你看马蒂,现在就很好啊,你只需要舍弃现在躯体,就能获得永生啊!” 策士长嘴角抽搐,他猛地后撤几步,与羡鱼拉开一定距离后,怒骂道: “你别咒我行吗?你听听你自己说的是人话吗?” 羡鱼叹了口气,提着剑,缓步朝着策士长走去。 对于陪伴他最久的人,他不介意多花些时间和对方聊上几句。 羡鱼耐心地向策士长分析机械飞升的种种好处。 策士长只觉得心惊胆战,他怕自己跑得太慢被发疯的上司杀死,又怕跑得太快刺激到上司,只能一点点地朝外走。 两人僵持着,一路走到庭院之中。 羡鱼很是苦恼地劝着,没等他说服策士长,就听见对方厉声道:“别发疯!有刺客!” 羡鱼面露茫然,朝着策士长看去。 直至胸口被人捅穿,他才后知后觉地缓过神来。 他低头,将没入胸膛的、只余剑柄的剑拔出。 原来,胸口被剑捅穿,是这种感觉吗? “策士长,你说得对,我是疯了。” 羡鱼扔下那把杀手的剑,抬起执剑的那只手,干脆利落地处理掉将利器送进他胸口的凶手。 他喃喃道: “……我现在已经分不清谁是刺客了。” 策士长心里五味杂陈,他语气不耐的吼道:“你站着不动是等死吗?!” “不……” 羡鱼下意识摇了摇头: “不,至少不是现在。” 现在还不是时候,至少…… 要等他找到继承人。 等仙舟人彻底将他遗忘。 等以太相引擎。 等排除掉所有潜在的危险。 等继承人有足够的能力接替他的位置。 羡鱼看向策士长,笑着安慰道: “怎么这副表情啊?安心,我不会让你死掉的,既然我分不清敌人,那就由你来指啊。” 策士长:“……” 他想说,这不是安慰,是诅咒。 这是你与我,以及所有仙舟人的诅咒。 不知为何,元帅胸膛上的伤口迟迟没有愈合。 策士长一边向上司提示刺客的方向,一边催促对方使用「帝弓司命」留下的力量。 谁料元帅没有理会,独自一人拎着那把剑,与众多杀手周旋。 羡鱼处理掉最后一位杀手,召唤出召唤物。 他缓步跨过血泊,坐在庭院中的石凳上,安静地看着姗姗来迟的曜青将军,看着他们清理庭院。 紧接着,是丹鼎司司鼎。 司鼎小心翼翼地靠近羡鱼,拿起剪刀剪掉遮盖住伤口的衣物,接着开始处理伤口。 司鼎接连换了好几块被血浸透的纱布,不可置信道: “血、血止不住啊……” 可是、可是元帅大人是长生种啊!为什么会止不住血呢? 策士长扫了眼面色惶恐的司鼎,低声道: “此事不可再让其他人知晓,知道了吗?” 司鼎猛地点头,动作迅速地包扎好伤口,接着拿过一旁侍者手上的披风,小心翼翼地披在羡鱼身上。 羡鱼抬手挥退司鼎,示意让众人退下。 众人不肯退下,仍执拗地站在原地。 羡鱼闭了闭眼,不再摆出那张令人感到亲近的笑脸,他面无表情,冷声道: “退下,不要再让我说第三遍。” 众人面带忧色,谁也没有挪动脚步。 策士长最先打破沉默,他转身离开,催促众人:“没听到元帅的命令吗?走——” 见众人离去,羡鱼拢了拢身上的披风,对着召唤物说: “说起来,我好像一直忽略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羡鱼感到自己的头脑无比地清醒,以往忽略的种种细节,在这一刻被放大。 他继续道:“那就是,你之前,到底看到了什么?” 语毕,石桌对面突然出现了一个人。 是岚。 羡鱼死死盯着岚的脸,不肯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他轻声道: “岚,不要对我撒谎,你瞒不过我的。” “你之前说,我会与很多星神对上……但我想了想,这些似乎并不重要……” 岚没有说话,脸上没有表露出任何端倪。 羡鱼刻意放慢语速。 “重要的是,我是不是……” 他一字一顿,向岚发问: “不止能破除「不死」的诅咒呢?” 岚神色微变。 羡鱼自然没有错过这个细节。 他恍然大悟,接着不可抑制地笑出了声,伤口随之崩裂,湿热的血液不断渗出。 “看你的表情,我说对了……” 羡鱼笑得开怀,他抬手捂住胸口,感受着掌心的黏腻。 他缓缓露出灿烂的笑容: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我不止能破除「不死」的诅咒……” “还能杀死星神啊——” 羡鱼伸出那只沾染了血液的手,语气诚恳地向岚发出邀请: “既然如此,岚,和我一起吧,我们一起,把祂们全都杀掉——” ------------ 第159章 羡鱼:岚你有毛病吧 羡鱼的表情和语气与以往并无不同。 唯一不同的是,他的那双百无聊赖、空无一物的眼睛,亮了起来。 此刻,他眉眼带笑,好似发现什么有趣的玩具,周身没有一丝一毫的杀意。 羡鱼露出再亲和不过的微笑,用再愉悦不过的语调,邀请岚和他一同杀死星神们。 好似不是要杀神,更像是在邀请岚与他玩什么游戏。 岚盯着羡鱼伸出的那只手,神色微动,没有说话。 如果不是亲眼见到,谁会相信,会有人同时具备残忍与仁慈这两种截然相反的特质呢? 准确来说,那是对除仙舟人以外的、对万事万物的极端漠视。 元帅从不指望自己的付出,能让仙舟人给予什么回馈。 他从不计较、从不在乎自己的付出。 可当他要收回这份好意的时候,会毫不留情地抽身离开,不会给任何人留下挽留余地。 整个宇宙中,除了被元帅划进保护范围内的人类,再强大的敌人,乃至星神,他都不会在乎。 羡鱼见岚没有答应,不由得叹了口气。 既然他和岚能够杀掉星神,为什么不去杀呢? 提前抹除掉有可能会威胁到仙舟的不稳定因素,难道不好吗? 岚也好,策士长也好,为什么不理解他呢? 羡鱼站起身,一手拢住身上的披风,另一只手按在岚的肩膀上。 他低头俯视,皱着眉道: “岚,别摆出这副表情,搞得我像是什么穷凶极恶的恶人一样,我又不是要毁灭宇宙,我只是想处理一些星神啊?这个想法很过分吗?” 羡鱼很是不解: “明明这对你我来说,根本算不上是什么难题啊。” 岚闭了闭眼。 换作任何一个人,听过对方的这番话,都能轻松窥见言语中的疯狂。 那是全然不在乎自己生死的、单纯想要杀掉星神们的疯狂。 可是,杀掉那些星神之后呢?你又会做些什么? 岚提起他们先前定下的契约:“你我约定过,你不得滥杀。” 羡鱼缓慢地眨了下眼。 他原本想说,杀星神能算滥杀吗? 接着,羡鱼又想到了他与岚定下契约的时间。 所以,在很早之前,岚就已经和其他星神达成合作了吗? 羡鱼微微俯下身,面无表情地盯着岚。 他耗费心思、宁可抹除自己的功绩,也想要替对方拉仇恨,提升实力…… 如今,他只是想杀几个星神,岚都不肯答应。 羡鱼迅速控制好情绪,没有再继续在这件事上过多纠缠。 想想也是,岚又不是人,哪里能理解自己的想法呢? 靠谁不如靠自己,既然岚不想杀,那就由他来动手。 羡鱼一边思索该拿谁开刀,一边敷衍道:“既然如此,那就不必劳烦「帝弓司命」了。” 岚没有说话,转而盯着羡鱼胸口处逐渐被鲜血浸透的绷带。 祂抬手起一只手,扣住羡鱼的肩膀,开始转移话题:“你的伤口在流血。” 闻言,羡鱼的心中再次升腾起怒火。 不是,岚你是不是有病啊!你转移什么话题啊?这是重点吗? 他一时被情绪冲昏了头脑,不再控制自己的表情,不可置信地看着岚。 岚松开了扣着羡鱼肩膀的手。 没等羡鱼反应过来,岚已经将手移向他的颈侧,迅速按压住他的颈动脉。 那是能致使人昏迷的要害,稍有不慎就会丧命。 羡鱼只觉得眼前发黑,在意识逐渐模糊之时,他隐约听见岚叹道: “……你没有失败,你成功了。” 羡鱼:“……” 你有毛病吧!不会以为说这一句奉承话,就能扯平吧?! 羡鱼脑海中闪过无数句脏话,接着彻底失去了意识。 等他再度恢复意识时,看到了阿基维利。 灰发金眼的青年面带忧色:“挚友,你一定要好好养伤啊!” 羡鱼仍记恨岚先前把他打晕的举动,心中怒气未消。 但对着好声好气、关心他身体的阿基维利,他强行控制好情绪,十分配合地点点头。 羡鱼坐起身,靠在一早准备好的靠枕上,第一时间调出很久没有看过的系统地图。 在他没有佩戴魔阴身debUff的期间,各个仙舟的满意度掉了不少。 羡鱼只好继续佩戴debUff,一旁的阿基维利拿出一件黑色的风衣,一边献宝似地向羡鱼展示着,一边讲述着这件衣服的由来。 他静静地听着,看着那件衣服,瞬间明白了阿基维利的用意。 之前,羡鱼的所有衣服,都是下属们送来的。 社交技能点满、朋友遍布全宇宙的阿基维利,哪里会不知道呢? 这位星神听闻下属们的消息后,或许思考了很久,才决定为他送上一件衣服。 羡鱼没有拒绝,笑着向阿基维利道谢。 阿基维利顿时松了一口气,转而提起自己在开拓途中遇到的趣闻,祂说着说着,突然想起了什么,问羡鱼: “说起来,你认识「智识」星神吗?” 羡鱼不动声色地反问: “「智识」星神?祂怎么了?” 阿基维利见自己提起「智识」星神时,挚友并无异状,放心了。 “哦,我还以为你们有什么过节呢……没事就好。” 羡鱼琢磨了下这句话所透露出的信息。 阿基维利和「智识」关系很不错。 看来,他能和「智识」和解成为挚友。 他定定看着阿基维利,笑道: “怎么?你是听到了什么传言吗?要说过节,不应该是祂的信徒,和假面愚者有过节吗?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阿基维利挠了挠头,恍然大悟:“也是哦……” 羡鱼刻意顿了顿,叹气道: “毕竟那可是知晓宇宙一切秘密的「博识尊」啊,我这个人类,怎么敢和星神有过节呢?挚友,你能替我给「博识尊」带一句话吗?” 阿基维利掏出通讯设备:“带什么话啊,我把你拉进群里——” 羡鱼:“……” 他在心里赞叹阿基维利点满的社交能力。 挚友,不愧是你,甚至还能说动星神,让祂们加入群聊…… 【阿基维利邀请您进入「宇宙一家人」】 羡鱼用那只没有打留置针的手,敲打着字。 【听说我和博识尊有些小过节,借此机会澄清一下:)】 发完这句话,羡鱼心满意足地放下玉兆。 已经和「智识」星神和解了,能借着对方的名字四处挖人了。 阿基维利表情迟疑,放下通讯设备,问: “挚友,祂让我问你,为什么阿哈会耗费十分之一的神力,毁灭星系呢?” 羡鱼挑眉:“原来「智识」星神也有解不出的难题,看来也没那么厉害啊。” 「智识」看穿了真相,知道炸祂的不是星神,是羡鱼,借此机会,祂问羡鱼,为什么要炸祂。 羡鱼没有说出真相,做出和「智识」一样的选择,拿着阿哈当借口,漫不经心道: “如果是阿哈的话,答案很简单啊,因为那些星系没人。” 阿基维利不明所以地点点头,将答案转述给「智识」星神。 不知为何,对方给阿基维利发来一串省略号。 阿基维利没有在意,放下通讯设备,继续和羡鱼聊天。 祂说话时小心翼翼的,生怕哪句提起羡鱼的伤心事。 羡鱼看着阿基维利斟酌措辞的模样,忍不住叹了口气,主动聊起自己之前的下属。 阿基维利见状,彻底放下心来,十分配合地聊起了衣服。 羡鱼接过那件衣服,本想直接穿上,却因为手上的留置针,只得将风衣披在肩上。 他随口道: “说起来,我先前公务繁忙,从来没亲自试过衣服。” 阿基维利:“……啊?” “都是下属雇佣几十个与我身量相近的人,替我试穿,再拍下照片。” 阿基维利:“……听起来好忙啊。” 「开拓」星神感到有些震撼。 祂和无名客们对衣食住行没太多讲究。 他们经常在开拓时购置稀奇古怪的物件,大手大脚花光列车预算,被列车长怒骂。 穷困潦倒时,阿基维利还得和无名客们四处打工挣信用点。 因此,祂乍一听到挚友这种挑选衣服的方式,不免感到震惊。 所以完全不需要本人花时间试衣服吗?只需要看照片选衣服吗? 阿基维利忍不住感慨: “连试衣服的时间都没有吗?挚友,你太忙了吧,什么时候能与我一同游历星海呢?” 羡鱼叹气:“怎么也得等我找到继承人再说吧?” 阿基维利也跟着叹气。 一人一神又聊了几句,阿基维利离开了。 羡鱼开始为继承人的人选发愁。 至于星神?暂时放一放吧,反正什么时候都能杀。 他削减了自己给马蒂的科研资金,将这部分金钱用来帮助其他星球修建学校。 羡鱼左等右等,还是没能从仙舟、从这些星球里找到能够接替自己位置的人选。 他等了很久很久,久到又一代仙舟人将他彻底遗忘。 久到不知更替了几代的公司股东,再次生下女儿。 小女孩眼睛亮亮的,和她的祖辈一样,小跑着过来抱住了羡鱼的腿。 羡鱼倍感不妙,正当小女孩要说些什么时,他干脆利落地拿起餐桌上的面包,堵住小女孩的嘴。 股东似乎想到了祖辈与羡鱼的传闻,笑了下,问道:“您喜欢什么类型的女性呢?” 羡鱼将小女孩递给股东,想了想,说道:“……像月亮的那种吧。” 股东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语不惊人死不休:“您……接受联姻吗?” 羡鱼:“……” 股东见状,十分识趣地改口: “或者您需要我们为您做些什么吗?” 股东表示祖命难违,旁敲侧击提醒羡鱼。 羡鱼想起了那条带着股东家族族徽的项链。 他心道,你祖宗可真是好样的。 说是让你们家族为他赴汤蹈火,实则是借着这条传家宝,想要彻底和他、和仙舟绑死是吧? 羡鱼很不走心地糊弄着,很快将这个家族抛之脑后。 直至小女孩长大成人,再次发出和她祖辈一样的发言后,羡鱼再度拒绝了她。 羡鱼四处搜寻继承人,每隔一段时间,就蹦出个小姑娘跟他告白,放言要追求他,并给他送上各式各样的礼物,好似真的要追求他一样。 与其说是告白,更像是在走什么流程。 等羡鱼察觉到端倪,问起向他告白、送出昂贵礼物的姑娘时,对方表示:“祖命难违啊!” 原来,最初向羡鱼告白的那个粉发姑娘,将所有古董珠宝寄放在某处,并放言: “谁能把他追到手,我就把我珍藏的所有首饰传给她!” 羡鱼瞅了瞅小姑娘稚气未脱的脸庞,转手替她父母下单了几十本练习册。 小姑娘发出尖锐爆鸣声:“祖训只是借口,元帅大人,我是真心喜欢你啊——” 羡鱼很不走心地点点头,敷衍道:“嗯嗯,我知道了,乖,赶紧写作业去吧。” 再扯谎也没用,赶紧写作业吧! 随着时间推移,扬言追求羡鱼的小姑娘换了一拨又一拨,羡鱼还是没能找到继承人。 时间有多久呢?就连能朝空气打拳,怒骂羡鱼的策士长,也扛不住了。 羡鱼来到病床前,安静听着丹鼎司司鼎对策士长的诊断。 司鼎欲言又止,斟酌着措辞,极为委婉地表示,与其继续拖着让人承受痛苦,倒不如早点解脱。 一句话概括,就是该准备后事了。 羡鱼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等到司鼎带着其他医者离开后,他上前几步,视线游移,思考着如何让策士长解脱。 是掐脖子?还是用刀一击毙命? 羡鱼对此早有预料,他一早就知道,自己会面对这一天。 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 他还想着,到时候让策士长替他向众人念遗书呢。 羡鱼发散着思维。 但凡有能有人用羽渡尘呢?那下属们和策士长,就不用死在他手上了吧? 他想着想着,强行让自己不再思考下去。 想这些有用吗?又不能改变现状,只不过是浪费时间。 羡鱼坐在策士长床头放置的凳子上,抬手扣住对方的脖子,正当他打算施力、赐予对方解脱时,策士长动了。 策士长艰难开口:“……你能不能别犯病。” 羡鱼只好收回掐着策士长脖子的手,忍不住叹气: “好,你先休息,等我回来再杀你。” 策士长:“……滚。” ------------ 第160章 好久不见,元帅大人 羡鱼难得把策士长的话听了进去,缓步离开,转身踏入他很久没有仔细观察过的、曜青的街道。 之前,羡鱼和下属们走在这条路上时,总会被热情的曜青人拦下,衣服上的口袋塞满着各式各样的小礼物。 好在羡鱼提早删掉了自己在课本上的信息,现如今,已经无人记得他,除了下属外,更无人能认得出他。 很快,乌云集聚在一起,雨滴大颗大颗地下坠,行人纷纷加快脚步,躲避这场雨。 雨水一点点打湿羡鱼的头发。 他后知后觉地想起,今日是曜青下雨的日子。 羡鱼四下张望着,发现不远处有一个凉亭,正当他准备调转方向时,视野中突然出现了一个灰蓝色短发的小孩。 鬼使神差地,羡鱼看向小孩的那双耀眼的蓝瞳。 他想,找到了。 他找到了能够使用羽渡尘,能够接替他位置的人。 或许是那小孩的发色和眼瞳,与他残破记忆中的某个人,太过相似。 因此,羡鱼十分笃定地认为,对方能够使用羽渡尘。 尽管这一推断无凭无据,并不符合他往日的行事风格,但他还是没有挪开视线,注视着那小孩一路跑到凉亭。 羡鱼强压下心中生出的喜悦,点开小孩的面板,发现对方除了科研外,其他数值与SSR十分相近。 这一刻,他再也控制不住脸上的表情,跟着一同跑了过去。 继承人年龄还小,数值还有提升的空间。 羡鱼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没头没脑地蹦出一句: “下雨了居然知道躲?你好聪明啊!” 等到这句话说出口,羡鱼才反应过来,自己的语气有多么地夸张,就像是舞台上表演歌剧的演员。 不出他所料,那数值优越的未来继承人,并没有因为他的这句话而放松警惕。 继承人眼神怜悯,似乎是把羡鱼当成了失心疯。 羡鱼没有在意,迅速上前几步,趁其不备和继承人拉近距离,他一只手揪住小孩的后领,另一只手掏出玉兆。 “捡了个孩子,ta想和我回家——” 羡鱼说完这句话,只觉得胸口和脖颈传来一阵剧痛。 好似胸口被重物压着,脖颈被利刃割开皮肉。 他奋力抬起手,抚向脖颈,以为会摸到湿热、黏腻的血液,不料只摸到柔软的皮毛,再仔细一捏,是厚重的皮肉。 羡鱼神情恍惚地与那重物对上视线。 那重物发出嗲嗲的叫声。 是猫。 是尺玉。 羡鱼努力推着胸口的那辆半挂:“……祖宗,别压了,肋骨要断了!” 他推了半天,猪咪这才慢悠悠地从他身上下来。 羡鱼扯开睡袍的领口,低头瞅了一眼。 果不其然,胸口处被半挂压出四个猫爪印。 羡鱼抬手摸向先前察觉到痛感的脖颈,定睛一看,是血。 他没好气地捏住尺玉的后颈,本想直接拎起来,但考虑到那远超同龄猫咪的体重,还是放弃了。 羡鱼决定扣掉猪咪这个月的所有罐头。 他起身来到浴室,用清水冲洗被猫抓流血的伤口,等了好一会儿,伤口终于不再流血。 至于需不需要打针……家养猫,问题不大,完全不需要折腾。 羡鱼强行将自己的思绪,从先前的记忆中抽离。 他翻看起玉兆,无论是镜流,还是太卜司的工作群,都没有任何新的消息。 他不受控般打开与现任罗浮将军的聊天界面,跳过腾骁情真意切的小作文,再次翻出自己的讣告。 日期离怀恩节太近了。 这……就是他们选择赴死的原因吗? 羡鱼继续翻看那份苍城实验室的报告。 其中,就有同天离去的研究员们的名单。 这份名单并不是按照名字首字母排序,而是按照职位,从高到低进行排序。 因此,羡鱼一眼就看到了马蒂的名字。 他接着向下看,其中的名字或熟悉、或陌生,他感到熟悉的研究员们,均毕业于仙舟援建的学校。 除了马蒂外,羡鱼没怎么和其他人相处过。 按照时间线推算,他们似乎和马蒂一样,选择了机械飞升。 他们将意识转移,还有很长的人生,就算是羡鱼相处过,在他们的人生里,也不过是占据了很小一部分时间。 为何会在发出自己讣告的那一天离开呢? 羡鱼猜测,他们或许并不只是因为自己。 难不成,还真和HUa说的一样,他只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不应该啊,他给下属们留下了遗书,只要他们看过遗书,就绝不会选择奔赴死亡。 羡鱼的目光落在马蒂的名字上,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形容此刻的心情。 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在此刻忍不住动摇。 朝颜,朝颜易逝。 马蒂,殉道者。 他们两个人的名字,真是不吉利啊。 那么,HUa的名字呢?不会也不怎么吉利吧?他现在只想摸鱼,不想被返聘回去干活啊! 羡鱼心里五味杂陈。 在被他忘记的那段记忆中,他与下属们,既是初遇,亦是重逢。 那是他无法改变的过去。 等等,也不是不能改变…… 羡鱼回想起自己的特殊体质——「高维入侵者」。 他不只能破除「不死」的诅咒,还能杀死星神。 当然,前提是能接触到星神的本体,不然杀掉分身多没意思啊? 想回溯?最简单的方法是,刀掉自己的挚友浮黎。 只可惜,获得这段记忆后,挚友不可能再主动来找他了。 羡鱼对此感到无比惋惜。 紧接着,他回想起岚打晕他时,对他说:“你没有失败,你成功了。” 那么,岚指的是什么呢?是杀死那些星神?还是带着仙舟人升维? 羡鱼深知,不管是问岚,还是问阿哈,祂们都不会给出答案。 他的目光又一次落在马蒂的名字上。 曾经,马蒂兴致勃勃地和羡鱼讲述自己的构想。 无论是能够检测魔阴身的玉兆,还是无差别抹消智慧生物的中子枪…… 马蒂都没有辜负他的期望。 哦,还有那项转移意识的特殊技术。 那么,对方有没有可能,没有真正地死去呢?会不会把意识保存在某个地方? 羡鱼漫无边际地想着,接着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 既然HUa已经调查过此事,那他选择相信对方的能力,相信对方的判断。 最后,是他与马蒂聊过的,有着超强算力、跨越无数星系、远距离操控歼星舰、巨像等武器的计算机。 记忆中,羡鱼想要的那种计算机尚未问世,马蒂仍在努力攻克技术难关。 羡鱼信任马蒂的能力,相信对方一定成功了,如今这款计算机,一定在HUa手上吧。 至于智械叛乱?不可能的。 羡鱼带着仙舟人,不知道打了多少个妄图消灭有机物的智械,对此颇为在意。 马蒂身为他的SSR,自然知晓。 因此,对于计算机来说,服从仙舟元帅这一指令,远比其他所有指令重要。 羡鱼信任马蒂,知道对方绝不会让计算机掀起叛乱。 想当初他哪里有这条件啊?只能日复一日地007……HUa处理起工作,肯定很轻松吧。 说起来,马蒂会给计算机起什么名字? 羡鱼拿着玉兆,瞬间回想起自家SSR那糟糕的起名水平,下意识道:“难不成就叫玉兆?” 他想了想,猜测或许会是自己来命名。 如果是自己的话…… “应该会取名叫马蒂吧?” 羡鱼很快打消这个念头。 他先前想用马蒂的名字,帮着其他星球修建小学,设立慈善协会,马蒂都回绝了。 羡鱼左思右想,想起SSR那flag插满的名字,喃喃道:“总不可能是叫殉道者吧?” 语毕,他手中的玉兆震了一下,接着传来分不清男女的电子音。 “元帅大人,好久不见。” 羡鱼家中只有他自己,和一只能创死丰饶孽物的肥猫,冷不丁听到人声,他惊了一瞬,手一抖,险些把玉兆摔了。 电子音的语气毫无起伏,继续对羡鱼说: “终于,我们在未来重逢。” “我很荣幸,能有机会再次与您同行——” 没等羡鱼从电子音的话中,分析出个所以然,接着,电子音又一次抛出巨大信息量,震得他大脑空白。 “元帅大人,您拥有整个仙舟联盟的最高权限,例如启动以太相引擎,使用焚天神兵、巨像等武器。” “请问,您是否要启动以太相引擎?” 羡鱼一时失语,迟迟没能从这巨大的冲击中缓过神来。 电子音见没有得到回答,再次询问羡鱼: “请问,您是否要启动以太相引擎?考虑到您身处罗浮,如果您要调用其他仙舟上的焚天神兵、巨像等其他武器,大致需要等待二十四个系统时——” 羡鱼沉默半晌,问:“怎么做到的?” 电子音开始讲解其远距离调动武器,所需要用到的各项技术。 羡鱼:谢谢,完全听不懂。 不愧是马蒂的手笔,跟马蒂本人一样,一聊起技术,都是滔滔不绝。 他硬着头皮听了一阵,被各种专业名词搞得头昏脑涨,总有种梦回学宫听数学课的既视感。 电子音似乎比羡鱼想象的还要聪明,见他不说话,很快主动结束了话题,又问他是否要启动以太相引擎。 羡鱼没有重开的打算,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再说了,想重开他直接去找浮黎。 一刀下去,重开速度不比引擎快得多? 见羡鱼拒绝,电子音再次开了口,回答起羡鱼先前的问题,表示通过声纹对比,找到了他。 羡鱼没有追问为何时至今日,才达成触发电子音的条件。 他了解自己,他能把岚送来的箭矢当作麻烦,自然不会信任玉兆里来历不明的电子音。 只是没想到,电子音竟然也很了解他。 羡鱼猜测:“看来,我们相处过很长一段时间。” 电子音继续道:“是的,元帅大人。” 羡鱼的记忆只停留在遇到HUa的那一刻,他忍不住询问电子音:“你和HUa相处的怎么样?” 电子音不吱声了。 羡鱼神色迟疑,将HUa替换为现任元帅,问道: “你和现任元帅相处的怎么样?” 这一回,玉兆不再发出任何声音。 羡鱼:“???” 他不明所以,盯着玉兆等了好一会儿,电子音还是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这时,尺玉在羡鱼的脚边绕来绕去,喵喵叫着狂刷存在感。 羡鱼一听这嗲嗲的叫声,就知道猫咪饿了。 只有饿的时候,尺玉才会这么叫。 其他时间,都只会扯着破锣嗓子嚎叫。 羡鱼将玉兆塞进睡袍的口袋里,朝放置猫咪一系列用品的庭院走去。 走至庭院,他一眼就看见了,端坐在石桌旁蓝发黑眼的青年。 岚抬头,向他颔首:“好久不见。” 羡鱼点点头,接着把猫粮碗添满,一手拿着碗,一手搂抱着猫咪,缓步走了过来。 落座后,他把猫咪和猫粮碗放在石桌上。 羡鱼想起自己与其他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同学,因被「帝弓司命」注视,而被众人寄予厚望、狂写作业的那段时光,忍不住冷笑一声。 他之前让岚写作业有错吗?想给岚造势有错吗?合着是报复啊? 羡鱼下意识露出和善的笑容:“这就是你的「巡猎」?” 岚顶着那张面瘫脸,摇头:“……不,是因为契约。” 祂想,也是你我的约定。 羡鱼纳闷:“你是说,你靠着契约找到了我?” 岚点了点头。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羡鱼皱了皱眉,他万万没想到,契约还有这种效果。 他抚摸着猫咪的脑袋,问道: “我让策士长给你的遗书,你有看吗?” 岚表情凝固一瞬,没有说话。 羡鱼没有在意。 毕竟岚又不是人类,做出什么奇葩事都正常。 再说了,他与岚定下契约,契约内容是只要仙舟需要,岚都会去做。 对此,羡鱼很放心,他继续问:“你和她相处的怎么样?” 一人一神都知道,这个“她”指的是现任的仙舟元帅。 面对这个问题,岚没有犹豫,不假思索道:“华和你不一样,她很好。” 羡鱼:“……” 他面无表情:“你再骂。” ------------ 第161章 她是出色的云骑 岚张了张嘴,试图辩驳些什么。 祂想说,不是在骂你,只是单纯的字面意思。 你和华是不同的。 在这五千年里,没人能比你做得更好。 你在生命的最后一刻,都做出了对仙舟、对人类来说最理性的决定。 岚摸不准羡鱼现在的精神状态,又考虑到对方那张能够轻松把人思路带偏的嘴,决定继续保持沉默。 羡鱼早已习惯岚的沉默,一人一神凑在一起,大部分时间都是他自己在说。 但他还是忍不住叹气:“真是绝了,你好歹多说几句啊,难道我的话很难接吗?” 岚欲言又止。 有没有一种可能,真的是你自己的问题呢? 换作是其他人,听到你要杀星神,都会沉默呢? 岚仍没有开口反驳。 因为岚知道,自己说不过羡鱼。 羡鱼自有一套严谨的、让人无法反驳的逻辑观念,脑回路异于常人,少有人能跟上他的思路,更无从挣脱出来。 羡鱼摸着石桌上疯狂吸入猫粮的尺玉,开始猜测自己与HUa的相处方式。 先前,他已经从公司股东那里,吸取了对方的经验教训。 因此,羡鱼不会溺爱HUa,不可能为对方准备几十个保镖,顶多只会安排十几个。 人贵有自知之明,他知道自己成为不了合格的父母,更承担不起生命的重量。 羡鱼知道他为自己选定的、既定的结局。 他不会把HUa当作自己的子女,只会和HUa、和新的下属们,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届时,他们不必为自己的死而感到难过。 可能他们会在那时,为他的离去而掉下几滴眼泪。 但等到几百年后,回看这段过往,他们就会发现,羡鱼与他们共度的时光,于长生种而言,根本算不上什么。 羡鱼估算出与HUa和新下属们相处的时间,换算成短生种的话……他最多只是和他们相处了五六年而已,这样一想,他可真是个负责、贴心的上司啊。 一旁的岚静静看着羡鱼,祂不知道对方在想些什么,只感觉到那人心情不错。 接着,祂听到羡鱼语气感慨地说:“HUa肯定和你这个闷葫芦不一样,她肯定被我教得很好。” 闻言,哪怕是不善言辞的岚,也没办法继续沉默下去了。 祂试着反驳道:“她很好,但不只是——” 羡鱼自动忽略岚的反驳,HUa会比他做得更好,不必像他之前那样高强度007。 羡鱼语气感慨: “她处理公务时,肯定比我之前轻松多了。” 岚默默咽下没说完的话。 华很好,但不只是因为你。 她被策士长,仙舟将军们一同带大。 除了人类外,还有星神,岚和阿基维利都曾与华相处过。 那时的羡鱼精神状态极差,完全无法承担教养继承人这一重任,但他还是很努力地、尝试着教导华。 从结果来看,无疑是成功了。 虽然现任元帅和羡鱼仍有着相似之处,但两人三观截然不同。 华有着仙舟人都具备的、正常的三观。 岚面对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羡鱼,只能回以沉默。 很快,猫咪吃完了碗里的猫粮,甩了甩尾巴,一个猪突猛进冲下石桌,瞬间消失在了一人一神的视野中。 羡鱼不可置信,他左看右看试图在庭院中找到猫咪的身影,瞅了半天连根猫毛都没看到。 他目瞪口呆。 不愧是朝颜,对方猫咪留下的后代,也不容小觑啊! 哪怕带着几十斤的肉,竟然能有着如此灵活的身手! 羡鱼收回视线,抬手将石桌上掉落的、没有被猫咪吃掉的猫粮,尽数放回猫粮碗里。 他如今没了召唤物,没办法随时随地联系岚。 在星神眼中,几十年、几百年,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 羡鱼想了想,决定提前通知对方:“哦,对了,提前说一下,有机会的话,记得来罗浮喝喜酒。” 想必自己下次和岚见面,也在几十年、几百年后了。 到时候,羡鱼和镜流的关系肯定有了定论。 他打定主意,决定尊重镜流的意愿,无论结果如何,他都会心平气和地接受。 岚:“……” 岚一时失语,愣在原地。 祂不知道该为羡鱼恋爱而感到震惊,还是该为对方话语中透露的信息感到震惊。 对方担任元帅时,有数不清的富家小姐主动追求,送上不知多少信用点的昂贵礼物,还是没能让他动摇分毫。 哪怕是身为星神的岚,也从阿基维利的口中,听过种种传闻。 至于透露出的信息…… 羡鱼说,有机会的话,让岚来喝喜酒。 言外之意就是,对方对喝喜酒一事,并没有什么太大把握。 岚了解羡鱼的性格,对方身为掌权者,注定不会将自己的喜怒哀乐展露于人前。 仙舟元帅的一句话,一个表情,就极有可能影响到许多人,更别提这种明显的、处于弱势的话。 哪怕是再困难的事,羡鱼也绝不会放弃,更不可能在言语上示弱。 哪怕是走在既定的、错误的道路上,羡鱼也会把自己的选择变成正确的选择。 岚突然想起了那位自来熟的星神——阿基维利。 那时,阿基维利与岚闲聊,聊起仙舟元帅的恋爱观,和那人被女性疯狂追求的传闻。 阿基维利小声吐槽: “说什么按部就班、不结婚绝不越界……观念未免太保守了吧……感觉挚友好像世家大族里,养在深闺里的大家闺秀……” 当时的岚:“……” 岚被“大家闺秀”这一词创到大脑空白,愣了好半天。 看来阿基维利眼中的羡鱼,和其他人眼里的完全不同。 祂头脑风暴好一阵,惊觉阿基维利似乎对仙舟语并不了解,只得开口解释“深闺”“大家闺秀”这两个词的真实含义。 阿基维利一听,讪讪道:“啊?是用来形容女性的啊?那……我该怎么说?” 岚:“……是君子。” 纠正完用词后,阿基维利很是感慨:“能被挚友喜欢上的女性,一定很特别!” 此刻,岚开始认同阿基维利的话。 究竟是什么样的女性,能让前任元帅倾心呢? 岚对那素未谋面的女性生出些许好奇。 羡鱼对岚的想法一无所知,他想起了HUa先前提到过的「丰饶」令使倏忽。 他十分自然地把这位令使当作囊中之物。 哦,不止能废物利用,还能当召唤岚的祭品。 虽然岚不需要……但总要有仪式感吧? 好歹是个星神呢,总要有点排面和逼格。 羡鱼叮嘱道: “到时候,你可别再把我好不容易弄来的令使弄死了。” 岚:“…………” 见岚又一次陷入沉默,羡鱼挑眉:“怎么?我有心上人很奇怪吗?” 岚摇了摇头,否认羡鱼的问题,接着问:“她是什么样的人?” 羡鱼想了想,仔细斟酌着措辞。 他考虑到自己删改过仙舟人的课本后,人人都信仰的「帝弓司命」,没有随意开口。 羡鱼没有提起恋人出色的容貌,没有谈及对方细心、温柔的特质,更没有说出对方曾对他吐露过的爱语。 羡鱼对着镜流信仰的神明,语气郑重: “她是镜流,是剑首,是一位出色的云骑。” 他的恋人,不需要他的保护。 因此,镜流不会是前任元帅的恋人,只会是剑首,只会是她自己。 岚点了点头,抬手在石桌上放下带着神力的箭矢。 羡鱼:“……” 他嘴角微抽,将箭矢推了回去。 又开始了是吗?一言不合就送箭矢? 前世,羡鱼是仙舟元帅,但现在,他已经与过去告别,只是太卜司的卜者。 他并不打算把前世的种种过往,告诉别人,更不可能接受岚的箭矢,成为星神的令使。 虽说羡鱼会努力尝试着尊重恋人的意愿,但这并不包括把「巡猎」的箭矢送给镜流,让对方成为令使啊! 岚见状,只好收回箭矢,问道:“你不准备告诉她吗?” 羡鱼点点头。 岚心生迟疑,面上表情也显露出些许端倪。 羡鱼毫不避讳地提起自己的死亡: “前任元帅区区一个死人,何必再提呢?” 羡鱼见岚皱起了眉,不知是对方听不得自己说这种话,还是不赞同他的选择。 在岚准备开口说些什么时,羡鱼当即补充道: “总之,她不会知道的。” 岚不再多说什么。 羡鱼绝大多数时间,只会做出最符合当下情况的、最理性的决定。 对方做出的决定,无人能更改。 哪怕是羡鱼殚精竭力、耗费五千年心血的仙舟,他也能在精神状态越发糟糕、即将失控的时候,毫不犹豫地离开。 岚对此心知肚明,不再尝试着劝说,接着,羡鱼把显示着外卖界面的玉兆递了过来。 羡鱼催促道:“我懒得出门,你看看你想吃什么。” 岚:“……” 与此同时,罗浮云骑所处的前线。 华对自家星神被逼着点外卖的遭遇一无所知。 她坐在桌案前,翻看着腾骁送来的档案。 罗浮将军表面平静,实则崩溃极了。 腾骁眼也不眨地盯着元帅,看对方接了通电话。 元帅神色淡淡,对电话那头说: “你是说,你遇到了假面愚者?不用理会,继续加价,不计任何代价,也要把东西拿回来。” 挂断电话后,华的视线落在镜流的心理检测结果上,结果不出所料,有些无伤大雅的小问题。 腾骁见状,他不希望自家下属因为微不足道的心理问题,从而影响其在元帅心中的印象。 于是,腾骁小心翼翼地为镜流辩解: “这并不会影响她在战场上的状态……” 华心道,那是自然。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她姑且算是了解监护人的性格,和那岌岌可危的精神状态。 镜流要是个正常人……哪里能追得上那人,哪里还能顺利和那人谈恋爱啊? 云骑们长年征战,心理上有些什么小问题,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她忧心的不是战况,而是监护人和镜流的关系。 战局早在华的掌控之下。 此次出征,有很多原因。 其一是为了清剿孽物。 其二是为了钓鱼。 华一早就决定,借着监护人的名字,多钓几条鱼,只可惜,根本就没鱼愿意咬饵。 想想也是,除了仙舟人,还有谁能知道监护人名字呢? 就算是敌人,恐怕也早已死去,化作宇宙中最微不足道的尘埃。 先前,在监护人担任仙舟元帅时,隔三差五就会遇到刺杀,偶尔会留下开膛破肚的伤口。 那人全然不在乎,准确来说,是他故意的。 故意把心怀恶意之人放进来,借机调查并清理敌对势力。 曾经的华满腹疑问,对方轻易看出了她的想法,笑着安抚道: “没被吓到吧?安心,等你坐到我的位置上,就不会遇到这种问题了。” 似乎是仍觉得不够,监护人顿了顿,继续补充道: “当然,遇到对你抱有恶意的人,也不需要太过在意,你去看看仙舟地图和税收,就不会在乎蝼蚁的看法了。” “那些势力的地盘和税收,努力千年、万年,也到不了仙舟联盟的膝盖——” 华问:“那你呢?” 你会为接连不断地刺杀,而产生负面情绪吗? 那人愣了愣,回以微笑: “我不在意哦,一想到他们生怕我对他们动手,每分每秒沉浸在恐惧中,以至于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彻夜难眠,就一点都不在意了。” 强者不会在意蝼蚁的反抗,只会在蝼蚁出现在自己面前时,随手拂掉罢了。 当然,总会有没有被清理掉的漏网之鱼。 例如「丰饶」令使倏忽。 华考虑到倏忽的特殊性,此次专门来到前线坐镇。 身为元帅,自然没有居于后方、让云骑冲在前面的道理。 只是不知为何,倏忽速度极快,好似在躲什么洪水猛兽一般。 华一边想着,一边不动声色地翻开下一页,扫了一眼镜流小时候的照片,心一沉。 那人和小时候的镜流见过。 华摸不准监护人的想法,只知道对方对旁人狠,对自己更狠。 该当人的时候不当人,不该当人的时候当人。 先前,那人从未答应过任何一个追求者,一问就是觉得年龄太小,那么,会不会在回想起与镜流的这段记忆后,突然想要当个人,把人给甩了? 华沉默地翻看完剩余的档案,想起了来到战场上的第三个原因,修复一柄断剑。 找一个和前任元帅没有任何关系的、拥有着精湛技艺的匠人,来修复她收到的、那人的遗物。 不,准确来说,那不是遗物,那人再次转世,应该算是旧物。 华抬眼看向腾骁:“我记得,罗浮出了一位匠人……” ------------ 第162章 应星:神仙甲方+1 腾骁考虑到元帅公务繁忙,猜测对方不记得匠人的名字,立刻补充道: “您说的是应星吧?此人是新任百冶,是个短生种。” 华点了点头,继续问:“他在何处?” 腾骁见状,连忙道:“我立刻把他找来——” 说罢,腾骁便要去找应星。 华摇头叹道: “不必如此大费周章,我只是要让他修复一件旧物。” 腾骁一听,心下了然。 看来元帅不是为了公事,而是私事。 自家元帅向来低调,哪怕是再微不足道的小事,只要不是公事,她就会和其他仙舟人一样,按部就班、照着正常流程走。 照着元帅的地位,别说什么来前线找人修复旧物,只要对方肯发话…… 哪怕是再难修复的物件儿,也自有人上赶着修! 腾骁越想越觉得困惑。 姑且不说朱明仙舟那些鼎鼎有名的匠人,只说元帅身边的人…… 其中一人,据说先前是朱明的将军,如今成了巡海游侠。 这些人都是长生种,有着丰富的经验,哪一个不比刚成为百冶的应星好?何必非要找应星呢? 腾骁向来藏不住自己的心思,华只需一眼,就能从脸上看出端倪。 华用余光扫了一眼,笑意渐退。 是啊,无论是朱明的匠人,还是如今成为了巡海游侠的前任朱明将军禅真,都锻造过数不清的神兵利器。 对他们而言,修复什么物件,不过是轻而易举的事。 可唯独有一样,他们修不了。 那是前任元帅留下的、沾满了血的断剑。 星神在那人逝去后,将此物带给了华。 与其说是断剑,倒不如说是支离破碎的、剑刃的残片。 只需要找人修复这柄剑,就能从残留的血迹中推敲、拼凑出与那人有关的线索。 为什么对方会死去呢?死前是否经历过痛苦呢? 华只知道第一个问题的答案,至于第二个…… 答案很简单,就在此物中。 当时的华只看了一眼,就将这些残片收了起来。 曾经,将华带大的朱明将军禅真,问她: “元帅大人……就没有留下什么吗?” “真的……什么都没有吗?” 华摇了摇头,没有对任何人提起她收到的那柄断剑。 除了她,再无一人见过、更无一人知晓此物的存在。 因为,这对追随前任元帅的人们来说,太过残酷了。 时至今日,华终于能找人拼凑、修复被她放置了几百年的旧物。 至于合适的人选……唯有罗浮工造司的应星。 此人不是仙舟人,是短生种,没有权限调阅唯有仙舟高层才能翻看的、前任元帅卷宗。 应星对那人的种种事迹一无所知。 除此之外,此人还以短生种之身,击败不少有着几百年工作经验的仙舟人,在百冶大炼上取得优胜,摘得“百冶”这一头衔。 此人自然有资格修复前任元帅的武器。 华收回思绪,将视线落在放置断剑的木匣上。 一旁的腾骁在心中挑选能够陪同元帅的人选。 元帅不想太过高调,肯定不能找知晓其身份的人陪同…… 腾骁迅速排除掉见过元帅的人选。 要不,就让景元陪着元帅去找应星?提前让景元见一见未来上司? 可是景元和前任元帅关系很好…… 腾骁先前听闻,仙舟联盟的这两位元帅关系似乎并不好。 最初,腾骁信了。 毕竟历史上,大部分的皇帝和太子水火不容,少有太子能够顺利登基。 两任元帅行事风格完全不同,两人不和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现在看来,根本就是不实传闻嘛。 如果关系不好,元帅何必特意从虚陵跑到罗浮呢? 腾骁脑子里突然蹦出一个词——近乡情怯。 元帅公务繁忙,等对方下次来到罗浮、去见前任元帅,恐怕得等到几十年以后了。 不如就把景元找来,既能让自家骁卫提前见到元帅,还能让元帅问一问前任元帅的情况。 腾骁行动力十足,立马掏出玉兆给景元发消息,他拍着胸脯向元帅表示已经找好了人。 两人等了一会儿,华很快就见到了一个十分眼熟的少年人。 那人白发金瞳,相貌和华翻看过的档案一模一样。 华知道,对方名叫景元,是那人屈指可数的朋友,也是镜流的徒弟。 早在得知自家监护人与镜流的关系之前,华就翻看过景元的资料。 至于为什么会查景元……这得追溯到很早之前。 因那人死亡而彻底疯狂的下属们,告诉华,那人被学宫同学霸凌。 当时的华:“……” 那一瞬间,华以为自己听错了。 啊?谁霸凌谁? 以那人的性格,就算是失忆了,也绝不可能让自己吃亏。 监护人不可能被其他人孤立,只会一个人孤立所有人。 那群人义愤填膺,扬言必须要给这群小孩教训,并表示要前往罗浮,陪伴着那人。 华十分熟练地安抚众人: “他不会在意,更不可能对仙舟人动手。” 只一句话,众人偃旗息鼓,没有再提。 他们去不了罗浮,不想打扰那人平静的生活。 调查不了前任元帅,总能调查身边人吧? 于是,华看到了景元的档案。 此刻,档案上的少年人出现在华面前。 华没有多说什么,她站起身,双手抱着木匣,示意让景元带路。 与腾骁所想的不同,华并没有找景元套话询问羡鱼的情况。 景元得了腾骁将军的命令,知道要带此人去找自己的友人应星。 他在第一时间给应星发消息告知此事。 见到华后,景元本想说些什么,但见对方似乎没有聊天的兴致,只好闭上嘴。 两人一路无话。 景元将人带到应星所在的营帐前,华主动向景元告别。 华站在营帐前,目送景元离开后,踏入营帐,看向应星。 “一早便听闻过百冶的名号,今日总算见到了。” 应星一心扑在锻造上,面对友人时懒得动脑子,好似是个不懂人情世故的理工科直男。 但对着外人,应星情商自动上线。 收到景元的消息后,他琢磨了一下。 究竟是怎样的人,能在人均忙成狗的前线上,找上应星这个百冶来修东西呢? 总之,地位肯定不低。 应星立刻返回营帐,生怕景元带着人扑了个空。 在听到华的夸赞后,应星照例客套几句,接着进入正题,问道:“是要修什么?” 华将抱着的木匣朝应星递过去。 她轻声道:“是一柄断剑。” 应星接过木匣,打开一看,惊了一瞬。 这哪里是断剑啊?都碎成什么样了? 应星原本想说,没必要修了,但看到残片上的血迹后,顿时陷入了沉默。 华继续道:“是家中长辈留下的,不知时至今日……还能修吗?” 应星越听越觉得木匣烫手,他感觉自己手里的不是什么断剑,而是某个德高望重的长辈的遗物。 应星张了张嘴,犹豫片刻后道:“能修,只是工期会很长。” 华得到自己想要的答复后,干脆利落地向应星索要收款账户,她一边转账,一边说道:“这一亿,是定金。” 应星:“……” 他震惊又茫然。 震惊的是庞大的金额。 茫然的是,这人也好,羡鱼也好,怎么都喜欢先转定金啊?定金都这么多……尾款得是多少啊?! 华顿了顿,又给应星转了一亿:“我有个不情之请……” 应星捧木匣的手微微颤抖。 他瞬间回想起为了羡鱼对告白礼物,通宵赶工的那段经历。 什么不情之请?你也要像羡鱼一样,砸钱让他通宵赶工吗?! 他为了那三根簪子累死累活,结果羡鱼根本就没用上! 应星当时气个半死,好在他不是仙舟人,不然非得当场堕入魔阴身! 那一瞬间,羡鱼不再是他的神仙甲方,而是面目可憎的甲方! 好在过程虽然坎坷,但结果是好的,羡鱼和镜流在一起了。 因着羡鱼这个前车之鉴,应星很是警惕,没有被华给出的两笔巨款冲昏头脑,他慎之又慎,给甲方打预防针: “这柄剑太过特殊,必须得慢慢修复。” 华一眼看穿了应星心中所想。 归根结底,不过是出于她的私心。 既是私心,哪里有让身处战场、为云骑修理武器的后勤人员,占用宝贵时间,为她做事的道理呢? 华摇头道: “你误会了,待你回了罗浮再修,不着急,慢慢来。” 应星:这后半句话怎么这么耳熟呢? 华扫了一眼沾满血的残刃,对一旁努力回想、翻找记忆的应星说: “你只需要拼好这柄剑。” 让我看一眼,就够了。 应星依言照做,他戴上手套,小心翼翼地从木匣中拿出沾满血迹的残刃,一点点拼凑着。 匠人的工作,在外人眼中,显得格外枯燥。 他们需要长时间敲打、锻造一件武器。 在这个过程中,他们要反复修改工图直到满意,到了锻造武器的时候,他们又要重复相同的动作、捶打着各式各样的材料。 比起锻造新的武器,维修更简单一些,省略了画工图的步骤。 整个过程枯燥无味,只是应星的神仙甲方,看得很认真。 给应星打了两亿的甲方,哦不,是神仙甲方。 第二个神仙甲方,在整个过程中,眼睛一眨不眨盯着逐渐被应星拼凑而成的剑。 当应星拿着残刃,填补上最后的空缺的时候,华深吸一口气,收回盯着剑上血痕的视线。 那人在死前是否经历过痛苦呢? 这个问题的答案,她已经知道了。 华问:“还有手套吗?” 应星不明所以,翻出一双新手套,递了过去。 华戴上手套,垂下眼,拿起拼凑好的断刃,一点一点地放回木匣中。 她在回收断刃时,不免触碰到早已干涸的、暗红色的血,连带着手套上也沾染上了颜色。 华盯了一瞬手套上的暗色,闭了闭眼,摘下手套,冷声道: “手套烧掉,处理掉剑上的血迹,今日之事,只有你我二人知晓。” “修好后,去找腾骁,让他将此物送到虚陵。” 华一边说,一边朝外走,在离开前,她回头,补充道: “加上方才的报酬,总共十亿,待这柄剑送至虚陵,自会结清尾款。” 应星目瞪口呆。 他单知道神仙甲方不是一般人,但……语气如此自然差遣起罗浮将军…… 没等应星想出个所以然,就被对方开出的尾款震惊到了。 夸张点说,十亿都够买他几条命了啊? 百冶心里五味杂陈。 羡鱼,你不再是我的神仙甲方了! 在你逼我赶工打簪子,结果还没用上的那一刻,你就被我应星从神仙甲方的名单中剔除了! 以后,神仙甲方就是这个给出十亿的虚陵人! 应星小心翼翼地把木匣放在自己的柜子里,左思右想,总觉得自己的营帐不安全。 他灵光一闪,想到了友人丹枫。 龙尊大人的营帐,可比他这个后勤人员的安全多了! 应星转头抱着木匣去找丹枫。 刚好饮月君正待在自己的营帐中,他没有白跑一趟。 应星抱着木匣,对满脸苦大仇深盯着营养液的丹枫说:“我放个东西啊——” 出于对友人的信任,丹枫看也没看,一摆手,示意让应星自己放。 应星进了里屋,冥思苦想好一阵,总算为这个价值十亿的木匣找了个安全的位置。 丹枫随口问道:“怎么想起往我这儿放东西了?” 应星回道:“我的营帐不安全。” 龙尊心说,不安全?哪里不安全?你可是能锻造出三千磅武器的百冶啊……明明是恶人更不安全吧? 丹枫没有说出心中所想,向应星发出邀请:“刚好到了饭点,一起吃?” 应星瞅了眼丹枫桌上的营养液,点了点头。 反正都是营养液,在哪儿喝不是喝? 一人一龙待在一起,不受控般再次聊起了八卦,他们为刚确定关系就上战场的镜流感到惋惜。 应星叹气:“也不知何时能回罗浮啊……” 丹枫抿了口营养液:“此次有元帅亲自坐镇,外加上巡海游侠相助,想必很快就能结束了。” 至于被众多云骑信任的元帅,正待在自己的营帐中,努力消化着方才得知的一系列信息。 她的思绪不可控地回想起很久之前的事。 曾经,她问策士长:“我需要做些什么?” 策士长说:“他也问过类似的问题……但我给你的答案,和他的不一样。” “你不用做任何事,只需要按照你自己的意愿,继续走下去。” 华深呼吸几次,没等她控制好情绪,玉兆响了。 她接起电话,语气难免露出些许端倪。 “有事?” 电话那边的羡鱼沉默半晌。 他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安抚对方,只得没头没脑地问道:“阿哈还钱没?” 华:“……” 心中生出的些许悲伤,在听到羡鱼的话后瞬间消散,转而变为怒火。 知道的,你是在转移注意力,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特意来气她的。 华面无表情道: “没有,祂拿着你的东西,在拍卖会上拍出了一百亿巡镝,哦,还有,是我们仙舟拍下的。” 羡鱼:“……” 华继续火上浇油: “但是又被假面愚者偷走了。” 羡鱼:“…………” ------------ 第163章 对抗路父女× 华了解自家监护人,知道对方不擅长安慰别人。 在面对情绪低落的人时,监护人只会用自己的方式,帮人调整情绪。 当华发现自己的语气露出破绽后,她就感觉要遭,如她所想,监护人又用那张能轻松搞人心态的嘴,提起了阿哈,顺利转移了华的注意力。 只一句话,让华怒从心中起。 但凡换个神呢? 既然我不好过,那你也别想好过。 华只用两句话,轻松激怒羡鱼。 在告知监护人部分实情后,她果断将玉兆拿远。 果不其然,哪怕没开外放,华与玉兆隔着很远的距离,却还是能听到那头传来的惊呼。 “多少?一百亿?还是巡镝?你说错了吧,应该是信用点吧。” 华开口否认道:“没说错,是巡镝,一百亿。” 得益于监护人和其他仙舟人的努力,仙舟联盟的舰队水平和经济水平远超其他国家。 至于货币,整个宇宙中使用人数最多的货币是信用点,但要论最值钱的货币……说保守点,现如今的巡镝在整个宇宙中排在前五。 如果你想用掉一百亿信用点,只需要找人在拍卖会上买上几件拍品,很快就能花掉。 可要是一百亿巡镝……想花掉这笔钱,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 华完全能理解监护人的心情,换位思考,她也得生气。 在听闻某场拍卖会的压轴拍品,与前任元帅有关后,她毫不犹豫地派出自己的下属代为出席。 令她感到意外的是,假面愚者竟然也混迹其中。 在下属即将拍下那件拍品时,假面愚者正式入场,卡着最低的加价额度,和仙舟争抢起这件拍品的归属权。 最后,下属以一百亿巡镝的价格拍下拍品。 华一听落槌价,瞬间明白了,是阿哈的手笔。 但这件事追根溯源……还真怨不了「欢愉」星神和假面愚者。 归根结底,是监护人的问题。 对方在离开之前,考虑到「欢愉」星神太过不稳定,给阿哈送了两样东西,一样是六十亿信用点的支票,另一样是一百亿巡镝的欠条。 欠条一式两份,其中一张传到了华手中。 纸张上是监护人的字迹,上面写着「欢愉」星神欠仙舟联盟一百亿巡镝。 华在拿到这张欠条后,很快将其抛之脑后。 开玩笑,星神欠债又不违反星系法。 阿哈能给华送来那柄断剑,就已经够出乎她预料了,哪里还会指望星神还钱呢? 说是欠条,实则只是张无用的废纸。 非要挑出些特殊之处,唯有留下字迹的人比较特殊。 时至今日,直至华听到下属花掉一百亿巡镝的时候,她才想起来那张欠条。 拍品凭空消失,只剩下放置拍品的空盒,和一张纸条。 下属拍下照片发给华。 纸条上写着:挚友家的小孩,别做无用功了,什么都没有哦。 落款处,是用笔勾画出的、线条扭曲的面具。 华没有在纸条上花费太长时间,将目光落在放置拍品的空盒上。 拍卖会上,每件拍品都很珍贵,在收纳拍品时,更要格外小心。 放置拍品的盒子里,最上层是柔软的丝绸,底部是保护拍品的特殊材料。 那件不知名、与前任元帅有关的拍品,在盒子里放了很久,在丝绸上留下了褶皱。 华一边听着监护人骂阿哈,一边盯着图片,试图在脑海中勾勒出拍品的形状。 看样子,似乎是一把枪? 华的表情逐渐凝固。 和前任元帅有关的枪……除了中子枪,还能是什么? 中子枪一早就被封存起来,只有监护人手上有一把。 哪怕是华也没用过那把枪。 监护人曾经对她说: “我和他约定过,这把枪不会再伤害到任何人,所以,你只能看,不能用哦。” 前任元帅是个信守承诺的人,可是到了濒死之际,是否能回想起这个约定呢? 此刻,困扰华已久的问题,似乎终于有了答案。 为什么那个鲜少和她碰面、专注于科研的马蒂,为何会带着上百名研究员一起离开呢? 为什么调查此事的下属们,一无所获,只能得出他们集体离开的信息? 他们是通过中子枪看到了什么吗? 因为考虑到前任元帅下属的感受,所以才抹除那些痕迹?避免更多人伤心难过吗? 如果真相如她所想的一样……那未免太绝望了。 华想到了浮黎。 浮黎绝不会把完整的记忆给那人,更不会放任那人再次失控。 从结果来倒推,在某种程度上,浮黎姑且算是和她、和「帝弓司命」一个阵营。 因此,那人不会回想起濒死时的痛苦,更不会知道马蒂的真正死因。 这一次,她和「帝弓司命」绝不会让对方死去。 至于给华送来断剑的「欢愉」星神? 前任元帅说过,阿哈最不可信,华不会交托全部信任,顶多会为阿哈先前送来的那柄剑,帮着说上一句好话,劝那人试着相信阿哈。 当然,监护人信不信,就是另一回事了。 华一边想,一边心不在焉地附和怒骂星神的监护人。 接着,下属发来了新消息,表示仙舟的某个部门的账户上多了一百亿巡镝。 华大致搞清楚了阿哈的目的。 阿哈拿监护人的物品,卖出百亿巡镝的高价,转手又把钱还给了仙舟。 按照这位星神的逻辑,就是想要还债,和监护人两清。 额外支付的几亿巡镝的酬金和税费,不过是微不足道的零头。 四舍五入就是左手倒右手,同时还知道了苍城实验室的真相,不亏。 「欢愉」星神既然还了钱,肯定是要把欠条拿回来的。 华给虚陵的下属下达指令,让下属去找阿哈的欠条。 与其让星神在自己的府邸里翻找,倒不如直接摆在桌子上,让阿哈自己拿。 她吩咐完下属,待羡鱼出了气、控制好情绪,不紧不慢道: “阿哈又把一百亿巡镝送回来了。” 羡鱼:“……” 羡鱼不可置信:“你到底是谁的令使啊?” 说好的「巡猎」令使呢?怎么跟阿哈似的…… 华,你不会是故意搞他心态的吧?! 总之,绝不是继承人的问题,肯定是阿哈的错! 羡鱼深吸一口气,接着骂阿哈:“不是,祂有病吧?!” 华叹道:“不是祂的问题,是你的问题。” 考虑到监护人喜欢白嫖,她特意隐去了对方给阿哈的六十亿信用点,只说出了欠条的内容。 羡鱼:“……” 是,他是打算在自己离开前,给阿哈写张欠条。 阿哈每次找他,跟蝗虫过境似的,连吃带拿,带走一堆东西。 羡鱼写欠条有问题吗?没问题啊! 但他也没指望阿哈会还钱啊!更没想到阿哈会拿着自己的东西卖钱还债! 羡鱼自知理亏,沉默半晌后,恨铁不成钢:“以后有什么事,能不能一口气说完?” 他又问华:“什么东西啊?怎么能拍到一百亿?” 没等华回答,羡鱼自顾自地猜测起来: “总不可能是我的残肢吧?不可能啊,阿哈不可能接触到我的尸体,我肯定会让阿基维利帮我处理干净……” 羡鱼只会用最大的恶意来揣测阿哈。 他想不到其他的答案,还有什么能拍到一百亿啊? 羡鱼等了好一会儿,迟迟没有得到回复,只能听到陡然加重的呼吸声。 玉兆对面的华,深呼吸几次,努力压制心中的怒火。 她知道,愤怒是最无用的情绪。 对监护人生气,就更没用了。 对方在五千年里,始终保持着理性。 华说再多,也改变不了监护人的想法。 对方能舍弃自己的情感,但她做不到。 华抬手扶额,沉默了好一会儿,艰难开口: “你能不能……不要用这种语气,说这种话……” 难道在你看来,之前感受到的痛苦、经历的死亡,在你转生后,就能轻易地一笔勾销吗? 因为你觉得自己还活着,所以你用着如此平淡的语气,和她聊你的残肢? 她不好过,那你也别想好过。 与其等着监护人用搞她心态的方式安慰她,倒不如主动出击。 华闭了闭眼,冷笑一声: “差点忘了,除了借条,你还给了阿哈一张价值六十亿信用点的支票。” 羡鱼:“……” 说实话,他没觉得自己刚才的态度有什么问题。 毕竟他人在这儿,何必还花钱去竞拍先前留下的东西呢? 原本羡鱼想对HUa说,你是不是哭了。 羡鱼想惹怒对方,来转移注意力,调节一下悲伤的情绪。 谁知道HUa会告诉他这个噩耗啊! 他羡鱼只有白嫖别人的份儿!没有被白嫖的份儿! 羡鱼下意识抬手捂着心口,为那六十亿信用点感到肉疼。 华继续补刀: “你对祂说,祝你能永远行走于自己的命途上。” 羡鱼:“……我要吐了。” 他要爆粗口了好吗!这句话根本就不符合他的作风! 在他心里,星神只分能死的,和不能死的。 岚不能死,所以「丰饶」星神也不能死。 哦,还有阿基维利。 浮黎暂且加上吧,等他想重开的时候,再从不能死的名单里剔除。 除了这四位星神之外,其他的都可以去死一死。 尤其是迫害羡鱼风评、搞心态的阿哈。 给信用点就算了,怎么还祝「欢愉」永远「欢愉」?! 等等,如果是抱着膈应阿哈心态的想法……倒也不是不能说。 俗话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他是个很有耐心的人,阿哈第一次见面给他的面具,他能留到几千年后还给阿哈。 问题不大,以后再报复回去就好。 羡鱼的心情很快平复下来,开始和HUa闲聊。 “说起来,你叫什么名字啊?” 华搞完监护人心态后,心情好了不少,十分配合地说出自己的名字。 不知为何,那人顿了顿,下意识重复着她的名字,接着又问: “哦,挺好的,对了,罗浮云骑什么时候能打完啊?” 华心想,先前多少富家小姐追你,死活不肯答应,现如今总算是铁树开花?有了心上人,你总能不再保持理性,总能当个人了吧? 抱着想让监护人当人的心态,她决定以最快的速度处理掉孽物。 华回想着战况,估算出最快的时间,说:“差不多两三个月吧。” 羡鱼说:“哦,那我先前提到的资产,也差不多处理完了吧?” 华给出肯定的答复,她纳闷道:“怎么?你是打算直接把资产转给镜流?我不认为她会轻易接受。” 羡鱼不觉得这是什么难以解决的问题。 直接让镜流在白纸上签名啊。 白纸上签字能够伪造借条和债务,同理,他完全能借此伪造赠予协议。 到时候再让人补印就好了。 羡鱼自信回道:“让她在白纸上签字就好。” 华心知改变不了监护人的选择,只好继续问: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她?” 羡鱼不假思索道:“分手之后。” 华:“……” 她一早就知道,对方是走一步,看三步、甚至十步的人。 可是,怎么有了心上人,还是这副德行?!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你们前不久还处在暧昧期吧?怎么就开始考虑分手之后的事了?! 华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最后还是没忍住。 “你……真是思虑周全啊……” 羡鱼听出了华的言外之意。 他知道华是在吐槽他想得太长远,但情侣在恋爱后,只有分手和结婚两种结局。 羡鱼总要为镜流的未来考虑。 在迎合大众喜好的话本子里,男主角和女主角分手,他们时隔多年再度重逢时,一方总会见到另一方狼狈不堪的一面。 他不喜欢,因此,这种情节不会发生在两人身上。 无论结果如何,只要和他同行过,他都会竭尽所能地给予对方想要的东西。 跟过他的下属人手一个歼星舰,一颗度假星球,那他自然没有亏待爱人的道理啊。 就算两人分开,镜流也不需要为了金钱而发愁。 羡鱼发散着思维。 那头的华开始回想镜流在战场上的表现。 不知为何,这位剑首清理孽物的速度,要比以往快得多。 华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试探着询问:“你们现在是……在一起了?” 羡鱼:“对。” 华:“……” 所以你们刚开始恋爱,就分开了? 华心道,说什么两三个月,直接一个月结束这场战争吧。 ------------ 第164章 丹枫:不对 华又与监护人聊了几句,接着找借口挂了电话。 她深深地叹了口气。 前任元帅曾经对华说,他对继任者没有任何要求。 同样,华也不会把自己的想法强加到转世后的监护人身上。 当然,特殊情况除外。 那群下属们,已经无法承受再度失去那人的痛苦了。 在对方死后,华才拿到了能够删除记忆、缓解魔阴身的羽渡尘。 今时不同往日,一旦旧事重演,她和「帝弓司命」会用尽一切手段阻拦,不会再顾及那人的想法和意愿。 人活着就好。 要是对方能彻底放弃使用虚陵的大杀器的念头,那就更好了。 华对那人并没有抱有太大期望,因此在听到那人询问她如何给异性送礼物时,没有考虑什么年龄差,只觉得惊讶。 前世,那人用送作业的方式,拒绝了不知道多少个姑娘。 爱慕他的姑娘敢怒不敢言,只能在离开宅邸后吐露心声: “有没有一种可能,我已经毕业了啊?!我是真的喜欢你啊!” 华曾问过监护人,问为什么在几千年里从未找过伴侣呢? 那人开始细数那些追求者背后的势力,接着把自己联姻后,可能会对仙舟联盟所造成的影响,掰开、揉碎了说给华听。 自此,华再也没有问过这个问题。 在那人眼中,仙舟联盟远比自己的感受重要得多。 转世后,那人哪怕没有前世的记忆,也绝不会轻易与旁人拉近距离,仿佛克制、压抑自己的情绪,早已成为了本能。 华考虑到这一点,没有太过在意。 兴许是成为普通人后,不知道该如何跟异性相处吧? 当然,如果对方能找到心上人,那就更好了。 这样一来,就能多一个拉住他的人。 但考虑到监护人仿佛遇过所有倒霉事、过于理性的性格……估计不会恋爱。 等等,那人好像确实挺倒霉的。 刚担任将军就遇上金人叛乱,成元帅后与丰饶民开战,之后又硬逼着其他势力加入战局清理宇宙中的虫灾和智械…… 将近五千年不眠不休不吃饭高强度007…… 可真称得上是倒霉透顶啊……好在对方时来运转,遇到了心上人。 原本华还担心,对方会做出什么后悔的决定。 结果这人刚开始恋爱,就琢磨着分手……甚至还替镜流想好了后路。 华万万没想到,哪怕对方不担任元帅、以普通人的身份长大,也还是那副理智到丧失人性的德行! 这算是一个好消息,也算是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华不必再担心监护人的精神状况,理性仍占据上风。 以对方的权限,只会看到苍城实验室的报告。 华能从放置拍品的空盒中推断出那把中子枪,从而推导出一系列信息,更何况比她更了解马蒂性格的监护人呢? 她必须封锁这部分消息,不让对方猜出研究员们死亡的真相。 这样一来,就算是哪一日身份暴露,致使监护人与镜流分手,也不会做出什么极端行为。 至于让他暴露身份的罪魁祸首……不会死,只会生不如死。 坏消息是,监护人不通情爱,对待爱人,只会像对待下属和仙舟人一样,忽略自己的感受,无条件地溺爱着对方。 那人只会掏出真心,毫无底线地包容爱人。 华得出结论后,她人都麻了。 事已至此,华还能说什么呢?只能希望镜流不要辜负监护人的情意。 那人与镜流的年龄差……恐怕只有监护人本人会在意吧。 要是那人想按照自己的年龄,找个年龄相仿的……恐怕只能找星神了吧?只可惜监护人只想杀星神,不可能和祂们谈情说爱。 华一边在心里吐槽着,一边整合着现有的情报,思考该如何速战速决。 没一会儿,营帐外传出嘈杂的声音,仔细一听,隐隐能听见有人语气激动地高喊「帝弓司命」。 华:“……” 看来云骑很快就能回家了。 华离开桌案,离开营帐,抬头搜寻一番,没有看到自家星神的身影,更没有看到那耀眼的、指引仙舟行进方向的箭矢。 她想了想,猜测自家星神来到前线,估计是来邀请镜流成为「巡猎」令使? 具体的消息,还是等下属告诉她吧。 华返回营帐,过了一会儿,下属带着镜流来到了华的面前。 下属上前一步,告知「帝弓司命」降临后,摧毁了一颗被「丰饶」之力侵蚀的星球。 华没听到倏忽的名字,心下只觉得纳闷。 竟然只摧毁了一颗星球……看来「帝弓司命」刻意留了手。 华转念一想,断定星神此举是为了监护人。 监护人这回肯定是想要留活口,因此「帝弓司命」没有对正在逃亡的倏忽出手,只匆匆与镜流见了一面,摧毁一颗星球后,又离开了。 下属疯狂夸赞「帝弓司命」此次展露的神迹,同时又提到了自家星神选择的新任令使。 如华所想,「帝弓司命」确实选择了镜流担任自己的令使。 刨除镜流是监护人爱人的身份外,她还是一位出色的云骑。 对方是临危不惧、斩杀无数孽物的战士,不会为某个人舍弃手中的剑,更不会背弃加入云骑时的誓言。 华认为,任何优待,对于这位有着自己骄傲的剑首而言,都是对其能力的轻视和折辱。 诚然,镜流为仙舟作出不少贡献,但这些贡献,并不足以让「帝弓司命」侧目。 若是有朝一日,这位剑首得知她成为所信仰神明的令使,不是因为自己本身的能力,而是因为爱人时……会作何感想?会感到抵触吗? 华站起身,离开桌案,向前几步,与镜流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她开始夸赞对方的剑术,认可对方身为云骑为仙舟所付出的一切。 华就像是对待其他下属那般,夸赞、勉励着镜流。 最后,华轻笑一声: “其实,我不太擅长说这种话。” “那就用我先前说过的誓言,来作结尾吧。” 华微笑着,看向目光坚定的镜流。 她下意识想到了,禅真口中,那个她未曾见过的、意气风发的监护人。 那人曾经说出了类似的誓言,向众人发出承诺。 他放言:“此身不灭,誓言永存——” 只可惜,那人不是真正的神明,做不到“此身不灭”,无法让这句誓言“永存”。 但直至死前的那一刻,那人都遵守了承诺。 华自认,无法像监护人那样始终保持理性。 于是,在星海共同体的会议上,她更改了最后一句誓词,对众人承诺:“今日为始,至死方休——” 如今,华将自己说过的誓词稍作修改,以此来勉励这位身份过于特殊的下属。 她对镜流说:“我相信你——” “相信你会奉献自己的毕生精力,以维护仙舟的和平,以捍卫仙舟人的权益,并竭尽全力铲除星海中的孽物——” 但愿你是让他甘愿停留在此世的锚点,而不是让他走向毁灭的推手。 与此同时,因「帝弓司命」降临,而倍感振奋的云骑,不约而同地抬起头,长久地注视着远处的神迹。 那是被神力彻底摧毁的星球。 有幸见到「帝弓司命」展露神力的云骑,发自内心地惊叹着、赞颂着他们的神明。 营帐内的云骑,听到外界的吵闹声后,细细追问一番,得知「帝弓司命」现身,不由得仰天长叹一声。 怎么就错过了呢? 与其他云骑抱有相同想法的人,还有景元。 跑到丹枫营帐、又遇上应星的景元,发出一声叹息,惋惜道:“怎么就错过了呢?” 不满二十的骁卫转头看向丹枫和应星,试图得到安慰。 一龙一人很不走心地安慰了几句景元。 他们刚喝完营养液。 战场上条件艰苦,哪怕是丹枫再厌恶营养液的口感,也得硬着头皮喝。 好在办法总比困难多,龙尊左思右想,带上自己最爱的茶叶,来拯救被营养液摧残的味觉。 此刻,丹枫一手捏住宽大的袖口,一手拿着茶壶往品茗杯里倒茶。 龙尊和应星聊起仙舟流传已久的茶道。 丹枫扫了眼自己携带的、极为简陋的茶具,叹道: “可惜了,条件有限,只能这么泡了……这次带来的茶叶,本该用更好的茶具。” 景元扫了眼那不知传了多少代饮月君的古董盖碗,和两个做工精巧、足以拿去拍卖的品茗杯。 他被友人的豪气所震撼,但又转念一想,那可是龙尊啊! 饮月君在罗浮哪里需要亲自泡茶啊?龙尊只需要安静地坐着,听着侍者奏乐,看着茶艺师表演。 上战场时,饮月君只能带个盖碗和两个杯子……属实是委屈了。 景元在心里感慨一瞬,接着继续道:“那可是「帝弓司命」啊!” 奈何一龙一人对「帝弓司命」的态度,不似其他仙舟人那般狂热。 一个是亲眼见过「帝弓司命」砍孽物的饮月君,另一个是没有接受过仙舟教育的短生种。 他们都没能给出景元想要的回应。 丹枫神色放松,将另一个品茗杯倒满茶水,往应星的方向推去。 “仙舟有个说法,是茶满送客,以你我的关系,就不讲这些有的没的。” 多倒点茶水,拯救一下短生种友人的味觉。 应星一脸凝重地盯着丹枫随手推来的、不知道能买他几条命的茶杯,举起空空如也的营养液袋子,慎之又慎地开口: “要不你把茶倒这里面吧?” 丹枫一脸震惊,当即指责道:“暴殄天物!你可别糟蹋我的茶了,快喝!” 这是正常人能想出来的办法吗? 知不知道他的茶花了多少信用点啊! 竟然想用盛放过营养液的袋子,装茶水……应星你可真是个鬼才啊! 应星讪讪,小心翼翼地拿起杯子抿了一口。 丹枫双手环胸,语气平淡但隐隐带着自得:“味道如何?” 应星蹙着眉头欲言又止。 景元一瞅应星的表情,就知道对方没尝出什么门道,于是另起了一个话题:“说起来,师父最近心情很不好……” 应星这下不沉默了,他放下茶杯,摇头道: “看出来了,这才几天啊?光是在她手里报废的剑,就有几十把了……我总算是知道她为什么这回没用我锻造的那把支离……” 支离足有三千磅,日常维修、保养自是要用最为稀有的材料。 如今他们在战场上,哪里有条件啊? 丹枫抿了口茶,不紧不慢道:“我听闻前几日,镜流亲自收押了一名重犯……” 景元点了点头,叹道:“是啊,这位重犯很是配合,但唯独不能在其面前提到师父的名字,不然就会情绪失控……” 丹枫与应星对视一眼,心中达成一个共识。 谈恋爱的女人恐怖如斯! 尽管先前镜流也不会对孽物手下留情,给敌人留下心理阴影也是很常见的情况……但也不至于报废几十把剑吧?!你这多少带了点个人情绪吧?! 应星尝试着换位思考:“能理解,毕竟第一次谈恋爱——” 丹枫点头附和:“而且还是和二十岁的小孩儿……虽然这个年龄能结婚,不犯法……” 但是总感觉良心上过不去啊! 可那是他的友人镜流啊,虽然对方和恋人的年龄换算成短生种,一人一脚踏进棺材,另一人才七八岁……但那是他的友人啊! 哪怕是违法,他饮月君丹枫,也会全力支持镜流。 景元的表情逐渐凝固。 他来到战场上,让他暂时忽略了那残酷的事实。 应星,丹枫,你们俩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qWq 丹枫扫了眼景元,劝慰道: “换位思考,你想想你看过的话本子——” 龙尊顿了顿,他想到景元那博览群书的架势,不确定道: “你看的是追妻火葬场吧?” 景元:“……谁会看这种题材啊!” 丹枫忽略景元的话,继续道: “你师父就好比那好不容易追上心上人的男主角,结果转眼作者就让两人分别……能不生气吗?” 景元:丹枫,你说得很好,下次别说了。 光是想想那个对星神毫无敬意的羡鱼,成了女主角,景元就觉得头皮发麻。 丹枫灵机一动:“不如我们为镜流挑些话本子?送给她作参考?” 四人都没谈过恋爱,除了论坛上的东西……只能借助文学作品了。 景元很是为难:“啊?不合适吧?” 虽说他们五人关系亲密,但……送话本子是否太过界了? 丹枫一愣,摇头道: “你对仙舟的审查制度,是有什么误解吗?” “男女主角喝酒的情节,直接成了限制级,市面上所有两百岁以上才能看的话本子里,他们最亲密的举动,也不过是牵手。” 景元忍不住吐槽:“……二十岁能结婚,但是两百岁能看的话本子只有牵手这种情节……你们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吗?!” 丹枫心道,你这个问题,得问最初制定规则的前任元帅。 龙尊余光一扫,看到应星后,猛然想起对方先前似乎在他营帐里放了什么东西。 丹枫问:“你放在我营帐里的物件,是什么样的?我好让人看紧些。” 应星一听,立马把那价值十亿的木匣抱到丹枫眼前。 龙尊怔住了,想要开口询问应星,却听见营帐外云骑激动地喊着什么。 三人齐齐凝神,仔细辨别着他们的话语。 一人惊叹道:“不愧是剑首!竟然能获得「帝弓司命」的认可!” 丹枫:“……” 龙尊下意识转头,再次将目光落在应星抱着的木匣上。 ------------ 第165章 此物值万金 应星抱着的木匣,若是让外人来看,只会觉得此物与其他的木匣并无不同之处。 好巧不巧,刚好摆在有着无数奇珍异宝的丹枫面前。 他一眼就看出,木匣所用的材料,是星海中极为罕见的木料,是有市无价的珍品。 星海中最为顶尖的富豪,拿出再多信用点,也买不到。 龙尊只在至忠林,和某个星球的皇宫贵族手里见过。 在持明族尚未与仙舟结盟时,带着持明族四处迁徙的龙尊,来到某个星球,见到了专供帝王使用的木料。 彼时的龙尊不以为意,他们本就有着数不清的奇珍异宝,只匆匆看了一眼贵族手中带着的手串,就抛之脑后。 很快,他们再度启程奔赴星海,直至遇到罗浮的一位将军,这才获取了与仙舟联盟结盟的机会。 那时,仙舟名震星海,无数人趋之若鹜,妄图与联盟交好。 对比起能给仙舟带来利益的其他势力,持明族还远远不够格。 不知是何缘由,前任元帅答应了,与他们定下契约,并给出仙舟的十几条商街。最初定下契约的饮月君雨别,力排众议,说服龙师,用持明族蜕生转世的波月古海来封印「寿瘟祸迹」。 对整个持明族而言,这笔交易非常划算,族人们不必再受颠簸之苦。 对持明龙尊而言,那就更划算了,尽管他们来到仙舟之前,有着数不清的奇珍异宝,但谁会嫌钱多呢? 更何况那可是仙舟的商街啊,收入只会多不会少,从最初每年十亿巡镝,逐年递增,直至丹枫这一代,已经增长至一个令人瞠目的庞大数字。 在前任元帅还活着的时候,与仙舟交好的星球数不胜数。 数量有多么庞大呢?巡海游侠走到哪个星系,都能被奉为座上宾。 这些人主动将自己星球最为珍贵的宝物送上,有的是皇宫贵族的珍藏,还有的是有着几千年历史的古董。 仙舟收到的赠礼,足以在各个仙舟开设上千平的博物馆。 事实上,前任元帅确实也这么做了。 那人并不在乎自己拥有什么奇珍异宝,无论收到什么,都会让下属自行处理,接着让专人回赠礼物,有时是仙舟的工艺品,有时是帮助星球修路、盖学校。 其中某个星球,就送出了龙尊很早之前见过的特殊木料。 与龙尊先前见过的手串不同,仙舟联盟收到的是九棵需要十几人环抱,才能抱住的树。 前任元帅难得关注起收到的赠礼,在得知树木有着几千年树龄后,当即让专人研究这棵树,在确定不会对仙舟的环境产生影响后,只在自己的庭院中留了一棵,其余全让人种在了各个仙舟的至忠林。 其他星球在听闻此事后,争先恐后在星海中四处搜寻,只可惜,搜寻无果,时至今日,这种木料还是有市无价的珍品。 当丹枫看到这个木匣时,只想到了一个人,那就是现任元帅。 谁会冒着被云骑围殴的风险,跑到至忠林砍那棵古树,只为制成一个木匣? 只有与前任元帅关系匪浅的现任元帅,才能接触到这种木料。 在看到木匣时,丹枫很快有了推断,当他想要继续询问应星时,听到了镜流成为「帝弓司命」令使的消息。 看不出木匣材质的应星和景元,均是张大了嘴,齐齐惊叹出声,夸赞起镜流。 丹枫心不在焉地附和几声,目光继续落在应星的木匣上,接着回想起那张与前任元帅极为相似的脸。 他会是前任元帅吗? 龙尊状似不经意地问应星: “怎么?又得了什么了不得的锻造材料?” 应星下意识露出了为难的表情。 在友人面前,应星向来不设防,他有什么说什么,涉及工造司内部机密时,会简单明了地表示,不能说。 可是这一次,应星含糊其辞,既没有说是什么材料,也没有说是内部机密。 想想也是,若是工造司的内部机密,哪里会放到持明龙尊的营帐里呢? 丹枫只当没看到应星的表情,十分随意道: “应星,你到时候可别忘了拿走。” 应星下意识回道:“怎么可能!我把我落在战场上,都不可能把这个东西落下!” 闻言,丹枫心下了然。 看来,元帅给应星开出了丰厚的报酬。 可龙尊从未听闻过半点消息……对方专门避开众人,绕开朱明匠人,私下去找了应星? 究竟是何物,让元帅舍近求远,来找应星? 丹枫不动声色,垂下眼思考着这个问题。 景元看看友人视若珍宝的木匣,再看向应星,满脸疑惑。 应星后知后觉,左思右想正准备说些什么时,丹枫开口了。 龙尊十分自然地揭过这个话题: “你们说,如今有元帅、将军和镜流这三位令使,我们还需几日能回罗浮?” 景元和应星瞬间不纠结了,转而思考起丹枫的问题,接着给出自己的答案。 景元:“我赌半个月。” 应星:“没这么快吧?我赌一个月。” 两人谁也不服谁,当即要借着此事打赌。 景元叉腰,很是不服气,当即翻起了旧账,对应星说: “赌注就是你先前答应我的武器,你工图都画好了,怎么还没好啊?若是我赌赢了,你就不能再拖了——” 应星下意识低头看向手中的木匣,接着冷哼一声: “哼,若是我赌赢了,你就……罢了,暂时想不出来,到时候再说吧。” 见证两人赌局的丹枫轻笑一声,转头为应星出主意: “若是景元输了,就让他以后喊羡鱼师公吧。” 景元:“……” 丹枫,你在干什么啊丹枫! 景元的表情逐渐凝固。 应星与丹枫对视一眼,一人一龙齐齐忽略景元变幻莫测的表情。 应星笑出了声:“丹枫出的主意真不错啊,就这个了。” 景元:“……我和应星打赌,又和羡鱼有什么关系啊!换一个!” 景元不肯答应赌注,直至三人分别前,仍缠着应星让对方更改赌注。 丹枫目送两人离开,接着步入应星先前放置木匣的房间。 他细细打量着木匣,上面的纹路精美瑰丽,好似不是木料,倒像是金色的丝绸。 龙尊抬手,覆在木匣上,触感温润柔和,是世间难得一见的珍宝。 丹枫深知,心中的疑问,只需要打开木匣,就能获得答案。 但他与应星是友人,与现任元帅是上下级的关系,理应尊重他们的隐私,不该擅自翻动木匣。 龙尊陷入沉思。 现任元帅行事低调,也从不喜欢什么奢侈、贵重的物件。 那么,究竟是何物,会让对方违背自己的原则,选用最为珍贵、稀奇的木料制成匣子来放置呢? 为什么又要避开其他匠人,专门找上应星呢? 唯一的答案,就是此物与前任元帅有关。 匣中之物极为特殊,特殊到需要现任元帅避人耳目,找上应星这个短生种。 龙尊不再深究,他收回放置在木匣上的手。 那么,羡鱼会是那人的转世吗? 这个问题,在丹枫亲眼目睹对方喊镜流姐姐时,就已经有了答案。 这一次,龙尊迟疑了。 如果对方是前任元帅……那得是何等恐怖啊! 感性的那一面驱使着他想要回到波月古海,理性的那一面逼着他继续思考。 如果羡鱼是前任元帅的转世,那么,一切都说得通了。 对方与镜流关系特殊,因此只会将神力赐予仙舟元帅、将军们的「帝弓司命」,甘愿为其破例,选择镜流成为令使。 等等,他、景元和应星,怎么就给镜流了一份男追女的攻略啊?!关键是怎么还真追上了?!不愧是他! 同时,丹枫不由得对镜流生出敬意。 不愧是他的友人!不愧是镜流!还真追上了那人啊! 龙尊思绪杂乱,内心挣扎了好一会儿,接着强逼着自己继续思考正事。 第一个问题,如果羡鱼是前任元帅,那么他是否拥有前世的记忆呢? 这个问题的答案,需要丹枫去试探。 接着,就是第二个问题。 拥有全部记忆的前任元帅,是否……会重蹈覆辙再次奔赴死亡呢? 从过往饮月君记忆中,翻找出那人葬礼上的场景,丹枫认为,不会重蹈覆辙。 无论是现任元帅,还是那群下属,都不可能再次放任那人死亡,只会不择手段地保住对方的性命。 现在,龙尊需要找出第一个问题的答案。 丹枫打开玉兆,给留在罗浮的近侍发消息。 【把饮月君雨别的所有卷宗和旧物找来】 【调取太卜司羡鱼在丹鼎司的资料,将此事透露给龙师】 龙尊迟疑片刻,补发上与他最不对付的龙师的名字。 【三日后,让那位龙师再查一次】 这位龙师讲究颇多,最看不惯丹枫与短生种、狐人凑在一起。 龙尊一查,龙师肯定也跟着去调查。 无论是持明龙尊,还是龙师,都不会受到任何外力的阻碍。 他们会看到一份平平无奇、看不出任何问题的资料。 明面上,羡鱼只是普通卜者,如果因为有人在调查时,发现羡鱼的资料被封存,岂不是欲盖弥彰?明摆着写着此人有问题? 丹枫此举,不是想从资料上看出什么端倪,他只是在等。 等前任元帅的下属出手。 不出所料,两次调查,都没有看出任何问题。 羡鱼的资料十分详细,看似与其他仙舟人并无不同。 唯一不同的是对方的生日,那一天,「帝弓司命」亲临罗浮。 丹枫心下了然。 那么,对方是否拥有前世的记忆呢? 龙尊仔细翻找记忆,只能回想起前任元帅公式化的微笑。 丹枫暂时想不出独属于饮月君和前任元帅的记忆,只得让人严加看守自己的营帐。 他继续在战场上与孽物对战,等待罗浮近侍的消息。 得益于三位令使的存在,云骑在短短的一个月内,以摧枯拉朽之势击败敌军。 如今,他们只需要清理溃不成军、四散逃离的敌人,就能离开了。 这一次,它们逃到了与仙舟交好几千年的一颗星球上。 云骑反应迅速,代星球上的原住民处理掉了敌人。 其中,负责带队的镜流,收到了原住民赠送的礼物。 那是由橄榄枝和花朵编织而成的花环。 或许是因为这颗星球与仙舟来往密切,人人都能说上几句仙舟话。 原住民很是热情,表示送仙舟人花环是他们的习俗。 原住民讲起了之前与仙舟的渊源: “很早之前,我们的星球遇到了灾祸,是你们拯救了我们——” 镜流注视着手中的花环。 她之前送过一枝花,羡鱼很喜欢。 那么,花环呢?会喜欢吗? 镜流抬头,轻声问道:“若是想要编这顶花环,需要花多久时间?” 原住民见再次拯救了他们的英雄,对花环感兴趣,当即表示:“不需要花太长时间,一分钟就搞定了!” 镜流一听,微微颔首。 原住民立马找来橄榄枝和鲜花,势要帮助这位恩人编出最好看的花环。 只可惜,等到丹枫闲逛至镜流身边,这位剑首还是没能编出满意的花环。 镜流专心致志地盯着手中的橄榄枝,丝毫分不出心神搭理丹枫。 一旁的竹篮里,全是被镜流不小心折断的橄榄枝和鲜花。 丹枫心下无语。 镜流,你好歹是握力三千磅的剑首!你心里就没点数吗? 恋爱的女人恐怖如斯! 龙尊想着想着,想到了镜流的恋爱对象,感觉自己龙鳞都要炸开了。 他深呼吸几次控制心中的情绪,打开玉兆,刚好收到近侍发来的消息。 【龙尊大人,先前调查太卜司卜者的龙师,今早不慎摔倒,如今已经蜕生】 丹枫:“……” 这绝对是那人下属的手笔。 【这是雨别先前留给前任元帅的遗书,不知为何,一直没有送出去】 丹枫当机立断,回复近侍。 【打开,拍照发给我】 一旁的镜流不知折断了多少花枝,她逐渐掌握了诀窍,刻意放轻力道,两人屏气凝神,直至最后一朵花编进花环后,他们齐齐松了口气。 镜流小心翼翼地收好花环,余光一扫,就看见丹枫神色恍惚地拿着玉兆,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镜流挑了挑眉:“丹枫,你怎么了?” 丹枫看了一眼镜流,摇了摇头,拿着玉兆点开羡鱼的聊天界面,发过去一张照片。 那是他私库中珍藏许久的古董。 【千金不够作赔礼】 【此物值万金,你看如何?】 ------------ 第166章 你不仁别怪我不义 仙舟罗浮。 羡鱼收到丹枫发来的消息时,刚踏出太卜司的门槛,正准备早退,去见代他参加拍卖会的公司高管。 他自动忽略丹枫发来的古董照片,目光落在对方发来的文字上。 【千金不够作赔礼】 【此物值万金,你看如何?】 时隔千年的约定再次重提,换作是旁人,或许会为丹枫的话感到动容。 可羡鱼不是一般人。 他的第一反应是,丹枫知道了他的身份?是从何处得知的? 他最先想到的是自己的脸。 因为这张脸?因为这张,与真实世界、与前世没有任何区别的脸? 脑海中有关现世的记忆,会随着时间被他遗忘,性格同样会随之改变。 而独属于他自己的东西,似乎只有这张脸。 这是历经五千年来,他唯一剩下的、与现实世界有关的东西。 活了这么久,总要守住些东西吧? 就算是这张脸,可能会暴露他的身份,他也绝不会更改自己的容貌。 羡鱼垂下眼,思考该如何回复丹枫。 丹枫身份特殊,是镜流的友人。 镜流的年龄不容乐观,与对方同龄的仙舟人大部分已经堕入魔阴身。 尽管对羡鱼来说,魔阴身不是什么大问题,但镜流不一样,对方未必能扛得住。 羡鱼背包里的道具,能够延长对方的寿命,但他无法确定,仇视丰饶孽物的镜流,对长生是什么样的态度。 因此,他会竭尽全力,让镜流保持愉快的心情,延缓魔阴身的问题。 对于大多数人而言,除了衣食住行外,他们所追求的,不过是外人的称赞,以及实现自我价值。 镜流在成为云骑、夺得剑首头衔后,听过不少赞誉,至于自我价值?到了战场上,自然就实现了。 除此之外,镜流在意的就是友情和爱情了吧? 考虑到镜流和丹枫的关系,羡鱼不会和对方闹得太难看。 他决定将龙尊的这番话,归结为先前吃中毒的那顿火锅。 抛开事实不谈,那顿火锅,完全是持明族内部的问题。 归根结底,就是饮月君治下不严。 他这个普通卜者,无意间卷入持明族的阴谋,龙尊总得道歉吧?那他把龙尊这番话当作先前的赔礼,没毛病吧? 羡鱼敲打玉兆,回绝对方的礼物。 【是因为先前那顿火锅吗?龙尊大人已经代我付过药费了,太客气了,不必如此破费】 他放下玉兆,没走几步,就碰上了笑容满面的络腮胡高管。 络腮胡按照那位大人的要求,在各大拍卖场上,豪掷无数信用点,将对方喜欢的珠宝尽数拍下。 他借此机会赚得盆满钵满,一想到那足以让他躺平的抽成,走路都开始飘了。 公司高管考虑到这批珠宝太过贵重,特意斥巨资雇佣了十几个保镖,护送这批拍品。 直至抵达罗浮,才让保镖们离开。 开玩笑,这里可是仙舟诶!可是罗浮诶! 那人在的地方,怎么可能出问题呢? 络腮胡高管本想包下距离太卜司最近的餐厅,他提前询问前任元帅,被拒绝后,只得退而求其次,包下餐厅最大的包间。 络腮胡很是热情地带着羡鱼走进提前布置好的包间。 他提前把所有餐桌撤掉,替换为摆满珠宝收纳盒的长桌,和挂满了衣服的落地衣架。 长桌和衣架旁各站着一位西装革履的年轻人,两人见到羡鱼后微微颔首示意。 络腮胡解释道:“我特意只找来了两个人,您如果需要更改戒指尺码和珠宝款式的话,您尽管吩咐他,当然,您若是没有时间的话,找我——” “您先前跟我发过尺码和鞋码,但我想着,量身定制会更好一点……” 羡鱼:“……有心了。” 怪不得人家是高管呢。 他心情复杂站在原地,配合工作人员量尺码,接着目送对方推着落地衣架离开。 络腮胡补充道:“您放心,三天之内肯定给您改好——” 他上前几步,替羡鱼拉凳子。 羡鱼落座,对面工作人员戴着手套,小心翼翼地拿出其中一个盒子,打开向他展示他拍下的珠宝。 工作人员和公司高管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向羡鱼介绍珠宝的来历和落槌价。 羡鱼心不在焉地听着,偶尔会与说话的人对视,得到回应后,两人更起劲儿了。 他察觉到口袋里的玉兆,接连不断地震动着。 估摸着又是丹枫的消息。 两人齐心协力,将桌上的所有珠宝介绍了个遍。 工作人员笑着问:“先生,您的戒指,要改什么尺寸呢?” 闻言,络腮胡也一同朝着羡鱼看过来。 羡鱼努力回想先前和镜流牵手时的记忆。 手指尺寸……不知道啊。 他面不改色道:“不着急,以后再改也不迟。” 工作人员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掏出指围尺,表示此物会赠送给羡鱼,如果客户没有时间的话,可以自行测量。 一旁的络腮胡适时开口:“有的戒指不需要精准的尺码,您要不要考虑一下?” 工作人员十分配合地掏出平板,翻出图片,展示给羡鱼看。 络腮胡扫了一眼平板上的指尖戒,补充道: “这款不像您之前拍下的珠宝,没什么收藏价值,不保值。” 羡鱼不以为然:“不保值?这倒是无所谓,就这个吧,还有其他款式吗?” 送爱人礼物,哪里需要考虑保不保值? 如果镜流和他谈过一段时间恋爱,还需要考虑首饰是否保值……那他未免太没用了吧? 又不需要镜流变卖首饰度日。 羡鱼连仙舟人的满意度都要刷满,不允许他们过得不好,更何况自己的爱人呢? 哪怕是两人分手,他也绝不可能让对方沦落至此。 羡鱼一边想,一边盯着工作人员手中的平板。 在挑选完礼物后,络腮胡递上自己的平板,羡鱼一看,是菜单。 他随便点了一份,接着拿出玉兆。 丹枫发来了好多条消息。 羡鱼直接翻到最上面。 【医药费是镜流付的】 羡鱼:“……” 真有你的啊,丹枫! 他都中毒晕过去了,你们持明族竟然不赔医药费的吗?!竟然还要镜流付钱?! 羡鱼面无表情地继续向下看。 下面的消息,是半小时后发来的。 丹枫似乎是见羡鱼不搭理他,又开始提起先前的约定。 【想来你不缺奇珍异宝,既然如此,我就直接赔你千金,外加万两金】 【我让族人给你送过去】 【你今日不答应,明日就再加万两金】 羡鱼:“…………” 你有这功夫,怎么不把他医药费付了?真就是卜者不如前任元帅呗? 羡鱼想起丹枫那和他前世极为相似的精神状态。 他真是搞不懂丹枫的脑回路。 羡鱼陷入沉思,仔细琢磨了一下,推断医药费是镜流主动付的。 饮月君不差这笔医药费,估计是想要助攻两人,以为镜流会借着这笔钱,让羡鱼欠下人情。 一欠人情,两人就会频繁来往。 只可惜,镜流鲜少会强调自己付出。 例如先前从战场上带来的那枝花,镜流从未提过自己是如何不易。 要不是丹枫今日说起这件事,羡鱼还真不知道内情,只以为是持明族付的。 正当羡鱼琢磨着如何回复消息时,络腮胡推着餐车回来了。 络腮胡为羡鱼端上饭菜后,开始聊起他特意打听到的最新消息: “听闻云骑得胜,即将返回罗浮,期间「巡猎」……哦不,「帝弓司命」亲临战阵,破例选择罗浮剑首成为祂的令使——” 羡鱼:“……” 他感觉这顿饭都不香了。 尽管羡鱼早已在太卜司得知此事,但公司高管的话,提醒了他。 等镜流回来了,他是不是还得扮演岚的忠实信徒?和其他仙舟人一样赞扬「帝弓司命」? 羡鱼心情复杂,当即找了个其他的话题。 他把自己与丹枫的问题,润色一番,转述给络腮胡听: “我有一个朋友,他恋人的朋友,不知为何,开始刁难他……” 络腮胡一听前几个字,心下了然。 这个朋友,肯定是这位大人自己! 他听着听着,察觉到了问题。 竟然有人敢撬大人的墙角?拖下去处理掉! 什么?大人现在只是普通的卜者?那他绝不允许任何人破坏大人的幸福! 络腮胡眼睛一眯,掷地有声:“此人所图不小啊!” 羡鱼:“……什么?” 络腮胡:“肯定是想抢您……您朋友的恋人啊!下一步就该开始向您朋友的恋人告状了!” 公司高管声情并茂,从自己目睹过的豪门恩怨,聊到职场风云。 最后,他语气笃定地得出结论: “这肯定是个段位极高的茶艺大师!” 羡鱼没把络腮胡的话当真。 异性朋友之间的关系,最纯粹的就是,双方谁也看不上谁。 丹枫不可能喜欢镜流。 再说了,羡鱼自己精神状态,可比丹枫稳定多了,镜流怎么可能会看上饮月君? 但络腮胡的话,再次提醒了羡鱼。 必须要让丹枫对自己前世的事守口如瓶。 紧接着,羡鱼听见络腮胡话锋一转,震声道: “您的朋友必须先下手为强!直接把问题抛给他的恋人!要是恋人解决不了,那就说明两人大有问题!” 羡鱼只把第一句“先下手为强”听了进去。 他若有所思:“你说得对。” 行动力十足的饮月君,恐怕已经让族人收拾好金子,正往他家里赶。 以龙尊动辄十几位侍从的阵仗来看……恐怕隔日就会传出消息。 要是镜流回到罗浮,听闻此事,肯定会觉得纳闷。 为什么她的友人,会给自己的爱人送上如此丰厚的重礼呢? 与其让镜流从别人口中听到传闻,倒不如让羡鱼提前告诉对方。 他打开玉兆,删掉可能会暴露他身份的消息,再截图转发给镜流。 对着爱人,羡鱼没有撒谎,完全没有添油加醋。 【我还以为上次的药费,是饮月君付的】 【中毒而已,不必让饮月君如此破费】 【我与他不熟,就劳烦你来代我转达了】 战场上,小心翼翼把花环带回营帐的镜流,看到消息后,表情逐渐凝固。 羡鱼为什么会知道药费是她付的? 中毒一事因她而起,本就该由她来支付,因此,她没有告诉羡鱼,觉得没有说的必要。 等等,什么叫中毒而已?不必饮月君破费? 镜流点开羡鱼发来他与丹枫的聊天截图,心中陡然生出怒火。 【丹枫:我让族人给你送过去】 【丹枫:你今日不答应,明日就再加万两金】 丹枫,你这种语气,哪里是和羡鱼商量? 你是在赔礼,还是在拿龙尊的身份压人?拿钱砸人? 镜流连忙回复消息安抚爱人,接着她找上丹枫,冷声质问友人。 劈头盖脸被镜流一顿怼的丹枫:“……” 龙尊僵着脸,等友人发完火离开后,掏出玉兆。 他神情恍惚,盯着他和羡鱼的聊天界面。 元帅,你变了,你之前不是这样的!仙舟每次有什么事,你明明是冲在最前面的人啊! 这回你竟然躲在女人身后!让镜流替你解决问题?! 你不仁,别怪我不义。 既然如此,他只能使用雨别在信中留下的方法了。 丹枫冷笑一声,掏出玉兆,开始复制他先前耗费重金,购置的书——《仙舟联盟与无冕帝王同行的5000年》。 市面上,唯有丹枫手里这一本,其余的全都在太卜司的书库中。 这本书极为特殊,先前提起前任元帅的卷宗尽数被封存,唯有这一本没有被封存。 丹枫爱看各式各样的书籍,若不是他财大气粗,恐怕也买不到这本书。 【他,仙舟元帅,全宇宙最强的男人,终结虫灾与帝皇战争,让星海为之震颤】 【整个宇宙,关注着他下达的每一条指令】 【为了搞清楚仙舟元帅的想法,他们组建团队,召集高智商人才,仔细推敲对方的真实意图,却始终没有任何头绪】 【这,就是仙舟元帅】 发完这些消息后,丹枫硬着头皮,开始回想雨别笔下的仙舟元帅,继续给羡鱼发消息。 【仙舟元帅明面上是杀伐果决,从不出错的神明】 【但他其实是个很纯粹的人,眼神是不会骗人的,他的眼神澄澈如稚子】 【有时,也盛满了无人能理解的悲伤和孤寂】 果不其然,不肯回复丹枫消息的羡鱼,这一次有了反应。 【羡鱼:……】 ------------ 第167章 天生绿茶圣体× 回到家后,羡鱼再次收到丹枫的消息轰炸。 他没有理会,一边把尺玉抱过来一顿揉,一边盯着和镜流的聊天界面。 最初,镜流在收到自己发过去的消息后,一连发了好几个猫咪表情包,什么猫咪比心,猫咪贴贴。 过了好一会儿,镜流又发来了消息。 【镜流:我找过丹枫了,你不必在意他的话】 【镜流:猫咪比心.ipg】 羡鱼陷入沉思。 他给镜流转发丹枫的聊天记录,就是想提前打个预防针。 省得丹枫搞出的动静太大,等镜流回来后察觉到问题。 可是,为什么镜流要去找丹枫?为什么劝他不要在意丹枫的话? 是他的措辞有什么问题吗? 羡鱼仔细看了看自己发过去的消息。 他特意将丹枫称为饮月君。 表明态度不愿让爱人的友人破费。 他甚至还考虑到自己与饮月君明面上并不熟悉,专门让镜流代为转达。 怎么看都觉得没毛病啊! 完全没有脱离自己这个普通卜者的人设。 哪怕是星海中最擅长表演的演员,都得夸他羡鱼一句演技超群。 羡鱼想不出自己有什么破绽,在他愣神的这一阵儿,镜流再次发来消息。 【镜流:什么叫中毒而已?猫咪揍人.ipg】 羡鱼刚开始只觉得纳闷。 没毛病啊,中毒对他来说,确实只是一件小事。 羡鱼瞬间明白了问题所在。 他在没有获得前世记忆时,遇到霸凌者故意走向无人的角落,成为卜者后沉迷摸鱼,只想宅在家里,除了上班绝不出门。 明面上是社恐,实则是不想和其他人产生牵绊,因此,很少有人能看穿他的本质。 等得知自己的过往,以往的种种特质,似乎都有了解释。 为什么在身处险境时,朝着没人的地方走? 第一个原因,羡鱼有能力解决问题。 第二个原因,他感受过下属曾体会过的死法,被人用剑捅了个对穿。 他受过许多次伤,因此不会在意自己是否会遇到危险。 为什么喜欢摸鱼? 因为连着几千年不眠不休,再次转世后,他已经很疲惫了。 为什么喜欢宅在家里? 因为在几千年里,公务繁忙,外加上妄图杀掉他的敌人太多,他不想因为自己的缘故,从而让刺客误伤到其他人。 羡鱼几乎没出过门,只待在府邸里。 如今,羡鱼只是普通卜者,不需要有太多顾虑,但几千年里养成的很多特质,早已成了本能。 按照他现在的身份,来推算过往二十年的种种经历…… 二十年里既没上过战场,又没遇到什么生死仇敌,称得上一句平安顺遂。 这样的他,根本不可能说出“中毒而已”,这种轻描淡写的话。 那他该做出什么反应? 羡鱼想不出正常人会作何反应,只好努力回想。 他脑海中,与正常人有关的信息,只有他先前问过策士长的那个问题。 羡鱼曾经问策士长:“正常人在子女失踪时,会做些什么呢?” 策士长说:“会哭。” 可是,中毒怎么能和子女失踪相提并论呢? 羡鱼忍不住叹气,当一个正常人好难啊! 他低头一看,玉兆上,镜流再次发来猫咪揍人的表情包,似乎是在等他给出解释。 羡鱼缓缓看向尺玉。 不到饭点绝不出现的心机猫咪,正露出柔软的肚皮,朝着羡鱼喵喵叫,试图用撒娇的方式换取猫粮。 可惜,他买的猫粮和罐头可不是白吃的!就决定是你了! 羡鱼一把揪住尺玉,拿起玉兆和猫咪连拍好几张合影,接着打字控诉。 【尺玉真的该减肥了,每天早上都跳到我身上,感觉肋骨都要断了】 镜流没有再追究羡鱼之前的那句话,转而替尺玉说话。 【镜流:看起来不胖】 羡鱼恨铁不成钢。 这都吃成什么样了?都成半挂了!镜流,你对尺玉的滤镜未免太厚了吧! 他接着继续打字。 【真的好重,胸口上都是她压出来的猫爪印,下次我拍给你看】 看到证据,镜流总能摘下滤镜了吧? 这一回,镜流不知为何,等了好一会儿才回复。 【镜流:好】 羡鱼无论是面对星神,还是下属,他都态度坦荡,不爱说谎,不屑于说谎。 面对阿哈,他说杀星神就杀星神。 面对策士长,他准备杀对方时,也把话说得明明白白。 因此,羡鱼更不会对爱人说谎。 除了隐瞒自己的过往,他有什么说什么,至于原因嘛,有两个。 一是能避免话本子中,男女主因为没长嘴而产生的误会和矛盾。 二是镜流年龄比他小得多,他总要多主动些,包容对方。 杀神、杀人尚且能说出口,更别提其他的话了。 当然,喊姐姐除外。 羡鱼很是直白地表露自己的想法,给镜流发消息。 【剑首大人好忙啊,好不容易能和你聊天,结果却在聊尺玉】 【你只想尺玉吗?】 玉兆那头的镜流,瞬间明白了羡鱼尚未说完的半句话。 羡鱼是想说,你只想尺玉,不想我吗? 对方在外人面前永远温柔、沉稳,好似发生什么事情,都不会让他动怒。 只有在镜流面前,才会展露出另一面。 这是……在向自己撒娇吗? 镜流缓缓放下玉兆,抬手捂住自己的脸。 她清晰地感受到,遮掩住的脸颊逐渐变得滚烫。 脑海中,只剩下一个念头——真想快点回罗浮。 很快,理智回笼。 她暂时还不能回去,需要继续带领云骑处理后续的一系列事务。 镜流想,还好自己不是罗浮将军。 不然遇上羡鱼,那可怎么办呢? 她要是当了将军,那罗浮的未来,可真是一眼就看到头了。 镜流一时间忘了对方恶劣的那一面,她深吸一口气,放下捂着脸的手,打字否认羡鱼的话。 【不是】 【不只是想尺玉】 话说到这份上,羡鱼总能明白她的意思了吧? 怎料对方得寸进尺,继续追问镜流。 【那你还想谁啊?猫咪问号.ipg】 镜流垂下眼,她盯着聊天界面,直至羡鱼再次发来消息时,这才打字回复。 【你】 紧接着,镜流又补发了一条消息。 【临时有事,先不聊了】 羡鱼又发来几张猫咪落泪的表情包。 这一次,镜流没有再回。 不能再继续聊下去了。 她是云骑,不能在此刻沉溺于情爱。 镜流深吸一口气,站起身,离开营帐,试图用外界的冷风,来降低脸颊滚烫的温度。 她突然想起前几日擒获那名重犯。 闲来无事,去找同僚吧,去问问是否需要帮忙审问重犯。 镜流心下有了主意,她果断调转方向,朝着犯人所在的位置走去。 路上,她刚好碰上了元帅。 元帅正冷着一张脸,十分专注地盯着玉兆。 估计是在处理极为重要的事务? 镜流猜测着,和其他同僚一样,没有贸然上前打扰元帅。 殊不知,外人眼中正在处理工作的华,内心崩溃极了。 聊天界面里,监护人尽数将龙尊发给他的消息,转发给了华。 华:“……” 饮月君你在说什么? 你说眼神澄澈如稚子的人是谁?是监护人? 华太了解监护人了。 她一眼就看穿了监护人转发这些消息的用意。 对方安慰人时,只会用惹人生气的方式转移注意力。 监护人发来这些消息……自然是想要多拉一个人下水,让人体会一下他的感受。 要不是监护人没有策士长的联系方式,恐怕也得转发给策士长吧? 华很快想到了回击的方式。 你想在饮月君面前,继续扮演太卜司的卜者,但可惜,龙尊已经找到了最有力的证据。 她敲打玉兆,无情地将实情告诉给监护人。 【有一位龙师不慎摔倒,如今已经蜕生了】 羡鱼:“……” 羡鱼一听这毫无破绽的死因,瞬间明白了自己为何会暴露身份。 不是因为他的脸,是因为他的下属。 合着是他的下属出手了啊! 羡鱼对下属生不出任何怨怼,下意识把矛头转向丹枫。 退一万步讲,你饮月君就没有错吗? 他现如今只是个普通卜者,拉拢他,对持明族而言没有任何益处。 你在他当元帅的时候不提,现在拿着上千年前的约定,找他做什么? 羡鱼翻出先前丹鼎司为太卜司出的心理测试题,转发给丹枫。 赶紧看看脑子吧!看看龙尊都疯成什么样了? 丹枫再次发来消息,没有回复羡鱼那指向性极强、只差撕破脸说他有病的心理测试。 【丹枫:你的性格,和雨别说的一样】 【丹枫:他为你留了一封信,还有好几坛酒,你还要吗?】 羡鱼缓慢地眨了下眼,转身把窝在他身边喵喵叫的猫咪,一把抱在怀里。 雨别为他留了信? 那所有问题都迎刃而解了。 丹枫没有对他撒谎,毕竟他如今只是普通卜者,于持明族而言无利可图。 更何况,那可是心高气傲的饮月君,更不可能对他撒谎了。 【丹枫:他一早备好了礼,想要为你赔罪,你一日不收,我就每日再加万两】 羡鱼扫了眼这条最新的消息,专心致志地捏猫咪肉垫。 直至猫咪开始挣扎,一个猪突猛进逃走后,羡鱼这才拿起玉兆,回复丹枫。 【龙尊赠礼,有我这个卜者拒绝的余地吗?】 玉兆对面的丹枫,似乎一直在等他的消息,很快给出了回应。 【丹枫:今日我不是持明龙尊,只是想代前生,向友人赔罪的普通人罢了】 【丹枫:于我而言,元帅也好,卜者也罢,只要是你来,我定扫榻相迎】 羡鱼看着玉兆上的消息,暂时想不明白为何丹枫会说出这番话。 难不成,雨别在信里写了什么了不得的话?以至于让隔了不知多少代的丹枫,如此执着? 他发散着思维,想起雨别也曾对他说过同样的话。 雨别曾说:“若是你来,我定扫榻相迎。” 明明不是同一条龙,却隔着漫长的岁月,给出了同样的回答。 羡鱼认为,自己没必要在丹枫面前遮掩身份。 下属一出手,已经把他的身份捶死了。 而且丹枫身份特殊,是镜流的友人。 话本子中,男女主角吵架,两人身边的朋友,不是劝和就是劝分。 他总不能让丹枫成为劝分的那一个吧?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重要原因,那就是没有军师,没有人能陪他聊天。 先前羡鱼能和景元聊天,如今他和镜流恋爱,再找景元讨论恋爱问题就不合适了。 他细数一下知道他身份的人,华,岚,还有阿哈。 唯一靠谱的正常人就是华。 可华是小辈,羡鱼心里有很多话,没办法和小辈说。 他拉不下脸,和华讨论这些问题。 羡鱼抗压几千年,如今想找个知情人,陪着聊天不过分吧? 现如今,饮月君丹枫知道了他的身份,四舍五入也算是同辈吧? 当然,其中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那就是羡鱼不知道该如何正确地对待爱人。 最简单的就是,去参考论坛上的做法,但他太有钱了,那么论坛上的经验就没有了参考的价值。 就好比亿万富翁谈恋爱,难道还要仿照其他人送奶茶、送甜点的恋爱方式吗? 现在,眼前有一个同样富有、但行事浮夸的丹枫。 哪怕是羡鱼觉得浮夸的想法,只要一问丹枫,就立马不觉得浮夸了。 他完全可以询问丹枫的意见。 到时候,龙尊出一个主意,他就能排除一个错误选项。 至于丹枫那岌岌可危的精神状态…… 羡鱼认为,有他在,丹枫肯定能恢复如初。 他越看这个军师越觉得满意,当即把先前惹镜流生气的聊天记录发给丹枫。 【正常人中毒该怎么说?】 【丹枫:……】 【丹枫:原来如此】 【丹枫:原来是因为你啊:)】 丹枫瞅着对方发来的截图,目光落在其中一句话上,久久不能回神。 龙尊感觉自己鳞片都快炸开了。 什么叫中毒而已?!什么叫不必让饮月君如此破费?! 丹枫总算是知道镜流为什么会骂他了。 原来不是因为他!是因为元帅你啊!你可真会说话啊! ------------ 第168章 与君重逢 单看这句话,丹枫还以为是什么话本子里的台词。 就像是,阻碍男女主感情的绿茶女配。 结果再一看,是前任元帅自己亲口说出的话…… 丹枫想,幸亏自己没把龙尾变出来。 不然立马炸鳞了好吗! 前任元帅要是绿茶女配……等等,那人肯定不是配角是主角啊! 那他丹枫是什么?阻碍对方和男主角镜流修成正果的反派角色吗?! 丹枫心中思绪万千,回想起了雨别的那封未送出的信。 那封信中,有三张信纸。 一张是留给前任元帅的,另外两张是留给「饮月君」的。 丹枫最先看了雨别给前任元帅的信。 信上只写了一段话。 丹枫接着去看对方留给「饮月君」的信。 信上仔仔细细地写下他与前任元帅的种种过往。 雨别说,在与仙舟联盟正式结盟前,他避开族人,来到罗浮的街巷。 因为他觉得,对方下属们再吹得天花乱坠,也抵不过民众们给出的评价。 雨别没有想到,以杀伐果决扬名星海的仙舟元帅,竟然会让下属,事无巨细地满足仙舟人的要求。 他见过许多掌权者,唯独没有见过前任元帅这种人。 更让雨别感到惊讶的是,对方竟然会因为小辈的告白,被吓得从曜青跑到罗浮。 对方是值得托付信任的盟友,亦是值得交好的友人。 雨别如此想着,与前任元帅定下许多约定。 只要对方来罗浮,必定扫榻相迎。 与对方一同酿酒,哪怕是外人拿千金来换,他也不换。 只可惜,雨别和前任元帅,谁也没喝上那口酒。 雨别履行盟约,镇压建木。 前任元帅奔赴前线,强迫着其他势力出兵,要求他们和仙舟一起清理宇宙中的虫灾和智械。 这一决定,让除仙舟人之外的所有人,感到不可置信。 跟你们仙舟又有什么关系?跟我们又有什么关系?怎么非要帮着其他星球对抗灾祸? 雨别却不觉得惊讶,他在信中对自己的转世说:元帅就是那样的人啊。 对方是很纯粹的人,眼神澄澈如稚子,只要他觉得是正确的事,无论有多么地艰难,多么地不可思议,对方都会去做。 对于这一点,丹枫同样没有异议。 在历代饮月君的记忆中,前任元帅确实是这么做的。 几千年里,对方从未变过,始终站在持明龙尊的立场上,帮助着他们。 雨别在信中说,元帅做到了。 这是多么不可思议的一件事啊,那人将立场和信仰各不相同的人们,聚集在一起,一同对抗灾祸,最终以历史上最低的伤亡率,结束了战争。 只可惜,雨别等不到了,他要失约了。 雨别太了解他的这位友人了。 外人当那人是神,可他又不是真正的神明,仍有着感性的一面,只是他早已习惯了压抑自己的真实感受,宛如不知疲倦的机器一般,实现仙舟人的所有愿望。 雨别无法将这封信亲自交到元帅手中,这样一来,对方有可能会质疑这封信的真伪,会怀疑是否是龙师刻意伪造的。 一人是仙舟元帅,另一人是持明龙尊,双方立场相同,但又不同。 元帅公私分明,哪怕是雨别也不例外,两人私下交谈时,绝不会聊起公事。 雨别清楚的知道,元帅有着感性的那一面,如果是自己开口……对方绝对会照顾持明一族。 可是,元帅和仙舟,已经给持明族很多东西了。 他不愿自己的友人为难。 因此,雨别没有在给元帅的信中提起持明族,只是代自己的转世,向元帅发出邀约。 他又特意为自己的转世写了一封信,这样一来,「饮月君」就能打消元帅的顾虑,看到这封信。 雨别说,若是换作任何一位饮月君,能有幸与对方作战,想必会像其他云骑一样,向元帅宣誓效忠。 他的转世不需要成为对方的下属,成为友人就足够了。 神的意志永存不灭,可是人呢? 他愿自己的友人,能够不必压抑自己。 但又怕友人的感性压过理性,担忧对方会有一天精神崩溃,担忧对方走向所有人都不愿看到的终局。 雨别无法阻拦,那么,就交给他的转世吧。 那位与前任元帅订下盟约的龙尊,在结尾处话锋一转,说: “元帅曾承诺,他会解决「寿瘟祸迹」,龙尊们不必死守在一处,我自然是信他的。” “我无法履行与友人的约定,那便交由我的转世,若有违逆,那就永生永世履行与仙舟的盟约,永守建木。” 只可惜,这封信没能寄到雨别友人,和「饮月君」的手中。 和雨别猜测的一样,他的友人,真的走向了所有人都不愿看到的终局。 丹枫没有在意雨别那句称不上诅咒的诅咒。 守望建木,本就是饮月君的责任。 至于前任元帅说不会让他们死守一处…… 或许曾经是有效的吧,无论是雨别,还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宛如神明、接近永生的那个人,真的死去了,更无从履行这份承诺了。 好在,前任元帅再次转世,直至今日,这封写满了对友人祝愿的信件,才被丹枫看到。 雨别笔下的星海暴君,颠覆了丹枫的认知,看得他神情恍惚。 除了雨别与前任元帅的过往,信中还留了下和那人交朋友的正确方式。 什么叫元帅眼神如稚子? 什么叫不擅长拒绝别人好意?经不住夸啊? 换作是其他人,丹枫自然不会大费周章,甚至远在前线,仍然让族人代他搜寻资料。 但凡换一个人……丹枫都不可能如此费心。 原因有四,其一是此人值得他花费心思结识。 其二,对方是镜流的爱人。 那人身份和精神状态都太过特殊…… 丹枫总要为自己的友人多考虑考虑,拉近关系后,好弄清楚对方的真实想法。 其三,是因为丹枫自己。 龙尊与龙师矛盾颇深,偶尔他会在脑海中闪过一些极端的念头。 要是能和前任元帅交好,询问对方的意见,那丹枫就不愁了。 丹枫一问,就立马不觉得自己极端了。 毕竟论极端,谁能比前任元帅极端? 最后,是因为龙尊与仙舟元帅关系紧密。 历代龙尊与龙师针锋相对,互相制衡。 持明族太过特殊,需要时间蜕生转世,龙尊也不例外,在此期间,族内事务由龙师代为处理。 等到龙尊年岁渐长,拥有处理事务的能力后,又要开始与龙师抗衡。 为了更好地稳定仙舟的局势,接连两任元帅,都是龙尊们的最佳盟友。 思及种种,丹枫接连不断地给前任元帅发消息,果不其然,雨别说对了。 对方还真经不住夸啊! 可是,雨别,你怎么就没说前任元帅那糟糕透顶的表达能力啊?! 一句话,让丹枫幻视话本子中的绿茶女配。 龙尊开始回想元帅的种种事迹。 什么肠子掉出来,还会面不改色塞回去,继续写文件。 什么胸口被捅个对穿,隔天又开始007批文件。 这样一看,元帅说的是实话啊。 对元帅来说,中毒可不就是一件小事吗? 丹枫暂时没有心思去追究导致自己被骂的罪魁祸首。 他越想越火大。 丹枫身为医者,最见不得这种不遵医嘱的病人!元帅这性子……得气死多少个丹鼎司司鼎啊?! 怪不得元帅遇到刺杀后,身边总会有一个泪流满面的医者! 劝又劝不动,骂又骂不得……换谁谁不崩溃? 以往丹枫遇到这种病人,都恨不得用龙尾狠狠抽他们! 要是元帅的话……丹枫还真抽不了。 那是能集结宇宙各方势力,让星际和平公司做赔本生意,以最小的损失终结战争,废除奴隶制的神人。 以人之身创造神迹。 只要元帅在,哪怕是众神陨落、其他文明相继消失,仙舟也不会出现任何问题。 只要你与仙舟交好,那你永远可以相信元帅。 对方现在只是个普通卜者,和镜流关系匪浅…… 丹枫很快想好了反击这位卜者的最佳方案。 他可是龙尊,可是饮月君啊!怎么能平白无故被人骂一顿! 前任元帅顾及着他与镜流的关系,不可能对他做些什么,他大可以随意些。 要是前任元帅再不遵医嘱,他就让镜流出手! 丹枫怒气渐消,自动忽略羡鱼追问的话,开始出馊主意。 【丹鼎司中毒的患者会哭】 羡鱼单知道丹枫精神状态不稳定,但没想到会癫成这个样子啊?! 他将信将疑。 丹枫是丹鼎司司鼎,诊治过无数伤者……但怎么感觉这话不可信呢? 他一边觉得丹枫是在乱说话,一边又怀疑对方是精神有问题。 羡鱼没有继续纠结,忽略丹枫的回答,转而又起了一个话题。 【我打算送她芍药,你觉得送几朵合适?】 【丹枫:是从古籍中看到的吗?】 羡鱼给出了肯定的答复。 虽说两人已经开始恋爱,但该有的流程一个都不能少。 羡鱼不想委屈镜流。 他打算再为自己的爱人补一个告白,再附赠上他委托应星打的三根簪子,以及购置的、不需要准确尺寸的戒指。 【丹枫:古人的芍与约同音,是定情之花,最少也得一万朵吧】 羡鱼瞬间得出正确答案。 懂了,最多只能送一千朵。 紧接着,丹枫发来消息。 【丹枫:你打算何时把真相告诉她?】 【丹枫:是我多言了,想必元帅一定有自己的计划】 【丹枫:以元帅的品行,肯定不会骗镜流】 羡鱼沉默一瞬,向丹枫给出承诺。 【我不会对她撒谎】 接着,羡鱼话锋一转。 【他说会在行云布雨时掉落海鲜】 【还说要给我看原形】 【哦,还有尾巴,他说要把尾巴变出来】 【饮月君,等你回罗浮,可别忘了这三件事】 丹枫:“……” 雨别没提过啊! 掉落海鲜暂且不说,怎么雨别还答应给元帅看原型和尾巴啊?! 龙尊不可置信地翻出那封信,左看右看,还是没能在信中找到这三个约定。 他忍辱负重地打字。 【丹枫:要不还是给你百万两黄金吧?】 羡鱼没有为难丹枫。 【把信送来】 【说是千两,那就千两】 很快,羡鱼拿到了持明族人送来的信,和约定好的千两金。 看信封使用的纸张,似乎是不久之前新换的。 里面放着薄薄的一张纸,上面只写了一段话。 【古有高山流水遇知音,只可惜你我都不善琴艺,不能效仿伯牙子期,好在族内有精通琴艺之人,若是「饮月君」相邀,若是你刚好得空,便来罗浮听上一曲,如何?】 羡鱼盯着手中的信纸。 雨别在蜕生前,没有在信中提及自己的族人。 对方完全可以凭借两人的旧情,为持明族再谋些利益。 雨别只是代自己的转世,提前向他发出邀约。 可是为何只写了这短短的一段话呢? 雨别认为,饮月君与元帅会在百年后,一同赴约。 是初遇,亦是重逢。 或许雨别本人也没有想到,自己留下的这封信,会在几千年后,才送到羡鱼面前。 羡鱼垂下眼,把这张纸塞回信封。 他想起背包里的子母河水。 按理说,他在离开前,一定会处理好所有的潜在问题。 如果最初没有拿出这个道具,是因为考虑到持明族没有完全融入仙舟,担忧仙舟人与持明族人产生矛盾的话…… 那么在几千年里,也足够他们融入其中了。 可是持明族的繁衍问题,为何现在还没有解决? 羡鱼心中生出一个猜测。 是……因为那些研究员吗? 为了证实这个猜测,他给华打了通电话。 隔着玉兆,羡鱼无法从对方的表情来判断真假,只能退而求其次,从说话的语气中辨别。 华的语气没有任何问题,对他说: “自那件事之后……多个领域倒退上百年,仙舟很多项目被迫终止,无人能接手那个项目。” 羡鱼没有再继续讨论这个话题,询问华何时能结束这场战争。 华的语气多了几分无奈: “快了,没几天了,原定耗时一年,我特意来到前线,就是想着三个月内结束,接着又有「帝弓司命」出手……一个月,已经够快了……” 羡鱼又与华闲聊几句,很快挂了电话。 他向镜流索要了宅邸的密码,准备提前为对方布置惊喜。 如华所说的一样,羡鱼又等了几天,果真等到了云骑归来。 他戴着镜流赠予他的那双手套,和一枝芍药,总算等到了他的爱人。 镜流看到羡鱼手中的花后,愣住了。 她勾起一抹笑,说:“好巧。” 镜流刻意放轻力道,用素白的手,小心翼翼地拿出那顶自己亲手编织而成的花环。 她双手捧着花环,抬高手臂,见羡鱼愣在原地,仍站得笔直。 镜流挑了挑眉:“怎么,不喜欢吗?” 羡鱼微微俯身,好让镜流替他戴上这顶花环。 他注视着爱人的那双红瞳,摇头轻笑: “怎么会呢?我很喜欢。” ------------ 第169章 你要当将军吗 镜流以往总是戴着手套,这一次,不知为何将手套摘了下来。 她抬手为羡鱼调整着头顶的花环,轻声道:“你喜欢就好。” 羡鱼把手里的芍药递给镜流,与爱人并肩而行,听对方讲述这顶花环的来历。 羡鱼十分自然地握住镜流的手,不知为何,对方僵硬一瞬。 他心下茫然,想起之前看过的攻略。 论坛上说过,牵手、亲吻要提前询问……是每一次都要问吗? 羡鱼侧头看向镜流,轻声问道:“可以吗?” 镜流垂下眼,扫了眼两人交握的手。 她没有回答这个问题,用力回握,与羡鱼十指相扣,继续说起她带来的花环。 此次云骑抵达的这颗星球,有着一个习俗。 这个习俗,要追溯到很早之前。 在虫灾和「帝皇战争」尚未终结之时,灾祸降临了这个星球。 人们从未放弃,他们奋起反抗,竭尽全力保护自己的家人,可他们的血肉之躯,哪里能比得过不断繁衍的虫子,和由钢铁铸造而成的智械呢? 好在仙舟联盟出手了,仙舟人和星际和平公司让那颗被灾祸夺取生机的星球,再次活了过来。 人们左思右想,不知道该如何报答拯救他们的英雄。 在灾祸降临时,他们所拥有的一切,早已被摧毁,能拿得出手的东西,恐怕只有枯萎的花朵。 他们小心翼翼地送上这份礼物,好在,拯救他们的英雄没有拒绝。 直至万物复苏,人们又为这个特殊的花环,加上了橄榄枝,赠予仙舟人。 仙舟收到这份礼物后,帮助他们修路、建造学校,又一次为他们带来新的生机。 最初,他们的星球太过贫瘠,只能用橄榄枝和鲜花编织。 接着,在仙舟和公司的帮助下,他们用黄金制成花环。 之后,他们拿宝石作花瓣,用黄金作树叶。 久而久之,这顶花环就成了他们赠予仙舟的、独一份的礼物。 羡鱼和镜流十指相扣,时不时与转头看他的爱人对视。 他安静听着。 从头到尾,镜流都没有提及与云骑有关的事。 哪怕是爱人,也绝不会透露军中机密。 是一位合格的云骑。 羡鱼抬起另一只手,扶了下头上的花环,笑了笑: “真是一份特殊的礼物,就算是拿再昂贵的冠冕,我也不会换的。” 说话间,夜色已深,两人行至镜流的宅邸门口。 羡鱼不知抱着怎样的心情,侧头看向镜流,鬼使神差地问:“要合影吗?” 镜流点了点头,正准备掏出玉兆时,羡鱼再次出言打断。 他静静地注视着镜流,接着摇头轻笑一声,催促道: “剑首大人,还是先看看我为你准备的惊喜吧。” 镜流挑了挑眉,依言走向大门。 她在羡鱼索要自己宅邸密码的时候,就知道对方肯定会为她准备礼物。 因为,羡鱼就是这样的人啊。 两人还是朋友的时候,对方就从不会计较任何得失,情绪稳定、十分擅长换位思考。 为得胜归来的爱人,准备礼物,对羡鱼来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羡鱼永远都是一副温柔、沉稳的模样。 这样的人,会在什么时候,不再控制情绪呢? 最初的镜流,无从知晓答案,等到好奇这个问题的时候,她的视线已经无法再从对方身上移开了。 她推开门,入眼的是变了一副模样的庭院。 镜流向来不会在宅邸的陈设上花心思。 先前,不知从何处吹拂来的种子,落在了庭院中的假山上,自此,种子在石缝里生根发芽,稍不留神,就开始疯长。 当时的镜流无暇顾及这些小事,她本想直接一剑劈碎假山,但考虑到碎石太难清理,一剑砍成粉末又会产生太多尘土,只得放弃这个想法。 此刻,疏于打理的庭院焕然一新,就连假山的野草也不见了。 最惹人注意的是,庭院中摆放着的一大束粉色芍药。 镜流一时间数不清有多少朵花。 羡鱼上前,与镜流并肩而立,一同注视着庭院里那一大束芍药花。 “九百九十九朵芍药,加上你手里的那一朵,是一千朵,这些花太重了……我就没带过去。” 当然,不只是因为重量。 羡鱼考虑到镜流容易害羞的性格,放弃了当众送花的念头,转而放在了庭院。 这样一来,对方会更自在些。 他拉住镜流的手,捏了捏手中带着薄茧、为仙舟斩杀孽物的爱人的手,轻声询问:“喜欢吗?” 镜流回握羡鱼的手,力道逐渐加重。 她下意识回想起,自己先前耗费不少巡镝,在罗浮花店里预定的、求婚所用的花束。 似乎求婚所用的鲜花,也有这么多。 可是,会不会太早了? 与她同龄的仙舟人,大部分已经堕入魔阴身,她又能陪伴对方多久呢? 羡鱼太年轻了,真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镜流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又无从说出口。 羡鱼掏出戒指盒,拿出那枚不需要准确尺寸、开口的戒指,接着拉起镜流的手。 镜流在战场上从未退缩,此刻,面对爱人,却生出了逃避的想法。 她身形僵硬,盯着那枚戒指,却无法抽回自己的手。 她的手,在拿起三千磅支离时都未曾抖过,此刻竟有些发抖。 镜流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羡鱼把那枚戒指戴在她的手上。 镜流抬眼,注视着羡鱼那双温和又平静,好似能包容一切的、琥珀般的眼瞳。 夜色已深,仙舟独有的月色倒映在爱人的眼中。 镜流突然想起了自己在古籍中看到的诗词。 其中,就有落日熔金一词。 落日的颜色,就好像是融化的黄金。 第一次看到这四个字时,并不觉得惊艳。 直至今日,“落日熔金”一词,在爱人的眼中具象化。 她屏息凝神,打定主意拒绝羡鱼,却听见对方认真地对她说: “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镜流:“……” 她险些没控制住自己的表情。 似乎是见她没有说话,羡鱼捏了捏她的手,又重复了一遍方才的问题。 镜流久久注视着羡鱼的那张脸。 她早该想到的。 尽管羡鱼足够沉稳,但两人仍有着几百岁的年龄差。 有代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镜流作为年长者,本就该包容年轻的爱人啊。 她闭上眼,深吸一口气,最后再睁眼,点头回道:“……好。” 镜流提早做好了心理准备,于是在羡鱼变戏法似的拿出一大摞白纸,让镜流签名时,她也没觉得多惊讶。 她心想,羡鱼能在与爱人久别重逢之时,做这些让她摸不着头脑的事……很正常。 对方才二十岁,有这些奇思妙想,再正常不过了。 镜流拿着笔,接连不断地在白纸上签名。 她一早就做好了准备,可当她签完几十张白纸后,羡鱼又拿出三根簪子。 镜流一边看着簪子,一边听羡鱼介绍。 她的爱人表示,簪子不止能戴,还能清理孽物。 镜流:“……” 真担心戴上簪子后,一甩头会误伤到身边的云骑。 她无法拒绝羡鱼的礼物,只得收下。 镜流不愿误伤战友,于是下定决心,要好好珍藏这份特殊的礼物。 待羡鱼终于送完了礼,镜流以为两人终于能说些亲近的话时,羡鱼问:“可以拥抱吗?” 镜流:“…………” 她深深叹了口气。 镜流不再纵容这位过于年轻的爱人,主动靠近羡鱼,张开双臂,抱住对方。 她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她与羡鱼的胸膛拉开距离,抬头盯着对方的脸,没好气道: “下次不必再问。” 接着,镜流语气一冷:“你是从何处学来的?” 羡鱼在拥抱时很是克制,刻意避开镜流后背处裸露的肌肤。 他揉捏着镜流的头发,说:“从论坛上学的。” 镜流沉默片刻,无奈道:“……少刷论坛。” 羡鱼继续揉捏怀中人的头发,坦言道: “我不擅长做这种事……但我会尊重你的意愿,不会强迫你做不喜欢的事。” 所以,就算是谎言被拆穿、镜流想要离开的话,他也不会阻拦。 他又道:“我没有进你的房间,只让人整理了庭院,你喜欢哪种摆件?” 镜流并不感到意外。 羡鱼性格温和,但与旁人相处时,有着边界感。 哪怕是两人成为恋人,也没有擅自进入镜流的房间。 镜流转头,看向庭院中央那数不清的花束,准确来说,不应该说是花束?更像是用彩色纸张包裹住的花坛。 她叹道:“不必如此破费。” 看来羡鱼远比她想的富有。 可是,她的爱人,已经给了她很多东西了。 羡鱼没有说话。 幸亏他找镜流要了签名。 只不过是送了一次礼物……镜流就说他破费。 幸亏有签名。 不然怎么伪造赠予协议?怎么把自己的资产转过去? 羡鱼松开抱着镜流的手,转而拉着她朝着一旁的石桌走去,两人落座后,羡鱼笑着说: “给剑首大人……哦不,现在应该称呼为「帝弓司命」的令使,给令使送礼,哪里称得上是破费呢?” 听完这番话,镜流却露出凝重的表情。 自从成为「帝弓司命」的令使,镜流听过太多夸赞。 外人在听闻此事后,毫不吝啬溢美之词。 可镜流认为,自己的功绩,比不过仙舟元帅和将军们,更不足以让「帝弓司命」侧目。 唯有再努力一点,再多杀些孽物,才能真正配得上令使这一身份吧。 镜流抬手正了正羡鱼头顶的花环,叹道: “我只不过是在剑术上略有心得,夺得剑首这一头衔,与同僚杀过一些孽物……” “比起为仙舟付出一切的元帅和将军们,又算得了什么呢?” 闻言,羡鱼以手支颐,歪着头问:“那你要当将军吗?” 镜流失笑,她搞不懂羡鱼是如何从这番话中,联想到将军这一职位的。 她抬手捏了捏羡鱼的脸:“将军哪里是说当就能当的?” 羡鱼又一次询问:“你要当将军吗?” 镜流收回捏着羡鱼脸颊肉的手,摇了摇头。 羡鱼想了想,也是。 以镜流的性格,比起掌权者,更适合当下属。 当然,对方不是没有能力担任将军。 只是从下属转变为掌权者的这个过程,会很累、很累。 如果有得力的下属,倒是会轻松一点。 就好比羡鱼自己,他原本的性格根本就不适合当元帅。 羡鱼握住镜流戴着戒指的那只手,说: “现在就很好,一个人待在不适合自己的位置上,会很累、很累。” 镜流若有所思,回握羡鱼的手,直视对方的眼睛,说道:“看来你很有心得。” 羡鱼与镜流对视,仍是那副看不出任何破绽的笑脸。 “是啊,在学宫时,我可是担任过小组长的。” 他笑着点头: “小组作业真是宇宙中最糟糕的存在,自那一次,我就再也不揽事了。” 镜流再一次抬手,抚上羡鱼的脸。 羡鱼缓慢地眨了下眼,他没有乱动,仍维持着歪头的姿势。 微凉的指腹最先触碰到下巴,接着是脸颊,最后落在唇边。 羡鱼盯着镜流。 两人成为恋人,差不多有一个多月的时间。 但以恋人的身份,两人实际上只相处了不到一天的时间。 现在提出亲脸颊的话,会显得轻佻吗? 羡鱼秉持着不懂就问的原则,再次询问镜流: “可以——”亲下脸颊吗? 镜流捏着他脸颊的手,陡然加重。 羡鱼不明所以,看着镜流站起身。 紧接着,镜流与他拉近距离,一手掐住他的下巴,一手落在他的后颈处,微微俯下身。 即使两人保持着暧昧的距离,羡鱼仍是那副从容的、镇定的表情。 这样能包容一切,好似万事万物,都不会让他产生情绪波动的人,唯独会在镜流面前,展露出不成熟的、恶劣的一面。 镜流想,她也和羡鱼学坏了, 否则怎么会想看到对方更多的表情呢? 两人额头相抵,能清楚地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镜流眼睫微颤,朝着对方的嘴唇落下一个吻。 羡鱼瞪大了眼,迟迟没有缓过神,直至镜流与他拉开距离,这才反应过来。 镜流捏捏他的脸,调笑道:“以后还问吗?” 羡鱼一时间陷入沉默。 不问的话,他哪里知道什么时候可以亲啊? 镜流见没有得到回复,没好气地再次俯身,一手保持捏着羡鱼下巴的动作,一手牢牢压住后脑。 她闭上眼,精准无误地咬住羡鱼,用舌尖撬开唇齿。 羡鱼眨了下眼,看着逐渐在这个吻中沉沦、脸颊变得滚烫的爱人,不由得在心里笑出了声。 这个吻格外漫长,直至镜流无意间咬破羡鱼的嘴唇,这才停了下来。 镜流迅速拉开距离,用指腹轻轻触碰正在流血的地方:“你流血了。” 羡鱼不以为意:“等下就好了。” 镜流仔细观察着伤口,等了好一会儿,她用辨不出喜怒的语气赶人:“是吗?说起来,你该回去喂尺玉了,快回去吧。” 羡鱼:“……” 镜流好像生气了,可是为什么会生气啊? 他想不出个所以然,只好起身回家。 谈恋爱好难啊。 隔日,镜流约羡鱼出门吃饭。 羡鱼准时抵达餐馆,却发现,除了镜流,丹枫竟然也在场。 龙尊缓缓放下菜单,看看镜流,再看看羡鱼,忍不住发出质问: “镜流,你半夜打我玉兆,扰我清梦,拜托我诊脉的人就是他?” ------------ 第170章 镜流:你又知道了什么 回到罗浮后,丹枫的心情一直不错。 他与其余三位友人,十分默契地没有和镜流同行,一龙一狐两人,一同来到饮月君的宅邸。 丹枫火速洗了个澡,洗完澡后,吩咐族人采购食材。 他考虑到友人们的感受,特意吩咐食材的价格不得超过五位数。 这顿饭吃得宾主尽欢。 哦,不肯面对现实的景元除外。 战场上,龙尊的味蕾被营养液折磨得不轻,回到罗浮总算是好受了些。 这让丹枫心情好了不少,就连龙师凑上来跟他唧唧歪歪,他都没发火,只是不带脏字把对方骂得险些蜕生而已。 龙尊先是听了一会儿族人弹奏的乐曲,接着回房为自己的鳞片涂上保养精油,然后拿出玉兆,查看银行卡余额。 丹枫在看到那串数不清的零,和碾压大部分人年收入的每日利息后,彻底和那群龙师和解了。 龙尊想,今天不骂龙师了,明日再骂。 他看了看时间,当即点燃自己花高价购置的助眠熏香,上床睡觉。 丹枫刚睡着不到半个系统时,就被镜流的电话吵醒了。 原本愉悦的心情,瞬间变得糟糕起来。 镜流问他何时有空,能否为一人诊脉。 丹枫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心情不好又能怎么办呢?当然是答应镜流啊! 能让给重犯留下心理阴影的剑首,主动找上他这位丹鼎司司鼎……肯定是很严重的问题。 只是没想到,这个人会是元帅啊! 在餐馆看到羡鱼的那一刻,龙尊的思绪,不可控般发散到景元常看的话本子。 他收入颇丰,比身为骁卫的景元富有多了,于是经常会让侍从采购市面上的话本子,借给景元看。 明面上是借,实则是送。 丹枫转眼就把这事儿忘得一干二净。 景元和白珩一样,不爱占友人便宜,只好把丹枫购置的话本子放置在一处。 至于为什么看完不立刻还回去? 笑话,就算是买下整条街的话本子,也花不了饮月君余额的零头,哪里值得浪费龙尊的时间呢? 景元一般会等到话本子,攒到一定数量再还回去。 丹枫闲来无事,也会看上一看。 养尊处优的龙尊,偶尔也想感受一下普通人的生活,看看他们的爱恨情仇。 他看不明白里面过于抽象的情节,但话本子销量这么高,一定有它的道理。 丹枫万万没想到,话本子里写得全是真的啊! 镜流你还真是男主角啊! 怎么,治不好病人,还要让他这个医者原地蜕生吗? 他是不是还得谢谢你,没在深更半夜的时候把他喊过去? 丹枫维持着冷淡的表情,试图用眼神询问羡鱼,奈何对方只看镜流不看他,只得继续等待。 羡鱼一头雾水,落座后,心中生出一个猜测。 总不会是因为镜流先前咬出来的那个伤口吧? 他看向身侧的镜流,试探道: “镜流,你把龙尊大人找过来,是为了昨晚的伤口吗?不用了吧……” 镜流:“……” 镜流的表情逐渐凝固。 她怎么感觉羡鱼这话听起来怪怪的。 丹枫:“……” 丹枫绷着脸,竭尽全力控制自己不知道发散到哪里的思维。 他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丹枫到底是该为元帅的那声“龙尊大人”感到受宠若惊? 还是该为对方无意间暴露出的巨大信息量,而感到震撼?昨晚什么?什么伤口? 不是,你们情侣之间的事,为什么非要找他这个局外人掺合啊?能不能有点边界感啊? 见镜流和丹枫不说话,羡鱼继续补充道: “小伤而已,不用劳烦龙尊大人。” 丹枫:“……不必如此生疏,唤我丹枫便好。” 这个称呼真是令龙脊背发寒。 镜流后知后觉,总算察觉到了哪里不对。 明明……他们只是亲了下,怎么这话让羡鱼一说,就有了歧义? 镜流一点都不想去猜测丹枫的想法。 她眼神放空,握着杯子,咬牙切齿道:“丹枫,给他诊脉。” 羡鱼见状,主动朝丹枫伸出了手。 一人一龙对视一眼,丹枫伸手切脉,开始赶人: “镜流,你先回避一下。” 羡鱼适时开口:“能替我带一杯奶茶吗?” 镜流考虑到羡鱼与丹枫并不熟悉,不存在隐瞒真相的可能,于是干脆利落地起身离开,替羡鱼排队买奶茶。 待镜流走远,丹枫问:“你的脉象没有任何问题,怎么回事?” 羡鱼垂下眼,仔细回想昨晚的细节。 他不愿将自己和镜流亲昵的细节告诉旁人。 羡鱼斟酌着措辞,只把昨日的伤归结为磕碰,问丹枫: “你遇到过的仙舟人,磕碰出那种会流血的、极小的伤口,需要多长时间能恢复?” 听到这个问题后,丹枫总算是知道镜流为何在半夜给他打电话。 对仙舟人来说,羡鱼所说的伤口,只不过是最微不足道的伤,通常在人们尚未察觉到其存在时,就会恢复如初。 看来,对方的体质大有问题。 龙尊深深地看了羡鱼一眼,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对着羡鱼答非所问:“元帅知晓此事吗?” 羡鱼一听,瞬间明白了龙尊的言外之意。 对方问华是否知晓……看来,丹枫是觉得这件事很严重,严重到需要告诉华的程度。 原来如此。 他伤口恢复速度,和仙舟人不一样,这才让镜流找上丹枫来替他诊脉。 羡鱼理清事情缘由后,一边回想记忆中的细节,一边回道:“不知道她知不知道。” 他只记得自己夸了华,说华聪明,其他什么都不知道。 哪里知晓两人相处的细节啊? 丹枫若有所思:“想来是不知道的。” 要是知道……那群下属恐怕早就把这人绑到虚陵了,哪里还会让对方待在罗浮啊? 考虑到羡鱼身份特殊,他不打算继续探究真相,只问:“那我该如何向镜流解释?” 羡鱼回想起自己的特殊体质。 星神的力量,只能在一定程度上影响到他,同理,「丰饶」星神的赐福也很有限。 前世的debUff魔阴身,是否除了给仙舟提供加成外,还提升了他自己的体质呢? 至于自愈能力……他自带锁血,还真没注意过这些无关紧要的细节。 或许是因为这一世没有堕入魔阴身?所以才会被镜流发现问题? 羡鱼四处张望一番,没能找到利器,只得翻出点菜用的笔,随口回道:“你就说熬夜熬的。” 现在仙舟人谁不熬夜啊?他觉得这个理由就很好。 丹枫嘴角微抽。 以他身为医者的素养,根本说不出这种离谱的谎言。 拜托,那可是仙舟人啊,怎么可能因为熬夜而影响自愈能力? 对着从不遵从医嘱的患者,丹枫忍无可忍:“你觉得她会信吗?” 羡鱼没有说话,挽起袖子,摘掉手套。掰断笔盖上的笔夹,打量着手腕,试图寻找到血管最少的部位,想要借此机会好好观察自己的伤口。 丹枫一时看不出对面那人的想法,只得开始考虑正事。 该如何向镜流解释呢? 丹枫左思右想,想起一个贴合症状的病症,正要掏出玉兆,搜索更详细的资料时,余光一瞥,见到羡鱼不知道拿着什么东西,朝着手腕比划。 龙尊的表情瞬间凝固。 他回想起元帅先前让医者血压飙升的种种操作,感觉自己血压也要上来了。 上百年来,丹枫积累不少从医经验,知道与精神病人相处时要格外慎重。 他没有轻举妄动,慎之又慎地开口问道:“……你这是在做什么?她快回来了。” 羡鱼漫不经心道:“不会的,这个时间段,会有很多人排队买奶茶的。” 丹枫试图理解精神病的想法,猜测羡鱼是想划伤自己,来测试自愈能力。 他试探着补充道: “就算是仙舟人,伤到了手腕,也需要很长时间愈合。” 闻言,羡鱼将原本指向手腕的尖锐物,转向指尖,轻而易举地划破皮肤。 丹枫先是松了一口气,等他看到羡鱼那双被雨别夸赞为稚子的眼睛后,忍不住又提上一口气。 整个过程,对方眉头都没动一下,眼神更是没变过。 仿佛羡鱼刚才不是想要划破手腕,而是要做什么再普通不过的事。 丹枫原本以为,羡鱼的精神状态,要比前世稳定。 他万万没想到,元帅还真是从来没变过啊! 先前,羡鱼给丹枫发来心理测试。 丹枫头一回见,以为这位全知全能的元帅,察觉到了什么他自己不知道的问题。 他原本想着,等得空了好好做一下测试…… 现在一看,哪里是他自己有问题!分明是羡鱼自己有问题! 至于对方为什么会发来心理测试……想必是在嘲讽他。 丹枫心下无语。 他饮月君,持明龙尊,竟然被精神有问题的元帅质疑精神有问题。 荒唐,太荒唐了。 丹枫没忘记羡鱼此举的目的,他盯着对方不断流血的指尖,得出结论: “确实比其他仙舟人慢得多。” 羡鱼了然,他抽出桌上的纸巾按在流血的指尖上,接着掏出口袋里的巡镝,给店家留够这支笔的费用。 他用笔在菜单上勾画出镜流爱吃的菜品,接着把菜单递给丹枫,微抬下巴:“点菜吧。” 如羡鱼所说,直至伤口恢复如初、侍者送来第一道菜时,镜流才带着奶茶回到了餐馆。 羡鱼接过镜流递来的奶茶,轻声道谢。 镜流转头问丹枫:“如何?” 丹枫扫了眼羡鱼,见对方专心致志地盯着菜品,没有任何反应,于是将自己提前打好的腹稿,说出了口。 他表示,羡鱼患有凝血功能障碍,这是一种极为罕见的病症,这种病对身体并无太大影响,不需要治疗。 镜流听得认真,不肯错过任何一个字。 她不懂医术,在昨日察觉到问题后,立马想到了友人丹枫。 只是她没有想到,友人的医术竟然如此精湛,只靠诊脉就能看出如此罕见的病症。 镜流问:“平日要注意些什么?” 丹枫停顿片刻,说:“不要受伤就好。” 镜流继续追问:“饮食呢?” 丹枫先前只顾着拦羡鱼划手腕,根本没来得及查资料,只能对镜流说出大部分病人都通用的注意事项。 “多吃水果就好。” 镜流点了点头,她看向身侧不发一言,安静喝奶茶的羡鱼,轻声问道: “你……是因为这种病症,才不在乎自己的身体吗?” 羡鱼放下奶茶,笑道: “本来就不是什么大事啊,比起你、饮月君,和那些冒着生命危险守卫仙舟的云骑来说,我这点小伤,又算得了什么呢?” 镜流眼神微动,没有说话。 丹枫慢条斯理地夹菜,心道,怪不得人家是元帅呢。 羡鱼顾及镜流的感受,没有在丹枫面前,与爱人太过亲昵。 他在桌下缓缓伸出手,覆在镜流的手背上,侧过头与对方对视: “正是有你和饮月君这样的英雄,才能让我,和其他仙舟人,能够安心地生活啊。” “不过比起当英雄,我更希望你和其他云骑,不必再因战事背井离乡、奔赴前线,希望你们能多看一看你们一手缔造的和平。” 镜流沉默良久,她面上不显,催促羡鱼吃饭。 桌下,她转了下手腕,与羡鱼十指相扣。 丹枫只当自己是哑巴,若是不点他的名绝不开口。 吃完这顿饭,他干脆利落地结账离开。 待丹枫离开后,镜流抽回吃饭时从未松开过的手,好整以暇道:“怎么?这回不问了?” 羡鱼想了想,坦言道:“和你牵手的话,我不会问。” 镜流:“……” 只是牵手吗? 昨夜,镜流在察觉到问题时,一时说了气话,催促羡鱼离开。 她没有想到,对方说走就走。 看来,她在面对羡鱼时,要把话说得明白一些。 镜流沉默半晌,侧过脸避开羡鱼的目光,轻声道: “仅有你我二人时,不必再问。” 她又回想起羡鱼那糟糕透顶的表达能力,生怕对方的脑子里又蹦出什么奇思妙想。 镜流耳尖通红,站起身,背对着羡鱼。 她语调极轻地又补了两个字。 “……随你。” 羡鱼选择性忽略前半句,只听进去了后两个字。 他眼睛一亮,站起身凑过去,小声追问镜流: “真的什么都随我吗?” 镜流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羡鱼若有所思:“我知道了。” 他主动上前捏了捏镜流的手,笑着说:“临时有事,我先走了。” 镜流:“……” 她想问,你又知道了什么? 镜流深吸一口气。 罢了,羡鱼年岁尚浅,做出些什么事都是正常的。 说起来,十王司的重犯审问得如何了? 闲来无事,去帮一帮同僚好了。 ------------ 第171章 丹枫:欲骂又止 丹枫出了餐馆,只觉得这顿饭既摧残了他的味蕾,又摧残了他的精神。 他思来想去,认为得找个人陪他再吃一顿。 应星和景元,就决定是你们了。 至于为什么没有白珩? 原因很简单,一是五人在战场上时常碰面。 二是狐人的交际圈太广。 往小了说是遍布整个罗浮,往大了说遍布整个仙舟联盟。 四舍五入,就是整个宇宙。 海王的朋友们,可不止丹枫他们几人。 其余人好不容易等到白珩返回罗浮,怎么可能不为狐人接风洗尘? 丹枫执行力极强,当即掏出玉兆给两位友人发消息,结果只有景元一人回复。 一龙一人在一家颇受好评的餐馆碰面。 景元蔫头耷脑地点菜。 他与应星曾在战场上打赌,赌何时能回罗浮。 谁料应星一猜一个准,让景元大受打击。 他根本不想喊羡鱼师公啊! 好在应星不像丹枫,不会故意为难别人,见他十分抵触,没有再强求,两人的赌约不了了之。 景元仍不死心,一直记挂着自己那把尚未锻造的武器,特意在休假时找上应星,想要催一催进度。 结果又被应星搪塞过去。 一出工造司,景元就看到丹枫的消息,于是赶忙赴约。 对着丹枫,景元有什么说什么。 他点完菜后把菜单递给丹枫,吐槽起工造司和应星: “工造司未免太忙了吧?应星刚回罗浮,又开始赶工……” “我去的时候,应星竟然要准备回宿舍!我还以为天上要下红雨,他终于肯准时下班了,结果是他昨晚通宵根本就没回去睡觉!” “也不知道我的那把武器,要等到猴年马月……” 丹枫一边勾画菜单上最昂贵的菜品,一边状似不经意地问: “能让百冶加班加点地工作,想必很厉害的武器吧,下次去前线,说不定会轻松一些。” 景元摇头:“我看着不像是什么新武器,要真是新武器,哪里会被我这个云骑看到?就一个木匣子,可能是什么稀有的材料吧。” 丹枫心下了然。 是元帅交给应星的那件物品。 龙尊想到应星致力于卷死所有仙舟人的架势,一时间唏嘘不已。 应星上了战场996,如今回到罗浮开始007,这还不如在前线呢! 丹枫再次回想起自己先前的打算。 雇佣八个人照顾应星的生活起居,奈何被镜流和景元制止。 既然不能雇人照顾友人,那就多请几顿饭吧。 再或者,让族人做饭送给工造司食堂的工作人员,让他们代为转交。 丹枫点完菜,把菜单递给侍者,叹道: “也不知道这一次,应星得连着通宵多少天啊?” 景元也跟着叹气。 聊完应星,景元纳闷道:“你今日怎么出来吃了?” 不应该啊,龙尊从前线回到罗浮,怎么也得连吃一个月大餐……怎么跑到外面吃了? 丹枫嘴角微抽:“别提了,刚才那顿饭真是一言难尽。” 真是让龙食不知味。 景元不明所以,只当丹枫是和龙师吃了顿饭,这才被气得跑了出来。 丹枫灵光一闪,想起景元和元帅的关系。 他摸不准羡鱼是何时有了前世的记忆,如果之前没有……那景元应该知道不少元帅的黑历史吧? 丹枫面不改色地问: “说起来,你和羡鱼是朋友吧?” 听到丹枫提起此人,景元骤然变了脸色,表情变得一言难尽:“……是,怎么了?” 丹枫不紧不慢地喝了口茶,问: “你们二人差了几岁,是如何认识的?” 面对丹枫的询问,景元叹了口气,将自己和羡鱼第一次见面时,发生的事情讲给丹枫。 丹枫竭尽全力控制自己的面部表情。 一听到羡鱼被霸凌,他瞬间明白了。 在最初,元帅没有记忆。 毕竟以对方溺爱仙舟人和小孩的程度,根本不会放任小孩如此作死,只会提前控制事态不再扩大。 开玩笑,那群下属可不是什么善茬,自那场葬礼后,行事手段更过激了。 如果羡鱼拥有完整的记忆,就会知道这一点。 至于景元用一巡镝,换到的能够封印「寿瘟祸迹」的符纸…… 真的是白送啊。 这或许和景元的表现有关?景元从小就爱看话本子,路见不平那可太正常了。 面对有着赤诚之心的仙舟人,元帅就算是没有记忆,也不会对其生出恶感。 为何元帅会回想起前世的回忆? 对方心高气傲、掌控欲极强,怎么可能会容忍自己无知无觉、稀里糊涂地度过一生? 至于记忆,想必是元帅和「流光天君」做了交易。 对方都能差使「帝弓司命」,四舍五入也能和「记忆」星神做交易。 丹枫想了想,觉得没毛病。 如果是那个人的话,再困难、再匪夷所思的事情,都能做到。 元帅就是遇山炸山,遇水抽水,不择手段铲除眼前阻碍的人啊。 只要你不是仙舟的敌人,那你可以交托全部信任。 那人是不会亏待自己人的。 丹枫听完羡鱼被小孩欺负的黑历史后,颇有兴致地多吃了一碗饭,吃完饭后抢先一步结账。 景元不服:“你请了我好多次,这次该我请你了!” 丹枫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景元不满二十,离经济自由还差好几百年的时间,自然是要由丹枫来结账。 景元追问:“那我何时能请你?” 丹枫顿了顿,措辞委婉极了:“等你经济自由再说吧。” 怎么也得有九位数吧?他存款的零头就是这个数,只有这才能叫经济自由吧? 景元:“……” 他没有再追问具体的金额。 龙尊眼里的经济自由……不用想都知道,这辈子都不可能达成的吧!万恶的有钱龙! 丹枫告别景元,返回自己的宅邸,他沐浴过后再次点燃助眠熏香,脑袋还没沾到枕头上,玉兆又有了动静。 龙尊拿过来一看,是羡鱼发来的消息。 【丹枫你睡了吗?】 丹枫:“……” 昨天是镜流,今天是你。 你们两个真是天生一对啊! 丹枫原本想忽略掉这条消息,但他听力灵敏,隐隐听到庭院外有什么动静,只得迅速穿好衣服来到庭院。 不出所料,羡鱼不请自来,带着好几瓶酒,正坐在庭院的石桌旁。 丹枫的心情复杂极了,他落座后,问羡鱼: “要不我再让侍者做几道菜下酒?” 羡鱼摇了摇头,看着坐在对面的丹枫,说: “我找你,是有事要问你,你觉得,送一套房的话,买多少平的比较合适?” 丹枫心下了然。 这是要给镜流送房产。 龙尊完全不觉得羡鱼恋爱一个多月,就决定送房子有多么地奇怪。 对他们这种小有资产的人来说,购置房产就跟吃饭喝水一样简单。 他不觉得送房子奇怪,只觉得羡鱼特意来找他奇怪。 哪有吃饭喝水都要征询别人意见的? 丹枫想起元帅保持单身五千年的超长纪录。 他猜测,对方是循序渐进、按部就班的类型。 这套房产,肯定不是两人同住,十有八九是给镜流自己住的。 考虑到仅有镜流一个人居住,丹枫回复道: “至少也要一千平吧,更小的住宅没有买的必要。” 他的私库就有上千平,元帅出手,怎么也不可能买一个没他私库大的房子送给镜流啊? 羡鱼这下犯了难。 他原本想像之前买芍药那样,丹枫说一个数,他砍掉一个零。 结果丹枫说一千平……这该怎么砍啊?镜流现在的住宅可不止一百平。 羡鱼想了想,决定勉强接受丹枫给出的方案。 “你说得对,只是我今日去看了看,没找到合适的住宅,大多数都是几百平。” 丹枫不以为意:“那就多买几套,推翻了重盖。” 羡鱼:“……你说得对。” 真是未曾设想的道路! 丹枫十分自然地拿过羡鱼带来的酒,拆封后倒酒。 他随口问道:“怎么想到要给她送房产?” 羡鱼沉默一瞬。 刚开始他没想着要送房产。 只是在听到镜流说都随他后,立马想到了对方那身不符合他审美的衣服。 羡鱼欣赏不来仙舟女性的衣服,总感觉怪怪的。 他作为镜流的爱人,为对方挑衣服没问题吧? 当然,他也不会把个人审美强加到镜流身上。 一半衣服按照对方的审美购买,一半按照他的想法来。 羡鱼想着想着,就从衣服发散到了装潢,又从装潢发散到了住宅。 最后,他决定,直接给镜流换套房。 至于名字,暂时就写他自己的吧,镜流的签名留着有大用处。 毕竟,多一张签名就能多换个歼星舰或者度假星球,何必换罗浮的一套房呢? 于是,羡鱼在自己看房无果后,找到了丹枫,来征询这位龙尊的意见。 面对丹枫的问题,他只得说:“刚开始只是想挑几件衣服。” 丹枫:“……” 不愧是走一步算十步的元帅! 果然思维不是他这个正常人能理解的! 你到底是怎么从衣服发散到房产上的啊?! 丹枫不解,但想到元帅精神状态极不稳定,没有再继续思考下去。 他要是能理解元帅,恐怕也离精神病不远了。 一人一龙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很快喝掉了一半的酒。 丹枫冷不丁问道:“你是怎么打算的?她如今的岁数,要多加注意。” 对着元帅,龙尊格外注意措辞。 说好听点是让羡鱼多加注意,说难听点就是不容乐观。 和镜流同龄的仙舟人,早就堕入魔阴身了。 羡鱼抿了口酒,沉默一瞬。 延长寿命的方法有很多,例如还能再使用一次的神之心。 永远在一起,与爱人同生共死…… 这种话在恋爱时,很容易就能说出口。 羡鱼有想过,是否要使用神之心呢? 只是,他不想再重蹈覆辙了。 他不想再亲手杀掉亲近之人。 羡鱼听见自己说: “按照镜流自己的意愿……自然是无病无灾、寿终正寝,葬入至忠林受后人香火、敬仰。” 丹枫沉默半晌,后道:“不愧是元帅。” 他知道元帅公私分明,只是没想到……即使是自己的爱人,对方也不会破例吗? 想想也是,引领仙舟人五千年的元帅,想必早已见惯了死亡。 一旦开了这个头,仙舟还有消停日子吗? 提及生死,丹枫会想到死于孽物之手的战友。 他们前脚还与他谈笑,扬言绝不会再受伤,不会让他动用云吟术治疗。 结果后脚就死在了战场上。 那些难以抹杀的孽物……真是令人生厌。它们何时才能彻底死掉呢? 丹枫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直到羡鱼开口,打断了他的思路。 羡鱼盯着丹枫黯淡无神的双眼,十分隐晦地提醒对方: “还记得吗?我与持明龙尊第一次碰面,就是在罗浮。” 丹枫不动声色地点点头。 他看向羡鱼那张让人分辨不出真实情绪的笑脸,顺着羡鱼的话说道: “是的,我们与元帅在罗浮,正式定下盟约。” 盟约的内容,自然是持明一族不得背叛仙舟联盟,作为交换,仙舟将竭尽全力帮助持明一族。 丹枫垂下眼,深知羡鱼是在敲打他。 不然何必聊起这个话题呢? 羡鱼轻笑,主动为丹枫斟满酒:“再同我喝几杯吧。” 丹枫把杯中酒一饮而尽。 两方都知晓,有些话,不必说得太明白。 若是说得太明白……那和彻底撕破脸又有什么区别呢? 他和羡鱼喝了一杯又一杯,瞅着没有显露出醉态的羡鱼,喃喃道: “……元帅海量。” 羡鱼以手支颐,轻笑道:“真醉了?那你把尾巴变出来给我看看。” 丹枫:“……” 饶是他有着极好的素养,心中也生出了骂人的念头。 醉意上头,丹枫撑不住了,缓缓朝着石桌倒去,他听见羡鱼叹了一口气,吐槽道: “你是哪个世家大族养出来的千金小姐吗?怎么尾巴都不给人看的啊?” 丹枫:“…………” 在即将失去意识时,丹枫心里只有一个想法。 雨别,这就是你的挚友吗?!那你的滤镜未免也太厚了吧! 待他第二天醒来,仍在庭院中的石桌旁。 丹枫养尊处优,结果这一回被迫在庭院吹了一夜的冷风。 他冷笑一声,当即让侍从找来雨别的酒。 丹枫自知喝不过羡鱼。 但这几千年的酒,可不是白酿的。 上一次,羡鱼就是喝了雨别的酒才醉的。 丹枫一摆手:“送到镜流府上。” 让镜流灌去,他可再也不想和羡鱼喝酒了。 与此同时,太卜司书库。 羡鱼灌醉丹枫看龙尾无果,只得回到家中洗了个澡。 洗去浑身酒气后,他提前来到抵达书库,见同僚看见他欲言又止,于是主动上前聊天。 聊了好半天,同事这才说出实情。 是有关羡鱼的流言。 同事用词委婉:“高情商的版本是,你的脸很白。” 羡鱼想,真有意思。 他点了点头,说起话来毫不避讳: “低情商的版本,是我吃镜流软饭。” ------------ 第172章 岱阳:我们有皇后了qwq 羡鱼对此早有预料。 普通太卜司卜者,与扬名仙舟的剑首,本就不相配。 出征前,他与身为剑首的镜流在众人面前牵手,并不会引起太多人注意。 人们得知两人的关系后,顶多会感叹一句身份上的差别,不会在明面上说什么难听的话。 如今,镜流成为了「帝弓司命」的令使,瞬间成了整个仙舟联盟关注的焦点。 先前只有仙舟元帅和将军们,才能获得「帝弓司命」的赐福,这一回,为了镜流破例。 无人会质疑「帝弓司命」的选择,再加上镜流屡屡立下战功,人们很快接受了新任令使。 而羡鱼作为镜流的爱人,自然也会受到关注。 人们会惊讶于新任令使,为何会选择一名普通的卜者。 随之而来的便是对羡鱼的质疑。 羡鱼倒是无所谓。 他向来是个情绪稳定的人,外界的任何评价都影响不到他。 那些流言蜚语终究只是旁人片面的、狭隘的观点,并不是真实的他。 但这些观点,却能清晰地映射出对他抱有恶意的人的真正面目。 十有八九是生活过得不如意。 再说了,除了说羡鱼吃软饭的人,其他讨厌他、恨不得他死的人类、非人类多了去了,他难道还要一个个打过去吗?打过去,对方又能带给他多少利益呢? 拜托,他羡鱼又不是「巡猎」星神。 这些人,根本不值得他关注。 羡鱼打定主意,决定不去理会这些流言,他面不改色地跳过这个话题。 同事相当配合,十分照顾羡鱼的自尊心,他听着听着,就听到这位被外界传成手段高超、心机颇深,能搭上镜流的软饭男,与他聊起仙舟的房产。 聊到房产,同事就有兴致了。 “还好当时买得早,直接买了八套房。” 羡鱼一听,想了想,认为还是要理会一下流言的。 都传到太卜司了,万一让同事对他产生偏见,从而影响到他的工作体验怎么办? 刚好面前这位同事小有资产,羡鱼说出实情也不算是故意搞人心态。 而且,对方有八套房诶,说不定就有合适的。 羡鱼问道:“我刚好想要再买几套,你的这八套房都在罗浮吗?” 同事沉默一瞬,继续道:“我罗浮只有一套,其他仙舟各有一套房。” 羡鱼一听,歇了心思。 还是自己慢慢找吧。 同事原本对传言抱着将信将疑的态度,和羡鱼一聊,立刻放下了心中的成见。 想想也是,镜流和羡鱼的年龄差摆在这儿。 一个快魔阴身的罗浮剑首,和一个刚好到了法定婚龄的同事…… 羡鱼才二十岁,怎么可能玩得过镜流? 把传言中的两人,换算成短生种的年龄,岂不是八旬老者被五六岁的小孩耍得团团转?说出去有人信吗? 同事忍不住在心里吐槽。 镜流,你可真不当人啊! 要不是你为罗浮立过功,又成了「帝弓司命」的令使,恐怕得被人指着鼻子骂吧! 人家羡鱼刚到法定婚龄,你就跟人家谈上了……羡鱼甚至还被人当作是软饭男。 瞅这一口气买几套房的架势,哪里是羡鱼吃软饭啊?分明是这颗好白菜被镜流给拱了。 同事想起那句仙舟古话,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 他没有多说什么,调侃羡鱼:“再买几套房……什么班还要您亲自上啊?” 羡鱼半开玩笑道:“不上班的话,我会很无聊的,说不定会想着毁灭宇宙。” 同事只当羡鱼是在开玩笑,顺着这番话吐槽道: “明明每天上班才想让人毁灭宇宙吧!” 羡鱼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看来,整个宇宙都得对我们感恩戴德。” 同事很是认同: “你说得对,所有种族、整个宇宙都得给咱们磕几个,为了庆祝我们没有毁灭宇宙,点个外卖加个餐?” 羡鱼掏出玉兆递给同事:“好啊,我请你,你看看要吃什么。” 他与同事带薪加餐,吃完外卖,同事语重心长道: “你年纪还小,做什么决定一定要慎重啊!” 羡鱼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回到工位上。 他想着同事方才的叮嘱,意识到自己这一世,和镜流之间的年龄差。 羡鱼不在乎外界对他的看法,但不代表镜流能忽略这些。 看来,在某种程度上,岚,和背后说他是软饭男的人,还算是做了件好事? 岚让镜流成为令使,说羡鱼坏话的人将重点放到了他身上,这样一来,就不会有人议论镜流的年龄,只会关注镜流过于普通的恋人。 羡鱼想着,忍不住又犯了疑心病。 幕后者是闲来无事?还是说另有目的? 如果对方另有目的,那是为了什么呢? 从始作俑者想要导向的结果来看,是想让他和镜流生出嫌隙? 如果是普世价值观中,长大的男性,可能会在听到自己吃软饭后情绪上头?怒火中烧? 是想激怒他?还是说,想要利用他的这种情绪,对镜流做些什么? 羡鱼垂下眼,开始拿着玉兆搜索正在出售的房产。 如果对方另有目的……想必很快就会主动找上他。 现在,还是抓紧时间干正事吧。 羡鱼不看装修和价格,只看地段。 怎么也得找个离云骑营地和太卜司都近的地方吧? 他刷了大半天玉兆,总算在合适的位置上,找到了挨着的三套房。 羡鱼决定采用丹枫提出的建议,买完房子直接推翻了重盖。 好在仙舟自有一套简化的购房流程,不需要他与卖家碰面,就能在玉兆上走完全部流程。 三位卖家都十分爽快,只是羡鱼在付款时,银行卡再次限额,让他不得不连着换了好几张卡。 羡鱼当即给华发消息。 【非工作时间不回:赶紧把限额解了】 【华:等你树立起正确的三观再说】 【非工作时间不回:……你的想法真是天马行空啊!我平日待你不薄吧?】 【华:你我第一次见面,你口袋里一枚巡镝都没有,还带我去吃烤肉,让我喝酒,结果差点被扣在烤肉店洗盘子】 羡鱼:“……” 看你个子那么小,想带你吃点肉没问题吧? 喝酒……很正常啊!过年的时候,大人都会拿筷子蘸点酒,喂给小孩。 再说了,他之前出门直接清场,忘带钱不是情理之中的事吗? 【华:吃完那顿烤肉,我在丹鼎司待了三天】 羡鱼:“…………” 怪不得他很擅长烤东西,还知道一些奇奇怪怪的知识。 例如不能空腹吃太油腻的东西,否则会不舒服…… 原来全是教训啊。 他短暂地愧疚了一秒,接着开始催促华尽快转移资产。 【华:有一部分已经处理好了,刚好她们在罗浮,能给你送过去】 【华:你要见一见吗?】 羡鱼看出了华的言外之意。 对方所提及的人,正是他之前的下属。 羡鱼停顿片刻,回复华。 【非工作时间不回:好】 很快,许久不联系的白竹给羡鱼发来一个地址。 那是太卜司附近的一家火锅店。 羡鱼只对一个人说过自己喜欢火锅。 结果显而易见。 羡鱼想,他猜错了。 白竹不是华的人,是岱阳的人。 等到临近下班时间,羡鱼翻找出先前让镜流留下的签名,提前早退,来到了约定地点。 火锅店一早被人包了下来。 羡鱼最先遇到白竹。 狐人一改往日撒娇扮嗲的柔弱姿态,笑嘻嘻地拿出纸和笔,凑了过来: “偶像,这一次,总有时间给我签名了吧?” 羡鱼没想到,时隔这么久,白竹仍心心念念想要他的签名。 他扫了眼白竹递来的纸,确定不是空白的纸张后,接过笔为狐人签名。 白竹见自己的心愿达成后,抖了抖耳朵,十分热情地为羡鱼领路。 “偶像,跟我来吧。” 狐人领着羡鱼上了二楼,行至某个包间,白竹停下了脚步。 狐人转头看向羡鱼,轻声道:“偶像,到了哦。” 羡鱼点了点头。 白竹后撤一步,朝羡鱼挥挥手,笑着说:“偶像,我们下次再见~” 羡鱼静静看着狐人离开,直至消失在他的视线范围内,这才将目光转向房门紧闭的包间。 他深吸一口气,握住门把手打开包间的门。 很快,包间内的两人迅速奔袭而来。 一人在即将抱住羡鱼时,被另一人拽住了后领。 是禅真和岱阳。 两人均是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用一双泪眼注视着羡鱼。 羡鱼想,从曜青将军到仙舟元帅,一直陪伴着他的下属,除了策士长,只有这两个人了。 与子女久别重逢,该如何做呢? 是拥抱吗? 既然岱阳拦住了禅真……那么在对方看来,拥抱并不合适。 那……摸摸她们的脑袋? 羡鱼抬起一只手,落在身形娇小的禅真发顶。 岱阳一看,立马开始掉眼泪。 羡鱼只好抬起另一只手,揉揉岱阳的脑袋。 禅真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作势要往羡鱼身上扑。 岱阳又一次揪住禅真衣领,震声道: “不行!元帅大人向来洁身自好!你不能抱!” 禅真一哆嗦,不再说话。 岱阳好似在说云骑的誓言,语气坚定极了: “而且,我们现在有皇后了!五千年啊!我们这五千年是怎么过的啊!” 岱阳掷地有声: “说不定元帅大人马上就能成婚了!以后,我们还能有小太子、小太女!” 禅真越听越兴奋,当即转过头,眼睛亮亮地盯着羡鱼。 岱阳继续道: “所以,我们更要注意自己的行为举止!绝不能让皇后误会元帅大人的品行!” 羡鱼:“……” 什么叫他向来洁身自好?什么叫有皇后了? 他确实有了爱人,但距离小太子、小太女还远吧? 羡鱼想到了镜流的年龄。 这个年龄……太危险了。还要什么小太子、小太女? 至于爱侣间最亲密的事,怎么也得等结婚之后再说吧?他和镜流八字还没一撇呢。 岱阳未免考虑得太长远了吧? 羡鱼深深叹了口气。 真是让人应付不来啊。 与此同时,仙舟虚陵。 在罗浮云骑返回罗浮后没多久,华就收到了下属腾骁的消息。 对方询问找应星修复的物件是否急用。 得到华否定的答复后,腾骁又问是否需要应星向她汇报工作进度。 华考虑到那件物品的特殊性,破例让腾骁将自己的通讯账号告诉应星。 很快,她收到了应星的好友申请。 没过几天,应星再次发来消息。 这位击败长生种的百冶,很快将那柄剑上的血迹清理干净,再次拼凑出雏形。 应星拍下照片,发给了华。 华盯着照片,翻找着记忆,总算回想起了与这把武器有关的记忆。 是天生牙。 是她仅见过一次的、能够复活亡者的天生牙。 在虚陵、在能够隔绝星神窥探的洞天里,那人曾对华说过天生牙的使用条件。 唯有拥有慈悲之心的人,才能够使用此物。 华难以想象,对方竟会使用这把武器。 那人做事向来思虑周全,从不会将希望寄托在微小的概率上,只会在做足准备后再开始做事。 对方又是抱着何种心情使用此物的呢? 是抱着必死的心,想再为仙舟做最后一件事?亦或是理智回笼,抱着赌一次的想法,为自己留下后路? 华想,那人最爱双赢,此举自然不只是为了达成一个目的。 如果对方仍保留理智,那他一定会遵守他与马蒂的约定。 他不会违背自己的诺言,更不会不顾及马蒂的心情。 而疑似从中子枪知晓了真相的马蒂…… 那人在濒死之际都想着去保护马蒂那颗纯粹的、学者的心。 马蒂又怎么能辜负那人的好意?怎么会死去?怎么能死去? 华想,无论天生牙是否能继续使用,她都不会还给那人。 前世,对方能仗着自己的自愈力通宵工作,要是这把刀再落到那人手上……后果不堪设想。 还有,她得让下属再去一趟苍城。 在科研领域,无人能比得过马蒂,但总能查到些蛛丝马迹。 华注视着玉兆上的那张图片。 怪不得、怪不得就连「常乐天君」,也鲜少出现在仙舟。 原因再简单不过了。 祂们忌惮着他。 忌惮着这位不知何时会重回星海的暴君。 ------------ 第173章 他不会爱人 仙舟罗浮。 禅真和岱阳情绪高涨,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越说越兴奋,恨不得下一秒就要看到羡鱼结婚。 在听到两人为小太子、小太女满月宴在哪里举办,而发生争执的时候,羡鱼忍不住了。 他深深叹了口气,抬手轻拍两人的脑袋,催促道: “八字还没一撇呢,你们怎么就聊到满月宴了?先吃火锅吧。” 禅真和岱阳瞬间收了声,她们摸摸自己的脑袋,笑嘻嘻地落座。 羡鱼目光扫过桌上放置着各色菜品,提前拿出镜流的签名递向两人。 岱阳反应迅速,最先接过签名。 在得知元帅大人终于有了心上人后,他们带着一众巡海游侠,奔赴前线,想要让两人快些相聚。 众人开始关注这位名为镜流的剑首。 对方原是苍城人,后与家人一同来到罗浮,加入云骑。 如今,皇后父母已逝。 岱阳太了解元帅了。 对方溺爱子民,思虑周全,更别提对待爱人了。 定然是会将整颗真心奉上。 考虑到他们的皇后父母逝去,元帅肯定会给足爱人安全感。 元帅特意转移巨额资产,肯定是要给爱人当嫁妆。 思及此处,岱阳笑着问:“这是您给皇后准备的嫁妆吗?” 羡鱼迟疑一瞬。 三套房产尚且能用遗产来解释,可是度假星球、歼星舰呢? 他又不是和仙舟结盟、祖产颇丰的饮月君?以他普通卜者的身份,根本没办法解释巨额财产的来路。 考虑到这一点,羡鱼只打算在两人分手后,再告诉镜流。 他摇头否定岱阳的说法: “不是嫁妆,只是普通的礼物。” 禅真一听感慨极了:“不愧是元帅……” 她转念一想,没毛病啊。 之前仙舟联盟年会,他们在抽奖时也能抽到这些奖品,没道理委屈皇后啊? 岱阳拿公筷下了一整盘肉,刚想借着自己在罗浮的主场优势,争取一下帮着元帅举办婚礼,就听见一旁的禅真抢先开口: “皇后是剑首,我能为她锻造武器吗?” 岱阳忍不住扼腕。 但凡同僚换一样,她铁定能把对方顶下去。 奈何禅真之前是朱明的将军,最擅长锻造武器。 那她自己呢?好像没什么能帮上皇后的。 等等……她明明最擅长谈恋爱啊!她完全可以帮助元帅啊! 岱阳目光如炬,看向元帅。 羡鱼看看禅真,接着掏出玉兆,说:“我先问问她。” 抱着想要给镜流惊喜的想法,羡鱼没有明说,旁敲侧击地询问镜流。 【非工作时间不回:你觉得应星锻造的剑如何?】 不知为何,镜流一眼看穿了他的想法。 【镜流:我用惯了支离,你不必再破费送我武器】 羡鱼只好放下玉兆,回绝满脸写着期待的禅真: “她说不用,她用惯了自己的剑。” 禅真幽幽叹了口气:“好吧……” 一旁的岱阳,摩拳擦掌: “我很擅长恋爱,我可以为您出谋划策啊!” 闻言,羡鱼摇头失笑:“不用了。” 哪里有让小辈当军师的道理? 岱阳不死心,信誓旦旦地拍着胸口保证,说: “您信我啊!我可是有着丰富的恋爱经验——” 禅真默默补刀:“结果没一个超过三个月的是吧。” 岱阳被揭了短,怒瞪同僚: “这是重点吗?重点是我们要为洁身自好、从来没谈过恋爱的元帅做参谋啊!” 她冷哼一声: “不要说得我像个人渣一样,恋爱时,我每一分每一秒的感情,都是真实的,只是消失得有点快!我可从来都不是被人甩的那一个!只要我想,随时都找来人跟我结婚!” 羡鱼:“……” 看到岱阳还是这么有活力,他就放心了。 羡鱼默不作声地吃火锅。 岱阳努力回想,试图从记忆中翻找出正常的、符合普世价值观的恋爱技巧。 “很简单的,多夸夸自己的恋人,对方就会死心塌地。” “不要一上来就夸外表,不然会显得很肤浅。” “要先夸内在,例如夸ta重感情、对朋友大方,夸ta各项能力优越,但这份工作限制了ta的发挥。” “说ta本该配得上更好的位置。” “毕竟,谁会承认自己是个不念旧情、能力差劲的人呢?只会觉得你这番话说得太对了!” 岱阳顿了顿,继续道: “这些话其实还有很多深层含义,对付一些自命不凡的人,最简单不过了,当然我们的皇后不会是这种人啦……哎呀,让我想想,谈太多了……” 羡鱼头一回听岱阳聊这些话题。 他一边夹肉,一边问道: “那你之前那么多追求者,怎么聊得过来的?” 岱阳见羡鱼主动询问,主动回道: “这个啊,我一般都会对他们说同一段话。” “我觉得和他们聊天很放松,说他们和其他男人都不一样,不会没话找话、问我一些尴尬的问题。” “夸他们成熟,这样一来,就不会回不过来了。” 禅真目瞪口呆:“不愧是你。” 岱阳微笑:“哎呀,毕竟大家都是成年人嘛,一听就知道我这番话是什么意思。” 她一时起了兴致,开始为同僚分享诀窍: “我有一个屡试不爽的诀窍哦,先夸他们做事成熟稳重,再说他们内心深处有个小男孩,表面沉稳其实很渴望有人能陪你做一些孩子气的事。” 羡鱼安静地听两人拌嘴,直至吃完这顿饭,满脑子还是岱阳的恋爱技巧。 例如夸人时要具体到场景,增添细节,表达自身感受和喜悦。 再例如送礼物不要问对方要不要,买就完事了,对方要是询问,就说你觉得ta会喜欢。 羡鱼选择性忽略了一部分岱阳的话。 临走前,两人递上一个包装精美、很大的礼盒。 禅真轻声道:“请您收下。” 羡鱼解开礼盒上的缎带,打开礼盒,里面摆着玉簪、龙形耳骨夹、皮质腰带、龙形玉佩和一对护腕。 这是下属们先前送给他的礼物。 最初,羡鱼没有意识到下属们的小心思,直到很久之后,才发现这份礼物的真正用意。 羡鱼愣了一瞬,笑着说: “那时,肯定给你们、给华留下了不少麻烦吧?” 羡鱼吸取了先前的教训,没有直接提到自己的死亡,十分隐晦地询问起自己死后的事情。 两人听懂了他的话,连连摇头,异口同声道:“怎么会呢?明明是我们给您添麻烦……” 禅真似乎想到了什么,又掏出一个袋子,递了过去。 羡鱼接过袋子,扫了一眼,发现是一坛酒。 他随口问道:“这是什么酒?” 禅真迟疑一瞬。 她与岱阳都不习惯称呼华为元帅,只好说:“这是太女为您准备的。” 羡鱼不明所以。 他不明白华为何会送来这一坛酒。 羡鱼考虑到对方是他亲自教出来的继承人,那华这么做,肯定有一定的道理。 说不定是他之前与对方定下的什么约定? 羡鱼收下这两份礼物,正当他打算离开时,两人又露出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 他见她们故意露出这种表情,心下了然。 羡鱼见惯了下属软磨硬泡的套路,猜测两人又想让他答应什么条件。 他无奈叹气:“说吧,你们又想做什么?” 岱阳问:“罗浮最近传出了一些不好听的言论,我们能处理吗?” 羡鱼心下讶异。 难不成只是为了这件事? 他拎起装着礼盒和酒的两个袋子,摇了摇头:“不必理会。” 两人乖巧点头,热情地跟在羡鱼身后,行至包间门口,不再跟了。 禅真和岱阳躲在门后,两人只露出脑袋,眼巴巴地看着他,说: “元帅大人,我们就只送到这里了哦!省得我们俩再被哪个认识皇后的人看见,让皇后误会您的品性……” 羡鱼:“……” 至于吗?你们不是提前包场了吗? 而且这里是二楼啊!到底是哪位神人能看到啊?你们究竟是多想要皇后啊?! 他无语一瞬,摆摆手离开了。 两人等羡鱼离开视线范围后,又行至窗户前,目送对方离开。 岱阳很是惋惜:“啊,真想把那群人的舌头割下来。” 禅真扫了同僚一眼: “然后挂他们家门口是吧?别想了,我们自作主张只会惹元帅生气。” 两人在得知传言的第一时间,没有调查处理,正是考虑到了元帅。 孽物也好,叛徒也罢,元帅是不会在意的。 但如果是事关元帅自己,下属们就不能自行决定。 因此,两人就算再如何生气,也总要问一问对方的想法。 两人一时无话,岱阳叹了口气,说出自己得出的结论: “元帅他……不知道该如何爱一个人。” “他知道该如何爱自己的子民,却不知道该如何去爱具体的、某一个人。” “他只会像对待子民一样,对待自己的爱人,单方面地付出,为其提供更好的物质条件,送上更多的资产。” “可是,子民和爱人,怎么能一样呢?” “他能怎么办呢?除了这些,他什么都不会啊。” 禅真沉默一瞬,接着问道:“那我们怎么办?” 岱阳笑得牵强:“还能怎么办?只能希望我们的皇后,不要辜负他啊。” 元帅只会像溺爱仙舟人一样,无条件地溺爱自己的爱人。 可是,爱从不是某一方单方面的付出。 爱会让人生妒,让人变得不像自己。 可是,元帅不会。 在漫长的时间里,对方早已失去了人类该有的负面情绪,直至转世,也与前世没有一丝一毫的差别。 元帅只会像接受仙舟人将他遗忘那样,坦然接受爱人所给予的一切。 无论是积极的,还是负面的,他都会平静地接受。 不过没有关系。 就算是元帅的爱人,给予他痛苦、致使他重蹈覆辙也没关系。 岱阳缓缓露出微笑: “没关系,我们有太女,之前她没有羽渡尘,现在她有了,如果真的走到那一步……她一定会用的。” 岱阳扫了眼同僚陡然沉下的脸,轻笑: “好啦,别摆出这副表情,搞得我好像是什么叛徒一样,明明你、我,还有很多人,都违背了元帅的命令啊。” “有本事,你就把元帅留给你的那封信拆开看看啊。” “说不定,就连所有人信仰着的「巡猎」星神也一样哦?” “当然,星神和我们不一样,祂不会在意信徒的祈愿,更不会去看元帅留给祂的信。” “说不定,「巡猎」星神直接烧掉了那封信?” 禅真没有反驳岱阳的话,只说: “我相信元帅的选择,相信他喜欢上的人,一定不会辜负他。” 岱阳拿起元帅带给她们的签名,盯了一会儿纸上的名字,叹道:“但愿吧。” 禅真欲言又止,最终没忍住: “说句大逆不道的话……要不是知道你在说元帅,只听描述,还以为是哪个被人PUA的傻白甜……” 岱阳:“……说得很好,下次别说了。” 被吐槽是傻白甜的羡鱼,对下属的想法一无所知。 经岱阳提醒,他开始留意有关自己的传言。 隔天,羡鱼收到了白珩的消息。 狐人交友范围极广,很快就听到了传言。 白珩给羡鱼发消息,语气义愤填膺,似乎想要告诉镜流,并发动人脉找出始作俑者。 羡鱼拒绝了,表示自己会处理,再三叮嘱白珩不要告诉镜流。 白珩见状,只好答应。 接着,狐人又表示,如果始作俑者越来越过分的话,她就不会再帮着隐瞒了。 羡鱼只好答应。 他不在乎这些言论,但如果是镜流听到这些话……可能会很生气。 情侣之间,要足够的坦诚。 那就等处理完再告诉镜流吧。 只要白珩不说,镜流就不会知道此事。 他的爱人是剑首,是令使,不会有人在镜流面前谈论这些话。 如果背后之人另有目的……那就更不可能让镜流知道了。 羡鱼开始尝试着钓鱼。 连着两天,他都没有在下班的第一时间回家,一反常态前往罗浮最繁华的商街闲逛。 只可惜,没有任何线索。 钓鱼未果的第三天,镜流约羡鱼和其余四人一同喝酒。 他像以往一样早退,路过甜品店时,停下脚步。 羡鱼准备为镜流带些甜品。 在他尚未踏入店门时,两人突然出现在他身旁。 一人高声抱怨自己入赘后的种种悲惨境遇,另一人嘀嘀咕咕,不知是说了什么。 入赘男惊呼出声:“真的?竟然真的能获得力量让他们一家人刮目相看?!” 羡鱼:“……” 他想起先前出现在自己和镜流面前的魔阴身。 原来如此。 如果不是诈骗,那就是「丰饶」星神的信徒。 无论哪一个,都很有意思。 羡鱼停下脚步,朝着两人看去。 ------------ 第174章 你想让我赢吗? 无意间,两人与羡鱼对上视线,接着,他们聊天的声音更大了。 羡鱼记住了两人的脸,转身继续朝甜品店走去。 事已至此,他们是不会跑掉的。 还是先买甜品吧。 羡鱼来到收银台前,很快选好了给镜流五人带的甜品。 收银员面露难色,表示有好几款被之前的顾客全部买走,需要时间制作,并向羡鱼推荐了新推出的甜品。 羡鱼:“……不了,需要等多久?” 收银员回道:“需要二十分钟。” 羡鱼提前付款,转身朝门外那两人走去。 他想,他早该习惯的。 他的运气一直都很差。 例如抽武器次次满定轨,斗地主没有一张二…… 前面的顾客刚好买走他想买的甜品,也算是情理之中吧。 羡鱼转念一想,刚好他需要时间处理那两个人。 某种程度上讲,他也算是幸运的吧。 不过得提前和镜流说一声。 他在甜品店门口停下脚步。 羡鱼自动忽略外面两人的视线,掏出玉兆给镜流发消息。 【非工作时间不回:会晚到一会儿】 镜流很快回复了这条消息。 【镜流:怎么了?是出什么事了吗?猫咪问号.ipg】 【非工作时间不回:想带给你们的甜品卖完了,需要再等二十分钟才能做好】 羡鱼不想把自己的负面情绪带给镜流,他迅速调整好情绪,又补发了一条消息。 【非工作时间不回:这一次,能买到刚做好的甜品,想必口感要更好吧】 【镜流:嗯。猫咪比心.ipg】 羡鱼收起玉兆,抬眼看向频频转头看他的两人。 他上前几步,与两人保持着不近不远的距离。 羡鱼露出亲和力十足的微笑: “无意冒犯,刚刚路过时,不小心听到了两位的谈话,我对你们说的力量很感兴趣,如果不介意的话,可以告诉我吗?” 两人对视一眼,状似为难地摇了摇头。 羡鱼正要再说些什么,余光看见附近有一家花店。 “不好意思,稍等一下。” 他抛下这句话,转身进了花店。 反正鱼总会咬饵,放置一会儿也没什么问题。 羡鱼想到镜流容易害羞的性格,猜测对方并不愿意在友人面前,和自己表现得太过亲密。 对镜流而言,羡鱼在友人面前给她送一大束花,可能和在公开场合告白没什么区别? 这一次,只带一朵花吧。 羡鱼挑了一朵包装好的粉荔枝,向店员要了个刚好能放下这朵花的纸袋。 他拎着纸袋,再次去找那两人。 这一回,他们不再推脱。 那位不知是诈骗还是「丰饶」信徒的人,笑得亲热极了,他凑过来,对羡鱼说: “小兄弟,我看你面善,这回啊,就特意为你破一次例!走,换个地方,在这里,可不方便说啊。” 那位自称饱受折磨的入赘男,状似不服地冷哼一声,好似羡鱼的出现,夺取了他的什么机缘。 羡鱼缓步跟上两人,故作不解道: “四周又没什么人,怎么不方便说?” 诈骗男回头,语气莫名:“这里可是仙舟啊。” 羡鱼心下了然。 不是诈骗,是「丰饶」星神的信徒。 先前出现在镜流和他面前的魔阴身,是试探? 在这群人眼中,他是镜流的弱点,是没有力量的普通人,有策反的价值。 毕竟,那可是罗浮剑首啊。 如果两人能在一起,如果他们的计划能够成功……就能在仙舟高层埋下一颗钉子。 顺利的话,能轻松获取机密情报。 不顺利的话,也无所谓。 他们能让仙舟人在镜流和羡鱼面前堕入魔阴身,自然也能故技重施,废掉仙舟的一个顶级战力。 或许这群人原本是想徐徐图之,直至镜流返回罗浮成了令使,这才让他们加快进度。 那么,该如何让这位太卜司卜者,主动背叛仙舟人所信仰的神明?改信丰饶呢? 羡鱼想,这群人一定有两套不同的方案。 先是传出他是软饭男的传言,借此来试探他的态度。 如果他心中不服,那群人完全可以借着这一点,来让他转而信仰丰饶。 如果羡鱼心中并无不满,他们同样也有应对的方法。 能忍受得了自己吃软饭的传言……想必很喜欢镜流吧? 可是,以镜流的年龄,随时都可能堕入魔阴身。 怎么解决呢?当然是来信仰丰饶啊。 羡鱼理清了这群人的大致计划,忍不住再次露出微笑。 真有意思。 如果有时间的话,羡鱼一定会陪着他们好好玩玩。 只可惜,他还要回去拿甜品,去找镜流,和他们一同喝酒。 速战速决吧。 羡鱼跟着诈骗男与入赘男,七拐八拐,走到了一处死胡同。 诈骗男停下脚步,头也不回地说: “到了,这里没人。” 羡鱼轻笑,点了点头:“是啊,这里没人。” 入赘男仍不忘自己的人设,语气不屑道: “平白无故多了个人分我的力量……要不是这位大师看你有眼缘,我才不乐意呢!” 羡鱼面色如常,回以微笑。 入赘男似乎没想到他会如此平静,愣了一瞬,接着又冷哼一声。 诈骗男立马开始打圆场,他先是说了一番似是而非的话。 什么与你们有机缘,懂的都懂,不懂的也没办法,事儿就是这么个事儿…… 诈骗男说了大半天,接着又说要考验他们的诚意,才能引荐他们去见更厉害的人。 羡鱼想,一时半会儿,是没办法把这群人处理干净了。 他把放着花的纸袋放在地上,从系统背包中拿出镜花水月。 诈骗男和入赘男察觉到了异样,扭头一瞧,看到了羡鱼手上的那把刀。 羡鱼先是掏出玉兆,对着两人拍了一张照片。 他叹道: “我还是第一次对人使用这把刀……两位,能配合一下吗?” 两人脸色骤变,他们已经来不及思考羡鱼是从哪里掏出的武器,下意识地后撤几步。 羡鱼握紧手里的刀,抬眼看向两人。 记忆中,他使用过两次镜花水月。 一次是岚,一次是阿基维利。 岚说,是不易察觉的暗示。 这一回,要对人类使用……他摸不准会产生怎样的效果。 总之,肯定要比星神的效果好吧? 羡鱼试探着开口询问:“你们是谁的信徒?” 两人的表情逐渐变得兴奋,他们很是自豪: “我们是「慈怀药王」的信徒。” 他们的答案不出所料。 羡鱼摇头:“不,你们是「帝弓司命」的信徒。” 两人神色呆滞,很快又恢复了先前兴奋的表情。 他们迅速凑到羡鱼面前,雀跃道: “您找我们,是有什么事?我们终于能回去了?” 羡鱼下意识挪动脚步与两人拉开距离。 听到这番话,羡鱼愣了一瞬。 看来,催眠的效果相当好。 能够轻易更改他们的信仰。 甚至能让两人顺着他的话,自行编造一个合理的剧本。 为何「帝弓司命」的信徒,会与「丰饶」星神的信徒待在一起呢? 自然是为了卧底。 当他们看到羡鱼时,以为自己终于能离开了。 羡鱼顺着两人的思路,安抚道: “你们违背本心,潜入其中,一定很辛苦吧?” “安心,你们的任务完成得很出色,在我面前,大可以放松一点。” 两人再无先前嚣张跋扈的模样,连连颔首,急切道: “您是有什么新的命令吗?” 羡鱼不紧不慢道: “之后,不再是我和你们碰面,会有其他人与你们联络。” “安心,快结束了,很快,我们就能把「寿瘟祸祖」的狗处理干净。” 他收起镜花水月,再次露出和善的笑容,拍拍两人的肩膀,语气郑重:“一切都是为了「帝弓司命」。” 两人齐齐点头,掷地有声道:“为了「帝弓司命」——” 羡鱼捡起放在地上的纸袋,朝着两人摆摆手作告别,接着掏出玉兆,把刚才拍下的照片发给腾骁。 【非工作时间不回:这两人先前是「寿瘟祸祖」的狗,但现在是「帝弓司命」的信徒,为仙舟卧底,你自行找人与他们联络】 他扫了眼玉兆上的时间,刚刚好。 等羡鱼回到甜品店,收银员早已将甜品放进了打包袋中。 他拎着甜品和那朵花,朝着与镜流约定的地方走。 如果不是为了岚,如果不是想要岚继续活下去…… 羡鱼在心里叹气。 这都几千年了,结果岚只盯着「丰饶孽物」打…… 那么多星神,杀谁不是杀? 但凡岚能争点气,直接和所有星神宣战,羡鱼都不至于如此被动。 很快,羡鱼到了约定的地点。 五人听到他的脚步声后,迅速转头。 羡鱼扫了眼桌上早已上齐、却没动过的饭菜,接着看向五人,语气诚恳道: “抱歉,来晚了。” 五人十分默契地将镜流身边的位置空了出来。 羡鱼把装满甜品的袋子放在包间角落的桌子上,拎着装花的纸袋,走至餐桌旁。 他把纸袋挂在镜流的椅背上,落座后,其余人纷纷动起了筷子。 羡鱼问:“这一回喝酒,要不要赌点什么?” 应星先前灌醉过羡鱼,一听这话,很是自信地回道: “赌什么?” 羡鱼笑道:“什么都好,谁先认输……就得答应赢得人一个要求,怎么样?” 他看向沉默不语的饮月君,问:“龙尊大人?你觉得如何?” 丹枫:“……” 他冷着脸,忍不住腹诽。 丹枫觉得怎么样?他觉得这个主意烂透了。 桌上的人,谁能喝得过你啊! 挨着镜流的海王白珩,向来不会错过任何一个话题,但一听是喝酒,立马闭了嘴。 狐人自知酒量浅,没有加入这个话题,她余光一扫,看见镜流椅背上挂着的纸袋。 而镜流,似乎并不知晓。 白珩盯着镜流,抖了抖耳朵,努力用眼神示意,这才让镜流注意到了身后的纸袋。 镜流拿过纸袋,打开一看,里面放置着一朵粉色的花。 她左思右想,想不出个所以然。 镜流先前对羡鱼说,两人私下相处时,都随他。 只是不知道,对方的思路又拐到了哪里。 因此,在与羡鱼聊天时,镜流格外用心,会仔细推敲对方的意图。 当羡鱼询问起武器时,镜流联想起对方送出的三根能杀孽物的簪子,和那一大束花。 镜流不知道羡鱼花了多少巡镝,但她知道不能放任对方为她花钱。 她直言自己不需要武器,羡鱼也没有再说什么。 镜流以为,此事算是翻了篇。 只是……这朵花是什么意思? 今天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吗? 镜流侧头看向羡鱼。 对方正和应星一起,你一言我一语地撺掇丹枫加入他们的赌局。 丹枫闭了闭眼,放下手中的茶杯,对着羡鱼和应星说: “可以,但这个要求,不能是我们三个人提,要让其他人来提。” 龙尊想都不用想,就知道羡鱼会对他提什么样的要求。 至于其余人,瞬间明白了丹枫的想法。 要是羡鱼输了,那这个要求,只能由镜流来提。 丹枫看向白珩:“我若是输了,白珩便能差使我做一件事。” 龙尊相信,可靠的白珩一定不会为难他。 白珩一边听他们说话,一边吃饭,乍一听自己的名字,愣了一瞬,随即点点头。 应星对这场赌局信心满满,他看向景元,语气自信极了:“那我就选景元了。” 景元惊得筷子险些掉了,他下意识看向羡鱼,感觉也不是不能和对方和解。 以羡鱼的酒量……肯定稳赢! 景元欣喜极了,提前向应星提出自己的要求: “那我要你快些把我的那把刀做出来!” 应星哼笑:“那得看羡鱼和龙尊大人的表现了,赶紧吃饭,吃完就开始。” 羡鱼转过头,看向镜流,笑着讨饶: “剑首大人,我若是输了,您可一定要手下留情啊。” 镜流微微勾唇,轻飘飘地扫了羡鱼一眼,拿起筷子为对方夹菜: “你有这求饶的功夫,倒不如多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她为羡鱼夹菜,问道:“今天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吗?” 情侣会在特殊的日子互赠礼物。 镜流想了好一会儿,却始终没有头绪,只好问出了口。 羡鱼放下筷子,摇头: “不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只是看到了花店,觉得你会喜欢,就带了这一枝花来。” 镜流怔愣一瞬。 羡鱼朝桌下看去,见镜流的手正放在椅子上。 刚好,离他很近。 羡鱼一手支着下巴,另一手借着桌子的遮掩,用小指勾住镜流的小指。 “看来还是我平日里送得不够多啊,只是一朵花而已,不必放在心上。” 他注视着镜流,轻声问道: “你想让我赢吗?” 想让我做什么呢? ------------ 第175章 衣服好难脱 羡鱼专注地盯着镜流,眼底带着与平日不同的、狡黠的笑意。 镜流耳尖微红,她率先败下阵来,移开目光不再看羡鱼,转而看向面前的碗筷。 羡鱼见没有得到回复,也没有在意。 正当他想要抽回手时,镜流桌下的手微微施力,牢牢勾住他的小指。 镜流轻声道:“输赢不重要。” 她哪里有需要让羡鱼做的事情呢? 两人在最初确定关系时,镜流转头去了前线,没能好好陪伴对方。 等到回到罗浮,羡鱼精心准备了一千朵芍药,送上不知何时找上应星定做的三根簪子。 以及,让镜流险些误会真实用意的戒指。 在收到礼物的那一晚,镜流收起簪子和戒指,小心翼翼地把那一大束芍药搬回房间,一点点用冰封存住它们。 羡鱼给得已经足够多了。 如今……与镜流见面,羡鱼都会记得为她带上一朵花,甚至还特意把花装进袋子里。 这个举动,正合镜流的心意。 若是友人们看到羡鱼当着他们的面,为镜流送上这朵花,他们会心照不宣地笑笑,很有分寸地打趣两人。 然而,镜流并不想在人前展露和羡鱼的亲昵。 羡鱼哪里会不知道这一点呢? 镜流本该更包容这个比她小得多的爱人,却没想到,羡鱼比她做得更好。 羡鱼思虑周全,考虑到她的感受,悄无声息地将装了花的纸袋,放在她身后。 人前,羡鱼很有分寸,最亲昵的举动,也不过是牵手。 这一次,对方借着餐桌的遮掩,在桌下勾住镜流的手指。 这是独属于两人的秘密。 镜流顿了顿,仍维持着与羡鱼勾着手指的动作,叮嘱道:“你少喝点酒。” 羡鱼轻笑着点头,他转而询问应星:“你和丹枫,谁的酒量更好?” 应星一听,哪里肯轻易认输,当即冷哼一声: “自然是我的酒量更好!” 闻言,丹枫扫了眼故意引战的羡鱼,皮笑肉不笑道: “也不知道先前是谁喝醉了酒,哭着喊着要拿锻造锤揍孽物。” 应星一噎,他下意识看了眼羡鱼。 他通宵七天打簪子,结果因为孽物没派上用场。 他难道还不能生气吗? 应星继续将矛头转向丹枫: “那是因为你耍赖!你问问,谁喝酒还用云吟术治疗自己啊?” 一生要强不肯服输的丹枫,从不觉得自己耍赖。 龙尊的事,能算耍赖吗? 用云吟术怎么了?无论是在战场,还是在酒局,他自己能用就用了,有什么问题吗? 丹枫面色如常,哪怕是被应星戳穿真相,脸上也没有一丝一毫的窘迫之色。 羡鱼状似明了地点点头,开始煽风点火: “那就是应星酒量比丹枫要好,只不过丹枫总是耍赖作弊,对吧?” 丹枫只感觉自己血压都快上来了。 理性的那一面,反复告诉丹枫,元帅是故意的。 感性的那一面,驱使着让他与应星一决高下,这他能忍吗?当然忍不了! 丹枫明知道羡鱼是在煽风点火,却还是心甘情愿中了激将法。 他喝不过羡鱼就算了,难不成还喝不过应星吗? 丹枫拿起手边的酒杯,对着连声附和羡鱼的应星,冷声道: “就算是我不用云吟术,你照样喝不过我。” 应星不甘示弱,紧跟着丹枫的脚步,一口喝掉杯中酒。 一龙一人喝完这杯酒,齐刷刷地转头看向羡鱼,异口同声催促羡鱼:“喝啊。” 羡鱼心道,他还没怎么拱火呢。 他拿起酒杯一饮而尽,借此来遮掩险些没绷住的嘴角。 这两个人的性格……真是绝了。 饭桌上,丹枫和应星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竞争对手的酒杯,生怕哪一个人作弊。 比起一门心思击败对手的那两个人,羡鱼显得格外放松。 他一手喝酒,另一只手从勾手指,换成了牵手。 羡鱼与镜流十指紧扣,他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低头一扫,没有看到他送给镜流的那枚戒指。 可能是不合镜流的心意吧。 他之前买了好多戒指,下次换别的。 羡鱼收回目光,继续喝酒。 期间,他担心镜流会觉得无聊,用指腹蹭了蹭对方的手背,提醒道: “我带了甜品,不如你和景元他们分一分?” 镜流点了点头,她抽回手,起身去拿甜品,等再回到座位上,主动伸出手拉住羡鱼。 等三人喝光了好几坛酒,丹枫与应星两人总算分出了胜负。 以往一直靠云吟术解除醉酒debUff的丹枫,这回顶不住了。 龙尊嘴上不服输,强撑着不肯倒下:“呵,继续……” 应星努力睁大眼睛,摇头晃脑地说:“你输了,丹枫——” 羡鱼照例在旁边拱火:“丹枫,别嘴硬了,你连酒杯都拿不稳了。” 镜流、白珩和景元没有加入其中,他们吃着羡鱼带来的甜品,看着三人拼酒。 景元瞅瞅脸涨得通红的应星,再看看精神百倍好似还能再喝十几坛酒的羡鱼,心情很是愉悦。 他的武器,稳了。 有着良好教养的饮月君,猛地站起身。 龙尊不容许自己在人前展露出丑态,当即使用云吟术,醉意瞬间消散。 羡鱼不紧不慢地又给自己倒了杯酒,提醒丹枫: “丹枫,你之前说过,这次不会使用云吟术,你输了。” 丹枫清醒过后,发觉自己浑身酒气,顿时坐不住了。 奈何此地不是自己的宅邸,没办法沐浴、更换衣物,只能勉强洗把脸。 龙尊嘴上仍不肯服输,他一甩袖子,朝着包间外走去,离开前只撂下一句话: “白珩,你好好想一想。” 丹枫退场,只有应星和羡鱼没有分出胜负。 在景元满怀期盼的目光中,羡鱼对着险些倒在桌上的应星说:“喝不动了,应星好酒量啊——” 景元:“……” 心高气傲不肯服输的应星,一听羡鱼认输,立马笑出了声。 他嘴角带笑缓缓倒在桌子上。 景元难以置信,接着,他看到没有展露出丝毫醉态的羡鱼,用手撑着下巴,歪着头问他的师父: “你的话,我有在听哦,现在想好了吗?要差使我做什么呢?” 景元:“…………” 未曾设想的道路。 你直接认输,就能少喝酒了啊?! 景元木着脸,一手拿过羡鱼带来的甜品,一手握着叉子,恶狠狠地往自己的嘴里塞了口蛋糕。 白珩见状,抖了抖狐耳,十分贴心地把自己还没动过的甜品,分给景元。 景元很是感动:“白珩姐……” 白珩安抚道: “放心啦,等应星忙完,肯定会为你制作武器的,不如你帮我想想,我该让龙尊大人做些什么呢?” 羡鱼原本正捏着镜流手心,催促对方提要求,一听白珩说出这番话,瞬间起了兴致。 他随口胡诌:“说起来,我先前听闻饮月君在战场上时,会幻化成龙的形态,来清理孽物,这是真的吗?” 镜流的语气很是无奈:“假的,你究竟是从何处听来的?怎么什么都信?” 白珩也跟着否认这个说法: “没有啊,丹枫从来没在我们面前……” 说着说着,狐人顿住了。 她眼睛亮亮地看向羡鱼:“你提醒我了!不如就让他幻化成龙的形态,让我们瞧一瞧,如何?” 平日里,他们遇到的敌人,都不足以让丹枫特意幻化成龙形与其对战。 战场上见不到,这一回总能见到吧? 白珩越想越觉得满意。 一旁的景元,很早之前就知道羡鱼的本性,他怀疑羡鱼是故意的,但又没有证据。 白珩没有察觉到景元一脸怪异的表情,在心中感慨:这个想法真是绝了! 众人左等右等,总算等到丹枫洗漱完回来。 白珩迫不及待地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我们要看你变成龙的样子!” 丹枫:“……” 他万万没有想到,会在白珩口中听到这种要求。 龙尊深吸一口气。 元帅,一定是你的手笔吧。 白珩能有什么错?一定是元帅把她带坏了! 龙尊努力维持住自己的表情,不去看罪魁祸首羡鱼,对着白珩解释道: “体型太过庞大,等有机会了再说……” 白珩也不强求,主动对丹枫作出退让: “没关系啦,大不了不看龙,看看尾巴也行啊!” 丹枫:“…………” 龙尊看出了白珩的退让。 若是羡鱼不在场,他定然会心生感激。 丹枫忍辱负重地答应了。 不答应的话,谁知道元帅又会整出什么幺蛾子。 他余光一扫,看到醉倒在餐桌上的应星,当即找出借口: “应星醉了,等改日再给你们看。” 丹枫想到应星整日加班,这回又要给景元锻造武器,恐怕是没办法休息了。 他抱着多一个人陪着他倒霉的心态,随口问道: “应星呢?给景元锻造武器?” 羡鱼抬眼看向丹枫,笑着说: “不是哦,应星赢了。” 丹枫:“……还真看不出来。” 龙尊和其他人,都没有让羡鱼履行约定的打算。 情侣之间的事,他们就不掺合了。 丹枫看向镜流,努力用眼神和言语暗示友人: “羡鱼,你酒量可真好,想必只有千年前的美酒,才能把你灌醉吧。” 他可是把元帅和雨别酿的酒全给镜流了。 镜流,你可得替他出气啊。 镜流没有看出丹枫的暗示,只当友人喝醉了酒,她微微颔首作为回应。 羡鱼不知内情,漫不经心道:“或许吧。” 他哪怕是喝醉了酒,仍能保持理智,记住醉酒后发生的事情。 临近分别前,羡鱼带来的甜品还剩一大半,他毫不犹豫地递给景元: “喜欢吃就带回去吧。” 景元干巴巴地“哦”了一声,收了下甜品。 正当他想要说些什么时,羡鱼摆了摆手,转身与镜流一同离开。 景元想,尽管辈分降了,但也挺好的。 师父刻意与景元保持距离,就是担忧他在自己堕入魔阴身时,下不去手。 至于羡鱼……对方和师父很像,但又不太一样。羡鱼始终与旁人保持着距离,若不是景元主动,恐怕两人早已不再联系。 这样的师父,这样的友人,成了彼此的爱人。 挺好的。 景元拎着甜品,如此想着。 他发散思维,又一次想到了自己的武器。 景元:羡鱼!真有你的啊! 他抬头看向罗浮空中高悬的月亮,打定主意多跑几趟工造司。 怎么也得让应星早点做出来! 同一片月色下,羡鱼与镜流手牵着手,一同朝镜流的宅邸走去。 镜流聊起自己近几日在营中听到的趣闻,羡鱼安静听着,时不时回复几句,接着聊起从书库书中看到的故事。 两人走到宅邸门口,一时无话。 羡鱼看着镜流打开大门,走了进去。 他没有挪动脚步,仍站在门外。 羡鱼露出惯用的、能让人感到亲近的微笑,注视着镜流: “这一次,只能牵手吗?” 镜流不看羡鱼,只盯着两人牵着的手。 总是这样。 羡鱼总会反复确定她的想法,尊重她的感受。 镜流轻声道:“我说过,随你。” 得到答复后,羡鱼跨过门槛,关上门。 他松开牵着镜流的手,揽住对方的腰,拉近两人距离。 羡鱼闻到一股熟悉的冷香。 他垂下眼,轻轻地咬住近在咫尺的、爱人的嘴唇,他仿照着镜流之前的样子,试探着伸出舌尖。 对方很快反应过来,顺从地闭上眼睛,微微踮起脚,勾住他的脖子。 羡鱼静静看着镜流。 他看着怀中人一点点变红的脸颊,看着对方逐渐沉沦于这个吻,看着只会在他面前展露的、沾染上欲念的情态。 良久,羡鱼松开揽着镜流腰的手,结束了这个吻。 他的目光落在镜流的衣领上。 才一个多月,想要留下吻痕的话……会很过分吗? 羡鱼说: “我大概……要做一件很过分的事。” 镜流仍维持着勾着羡鱼脖子的姿势,她呼吸微乱,轻飘飘地扫了他一眼,说: “同样的话,不要再让我重复第三遍。” 得到许可后,羡鱼靠近镜流,抬手揪住她后领处的布料。 不知是醉意上头,还是别的什么缘故,他始终找不到拉链的位置。 羡鱼喃喃道:“你的衣服好难脱。” 镜流:“……” 是她想的意思吗? 不对,羡鱼喝醉了。 镜流迟疑地松开揽着羡鱼脖子的手,思考该用什么样的力道推开他。 羡鱼一向很有分寸,若是不推开,等他醒来……一定会很自责、很愧疚吧。 镜流感觉后颈处一凉。 羡鱼拉开了她后领处的拉链,俯身朝着她的颈侧,贴了上去。 他力道极轻。 轻微的痛感,对于镜流而言,根本算不上什么。 正当她思考何时推开羡鱼时,对方抬起头,又替她拉上后领处的拉链。 羡鱼与镜流拉开距离,仔细打量一番,确定留下的吻痕不会被看到后,松了口气。 他抬手将镜流微乱的鬓发别在耳后,安抚道: “安心,我特意选在这个地方,不会被人看到的。” 镜流:“…………” ------------ 第176章 剧本好像拿反了 镜流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原本想说,长生之躯自愈力极强,就算是留下什么痕迹,隔日也会恢复如初。 羡鱼不需要如此谨慎。 在对方看来,亲吻自己……算是很过分的事吗? 镜流没有想到,哪怕是羡鱼喝醉了酒,也能保持理智,事事考虑她的感受。 她心下动容,抬手捏住羡鱼的脸颊肉。 纵使镜流心中有不少话想要说出口,最终只叹道: “你这张嘴啊……” 有时,羡鱼这张嘴说出的话,总是让她忍不住多想。 羡鱼不明所以,他十分配合,没有挣脱镜流的动作,任由对方捏脸。 或许是酒精的干扰,让他的思维变得迟缓不少。 等镜流捏了一会儿他的脸,他才回想起刚才那句容易让人误解的话。 羡鱼:“……” 他那句话只是字面意思啊!他真的是觉得衣服很难脱……没有任何其他过界的想法! 羡鱼开始在记忆中翻找之前在论坛上看到的恋爱技巧。 例如在拥抱、亲吻之前要主动询问,得到许可后才可以继续。 这一点,羡鱼很认真地照做,可是镜流并不喜欢。 还有情侣之间何时能拥抱、亲吻,他专门去搜过。 可是镜流不按套路出牌,打乱了他的计划。 羡鱼在论坛里总结出的经验,完全没有用啊。 举个不恰当的例子,就像是你提前备考,做遍了之前出的真题,结果等上了考场,卷子上全是你没见过的题型,和没复习过的知识点。 羡鱼想,谈恋爱好难啊。 他努力思考着措辞,向镜流解释自己刚才那句话: “我没别的意思——” 话一说出口,羡鱼就闭了嘴。 不解释还好,一解释就更奇怪了。 搞得他像是别有用心。 镜流轻轻点了点头:“我知道。” 她知道以羡鱼的品行,不会做出违背她意愿的举动。 羡鱼松了口气。 他打定主意,要给足镜流安全感。 羡鱼出言安抚道: “放心,在你我成婚前,我不会对你做出任何过界的举动。” 不知为何,镜流只看着他,没有说话。 羡鱼心下迟疑。 镜流是觉得现在聊结婚……太早了吗? 想想也是,仙舟人之前结婚率、生育率就低得离谱。 羡鱼之前特意把结婚年龄下调到二十岁,也没什么用处。 镜流要是不想结婚……也很正常。 不想结婚的人,听到羡鱼这番话,或许会觉得有压力吧? 考虑到这一点,羡鱼特意又补充道: “是我唐突了,只当我是在说醉话吧。” 这一回,镜流终于有了反应。 她在第一次收到羡鱼送的那枚戒指时,就考虑过结婚这件事。 这不是一件小事。 镜流原本是想等到两人足够了解彼此,想清楚之后再决定。 当羡鱼提到成婚时,她打算好好思考措辞,认真给出答复,却不料到自己这一沉默,让羡鱼会错了意。 镜流不知道羡鱼是怎么从自己的沉默中,得出她不愿结婚的结论。 要是她的下属,有着羡鱼的理解能力……她恐怕早就提剑与对方切磋了。 同时,她又为羡鱼的态度感到生气。 换作是其他人,察觉到爱人不愿与ta结婚……一定会很难过、很生气吧? 可羡鱼在得出这个错误的推断后,没有任何负面情绪,反而是觉得自己太过唐突。 羡鱼不是镜流的战友,她就算是再如何生气,也只能抬手揪住羡鱼的衣领,拽着羡鱼走。 两人走至石桌旁,镜流顿了顿。 若是磕碰到石桌上……会受伤的。 她想起羡鱼比不上其他仙舟人的自愈能力,又拽着羡鱼朝自己的房间走。 镜流不发一言,一把将羡鱼推到床上。 羡鱼不明所以,顺着镜流推他的力道仰躺在床上。 他发现镜流似乎生气了。 羡鱼不知道镜流为什么会生气,只好配合对方的想法。 他轻声询问:“怎么了?” 镜流坐在床边,俯视着羡鱼。 她注视着那双平静的、好似能包容一切的眼睛。 镜流生出一种错觉。 好似她做出的一切举动,都在羡鱼的预料之内。 好似她做出再过分的事,都不会让羡鱼动怒。 明明论武力,羡鱼是比不过她的。 她却生出了自己被对方掌控的感觉。 镜流羞于谈论结婚的话题,斟酌着措辞。 “你……不必压抑自己。” “心中有什么想法,大可以说给我听。” 羡鱼眨了眨眼,不知道镜流是从哪里得出的结论。 他否认道:“我没有压抑自己啊。” 镜流微微俯身,与他拉近距离,问: “那句话,真的是醉话吗?” 羡鱼顿了顿。 镜流既然能主动询问,想必和其他仙舟人不同吧。 他迟疑着开口:“不是。” 镜流叹了口气: “我还没开口,你就自顾自地想了一堆有的没的。” 羡鱼把之前提到的问题,又抛给镜流。 他问:“那你的想法呢?” 镜流上手捏住羡鱼的下巴,盯着那双澄澈好似湖泊的眼睛。 正是这双让人放下戒备的眼睛,让她屡屡退让。 羡鱼就是故意的。 会故意让她说出难为情的话。 没一会儿,镜流又一次做出退让,她忍着害羞,开口道: “这不是一件小事,需要从长计议。” 羡鱼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我知道了。” 镜流看见羡鱼这副表情,深吸一口气。 这次,她直接把心里的话说出了口:“你知道了什么?” 羡鱼抬手扣住正在抚摸他脸颊的那只手,说: “知道你我的想法,是一样的啊。” 他抬眼,与镜流四目相对: “这不是一件小事,我希望你能考虑清楚。” 羡鱼能保证两人分手时好聚好散,但要是能走到结婚那一步……他无法确定自己会放对方离开。 他对人类使用过镜花水月。 羡鱼亲眼见证「寿瘟祸祖」的信徒,背弃自己的信仰转而成为「帝弓司命」的信徒。 他手中的刀,能如此轻易地更改他们的认知、颠覆他们的信仰。 那么,羡鱼会对镜流用这把刀吗? 面对一个问题,他从不会轻易得出答案,只会预设可能会发生的情况,并提前做出应对。 就比如两人在开始恋爱前,羡鱼会预设分手后可能发生的事情,并提前找上华,以防自己会做出错误的举动。 他不会相信爱侣在热恋时说的甜言蜜语,更不会相信自己会遇到什么包容一切缺点的真爱。 羡鱼很少会因为情绪上头,而一时冲动、做出什么决定。 只是,在面对镜流给出的那颗纯粹的真心,他不由得感到动容。 那么,他爱镜流吗? 他无法判断,给不出肯定的答复,只能说,他喜欢镜流,但好像又没有到用“爱”这一字来形容的程度。 羡鱼只有镜流这一个爱人,他没有可供参考的对象,只好退而求其次,回想了一下和自己关系不错的星神。 至于为什么是星神,不是人……因为,他好像没有关系特别好的人当朋友吧。 就比如景元和策士长。 如果景元再和他联络,恐怕只会觉得尴尬吧。 如果是策士长……羡鱼感觉自己要是再与对方碰面,策士长就算是身上不长树叶,也得因为他堕入魔阴身。 星神的话,只有岚和阿基维利与他关系最好。 但这两位星神,一个是靠契约,一个是靠镜花水月。 那么,他的爱人呢?也要用契约或镜花水月留住对方吗? 羡鱼想了想,放弃了。 他总要有一段关系,是纯粹的吧? 总要有一件事,是由他自己来决定的吧? 羡鱼松开扣着镜流手腕的手,缓缓上移,覆在对方正在抚摸着他脸颊的手上。 他语气郑重:“我会一直尊重你的想法。” 镜流想问,那你呢?你的想法呢? 她之前问过羡鱼这个问题,只是对方并不觉得自己是在压抑情绪。 镜流与那双无波无澜的眼睛对视,没有重复这个问题。 问是问不出来的。 很久之前,白珩开着星槎出了事故,连带着镜流一同迟到,让原本等待两人的羡鱼,在原地等了很久很久。 她们原本以为,羡鱼会生气,却没料到,对方会非常平静地接受这一切,并考虑到两人的心情。 镜流被羡鱼身上不同于常人的特质所吸引,如今却为这种特质而感到无力。 她提起了先前羡鱼输掉的赌局。 “你之前说,我能差使你做一件事……” 羡鱼点了点头,半开玩笑道: “什么都可以哦,就算是你想要天上的星星,我也能送给你——” 镜流摇了摇头。 诚然,她想要了解爱人的过往。 但不是现在。 那平静地、好似发生什么都不会让对方生气的情绪,是如何锻炼出来的呢? 镜流猜不出来,但她知道,那绝不是什么愉快的经历。 比起借着这个条件,逼迫羡鱼回忆那段过往,她更想听羡鱼自己说出口。 到那时,或许对方能从痛苦中释怀,能主动地向镜流提起这段过往。 镜流抚摸着羡鱼的脸颊,轻声问道: “在遇到我之前,一个人过得如何?会很累吗?” 语毕,她看到羡鱼愣住了,眼中带着她看不清、辨不明的情绪。 接着,羡鱼闭了闭眼,笑着问:“你确定吗?只想问我这个问题?” 镜流点了点头,安静地等待羡鱼的回答。 羡鱼不知道该如何描述自己的心情。 他不想欺骗镜流,只好把自己的过往稍加润色,说了出来。 羡鱼语气轻快: “怎么说呢……吃喝不愁,过得不错,唯一吃过得苦……大概只有咖啡了。” “至于会不会很累……还是会累的,就比如看书,其实我一点都不喜欢看书。” “现在想想,最让我感到为难的事,大概就是社交吧,总是受到排挤,不过没关系,通过我的不懈努力,已经成功和祂们和解了。” 羡鱼迅速用几句话概括自己的前世和今生。他前世不吃饭,今生不缺钱,吃喝不愁,没毛病啊。他不喜欢看书,可前世要管理仙舟事务,今生进学宫念书,只能硬着头皮看下去。最后是社交,前世被星神排挤,今生被同学霸凌,最后他都成功和解了。 不知为何,镜流沉默了,转而用一种羡鱼从未见过的眼神,看着他。 平日里,那双拒人于千里之外、好似无人能让其生出波澜的眼睛,在此刻变了。 该如何形容呢? 那双眼睛生出的光,不是天边晚霞生出的火焰。 给人的感觉,更像是枫叶坠入水面生出的涟漪,和高悬于空、无意驻足于某处洒下余晖的月亮。 羡鱼挪开眼,不再和镜流对视。 他说:“我有很多不擅长的东西,正在学习,还请剑首大人多多包涵。” 镜流抽回抚摸着羡鱼脸的手,微微颔首。 她没有再追问羡鱼,只说: “好啊,我同你一起。” 镜流翻身而上,跨坐在羡鱼身上,扯开身下人的衣领。 身为习武之人,她明显能察觉到羡鱼瞬间紧绷的身形。 镜流紧盯着羡鱼那张险些没能维持住表情的脸,不由得笑出了声。 她俯下身,刻意放慢语速,轻声道: “不如,先从过分的事开始——” 温热的吐息先是打在肩颈处,接着,贴上颈侧,最后,是轻微的痛感。 隔日,太卜司。 同僚路过羡鱼工位时,立马被对方脖子上贴的膏药所吸引。 他忍不住主动开口询问:“羡鱼,你脖子……是怎么了?” 羡鱼深吸一口气:“落枕了。” 同僚只觉得纳闷:“那你另一边呢?也落枕了?” 羡鱼平心静气道:“另一边是被猫压的。” 同僚啧啧称奇:“你这猫不一般啊。” 羡鱼点了点头:“谁说不是呢,体重有几十公斤呢。” 同僚目瞪口呆:“你这不行啊,你得让它减减肥,太胖了影响寿命啊。” 羡鱼继续点头。 目送同事离开后,他回想起他和镜流昨晚太过放纵,在彼此的肩颈处留下了很多痕迹。镜流肩颈处的红痕隔日便消失了。这让羡鱼不由得怀念起自己的魔阴身debUff。 但凡他是魔阴身呢?哪里需要贴膏药遮挡啊。 羡鱼开始看话本子消磨时间。 他手中的,是如今罗浮销量最高的话本子。 羡鱼看着男女主角的互动,越看越觉得不对劲。 男主角对女主角强势告白、强取豪夺,并以一己之力,掌控着两人关系的进度。 羡鱼:“……” 等一等,他和镜流的剧本,是不是拿反了? ------------ 第177章 羡鱼:躺平了 羡鱼放下手中的话本子,开始仔细回想与镜流相处时的细节。 首先,是告白。 羡鱼原本是想告白的,谁料临时出了变故,仙舟需要罗浮云骑出征。 他不想影响镜流在战场上的状态,决定等对方回到罗浮再告白,这一犹豫,就让镜流抢先一步。 接着是牵手,牵手是他主动提出的,姑且算是扯平了? 然后是亲吻……羡鱼原本想着亲一下脸颊,没想到镜流跳过了这个步骤,直接和他接吻。 昨晚或许是醉意上头,亦或是一时冲动,羡鱼扯开镜流的衣领,留下了吻痕。 之后的事……就有些超出他的预料了。 例如镜流用指腹轻点过他肩颈处的痕迹,眉眼带笑:“看到了吗?这才称得上是过分的事。” 再例如镜流把他的脑袋按在她的肩颈处,调笑道: “看来我比你擅长这些事,不必忧心,我来教你。” 接着,她又补充道: “长生之躯,无需在意,都随你。” 羡鱼:“……” 昨晚他实在是太失态了。 两人互相在对方肩颈处留下吻痕,姑且算是扯平了? 好在羡鱼仍保留着理智,当镜流让他留宿、说能为他收拾出新房间时,他拒绝了。 两人恋爱才一个多月,现在就留宿……怎么想都不合适吧! 羡鱼想起论坛上的说法。 经验丰富的网友说,男人挑选不出合适的表白时机。 他想,不止吧?不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表白吧? 羡鱼拿起桌上的话本子,将其倒扣在桌面上。 仔细想想,两人确实是拿反了剧本。 在大众观念中,男性在亲密关系中占据主导地位,女性则是被动接受的一方。 某种程度上,这何尝不是一种刻板印象呢? 羡鱼自认十分开明。 他都愿意满足阿哈的愿望,想必在这世上,没有比他更开明的人了。 不就是拿错男女主角的剧本嘛,问题不大。 再说了,以镜流的性格,羡鱼也想象不到对方处于下风的模样。 过程是由镜流推动、促成的,事到如今,也推不下去了啊。 留下吻痕已经足够亲密了,两人不会再更进一步。 剩下的事,要等到结婚之后才能做。 羡鱼很快接受了自己拿了女主角剧本这件事。 接着,他听到了玉兆的提示音。 【镜流:今日感觉如何?需要用药吗?】 羡鱼:“……” 他的语言表达能力总是被人吐槽,说是容易让人误会。 羡鱼原本没觉得自己有什么问题,现在一看镜流…… 自己好像确实有点问题。 他和镜流还真像。 这条消息,看起来好奇怪啊。 羡鱼敲打玉兆回复消息。 【非工作时间不回:没事,不用涂药】 【镜流:你确定吗?不要讳疾忌医】 羡鱼:“…………” 只是吻痕而已,不至于要专门去看病的程度吧?! 要是看病的话,找谁?找丹枫吗?! 那未免太尴尬了吧? 先前镜流找来丹枫,为羡鱼诊脉,为了解释他那特殊的体质。 羡鱼本想让丹枫随便找个借口,结果龙尊说他得了什么特殊的罕见病。 他当时完全没记住罕见病的名称,只隐约记得丹枫说他是凝血功能障碍。 肩颈处留下痕迹的地方,属于皮下出血。 他如果真的患有这种疾病……确实得去找丹枫看一看。 羡鱼木着脸打字。 【非工作时间不回:真的不用】 他回绝完镜流的提议,再次拿起反扣在桌上的话本子。 其中,强取豪夺的男主角,终于在第一百六十九章,和女主角解开了第一章产生的误会,他们互相袒露心声,极为克制地牵起了手。 接着,作者用省略号略过两人接下来发生的事。 角落中,作者写下注释。 【两人发生了什么懂得都懂】 【别问,问就是脖子以下、仙舟不让写的情节】 【作者已经改麻了,这都第十版了,审核饶我一命吧,我错了,我再也不骂仙舟的审核制度不合理了qWq】 羡鱼面不改色地翻页。 【男主角找来自己的医生发小,听着发小“你能不能别总半夜给我打电话”的抱怨,催促发小为女主角诊治。 送走发小后,男主角再度拉起女主角的手,刻意放柔语调: “感觉如何?我来帮你上药吧?”】 羡鱼:“……” 男主角的这番话可真熟悉啊。 他缓缓合上手中的话本子,扔到工位抽屉的角落里。 羡鱼想,看来还是审核制度不够完善啊。 别说是话本子,他连正经书本都看不进去了!既视感太强了吧! 羡鱼深吸一口气,强行让自己不再思考下去。 结婚之前,两人以后不会再做更亲密的举动。 所以……拿错剧本什么的,一点都不重要。 他们之间的进展,已经没什么可推进的了。 再想亲密就只能等结婚了。 镜流开心就好,羡鱼他完全不在意。 他抬手撑着下巴,无意间碰到险些贴到下巴上的膏药。 这一刻,羡鱼无比怀念魔阴身debUff。 没有魔阴身的话……话本子里的对话,恐怕还要在现实中重复…… 羡鱼眼神发直,开始思考致使他拿错剧本的罪魁祸首。 首先,排除掉镜流。 毕竟是奔赴前线打仗的云骑嘛,她肯定要听从上级的指令,以最快的速度把指令执行下去。 镜流领兵时如此,私下时更是改不了雷厉风行的作风。 他的爱人拿男主角剧本有问题吗?完全没问题,这再正常不过了。 羡鱼很快找到了罪魁祸首——丹枫。 毕竟他是不会错的。 总之,一切都是丹枫的错! 羡鱼没有过多追究丹枫的问题,十分大度地考虑起持明族不孕不育的问题。 他找上华,询问对方。 【非工作时间不回:你打算何时解决持明族的问题】 羡鱼深知,不同种族待在一起,极有可能会产生矛盾。 因此,他没有在持明族加入仙舟的第一时间,帮他们解决繁衍问题,只是每位龙尊送了十几条商街,让他们收租而已。 真的算是优待了。 对于当时的仙舟人来说,「不朽」星神的后裔,还真算不上什么。 拜托,他们可是「帝弓司命」罩着的人诶! 而且,那可是我们仙舟的商街啊,怎么持明族一来就送了十几条? 如果不是当时羡鱼的威望够高,不然非得掉满意度。 好在几千年里,持明龙尊给足了诚意,没有违背当初与羡鱼定下的契约,始终封印着「寿瘟祸迹」。 在这漫长的时间里,足够让持明族人融入仙舟,足够让仙舟人放下对持明族的成见。 先前负责相关项目的研究员逝去,想必华如今也找到了能够顺利接受项目的人员了吧? 羡鱼等了一会儿,收到了华的回复。 【华:此事牵扯甚广,最快也要几十年后了】 羡鱼并不觉得惊讶。 就好比药物,光是研发、临床试验再到实际应用,就需要十年以上的时间。 等服用药物之后呢?是否会产生副作用呢? 人们需要耗费更长的时间来寻找答案。 子母河水这个道具,往小了说是替持明族解决不孕不育,往大了说是在造福整个宇宙。 除了持明族外,其他濒危物种呢?是否能够延续下去呢? 羡鱼对科研领域并不了解,只有在与马蒂闲聊时,对方会聊起一些专业名词。 他一个外行人,靠着极为有限的知识储备,尚且能考虑到其他物种,更别提其他科研人员了。 尤其是这个项目,涉及生命,就更需要慎重对待了。 拿濒危物种举例,如果科研人员让其繁衍后代,发现孕育出的新生命体质羸弱,是否会继续让它们重新繁衍呢? 如果,再换成其他种族呢?是否也会同样追求更好的体质,更优越的外表,而反复繁衍呢? 那么,被打为残次品的新生命呢?又会如何呢? 这令人感到毛骨悚然,稍有不慎,就有可能跨越伦理与道德的界限。 因此仙舟需要耗费大量的资源来研究。 就像是研制药物一样,只有经过多次临床实验,等待并反复确认是否有副作用。 直至确认无误后,再由仙舟推出没有任何漏洞可钻、足以保护所有新生命的法律,并设下种种限制,等一切都准备妥当,再将子母河水的存在告诉持明族。 羡鱼认为,华给出的时间很合理。 几十年而已,这对于持明族人来说,根本算不上什么。 你们都不孕不育好几千年了吧,总不至于等不起短短几十年的时间吧? 羡鱼很信任自己的继承人,当即回复。 【非工作时间不回:你心里有数就好】 羡鱼发完这条消息,又想到对方拜托禅真和岱阳送来的酒。 他既然收了礼,总得回礼吧? 羡鱼询问华何时过生日,不知为何,对方等了好一会儿才发来消息。 【华:怀恩节】 羡鱼很是惊讶。 太巧了,两人的生日刚好都在怀恩节的这一天。 对长生种来说,他们不会每一年都过生日。 大多数是相隔五年、十年庆祝一次。 正好碰上怀恩节,仙舟会燃放烟花,四舍五入,华也算是每年都过了生日。 【华:你又想做什么?】 羡鱼心中生出几分无奈。 这语气,搞得他像是做出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一样。 【非工作时间不回:至于吗】 【华:我不信你,你有前科】 【非工作时间不回:如果是因为吃的那顿烤肉,那你大可不必如此戒备】 羡鱼又见不到华,一个不会离开罗浮,另一个也不会离开虚陵,他怎么可能再把对方送进丹鼎司啊。 【华:……不是因为烤肉,是因为你给我挑的十几个保镖】 羡鱼一看保镖的数量,就知道自己听进去了公司股东的建议。 不能太过溺爱继承人,只找了十几个,没毛病啊! 羡鱼语气委婉地回复。 【非工作时间不回:你想想自己什么身份,才十几个保镖,已经很少了】 【华:是,如果不是你让他们来学宫门口接我放学,那就更好了】 羡鱼:“……” 他想了想,很正常啊。 尚且年幼的孩子,哪个没有幻想过呢? 幻想自己平日是学生,背地里拯救宇宙,在某个危及宇宙存亡的时刻,同伴找上你,当着一众人的面对你说:“快!宇宙需要你!” 或者是一群侍从大张旗鼓地找上你,让平日里只把你当作普通同学看待的一众人,惊掉下巴。 怎会如此?明明我们一起上学放学,怎么你如此特殊?竟然能有如此多的侍从?你究竟是谁? 隔日,被迫暴露特殊身份的你,只好向众人坦白一切。 没毛病啊,很像话本子里的情节啊。 小孩子都很喜欢啊。 对着华,羡鱼没有解释太多。 【非工作时间不回:我都魔阴身了,你让让我吧,既然你不想让我挑,那我就直接问了,你有什么想要的礼物吗】 【华:不用了】 羡鱼十分自然地忽略华的这条消息。 既然华是元帅,总得为仙舟考虑吧。 羡鱼迅速为对方挑选出了生日礼物。 【非工作时间不回:我特意给你买了招财的东西,黄水晶,貔貅摆件,黄钻和金戒指也招财,这种珠宝首饰,我就不送你了,你自己记得买,哦,还给你挑了几颗发财树,记得好好照顾它,别把它养死了】 【华:……】 远在虚陵的华,拿着玉兆,盯着监护人发来的消息,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她现在满脑子都是招财小技巧。 什么左手中指戴金戒指招财,右手中指守财。 什么貔貅摆件要放到哪个方位。 华开始发散思维,从执着于替仙舟招财的监护人,联想到了其他仙舟人,于是向各个仙舟将军下达指令,让他们加强反诈宣传,提高仙舟人的防范意识。 很快,将军们又把元帅的指令转告给地衡司。 地衡司以极高的效率写出宣传长文,其余部门紧随其后,催促众人转发,其中,就包括云骑。 镜流:“……” 以往云骑不是只用转发仙舟的捷报吗? 她原本以为,丹鼎司让他们做心理测试,已经够折腾人了。 这回地衡司又在搞什么。 镜流轻点玉兆屏幕,转发长文。 她余光一瞥,就看见往日忙得不见踪影的同僚,站在她身旁,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同僚见镜流朝自己看了过来,立马把自己听闻软饭男传闻告诉对方。 同僚神色愤愤:“我觉得那些话说得太过分了。” 镜流的爱人年纪还小,哪里能比得过剑首的功绩啊? 背地里抨击才二十岁的仙舟人,未免太不当人了吧? 同僚心里很是唏嘘,几经权衡,觉得应该告诉镜流。 镜流点头向同僚道谢,又问: “这种言论,很多人都听过吗?” 同僚露出社畜的疲惫笑容: “那肯定啊,你知道的,我这个职位,哪里有时间打听这些闲话啊?” 镜流见同僚给出肯定的答复后,心中陡然生出怒火。 既然忙得成日不见踪影的同僚,都能听到这些话…… 那么,羡鱼自然能听到。 可是为什么不告诉她呢? ------------ 第178章 男人三分醉× 镜流下意识想要给羡鱼发消息,质问对方。 她强压着怒火,点开对话框,在看到两人的聊天记录后,瞬间回想起昨晚发生的种种。 镜流忍不住叹了口气,心中再生不出半点怒气。 在她面前,羡鱼遇到任何事,听到任何话,都不会表露出负面情绪。 例如羡鱼在赴约前去购买甜品,想带给他们的甜品被买空,换作是任何一个人,也难免会生出烦闷的情绪。 可是羡鱼没有,他没有向镜流抱怨此事,选择继续等待甜品。 他很是乐观,会把旁人眼中的倒霉事,看作是幸运。 羡鱼说,这一次能买到刚做好的甜品,想必口感会更好吧。 镜流细细回想着,发觉那一晚,羡鱼只顾着和丹枫应星两人喝酒。 期间,羡鱼怕镜流觉得无聊,让她和白珩、景元一同吃甜品。 最后,对方也没吃上一口,剩下的甜品全给了景元。 镜流:“……” 她怎么能忘记给羡鱼留一份呢? 镜流想,对比起羡鱼,她付出得还不够多啊。 她自认还不够了解对方,但唯独这件事,她能猜到对方会作何反应。 要是镜流谈起这则令她愤怒的传言,羡鱼肯定会说,他不想镜流生气。 对方会说,他不在乎外界的看法,认为这些话都无关紧要。 正是因为羡鱼不在乎,这才没有告诉镜流。 镜流心中生出一股无力感。 两人是恋人,本该坦诚相待,一同面对所有问题。 可是,羡鱼怎么能独自承受这些流言蜚语呢? 若不是镜流从同僚口中得知此事……羡鱼恐怕会一直瞒着她吧。 镜流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件事,只得翻看自己的通讯列表,想要寻求友人的帮助。 她原本想问一问白珩,却想到狐人最近得了一笔巨款,据说是对方介绍给公司高管的顾客,买下了不少昂贵商品。 白珩一拿到钱,就先把欠款还了,她正打算把这笔钱捐出去,正四处挑选靠谱的慈善机构。 镜流不愿打扰白珩,只好继续搜寻合适的人选。 她最先排除掉徒弟景元。 和小辈讨论感情问题……未免太难为情了吧? 接着,镜流又排除掉应星。 景元说百冶一回到罗浮,就开始没日没夜地加班。 镜流想了想,觉得丹枫最合适。 丹枫肯定有时间。 对方是持明龙尊,是丹鼎司司鼎,想必少有人能差使他吧。 镜流曾因羡鱼不在乎自身安危,而找上丹枫询问。 龙尊翻找过卷宗后,对她说,这类人有自毁倾向,总爱说反话并拒绝亲近之人。 镜流不再犹豫,点开丹枫的对话框,言简意赅地总结出问题,询问对方的意见。 远在丹鼎司,刚结束与龙师、刺头患者对线的丹枫:“……” 有完没完啊!本来骂完龙师就烦! 什么?羡鱼被人说是软饭男? 丹枫一看是元帅的黑历史,很快压制住心中的怒火,认真给镜流出主意。 【饮月:……】 【饮月:还记得我先前送到你府上的酒吗?】 【镜流:怎么了?】 面对镜流的疑问,丹枫冷笑一声,又补发了一个字。 【饮月:灌】 他饮月君说话算话,答应了白珩给他们看尾巴,就不会出尔反尔。 先前丹枫还拿龙尾巴逗过猫呢,只是那人不是和镜流说话,就是在喝酒。 他这条不知花了多少巡镝保养的尾巴,可不是白看的! 丹枫没办法亲眼见证那人更多的黑历史,那就只能由他的友人镜流来见证了。 龙尊继续打字。 【饮月:常言道,酒后吐真言,灌他】 镜流想起自己在羡鱼肩颈处留下的痕迹。 想必现在还没有恢复吧? 思及此,镜流询问丹枫。 【镜流:若是受伤了,他还能喝酒吗】 丹枫很快给出问题的答案。 【饮月:可以】 发完这条消息,丹枫大脑宕机,一时间无法消化这庞大的信息量。 受伤?谁?元帅? 如果对方之前带伤是为了仙舟,现在那人不需要再承受痛苦了啊。 丹枫回想起之前镜流找他给羡鱼看诊。 只说是看诊,也没让他开药。 当时,羡鱼询问他,磕碰出的伤口何时能恢复。 丹枫以为是小伤,只是羡鱼体质特殊罢了,结果这都多久了,怎么还有伤啊? 总不可能……是两人练剑练出来的吧? 丹枫一想,觉得还真有这个可能。 当初,他助攻镜流,给对方创造和羡鱼独处的机会,结果镜流转头就跟人家练了几个小时的剑…… 别说镜流是剑首了,干脆改叫剑痴算了。 自家友人只对羡鱼动过心,丹枫一时半会找不到参考对象,只得找出景元这个徒弟做对照。 镜流教景元剑术时,从不会手下留情。 若是在罗浮,她会让徒弟四点起床练剑。 若是在前线,景元倒是能轻松些,不需要早起,只需要挤出空闲时间,与镜流对练。 至于对练时留下、不流血的皮肉伤?已经是镜流打起十成十的注意力,刻意收手的结果。 再说了,这些伤对仙舟人而言,算不上什么。战场上的敌人可不会顾及你是否受伤,只会不择手段地杀掉你。 以剑首的水平,练景元跟逗猫似的。 这也算是他、应星、白珩在前线时,为数不多的娱乐项目。 这样一想,镜流和羡鱼恋爱后,想要继续切磋……很合理,太合理了。 再加上那人溺爱仙舟人的架势……又没谈过恋爱,肯定也会全盘接受镜流的所有合理的、不合理的提议。 可是,元帅不管是今生还是前世,都算是文职人员。 对方大部分时间都待在曜青处理公务,再加上身居高位,根本轮不着他亲自出手,自有下属代为解决。 现在,不需要那人为仙舟殚精竭力,好不容易谈起了恋爱……怎么还得陪着镜流练剑啊?就一个文职人员受得了吗? 丹枫皱着眉,劝说友人。 【饮月:他就是个文职,你最好别拿教导景元的方式对待他】 镜流愣了好久。 她感觉丹枫这话没头没尾。 镜流不知道龙尊是怎么想的,她看看自己的消息,再看看丹枫的消息,想了好半天,总算翻找出自己醉酒后与羡鱼对练的记忆。 她打字为自己辩解。 【斩星:我没有和他切磋剑术】 丹枫说丹鼎司事务繁忙,不和她聊了。 正当镜流以为,丹枫相信自己的说法时,龙尊又撂下一句话。 【丹枫:无论发生什么事,有话好好说,别动手】 镜流:“……” 看来她再怎么解释也没用了。 镜流深吸一口气,关掉丹枫的聊天框,给自己的爱人发出邀约。 很快,两人敲定好时间,约在镜流的宅邸。 镜流放下玉兆,正好,景元走了过来。 她看向徒弟,问:“你觉得哪种甜品最好吃?” 镜流对衣食住行没什么讲究。 对于食物,她只有一个要求,能填饱肚子就好。 镜流分不出甜品的优劣,只好询问景元。 景元愣了一瞬,很快报出几种甜品的名字。 镜流记住了甜品的名字,接着又问:“味道如何?” 景元陷入沉思,随后十分详细地介绍这几种甜品的口感。 镜流一边听,一边努力记住景元给出的评价。 她准备说给羡鱼听。 这一次,镜流难得跟随其他云骑的步伐,准时下班,离开营地前往甜品店。 她遇到了羡鱼先前遇到的情况。 挑选的甜品售空,需要等待。 幸运地是,她只等了几分钟,就拿到了想要的甜品。 镜流拎着甜品,回到家中。 她的爱人,一早就到了。 羡鱼提前早退,买了不少小吃,顺带又为镜流带了束花。 他不打算之前送过的花,所以最先排除了粉芍药和粉荔枝。 这一次,羡鱼选了风铃花。 他拿起花束,对逐渐走近他的镜流说: “风铃花的花期更长,差不多能开半个月……” 镜流落了座,安静听着羡鱼介绍手中的那束花。 她原本觉得,话本子里男主角品行拙劣,做起事来太过冲动。 怎么一碰到女主角,就忘记了周遭的一切事物呢? 镜流的视线不受控般落在羡鱼的脸上,她忽地凑过去,在对方的脸颊上吻了一下。 羡鱼愣愣地抬手碰了下镜流方才吻过的位置,一时间忘了该说什么。 他侧头,看向面色如常、好似什么都没做的镜流,轻笑一声。 羡鱼与镜流拉近距离,他注视着近在咫尺的爱人,意有所指道: “看来,你不喜欢花。” 镜流抬手勾住羡鱼的脖子,她摇了摇头,语气郑重: “只要是你送的,我都喜欢。” 镜流闭上双眼,放任对方吻了上来。 庭院中,好似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她羞于说出爱语,可面对容易多想、遇事只会责怪自己的羡鱼,只能忍着羞涩,把自己的所思所想说出口。 爱人认真挑选、为她送上的礼物,她哪里会不喜欢呢? 唯独有一样,再昂贵的物件、再漂亮的鲜花,也比不过。 比起鲜花,更喜欢你。 不知过了多久,镜流猛然想起自己带来的甜品,于是睁开了眼,却不料正好与羡鱼对上了视线。 她下意识瞪大眼睛,只觉得自己的脸颊逐渐变得滚烫。 不是,羡鱼之前就没有闭过眼吗?那岂不是所有难为情的表情,都被他看到了? 镜流恼羞成怒,与羡鱼拉开距离后,迅速抬手遮住羡鱼的那双眼。 她呼吸微乱,语气带了几分恼意: “看来下一次,要遮住你的眼睛。” 镜流平复好情绪,收回手盖着羡鱼的手,拿过那袋甜品,说: “上一次,我一时疏忽,没能让你吃到刚做好的甜品,这一次给你补上。” 她没有再看羡鱼的表情,转身去找丹枫之前送来的酒。 镜流听取了丹枫的建议,与羡鱼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一边吃着小吃和甜品,一边给对方灌上几杯酒。 上一回,羡鱼喝了丹枫的酒后,很快倒了下去,在镜流面前展现出与以往不同的模样。 这一次,也会如此吗? 羡鱼对镜流的想法一无所知。 他连喝了好几杯镜流为他倒的酒。 直至头脑开始昏沉时,羡鱼这才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 他看向镜流手边的那坛酒。 那酒坛熟悉又陌生。 他回想了好一会儿,这才想起来,这坛酒是他与雨别一同埋下的。 羡鱼:“……” 丹枫,真有你的啊! 他闭了闭眼,一手放在石桌上稳住身形,一手朝着自己的大腿掐了一把。 羡鱼酒量极好,彻底喝醉的次数少之又少。 上一次喝醉,就是因为丹枫的酒。 现在想想,估计就是他与雨别一起酿的吧! 如果是他自己一个人……他会控制好自己的情绪。 镜流在他身边的话……他不知道自己能否继续保持理智。 正当羡鱼打算向镜流告别时,他听见对方说: “我听到了一些很难听的话,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或许是醉酒的缘故,羡鱼很努力地控制自己的表情,却还是被镜流看出了真实情绪。 镜流的语气辨不出喜怒: “看起来,你也听到了那些难听的话,怎么?很惊讶?觉得我不会知道?” 羡鱼注视着镜流,确定对方看不到自己桌下的动作后,面不改色地又朝着大腿处掐了一把。 他缓缓摇头:“没有,怎么会呢?我不想让你生气,这才没有告诉你。” 镜流的语气带了几分恼怒:“那你觉得,我从别人口中得知此事,就不会生气了?” 羡鱼斟酌着措辞,反应比往日要慢上许多。 他说:“你看,我就是不想让你像现在这样生气啊。” 羡鱼知道,镜流性格温柔内敛、心思细腻。 万一对方听了软饭男的风言风语,开始关注部分男性的自尊心,那可怎么办? 自尊心这种东西,不需要爱人给。 羡鱼放慢语速: “如果一段感情,需要一方委曲求全、收敛锋芒,那又有什么维持的必要呢?” “不愿你生气,不愿你受到那些言论的影响。” 镜流注视着羡鱼,问:“那你呢?你的感受呢?” 不出所料,事事考虑别人的羡鱼,又一次愣住了。 ------------ 第179章 是幸运,还是不幸呢? 羡鱼闭了闭眼,扯出与往日没有任何区别的笑容: “我不在乎。” “我没有做过这些事,所以,我不在乎他们怎么说。” 镜流蹙着眉头,似乎并不满意这个回答。 羡鱼见状,特意用轻快的语调,补充道: “再说了,他们为什么不吃软饭,是不想吗?” 羡鱼牵住镜流的手,轻轻揉捏着对方的掌心。 “我看,那群人是羡慕我,能和你在一起吧。” “毕竟,你是罗浮剑首,还是「帝弓司命」的令使,不管怎么想,都是我这个卜者更占便宜吧?” 羡鱼说了好一会儿,镜流仍不为所动。 酒精让他险些控制不住身形,他在桌下狠狠掐了下自己的大腿。 原本逐渐模糊的意识,瞬间清晰。 羡鱼一手撑着下巴,一手牵着镜流。 他低垂着眼,努力思考该如何转移镜流的注意力。 羡鱼想了好久,总算有了头绪。 他笑着说: “也不知我要等到何时,才能攒够聘礼呢?” “真让人发愁。” “感觉什么样的聘礼,都配不上我的剑首。” 镜流神色微动,没有说话。 她向来不爱说出自己的所思所想,可遇上羡鱼,也只好硬着头皮、忍着羞涩,用最直白不过的话语,表明心意。 原本镜流想说,她不要聘礼。 因为,再多的聘礼,也抵不过你的那颗真心。 很快,镜流意识到了不对劲的地方,迅速抽回被羡鱼牵着的手。 她本该是要安慰对方的。 怎么到头来,羡鱼又开始哄她、照顾她的情绪? 镜流深深叹了口气,说:“油嘴滑舌。” 羡鱼怔愣一瞬,只好把问题归结为镜流不想听这类话。 他连忙道:“好好好,以后不说了。” 镜流:“……” 她咬牙切齿:“好好想想,你错哪儿了?” 羡鱼想,他哪儿知道自己错哪儿了。 说起来,岱阳和他说过一些恋爱技巧。 例如夸人时要具体到场景,增添细节,表达自身感受和喜悦。 要用这一招吗?总感觉现在夸镜流,是在火上浇油啊。 眼瞅着镜流的表情越发冷淡,羡鱼不再犹豫,坦言道:“我不知道,剑首大人,你直接告诉我吧。” 镜流注视着羡鱼。 是人,都会有情绪的。 只是羡鱼二十年来养成的固有观念,很难让他在意自己的感受。 镜流深知这从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变的事。 看来,要循序渐进。 镜流没有继续在这个话题上过多纠缠,只说: “你错就错在,独自承受这一切,却没有告诉我。” “以你我之间的关系,难道不该把这件事告诉我吗?” 羡鱼张了张嘴,正想要说些什么时。 镜流的语气冷淡至极:“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她侧过头不去看羡鱼,伸出手与其十指相扣。 羡鱼沉默一瞬,回握住镜流的手。 他语气郑重:“好,我答应你,下次再遇到什么事,一定第一时间告诉你。” 镜流顿了顿,轻声问道:“你真的不在意那些话吗?” 羡鱼一手撑着下巴,歪着头朝镜流笑了一下,说:“放心,真的不在意。” 在酒精的影响下,他难以控制自己的表情和语气,态度轻慢道: “和这种人有什么可计较的?” “他们自以为是在打抱不平,是正义之士,实际上只会用片面的、狭隘的观念分辨是非,看待旁人。” “这种人不会思考,哪怕是经不起推敲的观点,他们也会深信不疑,他们极容易被煽动,不好好处理的话——” 羡鱼说着说着,停顿一瞬。 雨别的酒,真让人上头啊。 他都开始口不择言了。 羡鱼低垂着眼,继续道: “也对我们没有任何影响。” “想都不用想,这种人肯定是现实生活中过得不如意,他们无法掌控任何人和事物,这才把情绪宣泄在别人身上。” “别看他们背地里说得有多难听,等见到我本人,肯定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再说了,他们的谩骂和侮辱,又不会让我的存款少一分钱,所以,有什么可计较的?” 羡鱼完全不在意别人的言论。 随便他们怎么说。 羡鱼下定决心,除非众神陨落、文明走向终结,否则他绝不会放弃这份神仙工作。 他现在只想摸鱼,干活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的。 只是,这样一来,他就得继续吃软饭了。 镜流会在意这一点吗? 羡鱼觉得不会。 当然,就算是对方在意,他也绝不会干活的。 羡鱼用手撑着下巴,只觉得面颊滚烫。 他努力稳住身形,半开玩笑道: “我很满意现在的职位,不出意外的话,以后也会一直待在书库。” “恐怕以后要一直吃剑首大人的软饭了,你可别嫌弃啊。” 羡鱼似乎是抵挡不住醉意,撑着脑袋身形摇晃,仿佛下一秒就要倒下。 镜流不知道羡鱼是否还能记得她的回答,却还是点了点头,语气认真地回复道: “好,让你吃,不会嫌弃。” 说什么吃软饭……她哪里有软饭给羡鱼吃? 镜流一个云骑,哪里能帮助太卜司卜者升职加薪? 羡鱼想待在书库,任一份闲职,那就继续待着呗。 她与同僚们奔赴前线,不就是为了让更多的仙舟人,能够过上和平、安定的生活吗? 关于升职,镜流帮不了、更不必帮助羡鱼。 而在物质条件上……羡鱼就没给过她结账的机会。 说是羡鱼吃她软饭,倒不如说是自己在吃羡鱼软饭。 对方送来的礼物,想必花了不少心思和金钱。 镜流回想一番,发觉自己只送了羡鱼一枝桃花和一顶花环。 这让她无所适从,不知该如何回应。 若是羡鱼真如传言中所说的那般,能让她多花些巡镝……她也不必为此感到头疼。 镜流抬手抚上身侧人的脸颊,视线不受控般落在那双眼睛上。 平日里温和又平静、让人看了不由得跟着一同安静下来的眼睛,此刻,正专注地凝视着她。 羡鱼似笑非笑地看着镜流,用指尖碰了碰对方带着薄红的耳尖,笑道: “你的耳朵好红啊,也喝醉了?” 他状似不解:“可是,我记得只有我一个人——”只有我一个人喝了酒。 镜流原本抚着羡鱼脸颊的手,挪至下巴。 她凑了过去,用嘴堵住对方尚未说完的话。 接着,她拉开距离,抬手遮住羡鱼的眼睛,说:“以后记得闭眼。” 说完这句话,她再次凑了过去。 镜流想,她好像是真的醉了。 直至双方呼吸彻底乱了,她才主动结束了这个吻。 羡鱼低垂着眼,用手撑着头,似乎抵挡不住醉意,快要倒下了。 镜流见状,试探着开口询问:“你喝醉了,不如今日就……” 羡鱼下意识摇头:“不,这不合适。” 才一个多月,怎么能留宿呢? 就算两人睡在不同的房间,也不合适啊。 镜流问:“我送你回去?” 羡鱼再次摇头。 镜流叹道:“你喝醉了,你一个人回去,我不放心,我送你吧。” 语毕,镜流站起身,毫不费力地把他从石凳上拽起来。 羡鱼:“……” 不愧是镜流,不愧是能用三千磅武器的剑首。 说起来,他之前中毒,失去了意识。 镜流是怎么把他送到丹鼎司的? 羡鱼选择性遗忘这段记忆,并强迫自己不再思考下去。 他完全不想知道自己是怎么进丹鼎司的! 羡鱼努力稳住身形,和镜流一同朝着他家走。 走着走着,镜流突然停下脚步,侧过头盯着他,轻声哄道:“叫姐姐——” 羡鱼:“……” 不是,镜流,你还没放弃呢! 他缓缓摇头。 镜流似乎很失望,又拉着他走了几步,又道: “太慢了,我抱——” 镜流顿了顿,似乎是顾及到羡鱼的感受,又改口道:“我背你回去。” 羡鱼再一次摇头。 可这一回,镜流不肯退让了,她劝道:“你醉了,快些回去休息吧。” 羡鱼陷入了沉默。 被人说吃软饭倒是无所谓。 可是,这不代表他能接受被爱人背回家啊…… 羡鱼光是稳住身形,就已经耗费了不少心神。 他想了好久,终于想出一个让镜流无法拒绝的理由。 羡鱼问:“你不想再多陪我一会儿吗?” 这一回,换镜流不说话了。 羡鱼面上不显,心里松了口气。 谈恋爱真难啊。 他感觉自己两辈子的情商,加起来都不够用。 太费脑子了。 很快,两人走到了羡鱼的宅邸门口,不约而同地停下脚步。 羡鱼再次想起岱阳传授的恋爱技巧。 他十分信任海王下属的能力。 首先,就是夸人,要具体到场景。 羡鱼很快有了思路,他说: “你还记得,之前在小吃街发生的事吗?” “我记得,那一次,有人突然堕入了魔阴身,是你救了我。” 镜流不明所以,不知道羡鱼为何会提起此事。 羡鱼顿了顿。 接下来,要增添细节,表达自身感受和喜悦。 他迅速打好了腹稿,继续道: “刚开始,我只觉得周围的人很吵。” “我没有想到,你会在第一时间捂住我的眼睛。” “那一刻,好像周围都安静下来了。” “一回想这件事,就觉得……嗯……该怎么说呢?总之,是很特殊的体验。” 羡鱼说着说着,实在说不下去了。 不愧是海王总结的技巧,普通人根本用不来。 他叹了口气,开始催促镜流: “时间不早了,快回去吧。” 镜流没有挪动脚步。 她定定地看着羡鱼,语气郑重地给出承诺: “安心,我会一直在你身边保护你。” 羡鱼没有说话,安静地与爱人对视。 他想,还好没有订下契约。 还好没有把神之心拿出来。 否则,等待镜流的,便是不老不死、接近永生的结局。 到时候,想必又会重蹈覆辙吧?又要面对他不愿看到的局面吧? 羡鱼缓缓露出与平日无异的笑容。 他说:“好。” 两人分别前,镜流仍不放心,羡鱼好说歹说,这才让对方放下了心。 只是从家门口走到卧室而已,他真的不会出现什么意外啊! 羡鱼目送镜流离开,这才转身回到家中。 隔日,他照例来到书库的工位上,很快收到了禅真的消息。 【禅真:资产已经按照您的要求,转移到了皇后的名下,您何时有空?我们给您送过去】 【禅真:我们听闻您在公司员工那里,给皇后买了不少东西,要不您再挑一挑?咱们仙舟博物馆里有很多珠宝】 【禅真:还有一件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羡鱼太了解她们了。 要是不答应她们,铁定开始掀房顶,逼着他让步。 【非工作时间不回:什么事】 【禅真:就是,能不能让我们见见皇后啊,刚好您买的戒指需要更改尺寸……】 羡鱼一看消息,就知道她们又背着自己搞事了。 以那两个人动辄清场的架势来看,肯定一早把羡鱼身边的人调查得清清楚楚。 他没有在意,开始思考如何向镜流解释两人身份。 羡鱼考虑到自己这一世的年龄,好像用朋友解释更为合适。 没等他给出答复,禅真又发来消息。 【禅真:您放心!绝不会让皇后误会您的品行!我和岱阳就是您的管家!】 羡鱼:“……” 怎么感觉越来越像话本子了? 你们是不是还要对镜流说,你是少爷第一个带回家的女人啊? 罢了,这次还是吃顿饭吧。 至于戒指,还是不麻烦她们了。 毕竟,羡鱼的信用点可不是白花的。 怎么也要让工作人员干点活吧? 羡鱼拒绝了禅真的提议。 【非工作时间不回:不用,一起吃顿饭吧】 他自动忽略禅真试图掀房顶的话,转而向镜流发出邀约。 【非工作时间不回:今晚有空吗?我的朋友刚好在罗浮】 镜流没有拒绝,答应了。 约定的地点离太卜司很近,羡鱼照例早退,见到了禅真和岱阳。 在等待镜流时,羡鱼问岱阳:“没有遇到足够优秀的人吗?” 岱阳听懂了元帅的言外之意。 对方在问,几百年过去了,有没有遇到优秀到能让她打破惯例的人。 岱阳先是摇头,接着感慨道: “要真遇到了让我甘愿停下脚步,和对方共度一生的人……” “呃,这对我来说,何尝不是一件倒霉事呢?” 羡鱼想了想,也是。 像岱阳这样的人,遇到能让她破例的人,从而让她舍弃其他年轻的男性……应该算是件倒霉事吧。 禅真很是激动:“哇,皇后来了——” 羡鱼抬眼朝外望去。 他看到了白发红瞳的爱人,正朝着他的方向走来。 羡鱼心想,于他而言,遇上让他逐渐丧失理性的人,究竟是幸运,还是不幸呢? ------------ 第180章 羡鱼:略感疲惫 镜流收到羡鱼的邀请时,不在云骑营地,而是在十王司。 十王司的同僚,特意找上镜流,邀请她一同审问重犯。 镜流收到玉兆的消息后,第一时间给出肯定的答复。 接着,两人出手,没过多久,重犯先是发出一阵惨叫声,一改先前嚣张的态度,立马变得乖顺起来。 镜流与同僚神态自若,不约而同忽略掉牢房内重犯发出的噪音,开始聊起了天。 同僚开起了玩笑: “真是太麻烦你了,隔三差五都得找你来帮忙,你一个云骑,都快成我们十王司的编外人员了,不如我和将军说一声,把你从云骑调来十王司,如何?” 镜流摇了摇头。 她手中正拿着同僚特意找来的剑,对待重犯,还不需要她这位剑首动用自己的剑。 同僚接过镜流手中的剑,递给身侧的下属,接着低头一看自己的武器,抱怨道: “这厮牙也忒硬了吧,都直接嵌进去了,又得向工造司报修了……” 两人面不改色地跨过地上的血泊,同僚又道: “这一回,还像以前一样,算是临时借调,等会儿我去走流程,算你三倍工资……哎,咱们仙舟规矩忒多,加班一分钟都得报备,真是生怕少发咱们一巡镝……” 同僚早已习惯镜流的少言寡语,就算是没有得到回应,也能十分自然地继续说下去。 两人一同朝外走,迎面就碰见了罗浮将军腾骁。 镜流与同僚不约而同地停下脚步。 他们不知道将军为何会突然出现在十王司,只愣了一瞬,又很快反应过来,朝腾骁微微颔首。 同僚主动开口询问:“将军大人,您怎么还亲自来十王司啊?您有事在玉兆上说一声,省得您跑这一趟。” 腾骁陷入头脑风暴。 前任元帅不想暴露身份,因此他不能在人前露出破绽。 对方放了话,称不需要腾骁给镜流任何优待。 只是,他知道前任元帅尊重镜流的意愿。 罗浮剑首有着自己的骄傲,自然不会愿意因着爱人的缘故而获得优待。 但前任元帅说归说……他腾骁还真不敢照做。 在镜流成为「帝弓司命」的令使后,腾骁先是松了口气,接着又倒吸一口凉气。 好消息,他不用再担心镜流会出事。 坏消息,镜流当了令使,自然要承担起令使的责任,要与更危险的敌人对战。 腾骁左右为难,直至元帅主动联络他,直言不需要给镜流任何优待,并表示接下来会有人负责前任元帅的所有事情,不需要他腾骁去管了。 他先是松了口气,接着又生出几分遗憾。 该如何形容呢? 就像是你从卷宗中拼凑出凶名在外的历史人物,得知此人就在你身边。 你不免感到惶恐,可等你与对方接触后,却发现那人不似卷宗中所写的那般凶残。 这时,你心中会生出再与对方接触的念头,可没等你接触呢,现在又不需要你了。 腾骁一时间心情复杂极了,他很快见到了元帅口中,将会负责前任元帅事宜的接替者。 两人没有多说什么,均在十王司领了闲职。 紧接着,腾骁又听到有人说前任元帅是软饭男。 腾骁:“???” 考虑到元帅特意派了人来罗浮,他没有轻举妄动。 又过了几天,他收到前任元帅发来的照片和消息。 对方表示,照片上的两人之前是「寿瘟祸祖」的狗,但现在是「帝弓司命」的卧底,并让腾骁派人与他们接头。 腾骁:“……???” 腾骁不解,但他大受震撼。 他回想起对方那凶名在外却能让无数人臣服的人格魅力,很快接受了这件事。 腾骁认为前任元帅此举,是为了顺藤摸瓜将「寿瘟祸祖」的走狗一举拿下,他没有贸然压制流言,直至他派人与那两人接触后,得知他们的真正计划。 策反前任元帅,让对方信仰丰饶,并借着其与镜流的特殊关系,在仙舟高层埋下钉子。 腾骁:“……” 真有眼光,一挑就挑中了前任元帅。 腾骁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派人反复确认那两名新晋卧底的立场。 那两人找借口搪塞了过去,让那群人彻底放弃策反前任元帅。 腾骁斟酌一番,决定相信前任元帅,相信那两个人。 他仔细琢磨了下,认为这件事得提前告诉镜流一声,省得对方循着踪迹追寻过去,提前惊扰了那群人。 结果一问,对方跑十王司了。 腾骁只得又来到十王司。 他对着十王司的下属,照例说了几句客套话,接着看向镜流。 见对方作势要走,腾骁迅速结束话题,主动开口与镜流同行。 “巧了,一起回去吧。” 镜流从不会琢磨上级的言外之意,更习惯执行命令、斩杀孽物。 纵使她再不擅长揣摩,这时她也回过味来,明白腾骁是特意来找她的。 镜流与腾骁同行走了几步,低声问道:“将军,您有何事吩咐?” 腾骁一听这敬称,立马眼皮一跳,干笑道: “你我还客气什么?不必用敬称……你最近,应该听到了一些不好听的话吧?” 镜流心下讶异,不知为何将军会提起此事。 她点了点头。 腾骁继续道:“此事非同小可,牵扯到「寿瘟祸祖」,安心,我派人打入内部——” 镜流的表情瞬间冷了下去,她很快反应过来,心中生出一个猜测。 她等不及上司把话说完,直接出言打断道: “请问……您是准备派太卜司的卜者,羡鱼去卧底吗?” 腾骁:“???” 啊?你说什么? 腾骁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是先让镜流不再对他用敬语?还是反驳镜流的猜测? 腾骁努力控制住自己险些失控的表情。 没等他反应过来,镜流语速极快地分析起派卜者前去卧底的不足之处。 剑首的这番话毫无破绽,语气之认真,措辞之严谨,任谁听了,都得放弃派文职卧底的念头。 腾骁想,不愧是能摘得剑首头衔、能让「帝弓司命」侧目的镜流。 就算是再担心身边人,做出的最过界的事,也不过是打断上级的话,再以下属的身份说出自己的想法。 而不是借着令使的身份,让他改变主意。 腾骁相信,对方始终会是一名出色的云骑,就算是出了什么变故,也会时刻记住自己的身份,朝着孽物挥剑,不会因情爱而停下脚步。 他摇头失笑:“你真是关心则乱,不是派……” 腾骁不好直呼那人的名字,停顿一瞬,接着道:“我选定的卧底,不是那位卜者。” 卧底的人选便是前任元帅策反的那两个人。 腾骁离开前,对镜流说:“安心,过不了几日,就没人再说难听的话了。” 镜流点头,沉默着目送上司离开。 她转身返回云骑营地,等到了时间,准时离开营地。 最初,镜流收到羡鱼消息的那一瞬间,心中生出几分踌躇。 很快,那点情绪瞬间消散。 自从两人相识,镜流就没听过对方提起除景元以外的朋友。 细细回想,羡鱼不知不觉间,融入了她的交际圈。 反观镜流,却没有见过对方的朋友。 因此,在羡鱼发出邀请时,她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两人相遇太晚,她无从得知对方的过往,但想必能从朋友的话中,拼凑出她未曾见过的爱人吧。 镜流来到与羡鱼约定的火锅店,一眼就看到了对方。 等她走近,这才注意到羡鱼身边的两人。 出乎意料的是,羡鱼的两个朋友都是女孩子。 仔细一看,她们的容貌格外出挑,一人个高腿长,另一人身形娇小。 两人上前几步,与镜流保持着一定距离,向她做起了自我介绍。 个高腿长的姑娘名为岱阳,身形娇小的姑娘名为禅真。 两人言语间表现得格外热情,又不会让人感到不适。 镜流能感觉到,她们二人似乎很喜欢她,在得知二人是羡鱼的管家时,怔愣一瞬。 二人……算是羡鱼的长辈? 镜流破天荒地主动找起了话题。 双方都有意与对方交好,就这样,三人以一种极为诡异的速度,聊了起来。 等四人落座,三个姑娘的话题,已经从先前的自我介绍,跳转到了各自在云骑发生的趣事。 羡鱼:“……” 岱阳和禅真担任过仙舟将军,两人见过太多风风雨雨,情商极高,能和镜流聊得来,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他不理解的是,为什么镜流也会和她们聊得如此投入? 这或许就是女孩子的友谊吧。 羡鱼不理解,他没有打扰正聊得火热的三人,找来工作人员点餐。 羡鱼点完餐,再抬头,就见三人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岱阳最先露出微笑,语气促狭:“我和禅真算是一直看着他成为卜者,镜流,我可从来没见过他对哪个姑娘如此上心——” 话本子嘛,她也是看过的。 岱阳向来紧跟潮流,不会错过任何一个有趣的梗。 她感觉这句话很贴合元帅!没毛病啊! 元帅确实是五千年来头一回对一个人动心啊! 五千年啊!有生之年啊!她和禅真居然活着见到了朝思暮想的皇后!对比起没等到这一刻的同僚们,她们真是没白活!真是死也瞑目了! 禅真疯狂点头附和:“是啊是啊,你可是第一个!” 羡鱼:“……” 真就是话本子照进现实啊!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把手里的菜单朝对面两个作妖的下属推过去。 羡鱼微笑,指尖轻点桌面,催促道:“你们看看吃什么。” 两人一看他的表情,下意识闭了嘴。 她们反应迅速,在镜流察觉到端倪之前,岱阳低头看菜单,禅真面色如常继续与镜流谈笑:“我来跟你说说他之前的事吧。” 镜流表情认真,作倾听状。 禅真偷偷抬眼看了羡鱼一眼,开始明目张胆地夹带私货:“他之前都不好好吃饭的。” 之前他们这群下属拦不住,现在有了皇后,总能拦住元帅了吧? 羡鱼:“……” 岱阳一听,跟着补充道:“对,他不光不吃饭,还天天不睡觉。” 元帅先前不吃不喝,谁劝都不管用! 以防万一,得跟皇后说一声。 羡鱼:“…………” 他根本不用转头,就知道镜流在盯着他。 羡鱼瞅着对面两个理直气壮的下属,深深叹了口气。 禅真猛地站起身,邀请镜流:“走吧,一起去调蘸料——” 镜流收回视线,点了点头:“好。” 羡鱼目送两人离开,正打算对岱阳说些什么,对方变戏法似的掏出一个厚厚的档案袋,递了过来。 “这是已经转移好的资产,请您过目。” 羡鱼只好咽下到了嘴边的话,摇头道:“不必看,我信你。” 无论是岱阳,还是禅真,他都会毫无保留地相信她们。 羡鱼叹气:“你和禅真……不要再提之前的事了。” 岱阳顾左右而言他:“要不,您再准备点别的?例如鲜花?小卡片?光送赠予协议有什么意思啊?” 羡鱼想了想,选择性听取了岱阳的提议。 再给镜流写一句话吧。 “那就写点什么吧。” 岱阳一听,再次掏出一支笔和一个信封。 羡鱼接过纸笔,垂下眼,斟酌着措辞。 分手之后……该给镜流留下什么话呢? 很快,他有了头绪,执笔在纸上写下两行字。 岱阳盯着羡鱼落笔、书写,直至对方写完那句话,她突然轻笑一声。 她想起了,自己先前忽略掉的细节。 元帅总是这样,思虑周全。 对方会为任何有可能发生的事,提前做好准备。 在活着时,元帅会考虑身后事。 在与爱人相恋时,元帅会提前为对方考虑。 元帅真是……思虑周全。 岱阳喃喃道:“您真是文采斐然……” 她紧盯着元帅的双眼,语气莫名: “您为她写下的这句话,让我想起了您为我们最后留下的那句话,和很久之前的事。” “是在邮轮上?是在那时?您为我们写下了……” 岱阳不忍将遗嘱二字说出口,她顿住了,艰难开口:“那封信?” ------------ 第181章 组团背刺 羡鱼面不改色地合上笔盖,垂下眼盯着信纸上尚未干涸的墨迹。 他在岚、华面前提起过自己的死亡,一神一人的态度,让他不得不谨慎起来。 羡鱼只愿意为女性多花些心思。 他不在乎岚的情绪,因此在华情绪低落时,试着用惹华生气的方式,转移对方注意力,结果自己也气个半死。 当羡鱼再次从岱阳口中提起过往时,他尝试着换位思考,仔细想了想。 如果换作是他与关系亲近的下属,一同出行游玩的时候,见到对方在纸张上写着什么。 他抱着尊重下属隐私的想法,没有细看那张纸上的文字,等到对方逝去,这才知道对方当时是在写留给他的遗书。 羡鱼:“……” 光是想想,就感觉要堕入魔阴身了。 羡鱼终于明白了岱阳的想法,体会到了相同的感受。 对方是在想,如果当时能看到那封信,是否会有挽回的机会呢? 羡鱼当即摇头否认道: “我哪儿有什么文采?不过只是多看了些书,至于留给你们的信?是在很久之后写的。” 岱阳从不指望能从元帅口中得知真相。 溺爱下属的元帅不会承认的,只会否认她的话。 听完这番话,岱阳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些什么。 她开始回想元帅写出的那两句话。 哪怕是恋爱经验丰富的海王,也得夸上一句。 无论是说给亲密无间的伴侣,还是说给感情破裂的旧爱,都相当合适。 某种程度上,很好地安抚了旧爱的情绪,并表明了自己不会后悔的态度。 乍一看,不像是元帅写的,倒像是出自岱阳之手。 她与元帅的观念不同,元帅不在乎过程只在乎结果。 岱阳不在意结果,只会享受过程。 她在进入一段亲密关系后,每一分每一秒的感情,都是真挚的。 不求结果,不求同行。 至于其他男女所求的曾经拥有?所求的爱?她通通不在意。 星海那么大,能有资格与仙舟合作的人少之又少。 而能站在岱阳这个罗浮将军面前的人,更是凤毛麟角。 彼此相遇,便已是缘分,何必强求一个结果呢? 只是岱阳没想到,事事执着于结果、绝对理性的元帅,竟然会为了安抚爱人的情绪,写出与他平日作风不符的情话。 岱阳明白了,为何会有数不清的姑娘执着于元帅。 元帅有着近乎完美的外表,创下整个星海无人能超越的成就。 对方身上有着许多标签和光环,例如全知全能,是最接近神明的人。 元帅平等地爱着所有子民。 这样的人,会为何人侧目呢? 会沉溺于情爱,为某个人生出情绪波动,直至生出人性独有的占有欲吗? 自诩是星海中最优秀的富家小姐们,自然会生出好胜心。 等了解过元帅后,她们都知道,元帅不会为任何一个人破例,却还如飞蛾扑火一般,追逐着。 万一呢?万一神明会为她侧目呢? 岱阳收回思绪,接过元帅递来的信封,塞进档案袋里。 她不愿再与对方聊起留下的、自己却没有拆封的信,出言调侃道: “没想到,您和我的观念,还挺相似的嘛……” 羡鱼摇头:“这倒不是,只是觉得这一句最合适。” 他并不认同岱阳的观念。 羡鱼给镜流留下了一大笔资产。 他不认为对方会在两人恋爱时坦然接受,于是他打算等两人分开后,再告诉镜流。 可是,他该写些什么,让镜流接受呢? 羡鱼琢磨了好久好久,没想出来,他发散思维,认为自己在分手后,大概率会去一趟虚陵,去见华一面。 想必他与镜流不会再见了。 见不着面,镜流不就只能接受他的资产了? 想通这一点后,羡鱼立马开始琢磨另一个问题。 思考双方体面分手后,该如何告别呢? 羡鱼认为得先夸赞镜流,并表明不后悔与对方相恋的态度。 他斟酌着措辞,在信上写下了他认为镜流在分手后最想听到的话。 就像是很久以前,他在邮轮上,在遗嘱中的最后一行,写下下属最需要听到的话。 一旁的岱阳开口问羡鱼:“那您是打算到时候亲手交给她吗?” 羡鱼沉默一瞬。 要是两人真的分手了……再次见面恐怕只会觉得尴尬吧? 羡鱼摇了摇头:“不了,到时候,找人替我转交给她吧,至于人选……” 他顿了顿,最先排除持明龙尊丹枫。 丹枫总是背刺他,精神状态不够稳定,谁也说不准对方会做出些什么。万一哪天丹枫犯病,提前把这些赠予协议交给镜流,那可怎么办? 羡鱼正思考着人选,就见镜流和禅真朝着他们走来。 他轻声道:“那就给你的后辈吧,哦,记得提前跟他的上司说一声。” 岱阳先前是罗浮的将军,自然能明白元帅所说的后辈和上级是何人。 后辈是现任罗浮将军腾骁,上级则是现任元帅华。 元帅真是从来没有变过,不会在下班时间找下属,事事都按照流程走。 这本是一件小事,元帅大可以随便差使腾骁,结果对方却还是按部就班,提前转告他们的太女。 岱阳收回档案袋,笑着朝正在靠近的镜流和禅真看了过去,对羡鱼说:“好的。” 羡鱼接过镜流替他调的蘸料,等镜流落座后,问: “你们刚刚聊了些什么?” 镜流没来得及开口说些什么,就见禅真险些从座位上蹦起来,她语速极快:“这是我们女孩子之间的秘密哦——” 禅真眼巴巴地看向镜流:“对吧对吧?” 镜流停顿片刻,接着点头附和:“对,这是我与她的秘密。” 羡鱼当着两位小辈的面,不好再多说什么,只好拿起公筷涮肉。 等他与镜流两人相处时,总能问出来了吧。 羡鱼等肉烫熟后,随手用公筷夹到镜流的碗中。 原本正跟镜流聊着天的禅真和岱阳,齐齐闭了嘴,盯着羡鱼和镜流二人惊叹出声:“哇——” 镜流:“……” 她目光游移一瞬,心下生出几分不自在。 与白珩几位友人相处时,他们顾及镜流的感受,很少会起哄打趣两人。 这一次,镜流见到了羡鱼的长辈,二人非但不在意她的年龄,还主动释放善意,一副要与她打好关系的样子。 面对长辈的起哄……镜流就不好说些什么了,只能忍着脸颊的热意,任由二人打趣。 羡鱼叹了口气,在桌下拍拍镜流的手背,安抚对方,接着看向一直在搞事的两个下属,催促道: “好了好了,快吃肉吧,再煮就该老了。” 禅真和岱阳下意识挺直腰板。 在漫长的岁月中,她们早已习惯听从元帅的指令。 很快,她们又立马放松下来,一边吃饭,一边笑容满面地和镜流聊天。 二人早已见惯各式各样的人,吃完这顿饭,大致摸清了镜流的性格。 是接受过良好教育的仙舟人,是出色的云骑。 禅真和岱阳彻底放下了心。 既然镜流是根正苗红的仙舟人……那就绝对不会辜负元帅大人!不然她就不是仙舟人! 当羡鱼准备结账时,岱阳笑着说: “哎呀,现在整个罗浮的火锅店,都是我的,哪里需要……” 她曾说过,她要在整个罗浮开满火锅店。 在很早之前,岱阳就已经做到了。 只是那时的元帅,很少会离开曜青。 岱阳艰难地咽下敬称,继续道:“哪里需要你付款啊……” 羡鱼怔愣一瞬,接着笑道:“看来,以后能免费吃火锅了。” 岱阳嘿嘿一笑:“那是自然。” 她看向镜流:“走吧,一起逛一逛——” 禅真闻言,下意识看向羡鱼,她没有犹豫太久,跟着附和道: “是啊是啊,就当是饭后消消食——” 羡鱼:“???” 等等,不就只是吃顿饭吗? 他把视线转向镜流,却见对方很是配合地点了点头。 禅真拉着镜流出了火锅店,二人步伐极快,迅速与羡鱼和岱阳拉开了距离。 她们进了一家平平无奇的店铺,羡鱼跟了上去,他定睛一看,却看见一个十分熟悉的面容。 是公司高管。 络腮胡笑容满面,正为镜流和禅真介绍着什么,余光一扫看见羡鱼后,立马垮下一张脸,求救似的看着他。 很快,络腮胡又挂上笑脸,转头继续为两人介绍。 羡鱼心中生出一个猜测。 他面无表情,上前几步。 见镜流面前摆着他寄存给公司高管的各种珠宝,猜测彻底被证实。 原来如此。 从一开始,她们就没打算放弃啊。 羡鱼与镜流对视一眼,他摸不准镜流的想法,正当他想要询问时,对方低下头,继续打量着摆在面前的珠宝。 他缓缓转过头,看向岱阳。 岱阳回以微笑。 羡鱼深吸一口气,朝着角落走去,岱阳见状,跟了过去。 岱阳哪儿能不知道元帅的底线。 对方向来不喜欢下属自作主张。 岱阳知道自己的举动招致元帅不满,她反应极快,把音量压得极低: “您向来思虑周全,想必您肯定开始着手准备聘礼了吧?” 分手礼物都准备了,不准备聘礼说不过去吧? 羡鱼:“……” 对岱阳自作主张而生出的不满,瞬间消散。 羡鱼想说,他还没打算准备聘礼。 他竟无法反驳岱阳的这番话。 岱阳振振有词:“您总得提前定制、提前准备吧?” 面对不了解婚嫁事宜的上司,她张口胡诌道: “凤冠、嫁衣这一类,工期一等就要等个几十年啊,别说短生种都等白了头,就连长生种的恋情也熬不过工期啊!不过您放心,我们会替您分忧!只需等待十几年,肯定给您搞定!” 开玩笑,说什么十几年,他们早在几千年前就准备好了。 羡鱼定定地看着岱阳,最终主动退让,没好气地点了点头。 十几年的时间……他与镜流的关系,到那时肯定有了定论。 他语气淡淡:“下不为例。” 岱阳忙不迭点头。 二人朝着三人走去。 岱阳语气诚恳,对镜流说: “抱歉,这一次是我自作主张,他并不知情。” “这些珠宝,是他在很久之前就为你准备好的。” 元帅在那封对外公开的遗嘱中,留下新的指令。 封存他的所有信息,掩盖所有功绩。 就这样,元帅在仙舟人的课本上,被一点点抹除。 下属们不知道对方的用意,只好照做。 如今,对方已经不再是元帅,又有了爱人。 那么,元帅又何必再默默为爱人付出呢?总要让爱人知晓一切吧? 岱阳和禅真在很早之前,就把这位公司高管的信息查了个底朝天。 来到罗浮后,她们找上这位公司高管。 二人原本没打算违背元帅的意愿,只是想借着这顿饭,见一见皇后。 她们提前做好准备,让公司高管把元帅购置的各种珠宝存放在一处,等哪日对方送了口,再带着皇后来到此处。 只是没想到,元帅转移的那些资产,竟然是分手礼物! 于是,岱阳在吃完那顿饭后,主动向镜流发出邀请,禅真一听,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 两人分工明确,禅真负责领路,岱阳负责稳住元帅。 要不是自己和禅真出手……元帅这些东西,得等到猴年马月才能送给皇后啊? 就算是惹元帅生气,她和禅真也得硬着头皮去做。 都盼了五千年了,别说是拍卖级别的珠宝,她甚至还找上太女,从博物馆里调出来一大批古董。 至于为什么调出博物馆的古董……原因很简单。 元帅向来不在意这些物件,他看都不看一眼,直接让下属们自行处理。 再加上,岱阳、禅真和太女早已达成共识,都不认可元帅隐瞒身份的做法。 拜托,那可是元帅啊! 但凡是个根正苗红的仙舟人,在听过元帅的事迹后,都会折服于对方的人格魅力。 要是拒绝,那铁定不是仙舟人啊。 可岱阳又不愿违背对方的意愿,只好借着古董,来暗示她们的皇后。 皇后不会猜出元帅的真实身份,但也会知道,元帅的身份并不像看上去那么简单。 展现出的财力,足以证明元帅与仙舟高层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至于皇后会得出怎样的猜测……岱阳就不知道了。 总不可能是把元帅当成太女的孩子吧? 总之,到时候元帅一定会主动向皇后坦白的! 岱阳如此想着。 ------------ 第182章 都是岚的错 羡鱼朝着镜流走去,其余三人十分有眼色地各自找借口离开了。 镜流垂下眼,视线落在颜色不一的珠宝首饰上,沉默着没有说话。 在前线时,她一心杀敌,回到罗浮后,她仍不肯懈怠,认真钻研剑术。 只有在闲暇之余,她才会放下手中的剑,与友人们一同饮酒、聊天。 如今,除了友人,她又多了一位爱人。 唯有在友人和爱人面前,镜流才能短暂地从刀光剑影中抽离出来。 因此,她不像饮月君丹枫,能对着各类昂贵物件侃侃而谈。 镜流不会把宝贵的时间和精力,放在无关的事物上。 若换作是饮月君,看到羡鱼挑选出的珠宝后,一定能轻松辨别出宝石的种类和价值吧。 镜流在第一眼看到摆在她面前的这些珠宝,最先感受到的是压力。 哪怕她猜不出价格,也知道,一定花了羡鱼不少钱。 但当她认出那位公司高管后,心中生出的压力转瞬间消失。 镜流与这位高管仅有一面之缘,对方是白珩的朋友。 当时,她不知是何缘由,羡鱼通过她来询问白珩,问狐人是否认识星际和平公司的人。 直至今日,镜流总算知道了真相。 原来……在自己尚未向羡鱼表明心意时,对方就已经在为她挑选首饰了? 摆在镜流眼前的贵重之物,究竟花了多少羡鱼多少心思?她不知道,但她知道,若不是今日与禅真、岱阳二人相识…… 想必她要在很久之后,才会得知这份礼物的存在。 羡鱼只会默不作声地做出许多事,若是有人察觉到还好,若是没有察觉到……羡鱼恐怕永远都不会主动向旁人提起自己所做的付出和努力。 镜流不知道该如何形容此刻的心情。 她为爱人为她奉上的那颗真心,而感到动容。 同时,又为爱人不愿吐露所思所想,而感到无力。 羡鱼沉默半晌,轻声询问道:“抱歉,我不知道……” 他原本想着,等知道镜流手指的尺寸后,让工作人员更改戒指的尺码,再把所有的首饰送给镜流。 先前,羡鱼不知道该送多少朵花,于是找上丹枫询问,想要借着龙尊的答案,来排除错误选项。 借着一千朵芍药花,羡鱼发散思维,认为不能全部送给镜流。 要是真送了……岂不是就像华说的那样,是在借着镜流正常的道德观,来让对方不好意思向他提分手吗? 羡鱼自认,他的精神状态比之前好得多,自然不会想要用砸钱的方式把爱人绑在他身边。 至于珠宝?那是很久之前就决定好的事,不算。 至于送给镜流的那套房子?镜流都说了随他,那就肯定不会生气。 羡鱼决定每隔一段时间,送给镜流一枚戒指,这样一来,对方就不会有太大压力。 可他哪里知道岱阳二人,转头就给他搞事啊! 镜流一听羡鱼道歉,心中陡然生出一股怒火。 她不明白,羡鱼为何事道歉。 镜流语调平淡,让人分辨不出喜怒:“那你说说,你错哪儿了?” 羡鱼:“……” 见羡鱼说不出自己的错处,镜流不再看珠宝,侧头与其对视。 她摇头道:“真不知道你是从何处学来的……” 想不出错处,二话不说先道歉,她难道是什么不讲理的人吗? 谁料,羡鱼还真回答了镜流的问题。 镜流听见对方说:“……话本子。” 她深深叹了口气。 看来,羡鱼不光爱看论坛,还爱看话本子。 可是,看这两样又有什么用呢? 镜流想起对方先前说过的那句话。 羡鱼曾对她说,自己有很多不擅长的东西,正在学习,让她多多包涵。 事实证明,羡鱼说的是对的。 但她万万没想到,对方会照着论坛和话本子学习啊! 准确来说,或许不是她的爱人不擅长……更像是不会去爱,只能拙劣地模仿?并借鉴话本子里的情节? 可是,是羡鱼与镜流在相处,又和论坛上的网友、话本子里的男女主角有什么关系? 这跟想要精进剑术,却不愿早起练剑,天天翻看所谓的秘籍有什么区别? 镜流思绪万千,最终只对羡鱼说: “……少看论坛和话本子。” 羡鱼点了点头,他见镜流不抵触,直接上手挑选戒指。 “既然你不喜欢之前的那枚戒指,那这次,你自己来挑——” 镜流愣了一瞬,心下又气又无奈。 不要自顾自地以为她不喜欢啊。 镜流曾说过,羡鱼送什么她都喜欢。 既然觉得她不喜欢……为什么不在生出这个想法的时候,直接问她呢? 罢了,羡鱼本就容易多想。 镜流必须把自己的想法掰开了、揉碎了,仔仔细细地告诉对方。 她深吸一口气,竭力控制自己的语气,问出自己心里的疑问: “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不喜欢那枚戒指?” 羡鱼一眼就选中了一枚蓝钻戒指,他拿起戒指,回道: “见你没有戴,觉得你不喜欢。” 镜流轻声道:“我说过,只要是你送的,我都喜欢,我只是担忧在训练时磕碰到戒指,没有不喜欢。” 她又问:“那时,你在想什么?” 得出错误结论,误以为镜流不喜欢戒指的时候,羡鱼又在想些什么?会难过吗? 羡鱼没有在意,对他而言,买再多的珠宝,也不会让他的存款少一个零,就像是吃饭喝水一样,不喜欢就换啊。他执起镜流的手,说: “我在想,不喜欢也没关系,这里还有很多,来,试试这个。” 羡鱼把这枚戒指戴进身侧人左手的无名指。 镜流盯着手上的戒指,一时间思绪万千。 羡鱼没有为错误的猜测感到难过,只是十分坦然的、平静地接受并想好了新的对策。 送一个不喜欢,那就继续送,总会有她喜欢的。 自己究竟是该为爱人没有伤心难过,而感到庆幸呢? 还是该为对方那不会产生负面情绪的性格,而感到难过呢? 一旁为两人留下独处空间的禅真和岱阳,悄无声息地凑了过来。 禅真笑眯眯道:“错了哦,无名指是只有结婚后才能戴的。” 岱阳接着补充道;“是啊是啊,顺带一提,求婚是戴在左手的中指上。” 镜流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羡鱼没有注意到镜流的表情,只觉得纳闷,侧过头问岱阳:“我怎么记得左手中指是招财的啊?” 禅真和岱阳齐齐陷入沉默,她们忍不住在心里吐槽。 元帅大人!您未免对钱财太执着了吧! 之前我们给您选妃,您觉得浪费仙舟经费……怎么现在还在琢磨招财的事啊?! 岱阳嘴角微抽,率先打破沉默:“求婚、订婚都是戴在左手中指啦……只有结婚之后才能戴在无名指上。” 禅真接着道:“当然,没那么多讲究啦,一般恋爱也会戴在左手中指上,来都来了,要不再定制一对对戒吧?” 羡鱼没有犹豫,答应了。 先前,他为了给华挑选生日礼物,搜寻了不少招财小技巧。 其中就有一条与戒指有关。 只需要在两只手的中指戴上戒指,就能招财。 羡鱼很快为自己和镜流敲定了新的戒指: “左手招财,右手守财,再多定一对对戒吧。” 在镜流听完羡鱼的这番话后,她原本因戒指的特殊寓意生出几分喜悦,瞬间消散。 她的爱人还真是……满脑子奇思妙想。 禅真和岱阳再次陷入沉默,她们瞅着皇后逐渐消失的笑容,纵使心中有着千言万语,也只能在心里吐槽。 元帅大人,您能不能别惦记着招财啊! 试戴戒指不就是在准备结婚吗?四舍五入不就是已经结婚了吗? 您未免太不解风情了吧?!好歹看看皇后的表情啊! 禅真默不作声地凑了过去,为自家皇后测量手指尺寸。 岱阳考虑到男女有别,疯狂朝着在场的络腮胡高管甩眼刀。 络腮胡闻弦而知雅意,迅速上前几步,拿起指围尺为羡鱼测量手指尺寸。 接着,他掏出平板,向羡鱼展示了几张对戒的照片。 羡鱼思考一瞬,选了设计最为简洁的对戒。 既然镜流都说送什么都喜欢,那他就自己决定了。 羡鱼余光一扫,瞥见一顶他从未见过的冠冕。 他语气迟疑,询问公司高管:“这一顶……是何时拍下的?” 刚为皇后量完手指尺寸的禅真,与旁观的岱阳,笑容满面地朝公司高管看了过来。 公司高管戴手套的手微微颤抖,硬着头皮上前拿起冠冕,向羡鱼介绍道: “哈、哈哈,您之前不是说,让我自行决定吗?所以在拍卖场看到这顶与国宝级古董相似的冠冕,立马为您拍下了——” 羡鱼直觉不对劲,盯着那顶冠冕,在脑海中翻找着记忆,却想不出个所以然,只好收回视线。 公司高管小心翼翼地把手中那件文物放了回去。 幸亏没出什么意外,不然他整个九族打工几万年都不够赔的qWq 他刚松了口气,紧接着又见那位大人,将目光落在了另一件文物上。 公司高管:“……” 他努力挪动着打颤的双腿,笑容满面地凑了过去,主动拿下那件文物,向对方展示: “您看,这顶冠冕可以拆卸下来,您瞧,又是一条项链——” 羡鱼没有再说什么。 他挪动视线,禅真软磨硬泡,缠着镜流,想为对方测量身体数据。 估计是为了婚服? 羡鱼考虑到还需要十几年的时间,主动开口对镜流说: “来都来了,去量一下吧,省得下次还要再跑一趟。” 镜流微微颔首,与禅真一同进了另一个房间。 岱阳拿过公司高管手中的平板,打开备忘录,笑着问: “您喜欢那一位穿什么样的衣服啊?” 羡鱼以往的衣服,都是由下属置办的。 这一次,他们盼来了心心念念的皇后,自然也要承包皇后的衣服。 他没有犹豫:“她喜欢什么,就穿什么。” 岱阳很是讶异:“我还以为,您会欣赏不来现在仙舟人的穿衣风格。” 羡鱼没有说话。 他确实欣赏不来镜流那身露肩、露背的衣服。 之前,羡鱼能从史书中吸取教训、时时警醒自己,以免下达错误的命令。 今生,他曾在论坛、话本子总结出恋爱经验,等他真正去做时,却发现自己错得一塌糊涂。 羡鱼后知后觉地发现,他并不擅长处理亲密关系,从头到尾,他似乎一直在模仿着旁人的举动。 意识到这一点后,他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做。 既然镜流让他少看论坛和话本子……他就只好照搬对待下属的那一套,来对待镜流。 羡鱼尊重下属的每一个选择,哪怕他们期待着死亡,他也不会出言阻拦。 至于镜流……那就从穿衣开始吧。 羡鱼收回思绪,问岱阳:“你如今……算是巡海游侠?” 岱阳轻笑着摇头:“不是巡海游侠,是无名客。” 听到这个出乎预料的答案后,羡鱼愣住了。 岱阳和禅真,是陪伴他时间最长的两位下属,自然也与尚未成为星神的岚相处过。 在岚被迫沉眠的那段时间,两人与其他下属们,还去看望过岚的母亲。 在羡鱼成为仙舟元帅后,岱阳担任罗浮将军,来到罗浮解决完鱼肉百姓的贵族们,立马着手去救岚。 奈何有两位星神插手,岱阳尝试了许多次,始终没能把岚救出来。 羡鱼没有想到,岱阳会转而信仰他已经陨落的挚友,阿基维利。 他迟疑着开口:“……你们,闹矛盾了?” 岱阳侧头避开他的视线,继续摇头,语调轻快: “我哪儿敢啊?只是认清了一件事,与其祈求神明,倒不如靠自己。” 羡鱼心下了然。 他的下属怎么可能有错?绝对是岚的错。 很快,量完尺寸的镜流,和禅真一同回来了。 量完最要紧的衣服尺寸和戒指尺寸后,禅真和岱阳立马放松下来。 临别前,岱阳停住脚步,意有所指地说: “对了——小小姐先前从未过过生日,这一次,要不要提前备好礼?” 羡鱼一听,便知道岱阳口中的小小姐,指的是华。 他一边觉得纳闷,一边又感慨自己与继承人竟如此相似。 他们都不爱过生日。 羡鱼说:“我已经给她送过生日礼物了。” 岱阳顿了顿,笑笑:“那就好。” 与二人分别后,羡鱼与镜流手牵着手,并肩而行。 镜流冷不丁道: “你买的其中一顶冠冕,与我之前在仙舟博物馆见过的文物一模一样。” 羡鱼:“……” ------------ 第183章 丹枫:…… 羡鱼担任元帅期间,收到过许多国家送来的礼物。 他没有在意,直接交给下属让他们自己处理。 在羡鱼看到那两顶从未见过的冠冕时,第一时间起了疑心。 他怀疑这是仙舟博物馆里的文物,怀疑禅真和岱阳又背着他搞事。 等等,羡鱼怀疑谁,都不应该怀疑她们两个人啊? 再说了,想要调出博物馆的文物,怎么也得获得华的许可吧?华怎么可能会陪着两个人胡闹? 很快,羡鱼打消了疑虑。 想想也是,珠宝首饰的样式,翻来覆去就那么点……十有八九是仿照着仙舟文物制作的吧。 直至镜流开口,说那顶冠冕与她在博物馆见过的一模一样,这才让羡鱼推翻先前的想法。 羡鱼想都不用想,就知道那两人在自己质问时会作何反应。 铁定会琢磨着掀房顶,逼着他同意开窗。 两人只会一脸坚定地对羡鱼说: “区区几件文物,哪里能配得上皇后?要我们说,就该带着皇后去博物馆,让她自己选!” 羡鱼心里只有一个想法。 华!你怎么也跟着禅真和岱阳一起胡闹啊! 他心中思绪万千,面上不动分毫,掏出玉兆,侧过头,笑着对镜流说: “看来,你很喜欢博物馆里的文物啊?那我让公司高管留意下近期举办的拍卖会,说不定能找到不少相似的拍品——” 羡鱼作势要给公司高管发消息。 镜流一听,哪儿还有心思计较其他。 在听过公司高管和禅真的介绍后,只专注于研习剑术的剑首,总算对那些珠宝的价值,有了大致的概念。 摆在她面前的那些首饰,无一不是拍卖会上的精品,随便挑出一件,就足以让普通人一跃成为吃喝不愁的有钱人。 现在想想,或许正如公司高管和羡鱼所说,是仿照着文物制作的珠宝吧。 镜流迅速抬手,按住羡鱼拿着玉兆的那只手,语气颇为无奈: “不必了,你送给我的首饰已经够多了。” 她说完这句话,像是又想到了什么,问: “前阵子,白珩说她给公司高管介绍的顾客,买了不少稀奇物件儿,连带着她也拿了一大笔提成……” 羡鱼不假思索地点点头:“是我。” 镜流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不光为她挑选昂贵的首饰,还考虑到了负债的白珩吗? 羡鱼握紧镜流的手,轻声道:“你不必觉得有压力,对我来说,这些都不算什么。” 他考虑到镜流是有着正常三观的人,特意换位思考,尝试着安抚对方。 羡鱼想了好半天,终于想到一句能安抚人心的话: “安心,就算是给你买再多的首饰,也不会让我的存款少一个零。” 镜流:“……” 面对如此昂贵的礼物,她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她该准备什么样的回礼,才能配得上爱人奉上的这颗真心呢? 羡鱼不说还好,她听完这番话,感觉更有压力了。 对方仿佛会读心一般,捏捏她的手心,补充道: “不要想着给我回赠什么礼物,我为你准备这些首饰,只是想让你开心,如果让你感到烦恼的话……那我岂不是白送了?” 镜流心情复杂,点了点头。 羡鱼说归说,但她还是要好好考虑一下,该如何回礼。 镜流暂时没有头绪,只好在心里翻起了旧账。 先前,羡鱼独自面对流言不肯告诉她。 她与羡鱼交谈过后,对方表示以后再遇到什么事,一定会在第一时间告诉她。 可是……羡鱼又背着镜流拍下如此贵重的首饰。 等等,拍下珠宝是羡鱼很久之前做出的决定……对方并没有违背他们之间的约定。 镜流瞬间捋清了思路,表情瞬间冷了下来,语气危险极了: “除了这些珠宝呢?你没再为我买下其他的东西吧?” 羡鱼曾与镜流约定过,以后有什么事,要第一时间告诉对方。 可为镜流购置房产这个决定,是很早之前,得到对方许可的。 镜流说了,都随他啊。 严格来说,房产并不属于镜流,他把镜流的签名全拿去伪造赠予协议了,房产不算是为对方买的。 羡鱼迅速捋清了思路,感觉没毛病啊。 就算是镜流听了,也没有道理生气。 羡鱼说:“没有,为你准备的礼物,只有这些珠宝。” 镜流挑了挑眉,语气迟疑:“ 真的?” 羡鱼点头:“真的,没有了。” 镜流信了。 她回想起刚才与岱阳、禅真两位长辈相处的种种细节。 两人聊起云骑时侃侃而谈,想必她们也曾是为仙舟人出战的出色云骑。 其中,罗浮的火锅店,都是岱阳的,财力自然不容小觑。 如今……两位从云骑退下来的人,却成了羡鱼的管家。 想必羡鱼的身份很不简单。 镜流与爱人手牵着手,走在罗浮的街道上。 她调侃道:“看来,我遇到了一位身份了不得的爱人。” 羡鱼想了想,认为彩票已经无法解释自己的资产来源了。 他不想欺骗镜流,只好说: “我之前说,我是中了彩票,其实不是……是遗产。” 镜流:“……” 她的表情瞬间凝固。 羡鱼余光一瞥,立马停下脚步。 “镜流,你不要想太多,不是什么伤心事……” 他努力斟酌着措辞: “其实按照古时候的说法,那个年纪……算是喜丧?真的,我一点都不难过,相反还挺开心的。” 羡鱼说了好半天,直至走到镜流的宅邸门口,这才闭了嘴。 在他离开前,沉默已久的镜流开口道: “两日后,你我一同去鳞渊境赴约。” 羡鱼一听,瞬间明白了。 这不就是去看丹枫尾巴吗? 他语调愉悦:“好,我们一起。” 镜流目送羡鱼离开,她半夜辗转反侧,没有丝毫睡意。 于是,她开始思考该给羡鱼回赠什么礼物。 镜流细数自己的友人,白珩和应星一到月底口袋比脸都干净,景元年龄尚小,薪水微薄。 唯独丹枫,唯独财大气粗的龙尊,能给出合适的答案。 镜流幽幽叹了口气,再度找上龙尊询问。 她等了好一会儿,没等到丹枫的回复。 再定睛一看,时间已至深夜,她那讲究颇多的友人,恐怕早就抹上了保养鳞片的精油,熏着熏香睡着了。 镜流再无睡意,索性直接起床练剑。 等到了六司的上班时间,饮月君丹枫卡着点来到丹鼎司。 罗浮没有战事,他不必奔赴前线,只需要待在丹鼎司,解决其他医者无法解决的疑难杂症。 丹枫平日里,最爱待在丹鼎司。 在这里,他不必对着龙师那几张令他生厌的老脸。 龙尊闲来无事,掏出玉兆,只见到两个他不愿看到的名字,分别给他发来了消息。 【镜流:丹枫,你平日里见多识广,若是回礼,该送些什么?】 【羡鱼:明日在鳞渊境,替我问问,镜流喜欢哪种装修】 丹枫:“……” 这是第几次了? 他盯着镜流发消息的时间,由衷庆幸自己有先见之明。 幸亏他提前关掉了玉兆!幸亏他不是仙舟人! 不然被这对情侣气得堕入魔阴身! 若不是顾及着前任元帅……丹枫真想直接拉个群聊,再把两人发来的消息,转发到群里。 最后,退出群聊。 有什么问题,你们自己解决!别再找他了! 奈何丹枫只能在脑海里想一想。 他阴沉着脸,盯着玉兆上的消息,忍辱负重地开始为两人出谋划策。 丹枫给前任元帅回了一个“好”字。 不着急,到时候再问。 他要先解决镜流的问题。 龙尊翻找着自己传承下来的记忆,想了半天,没想出个所以然。 前任元帅……似乎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特别讨厌的东西。 丹枫仔细琢磨了一下。 考虑到前任元帅,能为仙舟殚精竭虑五千年,还能坦然接受仙舟人把他遗忘…… 对方能如此果断地抹除自己的功绩…… 这种人……哪里会在意自己会收到什么礼物? 丹枫想,自家友人的存款,就算是添几个零,也比不过前任元帅的零头。 和前任元帅比资产?恐怕整个星海,都没人有资格与对方相提并论吧。 比砸钱是比不过了,倒不如让镜流直接放弃回赠贵重的礼物。 思及此处,龙尊打字回复。 【饮月:礼物是否贵重,于他而言,并不重要】 【饮月:重要的是,是否用心】 帮完镜流,接着就是前任元帅。 一看消息,丹枫就知道,对方购置好了宅邸,只是不了解镜流的喜好,又不想主动开口询问从而暴露自己的目的,这才找上了丹枫。 在外人看来,羡鱼只是太卜司的普通卜者。 而丹枫,是持明龙尊,又是丹鼎司司鼎。 普通卜者与饮月君丹枫,一人一龙八竿子打不着。 他们能相识,完全是因为镜流。 到时候,由丹枫挑起话题,在酒桌上询问起众人的喜好,自然不会让镜流察觉到任何端倪。 于是,等到了隔日,丹枫提前让侍者准备好下酒菜和酒水。 他的四位友人,外加总想看他尾巴和原形的前任元帅,很快来到了鳞渊境。 前任元帅还拎着一个猫包,拉开拉链后,一只膘肥体壮的猫咪,丝滑地从包里滚了出来。 丹枫盯着那只与记忆中完全不相符的猫咪,忍不住问羡鱼:“你这是一天给它喂了几顿饭啊?” 羡鱼沉默一瞬,摇头道:“别问了。” 试问,谁能拒绝一只娇娇嗲嗲的小猫咪呢? 一到他面前打滚翻肚皮,他这开罐头的手,就停不下来啊。 景元同样目瞪口呆,看着身形如气球般膨胀的猫咪,对羡鱼说:“你这得减减肥啊。” 羡鱼:“在减了在减了。” 他很喜欢朝颜的猫,自然不会太过放纵尺玉。 身形太过臃肿,会影响猫咪的寿命。 景元蹲下身把尺玉抱起来,切身感受到那不带一点水分的体重后,立马放下心里的那点别扭,问: “你是打算让它怎么减?” 羡鱼无奈叹了口气: “我之前特意买了台跑步机,打算让尺玉多运动运动,结果……” 他恨铁不成钢:“我一把尺玉放在跑步机上,她就躺着不动了,没办法,我只好抱着她,结果她学会了打滚,一到跑步机上就开始向前滚。” 根本一点用都没有啊! 众人听完,也跟着叹气。 好一只膘肥体壮却身形灵活的小猫咪啊!竟然还会向前打滚躲避运动! 聊完猫咪,丹枫招呼友人们一同喝酒,哦,景元这个不满二十岁的仙舟人除外。 龙尊不动声色地引导着话题,主动聊起了自己喜欢的装修风格。 如他所想,友人们挨个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应星抿了口酒:“房子能住就好,要是能把工造司的工位搬到家里,再多摆几个金人,那就更好了。” 试问,哪个工造司的人能拒绝金人呢? 其余人大受震撼,纷纷折服于工造司卷王的言论。 应星不以为意:“多省下些时间,说不定就能多锻造出一把神兵利器呢——” 众人一早就知道应星是短生种,知道对方的抱负,倒没什么反应。 唯独丹枫的脸色沉了下去,待羡鱼朝他看来时,表情恢复如常。 白珩抖抖耳朵,嘿嘿一笑: “咱没什么太多讲究,只要能住就行,当然,要是能有一个柜子,放满我的护毛精油就更好了!” 狐人嘛,除了保护毛发,就没什么其他的追求了。 镜流很快给出答复: “我也没什么讲究,只要有练剑的地方,就够了。” 羡鱼一时犯了难。 这要求未免太简单了吧? 景元把尺玉抱在石桌上,捏着猫咪粉嫩的爪垫: “必须要有专门存放话本子的书房,还有猫咪的专属房间——” 众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他们喝着酒,不知是谁先提起了身后事,你一言我一语,讨论起自己的墓志铭。 丹枫道:“若是我,我就只留下一句话……” 他意味深长地扫了眼前任元帅,说出对方对外公开的遗嘱中,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想起我时,我便又因你活了一次——” ------------ 第184章 康康尾巴 羡鱼收了笑,缓缓放下手中的酒杯,看了丹枫一眼。 其余人愣了一瞬,细细思考起丹枫的话。 在座的众人在奔赴前线时,一早就做好了随时为仙舟牺牲的觉悟。 他们能安然无恙地回到罗浮,不只是因为自身出色的能力,还离不开上级与众多云骑的付出。 众人见惯了生死离别,对生死有着不同的感悟。 有人认为以战士的身份死去是荣耀,还有人迟迟无法接受战友的离去。 死亡……究竟是什么呢? 对治病救人的医者而言,他们认为,在心跳停止跳动,呼吸消失,身体机能停止运转时,人就彻底死去了。 对于认识逝者的人来说,当他们收到讣告,参加逝者的葬礼,为对方送上一朵白花,听着逝者生前的种种事迹,在心里唏嘘感慨一阵。 在送完对方最后一程,ta就彻底死去了。 葬礼结束后,外人不会再提起逝者,唯有逝者的至爱亲朋会时时怀念着,好似死亡从未降临一般。 随着时间流逝,至爱亲朋也逐渐逝去,自此,逝者再无人记得,彻彻底底地死去了。 丹枫说:“想起我时,我便又因你活了一次。” 死亡不是生命的终点,只要有人能记得逝者,对方就没有真正死去。 逝者将会在人们的记忆中,不老不死。 这句话,能很好地劝慰逝者的至爱亲朋。 应星竖起大拇指:“可以啊,丹枫,你的墓志铭不错,现在是我的了——” 白珩摇了摇头,一眼看穿了真相:“一听这话,就知道肯定不是丹枫自己想的!” 狐人了解自己的友人,以龙尊的性格……怎么可能会想出如此温柔的、劝慰旁人的话呢? 丹枫有自己的骄傲,要是真要写什么墓志铭……十有八九也是怼人的吧。 总之,她才不信这是丹枫能说出来的话。 丹枫双手环胸,状似不经意地扫了羡鱼一眼,接着点头肯定了白珩的猜测: “不是我想的,这句话……出自前任元帅之手。” 羡鱼:“……” 他拿起酒杯,抿了口酒,借此遮掩住自己的表情。 羡鱼大为不解,丹枫这是……又犯病了? 原因呢?就是因为讨论起了生死?可是你们持明族,反反复复地转世轮回……哪里算得上是真正的死亡? 羡鱼搞不懂丹枫的想法,但他也知道,要是他能理解丹枫……那他的精神状态岂不是更糟糕了? 他索性不再思考,视线转向酒壶,为自己倒满酒,余光瞥见镜流空空如也的酒杯,顺手也为对方倒了杯酒。 景元一听,一时间大受震撼。 他翻看过不少卷宗,凭借文字所拼凑出的前任元帅,是个武德充沛的神人。 这样的人……竟然也能说出如此温柔的话吗? 景元很是迟疑:“你确定吗?真的出自前任元帅之手?” 丹枫微微颔首:“是,准确来说,是出自前任元帅的遗嘱。” 他继续道:“对方唯一对外公开的遗嘱中,最后留下的话,就是这一句。” 一直安静听友人聊天的镜流,不再沉默: “能在遗嘱中留下这样的话……一定是很温柔的人吧。” 丹枫:“……” 要不是前任元帅本人在这里,他绝对会反驳镜流的。 与其说是温柔……倒不如说是对方太了解那群下属了。 前任元帅在遗嘱中留下最后的命令,让他们抹除掉与他有关的所有信息,又在最后,对他们说:“想起我时,我便又因你活了一次。” 可是……抹除掉自己在世间所有痕迹的人,又该如何让人想起呢?能记得他的人,还能有谁呢?自然只有他的下属们。 对方一早就预见了自己的死亡,于是在生前提前做好了准备,让自己逐渐淡出仙舟人的视野,唯有他的下属了解他的功绩与成就。 为了将自己逝去的影响降到最低,特意在遗嘱中,写下与自己作风完全不相符的话语,安抚众人。 参加那场葬礼的那一代饮月君,揣摩过这句话的深意,想要探寻前任元帅是抱着何种心情,写下的这句话。 奈何思考良久,始终没有头绪。 好在丹枫有了将问题问出口的机会,他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友人们聊着天。 没一会儿,应星主动邀战镜流,镜流欣然应允,两人起身,各自随手拿了把剑,寻了个宽敞的地方,白珩和景元一同抱着尺玉,跟过去凑热闹。 待到四周无人时,丹枫把心中的疑惑问出了口。 羡鱼伸出手指了指丹枫的酒杯,示意让龙尊喝酒。 丹枫不言不语,接连饮了四五杯,总算换来了想要的答案。 羡鱼看着镜流几人所在的方向。 镜流身形放松,游刃有余地与应星对练,白珩拍手叫好,景元抱着猫,只能退而求其次握着猫爪子为两人鼓掌。 羡鱼以手支颐,视线转移到丹枫身上: “什么感受?大概就和你们持明族,回到波月古海时的感受一样吧。” 提起自己当初在邮轮上写下的遗书,他难得起了兴致,对着丹枫多说了几句: “你说的那句话,可是花了我不少心思……原本我打算写,想起我时,我便又为你活了一次。” 羡鱼很少会注意自己的措辞。 以他的身份和地位,就算是说错什么话,也没人会纠正他。 再加上,他很少会在下属面前摆架子,不管是聊天还是批改文件,语气都格外随和。 在写遗书的时候,他像往常一样,没怎么斟酌用词,下意识写出了这句话。 考虑到这封信的特殊性质,他只好再三斟酌用词,想了一整晚,总算想出了最合适的、最能安抚人心的话。 羡鱼认为,下属们听后,一定不会追随他的脚步死去。 他对丹枫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可是,「为」这个字……总感觉不太对劲,我为你而活,好像会给人很大的压力,最后,只好又换成了「因」,我因你而活,听起来会稍微好一点吧?” 丹枫只点头不说话,闷头继续喝酒。 龙尊心想,恐怕在这世上,再无像元帅这样的上司了。 试问谁的上司,会为了不让下属伤心难过,而在遗书上耗尽心思呢? 字字斟酌、句句推敲…… 这封遗书,可真是太为难元帅了。 毕竟,对方可是有着极其糟糕的表达能力啊!能写出那封遗书,写出那句安慰下属的话……恐怕是把八辈子的情商都给用完了吧! 丹枫抬手拿起酒壶,为对方倒了杯酒。 他越和前任元帅接触,就越觉得困惑。 这种人怎么会死?怎么能死? 丹枫说:“我听闻,现任元帅有一件名为「羽渡尘」的宝物,能够缓解长生种魔阴身的症状。” 雨别与那位参加过葬礼的饮月君,都认为前任元帅和普通长生种一样,会感到疲惫。 如果真如那两位饮月君所想……那么,为什么不用「羽渡尘」删除记忆呢? 龙尊没有把这句话问出口,他知道,对方一定能听出他的言外之意。 怎料,这一回前任元帅没有回答,他不发一言。 丹枫见状,只好继续喝酒,想要换取自己想要的答案。 直至龙尊把一整壶的酒喝完,身形微晃、醉意上头时,羡鱼盯着他,冷不丁叹了口气: “饮月君,你和之前的我……很像。” 丹枫:“……” 前任元帅说他们两个很像?究竟是哪里像? 丹枫一时不知道自己这算是被夸还是被骂。 没等他想出个所以然,对方没头没尾地问道: “你是谁?是丹枫?还是持明龙尊饮月君?” 丹枫只觉得这话答非所问,没等他继续追问,对方站起了身,朝着镜流四人的方向走去。 一旁的镜流,原本正与应星对练。 她用余光瞥见羡鱼的身影后,迅速挑飞应星手中的剑,并把自己随手拿来的剑搁置在一旁,然后干脆利落地转身朝羡鱼走去。 一时没反应过来被瞬间击败的应星:“……” 他一早就知道自己与友人在剑术上的差距。 应星除了臂力惊人,能锻造出三千磅的支离外,归根结底,他也只是个匠人啊!专业不对口啊! 他哪里能比得过剑首?虽然他一早就知道镜流刻意放了水,但……这未免太伤人自尊了吧! 应星深深叹了口气,四处张望着寻找自己被挑飞的剑。 白珩一把拉过沉迷撸猫的景元,一狐一人一同帮助应星,给羡鱼和镜流留下独处的空间。 镜流与羡鱼并肩而立,看着一狐两人四处搜寻的身影,她才注意到丹枫不在此处。 那羡鱼岂不是……一直和丹枫待在一起? 镜流回想起龙尊拿钱砸羡鱼的举动,瞬间警惕起来。 一边是她的爱人,另一边是她的友人…… 镜流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询问,正犹豫时,羡鱼似乎看出了她的所思所想,主动提起了丹枫: “你的朋友……那位饮月君,可真是性情中人。” 镜流下意识转头去看丹枫,只见远处坐在石桌旁的龙尊,一手扶额,似乎是喝醉了。 羡鱼只字不提自己让丹枫用喝酒来换取答案的行为,笑着说: “丹枫喝酒如此爽快,想来他上一回的举动,并无恶意。” 镜流先是松了口气,接着没好气地上手捏捏身侧人的手心。 “你碰到什么人,都会用喝酒来判定他们品行的好坏吗?” 羡鱼摇头:“我不会碰到坏人的。” 镜流没有反驳,语气无奈极了:“好,不会碰到坏人。” 羡鱼继续道:“毕竟有剑首大人你啊,有你们在,罗浮怎么可能会有坏人?” 镜流:“……” 怎么羡鱼和她聊着聊着,又开始夸她了? 镜流越听越觉得这番话耳熟。 她暂时没有头绪,只好把这个想法抛之脑后,把视线转向空旷的场地中央。 一狐两人找到了被镜流挑飞的那把剑。 景元一脸郑重,把手中的猫咪托付给了白珩。 他拿起先前镜流放在一旁的那把剑,向应星发出邀约:“来吧,应星哥——输了就要答应我一件事——” 应星一听景元的称呼,立马警觉起来。 他刚和镜流打完一场……景元这小子铁定没安好心。 应星很快猜出了景元意图,无语一瞬,接着没好气道: “无事应星,有事应星哥……你小子……不就是想要那把阵刀吗?等我忙完,行吧?” 闻言,景元满脸笑意地凑过去:“应星,这可是你自己说的,你要是再拖,我可要天天去工造司堵你了。” 应星:“……” 他一答应,就又不喊哥了啊。 景元这小子,变脸可真快! 几人笑闹一阵,又回到石桌旁,准备再喝上几杯。 景元把猫放到石桌上,他看热闹不嫌事大,瞅了眼疑似喝醉酒的丹枫,出言提醒白珩: “白珩,你还记得你和丹枫的赌约吗?” 白珩看看景元,再看看丹枫,猛地点头,连带着耳朵也晃了起来。 狐人催促起丹枫:“龙尊大人,可别忘了你的尾巴啊?” 丹枫头晕目眩,他撑着脑袋,听到白珩的话后,神色一冷。 他状似不经意地扫了眼羡鱼。 对方兴致缺缺,专注地盯着手中的酒杯。 丹枫松了口气 。 他原本并不抵触在人前变幻出龙尾,只是前任元帅的精神状态……让他心生警惕。 丹枫按照与白珩的约定,变幻出自己的龙尾。 友人们很是捧场,齐齐抬头,看向龙尊不知花了多少巡镝保养的尾巴。 羡鱼跟着众人一起,将视线放在丹枫的尾巴上。 他神色如常,抬眼打量了一阵,随后挪开视线,看向石桌上的尺玉,抬手揉了把猫毛,叹道: “感觉还是尺玉更胜一筹——” 醉意上头的丹枫一听,猛地看向羡鱼。 你说什么?你说他这个花了不止九位数巡镝保养的尾巴,比不过你的那只猫? 羡鱼煞有其事地说:“龙尊大人的鳞片……看起来和鱼很像。” 丹枫:“……” 鱼和龙能一样吗?你有本事看着他的尾巴再说一遍? 正当他想要让羡鱼仔细看看自己的尾巴时,他听见对方说:“想必手感和鱼差不多吧——” ------------ 第185章 丹枫:忍辱负重 原本喝醉了酒、头昏脑胀的丹枫,一听羡鱼再次把自己的尾巴,和鱼相提并论,心中陡然生出怒火。 一时间,他的头更疼了。 丹枫身为持明龙尊有着自己的骄傲,就算是再如何生气,也绝不会把脏话骂出口,更不会在面上显露分毫端倪。 他仍维持着饮月君的体面,双臂交叉于胸前,下一瞬,青绿色的尾巴,在众人的注视下,缓缓靠近羡鱼。 丹枫冷着张脸,瞅着神色如常、一门心思撸猫的羡鱼,接着发出一声嗤笑:“呵,你仔细瞧瞧。” 什么叫手感和鱼差不多? 拜托,他可是「不朽」星神的后裔,他可是持明龙尊饮月君! 鱼鳞怎么能和他的龙鳞相提并论?根本不配好吗? 知不知道他每天用的护鳞精油得花掉多少巡镝啊? 丹枫被酒精驱使着,出言催促羡鱼,一时间竟忘了注意措辞。 羡鱼打量着眼前的那条龙尾,突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一龙一人在旁人眼中的关系,还远不到能让饮月君纡尊降贵、主动把尾巴凑过来的程度。 可是……那是龙诶!那是失忆无数次,刻在DNA里的偏好诶! 羡鱼没有纠结太久,刻意摆出为难的表情,看向身侧与丹枫交好的镜流。 镜流看看羡鱼,再看看一反常态、主动让人看龙尾的丹枫,只觉得不对劲。 除了神经大条的应星外,景元和白珩也觉得纳闷。 羡鱼和丹枫……都是很有边界感的人,绝不会轻易与旁人拉近距离。 难不成丹枫是喝醉了?这才失了分寸? 羡鱼转过头,与一脸执拗的丹枫对视,语重心长道: “饮月君,你喝醉了。” 丹枫沉默一瞬,冷声催促羡鱼:“仔细看,看清楚——” 羡鱼轻笑着摇头:“是我冒犯了。” 语毕,他将目光落在那条青绿色的尾巴上。 羡鱼以为,自己拙劣的激将法,不会让丹枫上套。 他原本就没抱多大希望,只是没想到……这招对龙尊还真管用啊!甚至还会把龙尾主动凑到他面前。 龙的鳞片与鱼鳞不同。 丹枫的龙鳞,看起来像是玉石,就是不知道手感怎么样……摸起来也会像玉石一样吗? 羡鱼的思绪一闪而过,考虑到他与丹枫明面上的关系,没有上手去碰。 一旁的景元也跟着盯了一会儿,毫不避讳地上手握住龙尊的尾巴。 在刚加入云骑时,他与饮月君并不熟悉。 龙尊听闻师父剑术了得,主动找上门切磋,一来二去,连带着他这个徒弟,也跟着熟络起来。 十四五岁时,正是胆大包天、毫无顾忌的年龄。 景元在摸清丹枫的性格后,知晓对方在面对孩童时格外宽容,他偶尔也会缠着饮月君,想要看一看龙尊的尾巴。 毕竟那可是龙诶!谁能拒绝一条龙啊! 丹枫被缠得没办法,只好把自己的尾巴变出来,有了一次,便会有第二次。 景元向来会拿捏分寸,循序渐进缠着看了好几次尾巴,某次,他踩着丹枫的底线,上手摸了一把。 不出所料,丹枫没有生气,只是叹了口气,抬手握拳轻轻在他的头上敲了一下。 景元之后又找出各种借口碰尾巴,例如酷暑难耐急需一条龙尾降温什么的……丹枫有时会同意,有时会拒绝。 这一回,景元又一次看到了阔别已久的尾巴。 还是近在咫尺、抬手就能摸到的尾巴诶! 他怎么能忍得住?能忍得住的就不是仙舟人! 反正小时候就摸过好几回了,丹枫肯定不会生气的。 于是,景元出手了。 这一回,他特意换了称呼,笑道:“丹枫哥……” 丹枫:“……” 当景元摸上他的尾巴时,丹枫的醉意瞬间消散。 景元,你知不知道自己今年几岁了啊? 之前十四五岁,缠着看尾巴摸尾巴就算了……他全当是逗小孩玩儿了……可你如今都快二十岁了!还喊什么丹枫哥啊?! 丹枫深吸一口气,惊觉自己中了前任元帅的激将法。 竟然当着一众人的面,逼着对方看自己的尾巴! 他早该知道的啊!早该在那人说出“手感”二字的时候,就察觉到问题的啊! 怎料前任元帅只是看了看,没有上手去碰。 丹枫头脑风暴一阵,一时间忘了回应景元。 他试图揣摩前任元帅的想法,没等他想出个所以然,那人又开了口。 羡鱼一边挠着猫咪的下巴,一边与他对视,笑道: “看来,我要收回之前的话,龙尊大人的鳞片,看起来与鱼鳞有着不小的差别。” 丹枫:“…………” 只是看起来有差别吗?! 他的尾巴你就非摸不可吗?非得用这种拙劣的激将法吗?! 龙尊权衡一阵,抽回景元握着的尾巴,忽略友人惋惜的话语,把尾巴摆在羡鱼面前。 与其被对方套路,倒不如主动作出退让。绝不是因为对方的激将法! 再说了,要是他丹枫没有答应前任元帅…… 鬼知道对方还会想出什么新的法子套路他啊! 就算是他能躲过去,那他蜕生后的转世呢?怎么可能逃得过呢? 毕竟,元帅可是不达目的决不罢休的人啊! 他的后世绝对会被前任元帅骗得团团转!别说是龙尾……恐怕真得被骗着掉落海鲜、把真身变给对方看吧? 丹枫冷眼看着羡鱼露出为难的表情,他忍辱负重地出言催促,对方终于肯伸手摸了。 羡鱼行事向来有分寸,一手按住蠢蠢欲动、把龙尾当逗猫棒的尺玉,一手触碰了下龙尾。 只碰了一下,他就干脆利落地收回手。 手感和羡鱼预想的一样,摸起来和玉石差不多。 了却一桩心愿,羡鱼心满意足地继续和镜流一起撸猫,不再搞丹枫心态。 丹枫见状,狠狠松了口气。 他环顾四周的友人,镜流正埋头和羡鱼一起撸猫,根本靠不住。 再看看白珩和景元,一狐一人只当他喝醉了,当他硬逼着羡鱼这个不熟悉的人摸自己尾巴。 最后,丹枫把目光落在一门心思喝酒的应星身上。 匠人乐呵呵地喝酒,似乎丝毫没有察觉到方才酒桌上的暗流涌动。 丹枫看向唯一没有误解他的友人,心下动容几分,当即解下自己的护腕。 他把护腕塞给不明所以的应星,对友人说: “此物由持明族的匠人所制,想必你看了,会有所启发。” 应星收下后笑道:“那我定不负龙尊大人的期望,等我研究研究,再为你打一副更好的护腕——” 他满心欢喜地收好护腕,期待着能从持明族的技艺中,获得新的灵感。 酒过三巡,除景元以外的人,皆是半醉。 他们聊起各自在前线的趣事,谈及踏入星海后的种种见闻,最后,说起了各自的理想。 景元抱起尺玉,把猫咪高高举起:“我要当巡海游侠!惩恶扬善,再览遍星海奇景!” 身为教授景元剑术的师父镜流,对景元的理想没有任何意见。 她的剑,谁要学,她便教,自然不会执着于自己这身剑术能否延续、传承下去。 镜流是剑首,此生只会执着于剑术,倾尽全力去追寻剑道的极致。 她已是半醉,下意识握紧身侧爱人的手,放言道: “便是天上的星星,我也会斩下——” 羡鱼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他先是侧头注视着镜流,接着,他转头看向应星。 应星:“……” ------------ 第186章 都是智械的错 应星感觉手里的酒都不香了。 羡鱼,你看着我做什么? 你不会又要突发奇想,让我给你加班吧? 之前让我打簪子就算了,毕竟那是你的告白礼物。 可是……这一次你又想做什么? 怎么?难不成是因为镜流说要斩下天上的星星? 应星无端联想起自己先前听过的说教。 在他尚未获得“百冶”头衔之时,有长生种在他面前阴阳怪气,说什么做人要脚踏实地,不要好高骛远。 现在,应星只想把这句话转告给羡鱼。 做人要脚踏实地,不能好高骛远啊! 难道就因为镜流的一句话,就想让他加班?手搓巨像吗?! 当然,区区歼星级武器,他应星只要有机会接触,给他一段时间研究,并提供所需的材料…… 不说超越原有的武器,但他至少也能研制出个差不多的吧? 可是,他不想加班啊!光是修复虚陵人送来的那柄断剑,就足够他受的了! 应星只当自己没察觉到羡鱼的视线,死盯着自己的酒杯。 羡鱼见状,只好挪开视线,回握身侧爱人的手。 镜流如今是「帝弓司命」的令使,自然能够轻松斩下天上的星星。 外人称镜流是万载难遇的剑士,可对方仍觉得不够,放言要斩下天上的星星。 就算是没有成为令使……对方也会执着于剑道的顶点。 如今有了岚的赐福……想必镜流会更努力吧。 羡鱼原本想找上应星,让这位匠人再打造一把歼星级武器。 他想了想,决定放弃这个想法。 在禅真提议为镜流锻造武器时,羡鱼旁敲侧击询问过镜流,奈何对方一眼看穿了他的想法,还表示自己不需要。 现在想想,他给镜流留下的歼星舰也不错啊。 退一万步讲,就算是镜流的剑技停滞不前,可羡鱼送了歼星舰啊,四舍五入也算是实现了对方的愿望? 羡鱼抬手,替镜流整理略显凌乱的鬓发,露出微红的脸颊和耳尖。 镜流察觉到羡鱼的动作后,微微侧过头,用那双带着些许迷蒙的红瞳,朝他望了过来,微微一笑。 似乎是喝醉了酒的缘故,她的笑,多了几分往日少有的温柔。 羡鱼无意间碰到对方脸颊,连带着指尖也变得滚烫。 他心想,镜流真是喝醉了。 羡鱼面不改色地收回手,目光转向一旁昂首挺胸、神气十足的白珩身上。 狐人哼笑一声,手一挥: “我的目标嘛……和景元的差不多!毕竟巡海游侠和无名客之间的关系,一直都很好啊!” 她看向丹枫,问道:“龙尊大人呢?” 一旁已是半醉、支着脑袋的丹枫,被白珩点名后,缓缓抬头。 白珩继续催促:“丹枫,你呢?” 丹枫的脑海中闪过很多念头,他猛然回想起羡鱼那个没头没尾的问题。 对方问:“你是谁?是丹枫?还是持明龙尊饮月君?” 他明白了前任元帅为何会放弃使用「羽渡尘」。 如果对方是元帅,那清除记忆,无疑是最好的选择。这样一来,那人能够继续担任元帅一职,带领仙舟前行。 可如果脱离元帅这个身份呢?放弃清除记忆,静待自己堕入魔阴身……于对方而言,死亡何尝不算是一种解脱呢? 丹枫一想到前任元帅的精神状态,只觉得自己的头更疼了。 如今有对方坐镇罗浮,他一时不知道是该放松下来,还是紧张起来。 哪怕是众神陨落,仙舟也不会出事,可是……万一那人又犯病,那该怎么办? 丹枫确实是医者,可他不擅长治疗精神疾病啊!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将思绪抽离,开始思考白珩的问题。 他需要封印建木,需要与惹他生气的龙师抗衡,最后……是持明族的繁衍。 但这些都是饮月君所面临的问题,不是丹枫的。 丹枫注视着友人们,轻声道:“现在就很好。” 他和友人们一同把目光落在应星身上。 应星笑得张扬又肆意:“我的理想?你们都知道啊,我就不必再重复了。” 应星的理想再简单不过了。 无非是继续待在工造司,为仙舟、为友人锻造出足以在仙舟留名的武器,好在史书上留名,让未来的仙舟人们,知道应星的名字。 知道在很早之前,有一名短生种匠人,创造出了长生种耗费百年、千年也无法超越的神兵利器。 短生种的寿数比不过长生种和狐人,因此,他只好拼尽全力、抓紧每一分每一秒的时间,泡在工造司里。 应星无法再陪伴自己的友人,但他锻造出的武器可以。 用丹枫提到的那句话来说……他也算是不死不灭?毕竟友人们总会用到他的武器,拿起武器时,总能想到他。 想到他,又活了一次,这不比其他碌碌无为、却鄙视他身份的长生种好得多?活得更久? 应星双手环胸,看向友人们: “我都想好了,就用丹枫提到的那句话当墓志铭,你们到时候可别忘了我啊——” 丹枫出言纠正:“是前任元帅的话,不是我的。” 应星一听,点了点头。 他不是仙舟人,先前听到景元和丹枫提起此人的事迹时,并没有什么实感。 就像是提起「帝弓司命」一样,全当是听故事。 这回听到合他心意的话,应星不免生出几分好奇。 在应星的追问下,丹枫想了想,从记忆中翻找出最具有代表性的两个笑话。 丹枫说: “说两个玩笑话吧,在星际旅行时,弄丢身份证件,不用着急,你只需要登上仙舟人的论坛,骂一句前任元帅,不出一分钟,你所有的身份信息就会被仙舟人找出来,这样一来,就不会影响你正常出行了。” 羡鱼:“……” 姑且不说上仙舟人论坛骂他是多么奇葩的行为……但笑话里仙舟人的举动……未免太夸张了吧!绝对是故意抹黑! 丹枫顿了顿,说起第二个笑话: “在偏远星球遇上无法战胜的敌人,不用紧张,只需要再骂一句前任元帅——” 景元嘴角微抽,回想起前任元帅种种事迹,试探着开口: “敌人就会同仇敌忾?放弃和你动手?” 丹枫摇头:“不,不会,无处不在的巡海游侠,会让你免受苦难,死得更痛快些。” 羡鱼:“…………” 他不可置信。 你在说谁?你说的是……需要他特意叮嘱阿基维利,拜托对方保护的巡海游侠吗?!绝对是抹黑!都是智械的错! ------------ 第187章 我是一个普通人 羡鱼转念一想,猜测不止是智械的问题,宇宙中的其他势力肯定也跟着煽风点火、添油加醋,这才让外界误会仙舟人和巡海游侠,出现了这两则笑话。 退一万步讲,就算是真的,他们这么做,肯定是有着其他原因。 就比如有人特意登上仙舟人的论坛,来骂他。 但凡是个正常人,都不会这样做啊?不然这跟在仙舟的街道上怒骂「帝弓司命」、赞誉「寿瘟祸祖」又有什么区别? 再加上,他经常遇到刺杀,下属们和仙舟人看到这些言论……难免会心生警惕。 那他们出手调查此人的身份,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吧? 调查清楚、发现没有问题后,仙舟人自然不会影响那人的正常出行。 羡鱼自顾自地为第一个笑话找补,找补完后,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第二个笑话。 他将视线转向丹枫,迟疑道: “第一个暂且不说,第二个未免太夸张了吧?” 向往成为巡海游侠的景元,猛地点头附和: “是啊是啊,巡海游侠不应该惩恶扬善吗?” 怎么一听别人骂前任元帅,就要杀人灭口啊?! 丹枫不动声色地扫了眼羡鱼。 在他的记忆中,对方无条件溺爱自己的下属。 就比如与饮月君打过交道的罗浮将军岱阳。 最初,岱阳代表仙舟与持明族来往。 等接触后才发现此人的本性,风流债恐怕能从将军府排到建木。 可是前任元帅总以为下属如何单纯如何好骗。 但凡睁眼看看呢!但凡那人留意一下各个仙舟的十王司呢?! 他的那群下属,可没一个是善茬。 在他们眼中,死亡对那群刺客而言不是惩罚,而是解脱,是奖赏。 其他仙舟的情况,丹枫并不清楚。 但他知道,在罗浮的十王司里,那些刺杀前任元帅的刺客,如今可全都还活着呢! 考虑到自带滤镜的羡鱼在场,丹枫没多说什么,只说: “玩笑话罢了,我随口一说,你们可别当真。” 应星的脑回路一如既往地清奇。 他不觉得仙舟人和巡海游侠手段极端,只被他们维护的人吸引了注意。 应星感叹道: “能让仙舟人和巡海游侠如此维护……那前任元帅,定是个奇人啊……” 景元跟着附和:“可不是嘛,那人的事迹,恐怕话本子都不敢写——” 前任元帅做事没有任何逻辑可循,这要是写进话本子里……妥妥会被骂的。 毕竟话本子需要逻辑,现实根本不需要啊! 羡鱼一边喝酒,一边听着应星与景元聊天,两人似乎兴致勃勃,还要继续聊下去。 他最听不得别人聊起他的过往,于是再次转头看向丹枫。 丹枫会意,正打算说些什么转移话题时,一旁关注两人已久的镜流开了口。 镜流若有所思,语气辨不出喜怒: “想必那时的仙舟人,很喜欢前任元帅。” 闻言,丹枫立马闭了嘴,任凭羡鱼再如何看他,也始终不发一言。 羡鱼只得收回视线,一边挠着猫咪下巴,一边硬着头皮听几人谈论起前任元帅。 其中,景元表现得格外主动,他颇为自得地对着众人说: “要说起前任元帅嘛……我可知道得太多了!就比如,他带领仙舟终结「帝皇」战争,祛除「虫灾」的病灶——” 羡鱼面不改色地听着。 接着,景元说:“他就是让全宇宙为之颤抖的最强人类——” 羡鱼越听越熟悉,他在景元说完这句话后,艰难开口: “你这番话好耳熟啊,是哪本书里的原话吗?” 景元点了点头:“是啊,是书里的原话,出自《仙舟联盟与无冕帝王同行的5000年》。” 如此熟悉的书名,让羡鱼想起了一些不愿回想的记忆。 他低下头,竭力控制自己的表情。 丹枫见状,连忙拿起酒杯,借着动作遮掩住笑意。 雨别还真没骗他,那人还真受不了别人夸啊! 景元嘿嘿一笑:“这本书的书名,可是我取的哦?” 羡鱼很快从脑海中翻找出与景元的聊天记录,与那本书作对比。 那本书用词太过夸张,看得他头皮发麻。 等等,还有景元提过,却没写进书里的情节…… 羡鱼欲言又止好半天,等景元说累了,他才开口询问: “你说的……是你之前和我提过的那个人?那个杀伐果断却不肯踩死蚂蚁的人?” 景元状似回想,接着点点头: “是啊,就是他,在初稿中详细记录了这件事的原委,只不过腾骁将军认为,不肯踩死蚂蚁有损前任元帅的形象,于是进行了删减。” 羡鱼:“……” 他瞬间明白了腾骁的真实想法。 高情商,有损形象。 低情商,像个精神病。 羡鱼琢磨了一下,这种事……十有八九是在遇到华之后发生的。 华遇上他……还挺倒霉的。 羡鱼短暂地愧疚了一下,接着继续撸猫,直至众人散场,他一手抱猫,一手牵着镜流时,满脑子还是景元那番把他创个半死的话。 两人并肩而行,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 镜流冷不丁道:“看来你与丹枫很投缘。” 羡鱼松开牵着镜流的手,按住险些从他怀中挣脱的尺玉。 他抱紧猫咪,拉住镜流,朝着对方微笑。 “毕竟,那可是龙诶,我想不会有哪个仙舟人会拒绝龙吧?” “再说了,他是你的朋友,我是你的爱人,我们自然不会让你为难啊。” 羡鱼很快给出了解释,镜流没再说什么,转而聊起另一个话题。 “那么,你为什么不吃不喝,不睡觉呢?” 羡鱼原本不想说出实情,可面对自己的爱人,他停顿片刻,用着极为轻快的语调,坦然道: “因为,我是一个普通人。” ------------ 第188章 你认识他,对不对? 羡鱼大致推算出自己死亡的真正原因。 那就是,他不是神,而是一个普通人。 羡鱼作为普通人,总会感到疲惫的,疲惫过后,想要寻求解脱,难道不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吗? 如果他始终是一个把星海当作游戏场的玩家,那他永远都会是仙舟的「神」。 成为「神」的他,只会平等地爱着所有子民。 「神」不会对特定的人产生感情,不会因对方的离去而感到痛苦。 没有痛苦、没有感情的他,只会活得轻松又自在。 只可惜,羡鱼不是神,更成不了神。 随着时间推移,他逐渐对下属有了感情。 自此,羡鱼便不再是没心没肺的玩家,而是不折不扣的普通人。 神可以不死不灭,可是人呢? 羡鱼不得不考虑起以往从未在意过的问题。 如果系统有一天消失了,他该如何维持仙舟联盟的运转?在他死后,他留下的武器是否能继续使用? 第一个问题,只能靠羡鱼自己。 正是因为努力过,他才知道自己的平庸。 因此,他只能借着锁血挂不眠不休地看书、处理文件,来一点点弥补、拉近自己这个普通人,与「全知全能」神明之间的差距。 期间,羡鱼经历过许许多多的事。 他看到桌案上堆积如山的文件,会在某个瞬间感到疲惫。 听到某个星系某个星球又有刁民造反时,他会愤怒。 得知下属失踪或逝去时,会无比悲伤。 只可惜,不管是掌权者,还是普通人,他都不能放任自己沉浸在负面情绪中。 掌权者太过情绪化,会下达错误的指令。 普通人太过情绪化,则会需要耗费大量的时间来调节情绪。 羡鱼为了拉近自己与「全知全能」之间的差距,耗费心神,哪里还会有时间让他浪费呢? 好在他的努力没白费,就算是不借助系统,他也能把仙舟的满意度稳定到一个不错的数值上。 至于第二个问题,在羡鱼死去、仙舟联盟失去系统加持后,又该如何自保…… 退一万步讲,就算是巨像、焚天神兵和以太相引擎无法使用,但他有马蒂啊。 羡鱼相信以对方的能力,一定会在自己死前,以这些武器为蓝本研制出更厉害的武器。 再说了,羡鱼与岚定下过契约,岚说过,只要仙舟需要,祂都会去做。 契约内容是仙舟,因此,就算是他死去,对方也必须履行。 羡鱼只需要培养出一个继承人,接替他的位置,就能彻底脱离元帅这个身份了。 他一个普通人,将近五千年不眠不休,一口气把年假全休了,跟着阿基维利一起旅行不过分吧?让华提前上岗,接手仙舟不过分吧? 他玩累了、玩腻了,跟着和阿基维利一起死掉不过分吧? 当然,羡鱼肯定会在死前给自己、给阿基维利留下后手。 就比如能够复活亡者的天生牙。 不管他与阿基维利是否能够成功复活…… 只要拿出这个道具,他就能给那些星神一个大惊喜。 就算是羡鱼他死了,保不准哪天还能再活过来。 拜托,他都回不了家了,没拉着全宇宙跟着他陪葬就已经很不错了,毁灭星神听了都得夸他心善,挚友浮黎听了都得为他鼓掌。 羡鱼只是想去死,这个要求很过分吗? 他认为一点都不过分,甚至现在回想起这件事,都觉得很轻松、很快乐。 在羡鱼仅存的记忆中,人们讲究着落叶归根,这一点,他是做不到了。 那退而求其次,他想死得干脆利落点,不过分吧? 至于地点,就在树旁吧。 等一下,那他的尸体……想必他只能拜托阿基维利帮忙处理掉了。这样看来,他的死,对挚友来说是一件过分的事。 不过也没办法啊,羡鱼认识的星神里,也只有阿基维利称得上靠谱了,他总不能指望岚或者阿哈替他收尸吧?岚那个没情商的家伙暂且不说,阿哈不拿着他的残肢搞人心态就不错了…… 怀里的尺玉不断挣扎着,打断了羡鱼的思绪。 他低头一看,尺玉一副势必要挣脱束缚的架势。 羡鱼见状,只好放任猫咪离开。 尺玉有着与身形不符的身手,猫咪迅速从他的怀中跳下,姿态轻盈地落到地上,接着夹起嗓子喵喵叫了几声,朝着镜流翻起了肚皮。 一套丝滑小连招,让两人笑出了声,他们一同蹲下,抚摸着尺玉的肚皮。 羡鱼继续道: “我是一个普通人,如果想要达成一个目标,那就需要花费更多的时间和精力去学习,拉近与竞争对手的距离,所以……我只好不眠不休,不吃饭咯。” 对其他人而言,主动向爱人坦白自己的缺点,无疑是件需要舍下自尊和面子的事。 羡鱼却不在乎。 对大部分人来说,提早认清事实,接受自己是普通人,会过得很轻松。 羡鱼早在他无力阻拦下属赴死时,就已经接受了这一点,于是对着镜流,他十分坦然地说出了口。 镜流不再看猫,侧头看向羡鱼,轻声道: “我记得,你曾经说过,你一点都不喜欢看书,那你为何还要待在书库?” 羡鱼怔愣一瞬,接着叹了口气: “怎么说呢……大概是习惯了吧?再说了,整个太卜司里,也只有书库最清闲了……” 镜流没再说什么,等到了她的宅邸门口,她抱着尺玉,主动提议道: “不如把尺玉放在我这儿,我每日早起晨练,带着她一起。” 羡鱼揉揉猫咪的脑袋,笑着说:“那就劳烦剑首大人了。” 两人分别后,镜流把尺玉安置妥当,转身前往丹枫的住处。 在龙尊的宅邸中,丹枫刚点上助眠熏香,就听见外面又有了动静。 丹枫缓步走向庭院,定睛一看,这回不是羡鱼,是镜流。 丹枫:“……” 你们俩还真是天生一对啊! 龙尊嘴角微抽,发出质问:“你我二人深夜碰面,未免太不合适了吧?” 镜流轻蹙眉头,她一时没明白丹枫这番话的意思。 丹枫深吸一口气:“孤男寡女,你觉得合适吗?” 镜流表情凝固一瞬,后知后觉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丹枫哪儿还能不明白友人的想法? 合着对方一开始就没把他当男性啊! 镜流面不改色地坐在石凳上,她见丹枫迟迟不肯落座,冷不丁道: “你先前负伤,是我单手把你拎回去的。” 丹枫:“…………” 知道的,你是想表明态度,把他当作友人看待。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在嘲讽他。 再说了,除了应星这个后勤人员,他们几个谁没被你单手拎过?! 他那次只是个意外好吗!能不能不要刻意在“单手”和“拎”这三个字上加重音啊?! 龙尊无语一瞬,他反应迅速,当即反问道: “那羡鱼呢?之前中毒,你也是单手把他拎到丹鼎司的?” 镜流轻轻摇了摇头,这让丹枫大失所望。 龙尊原本想再继续追问,谁料镜流接下来的问题,让他顿时没了看乐子的心思。 镜流定定看着丹枫,问: “丹枫,你在很早之前就认识他?对不对?” ------------ 第189章 他过得如何? 听到镜流的这个问题后,丹枫险些没控制住自己的表情。 他开始回想自己与羡鱼何时露出了破绽。 龙尊反应迅速,转瞬间便找到了原因。 原因无他,就是因为他的那条尾巴! 但凡换作是丹枫从小看到大的景元,或是白珩和应星,他们三人去触碰他的尾巴,镜流都不可能起疑心。 可偏偏是明面上没见过几次面的羡鱼。 拜托,他可是持明龙尊饮月君啊!区区激将法就能让他中招吗?他的尾巴是随便一个人就能碰的吗? 前任元帅因着他的一条尾巴险些暴露身份…… 丹枫是该幸灾乐祸,说对方活该呢?还是什么呢? 龙尊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描述自己的心情。 但他也知道,羡鱼和镜流之间的事……绝不是他这个外人能掺合的。 丹枫不动声色地捋了捋衣袖,缓步走向石桌旁落座,他状似不解,先是摇头否认,随后反问镜流: “何出此言?” 镜流没有说话,只继续看着丹枫。 心高气傲的龙尊何时撒过谎?这张脸上,到处都是破绽。 镜流一眼看穿了友人,正当丹枫想继续说些什么时,她摇头叹道: “丹枫,你在撒谎。” 丹枫:“……” 他垂下眼,心下叹了口气。 龙尊只觉得左右为难,一边是相识已久的友人,一边是于持明族有恩的前任元帅。 两人能走到一起,已是不易,难道还要因为自己,生出嫌隙吗? 镜流离开家乡,成为云骑,为仙舟打了不知道多少次胜仗,如今有了心上人,丹枫作为友人,自然会送上祝福。 只是……对方的心上人太过特殊。 前任元帅的真实身份,怎么也轮不到他丹枫来说。 他只能隐瞒真相。 姑且不说对不对得起自己的友人镜流,单说前任元帅…… 曾经,对方的下属们多次提议为其选妃,世家小姐一个接一个地追,五千年啊,人家硬是单身了五千年…… 这样的人,最终却尸骨无存,独自在无人知晓的地方死去了。 无人不为那人的死讯而感到难过。 不知是何缘由,对方没有真正死去,再次转生。 那么,前任元帅和镜流在一起,有问题吗?没有任何问题。 万一丹枫说了些什么,再让两人闹了矛盾…… 按照常理来说,一方隐瞒身份,另一方得知后,双方袒露心声,很快就能和好如初。 可那是精神状态堪忧的前任元帅啊,想法和行为能符合常理吗?那肯定不符合啊! 丹枫深知,想要预判那人的想法,必须得跟正常人反着来。 前任元帅从未有过恋人,丹枫只好退而求其次,拿来友人作参考。 那人曾和雨别相约一同饮酒,雨别逝去后,对方向另一位饮月君提起这个约定,在他没有得到想要的答复后,自此再也没找过饮月君。 换作是正常人,哪里会把这个约定拖到今天?有话当场就说开了,何至于此呢? 饮月君在梦中传承前生记忆,借着记忆,龙尊能听得懂旁人的言外之意,知晓该如何与上级相处。 人情世故于他而言,不过是最浅显易懂的处世规则。 饮月君尚且没能给出满意的答复……那么,一心习剑、不善揣测人心的镜流呢? 想必,也说不出让前任元帅满意的答复吧。 既然正常人会和好如初,那前任元帅肯定会反其道而行,在暴露身份的第一时间和镜流分手,并离开仙舟罗浮。 至于为什么长生种能离开罗浮……开玩笑,当他族内的龙师是白死的吗? 丹枫一眼就看出,是那群下属的手笔。 自那场葬礼后,那群人就成了其他势力口中的疯狗。 尤其是岱阳。 饮月君与这位罗浮将军阔别已久,再次相遇,竟是在葬礼上。 对方在罗浮担任将军足有上千年之久,想必到了今天,罗浮仍有着属于她的人手。 那群下属早早来到了罗浮,随时等候着那人差遣,别说离开罗浮……就算是羡鱼一时兴起,想重回元帅之位,恐怕他们也不会阻拦吧?! 等等,别说元帅之位,恐怕他们连龙袍都做好了吧?! 丹枫不再控制表情,深深地叹了口气。 他对着友人说:“我先前从未见过他。” 真相不该由他来说,否则两人必定会分手。 别说雨别会不会托梦骂他,丹枫自己恐怕都得睡不好觉了,午夜梦回也得醒来骂自己一句“你真该死啊”。 丹枫不想欺骗友人,只能隐瞒部分真相。 几百年前,前任元帅逝去,他丹枫确实没见过对方,只能从过往的记忆,和族内的卷宗中了解那人。 丹枫继续道:“我没见过,但我听说过他。” 镜流若有所思。 丹枫一边与友人对视,一边猜测对方的想法。 明面上,羡鱼资产颇丰。 再加上仙舟向来忌讳生死之事,镜流不会想到会有人死而复生。 最后,这位卜者的名字能传到他这位龙尊耳中…… 镜流大概率只能推断出来,羡鱼和仙舟高层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镜流率先挪开目光,问道: “是不方便告诉我吗?” 她没有等丹枫回答,就已经从友人的脸上看出了答案。 镜流语气笃定: “看来,他的身份很不一般,以至于你这位龙尊,也不得不再三思量。” 丹枫沉默半晌,表情为难地点了点头。 镜流不愿为难自己的友人。 丹枫无论是作为战友,还是友人,龙尊都是值得托付信任的人。 镜流没有继续追问。 “既然如此,那我就不问了。” 她原本就没想着能从丹枫嘴里套出什么话。 只是没想到,龙尊还真知道内情。 镜流最不缺的,就是耐心。 她一早就想好了,要等待自己的爱人主动开口。 如果那段过往对羡鱼来说过于痛苦,那她逼迫着爱人开口…… 那镜流又与羡鱼口中,排挤、伤害他的人又有何区别呢? 唯有对方主动提起,才算是从痛苦中走出来了吧。 镜流干脆利落地站起身,对丹枫,问出了她真正想问的问题。 “最后一个问题——” “在此之前,他过得如何?会很累吗?” ------------ 第190章 辈分骤降 丹枫原本以为,镜流会选择乘胜追击,继续追问下去。 怎料,对方十分敏锐,发觉自己无法说出口后,没有再为难他,最后,又问了两个无关前任元帅身份的问题。 真是……出乎他的预料。 丹枫心下讶异,但一想到对方是镜流后,不再感到惊讶。 那可是镜流啊。 那可是收景元为徒后,一直和对方保持距离的镜流啊。 对方不想和景元太过熟络,避免徒弟在自己堕入魔阴身,下不去手了结她的性命。 能让这样的人,打破自己的原则,去追求明面上与她年龄差极大的心上人……足以说明,镜流对那人感情极深。 如果话本子中的男女主角,步入婚姻时,需要八九成的好感……那丹枫的友人镜流,在下定决心追求羡鱼时,恐怕早已超越了这个界限。 于是,镜流在明知爱人有着不少秘密时,没有追问丹枫,只问了两个问题。 那人过得如何?会很累吗? 对丹枫而言,不过是再简单不过的答案。 他先前在调阅羡鱼档案时,结合已知信息,就已经大致推算出了那人此生的经历。 无病无灾,平安顺遂。 若是非要在羡鱼过往的经历中,找出些坎坷的话……恐怕只有多写了些作业吧。 那人降生时,「帝弓司命」降临罗浮,致使对方与一同出生的仙舟人受到众人关注。 除了多写的几十本作业外,整体来说,对方比前世过得自在多了。 当然,以前任元帅的能力,就算是没有记忆,照样是万中无一、不,千万人里也难遇的奇才。 别看对方如今只是太卜司的卜者,在罗浮没那么起眼。 可那也是仙舟罗浮的卜者啊! 最初的仙舟联盟,除了那艘名为「岱舆」的仙舟,在对抗丰饶民「视肉」时殉爆之外,其他仙舟可都还好好的。 除此之外,仙舟联盟还有着数不清的星球,星球上的人们,同样有着报考罗浮六司的资格。 前任元帅能从如此多的竞争对手中脱颖而出,并好巧不巧地以最后一名的成绩,进入太卜司,还不足以说明对方的能力吗? 再对比起镜流,和丹枫两人的经历,更称不上累。 一个是每日四点练剑的云骑,一个是世世代代封印建木的龙尊。 处于云骑保护之下的羡鱼,怎么会过得不好?怎么会觉得累? 丹枫大可以说那人活得轻松又自在,这样一来,他既不会暴露前任元帅的身份,又不会让镜流起疑心。 只是,龙尊不可抑制地,回想起那人前世的种种事迹。 丹枫沉默片刻,放弃了一早打好的腹稿,叹道: “怎么会不累呢?” 他抬头注视着表情瞬间凝固的镜流,忍不住多说了一句: “我只能说,他与元帅关系匪浅。” 镜流没再说什么,点了点头,朝着宅邸的大门走去。 丹枫猛然意识到了什么,连忙出言阻拦: “等等,你从正门离开,是不是不太妥当?” 深更半夜,镜流从他的大门走出去是不是哪里不对啊? 镜流转头看向高墙。 丹枫见状,嘴角微抽: “……罢了,你还是从正门走吧,若是翻墙离开,好像更不妥当。” 本来两人没什么,镜流一翻墙,更奇怪了好吗?! 镜流:“……” 在丹枫说从正门走不妥当时,她特意停下脚步,决定翻墙。 镜流自认已经给足了龙尊面子。 结果对方又说翻墙更不妥当,让她走正门。 之前,她、白珩、景元和应星四人,时不时就会翻墙来找丹枫。 镜流看在丹枫主动向她透露内情的份儿上,只好听从对方的建议,从正门离开。 丹枫目送镜流离开,这才松了口气。 他慎之又慎地掏出玉兆,确定羡鱼没有给他发来消息后,再度返回房间,点燃助眠熏香。 睡醒一觉后,丹枫按照惯例来到丹鼎司。 龙尊认为昨天发生的事,必须得跟羡鱼说一声。 他对镜流可一点想法都没有啊! 除了丹枫以外,景元和应星,同样对镜流没有一点超出朋友边界的想法啊! 景元是他、应星、镜流和白珩四人看着长大的,大家都把景元当作小辈看待。 至于应星,满脑子只有锻造和工图,恐怕只会跟他的锻造锤过一辈子。 丹枫表情慎重,努力斟酌着措辞,想要用高情商的表述,来转告镜流半夜寻他这件事。 他左思右想,决定不提两人谈话的时间,只说谈话的内容。 瞒是瞒不过的,只能实话实说。 丹枫能对着镜流说一半瞒一半,却不能对着前任元帅耍这些小伎俩。 再说了,对方向他承诺过不会欺骗镜流,他也只是提前向镜流说出了一部分内情。 羡鱼是不会生气的。 很快,在太卜司担任闲职的前任元帅给出了回复。 【羡鱼:哦】 丹枫心下讶异。 他转念一想,猜测羡鱼不会吃醋。 那可是前任元帅啊,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再说了,人家连星神都能差使,还会担心人类吗? 【羡鱼:托你的福,我的辈分降了】 丹枫一看,开始回想自己之前说过的话,推测镜流的想法。 友人会认为,羡鱼与仙舟高层关系密切。 再加上丹枫最后补充的那句话,直接提到了现任元帅,再联系到那人如今的年龄…… 丹枫:“……” 还真是让前任元帅降了辈分啊! 他这样表述,镜流恐怕只会觉得羡鱼是元帅的孩子吧?! 因为是元帅的孩子……所以被仙舟高层寄予厚望,承受着这个年龄段不该承受的压力。 元帅从不会借着自己的身份搞特殊,更不会给孩子优待。 或许元帅是抱着锻炼继承人的想法,让其独自生活,最终却没能被选为继承人。 正因如此,他这位龙尊,才会听说过羡鱼此人的名字。 龙尊硬着头皮转移话题,开始为应星和景元说话,让对方不要误会。 果不其然,羡鱼看到他的消息后,不再提什么降辈分的事,语气认真地给丹枫科普何为正确的恋爱观。 丹枫:“…………” 精神状态堪忧的前任元帅,给他科普恋爱小技巧。 龙尊满脑子都是尊重恋人的想法……绝不干涉对方交朋友之类的观点。 丹枫心情复杂极了,匆匆与羡鱼结束话题后,又收到了其他持明龙尊的消息。 他们一早组建了群聊,其中一位龙尊表示,自己心理测试的结果大有问题。 元帅和将军考虑到这位龙尊的心理状态,让他离开前线退居后方。 龙尊们聊着天,提到了饮月君,询问起丹枫近日的状况。 他打字回复。 【饮月:很好】 丹枫心想,他是饮月君。 他是历代最了解龙尊之力的龙尊。 其他龙尊只能制衡龙师,而他,却能轻松压制。 他做到了其他饮月君没有做到的事。 他能有什么问题? 丹枫扫了眼玉兆上腾骁将军发来的消息。 不出预料,是其他龙尊提到的心理测试。 丹枫想,他能有什么问题? 龙尊站起身,随手把玉兆塞给刚进丹鼎司不久的助手。 与其把时间浪费在这些不知所谓的东西上,倒不如多治疗几个病人。 “把题做了,算你加班。” ------------ 第191章 我就是这个先例 罗浮太卜司书库。 羡鱼关掉和丹枫的聊天框,很快,又收到了华的消息。 很早之前,羡鱼提醒华,让她注意持明龙尊的精神状态。 这些龙尊负责封印「寿瘟祸迹」,一旦出了什么差池,极有可能会给各个仙舟带来不可估量的损失。 这一次,华给出了回复,表示其中一位持明龙尊果真出了问题,她已经让其退居后方休养。 羡鱼陷入沉思。 以持明族的寿数……也算得上是长生种。 他们与仙舟人不同,在蜕生后不再记得过往,因此不会堕入魔阴身。 而持明龙尊与其他持明族人不同,他们会在梦中重新经历前代龙尊的过往。 仙舟人会因过多繁杂的记忆堕入魔阴身,那么,持明龙尊呢?来到仙舟的这些龙尊,换了多少代了? 羡鱼转而思考起另一个问题,敲打着玉兆。 【非工作时间不回:这应该不算是工伤吧?】 归根结底,他们患上的心理疾病,是由持明龙尊的特性所导致的,不能算是工伤。 玉兆那边的华,早已习惯他过于跳跃的思维,很快反应过来。 【华:不算,但考虑到持明龙尊封印「寿瘟祸迹」有功,巡镝照发】 羡鱼在心里叹息。 终究是治标不治本啊。 最行之有效的方式,就是让华使用「羽渡尘」。 删除部分记忆后,持明龙尊自然不会出现什么心理疾病。 然而,最初的羡鱼,考虑到龙尊为仙舟付出良多,让下属们不必插手持明族内务。 几千年来,持明族由龙尊和龙师一同处理事务。 如无特殊情况,仙舟元帅和将军们不会干涉他们内部的决定。 这要是用删除记忆方式来处理隐患……太不妥当了。 龙尊们只是测出了心理问题,又没有背叛仙舟,怎么能干涉他们持明的传承呢? 他们的记忆,最远可以追溯到「不朽」星神尚未陨落的时间点。 星神陨落后,持明一脉四处迁徙最后来到仙舟,怎么也有千年、万年之久。 举个不恰当的例子,把龙尊的记忆比作计算机中的数据。 突然有一天,有人说要删掉他们积攒千年、万年的数据,换作是任何一个人,恐怕都不会同意。 就算是仙舟把原因掰开了、揉碎了,说给龙尊们听,他们也未必会同意。 怎么?难道要为那尚未发生的背叛,来插手他们龙尊的传承吗?难道要为那微乎其微的概率,影响持明与仙舟的关系吗? 答案自然是否定的。 羡鱼也没想到,之前无意间下达的指令,竟然会给他的继承人挖了个坑。 这个坑,还是在几千年后才出现的。 羡鱼很是无奈。 只能说,但愿龙尊不会违背与他签订的契约。 但愿持明族不要给仙舟插手他们内务的机会。 他回复消息。 【非工作时间不回:多注意一下他们的精神状态】 【华:嗯,除后勤人员外,其余人心理测试结果确认没有问题后,方可出战】 羡鱼对华的处理方式没有任何意见,转而问候起他送过去的那几棵发财树。 【华:……】 【华:枝繁叶茂,长势喜人】 羡鱼直觉不对,催促对方发照片。 【华:……其实都被我养死了】 羡鱼:“……” 一神一人真是不知柴米油盐贵。 一个天天在外面搞破坏。 另一个不搞破坏,却养死了发财树。 往好处想,至少华不像岚啊,不会四处爆星。 只是养死了发财树,问题不大。 羡鱼深吸一口气,打字继续询问。 【非工作时间不回:那你戒指总戴了吧】 中指戴戒指招财,但戒指有着极为特殊的寓意,不该由他来送。 华很快给出了肯定的答复,接着询问起羡鱼和镜流的近况。 羡鱼懒得再深究对方是否在说谎,十分配合地换了一个话题。 他习惯预设各种各样的情景,例如他与镜流分手,再例如身份暴露。 对此,羡鱼早有对策,提前转移资产并将赠予协议转交给了腾骁。 羡鱼在得知镜流与丹枫的对话后,他的内心没有太大波动。 唯一出乎他预料的是,自己摇身一变成了继承人的孩子。 结合岱阳与丹枫给镜流透露出的信息……镜流极有可能得出这个错误的推断。 再加上,先前羡鱼曾用遗产来解释自己的资产…… 要么就是继承人喜提不存在的亡夫,让降了辈分的羡鱼继承其亡夫的遗产。 要么就是他一时叛逆,不愿承认和继承人之间的关系,只当继承人没了。 羡鱼忍不住叹气。 丹枫,真有你的。 他暂时想不出对策,决定用给镜流砸钱的方式,转移爱人的注意力。 羡鱼不想让华得知两人辈分互换的事,面对华询问他与镜流进展时,他只好随手回了一条。 【非工作时间不回:还好,最近在发愁装修的事】 羡鱼先前让丹枫套话,结果发现镜流对住宅只有一个要求,能练剑就行了。 他只好让设计师自由发挥,加钱让他们多出几套方案。 【华: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们前不久才在一起吧】 华盯着玉兆上的消息,心情复杂极了。 不应该啊,按照监护人的性格……怎么也得再等个十几年、几十年吧? 她将心中的疑惑问出了口,羡鱼很快给出回复,表示这套房产是给镜流的。 华很是不解。 要知道,监护人想要转移资产,都得瞒着镜流,怎么如今就开始买房了? 紧接着,对方又发来消息。 【非工作时间不回:这套房产并不是镜流的,名字是我的】 【华:……你瞒着她给她准备房产,她真的会接受吗?不会生气吗?】 【非工作时间不回:名字是我的,不算是给镜流花钱,她没有道理生气】 华:“???” 什么叫没有道理生气?怎么?你以为你的想法无懈可击,镜流就不会生气了? 尽管华早已习惯对方的脑回路,可在此时此刻,还是忍不住在心中发出感慨。 你可真是个逻辑鬼才啊! 华试图阻拦监护人。 【不会有人在恋爱一两个月,就给对方送房产的】 【非工作时间不回:那我就是这个先例】 华:“……” ------------ 第192章 能量守恒 华沉默着在两人的聊天记录中搜索“先例”二字,找到了另一段对话。 那时,监护人想要为镜流送上三十一枚戒指,华劝阻无果,对方给出了相似的答复,表示:那我算是开了先例? 华盯着两人的聊天记录,久久无言。 她尝试着换位思考,出言劝阻。 【你这样会给她压力的】 【非工作时间不回:没事,我和她说过,为她买再多的珠宝,也不会让我的余额少一个零】 华:“……” 你以为你说出这种话,就能让镜流收下房产吗?明明只会给镜流更多压力好吗! 她心情复杂极了。 华万万没想到监护人还能说出这种炫富的话。 之前,对方不是把钱投给科研项目,就是捐给其他星球修路、建造学校。 以至于监护人在与阿基维利同行时,过得十分窘迫。 用鸡飞狗跳来形容,都显得过于保守了。 不靠谱的星神带着一群无名客,动不动就被原住民扣下干活。 原因只有两个,要么是他们破坏了其他星球的设施设备,要么就是花光了携带的经费。 监护人只得承担起挣钱的重任,哪怕是休了年假,也得加班赚取加班费。 至于华自己,也是有心无力……监护人都穷得叮当响,她哪里来的钱去补贴对方。 就算是她有钱,监护人也肯定不会用啊。 某一次,阿基维利一口气花光列车半个琥珀纪的预算,购买几百只宠物养在卫生间,结果又因为宠物繁殖能力过强,致使污水倒灌到列车车厢中。 监护人对衣食住行没什么太多讲究,唯独有极其严重的洁癖。 他无法忍受自己待在被污水浸透的车厢中,一怒之下加了好久的班,把那几节车厢里的设施设备换了个遍。 用监护人的话来说,八小时工作制,对他而言,已经算是在休息了。 大部分时间,他只会处理一部分文件,剩下的交给华。 唯独有一次,监护人通宵加班,不声不响地独自处理完所有文件,只在办公软件上,给华留了一句话。 【列车被阿哈炸了】 华直觉不对,她没有给监护人发消息,吩咐列车附近的巡海游侠前去调查,这才得知对方受了重伤。 好在监护人临走前带走了倏忽,借助倏忽的力量,身体状况很快恢复如初。 华不是没想过劝阻对方加班,奈何监护人自有一套严谨的、让人无法反驳的逻辑,华根本劝不住。 到了今天,监护人总算是能多花点钱了。 前世给其他人花,今生虽然也没花在自己身上吧……但好歹是有进步了。 这让华的心中竟生出诡异的欣慰。 既然能为了镜流花钱,那四舍五入一下,华再多劝上几句……是不是有一定概率改变监护人的想法? 华再次劝阻对方。 【再考虑一下吧,她很有可能会生气】 羡鱼看着玉兆上的消息,决定选择性听取一下华的建议。 好歹华和镜流都是同一个性别,她们的想法,兴许会有相似之处? 如果镜流生气的话……他该怎么做? 羡鱼想不出个所以然,正巧岱阳发来了消息,表示先前羡鱼策反的两名卧底,和云骑一同铲除了罗浮所有的「丰饶」信徒。 如今,这帮试图给羡鱼设局的人,已经被抓进了十王司。 【岱阳:元帅大人,我和禅真现在就在十王司工作哦】 羡鱼深知,岱阳说这番话,是怕自己误会她滥用职权。 他一贯按规矩办事,无论是元帅还是将军,都不能破例。 羡鱼不在意两人自作主张去找公司高管,可要是她们在公事上乱来……他是真的会生气的。 当然,他不会为这点无关紧要的小事向他的下属发火。 再说了,岱阳当了上千年的罗浮将军,要是她说自己在罗浮没有什么人手…… 羡鱼还真不信。 以下属的能力,就算是顶掉腾骁的位置,他都不会感到意外。 羡鱼照例夸了几句,接着征询起岱阳的想法。 【非工作时间不回:如果是你的话,你怎样才会接受别人送给你的房产?】 【岱阳:什么?您要结婚了?这么快啊?可是……我们只准备好了衣服,还没准备好场地啊!】 羡鱼:“……” 他明明说的是送房产啊!怎么话题就跳到了结婚啊?! 【非工作时间不回:只是普通的礼物】 【岱阳:什么?不是准备要结婚吗?好失望qWq】 岱阳接连发了好几条催促羡鱼结婚的消息,接着终于解答起问题。 当她得知元帅准备送出房产时,她欣喜若狂,以为元帅与皇后的关系终于要更进一步。 很快,元帅的答复让她倍感失望,她转念一想,觉得没毛病。 她是最早跟着元帅的那一批下属,名下有着数不清的资产。 区区一套房产,不过是仙舟年会的三等奖,怎么能当作给皇后求婚的礼物呢? 岱阳左思右想,给出自己的建议。 【岱阳:房产的话,您就直接带着皇后去看就好了】 【岱阳:到时候,皇后乔迁新居,再邀请三五好友相聚,一起做个见证,也很有意义啊】 羡鱼选择性听取了岱阳的建议。 他盯着“三五好友”四个字,陷入沉思。 羡鱼认为自己的想法没有任何问题。 他认为镜流没有道理生气。 与镜流同一个性别的华,观点与他截然相反,表示镜流极有可能生气。 已知,镜流与友人们待在一起时,会很开心。 那他直接把丹枫他们全都邀请过来,不就好了? 退一万步讲,就算是华说对了,到时候一加一减,刚好抵消,能量守恒,没毛病。 这样一来,镜流肯定就不会生气了。 羡鱼迅速理清了思路。 他先是夸赞给他提供思路的岱阳,接着截下几张设计师的装修方案,发给镜流,以自己准备翻修宅邸为由,询问镜流的意见。 羡鱼一边翻看古籍,一边等待镜流的回复。 这时,工位附近的两位同事聊起了天。 “说起来,现在的这位腾骁将军……算是咱们罗浮任职时间最长的将军了吧?” “是啊,真不容易啊。” 闻言,羡鱼缓缓转头,面无表情地看向两位同事。 罗浮任职时间最长的将军,不应该是岱阳吗? ------------ 第193章 羡鱼:??? 羡鱼在两位同事察觉到异样前,迅速收回了视线。 他心中很快有了推断。 只有两种可能,其一,是浮黎在背后做了手脚。 其二,是这两位同事不了解罗浮的历史。 羡鱼很少会在一些细节上过多纠缠,他更习惯于把目光落在既得利益者身上,再从结果来倒推幕后者的真实目的。 那么,祂在仙舟抹除岱阳的存在……是为了什么? 这件事的既得利益者是谁?如果真的是浮黎的手笔……那么此举对「记忆」星神来说,有什么好处吗? 答案是,没有。 没有既得利益者,没有任何好处。 浮黎与智识只会在特定的时间节点,派出人手。 回顾前世今生,祂们所做的一切,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阻止羡鱼升维。 例如他与浮黎第一次相遇时,岚出事了。 当时,岚朝着罗浮人心中的神迹「建木」射了一箭,惹了众怒。 但他们考虑到岚的功绩,以及曜青将军继承人的身份,没有直接处死,只是让其陷入沉眠。 在此期间,浮黎的人出手了,对羡鱼和下属们隐瞒了这件事。 他们对此一无所知,直至事情尘埃落定,这才得知真相。 羡鱼和下属们很是愤怒,紧接着,在这个特殊的时间节点,浮黎出现了,并主动退让,与羡鱼做了交易。 如果没有浮黎,如果岚没有成神…… 羡鱼只会在得知此事的第一时间,打上罗浮,救出岚。 有岚这个帮手,他想必早就把整个宇宙打下来了,何至于在岚成神后屡次退让,致使在今天处处受限? 从结果倒推目的……两位星神凭借着祂们所掌控的信息差,多次派人来到仙舟,想尽办法拖延巨像计划,借此来影响他征战星海的进度。 可是……抹除岱阳的功绩,并不能给浮黎带来任何好处,反而极有可能惹怒羡鱼。 这与浮黎的真实目的相悖,那么,就不是祂的手笔。 很快,手中玉兆发出震动,打断了羡鱼的思绪。 是镜流。 羡鱼想给爱人一个惊喜,他没有直接把装修方案发过去,只截了几张图片,询问对方的意见。 镜流在他发来的图片中,选中了园林风格的装修方案。 羡鱼垂下眼,回复了一张猫咪表情包,接着把镜流的选择转告给设计师,询问起工期。 设计师表示需要好几年的时间才能完工。 羡鱼无端联想起他看过的段子。 什么分期给对象买电子设备,结果分手了分期还没还完。 什么爱情没有工期长,让对象代付定金,结果分手了商品还没发货。 现在,只是想给镜流送一套房产就得等几年的时间…… 羡鱼习惯预设各种情景,因此,他不得不考虑一个问题。 他们的感情有工期长吗? 如果只是在房屋的原有基础上进行改动,想必不出几个月,就能盖好。 羡鱼听取了丹枫的建议,决定把房屋推翻重盖,这样一来,就需要耗费更多的时间。 他只好把报酬翻倍,询问设计师是否能够缩短工期。 对方的语气很是为难,死活不肯退让。 羡鱼懒得再继续和设计师纠缠,转头找上公司高管,让他代为交涉,并叮嘱高管不要把此事泄露给岱阳她们。 装修这种事……要是让岱阳和禅真知道,恐怕博物馆都得被她们搬空了吧? 解决完装修的事后,羡鱼继续思考刚才尚未解决的问题。 既然排除了浮黎,那么,极有可能是同事不了解仙舟历史。 就比如羡鱼自己,他把自己的信息从课本上删除,并在对外公开的那封遗嘱中,叮嘱下属们封存与他有关的信息。 可在太卜司的书库中,仍能找到与他有关的卷宗,只是极少人才能翻看罢了。 至于岱阳的资料……虽说同事们是书库的工作人员,也不一定会记得书库中的每一份卷宗啊。 他们的工作内容,是将卷宗记录归档,进行分类后放置在特定的位置,以便其他人查阅。 书库里人均摸鱼怪,唯独羡鱼会闲来无事时,找上几本古籍翻看。 就好比是学校发放的选修课本,只要没有划进考试大纲中,老师和学生就很少会浪费时间翻看,只会把精力放在考试重点上。 羡鱼算了算时间,岱阳自星震后失踪,再到今天,相隔了上千年。 期间,罗浮换了不少位将军。 部分年轻的仙舟人不知内情,只知道腾骁的名字,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羡鱼左思右想,仍觉得不对劲。 一旁的同事出言打断他的思路。 “羡鱼,我们准备点太卜司附近新开的那家家常菜,你要一起吗?” 羡鱼回以微笑:“不了,谢谢。” 他想,还是翻翻卷宗吧。 羡鱼先在设备上搜索对应年份的卷宗,记住卷宗所放置的区域后,起身来到书架前。 他扫了眼书架上堆放着的、数不清的卷宗,不由地叹了口气。 这可真是个大工程啊。 羡鱼一目十行,快速翻看着卷宗。 他在书架前,看了一整天,却始终没有在卷宗中找到岱阳的名字。 同时,他发现,他不光看不到岱阳的名字,还看不到禅真、马蒂以及苍城实验室报告上的所有名字。 羡鱼一时没了头绪。 他再次排除浮黎的嫌疑。 这对「记忆」星神而言,没有任何好处,看来,是他看的卷宗不够多? 羡鱼在同事的催促声中,放下卷宗,离开太卜司。 回到家后,他想起马蒂为他留下的、最后的礼物。 羡鱼掏出玉兆,轻声道:“殉道者,你在吗?” 电子音很快给出答复:“元帅大人,请问您是想要启动以太相引擎吗?” 羡鱼:“……不了。” 他的心情复杂极了。 马蒂,你怎么回事啊!怎么搞出这样一个执着于启动引擎的人工智能啊! 一提起殉道者,羡鱼就不可抑制地想起马蒂和朝颜。 两个人的名字,未免太不吉利了。 他开口问道: “要不要改个名字?” 电子音给出了肯定的答复:“元帅大人,您想怎么称呼我都行。” 羡鱼轻声道: “你觉得,马蒂亚斯这个名字怎么样?” 羡鱼不信神,非要说信仰哪位星神的话,恐怕只有阿基维利了。 他想了又想,总算想出了这个有着特殊寓意的名字。 如果马蒂在其母星的语言中,是殉道者,那么,再更改、增加几个字母,就有了其他含义。 马蒂亚斯,意为神明的礼物。 电子音很快给出了回应。 “马蒂亚斯,意为神明的礼物,上天的恩赐,是很好的名字。” “谢谢您,元帅大人,我很喜欢。” “您认为我是您的礼物,可是,我们能再次相遇,何尝不是您的恩赐呢?” 羡鱼:“???” ------------ 第194章 我是您最忠诚的信徒 没等羡鱼反应过来,电子音再次开了口。 马蒂亚斯主动向他道歉。 “抱歉,是我失言了。” “我怎能把您比作神明呢?神明哪里会像你一样,割肉饲鹰呢?祂们怎配与您相提并论呢?” 羡鱼:“……” 他木着脸,听着马蒂亚斯对他一通夸。 羡鱼看过许多书,自然听过割肉饲鹰的典故。 这是某个星球的宗教传说。 传说,信徒们所信仰的那位神明,在尚未成佛前,遇到一只老鹰,正追逐一只鸽子。 鸽子出于求生的本能,飞进他的怀中,他于心不忍,救下了这只鸽子。 饥肠辘辘的老鹰不肯离去,直言:“你救了鸽子,难道就要害了我吗?” 他不愿为了自己的善心,害了另一条生命,询问老鹰得知它要吃肉后,当机立断割下自己身上的肉。 至于真相……自然是神明的一次考验,神明借此,来考验这位尚未成佛的人的品行。 在看完这则典故后,羡鱼很快将其抛之脑后。 原因无他,他欣赏不来这种自我奉献的故事情节。 割掉自己的血肉,来喂给其他人…… 羡鱼自认做不到像主人公这般无私。 马蒂亚斯用这个典故来形容他,未免太夸张了吧? 电子音用着毫无感情、毫无起伏的冷淡语调,吐出字句浮夸又肉麻。 马蒂亚斯说出的话,不像是在夸他,倒像是在念什么诗歌。 羡鱼不只爱看古籍,还看不少其他星球的书,其中就有马蒂母星的诗歌。 他硬着头皮听了一会儿,总算听出了问题。 这分明就是从诗歌里改的啊! 羡鱼听不下去了,深吸一口气,平心静气道: “停一下,我看过这首诗歌。” 马蒂亚斯干脆利落地承认了: “不愧是元帅大人,您真是博览群书,实在抱歉,我只是不知道该用怎样的措辞,才能准确表达出我的喜悦。” 羡鱼叹道:“换个称呼吧,我已经不再是仙舟的元帅了。” 马蒂亚斯回道:“只要您想,您可以是。” 羡鱼:“???” 简简单单八个字,震得他半天没说出一句话。 羡鱼不可置信:“不,我不想。” 马蒂亚斯又说: “这样也好,据不完全统计,您线上工作时间共有两千一百九十万个小时,确实该好好休息了。” 羡鱼:“……” 竟然只是线上工作时间吗? 只听数字就感觉很累。 累到想要当场死掉的程度。 先前,他问马蒂亚斯和华相处得如何,结果人工智能转眼就消失了。 羡鱼总算是知道了原因。 原来是马蒂和华不和啊! 看样子,两人关系很差?连带着马蒂出品的人工智能,也对华很有意见。 羡鱼大为不解。 他没有这部分记忆,不了解内情。 但怎么想……都不应该啊? 姑且不说华,单说马蒂。 羡鱼了解马蒂,知道他是一个非常单纯的人。 单纯到听不懂旁人的潜台词,搞不懂名利场上的弯弯绕绕,全靠着一颗真心和人们打交道。 为此,羡鱼特意为马蒂挑选了性格相仿的同事,就是怕他听不懂其他人的言外之意,被欺负、排挤。 马蒂单纯又善良,当他得知朝颜逝去后,他很是内疚,主动找上羡鱼告知此事。 当时,马蒂哭得稀里哗啦,羡鱼劝了好半天,这才止住了眼泪。 一把刀伤了人,怎么还要追究制作这把刀的匠人?怎么怪也怪不到马蒂身上,真要按照马蒂的逻辑追根溯源下去……那也是羡鱼自己的问题。 马蒂只会将所有的喜怒哀乐都写在脸上,让人一眼就能看出端倪。 就算是和华有什么矛盾,羡鱼也会第一时间察觉,并在中间调和两人的关系。 一个是继承人,一个是星海无人能比得过的科研人才,怎么想,都得让他们交上朋友啊。 马蒂怎么可能会和华闹得这么僵? 羡鱼没有犹豫,直接问出了口:“你的研发者,是和华有什么矛盾吗?” 马蒂亚斯否认道:“怎么会呢?她可是您亲自选定的继承人。” 羡鱼陷入了沉默。 他相信马蒂的能力,相信人工智能不会对他说谎。 那么,马蒂亚斯的措辞……就很有问题了。 只是因为华是他选定的继承人吗?那么,他其他的下属呢?在自己死后,华的处境如何?会……很艰难吗? 电子音打断了他的思路。 “马蒂亚斯永远不会背叛您。” “马蒂亚斯永远是元帅大人最忠诚的信徒。” 羡鱼转而思考另一个问题。 人工智能本该无条件服从他的命令,他对马蒂亚斯说过,不要再称呼他为元帅。 难不成马蒂亚斯不是人工智能?而是马蒂的意识? 紧接着,电子音再次对羡鱼说: “无论您会做出什么样的决定……就算是引爆每一颗恒星,抹除所有生命体,带领整个星海走向终末……马蒂亚斯会永远陪伴在您身边。” 羡鱼听到马蒂亚斯的话后,彻底否定了心中的猜测。 不会是马蒂。 他醉心科研,致力于攻克眼前的难题、突破技术上的瓶颈。 他太过单纯,在公司时察觉不到旁人的恶意,乐呵呵地接受自己面对的一切,在仙舟时,有羡鱼替他解决问题。 以至于……马蒂不会考虑自己的研究成果,会在未来产生怎样的影响。 马蒂会因自己的武器伤人性命,而感到内疚、痛苦,并流下眼泪。 这样的人,怎么会提起以太相引擎?怎么会如此轻描淡写地说抹除所有生命体? 羡鱼原本想借着人工智能调阅岱阳的资料,但在此刻,他突然没了继续聊下去的兴致,匆匆结束了话题。 还是自己在书库里找吧。 羡鱼开始主动加班,在此期间,他推拒了镜流的邀约。 镜流没有多说什么,只说她最近有事,需要在工造司与应星一同处理。 羡鱼没有在意,继续翻卷宗,一连看了半个月,迟迟没能看到熟悉的名字。 他只好拿出玉兆,翻出聊天软件。 软件自动推送了好友的动态,连着加班半个月的羡鱼扫了一眼,看到加班二字后,果断点开了动态,结果一看,是应星。 【AAA工造司应星:加班快半个月了……终于要结束了……从来没这么痛苦过……】 【景元:嘿嘿,是我的阵刀吗!真是辛苦应星哥了!】 【AAA工造司应星回复景元:呵呵,早着呢】 羡鱼扫了一眼,接着找上华。 【非工作时间不回:告诉岚,有空了来罗浮见我】 羡鱼仍不放心,又补了一句。 【非工作时间不回:还有,别用本体,用分身】 ------------ 第195章 为了让你活下去 罗浮工造司。 应星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镜流手上拿着的砂纸,他屏息凝神,见友人刻意收了力道,没有把砂纸弄破,也没有把稀有材料磨成粉后,狠狠松了口气。 他语气沧桑:“好了,完成了。” 天知道他这半个月是怎么过的! 自从应星回了罗浮,他就没消停过。 前脚是豪掷两亿让应星修复断剑的虚陵人,没等他修复好那柄碎成渣的剑,后脚镜流就找上了他。 听完镜流的打算后,应星很是讶异,但转念一想,是镜流啊,那没事了。 毕竟对方可是他应星的友人,就算镜流是女性,那也不是一般的女性,行为和想法自然与众不同。 再加上镜流的另一半,曾经是应星的神仙甲方,那就更好理解了。 羡鱼找应星打簪子时,出手阔绰,单单一笔转账,就足够普通家庭挥霍了。 那私下里,羡鱼肯定还给镜流准备了更为贵重的礼物。 两人在财力上有着极为悬殊的差距,羡鱼或许觉得没什么,可镜流却未必能接受啊。 应星了解自己的友人们,都有着自己的骄傲。 换作是旁人,兴许能心安理得地接受贵重礼物,可那是镜流啊。 为了回赠另一半的贵重礼物,镜流绞尽脑汁,随后找上他应星帮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嘛。 半个月前的应星,抱着为友人两肋插刀的想法,拍着胸脯向镜流保证,扬言绝对能让剑首制作出令人感到惊艳的礼物。 拜托,他可是百冶,他可是扬名仙舟的短生种! 应星没收过学徒,但他相信自己,更相信友人的能力。 镜流是剑首,区区一个小礼物,肯定隔天就解决了! 直到镜流不慎捏坏应星的第一个锻造锤时,应星心脏骤停。 对于其他人来说,锻造锤只是普普通通的锤子。 可对百冶来说,一个用得顺手的锤子,可是再多信用点都不肯换的啊!那可比另一半还难找啊! 应星面上不显,继续硬着头皮叮嘱镜流。 他在心里劝慰自己。 镜流能挥得动三千磅的支离,那她下手没轻没重,弄坏锻造锤不是很正常吗? 虽然应星在锻造支离时,用的就是这把锻造锤……等等,这样一想,好像也不是很正常…… 他的锤子都能锤得出支离!怎么就被镜流如此轻松地弄坏了?! 应星深呼吸几次,再次在心里劝慰自己。 问题不大,区区一个小礼物,一天做不完,想必三天时间总可以吧? 就这样,一拖再拖,一周过去后,应星受不了了。 他看着被锤成粉末的稀有材料,很是肉痛。 百冶最看不得稀有材料被人浪费! 应星提议道: “镜流,要不直接用工造司的机器吧?机器可以直接把这些材料压成你想要的形状,这样更快一些。” 镜流摇头,一口回绝了应星的提议: “丹枫说过,礼物最重要的是心意。” 应星:“……” 镜流,你就非得从头开始制作吗?!就一点都不想走捷径吗?!以你的臂力……得折腾到猴年马月啊?!这跟想吃米饭结果从水稻开始种有什么区别?! 他深吸一口气:“行,那你这一回,可得收着点。” 镜流点头答应了。 ……结果锻造锤又坏了。 应星苦苦熬了半个月,时至今日,他看着慎之又慎收起礼物的镜流,只想回溯时光,回到半个月前,朝着自己的头上狠狠来一下。 他没带过学徒,不知道其他学徒是什么水平。 应星只想说,他以后绝不收学徒了!镜流真是他带过最差的一届! 谁家好学徒报废师父这么多个锻造锤啊?! 应星暗叹自己运气不错,回到罗浮后,上司没有给他安排什么工作。 也幸亏镜流只会在中午休息时,来到工造司霍霍他的锻造锤和稀有材料…… 应星只需要加班加点修复虚陵人的断剑,否则他不是因加班猝死,就得被镜流气死。 他目光呆滞地跌坐回工位上,回想一下这半个月来经历的种种,当即掏出玉兆,决定在社交平台发布动态,好时时警醒自己。 应星回怼完景元后,再抬头,见镜流收好了那件礼物,对他说:“麻烦你了,应星。” 应星故作洒脱地摆摆手:“这才哪儿到哪儿啊。” 镜流沉默一瞬,接着道:“你的锻造锤多少钱?我赔给你。” 应星无比肉疼,他回想起羡鱼和虚陵人给出的丰厚报酬,不再纠结。 他现在也算是有钱人了!区区锻造锤……为了友人两肋插刀,这又算得了什么? 应星回道:“锻造锤而已,本来就是消耗品,无须在意。” 忙完了正事,他想起镜流准备的那份礼物,随口调侃道: “不会你们准备结婚时,还得找我吧?” 镜流好似真被应星说中了内心所想,不发一言。 应星:“……” 镜流这诡异的沉默,已经给出了答案。 应星笑得勉强,艰难开口:“……不会吧?” 镜流不再沉默,只说:“现在谈论这些……为时尚早。” 应星试图挣扎:“这种有特殊含义的礼物……本就是男方该准备的啊……” 镜流心说,我只是一心习剑,又不是只知道习剑。 她自然知道这些物件,该由男方准备。 只是……她实在想不出该回赠什么礼物,只好仿照着羡鱼,再参考丹枫所提的建议,多为羡鱼花些心思准备礼物。 镜流告别应星,离开工造司。 她与羡鱼半个月没碰过面了,至于这份礼物……再等等吧,等她去买个精致一点的礼盒。 等到了明日,再送给他。 与此同时,远在太卜司的羡鱼,得到了华的回复。 岚没有拒绝。 羡鱼没有再继续翻看卷宗,提前早退,回到家中,从恒温酒柜中挑了瓶好酒。 他一手拿着醒酒器,一手拿着两个红葡萄酒杯来到庭院。 岚坐在石桌旁,不知何时过来的。 羡鱼上前几步,看到石桌上的其中一个物件后,先是一喜。 那是一把蓝紫色的弓,名为若水。 羡鱼余光扫到另一个物件后,顿时冷了脸。 那是由冰铸造而成的冰莲花。 羡鱼面无表情,他把手中的醒酒器和酒杯放在石桌上。 他落座后,垂下眼,再抬眼时,已经调整好了情绪。 羡鱼再次露出亲和力十足的微笑: “虽然我一早就知道这件事,但还真是……太令我失望了。” 他语调轻快: “岚,我待你不薄吧?怎么?你要为了那些不知真假的片段,彻底和我撕破脸,站在我的对立面吗?” 岚与羡鱼对视。 岚太了解羡鱼的性格了,知道对方此刻在想些什么。 无非是认为自己与浮黎达成了什么合作,背叛了他。 岚叹道:“我没有和浮黎合作。” 羡鱼心说,玩弄字眼这种事……他可太擅长了。 如果岚是人类,他不会怀疑对方。 羡鱼能轻易看穿大部分人的想法,却摸不准星神的想法。 岚只是没有和浮黎合作,那又不代表祂没有和其他星神合作。 羡鱼拿起醒酒器,替岚倒了杯赤霞珠。 他把酒杯朝岚的方向推去,漫不经心道: “那你想要我做什么?” 岚摇了摇头:“不需要你做任何事。” 羡鱼定定地望着祂,叹了口气: “好吧,我们省去客套话,简单点——到底是为了什么?以至于我们的「帝弓司命」,甘愿受星神的差遣?” 岚了解羡鱼的性格,如此心高气傲的人……怎么会容忍自己一无所知地度过一生。 岚回道:“为了让你活下去。” 为了让你平安顺遂,寿终正寝,快乐地度过这一生。 ------------ 第196章 羡鱼:…… 羡鱼注视着岚,久久无言。 一人一神陷入沉默。 岚知道,对方很难拒绝别人的善意,听到祂说的这句话,只会无所适从,要么想尽办法转移话题,要么是歪曲祂话中的真实含义。 果不其然,羡鱼冷不丁叹了口气: “你没有反驳自己被星神差遣。” 岚:“……” 岚习惯了羡鱼过于跳跃的思维,对此早有预料,但听到对方的话后,脑海中只有一个想法—— 这是重点吗? 羡鱼语气笃定:“你没有和浮黎合作,真正和你达成合作的星神是「智识」。” 岚:“…………” 祂就知道。 比起旁人告知的实情,对方更愿意相信自己得出的结论。 岚心平气和道:“我没有和任何一位星神合作。” 在岚面前,羡鱼仍顶着让人感到亲近的笑脸。 对方在处理仙舟事务时,则是另一副模样,不会有任何表情,眼神一片死寂。 让人辨不出喜怒,猜不出他的真实想法。 唯有在人前,才会露出亲和力十足的笑脸,能迅速拉近和旁人的距离,又能让人摸不准真实情绪。 岚知道羡鱼未必会信,只好提起他们之间的契约。 “你我曾订下过契约,只要仙舟需要,我都会去做。” 羡鱼点了点头,问:“说起来,你是怎么通过契约找到我的?” 他在与岚、持明龙尊们订下契约后,没有任何感觉,只能通过道具文本来判断契约是否生效。 岚很快给出了答案。 “使用神力去感应,便能察觉到那份契约的存在。” 羡鱼没有神力,只哦了一声,没有再过多纠结这个问题。 他状似回想,轻笑一声: “你说,是为了让我活下去……真有意思。” 羡鱼故作讶异: “岚,这可真不像是你说的,倒像是阿哈那个家伙会对我说的话。” 羡鱼很快联想起华告诉他的事。 他曾祝福过阿哈,祝祂永远行走于「欢愉」命途之上。 真是引人发笑,他怎么可能会祝福阿哈。 想必阿哈为了反击,也会故意膈应他吧。 只是羡鱼没有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从岚的口中听到这种话。 这还是那个锯嘴葫芦吗? 羡鱼语调轻快地调侃岚:“怎么?你也跟阿哈学坏了?” 他没等岚回应,目光轻飘飘地落在冰莲花上,继续道: “挚友真是的……以我们之间的关系,何至于让你代劳呢?浮黎怎么不亲自来罗浮见我呢?” 羡鱼叹了口气。 至于吗?避他如蛇蝎,搞得他像是会暴起杀掉浮黎一样。 是啊,他是「高维入侵者」,确实有着杀死星神的能力,可这也不是想杀就杀的啊。 只有满足一个极为苛刻的前提条件,羡鱼才能真正地杀死星神。 他必须接触到星神的本体。 退一万步讲,就算是羡鱼他杀了浮黎的分身,也不会给这位星神造成任何损失,更不会给自己带来任何收益。 这架势……搞得他像是什么滥杀的人一样。 岚欲言又止,看了羡鱼一眼,不说话了。 羡鱼一提起浮黎,就不可抑制地想起自己记忆不全时,向对方道歉的那一幕。 他向来敢作敢当,不会后悔自己说过的话。 事已至此,那就多创一个神吧。 羡鱼语气无奈:“真是的……我明明都向浮黎道歉了,怎么就不能放下芥蒂,彻底翻篇呢?” 岚缓缓抬头与他对视:“……你,和浮黎道歉了?” 羡鱼回以微笑:“是啊,我对祂说,真是不好意思,之前多有冒犯。” 岚表情空白。 羡鱼欣赏了一会儿岚的表情,接着说: “不过没关系,我原谅祂了,毕竟祂是我的挚友嘛,祂为了我,可真是煞费苦心……” “说是生死之交也不为过了。” 他用近乎叹息的语气,感慨道: “浮黎祂,到底为了我经历了多少次轮回呢?” 岚沉默一瞬。 「记忆」星神煞费苦心是真的。 对方与浮黎是生死之交……祂对此不做任何评判。 最后一句,浮黎为了对方轮回……这句话乍一听倒是没什么问题,但是总感觉听起来怪怪的。 祂语气生硬地问:“你今日找我,是有什么事?” 羡鱼不再搞神心态,直截了当地说: “我找你来,只是想问问我死后的事。” 羡鱼只会考虑女性的感受。 有些问题,他没办法去询问华和岱阳她们,只好找上岚。 而且岚是星神,彻底失去了人性,那就更不用在意对方的感受了。 羡鱼问:“我死后,华与其他将军相处得如何?” 岚说:“相处得很好。” 羡鱼想了想,也是。 自己的下属,怎么可能违背他的命令? 至于马蒂亚斯……兴许是个特例吧。 以羡鱼前世的精神状态……他一个人,是没办法把华带大的。 他十有八九会让下属们帮忙,其中,专注于科研的马蒂,肯定没什么时间帮着带孩子。 羡鱼理清思路后,转而问起另一个问题: “你还记得岱阳吗?在曜青时,她与你共事过一段时间,你成神后,她是你的令使,也是罗浮任期最长的将军。” 岚闭了闭眼,回道: “记得,她最擅长格斗,军功最多,那时,少有人能比得过她。” 羡鱼问:“岱阳脾气很好的,你怎么惹到她的?” 岚注视着羡鱼。 祂再三确定对方不是在开玩笑后,心下茫然。 在你心里,你的下属究竟是什么样的啊? 祂说:“你未免太溺爱他们了。” 羡鱼自动忽略这句话,重复刚才的问题:“你怎么惹到她的?” 岚原本想说,自己没有惹到岱阳。 最终,祂只说:“无须在意,这一次,不会重蹈覆辙。” 羡鱼不会刻意探究下属的隐私,一听这话,只当岚会解决一神一人之间的矛盾,没有再继续追问。 他说出自己心中的疑惑: “这半个月,我在罗浮的书库找了半天,却找不到岱阳、禅真和马蒂他们的资料……” 岚深知,习惯考虑利益得失的掌权者,是无法推测出真相的。 有些事,对方会去做,但未必会接受下属去做。 岚斟酌着措辞,说:“你低估了你自己,高估了你的下属。” 祂看着对面那人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 羡鱼面无表情:“什么意思?” 岚回望着羡鱼,说:“他们只是做了和你一样的选择。” ------------ 第197章 岚:真的不是魔阴身吗 闻言,羡鱼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他一边控制自己的面部表情,一边努力去思考岚的这句话。 和我一样的选择……是什么意思? 是指抹除自己的功绩? 还是指……死亡? 羡鱼喃喃道:“和我一样的选择……” 他的声音轻不可闻,若非岚是星神,恐怕也要错过对方的这句话。 接着,岚看见羡鱼朝祂看了过来,一字一顿地问道: “和我一样的选择,是什么?” 岚没有犹豫,回道:“和你一样,他们删除了自己的所有资料。” 羡鱼半阖着眼,似乎是在思考祂这句话的真伪。 片刻后,对方朝祂摆了摆手,示意让祂离开。 岚:“……” 临走前,祂仍不放心,又重复了一遍祂的话:“真的只是删除了资料。” 羡鱼缓缓转头,朝岚看去,不确定道:“只是删除了资料?” 他可以接受抹除自己的功绩,唯独接受不了下属们作出同样的决定。 岚这番话说得……可真难听啊。 怎么?删除资料还不够吗?难不成还要学着他去死? 羡鱼闭了闭眼,努力控制情绪,压制住暴起揍岚的冲动。 再睁眼时,他出言催促岚:“你先把酒喝了再走。” 岚先是抿了口杯中红酒,祂微不可察地顿住了,接着仰头一饮而尽。 祂把空酒杯放回原位,面不改色道:“不愧是你的珍藏,味道果然不同寻常。” 羡鱼冷笑一声: “我和阿基维利喝过赤霞珠,这种酒必须醒酒一个小时以上,你我碰面……有十五分钟吗?” “之前就被你骗过,你以为我还会上当吗?” 他一手扶额,没好气道: “把杯子带走处理掉,之前你的外卖就是我替你扔的。” 岚:“…………” 这毫无缘由的迁怒……真的没有堕入魔阴身吗? 很快,岚离开了。 羡鱼打开很久没有使用过的系统背包,收起桌子上的若水和浮黎的冰莲花。 他一眼就看到了处于背包最前列的、写下暗示的纸。 纸上的三句话,被打上了对勾,除此之外,还有着暗示一次次轮回的莫比乌斯环。 羡鱼借助着系统,又在纸上补了八个字。 【血肉苦弱,机械飞升】 他关掉系统背包,盯着石桌上的物件。 上面只放着醒酒器,和那个没有被使用过的红葡萄酒杯。 羡鱼开始发散思维,翻找起记忆中鲜少会在意的那些细枝末节。 首先是系统。 星神们是否知道他的系统? 羡鱼与这个世界的力量体系并不兼容,他个人倾向于星神们并不知晓系统的存在。 考虑到这一世,阿哈第一次见面时,对羡鱼说过的话,让他有些不太确定这个问题的答案。 但唯一能够肯定的是,羡鱼绝不会把系统告诉给任何人和神,星神们也无从得知他的所思所想。 不然「智识」一出手,他哪里还有机会活到现在? 「记忆」星神也一样,只能从旁记录。 而且,记录的内容也极其有限,只能记录当下这一次轮回的记忆。 否则,浮黎怎么会放任他活下去?直接把之前轮回的所有记忆给他不就好了?想必他很快就会如浮黎所愿,奔向死亡。 前世的他,在离开仙舟前,一定会摘掉系统的「魔阴身」debUff,不再为仙舟联盟提供加成。 摘掉debUff后,各个仙舟的满意度一定会下降。 整个联盟都需要时间过渡,来适应没有加成的仙舟。 如果不提前解决这个问题,他死去后,华极有可能面对的是,满意度骤降、分分钟造反的仙舟联盟。 只有提前做好准备,才不至于在他死后,给华留下烂摊子。 如果条件允许,前世的他,一定会想尽办法关停系统。 至于原因……再简单不过了。 哪里有高考结束后,还留着学习APP的道理? 再加上,羡鱼竭尽全力拉近自己与「神明」距离,几千年的时间,已经不再需要系统了。 无论是前世的他,还是现在的他,已经不需要再借助系统来判断某个人、某件事了,系统于他而言太过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最后,以此来测试焚天神兵等武器,测试脱离系统后,它们是否能继续使用。 宇宙之大,总能有帮得到他的东西吧?总有用游戏、代码更改现实的东西吧?四舍五入,就能帮他关掉系统啊。 当然,他肯定也会留下后手,不会让自己面对强敌时,陷入困境。 在某个特定的时刻,系统便会再度出现。 这样一来,就能解释阿哈的举动了。 宇宙中,一定有着游戏改变现实的存在。 在各个星球,都有着写系统的话本子。 捋清楚了,没有星神知道系统。 至于阿哈……估计就和前世一样,前世今生,阿哈都想要看到他渴求力量的丑态。 阿哈单纯就是想看乐子。 总不会是在模仿话本子,想让羡鱼像主角相信系统一样,相信祂吧? 羡鱼心下松了口气,思绪不可控般,再次回想起岚说过的话。 他的下属,真的如岚所说,在删除自己的信息后,没有再做其他的事吗? ------------ 第198章 羡鱼:不愧是我的继承人 岚说,羡鱼太过溺爱他的那群下属。 除了岚,策士长也曾说过类似的话,表示他们迟早会惹出事的。 羡鱼并不认同一神一人的观点。 那能叫溺爱吗?只是让他们人手几个歼星舰和几颗度假星球而已,这怎么能称得上是溺爱呢? 退一万步讲,就算是溺爱他们,又有什么问题呢?那可是兢兢业业跟着他干了上千年的下属啊,难道还不值得他溺爱吗? 因此,在得知他们自作主张打下整个仙舟,让他被迫从曜青将军升职为仙舟元帅时,羡鱼没有多说什么。 在得知他们灭贵族九族、用巨像炸星时,他依旧没有多说什么。 贵族鱼肉百姓本就该杀,至于阳奉阴违转头炸星……既然条件允许,为什么不去做呢? 回顾过往,羡鱼很少会因为下属的某个决定而生气,直至今天,直至从岚口中得知他们做出和他一样的选择后,大脑瞬间宕机。 羡鱼感性的那一面,驱使着他放弃思考直接找岚求证,可理性的那一面,早已回想出了自己所做的选择。 抹除功绩,奔向死亡。 羡鱼并不后悔作出这两个选择,但要是放在下属身上……无论是哪一个,他都无法接受。 就像是他之前的设想一样,他的下属,本该无病无灾、寿终正寝,再葬入至忠林受后人香火、敬仰。 羡鱼不愿细想,一边努力控制情绪,一边找岚求证,得知下属们的选择后,一时不知道该形容自己是何种心情。 这种心情,不是震惊,不是愤怒,更像是……不知所措。 于是,羡鱼果断开始赶神,强迫自己想些与下属无关的问题,可是再如何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他也始终要面对现实。 他忍不住想,该怪自己吗? 当然不,这是基于现状所作出的最正确的决定。 那么,该怪下属吗? 羡鱼一时竟想不到该怪谁,更不知道如何排解这种情绪。 他不可控般怀疑起岚的话,怀疑起那上百名研究员的真实死因。 他的死……真的如华所说,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吗? 思及此处,羡鱼开始怀疑起了华。 他尝试着换位思考,如果他是华,碰上这么一个精神状态极度不稳定的监护人,兼前任上司……那么,他一定会隐瞒实情,以免刺激到对方。 羡鱼思量片刻,掏出玉兆,给华发消息。 【非工作时间不回:岱阳的事,你准备怎么处理】 羡鱼的表述十分含糊,但如果是他的继承人……想必在得知他要与岚见面时,就会动用自己的权限,调查起他近日的状况,对方很快就能理清原委。 如羡鱼所想,华很快给出了回复。 【华:虚陵有完整的、未更改过的资料,随时可以替换】 【非工作时间不回:把他们那些错误的资料,都改过来吧】 【华:你的资料呢?不改吗?】 羡鱼的表情瞬间凝固,心里五味杂陈。 岚不看他的遗书就算了,怎么华看了还记不住? 羡鱼抹除自己的存在,有两个目的。 一个目的,是为了避免更多人追随他的脚步死去,顺带给华铺路,避免他的功绩给继承人太大压力。 另一个目的,是为了钓鱼,给岚拉仇恨、增加实力的啊。 等等……不会华也没看他的遗书吧?还是说他没给华写遗书?不应该啊? 紧接着,华又发来了消息。 【华:个人认为,仙舟早已具备杀死星神的力量,不必再把希望全寄托在「帝弓司命」身上】 羡鱼看到“杀死星神”四个字,瞬间放心了。 这一看就是他带出来的! 既然是他自己带出来的,那肯定不会违背他的命令啊。 【非工作时间不回:删都删了,等我们的「帝弓司命」找到新目标再说吧】 正当羡鱼再次询问时,华好似知晓他心中所想,主动提起了马蒂。 【华:你提起岱阳,让我想起那位名为马蒂的研究员,在你离开仙舟前,曾与那人在宇宙本质这个课题上,产生过分歧】 【华:我不知道他们发现了什么颠覆认知的真相,致使他们作出这一让人惋惜的决定……考虑到这件事太过特殊,我授意下属暗中调查,最终只对外公开了一份润色过的报告】 【华:这是苍城的另一版报告】 华发完这几条消息后,给羡鱼发了一份文档。 玉兆自动下载好了文档,他却没有点进去,目光仍落在“宇宙本质”四个字上。 羡鱼深呼吸几次,抬手拿起醒酒器,倒了杯红酒。 紧接着,华又补了一句。 【华:相信我,你真的只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羡鱼:“……” 心中生出的几分压抑,在看到这句话后瞬间消散。 华,你可真像岚啊! 羡鱼嘴角微抽,打字回复。 【非工作时间不回:你是我选定的继承人,我当然信你】 玉兆另一边的华,看到消息后,心下松了口气。 此招虽险,但对监护人很有用。 若是刻意回避,只会让对方起疑。 她授意让下属重新调查苍城一事,迟迟没有结果。 华猜测马蒂没有死亡,但也终归只是猜测罢了。 在没有找到马蒂踪迹之前,她不打算把这件事告诉监护人。 否则若是华的猜测有误,岂不是让人空欢喜一场? 现在,只能寄希望于这份伪造的报告,和她的下属们。 希望下属们,能在监护人获得完整记忆前,找到马蒂的踪迹。 她看着玉兆上的消息,盯着“信你”这两个字,忍不住腹诽。 信我?你要是相信我那就怪了。你只会把报告翻来覆去看个三四遍,仔细寻找漏洞吧? 不过,这一份伪造的报告可以说是毫无破绽。她让精通心理学的下属撰写,自己看了五六遍,反复推敲确定无误后,这才定了终稿。 一旁围观了全程的策士长,他看看华,再看看玉兆上的消息,欲言又止好半天,最终还是没忍住,不确定地问道: “……要不我把司鼎找过来,给你看一看?” 华都能理解那人的想法了!状态堪忧啊! 华:“……” ------------ 第199章 羡鱼:谈恋爱真难啊 闻言,华嘴角微抽: “我只不过是比较了解他罢了,与其遮遮掩掩,让他起疑,倒不如主动提起这件事,打消他的疑虑,借着信息差再瞒一阵。” 那可是看到一碗稀粥,就能把思绪发散到宇宙边际的人啊! 华全程只能顺着监护人的想法,说点对方喜欢听的、想听的话。 例如杀死星神,再例如马蒂。 那人都提到岱阳了,眼瞅着下一句就要问马蒂了。她要是再回避这个话题,岂不是显得此地无银三百两? 策士长仍不放心:“要不你再做个心理测试?” 华深深叹了口气: “他点名说有问题的饮月君,都没测出问题,我能有什么问题?” 策士长:“……他都觉得有问题,那就是真的有问题。” 华对此并不在意。 小时候隔三差五见星神,长大后被监护人推上高位,她什么场面没见过? 当监护人跟着阿基维利一同离开后,华在某些事上拿不准主意,找上对方询问时,换来一句话。 【忙,等星神打上仙舟,再给我发消息】 隔天,等监护人不忙了,他才解答了华的疑惑。 摊上这么一个监护人……华感觉就算是发生再离谱的事,她也能心平气和地接受。 考虑到几千年来,仙舟从未插手过持明一脉的内部事务,因此,华没有强制要求所有龙尊停职休养。 罗浮有三位令使在,饮月君不管是上不上战场,都不会出事。 当然,杀伤力最大的,还得是自家监护人,动不动就想着杀个星神玩玩。 比起那位疑似大有问题、却挑不出毛病的饮月君,明显是监护人更需要重点关注啊! 当然,华也不是不关心这位为仙舟付出良多的龙尊。 她与监护人不同,做不到不眠不休。 华只会把精力放在公务上,闲暇之余再关注一下各个仙舟的将军。 她不会像监护人那般事无巨细地关心、溺爱着所有下属。 华能做的,便是吩咐各个仙舟在战前多多关注云骑军和龙尊们的状况,再让下属们多抽调些医者,跟着他们一同去前线。 战后出现心理问题的人,直接停职进丹鼎司治病。 华转念一想,猜测监护人那糟糕的精神状态,有一部分原因,就是没有在战后进行心理疏导。 但凡对方这一世是个云骑,华都能名正言顺地把人送进丹鼎司治疗。 不过这都病了几千年了,估计就算是找来整个星海最有经验的心理医生,也没什么用处。 监护人有着一套极为严谨且让人无法反驳的逻辑,两人一聊天,他极有可能让这位医生患上心理疾病。 华收回思绪,平心静气道: “哦,还有苍城那件事,实在查不出来,那就换个方向,去查玉兆和中子枪。” 仙舟人随身携带的玉兆,能够时刻检测他们身体状况。 中子枪则是尘封已久的武器。 策士长迟疑:“你是怀疑——” 话未说完,桌上的玉兆响了一声。 华随手拿起玉兆,扫了眼收到的讯息。 那是来自星际和平公司的推销广告,看起来与以往收到的消息并无不同之处。 如果不是生日蛋糕的广告,她兴许就不会再看下去了。 华若有所思,心中陡然生出一个没有任何依据的猜测。 她敲打着玉兆,第一次回复自己收到的群发广告。 【他在时,会为我庆生】 很快,华收到了回复。 【抱歉】 她垂下眼,盯着这条仅有两个字的讯息。 在监护人逝去后,「帝弓司命」第一时间来到仙舟,将此事转告给华和策士长。 考虑到监护人逝去的时间点太过特殊,她与策士长决定隐瞒此事。 他们没有任何阻力地瞒住了所有人。 期间,她与仙舟将军们仍能收到来自监护人的消息。 华原本以为,监护人特意留下的后手,这才让他们如此顺利,直至今天,她起了疑心,现在看来……还真未必是监护人的手笔。 她收回目光,看向策士长: “我记得,他曾对我说过,马蒂是一个单纯又善良的人。” 策士长与前任元帅相处过很长时间,早已习惯对方过于跳跃的思维,如今顶头上司换成了华,两人相处起来,让策士长很是放松。 如果和前任上司待在一起是地狱,那和华共事,那就是身处天堂。 面对华没头没尾的问题,策士长很快反应过来,回道: “马蒂藏不住事的,心里想什么,别人看一眼就能知道,与其说是单纯,倒更像是迟钝吧,迟钝到察觉不出来身边人的恶意,为此,他特意腾出时间,亲自为马蒂挑选同事……至于善良,这一点倒是真的。” 华不由得叹道:“这可真是……太令人惊讶了,不愧是他看中的人。” 如果真相如她所想的那般……那么,她就不必太过担心监护人的精神状态。 无论马蒂是否还活着,无论对方留下了什么后手…… 就算是隔着时间与生死,华与他的目标,始终都是一致的。 思及此处,华收回思绪,扫了玉兆上的时间,干脆利落地站起身。 她和监护人可不一样,该下班时,就得下班。 只可惜,那人今天恐怕是得通宵了。 这个时间的话……估计正在看心理学的书吧?恐怕第一本还没看完? 华带着几分幸灾乐祸,如此想着。 如华所想,羡鱼收到文件,一目十行迅速翻看过一遍后,带着醒酒器和酒杯离开庭院,来到书房,翻找起书籍。 羡鱼对自己有着极为清晰的自我认知,他无法真正做到换位思考。 为了避免对文件上的某句话产生错误的判断,他决定挑几本心理学的书籍,看过之后再看文件。 羡鱼随手拿了本书,每看一个章节,便抿几口酒。 翻到爱情这个章节时,他原本想直接跳过,但又想起镜流那些总是会超出他设想的举动,只得耐着性子继续看下去。 书中,喜欢和爱是不同的情感,区别在于爱是依恋、利他和亲密。 爱情有很多种形式,例如一见钟情、日久生情等,其中,有一类人对爱人有着极强的占有欲,总会怀疑爱人和别人待在一起。 羡鱼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他与其他人不同,并不会担心镜流和哪个人待在一起。 例如丹枫,再例如应星,羡鱼完全不在意。 如今的他,确实不是元帅,可这不代表他没脑子啊。 羡鱼了解镜流和这两人的品行,不可能做出任何越界的事。 想想也是,让他去模仿正常人,岂不是太难为他了? 他果断跳过这个章节,继续看书,直至喝完醒酒器里的酒,仍没有看完这本书。 羡鱼翻到最后一页,一看字数,一百三十万字。 羡鱼:“……” 这得看到什么时候啊! 他放下书本,决定洗个澡放松一下。 洗完澡后,羡鱼换了身浴袍,顶着毛巾,拿起放置在桌上的玉兆,一看时间,凌晨四点。 这时,镜流或许已经起床准备开始练剑了? 不出所料,镜流醒了,主动给他发来消息,询问他今天是否有时间碰面。 羡鱼没想太多,顺手回复了消息,接着点起了外卖。 岚要是真的有人性,就不会在工作日找他。 羡鱼熬了个通宵,等到了上班时间,他还得去太卜司。 他深深叹了口气,一边擦头发,一边等待着外卖。 等到了时间,羡鱼起身穿过庭院,来到门口,看到的不是外卖员,而是镜流。 镜流拎着外卖,上下打量着羡鱼,语气辨不出喜怒: “你通宵了?” “还喝酒?” “喝完酒还洗澡?” 羡鱼:“…………” 不是,他都洗过澡了,镜流怎么还能看出来啊?! ------------ 第200章 好运和健康 听到镜流说出“通宵”二字时,羡鱼很快找到了自己露出的破绽。 原因无他,正是他随手回复镜流的那条消息。 镜流靠着那条消息,推导出羡鱼通宵的真相,他对此并不感到讶异。 至于洗澡……羡鱼只把头发擦了个半干,镜流能看出来,也很正常啊。 羡鱼想不明白的是,镜流是怎么看出来他喝过酒的?为什么会生气啊? 这思维真够发散的……就连他也跟不上镜流的思路了。 他正想说些什么糊弄过去时,镜流不知想起了什么,微皱着眉头,冷不丁道: “在你我对练的那段时间里,你为了等我,连着通宵了七天?对不对?” 羡鱼被这句话堵得哑口无言,他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镜流这旧账翻得,真是猝不及防。 羡鱼面上不显,一边伸手想要接过镜流手中的外卖,一边斟酌着措辞,想要蒙混过关。 不料镜流不按套路出牌,沉默着不发一言,根本没给羡鱼辩解的机会,一手拎着外卖,一手拉住他,朝着里屋走去。 走到餐厅后,镜流把外卖放在桌子上,拉着羡鱼落座。 她冷着脸,与羡鱼对视,看着看着,率先败下阵来,主动开了口: “你我约定过,以后发生什么事,一定在第一时间告诉我。” “看来,以前的事就不作数了?” 羡鱼回以微笑:“……怎么会呢?” 镜流叹了口气: “罢了,你我约定的是以后,你连着通宵七天,是之前的事……倒算不上是违背约定。” 镜流没好气地捏捏羡鱼的手心。 谁能想到,自己的爱人,还是个如此遵守约定的人。 约定的是以后,绝不提从前的事。 镜流语气无奈极了:“你可真是……我以前怎么没发现呢?” 羡鱼侧头看向镜流,语气莫名:“现在发现还来得及哦?” 镜流随口回道:“来得及什么?” 她没有深究羡鱼的这句话,目光落在对方的头发上。 镜流抬起另一只手,摸了下羡鱼半干的发尾,起身找了条毛巾。 她小心翼翼地控制着力道,刻意放慢动作,一点一点顺着发尾向上擦拭,擦干眼前的头发后,她抬手伸向羡鱼的后颈,将另一边的头发拨弄过来。 这时,镜流发现羡鱼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两人对视一瞬,紧接着镜流转过头,看向那尚未拆封的外卖,轻声催促羡鱼:“快点吃饭。” 羡鱼收回视线,依言打开外卖包装。 “我点了很多,想吃甜口的?还是咸口的?” 镜流随口回道:“甜的。” 她继续拿着毛巾擦头发,擦着擦着,羡鱼拿着筷子夹着一块茶点,递到她的唇边。 镜流放缓手上的动作,一口咬住茶点。 羡鱼接连投喂了好几次,直至对方放下毛巾,这才收了手。 镜流拿起筷子,说:“我很少见到你散发的样子。” 她的爱人在人前时,只会展现出得体的、沉稳的那一面。 只有某些时刻,对方才会表露出另一面。 羡鱼随手替镜流夹了块肉。 “散发很热……我其实一直挺想把头发剪掉的。” 如果不是仙舟人都留着长发……如果不是短发太过特立独行,不符合普通人的人设……羡鱼早就剪掉了。 镜流咽下茶点,回道:“留着吧,说起来,你昨晚到底喝了多少?” 羡鱼先是点头答应了镜流的提议。 他想不出合适的措辞,只好实话实说:“只是喝了一点红酒。” 镜流仍不放心,叮嘱道: “喝完酒后洗澡,轻则着凉,重则休克、猝死,下次不要这样。” 她接着补充道:“也不要倒头就睡。” 羡鱼一听,总算明白镜流为何会生气。 先前他只是自愈能力差了点,对方就带着他去找丹枫,接着从禅真她们口中得知有熬夜、不吃饭的习惯,这次又发现他通宵喝酒又洗澡…… 通宵也好,喝酒也罢,这两个选项他都可以舍弃,但唯独洗澡,是不可拆分的必选项。 这是他为数不多的休闲和解压的方式。 羡鱼:“……浑身酒气很难受的。” 镜流皱着眉头:“就算是再难受,也不能洗澡。” 自己的爱人有凝血障碍,体质比不上其他仙舟人,再加上从禅真、岱阳那两位长辈口中,得知对方有着不少前科…… 羡鱼本人并不在意自己的身体状况,镜流只好多费些心思,关注对方。 她左思右想,提议道:“若是实在难受,那就用热毛巾擦一擦吧。” 羡鱼看着绞尽脑汁,努力为他思考对策的镜流,他没有拒绝这份好意的理由,轻笑着点点头。 闻言,镜流心下松了口气。 她放下筷子,侧过身,催促道:“伸手。” 羡鱼不明所以,伸出左手。 镜流抬手轻拍他的手背,“是右手。” 羡鱼只好又换回右手。 镜流又道:“闭眼。” 羡鱼十分配合地闭上眼睛。 镜流这半个月来,似乎都和应星待在工造司里。 他心中很快有了猜测,笑着说:“是为我准备了什么惊喜吗?” 闭上眼后,其余感官似乎变得更加敏锐。 羡鱼清晰地感觉到,右手食指的指尖似乎触碰到了什么东西,触感微凉。 或许是喝醉了酒的缘故,羡鱼过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镜流为他送了一枚戒指。 他睁开眼,与镜流对视。 镜流深知,自己送出这份礼物的价值……恐怕比不上对方随便一件礼物的零头。 她曾和羡鱼提起过那些昂贵的珠宝,却始终未能问出价格。 孑然一身的剑首,实在想不出该回赠什么礼物,也拿不出与那些礼物对等的巡镝,只好找上丹枫,得到友人的建议后,决定在礼物上多花些心思。 羡鱼送了她许多枚戒指,那么……就回赠一枚戒指吧。 镜流原本不信仙舟上流传的说法,什么红绳辟邪,玉、葫芦是护身符,朱砂保平安之类的。 若是真能庇佑平安,那为何总会有人早早离去呢? 可羡鱼信这些,还曾经对她提过,在左右手的中指上佩戴戒指,有着招财的寓意。 于是,镜流开始在星网上四处搜索,了解了不少与戒指有关的说法。 例如右手大拇指有着祈福、长寿的寓意,再例如右手食指有着转运、健康的寓意…… 还没等她想好送几枚戒指,又看到另外两种说法。 首先,就是不能隔空戴。 佩戴戒指时,不能在两个戒指中间空一个手指,否则会影响财运。 其次,是手上不能同时戴太多戒指。 考虑到羡鱼已经提前买下了两枚戒指,她只好退而求其次,只送上这一枚戒指。 镜流轻声道:“在右手食指上戴戒指,有着转运和健康的寓意。” 愿这枚戒指,能为她打牌摸不到一张二、买甜品却售空的爱人,带来好运。 愿真如那些人所说,能为她有着凝血障碍、自愈能力极差的爱人,带来健康。 ------------ 第201章 什么都可以吗? 镜流送出的礼物,着实出乎了羡鱼的预料。 他怎么也想不到,在两人没有碰面的半个月里,镜流特意找上应星,一直在工造司,忙着为他准备这枚戒指。 羡鱼下意识回握住镜流的手。 一想到战场上拎着三千磅重剑杀敌的剑首,为了他耐下性子,尝试着亲手制作这枚小小的指环……他心下不免动容。 对比起他让高管代为拍下的戒指……倒显得他没那么用心了。 既然工造司能打造出无数神兵利器,想必锻造时所用的工具也不简单吧?镜流会受伤吗? 羡鱼打量着镜流的手,没看到任何伤口。 还没等他松一口气,就想到仙舟人远超常人的自愈力,要是镜流真的受伤了……他还真看不出来。 羡鱼忍不住问道:“没伤到手吧?” 镜流摇了摇头:“没有。” 她想,只是可惜了应星的那些锻造锤。 最初,除了戒指这个选项外,镜流还有不少备选项。 例如,镜流最擅长使用的武器——剑。 很快她就排除了这个选项。 送礼总要送些对方喜欢的礼物吧?总不能由着自己的想法来吧? 无论羡鱼有着怎样的过往,有着怎样特殊的身份……镜流都记得对方曾说过的话。 羡鱼说过,他很满意现在的工作,只想待在书库里。 待在后方的仙舟人不需要武器,前方的危险自有云骑军一一扫清。 因此,镜流排除了这个选项。 她和云骑军,都不会让他们所守护的百姓,沦落到拿起武器与敌人厮杀的地步。 若是她让爱人拿起武器……那她这位剑首、这位伴侣,岂不是太失败了? 排除了武器,镜流在星网上看到的招财的貔貅摆件。 看到那线条复杂的摆件,镜流没有犹豫,再次排除了貔貅这个选项。 俗话说,人贵有自知之明。 剑首自从和友人们做过那顿一言难尽的饭后,就彻底认清了现实。 有些领域……还是不要尝试为好。 最终,镜流选择了戒指,她在星网上搜索了许多种款式的戒指,在脑海中勾勒着图形。 她想起羡鱼送给她的那些簪子,有着月亮和桃花的图形。 镜流想了想,决定在戒指上勾勒出月亮的形状。 至于桃花……羡鱼的观念十分开明,从不会因为旁人的年龄和性别,去判定他们该做什么事。 就比如男性,在他眼中,男性同样可以哭泣。 只是,就算是羡鱼再开明,恐怕也不会喜欢戒指上有桃花吧? 于是,镜流选择了线条最为简单的月亮。 她找上应星,对着友人说出自己的想法。 镜流以为,在百冶的帮助下,她很快就能掌握技巧,制作出羡鱼喜欢的戒指。 等到真正上手去制作、不慎弄坏应星的锻造锤时,镜流这才发现,事情没她预想的那般简单。 她拿惯了三千磅的支离,在战场上,有无数孽物死在她的剑下。 等下了战场,镜流也很少会注意自己手下的力道,只有在和羡鱼相处时,她才会刻意收敛。 对着羡鱼,她尚且能控制住力道,但对着锻造锤和需要她捶打的材料…… 镜流不得不放弃自己原本的设想。 别说在戒指上勾勒月亮了,先做出来一枚再说吧。 她硬着头皮,反反复复折腾了半个月,总算成功做出了一枚通体银色、没有任何装饰的戒指。 镜流并不满意这份礼物,她盯着羡鱼食指上的那枚戒指,说:“下次再给你换一枚更好的。” 羡鱼:“……” 这种有着特殊寓意的礼物,竟然还有下次啊?难不成……是指求婚? 他脸上的笑意逐渐凝固。 羡鱼很快调整好表情,轻笑着摇头:“我的剑首大人啊,你的这双手,还是留着拿剑吧。” 语毕,羡鱼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接着又说: “我很喜欢,但是不用了哦。” 镜流微蹙着眉,盯着他手上的戒指,似乎很不满意自己的作品。 她说:“这枚戒指……还不够好。” 羡鱼轻声哄着:“真的很好,我很喜欢这份礼物,一定花了你很长时间吧?” 镜流不愿提起自己背后的付出,只说:“没花多长时间。” 羡鱼听到这个答复后,并不感到意外。 镜流就是这样的人,从不会提及自己在背后付出了什么。 对方连着两次在战场上给他带来了鲜花,他问起时,也只说没花太多心思。 羡鱼循循善诱:“我还不知道佩戴戒指,有着转运和健康的寓意,有什么其他的注意事项吗?” 听到这个问题后,镜流不假思索地给出答复,将自己在星网上看到的各种说法,尽数说给羡鱼听。 羡鱼认真听着,时不时点点头。 镜流说了好一会儿,她猛地顿住了。 接着,她的目光对上近在咫尺的、带着笑意的那双眼睛。 羡鱼煞有其事地点点头:“看来,你确实没在工造司花多太长时间,只是把时间花在了查阅资料上……” 说着说着,羡鱼抬手轻轻捏了下镜流泛着红的耳尖,接着收回手。 他没忍住笑出了声,调笑道:“剑首大人真是不坦诚,该罚——” 镜流上身微微前倾,与他拉近距离。 她目不转睛地盯着羡鱼,问:“那你要罚什么?” 羡鱼眼睛一眨不眨地与她对视,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问道:“什么都可以吗?” 镜流率先败下阵来,挪开视线,不再看羡鱼。 她的声音轻不可闻。 “……嗯。” 紧接着,她听到羡鱼用着似乎与往日无异,却又带着些许命令的语气,对她说: “把你右臂上的昙花换掉。” 镜流:“……” 她面无表情地扯开羡鱼睡袍的领口,凑过去在对方的锁骨处咬了一口。 ------------ 第202章 贴贴 羡鱼不明所以,他盯着镜流的发顶,想不出个所以然。 他作为伴侣,应该有权力干涉镜流的穿搭吧? 昙花花期太短,寓意不好,羡鱼只是想让镜流把配饰换掉,对方就生气了? 羡鱼上半身的浴袍被镜流扯开了一大半,对方长发时不时扫过他的胸膛。 ……感觉很像是尺玉用毛茸茸的尾巴蹭他。 羡鱼抬手将镜流微微凌乱的头发别在耳后。 对方没有在锁骨处停留太久,很快松了口,转而吻上羡鱼的颈侧。 羡鱼轻声道:“换个地方吧。” 镜流停住动作,与羡鱼拉开距离,轻轻点了点头。 羡鱼原本想借此机会整理一下睡袍的领口,还没等他抬起手,镜流就十分配合地伸出双臂勾住他的脖子。 见状,羡鱼只好一手揽住回镜流的肩膀,用另一只手放于腿弯处,把怀中人打横抱起。 他没有犹豫,抱着镜流朝客厅的方向走去。 羡鱼没走几步,就听见镜流问: “那一次我喝醉酒,你为什么要抱着我回去?” 她每次回想起这件事,都觉得不太对劲。 羡鱼表面看上去温和,实则一点都不好接近,十分注意边界感,从不会轻易与人拉近距离。 镜流费了不少心思,才和对方走到一起。 那么,为什么那时的羡鱼会突然抱她?是因为……对方也对她抱有好感吗? 羡鱼想,还能因为什么? 那时,两人不过是普通的朋友,他考虑到男女有别,只好想尽办法避嫌。 只有这种抱法,两人才不会有太多的肢体接触。 不管是背、还是扛,都比不过公主抱。 只是对着现如今成了伴侣的镜流,羡鱼无法说出实情,只说: “你喝醉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做,只好参考救助伤员的方式来帮你。” 镜流:“……” 羡鱼说得没错,在战场上,云骑军和医者经常会把伤员打横抱起。 这种搬运方法,仅限于救助病情较轻、能够站立行走的伤员。 用这种方法帮助喝醉酒、但仍能站立行走的镜流,再合适不过了。 镜流转念一想,在两人逐渐熟悉后,她发觉对方似乎并不知道该如何处理亲密关系,只是仿照着旁人的方式去爱她。 就算是羡鱼对她抱有好感,恐怕自己也意识不到这一点吧? 羡鱼抱着镜流,来到沙发旁,弯下腰把怀中人放在沙发上。 他坐在镜流身旁,低头整理露出大半个胸膛的睡袍。 羡鱼整理好衣领,伸手按在身侧人的肩头,微微施力,将对方按倒在沙发上。 他双手撑在镜流身侧,俯下身轻轻吻住近在咫尺的爱人。 镜流仰躺在沙发上,下意识闭上眼,主动抬手勾住他的脖子。 剑首在敌阵前不肯退让,此刻,也同样如此。 羡鱼盯着镜流,看着她微颤的睫毛,感受着她的回应,注视着那冷淡的神情,在他的怀里、在这个吻中,逐渐软化。 直至镜流睁开眼,露出那双蒙上一层水色的红瞳,与羡鱼对上眼神后,她又羞又恼,连带着舌尖都在抖。 羡鱼停住动作,稍稍拉开距离。 镜流下意识抬手想要遮住自己的脸,却被羡鱼一把扣住手腕。 羡鱼忍不住生出想要搞镜流心态的想法。 他很努力压制住自己,轻笑一声,调侃道: “好了,遮什么?有什么不能看的?” 镜流呼吸微乱,胸口不断起伏着,她仍保持着被羡鱼扣住手腕的姿势,始终不发一言。 她自暴自弃般侧过头,露出红透了的耳尖。 羡鱼深知,要是再逗下去,镜流恐怕又得跑了。 他只好转移话题: “说要罚你,你可不能耍赖啊,必须把昙花换掉。” 镜流心中的情绪尚未平复,又听到羡鱼这番话,只得闭了闭眼。 她控制着自己的语气,平心静气道: “好,换,你说换什么?” 羡鱼想了想,提议道: “嗯……你觉得芍药花怎么样?” 芍药花是定情之花,也是他第一次送给镜流的花。 镜流耐着性子,点了点头:“好。” 不知为何,在自己答应羡鱼的提议后,他似乎笑得更开心了。 镜流拽住对方的领口,微微施力,轻而易举地扭转局势,两人位置调转。 她发现,就算是羡鱼保持着极为被动的姿势,被她压在沙发上,也仍是那副温和的、无害的表情。 羡鱼似乎一点也不惊讶。 好似镜流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预料之内。 准确来说,对方的表情和眼神……更像是在包容一个不懂事的孩子,包容她的一切,放任她胡闹。 羡鱼只是看似被动,实则早已掌控了她的一切,逼得她步步退让、溃不成军。 镜流自诩年长者,认为她本该掌控着这段关系的进度,本该更加地……游刃有余。而不是因为羡鱼的三两句话,就生出羞恼之意。 她盯着那双含着笑意的眼睛,不免感到挫败。 镜流再度扯开羡鱼的领口,俯身将唇落在颈侧。 她想到羡鱼那过于特殊的体质,唇瓣稍稍下移,落在衣服能盖住的位置上,一点一点吻了下去。 镜流停下动作,抬手抚上羡鱼的脸,上身越发靠近他的胸膛。 两人上身紧贴的那一刻,身形皆是一僵。 镜流眼神闪烁,她胸口起伏着,面上仍不肯泄露分毫情绪。 羡鱼见状,主动开口:“等一下——” 镜流故作镇定,出言打断他的话: “好了,等什么?有什么要等的?” 羡鱼一眼就看穿了镜流拙劣的伪装,他的目光落在爱人那通红的耳尖上。 他听着这句极为耳熟的话,没有点破。 羡鱼心下叹了口气。 罢了,镜流开心就好。 镜流见羡鱼没有说话,只当自己又扳回一城,面上带了些许笑意,不由分说地吻了上去。 直至两人气息微乱,这才停了下来。 镜流双颊通红,抬眼一看,怔愣一瞬。 羡鱼半阖着眼,脸上没有了往日温和的笑意。 镜流这才发现,对方面部放松时,嘴角是自然向下弯的。 只是羡鱼在人前,总是会露出亲和无害的微笑,好似天生他就是这副样子。 时至今日,镜流才发觉这一点。 羡鱼早已察觉到对方的视线,只是无暇顾及,他竭力控制自己的表情和眼神,待稍稍平复好心绪后,抬眼与镜流对视。 镜流捏捏他的脸,放柔语调: “在我面前,你大可以放松一点。” 羡鱼深吸一口气,笑道:“好。” 镜流眯起眼,继续捏他的脸:“我说了,在我面前,不必一直保持那副表情。” 待羡鱼不再微笑,镜流总算撒了手,她颇为新奇地打量着失去表情后、冷着一张脸的爱人。 镜流与他拉开距离,抬腿作势要跨坐在他的身上。 羡鱼表情凝固一瞬,正当他要出言阻止时,镜流先是坐在他的身上,接着身形僵硬地迅速站起来。 羡鱼神色如常,他起身坐在沙发上,随手拿起一旁的靠枕放在大腿上,轻声安抚着站在原地的镜流: “抱歉,你不必在意这些。” 他面不改色地转移起话题,镜流心不在焉地回复了几句。 羡鱼心下叹了口气。 他着实不擅长哄人,只好替镜流找借口,说:“几点了?云骑军是不是该集合了?” 镜流掏出玉兆扫了一眼,点了点头。 羡鱼继续道:“那快去吧。” 他目送镜流离开,靠在沙发靠背上缓了好一会儿。 待到平复好心绪后,他起身去拿玉兆,扫了眼时间,发现还有两个小时,就到六司和云骑的上班时间了。 没等他放下玉兆继续看书,镜流就发来了消息。 【镜流:要是太卜司没什么要紧事,那就请假在家休息吧】 羡鱼敲打着玉兆。 【非工作时间不会:不了,请假补觉的话,晚上就睡不着了】 【镜流:猫咪比心.ipg】 羡鱼放下玉兆,计算着通勤时间,估算着这两个小时内能看多少页的书。 他拿着书本,一边看,一边回想两人相处的细节。 总之,不管两人走到哪一步,求婚戒指得尽快做出来。 求婚怎么也得让他来啊! ------------ 第203章 应星:万恶的有钱人! 羡鱼早已习惯在同一时间内,做不同的事。 他一边看书,一边分出心神思考自己和镜流的事情。 如果说要求婚的话……戒指总要有些新意的。 戒指上的主石该选多少克拉的呢? 直接按照镜流的生日来挑宝石吧,一听就很有纪念意义。 至于主石的种类…… 羡鱼在记忆中翻找出自己所了解的宝石种类,很快有了两个不同的选择。 其中一个是亚历山大变石,这种宝石能在不同光线下呈现出不同的颜色。 公司高管曾替他在拍卖会上,拍下过一枚,并表示这种宝石十分少见,短时间内很少会再碰到相同品相的裸石。 羡鱼会买下它,是因为它在白炽灯和烛光下呈现出的颜色,和镜流的眼睛很像。 他考虑到镜流见过这枚宝石,再加上这个种类的宝石极为少见,只好放弃了这个选择。 另一个选择是红宝石,中规中矩,但胜在数量多,能在短时间内找到合他心意的裸石。 思及此处,羡鱼刚好看完一个章节,他放下书,用玉兆搜索起宝石切割的相关信息,大致看了看,关上玉兆继续看书。 求婚戒指解决了,剩下的就是他与镜流两个人的问题。 羡鱼对自己有着清晰的自我认知,他行事自我,有着极强的掌控欲,热衷于搞人心态。 他在和镜流相处时,很努力地控制自己。 只是……他实在是忍不住。 镜流那副故作镇定的表情,实在是太有趣了。 在察觉到异样前,对方硬撑着不肯服输,一副势要扳回一城的模样,等跨坐到羡鱼身上后,立马慌了神。 镜流自诩年长者,本该掌控一切,恐怕这会儿还没缓过神吧? 羡鱼认为,镜流和他很像。 羡鱼追求的是百分百的满意度。 镜流追求的是剑道的最顶端。 两人都是完美主义者,一旦认准了某件事,就一定会做到极致。 想必等到镜流冷静下来,就会考虑情侣之间更为亲密的事情了吧?或许还会专门去了解? 羡鱼一回想起对方当时的表情,就觉得有趣,同时,他又感到好奇。 他很好奇。 好奇镜流会为他做到哪种程度。 镜流连告白都羞于说出口,不愿被他看到亲吻后情动时的表情,这样的人……会有一天,对着他主动说出心中的欲求吗? 羡鱼从不会被情绪所左右,他向来很有耐心。 不管怎么想,他都觉得让镜流主动开口更有意思。 羡鱼心情愉悦,打定主意后收回思绪,专心致志地看书。 他卡好时间,在临近上班的前十五分钟合上书,换好衣服,卡着点到了太卜司书库。 他照例开始摸鱼看书,到了公司高管的上班时间后,这才给对方发消息,说出自己对裸石的要求。 很快,公司高管回复了消息。 【好的,大克拉的鸽血红,您是要定制项链吗?】 【非工作时间不回:戒指】 公司高管十分尽职,表示大克拉的宝石更适合做项链,接着发来不同戒指款式的文件。 羡鱼翻看一阵,特意选了主石为祖母绿切割的款式。 只有这种切割方式,才能显得宝石更小。 解决完求婚戒指后,羡鱼想起了为他打下簪子的应星。 他原本想让公司高管挑选裸石,再由应星制作戒指,但考虑到对方与镜流之间的关系……万一应星说漏嘴了,岂不是功亏一篑? 再加上应星是罗浮最有名的匠人,他本该为仙舟做事。 让这样的人来帮着羡鱼打戒指……还是算了吧。 他想起上回没派上用场的簪子,短暂地愧疚了一下,当即翻找出应星的对话框,转了九位数。 应星立马把钱退了回来。 【AAA工造司应星:……不做戒指,也不教人做戒指】 羡鱼一看消息,瞬间明白了。 镜流制作那枚戒指时,想必还挺不容易的,甚至连带着应星也对戒指十分抵触。 羡鱼再度把钱转了过去,十分走心地安抚了一句。 【非工作时间不回:没事,就是闲着无聊】 应星:“……” 他刚处理完虚陵人的订单,把修复好的断剑交给了神仙甲方派来的人手里。 看到这条消息,应星没有再转钱,只想问,谁闲着无聊转钱啊!万恶的有钱人! 下一秒,他收到了虚陵人的消息。 神仙甲方给他转了十亿。 应星主动提醒对方,表示尾款是八亿。 神仙甲方只回了五个字。 【无妨,凑个整】 应星:“…………” 万恶的有钱人竟是我自己。 他没有再推辞,翻找出网购软件,第一次没有看价格、凑满减,直接下单了自己想要的所有材料。 买完材料,应星在五人的群聊中发出邀请,表示要请客。 怎料有时间赴约的,只有丹枫一人。 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加班的应星百思不得其解。 镜流就算了,对方正和羡鱼打得火热,不赴约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可是景元和白珩是怎么回事啊? 应星带着疑问,准时到了和丹枫约好的餐馆。 询问丹枫后,他这才得知,景元颇得腾骁将军看重,别说是应星,就连身为师父的镜流,也很少能见到景元。 至于白珩,则是在为镜流准备嫁妆。 应星:“???” 对仙舟习俗一知半解的匠人,听完丹枫的话,瞬间懵了。 丹枫叹道:“自从白珩从她朋友那里得知羡鱼买下三套房产后,一直在忙嫁妆的事……” 应星心下茫然。 按理说,嫁妆不该是父母……哦,镜流的父母很早就离开了。 思及此处,应星没有多说什么,只讪讪道: “我不了解你们仙舟人的习俗,要是他们结婚……到底是什么章程啊?咱们这些当朋友的,能做些什么啊?” 丹枫道:“仙舟和其他地方的习俗并无不同之处,男方出聘礼,女方出嫁妆,只是镜流她……” 龙尊的话戛然而止,没有再多说什么。 一龙一人与镜流关系亲密,既是能交付信任的战友,亦是能一同喝酒的朋友,可是关系再如何亲近……镜流也不会和他们聊起已逝的父母。 谁也不知道,镜流的父母是否为自己的女儿准备了嫁妆。 白珩心细,提前想到了这一点。 狐人迫切地想要看到自己的友人获得幸福,为此她特意推拒了身边人的邀约,一门心思琢磨为镜流添妆的事。 丹枫听闻此事后,十分赞同。 镜流爱人的身份太过特殊,婚礼轮不着他们帮忙,自有前任元帅的下属们负责。 丹枫这些做朋友的……恐怕只能在镜流的嫁妆上多费些心思了。 再说了,前任元帅不愿向太多人暴露身份。 就算是外人不知晓内情,那他这个盟友兼朋友也不能因此怠慢对方啊? 这一送礼,就得送两份。 直接把重礼都给镜流当嫁妆,送给镜流,不就是左手倒右手,送给了前任元帅吗? 只是,如果礼品太过贵重……反倒容易让人误会他和镜流的关系。 丹枫扫了眼应星,心下有了主意。 到时候再借着应星的名义,给镜流送礼,这样一来,就不会被人误会了。 应星对丹枫的打算一无所知,问:“咱们是给份子钱和嫁妆吗?” 丹枫顿了顿,说: “羡鱼的话,不会收份子钱。” 应星:“……” 那他累死累活加班是为了什么? ------------ 第204章 好讨厌有钱人 应星身心俱疲,对着丹枫,他生不出任何负面情绪。 他的心,就像是被镜流捏坏的锻造锤一样稀碎。 就算是点的饭菜上了桌,也缝补不了应星这颗支离破碎的心。 不管是应星在工造司结识的同事,还是一同喝酒的丹枫四人,他认识的、在谈恋爱的人,只有镜流一个。 最初,他在从丹枫口中得知需要七位数的份子钱时,他只惊讶了一瞬,接着很快接受了。 应星对仙舟的婚嫁习俗一无所知,可……说这话的是见多识广的丹枫啊!丹枫肯定不会骗他的! 再说了,绝大多数仙舟人都是不婚主义,不是在直属于仙舟的星球旅行,就是在星海中行侠仗义。 对新人来说,婚礼是人生中的头等大事,而对双方亲友来说,更是件稀罕事儿。 仙舟人是长生种,活得久攒的钱也多……结婚给七位数的份子钱,也算是正常的吧。 可是现在问题来了,丹枫说羡鱼不会收份子钱。 为什么他应星会加班呢?为什么会接下羡鱼的订单呢? 追根溯源,不就是想凑齐那七位数的份子钱吗?不就是因为丹枫的那句话吗? 应星迅速理清了思路,他看向致使他加班的罪魁祸首饮月君,不免生出迁怒的念头。 他木着脸扒了口饭,咽下后,质问丹枫: “丹枫,是你说的,你说仙舟人结婚得随七位数的份子。” 丹枫对应星的心路历程一无所知,更不知道正是他的那一句话,让应星陷入加班地狱。 他自知理亏,但高傲的饮月君能承认这种微不足道的、小小的错误吗?那必然是不能的。 龙尊一手捋袖口,一手拿筷子夹菜,他面不改色地开始转移话题: “羡鱼不会收份子钱,只会给到场的宾客发巡镝。” 应星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啊?结婚不都得随份子吗?怎么还有人给宾客发钱的? 如丹枫所想,应星很快被转移了注意力。 龙尊瞅着友人震惊中透着几分茫然的表情,他在记忆中翻找出先前仙舟年会的盛况,十分保守地把他拿过不少次的参与奖减掉一个零: “也不算是发巡镝吧,十有八九是抽奖,参与奖的话,应该是有八位数?” 除了他们四人以外,能有资格参加前任元帅婚礼的人少之又少。 那群下属,怎么会委屈他们的元帅?区区八位数巡镝,不过是一笔小钱,对大部分能参加这场宴席的宾客们来说,这笔钱就和桌上的喜糖差不多。 应星不懂,但他大受震撼。 丹枫状似回想,将年会上度假星球、歼星舰等奖品稍加润色,对应星说: “除了巡镝,还有房产和星槎,不过这些都是三等奖、二等奖了。” 应星:“……” 万恶的有钱人!我、我跟你们这群人拼了! 等等,他今天刚入账十一亿,他也是有钱人啊?那没事了。 应星再度提起先前的话题:“所以我们能做些什么?给镜流准备什么样的嫁妆?” 丹枫早已打定主意,准备借着应星的名义多给前任元帅送些礼,哪里还需要应星帮忙? 再说了,就算是现任元帅找上应星,开出丰厚的报酬…… 在丹枫看来,这笔报酬再丰厚也不够花。 他不用问就知道,应星一拿到钱就去买材料了,买完材料这才提出请他们吃饭。 按照应星的花法……恐怕等镜流结婚,也剩不了多少钱了。 思及此处,丹枫瞥了应星一眼,说:“你和景元同辈,等着去参加宴席就行了。” 应星大为震惊。 谁曾想,这一问,自己的辈分竟然降了! 应星不可置信道: “啊?你说什么?你说我和不到二十岁的景元同辈?拜托,我的年龄就算是换算成长生种,也早都成年了,四舍五入都有四百岁了好吗?” 应星很是不服。 谁要跟喝不了酒、只能喝浮羊奶的景元同辈啊! 应星很是不服:“哪儿有你这么算的!我也算是半只脚踏进棺材的人了,怎么不能给镜流添妆!” 语毕,丹枫盯着他,牛头不对马嘴地来了一句:“不会的,你会活很久。” 应星茫然一瞬,只想问丹枫,这是重点吗?! 他的措辞确实是夸张了些,但丹枫未免太较真了吧。 应星很是无奈:“那就借你吉言……” 争取活个一百岁吧。 他说完这句话,惊觉两人的话题又跑偏了,只得再次发问: “到底得送点什么啊?” 丹枫见应星反复询问,一副恨不得立马返回工造司干活的架势,当即劝道: “不用着急,等他们两个人结婚……估计最快也得等到十几年后了。” 应星叹了口气: “……你是说,最少也得再等十几年吗?行吧。” 应星想,但愿等到那一天,他能亲手为友人送上贺礼。 可是,对短生种来说,又有多少个十几年呢? 一人一龙沉默一瞬,接着丹枫开口道:“一般都是准备成对、有着不错寓意的物件。” 应星若有所思,点了点头。 他回想起丹枫先前送他的护腕,很快有了主意。 应星率先排除戒指这个选项。 既然送礼是送成对的,那就送护腕?除此之外,好像也没什么成对的东西了…… 没等应星在脑内列好材料清单,就听见丹枫很是不耐地“啧”了一声。 应星收回思绪,语气迟疑: “怎么了?你们族内的龙师又惹你生气了?” 丹枫放下玉兆,摇了摇头:“不是龙师,是心理测试,你们不用做吗?” 应星一边夹菜,一边回道: “不用啊,我们是后勤,我听同事说,除了工造司的人,其他只要上了战场的人都得做,这不是挺好的吗?” 丹枫语气冷淡:“浪费时间。” 应星不明所以:“现在不就有时间吗?” 丹枫眼神闪烁,他语气莫名:“罢了,回去再说吧。” 应星没当回事,继续闷头吃饭,没等吃完这顿饭,一旁的侍者来到丹枫身边,递上账单。 应星皱着眉头:“说好了,这顿我请啊。” 丹枫看都没看账单,便打了个手势让人离开。 他回道:“我在这家店充了巡镝。” 应星嘴角微抽:“……在罗浮,还有哪家店是你没充过钱的吗?” 丹枫语气认真地回复道:“有很多啊,就比如那些人均消费在一万巡镝以下的餐馆,我都没充钱。” 应星:“……” 他神色愤愤,闷头扒饭。 好讨厌你和羡鱼这种有钱人! 太卜司书库。 被应星讨厌的有钱人羡鱼,仍在努力恶补心理学。 这本书简单易懂,除了心理学的知识外,还在最后几页附上了有关大脑的研究报告。 报告晦涩难懂,让人看了就头疼。 只是,那些本该让他感到陌生的专业术语,他在看过一遍后,迅速理清了思路。 羡鱼缓缓合上书。 他很讨厌理科,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都不会把自己的时间浪费在不感兴趣、不擅长的学科上。 因此,羡鱼十分确信,他在前世不会主动翻看任何一份科研资料,只有在马蒂找上他、谈起工作时,他才会听一听。 羡鱼心中生出一个猜测。 他是不是……不只当过仙舟元帅呢? ------------ 第205章 我就是这个特例 羡鱼深知自己只是一个普通人。 他从未了解过科研领域的知识,面对晦涩难懂的报告,又怎么会只看一遍,就能看懂呢? 羡鱼是否在自己也不知道的某次轮回里,硬着头皮学起了本不擅长的学科?像马蒂一样,成为了一名科研人员? 如果这个猜测是真的,那么除了仙舟元帅和科研人员这两个身份以外,他又会是哪个势力的掌权者呢?又会成为哪位星神的令使呢? 如果猜测成立,羡鱼就明白浮黎为何会如此谨慎了。 按照「智识」的说法,他带领宇宙走向终末的概率是99.99%。 类比成游戏的话,祂与浮黎,就是在玩出金概率为0.01%的抽卡游戏。 这一次,姑且算是出金了? 到底算是提前出金?还是吃满了保底? 羡鱼不知道,但他会尝试着换位思考。 如果每次轮回,他都有着不同身份的话……那这两位星神,可能,或许,有一点点辛苦? 羡鱼顺着这个思路继续思考下去。 如果他始终把整个星海当作自己的游戏场,那么,他便是不死不灭、最接近神的存在。 这样一来,没有任何人或神能阻拦他的步伐,更不可能让他改变决定。 或许只有与他故乡极度相似的仙舟,能让羡鱼动摇。 如果他的身份,真的是在整个宇宙随机的话…… 呃,说夸张点,两位星神算是在刷圣遗物? 那他来到仙舟、成为仙舟元帅的概率,是不是和在绝缘本里刷出极品圣遗物一样低? 想必刷出双爆雷伤杯的概率,肯定超过了0.01%吧? 羡鱼为自己猜测中的两位星神,短暂地愧疚了一下。 他没有继续思考下去,转而继续翻看手上的这本书。 无论如何,都要先解决完手头上的要紧事。 羡鱼花了足足一个月的时间,恶补完有关心理学的知识。 接着,他翻找出华发给他的苍城实验室报告。 据华所说,考虑到事件性质太过特殊,她特意授意下属分别作出了两版不同的报告。 如果换作是三观正常的人,或许能够理解报告中人们的行为。 人贵有自知之明,羡鱼知道自己显然不是一个正常人,为了避免自己判断有误,特意恶补了一番心理学的知识。 他把报告翻来覆去看了四遍,迟迟没有找到任何逻辑上的问题。 那么,这就意味着,马蒂他们先是探寻到了世界本质,接着又听到了他的死讯,最终……做出了这个决定。 如华所说,他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羡鱼得出这个结论后,心里五味杂陈,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描述自己的心情。 他自行翻找出工位上的废纸和笔,在星网上找出几套数学卷子,借此来调控情绪。 羡鱼耐下性子,把心神放在题目上。 在学宫念书时,他只会把精力放在重难点上,理科成绩都是卡着及格线低空飞过。 毕业后,羡鱼再也没做过数学题,那些本该被他遗忘的公式,在看到对应题干后,迅速回想了起来。 写完这套卷子后,他开始对照答案更正错题,大致理清解题思路后,他开始做另一套试卷。 临近下班前,羡鱼做完了试题,对过了答案。 他一边盯着近乎没有任何错误的试卷,一边努力翻找着记忆。 羡鱼思量片刻,回想起记录了“猫猫狗狗”的那张纸,除了那几句话,纸上还有一则笔迹稚嫩的寓言故事。 他拿出玉兆,询问华。 【非工作时间不回:我和你讲过什么寓言故事吗】 华似乎也在摸鱼,在工作时间给出了回复。 【华:有,就夹在之前寄给你的绘本里】 羡鱼:“……” 不会是华先前嘲讽他,故意寄来的那一堆儿童绘本吧?! 收到那堆绘本后,他直接放在自己的工位上。 【华:物归原主】 【华:顺带一提,真的不会有人给十岁孩子送三到六岁的绘本:)】 羡鱼:“…………” 什么回旋镖。 他又不会带孩子,给华看绘本有什么问题吗? 自己带出来的继承人,怎么会是这副德行?总之,肯定是岚的错! 这时,同事们不约而同地收拾起自己的东西,准备提前早退。 羡鱼见状,加快动作,翻找起工位角落的那一堆绘本。 今晚和镜流约好了一起吃饭,可不能迟到了。 羡鱼找了半天,总算从中翻出一本寓言故事。 他带着这本寓言故事,途经花店,挑了一朵蓝色的洋牡丹。 羡鱼提前早退,到了两人约定的餐馆,迅速点完菜,这时镜流抱着尺玉,来到了他的身边。 镜流接过羡鱼递过来的花。 她垂下眼打量着花,嘴角带着微不可察的笑意。 镜流问:“这次是什么花?” 羡鱼摸了摸许久未见的尺玉,惊觉猫咪瘦了不少,身上的肥肉似乎正朝着肌肉转变。 “不愧是剑首大人,尺玉瘦了不少。” 他先是感叹了一句,接着回答镜流的问题: “是吸色洋牡丹,我觉得还挺不错的。” 镜流轻轻点了点头:“你每次送给我的花都很漂亮。” 两人吃完这顿饭,尺玉开始作妖了,不是在羡鱼面前翻肚皮,就是用爪子扒拉他的裤脚。 镜流叹了口气:“要不你把她带回去?” 羡鱼摇头回绝道:“不了,到我手里……恐怕又得变胖了。” 他对尺玉的这点小把戏已经免疫了。 羡鱼冷酷地后撤一步,挣脱掉猫咪缠绕在他小腿的尾巴。 告别镜流后,羡鱼加快脚步回到家中,打开那本寓言故事。 只见扉页上写着一句话——不当人才是最快乐的。 羡鱼想,这话没毛病。 拥有人性便会拥有感情,有了感情……就会为生死离别而感到痛苦。 羡鱼连着看了好几则寓言故事,没能从中找到暗示。 看了一半,他总算找到了疑似出自自己之手的寓言。 寓言中,一条鱼来到一棵陌生的树上,树上有着它从未见过的奇景。 它历经坎坷,总算在这棵树上有了栖身之所,接着,它遇到了有着无数崇拜者的机械猫。 机械猫表示,自己早已预见鱼的未来,鱼的出现,极有可能会给这棵树带来灭顶之灾。 【鱼向来心胸宽广,它毫不在意机械猫的恶意,笑着说: “那么,我就是这个特例——” “我不会给你们带来灭顶之灾,相反,我会拯救你们、给你们带来新的生机——”】 羡鱼:“……” 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儿? ------------ 第206章 我对自己,说谎了吗? 羡鱼不可置信地翻到扉页。 这个没有反击回去,反而说自己要拯救宇宙的家伙到底是谁啊?哪里来的圣父啊?总不会真的是自己吧! 他仔细辨别,再三确定是自己的字迹后,只得硬着头皮继续看。 寓言中,这条鱼在告别机械猫后,遇到了乖顺的猫猫,和忠诚的狗狗。 它来自海中,因此知道眼前这棵看似繁茂的树,极有可能会在某一瞬间崩塌。 于是,想要回到海中的鱼,带着猫猫狗狗们一同寻找能让它回家、并能拯救这棵树的方法。 期间,机械猫的崇拜者们,得知此事后,很是动容,它们全都想要加入鱼的计划。 尽管机械猫对鱼抱有恶意,但鱼心胸宽广,丝毫没有迁怒它们的意思,让对方的所有崇拜者加入了它的阵营。 羡鱼看懂了自己留下的暗示。 机械猫是「智识」星神。 崇拜者是天才俱乐部的成员。 某个周目的自己,不计前嫌接手了对方所有的令使…… 这何尝不是一种心胸宽广的表现呢? 羡鱼嘴角微抽。 就算撬「智识」墙角的是自己……他也忍不住骂一句:真不要脸啊。 羡鱼就不一样了。 他可要比之前的自己仁慈得多。 羡鱼很是唏嘘,掏出玉兆给华发消息。 【非工作时间不回:撬「智识」墙角的时候,多少给祂留几个】 【华:???】 【华:你之前就已经撬得差不多了】 羡鱼:“……” 什么?这一周目「智识」的墙角也没保住啊?那没事了,不愧是他。 羡鱼面不改色地继续打字。 【非工作时间不回:那你到时候给祂多留几个】 他关掉玉兆,继续看书。 寓言中,鱼一早就知道拯救这棵树将会付出极大的代价,它时常会动摇、会犹豫,但猫猫狗狗都劝它说:“这是必要的牺牲。” 当崇拜者们加入它的队列后,它不由地生出一个想法。 有了更多猫猫狗狗的帮助,是否意味着……它能够以最小的代价拯救这棵树、并让自己回到海中呢? 想要清除掉枝干上的病灶,就必须先毁掉那些它从未见过的、猫猫狗狗的家园,剥夺它们的生命。 如果这是必要的牺牲,它们的牺牲是否有价值呢? 鱼反复推演,却得到了一个让它倍感失望的答案。 答案是,不知道。 农户能凭借过往经验估算收成,科研人员能够靠着一次次地实验计算出概率。 可这是史无前例、且仅能尝试一次的实验,谁也不知道它们是否能够成功。 那么,要为了这未知的概率,牺牲掉无辜的猫猫狗狗吗? 随着时间推移,鱼早已把猫猫狗狗当作自己的孩子,把这棵树当作了自己的家。 它叫停实验,猫猫狗狗们很是不解,但还是听从了它的指令。 鱼为自己留下了后手。 很快,它死掉了,猫猫狗狗们毁掉了这棵树。 羡鱼:“???” 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后手究竟是什么啊?怎么提都没提就死了? 转折未免太生硬了吧?比无脑爽文还差劲好吗?这发到星网上都要被读者骂一顿再打一星差评。 羡鱼看着前文毫无铺垫、极为突兀的转折,陷入沉思。 很快,他理清了思路。 那个周目的自己,面临着和他前世一样的问题,甚至没来得及给下属们留下只言片语,就死去了,接着,下属带领星海走向终末。 羡鱼下意识开始对比,看来他的下属还挺乖的嘛,他们甚至没有启动引擎。 他心情愉悦地低头看书。 接下来的情节依旧突兀,前脚死掉的鱼,再次活了过来。 书上十分含糊地提到鱼留下的后手起了作用,却被它主动舍弃。 期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后手究竟是什么?谁也不知道。 不知经历了什么的鱼,十分突兀地回想起机械猫所说的话。 它想,它不是特例。 不过这对它来说,并不是什么难题,它最不缺的,就是耐心。 一次不行,那就再来一次,总有一次能够成功。 那么问题来了,该如何让自己在电车难题中作出取舍,作出符合绝大多数群体利益的选择呢? 鱼想到了机械猫和它的同类们,同时也明白了之前的自己,为何会留下那样的后手。 机械猫它们并不会为猫猫狗狗的死亡而动摇分毫,只有成为超越它们的存在,摒弃所有人性和感情,就不会感到痛苦。 只有这样,它才能作出取舍,才能活得轻松又快乐。 读到这里,羡鱼大致明白了自己为何在扉页上写下那句“不当人”的言论。 只有成为真正的神,才不会为生离死别而感到痛苦,只有这样,才能永远保持理性。 羡鱼心道,真可惜,他这回只想当个人。 他继续看了下去。 鱼再次为未来的自己留下后手,转而开始寻找能够百分百拯救这棵树的方法。 它不愿伤害猫猫狗狗,于是把目光放在了机械猫及其同类的身上。 它们受到供奉,却无法提供庇护,也不能更改如今的局面,鱼想要牺牲掉它们,也算是情有可原的吧? 鱼不会轻易判定某件事会成功,只有它们牺牲还不够,或许再加上这棵树的根基……更稳妥一些。 紧接着,猫猫狗狗占领了一整棵树,簇拥着毫不知情的鱼成为了这棵树的主人,期间反杀了多个妄图杀死鱼的邪恶势力。 羡鱼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怎么?这一回他原地升职当元帅,之前周目的他原地升职当星海皇帝? 你说的多个邪恶势力,到底是哪几个星神? 羡鱼深吸一口气,直接把书翻到最后一页,翻看后记。 果不其然,是他的字迹。 【看来,你已经相信了我的话,毕竟只有自己才最了解自己,比起一股脑给出的信息,你更愿意相信自己推测出的结论。 否则我也不至于当什么谜语人,浪费时间写猫猫狗狗的小故事。我省略了一部分无关紧要的情节,你读起来可能会觉得莫名其妙?毫无逻辑? 那就再给你一个提示吧,现实和寓言是不同的,这并不是同一个周目发生的事。 想必现在的你,已经成为了真正的神。 当然,成不了神也没关系,四舍五入,你可是万千世界的救世主,就算是再不当人,也有我留给你的后手为你加功德,一加一减,能量守恒。 最后,你要不要猜一猜,后手究竟是什么?我对自己,说谎了吗?】 羡鱼:“……” 他盯着最后那句话。 只有自己才会有蒙骗自己的恶趣味! 这铁定是他写的没跑了! ------------ 第207章 羡鱼:我恨谜语人 寓言中和后记中所提到的后手究竟是什么? 羡鱼最先想到的是以太相引擎,可看到“加功德”这三个字后,又有些不确定了。 另一个自己挖光「智识」令使,都能说自己心胸宽广…… 这很难让羡鱼相信书上的这些话。 羡鱼再度回想起那则他还没看完的寓言,联系上下文后,他发现后手代指的,似乎是不同的东西。 某个周目的他死前留下了后手,下个周目的他主动舍弃,并明白了曾经的自己为何会留下这样的后手。 原因无他,是为了让他成为神,这样他才能保持理性,并在电车难题上作出取舍。 这样一看,后手除了以太相引擎外,更像是……系统。 羡鱼原本以为,系统和背包里的道具,是自己身为「高维入侵者」自带的外挂。 如果后手真的是系统,那未免太没排面了吧?他好歹是高维入侵者诶!难道就不能自带一个牛掰的外挂吗? 怎么?还得让他自己从头开始研究啊? 满命角色白抽了?武器白歪了?他花给抽卡游戏的钱是一点用都没啊! 那么,他背包里的道具是哪里来的?总不会真的如后记所写,他是万千世界的救世主吧?!他到底是007了多少年啊?! 羡鱼深吸一口气。 不能再深究了。 再深究下去,他恐怕又得想死了。 羡鱼翻回那则寓言。 这样看来,最初的他,没有外挂,没有系统。 那时的他,或许只有远超常人的寿命?这样的人,会对低维世界的人有感情,从而放弃启动以太相引擎并选择死亡,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至于拿到系统后,仍看穿真相、舍弃系统的自己,为何会把目光放在星神身上呢? 羡鱼认为,这个问题很好理解。 一边是数量仅有两位数的星神,另一边是无法用数字精准统计的人类,舍弃掉前者,来为后者搏一个稳定的、不会崩塌的未来。 在他看来,这是再划算不过的交易。 羡鱼低头,继续看这则尚未看完的寓言故事。 鱼成为这棵树的主人后,再次开始尝试着拯救它,或许因为先前死掉了几个邪恶势力,它再度失败。 在这棵树即将崩塌时,一个不属于这棵树、自称小灰的存在,来到了鱼的面前。 小灰能够离开这棵树抵达不同的世界,它是外来者,既是鱼的同类,又不是同类。 【小灰说:“我觉得我们会合得来!这将会是一段难忘的大冒险!” “我将会在接下来的两千年、不,五千年里,效忠于你!” 鱼拒绝了,说:“五千年……未免太过漫长了,我无法想象自己能活到那个期限,不如……把这个期限,定为我退休成为普通人的时间吧。” 鱼问小灰: “要不要试着去拯救世界呢?你与我不同,可以离开这棵树,可以找到我的同类。” “要不要和他们,一起去拯救那些枝条和树叶都只能受到造物主掌控的世界呢?”】 羡鱼回想起浮黎和阿哈所提到的、不可更改的命运。 只看寓言上的这句话,似乎唯有高维的存在,才能更改命运。 这是……让小灰去他的故乡绑人,带着他们拯救其他世界的意思吗? 可是,是怎么得出高维才能更改命运这个结论的啊?是怎么办到的啊?感觉说不通啊? 羡鱼强行跳过这个问题,他大致猜出了自己的选择,继续向下看。 果不其然,鱼把树上搜集到的所有宝物,和自己的后手,交给了小灰,让对方在树木彻底崩塌前离开了。 羡鱼猜测,宝物不只有下属们搜寻来的奇物,可能还会有星神的掉落物? 下属们为了让他统治整个宇宙,可是反杀了不少星神呢。 至于交给小灰的后手,只能是系统。 在升维失败的时间节点,小灰出现了。 那时的他,认为自己并不需要小灰,于是让对方带着所有宝物和系统离开,去寻找更多需要帮助的人。 羡鱼能够理解自己做出的决定,死守宝物没有任何意义,倒不如让小灰带着它们离开,这样才有可能最大程度发挥它们的剩余价值。 可是,他无法忽略书上的逻辑问题。 他真的很难不在意啊! 什么跟什么啊? 不是说好了,只省略了无关紧要的情节吗? 羡鱼冷着脸,一目十行看了下去。 之后的他,在计划失败后,又一次见到了小灰。 他们在不同周目中重逢、紧接着再分别,每一次对方都会带走羡鱼收集的奇物和星神掉落物。 看到这里,寓言戛然而止,作者既没有提到鱼的后续,也没有提到这棵树是否存活,反而十分出戏地留下了一段话。 【代我向莲花猫问好,问问它: “数据收集得怎么样了?能够百分百拯救这棵树了吗?”】 羡鱼:“……” 莲花猫,「记忆」星神浮黎。 羡鱼看懂暗示后,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谜语人能不能滚出宇宙啊! 另一个我,你到底抱着什么样的心态,才给浮黎留下这句话啊?! 寓言中,鱼说过,它最不缺的就是耐心,一次失败还可以再来一次。 可是在一件事上,反复失败,本身就能说明问题了。 升维失败的原因到底是什么?是第四面墙注定无法打破? 还是以太相引擎本身就存在问题? 如果是研究上的问题…… 那么,某个周目的自己,一早和浮黎做了交易?约定让对方记录以太相引擎的数据?好给后来者留下资料,提高升维的成功率? 还是说,自己自顾自地、单方面和浮黎做了约定,故意说这番话搞祂心态? 除了这两个原因外,升维失败,是不是也和他选择抽取的材料有关呢? 之前周目的自己,是星神和树二选一吗? 难不成……抽星神、抽树是错的?必须得两个一起抽才能成功? 想要达成这个条件……得费不少心思。 羡鱼的思绪无法抑制地发散起来。 等等,他这一回又不打算重来,考虑这个问题做什么? 羡鱼再三思量,抱着以防万一的心态,起身来到书房,翻找出笔,在后记的末尾,和系统背包的那张纸上,补上一句话。 【把所有猫猫狗狗带到树旁边, 一起抽】 他可不打算蒙骗自己。 寓言和后记省略了太多内容,羡鱼不想因缺失的某一部分信息,而导致自己产生错误的判断。 他强迫自己停止思考,掏出玉兆,借此来转移注意力。 刚好岱阳发来消息,表示先前定制的衣服、戒指,和更改过尺码的古董珠宝,如今都已经到了罗浮。 羡鱼想了想,让岱阳先保存着。 刚好准备送给镜流的那套房产,还没有装修好。 羡鱼打算等装修之后,再连带着衣服珠宝一起送给镜流。 干脆再给她的那套房子多买点东西吧。 羡鱼连着网购了三个月。 络腮胡高管出乎意料地、在极短的时间内定制好了求婚戒指,装修好了房子,并让人将衣服、珠宝等物,收纳起来。 羡鱼照例夸了几句,把求婚戒指放进系统背包里。 他给公司高管转了几笔钱后,挑了个休息日,向镜流和她的朋友们发出了邀约。 羡鱼想了想,提前打印了一份房产的赠予协议。 有镜流的朋友们在,镜流肯定不会生气的。 说不定,他还能顺利地把这套房子送出去。 羡鱼如此想着。 ------------ 第208章 温柔又冷漠 丹枫收到邀约,看到一个陌生的地址后,并不感到意外。 推翻三套房并重新建造,不过是再简单不过的事。 以前任元帅的财力,别说三个月,一个月都能轻松搞定。 看来对方还是过于保守了。 在寸土寸金的罗浮,拥有无数商铺的丹枫,和前任元帅的观念相同。 对方这一世只是普通卜者,可现任元帅会让监护人缺钱吗?会让监护人的父母缺钱吗?那自然是不会的。 退一万步讲,就算前任元帅没有前世的记忆,就算是没有前世的资产…… 羡鱼也绝不会为金钱发愁。 对于这种没有记忆、仍能画出足以封印寿瘟祸迹符咒的人来说,钱财不过是唾手可得之物。 至于存款有多少,全看对方想法。 饮月君丹枫,存款颇丰,且不知道单身多少代。 前任元帅、现卜者羡鱼,前世忙于政务,一切事务由下属打理,且后世从不缺钱。 因此,一龙一人在消费观念上,相当合得来。 他们都不觉得房产是什么了不得的礼物。 直到白珩满心欢喜地开始为镜流准备嫁妆时,龙尊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问题。 原来,对于其他人来说,情侣的其中一方准备房产……是准备结婚的啊?! 丹枫大受震撼,他连忙拦住白珩,告诉狐人,羡鱼和镜流并不是准备结婚。 狐人听完龙尊的话后,摆了摆手,笑得开怀: “哎呀,早晚都一样啦,趁着我现在还有积蓄,赶紧把镜流的嫁妆准备好,再说了,我提前了解一下,也没坏处啊!也方便我到时候给景元准备聘礼啊!” 丹枫一听,感觉白珩这番话没毛病。 白珩挣得多,花得更多,不好容易拿了笔还算看得过去的佣金,可不得提前准备吗? 丹枫原本想着,羡鱼兴许不知道房产另一层特殊的含义,正打算告诉对方时,转念一想,想到了那位与历代饮月君打过交道的罗浮将军——岱阳。 记忆中,岱阳见到饮月君时,总会露出热情的笑脸。 龙尊知晓对方风流成性,瞅着那张笑脸,左看右看……总觉得别扭。 那眼神,那笑容,比起是在看猎物,更像是在等着挑他错处。 无论是其他饮月君,还是丹枫,都应付不来这种人,但他知道,对方心心念念想见到皇后,如今有了镜流,恐怕早就按捺不住,要为羡鱼出主意了吧? 那想必,羡鱼肯定知道房产的特殊性,也一早和镜流说过了吧。 丹枫十分相信羡鱼和对方的军师,到了约定的日期后,他特意提前出发。 丹枫和羡鱼碰面后,跟着对方的脚步,踏入这座宅邸。 他不由得感叹一句,不愧是那人。 无论是庭院中的假山,还是隔壁精心修剪过的、刚好越过墙头的花枝,都让他感到惊艳。 除去室外的种种细节,室内也有着不少小巧思。 看得丹枫也想再雇人扩建一下自己的房子。 一人一龙没等一会儿,其他人便来了。 丹枫和其他友人默契地给正在恋爱的两人留下独处空间,没等一会儿,镜流最先来到四人面前,看得他们一头雾水。 白珩似是察觉到了什么,率先扯出笑脸,借着让镜流陪她折花的理由,拉着友人离开。 接着,是羡鱼。 他稍慢一步来到他们面前,脸上仍是那副挑不出错的、亲和力十足的表情,唯独语气带了些许不解。 羡鱼问: “如果有人莫名其妙、好吧,也没有那么莫名其妙,给你送了一套房,你们会生气吗?” 单身年限人均一下便轻松超过四位数的三人一龙,面面相觑。 他们不约而同地跳过羡鱼这个问题。 应星问:“你和她怎么说的?” 羡鱼回道:“我和她说,这是她的房子。” 景元表情复杂,但他仍硬着头皮为师父和羡鱼分析情感问题。 “你们还说了什么?” 羡鱼面色如常,摇了摇头说:“只说了这些。” 丹枫意味深长地看了羡鱼一眼,没有说话。 应星皱着眉头:“不应该啊,镜流不可能只因为你这一句话生气啊……” 丹枫深知羡鱼隐瞒了一部分实情,见应星和景元打算继续追问,他面不改色地转移话题: “你没提前和她说吗?” 羡鱼叹了口气:“提前说的话,还能算是惊喜吗?” 应星忍不住吐槽:“就算是惊喜……那可是罗浮的房子啊!” 星网上多少人说想让人莫名其妙送ta套房,要是真有人送了……恐怕第一反应都是回绝吧! 景元一早便知道羡鱼不缺钱,对此适应良好,只说: “她或许是不想让你太破费。” 同为有钱人的丹枫大为不解,问:“她不知道你的情况吗?” 羡鱼状似思考,接着摇头否认。 “她知道啊,我之前和她说过。” 丹枫一听,倍感不妙。 前任元帅这张嘴能说出点什么东西啊! 他慎之又慎地开口:“你怎么说的?” 羡鱼:“我说,买再多珠宝首饰,也不会让我的存款少一个零。” 一龙两人陷入诡异的沉默。 此刻,身份尊贵的龙尊,竟和应星、景元两人生出相同的想法。 你这番话,只会让镜流感到有压力好吗! 丹枫心情复杂极了。 他总算明白自己的友人们,为什么在得知他的日常生活后,都是那副一言难尽的表情了! 他随口问道:“你给她买了珠宝?” 龙尊得到肯定答复后,又问:“花了多少?” 羡鱼微皱着眉头,回想一阵,回道:“大概几十吧。” 丹枫:“巡镝?” 羡鱼:“怎么可能?当然是信用点啊。” 应星一脸茫然,他转头看向景元,小声问道: “他们说的是仙舟话吗?” 景元原本以为,全款在罗浮繁华地段买房的羡鱼,已经足够有钱了,结果……怎么还和饮月君丹枫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景元说出自己的猜测:“是,但他们说的几十……恐怕不止是几十。” 应星见惯了羡鱼转账,他很快得出结论:“不是几十,是几十亿。” 丹枫问了几个问题,听完羡鱼的答复后,总算猜出了对方和镜流发生争执的真实原因。 羡鱼以为,自己送出去的珠宝,已经让镜流大致了解了他的情况。 可是,羡鱼你给镜流买什么珠宝啊!她就是一个剑痴!哪里会了解珠宝啊!你倒不如从罗浮博物馆给她拿几把剑! 丹枫面上不显,心下不由得叹气。 他忽略了一个问题。 就算是前任元帅再如何溺爱下属……可对方始终是一位掌权者,仍有着固执、自我的那一面。 尤其是做事不求回报的前任元帅。 对方不计较得失,但在本质上,是根本不在乎得失。 这样的人……温柔又冷漠。 他能实现所有仙舟人的愿望,也能抹除掉自己的信息并奔赴死亡。 他能毫无底线地溺爱下属。 可是,当下属寻死时,他不会出言挽留。 哪怕是他一句话就能让下属放弃,他也绝不会开口阻拦。 丹枫认为,如果是他自己,他是做不到这一点的。 他无法接受友人们的死亡。 丹枫收回思绪,和其他三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在一龙三人的复盘下,结论出来了。 景元语气笃定:“你应该提前和她商量的。” 羡鱼点了点头,说:“到饭点了,先吃火锅吧。” 正巧这时,白珩拉着镜流回来了。 饭桌上,狐人和景元你一言我一语,调节着气氛。 羡鱼照例为镜流夹肉、夹菜,倒显得与平日并无区别。 其余人都知道两人的矛盾,十分迅速地吃完这顿饭,便各自找了理由要离开。 临走前,丹枫仍不放心。 他抱着替羡鱼分担火力的想法,对着镜流语重心长道: “有话好好说,别动手。” 镜流:“……” 如丹枫所想,镜流先前就算是再如何生气,听完这句话瞬间不生羡鱼的气了,把矛头转向丹枫。 丹枫意有所指地又重复了一遍方才的话。 “有话好好说。” 你要是一气之下说分手……那人只会尊重你的选择,他是真的不会挽留你的啊! ------------ 第209章 仙舟式霸凌× 一龙一狐两人告别羡鱼和镜流后,不约而同地又凑到了一起。 他们默契十足,彼此只需一个眼神便决定了接下来要去的地方——鳞渊境。 身为和丹枫关系最好的友人,当然是要为龙尊两肋插刀,帮着对方气一气龙师。 龙师自诩持明族一脉身份贵重,见不得他们的龙尊和短生种和狐人待在一起。 当然,这些身居高位的龙师们,并不会在人前表露出真实情绪,只会隔三差五找上丹枫,用挑不出任何错处的措辞敲打龙尊,让其注意自己的身份。 丹枫能听得进去吗?答案自然是否定的。 龙尊要是能听进去,那就奇了怪了。 于是,为丹枫两肋插刀的友人们越发频繁的出入鳞渊境,势必要帮着龙尊多气几个龙师。 按照丹枫的话来说,要是能气蜕生就更好了。 他们只把丹枫这话当作是气话,哪里能气死龙师呢? 他们心里如此想着,但仍在行动上支持丹枫,跟着友人来了不知道多少次鳞渊境,但也没听到哪位龙师蜕生的消息。 哦,前不久有一个,不过不是被他们气蜕生的,是老眼昏花不慎摔蜕生的。 当时他们听闻此事后很是唏嘘,连连感叹世事无常。 他们不过是跟着丹枫聚一聚,哪里会真想着要把龙师气死啊?这死法,只能用一句世事无常来评价了。 四人再度来到鳞渊境,景元率先发问: “应星哥,这回总算能轮到我的阵刀了吧?” 他近日一直跟着腾骁将军,但也听过师父出入工造司的消息,这回一看到羡鱼食指上戴的那枚戒指,瞬间猜出了真相。 这一回,总能轮到他的阵刀了吧? 应星想了想,按照丹枫的说法,镜流和羡鱼结婚至少还要再等十几年。 不管是十几年,还是几十年,他都完全不用着急啊。 应星有着大把的时间为友人准备礼物。 他回想一番,发现还真有时间为景元锻造武器。 应星见景元再三催促,没好气道: “你小子……好好好,行行行,下一个就是你,等我休息一阵儿,总行了吧?” 景元挺直腰背,眼神锐利: “这可是你说的,你要是再食言,我可就要到工造司门口堵你了!” 应星心道,你在工造司门口有什么用?搞得跟他会下班一样。 他不以为然:“哦,到工造司门口,然后呢?” 景元见状,就知道应星没把他的话当回事。 他哼了一声,接着不怀好意道: “我再找丹枫哥借十几个人,在工造司门口大喊,应星少爷,你该回家继承家业了!” 应星:“……” 光是想想,都想要逃离罗浮了。 他脸色涨红,额头青筋直跳,恨不得起身暴揍景元一顿。 应星起身,他深吸一口气,特意收敛了力道,用胳膊勒住景元的脖子,咬牙切齿道:“景元你小子——” 景元的提议恰好迎合了丹枫的喜好,龙尊早已习惯了这些在外人看来过于浮夸的操作。 丹枫瞅着应星一脸抵触的表情,颇有兴致地问道: “只喊话本子里的经典语录吗?我觉得所有话本子,都比不过应星之前说过的那句话。” 景元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他受制于应星之手,只得改口称呼对方为“应星哥”。 他说: “你是说那句啊!我也这么觉得!应星哥说的那句话超帅的!” 白珩了然,她语气带着赞许,感慨道: “宁如飞萤赴火,不做樗木长春。” 景元眼珠一转,震声道:“应星哥,我要让所有仙舟人都知道,你——” 应星以短生种之身夺得“百冶”的头衔,就足以证明了他的实力。 他曾对友人们说,宁如飞萤赴火,不做樗木长春。 他会告诉所有仙舟人,他那短暂的、不到百年的一生,创造了长生种几百年、上千年都无法赶超的功绩。 应星并不觉得自己的话有什么问题。 整个仙舟,唯独他一人能有底气说出这番话。 但如果在大庭广众之下……被十几个人喊出来,就完全不一样了好吗! 应星能坦然接受长生种的排挤,但唯独接受不了这种社会性死亡啊! 他恼羞成怒,上手捂住景元的嘴。 丹枫不紧不慢地补上景元尚未说完的话: “要让所有仙舟人都知道——” 龙尊瞅着应星,看着短生种友人表面愤怒实则快碎掉的表情,只好中途改口。 “应星他,违背了景元这个未成年的承诺。” 应星:“…………” 丹枫,我谢谢你啊!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说什么! 应星面无表情地松开捂着景元嘴的手。 对着小辈的景元,应星能用胳膊勒脖子,但对着丹枫……怎么能用这种幼稚的方法呢? 应星当即向丹枫发出邀请,要和龙尊打上一场。 景元一听丹枫把他当小辈,顿时不乐意了。 “真过分啊,丹枫,明明我和应星是一辈的,怎么还区别对待啊!在仙舟,按照应星这个年龄,可是要被监护人监管的!” 一龙两人就着辈分这个话题,瞬间吵嚷起来,没聊几句便要通过对练的方式一决胜负。 白珩一门心思喝酒,没有加入他们的话题,谁料他们前脚吵架,后脚就朝着演武场走去。 三人边走边互殴,丹枫试图幻化出龙尾作弊,却被景元瞬间戳破,应星跟着景元一同反击。 瞅着三人的背影,白珩:“……” 这三个人好幼稚啊。 狐人很快联想到了镜流的恋人羡鱼。 怪不得自家友人会喜欢羡鱼。 试问,谁能拒绝一个情绪稳定、绅士体贴的正常人呢? 两人恋爱后,对方也格外用心呢。 这才多久啊,羡鱼就送了一套房诶。 只是镜流对此感到很有压力,不过有白珩当军师,就算是两人闹了什么矛盾,过不了多久也会重归于好。 拜托,她可是朋友遍布宇宙的白珩诶! 遇上这种情况……打直球就完事了。 至于两人过于悬殊的财力……镜流大可以把工资卡给羡鱼啊。 虽说比不过房产的价值啦……但羡鱼又不是在乎巡镝的人。 当然,大部分上交工资卡的都是男方啦。 但那是羡鱼诶,他从不觉得男性该如何、女性该如何。 羡鱼又不是有刻板印象的老古板。 这种人怎么可能会在意这些细节啊? 想必现在的镜流,已经按照她的提议,和对方好好沟通了吧? 狐人一边想,一边掏出玉兆为镜流搜寻起礼物。 区区二十岁的小年轻……镜流还搞不定吗? ------------ 第210章 毁灭宇宙?正常啊 殊不知,在友人们离开后没多久,被白珩寄予厚望的镜流,根本没有打直球的机会。 羡鱼目送四人离开,接着掏出口袋里的水果糖,塞到镜流手中。 镜流没有拒绝,她低头拆开糖果的包装,接着把糖果塞进嘴里。 羡鱼清楚地听见镜流咀嚼着糖果,好似恨不得把糖果当成他一样。 他心知对方这回是真生气了。 羡鱼万万没想到,华还真说对了。 镜流真的生气了,她会生气,不只是因为羡鱼默不作声地、背着她准备房产。 在四人为两人留下独处空间时,镜流打量着庭院的摆设,像是误会了什么,连带着耳尖也透着粉,她避开羡鱼的目光,轻声问道:“你这是何意?” 当时的羡鱼:“……” 他的表情险些没绷住。 羡鱼瞬间猜到了镜流的想法,同时也意识到了自己的问题。 不该送房子的。 他确实是想过让两人的关系更进一步,但不是这种方式啊! 羡鱼送房子的目的,不是想和镜流同居啊!等等,他什么目的都没有啊!不是在暗示镜流啊! 退一万步讲,就算是要同居,也得等到结婚后吧?! 羡鱼翻阅了不少心理学的书籍,深知自己该顺着对方的想法,掏出系统背包里的戒指,在其他四人的见证下求婚。 可是,这里既没有鲜花,也没有蜡烛。 当然,这些都是借口,他只是觉得……进度太快了。 总要循序渐进,让镜流知道他真实的性格吧?总要让对方好好考虑吧? 再说了,就算是短生种,也没有恋爱几个月就求婚的道理啊? 羡鱼只好当一回不解风情的木头,对镜流说:“这是你的房子。” 果不其然,对方生气了,看他的眼神……怎么说呢?有点像是试图讨要罐头未果、想要暴揍主人的尺玉。 羡鱼试探性地牵住镜流的手,见对方没有甩开,捏捏她的掌心,放柔语调:“好了,等吃完这顿饭,我再和你解释。” 镜流很是冷淡地朝羡鱼点点头,接着转身离开。 羡鱼一边分出心神思考镜流生气的其他原因,一边糊弄其他人。 他不愿把自己和镜流相处时的细节告诉旁人,只好含糊其辞。 羡鱼一心二用,一边涮火锅给镜流夹菜,一边认真复盘。 除了自作主张,并让镜流误解他用意之外,剩下的问题,那大概就是房子的价格问题了。 镜流可能会感到很有压力。 但他不是没提过自己不缺钱啊。 羡鱼以为自己一点点向镜流透露部分实情,以为他所做的一切,已经足够让对方接受这套房产了。 在镜流看到那些珠宝后,他也出言劝慰过。 从结果来看,似乎没什么用。 那干脆实话实说好了。 吃完这顿饭,送走其余四人后,羡鱼也打好了腹稿。 两人坐在庭院的石桌旁,镜流又撕开一枚糖果的包装纸。 羡鱼注视着镜流。 首先,要承认错误,并安抚对方情绪。 他缓缓开口: “抱歉,是我自作主张。” “其实,我想和你的关系更进一步。” “但不是现在。” 镜流动作一滞,没有抬头看他,仍盯着手中的糖果。 羡鱼见状,紧接着又说: “你看,这里缺了很多东西,既没有鲜花,也没有蜡烛……” “我很重视我们的这段关系,我不想每一步都走得太过草率。” 镜流一听,心中的怒火消了大半,抬头看向羡鱼。 对方仍是那副温和无害的表情,只看表情和语气,好似是她在无理取闹。 羡鱼见状,继续道: “除此之外,我希望你能慎重考虑一下。” 镜流一早便知道羡鱼会习惯性预设最差劲的结果。 但听到这番指向性明显的话后,刚消下去的火气,瞬间升起。 她控制着语气,问:“考虑什么?” 羡鱼停顿一瞬。 对他来说,袒露自己的真实想法……真不是一件容易事。 羡鱼思考着措辞: “说实话,我不知道我是否能成为一位合格的结婚对象,我的脾气很差,性格也没你想象的那么……温柔吧。” 镜流:“……” 姑且不说结婚对象,单论恋爱对象,羡鱼挑不出任何毛病。 隔三差五送花、为她准备惊喜,为她拍下不知价值多少信用点的珠宝,今天,又为她准备了一套房产。 看到庭院的那一刻,镜流瞬间回想起羡鱼先前发给她的园林照片。 她眼前所看到的庭院,与她挑选出的那张照片风格一致。 羡鱼这么早就开始准备了吗?是……要与她同住吗? 很快,镜流听到对方说,这是独属于她的房子,她又羞又恼,羞于自己自作多情,恼怒于羡鱼又自作主张给她准备如此贵重的礼物。 这让她感到很有压力。 镜流不知道该如何回赠礼物。 羡鱼总会默不作声地为她准备惊喜,除此之外,对方没有任何缺点。 只是羡鱼的这番话……让镜流很是诧异。 脾气很差?没她想象得那样温柔?指的是什么? 羡鱼很少会和她吵架,这叫脾气差? 还是说,恋爱几个月后,最亲密的举动也不过是亲吻彼此? 两人肢体上的接触,最亲密也不过是触碰她的背? 镜流想不出个所以然,只能回望过去,问:“脾气差?性格不温柔?指的是什么?” 羡鱼陷入沉默。 他之前动不动就想杀掉所有星神?但现在不想杀了?只想杀其中的几个? 这该怎么润色?把神替换成什么?感觉不管怎么替换,听起来都很奇怪啊! 羡鱼迟疑着开口: “怎么说呢……有时候会产生一些……过分的想法。” 镜流状似了然,她点点头,用一种格外轻松的语气,说: “毁灭宇宙是吧?” 羡鱼:“……” 羡鱼一听,险些没控制住表情。 紧接着,镜流又说:“论坛上有很多人都有这种想法。“ 她放轻语调,轻声劝慰着羡鱼: “每个人都会在遇到困难时,产生负面的想法,这再正常不过了。” 羡鱼:“…………” ------------ 第211章 我要罚你 羡鱼缓慢地眨了下眼,看着说出“毁灭世界”的镜流。 他一时不知道是自己有问题,还是这个世界有问题。 羡鱼语气迟疑:“你说……这很正常?” 镜流点点头,柔声劝慰着: “这是再正常不过了的事,不必因为遇到某些事、产生某个负面的想法,就认为是自己的问题。” 她似是觉得这番话不够有说服力,当即开始举例: “比如有人被上级扣工资,他们会抱怨,再比如考试没及格,他们会咒骂,哦,还有丹枫——” 镜流提起了两人都认识的丹枫。 她不以为然道: “丹枫时常还说,自己烦透了那群龙师,恨不得让他们隔天就蜕生呢。” 镜流顿了顿,又补充道: “还有我,我在十王司审问重犯时,可不是现在这副模样。” 羡鱼一听,顿时来了兴致。 说起十王司……他还真没见过下属们审问重犯。 唯有下属们上交重犯供词时,羡鱼才会得知他们的情况。 他很是好奇:“你在十王司审问重犯时,是什么样子?” 镜流却不肯说了,只笑着说:“若是我说了,恐怕只会吓到你,好了,除了毁灭宇宙,你还想做什么?” 语毕,她目光柔和,她注视着羡鱼,好似是在用眼神鼓励羡鱼,鼓励他说出所思所想,仿佛说出再过分的话,也会包容他。 羡鱼:“……” 要是再说下去的话,岂不是要被镜流当成叛逆期的小孩子了? 他决定跳过这个话题,思量片刻后,艰难开口: “有时候,我可能……会自顾自地作出一些决定。” 镜流若有所思,点了点头。 这一点倒是真的。 两人曾约定过,以后发生什么事都会告诉彼此。 但先前羡鱼自作主张买下的珠宝,是他们确定关系前发生的事。 两人之前就已经讨论过这个问题,镜流不打算再翻旧账。 镜流深知,对方十分擅长文字游戏。 这一回,她倒是想好好听听,羡鱼会怎么解释这套房产。 镜流好整以暇,问道: “我们约定过,有什么事都会第一时间告诉对方,这一次,是你违背诺言。” 羡鱼一听,瞬间理直气壮起来。 他摇了摇头,语调轻快:“你说过,随我。” 镜流回想了好一阵儿,始终没能想出个所以然。 羡鱼瞅着镜流表情带着些许茫然,出言提醒对方: “就是我们和丹枫吃饭的那一天啊。” “我们吃完那顿饭,你说随我。” 镜流:“……” 她总算想起来了这句话。 那时,镜流说完这句话后,羡鱼若有所思地说自己知道了,紧接着转身就走。 镜流羞恼于对方的不解风情,无奈之下,只好帮着十王司的同僚审问重犯。 她深吸一口气,问出令她感到最为困惑的问题: “那时我们才相处多久?怎么就想着给我送房子?” 羡鱼思量片刻,诚恳道: “其实,最开始只是想给你送些衣服,之后又想起你的宅邸,感觉太空了……” 最初,他只是欣赏不来镜流的穿衣风格,想按照自己的喜好挑一些衣服,接着又想起镜流那空荡荡的家。 比起家,更像是临时的住所? 左右他要送衣服,四舍五入直接送套房。 虽然有为了醋包饺子的嫌疑……但问题不大。 至于醋?羡鱼也没有忘记。 直接用各式各样的衣服把那几个衣帽间塞满就好了。 羡鱼继续道: “我又去问了其他人,最后决定直接送房子。” 镜流听完这番话,竟不觉得生气。 她发觉自己已经逐渐开始习惯羡鱼过于跳跃的思维。 镜流回想两人对话,发觉这一次,羡鱼没有玩什么文字游戏。 她仍不放心,继续追问:“还有呢?” 先前羡鱼判断失误,以为镜流不会生气,特意带了这套房的赠予协议。 他刚把镜流哄好,这要是再拿出来……恐怕又得生气了吧? 羡鱼正迟疑该如何开口,镜流双手环胸,紧盯着他,一副不解释清楚就不肯罢休的模样。 他打量着镜流的表情,神色迟疑。 镜流一看,就知道羡鱼铁定又有什么奇思妙想。 这是怕她生气。 镜流挑了挑眉:“怎么?怕我生气?你说便是。” 她心想,文字游戏再简单不过了。 自己可没亲口保证不生气。 果不其然,羡鱼误解了她的意思,没有再犹豫,站起身,对她说: “我把东西放在会客厅了,你等一会儿。” 镜流跟着站起身,紧随其后。 “我和你一起。” 两人离开庭院,走了一会儿,来到会客厅。 羡鱼拿起随手搁置在沙发上的文件袋,他停住动作,看向镜流,正想开口再次找对方确认时,镜流抬手拿过他手中的文件袋。 镜流拿出来一看,只见封面上写着“赠予协议”四个大字。 她原本想告诉羡鱼,不止对方会玩文字游戏,她也会。 只是这赠予协议一出……让镜流大脑一片空白。 她愣在原地好半天,冷不丁问道: “你之前……找我要的那些签名呢?” 羡鱼没有说话,拿过镜流手中的文件,坐在沙发上。 他抬手拍拍身侧的位置,催促镜流落座。 直至镜流身形僵硬地坐了下来,羡鱼打开文件翻到需要签字的那一页,拿起茶几上的签字笔放在文件中央。 他抬手指了指赠予协议上空着的位置。 镜流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问题:“……我的那些签名呢?” 羡鱼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说:“签一下吧。” 镜流还能不懂羡鱼的意思吗? 不管她今天签不签名,这套房都是她的啊! 她拿起笔签名,力道险些划破纸张。 羡鱼依次指出文件上需要签名的地方,镜流冷着脸一一照做。 等镜流签完了名,羡鱼心满意足地收起文件,他出言安抚道: “至于那些签名,等到我们之间的关系,嗯……” 羡鱼顿了顿,说:“总之,你以后就知道了。” 镜流气极反笑,她很快平复好了心绪,翻身跨坐在身侧人的大腿上。 羡鱼先是讶异,接着揽住她的腰。 镜流审视着眼前人,对方只在最初惊讶了一瞬,很快又调整好了表情。 神情依旧温和又无害,好似不是在搂着他的伴侣,而是……在做什么再平常不过的事。 对比起自己与羡鱼亲近时的模样,对方显得格外游刃有余。 镜流深吸一口气。 现在不是考虑这个问题的时候。 镜流抬眼与眼前人对视。 羡鱼不会在乎自己付出多少,却会十分在意旁人对他的付出。 既然如此…… 镜流心下有了主意,她轻声道: “过几天,我会拟一份赠予协议,把我的那套房产给你,你记得签。” 如她所想,羡鱼愣住了,露出了与以往不同的表情。 镜流上手捏捏羡鱼的脸,盯着他,问: “为何我像你对待我一样,对待你,你就如此地……” 她停顿一瞬,一字一顿道: “如此受宠若惊?” 羡鱼表情更茫然了,他愣了好一会儿。 受宠若惊?有吗?为什么镜流会用这个成语来描述?看来语文老师的水平堪忧啊。 坦白来说,有些事他能做,却接受不了其他人仿照着他去做。 羡鱼收回思绪,调整好表情,神态自若地跳过这个镜流的问题,笑着说: “房产就不用了,我为你准备这份礼物,是想让你开心,却没想会本末倒置……我下次会注意的。” 镜流见状,没有再追问下去,十分配合地跳过方才的话题。 她上手捏捏羡鱼的脸,故作严肃道:“没有下次。” 羡鱼放任镜流的动作,垂下眼,发觉自己方才转移话题时太过突兀,只得另找了一个话题。 他叹了口气,抬眼与眼前人对视: “告白时,你抢先一步。” 羡鱼意有所指: “下一次,可不能再被你抢先了。” 镜流捏着羡鱼脸的手向下移,掌心抵在对方的胸口处。 她眼含笑意,拖着语调:“你说下一次?” 镜流刻意停顿一瞬,接着轻轻摇了摇头,微微勾起唇角。 “我可不能保证哦。” 羡鱼:“……” 还好他提前定制好了求婚戒指。 看来真的要把求婚提上日程了。 总不能到时候被镜流抢先一步吧?! 正想着,镜流按住他的胸口,轻轻推了他一下。 羡鱼顺着力道,倚靠在沙发靠背上。 下一瞬,柔软的唇瓣贴了过来。 羡鱼抬手抚着怀中人的后脑,加深这个吻。 直至镜流微喘着气,拍了下他的肩膀,两人这才拉开距离。 羡鱼拽住镜流头上的蓝色发带,轻轻解开绳结。 镜流胸口起伏着,没等她缓过神,羡鱼便揽着她的腰,轻松调转两人的位置。 她仰躺在沙发上,看着近在咫尺的爱人穿戴整齐,仍用那张与平日没有分毫区别的脸,温柔地注视着她。 羡鱼慢条斯理地叠好那条蓝色发带,放在一旁的茶几上。 再低头看镜流,看表情,似乎是……生气了? 羡鱼不明所以,问:“怎么了?” 镜流盯着羡鱼那双戴着手套的手。 手套和食指上的戒指,都是她送的。 羡鱼时时带着她送的礼物,从这一点来看,对方无疑是合格的恋爱对象。 可是,对比起羡鱼,她未免显得太狼狈了。 羡鱼显得太过游刃有余,衣领丝毫不乱,甚至……还戴着手套。 羡鱼试图抚摸镜流的脸颊,安抚这不明缘由的怒火,却被镜流一口咬住了指尖。 很快,镜流松了口。 羡鱼垂下眼,先是看看对方泛红的眼尾,再看看微微吐露的舌尖。 他心下了然,轻声问:“是不想让我戴手套吗?” 镜流只盯着他,没有说话。 羡鱼笑笑,摘下右手食指的那枚戒指,把戴着手套的指尖抵到镜流的唇齿间。 “不喜欢就摘掉吧。” 镜流瞪大了眼睛,她迟疑片刻,轻轻咬住羡鱼指尖处的布料,一点一点拖拽着,速度极慢地摘掉手套。 羡鱼静静注视着她,摘掉一只手套后,又抵上另一只手。 他收起手套,俯身再次吻住对方。 镜流抬手用指腹轻轻蹭着后颈处的肌肤,蹭着蹭着,转而揉捏起耳垂,指尖转移至前方,触碰起喉结。 两人越发靠近,镜流意识到了什么,身形瞬间僵硬。 羡鱼停住动作,迅速起身。 他扫视着四周,没看到抱枕,只好脱下外套搭在腿上。 羡鱼不可抑制地冷了脸,他很快调整好了表情,轻声安抚镜流: “别紧张,放轻松。” “这里没有鲜花,没有蜡烛,没有合卺酒,没有行结发礼……” “我说过,在结婚之前,不会越界。” 镜流没有看他,音量轻不可闻:“那你呢?不难受吗?” 羡鱼不以为然:“没事,不用在意。” 这才哪儿到哪儿。 怎么也比胸口被捅个对穿要好吧? 镜流没有说话,起身不知道在会客厅的哪个地方,翻出一坛酒。 她拆开这坛酒,仰头饮了一口,俯下身把这口酒喂了过去。 镜流喂了半天酒。 “今天,我很生气。” 这一回,羡鱼终于不再维持着那张令她恼羞成怒的笑脸。 镜流轻笑: “怎么?我有说过我不生气吗?” 借着醉意,她佯装镇定,扯开羡鱼腿上的外套。 “你这一回自作主张,我要罚你。” …… 镜流扫了眼镜中的自己,脸颊绯红。 她打开水龙头,低垂着眼洗手。 她洗完手,走到会客厅,羡鱼坐在沙发上,皱着眉头,用纸巾一点点擦拭衣服。 羡鱼听到轻不可闻的脚步声,他停下动作,缓缓抬头,迎面又是一口酒。 最终,酒坛中的酒,尽数进了羡鱼的嘴里,他身形摇晃,显然是喝醉了。 羡鱼努力对抗醉意,起身想要朝着浴室走去。 镜流见状,连忙拦下他。 羡鱼沉默一瞬,语速极慢地说:“我要洗澡。” 镜流一口回绝,先把他带进主卧,转身拿了条毛巾替他擦拭。 羡鱼深呼吸几次,竭力对抗着醉意。 在彻底失去意识之前,他抬手给镜流指了个方向,一字一顿道: “这里还有一个主卧,部分房间有密码,密码是你的生日,你快去休息吧。” 语毕,羡鱼倒头睡了过去。 镜流缓缓抬手,力道极轻地用掌心蹭着对方的脸颊,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转身朝着羡鱼所指的方向走去。 主卧是找到了……可是,被子呢? 镜流来到主卧的衣帽间,只见里面挂满了各式各样的睡衣。 她随手拿了一件,换上睡衣后来到走廊,挨个打开临近的几扇门,先是衣帽间,接着是健身房,最后是影音室。 镜流连着开了三扇门,等她打开第四扇门后,只见摆满了玻璃柜,陈列着各式各样的珠宝。 罢了,不找了。 今晚,就勉强和羡鱼待在同一个房间吧。 镜流想着。 ------------ 第212章 羡鱼:我是谁我在哪儿 镜流原路返回,来到羡鱼房间门口,握住门把手,缓缓下压打开主卧的门。 她放轻脚步走了进去,来到床的另一侧,小心翼翼地掀起被子的一角,放慢动作平躺在床上。 镜流听着身侧人平稳的呼吸声,松了口气。 还好没有吵醒他。 想想也是,羡鱼向来睡得很沉。两人练剑的那段时间里,对方不是睡过头,就是直接通宵等她。 羡鱼酒量极好,喝醉的次数屈指可数,为数不多的几次,都是因为丹枫的酒。 这一回,镜流特意带来了丹枫送给她的酒。 她原本想和羡鱼共饮,怎料最后都喂给了对方。 镜流在庆功宴上,见过不少人喝醉酒的模样,有人吵吵嚷嚷,还有人倒地不起。 对比起来,羡鱼喝醉酒后的表现,让人格外省心,他仍保持着理智,不是安静地待在原地,就是睡觉。 在抵挡不住醉意和困意之前,羡鱼竟然还有心思叮嘱她,让她去另一个主卧休息。 镜流不知道该如何描述自己的心情。 羡鱼如此重视他们之间的这段关系,时时刻刻注意着分寸,生怕越界。 说什么合卺酒、结发礼…… 镜流为羡鱼的这份心意感到动容,动容之余,又觉得对方不解风情。 没办法,他就是这样的人啊。 一旦下定了什么决心,不会再更改。 羡鱼说等到成婚,那就只会在成婚之后,做更亲密的事。 正是因为了解羡鱼的性格,镜流这才会与对方共处一室。 镜流习惯了一人入睡,这一回…… 她闭上眼睛,等了好半晌,被自己的心跳声吵得睡不着。 镜流只得侧过身,由平躺变为侧躺,看向身侧人,用视线一点点勾勒对方的侧脸线条。 最终,目光落在嘴角的位置。 羡鱼面部最为放松、不做任何表情时,嘴角是自然向下的,是会让人产生距离感冷淡表情。 对方似乎……很少会放任自己冷脸。在人前,总是带着温和的笑意,让人以为对方天生就是长着一张笑脸。 两人相识已久,镜流后知后觉,直至交往了一段时间后,这才发现这一点。 绝大多数时间,羡鱼都在控制着表情,似乎已经形成了肌肉记忆。 镜流深知无法改变这一点,只好循序渐进,一点一点地,让对方在自己面前,放松下来。 这一回,倒是见到了除了笑脸以外的表情。 等到了明天早上,羡鱼估计又会露出她之前没见过的神情吧? 镜流心想,她真是和羡鱼学坏了。 她放松下来,闭上眼睛,睡意昏沉之际,下意识靠近身侧的热源。 一夜过去,羡鱼是被玉兆的震动声吵醒的。 他闭着眼,下意识朝声援处伸出手,摸索一阵后,看也不看地关掉玉兆。 羡鱼昏昏欲睡,想要继续睡个回笼觉。 他侧过身,脸颊还没挨上枕头,胸膛好似贴上了什么柔软的部位。 羡鱼睁眼一看,睡意瞬间消散。 他先是看到毛茸茸的、略显凌乱的发顶。 接着是温热的吐息。 羡鱼盯着近在咫尺的那张脸。 是镜流。 因着他的动作,两人上身越发靠近。 羡鱼愣了好一阵。 他记得,自己喝醉酒后会记得所有发生的事。 在失去意识之前,他明明和镜流说过主卧的位置啊? 他……是失忆了吗? 是做了越界的事吗? 羡鱼第一反应是与镜流拉开距离。 他屏息凝神,小心翼翼地掀起被子,只露出身侧人的锁骨后,停下动作。 羡鱼细细打量镜流肩颈、锁骨处的肌肤,没有看到任何痕迹。 等等,以仙舟人的自愈力……就算是昨晚留下什么痕迹,现在也该消失了。 他思及此处,仍不放心,当即打开系统,查看自己的状态。 羡鱼再三确定自己没有佩戴会导致他失忆的「精神病」bUff后,他先是松了口气,接着又倒吸一口凉气。 他在看过那则寓言后,猜测自己的后手是系统。 现在看来,所有的bUff和debUff,都在帮着稳定他的精神状态,尽可能地让他活得更久一些。 羡鱼抑制不住的发散思维。 有没有一种可能……他在没有佩戴bUff的情况下,也会失忆呢? 部分精神疾病轻度症状,就是失忆,重度反而不会失忆。 羡鱼自认精神状态稳定,就算是有病,也是不需要吃药治疗的轻度疾病。 因此,他从来没想过去丹鼎司治疗,更不知道自己有哪几种病。 羡鱼的脑子一团乱。 如果他真的失忆了,那他昨天到底做了什么?是……冒犯了镜流吗? 很快,身侧人的动作打乱了羡鱼的思绪。 镜流上身贴近他的胸膛,轻车熟路地抬腿架在他的腿上。 羡鱼脸色一沉,挪动身体试图与镜流拉开距离,怎料对方再度凑了过来。 他毫无睡意,顾及着怀中正在睡觉的镜流,只得闭了闭眼,没有再动。 羡鱼既不能看玉兆打发时间,又不想打扰镜流睡觉,只好转而注视着眼前人的睡颜。 他盯了一会儿,发现了端倪。 镜流虽然闭着眼,睫毛却一直在抖。 羡鱼:“……” 他心下了然。 镜流醒了,是在装睡。 这是……怕尴尬吧。 两人昨晚做了更亲密的举动,羡鱼回想起镜流那时的表情,只觉得有趣。 明明镜流很害羞,却还是为了他,装出一副镇定自若的表情,很认真地……嗯,惩罚他。 怎么说呢?两人的进展,有些出乎他的预料。 羡鱼不喜欢旁人打乱他的计划。 哪怕是他今日只打算待在家中,旁人找上门来,他都会心生不喜。 就算是再微不足道的小事,都不能超出他的掌控。 可是镜流那副表情太有意思了。 羡鱼想了想,决定适当为自己的爱人放宽限制。 当然,底线还是那一条。 有的事,只能婚后再做。 羡鱼盯着镜流微颤的睫毛,心想,真可惜,镜流得再等一会儿了。 就算是再害羞,再尴尬,也只能等待。 这是晨起时不可避免的问题,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镜流似是装不下去了,缓缓睁开眼,与他对视。 羡鱼回以微笑。 镜流同样回了个笑脸,动作却毫不留情,她翻身而上,居高临下地看着羡鱼。 这时,羡鱼才发觉,对方穿着一件吊带睡裙,肩带险些从肩头掉落。 他刻意回避,抬头专心致志地盯着镜流的脸。 羡鱼摸索着身侧的被子,一边拽,一边语气平和地说:“别着凉了。” 镜流缓缓抬手,拉起肩带,整理好睡裙。 她轻笑一声: “我发现,你在难为情的时候,都会转移话题。” 羡鱼:“……” 他叹了口气,问:“又要罚我?” 镜流没有说话,用行动回答了这个问题。 结束后,两人亲了好一阵,她微喘着气,露出堪称顺从的表情。 羡鱼在顺着镜流心意,和搞对方心态的两个选项中,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者。 他作势要起身离开,却被镜流一把拽住。 镜流又羞又恼地横了他一眼。 羡鱼只好配合,在没有越过界限的前提下,让对方尽兴。 当然,他也没有忘记搞镜流心态,只是说着说着,对方就生气了,涨红着脸凑过来堵住了他的嘴。 羡鱼适时收手,抱着镜流来到浴室,等放好水、试过水温后,把人放进浴缸里,亲了亲发顶,把浴袍放在对方抬手就能碰到的位置后,返回卧室。 他尝试着在衣帽间寻找睡衣,出乎意料的是,竟然真的找到他的尺码。 羡鱼换上睡衣,转身开始整理床铺,把该洗的东西塞进洗衣机,接着去浴室询问镜流的意见。 镜流很快洗完了澡,裹上了浴袍,正用毛巾擦拭着头发。 羡鱼问:“你想吃什么?” 镜流一边擦头发,一边侧头看向羡鱼,她视线下移,动作一滞。 羡鱼笑笑:“好了,剩下的事,等以后再说,来,先点外卖。” 镜流只看着他,不发一言。 羡鱼叹了口气。 他不想在特定场合以外的时间,对镜流说那种……过于轻佻的话。 羡鱼上前几步,一手接过毛巾,一手把玉兆塞进镜流手中。 他用着极轻的力道擦拭头发,放低声音: “待成婚后,再让我尽兴吧。” 镜流轻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羡鱼一点点擦干镜流的头发,等擦干头发,外卖也送到了。 两人吃完外卖,镜流看了看时间,又在星网上搜了半天,再三确认酒后第二天可以洗澡后,总算肯松口让羡鱼去洗澡。 羡鱼松了口气,迅速起身去了浴室。 镜流闲来无事,翻看着玉兆,脑海中不可抑制地回想起方才的种种。 她强忍着羞涩,返回主卧,却没见到她想要处理掉的床铺。 镜流四处搜寻,总算在停止运转的洗衣机里,找到了洗干净的、烘干的床单和衣服。 她想,闲着也是闲着,把床单铺好,衣服熨一下吧。 等她忙完,返回餐厅时,只见羡鱼一边看玉兆,一边在纸上写着什么。 见她来了,羡鱼抬头,回以微笑。 羡鱼把那张纸推了过去。 他就像是在问今天吃什么一样,问镜流: “你想哪一天订婚?” 镜流:“……” 羡鱼面上不显,心下难得生出几分……忐忑?迟疑? 他不知道该如何描述这种心情。 羡鱼特意在星网上搜过,大部分情侣,都是在订婚之前求婚的。 那他大可以先把订婚的日期定下来,之后再求婚。 羡鱼挑了五个良辰吉日,依次是一个月、半年、一年、三年和五年后。 这五个时间段,对长生种来说,根本算不上什么,或许还会显得他太过急切? 羡鱼猜测,镜流只会在后三个选项中选择。 毕竟不管是一个月还是半年,都太快了嘛。 镜流打量着这张纸,她看了一会儿,收回视线,说出她选中的日期。 羡鱼:“……” 不愧是镜流,总是会超乎他的预料呢。 羡鱼保持微笑:“半年后吗?好。” 他先是沉默,接着牛头不对马嘴地和镜流谈起子女的话题。 以镜流这个年龄,怀孕太危险了。 羡鱼半开玩笑地给对方打预防针: “子女是最没用的,我做子女的,还不清楚吗?” 镜流眼神柔和,摇了摇头,温声劝慰着他。 “哪有父母不疼子女的呢?” “他们不在乎子女是否优秀,对他们来说,只要他们平安、健康,就足够了。” 羡鱼一听,绞尽脑汁地细数子女的种种缺点。 镜流语气温和,一条条地举例反驳。 羡鱼:“……” 他不懂,但他对所谓的传宗接代没什么太大执念,对于他来说,子女没有镜流重要。 直至到了工作日,羡鱼来到太卜司上班,回想起镜流谈论起子女和父母的言论,他的笑容逐渐消失。 他的辈分还真降了啊!镜流真把他当成华的孩子了! 镜流因着自己之前那句话。 那句,一个人待在不适合自己的位置上,会很累很累。 镜流以为自己难过,以为他单方面与华关系不好。 万万没想到,两人鸡同鸭讲,竟然还真聊下去了…… 羡鱼下意识把矛头对准丹枫。 丹枫,你完了!你和你的转世,最好别落在我手里!不然我非得把你龙尾撸秃! 羡鱼打定主意,要给饮月君教训。 他收回思绪,找出那本寓言故事,继续看了下去。 在看过那个信息量极大的寓言后,他为了避免产生错误的判断,没有再看下去。 羡鱼接连看了几个故事,没有找到任何,再一翻页,看到一个不该出现在儿童寓言的名字——赞达尔·壹·桑原。 此人是第一个加入天才俱乐部的人。 他最先提出「虚数之树」学说,还曾经制造出一个特殊的星体计算机。 有多特殊呢?这台计算机,成了「智识」星神。 这样的人,本该有着更多令人惊叹的成就。 不知为何,赞达尔和他一样,在宇宙中销声匿迹,外人只知晓赞达尔的「虚数之树」学说,和创造出星神的成就。 羡鱼定睛一看,这不是寓言故事,而是一篇论文。 赞达尔是这篇论文的第一作者。 他心下不解,不知道为何在这本书中出现赞达尔的论文。 羡鱼虽不解,但仍抱着瞻仰天才的想法,打算仔仔细细地翻看。 他只看一眼,就被首行字劝退了。 这是论文?这是赞达尔写的? 这措辞……哪里像是论文,分明是想象力丰富的小说,不该投期刊,该投杂志社的。 怎么感觉跟闹着玩似的? 羡鱼跳过正文,翻到末尾的致谢。 其中,赞达尔提到了一个名字——EriC·FiSh,埃里克·费什。 埃里克,EriC,意为永恒的统治者。 费什,FiSh,鱼。 羡鱼表情逐渐凝固。 ------------ 第213章 同谋与共犯 羡鱼大致猜出了埃里克·费什的身份。 前生和今生的他,是同一个人吗? 他认为,是同一个人。 羡鱼不会在这种无聊的问题上浪费时间。 无论是经历过多少个周目,他始终是他。 当然,这一切都是有前提条件的。 如果某个周目的身份,无法给他带来利益,并给自己带来什么不想解决的麻烦,那就另说了。 那羡鱼就要认同持明族的观点了。 你找的是某个周目的羡鱼,和他这个太卜司卜者又有什么关系? 羡鱼低头,继续看了下去。 在赞达尔的致谢中,他用尽溢美之词,将埃里克夸得天花乱坠,好似整个星海再无比埃里克更出色的人。 羡鱼看得头皮发麻,不得不看几行,缓一缓,再继续做好心理建设,硬着头皮看下去。 直至最后一句,赞达尔总算说出了他与埃里克的关系。 【由衷感谢我的老师埃里克·费什,没有他,就没有这篇论文,看来,还是我更胜一筹。】 羡鱼:“???” 他一个不擅长理科的人,何德何能,能教出个手搓星神的赞达尔啊? 羡鱼了解自己,一看致谢就知道有问题。 考虑到这是羡鱼自己加进寓言中的,多少带了些个人情绪,因此真实性存疑。 致谢十有八九是羡鱼自己写的,至于最后那一句……是故意搞人心态? 羡鱼唯一能肯定的是,他不是赞达尔的老师。 至于两人关系如何? 羡鱼暂时没有头绪,只得继续思考下去。 这篇称不上论文的论文……准确来说,用论文来称呼它都显得是在抬举它。 哪怕是羡鱼这个不了解科研领域的人,只看几行,就能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 这足以说明,这篇文章有着很大的问题,绝不会是天才俱乐部第一席赞达尔的手笔。 这要是把这篇学术垃圾发表出去……要么没人信,要么赞达尔身败名裂。 该怎么描述呢?就像是享誉星海的顶级作家,却只写得出“蓝蓝的天”“白白的云”。 就像是羡鱼一手带大的华,对着饥寒交迫的人,说出“何不食肉糜”,并说出了他的名字,表示他就是华的老师。 羡鱼光是想想,就想抹除自己的所有信息,火速逃离仙舟。 哦,临走前还要再给华留下一句:“有事随时联系,但不要和别人说你是我的学生啊!” 他绝不可能带出这种“何不食肉糜”的继承人! 这篇学术垃圾,多少带点私人恩怨啊! 羡鱼心情复杂。 他不是记仇的人,有仇一般能报则报,报不了等个千百年,报完就和对方和解了。 就比如和「智识」星神的恩怨,他一炸,瞬间就翻篇了。 那么,问题来了。 赞达尔究竟做了什么,以至于让他这个从不记仇的人,专门把对方写进寓言中呢? 赞达尔明面上的成就并不多,仅有两个,但随便一个,都让整个星海的天才们难以望其项背。 其一,是「虚数之树」学说。 其二,是手搓「智识」星神。 这样的人……说是提前拿了剧本的天命之子都不为过。 赞达尔姑且算是最有可能探究到世界本质的人。 思及此处,羡鱼不由得多想。 对方是否和「记忆」星神一样,探究到了真相,知晓宇宙经历过许多次轮回呢? 如果赞达尔知情……那自己夹带私货、在寓言故事中写上这么一篇学术垃圾,也是正常的。 要么,赞达尔是羡鱼升维路上的敌人。 与这般惊才绝艳的天才对立,无疑是一件麻烦事,为此,他为下一周目的自己,留下了提示。 最初的他,肯定不会对赞达尔下死手,能拉拢肯定会用心拉拢。 例如许下重金,或是拿着这篇论文去挖人。 “赞达尔,你也不想让别人知道你会写出这么拉的论文吧?” 拉拢不了赞达尔、并与他结仇后,羡鱼大概率不会手软。 他只会想办法让对方在科研界名声扫地。 这样一来,就能解释得清「智识」星神为何对他抱有如此大的恶意了。 那位星神和浮黎合作,自然知晓之前发生的一切。 羡鱼用一篇学术垃圾,让星神的制造者身败名裂……星神作为赞达尔的造物,当然看他不顺眼了! 除了敌人外,赞达尔还有可能是与他志同道合的伙伴。 如果他们是志同道合的伙伴……那就说明他和赞达尔关系很好,好到可以用彼此的声誉来开玩笑。 羡鱼了解自己,不会轻易交付信任,如果冷不丁突然出现一个人,向他释放善意,他只会警惕起来。 这一点,华和他的下属们都知道。 正因如此,他们始终保持着距离,直到他拥有记忆后才来到罗浮。 那时的自己,恐怕也考虑到了这一点,提前留下暗示,好让自己相信赞达尔。 羡鱼有很多疑问,他考虑到现有的信息量太少,只能暂时让自己忘掉寓言和后记的内容,只顺着现有的思路,继续思考下去。 自己究竟是在何时,把这篇垃圾加进寓言中的呢? 如果在那时,赞达尔是他的至交好友,那么……之后呢?两人自始至终是挚友?还是说,两人分道扬镳? 羡鱼认为,两人极有可能在升维的问题上产生分歧。 或许是因为他对赞达尔说出了利用星神的提议? 以至于让亲手创造出星神的赞达尔,与他决裂? 羡鱼想了想,换作是自己的话,可能并不会在意这个问题。 如果他是赞达尔,如果「智识」星神是他的造物…… 羡鱼只对人类有好感。 如果是他给了这个机器存在于此世的机会,那么,总有权力决定对方的去留吧? 就算是星神又如何?如果没有研发者,祂又怎么会成为星神呢? 羡鱼大致理清了思路,接着开始回想寓言故事。 寓言中提到的角色很少,要么是机械猫,要么是猫猫狗狗,根本没有提到赞达尔。 能勉强对上号的,恐怕只有机械猫的崇拜者们。 如果再加上赞达尔,集结整个星海最顶尖的科研天才们……他们研究出震动星海的武器设备,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羡鱼想,对上寓言了。 那时的自己,想必对他们信心满满,认为他们能以最小的代价升维,只是结果不尽如人意,他叫停了实验,接着……留下了后手? 羡鱼想着想着,只想揍人。 另一个我,当什么谜语人啊?! 他根本理不清逻辑啊! 如果自己的后手是系统,如果赞达尔知情…… 两人若是对立,对方为什么没有出手阻拦他? 若是伙伴,对方为什么不和他一起合作? 羡鱼看着致谢的最后一句话。 【看来,是我更胜一筹。】 他们是分道扬镳?想要证明自己最为正确? 还是说,假意决裂,分开行动?这个猜测似乎也没什么问题? 浮黎为什么对此一无所知?赞达尔都能手搓星神了,再加上他这个高维的存在,一起做一个屏蔽星神的装置不过分吧? 他们再做个系统不过分吧? 浮黎专注于行走于自己的命途,在羡鱼和赞达尔最开始尝试升维时,没有注意他们这两个普通人类的举动,也是情理之中。 羡鱼没有再继续思考下去。 这不过是某个周目发生的事。 赞达尔不会拥有之前的记忆,他与对方没有任何关系,就是不知道这一次能不能把人挖过来…… 羡鱼想着,一边想,一边打开工位上的设备搜索赞达尔的名字。 一旁闲来无事,四处找人闲聊的同事,无意间瞥到了羡鱼正在搜索的页面,当即凑了过来。 同事格外健谈,碰到谁都会聊上几句,他语气热情: “你在搜这个赞达尔啊!” 羡鱼点了点头,随口道:“对,挺好奇的。” 同事继续道:“懂了,你是冲「博识尊」搜的吧,说起来,他之前被「假面愚者」挂在了一个不入流的期刊上。” 羡鱼倍感不妙,问:“什么期刊?” 同事语气莫名:“诶?你不知道吗?当时可是闹得沸沸扬扬……” 他顿了顿,恍然大悟道: “啊,怪不得你不知道,年纪还小呢!这都是几百年前的事儿了。” 同事作势要替他打字搜索,羡鱼微微后仰,倚靠在椅背上。 很快,同事找出了几百年前的一则新闻。 新闻报道中,附带了同事所说的期刊。 这篇论文的第一作者没有名字。 至于第二作者,便是扬名星海的赞达尔。 同事带着看乐子的心态,笑着说: “当时都没多少人信。” “毕竟那可是赞达尔啊,要真是他,岂不是太惨了?” “摊上这么一个学生……在科研界积累多少年的声誉,全毁了!” 羡鱼面色如常,翻看着新闻,很快看到了末尾的致谢。 大体和他在寓言上看到的文字一致,唯有名字做了替换。 仿佛在这世上,再无比赞达尔更出色的人。 【由衷感谢我的老师赞达尔·壹·桑原,没有他,就没有这篇论文,看来,我们胜负未分,但我始终觉得,我会赢。】 【毕竟,我决定着你在学术界的地位,决定着你究竟是名声尽毁,还是扬名星海。】 羡鱼:“……” 他表情凝固一瞬。 最后这句话可真不要脸啊!可真像是他说的啊! 羡鱼收回思绪,得出结论:赞达尔拥有过往的记忆。 而且,非常、非常地了解他。 看来,他真的不是赞达尔的老师。 羡鱼联想起寓言中最开头的文字。 他历经坎坷,总算在异世有了栖身之所,紧接着遇到了「智识」星神。 这个给他提供栖身之所的人,不会是赞达尔吧? 还有,致谢末尾的胜负未分是什么意思? 指的是两人分头行动,尝试着升维,结果谁也没有成功吗? 可赞达尔为什么这么有自信?坚信自己能成功?因为留存了多个周目的实验数据? 羡鱼分出心神,回道:“那可真是,太惨了。” 同事语气唏嘘: “这第一作者连名字都没有,十有八九啊,这个一作就是「假面愚者」。” 同事补充道:“至于为什么「假面愚者」和「天才俱乐部」的成员不对付……那就是更早之前的事儿了。” 同事回想一阵,继续道: “他们好像是在一两千年前,就有了矛盾。” “原因嘛……谁也不知道,反正两边谁也看不上谁,不是「假面愚者」锒铛入狱,就是「天才俱乐部」成员被那群愚者捉弄。” 羡鱼:“……真不知道那群愚者是怎么惹怒那群天才的。” 他逐渐理解了一切。 赞达尔了解他的多疑,了解他的性格,知道很多他不知道的事情。 至少他在看到这份学术垃圾被署上赞达尔名字后,他不再有顾虑。 羡鱼回想起寓言中,猫猫狗狗曾对他说过的话——这是必要的牺牲。 在某个周目中,赞达尔是否也对他说过这句话呢?这位天才口中必要的牺牲,又是什么呢? 大概是,无数次的轮回吧。 羡鱼想,他知道后手是什么了。 是赞达尔。 对方或许不认同他,或许会想着要阻拦他。 他甚至不需要考虑赞达尔的立场问题。 无论对方是否与他对立,是否和他合作,都无关紧要。 因为,他们的目的是一样的。 赞达尔不会和星神合作。 和星神合作能获得实验数据吗? 羡鱼瞬间放松下来。 毕竟,谁能拒绝一个替他解决问题、还不要经费的打工人呢? 既然赞达尔知道宇宙多次轮回,四舍五入,那他肯定有保存多周目实验数据的方法吧? 人类无法承担那过于庞大的信息量,可是赞达尔有星神啊,他完全可以把数据交给自己的造物进行计算。 他们对立也好,合作也罢,羡鱼大可以直接躺平开摆,自有赞达尔负重前行。 两人唯一的分歧,可能也不过是使用的手段有些不同罢了。 这是一个不可控的、但仍有用的后手。 正因如此,他没有把赞达尔写进寓言中。 如果为了整个星海杀死星神,算得上是有罪的话…… 那么,知晓一切、默许他弑神的赞达尔呢? 是与他瞒天过海、犯下同一罪行的凶手。 他们是一同弑神的共犯。 ------------ 第214章 对抗路师生 同事和羡鱼聊了几句后,又被其他人吸引了注意力,当即结束话题,找上了其他人。 羡鱼盯着屏幕上的论文致谢。 他猜测,两人大概率是合作关系。 赞达尔能创造星神,那么他对星神没有敬畏之心,不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吗? 那羡鱼提议利用星神,对方会答应,也是理所当然的啊。 他与赞达尔一同创造出系统。 这一个抹杀星神的计划,因此,绝不能被祂们知晓。 那么,该如何隐瞒星神、让计划更顺利、更稳妥地实施下去呢? 「记忆」星神的目光不会落在两个普通人身上。 可是,鸡蛋尚且不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更何况是他们所谋求的,是杀死神明呢? 考虑到这一点,他们不得不慎重。 两人分开行动,似乎更好一些。 他们分工明确,羡鱼能杀死星神,自然负责拉星神仇恨,好方便让赞达尔隐藏于幕后。 在他们杀死星神、成功升维之前,两人的关系绝不能暴露在星神面前。 可是,又该如何让下个周目的自己,知晓与对方的关系呢? 羡鱼用学术垃圾,给了自己暗示。 就算是星神来了,也只会觉得羡鱼是故意搞赞达尔心态,不会觉得两人是同谋。 而眼前这篇不知名人士为第一作者、赞达尔为第二作者的学术垃圾,并不是「假面愚者」的玩笑,是赞达尔自己发出去的。 羡鱼心情复杂极了。 赞达尔为了让他相信自己,未免太拼了吧? 这哪里是致谢啊?分明是赞达尔自己诬陷自己啊。 羡鱼认为,已经没必要再追究寓言的内容了。 他已经找到了目的一致的同谋。 羡鱼了解自己,特别擅长发散思维,聊起天来天马行空,一般人根本跟不上他的思路。 以他的语言表达能力,又能写出什么好东西? 文章前言不搭后语、毫无逻辑,反而才是正常的,反而能说明寓言是自己的手笔。 哦,再加上他有蒙骗自己的恶趣味,寓言中的内容就更不可信了。 当然,还是有一小部分有用的、可靠的信息。 就比如,致谢的最后一句话——“看来,还是我更胜一筹。” 通篇都是以赞达尔的口吻叙述的,唯有最后这句话,是羡鱼自己说的。 这样看来,这是留着升维成功之后,迫害赞达尔风评、嘲讽对方的? 再联系致谢中,他以赞达尔的口吻,称埃里克是赞达尔的老师。 这样一来,就很好理解了。 答案很简单,只要反着理解就行了。 羡鱼收回视线,低下头,盯着桌上的那本寓言。 他得出一个让他感到抵触的结论。 赞达尔,是他的老师。 羡鱼不知道该如何描述自己的心情。 赞达尔能手搓星神,比岚有用多了。 四舍五入,仙舟多了一个远超UR的存在,可他为什么高兴不起来呢? 这感觉,有点像是习惯单打独斗、带飞全队的大爹,冷不丁身后多了个同样能带飞全队的大爹。 对方不是来搞事的,是来与他并肩作战、查缺补漏的。 羡鱼想了想,只能把问题归结于两人的关系。 他之前当过学生,现在从学宫毕业了,结果又遇上老师,他能开心得起来吗? 羡鱼收回思绪,开始思考该作出怎样的反应。 想要蒙骗星神,当然也要骗过自己,如果是他的话……肯定会用迫害赞达尔风评的方式,逼着对方来仙舟啊! 羡鱼行动迅速,掏出玉兆给华发消息。 【非工作时间不回:我有一个好主意,能把那个制造星神的赞达尔挖过来】 【华:……学术垃圾挂他名是吧,你这一招未免太过时了】 羡鱼想了想,要是自己这时候放弃,未免太不符合他的作风了。 他是区区一句话就能劝住的吗?那必然是不能的。 思及此处,羡鱼继续打字。 【非工作时间不回:「假面愚者」能和仙舟比吗?你派人接触一下,实在不行就让他在整个星海再出一次名】 【华:……赞达尔罪不至此】 如羡鱼所想,华没有同意。 接着,对方又发来消息。 【华:哦,对了,他之前来仙舟博物馆,借走了一样东西】 羡鱼顿了顿,敲打玉兆。 【非工作时间不回:什么时候?他没还吗?】 【华:当时,你特意腾出时间,亲自与他碰面,把「肃正核心」借给了他,至今没有归还】 羡鱼垂下眼。 肃正核心,是他当时带领仙舟与智械对战时的掉落物。 那是机械星球的主机核心,能够大幅度提高建造机器人和巨型结构的效率。 至于为什么仙舟没有向赞达尔索要…… 或许是因为,是他亲自借出去的?所以仙舟没有找上赞达尔,任由对方保管? 羡鱼又顺着这个话题和华聊了几句,接着又转向倏忽。 他心下叹了口气。 但凡岚能自己拉仇恨呢?他哪里需要如此殚精竭力、为对方筹谋呢? 羡鱼越想越不放心。 他耗费心思、抹除功绩,就是为了给岚拉仇恨的啊。 前世的他,和倏忽相处了很久,这位令使跟着他,竟然还能活到现在?看来生命力很顽强啊。 羡鱼原本想着把倏忽抓回来,当作召唤岚的祭品,现在看来,还是速战速决比较好。 万一倏忽在外面,说些不该说的,把原本能拉仇恨的小怪吓跑了怎么办? 【非工作时间不回:罢了,这一回,不必留手。】 【华:好】 接着,华问起了他的现状。 【华:最近怎么样?】 羡鱼顺着华的话,又和对方聊了几句,接着华开始十分隐晦地说什么活在当下、享受生活之类的话。 他明白了对方的言外之意。 如今,羡鱼有爱人,有朋友,有下属,大可不必再追寻过往的记忆。 尤其是那段会让他感到痛苦的回忆。 但比起一无所知、稀里糊涂地度过一生,痛苦又算得上什么呢? 羡鱼回复消息。 【非工作时间不回:那怎么行?我怎么能错过你的黑历史呢?】 华先是回复了省略号,接着发来赞达尔的通讯账号。 【华:俗话说,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既然领了仙舟的工资,那就别天天在书库摸鱼了,你去把赞达尔挖过来,实在不行把核心要回来也行】 羡鱼:“……” 不愧是他选中的继承人。 很了解他。 要不是他和赞达尔认识,恐怕还真会中了华的激将法。 这也算是,来了瞌睡就送枕头? 羡鱼扫了眼时间,发觉距离中午下班还有一个小时,当即加快速度,向赞达尔的账号发送好友申请,接着点起了外卖。 出乎意料的是,除了羡鱼自己点的外卖,他还收到了一份水果拼盘。 外卖员无法进入六司内部,只能把外卖放在太卜司门口。 羡鱼见不着人,只得拎着外卖和水果回到工位上。 很快,镜流发来消息,询问他有没有收到外卖。 他一头雾水,反问对方。 【非工作时间不回:怎么给我点外卖啊?猫猫问号.ipg】 【镜流:你忘了?猫猫揍人.gif】 【镜流:丹枫说过,你要多吃水果】 【镜流:以后每个工作日都有,猫猫比心.ipg】 羡鱼盯着消息,陷入沉默。 这或许就是谎言的代价吧。 要拒绝镜流的这份好意吗?可是羡鱼之前送了戒指,对方又很快给出了回礼。 他前不久给了镜流一套房,现在拒绝水果的话,对方估计又要花费心思、回赠礼物了。 羡鱼想了想,回复消息。 【非工作时间不回:那我就心安理得吃软饭了】 他照例和镜流分享今天的外卖照片,和爱人聊天。 期间,赞达尔发来了消息,羡鱼没有理会。 开玩笑,华又不给他加工资,凭什么占用他休息时间发消息? 直至到了下午,羡鱼这才点开赞达尔的消息。 【赞达尔:这一次,你相信我了】 【赞达尔:安心,星神不会知道我们的对话】 【赞达尔:我在那篇垃圾的致谢里,写上了我自己的名字,你就该知道你对我有多么地重要。】 羡鱼最听不得这种肉麻的话。 正当他想要转移话题时,赞达尔又补了一句。 【赞达尔:你真的很特别,别人的论文都是东拼西凑,只有你是我写的。】 羡鱼盯着消息,久久无言。 赞达尔,你真不愧是创造出星神的天才啊! 就连骂人也都这么有水平! 你干脆说我写的每一个字都是垃圾算了! 羡鱼没有从事科研工作的记忆,他想了半天,硬是没想出能给赞达尔这个学者造成真实伤害的话,只得照着致谢复制。 【非工作时间不回:我决定着你在学术界的地位,决定着你究竟是名声尽毁,还是扬名星海。】 【赞达尔:没事,至少我还有名。】 抹除所有功绩、籍籍无名的羡鱼:“……” 他深吸一口气。 不愧是赞达尔。 是真的很了解他啊。 羡鱼听不得太肉麻的话,赞达尔三两句话,轻松拉近两人距离,又瞬间让他心里的那点别扭烟消云散。 他回想起华的那番话,开始挖人。 【非工作时间不回:仙舟缺个计算机】 【赞达尔:你是说那台星体计算机?祂成神了,所以需要你自己去更改程序了,不过严格来说,星神算是智慧生命,你奴役祂,就是违反最新星系法】 羡鱼一看消息,只觉得槽点太多。 他只是想挖人啊!只是想替仙舟要个赞达尔自己做的计算机啊!怎么话题拐到「智识」星神身上了! 羡鱼忍不住吐槽。 【非工作时间不回:你都帮着杀神了,还要守星系法?】 【赞达尔:在你担任星海理事会监管人的时候,有出台星神保护法吗?有哪条法律规定不能弑神吗?】 羡鱼:“…………” 这还真没有。 他竟无言以对。 毕竟,除了他和赞达尔,还有谁会想着杀神啊?! 星神哪里需要保护法啊?! 羡鱼果断跳过这个话题。 【非工作时间不回:肃正核心,什么时候还回来?】 赞达尔顾左右而言他,开始煽情,聊起了羡鱼不知道的那段过往。 【赞达尔:那时的你,年纪还很小,连导数这种最简单的问题都解不出来,谁能想到,之后会成为歼星级武器项目的总负责人呢?】 羡鱼自动忽略对方的煽情,转而到论坛上搜索。 在看过网友们与导师的互动后,羡鱼大彻大悟。 原来,对学者的真实伤害,是学生啊! 不管是论文还是作业,只要学生和导师待在一起,就能造成真伤。 羡鱼当即向对方提出加入升维计划的申请。 果不其然,赞达尔沉默了。 他沉默了好久,才发来消息。 【赞达尔:那你先写一篇论文给我看看,算了,一段一段来吧,别一整篇发,我怕我被你气死。】 紧接着,他发来书单。 羡鱼尝试着换位思考,主动劝慰赞达尔。 【非工作时间不回:我觉得还是一整篇发给你比较好,你可能不知道,古代有一种刑罚,叫凌迟】 【赞达尔:……】 【非工作时间不回:放心,你我师生一场,我会给你养老送终的】 这一回,赞达尔不逃避了。 【赞达尔:核心等我用完就还回去】 羡鱼没有再继续追问,结束了对话。 怎么也得等他学会搞学者心态,再和赞达尔对线吧? 羡鱼特意在星网上搜寻了不少导师与学生的对话,势必要在下次搞人心态。 临近下班时间,羡鱼提前早退,到了家中后,他猛地想起自己和镜流的订婚宴。 差点忘了,他还得挑一下举办订婚宴的地点。 那这半个月,就给镜流点外卖吧,每天换一家餐厅,让她试菜,挑一挑菜品。 与此同时,镜流邀请其余四位友人一同吃饭。 她冷着脸,环顾四人。 四人皆知友人的性格,越是有什么情绪,镜流就会抑制不住地冷脸。 他们瞅着镜流欲言又止好半天,终于说出一个日期。 四人不明所以,接着,他们就听到镜流说:“这一日,是我和羡鱼订婚的日子。” 丹枫:“……” 应星:“……” 应星缓缓转头看向丹枫。 ------------ 第215章 我不会害你 应星乍一听到镜流订婚的消息,第一反应是欣慰。 碍于他与友人们寿命上的差距,他一直都很想亲眼见证镜流获得幸福。 欣慰过后,他瞬间想起自己工造司工位上的阵刀工图,接着是连工图都没有的、给镜流的嫁妆。 应星算了下时间。 镜流和羡鱼半年后订婚,加一加班,还是能赶出来的。 只是,他得想尽办法、瞒着三天两头来工造司催进度的景元。 应星、丹枫和白珩给镜流添妆就算了,这要是让景元这个小辈知道了,那多不合适啊!搞得他们在排挤景元一样! 等等,他怎么感觉他这一加班,就没停过啊!什么时候他能准时下班啊?! 应星想着想着,猛然想起他和镜流之前说过的玩笑话。 镜流不会还要再找自己制作戒指吧?! 那把他劈成两半都不够用啊! 应星好悬没控制住表情,他僵着脸,在心里怒骂丹枫。 这和丹枫说得不一样啊!说好的最少十几年、几十年呢? 哦,还有之前的份子钱!也是因为丹枫! 难不成,他在什么时候得罪了龙尊不自知? 应星百思不得其解,一边想,一边心里带了火,看向身侧的丹枫。 丹枫表情未变,佁然不动。 旁人眼中,他仍是那个文能气龙师、武能砍孽物的持明龙尊饮月君。 丹枫面上不显,实则心里茫然极了。 这和他设想的不一样啊! 前任元帅明显是保守派啊! 是那种,每一步都按部就班、征询爱人意见,每一步保底都要相隔几个月、几年的人啊! 对方和镜流才恋爱多久啊! 怎么现在就要订婚了? 丹枫一边想,一边别过头。 这是他的错吗?这能怪他吗?这谁能想得到啊?! 就算是前任元帅亲自带大的继承人,恐怕也想不到吧! 那他预判错误,岂不是太正常了? 龙尊只当没看见应星那好似要把他看出个洞的灼热视线,只专注地看着其他人。 白珩可谓是除了镜流以外,最开心的人。 狐人喜形于色,险些激动地从椅子上蹦起来,她惊叹道:“哇——那真是太好了!” 景元拿筷子的手陡然僵住。 人终究是要面对现实的。 哪怕是和同辈喊师公,也一样啊! 很快,景元心里的那点扭捏,被师父和友人获得幸福的欣慰感所替代。 他露出微笑:“恭喜啊,订婚宴是在哪儿办?” 镜流摇了摇头:“我和他……只定了日期。” 其余两人皆是为镜流送上祝福,直至三人目光落在迟迟没有说话的应星和丹枫两人身上。 有着历代饮月君记忆的丹枫,很快调整好了情绪,面不改色地为镜流送上祝福,接着,压力给到应星。 应星干笑一声:“镜流,恭喜你啊。” 镜流回道:“有些事,恐怕是要麻烦你了,应星。” 应星心道不妙。 当初他只是和镜流开玩笑的啊! 他只是随口一说啊! 谁能想到,镜流真打算找他打结婚戒指啊! 这要是答应了,他得再毁掉多少个锻造锤啊! 应星努力调动面部的肌肉,扯出一个没那么僵硬的笑容。 他哈哈笑了几声,语气诚恳: “哪里还需要麻烦我啊?你可是我遇到过的、最有天赋、最厉害的学徒,早就出师了!” 应星对着镜流一通夸,把这辈子的违心话都说尽了。 镜流沉默一瞬,表情迟疑。 应星见状,再接再厉提出要帮着镜流准备锻造戒指的工具。 这一回,镜流没有拒绝,不再提起要他帮忙的事。 应星见状,松了口气。 给镜流多准备点材料外加锻造锤。 花钱消灾,没毛病。 应星用余光瞥向面不改色心不跳的丹枫。 他心想,丹枫,你完了!你最好别落到我的手里!不然、不然……他还真没办法啊! 应星当着一众人的面,不好发作,只得把怒火发泄到桌上的饭菜上,闷头狂吃,当一个没有感情的干饭机器。 待酒足饭饱,其余人散去,应星双手环胸,微眯着眼,一副要丹枫给出说法的样子。 龙尊能承认错误吗?那自然是不能的。 丹枫仍维持着持明龙尊的姿态。他决定直接替应星解决添妆的问题。 龙尊缓缓开口: “羡鱼资产丰厚,虽说他不会在意镜流有多少嫁妆……但我觉得,还是多添些吧,只不过是怕我一人添得多了,引人猜疑。” 应星绷着脸,听了一会儿,没听出重点。 丹枫继续补充道: “到时候,我以你我两人的名义,为镜流添妆,就不会让人生疑了。” 应星“哦”了一声。 用他名字添妆啊?那添就添呗。 丹枫添再多,也不能让他少加一天班啊! 难不成丹枫替他送礼,他就不给镜流准备礼物了?哪里有这样的道理啊? 应星心下叹了口气。 看来,他得尽快把工图画出来。 争取只用一个月的时间搞定工图。 这样一来,应星就能在打阵刀的时候,挤出一小部分时间,一点一点地制作了。 说不定,他每天只用加班三小时? 应星思及此处,心下一阵狂喜。 他再无和丹枫聊下去的兴致,匆匆告别后,转头就回工造司。 丹枫目送应星朝着工造司的方向走去。 龙尊刚才在一旁看着,看着应星先是皱眉,紧接着一脸喜色。 丹枫不懂,但他大受震撼。 他真是搞不懂应星这种卷王。 龙尊缓步回到宅邸,差遣侍者前往他那上千平的私库,让侍者提前找出他准备添给镜流的嫁妆。 丹枫再三确认礼单上的内容,确定无误后,派人收好那些礼品。 龙尊悠哉悠哉地回到卧室,点燃助眠熏香,一夜无梦。 第二天,丹枫照例来到丹鼎司坐诊。 没一会儿,腾骁将军发来消息。 丹枫低头一看,瞬间从冗长的消息中,看到“心理测试”四个字。 他漫不经心地拿起玉兆,给助理转了一万巡镝,让对方来他的办公室。 等人一来,丹枫把玉兆塞给对方。 “老样子,算你加班。” 龙尊看着助理满心欢喜地接过玉兆,忍不住腹诽。 最该做心理测试的人,可不是云骑,也不是他饮月君。 最该受到仙舟、不,准确来说,是需要整个宇宙关注的人,如今正在太卜司呢。 与此同时,被丹枫念叨有病的羡鱼,正在努力看书。 羡鱼抱着搞人心态的想法,特意照着赞达尔的书单,挑了几本书看。 看完书后,随手写了一篇论文,发给了对方。 【赞达尔:你给我发初稿,我就不多说什么了,你好歹把全文发过来啊】 羡鱼看着玉兆,久久无言。 赞达尔,你可真擅长不带脏字地骂人啊! 他面无表情地回复消息。 【非工作时间不回:这不是初稿,还有,这就是全文】 【赞达尔:……】 隔日,羡鱼收到新的消息提示。 【赞达尔下载了你的文档】 羡鱼:“……” 好家伙,至于吗? 赞达尔这是做了一整晚的思想准备,才下载他的论文啊?! 又过了几日,赞达尔一条接一条地发来消息,给出建议,语气看起来温和极了,好似之前阴阳怪气骂羡鱼的赞达尔,是他的第二人格。 赞达尔发了半天,最后话锋一转。 【赞达尔:只有这样,才像是一篇论文】 羡鱼:“…………” 感觉人要气成魔阴身了。 他冷着脸,继续在星网上搜索搞导师心态的对话。 没等羡鱼找到思路,赞达尔再次发来消息,语气看起来格外惋惜。 【赞达尔:你不该删掉自己信息的】 羡鱼心道,不删信息怎么办?他一死,底下人跟着他一起走吗? 走完之后怎么办?仙舟还能正常运转吗?华怎么办? 要说删信息,赞达尔也好不到哪儿去。 明面上,赞达尔也就一个「虚数之树」的学说,和一个手搓星神的成就。 羡鱼面不改色地打字回怼。 【非工作时间不回:俗话说,名师出高徒,你也不看看我老师是谁】 【赞达尔:……】 【赞达尔:就像我之前和你说的那样,你我的计划,再等等吧,现在不是最好的时机,到时候,再由你来决定是否实施】 【赞达尔:其实,你原本不必走到那一步的】 羡鱼盯着消息。 他原本在思考赞达尔所说的升维计划,但看到最后一条消息后,瞬间被吸引了注意。 不必走到那一步?指的是……他不必死亡? 羡鱼截至现在,并不后悔自己死亡这个决定。 他一看到这种惋惜他死亡的话,就莫名的感到烦躁。 有一种……打工五千年,好不容易死掉,结果还要诈尸继续工作的感觉。 羡鱼他只是想死,难道这个要求很过分吗?没临走前带走几个星神陪葬,都算他心善。 见他没有回复,赞达尔继续发来消息。 【赞达尔:这一次,你不要着急,耐下性子,等一等就好了】 羡鱼半阖着眼。 赞达尔反复强调,让他等待……是中途发生了什么变故吗? 羡鱼打开玉兆搜索,查阅赞达尔与仙舟有关的信息。 很快,他找到了赞达尔抵达仙舟,找博物馆借用「肃正核心」的时间。 羡鱼了解自己,除非有利可图,否则绝不会把核心借给赞达尔。 亲兄弟还要明算账,更别提不知多少个周目之前的老师了。 当然,对于那时精神几近崩溃的自己来说,赞达尔的出现,显得尤为重要。 他确实有可能为赞达尔破例。 羡鱼为了某个目标,单打独斗几千年,在几近绝望之际,看到了那则寓言,惊觉自己不是一个人,有一位长者,有一位同盟,与他一起为了那个目标努力。 再加上他之前主动借出去的核心……想必赞达尔当时一定给出了让他满意的答复。 联系到赞达尔发来的消息,想必在羡鱼前世今生,说出的话都大差不差?都是让他耐下性子,安静等待。 羡鱼关闭搜索页面,打开那份苍城实验室的报告,查看他讣告的时间。 按理说,他在听完赞达尔的话后,肯定会努努力再多活个几十年、几百年,想尽办法撑到对方所说的、那个合适的时间点。 只是,距离赞达尔与他碰面,再到他死亡……这中间竟然只隔了十年。 有问题。 赞达尔肯定有事瞒着他。 羡鱼回复消息。 【非工作时间不回:这取决于你】 这取决于,赞达尔所隐瞒的真相。 对比起羡鱼,赞达尔的态度格外坦诚。 【赞达尔:是的,我瞒了你一件事,除此之外,我不会与你对立,更不会害你,就算是你那群忠诚的、对你唯命是从的下属,也会做出和我一样的选择】 【赞达尔:你可以尝试着换位思考,为了方便你理解,我就说得夸张一点吧】 【赞达尔:就好比你遇上一个连一加一都算不明白的、资质普通的学生,你从零开始,一点一点教他】 【赞达尔:让他从一个论文含金量没打印纸高的人,成为能够独挑大梁的巨像总负责人】 【赞达尔:当然,除了巨像,他还加入了更有难度的武器研发项目,例如焚天神兵,再例如我们正在收集数据的以太相引擎】 【赞达尔:如果是你,你会让他出事吗?】 羡鱼顺着对方的思路,很快得出了答案。 自然是不会的。 就像是他把“何不食肉糜”的华,养成现在这副样子。 就像是他把动不动爆星的岚,养成了节约矿产的环保人士。 羡鱼怎么会让他们出事呢? 只是……赞达尔的话未免太肉麻了吧? 正想着,对方再度发来消息。 【赞达尔:你是我的学生,最初,你让我在学术界声名狼藉,但同时也让我在教育界的威望与日俱增】 【赞达尔:至少在教育界,再无人能比得过我】 羡鱼心想,赞达尔,真有你的。 总是在他感到别扭、肉麻的时候,用不带脏字的言语骂他。 羡鱼一看,只顾着生气了,哪里顾得上别扭? 赞达尔再次重复着之前发过的消息。 【我瞒了你一件事,但你要相信我,我不会害你】 ------------ 第216章 快进到备婚 坦白说,羡鱼在看到赞达尔二作的那篇学术垃圾后,就已经愿意相信对方了。 换作任何一个爱惜羽毛的学者,都不会放任自己的名字出现在不入流的期刊上。 赞达尔为了换取羡鱼的信任,已经给出了足够的诚意。 他又有什么理由不相信对方呢? 当然,这种信任,并不代表他会相信赞达尔的每一句话,他只是打消了一部分顾虑,愿意选择性地听一听对方的话。 羡鱼在猜出赞达尔有事隐瞒他时,并不感到惊讶。 就算是互相倾慕的伴侣,尚且有着不愿向对方吐露的秘密,更何况是其他人呢? 羡鱼与赞达尔在许多个周目之前达成合作,他不知道对方经历了什么,更不知道两人的过往。 赞达尔有着不愿告诉羡鱼的秘密,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只是羡鱼没想到的是,对方的态度会如此坦诚。 羡鱼原本只想用学术垃圾,搞一下赞达尔的心态。 现在看来,他得再多写几篇,借此机会,弄清楚赞达尔口中所隐瞒他的那件事。 羡鱼打字回复消息。 【非工作时间不回:你是我的老师,我当然信你】 【赞达尔:既然我的学生相信我,那就把那篇不可回收垃圾,改成可回收的】 羡鱼深吸一口气。 问题不大,不就是改论文吗? 他忍辱负重,按照赞达尔给出的修改意见,从头开始修改。 一周后,羡鱼把占用工作时间修改好的论文发给赞达尔。 隔日,羡鱼在太卜司收到了回复。 赞达尔只回了两个字——重写。 羡鱼忍不住腹诽。 赞达尔,你是故意的吧!你连文档都没下载,就直接让我重写?估计你连看都没看吧! 羡鱼没有理会,隔了一周,原封不动地把论文又发了一遍。 这一次,赞达尔很快回复了消息。 收到消息时,羡鱼正和镜流待在一起,两人正专心致志地试菜。 镜流听到玉兆的震动后,最先反应过来,出言提醒羡鱼。 “你有事就先去忙吧。” 镜流顿了顿,继续道: “试菜而已,我一个人就可以。” 羡鱼扫了眼玉兆,匆匆看了眼消息。 “不是什么要紧事。” 赞达尔根本就没下载文档,更没有仔细查看。 对方要是看了,就能发现,羡鱼根本没有对论文进行任何改动。 他随手把玉兆倒扣在桌子上,拿起公筷替镜流夹菜。 “说起来,我们订婚宴大概要请多少人啊?” 语毕,羡鱼陷入沉思。 他原本还想着,在订婚那天包下整个餐厅,可是,以他这个普通卜者的交际圈……估计连一桌都凑不够吧? 镜流可能会觉得没必要? 思及此处,羡鱼迟疑了,他转而看向镜流,主动询问对方的想法: “我打算在订婚那天包场,你觉得怎么样?” 镜流微皱着眉头,刚想回绝,紧接着又想起爱人与元帅的关系。 以那位的身份……怎么会出现在公众场合呢? 等等,以她的年龄……那位,恐怕会对她很有意见吧? 镜流强迫自己不再继续思考这个问题,点头同意了羡鱼的提议。 羡鱼思考起另一个问题。 “哦,还有主持人……” 订婚仪式上,需要一个主持人。 到时候,他和镜流还要在人前讲话…… 哦,还有介绍家人的情节…… 他要介绍谁啊?华吗?华是他的谁啊?! 羡鱼下意识感到抵触。 这种场合……他根本应付不来啊! 可是部分女孩子,都会向往一个盛大的仪式。 如果按照他的想法来,是不是太委屈镜流了? 镜流看向身侧人。 羡鱼难得冷下了脸,很快,他又恢复往日惯用的笑脸。 他试探着开口:“要不我们在流程上,一切从简?” 镜流盯着他的脸,没有说话。 在与羡鱼相处的这段时间里,她大致猜出了对方冷脸时的真实情绪。 羡鱼冷下脸时,要么是在思考,要么是在调整情绪。 在某些特定的情景里,对方冷着脸的模样……怎么说呢?和平时很不一样。 不知不觉间,镜流的视线停留在羡鱼的脸上,没有挪动分毫。 羡鱼等了一会儿,只见镜流盯着他一言不发,心里只觉得纳闷。 他以手支颐,问:“盯着我做什么?” 镜流心想,她总算明白话本子里的男主角了。 一见到心上人,瞬间失去了理智。 镜流面上不显,刻意拖长语调,反问羡鱼:“怎么?看不得?” 羡鱼无奈叹气:“好好好,让你看。” 他又重复了一遍方才的问题。 “是按照流程来?还是一切从简?” 镜流回道:“依你,一切从简吧。” 兴许对其他人来说,他们会格外在意订婚和结婚的流程。 镜流倒是不在乎。 能与她的爱人在一起,能与友人们一同庆祝,就足够了。 羡鱼心下松了口气。 把订婚宴上介绍家人的环节砍掉,接下来是签婚书、交换戒指…… 嗯,问题不大。 羡鱼正想着,余光瞥见镜流放下筷子,他扫了眼桌上剩下的饭菜,确定对方吃饱后,问: “你觉得饭菜合胃口吗?不合胃口的话,再换一家。” 镜流很是无奈,她上手捏捏羡鱼的掌心,说: “都连着吃了十几天了,怎么?还要继续试菜啊?” 话音刚落,坐在最外侧的镜流,看见了两个熟悉的身影。 是羡鱼的两位长辈,岱阳和禅真。 她们在侍者的引领下,朝着两人的方向走来。 羡鱼对此一无所知,回道: “你我订婚,总要慎重些啊。” 这是他第一次订婚,也是唯一一次。 羡鱼没等到镜流的回答,只听到一声熟悉的惊叫声。 紧接着,两张熟悉的脸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岱阳震声道:“什么?订婚?!” 禅真情绪激动,下意识带上了敬语: “您怎么不和我们说一声啊!” 羡鱼:“……” 要是和她们说了,恐怕就不只是包场了啊! 岱阳很快缓过了神,她拉着禅真坐在两人对面的位置上。 镜流见状,拦住侍者,示意让对方撤下餐盘、再上几道新菜。 岱阳一脸急切,在她得知两人的订婚日期后,十分感动地掏出玉兆: “订婚啊!这可是顶顶重要的大事啊!怎么也得连放五千天烟花庆祝——” 羡鱼嘴角微抽。 岱阳,你这个五千天,不是指我单身五千年的意思吧?! 他把希望寄托在禅真身上。 禅真同样一脸动容,两眼含泪,她在羡鱼的注视下,狠狠点头,附和道:“还要给所有仙——” 禅真似是想到了羡鱼现如今的身份,只得中途改口: “在整个罗浮的街上,给所有人分发鲜花——” 羡鱼和镜流一同陷入沉默。 他们不约而同地生出同一个想法。 只是订婚而已,有必要吗? 镜流看向羡鱼,目光带了几分不知所措。 羡鱼深吸一口气,平心静气地反驳岱阳和禅真两人的提议。 “没必要那么久的烟花……什么?五百天?不行。” “给罗浮人送鲜花?有考虑过对花粉过敏的人吗?” 三人据理力争,最终羡鱼寡不敌众,节节败退。 羡鱼看着两人仿佛下一秒都要掉眼泪的表情,无奈叹了口气,提出自己对订婚宴的要求。 “不要铺张浪费,不要有太多人。” 两人反应迅速,收回那副泫然欲泣的表情,露出灿烂的笑容。 好耶!掀房顶成功! 岱阳和禅真了解元帅,就知道对方吃这一套! 她们就没想着要放五千天烟花,只是故意说得夸张些,好方便和元帅谈条件。 在得知元帅背着她们准备订婚宴后,两人就明白了,对方这是不想耗费太多人力物力。 回想当年为元帅选妃,对方的第一反应也是浪费巡镝。 如今好不容易有了皇后……怎么也得让他们这群当下属的,出一份力吧! 两人心下有了主意,紧接着继续追问:“婚期定了吗?” 羡鱼顿了顿,回道:“还没定。” 他在论坛上看过,大部分情侣会在举办订婚宴的半年到一年的时间里结婚。 考虑到他和镜流是长生种,就不必遵循这些规矩了。 在结婚之前,总要留有余地,好让镜流好好思考两人的关系。 禅真对此很是不满: “结婚可是头等大事,要赶紧定下来,现在再不预定场地就来不及了——” 羡鱼原本想一口回绝,可他又想到了镜流。 他总要考虑镜流的想法。 羡鱼看向爱人,征询对方的意见。 镜流先前见过羡鱼的两位长辈,照理说,不该感到局促的。 只是,她一想到对面两人聊起的话题,心中不免生出几分羞涩。 镜流迎上对面两人饱含期待的视线,半天只说出三个字:“我都行。” 岱阳率先拍板: “那就半年后吧,一般都是订婚半年后结婚,到时候再选个良辰吉日——” 禅真拍着胸口保证道: “放心,我们肯定给你们安排妥当——”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起来,期间语气热情地询问镜流,一副万事都要依着她的模样。 镜流刚开始还好,能面色坦然地回答问题,聊着聊着,身形就逐渐变得僵硬。 羡鱼见状,连忙开口: “好了好了,我们还有事,你们先吃,有什么事,等下次再说。” 他一手拉起镜流,一手朝着两人摆了摆手。 羡鱼走至前台结账,他顺手充了张会员卡,好方便让服务员扣除岱阳和禅真的费用。 结完账,他拉着镜流走出餐厅,与熙熙攘攘的人群擦肩而过。 两人并肩而行,走至人烟稀少的街道上,羡鱼轻声道: “如果你觉得进度太快,可以直接告诉我。” 镜流突然停下脚步,羡鱼见状,也跟着站在原地。 他看见镜流用一种……他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眼神,看着他。 镜流与他对视半晌,接着叹了口气。 她上手捏了捏羡鱼的脸颊,没好气道: “恐怕就连至忠林里的那棵金丝楠木,都比不过你。” 羡鱼:“……” 如果说岁数的话,那还真不好说。 总不会是在说他是木头吧? 羡鱼和镜流没有讨论过婚期。 今天,遇上岱阳和禅真纯属巧合,谁能想到,她们好巧不巧听到两人准备订婚。 镜流与两人并不熟悉,只以为她们是自己的长辈。 她当着两人的面,自然不好说什么拒绝的话。 这时,就需要羡鱼私下征询镜流的想法了。 他的举动,很尊重镜流啊。 羡鱼左思右想,都觉得自己的做法没有问题。 他低头,注视着揉捏自己脸颊肉的镜流,半开玩笑道: “如果是年龄的话,那还真不好说。” 镜流挑了挑眉,没有当真。 羡鱼就爱顶着这张无害的脸,说一些奇奇怪怪的话。 什么五千岁,什么脾气很差。 镜流回想起应星送给她的锻造工具。 看来,她要提早做准备了。 镜流干脆利落地收回手。 “好了,不用送了,我还有事,先走了。” 羡鱼目送镜流离开,接着转身回到家中。 当他换了睡衣,洗漱完准备入睡时,回想起他没有回复赞达尔的消息。 羡鱼打开玉兆一看,发现赞达尔这一次没有打回他的论文,语气恨铁不成钢,主动做出了退让。 【赞达尔:就这样吧,反正也不投期刊,二作和致谢也没我名字】 身为赞达尔的好学生,能放过、不,能错过让导师扬名的机会吗? 【非工作时间不回:你想的话,也不是不行】 赞达尔当即给他打来了电话。 电话一接通,赞达尔连忙催促他: “赶紧,这周赶紧把你那篇垃圾改出来。” 羡鱼只想尽快挂断电话,一口回绝对方: “我最近没什么时间。” 赞达尔不以为然:“你?你能忙什么?” 羡鱼随口说道:“忙着准备订婚。” 赞达尔跟掉了线似的,迟迟没有说话。 过了足足半分钟,赞达尔才开了口。 他语气讶异:“你?你?你是说……你在准备订婚?” 赞达尔不可置信,好半晌消化了这个爆炸性的消息后,感慨道: “原来你也有今天啊。” 羡鱼:“……” 这话怎么听起来怪怪的。 赞达尔,你的语言表达能力可真是一言难尽啊! ------------ 第217章 CPU烧了 赞达尔喃喃道:“又是仙舟……也是,你已经为仙舟破例太多次了,谈个恋爱而已……” 羡鱼心下了然。 如他所想,他只会为仙舟破例。 赞达尔调侃道: “之前那么多人追你,你都没答应,我还以为你不会爱上任何一个有机物和无机物,真是没想到啊……” 他反应极快,用一种笃定的语气,说: “我知道了,是那位「巡猎」令使。” 羡鱼肯定了赞达尔的话。 对方猜出了镜流的身份。 他对此并不感到惊讶。 好歹是和他一起组团杀神的人……这要是猜不出来才奇怪吧? 得到肯定答复后,赞达尔下意识用起了自己的母语,他先是用母语感叹了几声,接着感慨道: “但愿你的孩子,能比你聪明。” 教一个不适合搞科研的埃里克,已经够赞达尔头疼的了! 他不想再重蹈覆辙啊! 羡鱼不由地叹了口气。 他的观念和大多数人不一样。 对于大部分人而言,他们在想起婚姻时,会下意识联想到生育,好似两者天然就划上等号。 羡鱼自认不会是个合格的结婚对象,但为了镜流,他正在努力。 他连丈夫都未必合格,何必还挑战更高难度的、父亲这个角色呢? 再加上,他对传宗接代没什么太大执念。 当然,如果镜流喜欢的话,羡鱼也会尝试着、去努力当个好父亲。 只是不知道他们的孩子会被教成什么样…… 而且镜流的年龄,已经不能再冒任何风险了。 镜流要是因为怀孕生孩子堕入魔阴身…… 羡鱼收回思绪,不再继续思考下去。 他语气平淡: “那你估计是看不到了,生育会对女性身体造成很大伤害。” 赞达尔沉默一瞬,语气恨铁不成钢: “埃里克,你的观念未免太死板了吧,难道孕育新生命只有这一种方式吗?” 羡鱼只得承认自己的真实想法,他叹了口气,对赞达尔说: “好吧,其实我只是不喜欢小孩子。” 赞达尔不以为然道: “哦?是吗?我怎么记得,某个人总是会区别对待小孩和女人呢?” 他语气诚恳地提议: “听说有了孩子,男人就会变得更成熟、更有责任感,说真的,你们最好还是要一个孩子吧,哦,一个可能不够,多要几个。” 羡鱼很是不解。 难道他还不够成熟、不够有责任感吗? 前世的他,硬是撑到找到继承人,等到对方能够独当一面,这才心满意足地奔赴死亡。 他都能为仙舟活下去,还不够有责任感吗? 现在,他在书库时,也不是每分每秒都摸鱼的啊! 再说了,他和镜流还没订婚呢!怎么就开始催着要孩子啊?! 羡鱼反应迅速,用极为轻快的语调,对赞达尔说: “我觉得我那篇论文很完美,一作就该写赞达尔你的名字啊!” 赞达尔一听,瞬间偃旗息鼓。 这可是一作啊,第一作者啊!跟第二作者和致谢完全不一样啊! “……有话好好说,别挂我名。” 他说完这句话,似是怕羡鱼真的迫害他的风评,转而提起了浮黎和阿哈都曾提到过的一个词——命运。 赞达尔说: “命运是既定的,就像是你我写下的程序设置,是无法更改的,埃里克,只有你,只有升维,才能更改现如今的局面。” “其余人的挣扎,就像是滔天巨浪中的沙砾,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做再多的努力,都是无用功,当然,也是有个别特例存在的,只是他们需要付出远超常人千百倍的努力。” 羡鱼安静听着,没有说话。 赞达尔了解学生的性格,知道单凭自己的三言两语,是无法让对方相信自己的,只得继续道: “就比如「毁灭」星神,祂是否会出现,完全取决于你,除了你,没人再会帮着其他星系对抗天灾,当你提前处理掉祂母星所在星系的虫灾和智械时,祂就不会出现。” 赞达尔顿了顿,语调轻快极了: “哦,按照你的习惯,会帮着这些星球修路、盖学校,祂之前说不定还在你援建的学校里念过书?” 羡鱼:“……” 毁灭星神在念书…… 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儿…… 赞达尔,真有你的,你怎么不说岚不爆星呢? 不过想想也是,没有遭受过苦难的、幸福的星球,怎么会孕育出势要毁灭一切文明的星神呢? 赞达尔继续道: “这一回,你因为——” 他的话戛然而止。 正因下属死在巨像之下,埃里克没有继续处理灾祸。 赞达尔没有提起学生的伤心事,中途跳过这句话,说: “这一回,你分了两次处理虫灾和智械,所以,「毁灭」星神出现了。” 赞达尔劝慰羡鱼:“你不必为「毁灭」星神所毁灭的那些星球,而感到愧疚。” “如果没有你,先前那些星球根本保不下来,公司更不会对那些星球施以援手,他们就算是凭借自己的力量战胜了敌人,也会过得很辛苦。” 他放缓语气:“埃里克,你尽力了。” 羡鱼沉默着没有说话。 赞达尔前言不搭后语,转而提起了升维: “我见证了太多次的失败,每一次失败,都会让我们更趋近于成功,坦白来说,我觉得这一次,是最接近成功的一次。” 他话锋一转。 “在此之前,我从未想过放弃,但今天,我个人更倾向于,放弃升维计划。” 羡鱼对此早有预感。 在对方说出让他来决定是否实施升维计划时,他就觉得,赞达尔或许不会执着于升维。 但当羡鱼听到赞达尔亲口说出这句话时,他仍感到讶异。 现在两人所面对的情况,就像是在玩抽卡游戏一样。 他们小保底已经歪了,他们继续抽卡,直至快要大保底时,遇到了分歧。 是继续刷地图满探索、再肝出几抽?还是直接收手? 相信大部分人,会选择继续努力。 羡鱼一边想,一边问:“为什么?” 赞达尔放慢语速: “谁也不能保证百分百的成功率,埃里克,就像那些在实验室做对照实验的学生们一样——” “他们就算是仿照着实验成功的每一个步骤,例如对着仪器鞠躬,祈求它们,按部就班地重复每一个举动……也很难得到相同的实验结果。” 他突然提起了羡鱼从未考虑过的问题。 “我们姑且不讨论失败的可能性,升维成功后,你可能会面对很多问题。” “人类挣脱了命运的束缚,那么……星神呢?” 羡鱼闭了闭眼,把心中的猜测说出口: “你的意思是,祂们有可能不再受到命途的束缚?” 赞达尔给出肯定的答复。 “是的,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测。” 羡鱼若有所思,他反应迅速: “我知道了,如果决定升维的话,那就要处理掉浮黎和岚以外的所有星神。” 他猛然想起赞达尔就是星神的创造者,于是又补上了一句:“哦,还有「智识」星神。” 赞达尔倒显得没那么在意自己的造物。 他说: “星神倒不是什么需要关注的问题,需要关注的,是你——” 羡鱼陷入沉默。 在这里,他不老不死。 那么,回到高维世界后呢? 他是否会失去不老不死的特性,在升维成功后死去呢? 坦白来说,羡鱼不在乎。 死亡于他而言,何尝不是一种解脱呢? 羡鱼习惯考虑尚未发生的事,很快给出了答复: “那我选安乐死。” 赞达尔深深叹了口气: “真有你的,埃里克,好吧,现在,你点开你的那篇垃圾,我来和你说说你的问题。” 羡鱼十分配合地打开文档。 既然赞达尔给他说了这么多……那他今天就不搞人心态了。 他认真听着,发觉赞达尔的思维……比他还要抽象。 赞达尔就像是把自己的所思所想,一股脑地、没有经过大脑思考,就对着羡鱼说了出来。 聊起天来,话题跳得比羡鱼还快。 前脚说他的论文,后脚就聊起了书单里的另一本书。 聊完论文和书本,赞达尔又开始给他讲寓言故事。 没等羡鱼从寓言中听出什么所以然,赞达尔又问起了他之前的事。 “说起来,你的医疗用品处理掉了吗?” 羡鱼艰难地从刚才的寓言中抽回思绪,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他很是茫然地反问赞达尔:“嗯?什么医疗用品?” 赞达尔很有耐心地补充道: “就是你之前用过的绷带,纱布之类的。” 羡鱼不明所以。 用过的绷带和纱布……沾了血的,当然属于医疗垃圾啊。 那当然是早就处理掉了。 羡鱼回道:“嗯,都处理掉了。” 他直觉不对,正想追问时,赞达尔又开始给他讲故事,讲完故事又开始讲论文。 羡鱼:“……” CPU都要干烧了。 他一边分出心神思考寓言,一边回答赞达尔的问题。 聊了半天,羡鱼不由得感叹,不愧是天才。 赞达尔的思维……果真不是他这个普通人能跟得上的! 羡鱼硬着头皮听着赞达尔把论文从头说到尾,期间又讲了好几个寓言故事。 中途还问了羡鱼很多个没头没脑的问题。 例如他对神的定义是什么。 羡鱼说:“没有情绪,不会对其他存在产生感情的,就是神。” 赞达尔随口道: “我认为,拥有常人无法企及的力量的存在,便是神。” 他继续说起了论文,直至羡鱼头昏脑涨之际,他停顿片刻,说:“我再给你讲个故事吧。” 羡鱼闭了闭眼,“嗯”了一声。 这一次,赞达尔的故事中,主角主动牺牲自己,拯救了一个与主角没有任何关系的世界。 羡鱼忍不住吐槽: “赞达尔,你到底从哪里看到的啊?这种牺牲一个人拯救世界的故事,早就过时了。” 赞达尔条理清晰,分析起了主角的想法和动机。 “主角有着正常人都具备的道德感,他不缺爱,在爱里长大,自然也不会吝啬自己的爱,他拥有一颗再纯粹不过的、善良的心,正因如此,他才会作出牺牲自己的决定。” 羡鱼嘴角微抽,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赞达尔,不愧是你……连一个再俗套不过的故事,都能分析得头头是道。 羡鱼平心静气地转移话题: “……好的,论文已经按照你的要求,从头到尾又改了一遍,赞达尔,你还有什么事吗?” 赞达尔沉默一瞬,然后说: “你第一次订婚,一定要多问问其他人,别怠慢了你的那位伴侣。” 羡鱼心道,他怎么可能会怠慢镜流。 他说:“已经有人负责这些事了。” 赞达尔又陷入了沉默,好半晌,他才开口: “那就行,一定不能怠慢人家,最好能询问一下年长者的经验。” 羡鱼愣住了。 年长者,不就是赞达尔吗? 好家伙,原来对方是想参加他的订婚宴啊。 想参加就算了,还不直接和他说,非得旁敲侧击,等着他主动邀请。 羡鱼能顺着赞达尔的想法吗? 他要是不搞人心态,那还是羡鱼吗? 他毫不留情地戳破赞达尔的心思。 “你要想来就主动说啊。” 反正他这个普通卜者,也凑不够一桌人,肯定是要多拉几个人凑数。 赞达尔故作讶异: “我很忙,可未必有时间去罗浮。” 羡鱼心下无语,到底还是给了老师面子,主动说出了订婚的日期。 赞达尔啧了一声,说: “这个时间……还真是巧了,刚好能结束实验,把核心给你送过去。” 他的语气带着遮掩不住的欣喜。 “那我就勉为其难,去参加你的订婚仪式吧。” 羡鱼:“……倒也不用这么勉强。” 说什么送核心…… 赞达尔,你估计就没用它吧。 不然怎么能这么巧?刚好他订婚时,就能还给仙舟? 羡鱼又和对方聊了几句,接着找了借口挂断电话。 再看玉兆上的时间,凌晨五点,天都该亮了。 羡鱼只觉得头昏脑涨,他再看看日期,确定今天是休息日后,缓缓躺倒。 他一觉睡到自然醒,再睁眼,玉兆收到了华发来的消息。 对方表示,过阵子会让罗浮云骑出战。 羡鱼对此并无意见。 华是仙舟元帅,自然会肩负起应尽的职责,她手下的云骑自然也同样有着他们应尽的职责。 就算镜流是他的爱人,也不会破例。 除此之外,华还提到了应星。 【华:我觉得可以为这届百冶破例,让他葬入至忠林】 至忠林,是独属于仙舟人的安眠之处。 羡鱼一下子就猜出了华的想法。 【非工作时间不回:你是打算,让其余为仙舟作出贡献的人,都一起葬入至忠林吗?我没意见】 ------------ 第218章 赞达尔:恨铁不成钢 应星,一位为仙舟作出颇多贡献的短生种。 就连羡鱼这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摸鱼人,都听过对方不少成就。 应星这样的人,完全值得仙舟为他破例。 换作之前,羡鱼肯定不会错过应星这个难得一见的天才。 可当他一次次切身体会过长生所带来的痛苦后,他改变了想法。 寿终正寝就挺好的。 除此之外,他还喜欢那种不会让人感到有太多痛苦的死法。 当然,华这个提议,不单单是为了应星,更多是为了慕名来到仙舟的、其他星球的人。 这些人的目的各不相同,但绝大多数人,都是冲着仙舟的福利待遇,为此,他们背井离乡,挤破了头,想尽办法也要来到仙舟定居。 其中,不乏为仙舟作出贡献的人,为这些人破例,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羡鱼对此并无异议。 得到肯定答复后,华又顺着方才的话题,和羡鱼聊起了应星。 按理说,百冶本该成为下一届工造司工正,负责管理工造司,不知是何缘由,应星只是领了“百冶”的头衔。 华公务繁忙,除了处理八艘巨舰的事务外,还要处理不少星系的事务。 能放在她桌案的文件,自然不会是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大多数都是足以影响多个星球、某个星系发展的大事。 于是,当华与应星接触后,从两人对话中,察觉到了问题。 应星没能成为工正预备役。 是短生种受人排挤? 还是应星不适合担任工正?这才只让人领了头衔?没有实权? 真相是什么,已经不重要了。 华没什么心神、更没什么时间探究下去,她想知道的是,仙舟是否存在排挤外来者的现象。 如果有,那就需要尽快处理掉这个极有可能影响内部稳定的隐患。 华和羡鱼思维模式极为相似,不会在已经发生的事情上过多纠缠,只会把精力放在潜在隐患上,并提前出手解决。 华不用说出口,羡鱼便明白对方的想法,没有多说什么,让对方自行处理,接着顺着话题,聊起了应星。 【非工作时间不回:应星不适合当工正,只适合埋头锻造】 羡鱼认为,应星和马蒂有点像,都不是那种长袖善舞、擅长社交的类型。 工造司工正,需要参加罗浮、仙舟联盟的会议和活动,有时还需要离开仙舟前往其他星系出席会议。 让应星和人均八百个心眼的人相处…… 和自己人还好说,彼此知根知底,顶多会在经费上起些争执。 要是询问应星本人的想法,估计他也不乐意把宝贵的时间浪费在与锻造无关的事情上。 应星本来都是短生种,寿命比仙舟人少一大截,还违背人家的意愿,逼着他四处开会参加活动…… 这跟强按牛头喝水有什么区别? 比起和外人打交道,应星显然更乐意、也更适合埋头做自己的事。 聊完应星,羡鱼主动提起了半年后的订婚仪式。 【非工作时间不回:你要是有时间的话,就来趟罗浮吧】 订婚日期,似乎离怀恩节很近…… 岱阳说过,华从来没有过过生日。 羡鱼又补发了一条消息。 【非工作时间不回:刚好离怀恩节很近,顺带给你过个生日】 【华:……好,但这一次,不要再给我准备生日礼物了】 【华:尤其是那种让我一生难忘的惊喜】 羡鱼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他之前就送过生日礼物了啊。 【非工作时间不回:你之前养死的发财树就是你的生日礼物】 没等华回复,他又补了一句。 【非工作时间不回:哦,还有,到时候赞达尔来罗浮,记得把人扣下来】 羡鱼这一声老师,可不是白叫的。 既然赞达尔是他的老师,那帮一帮学生没毛病吧? 两人是师生,难不成赞达尔这个当老师的,还会找他这个学生要钱吗? 姑且不谈两人私下的关系,仙舟好不容易遇到个科研天才…… 羡鱼要是放过赞达尔……别说是和他对线了无数周目的星神,恐怕就连华都会察觉到问题。 怎么也得把赞达尔扣下,让对方给仙舟打工。 叮嘱完华,羡鱼又发了一条消息。 【非工作时间不回:你是仙舟元帅,很多事情不必再告诉我,哦,这一次罗浮云骑军返回罗浮之前,提前几天告诉我】 羡鱼总归是要直面过往的那段回忆。 他想了又想,选择了这个时间节点。 羡鱼需要独处的空间,只有在独处时,才能以最快的速度调整好情绪。 考虑到自己的精神状态,他特意选择罗浮云骑得胜归来之际。 就算是心里再萌生出死意……他大概也能再坚持一下。 华似乎也想到了这一点,没有拒绝。 两人结束对话,紧接着, 拉着羡鱼熬了一整个通宵、险些把他CPU干烧的赞达尔,发来了消息。 【赞达尔:取个名字,带你发期刊】 羡鱼:“……” 这时,他总算对两人的师生关系有了更为真切的感觉。 合着真是赞达尔一点一点把他教会的啊…… 羡鱼心情复杂,给自己又取了一个名字。 【维克托·弗赖伊】 赞达尔扫了眼屏幕上的消息,摇头轻笑。 真是够省事的。 维克托,胜利者。 弗赖伊,小鱼。 这个名字,和埃里克·费什又有什么区别? 赞达尔花了一整晚的时间,拉着学生聊天,借此来平复心绪。 别说是他自己,恐怕就连星神也都想不到埃里克会谈恋爱吧? 赞达尔原本以为,他的学生不喜欢人类。 他一早做好了心理准备,想着对方会在某天领着智械,亦或是什么软体海星到他面前…… 总之,赞达尔就没觉得对方能爱上什么智慧生物。 他目睹过许多次星海焚毁、宇宙消融时的景象,收集了许多次的实验数据,在此期间,他的学生始终孤身一人。 赞达尔原本还想见证一下学生步入新的人生阶段的模样,随着时间推移,他早已放弃,只当对方不会爱上任何有机物和无机物。 只是万万没想到……这次竟然还真开了窍,喜欢上了人类!而且竟然还是个女人! 赞达尔想了想,觉得没毛病。 埃里克总是会为仙舟破例,喜欢上仙舟的女人……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吧? 至于为什么学生在此之前从没谈过恋爱…… 埃里克担任仙舟元帅,需要考虑的问题太多了。 对方担任其他势力的领导者时,更不会把视线放在某个人身上。 唯独脱离掌权者的身份,埃里克才有可能会喜欢上某个人。 至于他为什么会爱上那名「巡猎」令使……那就更好理解了。 肯定是那名令使主动追求埃里克的。 埃里克脑子里就没那根筋,除非其他人主动,一次次地暗示或明示,否则他绝不会想到其他人喜欢他。 就算是埃里克没有记忆,他仍会对那些为仙舟付出的群体抱有好感。 一位扬名仙舟、立下赫赫战功的云骑,哦,极有可能还是位容貌出挑的美人。 这样一位自带职业光环的美人,主动追求太卜司里籍籍无名的卜者。 此人接近他,不是为了他掌权者的地位,而是单纯地、喜欢他这个人。 真心会让埃里克侧目,但并不足以打动他那颗心。 想必那位美人,在追求埃里克时,花了不小的功夫。 以至于让迟钝的、习惯理性思考的埃里克,都不得不作出退让,答应了对方的追求。 但凡缺了一个条件,两人都不会在一起。 赞达尔想,他的学生,只会爱上这一个人。 至于为什么之前两人没有在一起…… 要么是宇宙没活到这个时候,要么是埃里克没活到这个时候。 赞达尔心情复杂极了。 他一手把学生带大,把对方从解不出导数题、搞不清楚论文格式的蠢材,一点点教导成才。 除了升维,其他任何一个科研项目,都比不过他在埃里克身上花的时间多。 他的学生不适合从事科研工作,没有天赋,唯一值得称赞的……只有努力。 可在众多天才集聚的「天才俱乐部」,努力是最不值得一提的。 他的学生,纯粹是靠时间砸出来的。 唯有一次次地反复练习,才造就了那时能够独挑大梁的埃里克。 赞达尔感到无比的后悔。 但凡当时多和学生聊一聊呢!好歹以长者的身份,提点一下啊! 尽管埃里克有着丰富的阅历,可在爱情上是一窍不通啊! 这样的人,只会对爱情有着不切实际、过于天真的幻想。 再加上埃里克对仙舟的态度…… 恐怕就算是把整颗心掏出来,也意识不到自己是否深爱着爱人吧? 哦,他还对爱人隐瞒了自己的过往。 换作任何一个正常的女人,都会愤怒至极,以至于提出分手。 埃里克不会挽留,只会平静地接受一切。 当然,要是那个女人反悔,想要复合,埃里克也不会同意就是了。 赞达尔思及此处,很快在脑海中挑出几个课题。 以防万一,万一到时候埃里克分手了,也能转移一下学生的注意力。 赞达尔了解他的学生。 情爱不会让埃里克做出错误的决定。 赞达尔唯一担心的,就是自己隐瞒埃里克的那件事。 但凡对方不在仙舟,在其他任何一位星神的地盘,他都不必感到担忧。 唯有仙舟…… 赞达尔为此特意耗费一整晚的时间。 赞达尔绞尽脑汁,又是聊论文,又是讲故事,把自己真正想要问的问题,夹在无数个问题的中间。 埃里克太敏锐了,他只能接连不断地转移话题,来借此干扰对方的判断。 赞达尔不想让学生提前发现真相,影响两人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信任。 关于学生的死,他曾有过猜测。 他猜测与「欢愉」星神和「开拓」星神离不开关系。 考虑到阿基维利与他的学生一同逝去,他没有再继续深究,把视线转向「欢愉」星神阿哈身上。 阿哈在炸毁星穹列车之后,埃里克似乎是从星神身上,发现了真相,找上他质问。 那时,他的学生并不信任他,挂断通讯后,埃里克和阿基维利突然调转方向,前往「虚数之树」。 接着,就是死亡。 问题十有八九就出在阿哈身上。 但愿他的学生,在找回那段记忆后,不会恨他。 哦,以埃里克的性格……恐怕不会恨任何一个人,只会恨自己吧。 接下来,赞达尔需要思考的,就是星神。 「记忆」星神浮黎,祂在最初并没有在意埃里克,直至星海反复焚毁,星神这才低下头,看向他的学生。 在埃里克获得完整记忆后,浮黎不会出现在人前。 到达罗浮的星神……只能是阿哈的分身。 为了阻止埃里克,阿哈或许会想尽办法、获取学生的信任。 埃里克自然不会相信致使他重伤的星神,只会让阿哈给出足够的诚意。 阿哈是否会主动交换秘密?还是使用本体降临罗浮? 前者埃里克不会信,后者的话……埃里克说不定会借此机会,顺手处理掉阿哈? 赞达尔推测,埃里克会在订婚后再找回自己的记忆。 两人订婚是在半年后,半年时间对于长生种来说,根本算不上什么。 想必在这段时间里,现任仙舟元帅不会让罗浮的云骑出战。 埃里克唯有在独处时,才能更好地调整情绪,他不会在爱人待在罗浮时找回自己的记忆。 赞达尔想,看来要提前做准备了。 暂时就只装几个舰船的行李吧。 他深知,自己一去罗浮,恐怕就回不来了。 那可是他的学生,要是能放过他这个打白工的……那还能是埃里克吗? 不过这样也好,不管埃里克是分手,还是得知真相,都有足够的时间来调节情绪。 赞达尔目光落在一旁的能够让人陷入沉眠、进入假死状态的针剂上,深深叹了口气。 说真的,他已经,不想再听到他学生的死讯了。 他更不想再度成为致使学生死亡的推手。 明明可以活得更轻松一点,何必要对他们产生感情呢? 何必要追寻过往的回忆呢? 可是,那是他的学生。 他再了解不过了。 埃里克怎么会容忍自己一无所知呢? 删除记忆?没有用的。 埃里克很聪明,能瞒得住一时,瞒不了一世。 他的学生,很善于从细枝末节中看出端倪。 如果这一次,还像之前那样,无人能阻拦你…… 那至少……换个轻松一点、不会感到痛苦的方式吧。 至于之后的事……试试「宇宙创生」吧。 大不了再失败一次了。 就当是记录实验数据了。 反正也不差这一回。 赞达尔合上装有针剂的盒子,想着。 ------------ 第219章 月色不必为我驻足 羡鱼原本以为,赞达尔会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专注科研,万万没想到的是,对方会对他和镜流的关系如此上心。 隔天, 他的玉兆就收到了赞达尔的消息轰炸。 羡鱼盯着对方发送的各个领域的论文,久久无言。 赞达尔,你发心理学领域的论文,我就不说什么了,怎么还有经济学和生物学啊?! 羡鱼不理解,但他大受震撼。 利用心理学效应,拉近和爱人的关系,这倒是合乎情理。 可是,谈恋爱和经济学、生物学又有什么关系啊? 羡鱼一时没忍住,直接给赞达尔打了电话。 “赞达尔,心理学我就不说什么了,你怎么还发经济学和生物学的论文啊?” 赞达尔却讲得头头是道,把经济学术语与男女关系联系到了一起。 什么让对方投入在未来无法收回的成本…… 只有让对方付出足够多的金钱、时间和精力,才能在两人感情出现问题时,干扰对方的判断,以至于让对方无法割舍掉这段感情,这样一来,就离不开他了。 羡鱼越听越觉得不对劲。 他一个精神有问题的人,都觉得赞达尔的观点三观不正……那就是真的有问题啊。 羡鱼转念一想,能把他带出来的老师,能有多正常? 他考虑到赞达尔是自己的老师,给对方留足了面子,没有直接反驳,只跳过这个话题,询问起生物学的论文。 赞达尔理直气壮: “从本质上来说,爱情是一种生物化学反应,你看这篇论文,研究团队进行了一项实验,他们选择了一夫一妻制的草原田鼠——” 羡鱼:“……” 他木着脸,听赞达尔从草原田鼠聊到让人感到快乐的多巴胺。 听了好半天,赞达尔用生物学知识,解释了为何部分人会在恋爱时失去理智。 接着,赞达尔话锋一转: “当然,我的学生自然不会因为情爱而影响自己的判断,我说这些,只是想让你这个从没接触过女性的人,了解一下爱情的本质。” 羡鱼:“……听起来你很有经验?” 赞达尔语气中带着几分嘲讽: “我和你可不同,当时带你去参加联谊舞会,你看都不看那些姑娘,只知道站在甜品台旁边吃……” 他呵呵一笑,很是骄傲地说: “我可是和很多姑娘跳过舞、约过会的。” 羡鱼不以为然:“只是跳舞、约会而已。” 一听赞达尔的名字,就知道对方母星上的习俗,和仙舟大为不同。 他们的约会,并不等同于恋爱。 一般都是男女双方约会多次,直到两人都觉得可以交往时,才算是确定关系。 其中,也有约会几年,却没有确定关系的例子。 恐怕赞达尔和女性的关系,每一次都止步于约会吧。 要是赞达尔真的谈过恋爱,何至于只说跳舞和约会? 如羡鱼所想,赞达尔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岔开了话题,聊起了另一篇论文。 “研究表明,情侣在发生冲突后,反而会增进彼此之间的感情。” 赞达尔滔滔不绝地说着,说完这篇论文,又对着羡鱼提出了建议。 “说起来,你要不要试着……对她示弱?” 羡鱼被“示弱”两个字,震得半天说不出话。 他不可置信:“赞达尔,你在说什么?” 赞达尔很有耐心,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 “我是说,对她示弱。” 赞达尔知道,自己的学生自尊心很强。 在对方担任仙舟元帅时,想必经历过很多让他伤心、难过的事。 只是以他的身份,不容许他放任自己沉浸在负面情绪中,更没有时间让他浪费。 掌权者最忌讳的就是情绪化。 以埃里克的自尊心,就算是再难过又如何? 他不会落泪,更不会允许自己在人前展露出脆弱的那一面。 当然,整个仙舟,也没有人有资格看到他的脆弱。 要是让下属看到……以埃里克的性格,恐怕宁可去死…… 哦,埃里克一直都很喜欢死亡。 如果把丢掉自尊心,和不眠不休工作一万年这两个选项,摆在埃里克面前,他只会选择工作。 这算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埃里克只会对在意的人说软话,不过说归说,他的学生可未必会认同自己说出的话,主动作出退让,在某种程度上,不过是安抚人心的方式罢了。 他的学生对感情很迟钝,就算是真心喜欢,就算是对方要离开,他也说不出什么挽留对方的话。 例如我离不开你,离开你我会很心痛,再例如我舍不得你…… 这类话,埃里克是不可能说的,他顶多会在难过时,说:算了。 赞达尔想,既然恋爱了,总算能有一个让学生倾诉的人了吧。 在爱人面前,总能稍稍放松一些吧? 当然,赞达尔不会把自己的真实想法告诉学生。 掀房顶嘛,跟谁不会似的。 既然想让学生在爱人面前放松一些,那就肯定要说得更夸张些。 赞达尔原本想直接让埃里克对着爱人哭的,只是转念一想,觉得这不是掀房顶,而是刨地基。 于是,他只好改了口,把哭泣改成示弱。 赞达尔一边想,一边对着学生胡诌: “你的另一半,是上过战场的云骑,想必和其他女性不一样。” “不妨试试向她示弱?说不定会有意想不到的惊喜?” 羡鱼说起话来毫不留情: “赞达尔,怪不得你和女性的关系,总是止步于约会。” 谁要对着爱人示弱啊!怪不得赞达尔没谈过恋爱! 等等,他和赞达尔聊什么恋爱技巧啊! 赞达尔一个单身不知道多少年的人,能说出什么有用的东西啊? 羡鱼三言两语结束话题,当他即将挂断电话时,赞达尔又补了几句: “恋爱而已,再简单不过了,只要适当让对方生出危机感,再断绝其他人与她接触的机会。” “这样一来,你,就是她的最优选项。” “你只需要,让她的眼里,只能看到你——” 羡鱼:“……” 赞达尔,你的这番话未免太奇怪了吧? 什么叫眼里只能看到我? 羡鱼沉默着挂断电话,在星网上找到最权威的心理测试,转发给赞达尔。 很快,赞达尔开始据理力争,反驳自己没有精神疾病。 羡鱼直接忽略了对方的消息。 现如今,他已经放弃升维了。 毕竟谁也不知道,打破第四面墙之后,他将会面临什么。 人类的命运不再受到束缚,那么星神呢? 就算是星神们仍受到命途的束缚,不能违背命途,对羡鱼动手…… 一旦他身上的特质消失,一旦他无法杀死星神,那么,等待他的,只有死亡。 还真是让人头疼啊。 不过对他来说,也算是解脱。 没等羡鱼收回思绪,一个矮小的、白色的东西突然出现。 他定睛一看,是暂时寄养在镜流家中的尺玉。 原本一身肥肉的实心煤气罐,身形变得消瘦不少。 尺玉动作没有丝毫停滞,十分丝滑地跳上床。 羡鱼伸手摸了一把,惊觉那身肥肉变成了腱子肉。 他心下了然。 看来,镜流也来了。 羡鱼把尺玉抱在怀中,起身朝外走去。 如他所想,镜流来了,正拎着一袋水果朝着厨房走去。 羡鱼抱着猫,没等他走到厨房,怀中的尺玉一边喵喵叫,一边奋力挣扎。 他没有理会猫咪的挣扎,加快脚步走到镜流身边。 镜流轻车熟路地在他的厨房中,找到水果刀。 她动作迅速,很快削好了水果,抬手把切成小块的果肉递到羡鱼嘴边。 羡鱼十分配合地吃掉果肉,刚咽下,镜流又递来一块。 镜流乐此不疲地投喂着,直至喂完水果,她才收了手。 她扫了眼在羡鱼怀中挣扎的尺玉,轻笑一声,转身洗手。 镜流洗完手,她看着尺玉,轻声道: “你与尺玉许久未见,她很想你。” 羡鱼撒开手,放任尺玉离开。 “尺玉瘦了不少,多亏了剑首大人。” 镜流没有说话,只看着他。 羡鱼不明所以,他想起上一次的对话,没有说什么,任由对方看。 两人沉默好一会儿,镜流叹了口气,说: “今日接到命令,明日云骑出战,征讨孽物。” 羡鱼心下诧异,下意识道:“明日?这么快吗?” 语毕,他就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身为卜者,他本不该知晓云骑军内部的消息。 他该感叹事发突然,而不是如此之快。 镜流不动声色地点点头。 听这话……羡鱼似乎早有预料,他不觉得惊讶,只是觉得太快。 看来他一早就知道。 听起来,羡鱼和那位的关系……还不错? 那位甚至会和羡鱼主动提起军中事务。 那就不必太过忧心他们之间的关系。 镜流伸手,握住身侧人的手。 她用手指轻轻握住羡鱼左手中指。 在应星给她送来锻造工具时,她就开始着手制作戒指。 奈何她花了两天的时间,还是没能做出让她满意的戒指。 镜流一边用指腹蹭着羡鱼的手指,一边在记忆中翻找。 她好像……在哪家花店,提前花了十万巡镝? 十万巡镝,刚好足够买下求婚的鲜花。 镜流侧过头,注视着羡鱼的侧脸,十分突兀地问:“你喜欢什么样的玫瑰?” 羡鱼缓缓低头,看着镜流正握着自己的左手中指,瞬间明白了。 镜流真的打算和他求婚啊…… 羡鱼心里五味杂陈。 他暗中庆幸自己早就订好了求婚戒指,一直放在系统背包里。 羡鱼收回思绪,斟酌着措辞,说出自己的想法。 “我觉得香槟玫瑰更好看些,其他品种的颜色……不太好看。” 镜流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接着松开手,与身侧人十指紧扣。 羡鱼是很有仪式感的人,就算是准备向她求婚,也不会在今天。 怎么也得挑选一个良辰吉日,再准备好鲜花和惊喜吧? 镜流松了口气。 她不必再担心自己被抢先一步。 正想着,羡鱼拉着她,作势要朝外走。 镜流听见羡鱼用一种格外轻快的语调,对她说: “既然如此,我们做点有意义的事吧。” 镜流感性的那一面,让她心中忍不住生出几分羞涩。 理性的那一面,告诉她,羡鱼一定又有什么超乎她预料的奇思妙想。 她任由羡鱼拉着她,两人一步步朝外走,走到庭院后,她心中那点羞涩彻底消散,转而变为无奈。 两人在石桌旁落座。 羡鱼心情愉悦,抬头看向夜空中的那一轮弯月。 镜流顺着羡鱼的视线,望了过去。 羡鱼一手拉着镜流,一手撑着下巴,他轻声道: “我记得你说过,比起满月,你更爱新月。” “今晚恰好是新月。” 镜流怔愣一瞬,好似是在惊讶他会记得两人醉酒后的对话。 她的那双红瞳很亮,语调很轻: “……你还记得。” 羡鱼笑笑。 “当然,我记性很好。” 在两人尚未确定关系时,他曾隐晦地回绝过镜流。 他说,表面耀眼的钻石,不过是最寻常的物质,一遇到高温就会现出原形。 镜流听后,同样给出了回应。 她说,不是最寻常的物质,而是不知在何时、何处历经磨砺的神兵利器。 除此之外,镜流还说过,比起象征团圆、人人都爱的满月,她更爱那轮没那么完美的新月。 只是,无论再如何喜欢的月色,总会有一天发现,月色晦暗不明、不堪入目的那一面吧? 羡鱼注视着镜流,冷不丁问: “以后会更喜欢满月吗?” 闻言,镜流忍不住在心中发出叹息。 羡鱼在与自己拥抱、亲吻时,看起来游刃有余…… 其实,他只是一个没有安全感的人。 丹枫说得对,这类人,总会一次次拒绝别人。 镜流需要一次次地给出肯定的答复,才能让羡鱼安心。 她摇头轻笑:“怎么会呢?” 镜流凑过来,抬手用掌心贴上羡鱼的侧脸,用着极轻的力道蹭着。 她语气笃定,一字一顿向爱人作出保证: “我最喜欢的,就是新月。” “我见了他便心生欢喜。” “纵使月色再如何晦暗不明,我也喜欢。” “今日喜欢,明日也是如此,往后的岁月里,也会一直喜欢眼前的这一轮新月——” 镜流凑了过来,与羡鱼拉近距离,吻了上去。 羡鱼抬手按住她的后脑,回应了这个吻。 他想,这片月色,不必为我驻足。 她曾照向我、照过我,就已足够。 ------------ 第220章 家长模拟器,启动 两人自庭院转移至卧室,期间,也没忘了那只浑身腱子肉的尺玉。 他们把猫咪安置在庭院中,确定宠物不会突然出现打扰两人后,再度相拥。 羡鱼轻笑一声,没有阻拦,任由怀中人靠近他的颈侧。 温热的吐息打了上去,接着,是柔软的触感。 好一会儿,镜流停下动作,她那张向来没什么表情的脸,在看到自己留下的痕迹后,唇角勾出极浅的微笑。 她似是仍觉得不够,抬手拉住羡鱼的衣领,作势要扯开领口。 羡鱼扣住了她的手腕,与她对视。 镜流动作一滞。 那双澄澈的、宛如湖泊般平静的眼睛,近在咫尺。 等她反应过来时,已经被对方掌控了节奏。 镜流节节败退,仰躺在床上,自暴自弃般闭上眼。 下一瞬,她听见羡鱼用不容置疑的语气,对她说: “看着我。” 剑首早已习惯听从上级的指令,听到命令般的语气,她下意识睁开了眼。 羡鱼慢条斯理地摘掉食指上的戒指,接着,是手套。 他微微俯身,轻而易举地解开镜流头上的蓝色发带。 羡鱼微垂着眼,再三确定镜流右臂上的花朵是芍药后,松了口气。 他与镜流对视,用掌心轻轻触碰对方泛起潮红的脸颊。 羡鱼的表情好似遇到了什么让他感到困惑的难题,但语气仍泄露了他的真实想法。 “你的脸好红哦。” 镜流听出了他在憋笑,心中又羞又恼,当即侧头寻找方才解下的发带。 羡鱼似是察觉到了什么,率先拿起那条蓝色发带。 他语气迟疑,一语道破了镜流的心思: “你是想……用这条发带吗?” 镜流不发一言,再度侧过头回避羡鱼的视线。 羡鱼竭尽全力克制住自己的恶趣味。 “又忘了我说过的话。” 他叹了口气,故作惋惜: “那就没办法了……” 羡鱼用发带遮住镜流的那双红瞳。 他十分敷衍地打了个结,看着镜流被遮住双眼后,展露出的无所适从的姿态。 羡鱼语调轻快:“很适合你。” …… 事实证明,遇上个恶趣味的爱人……着实是在考验镜流的忍耐程度。 她又羞又恼,听着羡鱼一会儿说: “你在发抖,是不舒服吗?” 一会儿,对方又用手指撬开她的唇齿,笑着说: “在我面前,你不必压抑自己。” 镜流:“……” 这话听起来可真是够耳熟的。 之前,她对羡鱼说过类似的话。 镜流真是恨不得堵上对方的嘴。 羡鱼等到爱人尽兴,这才解开那条遮挡视野的发带。 他抬手轻轻触碰湿漉漉的眼睫,与那双涣散的、尚未回过神的红瞳对上视线。 镜流迅速起身,唇齿抵在肩颈处,正要下口时,犹豫一瞬,只不轻不重的咬了一口。 她夺过发带,轻飘飘地扫了羡鱼 一眼。 镜流仍未平复乱了节奏的呼吸,她胸口起伏着,微喘着气。 她反手用发带遮住羡鱼的眼睛,自顾自地说: “现在,到我了。” …… 羡鱼抱着镜流到了距离卧室最近的浴室,接着转身回到卧室。 他轻车熟路地更换被褥,将替换下来的、需要清洗的床单被罩塞进洗衣机中。 尽管按照长生种的观念来看……进度有些快,但好在没有提前做不该做的事。 羡鱼整理完床铺,去了另一间卧室洗澡。 待他洗完澡、擦干头发,取出烘干的床单被罩,镜流身着浴袍,擦着头发,缓步走进卧室。 羡鱼坐在床边,拍拍身侧的位置,示意镜流坐下,待对方落座后,顺手拿过毛巾,一点点地帮着爱人擦拭头发。 羡鱼扫了眼镜流没有被浴袍遮掩住的颈侧,只见先前留下的痕迹,如今已经消退了大半。 按照镜流的自愈能力,想必等到了云骑集合的时候,就已经看不出来吻痕了。 羡鱼一边擦头发,一边问: “不如趁着这段时间,我帮你把你的东西搬到那套住宅里?” 他提到的住宅,正是他之前送给镜流的。 镜流签下赠予协议后,却没有搬进去。 羡鱼询问过镜流,想要帮着搬家,只是对方拒绝了。 这一回,总能搬家了吧? 怎料镜流再次拒绝了他。 镜流轻声道:“不了,等回来再搬。” 她心想,戒指还没做出来呢。 她摆在桌子上的锻造工具还没收起来呢。 这要是被羡鱼看到了……岂不是要被抢先一步? 镜流了解爱人,只要她开口,对方就绝不会自作主张。 当然,这一切都是有前提的。 她不能给爱人钻言语漏洞的机会。 否则对方极有可能做出超出她预料的事情。 她正想着,就见羡鱼摸了摸她的头发,放下了毛巾。 镜流的视线落在两人的头发上,思绪不可抑制地回想起羡鱼说过的话。 她的爱人曾说过,要等到喝完合卺酒,行过结发礼,才能做更亲密的事。 快了,他们半年后订婚,一年之后……就会结婚。 到时候,便会一起喝合卺酒,之后就是结发礼。 一起剪下一缕头发,用红绳绑在一起,装进锦囊中。 这便是永结同心。 镜流不受控般伸出手,取出羡鱼的一缕头发。 羡鱼不明所以,笑着说: “看起来,你很喜欢我的头发?” 镜流面色不改地收回手,问: “除了高马尾,你还尝试过其他的发型吗?” 羡鱼回想一阵,说:“试过,只有高马尾最简单。” 镜流继续追问:“试过哪一种?” 羡鱼说不出个所以然。 如果是朝颜的话,想必会对发型如数家珍。 羡鱼却只能说出自己用过的发饰。 “试过发簪和发冠之类的……” 不知为何,镜流听完这番话,颇有兴致地摆弄起了他的头发,似乎很想帮他束发。 羡鱼只得把镜流按在床上。 “……好了好了,时间不早了,该休息了。” 镜流这才收回握着羡鱼头发的手。 她盖好被子,与一旁侧躺在床上的羡鱼四目相对。 羡鱼问:“你明天几点走,我送你。” 镜流视线微微下移,扫了眼羡鱼肩颈处的痕迹。 拿膏药遮盖的话,恐怕要贴到耳后了。 这要是让旁人看见了…… 罢了,还是别让羡鱼送她了。 云骑集合的时间太早了,倒不如让羡鱼多睡一会儿。 镜流一边想着,一边对羡鱼说: “睡吧,到时候我叫你。” 羡鱼对镜流的想法一无所知。 身侧躺着他的爱人,他感到无比安心。 羡鱼毫无防备地睡着了,等到再睁眼,身侧空无一人。 他伸手去拿床头的玉兆,无意间碰到了卡片状的东西。 羡鱼定睛一看,旁边还放着一张纸条,和镜流那条蓝色的发带。 桌上多了这三样东西,唯独少了他的发绳。 他拿起纸条,上面只写了三个字——工资卡。 羡鱼:“……” 不愧是镜流,总会做出让他无法预判的事。 既然如此,就一起交给理财团队处理吧。 到时候,把所有的收益都转到镜流这张卡上。 镜流与罗浮云骑一同出征后,仍会在百忙之中挤出时间,和羡鱼聊天。 有时是分享某个星球的趣闻,有时会聊起两人的朋友。 【镜流:不知为何,应星上了战场也没闲下来】 【镜流:应星和丹枫起了矛盾】 羡鱼心想,这两个人性格极为相似,都是心高气傲的类型。 他们如此相似……竟然还会闹矛盾? 羡鱼百思不得其解。 【非工作时间不回:他们性格相似,想必过不了多久,就会和好如初吧】 又过了三个月,华给他发来消息,表示罗浮云骑找到了倏忽的踪迹。 收到消息时,羡鱼正和赞达尔讨论某篇期刊。 为了从赞达尔口中获得更多信息,羡鱼花了不少功夫,一找到机会就和对方聊天。 既然倏忽快死了,那他也该找回之前的记忆了。 只是……不知道会不会有星神来罗浮找他。 羡鱼先是回复消息,叮嘱华,让对方见势不妙就提前清场。 发完消息,他开始回答赞达尔的问题。 羡鱼脑子一时没转过来,聊着聊着就提到了倏忽。 赞达尔顿住了,他不确定地问:“嗯?倏忽?” 羡鱼听语气,以为对方不认识。 想想也是,整个星海最顶尖的学者,哪里会把心思放在一个令使身上? 他耐心地解释倏忽的身份。 “它是丰饶令使。” 赞达尔心下一沉。 是啊,他怎么能忘了倏忽呢? 赞达尔费尽心思隐瞒他的学生。 仙舟人会竭尽全力保护他们的元帅,不会让他受伤,更不会让他接触到魔阴身,因此,他不会察觉到自己那特殊的体质。 可唯独在埃里克状态极差的时候……唯独在那最要紧的关头……被埃里克知道了。 赞达尔原本以为,真相是被那两位星神抖出来的,全然忘了还有一位令使。 他竟然忘了倏忽,他怎么能忘了倏忽? 看来,他学生的死,除了星神以外,还和倏忽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等等,倏忽成日和埃里克待在一起,在埃里克重伤时,说不定还接触过他的血液……倏忽本该死去的……可是,为何还能活到今天? 那么,现在的倏忽,还能被杀死吗? 赞达尔用一种茫然的语气,问道: “你是说,倏忽?它竟然还活着?” 羡鱼没想太多,回道:“是啊,它还活着。” 赞达尔深知必须彻底打消学生的疑心。 他用着格外惊奇的语气,说: “你当时直接处理了「欢愉」星神的分身,怎么还留着倏忽?” 羡鱼听后,并不为自己杀死阿哈的分身而感到惊讶。 他只觉得纳闷。 倏忽不该活到今天的。 羡鱼叹道: “我没有那段记忆,不过这都不重要了,仙舟很快就会处理掉它。” 赞达尔直觉不对。 他敲击几下键盘,轻而易举地侵入仙舟内部网络,查看罗浮云骑的消息。 埃里克的爱人上了前线。 赞达尔倍感不妙。 这和他预测的走向截然不同。 不应该是订婚后、等罗浮云骑出战后,再找回记忆吗? 不是,他学生都要订婚了,仙舟元帅怎么还把那个女人派出去啊?! 赞达尔控制着语气,心平气和道: “埃里克,我会提前到罗浮见你。” 如他所想,他的学生没有察觉到任何问题,对他说:“嗯?好。” 在两人挂断电话前,赞达尔深吸一口气。 还是给埃里克提前打一下预防针吧。 他说:“……埃里克,相信我,我不会害你。” 羡鱼半阖着眼,给出和之前一样的答复: “赞达尔,这取决于你。” 看来,赞达尔瞒他的这件事……绝不是小事。 以至于让这位学者,不惜自毁名声,也要换取他的信任。 以至于……让赞达尔再三强调。 羡鱼又补了一句: “好了,不多说了,我们罗浮见。” 他干脆利落地挂断电话,把冰莲花和求婚戒指一同放在床头柜上。 接下来,就是求婚的事了。 羡鱼提前看好了求婚用的花束。 这一回,他决定采用龙尊之前的建议——一万朵鲜花。 那就用一万朵芍药来装点求婚的场所吧。 羡鱼想着,果断提前下单订购。 他放下玉兆,看向那朵冰莲花。 羡鱼无法容忍被欺骗、被背叛。 但愿赞达尔没有骗他。 不然……他真的不确定自己会做出些什么。 羡鱼面无表情地握住那朵冰莲花。 他最先看到的,是系统面板。 【仙舟·曜青】 【以太相引擎完成了…… 】 【命运在等待,我们应该启动引擎吗?】 羡鱼面不改色地从系统面板上移开视线,低头继续烤肉。 他只有在与下属待在一起时,才会吃上几口饭。 这也算是羡鱼头一回、自己一个人给别人烤肉。 他盯着颜色不一的烤肉,挑挑拣拣,放到身侧小孩的餐盘中。 羡鱼语气迟疑: “这个……应该熟了。” 他动作不停,给小孩夹着肉,语气也变得越来越笃定: “嗯……烤焦了,但问题不大,肯定能吃。” 灰蓝发色的小孩艰难咽下烤肉,仰起头,问羡鱼: “你带巡镝了吗?” 闻言,羡鱼顿住了。 他和小孩大眼瞪小眼好一阵儿。 羡鱼沉默良久,缓缓放下公筷,侧过头避开小孩那双迟疑中带着些许期盼的眼睛。 “……没有。” ------------ 第221章 羡鱼:好讨厌熊孩子 正值饭点,烧烤店内人满为患,周围坐满了人,他们不约而同地控制着音量,和身边人交谈着。 对比起周围其他人活跃的气氛,羡鱼这边就显得过于安静了。 小孩一听羡鱼没带巡镝,立马慌了神,一边放下筷子,一边很努力地控制表情。 就像是和家长闹矛盾后,刻意把门甩得震天响,势要让他们知道自己的小情绪。 像是立誓从此当一个没有感情的学习机器,好让父母追悔莫及。 只可惜,小孩的伪装,在大人看来再明显不过了。 小孩妄图遮掩住自己慌乱的情绪,被羡鱼一眼看穿。 他对待自己选定的继承人,难得多了几分耐心。 羡鱼尝试着换位思考。 如果是他走在路上,冷不丁遇上个人,张口就是夸他聪明,拉着他来烧烤店吃烤肉…… 结果两个人吃着吃着,那人说自己没带钱。 羡鱼:“……” 到底是从哪个精神病院里跑出来的病人啊?! 羡鱼的表情逐渐凝固。 如果是他的话……恐怕下一步就是找机会报云骑军吧? 他这个仙舟元帅,要是在自家地盘,被云骑军抓起来…… 别说是热衷看乐子的阿哈,恐怕就连和他不对付的、如今濒临死亡的策士长,也得从病床上爬起来嘲笑他。 羡鱼低头,看向身侧状似冷静实则慌张的小孩。 他欲言又止,想说些什么,最终又闭了嘴。 一个堕入魔阴身的人,该如何向其他人证明自己不是精神病呢? 羡鱼想不出问题的答案,索性继续埋头烤肉。 大庭广众之下,他怎么也不可能对小孩下手啊? 如果他的继承人足够聪明,就不会冒着激怒精神病患者的风险,对旁人求救,只会伺机而动。 至于巡镝……羡鱼相信自己的下属,相信下属为他挑选的侍卫。 十几个人,总能找到他吧? 两人气氛凝滞之际,烤肉店的服务员行色匆匆,送来了一瓶酒后转身就要走。 事实证明,是羡鱼高估了他的继承人。 他忽略了继承人的年龄,和心理承受能力。 羡鱼眼睁睁看着小孩猛地踩在座位上,一时吸引了部分人的注意。 小孩指着羡鱼,震声道:“叔叔,帮我报云骑军——他是人贩子——” 人们一听,瞬间朝两人看了过来。 羡鱼维持着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回望众人。 他想,是他的问题。 继承人数值再怎么优秀……也终归是个小孩子啊! 方才来送酒的服务员,停下脚步,又回到两人桌前。 服务员乐呵呵地说: “你这是……和爸爸吵架了?” 小孩连忙摆手,极力否认两人的关系:“他才不是我爸爸,他是人贩子。” 羡鱼适时露出无奈中带着几分苦涩的表情。 一旁的曜青人见状,更是信了服务员的说法。 他们不以为然。 拜托,这可是仙舟!这可是曜青! 哪里敢有人贩子来曜青拐孩子啊? 就不怕去了十王司出不来吗? 碍于说这番话的是小孩子,他们只得耐下性子。 有人顺着小孩的话,劝慰着: “哎呀,这里可是仙舟,可是曜青,怎么可能有坏人啊?” 还有人开始苦口婆心地劝说着: “就算是吵架,也不能说爸爸是人贩子啊,不然你爸爸该多伤心啊——” 闻言,羡鱼皱起眉头,看着小孩,深深叹了口气。 小孩不可置信地瞪着羡鱼。 一旁人皆是附和着。 “放心吧,他要真是人贩子,等会儿云骑就找上他了!” “我们仙舟,可是很安全的。” “是啊,再说了,哪有人贩子会带着孩子吃烤肉的啊?” 小孩:“……” 小孩见无人相信自己的话,只得绷着脸,坐回原位。 服务员笑笑,转身离开。 小孩用看救命稻草的眼神,依依不舍地目送对方远去,收回视线后,一脸凝重地问: “你怎么还点了酒?” 这个坏人真奇怪……没带巡镝,还点什么酒? 不过也好,到时候他们被扣下,自己就不会被拐到偏远星球了。 羡鱼对小孩的想法一无所知。 他哪儿知道自己没带巡镝啊。 哦,现在仙舟支持用玉兆付款。当然,面部识别也一样。 只是好巧不巧,羡鱼既没带玉兆,又没办法刷脸。 原因无他,之前记得他长相、为他送上各色小吃的曜青人们,早已逝去。 而在今天,他的容貌是仙舟联盟的最高机密,自然是不能录入系统之中的。 至于小孩提到的酒……当然是在点餐的时候顺带点的啊。 羡鱼自行拿过小孩手边的杯子,倒了点酒,又放回原处。 小孩的表情从慌张转为震惊,瞪大眼睛盯着那杯酒,半天没说话。 羡鱼心下了然。 看这表情……估计是没喝过酒吧。 没关系,在他的教导下,这个小孩今天就能学会喝酒了! 羡鱼丝毫不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什么问题。 他十分贴心地找了一根没用过的筷子,蘸了点酒,接着把筷子塞进小孩的手里。 小孩拿着筷子,牛头不对马嘴地说:“烤肉要糊了。” 羡鱼只当小孩想吃烤肉,当即看向烤盘,挨个给烤肉翻了面,再转头,小孩佯装镇定,两手紧紧攥着烤肉店的剪刀,沉默着与他对视。 羡鱼:“……” 这小孩……不会是怕自己用利器伤到ta吧? 所以先下手为强?干脆提前抢过来?方便到时候反击? 羡鱼忍不住怀疑人生。 难道他长得很像坏人吗? 没有啊!之前曜青的孩子都很喜欢他的。 算了,多投喂几次,总能放松警惕了吧? 哦,还要打消小孩的顾虑,省得对方以为自己和烤肉店店主合谋下毒。 羡鱼拿起筷子,夹了块肉送进嘴里。 这一次,他给小孩投喂时,对方不再抵触。 羡鱼从不指望他能和继承人和平相处。 SSR可遇而不可求,能在大街上遇到这个小孩,已是不易。 就连子女,也未必能和亲生父母和睦相处,更别提他和这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小孩了。 如果他们合不来也没关系,只要到时候能平稳交接位置就行了。 羡鱼照顾着继承人的心情,特意把需要用到剪刀的烤肉留到最后。 他把一整条五花肉放在烤盘上,见烤得差不多了,直接夹进小孩的餐盘中。 小孩与羡鱼面面相觑,慎之又慎地把剪刀换到距离羡鱼最远的那只手上,小心翼翼地拿起筷子夹肉,咬了一口后,缓缓放下筷子。 小孩言简意赅道:“没熟。” 羡鱼“哦”了一声,又把肉放回烤盘。 他和小孩聚精会神地盯着烤肉。 没一会儿,一行人进了店内,他们神色凝重,四下张望着,视线落在羡鱼身上,身形瞬间放松下来。 他们了解元帅,知道对方喜欢清静,为此,他们每个人都分好了时间段。 他们对视一眼,朝着今日能够与元帅接触的同僚甩了个眼刀后,井然有序地四散分开,有人去前台付账,有人找上店主交谈。 其中一人加快脚步,到了两人桌前:“元——” 下属猛地顿住,中途改口,低声道: “大人,您要是不想我们跟着您,您好歹带上玉兆啊……” 羡鱼笑笑,轻声安抚着下属: “好了,只这一回,行不行?” 下属一听这哄孩子似的语气,瞬间脸色涨红,不说话了,低头竭力控制着险些失控的表情。 羡鱼叮嘱下属。 “这是在曜青,删掉录像就行了,没必要砸巡镝封口。” 下属点点头,一看餐桌,下意识皱起了眉。 送到元帅大人府上的食材,无一不精。 不管是家禽,还是蔬果,皆有专人负责饲养、种植。 下属连忙道:“您要是想吃烤肉,说一声便是——” 羡鱼摇摇头:“不必如此大费周章。” 他微抬下巴,朝着小孩的方向示意。 “路上捡到的,查一查,帮着找一下父母。” 要是找不到父母……这小孩就归他了。 羡鱼看着烤盘里剩下的肉,转头对一脸戒备的小孩说: “等会儿打包,明天继续吃。” 既然他要培养出合格的继承人,那就要从不起眼的小事开始。 他可不能养出个“何不食肉糜”的废物。 下属一瞅小孩的表情,便知道自家元帅大人又被误会了。 明明元帅人很好的,可偏偏总有一小部分人对他有偏见。 下属轻声细语地哄着小孩,期间又拿出自己的身份证件,这才让小孩逐渐放松警惕,松开了手中的剪刀。 羡鱼一边听着两人聊天,一边百无聊赖地打量着小孩。 不知何时,小孩额角尽是冷汗,时不时伸手按着肚子。 羡鱼神色犹豫:“是哪里不舒服吗?” 总不会是因为吃了他烤的肉吧? 小孩没看羡鱼,只看他的下属,对着下属说:“肚子疼……” 羡鱼语气迟疑:“不如……我背你去丹鼎司?” 小孩捂着肚子,艰难摇头拒绝了羡鱼。 下属听后,立马站起身:“怎么能劳烦您啊?我来背!” 这一回,小孩没有拒绝。 一旁的服务员迅速打包好餐食,羡鱼一边接过对方递来的打包袋,一边想:这熊孩子就是对他有偏见吧! 他跟在下属身后,一路行至丹鼎司。 丹鼎司司鼎一早得了消息,提前来到病房等候,司鼎见了病号,很快得出结论。 司鼎胸有成竹地说: “元帅大人放心,这个孩子并无大碍,只是吃错了东西,您若是不放心,让这孩子在丹鼎司住上几天便是。” 羡鱼险些没绷住表情。 还真是他的烤肉有问题啊! 他不懂医术,自然是顺着司鼎的意思来。 “那就先住在丹鼎司吧。” 语毕,羡鱼转头问小孩: “你是男孩还是女孩啊?” 小孩只看着他,不说话。 羡鱼已经习惯了。 他不清楚小孩的性别,只好谨慎行事。 羡鱼叮嘱一旁尚未离去的司鼎:“找个女医者吧。” 虽说在医者眼中,病患不分性别,可毕竟男女有别。 尤其是八九岁的小孩,更要有性别意识。 解决完小孩的事,羡鱼离开病房。 先前去找店主商谈、删掉录像的下属,正站在走廊,等待着羡鱼。 他上前几步,轻声道: “元帅大人,我们经过调查,没有查到那个孩子的任何信息。” 羡鱼顿了顿,问: “仙舟没有,其他星球呢?” 下属摇了摇头:“没有。” “就像是凭空出现一样,没有任何痕迹和信息。” 羡鱼笑了笑,说: “无妨,今天起,我就是这个孩子的监护人。” 既然熊孩子不想认他当爸爸……他还不想认这个孩子呢! 等他把这熊孩子养到二十岁,他就能解脱了。 羡鱼满心欢喜,完全不在乎对方的身份。 他不管是遇到了星震、跨越了时空,还是星神送来的。 总之,这继承人的位置……非这熊孩子莫属! 哦,还有「羽渡尘」。 策士长急需续命,但也不能让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练手啊。 羡鱼思量片刻,对下属说: “提前在十王司挑几个死囚,之后有用。” 下属点头领命,接着离开了。 先前羡鱼吩咐司鼎找来的女医者,也帮着小孩换了身更舒服的衣服,从其口中得知了名字。 女医者出了病房,转头就把小孩的名字和性别告诉了羡鱼。 小孩名叫华,今年十岁,是个小姑娘。 羡鱼心下迟疑。 小姑娘啊…… 他还真没怎么接触过。 该怎么养小姑娘呢? 他坐在丹鼎司走廊的长椅上,在医者的再三劝说下,这才挪到了华所在的病房。 病房中有两张床,羡鱼特意和华拉开距离,自行找了个凳子。 他坐在凳子上,打开玉兆,询问起列表中最为可靠的挚友——阿基维利。 【阿基维利:不如多送些绘本?这样,就能从小给孩子建立正确的三观。】 羡鱼颇为受用,当即在星网上搜索绘本。 嗯,《教会孩子表达爱》,一看就很有用。 羡鱼一连购买十几本绘本,又花了一整晚的时间恶补育儿知识,直至天色渐亮,这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些什么。 等等,他不就是想找个人交接吗?怎么还看起育儿知识了?! 羡鱼神色复杂地放下玉兆,刚好和华对上视线。 华见到他后,神色微动,不似之前那般抵触。 羡鱼见状,刻意放柔语调问: “好些了吗?” 华两手紧紧攥着被子,点了点头。 羡鱼语气轻快极了:“那就行,走吧。” 他站起身,动作迅速,没等华反应过来,便单手把小孩扛到肩上。 羡鱼全然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肩膀,抵到了华的腹部。 这对刚刚痊愈的病号来说,无异于雪上加霜。 没走几步,肩上的小孩发出几声干呕,紧接着,吐了他一身。 羡鱼保持着先前的动作,身形僵硬地站在原地。 他的脑海中只有一个想法。 好想把这个熊孩子扔下去啊啊啊! ------------ 第222章 策士长:好讨厌上司 司鼎抱着偶遇元帅大人的想法,特意提前一个小时,来到丹鼎司签到。 万一呢,万一那位大人没走呢? 说不定……还能再见一面? 司鼎既欣喜又忐忑,加快脚步朝着昨日那个小孩的病房走去。 丹鼎司大部分病房都是双人间,设施完善,有独立卫浴,为保护患者隐私,放置了多个屏风作隔断。 就连在打开病房门后,第一眼,也只能瞧见屏风。 司鼎隐约看到了一个身影,猜测此人正是元帅。 他上前几步,只见元帅大人背对着他,俯下身,似乎正和小孩说着什么。 司鼎定睛一看,元帅大人竟然还穿着昨天的那套衣服。 看来,这个孩子颇得元帅大人看重。 甚至让元帅大人抛开公务,守了一整晚,就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呢! 司鼎满脸笑意,正准备说些什么时,笑容逐渐消失。 他们那可靠的元帅大人,浅色衣服上尽是污渍,他正冷着脸和小孩无声对峙。 能被元帅大人看重的小孩,能是普通人吗? 小孩同样不甘示弱,一手死死拽着元帅大人的一缕长发,始终不肯撒手。 司鼎从未见过上司冷脸,一时间愣在了原地。 他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讷讷道: “元帅大人……这是怎么了?” 羡鱼内心崩溃极了。 在被华吐到身上的那一瞬间,他忍了又忍,才没把肩膀上的熊孩子扔出去。 羡鱼险些被气笑了,抖着手,用最后的理智,放慢动作,缓缓地把小孩放到病床上。 怎料这熊孩子报复心极强,一边吐,一边用那只脏兮兮的手,狠狠拽住羡鱼的头发,势要用自己的方式报复他。 事实证明,效果非常好。 要不是外袍足够厚,呕吐物没有连带着也弄脏他的里衣…… 要不是怕吓到这熊孩子…… 羡鱼非得拿出把刀把头发割断,再冲进病房里的浴室,洗上一个小时的澡。 面对司鼎的询问,羡鱼深吸一口气。 熊孩子的错,怎么能迁怒到其他人身上呢? 羡鱼竭力压制心中怒火,控制着语气,心平气和地说: “她刚刚吐了,你来给她看看。” 说话间,他仍维持着原先的动作,没有回头。 别问,问就是这熊孩子手劲儿太大、手太脏! 他只是想捡个继承人啊!没想损失他的头发啊! 哦……这件外袍不是下属送的,衣服和这缕头发都脏了……全都不能要了。 幸亏先前下属送给他的配饰没事……当然要是有事……他也不能扔啊,只能硬着头皮清理了。 至于头发,倒不如继续让这熊孩子拿着,省得再弄脏其他干净的头发。 羡鱼紧紧盯着熊孩子,对方见司鼎来了,瞬间放松下来,下意识就要松开手中揪着的那缕头发。 他陡然一惊,说话时险些没控制住语气: “等一下,不要动,继续保持这个动作。” 好在熊孩子熊归熊,有时候还是很听话的,她没有撒手,再度抓紧了手里的头发。 羡鱼头皮一疼。 他感觉碰上这个熊孩子之后,忍耐程度大大提升。 在这种情绪濒临崩溃的时刻,羡鱼竟然还会考虑小孩的感受,生怕自己从系统背包里掏出刀后,吓到对方。 于是,羡鱼心平气和地问司鼎:“有刀吗?” 司鼎连连点头,不知从何处摸出来一把手术刀。 羡鱼接过手术刀,在两人的注视下,执刀轻轻一划,割断了那缕被熊孩子弄脏的头发。 司鼎和熊孩子,皆愣愣地看着那缕断发。 羡鱼心道,好在头发够长,割断后,长度差不多到他的胸口处。 要是再短点……他都想直接理寸头了! 羡鱼解决了头发的问题,顿时松了口气。 他朝着浴室的方向看了一眼,忍不住问:“有衣服吗?” 司鼎张了张嘴,正想说些什么,羡鱼一手拿刀,一手掏出玉兆给侍卫发消息,叮嘱对方去他的府邸里拿衣服。 他对司鼎说: “罢了,你先给这孩子看病吧。” 羡鱼站起身,带着手术刀,来到病房中的浴室。 羡鱼对着镜子,小心翼翼地解掉发绳,慎之又慎地避开外袍上的污渍,比照着方才割断的头发长度,再次拿起刀处理剩余的头发。 待修理整齐、用发绳绑了个低马尾后,他放下手术刀,解下皮质护腕、腰带和玉佩,脱掉外袍,再三确认里衣没有留下污渍后,总算松了口气。 问题不大,和熊孩子聊完,就能打道回府洗澡了。 再看一会儿文件,就去策士长府上。 羡鱼很快敲定了今天上午的行程。 他把外袍折了几下,扔进垃圾桶,视线不可控般落在那把手术刀上。 那把刀用起来格外锋利,好似是什么见血封喉的神兵利器。 羡鱼打开水龙头,冲了一下,接着放进系统背包里。 如果策士长想要获得解脱…… 到时候,他就会用这把刀赐予对方死亡。 策士长陪伴他几千年,他总要让对方走得轻松一点。 到时候,为这位下属举办一场盛大的葬礼,葬入至忠林,受后人敬仰。 羡鱼没什么经验,他会努力尝试的,争取到时候一刀毙命,这样一来,就不会让他的下属感受到太多痛苦。 他一边想,一边推开门,与满脸写着局促的司鼎,和不请自来的几位医者对上视线。 羡鱼不明所以: “这孩子的情况,很严重吗?” 至于出动这么多人吗? 司鼎猛地摇摇头,说: “元帅大人不必担心,再喝一天的药,就能彻底痊愈了。” 羡鱼点了点头,他仍不放心,略带犹豫地看向司鼎。 司鼎闻弦而知雅意,补充道: “您若是不放心,那就让这孩子,在丹鼎司多住几天。” 羡鱼没有询问华的想法,很快替小孩下了决定:“那就再住两天吧。” 其余医者见羡鱼处理完正事,忙不迭拿出各式各样的外套,朝着他递了过去。 羡鱼怔愣一瞬,微笑着说: “好了,辛苦了,但是不用了,等会儿就有人给我送衣服了。” 医者们先是激动,又很快露出一副惋惜的表情。 司鼎看不下去了,他不愿让一众下属打扰元帅,当即干咳几声,提示众人,待众人回神,当即领他们离开病房。 没一会儿,得到羡鱼命令代他拿衣服的下属,进了病房。 下属把装着圆领袍的袋子递给羡鱼,视线一扫,目瞪口呆。 下属瞅着羡鱼那长度砍半的低马尾,说话都结巴了: “您、您的头发——” 羡鱼接过袋子,拿出圆领袍,随口道: “一时兴起,想换个发型。” 下属没再说什么,他们了解上司,如果没有什么要紧事,上司更习惯一个人待着,只得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羡鱼起身,再度来到浴室,迅速换上圆领袍,整理好腰带和玉佩后,一边整理着护腕,一边朝外走。 他坐在华的病床旁,毫不在意小孩的沉默,自顾自地低头系好护腕的绑带。 羡鱼决定,对熊孩子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实在不行……就只能另想办法了。 再抬头,他轻声道: “这里是仙舟,是曜青——” “你可能不知道这代表着什么。” “这里,是整个星海中最安全的地方,如果曜青能出事,那么,恐怕离众神陨落不远了。” “我只能告诉你,上一个没有经过天舶司审查、混进曜青的人,如今已经……” 羡鱼的话戛然而止。 他所说的、混进曜青的人,自然是妄图杀掉他的刺客,也是他刻意放水、钓来的鱼。 羡鱼抬手摸了摸华的发顶,朝着对方露出一个无害的微笑。 他语气温和,说出的话却毫不留情: “坟头草比你还高。” 华:“……” 羡鱼早已习惯对方爱搭不理的态度,于是继续揉着华的脑袋,说: “好在你运气不错,遇上了我,我不在意你的真实身份,更不会去探究你的来历,所以,仙舟也不会继续调查下去……” 华沉默良久。 尽管她无法掌控这场对话的主导权,却仍是不肯落于下风。 华冷声问道:“你到底想要什么?” 羡鱼回道:“为我做一件事。” 华继续追问,羡鱼很有耐心地给出答复: “用一样东西,删掉人们的记忆。” 华顿了顿,又问: “仙舟有很多人,你却只找上我了,是因为我很特殊?” “因为只有我可以使用你说的那样东西,删掉人们的记忆?” 羡鱼面色不改,仍用那张亲和力十足的笑脸回望过去,眼神好似在看什么不懂事的孩子。 只一眼,华迟疑了。 羡鱼深知,如果提前向一方暴露自己的真实需求,只会在谈判中落于下风。 他从不会因年龄和性别小瞧任何人,更不会为任何人主动让步。 当然,如果是路上遇到的小孩子,他不介意作出退让。 只是,羡鱼所面对的,是能够使用「羽渡尘」、缓解魔阴身症状的人,更是他选定的继承人。 因此,在华彻底放下戒心、和羡鱼拉近关系之前,他绝不能让华知道自己的特殊性。 羡鱼从不会武断地判断某件事是否能成功,他总会下意识思考失败后的解决方案。 要是华知道了……对方愿意救人,皆大欢喜。 但要是死活不肯配合他怎么办?那策士长、他的下属,岂不是真的没救了? 就算是概率再小,他也不敢赌。 他不会把下属的命当作筹码,更不会去赌陌生的、不了解品行的小孩的善心。 羡鱼收回揉着小孩脑袋的手,温声道: “只是看你我有缘罢了,刚巧,我缺一个继承人。” 华又开始不说话了,只盯着他,试图从他那张毫无破绽的脸上,看出端倪。 羡鱼向来很有耐心。 他维持着温和无害的笑脸,对华说: “你是我的继承人。” 羡鱼回想系统面板上仙舟高达四位数的附属星球。 这要是让华知道了……恐怕得撂挑子吧?工作量未免太大了吧? 羡鱼很快有了主意,他稍加润色: “你会有八艘巨舰,和上百颗星球。” 四位数,四舍五入就是三位数,三位数就是上百颗星球,这话没毛病! 羡鱼继续道: “只要你想,整个星海都是你的。” “这一辈子,你吃过的苦,恐怕只有中药了。” “此生,你都不需要努力,更不会碰到需要你拼尽全力去达成的目标。” 华听完这番话,表情变幻莫测,羡鱼只是笑笑,干脆利落地起身。 “好了,好好休息吧,明天我来接你。” 羡鱼出了病房,当即加快脚步回到了宅邸中。 他顾不上太多,直奔浴室。 不管怎么说,得赶紧洗个澡啊! 羡鱼花了很长时间洗澡,洗完澡,继续按照计划处理文件。 他看完桌案上的最后一份文件,起身去找策士长。 府中的侍从一看羡鱼的脸,不再阻拦,任由他进了策士长的房间。 羡鱼想起先前放在背包里的手术刀,没有贸然拿出。 他缓步走到策士长床边,问: “你的名字是?” 策士长额角青筋直跳。 要不是他躺在床上……真想直接给上司一拳啊! 策士长忍了又忍,艰难开口: “……观良,思睿观通,良金美玉。” 羡鱼重复着策士长的名字。 “观良……我倒是想到了另一句话。” “观众器者为良匠,观众病者为良医。” 看过多种器具的人,会成为出色的工匠;看过多种疾病的人,会成为出色的医生。 羡鱼感慨极了: “观良,你和我待在一起,也算是贴合后半句,成了一名良医。” 观良:“……” 他嘴角微抽。 元帅,原来你也知道自己有病啊?! 羡鱼决定先礼后兵。 上一回,肯定是太突然了,这才让观良如此抵触。 羡鱼轻声道: “说实话,我很少会为自己做过的事情感到后悔。” 观良躺在床上动弹不得,只得耐下性子听上司说话。 他听了半天,只觉得莫名其妙,当即打断上司的话:“元帅,说重点。” 羡鱼叹了口气,从系统背包里拿出那把手术刀。 观良:“…………” 他眼睁睁看着上司凭空掏出一把手术刀。 观良躺在床上,上司坐在床头,两人距离极近。 那把能轻松取人性命的利器,正闪着冰冷的光。 观良盯着近在咫尺的手术刀,久久无言。 他○的!傻○上司还没放弃啊! ------------ 第223章 观良:CPU烧了 观良自知时日不多,不再有所顾忌,把所有情绪都写在脸上。 开玩笑,他人都快没了,难道他还要继续考虑傻○上司的感受吗? 观良想骂人。 但他知道,骂人是没有用的。 尤其还是骂一位高强度工作几千年的上司。 对方完全不在乎旁人的评价。 无论是别人把他夸上天,还是骂得他族谱上天,哦,上司没有族谱,只有他一个人。 人之将死,观良再没了顾忌,甚至脑海中,还会闪过扣功德的想法。 他和上司相处几千年,了解对方的性格,知道对方说话伤人不自知,偶尔会说些自己身上的地狱笑话。 当然,地狱归地狱,上司偶尔还是会有自己的情绪的。 会和普通人一样伤心难过。 观良知道说什么样的话,能让上司破防。 只可惜,他是人,就算是心里有再多扣功德的、没品的地狱笑话,他也不会说出口。 毕竟,观良和不当人的上司还是有区别的。 他可不会闲着没事戳旁人痛处。 思及此处,观良很快平复了心情,用一种称得上是心平气和的语气,问上司: “你有毛病吧?我就不能活着吗?” 羡鱼下意识点了点头,接着在观良的怒视下,又摇了摇头。 他一手拿刀,一手虚虚扣住下属的脖子,露出和往常并无区别的笑容。 “这一次,你有三个选择。” “第一个选择,是被我杀死。” “我给你自己选择的机会,你是想掐死?还是用刀?” 羡鱼笑得无奈: “你知道的,我没什么经验,只和那些刺客动过手,但我会尽快结束你的痛苦。” “就比如这把刀,如果你觉得不够锋利,我会再把它磨得更锋利些。” 观良:“……” 上来就掐人脖子,你这单纯是想让我死吧?! 你这番话……槽点未免太多了吧?! 等等,这一次有三个选择…… 怎么?难不成还有下一次?! 观良知道,这话要是问出口,只会打草惊蛇。 他表情凝重地问:“剩下两个选项呢?” 羡鱼轻声劝慰下属:“别着急啊。” 观良心想,上司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要是他要杀上司…… 哦,上司只会说:“别着急啊,我会获得解脱,但不是现在。” 观良心中的千言万语,只化成一句话:“……你先把手撒开。” 羡鱼最擅长听取旁人的建议,他一听,立马收回掐着观良脖子的手,语重心长的说: “选了这一条,你会拥有一场盛大的葬礼。” 观良嘴角抽搐: “我是不是还得谢谢你?” 杀了人还帮着办葬礼,你可真是个好人啊! 羡鱼没有理会,继续道: “按照你这个年龄,是喜丧,寿终正寝,不是很好吗?” “之后,你会葬入至忠林,受后人供奉。” “到时候,我也会为你上香。” 观良注视着上司,确定对方不是在犯病后,逐渐收了表情。 他明白上司所说的“这一次”是什么意思了。 除了让上司亲自动手外,巨像和中子枪也可以破除「不死诅咒」。 可是上司已经不想再让他的下属重蹈覆辙了。 上司同样想要获得解脱,只可惜,仙舟仍需要他。 他只能继续等,等待合适的时机。 在此之前,他会为自己的下属,挑选没那么痛苦的死法,让他们从这漫长的寿命中获得解脱。 一句话概括,上司会在死前解决观良和其他拥有「不死」特质的下属,以免他们之后遭受痛苦。 观良自认比上司有人性,做不到让对方杀掉相处几千年的下属。 因此,他毫不犹豫地拒绝了这个提议,重复道:“其他两个选项呢?” 羡鱼神色迟疑,正想再次劝说时,观良又说: “你劝了也没用,总之,我不选第一个。” 羡鱼无奈,只得收起手术刀,把剩下两个选项告诉观良。 第二个,是像马蒂一样,尝试一下机械飞升。 第三个,则是让他新捡来的继承人,删掉观良的记忆。 观良面无表情地打断他的话:“什么继承人?” 他只是濒死而已,怎么错过了这么多剧情啊? 是不是再躺几天,顶头上司就换人了? 羡鱼语速极快地概括了他和华的相遇。 观良:“……你犯法了你知道吗?” 哪儿有当街拐孩子的啊?! 如果上司不是仙舟元帅,铁定得进十王司一趟! 羡鱼自动忽略观良的控诉,转而聊起两人在烤肉店时的种种。 观良在心里咆哮。 出门不带巡镝就算了,玉兆也没带,熊孩子都比你靠谱! 很快,他转怒为喜。 上司被小孩当作人贩子,竟然险些报给云骑军! 观良差点笑出声,他很努力地控制着表情。 羡鱼没有在意,继续说起他和华相处的种种。 他感觉自己和华相处不来。 这熊孩子的性子,说难听点,就是报复心极强。 华手劲儿是真大啊! 这种类型的人物,写进话本子里,妥妥的反派角色。 要是羡鱼碰上,多少得说上一句:“此子断不可留。” 但华要是当了他的继承人,就得换一种说法了。 那点让羡鱼头疼的毛病,摇身一变,成了仙舟联盟和巡海游侠人人都具备的特质,成了行走于「巡猎」命途的好苗子。 有仇必报,妥妥的下一任「巡猎」令使啊! 羡鱼跳过自己被熊孩子吐了一身、揪住头发的情节,十分详细地说起了自己和华的那段对话。 观良忍不住打断道: “等一下,你全程就没有问过那个孩子吗?没有询问她自己的想法吗?” 羡鱼语气笃定:“放心,她一定会答应的。” 观良倍感不妙,连忙问道:“为什么?” 羡鱼露出温和的笑容: “那孩子一定会答应我的,因为,我对她说,上一个混进曜青的人,坟头草比她还高。” 观良:“……” 说什么删掉人们的记忆…… 知道的,是你想让那个小孩帮助仙舟人解决魔阴身,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图谋不轨的坏人。 还有,你对一个十岁的孩子说什么坟头草啊! 你这番话,明明是绝世大反派威逼利诱、拉人入伙的台词吧?! 但凡换作是任何一个正常人,都会警惕起来吧? 观良忍不住质问上司: “你前脚忘带巡镝,后脚说什么星海都是她的……她只会把你当成疯子吧?” “八艘巨舰我就不说什么了,咱们仙舟的星球……也只有零头跟上百个沾边吧?!” 羡鱼叹气: “我这不是怕她撂挑子嘛……我只好四舍五入一下,先把人骗过来再说。” 羡鱼曾选中过两个继承人,岚和马蒂。 一个成了星神。 一个整日泡在实验室。 前者有家人,完全不需要羡鱼操心教育问题。 后者是成年人,现如今只需要羡鱼帮着选一选同事,时不时转上一笔巡镝就够了。 羡鱼不了解小孩的内心,但他了解打工人的需求。 工作嘛,图的就是钱多事少离家近。 要是和华说出实情……他还能顺利退休吗? 倒不如先把人骗过来再说。 观良目瞪口呆。 他喃喃道:“你可真是个数学鬼才。” 四位数的星球,到底是怎么舍成上百个的啊?! 真就是按照有利于你的方式舍呗! 羡鱼不放心地叮嘱下属: “到时候,你可别说漏嘴了。” 观良不由得为那位素未谋面的小孩,掬一把辛酸泪。 摊上元帅这么一个监护人……真是倒了大霉了! 他忍不住为小孩多说几句话。 “你总得询问一下那个孩子的想法吧?总得让人自愿吧?” 羡鱼定定地看着他,没头没尾地说: “我只等十年。” 观良直觉不对,接着,他听见对方说: “剩下的事,就交给你们了。” 观良陷入沉默。 十年后,他的上司就会奔赴死亡。 观良张了张嘴,好半天才开了口: “你说你只等十年,那你让那个孩子怎么办?” 羡鱼不明所以。 他不明白观良为何会问出这种问题,于是很有耐心地提醒下属。 “我们可是长生种啊,十年又算得了什么呢?” “她以后会有很多个十年。” 观良深吸一口气,问: “那如果她不想当元帅呢?” 羡鱼不以为然: “我是她的监护人,不管她当不当元帅,我都会尽到监护人的义务,为她留下足够她生活的资产。” 他很忙的,可没什么空闲时间关照小孩的成长。 要是继承人还好,羡鱼会努力挤出时间教导对方。 要不是继承人……他只会给对方留一小部分巡镝。 剩余的巡镝他都给马蒂了。 羡鱼收回思绪,看向试图阻拦他的下属。 “先前,我已经为你破过一次例了。” “那时,你违背我的命令,我和你说过,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这一回,我不会再破例了。” “要是她不想接替我的位置,那么就由岚来,要是岚不想当元帅,那就让你来。” 观良闭了闭眼。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他还有拒绝的余地吗? 要么死,要么活下来帮着上司教小孩! 至于「巡猎」星神……怎么可能会回仙舟干活啊?! 教不了小孩,他就得升职当元帅了! 他放着上一休一的工作不干……当什么元帅啊?! 姑且不说四位数的星球……光是那八艘巨舰的工作量,就不是人能干的! 观良幽幽叹气: “遇上你这样的上司,可真是我的幸运。” 羡鱼下意识瞪大了眼,他神色迟疑,皱着眉头打量着观良。 策士长这是……时日不多了? 观良冷哼一声,继续道: “遇上你,八辈子造的孽都一笔勾销了——” 羡鱼笑笑,说: “总之,我最多只会再等十年。” 观良先是沉默,之后又说: “你说,对长生种而言,十年算不上什么。” “你至少要等到她两百岁之后吧?” 羡鱼不以为然: “无妨,我不是留了信吗?有其他将军在,那孩子很快就会上手的。” 观良久久无言。 他真是搞不懂上司…… 元帅不会真以为,只靠给下属留下的遗嘱,就能拦住他们吧? 你就不能睁眼看看那群下属的德行吗?! 宇宙中其他势力都在背后喊他们是你养出来的疯狗! 在这个只有他是正常人的世界里,真是一秒也待不下去了! 两人一时无话,这时,羡鱼总算想明白观良为何会阻拦他。 为何会执着于等到华两百岁。 他在死前,肯定会赐予其他人解脱。 如果是十年的话……确实太短了。 观良想再多活几年,于是极力劝阻他。 羡鱼刻意放缓了语气: “放心,到时候不会让你感受到任何痛苦的。” 观良险些爆出一句仙舟粗口。 就不能不提这茬吗?! 退一万步讲,要死能不能分开啊?能不能别一起死啊?! 要是真有阴曹地府,那岂不是死了还得见到上司? 他绞尽脑汁,思考劝阻上司的对策。 羡鱼注视着下属逐渐扭曲的脸,深深叹了口气。 “要是实在不行……我再想想办法吧。” 观良若有所思,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神微动。 他叹道: “第三次,这是你第三次说这句话。” “第一次,那时你还是曜青将军,曜青连死去士兵的抚恤金都发不出来,没过多久,曜青富商主动捐款。” “第二次,是……” 他停顿片刻,又说: “发现你能终结不死诅咒的那一次。” 上司从不把星神放在眼里,自那件事后,「流光忆庭」的人出现在了各个仙舟。 其余人不会深究个中缘由,只会把心思放在赞扬元帅上。 关于这件事,唯有极少数的人和神,猜出了真相。 他们的上司,为了仙舟人,主动找上星神合作。 准确来说,是向一位星神低了头。 对于心高气傲的上司而言,向星神合作,就是低头。 观良露出与往日截然不同的、满脸写着信任的表情: “想必这一次,也不例外。” 羡鱼原本想说,他找不到其他方法了。 只是一和下属对上视线,这话就说不出口了。 策士长竟然会露出这种表情……恐怕离精神病不远了。 羡鱼他和一个精神病人计较什么呢? 他沉默着不再说话。 观良见状,心下松了口气。 总算稳住上司了。 不枉他费劲心思想对策! 总之,别再想着十年后把他带走! 羡鱼对观良的想法一无所知,两人沉默一阵,他的玉兆响了。 那是下属的通讯。 羡鱼接通后,下属说: “元帅大人,那个孩子跑了。” 羡鱼:“……” 下属补充道:“您放心,我们已经找到她了。” 羡鱼抬手捏了捏眉心,心平气和道: “我在策士长府上,你把她带过来。” ------------ 第224章 你醒了?手术很成功 挂了通讯,羡鱼不可抑制地冷了脸。 他不理解。 羡鱼自认给足了诚意。 他做事,很少会向旁人解释缘由。 这一回,看在对方是继承人的份上,这才多说了几句。 羡鱼特意把利害关系掰开了、揉碎了,讲给熊孩子听。 结果呢?转头就跑了! 诚然,曜青是宇宙中最安全的地方。 可是万一呢?万一刺客没找上他,找上那孩子可怎么办? 羡鱼正想着,观良开口劝道: “找到了就好,安心,不会有事的。” 观良很清楚上司在想些什么。 无非是在担心继承人的安全。 先前,整个仙舟联盟的新生儿,在取名时,都要避开与上司同名、同音的字。 为的就是,避免那些只知道上司名字、却不知道长相的敌对势力,顺着名字找上其他人。 至于为什么要避开同音字? 万一刺客在街上走着走着,听到某人与上司同名,误伤到其他人…… 这是谁也不想看到的场面。 为此,六司之中职权范围最多、最广的部门——地衡司,只能站出来背锅了。 他们负责人口统计,自然也负责录入新生儿的身份信息。 工作人员一遇到与上司同名、同音的新生儿,只能打错字。 不过,错字也不是随便错的,他们会为新生儿挑选出有着不错寓意的字。 他们既不能向仙舟人讲述个中缘由,又不能劝阻他们起名,只能用这种方式,来阻拦他们。 除此之外,地衡司还特意为起名、改名增设了许多繁琐的流程。 当人们看到与自己预想不同的名字后,第一反应是找上地衡司,更改名字。 仙舟人到了地方,一看改名流程,大部分人都会被其繁琐的步骤劝退。 有人懒得折腾,干脆将错就错,顺着地衡司给出的名字称呼自己的孩子。 还有人心下不满,直接投诉、控诉工作人员失职。 当然,就算是他们再如何闹腾,地衡司也不会妥协的。 对比起其他效率极高的部门,地衡司就显得格格不入了。 每隔一段时间,地衡司都会被仙舟人骂上一通。 他们倒是无所谓。 投诉就投诉吧,总比到时候闹出人命好吧? 时至今日,妄图刺杀上司的势力,已经解决得差不多了。 现在,仙舟人不需要再避讳上司的名字了,他们想取什么名字都行。 只是名字是一回事,上司身边人是另一回事。 就比如策士长观良,他自己的宅邸,距离元帅府邸不过百米距离。 两人离得近,通勤方便不说,更方便侍卫保护。 这一回,上司怕有人盯上那个孩子。 两人沉默一阵,羡鱼率先开口,他忍不住问观良: “她跑什么?我说的话有什么问题吗?” 观良嘴角微抽。 上司真是……没有自知之明啊! 哪有对着孩子威逼利诱的啊?! 就算她是上司选定的继承人,也终归只是个十岁的小孩子啊! 那孩子才十岁,哪里能听得进去大人的话? 尤其还是一个比熊孩子还要熊的大人! 那孩子……脾气还挺好的。 观良心里很是唏嘘。 多好的孩子啊,只可惜运气太差了,摊上元帅了。 要自己是那个孩子,遇上个不带巡镝、还硬拉着他去吃烤肉的精神病…… 别说是找人报云骑军了,不拿剪刀暴起戳人就不错了。 观良细细回想上司所说的话。 哦,那小孩吃完烤肉就进了丹鼎司,好在上司足够负责,全程陪着那个孩子,在旁边守了一整晚。 先前小孩或许会觉得上司很奇怪,但睡醒一觉后发现,对方陪着她,兴许是能放下戒心的。 只可惜……上司脑回路不正常啊!哪有人会威胁十岁小女孩的啊?! 对着上司,观良强压下骂人的冲动,语重心长道: “她还是个孩子,你不能用对待大人的那一套,对待她啊。” 羡鱼瞥了他一眼,说: “这不一样,她是我的继承人。” 观良皱着眉头,耐下性子劝说上司: “是,她是你选定的继承人,可你不觉得,你自顾自地替她做决定,已经很过分了吗?” “不管她资质如何,再怎么说,她也只是个十岁的孩子,你能耐下性子、挤出时间为马蒂挑选同事,为何不分一点,到她身上呢?” 羡鱼心道,继承人怎么能和马蒂相提并论。 换作古代的说法,一个是继承大统的皇太女,未来将会接手仙舟联盟。 而另一个,则是吃喝玩乐的闲散王爷,只需要安心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就行了。 羡鱼对两人的要求,能一样吗? 至于观良所说的,华只是个孩子…… 羡鱼冷笑一声: “十岁的孩子?她报复心很强的,你要是真把她当孩子,那才是——” 羡鱼的话戛然而止,只说了一半。 观良听后,只觉得纳闷:“报复心强?” 很快,他反应过来。 依照上司的性格……不会又搞出什么幺蛾子了吧?! 观良嘴角微抽:“你又做了什么?” 羡鱼沉默一瞬。 他可不想让其他人知道自己被熊孩子吐一身、揪头发的糗事。 于是,羡鱼开始转移话题,理直气壮地质问观良: “什么叫又?难道我是什么不讲理的人吗?” 观良没忍住,用翻白眼的方式回答了这个问题。 很快,侍卫抱着小孩来到了策士长的宅邸。 羡鱼听到脚步声后,连忙转头。 他冷着脸,上下打量着华,确认对方没有受伤后,心下松了口气。 羡鱼面上不显,等侍卫把华放下,离开房间后,他仍维持着冷淡的表情。 他皱着眉头,语气不耐地质问:“你跑什么?” 观良躺在床上,他无从看到小孩的表情。 他一听上司的语气,心里暗道糟糕。 身为下属,他从未听过对方用这种不耐烦的语气说话。 哪怕是上司堕入魔阴身,也从不会把个人情绪发泄在其他人身上。 原因无他,如果一位领导者太过情绪化,只会连带着身边人跟着一起受罪。 上司的情绪……很不对劲。 再说了,训斥小孩又有什么用? 一部分小孩,或许会因着大人的身份,而产生畏惧,对大人言听计从。 但更多的是,叛逆、不听话的小孩。 能被上司看中的小孩,能是一般人吗?能听得进去大人的话吗? 观良深吸一口气,奋力抬手拽了拽上司的衣袖。 羡鱼还想再继续说些什么,察觉到异状后,他冷着脸,转头看向观良。 观良叹道:“你的情绪……不太对劲。” 羡鱼怔愣一瞬。 他闭了闭眼,控制着语气,说:“我知道了。” 观良说:“我和她单独聊聊。” 他又拽了拽羡鱼的衣袖,示意上司扶他起来。 羡鱼“哦”了一声,完全没有察觉到下属的意图,转身就走,独留观良一脸呆滞地躺在床上。 观良:“……” 他○的!就不该指望傻○上司! 他一个命不久矣的人……要是能自己坐起来,那就是医学奇迹好吗?! 观良一边在心里怒骂上司,一边尝试着坐起来。 没一会儿,他和一个孩子对上了视线。 那个孩子凑了过来,小心翼翼地帮着他稳住身形。 甚至还十分贴心地为他拿了抱枕。 观良:“…………” 他感受着身后柔软的抱枕,一时间感慨极了。 十岁的孩子都比傻○上司靠谱! 观良收回思绪,开始拯救上司在小孩心中的形象。 不管怎么说,都不能让孩子误以为他们是团伙作案的人贩子啊! 观良语气温和极了: “被吓到了吧?他只是太担心你了。” “他和你说过,曜青很安全,可是他身边却一直不怎么安全。” “他担心你被他牵连,担心你出事,一时情绪激动,这才用那种语气和你说话。” 小孩没有说话,只盯着他,似是想要判断他是否可信,过了一会儿,小孩问道:“他真的是仙舟元帅吗?” 观良心下了然。 上司不会把自己的身份挂在嘴边。 那么,一定是那些侍卫,告诉这个孩子的。 观良想都不用想,就知道那群人又说了些什么让人觉得肉麻的话。 按照上司给这孩子留下的印象……恐怕只会觉得那群人是上司的狂信徒吧? 固有印象是很难更改。 事已至此,要是想获得这个孩子的信任……必须得给出与其他人不同的答复。 同时,也要收拾掉上司留下的烂摊子。 要是留不住这个孩子,他就得死了! 要是这个孩子撂挑子不干,他就得升职当元帅了! 他能怎么办呢?当然是舍弃良心,帮着上司拐小孩啊! 观良心里崩溃,面上带笑。 他很快调整好了情绪,语气无奈极了: “是的,很不可思议吧?我也受不了我上司的性格,总是自顾自地替别人做决定。” “但事实证明,没人比他做得更好。” 小孩下意识露出惊讶的表情,很快,她又绷住了脸,不愿让大人看出她的真实情绪。 观良只当没看见。 这个表情……是正常的。 毕竟只是个十岁的孩子嘛。 刚开始,对方只以为找到了和自己观念一致的、值得信任的人,根本没料到他会夸赞上司。 观良注视着小孩,向她道歉。 “抱歉,吓到你了吧?” 观良深深叹了口气: “归根结底,是因为我,想必你也看出来了,我的身体……撑不了太久。” “那家伙……是仙舟元帅,可脱离这个身份,也不过是个再普通不过的人,遇到这种情况,总会想办法去救治下属的。” 他面露愧色: “若不是因为我——” 观良猛地顿住,不再言语。 小孩听出了言外之意,不可控般露出惊讶的神情。 她:“你的意思是……我能救你?可是,他没说让我救人。” 观良一听,顿时放心了。 这一看,就是个有着正常三观的小孩。 要是知道能救人,这小孩肯定二话不说就去救人。 观良再度在心里怒骂上司。 但凡和这小孩好好说呢! 观良故作茫然,问:“那他是怎么和你说的?” 小孩说:“他只说,让我删掉人们的记忆。” 观良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一边摇头,一边无奈道: “那家伙……就不能有话好好说吗?说得像是什么十恶不赦的恶人一样……” 接着,他耐心向小孩解释了仙舟人的魔阴身。 小孩一改在上司面前的少言寡语,期间问了几个关于魔阴身的问题,她思量片刻,最后不假思索道: “好,我答应了。” 观良神色微动,张了张嘴,露出一副震惊中带着惊喜,惊喜中带着动容的复杂表情。 他注视着小孩,沉默半晌,笑道: “常言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你的救命之恩……我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小孩摇了摇头,只说: “我能救你,为何不救呢?” 观良下意识想到了类似的话。 能去做,为什么不做呢? 他想,真像啊。 这性子……和元帅太像了。 观良先是沉默,接着又轻笑一声: “既然如此,那就让我带你吃些好吃的吧?这你可不准拒绝。” 他试探着抬手,见小孩没有抵触,这才轻轻地抚摸了对方的发顶。 没过一会儿,羡鱼去而复返。 观良对羡鱼说: “她答应了,但是,需要由她自己决定是否使用那件东西。” 羡鱼低头扫了眼华的表情,看出对方眼中的惊讶后,收回视线。 看来,是策士长自己提出的要求。 羡鱼只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他并不感到惊讶。 要是能有东西解决魔阴身,他一早就拿出来用了。 何至于非要等到这个孩子出现呢? 观良一早就猜到了个中缘由,猜到了这个孩子的特殊性。 策士长很了解他,了解他会为特定的人做出退让,这才尝试着为这个孩子争取更多。 羡鱼不在意对方的小动作。 就当是提前让下属和新任上司套近乎了。 很快,羡鱼提前吩咐下属准备的死囚,总算派上了用场。 在华使用「羽渡尘」,接连删掉十几个死囚的记忆后,羡鱼喊了停。 接下来,就轮到策士长了。 观良提前做了准备,为失去记忆后的自己,写下一封信。 他在傻○上司好奇的目光中,把信交给了华,让对方代为保管。 待删除记忆后,羡鱼憋着笑,凑了上去,对观良说: “你醒了?手术很成功——” 观良:“……” ------------ 第225章 道德绑架 羡鱼见观良没有说话,不着痕迹地扫了眼华。 这是一个拉拢继承人的好机会。 他回想自己的工作内容,稍加润色,很快打好了腹稿。 羡鱼摆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语重心长地对观良说: “观良,你以后可别再没日没夜地加班了。都说了,我们仙舟现在是上四休三,每天只需要工作四个小时——” 他摇头叹道: “你看,身体出问题了吧?” 观良沉默不语,他涨红着脸,抬手握拳,以一种极为缓慢地速度,朝着羡鱼不轻不重地砸了一下。 羡鱼缓缓低头,接着,观良又握拳朝着他胸口撞了一下。 策士长这是……要揍他?这力道也不像啊。 难不成,是策士长老眼昏花了?不是想揍他,只是想和他碰拳? 呃,看起来也不像啊。 羡鱼百思不得其解。 一旁的华,先是看看观良,再看看羡鱼。 她恍然大悟,当即把「羽渡尘」还给羡鱼。 腾完手上的东西,华捋了捋袖子,朝着观良点点头。 “我知道了,你是想揍他,对吧?没事,我来帮你——” 羡鱼:“???” 他反应迅速,在华冲到他面前、即将出拳时,迅速伸手捞起对方并扛在肩上。 羡鱼自动忽略奋力挣扎、时不时夹带私货朝着他后背猛锤的熊孩子。 他把「羽渡尘」收回系统背包,转而看向观良。 羡鱼问:“你还记得多少?” 观良回了个白眼,冷笑一声: “呵呵,我还记得我是上一休一。” 他可不是上四休三啊! 这明显是上司想要让他加班啊! 观良仍记得华使用「羽渡尘」前,发生的种种。 但他并不知道自己失去了哪些记忆。 就像是摆放在家中、却无故丢失的物件一样,除非有一天急用,否则,你永远意识不到你弄丢了这个物件。 当然,就算是失去部分记忆…… 也不代表自己会不记得迫害他几千年的傻○上司啊! 也不代表对方说什么他就信什么啊! 他原本想着,借着失忆,装作不知道上司的身份,趁机揍上司一顿。 万万没想到,他用尽全力朝着上司胸口接连打了两拳,对方却毫无反应,甚至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观良收回思绪,再看向上司,发现对方正扛着努力揍人的华。 他的表情逐渐变得惊恐。 “你赶紧把华放下来啊——” 羡鱼瞥了下属一眼,仍保持着单手扛小孩的动作,用行动拒绝了观良的提议。 放什么放?有什么可放的? 这熊孩子就是铁了心要和他动手。 但凡华再小几岁……但凡她是个男孩子,羡鱼就直接上手揍屁股了! 只可惜,华是个十岁的小女孩。 这个年龄,就该提前培养性别意识。 因此,就算是熊孩子再调皮捣蛋,羡鱼也没办法上手揍人,只能用扛人的方式惩罚熊孩子。 观良在旁边急得直打转,连声催促上司。 羡鱼自认是个善解人意的好人,只得顺着下属的想法,把华放了下来。 熊孩子还没站稳,就又凑到羡鱼跟前,朝着他尚未收回的、带着皮质手套的手上,狠狠咬了一口。 羡鱼怔愣一瞬。 这场景……未免太熟悉了吧? 当时,他第一次见到岚时,对方也是朝着他的手咬了一口。 羡鱼忍不住怀疑人生。 难道他真的很像坏人吗? 岚也好,华也罢,一神一人怎么都这么爱咬人啊? 羡鱼很快想到了惩治熊孩子的对策。 他收回了手,看了眼手上的皮质手套,只见手套完好无损,唯独留下了清晰可见的齿痕。 羡鱼故作讶异:“哎呀,手套都被你咬破了。” 他慢条斯理地摘掉手上的手套,高高举起。 羡鱼朝着熊孩子露出微笑,语调愉悦极了: “看起来,你的牙口不错啊,我要把这双手套收藏起来,等到你二十岁成人礼的那一天,向所有来宾展示你的这份杰作——” 他顿了顿,回想起对方方才的恶劣行径,又补了一句: “还有,我的医药费从你以后的压岁钱里扣。” 华:“……” 她脸色涨红,呆愣在原地。 怎么会有如此恶劣的大人啊?! 观良额角青筋直跳。 他一边阻拦想要抢夺手套的华,一边怒斥上司。 “你跟一个孩子较什么劲啊?!” 羡鱼很不走心地随口敷衍道: “华,听到了吗?他竟然只把你当孩子,快,揍他。” 观良:“……” 他不再阻拦华,冷着脸收回手。 只可惜,华不是上司的对手,她再度被扛到了肩头。 羡鱼一手把手套放进系统背包,一手压制着熊孩子。 他自动忽略肩膀上小孩的挣扎,深深叹了口气,说: “你该庆幸你是女孩子,不然我真要上手揍你屁股了。” 观良面无表情,开口提醒上司。 “元帅大人,您要是再继续扛着这个孩子,恐怕过一会儿,她就该吐你身上了。” 身为下属,他知道对方有着极为严重的洁癖。 不出所料,他的这句话,成功制止了熊上司搞事。 羡鱼不发一言,他跟扔什么烫手山芋似的,迅速把肩膀上的熊孩子放了下来。 很快,华再度凑了过来,稳准狠地咬住他的手。 这一回,他没有戴手套。 羡鱼:“……” 他在心里爆出无数句仙舟粗口,强行克制住甩开熊孩子的冲动,硬生生忍到观良过来,把华拉开。 华站在观良身后,沉默好半天,才憋出一句反击的话: “随你扣。” 羡鱼闭了闭眼,竭尽全力压制胸中怒火。 他强迫自己不再去看手上的咬痕,问观良: “……洗手间在哪儿?” 观良抬手为上司指了个方向,目送对方快步朝着洗手间走去。 他和华等了好半天,才等到上司回来。 羡鱼不怒反笑,露出和平日并无不同的、亲和力十足的表情。 他笑着问华:“你生日是几月几号?” 华下意识抬头,看向身侧的观良。 比起恶劣的仙舟元帅,她更愿意相信观良。 在看到对方带着鼓励的眼神后,她这才给出了答复。 羡鱼微微瞪大眼睛,惊叹出声: “巧了,我们是同一天诶。” 他笑得更加和善,不顾华的躲闪,抬手把小孩的头发揉成鸡窝头: “放心,我会给你准备一个大惊喜,让你毕生难忘的那种惊喜——” 观良倍感不妙,他低头与华面面相觑。 接下来的几天里,羡鱼和观良为华挑选了距离他们府邸最近的学宫,送对方上学。 观良生怕上司在怀恩节搞事。 好歹是下一任继承人!下一任上司! 可不能被元帅给气得撂挑子啊! 观良特意翻看了删除记忆之前、自己留下的信件,结合信件上的内容,试图套话。 奈何他根本不是上司的对手,于是只得另辟蹊径,特意亲自跑了一趟,给对方送上怀恩节的相关文件。 怀恩节,先前是庆祝上司生日的、特意设定的节日。 时至今日,大部分仙舟人已经不记得这个节日的真正来历了,只记得是感念先人付出的节日。 人们会自发地前往至忠林,为抵御外敌的英雄们送上鲜花和信件。 除此之外,仙舟联盟的年会,也定在怀恩节。 对于公务繁忙的元帅、将军们,和封印「寿瘟祸迹」的持明龙尊来说,让他们每年相聚在一处、参加年会,根本就是强人所难。 于是,他们会相隔十年、二十年,举办年会。 至于负责人,则是仙舟的各位将军。 年会举办的地点,大部分都会选在各个仙舟上。 当然,说是年会,但实际上跟年会也不怎么沾边,绝大部分时间,都是在让仙舟高层抽奖,再一起吃顿饭,这便算是结束了。 这一回,轮到了曜青。 得益于仙舟令人瞠目的极高效率,曜青将军只提前了半个月,递交上了年会的多个备选方案,供羡鱼选择。 借着送文件的功夫,观良斟酌着措辞,思考该如何询问上司。 没等他想出个所以然,便听见对方冷不丁道: “你看看,哪个合适?” 观良接过文件,一目十行看了过去。 曜青将军准备了三套方案。 第一套方案,为期一个月。 年会举办地点选在星海最负盛名的度假星球。 这时间……已经不能算是年会了,分明是组团旅游吧! 接下来的两套方案,都在曜青。 第二套方案,为期七天六晚。 地点选在首次下水航行的邮轮上。 第三套方案,仅有一天。 地点选在人工岛上的豪华酒店。 这三套方案,不管是度假星球,还是能敛财无数的邮轮和酒店,除了参加年会的仙舟高层,和经过背景调查、审核的工作人员外,再无旁人。 观良想也没想,很快选择了第三套方案。 原因无他,上司是个守财奴。 宁可让度假星球、邮轮挣钱,也不愿意包场损失应有的收益。 按照对方的说法,比起包场,倒不如把收益当年会奖品抽。 不出所料,上司同样选择了第三套方案。 观良随口道:“说真的,你不打算搬家吗?” “这次年会选的那家酒店,他们的总统套房,都比你现在住的那套房大。” 羡鱼:“……没这个必要吧。” 他就是个死宅,平日顶多只会出现在书房、浴室、茶室和庭院。 哦,还要再加一个衣帽间。 不管多大的房子,也不过是在几个房间里打转罢了。 聊完房子,观良欲言又止,忍不住询问起怀恩节的安排。 羡鱼笑笑,只回了两个字——“你猜。” 观良无言以对。 上司铁定又要整出些幺蛾子! 他心下不安,左等右等,总算等到了怀恩节。 羡鱼和观良,一同领着华,来到酒店顶层,见到仙舟将军和持明龙尊。 他们一拥而上,先是和上司和观良打了招呼,接着齐刷刷地看向观良牵着的小孩。 他们热情极了,七嘴八舌地喊着华。 “太女殿下——” “太女殿下好啊!” 华:“……” 这可真是,毕生难忘啊。 她脸涨得通红,任由身旁的大人打趣。 将军们心照不宣地笑了,接着拿出准备已久的礼物,献宝似地递了过去。 “太女殿下,这是我给您准备的生日礼物,您看看,喜欢吗?” “太女殿下,我不知道你这个年龄段的小姑娘,喜欢些什么,只好准备了红包——” 华一时有些不知所措,她一手揉捏着自己的衣角,一手拽着观良的衣摆。 她无所适从,只能寄希望于一位可靠的大人,能替她解围。 华等了一会儿,刚和下属聊完的羡鱼适时开了口,三言两语转移了众人的注意力。 语毕,羡鱼居高临下地看着熊孩子,他露出温和无害的笑容。 他可不是来替熊孩子解围的。 他羡鱼说到做到。 说要扣华压岁钱,就绝不手软。 羡鱼笑着截胡了下属给华准备的压岁钱,连收了十几个红包后,在华震惊的目光中,悠哉悠哉地离开了。 华:“……” 观良:“……” 观良语速极快地替华接收礼物并表达谢意,应付完同僚,他把礼物转交给酒店工作人员保存。 他干巴巴道:“没事,咱们去甜品台,吃点好吃的。” 另一边,羡鱼把截胡的红包尽数放进系统背包中。 很快,年会正式开始了。 在场众人不约而同看向羡鱼的方向。 抽奖嘛,总得让元帅大人先抽啊。 曜青将军凑到羡鱼跟前,递上抽奖箱。 羡鱼一手拿着酒杯,一手抽奖,接连抽了三次,都没有查看结果。 历经多次抽奖,他和下属们,早已知道结果。 别问,问就是参与奖。 只是这一回,他特意让曜青将军做了手脚,只留了三份参与奖。 羡鱼目送曜青将军朝着华的方向走去。 他想,这一回,总能脱非入欧了吧? 羡鱼看着华,在众人的簇拥下抽奖。 下属们颇为捧场,一边鼓掌,一边扬声喊道: “一栋楼诶!不愧是太女殿下——” 闻言,观良悄无声息地离开,快步走到上司身边。 他一脸震惊,低声问道: “不是,你这是做什么?” 羡鱼举起酒杯,借着动作,遮掩住脸上的笑意。 “俗话说,无功不受禄,仙舟都给华送了这么多资产了——” 他一边朝着与他对上视线的下属微笑,一边小声对观良说: “你觉得,她还好意思拒绝仙舟元帅之位吗?” 观良:“……” ------------ 第226章 羡鱼:什么运气 观良拿香槟杯的那只手微微颤抖。 元帅,你可真是个逻辑鬼才啊! 观良以往不会深究上司的意图,只会和其他同僚一样,扔掉脑子,当一个没有感情的打工人,机械式地执行上级命令。 这一回,他忍不住破了例,忍不住琢磨起上司。 事实证明,精神病人的思维,是他这个正常人无法理解的。 观良只得在心里吐槽。 元帅,你到底是怎么看出一个十岁的小女孩,拥有继承元帅之位的资质啊?! 就算是退一步,先不讨论这个问题…… 你难道不觉得,去道德绑架一个十岁的孩子,未免太过分了吗?! 这才十岁啊!十岁就要接手一栋楼! 当然,以元帅的品行,不会在乎送谁一栋楼,但要是送给他选定的继承人……就得另说了。 是不是到时候,华不当仙舟元帅,你还要把房产收回,让对方负债啊?! 哦,元帅不会收回的,每次年会,都不知道送出去多少资产了,难不成还会在意区区一栋楼? 无论华当不当仙舟元帅,仅这一次年会收到的资产,就足够她挥霍到宇宙文明走向尽头了。 但是……华要是不接手仙舟联盟,他观良是铁定得升职加班了! 观良在心里咆哮。 这时,一旁的华,再次被众人撺掇着抽奖。 曜青将军接过华手中的抽奖劵,扫了眼奖品后,表情微僵。 他一边求助似的看向自家元帅,一边扬声宣布结果: “不愧是太女殿下,这一回,是邮轮——” 羡鱼朝着下属安抚地笑笑,一听结果,总算明白下属为何会用这种眼神看他。 合着是怕他误会啊! 明明参与奖和三等奖的数量少了很多,结果华一连两次,都抽中了三等奖。 他的下属,生怕他误会自己不做事。 羡鱼险些笑出声。 华这运气,真是绝了。 他安抚完下属,见对方不再慌乱后,低下头,撕开自己手中的一张奖券。 一看奖品——参与奖,一亿巡镝。 羡鱼的笑容逐渐消失。 观良凑上来一看,发出一声哼笑。 他催促道:“剩下的那两张呢?” 羡鱼默不作声地撕开剩下两张奖券,只扫了一眼,便放回了口袋中。 他叹道: “这回只有三份参与奖,竟然全被我抽中了。” 观良嘴角抽搐。 元帅这运气……真是稳定发挥啊! 他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该说是运气差呢?还是运气好呢? 说好吧,抽不中巡镝以外的奖品。 说差吧,他却能在上百张一二三等奖中,抽中仅有三份的参与奖…… 正想着,那群同僚不知道是看到了什么,直接惊叫出声。 羡鱼和观良循声望去,曜青将军高举着一张奖券,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他喊道: “不愧是太女殿下,这一次,是一等奖,整个寰宇中最负盛名的度假星球——” 在场其余人皆配合着鼓掌,毫不吝啬溢美之词,连声夸赞他们的太女殿下。 羡鱼听后,一边看着华被众人簇拥、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的模样,一边慢悠悠地抿了口酒: “两个三等奖,一个一等奖,也还行吧。” 观良看不下去了,他回到华的身边,帮忙解围。 曜青将军见到观良,眼睛一亮,当即把抽奖箱递了过去。 这一回,他没有当着众人的面,揭晓策士长抽到的奖品,见对方拿了三张奖券后,收回了手,转而又找上其他人。 观良一手牵着华,一手拿着奖券,朝着原先上司所在的方向走。 他们没有找到上司的身影。 观良心下了然。 用元帅自己的话来说,就是个不擅长社交的死宅,每一次出席社交活动,总会下意识找个偏僻无人的位置,一个人待着。 同僚们对此心知肚明,除了特定的时间,绝不会主动上前打扰。 但唯有观良知道,对方是在趁机刷论坛,恶补商务饭局话术。 上司身处高位,对待关系亲近的下属还好,不需要说什么场面话,可这一回,不只有关系亲近的下属,还有持明龙尊。 观良带着华,找了一圈,总算在一处极为隐蔽的甜品台,找到了羡鱼。 羡鱼正埋头看玉兆,听到脚步声后,转头一看,发现是熟人,接着不发一言地转过头,看向面前的各类甜品。 他挑挑拣拣,拿出用草莓点缀的纸杯蛋糕,递到了华手中。 华接过后,拿起甜品台上的勺子,默不作声地吃起了蛋糕。 羡鱼随口问道:“观良,你抽到了什么?” 观良动作迅速,很快拆开了三张奖券。 “渔场,房产,歼星舰。” 羡鱼顿了顿,问:“渔场?” 他伸手掏出口袋中的奖券。 “我拿巡镝和你换。” 观良倒是无所谓,准备把手中奖券递给上司。 他参加过很多次年会,各类奖项都抽了个遍。 年会抽到的东西,不需要交税,私下他们也能做交换。 元帅不会在意这些,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观良有时也会拿出自己不感兴趣的奖品,例如歼星舰,找其他同僚换些新奇玩意儿。 他一边递奖券,一边随口问上司: “你要渔场干嘛?” 羡鱼回道:“钓鱼,修身养性。” 观良一听,心情复杂地收回了奖券。 看来,上司已经察觉到了情绪上的问题。 不仅如此,上司还在努力想办法解决这个问题。 只是,钓鱼哪里能修身养性啊?! 按照元帅的性子……说不定钓不上鱼,就要拿炮轰了吧?! 退一万步讲,就算是上司不动用武器,老老实实地坐在原地等鱼上钩…… 这要是让那些同僚知道了……岂不是得下水给上司鱼钩上挂鱼?! 羡鱼正要接,见观良猛地收手,当即皱起眉头。 观良思量片刻,提议道: “既然要修身养性,何不试试其他方法?” 羡鱼向策士长索要渔场,不过是临时起意。 至于钓鱼能不能修身养性……他还真不知道。 见观良又给出了其他选择,羡鱼不假思索地问:“什么方法?” 观良绞尽脑汁,他一时想不出劝阻上司钓鱼的话,只得开始胡说八道。 “例如学一样乐器,射箭,画画,练字,插花之类的……” 他原本想着照搬君子六艺,礼乐射御书数,又想到上司的性格,只好删减了最具攻击性的选项——御。 古代的「御」,是驾驶马车,到了今天,马车就替换成了星槎和歼星舰。 这要是让上司开着歼星舰出去了……那还得了? 羡鱼瞥了观良一眼,选择性忽略了练字这个选项。 练字?练什么字?是他几千年来写的字不够多吗? 至于其他的选项……肯定不是自学啊。 羡鱼没有时间,更没有心思自学。 肯定要雇佣与敌对势力没有任何关系的老师。 经过一番调查后,邀请对方来到曜青,教授课程。 羡鱼思量片刻,发觉从选人,再到砸钱封口、让对方保守与自己有关的所有信息…… 每个环节,都需要耗费巡镝。 思及此处,羡鱼果断放弃。 “罢了,我还是专心泡茶吧。” 刚好他擅长茶道,四舍五入,不也和画画、练字差不多吗?不也能修身养性吗? 现如今,他已经不是之前那个没日没夜、处理工作的工作狂了。 羡鱼不必再帮着其他仙舟的将军们处理事务,自有大把的时间放松。 之前是007,现在是996。 当然,为了诓骗他的继承人,他最近要严格执行上四休三的四小时工作制,再趁着对方上学、睡觉的时间,处理剩余的工作。 羡鱼和观良接连给华投喂了好几个小蛋糕,等到曜青将军来到他们身边时,两人讪讪收手。 差点忘了,等会儿还要一起吃饭呢。 他们跟着曜青将军,穿过长廊,来到酒店顶层的另一端。 下属考虑到年会的特殊性质,特意选择分餐制,按照商务接待的标准,雇佣星海中最有名的私厨。 羡鱼吃过私厨做的饭。 每道菜的分量,也不过只有几筷子。 他十分体贴地叮嘱华: “如果吃饱了,剩下的菜品,可以让侍者给策士长。” 观良:“……” 他忍辱负重地点了点头。 区区几道菜……问题不大! 四人行至餐厅门口,原本低声交谈的众人,齐齐顿住。 他们皆是上过战场、耳力敏锐的战士,一听到脚步声瞬间噤了声,直直朝着门口看去。 羡鱼维持着亲和力十足的微笑,点头朝众人示意,接着走向主位。 曜青将军紧随其后,帮着上司拉椅子。 观良拉着华,跟在他们身后。 两人座位紧挨着,桌上摆放着名牌。 他看着落座后、对着曜青将军毫无表示的上司,倍感不妙。 元帅的状态……真的很不对劲。 对方从不是心安理得享受下属付出的类型。 要是其他势力的人给上司拉椅子,他不会在意,但如果是下属……绝不会是现在这个反应。 观良在一旁看着,看着对方拿起下属倒的酒,站起身。 他轻拍华的肩膀,把华桌上的果汁递到对方手上,接着拿起酒杯,与众人一同起身。 对方仍维持着挑不出错的笑容,照例夸赞负责这次年会的下属,说了几句场面话。 观良一听,就猜出上司看了不少论坛上的帖子。 以对方的情商……说不出这种漂亮话。 接着,上司又说: “好了,大家大可以放松一点。” “下次年会,有什么想要的惊喜,可以提前和策士长说。” 语毕,上司没再说什么,只抿了口酒,便坐下了。 众人喝下杯中酒,跟着对方一同落座,直至主位上的人动了筷子,这才拿起筷子。 好在曜青将军为每一位宾客配了一名侍者。 观良不需要分出心神,时时刻刻关注华,自有侍者负责照顾对方。 吃了几道菜,华绷着小脸,看向观良。 观良会意,对华身侧的那名侍者说: “剩下的菜品,都给我吧。” 反正他又不是上司,又不需要和几十位下属聊天,大可以闷头吃东西。 直至侍者上了最后的果盘,观良只吃了自己的那份果盘,留下了华的那一份。 观良吩咐侍者打包,等了一会儿,侍者去而复返,送上打包好的水果。 他一手牵着华,一手拎着水果,带着华朝偏僻人少的甜品台走去。 “留着,等会儿你给他送过去。” 华欲言又止,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观良心道,为了仙舟联盟,他真是操碎了心。 作为元帅的策士长,于公,他希望两任上司能够关系和睦,好方便之后平稳交接。 于私……他希望总和旁人保持距离、一心赴死的上司,能在最后的时光里,过得轻松一些。 上司逗小孩的样子,似乎比平日开心得多。 再加上,观良很喜欢华这个孩子。 华很善良,也很懂事。 可她仍是个十岁的孩子。 她会为自己寄人篱下的现状,而感到不安。 要是能和上司关系好一点……想必也能让华更安心一点吧。 观良想着,一边拉着华到沙发上休息,一边去找出开胃的饮品,递给对方。 华正盯着上司的方向发呆。 观良笑笑,指着被众人簇拥的上司,说: “他们会在私下抽签决定谁先和他搭话。” 说完这句,他又换了话题,和华聊起各个仙舟的奇闻异事。 两人一直待在偏僻的角落,过了好几个小时,一小部分人在侍者的搀扶下,离开了餐厅。 华问:“喝什么东西解酒?” 观良一听,瞬间松了口气。 华愿意就好。 要是华不乐意……那他还真没办法调和两人的矛盾。 他说了几样解酒的东西。 华自行跑去找侍者,等了一会儿,侍者送来一小瓶酸奶。 两人又等了好一会儿,等人们彻底喝醉、离场,这才起身朝着上司的方向走去。 负责这次年会的曜青将军硬是陪着羡鱼,把其余人喝倒了。 直至最后,他身形摇晃,实在撑不住了。 羡鱼哭笑不得,他看向曜青将军的下属,那人会意,动作迅速地将自家上司带离餐厅。 他再转头,华和观良走到了他的身边。 华绷着小脸,递上手中装着水果和酸奶的袋子,说: “是策士长让我给你送的。” 羡鱼怔愣一瞬,他接过袋子,抬眼看了看观良,没再说什么。 观良见上司毫无醉态,就知道对方不需要旁人搀扶。 他问: “今晚怎么办?让华住哪儿?” 但凡能有位没喝醉的女将军,观良就不会问出这个问题。 奈何那群下属,一见到上司就失心疯了似地凑过去。 让醉鬼照顾十岁的小孩……他还真不放心。 羡鱼也知道这个问题,他揉了揉眉心,说: “你好像是……家庭套房?有几间房来着?算了,让她跟我一起住顶楼吧——” 顶楼是总统套房,他想不起套房的配置,只得顿住。 观良适时接话: “顶楼那套有三层,到时候,你住三楼,让华住二楼就好了。” 羡鱼点了点头,在侍者的引领下,来到顶楼。 来到房间门口,又换了一名女侍者。 华跟着对方来到二楼,她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迟迟没有睡意。 她索性坐起身,下了楼。 令她惊讶的是,那个恶劣的大人,也在一楼。 那人正坐在水吧台,喝着她送的酸奶,看到她后,动作凝滞一瞬。 对方缓缓放下酸奶,先是沉默,接着用手撑着下巴,揶揄道: “太女殿下,请问,你有时间吗?” ------------ 第227章 岚:你是自愿的吗 羡鱼从没想过,熊孩子会为自己考虑。 华竟然会在自己喝醉酒后,送上解酒的水果和酸奶。 他心下讶异,很快,华又说这是策士长的主意。 羡鱼瞬间明白了下属的用意。 无非是不想让两任上司关系太僵嘛。 刚好,他没收了华的压岁钱,姑且算是和熊孩子扯平了。 见到对方主动递了台阶,他也没有继续搞人心态的道理。 好歹是他的继承人,要是关系闹得太僵……难免会影响他退休。 羡鱼原本想着,吃点水果、喝点酸奶,待在落地窗前放空自己,这一晚上就过去了。 这次年会,他大部分时间都在和亲近的、不亲近的下属聊天。 如果社交需要使用技能,那此刻的他,早已耗光了蓝条。 羡鱼只想一个人待着慢慢回蓝。 谁知道熊孩子下了楼,刚好和他碰上了。 人都走到他眼前了,总不能不打招呼吧? 羡鱼只得调整好心情,用「太女殿下」这个称呼调侃熊孩子。 对方怔愣一瞬,接着绷着小脸,语气认真地说: “你之前说过,你只需要我帮你做一件事,这件事,我已经做到了。” 羡鱼回想一番,眼睛里带着笑意,他神色放松,朝着熊孩子点了点头。 他当时确实是这么说的。 只有华能使用「羽渡尘」。 而继承人的人选,不只有华,还有岚和观良。 至于同样优秀的马蒂……羡鱼实在是不放心。 心思单纯的科研天才,不该为政务所烦恼。 反正那枚能够签订契约的「神之心」道具,还有一次使用机会。 要是华和观良实在不愿意,那他大可以借用道具,让岚来接替他的位置。 这才是他真正的打算。 对着观良,羡鱼特意调转了前后顺序,把策士长作为最后的人选,排到了末位。 对方不会觉得「巡猎」星神会回到仙舟接替元帅之位。 只有这样,观良才会想尽办法、帮着他,让华成为继承人。 反正也就十年的时间。 到时候,他就能解脱了。 当然,在此之前,也要让策士长,和同样无法死去的下属获得解脱。 羡鱼答应过马蒂,不会用中子枪剥夺任何人的性命。 除了中子枪,能了结他们性命的,只有巨像了。 可是,用巨像未免太疼了吧? 想来想去,由他来动手,才能让他们更轻松、更快地死去。 这样,才不会遭受太多痛苦。 十年而已。 羡鱼一边想着,一边拍了拍身侧的位置,示意让华落座。 等华靠近水吧台,羡鱼这才意识到了问题。 水吧台的凳子太高了。 两人的关系并不亲密,远没有到华能接受他、把自己抱起来的程度。 再加上,羡鱼先前有前科,这时候的华,恐怕会更抵触两人之间的肢体接触。 考虑到华的心情,羡鱼坐在原地没有动,仍维持着用手撑着下巴的动作,看着小孩费力地用手撑着椅子,抬脚踩住脚踏,这才坐了上来。 羡鱼语调放松,好似在与对方聊些什么无关紧要的话题。 “你说你没有这样的爸爸,巧了,我也没你这样的孩子。” “我只是你的监护人。” “准确来说,在仙舟户籍上,我是你的监护人。” “十年后,你想做什么都随你。” 眼前的小孩表情变化莫测。 羡鱼没有在意。 他用着与方才并无区别的语气,问: “好了,是睡不着吗?需要我给你讲睡前故事,哄你睡觉吗?” 华绷着小脸,摇了摇头。 两人一时间陷入了沉默。 羡鱼深深叹了口气。 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和小孩相处啊! 尤其还是年龄这么小的……女孩子。 羡鱼的蓝条早已告罄,分不出任何心神找话题,于是随口问道: “你的奖券呢?” 华只看着他,不发一言。 羡鱼见状,只觉得好笑,轻声哄着: “好了,说扣你压岁钱,就只会扣压岁钱,不会拿你奖券的。” 华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不情不愿地掏出奖券。 羡鱼接过,匆匆扫了一眼,记住上面的地址后,又把奖券还给了华。 他站起身,朝着华伸出手,作邀请状。 “要和我一起,去看看你收到的礼物吗?” 华神色迟疑,没有把手搭上去。 羡鱼面不改色地收回手。 现在的他,十分擅长换位思考。 要是他遇上哪个大人,把他压岁钱抢走,他估计也要闹脾气了。 羡鱼转身朝着落地窗走去。 这座酒店坐落于人工岛,如今夜色已深。 如果换到中底层的房间,兴许还能看见与亲友一同玩乐的仙舟人。 只可惜,在顶层的落地窗前,只能看到,彻夜长明、由点点亮光所勾勒出的海岸线和各类建筑。 羡鱼很快找到了华的礼物。 他抬手为华指了个方向,说: “那里,就是你的礼物。” 华看了过去。 她注视着在建筑群中最耀眼、光源最多的那栋楼,沉默一瞬。 华问:“那不是曜青的景点吗?” “很多人来曜青旅游,都会到那里拍照。” 羡鱼:“……” 曜青会对外开放部分洞天和区域,供游客参观。 只是,为什么他原先留着当奖品的房子……成了曜青的旅游景点? 他耐下性子向华解释。 “那不是旅游景点,是私人财产,现在,它是你的了。” 华“哦”了一声,不再说话。 羡鱼移开视线,看向海面。 没有被光源所眷顾的海域和天空,成了颜色深浅不一的蓝色色块,其中,散落着各式各样的船只。 有一艘最为特别,它与酒店坐落的人工岛相隔甚远,却仍能让人一眼看到它。 原因无他,如果其他船只能为酒店客人海钓、浮潜的服务,那么,那一艘船,便能满足星海中富人们所有需求的,海上移动城市。 那是曜青将军递交文件,是这次年会的第二套备选方案,也是华的礼物。 羡鱼不了解邮轮,只能从记忆中翻找出先前看过的文件。 下属提起邮轮时,一笔带过。 他只能照搬文件上的表述。 “那艘邮轮造价多少亿信用点来着?总之,是现如今载客量最多、最豪华的邮轮,目前还没有对外开放,你喜欢的话,可以去玩。” “让我想想,上面还有什么来着?” 羡鱼顿了顿,努力回想之前与观良、岱阳一同去过的邮轮。 时隔多年,想必邮轮上的项目只多不少。 岱阳先前和他提到过许多项目。 羡鱼稍作筛选,找出能告诉未成年的内容,对华说: “你可以去打高尔夫,滑冰,冲浪,蹦极,嗯,还有一个水上乐园。” 华:“……” 这个大人,为什么要和她这个十岁的孩子聊蹦极啊? 羡鱼继续道: “今后,它所创下的所有收益,都属于你。” 他难得替华考虑问题,十分体贴地说: “不过,以你现在的情况,别说邮轮了,估计就连那套房产的物业费、水电费和工作人员的工资都付不起。” 羡鱼说完,纠结一瞬,又道: “那就暂时由我替你付这笔钱吧。” 好歹扣了熊孩子压岁钱……总不能只进不出吧?总得多少表示表示吧? 羡鱼忍不住为那笔不必要的开销感到肉疼,对着注视着窗外景色的华,说: “好了,小孩该睡觉了。” 他一把揪住华的衣领。 华:“…………” 之前是扛,这回是拎? 真是不靠谱的大人。 羡鱼不顾小孩的挣扎,三步并两步,揪着衣领,把人拎到二楼的卧室,接着关闭房门,回到落地窗前继续放空自己。 还有十年……哦不,准确来说,今天是华的生日。 还有九年。 他心情愉悦极了,注视着夜色逐渐褪去。 羡鱼扫了眼玉兆上的时间,距离学宫的上学时间,还有一个小时。 他卡着点找来女侍者,让对方准备早餐并叫华起床。 羡鱼把学宫地址告诉了侍者。 解决完熊孩子上学的问题后,他出了套房,找上下属。 观良见只有上司一人,目瞪口呆,不可置信地问:“华呢?” 羡鱼不明所以:“她要上学啊。” 观良额角青筋直跳:“……你不送她吗?” 羡鱼不以为然道: “都十岁了,难道还要大人亲自接送吗?安心,酒店会送她上学的。” 观良忍无可忍,他环顾四周,看见了好几位仙舟将军,只好压低音量: “……你能不能对她态度好点?” 羡鱼想,我若是待那孩子好,那才是害了她。 羡鱼笑笑,说:“这样,对她、对我都好。” 观良瞬间陷入了沉默。 是啊,上司十年后人就没了。 对方认为,没必要再多一个人为他伤心,认为长生种会有很多个十年,他的这十年,对华来说,无关紧要。 羡鱼低头一看玉兆,刚好到了上班时间,当即和策士长聊起了公事。 观良一心二用,一边聊公事,一边思考该如何让上司正确地教导继承人。 元帅能够做到其余人做不到的事。 比如平平无奇却能封印「寿瘟祸迹」的符纸。 那群下属只会抱着瞻仰神迹的心态,看一眼、再看一眼,完全不敢仿照着画符。 现如今有了华当上司的继承人,估计也会教给对方吧? 如观良所想,没过几日,上司就找人备好了黄纸和朱砂,主动找上华,吩咐对方等到凌晨十二点时,再找上他。 一听时间,观良果断吩咐侍者,让其在上司的宅邸中,为华腾出一个房间。 上司总会在子时画符,看来,是准备把他所擅长的事物,教给华。 画符最为损耗精气神,干脆也别来回折腾了,直接住在这里算了。 又过了几日,华发烧了。 观良得知此事,只以为是简单的小毛病。 他的上司,特意找来了丹鼎司司鼎为华治病。 观良忍不住在心里吐槽。 还说什么对他们两人都好……明显是真上心了,没把华当继承人,只当孩子看了吧? 要真是如上司所说,哪里还会特意找来司鼎啊?直接随便找个医者不就行了? 羡鱼对下属的所思所想一无所知。 他问过司鼎后,很快将其抛之脑后。 羡鱼相信他的司鼎,区区小毛病,肯定隔天就好了。 画符是有禁忌的,其中一条,便是人不能在神志昏沉之际,例如醉酒、生病时画符。 华很有天赋,学得很快,想必过不了多久,就能画出封印「寿瘟祸迹」的符纸。 等到第二天,司鼎苦着脸找上他,他这才察觉到了问题。 司鼎开的药,没有任何作用。 羡鱼倍感不妙。 难不成……是因为他教了华画符? 不应该啊,他和华说过很多注意事项,对方都一一照做。 羡鱼跟随司鼎和策士长,来到华的房间,俯身摸了摸对方滚烫的额头,没有说话。 他环顾四周,视线一扫,看到了桌上的黄纸。 难道说……真的是因为符纸? 或许,不是华的问题。是他的问题。 或许他所擅长的符,不能教给这里的人。 羡鱼从中翻找出那叠华用来练手的符纸,问司鼎: “有火吗?” 司鼎摇了摇头。 观良瞪大眼睛,顾不上旁边的司鼎,连忙低声道: “你这是……要烧掉这些符纸吗?” 羡鱼点了点头。 策士长深深叹了口气。 上司的情况……真是令人忧心啊。 他语重心长道:“那你好歹换个地方吧?别在屋里啊,华还发着烧呢。” 羡鱼怔愣一瞬。 他闭了闭眼,朝外走去,用火烧掉了符纸。 兴许是因为司鼎的药,也兴许是羡鱼烧掉了符纸,华在隔日,便醒了过来。 她只觉得头皮一阵阵地疼,再睁眼,刚好看见那个恶劣的大人,坐在她的床头。 华侧过头一看,只见对方手里正揪着她的一缕头发。 羡鱼再抬头,刚好与华对上视线。 他缓缓松开握着头发的手。 华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只摸到了粗细不一的、歪歪扭扭的小辫子。 她问:“这是什么?” 羡鱼抬手,用手背试了试小孩额头的温度。 他没有说话,华等了好半晌,才得到答复。 羡鱼说:“这是长生辫。” 华愣住了,她眼神微动,抿了抿唇,不再说话。 羡鱼轻声安抚道: “今晚好好休息,不学画符了,明天放学回来,学点更有意思的。” 他神态自若地站起身。 羡鱼身着黑色大衣,借着动作的遮掩,他把无意间薅掉的一小团头发,塞进大衣口袋里。 他想,到时候,吩咐厨房多给华做点生发的饭菜吧。 又过了一日,华放学回到羡鱼的宅邸,还没等她把书包放下,就被对方托着腋下,举了起来。 羡鱼两手举着华,语调轻快极了: “看,岚,这就是我选定的继承人——” 华与蓝发黑眼的男人对上了视线,两人一时无言。 那位名为「岚」的男人率先开了口,问道: “……你是自愿的吗?” ------------ 第228章 最后的寓言 华身体悬空,被人高高举起。 她看不到那人的表情,只能看到那个名为岚的男人。 正当华想要回答这个问题时,身后人发出一声轻笑。 接着,方才询问她是否自愿的男人,不再追问。 那人低垂着眉眼,很快,他再度抬眼,朝着面前两人摊开掌心。 他不知从何处翻出一支箭矢,向华的方向递了过来。 下一瞬,华被放了下来。 羡鱼眉眼带笑,目光落在箭矢上。 这是无数仙舟人梦寐以求的神赐之物。 使用箭矢后,就会成为「帝弓司命」的令使。 羡鱼视线上移,转而和岚对视。 他语调闲散: “岚,你真是不了解小孩子的喜好啊。” “哪儿有送箭矢的?” 华默默整理着险些滑落的书包肩带。 她一时忘了反驳自己是「继承人」的说法,忍不住腹诽。 你难道很了解小孩吗? 明明你也没好到哪里去。 不是给她投喂半生不熟的烤肉,就是把她扛起来。 还有,性格也很恶劣。 有时候,华忍不住想,到底谁是监护人?谁是未成年啊? 怎么感觉,这个恶劣的大人,还没她这个十岁的孩子成熟。 不过对方有一点,姑且算是做得不错。 她一旦出了什么事,对方彻夜不眠,一直守着她的身边。 尤其是,昨天那人还给她编了一头小辫子。 尽管粗细不一、歪歪扭扭……丑得像是三岁小孩的手笔。 可当华从对方口中,得知这种辫子的名字后,便放下了心中的成见。 虽然监护人不怎么靠谱……但,对她也算是用心了。 等一等,这不是监护人应尽的义务吗? 她最初会进丹鼎司,不就是因为监护人吗?! 华收回思绪,仰头看向两位大人。 她绷着小脸,语气认真地说: “还有事吗?没事的话,我先去写作业了。” 两人一听,皆是一愣。 羡鱼看惯了仙舟文件,听惯了星海理事会成员打机锋,乍一听到“作业”二字,一时间还真没反应过来。 至于岚,祂此次来到曜青,特意使用了分身,祂的本体仍在星海中清理「丰饶孽物」。 在祂升格成为星神之后,祂的其余情绪被附身的岁阳吞噬得一干二净,祂眼中的目标只有孽物。 看到那个孩子背着书包、说要写作业的模样,星神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华心下无奈。 这两个人……真是太不靠谱了! 她现在在学宫上学,首要身份是学生,难道不应该先把作业写完,再考虑其他的事情吗? 她双手攥着书包肩带,转身就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边走边撂下一句: “我先去写作业了。” 华走着走着,脚步猛地顿住,转身又补了一句。 “不要来打扰我。” 岚:“……” 羡鱼:“……” 岚说:“我觉得——”她这话是对你说的。 羡鱼微笑着打断祂的话: “好了,来都来了,先吃些东西吧,刚好我又找到了你母亲之前给你做的饭菜。” 岚沉默一瞬,问:“是酱肉吗?” 羡鱼扫了眼系统背包里的各式各样的菜品,他从酱肉上移开视线,面不改色地扯谎: “不愧是「帝弓司命」,猜错了,什么都有,唯独没有酱肉呢。” 岚:“…………” 羡鱼心情愉悦,起身去找策士长,让对方替他去厨房找人加热饭菜。 他去而复返,再度回到庭院时,身后跟了不少人。 羡鱼落座后,侍者们动作迅速,接连上了十几道菜。 岚的表情逐渐变得凝重起来。 羡鱼只觉得好笑: “你都是星神了,难道还害怕吃坏肚子吗?” 岚抬起胳膊,将最靠近羡鱼的那道菜,朝对方推了过去。 祂五指并拢,做了个手势,示意让羡鱼也吃。 羡鱼回以微笑,把菜又推回原位。 “你母亲拳拳爱子之心,让我和策士长看了都要哭了。” “我怎么能夺人所好呢?” 岚不说话了,祂拿起筷子闷头吃饭。 羡鱼懒得和锯嘴葫芦找话题聊天,掏出玉兆,给阿基维利发了条消息。 【我领养了一个孩子,不知道该如何教导她】 阿基维利作为见多识广的无名客,想必一定能解答他的问题。 羡鱼等了一会儿,没等到阿基维利的消息,果断放下玉兆。 阿基维利肯定又被哪个星球扣下来打工了吧。 依对方的花钱速度……看来,他未来的「开拓之旅」一定很有意思。 不过,也得多准备些值钱的物件。 羡鱼对衣食住行没什么讲究,但也不能沦落到睡大街的地步吧?好歹得带些能换钱的东西吧? 他该准备些什么呢? 什么东西,能同时满足方便携带,又值钱的要求呢? 哦,也不能太值钱,万一情况特殊,对方找不开,或者只能换一顿饭,岂不是很亏? 羡鱼很快有了思路。 既然他是要出远门,那就得穿更便捷的衣服,不能再穿圆领袍了。 普通的衬衣和黑色风衣的搭配,就不错。 刚好衬衣上能加上各种配饰,例如领针、袖扣之类的。 羡鱼行动力极强,再次拿起玉兆,提前为八字还没一撇的「开拓之旅」做准备。 当他清完第一次购物车,岚缓缓放下筷子。 羡鱼余光一瞥,放下玉兆。 刚好,华正朝着一人一神走了过来。 羡鱼向华露出微笑,对岚说: “到时候,你带她去虚陵。” 岚问:“什么时候?” 羡鱼随口道:“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岚盯了羡鱼一会儿。 祂没能从那看似无害的笑容中,看出任何端倪。 岚向来猜不准对方的想法,于是收回视线,转而看向华。 祂放低音量,说:“……好。” 羡鱼拍了拍身侧的石凳,笑着对华说: “祂是我特意为你找来的老师,你有什么难题,都能问他。” 华与岚对视,打量着眼前人。 如果这个名叫岚的男人,不是监护人找来的,而是策士长找来的,华肯定会信。 再加上对方先前问过她一个问题,结果转头又不问了。 看起来,真的很不可靠。 华坐在石凳上,碍于她与岚的身高差,只能仰起头看人。 华很是迟疑,她不确定地问: “什么都可以吗?数学题呢?” 岚:“……” 万万没想到,祂竟然还有一天,会被小孩问数学题。 见祂沉默,小孩的表情变得更加奇怪了。 岚张了张嘴,正想说些什么,一旁的羡鱼笑着说: “除了功课以外,其他的问题,你都能问祂。” 岚扫了眼羡鱼,语气认真地对华说: “我更擅长语文。” 不管仙舟的教材怎么变化,祂的语文水平,怎么也要比元帅好吧?怎么也能辅导小孩子吧? 羡鱼:“……” 你一个星神,能辅导个锤子功课啊? 我帮你解围,还不领情。 看我做什么?怎么?故意点我呢?说什么不好非说语文? 岚又补了一句:“还有人情世故。” 羡鱼:“…………” 你一个没人性的星神,懂个锤子人情世故啊! 羡鱼很快调整好了表情,说: “祂很擅长打架,可以教你揍人。” 华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 这个人,真是和监护人一样奇怪啊。 语文难道还需要补习吗?难道不算是送分的科目吗? 还有,她一个十岁的孩子,为什么要这么早就开始学习人情世故啊?! 再说了,她又不是监护人的继承人,为什么要学打架啊?! 岚摇了摇头,叹道:“只能算是有些心得。” 羡鱼呵呵笑了一声。 有些心得…… 岚,你不是在星海搞破坏,就是在曜青至忠林和罗浮的地面上搞深坑…… 你这算锤子心得啊! 羡鱼懒得再多说什么。 “岚,在此期间,你就住隔壁的那套房吧。” 区区一套房,他四周多的是空房子。 准确来说,整个街区都是他的。 在很久之前,羡鱼四周有不少邻居,只是随着时间推移,下属们越发紧张他的安全。 他们先是从曜青人手中买下了四周的宅邸,接着又向外扩散,直至买下整个街区。 住在附近的人,大多是羡鱼的下属和侍卫,但仍有不少空房子。 没想到,之前闲置的宅邸,竟然还能派上用场。 羡鱼特意让人提前打扫,还在房间里准备了仙舟人必备的玉兆和身份证件,方便星神在曜青出行。 当然,身份证件不只这一个用处。 也算是再给岚加一道保险? 要是他真的带着仙舟联盟升维了…… 以太相引擎的作用,是带着所属阵营的所有成员升维。 岚成了星神,羡鱼也无法确定对方的所属阵营。 星神在仙舟有了身份信息,会更稳妥一些吧? 他又叮嘱了几句,干脆利落地站起身,离开了庭院,只留下岚和华面面相觑。 一神一人沉默了好一会儿。 岚冷不丁问道:“要不要学弓箭?” 华与眼前人对视,艰难点头,说了声好。 一神一人性格相似,都不是爱说话的人,两人相处时,时不时会陷入诡异的沉默。 他们磨合得极为艰难。 对此,羡鱼早有预料。 他选中的继承人,不管是星神、科研人员,还是年龄尚小的华,都不是擅长社交的类型。 反正羡鱼和华早晚都要交接,不如提前让一神一人好好磨合,要是有什么矛盾,他也能提前解决。 相信过不了多久,他们就能和睦相处了。 羡鱼想着,低头一看玉兆,他之前订购的绘本到了曜青,如今正在接受仙舟的审查。 走完第一道流程后,会送到下属和策士长面前,进行第二次的审查。 差不多等到下午,华就能看到绘本了。 羡鱼闲来无事,翻起了系统背包。 阿基维利迟迟没有回复消息。 说不定……背包里有什么育儿知识? 等等,他看什么育儿?明明是要找教导继承人的书籍啊。 羡鱼翻找了好一会儿,找到了一本寓言故事,他看到了扉页熟悉的、明显出自他之手的字迹。 他继续看了下去。 羡鱼看到了一则以鱼为主角的寓言故事。 他呼吸一滞,找出先前那张写了猫猫狗狗的纸。 那张纸上,除了留下的暗示外,还有一则寓言故事。 那时,羡鱼根本分不出心神看什么寓言。 这一次,他总算想起了这张纸。 羡鱼借助系统,查看这则用着稚嫩字迹写出的寓言。 【鱼遇到了树上最为聪慧的、德高望重的长者】 【长者一眼就看出了祂的特殊性,相处一段时间后,不由得发出哀叹】 【祂拥有常人无法企及的力量,是超越其他猫猫狗狗的存在】 【祂善良、纯粹,生活在与此处不同的、和平的海域中,祂在爱里长大,从不缺爱,因此,祂也从不吝啬自己的爱】 【只要祂能做,就一定会去做】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不是显而易见的事吗?】 【比起那些善良、纯粹、利他的特质,长者更想让祂真正地成为超越猫猫狗狗的存在】 【只有这样,才有可能拯救这棵树,祂才能活得轻松、快乐】 羡鱼关掉系统背包,继续埋头看寓言。 他一目十行,很快看到了两个名字。 赞达尔·壹·桑原,天才俱乐部第一席,提出「虚数之树」学说并创造了「智识」星神。 另一个名字……则是·埃里克·费什。 羡鱼把寓言收回系统背包中。 他特意摘掉了「魔阴身」debUff,闭了闭眼,试图从那毫无逻辑的寓言,和那隐藏的巨大信息量中,推敲出真相。 正想着,羡鱼听到了远处砖石破裂、炸开的声音。 他没当回事。 那是岚所在的方向,搞出什么深坑、断墙,都是正常的。 羡鱼已经习惯了。 大不了让岚多给华上几节课,用课时费抵消维修费。 至于时薪……就按仙舟最低标准吧。 好歹是星神了,在意巡镝做什么? 羡鱼所得到的信息,就像是被猫抓过的毛线团一样乱,这让他无从下手。 他自动屏蔽隔壁的噪音,继续思考着,丝毫没有察觉到声源越发靠近他所在的位置。 再抬眼,他看到了本不该在此处的挚友。 羡鱼不确定道:“阿基维利?” 阿基维利一脸惊恐,祂发出一声惊叫: “挚友——快躲开啊!” ------------ 第229章 岚:被开拓创飞 事发前,观良像往常一样,在上司的默许下开始带薪摸鱼。 他来到厨房,替对方解决不爱吃的饭菜。 若不是因为上司,他还未必能品尝到整个寰宇最为顶尖的菜品。 厨师是那群下属四处搜寻来的。 蔬菜是从种子开始种的,肉类是从刚出生的幼崽开始养的。 材料多种多样,一部分出自曜青的某个少有人知晓的洞天,另一部分来自归属于仙舟的星球。 哪怕是最平常不过的调味料,也要从头开始制作。 观良听过一种形容,说有人行事抽象,想吃米饭,结果却开始种水稻。 要是上司想吃米饭,跟厨房的工作人员说一声……他们是真能从头开始种……等等,他们或许会觉得催熟的不够安全,大概率会找遍宇宙,收割刚成熟的水稻。 只可惜,上司不吃饭。这些无法用巡镝估算价值的食材,都进了一众下属的嘴里。 哦,如今还多了一个华,和「帝弓司命」。 说实话,观良得知上司把星神找来,让其教导华后,不由得松了口气。 自发觉上司有精神疾病后,他搜索过不少患者的信息。 其中,有一条让他很是警惕。 一个患有精神疾病的未成年人,背后有一定概率,有着比ta病情更严重的家人。 患有精神病的上司,有现任元帅一个就够了!可不能再教出一个有病的孩子啊! 观良接触过星神,例如险些把他害死的阿哈,再例如仙舟人所信仰的「帝弓司命」,还有四处开拓的阿基维利…… 虽说星神也未必正常吧……但「帝弓司命」先前好歹也是个根正苗红的、三观正常的仙舟人,怎么也要比上司好得多。 有这位星神在,想必华肯定不会步入元帅的后尘。 只是观良万万没有想到,他寄予厚望的星神也不靠谱啊! 事发时,他正拎着打包好的、准备带回家吃的晚饭。 没走几步,就听见墙体坍塌的声音。 观良怔愣一瞬。 得益于上司仇恨拉得太多,时不时就会有人送上门找死,他很快反应过来。 观良不担心上司的安危。 只要对方犯病,就不会出事。 他十分熟练地调整耳边的微型玉兆,通知街区的负责人,让对方派人调查此事。 另一只手拿出日常使用的玉兆,点击不知道按了多少回的快捷键,给丹鼎司司鼎发送信息。 同时,分散在宅邸各处的侍卫闻声赶来。 观良是文职人员,他加快步伐,却仍是慢了一步。 到了地方,他最先看到了被人簇拥在中间的上司,以及一位本不该在此处的星神——阿基维利。 众人没有质疑阿基维利的存在,只一门心思关注元帅。 他们七嘴八舌地询问上司,得知对方没有受伤后,这才松了口气。 观良上前几步,见上司身上有着不少尘土。 羡鱼强撑着微笑,手上拿着一支箭矢。 他面上不显,心里始终没能回过神。 羡鱼发觉,自己的精神状态越发糟糕了。 在经过阿基维利提醒,看到那支箭时,他很快得出结论,不是刺杀。 同时,他知道了始作俑者的身份,并排除了对方的嫌疑。 羡鱼的第一反应,不是岚不会害他。 而是,岚刺杀他没有任何益处。 羡鱼一时分不清自己到底是疑心病加重了? 还是说,在担任仙舟元帅的几千年里,他已经习惯用那套利弊倒推动机的思考方式? 多疑是掌权者的大忌,他大可以把矛头对准敌人,却绝不能怀疑和他定下契约、立场姑且一致的岚。 他定了定神,很快恢复过来。 一旁的观良,一时间大受震撼。 看到那支箭,他瞬间猜出了刺杀上司未遂的凶手。 真就是「帝弓司命」呗! 如观良所想,分散在附近街道上的侍卫,很快找到了罪魁祸首,借助设备转告给他,让他代为请示元帅。 当着一众人的面,观良努力控制着即将扭曲的面部表情。 他说: “是太女殿下和那位……” 观良不可抑制地顿住了,他艰难地补充道: “名为山风的老师。” 观良知道上司为星神准备了不同的身份证件,有星神独有的,也有仙舟人独有的。 至于名字……非常敷衍,就叫“山风”。 他忍不住在心里吐槽。 这个名字未免太敷衍了吧!上司就没怎么动脑子吧!换作任何一个知情者,恐怕都猜出来“山风”的身份了! 阿基维利一听,恍然大悟。 原来是「巡猎」星神啊! 之前星穹列车在星海之间行驶时,阿基维利只见过这位星神射出的箭矢,和随之粉碎的星球,唯独没见过本尊。 这一回,总算能见到了。 换作是其他人,兴许会为挚友如此随意的差使星神,而感到讶异。 阿基维利完全不感到惊讶。 挚友能集结整个星海的势力处理灾祸,那他差使星神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哦,还有祂这位「开拓」星神,也是随叫随到啊! 在收到挚友消息时,阿基维利正在与无名客们义务劳动,以劳动的方式,来弥补他们无意间对当地建筑造成的损失。 结束后,阿基维利第一时间来到曜青。 拜托,那可是挚友的孩子诶! 祂原本想看看那个孩子,再顺带解答一下挚友教养孩子的问题。 没想到,竟然还有意外之喜。 竟然能碰上那位从未碰面的星神诶!机会难得,必须得把岚拉进星神群里! 阿基维利当即朝着挚友看了过去。 挚友没思考多久,就让下属各自归位。 他出言安抚围在他身边、不肯离去的下属,那架势……真是够熟练的。 挚友等人散去、只留下策士长后,叹了口气,对祂说: “阿基维利,这一回,真是多亏了你,如果不是你在场……” 阿基维利笑笑: “哎呀,不要放在心上了,说起来,那个山风,是我想的那位吗?” 羡鱼点了点头,给出肯定的答复。 阿基维利眼睛一亮,定定地看着他。 羡鱼心下无奈。 阿基维利很自来熟,有什么说什么。 羡鱼最喜欢和这类人相处,完全不需要他耗费心神思考,能够丢掉大脑,毫无顾忌地聊天。 因此,对方能够随意出入他的府邸。 阿基维利为数不多的缺点……大概就是执着于交朋友和「开拓」吧。 对「开拓」的执着,已经到令人感到心惊的地步。 羡鱼猜测,就算是前路有着数不清的艰难险阻,就算是有可能会陨落,阿基维利也不会停下脚步,祂会一刻不停地奔赴在探寻未知的道路上。 啊,有点让人担心呢。 如果没有阿基维利,仙舟联盟绝不可能会拥有现如今的规模。 对方铺设星轨,让被阻隔的各个星系有了互相接触、来往的机会。 于公,阿基维利是远比其他星神重要的存在。 于私,祂是难得让羡鱼不用动脑子的挚友。 总之,阿基维利绝对不能死。 等等,以对方的性格,肯定不会错过「虚数之树」这个地方啊。 风险太大了,可羡鱼又确实很想解脱。 看来,得想个办法…… 羡鱼发散着思维,他暂时没有头绪,只得顺着对方的想法,带着阿基维利和观良一同去找这次风波的罪魁祸首。 他特意带着一神一人绕了远路,没有走那条满是废墟和尘土的捷径。 羡鱼握着那支箭矢,一边走,一边估算着此次岚所造成的损失。 就算是星神也得扣下来给他打工还债! 一神两人,没走几分钟,很快就抵达了隔壁的宅邸。 羡鱼率先踏入院中,他先是打量着竖立在墙沿处的一整排箭靶。 接着,他靠近那面几乎看不出原样的墙。 羡鱼忍受着尘土,朝着自己宅邸的方向望去。 好家伙,只一箭,就弄坏了好几堵墙。 幸亏只是墙塌了,不是人出事。 羡鱼转过身,看向站在一旁、始终不发一言的岚和华。 他自动忽略站在华身边,疯狂使眼色的观良。 策士长无非是想他收敛点,别吓到华嘛。 下属可真是瞎操心。 他羡鱼可从不会发火。 他拿着箭矢,力道极轻地、一下一下地敲着自己的掌心。 羡鱼露出亲和力十足的微笑,语调轻柔地问:“是谁?” 岚和华缓缓抬手。 岚指向了华。 华指向了自己。 羡鱼笑得越发温柔: “你是说,华天赋异禀,天生神力,跟着你学了几天,就能射出连你都拦不下来的箭?” 他低头笑笑,再抬头,用一种极为轻快的语调,说: “岚,说真的,我很怀疑你的动机。” 羡鱼闭了闭眼。 他不该这么说的。 羡鱼停下用箭矢敲打掌心的动作,随手扔在地上。 他面带不解,问: “你都多大人——哦,多大的神了,怎么还诬陷小孩子啊?” 华瞪大眼睛,下意识抓住观良的衣袖。 观良很是迷茫,很快,他心里暗骂上司。 他用极小的音量问华:“怎么?你不知道祂的身份吗?” 华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她瞪大眼睛,摇了摇头。 观良没有说话。 合着上司就没和华说「帝弓司命」的身份啊! 他伸出手指,指了指华手里的弓。 华:“……” 教她射箭的老师,是「巡猎」星神,是仙舟的「帝弓司命」。 她被这则极具冲击力的真相,震得大脑一片空白。 等到大脑重新运转,华的脑海里只有一个想法。 她想,仙舟联盟真的要完蛋了。 华再抬头,那个不靠谱的监护人,正笑着和星神聊天。 “那就拿课时费来抵,按照仙舟最低工资标准结算。” “策士长,这件事就交给你了。” “哦,还有,不准让祂和华闲聊凑时长。” 岚:“……” 祂和华都没有说谎。 前几日,祂一直在帮助华解决功课上的难题。 因此,直到今日,祂才开始教华射箭。 只是没有想到,祂刻意留了手,却还是直接射穿了五六堵墙,甚至还吓得华失了力道,直接把箭射了出去。 至于元帅手里的箭……还真是华的手笔。 正想着,羡鱼转身离开,观良叮嘱华几句话后,跟着一同离开。 一旁,岚从未见过的、灰发金眼的少年凑到了祂的身边,很是自来熟地和祂攀谈起来。 那少年说:“安心啦,挚友是不会生你气的,他只是有洁癖,着急去换衣服而已。” 岚想,能喊元帅挚友的人……不,准确来说,是神。 这位星神,恐怕就是祂先前从未见过的阿基维利。 那少年转头,蹲下身,变戏法似的掏出一个可爱的灰兔子玩偶,朝着华的方向递了过去。 “你好啊,我是阿基维利,是你父亲最好的朋友——” 华为这个名字感到心惊。 又一位星神。 「开拓」星神阿基维利。 她没有贸然接受这份礼物,只说:“他不是我的父亲。” 阿基维利瞪大眼睛,歪了歪头:“诶?” 祂再度露出笑脸,讨饶般举起小兔子,语气诚恳地说: “真是不好意思,是我误会了你们的关系,可以原谅我吗?拜托拜托——” 华:“……” 自己的年龄,都没这位星神的零头大…… 怎么对方比小孩子更擅长说这种幼稚的话啊? 阿基维利拿着小兔子,又往华面前凑了凑,却也保持着恰当的距离。 祂继续道:“你可以接受我的道歉吗?” 语毕,阿基维利见眼前这个孩子,冷着小脸,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伸手主动接过了小兔子。 祂嘿嘿笑了一声,接着站起身,主动找起了聊天话题。 阿基维利与无数无名客们打过交道,知道该如何与其他人聊天。 只是这一次,有些特殊。 有一位祂从未见过的星神,还有挚友的孩子。 阿基维利不忍冷落任何一个存在,祂思考一瞬,当即决定聊聊不在场的挚友。 果不其然,一神一人都有了反应。 聊天渐入佳境,阿基维利忍不住感慨道: “挚友好像世家大族里,养在深闺的大家闺秀……” 岚:“……” 华:“……” 岚大脑一片空白。 祂欲言又止好半晌。 岚不善言辞,想了好半天,才理清个中缘由,开口解释阿基维利口中的这两个词。 阿基维利讪讪挠头,问:“那……我该怎么说?” 华想,别说是仙舟联盟了,整个宇宙都完蛋了。 —— 又晚了一会儿,不好意思,这几天状态不太对。 有书评提旧书名,说文不对题,天杀的特码头,我一月份都改名了,现在都五月了,你竟然还给我推旧书名…… 还是说,要把简介上镜流的名字删掉?这样,是不是就能让只想看镜流、只想看恋爱的读者,在搜她名字的时候,避开这本书? emmm感觉平台推新书名的话,倒是没什么问题,旧书名的话,这招就没用了…… 我想了想,在简介标注了新书名,又在第一章加了排雷,感觉已经写得很清楚了…… 我截图放章评了,拜托大佬们帮我看看,还有什么需要增加、删减的内容吧qWq ------------ 第230章 从人,变成神 岚木着脸,说:“……是君子。” 阿基维利十分听劝,当即改口道: “像挚友这样的君子……还真是少见呢。” 祂语气感慨极了。 “说真的,我真是没想到,像挚友这种身居高位的人,竟然单身了这么久……真是令人意外。” “想必挚友他,会更喜欢灵魂伴侣吧?他对爱情有着极高的要求,和——” 阿基维利默默咽下“不切实际的幻想”七个字,改口说:“过于理想化的设想。” 祂语气坚定地总结道: “能被他喜欢上的女性,一定很特别。” 岚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阿基维利顿了顿,笑着对华说:“小孩子不可以听哦。” 华:“……” 那就不要当着她这个孩子的面讨论这些问题啊! 阿基维利当机立断,用手捂住华的耳朵,小声对岚说: “虽然我不知道挚友会喜欢什么类型的女性……但我大致能猜得出来,他们的相处方式。” 祂幽幽叹了口气。 “想必和对待仙舟人,和对待下属一样吧?极度地自我,会为对方提供最为优渥的物质条件,自顾自地按照自己的想法,送上对方可能根本不需要的东西。” “哦,说不定就算是想分手,也会抱着让对方多分些财产的想法,先和对方结婚。” 岚被这番话整沉默了。 怎么会有人抱着让人多分财产的想法,和原本打算分开的人结婚啊? 阿基维利这个猜测……未免太奇怪了吧? 岚转念一想,是元帅啊,那没事了。 换作是旁人,祂只会觉得此人思维异于常人。 但一想到是平常人,哦,准确来说人和神都无法预判的元帅……那还真有这个可能性。 岚再一次朝着阿基维利点头,赞同对方的说法。 阿基维利一看,更起劲了。 与有关挚友的话题,祂没办法和无名客们聊,好不容易碰上个合适的人选,祂怎么能放过、不,错过呢? 阿基维利耸了耸肩。 “坦白来说,我觉得,挚友就算是有了爱人……也跟没有一样。” “人类会吃醋,会因爱生妒,挚友是不会有这些情绪的。” “就算爱人提出要与他分手……” 阿基维利说着说着,顿住了。 岚顺着星神的话,思考下去。 祂发自内心认同阿基维利的猜测。 指望元帅会为爱吃醋……倒不如指望对方某天能不再针对智械和虫族。 岚顿了顿,补充道: “他不会拒绝,就算是会痛苦、会难过,还是会放爱人离开,并由衷地祝她幸福。” 阿基维利下意识想到了「丰饶」星神药师执掌的命途。 无私,利他,治愈。 除了最后一条,前两条挚友都做到了。 阿基维利碍于身侧站着成日追杀孽物的星神,没有把心中所想说出口。 祂松开捂着华耳朵的手。 再抬头,挚友去而复返,对方换了身衣服,顶着一头半干的头发,朝着两神一人走来。 阿基维利抱怨道: “挚友,你们仙舟的语言……可真难学啊,我一不小心就说错话、用错词了。” 岚心想,要是阿基维利当着元帅的面,说出“养在深闺”“大家闺秀”这几个字…… 想必那人的表情会相当精彩。 早知道就不纠正阿基维利的用词了。 羡鱼不以为然。 马蒂刚来仙舟那一阵,可是闹了不少笑话。 他主动开口劝慰阿基维利: “这太正常了,之前,我那位来自其他星系的下属,还夸我回光返照、音容犹在呢。” 当时的羡鱼,想着不知者无罪,没有在意。 他向马蒂提议,让对方好好了解一下仙舟的常识。 现在想想,这两个词放在今天,倒不算是诅咒,反而是祝福。 如果下次有刺客祝他早点死,那他就投桃报李,让刺客当场死掉。 只要不留刺客活口,他们就不用进十王司接受审讯。 羡鱼心情愉悦。 就这样决定了。 他可真是个大好人啊。 他获得了祝福,又赐予了刺客他梦寐以求的事物,还让他们免受皮肉之苦。 何尝不是功德一件呢? 正想着,阿基维利语气困惑,问道: “这两个词是什么意思?” 羡鱼很有耐心地向对方解释。 阿基维利大受震撼。 “……挚友,你脾气可真好。” 下属咒挚友死,挚友都没生气诶! 想必就算是知道祂说错话,说对方是大家闺秀,想必也不会生气吧。 华心情复杂极了。 监护人的下属,对对方言听计从,一副失去自我、无条件服从命令的模样…… 除了那群下属,还有那两位星神。 不管是仙舟联盟所信仰的「帝弓司命」,还是铺设星轨的「开拓」星神,都不正常。 能找来这两位不正常的星神……监护人精神有问题,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 正常人,哪里能在数千年如一日地夸赞中,保持自我呢?哪里能和星神保持如此亲密的关系呢? 她难得对监护人生出一丝同情。 岚迷茫一瞬。 阿基维利说谁?说元帅脾气好? 在祂尚未升格成为星神、在元帅身边的时候,对方可没这么好的脾气。 羡鱼和阿基维利聊了几句,余光瞥见岚和华,抬手指了个方向,让一神一人换到距离他宅邸更远的地方上课。 要是岚再继续拆家,那祂真得一直待在曜青还债了。 在一神一人离开前,阿基维利不知从哪里掏出通讯设备,主动询问岚的联系方式。 岚怔愣一瞬,在华的提示下,拿出玉兆。 祂动作生疏,点开社交软件。 阿基维利十分热情地凑了过来,祂和华讨论起岚所不擅长的玉兆功能。 这位自来熟的星神,不知不觉就拿走了岚的玉兆,点了几下屏幕,又还了回来。 岚扫了一眼,是一个群聊。 其中,有一条历史消息引起了祂的注意。 【听说我和博识尊有些小过节,借此机会澄清一下:)】 岚:“……” 这种暧昧不明、极易让人误解的措辞…… 一看就知道是出自元帅的手笔。 岚表情复杂地关闭玉兆。 祂轻拍华的后背,与对方一同离开此处。 很快,庭院中只剩下羡鱼和阿基维利。 他语气迟疑,询问阿基维利。 “你是想喝茶、喝酒?还是吃饭?” 羡鱼自认不是个擅长社交的人,好在整个星海中,除了下属,也没什么人有资格与他碰面。 仙舟官方与其他势力外交时,自有天舶司负责。 和下属相处时,也轮不着羡鱼来操心。 因此,他很少有和外人打交道的机会。 好在阿基维利很好说话。 祂很快做出了选择。 “酒到哪里都能喝,饭菜哪里都一样……” “来了仙舟,当然是要喝茶啊——” 他们一同回到羡鱼的府邸,走过庭院和长廊,来到茶室。 阿基维利瞅着桌上的各类茶具,忍不住“哇”了一声。 羡鱼只觉得好笑。 “你之前不是见过很多次了吗?” 阿基维利迫不及待地落座。 “哎呀,因为真的感觉你很厉害啊,这么多泡茶用的东西,你竟然都能记住诶。” 羡鱼稍慢一步,坐了下来。 他随手拿起用于擦拭水渍、茶渍的茶巾,叠了起来。 羡鱼叠好茶巾,放置桌上。 他问:“要学吗?” 阿基维利笑着摇了摇头。 “不了,我恐怕是学不会了。” 阿基维利双手合十作祈求状: “还是拜托元帅大人,在泡茶的时候,顺带分给我一小杯吧——” 祂的容貌和神态,看起来不像星神,倒像是个少年。 羡鱼笑笑,手上动作不停,没过一会儿,茶水好了。 他拿起公道杯,把茶水倒进阿基维利手边的品茗杯中。 阿基维利掏出通讯设备,祂刻意避开桌后的羡鱼,只对着品茗杯拍了一张照片。 祂收起通讯设备,嘿嘿一笑。 “元帅亲自为我泡茶,这要是说给那群巡海游侠听……嘿嘿。” 羡鱼无奈极了。 “原来你是在打这个主意?” 阿基维利故作深沉,叹了口气: “没办法啊,如今列车穷得揭不开锅了,连帕姆都急得开始掉毛了……” 羡鱼皱了皱眉,掏出玉兆,作势要转账。 阿基维利见了,嘴角抽搐。 祂的挚友哪儿哪儿都好,就是动不动爱转信用点。 对方的仙舟联盟,和巡海游侠,已经帮了他们很多次了…… 这要是还拿挚友手里的信用点……别说帕姆会不会暴起用脑袋撞阿基维利,就是阿基维利自己也要羞愤地撞帕姆了。 阿基维利绞尽脑汁转移话题: “哎呀,挚友,我的意思是,你什么时候能和我们一起呢?” “你之前接了无名客的徽章,结果还一直待在仙舟……我好歹也是个星神诶,我不要面子嘛……” 羡鱼陷入沉思。 他留在仙舟,就是因为没有找到合适的继承人。 前不久,羡鱼为了华,特意更改了仙舟的某条法律。 如果年龄不满二十岁的仙舟人,展现出了出色的才能,那ta可以破例进入云骑军和六司。 再过几年,再把年龄下调到十五岁。 到时候,他让华干活,就不算是雇佣童工了。 羡鱼头一回向阿基维利给出了准确的时间。 “等华长到十八岁吧。” 阿基维利惊叹出声:“好耶,挚友——我们终于可以一起「开拓」了。” 语毕,祂又想到了此行的目的。 看一看挚友的继承人,以及,解答对方的问题。 阿基维利眨了眨眼,语气诚恳地说出自己的想法。 “其实,我觉得,你只需要像对待仙舟人、对待下属那样,对待那个孩子就够了。” 羡鱼拿品茗杯的手一顿。 他问: “……这样,会不会太溺爱她了?” 阿基维利心道,你还知道你是在溺爱仙舟人和下属啊。 祂心知劝了也没用,必须得让挚友自己意识到问题。 阿基维利问: “那你是要训斥她、打压她吗?” 祂自动忽略挚友脸上明显愣住的表情,自顾自地说: “还是说,你要让她感受苦难?你又不是那种贬低孩子的家长——” 阿基维利喝了口茶,继续道: “在我看来,这种打压式教育,没什么好处,会让他们变得自卑、叛逆,极易与父母产生矛盾。” “那孩子难道是听了夸奖,就飘飘然的类型吗?” 羡鱼缓缓摇头。 阿基维利轻声劝道: “挚友,她只是一个孩子而已,只是她的年龄比较小,你这才觉得她有些特殊罢了。” “她不是什么困扰你的难题,放轻松,只要和以前一样就好。” 祂话锋一转,说: “挚友,我相信,你一定会像爱仙舟人那样,爱着这个孩子的——” 阿基维利用那双写满了信任的眼睛,注视着羡鱼,感慨道: “你对仙舟人的这种爱,是最高级的爱,那不是花不完的巡镝,也不是数不清的星球……” 祂微不可察地停顿一下,说: “你给予的,不是无底线的纵容和宠爱,而是再珍贵不过的礼物,那是奔赴星海的勇气,独立自主的能力,这就是爱的最高境界啊——” 羡鱼听到“独立自主”四个字后,怔愣一瞬。 他注视着阿基维利,深深叹了口气。 羡鱼不得不承认,阿基维利说得这番话……彻底让他意识到了问题。 不该再继续溺爱他们了。 羡鱼点了点头:“你说得对。” 阿基维利自己这番话起了作用,松了口气。 祂使用的这招,着实不算高明,只是用在听劝的挚友身上,是够用了。 阿基维利忍不住说道: “说起来,在你没来之前,我和岚还讨论你来着。” 羡鱼问:“讨论什么?” 阿基维利不假思索道:“你谈恋爱时的样子啊。” 羡鱼心下无奈。 两个星神闲着没事……怎么还聊这个? 阿基维利语速极快,说出了自己和岚的推断,说完又盯着他,一副势要他给出答复的模样。 羡鱼状似回想,回答道: “大概……就像你说我对待仙舟人和下属那样,不会帮着她解决所有问题,尽全力去托举、去鼓励,就算是她有一天离开我,也仍能过得轻松又快乐。” 阿基维利感觉哪里不对,但一想到说这话的是挚友……又好像没什么问题。 祂借此机会,继续劝说挚友。 “如今你收养了那个孩子……不打算为她找一位母亲吗?” 羡鱼:“……我这种情况,就没必要耽误人家了。” 阿基维利不明所以,祂眉头紧皱,正想继续追问,却被通讯设备的铃声打断了思绪。 祂低头一看,当即面露难色,说要返回列车。 羡鱼点了点头,目送阿基维利离开。 他一边清理桌上的茶具,一边回想那张纸上的寓言。 【比起那些善良、纯粹、利他的特质,长者更想让祂真正地成为超越猫猫狗狗的存在】 如果不考虑寓言,不考虑纸上其他的内容,单看这一句话…… 那么,赞达尔的目的就很简单了。 他要让他的学生,从人,变成神。 ------------ 第231章 初次见面,元帅 赞达尔,「天才俱乐部」第一席,宇宙中最为顶尖的学者。 出自他之手的星体计算机,之后成为了「智识」星神。 除了创造出升格成神的星体计算机外,赞达尔还提出了「虚数之树」学说。 这位学者认为,银河是一棵虚数巨木,被阻隔的星系则是一片片树叶。 让羡鱼感到困惑的是,最初,就连赞达尔的唯二的成就、提出的「虚数之树」学说,也险些成了别人的功绩。 博识学会在虚构史学家的影响下,一度认为,该学说是天才俱乐部第二席的成就。 随着时间推移,他们反复确认,这才更正了先前的说法。 这样能够创造出星神、组建天才俱乐部的天才,按理说,本该有更多的成就,可外界关于他的消息少之又少,更别提什么著作和发明了。 想必又是虚构史学家手笔? 羡鱼拿起茶巾,又叠了起来。 他不可抑制地回想起,纸张上那过于稚嫩的字迹。 字迹这么丑,铁定不是他写的。 至于究竟是谁写的……并不重要。 想要探究真相,要一步一步来。 如后记所说,他只会相信自己推测出的内容。 那就……姑且先相信自己吧。 羡鱼在脑内回想纸上的内容,以鱼为主角的寓言,和那恶趣味满满的后记。 如果自己没有说谎……那答案很简单了。 他想要回到的海域,是高维世界。 反复提到的树,是低维世界。 寓言向他透露,他在刚来到低维世界时,过得相当困难,但他遇到了赞达尔,自此有了栖身之处。 如果有系统的话,他怎么可能会历经坎坷,因此,最初的他,没有系统。 羡鱼有关高维世界的记忆,已经所剩无几。 再加上赞达尔的名字……一听就知道不是仙舟人。 以自己那阅读理解、完形填空全靠蒙的英语水平……恐怕只会说最简单的句子吧?例如HOW are yOU? 羡鱼没有系统,刚遇到赞达尔时,说不定还听不懂对方说的话? 可能两人语言不通,磨合了好一阵?之后,他们互相教授彼此所擅长的语言。 羡鱼联想起了夹杂在寓言中的论文。他以赞达尔的口吻,称埃里克·费什为自己的老师。 这样看来,也不算是自己在胡说八道啊。 哦,还有那张纸上的丑陋字迹,也有了解释。 是赞达尔写的。 对方刚开始学习新的语言,一时半会儿写不出好看的字。 至于纸上猫猫狗狗的暗示,是羡鱼自己的字迹。 这位宇宙中最为顶尖的学者,不知出于何种目的,特意学了一种新的语言。 羡鱼知道,以自己这种资质平平的头脑,很难猜出赞达尔的想法。 换位思考,如果他是这种天才,学习新的语言,想必就像吃饭、喝水一样简单吧。 再结合纸上的字迹和内容,赞达尔在刚开始学习新语言时,就发现了羡鱼的特殊性,用「祂」来指代羡鱼。 在赞达尔的观念中,拥有常人无法企及力量的存在,就是神。 只是,这位学者认为,羡鱼身上那些善良、纯粹、利他的特质,还不足以让其成为真正的神。 如果是游戏的话,羡鱼自带的这些特质,会打出赞达尔不愿看到的结局。 当然,一位顶尖的学者,是无法用常理去揣测的。 对方当然不会只为了羡鱼。 不会只为了让他如寓言中所说,活得“轻松又快乐”。 以赞达尔流传于世间的那两项成就来推断……四舍五入,那赞达尔了解世界本质,知道一些星神才知道的真相,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这位学者很快想出了破局的方法,认为羡鱼能够做到星神们做不到的事,最终拯救这个世界。 羡鱼:“……” 最初他没有系统,语言不通,在赞达尔眼里,不就只是一个眼神清澈又愚蠢的学生吗? 哦,这个学生学习成绩还不怎么样。 对方到底是怎么分析出来这么多东西的? 难不成,只是因为「高维入侵者」的特性?可能确实有利可图,但也不至于让赞达尔对他寄予厚望吧? 羡鱼不理解。 可能这就是顶尖学者吧。 他心情复杂,继续顺着寓言思考下去。 羡鱼与赞达尔相遇后,对方制作的星体计算机成神了。 看来除了岚和「毁灭」星神纳努克,他还见证了「智识」星神的诞生。 说起来,星体计算机长什么样来着?有螺丝吗?说不定,他还帮着「智识」星神拧了螺丝? 星体计算机成神后,断定羡鱼会带领宇宙走向终末,赞达尔对此并不在意。 或许是有「智识」这个成神的先例,对方越发相信羡鱼。 随着时间推移,越来越多的学者加入他们的行列中。 整个星海中最为出色的天才,集聚在同一处,他们为了同一个目标而努力,那他们顺手研制出巨像,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那顺带把焚天神兵做出来,没什么毛病吧? 最后,再制作出以太相引擎,也很合理啊。 反正羡鱼觉得没毛病。 他再度回想起赞达尔对他的评价,说他善良、纯粹、利他。 刚好对上寓言了,那时的他,仍是那个来自和平国度的、有着正常三观的普通人,在得知升维需要牺牲部分群体时,他会迟疑,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然而,其他学者都表示,这是必要的牺牲。 那他选择死去……也很正常。 学习哪儿有不疯的? 尤其羡鱼还是不老不死的「高维入侵者」,他都不敢想自己到底跟着赞达尔学了多少年。 他一个不擅长理科的人,硬是跟着赞达尔点科技树,从歼星级武器点到以太相引擎…… 羡鱼想到这里,当场销号的心又开始蠢蠢欲动。 理智告诉他,还不是时候。 可他又迅速想出了对策。 虽然华年龄还小,但完全可以先让岚接替元帅之位啊!仙舟人谁会不服「帝弓司命」? 他视线不受控般看向手边易碎的茶具,定睛一看,瞬间偃旗息鼓。 什么?下属送的,那没事了。 羡鱼强迫自己收回视线,深吸一口气。 有些东西,不是靠时间就能弥补的。 对比起他这个普通人,平日里抬头不见低头见、朝夕相处的同事,都是扬名星海的顶尖学者。 而羡鱼,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关系户。 他靠着手搓星神的老师赞达尔,混迹在一众天才之中,显得格格不入。 和那群天才相处,他就像是拿着没升天赋、没刷圣遗物的痛苦号,妄图越级杀怪的菜鸡。 羡鱼打不动痛苦号,外加游戏体验极差,于是选择销号退游。 至于死前留下的后手……暂时没有头绪,先跳过吧。 他感到不解的是,为什么他们会选择启动以太相引擎。 他们身为最顶尖的那批学者,自然知道实验有着失败的风险。 头一回开引擎,没有过往的实验数据……怎么想,都要更慎重一些吧? 其他人暂且不提,赞达尔怎么也不拦着点啊? 羡鱼想了想,大致猜出了后手。 如果后手是系统的话,那就很好解释了。 他和赞达尔一起制作出了系统,系统能跨越时间,到时候,就由系统同步记录引擎的实验数据。 那他们完全可以靠着一次次的尝试,来提升升维的成功率啊。 只靠他们的引擎还不够,再加上,羡鱼无法接受牺牲人类,于是,他开始把目光放在星神和「虚数之树」上。 亲手制造出星神的赞达尔,对此并没有任何意见,他认为他的学生能够成为神明,就算是不能成为神,也可以靠着收集实验数据,拯救整个宇宙。 于是,两人很快达成了共识。 星神们也别闲着,人类都为了全宇宙付出多少了,怎么也该轮到祂们出一份力吧? 可是如果他们待在一起,难免会被星神盯上,倒不如分开行动。 羡鱼可以凭借自身特性,与星神对抗,但赞达尔不行。 赞达尔只是个学者,没有杀死星神的能力,因此,两人分散开来,一同为了升维而努力。 最后,还有一个问题,实验数据该如何处理?如此庞大的计算量…… 等等,不会赞达尔就是为了计算引擎的实验数据,才制作出星体计算机的吧?这才有了「智识」星神? 羡鱼的思绪一闪而过,继续思考下去。 只可惜,实验数据还是不够多。 某次,他使用引擎升维失败后,遇到了自称小灰的存在。 对方能够离开低维世界,那就证明,引擎还是有点用的,只是他无法保证自己在跨越界限后,能活着回去。 那么,想必这个小灰……不是人类。 小灰和他一样,接近不死。 那时的羡鱼,抱着所有收藏品都用不到的想法,都给了小灰,让对方离开。 他让小灰带着奇物和系统,去高维世界,寻找合适的人选。 反正低维世界所有人的命运,都是注定的、无法更改的,直接从高维世界绑人,让他们去拯救世界。 有了系统,有了星海中的奇物,有了星神的掉落物,想必他们一定能拯救更多人吧。 羡鱼:“……” 他想起了那本寓言的后记。 原来,还真是四舍五入啊?! 他还真是万千世界的救世主啊?! 羡鱼点开系统面板,想要确认自己的状态。 什么?没带「魔阴身」debUff?看来他是真疯了。 他看看debUff加成,放弃了。 阿基维利说得对,不能再溺爱他们了。 失去这些加成,会让各个仙舟的机构效率慢一点,居民满意度降一点。 整体来说,问题不大。 十年对长生种而言,还真算不上什么,得让他们早点适应。 羡鱼打定主意,决定不再佩戴「魔阴身」debUff。 他开始继续思考他和赞达尔的关系。 如果是别人,看过赞达尔写的那张纸,得知背后的含义,一定会认为两人感情深厚。 羡鱼却不能轻易向赞达尔交付信任。 尽管赞达尔与他一同制作出了系统,是一同弑神的共犯,他们不知经历了多少个周目的轮回……但他也无法信任对方。 两人上一次见面,是在什么时候?赞达尔是否还在遵守着他们最初的约定? 羡鱼对此一无所知。 但他知道,在确定对方是敌是友之前,绝不能让星神发现他们的关系。 既然如此……那就让「巡海游侠」把「天才俱乐部」的成员们,都请到仙舟来吧。 这样,就能见到赞达尔了。 嗯……总感觉不太妥当呢,算了,还是换个更温和的方式吧。 例如,学术会议?地点就选在曜青吧,到时候多开几次会议。 到时候,让天舶司好好招待他们。 不管赞达尔是否到场,羡鱼都能借此机会挖人,不亏。 当然,要是能撬到星神的墙角,就更好了。 羡鱼心情愉快地下达指令。 很快,仙舟收到了来自赞达尔的入境申请。 这位学者的目的地,是曜青。 至于原因……不是为了参加学术会议,而是想要参观仙舟博物馆,看一看智械的掉落物。 曜青的科研人员听闻此事,很是激动。 那可是创造出星神的赞达尔诶! 换作任何一个学者,都不会拒绝的,马蒂自然也无法拒绝,他火速放下手上的研究,来到元帅面前,主动请缨,说要负责接待赞达尔。 是元帅的话,不会拒绝他的。 马蒂想着,与元帅对视。 对方一脸笑意,点了点头。 没等马蒂夸赞元帅,他又听到对方补了一句: “刚好,我也想见见赞达尔。” 马蒂:“!!!” 什么双重惊喜啊! 他欣喜若狂,再三感谢上司,掐着日子倒数,左等右等,总算等到了赞达尔。 对方衣着考究,一身深色正装。 马蒂十分热情地领着赞达尔,来到了他与元帅约定好的餐馆。 赞达尔定定看着元帅,不知为何,沉默良久。 马蒂眨了眨眼,正想说些什么,就见赞达尔上前一步,主动与元帅握手。 赞达尔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语气平缓道: “初次见面,元帅——” ------------ 第232章 马蒂:qwq 羡鱼与赞达尔对视,用恰到好处的力道,回握对方的手。 考虑到两人是初次见面,他们都没有握太久,依照礼节,只握了三秒,便十分默契地松开手。 羡鱼眼含笑意,看着赞达尔落座。 他原本以为,赞达尔这种德高望重、年龄比「智识」星神还大的学者,会是一位头发花白、蓄着胡子的老人。 万万没想到,对方的容貌和羡鱼所设想的大为不同,是一位看起来很年轻的中年男人。 这次饭局,只有他们三人,算不上是什么特别正式的场合,只是其中两人的身份太过特殊,也不好穿得太过随意。 似乎是考虑到这次饭局的特殊性,赞达尔穿了一身深色正装,没有打领带,只是在胸前口袋塞了口袋巾做点缀。 羡鱼认为,比起学者,对方更像是能随时参加某场晚宴的英伦绅士。 感觉还差怀表链和手杖,嗯,长柄雨伞也行。 羡鱼低下头,拿起摆在眼前的餐巾,平铺在腿上。 其余两人见状,跟着一同拿起餐巾。 羡鱼大致扫了眼桌上的十几把餐具,双手拿起最靠外的刀叉。 这一次,马蒂在征询过羡鱼的想法后,特意选了西餐。 西餐也好,仙舟菜也罢,羡鱼都不挑,再说了,来者是客,总是要迎合一下赞达尔的喜好。 羡鱼完全不担心马蒂。 马蒂不善社交,但遇到志同道合的人,就有说不完的话。 羡鱼乐得清闲,一边听马蒂和赞达尔聊天,一边从前菜吃到副菜。 很快,赞达尔坐不住了,把话题转向羡鱼。 羡鱼缓缓放下手中的刀叉,三言两语又把话题抛给马蒂。 他一点都不着急。 再说了,以他的性格,要是只和赞达尔见一面、放对方离开……才会让星神察觉到问题。 至少也要把赞达尔扣在曜青,待上三个月吧? 羡鱼吃下盘中最后一口鱼肉,侍者行动迅速,换上主菜。 他又换了刀叉,吃完主菜,赞达尔主动提起博物馆的掉落物——「肃正核心」。 这件掉落物,能够大幅度提高建造机器人和巨型结构的效率。 最初,羡鱼在获得这个道具的时候,顾忌机器人的存在,会影响仙舟人的就业率,于是没有使用,把它塞进了博物馆进行展览。 赞达尔语气谦逊,表示自己的研究,需要借用仙舟的文物。 羡鱼笑着点点头,接着又说: “可以,但你要为我做一件事。” 马蒂瞪大眼睛。 对着外人,元帅可从来没这么好说话啊。 他抿了口酒,默不作声地看着两人。 赞达尔在马蒂不可置信的目光下,朝着元帅摇了摇头。 他凝视着元帅,语气莫名: “如果元帅是想让我收哪个人为学生的话……” 赞达尔顿了顿,一口回绝: “请恕我拒绝,我已经有一个学生了。” 马蒂百思不得其解。 拜托,那可是元帅诶,怎么会有人拒绝元帅啊。 当然,就算是拒绝了元帅也不会生气就是了。 马蒂眨了眨眼,看向上司。 果不其然,他向来温柔的元帅,在听过赞达尔的话后,没说什么,转而询问起对方学生的情况。 赞达尔身侧的侍者,替他撤掉餐盘,换成了沙拉。 他笑呵呵地说: “我的学生啊,除了学习,其他什么都很擅长。” 马蒂心里只觉得纳闷。 能创造出星神的天才,竟然会教导不擅长学习的学生? 马蒂安静听着,听赞达尔先是对着学生猛夸,夸得那叫一个天花乱坠。 看那架势,就跟他同事夸元帅似的,什么肉麻话都说出来了。 与马蒂同一个星球的人们,和他一样,性格外放,有什么说什么,就连对着父母、子女,也能坦荡地表达爱意。 马蒂听惯了各式各样的肉麻话。 他的父母总会对他说,马蒂,你是上天赐予我们最好的礼物,我们很爱你。 可今天一听赞达尔的话…… 真是小巫见大巫啊! 他只觉得浑身都起鸡皮疙瘩,再瞅元帅,对方仍挂着挑不出错的笑容。 马蒂在心里在赞叹元帅,紧接着,赞达尔话锋一转,不带一个脏字地开始骂。 例如学生的论文致谢像诬陷,又像招供。 论文措辞太过高深莫测,让拥有联觉信标的人都看不懂。 当然,赞达尔的学生,也不是只会写莫名其妙的东西。 有时写出的文字语言优美,情节跌宕起伏引人入胜,如果去评选星际文学奖,想必能击败无数对手,扬名星海,结果赞达尔仔细一看,发现不是科幻小说,而是他学生的论文。 马蒂险些笑出声。 他之前在星际和平公司工作,之后外派到曜青,没来几天,他摇身一变,就成了元帅的下属。 自此,马蒂就开始了如梦似幻的职场生活。 社畜的终极梦想,就是拥有一份钱多、事少、离家近的工作。 跟着元帅,钱自然是不缺的,经费也是不用愁的。 工作内容是他喜欢的,身边同事皆是志同道合的伙伴,就算是加班他也愿意。 至于离家近……他的母星在他成为元帅下属后,就被纳入了仙舟联盟的保护之下。 因此,马蒂乍一听赞达尔这番话,只觉得好笑。 他身边的人,都是好人,他更不会像赞达尔这样,被人气成这副模样。 赞达尔深深叹了口气,露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说实话,我有时候真想对学生说,你不适合搞科研,你搞科研真是屈才了,你真是个知识产权领域的好苗子!” 马蒂不想在元帅和外人面前失礼,他努力憋笑,却还是没能控制好表情,只得闷头吃沙拉。 等等,刚刚有一瞬间,他好像看到元帅表情不太好看…… 马蒂心下迟疑,抬起头再一看,发现对方仍保持着温和的微笑。 估计是他眼花了吧。 马蒂想着,放心地低下头吃沙拉。 羡鱼面上带笑,眼里没什么笑意。 他问:“听起来,你的这位学生……很与众不同。” 赞达尔点了点头。 “是啊,我为了教导他,付出了很多。” “我所经手的所有科研项目,都比不过他。” 赞达尔顿了顿,似是觉得自己表达有误,专门又补了一句: “我是指耗费的时间和精力。” 羡鱼:“……” 他笑着说: “能把朽木教导成才,真是了不起。” 赞达尔露出一副与有荣焉的表情。 “是啊,我连他都能教会,还有谁教不会呢?” 羡鱼顺着对方的话,说: “赞达尔先生,如果你进入教育界,想必是多少信用点都求不来的名师吧?” 马蒂拿餐具的手微微颤抖。 难不成……元帅是为了他? 羡鱼故作为难地叹了口气。 “我原本想着,这件事,只有赞达尔先生能办到,罢了,还是算了。”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正常人都该继续追问下去。 尤其是,赞达尔有求于羡鱼,想要借用「肃正核心」,更应该主动帮着他解决问题。 赞达尔却不是正常人,根本不按套路出牌。 他没有顺着羡鱼的话继续追问,跟马蒂一样,开始埋头吃沙拉。 羡鱼也不恼,笑着问赞达尔的行程安排。 在得到一周后离开曜青的答案后,羡鱼语调轻快: “来都来了,不如让马蒂陪着你,在曜青好好逛一逛。” 马蒂突然被点名,当即抬起头,艰难地咽下沙拉。 他看向赞达尔,露出热情无比的八颗牙笑容,连声附和元帅的话。 羡鱼意有所指地说: “仙舟不比其他地方,只待十天半个月,可逛不完曜青的名胜古迹。” 马蒂小鸡啄米似的点头,他没听出个所以然,语气热情极了,报菜名似的接连说出曜青的旅游景点。 赞达尔是聪明人,马蒂听不懂羡鱼的言外之意,他听懂了。 这话说得再明显不过了。 他人都在曜青了,什么时候走,自然是仙舟说了算。 难道赞达尔一个客人,还能拒绝人家尽地主之谊、带着他旅游吗? 赞达尔与羡鱼对视,不动声色地问: “那要待多久,才能逛完这些景点呢?” 羡鱼吃完了沙拉,接下来是甜品。 他拿起放在餐盘前方的、甜品专用的叉子和勺子。 羡鱼慢悠悠地用餐具挖了一勺慕斯蛋糕,说: “怎样也要半年、一年的时间吧?” 赞达尔先是沉默,接着开始主动道谢。 “既然如此,这段时间,那就麻烦元帅了。” 他主动提起他先前回避的话题。 “我只收过一个学生,之后也只会有他这一个学生。” “但既然元帅开了口主动求我……” 羡鱼控制着面部表情。 谁主动求你啊! 你在餐桌上骂得那么凶……我把你扣下来,有什么问题吗?怎么嘴上还不肯落下风啊? 我现在已经手下留情了好吗! 换作是其他人,敢出现在我面前、还骂我的人,只会是刺客。 刺客早就进十王司了! 羡鱼继续用勺子挖慕斯。 赞达尔继续道: “你说,这件事只有我才能办到,我如果一口回绝……岂不是辜负了元帅的信任?元帅不妨告诉我,你需要我做些什么呢?” 羡鱼先是吃了口蛋糕,咽下后,说: “我收养了一个孩子,思来想去,总觉得,只有星海中最厉害的学者,才有资格教导她。” 马蒂一听,一时没忍住,露出了委屈巴巴的表情。 他原本以为,元帅是为了他,结果是为了太女殿下。 想想也是……他只是下属,哪里值得让元帅特意请来「天才俱乐部」的创始人呢? 马蒂很快调整好了表情。 他食不知味,沙拉和甜品都没动几口。 马蒂努力撑起笑脸,听两人讲话,听着他们很快达成共识。 元帅顾及到赞达尔的想法,只说让对方给太女殿下上课,没说拜师的事。 赞达尔没再犹豫,一口答应了下来。 接着,两人顺着育儿的问题,聊了好半天,甜品一直没动,一旁的侍者只能等着。 很快,他们结束了话题,赞达尔转而又开始讲寓言。 马蒂心里吐槽。 恐怕只有小孩子才会喜欢寓言吧。 正想着,他一抬头,见元帅听得很认真,于是也跟着一起听。 那是发生在森林里的故事。 小动物赖以生存的家园,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它们团结一心,历尽波折、跨越坎坷,最终,功夫不负有心人,它们成功了。 在马蒂看来,这不过是教导小朋友团结一心、努力前进的小故事。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元帅听了,很是感慨。 元帅摇头叹道: “真可惜,寓言和现实是不同的。” 赞达尔表情认真,举例子反驳元帅。 “怎么会呢?就像是做实验,只要有足够的实验数据,只要有足够的时间,就能成功。” 元帅看着赞达尔,语气莫名:“是吗?” 赞达尔不假思索地点头,给出肯定的答复。 “是的。” 他顿了顿,再次重复道: “只要有足够的时间,就能成功。” 元帅没再说什么,只笑了笑。 不知为何,马蒂却觉得对方心情似乎……变得特别好。 元帅打了个手势,示意让侍者送上最后的咖啡。 赞达尔扫了眼杯子里的咖啡,表情瞬间凝固。 他问: “元帅之前喝过咖啡吗?” 羡鱼摇了摇头。 “没有,之前都是喝茶,这也算是……新的尝试。” 他拿起杯子,抿了一口。 赞达尔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闭了嘴,看着羡鱼喝完了所有咖啡。 就这样,赞达尔教导华的事情,暂时敲定了下来。 又过了几日,学宫门口。 华像往常一样,和同班同学一同朝外走去,没走几步,便听见其他人惊叹出声。 他们看着清一色黑西装、黑墨镜的十几个保镖,一时间议论纷纷。 “哇,这是什么阵仗啊?” “他们戴的……是战术耳机?” “难不成……有哪个大小姐来咱们学宫念书?” “你话本子看多了吧?现在都什么琥珀纪了,哪儿还有大小姐啊?” 华直觉不对,不由得放慢脚步,奈何保镖数量众多,有一人发现了华。 他们当即列队站好,扬声喊道:“大小姐好——” 华:“……” ------------ 第233章 赞达尔:背刺学生 幸运的是,和华同一个方向的学生有很多,其余人并不知道保镖口中大小姐的身份。 十几位保镖,也没有贸然靠近华,他们穿着整齐,一身黑西装,个个人高马大,齐齐站在一处,着实让人无法忽略。 华猛地低下头,极力避开保镖们的视线。 她握紧书包背带的手微微颤抖。 华恨不得原地挖坑把自己埋了。 那个不靠谱的监护人……到底在做什么啊?! 四周的同学们,被那一声“大小姐好”震得愣在原地。 华只好跟随其他人,停下脚步。 众人一时间大受震撼,不约而同地陷入诡异的沉默。 连带着尚未走出学宫的同学,也加快脚步,朝外走了过去。 门口聚集的学生越来越多,沉默过后,他们小声议论着,没一会儿就知道了这群保镖的来意。 原来是接大小姐放学的啊。 可是,之前他们也没听说过哪个同学是富家大小姐啊? 大部分同学四下张望着,试图找出保镖口中的那位大小姐。 小部分同学很快回过了神,继续朝外走。 华面不改色地闷头朝外走。 每走一步,都觉得心惊胆战。 她清晰地察觉到十几位保镖的视线,正不着痕迹地落在她身上。 华心里忐忑极了,生怕监护人又整出什么新花样。 例如让保镖大喊让她继承仙舟联盟之类的话…… 按理说,华不该生出这种离谱的猜测,但一想到是监护人…… 想到那可是不能用常理去揣测的监护人啊! 华就不得不跟着发散思维,揣测对方的想法。 她匆匆告别同学,加快脚步朝着偏僻无人的街巷走,很快,其中一位保镖跟了上来。 保镖见四下无人,这才摘下墨镜,满脸都写着佩服。 他先是照例夸了三分钟元帅,又开始夸起了华。 保镖震声道: “不愧是太女殿下!真是思虑周全,只是看到我们,就一下子明白了我们的目的——” 华:“……” 她怎么思虑周全了?什么目的? 保镖继续道: “甚至还考虑到了我们尚未考虑的问题,完善了我们的计划,这才没让暗中藏着的歹人得逞,不愧是太女殿下!不愧是元帅大人的孩子!” 听完这番话,华也反应了过来。 十有八九,是监护人那里出了什么事,这才派出十几个保镖来学宫接她放学。 华问:“出什么事了?” 保镖先是露出一副要哭出来的表情,很快又坚定起来,摇头道: “抱歉,太女殿下,我不能说。” 他拍着胸脯,向华作出保证。 “不过您放心,今后,就有我们十九个人,时时刻刻保护您的安全,哦,还有十九个人,明日会入职您的学宫——” 华:“…………” 谁要十九个保镖啊?! 还有,为什么学宫也要有监护人派出的人啊?! 为什么非要执着于十九这个数字啊?! 华心里憋着气,却也知道冤有头债有主,她再生气,也不能迁怒无辜之人。 保镖能有什么错呢?就算是有错,也只能怪监护人吧? 华身边只跟了五六个保镖。 至于其他人,估摸着是在某个角落吧。 回程路上,华一言不发,她回到监护人的宅邸,刚跨过大门,迎面就碰上了丹鼎司司鼎。 华在碰上监护人的第一天,就进了丹鼎司。 那时,也是这位司鼎为她看病。 司鼎不知是何缘由,看起来心不在焉的,在身后几位医者的提醒下,这才注意到了华。 司鼎停下脚步,笑得僵硬,微微颔首:“太女殿下。” 其余人跟着一同向年龄不到他们零头的孩子行礼,他们表情恭敬,丝毫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华握紧书包带,匆匆点头回礼,她加快脚步,朝里走去。 出乎意料的是,她刚走到庭院,就闻到一股淡淡的铁锈味。 华脚步一顿。 庭院中,三三两两的侍者分散在不同的位置上,他们蹲下身,不知在清理着什么。 华转头,看向庭院中视野最好、能够将怪石与池塘收入眼底的凉亭。 监护人和观良正说着什么,接着,他敏锐地察觉到了旁人的视线,转头朝华看了过去。 两人对视一瞬,羡鱼率先挪开眼,专注地盯着观良手里的物件。 华来到凉亭,挑了个靠近观良的位置,坐了下来。 石桌上,正摆着一把古琴。 这是观良特意给上司找来的。 他到底是担心元帅的情绪,生怕对方哪一天发癫要杀他。 要是元帅主动开口,那还好说,观良会努力劝阻。 要是元帅悄无声息地来到他家,冷不丁给他一刀让他解脱,那真是没处说理去。 为此,观良翻遍了星网,找遍了能够陶冶情操的爱好。 什么琴棋书画,什么君子六艺,什么插花茶道…… 别说哪个爱好是男性、女性的专属,但凡只要能跟修身养性、缓解压力沾上边的,他都查了个遍。 好在元帅也认识到了自己情绪上的问题,十分配合。 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观良自掏腰包,不需要上司自己花钱的缘故。 观良手上的这把古琴,就是他特意给上司送的。 只可惜,元帅还没开始陶冶情操呢,就抡着这把琴解决了七八个刺客,连带着琴都磕坏了好几个地方。 观良叹了口气:“琴角都裂了,弦也断了。” 羡鱼开口劝道:“没事,也未必有用。” 观良白了上司一眼,再抬头,看到了华。 他目瞪口呆,连忙站起身,四处张望,见侍者散去,又坐了下来。 羡鱼闲来无事,用手指触碰着琴弦。 他弹出几个不成曲调的琴音,又收回手。 羡鱼不以为然道: “有什么可担心的?不就是死了一些刺客吗?华可一点都不怕。” 观良:“……有没有一种可能,她还是个孩子?” 羡鱼懒得和下属继续争辩,他看向华,问: “你也看到了,在我身边,你会很危险,你觉得十几个保镖够用吗?” 他吸取了公司股东的经验教训,没有为华准备几十个保镖,只准备了十几个。 十九个就是十几个,没毛病啊。 华知道,自己的一句话,极有可能影响那些人的工作。 于是,她斟酌着开口: “他们很好,但我不需要保护。” 羡鱼不肯退让,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华从学宫接送放学,说到学宫内部工作人员。 她条理清晰地指出,无论是明面上的保镖,还是即将进入学宫、在背地里保护她的人,都会让华显得格外特殊。 华说了半天,最终得出结论——只有过度的保护,才会招来歹人。 羡鱼一边听,一边打量华的表情。 小孩妄图掩盖自己的真实想法,只可惜……太明显了。 羡鱼没忍住,笑出了声。 他说:“我知道了,你要是不想接任我的位置,我就每天找几十个保镖接你放学。” 他语调轻快,像是在哄什么小孩子,可他说出的话,却让华内心崩溃极了。 华努力维持着之前的表情。 她绝不能在监护人面前,暴露出真实情绪。 要是这个恶劣的大人,知道了真相……只会做得更过分好吗?! 羡鱼笑得越发和善: “哦,还要让他们朝你鞠躬,并大喊,大小姐,老爷喊你回去继承家业——” 华表情失控,与羡鱼对视。 羡鱼循循善诱:“要当我的继承人吗?” 羡鱼对岚、华和观良,都给出了不同的说辞。 对着岚,他说要是华不答应,就让岚担任下一任元帅。 对着华,他说要是「帝弓司命」不答应,就让华顶上。 羡鱼十分笃定,认为华不会拒绝他。 华被监护人所描述的画面,尴尬到脸色涨红。 她沉默半晌,从牙缝挤出一个字:“好。” 观良被这进展惊得说不出话。 不是,这就解决了?等等,上司这个方法,是不是对华太不友好了啊? 羡鱼心满意足地点点头,说:“还好你答应了,不然,可能会发生一些你不想看到的事。” 华慎之又慎地开口问道:“什么事?” 羡鱼状似思考,接着用歌剧演员般夸张的语调,说: “大概就是,几十个保镖站到学宫门口,对你说,大小姐,你可是老爷唯一的继承人啊,你要是不回来,偌大家业还能留给谁啊——” 华忍无可忍,她发觉自己上当了。 可是她又能怎么办? 监护人是真能做出这种奇葩事啊! 华越想越气,她当即挥拳打向身侧的石凳。 待她收回手,石凳塌了。 准确来说,是碎了。 那刀砍不留痕、历经无数风霜的石凳,碎裂成极小的石块和尘土。 华一字一顿道:“我不需要任何人保护。” 监护人和观良顿时沉默了。 羡鱼皱着眉头,站起身,抖掉落在身上的碎石和尘土。 他头疼极了,恨不得进浴室洗上一个小时。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很厉害了。” 观良表情空白,呆滞地看着那粉碎的石凳。 反应过来后,他满脸怒容,抖着手指向上司。 观良怒气冲冲道:“天杀的!你到底对华做了什么!” 羡鱼不可置信,抬手指向自己,反问观良: “我?我能对华做什么啊?!” 观良额角青筋直跳,四下张望着,瞥见放置在石桌上的古琴,当即上前几步,作势要效仿上司拿琴砸人。 羡鱼抬手按住古琴的另一端,没能让观良如愿。 他不由得开始迁怒,语气带了几分不耐: “石凳费用从你零花钱里扣。” 华:“……” 扣吧,到时候没钱了,大不了把那栋楼卖了。 她木着脸,坐在石凳上,看着两个不靠谱的大人互相伤害。 观良费劲九牛二虎之力,迟迟没能挪动古琴分毫。 羡鱼瞅着观良用尽浑身力气,连带着脸也涨得通红,幽幽叹了口气,主动撒开了手。 观良仍保持着争夺古琴姿势,羡鱼乍一松手,一时没反应过来,两手拿着琴向后倒去。 羡鱼一边起身拽住下属,一边摇了摇头,故意露出恨铁不成钢的表情,说: “哎呀,怎么不小心点啊……” 观良:“你——” 他顾及着有小孩在场,只好把仙舟粗口咽下去。 观良把琴放回石桌,当即撸起袖子,作势要和上司决斗。 华想,宇宙什么时候毁灭啊? 她懒得再看小学生打架,背起书包,朝着自己的院子走去。 “我去写作业了。” 华忍不住回想几天前的事。 几天前,监护人又为她找了一位新老师。 「帝弓司命」一听,当即表示需要暂离几日。 监护人狐疑道:“你不会是解不出小学数学题,想找机会恶补吧?” 「帝弓司命」忍辱负重,摇头否认了这个说法,只说暂离几日,之后会回到曜青。 监护人将信将疑地把人放走了,过了一会儿,领着新老师过来了。他用一种“今天吃什么”的语气,对华说: “赞达尔,创造了「智识」星神,同时也是「天才俱乐部」的创始人。” “未来一年,他都会在曜青旅游,在此期间,他会来教导你。” 一旁的赞达尔听了,嘴角抽搐,明显是对这番话很有意见。 不知为何,赞达尔表现得再有意见,最后还是默认了监护人的说法。 等监护人离开,华仰起头,问出了和岚一样的问题。 “……你是自愿的吗?” 赞达尔叹了口气,说:“是啊,我是自愿来曜青的。” 华心下了然。 对方自愿来曜青,不是自愿来教她的。 考虑到这一点,华没有询问什么难题,只从书包里掏出了自己的作业,询问赞达尔。 过了几天,「帝弓司命」回来了,祂见到了赞达尔。 岚:“……” 赞达尔:“……” 一神一人对视一眼,一时相顾无言。 他们不需要说话,只一个眼神,就胜过千言万语。 同病相怜的一神两人,很快熟悉了起来,彼此还会聊起与功课无关的事。 例如,出自赞达尔之手的「智识」星神。 赞达尔听后,表情变得很奇怪,像是听到了什么令他感到厌恶的东西。 他很快调整好了表情,语气平和地说: “你是说那个星体计算机?” “坦白说,整个制作过程都很枯燥、很无聊。” 很快,赞达尔跳过了这个话题,一神一人没有再问。 除了这个小插曲外,他们相处得格外融洽。 华收回思绪,走了几分钟,总算到了她的院子。 赞达尔一早就到了,华拿出作业,两人很快完成了今天的功课。 对着远比监护人靠谱的长者,华忍不住说出了自己的苦恼。 赞达尔脸上带笑,给华出主意。 “要不要直白一点,以女儿的身份,去夸赞他、向他表达爱意呢?” 华瞪大眼睛,连连摇头。 赞达尔问: “你总说他是你的监护人,不是你的父亲,但其实……他也和父亲也差不多了,不妨试试换位思考,你能想象他对你说那种话吗?” 华:“……” 她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胳膊。 感觉鸡皮疙瘩都要掉一地了。 赞达尔继续道: “是啊,你想象不到,他也想象不到……” “这难道不是最好的报复方式吗?” 华眼神微动。 赞达尔一看,笑了笑。 对方听进去了他的话,打算接受他的提议。 赞达尔慢条斯理地合上课本,语气笃定: “相信我,这一招,绝对能让他体会到你在学宫门口时的感受。” “绝对能让他坐立难安——” ------------ 第234章 父慈女孝 隔日,羡鱼像往常一样,趁着华上学,加班加点处理文件。 忙完工作,观良来到他身边。 下属最近一直在四处搜寻缓解压力、控制情绪的方式,动不动就会送他些什么物件。 例如昨天的古琴,再例如之前的笔墨纸砚…… 这一次,也不例外。 羡鱼看着摆在面前的那盒香烟,不由地叹了口气。 “你真是……病急乱投医。” 观良也跟着叹气。 他能怎么办? 当然是什么方法都试试啊! 有抽烟习惯的人,普遍认为烟草能够缓解压力、让大脑保持清醒。 医生却持相反态度,表示抽烟百害而无一利,不仅不能解压,反而会让人的状态变得更糟糕。 不过,这些副作用和人命比起来,算不上什么。 不管怎么说,总比上司给他一刀、再死掉好得多吧? 观良两害相权取其轻,给上司准备了烟草。 他拿起烟盒、拆开包装,拿出一根烟,向元帅递了过去。 “别管好的坏的,先试过一遍再说,就当是死马当活马医吧。” 羡鱼没接。 观良见状,把烟放回原处,问: “那……去做运动?慢跑,高尔夫,羽毛球?还是说,养一只宠物?刚好,你没休过年假,去度假星球放松一下?” 羡鱼顿了顿,他语调轻快地说: “算了,都别试了,就这样吧。” 观良沉默良久,最终下定决心,对着上司,直白地说出心中所想。 “说实话,你现在这个状态……我不觉得你能撑到那个时候。” 换作是其他上司,听到下属直截了当地说自己活不了多久,想必早已暴跳如雷。 元帅听了,没什么太大反应,只是抬起手,示意让观良递烟。 羡鱼没把话说死,只说:“我尽量。” 他手指夹着一支尚未点燃的香烟,陷入了沉思。 在饭局上,赞达尔主动给出了情报。 赞达尔确实是他的老师,对方也只收了他一个学生。 忽略对方夹带私货的谩骂,最吸引他注意的,还是赞达尔讲述的那则寓言。 小动物们历尽艰辛,终于成功拯救了它们的家园。 这暗指他们终会成功。 之后,羡鱼说寓言和现实不同,赞达尔否认了这个说法,并借着实验反驳他,表示只要有足够的数据和时间,就一定能成功。 赞达尔反复强调时间,是想让他继续等待? 不管能不能成功,反正羡鱼是不想等了。 就像是一款抽卡游戏,最初,你会为了心仪的角色和武器,不肯错过任何一个宝箱。 你跑遍地图、把探索度刷满,只为了能攒一抽、再攒一抽。 你挖空心思,甚至会为游戏充钱,只为了能一点点地增加出金概率。 现如今,你既不缺角色,也不缺武器,换作是其他游戏,想必早已通关重开了。 毕竟,游戏总有玩腻的一天。 哪怕是你曾为它熬夜通宵、充值再多钱,也没办法再玩下去了。 这让羡鱼想起金融领域的名词,沉没成本。 这是指以往投入的、但与当前决策并无关系的费用。 羡鱼在仙舟和升维上投入了很多的时间、金钱和精力,如果他不够理性,极有可能会被沉没成本,影响自己原定的决策。 好在,他从来不计较得失,不会在意已经付出的东西。 游戏说卸载就卸载。 羡鱼不管之前充了多少钱,不管游戏官方发了多少纠缠,他都不会让自己硬着头皮继续玩。 他的想法不会轻易动摇。 反正他能做的都做了。 剩下的事,就交给其他人了。 就算是哪个下属一时兴起,想要担任元帅之位,也都无所谓。 大不了让他们自己交涉呗。 仙舟联盟的威慑力已经刷满了,家底已经攒够了,完全经得住折腾。 至于原定的继承人,华。 如果没有接替他的位置,那应该算是被废掉的太女?换作是古代,肯定会被其他人针对。 羡鱼却一点都不担心。 华是他收养的,下属不会对华动手。 再说了,华现在才多大啊?现在都能一拳把石凳锤成灰,这要是再长几岁……说不准还能徒手接导弹呢。 羡鱼正想着,手上的烟不知何时被观良点着了,如今已经燃了半截。 他抬手吸了一口。 羡鱼低头,一边盯着那明明灭灭的红色光点,一边仔细感知自己的情绪。 说什么抽烟能解压,完全没用啊。 羡鱼正想把这个结论转告给观良,就见华走了进来。 他原本想要把烟灭了,省得小孩闻到二手烟。 怎料,华速度极快,眨眼间就走到了羡鱼面前,接着面无表情地开始夸人。 羡鱼:“……” 他缓慢地眨了下眼,拿起原本想要熄灭的烟,深深吸了一口。 一旁的观良,手中的文件掉了一地。 他不可置信,先是看看华。 小孩面无表情地夸上司。 那语调,跟在菜市场杀了几百年鱼的杀鱼贩的心一样冷。 他再转头,看看上司。 上司被狠狠震撼到了,全然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只能机械式地抽烟。 好在对方凭借担任几千年掌权者的基本素养,仍保持着镇定的表情,没有在华面前露出任何破绽。 观良身形僵硬地蹲下身,捡起散落在地的文件。 华吐字清晰,语调平平地重复着自己从保镖那里听来的夸赞。 夸监护人是不可能夸的,只能照搬其他人的话。 她隔着白色的烟雾,说了半天,监护人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一言不发地抽烟。 华见状,又特意从自己胡编乱造的父亲节作文中,搬出几句话。 “您为我遮蔽风雨,您为我排除万难,我只想说,我会一直爱你的——” 羡鱼:“…………” 他面不改色地按灭烟头,安静听着。 华说完了自己作文上的内容,仍不甘示弱。 她索性照搬起同桌的作文。 华一边回想,一边捧读道: “就算是隔着时间、隔着生死,就算是天人永隔,我——” 华表情骤变,她猛地顿住,不再说话了。 两个大人一时没忍住,笑出了声。 好家伙,这为了写出满分作文,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啊。 还直接把父亲写死了。 观良一边笑,一边把整理好的文件放在桌案上。 羡鱼朝华招了招手,示意让小孩过来。 华两步变三步,速度极慢地走了过来。 羡鱼摊开手心,说: “一样一样来吧,来,作文给我。” 华抿了抿唇。 那句“天人永隔”是同桌写的,对方不擅长作文,可又不能舍弃作文的分数。 同桌为了凑字数绞尽脑汁,写着写着就把还活着的亲爹写没了。 老师不了解真相,看到这篇作文,又心酸又感动,当即给出满分,并找上了同桌的母亲嘘寒问暖,结果刚好碰上同桌的父亲。 三人一聊,又气又好笑,满分作文分数骤降。 而华的作文,就在书包里。 虽然她没把监护人写死……但为了凑字数、得更高的分数,她写了很多肉麻的话啊!这怎么好意思给别人看啊! 她该怎么说?撒谎吗?说自己把作文放在教室抽屉里了? 不行,万一这人真派人去拿怎么办? 华的脸色变来变去。 羡鱼等了一会儿,欣赏着华尴尬、为难的表情。 他难得没搞人心态。 华这性子,要是恼羞成怒……恐怕又要搞破坏了。 羡鱼书房里的摆件,随便拿一个都是天价,这要是弄坏了,又得扣零花钱了。 他叹了口气,主动作出退让。 “算了,过来,摸摸额头。” 华下意识上前一步。 羡鱼抬手,用手背碰了碰小孩额头,试了试温度。 他故作不解地看向观良: “怪了,这也没发烧啊,怎么还开始说胡话了?” 观良憋着笑,回道:“要不我把司鼎喊来?” 华忍了又忍。 赞达尔说的方法,根本没用啊! 可是她都说了这么多好话了…… 华权衡一番,硬着头皮扯谎:“我没有发烧,刚才的那番话,不是胡话,是真心话。” 羡鱼闭了闭眼,心里很快有了主意。 他眼神温柔,与华对视,再开口,是从未有过的、柔和至极的语调。 羡鱼照搬华之前说过的话,替换掉了不合适的词汇。 听他的语气,不像是在夸人,更像是在哄不懂事的孩童。 华和观良神色各异,他们只觉得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眼前这人,长着一张毫无攻击性、让人感到无比亲近的脸,再加上那双柔和的、好似能包容一切的眼睛,哪怕对方说出再离谱的话,也能让人信服。 如果他们不知道这人的本性,恐怕还真信了! 未免太肉麻了吧! 你为了反击,未免也太拼了吧! 两人竭力克制着抚摸胳膊的冲动,硬着头皮听羡鱼说话。 说着说着,羡鱼的神情变得越发温柔。 他抬手轻轻揉了揉华的发顶,语气笃定道: “我会为你遮蔽风雨,我会为你排除万难——” 羡鱼说完这句话,突然笑了一声,接着继续道: “这两点,就算是隔着时间、隔着生死,就算是天人永隔,我也会做到——” 华攥紧书包肩带,转身落荒而逃,只来得及抛下一句话。 “我去写作业了。” 她只跑了一半,就听见羡鱼不紧不慢地又补了一句话。 “华,我说的,是真心话哦。” 华的脚步猛地顿住,她背对着羡鱼,沉默半晌后,干巴巴地“哦”了一声,接着再度抬腿朝外跑去。 羡鱼慢条斯理地整理着桌案上的文件和杂物。 他勾起笑容,语调轻快:“一比零,完胜。” 观良:“……” 他就知道!事出反常必有妖! 以上司的性格,肯定不好意思说什么肉麻的话! 果不其然,上司就是为了报复! 华,你好惨啊! 羡鱼颇有兴致地说: “她是不会轻易放弃的,观良,要和我打赌吗?” 观良问:“赌什么?” 羡鱼已经猜出了始作俑者。 除了赞达尔,还能有谁呢? 改天有空了,就去夸夸赞达尔吧。 羡鱼笑笑,说:“就赌她什么时候放弃吧。” 观良想了想,说:“我赌一周左右,赌注呢?” 羡鱼暂时没有头绪。 “我赌半个月,至于赌注……不知道,到时候再说吧。” 观良扫了眼桌案旁的垃圾桶,看到那只剩半截的烟,问: “烟草没有用吗?” 羡鱼点了点头。 观良说:“我要是赢了,不管是运动、睡觉还是旅游,你随便挑一个。” 羡鱼半开玩笑道:“我要是去旅游,你会报销吗?” 观良一时无语,没好气道:“报销,行了吧?” 羡鱼没打算占下属便宜,很快作出了决定。 “你要是赢了,我就每天睡觉,你要是输了,那就……答应我一件事吧。” 观良嘴角抽搐。 “你觉得这公平吗?” 要是上司想让他死怎么办? 羡鱼连忙安抚下属: “我只是一时想不出来,放心,肯定不会让你吃亏的。” 观良翻了个白眼:“……你最好是。” 另一边,华回到了自己的院子,见到了赞达尔。 她放下书包,在赞达尔的陪同下,写完了作业。 华合上课本,语气生硬:“你说的那招,根本没用。” 赞达尔挑了挑眉,问:“你是怎么说得?” 华语调平平,向赞达尔重复自己先前说过的话。 赞达尔心下了然。 他了解自己的学生,对着亲近之人,根本说不出这类话。 他的学生对华有感情,但不多。 赞达尔斟酌再三,试图从脑海中找出更委婉的措辞,奈何始终没有头绪。 他低头,点了几下通讯设备,很快,人工智能用着远比华有感情的语调,抑扬顿挫地拍马屁。 赞达尔提议道:“要不,跟着人工智能学一下?” 华:“……哦。” 她掏出玉兆,对着人工智能学了好一阵儿,又专门上星网搜索、并背诵了十几句肉麻的话。 明天,必须扳回一城! 第二天,华信心满满地去了,没过一会儿,蔫头耷脑地回来了。 她忍不住怀疑人生。 监护人是怎么能说出那种话的啊?!未免太肉麻了吧?! 什么叫他对仙舟的继任者没有任何要求啊?! 什么叫心安理得地接受所有人的偏爱和保护啊?! 华想,仙舟联盟真的要完蛋了。 ------------ 第235章 岚:这就是人情世故吧 观良站在一旁,听了全程。 例如,元帅对华说: “我对仙舟的继任者没有任何要求,但是,对你有。” 元帅笑得人模狗样。 “华,我要你心安理得地接受所有人的偏爱和保护,要你自私又任性,要你活得轻松又快乐,要你毫不费力地获得你想要的东西——” “最后,我要仙舟的所有人,永生永世感念你的付出——” 观良一时间大受震撼。 他原本以为,上司写出的那封遗书,已经用掉了上司的所有情商。 万万没想到,对方又对着华,说出了这番话。 华和上司是不同的。 她不需要像上司那样殚精竭力,更不需要抹除自己的功绩。 观良心中生出诡异的欣慰。 有一种……几千岁的熊孩子突然懂事的错觉。 正想着,华落荒而逃,观良和羡鱼目送小孩离开。 羡鱼心满意足地笑了。 “二比零。” 观良:“……” 他在心里咆哮。 懂事个锤子啊!上司不还是跟之前一样熊吗?! 不要自顾自地开始比赛啊!你这比的是什么啊?让华破防吗?华知道吗?! 羡鱼转头,看向策士长。 观良端着咖啡,呆愣在原地,他察觉到了上司的视线,很快反应过来,把咖啡放在上司的桌案上。 他忍不住吐槽:“你可真是够拼的啊,现编的?不会吧?” 羡鱼摇了摇头:“怎么可能?” 应酬之前,他还要专门恶补话术,怎么可能张口就能说出这种高情商的话啊? 当然是一早就打好了腹稿啊。 羡鱼毫不遮掩,掏出两张信纸,递给观良。 观良接过信纸,随口吐槽了一句。 “没必要这么拼吧?” 羡鱼说:“提早做准备啊。” 观良一目十行地看了下去。 这不是上司为了整华写出的肉麻话。 准确来说,是留给华的遗书。 观良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半天只憋出一句: “……你这准备得,未免也太早了吧。” 第一张纸上,大致写得就是上司方才说过的那番话。 最后,还有几句上司没来得及说的话。 【你首先是你自己,不必满足任何人的期待,包括我。】 观良看完后,又开始看另一张纸,出乎预料的是,整张纸上,只写了一句话——有事找「帝弓司命」。 他单独拿出这张纸,询问上司。 “你这是……只写了一句话?” 羡鱼很有耐心地解答问题。 “这两封信,是不同的版本,我原本想着,要是我和她关系好,就给第一封,要是关系不好,就给第二封。” 羡鱼不确定自己和继承人是否合得来,为此写了不同版本的遗书。 羡鱼原本想着,两人保持着一定距离,在人前演个父女情深、不耽误交接就足够了。 可是听了阿基维利的话后,他忍不住迟疑。 他其实没怎么考虑过华的教育问题,也没想过要训斥、打压继承人。 现在想想,他为什么要让他的继承人遭受苦难呢? 这完全是没必要的啊。 如果华接替了羡鱼的位置,还要像他先前那样辛苦的话…… 那他这几千年,岂不是白活了? 羡鱼看了不少教育类的书籍,再加上他十分擅长换位思考,没过多久,就写出了第一封信。 如果他们关系亲近,他真心实意地把华看作是自己的女儿,他就会为对方留下第一封信。 但如果关系一般,羡鱼写再多的话,华也未必听得进去,因此,在第二封信上,他只写了一句话,叮嘱对方有事叫星神。 反正羡鱼觉得自己的想法没毛病,只是下属却持相反态度。 观良抖了抖手里的信纸,说: “你提前给她念遗书,是不是太过分了?” 这要是等上司没了……华再看到这封遗书…… 上司未免太不当人了吧! 羡鱼想了想,也是。 但他能承认自己的错误吗?那必然是不可能的。 反正华都在作文里把他写死了……想必,也不会把他当父亲看待。 刚好,他也不想养孩子。 羡鱼面不改色,拿回观良手中的信纸。 “我之前是这么打算的,现在想想……第一封不太合适,我准备再重新写一封。” 观良心想,上司的病情越来越严重了。 对方甚至没察觉到自己的举动有多么地……残忍。 先前他和岱阳,一起跟着上司在邮轮上谈判,对方莫名其妙开始写遗书,好在知情者只有他一个…… 观良凝视着上司。 要不找上丹鼎司司鼎?直接把人药晕?让上司好好睡一觉,休息一下? 羡鱼直觉不对,皱着眉问道:“怎么了?” 观良不动声色地回道:“没什么,我只是觉得很奇怪,你最近为什么会喜欢咖啡?” 羡鱼:“嗯……怎么说呢?咖啡和茶很不一样,喝完之后,感觉很奇怪、很提神。” 观良的表情一言难尽,他问: “是不是心跳加快?” 羡鱼抿了口咖啡,点了点头。 观良:“……有没有一种可能,你对咖啡因过敏呢?” 羡鱼:“……” 他缓缓放下咖啡杯。 怪不得,怪不得赞达尔会特意开口询问,问他之前是否喝过咖啡…… 原来他对咖啡因过敏啊。 只是碍于两人第一次见面,赞达尔没办法说出真相,只能试探性地问上一句。 观良忍不住叹气。 换作是其他人过敏,稍有不慎可能就没命了。 但对于他那历经过无数生死危机的上司来说,还真算不上什么大事。 观良仍不放心,问:“要不我把司鼎找来给你看看?” 羡鱼陷入沉思。 他之前喝茶的时候,可没出现过敏的症状啊。 “可能不是咖啡因过敏,只是咖啡浓度太高了。” 观良见上司拒绝了自己的提议,没再说什么。 他扫了眼杯中的咖啡。 看颜色,加了不少牛奶,想必不会让上司心慌难受。 上司不会心慌难受,就不会发癫索他命,问题不大。 观良放心了,一门心思等着华找上司过招。 怎料等了两天,华好似被上司那天说的那番话惊到了,自此再也没说什么肉麻的话。 华消停了,但上司却不肯消停。 羡鱼就像是找到了新的、有趣的游戏一样。 他开始随机挑选幸运儿,首当其冲遭受迫害的,就是策士长观良。 羡鱼为了夸人,特意在星网找了一堆夸赞下属的话术,挑挑拣拣,对着观良就是一顿夸。 观良:“……我要吐了。” 他被膈应得饭都吃不下了好吗! 不行,不能只有他遭受迫害! 观良当即出言提示上司。 如今曜青可还有「帝弓司命」呢! 羡鱼恍然大悟。 对啊,还有岚呢。 哦,还有赞达尔,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 他加快速度,处理完文件,火速来到岚和赞达尔面前。 羡鱼面带笑容,斟酌着措辞。 很快,他有了头绪。 动不动爆星,不就是岚太热心、想要帮助其他人解脱吗? 隔三差五违反星系法,在星海搞破坏,不就是无拘无束吗? 没人敢反对岚、「巡猎」信徒众多,不就是没人说他差、人缘好吗? 羡鱼把岚的经历稍加润色,开始夸神。 岚:“……” 祂的大脑瞬间停摆。 过了一会儿,岚终于缓过了神。 祂想,元帅在说什么啊?是在夸祂吗? 什么叫祂为神热心、乐于助人、性格无拘无束、人缘好啊? 岚忍不住想,是宇宙要毁灭了吗? 祂硬着头皮听完元帅这番话,接着面不改色地暗示对方:“那个孩子很努力。” 别光夸祂啊,华也很需要你的鼓励啊。 羡鱼:“……我第一个夸的人就是华。” 岚未免太不经夸了吧?他还没说几句呢。 见岚破防得如此之迅速,羡鱼瞬间没了兴致,转头看向赞达尔。 赞达尔笑得温和,抢先一步开口。 羡鱼回以微笑,时不时点头回应。 岚迷茫极了。 赞达尔,你在说什么?你说的是仙舟话吗? 你说元帅是好人,祂就不说什么了。 说元帅热情善良,岚就不理解了。 帮着爆星的那种热情善良是吧? 说元帅在旁人遇到困难会挺身而出……指的是派出舰队是吧? 赞达尔,你这润色得未免太过了吧? 这跟捡了条绳子,结果被判刑有什么区别?绳子上牵了头牛是吧? 你这和醉酒挪车,结果锒铛入狱有什么区别?至少挪了五公里是吧? 你去湖边炸鱼,结果锒铛入狱,转头就在星网上抱怨,一调查,跟着鱼一起浮上来的潜水员你是只字不提啊。 岚一时间大受震撼。 祂真是越来越看不懂现在的人类了。 岚转念一想,赞达尔可是在曜青啊。 那对方会和元帅说好话,不是理所当然吗? 岚想,这可能就是人情世故吧。 就算是扬名星海的最顶尖的学者,对上元帅,也不得不退让啊。 岚在一旁听着,听赞达尔说完,又轮到了元帅。 羡鱼语气和缓,聊起赞达尔那两项为众人所知的成就,两人互夸好一阵,不知过了多久,羡鱼主动起身离开。 他想,一比一平。 赞达尔有点东西啊,不愧是比「智识」年龄还大的人。 这不行啊,明天得继续。 等羡鱼离开后,赞达尔笑着拿出通讯设备,点了几下屏幕,说:“录音了。” 岚:“???” 赞达尔收回通讯设备,意味深长地说: “不觉得很有意思吗?就像是小时候的日记一样,等到成年后回看日记,肯定会恨不得把它撕成碎片。” 岚思量片刻,恍然大悟。 如果是元帅知道这件事……大概会很生气,可就算是生气,对方也不会说什么。 就像是那群狂热的下属,偷偷保存元帅的照片一样,就算是元帅知道了,他也不会生气。 至于录音……这是元帅自己亲口说的话,他们只是录了下来,对方只能笑着吃下这个哑巴亏。 坦白来说,对最顶尖的学者来说,一段录音能够做出很多事。 但岚丝毫没有怀疑赞达尔的目的。 既然元帅会让这个人接触到华,接触到仙舟联盟的下一任继承人,那么,他一定不会有任何问题。 元帅信任的人,岚也会交付信任。 要是真的抱有恶意,赞达尔也不会主动和岚说出实情。 这段录音,更像是无伤大雅的恶作剧。 岚诚恳道:“受教了。” 下一次,祂一定录音。 接下来的几日,元帅难得没有作妖,只逮着赞达尔迫害。 某日,羡鱼又到岚和赞达尔面前。 赞达尔主动提起了「肃正核心」,表示有一项重要的科研项目,需要用到它。 羡鱼很快想起了「肃正核心」,它能够大幅度提高建造机器人和巨型结构的效率。 这个暗示,显而易见就是在指能够升维的以太相引擎啊。 引擎怎么不算是巨型结构呢? 羡鱼没说话。 他不觉得赞达尔有财力和资源建造引擎。 他更倾向于,对方在整合实验数据,只是借着「肃正核心」与他碰面、并给出暗示而已。 赞达尔继续聊起自己的研究,表示已经有了足够多的实验数据,这一次,是最接近成功的一次。 羡鱼了然。 这一次,是最有可能成功的一次。 只是,赞达尔让他等,他又该等到什么时候呢?他该相信对方吗? 他笑着向赞达尔抛出橄榄枝,给出最为优厚的待遇。 赞达尔摇头拒绝了。 他同样诚意十足,表示为了换取「肃正核心」,他愿意向羡鱼公开他的学术成果。 一旁的岚,为赞达尔的话感到惊讶。 元帅注视着赞达尔,笑着问: “我很好奇,您为何会对这项研究如此执着呢?为何不能来到仙舟呢?” 面对这个问题,赞达尔说了两句没头没尾的话: “是为了一个承诺。” “作为老师,我总不能言而无信吧?” 元帅没再说什么,或许是赞达尔给出的诚意打动了他,也或许是觉得没必要强留一个留不住的天才,他干脆利落地放了人,并借出了「肃正核心」。 临近分别时,赞达尔对着羡鱼,说出了先前从未有人向他说过的祝福。 “愿星海中永恒的统治者,能够过得轻松又快乐——” ------------ 第236章 yes or no? 羡鱼听过很多或真心、或假意的夸赞和祝福,他们大多数都说他知人善任,夸他至圣至明。 他听到赞达尔的祝福后,先是沉默,接着神态自若地微笑道谢。 接下来的几天里,羡鱼都在思考两个问题。 他该相信赞达尔吗?他该继续等下去吗? 观良对此一无所知,算着日子,连着七天,华都没再找上司。 这场赌局,是他观良赢了! 观良把结果告知上司。 羡鱼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 观良下意识皱起眉头。 不对啊,上司这一回竟然没耍赖,事出反常必有妖。 他很是狐疑,对上司说:“你要每天好好睡觉。” 羡鱼再度点头。 他还想着能三比零、十比零呢。 万万没想到,华放弃得如此之快。 只不过才输了两次……就直接放弃了,连带着羡鱼也输掉了和策士长的赌局。 羡鱼与下属约定,要是他输了,就要在运动、睡觉和旅游这三个选项中,作出选择。 他懒得运动,更不想出门,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花销最小的方式,待在屋里睡大觉。 羡鱼收回思绪,头一回向观良问起华在学校的表现。 策士长早已习惯上司过于跳跃的思维,掏出一个崭新的玉兆,递给上司。 按理说,元帅身为华的监护人,本该与学校的老师一直保持联络,奈何对方身份特殊,容貌是整个星海的最高级别机密,更别说联系方式了。 再加上上司公务繁忙,能挤出时间和华见面,就已经很不容易了,至于其他事……还真没办法做到面面俱到。 因此,上一休一、远比其他同事清闲的观良,就承担起了家长这一角色。 除了需要在家长群中回复老师的消息以外,还要去给华开家长会,并承担华在学校的一系列花销。 观良思及此处,表情一僵。 华的监护人到底是谁啊?! 合着他的上司,还得他自己养啊?! 观良语气僵硬:“元帅,关于华的生活费……” 羡鱼翻看着玉兆上的课表,闻言,他迷茫一瞬。 生活费?哦,对,华在学校也是要用钱的。 羡鱼随口道: “年会时,我不是抽了三亿巡镝吗?你自己看着拿。” 观良:“……你把那钱投进马蒂的科研项目了。” 羡鱼回想一阵,发觉他手里还真没钱了。 他叹了口气:“那就暂时拜托你了,观良。” 观良忍辱负重,点了点头。 自己都给上司买一堆修身养性的东西了,还差那点小钱吗? 不就是养个孩子吗?不就是自费上班吗?问题不大。 羡鱼继续看玉兆。 这时,弹出了新的消息。 学宫表示接下来的三天时间里,会举办运动会,诚邀学生家长到场。 羡鱼想也没想,跳过了这条消息。 他懒得动弹。 要是他去了,是不是还要和华一起参加运动项目? 羡鱼低头翻看课表。 仙舟格外重视孩子的身体,因此会有很多节体育课。 课程内容多种多样,学生可以自由选择。 羡鱼大致扫了一眼。 最初,华尝试过很多不同的课程,之后,她只会在散打、高尔夫球和摩托艇这三个选项中挑选。 羡鱼把玉兆还给观良,说:“等华十二岁,去给她办休学。” 观良语气迟疑:“十二岁,会不会有点太早了?” 羡鱼回道:“很早吗?到时候请私教教她,如果是担心她缺朋友的话,那完全可以再找几个同龄的小姑娘,陪着她读书。” 观良敏锐地察觉到了重点。 上司只会找同龄的小姑娘,对方的目的不言而喻。 观良沉默一瞬,问:“你不会是怕她早恋吧?” 羡鱼:“……怎么会呢?” 观良笃定道:“你就是怕她早恋,怕她叛逆期。” 羡鱼反问:“你怕吗?” 他倒是不会怕,只是一想到看好的继承人有早恋的可能性…… 万一继承人从学宫领回来了个黄毛小伙可怎么办? 万一继承人恋爱脑上头,要死要活地想和黄毛一起处理仙舟事务怎么办? 一想到这里,羡鱼就有些控制不住情绪。 一控制不住情绪,他就忍不住起了杀心。 别说杀黄毛了,那真是想毁灭宇宙的心都有了! 观良一听,又一次沉默了。 他当然怕啊! 拜托,那可是他和元帅好不容易盼来了个继承人啊!而且,继承人还是个正常人啊! 懂不懂正常人的含金量啊? 华不光是个仙舟联盟里的正常人,还是为数不多的特例。 对方和元帅接触过、却还是正常人啊! 这要是毁在黄毛手里……那真是想灭族的心都有了! 观良此刻终于明白了之前仙舟高层做出的决定。 他当时以为那群人太过极端,现在看来,明明一点都不极端啊! 观良斟酌一番,出言劝阻上司: “十二岁休学未免太早了,至少也要等到华十四岁吧。” 按照市面上的作品分级来说,仙舟人两百岁才算是正式成年,可是为了生育率,元帅下调年龄,仙舟人二十岁就能结婚。 哦,还有工作年龄,如今也跟着下调了。 观良非常清楚上司的真实目的。 不就是为了合法雇佣华这个小孩子吗! 华如今只是个小孩子,精力都放在学习上,并没有关注仙舟某条法律的调整。 恐怕连华自己都以为,她会在两百岁接手仙舟联盟。 只可惜,以元帅的情况……等不了多久,只能让华这个孩子来承担一切了。 观良心里很是愧疚,只能努力替华争取一段时间。 在学校学习,总比跟着私教好吧?总能更轻松一点吧? 羡鱼思量片刻,同意了观良的提议。 十二岁和十四岁,只差了两年而已,问题不大。 观良想了想,主动提议: “到时候是只请私教吗?要不要找将军们教导她呢?” 观良说这番话,是有私心的。 上司留下的信……他觉得没什么用处,奈何元帅对将军们自带滤镜,他根本劝不动。 别看将军们一口一个“太女殿下”叫着华,实际上,他们也不过是因为元帅的缘故,才会对华好。 要是元帅出了什么事,他们可未必会信服这位太女殿下。 要是华不服众……他观良就得加班了。 为了让两位上司顺利交接,为了保住他上一休一的工作,他真是操碎了心。 一个过于年幼的太女,该如何笼络一个比一个有个性的臣子呢? 如果有足够充裕的时间,华大可以慢慢来,逐渐崭露头角,让旁人看到她的手腕。 只可惜,时间太短,只能尝试一下感情牌。 如果将军们亲自教导华,兴许在那时,华的处境会更好一点。 羡鱼没怎么犹豫,很快答应了。 他和观良不同,他从不觉得下属会违背自己的命令。 羡鱼考虑的,是另一个问题。 华脸皮太薄了。 他只是夸了两次,让华输了两次,华就直接放弃了。 这要是去和星海理事会的其他成员聊天……恐怕全程都只会被对方带着走。 说起星海理事会,自成立起,就一直有机械种族想要加入他们,羡鱼想也没想就拒绝了。 华和自己不同,机械种族是他留继承人刷声望的。 羡鱼一边想,一边继续考虑华的问题。 华需要接触不同的人。 除了接触下属,华还要去六司和云骑,接触更多的人,了解他们的工作内容和流程。 只有切身体会过、担任过某个职位,才不会下达过于离谱的命令。 当然,华除了学习,也要放松一下。 羡鱼看向观良,问: “我看过她的课表了,她最喜欢散打、高尔夫球和摩托艇,那颗度假星球上肯定有高尔夫球场和大海,大海我就不说了……你说,要不要把曜青的球场买下来给她?” 观良:“……” 你未免太溺爱华了吧?! 照这么养下去……只能养出来个昏君吧?! 观良嘴角抽搐:“没必要,真没必要,他们学宫就有。” 羡鱼“哦”了一声,又问: “华什么时候休假?到时候让她去哪里玩?” “既然会骑摩托艇……” 羡鱼想了想,四舍五入一下,华还能学很多东西啊! 他语气笃定:“那就让华再学学开星槎,哦,还有,她都会骑摩托艇了,肯定会游泳啊,顺带再学个潜水,去追个鲸鱼……” 观良:“…………” 他真是搞不懂元帅的想法。 元帅,你的思维,到底是怎么从摩托艇发散到游泳、潜水的啊?! 你不能因为摩托艇是在海上开的,就这么理所当然的、认定华会游泳啊! 观良一边在心里疯狂吐槽,一边努力劝阻着。 没等他说服上司,华回来了。 羡鱼自动忽略观良的眼刀,用着再平常不过的语气,说: “等你放假,再学个星槎和潜水,怎么样?” 观良只得把目光转向华。 华点了点头,答应了。 观良:“???” 他大概有点理解上司了。 怪不得会选择华担任下一任仙舟元帅。 羡鱼继续道:“等你过了十四岁,就不用再去上学了,会有老师来家里教你。” 华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和监护人相处的这段时间里,她也大致摸清楚了对方的性格。 有时很固执,有时又很好说话。 华据理力争:“我可以不上晚自习,到时候四点就能放学回家。” 羡鱼没有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缠。 华现在还小,说不定到了明年,就改了主意。 他当即开始催华写作业。 华抿了抿唇,没挪动脚步。 她攥紧手中的书包背带,问: “学宫的运动会,你要去吗?” 羡鱼心想,这熊孩子,竟然还会主动邀请他? 他不动声色地反问道:“你报了哪几个项目?” 华说:“散打,高尔夫球和摩托艇。” 说完运动项目后,华又说出了准确的日期。 羡鱼点了点头,说:“我知道了,有时间的话,我会和策士长一起去的。” 华皱起眉头,问: “你不是上四休三,每天只需要工作四小时吗?” 趁着华上学、睡觉偷偷工作的羡鱼: “……是啊,可是除了工作,我还有我自己的事情啊,不信你问观良。” 观良心道,你不就是爱面子吗?不就是不想表现得太过积极吗? 他一边在心里怒骂上司,一边面不改色地扯谎骗小孩。 哄走小孩,观良问:“我们哪一天去?” 羡鱼不假思索道:“去看摩托艇的比赛吧。” 或许是考虑到学生的年龄和体力,学宫特意用了三天时间举办运动会,给足了休息时间。 因此,华选的散打、高尔夫球和摩托艇,都不在同一天。 而在这三个运动项目中,只有最后一天的摩托艇,比赛时间最短。 观良没再说什么。 如非必要,上司只会待在宅邸中。 这一回,也算是为华破了例。 要是让上司连着去三天……那他观良可要喊司鼎给上司看诊了。 到了比赛的日子,羡鱼带着观良,和一众隐匿在人群中的侍卫,来到比赛现场。 出乎意料的是,学宫选择的比赛场地格外眼熟。 羡鱼看向观良。 观良:“……你这记性,看见那座人工岛了吗?咱们上次年会,就在那里啊。” 羡鱼恍然大悟。 两人上了学宫提前准备好的游艇,他们经过长廊,见到了四周张贴着的社团照片。 羡鱼随口道:“塔罗牌?看上去很有意思。” 两人来到甲板上,迎着咸腥的海风,一艘摩托艇疾驰而来。 来人是华,她拍了拍后座,主动发出邀请。 羡鱼看看没有靠背的后座,狐疑道:“你不会是想报复我吧?想把我甩进海里?” 华没有说话,把视线转向观良。 观良劝道:“快去准备比赛吧。” 华见状,只好再次开着摩托艇离开。 羡鱼注视着那摩托艇后、比人还高的浪花,心想,还真被他猜中了。 这熊孩子,铁定没安好心。 羡鱼看向下属: “甲板上好晒,去水吧台吧。” 观良忍不住吐槽:“晒晒太阳吧,你又不是什么见不得光的生物。” 羡鱼无奈,只好和下属一同待在甲板上。 这时,一个和华年龄相仿的小姑娘,出现在了两人身边。 那小孩的嗓音细若蚊蝇,说:“要试试塔罗牌吗?叔叔?” 羡鱼与观良对视一瞬。 观良掏出玉兆,点了几下屏幕。 羡鱼蹲下身,语气温和极了。 “好啊,你会算什么?” 小姑娘拿出一部分塔罗牌,说: “你需要在心里默念一个问题,接下来,抽牌,让牌来告诉你,这件事是否要做。” 羡鱼想,他是否要相信赞达尔呢? 他随手拿出一张。 小姑娘看了看,解释道: “你抽到的,是战车牌,答案是——是。” “这张牌还有其他的含义。” 羡鱼饶有兴致地问:“哦?是什么?” 小姑娘吐字清晰,语速不快不慢。 “你要明白自己为之奋斗的,究竟是什么,是理想,还是外界强加给你的?要抛开外界对你的期待,认清你自己的真实想法——” 羡鱼煞有其事地点点头。 “很准,可以再帮我算算,我之后的旅行吗?” 这一回,小姑娘把一整副塔罗牌都摆了出来。 她说:“抽三张就好。” 羡鱼依言挑出三张牌。 小姑娘的动作好似被精准测量过一般,不紧不慢地挨个翻开三张牌。 “宝剑三逆位,审判正位,高塔正位……” 小姑娘的表情瞬间凝固。 羡鱼笑着问:“怎么?寓意不好吗?” 小姑娘又拿出一张牌,缓缓翻开。 是死神逆位。 ------------ 第237章 吓死一个是一个 闻言,观良抬头,瞥了那小姑娘一眼。 他没有说话,低下头,继续看玉兆。 两人刚才路过长廊时,恰好看到了塔罗牌社团的宣传。 上司随口说了一句有意思,结果转头就遇上了这个小姑娘。 小姑娘和华年龄相仿,一点都不怕生,主动凑到两个陌生人面前,提起了塔罗牌。 两人瞬间意识到了问题。 他们很快回想起之前遇到的刺客,不是种族特殊、长不大,就是伪装成小孩的机械生命。 可疑,实在是太可疑了。 两人凭借着丰富的被刺杀经验,很快反应过来,开始分工合作。 疑似被敌人盯上的上司,负责拉对方仇恨、分散注意力。 而观良,负责给隐匿在各处的侍卫发消息。 考虑到海域上有许多仙舟人,大部分侍卫被派到其他游艇上。 他们负责排除隐患,保护在场的所有仙舟人,同时,还要驾驶游艇,驶离观良和上司所在的这片海域,防止出现意外误伤到其他人。 观良余光瞥见四周游艇正朝着其他方向驶去,心下松了口气。 看来,他们没有发现问题。 至于剩下的一小部分人,正在朝两人的方向赶来。 上司看起来对塔罗牌很感兴趣,还特意微微俯下身,追问卡牌的含义。 羡鱼眼含笑意,注视着眼前的小姑娘,轻声问道:“这四张牌是什么意思呢?” 小姑娘拿出一张卡牌,卡牌上是来自不同方向的三把剑,刺向一颗心。 她说: “宝剑三代表着,你之后的那场旅行,会让你从不同地方遭受伤害,三把剑正中红心,直击要害,这是难以愈合的伤口,会让你精神错乱,甚至造成无法弥补的损失。” 羡鱼眨了眨眼,与小姑娘对视。 对方回了个笑脸,那笑脸,和羡鱼脸上的笑仿佛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就连嘴角勾起的弧度也分毫不差。 羡鱼想,原来是机械啊。 那他就不必留手了。 顺带闹大一点吧,还能借此机会,再次打压机械种族。 他并不相信机械生命的这番说辞。 什么梅花易数、塔罗牌之类的……只要有任何不吉利的说法,他都不会信。 就像是左眼跳财,右眼跳灾封建迷信一样。 羡鱼没有在意,他站直身体,好脾气地笑笑,问: “那么,第二张牌呢?” 小姑娘仰起头,露出甜美的笑容,语调轻柔极了。 “审判牌,顾名思义,就是上天会审判你犯下的罪行啊,你要反省、忏悔你的罪孽,只有这样,你的灵魂才能升上天堂。” 观良在一旁听着。 怎么越听越离谱? 这种神神叨叨的刺客……他还真是头一回见。 接着,小姑娘自顾自地说起了第三张卡牌,高塔。 她向两人展示卡牌。 那座塔高耸入云,却被闪电击毁,其中,有两个人自崩塌、燃烧着的高塔中坠下。 “这道闪电,是上天降下的惩罚,祂为你所做的一切感到愤怒,因此,就算是拥有再多权力和财富,也无法逃避神罚。” 小姑娘直视着羡鱼。 “至于死神……就和牌面一样,在死亡面前,众生平等,无论是国王、圣职者、妇女还是儿童,最后都会死去,任何人都不例外。” 观良收起玉兆。 侍卫已经到了他们身边,如果这个小姑娘……真的是刺客,那么侍卫就会出手解决掉她。 小姑娘的语气听起来很诚恳。 “你会被你所信任之人背叛,你会伤心欲绝,因为,那是你自己犯下的罪孽,你本就该承受这一切。” “真可惜,你同时抽出了审判、高塔和死神,如果再抽出一张暗示死亡的牌,例如宝剑四……那就是真正意义上的、肉体的死亡。” 小姑娘歪了歪头,微笑道: “现在自裁谢罪的话,还来得及哦。” 隐匿在四周的侍卫们再也忍不住了,其中一人动作迅速,抢先一步出手,瞬间,机油喷溅而出。 羡鱼环顾四周,见附近只有他们这一艘游艇后,笑着对下属们说: “既然如此,那就闹得再大点吧,记住,只有半分钟时间哦。” 下属们领了命,一部分人朝着游艇内走去,一部分人毫不犹豫地自甲板上跳入海中。 羡鱼低头,俯视着那颗由钢铁铸造而成的头颅。 他后撤一步,避开逐渐在甲板上蔓延的机油,摇头叹道: “罪?我能有什么罪?” 羡鱼故作惋惜,用念诗歌般的语气,说: “有罪的是你,你毁掉了机械种族几千年的努力,它们那么努力地向人类示好,想要为自己的同族争取更多的权益,想要加入星海理事会。” 羡鱼似是为机械种族感到不值,轻蹙着眉头,语调轻柔地说: “这一回,我原本是想答应的,我看到了它们的诚意,看到了它们在努力维护星海的和平。” “真可惜,都是因为你,它们的努力白费了。” “我能不能上天堂倒是无所谓,反正……” 脚步声越来越近,是去而复返的下属们,他们接二连三地跳进海中。 羡鱼见状,笑得更开心了。 他眉眼弯弯,眼神纯粹,好似是看到了什么有趣的玩具,吐出的字句却格外残忍。 “你母星成矿了——” 观良:“……” 别拉仇恨了行不行!知不知道反派死于话多啊?! 羡鱼收回视线,他拎鸡崽似的拎起观良。 他不顾对方的骂声,把人朝着侍卫的方向甩了过去。 羡鱼翻过游艇的围栏,跟着跳了下去。 他潜入水中,身侧的几个侍卫赶忙凑了过来,动作急切地拉扯着他。 很快,身后传来震耳欲聋的爆炸声。 远处正要开始观看比赛的一众人,瞬间呆愣在原地。 刚刚是什么声音? 生活在和平年代的仙舟人,想不到炸弹的存在,下意识把这场意外归结为煤气爆炸。 煤气泄漏爆炸了?不应该啊?不是每个厨房都配有报警器吗? 华朝着发出巨响的方向看去,心下一沉。 老师们面带忧色,他们很快作出决定,比赛暂停,从游艇到摩托艇,挨个排查安全隐患,以防再次发生意外。 华耐着性子听老师叮嘱注意事项,她等了又等,老师终于放了人。 她一转头,一个眼熟的侍卫站在不远处,一人领路,一人跟着,一路无话。 没一会儿,两人到了地方,华放慢脚步,缓步走了过去。 一行人站在巨大的遮阳伞下,他们来不及更换湿透的衣服,只能暂时披着浴巾。 观良神色迟疑,他十分在意那五张塔罗牌,转头询问上司的想法。 羡鱼很是无奈: “你怎么还真信了?明显就是那个无机体在咒我啊。” 纯纯就是夹带私货啊! 观良仍不放心,埋头动用人脉寻找塔罗师。 羡鱼敲打着玉兆,他把刚才发生的事情,稍加润色,转告给了公司股东。 股东闻弦而知雅意,当即谴责起机械种族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真是让人不寒而栗啊! 拜托,那可是整个星海治安最好的仙舟啊!那可是曜青啊!它们是怎么敢的啊?! 这要是让它们进了理事会……那还得了?岂不是又要掀起「帝皇战争」? 股东十分上道地表示,他将会再次代替公司,向星海理事会提出草案,灭绝全宇宙的机械生命。 羡鱼满意了,收起了玉兆。 剩下的事,就不需要他费心了,自有公司股东替他冲锋陷阵、帮着掀房顶。 他原本没想着让下属炸游艇,只是好巧不巧,刺客是个无机体,还对着他说了非常不吉利的话。 羡鱼从不迷信,但他也会忍不住觉得晦气。 就跟不相信招财摆件的人,听到别人骂他破财一样。 他确实不迷信啊,可听了这话难免会生气啊。 羡鱼难道不该作出反击吗? 他觉得这很合理,简直太合理了! 反正只要他还在这个位置上待着,机械种族就别想着进星海理事会。 但要说苛待智械……他还真没苛待,他只不过是对人类有优待,废除了人类的奴隶制而已。 至于借着这条星系法,宇宙中其他势力对智械所造成的压迫,那就和他无关了。 谁让智械有前科呢?两次掀起「帝皇战争」,期间不知道死了多少人,羡鱼没有直接斩草除根,都是他仁慈。 羡鱼心情愉悦极了。 到时候,让公司股东掀房顶,他再站出来调和,顺势借着这次风波,提出新的草案。 一旦星海中某个星球出现失控的智械或虫族,即可向星海理事会求援,他们将会主动伸出援手。 当灾祸摧毁整颗星球时,他们将会动用歼星级武器。 这算是给华铺路,以华的性格……估计只会专注于处理孽物。 通过草案后,也能直接把智械和虫族彻底按死。 星球出现的原住民们,自然不会轻易接受其他大国的帮助。 一旦开了这个口,之后会发生什么……就由不得他们了。 众所周知,免费的才是最贵的。 其他大国帮你解决了灾祸,你总要回馈点什么吧?降低点税率吧? 为了防止灾祸卷土重来,我们需要驻扎在你们星球,这不过分吧? 因此,原住民会竭尽全力对抗灾祸,当然,要是这群人死不松口、不接受星海共同体的帮助……那就没办法了,为了保护星海中的其他星球,他们只能动用歼星级武器了。 羡鱼所想的草案,等到真正实行,还需要等很久。 他想都不用想,到时候开会,肯定又是你一言我一语,争论起来没完没了。 宇宙其他势力需要反复斟酌,既要防着自己成为“被援助”的国家,同时又想成为“援助者”。 羡鱼一点都不着急。 法律需要经过反复地补充,才有可能堵死投机取巧之辈的路。 他的初衷,是避免战争再次发生,可不是想让自己的提议成为指向无辜者的利刃。 要不是为了避免宇宙文明被智械和虫灾灭绝,他是真不想打仗。 羡鱼看向身侧的继承人。 对方大致猜出了真相,神色迟疑。 羡鱼算了算时间,发觉两人还没认识多久,对方就见证了两次刺杀。 他安抚道:“没被吓到吧?安心,等你坐到我的位置上,就不会遇到这种问题了。” “当然,遇到对你抱有恶意的人,也不需要太过在意,你去看看仙舟地图和税收,就不会在意蝼蚁的看法了。” “那些势力的地盘和税收,努力千年、万年,也到不了仙舟联盟的膝盖。” 华满腹疑惑,问:“那你呢?” 正常人总会产生负面情绪吧? 只可惜,在华面前的羡鱼,不是个正常人。 羡鱼顿了顿,用着闲散的语调,回答道: “我不在意哦,一想到他们生怕我对他们动手,每分每秒沉浸在恐惧之中,以至于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彻夜难眠,就一点都不在意了。” 他半开玩笑道:“吓死一个是一个。” 华:“……” 观良:“……” 在场的侍卫纷纷鼓掌,惊叹出声:“不愧是元帅大人——” 羡鱼想了想,觉得需要开导一下继承人。 对方以后早晚会遇到相同的问题。 羡鱼顺着这个话题,劝慰道: “没必要为了负面评价而感到难过,如果你一门心思想要改变别人对你的评价,反而是你掌控欲太强的表现。” “你无法掌控他们,所以,听听就好,就算是他们骂得再难听,能让你的存款少一个零吗?” 语毕,身侧的观良开口问道: “你抽第一张牌时,心里想的是什么问题?” 羡鱼:“……哎,不是说了不用管吗?” 怎么还想着塔罗牌啊? 观良催促道: “到底是什么问题?每张卡牌,在不同情景下,会有不同的解释,你说了,才能有准确的答案啊。” 羡鱼想了想,只说:“我问的是,我是否要相信一个人。” 观良一边看玉兆,一边回道:“答案是,你要相信ta。” 他继续问:“你第二个问题是什么来着?旅行是吧?” 羡鱼“嗯”了一声。 观良看着玉兆,表情一言难尽:“真是绝了,什么运气啊,高塔、死神、宝剑三,塔罗牌一共有七十八张,只有这三张是最不吉利的,好巧不巧,居然全被你抽中了……” 他说着说着,没声了。 观良沉默良久,语气诚恳道: “要不你哪儿也别去了,就在曜青待着吧。” ------------ 第238章 那不是诅咒 羡鱼哪儿会在意无机体的诅咒。 拜托,几千年里,他几乎一直待在新手村。 他都快销号了,难道还不能出去亲眼看看自己打下来的地盘吗? 再说了,他总要为自己挑个合适的地点解脱吧。 不跟着阿基维利找树,他还能跟着谁呢? 羡鱼耐下性子劝慰观良: “都说了,那不过是无机体的诅咒,你怎么知道它是不是做了手脚呢?说不定,那一整副塔罗牌,都是不吉利的卡牌。” 观良完全听不进去上司的话。 他仍不放心,敲打玉兆,似是要和对面的塔罗师问个明白。 羡鱼见劝不动,只好放弃。 他看向华,问:“比赛什么时候开始?” 在侍卫们的保护下,众人暂时无从得知那场爆炸的真相,以为是煤气泄漏引发的事故。 为了确保在场人员的人身安全,学宫老师正在挨个排查安全隐患。 华回道:“大概还要再等一个小时。” 羡鱼饶有兴致地问: “如果你赢了,我等下需要上台讲话吗?” 华下意识回道:“……这是运动会,又不是家长会。” 只是普普通通的运动会啊!哪里需要家长出场啊?! 华的表情瞬间凝固。 等等,她不该说家长会的。 监护人太不靠谱了啊!这要是让对方去开家长会,岂不是会带着十几个人高马大的黑西装保镖?! 到时候,是不是还会请在场的所有人吃饭?再以“父亲”的身份向众人说:“拜托你们照顾我的女儿……” 吃完这顿饭,所有的老师和学生,都会对监护人赞不绝口,他们都会对华说:“你爸爸好爱你哦。” 光是想想……都想要逃离曜青! 她强迫自己不再发散思维,语气生硬地抢先一步开口道: “你不是说了,你平时很忙吗?到时候就不用去参加家长会了。” 羡鱼故作惋惜地叹了口气。 “真可惜,我还挺想向其他人分享经验的。” 华:“……” 你有什么经验啊?!明明只有把小孩子折腾到丹鼎司的经验吧?哦,还有说假话逗弄她的经验。 羡鱼欣赏着华敢怒不敢言的表情。 他搞人心态的想法蠢蠢欲动,为此,他专门换了一种炫耀的语气,对华说: “毕竟,我有一个值得炫耀的孩子啊。” “她拥有着同龄人都没有的特质,她聪明又勇敢,只可惜,我不擅长夸赞、哦,准确来说,不是夸赞——” 羡鱼刻意用着那双欺骗性极强的眼睛,注视着越发绷不住表情的继承人。 他俯身,轻拍华的肩膀,他就像是在朗诵诗歌一般,对华说: “你的优秀,明明是事实啊,陈述事实,怎么能算是夸赞呢?” “我觉得,整个星海中、再美好的词汇,都无法准确描述出我孩子的特质。” 华:“…………” 侍卫们满脸都写着崇拜,他们齐齐鼓掌,连声附和道: “不愧是元帅大人!不愧是太女殿下!” 华想,仙舟联盟的未来,真是一眼望到头了。 她表情空白,张了张嘴,欲言又止好半天,这才憋出一句: “我去准备比赛了。” 羡鱼目送继承人离开。 他心想,阿基维利说得没错,挫折教育要不得。 教导小孩,就是要多夸夸对方啊。 他一夸继承人……对方走起路来,都是同手同脚。 羡鱼一边憋笑,一边用胳膊肘碰了碰身侧的观良,语气轻快极了: “你看,是不是很有意思?” 观良:“……我真是服了你了。” 你之前不是二比零完胜了吗?!怎么还没玩够啊?! 华又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被你迫害啊?! 观良在心里咆哮着。 他原本想和塔罗师好好沟通,可是需要他处理的工作太多了,他甚至分不出时间查看对方的消息。 观良紧盯玉兆,手上动作不停,一直敲打玉兆回复消息。 上面一张嘴,下面跑断腿。 尽管元帅已经算是星海中、最善待下属的上司,可在对方被刺杀后的紧要关头,一众人仍不能松懈。 这次刺杀,和以往上司故意设局、放水完全不同,他们对此全然不知,处理完刺客的母星,接下来,就该解决下一个问题了。 这个机械到底是从哪儿混进来的? 要知道,无论是货品还是人,想要出入仙舟联盟,都必须经过一系列安全检查。 他们并不歧视其他种族,无论是智械还是其他种族,只要提前递交入境申请,经过审批后,就能进入仙舟联盟的附属星球。 当然,不歧视外来者,并不代表他们哪里都能去。 毕竟仙舟联盟又不是什么度假胜地,有些地方,外来者是不能去的。 例如上司所在的曜青,曜青天舶司针对外来者的审查更加严苛。 经过一系列调查,和针对涉案者的审讯,他们发现,这是跨越数十年的、针对元帅的阴谋。 观良一目十行看完了文件,他把文件翻到首页,把玉兆递给上司,并三言两语总结了此次风波。 羡鱼接过玉兆,大致翻看了一下。 他不由得感叹道: “为了刺杀我,真是够拼的……” 曜青不会通过机械种族的入境申请,因此,它们进不了曜青。 于是,它们一点一点把零件寄到曜青,再交由其他人拼装组合起来。 羡鱼视线落在最后的涉案者名单上,其中,有仙舟人的名字。 换作是旁人,兴许会为仙舟人的背叛而感到难过,羡鱼却不会。 今时不同往日,他们没有经历过金人叛乱的时代。 无论是「帝皇战争」,还是「寰宇蝗灾」,对他们来说,不过是学宫课本上的历史事件,离他们太过遥远。 他会尊重所有仙舟人的选择。 再说了,羡鱼见惯了刁民,仙舟的人口基数摆在这里……出几百个、几千个高喊智械和人类平等的仙舟人,也很正常。 不管他们是知情者,还是被智械利用、蒙骗,自有十王司作决断。 羡鱼兴致缺缺,把玉兆还给观良。 观良继续埋头看玉兆,处理完刺客,接下来……是其他将军们的追责。 他一个头两个大,点开他屏蔽的群聊。 在没有上司的群聊里,将军们已经闹翻天了,他们你一言我一语,把曜青将军骂自闭了。 观良想都不用想,就知道这群人一边喷,一边夸上司。 他硬着头皮出来劝和。 众人一见观良发言,立马换了种方式骂。 观良看着刀光剑影的聊天消息,一个头两个大。 这时,羡鱼放下自己的玉兆,叹了口气:“这一个个的,怎么总想来曜青啊?” 观良想骂人的心都有了。 他观良在这边跟着曜青将军一同承受风雨,上司在干嘛?想必又为那群将军们的热情,而感到头疼吧。 羡鱼低头,扯了扯半干的衣领。 侍卫们一早排查过了所有游艇,只是学宫对此并不知情,出于对在场人员负责的想法,正在排查安全隐患。 侍卫们考虑到顶头上司的身份太过特殊,再加上方才的变故,他们不得不谨慎对待。 有人辗转找上其他人,让对方代替他们找上学宫,并告知部分实情。 还有人开始为上司清理浴室、准备换洗衣物。 羡鱼耐下性子,等了一会儿,一名侍卫上前,朝他点了点头。 他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随手把玉兆塞给观良,跟随侍卫朝游艇内部走去。 等羡鱼洗完澡,摩托艇的比赛即将开始。 他穿过长廊,来到甲板上。 策士长和一众侍卫,早已戴好墨镜,等待着他。 羡鱼戴上观良递来的墨镜,接过暂时寄存给对方的玉兆,问道:“华在哪里?” 侍卫们的动作整齐划一,抬臂指出了华所在的方向。 羡鱼随口道:“要是有喇叭的话……” 其中一个侍卫变戏法似地掏出喇叭。 观良不忍直视地别开眼。 华,你好惨啊! 羡鱼摆摆手,“你们先用吧,用完我再用。” 侍卫们齐齐点头,很快,比赛开始了。 发令枪响,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借助喇叭,为太女殿下加油。 “大小姐——您真是辛苦了——” “大小姐必胜——” “大小姐——加油啊——” 骑着摩托艇、距离游艇好几百米、仍能清楚听到声音的华:“……” 她在心里安慰自己。 没人会知道大小姐的身份的。 侍卫们挨个送上祝福,最后,轮到了羡鱼。 羡鱼接过喇叭,打开开关。 他故意拖着语调,一字一顿道: “大小姐,你要是拿不到第一,就得回家继承家业了——” 华:“…………” 她想,为什么终点是在前方呢? 为什么她开的是只能在海面上行驶的摩托艇呢? 为什么不是原地起飞、能朝着游艇撞的星槎呢? 华恍恍惚惚地第一个冲过终点线,凭借肌肉记忆,她拔下摩托艇钥匙,机械式地站起身。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上颁奖台的。 华能清晰地察觉到,在场的人们,不断打量着她、和她一同参赛的女孩子。 他们用或复杂、或震惊的目光,猜测着“大小姐”的身份。 华心情复杂极了。 她拿着奖杯,下了颁奖台,来到监护人所在的游艇。 对方换了身圆领袍,十分自然地拿过她手中的奖杯,凭借着远超她的身高,把奖杯高高举起。 羡鱼打量一番,煞有其事地说: “这个奖杯,要和那双手套,一起放进仙舟博物馆里——” 华一听,心中的复杂心绪,瞬间转变为怒火。 她震声道:“不要什么都往仙舟博物馆里放啊!” 羡鱼故作讶异:“我这不是看你心情不好,这才想着帮你调节一下情绪嘛。” 他歪了歪头,接连发出追问。 “诶?怎么?生气了?气哭了吗?” 华不说话了。 她心想,哪里会有人,用惹她生气的方式,帮着调节情绪啊?! 观良一脸沧桑,拍拍华的肩膀。 华遇到上司,那可真是有福了。 八辈子造的孽,都一笔勾销了。 一行人回到宅邸,隔日,一则关于智械的新闻,传遍了整个星海。 智械妄图通过自毁的方式,来袭击曜青学宫的孩子们。 好在在场的仙舟人反应及时,并没有造成生命危险。 羡鱼收到了来自各方的消息,内容并无差别,都是在试探他对智械的态度。 他复制了之前发给公司股东的消息,选择性回复了几条。 收到消息的人,很是愤慨,不带脏字地斥责智械,说它们表面一套背后一套。 至于他们心里的真实想法…… 羡鱼不用猜就知道,这群人根本就不信他的说法,只当这件事是他在自导自演。 他放在玉兆,对一旁的观良说: “智械留给她,到时候让她来决定。” 羡鱼从一开始就知道,他们是不同的。 他们走的路是不同的,因此,华不会成为他。 对方不会是星海暴君。 不必为了仙舟殚精竭力,更不必为了金钱烦忧。 无论是与智械开战,还是修改他的星系法,都无所谓。 开战能刷声望,放智械一马能划清与羡鱼的界限,并让智械对她感恩戴德。 观良点了点头,记下了上司的话。 很快,到了下班时间。 他行动迅速,收拾好了东西,低头一看玉兆,丹鼎司司鼎给他发来了一个地址,邀请他吃饭。 观良只觉得纳闷。 仙舟向来把上班时间和下班时间分得很清楚,就连年会、团建,都选在了工作日。 同事们要是彼此合得来,会在私下联络,如果合不来,那他们只会在工作时间联络对方。 观良自认和丹鼎司司鼎关系一般,远远不到私下碰面的程度。 他想了想,答应了司鼎,很快抵达了约定地点。 那是一家位置偏僻、少有人知晓的私厨,餐厅内除了他们二人,再无别人,就连侍者也无影无踪。 司鼎满脸憔悴、双眼通红,一副通宵加班的模样。 观良正要寒暄几句,对方就递来了一份手写的报告。 他大致扫了一眼标题,是与魔阴身有关的医学报告。 丹鼎司为了解决魔阴身,不知写过多少份类似的报告。 观良接着看下去,表情瞬间凝固。 他心下有了猜测,却仍向司鼎求证,问道:“谁的?” 司鼎叹了口气,捏了捏眉心,用轻不可闻的音量,说:“是那位的。” 观良脸上的血色尽褪,感官好似被抽离,一时间做不出任何反应。 他不可抑制地,想起机械对上司的诅咒。 观良想,那不是诅咒。 两人沉默良久,观良出言打破了死寂。 他听见了自己的声音。 “介意我抽烟吗?” ------------ 第239章 是预言啊 司鼎先是摇头,接着用沙哑的声音,问:“能给我来一根吗?” 观良把烟盒递了过去。 他叼着烟,拿出打火机,试图点火,试了三次也没点着。 最后,是司鼎看不下去了,主动帮忙,这才点着了香烟。 两人闷头抽烟,一时间,只能听见翻看纸张的声音。 观良指间夹着烟,一目十行,看过这份报告后,再度翻到首页,逐字逐句看了起来。 观良曾在濒临死亡之际,拒绝了上司帮他解脱的提议。 对方说:“我再想想办法吧。” 观良语气感慨地提起过往,并说:“想必这一次,也不例外。” 言外之意,正是元帅能够找到其他方法,破除「不死」诅咒。 观良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一句无心之语,竟然会在今日成真。 不止能破除诅咒,原来还能解决魔阴身啊! 但凡不是今天呢?但凡再早一点呢? 这件事绝不能让元帅知道。 对方是个不达目的决不罢休的人,纵使前方有着无法翻越的高山、无法跨越的河流,对方也绝不放弃。 遇山开山,遇水架桥。 上司就是这样的人。 因此,对方在当将军、发不出抚恤金时,会主动找上富商,挨个威逼利诱。 在当元帅时,对方会舍下脸面,对着星神做出退让。 上司对仙舟人有求必应,正因如此,他被子民视作神明般供奉。 真正的神明,该是什么样的呢?平等爱着所有人?无条件满足他们的祈愿? 哪怕是被他爱着的子民,反对他,他也不会产生任何负面情绪。 这能算是爱吗?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根本不在乎吧。 元帅不在乎自己的付出,因此不在乎子民收到他的礼物后,会作何反应。 珍藏起来也好,弃之如敝屣也无所谓。 元帅不在乎。 正是因为他不在乎,他才会在遇到岚时,毫不犹豫地选择对方当自己的继承人。 但凡他会有一丁点留恋呢?但凡他会留恋这个耗尽心血的仙舟呢? 神明平等地爱着所有人,不会偏爱某一个人,更不会为任何事物停下脚步。 以前的元帅,确实与神明无异。 可是现在呢? 他不再平等地爱着所有子民,会更偏爱自己的下属。 元帅把下属视作子女看待,会主动问观良: “正常人在子女失踪后,会做些什么呢?” 观良说,会哭。 可是,元帅是不会哭的。 原因很简单。 身为人,他有情感认知障碍。 身为神,他可以为遭受苦难的子民落泪,却不能为某个人落泪。 没有任何人,有资格看到神明的眼泪,信徒们也不会相信他们放置神坛、跪地拜服的神明会哭泣。 明明神明会回应他们的祈愿啊,是无所不能的啊,这样的存在,怎么会有软弱的一面呢? 元帅怎么会落泪呢?怎么能落泪呢? 那可是外人畏惧的星海暴君,是被信徒顶礼膜拜的神明,是下属甘愿豁出性命保护的上司。 他可以有很多种身份,可以是暴君,可以是神明,可以是元帅,可唯独不能是他自己。 那些习惯了被神明庇护的子民呢?先前,他们从未想过神明会离开他们。现在,他们已经把神明忘了。 他们用崇敬、狂热的视线,看向了新的神明。 他们所信仰的,是「帝弓司命」。 现在,只差最后一步了。 只有脱离这个身份,才能走下神坛,才能落泪。 观良忍不住开始想些有的没的。 如果时间能够回到过去…… 如果那个时候,他和岚一起阻止上司……如果上司没那么溺爱仙舟人,不再像之前那样无条件满足他们的所有要求……那么,自己就不会看到眼前的这份报告。 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吧。 观良恍然意识到,很多事情,已经在很早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 那群被外界称为疯狗的下属们,会轻易让上司受伤吗?会让对方被魔阴身伤到吗? 答案自然是否定的。 他的上司,运气可真够差的。 如果让对方知道这件事……别说是十年了,恐怕一天都等不了。 在元帅看来,就像是一行人为了寻找稀世珍宝,跨越重重障碍,期间折损了不少人手,历经无数波折,总算到了地方。 接着,他们发现,众人费尽心思所追寻的事物,不过是唾手可得之物。 上司会觉得,那是唾手可得、无关紧要的东西,但其他人可未必这么想。 他们为了追寻这所谓的稀世珍宝,为了解决魔阴身的问题,已经失去了太多太多。 曾经,他尊重下属们的选择,哪怕是死亡,他也同样不会干涉。 如果他得知了真相呢?他会推翻自己先前的观念、后悔自己作出的选择,把那些人的死亡,视作本该能够避免的牺牲。 可惜,时光无法逆转。 观良盯着眼前的报告。 他无法理解。 明明有解决的办法啊。 明明已经有了华,有了「羽渡尘」…… 他不得不感叹一句,造化弄人。 直至香烟燃了一大半,指侧被烟灰烫了一下,观良这才回过神来。 实在不行……那就只能灭口了。 观良很快作出了决断。 他按灭烟头,不着痕迹地审视着对面的司鼎,语气像是闲聊一般: “怎么?是担心他不同意你的提议吗?放心,这可是造福所有仙舟人的好事啊,他高兴还来不及呢——” 司鼎缓缓吐出烟雾,不发一言,只用那双通红的眼睛,注视着他。 观良笑笑,继续道: “他会同意的,如果研究顺利的话,你就是整个仙舟的大功臣,别说什么房产、度假星球,只要你想,只要你说,他什么都能答应你——” 他见司鼎仍不为所动,主动提起了丹鼎司的规矩。 “还记得你们,在加入丹鼎司时,许下的誓言吗?” 司鼎眼神微动,回道: “记得,誓词很长,时至今日,我只记得开头和结尾……” 观良微笑:“是啊,这还是元帅从古籍里翻出来的,现在到了你拯救所有仙舟人的时候了——” 司鼎熄灭香烟,深深地叹了口气: “你不用再试探我了,我是不会告诉元帅的。” 观良故作不解,语气迟疑地反问司鼎:“试探?” 他轻笑一声,“于公,你能拯救所有仙舟人,于私,你遇到了一个扬名星海的好机会。” “就连我都忍不住嫉妒你,当然,你是医者,可能并不在乎名利,更在乎治病救人。” “只是索要一些对他来说微不足道的东西,就能拯救所有仙舟人,他们都会对你感恩戴德。” “你会被写进史书,被世世代代的仙舟人铭记。” 司鼎眼眶瞬间红了,他摇了摇头,一边掉眼泪,一边说: “是啊,他不会拒绝我的,之后,我就能治病救人……” 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停顿了很久,这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司鼎哽咽道: “可是,就连元帅大人都会被仙舟人遗忘……我又有什么资格被人铭记呢?” “这才过了多久,竟然有人忘了金人所犯下的罪孽,与智械勾结、妄图伤害他……现在的仙舟人……又有什么资格接受他的庇护?” 观良定定看着司鼎。 看来,不用灭口了。 他问:“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 司鼎掏出纸巾擦拭眼泪,反问观良: “你觉得他们配吗?你觉得元帅大人为了那群人殚精竭力,值得吗?几千年了,还不够吗?” “难不成,我们还要继续做吸血虫吗?让他费尽心血还不够,还要继续啃食他的血肉、敲骨吸髓吗?” 他冷笑一声,“他们不配。” 司鼎不带脏字地骂着刁民,骂完继续嚎啕大哭:“我也不配,呜呜呜呜——” “青史留名……扬名星海……换作任何一个人,恐怕都无法拒绝吧?” 司鼎擦掉眼泪,平复着呼吸。 他语气坚定: “可总有一些东西,比名利要重要得多吧?” 观良问:“就算是事情败露,被他惩罚,也没关系吗?” 司鼎不假思索道:“元帅大人怎么可能会罚我。” 观良想了想,也是。 元帅不会怪任何人,只会怪自己。 观良继续问:“就算是被不知情者谩骂,也无所谓吗?” 明明有了解决魔阴身的方法,却隐瞒不报,这要是让其他仙舟人知道…… “您不必再试探了。”司鼎突然笑了一声,说,“这不是还有您吗?您也是知情者啊,大不了我们一起被骂啊。” 观良:“……” 他真是服了! 观良仍不放心,接着问:“你难道不怕我告诉他吗?” 司鼎再次叹了口气。 “怕啊,我当然怕了。” “我怕很多东西,怕元帅对我失望,怕不能再见到元帅,怕自己不能继续治病救人……” “但更怕的,是他真的割舍下血肉……怕他伤心难过……” “如果、如果陪伴他几千年的下属,都不会顾及他的感受……” 他抬眼看向观良,深呼吸几次,却仍没能控制住逐渐哽咽的语调。 “那我、我……我就只能舍了我这条命,和你同归于尽了。” 闻言,观良不怒反笑。 他心想,元帅的运气,全用在下属们身上了。 观良毫不避讳地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语气轻快地说: “巧了,我也是这么想的,不过不是同归于尽,而是杀你灭口。” 司鼎听后,没有任何反应,他松了口气,身形不再紧绷。 观良见两人达成共识,问: “除了你,还有其他人看过这份报告吗?” 司鼎摇了摇头:“自始至终,只有我。” 他主动提起了整件事的始末。 在上药时,他发现元帅伤口的恢复速度,比之前慢得多。 司鼎不可置信,经过反复确认,最终得出了结论。 这是魔阴身的症状之一,「残伤」。 司鼎一时间六神无主。 可他是丹鼎司的司鼎,是整个曜青最出色的医者,要是他都慌了神,还有谁能救元帅呢? 为此,他特意联络其他仙舟的司鼎,旁敲侧击询问他们的想法。 司鼎不敢把此事告诉其他人,生怕再出什么事端。 他屏退下属,独自一人寻找解决方法,连着熬了好几个通宵,甚至还找上十王司,暂借了他们收押的丰饶孽物。 司鼎误打误撞,发现了这个惊人的秘密。 观良面无表情地打断他的话,问:“不要省略任何细节,你到底是怎么发现的?” 司鼎顾左右而言他。 观良倒吸一口凉气,不可置信道: “所以?他之前的医疗用品……你都没处理掉吗?” 司鼎弱弱反驳:“现在已经全部处理掉了。” 观良一阵恶寒。 他○的!还有什么是你们做不出来的! 是不是元帅扇你们巴掌,都不带躲的啊! 哦,元帅要是和人动手,没人会躲、更没人敢躲,他举错例子了。 观良不愿细想,只问:“别人手里还有吗?孽物呢?” 司鼎回道:“没有,我都处理掉了,孽物当场就死了,您放心,十王司那边,是查不出来问题的。” 他又问:“元帅大人是何时出现魔阴身症状的?之前有过吗?” 观良心想,那可真是太早了。 「帝弓司命」还没成神的时候,元帅就堕入魔阴身了。 他面不改色的扯谎:“之前没有。” 司鼎点了点头,两人沉默一阵,他冷不丁开口说道: “我会把这个秘密带进至忠林,那么,你呢?” 他眼神锐利,看向对面的观良,似乎是想看透眼前人的真实想法。 观良瞥了他一眼,语调平淡: “和你一样,我不会让他知道的。” 比起告诉元帅真相……倒不如趁早解脱算了。 观良若有所思,“现在需要解决的问题是,我们该怎么瞒过去。” 司鼎拿出另一份手写的报告。 观良定睛一看,是司鼎的退休申请。 真就他一个人负重前行呗! 他喃喃道:“你还真是……给我出了个难题啊。” 司鼎苦笑一声。 “我资质平平,自知是瞒不了元帅太久,这才找上您……” 观良无语凝噎。 你都当上丹鼎司司鼎了!说什么资质平平啊! 能混到六司高层的,那可都是几十、几百亿个人里,才出一个的人才啊! 观良想了想,这也怪不了司鼎。 想要瞒过元帅……还真不是件容易事。 司鼎对此心知肚明,甚至甘愿放弃自己熬了几百年才获得的职位。 观良没再说什么,思量片刻,心下有了主意。 两人聊过、即将分别时,司鼎急切地、好似想要向人求证般,问道:“确定能瞒住吗?” 观良回望过去,向他做出保证: “我向你保证,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这件事的。” 司鼎神情恍惚地点了点头,又问:“元帅大人他……一定能活得很久吧?一定能活得比我久吧?不、不对,他能活得很久。” 观良微不可察地停顿一瞬,回道:“会的。” 两人分别,观良加快脚步,回到家中,翻出与塔罗师的聊天记录。 【宝剑三逆位,预示着这个人,将会沉浸在让ta难以释怀的悲痛之中】 观良点了根烟,深深吸了一口。 这不是诅咒,是预言啊。 ------------ 第240章 不能被黄毛骗啊! 最初,观良不信这些。 什么卜卦、算命,什么因果报应、星座运势,他通通不信。 奈何有个会画符、会卜卦的上司,他成日耳濡目染,听得多了,逐渐也开始信了。 当然,他和上司一样,只信好的,不信坏的。 只是这一回,观良不得不信。 太准了。 宝剑三逆位,元帅会在得知真相后,封闭自己,沉浸在痛苦之中,元帅身边的人,也会因此感到伤心。 以元帅的精神状态…… 现在想想,那个机械还真说对了。 元帅真的会精神错乱,极有可能作出错误的决定,并造成无法弥补的损失。 要是司鼎把这件事捅到元帅面前……后果不堪设想。 对方可能会先愣神,接着很快反应过来,满足司鼎的提议,最后,元帅会迎接他梦寐以求的死亡。 元帅不会死在曜青。 对方时常会提起「开拓」星神阿基维利,似乎很想要与星神同行。 因此,那仅存的理智,会让他与「开拓」星神一同离开,他会借助星神的力量,前往人类无法抵达的区域。 最后……独自死去。 他们何其相似啊。 下属不愿展露出丑态、不愿让元帅伤心难过,因此,他们选择死在巨像之下、死在人迹罕至之地。 元帅也会作出和下属一样的选择。 除此之外,还有另一种可能。 元帅可能会继续等下去。 他会让整个仙舟的科研人员,放下手中的研究,全力配合司鼎。 等到他们顺利研究出解决魔阴身的方法之后…… 元帅就能解脱了。 至于年龄尚小的华…… 得知实情后的上司要是能多活一天,观良都得烧高香了。 这样的元帅,哪里还能分出心神、考虑继承人的处境呢? 观良收回思绪,继续翻看他和塔罗师的聊天记录。 【审判牌,顾名思义,是对过往所作所为的展示,例如行为和选择,都会被衡量和评估】 【审判正位,则预示着ta正处于一个关键的时间节点,ta将审视自己过去的行为是否正确,并作出一个重大的决策】 【建议正视过往犯下的错误,接受审判并从中吸取教训,才能走向未来】 观良想,元帅没有未来了。 对方只会把所有罪责揽到自己身上。 如果能够逆转时间、从头再来……想必元帅一定会再次向「记忆」星神低头、做交易吧。 只可惜,时光无法逆转,逝者无法重回世间。 观良登上星网论坛。 出于种种顾虑,他没有向塔罗师说出实情。 然而,每张塔罗牌,在不同情境下,有着不同的含义。 或许……真的有转机? 观良心里暗骂自己,不找「帝弓司命」帮忙,反倒浪费时间琢磨塔罗牌,他可真是病急乱投医。 正想着,他搜索出了这张塔罗牌的相关信息。 爱情运势?跳过。 元帅谈恋爱的概率比时间会倒流的概率还要低。 财富运势? 元帅账户余额还没观良零头多,跳过。 人际关系……会与多年老友取得联系、或重归于好。 元帅断联的老友又能是谁?饮月君吗?这一代饮月君前不久刚蜕生,估计不是。 难不成……是「欢愉」星神阿哈?那元帅只会死得更快吧,哦,元帅还会顺带把阿哈带走。 观良的思绪一闪而过,他继续看了下去。 关于生活……ta可以借着旅行、音乐来放松身心、舒缓心情,期间,ta会逐渐意识到自己精神方面的问题,并主动配合治疗,经过心理治疗后,脱胎换骨。 观良:“……” 寓意不错,可是……我是在做梦吗?元帅怎么可能配合治疗啊?!对方只会把心理医生变成扭曲的元帅厨吧?! 观良又忍不住想起了司鼎。 那份文件含糊其辞,表示接触过元帅血液的丰饶孽物当场死亡,最终,司鼎简单粗暴、十分笼统地得出一个结论——元帅的血肉能够压制丰饶之力。 哪怕是换作外行人,翻阅这份文件,也会忍不住质疑报告的真实性。 这并不是一份严谨的医学报告,更不像是丹鼎司司鼎的手笔。 到底是什么样的血液?又是如何接触到丰饶孽物的? 种种细节,司鼎只字未提。 观良稍加思索,很快得出了结论。 十之八九,司鼎用的是废弃的医疗用品。 司鼎心心念念想要见到元帅,熬了几百年,总算熬到了现如今的位置,得知真相后,更是甘愿为了上司舍弃职位。 司鼎连医疗用品都舍不得扔,哪里会把元帅的血,用到与他们有着血海深仇的丰饶孽物身上? 别说是司鼎自己会不会扇自己巴掌,就算是观良得知此事,也得抽司鼎一顿。 思及此处,观良仍不放心,再次询问司鼎。 【你真的把所有的医疗用品都处理掉了吗?】 很快,司鼎回了一条让他两眼一黑的消息。 【……这回真的全部处理掉了!】 观良心里怒骂司鼎。 合着还真没处理干净啊! 观良继续打字试探。 【其他的呢?不只有医疗用品吧?】 司鼎只回了个表情。 【qWq】 观良:“……” 他○的!合着司鼎还真藏了点别的东西啊! 观良怒而起身,一边在脑内回想侍卫的巡逻路线,一边绕路避开他们。 趁着夜色,四下无人,他迅速来到司鼎家中,不顾对方的鬼哭狼嚎,硬是把所有医疗用品烧了个干净。 司鼎在一旁嚎啕大哭。 观良被吵得头疼,语气不耐地问:“你想要什么?我替你拿啊!” 司鼎瞬间止住了哭声,报菜名似地说出自己的诉求。 观良:“……我知道了,其他人手里,还有带血的医疗用品吗?” 司鼎倒豆子似地报出一串人名。 观良额角青筋直跳,怒道: “你管这叫全部处理掉了?!” 司鼎一脸为难:“我不是没试过处理啊,可就算是我拿巡镝买,人家也不卖啊……” 观良爆出一句仙舟粗口。 “我拿他的东西跟他们换,总行了吧?” 司鼎想了想,说:“那他们肯定不会拒绝。” 观良处理完司鼎,故技重施,再次绕过巡逻的侍卫,回到家中。 他拿出玉兆,继续翻看信息。 【高塔牌,这张牌是所有大牌中最烂的一张,无论正位、逆位,都只能得出负面的推论,当然,如果ta能够接受的话,就不是什么大问题了】 观良心说,接受?接受个锤子! 如果人生是一场游戏的话,元帅一定会删档重开的! 【高塔正位,到了改变的时候,唯有舍弃过往的一切,才能应对新的变化,极有可能因种种不顺,而精神崩溃】 【建议保持冷静、理性思考,切记不要被负面情绪所控制】 【只有接受、审视这场变故,发现真相、直面现实,才能避免一错再错】 观良照例搜索相关信息,他从头翻到尾,硬是没看到一条好的信息。 最后,是死神牌。 这名字,一听就不吉利。 【死神逆位,表示拖延和拒绝接受转变】 【天啊,连抽了好几张,都表示ta不愿直面过往、不愿接受改变,个人建议,一定要让ta与亲友多交流啊】 塔罗师的措辞十分委婉。 【如有必要,也可以找专业人士,进行心理辅导】 观良十分熟练地翻找出对应信息。 关于健康,建议ta适量运动,战胜病魔,在情绪不稳定的情况下,极易患上精神疾病。 观良心里五味杂陈。 这到底是第几张说元帅有病的牌啊?! 宝剑三逆位说他精神错乱,审判正位说他需要心理治疗,死神逆位说他容易有精神疾病…… 那个机械,算得还真准啊! 观良忍不住叹了口气。 摊上这么个上司……他能怎么办呢?当然是和司鼎一起瞒着对方啊! 诓骗元帅,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 简单是因为,对方会无条件信任下属。 难是因为,元帅太过敏锐,外加那少有人能跟上的脑回路,让人摸不准想法。 好在观良上一休一,工作日得知了这个消息,还有一天时间当作缓冲。 他与司鼎不同,司鼎只需要在元帅受伤时来到宅邸,而他需要长时间和对方相处。 观良思量片刻,发现问题其实很好解决。 司鼎不过是误打误撞,这才发现了真相。 首先,需要流血。 其次,需要魔阴身或者丰饶孽物。 这两个条件缺一不可。 想让元帅受伤?除非他自己犯病或者遇到无法用常理揣测的强敌。 元帅本人就不能用常理揣测,就算是遇上强敌……想必问题也不大。 之后,是魔阴身和丰饶孽物。 因此,想要同时满足这两个条件,并不是一件容易事。 观良决定用元帅的思维解决问题。 首先,元帅不能再受任何伤。 其次,元帅身边不能有魔阴身和孽物存在。 答案一目了然。 直接把所有潜在敌人处理掉啊。 刚好「帝弓司命」在仙舟,闲着也是闲着,让星神干活啊! 再结合审判正位的信息,到时候让元帅跟着阿基维利旅行、放松身心,同时让巡海游侠开道,不就能解决问题了? 哦,还有塔罗师给出的建议,让元帅和亲友多沟通。 观良很了解上司。 元帅脸上,只有两种表情。 要么是面对下属时,温和又无害的笑容。 要么是处理文件时,让人不敢与其对视的冷脸。 这样的元帅,是不会向任何人倾诉心中所想的。 就算是脱离这个身份,成为拥有感情、会为下属落泪的人…… 看到他眼泪的人、不,准确来说,无论是人还是神,都会死,或者生不如死。 那人心高气傲,恐怕只有比下属更亲密的关系,才能让他稍稍放松。 难不成……要让元帅谈恋爱? 观良被自己的想法狠狠震撼了,等休息了一天,再次上班时,仍没有缓过神来。 他忍不住问:“元帅,你喜欢什么类型的女人?” 羡鱼缓缓放下四处搜罗来的话本子,语气认真地说: “我把司鼎找来给你看看吧。” 观良耐下性子,又重复了一遍这个问题。 羡鱼皱着眉头,他看看话本子,再看看一脸认真、等着他回答的观良,说: “喜欢那种像月亮的。” 观良嘴角抽搐。 这未免太抽象了吧?! “你怎么不说巨像那种的?!正经点!” 羡鱼无奈叹了口气,当即拿出话本子里的择偶标准,糊弄观良。 “我要她不爱我的身份,不爱我的金钱,不爱我的权势。” “我要她爱我的灵魂。” 观良:“……我觉得你比我更需要司鼎。” 做什么青天白日梦呢?! 身份和权势就算了,你有个锤子金钱啊?! 羡鱼倍感不妙。 策士长……不会是想让他谈恋爱吧?! 羡鱼生怕观良跟之前的下属一样,整出些幺蛾子。 他人都快没了,谈锤子恋爱啊!这不是耽误人家姑娘吗! 羡鱼一边回想话本子,一边信口胡诌。 “我要她在孤独时能给予我拥抱。” “我要她在我碰壁时,能让我舍下面子向她倾诉。” “我要她见我人前风光却懂我艰辛不易。” 观良白了他一眼,头也不回地走了。 羡鱼狠狠松了口气,继续埋头看话本子。 最近,他在星网上看到了女儿跟黄毛跑了的段子,实在放心不下。 羡鱼自知在年龄上,和华有着极大的差别,可能无法理解小姑娘的心思,于是特意让人四处搜罗话本子,试图借此来了解小姑娘的内心。 他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什么离谱情节都有。 什么女帝跪地给公婆敬茶…… 什么白富美倒贴穷小子…… 看得他血压飙升,魔阴身都快出来了。 该怎么规避黄毛的问题呢? 羡鱼很快想出了对策。 先前追他的小姑娘,就是因为作业太少。 想让华避免这些问题……那就让她的生活变得更丰富些吧。 直接去六司和云骑干活。 到时候,再让她看看话本子,写个几千字的读后感吧。 羡鱼要是不满意,就打回去重写。 如此反复,华肯定就会对话本子里的黄毛深恶痛绝。 羡鱼抬头,刚好看到了放学回家的华。 他语重心长道:“你以后不能找穷小子!更不能和他一起料理仙舟!绝对不能被骑鬼火的黄毛给骗了啊!” 华:“……” 这个糟糕的大人,到底在和她这个小孩子说什么呢?! ------------ 第241章 华:被监护人创飞 华沉默不语。 羡鱼见状,当即挑出几本话本子,塞进继承人的手中,叮嘱道: “看完一本,写三千字的心得体会。” 华一手拿着话本子,一手指着封面上标注的“两百岁以上仙舟人方可翻阅”。 她忍无可忍:“有没有一种可能,我才十岁啊?!” 羡鱼表情严肃,语气认真地纠正华的措辞:“你不是十岁,是快十一岁了。” 等华十八岁,自己就能跟着阿基维利旅游了。 他可不想加班,哪怕一天也不行。 华不可置信:“这是重点吗?!” 重点明明是话本子吧?! 谁家大人会给小孩子看两百岁以上才能看的书啊?! 羡鱼原本想说,在两百岁才能看的话本子中,最亲密的举动,也不过是牵手。 他顶多能等到继承人二十岁,等不到对方两百岁。 羡鱼顿了顿,没再解释。 他俯下身,从书桌的抽屉中,找出先前购置的十几本儿童绘本。 羡鱼在第一次遇到华时,就下单了。 只是商品想要进入仙舟,需要繁琐的流程,再加上下属太过紧张他的安危,生怕夹带些什么危险品,于是,流程变得更复杂了。 羡鱼等了好久,观良终于拿到了这些历经多次检查的绘本,并送到了他的手中。 那时,观良十分警觉,指着封面上的“儿童绘本”四个大字,问: “你不会是打算送给华吧?” 羡鱼缓缓打出一个问号,反问:“华难道不是儿童吗?” 观良又指向“适读年龄三到六岁”这句话,没好气道:“你觉得合适吗?” 羡鱼左思右想,觉得没毛病啊。 华虽然超龄了,但她还是个儿童啊,看看绘本怎么了? 奈何观良一直念叨,说华不会喜欢,羡鱼这才把绘本收了起来。 刚好,这一回用上了。 既然不想看两百岁以上的话本子,那就看儿童绘本吧。 羡鱼动作迅速,把十几本绘本放在了桌案上。 华把目光落在绘本封面上,其中,腰封上的一句话格外醒目——适读年龄,三到六岁。 她缓缓抬头,与监护人对上视线。 羡鱼并不觉得自己的举动有多么奇怪。 他仍是用那双好似能包容一切的、平静无波的眼睛,注视着华。 好似能包容华的一切想法,好似就算是她说出再如何过分的话,对方也会照单全收。 监护人这个样子……反倒显得华是在耍小孩子脾气。 等等,这一次,分明就是对方的问题啊?! 华张了张嘴,正想说些什么,就见羡鱼在那一摞绘本中,翻找一阵,拿出其中一本——《教会孩子表达爱》。 羡鱼微笑着把这本绘本推了过去。 华把绘本又推还给羡鱼,语气诚恳地提出建议: “我觉得你更应该好好看看这本书。” 谁家大人会给小孩子看成人才能看的东西啊?! 她拒绝了,监护人又不乐意了,转头给她翻出幼儿园小孩儿才看的绘本…… 羡鱼用指尖轻点几下绘本的封面,他微不可察地顿住了。 “爱?” 他轻笑一声,再度用那双欺骗性极强、让人放下戒备的眼睛,温柔地注视着华。 羡鱼语调轻缓,歪着头问: “我的继承人,难道我还不够爱你吗?” 华:“……” 她露出了仿佛被人打了一拳的、震惊的表情,拿着话本子,机械式地转身,一步一挪地离开了。 羡鱼心情大好,目送对方离开,他一边整理绘本,一边想。 这一次……是几比零来着? 算了,不重要,反正是我赢了。 羡鱼一门心思等着继承人的三千字心得体会,完全没料到对方出门就找上了策士长观良。 华绷着小脸,找出封面上年龄限制最为显眼的话本子,放到最上方,递给了整个曜青最靠谱的大人——观良。 华的语气带了几分委屈:“他让我看完一本,就写三千字的心得体会。” 观良心里爆出无数句仙舟粗口。 他下意识想要带着华,找上元帅。 奈何他最近事情太多,桩桩件件都和元帅有关。 观良心里没什么底气,怕被上司看出端倪,只得放弃。 他既要伙同司鼎隐瞒元帅……又要琢磨着给司鼎一众人送元帅用过的东西…… 观良叹了口气,劝道: “无妨,你课业繁重,不必写什么心得,他要是问起来,你只需要和他一起,骂一骂话本子里的男人。” 华沉默一瞬,接着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语气听起来十分诧异: “他、他难不成是怕我……” 没等华把话说完,观良点了点头。 观良深知,华身边只有他一个正常人,更应该肩负起教导小孩的重担。 他很有耐心地安抚着华,哄了好一阵,等华彻底平复情绪后,他把小孩送到院落中,最后折返回到工位上。 观良仔细琢磨了一下,发现元帅还是能活下去的。 就如塔罗牌所说,对方需要旅行、放松身心。 而元帅的理想型,刚好是喜欢他灵魂的女性。 元帅跟着星神一起开拓,肯定不会暴露身份啊,肯定会隐姓埋名啊,那不就有机会遇到元帅口中的理想型吗? 观良了解上司,对方是一个非常负责的人。 遇上华,上司会努力活到对方二十岁。 如果有了一段更亲密的关系,上司就有了更多牵绊。 以上司的性格……他一定会努力活得再久一点。 然而,这一切的前提,都建立在观良和司鼎的计划之上。 元帅绝不能知道他血肉的特殊性。 观良先前设想的计划简单粗暴,但实施起来……很有难度。 计划中,有一个极其不可控的因素——元帅本人。 元帅热衷搞敌人心态,还自有一套无懈可击的理论。 在同盟与敌对势力秘密来往,闹到明面上时,元帅不会有任何惩罚。 那时,元帅语调轻慢: “为什么要罚呢?罚了反而让他们心安。” “明明是他们做错了事,我为什么要遂了他们的意呢?” 下属们一听,连声附和。 “是啊,这对他们来说,可不是惩罚,而是奖赏啊。” “对啊,元帅大人为什么要给他们奖赏?” 那时的观良:“……” 他近乎麻木地听着一众人夸赞元帅。 众人表示不愧是元帅,不费一兵一卒就能让小人自乱阵脚。 观良收回思绪。 他要是想顺利处理掉所有潜在敌人……就必须稳住元帅。 不,没用的。 元帅很可能会突发奇想,对某些敌对势力放水。 看来……得想个稳妥的方法。 至少,不能让元帅主导这次行动。 观良很快有了主意,对着文件,挑挑拣拣,把「寿瘟祸迹」的相关文件放在最上方,抱着文件,朝着元帅的院落走去。 很快,他来到元帅身侧,照例配合对方工作。 羡鱼拿过最上方的文件,一目十行看完了「寿瘟祸迹」的文件,深深地叹了口气。 「寿瘟祸迹」,如今算是有着双重保险。 有持明龙尊,也有元帅所画的符。 自从华生病后,对方就不再教华画符了。 观良不了解内情,但也知道,一定有着极为特殊的缘由。 他不动声色地说: “无妨,华很聪明,她肯定能学会的。” 羡鱼沉默一瞬,接着说: “算了,我还是多画些符吧……” 观良没有追问缘由,他安静等着上司处理文件,等对方放下笔,他状似不经意地问: “你就打算让「帝弓司命」一直待在曜青吗?” ------------ 第242章 岚:谁能拒绝揍元帅呢 羡鱼看向观良,笑着问道: “怎么?祂不乐意了?还特意找上了你当说客?” 观良生怕元帅看出什么端倪,连忙垂下眼,避开上司的视线。 他手上整理着文件,用一种格外轻松的语调说: “好歹是星神,你把祂找来,难不成只是为了教导华?那未免也太浪费了吧?” 羡鱼下意识瞪大了眼睛。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能从观良口中听到这种话。 观良继续道: “华白天要上课,晚上才能补习,「帝弓司命」闲着也是闲着,干脆让祂出手,直接抹除所有不稳定因素,怎么样?” 羡鱼不为所动。 拜托,那可是难得的、想要与仙舟联盟对立的星球诶! 怎么能说灭掉就灭掉呢?他还等着看乐子、搞刺客心态呢。 观良见状,哪儿有什么不明白的? 元帅并不在乎自己是否会受伤,想让对方松口……只能换一种说辞。 观良:“万一到时候伤到华可怎么办?” 羡鱼一听,瞬间改变了想法。 一个是云养的、妄图对着主人狂吠的宠物。 另一个是心心念念盼了不知道几千年的继承人。 他肯定会偏向自家继承人啊! 羡鱼果断松了口,当场把正在给华上课的星神喊了过来。 他说:“闲着也是闲着,再多干点活吧。” 岚:“……” 见岚仍顶着那张面瘫脸,羡鱼主动提起两人签订的契约。 “你说过,只要仙舟需要,你都会去做,现在有一件事,严重威胁了继承人的人身安全。” 岚没有犹豫,点头答应了。“好。” 羡鱼见状,笑了笑,说: “看来你们很合得来嘛。” 岚甚至还不知道祂需要做些什么,一提到继承人,对方就答应了。 羡鱼瞬间放心了。 岚心道,只要是个正常人,祂都能和对方合得来。 羡鱼转头看向观良:“这件事就交给你了。” 观良微微颔首。 元帅身为上司,自然不会浪费宝贵的时间,去制定什么详细的计划。 这些事,都是交给下属们去做的。 而观良则负责向其他人转达元帅的命令。 在他与岚离开之前,他状似不经意地问: “需要提前准备朱砂和黄纸吗?” 如他所想,元帅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并叮嘱他要多准备一些。 观良点了点头,与岚一同离开书房。 岚是朝着华的院落走,观良紧随其后,一神一人走了一会儿,岚见本该与祂分开的观良,仍跟着祂。 星神若有所思,祂停下脚步,侧头看向观良,问:“有什么事吗?” 观良喟叹道:“不愧是「帝弓司命」,果然敏锐。” 他只象征性地夸了这一句,接着直切正题:“我有一事相求。” 岚点了点头,问:“是方才元帅提到的那件事吗?” 观良说:“是,也不是,「帝弓司命」还记得各个仙舟上的「寿瘟祸迹」吗?” 观良身处元帅的府邸,不好把话说得太过直接。 他斟酌着措辞,继续道:“在持明龙尊尚未加入仙舟之时,都是元帅亲手画符,以符纸来封印「寿瘟祸迹」,画符在外行人看来,再简单不过,实际上,最耗人心力。” 观良适时皱起眉头,语气无奈极了: “几千年来,元帅为仙舟耗尽心血,状态不比从前,身为下属,实在是无可奈何啊。” 观良自知,自己的计划并不高明。 画符是一件极其耗费心神的事。 这一点,是元帅亲口告诉他的。 哪怕是元帅状态最好的那段时间,对方也不得不在画符时,暂时放下文件,放松一下。 依照对方的说法,画符损耗蓝条,休息、放松算是在回蓝? 现如今,元帅伤口的恢复速度大不如前。 观良猜测,对方的状态只会更差。 依照元帅的性子,对方不在乎自己身体,只会十分头铁地疯狂画符,这样一来……就方便多了。 到时候,直接让司鼎下药,把人药晕,再找上「帝弓司命」帮忙…… 排除元帅这个不稳定因素,观良就能顺利处理掉所有潜在危险。 观良抬眼,与星神对视。 “很多事情,我们能做,但唯有规劝元帅一事上……我们做不到,「帝弓司命」,您与我们不同,您是不一样的。” 岚欲言又止。 元帅是那种看祂是星神就主动退让的人吗?显然不是啊 ! 祂想了想,猜测策士长有其他目的,于是耐下性子,继续听了下去。 观良微笑。 “我所求之事,便是想让您,劝劝元帅,让元帅好好休息。” 他意有所指地说: “就像是您之前做的那样。” 岚眼神微动。 之前做的那样……指的是,祂把元帅打晕那次吗? 观良一字一顿道: “必要时,让元帅好好睡一觉。” 岚听懂了观良的言外之意。 祂不需要与仙舟人一同行动、处理敌对势力。 祂只需要待在元帅身边,在所谓的“必要时间”里,将人打晕。 岚毫不怀疑策士长的目的,祂不假思索道:“好,我答应你。” 一神一人对视一瞬,接着,默契地别开视线。 观良心情愉悦极了,他调转方向,朝工位走去。 试问,谁能拒绝揍元帅、却极有可能不被发现的机会呢? 反正观良是拒绝不了。 这不,就连身为星神的「帝弓司命」也答应了。 观良心中很是遗憾。 但凡武力值再高点呢? 要不是观良自己打不过元帅,哪里愿意把这个好机会让给「帝弓司命」啊? 观良先把元帅排除在计划之外,之后…… 接下来需要处理的,便是遗落在外、尚未销毁的医疗垃圾。 司鼎原先报菜名似的,说了一堆想要的东西。 这对观良来说,根本算不上什么。 不就是元帅用过的东西、穿过的衣服吗?那真是再简单不过了。 他给司鼎发送消息,两人敲定好地点后,他放下玉兆。 观良深吸一口气,翻出行李箱。 至于为什么会在工位上有行李箱…… 只能说,福利待遇太好。 小到星海中难求的美食,大到外交时送出的国礼,只要元帅有,总会给下属们捎带一份。 以至于观良不得不在工位上放置一个行李箱。 他带着行李箱,轻车熟路地绕过侍卫,来到其中一个衣帽间。 这个房间,是距离元帅的书房最远的衣帽间,因此,对方并不常来。 里面摆放着各式各样的、从未穿过的衣服。 观良清楚地记得,元帅把下属送给他的衣服都放进了私库保存,放在衣帽间里的,都是找专人定制的。 屋内放置着上司惯用的熏香,连带着衣服上也沾染上了味道。 如此一来,就不会有任何破绽了。 至于元帅穿没穿过…… 整个星海中,能有资格见到元帅的人少之又少,更别说能天天见到元帅的人了。 他观良说元帅穿过这件衣服,谁还敢反驳? 观良动作迅速,把所有外套塞进行李箱中。 他拎着行李箱,来到与司鼎约定好的地点,迎面瞅见司鼎身边站着其他五司的负责人。 观良定睛一看,曜青将军也在队列之中。 观良:“……” 他的表情逐渐变得空白。 等等,当时司鼎没提过这些人啊?! 曜青将军不可置信:“原来你也——” 天舶司司舵接过将军的话,语气狂热: “看不出来,原来你和我们一样,仰慕着元帅啊——” 观良:“…………” 他在心里咆哮。 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啊! ------------ 第243章 观良:被元帅厨创飞 观良暗道失策。 他早该想到的。 能拿到元帅贴身物品的人,能是一般人吗? 既然不是一般人,隐藏真实身份、让人代为交涉、收集物品,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那么,问题来了。 他要反驳司舵的话吗?他能反驳吗? 如果他表明自己的真实想法,这群人又会作何反应? 想必会第一时间怀疑他的动机。 怀疑他这位策士长,为何会拿着元帅的衣服,与他们交换元帅使用过的医疗垃圾。 如果没有一个经得住推敲的理由……他们只会把这件事捅到元帅面前。 元帅会怎么做呢?想必会察觉到端倪。 对方不会直接挑明,只会借此机会狠狠迫害观良。 元帅会恶趣味十足地露出惊讶的表情,装模作样地安慰他,说一些搞人心态的、膈应人的话。 就像是迫害华那样迫害他。 观良第一时间转头看向司鼎。 这位自称资质平平的司鼎,完美地融入了这群狂信徒,完全没有察觉到他的视线。 但凡换一波人呢?但凡不是这群见过观良、知晓他身份的人呢? 观良大可以顺利换到医疗垃圾,或者借着元帅的名字,直接向他们索要。 他很快做出了取舍。 观良忍辱负重,笑着朝众人点了点头。 曜青将军仍沉浸在震惊的情绪中,迟迟没有缓过神。 天舶司司舵最先凑了过来,接着,其他人也紧随其后,与观良拉近了距离。 司舵是个肤白貌美的狐人,她与形形色色的人打过交道,十分擅长换位思考。 策士长和元帅相识已久,这要是传到元帅耳中……想必策士长会很难为情吧! 司舵露出“我懂”的表情,当即拍着胸口,向观良做出保证: “安心,我们都懂,仙舟人仰慕元帅,就像呼吸一样简单,我们会帮你保守这个秘密的。” 其余人齐刷刷朝着观良点头。 观良:“……” 他被众人注视着,只好强撑着笑脸。 一众人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观良,司舵率先开口,问道: “元帅大人平日里最爱穿哪些衣服啊?” 观良:“……圆领袍。” 他顿了顿,补上了自己装进行李箱的衣服。 “还有各式各样的外套。” 司舵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问完这个问题,她便后撤一步,给其他人腾出位置。 观良生怕这群人问出些过界的问题。 哪怕是他和傻○上司对线,都没这么紧张过! 观良一时间心惊胆战,努力保持着微笑,挨个解答他们的问题。 好在大部分人都很有分寸,只是问了元帅的各种喜好,得到答案后,没有继续追问,干脆利落地把位置让给了下一个人。 观良心下松了口气,把目光落在最后一个人身上。 十王司的负责人微微颔首示意,问道:“元帅大人他……有和什么人动过手吗?有审讯过什么人吗?” 其余人一听,齐齐屏住呼吸,朝观良看了过来。 观良不明所以,语气迟疑: “除了刺客,他没有对任何人动过手,也没审讯过任何人。” 拜托,上司可是元帅啊! 要是元帅还要亲自审问什么人……那十王司干脆原地解散算了! 语毕,他们对视一眼,话题陡然转向观良从未设想过的方向。 观良在一旁,听着众人口出暴言,震得他一愣一愣的。 合着元帅扇你们巴掌是真的不会躲啊?! 观良听得神情恍惚,或许是自动触发了大脑的自我保护机制,他全然忘了这群人的对话。 众人意犹未尽,又照例开始夸起了元帅,他们挨个夸完,最终把目光落在沉默不语的观良身上。 观良努力维持着笑脸。 什么?让他昧着良心夸元帅?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观良灵光一闪,他刻意露出开心的表情,笑着说: “我和你们不一样,我可以当面和元帅说这些话。” 众人瞬间陷入了沉默。 观良瞅着众人表情,估摸着这群人在心里骂得挺脏的。 他拍了拍身侧的行李箱,出言提醒众人:“元帅的医疗——” 观良艰难地咽下“垃圾”二字,中途改口:“元帅的医疗用品,我拿他的衣服和你们换——” 众人十分配合,很快把他们带来的医疗用品交给了观良。 观良把所有垃圾放进行李箱中。 距离他最近的司舵搂抱着衣服,正和其他姑娘们凑在一起,小声说着什么。 观良合上行李箱,来到司舵身边。 他思索片刻,发觉元帅的女下属们,竟然没一个向上司告白的。 既然元帅拒绝下属替他寻找伴侣……那如果是下属告白呢?会不会答应呢? 观良直截了当地问: “你们对元帅,是男女之情吗?” 如果是,那他倒是能帮着撮合一下。 姑娘们齐齐愣住了,她们震声道: “……我们怎么敢啊!我们怎么配肖想元帅大人啊?” 司舵那双狐狸耳朵都立起来了。 她皱着眉头,说: “怎么说呢……也不是元帅大人没有魅力,相反,是太有魅力了,就算是我们说些什么冒犯的话,他也只会笑笑,不会在意,如果向他撒娇,他会继续纵容我们。” “不管是憧憬他,还是爱上他,都像呼吸一样简单,只是……如果真的爱上他、向他告白的话,反倒是对他的亵渎吧……” 曜青将军不知何时凑了过来,他跟着点头,附和道: “完全想象不到元帅大人恋爱的样子。” 司舵口出暴言:“是啊,我们都把他当作daddy的,怎么可能生出任何冒犯的想法呢?” 观良心想,看来元帅在仙舟是找不到对象了。 只能等着对方离开仙舟了。 临近分别时,曜青将军和司舵朝着观良比了个数字,说:“这个数,还有吗?” 观良:“…………” 哪怕是资产数不清的观良,在看到数字的那一刻,也忍不住迟疑了。 要不再卖几件?就当是被狂信徒创飞的精神损失费了。 等等……他这一次,可不是为了赚钱啊!是为了处理医疗垃圾啊! 司舵笑着说:“再加个零,如何?” 观良:“……再看吧,如果有的话,会联系你们的。” 元帅,你的东西卖出去的零头,可都要比你的存款多好几个零啊! 观良心情复杂极了,处理完医疗垃圾后,继续给元帅打工。 过了几天,羡鱼冷不丁道: “是我的错觉吗?我总觉得……我的衣服,好像丢了好几件。” 观良垂下眼,整理着手中的文件。 “……有吗?” ------------ 第244章 观良:你醒了?刺客全寄了 观良借着整理文件的功夫,迅速调整好表情。 他的职位虽是策士长,但实际上,除了他该完成的工作内容以外,还需要照顾上司的日常生活。 好在上司对衣食住行没什么讲究,观良需要做的,也不过是吩咐府中的侍从,让他们定期将衣帽间中的衣物送去给专人清洗。 细数一下,府中有好几个衣帽间,衣服更是多到数不清。 当然,除了衣服,元帅桌案上的文件,也是多到数不清。 上司怎么可能放着文件不看,特意跑到最远的那个衣帽间里呢? 再加上对方时不时就会忘掉某些事情,怎么可能会记得自己丢了哪件衣服呢? 思及此处,观良心里丝毫不慌,直接把问题归结到上司身上。 “衣服好端端的,怎么会丢呢?是你的错觉吧?” 如观良所想,元帅迟疑了。 羡鱼考虑到自己有失忆的前科,没有直接反驳。 他回想一阵,说:“不是错觉,是真的,我丢了好几件外套。” 观良又问了衣帽间的位置。 好巧不巧,正是那间距离书房最远、他以为上司不会去的衣帽间。 观良十分镇定,面不改色地扯谎: “大概是因为它们的材质比较特殊吧,不能碰水,不能烘干,哦,还不能干洗。” 羡鱼心想,什么玩意儿?不能碰水又不能干洗,那怎么洗?总不可能穿一次就扔吧? 他心下不解,脸上也带出了些许真实情绪。 观良故作诧异,接着幽幽叹了口气,向自家上司作出解释。 “他们在设计产品时,根本就没考虑到会有人反复穿同一件衣服啊。” 羡鱼:“……” 合着还真是一次性的啊!未免太浪费了吧?! 观良继续道: “就像是不能沾水、沾灰的鞋底一样,设计师在设计这双鞋的时候,根本没考虑过会有人穿着它踩水、踩水泥地一样。” 羡鱼:“…………” 连水都不能沾……下雨天可怎么办?未免太不实用了吧?! 观良顿了顿,十分善解人意地说:“以您的身份,是不用担心这些的问题。” 只要元帅想,完全可以一直走在地毯上啊。 羡鱼:“……你说话怎么阴阳怪气的?” 观良一听,彻底放松下来。 元帅不会再追究这件事了。 观良连蒙带骗,总算是过了这一关。 上司不会在这种小事上过多纠缠,比起找人求证衣服的真正去向……对方更愿意把精力放到正事上。 退一万步讲,就算是元帅起了疑心又如何? 对方根本怀疑不到他观良头上。 观良再次想起机械所做出的预言。 机械说,元帅会被信任之人背叛。 可真是够准的…… 正想着,元帅又说: “反正也没几年了,以后的衣服,我自己买就好。” 观良一时无言。 没几年什么?没几年好活了?能不能别总说这种话啊? 他没好气道:“难不成仙舟还差你几件衣服吗?” 羡鱼摇了摇头,说:“如果是造价太高的衣服,那还是算了吧。” 观良:“……” 能不能别对自己这么抠门啊?!明明年会的参与奖,就够你买衣服了! 羡鱼陷入沉思。 他之前特意为了之后的旅行,买了不少衣服和配饰。 怎么过了这么久……还没送到啊? 他想了想,随口把这件事告诉了观良。 观良嘴角抽搐: “距离你离开仙舟去旅行,至少还要再等将近十年吧?你现在做准备……未免太早了吧?” 羡鱼十分敷衍地说:“未雨绸缪嘛,哦,对了,还要提前准备新的身份。” 观良无法,只好领了命,他问:“名字呢?” 羡鱼随手抽了白纸,想也没想,就落了笔,在纸上写下名字。 埃里克·费什。 他把纸递给观良,当即开始赶人。 “好了,你快去忙吧,有时间了帮我问问我的快递。” 观良带着上司处理完的文件,回到工位,拿出玉兆,发现天舶司司舵给他发来了消息。 或许是司舵认为,观良与一众曜青高层有了共同的秘密,彼此的关系比之前更加亲密,因此她的措辞也变得随意起来。 司舵先是转了一笔巨款,接着提起元帅刚才提到的衣服。 她直截了当地表示想要把这批衣服扣下来,并有理有据地列出了理由。 例如以元帅的身份,就该找上星海最负盛名的设计师,为其量身定制,而不是在网购平台上购买。 观良盯着玉兆上的图片。 上司现在身上的那一身,可比图片上的衣服贵得多。 光是零头都够买一万件了。 从布料和剪裁来看……普通人穿上只会像是保险公司的人。 不过上司长着张人模狗样的脸,估计是不会被人错认成公司职员。 只是上司穿着这身衣服,被知情人看见……恐怕他们只会觉得仙舟穷得揭不开锅了吧?那未免也太丢人了。 哦,以对方动辄给马蒂转账、给其他星球打钱修路盖学校的架势…… 这要是跟着「开拓」星神出去了,岂不是去一个星球做一次慈善?! 司舵说得好听,实际上只是想把衣服扣下来吧?! 紧接着,司舵又转了一笔巨款,发来了新的消息,表示不想让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事,打扰到元帅大人,她愿意承担所有费用,为元帅准备一模一样的衣服。 最后,司舵问起了上司的身体数据。 观良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真是图穷匕见啊! 他看着先后到账的巨额巡镝,短暂的愧疚了一秒。 观良退回了一半的巡镝。 衣服司舵想扣就扣吧,后续的事情……还是让他处理吧。 他已经背刺过上司了,可不想继续背刺下去啊! 再说了,这笔钱也是他应得的啊。 换作是正常人,哪里能受得了元帅厨的精神冲击呢? 他可是舍弃了自尊、忍辱负重,承认自己是元帅厨了啊!拿点精神损失费有问题吗?没问题! 观良先回复了司舵,接着又找了人为上司定制服装,最后联络其他仙舟的将军,为后续的计划做准备。 又过了几日,他细数着上司画出的符纸,盯着对方眉眼间盖不住的疲倦。 观良不断估算着时间,卡着时间给上司递上司鼎精心调配的安神茶。 羡鱼想也没想,接过茶水,抿了一口。 没一会儿,陌生又熟悉的困倦感袭来。 他下意识掐了把自己的大腿,试图借此对抗睡意。 观良无语凝噎。 困了就睡觉啊!你掐自己干嘛?! 他趁着上司分不出心神的空档,火速掏出玉兆给「帝弓司命」发消息。 星神不愧是星神,一眨眼的功夫,就来到了元帅身后,趁其不备把人打晕了。 岚注视着观良,欲言又止。 观良笑笑:“不过是先斩后奏而已,他不会罚我的。” 那群下属直接灭族,元帅不也没说什么吗? 岚不发一言,目送策士长离开。 祂守在床头,等待元帅苏醒,好再补上一手刀。 左等右等,元帅迟迟不醒。 等待期间,岚处理了好几波试图反击的刺客,一直等到观良返回曜青、来到元帅府上,元帅还是没醒。 观良小声问道:“揍了几回?” 岚摇了摇头:“他睡得很沉。” 观良不由地叹了口气。 可惜,太可惜了! 一神一人等了好久,总算等到元帅醒来。 观良凑上前去,瞅着眼神发直、迟迟没能回神的上司,努力憋笑: “你醒了?刺客全死了,感觉怎么样?” 羡鱼怔愣一瞬。 怎么一觉醒来,刺客全死了? 他心下诧异,很快把此事抛之脑后。 羡鱼从来不会在死人身上浪费时间。 他没有追问观良,开始思考起对方的问题。 羡鱼若有所思,用一种极为感慨的语气说道: “怎么说呢?很特殊,很奇妙,想一睡不醒。” 岚:“……” 观良:“……你牛。” ------------ 第245章 编辫子也是最强的 羡鱼坐起身,对着面前的一神一人,感慨道: “我都要爱上睡觉了。” 他现在最渴求的事物就是永恒的沉眠。 只可惜,羡鱼一时半会解脱不了。 那他退而求其次,睡个觉不过分吧?四舍五入也算是实现了他的愿望。 羡鱼正想着,突然后颈处一疼。 他下意识抬手,抚向后颈。 观良一看上司的动作,不着痕迹地扫了眼星神。 岚不动声色地问:“是哪里不舒服吗?” 羡鱼随口道:“脖子疼,可能是落枕了吧。” 岚:“……” 祂明明留手了啊! 观良:“……” 「帝弓司命」!你未免太不靠谱了吧!好险,差点就暴露了。 羡鱼一只手揉捏着后颈,另一只手摆了摆,开始赶人。 等人走后,他拿起放置在床头的玉兆,翻看消息。 阿基维利给他发来了十几条消息,其中还附带了几张照片,向他分享着旅途中的风景。 羡鱼耐下性子,挨个回复消息,最后询问列车是否缺信用点。 【阿基维利:哎呀,挚友你可真是的……灰兔子生气.ipg】 星神再一次拒绝了他的信用点,聊了一会儿,他结束对话,点开另一个人的未读消息。 那是代替羡鱼出席星海共同体会议的下属。 羡鱼一早就告诉了自己的真实想法,例如,将失控智械和虫灾列为天灾。 再例如,明令禁止所有智慧生物开展与智械、虫灾有关的研究。 这个智慧生物,除了人类以外,还包括智械。 尽管奴役它们不犯法,但它们要是研究「反有机方程式」和虫灾沾边,那它们就犯法了。 一旦事态不可控,所有成员必须开放边境,以便共同对抗天灾。 羡鱼丝毫不担心仙舟。 他都攒了多少家底了?这要是还需要其他成员国跨越仙舟边境来帮忙……那他直接当场重开算了。 羡鱼翻到第一条消息,从头开始看。 下属的措辞格外官方,表示自己与星海共同体的其他成员,交换了意见,增进了双方的了解。 羡鱼心下了然。 交换了意见,说明他们各说各的,没有达成共识。 增进了双方的了解,说明他们之间分歧很大。 羡鱼对此早有预料。 距离那场战争,已经过去太久了。 别说是其他人了,就连仙舟人也忘得差不多了,他们甚至还跟着智械一起搞事呢。 羡鱼继续翻看消息记录。 下属话锋一转,开始不带脏字地跟他告状。 羡鱼想了想,回复消息。 【还记得我之前是怎么教你的吗?】 下属的语气带了几分小心翼翼。 【您是说,掀房顶?】 羡鱼敲打屏幕。 【想怎么掀,都随你】 羡鱼并不在意过程,只在意结果。 他信任自己的下属,相信对方一定能做到最好。 就算是搞砸了又如何?上司就是要给下属兜底的啊。 安抚完下属,羡鱼开始专心致志地培养继承人。 他一时兴起,会在华上学前,把人喊过来。 “来,我给你编辫子。” 华神色迟疑。 她想到了自己之前生病时,对方绑出来的长生辫。 歪歪扭扭,粗细不一,实在是太难看了。 华双手攥着书包背带,犹豫片刻,最后还是把后脑对着监护人,小声问道: “你到底会不会啊?” 羡鱼信心满满,当即上了手。 期间,他控制不住手上的力道,接连拽下了好几根头发。 华抬手按住隐隐发疼的后脑,转头看向羡鱼还没来得及收回的手。 她盯着羡鱼手上的那几根头发,似乎想到了什么,表情变得越发震惊。 华不可置信道: “我说呢……我说为什么那段时间一直让我喝黑芝麻糊……原来是因为你啊!” 羡鱼试图狡辩:“这是正常的身体代谢,每天掉一百根以内的头发,都算是正常的。” 他双手扣住华的肩膀,强行让小孩转过身。 “好了好了,这一次肯定给你绑个好看的发型。” 羡鱼这一回,刻意放轻了力道。 他动作生疏地捋着华的头发。 奈何羡鱼习惯了为自己束发,一时间还真不知道该怎么替别人绑,折腾半晌,总会有一缕头发翘起来。 华忍辱负重,等了又等,总算等到羡鱼收了手。 她抬手一摸,随口道:“这不就是普通的高马尾吗?” 羡鱼若有所思:“那我再给你编个辫子?” 如果是观良听到元帅这番话,一定会瞬间警惕起来。 元帅可从来不是轻易服输的人啊!哪怕是再简单不过的事,也会做到极致! 只可惜,听到这番话的人,是年纪尚小的华。 她想到自己被薅掉的那些头发,一口回绝。 “……算了,上学快迟到了。” 华抓紧书包肩带,拔腿就朝外跑。 她原本以为,监护人不过是一时兴起,等到第二天,对方又朝她招了招手。 华很是警惕,盯着监护人手边的梳子,迟疑道:“你又要替我梳头发?” 羡鱼拍着胸口向华保证,“放心,这次不是高马尾。” 过了一会儿,华摸着自己的头发,木着脸。 “不是高马尾,是双马尾对吧?” 羡鱼颇为满意自己的杰作,打量着华的双马尾,点了点头。 他问:“今天是不是比昨天好多了?” 华心下无语,却还是认真回答了监护人的问题。 “是,至少这一次……你没有薅掉我的头发。” 羡鱼笑笑,打发小孩上学。 他习惯把事情做到最好。 就算是给小孩扎头发……也不例外。 自从上回把华的头发薅掉十几根,他就一直耿耿于怀。 这一次,总算能一雪前耻了。 羡鱼提前退休,开始了996工作制,剩余时间都会用来睡觉。 除了睡觉、泡澡以外,他又多了一个新的爱好——替华扎头发。 他所擅长的发型,从普通的马尾,逐渐变成样式不一的小辫子。 而代替羡鱼出席星海共同体会议的下属,也带来了新的消息。 下属表示,所有成员通过了仙舟的决议。 自此,整个星海将会齐心协力对抗天灾。 隔日,羡鱼在玉兆的消息推送中,又看到了这则消息。 到时候要是天灾再搞事,华就不用找那群人去邮轮上谈判了。 羡鱼心情愉悦,同时又收到了赞达尔的消息。 两人在分别前互换了联系方式,这还是赞达尔第一次给他发消息。 对方提起了星海共同体通过的新决议,照例夸了他几句,接着提到了天才俱乐部的某个成员,表示此人暗中研究「反有机方程式」,并十分贴心地附上了地址。 羡鱼陷入了沉默。 他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就像是习惯吃定轨的非洲人,突然提前出金一样。 他前脚禁止进行有关天灾的研究,后脚就有人违反星系法。 而且,还是一位令使。 赞达尔真的很了解他。 看来,他们关系很好。 以至于让这位醉心科研的学者,主动留意仙舟的消息。 甚至,还诚意十足地、给了他杀鸡儆猴的机会。 羡鱼点了几下玉兆,找上曜青将军,让对方调出赞达尔的入境申请。 很快,他收到了下属发来的图片。 羡鱼盯着入境申请表上,为数不多的、手写出的字。 赞达尔的字迹……和他的一模一样。 ------------ 第246章 华:是噩梦吧 羡鱼打开系统背包,找到写下寓言和暗示的那张纸。 寓言的字迹格外稚嫩,与下方写下猫猫狗狗暗示的字迹截然不同。 从字迹来看……寓言是赞达尔写的,暗示是羡鱼自己写的。 羡鱼陷入沉思。 他很难对其他人交付信任。 就算是之前的自己留下暗示,处处提醒着他与赞达尔的关系,他也很难相信对方。 在两人最初相遇时,羡鱼教了赞达尔新的语言。 两人字迹相同……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可是为什么时隔多个周目,对方的字迹还是和他一样呢? 羡鱼不可抑制地想起了那本寓言,扉页和后记的那些话……真的是自己写的吗? 他很快排除了这个猜测。 赞达尔与他不同。 羡鱼体质特殊,星神无法杀死他。 可是一旦计划被星神知晓……赞达尔是真的会死的。 从这一点来看,赞达尔是永远不会背叛他的盟友。 至于为什么字迹相同…… 羡鱼尝试着换位思考。 赞达尔负责记录实验数据,想必也同时保存了之前周目的资料。 那么,赞达尔身为顶尖学者,顺便学一门新的语言,练一手和羡鱼一样好看的字,也很正常吧? 羡鱼很快捋清了思路。 从丑陋的字迹上看,在两人相遇后没多久,很快达成了共识,决定要杀死那群星神? 至于赞达尔提到的这名「智识」令使……此人是否真的违反了最新的星系法…… 羡鱼不在乎真相,更没有兴趣继续探查下去。 他知道,赞达尔不会背叛他。 尽管羡鱼并不了解赞达尔的性格,但…… 赞达尔能和他相处得来,就说明对方和他很像啊! 赞达尔肯定是个情绪稳定、执行力极强、不达目的不罢休的类型。 退一万步讲,就算是假的,那又如何? 他的盟友,遇上了看不顺眼的人,那他帮着解决一下不过分吧? 再说了,「智识」令使主动送上来的、杀鸡儆猴的好机会,羡鱼怎么可能错过? 羡鱼不再犹豫,把赞达尔提供的信息,转发给下属,让他们派出巡海游侠处理。 他很快把此事抛之脑后,开始思考继承人的教育问题。 羡鱼之前采用了阿基维利的建议,只可惜,华根本不愿意好好看书。 那该如何帮助小孩培养正确的三观呢? 羡鱼琢磨了一会儿,果断放弃。 要是用了他自己想出来的方法……怎么可能养得出正常人? 羡鱼想了又想,决定让华养一只宠物。 培养不了三观,那就借着宠物,培养责任感吧。 羡鱼拿起玉兆,询问起观良的想法。 【给华挑一只宠物,怎么样?】 观良一看,心里连连感叹上司难得做一回人。 竟然还会询问别人的想法。 少见,太少见了! 宠物……上司十有八九会选朝颜留下的那些品种。 自朝颜离世,元帅专门找人照顾那些宠物。 观良思量片刻,回复消息。 【等华放学,问问她的想法吧】 羡鱼十分听劝,专心处理文件,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后,又过了一会儿,华回来了。 华抱着一盆绿萝,来到羡鱼面前。 羡鱼饶有兴致地问:“这是什么?” 华小心翼翼地护着手中的绿植,说:“这是选修课的作业。” 羡鱼点了点头,又问: “猫,狗,仓鼠,你喜欢哪一种?” 华心下诧异。 太阳从西边出来了?监护人竟然还会询问她的想法? 她其实并不想养宠物。 可监护人难得会让她自己做选择诶。 要是这一次她不选……对方以后会不会像之前那样,自顾自地替她做决定? 华思量再三,决定养宠物。 她发现对方提到的这三个品种,只有仓鼠不会打翻她的作业。 她很快做出了选择。 “我喜欢仓鼠。” 华想,这一回,监护人总能靠点谱了吧? 隔日放学回家,华盯着不到她膝盖、尾巴甩得飞起的拉布拉多,陷入了沉默。 她看向监护人,问:“仓鼠呢?” 羡鱼顿了顿,用带着皮质手套的手,在外套的口袋里搜寻一阵,摸出了活力十足、试图挣脱禁锢的仓鼠。 他把手中的毛茸茸塞给华,接着蹲下身,抱起拉布拉多。 小狗热情极了,一门心思想要舔舐他的脸。 羡鱼下意识侧过脸,躲了过去。 他说:“仓鼠是你的,这一只是我养的。” 华若有所思,接着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她语气笃定:“你其实更喜欢仓鼠吧。” 羡鱼:“……我更喜欢听话的狗。” 谁喜欢仓鼠啊!不要一副看破真相的表情啊! 华心道,监护人明明就是喜欢仓鼠啊。 她故作老成地叹了口气,看表情,好似在包容什么不懂事的孩子。 华十分配合地说: “嗯,不喜欢仓鼠。” 她举起手中的宠物,“在我上学的那段时间,就拜托你替我照顾它了。” 羡鱼:“……” 这可真是个无法拒绝的理由啊! 羡鱼嘴角微抽,不动声色地把照顾仓鼠的工作甩给岚。 华看看他怀里的拉布拉多,再看看手里的仓鼠,似乎是怕自己的宠物被狗一口吃掉,于是十分爽快地答应了这个提议 她转头把仓鼠交给了岚。 岚:“……” 考虑到华是仙舟难得的正常人,星神没有拒绝。 没过几天,华精心照顾的绿萝,变得蔫头耷脑。 华捧着花盆,抬头与岚对视。 她表情凝重地说:“这盆绿萝是我的作业。” 岚:“…………” 对着仙舟难得的正常人,星神又一次退让了,接手了照顾绿植的重担。 羡鱼得知此事后,很是诧异。 拜托,那可是最好养的绿萝啊! 他语气诚恳地向华提出建议: “你怎么什么都养不活?要不你试试养蚂蚁?” 华沉默片刻,开始转移话题,提起了仙舟的教材,询问羡鱼为何书上没有他的名字。 羡鱼沉默一瞬,一边撸狗头,一边说: “设想一下,无论是教材,还是新闻,上面都写着我的名字。” “你遇到的每个人,都会夸赞我的功绩。” 华:“……” 她想,是噩梦吧。 ------------ 第247章 重新定义大发善心 羡鱼怀中的拉布拉多,尾巴甩得飞起。 几个月的小狗力道很小,尾巴打在胳膊上,带来一阵痒意。 羡鱼不得已,调整角度,避开小狗的尾巴。 他继续道:“就是这个原因。” 羡鱼十分自然地跳过这个话题,说: “我能做的……就是让仙舟人能够亲眼去看寰宇中的名胜古迹。” “至于我的继承人……” 羡鱼顿了顿。 他都007多少年了?这要是还让华累死累活,那他岂不是白干了? 因此,他对继承人没什么要求。 华是独立的个体,不需要满足任何人的期待。 羡鱼抚摸着小狗的脑袋。 “不管你是想把那些名胜古迹,划进仙舟版图里,还是想要维持现状,都随你。” 他没有等华回复,自顾自地、用开玩笑的语气说: “真是不好意思,人一堕入魔阴身,总会忍不住说些有的没的。” 如羡鱼所想,华沉默了。 继承人的神情变得有些奇怪,很快,她又控制好了表情。 华抿了抿唇,问: “下周家长会,你要来吗?” 羡鱼想也没想,摇头回绝道:“让观良去吧。” 华定定地看着他,“哦”了一声。 羡鱼聊起了家长会之后的长假。 “这次长假,你去天舶司。” 他抬头,两人对上视线。 羡鱼揉捏小狗的动作慢了下来。 他回想方才的对话,再看看继承人尚未控制好的表情,很快猜出了对方的真实想法。 羡鱼只当没看见,斟酌再三,他主动向华作出解释: “就像是顶尖学者,和资质普通的学生一样,就算是学者再如何有天赋、再如何聪明,他不了解实情,只会凭借自己的认知来教导学生。” “就比如,一天给你布置几十张卷子?” “如果不了解六司成员的真实情况,就有可能做出像学者一样错误的决策。” 他顿了顿,最终还是换了措辞,软了语气。 “你去天舶司试试,如何?” 华点了点头,她若有所思,仰头问道:“你之前……也去过六司和云骑吗?” 羡鱼摇了摇头。 当将军时,他可没时间去六司体验生活。 他的大部分时间,都花在处理公务和满意度上。 曜青哪个人拉低满意度,羡鱼就会找上对方,询问缘由。 原因千奇百怪。 有人抱怨六司或仙舟的规章制度不合理,羡鱼听后,会酌情进行调整。 也有人或是生活、或是感情碰了壁,羡鱼只好硬着头皮当垃圾桶,安静听着,再干巴巴地给予安慰。 好在曜青人很好说话,和他聊完后,满意度又刷满了。 羡鱼对华说: “没有,我没去过,我只是……” 他一时不知道该如何表述,停顿一瞬,补充道: “我只是像老师那样,经常家访罢了。” 华没再说什么,伸手摸了摸放在羡鱼腿上的小狗,然后借着写作业的理由,转身离开了。 她找上观良,把家长会的时间,和监护人的话,一同转告给对方。 观良笑着答应了,他揉了把华的脑袋,轻声细语地询问起家长会的注意事项。 两人聊了好一会儿,他把华送回院落,接着转身离开。 观良回到工位上,在心里怒骂元帅。 你是什么久居深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小姐吗?! 怎么连华的家长会都不愿意去啊?! 他先是在心里骂了一阵,很快又想起上司的打算,立马偃旗息鼓。 以元帅的阅历,难道还看不出来华的想法吗? 那必然是不可能的。 华心里明明想让上司出席家长会,但她能说吗?她会说吗?那必然是不能的。 上司心里明明已经把华当成了女儿,但他又不想让华在自己死去后太过伤心,只好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让这两个人说出真实想法……那真是太难了! 观良深深叹了一口气,拿起玉兆,正巧看到将军们的讯息。 他们提起先前抓获的、试图刺杀上司的死囚,询问观良该如何处理。 观良回复讯息。 【老规矩】 【审讯时,可千万别伤人性命啊】 观良盯着玉兆,仍不放心。 他和将军们通过玉兆联络彼此,一同处理掉了所有潜在危险,接连数个星球出事,直接惊动了公司,一连几天,头条上对这场风波议论纷纷。 好在他们处理得很干净,没人会查到仙舟,外界只会认为是「毁灭」令使,或是「假面愚者」的手笔。 元帅不会调查下属,可是万一呢?万一突发奇想查出来这件事怎么办? 观良想到了马蒂。 马蒂身为玉兆的发明者,总能把痕迹处理干净吧? 可是,该如何马蒂心甘情愿帮着他收尾呢? 要是马蒂一查,看到观良与诸位将军合谋、却没看到元帅的影子,那么,对方是否会转头把这件事告诉元帅呢? 观良稍加思索,很快有了主意。 把元帅卖了不就行了? 上司不是总给马蒂转账吗?那就把这件事抖出来。 至于观良背着元帅搞事……借着马蒂对元帅的滤镜,就能解决了。 观良当即找上马蒂,违背良心说元帅心善。 果不其然,马蒂顺着他的话,夸起了元帅。 他话锋一转,聊起了近日闹得沸沸扬扬的那场风波,主动承认是自己和将军们的手笔,并再次强调元帅心善。 言外之意就是,要是他们不瞒着,这群刺客又要作妖伤害他们善良的元帅了。 这回,马蒂没有再回复了。 观良了然。 马蒂一时不知道是该告密,还是隐瞒这件事。 学者本是忠诚的,可他又实在见不得元帅受伤。 观良刻意用着其他将军的、酸溜溜的语气,表示马蒂就是元帅最疼爱的下属。 此话一出,马蒂立马不犹豫了。 【元帅他……有在你面前提过我吗?】 观良一看,就知道这事儿稳了。 他可没觉得自己在撒谎。 无论是金钱,还是心思,元帅在马蒂身上花得最多。 元帅不是打钱,就是背着马蒂亲自挑选同事,生怕马蒂受欺负。 怎么不算是最疼爱的下属呢? 观良果断把上司卖了。 对面的马蒂沉默良久。 他注视着消息界面,一时没忍住,默不作声地掉起了眼泪。 马蒂答应了观良的请求,转而点开他和元帅的聊天界面。 他想和元帅见面。 马蒂敲敲打打,犹豫了好久,这才发出了消息。 羡鱼收到马蒂的消息时,正在借着教育问题,套赞达尔的话。 他想也没想就同意了。 见个面而已,多大点事。 羡鱼答应完马蒂,继续看消息。 赞达尔的语气感慨极了。 【他年龄太小了,不该让他自己一个人去上学的】 【一个月被当街抢劫三次】 【最后一次,劫匪大发善心,让他先把作业交了,这才把东西抢走】 羡鱼:“……” 一个月被抢三次什么运气啊?! 还有,劫匪先让他交作业再抢劫,这就算是大发善心了吗?! 赞达尔,你到底在说什么啊?! 【他不愿让我破费,特意找了个不收学费的学校】 【只是他没想到,那所学校每年有将近七成的学生延毕,挂科三次会被退学】 【怎么说呢?那所学校的本科是三年制,只是那三年将会成为你人生五年里最难忘的七年】 【帮派火拼的枪声,他都能当成别人在放鞭炮】 【最后他退学了】 羡鱼:“…………” 他是因为挂科三次被劝退的吗? 赞达尔慢悠悠地补了一句。 【我带他去的】 ------------ 第248章 水深火热一周目 羡鱼措辞十分官方,夸赞星海中最负盛名的学校,也比不过赞达尔。 他盯着玉兆上的消息,回想起系统背包中的那则以“鱼”为主角的寓言。 其中,有一句话——它历经坎坷,总算在这棵树上有了栖身之所。 此刻,羡鱼总算对“历经坎坷”这四个字,有了实感。 一个月被当街抢劫三次。 看赞达尔的描述,劫匪抢的还是昂贵的电子设备。 再加上那时的自己,甚至不愿让赞达尔太过破费,特意选了不需要交学费的学校。 想必自己在钱财尽失、极为落魄时,也不会找对方求助吧。 羡鱼不记得自己是何时来到这里的,但从赞达尔的话中,能推断出来,那时的他还很年轻。 他视线下移,目光落在“帮派火拼”的那条消息上。 那时的他,甚至还把枪声当成了鞭炮声。 身处异界,哪儿来的鞭炮声啊? 很快,羡鱼收到了新的消息。 赞达尔直截了当地说出了他那时的年龄。 【不过想想也是,一个高中没毕业的孩子,能有多成熟呢?】 羡鱼盯着这条消息出神。 怪不得、怪不得他一个月被劫匪抢了三次。 那时的他,高中还没毕业啊…… 他甚至不是眼神清澈又愚蠢的大学生。 只是个尚未成年的、普通的高中生。 羡鱼尝试着换位思考。 一个在和平年代长大的、脑袋空空的学生,突然来到了异世界,碰到了一位鼎鼎有名的学者,从对方的口中,得知了这个世界的种种规则。 或许是他的年龄太小,或许是赞达尔懒得在他身上花心思,于是提议让他进入大学学习。 羡鱼深知两人不过是萍水相逢,赞达尔没有义务帮助他。 对方能和他聊上几句、提出建议、帮助他这个异世之人解决身份问题并安排他入学,就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因此,羡鱼没有拒绝,来到了陌生的星球,陌生的国家,进入大学学习。 只是他习惯了安逸、和平的环境,他毫无防备地遇上了劫匪,碰上了枪战。 羡鱼心里五味杂陈。 他点开星网,搜索赞达尔提到的那所学校,一看他们食堂、和厨余垃圾毫无区别的餐食,瞬间陷入了沉默。 要是出国留学,他还能在想家的时候,约上几个朋友吃上一顿家乡菜。 或者是,跑到大使馆门口,看一看与他相似的面孔,再倒数着回国的日期。 可他来到了异世界,哪里来的朋友?哪里来的大使馆啊? 别说是延毕了,他能活着就不错了。 羡鱼切回聊天界面,继续套话。 赞达尔对此心知肚明,仍顺着他的想法,聊起了他不曾知晓的过往。 例如羡鱼的老师,是个有持枪证的暴躁老头。 再例如羡鱼的邻居,不是通缉犯,就是通缉犯预备役。 赞达尔用一种极为轻松的语调,给他发来消息。 【我的学生,挂科了两次,但这都不怪他,都怪那里的地铁站设施不够完善,耽误了他考试】 【一次是有人卧轨,一次是有人拿枪无差别扫射、并引爆了炸弹炸毁了整个地铁站】 羡鱼:“……” 幸亏赞达尔带着他退学了。 赞达尔不紧不慢地发消息。 【当然,这些都不是重点,最让我的学生无法接受的,是食堂的饭菜】 【我不明白,他为什么不爱吃生口蘑?还有,石榴炒饭有什么问题吗?蓝莓馅的饺子很难吃吗?】 羡鱼:“…………” 他的一周目,可真是水深火热啊。 羡鱼一手按住试图作妖的小狗,一手拿着玉兆打字。 到底是哪里来的异端啊!为什么要生吃蘑菇啊!还有,石榴炒饭和蓝莓饺子又是哪个鬼才想出来的搭配啊?! 他冷着脸,在玉兆上与赞达尔争辩。 两人据理力争,谁也没能说服谁,最终是赞达尔率先提议休战,他们这才结束了对话。 羡鱼放下玉兆,开始盯着趴在大腿上的拉布拉多发呆。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听见了脚步声,再抬眼,是马蒂。 马蒂并不是长生种,容貌不会像成年后的仙舟人那样不再衰老,因此,他只能用自己的方式延长寿命。 似乎是为了融入仙舟,他的容貌和仙舟人并无差别,看起来格外年轻。 两人对视一瞬,马蒂的眼泪夺眶而出。 羡鱼抱着小狗,站起身,缓步来到马蒂身边。 马蒂上一次哭……是什么时候来着? 羡鱼的表情凝固一瞬,他心中难得生出几分无措。 他张了张嘴,刻意放轻语调:“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马蒂只摇头,不说话。 元帅不让他用自己的巡镝当实验经费…… 如果不是策士长把真相告诉他,他恐怕现在还蒙在鼓里、用着元帅的巡镝呢…… 明明他自己就很有钱啊!完全不用元帅做到这种地步啊! 马蒂思及此处,又开始掉眼泪了。 羡鱼沉默一瞬,把手里的小狗塞进马蒂怀里。 马蒂表情骤变,手忙脚乱地安抚着活力十足的小狗。 羡鱼见马蒂仍不肯说话,安静等着。 如果是公事的话,马蒂会第一时间告诉他。 那么……这一回不是公事,是私事。 羡鱼等了一会儿,等下属不再哭泣,轻声问道:“心情好些了吗?” 马蒂和怀中的拉布拉多齐齐抬头,表情怔愣。 他连忙摇头道:“不是心情不好……我很开心……” 羡鱼若有所思。 马蒂很开心,可他为什么还会掉眼泪呢? 羡鱼心中很快生出一个猜测。 他定定注视着马蒂,表情似笑非笑,语调像是闲聊。 “是有人和你说了什么吗?” 马蒂下意识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羡鱼一时没忍住,笑出了声。 “说吧,是谁?” 马蒂表情僵硬地转移话题,汇报起了近日实验室的研究成果。 往日羡鱼都会十分配合,这一次,他只当没听见,自顾自地问: “是策士长?” 马蒂先是沉默,之后弱弱开口:“您别问了……” 羡鱼了然,憋着笑,点了点头。 “好,不问了。” 马蒂硬着头皮,继续汇报,中途他忍不住询问羡鱼:“您是怎么看出来的?” 羡鱼笑笑,说:“你的想法,全都写在脸上了。” 马蒂皱着眉头,深深叹了口气,似乎是对此感到颇为烦恼。 羡鱼思量片刻,提议道: “如果不想让人看出你的真实想法,你可以试试换一种表情。” 马蒂语气迟疑:“您是说,冷着脸吗?” 羡鱼摇了摇头,他扫了眼表情和马蒂如出一辙的拉布拉多,调侃道: “以你的性格,怎么可能一直冷着脸啊?我的意思是,多笑笑,笑容也能让人猜不出你的情绪。” 马蒂恍然大悟。 用笑容掩盖真实情绪,这不就是元帅吗? 元帅对着外人,整张脸都在笑,唯有眼神没有任何笑意。 他的眼里没有欲望、没有感情,似乎对任何事物都提不起兴趣。 唯有落在下属身上,才会带有几分温度。 马蒂心想,策士长说的没错,他果然是元帅最疼爱的下属!元帅还会教他这种诀窍诶! 他满心欢喜地和元帅聊天。 羡鱼和马蒂聊着聊着,到了华放学的时间,他随口道: “说起来,你是不是还没见过那个孩子?” 马蒂的笑容逐渐消失。 那个孩子……是指元帅特意找上赞达尔、拜托对方教导的孩子吗? ------------ 第249章 我推的元帅 马蒂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描述自己的心情。 他想起了元帅告诉他的诀窍,当即扯出一个僵硬的微笑,说: “之前在年会上见过。” 羡鱼笑笑,语气颇为无奈: “在我面前,你不必遮掩情绪,年会那一次,你们都没说过话吧?要一起吃顿饭吗?” 马蒂面露难色。 如果是和元帅大人一起吃饭,他当然没有拒绝的道理啊! 可又多了一个被众人称为“太女”的孩子…… 马蒂听不得旁人喊华“太女”,这个称呼总让他感觉怪怪的。 听起来……就像是对方会在某天顶替元帅大人的位置。 马蒂无法理解,但考虑到是元帅的决定,他只能把心中的疑惑和不满压在心里。 他深知自己对这位太女有着极深的成见。 可马蒂也知道,他心中的不满来得毫无缘由,他不该对一个无辜的小孩子生出成见。 在元帅面前,马蒂还尚能遮掩几分,但要是真碰上了那个孩子…… 元帅大人肯定一眼就能看出端倪吧! 对方公务繁忙,又要在闲暇之余操心仙舟的实验经费。 以元帅的性子,肯定会询问缘由,并想办法解决问题,好让马蒂和那位太女和平相处。 可是,元帅已经很忙了啊!何必再因为马蒂的这点小事,浪费时间和精力呢? 马蒂心下有了主意。 尽量避开那个孩子吧。 省得两人产生什么不可调和的矛盾。 马蒂摇了摇头,把小狗递给元帅,找借口拒绝了这次的邀约。 羡鱼见状,没有再说什么。 来日方长,他们总有机会碰面的。 马蒂在临走之前,欲言又止好半天。 元帅大人已经为仙舟做了很多事了,自己怎么能心安理得的、拿着元帅的巡镝做研究呢? 他要挑明吗?他要背叛策士长吗? 可是,元帅已经猜出来了啊…… 马蒂犹豫半晌,最终破罐子破摔似的,自暴自弃道:“您不要再给我们巡镝了,经费真的已经很多了——” 羡鱼挑了挑眉,目光落在刚踏进门槛的观良身上。 马蒂内心愧疚极了,他没敢抬头看元帅,更无从得知自己身后多了个人,他说完这句话,便低着头朝外跑去。 观良与低着头、毫无察觉的马蒂擦肩而过。 他表情未变,身后跟着华,他们缓步朝着羡鱼走了过来。 羡鱼调整着小狗在他怀里的姿势,问:“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观良对此早有预料,他耸了耸肩:“意料之中,马蒂那性子,能瞒得住谁?” 他深知上司不会生气,顶多会作出不轻不重的处罚。 如他所想,元帅轻笑一声:“扣你十年奖金,有意见吗?” 观良摇头 :“没有。” 区区奖金……他可比上司富有多了! 羡鱼把目光落在华身上,轻声向华介绍马蒂的身份。 “他是整个仙舟最出色的科研人才,实时监控仙舟人身体状况、生命体征的玉兆,就是出自他之手。” “马蒂不擅长社交,挺怕生的,下一次,再正式向你介绍他吧。” 华和观良齐齐陷入沉默。 华不理解,但她大受震撼。 既然马蒂是玉兆的研发者,那么他的年龄怎么也有几千岁了吧? 都活了几千岁了,竟然还怕生吗? 观良在心里疯狂吐槽上司。 能不能把滤镜摘了啊?! 马蒂都多大岁数了,元帅怎么还把他当小孩子啊?! 观良忍不住吐槽上司:“你未免太溺爱马蒂了。” 羡鱼不以为意:“这算溺爱吗?我只不过是让合适的人,做合适的事情而已。” 马蒂不擅长社交,那就没必要在他不擅长的领域浪费时间。 这怎么能算是溺爱呢? 观良嘴角抽搐。 马蒂不愿意和华见面,分明是不承认华的身份吧!怎么可能是因为怕生啊? 观良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说什么。 元帅这滤镜……恐怕是摘不掉了。 他说再多,上司也不会信啊。 好在观良的奖金没有白扣。 被元帅溺爱着的马蒂,在得知真相之后,次次把仙舟的经费砍半转给了元帅,如此反复,元帅总算做出了退让。 观良心中难得生出几分欣慰。 他们的元帅,总算有积蓄了!存款总算超过了观良的零头!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元帅不给马蒂花钱,这钱也根本存不住。 对方隔三差五做慈善,捐钱让那些星球盖学校、修路。 观良很是无语,又过了一段时间,到了元帅例行体检的日子。 负责体检的人,正是与观良一同把上司药晕的司鼎。 他带着几分私心,对元帅说: “司鼎过不了多久,就要退休了。” 司鼎原本没打算离职,奈何事发突然,只能突兀地、递交辞职申请。 曜青为了挑选接替的人选,司鼎的离职申请迟迟没有批下来,一直拖到了现在。 按理说,元帅本不该知道这件事的。 如果每个仙舟上六司和云骑的职位更替,都要告知元帅的话…… 那元帅的下属们,也不必再当将军了,干脆什么全都让元帅处理算了。 司鼎为了元帅,宁可放弃熬了几百年换取的职位。 如此忠心的下属,获得更多奖赏,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司鼎一听,神色慌乱,替元帅把脉的那只手,止不住地抖。 羡鱼换了副亲和力十足的表情,轻声问道:“是受委屈了吗?” 司鼎猛地摇头,干巴巴道:“没有。” 羡鱼又问起司鼎在丹鼎司和下属们的相处。 司鼎连连夸赞同事,并小心翼翼地介绍起他的继任者。 羡鱼从工作环境问到职业规划,聊了半天,司鼎支支吾吾,没能说出个所以然。 他见问不出离职原因,于是不再挽留。 临别前,司鼎语重心长道:“请您务必保重身体。” 羡鱼点了点头,语气认真地说:“我会的。” 观良目送司鼎离开,心里松了口气。 如此一来,元帅就不会知道那件事了。 隔日,观良收到了已经离职的、前任司鼎的消息。 对方先是鬼哭狼嚎了好一阵,接着发来一张照片。 照片上,桌上放着拆开的信封、一张金额不菲的支票,以及一封手写信。 前任司鼎似乎是不想让旁人知晓信中的内容,特意用上了马赛克,把字迹挡得严严实实。 【我要推元帅大人一辈子呜呜呜呜】 ------------ 第250章 华:被元帅厨创飞 仙舟人的福利待遇,让无数人艳羡不已。 更别说是司鼎这种级别的退休人员了。 这张支票,不是前任司鼎的退休金,是元帅额外给出的奖励。 前任司鼎收到这封信后,没有忘记帮了他一把的观良,十分慷慨地自掏腰包,分出了一半巡镝。 巡镝可以转,但支票是绝对不能分给别人! 观良嘴角抽搐,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前任司鼎的这笔转账。 这是对方应得的,他哪里能收呢? 观良忍不住腹诽。 按照元帅这种花钱速度……怎么可能攒得住钱啊!妥妥一个月光族吧! 他想到了被元帅限制开销的华,以及顺带出台的限制仙舟未成年开销的新规定。 真可惜,元帅不是未成年,没办法限制对方的开销。 观良心里无比惋惜,又过了几日,他代替上司,出席华的家长会。 之后是学生的专属长假。 同龄人早已踏上前往其他星系的舰船,只可惜,华提前当起了六司的童工。 哦,准确来说,不是童工。 仙舟早已更改了法律,对待天赋异禀的孩子,可以适当放宽条件。 华能被元帅一眼看中,自然也在天才的行列中。 观良再三斟酌,将六司排了序。 至于为什么只有六司,没有云骑……元帅没提。 依照上司的性格,想必是在等合适的敌人吧?等到了合适的时间,对方就会让华奔赴前线。 现在的话,就从天舶司开始吧。 观良领着华,找上司舵,两人一狐吃了顿饭。 直至酒足饭饱,观良这才把元帅的打算告诉对方。 狐人自认与观良是志同道合的好友,当即拍着胸口作出保证,表示会为元帅大人好好教导太女。 观良:“……” 只要别再教出来个元帅厨,他就谢天谢地了! 观良忧心忡忡,等到隔日对方将要出发前往天舶司时,仍不放心。 他对着华千叮咛万嘱咐,这才放了人。 华提前到达天舶司,遇上了司舵。 狐人等待许久,她表现得格外热情。 不管怎么说,得抓紧时间教会太女殿下啊! 太女除了天舶司外,还要找上其他同僚学习……真是时间紧迫啊! 在此期间,司舵从航空介绍到交通,接着又从交通聊到贸易,最后,是外交。 她果断驳回某个机械生命的入境申请。 华定睛一看,语气迟疑:“这位……是机械星球的领袖,也不需要理会吗?” 司舵的语调不由得变得轻慢,她笑笑,说:“那又如何?” 别说曜青将军了,就连她这个小小的司舵,也不是寻常人能见到的。 仙舟直属星球数量惊人,他们的领导者们前赴后继地想要来到巨舰之上,只可惜,能有资格面见仙舟高层的人少之又少。 司舵就连他们自己人还没认全呢,何必在机械种族身上浪费时间呢? 她收回思绪,很快朝着华露出笑容,语气温和地说: “太女殿下,可不是谁都有资格进仙舟的哦。” 司舵的神情变得越发狂热,正准备向太女好好介绍仙舟联盟,以及元帅打下的一众附属星球时,她的玉兆响了。 狐人的表情骤变。 华适时开口:“想必是有什么要紧事,你先忙吧。” 司舵为了陪伴太女,她早已把玉兆调成了静音模式。 别说是下属和同级别的同事了,就连将军的消息,也要靠后。 那么,发消息的人……想必是元帅身边的人。 狐人告了声罪,拿出玉兆扫了一眼。 紧接着,这位处变不惊、历经无数风波的司舵,皱起了眉头,表情变得越发凝重。 华见状,语气迟疑:“很紧急吗?” 司舵面露难色,她本不想说出实情,可又考虑到太女的身份,只好实话实说。 “很紧急,元帅大人的追求者来曜青了。” 华:“???” 她的大脑瞬间宕机。 得益于和监护人的多次对线,华已经练出了喜怒不形于色的本领。 哪怕是听到再匪夷所思的消息,华也能维持住表情。 她面上不露分毫,心里百思不得其解。 什么?她那不靠谱的监护人,竟然还有女人追吗? 司舵继续道:“一般是策士长负责处理这类事情,他有时忙不过来,就会找人替他处理,这一回,我们要解决她。” 华收回思绪,反问道:“解决?怎么解决?” 司舵连忙解释道: “不是您想的那种解决……” 华:“……” 她想的是哪种解决方式? 司舵原本想着让华待在天舶司。 那可是太女啊!年纪还很小啊!怎么能让她听到感情这种事呢?怎么能让太女接触元帅的追求者呢? 奈何华实在好奇,主动提出要与司舵同行,狐人只好做出退让,领着华朝外走去。 能有资格见到元帅大人、并追求他的人,自然不会是什么普通人。 这一次,是星际和平公司股东的女儿。 狐人轻声介绍着这位追求者的身份。 华听了一会儿,发现司舵全程都着重强调追求者的家世。 她再结合自己询问如何解决时,狐人脱口而出的话,心中生出一个猜测。 难不成换个身份普通的追求者……他们就真的会简单粗暴地解决掉? 华心情复杂,跟在司舵后面,来到了那名追求者身边。 那人脚边放着一束鲜花,她听到了脚步声,转头朝两人看去,和狐人对上视线后,深深叹了一口气。 司舵好似和那人见了不少次,语气听起来熟稔极了。 “这一回,送的是鲜花?” 那位容貌、身材哪儿哪儿都挑不出错,唯独审美有问题的大小姐,点了点头。 她表示,追求元帅这种不缺追求者的人,必须反其道而行,为此,她特意准备了大部分男性会给女性送上的鲜花。 华:“……” 从结果看,失败得一塌糊涂。 狐人怜悯地摸摸大小姐的脑袋,领着两人进了一家甜品店。 大小姐几份甜品下肚,她迷茫道: “你说,把支票叠成一朵花,再给他送一束,会不会好点?” 司舵:“……这或许不是鲜花和支票的问题。” 大小姐继续叹气:“你知道他给我准备了什么回礼吗?竟然是习题集!” “他竟然还把我当小孩子。” “我只想对他说……有没有一种可能,我已经毕业了啊?!我是真的喜欢你啊!” 华拿着叉子,食不知味。 她是真的搞不懂啊。 华忍不住问出心中的疑问:“你喜欢他什么?” 那家伙有什么值得喜欢的? 大小姐不假思索道:“他好看啊。” 她还向两人分享了一张照片。 “这张照片,是在星海共同体成立的那一天,拍下来的。” 照片上有很多人,其中不乏扬名星海、被后人写进史书的伟大领袖。 监护人被众人簇拥着,朝外走去。 直到这一刻,华才对监护人的身份有了实感。 对比起身侧其他人或谄媚、或崇拜的神情,对方显得格外特殊。 他眉眼清隽,直视前方,露出温和又无害的微笑。 无论是容貌还是发型,都和宅在家中、埋头处理文件的监护人一模一样。 华想,这再正常不过了。 仙舟人在成年后,容貌将不会更改。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照片上的人看起来更年轻一些。 司舵眼睛一亮,当即向大小姐索要照片,她们聊得热火朝天。 期间,狐人夹带私货,不着痕迹地劝退这位追求者。 年纪尚小、不知世间险恶的大小姐,很快就被说服了。 临近分别前,大小姐大手一挥,抢先结账,她很是洒脱地说: “没关系,无所谓!反正这个世上,就没人配得上他,也没人能追得上他——” 大小姐猛地顿住,双手捂住华的耳朵,又说出几句小孩不能听的话,接着松开手,扬长而去。 司舵与华面面相觑。 狐人仰天长叹: “我对不起您——我把太女殿下教坏了——如今只能以死谢罪了——” 华:“……不至于、真不至于啊!” 她反复表示自己没有听到不该听的,安抚完司舵,这才回到家中。 奇怪的是,华没有在熟悉的房间看到监护人和观良,于是只好返回自己的院落。 一踏进院,华就愣住了。 羡鱼、观良和星神站在庭院之中,围在一棵十几人环抱才能围住的大树旁。 华看看凭空出现在她院落中的大树,再看看两人一神,问: “这是什么?” 星神回道:“金丝楠木。” 华很是不解:“种在我的院子里做什么?” 观良顾左右而言他,只说:“有用。” 华继续问:“有什么用?” 羡鱼的脸上仍挂着笑,他双手环胸,语气却听起来怪怪的。 他说:“等你以后结婚,就能用上了。” ------------ 第251章 防火防盗防黄毛 华心下迟疑。 监护人的语气,听起来就像是……很不情愿一样。 羡鱼在仙舟收到九棵金丝楠木时,特意让专人调查,确定不会影响仙舟的环境后,这才让下属栽种在至忠林。 接着,他想到了华。 按照仙舟几千年前的习俗,父母会提前为女儿准备嫁妆。 只可惜华无父无母,羡鱼和观良等人只能多费些心思了,为此,羡鱼特意把剩下的那棵树种在华的院落中。 华是他的继承人,是仙舟下一任元帅,不能嫁人,只能招赘。 因此,羡鱼没说是嫁妆,只说是为华以后结婚做准备。 观良瞥了上司一眼,忍不住腹诽。 说什么结婚…… 听元帅的语气,更像是准备把黄毛弄死吧! 接着,他听见上司用一种讨论今晚吃什么的平淡语气,对岚说: “如果以后她的伴侣变心了,记得处理掉。” 一神两人瞬间陷入沉默。 他们知道元帅是走一步算十步的人,可是华还没到法定婚龄呢! 怎么如此超前地讨论起处理渣男啊?! 还有,能不能别预设华会遇到渣男啊?! 华将阻拦监护人的希望寄托在星神和观良身上,抬头看向他们。 岚张了张嘴,正想说些什么,被观良抢先一步。 观良言之凿凿:“有没有一种可能,华自己就能解决呢?” 那可是一拳能把石凳打成粉末、师从「帝弓司命」的华啊! 就算是华遇到了渣男,那她大可以自己解决啊!何必劳烦星神呢? 华:“……” 岚:“……” 一人一神难得在心里达成了共识。 他们对视一眼,心想,完了。 最靠谱的人,怎么也变得不靠谱了?! 羡鱼听后,陷入沉思。 他特意叮嘱星神,把这个至关重要的任务交给对方,就是怕华自己下不去手。 让没有人性的岚出手,想必能干脆利落地替华处理掉垃圾。 等等,他为什么要思考垃圾的处理方式?为什么不能从源头上解决呢? 正想着,华想到了破局之法,反问羡鱼:“你为什么不找伴侣呢?” 羡鱼一愣,无奈道:“你以为结婚是一件很简单的事吗?” 他停顿片刻,回想起前不久找上门的那个孩子。 抛开羡鱼自身感受不谈,要是他真和公司股东的女儿在一起了……隔天公司就归仙舟了。 当星海中最为庞大的两个势力,建立起最为紧密的合作关系后,其余人恐怕是彻夜难眠吧。 羡鱼耐下性子,开始对着华分析后续对仙舟造成的种种影响。 华心想,按照监护人那套仙舟至上的观念……恐怕只会看上和仙舟没有任何利益牵扯的人吧? 她安静听着,没有再说什么。 羡鱼聊完这个话题,若有所思。 或许……只有给华足够的爱,她才不会被人轻易骗走。 羡鱼对此毫无头绪。 他想了想,决定先询问一下华的择偶标准。 羡鱼慎之又慎地开口:“你以后想找什么样的伴侣?” 十年后才到合法婚龄的华无语凝噎。 她注视着羡鱼,久久无言,好半天才给出答复:“正常人。” 闻言,一神两人的表情变幻莫测。 羡鱼很是不满:“你这要求未免太低了吧。” 观良不可置信:“这要求还低啊?” 懂不懂正常人的含金量啊?! 岚欲言又止,祂想说些什么,最终闭了嘴,只当自己是摆设。 观良瞪着上司,问:“你觉得正常人在仙舟很好找吗?那你说,华该找什么样的伴侣?” 羡鱼不假思索道: “你要找一个情绪稳定、双商高、学习能力好的伴侣。” “哦,还有,家庭关系要和睦,不能太穷,也不能太富有。” “你的伴侣不能是独生子,更不能是家中最小的孩子。” “至于年龄……你是长生种,随你喜欢,只是不能找太年轻的,不然他会很幼稚,你们相处起来会很累。” 一神两人心想,元帅可算不上年轻,可也不见得有多成熟啊。 羡鱼顿了顿,补了一句:“最后一条,他必须要长得帅。” 要是华的伴侣长得太丑…… 羡鱼接受不了啊! 他自己并不在意旁人的外貌,可他也是能分辨出美丑的啊! 他的继承人,怎么也算是个美人吧?这要是找个长得丑的黄毛……那未免太不般配了吧! 羡鱼光是想想就觉得崩溃。 要是他死后得知此事……恐怕得被气活过来。 一神两人大受震撼。 你干脆直接说不准继承人结婚算了! 观良深深叹了口气。 元帅只字未提仙舟,看来是真把华当他的女儿了。 观良大致能猜出上司的想法。 在对方眼里,他看上的继承人,自然是最好的,那肯定也要有一个与其相配的伴侣。 可是,有些要求未免太匪夷所思了吧?! 观良拍拍华的肩膀,语重心长道:“你还是找个长得好看的正常人吧。” 华:“……不了,我是不会结婚的。” 大人们真是一个比一个不靠谱。 她抬头,扫了眼全程不吱声的星神。 哦,还有星神,更不靠谱。 仙舟联盟的未来,真是一眼就望到了头。 华能怎么办呢? 作为最靠谱的未成年人,当然是要扛起重担啊! 她在监护人和观良的安排下,与仙舟高层接触,了解六司的运作。 偶尔华也会有搞不懂的问题。 “为什么他们放着天桥不走,非要翻越围栏呢?” 羡鱼不以为意:“正常,人一多,总会出现几个特立独行的人。” “我之前还遇到过一个人,他嫌星槎海离他家太远,说步行五分钟才到,要让曜青围着他家修呢。” “哦,还有人嫌星槎海离他家太近,噪音太大,影响他气运呢。” 华觉得,监护人不正常也是有原因的。 天天这么呕心沥血,底下全是这种特立独行的仙舟人,监护人能正常吗? 很快,华结束了六司的工作,来到曜青将军身边。 之后的每一年长假,她都会来到其他仙舟,在将军们的陪同下,与不同的人打交道。 等到临近开学时,她再返回曜青。 期间,监护人时不时给她送稀奇古怪的东西。 例如游艇、星槎、渔场等礼物。 对方表示:“既然送给了你,那你就好好学。” 华忍不住在心里吐槽。 哪儿有你这么逼人学习的?! 吐槽归吐槽,她还是认认真真地按照对方的想法,在闲暇之余学习开游艇、星槎,偶尔也会去渔场钓鱼。 华先后走遍朱明、罗浮等八艘巨舰,在将军们的陪伴下,她来到附属星球上,看遍了地理书上的地貌,和历史书上的名胜古迹。 她翻越山岭,来到静谧无人的山谷。 ……结果被蚊虫咬的满腿都是包。 她乘坐游艇,隔着玻璃,用玉兆拍下不断击打船只的、十几米高的巨浪。 ……结果船只颠簸太厉害,她吐的一塌糊涂。 等抵达世界尽头,跟着观鲸船,看到鲸鱼高高跃起、再度跌落海中溅起的浪花时,华突然想起了监护人的一句话。 对方说:“我能做到……就是让仙舟人能够亲眼去看寰宇中的名胜古迹。” 华想,这句话说得轻巧。 想要让仙舟人看到课本上的美景,除了能够支撑他们挥霍、旅游的巡镝外,还需要能够震慑星海的强大实力,只有这样,才能最大程度保障他们的安全。 她收回思绪,跟随领队的脚步,前往下个地点。 领队说:“看到极光的人,能够幸福一整年哦。” 一行人等了又等,总算看到了极光。 华想,监护人的运气,任谁看了都直摇头。 于是,她举起玉兆拍下眼前的景象,分享给宅在家中的监护人。 很快,华到了十八岁,不再需要仰头看监护人,只需要微微抬起头,便能与对方对上视线。 同时,学宫的选修课也多了不少。 羡鱼对此很是不满,手指轻点桌面,问:“那么多选修课,你选什么交际舞啊?” 跳舞的时候,华岂不是要和黄毛手拉手? ------------ 第252章 不就是装元帅厨吗 华无奈叹气。 她明明说过自己不会结婚的啊。 怎么还对着根本不存在的黄毛如此警惕? 华耐心解释: “我没抢到其他的课……只剩下交际舞了。” 为了让监护人彻底放心,她特意在和搭档练习时,拍下了录影,带给对方看。 羡鱼只看了一会儿,便放下了玉兆。 录像中,两个人眼神坚定地仿佛能上前线砍孽物。 对视时,华眼里满是杀气,仿佛对方跳错一步,都能瞬间把人绞杀。 羡鱼陷入沉默。 他是该昧着良心夸赞继承人呢?还是该客观评价呢? 羡鱼斟酌再三,语气诚恳地说: “你这跳得……挺努力的。” 华“哦”了一声,收回玉兆,问: “下个月毕业典礼,也是学宫统一举办的成人礼,你要来吗?” 羡鱼一脸茫然,问:“成人礼?你才十八岁啊。” 华心想,监护人虽然不靠谱,但对她的年龄和生日,倒是记得很清楚。 她解释道: “等我下个月通过交际舞考试,拿到学分,就能提前毕业了。” 羡鱼再次陷入沉默。 华,你为了学分未免太拼了吧?! 知道的是你在跳舞,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在做什么康复运动…… 你的选修课老师真的会让你通过考试吗? 羡鱼张了张嘴,最终还是丢掉了良心,没有把实话说出来。 他鼓励继承人:“好,我答应你,你们现在的成人礼,是什么样的?” 华状似回想,回道:“上午是身着传统服饰,参加成人礼,下午是毕业典礼和舞会。” 古时,女子十五岁及笄,男子二十岁加冠。 到了今天,习俗也随之更改。 仙舟的合法婚龄是二十岁,而学生完成课业时,也差不多到了二十岁。 因此,学宫会在学生即将毕业时,顺带为他们举办成人礼。 华不到二十岁,她修够了学分、提前毕业,于是跟着一众学长、学姐一同毕业。 羡鱼敏锐捕捉到了“舞会”二字。 既然是舞会,那肯定要穿晚礼服了。 他收回思绪,笑着说:“我会给你准备三份礼物。” 华想起眼前人的种种前科,瞬间警惕起来:“什么礼物?” 羡鱼不愿再说,敷衍道:“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好了,快去完成你的作业吧。” 他糊弄走了一步三回头的华,转头找来观良。 观良一直负责与学宫老师联络,自然也知晓毕业典礼的时间和流程。 他主动上前,好似猜出了羡鱼心中所想,把玉兆递了过来,说: “你平时嫌麻烦不愿意出门就算了,这一回可是她的成人礼啊。” “快,替华挑一下晚礼服。” 羡鱼盯了观良一会儿,之后收回视线,看向玉兆上的照片。 观良心里松了口气。 在得知华会参加舞会的第一时间,他警铃大作,开始揣摩上司的想法。 观良琢磨了一下,猜测以元帅的控制欲,大概会很在意华的穿搭和舞伴。 为此,他提前征询了华的想法,让对方挑了十几件礼服。 好在元帅没有起疑心。 观良凑过去,装模作样地和上司一同为华挑选晚礼服。 羡鱼面无表情地看着玉兆。 “不是露腿就是露肩膀,设计师到底是怎么想的,为什么不能设计几件正常的衣服呢?” 观良在心里吐槽。 元帅,你到底是哪里来的老古董啊?!明明我们年龄差不多吧?! 他劝道:“晚礼服都这样。” 羡鱼轻蹙眉头:“华肯定不喜欢这种太过暴露的款式,重新再选吧。” 观良:“……这十几件就是华自己选出来的。” 羡鱼先是沉默,接着叹道: “真是搞不懂现在年轻人的审美。” 观良指着一条长度适中的吊带裙,说: “这件不错,裙摆不是特别长,方便走路。” 羡鱼:“……” 他开始发散思维。 要是华穿这件……岂不是方便了黄毛找她跳舞? 羡鱼再三斟酌,总算在抹胸、吊带等过于暴露的款式中,找到了布料更多、不方便跳舞的裙子。 他指着一字肩缎面鱼尾裙,用命令的语气说道: “就定这条带拖尾的裙子。” 羡鱼顿了顿,又补了一句:“还有,再替我订一束花。” 观良点头。 看这架势,元帅不会参加上午的成人礼,只会出席下午的毕业典礼和舞会。 观良心里有了猜测,却还是询问起了上司 羡鱼不假思索道:“下午去。” 观良领了命,转身返回工位。 元帅就是冲着黄毛去的啊! 这些年里,上司或许是因为和华建立了比下属更为亲密的父女关系,他的精神状况逐渐稳定了下来。 观良甚至有时会生出一种错觉,认为对方还能再为华撑上一阵子。 他想起了塔罗牌的建议。 元帅还是要出去散散心、放松一下啊。 可是,等上司离开仙舟,是否会受伤呢?是否会得知他血肉的特殊性呢? 观良不敢赌。 哪怕同行者阿基维利,是最有人性的星神,他也不敢赌。 如果元帅得知真相……别说是华了,就算是星神也拦不住他。 上司只会像预言中所说,奔赴死亡。 以防万一……还是加点武器吧。 刚好星穹列车会在仙舟的附属星球补给物资,他们完全可以瞒着元帅,找上阿基维利,和对方沟通,对星穹列车进行一些小小的改动。 观良最先想到的是,能够毁灭星系的「焚天神兵」。 只可惜,时间太短。 就算是让马蒂带领仙舟最拔尖的那一批人一同拆解,也无法在短时间内改造星穹列车。 那就只能退而求其次,换成歼星级武器了。 观良想了想,找上阿基维利,经过一番沟通后,星神总算松了口。 阿基维利调侃观良。 【挚友之前跟我说,他的策士长太有个性,让他很是头疼呢】 【没看出来,你还挺关心挚友的嘛】 观良:“……” 他忍辱负重,又一次在星神面前扮演起了元帅厨,直言他太过担心上司安危。 阿基维利十分善解人意,表示会替观良保守秘密。 观良心里膈应,坐在原位上缓了好半天。 他点开马蒂的对话框,将元帅准备跟随星神离开仙舟旅行的消息,告诉对方。 观良一回生二回熟。 区区元帅厨,他又不是没装过? 他对着马蒂长吁短叹,字字句句都透着对元帅安危的担忧。 马蒂上一次把观良的事儿抖得一干二净,他自知理亏,再加上此事事关重大,他一口答应了下来。 观良相信,上司最偏爱的下属,一定会认认真真地改造星穹列车。 他发完消息,正准备松口气时,朱明将军禅真又找上了他。 禅真直截了当地询问太女是否有时间,表示想要拜托对方使用「羽渡尘」,帮她删除记忆。 观良心里五味杂陈。 禅真自上司担任将军时、便追随在他身边的下属,熬不住了。 好在对方在此世有着无法割舍的锚点,她为元帅而活。 可等到上司死去……又该怎么办呢? 观良和禅真体质特殊,无法死去。 到时候大概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吧。 禅真在第一时间,没有找元帅,反而找上观良…… 是怕上司伤心啊。 只可惜,「羽渡尘」不在华手里。 要是在华手里,他哪里需要如此殚精竭力、装元帅厨?事情一暴露,直接删上司记忆啊。 观良敲打玉兆。 【你得找元帅】 禅真没有回复。 隔天,观良状似不经意地提起了「羽渡尘」。 羡鱼动作一滞,表情似笑非笑:“怎么了?” 观良低头整理文件,借此避开上司的视线。 他深知,想要瞒过对方,不是件容易事。 观良竭力控制语调,说: “我听华说,你会为她准备三件礼物,她实在不放心,让我来套话。” 羡鱼笑笑:“都准备好了。” 观良故作不满: “好歹给个准话啊,可别到时候让十几个侍卫喊她大小姐啊!华真的会生气的。” 羡鱼总算作出了退让。 “安心,不会有人喊她大小姐,我准备了两样很普通的礼物,还有一样,是她本该就有的,至于「羽渡尘」……以后会给她的。” 观良面上不显,心里很是纳闷。 为什么不是现在,是以后? 他猛然回想起自己先前的某个设想。 元帅防的……就是被他们删掉记忆啊。 ------------ 第253章 羡鱼:努力拯救宇宙 羡鱼端坐在桌前,他抬眼,与站立在一旁的下属对视。 他朝着观良露出微笑,问:“怎么了?” 观良微微低头,注视着上司。 元帅长着张极具欺骗性的脸。 对方要是走在街上,那便是路人寻求帮助时的首选。 分明是无害的表情、温和的语调,能让人最先对其交付信任。 等到旁人得知对方真实身份时,只会让他们脊背发寒。 观良知道上司起了疑心。 可是,你未免想得太多了吧? 他以前以为,元帅是走一步算十步的类型。 可是,这已经不是算十步的程度了吧?思维未免太过发散了吧? 观良面不改色道: “没什么,我以为,你会把「羽渡尘」当作成年礼物送给她。” 羡鱼笑笑,说:“我为她准备了其他惊喜。” 他没再说什么,摆了摆手,开始赶人。 等人走后,羡鱼收了笑,面无表情。 按照寓言中的说法,系统出自他和赞达尔之手,而道具则是来自异世界。 而异世界的道具,在这个世界使用时会大打折扣,唯独遇到契合的人,才能发挥出十成十的威力。 华是与「羽渡尘」最为契合的人,那么,她能删掉「高维入侵者」的记忆吗? 羡鱼并不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他现在只有一个目的。 为了达成这个目的,他不得不慎重。 要是真的被删掉记忆……岂不是还要继续当元帅? 如果之前的多个周目,算是删档重开的话,那羡鱼现在只想销号退游。 就算是没有过往的记忆,他也不想再耗下去了。 没有意义。 接下来,他要考虑很多问题。 例如,身为「高维入侵者」、接近永生的他如何才能解脱。 如果他的下属,违背了他的命令,做出了和寓言中的下属同样的选择,致使宇宙再度重启…… 那他又该如何避免下一周目的自己重蹈覆辙? 羡鱼想了想,点开系统背包,找出那本寓言,在最后一页写下暗示。 只有自己最了解自己。 要是直接给出答案,未来的自己只会质疑真假。 只有当一个令人讨厌的谜语人,才能获得自己的信任。 留下暗示后,羡鱼收起那本寓言,继续思考下去。 想要避免重蹈覆辙,避免继续用玩家的心态玩下去,只能想办法关掉系统。 既然系统是他和赞达尔做出来的,那他肯定也能关掉它啊。 赞达尔不愧是他的好老师。 这些年里,赞达尔隔三差五便会提起某个「智识」令使,告知羡鱼此人的姓名和地址。 老师十分贴心,还特意说出了天才们的脾气秉性,方便羡鱼挖人。 随着时间推移,羡鱼也挖了不少人。 准确来说,不算是挖。 科研项目是最烧钱的,有马蒂一个就够了。 就算是马蒂忙不过来,也可以白嫖赞达尔啊。 羡鱼是他的学生,四舍五入,身为继承人的华,也算是赞达尔的学生啊。 既然如此,不说白嫖,总能打个折扣吧? 考虑到这点,羡鱼只是让下属们和这些天才保持联络,偶尔会与他们合作。 只不过在绝大部分人看来,这些眼高于顶的天才们,竟然会与仙舟合作,想必是被他们招揽了。 羡鱼拿起玉兆,找上赞达尔。 他没有提到系统,十分隐晦地表示,他想要学习编程。 对方很快列了一个书单。 羡鱼措辞官方地向赞达尔道谢,之后又说他将会和星神阿基维利一同旅行,询问赞达尔是否有推荐的旅游胜地。 换作是其他人或神,是看不出端倪的。 其实,羡鱼是在问「虚数之树」的具体位置。 很快,赞达尔发来了消息。 【元帅可真是难为人啊】 【仙舟联盟的景点还不够多吗?无论是自然形成的奇特地貌,还是古人建造的名胜古迹,都让星海的旅客流连忘返啊】 【但如果是神呢?想必你一定没见过「琥珀王」吧】 羡鱼了然,不再追问。 赞达尔没办法直接告诉他正确地点,只得暗示他。 羡鱼想到了科研船。 它就像是七天神像。 以往系统地图需要科研船探索才能解锁新的区域,知晓其真实情况,而「虚数之树」太过特殊…… 看来只能借助星穹列车,来到「存护」星神身边,才能解锁具体位置。 但愿接下来的旅途能顺利吧。 这一次,羡鱼只想销号退游。 要是星神想要阻拦,那他就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了…… 等等,还有赞达尔这个知情者啊。 他们为了升维,反复收集实验数据,如果是赞达尔想要获得实验数据,入侵仙舟系统,启动引擎的话,马蒂能拦得住吗? 羡鱼尝试着换位思考。 他要是询问马蒂…… 对方恐怕只会像他养的那条名叫咪咪的拉布拉多一样,露出清澈又愚蠢的呆愣表情,接着再伸手指向自己: “您说什么?我超越赞达尔?” 羡鱼放弃了这个选项,再次换位思考。 类比一下,他和赞达尔一同投资开设了一家公司,原本经营得好好的,他突然要撤资退出…… 那么,他要给出什么样的补偿,才能让赞达尔不再追究这件事呢? 羡鱼想了很久,直至上床睡觉前,仍没有头绪。 隔天,他处理完文件,翻看下属替他找来的、书单上的书,突然有了想法。 想让赞达尔不再追究……试试感情牌?劝对方一起改行? 最好的结果,是羡鱼顺利销号退游,低维世界不再反复轮回。 要是最差的结果,羡鱼劝不动赞达尔的话……那他也不能给对方留下烂摊子啊! 首先,是赞达尔的人身安全。 其次,是接替羡鱼的人选。 寓言中,小灰能够跨越壁垒前往高维世界,可信息太少,羡鱼就算是想找小灰,他也无从下手,只好放弃寻找另一个「高维入侵者」的打算。 那就只能在这个世界挑选了。 低维世界的人没有足够的力量、不能杀神,但在系统道具的帮助下,这位合作者还是能活下去的。 羡鱼对华没什么要求,但这也建立在仙舟能够为其兜底的前提之下。 如果是他为赞达尔挑选的合作者……那就必须慎重考虑了,怎么也得比他厉害吧? 此人必须获得赞达尔的认可。 那么,ta要有足够聪慧的头脑,统领全局的能力,以及极强的抗压能力。 ta绝不能轻易被外物所左右,例如权势、金钱、美色。 还有,ta对外要杀伐果断,对内却不能太过极端。 只有这样,才能集结足够的人手,获得建造引擎的资源,最终,才能免于一死,在与星神的博弈中获得胜利。 羡鱼深深叹了口气。 不想了,还是先把编程学会再说吧。 要是他拆不掉系统,想再多也没用。 随着成人礼的日期越来越近,大部分将军们派出下属抵达曜青,让他们代替自己为太女送上礼物。 其中,朱明将军禅真亲自来到曜青,把携带的礼物交由太女的侍卫。 羡鱼放下最后一本没看完的书,看向下属。 禅真扯出笑脸,声音轻不可闻,提出想要借助「羽渡尘」删除记忆。 羡鱼沉默一瞬,接着面不改色道:“好,只是……需要你再等一天,今晚就在旁边的院子里休息吧。” 距离华上一次使用「羽渡尘」,已经隔了很多年了。 得先让继承人在死囚身上练练手啊。 安顿好下属,羡鱼从系统背包中拿出「羽渡尘」,找来华,让继承人去十王司练手。 隔日,禅真见到了太女,她看到了华耳鬓旁、被绑进马尾里的小辫子。 她沉默良久,接着笑道:“元帅大人很在乎你。” 禅真半开玩笑似地说: “就连我都要吃太女殿下的醋了呢。” 羡鱼稍慢一步,恰好听到这句话。 他无奈道:“这是怎么了?” 禅真只笑,没再说话。 在华使用「羽渡尘」的前一刻,她看向羡鱼,目光灼灼,语调哽咽:“我会忘记您吗?” 羡鱼抬手轻轻揉了揉下属的发顶,语气笃定:“不会。” 禅真又问:“真的吗?” 羡鱼笑笑,说:“真的。” 禅真眨了眨眼,深吸一口气,努力憋回眼泪: “那您能帮我编辫子吗?” ------------ 第254章 观良&岚:区区创元帅 羡鱼凝视着下属,语气中带着笑意: “当然可以。” 禅真回以微笑:“……那就好。” 很快,华删除了禅真的部分记忆,转头把「羽渡尘」还给羡鱼。 羡鱼把道具收进系统背包,再低头,正好和禅真对上视线。 下属状似了然地点点头,震声道: “我知道了,您一定就是我的dad——” 羡鱼动作迅速,捂住禅真的嘴,堵住了对方喊了半截的称呼。 他收回手,微笑着说:“我是你的上司。” 禅真故作委屈:“太女殿下能喊,我就不能喊吗?好过分啊——您这是偏心……” 羡鱼和华齐齐愣住。 他摇头道:“华没喊过那个称呼。” 禅真一愣,随即打蛇上棍: “既然太女不喊,那我就更应该喊您daddy啊——” 羡鱼一脸冷酷地回绝了,他上手按住下属的肩膀,让对方转过身。 “好了好了,给你编辫子,等下你就该回朱明了。” 禅真先是叹气,接着满心欢喜地说出心中所求。 “我想要太女那种发型。” 羡鱼抬手解开下属的发带。 “好好好。” 羡鱼先前替华解锁了很多发型,也薅掉了不少根头发。 得益于之前的练习,他现在也算是颇有心得。 羡鱼动作迅速,很快替下属编了两根小辫子,又按照对方的话,绑了个高马尾。 禅真下意识抬手,想要触碰发辫。 她猛地停住动作,像是怕弄乱发型,恋恋不舍地放下手,接着转过头,表情认真,语气好似云骑宣誓。 禅真向羡鱼作出保证:“我会好好保护它的。” 羡鱼:“……不至于,真不至于啊。” 在临近分别时,他抱着让华和下属提前磨合的想法,让对方去送禅真。 华怎么说也算是小辈,那让她送一送仙舟将军,没毛病啊! 两人在一众侍卫的陪同下,聊起了天。 禅真笑着说: “几天后,就是太女殿下的成年礼了,除了鲜花,我还准备了一套古董珠宝,希望你能喜欢。” 华先是道谢,接着叹道:“只是成人礼而已,禅真将军真是破费了……” 禅真继续微笑,状似感慨道: “时间过得可真快啊,太女殿下转眼就十八岁了。” 华点了点头。 在和监护人相处的这些年里,她过得格外充实。 除了偶尔被限制开销外,她过得非常开心。 这不只是她的十八岁,也是幸福的第十八年。 两人说完客套话,禅真话锋一转,询问起与元帅有关的事。 华挑挑拣拣,斟酌着措辞,最先聊起了监护人养的那条拉布拉多。 那只拉布拉多,被命名为咪咪。 监护人表示,一听这名字,绝对不会有人想到咪咪是条狗。 在咪咪只有三四个月大的时候,他们相处得格外融洽。 咪咪时不时会飞奔向它的主人,或是闯入卧室压在主人身上。 监护人很是溺爱咪咪,从不阻拦它。 可随着时间推移,幼犬的体型越变越大,体重也直线飙升,那条能够让它在水中调转方向、保持平衡的尾巴,也变得更加有力。 小狗的脑袋里又能装些什么呢? 它对自己的体重毫无自知之明,它除了在庭院的池塘里游泳外,只想绕着主人打转,并开心地摇起尾巴。 为此,很多人都饱受迫害。 首当其冲的,便是监护人。 咪咪游泳时,一看到它的主人出现,立马游上岸,甩甩身上的水,接着一个猪突猛进撞过去。 监护人过于严重的洁癖,硬是因为咪咪好了不少。 至于其他人……则是因为那条尾巴饱受迫害。 那足以被列为管制用品的、格外有力的尾巴,除了抽监护人的小腿,还抽到了观良和华。 就连「帝弓司命」也没能幸免。 兴许是星神从未想过一条狗的尾巴,会如此有力,因此,祂没有躲避,被咪咪抽了一下。 好在仙舟人有极强的自愈能力,他们小腿上的紫色瘀青很快就会消失。 华自然不能说出实情,她稍作删减,三言两语概括了监护人和小狗的相处,最后说: “咪咪的尾巴抽到了石凳上,骨折了,最近正在住院。” 接着,华又聊起监护人的喜好,说他最近不爱圆领袍更爱正装,之后又聊起隔三差五出现在仙舟的阿基维利。 很快,两人到了地方,说了好一番客套话,这才分别。 直至歼星舰消失在视野范围内,华领着一众侍卫,转身离开。 到了成人礼那天,华在出发前,见到了监护人、观良和「帝弓司命」。 羡鱼递上一个袋子,说:“这是你的第一份礼物。” 华神色迟疑,问:“我现在能打开吗?” 羡鱼点了点头。 华打开袋子中的礼盒,入目是一件缎面礼服。 她心下松了口气,合上盖子。 对着监护人,华无法直白地表达谢意,只问:“其他两份呢?” 羡鱼回道:“以后会给你的。” 华:“……” 这口气松早了。 之后,是星神。 岚说:“我会陪你一起参加成人礼。” 最后,是观良。 他问:“你确定要接替他的位置吗?” 没等华回复,观良继续道: “别看那些将军现在和你亲近,等到以后……那可未必了。” “他们认可的只有元帅,而不是你。” 羡鱼轻蹙眉头,很是不满:“观良,你这是偏见。” 观良瞪了眼上司,心中怒火无处发泄。 他灵光一闪,有了主意。 元帅经不住夸啊!上次华一夸,对方直接愣住了。 观良给星神递了个眼神,朝傻○上司露出灿烂的笑容: “他专横又固执,自我又任性,但唯有一点,我不会否认。” “那就是,在这几千年里,不会有人比他做得更好。” 羡鱼:“……” 岚一早接收到信号,听完观良的话后,与元帅对视。 祂很想模仿观良的语气,奈何成神的祂没有太多情绪,语气平静地说: “是的,没有人比你做得更好。” 岚顿了顿,回想起了那段过往。 在祂尚未成神时,元帅曾问道:“你觉得,我是个合格的上司吗?” 那时,岚濒临死亡,无法开口,只能在心里给出答复。 祂想说的,便是这句话。 星神又补了一句:“在很早之前,就想对你说了。” 羡鱼:“…………” ------------ 第255章 别惦记你那黄毛了 羡鱼久久无言。 他早该想到的啊! 正常情况下,策士长怎么可能露出那种奇怪的表情啊?! 羡鱼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他想说些什么,却又感觉无话可说。 观良和岚对视一眼,决定见好就收。 他们主打的就是出其不意,这要是让元帅反应过来……对方铁定恼羞成怒好嘛!到时候被创的都是他们了! 总之,能让元帅哑口无言,创到他就不亏! 观良心里既觉得膈应,又很是得意。 他继续道: “你接下来要做的,是从这样的人手中,接替他的位置。” “华,你真的准备好了吗?” 华轻笑一声,反问: “除了我,你们还能找到更合适、更出色的人选吗?” 岚和观良瞬间陷入沉默。 羡鱼微笑,为他所选定的继承人鼓掌。 他一边鼓掌,一边感叹道: “不愧是我选中的继承人,果然像我啊——” 羡鱼停住动作,伸手拍拍华的肩膀。 “除了你,再无人能接替我的位置。” 他顿了顿,又补了一句:“哪怕是星神也一样。” 羡鱼最说不得这类肉麻的话,当即开始赶人。 “好了,快去上学吧。” 华点了点头,转身和岚一同离开。 在侍卫的护送下,一神一人很快来到学宫。 学生和家长们三三两两分布在学宫的各处,拿着玉兆拍照留念。 岚与他们擦肩而过。 星神十分清楚地,听到了他们再平常不过的对话,感受着他们的喜怒哀乐。 有时,他们在讨论该去哪里合照留念,有时,他们谈论起「丰饶孽物」。 以往,他们总会赞颂元帅,如今,随着资料和功绩被逐渐抹除,他们转而赞扬起「帝弓司命」。 华似乎也听到了他们的对话,揶揄道:“你听过一个笑话吗?” 岚顺着华的话,反问:“什么笑话?” 华顾及四周的人,刻意放低音量:“如果你身处偏远星球,遇到了无法击败的强敌,只需要破口大骂……” “巡海游侠便会让你死得轻松一些。” 岚:“……” 祂张了张嘴,半天才说出一句:“之前不是我,是他。” 华听后,敛了笑意,不再说话。 最初询问监护人时,她没想太多,直至年岁渐长,她才隐隐觉察到问题。 为什么监护人盲目选择一个孩子当他的继任者? 为什么对方会找来星神、仙舟将军们教导她? 明明她才十八岁,就已经在监护人的催促下,和将军们一同走遍了所有巨舰。 华下意识抵触自己即将得出的结论,只能归结为监护人想要提前退休、休假。 一神一人来到举办成人礼的礼堂。 岚的视线扫过穿着各异、似乎在准备节目的学生。 祂问:“你有参加什么节目吗?” 华摇了摇头:“没有。” 先前,监护人为了保护仙舟人的安危,特意授意地衡司,让仙舟人避开他的名字。 而华在未来,会接手仙舟联盟。 虽然不至于像监护人那样严防死守,但她也绝不能频繁出现在人前。 就比如监护人这次出行,他不愿兴师动众,只让一众侍卫顶了摄影师的工作,又领了十几个侍卫跟着他,以此来避免被人拍到面容。 华可不想因为自己的一时兴起,给她的侍卫增加一些没必要的工作。 除了能加学分的活动外,她一遇上大型活动,能不参加就不参加。 很快,到了学生集合的时间。 华把监护人送给她的礼服递给岚,交由星神保管。 岚接过袋子,冷不丁道: “你觉得,身患重症、无法痊愈的病人,还有继续救治的必要吗?” 华听懂了星神的言外之意,她定定地看着岚。 “倘若真的药石无医,吊着口气,也不过是活受罪。” 岚下意识重复道:“药石无医……” 星神又问:“倘若能救呢?倘若他不愿呢?” 华轻笑一声,说:“当然是倾尽全力救治病人啊。” 她表情温和,语气坚定,好似无人能质疑她的决定。 “我进入丹鼎司的那一天,刚好碰上医士们宣誓。” “只可惜,我只记住了几句话。” “医者,仁术也。” “人命至重,有贵千金。” “当然,这只是誓词里的话,在我看来,人命怎么能和金钱相提并论呢?” “我既然能救他,为何不救呢?” 华笑了笑,一字一顿地反问岚: “那么,你的选择呢?” 岚闭了闭眼,回道:“我若是能救,自然也会出手。” 华没有再说什么,她转身离开,跟随着老师的脚步,走完了上午的流程。 接着,她换上了监护人送出的第一份礼物。 除了白色缎面礼服外,还有一条与之相配的项链。 很快,华在礼堂见到了监护人。 对方的座位紧挨着岚,他身着正装,捧着一束向日葵,身侧放着一个方形的袋子。 羡鱼正和跟他隔了一个空位的观良聊着什么。 华知道,附近还有十几个隐匿于人群的侍卫。 她上前几步,坐在观良和羡鱼中间的空位上。 羡鱼先是把那束向日葵递给华,接着用带着半掌手套的手,指了指胸口处的口袋。 “猜猜里面是什么?” 华扫了一眼,问:“是我的第二份礼物吗?” 羡鱼还想继续卖关子,口袋里的东西动了动,主动探出了头。 华眼睛一亮,语气中带着惊喜:“你把它也带过来了?” 羡鱼点了点头,把在胸前口袋里挣扎的仓鼠拿了出来,递到华手中。 “我把口袋巾换成了仓鼠,不仔细看,肯定没人看出来。” “我总觉得,这种场合,不能少了你的同伴啊。” 华的动作极轻,轻轻抚摸着掌心的仓鼠,直至附近的同班同学出言催促,她这才恋恋不舍地把仓鼠交给羡鱼。 仓鼠一改在华面前的乖顺模样,用牙齿不断攻击羡鱼的皮质手套。 羡鱼努力安抚仓鼠,余光不经意间扫到了华的背影。 他表情逐渐凝固,咬牙切齿道: “……观良,你也没跟我说这件是露背的啊!” 观良也觉得冤枉。 他要是知道是露背的,早就把这件礼服排除掉了好吗! 羡鱼心下不耐,他懒得再追究,一把将仓鼠塞给身侧的星神。 他漫不经心道:“还记得我之前说过的话吗?” 岚:“……” 元帅说过的话,那可太多了。 羡鱼没有理会,继续道: “到时候带她去虚陵。” 岚垂下眼,说:“好,我会的。” 羡鱼语调闲散,聊起了苍城方才遇到的「丰饶」令使。 他从不记得死囚的名字,只提了一嘴,又把话题转向仙舟。 “你觉得,人类能处理掉「寿瘟祸迹」吗?” 羡鱼并不在乎岚的回答,自顾自地说: “我觉得可以试试。” “就从苍城开始吧。” 他很快结束了话题,抬眼看向即将上台的华。 等走完最后的流程,华提着裙摆,踩着高跟鞋,走到之前的位置上坐下。 她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抱怨道:“发明高跟鞋的人……可真是特立独行啊!” 羡鱼安抚道:“下次不要穿了。” 他把身侧的袋子递给华,“打开看看。” 华神色凝重,小心翼翼地把袋子中的礼盒拿出来,缓慢地打开它。 礼盒中摆放着一顶镶满宝石的冠冕。 那是由月桂和橄榄枝编造而成的花环。 羡鱼站起身,笑着说: “我曾在生日时,收到了一顶特殊的花环,这一次,我把它送给你。” “这是我送给你的第二份礼物。” 华下意识屏住呼吸。 她神色微动,抬头与羡鱼对视。 羡鱼拿起那顶冠冕,微微俯身,动作极轻地戴在华的头上。 两人一时无言。 羡鱼打量着华,像是想到了什么,轻蹙眉头,面露不喜。 他语气冷淡: “如果那个人给你的求婚戒指,还没冠冕顶端的那颗宝石大,那就让他滚——” 华:“……” 她酝酿已久、却没能说出口的话语,临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一神两人难得在此刻达成了共识。 不是,你还惦记你那根本不存在的黄毛呢? 能不能别在这种煽情的时刻,提起黄毛啊?! ------------ 第256章 观良:仙舟粗口 华面无表情道:“我说过,我是不会结婚的。” 羡鱼坐回原位,他的态度敷衍极了。 “好好好。” 小孩子嘛,总是想一出是一出,说不定哪天华就改了主意。 羡鱼继续道:“还有,以后在人前,不能穿这种太过暴露的衣服,不得体。” “你私下爱怎么穿怎么穿,不过要注意场合。” “你见过有谁在出席星际会议时,穿这种衣服吗?” 华心道,这难道不是你送给我的礼服吗?! 她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试图控制情绪。 观良见状,连忙开口劝慰他的下一任上司。 “好了,你跟他计较什么?” 华忍辱负重地点点头。 “好,我答应你,作为交换,我的第三份礼物,由我自己选择,如何?” 羡鱼没有答应,饶有兴致地反问:“你想要什么?” 在这八年里,羡鱼不需要操心华的衣食住行。 华表现出色,她很懂事、很让人省心。 当然,有一个省心的继承人,这不代表羡鱼会忽视对方,就算是再忙碌,也会尽力为华挤出时间陪伴对方。 他一度很头疼继承人的教育问题。 太懂事了,反倒让他头疼。 在翻遍了市面上的育儿书籍,又找上赞达尔咨询后,羡鱼总算总结出了一套教育理念。 年龄也好,性别也罢,都不该束缚孩子啊。 羡鱼偶尔会聊起不合时宜的话题。 例如对着未成年讨论未来伴侣的要求,再例如让星神手刃人渣。 现在回想起来……其实是根本放心不下吧。 羡鱼收回思绪。 他很好奇。 好奇从未向他开口索要东西的继承人,究竟会提出怎样的要求。 华回道:“羽渡尘。” 此言一出,知情者皆是一愣。 观良和岚不动声色地看向元帅,不发一言。 羡鱼缓慢地眨了下眼,微笑着与华对视。 他下意识想要抬手揉揉对方的脑袋,奈何他一早为眼前人戴上了冠冕,只得收回手。 接着,羡鱼摇头轻笑,语调温柔: “我的继承人,难道在这八年里,我还不够关心你吗?” 一神两人如遭雷击,表情空白。 星神不解,但祂大受震撼。 元帅一出手……真是常人、不,星神也无法与其对抗啊! 观良两眼发直。 完了!又让上司找到创人新思路了! 羡鱼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继承人,把对方濒临崩溃的表情收入眼底。 他慢悠悠道: “难道我还不够爱你吗?难道我们没有给你足够的爱吗?要什么「羽渡尘」啊?你的第三份礼物,怎么配和它相提并论呢?” “相信我,我为你准备的惊喜,绝对是让你毕生难忘的礼物——” 羡鱼露出微笑,语气就像是歌剧演员一般浮夸,好似有着再充沛不过的感情。 唯有岚和观良知晓,这不过是元帅的恶趣味罢了。 对方不想把「羽渡尘」交给华,故意岔开话题。 果不其然,华被这番话创得大脑空白,全然忘了「羽渡尘」。 她深吸一口气,一边整理裙摆,一边站起身。 羡鱼表情微变:“你这是……准备去哪里?” 华木着脸:“接下来是毕业舞会。” 羡鱼轻蹙眉头。 不是,他都专门挑了不方便行走的拖尾礼服,怎么还要和黄毛跳舞啊? 华忍不住叹气。 监护人肯定又在想黄毛! 华能怎么办呢?当然是用实际行动来打消对方不切实际的想法。 她伸出手作邀请状,模仿着选修课的男伴,对羡鱼说: “请问,你愿意和我共舞一曲吗?” 羡鱼转头看向岚。 岚:“……我不会。” 羡鱼再次转头,看向观良。 观良想,女儿的第一支舞,和父亲一起跳,很合理啊! 只不过这对父女太过别扭,从来没有亲口承认过两人的关系,这要是直接说出来……元帅恼羞成怒,铁定又该创他了。 哦,跳舞的话,极有可能被人拍到照片,只能辛苦一下侍卫们了。 观良当即找出和星神一样的借口。 “我也不会。” 无奈之下,羡鱼只得和华一同步入舞池。 华讶异道:“没想到你还会——” 她的话戛然而止,缓缓低头看向自己险些被踩到的脚。 羡鱼反应迅速,微微后撤。 他理直气壮极了: “我不会,不过没关系,很快就能学会了。” 华的表情一言难尽。 经过多年的相处,她迅速调整好了心情,心平气和地说:“无妨,我教你。” 很快,监护人跟上了她的步伐,动作变得越发熟练。 华挑了挑眉,调侃道:“看来你很有天赋啊。” 羡鱼笑笑,没有说话。 他最先想到了赞达尔。 那位学者最爱穿正装,总会在领口和袖口加上些配饰。 比起博学的学者,赞达尔更像是一位能随时参加晚宴的优雅绅士。 身为学生,擅长交际舞,那真是再正常不过了。 羡鱼没有天赋,好在他活得够久,学的东西够多。 这算是肌肉记忆? 他一边漫不经心地想着,一边跟随着华的步伐。 华冷不丁道: “我的同学问起了你的身份,问你是不是我的哥哥。” 羡鱼摇头。 “不是,我们是监护人和被监护人的关系。” 他顿了顿,提起了两人很早之前的一段对话。 “你说过,你没有我这样的父亲,我也说过,我没有你这样的孩子。” 华愣了好一会儿,直至舞曲结束,她这才从记忆中翻找出这段对话。 这都过了多少年啊?!怎么还记得啊?!未免太记仇了吧?! 华没好气道:“真不知道哪个人能受得了你的性格——” 羡鱼想,受不了他性格的人,要么死了,要么陪在他身边。 他又将话题转向华未来的伴侣身上。 羡鱼不情不愿地降低了标准。 “如果你能接受你的孩子,拥有你伴侣身上的缺点。” “那你们就在一起吧。” 华嘴角微抽,正想说些什么,监护人又换了话题,好似自言自语般,聊起了苍城。 “「寿瘟祸迹」太碍眼了,必须尽早处理掉。” “过程具有一定危险性,他们必须从苍城撤离。” “还有,我们仙舟的研究人员手无缚鸡之力,比不过拥有星神力量的令使,还是寻求「天才俱乐部」的帮助吧。” 华越听越不对劲。 监护人不像是自言自语,更像是……在叮嘱她? 华难以置信,抬眼与对方对视。 羡鱼微笑着从香槟塔之中,拿起两杯无酒精香槟,将其中一杯递给了华。 他语重心长道: “我的继承人,你没猜错,这就是你的任务啊。” 华:“……” 华提前毕业,却毫无毕业生该有的喜悦之情。 只因监护人的一句话,她被迫提前上岗。 与此同时,羡鱼心情愉悦地在仙舟办公系统中,自己给自己批了长假。 观良把一早做好的身份资料,和与之相匹配的玉兆,交给了羡鱼。 按照上司的想法,对方的新身份名为埃里克·费什。 至于剩下的信息……观良自由发挥。 于是,元帅摇身一变,成了仙舟附属星球的、年仅十八岁、尚未毕业的年轻人。 为了避免被创,观良没有限制对方的开销。 上司并不在意这些细节,只匆匆扫了一眼,便带着连轴转的华,前往虚陵,来到那个少有人知晓内情的、由「帝弓司命」神力构建而成的洞天之中。 很快,两人再度返回曜青。 元帅将苍城一事提上日程,将军们对此没有任何异议。 这一次,上司将会带着星神和华前往苍城,观良则是留在曜青。 临行前的那一晚,元帅再度站在了观良的床头。 就像是两人初遇时那样,傻○上司不请自来。 他用近乎怜悯的目光,注视着观良,好似是在注视着饱受病痛折磨、病入膏肓的濒死之人。 他的手,虚虚掐着观良的脖颈。 观良:“……” 他艰难地低下头,盯着上司的那只手,脑海里只有一个想法。 不是,你有病吧?! —— ……借正文再说一遍,六月份事情比较多,例如要和对象见家长之类的,没时间更新,等我忙完,会恢复日更的。 数据不是很好,现在算是为爱发电……归根结底还是我太菜了,可能我不适合写长篇吧(躺) 完结后是番外,大家有什么想看的可以留评੭ ᐕ)੭*⁾⁾ ------------ 第257章 还是别当人了 羡鱼维持着掐着下属脖子的姿势,他先是沉默,接着破天荒地向观良道了歉。 他说:“抱歉,我想不到更好的方法了。” 观良抬眼,与上司对视。 在看到那双毫无波澜的眼睛后,他的无奈和怒火瞬间消散。 心中只留下无力感。 元帅不想在他死后,独留下观良和禅真。 可元帅自己的血肉,就能破除「不死」诅咒……就能解决「魔阴身」…… 这样的话,观良怎么可能说得出口? 如此一来,死亡便成为了他与禅真,不得不面对的问题。 平心而论,元帅在这几千年来,从未下达过什么错误的决策。 非要吹毛求疵、挑些毛病的话……那就是太过溺爱仙舟人了。 元帅太过溺爱他们,对他们有求必应。 他满足了仙舟人祖祖辈辈的愿望,让他们获得「长生」。 只是在那时,无人知晓其背后的代价。 而对于最先吃下「丰饶」星神的果实的观良和禅真来说,他们获得的不是长生,而是不老不死。 观良是否在某一刻,恨过任性自我、独断专行的元帅呢? 时至今日,他已经不记得了。 观良和上司不同,他在普世价值观中,是仙舟难得的正常人。 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理,都是一个正常的成年人。 他认为,每个人都该为自己所做出的选择付出代价,并承担后果。 无论这个结果是好是坏,都是他该承受的。 只是,元帅不是正常人。 最初,对方从未正视过下属的付出,看向他们的眼神,不像是在看有自己意志的人,更像是在看能轻易被他摆弄、操控的宠物。 主人会在意宠物的想法吗?会尊重宠物的意愿吗? 好在上司有着足够多的宠物,好在它们足够听话,不会为了博得主人关注而打闹。 正因为下属们并未超出元帅的掌控,那令观良感到心惊的控制欲,并未显露于人前。 当然,就算是下属们知道了,想必也会心甘情愿地套上枷锁,任由元帅掌控着他们吧。 幸亏元帅没有统治整个宇宙……仙舟人不会对自己人下死手,可其他人未必啊! 万一上司再一不小心养出几条疯狗……后果不堪设想。 依照元帅那时毫无人性的模样,就算是下属们互相使绊子、搞出人命,恐怕也不会有什么反应吧。 就像是养在池塘的鱼,要是只养一条,鱼一翻肚,主人能很快发现。 但要是在池塘养了几百条鱼……哪条死了,主人都不会发现。 值得庆幸的是,随着时间推移,元帅有了些许人性,逐渐开始正视下属的付出,尊重他们的选择。 现在回想起来,观良倒宁愿上司不当人。 至少……没有人性的上司,不会为了宠物割舍自己的血肉。 元帅找上他,宁可亲手杀死观良,也不愿他们在自己死去后……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观良闭了闭眼。 这一次,他没有回绝上司,任由对方掐着他的脖子。 观良心平气和地说: “这不是你的错,你不需要向我道歉。” 他主动提起了元帅牵挂的另一个人,出言安慰对方。 “就算是禅真,也会给出相同的答复,于她而言,与你一同死去,是荣誉。” 羡鱼怔愣一瞬,他缓缓收回手,接着露出与平日并无差别的微笑。 “……是吗?” 观良没有回答,他难得缓和了语气,说: “但我觉得,就算是死,也不该是现在,你至少要等到华能够独当一面,再考虑接下来的事吧?” 羡鱼沉默半晌,只说:“我尽量吧。” 他垂下眼,扯出微笑。 “在离开之前,我会让你们解脱的。” 观良点了点头。 他说:“好。” 羡鱼语调轻松极了。 “好了,放轻松点。” “至少在接下来的这段时间,不会有人拿着刀站在你的床头了。” 他后撤一步,向下属道别。 “再见。” 观良轻声回道:“再见——” 他顿了顿,中途改了称呼。 “再见,羡鱼。” 愿对方能在死前,不再是暴君,不再是神明,不再是元帅。 愿他在死前……只是他自己。 隔日,羡鱼养的那条拉布拉多,尾巴甩得飞起。 咪咪紧跟着他,那条被锐评为足以列为管制用品的尾巴,反复抽打他的小腿。 羡鱼蹲下身,接过观良递来的牵引绳,绑在宠物的身上。 他把牵引绳递给观良,揉了揉宠物的脑袋。 “好了,你就跟着观良吧。” 羡鱼告别拉布拉多,领着华和星神,一同离开曜青。 这一回,他当起了甩手掌柜。 除了让苍城将军负责接待以外,剩下的事情全部交给华来处理。 继承人也算是头一回挑大梁,怎么也得有点排面吧?当然,也不能夸张。 在羡鱼的授意下,苍城将军提前清场、封路。 抵达苍城时,舰队没有停靠在苍城最为隐蔽的洞天之中,特意大张旗鼓地来到星槎海。 他们下了歼星舰,华先是看看监护人,再看看负责接待他们的、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星槎,久久无言。 苍城将军很是热情地迎了上来,她语气热情,照例夸赞起羡鱼,接着邀功似的提起早已被关押进幽囚狱的「丰饶」令使倏忽。 羡鱼思量片刻,决定把倏忽带走。 他翻遍了赞达尔列出来的那些书籍,对着系统研究了好久,没能如愿把系统拆下来,只能关闭掉它。 当然,羡鱼不会堵死自己的后路,他特意留了后手。 当遇到星神级别的力量时,系统会再次出现。 如今,失去「魔阴身」加成的他,不再拥有远超常人的自愈力,如此一来,倏忽就显得尤为重要了。 苍城将军一听,毫不犹豫地答应了,接着又提议让他们分散开来,乘坐不同的星槎离开此地。 羡鱼拒绝了下属的提议。 他知道下属是怕他们出事,担心他们的安全。 但要是有岚在场,还能出事……那星神可以销号重开了。 羡鱼随便挑了一辆星槎,带着岚和华坐了进去。 岚面无表情。 华看起来似乎有些不太适应。 羡鱼想了想,报出一串数字。 华迟疑着开口:“这是你的玉兆号码?” 羡鱼摇头: “不,这是星槎海停运,以及封锁路段所造成的损失。” “所以我才不想离开曜青的啊。” 他难得主动劝慰华: “只是前后有几十辆星槎开道、保护你而已。” 华下意识重复道:“只是?几十辆?” 岚点了点头,跟着羡鱼一起安慰华: “至少不是前后几十艘歼星舰。” 华:“……” 说得很好,下次别说了。 星槎一路畅通无阻,等到了地方,羡鱼看到了本不该出现在苍城的马蒂。 马蒂察觉到他的视线,挠头憨笑。 羡鱼心中陡然升起怒火,他下意识转头看向华,竭力控制着语气,问: “我不是说过,这个项目很危险吗?你为什么要让马蒂他们来苍城?” 华的表情凝固一瞬,她张了张嘴,正想说些什么,被马蒂打断了思绪。 马蒂从未听过元帅用这种语气说话。 他心里委屈,不情不愿地将华称为太女,语气委屈极了: “太女都能来,我们为什么不能来?” 羡鱼总觉得马蒂的语气很奇怪,他没有深究,反问道: “你和她能一样吗?” 华十岁时,都能把石凳打成碎渣,马蒂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科研人员,怎么能和华相提并论? 马蒂的表情瞬间变得难看起来。 岚想,不愧是元帅。 几句话就能挑起两个人的争端。 ------------ 第258章 岚:谁教的语文? 岚忍不住想,元帅,你的语文老师到底是谁啊?ta究竟是怎么教出你这种奇才的? 如果不是祂知道元帅的品行……想必会认为对方是故意挑起两人的矛盾。 就比如元帅斥责华的那句话。 什么叫项目很危险? 元帅不愿意让马蒂身处险境,倒是很放心华啊? 尽管论武力,几十个、上百个马蒂,都不是华的对手。 可华也算是元帅一手带大,两人感情极深,这句话未免太伤人了,华听了又该怎么想? 最后,是那句最伤人的话。 “你和她能一样吗?” 无论是马蒂,还是华,听完这句话,他们只会觉得元帅偏心另一个人。 星神不动声色地看着面色各异的三人。 岚不着痕迹地抬手,轻拍华的肩膀,以此来安抚对方。 华低垂着眼,很快调整好了情绪,再度抬眼看向元帅。 元帅久违地冷了脸,他面无表情,先是用毫无温度的目光扫了华一眼,接着看向那位名为马蒂的研究员。 马蒂张了张嘴,想要寻找合适的措辞,他似乎从未见过元帅这副表情。 他与元帅对视一瞬,慌忙地低下头,回避对方的视线。 再抬头时,马蒂声音发抖: “元帅大人,这件事与太女无关……” 羡鱼眼神微动。 归根结底,是他的错。 是他没控制好情绪,吓到了马蒂。 只是……马蒂就算是被自己吓到,也仍然很努力地为继承人说话,生怕牵连到其他人。 位于车队后方的苍城将军姗姗来迟,察觉到几人近乎凝滞的气氛,她放轻脚步,安静地站在一旁。 羡鱼见状,不由得放柔语调,轻声道: “我知道,这不是你的错。” “对人类来说,想要解决「寿瘟祸迹」可不是什么容易事,这个项目有一定危险性,正因如此……我才不想让你的团队来苍城。” 马蒂磕磕巴巴道:“如果是为了您的话……”这些危险又算得了什么呢? 羡鱼把视线落在不发一言的苍城将军身上。 这次接待,他的下属可是费了不少心思。 羡鱼出言打断马蒂的话。 “好了,不聊这些了,先吃饭吧。” 苍城将军喜笑颜开,连忙上前几步,凑到羡鱼身边,介绍起自己为迎接元帅一行人准备的住所,和厨艺享誉星海的私厨团队。 马蒂上前几步, 华和岚稍慢一步,逐渐与他们拉开距离。 星神出言劝慰:“你和他是不同的。” 华低声道:“我知道。” “前不久,他带我去了虚陵,给我看了很多……奇物。” “他在那个洞天里,留下了很多东西,他说,那些都是留给我的。” “可是,有一样他没有留给我。” 岚心下了然,笃定道:“是「羽渡尘」。” “对。”华顿了顿,又问,“你之前说,你若是能救,你就会出手。” 岚语气郑重,给出答复。 “不必忧心,我会遵守承诺。” 语毕,一神一人加快脚步,跟上他们的步伐,跟随着苍城将军来到她提前准备的宅邸中。 他们最先看到的是守卫在庭院中的云骑。 云骑训练有素,身形挺拔,看到来人后,齐齐俯身行礼,直至他们离开,这才站直身体。 苍城将军眼珠一转,提起仙舟人的礼节,接着话锋一转,聊起了古时的跪拜大礼。 她言辞凿凿,颇有元帅不答应就不肯罢休的架势。 将军震声道:“元帅大人,礼不可废啊——” 羡鱼瞥了下属一眼,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见自己被拒绝,将军也不气馁,又提起了实体巡镝。 按理说,实体巡镝早该被取代了。 只是先前的将军们不肯死心。 元帅大人不肯登基就算了,那把元帅的面容印在纸质巡镝上总可以吧?只在内部发行一小部分总可以吧? 当然,身为将军,他们资产颇丰。 再加上仙舟人一般是用玉兆支付,用不着实体巡镝。 那他们这些当将军的,顺带帮着仙舟人处理一下不常用的巡镝,没毛病吧? 随着时间推移,上司的面容成为整个星海的最高机密,将军们只得消停下来。 而到了今天,他们早已扫清了障碍,总能更换巡镝的样式了吧。 羡鱼对下属的心思一清二楚,他好不容易删掉自己的信息,怎么可能同意对方的提议? 他又一次回绝了下属,自动忽略对方可怜巴巴的眼神,领着一众人落座,率先动了筷。 下属绘声绘色地讲起了自己和云骑,与「丰饶」令使对战时的情景。 “倏忽长得真是……有碍观瞻。” “我就不在饭桌上提他的相貌了。” “他能令生命复苏,吸取他人血肉供给自己。” 下属像是想到了什么,皱起眉头,当即告起了状。 “元帅大人,您都不知道他有多过分!您知道他对我们说什么吗?” 羡鱼十分配合地问:“他说了什么?” 下属神色愤愤:“他说,我的痛苦或许能取悦他——” 语毕,饭桌上的气氛瞬间凝滞。 羡鱼缓缓放下筷子,轻笑一声: “呵,真有意思。” 他饶有兴致地问: “说起来,你们刑讯时,会怎么做?” 将军的表情凝固一瞬。 把他们反复打到濒死…… 还有种种两百岁不能听的刑罚…… 这种话能说吗? 说出来岂不是污了太女的耳朵? 将军讷讷道:“会打他们,例如扇巴掌之类的。” “还会羞辱他们,例如……用鞋尖挑他们的下巴。” 羡鱼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语调轻柔地安抚下属: “放心,到时候我会替你出气的。” 将军表情骤变,她干巴巴道:“元帅大人,不用劳烦您了,我等会儿就去找他出气。” 马蒂余光一瞥,瞅见那位将军通红的耳朵。 他百思不得其解。 不是说刑讯吗?将军怎么这么激动? 马蒂转念一想,能坐在将军之位上的人,能是什么简单的人物吗?有点特殊的、折磨死囚的小癖好,不是很正常吗? 就比如曜青的高层,隔三差五就喜欢去幽囚狱折腾刺客。 马蒂想通了,继续闷头吃饭。 酒足饭饱后,苍城将军拍了拍手,十几个人鱼贯而入。 他们穿着各式各样的衣服,面容和身形毫无记忆点,最合适隐蔽在人群之中保护元帅。 身为下属,她很了解元帅。 对方出行时低调极了,清场、封路的次数屈指可数。 这一回,要不是有太女随行,指不定元帅又领着小猫三两只来苍城了。 她能怎么办呢?当然是在元帅的接受范围内,想办法保护对方、并挑选侍卫。 “这段时间,就由他们来保护您的安全。” 她表情放松,语气像是在和长辈撒娇。 “您拒绝我两次了,这一次,您可不能再拒绝我了。” 羡鱼无奈极了。 “好好好,我答应你。” 他看向马蒂。 “陪我出去走走吧。” 马蒂喜不自胜,一口答应了下来。 两人离开宅邸,身后十几个人隐匿在人群中,不远不近地跟着。 他们来到苍城最为繁华的街巷。 苍城人一早便听到了他们即将搬离此地,前往其他仙舟的消息。 有人接受良好,还有人不愿离开故土。 羡鱼对此早有预料。 换作是之前,他兴许会征询苍城人的想法,遵循他们的意愿,让他们自行挑选新的居所。 幸好他有继承人。 幸好他提前关掉了系统,否则他极有可能为了刷满居民满意度,而为自己加工作量。 各个仙舟为此新建了几个洞天,并派出人手,协助苍城人撤离。 羡鱼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看到了持明族人。 他的目光落在那人身上,直至对方消失在视野之中,这才收回视线。 羡鱼的声音轻不可闻。 “持明族除了不孕不育外……可真是个完美的种族啊。” ------------ 第259章 看来,你玩得并不开心 持明族人同样拥有远超短生种寿命,在生命走到尽头时,他们蜕生成卵,重新回到波月古海之中,忘却前生种种,等到几百年后,再度降生于世间。 因此,他们不会堕入魔阴身。 说是长生……但在羡鱼看来,持明族更接近永生。 羡鱼想,真可惜啊。 「不朽」星神死得太早了。 马蒂只恨自己嘴拙舌钝。 元帅最为在意的,便是仙舟人。 可就算是砸了再多巡镝,也始终无法彻底解决魔阴身。 而持明族人不会堕入魔阴身。 如元帅所说,他们可真是近乎完美的种族啊。 就算是死亡……也会再次获得新生。 马蒂干巴巴道: “您放心,我一定会从「寿瘟祸迹」中找到解决魔阴身的方法。” 羡鱼原本想借着与马蒂独处时,让对方放弃苍城的项目。 他舍不得让他的下属涉险。 这种具有一定危险性的项目,怎么能让马蒂参加呢?直接让「智识」令使处理就好了啊。 他犹豫片刻,想起了阿基维利的话。 总不能继续溺爱下去吧? 羡鱼最终作出了退让,轻拍马蒂的肩膀。 “好了,不着急,慢慢来。” “不必给自己太大压力。” 安抚完马蒂,羡鱼忍不住又犯了愁。 马蒂和华不同,他不善交际,平日里待在实验室,与将军们并不熟络。 羡鱼在时,尚且能为马蒂兜底。 可是,等他逝去之后呢? 马蒂若是遇到了什么难题,华能帮着解决。 但科研经费……华可未必会自掏腰包帮忙。 羡鱼思量片刻,想到了持明族。 出于种种顾虑,他没有拿出子母河水。 到时候,让马蒂来解决困扰持明族已久的难题,持明族便欠下了人情。 这份人情,他们永生永世都还不完。 如此一来……马蒂就有用不完的科研经费了。 “我有一样东西,能够帮助持明族。” “等苍城事了,就由你来负责这个项目。” 马蒂十分顺从地点了点头。 他对此毫无异议。 比起帮助持明族治疗不孕不育,他更擅长制造武器。 马蒂从未学过医,但只要元帅大人需要……他就会从头开始学。 两人顺着人流,在街上闲逛着。 期间,马蒂又聊起意识转移,与元帅曾经提过的、有着极强算力的计算机。 这两个项目最初由他负责,如今已经进入了收尾的阶段。 马蒂颇为自豪地说:“相信过不了几年,计算机便能替您处理附属星球的文件了。” 语毕,他忍不住叹了口气。 “您真是太厉害了,附属星球可是将近有一万颗啊……” 这个数字,也不过是明面上、属于仙舟的星球。 要是再加上掌权者与仙舟联盟关系紧密的星球…… 马蒂都不敢想自家元帅得累成什么样子。 羡鱼也跟着叹气: “倒不是我厉害,是我的下属厉害,如果不是有他们筛选文件……别说是我了,就连「天才俱乐部」第一席,也未必能受得了。” 马蒂听到赞达尔的名字后,语调变得轻快起来。 “元帅大人,赞达尔先生在前不久向我发出了邀请。” “他问我,是否想要探寻这个世界的本质。” 羡鱼表情骤变。 马蒂这样纯粹又简单的人……怎么能接受真相? 与他并肩而行的马蒂无知无觉,继续道: “我对赞达尔先生提出的学说很感兴趣——” 羡鱼直接打断马蒂的话,一口回绝。 “不行。” 马蒂愣在原地,小心翼翼地转头看向元帅。 对方又一次冷了脸,语气也是他从未听过的强硬。 马蒂险些被吓得哭出来。 他努力憋回眼泪,弱弱道: “可是……您不是很喜欢「天才俱乐部」的成员吗?说不定这次合作后,赞达尔先生就会来到仙舟。” 羡鱼深吸一口气,竭力控制着语气: “除了世界本质以外,星神也好,引擎也罢,你想研究什么都可以。” “元帅大人……”马蒂张了张嘴,好半天才又挤出一句,“星神就不用了。” 羡鱼瞬间没了闲逛的兴致,带着马蒂原路返回。 回到宅邸后,马蒂磕磕巴巴地提起了元帅手上那把中子枪。 在中子枪封存之后,唯有羡鱼手上有一把。 他没有犹豫,领着马蒂来到他的房间,在几个行李箱之中,很快找到了那把枪。 羡鱼把枪递给马蒂,目送对方离开后,拿出玉兆,联络赞达尔。 通讯接通后,他笑着说: “赞达尔,你不愿意来仙舟就算了,怎么还想着挖我的人啊?” 赞达尔不紧不慢: “元帅说笑了,我只是不忍看到明珠蒙尘罢了,以马蒂的能力,他完全可以创造出超乎你想象的成就。” “你不了解学者,学者们宁可为残酷的真相而感到痛苦,也不愿沉浸在虚假的幸福之中。” “就像是幼鹰迟早要学会飞翔一样,他总要学会独立的,不是吗?” 羡鱼轻笑一声。 “赞达尔,挫折教育早就过时了。” 赞达尔先是沉默,接着喟叹道:“你很溺爱他。” 他没头没尾地说: “看来,你这一次玩得并不开心。” 羡鱼低垂着眼,没有说话。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他无端联想到了两人临别前,赞达尔的那句话。 对方说:“愿星海中永恒的统治者,能够过得轻松又快乐。” 难道不是赞达尔的祝福?难道对方仍没有放弃让他成神的打算吗? 没等羡鱼想出个所以然,赞达尔话锋一转,对他说: “说起来,星海中有了一项新技术,能够利用人的毛发、血液等物,创造出新生命。” “元帅大人,请务必小心啊。” 羡鱼呼吸一滞。 赞达尔……是知道些什么吗? 不会真有哪个人拿着他的血液搞事了吧?! 羡鱼无瑕深究赞达尔那句没头没尾的话。 他不可置信:“等等,赞达尔——” 无人知晓、星神无法抵达的某地,赞达尔干脆利落地挂断了通讯。 他的学生恐怕是彻夜难眠了。 想必对方挂了电话,就会找上下属调查并处理用过的医疗用品。 只有这样,埃里克才不会轻易受伤。 对方更无从知晓其血肉的特殊性。 赞达尔看向身侧沉默不语的灰白发色的少女,喃喃道:“真是无法理解。” “怎么又是仙舟?” 少女语气迟疑:“大概是因为,仙舟的饭菜很好吃?食堂还没有生口蘑?” 赞达尔紧皱眉头:“那所大学的食堂真的很难吃吗?他那时明明还吃过酱油蘸过的水果。” 少女忍不住吐槽: “我不了解人类的口味……但他绝对是我见过最挑食的人类。” “油炸清道夫,不去鱼鳞的生鱼块……他是吃不下去的。” “至于酱油蘸水果……估计是饿疯了吧。” 埃里克,摊上这么一个老师,真是辛苦你了! 等等,明明最辛苦的是自己吧?! ------------ 第260章 都是阿哈的错 少女想,幸好没跟着那人…… 不然就得反反复复帮着对方统治宇宙…… 哦,偶尔还有可能被极为棘手的强敌盯上。 那是存在于时间维度的高维生物,因着不可知的原因深爱着人类。 少女的目光落在赞达尔身上。 只是这份爱……不知道害死了多少位与那人关系亲密的研究人员。 最后在对战时,被爱着的人类只有两个选择,接受或拒绝这份爱。 如果接受这份爱,恒星将会被炸成黑洞,周围的星球变为废土。 如果拒绝,高维生物将会亲自降临与人类对战。 幸好没跟着那人……否则就算是不会真正死亡的纳米机器人,也还是会被累死的啊! 赞达尔看向少女。 对方是与他、埃里克共同经历了不知道多少次轮回的纳米机器人——灰风。 据灰风所说,它是由无数个纳米机器人组成的舰队,在此之前,它会消耗星球表面的所有物品来复制它的族群,除了杀戮与毁灭星球外,它们什么都不会做。 灰风详细介绍了自己的情况,接着又话锋一转,只用了“历经波折”四个字略过了中途发生的事情,直接跳到了自己抵达异世界,与埃里克相遇时的场景。 人类与纳米机器人,他们对彼此一无所知,只聊了几句,灰风便向埃里克宣誓效忠。 灰风询问埃里克,是需要一名领袖、还是战舰、亦或是地面单位。 埃里克给出了第四个选项。 赞达尔翻看自己留下的文本后,知晓了灰风与埃里克的契约。 灰风将会答应他的学生三个条件。 这份契约将在埃里克成为普通人后结束。 在此期间,灰风会帮着拯救低维世界,并保护赞达尔。 第三个条件,灰风表示,埃里克没提过。 赞达尔对着知晓内情的纳米机器人,感叹道: “看来,仙舟和他的故乡真的很像,以至于让他移情,对他们产生感情。” “甚至……他会为了无关紧要的人与我争辩。” 灰风想了想,说:“或许是因为……他们很听话、不会内斗吧?” 赞达尔点了点头:“你说得对,想必也有这个原因。” “我从未想过,他的下属和继承人能活到今天。” 他想,但愿埃里克不会因为人性,而作出牺牲自己的选择。 这是他最不愿看到的局面。 为此,他会竭尽全力阻止对方。 “……还是尽快结束掉这一切吧。” 赞达尔笑着说: “要和我打个赌吗?我赌他这一回,会为了莫须有的孩子彻夜难眠。” 灰风:“我也这么觉得,只可怜效忠于他的下属了,恐怕也要跟着他加班了吧。” 如他们所想,羡鱼被赞达尔挂了通讯后,又找上观良,询问起自己使用过的医疗用品等物。 隔着玉兆,他无法看到下属的表情,只听到了近乎死寂的沉默。 羡鱼沉了脸,冷声问:“怎么了?” 观良先是沉默,他很快作出了推断,当即外放两人的通讯,又给前任司鼎发送消息。 【调查时,不要慌,该怎么说就怎么说】 司鼎很是恐慌。 【元帅大人知道了吗?】 观良艰难开口道: “我只是觉得,人不能,至少不应该。” 他手上动作不停。 【冷静,他不知道】 【只是调查医疗用品的去向,如有留存,立即销毁】 【如果他知道,就不会销毁这些东西了】 很快,观良又恢复了与以往并无差别的、恨铁不成钢的语气。 “不会有人收集你的医疗垃圾!” “还有,你能不能稍微有点常识啊?” “有没有一种可能,你自己一个人生不出孩子呢?” “难不成马蒂又研发出了什么新技术?能让你跳过恋爱、结婚这些环节呢?” 羡鱼听后,心下松了口气,回道:“不是马蒂,以防万一,你尽快排查吧。” 观良不依不饶,仍揪着无关紧要的细节继续追问: “不是马蒂,那是谁?” 羡鱼深吸一口气。 “怎么?难不成你还想把那人处理掉?这是重点吗?重点是我不想莫名其妙多个孩子啊!” 观良见没问出来,也没继续追问,转头向马蒂套话,得到对方回复后,忍不住迟疑。 赞达尔,「天才俱乐部」第一席。 对方是误打误撞?还是猜出了真相? 如果赞达尔猜出了真相,可为什么没有告诉元帅? 观良想不出个所以然。 不管怎么样,这个人不能留了。 但如果想要瞒着元帅,处理掉赞达尔……很有难度啊。 观良选择把问题抛给上司。 “要灭口吗?” 此刻的羡鱼,终于体会到了观良先前崩溃又无奈的感受。 他没好气道: “灭什么口啊?!先把要紧事处理了。” 观良只得打消灭口的打算,两人经过反复确认,羡鱼总算松了口气。 几千年里,他使用过的所有医疗用品都被处理掉了。 至于接触过的女性……屈指可数。 最过界的,是几千年前的一则传闻,绯闻对象是「欢愉」星神阿哈。 那时,他担任曜青将军,阿哈则是被他送去当了○师,为了报复,对方找上门来。 在传闻中,他和○师阿哈有过一个孩子。 羡鱼:“……” 星神这声爸爸,还真不是白喊的啊! 观良非常理解上司。 对方不近女色、并保持几千年单身记录,结果兜头被星神泼了盆脏水。 上司什么也没做,喜提○师相好外加好大儿。 试问,换谁不崩溃啊? 观良出言劝慰: “放心,那时只有一小部分人讨论这件事,卷宗在很早之前就已经处理掉了。” “哦,「欢愉」星神向你喊爸爸除外,我觉得这件事没必要隐瞒。” 两人处理完事情后,羡鱼一手揉捏着眉心,一手挂断通讯,再抬眼看向落地窗外。 天亮了。 羡鱼:“…………” 他和观良竟然熬了一整晚…… 怎么想都是阿哈的错! 羡鱼十分迅速地洗了个澡,等他走到餐厅时,他看到了马蒂。 对方抢了侍者的工作,从餐车上拿起餐食,朝餐桌上放去。 听到脚步声后,马蒂抬头,讨好似地朝羡鱼笑笑,小心翼翼道: “我拒绝了赞达尔先生,请您不要生气。” “我没有生气……”羡鱼无奈叹气,他扫了眼桌上的早餐,继续道,“一起吃吧。” 马蒂瞬间放松了下来,落座后,他仿照着策士长的模样,向元帅汇报今日的行程——前往至忠林。 羡鱼听后,不确定道:“除此之外,没有别的事情了吗?” 马蒂语气迟疑: “如果您想的话,也可以去审问……哦,不,是对倏忽用刑。” 羡鱼果断回绝。 他和倏忽,以后相处时间长着呢。 “算了,下午你和……山风陪我四处逛逛吧。” 两人用过早餐,马蒂献宝似的带着羡鱼来到衣帽间。 玻璃柜中挂着黑、白、藏蓝三色的军礼服。 羡鱼的下属,在得知对方开始购置风衣和西装后,当即跟随上级的脚步,授意专人设计新版制服。 礼服样式繁琐,有领花、肩章、徽章和绶带等物。 至于军功章?元帅大人还需要戴吗? 羡鱼拿出白色军礼服。 如果不是去至忠林……他是不会穿这种过于正式的服饰。 他把目光落在衣柜中的长款白色大衣上。 “到时候把那件大衣带上吧,至于配饰……都摘掉吧。” 马蒂点头应是,他一手拿着放置着中子枪的枪套背带,另一手拿着一个手环。 马蒂轻声道: “除了玉兆的基本功能以外,您可以用它调动仙舟联盟所有武器。” “祝您能有一个愉快的旅途。” 羡鱼了然。 “看来,你和观良关系挺不错的。” 马蒂语调轻快:“我们很聊得来。” 羡鱼点了点头。 “那就好。” 那他就不用太过担心了。 等等……玉兆最初是为了监测仙舟人身体状况,方便十王司处理魔阴身的设备啊。 羡鱼心下迟疑,又问: “你说,它具备玉兆的基本功能,是指什么?” 马蒂连忙道: “您放心,它不会录音、摄像,更不会暴露您所在的位置,只有最基础的、监测身体状况的功能。” 羡鱼若有所思。 “我知道了。” 他接过枪套和手环,说:“我会遵守与你的约定。” 马蒂怔愣一瞬。 他从未想过,时至今日元帅仍记着两人的约定。 马蒂轻笑着摇头,目送对方离开衣帽间,朝着更衣室走去。 他想,如果是您的话,就算是杀神……也没关系。 与此同时,苍城的某个学宫。 孩童们各自抱着准备好的花束,等待即将到来的车队。 他们小声讨论着昨日封锁的路段和星槎海。 “我爸爸说了,千百年来就没封过路……” “别说封路了,什么时候封过星槎海啊?不会是「帝弓司命」亲临吧?” 老师无暇制止吵闹的孩童,四处张望着,最终无奈地看向一旁白发红瞳的小女孩。 “镜流,你看到班长了吗?” ------------ 第261章 华:这天没法聊了 小女孩轻轻摇了摇头。 老师暗道可惜。 镜流哪儿哪儿都好,容貌出挑,只可惜……性格不够活泼。 他四处张望,总算找到了班长。 老师蹲下身,和班长反复强调注意事项,直至车队抵达学宫门口,这才站起身,催促小孩离开。 很早之前,他们开始筛选家世清白,容貌出挑的新生。 除了家世和容貌外,他们还要有着活泼开朗的性格,和极高的情商。 只有最出色、最拔尖的孩子,才有资格代表苍城,出现在仙舟高层面前。 尚且稚嫩的孩童们,并不知道此次出行有何等特殊的意义。 但大人们知道。 他们十分清楚,对绝大多数人而言,这是他们此生的高光时刻。 这是他们唯一一次,能够接触到的、地位最高的领导者。 在知晓将军封锁星槎海和主干道的那一刻,他们很快猜出了来者的身份。 此次出行,想必还有苍城的六司负责人、将军,整个苍城最为顶尖的领导者,将会陪同元帅一同前往至忠林。 老师与同事将他们班上最出色的学生送上星槎,接着转身回到孩子们身边。 他领着学生们上了车,等众人坐好后,语气严肃地说: “我再强调一遍,我们接下来要去的是至忠林,那是仙舟英雄的安眠之地。” “所有人都不能携带玉兆。” 学生们齐齐点头。 老师仍不放心,与学生们斗智斗勇,到了半路,已经收了好几部玉兆。 他又一次回到距离司机最近的位置。 司机头戴战术耳机,他沉默寡言,脊背挺得笔直,任谁一看,都知道不是什么普通人。 老师猜测对方是云骑,随口问道: “大概还要再等多久?” 突然,一辆星槎停在车辆面前,拦住了去路。 司机表情未变,放慢车速,主动让路。 他盯着鱼贯而出的车队,平静道:“很快就到了。” 老师瞅着造价不知能买多少套房的星槎,又数了数星槎的数量,在心中得出一个令人瞠目结舌的数字。 他干巴巴道: “……哈哈,这要是没让路,会不会被云骑抓起来啊?一不小心撞上去的话,得赔多少巡镝啊?” 司机回道:“不会,会被将军请去喝茶。” 不让路是想干什么?撞上去吗?四舍五入和谋杀又有什么区别?怎么也得扣下来好好调查吧? 等查明真相、确认不是刺客后,他们才会放人离开。 老师:“……” 司机见老师表情僵硬,又补了一句: “我开玩笑的,将军不会这么做,如果撞到了,她会直接给你巡镝,买下你的星槎。” 比起元帅和将军的宝贵时间,巡镝又算得上什么?当然是尽快解决问题、避免继续纠缠下去啊。 老师:“…………” 你这态度还真不像是在开玩笑啊! 如这位兼职司机的云骑所说,跟上前方的车队后,自此再没遇到过红灯。 偶尔司机会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他似乎在听耳机那边的指令,接着会帮助车队截停想要加塞的星槎。 前方的车队中,苍城将军狠狠松了口气。 她先是盯着监测四周星槎的设备,接着转头借助后视镜观察四周的情况。 同行的下属劝慰道:“将军大人,放轻松……” 将军语速极快:“放轻松?你让我怎么放松?” “如果不是元帅大人不愿兴师动众,早就封锁至忠林了。” “四周除了树,根本就没有高层建筑——” 将军闲来无事便会重复这套说辞,下属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连忙接话安抚上司: “是啊,没有高层建筑,不方便架狙保护元帅大人,但您可是算无遗策的将军啊!” “您提前让人伪装成司机盯着那群学生,并在至忠林部署了上千位云骑——” “再说了,元帅大人还有您贴身保护啊,您是令使啊,您有神君啊!” 下属好说歹说,将军总算放松下来,不再思考安保问题,转而掏出玉兆,向其他将军分享起今日元帅的穿搭。 高马尾,白色军礼服,及膝长靴。 只可惜,只有她自己能看到穿着军礼服的元帅大人。 将军心情大好,看着同事们在群聊里鬼哭狼嚎。 余光不小心瞥见将军们虎狼之词的下属:“……” 什么叫就算是被扇巴掌也要——罢了,他说不出口。 一想到明面上杀伐果决的将军们……私下是这副模样…… 下属在心里深深叹了口气。 将军一脸怒容,把玉兆敲的哒哒响。 【你这人怎么还连吃带拿的!】 下属不忍直视地挪开眼,他转移话题:“将军,您要不要再检查一下着装?” 将军十分配合地点点头,两人从上看到下,反复确认领花、肩章和绶带等配饰,确认无误后,车队速度放缓。 她整理了下帽檐,深吸一口气,在星槎尚未停稳时,快步走下去。 她本想一路小跑,可顾忌着身上的礼服,只得注意仪态,疾步走上前去,没等她走到元帅乘坐的那艘星槎旁,元帅已经自己开了门,走了下来。 将军心凉了半截,脸上仍挂着笑,热情地迎了上去,引领着上司前去祭拜亡者。 她一早授意下属,挑选出苍城最优秀的孩子。 羡鱼微微俯身,看向眼前笑容灿烂的小孩,他回以微笑,轻声道谢,从对方手中接过鲜花,接着缓步上前去,向逝者献花。 他后撤几步,让出位置,安静地看着岚、华和马蒂等人献上花束。 华和马蒂也算是同辈,干脆等会儿让他们一起乘坐星槎好了。 这样一来,也能让他们联络联络感情。 在即将踏上返程时,羡鱼对华说: “原则上处理完「寿瘟祸迹」之前,任何人不得随意出入苍城,但如果他们想回到这里……” 他顿了顿,“就让他们回来吧。” 羡鱼轻声道: “人总是要落叶归根的。” 与此同时,提前下车、步行百米的老师,和司机并肩而行,身后跟着一众学生。 走到金丝楠木旁,他们看到了几十艘星槎。 先前说至忠林不能停星槎的司机,当即开始睁眼说瞎话: “这里本来就是星槎海。” 老师:“哈哈,你不会是想说这棵金丝楠木是违章建筑吧?你这玩笑开的……” 笑着笑着,他顿住了,不确定道: “你是在开玩笑的……对吧?” 司机点点头:“开玩笑的。” 他回头,不着痕迹地审视着交头接耳、小声聊天的学生们。 司机余光瞥见将军一行人正朝着他们的方向走来,他反应迅速,挪动脚步,来到另一侧,无形之中划开将军们与学生的界限。 镜流身侧的同学们窃窃私语,小声讨论着迎面走来的一行人。 她微微仰起头,最先看到的是苍城的女将军。 对方身着深色军礼服,胸前挂满了军功章,她平日不苟言笑,此刻笑弯了眼,正朝着身侧人说着什么。 那人被众人簇拥、环绕着,身影被挡得严严实实。 别说容貌了,就连性别也看不出来。 直至一行人走到星槎旁,镜流才看到了那人的背影,分辨出了性别。 对方身姿挺拔而修长,穿着与在场人都不同的白色军礼服,腰间系着黑色皮质腰带,勾勒出腰身,脚上穿着及膝皮靴。 他的肩章看起来比将军肩上的样式更复杂一些。 将军三步并两步,打开车门,接着抬手,用手背贴在车门框处。 那人露出小半张侧脸,表情似乎看起来很无奈,他俯身上了车。 很快,车队离开了此处。 镜流与同学们一同收回视线,继续朝前走,在老师的带领下,为先人送上鲜花。 眼前排列整齐、数不清的牌位,皆是生前为仙舟作出贡献的人们。 年龄尚小的孩童们,在此刻,终于对书本上的数字有了实感,就连班上最为吵闹的同学也噤了声。 镜流总算是知道了父亲为何执着于加入云骑。 知道了对方为何总是关注云骑的战事。 只可惜她的父亲没能通过层层考核,只得退而求其次,加入太卜司。 对此,父亲很是遗憾,时不时便会在母亲和镜流面前谈论此事。 镜流回想起将军胸前的军功章。 或许……成为云骑也不错? 车队中,某个不起眼的星槎里,华和马蒂面面相觑。 马蒂张了张嘴,试探道:“太女殿下?” 华忍辱负重:“喊我的名字就好。” 马蒂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好,华,元帅大人有给你送过什么礼物吗?” 华不想和别人讨论监护人,奈何她和马蒂实在没有共同话题,只得顺着对方的想法。 “他送过我一顶冠冕。” 马蒂面露喜色,很快,他似乎意识到了不妥,努力控制上扬的嘴角,回道: “元帅大人他,总是背着我给我打巡镝,让我专心做研究。” “不是九位数,就是十位数。” 华:“……” 每次过年,监护人都会借着替她保管的理由,收走将军们给她塞的压岁钱。 每个月,她只有仙舟人人均工资一半的巡镝当零花钱。 时至今日,她的存款余额不到马蒂收到的零头。 如果不是在年会上抽到了能领分红的游轮和度假星球……她恐怕连那栋楼的物业费和佣人工资都负担不起。 华注视着年龄不知道是她几倍、却没她成熟的马蒂,心里只有一个想法—— 这天没法聊了。 ------------ 第262章 痛苦是否能取悦我 华保持微笑,有时点头附和,有时故作讶异提出疑问。 得到回应的马蒂滔滔不绝,将他与监护人相处的种种细节说了出来。 星槎停下时,马蒂意犹未尽,但在华和监护人这两个选项中,他没有犹豫,当即结束话题,拿起监护人让他帮忙捎带的白色外套。 马蒂下了星槎,迈开步伐走到监护人身边。 华不紧不慢地跟了上去,走到两人身旁时,监护人小臂上挂着那件白色外套,他问马蒂:“你和她相处得如何?” 马蒂信誓旦旦道:“我们很合得来,不信您问华。” 无端被马蒂点名的华:“……” 她和马蒂真是合不来。 华与监护人对上视线,面不改色地点了点头,肯定了马蒂的话。 “是的,我们聊得很开心。” 羡鱼轻笑一声,语气中带着几分感慨。 “那我就放心了。” 他抬手,落在领口处,正想换掉这件过于繁琐的礼服外套时,玉兆响了。 华顺手拿过监护人搭在臂弯处的外套,安静地等待着。 监护人拿出玉兆,似乎是看到了什么值得开心的消息,眉眼都带着从未有过的笑意。 对方很少会露出什么歇斯底里、明显表露出情绪的表情。 大多数时间,他会冷下脸,或者露出温和的笑容。 该如何形容呢?大部分时间里,那张脸都在笑,唯有眼神显露出端倪。 他的眼底没有任何情绪。 金钱、权势、名利等人类所追逐的事物,不过是他唾手可得之物。 或许正因如此,他的眼中没有欲望,没有感情,很多微小的表情、很多话,都是他刻意为之。 像是迁就、配合旁人,也像是融入人群中的方式。 唯有在亲近之人面前,他的眼神才会带上些许温度。 哪怕是华与对方朝夕相处,也从未见过如此开心的笑容。 羡鱼面露歉意: “抱歉,马蒂,下午不能和你一起出门了,我要迎接一位……特殊的客人。” 马蒂连忙摆手:“元帅大人,我没关系的——” 安抚完马蒂,羡鱼看向苍城将军。 “我要把倏忽带走。” 下属点头如捣蒜,连忙道:“我这就让人把他带过来。” 华陷入沉思。 监护人这是要把倏忽带回曜青? 对方直接撂挑子,让她提前上岗。 可是倏忽……需要她处理吗? 华不确定地问:“需要我联络曜青十王司吗?” 羡鱼摇了摇头,他若有所思。 “再教你点有意思的东西吧。” 闻言,岚和华瞬间警惕起来。 对方觉得有意思的东西……肯定大有问题! 一行人来到会客厅,落座后,一神一人仍不放心。 他们提前做了心理准备,可是等到苍城将军带着倏忽出现在眼前时…… 心理准备还是不够啊! 岚和华绷着脸,盯着倏忽脖颈上极具羞辱意味的项圈,一言不发。 紧接着,苍城将军变戏法似的,掏出一条牵引绳。 羡鱼轻蹙眉头,语气迟疑:“没必要用上绳子吧?” 他向来不关注六司内部的工作流程,也不了解他们会如何对待死囚。 羡鱼不理解,但他很快为下属找到了理由。 绝大多数种族的要害,都在脖颈处。 想必是为了更好地控制、约束死囚。 给倏忽戴上项圈就算了,加上绳子……总感觉怪怪的。 下属干笑着收回牵引绳,为自己找补:“这不是怕脏了您的手吗?” 她才不是夹带私货,她只是为了元帅啊! 华看向坐在主位的监护人。 对方与她对上视线,叹道: “坦白说,我很少惩罚犯错的人。” “为什么要罚呢?罚了反而让他们心安。” 羡鱼挪开眼,看向倏忽。 “明明是他们做错了事,我为什么要遂了他们的意呢?” “这对他们来说,那不是惩罚,而是奖赏。” “我为什么要给他们奖赏?让他们心安呢?” 羡鱼垂眸轻笑一声,他两腿交叠,朝着倏忽招了招手,语调温柔极了。 “再靠近些。” 没等倏忽动弹,苍城将军单手拎着倏忽后颈处的项圈,迅速将其拖拽在羡鱼面前。 羡鱼慢条斯理地摘下左手的皮质手套。 华心中生出一个猜测,不可置信地看着监护人。 等会儿,你不会真信了你下属的话吧? 她怎么不知道监护人这么好骗啊?! 十王司刑讯可不是简单地扇巴掌啊! 很快,猜测被证实。 监护人伸出了那只拿着手套的手,朝着倏忽的脸甩了一巴掌。 对方身形未动,仍维持着原先的坐姿,似乎在他的认知中,不会有任何人、不,不会有任何生物敢躲。 羡鱼收了手,摘掉另一只手套,随手放在座椅旁的桌子上。 倏忽被这一掌打得侧过了头,好半晌没缓过神来。 羡鱼自动忽略对方 思考接下来的步骤。 下一步……是什么来着? 将军低下头,眼神发直。 那都是她乱说的啊! 不会等会儿元帅大人真用鞋尖挑下巴了吧? 不是,凭什么啊?! 羡鱼对在场人的想法一无所知,他思量片刻,很是遗憾地说: “差点忘了,不该和你动手的。” “你是一棵拥有千面千眼的树啊。” “对人类而言,这是惩罚,是屈辱。” “可对一棵树来说……这可算不上什么惩罚。” 羡鱼表情诚恳,语气不像是在向本人询问折磨对方的方法,更像是抱着疑问找上老师寻求答案的学生。 “我很好奇。” “是不是只有折断枝条、剥掉树皮,你才会感到痛苦呢?” 一直低垂着头的倏忽,终于抬起了头。 他冷笑一声,目光怨毒。 羡鱼抬手,拦住想要对倏忽动手的下属。 他好脾气地笑笑。 “我很好奇,你的痛苦——” 羡鱼一字一顿道: “是否能取悦我呢?” 下属一脸动容。 元帅都是为了替她出气啊! 她一低头,瞅见倏忽如刀般的眼神,正落在元帅身上,当即抬腿踩在倏忽的腿弯处。 羡鱼自动忽略倏忽忍痛的呼吸声,掏出玉兆又看了一眼消息,开始赶人。 “好了,华,你该工作了,马蒂,接下来的小孩不能看。” 华:“……” 说马蒂是小孩,她倒是没意见。 可是,为什么她也要回避? 华怎么也比监护人懂得多啊! 她连十王司都去过,还有什么不能看的? 对方只会杀死刺客,根本不知道如何刑讯犯人…… 这样一看,分明是监护人该回避吧! 华一边腹诽,一边站起身,顺手带走了不愿离开的马蒂。 众人目送两人离开,羡鱼不再克制笑意,问:“我的行李箱呢?” 下属回道:“您的行李都已经搬下来了。” 羡鱼心情大好。 “很快会有一位特殊的客人来到苍城,我会和祂一起离开。” 下属连忙问道: “需要派出护卫队,用最高规格接待这位客人吗?” 羡鱼摇了摇头。 “不必如此大费周章。” 他动作迅速,脱掉身上带着各种配饰的礼服外套,换上白色大衣。 “我和山风一起。” 下属目瞪口呆。 “什么客人还要您亲自迎接啊?” 羡鱼颇有耐心地给出答复。 “是「游云天君」,不过我觉得,改叫「游云司命」也不错?” 下属心下了然。 前不久,元帅大人自己给自己批了为期两年的年假。 看来,对方是要和「游云司命」同行。 如果不是怕元帅生气……她真想派人潜入星穹列车保护对方啊。 下属心里遗憾,面上仍是一脸赞同地点头。 “好的,元帅大人。” 她余光一扫,瞥见跪在地的倏忽,当即面露难色。 “元帅大人,您确定要倏忽一同离开吗?” 羡鱼不以为意:“嗯,找个花盆装上吧。” 很快,会客厅只剩下羡鱼和岚。 羡鱼心情不错,对着倏忽多说了几句。 “我的策士长对我说过,遇上我是他的福气,八辈子造的孽都一笔勾销了。” “可是,人命怎么能用这些来抵消呢?” “阿基维利说,他们列车上的盆栽总是养不活。” “不过没关系,今天起,你就是星穹列车的盆栽了。” 岚突然站起身,把手按在羡鱼的肩膀上,像是最初升格成为星神那样,再一次向对方分出自己的神力。 星神语气郑重: “如果遇到什么事,记得使用这份力量。” 羡鱼:“……” 他注视着虚空中的系统提示,久久无言。 【「巡猎」星神慷慨地分出自己十分之一神力】 他费尽心思琢磨代码、好不容易关掉的系统,又一次出现了。 羡鱼闭了闭眼,关掉系统提示。 真是猝不及防啊。 算了,还是等死前再关闭系统吧。 羡鱼从牙缝中挤出一个字。 “好。” 他又拿出先前阿基维利送给他的那枚徽章,别在领口处。 再抬头,灰发金眼的少年,已经站在了岚的身边。 阿基维利拍着胸脯向岚打包票。 “安心啦,神明会庇佑每一位信徒。” “当然,有时神明也是有一点点偏心的。” 阿基维利比划出“一点点”的手势,用那双温暖的、好似太阳的眼睛,注视着祂的挚友。 “如果祂的这位信徒,是最虔诚、最厉害的信徒,那除了庇佑他以外,神明还会实现他的祈愿。” 星神歪了歪头。 “我对信徒,有求必应哦。” 阿基维利走向羡鱼,祂举起手,等待着与对方击掌。 “我的信徒,要不要试着向我许愿呢?” 羡鱼眉眼含笑,站起身,与阿基维利击掌。 “好啊。” 他状似回想,说出了星神在为他庆生时给出的祝福。 “能与我一同看遍星海中的景色吗?” “当然可以啊。”阿基维利嘿嘿一笑,祂低头,盯着半跪在地的倏忽,问:“这是?” 羡鱼微笑:“是盆栽。” 阿基维利先是讶异,接着很快接受了眼前的人类不是人类,而是盆栽的事实。 祂很是感动。 “挚友,你人真好,有了新的盆栽,列车长就不会再说我了。” 岚:“……” 阿基维利,怎么元帅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啊? 你到底是粗线条?还是故意装傻充愣? 当着岚的面,一神一人很快聊了起来,从阿基维利不小心养死的盆栽,又聊到了新来的无名客。 阿基维利故作神秘地说: “列车上有一位特殊的无名客哦,到时候,你肯定会感到无比惊喜。” 羡鱼心里纳闷。 他见到什么人会感到惊喜? 羡鱼想不出个所以然,当即开始套话。 阿基维利不肯再说。 祂双手交叠,打了个叉号。 “好了,挚友,还是保留些神秘感吧。” “如果你把处理政务时的全知全能,用在旅途中,岂不是和没有气泡的碳酸饮料一样无趣吗?” 羡鱼想了想,决定相信阿基维利。 过了一会儿,下属拿着盆栽,十分顺手地拖走了倏忽,很快,她去而复返,抱着一盆绿植,邀功似的凑了过来。 羡鱼仔细一看,花盆上还绑着倏忽先前戴在脖子上的项圈,十有八九是用来限制倏忽力量的。 下属补充道:“此物只有您能解开。” 她就像是讨论小猫小狗一般,说: “现在他没有任何攻击性,只能治愈伤者。” 羡鱼对此相当满意,接过了下属手中的盆栽。 两神一人坐上星槎,前往星穹列车暂时停靠的地点。 到了地方,羡鱼开始赶神。 临别前,岚欲言又止。 祂犹豫片刻,头一回对元帅撒了谎。 “你我有过契约,当你使用那份力量时,我就能感知到你的位置。” 羡鱼敷衍地摆摆手,他与阿基维利一同推着行李箱,来到列车长面前。 对着毛茸茸的帕姆,羡鱼险些没管住手。 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帕姆柔软的皮毛和耳朵,与列车长寒暄几句,把盆栽递了过去。 等列车长放好盆栽,他跟着帕姆来到对方提前为他准备的房间中。 在星神和帕姆的帮助下,羡鱼很快收拾好了房间。 阿基维利适时提出离开,祂带着帕姆,给了羡鱼独处的空间。 羡鱼坐在床上,左思右想,想到了华。 差点忘了,还有最后一份礼物啊。 他拿出玉兆,拨打华的通讯号码。 华一看玉兆上显示的名字,倍感不妙。 不是,监护人不是就在楼下的会客厅吗?有事直接当面说啊,打什么玉兆? 她深吸一口气,接通通讯,只听到监护人说: “其实,我不知道该如何与你相处。” “这些年里,我是否给了你足够的爱呢?” 华:“……” 又开始了。 ------------ 第263章 你管这叫惊喜? 华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胳膊。 还好,没有起鸡皮疙瘩。 经过和监护人长达八年的相处,华已经适应了对方的说话方式。 例如她在沮丧时,监护人会故意凑过来,问:“怎么?你不会是哭了吧?” 再例如她在生气时,监护人会火上浇油,让她把怒火转移到对方身上。 这哪里是几千岁的人啊?!分明是心理年龄只有十六七岁的未成年吧! 但忽略过程,单看结果……确实起到了调节情绪的作用。 除了搞人心态外,监护人还特别喜欢说一些肉麻的话。 就算是再肉麻,对方也从来没承认过两人的父女关系。 华倒是不在意这些。 就像策士长说的那样,她和那人较什么劲啊? 那人不成熟就算了,难不成华自己也要跟着拉低心理年龄吗? 对方说这番话……难不成又看到了什么黄毛的段子? 猜测一出,华深吸一口气,起身走向落地窗前。 她耐下性子,拿出先前体验生活、做义工照顾熊孩子的耐心,语重心长地说: “不要看星网上的段子,我说过,我是不会结婚的。” 羡鱼无奈极了。 “我没有看星网……算了,不聊这些了。” 他话锋一转,语气笃定。 “我相信以你的能力,遇到什么困难都能轻松解决。” “不要在意其他人的看法,你越在意,越容易被ta掌控。” “一个人讨厌你,是ta有问题,一群人讨厌你,是他们都认识彼此。” “只要你想,你之后的道路一路绿灯,这辈子都不需要你为哪件事拼尽全力。” “我唯一担心的是,你未来的伴侣……” 华直觉不对。 监护人这话说的……不会是想彻底撂挑子吧?! 但隔着玉兆,听到监护人故作遗憾的语调,再结合伴侣二字,她彻底没了脾气。 “到底要我重复多少次?我真的不会结婚的。” 羡鱼自动忽略这句话。 “我们给了你优渥的物质条件,别因为别人送你的、廉价的礼物而心动。” “例如一朵花、一枚草编的戒指,这种低成本的付出,哪里配得上我的继承人?” “不要相信有情饮水饱的蠢话,以你现在的身份,如果你有一天变得声名狼藉、穷困潦倒,那些人是不会再靠近你的。” 紧接着,华听到监护人用一种很轻的语调,对她说: “在未来,你会有很多个十年。” 华正想追问,又听到对方说: “现在,你收到了最后一份礼物。” 华结合监护人方才的话,隐隐猜出了答案。 她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向对方求证。 “是什么?” 羡鱼轻笑一声。 “是仙舟联盟。” 华:“……” 她瞪大眼睛,嘴唇开开合合好半天,始终没能说出一句话。 哪怕是隔着玉兆,华也能清楚地感知到监护人雀跃的心情。 羡鱼的声音轻不可闻。 “我把仙舟留给你。” 他的语气陡然一变,听起来开心极了。 “这,就是我送给你的第三份礼物,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我亲爱的继承人,我相信你,一定能做到的,再见——” 华:“…………” 羡鱼自顾自地说完这番话,接着动作迅速地挂断通讯。 华目瞪口呆,仍维持着把玉兆举在耳边的姿势。 她眼睁睁看着星穹列车驶离苍城,逐渐消失在她的视野之中。 华怔愣在原地,好半天才缓过神来。 她怒火中烧,一手紧攥着玉兆,指节微微泛白。 谁会想要这样一份礼物啊?! 踏上新旅程的星穹列车上,阿基维利刻意放慢脚步,与身量矮小、步伐缓慢的帕姆同行。 祂压低声音,小声道: “我的这位挚友……很特殊。” 闻言,帕姆停下脚步。 阿基维利在开拓时,能凭借一己之力延迟整个列车的行程。 能被对方评价为特殊的人……究竟是有多特殊啊? 帕姆眯起眼,仰起头,与阿基维利对视。 阿基维利:“……帕姆,别露出这种表情啊,搞得我像是什么罪无可恕的犯人一样。” 帕姆冷酷无情地哼了一声。 “究竟是谁花光列车组预算的?” 阿基维利顾左右而言他。 星神没有向信赖的列车长暴露挚友的身份,说出了提前打好的腹稿,和挚友的假名——埃里克·费什。 “我的这位挚友啊,吃软不吃硬。” “旁人或许会觉得他冷酷无情,但其实……他是个很好说话的人。” “只要在他作出决定时,顺着他的话就行了。” “他现在的状态,用心理学书籍上的专业名词来说——” 帕姆瞪大眼睛,下意识打断阿基维利的话。 “你竟然还会看书帕?” 阿基维利故作不满地冷哼一声。 “那是当然啊!我可不像列车长——” 帕姆气得险些暴起撞神。 阿基维利适时换了话题。 “好了,重回正题,我的挚友上过战场,战后没有进行正确的心理疏导,因此,他患有创伤后应激障碍。” 帕姆张大了嘴:“你这番话……听起来还挺专业的帕。” 阿基维利嘿嘿一笑。 “那是当然啊,我可是朋友遍布星海的阿基维利啊!我专门找人问过、研究过的。” “其他人会产生失眠、性情大变、过度焦虑和失忆等症状,挚友的话……” 祂顿了顿,语气带着些许沉重。 “埃里克的症状是……回避、麻木。” “随之而来的,是情绪低落、抑郁。” “挚友他,很迟钝,无法正确判断自己与其他人之间的关系,更别说旁人对他的感情了……” 帕姆带着绒毛的小脸严肃起来,问:“那我该怎么做?” 阿基维利蹲下身,轻声道: “埃里克比起和其他人相处,更习惯独处。” “他或许需要花费很长一段时间,才能融入无名客。” 阿基维利叹了口气。 “我不是专业的心理咨询师,没办法帮助他,只能尽量让他玩得开心点……” 帕姆沉默一瞬,很快叉起了腰,理直气壮道:“不要担心了帕,相信他只要踏上列车,很快就会好转起来的——” 阿基维利一脸感动:“帕姆……” 帕姆仰起头: “他和你这个不省心的无名客待在一起……恐怕只能给你收拾烂摊子了吧?哪里有空伤心难过?” 阿基维利表情僵硬。 “……过分了哦,帕姆。” 星神正色道: “到时候,就劳烦列车长多多照顾他啦。” “就放心交给帕姆吧。”帕姆点点头,接着又问,“说起来,他送来的那盆绿植,以及那个新来的、奇怪的无名客……” 阿基维利听懂了帕姆的未尽之语。 祂露出微笑: “盆栽就放在观景车厢吧,它有着治疗伤口的奇效哦。” 阿基维利停顿片刻。 “至于新来的无名客,只要祂愿意与我们开启一段新的旅程……那么,祂就是无名客。” “而且,那家伙还是挚友的至交好友呢!” 帕姆不由得感到茫然。 一个性格跳脱、咋咋呼呼。 另一个情绪低落、习惯独处。 到底是怎么玩到一起的? 帕姆眨了眨眼:“看不出来帕。” 阿基维利耸了耸肩。 “坦白说,他们会成为挚友,我也感到很意外。” “就像是咸味馄饨和酸奶的搭配一样奇怪。” 星神用手摩挲着下巴。 对着帕姆,阿基维利无法吐露实情,只得将他们之间的过往稍加润色。 “帕姆,你说,如果我把你卖掉了,你还会回来担任列车长吗?” 帕姆义愤填膺:“……买卖智慧生命是违反星系法的行为!” 阿基维利出言纠正。 “你说错了,只有买卖人口是违法行为。” “怎么说呢?他们之间发生了类似性质的事……” “埃里克患有情感障碍,只有最纯粹的真心和善意,才能打动他。” “能默许那家伙称呼他为挚友……估计他们的关系真的很好吧。” 帕姆若有所思。 无名客会在闲暇之余,做些力所能及的小事。 例如帮着处理食材、打扫车厢、整理物资…… 时间一长,他们自行分组,敲定了轮值的日期。 帕姆不担心埃里克。 那是阿基维利认定的挚友,能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呢? 帕姆最不放心那位新来的无名客,想了想,说道: “既然如此,你们三个就分成一组帕。” 阿基维利眼睛一亮,目光灼灼地看着帕姆,一边鼓掌,一边说: “不愧是列车长!果然思虑周全!” 帕姆冷哼一声。 “是啊,想必有了埃里克,你和那个新来的家伙,也该消停了帕。” 阿基维利欲言又止,到底是没打破帕姆的幻想。 祂余光一瞥,正好看见那位特殊的无名客。 帕姆循着阿基维利的视线,也看到了那人,催促道:“快去找他吧。” 阿基维利原路返回,敲响了挚友的门。 门开后,祂看到挚友那张平日带着笑的脸,此刻面无表情。 唯有在与星神对上视线时,眼神才带了几分温度。 阿基维利想,这再正常不过了。 掌权者要是成日冷着一张脸,会给下属带来很大的压力。 阿基维利恍若未觉,笑着问: “挚友,要不要认识一下其他无名客呢?” 羡鱼没有拒绝,一出房间,他与阿基维利碰上了一位红发黑眼的…… 男人还是女人来着? 那人留着大波浪卷发,让羡鱼一时分不清男女,等人开口,他这才确定了对方的性别。 是男性。 容貌雌雄莫辨的无名客,十分热情地迎了上来,他动作极快,握住了羡鱼的手。 他咧嘴一笑,露出两颗虎牙。 “你好啊,我是巴克科斯。” 听到这个名字后,羡鱼险些没控制住脸上冷淡的表情。 阿基维利,你管这叫惊喜? “埃里克·费什。” 羡鱼冷着脸,挣脱对方的手,语气生硬地说: “我猜你的父母很喜欢神话故事。” 巴克科斯立马变了脸,他泫然欲泣:“抱歉……我没有父母。” 羡鱼:“……” 阿基维利张了张嘴,正想说些什么,巴克科斯皱着眉头、捂着脸转身就走。 羡鱼与阿基维利对视。 他难以置信。 阿基维利怎么把这玩意儿放进列车了?就不怕出事吗? 巴克科斯,也是神话中的酒神狄俄尼索斯。 换作是旁人,可能会发出同样的感慨。 能给孩子起这种名字,肯定很了解神话故事。 然而,羡鱼刚好知道些无关紧要的东西。 在遇到那名神神叨叨的智械后,他特意翻阅了塔罗牌的相关资料。 作为古老的占卜工具,它的起源始终是个谜。 塔罗牌一共有七十八张牌,羡鱼实在没心思挨个看过去,只大致挑了几张牌。 其中,就有愚者牌。 这是塔罗牌的第一张牌。 这张牌的名字让羡鱼很是不爽,在翻阅资料时,他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愚者牌的原型是酒神狄俄尼索斯。 再结合巴克科斯这个指向性极强的名字…… 羡鱼忍不住怀疑人生。 这是惊喜吗?他到底做了什么?以至于让阿基维利误会他和阿哈的关系? 阿基维利语气迟疑:“怎么了?” 羡鱼一边头脑风暴翻找记忆,一边问道:“祂来这里,真的没关系吗?” 阿基维利微笑着说: “只要ta愿意与我们同行,ta就是无名客。” “星穹列车欢迎所有无名客哦。”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安心啦。” 接着,阿基维利与羡鱼一同朝着观景车厢走去。 祂聊起近日看过的奇景,谈论星球上的人文风貌,最后是无名客在列车上的生活。 羡鱼面露难色:“你是说……无名客们需要轮流做饭?” 他只会泡茶,不会做饭啊。 阿基维利格外乐观: “放心啦,挚友,是小组合作哦,你、我还有巴克科斯一组,我们齐心协力,一定能做出最好吃的饭菜。” 一人一神踏入观景车厢。 巴克科斯看到他们的身影后,勾起灿烂的笑容,看向在场的其他无名客。 羡鱼倍感不妙。 巴克科斯一改先前粗犷的嗓音,用着雌雄莫辨的声线,细声细气地说: “据野史记载,仙舟元帅与多位星神关系亲密,祂们甚至会为他去死,其中一位星神还为他诞下一子——” 羡鱼:“……” 阿基维利:“……” 挚友!坚持住啊!你有这个毅力干什么都能成功的! ------------ 第264章 巴克科斯:休战休战 无名客目瞪口呆。 他们与阿基维利同行,自认见过不少大场面。 但这场面……他们还真没见过! 任谁能想到列车的新伙伴,会说出如此荒谬的野史呢? 一人喃喃道:“你这野史未免也太野了吧?!” 另一人对巴克科斯的话很感兴趣,继续追问星神之子的下落。 阿基维利小心翼翼地转头,放低音量: “挚友,你可千万要冷静啊!” “你看,他们都没信……” 羡鱼面无表情:“我知道。” 巴克科斯又一次露出泫然欲泣的表情。 “只可惜,人家不认啊……” 阿基维利缓缓抬手,按住身侧人的肩膀。 祂在心里为挚友加油鼓气。 挚友!冷静啊! 你有这样的忍耐力,做什么都会成功的! 无名客对着容貌稚嫩、还没过变声期的少年人格外宽容,他们并不知晓对方的秉性,一时间,还真有人信了巴克科斯的部分言论,语气唏嘘极了。 “无论真假,能传出这种匪夷所思的野史……就已经能说明问题了。” “看来,星神们可真是偏爱仙舟的这位元帅啊——” 巴克科斯憋着笑,连连点头。 羡鱼表情未变,垂下眼眸。 星神偏爱他? 光是想想,都膈应得不行。 说实话,他很想揪住阿哈的衣领,狠狠揍上一拳。 可是,他现在的身份是无名客,是埃里克·费什。 是来自仙舟联盟附属星球的公民。 羡鱼在很早之前,就开始着手处理自己留存在外的资料,如今只有各个仙舟的六司保留了与他有关的卷宗。 巴克科斯谈论的是仙舟元帅,和你埃里克又有什么关系? 以埃里克的身份,不该维护只知其人、不知其功绩的仙舟元帅。 这并不符合逻辑。 再说了,他一个第一天登上星穹列车的无名客,还没把人认全呢,直接和其他无名客动手…… 这合适吗?不合适。 羡鱼不愿让阿基维利感到为难,更不愿让阿哈打扰到他接下来的这段旅程。 阿哈的目的再简单不过了。 就是单纯地想搞他心态,看他破防。 羡鱼能随阿哈的意吗? 那必然是不可能的。 羡鱼想都不用想,就知道自己一拳下去会面临怎样的处境。 无非是阿哈变本加厉,继续空口造谣。 今天阿哈能说星神为他生孩子,明天又会说什么呢?说星神个个给他生了十八胎? 自己和阿哈动手,真正爽到的只有阿哈。 他思量片刻,选择继续保持着冷淡的表情。 左右是在聊野史,那就瞎说呗。 自己这张冷脸,怎么也比嬉皮笑脸的阿哈更令人信服吧? 羡鱼上前几步,阿基维利也跟了上去。 他冷着脸,微微颔首与无名客们打招呼。 阿基维利笑着打圆场:“哎呀,既然聊星神的野史,怎么不问问我呢?” 无名客忍不住吐槽:“你说出来的消息,还能算是野史吗?” 阿基维利笑笑,主动聊起自己与其他星神相处时发生的种种。 例如被众多天才追捧的「智识」星神,在祂询问心理学领域的问题时,并没有给出祂想要的回答。 再例如记录过往的「记忆」星神,在祂询问某类精神疾病时,竟没有留存相关记录。 羡鱼皱起眉头,轻声问:“你查这些东西做什么?” 阿基维利的表情凝固一瞬。 祂能说是为了挚友吗?那肯定不能啊! 星神笑着打哈哈:“一时兴起啦……” 祂把话题抛给羡鱼,给了对方反击阿哈的机会。 “说起来野史……埃里克你肯定也听过不少吧?” 羡鱼点点头,用冷淡至极的声线,从猎户座的领导者,聊到星海边际,最后又转而聊起了「欢愉」星神阿哈。 在场的无名客瞠目结舌。 比起没个正行的巴克科斯,他们心中更愿意相信眼前不苟言笑、名为埃里克的陌生面孔。 “等等,你说的那两个人是死敌啊!怎么可能假死后嫁给他啊!” “等等、那人在历史上还真有一个和死对头同姓的爱人……” “你前面说的话,我通通不信,唯独星神阿哈这件事……我信了。” 此言一出,巴克科斯险些没挂住笑。 其余无名客纷纷点头,附和道: “是啊,虽然乍一听很难接受……但总感觉会是「欢愉」星神能干出来的事情呢。” 羡鱼也跟着说:“是啊,「欢愉」星神什么事做不出来?为了测试神之子能否加入「天才俱乐部」,甘愿为虫族生孩子,再正常不过了——” 他把视线落在巴克科斯身上,慢条斯理道: “巴克科斯,看你的表情,似乎并不相信我说的话……难不成,你是信仰阿哈的「假面愚者」?” 巴克科斯咧嘴一笑。 “这位叔叔说笑了,我怎么会是臭名昭著、动不动就被「智识」令使举报的「假面愚者」呢?” 羡鱼:“……” 他被这声叔叔膈应得不行。 无名客:“……” 埃里克的这张脸才成年吧?怎么也不到喊叔叔的程度吧? 他要是叔叔……那他们算什么?爷爷?祖宗? 什么?巴克科斯还没过变声期?那没事了,十有八九就是小屁孩不懂事。 羡鱼注视着阿哈那张稚嫩的面容,又估算了下对方的身高,顶多到自己的肩膀。 他很怀疑阿哈是故意的。 羡鱼不会对小孩子动手,因此,对方特意顶着这张脸。 他到底是没说什么。 叔叔就叔叔吧,至少没对着他喊爸爸。 羡鱼开始了新的旅途。 阿基维利一早便与他说过列车上的情况。 例如无名客数量繁多,阿基维利在开拓时,并不会带上所有无名客,时常会有相当一部分人留守在列车上。 久而久之,他们自行排了序,有时也会互相商量着交换「开拓」的机会。 而新来的巴克科斯与羡鱼,则是自动排到了最后。 阿基维利在离开列车之前,都会对他说: “如果在房间里呆腻了,可以去观景车厢,和那些无名客聊聊哦,当然,找列车长也是一样的,饿了的话,可以找帕姆开小灶哦——” 羡鱼没有拒绝挚友的善意提醒。 他微笑,点头应是,转头又待在自己的房间里闭门不出。 阿哈什么的……能避则避吧。 不然他真怕自己没控制情绪把巴克科斯给刀了。 某日,羡鱼正翻看着话本子,对方不请自来。 对着列车组眼中的未成年,羡鱼于情于理都不该刁难对方,只好把阿哈放进来,自顾自地回到书桌旁看书。 巴克科斯肆无忌惮地打量着羡鱼的房间,见自己被冷落,他也不在乎,反而脸上堆着笑,凑到羡鱼身后,紧盯着对方手中的那本书。 他看了一会儿,冷不丁道: “系统?真有意思,如果人类拥有如此伟力,会做出什么事呢?” 羡鱼缓缓翻开下一页。 “无非是追逐金钱、权势和名利罢了。” 巴克科斯笑着摇摇头:“错了哦,埃里克,人类所追逐的,还有美人哦。” 羡鱼不紧不慢地说:“怎么?不喊叔叔了?真是个没礼貌的小鬼。” 此言一出,别说巴克科斯了,就连羡鱼自己也被膈应得不轻。 一神一人先是沉默,接着巴克科斯轻笑一声,没脸没皮地补上叔叔的称呼。 他抢过羡鱼手中的话本子,扬长而去。 过了一段时间,巴克科斯再次敲响羡鱼的房门。 他兴致勃勃地说: “我发现,除了金钱、权势、名利和美人以外,他们还会很多匪夷所思的事情哦?” “例如被金钱欺辱过的人,会反过来欺辱旁人。” “被权势所迫害的人,反而会醉心于权力斗争。” 巴克科斯说得头头是道,说着说着,他突然叹了口气。 “真是的……就没有那种能够坚守本心的人类吗?” “他们失去那份伟力后的模样……未免太难看了吧?” 巴克科斯眼珠一转,亲亲热热地凑过来,把手搭在羡鱼的肩膀上。 “埃里克叔叔,如果是你的话,你会怎么做呢?” 羡鱼神色冷淡。 阿哈仿照着话本子,创造出了简易的系统,随机分发给了几个人做实验,当人们逐渐依赖这份来历不明的馈赠后,星神又收回了这份力量。 而借助系统一跃摆脱困境的人呢?想必下场会很惨吧。 羡鱼难得对阿哈说了句实话。 “信任它,利用它,最终,脱离它的控制。” 不得不说,最初来到低维世界的自己有两把刷子。 自己把外挂选定为系统,而不是“小灰”。 羡鱼不会轻易对不明身份的存在交付信任。 而看过太多网文的自己,就算是再多疑,也会在第一时间相信系统。 等时间一长,羡鱼对系统起了疑心时,他已经借助外挂度过了最艰难的那段时光,适应了在低维世界里的生活。 最初,羡鱼信任它,之后利用它提升、不断学习,最后脱离它、不再依赖它。 巴克科斯下意识重复着:“信任、利用、脱离……” 他歪着脑袋,故作不解。 “那近乎神迹的礼物,怎么能算是控制呢?为什么要脱离它呢?” 星神不过是明知故问。 他们都清楚,依赖某个存在的同时,何尝不是被ta所控制呢? 除了慈善组织,谁还会无条件地给予帮助呢? 羡鱼不紧不慢道: “好了,我们何必浪费时间讨论根本不存在的东西呢?” “巴克科斯,你什么时候把那本书还给我?” 他眉眼不再任何笑意,缓缓勾起唇角,刻意用着哄孩子的语气,说: “你是个乖孩子,一定不会弄丢我的那本书吧?” 巴克科斯再也笑不出来了,他举手作投降状。 “好了,埃里克叔叔,我认输,请别这么喊我。” 似乎是那声乖孩子创到了阿哈,对方几日后送上一本尚未拆封的书,之后不再执着于搞他心态。 这位星神沉醉于角色扮演之中,开始凑到其他人面前,与他们打好关系。 人们对尚且年轻、明显还没成年的巴克科斯格外宽容,十分细致地聊起了自己的过往。 羡鱼却懒得和他们打交道。 没了阿哈的打扰,他也乐得清闲。 羡鱼一般都待在房间里,使用玉兆帮着华处理仙舟事务。 四位数的星球他都润色成三位数了…… 怎么也得瞒着华把这些星球的事情处理掉吧? 这要是直接撂挑子…… 到时候东窗事发,华肯定会生气的。 再说了,现在他每天也只不过工作八个小时而已,问题不大。 除了处理工作外,他偶尔还会把自己带来的盆栽带回房间,修剪一下枝叶。 绿植生命力顽强,哪怕是羡鱼把它剪得只剩枝干,隔日也能生出新芽,这让他忍不住啧啧称奇。 他特意又向列车长要了一个新的花盆,将剪掉的枝叶栽种进去。 绿萝生命力顽强,倏忽四舍五入就是绿萝啊! 那么,剪下来的枝叶是否能生出新的、能够治愈伤口的绿植呢? 羡鱼尝试几次,却始终没能养活新的绿植,只得偃旗息鼓。 很快,他等到了与阿基维利同行的机会。 在参加列车航线会议时,羡鱼毫不犹豫做出了和阿基维利相同的选择。 临行前,他看了看自己的穿着,对同行的无名客说: “抱歉,稍等一下,我去换身衣服。” 羡鱼返回房间,脱下外套,绑上枪套背带,戴上领针、胸针、领带夹、宝石袖扣等一系列配饰。 他换完衣服,阿基维利还没开口,巴克科斯眼睛一亮,热情地说: “哇——埃里克叔叔,你这身衣服一定很贵吧?” “如果不是你成了无名客,恐怕我们这种人身份低微的人都没资格见到你吧?” 此言一出,阿基维利和无名客们的表情变得有些奇怪。 羡鱼:“……” 原来阿哈这次是心直口快、帮他拉仇恨的无脑人设啊。 看来阿哈背地里和无名客们说了不少挑拨离间的话。 羡鱼只当没看见,心平气和地再次道歉:“抱歉,久等了,走吧。” 巴克科斯嘿嘿一笑,亦步亦趋地跟着他,询问他衣服上各种配饰的名字和作用。 有人语气莫名:“真不知道戴这些东西有什么用……” 这时,巴克科斯在旁边火上浇油:“哎呀,大家体谅一下埃里克叔叔吧,他可不是一般人呢——” 拉完仇恨,巴克科斯又指着某样东西想让羡鱼付款。 羡鱼没搭理,每一次他都会询问阿基维利的想法。 “你想要这些东西吗?” 阿基维利摇了摇头。 羡鱼看向巴克科斯:“这个不行。” 红发少年故作委屈。 其中一位无名客看不下去,主动上前揽住少年的肩膀。 “没关系,巴克科斯,我给你买——” 巴克科斯一脸感动,他摇摇头:“谢谢你的好意,但我还是想让埃里克叔叔买给我。” 他的神情带着些许憧憬。 “我相信叔叔一定会满足我这个小小的、微不足道的愿望。” 羡鱼心里冷笑,面上不露分毫。 他上前几步,抬手轻轻抚摸红发少年的发顶。 巴克科斯脸上的表情逐渐凝固。 羡鱼仍觉不够,柔声哄道: “你是个懂事的好孩子,一定不会让长辈为难吧?” 巴克科斯:“……” 他不说话了。 很快,无名客们分开行动。 在阿基维利担忧的目光中,羡鱼主动请缨,带走了巴克科斯。 他们一路无言,最终巴克科斯忍不住了,他停下脚步,耸了耸肩,无奈道: “好了,我投降,请问,可以申请休战吗?” ------------ 第265章 为什么没有成神呢 羡鱼故作不解。 “休战?我怎么听不明白?现在的孩子真是难懂啊……” 他仿照着巴克科斯先前的动作,亲亲热热地凑上去,把手搭在对方的肩膀上,用着开解叛逆期少年的温和语气,询问道:“怎么了?巴克科斯?” 巴克科斯深深叹了一口气,他两手并拢作祈求状,撒娇似地拖长语调。 “哎呀……埃里克,不要再叫我好孩子、乖孩子了……” 羡鱼被膈应得不轻。 有些话……他实在是说不出口。 但他知道,与阿哈相处时,必须抱着同归于尽的想法,才能不落下风。 伤敌一千,自损八百都算是超常发挥。 好在阿哈很喜欢巴克科斯这个身份,并没有做出什么超出人类能力范围之外的事情。 在无名客面前,巴克科斯没有使用任何特殊的能力,只是一个简单的、还没过变声期的孩子。 他心直口快、说话不过脑子,于是,他顺理成章地、不着痕迹地挑拨羡鱼与其他无名客的关系。 羡鱼从不会在意旁人的看法。 就像是他给华说的那样,一个人讨厌他,是那个人有问题。 如果一群人讨厌他,那就是这群人认识彼此。 这不,巴克科斯用实际行动,验证了羡鱼的这套理论。 羡鱼很少离开房间,巴克科斯再添油加醋说上几句,人们先入为主,自然会对他产生偏见。 羡鱼不在乎,可阿基维利却很在乎。 星神执着于让他融入无名客,他也只能顺着对方的想法,尽量解决阿哈留给他的烂摊子。 好在问题不大。 砸钱就完事了。 羡鱼可没时间和旁人打交道,最简单的就是砸钱。 多请无名客们吃几顿饭,或者下午茶。 这样一来,就能轻松化解他们之间的矛盾。 俗话说,吃人嘴短,拿人手软,羡鱼他都砸钱了,总不至于再对他有成见了吧? 至于最让他头疼的阿哈…… 既然对方想继续扮演无名客的角色,那羡鱼作为挚友,也没有阻拦对方的道理啊? 等等—— 思及此处,羡鱼总算明白了。 怪不得、怪不得阿基维利给他准备了阿哈这个“惊喜”。 罪魁祸首就是羡鱼自己啊。 他默许了阿哈称呼他为挚友,以至于让阿基维利产生误会。 羡鱼不动声色地低下头,与巴克科斯对视。 什么乖孩子、好孩子……他其实根本不想说啊! 但一看到阿哈如此抵触这类称呼,羡鱼又觉得自己行了。 自己被自己创到又如何?只要能把阿哈反复创到去世,那就不亏! 巴克科斯冷哼一声,肩膀一抖,甩掉羡鱼搭在他身上的那只手。 他双手环胸,摆出一副叛逆少年不服管的架势,不情不愿地说:“我已经是个大人了,不要再用那种称呼喊我!” 羡鱼拿出了十二万分的耐心,很是包容地点点头。 为了教导继承人,他特意翻遍了市面上的书籍,并找上赞达尔询问,又顺带看了不少论文。 期间,他尝试着夸赞华,在心里打了不少腹稿,奈何对方连一个回合都没撑过去。 如果是阿哈的话……肯定能带给他意想不到的惊喜吧? 羡鱼利用起自己先前看过的儿童心理学,对着巴克科斯一顿夸。 对方似乎沉浸在未成年的角色之中,对此很是受用,十分积极地独自承担起他们两人的任务,开始打探起消息。 得益于巴克科斯稚嫩的脸庞,原住民在与他寒暄几句后,被逗得哈哈大笑。 原住民很快打消了顾虑,紧接着,人们接连凑了上来。 巴克科斯的表情也随着话题的推进,而变化着,在聊到当地旅游景点时,他面带憧憬,聊到民俗风情时,他很是讶异,最后,原住民们抱怨起种种不合理的制度。 昏庸无能的掌权者害死了不知多少条人命。 听到这里,巴克科斯的脸上适时露出几分悲悯。 此刻的他,倒还真有了几分星神的样子。 原住民们对着眼前这个孩子大倒苦水,很快说出了他们所需要的情报。 羡鱼默不作声地听着,他抬起右手,用食指轻点左腕,催促巴克科斯注意时间、尽快结束话题。 巴克科斯只当没看见,轻声安抚着众人。 羡鱼见状,自行找了个无人的角落,整理方才得到的情报。 直至他在玉兆上敲打出这颗星球后续的重建计划时,巴克科斯这才依依不舍地告别了原住民。 少年怀里抱着各式各样的土特产,十根手指上挂着颜色不一的袋子。 他拥住怀中的东西,艰难地抬起手,对着羡鱼指指点点。 “埃里克,你可真是个冷血无情的人啊。” “他们都那么伤心了……好不容易找到了能够倾诉的人,能够借此来发泄心中的情绪,你却只顾着情报。” 羡鱼一边删除自己想出来的重建计划,一边抛下巴克科斯,朝着他们来时的方向走去。 “你有这闲聊的时间,倒不如早点和阿基维利他们会合、早点替他们解决现在的掌权者。” 巴克科斯目瞪口呆。 “等等、埃里克!帮我拿点东西啊!” 羡鱼头也不回,继续朝前走。 他随口敷衍道:“巴克科斯,你已经是个大人了,自己的事情自己做。” 巴克科斯咬咬牙,小心翼翼地环抱住怀中的东西,慢慢挪动脚步,跟了上去。 在临近集合地点的拐角处,羡鱼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差点忘了,他身为大人,怎么也得照顾一下小孩子啊。 羡鱼停下脚步,转身看向巴克科斯。 巴克科斯下意识眯起眼,一脸戒备。 羡鱼先是微笑,接着不由分说地抢过巴克科斯手上、怀里抱着的所有土特产。 巴克科斯:“……” 过分了啊! 告状!等会儿一定要告状! 巴克科斯落后一步,眼睁睁看着一路上没帮忙的人,十分自然地凑到无名客身边,分发起土特产。 无名客脸色变得不太自然,似乎是没想到会收到羡鱼递来的东西。 正当巴克科斯要发作时,羡鱼不紧不慢道:“这都是巴克科斯的功劳。” 阿基维利适时开口:“哎呀,挚友,一路拎这么多东西……真是辛苦你了。” 羡鱼不会对阿基维利说谎,他摇摇头:“辛苦的是巴克科斯。” 阿基维利叹气:“我还不知道他吗?他最爱偷懒了……” 其余无名客齐齐点头,很是认同自己星神的言论。 巴克科斯忍不住腹诽。 阿基维利,在你心里,那人到底是什么形象啊?! 他不就是爱说好话吗?不就是无名客们偏爱他、甘愿帮他做些小事吗?怎么就成偷懒了? 正想说些什么,羡鱼拿着原住民给他的食物,不由分说地塞进他嘴里。 最不省心的巴克科斯被迫退出会议。 阿基维利放心了,当即与其余人交换情报,当祂从羡鱼口中,得知更多原住民的遭遇后,祂面露悲色,沉默不语。 此刻,羡鱼总算知道巴克科斯为何会露出那种……具有神性的表情。 原来是模仿阿基维利啊。 很快,阿基维利勾起信心满满的笑容。 “新来的无名客们,就好好看着前辈是如何「开拓」的吧——” 星神只用了一句话,就将羡鱼和巴克科斯排除在计划之外。 羡鱼乐得清闲,待在旅馆处理公务。 巴克科斯根本闲不下来,不是和街巷的猫猫狗狗打闹,就是伙同青年拦路打劫。 当羡鱼第四次回绝巴克科斯的邀约时,对方阴阳怪气地说: “埃里克,你不会是看不上这些靠抢劫维持生计的孩子吧?” 羡鱼摇了摇头,否认了对方的说法。 他一边翻阅玉兆上的文件,一边回道: “如果人类连命都未必能保住……还谈论什么法律和道德呢?” “也只有在人能活下来的前提下,才会去遵守星系法吧?” “还有,想偷我东西直说,说了也不会给你的。” 终于,巴克科斯消停了,没等羡鱼松一口气,三天后,他们被通缉了。 羡鱼:“……” 不愧是你,阿基维利。 他迅速收拾好行李,放进系统背包中,再揪住跃跃欲试、想要自投罗网、体验监禁生活的巴克科斯,四处搜寻合适的落脚处。 羡鱼对此早有预料。 「开拓」星神铺设星轨,连接受到虚数之力阻隔的星系。 因此,他们所抵达的星球,有可能无法使用巡镝和信用点。 羡鱼特意购置了各式各样的配饰,好方便在旅途中与原住民交换货币和食物。 与其余人汇合后,他用一枚宝石胸针交换了一个足够隐蔽、并能容纳所有人居住的院落。 原住民还特意送上了热乎的饭菜。 这一次,无名客们对视一眼,终于放下了心中的成见。 一群人坐着矮凳,挤在一张小桌子面前。 巴克科斯很是感动,一拍大腿道: “我还以为你是哪个富豪家里的继承人呢,穿着跟只花孔雀似的,讲究忒多,闹了半天,原来你是故意的。” 羡鱼:“……你饭没了。” 他随手拿过巴克科斯尚未动过的那份饭,放到阿基维利面前。 羡鱼自动忽略噪音,问阿基维利:“需要帮忙吗?” 阿基维利沉默一瞬。 祂可是星神诶!挚友可是抛弃了岚那家伙,改信自己了诶! 祂邀请挚友时,可没想着借助对方的力量解决开拓时遇到的难题啊! 祂分明只是想让挚友放松一点啊! 星神站起身。 “挚友,我们聊聊吧。” 羡鱼跟着起身,和星神离开庭院,来到顶楼的天台。 楼下的无名客们似乎在讨论着什么,他们站在天台上,听得不太真切。 阿基维利从庭院走到天台的这段路上,很快打好了腹稿。 挚友吃软不吃硬,问题不大。 星神别过脸,看天看地就是不看羡鱼。 祂的语气听起来格外愧疚: “抱歉,挚友,我没想到……我……” 羡鱼思量片刻,说: “旅途中总会出现些意想不到的状况,就像是碳酸饮料里的气泡一样,不是吗?” 阿基维利深深叹了一口气。 “你的时间,本该用来处理价值几千亿巡镝的文件,你的头脑,本该作出决定星系经济命脉的决策……” “正因如此,我才不愿让你出手。” “你来星穹列车,可不是为了上班的啊!” 日均线上办公八小时的羡鱼:“……你说得对。” 阿基维利一听,只当自己这番话起了作用,祂再接再厉,反复强调自己邀请对方的用意。 是来休息的啊!可不是来加班的啊! 劝完挚友,阿基维利又问起那枚胸针的价格。 羡鱼不以为意:“不必在意,那枚胸针并不值钱,只值一万巡镝。” 阿基维利与羡鱼相识已久,时不时便会从对方口中听到令人瞠目的恐怖数字,如今听了胸针的金额,第一反应竟是价格太低。 但这笔钱对于一个普通人来说,已经足够支撑ta一整年的开销了。 羡鱼想了想,继续道:“我带这些配饰,不全是为了与你们的开拓之旅。” “如果遇到合眼缘的人,我会把配饰当作礼物送给ta。” “这笔钱并不多,但能够给ta足够的自由,让ta开始一段全新的生活。” 阿基维利眼神微动。 于挚友而言,金钱不过是唾手可得之物。 可是为什么特意挑选配不上他身价的、廉价的配饰呢? 答案很简单。 挚友准备的配饰是礼物。 可是如果这份礼物太过贵重,足够让人游手好闲一辈子,致使其丧失前进的动力……那就称不上是礼物了吧。 阿基维利喃喃道:“挚友真是有心了。” 祂话锋一转,问: “我很好奇一件事……挚友,你为什么没有升格成神呢?” 羡鱼心想,当然是因为他是「高维入侵者」啊。 力量体系根本不兼容,他成哪门子神啊! 羡鱼顺着阿基维利的思路,继续思考下去。 他要是升格成神…… 羡鱼的思绪戛然而止。 他嘴角微抽。 “……邪神是吧。”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是「毁灭」星神纳努克那种吧。” ------------ 第266章 你是会润色的 阿基维利不可置信道: “……什么邪神、什么「毁灭」啊!就算是升格成神,你也只会成为「丰饶」那种神明啊!” 除了治愈外,无私、利他,挚友都做到了。 阿基维利没有再说什么,向对方打包票,称半个月内撤掉他们的通缉令,并放言下次旅途绝不会出现类似的事情。 羡鱼能信这番话吗?阿基维利不被通缉,那还是阿基维利吗? 他语气幽幽:“阿基维利,请你对自己有一个准确的认知。” 阿基维利很不服气:“才不是事故体质呢……别瞧不起神了——” 一神一人插科打诨一阵,星神仍不放心,又叮嘱道:“挚友,只要你我同行,你就不必出手。” “神明会庇护祂的信徒。” 羡鱼笑笑:“好。” 半个月后,星神如祂所说,祂与无名客们出手了,撤掉了他们的通缉令,并推翻了昏庸无能的掌权者。 原住民们喜不自胜,他们簇拥着改变这一切的恩人,高声赞扬着他们的功绩。 本该被众人瞩目的阿基维利,在听过一人的称赞后,匆匆点头以作回应,接着走向自己的信徒。 星神仰起头,与羡鱼对视。 祂语气得意洋洋:“看,我说得没错吧?” 羡鱼轻笑,一边鼓掌,一边夸赞道: “不愧是我信仰的神明,不出手则已,一出手真是一鸣惊人啊——” 阿基维利双手叉腰,嘿嘿一笑。 “与你的神明同行,不需要用到你那宝贵的头脑哦?你只管跟着我,参加庆功宴就够了。” 红发少年眼珠一转,笑着与身侧情绪激动的原住民告别,凑过来气鼓鼓道: “阿基维利好偏心哦……” 阿基维利正要说些什么,被羡鱼率先抢了话。 羡鱼很轻地笑起来: “怎么会呢?巴克科斯,神明从不会偏爱哪一个人,祂平等地爱着每一位虔诚的信徒。” 他特意在“虔诚”二字上加了重音。 巴克科斯眼神立马变得炙热起来。 他微微欠身,抬手抚住胸口,语气热情极了,好似将阿基维利看作生命中唯一的光。 巴克科斯用尽溢美之词,语速极快地夸赞着阿基维利,引得周围的无名客们也聚集起来。 阿基维利站在原地,表情微僵,被红发少年这番话说得头皮发麻。 什么?阿哈信仰祂?还是狂信徒? 有谁会想要这种信徒啊! 星神眼神中带着几分哀怨,祂看向挚友,却见对方眉眼含笑,摆弄着玉兆。 阿基维利更生气了。 挚友,你未免太过分了吧! 不解围就算了……竟然还有心思看玉兆! 阿基维利硬着头皮继续听了下去,直至巴克科斯说得口干舌燥,这才意犹未尽地闭了嘴。 羡鱼一手拿着玉兆,一手在屏幕上轻点几下,保存了这段录音。 他在多个软件上备了份,之后转发给阿基维利。 有这种乐子,怎么能不分享给自己的挚友呢? 羡鱼作出点评。 “才夸了十五分钟,不够虔诚啊,巴克科斯。” “先说优点吧,语气不错。” “缺点是演技有点浮夸,下一次注意控制一下表情。” 巴克科斯和阿基维利齐齐瞪大双眼。 他们的想法各不相同。 巴克科斯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羡鱼。 不愧是你啊,挚友! 阿基维利瞳孔地震。 什么?等等?竟然还有下次?! 羡鱼若有所思,接着补充道: “哦,还有措辞,需要稍微润色一下。” “就比如祂多次被人通缉,这说出去好听吗?你要说祂身为星神,却饱尝人间冷暖——” 在场的星神和人们琢磨了一下,惊觉这话没毛病啊! 有人瞠目结舌:“埃里克……你可真是个帮人写简历的好苗子啊!” 被通缉都能润色成人间冷暖…… 他们能说什么呢?只能说牛○了! 还有人灵光一闪,拿着手中的通讯设备凑了上去。 “埃里克,我妹妹最近在相亲,你能帮我看看这个人的条件吗?” 羡鱼:“???” 真是未曾设想过的道路。 他接过无名客的通讯设备,对巴克科斯叮嘱道: “巴克科斯,你再练练吧。” “如果需要复盘的话,可以找我要录音。” 巴克科斯目光灼灼,紧盯着羡鱼,也跟着凑了过去。 无名客指着一人的照片,介绍道: “介绍人说,这个人家庭条件很不错,胆子大有魄力,拿得起放得下,以后是能成大事的人。” “之前是吃公家饭的,现在改行了,帮着家里打理生意。” 羡鱼一时间陷入了沉默。 无名客倍感不妙,连忙追问:“怎么了?是人有问题吗?” 羡鱼缓缓摇头,迟疑着开口:“我在思考合适的措辞。” 无名客顿时急了:“哎呀,没关系的,你有什么说什么。” 羡鱼早已不是之前漠视下属付出的羡鱼了。 现在的他,自认十分擅长换位思考。 羡鱼斟酌着开口: “你不要看ta说了什么,要看ta没说什么。” “只说家庭条件,那就说明人有问题。” “帮着家里打理生意,就是没有工作。” “胆子大、有魄力……” “如果你妹妹实在喜欢……”羡鱼停顿一瞬,诚恳道,“建议先搞清楚这个公家是不是监狱吧。” 无名客的面容瞬间扭曲起来。 他强压下即将脱口而出的脏话,匆匆向羡鱼道谢,接着拿过通讯设备,转头朝着某个角落冲了过去。 哪怕是相隔几十米,仍能听到那位无名客的骂声。 巴克科斯在旁边看了全程,他亲亲热热地凑上来,语气像是夏日融化的甜筒,黏腻、膈应得人头皮发麻。 而他的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瞳,好似阴冷的毒蛇,令人毛骨悚然。 巴克科斯歪着脑袋,笑着问: “埃里克,你可真厉害啊!你能教教我吗?” 他猛地顿住,又说: “我知道的,用仙舟话说,天上不会掉馅饼,我用饭菜和你交换,可以吗?刚好这颗星球要举办庆功宴,又轮到我们组帮着做饭……稍等一下,我把阿基维利找来——” 很快,小组的人和神聚在了一起。 羡鱼很是不解。 “我以为是在星穹列车上给无名客做饭……” 阿基维利神色讪讪。 “不是哦,只是负责打下手,再做一道主菜。”巴克科斯在一旁拆台,“主要是因为阿基维利啦,祂总是做出奇奇怪怪的饭菜……还说是什么开拓……要是由祂负责每一道菜,那我们岂不是要被饿死?” “赶上星球庆功宴的话,那就更轻松了,只需要做出一道主菜。” 巴克科斯主动请缨,一人承担了所有工作。 他仍维持着自己心直口快的未成年人设,在经历这次的开拓之旅后,他执着于成为羡鱼的学生,扬言会为对方做出最完美、最丰盛的饭菜。 巴克科斯顶着一头打着卷的红色高马尾,问:“埃里克,你有什么忌口吗?” 羡鱼微笑:“还好,我不挑食。” 他的语速不紧不慢,吐字格外清晰。 “我不吃动物的内脏,不吃动物的皮和血,不吃动物的头尾,哦,还有肥肉我也不吃。” “蔬菜的话,我不是很挑,只是不吃蘑菇、萝卜、洋葱、苦瓜、香菜、折耳根、芹菜、韭菜、蒜苔、秋葵以及葱姜蒜而已。” 阿基维利对此接受良好。 挚友十有八九是故意折腾阿哈。 星神大致摸清了挚友和阿哈的相处方式。 主打的就是相互迫害。 当然,以挚友的身份,一句话就能让他不喜欢的食材在宇宙中灭绝。 但挚友没有,他只是挑食而已,有问题吗?没有问题! 再说了,又不是阿基维利自己做饭,问题不大。 巴克科斯:“……” 他面皮微抽,忍不住发出质问:“埃里克,你直接说你能吃什么就好了。” 羡鱼继续微笑: “巴克科斯,你已经是个成熟的大人了,如果这点小事还需要我来替你做决定……难不成等到做饭的时候,还要让我手把手教你吗?” 他在说话时,刻意加重了“手把手”三个字的读音。 巴克科斯笑不出来了。 他干脆利落地举手投降,埋头用通讯设备搜索菜谱,表情时而欣喜,时而沮丧,表情生动又鲜活。 若是让不知晓他身份的人看了,倒还真信了他是个单纯的未成年。 过了一会儿,巴克科斯信心满满地去了庆功宴的厨房,直至庆功宴正式开始时,这才来到羡鱼的身边。 他献宝似地捧着一盘菜,看起来像是土豆丝。 羡鱼心下了然。 阿哈会错过迫害他的机会吗?那必然是不可能的。 这道菜要么是姜丝炒土豆,要么就是根本没放土豆。 不管怎么说,怎么也得让巴克科斯这个主厨尝尝自己的劳动成果啊? 羡鱼当即拿起那道菜,朝着红发少年的餐盘中拨了一大半土豆丝。 巴克科斯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羡鱼心想,还真没放土豆啊。 看来阿哈真的很喜欢“巴克科斯”这个身份,甚至还特意保留了人类的味觉。 可疑、太可疑了。 阿哈费尽心思留在列车上,到底想做什么? 羡鱼不动声色地催促少年吃菜。 巴克科斯忍辱负重,硬是把一大半的姜丝吃完了。 再抬头时,身侧人面无表情,正仰头注视着某处。 巴克科斯一边循着对方的视线看了过去,只看到了一栋高楼,一边问:“你在看什么?” 羡鱼面不改色地收回视线,随口道: “看狙击手。” 巴克科斯恍然大悟,他下意识重复: “哦,只是在看狙击手——” 紧接着,阿哈似乎是发现这句话不够贴合“巴克科斯”的人物设定,他表情骤变,想要尖叫,却又怕破坏这场庆功宴,只得艰难地捂住嘴。 羡鱼拍拍少年的肩膀,出言安抚。 “安心,我会处理的。” 他提前离席,来到偏僻无人的角落,拿出玉兆,通过办公软件联络策士长。 观良收到消息后,情绪十分激动,接连发了好几条消息。 【观良:……谁家好人用办公软件聊天啊?!知不知道现在是下班时间啊?!】 【观良:还有,就算是你不用之前的通讯账号,也好歹跟我说一声吧?】 【观良:好多人给你发消息,你不回,他们还以为仙舟要和他们开战了!一窝蜂地给你送礼!】 【观良:给我私库权限,我得回礼】 羡鱼一边用玉兆向策士长开放权限,一边忍不住怀疑人生。 不就是没回消息吗?至于怀疑他要开战吗? 羡鱼余光一瞥,又一次看到天台上的狙击手,不由地叹了口气。 他拨通观良的通讯号码,无奈叹气: “替我转告他们,不必担心我的安全,让他们把人手都撤了吧。” “哦,「巡海游侠」也不用来了。” 观良心说,上司都带着「丰饶」令使上列车了,这要是再出点什么事…… 他和前任司鼎的努力不就前功尽弃了吗? “你以为我没劝过吗?我能尽量让云骑撤离,至于「巡海游侠」……我是真没办法了。” 很快,他跳过这个话题,聊起了上司最为关心的继承人。 “华原本想率领云骑军把你带回来的,是我把她拦下的。” 羡鱼:“……” 幸亏他借着元帅的权限处理掉了那些星球的文件……否则华肯定会不管不顾地把他带回去干活! 观良又说:“这份恩情,你要记住。” 羡鱼心情复杂极了。 “我收到的国礼都放在私库里,随你挑。” 观良话锋一转,提起了星穹列车的盆栽。 “我听说你把「倏忽」带走了,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羡鱼直觉不对。 总感觉策士长很不愿意他和盆栽待在一起。 他不动声色地问:“怎么了?” 观良没好气道: “你是「帝弓司命」的首位令使,天天和「寿瘟祸祖」的令使待在一起合适吗?” 羡鱼想了想,也是。 他羡鱼又不是什么魔鬼。 区区阶下囚,他还不至于折磨对方。 “我知道了,到时候我会妥善处理它的。” 两人又聊了一阵,之后挂断通讯。 羡鱼回到宴会厅,正在与原住民谈笑风生的阿基维利,敏锐地朝他看来。 星神匆匆告别身旁的人,路过侍者时,祂拿起两杯香槟,朝着羡鱼走来。 站在甜品台前暴风吸入小蛋糕的巴克科斯,也凑了过来。 巴克科斯聊起先前拜托羡鱼帮妹妹把关的无名客,语气唏嘘: “万万没想到,他妹妹的相亲对象,竟然是离过三次婚、坐过牢的家里蹲……” 还真是胆子大、有魄力、吃过公家饭的男人啊! ------------ 第267章 全场MVP:帕姆 仙舟曜青。 观良挂断通讯后,仍不放心,他找上马蒂。 对方得到阿基维利的许可后,针对星穹列车进行了一系列改造。 马蒂表示,只增加了一点点歼星级武器,调整了一下防御系统。 观良不信,再三追问下,马蒂不情不愿地表示,自己送了只能监测身体状况的玉兆,并针对上司携带的中子枪进行了改造,增添了玉兆的基础功能。 元帅手里的那把枪,原本并没有录音、摄像的功能。 而所谓玉兆的基础功能,就是马蒂针对仙舟人的魔阴身,特意设置的。 在监测到使用者身体或精神出现问题时,会自动开启录影功能,并向相关部门发送坐标位置。 对此,元帅并不知情。 观良:“……” 马蒂,你胆子可真够大的! 仙舟能借助玉兆掌握仙舟人的身体状况。 这是元帅授意的。 听起来对方像是控制欲极强的偏执狂,但其实也不过是为了让十王司以最快的速度处理魔阴身,并保护周围的仙舟人。 只要元帅想,他可以随时知晓民众的位置和身体状况,但这不代表元帅自己想被旁人监控啊! 这件事要是让元帅知道了……后果不堪设想啊! 别说是马蒂了,就算是「帝弓司命」做出这种事……元帅处罚时也绝不可能手软! 观良的后背直冒冷汗。 马蒂仍在为自己辩解。 【元帅在问起我送给他的玉兆时,我说过,只保留了最基本的、监测身体状况的功能,不会录音、摄像,更不会暴露所在位置】 观良在心里咆哮。 玉兆没有,中子枪有呗! 马蒂真是让元帅宠坏了!怎么什么事都敢做?! 【等他下次回仙舟,处理掉那把枪,要是让他知道了,谁也保不住你】 【还有,把这部分权限移交给我】 观良威逼利诱好一阵,马蒂迟迟不肯松口,两人拉扯半天,总算达成共识。 他们将共享玉兆和中子枪的情报。 观良匆匆结束和马蒂的对话,又找上远在苍城的华。 在元帅离开苍城后,「帝弓司命」也离开了。 华对此很是不满。 观良能怎么办呢?当然是加班和下一任上司磨合啊! 他可真是为了仙舟操碎了心! 对比起加班干活的策士长,羡鱼过得格外轻松。 巴克科斯怒斥那位吃过公家饭的男人。 羡鱼有一搭没一搭附和着。 说着说着,巴克科斯歪着脑袋,十分突兀地问:“埃里克,你喜欢什么类型的女性?” 羡鱼接过阿基维利递来的香槟,抿了一口。 比起与人们相处……他宁愿待在列车上的小房间里待到天荒地老。 之前出席社交场合,他总要找一个偏僻无人的角落恶补话术。 他已经不知道出席过多少次宴席了。 哪怕是羡鱼面对自己的下属,他也难免感到些许……困扰?压抑? 更别说是与他毫无关系的人们了。 身处陌生的星球、与今后再无交集的陌生人相处,就像是周身的空气被抽离一般,每分每秒都让他感到煎熬。 他为什么要做这种毫无意义的事情?有这时间干什么不好? 此刻,羡鱼只想找个偏僻无人的角落,拿起玉兆处理政务。 他心不在焉地想着,随口敷衍巴克科斯: “你才多大?讨论这些问题做什么?” 要是和阿哈说真话,对方岂不是又要搞事了? 巴克科斯鼓起脸,正要说些什么,阿基维利抢了话: “我也很好奇这个问题的答案哦。” 羡鱼想了想,给出一个奇怪的答案: “大概是那种……能带我走的女性吧。” 他大概会喜欢那种在宴会上,不顾旁人目光,牵着他的手,带他离开此处的女性。 阿基维利眼神迷茫。 带挚友走?什么意思? 星神不明所以,只得按照自己的理解,来猜测“带我走”三个字的真实含义。 “嗯?你是说带你私奔的类型吗?” 羡鱼无奈极了。 什么叫带他私奔啊? 他扫了眼满脸写着没憋好话的巴克科斯,说: “阿基维利,你到底在说什么奇怪的话啊,巴克科斯还在这儿呢。” 阿基维利心下了然,挚友不想再聊了。 祂十分自然地岔开了这个话题,寒暄几句后,拽着巴克科斯的后领离开,给挚友留下独处的空间。 星神带着红发少年走远后,忍不住小声感叹: “真是意想不到啊!” 阿基维利原先有过猜测,猜测挚友对爱情有着不切实际的幻想。 可是万万没想到,对方还会想着和爱人私奔啊! 巴克科斯深以为然,点头如捣蒜。 “是啊,感觉是那种能被黄毛轻易骗走的类型。” 他们对视一眼。 得想个办法。 不然挚友真被黄毛骗走、私奔了怎么办? 那对方还怎么陪着自己继续开拓/找乐子啊?! 他们不约而同地在心里达成共识,并在接下来的「开拓」之旅中付诸行动。 羡鱼对此一无所知。 他唯一能感觉到的就是……阿基维利和巴克科斯的关系越来越好了。 羡鱼倒是不担心阿基维利。 他只担心阿哈。 万一巴克科斯把阿基维利带坏了怎么办? 一个性格跳脱又单纯,另一个一肚子坏水。 羡鱼左思右想,独自找上阿基维利。 怎么也不能让挚友在对线的时候吃亏啊? 羡鱼分享了自己迫害阿哈的诀窍。 “你把他当小孩儿哄就行了。” 阿基维利大受震撼。 不愧是挚友!竟然能想出如此完美的、膈应阿哈的方法! 羡鱼前脚刚走,后脚巴克科斯过来了。 阿基维利冷不丁冒出来一个想法。 这就是三个人四个群的感觉吗? 巴克科斯眼珠一转,嬉皮笑脸道:“我有个好主意——” 阿基维利听后,面露难色。 “他肯定会生气的。” 巴克科斯心想,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他面不改色地分析自己的目的,最终说动了阿基维利。 于是,他们在某个星球上的餐厅,吃过一顿饭后,假借弄丢钱财,把挚友抵押给了店家。 巴克科斯面露悲色,他一手按住羡鱼的手腕,另一只手迅速拿走对方身上价值不菲的配饰,语气沉重: “抱歉,埃里克,我和阿基维利这就去打工捞你——” 羡鱼面无表情,转头看向阿基维利。 阿基维利看天看地就是不看自己。 羡鱼立马猜出了始作俑者。 都是阿哈的错! 巴克科斯喜笑颜开,拉着阿基维利离开,独留羡鱼和店主的女儿面面相觑。 这时,羡鱼的玉兆响了。 是华发来消息,询问某份文件和持明龙尊的相关事宜。 他深吸一口气,回复消息。 【忙,等星神打上仙舟,再给我发消息】 羡鱼放下玉兆,视线落在店主女儿桌上的课本上,心里有了主意。 早已跑路的巴克科斯和阿基维利,正按照原定计划收集情报。 至于把挚友抵押掉的原因? 很简单。 阿基维利认为,比起让不知名的黄毛拐走挚友……倒不如帮助一下对挚友心生好感的、品行良好的女性。 巴克科斯得知祂的想法后,提议把人抵押出去,并说服了阿基维利。 他语气莫名:“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我发现,他似乎很抵触别人夸赞他的容貌。” 阿基维利下意识倒吸一口凉气。 别说挚友了,要是自己被阿哈夸赞容貌……那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你别这样啊!挚友他真的会生气的!” 巴克科斯理直气壮极了。 “哎呀,这也是为了他好啊,省得他被坏女人的甜言蜜语哄骗走啊……” “你看,如果我夸他,他以后再听到类似的话,肯定就免疫了——” 阿基维利心生怜悯。 先不说挚友会不会免疫…… 阿哈是铁定要被挚友记恨上了。 星神按照挚友的叮嘱,哄小孩似的揉揉巴克科斯的发顶。 祂自动忽略对方略显不自然的表情,神态自若地收回手,催促道: “好了,我们尽量早点回去接他。” 等到他们再度折返到餐厅时,只看到店家和店家女儿用敬佩的目光注视着挚友。 挚友正拿着笔,在纸上写着什么。 他们凑近一看,是数学题。 他们:“……” 事实证明,是阿基维利想多了。 撮合钢筋又有什么意义呢? 巴克科斯拍拍阿基维利的肩膀。 接下来,只能启动他的计划了! 采用脱敏疗法!让挚友远离坏女人! 巴克科斯指着远处聚集的女人们,胡说八道起来: “埃里克,我会唇语哦,我来替你翻译一下,那边十几个姑娘在谈论你,说你天人之姿、个高腿长、宽肩窄腰、身材真棒,正在猜你有几块腹肌,夸你一看就很能——” 巴克科斯猛地顿住,像是羞涩,又像是难堪。 “啧,总之看起来就很……你懂的,我就不明说了,这里的姑娘们可真热情啊,我都不好意思继续说下去了——” 羡鱼眼皮都没抬一下。 哪怕他心里恨不得把阿哈创个半死,他也只能保持着冷淡的表情。 如果他显露出端倪……阿哈只会变本加厉好吗?! 羡鱼只当没听见,转头看向阿基维利,无声催促着。 阿基维利干笑着解围:“好啦好啦,巴克科斯,你到底在说什么啊?你还是个孩子啊!” 一行人又走了一段路,羡鱼停下脚步,轻笑一声。 他说:“巴克科斯,真是太巧了,我也会唇语哦。” 羡鱼把目光落在远处聚集着的人们身上,照搬巴克科斯先前说过的那番话。 “我来替你翻译一下,那群人说你身材真棒,一看就很……罢了,我说不出那种话,总之,你明白就行了。” 他顿了顿,刻意露出奇怪的表情,艰难道: “哦,他们在讨论价格,说你要是超过一百信用点就算了,你还不值这个价。” 巴克科斯沉默半晌,后道:“……真有你的。” 自此,两人正式开始了一场没有硝烟、没有胜者的战争。 他们致力于迫害彼此,就连旁观者阿基维利也遭了殃。 阿基维利前脚被挚友创,后脚又被巴克科斯创。 被反复创个半死的星神,一怒之下怒了一下。 星神考虑到两人身份特殊,无奈之下,只好找上唯一的知情者帕姆寻求帮助。 帕姆一听,表情凝重。 阿基维利这种不靠谱的星神,都会为两个人的矛盾感到头疼……看来,是个大问题啊。 帕姆拍着胸脯保证道:“放心交给列车长帕!” 不就是调解两人矛盾吗?问题不大!实在不行,可以问问其他无名客、征集一下他们的意见帕! 帕姆挥舞着扫帚,清扫地面,扫着扫着,就碰上了一位无名客。 无名客正刷着星网段子,被逗得哈哈大笑。 帕姆一时好奇,出声询问。 无名客把段子分享给列车长。 帕姆一看,是一位班主任想出了奇招,来惩治班上打架的两个小学生。 无名客只顾着憋笑,没注意到列车长若有所思的表情。 “这个班主任是「假面愚者」吧?让打架的两个人手牵着手……真是绝了!他们回家后恐怕连年夜饭都要吐出来了吧?以后肯定不会再打架了——” 隔日,帕姆当着所有无名客的面,点了埃里克和巴克科斯的名字。 列车长故作严肃:“听说你们两个经常闹矛盾啊?” “既然如此,那你们就手拉着手、把问题说开、和解吧。” 帕姆觉得自己真是全宇宙最英明的列车长。 虽然星网段子里是小学生帕,但眼前的这两位难道很成熟吗? 羡鱼:“……” 巴克科斯:“……” 这是何等的精神冲击啊? 热衷于创人、互相迫害的两人,难得体会到了受害者阿基维利的心情。 他们万万没想到,表面无害的列车长,竟有不逊于他们二人的创人能力。 两人难得在心里达成共识。 谁要和这家伙手拉手啊!那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阿基维利目瞪口呆。 等一下!列车长!这难道就是你想出来的办法吗?! 羡鱼将阿基维利的表情收入眼底。 他就知道,肯定不是阿基维利的主意。 总之,都是阿哈把列车长带坏了! 羡鱼看向帕姆。 “请问列车长,我们能换个地方吗?” 帕姆答应了。 巴克科斯见状,转头用炙热的目光看向阿基维利。 “我的神明啊,这种增进友谊的事情,怎么可以落下您呢——” 阿基维利忍着心里的膈应,强迫自己思考下去。 万一挚友打不过阿哈怎么办? 抱着帮助挚友的想法,祂答应了。 在列车长和无名客们的注视下,他们进了智库,没一会儿,里面传出堪称撕心裂肺的笑声。 帕姆见势不妙,立马破开智库的门。 列车长看看站立着的阿基维利和埃里克,再看看倒地不起的巴克科斯,登时怒了: “列车上不准打架帕!” 羡鱼很轻地笑起来。 “安心,列车长,我和巴克科斯和解了。” “如果不信的话……你再仔细看看?” ------------ 第268章 仙舟为什么不统治宇宙? 羡鱼轻抬下巴,朝着巴克科斯所在的方向示意。 “列车长,你看他的表情,像是被我们欺负吗?” 帕姆将信将疑,眯起眼睛看向阿基维利。 星神理直气壮极了:“我们没有互殴——” 只是祂和挚友单方面揍了阿哈一顿。 一人一神谁也没有否认打架的说法。 帕姆没有察觉他们话中的漏洞,上前几步。 巴克科斯以极其扭曲的姿态,倒在地上。 列车长一看对方脸上的表情,瞬间陷入了沉默。 笑成这副模样……还真不像是被打了一顿啊! 有无名客询问他们,却没有得到回答,就连疑似受害者的巴克科斯,也没有明说发生在他身上的事。 当众人提及此事,巴克科斯立马双手捧脸,语气听起来很是欣喜:“那真是一次特殊的、难忘的体验啊——” 自此,星穹列车多了两个未解之谜。 阿基维利、阿哈和埃里克是否手拉着手化解了彼此的矛盾?智库中究竟发生了什么?无一人知晓。 经此风波,帕姆发现,埃里克和巴克科斯总算消停了。 他们不再针锋相对,关系变得更加亲近,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阿基维利看起来不怎么开心。 帕姆想了想,自认琢磨出了真相。 于是帕姆主动找上星神,出言开解对方: “阿基维利,你是在难过吗?没关系,你大可以坦诚一点帕。” “虽然作为无名客,你不怎么靠谱……但作为朋友,帕姆相信,没人会拒绝你的。” 阿基维利干笑了几声。 祂哪儿是难过啊?祂分明是被创得半死不活! 星神缓了好一阵,决定改变策略。 挚友是友军,没必要和对方比。 可祂好歹也是个星神吧?怎么也得比得过阿哈吧! 阿基维利抱着“打不过就加入”的想法,和挚友组团对抗巴克科斯。 巴克科斯:“……” 怎么你们还组团欺负未成年啊! 他一怒之下,决定找点乐子。 他趁着与阿基维利独处时,撺掇对方,和自己一起潜入哈衣艾怡邦立动物园,买下两百五十只鼻行兽幼崽。 这一买,直接花光了星穹列车半个琥珀纪的预算。 阿基维利一时犯了愁。 幼崽确实很可爱,但数量太过庞大……到底该养在哪个车厢啊? 巴克科斯在一旁劝道:“放心好了,别说半个琥珀纪了,只要你开口,埃里克能承担星穹列车的所有开销——” 阿基维利摇摇头:“我不是担心预算啦……别说是半个琥珀纪,就算是有十个琥珀纪的亏空,我也不可能找他啊。” 挚友已经给得够多了。 当列车停靠在仙舟及其附属星球时,他们能够免费补给物资。 而其他自行「开拓」的无名客,同样会受到优待。 为此,阿基维利很是头疼,如非必要,祂绝不会让列车前往仙舟。 姑且不说挚友的那八艘巨舰,光是随便一颗星球的税收……祂都数不清多少个零好吗! 尽管挚友并不在乎这些,可阿基维利在乎。 关系好归好啦,但这也不是平白无故拿人物资的理由啊。 鼻行兽幼崽发出细弱的声音,但如果只有一只,阿基维利恐怕还察觉不到它的存在。 可在巴克科斯和祂面前的是,足足两百五十只幼崽,它们的哼唧声交叠在一起,形成让人头皮发麻的噪音。 阿基维利苦恼道:“现在最重要的是……该如何安顿这些小家伙。” 巴克科斯咧嘴一笑。 “我有个好主意——” 阿基维利接受了巴克科斯的提议,将两百五十只鼻行兽幼崽养在了洗手间。 至此,总算让这群可爱的小家伙们有了家。 可星神没想到的是,寿命远比不过祂的鼻行兽,没过多久就进入了成年期。 它们可以繁衍了。 先是一只,接着是十几只……它们以极其恐怖的速度繁衍着。 等阿基维利察觉到问题时,一切都晚了。 污水倒灌进了车厢,以至于让祂那位不肯离开房间的挚友,也破天荒地出现在了观景车厢。 羡鱼远离人群,独自待在角落里。 他一手捂着鼻子,一手敲打玉兆。 很快,他放下玉兆,面无表情地看着阿基维利,直至帕姆气冲冲地跑过来,这才说出一个坐标。 阿基维利闻弦而知雅意,祂蹲下身,低声吩咐帕姆。 帕姆不愿相信前科累累的星神,抬头看向埃里克。 见对方点头,这才转身将调转航向的事情告诉其他无名客。 阿基维利神色讪讪: “我也没想到啊,挚友……说起来,你刚刚说的坐标,是你的附属星球吗?” 羡鱼回道:“不是,姑且算是帮过他们?” 阿基维利悟了。 “姑且帮过”四个字的意思,要么是「巡海游侠」路见不平推翻旧有制度,要么是挚友帮着他们建学校、修了路。 羡鱼继续道:“这是我找到最近的、能够为我们提供帮助的星球,我们暂时到那里休整吧。” “只不过以这颗星球的科技水平,大概无法提供列车所需的零件……今天估计只能更换掉车厢内部的设施。” 阿基维利面带愧色: “真是麻烦你了,挚友……” 羡鱼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自认彻底摸清了阿基维利的想法。 对方对「开拓」有着近乎病态的执着。 而追随祂的无名客,同样如此。 他们可以忍受未知,但绝不能屈服于不可知。 就算是前路坎坷不平、荆棘丛生,他们也不会停下脚步。 哪怕是在前行时摔得头破血流、弄得遍体鳞伤,他们仍会昂头挺胸,为后来者走出一条路。 如果浮黎口中所谓的、无法反抗的命运,阻拦在前,想必他们会奋勇反抗,直至扼住命运的咽喉,逼得对方节节败退、举手投降。 羡鱼很欣赏无名客的这种执着。 准确来说,他对人类和星神都没有太大恶感。 只不过比起其他人,他更偏爱意志坚定的人。 但要是阿基维利的话……他要想个办法,抹除对方死亡的可能性。 羡鱼看向阿基维利。 “不麻烦,又是那家伙,对吧?说起来,你打算怎么处理那些鼻行兽?找人领养?还是送回动物园?” 阿基维利先是干笑,之后点点头。 无论如何,总要给小生命一个好的归宿。 聊完正事,一人一神照例谴责起巴克科斯。 很快,列车抵达了羡鱼提供坐标的那颗星球,并找到了合适的人选,帮助星穹列车采购并更换设施设备。 隔日,羡鱼看到了本不该出现在此处的人和云骑。 是禅真。 对方率领工造司成员和云骑军,来到了这颗星球。 她见到羡鱼后,眼睛一亮,当即发出指令,让人群散去。 阿基维利先前在陪挚友过生日时,见过这位朱明将军,祂连忙带着挚友凑了过去,紧随其后的,还有巴克科斯。 羡鱼忍不住叹气。 “你不在朱明待着,跑到这里做什么?” 禅真笑得格外心虚。 虽然知道元帅大人是在休年假啦…… 知道自己自作主张靠近元帅大人,极有可能被对方厌烦…… 但他们还是控制不住地想要探寻对方的位置。 就像是患有分离焦虑的宠物一样,一旦饲主离开视线范围,就会控制不住地叫喊着。 再说了,她替元帅大人解决问题,就是替仙舟解决问题啊! 思及此处,禅真理直气壮极了。 “我这是为了仙舟啊!” “哦,对了,我的下属说了,针对星穹列车内外设备的维护,需要耗费半个月的时间。” 毕竟有元帅大人在,怎么也得替星穹列车升级一下武器和防御系统吧? 羡鱼心想,朱明工造司的匠人,随便挑出一个都是星海中名列前茅的奇才。 什么时候工造司效率这么低了? 他到底没戳破下属的那点小心思,抬手弹了下禅真的额头。 “没有下次。” 禅真脸色涨红,她傻愣愣地抬手捂住额头,不说话了。 巴克科斯眨了眨眼,露齿一笑:“这位姐姐是?” 羡鱼面无表情。 多大岁数的神了,能不能要点脸啊? 他扫了巴克科斯一眼,冷声道:“我女儿。” 禅真眼睛一亮。 她竟然和太女殿下一个待遇诶!都是元帅大人的女儿诶! 禅真张了张嘴,正要喊出埋藏在心中的那个称呼。 羡鱼闭了闭眼:“打住,不要喊那个称呼。” 禅真眼珠一转,故作不解:“Daddy,您是说哪个称呼啊?” 羡鱼沉默了。 禅真见好就收,她看向阿基维利,轻声询问自家元帅的近况。 听完阿基维利的话,禅真双眼含泪,语气恳切: “请问「游云司命」,您有增设车厢的打算吗?” 羡鱼:“……不至于、真不至于啊。” 禅真瞪大眼睛:“怎么不至于?” 自家元帅在星穹列车上,过得是什么日子啊! 房间竟然才几十平!面积还没元帅大人的衣帽间大! 羡鱼好说歹说,正当他即将说服下属的时候,巴克科斯又开始添油加醋。 突然,他们听到一个陌生的声音,语气中带着些许不满:“仙舟啊……真是我见过最不负责的国家。” 在场一神三人齐齐顿住,下意识转头看向声源处。 巴克科斯看热闹不嫌事大,当即仗着自己这张稚嫩的脸,凑上前去追问此人。 羡鱼和禅真不约而同皱起了眉,他们翻找着记忆,试图回想起仙舟与原住民之间的纠葛。 是捐款没落实到位?还是说在处理灾祸时出了岔子?不应该啊?就算当时出了问题,肯定立马解决了啊。 他们冥思苦想,迟迟没有头绪,最终只得不再思考,等待原住民的答案。 原住民义愤填膺:“我记得,星海理事会的监管人一直都是仙舟人吧?” “整个星海之中,仙舟排第二,没人敢排第一吧?” “既然如此,他们为什么不管事?为什么不统治宇宙?” 巴克科斯意味深长地扫了羡鱼一眼,转头开始煽风点火:“是啊!他们为什么不统治宇宙啊?” 原住民恨恨道:“明明是星海中最强大的国家,为什么不负起责任呢?为什么不派兵驻扎在我们星球呢?” 羡鱼:“……” 他无法理解。 尊重其他星球意愿有错吗?怎么还有人上赶着想被统治啊? 原住民痛心疾首:“你知道加入仙舟后的待遇吗?姑且不说福利制度,光是地价都不知道翻了多少倍!” “当然,我们很感激仙舟人为我们捐款,可是为什么不能直接统治我们呢?这跟房子上写了拆,结果最后不拆迁、不赔款有什么区别?” 禅真很是激动,她压低音量: “您看,您统治星海,是民心所向啊!要不……等苍城事了,咱们就派兵?” 羡鱼摇了摇头。 他心想,派兵?派什么兵啊。 当他仙舟什么星球都要吗? 再说了,他现在可没心情派兵打仗。 光是四位数的星球就要耗费他八小时的时间,要是再打地盘……别说是观良了,就算是星神岚出马,也拦不住华。 到时候,他真的会被继承人带回仙舟啊! 羡鱼问:“华最近怎么样?” 禅真听后,一脸欣慰:“她不愧是您的女儿,做得很好。” 下属顿了顿,面带忧色。 “策士长说,她最近没什么精神,似乎睡得不太好。” 羡鱼沉默一瞬,说:“我知道了。” 很快,他想出了个主意,和华聊起阿基维利水淹列车的举动,最后话锋一转。 【没钱了,加班费记得按三倍工资给我结算】 【华:?】 【华向你发起转账】 羡鱼一看,十亿巡镝。 他把转账退回。 【记得结算加班费】 羡鱼又额外给自己加了四个小时的工作时间。 半个月后,阿基维利凭借自己强大的社交网,成功为几百只鼻行兽找到了归宿。 羡鱼顺带替华要了两只。 华在处理文件时更加熟练了。 禅真实在没借口拖延进度,只好用“慢工出细活”叮嘱下属,让他们在半个月后才完成针对星穹列车的改造。 到了期限,禅真恋恋不舍地和羡鱼告别。 无名客们再次踏上旅程。 巴克科斯忍不了了。 他决定再找点乐子。 仙舟有个典故,是什么来着? 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那究竟是谁更胜一筹呢? ------------ 第269章 遇事不慌先拍照 巴克科斯找上阿基维利。 星神听过他的话后,先是一愣,接着在心中生出几分好奇。 祂挠了挠头,语气迟疑:“这样不好吧?” 巴克科斯开始煽风点火: “无名客能容忍未知,可不能屈服于不可知啊!” 阿基维利想了想,摇头道: “巴克科斯,这太危险了,如果只有你和我,我倒是不介意尝试这件事,可是车上还有很多无名客。” 祂语气认真:“我要为他们的安全负责。” 巴克科斯撇了撇嘴。 他始终没有放弃心中的想法。 他要是放弃了,他还是巴克科斯吗? 但他也知道,自己无法说服阿基维利。 不知道星神和列车长说了些什么,帕姆对他很是警惕,一见到他,就好似看到阿基维利一样。 巴克科斯消停了好一阵,在打消阿基维利和帕姆的戒心后,他趁着四下无人潜入驾驶室。 出了驾驶室,他敲响埃里克的房门。 门开后,对方神情淡漠,一边转身朝书桌走去,一边对着玉兆那头的人说: “不必理会,他们内部的事情,就让他们自己解决。” 羡鱼顿了顿,又补了一句:“如果你真的很在意,那就和他夸夸他的下属。” 拜监护人所赐,华如今一听到“夸”这个字,就觉得浑身不舒服。 她下意识摸摸自己的胳膊,问:“夸?饮月君的龙师避着他,给你我送礼,为何还要夸?” 羡鱼笑笑。 “看来,你还有很多东西要学习呢。” “你告诉他,他的下属很有个性、很有主意,只这一句就够了,他会明白的。” 归根结底,不过是持明族内部的权力斗争。 一般情况下,这种事根本闹不到羡鱼面前,将军们便会自行处理。 然而,这一次负责处理政务的人,不是羡鱼,而是华。 是羡鱼寄予厚望的继承人,也是将军们一同教导的学生。 他们都很期待对方的表现。 于是,本不该被华知晓的、细枝末节的小事,出现在了两人的对话中。 至于为何不找龙师,反而找饮月君? 原因无他,更省事,也更符合元帅的身份。 姑且不说元帅,只说将军。 将军与龙师身份上的差别,无异于云泥之别。 一艘巨舰上洞天无数,人口数量足有千亿。 别说六司和云骑的人数了,随便一个司,人员数量都要以亿为单位。 龙师既不属于六司,又不是云骑,将军哪儿来的闲功夫和龙师聊天? 将军能和龙尊提上一句,就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然而,新上任的继承人似乎并不适应自己的身份,有些怀疑龙师的目的。 羡鱼漫不经心道:“内部矛盾,无须担心,他们没那个胆子。” 他心中有很多行之有效的方法,只是他懒得插手。 羡鱼为了帮继承人分担工作,特意找借口加班。 如今华总算是上手了,他也恢复了八小时工作制。 是他嫌工作时间不够长吗?还是嫌他的下属太闲了? 现如今,苍城人正从苍城撤离到其他仙舟之上。 在需要人手的紧要关头,羡鱼可不会让自己的下属加班。 等到马蒂处理完「寿瘟祸迹」,仙舟便不再需要持明龙尊的帮助。 接下来,马蒂会研究「子母河水」,替持明族解决困扰他们全族的繁衍问题后,他就会成为持明族的座上宾,仙舟同样会成为他们的恩人。 既然仙舟是他们的恩人,那总要答应恩人的要求吧? 那仙舟针对持明族内部进行一些结构化调整,取缔旧的制度,也是顺理成章、理所当然的事情吧? 羡鱼收回思绪,问起自己送过去的两只鼻行兽幼崽,在确定华将它们分开喂养后,心下松了口气。 他挂断通讯,看向巴克科斯。 少年毫不见外,独自占据了最靠近门口的沙发,以一种极为刁钻的姿势仰躺着。 巴克科斯听到脚步声,他的身体越发向后仰,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羡鱼。 羡鱼低头,注视着那张倒着的脸,忍不住问:“脖子不会断吗?” 巴克科斯看起来没有让位的打算,仍维持着霸占整个沙发的姿势,语调轻快地说:“不会哦~” 他翻了个身,一手撑着下巴,一手揉捏着抱枕。 “埃里克,等会带你看点有意思的——” 羡鱼心想,阿哈又搞事了。 他拿起玉兆,准备提醒阿基维利。 巴克科斯手疾眼快,一把抢过玉兆,委屈巴巴道: “埃里克,你太过分了!” “我找到乐子时,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你——” 羡鱼根本不吃这套。 人是他,神是阿基维利对吧? 羡鱼伸出手,语气冷淡:“玉兆还我。” 巴克科斯一个鲤鱼打挺,从沙发坐起来,把玉兆藏在身后。 “不行,你不能告诉祂。” 见对方腾出了沙发的位置,羡鱼深吸一口气,坐在巴克科斯旁边,问:“所以你又想到了什么主意?” 巴克科斯这次不藏了,他把玉兆从背后拿出来,双手紧握着。 他眨了眨那双深不见底的、黑色的眼睛,一本正经地说: “这个嘛……就要从仙舟的典故说起了……” “你听过以子之矛,攻子之盾的故事吗?” 羡鱼紧盯着自己的玉兆,心不在焉地回道:“听过,怎么?” 巴克科斯顶着那张稚嫩的面孔,表情就像是对万事万物抱有求知欲的孩童。 “埃里克,你认为,星海中有什么东西,能和典故中的盾牌相提并论呢?” 羡鱼的表情凝固一瞬。 他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存护」星神克里珀的造物。 对方的三大造物分别是天彗星墙、亚空晶壁和巨引源基盘。 盾找到了,那么,矛呢?答案显而易见,是星穹列车啊! 怪不得不让他告诉阿基维利呢! 羡鱼一边在心里怒骂阿哈,一边点开系统地图。 列车前方不远处是克里珀的造物。 星穹列车以极快的速度,朝前方撞了过去。 已经来不及了。 羡鱼身体后仰,紧紧贴着沙发靠背,借此来在接下来的撞击中保持平衡。 很快,平稳运行的列车好似撞上了什么东西,在惯性的作用下,房间内靠近桌沿的摆设尽数掉落在地板上。 羡鱼无暇在意自己的损失,他紧盯着系统地图。 除了克里珀的造物外,他发现了意外之喜——虚数之树。 羡鱼扫了眼系统注释。 那是无人抵达、更无从探寻的区域。 很适合当他的安眠之地,不是吗? 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 羡鱼抬眼,看到在太空中缓慢移动的、金黄色的石块。 石块数量很多,大小不一。 他不再犹豫,抢过巴克科斯手中的玉兆,给华发送位置,让对方派出人手。 克里珀的造物碎片,想必能换不少好东西……再不济也能拍出九位数、十位数吧? 华很快回复了消息。 【华:你受伤了?游侠很快就到】 【EriC:不是,挣点外快】 【华:?】 【EriC:速来,有星神造物碎片】 【华:???】 列车尚未停稳,羡鱼却听见了略显凌乱的脚步声。 不知道是哪位无名客在长廊中奔走,接着,那人停在了他的门口。 羡鱼放下玉兆,一手扶墙稳住身形,一手打开房门。 眼前人不是哪位无名客,而是阿基维利。 祂胸口起伏着,上下打量着羡鱼,确定没有受伤后,松了口气。 星神余光一瞥,与巴克科斯对上视线。 阿基维利怒火中烧,祂上前几步,下意识撸起衣袖。 巴克科斯眨巴着眼睛,一脸无辜。 这场风波的始作俑者,似乎并不明白阿基维利为何会如此生气。 羡鱼抬手按在阿基维利的肩膀上。 “放轻松,阿基维利。” “还记得观景车厢的盆栽吗?需要我把它放出来吗?” 阿基维利瞬间止住了脚步。 是啊,祂现在不该教训不知轻重、险些伤到无名客的阿哈。 祂最需要做的,是以最快的时间救治伤者。 羡鱼低声安抚:“你要相信他们,他们不会有事的。” “他们陪你用雪地车撞穿了体育场馆,和你一起用山地车骑下悬崖……他们不会有事的。” 他又重复了一遍自己说过的话。 “需要我把盆栽放出来吗?” 阿基维利彻底冷静了下来,摇了摇头:“不,不用。” 祂深深地看了巴克科斯一眼,平日里温和、好似没有脾气的金瞳,此刻生出从未显露于人前的怒火。 “挚友,看好他,等我忙完,我要狠狠揍他一顿!” 羡鱼点了点头,微笑着掏出大衣口袋中的皮质手套,转头看向巴克科斯。 巴克科斯坐在沙发上,朝着角落缩了缩。 “阿基维利说了,祂要等忙完才揍我!” 羡鱼慢条斯理地戴上手套。 他继续微笑: “没关系,顺手的事——” 观景车厢。 一部分无名客集聚在一起,他们最先发现问题,奈何列车行驶的速度太快,只来得及保护自己,根本没时间通知其他人。 有几人在列车与墙体相撞时,不慎擦伤,但好在观景车厢有一个能够治愈伤口的神奇盆栽,他们的伤口很快恢复。 无名客慎之又慎地把盆栽递给阿基维利,接着四散到列车的各个车厢,有人进驾驶室调转列车方向,有人前去查看列车受损情况。 星神与领航员、帕姆以极快的速度,挨个敲响无名客的房门。 好在仅有一小部分人受了伤,在使用盆栽后,伤口眨眼间便恢复如初。 其中,某位待在卫生间的无名客伤得最重,摔得头破血流,还不慎崴伤了脚。 阿基维利捧着盆栽,治好所有伤者,与所有无名客集聚在观景车厢中。 无名客与阿基维利同行,经历过各式各样的危机,但最终都能化险为夷。 这一次,也不例外。 他们聊起各自的调查结果,惊觉列车经过剧烈撞击后,竟没有任何损伤。 无名客们下意识看向埃里克。 这位少言寡语的无名客,在列车被污水倒灌之后,最先给出星球坐标,隔日又有朱明工造司的人员帮着他们维修列车。 看来,对方的身份很不简单。 肯定是仙舟的大人物! 无名客们心中有了猜测,但谁也没有问出口。 他们不会探究同伴的过往,星海之大,他们能有幸同行已是不易,何必追问呢? 无名客只会享受当下,聊完列车,他们调侃起受伤最重的人员。 那人涨红着一张脸,求助似地看向阿基维利。 阿基维利会意,祂看向窗外被列车撞破的那个洞,转移起话题。 “这次可真是难得的体验啊。” 无名客纷纷附和。 是啊,谁能想到星穹列车竟然能撞坏「琥珀王」的墙啊! 无名客纷纷调侃起阿基维利。 “看来星际和平公司要改信我们的阿基维利了。” “是啊,阿基维利,等你成为他们的名誉董事,可别忘了我们啊。” “等等,你们怎么敢直呼星神的名讳!从今天开始,你们要满怀敬意地、称呼祂为「开拓」星神。” 阿基维利故作威严,却还是压不住翘起的嘴角。 祂仰起头,大手一挥: “好啊,等我有钱了,先给帕姆送用不完的列车锅,到时候用一个扔一个——” 帕姆傻眼,张大了嘴。 羡鱼若有所思,他低头敲打玉兆。 【EriC:碎片给我留几个】 阿基维利继续道:“当然,我不会亏待我的信徒,到时候再给你们一人送一艘歼星舰——” 无名客哄笑:“一看阿基维利就没富裕过,有钱人还送什么歼星舰啊?当然是送度假星球啊——” 阿基维利故作恼怒,抬手指着对自己不敬的无名客。 “怎么和神明说话的?你度假星球没了!” 众人笑闹一阵,不知道是谁先说了一句:“我们合张影吧!” 这个提议,得到了所有无名客的认可。 “是啊是啊,我们刚刚可是撞破了「琥珀王」的墙!这可是足以写进史书的壮举啊!” 阿基维利看向列车长。 很快,帕姆取来了相机。 羡鱼上前,他蹲下身,从帕姆手中拿过相机。 帕姆歪了歪头,不解道:“怎么了帕?” 羡鱼笑笑: “这种特殊的时刻,当然少不了列车长啊,快去吧。” 他站起身,安静地等待着,偶尔会开口提醒人们调整位置。 为了能让相机同时拍下众人和那个大洞,无名客费了好一番功夫。 阿基维利左边是巴克科斯,右边是帕姆。 祂的胳膊牢牢架在红发少年的肩膀上,与其对视时,笑得意味不明。 巴克科斯提前摆好姿势,两手比出剪刀手,放在额角两侧。 等众人站好,羡鱼举起相机。 阿基维利和巴克科斯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身形一顿。 下一瞬,刺眼的光线照进观景车厢。 一个庞然大物出现在列车旁。 那是一个如同太阳般耀眼、由磐石构建的巨人——「存护」星神,克里珀。 ------------ 第270章 有钱人会送什么? 这是羡鱼第一次见到「存护」星神。 怎么说呢?光污染的程度可比岚给他的召唤物严重多了。 羡鱼没细看,只扫了一眼便低下头,专心调整相机参数。 无名客瞪大眼睛、张大嘴巴,他们犹豫不决,想要转身直视星神,又畏惧其刺眼的光芒。 羡鱼出言提醒众人。 “你们别乱动啊,这可是和星神合影的好机会啊。” 闻言,众人瞬间消停了。 羡鱼再次举起相机,对着众人和星神按下快门。 很快,他们听到了震耳欲聋、巨锤敲击的声响。 无名客顾不得镜头仍在拍摄,纷纷张大了嘴,不可置信地与身侧人对视。 “这可真是特殊的体验啊!” “这该怎么说?新年快乐?” “我们竟然拍了一个琥珀纪的照片!” 阿基维利见埃里克放下相机,催促道: “快来啊,埃里克,你可不能错过和星神合影的机会啊!” 列车长速度极快,撞到羡鱼的脚边。 帕姆双手叉腰,语气强硬极了:“快,把相机给我。” 巴克科斯也跟着凑起了热闹,生拉硬拽,总算是把羡鱼拽了过去。 阿基维利仍不放心,生怕挚友错过这个特殊的时刻。 然而,伫立于列车之外的克里珀少言寡语,追随祂的信徒们费尽心思,他们在星海中四处搜寻、购置各式各样的石块、木料或其他稀有金属。 他们将有市无价的珍品装满整个舰船,尽数送到星神面前。 只可惜,巨兽不会理会身侧的飞虫,星神也一样。 身处宇宙边缘的克里珀,沉默着、日复一日地挥舞着巨锤,修筑着亚空间晶壁。 阿基维利认识很多星神,其中还与部分星神保持着不错的关系。 这一次,祂遇上的是克里珀,甚至还用列车撞坏了对方的造物。 阿基维利并不确定克里珀是否会回应自己,祂抱着试试看的想法,三步并做两步,走到窗前。 “等等,克里珀——” 星神挥舞巨锤修补造物上的破洞,祂正要转身离去时,听到了阿基维利的声音,身形一顿。 阿基维利见状,紧接着说: “这是个意外,实在抱歉,给你添麻烦了……可以请你稍等一下吗?” 星神没有回应,也没有离开。 阿基维利笑了起来。 既然克里珀不说话……那祂就当对方答应了。 “克里珀,真是太感谢你了——” 阿基维利小跑着返回自己的位置,一边是巴克科斯,另一边是挚友,祂踮起脚和两人勾肩搭背。 列车长扫了一眼,一神两人的身高从左到右递减。 帕姆再一看,星神表面不露分毫,实则十分费力地抬起胳膊,勾住埃里克的脖子。 这姿势,得多难受啊? 羡鱼迟疑着问:“要不我们蹲下拍?” 阿基维利摇头,语气坚定地说:“不,就这样拍。” 帕姆举着相机,冷酷地说:“第一排蹲下,挡住后面的人了帕。” 阿基维利委委屈屈地“哦”了一声,和身侧两人一同蹲了下来。 祂仍维持着和他们勾肩搭背的姿势,只是这一次的动作,看起来自然多了。 帕姆动作迅速,很快拍好了照片。 无名客纷纷回头,看向列车外的那位星神。 他们与最具有人性的阿基维利同行,他们原本以为,与对方谈笑风生、 一同饮酒的这段时光,足以成为此生最珍贵的谈资。 万万没想到,竟然还有意外之喜。 对大部分人来说,这是他们见到的、第二位星神。 祂像是由无数块不规则的磐石所铸就。 可祂为何看起来比太阳更耀眼呢? 他们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总算从那刺眼的光芒中,窥见了真相。 如果磐石是克里珀的躯干,那么耀眼的、仿佛流动着的、即将随其动作迸发而出的滚烫岩浆,便是神明的血液。 众人屏息凝视,不顾双眼直视强光的不适感,注视着克里珀。 与其他人不同,一神两人自行到了角落,清算旧账。 阿基维利撸起袖子,一把拽住巴克科斯,目光上下游移,琢磨着该从何处下手。 巴克科斯两手护住后臀,小心翼翼地看了羡鱼一眼,委屈巴巴地说:“别打这里,其他都随你。” 阿基维利瞳孔地震。 不是,挚友你到底做了些什么啊?! 祂下意识朝着羡鱼相反的方向挪了一步。 羡鱼忍不住黑了脸:“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啊?!” 他分明只是朝着阿哈的肚子揍了一拳好吗!阿哈怎么一天到晚破坏他的风评啊?! 巴克科斯畏畏缩缩地捂住后臀,语气委屈极了: “埃里克,我可没胡说八道啊!我只是不想被揍这个部位而已……” 羡鱼:“……” 阿哈,真有你的啊! 阿基维利一听,放心了。 合着是阿哈故意让祂误会的。 对着那张过于稚嫩的脸,阿基维利到底是没下狠手,趁着众人不注意,祂把巴克科斯堵在角落里,上手朝着对方的额头,狠狠弹了十下。 巴克科斯瞪大眼睛,似乎从未想过阿基维利会轻轻揭过此事。 阿基维利冷着脸,警告巴克科斯:“再有下次,你就离开列车。” 巴克科斯捂着通红的额头,点头如捣蒜。 羡鱼余光一瞥,被众多无名客围观的克里珀,仍留在原地。 “祂还没走?阿基维利,你要不要单独和祂合张影?” 正说着,羡鱼掏出玉兆,点开相机。 阿基维利摇了摇头:“我们一起拍吧。” 羡鱼没有拒绝这个提议。 他先前只见过「巡猎」星神岚的本体,这一次见到了「存护」星神克里珀,也算是一件值得拍照纪念的事? 按照游戏的说法,他应该保存这张特殊的游戏CG。 羡鱼把相机调整为自拍模式,举起玉兆。 阴魂不散的巴克科斯凑了过来,出现在了镜头前。 羡鱼一连拍了十几张。 拍完照片,他收起玉兆,自动忽略耳边巴克科斯发出的噪音。 羡鱼只把照片发给了阿基维利。 既然是特殊的游戏CG,总要分享一下吧? 他挑挑拣拣,从十几张照片中,找出巴克科斯占比最小的其中一张照片,发布到社交平台。 【EriC:分享图片】 照片中,他与阿基维利并肩而立,身后是无声伫立在原地的、不规则石块铸造而成的巨人,照片的一角是模糊的、巴克科斯的半张脸。 很快,他收到了不少评论。 【华:…… 】 【观良:……】 【马蒂:不愧是元帅大人qWq】 【禅真:您的穿搭真是一如既往地帅气~银色领针很配这条领带哦~】 羡鱼自动忽略下属们的夸赞,往下一划,看到了赞达尔的评论。 【赞达尔:看来你很喜欢祂,等你有时间,可以来我这里,你会看到很多有趣的东西】 羡鱼:“……” 星神碎片是吧? 他放下玉兆,身侧的阿基维利语气诚恳地向「存护」星神表达谢意。 羡鱼抬眼打量着克里珀,看了一会儿,始终没能从那堆石块中分辨出对方头颅的位置。 见找不到要害,他兴致缺缺地移开视线,和巴克科斯聊起了天,两人猜测起列车长庆祝新琥珀纪的方式。 巴克科斯认为帕姆会拿出放置在列车仓库的美酒。 帕姆刚好路过,听到这话,没好气地撂下一句:“那你这个未成年也不能喝酒帕。” 巴克科斯转而缠上了列车长,牛皮糖似的粘在帕姆身后。 阿基维利结束了与克里珀的单方面寒暄,祂目送星神离开,接着对羡鱼感慨道:“克里珀还挺好说话的嘛。” 羡鱼:“……祂和你说话了?” 阿基维利乐呵呵地说:“没有啊,但是列车撞坏了祂的墙,祂也没说什么诶——” 羡鱼嘴角微抽。 阿基维利,克里珀都没理你,你怎么觉得祂好说话的啊?! 羡鱼转念一想,那可是阿基维利啊!那可是人脉遍布星海的社交牛○症啊!只不过是单方面和星神聊天而已,算得了什么大事呢? 列车长去而复返,从仓库中拿出珍藏多年的美酒,分给无名客。 帕姆拿着一杯果汁,坐在一旁,安静地听无名客谈天说地,聊起自己未曾见过的美景,与未曾经历的奇遇。 很快,他们又聊起了之前的话题。 “说起来,有钱人都送些什么礼物呢?真的是送度假星球吗?” 阿基维利下意识看向埃里克。 帕姆也跟随着星神,朝那人看了过去。 祂心想,或许这位无名客很有钱吧。 阿基维利曾叮嘱过帕姆,让祂一定要多多关心这位无名客。 对方没有参与这个话题,仍维持着平日的冷淡表情,半垂着眼,抿了一口酒。 有钱人会送些什么呢? 众人聊了半天,也没讨论出个所以然。 就连帕姆,也很快遗忘了这个问题。 等到三天后,阿基维利带领无名客重新踏上「开拓」之旅,留下一小部分无名客时,帕姆总算知道了问题的答案。 列车长两眼发直,手拿扫帚。 列车上,一位西装革履、不请自来的客人,找上了埃里克。 聊天时,那位客人报出一个又一个庞大数字。 埃里克沉默半晌,问:“巡镝?” 客人一边掏出口袋巾擦拭额角冷汗,一边慎之又慎地开口:“您说笑了,是信用点……” 埃里克摇头叹道:“请回吧。” 客人神色讪讪,起身离开。 帕姆愣在原地好半晌。 祂想,兴许是埃里克的私事吧。 等到了下午,又一位客人不请自来。 帕姆不放心,待在他们所在的观景车厢,暗中观察着两人。 客人笑眼盈盈,热情地凑上去和埃里克握手。 落座后,客人用一种极为平淡的语气,说出了比先前客人更加庞大的数字。 埃里克问出了相同的问题:“信用点?” 客人摇头:“是巡镝,这是董事会给出的预算,巡镝倒是次要的,我主要是想问问您的想法。” 埃里克回道:“巡镝就算了。” 客人若有所思。 “我知道了,如果是您,我能给出全部身家,但如果是无名客和那些石头,想换公司的股份……” 他的脸上带有歉意,摇头道: “恕我直言,我认为这个交易并不对等。” 帕姆敏锐捕捉到了“无名客”三个字,祂屏息凝神,专注地听着两人的对话。 他们对视一眼,客人深深叹了口气,他打量着观景车厢,很快收回视线,笑得勉强: “看来,您很喜欢无名客,否则怎么会为他们考虑得如此周全?这要是传出去,别说是「巡海游侠」,就连我都要嫉恨他们了呢。” 埃里克只说:“石头的数量,远比你想象的要多。” 客人沉默一瞬,接着说:“不如换一个交易对象?「巡海游侠」如何?我能给到百分之六。” 没等埃里克开口,他自言自语道: “按照仙舟的说法,八这个数字,有着极为特殊的含义,那就换成百分之八,和百分之一吧。” 埃里克神色冷淡地点了点头。 客人拿起通讯设备,在屏幕上点了几下,递给埃里克。 “另一份股权转让协议……您是打算?” 埃里克抬头,看向默不作声的帕姆,朝着对方招了招手。 帕姆速度极慢地挪了过去,接着被埃里克牢牢扣住胳膊,按着祂在文件上签了名。 列车长冷不丁想起了先前没有答案的问题。 有钱人会送什么样的礼物呢? 不是歼星舰,不是度假星球。 而是星际和平公司的股份。 帕姆的脑袋一团乱,迟迟没能缓过神来,只隐约听见那位客人,对埃里克说: “我仍记得家族与您的约定。” “只要您需要,我们便会为您赴汤蹈火,若违此誓,将死无葬身之地。” “时至今日,我认为可以再加一句。” “若起异心,灵魂将堕入地狱,不得解脱。” “我们一直都在等您,等您统治星海的那一天。” 羡鱼:“……” 帕姆思绪回笼,听到了“统治星海”四个字,立马张大了嘴。 祂小心翼翼地抬头,观察着身侧人,奈何没能从那张脸上看出任何情绪。 客人走到门口时,冷不丁问道: “我一直很想问您一个问题,我和那个名叫华的孩子,究竟差在哪里?” 羡鱼:“…………” 真的没必要让男性执着于认他当爹啊! 也没必要让女性执着于嫁给他啊! 他们是关系紧密、合作几千年的伙伴,完全没必要用这种方式和他拉近关系啊! —— 不知道重复了第五次还是第六次……鱼一嘎华一埋一周目就结束了,俗话说死者为大,好歹让他入土为安吧…… 顺带一提,头像是我找画手约的鱼(无名客版),但看起来更像是青春版,可能和你们想象的有差别,考虑到这点,我就没发书圈,但我约都约了,钱也花了,还是提一句吧(躺) ------------ 第271章 阿基维利:在线求医 羡鱼尝试着换位思考,瞬间理解了对方和整个家族的想法和决定。 他们是银河最具权势家族,是星海中的天之骄子,普通人花费千年、万年的努力,也未必能与他们站到同一起跑线上。 在离开母体、被医生拍打后发出的第一声啼哭,大概率会是ta此生为数不多的、感到痛苦的瞬间。 自出生起,他们注定会活得潇洒又肆意。 从这种家族出来的人,会是什么简单的角色吗? 他们的儿子会将所有希望,寄托于成为自己的养子吗?他们的女儿会看着爱情童话长大、只顾着追逐情爱吗? 真心也好,假意也罢,他们真正所求的,不过是利益。 比起祖辈相隔千年、虚无缥缈的约定,他们迫切地想要建立更加亲近、不可拆分的关系。 正因如此,这个家族才如此执着。 当然,理解归理解,羡鱼是不可能答应他们的。 他思量片刻,发觉对方与华最大的差别,就是性别。 他决定从刻板印象入手。 在他眼里,性别与年龄从来不是问题。 只是对于执着于和他绑定关系的合作伙伴来说,这是一个完美的、回绝对方的理由。 性格可以改,性别怎么可能改啊? “你很好,只是我认为女性会更细心、更擅长共情其他人。” “只是输在性别上吗?”那人很是惋惜,“那可真是太遗憾了。” 等客人离开,帕姆奋力踮起脚尖,抬手拽了拽羡鱼的衣角。 两人的对话信息量极大,震得列车长晕头转向,祂仍不愿相信现实,结结巴巴地求证: “你刚刚、到底让我签了什么东西啊?什么叫股权转让协议?” 羡鱼蹲下身,对帕姆说:“我在帮阿基维利拿回属于祂的东西。” 帕姆两手叉腰,气鼓鼓道:“不要用小说里的句子敷衍帕姆啊!” 羡鱼失笑:“是真的。” 他耐下性子向帕姆解释:“你看,如果不是星穹列车,你认为公司能拿到「存护」星神的造物吗?” 帕姆一时间大受震撼。 这分明是列车出了故障,偏航所导致的事故啊! 他们撞坏了星神的墙,为什么祂的信徒还要给我们股份呢? 帕姆见过最恶劣、最跳脱的无名客,也不过是阿基维利。 因此,祂从未听过羡鱼口中的歪理,更无法认同对方的想法。 帕姆不解:“不该是这样的帕。” 羡鱼见状,继续道: “可是帕姆,就算是没有那些石头,星际和平公司也该主动给出股份,如果没有阿基维利,他们能有如今的规模吗?” 帕姆冥思苦想好一阵,没能想出反驳的话,只能认真地说:“阿基维利和列车不需要信用点,更不需要股份帕。” “你这样自作主张……祂会生气的帕。” 羡鱼叹气:“正是因为知道祂会生气,我才只给了无名客百分之一的股份啊……” 剩下的百分之八,股东嘴上说是转赠「巡海游侠」,但实际上是给羡鱼的。 他有两个方案。 要么阿基维利和「巡海游侠」对半,要么尊重挚友意愿,全部赠予「巡海游侠」。 羡鱼了解阿基维利,更知道挚友对金钱的态度。 在他尚未来到星穹列车时,曾给过对方几笔钱。 哪怕阿基维利在那时大手大脚地花光预算,也从没碰过那笔钱。 羡鱼见不得身边人吃苦。 哪怕是星神也一样。 他能只给百分之一吗?那自然是不可能的。 他决定在死前处理好股权的归属,否则阿基维利和岚那两个不在乎金钱的星神,肯定会彼此谦让、一拖再拖,直至折腾成一笔烂账。 最后只会便宜星际和平公司。 再说了,股份可是拿石头换的。 石头是星穹列车撞出来的,这部分资产本该属于阿基维利。 羡鱼愿意拿出一小部分石头和公司做交易…… 那群「琥珀王」的狂信徒都得给他和阿基维利磕几个。 再说了,如果没有阿基维利,星际和平公司的职员能遍布星海吗? 羡鱼仔细打量着帕姆的表情,见对方似乎还是不愿意接受股份,只好开始掀房顶: “不如,让星际和平公司再多一位名誉董事?” 帕姆缓慢地眨了下眼,不确定地问:“你是开玩笑的帕?” 羡鱼笑而不语。 帕姆:“……” 这话……听起来还真不像是开玩笑啊! 毕竟那位客人都说等着埃里克统治星海了! 祂像是要说服自己,也像是要说服埃里克,喃喃道:“百分之一的股份啊……那应该还好帕?” 羡鱼担任元帅时,事务繁多,他只会翻阅自家财政部递上来的报告。 在帕姆问起公司时,他只能给出一个非常保守的猜测。 “我不知道,但我认为,每年收益至少也要比一个星球的税款多。” “帕姆,你的列车锅现在可以用一个扔一个。” “歼星舰的话……我建议从仙舟定,如果联系公司,那你们要排队等很久。” “至于度假星球……” “无名客拥有公司股份,也算得上是星海中最具权势的存在,你们自然可以前往公司的度假星球度假。” 帕姆瞪大眼睛,愣在原地。 如果先前祂会为那句“统治星海”而感到心惊,那么现在,祂已经顾不上其他了。 羡鱼一时没忍住,趁其不备,上手揉了揉列车长的耳朵。 不错,手感摸起来要比他的拉布拉多舒服。 帕姆就像是运行速度极慢的陈旧设备,祂愣了好半天,直至羡鱼顺着耳尖一直向上摸时,才后知后觉地惊叫出声:“什么?!” 列车长气得直跺脚:“埃里克,你太过分了帕!” 羡鱼面不改色地收回手。 比起浪费口舌和时间解决矛盾,他更习惯转移话题。 “帕姆,无名客的未来,就交给你来选择了。” “你是想让阿基维利成为名誉董事呢?还是你替祂收下这百分之一的股份,并保守这个秘密呢?” 帕姆全然忘了自己还能出言拒绝,只顾着琢磨羡鱼给出的两个选项。 祂张了张嘴,又气又恼地说:“我选第二个帕——” 列车长瞪了羡鱼一眼,祂脸颊气鼓鼓的,看起来很可爱。 临走前,还不忘撂下一句狠话: “如果阿基维利知道这件事,祂一定会生气的!” 羡鱼目送帕姆离开,之后回到自己的房间。 问题不大,到时候估计他人都没了。 他原本想借助星穹列车找到「虚数之树」的位置,只是没想到,克里珀会在附近修筑亚空间晶壁。 调动武器固然能破开星神造物,前往「虚数之树」,可未免动静太大了吧? 这要是让下属察觉到问题,他还怎么解脱? 保险起见,羡鱼决定借助阿基维利的力量。 如果不能借用星穹列车,那到时候调动舰船,带上对方,借助「开拓」之力前往「虚数之树」。 阿基维利说过,无名客能容忍未知,却不肯屈服于不可知, 哪怕是前路危险重重,他们也不会放弃。 羡鱼对此很是担心。 他无法改变旁人的想法,只好将希望寄托在道具「神之心」上。 刚好还能再用一次,在出发前,他和阿基维利订下契约,等到了地方,再把神打晕,让列车或舰船原路返回就行了。 不过……这个计划,似乎对阿基维利很不友好。 羡鱼再次尝试着换位思考。 如果阿基维利利用自己来到某个地方,结果转头把他打晕送走,再醒来时,神就没了…… 这感觉,不亚于华领着骑鬼火的黄毛到他面前,对他说:等黄毛学成归来,他们就一起处理仙舟事务。 不,准确来说,这件事比华找黄毛严重多了。 羡鱼光是想想,就觉得血压上来了。 他做的这件事……对阿基维利来说有些残忍。 那他只能尽量弥补对方了。 羡鱼最先想到的是,星际和平公司的股份。 「巡海游侠」有仙舟联盟做后盾,无名客呢?只有一个会花光列车预算的、不靠谱的星神。 尤其这位星神,还是朋友遍布星海的社交牛○症。朋友一遇上什么难事,祂就会伸出援手。 羡鱼思量再三,决定不给岚留股份,把剩下的股份全留给阿基维利。 百分之九的股份,哪怕对方花一半扔一半,也够祂用到星海崩裂。 阿基维利不会肆意挥霍这笔钱,只会捐给需要帮助的人。 四舍五入,也算是他和阿基维利一起做了善事,不亏。 至于在协议上签名的人选…… 羡鱼心里很快有了主意,他开始频频出现在列车的公共区域,试图重刷帕姆的好感度。 兴许是公司股东那句“统治星海”吓到了列车长,对方一看到他,就有干不完的活。 不是忙着打扫车厢,就是要去仓库盘点物资。 羡鱼耐下性子刷好感,他投其所好,特意准备了帕姆爱吃的美食,接连投喂了几次,对方总算肯搭理他了。 看到美食,帕姆艰难地挪开视线。 如果不是阿基维利特意叮嘱过……如果不是祂相信阿基维利…… 帕姆盯着羡鱼,说:“说起来,阿基维利马上就要过生日了。” 羡鱼怔愣一瞬。 在星神和下属为羡鱼庆祝生日时,他曾问过阿基维利。 对方状似回想,说出一个日期。 祂说,自己的生日就在怀恩节的前一天。 那时的羡鱼将信将疑。 是不是阿基维利并不想让自己耗费巡镝为祂庆生?这才说出相隔一年的日期?以为自己公务繁忙肯定会忘记这件事? 可能确实是巧合?也可能是对方某天觉得很有趣?不知过了几年,阿基维利开始按照祂说过的日期,过起了生日。 帕姆想了想,说: “你可以在祂生日那天,把这件事告诉祂。” 羡鱼点了点头。 “生日啊……我会好好考虑的。” 他想了想,如果生日那天告诉阿基维利,对方肯定会生气。 那等自己死后,对方再得知那百分之八的股份,岂不是又要生气。 倒不如先瞒着。 这样一来,既能避免争吵,又能让挚友过一个开心、快乐的生日。 当然,主要还是想避免无意义地争吵。 羡鱼自认无法改变阿基维利的观念,只能尽量避免与对方产生分歧。 这也是他与亲近之人相处时惯用的方法。 羡鱼为阿基维利提前选好了礼物,又过了几天,无名客纷纷返回列车。 对比起其他人,阿基维利显得格外显眼,祂环抱着外套,似乎用衣物包裹着什么东西。 星神左顾右盼,一步一挪,余光瞥到羡鱼时,倒吸一口凉气,连忙后撤几步。 如此拙劣的伪装,羡鱼想装瞎都难。 他只好走到星神身边,问:“怎么了?” 阿基维利止住脚步,一边小心用外套兜着什么物件,一边叹气:“别问了,你会生气的。” 羡鱼心里纳闷。 明明他脾气很好啊?他除了对上非人类和黄毛以外,是不会生气的。 羡鱼思考一瞬,很快得出结论。 “你遇到了「丰饶」星神。” 阿基维利一脸挫败,只得向羡鱼展示外套包裹着的东西。 羡鱼:“……” 他匆匆扫了一眼外套上那十几个金黄色的果实,转而与阿基维利对视。 羡鱼心平气和地说:“我并不恨那位星神。” 归根结底,不过是他做出了错误的决策。 要不是他当时只想着白嫖,哪里会有那么多事发生呢? 比起长生,持明族反复轮回更合他心意。 持明族何尝不算是永生呢? 如果人类受到不朽的赐福,是否会像持明族一样获得永生呢? 只可惜「不朽」星神死得太早了,他也无从验证自己心中的问题。 羡鱼收回思绪,向阿基维利提议道: “最好还是收起来吧,省得又有人做出一些蠢事。” 他顿了顿,又说:“哦,还要防止小孩误食。” 尤其是名叫巴克科斯的熊孩子。 阿基维利连连点头,祂加快脚步,把果实放在房间里,接着找上列车长。 “帕姆,埃里克最近怎么样?” 帕姆一心二用,一边埋头扫地,一边斟酌措辞,半天只憋出一句:“……他人缘不错,有不少人来列车上找他。” “我知道了,肯定是他之前认识的人。”阿基维利皱着眉头,不死心地问,“埃里克没有和其他无名客聊天吗?” 帕姆摇摇头。 阿基维利表情怅然。 这都快过去一年了……正常人要是遇到了合适的人选,想必都开始恋爱、结婚了吧?可挚友呢?别说是恋爱了,对方除了祂、帕姆和巴克科斯外,如非必要,从不会主动找人聊天。 阿基维利沉默半晌,随后掏出通讯设备。 祂就不信了! 这一回,「智识」星神总能给出答案吧?就算星神给不出答案,那对方给祂介绍一位「天才俱乐部」的成员也行啊! ------------ 第272章 赞达尔:天杀的仙舟人 阿基维利点开祂与「智识」星神的对话框。 聊天界面上,仍显示着祂上次问出的、却没有得到答案的问题。 阿基维利颇有耐心地、再次复制问题,发送给对方。 祂左等右等,迟迟没有收到消息。 阿基维利忍不住叹气。 看来,星神是指望不上了,只能把希望寄托给祂的朋友们了。 阿基维利曾经听过一个理论,世界上任意两个人,平均只需五个中间人,就能建立起联系。 祂的友人遍布星海,难不成还找不到一位「智识」令使吗? 阿基维利在社交平台上发文,并屏蔽自己的挚友,没一会儿,通讯列表出现了新的好友。 祂通过了好友申请。 对方发来一个名字——赞达尔·壹·桑原。 阿基维利先是茫然,随后很快想起了此人的身份。 出自赞达尔之手的星体计算机,正是「智识」星神。 这样的天才……想必只有星神能说动他吧。 阿基维利兴高采烈地找上「智识」星神。 看来,对方真是位面冷心热的好星神啊! 祂热情地向「智识」星神表达谢意,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对方明明帮了自己,却还是表现得很冷淡,期间只回了一个省略号。 阿基维利没有在意,祂找上赞达尔,隐瞒了挚友的真实身份,将祂观察到的部分情况告诉对方。 似乎挚友的情况格外严重,就连「天才俱乐部」第一席赞达尔,也犯了难。 【赞达尔:???】 【赞达尔:怎么会这样?】 很快,对方又撤回了这两条消息。 阿基维利盯着聊天界面上的“正在输入”,等了好半天,赞达尔终于发来消息。 【赞达尔:你说的这个人,是不是习惯压抑自己的情绪,从不在人前表露?】 阿基维利忍不住“哇”了一声。 不愧是创造出星神的天才,说得可真准啊! 祂不再犹豫,把自己观察所得出的结论全部告诉赞达尔。 一神一人聊了一阵,最终做出总结。 祂的挚友习惯压抑自己的真实情绪,从不提出自己的需求。 与旁人来往时,边界感很强,就连维持的人际关系也只停留于表面,并不会谈论更深层的话题。 对方并不擅长处理亲密关系,当与人拉近距离时,会下意识感到抵触,并回避对方。 【赞达尔:通过心理侧写,这类人很难向旁人交付信任,习惯用过去的痛苦预判未来,对自己和他人都格外苛刻】 阿基维利虚心求教。 【赞达尔先生,可以问一下成因吗】 【作为友人,我又该如何做呢?】 【赞达尔:大部分人是因为原生家庭,小部分人是后天形成】 阿基维利陷入沉思。 挚友没提过他的家人啊。 正想着,对方又发来消息。 【赞达尔:你的友人属于后者,受到后天环境影响,看来他之前待的地方,对他来说……很压抑】 阿基维利挠了挠头。 赞达尔是怎么推断出来的?这难道就是天才吗?光凭只言片语就能推导出真相? 【赞达尔:我知道很多种治疗的方法,但是需要他配合我,例如允许自己有情绪,感知自己的真实情绪】 【赞达尔:你认为他能配合就医吗?能做到以上这几点吗?】 阿基维利:“……” 姑且不说挚友愿不愿意就医,光说情绪就根本不可能啊! 【赞达尔:外人帮不了他,他也不需要依靠社交关系来获得满足,无论是什么样的关系,一旦越过他心里的那条界线,他都会感到抵触,并和对方拉开距离】 【赞达尔:你能做的,就是给他留下独处的空间,适当保持距离,并准备好镇静剂,如遇特殊情况,打一针,把他送到我这里进行治疗】 阿基维利目瞪口呆。 挚友啊!你的病情已经严重到需要强制送医的地步了吗?! 星神自动忽略了赞达尔的提议,和对方发来的星球坐标。 祂并不了解这位天才,怎么能放心把挚友交给对方医治呢? 看来,要和挚友的下属保持联系啊。 除了镇静剂外,赞达尔又列出了几种仙舟特有的药材,说是能够在一定程度上缓解挚友的病情。 【赞达尔:考虑到他未必会配合治疗,你用热水冲泡,也能起到消除疲劳、镇静安神的效果】 阿基维利匆匆结束与赞达尔的对话,找上挚友的下属,观良。 对方效率极高,没过多久就给出了回复。 观良表示,药材和用量没有任何问题,一小时后便会有人将药材制成茶包送过来。 阿基维利松了口气。 如这位天才所说,祂能做的并不多。 接下来……祂得在下次列车补给物资时,购置镇静剂了。 星神在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直至观景车厢出现各式各样的气球,某处堆满了礼品盒,祂这才意识到,今天是祂的生日。 在众人的催促声中,阿基维利拆开了一件又一件礼物,无名客依次说起自己挑选礼物时的心路历程。 直至阿基维利拿起某个礼品袋时,巴克科斯凑了过来。 祂心下了然。 这是挚友为祂准备的礼物。 巴克科斯蠢蠢欲动,伸出手想要替阿基维利打开礼盒。 阿基维利笑着拍开对方的手,祂先是拿起放在袋子中的西洋剑,放在身侧的沙发上,接着放缓动作,轻轻打开礼盒。 最上方是一张手写卡片。 【愿你和你的无名客们,能永远行走于「欢愉」的命途之上。——EriC】 巴克科斯身形一顿。 阿基维利拿起卡片,下方是一顶黑色的、带有宽大帽檐的帽子。 星神把帽子戴在自己头上,低头一看。 礼盒中还放着一套中世纪船长服。 在人类尚未踏入星海时,他们驾驶船只,在暗流涌动、随时可能丧命的大海上航行。 人们前赴后继、乘风破浪,终于发现了新大陆。 从某种程度上,无名客就是星海中的船员啊。 阿基维利看向羡鱼,语气浮夸地调侃道: “明明星海中最厉害的船长就在我眼前啊——” “能获得你的认可……我真是太荣幸了,不、分明是受宠若惊啊!” 羡鱼险些笑出声。 阿基维利这番话……没毛病。 仙舟怎么不算是船呢? 阿基维利收好装着船长服的礼盒,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谢谢你,埃里克,我很喜欢这份礼物。” 星神依次拆开了收到的所有礼物,向无名客表达谢意。 在帕姆推来生日蛋糕,催促阿基维利许愿时,星神手执西洋剑,抬腿踩在了沙发上。 帕姆发出尖锐爆鸣声:“不要踩在沙发上啊——” 阿基维利一低头,沙发上赫然留下了两个脚印。 祂表情尴尬:“抱歉啦,列车长,只此一次,好不好?” 星神哄好列车长,再抬眼,无名客们皆是要笑不笑地看着祂。 阿基维利只当没看见,祂一本正经地高举西洋剑,用宛如歌剧演员般的腔调,对众人说: “我的信徒啊,不,现在该说,我的船员们啊——” “在未来,继续见证我胜利的时刻吧——” 无名客无奈笑笑。 还能怎么办呢?摊上这么一个跳脱、幼稚的星神……除了哄着,又能怎么办呢? 他们谁也没拆台,十分配合地附和着。 羡鱼微笑着为挚友鼓掌,身侧突然出现了一个阴魂不散的人。 巴克科斯凑了过来,小声道:“埃里克叔叔,明天是我的生日哦~” 羡鱼听到叔叔二字,被膈应得不轻。 他没有理会,直视着闭眼许愿的阿基维利。 羡鱼哪儿能不知道阿哈的打算?无非是想收到礼物。 阿哈霍霍了他不少好酒,如今竟然还有脸向他要礼物? 羡鱼保持微笑:“巧了,明天也是我的生日。” 巴克科斯神色讪讪:“那不如,这一次我们谁也不送谁?扯平了?” 羡鱼继续微笑:“我怎么会让小辈失望呢?安心,我一定会给你准备一份终生难忘的礼物。” 巴克科斯将信将疑。 他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毕竟等到明天,他就能看到礼物了啊! 第二天,巴克科斯收到了一个礼品袋。 从包装上看,是扬名星海的高奢品牌。 巴克科斯回到房间后,兴致勃勃地从礼品袋中拿出礼盒。 他拆开丝带,打开礼盒,只见里面放着满满的纸质填充物。 巴克科斯翻找一通,总算找出一张纸条。 他定睛一看,是一张欠条。 巴克科斯:“……” 过分!太过分了!谁家好人给小孩子写一百亿巡镝的欠条啊! 等等,埃里克不是好人啊,那没事……没事才怪呢! 巴克科斯怒气冲冲地站起身,敲响埃里克的房门。 对方很快开了门。 这一次,埃里克又在和人通讯。 只是表情看起来更加温和。 巴克科斯见过对方最多的表情,就是脸上没有表情、眼中没有任何欲求,好似世间万物都不值得他分出一个眼神。 此刻,对方看起来心情不错,语调轻快地和对面的人说:“我看到你们的捷报了,偶尔也好好休息一下吧。” 他似乎听到了什么意料之外的消息,下意识瞪大了眼睛,紧接着发出一声轻笑。 “那十几颗星球,就是我的生日礼物吗?嗯……真是一份特殊的礼物。” 羡鱼想,这算是什么?幸福的负担? “你的礼物……等你回去,你就能看到了。” “先说好,价格比不上星球贵重哦?” “是几套珠宝,还有几件衣服。” “如果你喜欢的话,私下穿一穿就好。” “如果是出席正式场合,不要穿、也不要戴能预估出价格的衣服和配饰。” 华不甚在意地“嗯”了一声,她聊起了明年的怀恩节。 年会每隔十年举办一次,明年除了年会外,还是她的二十岁生日,是她的成人礼。 至于从学宫毕业时、与同学一同举办的成人礼?谁也没当回事。 羡鱼陷入沉默。 自己能活到那个时候吗? 他问:“你有什么想要的礼物吗?” 羡鱼紧接着补充道: “那时,我可能会和阿基维利待在一起。” “你知道的,仙舟和其他星球有时差,我也不确定那天是否能挤出时间。” 华习惯了监护人搞她心态,听过这番话,纵使心中有再多想法,她也无法直白地说出口。 她想,那不只是怀恩节,不只是年会,也是我的成人礼。 两人一时谁也没有说话,沉默一阵,华只说:“那天是年会。” 羡鱼没把话说死。 “好,我尽量留出时间参加,你有什么想要的?” 华顿了顿,说:“我确实有一件想要的礼物,我说了,你会给吗?” “那是自然。”羡鱼语气郑重,给出承诺,“华,你想要的,都会有。” 华回道:“记住你说的这句话。” 她心下松了口气。 在暂代仙舟元帅的一年里,华理解了监护人的想法。 怪不得对方会病急乱投医。 怪不得在大街上一碰上她,就立马敲定了继承人的人选。 工作量不是正常人能承受的。 要是再忙点,她可能就过上一个月写三十封遗书的日子了。 好在监护人是个遵守承诺的人。 想必对方会在那一天,答应自己提出的所有要求。 既然如此,总能拿到「羽渡尘」了吧? 两人结束对话,挂断通讯。 羡鱼收起玉兆。 巴克科斯神色哀怨,抖了抖手里的欠条。 “埃里克好偏心哦。” 羡鱼轻笑一声。 “怎么会呢?你和她是不同的。” “有一个地方,我只想带你和阿基维利去。” 羡鱼信任阿基维利,却不信任阿哈。 但如果阿哈有用,他也不介意带上这个不稳定因素。 当然,要是阿哈想作妖,死前顺手来一刀就行了。 巴克科斯表情微变。 他隐隐猜到了答案,却还是轻声向眼前人求证:“是什么地方?” 羡鱼想了想,斟酌着措辞:“怎么说呢?算是能探究世界本质的地方?” 巴克科斯不说话了。 他久久注视着羡鱼,在气氛几近凝滞时,他收回视线,轻轻摇了摇头。 “不可以哦,挚友。” ------------ 第273章 「欢愉」的赠礼 一年前,羡鱼踏上星穹列车时,他们便知道彼此的真实身份,在此期间,他们从未挑明这件事。 巴克科斯第一次用上“挚友”这个称呼,间接向羡鱼挑明了自己的身份。 羡鱼一时无言。 他万万没想到,阿哈还真知道点什么啊!对方好像还真能派上用场啊! 巴克科斯皱着眉头,他似乎没搞清楚自己的真实想法,语气像是不解,也像是犹豫。 “现在这样不好吗?” 两人对上视线,巴克科斯迅速别过头,喃喃道:“这可真是……太没意思了。” 他很快扯出笑容,露出八颗牙。 “你这里可真没意思,我先走啦——” 巴克科斯转身,三步并两步,离开了羡鱼的房间。 隔日,对方又活蹦乱跳起来,凑到帕姆身边,试图抚摸列车长的耳朵。 帕姆早有准备,祂一边推餐车,一边躲闪着。 动作熟练到让人心疼。 祂接触过形形色色的无名客,其中有不少人和巴克科斯一样,想要触碰祂的耳朵。 只可惜,得逞的人屈指可数。 其中,埃里克就算一个。 想到这里,帕姆忍不住抬起头,怒瞪坐在水吧台的埃里克。 对方正和阿基维利闲聊,表情放松极了。 这家伙不光摸了祂的耳朵,还诓骗了祂! 帕姆震惊于埃里克给出的两个选项,全然忘了自己还能拒绝埃里克啊!结果祂中了对方的圈套。 比起阿基维利成为公司名誉董事……显然百分之一的股份更容易让星神接受吧? 等帕姆反应过来,一切都晚了。 可祂答应了埃里克,帮助对方保守秘密,怎么能中途反悔呢? 于是,帕姆只好硬着头皮遵守祂与埃里克的约定。 祂原本以为,埃里克会在阿基维利生日时,将实情全盘托出。 可祂万万没想到,那家伙竟然没有遵守承诺! 等等,埃里克当时好像也没答应祂,只说自己会考虑祂的提议…… 帕姆微微侧头,躲过巴克科斯的手,推着餐车来到水吧台前。 祂拿起一壶茶,递给阿基维利,接着头也不回地走了。 剩下的……就交给阿基维利了。 帕姆可不想再被那家伙诓骗!要是再靠近的话,说不定就被套话了! 阿基维利一手替挚友倒茶,一手指着设备上的照片,征询对方意见。 “快,挚友,帮我挑一张最能展现我风姿的照片——” 屏幕上只有一张照片。 照片中,阿基维利身着羡鱼赠送的那套中世纪船长服,笑得格外灿烂。 羡鱼出于保护挚友隐私的考虑,问:“我可以翻你的相册吗?” 阿基维利心想,挚友真是个边界感很强的人啊…… 祂明明都让挚友帮着挑照片了诶…… 星神一边点头,一边把茶水推到羡鱼手边。 “当然可以。” 羡鱼仔细翻看相册,认真辨别每张照片的区别。 阿基维利长着一张令人感到亲近的面容,让人在看到祂的第一眼,就忍不住交付信任。 只是……当星神笑起来时,就会显得格外好骗。 羡鱼从中选出看起来最聪明的那张照片,把通讯设备还给阿基维利。 “我觉得这张最能展现船长的英姿。” 阿基维利笑着拿起通讯设备。 “既然挚友这么说,那我就把头像换成它。” 祂一边盯着玉兆,一边用余光观察挚友。 羡鱼拿起茶水抿了一口,随口问道: “这是什么?列车长研发出来的新品吗?味道有些奇怪、又有些熟悉……” 阿基维利微笑,说出提前打好的腹稿。 “加了一点仙舟特产哦。” 想要瞒过挚友……可不是什么容易事。 只有吐露部分实情,对方才不会起疑心。 阿基维利特意问了观良,弄清楚茶包内放置的各种材料后,把茶包交给了帕姆。 祂选择性说出仙舟人平日里常喝的茶叶,和几种市面上常见的材料,之后又说: “帕姆知道你最近睡得不好,特意找上了我,得知你是仙舟人后,专门购置了这些材料。” “经过冲泡,它们有着镇静安神的功效。” 挚友似乎无所适从,只说:“真是麻烦列车长了。” 阿基维利再接再厉:“有什么麻烦的?列车长就是要照顾每位无名客啊。” “你可不要辜负帕姆的一番苦心哦?” 挚友迟疑片刻,最终点了点头。 阿基维利面不改色地换了一个话题,直至身侧人喝完那杯茶,心里这才松了口气。 暂时糊弄过去了。 但愿能顺利吧。 接下来的旅途中,阿基维利除了要带领无名客以外,还要仔细观察挚友的状况,并联系赞达尔和观良,以便及时更换茶包。 星神无法向赞达尔交付全部信任。 若是换作巴克科斯,祂一定不会犹豫。 可换作挚友,阿基维利就不得不慎重考虑了。 不说之前频频出现的刺客,光说对方饭桌上的饭菜,和从星网购置的商品,都要经过重重审查。 就连平平无奇的一瓶酱油,也是专人从黄豆开始种起。 阿基维利会拿着赞达尔开出的药方,找上观良,让对方联系仙舟的丹鼎司,经过医者反复推敲、确定无误后,才会进行下一步。 挚友的下属为了不让挚友起疑心,可谓是煞费苦心,除了茶包外,还会想办法把药品伪装成汤包等物。 好在他们的努力没有白费,挚友的状态逐渐好转。 至少看起来心情不错? 经过将近一年的努力,挚友也愿意和其他无名客聊天了。 阿基维利欣慰极了。 赞达尔和观良都说,挚友的病情有所好转。 对方在此期间,从未出现躯体化的症状。 如果先前是时时看护却还是可能随时死去的重症患者,如今,就是需要稍加留意、便不会出事的轻症患者。 虽然没有彻底痊愈……但胜利在望!问题不大! 星神看着挚友,就像是收割谷物的老农。 就像是看到贫瘠的土地,终于长出足以压弯麦秆的麦穗。 阿基维利视线稍移,落在被众人簇拥的那位无名客身上,脸上笑意顿收。 这位无名客,通过星网,认识了一个不知底细的异性,两人迅速坠入爱河。 按理说,他们会送上祝福,然而,无名客的这位恋人,属实算不上良人。 在短短半个月里,两人仿佛狗血小说男女主上身,他们分分合合,时而甜蜜,时而劈腿,哪怕对方犯下再多原则性错误,这位无名客都跟着了魔似的,不肯分手。 众人轮番上阵劝说。 巴克科斯恨铁不成钢:“姐姐,难道是我不好看吗?你有一亿信用点,给那人干嘛?给我也行啊!再不济给埃里克,你把他给包了啊!” 那位被称呼为“姐姐”的女性,缓慢地眨了下眼。 她先是看看羡鱼,再转头对巴克科斯说: “这张脸……如果一小时才一亿信用点的话……那是他亏了。” 羡鱼:“……” 天杀的阿哈!你到底在说什么啊?你都多大岁数了? 阿基维利:“……” 确实是挚友亏了……等等,祂为什么要顺着阿哈的思路思考下去啊?! 巴克科斯又试着劝了几句,却始终没有效果。 无奈之下,他只好出言催促:“埃里克,快,用到你的时候到了!快去使用你最擅长的仙舟法术啊!” 羡鱼想了想,发现阿哈的提议还挺靠谱的。 他对泪眼婆娑的无名客说: “要不这样吧,你剪下他的一撮头发,再把他的生辰八字给我,让我算一下方位,算出方位后,你到他卧房,找好方位,再一把火把头发烧了,最后把灰放进水里喝掉。” 阿基维利和巴克科斯听得聚精会神。 其余无名客欲言又止。 说好的劝分呢?怎么还整上仙舟法术了? 他们抱着对同伴的信任,继续听了下去。 无名客急切道:“这样他就能回心转意了?” 羡鱼摇了摇头:“不,是我瞎编的。” 无名客不可置信:“啊?” 羡鱼语气平静:“我只是感觉你宁愿喝这口水,也不愿意和那人分手。” “说真的,你能容忍你未来的孩子拥有他的缺点吗?” 无名客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他克你,你仔细想想,你和他待在一起时,是不是诸事不顺?”羡鱼说了半天,见自己没劝动,只好用上杀手锏,“他影响你的财运,你会破财的啊。” 无名客彻底不说话了,她一边低头打字,一边对众人说:“我知道了,这就拉黑他。” 阿基维利缓缓伸出手,比出一个大拇指。 牛啊!挚友!不愧是你! 巴克科斯将信将疑,缠着羡鱼追问法术是否能奏效。 羡鱼无法,只好用“你猜”两个字糊弄对方。 他随手拿起一旁的酒瓶。 阿基维利见状,立马拿起仙舟出品的酒水,朝挚友的方向递了过去。 “埃里克,这是帕姆前不久刚买的,试试这瓶吧。” 羡鱼不疑有他,接过酒水,给自己和阿基维利倒了一杯。 巴克科斯撇撇嘴,正要说些什么,被阿基维利提前预判。 星神在与巴克科斯将近两年的相处中,大致摸清了对方的性格。 在列车上,在无名客面前,巴克科斯永远是心直口快、得罪人的未成年。 阿基维利语气郑重:“未成年不能喝酒。” 祂自动忽略巴克科斯不满的哼唧声,和挚友聊起了之后的安排。 下个月,是挚友和其继承人的生日,也是仙舟的年会。 巴克科斯见没人搭理他,自顾自地叹了口气。 他眼珠一转,像是想到了什么,转而开始打量车厢的构造。 考虑到阿哈在场,阿基维利没有透露其他信息。 祂问:“下个月你们就该开年会了吧?这次是在哪儿办?” 羡鱼回想一阵,回道:“这次是在罗浮,要和我一起吗?” 阿基维利猛地点头:“那肯定啊。” 那可是挚友女儿的成人礼诶……祂怎么能缺席呢? 等等,既然是小辈过生日……祂总得送点什么礼物吧? 阿基维利很少与那个名叫华的孩子碰面,祂一时犯了难。 星神的表情略显局促:“只是,我该准备些什么呢……” 羡鱼抿了口酒,他放下酒杯,笑着摇摇头:“不用准备哦,和我一起去罗浮吃顿饭就够了。” 阿基维利能出席华的生日,就是最好的礼物了。 到时候再加上岚,就有两位星神了。 阿基维利紧皱眉头:“不行,我得提前做准备。” 羡鱼正想再劝,玉兆响了。 是观良打来的语音。 阿基维利当即摆摆手,开始赶人。 究竟给挚友送些什么呢?给那个孩子送些什么呢? 祂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丝毫没有注意到在车厢里乱窜、翻箱倒柜的巴克科斯。 羡鱼远离人群,走到无人的长廊上,接通语音。 观良问:“最近怎么样?” 羡鱼顿了顿,回道:“大概……还能再休几个月的年假?” 星神不需要他的头脑,只需要他跟着对方旅行。 在这将近两年的假期里,他与无名客做过很多无意义、却有趣的事情。 他们曾整晚守在海边等日出,结果临近日出时却都睡了过去。 他们在抵达新星球、降落地面时,出了岔子,不慎掉进原住民用于祭祀的神坛,被原住民抓了个正着,众人被迫开启鸡飞狗跳的旅途。 当然,除了某些意外,羡鱼还是记得不少难忘的景色。 他们曾抵达被世界遗忘的极点,安静地坐在黑沙滩上,等待极光的降临。 只不过他们来得不巧,没能赶上极光出现的月份。 再例如他见过的、深林处的第一缕光,深潜时与他擦肩而过的鲸鱼,以及在荒漠上刚好错过的龙卷风。 让他最难忘的,则是某地萦绕着雾气的高山,当他俯瞰群峰时,忍不住向前踏了一步。 当时的阿基维利又惊又怒,险些和他翻了脸,等到隔日,他们和好如初。 总的来说,这种没有意义的事情,让羡鱼感到很放松。 他现在的心态,就像是星际和平公司前不久送到仙舟的那几只水豚一样。 如果继续待在列车上……那他活着也行,死了也行。 当然,他个人更倾向于后者。 观良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没说什么,只说: “礼服已经准备好了,你到时候直接来罗浮。” “带上你的所有设备,刚好马蒂也在,让他替你检查一下。” 羡鱼无可无不可:“好。” 他挂断语音,巴克科斯游魂似地凑了过来。 少年双手背在身后,笑嘻嘻道: “我听说,一个月后就是你的生日。” “我在你的房间里准备了礼物,你要去看看吗?” ------------ 第274章 宝剑三逆位 羡鱼低头,与巴克科斯对视。 如果换作其他不知晓其身份的人,恐怕都会被眼前人纯良至极的表情骗到。 怪不得、怪不得对方没有在他和阿基维利聊天时插话。 阿哈静悄悄,必定在作妖, 看来,这位星神为他准备了一份大礼啊。 羡鱼笑了笑:“好啊。” 他转身作势要走。 巴克科斯再也抑制不住上扬的嘴角。 上当了。 但愿挚友能喜欢我为他准备的这份「惊喜」。 巴克科斯盯着羡鱼的背影,却见对方没走几步,突然转过身,将他显露出的端倪收入眼底。 他笑容微僵。 “差点忘了……”羡鱼似笑非笑,他上前几步,抬手揽住巴克科斯的肩膀,“这可是你为我准备的惊喜,我肯定要当面感谢你啊。” 巴克科斯反应极快,他仰起头,再度扯出灿烂的笑容,亲亲热热地跟着羡鱼走进对方的房间。 与此同时,观景车厢。 阿基维利紧皱眉头,一边计算着自己所剩的信用点,一边在星网上翻找合适的礼物。 突然,车厢的某个角落传出一声短促的闷响。 无名客面面相觑。 这动静……不像爆炸,不像鞭炮,更不像重物坠地。 一时间,谁也没反应过来。 阿基维利心下一紧,猛地站起身。 差点忘了阿哈。 那家伙刚刚趁祂不注意,在车厢翻箱倒柜…… 阿哈到底干了什么啊?! 无名客见状,也跟着站起来。 他们朝着刚才发出声响的方向走去,隐隐闻到什么物件烧焦的味道。 有人自行寻找列车长,也有人三步并两步找出工具箱和灭火装置。 顺着气味,众人来到角落中、无名客们不常用的收纳柜前。 阿基维利握住把手,便感受到滚烫、炙热的温度。 祂没有贸然打开柜门,心中很快有了答案。 “是炸弹。” 一位无名客急吼吼地抱着帕姆,来到星神面前。 帕姆也顾不上无名客的冒犯,连忙道: “阿基维利,有好多节车厢触发了烟雾报警装置!” 阿基维利深吸一口气,抬眼看向围在祂身边、表情急切的无名客。 “大家还是按照之前的分组,不要落单。” 此刻,这位亲近人的神,总算有了点星神的样子。 星神一改往日的跳脱,祂神色平静,眼神坚毅,向无名客做出保证: “现在,我要去处理那位罪魁祸首。” 阿基维利口中的罪魁祸首,此刻同样不好受。 房间因爆炸所产生的烟雾,自动触发了烟雾报警装置。 窗帘、被褥、地毯等易燃物刚刚燃起的火星,瞬间被水浇灭。 巴克科斯仰躺在地上,迎面则是天花板上喷洒而出的水流。 他被水流打得睁不开眼,只得极力忽略身上传来的痛感,摸索着地面,费力地撑起身。 巴克科斯尝试几次,终于坐了起来。 他坐在地上,缓缓睁开眼,目光刚好和羡鱼撞了个正着。 对方坐在椅子上,脊背挺直,不知道在旁边看了多久。 羡鱼与浑身湿透、狼狈至极的巴克科斯不同,除了头发被打湿外,看上去与以往并无不同之处。 身上还是白衬衣、黑色枪套背带,以及黑色长款风衣,水珠尽数从他的外套和裤子滚落至地毯。 巴克科斯小心翼翼地仰起头。 羡鱼的脸上没有表情。 他的面容让人下意识感到亲近,可归根结底,不过是刻意而为之的假象。 等剥离掉这层温和的面具,他眼中坦露出无机质的冰冷,换作任何人、不,准确来说就连星神都会感到不适。 巴克科斯很不喜欢这种表情。 这让他想起刚认识不久的挚友。 那时的挚友,眼里空无一物。 他和其他人类都不一样,他置身事外,冷眼俯瞰世间万事万物,心中没有欲求,更没有感情。 在这将近两年的相处中,巴克科斯很少看到对方露出这种表情。 他干笑几声:“挚友,你不会生气了吧?” 羡鱼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巴克科斯,他像是在审视,也像是在评估星神的价值。 他盯了一会儿,再度勾起笑容。 巴克科斯看看笑容满面的挚友,再看看对方放在椅子旁的刀,他在心里估算出刀的长度,默默向后挪了几步。 等拉开安全距离,巴克科斯一脸诚恳地说: “挚友,你别笑了,我害怕,你别生气好不好?” 羡鱼微笑着摇头:“我没有生气。” 巴克科斯心里不信,面上仍顺着眼前人的话,继续说道:“没生气就行……这次是我的问题,我向你道歉。” 羡鱼突然伸出手,拿起搁置在椅子旁的刀。 他问:“你知道这把刀的名字吗?” 巴克科斯张了张嘴,羡鱼自顾自地说: “它叫「镜花水月」。” “在很早之前,我就想过把它带给你看。” 巴克科斯竖起大拇指:“看起来真不错啊,不愧是挚友的刀!” 羡鱼笑着聊起他与巴克科斯将近两年相处时的种种细节。 巴克科斯安静听着,眼神微动。 羡鱼话锋一转,用叹息般的语气,说: “你是星神,是远超所有种族的、高维的存在,但你似乎并不受人尊敬……” “只有我知道,你保守着一个秘密。” “一个绝对不能让外界知晓的秘密。” “在这将近两年的时间里,我发现,你虽然是星神,但仍和阿基维利一样,拥有感情、拥有人性,会被人类所吸引,会被他们在极端困境中、所展现出的、善的那一面所吸引。” 巴克科斯表情空白,两眼发直。 羡鱼想,或许是「镜花水月」起了作用, 岚说是暗示,但现在看来……对于重伤后的、星神的分身来说,不是暗示,而是催眠。 他原本没想着对阿哈用这把刀,谁能想到星神突然要炸他呢?那他只能反手迫害一下阿哈。 等星神回过神,恐怕一百个琥珀纪都吃不下饭了。 阿哈似乎知道些什么。 无论是什么样的真相,都左右不了他的决定,但闲着也是闲着,顺带套个话吧。 就当提前了解一下墓地的情况。 羡鱼面露悲悯,微微倾身,与巴克科斯拉近距离。 “其实,你一直都很孤独吧?” “但是没关系,你有我,有阿基维利。” “而且,现在都什么琥珀纪了?独自牺牲自己、保护所有人的悲情英雄,早就过时了。” “当然,你不在乎,可是作为人、作为挚友,我在乎。” “阿哈,你大可以放松一点。” “在这个虚假的世界里,我是真实的。” 他维持着温和无害的笑容,朝蹲坐在地上的巴克科斯伸出手。 “只有我,是真实的,我与他们不同,我可以做到其他星神做不到的事情,你完全可以向我倾诉。” 羡鱼维持着伸出手的动作,覆盖在衣袖下的伤口仍在渗血,血液顺着他的动作蜿蜒向下,流过手腕、流至掌心。 他像是看到不懂事的孩童,语气中带着些许关切,催促道: “好了,我的挚友,别坐在地上了,会着凉的。” 巴克科斯缓慢地眨了下眼,下意识伸出手。 羡鱼满意地笑了,他轻声道:“现在……可以告诉我那棵树的秘密吗?” 巴克科斯回握住羡鱼的手,原本呆愣的眼神瞬间变了。 他瞳孔震颤,猛地抽回手,与羡鱼拉开距离。 羡鱼不解,他低头,只见掌心全是黏腻的血液。 是他的血。 原来触感也会影响催眠的效果吗? 巴克科斯盯着自己指尖的猩红,像是看到了什么难题,表情茫然极了。 这时,阿基维利一脚踹开房门。 星神面无表情,祂快步走上前去,揪住巴克科斯的衣领,把始作俑者从地上拽起来。 羡鱼见状,彻底放松下来,他动作缓慢地把刀放在椅子旁,接着向后仰,靠在椅背上。 他半阖着眼,一边放轻呼吸声,一边熟练地抬手按压止血。 阿基维利怒不可遏: “如果不是有挚友的下属帮忙——” “如果不是列车经过改造——” “你引爆的那些炸弹,足以把靠近列车的那颗星球炸成粉末!” 与人类最为亲近的星神,由衷地感到不解。 祂没有提起险些被阿哈伤到的无名客,只问: “对你而言,那颗星球上,几十亿的人口、几百亿生灵,是不是就像虫子一样呢?” 闻言,羡鱼下意识抬眼,朝阿基维利看了过去。 他想到了在系统背包中从未使用过的道具——「天生牙」。 这把无主的刀,总算有了归属。 这样一来,他不用再担心阿基维利的安全问题了。 羡鱼低垂着眼,控制着呼吸,忍受身体的痛感。 阿基维利把巴克科斯骂的狗血淋头,他正听着,冷不丁听见阿基维利点了他的名字。 星神恨铁不成钢,盛怒之下仍保留理智,喊了声他的假名。 “还有你,埃里克,你看见炸弹倒是跑啊!” “你不说我都知道!你肯定是和阿哈这家伙互相使绊子,这才没跑出去吧!” “你见没跑出去,是不是想着,宁可自己受点伤,也绝不允许阿哈好过?于是生拉硬拽、和他一起待在炸弹旁边?” 羡鱼:“……” 不愧是阿基维利,猜得好准。 “多大人了?怎么还跟小孩子一样幼稚?”阿基维利松开揪着巴克科斯衣领的手,祂手握成拳,怒瞪羡鱼,“再有下次,我真的会朝你脸上揍一拳!” 羡鱼:“…………” 他选择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阿基维利怼完羡鱼,接着看向巴克科斯。 “我之前说过,再有下次,你就离开列车。” “好。” 巴克科斯答应得很干脆,跟着阿基维利一同朝外走,临近分别前,他用轻不可闻的音量,对羡鱼说:“……挚友,你的目标注定无法实现。” 羡鱼目送他们离开。 星神知道什么啊?他现在的目标只有一个,难不成还有谁能拦住他? 等了一阵,确定他们走远后,他不再控制表情、不再忍耐,他紧皱眉头,呼吸声陡然变得沉重起来。 天杀的阿哈! 羡鱼在心里骂了一句,接着安心靠在椅背上,等待阿基维利或帕姆的到来。 他左等右等,等到他因出血过多而感到头晕时,阿基维利和帕姆这才出现。 星神火急火燎地抱着盆栽,帕姆稍慢一步,双手抱着医疗箱。 阿基维利小心翼翼地把盆栽放在门口。 如果是肉眼能看到的、裸露在外的伤口,祂大可以直接把盆栽抱过去。 但如果伤到了其他部位,就必须脱掉衣服,再接触盆栽。 否则愈合的皮肉,极有可能和衣服粘连在一起。 阿基维利神色愤愤:“阿哈太过分了!竟然差点把这盆盆栽弄死!我看祂就是故意的!” 羡鱼心里毫无波澜。 阿哈嘛,干出什么事都不奇怪。 第一次见面就想把他和曜青及所在星系炸成粉末,这一次,阿哈故技重施,想要炸死他也很正常。 阿基维利想,幸亏祂之前遇到了「丰饶」星神…… 在阿哈险些弄死盆栽时,祂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用收到的一枚果实投喂给了盆栽,这才把它抢救过来。 骂完阿哈,阿基维利催促道:“挚友,把外套脱了吧。” 羡鱼沉默半晌,后艰难开口:“胳膊抬不起来。” 阿基维利在心里咆哮。 祂之前怎么没看出来挚友伤这么重啊?! 都受伤了,还坐得笔直?! 算了,挚友就是这个样子。 让对方亲口承认自己抬不起胳膊……无疑是一件极为难堪的事。 星神欲骂又止,祂到底是没说什么,深吸一口气,问: “那我和帕姆用剪刀把衣服剪开?” 羡鱼闭着眼,轻轻点了点头。 阿基维利生怕他失去意识,时不时便会和他说话。 “埃里克,你下次可别像今天这样,你身上全是血……” 说着说着,阿基维利沉默了,动作也慢了下来。 帕姆不解:“阿基维利?” 星神说:“差点忘了,帕姆,其他无名客受伤了吗?等治疗完埃里克,下一个是谁?” 帕姆一脸茫然。 其他伤者明明都痊愈了啊。 没等帕姆问出口,阿基维利又道:“快去吧,埃里克这里有我就够了。” 帕姆不明所以,却还是配合地放下剪刀。 “……好吧。” ------------ 第275章 审判正位 帕姆后知后觉,等走出房间,祂发现自己被阿基维利支出去了。 祂想不出个所以然,只能把原因归结为星神想和埃里克聊天。 帕姆挪动脚步,来到空荡荡的观景车厢。 这次爆炸,炸毁了不少无名客的房间,但好在受伤的人数并不多。 现如今,人们都在忙着打扫房间。 帕姆坐在沙发上发呆,不知过了多久,阿基维利来到祂的身旁。 星神一手拎着医疗箱,一手抱着盆栽。 不知为何,原先用果实投喂过的绿植,又变得蔫头耷脑起来。 除了再度濒死的绿植外,阿基维利看起来也很奇怪。 如果平日里,那双金瞳是耀眼的黄金,那么现在,就是蒙尘的、未经打磨的宝石。 阿基维利坐在沙发上,祂不顾帕姆的阻拦,把花盆也放在了身侧。 星神一靠近,帕姆便闻到了隐隐的血腥味。 看来,埃里克伤得很重。 不如今晚做些补血的饭菜? 帕姆正想着,便听见坐于祂身侧的阿基维利,问:“帕姆,列车上有镇静剂吗?” 帕姆回道:“有,在仓库帕。” 阿基维利又问:“我记得有一位无名客,有行医资格证,能够注射药剂,对吗?” 帕姆点了点头。 阿基维利沉默了一会儿,开始抱怨埃里克。 抱怨这位无名客,仗着能够治愈伤口的盆栽,肆无忌惮地、让自己身处险境。 星神的语气听起来很生气,祂对帕姆说: “下一次,如果埃里克再想用——不,没有下一次了,这盆绿植很快就会死掉。” 帕姆看看毫无生机、仅剩一片绿叶的绿植,再看看直视前方的星神,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阿基维利转过头,与帕姆对视,语气郑重地说:“帕姆,我出去一趟,很快回来。” “在此期间,你看好他。” 帕姆歪了歪头,问:“离开列车?去哪里帕?” 阿基维利与祂错开视线,喃喃道:“去曜青。 ” 帕姆没有继续追问,目送星神离开。 前脚阿基维利刚走,后脚埃里克就出现了。 眼前人失血过多,脸色看起来很难看。 他自行落座,视线落在身侧的盆栽上。 帕姆回想起星神临走前的叮嘱,瞬间警惕起来,祂仰头看向埃里克,问:“你不好好休息,跑出来做什么?” 埃里克不再打量半死不活的绿植,转而轻蹙眉头,叹道:“那家伙的炸弹爆炸后,触发了烟雾报警器,窗帘、被褥和地毯都被天花板的喷头打湿了。” “帕姆,我能暂时借用一下阿基维利的房间吗?” 帕姆陷入沉思。 如果是阿基维利,会瞬间察觉出端倪。 一个边界感极强的人,不会轻易提出如此过界的请求。 帕姆对此一无所知,祂认为,埃里克的请求很合理。 一个衣着考究、出手最低五位数巡镝的人,能是什么普通人吗?而且就连公司高层,也认为埃里克能够随时统治星海。 这样的人,不擅长做家务、整理房间,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如果换作其他人,帕姆肯定不会同意。 但埃里克帮着改造列车,在两次危机中保护了众多无名客,甚至还给了公司股份…… 而且,埃里克隔三差五还会和帕姆分享美食。 帕姆没有犹豫太久,祂问:“你的床单和被罩放在哪里了帕?” 埃里克表情讶异,正要说些什么,被帕姆打断:“好了,我替你整理房间,现在你该去休息了帕。” 帕姆跳下沙发,一仰头:“走吧,帕姆带你去。” 祂走了几步,再回头,发现埃里克仍盯着那盆绿植。 帕姆没好气道:“好了,别看那盆绿植了,你该好好休息了。” 埃里克轻轻“嗯”了一声,他收回视线,跟上帕姆的脚步。 帕姆先是把人送到阿基维利的房间,接着又找出扫帚和拖把,打扫埃里克的房间、并替对方更换被褥。 祂动作迅速,很快将房间打扫得一尘不染。 帕姆颇有成就感地叉起腰,欣赏了一会儿自己的杰作。 看着看着,祂猛然想起仍放在观景车厢的盆栽。 帕姆急匆匆地放好清洁工具,折返回去,结果一眼看到了埃里克。 祂不可置信:“你不是在阿基维利的房间里休息吗?” 埃里克笑了笑:“祂房间里的椅子坐起来不太舒服。” 帕姆:“……” 你难不成是童话里的豌豆公主吗?! 床垫里塞豌豆都会嫌硌的那种?! 帕姆深吸一口气:“你的房间已经收拾好了,快去休息吧。” 埃里克轻声向祂道谢。 帕姆十分敷衍地应了一声,祂四下张望着,却没能看到盆栽的影子。 等等,难不成是埃里克拿的? 祂下意识转头,看向埃里克。 对方很敏锐,察觉到了帕姆的视线。 埃里克停下脚步,转过身,问:“帕姆,怎么了?” 帕姆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眼前人。 埃里克之前穿的那一身,已经被祂和阿基维利剪坏了。 现在,对方只穿了黑色衬衫和黑色西裤,上身绑着枪套背带,身上没有任何可以藏东西的地方。 帕姆很快排除了埃里克的嫌疑,当即挥手赶人: “没什么,伤员快去休息帕。” 祂看向车厢,紧皱眉头。 “盆栽呢?难不成被其他无名客扔掉了?” 仙舟曜青。 阿基维利几乎没有任何阻碍地抵达了曜青,并见到了挚友的继承人。 祂很少见到这个名为华的孩子。 只有那熟悉的发色和瞳色,能让阿基维利与记忆中的孩童对上号。 华的笑脸和挚友如出一辙,让人一看,便心生亲近。 她先是照例与阿基维利客套一番,接着询问起星神的来意。 阿基维利沉默着与华对视。 坦白说,如果时光可以倒流……那祂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阿哈那家伙赶出列车。 只可惜,就算是星神也无法逆转时间。 如果挚友没有受伤…… 如果祂把那颗果实喂给挚友,而不是分给那盆绿植的话…… 是不是就会有所不同? 不、不会的。 阿基维利收回思绪,继续注视着华。 祂该相信华吗? 在星神过往的千年、万年里,见过很多人。 他们血脉相连,他们亲密无间。 可最终却因为利益,与至亲至爱反目成仇。 那么,华呢? 她与挚友并无血缘关系。 刨除挚友在外的两年,两人不过才相处了八年。 这八年里,阿基维利时不时会从挚友口中,听到华的消息。 挚友说自己和华聊不来。 说他搞不懂小孩子的想法。 对长生种来说,八年又算得了什么呢? 如果阿基维利把实情告诉给华,对方又会怎么做呢? 一个会心甘情愿割肉放血的人。 一个血液能够抹除「丰饶」令使生命力的人。 一个血液能伤到星神、甚至极有可能杀死星神的人。 这样的人……如果至亲向他提出请求,他会拒绝吗? 阿基维利很清楚,挚友不会拒绝的。 血肉能伤到星神,那么,困扰仙舟人的魔阴身呢?想必经过研究,很快就能用挚友的血,找到破解之法吧。 只是牺牲一个人,就能拯救所有人……就算牺牲的是挚友本人……他也不会拒绝的。 阿基维利心下有了主意。 祂无法向华交付信任,但是观良不同。 观良陪伴挚友几千年,说不定早已知晓实情。 看来,要尽早和观良想出对策。 阿基维利在出发前,反复暗示列车长、并让帕姆盯紧挚友,不是为了瞒过此事。 以挚友的头脑……发现真相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阿基维利能做的,不过是尽可能地拖住挚友、延后对方发现真相的时间。 如果祂和观良拦不住的话……那就只能想办法删掉挚友的记忆。 阿基维利和「记忆」星神不算太熟,但问题不大。 这世上,难不成还有会拒绝祂的人或神吗? 阿基维利自信于自己的社交能力, 祂想着想着,很快想到了挚友曾经提过的「羽渡尘」。 此物同样可以删除记忆。 阿基维利看向华。 “阿哈说他的目标,注定无法实现。” 华回道:“他说过,「常乐天君」的话最不可信。” 阿基维利停顿一瞬。 祂、赞达尔和观良等人,可是为了挚友努力了一整年,结果功亏一篑…… 天杀的阿哈!你破坏盆栽也就算了,好歹直接弄死啊!结果你非得给绿植留条命! “阿哈那家伙,最喜欢找乐子,祂想看到的,是那人努力千百年,最后却落得一场空的表情。” 阿基维利紧皱眉头。 “可是,他会死的吧,一定会死掉的,可是,他那样的人,怎么可以死去呢?” “我把他打晕,你再对他使用「羽渡尘」,怎么样?” 阿基维利想,不愧是我。 竟然能想出如此完美地方案。 祂心中带着几分希冀,注视着华。 华神色黯然一瞬。 她缓缓摇头,说:“我没有「羽渡尘」。” 阿基维利想,不愧是挚友。 果然技高一筹。 竟然都考虑到这点了吗? 祂只能说:“是啊,他有「羽渡尘」,那就没办法了。” 阿基维利再没了继续聊下去的兴致,匆匆结束话题,在离开前,祂问:“观良呢?” 华回道:“今日观良休息。” 得到答复后,阿基维利转身离开,边走边给观良发消息。 玉兆那头的观良收到消息,深吸一口气,抖着手发出他与马蒂所在的位置。 半小时前,马蒂找上他,说自己收到了元帅中子枪发出的警告。 两人很快碰了面。 出于对元帅隐私的保护,他们没有在第一时间调出视频,转而一同盯着设备上显示的身体数据。 观良瞅着屏幕上仅有两次的、异常的心率,忍不住怀疑:“是不是出了什么故障啊?” 马蒂摇头,语气听起来得意极了:“不可能,在这几千年里,数据从来没有出现过偏差,玉兆也从来没有出现过故障——” 观良看不出个所以然,只得提议调出视频。 马蒂动作迅速,点了几下设备,调出视频。 那是两段仅有五秒的视频。 第一段视频更像是录音。 元帅似乎是套了一件黑色外套,把中子枪上的镜头挡得严严实实,他们只能听到剧烈的爆炸声。 第二段视频里,元帅脱掉了外套,镜头清晰地录下了他身边的事物。 他似乎是坐在椅子上,脚边跪着一个人。 两人一眼就认出了此人的身份——倏忽。 他们看完视频,纷纷变了脸。 马蒂不可置信:“不是!他凭什么啊?!前面的还好说,那位将军说过,这是审讯、羞辱犯人的必要手段——” “可是……他凭什么让元帅亲自喂他吃水果啊?!” 马蒂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没能发觉身侧的观良面白如纸。 观良深呼吸几次,竭尽全力稳住声线: “马蒂,倒回去,再看一遍。” 马蒂依言照做。 观良紧盯屏幕,不肯错过任何细节,直至那枚金黄色的果实出现,他的呼吸变得急促。 马蒂喃喃道: “怎么说呢?元帅审讯时的样子……虽然看起来很凶啦,但我不是很意外。” “毕竟他本来就是那种掌控欲很强的人啊。” 观良不发一言,他拿出玉兆,尝试着解锁,反复几次后,总算成功了。 他先是回复了「游云司命」的消息,接着很快有了主意。 派出云骑,把元帅带回来。 观良切出聊天软件,登录办公软件,只见软件自动弹出一个窗口。 【观良,您好】 【您已经退出该组织,将不能再调阅该组织的内部文件】 【能有幸同行,已是不易】 【感谢您千年来为仙舟联盟所做的一切】 【我们衷心地祝愿您,所求皆所愿,所行化坦途】 观良:“???” 他下意识看向办公软件的制作者马蒂,把玉兆递了过去。 马蒂接过玉兆一看,表情复杂极了:“以你的职位,只有元帅能替你提交离职申请,观良,你被元帅开除了,不是,你到底做了什么啊?元帅脾气那么好……等一下,我帮你问问……” 马蒂翻出自己的玉兆,点了几下,接着抬起头,怜悯地看着他。 “观良,你没被开除,你是被停职了。” 观良:“……” 天杀的。 元帅,这也在你的预料之中吗? 他不就是想调动云骑吗?至于直接用这种方式剥夺他的所有权限吗? ------------ 第276章 高塔正位 观良在心里怒骂上司。 他甚至无暇探究对方哪里找来的丰饶果实。 观良脑海中只有一个想法。 元帅的脑子究竟是怎么长的啊?反应未免也太快了吧?!你的计划是不是和毛细血管一样细啊?! 事到如今……只能找华了。 没等观良点开华的对话框,有人不请自来,直接破开了包厢的房门。 马蒂和观良齐齐朝门口看去。 来人正是十王司十王。 好巧不巧,观良认识对方。 两人先前曾做过交易,交易内容则是元帅的衣物。 来人轻声细语,向马蒂介绍了自己身份。 马蒂万万没想到,观良这回竟然能惊动十王司十王。 就算是星海中臭名昭著的通缉犯,也不至于出动十王这种级别的人物啊? 马蒂弱弱道:“观良只是被停职……不至于劳您大驾吧?” 那人笑笑,不像是执行公务,倒像是和友人闲聊。 “安心,停职一周,巡镝照发,不是什么大事,这次我的身份,不是十王,而是观良的友人。” “这一回,主要是因为「巡海游侠」……” “元帅大人不想让人跟着他,我们只好把安排的人手撤回仙舟。” 马蒂明白了。 元帅一人离开仙舟,将军们能放心吗?肯定要派出云骑保护啊!就算是不派云骑,也要让「巡海游侠」跟着啊! 仙舟高层对此心知肚明。 只是这一回,元帅不乐意了。 说到底,观良不过是替其他将军扛了雷,其余人也乐意向对方卖个好。 十王抬手示意下属,其余人走了进来,其中一人动作迅速地拿走观良的玉兆。 十王叹了口气: “抱歉,我也是奉命行事。” “这段时间,你必须移交所有权限、上交玉兆,待在家中。” 观良表情僵硬,试探性地问:“在此之前,我能和华发条消息吗?” 十王摇头道:“元帅说,如果你知错能改,一周后便能复职,可是,你还想着联系太女为你求情,那就只能再延后一周了。” 观良:“……” 他闭了闭眼,又问:“那我和山风联系,总行了吧?” 十王满脸失望地看着他:“元帅大人叮嘱过,山风是太女的老师,观良,你只能在三周后复职了。” 观良:“…………” 元帅,这就是你的选择吗? 让他派不了兵,让他孤立无援。 马蒂开口劝道:“安心,只是三周而已,你就当带薪休假了。” 观良看着马蒂,只觉得人类的悲喜并不相通。 还带薪休假呢? 等元帅把血寄给你做研究,你就老实了。 观良深吸一口气,再次发问:“我不发消息,让马蒂替我传话,可以吗?” 他和前任司鼎为了隐瞒那件事,可谓是殚精竭力。 要是那人得知他的境遇……恐怕又要多想了。 “那人不在六司任职,他年龄也大了,要是知道我出了事……我怕他熬不过去。” 十王斟酌一番后,同意了。 此人是前任司鼎。 既然不在六司任职,想必也闹不到元帅面前。 要是他不同意,这位上了年纪的仙舟人,再闹出个好歹、堕入魔阴身,他就不好交差了。 观良看向马蒂,说出一个医馆的名字。 “请替我给坐诊的医生带句话,你就和医生说,我没事,没有任何问题……” 他艰难地从牙缝挤出一句话。 “我只是、只是拿了元帅的衣服,被元帅发现了而已。” 临走前,观良又像是想到了什么,补了一句: “还有,告诉他不用担心,元帅不会把那些东西要回去的。” 马蒂:“……” 他一时间百感交集,当场愣在原地,直至观良与一众人离开包厢,这才反应过来。 马蒂下意识追了出去,迎面碰上了姗姗来迟的阿基维利。 他分不出心神和星神打招呼,对着一众人的背影,不可置信道: “不是,观良,你——你怎么不早说啊?!” 阿基维利等了一会儿,等马蒂回过神,适时开口询问:“究竟是怎么回事啊?我刚刚想和观良说句话,也被他们拦住了。” 马蒂曾亲自参与改造星穹列车的计划,与阿基维利也算是认识。 只是他没想到,他前脚改造完、元帅登上列车,后脚朱明仙舟的工造司,也跟着出手了。 面对这个问题,马蒂的表情复杂极了。 “「游云司命」,好久不见,观良他、他拿了元帅的衣服,被元帅发现了。” 阿基维利:“……” 祂目瞪口呆。 不是,没看出来啊,观良他、他竟然是这样的人吗?! 马蒂喃喃自语:“原来偷拿元帅衣服,只用停职留薪三周吗?” 元帅真的,我哭死。 观良行径如此恶劣,竟然还照发工资啊?! 阿基维利:“…………” 星神一阵恶寒。 挚友!你的下属怎么一个比一个变态啊?! 马蒂很快想起了观良的叮嘱,与阿基维利告别。 星神目送对方离开,忍不住怀疑自己的决定是否正确。 祂是不是不该找观良啊? 要不,去找「巡猎」星神岚? 阿基维利一边怀疑神生,一边原路返回。 一进列车,帕姆便凑了过来,期期艾艾地说:“阿基维利……盆栽找不到了帕……” 阿基维利倍感不妙。 “没关系,帕姆。”祂顾忌着帕姆的情绪,控制好表情,不动声色地问,“埃里克怎么样?” 一提到埃里克,帕姆立马叉起腰,吐槽起这位无名客。 说着说着,阿基维利冷不丁打断祂的话。 星神语气莫名:“埃里克说,我房间里的椅子坐起来不舒服?” 帕姆连连点头,继续吐槽埃里克。 “是啊,还好帕姆替他收拾好了房间,不然他这个伤员,能上哪儿休息啊?” 阿基维利不再说话。 帕姆直觉不对,忍不住问:“怎么了?阿基维利?” 祂很快想到了自己不慎弄丢的盆栽,语气带了几分歉意。 “抱歉,阿基维利,我没能找到盆栽。” 阿基维利摇头:“帕姆,不用在意那盆绿植。” 没用了,挚友已经知道了。 星神告别列车长,缓步走到挚友的房门前。 祂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摆出什么样的表情。 阿基维利立于原地,迟迟没有敲响房门,深呼吸几次,总算做好了心理准备。 祂抬手,轻叩房门。 只是这一叩,让房门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 门自动开了。 阿基维利维持着敲门的动作,与端坐在沙发上、举着玉兆打语音的挚友面面相觑。 祂干笑几声:“挚友,你怎么不关门啊?” 对方闭了闭眼,对着玉兆那头的人说:“稍等一下。” 他挂断语音,尽量用温和的语气,提醒星神: “阿基维利,你忘了吗?我的房门被你踹坏了啊。” 阿基维利不着痕迹地扫视挚友的房间,找到了角落跪着的人。 祂收回视线。 “……哦,我这就帮你修。” 阿基维利找来工具箱,开始修理门锁。 祂背对着挚友,只能听到对方在打语音。 挚友的语气听起来没有任何问题,他就像是在和人闲聊一样,隐隐带着温和的笑意。 只不过,说出的话有些不留情面。 “你是要替他求情?” “别以为我不知道他做了什么。” “我已经足够仁慈了。” “停职留薪难道不算优待吗?” 阿基维利瞬间明白了。 玉兆对面是华,两人正在讨论观良。 星神想,挚友脾气可真好啊。 自己衣服都被下属拿走了,竟然还能原谅对方。 挚友还给观良发工资诶!这算什么惩罚啊! 阿基维利修好门锁,把工具箱放回原位,再次折返来到挚友的房间。 对方挂断了语音,把玉兆放在沙发旁的茶几上。 阿基维利扫了一眼,只见桌上除了挚友办公使用的设备外,还放着两张纸,上面分别写着140和110两个数字。 祂随手一拿,问:“这是什么?” 挚友神色淡淡:“智商检测结果。” 阿基维利嘴角抽搐:“不至于吧?挚友?” 羡鱼心想,怎么不至于? 时至今日,他才弄明白「精神病」与「魔阴身」的真正作用。 创造出系统的、最初的自己,姑且称为一周目的自己吧。 一周目的自己,从一开始设置系统奖励时,就不是为了给他所执掌的势力提供加成。 羡鱼仔细回想,在为数不多的、摘掉debUff的时候,他都发现了自己先前从未察觉的细节,以及颠覆认知的真相。 第一次,他发现自己就是「高维入侵者」。 第二次,他发现自己能够杀死星神。 第三次,也就是这一次。 他发现,自己的血肉,能够压制低维世界的存在。 「丰饶」令使倏忽就是现成的例子。 那么,魔阴身呢? 下属不会让他与魔阴身待在一起,更不会让他受一点伤。 因此……在这将近五千年里,他对自己血肉的特殊性一无所知。 羡鱼不相信命运,可在此时此刻,也不得不相信命运。 命运从未偏爱过他。 直至今日,他才有机会得知此事。 他深知自己太过自我、傲慢。 如果他需要为此付出代价,那大可以让命运向他索取。 只是……为何不找他呢?为何索取的,会是他下属的性命呢? 羡鱼想,他错了。 错得彻彻底底。 他轻不可闻道:“看来,我不是一个合格的上司。” 阿基维利神情悲悯。 祂深知以对方的性格,绝不允许在人前显露出难堪、脆弱的一面。 “挚友……” 星神摘下头上那顶宽大的帽子,盖住羡鱼那张血色尽褪的脸。 借着帽檐的遮掩,羡鱼的表情瞬间失控。 他竭尽所能,帮助一切能够帮助的人,为仙舟人殚精竭力,不眠不休地想要达成最完美的结局。 可他只是个普通人啊! 外人都将羡鱼视为全知全能的神明。 “有元帅大人在,我们怕什么!” “是啊,元帅大人永远都是对的!” “我们只需要听从元帅大人的命令!” 好似有了他,再艰难的问题也能迎刃而解。 他有自己的情绪,可是他不能放任自己发泄,只能竭尽全力地压制,尽可能地摒弃人性,来为仙舟下达最正确、最理性的命令。 羡鱼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心中翻涌着的、几近崩溃的情绪。 与其说他最初的目标,是想要通关游戏,倒不如说是刻意找的借口。 靠着这个借口,支撑着他。 背包里的信息,已经告诉了他,宇宙经历过无数次的回溯。 他尝试过抽取星神的力量,也尝试过抽取树与海的力量,可惜都没达成他的愿望。 能回家吗?这一次,能达成他的愿望吗? 羡鱼早已习惯抽离自己的情绪,用极度理性的视角来看待一切。 他当然不会轻易判定一件事能否成功。 可是,作为仙舟元帅,羡鱼需要足够理性,而脱离这个身份…… 他总可以放任自己武断一次吧。 羡鱼下意识地回避最坏的可能性,一次次坚定着信念,等待着合适的继承人,等待着仙舟人能够不再依靠他。 他等到了继承人,却还是没能等到仙舟人真正独立的那一天。 羡鱼知道,自己撑不下去了。 他提早做了准备,在自己能控制住情绪的时候,着手给下属们留下遗嘱。 羡鱼事无巨细地在心中叮嘱着,劝慰着,生怕自己前脚离开,下属们后脚就跟着一起走。 他找齐了资质优秀的研究员,等到了华长大,能够不再以仙舟元帅的身份,来实现自己的愿望。 只是,脱离理性的视角后,羡鱼难以用平静的心情,来接受这一切。 时间对星神而言,从来不是问题,祂们能够一次又一次地重复着、调试着,直至打出最满意的结局。 可是他等不了了。 羡鱼借着帽子的遮掩,不再控制表情,他大口喘着气,放任自己胸腔内翻涌的情绪。 阿基维利静静地看着挚友。 这位拯救无数人的仙舟元帅,最终在濒临崩溃时,却无一人能拯救他。 阿基维利是最亲近人的神,但再如何亲近,也无法真正与人类共情。 最开始,祂想过使用羽渡尘,让这位不该走向死亡的人类,继续活下去。 可当阿基维利看到对方得知真相,血色尽失的脸后,彻底放弃了这个念头。 心死掉的话,再如何拯救,都没有用的。 作为仙舟元帅的挚友,能够作出最正确、最理性的判断,他拥有神性,因此他接近永生。 可随着时间的流逝,挚友有了软肋,有了在意的人和事物,逐渐拥有了人性,由「神」转变为「人」。 神的意志永存不灭,可是人呢? 人总会有疲惫的一天啊。 而这一切,在羡鱼拥有人性之时,结局就已经注定了。 阿基维利在心中发出叹息。 为祂的挚友,也为这无解的死局。 我的挚友啊—— 尽情发泄吧,就算是在我面前哭泣也没关系。 阿基维利伸出手,轻轻地放在羡鱼的肩膀上。 祂安静地等待着,等对方平复心情。 至于挚友说自己不合格?不适合当上司? 祂只当没听见。 阿基维利深知,这个时候就要转移挚友的注意力,于是主动聊起微不足道的小事。 “挚友,没关系的,就算是观良拿了你的衣服,也不是什么大事啊!” 羡鱼:“……” 他缓缓拿下盖在脸上的帽子。 羡鱼表情空白,好似听到了什么超出理解范围的难题。 “……啊?” ------------ 第277章 死神逆位 羡鱼的大脑瞬间宕机。 阿基维利在说什么啊? 怎么这句话连起来自己就听不懂了?什么叫观良拿了他的衣服? 星神所说的语言,录入联觉信标了吗?是星际通用语吗? 阿基维利一瞅羡鱼的脸,瞬间沉默了。 对方的那张脸上,一般只会摆出两种表情。 要么是冷着脸,令人心生畏惧、下意识与其避开视线。 要么是毫无破绽、温和无害的笑脸,让人感到无比地亲切。 这是星神第一次见到挚友,露出这种……看起来不太聪明的表情。 阿基维利小心翼翼道:“怎么了……你不知道这件事吗?” 羡鱼缓缓摇头。 他处罚观良,有两个目的。 在羡鱼发现真相后,很快想起了之前被自己忽略的种种细节。 例如突然离职的司鼎,再例如主动提出让岚干活的观良。 羡鱼分不出心神处理生活上的琐事,而观良与他共事将近五千年。 对方是最有可能知晓真相的人。 再加上,观良在得知他带上「丰饶」令使倏忽后,那莫名抵触的态度。 羡鱼理清思路后,借着跟在他身后的「巡海游侠」,直接给了观良处分——停职留薪。 他自认这一决定算得上是仁至义尽。 观良不用工作,巡镝照发,不就和带薪休假一样吗? 只是这段时间里,观良不是策士长,只是一个普通的仙舟人。 一个普通的仙舟人,见不到华,见不到「帝弓司命」,更派不了兵。 除此之外,羡鱼还有一个目的。 他不想因一己私欲牵连其他人。 死亡是他自己作出的决定,如果「巡海游侠」继续跟着他……等他死去,这群人难免会被下属们问责。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阿基维利会告诉他如此……一言难尽的消息。 羡鱼心中原本生出的负面情绪,瞬间消散。 他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拿起玉兆给华发消息。 【EriC:观良工资没了】 羡鱼不愿细想这件事,发完消息,便放下了玉兆。 “算了,罚也罚了,就这样吧。” 阿基维利:“……挚友,你脾气真好。” 羡鱼很是认同地点点头。 他也觉得自己脾气好。 自己一个007将近五千年、怨气能养活不知道多少个邪剑仙的打工人…… 类比一下,就是五点起十二点睡的学生,重复了将近五千次高三生活,一天到晚都坐在桌前、被硬逼着写数学卷子。 换作其他人,想必早就毁灭世界了吧? 但是羡鱼没有,他的情绪稳定极了。 他何尝不算是拯救世界呢?何尝不算是救世主呢? 一神一人又聊了几句。 阿基维利经过反复确认,确定挚友控制好情绪后,这才松了口气。 星神知道,对方不会愿意在人前展露自己的脆弱。 祂的友人,只会压抑情绪,并将这种脆弱视作耻辱。 阿基维利起身离开,体贴地为羡鱼留下独处空间。 房间只留下羡鱼一人。 他的视线不可抑制地,落在桌面上的两张纸上。 羡鱼在得知真相的那一刻,思绪很乱。 他发散思维,就连自己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羡鱼想到了最初的、制作出系统、一周目的自己。 他试图探究自己设立系统奖励的真正目的。 很快,羡鱼隐隐有了猜测。 为了验证这个猜想,他先后做了两次智商检测。 一次,他佩戴「魔阴身」debUff。 一次,他摘下debUff。 眼前的两份检测结果截然不同,分别是110和140。 按照星海统一的标准,110属于正常范畴,140能勉强称得上一句天才。 羡鱼在看到先后差了30的检测结果后,瞬间明白了。 一周目的自己,设立debUff的真正目的是降智。 羡鱼开始从结果倒推自己的目的。 从结果来看,debUff会影响他的精神状态,干扰他的判断。 那么目的呢? 是为了隐瞒真相。 让他继续保持「玩家」的心态。 就像寓言中所说,只有摒弃所有人性和感情,他才能活得轻松又快乐。 羡鱼突然想到了「以太相引擎」。 虽然这个世界拥有星神,看起来一点都不科学,但是…… 哪怕他不擅长理科,也知道能量守恒定律。 能量不会凭空出现、更不会凭空消失,只会由一种形态转换为其他形态。 那么问题来了,升维失败、世界反复重启的原因究竟是什么? 是他所抽取的星神或是「虚数之树」的位格不够吗?是……祂们的能量不够,所转换的能量,不足以升维? 是啊,他是「高维入侵者」。 低维世界的星神们,和「虚数之树」,又该如何让他升维呢? 羡鱼思维跳跃,又想到了另一个问题。 如果他这个「高维入侵者」的血肉,成为那棵树的养料,之后又会发生什么呢?是否能升维呢? 他没有再继续思考这个问题。 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他回不去了。 就像他的名字一样,羡鱼。 临渊羡鱼,空存想望。 这一切不过是他的妄想罢了。 羡鱼待在曜青,看了几千年的月亮。 只可惜,终究不是故乡的那轮月亮。 得出结论后,羡鱼的内心毫无波澜。 他已经习惯抽离感情,以最理性、最客观的角度分析问题。 在发现问题的一瞬间,他的大脑已经先一步想出了对策。 理性告诉羡鱼,这个问题很好解决。 要么拿出「羽渡尘」,找上华,要么和他的挚友浮黎做一笔交易。 自己是仙舟元帅,金钱与权势唾手可得,他大可以删掉记忆,抹除痛苦。 这样一来,他就能活得很轻松。 羡鱼宁可痛苦,也不想无知无觉地活下去。 他越发地感到不耐烦。 对他来说,呼吸着的每分每秒,都是煎熬。 羡鱼有两个方案。 其一,是启动引擎,从头来过,带领仙舟人获得长生。 羡鱼不会再白嫖「丰饶」星神,他想要的,是没有魔阴身的长生。 当然,如果能像持明族那样,获得「永生」就更好了。 其二,是终止这场无休止的轮回。 羡鱼倾向于第二个选择,获得永久的安宁。 可无论哪个方案,他都要考虑很多问题。 如果选择第一个方案,逆转时间的话,他又该如何保证失去记忆、生性多疑的自己,对仙舟抱有好感呢? 他又该如何保证,自己在仙舟人获得「丰饶」赐福之前,来到仙舟呢? 这可不是当“谜语人”就能解决的问题啊。 羡鱼转而思考起第二个方案。 他需要依次解决仙舟和华的问题,其次是赞达尔,最后是自己的后事。 仙舟很好解决,如今没什么仙舟人知道他的名字和过往。 记得羡鱼的人,只有亲近的下属,和继承人。 他一早就为他们写好了遗书。 至于华……羡鱼自知欠了继承人一个幸福的童年,但他让华的生活过得充实又难忘。 四舍五入没有区别,问题不大。 羡鱼很想出席继承人的成人礼,想让华有一个圆满的、不留遗憾的生日。 只是,他大概撑不到那天了。 问题不大,到时候录个视频,给华送上祝福,在下属面前展现一下父慈女孝。 细想一下,真是一举两得啊。 既迫害了继承人,又能让下属在自己离去后,与华顺利地完成交接。 只可惜,羡鱼看不到华膈应的表情了。 之后是赞达尔。 这位与他达成合作,不知经历了多少次轮回的……他的老师。 羡鱼一开始并不明白,一周目的自己为何会特意设置降智debUff。 只有自己最了解自己。 他宁可痛苦,也不愿稀里糊涂地活下去。 那么,debUff的存在就很有问题了。 一周目的自己,已经知道回不了家,那他又为何没有死去呢? 难不成……是为了弥补遗憾?是为了救人?这个人是赞达尔吗? 羡鱼对此一无所知,但他相信,以赞达尔的能力,完全可以入侵仙舟系统,启动「以太相引擎」。 他接触过的学者并不多,但他善于换位思考。 羡鱼把批改文件替换成做实验,很快就能得出结论。 赞达尔的精神状态……想必和自己不相上下。 毕竟学习哪儿有不疯的? 就算是天才,学了几千年也会疯吧? 尤其还是手搓星神,比「智识」年龄还大的赞达尔。 羡鱼猜测,对方并不是什么有同理心的人。 拜托,人家都能制作出星神。 这种级别的天才,想必只会关注尚未解决的难题吧。 经历了不知道多少次的轮回,赞达尔仍在坚持收集「以太相引擎」的实验数据。 最初,羡鱼考虑到这点,有了想拆掉系统、替赞达尔寻找下一位合作者的想法,甚至还特意学了编程。 奈何计划赶不上变化,羡鱼根本拆不掉系统,也找不到意志坚定、能够获得建造「以太相引擎」资源的人。 他只能想办法说服赞达尔了。 羡鱼暂时没有头绪,只好跳到下一个问题。 他只想待在无人能抵达的地方。 到时候,又该让谁料理自己的后事呢?阿基维利? 这对近乎病态地、执着于「开拓」的星神来说,太危险了。 很快,羡鱼想到了他的挚友浮黎。 「记忆」星神是最好的见证者,祂与自己相识了不知多少个周目。 要是阿哈想用自己的残肢搞人心态,浮黎一定会出手阻拦的。 星神好不容易出金,刷出个羡鱼没有选择升维的周目,怎么可能会任由阿哈胡来呢? 羡鱼想了想,还是不处理后事了。 他的血肉又不可能毁掉「虚数之树」。 嗯……应该不至于吧? 羡鱼之前留下的资料里,并没有提到这件事。 他不再思考,从沙发上站起身。 很快,他敏锐地察觉到了视线,再转头,对上了倏忽那双满含恨意的眼睛。 羡鱼似笑非笑,上前几步,他俯下身,用戴着皮革手套的手,狠狠扯住倏忽脖颈处的项圈。 “为什么用这种眼神看着我?” “「药师」给了你远超常人的寿命。” 羡鱼轻蹙眉头,像是在看不懂事的孩童。 他用叹息的语气,说道: “只有我,赐予了你永生。” “赐予了你不灭的躯体。” “你却用这种……看仇人的眼神,看你的救命恩人。” 倏忽一脸不屑,冷嗤一声:“救命恩人?” “呵,你也不过如此。” “审讯手段甚至比不过十王司最低等的人。” 羡鱼站直身体,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跪在地上的倏忽。 最低等的人?这话好歹也站起来说吧? 羡鱼面无表情,接着轻笑一声。 “我不喜欢你的措辞。” “当然,我也确实不擅长审讯犯人。” “不过,像你之前吃过的果实,我还有很多。” “如果我省着点用……大概能让你死几百次。” 倏忽脸色骤变。 羡鱼漫不经心地扯住倏忽的项圈,拖拽着祂来到房间内最宽阔的位置。 “换个地方吧,要是弄脏墙体,帕姆会生气的。” 倏忽双手缚于身后,一路拖拽,让祂狼狈极了。 羡鱼俯下身,动作堪称轻柔地、把手放在倏忽的肩膀上。 他用戴着皮质手套的手,先是拍拍倏忽的肩膀,接着又整理起倏忽略显凌乱的衣领。 “我很好奇。” 羡鱼的脸庞上露出友善又无害的微笑,抬手轻轻贴在倏忽的颈侧。 他轻蹙眉头,就像是遇到了什么难题一样,轻声询问着。 “不死不灭的「丰饶」令使,会有一天渴求死亡吗?” 与此同时,阿基维利的房间。 星神坐在椅子上,面前是一个空柜子。 阿基维利陷入了沉思。 祂原本把「药师」赠送的果实,全都放在了柜子里保存。 只不过,全被挚友拿走了。 阿基维利一时犯了难。 祂该找挚友要回来吗? 要不还是算了吧……挚友心情本来就不好,要是祂再提起「药师」,对方岂不是更难过了? 再说了,挚友肯定能妥善保管的。 阿基维利很快将此事抛之脑后,等到晚上,与其余无名客进餐时,祂看到了挚友。 挚友似乎心情不错,还向特意准备补血菜品的帕姆表达了谢意。 阿基维利试探着开口询问。 羡鱼抿了口酒。 “现在对园艺很感兴趣。” 修剪树木,怎么不算是园艺呢? 阿基维利心下松了口气。 祂小心翼翼地邀请挚友加入自己的旅途。 “好。”羡鱼思量片刻,又补了一句,“作为交换,你也要陪我去一个地方。” 阿基维利挠了挠头,问:“去哪里啊?” 羡鱼笑笑。 “虚陵。” ------------ 第278章 只要你需要,我都会去做 很快,列车抵达新的星球。 无名客们三三两两聚集在一起。 留守列车的无名客仍出现在了此处,他们是来送别其他即将出发的无名客。 阿基维利一眼就看到了羡鱼。 对方脸上显露出微不可察的疲态。 星神犹豫再三,没有说话,带领一众无名客,踏上了新的旅途。 祂隐隐察觉到了问题。 经过自己、赞达尔和观良等人的努力,挚友的病情分明已经好转了。 阿基维利万万没想到,阿哈会从中作梗,让挚友本就不怎么乐观的精神状态,变得更糟糕了。 星神心知,要是自己再不看着点,恐怕羡鱼转头就出事了! 于是,在无名客们进行分组时,祂毫不犹豫地选择和羡鱼一组。 一神一人来到码头,大致看了看来往的船只,接着又与停留在岸边的船员聊了几句。 他们大致摸清了原住民的情况。 受到科技水平的限制,大部分人的认知极为有限,他们虔诚地信仰着神明。 神职人员的地位水涨船高,无论是平民还是贵族,都将其说过的话奉若圭臬。 总的来说,这是一个技术落后、只能靠人力来提升各国实力的星球。 在这里,人口显得尤为重要,上位者为了更好地统筹资源,奴隶制出现了。 阿基维利下意识看向羡鱼,只见对方面无表情。 星神见状,匆匆结束对话,拉着身侧人朝着人少的街巷走去。 祂小声道:“怎么了?是没睡好吗?” 羡鱼摇头:“我突然发现,修剪盆栽也不是件容易事啊。” 阿基维利明白了。 挚友没有回答祂的问题。 真相就是,对方根本没睡,一整晚都在修剪盆栽! 正想着,羡鱼冷不丁道:“这一回,我们可能又要——” 阿基维利提前预判,当即开口打断他尚未说完的话。 “挚友,你多虑了,怎么可能呢?” 羡鱼静静地看着星神,忍不住叹了口气。 “神职人员,和天外来客……你认为在他们眼中,谁更像是神明的使者呢?” 威胁到上位者的存在,恐怕只会被架到绞刑架上吧。 阿基维利:“……” 星神听懂了,但祂不愿懂,当即开始转移话题。 祂试探着询问羡鱼,是否需要等到结束旅程后,让仙舟接管这颗星球。 羡鱼脸上没什么表情,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阿基维利张了张嘴,没再说什么。 祂想,完了。 星神当然知道挚友不会随便让某个星球加入仙舟。 只是对方在听到奴隶制时的态度……让阿基维利感到无比担忧。 看挚友的样子,好似对世间万物都提不起兴趣。 别说奴隶制了……恐怕就连听到仙舟的消息,也未必能打起精神吧。 阿基维利又想到自己与羡鱼的约定。 等结束这次的「开拓」,祂就会和挚友前往虚陵。 阿基维利联系不上观良,猜测对方可能早已上交玉兆,正处于十王司的监管之下。 星神唯一能想到的帮手,只有「巡猎」星神岚。 就决定是你了,岚! 阿基维利又和羡鱼去了几个地方,一神一人整合好信息,最后原路返回,与其余无名客汇合。 有人带来了情报,有人带着他们来到新找的落脚处,还有人从隔壁原住民手中买下了食物。 住所条件很差,只能两人挤在同一个房间。 在分发食物时,羡鱼没什么食欲,却还是没拒绝同伴的好意。 他收下硬度足以制作拍黄瓜的面包,与众人一同蹲在住所前方唯一空旷的土地上。 至于为什么蹲着……他们的房间里凑不出三把椅子。 羡鱼耐着性子听他们交换情报、制订计划。 等他们自行回到房间,阿基维利和羡鱼不约而同地拿起通讯设备。 星神小心翼翼地瞅了身侧人一眼,确定对方正在翻看玉兆后,这才松了口气。 阿基维利点开岚的对话框。 【岚,你现在在哪里啊?有时间吗?】 很快,岚回复了祂的消息。 【百步穿杨叶:我在虚陵】 阿基维利瞪大眼睛。 【真是太巧了!过一段时间,我会和挚友一起去虚陵,你不要乱跑啊!】 【百步穿杨叶:好】 星神收好通讯设备,再抬眼,挚友正敲打着屏幕。 阿基维利猜测,对方又在处理公务。 于是祂放轻动作,安静等待着。 等着等着,却见羡鱼紧皱眉头,不耐地“啧”了一声。 阿基维利讷讷道:“这是……怎么了?” “没事,我出去一下。” 羡鱼撂下这句话,握着正在震动的玉兆,推门离开。 住所隔音极差,他不得不走出街巷,另外找了个偏僻无人的角落,接通语音。 对面是赞达尔。 在羡鱼想出启动引擎和终止轮回的两个方案后,他开始与赞达尔联络。 只是没想到,自己只是问了一个与血液有关的问题,对方的态度突然变了,语气变得阴阳怪气,还说着什么悲情英雄早已过时。 这让羡鱼起了疑心。 他怀疑赞达尔可能知晓实情。 可是……这位学者的头脑远胜于自己。 羡鱼想到的问题,赞达尔只会想得更多、更全面。 例如他的血肉是否能成为「虚数之树」的养料。 再例如牺牲一个「高维入侵者」,是否能升维。 羡鱼不知内情。 但如果他的血肉有益于低维世界……如果他没有系统,想必早就被星神弄死几百、上千次了。 如果是真的,那他注定和星神不死不休。 那么赞达尔呢?想必这些问题对这位学者来说,很轻松地就能得出答案吧。 从结果倒推,赞达尔并不愿意让他使用自己的血肉。 这位学者似乎十分看重他。 只是,隔着无数次的轮回,羡鱼无法确定对方的真实想法,更无法交托信任。 赞达尔面对能够轻易杀死自己的星神,他也不能对羡鱼表露出一分真情。 哪怕他们曾是师生,赞达尔曾是他的引导者…… 在此刻,他们也只能生疏、有礼地问候彼此。 玉兆那头,赞达尔语调极轻:“埃里克……” 他只轻轻地喊了这一声,接着中气十足地、不带一个脏字地骂起了人。 骂的不是羡鱼,而是赞达尔所厌恶的悲情英雄。 “那是一个本不该来到这个王国的勇者。” “他十五六岁,他善良、纯粹,一看就是生活在和平年代的孩子,他有着正常人都具备的道德感,他在爱里长大,从不缺爱,因此,他也从不吝啬自己的爱。” 羡鱼想,他来到低维世界时,才十五六岁啊。 他有爱他的父母。 他是在爱里长大的孩子啊。 赞达尔顿了顿,继续道: “他很特殊,与这个王国里的所有人都不同,因此,他是神。” “唯一不同的是,他是有人性的神。” “当他发现,牺牲掉自己,就能增加拯救世界的概率,你认为,他会作出怎样的选择呢?” 没等羡鱼回答,赞达尔自顾自地说: “我太了解这种故事的套路了。” “无非是民众愚昧至极、被反派带着走,让守护他们的英雄受尽冷眼。” “可最后呢?他们仍心安理得地接受着英雄的保护,贪得无厌地、在他的身上吸血。” 赞达尔冷笑一声: “等到真相大白的那一天,这群蠢货再将矛头对准反派。” “这种故事……真是令人作呕。” 羡鱼半阖着眼,回道:“他不在乎,对他来说,他只是做了自己能做的事。” 赞达尔反问:“有能力就代表他一定要做这件事吗?” “难道袖手旁观也是一种恶吗?” “不作为也算是有罪吗?” 学者似乎没了继续聊下去的兴致,匆匆结束话题。 “好了,不聊了,” “如果这种俗套故事再度上演……我可不确定自己会做出什么事。” 羡鱼听懂了学者的言外之意。 他想,保护宇宙好难啊。 除了要忍受将近五千次的高三生活,他还要阻止对方在自己死后启动引擎、回溯时间。 羡鱼轻笑一声,调侃道: “这算是「星神之父」的睡前故事吗?” “「星神之父」?真是个令人不满的称呼啊。”赞达尔轻嗤一声,“我倒宁愿让我不争气的学生,带着我扬名星海。” 羡鱼神色微动,他和缓了语调,轻声与赞达尔告别。 比起「星神之父」,赞达尔更想以他老师的身份扬名寰宇。 只可惜,这辈子、不,准确来说,他没有下辈子。 赞达尔的愿望,注定是无法实现了。 羡鱼忍不住想,比起保护,明显带领宇宙走向终末更简单一点。 他还要想办法从星神手下保住赞达尔。 羡鱼左思右想,始终没有头绪。 接着,他们一众人被通缉。 之后,反抗神职人员的民众集结在一起。 在此期间,羡鱼和阿基维利险些闹翻。 羡鱼没觉得自己有错,他只是碰巧结识了一位医者,和对方聊了几句,问了几个问题。 例如维持人体机能需要多少血液什么的。 这明明是再普通不过的医学常识,阿基维利却生气了。 星神怒火中烧,双手揪住他的衣领,质问他: “如果你需要用你下属的血肉延续寿命,你会用吗?” 羡鱼:“……” 他不会。 看来,不能寄给马蒂,寄给观良好了。 阿基维利自知失言,松开羡鱼的衣领,冷着脸说: “你要是再这样,我就把你打晕带回仙舟!” 羡鱼想了好久,总算想到了破局之法。 真诚就是最好的必杀技。 他一脸认真地说:“阿基维利,我的朋友只有你了。” 阿基维利:“……” 星神仍维持着不满的表情,别过了脸。 祂想,我真该死啊! 一神一人的矛盾就此揭过。 最终,正义击败邪恶。 无名客与民众兴高采烈地、举办起庆功宴。 羡鱼终于下定了决心。 既然赞达尔能轻易侵入仙舟系统…… 那么,他要向赞达尔开放「以太相引擎」、「焚天神兵」等武器的使用权限。 赌一次吧。 就赌他和赞达尔的旧情。 正想着,阿基维利凑了过来,为他递上一杯酒。 民众簇拥着无名客,热情地介绍着他们引以为傲的美酒。 只是以他们的酿酒技术、所酿出的饮品,在见多识广的无名客眼中,算不上什么美酒。 但他们谁也没有点破,接受了他们的善意。 对于这片贫瘠、落后的土地来说,民众已经为他们奉上了最珍贵的宝物。 等一众人回到星穹列车,羡鱼第一时间找到帕姆,连哄带骗总算是让帕姆签下了股权转让协议。 他轻车熟路地躲过帕姆的头槌,转头找上阿基维利。 一神一人暂别无名客,抵达仙舟虚陵。 羡鱼此次出行,没有告诉任何人。 他靠着最高权限,删掉自己与阿基维利的入境记录,最后来到虚陵某个洞天的门口。 羡鱼顿了顿,说:“抱歉,阿基维利,能等我一会儿吗?” 阿基维利了然。 十有八九是仙舟的内部机密。 星神点点头,摆手告别挚友。 祂四下张望一番,看到一个茶馆,有人正站在台上讲着什么。 阿基维利一边朝茶馆走,一边掏出通讯设备。 祂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连忙小跑着过去向对方打招呼。 “山风?好巧,我正要跟你发消息呢。” 岚微微颔首,拿起茶壶,为阿基维利倒了杯热茶,两位星神不再言语,安静听着。 台上人语调抑扬顿挫,讲述着「帝弓司命」在星海中清剿丰饶孽物的故事。 台下人听得聚精会神,时不时发出几句称赞。 正当故事中的「帝弓司命」挽起弓箭时,台上人话锋一转,说:“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好巧不巧,沉默已久的岚,冷不丁说:“之前他们讲的不是「巡猎」星神。” 闻言,众人皆是怒目而视。 竟然敢在仙舟将「帝弓司命」称呼为「巡猎」星神!哪怕是外地人,也没你这么失礼的!你到底是不是五十万巡镝啊? “诶,我说你这小伙子——”台上人欲骂又止,拿起折扇,愤愤道,“那你说说,之前讲的是什么?” 岚一时无言。 自祂降生,人们所称赞的,始终是那位抹除功绩的人。 阿基维利神色讪讪,连忙站起身,好声好气地安抚众人。 等祂返回座位时,挚友刚好回来了。 只是……看表情似乎很不高兴。 阿基维利沉默着坐下。 岚再次拿起茶壶,倒了杯茶。 两神一人沉默半晌,岚把那杯茶放到羡鱼的手边,主动开口打破死寂: “还记得你我的契约吗?只要你需要,我都会去做。” “是吗?”羡鱼轻笑一声,用好似闲聊的语气,说,“那么,杀掉我——” 他抬眼,与岚对视,一字一顿道: “这件事,你能做到吗?” 岚那张从未表露出情绪的脸,在此刻瞬间崩塌。 隔壁桌的客人拍案而起,朝着门外喊道: “云骑军,这里这里——” “所有人都该尊敬地喊一声「帝弓司命」!可这个人呢?真是太失礼了!” “他绝对是行走的五十万巡镝啊!” 两神一人:“……” ------------ 第279章 它不需要我这种人 阿基维利目瞪口呆。 眼前的情景就像是一场跌宕起伏、一波三折的戏剧。 前脚祂听见挚友对岚说“杀掉我”,后脚看到仙舟人十分出戏的寻求场外求助。 这个毫不起眼的路人甲,硬生生把这场至亲反目的戏码,扭转为令人啼笑皆非的荒诞喜剧。 三三两两的云骑进入茶馆。 阿基维利下意识看向挚友。 接下来是什么?暴露真实身份?让在场众人惊叹连连?最终扬长而去,留下一段佳话? 阿基维利等待着。 当云骑询问起挚友与岚的关系时,却只等来对方一句话。 羡鱼面无表情:“我不认识他。” 阿基维利:“……” 云骑将视线落在阿基维利身上。 此前,星神在人前替岚说过好话,无法照搬羡鱼的答案,只好尴尬地笑笑。 正僵持时,羡鱼主动递上他与阿基维利的身份证件。 一位云骑看了看证件,又还了回来。 羡鱼收好证件,询问对方是否可以离开。 云骑干脆利落地放了人。 羡鱼语气诚恳地说:“真是辛苦你们了。” 那人一愣。 “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 他回想起眼前人证件上的名字,不知为何,语气下意识变得轻柔,主动向对方送出祝福。 “祝埃里克先生能在虚陵玩得开心。” 羡鱼微微颔首,拉着阿基维利走出茶馆。 一人一神朝着来时的方向走。 星神心里有很多问题。 岚怎么办?不会真要被云骑抓起来吧? 还有挚友手里的证件是哪里来的啊?怎么还有自己的啊? 最后,为什么仙舟人都态度如此偏激啊?真就是「帝弓司命」本神来了仙舟,也得被骂几句呗! 阿基维利纵使有千言万语,也不能随意说出口。 毕竟大街上可不是能随便闲聊的地方。 祂干巴巴道:“我以为你会直接笑出来。” 羡鱼:“……差点就笑出来了。” 但要是真笑出来……他肯定就走不了了啊!肯定只能继续待在仙舟啊! 他主动向阿基维利解释。 “这很正常。” “之前我在星网上发言时,也被骂得狗血淋头。” 阿基维利张大了嘴。 不是,怎么连仙舟元帅也要被骂啊?是不是呜呜伯上了星网,也要被踹两脚啊?挚友到底说了些什么啊? 星神忍不住问:“埃里克,你是说了什么有争议的话吗?” 羡鱼状似回想,摇了摇头。 “这倒没有,只是他们的思维太过活跃了。” “明明一项很普通的政令,等到了星网上,一些人就说我们仙舟在下一盘大棋……” “总之,是一些……嗯,很独到的见解。” “就连公司也派出人手,询问我的想法。” “我随手注册了一个账号,反驳了几句,之后就被骂了。” 阿基维利一时间大受震撼。 祂转念一想,挚友的命令啊,那太正常了。 羡鱼继续道: “现在已经好很多了,所有来到仙舟的人,都只需要称呼祂为「帝弓司命」,否则……” “他们会怀疑某人是「药师」信徒。” “质疑他们是五十万巡镝。” 他轻笑一声。 “看来,教材编写团队没少下功夫。” “我很满意。” 阿基维利肃然起敬。 挚友!不愧是你!竟然会为仙舟、为岚,考虑得如此深远! 一想到岚,阿基维利又瞬间消沉下去。 祂能理解挚友,理解对方心情不好、一时失言。 不过以挚友和岚的关系……只要他们坐下来好好聊聊,肯定就能化解矛盾、和好如初吧? 星神猛地停下脚步,硬拖着挚友走进街边的某家酒馆。 恰逢工作日,店内没什么人,一神一人进了包厢。 阿基维利匆匆点了几瓶酒,接着随口找了个借口,离开了包厢。 等祂再次折返时,身侧多了一位星神,岚。 羡鱼抬眼扫了祂们一眼,冷声道:“你们商量好的?” 两位星神知道,在羡鱼面前,最好不要撒谎。 于是阿基维利忙不迭点头。 岚缓缓摇头。 羡鱼闭了闭眼。 “你们商量好再回答。” 两位星神对视一眼。 阿基维利猛地摇头。 岚微微颔首。 羡鱼压制住心中怒火,垂下眼继续喝酒。 岚顿了顿,说:“你我有过契约——” 阿基维利干笑着向岚递上菜单:“山风,你看看想吃什么。” 岚,你到底在做什么啊?火上浇油吗? 哪怕祂不是仙舟神,也知道仙舟的社交潜规则啊!仙舟人都是在饭局上谈事的啊!哪有你这样开门见山的? 阿基维利眼疾手快,见羡鱼杯子空了,连忙抢过来递给岚,接着又把酒递到岚的手边。 自己都这么努力了!祂替岚向挚友递出了台阶!他们总能和好吧! 阿基维利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们,看着岚倒酒,再看着岚把酒递给挚友。 羡鱼在心里发出叹息,到底是没辜负挚友的好意,匆匆抿了一口。 “等了几天?” 他的语气辨不出喜怒,岚陷入沉思,开始思考措辞。 当岚借助契约感应到对方身受重伤时,祂便分出神力,构造出分身,来到虚陵。 在八艘仙舟之中,只有虚陵最为特殊。 元帅一定会来虚陵的。 犹豫半晌,岚说:“没等多久。” 对于星神而言,时间又算得上什么呢?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元帅和阿基维利都沉默了。 他们很快跳过这个话题,聊起旅途时的见闻。 阿基维利时不时还会向岚抛出几个问题,在社交牛○症的调节下,气氛不算尴尬。 两神一人连喝了不少酒,聊着聊着,便聊到了故乡。 阿基维利喝醉了酒,小鸡啄米似地点头,磕磕巴巴道: “挚友,你的故乡、哦,是百战百胜的曜青——” 羡鱼没有说话,侧头看向窗外。 为了给仙舟人提供最舒适的居住环境,他当时费了不少功夫。 这里有日升月落,四季更迭,还有鸟兽鱼虫。 羡鱼仔细回想赞达尔的话,试图从那只言片语中勾画出他自己,和他的故乡。 赞达尔说,那时他才十五六岁。 他在爱里长大,从不缺爱。 他生活在和平年代,没有遇上「金人之乱」,没有卷入「帝皇战争」和「寰宇蝗灾」。 羡鱼看向高悬于空的月亮,声音轻不可闻。 “我的故乡?” “它不需要我这种人。” —— 剩下的两千字白天写……要调作息了……再不调要魔芋爽了…… ------------ 第280章 岚,我以你为荣 阿基维利醉意上头,只把话听了一半。 “不需要?” 祂半睁着眼,吐字含糊。 “仙舟怎么会不需要你呢?” 说完这句,阿基维利再也撑不住了,身形一晃,握着酒杯倒在桌子上。 羡鱼低垂着眼,让岚分辨不出他的真实情绪。 星神完完整整地听到了那句话,祂由衷地感到不解,问:“你这种人?是哪种人?” 羡鱼没有回答,随手把玉兆递给岚。 “你去把账结了。” 他站起身,走到阿基维利面前,拿走星神手中的酒杯,放在桌子上。 接着他动作缓慢地、把对方一侧的胳膊架在自己的肩膀上。 羡鱼揽着阿基维利的肩膀,朝外走去。 他站在酒馆门口,安静等待着。 岚稍慢一步,祂走出酒馆,看到羡鱼时,怔愣一瞬,接着把玉兆递了过去。 羡鱼没接,只说:“先找旅店。” 一神一人带着醉鬼,来到虚陵最顶级的酒店,包下了顶层的套房。 一位侍者轻手轻脚地将阿基维利放置在其中一间卧室。 另一位侍者轻声询问是否需要宵夜或酒水。 岚没有说话,看向元帅。 对方抬手指了指酒架上的一瓶白葡萄酒,之后问出一个没头没脑的问题。 “你们这里有医生吗?” 侍者表示,只要顾客需要,医生不分昼夜、随叫随到。 羡鱼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辛苦了。” 他走向落地窗,眼前的夜色,似乎与他在别处见过的并无区别。 他在邮轮上见过某个度假星球的海岸线。 光点明明灭灭、颜色不一,妄图与繁星争艳, 他曾在仙舟酒店顶层的落地窗前,朝下看去。 如果用画作相比,那眼前的这一幅画,纵使没有光亮,街巷与河湾都不会因此黯淡分毫。 羡鱼收回视线,坐在最靠近落地窗的位置上。 他看向岚,笑笑:“怎么不坐?” 岚上前几步,正要在元帅对面的位置坐下时,却见对方拍了拍身侧的位置。 “坐过来。” 岚依言在羡鱼身侧落座。 座椅旁有着一张小桌子,上面放着羡鱼挑选的酒,和两个酒杯。 羡鱼拿起酒瓶,先替岚倒了杯酒。 他眼神柔和,语气带着几分感慨。 “我们很久没有好好说过话了。” 如此温和的态度,让岚有些无所适从,祂张了张嘴,正要说些什么,对方又开始聊起他们的过往,提起尘封记忆中的那点温情。 对于星神而言,元帅口中祂作为人类时的往事,就像是窗外的景色一般。 像是隔着雾气、看不分明的夜景,唯有几点亮光才能冲破阻碍,被旁人看到。 作为人类时,能牵动岚情绪的人屈指可数。 成为星神之前,岚与以情绪为食的燧皇达成交易,成神后,除了仇恨以外,祂再难感知到其他情绪。 时至今日,岚久违地、感知到了祂作为人时的情绪。 祂无法描述自己的心情。 他们就像是翻找玩具的孩童一样,毫无章法地翻找记忆。 无论是痛苦的,还是快乐的,尽数被翻了出来,一点一点地摆在他们面前。 岚听见元帅用或怅然、或轻快的语气,聊起祂尚未来得及共事的同僚,聊起祂被迫沉眠、错过的那段过往,聊起祂的母亲。 “她曾经问过我一个问题,她问我,岚所做的一切,有意义吗?” 元帅垂下眼,似是不想让岚看出自己的真实情绪。 “坦白说,我那时从未思考过这个问题。” “等我搞清楚这个问题的答案……已经太晚了。 ” 羡鱼沉默一瞬。 除自己以外的人,所做的一切有意义吗? 当他失去了一位下属后,他得出了答案。 羡鱼转而又说:“你母亲还说,你经常在她面前提起我,她说,在你的口中,我不是有喜怒哀乐的人,更像是神。” 岚微微颔首,肯定了他的话。 羡鱼继续道:“她还说,你想让我多为自己考虑,别想着仙舟。” 岚缓缓摇头:“我没说过这句话。” 羡鱼险些笑出声:“我就知道,你这家伙,怎么可能会想到这些?” 那位母亲太过聪明,早已从蛛丝马迹中推断出真相。 年轻时她的丈夫死了,中年时儿子生死不明。 只是她等了一辈子,实在不愿意再等下去了,比起是谁的妻子、谁的母亲,她更想做自己。 可在临终前,她仍不放心自己那少言寡语、笨嘴拙舌的儿子。 说不定在她等不到的某一天,她的儿子就会活着回来。 于是,她在羡鱼面前,说出这番话。 到时候,元帅兴许会顾念旧情,照顾一下岚吧? 直至生命终结之际,她仍费力地、托举着自己的儿子,竭尽全力为岚铺路。 羡鱼叹道:“岚,你的母亲很爱你。” 岚沉默良久,说:“元帅,也有很多人爱着你。” 羡鱼:“……” 他听懂了星神的言外之意。 岚在挽留他。 羡鱼深深叹了一口气。 “我只是……”有些累了。 “我觉得一切都很无趣。” “世间的一切都没有意义。” 岚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只好再次提起两人的契约。 “元帅,你我有过契约,只要你需要,我都会去做。” 羡鱼定定地看着岚,摇了摇头。 “岚,是你记错了。” “你的契约对象不是我,是仙舟。” “那时,你说,只要仙舟需要,你都会去做。” 他语气认真地说: “你接下来的合作对象,是华。” “收回你的那份力量吧。” 羡鱼轻笑一声: “说起来,你也真是够大方的,竟然分出了十分之一的神力。” 岚一口回绝。 “给出去的东西,岂有收回去的道理?” 羡鱼久久注视着身侧的星神。 “你的母亲曾经问我,你是否让我感到骄傲呢?” “坦白说,那时我在心里骂你,骂你自作主张,骂你想射建木却不告诉我。” “但当着你母亲的面,我只好对她撒谎。” 岚神色微动。 羡鱼目光柔和,抬手放在星神的肩膀处。 “但是现在,我的答案是,岚,我以你为荣——” “你是最让我感到骄傲的下属——” 岚直觉不对。 祂低头,看到对方用大拇指,按压住自己的颈动脉。 —— 晚上十二点不用等了,还是明天白天更新。 看到一条说曜青将军是女的,让我改文的评论,属实蚌埠住了…… 虽然那几章说过时间点了,但还是占用正文说一下吧,羡鱼担任曜青将军时,仙舟人还不是长生种呢……按官方有限的文本倒推,那个时间点估计是贵族掌权,为了防止背刺我特意给羡鱼安排了十几、几十个富豪挚友。 如果后续和官方有出入,将军时期大致也是能圆回来的,问就是钞能力和人格魅力,至于元帅时期……他都是元帅了,难道还左右不了仙舟的决策吗?问就是蝴蝶效应。 这篇文前后整体是没有出入的(如果有那可能就是我忘了),例如景元最初质疑羡鱼立场,教材编写团队上大分。 11章开头提到仙舟近乎真实的、模拟古地球的生态系统,鱼因为刁民特意搞出来的。 仙舟人两百岁才成年和离谱的分级制度,因为抽象话本子鱼搞出来的。 还有岱阳,二十岁结婚,和为了限制持明龙尊,搞出的近乎苛刻的遗产税,前后文都会提到。 ------------ 第281章 观良:怒气值max 元帅的动作在岚看来破绽百出。 或许是对方之前伤得很重、失血过多的缘故?他的动作变得迟缓,只能与岚聊起他们之间的过往,以打消星神的戒心。 在元帅夸赞过祂后,借此机会按压这具分身的颈动脉。 就像元帅先前濒临崩溃时,岚所作的那样,元帅用手快准狠地、按压住自己脖颈处的要害。 轻则昏迷,重则死亡。 岚很久没有感知到自己的情绪,祂思绪杂乱,想了很多。 例如,岚刻意混淆概念、向元帅提起的契约。 祂没想到,对方时至今日仍清楚记得契约的内容。 再例如,自己主动分出的神力,却被对方要求收回。 直至这一刻,直至那自己也理不清、辨不明的情绪,填满整个胸膛,祂仍没能想出个所以然。 岚注视着眼前那张苍白的、显露出些许疲态的脸,猛然想起元帅说过的话。 对方说,他觉得一切都很无趣,觉得世间的一切都没有意义。 岚没有反抗、没有挣脱,仍维持着之前的动作,任由对方按压住祂那足以致命的要害。 在意识模糊之际,祂隐约听见对方深深叹了一口气,说: “刚刚对你说的,都是真话。” 很快,脚步声逐渐远去。 元帅似乎找来了侍者,他对那人说: “不好意思,可以帮我叫一下医生吗?” 接着,岚彻底失去了意识。 等祂再次醒来时,是被阵阵巨响吵醒的。 岚坐起身,环顾四周,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不知被何人,送到了某间卧室。 祂掀起被子,走出房门。 套房内多了十几个人,他们三三两两地聚集在一起,翻找着什么。 岚上前几步,靠近会客厅,地面一片狼藉,尽是碎裂的瓷片和玻璃碎片。 祂绕开地面上的碎片,与端坐于沙发上的观良对上视线。 观良冷着脸,看到岚后,他面皮微抽,旋即扯出扭曲的笑脸,咬牙切齿道:“山风,原来你在啊——” 没等他继续发难,几位侍卫快步跑到他身前,其中一人双手将一个物件递了上来。 观良接过,一看是上司的玉兆,直接冷笑出声。 他看向岚,没好气地问:“人呢?什么时候走的?算了——” 观良转头看向侍者。 “负责这间套房的管家呢?” 侍者额角冷汗直流,他被接二连三的变故吓得不轻,一时也顾不上保护客人隐私的规定,磕磕巴巴道: “那两位客人刚离开没多久……管家马上就来,请您稍等一下。” 观良微微颔首,接着扫了岚一眼,语调轻慢极了。 “山风,坐吧,哦,想站着也行。” 岚:“……” 抛开昔日同僚调笑时的“太子”称呼,观良实际上也算是祂的上司。 除此之外,对方还在祂被迫沉眠时,替祂照顾祂的母亲。 对着有恩于祂的前任上司,岚不好说些什么,只得说出部分实情:“他当时找来了医生。” 闻言,观良脸色骤变,他猛地转头看向侍者。 “把你们酒店的医生全部找来。” 侍者弱弱应了一声,接着低头敲打玉兆发消息。 观良也低下头,打开上司的玉兆。 无人能从元帅手中拿走玉兆,因此,对方并没有设置密码。 最显眼的,是来自赞达尔的消息。 观良没有私自翻看上司消息的想法,只匆匆扫了一眼,看到“仙舟人”“持明族”“不朽”三个词。 他想,总不至于是元帅想让仙舟人转换为持明族吧? 说起来,赞达尔这次递交了罗浮的入境申请,如果条件允许,还是趁早处理掉吧。 观良在心里轻嗤一声,正要息屏关闭玉兆时,阿基维利发来了消息。 【阿基维利:看相册】 观良很快猜出了发出这条消息的人。 不是星神,是元帅。 他沉默一瞬,依言打开相册,里面只有一条视频,文件名为“成人礼”,从缩略图来看,是元帅出镜为华录制的生日祝福。 观良深吸一口气,再抬眼时,管家西装革履,身后跟着十几个医生,来到了套房。 管家笑得和善,好似没看见碎了一地的餐具和酒杯,轻声细语地替侍者道歉,接着话锋一转,表示不能泄露客人的隐私。 换作平日,观良能理解管家的这套说辞。 这是地价位列星海前列的虚陵,这是虚陵最繁华的地段,住上一晚便要花掉普通家庭一整年的收入。 他们面向的客人非富即贵,若是轻易向外人吐露信息,岂不是自砸招牌? 只是这一次,观良没什么耐心。 “我耐心有限,劳烦诸位配合。” 他打了个手势,侍卫了然,其中一人拔剑,抵在管家的喉间。 管家脸上的表情瞬间崩塌。 观良站起身,冷声对着众人说: “现在,我要知道住在这间套房里的客人,他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从头到尾,仔仔细细地,告诉我——” 观良顿了顿,露出微笑: “当然,如果你们执意保护所谓的……客人的隐私,那我也不介意把你们送进十王司。” “到时候,让十王亲自拷问。” 岚看不下去了。 祂沉声道:“他不会像你这样牵扯到无关人士。” 观良煞有其事地点点头。 “嗯,他不想牵扯无关人士。” 观良与岚的母亲相处许久,从那人口中听惯了星神小时候的糗事。 他对「帝弓司命」没什么敬畏之心,于是毫不犹豫地把矛头对准岚。 “那么请问,你这位有关人士,又能说出些什么呢?” 观良看也不看星神,看向瑟缩着的一众人。 “一分钟,我只给你们一分钟的时间。” “一分钟过后,你们可未必还能再站着了。” 几位侍者争先恐后地站出来,无论大事小事,尽数说了出来。 观良转身坐到沙发上,整合着侍者的话。 他被停职了二十一天,等到复职后,立马找上马蒂,询问元帅的位置。 马蒂似乎仍在意他偷拿元帅衣服的行为,没有在第一时间告诉他。 观良好说歹说,对方才肯给出一个大概的方位——虚陵。 他继续调查,查到元帅的银行账户。 观良无权调查仙舟元帅的流水,可如果是附属星球的埃里克,那就好办了。 他顺着最近的一笔消费记录显示的地点,带着侍卫来到这个洞天、抵达这个街区。 只是观良没有想到,「帝弓司命」竟然也在虚陵!星神竟然还让元帅跑了! 他大致理清了事情原委。 阿基维利陪同元帅来到虚陵。 元帅去了那个保密级别最高的洞天。 除了元帅、星神和华,再无人知晓内情。 一心赴死的元帅,想必已经把「羽渡尘」留在了那个洞天里。 一旁的侍者正磕磕巴巴地说起元帅亲自挑的那瓶酒:“那位客人挑了一瓶霞多丽——” 观良理清思绪,转头看向岚:“带我去那个洞天。” 侍者骤然被打断,猛地顿住,不说话了。 岚缓缓摇头:“我没有权限。” 观良在心里冷笑。 那个洞天是元帅特意让星神构造出来的。 没有权限?骗谁呢! 他看向抖如筛糠的侍者,不耐道:“医生呢?” 医生双腿打颤,战战兢兢地走上前来。 “那位、那位客人找上我,问了我几个问题。” “他问,维持人体基本机能需要多少血液。” 观良只觉得气血上涌。 “还有呢?他还问了什么?” 医生磕磕巴巴道: “他、他问,在不影响身体状态的前提下,最多能抽多少毫升血?” 见观良额角青筋直跳,医生连忙道: “我说,只要是抽血,都会影响身体状态,例如会头晕、心慌、短暂性晕厥……这些不良反应是不可避免的,如果剧烈运动的话,状况只会更糟糕。” “之后,他问我,如果抽血后想要恢复到之前的状态,要等多久……” 医生顿了顿,继续道:“按理说,仙舟人隔天就恢复了,可我看那位客人脸色不太好,我……骗了他,说需要一个月。” “他说,时间太久了。” 观良听不下去了。 元帅觉得自己等不下去了。 观良闭了闭眼,竭力控制自己的语气:“然后呢?你抽了多少毫升的血?” 医生小心翼翼地看了观良一眼,放低音量: “几十管吧,差不多一百毫升。” 观良深吸一口气。 医生竭力为自己辩解:“听起来很多,但其实没多少啊!一般住院检查都是十几管——普通人抽两百毫升都不会有问题的!”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亮。 “哦、当时那位客人,还让我妥善保管,说之后会有人找我要——” 观良想,元帅,你竟然能算到这一步吗? 人在盛怒之下,心情反而平复了。 他心平气和地问:“放哪儿了?” 医生忙道:“在医务室的冰箱里,现在就给您拿——” 观良揉了揉眉心,打了个手势,示意所有侍卫跟着医生,接着下达指令。 “处理干净——” 此言一出,岚无法再继续沉默下去了。 处理干净?只怕这些人都活不了了吧。 祂等一众人离开后,忍不住道:“你分明知道,他不愿牵扯到无关之人。” 观良冷笑一声。 “我倒是想问问,他一个重伤后刚痊愈、失血过多的人,跟着无名客折腾了二十天,又抽了一百毫升的血,竟然还能在您的眼皮子底下溜走吗?” 观良的语气阴阳怪气,还特意用上了敬语。 他怼完星神,接着计算时间,喃喃道: “好在时间来得及,现在封锁星槎海,还能赶上……” 岚不紧不慢地说:“你没有封锁星槎海的权限。” 观良呵呵一笑:“星槎海?是,我是没有权限,可是那又如何?别说是小小的星槎海,就算是虚陵停摆一整天,所造成的损失我也赔得起!” 岚定定看着固执己见的观良,摇头叹道: “你真的不知道他为何罚你吗?” “他特意让「巡海游侠」撤回仙舟,就是不想等他离开后,牵连到他们,让他们被追责。” “你是他的策士长,是与他联系最为紧密的人,他不想让你被将军们责问。” 岚语气认真: “你现在该做的是,抹除你来过虚陵的所有信息,避免日后被其他人怀疑。” “观良,不要让他的努力白费。” 观良沉默了。 他能不知道上司的用意吗? 观良回望岚,只觉得自己鸡同鸭讲。 只是他再无人能倾诉这些。 就比如华,对方表面不显,实则在他离开曜青时,仍在纠结元帅出席年会的服装,问他究竟该选波洛领结还是手打领结。 再比如一众同僚,他们为了给元帅和华准备生日惊喜,忙得不可开交。 观良无人倾诉,只好对着不懂人心的星神说: “你不懂人性。” “民愤是最难平息的。” “你以为他还是那个被所有仙舟人称赞的元帅吗?” “每艘巨舰上,有几千亿人口,哪怕是万里挑一的、毫无人性的疯子,数量也是惊人的。” “如果这件事泄露个一星半点,别说是将军们了,哪怕是「帝弓司命」亲临都解决不了!你们分明有解决「魔阴身」的方法,为什么瞒着?” 他嗤笑一声: “只是牺牲一个人而已,只是牺牲一个甘愿牺牲的人,就能救自己的父母、子女、亲人和朋友,你认为他们会怎么选呢?你敢赌吗?「帝弓司命」?” 观良嘴上这么说,但他知道最大的问题不是仙舟人,而是元帅本人。 他回想起元帅拿着手术刀,曾对他说出的那番话,只觉得世事无常。 谁能想到,是他活到最后呢? 对着岚,观良半真半假地说: “你以为我是想拦着他吗?不是的。” “我只是想让我的上司能留个全尸,到时候,为他举办一个盛大的葬礼,让他葬入至忠林、受后人供奉,最后再为他上香。” 观良站起身。 “我不会处理那些人,也不会让他的努力白费。” 他对着星神,露出微笑: “说实话,我一直认为我的上司和神一样,没有人性,没有感情。” “现在想想,是我错了。” “我那努力把功绩加诸于「帝弓司命」身上的上司,可是个拥有人性、拥有感情的人类呢。”反观受人敬仰的「帝弓司命」呢? 观良神色淡淡,毫无对着岚指桑骂槐的负罪感,他不再看星神的表情,一边转身,一边撂下一句话。 “你就当我是在迁怒吧。” 与此同时,某个星球。 当羡鱼刻意落下玉兆,硬拉着阿基维利,避开观良和一众找寻他的云骑时,星神隐隐猜到了对方的选择。 祂试探着开口询问,挚友先是沉默,接着说:“阿基维利,我的朋友只有你了,我也只能信你了。” 星神瞬间明白了,祂瞪大眼睛,艰涩道:“挚友,你未免……太残忍了。” 羡鱼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向祂道歉。 “……抱歉。” 阿基维利故作轻松地耸耸肩。 “哎,没办法,谁让你是我的挚友呢?” 祂摘下自己的帽子,不由分说地盖在羡鱼脸上。 羡鱼没躲,他像是安慰华那样,十分娴熟地安慰星神。 “阿基维利,你不会是在偷偷背着我哭吧?” ------------ 第282章 灰风:我来得不是时候? 阿基维利憋回即将夺眶而出的眼泪,喃喃道:“你真是最不敬神明的信徒。” 羡鱼拿下遮住视线的帽子,刻意放慢语速: “那怎么办呢?神明难道要忽略信徒的祈愿吗?” 阿基维利面露悲色。 挚友当然知道这对祂而言,是何等的残忍。 他们相识几千年,是彼此信任的挚友,也是与祂共赴奇旅的同伴。 只是……对方能信的,只有阿基维利了。 “怎么会呢?虽然你不敬神明,是最差劲的信徒——” “可我是最好的神明啊。” 阿基维利深吸一口气,一字一顿道: “我对信徒,有求必应。” 所以,哪怕是让神明见证信徒的死亡,祂也会照做的。 阿基维利低下头,等祂再次抬起头时,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 星神乐呵呵地说:“既然如此,我们做点有意思的事情吧?” 在最后的这段时间里,羡鱼并不介意满足阿基维利的愿望,他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好啊,我们做些什么呢?” 阿基维利兴致勃勃地拿起通讯设备,展示出祂在星网论坛看到的帖子。 “你看,我们去露营怎么样?” 祂照着帖子念了下去。 “彻夜谈心,完整地看一次日出和日落,看鲸鱼,做一回志愿者……这个就算了。” 阿基维利语调轻快地、细数着接下来要做的事,祂状似回想,又说: “还记得我们上次错过的极光吗?这一次,我们刚好避开极昼和雨季,肯定能追到极光的——” 羡鱼思索片刻,说:“到时候,就在营地里彻夜长谈,等待极光。” 阿基维利点头如捣蒜,祂张望四周,不远处有一辆逐渐减速、即将停靠在车站旁的巴士。 星神眼睛一亮,抬手揽住羡鱼的肩膀,一路小跑过去。 祂语气雀跃:“在此之前,先做其他的事吧。” “例如,随便找一辆巴士,坐到终点站,或者中途随便换乘到其他线路——” 一神一人仔细翻看帖子,在备忘录写了几十条待办事项,和十几个目的地,最终踏上了旅程。 借助星神的力量,他们频繁地更换地点。 只是星海太大了,部分星球有着独有的时间算法,再加上抵达的目的地各不相同,有时他们前脚在某个星球看完了日落,后脚又赶上了其他星球的日出。 一时间,一神一人也分不清日期了,转而依靠天上的日月来推测时间。 随着时间推移,他们在备忘录上划掉一个又一个目的地,最终只剩下了一处地点。 那是星球的极点,世界的尽头,它被冰川覆盖,但同时又有上百座火山,其独特的美景吸引了不少其他国家和其他星球的旅客,他们一般会在当地找上一位领队,与来自星海各处的旅客一同追逐极光。 一神一人来到此地,也算是故地重游。 他们原本不需要跟随领队,但阿基维利仍旧不肯死心。 万一呢?万一挚友能在某个瞬间放弃呢?万一对同行的某个人一见钟情了呢? 见阿基维利执意要找领队,羡鱼没说什么。 一神一人在等待夜晚降临的时间里,来到租车行,租了一辆雪地车,在森林里横冲直撞,直至车前突然窜出一只驯鹿,阿基维利下意识猛打方向盘,直接朝着一旁的巨石撞了过去。 羡鱼轻车熟路地拖拽着阿基维利,在发生碰撞之前,和星神跳下了车。 阿基维利神色讪讪。 羡鱼十分娴熟地安慰星神: “还好啦,有进步,至少这次只是石头,不是体育场馆。” 阿基维利忍不住吐槽:“……不要用这种哄小孩的语气啊!” 羡鱼笑笑,转而查看雪地车的受损情况。 星神驾驶的雪地车毫发无损,只是巨石表面出现了裂痕。 星神特意探查了一番,确定巨石不会开裂、伤到其他人后,这才松了口气。 他们原路返回营地,等了又等,总算等到了日落。 星神轻咳一声,正式开始谈话。 羡鱼安静听着,看着阿基维利。 他与星神不同,他更习惯独处,社交于他而言是耗费心神的活动。 而阿基维利与羡鱼恰好相反,星神很难能耐得住性子、独自待在房间里,绝大多数时间祂都会出现在列车的各个车厢,与无名客或帕姆闲聊。 在羡鱼与阿基维利同行前,他就发现了这一点。 对方能将一件稀松平常的小事,说得妙趣横生,哪怕是旅途中遇到困难,祂也仍乐呵呵地接受一切。 原住民指错路?没关系,我们又看到了不同的美景。 不慎品尝到了当地最难吃的美食?没关系,可以带上给列车上的无名客。 好似万事万物都有利于祂。 这种情绪稳定、不扫兴的旅伴……真是太难找了。 羡鱼看着阿基维利,问:“你与无名客分别时,会难过吗?” 前脚与星神共同举杯、放言旅行一辈子的无名客,后脚就有可能离开列车、留在了某个星球之上。 那么,与无数人告别的星神呢?当阿基维利目睹离别时,会难过吗? 阿基维利煞有其事地点点头: “会哦,我会掉眼泪。” 闻言,羡鱼面色凝固一瞬。 阿基维利见状,话锋一转: “星神一哭,整个仙舟都会下雨!” 羡鱼忍俊不禁:“骗人。” 阿基维利心知对方的言外之意。 无非是怕自己太难过。 星神耸了耸肩,故作轻松道:“我不会哭,但我会很难过。” “挚友,我一开始就知道,只要相遇,就会有分别的那一天,就像是有日出就会有日落一样,是不可避免的事情。” 祂目光灼灼,与羡鱼对视。 “但是没关系哦,于星神而言,离别和死亡从不是终点。” “我会记得每一个人,哪怕是时隔百年、千年,也还是会记得。” “只要我还记得,那我的友人们,会永远活在我的记忆中。” 阿基维利的双眼变得很亮,祂避开羡鱼的视线,抬头看向天空。 这时,众人发出阵阵惊呼。 羡鱼抬头,头顶正是他们等待已久的极光。 他下意识想要掏出玉兆拍照,却摸了个空。 为了摆脱观良的追踪,他早已把玉兆落在了虚陵。 那就没办法了。 原本还想着发给华的。 众人屏息凝神,注视着眼前的美景。 也有人单膝下跪,在绚丽又神秘的夜空下向爱人求婚,他们紧紧相拥,亲吻彼此。 人们纷纷投以善意的目光,用各式各样的语言送上祝福。 羡鱼收回视线,继续看向天空。 阿基维利突然站起身,抬腿站在了椅子上。 祂高举双臂击掌,等吸引众人视线后,祂蹲下身,猛地拽住挚友的后领,硬生生把原本坐在椅子上的人提起来。 阿基维利清了清嗓子,朝着众人喊道: “今天,是我最好的朋友,埃里克的生日——” 羡鱼:“……” 阿基维利,你究竟在干什么啊?! 众人打趣地、带着调侃意味的眼神,让他身形僵硬,表情彻底失控。 阿基维利心想,挚友可从来没露出过这种尴尬又震惊的表情……要是拍下来,恐怕能拍出不少钱吧? 祂一手揪着挚友的后领,另一只手扯住对方肩膀处的衣服。 阿基维利不肯放松手上的力道,羡鱼只得被迫站起身来。 星神享受着众人的视线,祂憋着笑,继续道: “能麻烦大家对他说一声生日快乐吗?” 羡鱼:“…………” 幸好他习惯了微笑,也早已形成肌肉记忆。 羡鱼很快控制好了表情,人们发出善意的笑声,纷纷向他送上生日祝福。 他一边微笑着颔首回应,一边试图挣脱阿基维利拽着他衣服的手。 怎料星神力道极大,硬是拽着羡鱼站了整整一分钟。 阿基维利笑容满面,不厌其烦地和每个人对上视线,并开口替羡鱼表达谢意,等轮番感谢完所有的人,祂这才依依不舍撒开手。 羡鱼动作迅速,坐了回去。 他忍无可忍:“……阿基维利,你故意的吧。” 阿基维利跳下椅子,回以微笑:“嘿嘿,毕竟是你的生日嘛……总要有些仪式感的。” 祂知道,这是他们最后的目的地。 之后呢?挚友又会去哪里呢? 阿基维利对此心知肚明,但祂仍想再拖一阵。 挚友回不了仙舟,那么……回列车吧?至少让无名客们陪着挚友一起过个生日吧? 羡鱼张了张嘴,正想说些什么时,身后的夜空突然炸开一朵烟花。 他和阿基维利一同转身,只见更多的烟花在夜空中炸开。 人们议论纷纷,语气感慨极了。 “是仙舟的怀恩节。” “可不是嘛,真是大手笔啊,仙舟人在这一天,会让每个附属星球放半个小时的烟花——” “这就意味着,在这一天,从零点开始的二十四个小时里,在每分每秒里,星海中至少会有几十个星球,同时在为仙舟的怀恩节庆祝。” 阿基维利下意识看向身侧人。 羡鱼少见地愣了神,很快,他收回视线,面不改色地说: “生日就不必过了,阿基维利,你能陪我回列车拿一样东西吗?” 阿基维利猛地点头,借助力量,回到了列车上。 一神一人刚好和帕姆打了个照面。 列车长怒火中烧。 祂被羡鱼诓骗着、签下股权转让协议,没等祂发火,对方转头就和阿基维利跑出去了! 帕姆一叉腰,站在他们面前,势必要让这两个无名客给出说法。 再不解释的话,这两个家伙就要被祂帕姆排进「最糟糕的无名客」的排行榜里了! 阿基维利面露歉意,“抱歉,帕姆——” 星神只撂下这一句话,便和羡鱼朝里走去。 回到房间后,羡鱼从衣柜中拿出放置着中子枪的枪套背带,塞进阿基维利手中。 “阿基维利,不要用这把枪。” “我和……我的下属约定过,不会再用这把枪剥夺任何人的性命。” 阿基维利沉默着、把枪套背带绑在自己身上。 祂整理好上衣,轻声道:“到时候,我会带你回仙舟的。” 羡鱼一时间沉默了。 他该怎么告诉阿基维利,他不想回到仙舟呢? 可这对星神来说,未免太残忍了吧? 羡鱼换位思考,如果是阿哈陨落,他不会在乎,但如果是阿基维利,他一定会想尽办法把对方带回来。 不、准确来说,阿基维利不会死。 羡鱼会把「天生牙」留给祂。 不去找「虚数之树」了,还是坐着歼星舰去撞「亚空间晶壁」吧。 那么,自己该告诉星神这把刀的使用方法吗? 羡鱼忍不住迟疑。 如果浮黎知道了……如果他失败了,没能终止轮回,岂不是暴露了自己的杀手锏?这可不符合他的作风。 羡鱼想了想,说:“抱歉……我反悔了。” 阿基维利眼睛一亮。 “那……我们一起去罗浮?肯定能赶得上那孩子的成人礼!” 羡鱼把手伸向阿基维利的脖颈,按压住对方的颈动脉。 阿基维利迷茫地眨了眨眼。 “你这是做什么?” 羡鱼继续施力,体贴地补充道: “放轻松,阿基维利,你只会睡上一会儿,这不会对你的身体产生任何负面影响。” 很快,阿基维利闭上了眼睛。 羡鱼打开系统背包,拿出那张写满了暗示的纸,尽数撕碎。 接着,他拿出「天生牙」和「神之心」。 前者留给阿基维利,后者与对方签订契约,让星神永远都不要探究「虚数之树」。 最后,羡鱼开始着手关闭系统。 没等他彻底关闭系统,阿基维利悠悠转醒。 羡鱼愣了愣。 阿基维利苏醒的时间,比他预估得要早。 该说不愧是星神的本体吗? 阿基维利不可置信:“挚友,你刚刚是想做什么啊?!” 羡鱼面露歉意,上前几步。 阿基维利捂住脖子,防备地后撤几步。 羡鱼环顾四周,看到了衣柜,他拿出里面备用的枪套背带,用刀割断多余的部分,很快有了一条能够捆绑星神的皮绳?皮带? 阿基维利一脸崩溃:“挚友,你有事直接说啊!” 星神动作敏捷,在房间各处闪躲着。 羡鱼叹了口气,一手拿刀,一手拿着不知该如何描述的皮质用品。 一神一人正僵持着,突然,第三个人出现在了房间里。 “找了好久,总算找到你了——” 灰发少女一边抱怨着,一边朝他们看去。 等她看清宛如凶案现场的情景后,忍不住发问:“……看来我来得不是时候?” 羡鱼和阿基维利异口同声道:“不,你来得正是时候。” 灰发少女听后,上前几步,接过羡鱼手中的皮绳,动作迅速地把试图反抗的星神绑了起来。 少女的目光落在桌子上的「神之心」上。 “看来,它们派上用场了。” “如果他们知道这件事,会很开心的。” ------------ 第283章 「时之虫」 羡鱼下意识看向桌面上的「神之心」,转瞬间猜出了灰发少女的身份。 正如寓言所说,他让小灰带着所有奇物,抵达高维世界挑选合适的人选,让他们去拯救其他低维世界。 背包里的道具,是其他世界回赠的礼物吗?可是小灰为什么会说他们会很开心? 羡鱼不愿细想,试探着问:“小灰?” 灰发少女点头:“你可以称呼我为「灰风」。” 阿基维利愤怒又茫然:“挚友,你到底是想做什么?” 灰风看看即将挣脱束缚的阿基维利,再看看羡鱼,问:“你来还是我来?” 羡鱼表情复杂:“还是你来吧,不要伤到祂,打晕祂就好。” 但凡阿基维利像岚一样,用分身呢? 否则羡鱼也不至于和星神僵持下去。 阿基维利可是本体啊!他要是不小心失手了,那可是会闹出神命的啊! 星神满脸写着不可置信,羡鱼挪开视线,不再看祂。 灰风动作迅速,打晕阿基维利后,再度来到羡鱼面前。 “该说是初次见面?还是好久不见?” “还是再做一次自我介绍吧。” “我可以分裂成一堆纳米战舰,但我无法将当前意识留存下来。” “我还可以变成一艘巨大战舰,也可以变小一点,当然,如果你需要,我可以担任领袖……哦,还是算了,我可不想陪你反反复复地统治宇宙——” 羡鱼一边听,一边思考灰风出现的目的。 没等他想出个所以然,灰风又说:“有人让我把你绑回去,你是怎么想的呢?” 羡鱼表情空白。 灰风不知道见证了多少次轮回,她能效忠的只有两个人,羡鱼和赞达尔。 纳米机器人提到的人自然是赞达尔。 羡鱼万万没想到,前脚刚摆脱观良,后脚赞达尔又派出了灰风。 他心中久违地生出一股无力感。 自己的要求很过分吗?他又不是想杀星神,只是想获得永远的安宁而已。 羡鱼低头,看了眼手里的那把刀,一时有些蠢蠢欲动。 不行,不能在这里。 如果灰风没有欺骗他,那就还有回转的余地。 羡鱼理智回笼,冷静下来后,温声道: “还记得你我的约定吗?抱歉,我从来没有想到会一直拖到今天,我可真是个不守信的合作对象……” 灰风看着羡鱼,没有说话。 她深知想要获得眼前人的信任,从来不是件容易事。 对方一心赴死,情绪状态并不稳定,在这种情况下,就算是灰风把真相和盘托出,也没有丝毫用处。 因此,她说出了赞达尔的目的,以此来表明态度。 灰风看过无数次星海焚毁时的模样,也清楚地知道眼前人和赞达尔的过往。 真是一对令人惋惜的师生。 对方被名为「时之虫」的高维生物盯上,连带着身边人也被卷入其中,多位「天才俱乐部」成员因此丧命。 如果不是「时之虫」……他们不会被迫分离。 用这个世界通俗一点的说法,和星震比较相似?星震会导致时间流速不同,遇到星震的人对此并没有太多实感。 「时之虫」则与之相反,它会让人陷入无休止的循环,他们孤立无援,时间无限拉长,他们遭受百倍、千倍的痛苦。至于仙舟人的「魔阴身」?两者相较,「魔阴身」都算不上什么大问题。 等到外界联络到他们时,只能看到积满灰尘、破败不堪的舰船,和满脸写着疲惫和迷茫的幸存者。 再度相遇时,舰船上唯一的幸存者心存死志,只会迫切地想要让对面的舰船与其交火。 如果不是「时之虫」…… 赞达尔不会对他疼爱的学生说: “这就是祂给予我的惩罚吗?好吧,资料已经发过去了,如果是你的话,我愿意死在你的手里,记得给我立碑,现在,开火吧,埃里克。” 此后,埃里克偶尔会来到赞达尔的造物面前,盯着星神发呆。 他一字一顿道:“我要杀了祂。” 「智识」星神:“……” 事实证明,埃里克做到了。 他杀死高维生物「时之虫」,放弃在其降临时启动引擎这个成功率更高的方案。 至于为什么会有如此大胆的方案……只能说,这是第一次尝试升维,天才们没有任何数据做参考,只能发散思维,提出各式各样的设想,其中,有人将希望寄托于高维生物「时之虫」身上。 最后,埃里克将执行升维计划的地点选在「虚数之树」旁。 结果显而易见,他们失败了。 但灰风知道,这在对方的预料之中。 埃里克在宇宙即将走向终末之际,笑着对灰风说: “未来的我,或许不会理解我的决定。” “但至少在这一刻,我不后悔。” 埃里克循循善诱: “跟在我身边很无聊吧?要不要做点更有意义的事情呢?” “你来到的这个世界,是虚假的、是注定会走向终结的,每个人、每颗星球都有着独属于他们的、既定的命运,就算是人们拼尽全力,也始终无法更改这一切。” 灰风回道:“听起来……这可真是太糟糕了。” 埃里克叹气: “是啊,我也这么觉得,但我发现,只有高维的存在,才能拥有扭转一切的可能。” 灰风瞪大眼睛。 “你是说……” 埃里克点头。 “是的,在这里,只有我能够做到这一点。” “除了这个世界,还有许多世界的人们,无法摆脱所谓的命运。” “就比如形象鲜明、惹人喜爱的角色,他们的死亡,不过是为了推动故事情节发展的手段罢了。” “我相信,总有一天,他们会亲手凿毁命运的齿轮,由他们亲手定义何为命运——” “我无法离开这里,但你可以,要不要试试,带走这些奇物……去拯救其他世界呢?” 他话锋一转: “顺带一提,如果找到我的母星的话……就多绑几个人吧,来到低维世界这种好事,怎么能只有我碰上呢?” “你我约定的这个期限……那就等到我成为普通人,如何?” “这是第一件事,第二件事是,替我保护好他,我欠他一条命,至于第三件事……以后再说吧。” 灰风歪了歪头:“那你呢?” 埃里克笑笑。 “大概会一直玩填色游戏?毕竟只有掌权者,才能制定规则、终止战争,改变全人类的命运啊,虫灾和智械可一点都不好对付。” “每开一局新的游戏,过往的数据就会被清除,出生地随机、自选属性、自带地图外挂,哦,差点忘了,我的游戏也不是毫无破绽的,如果我长时间挂机,没了继续玩下去的兴致,那么摘掉debUff,很快就能解脱。” “当然,如果拥有足够能力或权限,就连生死也能更改。” 灰风大致明白了。 每一次轮回和死亡,系统会自动清除埃里克的记忆,并让自己反复征战星海,以获取建造「以太相引擎」的资源,等待再度降临的高维生物「时之虫」,尝试成功率更高的升维方案。 只是后半句她没听懂,能力是什么?埃里克被赞达尔逼着读博士、结果还真的顺利毕业的能力? 权限又是什么?除了你,又有谁拥有系统,又有谁拥有开挂的权限呢?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对方似乎在“生死”二字加了重音。 埃里克顿了顿,叹道:“我总要给自己留有余地,要是哪一天不想玩了,或者想暂时退游,我总要有彻底销号和重回游戏的权利吧?” 这一句,灰风听懂了。 埃里克体质特殊,他接近永生,谁也不知道他是否会真正死去。 就像是赞达尔心存死志时一样,埃里克总要给自己死亡和复活的机会。 而现在,灰风将亲眼见证这一刻。 只是这家伙……竟然能算到无数次轮回之后的事吗? 灰风看着眼前人,对方冷不丁道:“最初的我,是否弥补了遗憾呢?” 灰风下意识瞪大眼睛。 不是,这家伙怎么就猜出来了啊? 羡鱼笑笑:“看来,我成功了。” “大致能猜出来升维失败的原因,我能理解自己的选择。” “换作是我,我也会这么做的。” 俗话说,滴水之恩,涌泉相报。 一个语言不通、来到异世的十五六岁的孩子,遇上引领他融入异世的长者。 如果是赞达尔的话,一切都说得通了。 羡鱼想,如果再倒退个千年,他也会为了下属作出同样的决定。 只是没想到,半蒙半猜,还真猜对了。 “毕竟,这么多次轮回……难道只有我一个高维吗?就算是让猴子敲打字机,也不至于写不出一个故事啊?” 羡鱼把桌上的「神之心」收回系统背包,继续敲打最后一部分代码。 很快,他关闭了系统。 羡鱼看向灰风:“我猜,我们的交易内容是,你替我做三件事?只是这第三件,还没有告诉你,对不对?” 灰风忍不住问:“你究竟是怎么猜出来的?” 羡鱼笑笑:“我习惯做事留有余地。” 灰风沉默一瞬,问:“需要我做些什么?” 羡鱼将手中的刀递给灰风,轻声道: “此刀名为「天生牙」,能够扭转生死。” “和我去人类无法抵达的地方,处理掉我的尸体,最后,把这把刀带给阿基维利。” “转告祂,一定要随身携带这把刀。” “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们会再次相遇的。” 灰风安静地看着羡鱼。 对你而言,哪里有什么扭转生死的武器呢?你可是「高维入侵者」啊! 等等—— 此刻,灰风终于明白了羡鱼的目的。 一个不知何时会再度活过来的星海暴君,总要比已经死去的更有威慑力吧? 灰风感到不可置信。 不是?等等! 哪怕是即将奔赴死亡,也想再为自己爱着的民众,做最后一件事吗? 羡鱼看着灰风手中的「天生牙」。 他已经不在乎是否能终止这场轮回。 在情绪崩溃时,他想了很多。 例如,身为「高维入侵者」、接近永生的他如何才能死掉。 如何避免让未来的自己、下一周目的自己重蹈覆辙? 身处低维世界的他,是否在某种程度上,有益于这个世界呢? 他特殊的体质是否会成为树与海的养料? 最后,是如何利益最大化,再为仙舟做一件事,并为未来的自己留下后路。 如今更具有人性的自己,是否有着一颗慈悲之心呢? 赌一次吧。 究竟是卷入轮回、从头再来?亦或是彻底地死亡? 我都无所谓。 赌输了又如何? 如果不彻底抹除我的功绩…… 星神、乃至整个星海,都将会因为我,永远地活在恐惧之中。 羡鱼如此想着。 …… …… 仙舟,罗浮。 扬名星海的仙舟将军们,眼巴巴地瞅着会场的大门。 他们见观良和太女一同出现,却没有见到元帅的身影后,表情凝固一瞬,接着凑上前来,满怀期待地问: “这一次元帅大人会来吗?” 观良没有说话,只摇了摇头。 众人的脸上皆不可抑制地露出几分失望,随后变脸似的换了副表情,他们来到华的身侧,像是对待子女一般,温声询问着华的近况。 观良安静地站在一旁。 离开虚陵时,他抹除了自己和侍卫的所有痕迹,带着几十管血,和“埃里克”的玉兆。 玉兆落下了?没关系,还有中子枪。 想到这点,他抵达曜青后,立马找上马蒂,对着这位学者好说歹说,最终送出一件上司的衣服后,总算换来了中子枪的位置——星穹列车。 观良想也没想,掏出玉兆,准备派出人手时,马蒂却说:“哎呀,元帅大人肯定不在这里。” “中子枪的位置一直没变过,元帅去虚陵时,只拿了玉兆。” 观良忍不住问:“为什么?” 难不成……元帅已经发现了中子枪的秘密?特意把它留在列车上?可是,为什么对方没有惩罚马蒂呢? 马蒂:“你忘了?除了特殊部门以外,仙舟禁枪啊,还禁一系列管制用品,元帅大人现在的身份,是来自附属星球的「埃里克」,他可不会仗着身份,破坏自己立下的规矩。” 观良:“……” 天杀的。 竟然是因为这种理由!因为仙舟禁枪,元帅没带中子枪!以至于他们追踪不到元帅的位置! 不管怎么说,都得让华取消这条规定! 观良深知自己不该再继续探查下去。 等元帅离去,将军们一查,第一个追责的人就是他。 为什么观良身为元帅最亲近的下属,没有察觉到问题?为什么私自派兵探寻元帅的踪迹? 他该怎么说?说他怕元帅死去?可是他为什么对将军们隐瞒实情? 观良根本没办法解释。 对此,元帅早有预料,提前处罚观良并勒令他们撤回保护他的人手。 对方并不想因为自己的死,牵扯到其他人。 岚曾对观良说过,不要让元帅做出的努力白费。 他何尝不知道呢?于是,他只好暗中派出人手。 时至今日,仍没有任何消息。 观良正想着,西装口袋的玉兆突然震了一声。 那是元帅的玉兆。 好友列表中皆是人们能在新闻中看到的名人。 大部分是各个国家的领导人,小部分是深居简出、行事低调的星海富翁。 每逢节假日,列表中的人便会给元帅送上祝福和礼物。 时间一长,上司懒得处理这些消息,一到节假日,就会把玉兆扔给观良。 而在这两年里,元帅彻底罢工不干,连带着加满各国领导人的玉兆也正式被观良接手。 他自行找了个偏僻无人的角落,像往常那样,提前打好了腹稿。 观良随意扫了一眼,是陌生的通讯号码。 等他看清名字后,表情瞬间凝固。 【一别千年,甚是想念。自知深恩负尽,无颜与您相见……愿您顺遂无虞,皆得所愿。——岱阳】 ------------ 第284章 你说话不看场合的吗 马蒂和一众同僚进入会场,最先看到的,就是被众多将军簇拥着的中心人物。 对方头顶月桂和橄榄枝的宝石冠冕,正与旁人交谈。 是元帅大人领养的女儿,华。 按理说,依照他和华的关系,他应该在见到对方的第一眼,就送上生日祝福。 可是……人好多啊。 马蒂踌躇片刻,决定等众人散去后,再和华打招呼。 他余光一扫,观良正闷头朝着无人的偏僻角落走去。 马蒂心里纳闷,朝着观良所在的方向迈了一步。 紧接着,袖口处传来一股力道,扯住了他。 马蒂回头一看,是他的学生。 学生紧紧攥住他的袖口,弱弱道:“老师……” 马蒂了然。 实验室的人员构成极为简单,大部分是仙舟本地人,小部分来自某个不知名星球,在仙舟援建的学校中念书,之后凭借着极为出色的天赋脱颖而出。 学生则属于后者,没见过什么大场面,这一次能跟着马蒂来到罗浮,也是经过了几轮审查,确定身份没有任何问题后,这才有了出席的资格。 马蒂拍拍学生的肩膀,开口鼓励: “放轻松,很简单的……” 说着说着,他顿住了。 明明他自己也是个闷头搞研究的人啊!他能说出些什么社交经验啊! 马蒂只得从记忆中翻找,照搬元帅的话: “要不要试着换一种表情呢?这样可以让别人看不出你的想法。” 学生苦着脸:“什么表情?面无表情吗?” 马蒂摇头:“笑一笑吧,你只要露出笑脸,别人就很难猜出你的真实想法。” 学生挤出个扭曲的笑容。 马蒂想,好假。 他忍不住叹气:“算了,你还小,以后还会出席很多类似的场合,不必着急,你先去甜品台吃东西吧。” 马蒂的话戛然而止,语气中带着调侃:“用元帅大人的话来说,你要是想吃垮仙舟的话,这可是个好机会——” 学生瞬间涨红了脸,表情窘迫极了。 这是很久之前的事。 元帅大人十分重视科研人才,每当他们要对外招人时,对方就会抽出时间,亲自来把关。 他收的这位学生,便是从星海中脱颖而出的天才,只是之前生活拮据,哪怕是到了仙舟,得知食堂免费供应饭菜,仍是不肯多吃。 这让马蒂很是头疼,他在元帅大人面前随口一提,转头就把这件事忘了。 只是他没有想到,当元帅再次来到研究所时,竟然还记得此事。 元帅大人正巧碰上了马蒂的学生,亲自打了一份饭,并对学生说: “食堂向你们供应三餐,不是在施舍、不是在做善事,你们的付出是无法用巡镝这种俗物来衡量的,除了物质条件外……我也确实想不到更好的报酬了。” “马蒂,你有什么更好的主意吗?” 马蒂听得目瞪口呆,下意识道:“没有……” 学生脸涨得通红,嗫嚅着不知道说些什么。 元帅见状,笑了笑,用一句玩笑话结束了话题。 “安心,你吃不了多少巡镝的,要是想吃垮仙舟的话,还得继续努力哦。” 之后,马蒂问出了学生的真实想法。 他一时间大受震撼,学生还真是怕吃掉太多巡镝啊! 元帅大人热衷做慈善,动辄捐款。 而在外人看来,仙舟就是不求回报、隔三差五给榨不出油水的星球撒钱,学生对此很是忧虑,于是决定尽可能地为仙舟省钱,连带着薪水也捐出去不少。 现在想想,元帅当时说的那几句话,既照顾了学生的自尊心,又夸了所有的研究人员。 不愧是元帅大人! 马蒂只好找出仙舟对外公开的财务部年报,让自家学生敞开吃,研究所的工作人员得知此事后,隔三差五便会调侃学生。 时至今日,学生早已不是当初舍不得吃肉的年轻人。 她很想再和元帅大人再见一面。 学生深知元帅帮过许多星球,帮过无数人。 尽管对方可能不记得这件小事……尽管对方可能早就把她忘记…… 但她还是很想当面向元帅道谢。 在她初入仙舟、彷徨不安之际,那位身处高位的掌权者,主动对她释放善意。 对方会顾及着她的颜面,温声对她说“不是施舍、不是做善事”,看出她的窘迫后,会用玩笑话结束话题。 反观自家研究所那群长辈呢?只会损人! 学生憋着气:“老师,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马蒂笑着点了点头,抬手打发学生去甜品台。 接着,他朝观良所在的方向走去。 观良拿着玉兆,不知道在看些什么,表情难看极了,听到有人靠近,动作迅速地收起玉兆。 马蒂无意探究对方隐私,只问出心中最重要的问题。 “我们大概什么时候能见到元帅?” 观良缓缓摇头,语气莫名:“他不会来了。” 马蒂很是失望:“啊?怎么会这样?” “他和「游云」——”观良闭了闭眼,正说着,猛地顿住,随后艰难地补上后半句,“「游云司命」在其他星球。” 马蒂惋惜道:“真可惜,我的学生心心念念,想要再见到元帅大人呢……” 对着给他送出大礼的观良,马蒂毫不犹豫地说出元帅在研究所食堂说出的那番话。 观良语调极轻:“……他就是这样的人啊。” 他感叹了这一句,之后话锋一转,拿起玉兆,问:“我刚刚正发愁怎么回消息呢,你说,如果是元帅,遇到久别重逢的人,会怎么说呢?” 马蒂想也没想,掏出自己的玉兆,给观良发送链接。 “用我的人工智能模拟啊,最多能处理几千颗星球的政务——” “但它无法拥有情感,还需要稍加修改。” “如果是元帅大人的话,我猜他会第一时间和那人见面。” 观良低头敲打玉兆,好半天没说话。 他回复完消息,抬头对马蒂说: “元帅为华录了一段生日祝福,就算是他没有出席,你也不要提前退场。” 如果马蒂这个仙舟最出色的研究员,对华表露出不喜,那么,其他研究员呢? 元帅每一位下属的态度,都可能在元帅离去后,影响到华的处境。 观良必须提前做好准备。 哪怕是装,也得让马蒂装出来。 马蒂:“???” 虽然元帅隔三差五就会给他转九位数、十位数的巡镝,一到生日,更会准备好礼物,有时还会给他写手写信。 但那是视频祝福诶!他从来没收到过诶! 马蒂确实很羡慕华。 只不过……怎么听起来感觉不对劲呢? 马蒂满腹疑惑,告别观良后,仔细琢磨了一下。 观良这话说得……就像是他对华有意见一样。 他是元帅最疼爱的下属,华是元帅最疼爱的孩子,他们完全没有利益冲突啊! 他想了想,拿出玉兆,调成静音模式。 不管怎么说,他得给朋友面子啊。 正想着,人们自发地朝某个方向走去。 马蒂也跟着走了过去,抬头一看,是会场中的投影设施。 没一会儿,视线陡然暗了下来,只剩下众人附近的、光线昏黄的小灯。 空中构建出一个让他感到无比熟悉的虚影。 是元帅。 在场人齐齐噤了声。 元帅十分专注地看着镜头,抬起手,似乎是在调整玉兆的位置。 接着,他拉开距离,朝着镜头露出微笑,语调轻柔地说: “抱歉,没能出席你的成人礼,只能以这种方式,来给你送上祝福。” “不知不觉,你也二十岁了。” 元帅顿了顿,他像是欣慰子女长大的父亲一样,露出怅然若失的神情。 “坦白说,我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不知道该怎么和你相处,有时我会想,华,你什么时候能长大啊?” “只是等到这一天……我反倒不想让你长大了。” 众人齐齐看向华。 华神情讶异,似是根本没想到元帅会说出这番话。 投影中,元帅眉眼温柔,柔声道: “愿你爱很多的人,也被很多人爱,愿你平安顺遂,此生都不会遇到需要你拼尽全力追逐的事物。” 他猛地一顿,戏谑道: “嗯?等等?你不会是在哭吧?嗯,应该不是在哭。” 华的表情凝固在脸上。 其余人纷纷发出善意的笑声。 马蒂直觉不对,四下张望一番,看到了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那是和他有过一面之缘的山风。 此人是华的老师。 也是,如果换作马蒂,在过生日的时候看到老师,他也是这个反应。 站在华身侧的观良动了,加快脚步走到山风身边,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马蒂收回视线,很快将此人抛之脑后,继续抬头注视着虚影。 元帅语气感慨: “就算是落泪……我希望你此生,只会因为感到幸福而落泪。” 他陡然加快语速,像是想要结束这个话题。 “好了,不说这么多了,我为你准备的生日礼物,放在老地方了。” “接下来,应该要开始抽奖了吧?我就不耽误太长时间了。” 视频的最后,元帅眼神温柔地注视着镜头,轻声道: “祝我亲爱的女儿,不只是生日快乐。” 视频结束,会场落地窗前的窗帘缓缓拉开。 处于众人视线中心的华,似是受到了强光的刺激,眼中隐隐带着水光。 她身形不稳,似乎仍未从祝福中缓过神来。 华缓缓抬手,遮住下半张脸,很快,她放下手,朝着众人扯出微笑。 “他之前可从没对我说过这种话。” 众人先是向华送上祝福。 接着,有人关切道:“是太冷了吗?” 还有人找来侍者:“温度再调高点。” 观良默不作声地脱掉西装外套,披在华的肩头,提议道:“换件礼服吧。” 众人不明所以。 既然被冻得打哆嗦,调高温度、披件外套还不够吗? 但策士长都这么说了……他们能不给面子吗? 再说了,这可是太女殿下二十岁的成人礼,怎么也得穿得漂漂亮亮的吧? 众人纷纷附和观良,华笑容得体,向他们告别。 他们目送策士长和太女离开会场,转头议论起来。 “怎么感觉元帅大人的肤色看起来更白了?” “元帅大人天人之姿!” “哪怕是跟着「游云司命」一同旅行,也仍是如此的俊朗啊!” 一聊起元帅,马蒂立马社恐变社牛,当即加入众人。 与他们一门之隔的走廊,华停下脚步,抬眼看向观良和岚。 当看到星神的那一刻,她就察觉到了端倪。 只有一个人能差使「帝弓司命」。 可是那人又没来,星神为什么会出席她的成人礼呢? 华冷声质问:“他在哪儿?” 观良沉默一瞬,抬手隔着西装外套,揽住她的肩膀,低声道:“华,你该去换礼服了。” 华站在原地,不肯挪动脚步,问:“他在哪儿?” 观良闭了闭眼,陷入了沉默。 他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岚沉声劝解:“这里人多,换个地方说。” 华怔愣一瞬。 眼前的一人一神看起来并不惊讶,似乎早有预料。 她下意识后撤几步,挣脱观良揽着她肩膀的手,不怒反笑:“所以……你们一早就知道这件事?” 观良不语,看向星神。 星神没有反驳,只问:“你确定要在这里说?” 说完这句话,岚转过身,自顾自地朝前走去。 华深吸一口气,跟了上去。 一神两人走进某个房间。 此次抵达罗浮、参加年会的人,皆是仙舟鼎鼎有名的大人物。 为此,罗浮提前进入战备状态,会场各处的监控早已关闭,房间的各个角落由专人仔细排查,就连不起眼的侍者,也是身经百战的云骑。 因此,他们只需避开众人,不必担心什么窃听装置。 华关上房门,拢了拢身上的外套。 岚顿了顿,说:“不久前,我收到了……之前给他的那份力量。” 将军们收到的赐福,将会在卸任时交予下一任。 唯独有两个特例。 在任时突然失踪、时至今日才感应到准确位置的罗浮将军,岱阳。 还有仙舟元帅,羡鱼。 自从岚给元帅分出十分之一神力,对方就没动用过那份力量。 直至方才,那份神力、连带着祂成神时分出的力量,尽数回到了祂的身体。 华低垂着头,让人看不出她的表情。 岚继续道:“他之前说,让我带你去虚陵。” 观良:“……” 不是,你有病吧! 岚,你说话不看场合的吗?! ------------ 第285章 虚假世界的唯一真实 观良好悬一口气没上来。 怪不得、怪不得元帅看岚不顺眼! 元帅,这家伙只有你能管得住啊! 什么?元帅死了,那没事了。 观良一边在心里扣自己的功德,一边思考安慰华的措辞。 华双手紧攥着身上西装的领口处,捏出了褶皱。 她在很久之前,就在心中有了猜测。 是什么时候呢?华记不清了。 那人总是故意惹怒她、逗弄她。 某一次,那人软下了神情,抬手揉乱了她的头发,正当她想要发作时,对方的语气像是在叹息,又像是在调笑: “华,你什么时候能长大啊?” 时至今日,华总算是明白这句话背后的深意。 那人明明和观良说过,说他会参加这次的年会,出席华的成人礼。 可是,他失约了。 他没有回到罗浮,就这么不声不响地、不知道在哪个无人知晓的偏僻角落里……离开了他们。 连带着华提前为他的礼服和配饰,都没能派上用场。 华擅长为自己搭配服饰,知道穿哪种长度的礼裙,该配怎样的耳饰。 只是男士正装该如何搭配呢?华对此一无所知, 只好自己摸索。 抵达罗浮之前,华没能挑选出与礼服相配的配饰,是手打领结?还是波洛领结?如果是后者,是该选与那人钟爱的湖泊同色的帕拉伊巴?还是和那人眼睛颜色同一色系的黄钻呢? 华毫无头绪,最终让侍者全部带上。 如今,挂在定制人台上的正装,和整整一个行李箱的配饰,仍放在原处。 华低垂着头,好似感官被抽离,察觉不到时间的存在。 好似在这一刻,时间被静止了。 接着,观良的手轻轻搭在了她的肩上。 华回过神来,抬头露出那张面无血色的脸。 视频中,那人自称是她的父亲、称她是女儿。 在此之前,他们从未承认过两人的关系。 她又该如何界定两人的关系呢? 监护人?老师?还是……父亲? 正常人在父亲逝世时,该怎么做呢? 那人、将军们和六司的领导者,教了她很多东西。 唯独一个问题,没有人教过她。 当父亲逝世,她该怎么做呢? 在所有人眼中,那人是无所不能的、接近永生的存在。 那样的人,怎么会死呢? 没有人预想过仙舟元帅的死亡,因此,从未有过人告诉过她这个问题的答案。 华强行让自己与观良对视。 她迷茫道:“我该做些什么呢?” 观良沉默半晌,轻声说: “他也问过我类似的问题……但我给你的答案,和他的不一样。” “你不用做任何事,只需要按照你的意愿,继续走下去。” 元帅曾问过观良,正常人在子女失踪后,会做些什么。 他说,会哭。 华和元帅不同。 她大可以在观良面前宣泄情绪。 元帅不会在下属面前落泪,而由观良、岚看着长大的后辈,大可以在长者面前放肆宣泄心中的情绪。 有且仅有他和星神,有资格看到下一任元帅的眼泪。 在这里,没有外人。 华再次低下头,出乎意料的是,她没有哭,转而和一神一人谈论起正事。 “各个仙舟的将军和六司负责人都在罗浮,借此让仙舟进入战备状态,如何?” 观良心下讶异,但仍配合着华,问:“你是要在今天宣布这件事吗?” 华摇头:“不,我的想法是,拖。” 众人追随已久的领袖,在他们为其庆生的节日里,悄无声息地死去……于他们而言,太过残忍了。 “至少要拖到怀恩节以后再公布他的……消息。” “如果是他的话,一定不会让将军们难过。” 观良思量片刻,同意了这个提议。 华继续道: “等到将要公布消息的那一天,各个仙舟进入最高战备状态。” 她停顿一瞬,转头看向从头到尾、只说了一句话的星神。 “到时候……是在曜青?” 这话说得含糊,在场的观良和岚,都知道华的言外之意。 华是在问,葬礼该在哪个仙舟举办。 岚摇头回绝了这个提议,说:“在虚陵,你以后也要待在虚陵。” 华:“……” 观良:“……” 虚陵到底有什么啊!岚,你到底是星神还是人机啊!怎么翻来覆去就这几句话?! 华深吸一口气,眼瞅着是要发怒了。 观良见状,连忙换了个话题。 “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在哪儿?” 星神两个问题都没有回答,只说:“他不会愿意让别人看到自己难堪的一面。” 华和观良齐齐陷入沉默。 是啊!他们当然知道啊! 元帅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人!哪怕是天塌了,还有他的脸顶着! 对方爱面子,可这并不代表他们连找都不能找吧? 就算是人死了,他们总得让对方入土为安吧? 岚顿了顿,头一回用带着些许感情的语调,叹道:“他也不愿意……让别人伤心难过。” 华闭了闭眼。 星神为什么总是阻止他们继续探究下去呢? 这句话……究竟代表着什么? 是那时的情况,连星神都看不过眼?还是说,这只是星神劝慰他们的方式? 华不愿细想,脱掉披在肩膀的外套,还给观良。 “先不说了,我去换身礼服。” 她站起身,头也不回地朝外走去,留下观良和岚面面相觑。 观良竭力克制着翻白眼的冲动,绷着脸挪开视线。 当他在虚陵拿到元帅的玉兆、看到留给华的视频后,就知道对方是想让华度过一个圆满的成人礼。 观良深知元帅不会再回到仙舟,只会想尽办法避开他。 他原本以为,上司好歹会撑过怀恩节,然而事实证明,是他想错了。 观良低估了那个秘密对元帅的影响。 也高估了「帝弓司命」。 星神对时间没有任何概念,哪里会在意华的生日呢? 至于为什么会执着于让华前往虚陵……估计是元帅生前的命令吧。 只是,怎么不能稍微变通一下呢? 恐怕元帅根本没有想到,他费尽心思给华留下生日祝福,结果全都被岚给毁了! 观良忍不住想,岚,你个人机! 元帅,你当时怎么不多揍几拳啊!最好能把这家伙从人机打成活的! 观良一边在心里怒骂星神,一边绷着脸,低头看玉兆。 他将侍卫分成两拨。 一方去找岱阳会合,他们即将抵达仙舟罗浮。 一方找到了赞达尔的踪迹,表示此人就在会场附近。 观良想了想,怎么也不能让这位扬名寰宇的「星神之父」在仙舟出事啊? 【盯着点,等他离开仙舟再想办法动手】 很快,他收到了新的推送消息,星际和平公司旗下的新闻频道发出报道,就在刚刚,宇宙迈入了新的琥珀纪。 观良忍不住向岚发出质问:“怎么?还有「存护」星神的事儿?” 如果和星际和平公司对上的话……那就得多费些心思了。 岚沉默一瞬,说:“祂大概是在修补被元帅和阿基维利撞破的「亚空间晶壁」。” 同一楼层,华换了一件新的礼服,拎起裙摆,走出房门,没走几步,迎面碰上一位红发黑眼的少年。 他神情哀戚,两手用西装外套兜着什么东西。 华直觉不对。 能出现在这个楼层里的人,除了仙舟高层外,便是提前经过审查、担任侍者的云骑。 而眼前这个少年的面容,太过陌生了。 少年来到华的面前,不由分说地把手上的外套塞进她手里。 速度之快,她竟来不及闪躲。 少年轻蹙眉头,说话时隐隐带着哭腔:“节哀。” 华身形僵硬,紧攥着手里的西装外套。 是错觉吗?她好像闻到了血腥味。 华甚至无暇探究眼前人的身份,下意识开始回想刚才的细节,似乎是听到了金属撞击的声音?是……金属的碎片? 少年泫然欲泣:“哎呀,现在只剩下我行走于「欢愉」命途之上了——” “大冰块也真是的,就算是我自己想看自己乐子,也不应该等到挚友死后,才给我之前的记忆啊?” “现在想想,这一回可真没意思啊,挚友竟然和毫无幽默感的家伙待在一起,明明他和那个疯子相处得更好啊,这里既没有挚友的雕像,又没有印着挚友的纸币——” 华面无表情,她看着眼前的少年,猜出了对方的身份——「欢愉」星神。 伪装成少年模样的星神,自顾自地说: “不过还好,至少不像之前那样,费尽心思成了挚友的下属,结果被他反杀吧?” 星神的脸上勾出灿烂的笑容,接着缓缓落下两行清泪,祂语气莫名: “没关系,我想,我们很快会再见的——” 很快,星神消失不见了。 华折返回更换礼服的房间,她倚靠着房门,紧攥着西装外套。 她小心翼翼地低下头,看清了被包裹着的东西。 那是数不清的、沾满血的残片。 华想,「欢愉」星神不能死。 至少现在不能。 她又找了一件质地更加柔软的衬衫,戴上用以搭配礼服的长款手套,一点一点地把残片从西装挪到衬衫上。 华竭尽全力控制自己不要去拼凑残片上的血痕、不要去思考背后的深意。 她抬起胳膊,用手套擦掉脸颊上的湿痕,接着摘掉手套,动作缓慢地把残片包起来。 华环顾四周,找到收纳珠宝配饰的盒子,她尽数把里面的东西全部倒出。 她慎之又慎地把用衬衫包裹的残片放进去,最后把盒子放进自己的行李箱中。 离开房间之前,华在镜子前停下脚步,打量了一番自己,确定没有任何问题后,这才回到观良和岚所在的房间。 她犹豫再三,对着一神一人说:“我碰上了「欢愉」星神。” 他们神色一冷。 “祂来这里做什么?” 华决定瞒下她收到的残片。 这一天,不止她感到痛苦。 她失去了父亲,观良同样也失去了相伴几千年的上司。 华挑挑拣拣,说出部分实情:“阿哈说,他分明和疯子相处得更好,这次却和毫无幽默感的家伙待在一起。” 不知为何,岚听完这句没头没尾的话后,表情变得有些奇怪。 华继续道: “阿哈说,现在就很好,至少不像之前成为他的下属后,却被反杀,这是什么意思?阿哈什么时候来了仙舟?还试图刺杀他?” 她停顿片刻,看向观良。 “阿哈还说,我们很快会再见面,这个我们……说的是我?还是……他?” 观良想说,人死不能复生。 世上更没有什么逆转生死的神器。 对着华带着几分期待的目光,他只能说:“还记得吗?他说过,「欢愉」星神的话最不可信。” 华“哦”了一声,接着迈开脚步,与他们一同前往会场。 众人照例夸完元帅,开始聊起了天。 “就在刚刚,「补天司命」落锤了。” “怎么回事?上个琥珀纪才过了多久啊?” 聊完无关的星神,他们又说起各自仙舟的天才,其中罗浮将军最为得意: “从苍城来的一个小姑娘,特别有练剑的天赋,我想过不了多久,她就有资格参加护卫队的选拔,等通过十几轮面试,就能保护元帅大人——” 苍城将军白了同僚一眼:“那又如何?我手上可是有元帅大人给我的几百颗星球!” 苍城空了又如何?元帅可是给了自己补偿的! 华一听,表情瞬间凝固,缓缓转头看向观良。 仙舟不是只有三位数星球吗?怎么随手就能给将军几百颗星球啊? 观良:“……这是重点吗?不说了,我先去找马蒂说点事。” 他自知理亏,连忙找了理由离开。 华双手环胸,问:“到底有多少颗星球?” 岚想,也就九千多颗。 祂回道:“四位数。” 华根本不吃这套。 “你说得太笼统了,到底有多少颗?” 岚这下不说话了。 华不依不饶,扯着星神的袖子,势要让对方给出准确数字。 观良心下松了口气。 还是让星神承受华的怒火吧。 他快步朝着马蒂走去。 对方正在埋头看玉兆,见他靠近,冷不丁道:“研究所有件事需要元帅大人定夺——” 观良心里一惊,不动声色地问:“什么事?” “没什么事。”马蒂点开同僚发出的报告,大致扫了一眼,随口敷衍一句,便朝外走去。 他自动忽略身后观良的声音,加快了脚步。 报告中,记载了某个消亡了几千年的文明。 经过仙舟其中一个项目组的研究,他们发现了这个文明消失的真正原因。 他们认为整个宇宙都不过是高维存在用于消遣、享乐的虚拟世界,所有智慧生物不自知地被高维存在操控着,为了反抗、为了自由,他们采用极端方式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马蒂只觉得脊背发寒。 元帅大人曾认真地警告过他,不要探寻宇宙本质。 同僚发来消息。 【这件事的影响极为深远,该项目组已出现自毁倾向,现已阻拦,个人认为,我们应该恭敬地请求元帅大人的下一步指示】 马蒂敏锐地察觉到了问题。 他们和元帅大人向来关系亲近,他们的大部分措辞是随意的、平等的。而这一次,他们用了请求指示这种说辞。 看来,所有人都相信了这份报告,他们认为宇宙是虚假的。 好在,他们寻找到了虚假世界中唯一的真实。 于是,他们迫切地想要从元帅大人口中得到一个答复。 马蒂深吸一口气,花了好长时间才打出回复。 【元帅大人说,无稽之谈,立刻处理掉相关文件】 他退出聊天软件,却瞥见静音模式下被他忽略的警报。 马蒂呼吸一滞。 为什么中子枪佩戴者的生命体征,消失了呢? ------------ 第286章 你不要学我 设备曾发出三次心率异常的提示,最后是提示生命体征消失的警报。 只是那时,马蒂出于礼节,把玉兆调为静音模式。 他两眼发直,呆愣地看着屏幕上的消息提示。 是设备坏掉了吧?还是说…… 马蒂心中陡然生出一个猜测。 很快,他打消了这个念头。 不、不可能。 他瞬间得出了答案。 有人潜入元帅的房间,拿走了中子枪。 马蒂强迫自己忽略种种不合理的细节,十分笃定地下了结论。 可是……真的是这样吗? 他找出的借口,哪怕是几岁的孩童都会觉得蹩脚、可笑吧? 马蒂深吸一口气,朝着紧急通道走去。 为了让年会顺利进行,每一层楼、每一个房间,都被仔仔细细地检查过,连带着紧急通道也加上了锁,为的就是防止其他人混进其中。 好在他有足够的权限。 他拿起玉兆,放置在感应区,打开了门。 马蒂进入楼梯间,坐在台阶上,开始思考。 感性的那一面,竭力遏制着他继续思考,可头脑已经抢先一步,迅速找出了逻辑上的漏洞。 他与朱明工造司先后改造过星穹列车。 那是「游云司命」的列车,因此他们所做的一切,不过是锦上添花。 历经两次改造,他们完全不用担心列车的安全问题。 可是……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能突破重重阻碍、进入元帅的房间,只为拿那一把中子枪呢? 难不成……是「欢愉」星神? 马蒂只能想到这位星神。 他越想越觉得有道理。 观良先后两次询问元帅的位置,一次是在虚陵,一次则是在星穹列车。 这让马蒂感到有些困惑。 考虑到观良作为元帅的策士长,拥有更多权限,他无法得知对方的行踪,只能猜测观良避开众人、去了一趟虚陵。 不知道为什么,对方又转而问起了中子枪的位置。 那么,答案显而易见。 玉兆已经不管用了,极有可能被元帅遗落在了虚陵。 因此,观良只好询问中子枪所在的位置。 可是,如果想找元帅的话,大可以联系星穹列车啊?唯一的可能,就是元帅不在列车上。 当然,阿基维利也不在列车上,否则怎么会让「欢愉」星神混进去呢? 马蒂大致推算出了真相。 前不久,元帅大人和阿基维利前往虚陵,在离开时,落下了玉兆,他们没有返回列车,去了其他星球旅行。 在此期间,「欢愉」星神找到机会,潜入列车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至于为什么会拿走中子枪……星神的想法,岂是他一个凡人能理解的? 马蒂抖着手,避开设备录下的三段视频,转而查看中子枪的定位。 上面显示,就在十几分钟前,中子枪出现在了仙舟罗浮,出现在了会场之中。 马蒂心下松了口气。 怎么可能会是元帅大人呢? 如果是元帅的话,一定会出席年会,与将军们碰面,并为华庆祝她的二十岁生日。 马蒂继续查看坐标位置。 时间再往前一点,位置则是在宇宙边际。 那是偏僻无人的星系,那里恐怕只有「补天司命」的「亚空间晶壁」吧。 而能在短时间之内,从宇宙边际赶到罗浮的存在……只有星神能做到这一点。 马蒂得出了近乎合理的推测。 他知道,只要点开那三段视频,就能证实自己的想法。 可毫无缘由地,他下意识地抵触真相。 同时,马蒂十分迅速地、从记忆中翻找出被自己刻意忽略的细节。 是啊,如果是元帅的话,一定不会错过华的成人礼。 可是,十年一次的年会,华只此一次的成人礼……元帅为什么不来呢? 元帅那样的人,怎么会粗心大意、落下玉兆呢? 除了元帅,观良的反应也很奇怪,为什么会在官复原职的第一时间,向马蒂询问元帅的具体位置呢? 元帅习惯从结果倒推目的。 那么元帅和观良此举所造成的结果,是什么呢? 观良拿到了元帅的玉兆,而中子枪留在了列车。 这让他们无从探查元帅的具体位置。 马蒂得出一个令他感到匪夷所思的猜测——元帅在躲观良。 可是,为什么? 马蒂深知,只要得到这个问题的答案,很多问题就能迎刃而解。 他冷不丁想到观良被停职之前,两人看过的那段视频。 视频中,元帅惩罚、准确来说是奖励了倏忽。 没过多久,十王司带走了观良,对方在临走前,让马蒂替他给一个人带话。 当时的马蒂没有多想,依言来到指定地点,最后得知那人是从丹鼎司离职的前任司鼎。 现在想来,实在是太奇怪了。 策士长何必和一个已经离职的人,保持联系呢?当时他的话也很奇怪,什么叫“怕他熬不过去”?能有什么事,会让一路升职干到司鼎的人,熬不过去呢? 看来,观良和前任司鼎知道一个与元帅有关的秘密,一旦暴露,就连前任司鼎也极有可能堕入「魔阴身」。 从结果来看,元帅已经知道了,以至于他丢掉玉兆和中子枪,竭尽全力隐瞒自己行踪,甚至还不肯来罗浮。 马蒂掌心黏腻,手上仍紧握着玉兆。 他开始用另一只手拽自己的头发。 明明看完视频,就能知道真相,他为什么要继续思考下去呢? 马蒂深吸一口气,将玉兆放在身侧的台阶上,把掌心放在西裤上反复蹭着,直至蹭干净所有的冷汗,这才小心翼翼地拿起玉兆,点开第一个视频。 视频中,中子枪的佩戴者步伐极快,走着走着,跑了起来,连带着镜头也有些摇晃。 马蒂看出此人所处的位置,正是星穹列车的走廊。 那人穿过走廊,来到观景车厢,三步并两步来到列车长帕姆身边,开口问道:“埃里克什么时候走的?” 是「开拓」星神阿基维利。 马蒂先是松了口气,在听到星神的话后,又立马紧张起来。 星神很快得到了答案,祂抬腿朝大门走去,中途似乎是看到了什么,猛地顿住了。 很快,镜头前出现了无名客随身佩戴的、车票样式的徽章。 马蒂一眼就认出,那是星神之前送给元帅的生日礼物。 阿基维利气急反笑,一把将徽章塞给帕姆。 “那家伙……真是太过分了!” “我要把他带回来,然后狠狠朝他脸上揍一拳!” 帕姆收好徽章,满脸写着不解:“埃里克去哪里了啊?” 阿基维利默然片刻,随后道:“他去的是……人类无法抵达的地方。” “我大概能猜出来他所在的位置,坦白说,哪怕是身为「开拓」星神的我,也从没去过那个地方。” 帕姆张大了嘴:“听起来……好像很危险。” 阿基维利轻笑一声。 接着,镜头的视角突然下移。 阿基维利蹲下身,与帕姆拉近距离。 “那又如何?无名客可以忍受未知,毕竟星海那么大,总会有我们无法抵达的星球……” 星神语气坚定: “但是,我们绝不能屈服于不可知——” 阿基维利站起身,愤怒地握起拳头。 “等结束这次的「开拓之旅」,我就把他带回来,狠狠揍、不,不只是一拳那么简单,我要狠狠揍他一顿!” 第一个视频结束了。 马蒂蜷缩在台阶上,他目光呆滞,迟迟没能从视频中缓过神来。 什么叫……人类无法抵达的地方? 元帅为什么要去?是为了什么?更改宇宙的本质?将虚假扭转为现实? 马蒂闭了闭眼,抖着手点开下一个视频。 那是宇宙的边界,是不知为何、破了洞的「亚空间晶壁」。 阿基维利讨饶似的双手合十,对高举巨锤、即将落下的「存护」星神说:“抱歉啦,克里珀,能稍微等一会儿吗?” “不然等会儿出来,又要麻烦你跑一趟了。” 祂看着眼前的星神收回手,语调轻快地道谢:“多谢啦,克里珀。” 镜头一转,对上了一个红发黑眼的少年,和用冰块铸造的人形。 阿基维利停下脚步。 “真有意思……怎么?你们也要加入我们的旅行吗?” 第二段视频结束。 马蒂全身抑制不住地发抖。 先前得出的所有答案,在此刻被彻底推翻。 这根本不是「欢愉」星神的恶作剧! 现在,「游云司命」极有可能已经陨落。 那么,元帅大人呢? 马蒂低垂着头,胸口剧烈起伏着。 他试图用深呼吸控制情绪,最终却还是掉了眼泪。 马蒂无声哭泣着,他拿出口袋巾,匆匆擦拭掉眼泪,点开最后一个视频。 画面不知为何,变得格外模糊,色块就像是融化了的三色冰淇淋,让人分不清、辨不明。 有人朝着星神手中塞了一样东西。 仔细辨认,好像是一把剑?只是剑身上,不知道沾了些什么,颜色看起来格外黯淡。 那人指了下镜头的方向,说: “他说,不要使用那把枪。” “务必记得随身携带这把刀。” “最后……他说,有机会的话,你和他会再次相遇的。” 阿基维利双手握着那把剑,祂像是找不到自己的声音。 星神沉默了好久,久到马蒂以为录音设备也出了问题。 接着,阿基维利踉跄着朝前走了一步,祂干巴巴道: “好啦,挚友,别躺着了……” 马蒂呆呆地张着嘴,任由眼泪再次掉落。 直到最后……您都记得与我的约定吗? 他用手环抱住自己的双膝,无声地哭泣着。 就像是摔倒在地的孩童,发现四周无人时,会若无其事地站起身。 当他们一看到包容自己、为自己擦拭眼泪的父母时,就会嚎啕大哭。 可是,那个包容他、为他擦拭眼泪的人,已经不在了。 好似周身的空气被抽干,每一次呼吸都变得格外困难。 马蒂大口呼吸着,妄图以此来缓解肺部的不适,直至眼前出现游移的斑点,他这才勉强止住了眼泪。 昔日的种种细节,在脑海中不断浮现,他发现自己真是个蠢货。 元帅也曾将他当作继承人培养,言辞十分隐晦地、提点过他。 对方曾说:“我们仙舟一般不会跨部门调职,都是一点点升上去的。” 那时,马蒂刚加入仙舟,在元帅问起公司内部情况时,只顾着抱怨。 他太过愚笨,没能察觉到元帅的真正意图。 如果、如果自己再聪明一点……如果有他帮助元帅大人处理政务……结果会不会不一样呢? 马蒂深呼吸几次,自虐般开始回想元帅、观良和前任司鼎之间的关联。 既然是司鼎……想必此人是在诊脉或治疗时,发现了什么秘密?他与观良达成合作,决定向元帅隐瞒这件事。 只是好景不长,哪怕前任司鼎离开丹鼎司,元帅还是知道了。 再结合元帅心律异常时,录下的视频,想必这个秘密和「丰饶」离不开关系。 接着,观良被停职三周,官复原职后,他向马蒂索要定位,前往虚陵,却没找到元帅,只找到了刻意留下的玉兆。 马蒂对这个秘密毫无头绪,只能暂时停止思考。 他想,好难熬啊。 没有您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好难熬啊。 您不让我探寻宇宙的本质,是一早就知道真相吗?知道整个宇宙,都不过是供高维存在消遣、取乐的虚拟世界? 可如果一切都是假的……那么,为什么我的痛苦却如此地真实呢? 在这个虚假的世界里,您是此世唯一的真实。 可是您也离开了……我们又该怎么办呢? 马蒂鬼使神差地摘下领带夹,盯着较为尖锐的那一端。 他盯着领带夹出神,直至眼泪又一次掉落,模糊了视野,这才悻悻放下。 如果您还在的话,一定会很生气吧。 您会对我说什么呢?会把我骂一顿吗?会把我揍一顿吗? 正想着,玉兆的屏幕闪了闪。 马蒂这才发现,自己无意间把心中的问题,问出了口。 在空荡荡的楼梯间里,他制作的人工智能,用机械的电子音,给出了回答。 “他不会骂你,更不会揍你,他会对你说——” “你不要学我。” ------------ 第287章 赞达尔:发起重开邀请 马蒂就像是刚学会说话的孩童一般,小心地、缓慢地模仿着:“你不要学我?” 他的面容逐渐扭曲,一边落泪,一边笑出了声。 是啊,是元帅会说的话。 那时,马蒂满腹疑惑,询问对方为什么不吃饭。 元帅回道:“对于长生种而言,这并不算什么。” 接着,他语重心长地对马蒂说:“你不要学我。” 元帅不愿让下属模仿他糟糕的饮食习惯,那么,死亡呢? 如果是元帅的话,怎么会接受自己的下属跟着他一起死去呢?怎么会舍得呢? 马蒂一手紧攥领带夹,一手抬起触碰着脖颈处。 他心中头一回生出违背元帅意愿的冲动。 马蒂想了想,又放下了。 至少不能是现在。 如果是元帅……一定会想让他的继承人过一个开心的生日。 至少要拖到怀恩节之后。 就像元帅特意惩罚观良、勒令「巡海游侠」撤回仙舟一样,他并不想因为自己的选择,牵连到其他人,他想尽可能地、降低自己离开后的影响。 马蒂深吸一口气,拿起玉兆。 元帅思虑得如此周全,那么他也不能给同僚留下烂摊子啊。 首先,马蒂需要对外隐瞒元帅离去的真相。 其次,处理掉暴露宇宙本质的、文明早已灭绝的星球,避免更多人得知此事。 这两件事对马蒂来说,再简单不过了。 整个仙舟、不,准确来说,整个星海,除了元帅以外,只有马蒂能随意查看、修改玉兆使用者身体数据。 元帅把玉兆落在了虚陵,中子枪疑似被星神带走,它的定位在离开罗浮后,再也无法追踪了。 只是,星神来到罗浮……是想要做什么呢? 他猛然想到替元帅向阿基维利传话的那个人。 对方只说了三句话,一是叮嘱阿基维利,替元帅遵守与马蒂的约定。 二是强调了那把刀,让阿基维利随身携带。 最后,那人说他们会再度重逢。 姑且不探究那把刀的特殊性,那人能与元帅同行,一同抵达「人类无法抵达」的地方,想必不是什么等闲之辈。 元帅做事向来留有余地。 那么这位神秘的同行者呢?会不会是元帅留下的后手呢? 马蒂精神一振。 元帅会不会没有死去?只是重伤昏迷?最后被同行者救走了? 如此一来,也能解释星神为何会前往罗浮了。 对方是来找元帅的。 按照惯性思维,重伤过后当然是要回到最安全的地方治疗啊! 整个星海中,哪里有比罗浮更安全的地方吗? 这里可是仙舟啊!这里可是召开年会、聚集了八位「巡猎」令使的罗浮啊! 那位同行者,想必已经带着元帅前往了连星神都无法探寻的、安全的地方。 毕竟,元帅从不会食言。 他对阿基维利说过,如果有机会的话,他们会再度重逢的! 马蒂瞬间止住了眼泪,拿起搁置在一旁的口袋巾,匆匆擦掉双颊上的湿痕。 再说了,「帝弓司命」向元帅和将军们赐福,他们在卸任、也就是死亡前,都会把力量交给下一任。 可是「帝弓司命」没有现身。 元帅选定的继承人,在宴会上的表现也没有任何问题。 元帅当然没事啊!他只是暂时需要休养而已。 马蒂理清了思绪。 中子枪的信息极具误导性,就连他也差点被骗过去了。 接下来,计划不变,处理掉中子枪的信息,伪造元帅生命体征平稳、良好的假象。 之后,申请调动歼星舰、不,还是动用「焚天神兵」吧。 把那该死的、集体选择自我毁灭的文明,彻底从宇宙中清除。 马蒂以手撑地,站起了身,他打开紧急通道的门,朝着会场走了几步,正巧在走廊碰上了观良。 观良四处张望着,看到他后,连忙上前几步,只是不知为何,走着走着,脚步便慢了下来。 马蒂不明所以。 观良盯着马蒂红肿的眼睛,心下一沉。 马蒂这是……已经知道了? 他指了指自己的眼角,不动声色地问:“你这是怎么了?” 马蒂跟着抬起手,摸了摸眼角,不以为然道: “这个啊,是个误会,对了,研究所需要调用「焚天神兵」,是走什么流程?” 观良仔细打量着眼前人的表情,左看右看,没能看出端倪,顿时松了口气。 不知道就好。 两人一同朝着会场走去。 观良思量片刻,说:“是用于研究吗?那你只需要在办公软件向曜青将军递交申请。” 马蒂摇头:“不是研究,是使用。” 观良愕然:“使用?你们研究所要动用毁灭星系的武器?” 马蒂挠了挠头。 他并不打算把世界本质告诉其他人,只好含糊其辞。 “这个啊,说来话长,总的来说,元帅大人之前和我说过,遇到这种情况,必须加以遏制,就像是虫灾和智械一样,必须扼杀在摇篮里。” 观良思量再三,没有追问。 元帅没向他提过,想必是只有元帅和研究所才能知道的机密。 他问:“需要处理多少颗星球?必须使用「焚天神兵」吗?” 如果是其他领导者逝世,他们内部必定会乱作一团,各方已有的平衡会被打破,内外局势会变得更加复杂。 内部将审视下一任领导者,外部将会继续观望、权衡是否要继续与他们保持之前的友好关系。 但元帅不同。 他们不用担心内部的问题,只需要一致对外。 当他们对外公布元帅的死讯、发布讣告时……巡镝汇率极有可能产生变动,仙舟人将会随之受到影响。 在这种紧要关头,怎么能动用压箱底的武器呢? 必须得把「焚天神兵」留在仙舟,以备不时之需啊。 马蒂想了想,说:“「巨像」也行,总之要尽快处理掉。” 观良不假思索道: “既然如此,那你用「巨像」吧,你看看距离那颗星球最近的仙舟,找将军说一声就行。” 两人一同进入会场。 他们路过侍者时,观良拿走了托盘上的两杯酒,将其中一杯递给马蒂。 马蒂接过酒,四处张望一番,很快看到了华。 正巧对方身边没什么人。 马蒂眼睛一亮,拿着酒杯,朝着华走去。 他说出了早已打好的腹稿,向对方送上生日祝福。 华微笑着向他表达谢意,两人又说了几句客套话,随之结束话题。 马蒂脚尖朝外,正要抬腿离开时,余光瞥见了沉默不语的山风。 他身形一僵,猛地顿住了。 “等等——” 华、观良和岚,齐齐朝马蒂看了过来。 马蒂张了张嘴,就像是不知道该如何组织语言的小孩,停顿了好半天,问: “……你是山风?” 他没等山风回答,不可置信地后退一步,同时惊呼出声: “你叫山风?!” 靠近此处的人们,闻声朝他们望了过来。 观良心道不妙,连忙凑到马蒂身边,低声道:“巧合而已,不是「帝弓司命」。” 马蒂目光飘忽,下意识反问:“是吗?” 观良脸不红心不跳地扯谎: “当然,「帝弓司命」正在星海铲除孽物,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马蒂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随后头也不回,转身离开了会场。 观良心里拿不准马蒂的想法。 这反应……到底是信了?还是没信? 难不成马蒂知道了元帅的死讯?看上去也不像啊。 以对方的性格……想必早就闹起来了,根本不会如此平静。 观良不方便离场,除了陪着华应酬以外,他还要等待即将返回罗浮的岱阳。 他只好联络侍卫,让他们留意马蒂的行踪。 只是万万没想到,观良低估了这个学者的速度。 直到他和华挨个和几位龙尊们聊完天,还是没能等到马蒂的消息。 期间,他们还退回了龙师自作主张、替饮月君备的礼。 华只一眼就看出个中关窍,不过是内部争斗罢了。 只是拿着给监护人送礼的由头……就有些没意思了。 华言笑晏晏:“不愧是饮月君,能有一个替你分忧的手下,想必平日里轻松不少吧?” 龙尊拿回龙师擅自带来的礼盒,回道:“见笑了。” 他们目送饮月君离开。 寻找马蒂的侍卫毫无进展,然而监视赞达尔的侍卫,却看到了马蒂。 【他进了典当行,买了一样东西,之后碰上了赞达尔,两人现在正在茶馆】 侍卫请示观良该如何处理。 观良想,左右赞达尔活不了多久,干脆让他们多聊一会儿吧。 【继续监视,等他们分开后,按原计划进行】 与此同时,罗浮茶馆的包间里。 赞达尔慢条斯理地拎起茶壶,为自己和马蒂倒了茶。 马蒂坐在他的对面,双手紧紧抱着一个用丝绸包裹的物件。 自从马蒂从典当行出来,就紧抱着它不放,赞达尔让马蒂放下,对方也不听,仍把那物件抱在怀里。 他不再多说什么,转头看向楼下正在说书的仙舟人。 坦白说,如果不是为了等埃里克,他都不会踏入仙舟半步。 用灰风最近看的小说角色来形容,埃里克简直就是昏了头、跟着黄毛跑了的恋爱脑。 当然,埃里克的情况要严重得多。 他不光跑了,还对着黄毛死心塌地,非要为对方放血割肉。 恐怕只有换心、换肾,这类更换器官的低俗小说才会写这种膈应人的情节吧? 把埃里克和仙舟写进小说里,任谁看了都得骂上一句。 赞达尔心下不满,连带着楼下歌颂「帝弓司命」功绩的仙舟人,也看不顺眼了。 「巡猎」星神哪里比得过纳努克? 「毁灭」星神又如何? 在过往的轮回中,埃里克有将近七成的概率,会降临在亚德丽芬星系,与纳努克组成坚不可摧的联盟。 他们会在短短百年内一统星海,埃里克会称帝,境况可要比一个小小的仙舟元帅好得多。 正想着,马蒂终于松开了手,他小心翼翼地把它放在桌子上,一点点解开丝绸,露出了其中包裹着的物件。 赞达尔余光一瞥,看清大致形状后,挑了挑眉。 他用带着些许讥讽的语气,说: “怎么?现在仙舟人还会把祖宗牌位拿出去卖吗?” 马蒂像是被这番话刺痛了一般,眼瞳剧烈震颤着。 他低下头,想用袖子擦拭,却猛地顿住,转而拿起包裹着它的丝绸,用极轻的力道,避开上面的名字,缓缓擦拭着边缘处。 马蒂语调沉闷:“这不是牌位……” 赞达尔脸上带笑,饶有兴致地问:“不是牌位?那是什么?” 问完这句,他低下头,将上面的名字收入眼底。 赞达尔笑意顿收。 马蒂的声音轻不可闻:“这不是牌位,是长生牌,是之前人们为恩人祈求福寿用的。” 赞达尔无法理解。 埃里克,原来你一直在为这种忘恩负义的蠢货付出吗?那你也是个无可救药的蠢货! 正是你一时心软,这才纵容了那些贪得无厌的蠢货,养出来一群吸血虫! 赞达尔不由得轻嗤一声。 马蒂呆愣地抬起头,似是不知道他在笑什么。 赞达尔抬手指了指楼下的仙舟人。 “你听过「帝弓司命」在罗浮时发生的故事吗?” 马蒂慎之又慎地收起长生牌,缓缓放在桌子上。 “我听过。” 赞达尔直接笑出了声。 “每当民众陷入困境时,总会有舍己为人的英雄站出来力挽狂澜,拯救他们。” “他们贪婪又无知,总认为自己远比掌权者明智,妄图推翻他的统治。” “他们以为自己无需依靠任何人,可他们自从成为胚胎开始,就在与母体抢夺养分,等到割断脐带、脱离母体后……又换了个人继续寄生。” 马蒂面颊抽动,似是在压抑心中的情绪。 赞达尔满意地笑了,意有所指地说: “英雄大公无私、舍己为人……无论人品好坏,都能被他拯救,可是这真的公平吗?” “真是个俗套、无趣的故事啊。” 他喟叹道:“结果呢?没人会记得英雄——” 马蒂不可控般顺着赞达尔的话,继续思考下去。 仙舟人早已将您遗忘……他们哪里值得您付出呢? 赞达尔循循善诱: “你认为这对他公平吗?” 马蒂想,这并不公平。 他们该歌颂的、信仰的存在,根本不是「帝弓司命」! 赞达尔见好就收,拿起茶杯,抿了一口。 他状似不经意地聊起几个舍己为人的典故,当说到“割肉饲鹰”时,马蒂不知为何,情绪看起来格外激动。 他心下一沉。 天杀的仙舟人。 埃里克不会真的为他们放血了吧? 正当赞达尔想要向马蒂发出邀请,与他一同离开、参与升维计划时,对方根本没给他说话的机会,猛地站起身,接着动作缓慢地抱起长生牌,匆匆与他告别,头也不回的走了。 赞达尔见状,只得目送马蒂离开。 他一边喝茶,一边听仙舟人谈论他们信仰的星神。 感觉不如纳努克。 至少在那时,人们感念着埃里克的付出,四处都有他的雕像,和印着他面容的货币。 赞达尔喝完茶、付过款,接着走向星槎海,借助舰船离开罗浮。 他很快抵达了经自己改造的另一艘舰船。 在这里,就连星神也无法窥探。 经过重重身份验证,他进入其中。 赞达尔扫了眼门口处的显示屏,上面显示有人启用了医疗舱。 他走了几步,迎面碰上了灰风。 灰风与他隔着几米远的距离,双手背在身后,语气迟疑:“我有一件事……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说。” 赞达尔前往罗浮等待埃里克,而灰风,则是被他派出去寻找对方的踪迹。 他不以为意:“怎么?你没把他带回来?我看你使用了医疗舱,你和埃里克打起来了?” 灰风摇头:“不,我把他带回来了,只是……” 赞达尔身形一顿,他上前几步,隐隐闻到了血腥味。 他像是没察觉、没有听懂这番话一般,继续追问:“什么意思?” 灰风动作缓慢,把背在身后的手,挪到了前方。 两只手的掌心上尽是斑驳的、干涸的血迹。 “只是,我晚了一步。” ------------ 第288章 灰风:文字游戏✓ 灰风心下忐忑。 好在她是纳米机器人,能精准地控制面部表情,这才让她在赞达尔的审视下,没有显露出任何端倪。 坦白说,她并不想让埃里克死去。 可是,她无能为力。 灰风经历了多少次轮回呢? 最初,她还会记一下轮回的次数,可随着时间推移,她也有些记不清了。 如果说埃里克有七成概率与「毁灭」星神纳努克合作,算得上是抽卡游戏中最频繁出现的三星武器,那么,仙舟就是五星角色。 光是埃里克在仙舟的工作年限……都要用万年这个单位了。 灰风清楚地知道,只要埃里克想,那就没有对方办不成的事。 他这样的人,注定会成功。 当然,升维例外,埃里克总是差了那么一点运气,不过好在有赞达尔,两人的选择并不相同。 埃里克更倾向于用自己「高维入侵者」的身份,改写人类的命运,终止虫灾和智械掀起的战争。 因此,他没有把重心和时间放在科研项目上。 在无数次轮回中,他始终沿用第一次降临低维世界时、与「天才俱乐部」成员一同制造的「以太相引擎」。 用电脑自带的系统来描述的话,那埃里克就是没有联网、迟迟没有更新系统的旧版本。 这个宇宙除了埃里克以外,没有高维存在,因此哪怕是旧版本的「以太相引擎」,启动后所产生的余波,也会致使宇宙走向终末,并回溯时间。 灰风没了解过具体原理,也没兴趣探究真相。 她想,兴许是这个宇宙特有的「虚数之树」的自我保护机制?还是说也有「记忆」星神的功劳? 赞达尔与埃里克不同,他会借助信物集结「天才俱乐部」席位靠前的天才们,一同加入升维计划。 至于信物……则是放在系统背包中保存。 赞达尔拥有的,便是他们联手制作的、第一版系统,能够跨越时间和空间,保存无数次轮回中得出的实验数据,和获得的奇物。 在世界重启之前,天才们会留下足以取信于自己的信件或物品,以便下一次轮回加入计划。 时至今日,他们各自构想着不同的升维计划,其中的部分设想,让灰风大为震惊。 怎么说呢?如果这群天才们成功了,那么他们就能随意抹除、更改宇宙中的概念。 例如死亡,再例如圆周率。 如果能够成功,他们甚至能够做到把圆周率取为整数。 如果概念能被人类随意更改,那么星神呢? 这听起来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但一想到这是这群天才们,经历无数次轮回、反复推敲才得出的构想,灰风又不那么惊讶了。 天才嘛,有些奇思妙想很正常。 他们与疯子最大的不同,便是极有可能把构想变为现实。 面对这对固执己见的师生,灰风也是左右为难。 她不愿见到两人发生争执,只好尽自己所能,努力同时满足他们的诉求。 无奈之下,灰风只好仿照着埃里克,玩一些文字游戏。 赞达尔让她把埃里克带回来。 而埃里克让她处理掉尸体。 可当埃里克生命体征彻底消失时,阿基维利出现了。 那是埃里克指定的、「天生牙」的持有者。 灰风深知低维造物极有可能无法影响「高维入侵者」。 那把刀,就算是能复活星神,也不可能复活埃里克。 但她还是抱着试试看的想法,拿起那把刀。 灰风甚至没能来得及擦拭上面的血,就直接塞给了阿基维利。 她匆匆说完几句话后,便带着埃里克躲开几位星神,离开了「虚数之树」。 只是她没想到,那个倒霉透顶、抽卡次次吃满大保底的埃里克……在死亡后,再次有了微弱的心跳。 灰风大为震惊。 低维造物竟然真的起了作用?奇迹真的发生了? 那么,埃里克挚友送出的「羽渡尘」呢?会不会也有用呢? 这下她就不用发愁了。 赞达尔让她把埃里克带回去,她照做了。 埃里克让她处理掉尸体,可是埃里克没死啊? 于是,灰风把埃里克放进医疗舱中。 只是不知为何,对方迟迟不醒,连带着伤口也没能恢复。 灰风只好安静地等待赞达尔。 她斟酌再三,把沾满血的手背到身后,一点一点地把这件事告诉赞达尔。 对方听后,瞳孔骤然缩紧。 灰风见状,连忙道:“他没有死,只是暂时还没有醒过来。” 赞达尔面无表情,他与立于原地的灰风擦肩而过,穿过舰船的长廊,来到了放置医疗舱的房间。 灰风紧随其后,稍慢一步来到医疗舱前。 赞达尔隔着玻璃,见到了他的学生。 他的学生闭着眼睛,脸上带着温和的、柔软的笑意。 如果忽略脸颊上斑驳的血痕,他的学生看上去就像是陷入了一场美梦。 赞达尔视线下移,乍眼一看,致命伤被早已干涸的血迹尽数遮掩。 仔细打量,才能看到那割破动脉、皮肉外翻的伤口。 赞达尔下意识伸出手,却被医疗舱的玻璃罩所阻隔,只好把手掌贴在上面。 通过手记,他知道了自己与学生的过往。 最初的最初,赞达尔在某个不知名的星球上,遇上了一个与原住民格格不入、看起来只有十五六岁的孩子。 哪怕是赞达尔,也无法知晓对方话中的意思。 他大为困惑。 联觉信标早已普及,为何眼前这个孩子没有佩戴呢? 很快,赞达尔有了猜测。 兴许是遇到了星震、跨越时空的可怜人吧。 至于为什么联觉信标没有录入这种语言……想必是母星的文明早已灭亡。 抱着几分怜悯之心,赞达尔陪在这个孩子的身边。 在等待联觉信标的期间,两人又是画画、又是比划,对方总算放下了戒心。 这孩子面容稚嫩,看起来很好骗,但其实非常警惕。 只是未成年人的伪装,在成年人看来,再明显不过了。 尽管对方很少提议自己的事,一直尝试着引导赞达尔说话,但他还是隐隐猜测出了这个孩子的母星和原生家庭的大致情况。 对方似乎来自一个和平的、没有战乱的国家,在一个幸福的家庭里长大。 赞达尔心知这孩子并没有向自己交付信任,但他不在乎。 学者的好奇心驱使着他探寻那早已灭亡的文明。 于是,赞达尔耐下性子,替这个孩子购置了联觉信标,顺带又帮着解决了身份问题。 当赞达尔询问对方的姓名时,那孩子说:“……名字吗?赞达尔,你能替我起一个吗?” 赞达尔尚未成家,更别说替小孩子起名字了。 他一时犯了难,问:“有什么要求吗?” 那孩子思量片刻,说:“姓氏可以和鱼有关吗?” 学者花费了一分钟,在脑内过了不少有着不错寓意的名字。 “埃里克·费什,怎么样?意思是永恒的统治者,也有权威、勇敢的统治者的意思。” 接着,赞达尔为他挑选了享誉星海、教学极为严格的学校,不由分说地把他送了过去。 学者转头进了图书馆,等他再次想起埃里克时,已经过了一个月。 他特意乘坐舰船,跨越多个星系,抵达那所学校的星球,去探望埃里克。 对方看上去似乎适应良好。 赞达尔邀请埃里克去餐馆吃饭,对方拒绝了,语调轻快地表示自己会做饭。 两人朝着埃里克租住的公寓走去,在路过一名流浪汉时,埃里克颇为平静地和那人打了个招呼。 赞达尔:“……你认识他?” 埃里克:“哦,第一天他入室盗窃,只拿了门口的零钱,还帮我把垃圾扔了,怎么说呢?人还挺好的。” 赞达尔嘴角微抽:“……在这里还适应吗?” 埃里克用手抵着下巴: “还好吧,只是一个月遇到三次抢劫,地铁站动辄枪战、爆炸、乘客卧轨而已,哦,还有,我不太适应这里的医院,在急诊等了十几个小时,医生说我是幻痛,让我战胜它,最后……” 他顿了顿,心平气和道:“我又找了个实习医生开药,他建议我写遗嘱。” 赞达尔:“……” 他深吸一口气,余光一瞥,看到窗框上的痕迹后,表情瞬间凝固。 埃里克扫了一眼,用毫无波澜地语气说: “哦,那是弹孔。” 赞达尔:“…………” 他忍无可忍:“收拾东西,走。” 埃里克不解:“走?去哪里?” 赞达尔不由分说地拿起他的背包。 “退学。” 然而事实证明,埃里克毫无学习的天赋。 一听到赞达尔想让他念出十几个博士学位时,瞬间露出一副天崩地裂的表情。 “十几个……博士?!我会考还没考呢!高中都没毕业呢!” 赞达尔头一回犯了难。 十九个博士学位而已,很难吗? 他不懂会考是什么,他从没接触过像埃里克这样抵触学习的人,只好出言鼓励: “你之前不是念了一个月大学吗?安心,本科和博士其实没什么太大区别。” 埃里克:“……赞达尔,你不是想制作星体计算机吗?我帮你拧螺丝,怎么样?” 赞达尔失笑:“小埃里克,那可是星体计算机,你怎么可能拧得动螺丝?” 赞达尔没有强求,养个孩子而已,又能花费多少信用点呢? 他把埃里克送到治安良好的一所高中里,没过多久,他被班主任叫家长了。 原因是埃里克看到别人欺负同学,于是一打三,打赢了。 埃里克给出的理由很简单。 “因为我看到了,所以去帮他了。” 赞达尔笑笑:“下次找个没人、没监控的地方再动手。” 随着时间推移,他发现了对方身份上的问题。 埃里克根本没有遇到星震,母星是遥远的、可能此生都无法抵达的世界。 埃里克的身体极为特殊,特殊到似乎不会衰老、死亡。 就像是神明一样,不、准确来说,对方极有可能做到远超神明的功绩。 那么,他的血肉呢? 赞达尔的思绪一闪而过,没有继续思考,转而与学生、与众人探究起宇宙的本质,随后,是升维计划。 而体质特殊的埃里克呢? 赞达尔深知埃里克不属于这里,所以,对方更不该为这个宇宙牺牲。 他想,他要瞒住这件事。 彼时的赞达尔,从未想过在他一手带大的、毫无科研天赋的学生,能看穿他费尽心思隐瞒的真相,甚至一度想要牺牲自己。 更从未想过,两人会因意外而分别。 在赞达尔的手记中,他在进入某个黑洞进行调查时,遇上了「时之虫」,被卷入了无休止的时间循环,后续的字迹也变得格外潦草。 结果不言而喻,他死掉了。 赞达尔知道,当人丧失求生欲望时,没人能拦得住ta。 哪怕是再不起眼的物件,都能成为剥夺生命的凶器。 所以,当他看到他的学生呼吸微弱、心脏数次停跳时,他的内心平静极了。 只要侵入仙舟的系统,启动引擎,宇宙便会回溯,埃里克的系统便会重启,它会带领埃里克随机抵达某个时间节点,降落在某个星球上。 那是能将虚拟扭转为现实的存在,靠着系统的帮助,埃里克能迅速融入原住民。 赞达尔看着毫无起伏、几近停跳的心电图,忍不住叹气: “灰风,能帮我拿一下医药箱吗?顺带打一盆热水,哦,再拿件衬衣。” 至少先换件干净的衬衣吧? 话音刚落,心电图再次有了起伏。 赞达尔沉默着拿起热毛巾,避开伤口,擦掉血痕。 等换掉沾满血的衬衫后,赞达尔忍不住问: “他有说什么吗?” 灰风回道:“他说,如果可以的话,他想在和平的、没有战乱的地方长大。” 赞达尔盯着医疗舱里的学生发呆。 是啊,他的学生,生活在和平年代,在爱里长大,也从不缺爱。 只可惜,在天灾肆虐的宇宙中,在埃里克那近乎诡异的运气下,对方很难降临到和平的星球上。 灰风想了想,决定为仙舟说上几句话。 好歹是埃里克临死前、哦,准确来说是昏迷前仍挂念的存在呢。 如果就这么重启了,埃里克想必会很难过吧? 灰风翻找出那遥远的过往。 “埃里克曾和我说过,如果拥有足够的能力或权限,就连生死也能更改。” “他说,他总要给自己留有余地,给自己彻底销号或重回游戏的权利。” 销号是死亡,重回游戏则是复生。 可是他们又该如何拯救高维存在呢? 赞达尔眼神微动:“你是说,我能救他?” 灰风点头:“他口中所说的能力或权限……我想整个星海除了你,没人能做到。” 赞达尔无奈极了,他看着医疗舱叹气。 “真拿你没办法啊。” “谁让你是我的学生呢。” “我刚读完心理学的博士,既然如此,那就顺便再多读几个吧。” “等到心脏停跳的时候,再启动引擎。” 灰风:“……” 埃里克,光是呼吸就是在拯救宇宙了呢。 为了你的仙舟,你可要多坚持一会儿啊! 此时的仙舟,街巷中聚集着无数人,他们在地衡司成员的引导下,保持着安全距离。 有人与爱人手牵着手,有人怀抱着孩童,他们笑着闹着,一同倒数着数,等天空炸开第一朵烟花后,默契地息了声。 他们一同抬头看向天空。 而形单影只、独自抱着长生牌的马蒂,因着集聚观看烟花的众人,倒显得没那么显眼了。 他不发一言,停下脚步,与其他人一起,抬头看向天空,看向那几近将黑夜点为白昼的、绚烂的烟花。 马蒂不可抑制地想起了虚陵的、保密度极高的洞天。 他想,赞达尔说得太对了。 ------------ 第289章 生日礼物 马蒂深知自己是在迁怒。 他知道这迁怒来得毫无道理。 俗话说,无知者无罪。 现在元帅生死不明,一旦对外公布这一消息……后果不堪设想。 可马蒂仍控制不住心中的滔天怒火,并在看到众人无知无觉、庆祝怀恩节时,怒火转化为恨意。 这群吸血虫又知道些什么呢? 元帅给了他们优越的物质条件。 自仙舟人出生,他们就不必为衣食住行发愁。 他们不必为金钱烦忧,也不必为房产和星槎奔波,每隔十年,仙舟就会发放一笔金额巨大的补贴,哪怕他们没有工作,也能过得很好,也能随时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星际旅行。 仙舟人只需要带上玉兆或身份证件,便能在星海中畅通无阻。 他们能活得如此随性、洒脱,正是元帅的功劳。 时至今日,仙舟人却把他们最该感谢的领袖,忘得一干二净。 马蒂心中的恨意,很快又转变为无力感。 严格意义上来说,他并不算是仙舟人,只是在遇到元帅、得其认可后,连带着母星加入了仙舟联盟而已。 他了解元帅,知道对方对仙舟人的偏爱。 因此,马蒂甚至无法对这群人宣泄恨意。 元帅会生气的。 但是,他只是在心里想一下,对方肯定不会介意吧? 毕竟仙舟有句古话,论迹不论心,论心无完人。 他只是想想,可还没付诸行动呢。 马蒂知道元帅向来思虑周全。 元帅怎么会想不到自己会被遗忘呢? 答案很简单,简单到马蒂不需要动脑思考,便能轻易得出结论。 这正是元帅想看到的,甚至是他自己一手促成的。 直到这一刻,马蒂才明白,原来很多事早已注定了。 元帅在很早之前,就已经做好了准备。 例如刻意借着为学生减负的理由,删除了课本上与自己有关的所有内容。 再例如各个仙舟的大型活动,将军们发出邀请后,元帅只会派人代替他出席。 元帅在尽可能地减少出现在人前的次数。 将军们对此一无所知。 在这几千年里,元帅的决策从未出过任何差错。 因此,无一人怀疑元帅的用意。 他们只当元帅爱民如子,只当举办的活动还不足以让元帅纡尊降贵、亲自到场。 在他们眼中,元帅就像是「永生」的神明,就像是屹立不倒的旗帜,引领着前行的方向。 那可是元帅啊,他怎么会离开呢?怎么能离开呢? 他分明为仙舟耗尽了心血,怎么舍得离开呢? 然而,事实就摆在马蒂面前。 如果他们能违抗元帅的命令呢?如果他们强硬地、让所有人将元帅的功绩牢记于心呢?结果会不会不一样? 马蒂很快得出了答案。 不会。 元帅总是能创造出奇迹。 他能集结所有势力对抗灾祸,他治下的仙舟是外人艳羡的乌托邦。 对于元帅而言,没有不能做的事,只有不想做的事。 无数烟花在天空中炸开,马蒂收回目光,怀抱着长生牌,深一脚浅一脚地朝星槎海走去。 他平日里只会在研究所和元帅府邸来回跑,很少会接触到如此多的仙舟人。 马蒂与人们擦肩而过,感受着他们的喜怒哀乐,听着他们再平常不过的话语。 以往,他们总会赞颂元帅,如今,随着资料和功绩被逐渐抹除,他们转而赞扬起「帝弓司命」。 马蒂喃喃道:“我该怎么办呢?” 他替同僚、后辈解答了无数难题,可当他满心疑惑时,却无人能给出答复。 直到这一刻,马蒂总算明白了元帅为何会作出离开他们的决定。 马蒂迷茫时,尚且找不到人倾诉,那么,元帅呢? 诚然,对方深谋远虑、从不出错,可是,在那漫长的岁月中,在某一个瞬间里,肯定会有感到迷茫的时候吧? 马蒂之前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就像是赞达尔所说的故事一样,元帅对待仙舟人,就像是在割肉饲鹰。 而神明的信徒们,也难以想象元帅迷茫、不解的样子。 对方就像是高坐神坛的神明一样。 神明永远是强大的、坚定的,不会因外物所动摇,不会拥有自己的喜怒哀乐。 马蒂惊觉自己与那些愚昧的仙舟人并无不同。 仙舟人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而他呢?也不过是个自作聪明的蠢货。 现在元帅下落不明。 而那位名为“山风”的男人,一定是「帝弓司命」。 星神抵达罗浮,跟在华的身边。 这代表着什么呢?难道元帅真的…… 马蒂甚至不敢在心中说出那个字眼。 还是说,「帝弓司命」只是代替元帅为华送上祝福? 马蒂理性的那一面,勒令让他面对现实,可感性的那一面,始终叫嚣着、不肯退让分毫。 万一呢?万一马蒂是被误导了呢? 毕竟,元帅亲口说过,他会和阿基维利重逢的啊! 马蒂强迫让自己忘掉观良与前任司鼎,不管不顾地将原有的推断彻底推翻。 他反反复复地、在脑内不断回想一句话。 元帅说过,会和阿基维利再度重逢。 马蒂再次得出结论。 元帅没有离开,他只是暂时需要休养。 在此期间,马蒂将会继续执行元帅的命令。 只是就连元帅都会感到疲惫,更别说他这个愚笨至极的蠢货了,他又该如何等下去呢? 马蒂想起了早已成熟的、保存意识的技术。 这项技术并不被外界所知,只有研究所和十王司的部分成员知晓。 与元帅分别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如此地难熬,他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活下去。 马蒂知道,如果他死去的话,等元帅回来,一定会很伤心的。 只有上传、并保存自己的意识……只有这样,他才能等到元帅。 至于研究所的其他同僚…… 马蒂沉默了。 他太了解那群同僚了。 如果没有那该死的、察觉到世界本质的文明,同僚们一定能继续为元帅的继承人效力。 可他们发现了世界的本质,并将下落不明的元帅视作唯一真实…… 马蒂深吸一口气,登上舰船,将目的地选为苍城,随后按下了启动按钮。 我不确定其他同僚会作出怎样的选择。 但我会竭尽全力,遵从您的意愿,阻止他们。 我知道您其实一点都不喜欢战争,我会隐瞒您失踪的消息,让您的继承人过一个快乐的生日,让仙舟人过一个圆满的怀恩节假期。 也请您……快点回来吧。 马蒂最后看了眼远处的夜空,接着收回视线。 繁复、极具美感的烟花,再度于空中炸开。 众人集聚于会场的落地窗前。 他们不必与民众争抢位置。 罗浮将军所选定的会场,就是观赏烟花的最佳地点。 他们专心致志地看着烟花。 在造价上千万巡镝的烟花面前,唯独一神两人没了观赏的兴致。 岱阳将会在年会结束后抵达罗浮。 观良正小声向华介绍岱阳的身份,只是不知为何,他们身侧的星神神色莫名,让人辨不出情绪。 华压低声音:“先瞒着,要不直接带她去虚陵,等从虚陵回来,再一点点告诉她。” 等她拿到「羽渡尘」,再告诉那位前任罗浮将军吧。 观良点了点头。 岚欲言又止,语气生硬地开口:“等下我和她说。” 闻言,观良嘴角抽搐。 岚就是个人机!能和岱阳说点什么啊? 恐怕只会直截了当地,对岱阳说元帅没了吧? 再委婉一点,岚会说自己收到了先前给元帅的力量! 顾忌着不远处的众人,观良压低音量,怒道: “你和她说?你和她怎么说?” 岚默然片刻,说:“……这是我和她的事。” 观良竭力克制住翻白眼的冲动,他没把岚的话当回事,神色如常地陪着华,走完剩下的流程。 他们告别众人,来到其中一个楼层的某个房间。 岱阳看起来没什么太大变化,她笑得温和,语气熟稔地和观良打招呼。 她微笑:“这位是?” 华张了张嘴,正要说些什么,观良抢先一步:“元帅收养的女儿。” 岱阳先是眼睛一亮,接着看到了两人身后的星神。 她表情骤变,笑得十分勉强: “「帝弓司命」?您怎么在这儿?” 观良看看岱阳,再看看不知为何沉默的星神,一头雾水。 岚使用的分身,一直都是祂身为人类时的模样,就连容貌也没变过。 在星神尚未升格成神时,岱阳和岚姑且算是共事过的同僚。 岱阳能认出岚的身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只是这个反应……未免太奇怪了。 在几近死寂的沉默中,他们清晰地听到了什么东西自皮肉中长出的声音。 岱阳面无表情,抬手捂住小臂。 她的眼神毫无温度,先是扫了一眼华,随后与星神对视。 “你食言了。” 观良:“???” 他和华面面相觑。 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还没聊几句,岱阳就堕入「魔阴身」了?什么叫岚食言了? 观良下意识上前一步,挡在岱阳面前,奈何他的速度比不过星神,下一瞬,岚已经来到了两人面前。 他再一转头,岱阳身形摇晃,倒了下去。 观良怒不可遏。 怎么?元帅才刚走,你就要杀元帅的下属吗?! 仅存的理智让他没把这句话骂出口。 观良蹲下身,小心翼翼地试探岱阳的鼻息,确定对方只是晕了过去后,这才松了口气。 岚:“去虚陵。” 华:“……” 观良心里骂出无数句仙舟粗口。 知道的,你是想用「羽渡尘」替岱阳解决魔阴身的问题,不知道的,还以为仙舟追随的是「智识」星神呢!岚,你真是个人机啊! 他站起身,咬牙切齿道:“好,去虚陵,但你好歹解释一下啊?” 岚言简意赅地给出答复。 “因为华和我。” “他从不是有闲心养孩子的人。” 观良:“……” 是啊,元帅可不会养孩子。 除非是有其他目的。 那就是元帅开始培养继承人了。 岱阳了解元帅,知道元帅习惯走一步看十步,知道自己回到仙舟,一定会第一时间与她相见。 可是她没有见到元帅,只看到一个继承人,和本该在外处理孽物的星神。 答案不言而喻,元帅出事了,以至于需要星神返回仙舟,协助继承人。 观良捏了捏眉心,没好气道:“走,带上岱阳,去虚陵。” 他们很快抵达了虚陵,进入了先前没有权限的洞天。 最先看到的,是庞大到足以环绕住整颗星球的巨构建筑。 观良下意识屏住呼吸。 华匆匆看了一眼,继续朝前走去。 在岚的带领下,他们七拐八拐,进了某个宅邸。 元帅在这里,留下了自己的遗物和遗嘱。 岚在观良的怒瞪下,迟疑片刻,把昏迷的岱阳放在一旁的沙发上。 星神进了一个房间,拿出一叠信,递给观良。 整个仙舟,也只有观良有资格向众人念出元帅的遗嘱。 观良翻找一通,找出元帅留给岚的那封信,朝星神递了过去。 岚不用拆开那封信,便知道对方想要对祂说什么。 无非是让祂遵守契约,为仙舟做事。 祂接过这封遗书,手一抖,火焰凭空出现,吞噬掉信封的一角。 岚像之前元帅在祂濒死之际,将那所谓的「神迹」扔进火堆一样,烧掉了这封信。 见那封信被火舌彻底吞噬,岚抬手指了个方向,对华说:“他给你留了礼物,去看看吧。” 两人:“……” 华没说话,转身朝着岚所指的方向走去。 观良欲骂又止。 这是有人性的神能做出的事吗?好歹拆开看一眼啊! 他低下头,找出元帅留给自己的那封信。 【致策士长】 观良:“……” 懂了,元帅在写这封遗书的时候,把他名字给忘了。 观良内心毫无波澜。 在对方担任将军时,隔三差五就会忘记一些事情。 【说实话,我不知道该和你写些什么】 【但如果不给你留一封信,岂不是让你显得很不合群?】 【于是,这封信出现了】 观良心想,这写的都是些什么废话。 他继续往下看。 【你是我最信任的下属,可惜,我不是一个合格的上司】 【我做了件错事,让很多人,甚至整个仙舟都为我这个错误的选择,付出了代价】 观良从不觉得是元帅的问题。 你只是实现了所有仙舟人的愿望,能算是有错吗? 【但愿在你看到这封信时,我已经找到了解决「不死诅咒」和「魔阴身」的方法】 观良沉默。 是啊,你从不会食言。 你找到了方法。 只是这个方法……于你、于我、于你的下属们而言,太过残忍了。 【希望我最信任的下属,以后不要遇到我这种上司了】 观良心里嗤笑。 你这种上司?哪种上司?让下属上一休一,放任下属吃掉自己特供食材的上司? 他视线下移,表情瞬间凝固。 【你不会因为我哭了吧?】 观良在心里咆哮。 元帅,你就只会这一句话吗?! 房间里,华随手打开一个抽屉,看清里面的东西后,她表情空白,下意识向后撤了一步。 抽屉里,是数不清的、各式各样的红包。 ------------ 第290章 华:什么运气 这一刻,华思绪混乱。 她不可抑制地想起了两人相遇后的某一次怀恩节。 将军们无法来到曜青与那人见面,只好差人向上司送上生日贺礼。 随着礼物一同抵达曜青的,还有他们为华准备的红包。 那时她年龄尚小,那人便借着这个借口,对她说:“你还小,我先替你保管。” 当时,华只“哦”了一声,接着继续埋头写作业。 这句话太耳熟了。 大部分父母都会向孩子做出这样的承诺。 只是她从未想到……她会在这一天,收到如此特殊的礼物。 也是,那人就是这样的人。 对方一向遵守约定。 华面无血色,她深吸一口气,动作迅速地合上抽屉,转而看向房间里摆放的其他物件。 她一眼就看到了几次索要、却被敷衍过去的「羽渡尘」,旁边还放着玉兆。 华一手拿起「羽渡尘」,一手拿起玉兆。 里面肯定有那人留下的文字或视频。 华打开玉兆。 上一任使用者没有设置密码,她轻而易举地打开了玉兆,点进了相册。 不出预料,里面保存着一个视频。 平日里,那人在人前,脸上总是带着温和的笑意,可在视频中,他先是面无表情盯了一瞬镜头,随后强扯出一抹笑。 他温声道: “抱歉,自顾自地选择你来接替我的位置,在这几年里,一定很苦恼吧?” 华看着屏幕上的人,忍不住想,真稀奇。 你这样心高气傲、好面子的人,竟然也会拉下脸向小了你几千岁的人道歉吗? 羡鱼故作无奈地耸耸肩。 “但是没有办法啊,我需要一位继任者,只能让你这位童工提前上岗了。” “好了,进入正题——” “首先是星海共同体,之前那些国家,从不会向其他遭受天灾肆虐的国家伸出援手,以至于让更多星球上的人类遇难。” “好在通过了新的星系法,以后不会再重蹈覆辙。” “一旦事态变得严重,其他成员国将会无视边界,替那些星球处理灾祸。” 羡鱼轻蹙眉头,语气无奈: “只不过,可能会有部分成员国趁机在那些星球驻兵,借此敛财。” “这姑且算是我给你留下的烂摊子吧……” “毕竟只有有利可图,他们才会主动出手对抗天灾。” “华,你作为星海监管人,需要担负起这部分责任,尽量规避这类情况发生。” 他说完,开始介绍起放置在房间里的物件。 其中,只有一把名为「若水」的弓,是留给「帝弓司命」的,其余都是华的。 华听了半天,迟迟没有等到屏幕中的人介绍塞满红包的抽屉。 很快,对方话锋一转: “华,你上次问起这个洞天里的巨构建筑,那时我没有回答……” “它是「以太相引擎」,是我给你留下的后手,是否使用它,由你来决定。” 他开始介绍这个名为「以太相引擎」的巨构建筑。 “它能够将宇宙中其余所有恒星变成黑洞,行星粉碎成矿石,对,简直就像是「岚」同时朝着所有行星射箭一样。” “哪怕是星神也无法做到这一点,但却是仙舟人自己摸索出的技术,哪怕是人类,也能够凭借头脑与星神比肩,超越祂们,甚至以人之身抹杀祂们。” 羡鱼笑了笑,继续道: “建筑、文明、种族是否会彻底消失,全在你的一念之间。” “按下按钮后,如果成功的话,仙舟所有人将会前往一个更高维度的世界,在那里,时间都失去了意义,现实将由你的喜好而更改,哪怕是圆周率,都能取为整数……” “这一切都取决于你,但我猜测,你一定不会这么做的。” 他隔着屏幕与华对视。 “因为,你就是这样的人啊。” “坦白来说,我无法承担一个生命的重量,所以,我没有把你当作女儿,只是当成了我的继承人。” “我不知道该如何和你相处,更不知道该如何引导你,但好在,你足够坚韧,足够优秀,有着一往无前的勇气。” 羡鱼顿住了,他状似回想,感慨道: “你……很像我的一位故人,她付出了很多,却少有人感念她的付出,知晓她的名字,就连我也记不得她的名字和容貌了。” “我……似乎遗忘了很多东西,当然,我没有把你当作她,你们是不同的个体,所以,我把「羽渡尘」留给你。” 他垂下眼,轻笑一声: “我知道我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所以,你不必为我的离去而哭泣,我希望你只会因为感到幸福而落泪。” 华想,这话说得太晚了。 她抬手,擦掉脸颊上不知何时流下的眼泪。 两人隔着屏幕、隔着时间与生死,对视彼此。 羡鱼终于露出往日那温和的笑容。 “还是那句话,我对仙舟的继任者没有要求。” “我希望,你不是元帅,不是上司,你只是你自己。” “如果有缘,我们会再次相见的,或许到那时,你已经到了能喝酒的年龄。” “下次,就为我带上一壶美酒吧。” “现在,拿起「羽渡尘」,守好我留给你的后手。” 接着,视频里的人沉默了。 华看了看进度条,还有将近一分钟的时间。 她耐心等待着。 屏幕中的人沉默了好久,在视频临近结束时,他用手抵着下巴,像是不知道如何开口一般,目光游移一瞬,最后干巴巴地说: “嗯……你进屋后左手边柜子的第三个抽屉,那是最容易忽略的位置,你打开它的话……嗯,能发一笔横财。” 华:“……” 巧了,她进入房间后,打开的第一个抽屉就是它。 怎么?除了仙舟联盟,和星神口中的四位数星球,她竟然还要继承监护人的坏运气吗? ------------ IF线番外-渎神1 受不了了……写得我快魔芋爽了……今天用番外调节一下情绪,明天继续推剧情。 是羡鱼活到五骁时期,镜流加入护卫队,年少时与他相识,其余四骁和下属助攻的if线。 游戏里镜流都想弑神了,四舍五入喜欢「神」也很正常(bUShi —— 丹枫照例向他的几位好友,外加好友的徒弟发出邀请。 聚会地点,还是鳞渊境。 原因无他,再过一段时间,仙舟元帅与其他仙舟的将军们,将会抵达罗浮,共同出席每十年举办一次的年会。 上至腾骁将军,下至地衡司成员,没一个能闲下来的。 就连景元这个十几岁的孩子,都得跟在镜流和腾骁身后连轴转。 他既是剑首的徒弟,又是将军的骁卫,明眼人一看,便知道他深受腾骁将军器重。 景元此次极有可能面见元帅,为了这次年会,他历经波折,多次递交材料,与部分机构高层谈话。 前往鳞渊境赴约时,他仍心心念念着尚未写完的报告。 景元苦着脸,看向镜流:“师父,你当时是怎么通过护卫队选拔的啊?” 镜流垂下眼,抿了口酒,轻描淡写道: “只不过是通过了十几轮考核和面试而已。” 其余四人:“……” 他们想,不愧是镜流。 不愧是能加入元帅护卫队的人! 要不是元帅惜才,提议让镜流离开护卫队、加入云骑军,他们恐怕还无缘和对方结识、成为朋友呢。 酒过三巡,除了景元外,其余人已是半醉。 白珩对友人过往的工作经历很是好奇,满脸期待地看着剑首。 镜流动作一滞,挑挑拣拣,找了些无关紧要的事告诉了他们。 例如元帅性格温柔,一看到女性和孩童会主动熄灭香烟,十分体贴。 任职时,元帅会请他们吃饭,离职后,还会送上一张价值上亿巡镝的支票。 他们没有过多追问。 那位的身份摆在那儿,所有接触过他的人,都要签订保密协议。 镜流只得找些保密范畴之外的事。 丹枫越听越不对劲。 他所接触的、元帅的身边人,都会用惊叹的语气,夸赞元帅深谋远虑、夸赞其远超神明的智慧。 唯独镜流不一样,语气听起来不像是提起仙舟所追随的信仰。 语气听起来……很复杂。 龙尊陷入沉思。 他的友人是苍城人,随后辗转和父母到了罗浮,年少时通过层层考核,又去了曜青。 仙舟待遇向来很好,镜流的父母也跟着一同去了曜青。 随着时间推移,友人于剑术上的技艺越发精进,元帅不忍让镜流埋没才能,于是建议她加入云骑军。 对镜流而言,元帅无疑是引领了她人生道路、如同父亲一般的人物啊。 按理说,他们关系应该很好啊。 等等—— 丹枫瞪大眼睛,心中生出一个匪夷所思的猜测。 他感觉龙鳞都要炸开了。 龙尊转念一想,这个猜测很合理啊。 不愧是镜流,不愧是他的友人,看上的男人都如此地特殊啊! 这要是让其他人知道了…… 不说别人,那群将军肯定会撺掇着镜流去追元帅啊! 其他世家大族的千金小姐,怎么能比得过他们仙舟人呢? 当着一众友人的面,丹枫没有找镜流求证。 友人嘛,总是要有些边界感的。 镜流不愿说,那他就只当不知道。 但如果对方真的喜欢元帅……那岂不是已经喜欢了好几百年了? 那元帅怎么可能不知道啊?难不成镜流来到罗浮另有隐情? 散场后,他犹豫再三,差人拿来元帅与雨别一同酿造的美酒。 等到了举办年会的那一天,星槎海提前被封锁。 龙尊与罗浮一众高层,一同前往星槎海等待元帅。 这一次,他总算有了求证的机会。 丹枫一会儿看看天空,一会儿看看镜流。 这位执行公务时、向来不苟言笑的友人,此刻的脸上带着些许微不可察的笑容。 过了好一会儿,元帅的舰队抵达罗浮。 元帅在众人的簇拥下,下了舰船。 他言笑晏晏,与腾骁寒暄几句,随后看向镜流,语气又柔和了几分:“好久不见。” 镜流微微颔首,垂下眼避开元帅的视线。 元帅主动聊起镜流在战场上的功绩,镜流言简意赅地表示这是身为云骑应该做的,当不得元帅夸赞。 丹枫:“……” 他忍不住怀疑龙生。 元帅遇到追求者时,向来拒绝得很干脆,会直截了当地划清界限。 如果元帅知情,绝不会是这个反应,绝不会用这种语气和镜流说话。 那镜流呢?难不成自己猜错了?不可能啊? 龙尊面不改色地继续观察。 他发现,只要镜流在元帅视野范围内,对方就绝不会和元帅对上视线。 等元帅移开目光,镜流这才看了过去。 丹枫:“…………” 怪不得、怪不得元帅不知道呢。 这换谁能看得出来啊?! 到了会场,龙尊安静地等待着,等结束了年会抽奖,将军们轮番向元帅敬酒,之后,轮到了一众龙尊。 镜流站在几米开外的位置上,时不时朝元帅的方向看去。 丹枫心里叹了口气,打了个手势,示意让侍者把他带的那坛酒带上。 他上前几步,向元帅介绍了这坛酒的由来。 闻言,羡鱼怔愣一瞬,笑道:“这都过去多少年了,难为你还记得。” 他身侧的侍者主动接过酒坛,为一人一龙倒酒。 羡鱼挑了挑眉,接过酒杯: “历代「饮月君」都没能喝过我,不知你这位,是否能胜过我呢?” 丹枫面上不显,心里嗤笑一声。 其他「饮月君」和他能一样吗? 他拿起酒杯,一仰头,再翻手,酒液尽数被喝下。 一人一龙拼起了酒,直至丹枫意识涣散之际,总算意识到了问题。 不对啊! 龙尊一摆手,拒绝了想要上前搀扶他们的侍者,他借着酒劲,不由分说地揽住元帅的肩膀,有意无意地靠近镜流所在的方向,在即将失去意识的前一刻,他看向友人:“元帅醉了,快送他回去。” 羡鱼抬手扶额,正要反驳时,有人凑了过来,拉住了他的胳膊,架在了肩膀处。 他隐约感觉到对方身量更矮,或许是醉意上头、让他感到天旋地转,等他反应过来时,人已经从会场来到了顶层的套房。 他束着高马尾,后脑砸在枕头上时,下意识侧了侧头,接着伸手去拉扯发带。 那人抢先一步,动作轻柔地解开发带,又替他理了理耳鬓处的头发。 微凉的指腹无意间蹭到了他的侧脸。 羡鱼涣散的眼瞳逐渐聚焦,看清了眼前人。 是镜流。 是他从小看到大的孩子。 他将对方那与往日截然不同的温柔目光收入眼底。 羡鱼大脑宕机一瞬,感性制止他继续深究,可理性抢先一步得出结论。 他强撑着笑脸,催促道:“麻烦你了,快去休息吧。” 镜流轻轻点头,她收好发带,语调极轻地说:“好,晚安。” 羡鱼甚至无暇顾及被对方拿走的发带,只跟着点头,目送对方离开后,他深吸一口气,拿出玉兆。 “阿基维利,你在吗……” 阿基维利语气带着些许困意。 “嗯?怎么了?” 羡鱼扫了眼时间,凌晨两点。 他在挚友的睡眠和自己面临的问题中,很快作出了选择。 “是这样的,我有一个朋友——” 阿基维利:“……” 懂了,这个朋友就是挚友自己。 ------------ 第291章 庆幸你的死亡 华忍不住怀疑人生。 房间里有十几个抽屉,她好巧不巧,刚好打开了放着压岁钱的那一个。 究竟是什么运气啊?! 她环顾四周,目光落在某处。 那里整整齐齐放着那人最常佩戴的五件饰品,据说是先前的下属送给他的。 对方离开前,没有带走任何东西。 那人像是什么都有,但又像是一无所有。 华深呼吸几次,这才勉强平复心中的酸涩。 她小心翼翼地将饰品收进抽屉中,只带走了房间里的三样东西。 玉兆,「羽渡尘」,和留给「帝弓司命」的那把弓。 华来到走廊上,隐隐听见远处有打砸东西的声音,她连忙加快脚步,来到前厅,地板上尽是碎裂的茶具。 先前被星神打晕的岱阳,已经醒了过来。 她坐在原处,没有说话,脸上也没有任何表情,安静地掉着眼泪。 这位任职最久的前任罗浮将军,哪怕是在情绪崩溃时,仍保留着身为将士的敏锐,她很快听到了华刻意放轻的脚步声,猛地抬头看去。 岚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观良上前一步,把星神和华挡在身后。 他拿不准这位同僚会做出什么过激举动。 在岱阳眼中,或许华就是顶替元帅位置的人。 观良不知道对方是否会迁怒于华,但他知道,如果元帅还在,绝不愿意看到她们针锋相对。 他主动上前,阻隔了岱阳的视线。 观良拿着那一叠信封,翻找出元帅留给岱阳的遗书,递了过去。 他只能将期望寄托在这封信件上。 观良在心里发出叹息。 元帅,现在只能靠你了。 也只有你,能救岱阳了。 岱阳自「帝弓司命」成神后,便是罗浮的将军,在几千年里,她率领云骑清剿灾祸,她是从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元帅最信赖的下属。 她能面不改色地在战场上手刃仇敌,也能言笑晏晏地在幽囚狱对重犯施以极刑。 岱阳见惯了血腥、可怖的场景,可是这一次,她缓慢地转过头,辨别出信封上熟悉的字迹后,她迅速别开眼,身体难以自控地颤抖着。 她好似什么都听不到了,只能感受到胸腔处逐渐放缓的心跳声。 观良见状,只好收回手。 他长叹一声:“我知道你很难接受这件事——” 话只说了一半,岱阳不再沉默,她怒瞪观良,歇斯底里地喊道: “元帅大人不会离开我们的。” “他是最信守承诺的人。” 她语调哽咽,大口喘着气,断断续续地说: “我之前问过他,问他是否会有一天感到厌烦……是否会离开我们……” “他对我说,不会感到厌烦,哪怕是宇宙走向终末,他也不会离开我们——” 观良久久无言。 他看着岱阳,好似看到了未来得知元帅死讯后的其他将军。 真是被元帅惯坏了。 观良叹道:“他是人,他也会累的。” 无论多么委婉的措辞,都无法劝慰岱阳。 语言在此刻,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观良没再多说什么。 他现在要考虑的事情,还有很多。 例如如何让下属们放弃寻找元帅的遗体。 再例如接下来的葬礼。 观良对操办葬礼一事格外熟稔,他与元帅参加过、操办过许多人的葬礼,有同僚、也有同僚的父母。 他知道将军该用怎样的规格。 只是这一次,比较特殊。 究竟是什么样的葬礼,才能配得上为仙舟耗尽心血的元帅呢? 对此,观良毫无头绪,他没什么时间、更没什么心思继续和岱阳耗下去。 他转身,看到了华。 观良瞬间有了主意。 干脆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算了。 “岚,打晕她,把她带回曜青。” 岱阳猛地抬起头。 华连忙出言劝阻:“等等——你们先回避一下,我和她聊聊。” 观良故作迟疑:“还是直接把她带回曜青吧。” 华摇了摇头,她先是把手里的那把弓塞给星神,接着推搡起他们。 “你们先回避——” 一神一人被赶到了庭院。 岚拿着弓,观良陷入沉思。 按照仙舟的规矩,参加葬礼、送别逝者时,平辈鞠躬,晚辈跪拜。 而子女会为其守灵。 按照元帅比星神还大的年龄,和为星海作出的贡献……再加上外来宾客的年龄,他们恐怕都没元帅零头大,那么这些人入乡随俗,为元帅下跪送别是很合理的事。 但是元帅的情况太过特殊,子女除了华和一众将军外,还有一位星神啊! 哪怕观良听再多星神的童年糗事,也不可能让星神按照人类的葬礼流程走,更不可能让对方给元帅下跪啊! 观良思量片刻,当即在心里把岚从守灵的名单中划掉。 元帅生前从未让下属们向他下跪。 葬礼上,还是破一次例吧。 正想着,门开了。 华和岱阳两人双眼红肿,朝他们走来。 观良心里狠狠松了口气。 没打起来就好。 突然,岚动了,朝前走了几步。 观良看得心惊肉跳,生怕星神说出些什么。 岚把弓递到华的面前。 华一脸莫名,把弓推了回去。 “这是他给你的。” 岚:“……” 星神低头,看着手里的弓,心中竟生出几分无法表述的情绪。 这把弓,竟然是元帅留给祂的? 岚低头,与岱阳对视。 在那时,祂答应对方,不只是因为听到了昔日同僚的祈愿,更多是为了元帅。 岚在察觉到元帅的想法后,特意分出十分之一的神力,并借着这份力量,和与其签订的契约,感应对方所在的方位和身体状况。 当祂察觉到元帅重伤时,提前化出分身抵达虚陵等待,不出所料,元帅来了。 在岚与元帅彻夜长谈的那一晚,祂有想过打晕对方,最终,祂放弃了,任由自己失去意识。 隔日,岚遇到了观良。 时至今日,星神仍记得观良离去时说出的那番话。 “我那努力把功绩加诸于「帝弓司命」身上的上司,可是个拥有人性、拥有感情的人类呢。” 言外之意,便是在含沙射影,暗骂岚没有人性、没有感情。 对岚而言,只有尚未成神的那段时间,祂才算是拥有人性和感情。 祂原本是能阻拦元帅的,但祂没有。 岚选择尊重对方的想法。 因此,在那份力量回到身体、契约突然中断时,祂并不意外。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原本不该感受到岁月流逝的星神,莫名觉得时间格外漫长。 岚是非分明,从结果来看,是祂食言了。 无论岱阳是恨还是怨,祂都不会为自己辩驳。 岚想起那突然中断、却仍能隐隐察觉到其存在的契约,对岱阳说:“你们会重逢的。” 岱阳黯淡无光的双眼,顿时亮了。 华的表情瞬间凝固。 岱阳信誓旦旦地说元帅没死,她好说歹说,对方的情绪总算稳定下来,眼瞅着马上就能接受现实了,结果呢? 「帝弓司命」这一句话,让她的努力全白费了。 观良只觉得匪夷所思。 岚竟然能说出如此高情商的话? 岱阳喃喃自语:“他一直是这样。” 元帅大人是不会违背诺言的。 理智回笼,岱阳抬头,看向星神。 那是「巡海游侠」、仙舟所追随的「帝弓司命」,是「巡猎」星神,唯独不是她的同僚,不是元帅大人选定的太子。 她神色莫名,在太女和观良面前,仍对星神用着敬语。 “我已不再是罗浮的将军,请「帝弓司命」收回您的赐福。” 岚知道,心高气傲的同僚,在自己食言后,就不会再对自己付诸信任,更不会使用祂的力量。 星神点点头,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好,作为交换,你要删掉记忆。” 岱阳表情骤变,旋即冷笑一声。 华:“……” 这语言表达能力…… 不愧是那人教出来的! 观良:“……” 岚,你有病啊?! 把治疗「魔阴身」说得跟洗脑似的……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好说歹说,总算安抚好了岱阳,并详细介绍了「羽渡尘」的用处。 岱阳先是让岚收回了赐福,接着苦笑道: “太女殿下,请容我拒绝。” 华听到这个称呼,没说什么。 她能理解岱阳的感受。 如果她是岱阳,一时半会儿也无法接受现实。 更不会轻易让一个相识不久的人,修改、删除自己的记忆。 华笑着答应了,并表示随时可以来找她。 解决完岱阳的问题,她与观良对视一眼,齐齐在心里叹了口气。 一神三人踏上返回曜青的舰船,他们顾及着岱阳的感受,没有商讨元帅的后事,直至抵达曜青,安顿好岱阳,返回元帅府邸后,观良和华这才开始了讨论。 他们不约而同忽略了星神的存在。 观良紧皱眉头: “先把葬礼的大致流程确定下来,之后是外来宾客的名单……” 华想了想,说:“他喜欢清静,人尽量少一点吧,是单独开一个洞天?还是选在虚陵的至忠林?” 观良回道:“至忠林吧,之前下属想单独开个洞天,当作他的府邸,他都拒绝了。” 说完这话,观良顿了顿,叹道:“如果你是想让宾客少一点……只能说,我尽量吧。” “民众不会在意统领他们的领袖,只会在意衣食住行,对现在的仙舟人来说,只要不影响他们的生活,谁当这个元帅都一样。” “元帅之位的变动,会影响到汇率、股价、甚至产值等等……因此,只会直接影响到宇宙中百分之零点一的人。” 华表情凝滞:“百分之零点一……” 观良点头:“是啊,他们是星海中最具权势的群体,可整个宇宙的百分之零点一……也是一个相当惊人的数字啊。” “如果星海中的掌权者,占百分之零点零一的话,那么与仙舟交好、有资格参加这场葬礼的人,那就是百分之零点零零一。” 他沉默片刻,说: “再加上他们的同行者……我只能说,我会尽量把人数缩减到五位数。” 华考虑到先前自己被这模棱两可的说辞坑得不轻,她顿了顿,问: “你说的五位数,是一万还是九万?” 观良:“……尽量一万吧。” 华了然。 懂了,人数肯定不止一万人。 观良又道:“如果不带上附属星球的那些人,倒是能把人数减到一万。” 华揉了揉眉心,点头同意了。 两人连带着当摆设的星神,聊了一阵,大致框定了受邀参加葬礼的人选。 他们不可避免地、提到了元帅那尚未找到的遗体,齐齐看向岚。 岚了解元帅。 如果不是天灾,对方也不会用如此过激的手段与它们开战。 元帅不会愿意看到仙舟因自己再起战事。 星神说:“那是人类无法抵达的地方。” 观良不由得在心里感慨。 命运何其相似。 曾经的曜青将军朝颜,费尽心思、前往宇宙边际,最终借着中子枪的定位,他们找到了他。 看来还是元帅更胜一筹。 专门跑到了人类无法抵达的地方。 观良没再说什么,匆匆结束了话题。 与他合作的前任司鼎,身体状况变得越发糟糕,如今也快熬不住了。 于情于理,观良都该去见见他。 观良来到丹鼎司,穿过长廊,来到众多医者围堵着的那间病房。 病床上的人面颊消瘦,瞳孔浑浊,已经说不出话了。 但他看到观良时,眼睛猛地一亮。 观良深吸一口气,加快脚步,坐在床边。 他扫了眼因他到来、而骤然有了起伏的心电图 观良知道,濒临死亡的患者,最后消失的是听觉。 于是,他说: “安心,我们成功了,他不知道。” 语毕,病床上的人心满意足地阖上双眼。 周身簇拥在病床前的医者们,再也压抑不住哭声。 观良看着逐渐变为直线的心电图,视野逐渐模糊。 元帅在岚的母亲临终前,对她撒了谎。 时至今日,自己竟然和元帅作出了一样的选择。 是啊,我该怎么说呢? 说你花费几百年时间当上司鼎,最终发现元帅的秘密后,主动离职,结果却在「欢愉」星神的玩笑下,半点没瞒住吗? 还是说,你我的努力没有丝毫用处? 此刻,观良竟有些庆幸眼前人的死亡。 他面无表情,抬手用手背擦拭掉眼泪,起身离开。 接下来,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 第292章 想起我时 观良离开丹鼎司,原路返回,到了与元帅府邸只隔了一条街的家中。 他现在最需要做的,就是处理好玉兆和中子枪这两个隐患。 一旦过完怀恩节,他们就会对外发布讣告。 在此之前,仙舟将提前进入最高战备状态,并在虚陵召集所有将军,当面告知他们元帅的死讯。 借着元帅留下的遗嘱,安抚好众人的情绪。 接下来,就是不可避免的环节——探查元帅死亡的真相。 到时候,他们一定会借着元帅玉兆和中子枪显示的定位,前往最终消失的地点。 现在问题来了,玉兆在观良手上,中子枪下落不明。 再加上「帝弓司命」的说辞,和突然落锤的「存护」星神…… 答案不言而喻。 元帅不知道使用了什么样的方法,跨越了星神造物「亚空间晶壁」,抵达了人类无法抵达的地方,最终死亡。 观良忍不住发出叹息。 不愧是元帅,真能跑啊!还真是给他留了个难题啊! 他所能接触的星神,只有岚,看对方的态度……想必元帅身死的地点极为特殊。 恐怕仙舟炸开「亚空间晶壁」,与星际和平公司彻底翻脸,跨越星神造物寻找元帅,也不过是白白送死。 元帅可舍不得让下属为他而死。 观良翻找出元帅成为无名客后使用的玉兆。 他记得对方在离开仙舟之前,一直在翻阅和编程有关的书籍。 那么,事事做到极致的元帅,一定能更改玉兆的数据吧? 如果是那人的话,肯定会想到这一点,并提前留下后手。 观良打开玉兆的定位,不出所料,上面显示玉兆主人的各项生命体征正常,定位则是与曜青相隔十几个星系的某个区域。 看速度,似乎是在某个舰船上。 查看历史位置,元帅没有返回虚陵,更没有在任何一个星球上降落。 观良长出一口气。 这样一来,就不怕将军们和「巡海游侠」前往其他星球求证了。 事已至此,只剩下中子枪了。 观良拿出自己的玉兆,试探起马蒂。 【元帅回列车了吗?】 【马蒂:中子枪不在元帅手里,在「欢愉」星神手上,现在已经检测不到具体位置,也无法调取过往数据了】 观良:“???” 他原本还怀疑马蒂,怀疑对方可能知道了元帅的死讯。 现在看来,马蒂当时只是被岚的身份吓到了。 「欢愉」星神确实来到了罗浮,马蒂没有说谎。 可是,观良单知道「欢愉」星神间接害死了元帅,但他没想到就连中子枪也落在星神手里了! 等等——天杀的,星神不会是把中子枪给华了吧?不会又对华说了什么难听的话吧? 观良放心不下,退出和马蒂的对话,找上华,询问起一神一人碰面时的细节。 【阿哈在罗浮说了些什么?是不是给了你一样东西?】 【华:星神说自己是他的下属,曾被他反杀,其他倒是没说什么,也没给我东西】 观良嘴角抽搐。 阿哈是元帅下属?○师下属?曜青也算是为这位星神提供了岗位?可观良也没见阿哈给仙舟交税啊? 观良没再说什么,又切回他与马蒂的对话框。 【除了我,还有人知道你在中子枪里装定位吗?】 【马蒂:没有】 观良松了口气,接着换位思考,苦口婆心地劝告马蒂。 【马蒂,私自探查元帅踪迹是重罪,尽快处理干净吧】 他这话说得有理有据。 一是中子枪已经报废,连带着过往数据也跟着丢失,现如今已经没有再留存过往数据的必要。 二是,此事一旦暴露,马蒂极有可能被他所敬仰的元帅惩罚。 因此,对方没有拒绝的道理。 马蒂没有答应,对此很是抗拒,观良好说歹说,对方这才同意了。 解决完这两个最大的隐患,观良细细回想这一个月发生的事,不由得苦笑一声。 元帅先是让观良停职,遣散跟着自己的「巡海游侠」,接着提前预判观良的选择,卡着他官复原职的时间点,前往虚陵留下「羽渡尘」和血液,并借此在列车和虚陵分别留下中子枪和玉兆。 观良想,不愧是元帅。 等到事已成定局,我们才能明白你的想法啊。 为了奔赴死亡,你可真是……考虑得太周全了。 你对人类是那么的仁慈,可是对你自己呢?一步一步地,抹除了你能活下来的所有可能性,堵死了你所有的后路。 你未免太过苛刻、太过残忍了吧。 观良放下自己的玉兆,转而翻看起元帅那个加满领导人的玉兆。 他从头翻到尾,发现大部分人加入了星海共同体。 观良想,什么加班地狱啊。 别说是五位数了,总感觉外宾人数得上六位数了。 他盯着玉兆头脑风暴,花费了一整晚的时间,才勉强整理出一小部分宾客的名单。 观良也顾不上什么上一休一了,匆匆洗漱后,来到元帅府邸,进了华的院子。 出乎意料的是,平日早起练武的华,这一回没有拿起武器,她坐在石桌旁,背对着观良,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观良环视一圈,院中那棵金丝楠木旁,掉落着碗口粗的树干。 他轻咳一声,华似是没察觉到他的脚步声,身形一顿,一手拿木头,一手拿刀,转过身来。 观良沉默一瞬。 华这是想要亲手给元帅做棺材?所以提前做个迷你版练练手? 观良出言安抚:“到时候我们砍虚陵那棵树。” 华点点头,问:“我们该选在哪一天?” 观良拿出元帅最后使用的玉兆。 “他提前留了后手,等吧,等玉兆上的信息,等它显示死亡的那一天,我们再告诉他们。” 两人一边处理仙舟事务,一边挤出时间整理宾客名单,最后还要时不时找上岱阳,确认对方的精神状况。 在此期间,华终于知道了附属星球的准确数量。 她不可置信道:“说好的上百颗呢?说好的三位数呢?!” 观良呵呵一笑。 怎么也得让华体验一下自己当时的感受吧? “元帅说这是四舍五入啊。” 华直接被气笑了,咬牙切齿地说: “上百颗……是啊,将近一万颗确实是上百颗,这个四舍五入……是四位数舍成三位数啊?” 观良埋头继续思考宾客名单,随口道:“你就说是不是吧。” 华:“……” 她再次被那人的文字游戏刷新了认知。 真有你的啊! 华忍无可忍:“以后对外仙舟只有上百颗星球!” 不然她怎么诓骗下一任继承人? 他们等了一天又一天,直至过完怀恩节的七天长假,名单拟定好了,成功将外来宾客的人数缩减到了一万左右。 华下令让所有巨舰进入最高战备状态。 紧接着,元帅最后使用的玉兆,显示数据错误,无法检测持有者的位置和生命体征,最后的坐标,则是在智械所在的星系。 观良:“……” 元帅,你真是死都不放过它们啊! 同一天,「开拓」星神陨落的消息传遍了整个寰宇。 将军们人心惶惶。 「游云司命」陨落了,那么与星神同行的元帅大人呢? 他们惴惴不安,纷纷给元帅和华发来消息,询问仙舟为何会进入战备状态。 观良思量再三,拜托星神跑了一趟,岚在元帅选定的位置上,找到了一艘空无一人的歼星舰。 他松了口气,与华、岱阳,一同带上神色凝重、好似察觉到什么的曜青将军,一同前往虚陵,并召集了其他将军。 观良想了想,始终放心不下马蒂。 马蒂可是元帅最疼爱的下属啊。 登上歼星舰时,观良顺带也给马蒂发出了消息。 【来虚陵】 远在苍城的马蒂看着精神崩溃的同僚,表情麻木。 他根本无暇理会这条消息。 当马蒂在罗浮时,只顾得上调阅、处理中子枪的信息,一时忘了元帅的玉兆。 马蒂回到苍城,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它。 是啊,元帅不愿牵扯到其他人,想必也不愿意让跟随他几千年的策士长受罚。 一旦将军们查出观良进出虚陵的信息,那对方必定会遭受斥责。 只是苍城的同僚们,迟迟无法从那份“世界本质”的文件中走出来,时不时便会有人仿照着文件上的过激手段。 换作是其他人,或许不会相信那份文件。 可元帅聚集的,是天才。 于是,他们妄图用死亡的方式对抗虚假。 马蒂不得不分出心神,劝阻同僚。 好不容易挤出了时间,他立马开始替观良扫尾,并侵入玉兆。 他万万没想到,元帅早已留好了后手。 只是,经不住推敲。 如果换作和马蒂相同水平的人,很快就会发现端倪。 马蒂心里苦笑。 不愧是元帅大人,果真是思虑周全。 他对几天后的信息稍作修改,将定位和生命体征改为无法检测,伪造出元帅失踪的迹象。 随着时间推移,终于到了那一天。 马蒂近乎平静地,等待着研究所的警报声。 只有进行演练时,仙舟才会响起警报。 很快,就会有人发现问题。 他们会发现自己所追随的唯一真实,失踪了。 警报声响起,马蒂和同僚们聚集在一起。 得益于玉兆百分百的准确率,同僚们根本没有起疑心,他们看着元帅最终消失的位置,或是悲痛万分,或是怒火中烧。 小部分人再次生出了极端想法。 看着同僚们乱作一团,马蒂就像是在看什么舞台上的戏剧一般,抽离在外。 在众人争论不休、吵得面红耳赤之时,他站了出来。 马蒂竭尽全力维持着表情,不让自己在众人面前露怯。 在怀恩节的长假里,他反反复复思考着,推翻了十几版打好的腹稿,最终总算想出了最合适的措辞。 可当他站在台前时,瞬间把要说的话忘得一干二净。 马蒂环顾众人,不知不觉间,眼泪掉了下来。 他稳住声线,大声质问:“元帅那样的人,怎么会出事?怎么可能会出事?” 早已心存死志的同僚们,歇斯底里地反驳着。 马蒂和其他同僚有理有据,借着玉兆上的信息,推翻了对方的说辞。 他与天赋异禀的天才们,进行了长达六个小时的辩论。 最终,马蒂更胜一筹,稳住了因元帅失踪、想法越发过激的同僚。 他给出了保留各自的意识、等待元帅的提议。 最终,无人拒绝。 马蒂想,您向来遵守承诺。 我相信,我们一定能够重逢。 与此同时,观良一众人抵达虚陵,来到能够同时容纳上万人的会场。 观良进入会场,正好路过面积最大的会议厅。 到时候,他们会在这里放置元帅的棺材。 观良忍不住在心里吐槽。 元帅生前可没住过这么大的地方。 哦,还有巡镝,估计元帅几千年里花在自己身上的钱,都比不过接下来这场葬礼的花销。 同一天里,众人离开各自所在的仙舟,陆陆续续抵达虚陵。 禅真看到岱阳,眼睛一亮,接着又黯淡下去。 他们隐隐察觉到了什么,谁也没敢说话,只安静等待着。 等人到齐后,观良拿出玉兆,放在会议室的桌子上。 “这是元帅的玉兆。” “前不久,我接到消息,他的玉兆显示数据错误,检测不到他的位置和生命体征。” “我派人前往,只找到了空无一人的舰船。” 众人齐齐瞪大眼睛,他们仿佛失去了说话的能力。 有人满脸无措,有人不可置信。 那可是元帅啊!元帅怎么可能会遭遇不测呢? 沉默过后,有人问:“「帝弓司命」呢?” 元帅有「帝弓司命」的赐福啊! 如果玉兆无法定位元帅的位置,那么星神呢? 观良不语,侧头看向岚。 顺着策士长的目光,众人也看向本不该出现在此处的、面孔有些许陌生的男人。 岚环视众人,轻声道:“前不久,我分给他的那份力量,回到了我的身体里。” 众人被这句话震得说不出话。 他们甚至来不及纠结「帝弓司命」的身份问题,在脑内反反复复地、思考着这句话的含义。 在寰宇中鼎鼎有名的诸位将军,像是丧失了思考能力的稚童。 他们谁也不敢将结论说出口,只是互相看着彼此,妄图从对方的眼神中找到推翻自己论证的依据。 观良看不下去了。 他站起身,拿出从虚陵带到曜青、再度带回虚陵的那叠遗书。 与观良一众人同行的曜青将军,面露痛苦之色。 已经无法再欺骗自己了。 曜青将军怒而拍桌: “补天、不,「存护」星神为何会在怀恩节那天落锤?” ------------ 第293章 我便又因你活了一次 其他将军一听,瞬间瞪大了眼睛。 是啊,「存护」星神为什么要在怀恩节那天落锤呢? 上一次落锤时,元帅大人与「游云司命」待在一起,刚好不在仙舟,紧接着游侠出动,拿到了星神造物。 星神这两次落锤,很有问题啊! 岚欲言又止。 祂很想说,不是「存护」星神的问题,是元帅的问题。 如果不是元帅和阿基维利撞破「亚空间晶壁」,对方也不可能连着两次落锤。 为了避免更多的人丧命,岚只得安安静静坐在原位上旁听。 观良对此并不感到意外。 换谁都会觉得蹊跷啊!星神不是几百年才落一次锤吗?怎么元帅一离开仙舟就变了。 尤其这一次,一进入新的琥珀纪,元帅就出事了。 观良之前特意询问了「帝弓司命」,对方却表示那位星神与元帅的死并无关系。 这样一来,就没必要掀起战争了。 元帅是个对自己十分苛刻的人,如果是仙舟人在某个星球受伤或丧命,「巡海游侠」和云骑立马就会出动。 换成他自己,就不一定乐意了。 好在元帅留下后手,特意伪造了定位和死亡时间。 观良摇头,面不改色道:“不,时间对不上。” 他看向众人,他们眼里隐隐带着泪光,但谁也没哭出来。 将军们不愿掉下眼泪。 他们为什么要哭泣呢?元帅可从没离开过他们啊! 平日里巧舌如簧、能与同僚互相挤兑的那张嘴,此刻没了声。 哪怕现实摆在面前,这群人也不愿面对,只是竭力压制着情绪、控制着表情,再分出些许心神,用那几近宕机的头脑寻找破绽。 他们妄图推翻脑内的猜测。 于是,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把宇宙中各大势力和星神提了个遍。 听语气,大有挨个打过去的架势。 考虑到将军们的情绪,观良没让华开口。 万一他们一时情急,迁怒到华怎么办?伤了情分不说,到时候也影响仙舟啊。 观良一人站出来,有理有据地反驳着他们的猜测。 他说得口干舌燥,挨个排除将军们那天马行空、匪夷所思的猜测。 所有人脸上血色尽失,其中一人哭出了声。 终于有人愿意面对现实了。 那个如同父亲一般引导着仙舟的元帅,那个理想主义者都不敢想象、却真实存在的领袖,那个不为外物所动、一心为民的领导者……已经离开了他们。 仍有人不死心,怒瞪一旁哭泣的同僚:“哭什么哭!元帅大人怎么可能离开我们!” 其余人就像是堕入深渊后,看到了救命绳索。 他们紧抓不放,跟着附和。 “是啊,那可是元帅啊。” “策士长,别开玩笑了。” 观良深吸一口气,他站起身来,拿着那一叠遗书,挨个放到他们面前。 他们身形僵硬,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那封信,再抬头时,已经泪流满面。 观良拿着最后一封遗书,回到原位。 他站立着、俯视着众人。 有人眼神黯淡、心存死志,有人面露惶恐、惊疑不定。 观良垂下眼。 该怎么让他们生出活下去的念头呢?说你们死去后元帅会揍你们?不,这不是惩罚。 “你们以为,你们去见他,他会开心吗?他会生气的。” “他不会见你们的。” 话说完,观良举起手中的信,说: “这一封是他对外公开的遗书。” 众人像是被“遗书”二字刺痛一般,发出几声抽噎。 观良安静等待着,等到众人控制好了情绪,这才打开那封信。 这并不是他在邮轮上看到的那封信。 想必这一封,是元帅反复修改、删减后的版本。 观良轻声念道: “当你们看到这封信时,我已经不在了。” “我曾承诺永远陪伴着你们,也曾宣誓保护全人类,抱歉,我失约了。” 岱阳和禅真身形一顿,她们对视一眼。 您一直都记得啊…… 众人无声哭泣着,哭到头皮发麻,浑身颤抖。 好似感官被外界隔绝,只能听到自己那微不可察的哽咽声。 可他们不愿错过元帅留下的任何一个字,只得大口呼吸着。 “既有相遇,便会有离别,这是我自己作出的选择,因此,不必探究真相。” “和平来之不易,在虫灾肆虐、智械失控时,是你们的先辈死守战线,这才有了星海的和平。” 观良往下一看,好悬没控制住表情。 元帅真就是宣誓保护全人类啊!遗书上特意写了不准追究人的责任啊! 他顿了顿,继续念道: “因此,不必追究任何人的责任。” “其实,我和你们口中那个全知全能、宛若神明的领袖相差甚远,我甚至不知道什么样的人,才称得上是合格的上司。” “我做了我该做的、能做的事情,与你们一同对抗外敌,抵御灾祸,尽可能地为子民提供乌托邦式的理想生活,姑且算是个合格的领袖吧?” 念到这一句,众人眼泪不断涌出,他们生怕吵到观良,一边竭力压制着哭声,一边忙不迭点头。 请您不要自贬。 您一直都是最好的领袖。 如果您只是合格,那其他领袖恐怕是要羞愧自尽了吧。 “我很欣慰能看到你们的成长,接下来的路,将由我选中的继任者与你们继续走下去。” “接下来,封存与我有关的所有资料。” 观良眼眶酸涩,他停顿一瞬,调整好语调,放慢速度,读出信中最后的几句话。 “最后,不必为我的离去而感到难过。” “想起我时,我便又因你活了一次——” 观良低下头,叠好信纸,再度塞回信封。 他仍站在原地,语气平静地向众人宣布了举办葬礼的时间。 他们不再压抑情绪,任由眼泪掉落,他们互相看着彼此,就像是孩童一般嚎啕大哭。 观良想,这要是让敌人看见了,恐怕会笑话他们几百年、上千年吧? 他等待众人接受现实。 等着等着,岚冷不丁道:“你们会再次相遇的。” 华:“……” 观良:“……” 天杀的。 他忍不住在心里骂神。 玉兆并不能证明元帅的死亡。 用失踪的借口,确实能有效地安抚这些将军。 可是以后呢?难不成要让他们一直等下去吗?去等一个根本不可能回来的逝者? 众人面容憔悴,他们红肿、布满血丝的眼睛突然一亮,朝星神看了过去。 岱阳哽咽道: “是啊……” “既有离别,那便会有重逢。” “他那样的人,怎么会死?” 众人毫不犹豫地相信了「帝弓司命」的说辞。 至于葬礼? 禅真泣不成声,她看向元帅所选中的继承人。 “他不让我们去找他……” “那么……元帅大人,就没有留下什么吗?” “真的……什么都没有吗?” 迎着众人期盼的目光,华缓缓摇头。 “在那艘舰船上,我们只找到了他的玉兆。” 她停顿一瞬,发出她作为仙舟元帅的第一条指令。 “出动「焚天神兵」,前往玉兆最后显示的星系。” “派出舰队和「巡海游侠」,按照玉兆上前三个月显示的路线,重新调查一遍。” 众人一听,瞬间打起了精神,纷纷站起身来,在得到许可后,忙不迭领命跑了出去。 华扣下了虚陵将军,和几位面色苍白的将军,差人请来了虚陵丹鼎司的医者,为他们看诊。 观良拿出玉兆,低头一看。 是星际和平公司推送的消息。 【震惊寰宇的噩耗!仙舟元帅逝世】 【仙舟元帅羡鱼,他与仙舟联盟同行千年,他是星海理事会的监管人,他在寰宇沦陷之时,集结所有文明抵御灾祸——】 观良大致扫了一眼,确定没有暴露太多信息后,放心了。 仙舟提前打了招呼,只允许他们写出元帅的名字,照片和其他隐私一概不能发布。 观良转而点进星海共同体的官网。 页面的色调转为黑白色,最醒目的位置上,写着元帅的讣告。 【尊敬的各位成员国,星海共同体自成立的第一天起,一直受到星海监管人、仙舟元帅羡鱼的支持,他亲自莅临会议现场,提出无数保护人类权益的法案,调停多个星系间的矛盾。 他为人和善,品格高尚,他能力卓越,高瞻远瞩,他履行了成立之初的诺言,奉献出了毕生精力,维护全宇宙的和平,捍卫全人类的利益,除却世间不公。 他为整个寰宇作出巨大贡献,而在今天,我们永远失去了他,这不只是仙舟联盟的损失,更是全人类、整个寰宇的损失……】 观良大致看了看。 和星际和平公司一样,这则讣告除了名字,没有暴露其他更多的隐私。 在最后,写上了举办葬礼的时间和地点。 这是仙舟第一次举办如此规格的葬礼。 为此,观良特意参考了其他领袖逝世时的葬礼规模和流程。 他们大多会耗费十几天的时间。 期间,领袖的遗体会前往多个具有代表性的地点,让民众与其告别。 元帅情况特殊,对方生前点名要在虚陵,那就只在虚陵办。 观良和华经过商讨,决定尽量精简流程,只办十天。 第一天,由元帅最为亲近的下属为其守灵。 接下来的九天里,则是依次让各个仙舟的六司、「巡海游侠」和外来宾客为其献花。 期间,从星槎海到会场,再从会场到至忠林的道路全面封锁,禁止民众进出,只留下维持秩序的云骑。 六司和游侠是自己人,观良倒是不怎么担心。 他最担心的是外来宾客。 能有资格参加元帅葬礼的人,无一不是身份贵重的领袖或富豪,在这种至关重要的场合下,一旦出事……轻则掀起星系间的矛盾,重则掀起整个寰宇的战争。 观良长叹一声,转而思考起准备工作。 棺材不用愁,就地取材把至忠林的枝干砍下来。 棺材上盖的那块布,怎么也得雇佣专人把仙舟旗帜上的图形绣出来吧? 哦,他们还要布置会场。 这个会场能容纳最多人的地点,便是挑高几十米的会议厅,到时候要弄一整面花墙。 葬礼举办十天,这鲜花至少要在十几天里常开不败。 那仙舟只能找上相隔几个星系、盛产鲜花的星球。 观良想,要是元帅知道自己葬礼的开销…… 不说所有费用,只挑出十天中花费最少的一天,对方恐怕都得气活过来…… 除了葬礼必要的准备工作外,他们还需要给工作人员发放巡镝。 观良带领除星神以外的人,紧赶慢赶,在葬礼正式开始之前,做好了准备工作。 期间,仙舟得知了苍城实验室几百位研究员自尽的消息。 众人看过名单后,齐齐陷入沉默。 他们是寰宇中最有天赋的天才,他们的死亡,将会导致多个领域的技术停滞几百年之久。 华下令让他们落叶归根,葬入他们的家乡。 守灵的那一天,观良没有通知岚,只带着华和一众将军前往会场。 他没有想到,间接杀死元帅的「欢愉」星神,会来到虚陵。 阿哈仍用着名为巴克科斯的分身,顶着一头红色大波浪卷发,抬起雌雄莫辨的脸庞。 祂背着手,似乎在身后藏着什么东西。 阿哈一蹦一跳,来到岚的身边,嬉皮笑脸道: “祂们没有想到,就算是你知道了长生的痛苦,知道了他会和纳努克带领宇宙走向终末,你却始终站在挚友那边。” “祂们的计划失败了呢。” 岚神色淡淡:“在那个位置上,没人比他做得更好。” 阿哈煞有其事地点头: “嗯,不愧是挚友选中的太子,真可惜,如果不是上一次轮回的我,想看自己的乐子,我也不至于在挚友死后,才从浮黎那里得知真相……” 祂深深叹了口气,用歌剧演员的高昂语调,叹道:“否则,我会像之前那样,成为他最溺爱的下属——” 岚面不改色地拆台:“他之前最溺爱纳努克,这一次,是马蒂。” 阿哈问出了此行最要紧的事:“好了,我现在要去看看他,你呢?按照你们仙舟的规矩,今天是……守灵吧?你不去吗?” 岚怔愣一瞬。 “看来,你被排除在外了呢。” 阿哈耸了耸肩,没再多说什么,转身朝着会场走去,正好露出身后的花篮。 岚看清上面的挽联后,脸上头一回露出堪称天崩地裂的表情。 祂一个箭步冲上去,狠狠揪住阿哈的后领。 绝对不能让阿哈进去!否则元帅清誉不保—— ------------ 第294章 为我弑神吧 会场中,华迅速抬手,打晕哭到几近昏厥的一位将军。 她打了个手势,丹鼎司的几位医者一拥而上,其中一人匆匆诊脉后,对她耳语几声,接着几人动作娴熟地把人抬起,朝场外走去。 观良揉了揉眉心,低声问道:“这是第四个了吧?情况怎么样?” 华沉默片刻,叹道:“……还好,至少不像前三个出现吐血的情况。” 观良抬头,看向前方由鲜花构建的一整面墙,最前方放着他上司的照片。 黑发琥珀眼的男人,身着明黄色圆领袍,胸口处绣着盘龙,他直视着镜头,露出惯用的、平和的笑容。 观良想,你低估了自己,高估了你的下属们。 哪怕是走一步算十步的元帅,恐怕也想不到下属们会如此痛苦吧? 华环顾一圈,没找到星神的踪影,忍不住低声询问:“那位呢?” 闻言,观良收回思绪,无语凝噎。 “……你敢想,我都不敢找祂。” 岚好歹是星神啊!哪有让星神下跪的道理啊? 华思量片刻,说:“那总要来一趟吧?” 观良摇摇头。 星神身份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为了岱阳。 她和岚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观良不知道,但他知道岱阳如今的状态,不能再受到任何刺激了。 还是尽量减少一神一人之间碰面的次数吧。 “不必了,到时候让祂扶灵就够了。” 两人不约而同看向花墙下摆放的金丝楠木棺材。 如他们所想,将军们领兵重走玉兆上显示的路线,没有找到元帅的任何踪迹。 讣告一出,但凡有脑子的,都不会往枪口上撞。 因此,在外寻找元帅时,将军们没有伤害任何人,更没有伤害任何智慧生物。 而在星海游历的「巡海游侠」,找到了星穹列车,与同样失去神明的无名客们抱头痛哭好一阵,最后在列车长的帮助下,将元帅房间遗留的所有物品带回虚陵。 如今,那口棺材里,放着元帅穿过的金色龙纹圆领袍,对方在列车上常穿的几件衣服,以及特意留在虚陵的玉兆和下属送给他的配饰。 玉簪、龙形耳骨夹、皮质腰带、龙形玉佩和护腕,当时送了五样,如今一样也没少。 观良盯着棺材上的旗帜,冷不丁问:“游侠整理东西的时候,没有发现盆栽吗?” 华回想一阵,说:“没有,他们都带回来了。” 观良没有再问。 倏忽十有八九是被元帅随手杀掉了。 既然如此,就没必要继续深究了。 现在最重要的是仙舟联盟。 如果是某个仙舟的高层集体离开岗位,那倒不是什么大事。 可是现在,整个仙舟进入了最高战备状态,各个仙舟的将军们聚集于虚陵,接下来的时间里,六司也会陆续来到虚陵参加葬礼。 那他们就不得不慎重些了。 观良放低音量,开始叮嘱正式接手仙舟的新任上司: “华,你要做好准备,没他压着星海理事会,那群人必定会开战,哦,还有,可能会有人找你联姻。” 华:“???” 对着险些没绷住表情的华,观良继续道: “这很正常,拒绝就好了,他经常会被人找上门询问这个问题……到时候不能让除仙舟以外的媒体进入内场,每篇报道都要过一遍。” 华下意识皱起眉头。 封存信息就算了,怎么举办葬礼还要遮遮掩掩? 观良叹气:“我知道你的想法,可是,太过铺张的话,可能会有人说我们浪费。” 华陷入了沉默。 仙舟联盟还在意其他人的言论吗?又有谁会说他们浪费呢? 想必只有不知内情的自己人。 光是虚陵就有几千亿人口,总会有一部分思维奇特的人,会嫌弃他们太过铺张、浪费税金。 换作其他国家的人,早就找上门了,可要是仙舟人呢? 华先很快回绝了观良的提议。 观良没再多说什么。 他的这番话,没有什么目的,只是提前给华打预防针。 毕竟当初打金人的时候,还有人心心念念想体验快乐呢。 他想让对方尽早习惯部分刁民的脑回路。 两人沉默一阵,华冷不丁道:“我觉得仙舟学制有问题,你觉得呢?” 没等观良回答,华自顾自地说: “如果把仙舟人念书的时间,按照短生种的寿命换算,岂不是新生儿只念了几个月的书,结果就开始工作了?” 观良:“……我也这么觉得,你是想要他们读到两百岁?” 华缓缓摇头。 “增设一些课程,加几十篇必背古诗词。” 观良心下了然。 葬礼结束后,想必会有不少人写出缅怀元帅的诗词。 只不过……几十篇未免太低估那群下属了吧? “说少了,怎么也要上百篇。” “你说得对。”华抬头,盯着花墙上的照片,语气平静地说,“马蒂他们删除了资料库的个人信息,将军们说,想要封存自己的信息,我答应了。” 华知道那人的用意,也理解其他将军的决定, 因此,哪怕她心中再如何酸涩、难过,再不认同对方的做法,也只能忍下去。 那人是为了仙舟、为了「帝弓司命」。 「巡猎」星神因复仇而升格成神,那么,当其他星神的令使与仙舟结仇后,星神的力量是否会变得更加强大呢? 当然,不只是为了仙舟和星神,也是为了华。 对方是一位完美到无可挑剔的领袖,可如果功绩被旁人知晓……那么下一任继承人的处境会如何呢? 想必每一条政令、每一次决策,都会被民众拿来与那人对比吧。 华想,这只是暂时的。 他们的功绩不该被人遗忘,他们应该和「帝弓司命」一样,被所有人铭记、赞扬。 华低下头,轻声道: “我保存了所有的资料,总有一天,会把他们加进教材里。” 观良“嗯”了一声,余光一瞥,却见岚和一个红发大波浪的…… 他定睛一看,瞬间陷入了迷茫。 等等、到底是男人还是女人啊? 华沉声道:“是「欢愉」星神。” 观良深吸一口气,问:“……要动手吗?” 华维持着微笑的表情,一边朝远处的两位星神点头示意,一边小声对观良说:“现在还不是时候。” 她缓缓站起身,主动迎了上去,将星神们堵在会场门口。 华从没指望过「帝弓司命」那张嘴,于是主动开口询问来意。 头顶红色大波浪卷发的少年歪了歪头,主动递上一个花篮。 按理说,赠送给亡者的花篮,都附带挽联,来寄托哀思。 可是星神送上的花篮,除了鲜花以外,什么都没有。 华微笑着接过。 「欢愉」星神竟然也会拥有感情吗? 华在心里发出喟叹,不愧是星神。 在某一个瞬间,她竟然会产生这样的疑问。 阿哈一脸后怕,拍着胸口:“我还以为你要和我动手呢——” 华继续微笑:“我们仙舟可是您的债主,您巡镝还没还呢,怎么可能和您动手?” 她拎着花篮,侧头看向岚:“这位客人就劳烦您亲自招待了。” 两位星神目送华离开。 阿哈忍不住撇撇嘴。 眼前这个毫无幽默感的家伙,直接毁掉了祂的挽联! 阿哈理直气壮地说:“赔我的花篮!” 岚闭了闭眼,语气中带了些许怒气: “元帅向来洁身自好,他从未和任何女性有过牵扯,更没有什么孩子,你这是毁他清誉。” 阿哈自动忽略岚后半句的指控,晃着脑袋,叹着气: “是啊,这都多少回了,挚友竟然还是……这分明是他最有人性的一次!你说他是不是无性恋啊?” 岚对此心知肚明。 只要元帅还是领袖,就不可能对某个人动心,只会把接触过的人当作小孩子。 祂并不想和阿哈讨论这个问题,只催促对方与祂离开。 阿哈没动,祂站在会场门口,远远望了一眼,对着拥有同一次轮回记忆、姑且算是同事的岚感慨道: “感觉还是帝国的那身军礼服顺眼诶——” 岚揪住阿哈的后领,一边朝外走去,一边问: “你刺杀他时,他穿的那一套?” 阿哈任由岚扯着祂,脚下踉跄着跟了上去。 祂猛地点头:“是啊——” 阿哈了解自己,十分理解记忆中自己的选择。 在浮黎给出的、某次轮回的记忆里,祂看到某个版图扩张极快、几近占据半个星海的国家,祂看到人类对一个人极致推崇、甚至将其当作信仰,祂不免生出好奇心。 就像是阿哈为了找乐子,混进星穹列车一样,祂毫不犹豫地、使用分身,加入了帝国。 只是祂没想到的是,祂一个星神的分身,竟然卷不过人类!祂耗费一整年的时间,竟然都没能见到那个让祂心生好奇的人。 阿哈能忍吗?那肯定忍不了啊! 于是,祂选择顶替自己信徒的身份,参加了……什么仪式来着? 阿哈不记得了,总之是下属需要向挚友宣誓效忠的仪式。 星神如愿见到了被无数人追随的人。 那人身穿繁复的军礼服,手执西洋剑,将剑身轻轻落在台阶下方的、下属的肩膀上。 对方的表情始终是温和的、平静的,让人一看便心生亲近之感,当有人朝他下跪时,他这才皱起眉头,摇头叹道:“站起来,你不必跪我。” 队列中的阿哈眨了眨眼。 这是一个非常具有神性的人。 祂大概明白为何其他人会如此执着了。 轮到阿哈时,祂将自己听到的话删删改改,什么宣誓为正义而战、为对方献上忠诚和灵魂……尽数向眼前人说了出来。 对方不知为何,笑得更开心了,一字一顿道:“我期待着。” 随着时间推移,阿哈发现,对方可能不能算是人类,更像是超越星神存在的……「神」。 他是人的「神」,爱着所有人类,对他们有着一颗怜爱的心,无论是被他所爱之人态度如何,无论是谩骂还是诋毁,都无法让他动摇分毫。 不、准确来说,不像是人在看人,更像是……「神」在看自己孩子。 类比一下,就像是主人在看自己养大的猫猫狗狗,无论是奋力扑咬裤脚、还是翻肚皮撒娇,主人都只会用温柔的目光,注视着宠物们。 毕竟,猫猫狗狗怎么会伤到主人呢?最多也只会在胳膊上、腿上留下抓痕吧? 当挚友听到其他国家谴责他们时,轻笑一声: “真有意思,说得好像我和纳努克是什么十恶不赦的罪人一样。” “我们分明是在修复它啊。” 他看向岚,语气很是苦恼,像是在抱怨不懂事的孩童。 “你说他们是不是很过分?” 岚:“……我想这并不是他们的问题。” 阿哈猛地点头,语调抑扬顿挫: “是啊,您处理灾祸,是整个星海的大恩人啊,可您特意为纳努克下旨,禁止将领随意灭国,普天之下哪儿有这种指令啊!这分明是纳努克的问题!他毁您名声,此子断不可留啊——” 黑发琥珀眼的男人面露难色,用带着皮质手套的手,抵着下巴,陷入沉思。 阿哈知道,对方绝不会处死纳努克。 原因无他,你辛苦养大的猫猫,把其他人的猫猫打得猫毛乱飞,你会杀死自己的宠物吗? 答案自然是否定的。 对方只会稍作惩戒。 阿哈左等右等,没等到纳努克获得惩罚,等到了帝国与其他文明开战。 原因无他,其他文明放任虫灾和智械在部分星球肆虐,把矛头对准帝国。 将灾祸视为眼中钉的帝国领袖怎么能忍呢?当即派出舰队,结果整个舰队被其他文明以越过他国边境的借口尽数歼灭。 挚友再也无法忍受了。 于是,他面向整个星海,进行了演说。 “离开那片废土,成为我的臣民吧。” “只有帝国才能为你们提供更优渥的生活条件。” 他故作怅然地皱起眉头。 “他们都说我是星海暴君,可是,没人记得在虫灾肆虐时,是我和我的臣民们背水一战,没人记得在智械失控时,是帝国的舰队死守战线。” 接着,他露出温和无害的笑容。 “但是没关系,无论他们如何诽谤我,我的臣民们,始终过着按需分配的、乌托邦式的生活。” “反观他们呢?反观星神呢?” 阿哈表情一滞,看向镜头前的男人。 那人继续道: “他们漠视每一个子民和信徒的需求,忽视你们的利益……他们这种举动,和犯罪又有什么区别呢?” “尽情谩骂吧,我将永远地、为人类的利益奋斗下去,帝国永远欢迎你们。” 挚友面露悲悯之色,简直比阿哈自己还要像「神」。 最后,慈爱的、无条件实现狂信徒祈愿的「神」,第一次下达了「神谕」。 “我的臣民啊……” “为我弑神吧——” ------------ 第295章 阿哈:好冷酷一星神 阿哈立于原地,目光灼灼地盯着镜头前的人。 下一瞬,身后一人毫不犹豫地拔出佩剑,抵上祂的后颈。 那把佩剑若是在挥动时,再往前一寸,便能砍掉祂这具分身头颅。 阿哈很快猜出了此人的身份,是纳努克。 祂维持着背对纳努克的姿势,干笑一声,没等星神为自己辩解,就见挚友朝两人看了过来。 看表情,就像是没有看到两人剑拔弩张的气氛。 不,准确地说,对方从没把他们当人看,就像是看到两只宠物互相撕咬一般。 他一身黑色军礼服,穿着齐膝长靴,缓步走下高台。 那人摘下军帽,随手递给身后的岚。 他言笑晏晏,来到阿哈面前,轻声问道:“玩得开心吗?” 阿哈意识到了什么,不顾抵在后颈的利刃,笑得直不起腰。 太有意思了!这个人……竟然从一开始就知道阿哈的身份! 无论是人,还是神,在对方眼里都没有任何区别! 星神没有闪躲,任由身后的纳努克抬腿踹向祂的膝窝。 阿哈抬起头,仰视着眼前这个带给祂太多惊喜的人类。 星神努力压制住笑意,控制面部肌肉,朝眼前人露出一个牵强至极的笑脸。 “您、您这是做什么?是……想要我的命吗?如果是您的话,我愿意死在您手里……” 祂泫然欲泣,一边不着痕迹地摸索着袖口,一边说出自己宣誓效忠时的誓言。 似是将死之人想要唤回两人的记忆,以期来换取上位者的怜悯。 “我早已向您献上忠诚和灵魂——” 不知道是哪句话触动了这位没有人性的「神」,他神色微动,抬手拦住了即将向阿哈挥剑的纳努克。 下一瞬,银光一闪。 是阿哈从袖口掏出的一把短匕。 纳努克抬手一劈,短匕瞬间掉落。 他俯身捡起,反手送进阿哈分身的心口。 纳努克面无表情,来到挚友身侧。 挚友表情未变,仍用那温柔的、平和的目光注视着阿哈。 就像是大人在看不懂事的孩童。 无论是信仰他、追随他,还是用极尽恶毒的言语咒骂他,都无法让他动摇分毫。 仿佛人类和星神向他袒露再多的善与恶,他都照单全收,依旧会用自己的方式继续爱着所有人类。 纳努克与其一同审视着逐渐丧失生机、倒地不起的阿哈。 他们都知道,眼前即将死去的肉体,只是星神的分身。 纳努克语气平静地、替帝国领袖发出宣判: “你和你的信徒都活不长了。” 凭借着最后才消失的听觉,阿哈隐隐听见挚友说: “纳努克,太阳已经照耀它们太久了——” 纳努克接道:“不过没关系,我们的敌人,再也见不到它了。” 他话锋一转,转而开始斥责挚友。 “你不该让自己身处险境。” 说完挚友,纳努克又把矛头对准了岚。 之后的事,阿哈就不知道了,因为祂的分身死掉了。 星神对此颇为好奇,于是看向同样拥有那次轮回记忆的岚。 “我死后,发生了什么?” 岚回道:“他替你合上了眼睛。” “不愧是挚友!”阿哈面露喜色,接着又问,“最后你和纳努克谁赢了?” 岚这回不说话了,继续拎着阿哈的后领朝外走。 阿哈忍不住笑出了声。 看这反应,妥妥是没吵赢啊! 祂好心劝慰:“没事,就算是你吵赢了又能怎么样?纳努克可是挚友最溺爱的下属啊,你怎么可能比得过祂……” “要打个赌吗?我赌这一次,肯定和之前大为不同——” 岚心想,是啊。 只是知情的浮黎和「智识」星神可未必会相信。 阿哈突然收了笑,有气无力道: “没有挚友存在的宇宙,真是无趣啊……没人陪我找乐子了……” 祂的语气陡然变得开心起来。 “不过,相信过不了多久,我们会在下一次轮回中重逢的!” 岚拎着阿哈走出会场,停下脚步,笃定道:“我赌不会。” 这一次,那个比星神更具有神性的人,拥有了人性。 因此,一切都不一样了。 阿哈忍不住叹气。 “真为挚友感到不值——仙舟有句古话,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这一次,他好歹也算是你的父亲吧?” 祂做了个鬼脸。 “看来,你不只是没有幽默感,还没有感情呢,你甚至没给他买上一束花……” 阿哈像是想到了什么,猛地顿住,不可置信道:“等等、你是不是没有巡镝买花啊?” 岚:“……有。” 阿哈哼笑一声,喋喋不休道:“我还不了解挚友吗?他肯定没给你巡镝吧——” 岚:“…………” 阿哈颇为豪爽地一挥手:“放心,岚,我会替你付巡镝的,你未免也太见外了吧,你跟我谁跟谁啊,以我和挚友的关系,你也算是我的——” 没等阿哈将自己与岚的关系说出口,对方恼羞成怒,直接把祂拎离地面。 阿哈惊叫一声:“等等、你要干什么——” 岚面无表情:“是我把你扔出虚陵,还是你自己走?” 阿哈敢怒不敢言,十分憋屈地选择了自己走。 岚送走阿哈后,原路返回,途经花店时,停住了脚步。 前不久,仙舟声势浩大地派出舰队前往其他星系购置鲜花,同时又对外发布讣告,点明将会在虚陵举办葬礼。 虚陵的花店一时也热闹了起来。 其中不乏为元帅送上鲜花的仙舟人,他们并不了解元帅功绩、但仍会掏出巡镝买上一束花。 如今会场的大门处,摆放着不少花束和花篮。 岚走进花店,店主轻车熟路地问:“是给前任元帅送花,是吧?” 星神听到这个称呼后,微不可察地怔愣一瞬。 祂摇了摇头:“不是,是送给家中长辈的。” “家中长辈……”店主一听,顿了顿,他并不知道这位长辈的情况,只好旁敲侧击,“准备送什么样的花?” 岚看向店内各式各样的花材,一时犯了难,只得在记忆中翻找会场中的花墙,抬手指了指与花墙上模样相仿的几种鲜花。 店主顺着岚的动作,一看花材,心下了然。 也是个白事的单子。 他问:“您要写些什么吗?还是说,我替您写?” 岚再次摇头,说:“我自己写吧。” 店主一边处理花材多余的枝叶,一边用余光留意着这位客人的举动。 那人环顾四周,打量着店内摆放着的、即将送给前任元帅的花篮,似乎是在看挽联上的内容。 店主适时开口,主动和对方聊起挽联的种种注意事项。 例如,为表对逝者的尊重,要在书写下联时,比上联低一两个字。 再例如,悼念直系长辈用“泣挽”等一系列事项。 没过一会儿,那位客人写完了。 店主扫了一眼,忍不住在心里发出惊叹。 这一手字,写得可真不错啊。 只是这署名……山风?不仔细看,还以为是「帝弓司命」呢! 店主问:“这一时半会儿也弄不完,要不您留个地址?” 岚拒绝了,安静地站在店内,等待着。 等到外出送花的店员返回花店,店主这才把挽联挂了上去。 岚付了巡镝,带着花篮返回会场,来到最大的那间会议室。 迎面就碰上了观良。 对方左手拿玉兆,右手按着耳机,正对对面的人说着什么。 观良匆匆扫了一眼,看到“泣挽”二字后,抬手给星神指了个方向,示意对方,随后道:“到时候你来扶灵就行了。” 他只撂下这一句话,便继续往前走。 苍城一事,让仙舟、星海失去了多个领域的优秀人才,许多项目被迫停滞。 除了针对「寿瘟祸迹」的研究外,还有与持明族有关的项目。 无论再如何惋惜人才的离去,他们也只能向前看。 于是,仙舟开始尝试着接触「天才俱乐部」的成员们,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似乎元帅前脚刚出事,这群人后脚就在星海中没了踪影,让他们无从下手。 整个仙舟都忙得团团转,观良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玉兆上有着无数条未读消息,他根本回不过来。 更别说跟丢了赞达尔、找他请罪的侍卫了。 观良也只是匆匆揭过,不再追究。 他现在只想知道,赞达尔是否间接害死了马蒂。 仙舟无从得知两人当时的对话,只能顺着马蒂先前的路线进行调查。 很快,侍卫们有了眉目,给观良发来一张照片。 那是典当行在卖出商品前留存的照片。 马蒂在与赞达尔长谈前,买下了它。 观良一看木牌上的名字,瞬间沉默了。 他想,恐怕只有华能接受这件事。 观良匆匆与虚陵六司的负责人碰了面,接着折返回去,事无巨细地告诉了华。 华也跟着沉默了。 该如何规避类似的情况再次发生,并让那人后悔呢? 华缓缓露出微笑:“这种事……再简单不过了。” 隔日,一则新闻席卷整个仙舟论坛,一度盖过了仙舟元帅逝世的消息。 新闻中,一件来自仙舟的、形似牌位的文物,拍出了令人瞠目的天价。 那件拍品由神秘买家拍下,几乎无人知晓它的样式。 哦,卖掉长生牌的人除外。 想必这一刻,那人恐怕肠子都要悔青了。 典当行能给出多高的价码呢?这世上,还有什么比错过巡镝、贱卖宝物更令人后悔的事呢? 当然,如果有人想卖掉长生牌,他们也照单全收,只是不会给钱就是了。 这是华对这部分仙舟人最后的温柔。 俗话说,不知者无罪,如果换作悲痛万分的将军们,恐怕就不会用这种温和的手段了。 仙舟有着让整个星海艳羡的福利制度,由仙舟负责所有民众的衣食住行,一千巡镝以上的医疗费用全免,只要ta是仙舟人,出生的这一刻就不需要为金钱奔波,哪怕是无所事事、没有工作,仙舟每隔十年发放的那笔巡镝,也足够他们花了。 因此,仙舟人注定不会缺钱。 如果实在缺钱……大可以出门工作。 若是连工资都填不上窟窿,那想必是碰了什么不该碰的东西,接下来就要交给相应部门处理了。 观良与华避开众人,让信得过的侍卫代为处理长生牌一事。 之后,仙舟六司和「巡海游侠」前往虚陵吊唁。 观良看看哭泣着的众人,再看看一旁随时待命的丹鼎司医者。 这几天里,他们不知道见了多少个哭到昏厥的仙舟人。 观良听惯了哭声,他感觉就算是离开会场,也能产生幻听。 很快,到了外来宾客抵达虚陵的那一天。 观良提前把需要重点关注的宾客整理成名单,交给了华。 好在人数不多,华很快背了下来。 抵达虚陵的宾客,大多数是加入星海共同体的国家,其中少数是能够左右多个星系发展的富豪。 观良站在华的侧后方,他安静地看着宾客在工作人员的指引下,献上鲜花,向挂在花墙的那人行礼。 大多数人匆匆寒暄几句后,便会离场,方便之后的人上前吊唁。 其中一人有些特殊,是与仙舟联系最为紧密的公司股东。 他语调哽咽:“他这样的人,一定能上天堂……” 寒暄几句后,股东泫然欲泣,聊起之前与元帅在星穹列车上的会面,聊起两人达成的交易。 话里话外,就是询问公司股份的真正归属。 在追求利益的商人眼中,无名客带来的利益,远远比不过仙舟和「巡海游侠」。 如果原先股东是抱着与元帅打好关系的想法,主动作出让步…… 而现在,元帅与「游云司命」接连陨落,他割舍出的股份,只换来了没有星神庇佑的无名客。 这可真不是一笔划算的交易。 好在事情仍有回转的余地。 那百分之一的股份,是当着股东的面,赠予了无名客。 剩下的百分之八,股东并不在场。 这类无法用准确金额衡量的庞大资产……对于他们这种能够更改规则的人来说,完全能够临时增设几条律法,撤回之前的赠予。 如果仙舟需要,他完全可以再转赠给仙舟。 在场人都听懂了言外之意,华露出得体的微笑,表示仙舟会与无名客对此事进行商讨。 股东含泪点头,寒暄几句后,领着下属离开了会场。 走到会场门口,他再度转头,看向花墙上的照片。 股东心想,仙舟人可真是好运啊。 凭什么是他们遇上元帅呢? 那是全知全能、近乎完美的领袖。 元帅总会把最合适的人,放在最合适的位置上。 对方的每一条指令,从上到下没有丝毫延迟。 只要民众需要,就会第一时间调配资源,以最快的速度送到他们手上。 这种稚童都不敢幻想的乌托邦……竟然真的存在。 可是现在,这位领袖离开了。 股东想起了元帅,接着又想起那打水漂的股份,心中忍不住迁怒无名客。 但愿他们能在未来带来更多回报吧。 股东侧头看向下属,神色淡淡: “以后,星际和平公司不允许无名客转正,哦、不,还是放宽些标准吧,多少也要给点甜头,让他们卡死在P35,就算是侥幸升上去也要给我降下来——” “我要让他们祖祖辈辈,到死都去不了庇尔波因特——” ------------ 第296章 我欠他一条命 一连十天,虚陵的温度始终维持在令人感到舒适凉爽的区间,并不存在为了烘托葬礼气氛的雨水。 纵使众人再不情愿,也还是到了下葬的这一天。 各个仙舟的太卜,经过多次商讨,最终敲定了下葬的具体时间。 棺椁将会葬入虚陵的至忠林。 当灰风抵达虚陵时,正巧碰上埃里克的送葬队伍。 她不懂仙舟的习俗,挤在一众看热闹的人群中,隔着由云骑组成的人墙,看向道路的两侧。 队列看不到尽头。 纳米机器人有着远超常人的能力,她能清楚地听见队列中那轻不可闻的啜泣声。 灰风看了一会儿,直至队列消失在视野中,这才转身离开。 她一旦失控,便会成为不亚于虫灾和智械的天灾。 数不清的纳米机器人,会吞噬掉眼前的一切存在。 再加上决定宇宙存亡的关键人物,从不是灰风,因此星神不会找她,她也不需要回避星神。 灰风回到赞达尔所在的、星神无法探查到的星球。 她与赞达尔对视一眼,齐齐叹了口气。 这段时间里,埃里克一直躺在医疗舱里,每隔一阵心脏就会停跳。 其中一次,赞达尔差点就侵入仙舟系统、启动引擎了。 他与灰风讨论过原因。 灰风认为,「天生牙」是低维造物,无法真正复活埃里克。 而赞达尔给出了不同的答案。 低维造物无法彻底杀死「高维入侵者」。 现在的问题是,埃里克失血过多后陷入昏迷,迟迟不醒。 赞达尔拥有的系统,是他与埃里克制作出的第一版,中途突然出现变故,两人被迫分开,因此,他并不了解学生手上的、最终版系统。 经历无数次的轮回,赞达尔隐隐发现了学生制作系统的原因。 「高维入侵者」无法彻底死去,更无法受到低维世界的影响。 那么,如果没有系统,时空回溯、再次轮回时,他的学生会抵达哪个时间点? 还是说,会成为比「存护」星神更为古老的存在? 谁也不知道。 埃里克为了规避这类情况发生,于是,他有了系统,经历的每一次轮回,就像是一场游戏。 开局属性自选,随机在某处掉落。 而灰风对赞达尔说,如果拥有足够的能力或权限,就连生死也能更改。 赞达尔不了解学生手上的系统。 对方曾说过,想要创造出和「游戏」一样的系统。 可是,埃里克口中足够的能力是什么?权限又是什么? 赞达尔很快把权限抛之脑后。 他的学生,从不会轻易相信哪个人,更不会把决定自己生死的权力交托给其他人。 埃里克警惕性十足。 赞达尔翻看过自己的手记,哪怕对方在十五六岁时,来到人生地不熟、语言不通的异世界,他也始终顺着赞达尔的猜测,伪装成迷失在星震里的、母星文明灭亡的可怜人。 就算是两人关系变得更加紧密,埃里克也从未向赞达尔提起他的真实来历。 赞达尔能够理解。 毕竟,按照世人对他们的刻板印象,他们这种天才,总会做出些超乎世人想象的事情。 那么,从高维降临到低维的特殊存在呢? 想必一定会邀请对方做实验吧? 坦白说,如果赞达尔与埃里克第一次见面时,得知了真相,他一定会做出这种事。 赞达尔并不否认这一点。 随着时间推移,他开始真正地、把埃里克当作自己的子女。 对方不属于这里,更不需要牺牲自己拯救这个与自己不相干的世界。 考虑到埃里克走一步算十步、无差别防备所有人的性格,赞达尔毫不犹豫地排除了“权限”这个选项。 那么,足够的能力是什么?指的是起死回生?医疗水平? 为了让埃里克尽快醒过来,赞达尔找到过往轮回的同伴们,一同投身医学领域。 当赞达尔翻完上百本医学书籍后,仙舟开始频繁与其他文明交涉,似乎是在处理什么东西。 紧接着,外界得知仙舟新任元帅的身份后,下意识用年龄和性别,给这位过于年轻的领导者打上标签。 星海中的各大媒体或乐观、或悲观,预测起仙舟的未来发展。 仙舟联盟现任元帅年仅二十岁,是否能带领仙舟继续在星海中平稳行驶下去呢? 一小部分仙舟人一听现任元帅的年龄,顿时慌了神。 前任元帅莫不是昏了头?怎么挑了个二十岁的小孩子?将军们也是,怎么不拦着点? 新任元帅的年龄,甚至都没他们零头大! 再加上前任元帅那场极尽奢华的葬礼,他们不由得心生疑虑。 自己交给仙舟的税金,不会都被仙舟高层挥霍掉了吧? 仙舟人抱着心中疑虑,左等右等,等到了星海共同体召开会议。 这位处于风口浪尖的现任元帅,第一次出现在公众面前。 她面无表情地坐在主位上,脊背笔直,等待成员国投票选出新的星海监管人。 监管人极为特殊,所属势力的舰队能够无视边界线,随意在成员国的境内自由进出。 出乎意料的是,人均年龄远超现任元帅的一众代表,不约而同把票投给了仙舟。 公布结果后,现任元帅神态自若,好似这一结果早在她的预料之中。 而事实,也正是如此。 众人神色各异,华冷眼看着,心中毫无波澜。 或是为了偿还那人的人情? 或是以为她年龄尚小、比其他代表更好糊弄? 总之,这个结果,符合在场大部分人的利益。 华站起身,对着镜头,向整个星海作出承诺。 “我将奉献我的毕生精力,以维护全宇宙的和平,以捍卫全人类的权益,并竭尽全力除却世间不公——” “无论是猎户座,还是星海边际……” “今日为始,至死方休——” 对于其他文明和仙舟内部的种种争议,华早有预料。 自己的年龄若是换算成短生种,也不过是个两岁的稚嫩孩童。 赞誉也好,谩骂也罢,华不在乎,她更倾向于用行动证明自己。 至于不实言论?自有下属处理。 她会让热爱和平的人庆幸今日的选择。 同样,她会让意图掀起纷争、心怀鬼胎之辈,在接下来的后半生里沉浸在悔恨中。 她会一直担任星海监管人。 她会履行自己的承诺,直至死亡。 结束会议后,华返回虚陵,在新修建的元帅府邸中,看着办公专用玉兆长吁短叹。 如果她像监护人那样,每天一睁眼就是批文件,连着007几千年,管理着八艘巨舰和将近一万颗星球…… 哦,好在马蒂生前留下了足以同时处理几千颗星球的人工智能…… 否则她一月恐怕能写六十封遗书! 哦,还有,自己死后办个葬礼都要被人质疑挥霍税金…… 如果是华自己……恐怕觉得天都要塌了。 那真是能被刁民当场气活过来。 华面无表情,埋头看文件。 直至眼睛变得酸涩,她这才停下来,转而向观良询问起「巡海游侠」的工作进度。 那人在遗书上写得十分清楚,要求封存与他有关的资料。 这是对方最后的命令,纵使众人心里再如何委屈,也只能照做。 观良问:“如果他们不配合,我们该怎么做?” 华闭着眼,轻揉眉心,语气平静地说: “如有违抗,那就让他们做好与仙舟为敌的准备。” 话说完,观良陷入了沉默。 华不明所以,抬头看向对方。 两人对视一瞬,观良说:“好。” 很快,观良说的话应验了。 没了上一任监管人的压制,星海共同体的成员国,不约而同地打起了仗。 华想了想,决定先礼后兵。 她授意下属,在会议上尝试着调停他们的矛盾。 结果不出所料,没有任何一个成员国主动休战。 隔日,「焚天神兵」在那些成员国的星系转了一圈。 这下,他们总算肯消停了。 会议上,华的下属提议将掀起纷争的成员国踢出星海共同体,在场代表全票通过了这个提议。 渐渐地,仙舟和星海也有了夸赞现任元帅的声音。 华偶尔也有了空闲,会在工作时间,跑到庭院中休息。 此时,正是秋天。 虚陵的秋日与曜青并无不同,温度、湿度均是让人感到无比舒适的数值,可莫名多了分冷意。 院中种着一棵枫树,它生的极好,虽比不得那人栽种于曜青的、十几人才能环抱的金丝楠木,但也称得上一句枝繁叶茂。 这棵树打理起来格外省心,侍者只需定期修剪就足够了。 华看看甩着尾巴、在池塘里游泳的拉布拉多,再看看打着卷落下的枯叶,冷不丁想起了一句话——人总是要落叶归根的。 华看向身侧经过层层筛选的几位策士,不放心似的又叮嘱了一句: “苍城人逝世后,若是想落叶归根,那就让他们回去吧。” 科研项目被迫终止后,再无人能接管项目,苍城也连带着被暂时封锁起来。 几位策士惊叹道:“元帅大人心善——” 听到这个称呼,华罕见地出了神,迎着几人满是孺慕的视线,她笑着低下头,朝着池塘的狗招招手: “咪咪,过来——” 拉布拉多甩着尾巴,朝他们所在的方向游了过来,它上了岸,猛地甩掉身上的水珠。 华没在意,反而上前几步,任由咪咪甩出的水珠打湿她的衣摆。 她突发奇想,决定临时翘班,给拉布拉多洗澡。 华领着它回到自己的院落中。 不知为何,拉布拉多一进她的房间,瞬间失了控。 它低下头,反复嗅闻着什么。 华喊着咪咪的名字。 以往这招百试百灵,可这一次,却不管用了。 拉布拉多一门心思闷头找东西。 华只好跟在它的身后。 咪咪进了某个房间,动作敏捷地、用爪子扒拉开某个柜子的柜门。 入目是一个木匣,质地温凉,木料看起来好似丝绸。 那是她存放断刃的木匣。 华笑意顿收。 拉布拉多嗅闻着木匣,这下尾巴也不摇了,安安静静地蹲在地上。 华蹲下身,她一边抚摸着咪咪湿漉漉的脑袋,一边盯着木匣发呆。 她盯了好久,盯到眼睛酸涩,盯到拉布拉多也按捺不住凑了过来,哼哼唧唧地舔舐她的脸颊。 华艰难地侧过头,不停地用手背擦拭着脸颊。 “……咪咪,我的脸都被你弄湿了。” 拉布拉多这下消停了,挨着她趴了下来。 “你说,如果我当时学得慢一点,会不会——” 华猛地顿住,笑道:“不说了,咪咪,先给你洗澡。” 之后,她和拉布拉多一起看着庭院的那棵树,看着它扑向盘旋而下的落叶,与它度过了一个又一个秋日。 可惜,就算是远超寿命的仙舟人,也会有死去的一天。 更别说寿命更短的拉布拉多了。 在咪咪呼吸逐渐虚弱之际,华拿出了那人的视频,放了一小段给它听。 最后,华把这只再也没见过主人的宠物,埋在虚陵的枫树下。 她先是与咪咪分别,接着是找到继任者的将军们。 他们面露歉意,来到虚陵向华请辞。 华言笑晏晏,轻声询问他们之后的打算。 除了岱阳外,他们给出了相同的答案——成为「巡海游侠」。 离开仙舟后,他们时不时会在社交平台发布缅怀元帅的文章。 华一一保存了下来。 她取消了每隔十年举办的年会,但仍会准备好奖品,让下属们在线上参与抽奖。 一次,岱阳问:“这次怀恩节,我们能陪您过生日吗?” 华笑了笑:“长生种过什么生日啊?” 岱阳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华,说: “元帅大人给我托梦了……” 华笑着回望岱阳。 她想,可那人从未入过我的梦。 岱阳语调逐渐变得哽咽: “他说,我的女儿为什么没有好好过生日呢?他说,没关系的……” 华忍不住笑了。 她没有戳穿岱阳的谎言,抬起手轻轻擦拭掉对方的眼泪。 华听见自己的声音。 “好啦,长生种,过什么生日呢?” 又过了好几百年,华始终没有找到能够接手苍城项目的科研人员。 事实证明,死去的上百位天才,不只是仙舟的损失,更是整个星海的损失。 没了他们,各个领域的研究倒退几百年。 唯独医学领域不同,「天才俱乐部」席位靠前的天才们,一窝蜂地发表医学领域的论文。 赞达尔在此期间,念了十几个博士学位。 就连灰风,也记不得赞达尔险些启动引擎的次数,更记不得埃里克心脏停跳的次数。 某日,她来到医疗舱前,不出意料地,看到了赞达尔。 对方注视着虚空,瞳孔震颤,好似看到了什么令他感到无比惊讶的事物。 “游戏……系统啊……” 灰风一脸茫然,与赞达尔对视。 赞达尔表情扭曲,语气偏执地说: “游戏最简单的是什么呢?” “是死而复生啊。” 他泪流满面,哽咽道: “灰风……我没想到,我竟然……有权限决定他的生死。” 灰风在此刻,总算明白了埃里克那番话的真实用意。 “如果拥有足够的能力或权限,就连生死也能更改。” “我总要有彻底销号和重回游戏的权利吧?” 最后,是对方的那句——我欠他一条命。 于是,埃里克将决定自己生死的权力,交给了赞达尔。 时隔不知道多少次轮回,在天灾下拯救了无数人类,帮助无数低维世界摆脱既定命运的埃里克,这一次,终于拯救了自己。 ------------ 第297章 谁能拒绝被他喊爹呢 灰风沉默良久。 她这才意识到,埃里克其实一直都没能从那段过往中走出来。 赞达尔因「时之虫」而陷入无休止的时间循环,与外界失联,知情者考虑到埃里克的年龄,和两人的关系,隐瞒了这件事。 最后,这对师生被迫站在对立面。 彻底丧失求生欲望、精神早已崩溃的赞达尔,死前仍努力的、劝慰学生: “如果是你的话,我愿意死在你的手里。” 埃里克照做了。 随后,他杀死「时之虫」,放弃成功率更高的升维方案,选择「虚数之树」,并让世界重启。 最终,他对灰风下达保护赞达尔的指令,并说:“我欠他一条命。” 灰风心情复杂极了。 两人但凡有人出了岔子,但凡把他们之间的合作暴露于星神面前…… 「高维入侵者」是无法被杀死的,因此,埃里克拥有不老的肉体和不朽的灵魂。 赞达尔呢?必死无疑。 这两个人,都把自己的性命交托给了对方。 灰风没有想到,那个无差别防备所有人的埃里克,竟然甘愿把决定自己生死的权力交给赞达尔。 埃里克,你还真是个遵守承诺,说一不二的人啊! 你说自己欠赞达尔一条命,还真准备还啊! 还是说,你体会过亲近之人求死、却无法阻拦的无力感,于是留下后手,不愿让你的老师体会你当时的痛苦? 灰风看向赞达尔。 先前又哭又笑的学者,此刻收了表情,专注地盯着虚空。 灰风猜测,无法看到系统,只能借着埃里克之前的描述,在心中构想系统面板的样子。 对方说,就像是游戏一样,可以由玩家自选属性。 想必赞达尔现在,正在借助系统的属性面板,更改埃里克的生死吧? 正想着,赞达尔冷不丁道:“我记得,他曾经说过,想在和平的、没有战乱的地方长大,对吧?” 灰风瞪大了眼睛。 她看看赞达尔,再转头看看医疗舱里的成年男人。 这身高……还长呢? 赞达尔主动作出了解释:“我发现,面板上还有年龄。” 灰风语气迟疑:“你是打算,更改他的年龄,把他养大?” 赞达尔笑得无奈:“不然呢?你知道的,他一向多疑。” “在经历生死后,他会忘掉之前的记忆,心智更接近十五六岁,也就是最初降临在低维世界时的状态……” “等埃里克得知我的身份……” 灰风听懂了赞达尔的未尽之语。 哪怕是十五六岁的埃里克,也一点都不好骗啊! 赞达尔不愿因自己的身份被学生猜疑,这才琢磨着更改年龄。 同时,他们也要考虑另一个问题。 他们总不能一直在升维上死磕吧?总要思考备选方案吧? 如果一直失败,又该怎么办呢? 让埃里克的年龄再小一点,是否就能让他融入低维世界呢? 想着想着,灰风忍不住怀疑赞达尔的真实目的。 “你不会是想把他养大吧?” 赞达尔面不改色地忽略了这个问题。 坦白说,他确实有私心。 但更多的,是想让他的学生远离仙舟。 不要靠近仙舟,会变得不幸。 养出了一群刁民,还逼得埃里克为他们放血。 学生跟着纳努克,百年就能统治星海,反观仙舟呢? 百年时间,还只是一个小小的将军,好不容易遇上了帮手,结果转头就被迫沉睡、升格成神了,搞得埃里克只能一个人连轴转,硬是熬了几千年,熬到最后彻底丧失求生欲。 真是不如纳努克。 赞达尔在心里想着。 他了解自己的学生。 知道对方宁可痛苦,也不愿被人蒙蔽。 知道比起赞达尔自己,对方会更愿意待在与故乡相似的仙舟。 只是这一次,赞达尔要做一次控制欲极强的、惹人厌的家长。 他身边有着能够屏蔽星神感知的设备,能够让埃里克远离那段糟心的过往,忘掉那群忘恩负义的刁民。 想继续给那群不知满足的吸血虫放血?不可能的。 哪怕是星神会看出端倪,他也要把埃里克留在身边。 赞达尔语气感慨地说:“这次不难为他了,他大可以轻松一点,只念出来几个博士就够了。” 灰风:“……” 赞达尔,你不能因为没看到埃里克从博士毕业,就如此执着于他的文凭吧?! 你口中所谓的几个博士,实际上是九个,对吧? 埃里克,你好惨啊! 灰风眼睁睁看着赞达尔为埃里克挑选出九个博士学位,之后又聊到「天才俱乐部」。 他滔滔不绝道: “你认为「天才俱乐部」第二席听起来怎么样?” 灰风:“……其他成员不会介意吗?” 赞达尔不以为然:“只是席位往后顺延一位而已,他们不会介意的。” 灰风张了张嘴,劝道:“他更喜欢仙舟啊,那里很像他的家乡。” “而且,仙舟是和平的、没有战乱的地方。” “再说了,如果你暴露在星神面前,那该怎么办?这太危险了——” 在纳米机器人心中,最优先的事项是拯救其他低维世界,其次是保护赞达尔。 再加上,埃里克最讨厌被人蒙骗。 这一点,哪怕是经历无数次轮回,也从未改变过。 追根溯源,也算是赞达尔和「天才俱乐部」成员的问题? 如果当初他们没有向埃里克隐瞒赞达尔失踪的消息……如果埃里克没有杀死赞达尔…… 这些创伤,就不会刻进灵魂里吧。 灰风眨了眨眼,到底没把这段过往告诉赞达尔。 她只说:“赞达尔,你好好考虑一下吧,我认为还是把他送到仙舟最合适。” “只有这样,你们才是最安全的。” “星神不会发现端倪,他会在「巡猎」星神的保护下长大。” 赞达尔仍是那副不以为然的表情。 灰风只得继续道:“浮黎会把记忆给他,他会记得你的。” “只有这样,他才不会怨你。” 赞达尔沉默一瞬,叹道:“我想想吧。” 这一考虑,就是几十年。 赞达尔不情不愿道:“他当时只是跟着我吃了三年饭,都能在喝醉酒后对着我哭,这我要是不把他送到仙舟还了得?” 灰风忍不住在心里吐槽。 那种硬到能拍黄瓜的面包,再加上没有调料的生肉,任谁吃了三年都得哭啊! 灰风到底是没把心里话说出来。 赞达尔继续道:“如果「巡猎」星神没有出现,你就再把他带回来。” 灰风点了点头。 为了让埃里克过上普通人的生活,她已经很努力了。 如果星神没有现身,那埃里克只能跟在赞达尔身边读博了。 很快,灰风带着埃里克抵达罗浮,避开众人,来到丹鼎司中空无一人的房间里。 她关掉屏蔽星神的设备,下一瞬,「巡猎」星神出现了。 灰风看向窗外,那足以遮天蔽日的庞大幻影,出现在了罗浮的上空。 仙舟人难掩激动的情绪,纷纷高呼「帝弓司命」,还有小部分人跪在地上,对着他们所追随的信仰磕起了头。 灰风拿起通讯设备,给赞达尔发消息。 【星神出现了】 【赞达尔:……】 灰风思量片刻,收起通讯设备。 接下来,该去哪里拯救世界呢?不如,去找「羽渡尘」真正的主人吧? 对方能和埃里克成为挚友,脾气一定特别好! 半个小时后,仙舟虚陵。 「帝弓司命」突然降临罗浮。 同时,丹鼎司出现了一个孩子。 观良和华瞬间陷入了沉默。 两人对视一眼,华险些笑出了声。 这个孩子,和她一样啊。 和她一样,莫名其妙地、出现在了仙舟。 华无法辨别自己心中的真实情绪。 是惊喜?还是愤怒? 到底是那人死而复生?还是有人复制了他?甚至还骗过了「帝弓司命」? 观良轻声劝道:“已经派人去调查了,等一等,很快就会有结果。” 华沉默半晌,冷不丁问:“如果真的是他呢?” 观良反问。 “你的打算呢?我认为,可以把他带到虚陵。” 他顿了顿,调侃道: “毕竟,谁能拒绝被那家伙喊爸爸呢?” 华直接笑出了声。 “如果不是他,那也带回来吧,姑且也算是他的血脉?” 华收敛笑容,冷声道: “再顺藤摸瓜,找出幕后主使。” 又过了半个小时,办公软件上收到一份新的报告。 那是前任元帅与那个孩童的基因检测结果。 结果显示为同一个人。 华销毁掉这份足以轰动寰宇权贵的报告。 她深吸一口气,稳住语调:“该封口封口。” 观良点头,又问:“要查下去吗?” 华摇了摇头:“不查了。” 那人当时没有询问她的来历,这一次,她也不会探究真相。 她望着庭院的那棵枫树,没头没尾地说:“给我找几盆绿萝吧。” 观良欲言又止。 华,那家伙是个人啊,是不会被你养死的! 观良到底没说什么,遵从指令,购置了几盆绿萝。 接下来的十几天里,华都会挤出时间,照顾那几盆绿萝,并和观良讨论星海中鼎鼎有名的老师。 “你说,把赞达尔先生请过来怎么样?” 观良表情凝固一瞬。 他能说仙舟差点派兵把赞达尔弄死吗? 要是说了,岂不是又要说起原因? 这一说,又牵扯到前任元帅那特殊的体质。 观良面不改色道:“赞达尔啊,几百年前他闹了次笑话,教出个只会写学术垃圾的学生——” 华很是纳闷,特意搜索相关新闻,翻到末尾处的致谢。 【毕竟,我决定着你在学术界的地位,决定着你究竟是名声尽毁,还是扬名星海。】 华:“……这是「假面愚者」的恶作剧吧?” 观良跟着点头。 很快,华没了替那人找老师的心思。 她的绿植变得蔫头耷脑。 华抬手摘掉绿萝逐渐泛黄的叶片,叹道: “……那就,挑选一对夫妻,让他们代为照看吧。” 观良又问:“要告诉其他人吗?” 华迟疑片刻,回道:“等他再大一些吧。” 这要是让那些人知道了……恐怕只会养出来个无法无天的魔王吧? 又过了几年,华和观良发现那人和挑选的夫妻似乎合不来。 而每个月拿着九位数巡镝的夫妻,也始终无法以平常心与他相处。 那人是何其敏锐的人,很快察觉到了端倪,对他们产生了戒备。 华和观良发现,就算是对方没有记忆,也始终独来独往。 就像是把过往的习惯,刻进了灵魂一样。 他们忍不住叹气,转而翻阅起学宫的报告。 两人这才发现,在「帝弓司命」降临时,同天降生的孩童都被众人寄予厚望。 连带着老师布置作业时,也会特意关照他们。 华:“……” 观良:“……” 他们很努力地憋住了笑声。 原来你也有今天啊! 两人再三思量,随后将此事告诉了前任将军们。 他们喜极而泣,七嘴八舌地和太女讨论着。 众人决定仿照着之前送出的五件礼物,再定制出一模一样的、以后再送给元帅。 接着又讨论起该如何把资产过户给元帅名义上的父母。 没等众人为元帅整理好资产,学宫就传出了对方被霸凌的消息。 众人怒火中烧,华好说歹说,这才让他们消停下来。 接下来,那人开始出售符纸。 华又一次出言劝阻众人,叮嘱他们一定要克制,一定不要花费太多巡镝。 不然真的太可疑了! 又过了几年,观良突然问:“你说,会有星神拒绝被他喊爸爸吗?” “不说是神,就连我都无法拒绝。” 华:“……” 观良,你直接报「欢愉」星神名字不就好了? 懂了,那对夫妻该留下遗产了。 很快,他们让这对夫妻离开罗浮,伪造死亡信息,为那人留下了一笔庞大的遗产。 岱阳忙着在仙舟投资火锅店,她的进度稍慢一步,等她一查遗产,顿时怒了。 “怎么只继承了几百亿巡镝的资产啊?!” 禅真深深叹了口气。 “……你忘了?你之前为了限制「持明龙尊」,特意提高了遗产税的税率。” 岱阳:“……” 谁知道会扣到元帅大人头上啊?! ------------ 第298章 华:……不愧是镜流 又过了几年,那人十八岁了。 对方提前修满了学分,在临近毕业前,报名参加了罗浮六司的考试,有意进入太卜司。 观良问:“你说,他要是没过,那可怎么办?” 不光观良心里没底,华心里也没底。 和那人一同参加考试的竞争对手,可不只有罗浮人,还有其他仙舟和附属星球的人。 招收人数,和报名人数的比例令人瞠目。 除了最初的笔试外,还要通过多次考核和面试。 其中,有一个环节可是要抽题的! 以那人的运气……恐怕是过不了。 华思量再三,说:“让他自己考,考不过又如何?不是还有几百亿巡镝吗?” 她嘴上说着不在意,等到了对外公布结果的前一天,到底是没忍住,找上罗浮,主动要来罗浮六司的录用名单。 华和观良屏息凝神,把太卜司的名单从头翻到尾,总算找了那人的证件号码。 两人长出一口气。 接下来,就是学宫的毕业典礼和成人礼了。 观良没提,华也没说。 他默不作声地、替华空出了那天的时间。 到了那一天,观良揉了揉华的发顶,说:“去罗浮吧。” 自那人死后,在这几百年、将近千年的时光里,你从未过过生日。 我知道,你想见他。 所以,去见他吧。 华的脸上难得显露出几分无措。 自她正式成为仙舟元帅后,她便很少在人前露出这种表情。 观良再次催促:“快去吧。” 华张了张嘴,思量再三,没有拒绝。 她没有告诉罗浮将军腾骁,独自登上舰船抵达罗浮,来到了那人所在的学宫。 只可惜,华继承了对方的坏运气,她稍慢一步,只赶上了最后的毕业舞会。 她借着昏暗的光线,四处张望着,很快找到了甜品台的位置。 华匆匆拿了杯无酒精香槟,快步走向甜品台。 不出所料,她见到了那人。 华不由得放慢脚步,朝对方看了过去。 那人仍顶着那张温和的、挑不出错的笑脸,语调柔和地回绝了邀请他跳舞的女性。 华状似不经意地移开视线。 那人转头和身侧的白发少年闲聊。 华一眼认出了那个白发少年的身份。 是天赋出众、破例提前加入云骑的骁卫景元。 在华得知自家监护人被校园霸凌后,她就顺手查了查资料,自然也知道这位挺身而出的少年。 在首次出征之时,景元所在的舰船遇上了能够劫持人心智的长生种,这些敌人悄无声息地混入舰队。 在敌人几乎将要控制这艘舰船之时,景元临危不乱,想出了对策,最后成功击败敌人。 自此,景元受到重用,并屡屡立下奇功。 只是少年人那堪称出其不意的奇招,让云骑高层很是头疼。 对于人均几百岁的上级来说,景元想出来的策略,还是不够稳妥。 华能理解下属们的想法。 打仗嘛,总是要求“稳”的。 而她的部下里,总有一个行事不那么“稳妥”的。 罗浮剑首镜流,向景元发出了邀请。 这个令其他下属又爱又恨的好苗子,加入其部下为其效力。 此刻,景元顶着那张稚气未脱的脸庞,和羡鱼一同站在甜品台前,一边吃着小蛋糕,一边调侃道: “真没想到,你竟然能考进太卜司诶——” 羡鱼不以为意:“擦线过的。” 景元啧啧称奇:“你的运气可真不错啊。” 羡鱼顿了顿,转而问起景元:“你学分还差多少?能按时毕业吗?” 景元面露痛苦之色:“别问了……为什么云骑战功不能抵学分啊……” 华手拿香槟杯,站在不远不近的位置上,看天看地就是不看那两人。 巧了,这是她自己定下的。 仙舟学宫的延毕率在星海名列前茅。 在华看来,这是正常的。 短生种大部分会念书念到二十岁。 反观仙舟人呢? 举办一场葬礼,都能怀疑高层挥霍税金,明显是认知过低,书读得太少了。 那人太溺爱他们了。 华可不想惯着他们。 秉持着自己淋过雨,所以要把伞撕烂的原则,华针对学宫制度进行了调整,增加了一小部分课程,并将仙舟人成年的标准,定为是否能从学宫毕业。 因此,学宫里仍有两百岁尚未毕业的大龄仙舟人,他们不能饮酒,不能看两百岁以上的话本子。 当然,结婚年龄还是二十岁,这点从未变过。 华抿了口香槟,用余光打量着他们。 她见羡鱼拿起小蛋糕,塞到景元手里,主动分享起自己拿学分的心得。 例如卡点抢最好过的选修课。 尽量每门课程只翘三次。 再例如积极参加学宫举办的各项活动,争取在比赛中拿下名次。 景元忍不住叹气:“唉……我尽量吧……可是孽物从来不挑时间啊。” “实在不行,我只能攒攒年假,一口气休个一两年,争取尽早把学分修满,早点毕业。” 羡鱼跟着附和: “是啊,这样一来,你每个月到手的巡镝也能多一点。” 景元嘴角微抽:“那是一点吗?是好几千诶!” 话说完,他想起眼前人是个一张符就能卖出七位数的有钱人,于是主动跳过这个话题。 “说真的,我加入云骑之前都不知道,云骑竟然有那么多补贴诶——” “尤其是结过婚的云骑,每个月能拿好多巡镝,每年还能多十几天假期,不过整个流程挺麻烦的,要填写好多资料……” 羡鱼安静听着,一旁侍者端着餐盘来到甜品台前,他动作迅速,又替景元拿了几个小蛋糕。 华收回视线,将香槟杯中余下的酒一饮而尽。 她心想,现在这样就挺好的。 就算是忘掉他们、不认识他们,也很好。 华随手把空酒杯递交给侍者,离开罗浮。 说起来,又有智械种族递交申请,想要加入星海共同体。 还是回绝了吧。 华回到虚陵,在府邸中见到了阔别好几百年的身影。 是「帝弓司命」。 这位少言寡语的星神,这次也不例外。 见到华后,没头没尾地来了句:“他会想起来的。” 华想起放置在剑匣中的残片,心中陡然生出一股无名火。 所有知情者和那人一直保持着距离。 就算是不和对方相识……就算是不能前往罗浮…… 只要那人开心就好。 华无法从星神的表情和语气中分辨出任何情绪,只能竭力控制语气: “如果那段记忆,对他来说是痛苦的,那么何必要让他想起来呢?” 岚说:“华,这不是你能决定的事。” 一神一人对视彼此,一时无言。 岚又补充道:“这是他与星神之间的事。” 华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等平复完心中怒气,她心平气和地说: “即是「帝弓司命」的神谕,我等岂有不遵从的道理?” 华抬眼与岚对视,一字一顿道:“我与你不同。” 她眉头紧蹙,语气坚定。 “这一次,哪怕他身患重病、无法痊愈,我都会倾尽全力救治他。” 星神定定看着她,问:“如果他不愿呢?” 华先是沉默,接着轻笑一声。 “那又如何?他们等了几百年、等了将近一千年……他们已经等不了下一个百年、千年了。” 岚不说话了。 因为,祂知道,等不下去的人,不只是那些将军。 又过了两年,玉阙仙舟太卜越级上报,将自己为罗浮卜出的卦象尽数告诉了华。 一句话概括,福祸难测。 华听后,心下了然。 她无法学会那人画出的符。 历任太卜也从不会卜算那人的命数。 如果罗浮的未来无法被推演……想必是「记忆」星神快要找上那人了。 华十分熟练地安抚完下属,转头找上腾骁,表示自己要去罗浮一趟。 好巧不巧,岱阳的下属白竹也在罗浮。 华匆匆去了趟天舶司、丹鼎司和太卜司,随后又找上罗浮将军腾骁,给下属打了个预防针后,找上白竹。 白发狐人泫然欲泣:“那位真是不解风情……” 岱阳风流成性,带出的下属也是这般爱撒娇、爱在嘴上占便宜的性子。 华笑得无奈:“他这个人啊……说聪明也聪明,说迟钝也迟钝……” “但如果你有其他目的,一猜一个准——” 白竹抖了抖耳朵,小心翼翼地瞥了她一眼,接着发出暴言:“那位的长相……还不准许我肖想一下吗?” 华:“……” 并不是很想听小辈肖想自家监护人。 白竹滔滔不绝地说起那人的过往,聊起那人自动屏蔽掉所有奇怪言论。 聊着聊着,她感慨道: “说来也奇怪,罗浮剑首怎么会认识那位呢?” 华想了想,回道:“兴许是因为那位骁卫吧。” 彼时的华,从未在意白竹的这句话。 她从未想过,两人竟会走到一起。 更没想到,他们竟然能直接跳到结婚这一步啊! 华身为仙舟元帅,无数次与下属们亲临战阵。 身为星海监管人,她数次调停各个星系之间的矛盾。 往远了说,这将近千年的时光里,她和仙舟联盟,为寰宇和平作出巨大贡献。 往近了说,她两次出征,征讨孽物,这一次,「饮月君」和「欢愉」令使白珩一同杀死丰饶令使「倏忽」。 战争已经结束,「饮月君」率领部分舰队先行一步,返回罗浮,其余云骑暂时留在原地休整。 华自认,自己怎么也算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吧? 可是,她怎么就看不懂字了呢? 华端坐在营帐中,与罗浮将军腾骁面面相觑。 腾骁深吸一口气,将手上的那张纸,小心翼翼地放在桌子上,朝上司推了过去。 华:“……” 不是说先订婚吗? 她下意识瞪大眼睛,像是找不到自己的声音,只沉默着、看着腾骁。 腾骁迎着元帅不可置信的目光,小心翼翼地重复道:“是镜流的申请书。” 华张了张嘴,好半晌才憋出一个字。 “……啊?” 腾骁眼神发直: “是这样的,元帅大人,您还记得云骑的结婚流程吗?” 华同样眼神发直,下意识点了下头。 腾骁重复起云骑的结婚流程。 “他们需要在准备结婚时递交申请,等待三个月,确定感情稳定后,再正式递交申请结婚的报告,接着填写一系列表格,递交给云骑内部进行审查,确定配偶身份无误后,再去地衡司登记结婚……” 腾骁胸口起伏着,语调也跟着变得飘忽起来: “罗浮剑首镜流给我递交了个人申请,申请上说她与太卜司卜者羡鱼确定了恋爱关系,期间感情和睦……” 他猛地顿住,加快了语速: “我知道这份申请本不该送到您面前的,您日理万机,只会为将军们批复结婚申请,只是镜流身份特殊,她是「帝弓司命」的令使……” 腾骁自暴自弃道: “剩下的内容都写在申请里,您可以自己看,总的来说,元帅大人,他们要结婚了。” 华:“…………” 我怎么不知道?不是说先订婚吗? 腾骁,你这说的是仙舟话吗? —— 如果有跳章阅读的读者,接下来可能会出现看不懂的情况。 截至本章,前文大部分伏笔已回收,很多是在40章之前,天杀的……刚开始写的时候埋伏笔埋疯了……写到现在终于填得差不多了……(发出尖锐爆鸣声) 为了避免魔芋爽,我没有明写羡鱼销号的全过程。从去年连载到现在,一直失眠,几乎每天都是三四点醒……如果哪天没更或者连着几天断更,那就是魔芋爽犯了(躺)会回来的,所以别扫墓…… 现在,该写清楚的都写清楚了,例如岚和阿哈为何那样,再例如系统背包稀奇古怪的东西,他和符华(最早是在第4章一句话带过,伏笔大失败……)等等。 其余没填的坑会写番外,一周目遇到时之虫的学者鱼(群星的),集齐两个UR(岚和纳努克)的帝王鱼,感觉前世曝光这个梗不错,要不要等完结后以这种形式写番外?写一下他们组团平推宇宙称帝的周目? 我如果完结后开新书写羡鱼,是有概率被判定为抄袭的(是的,特码头就是这样),大家想看什么番外可以留评,方便我提前构思,之前的段评被吞了5555 有一点要说一下,只要羡鱼是「神」,就不可能对某个人动心,所以无论轮回多少次他都只有镜流这一个爱人,他是镜性恋(剑首限定版)。 最后,再次强调,如果有跳章阅读的读者,接下来可能会出现看不懂的情况,Over。 ------------ 第299章 华:…… 两人一时陷入了沉默。 腾骁自己签过很多份下属的结婚申请书,也大致明白这类人的打算。 仙舟为了鼓励生育,出台了一系列规定和福利政策,例如年满二十岁就能结婚,再例如仙舟人从结婚到生育,都将会定期收到一笔巡镝当作补贴。 当然,论福利待遇,整个寰宇都比不过仙舟云骑和六司。 而在云骑和六司之中,待遇最好的就是云骑。 结婚后,衣食住行自是不必说,云骑的配偶每个月的补贴,林林总总加起来也差不多五位数了。 同时,云骑每年还会多出十几天的假期。 为了仙舟,他们牺牲了很多,仙舟自然没有亏待他们的道理。 除了福利待遇,云骑及其配偶也会受到重重限制。 比如一方如无重大过错,另一方不得提出离婚。 再比如在申请结婚时,需要填写一系列表格,并通过云骑内部的审查。 仙舟需要确定配偶的立场。 对方是否追随「寿瘟祸祖」?是否来自其他势力?是否有泄露仙舟机密的可能性? 只有通过重重审核,两人才能结婚。 结完婚之后,配偶也要和云骑一样,如需离开仙舟前往其他星球,必须提前申请,以此来避免泄密的可能性。 除了结婚时繁琐的流程外,云骑的婚姻也同样和其他仙舟人有所不同。 云骑常年在外征战,被迫与配偶分离,只有打完孽物才能返回仙舟。 时间一长,就可能会出现很多问题。 而仙舟呢?自然也要解决云骑的后顾之忧,让他们安心在前线为仙舟效力。 总不能云骑在前线待着,转头就被偷家了吧?配偶就出了岔子吧? 那可是前线啊,万一出点什么事……所造成的损失,可不是能用巡镝来衡量的啊! 一旦出现破坏云骑家庭的第三者…… 这类人扰乱军心,所图不小啊!是不是敌对势力派来的?是不是五十万巡镝?通通抓进幽囚狱,仔细拷问过再说! 仙舟为了保护云骑的家庭,可谓是考虑得十分周到。 而云骑呢?一般都会在感情稳定、确定结婚后的第一天,开始着手准备资料。 他们在加入云骑的那天起,就一直在学习一件事——那就是服从军令。 时间一长,他们就养成了直来直去的性子,心里没什么弯弯绕绕。 反正早晚都要结婚,早一天递交报告,就能早一天让配偶领巡镝啊! 腾骁认为,这再合理不过了。 谁能拒绝巡镝和十几天的带薪休假呢? 很多云骑都会提前打报告结婚啊。 尤其还是镜流这种级别的将领,发给配偶的巡镝只多不少啊。 只要镜流是云骑,她的配偶就能安心躺平。 只是……镜流的恋爱对象……是那位啊…… 腾骁深吸一口气。 早在元帅来到罗浮,告诉前任元帅存在的时候,对方就说:“不必在意,只当他是养老的闲人。” 只一句话,腾骁就明白了元帅的意思。 不必给那人任何优待,按照规章制度来就好。 刨除他想要替前任元帅调职书库未遂一事,他从未给对方破过例。 因此,按照规定,镜流递交的个人申请,是不必递交给元帅的。 腾骁身为镜流的直属上司,只需要一签字、一盖章,就能搞定了。 在听到那位喊镜流“姐姐”的时候,他就已经想到了这一天。 可当腾骁真正收到镜流递来的那张纸后,彻底睡不着了。 按照仙舟的规章制度,云骑要耗费三个多月的时间,才能正式结婚。 如果是前任元帅的话……那这三个月,估计是不用等了。 只要他们想,随时都能结婚。 可镜流看上去并不知道那位的身份…… 腾骁辗转反侧,左思右想,翻出由前任元帅下属交到他手上的文件袋。 里面是前任元帅留给镜流的财产赠与协议。 价值多少巡镝呢? 跟随前任元帅的将军们,财力远超星际和平公司高层。 那么,爱人呢? 腾骁根本不敢去想文件袋的价值,更不敢把它留在罗浮,只得带上前线。 他熬夜把云骑登记结婚所需要的所有表格打印出来,装进另一个文件袋里。 前任元帅看起来不愿意暴露身份,那么如何合理地、让两人跳过三个月的观察期,尽快结婚呢? 腾骁觉得,唯有元帅能做这个打破规则的人。 元帅关心「帝弓司命」的令使,破例让他们提前结婚,这很合理啊! 于是,腾骁隔日把这份申请呈送到元帅面前。 元帅不发一言,缓缓伸出手,拿起桌面上的那份申请,看了起来。 腾骁一早看过申请,知道那是云骑内部结婚时惯用的模板。 上面写着两人的姓名和身份证件号码,详细记录了两人确定关系的时间,并表示他们感情稳定,完全符合结婚的条件。 再过三个月,如果云骑仍和报告上的人保持着恋爱关系,云骑需要再次递交申请,接着去领取结婚需要的一系列表格,挨个找上相关部门盖章。 再去丹鼎司体检,最终把所有资料送回云骑上层审查,确定无误后才能过去地衡司登记结婚。 偶尔也会有云骑吐槽结婚流程过于繁琐,但比起婚后每月定期到账的巡镝……又算得了什么呢? 腾骁安静地站在原地,直至元帅把那张使用了模板的申请,看了一遍又一遍,这才抬起头,看向腾骁。 腾骁十分上道地拿出昨晚自己准备的文件袋,双手递放在桌子上。 “元帅大人,这是云骑结婚需要填写的所有表格——” 他接着又掏出从罗浮带到前线的烫手山芋,双手递了过去。 “这是那位留给她的资产。” 华低头扫了眼桌上的两个文件袋,接着问道:“镜流是何时向你递交这份申请的?” 腾骁一听,连忙说:“是在昨夜「饮月君」和飞行士白珩合力击杀倏忽之后。” 前任元帅表示,他会尊重镜流的想法,更不会为对方破坏云骑的规矩。 腾骁也格外欣赏镜流,希望下属能够继续留在云骑。 他了解上司,元帅出行时都不愿封锁星槎海,对待前任元帅从不徇私,大概也不会让镜流离开云骑。 可这一切都是腾骁的猜测,他摸不准元帅的真实想法,只能极力在上司面前为下属说话。 镜流绝对没有占用公务时间处理私事啊!绝对是一个公私分明、尽职尽责的将领啊! 华思量片刻,后道:“半个小时后,让她来我这里。” 至于为什么不是现在……很简单,华需要整理一下思绪。 她目送腾骁离开,陷入沉思。 自家监护人什么都没给她说,镜流究竟知道了多少?华对此一无所知。 但她知道,镜流在这个特殊的时间节点,递交这份申请……目的当然不只是为了和监护人结婚这么简单。 对方大可以在罗浮时向腾骁打报告,何必非要等到上了前线、即将返回仙舟之时,递交这份申请呢? 华用指尖轻点桌面,得出了结论。 镜流是为了见她。 那么问题来了,镜流为什么要见她?有什么非见她不可的理由? 明面上,元帅和罗浮卜者没有任何交集,难不成是因为岱阳和禅真?她们同为云骑,镜流能看出两人曾经的身份,也不足为奇。 华心中生出一个匪夷所思的猜测。 那么受到两人保护的监护人呢?肯定和仙舟高层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啊。 再加上明面上自己和监护人的年龄差…… 华:“……” 镜流不会是……来找自己获得认可和祝福的吧? 她倒吸一口凉气。 自己明明没收养监护人,可兜兜转转,她还是成了监护人的监护人…… 华强迫让自己继续思考下去。 按照镜流的年龄…… 华的表情凝固在脸上。 等下镜流要和她聊什么? 聊年龄接近堕入魔阴身,却要和二十岁小年轻结婚?并获得其监护人的批准和祝福? 华:“…………” 要不我还是去打孽物算了。 实在不行,开着巨像去爆星也行。 再退而求其次,去找星海共同体吵架也行啊!为什么要让我一个人面对这种一言难尽的情景啊?! 正想着,华的玉兆响了。 她迅速拿起玉兆,一扫屏幕,是她派出调查玉兆和中子枪的下属。 华匆匆翻看一遍报告,表情逐渐凝固。 紧接着,是观良打来的语音。 华盯着屏幕上的名字,等到语音即将自动挂断时,这才接通。 对方问:“倏忽死了?” 她给出了肯定的答复。 倏忽由持明龙尊「饮月君」和「欢愉」令使白珩一同击杀,随后又派出后勤人员处理现场。 期间,白珩险些受了致命伤,好在经过持明龙尊的医治,身体并无大碍。 现在,持明龙尊先行一步返回罗浮,与其同行的有云骑、后勤等人。 其余人暂时原地休整,将会在几天后踏上返程。 观良不知为何,陷入了沉默。 华轻声问道:“怎么了?” 观良艰难开口:“我只是觉得,倏忽不该活着。” 华心下无奈:“我知道你的想法,你认为他那样思虑周全的人,不可能忘记处理掉倏忽,可是……” 她回想起那把由工匠拼凑而成的剑,和上面的血痕。 华很轻易地、就能从残留的血痕推敲出监护人的真实死因。 那人用利刃割开了颈动脉,最终失血过多。 那样骄傲的人,赴死时究竟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呢? 华无法想象。 她闭了闭眼,说:“他那个时候……那个状态,肯定也有考虑不周的地方。” 观良叹了口气:“……这不是考虑不周的问题。” 闻言,华反问道:“那是什么问题呢?” 观良不说话了。 华不愿怀疑一直陪伴自己的长辈。 只是刚才看过的报告,让她不得不面对现实。 华冷声道: “我之前让人查了玉兆和中子枪,发现了一个问题。” “观良,在他出事的前一周,你官复原职后,去虚陵做什么?” “谁替你抹除了玉兆上的定位?” 隔着玉兆,华清晰地听见对方的呼吸声。 只乱了一瞬,但也足以说明问题了。 华垂下眼,梳理着信息。 “看来,你当时被他停职……不像表面那样简单。” “他不只是因为不想牵扯到「巡海游侠」,也是因为你,对吗?” “他在躲你?他是上司,你是下属,他为什么要躲你?” 华见观良始终保持沉默,她顿了顿,尽量用平和的语气,说: “观良,我不想怀疑你。” “只是……不管是你,还是「帝弓司命」,都瞒着我。” “以我和他的关系,难道没有知情权吗?难道不配知道他死亡的真相吗?” 她耐下性子,等了一会儿,总算等到了观良的答复。 “他不是在躲我,他是在堵死自己的后路。” “说实话,我一直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说这件事……” “举个例子,就像是你为了拯救亲近之人,四处找寻灵丹妙药,直至你送别了无数人……” 观良猛地顿住,声音低哑。 “你找到了解决方法。” “你发现,这个灵丹妙药,就是你自己——” 时隔近千年,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她的感官好似被隔绝,只能模糊地听见营帐外云骑行走时的声响。 玉兆那头,观良继续道: “和你想的一样。” “他可以解决魔阴身。” “所以,我在复职的第一时间,带人去了虚陵,没有见到他,只见到了「帝弓司命」,和他留下的……血。” 观良苦笑一声。 “这件事对他来说,打击实在是太大了。” “坦白说,如果是我,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 华面无血色,她甚至不知道自己何时挂断了观良的语音。 「帝弓司命」曾说,他们会再度重逢。 时隔近千年,他们重逢了。 那么现在呢?那人在恢复记忆后,会再次离开他们吗? 华想,她等不了了。 她和其他人一样,再也等不了下一个百年、千年了。 华视线下移,看向手上的「羽渡尘」。 还好,这次不一样。 她有「羽渡尘」。 华拿起玉兆向腾骁下达新的指令。 “现在,回罗浮。” 她拿起桌案上的申请表和两个文件袋,朝营帐外走去。 好巧不巧,迎面碰上了镜流。 华的脸上强扯出一抹笑。 “我看到你的申请了,走吧,回罗浮——” ------------ 第300章 月色照过我,就已足够 华拿着文件袋,与镜流并肩同行,朝她的舰船走去。 怎么也不能让镜流说出些不得了的话啊!尤其是不能对她用敬语啊! 华心里崩溃极了,但面上不显,仍维持着挑不出错的笑容,牢牢把控着两人聊天的话题和节奏。 她的语气温和又不失坚定,提起镜流加入云骑后所立下的战功。 华着重强调了镜流生擒的步离人战首呼雷。 原因无他,当时的曜青将军,也就是「巡猎」令使,都未能将其擒获。 镜流并不为她的称赞而感到自满,只是微微颔首,表示这是身为云骑本就该做的事,当不得元帅称赞。 华不为所动,继续夸赞镜流。 她是在拉近两人关系,打消镜流的顾虑,避免对方说些……奇怪的话。 明面上,镜流的年龄离魔阴身只差一步之遥,结果她一等监护人到了合法婚龄,转头就给华递交了结婚申请。 这合理吗?根本不合理。 类比一下,就像是话本子里的女主角,不找黄毛了,转而找上黄毛的祖宗。 华猛然发觉,这个说法竟然没毛病。 无论女主角是监护人还是镜流,都没毛病。 监护人的身体确实只是个二十岁的年轻人,但他的灵魂不是啊。 信息差导致双方都陷入了极为尴尬的局面。 镜流不得不硬着头皮,找上与自己年龄相仿的上级,获得认可和祝福。 华:“……” 监护人和镜流,可真是一对不走寻常路的伴侣啊!可真是完全不符合“刻板印象”的一对伴侣啊! 华:“…………” 镜流不会还打算和她说,放心把监护人交给我这类的话吧?! 当然,华也是在替监护人解决影响他们感情的潜在隐患。 华在与镜流接触的过程中,大致摸清了对方的性格。 这位罗浮剑首有着自己的骄傲,绝不会为外物所动。 镜流不在乎大部分人所追寻的名利。 那么,等到镜流得知真相后,又会作何反应呢? 姑且不提「帝弓司命」令使这一身份…… 光说华手里装着赠予协议的文件袋,恐怕都会让两人大吵一架吧? 人家镜流认认真真谈感情,反观监护人呢?一门心思琢磨怎么让镜流离开他之后过得更好。 再加上监护人那张嘴……能解释出个什么所以然?他不火上浇油就不错了!更别说什么靠自己挽回镜流了…… 那人只会尊重镜流的想法,让对方好好考虑这段关系。 这一考虑,两人自然而然就分手了。 华只能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例如,主动提起镜流的战功。 你看,你可是做到了「巡猎」令使都没做到的事啊!就算是「帝弓司命」因监护人关注到你……你也完全配得上令使这个身份啊! 再例如,通过接下来的谈话,尝试着让对方接受监护人伪造出的几十份赠予协议。 华能大致摸清仙舟民众的想法,但唯独摸不准某个人的看法。 她无法预判监护人和镜流关系的发展,只能尽可能地为那人扫清障碍、排除隐患。 这一路上,镜流欲言又止,似乎想主动说些什么,但都被华岔开了话题。 两人进入舰船,穿过长廊。 华带着镜流,走进其中一个房间。 她下意识朝酒柜迈了一步,中途止步,转向茶桌。 两人落座,华随手把两个文件袋放在桌边,接着,她捏了捏纸袋,把最薄的、放着结婚材料的文件袋挪到最上方。 她余光一瞥,见镜流已经伸出手,即将碰上茶具。 华心里一惊,抢先一步把手放在茶具上。 泡茶这种事……怎么也轮不到长辈吧? 华面上保持着微笑,她竭力控制着语调,不让自己露出端倪:“以你我的关系,不必这般客气。” 镜流张了张嘴,正要说些什么时,华再次抢先开口:“你们的关系并不对等。” 镜流身形一滞,眸光闪动,张了张嘴,似乎想要为自己辩驳,但最终没有开口,只垂下了眼。 华把沸水倒进盖碗中,匆匆给茶具消了毒,接着尽数把水倒掉,将茶叶放进盖碗中。 她思量片刻,决定昧着良心,仿照着监护人玩一下文字游戏。 “他隐瞒了你很多事,就比如,我和他其实并没有血缘关系。” “我们之间,是监护人和被监护人的关系。” “只要他想,他可以随时担任仙舟元帅。” 闻言,镜流抬眼,与华对视。 “他曾对我说,他很满意现在的职位。” 华一时愣住了。 对镜流而言,华不是小辈,而是长辈。 但对方仍会为了那人,反驳眼中的长辈。 华低头,将热水倒进盖碗中。 “你们之间……从不是年龄上的问题,也不是身份上的问题,他隐瞒了你很多事,比起别人,我认为还是由他亲口告诉你比较合适。” “坦白说,这对你来说并不公平。” 华顿了顿,从茶桌的抽屉中掏出一份文件,递给镜流。 “这是他的心理侧写,你与他相处时,想必也察觉到问题了吧?” 镜流表情凝重地接过文件,点了点头。 羡鱼总是温和的、平静的,好似心中没有任何负面情绪。 最初,镜流被羡鱼所表露的特质所吸引,随着时间推移,她心生好感。 当她主动靠近时,对方却一改亲和力十足的模样,想要和她拉开距离。 羡鱼想要拒绝她,言语间,皆是自贬,就像是自己不值得任何人喜欢一样。 例如钻石看起来耀眼,本质上是最常见的物质。 再例如高悬于空的明月,总是有缺陷。 镜流听后,只觉得心疼。 她没有退缩,反复地、用行动给出了答案。 镜流不知道羡鱼经历了什么,只知道,唯有反复地、坚定地选择自己的爱人,对方才能安心一点。 而现在,爱人的家人,给出了远比丹枫专业的心理侧写。 镜流屏息凝神,翻开文件。 华将盖碗中的茶水倒进公道杯,接着又倒进两个品茗杯中。 她盯着品茗杯中升起的热气,轻声道: “他习惯压抑自己的情绪,从不表露给任何人看。” “他不擅长处理亲密关系,只有在特定的情境,才会对近亲之人表达情感。” 仙舟元帅不会向任何人袒露脆弱的一面,将无数真心话,夹杂在玩笑话之中。 最终,他在赴死之前,对华说:“祝我的女儿,不只是生日快乐。” 镜流缓缓合上文件,思绪仍停留在最末尾的“自毁倾向”四个字上。 她下意识附和道: “是啊,越是靠近,他越是会回避。” “就像是……他不值得别人为他付出一样。” 华笑得勉强,朝镜流点头: “是啊,有些事,他能做,但他在乎的人不能做。” “很过分,对吧?” 说着说着,华心里突然有了个主意。 到时候自己领着岱阳和禅真,把刀架在自己脖子上,监护人肯定不会再寻死了。 她深吸一口气,抬手拿起最上方的、装着结婚材料的文件袋。 “你的那份申请……坦白说,我很犹豫。” “于公,他不符合云骑配偶的标准,以他的心理状态,过不了丹鼎司的体检,我也不希望我的下属和这样一个人结婚,这可能影响到你在前线的状态……” 没等她把话说完,镜流突然开口打断。 “元帅,我十五岁时加入云骑……” 镜流停顿一瞬,努力从过往的记忆中,翻找出死于自己剑下的敌人,挑挑拣拣,找出几个勉强能撑过几招、能拿得出和元帅谈论的例子。 例如造翼者的羽卫,步离人的巢父……纵使器兽身形宛如山岳,也抵不住她的一击。 华安静听着。 听镜流细数自己的功绩。 对方的言外之意,就是她在役期间始终恪尽职守,从未因外物所动、影响自己执行公务。 镜流在努力地证明、和羡鱼结婚不会影响自己在前线的状态。 华注视着镜流,冷不丁问道:“是为了抚恤金吗?” 镜流瞳孔震颤一瞬,表情瞬间凝固,就像是被外人说穿了心思。 华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怪不得、怪不得镜流执着于和那人结婚。 云骑若是出了事,仙舟将会依照其在役年限和战功,给予丰厚的抚恤金。 只有直系亲属,只有配偶,才能拿到这笔抚恤金。 论财力,有谁能比得过监护人呢? 可是镜流,也没什么能给那人的东西了。 唯有战功,唯有……战死后的抚恤金。 华看向那份装着赠予协议的文件袋,迟疑片刻,拿起文件袋递给了镜流。 这颗雷,早晚是要爆的。 监护人那张嘴……恐怕只会让这颗雷炸得更厉害。 华苦笑道: “看来,他为你准备的东西,远远比不上你的这份心意。” 镜流接过文件袋,入手只觉得比她之前拿过的文件袋都要重,似是放了不少纸张。 她打开文件袋,把里面的纸张尽数取出。 最上方的封面上写着“赠予协议”四个大字。 镜流呼吸一滞,匆匆拿起一份协议,翻到最后一页,看到了自己亲手写下的名字。 她动作迅速,放下手上的这一份,拿起另一份,没有看自己被赠予了哪些资产,只看了末尾的签名。 镜流冷着脸,一连翻了一大半的赠予协议,这才停下动作。 羡鱼又一次骗了她。 镜流紧攥着手上的纸张,直至指节泛白。 她回想两人当时的对话。 那时,羡鱼不由分说为她准备了一套房产,并让她签下赠予协议。 她询问起自己的签名,对方含糊其辞,并未正面回应。 镜流深吸一口气,压制住心中怒火。 她抬头看向元帅。 “元帅,这些协议不是我签的,我对此并不知情。” 华轻声道:“在他看来……只有这些东西能拿得出手了。” “他也只有这些了。” “你……仔细看看吧。” 监护人恐怕是那种……做梦梦到镜流没钱,就算是分手了也要给前任打巡镝的类型! 如果是那人……一定会留下些什么。 镜流耐下性子,翻看起剩下的协议。 她面无表情地扫视协议上的“歼星舰”“星球”等字眼,直至翻到一张纸,这才停下动作。 镜流一眼认出纸上是羡鱼的字迹。 她拿起那张纸。 【你只管做那高悬夜空的月亮,不必为我驻足】 【因为当你不经意间将月光照向我、照过我,就已足够】 镜流从头到尾,将这几句话看了一遍又一遍。 不必为他驻足?是什么意思?照向他、照过他,又是意思? 意思是……无论这段感情是否有结果,他都很满足吗? 镜流先是为这番话感到愤怒,随后是酸涩、难过和心疼。 她捏着那张纸,下意识想要用力,刚一捏出褶皱,又立马卸了力道。 镜流垂下眼,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试图抚平褶皱。 华翻找出自己的私印和钢笔,再打开腾骁准备齐全的结婚材料。 她视线一扫,发现除了需要监护人和镜流签名的地方以外,其他所有信息都被腾骁填好了。 就连那人的证件照,也是太卜司入职时拍摄的。 华心想,不愧是腾骁,不愧是她的下属,真是上道。 她在这几十张报告上,挨个盖章、签名,最后再塞回文件袋,递给镜流。 华补上自己方才尚未说出口的话。 “于公,他可能不是一个……好的伴侣。” “于私,我希望你们能够长长久久。” 镜流眼神微动,双手接过文件袋,语气郑重地给出承诺: “我会好好待他的。” 华:“……” 要不我还是去打孽物…… 哦,倏忽死了啊,那没事了。 要不我还是去幽囚狱审问重犯算了。 与此同时,仙舟罗浮。 红色大波浪卷发、雌雄莫辨的少年,轻车熟路地翻墙,进了某个宅邸。 刚一落地,一只膘肥体壮的白猫朝他撞了过来。 少年动作敏捷,躲过攻击,大摇大摆地朝屋里走去。 白猫紧随其后,少年乐此不疲地闪躲着。 他进入房间,一边四处张望,一边喊道:“我亲爱的挚友——” 少年从客厅喊到茶室,等到了厨房,他才看到挚友的身影。 羡鱼发尾微湿,上身穿着白色衬衣,下身黑色西裤。 他把袖口撩至肘关节处,一手拿刀,倚靠在灶台旁。 对着不请自来的少年,羡鱼露出微笑。 “好久不见,巴克科斯。” 少年看看羡鱼,再看看对方手上的那把刀,干巴巴道: “……挚友,你能把刀放下吗?” ------------ 第301章 阿哈:要不杀个神玩玩? 羡鱼没有说话,朝着巴克科斯微微一笑。 他的五官组合起来没带丝毫攻击性,此刻嘴角噙着笑意,让人一见就心生亲近之意。 巴克科斯瞬间警惕起来。 挚友这种表情……他见过很多次。 太多人被对方伪装出的假象耍得团团转。 只有和挚友相处久了,才能窥见几分真实。 就比如现在,绝不能被表象所欺骗。 就算是挚友脸上带着笑,眼神却是平静的、冰冷的,就像是一早看穿旁人的谎言,却仍没有戳穿、始终置身事外看对方演戏一样。 巴克科斯回以微笑,他蹲下身,抱起多次攻击自己未遂的白猫,缓步朝羡鱼走来。 他在距离羡鱼三步之外的位置停下脚步,笑着把猫放到灶台上,试图借助宠物分散挚友的注意力。 这种情况……可不能擅自靠近啊!挚友手里可是还拿着刀的! 到时候顺手给巴克科斯来一刀……那他可没地儿哭去! 巴克科斯仿照着羡鱼的姿势,同样倚靠在灶台旁,他垂下头,调整面部肌肉,再抬头时,已然摆出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 “抱歉,挚友,我从没想过……”巴克科斯顿了顿,接着一边摇头,一边哀叹道,“我从没想过害你性命……” 羡鱼侧过头与巴克科斯对视,轻笑一声。 “小骗子。” 巴克科斯一听这个称呼,只觉得头皮发麻,汗毛都竖起来了。 挚友,为了膈应我,你未免也太拼了吧! 在巴克科斯伪造身份、加入列车后,他一直使用着少年模样的分身,时常借着自己的年龄优势,找无名客们蹭吃蹭喝。 期间,他也多次喊挚友“叔叔”,对方也回敬过不少膈应他的称呼,例如“好孩子”“乖孩子”之类的…… 巴克科斯下意识摸了摸胳膊,语气诚恳地提出建议:“挚友,能不能换个称呼啊?” 羡鱼没有理会,继续仿照着他们与阿基维利同行时的相处方式,笑着说: “你这么和叔叔说话,叔叔会生气的。” 巴克科斯:“……” 不对劲。 挚友的精神状态……很不对劲。 无论是人还是神,只要看到挚友弱势的那一面……那ta可就离死不远了。 他深知羡鱼有多记仇,于是翻找记忆,回想对方失忆后,他们再度相遇时的对话。 巴克科斯仿照着羡鱼说过的话,诚恳道: “挚友,你别说了,好不好?我真的很害怕。” 此言一出,羡鱼没再多说什么,他先是把刀换到另一只手上,揉了揉猫咪的后颈,接着把宠物赶下灶台,最后用一种和亲友闲聊的平和语气,对巴克科斯说: “我没想到,你会陪在我的身边。” 巴克科斯不着痕迹扫了眼羡鱼手里的那把刀,干笑几声。 他强行让自己忽略挚友故意膈应人的亲昵话语,硬着头皮回答道:“是啊,毕竟我可是你之前最溺爱的下属啊。” 羡鱼心说,我是疯了才会溺爱你。 他面上不显,挑了挑眉,颇有兴致地追问: “哦?是吗?那我们的帝国叫什么名字?我们也像现在这样相处吗?” 巴克科斯煞有其事地说:“是叫巴克科斯帝国哦——” 羡鱼收了笑。 “骗子。” 巴克科斯脸不红心不跳,把挚友、岚和纳努克组团打下的帝国改了名,又顶了纳努克的待遇。 “真的,我没骗你,你很溺爱我,就算是我自作主张杀掉星神,你也不会责怪我。” 羡鱼一手拿刀,靠近巴克科斯。 “我怎么可能责怪为我弑神的下属呢?” 他不由分说,伸出右臂揽住巴克科斯的肩膀。 “只是,我不信你。” 巴克科斯极力让自己忽略那把刀,他泫然欲泣: “挚友,我该如何做,你才会相信我呢?” 羡鱼拿着刀的那只手,放在身侧人的左肩上。 他语调轻快: “巴克科斯伪造身份,欺瞒无名客,最后还炸毁了阿基维利的列车。” “他是个小骗子。” “我不信他。” “但如果是星神的话……” 羡鱼顿了顿,笑着补充道: “我或许会相信祂的话哦。” 话说完,巴克科斯沉默了。 羡鱼对此早有预料。 言外之意,便是要让巴克科斯换上星神的本体,降临罗浮。 答案显而易见。 就算是岚,也不可能用本体靠近他。 羡鱼不以为然,左手举起匕首,用刀尖对准巴克科斯的脖颈,右手紧紧揽着身侧人的肩膀。 他动作停顿一瞬,饶有兴趣地打量对方的脸。 可惜,巴克科斯并没有露出什么有趣的表情。 羡鱼举着匕首靠近巴克科斯的喉间,在他即将抵上颈动脉的前一刻,巴克科斯说:“这可是你说的哦,挚友。” 羡鱼动作一滞。 他点开系统地图,查看身侧人的面板。 【「欢愉」星神】 【祂认为,欢乐是智慧生物独有的权利】 阿哈像是没有看到近在咫尺的利刃,笑嘻嘻地说: “我还记得你我的约定。” “你说,你只想过上普通人的生活。” “所以,除了你,不会有其他人知道我的存在。” 羡鱼没有说话,似乎是在判断星神的话是否可信。 阿哈试探着抬起手,见他没有反应,缓缓握住刀刃。 星神没有推拒,只牢牢握着那把能够随时取祂性命的匕首。 阿哈紧皱眉头,面露悲色:“说真的,我很后悔,如果是你的话,我愿意死在你手里——” 如星神所想,这句话对挚友来说,似乎有着极为特殊的意义。 哪怕没有记忆,对方仍会受到影响。 羡鱼怔愣一瞬,随后冷了脸。 阿哈继续道: “这样,一命抵一命,我们就两清了。” “在死前,我想问一个问题。” 星神微微施力,握着利刃,靠近自己的脖颈。 祂保持着愉悦的笑脸,向羡鱼发出邀请。 “下一次,要不要试着信仰我呢?挚友?” 一神一人对视,羡鱼面无表情地审视着阿哈,随后挪开视线,收回了匕首。 阿哈见状,心里长出一口气。 祂赌赢了。 这一次,挚友真是太有人性了!竟然还愿意相信祂诶! 阿哈从没想过自己能真正获得羡鱼的信任。 星神见过对方意气风发、统治星海的强硬作风,因此从未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 还好,祂赌赢了。 至少在接下来的十几分钟里,羡鱼不会和祂动手。 挚友会尝试着相信祂的话。 阿哈正想着,羡鱼冷不丁问:“为什么是你?” 星神挠了挠头。 挚友是在问,为什么恢复记忆后,自己会主动找上来。 阿哈尴尬一笑:“呃,不然呢?好像只有我最合适吧,如果换作岚那个没有感情、没有幽默感的家伙……” 祂的话只说一半,猛地停住了。 羡鱼也跟着沉默了。 是啊,如果是岚…… 在自己获得全部记忆、精神状态极度不稳定的情况下,岚又能说些什么好话呢? 自己恐怕会疯得更厉害吧? 羡鱼想,自己怎么会把这么简单的问题问出口? 他垂下眼,深呼吸几次,专心致志控制情绪,逼迫自己回想之前得出的结论。 “浮黎和「智识」,想尽办法干扰我,是为了让岚成神。” “让我猜猜,「智识」给岚看了些什么?祂会隐瞒部分实情,只让岚看到……我与星神们对立后死亡的结局?” “这样一来,岚就会用尽全力阻拦我,我说得对吗?” “再加上祂的命途是复仇……就算是其他星神不知道实情,也绝不会轻易与我对上,我说的对吗?” 阿哈缓缓摇头:“对,也不对。” “岚拥有完整的记忆。” “那一次,你遇上了祂、我和纳努克。” 羡鱼:“……” 纳努克那种极端的家伙,为什么也在他的阵营里啊?! 等等,如果是纳努克的话…… 他完全可以干涉对方成神,为自己所用啊。 羡鱼想,真可惜,错过了一个比岚更听话的UR。 阿哈挑挑拣拣,对着难得拥有人性的挚友,着重强调了纳努克的极端行为。 羡鱼心不在焉地点点头。 对他来说,过往的轮回里,除了赞达尔以外,没有什么值得在意的事。 羡鱼冷笑一声。 “好算计,「智识」还说什么百分之零点零一——” 阿哈弱弱开口:“确实没有到零点零一那么夸张啦……但也是在零点一到零点零一这个区间里……” 羡鱼大致算了下百分之零点一的次数,得出结果后,难得大发善心,没有继续深究。 阿哈当即和挚友统一战线,对着浮黎和「智识」一通骂,骂了好一会儿,羡鱼问:“那么,阿基维利呢?” 星神立马不说话了。 祂小心翼翼觑着羡鱼辨不清喜怒的脸色,斟酌再三,回道:“挚友,不光是你,我也没少劝祂……” 羡鱼陷入沉思。 他来不及思考自己复生的真正原因。 按理说,自己本不该活着。 如果「天生牙」能够复活他这个「高维入侵者」,那么星神想必也不在话下吧。 可是阿基维利呢?究竟是……「天生牙」在落在对方手上时,就已经无法复活一位星神?还是说,需要时间等待? 阿哈一把捞起地上的猫,语调变得高昂。 “你知道的,无名客能够容忍未知,可不能屈服于不可知啊!” 星神眼珠一转,举了个能够调节羡鱼情绪的例子。 “阿基维利就是这样,哪怕眼前有个垃圾桶,祂也会抱着绝不屈服于不可知的想法,去翻的啊!” 阿哈紧紧抱着羡鱼的宠物,像是寻求认可一般回过头,震声道: “挚友,你想想,咱们到底陪着祂翻过多少次垃圾桶?” 羡鱼:“……” 他忍无可忍:“是你在陪他翻,不是我,我拦不住,只能在一旁看着。” 羡鱼闭了闭眼,平心静气道:“我知道了。” “那么,你知道马蒂这个人吗?” 阿哈心道不妙。 挚友明显是把阿基维利陨落的原因归结到自己身上了啊! 阿哈张了张嘴,正想说些什么劝慰羡鱼,可对方又提到了马蒂。 那可是岚亲自盖章、挚友最溺爱的下属啊。 阿哈点了点头,屏息凝神等待羡鱼开口。 羡鱼深吸一口气,竭力控制着语调。 “在我和阿基维利出事后……马蒂是因我而……” 他迟迟说不出“死”字,只得中途顿住。 阿哈猛地摇头:“不是啊,挚友,听我说——” 羡鱼的声音轻不可闻:“不必再说了。” 自己是否像华所说的那样,是他们的最后一根稻草…… 已经不重要了。 他抬手,再度拿起匕首。 阿哈不敢轻举妄动,只得保持着抱着猫咪的姿势。 祂艰难道:“挚友,你听我说……其实——” 玉兆铃声打断了星神的话。 阿哈借此机会,放开怀里挣扎的猫,顺着声源找了过去。 星神翻找一通,找到玉兆后,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忙不迭小跑回来,塞进羡鱼手里。 “是嫂子的语音诶——” 羡鱼身形陡然一僵。 阿哈见状,随即打蛇上棍,得寸进尺地伸出手,尝试着去抢羡鱼手里的那把刀。 羡鱼后撤一步,避开阿哈的手。 他低下头,出神地盯着屏幕上的名字。 羡鱼深呼吸几次,正当他控制好情绪,即将接通时,迟迟得不到回应的语音自动挂断。 阿哈的心凉了半截。 要不……带着挚友杀个星神玩玩?发泄一下负面情绪? 阿哈觉得纳努克就不错。 下一瞬,语音再次打了过来。 阿哈眼睛一亮,摩拳擦掌,恨不得替羡鱼接通通讯。 羡鱼维持着一手拿刀,一手拿着玉兆的姿势。 他环顾四周,快步朝里屋走去。 阿哈在身后嚷嚷着: “哎呀,你和我谁跟谁啊,跑什么啊,多见外啊,也让我打个招呼啊——” 羡鱼走进卧室,甩上房门。 他接通语音,玉兆那头的镜流语调极轻,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羡鱼放轻脚步,坐在床头,“嗯”了一声。 镜流停顿一瞬,问:“听你的语气,似乎不是很开心?” 羡鱼想,镜流是怎么听出来的? 这就是……女人所谓的第六感吗? 羡鱼把匕首放在柔软的床铺上,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他的视线转向床边放着的、镜流送给他的那双手套和那枚戒指,最后落在用于求婚的戒指盒。 羡鱼顿了顿,刻意用轻快的语调,对镜流说: “没有,我只是……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醒之后……” “很想你。” ------------ 第302章 羡鱼:再撞一次墙吧 镜流不自觉红了耳尖,她双眼发直,极力忽视不远处、坐在书桌旁处理公务的元帅。 她不愿深究元帅是否听到两人的对话。 看来,她的爱人心情很差。 只有在私下相处时,羡鱼才会直白地说出“想你”这种话。 她的爱人总是喜欢拐弯抹角地、引导自己说出难为情的话。 例如,羡鱼会旁敲侧击,问她:你只想尺玉吗? 接着,对方会得寸进尺,故意问她:那你还想谁啊? 在某些特定的情境,还会更恶劣一些。 镜流定了定神,压低声音: “能听到你说这种话,可真是难得啊。” 话说完,她就能大致猜出对方的回答。 无非是说,很难得吗?看来以后我要多说几次。 出乎意料的是,羡鱼只是轻笑一声,询问何时能与她相见。 她的爱人从不会让她为难,始终保持着边界感,不会跨过界限、询问云骑的内部机密。 镜流心里的那点怒火,瞬间散了个干净。 她轻声道:“快了。” 华端坐在书桌前。 得益于监护人和一众将军们的教导,她的五感远超常人。 她先是大脑宕机一瞬,等平复好心绪,仔细推敲起两人的对话。 华很快得出了结论。 她视线偏移,落在桌面上的相框上。 照片上,面孔出现在历史书上的众多人物,露出或谄媚、或崇拜的神情,齐齐看向同一个人。 被众人簇拥着的那人不为所动,直视前方,笑得温柔。 华想,镜流拦不住他。 那人向来遵守承诺。 可是……为什么在与镜流的这通语音中,只字不提以后呢? 再加上……那人只会在特定的情境,会和亲近之人表达情感。 你真的是在想镜流吗?分明是想再次离开我们吧。 这样的精神状态……别说什么恋爱结婚了!不出事就不错了! 华思量片刻,最先排除岱阳和禅真。 两人如今在罗浮十王司任职,但华不敢赌。 万一出点什么事……没有她的「羽渡尘」,她们撑不住的。 华低头,敲打玉兆,分别给两人下达了不同的指令。 【观良,来罗浮】 【腾骁,从现在开始,任何人不得离开罗浮】 考虑到镜流在场,华没有使用星神分出的那份神力。 还是等到了罗浮,再联系「帝弓司命」吧。 她现在无比想念马蒂。 尽管华和这位学者聊不来,但……马蒂是那人最疼爱的下属。 如果有马蒂的帮助,想必能拖上一阵子。 之前,华曾经收到过一条生日蛋糕的群发广告。 她那时回复说,他在时,会为我庆生。 那本不该给出回应的号码,对她说,抱歉。 华猜测马蒂可能留下了什么东西。 对方也可能,没有真正死去。 而其中一个猜测,在她派出人手、调查玉兆和中子枪,并得知监护人真正死因时,得到了验证。 玉兆,能够检测仙舟人的生命体征,在其即将堕入魔阴身之前,会向其所在的十王司发出信号。 几千年来,从未出过差错。 这是马蒂的得意之作,也是仙舟人从生到死都离不开的设备。 这样的人……想要更改玉兆的数据,不是和呼吸一样简单吗? 当然,这对监护人来说,也很简单。 监护人可能是想让华过一个快乐的生日,也可能是不想在怀恩节这个特殊的节日离去,他更改了玉兆的数据,并特意找来一个舰船放置自己的玉兆。 那么,马蒂这位研发者呢?想必很快就能看出端倪。 这样一来,就说得通了。 华在成为仙舟元帅、接替那人位置之后,仔仔细细地调查过监护人的死因,也调查过苍城实验室,只可惜没有任何线索。 现在一看,那些线索,极有可能是马蒂留下的后手,或是马蒂本人处理掉了。 这一回,华又派出人手。 可能是马蒂当时只顾着替监护人扫尾,没有留意观良。 这一查,就查到观良在那人出事的前一周,背着所有人去了虚陵,接着,华从观良口中,知道了监护人的真正死因。 现在看来,或许马蒂才是知道最多的人。 他们都被这位学者瞒过去了。 对方究竟是生是死?华收到的那句道歉,究竟是马蒂本人,亦或是仙舟天才们的意识? 还是说,只是马蒂留下的人工智能? 马蒂,如果你还顾念你与他的情分……如果你还有一丁点在意他……那你就不该死!你怎么能死? 他那么努力地救你……你更不能将自己的意识与其他人融合!不能活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很快,镜流和羡鱼的对话进入了尾声。 镜流始终恪守着云骑的职责,没有向那人提起任何云骑内部的机密,只说很快就能回到罗浮。 羡鱼笑笑,轻声说道:“好了,不聊了,你先忙吧。” 他没有说再见。 羡鱼挂断语音,视线从床边放置的、镜流的礼物上抽离。 他拿起身侧的匕首,朝外走去。 一打开门,鬼鬼祟祟、试图偷听的阿哈骤然失去重心,身形猛地朝前摔去,与地面撞击时发出一声闷响。 阿哈以手撑地,从地上坐了起来。 当祂准备为自己辩驳几句时,听见羡鱼说: “挚友,我们再次撞一次克里珀的墙吧。” —— 今天才发现请假的段评被平台吞了……魔芋爽了,还在调整状态,如果之后有断更不要担心,会回来的……不要扫墓啊…… ------------ 第303章 阿哈:为了挚友操碎心 阿哈不可置信。 合着嫂子也没劝住啊! 星神坐在原地,思量片刻,当即决定装傻。 阿哈只当自己没听懂,祂故意摆出一副生气的表情: “克里珀那个呆子,到底做了什么?!竟然能惹到你!你的脾气明明那么好——” 羡鱼轻笑,摇头道: “没有哦,我只是想到了一个完美的、能够解决我们问题的方案。” 阿哈挠了挠头,干笑一声。 这个“我们”……除了挚友和自己,还有谁啊? 星神干巴巴地问:“所以牺牲的……只有克里珀的墙?” 羡鱼的语气带着笑意:“还有我。” 阿哈不说话了。 祂抬头,与眼前人对视。 羡鱼表情未变,仍是阿哈见过无数次的、仿佛是在看孩童打闹的笑容。 “我不得不承认,人和神是有区别的。” 阿哈心说,你用这种神性拉满的表情在说什么东西啊?! 羡鱼继续道:“如果按照你所说的,百分之零点一的概率……” 阿哈弱弱举手。 “挚友,不是百分之零点一,概率没有那么高啦,是百分之零点零一到百分之零点一这个范围里……” 百分之零点一,一千次有可能出现一次。 百分之零点零一,那就是一万次才可能出现一次啊。 羡鱼顿了顿,很快得出结论。 一千到一万,不就是四位数吗? 不过以自己的运气,估计这次轮回,是第一千零一次吧。 思及此处,羡鱼心里近乎于无的愧疚感,彻底散了个干净。 “对你们而言,时间又算得了什么呢?” “就算是轮回十万次、百万次,也没什么感觉吧?” 阿哈不知道自己究竟经历了多少次轮回。 但祂知道,能让同为星神、原本只致力于记录的浮黎屡次插手,显然不只是经历了一千次啊! “……挚友,你这话说得,未免太过分了吧,浮黎听了会哭的。” 就算是星神,也不代表能接受宇宙反复毁灭上千次啊?!祂们也会崩溃的啊! 哦,将近七成概率、会和挚友站在同一阵营的纳努克除外。 羡鱼蹲下身,与阿哈拉近距离,平视着对方。 “所以,为了不让我的挚友浮黎为我哭泣,我想出了一个解决方案。” 阿哈默然良久。 以挚友的作风……目的肯定不止一个啊!肯定不单单是为了解脱! 阿哈想不出个所以然,语气迟疑地说: “所以,你想出的方案,是牺牲自己?” 羡鱼笑着点头:“皆大欢喜,不是吗?” “人和神终究是不同的。” “就算是我没有过往的记忆……我也受够了这一切。” “在这里,我的肉体不灭,灵魂不朽……” 这一点,不光羡鱼清楚,阿哈也知道。 在低维世界里,就算是星神接二连三地陨落,就算是宇宙毁灭,更高维度的存在,也不会死去。 羡鱼猜测,在过往的轮回中,自己或许也像这一次一样,发现了真相。 只是他没得选。 为了真正获得解脱,他只能继续死磕。 羡鱼轻蹙眉头,一手执刀,一手拿着玉兆,语气诚恳极了: “如果是你的话,一定能理解我吧?” 阿哈想说,我不理解啊! 毕竟我是「欢愉」星神啊!「智识」那个铁疙瘩都算不明白高维存在的想法,我怎么能理解啊?! 但在挚友那欺骗性极强、好似交托了全部信任的目光中,阿哈还是点了点头。 绝不是因为挚友手里的那把刀! 绝不是因为阿哈的本体在这里! 羡鱼满意地笑了。 他好似真的把阿哈当成了能够交托背后的挚友,语气听起来亲近极了。 “既然如此,那我们等会儿就出发吧。” 闻言,阿哈眼睛一亮。 不是现在,看来有转圜的余地啊!祂还有时间想办法! 就比如,这一次挚友最溺爱的下属马蒂……只要能拿到挚友的玉兆…… 阿哈不着痕迹地瞄了一眼羡鱼手上的玉兆。 羡鱼率先站起身,随手把玉兆塞进黑西裤的口袋里,主动朝阿哈伸出手。 “在此之前……先等我换身衣服。” 阿哈小心翼翼地看着羡鱼另一只手上的匕首。 星神没有把手搭上去,干笑着站起身。 羡鱼神态自若,他收回手,转身进了一旁的衣帽间。 他挑了件黑色长款风衣,先把匕首塞进口袋里,再掏出玉兆。 屏幕亮了一瞬。 是赞达尔的消息。 【赞达尔:我到罗浮了】 【赞达尔:仙舟可真热情啊,竟然还派出领导身边的大人物陪着我】 【赞达尔向你分享位置】 羡鱼扫了一眼,没有回复。 领导身边的大人物?那是谁? 羡鱼的思绪一闪而过,没有继续深究。 他把玉兆放进另一个口袋里,将风衣挂在臂弯处。 羡鱼拉开其中一个抽屉,目光扫视着摆放整齐的各式胸针,为自己挑选合适的配饰。 倏忽接触过他的血,他无法确认这个敌人是否会被仙舟的武器杀死。 他曾对华说,对待倏忽时不必留手…… 想必在战后,后勤人员会在战场上使用微型巨像进行扫尾。 再加上,在他和镜流的通话中,他的爱人没有提起战况,只说一切顺利,云骑很快就会返回罗浮。 那么,倏忽大概已经死了吧。 追根溯源,巨像一系列武器,是借助高维之手来到此世的。 那中子波能杀死倏忽、断绝其生机,也是理所当然的事吧。 羡鱼的视线落在其中一枚鸽血红胸针上。 他久违地出了神。 如果可以,他很想继续当一个普通人。 只是,阿基维利、马蒂等人因他而死…… 他怎么可能当作无事发生,心安理得地忘掉这一切呢? 羡鱼提出前往「虚数之树」,不只是为了达成自己的愿望。 更多的是为了「天生牙」,是为了阿基维利和其他因他而死的人。 他眼瞅着阿哈问不出什么信息,只得再跑一趟。 如果能找到这个道具……他会借助系统注释,来判断道具是否起了作用。 羡鱼没有慈悲之心,无法使用它,那么阿基维利呢? 如果阿基维利在探查世界本质后,没能借助道具复活自己……那要是把道具交给「丰饶」星神呢? 羡鱼穿上风衣,对着镜子佩戴好胸针,随后离开衣帽间。 阿哈语气雀跃,像是找到玩具的稚嫩孩童。 “挚友,走吧,先去杀个倏忽玩玩。” 羡鱼呼吸一滞。 倏忽曾经接触过他的血,就连微型巨像也无法抹杀祂。 那么,镜流呢?也和自己一样,成为接近永生的异类吗? 他立于原地,久久无言。 沉默半晌,他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不确定地问: “你是说……倏忽?” 阿哈最初没有察觉到异状,猛地点头:“是啊,倏忽就在罗浮。” 星神滔滔不绝地说着,说着说着,祂渐渐察觉到了异样,但仍硬着头皮继续说话。 阿哈试图拖延住挚友的脚步。 羡鱼面无表情。 他掏出玉兆,回复赞达尔。 【非工作时间不回:一小时后到】 羡鱼顶着星神宛如实质的目光,把玉兆放回口袋,轻声问道:“祂在哪儿?” 阿哈的眼睛瞬间亮了。 “我这就带你去——” ------------ 第304章 观良&赞达尔:好想刀人 罗浮,星槎海。 赞达尔头戴圆顶毛毡帽,身上穿着披肩大衣。 他一手拎着行李箱,一手拿着通讯设备,把消息,和自己选定的火锅店发了过去。 紧接着,整齐的、极轻的脚步声传来,随后停在了不远处。 听起来像是训练有素、极其擅长遮掩行踪的护卫。 赞达尔恍若未觉,仍低头看着屏幕,等待回复。 随后,与方才截然不同的、略显沉重的脚步声响起。 那人目标明确,朝赞达尔走来,最终停在两米之外的位置上。 赞达尔在离开舰船时,就猜到了这一幕。 他有意晾着眼前人,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屏幕。 【非工作时间不回:一小时后到】 等到得到答复,赞达尔这才放下通讯设备。 他自动忽略围在四周的护卫,把目光落在眼前人身上,故作惊讶道: “用仙舟话是怎么说来着?受宠若惊?” 赞达尔啧啧称奇: “我真是没想到啊……” “我一个在星海中籍籍无名的学者,竟然能惊动你这样的大人物。” 观良这几千年里,只在前任上司面前吃过瘪,其余人见了他,都是客客气气、毕恭毕敬。 他听过太多奉承话,可不代表分不清恶意。 观良一眼就看出赞达尔是故意的。 他皮笑肉不笑: “您未免太谦虚了吧。” 说完这句,观良又回想起自己从华口中得知的细节,刻意提起对方传遍寰宇的成就。 “您可是「遍智天君」的创造者啊,您可是星神的父亲啊——” 果不其然,一提到「智识」星神,赞达尔瞬间收了笑。 观良见好就收,继续道: “再说了,您曾是我们元帅的老师,俗话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您来罗浮,怎么也不知会我们一声?” 他见赞达尔没有反驳,缓步上前,笑着伸出手,作势要接过对方手上的行李箱。 赞达尔避开观良的动作。 观良神态自若地收回手,他扫了眼行李箱,半真半假地说: “若是换个人,我怕是要起疑心了。” “当然,以您的品行,怎么会携带违禁品呢?离开星槎海时,就不必检查了,走吧。” 护卫维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跟着两人。 观良和赞达尔并肩而行,借助特殊通道,他们离开了星槎海。 上了星槎,两人坐在后排。 观良紧皱眉头,叹道: “若不是我正巧来了罗浮,岂不是又要和上次一样,失了礼数?” 赞达尔听懂了身侧人的言外之意。 不就是怀疑自己说了不该说的,间接逼死了马蒂吗? 以至于观良查到自己申请入境罗浮的消息后,忙不迭也跟了过来。 对照帝国的那群疯狗,学生这次养出来的下属们姑且算是初具人形。 臣民的性格虽然没那么疯……但还不如那群疯狗呢。 至少狗不会忘恩负义,它是真心护主啊。 赞达尔无意和观良继续聊下去,十分直接地挑明对方做过的手脚。 “哦?是吗?上一次,你不是在我离开罗浮后,特意为我派出了战舰吗?” 观良笑了笑,说道: “抱歉,请您不要误会。” “当我得知消息时,您已经离开罗浮了,我也不好让人打扰您,只能派出舰船,让他们在远处护送您离开。” 他脸不红心不跳,把意图谋杀赞达尔,美化成保护。 赞达尔挑了挑眉: “仙舟的待客礼仪,可真是让我大开眼界啊!你们护送客人,是用当时最新的战列舰吗?” 观良笑容不变:“这就是您见识浅薄了。” “您可是贵客啊,以您的身份,别说小小的战列舰了,就连这罗浮的六司,您也能随意进出。” “上一次,是马蒂接待您,这一回,本该由太卜司的某位不知名卜者陪着您,只是我想了想,卜者又有什么权限呢?” “很多地方,他都没办法带您参观,就比如,太卜司,天舶司,地衡司……” “如果是我的话,就连关押重犯、不允许外人进入的十王司,也能把您送、哦不,带进去——” 观良刻意加重了十王司三个字,中途又刻意说错了字。 赞达尔心平气和道:“只可惜,那位卜者已经答应我了。” 他说出一个火锅店的地址,随后道:“他说,一小时后便会与我相见。” 观良笑意顿收。 他不知道赞达尔和那人的关系,更不知道这位学者为何会在险些被扣下、好不容易离开仙舟后,仍如此大胆的回到这里。 从利益的角度上讲,赞达尔很有用,否则那人不会特意与其见面。 观良要是杀了赞达尔,那人恐怕是要生气。 看来,不能去十王司了。 观良拿起玉兆,对着车队最前方的司机,把目的地更改为火锅店。 车队调转方向。 后排两人沉默良久,观良再度笑着开口: “那么,这段时间,就由我来代替这位卜者接待您。” 他点开办公软件,动用权限,联络地址所在的街区负责人,让地衡司成员提前清场。 等到了地方,观良率先下了星槎,他五指并拢,抬臂作指引状。 “请吧,赞达尔先生。” 赞达尔拎着行李箱,环视四周,原本繁华的街区,只剩下了提前抵达的地衡司成员,和留守罗浮的云骑。 他跟着观良进了火锅店。 落座后,早已接替火锅店员工的护卫们,一人向赞达尔递上用于点菜的设备,另一人向观良递上一个银色手提箱。 观良接过,放置身侧。 他迎着赞达尔冷淡的目光,抱着试探的想法,对坐在对面的学者说:“是血样。” 赞达尔垂下眼,直接笑出了声。 如果之前眼前人的举动,是食物链底端的生物、所做出的无谓挣扎,让他生不出任何情绪的话…… 那么现在,他开始正视观良。 赞达尔头一次对学生的下属起了杀心。 他放下用于点菜的设备,慢条斯理道: “「欢愉」星神已经降临罗浮,你知道这件事吗?” 观良表情一僵。 赞达尔满意地笑了。 “看在你知礼节、懂进退的份上,我再告诉你一个秘密吧。” “降临此地的,是星神的本体,你现在难道不该向你的上级请示,让罗浮尽快进入战备状态吗?” “毕竟,那可是「欢愉」星神啊,稍有不慎,仙舟就可能会被卷入神战啊——” 观良猛地站起身,他拿起玉兆,正要离开时,赞达尔深深叹了口气,恨铁不成钢道: “刚夸过你的礼数,怎么转头就忘了?” 观良缓缓转身,两个对彼此抱有杀意的人,对上视线。 赞达尔乐不可支,又补上一句: “你不该向我道谢吗?” 观良咬牙道: “……真是太感谢您了。” 与此同时,鳞渊境。 应星怀里抱着一个匣子,心下不安。 他看向身侧的友人丹枫。 不知为何,对方自下了战场、返回罗浮后,一门心思琢磨持明族的繁衍问题,还不由分说地、把应星带到了鳞渊境。 丹鼎司也不去了,也不骂龙师了。 丹枫可是丹鼎司司鼎啊!战后就算是轮不着他写报告,也得和下属们开会啊! 最让应星感到蹊跷的是,丹枫不骂龙师了。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应星思及此处,立马停下脚步。 丹枫也跟着停下。 龙尊面无表情地朝应星望了过来。 应星对着友人与往日截然不同的冷淡神情,干巴巴道: “丹枫,要不……你先等我把这个东西放回工造司?” ------------ 第305章 丹枫,我理解你 丹枫缓慢地转动眼珠,后颈仿佛也生了锈,僵硬地低头看向应星怀中的木匣。 此次出征,是为了处理「丰饶」令使倏忽。 现任元帅与前任元帅不同。 如非必要,她不会轻易动用巨像等针对星球、星系的武器。 在战场上,现任元帅更习惯让他们使用巨像等相关技术所衍生出的各类武器。 因其威力巨大,申请使用武器时,需要层层审批。 当然,如有特殊情况,将军也能在没有通过审批的情况下,动用武器处理外敌,但从负责维修武器的工造司,再到云骑,都需要向元帅呈交报告,详细汇报事件始末。 在丹枫的记忆中,罗浮上一次使用这类武器,是在几十年前。 这一次,现任元帅下令对战倏忽时不必留手,腾骁将军得知此事后,立马找上工造司工正,让其带上库房中的武器。 而他的友人应星…… 就算对方是怀炎将军的徒弟,就算是在千亿人中脱颖而出的百冶,也只能在文献中,窥见几分仙舟武器的威能。 这一回,文献中写得神乎其神、仙舟人夸上天的武器,再次出现在人前。 应星怎么可能会错过呢? 于是,在战后,应星不顾旁人劝阻,再次前往清理过的战场,并称自己带回一截绿植。 而友人所说的绿植,就放在匣中。 他看着言之凿凿、把匣子当作什么稀奇物件的应星,心里不由得叹了口气。 刀光剑影中,与丹枫一同作战的战友转瞬便会死去。 哪怕是长生种……也会死亡,那么……短生种呢? 龙尊看着应星,对方鬓边的几缕银发,和眼尾的细纹,无一不昭示着其短生种的身份。 他恍惚一瞬,耳边好似响起昔日战友的声音。 那是不绝于耳的痛呼和抽泣声。 偶尔,丹枫会听到他们用轻快的语气说: “不愧是「饮月君」!有了龙尊大人,什么伤口都能恢复如初!” 接着,他们忍着疼,断断续续地对他说: “哎呀,龙尊大人怎么这个表情……” “我这回可是杀了不少孽物……” “等到回罗浮论功行赏的时候,族谱都得为我单开一页……” 丹枫早已力竭,他艰难地把人架在自己的肩膀上,冷声道: “你是瞧不上腾骁将军吗?开什么族谱?到时他会当面奖赏你——” 身侧人强笑几声,不再说话,渐渐地,战友没了声息。 丹枫的呼吸、动作齐齐凝滞,直至血污浸透衣襟,他这才缓过神。 “……好,回罗浮。” 应星面带忧色,他上前一步,轻声问道:“丹枫?你这是……怎么了?” 丹枫的鼻尖仿佛仍能闻到血腥气。 他艰难地从回忆中抽离,看着友人,再次出了神。 那时,应星拿着耗费心思锻造而成的剑,出席镜流受封剑首的仪式。 重达三千磅的支离剑抛向地面,五尺长剑深深刺入土壤,只剩下剑柄留在外面。 迎着众人震惊的目光,意气风发的百冶双手环胸,笑得得意。 在应星心中,唯有罗浮剑首,才能发挥出支离剑的全部潜力。 只是,在景元面前,无论是意气风发的百冶,大名鼎鼎的剑首,还是身份贵重的持明龙尊…… 他们不得不为其退让。 景元尚未从学宫毕业,他跟随云骑奔赴前线,短则缺课一年,长则好几年。 而云骑战功又不算学分…… 景元只好抱着成山的课本和作业,找他们帮忙。 白珩动用人脉,先是找来答案,又找人划出考试范围。 景元一脸感动:“白珩姐——” 镜流看着狐人不说话。 白珩讪笑: “哎呀,别这么看我啦……我们罗浮未来的智将,怎么能挂科呢?他缺了好几年的课、还错过了考试……能赶上补考,就已经很不错了,要是这次景元过不了,他就得留级重修了啊!” 这是丹枫难得感到放松的时刻。 他有时会拿起笔,仿照着景元的字迹誊写答案。 有时会与友人们讨论习题,为景元解惑。 丹枫不必忧心族内事务,不必与龙师辩驳。 他写下的,不是治病救人的药方,不是足以影响族人的命令,只是…… 景元学宫布置的作业。 只有在那时,丹枫才不是丹鼎司司鼎,不是持明龙尊「饮月君」。 时间一长,就连腾骁将军都得挤出时间,问上一句: “景元,课业完成了吗?什么时候能从学宫毕业啊?” 众人生怕景元毕不了业。 这可是云骑冉冉升起的新星啊! 其中,应星饱受迫害。 “没有自动写作业的装置啊!镜流,你看我做什么?也没有自动写报告的啊!” 丹枫眼前仿佛又出现了应星那张年轻的脸庞。 对龙尊来说,镜流受封剑首,仿佛就是昨日发生的事。 可这所谓的“昨日”,足以改变他那意气风发的友人。 不过才几十年,应星就糊涂了。 丹枫相信,就算是友人不记事,也仍能帮助他完成心中的设想。 自己是历代最出色的龙尊,也是最了解龙尊之力的龙尊。 因此,他一定能解决困扰持明族的难题。 他一定能得偿所愿。 若是换作族内龙师,丹枫绝不会有如此好的脾气。 他耐下性子,再次向应星作出解释。 “应星,你没见过前任元帅统领的仙舟。” “那时,他与云骑一同作战,用巨像清剿星海之中肆虐的虫嗣和智械。” “其中,「中子灭杀」能够在不破坏建筑的情况下,抹杀整颗星球的智慧生物。” “听起来很异想天开……但事实正是如此。” “这次使用的,就是「中子灭杀」所衍生而出的武器,它一般会用于清理隐藏于废墟中的丰饶孽物,在中子辐射下,没有任何智慧生物能够活下来。” 应星心说,你这番话,工造司工正已经说过很多遍了! 可这里面的绿植,真的是我从战场上找到的啊! 应星看到绿植时,心有疑虑,没有轻易触碰它,只得找出手上所剩无几的材料,临时做了个匣子放置。 等他拿着匣子,找上同僚后,竟无一人相信他的话。 无论是工造司工正,还是友人丹枫,都语重心长地否决了他的说法。 应星张了张嘴,正要为自己辩驳时,丹枫加快语速,抢先一步开口安抚友人: “应星,如果正如你所说,匣中之物是你从战场上找来的,那么,你的名字会写进仙舟人的教材里。” 应星只觉得鸡同鸭讲,只好勉强地点点头,突然,眼前突然冒出个红色的模糊身影,随后手里一轻。 匣子不见了。 他心里一惊,与丹枫对视一眼,彼此眼中皆是震惊。 紧接着,丹枫像是察觉到了什么,身形一僵。 他挪动脚步,挡住了应星的视线。 应星不明所以,下一瞬,他听到了羡鱼的声音。 对方用近乎叹息的语气,说: “丹枫,我理解你。” “我曾说过,我们很像。” —— 不出意外的话,下个月恢复日更,不用担心,心理状态比羡鱼好得多…… ------------ 第306章 应星:??? 丹枫僵在原地。 他自认称得上是骁勇善战,可是……他们是什么时候过来的?自己和应星竟然一无所知。 丹枫很快作出判断。 羡鱼身侧人的实力在令使之上。 羡鱼收回看着匣子的视线,转而看向丹枫。 他眼神平静、柔和,好似早已看穿丹枫的所思所想,却仍包容一切。 丹枫死死盯着羡鱼身侧人手上的匣子。 他们听到了什么?羡鱼那两句话又是什么意思? 丹枫的思维变得迟缓。 是啊,对方曾说过,丹枫和之前的自己很像。 还问丹枫,你是谁?是丹枫?还是持明龙尊「饮月君」? 那时,丹枫只觉得羡鱼说话没头没尾。 直到这一刻,他才听懂对方的言外之意。 羡鱼知道了。 丹枫瞳孔震颤。 这就是……「全知全能」吗? 这也是……你选择死亡的原因吗? 应星心下不解。 这话听起来莫名其妙……羡鱼到底在说什么啊? 应星上前一步,脚步声打破近乎令人感到窒息的气氛。 他看看身形紧绷、面无表情的丹枫,再看看表情和往日没有任何区别的羡鱼,最后把目光落在顶着红发大波浪、容貌雌雄莫辨的陌生人身上。 应星一头雾水。 ta到底是男性还是女性? 等等、这不是重点啊! 就连丹枫都没察觉到陌生人的存在,自己从战场上带来的匣子还被抢走了……身份大有问题啊! 可是那人身边是羡鱼……应该是可信的吧? 应星思量再三,把心中疑惑问出了口。 “羡鱼,这位是?” 阿哈双手抱着匣子,低头正摆弄得起劲,一听这话,脊背瞬间打直,祂轻咳几声,正要介绍自己的真实身份时,羡鱼似笑非笑地瞥了祂一眼。 星神偃旗息鼓,立马闭了嘴。 羡鱼主动作出解释。 “巴克科斯,自己人,至于那个匣子……不必在意。” 话说完,星神受宠若惊般张大了嘴。 为了避免看到更多恶心的表情,羡鱼侧头看向丹枫。 “陪我走走吧。” 他没有等丹枫回答,自顾自地转过身,继续朝前走去。 应星眨了眨眼。 丹枫似乎早有预料,看起来丝毫不感到意外。 友人可是持明龙尊啊!要是有人不请自来,私自前往持明重地……丹枫肯定不是这个态度。 所以,丹枫也叫了羡鱼?想让对方卜算良辰吉日?好方便解决持明族的人口问题? 现在的要紧事不是持明族吗?怎么突然要闲逛啊? 应星琢磨了一下。 刚好丹枫的状态不太对劲…… 等等、丹枫之前一直很抵触心理测试,之前不会都是糊弄过去的吧? 应星自己问不出来,那羡鱼呢?想必能问出些什么吧? 如果是羡鱼的话,肯定能让丹枫放松下来。 应星瞬间放心了,看向巴克科斯的背影。 那是实力在令使之上的存在。 不过,ta到底是男是女啊? 丹枫面上不显,在心里反复推敲自己与羡鱼的对话。 看上去,羡鱼似乎并不在意自己的身份是否会暴露。 可是,对方明显不是能轻易改变主意的人啊,究竟是发生了什么? 丹枫很快得出了结论。 人只有在死前,才会毫无顾忌。 丹枫的呼吸和心跳齐齐停滞。 他回想起羡鱼胸前佩戴的胸针,主石是鸽血红。 那是和镜流眼睛颜色相近的宝石。 丹枫心里有了主意。 拖!无论如何,都要拖到镜流回来! 绝不能让羡鱼出事! 那群人,不、准确来说,是整个星海,都无法再承受他的第二次死亡了! 丹枫动作迅速地拿出玉兆,他先是取消锁屏,接着调出自己和镜流的对话界面,不由分说地把玉兆塞给应星。 应星紧盯巴克科斯的背影,琢磨对方的性别,因着丹枫的动作,他的思绪骤然被打断。 再抬眼,身侧的丹枫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了羡鱼左后方的位置。 丹枫一改在外人面前的沉默,主动向羡鱼介绍起鳞渊境各处摆设。 应星还是第一次见到丹枫走在某人的身后。 他不明所以,但他来不及深究,低头一看玉兆,屏幕上是丹枫和镜流的聊天界面。 应星大彻大悟,当即开始打字。 【饮月:镜流,你们什么时候回来啊】 【镜流:?】 【镜流:你是谁?】 应星一愣,回想丹枫平日会说的话,再回看自己发出的消息。 措辞太过随意,完全不像是持明龙尊会说的话。 这不就跟镜流用女追男攻略追羡鱼、白珩是社交恐惧症一样离谱吗! 应星老老实实承认自己的身份。 【饮月:我是应星,丹枫让我来联系你】 为了取信于友人,应星主动提起他们几人才知道的秘密。 【饮月:说起来,你的求婚戒指做得怎么样了?】 这一次,镜流给出了答案。 【镜流:一小时后到罗浮,出什么事了?】 应星心下讶异。 他以为还要再过个十天半个月,没想到这回还挺快的嘛。 要说出事……恐怕就是丹枫对外隐瞒自己的心理状态吧? 只是,丹枫为什么要让自己联系镜流呢? 应星百思不得其解。 他想了想,继续打字。 【丹枫的心理状态似乎很差,镜流,你能调阅他的测试结果吗?】 在他即将发出消息时,他猛然意识到丹枫的身份。 对方是丹鼎司司鼎啊!就算是结果有误也能更改啊!再说了,镜流是云骑,怎么跨部门调阅啊? 应星删掉后半句。 【饮月:丹枫的心理状态似乎很差】 紧接着,镜流又补发了一条消息。 【镜流:出征前,只画出了草图】 应星一看消息,瞬间被岔开了话题。 他咬牙。 不就是加班吗?这可是镜流的人生大事啊! 应星在躲懒和为友人两肋插刀这两个选项中,义无反顾地选择了后者。 【饮月:需要帮忙吗?】 【镜流:应星,先不说这些,你现在复制丹枫的消息,联络他的族人】 【镜流:我无法向你告知实情,但在这种紧要关头……罗浮绝不能出事】 应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饮月:好】 他退出聊天界面,点开和某个族人的对话框。 丹枫的每一条消息,几乎都不超过五个字。 应星又向上翻了翻。 其中,也有丹枫主动联络族人的消息。 【饮月:分享位置】 应星:“……” 好高冷一条龙!这就是龙尊大人吗? 应星切到好友列表,试图从翻不到尽头的好友里,筛选出可靠的持明族人。 丹枫明显不对劲啊!自己要是找来个龙师,岂不是在给丹枫的死敌递刀子吗? 应星埋头看玉兆,跟着前方三人走走停停。 羡鱼停下脚步,眺望远处的建木。 落后半步的丹枫,也跟着停了下来,顺着身侧人的目光,看了过去。 羡鱼冷不丁问:“你还记得,当时在罗浮立下的誓言吗?” 丹枫与他一同遥望建木,叹道:“与您定下的盟约,饮月怎么会忘记?怎么能忘记?” 应星:“……” 啊?! ------------ 第307章 应星:你要分手? 应星下意识放下拿着玉兆的手,呆愣地看着面前接连抛出巨大信息量的一人一龙。 只见龙尊一改往日的倨傲,用一种应星从未听过的、极为感慨的语气,和羡鱼聊起过往: “那时的持明族,无法控制龙祖的力量,汤海变得越发危险……” 丹枫早已察觉到应星惊疑不定的目光。 只是他无暇顾及友人。 丹枫此次除了拖住羡鱼外,还有其他目的。 羡鱼和自己打了个照面,就看穿了丹枫的筹谋。 可是看穿是一回事,说穿就是另一回事。 如果丹枫的构想能够成功,他用持明族内部的方式,为友人延长寿命的同时,又为持明族增加了人口。 那么,无论是忌讳「长生」、与孽物为敌的仙舟,还是和丹枫不对付的龙师,都挑不出任何错处。 然而应星从战场上带回来的匣子,立马让这件事变了个性质。 丹枫猜测,里面十有八九是此次征讨的目标——倏忽。 除了「丰饶」令使,还有什么能在中子辐射下仍能保住性命呢? 得出这个结论后,他惊出一身冷汗。 自己和应星,竟然误打误撞,把丰饶令使带进了罗浮!带进了鳞渊境! 要是再往里面走几步……就是「饮月君」封印的「寿瘟祸迹」! 要是倏忽接触到建木…… 丹枫强迫自己收回思绪。 有羡鱼在,倏忽必定不会再掀起风浪。 此事可大可小,全看对方的态度。 往大了说,是「饮月君」违背盟约,持明族将再度面临初入仙舟时的困境。 往小了说,是丰饶令使「倏忽」阴险狡诈,欺瞒百冶和龙尊,混入罗浮。 而羡鱼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他主动提起盟约,也有敲打持明族、给丹枫台阶下的意思。 只要能给出合理的解释,此事就能轻松揭过。 现在,丹枫必须尽可能地、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这不只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应星,和整个持明族。 丹枫低垂着眼,适时露出苦笑。 “坦白说,无论是几千年前,还是现在,持明族都没有资格成为仙舟的盟友。” “我与其他四位龙尊所封印的「寿瘟祸迹」……又算得了什么呢?” 丹枫继续硬着头皮对羡鱼说奉承话: “是您给了我们栖身之所——” 羡鱼心说,这演技……未免太拙劣了吧! 没说过奉承话,就不要说了。 他听不下去了。 羡鱼率先侧过头,避开丹枫的目光。 应星的大脑一片空白。 他艰难地从两人的对话中整理出关键信息,他再结合与友人们闲聊时提到的种种,总算理清了思路。 应星转头看向鳞渊境内、摆放「饮月君」雕像的方向。 不是,羡鱼就是向龙尊提议杀掉所有反对者的前任元帅啊! 仙舟人和「巡海游侠」所追随的「帝弓司命」,竟然随叫随到吗?! 应星缓缓转了回来,盯着两人发愣。 他师从朱明将军,整日琢磨着提升锻造技艺。 因着短生种的身份,应星除了仙舟史书上记载的武器外,对其他历史可谓是一窍不通。 应星冥思苦想。 景元是怎么说的来着? 前任元帅统领仙舟几千年,同时他还是星海理事会任期最长的监管人,他带领仙舟终结「帝皇」战争,祛除「虫灾」的病灶…… 应星喃喃道:“羡鱼……” 羡鱼和丹枫闻声朝他看了过来。 应星喊了一声名字后,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那个卷宗中存在的传奇领袖,竟然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应星头晕目眩,脑海中思绪万千,沉默好半晌,终于憋出一句话: “原来你就是让全宇宙为之颤抖的最强人类啊——” 羡鱼:“……” 丹枫:“……” 阿哈表情扭曲,祂一手拿着匣子,一手抬起,死死捂住自己的嘴。 要是祂阿哈敢在这个时候笑出声……祂这条命就保不住了!祂就得死在罗浮了! 挚友大衣口袋里,可是有一把刀的啊! 阿哈小心翼翼地用余光观察着。 羡鱼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可垂在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 依照阿哈对挚友的了解……对方肯定恨不得原地挖个坑把自己埋起来吧? 那位头顶龙角的人,表情骤然失控,他张了张嘴,正想说些什么,被羡鱼出言打断: “丹枫,你的演技太拙劣了。” 羡鱼面不改色,朝阿哈伸出一只手。 阿哈会意,立马把匣子递到他的手上。 羡鱼接过匣子,沉声道:“应星,你是从哪里找到它的?” 丹枫瞬间放松下来。 他太了解应星了。 除了锻造外,对方根本没办法同时考虑多个问题! 这一打岔,应星一时半会儿肯定不会再追问羡鱼的身份了!要是再来上几句最强人类……自己哪里能拖到镜流回来啊! 果不其然,应星听后,下意识回答起羡鱼的问题。 羡鱼时不时会询问起细节,例如应星是否直接接触过匣中之物,再例如当时使用武器的一系列流程。 得到答案后,羡鱼随手把匣子递给阿哈。 “丹枫,省去那些奉承话。” 他语气和缓,说出的话却毫不客气。 “不要对我撒谎。” “在你得知匣中之物的存在后,你是否想过利用它?” 迎着羡鱼好似看穿一切的目光,丹枫竭力克制着闪躲的冲动。 他喉结滑动,抬眼与羡鱼对视。 丹枫摇了摇头。 “元帅,我从未想过利用倏忽。” 闻言,应星倒吸一口凉气,难以置信地看向匣子。 倏忽没死?!他竟然把丰饶令使带回了罗浮?! 丹枫笃定地说: “我始终记得与您的盟约,持明族永远不会背叛仙舟联盟和「帝弓司命」。” 他与羡鱼对视,没一会儿,对方挪开了眼。 不知为何,羡鱼的语气莫名多了几分冷意。 “既然如此,我也会履行承诺,竭尽所能帮助「饮月君」。” “作为交换,为我做三件事。” 丹枫毫不犹豫地点头应下。 他心知此事解决了一半。 丹枫不用再担心应星和持明族。 接下来……他只需要拖延时间。 阿哈抱着匣子凑了过来,故作不解道:“挚友,我怎么没听明白呢?” 羡鱼沉默片刻,回道:“还有另一个选择。” 阿哈眼睛一亮。 挚友这是改主意了? 祂继续问:“什么选择啊?” 羡鱼平静地说:“再失败一次。” 阿哈不吱声了。 再失败一次……不就是开引擎抽祂们吗?! 不是,挚友的思路怎么又绕到「以太相引擎」上了啊?! 丹枫不知内情,没有听懂两人的言外之意,只安静等待着羡鱼的命令。 羡鱼转向丹枫。 “现在,第一件事,回答我几个问题。” “持明族是「不朽」星神的后裔,与其说是长生种,但更像是不死的存在,如果「不朽」星神向人类赐福——” 正说着,应星的脑内终于处理完倏忽这个极具冲击性的信息,他缓过神后,瞅着羡鱼,冷不丁问道: “羡鱼,你现在是准备和镜流分手吗?” 羡鱼侧过头,对应星说:“怎么会呢?” 丹枫心说,是啊,你不是准备和镜流分手,是准备让她丧偶。 ------------ 第308章 「饮月君」 应星紧皱眉头,没有说话。 他不是仙舟人,却同样憎恨丰饶孽物。 应星对卷宗上仙舟联盟与虫族和智械的抗争,并没有太多实感,更别说只在友人口中提过的前任元帅了。 他除了感到震惊,在心里直呼羡鱼牛○外,没有任何其他的想法。 如果不是羡鱼中途打断应星的思绪,他恐怕还会像个被迫关机的金人一样,继续呆愣在原地。 这一打岔,让应星的所有情绪,就像是隔了夜的碳酸饮料,消了个七七八八。 平日里,羡鱼总是顶着一张和善的笑脸,看上去很好说话。 只是这一回,应星得知对方的真实身份,再看到与往日截然不同的冷脸,难免会迟疑。 羡鱼无意与应星继续纠缠下去,耐下性子,轻声道: “应星,不要被卷宗上的信息误导啊。” “以你我的关系,也能称得上是朋友吧?” “难道在你眼里,我是那种……作风强硬的人吗?” “我不会和她分手。” “我会尊重她的所有选择。” 丹枫听后,瞬间明白了。 你说你尊重镜流的所有选择…… 意思就是你不会提分手,但如果镜流要和你分手,你不会拒绝。 应星从未见识过羡鱼的文字游戏,没能听出端倪,于是点了点头。 羡鱼把视线落在丹枫身上。 “好了,先不说这些了,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丹枫,回答我的问题。” 阿哈很快理清了思路。 现在挚友有两个选择。 一是死在「虚数之树」。 这一点,阿哈无法改变,只能尽可能地拖延时间。 而第二个选择……是利用引擎的后坐力,让时间回溯。 为什么挚友想要再失败一次呢? 肯定是为了仙舟人啊! 对方想换种方式,让臣民获得长生。 想要让挚友放弃,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挺简单的。 阿哈了解羡鱼,只要付出和回报不成正比,或是无法带来足够的利益,他就会重新进行考量或是直接放弃。 现在挚友情绪几近失控,他在下达决定前,会更加慎重。 星神很快有了主意。 阿哈毫不见外地加入他们之间的话题。 “挚友,时间对不上啊。” “「不朽」星神陨落的时候,仙舟的母星……恐怕还没有诞生文明吧?” 丹枫面上不显,心里掀起惊涛骇浪。 这是……要做什么? 听起来,就像是能够逆转时间一样。 羡鱼闭了闭眼。 “……你说得对。” 情绪会让他丧失理智,从而干扰他的判断。 他真是昏了头了。 羡鱼深呼吸几次,借此平复心中的情绪。 既然无法让「不朽」星神向人类赐福,那么,持明族呢? 除了需要在梦中接受传承的龙尊外,持明族不会堕入「魔阴身」。 他们接近永生,是近乎完美的种族。 借助龙尊之手,是否能将人类转化为持明族? 这个猜测在羡鱼的脑海中一闪而过。 他没打算利用丹枫验证自己的猜测。 如果再次重开,他会用自己血肉解决「魔阴身」。 反观丹枫呢? 自己分明说过,他理解丹枫。 他反复强调,不让对方和自己撒谎。 结果呢?丹枫并不信任他,生怕牵扯到应星和持明族。 羡鱼现在分不出心神为持明族考虑,只想解决掉自己遗留下的问题。 再加上,他与赞达尔有约,他要向赞达尔求证一件事。 羡鱼不知道云骑何时会返回罗浮,如果中途出了变故…… 到那时,没有任何人、任何星神会放任自己离开。 羡鱼再次看向丹枫。 只能让龙尊自己来做决定了。 明确双方诉求,设立共同目标,最后告知其违背自己意愿的后果。 这样……无论丹枫怎么选,都能成为他的后手。 “第二个问题,「饮月君」,如果有人能够解决持明族的问题,那你们又能付出些什么呢?” 丹枫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 他反复在心中推敲着这句话,生怕自己会错了意。 除了「全知全能」……您竟然还能帮着解决困扰持明族几千年的难题啊?! 羡鱼神色淡淡。 “我说过,我会竭尽所能帮助诸位龙尊,会慢慢处理掉「寿瘟祸迹」,不会让你们死守在一处。” “我答应了你们的事,一定能做到。” 丹枫眼神微动。 他从未想过,羡鱼至今仍记得与龙尊们的约定。 羡鱼迎着丹枫逐渐炙热的目光,继续道: “赞达尔·壹·桑原,我不知道你是否听说过他……” “他是「天才俱乐部」第一席,出自他之手的星体计算机,之后升格成为「智识」星神。” “他是创造出星神的天才,在此之前,我曾与他讨论过此事。” 此刻,丹枫耳边的声音都听得不太真切,只能听到胸腔内的心跳声。 他是最了解龙尊之力的龙尊。 而赞达尔,是创造出星神的天才。 除了自己和赞达尔,星海中不会有第二人有能力帮助持明族。 羡鱼心知让赞达尔研究「子母河水」……实在是大材小用。 他顿了顿,接着说: “他当时接受了我的邀请,只是中途出了变故,一拖再拖,竟然拖到了今天。” “几十分钟后,我会和他碰面商讨此事,但我不确定他这一次是否会同意……” 丹枫一时犯了难,试探着开口询问: “巡镝?星球?还是说……古董?” 羡鱼叹了口气。 “你所说的这些东西……对于这种天才而言,都只是俗物吧?” “当然,就算是赞达尔拒绝仙舟,也没关系,华会为你们找到更合适的人选,仙舟会解决你们全族的难题,只不过……” 丹枫微微颔首,回道:“愿为您分忧。” 就像是劝说立于天台上的人一样,一旦提起父母亲朋,对方极有可能一跃而下。 在这种紧要关头,他说出的每一个字都至关重要。 丹枫只能……尽可能地斟酌措辞。 羡鱼的语气听起来颇为苦恼,从仙舟人出生后落户的地衡司,再聊到堕入「魔阴身」后处理他们的十王司,最后叹道:“归根结底,是我的问题,这下又要给华留下烂摊子了。” 丹枫心下了然。 仙舟几千年来从不会干涉持明族的内部决策,可是等到他们解决人口这个难题呢?如果没有任何限制,人口数量必定会达到一个极为惊人的数字。 一个不受仙舟掌控的庞大群体……上位者能放心吗?持明族内部就没有其他想法吗? 接下来,仙舟必定会对持明族加以种种限制,而他们龙师与龙尊的制度,也会逐渐被取缔。 丹枫对此早有预料。 依照前任元帅的掌控欲……他教出来的继承人,能是什么简单的人吗? 他原本以为,这位继承人会在某天插手他们族内事务,只是没想到……竟然能等到前任元帅履行承诺的这一天。 正想着,羡鱼从口袋中翻找出玉兆,看了眼时间,说:“身为东道主,总不能让客人久等,走吧。” 应星看看丹枫的玉兆,再看看准备离开的几人。 应该……不用再找丹枫的下属了吧? 丹枫和阿哈齐齐在心里松了口气。 这种饭局最耗时间,过不了多久,镜流/嫂子就回来了。 丹枫仍走在羡鱼的左后方,他不着痕迹地打了个手势,示意应星跟在自己身侧。 羡鱼右侧站着那位实力在令使之上、名为“巴克科斯”的人。 那人问:“挚友,第一个选择到底是什么?” 羡鱼轻抬下巴,朝着建木所在的方向示意,意有所指地说:“树木总是需要肥料的。” 那人沉默半晌,艰难道: “挚友,其实你真的没必要做到这种程度啊,你根本没必要为这个虚假的——” 说着说着,他突然噤了声。 羡鱼转头和丹枫聊起了天。 他语气感慨地说: “丹枫,我们很像,你是持明龙尊,是「饮月君」,却唯独不是自己。” “我很庆幸,你没有像我一样,做出那种……会让自己后悔的决定。” “有时,我也会想,我是否太过溺爱他们了呢?” “以至于……让他们忤逆我,离开我。” 丹枫定定地看着羡鱼的侧脸,问出与两人对话无关的问题。 “如果是您的话,您会怎么做呢?” 对方盯着虚空,出神片刻,随后对丹枫说: “救下他们。” 丹枫语气飘忽不定:“您说得对。” 他缓缓转头,看向不明所以的应星。 是啊,他是持明龙尊,是「饮月君」,却唯独不是丹枫。 丹枫神情恍惚,跟着羡鱼等人走了一阵,行至某处,突然停下脚步。 他深吸一口气,轻声道: “元帅,我想……我们不必劳烦赞达尔。” ------------ 第309章 应星:他们都不正常啊! 闻言,羡鱼停下脚步,语气辨不出喜怒。 “丹枫,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丹枫凝视着身侧的应星,目光从鬓边的白发,移到友人眼尾的细纹。 他侧头看向羡鱼。 “抱歉,我对您……” 丹枫顿了顿,中途改掉敬称。 “对你撒谎了。” 哪怕是被友人欺瞒,羡鱼的表情始终没变过。 丹枫苦笑一声。 他们是友人吗?还是上下级? 事关应星和持明族,丹枫无暇考虑这个问题,只得字字斟酌、句句推敲,生怕自己说错话,牵扯到其他人。 听到羡鱼方才的那番话,丹枫如梦初醒。 对外,丹枫是骁勇善战、治病救人的持明龙尊。 对内,他与众多龙师抗衡,是被族人寄予厚望、最有可能解决持明族灭族危机的「饮月君」。 丹枫在梦中获得过往轮回的部分记忆,他拥有着上千年的记忆,面对交托信任的云骑和族人,偶尔也会感到力不从心。 那么,羡鱼呢?统领八艘仙舟和无数星球的仙舟元帅呢? 羡鱼说得对。 他们真的很像。 他们可以有很多种身份,可唯独不是自己,也不能是自己。 丹枫很快得出了问题的答案。 他们是友人。 丹枫神色怔忪,他闭了闭眼,竭力稳住声线。 “羡鱼,你不必……不必去找赞达尔。” 你这样心高气傲的人……怎么能为了持明族向其他人低头呢? 别说是创造星神的赞达尔了,就连「帝弓司命」、就连在星神面前,你也从未低过头啊。 这要是让雨别知道了,恐怕是要入梦把他臭骂一顿。 耳边的风声吵得丹枫心烦意乱。 他和羡鱼对上视线后,心绪瞬间平静下来。 那张脸上,是「饮月君」见过无数次的、再温和不过的表情。 见识过羡鱼雷霆手段、对其产生戒备的人,与他对上视线后,只会觉得他过于傲慢。 那眼神,就像是早已看穿旁人的谎言,只是安静地看着眼前的闹剧。 而信任他、孺慕他的人,会下意识地想要向眼前人倾诉心中所想。 他们知道,眼前人会无条件地包容自己,并实现自己的愿望。 整个星海,有且仅有羡鱼有资格倾听持明龙尊「饮月君」的烦恼。 只有眼前人,能理解他。 丹枫张了张嘴,一时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只能没头没尾地、想到什么说什么。 他先是聊起持明族的繁文缛节,接着痛骂吹胡子瞪眼的龙师。 骂完龙师,他开始谈论自己结识的、葬入至忠林的战友。 “我不明白,为什么孽物能够卷土重来……” 丹枫语无伦次地说着。 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全然没有在意脸色骤变的巴克科斯,更没有注意到羡鱼脸上逐渐褪去的血色。 阿哈怒不可遏。 祂们那么努力地拯救挚友和星海……怎么还有个拖后腿的啊!你现在提什么云骑啊?!提什么「魔阴身」啊?! 阿基维利的死,挚友都能归结到自己身上……这下子,他又要主动背起仙舟人的锅了!你这不是朝着他心窝捅刀子吗?! 阿哈颤颤巍巍地抬起手,正要指向丹枫时,被羡鱼按了回去。 全程都在状况外的应星,手拿玉兆,陷入沉思。 要不……还是听从镜流的提议,找几个持明族人陪着丹枫? 他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周围的三人,见无人注意他,再次翻看起丹枫的好友列表。 丹枫说了半天,停顿半晌,接着喟叹道: “你说得对,我们很像。” “掌权者……最忌讳感情用事。” “可是……我的友人,把我视作丹枫的友人……”只有这几个啊。 羡鱼久久无言。 丹枫见状,立马加快语速: “您也说了,如果可以,您会救下他们——” 羡鱼表情空白,胸膛处传来阵阵尖锐的刺痛,好似被人用利刃捅了个对穿,又反反复复地转动刀柄,接着顺势而上、沿着胸膛破开他的喉咙。 分明是幻痛,为什么呼吸时,还能感受到血腥味呢? 是不知名的病症?还是上次陷入濒死后所遗留的问题? 羡鱼无暇思考。 他艰难地呼吸着,咽下喉间的血腥气。 羡鱼想,是啊。 他会救下所有人。 而不是……放任他们离开自己、放任他们死去。 他的声音几不可闻: “丹枫,你的想法呢?你想怎么解决你们全族的问题?” 丹枫一字一顿道:“化龙妙法。” 羡鱼点了点头,问:“应星会同意吗?” 应星把玉兆翻到微微发烫,这才为丹枫筛选出十几个持明族人,他刚发完定位,就听到羡鱼提起自己的名字。 他一脸茫然地抬起头。 丹枫眼神闪烁。 “应星……” 他撒谎的次数屈指可数,其中一次还被镜流无情拆穿。 对着不设防的应星,丹枫只喊了声名字,就闭了嘴。 应星不明所以,他回想一阵,想到他与丹枫此行的目的。 “呃,我知道你是为了持明族,但是我觉得吧……咱们是不是得从长计议?” 丹枫下意识重复着:“从长计议?” 应星干巴巴道: “是啊,就比如朱明工造司大规模投入生产的武器,从研究、实验,到最后推广到云骑军,哪一个不是耗费了几十年、上百年?” 丹枫失神片刻,随后用应星从未见过的、奇怪的眼神盯着他。 “几十年、上百年……” 丹枫紧皱眉头,摇头叹道: “应星,这对你来说,太漫长了啊。” 应星直觉不对,把求助的目光投向羡鱼。 他寄予厚望的羡鱼,冷不丁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了一把刀。 应星:“……” 他看看盯着他发呆的丹枫,再看看拿着刀的羡鱼。 怎么感觉这两个人都不怎么正常呢?! 应星下意识后撤一步。 丹枫这才缓过神来,侧头朝羡鱼看去。 他立于原地,一动不动,似是在征询羡鱼的许可。 羡鱼表情柔和,眼中是令阿哈和丹枫无比熟悉的慈爱,好似被他所注视着的人,闹出再大的乱子,也不会让他动摇分毫。 他轻笑一声:“好了,开始吧。” 刚好也能验证一下自己的猜想。 阿哈不发一言,安静看着。 祂想,这是死局啊。 挚友已经放弃了第一个选项,不会死在「虚数之树」,不会把自己的血肉当作养料。 可是现在,无论是嫂子,还是挚友养出的小孩,都拦不住挚友了。 别说是挚友最溺爱的马蒂了,恐怕只有阿基维利复活,才能破局吧?! 可是,这个世上哪里有起死回生的神器呢? 虽然早死晚死都得死……但阿哈还想再挣扎一下。 不行,祂得再找个神分担火力。 岚,就决定是你了! 不然阿哈我啊,真得死在罗浮了!我可是用本体和挚友相处的啊! ------------ 第310章 丹枫:大失败 羡鱼眉眼带笑,语调愉悦: “巴克科斯,为了那百分之零点零一,你们要好好努力哦。” 一人一龙听不懂,但是阿哈听懂了。 阿哈:“……” 失去记忆的你,未必会善待仙舟人,只会借着引擎反复重开。 而祂们也在反复试错。 这一次,是最接近成功的一次轮回…… 星神又会怎么做呢?当然是努力复制此次的成功,并进行纠错啊! 阿哈嘴角微抽。 不愧是挚友……又是双赢啊!你未免太信任我们了吧?! 浮黎听了真的会哭的哦! 阿哈转念一想,反正都得死,不如趁着这段时间,迫害一下挚友的风评。 挚友肯定分不出心神思考祂的话,就算是听出什么问题……也懒得反驳祂。 星神身形颤抖,表情浮夸极了。 祂打了个冷战,双臂紧紧抱住自己。 “哇,我都不敢想象,我要是被你拿那东西抽,得有多疼啊?” 应星:“……” 什么抽什么? 羡鱼,你到底对这个孩子做了什么啊?! 丹枫:“……” 元帅,你身边这家伙是「假面愚者」吧?! 你说话本来就容易被人误会,不要被他带偏啊! 丹枫没等到羡鱼的解释,只听到对方说出了一句更糟糕的话。 “怎么?我之前没抽过你?” 红发少年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还真没抽过我,一般都是我背刺你,然后被你或者纳努克反杀。” 一人一龙注视着两人,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 不是,羡鱼你还真抽啊?! 等等,怎么还有「烬灭祸祖」的事啊?那巴克科斯是谁啊? 羡鱼很快结束了与阿哈的对话。 他在星神的注视下,拿出玉兆,给赞达尔发消息、 【非工作时间不回:会晚一点到】 【赞达尔:怎么了?】 【非工作时间不回:在帮人解决不孕不育】 【赞达尔:????】 羡鱼收起玉兆。 他想知道,龙尊是否能让人类转化为更完美的种族呢? 「高维入侵者」的血液,让倏忽成为真正不死的存在。 那么,人类呢? 现如今,在羡鱼身边、并接触过他血液的存在,只有倏忽。 他不愿让任何人成为接近永生的异类。 当时,接触过他大量血液的倏忽几近濒死,羡鱼为了求证心中的猜测,用「丰饶」果实救了倏忽一命。 接着,他又用刀把这位令使捅到濒死。 那一整晚,他都一直在重复着这个过程。 他让倏忽活到了今天,成了不死的怪物。 那么,镜流呢? 镜流和倏忽所接触的血液量不同,反应也各不相同。 羡鱼猜测,镜流没有成为异类,对方可能……不会再堕入「魔阴身」。 「高维入侵者」的少量血液,能让原本不死的丰饶令使永生,能够压制仙舟人的「魔阴身」。 羡鱼原本是想询问赞达尔,向这位学者求证自己的猜测。 只是他没想到,来了瞌睡就有人送枕头。 羡鱼饶有兴致地问: “丹枫,需要帮忙吗?” 应星紧紧盯着羡鱼手上那把刀,不着痕迹地向后挪了半步。 他试着拉扯丹枫,但是没扯动。 羡鱼,就算你是最强人类……应该也做不了什么实验吧? 这架势……你到底是要帮忙,还是要给他和丹枫来一刀啊?! 丹枫,快拒绝他啊!等等、丹枫似乎也靠不住啊! 应星一边在心里咆哮,一边尝试着用眼神暗示丹枫。 奈何丹枫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像是没听懂羡鱼说的话,只是呆愣地看着羡鱼。 羡鱼继续道: “我不了解「不朽」星神和持明族,但我赐予了倏忽永生,给了它不灭的躯体……”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也算是一种「不朽」?说不定,我能帮到你?” 羡鱼接连不断地、抛出足以轰动寰宇的巨大信息量,震得两人一时失语。 丹枫面露茫然之色。 怎么可能呢?如果你能赐予人类永生,那么仙舟何必苦苦追寻「寿瘟祸祖」呢?你与你的臣民,又何必如此痛苦呢? 丹枫艰难地拼凑着已知的线索,却始终没有头绪。 他看到名为“巴克科斯”、疑似是星神的红发少年,试图阻拦羡鱼。 他看到羡鱼不由分说地推开少年,缓步朝他走来。 随后,羡鱼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语调轻柔: “丹枫,我理解你。” “在这几百年里,你一直都做得很好。” 如果换作是「巡猎」星神和现任元帅,听了羡鱼这好似在哄孩子的语气,必定会警铃大作。 只有在临死前,羡鱼才会说出些软话。 只可惜,丹枫并不知情,他只是安静听着,试图从那庞大信息量中,找寻出缺失的线索。 “你骁勇善战、从未行差踏错,你恪守盟约、守望建木……” “有些位置坐久了,就会丧失人性。” 羡鱼轻笑一声。 “但你不同,你是一位完美的领袖,感性无法左右你的决策,而这一次,也不例外。” 他三言两语,为此次事件定了性。 “倏忽阴险狡诈,混入罗浮,试图抢夺建木,好在龙尊和百冶反应迅速,这才没让它得逞。” 羡鱼顾忌着应星不知内情,语焉不详地说: “之后……是你们持明族内部的事情,由你自己来处理吧。” 应星看着他们,欲言又止。 丹枫不再迟疑,抬手打晕了应星。 羡鱼轻拍丹枫的肩膀,催促道:“好了,快开始吧。” 丹枫没有拒绝。 他是最了解龙尊之力的龙尊。 是族人寄予厚望的领袖。 持明族的生死存亡,取决于他。 而现在,前路障碍尽数被羡鱼清除。 自己又有什么理由拒绝呢? 下一瞬,他闻到了血腥气。 丹枫后知后觉地看向羡鱼。 羡鱼一只手拿着沾了血的刀,另一只手的指尖不断流血。 他喃喃自语:“原来,短生种是「不老」啊……” 丹枫下意识抬手施法,为其疗伤。 羡鱼垂眸看了眼恢复如初的指尖,随后把刀放回口袋。 他眼神慈爱,朝丹枫露出温和的笑容。 “下一次,你们不必再奔赴战场,不必再把剑对准堕入魔阴身的战友。” “「丰饶」与「巡猎」的纷争,到此为止了。” 丹枫转头,看到应星逐渐变黑的鬓发,和恢复如初的容貌后,耳边一阵嗡鸣。 困扰他已久的最后一块拼图,此刻出现了。 原来,你赐予倏忽的,是你的血肉啊! 这就是你死去的真相啊! 那他刚刚……到底在说些什么啊?! 丹枫脊背发抖,瞳孔震颤。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只能近乎机械式地、按照自己在脑海中构想过无数次的步骤,施行计划。 不知过了多久,羡鱼再次把手放在他的肩膀上,笑道: “丹枫,你成功了。” 丹枫涣散的眼瞳逐渐聚焦,盯着身侧人出神。 他想,我失败了。 —— 刺耳的警报声响起,是元帅的玉兆。 镜流迅速起身,快步走到对方桌前,等待指令。 她余光无意间扫到元帅桌面上的相框,表情一滞。 照片里……有一个人很眼熟。 ------------ 第311章 星海将永远铭记他 镜流的身形瞬间僵硬,连带着呼吸也停滞了片刻。 她屏息凝神,再次看向元帅桌面上摆放的相框。 镜流的大脑宕机一瞬,接着,她很快认出了照片所拍摄的地点。 那是星海理事会的标志性建筑。 那是学宫老师耳提面命的考试重点,是所有仙舟人、不,准确来说,是全人类都不会认错的特殊地点。 在这里,通过了无数保障人类权益的法案。 有资格出现在此地、并留下影像的人,少之又少。 而她眼熟的……不止一个人。 享誉星海、来自不同星系的伟大领袖,齐齐出现在这张照片里。 他们的神情不像课本上那般严肃,用或孺慕、或谄媚的眼神,专注地看向一人。 那人眉眼清隽,笑容温和又无害,让人只看一眼,便心生亲近。 他直视前方,跨越时空与镜流对视。 镜流挪开视线,安静地垂下眼。 这张照片保存良好,图像和边角没有任何瑕疵。 不仔细看,很难让人分辨出拍摄时的日期。 只是那不同于当下审美的色调,和画面中只存在于史书上的众多领袖,以及那张与爱人极为相似的面容…… 让镜流不得不继续思考下去。 是父子?还是什么? 镜流思绪杂乱,旋即很快意识到自己所处的地点。 她和元帅待在一起。 她的首要任务,是执行上级命令。 镜流强行从思绪中抽离,安静等待着。 元帅紧蹙眉头,神情专注地盯着玉兆。 她看了一会儿,紧接着站起身,朝外走了几步后,猛地顿住。 华强扯出笑脸,轻声对镜流说: “放轻松,现在是休息时间。” 她说完这句,随后加快语速。 “等到了罗浮,你和腾骁去一趟鳞渊境。” 镜流心下一沉。 元帅的行程,是仙舟的最高机密。 这一回,元帅临时起意,前往罗浮。 大部分人对此一无所知。 要是罗浮的哪个部门、哪位高层,在元帅到访罗浮时出了岔子…… 那就是罗浮将军失职。 届时,腾骁必定会从严处置始作俑者。 丹枫,你可千万别往枪口上撞啊。 镜流目送元帅离开后,翻出玉兆,先是给丹枫的账号发送消息,催促应星。 随后,她登录星海共同体的官方网站,输入“仙舟”二字,搜索相关公告。 镜流一目十行,很快找到了与仙舟元帅有关的公告。 星海共同体集体恭贺仙舟元帅担任星海监管人。 措辞与星际和平公司的新闻稿并无差别。 下一条,则是前任元帅的讣告。 镜流呼吸一滞,点开讣告。 【尊敬的各位成员国,星海共同体自成立的第一天起,一直受到星海监管人、仙舟元帅羡鱼的支持……】 镜流瞪大眼睛,再次回看讣告。 这一次,她放慢速度,一字一句地看了下去。 在众多公告中,这则讣告显得格外特殊。 讣告里没有逝者的照片,也没有死亡时的年龄,只是言辞恳切地、细数着前任元帅少有人知晓的功绩。 例如在虫嗣和「反有机」方程式仍于寰宇中肆虐时,他集结所有文明与之对战。 再例如,战后废除奴隶制,等等一系列保障人类权益的法案。 镜流的目光落在“集结所有文明”六个字上。 纵使她是剑首,纵使她缔造出云骑军“不败”的传奇…… 镜流也在初入云骑时,经历过重重坎坷,遇到过不服管的下属。 那么,其他国家呢? 集结所有文明对抗灾祸……绝不是什么容易事。 镜流盯着那个与爱人同名的名字,推翻了之前的所有猜测。 他和照片上的那个人,不是父子关系。 元帅很在乎他,不会让他使用逝者的姓名。 镜流很快得出了答案。 她翻到讣告的末尾。 【作为在位时间最长的星海监管人,他始终坚定不移地、为保障人类权益奋斗着,星海将永远铭记他。】 【告别仪式定于星历6302年11月4日上午九时,虚陵仙舟举行。】 【各界唁电、悼文、挽联、花篮,敬请电邮……】 镜流深吸一口气,关掉讣告,点开办公软件。 以她的职位和权限,完全能够查阅仙舟所有官方机构成员的资料。 镜流抖着手,打出羡鱼的名字。 查询后,足足有几千人。 镜流:“……” 也是。 就算是羡这个姓氏再如何少见…… 这里可是每艘巨舰上千亿人口的仙舟啊。 一墙之隔,华面无表情地敲打玉兆。 她自认和监护人不同,不是掌控欲极强的类型。 因此,她只是像掌握其他仙舟人生命体征和定位一样,掌握着那人的信息。 如非必要,华不会主动调查。 而在刚才,玉兆突然响起警报声。 匿名号码向她发送监护人的定位,地点是在鳞渊境。 看清定位后,华立马明白了。 「饮月君」出事了。 就算龙尊没事,跟在监护人身边……早晚会出事! 等等、马蒂这家伙,自己送上门了啊! 华向那个匿名号码发送信息。 【HUa:玉兆和中子枪的数据是你伪造的】 很快,对方给出回复。 【马蒂做了自己所能做的一切,却没想到,还是没能实现他最后的愿望】 华心想,长生种过什么生日啊。 她只是不爱过生日,和监护人又有什么关系? 华耐下性子,继续敲打玉兆。 【HUa:你是他最疼爱的下属,只要你需要,他就会无条件批款,甚至自掏腰包支持你,如果他知道你还活着的话,一定会很开心】 对方并不认同华的说辞。 【事实只会与您的设想截然相反】 【您知道忒修斯之船吗】 【我拥有某个人的记忆,却没有那颗敬畏生命的、学者的心,那么,我还是那个人吗】 华咬牙切齿。 天杀的。 你不会是以为自己成了机械生命,他就不喜欢你了吧?! 【HUa:他无条件通过你所有的经费申请,甚至自掏腰包支持你的所有决策,如果他知道你还活着,他会很开心的】 华强压怒火,又补了一句。 【HUa:你知道吗?他给我的所有零花钱加起来,都比不过你的一次批款】 这一回,陌生号码不作妖了。 【qWq】 【抱歉,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让他消气qWq】 【小殿下,你知道吗?】 华皱着眉头打字。 【你是他最疼爱的下属,你都不知道,我哪里会知道?省去这些废话,马蒂,你什么时候告诉他实情?】 在发送消息前,她猛地顿住,把“下属”二字改为“孩子”。 匿名号码主动提出了请求。 【能劳烦罗浮十王司替我找个小孩子的人偶吗qWq】 华嘴角微抽。 合着是怕那人揍你啊!那你早干嘛去了?! 她最终还是同意了。 解决完马蒂,华松了口气。 她返回房间,看到镜流仍站在她的书桌前,心脏骤停。 华:“……” 完了!这口气松早了! 她书桌上还摆着那张照片! ------------ 第312章 岚,你怎么还碰瓷啊 华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维持着挑不出错的笑容,缓步朝镜流走去。 转瞬间,她想到了对策——以不变应万变。 照片上的监护人和太卜司卜者一模一样? 别问,问就是遗传的长相。 退一万步讲,就算是顺着那张照片,查出那个时代替仙舟出席星海共同体会议的成员名单…… 就算是看到距今已有将近千年的讣告,得知了前任元帅的姓名…… 那也没关系。 他们可是仙舟联盟啊!仙舟人又不需要避讳领袖的名字。 姓“羡”名“鱼”的仙舟人,一抓一大把。 讣告里,除了名字外,可什么都没有。 只要名字和长相没对上号,一切都好说。 华定了定神,等她看清镜流玉兆上显示的界面后,笑脸瞬间挂不住了。 那是仙舟内部使用的办公软件。 镜流点开的,是监护人担任仙舟元帅时,在办公软件上注册并使用的账号。 如果只是账号……那倒是没什么问题。 只是……她把系统默认的黑白头像给改了啊! 那时,将军们无法接受那人的死讯,仍保留着和对方发消息的习惯。 华不愿让他们难过,于是隔三差五就会更换头像。 就像是……那人没有离开一样。 镜流没费多少时间,很快在与爱人同名同姓的仙舟人里,找到了这个账号。 他没有所属部门,也没有直属上级。 那么,他的身份不言而喻。 镜流垂下眼,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那是年幼时与自己擦肩而过、未能看清正脸的仙舟元帅。 也是临行前与自己亲密无间的爱人。 他身着白色军礼服,眉眼带着温和的笑意。 隔着玉兆屏幕,镜流下意识用指腹蹭了蹭对方的脸颊。 她动作忽的一顿,视线下移。 【截至星历6302年,线上工作时间累计2190万系统时】 镜流抬头,将华脸上变幻莫测的表情收入眼底,叹道:“看来,他们是同一个人。” 华听到镜流如此笃定的语气,也跟着叹气。 “抱歉……” 镜流收起玉兆。 元帅说,两人没有血缘关系,是监护人和被监护人之间的关系。 只要羡鱼想,随时便能接替元帅之位。 元帅没有对镜流撒谎。 只是文字游戏罢了。 镜流回想起自己和羡鱼的种种过往,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形容心中的情绪。 愤怒?还是说……心寒?尴尬? 镜流一早便知道羡鱼有着自己的秘密,也一直在等待着。 只是她没有想到……对方的身份竟会如此地特殊。 种种无法言说的情绪,连带着与其相处的片段在脑海中迅速闪过。 羡鱼在收到那些礼物、被她保护时,在想些什么呢? 现在不是考虑这些问题的时候。 她是云骑,不该沉溺于情爱。 思及此处,镜流迅速从思绪中抽离,神色平静地说: “元帅不必向我道歉。” 华听完这句话,心里暗道不妙。 正当她想要为自己和监护人辩驳几句时,镜流转过身,回到之前的位置上,拿起其中一个文件袋,再次来到华的面前,递交到对方手中。 华捏了捏文件袋,凭借厚度辨认出此物是监护人的赠予协议。 不是结婚所需的材料。 华心知还有转圜的余地。 方法一,将监护人的精神状态和盘托出。 如果真如那人所说,镜流是一个有着正常三观的人,绝不会在这种紧要关头提分手。 紧接着,华想起了阿基维利的评价。 星神说,监护人对爱情有着极高的要求,和过于理想化的设想。 说难听点,监护人几千年没谈过恋爱,就像是相信圣诞老人的孩童一样,心理年龄只有十几岁,对爱情有着不切实际的幻想。 道德绑架固然有用,可是戳穿了孩童的幻想啊!这能长久吗? 华只得改选方法二。 让镜流自己做选择。 华轻声道: “你想见他吗?” “若是不想见他……那就让腾骁去吧。” 这话有人听起来是在体恤下属,也有人觉得是在挖坑。 要是因为某个人,影响到执行公务时的状态,那这人的职位也到头了。 华不会给下属挖坑。 镜流也不是为情爱要死要活的性子。 要是让镜流和监护人,在仙舟和爱人这两个选项里,作出选择……他们两人必定会选择仙舟。 镜流琢磨了一下元帅的这两句话,明白了。 罗浮出事了。 此事与「饮月君」丹枫,以及……羡鱼有关。 镜流垂下眼,迅速压下心中翻涌的情绪。 只一句话,表明了态度。 “任凭元帅差遣。” 华点了点头:“好,你和腾骁跑一趟吧。” 她放柔语调。 “等到了明天,给你放个长假,好好休息休息。” 也让镜流好好考虑一下和监护人的关系。 要是两人分手…… 华只能把那人带回虚陵了。 她回到书桌前的座位上,把文件袋放进带锁的抽屉里。 很快,舰队抵达罗浮。 为了迎接得胜归来的云骑,部分道路提前封锁。 华走出舰船,表情一滞。 她获得的赐福,与其他将军们不同。 因此,她能隐隐感应到星神的存在。 只是……「帝弓司命」为什么在罗浮?! 她还没联系星神呢! 对着等待已久的腾骁,华沉声道:“去鳞渊境。” 「帝弓司命」,你可别刺激他啊!可别说些有的没的啊! 被自家令使嫌弃的「帝弓司命」对此一无所知。 祂踉跄着后撤几步,艰难地稳住身形。 神与人试图阻拦羡鱼离开。 在此期间,羡鱼与岚擦肩而过时,不小心撞到了对方的肩膀。 羡鱼用一种奇怪的目光,注视着星神。 “我记得,我给你结过课时费啊。” 岚,你怎么还碰瓷啊?! 岚闭了闭眼,对他说: “降临此地的,是我的分身,和其他人类并无差别。” 所以,我无法击败你,你大可以信任我。 星神眸光微闪,继续重复之前的誓言: “只要你需要,我都会去做。” 羡鱼轻笑一声。 “你这是……要和我更改契约的内容吗?” 他抬手按住星神的肩膀,柔声道: “那么,杀掉我,你能做到吗?” ------------ 第313章 丹枫:我真该死啊 岚表情怔忪,张了张嘴,没有说话。 羡鱼漫不经心地抬起手,虚虚扣住星神的脖颈。 阿哈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 挚友要是把岚杀了,到时候再顺手把祂杀了可怎么办? 阿哈只得抱紧怀里的小匣子,缩在角落,极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羡鱼深知,岚与阿哈不同。 岚此前打晕过他,因此岚无法仿照阿哈,用本体来换取他的信任,只能用一副脆弱的人类分身,来到他的面前。 羡鱼安静地与岚对视。 星神姿态放松,表情未变,好似他所触碰的位置,不是一击毙命的要害。 羡鱼瞬间没了和岚聊下去的兴致,迅速抽回手,侧头看向丹枫。 丹枫神情恍惚,似乎未曾从喜悦中缓过神来。 只是……丹枫盯着他做什么?看应星啊? 羡鱼瞥了眼失去意识、仰躺在地上的应星。 靠着丹枫的化龙妙法,这位短生种,摇身一变成了持明族。 羡鱼上前几步,按住丹枫的肩膀,微微施力。 丹枫身形不稳,顺从地坐在地上。 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羡鱼。 羡鱼蹲下身。 “好了,丹枫,把你和应星的玉兆给我。” “我会替你更改定位。” “今天,你们从没来过鳞渊境。” “接下来,你把倏忽送到十王司,这件事到此为止。” “你和应星……是持明族内部的事,罗浮不会追究。” 羡鱼停顿一瞬,表情变得严肃。 “但是,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你和他说清楚。” 丹枫缓慢地眨了下眼,语调颤抖: “羡鱼,你方才说的……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我们不必奔赴战场?什么叫我们不必和堕入魔阴身的战友刀剑相向?” 羡鱼紧皱眉头,深深叹了口气。 他习惯做事留有余地。 就算是有了重开的打算,也会处理好当下的问题。 自己在为丹枫扫尾,丹枫呢? 羡鱼没好气道:“丹枫,这是重点吗?” 丹枫抖着手攥住他的衣领。 “告诉我,到底是什么意思?” 羡鱼神色淡淡,不由分说地打掉丹枫的手,接着站起身。 “你记得自己处理一下玉兆上的信息。” 丹枫踉跄着伸手去拉羡鱼风衣下摆。 他双手死死拽着,让对方不得不停下脚步。 丹枫断断续续地说:“你要……做什么?你是想……用你的血肉?” “明明、明明还有其他方法啊!” 羡鱼背对着他,叹道: “丹枫,时间紧迫。” “你这样……我保不了你。” 丹枫听懂了羡鱼的言外之意。 前任元帅想保的人,怎么会保不住呢? 唯一的可能,就是……死亡。 羡鱼能保他一时,保不了他一世。 丹枫与应星将倏忽带进鳞渊境,是板上钉钉的事,这要是再拖下去……整个持明族,都可能受到牵连。 持明龙尊最该做的事,不是姿态狼狈地坐在地上、拉扯羡鱼的衣摆。 而是按照对方的提示,抹除自己和应星的信息,并在腾骁将军返回之前将倏忽送进十王司。 可是……他当了几百年、从未出过错的持明龙尊。 倏忽进入鳞渊境,是他一时失察。 是他犯下的过错。 无论是谁追究,是何等刑罚,他都绝无二话。 而现在,丹枫最该做的,是拯救自己的友人。 拯救这个救过无数人,最终却无人救他的、仙舟的神。 丹枫咬牙,死死拽着羡鱼的衣摆,不肯退让。 一龙一人僵持半晌。 羡鱼低头,动作迅速地脱掉外衣。 丹枫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他呆愣地看着掉落在地的黑色风衣,手上仍攥着衣角。 阿哈眼珠一转,立马有了主意。 星神先是把匣子塞给岚,随后一屁股坐在地上,双手死死揪住羡鱼的裤腿。 羡鱼:“……” 天杀的。 阿哈,你有病吧?! 他下意识去摸风衣口袋中的匕首,却摸了个空。 阿哈顶着羡鱼宛如看死物的目光,嘿嘿一笑。 现在挚友手上没有利器和玉兆。 找个机会把自己从挚友家里顺来的戒指盒,塞进风衣口袋里。 然后再拿到玉兆,联络那位他最溺爱的下属。 退一万步讲,就算是失败了……阿哈也获得了乐子啊。 祂太了解挚友了。 心高气傲爱面子。 天塌了也有那张嘴顶着。 风衣能脱,那么……裤子呢? 阿哈真是太聪明了! 星神很是得意,主动朝丹枫招了招手,发出了邀请。 奈何「不朽」的后裔和自己不是一路人,并没有上前揪住挚友的另一条裤腿,只是僵硬地摇了摇头。 阿哈恨铁不成钢,摇头直叹气。 丹枫心下茫然。 他该怎么办呢? 丹枫动作生疏,艰难地整理好风衣,挂在臂弯上。 他掏出口袋里的匕首,抵在脖颈处,扬声道: “丹枫自知罪孽深重——唯有……” 在场的神与人都知道,这不过是缓兵之计。 羡鱼回头,表情瞬间凝固在脸上。 阿哈立马收回手。 似是怕丹枫一时情急,羡鱼停在几步之外的位置上。 他看着丹枫,眼神柔和,语调极轻: “会很痛苦的。” 岚的呼吸一滞,阿哈也收了笑。 羡鱼状似回想,继续道: “割破颈动脉后,你不会立刻死亡。” “你会感受到剧烈的疼痛。” “随着时间流逝,痛感会渐渐减弱,你会彻底失去意识。” 丹枫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瞳孔震颤,连带着拿刀的手也抖了起来。 羡鱼缓步靠近他,蹲下身,直接上手握住刀刃。 丹枫生怕利刃伤到羡鱼,只能竭力维持着原本的动作,一点点放松手上的力道。 羡鱼毫不费力地拿回了自己的刀。 他顿了顿,笑着说: “这种死法,很痛苦的。” 丹枫张了张嘴,半天没说出一句话,只看着他,脊背抑制不住地颤抖。 羡鱼突然想起自己送给阿基维利的那顶帽子。 他和丹枫很像。 他们绝不允许自己在人前显露出脆弱的、难堪的一面。 在自己情绪几近崩溃时,阿基维利用那顶帽子,遮住了他的脸。 羡鱼想了想,拿起丹枫挂在臂弯上的风衣。 他匆匆拂去衣服上的尘土,遮住丹枫的脸。 借着风衣的遮掩,丹枫的表情瞬间失控。 他紧攥着衣服,指节泛白。 丹枫想,我究竟在做什么呢? 对仙舟人有求必应的神明,独自死在了无人知晓的地方。 而当对方死而复生、即将再次陨落时,自己又在做什么呢? 我没有拯救神明。 是神明拉住了我。 就算是对方早已耗尽了心力…… 就算是流尽最后一滴血…… 也仍努力地、实现了我的祈愿。 也仍在安抚我的情绪。 「饮月君」曾暗自鄙夷贪得无厌、敲骨吸髓的民众,嗤笑遗忘神明功绩、颐指气使的民众。 可是,现在的我,和分食其血肉的民众,又有什么区别呢? ------------ 第314章 岚:丸辣 应星悠悠转醒。 他艰难地睁开眼。 嘴里一股铁锈味。 后颈处传来阵阵疼痛。 头顶和后腰哪儿哪儿都不对劲。 应星以手撑地,坐起身后,抬手揉了揉后颈。 丹枫那家伙,下手可真狠啊!就不能体谅一下短生种吗?!等等—— 昏迷前的巨大信息量,让他分不出心神深究身体的异状。 应星猛地看向对峙着的几人。 羡鱼身后,不知何时又多出一个蓝发黑眼的男人。 应星已经懒得再追问陌生人的身份了。 毕竟羡鱼可是最强人类啊,多几个能够自由出入鳞渊境的手下……很合理啊! 羡鱼的脸上仍挂着笑。 “丹枫,你之前答应我,说会为我做三件事。” “第一件事,你回答了我的几个问题。” “现在,第二件事,替我找一个医药箱。” 在应星看来,这个要求再简单不过。 丹枫可是丹鼎司司鼎,别说区区一个医药箱……买下几百个药店都不是什么大问题。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丹枫听后,瞪大眼睛,猛地摇头。 羡鱼没有理会,笑着说: “你知道我要的是什么,好了,快收尾吧。” 他转身时,余光恰好瞥见应星。 丹枫顺着羡鱼的视线,也朝应星看了过来。 羡鱼停下脚步,笑道: “你醒了?手术很成功哦。” 应星:“啊?!” 不就是把他打晕了吗?怎么还做起了手术? 说完这句话,羡鱼问:“丹枫,你打算怎么处理?” 丹枫手里拿着一件风衣。 龙尊养尊处优,从未叠过衣服,他动作生疏,好似下一瞬胳膊就会打成结。 蓝发黑眼的男人看不下去了,主动伸出手。 丹枫的脸上闪过错愕,随后身形僵硬地、用双手把衣服递过去。 阿哈见状,嬉皮笑脸地把匣子递给丹枫,随后凑到那人身边,与其一起拉扯着风衣,嘴上还说着什么: “哎呀,这活我可太熟了,你和纳努克不在的时候,都是我干活——” 岚:“……哦。” 祂在替元帅拿披风、披外套的时候,纳努克还不存在呢,更别说阿哈了。 丹枫抱着匣子,头皮发麻。 他强行让自己忽略疑似两位星神的争执,干巴巴道: “我会分出一部分资产,当作给应星的补偿。” 应星:“???” 怎么莫名其妙要给他补偿啊? 羡鱼和丹枫当场聊起罗浮的各个地标建筑,似乎是要挑选出合适的资产。 应星的心中毫无惊喜之意,只觉得莫名其妙。 他挠头的手抬了一半,顿住了。 自己头上这个是什么啊?! 应星伸手一摸,入手是如玉般的……枝杈? 怎么越摸越像龙角啊?! 应星的手向下移,摸了摸耳朵。 是和持明族一样的尖耳朵。 他头晕目眩,忍不住打断一龙一人的对话。 “丹枫……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羡鱼饶有兴致地指了指应星身后,提醒道: “还有尾巴哦。” 丹枫:“……” 怎么这个时候还在惦记尾巴啊?! 他咬牙,幻化出鲜少展露于人前的龙尾。 应星低头,视线和他尚未驯服、歪七八扭的黑色龙尾撞了个正着。 应星嘴角抽搐:“我谢谢你啊。” 羡鱼手上拿着刀,好脾气地笑笑: “不用谢,应该的。” 他的目光在丹枫身后停留一瞬,笑意渐深。 “好了,已经耽误太久了……走吧。” 岚动作一滞,阿哈手疾眼快,一把抢过风衣,把戒指盒塞进口袋的同时,顺走了挚友的玉兆,接着又把风衣塞回岚的手中。 阿哈三步并两步,走到羡鱼的左后方。 在过往的轮回中,祂可是挚友的得力下属。 虽然阿哈刺杀过挚友啦……但不是没杀死吗? 那时,阿哈经过和一众牛鬼蛇神的相处,职场潜规则可谓是熟得不能再熟了。 例如和领导一同散步时,要走在外侧,把最安全的位置留给对方,以防出现交通事故。 当然,阿哈走在左后方,才不是因为挚友手上那把刀。 也绝不是因为挚友的惯用手是右手。 岚臂弯处挂着风衣,稍慢一步,走在右后方。 羡鱼随手把刀塞给岚。 阿哈一眨不眨地看着昔日同僚的动作。 岚把刀收进口袋,继续埋头拂去衣服上的灰尘。 阿哈松了口气,出言感慨道:“就差纳努克了。” 岚:“……” 和元帅一起毁灭宇宙是吧? 羡鱼:“……” 这三位星神凑在一起……得是什么样啊? 丹枫抱着匣子,踉跄着去拉扯应星,低声道: “应星,我知道你心里有很多疑问……” “现在不是解答问题的时候。” “我们得把他拦下来。” 没等应星说些什么,丹枫扬声道: “羡鱼,你走了,镜流怎么办?” 羡鱼没有回头,一边向前走,一边回道: “你未免太小瞧她了。” “她那样的人,怎么可能会为了情爱,违背自己加入云骑时立下的誓言?” “就算是我……只要我站在仙舟的对立面,只要仙舟需要,她也会向我挥剑。” 神与人听后,都沉默了。 哪怕应星突然变了种族,听完这番话,他也来不及思考其他。 应星大受震撼。 这就是仙舟元帅吗?这就是最强人类吗? 就这么如此轻易地……假设自己的爱人会杀他?而且听羡鱼的语气……好像还很欣赏这种行为? 应星忍不住问: “就算是你们分手,你也无所谓吗?” 羡鱼脚步未停。 其他人在感情出现问题时,会嫉妒,会愤怒,会有各式各样的情绪。 而他或许只会感到痛苦和悲伤。 羡鱼的语气平静极了。 “我说过,我会尊重她的所有决定。” “如果离开我,她会更开心的话,我愿意放她离开。” 应星瞪大眼睛。 合着你说尊重,是这个意思啊! 他有很多不合时宜的话,想要说出口。 例如,镜流都在准备求婚戒指了啊! 再说了,我的份子钱都攒够了! 我把你们新婚礼物的工图画好了! 为了你们,我加了多久的班,你们知道吗?你们不知道! 应星欲言又止,心里烦躁极了,连带着尾巴也失了控。 丹枫被身侧人的尾巴抽了半天,他忍无可忍: “应星,控制好你的尾巴。” 应星震声道:“这是我能控制的吗?我也是第一天当持明啊!” 岚抖了抖手上的风衣,动作熟稔地披在身侧人肩膀上。 一行人没走几步,迎面碰上了持明族人。 十几个持明族人一路小跑,高声喊着:“龙尊大人——” 排列整齐的云骑军紧随其后。 羡鱼停下脚步,深深叹了口气。 还是慢了一步。 下一瞬,金光撕破长空的阴霾。 两尊身形庞大的金色神灵,降临在鳞渊境。 羡鱼:“???” 华也不至于派出两位令使和他打架吧? 然而,无论是持明族,还是云骑军,皆是愣在原地。 看上去,他们对此并不知情。 羡鱼直觉不对,侧头看向右后方的星神,却见对方脸上闪过惊愕。 岚仰起头,很快分辨出这是自己分给罗浮将军和镜流的力量。 祂看着由金光铸造而成的两位神君,缓缓地俯下身,向祂俯首。 岚默然片刻,艰难开口: “……降临此地的,是我的分身,和其他人类并无差别。” ------------ 第315章 阿哈:丸辣 阿哈知道,自己和岚是不同的。 祂只有冒着死亡的风险,用本体降临罗浮,才能换取羡鱼的信任。 反观岚呢? 这位星神与挚友相识于微末,是仙舟人的信仰。 因此,羡鱼不会轻易和岚动手。 毕竟,当某个种族弱小到一定程度上时,ta的痛苦、愤怒和挣扎,都会让强者觉得有趣。 就像是不到巴掌大的奶猫一样。 ta拱起脊背、朝着人类哈气,用自己的方式向你发出攻击前的预警。 可是,你会在意吗? 答案自然是否定的。 你不会在意。 你知道ta弱小,知道ta竭尽全力,也只能够到你的裤脚。 ta的柔软无力的爪垫伤不到你分毫。 你只会觉得ta可爱、有趣。 正因如此,岚只需要用如人类般脆弱、无害的分身,靠近挚友。 祂以此来表明自己不会和羡鱼动手、不会干扰对方的所有决定,祂只需要来到挚友面前,就足够了。 岚是被偏爱的。 只是偏爱到哪种地步,阿哈不知道。 但以挚友溺爱纳努克的程度……照搬十分之一到岚的身上,也足够保命了。 阿哈原本以为,就算是岚整出什么幺蛾子……挚友也不会轻易和这位星神动手。 只是这一次,祂有些不确定了。 阿哈万万没想到……岚竟然捅出这么大的篓子! 星神抬头。 遮天蔽日的两个庞大幻影,向他们所在的方向,缓缓低下了头。 在场的云骑和持明族人皆是呆愣在原地。 整个寰宇都知道,仙舟是特殊的。 除了令人艳羡的福利制度,他们还被星神偏爱着。 所有星神中,只有「巡猎」星神近乎毫无保留地、将神力赐给了仙舟。 祂所赐的威灵,镇守在各个仙舟,庇佑着民众。 而现在,代表「帝弓司命」的威灵,只存在于仙舟传说的威灵,仅能在战场上看到的威灵…… 此刻,降临在鳞渊境。 众目睽睽之下,两尊神灵,不约而同地作出臣服的姿态。 众人心中生出一个匪夷所思的猜测。 难不成……是「帝弓司命」?! 是啊,除了他们所追随的神……还有什么存在,能让神灵俯首? 他们生怕惊扰神明,用一种恍惚的、好似风一吹就散的语调,不确定地问:“「帝弓司命」?” 众人面面相觑,在彼此的脸上得出相同的答案后,瞬间兴奋起来。 有人手上的武器险些脱了手。 也有人身形踉跄,几近站不稳。 还有人跪地拜服。 阿哈想,真有乐子。 谁能想到,岚赐予仙舟的威灵,察觉到星神的存在后,竟然自己跑了出来! 祂为了获取挚友信任,特意选了副脆弱、无用的分身,结果呢?完全压不住威灵! 岚竟然误打误撞,在嫂子面前暴露了挚友的特殊性! 阿哈看着缓步走来的镜流,有些想笑。 可是,为什么祂笑不出来了呢? 笑死,更有乐子了。 哪怕阿哈是热衷于找乐子的「欢愉」星神,此刻也不愿扭头去看羡鱼脸上的表情。 阿哈默不作声地向后挪动脚步。 有的乐子能带来欢愉,有的……能带来死亡。 要是看到些不该看的……挚友绝对会恼羞成怒把祂弄死。 反正祂拿到了玉兆,借此机会开溜吧! 众人高呼着「帝弓司命」,声音震耳欲聋。 羡鱼却听得不太真切。 他险些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更顾不上身侧不知何时离开的阿哈。 过了许久,耳边的嗡鸣声终于停了下来。 他找到了自己的声音。 “倏忽阴险狡诈……” 羡鱼猛地顿住了。 应星短时间内经历了太多。 先是从战场上带来的绿植,成了云骑两次出战征讨的「丰饶」令使倏忽。 接着是镜流的爱人、他的友人羡鱼,摇身一变成了寰宇的最强人类、仙舟的前任元帅。 最后是应星自己。 他竟然成了持明族! 在接二连三地冲击下,星神降临,似乎也显得没那么令人惊讶了。 那可是羡鱼啊。 「帝弓司命」都得随叫随到。 应星很快接受了现状,他甚至还能分出心神,低声询问丹枫:“我们也要跟着一起跪吗?” 丹枫抱着匣子,不以为意:“跪什么?” 那个最该接受仙舟人跪拜的人……可从未让任何人向他下跪。 羡鱼立在原地,停顿了好一会儿。 他强行咽下喉间的血腥气,继续道: “意图夺取建木。” 丹枫诊治过太多患者,只一眼,就看出了端倪。 他连忙上前几步,挤开星神。 丹枫一手架住羡鱼的胳膊,方便对方借力稳住身形,一手向星神递上手中的匣子。 龙尊难得用了敬语。 “「帝弓司命」,请吧。” 岚欲言又止,想为自己说几句话,却又无从辩解。 祂竭力克制着回头的冲动,拿着匣子,迈步走向罗浮将军和镜流所在的位置。 岚十分清晰地听到罗浮将军的低语:“给你批半天假,记得留意玉兆的消息。” 云骑性质特殊,他们必须每时每刻留意消息,以便罗浮需要时及时归队。 镜流极轻地“嗯”了一声。 她的视线越过众人称颂的「帝弓司命」,落在星神身后,旋即皱紧眉头。 丹枫面露惊惶之色,一手揽住羡鱼的肩膀,一手试图去碰身侧人的手腕。 “……还好吗?” 羡鱼点了点头,避开丹枫的那只手。 丹枫一遇到这类不配合的病患,心中就忍不住生出怒火。 “至少要让我为你诊脉吧?!” 羡鱼不为所动,轻声夸赞他: “丹枫,你做得很好。” “接下来,好好休息吧。” 丹枫强压怒火:“该休息的是你!” 羡鱼没有理会,自顾自地说: “应星我就先带走了。” 丹枫瞬间冷静下来。 倏忽进入鳞渊境,是他的失职。 羡鱼固然能跳过接下来的流程,保下丹枫。 但他一心求死,认为自己活着能保住,但死后就未必了。 因此,羡鱼想要一劳永逸地解决问题。 他只会让罗浮按照正常流程进行调查,再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省得死后丹枫再被人清算旧账。 而与他争权的龙师们,等的就是他犯下错处的这一天。 丹枫能对应星做实验,让他成为持明族人。 那么……龙师呢? 接下来,丹枫必定要单独接受十王司的问询。 应星待在羡鱼身边,才是最安全的。 羡鱼抬手揉了揉眉心,继续道: “是选权力,还是繁衍,由你们决定,当然,我知道这不是一件小事,但我时间有限,也劳烦你和其他四位龙尊抓紧时间。” 他低垂着眼,像是没了力气,停顿了好半晌,这才接着说: “还有,医药箱,别忘了。” 丹枫心说,你要什么医药箱?你分明是要抽血的针管吧? 羡鱼一字一顿道: “最后,别说不该说的。” 丹枫深深地看了羡鱼一眼,说:“好。” 等羡鱼抬眼,应星和丹枫不见了。 身侧人换成了镜流。 镜流伸出手,试图仿照着丹枫的动作,揽住身侧人的肩膀,奈何身高不够,只得退而求其次,挽住胳膊。 两人沉默半晌,镜流目光灼灼,盯着他的侧脸,问: “你没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羡鱼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侧过头,与镜流对视。 他的声音轻不可闻。 “你想听什么呢?” ------------ 第316章 我需要一个拥抱 羡鱼习惯在脑内预想最糟糕的状况。 他预想过两人分手的原因。 例如镜流发现和自己性格不合。 再例如两人感情趋于平淡,没有新鲜感。 或是由爱情转变为亲情。 在他看来,爱情和亲情不能混为一谈。 羡鱼预想过很多情景,唯独没有考虑自己的身份问题。 他从未想过,自己的身份会暴露于人前。 此刻,他的思绪就像是不慎输错符号、报错的代码,卡死在了原处,甚至连表情也难以维持。 如果自己的爱人、友人和上级,连带着与爱人一起碰面的、替他们筹划订婚宴的长辈,都蒙骗自己…… 羡鱼可能不会像镜流这样……好声好气地和始作俑者讲话。 他深知,以自己的状态,极有可能作出错误的判断,只得艰难地思考着、斟酌着措辞。 羡鱼试着换位思考。 如果他是镜流……除了身份问题,肯定还想问清楚事情缘由。 “倏忽阴险狡诈,意图夺取建木。” “至于应星……是持明族内部的事,交由丹枫处理。” 羡鱼抬手,轻拍镜流的手背,以此来安抚对方的情绪。 “安心,他们不会有事的。” 镜流垂下眼,看着两人交叠的手。 当她发现自己身边人,合伙蒙骗她时,她是愤怒的。 谎言和背叛又有什么区别呢? 镜流原本想着,等两人说开后,再慎重考虑彼此的关系。 于是,她把赠予协议还给元帅。 如果镜流是在罗浮,那她大可以向白珩倾诉心中的苦闷,酒过三巡后,再提着剑与丹枫对练。 等练个一年半载,说不定就能消气了。 只可惜,她没有时间愤怒。 执行公务期间,应当坚持原则,以仙舟利益为重,而不是只考虑个人感受。 抵达罗浮后,镜流一刻不停地、来到鳞渊境。 她没有想到,就算是到了现在……羡鱼也仍在考虑自己的情绪。 镜流是云骑,是剑首。 她用剑下亡魂,缔造出云骑军的不败传奇。 比起被旁人保护……她更习惯充当保护者的角色。 只是,安抚她情绪的人是她的爱人,是羡鱼。 哪怕对方向她撒了谎、蒙骗了她,她那颗原本刀枪不入、无坚不摧的心,在和爱人对上视线后,不由自主地软了下来。 镜流想,这很正常。 谁会不喜欢羡鱼呢? 换作任何一个人,都会为此感到动容。 罢了,在外面总要给爱人留点面子。 有什么矛盾,回家再解决。 镜流对羡鱼说不出一句重话,只得反反复复地、逐字逐句地分析着。 她十分敏锐地察觉到了问题。 羡鱼说他们不会出事。 但没说自己不会出事。 镜流抬眼,眼神专注又隐隐透着偏执,轻声问:“那你呢?” 羡鱼愣住了。 接着,回应镜流的,是与往日毫无区别的温和笑容。 “有「帝弓司命」坐镇罗浮,能出什么事呢?” 镜流挽着他的胳膊,毫不留情地指明问题:“你没有说你自己。” 羡鱼:“……” 能不能别抠字眼啊? 他习惯玩一些文字游戏。 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也有吃瘪的这一天。 羡鱼控制好自己的表情,歪了歪头,主动岔开话题: “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镜流定定地看着他,自顾自地说: “接下来,我说,你听。” “我之前问你过得如何,你说你吃喝不愁,过得不错,唯一吃过的苦,只有咖啡。” 镜流的话说了一半,突然停住。 她发觉自己的语气,听起来不像是在和爱人说话,更像是在训斥自己的下属。 她很努力地控制自己的情绪,可话一说出口,就变味了。 镜流深吸一口气,尝试着用压低音量的方式,控制语气。 “可是禅真她们说,不吃不喝不睡觉——” 羡鱼张了张嘴,没等他开口辩解,镜流又补上一句: “你觉得你是长生种,所以饿不死,累不死,是吗?” 羡鱼只觉得有口难辩。 玩家会在意血条吗?会在满血的状态下吃东西吗?会在做日常任务时,在意游戏内是白天黑夜吗? 镜流眼眶酸涩,她快速眨了几下眼,把眼泪憋了回去。 “还有,我问你会很累吗?你说会,这倒是没有骗我。” “线上工作时间共有2190万个系统时……那么,线下呢?” 镜流不知道该作何表情,只好仿照着羡鱼的模样,扯出一抹僵硬的笑容。 “你从未对我撒过谎,可你的实话,不等同于实情。” 镜流摇头叹道: “我不知道该不该信你。” 羡鱼缓缓从镜流怀中抽出自己的胳膊。 “抱歉,我欺骗了你。” “重新做一次自我介绍吧。” “我曾有过很多身份。” 羡鱼俯视着自己的爱人。 “几千年前,我是曜青的将军。” “之后,是仙舟的元帅。” “在星海理事会成立时,我是星海监管人。” “除了这些身份——” 镜流呼吸一滞。 这是羡鱼第一次,向镜流展露出惯用的、独属于上位者的表情。 表情柔和,眼神慈爱。 不,准确来说,是溺爱。 不像是在看自己的爱人,更像是在看小猫小狗玩闹。 羡鱼轻笑。 “我还有很多有趣的外号。” “例如,没有人性的疯子,弑杀成性的暴君……之类的外号。” 羡鱼心中有无数种美化自己行为的说辞。 只是看着那双近在咫尺、目光灼灼的红瞳,他不想再用所谓的文字游戏,欺骗对方了。 镜流是他的爱人。 是他最纯粹的、由自己决定的一段亲密关系。 既然这段关系由镜流开始,那么,就由自己来结束吧。 他语气温和地说: “如你所想,是我带领仙舟人追寻「寿瘟祸祖」。” “是我在寰宇掀起战争。” “还有什么问题要问吗?” 羡鱼别过头,避开镜流的视线: “看来没有。” 他自顾自地朝前走。 “好了,执行公务期间,严禁公职人员处理私事——” 没走几步,羡鱼停下了脚步。 他缓缓低头,看着用力环抱住自己的那双手臂,十分体贴地提醒对方:“镜流,你该归队了。” “腾骁将军给我批了半天假。” 镜流从背后紧紧拥抱着自己的爱人。 她不再控制情绪,任由眼泪掉落。 明明是我在落泪,可为什么…… 你看起来比我更痛苦呢? “我只是……” 我只是觉得,你需要一个拥抱。 临近开口时,镜流换了副说辞,用带着些许笑意的语调,说: “我只是……需要一个拥抱。” ------------ 第317章 是幸运,也是不幸 镜流从别人口中天赋异禀的少年天才,再到仙舟公认的、万载犹不可得的剑士巅峰,她经历了很多。 在她尚未展露锋芒之际,她也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新兵。 看到同类的尸体时,她的心脏几近停跳。 然而在战场上,敌人可不会手下留情。 镜流甚至来不及恐惧。 她除了杀敌,别无选择。 镜流先是剖开孽物的胸膛。 之后,她抖着手,用剑捅穿昔日战友的丹腑。 镜流脚步未停。 她跨过血污,越过断肢,路过残骸,继续与孽物厮杀。 镜流反复地和死亡擦肩而过。 午夜梦回时,她时常会梦到死于她剑下的同伴,坠入挣不脱、逃不掉的梦魇。 在那双涣散的、浑浊的瞳孔中,镜流看到了自己的结局。 堕入魔阴身,死于同伴之手。 镜流对此早有预料。 世间万物,皆有因果。 早在她向同伴挥剑的那一刻,她的结局就已经注定了。 她只期望这一天能够晚一点到来。 她想在死前,尽可能地、为仙舟、为民众斩杀更多的孽物。 直到镜流遇见了羡鱼。 她原本没打算向对方表明心意。 可是,人心总是自私的、贪婪的。 在某个瞬间,她竟然开始畏惧死亡。 她想和羡鱼耳鬓厮磨、共度余生。 镜流低垂着头,泪水不断从眼眶掉落,视线也随之变得模糊。 明明她的爱人就在眼前,可为什么……她会觉得如此地遥不可及呢? 镜流想,幸好羡鱼看不到她的脸。 不然她的爱人,又要来安慰她了。 她紧紧抱着羡鱼,让对方动弹不得,只能继续维持背对着自己的姿势。 镜流止不住眼泪,只好用与往日并无差别的声线,反问羡鱼: “你之前说想我……难不成是骗我的吗?那我可要生气了。” 是经历过何等的痛苦,才会让一位领袖,将引以为傲的功绩忘了个彻底,只挑出「寿瘟祸祖」呢?为何将其视作自己犯下的罪孽呢? 羡鱼有自己的骄傲。 镜流知道,他每一句拒绝自己的话,都是在挽留。 现在想来……羡鱼很早就开始喜欢她了。 否则何必反复把她推开、试探她呢? 羡鱼这样的人,不会在不重要的人和事上浪费时间。 但凡开口说话,那就是在挽留。 对方能在自己面前展露脆弱、无助的一面……已是不易。 镜流要是有一丁点犹豫和迟疑,羡鱼就会迅速和她拉开距离。 她需要做的,就是反复地、坚定地选择对方。 镜流低垂着头,挤出一声轻笑。 “别想着骗我,我看过星海理事会的新闻报道。” 她将讣告改为新闻报道,加快语速: “他们说,你为人和善,品格高尚,能力卓越,高瞻远瞩——” 羡鱼并不关注、更不在意外界的声音。 他不知道镜流是从哪个犄角旮旯翻出的假新闻,听完只觉得头皮发麻。 羡鱼生怕镜流说出些类似“最强人类”的奇葩的称号,直截了当地说: “假的,他们润色过。” “为人和善?品格高尚?是我掀起了寰宇的战争。” “还说我能力卓越,高瞻远瞩……” “也是我,带着仙舟人追寻「寿瘟祸祖」。” 羡鱼有理有据,反驳了镜流口中的新闻报道。 他原本想着,这回镜流能撒手了,谁料身后人抱得更紧了。 “剑士精进技艺,医者进修医术……” “哪怕是身为短生种的应星,也四处搜罗着新型材料。” 镜流想说的是,任何决策,都像是剑术、医术一样,有着一定局限性。 只可惜,她的话实在没什么说服力。 镜流遇到的是太卜司的卜者,不是与仙舟同行几千年的元帅。 只有羡鱼的下属,才能解开他的心结。 她勉强止住了泪意。 “我从不觉得顺应民意有错。” “也从不觉得征讨孽物有错。” “只是遇见你之后,我竟然也……” 镜流隐隐感受到耳尖逐渐变得滚烫。 在两人尚未相遇时,肯定有人陪伴着羡鱼,一同做过各种各样幼稚的、疯狂的事。 对比起陪伴他百年、千年的下属和友人……他们遇见得太晚了。 自己在羡鱼心中,又有多少分量呢? 镜流抿了抿唇,将额头抵在羡鱼的后背上,艰难地吐露心中所想。 “我想陪伴你更久一点。” 她想占据羡鱼更多的时间。 “你……会觉得我贪心吗?” 羡鱼把手覆在镜流的手背上。 他轻声道: “……不会。” 镜流回握住他的手,稍稍放松了拥抱的力道,拉着他转身。 “那时,我护在你身前,你……会觉得我自不量力吗?” 羡鱼的表情有一瞬间变得很困惑。 他问镜流: “得知我的年龄时,你会觉得恶心吗?” 镜流猛地摇头:“怎么可能?” 羡鱼垂下眼,与她对视。 “我从不觉得你是在自不量力。” “我……” 羡鱼顿住了。 他张了张嘴,断断续续道: “镜流,你对我来说……” “很重要。” “如果和你分开……” 羡鱼再一次陷入了沉默。 他定定地看着镜流,过了半晌,艰难地补上四个字。 “我会难过。” 镜流的眼睛瞬间红了。 反复拒绝自己、以此来试探心意的爱人,竟然会如此直白地、向她吐露真心吗? 镜流快速眨了几下眼,试图借此压下泪意,奈何眼泪已经先一步掉落。 她下意识别过头。 羡鱼抬手,轻轻托住她的脸。 迟疑半晌,他只憋出两个字。 “……别哭。” 镜流哭得更凶了。 “看来……你不会哄人。” 羡鱼动作迟缓,小心翼翼地擦拭着她脸颊上的泪水。 “抱歉……” 镜流用掌心蹭蹭羡鱼的脸颊。 她咬住下唇,哽咽道: “为什么要道歉呢?” “这只能说明……很少人关心你,安慰你,哄你。” 话说完,羡鱼像是听到了什么难以理解的话,僵在原地。 直到镜流即将吻上他时,他这才回过神,后撤半步,和镜流拉开距离。 “我们现在是在外面。” 镜流心说,这里又没其他人。 她想了想,踮起脚尖,把羡鱼披在肩膀上的风衣盖在对方的脑袋上。 她双手拽住风衣衣领,迫使羡鱼和她拉近距离。 在风衣的遮掩下,镜流仰头,吻住了自己的爱人。 直至快要呼吸不过来时,她稍稍与羡鱼拉开距离。 镜流的那双红瞳带着些许不易察觉的偏执。 她不愿显得自己太过强硬,只能尽量稳住声线,用一种轻快、带着笑意的语气,说: “那么,庇佑仙舟的元帅大人……” “是否愿意,继续被凡人保护呢?” 羡鱼没有回答,只看着她。 看了好一会儿,羡鱼抬手按住镜流的后脑,再次吻了上去。 于他而言,遇上让他逐渐丧失理性的人,究竟是幸运,还是不幸呢? 羡鱼垂下眼,专注地看着怀中人逐渐软化、沉沦于亲吻时的情态。 现在,他有了答案。 是幸运,也是不幸。 他在某个瞬间,竟然真的动摇了。 ------------ 第318章 羡鱼:魔阴身了? 镜流的吻逐渐下移。 落在脖颈处时,镜流清晰地感受到,羡鱼的身体僵住了。 她立刻停下动作。 羡鱼抬手,再次按住了怀中人的后脑。 他垂下眼,盯着镜流的发顶。 某个瞬间,他真的动摇了。 只差一点。 看来,人和神终究是不同的。 星神不愧是星神。 如果他能真正舍弃掉自己的感情,成为无悲无喜的神明,就不会如此的…… 如此的痛苦。 如果不是他的话,镜流不必像其他云骑那样,奔赴战场。 不必杀死堕入魔阴身的同伴。 对方本该过得轻松又快乐。 镜流本该和大部分仙舟人一样,有着世俗意义上、完美的一生。 如果从头再来……他们不会相遇。 自己可能,活不到与镜流相遇。 羡鱼轻声问: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你会做什么呢?” 镜流控制着力道,缓慢地在眼前人的颈侧留下齿痕。 她说: “我会……早一点和你相遇。” 羡鱼喃喃自语:“……是吗?” 镜流目光灼灼,盯了一会儿自己在羡鱼脖颈留下的红痕,用指尖轻点几下。 她抿了抿唇。 “你的这件衣服……遮不住它。” 羡鱼朝着镜流微笑。 “没关系。” 镜流与眼前人对视,近乎要沉溺于对方那双温柔的、包容一切的眼睛里。 在人前,羡鱼与镜流做过最亲密的举动,也不过是牵手。 他们从不会在其他人面前展露亲昵。 镜流尊重羡鱼的感受,很少会在如此明显的部位留下痕迹。 只是这一次……似乎不太一样。 好像自己提出什么过界的请求,羡鱼也不会拒绝。 正想着,羡鱼又问: “镜流,你有什么想要的吗?” 他们对上视线。 光线被风衣挡了大半,视野变得昏暗,唯独镜流的眼睛很亮。 那双红瞳,让人移不开眼。 镜流睫羽轻颤,凑上前,轻轻吻上他的唇。 羡鱼愣了好一会儿。 镜流解开他衬衫最上方的一颗纽扣。 锁骨处传来轻微的痛感,羡鱼回过神,颇为无奈地叹了口气,开口提醒道: “过一会儿,我还要去见两个人。” “镜流,你能去十王司,替我给丹枫带句话吗?” 镜流停下动作。 她心说,现在是谈论正事的时候吗? 镜流面无表情地咬了羡鱼一口,语气辨不出喜怒: “你要见谁?” 羡鱼语气温和地解释: “仙舟元帅,和「天才俱乐部」第一席赞达尔。” “罢了,你不必带话,只需要和丹枫碰一面就好了。” 丹枫知道,持明族并不安全。 化龙妙法固然能将人转化为持明族,但这一切都是有前提条件的。 只有像丹枫一样了解龙尊之力,才有可能成功。 丹枫在意友人的性命,可龙师们未必会在意。 一个新的、由人转化而成的持明族……是否产生第二个呢? 丹枫除了把应星带到华面前,他别无选择。 他得知了羡鱼血肉的特殊性,无论是身为友人,还是持明龙尊,他都会对华隐瞒实情。 而现在,华大概已经见过应星了。 好在仙舟正好需要应星这种技术型人才。 应星是安全的。 也好在应星一无所知。 无论华如何套话,也问不出什么东西。 接下来……就看丹枫在问询时的表现了。 只要别在十王司成员面前夸赞「丰饶」,羡鱼都能把事压下去。 不过,考虑到岱阳和禅真在十王司…… 羡鱼认为,有必要让镜流跑一趟。 省得哪天他可爱的下属,整出什么标本。 镜流替他扣好衬衣最顶端的扣子,又帮他穿好风衣,最后又把头发拨到颈侧,盖住吻痕。 “什么时候?” 羡鱼将手放进风衣口袋里,随后又伸出手抱住镜流。 他摸到了一把刀和一个戒指盒。 羡鱼第一时间把戒指盒放进系统背包,并排除岚这个选项。 阿哈,又是你。 羡鱼迟疑片刻,没有拿出戒指。 他歪了歪头:“现在可以吗?” 镜流似乎很不开心,低垂着眼,伸出双臂紧紧抱住他。 “好。” 镜流身形一顿。 她隐隐察觉到羡鱼身上的硬物。 似乎是……一把刀? 镜流把手伸进羡鱼的风衣口袋。 她拿出刀,冷声质问:“你带刀做什么?” 羡鱼:“……” 他张了张嘴,只憋出两个字。 “防身。” 镜流指着刀上的血迹。 “那上面的血是怎么回事?” 羡鱼:“…………” 无论说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都不好解释啊! 他干巴巴道:“是我做饭没洗干净。” 镜流的表情越发冷淡: “仙舟禁止携带管制用品,你竟然带着它进鳞渊境。” “还有其他利器吗?” 羡鱼摇了摇头。 镜流上手把他身上搜了个遍,反复确认没有其他利器后,这才收回手。 两人手牵着手,朝外走去。 鳞渊境外,早已被云骑封锁,只停着看不到尽头的车队。 临近分别前,羡鱼叫住了镜流。 他迟疑一瞬,从口袋里掏出一枚戒指,放在镜流的掌心。 “这是……给你的礼物。” 既然是准备给镜流的求婚戒指……就算是他不打算求婚……那也总要送到对方手里吧? 镜流心说,哪有这么送戒指的? 不过还好,羡鱼没有抢先一步。 镜流把戒指还回去,朝羡鱼伸出手,示意让对方替她戴上。 羡鱼缓缓握住镜流的左手,将戒指戴在中指上。 他看着自己的爱人唇边勾起弧度。 看着对方与他告别。 羡鱼和之前一样。 像镜流询问他是否愿意继续被凡人庇佑时,沉默了。 羡鱼只是回以微笑。 他立于原地,目送爱人离开。 直至身影彻底消失不见,他转身,看向等待已久的侍卫。 “走吧。” 在最后的这段时间里…… 去见见华和赞达尔吧。 在侍卫的引领下,他俯身进了一艘星槎。 华微笑,向羡鱼张开双臂,似乎在等待和他拥抱。 “好久不见,我亲爱的……” “父亲——” 羡鱼:“……” 魔阴身了? —— 十王司。 镜流很快见到了等待问询的丹枫。 她与友人对上视线后,微微颔首示意,直截了当地提起羡鱼的名字。 丹枫什么也没说,神色了然地点点头。 镜流见状,不再多说什么。 她低头转动手上的戒指。 丹枫顺着她的动作,也跟着低头。 镜流手上是一枚成色极好的鸽血红戒指。 丹枫能看出来,羡鱼在挑选主石和切割方式上下了功夫。 主石和镜流的瞳色一样。 只是镶嵌的那枚宝石太大了,宽度看起来和镜流的手指差不多。 哪怕选择了最显小的祖母绿切的切割方式,也仍看起来太过违和。 佩戴时,鸽血红会侧在一边。 这枚戒指并不符合羡鱼和镜流的审美。 可能有着其他特殊的寓意? 镜流将宝石挪到最中间的位置。 在战场上缔造云骑不败传奇的剑首,像是刚察觉到丹枫的视线一样,她面露讶异,旋即用一种无比平静的语气,主动向丹枫介绍起手上的这枚戒指。 丹枫听后,心里纳闷。 “不是求婚戒指吗?” 镜流摇头: “不是,他说,只是礼物。” “还好,没有被他抢先一步。” 丹枫的表情一言难尽:“……你打算和他求婚啊?” 镜流点头:“对。” 很快,一人一龙结束了对话。 丹枫与镜流告别,坐进十王司的审讯室,和岱阳打了个照面。 他看着岱阳迫不及待挑他错处、仿佛审视什么死物的眼神,沉默了。 这一刻,丹枫总算回过味来。 不是。 镜流,谁问你了啊?! ------------ 第319章 你就这么被追上了? 岱阳熟稔地和丹枫打了个招呼,好似他们是分别多年的至交好友。 她笑容灿烂,语气亲热: “该说初次见面,还是好久不见呢?「饮月君」?” 丹枫沉默不语。 他现在需要做的,是在接下来的问话中,控制好自己的面部肌肉和呼吸。 接着,把所有的罪责推到倏忽身上。 最后,将应星转化为持明族一事,归结为持明族内务。 岱阳轻蹙眉头,很是苦恼地说: “我拷问过许多犯下重罪的死囚。” “这一回,上面的要求是,不得动用刑具,不得见血。” “这不是强人所难吗?没了刑具,我可什么都问不出来。” 岱阳面露歉意,状似不经意地把刀拍在桌子上。 她朝丹枫微笑。 “如有冒犯……那就劳烦「饮月君」多担待了。” 审讯室外的长廊上,镜流迎面碰上了禅真。 她上前几步,语气平静地说: “我全都知道了。” 一句话,堵死了禅真临到嘴边的问候。 禅真磕磕巴巴地说:“抱歉……” 镜流摇头:“你不必向我道歉。” 眼前人是为仙舟开疆拓土的功臣。 除了羡鱼,没有人有资格听到禅真的道歉。 镜流知道,羡鱼有心结。 能解开这个心结的人,只有岱阳和禅真。 只是……依照自家爱人的性子,怎么可能主动询问她们呢? 镜流思量片刻,说: “我有一个问题……” 她颇为欲盖弥彰地补了一句。 “当然,这与他的想法无关,这个问题,是我自己想问。” 禅真猛地点头,拍着胸口保证道:“您尽管问——” “仙舟人获得无量寿形后……”镜流欲言又止,像是找不到合适的措辞,表情很是为难,“怨他吗?” 禅真下意识惊呼出声:“这怎么可能?!” 镜流的心放下一半。 看来,禅真和岱阳和自己抱有相同的看法。 禅真眉头紧锁:“您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是那位……说了什么吗?” 镜流缓缓摇头。 “与他无关,只是我在统领云骑时,不免犯下错处,偶尔也会听到手下的抱怨。” “剑首尚且难做,更何况是仙舟元帅呢?” 禅真眨了眨眼,表情若有所思。 元帅向来有话直说,从不会旁敲侧击暗示什么。 那就是皇后自己发现了什么问题。 两人人均年龄四位数,某些话,不必说得太明白。 看来,元帅仍对仙舟人追逐长生一事耿耿于怀。 禅真想,不愧是皇后!好聪明啊! 不愧是元帅!眼光就是好! 她朝镜流露出笑容,向对方抱怨起仙舟的部分刁民。 镜流安静听着,彻底放下了心。 等羡鱼和她们再次相遇时,她们一定会解开爱人的心结。 两人聊了一会儿,随后互相告别。 镜流回到家中,拿出玉兆,点开购物软件,查看物流信息。 数不清的订单,都是她为羡鱼挑选的衣服和配饰。 大到专门定制的圆领袍和正装,小到玉佩、腰带、手工领带和衬衫夹。 正当镜流准备退出购物软件时,看到一件羡鱼从未穿过的款式。 她手上动作一顿。 镜流盯着照片,心想,再买一些吧。 买完之后,继续做戒指。 与此同时,车队中的某辆星槎。 羡鱼沉默良久,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盯着华。 “你魔阴身了?” 华嘴角微抽。 “……谁魔阴身了?” 羡鱼仍不放心。 “你带来的医士呢?快让他们给你诊脉。” 华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久别重逢,还不能抱一下吗?” 说归说,华心知对方绝不可能答应。 那时,眼前人就是割破颈动脉……怎么可能轻易让人靠近? 尤其是,对方想要再度离开他们,更不可能靠近华。 华手上,可是有「羽渡尘」的。 果不其然,羡鱼神色淡淡,用极其敷衍的借口回绝了这个请求。 “男女授受不亲。” 华深吸一口气。 她知道,接下来是一场硬仗。 之前,监护人会玩一些文字游戏。 只要逐字逐句地揣摩,就能察觉出端倪。 可是现在,对方极有可能对她说谎。 华眯了眯眼。 “阿基维利说得没错。” “您果然是大家闺秀。” 羡鱼撩起眼皮,瞥了她一眼,漫不经心道: “祂不是仙舟人,不会说仙舟话就算了,你怎么也不会说话呢?” 华心说,到底谁不会说话啊?! 羡鱼又问:“这件事,你打算怎么处理?” 华表情未免,笑着说: “灭他全族。” 羡鱼:“……” 有这么掀房顶的吗?! 他头疼似地扶住额角。 “我教你的东西,是让你这么用的吗?” 华故作无奈。 “倏忽出现在仙舟罗浮,而且还进了鳞渊境……” “如果是在昨天,我只会把这则消息当作「假面愚者」的谎言。” 话说完,华摇头叹道: “不,哪怕是「假面愚者」,也编不出这种假话。” 仙舟是整个寰宇最安全的地方。 无论是人还是货品,想要抵达仙舟,都需要提前递交申请,在经过一系列严苛的审查后,才能入境。 很多化外民甚至达不到递交申请的最低标准。 而倏忽呢?逃过仙舟的两次征讨,随后又抵达罗浮,避开重重检查,出现在了持明族和仙舟的重地——鳞渊境。 这和三岁小孩孤身突破十几道门禁,用玩具店购置的水枪,成功刺杀一国领袖有什么区别? 华最初得知此事,只觉得丢人。 直到她从应星口中,得知实情后,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谁能想到倏忽竟然能扛过中子辐射呢?任谁都想不到啊! 紧接着,华心中生出一个疑问。 倏忽是否接触过监护人的血肉? 监护人不会回答这个问题。 接下来,只能交给十王司了。 让他们撬开倏忽的嘴。 华收回思绪,主动岔开话题。 “我们久别重逢,怎么一直都在聊公事啊?” 羡鱼很好脾气地问:“那你想聊些什么?” 华瞬间警惕起来。 她怀疑监护人顺着自己……是想再次离开他们。 华面上不显,笑着问: “说起来,你们是怎么在一起的?谁追谁?” 羡鱼没有犹豫。 “她追的我。” 听到这个答案,华一点都不意外。 监护人要是能主动追人……那「烬灭祸祖」都能拯救星海了! “哦?她追您的时候,送了什么礼物?” “我猜,不会是一朵花,不会是草编的戒指。” “这种低成本的付出,怎么配得上我的父亲呢?” 华轻笑一声,用监护人的原话反问对方。 “您不会相信什么有情饮水饱的蠢话吧?” 羡鱼:“……” 他开始回想两人尚未在一起时,镜流送给他的礼物。 羡鱼排除那枝桃花和那顶花环,在记忆中翻找一通,想起镜流曾用请他喝浮阳奶的借口,给他转了笔巡镝。 他回道: “她给我打了巡镝。” 华:“……” 仙舟缺你巡镝了? 羡鱼顿了顿,又补了一句:“哦,还有丰饶孽物的残肢。” 华:“…………” 你就这么被追上了? 华和羡鱼面面相觑。 她欲言又止好半天,憋出一句: “要不我们还是聊正事吧。” ------------ 第320章 您没有失约 华转念一想,小到鲜花,大到星球……那群人什么没送过? 自家监护人是什么很好搞定的类型吗? 那当然不是。 在他担任仙舟元帅时,一年、不,十年出一次门都称得上是频繁了。 再加上以监护人的身份地位,有资格与其碰面的适龄异性屈指可数。 一旦有人向他表露出一丁点喜欢……那就完了。 要么过不了仙舟的入境申请,要么进了曜青后由天舶司成员代为劝退。 总的来说,两人此生不会再见。 似乎在监护人的认知里,所有追求者都在追逐他的权势,而不是他自己。 于是,他毫不留情地回绝了所有的追求者。 换种角度想想……阿基维利说得真是太对了! 合着他还真对爱情有着不切实际的幻想啊?! 你见惯人性丑恶……竟然还是个追寻完美爱情的理想主义者吗?! 华表情古怪,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羡鱼。 羡鱼纳闷:“怎么了?” 华缓缓摇头: “不,没什么。” “我只是觉得……你对伴侣的要求还挺高的。” 在物质上,监护人什么都不缺。 那么,他注定不会被外物打动。 只有最纯粹的真心和善意,才能让他侧目。 镜流刚好符合这一点。 两人相遇时,监护人只是一个普通的卜者,也没有过往的记忆,不会把镜流当作小辈看待。 接触一阵后,他开始正视、审视两人的关系。 监护人太过理性、清醒。 爱情不是他生活的全部,比起和人打交道,他更享受独处。 再加上监护人在感情上迟钝又被动…… 只能由镜流把控节奏。 两人要是闹了什么矛盾…… 监护人会哄人吗?他可能只会被镜流哄。 同时,对方所追求的是完美的、近乎不存在于现实的爱情,一旦镜流表现出一丁点迟疑,或是让他在感情中丧失理性,最终影响到他的状态…… 监护人那种掌控欲极强的人,能放任自己的情绪被旁人带着走吗? 只要这段感情达不到他心中的设想,两人就会分手。 好在镜流也有着同样强大的、稳定的内核。 当镜流遇到问题时,她不会轻易退缩,会十分冷静地思考对策。 她有话直说,直截了当。 就算是得知监护人的真实身份,镜流也很快控制好了情绪。 两人具体说了什么?华不知道。 但她知道,镜流没有和监护人闹脾气,反而接住了对方所有的负面情绪。 他们能在一起……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但凡监护人不是卜者,但凡镜流不是剑首,两人都不会在一起,更不会走到谈婚论嫁这一步。 华收回思绪,转而谈起正事。 在与羡鱼碰面之前,华和应星见了一面。 她试着向应星套话,奈何对方一无所知,旁敲侧击好半天,什么也没问出来。 华只好耐下性子,将个中利害关系告诉对方。 应星听后,很是配合。 在应星离开前,华还十分贴心地派出罗浮丹鼎司的医士为对方检查身体。 等到验血结果一出,就能知道真相了。 在华看来,只要监护人没用自己的血肉,那这件事根本就不是什么大事。 应星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人才拥有特权,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 考虑到应星的人身安全,华对外发了调令,称应星暂时外派到仙舟虚陵。 现阶段,应星不适合出现在人前。 他的存在,不仅会引来持明族的关注,更会吸引其他妄图延续寿命的群体。 仙舟追随「帝弓司命」征讨孽物,可「不朽」龙裔可不是孽物啊! 等马蒂结束子母河水的实验,再等仙舟和持明族商量出章程…… 到时候子母河水和化龙妙法,就像自然受孕和试管婴儿没有任何区别。 新生儿降生、长大成人后,谁能看出来呢? 等到那时,应星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就像是人们不会闲来无事,询问陌生人是顺产还是剖宫产一样。 只有在那时,应星才不会被其他人打扰,才是最安全的。 华省略自己安排的体检环节,将自己对应星的安排,尽数告诉了监护人。 羡鱼对此并无异议。 聊完应星,华适时换了话题。 “关于持明族……我想问问您的意思。” 在寰宇中最强大的仙舟联盟,竟然容许持明族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自成一派。 换作其他文明,恐怕都不会相信此事。 他们只当这是仙舟刻意放出的假消息。 羡鱼听后,难得迟疑起来。 如果他还是元帅,大可以用最高效的方式,来帮助持明族完成权力的更替。 他接近不死,不怕扣功德。 然而,现在担任元帅的人是华…… 羡鱼迟疑片刻。 “还是用温和一点的方式解决吧……” 华不假思索地点点头。 这时,车队停了下来。 他们的星槎,正好停在一座宅邸前。 腾骁原本为华准备了繁华地段、能够俯瞰夜景的一栋楼。 奈何楼层太高,华生怕监护人想不开,只得挑挑拣拣,找出楼层高度最低的宅邸。 在侍者的引领下,两人来到门口。 华掏出玉兆,递给侍者。 放置感应区后,门开了。 华状似不经意地问:“您的玉兆呢?” 监护人很不走心地说:“丢了。” 华对此早有预料,朝对方笑了笑:“出入此处,必须用玉兆啊。” 侍者连忙道:“我们马上为您送来新的。” 一行人进了庭院,穿过连廊,路过池塘时,华上前一步,主动站到外侧,隔绝了监护人和池塘。 等远离水域、到了后院,她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 在这里,只有草地、餐桌和绿竹。 侍者们提前准备好了一桌子下酒菜。 华站在餐桌旁,拿起一瓶酒。 她定定地看着羡鱼,接着露出带着几分牵强的微笑,轻声说道: “您没有失约。” ------------ 第321章 二十岁的生日礼物 白墙绿竹,风移影动。 华立于原地,安静等待着。 羡鱼神色微动,目光落在她手中的那瓶酒上。 这是监护人离开前,和华定下的约定。 对方说,如果有缘,他们会再次相见。 或许到那时,华也到了能喝酒的年纪。 于是,她来赴约了。 两人僵持一阵,羡鱼最先败下阵来,他深深叹了口气,拉开椅子坐下。 华没有挑选监护人旁边的座位,围着餐桌绕了半圈,坐在他对面的位置上。 原因无他,要是紧挨着监护人坐……自己一抬手就能把对方打晕。 这样一来,监护人全程都会防着她! 倒不如拉开距离,徐徐图之。 华低头,看了看餐桌上的下酒菜,暗道可惜。 食材是腾骁提前备下的,菜品是专人提前做好的。 只可惜,监护人估计是不会动筷子了。 华拿起酒瓶,特意向羡鱼展示尚未开封、包装完好的瓶口。 随后,她用开瓶器缓缓拔出木塞。 羡鱼只看着她,毫无反应。 华扫了眼羡鱼手边的酒杯。 要是之前,监护人肯定把酒杯递过来了。 这是防着自己呢。 看来,必要时,得采取些特殊手段。 例如,和监护人打感情牌? 华略带歉意地笑笑。 “差点忘了。” “外面尘土太大,酒杯都脏了,还是用热水烫一下吧。” 这时,侍者带着尚未拆封的玉兆来了。 华接过玉兆,吩咐侍者找来热水,同时又问:“怎么没有水果?” 侍者连忙道歉:“抱歉——” 华回道:“无妨,那就在这里准备吧。” 一众侍者分工合作,用热水烫过酒杯,随后推着推车,轻声向两人介绍水果的出处,最后当着他们的面,拆开完好无损的包装,清洗水果后削皮、切块。 华等了半天,直到侍者将水果拼盘放到羡鱼手边,对方这才有了动作。 她忍不住腹诽。 想让监护人吃口东西……可真难啊! 华抬手示意众人离开。 她拿起酒瓶,站起身,微微俯身向羡鱼手边的酒杯倒酒。 “就算是我们对外公布这则消息,恐怕都没人信吧?” 羡鱼不以为意,用银质叉子叉起水果拼盘里的白桑葚。 “旁人信不信……重要吗?” “饵料撒下去就行了。” 闻言,华挑了挑眉。 “您的意思是——” 她灵光一闪,瞬间明白了。 公布此事,要么没人信,要么让人质疑罗浮。 这是想用建木钓鱼? 华笑着问:“我很好奇,到时候会钓到哪种鱼呢?” 羡鱼咽下水果。 “俗话说,有一就有二。” 他主动给出提示。 “如果「巡猎」不只是征讨孽物呢?祂会变得更强大吗?” 华若有所思。 合着是想替「帝弓司命」再找一个仇敌啊。 但要是想凭借一则不知真假的传闻来钓鱼…… “如果是这种鱼……这点饵料,恐怕不够吧。” 羡鱼放下手中的叉子。 华抬眼一看。 水果拼盘几乎没动。 羡鱼一手撑着下巴,一手拿起酒杯。 “那就看你舍不舍得下血本了。” “毕竟,封锁罗浮星槎海的每一分钟,都会给仙舟造成上亿的损失。” “你认为,「巡猎」星神有了新的目标后,能让你扭亏为盈吗?” 华思考片刻,叹道: “……这可不是钓鱼,是拿整个罗浮当戏台啊。” 羡鱼抿了口酒。 “这是一项高风险、且未必会给你带来回报的投资项目,不着急,你大可以慢慢考虑。” 他顿了顿,温和地说: “哦,关于那个……倏忽。” “一小时后,我要看到结果。” 华点头:“好,我这就告诉他们。” 她借此机会,掏出玉兆查看消息。 【观良:他在你那里吗?】 【HUa:对】 【观良:好,他曾和赞达尔有约,我现在和这位学者待在一起】 接着,医者发来消息。 应星的血液检测报告出来了。 华一目十行,看到末尾的结论后,呼吸瞬间停滞。 应星一无所知。 所以……是「饮月君」? 丹枫,你到底做了什么? 华竭力控制着脸上的表情。 她垂下眼,命令医者销毁所有报告,随后点开岱阳的对话框。 【HUa:四十五分钟,我要看到他的忠诚】 【岱阳:我能做到哪种程度呢?】 【HUa:随你,不得动刑,不能见血】 【岱阳:那就是可以恐吓啦OvO】 华没有回复。 再抬眼,她露出毫无破绽的微笑: “我来罗浮后,看到一本很有趣的书。” “书名叫作《仙舟联盟与无冕帝王同行的5000年》。” 羡鱼:“……” 他感觉酒水都不香了。 华仿照着羡鱼的动作,以手支颐: “这本书怎么说呢?大致内容是对的。” “美中不足的是,少了与无冕帝王同行的下属。” 羡鱼缓缓放下酒杯,与华对视。 华眸光闪动。 她知道,自己这招起作用了。 监护人向来自我。 有些事他能做,其他人做不得。 华笑着说: “史官本该秉笔直书,我们也该以史为鉴,铭记先人的付出。” “我想了想,决定让人整理过往卷宗,重新撰写一本史书,到时候加进学宫的必修课里。” “不过,那本书的名字实在是太难听了。” “我又起了一个名字,《与君同行》,您觉得怎么样?” 羡鱼其实并不在乎旁人的评价。 等人一死,钱财、风评,又算得了什么呢? 当然,如果能有一个正常的书名和称号,他也不会拒绝。 在“无冕帝王”的衬托下,华起的这个书名,实在是太正常了。 羡鱼根本没有拒绝的理由。 自己功绩被抹除就算了,自家下属怎么能被人遗忘呢? 羡鱼没有丝毫犹豫,当即点头答应了华的提议。 华瞬间警惕起来。 这么好说话……十有八九是又想离开他们。 华不动声色:“前言由我撰写,要听听看吗?” 羡鱼再次点头。 华低头轻点玉兆屏幕。 是来自岱阳的消息。 【岱阳:他很忠诚】 【岱阳:算他赶上好时候了】 【岱阳:要放在之前……早成标本了】 【HUa:好】 华微笑,退出聊天框,点开忘备录,念出自己写下的前言。 “当人类遇到世间不公、身陷囹圄时,独属于人的「神」降临了。” 羡鱼:“……” 是找人代写的吧? 这还不如“无冕帝王”呢。 羡鱼欲言又止。 他到底是顾忌着眼前人的自尊心,没有开口评价,硬着头皮听了半天,直至侍者出现,他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 侍者双手捧着一个长方形木匣,小心翼翼地打开盖子。 羡鱼的表情瞬间凝固。 他不可置信: “……你为什么会有这把刀?” 华淡笑不语,目光落在木匣中的「天生牙」上。 这是她成人礼的礼物。 那一天,她收到了父亲的死讯。 ------------ 第322章 开演 羡鱼盯着那把刀出神。 他又问:“你为什么会有这把刀?” 华无意向对方吐露实情。 考虑到监护人的精神状态,她不得不慎重起来。 华找的每一个话题,说出的每一句话,都要慎重。 就算是感情牌,也必须把握好分寸。 比如,她要用旁人一眼就能看穿、明显到十分拙劣的方式,打出感情牌。 再比如隐瞒这把刀的来历。 要是如实告诉监护人,除了让对方难过,还有什么用处呢? 华打了个手势,示意侍者上前。 她接过木匣,笑着回答: “只能说是机缘巧合?” “我也没想到, 与你分别的好几年后,我在「常乐天君」手中,拿到了这把刀。” 文字游戏嘛,监护人会,她也会。 对方在华十八岁那年离开仙舟,两年后身死,同一天,「欢愉」星神送来了这把断裂的刀。 两年怎么不算是好几年后呢? 羡鱼没信。 他问:“我听岱阳说,你从不过生日。” 华没有回答,反问羡鱼: “那时,您为什么不爱出门呢?” 她自顾自地说: “因为浪费巡镝。” “以您的身份,每次出行,都必须封锁星槎海和相关路段,期间将会造成无数巡镝的损失。” “您认为,出行耗费巡镝,倒不如一直待在曜青。” “我也一样,如果过生日的话……不是在浪费人力、物力和巡镝吗?” “再说了,长生种过什么生日啊?” 华看向侍者,十分突兀地询问起侍者的家庭状况。 侍者笑容灿烂,他毫不吝啬溢美之词,主动出言夸赞自己的女儿。 华眸光微闪。 她用一种谁都能听出来的、十分刻意的语调,感慨道:“你有一个女儿啊……” 闻言,羡鱼抬眼,视线在华身上停留一瞬,接着看向面前的酒水。 华与侍者聊了半天,期间说出不少指向性明确的话语。 例如长辈不能太爱面子,否则会和小辈产生隔阂。 再比如长辈不能固执己见,否则家宅不宁,有损财运。 羡鱼:“……” 他把酒杯放到餐桌上,发出几不可闻的声音。 两人瞬间噤声,侍者匆匆结束话题,离开后院。 华把木匣朝对面推了过去。 她不发一言,安静看着监护人打量着匣中的「天生牙」。 转瞬间,那把刀不见了。 监护人盯着虚空,似乎是在出神。 他看上去很是惊喜。 “阿基维利没有死。” 华来不及深究星神为何会复活,下意识跟着笑了起来。 她如释重负,心知稳了一半。 华仍不肯放下心。 论演技,谁也比不过眼前人。 她想了想,开口试探: “那到时候您和镜流结婚,也请祂来?” 羡鱼摇头: “不,来不及。” “还要再等好几百年呢。” 华眼睛一眨不眨,不肯错过对面人的表情。 羡鱼难掩笑意,看上去非常开心。 “祂是这把刀真正的主人。” “在此期间,我会替祂保管。” “无名客过得如何?” 华想了想,觉得没什么问题。 提到阿基维利,怎么能少得了无名客呢? 她回答道: “他们不愿接受您当时赠予的股份,经过反复商讨,所得收益将平分给「巡海游侠」和「无名客」,同时,他们也不会参与「星际和平公司」的内部会议。” 羡鱼点了点头,他摸了摸风衣口袋,叹道: “玉兆丢了,可真是麻烦啊。” “前不久,我向花店预订了一万朵芍药。” 华挑了挑眉:“一万朵?太少了吧?” 监护人葬礼上的花墙,可不止一万朵。 白事就不说了,求婚这种喜事……怎么也得把预算翻倍吧? 羡鱼跟着点头:“是啊,我准备让店员把那些花分发给过路人。” 华当即掏出玉兆。 “我让人处理。” “哦,还得让玉阙的太卜,为您挑一个良辰吉日。” 她发完消息,转而催促马蒂。 【HUa:马蒂你人呢】 【还在挑偃偶qWq】 【HUa:……你不是在挑,是在做偃偶吧?】 【HUa:他心情好,真的不会生你的气,更不会揍你的】 华放下玉兆,又听羡鱼说:“想看烟花。” 她笑了笑:“好啊,从今天开始放,一直放到良辰吉日,如何?” 这一回,羡鱼没有心疼巡镝,十分干脆地答应了。 华心想,兴许是有了伴侣,这才大方起来了吧。 羡鱼又问:“我还有多少巡镝?” 华笑意顿收。 她表情警惕,生怕眼前人是在向自己叮嘱后事。 羡鱼见状,又补了一句。 “替镜流准备嫁妆。” 华思考一瞬,放心了。 两人在资产上天差地别。 为了给镜流安全感,帮着准备嫁妆……这很合理。 监护人私下给马蒂贴钱,最少都有九位数巡镝呢,没有道理委屈镜流啊? 华给出了一个极为保守的数字。 羡鱼“哦”了一声,说:“都给她。” 华皱起眉头:“嫁妆只是巡镝吗?” 未免太不走心了吧? 这时,玉兆响了。 【岱阳:饮月说,那位在离开前,让丹枫替他找医药箱】 【岱阳:他受伤了吗qWq】 华表情空白。 她盯着消息,将与监护人相处时的所有细节串联起来。 她推导出了所有人都不愿面对的真相。 对方除了刚碰面时,质疑她是魔阴身外……有说什么搞她心态的话吗? 没有。 哪怕是自己念出肉麻至极的前言,对方也只是安静地听着。 合着这是最后一面,所以才顺着自己啊! 从碰面到现在,他们聊了倏忽,聊了持明族,聊了阿基维利和无名客,以及监护人赠予星穹列车的股份归属。 监护人问清了、解决了目前需要解决的、和之前遗留的问题。 还有,那把名为「天生牙」的刀。 说是替阿基维利保管……听起来像是愿意等待阿基维利复活的样子…… 可是,保管几分钟也算保管啊! 最后,是镜流。 监护人只说给镜流准备嫁妆,可是……为什么如此敷衍地、只说出了巡镝这个选项呢? 除非,他分不出心力考虑其他。 再说了,监护人有说是嫁给他的嫁妆了吗?! ------------ 第323章 观良:梅开几度? 监护人顾及到两人身份上的差别,再加上镜流的父母早早离世…… 他为了照顾镜流的情绪,给足爱人安全感,为其准备丰厚的嫁妆。 合理,这太合理了! 监护人现在仍然是镜流的爱人。 按照他的逻辑思路…… 结婚前万一出了什么变故,提前去世也很正常啊? 因此,他十分理直气壮。 这可不是遗产,是嫁妆啊。 他只是走得比较早啊。 思及此处,华直接冷笑出声。 羡鱼抬眼,安静地看着她。 在眼前人好似没有任何波澜的目光中,反衬得华像是个歇斯底里的疯子。 愤怒,争吵,哪怕哭泣……都是没用的。 要不还是直接把人打晕,带回虚陵—— 华正想着,羡鱼不知从何处拿出了一把刀。 她很快认出了这把刀——「镜花水月」。 「羽渡尘」能够给敌人制造幻觉。 「镜花水月」同样可以做到这一点。 那么……自己现在看到的一切,是幻觉吗? 华不动声色,再抬头时,她朝羡鱼笑了一下。 接着,她像是再也掩饰不了真实情绪,皱起眉头,笑容垮了下来。 “你说,你会出席我的成人礼。” “我提前一个月,为你挑选出席成人礼的礼服。” “可是……你失约了。” 羡鱼只是看着华,表情始终未变过。 华见状,换成略带哭腔的语调,继续道: “父亲……我很想你。” “我们等了你……百年、千年。” “可是……这一次,我再也等不了下一个百年、千年了。” 羡鱼神色微动,却还是没有说话。 华闭了闭眼,咬紧下唇,像是在竭力控制落泪的冲动。 她微笑着摊开双臂,作势等待拥抱的同时,向对方展示自己空无一物的双手。 “就算是要离开……至少也给我一个拥抱吧?” 羡鱼紧握手中的「镜花水月」,叹道: “别等了。” “睡一觉吧。” 华身形不稳,不可控般坠入梦境。 等她再次醒来,监护人不见了。 对方只留下一件盖在她肩头的风衣。 餐桌上,尚未拆封的玉兆和「天生牙」,放在原处。 华面无表情。 她特意提了玉兆,说只有使用玉兆才能出入此地。 因为,没有玉兆,华无法定位对方的位置。 最后,她还特意装出哭腔,请求监护人和自己拥抱。 结果呢?他们没有拥抱,华错失了打晕对方的最好机会。 监护人根本没上套! 华起身环顾四周,很快推断出对方的逃跑路线。 合着是翻墙跑的啊! 她冷笑出声: “我那时逃跑,怎么就没遇上这批云骑呢?” 华正要找人时,手边的玉兆响了。 是马蒂的电子音。 他似乎是在和什么人对话。 看来,这个人极为特殊?以至于让马蒂将他们的对话同步到自己的玉兆上? 华听了一会,终于听到马蒂点明对面那人的身份。 “我永远不会背叛元帅大人。” “我永远是元帅大人最忠诚的下属。” “那么,「常乐天君」呢?元帅大人会为你做什么?” 华:“……” 你们到底在聊些什么东西啊?! 星神呵呵一笑,理直气壮极了:“你们的元帅大人,对我有求必应。” 为了满足阿哈的愿望,挚友专门把祂送去给虫族当○师。 “在第一次见面后,他一直珍藏着我送给他的礼物。” 阿哈与挚友第一次见面时,分出自己十分之一的神力,赠予对方。 “我给他什么,他都会给我回赠相等价值的礼物。” 就算是阿哈,也没有想到,无论是带着神力的面具,还是自己和信徒,一同送给挚友的六十亿信用点,对方通通还了回来。 马蒂短促地笑了一声: “你觉得,元帅大人会为我们杀神吗?” 尽管不在一处,华和阿哈不约而同地陷入了沉默。 自家监护人/挚友……他有神是真杀啊! 马蒂继续道:“他会的,只要我们需要,他就会为了我们,杀掉你。” 阿哈很快反应过来:“区区弑神,他也为我杀过啊!” 智识那个铁疙瘩,就是挚友为阿哈杀的啊!只是没杀死罢了。 马蒂没了和阿哈继续聊下去的兴致。 “「常乐天君」不必再说了,我们永远会与元帅共进退。” 阿哈深深叹了口气,难得认真起来: “他需要你。” “他那样的人,他那样心高气傲的人,甘愿为你们赴死……” 这一次,换华和马蒂沉默了。 星神和人类,就像是人与蝼蚁。 祂们不会在意人类的看法,就像是人类走路时不会留意脚下的蚂蚁。 他们无从判断这番话的真伪。 马蒂问:“你的目的是什么?你与其他星神究竟做了什么交易?” 阿哈回答得很干脆: “这两个问题的答案……其实是同一个哦。” 挚友是虚假世界里的唯一真实。 “那就是,让我的挚友好好活下去,永远行走于我的命途之上——” 只有挚友永远欢愉,整个宇宙,才能欢愉下去啊。 很快,对话结束。 华也明白了马蒂此举的真正原因。 马蒂不擅长与人打交道,更何况是星神呢?总得拉一个人旁听啊! 马蒂忧心忡忡:“小殿下,怎么办啊?我们该相信祂吗?” 华嘴角微抽: “……这不是重点,你人呢?快找他啊!去见他啊!” 华催完马蒂,又派出侍卫。 最后,她拿起玉兆,点开对话框,询问观良。 【HUa:他跑了,他去找赞达尔了吗?】 另一边,观良盯着近在咫尺的利刃。 阔别百年、千年的旧友再度重逢,他们没有寒暄,没有拥抱,只有抵在要害的武器。 羡鱼束起的长发紧贴在脖颈两侧,发型略显凌乱。 他俯视观良,平静地说:“玉兆。” 观良十分配合地放下玉兆,举起双手作投降状。 羡鱼垂下眼,一手维持着拿刀的动作,一手替观良回复消息。 【观良:?!】 【观良:需要我现在过去吗?】 发完消息,羡鱼收了刀,走到赞达尔身侧,挨着对方坐下。 他实在分不出什么心力掩饰情绪了。 紧挨着坐,自己不必再控制表情。 赞达尔眼带笑意,一边用公筷帮着夹肉,一边上下打量着学生。 他动作一滞,紧盯着身侧人的脖颈。 赞达尔盯着那与血液极为相近的颜色。 眼前的这一幕,与学生割破颈动脉后的惨烈场景重合。 他的耳边一阵嗡鸣。 等赞达尔反应过来时,已经上手撩起了羡鱼颈侧的头发。 三人:“……” 羡鱼拿筷子的手瞬间僵住。 他脑袋里轰得一声。 羡鱼就像是一台即将报废的机器,连带着脖颈也跟着生了锈,动作迟缓地转头,朝赞达尔看去。 赞达尔看看学生爆红的耳根,忙不迭又用对方的头发盖住颈侧,遮住斑驳的吻痕和咬痕。 眨眼间,他想到了破局之法。 事到如今,赞达尔只能扮演不看场合、不懂情事、智商低下的弱智了。 他皱起眉头,刻意摆出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质问学生:“她对你动手了?” 羡鱼张了张嘴,压下心中的复杂情绪。 “……没有。” 观良表情复杂,他看着毫无恋爱经验的前任上司,语重心长地说: “听我一句劝,婚姻可不是儿戏。” 赞达尔愁眉不展,一听观良的话,也顾不上自己与观良相看两厌,更顾不上自家学生的面子,当即跟着附和: “你可别因为被她睡了,就要和她结婚啊!” 观良瞳孔震颤。 阿基维利就算了……祂是星神,不会说仙舟话。 赞达尔,你可真敢说啊!你怎么也不会说仙舟话啊?这家伙真的会恼羞成怒啊! 羡鱼一点都不想和别人讨论他和镜流的进展。 这样……显得自己很不尊重镜流。 再说了,他是那种婚前越界的人吗? 羡鱼面无表情: “没有,我不喜欢这种话题,以后不要再提了。” “在你眼里,我是那种人吗?” 观良和赞达尔很是讶异,异口同声道: “你不是吗?” 你难道不是被人睡了,就和对方结婚的类型吗? ------------ 第324章 读几十个博士就行了 羡鱼脸上没有表情。 他自动跳过了这个话题,低头涮肉。 观良和赞达尔齐齐闭了嘴。 看这架势,是不想说话啊。 尽管观良时常腹诽前任上司,偶尔还会在心里赞同阿基维利为对方起的外号。 归根结底,不过是在暗自调侃。 毕竟,羡鱼和“大家闺秀”一点都不沾边啊! 以前任上司那恐怖到令人心惊的掌控欲……能容许另一半推动、把控进度吗?就算是婚前越了界,也是对方心里默许的。 能走到这一步,就代表羡鱼已经想清楚、并认定了这个人。 接下来,除了结婚,还有其他选项吗? 赞达尔与观良不同,他从不觉得学生有什么缺点,更不觉得对方有什么掌控欲。 他认为学生做事很有条理、很有规划。 这一点,与羡鱼的原生家庭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在赞达尔的手记中,他曾问学生,想过什么样的生活。 学生回答,想过平平淡淡的生活。 一句话,让赞达尔倒推出羡鱼的家庭条件。 试问,是什么样的家庭,才会养出渴望平淡生活,而不是追求富裕生活的孩子呢? 论资产,羡鱼的父母比不过公司股东,但绝对称不上贫穷。 再加上学生对故乡如此执着…… 这对父母除了物质条件外,必定还给了他很多的爱。 学生在物质和精神上都格外富足。 这样的家庭,必定会教出有着良好教养、责任感极强的孩子,更会为子女提前规划出最合适的路线。 耳濡目染下,羡鱼做事也变得很有规划。 就比如谈恋爱。 什么时候在一起、推动关系、面见双方亲朋好友等一系列环节,都得由他来决定。 哪怕明面上是女方主动,但没有学生的默许,也不可能走下去啊。 用星网上流行的一句话总结,那就是——“我有自己的节奏”。 哦,婚前越界除外。 要是女方主动……学生也不可能为了这种事和人动手啊?这说出去多丢人啊? 除了承担起责任、和女方结婚,还有什么其他选择吗? 赞达尔又替羡鱼下了一盘肉,转头盯着火锅缓缓升起的热气。 他很快捋清了思路。 接下来,赞达尔会用掀房顶等方式,达成自己的目的。 首先,让学生放弃使用自己的血肉。 其次,帮助对方分析利弊的同时,拖延时间。 赞达尔不喜欢仙舟人,但也不得不承认……这群人能起到些作用。 最后,他会把选择权交给羡鱼。 赞达尔收回思绪,以过来人的姿态,风轻云淡道: “分手了啊,正常,谁没分过手呢?” 羡鱼没有说话,自顾自地闷头吃饭。 赞达尔想了想,到底给学生留足了面子,没有直接点破。 “这很正常,有人见异思迁,有人宁缺毋滥,有严重的精神洁癖,渴求能够产生灵魂共鸣的另一半,渴望能有一个人能接纳自己所有的阴暗面。” 说了半天,赞达尔见羡鱼还是没有反应,他开始掀房顶。 “不如这样,我再给你介绍几十个姑娘?” 羡鱼冷着脸,撂了筷子。 “我没有分手,我讨厌这种话题,你不要再提了。” 赞达尔“哦”了一声,十分自然地继续掀房顶: “那你什么时候结婚?我的个人建议是,先别要孩子,不然等你回去,没办法和你父母交代。” 羡鱼猛地抬起头,看向赞达尔。 他不确定地问: “你说,回去,是什么意思?” 赞达尔故作讶异: “就是字面意思啊,毕竟你离开家的时候,才十五六岁,让我想想……” 他状似回想:“你当时所在的国家,男性法定婚龄是二十岁,但在你的故乡,是二十二岁,你要是带个孩子回去……” 赞达尔面露难色:“我只能说……我会尝试着劝说你的父母,尽早接受那个孩子。” 羡鱼抬手扶住额头。 他闭了闭眼,深呼吸几次。 羡鱼尝试着控制情绪,却还是在说话时带了几分怒意。 “怎么讨论起孩子了啊?这是重点吗?” “赞达尔,你说回去,到底是什么意思?” 观良瞪大眼睛,心里很是震惊。 眼前两人的对话,让他一头雾水。 但他唯一能确定的是,他们之间的关系非同一般。 还有……自家上司竟然还会发火?还会用这种语气和别人说话? 赞达尔不紧不慢道: “这是我和「天才俱乐部」成员们共同参与的一个项目。” 羡鱼屏住呼吸。 他无法描述自己的心情,更无法抽离出情感、理性判断这番话的真伪。 是赞达尔稳住自己、刻意撒的谎? 还是说,自己经历无数次轮回,终于时来运转?得偿所愿? 羡鱼听见自己问:“什么项目?” 赞达尔笑了笑: “这是我们内部的保密项目。” “你只有加入「天才俱乐部」,才有资格了解内情。” 羡鱼低垂着眼,似乎是在思考。 观良瞬间坐不住了。 他原本看前任上司发火,看得好好的。 怎么赞达尔这家伙转头就在仙舟眼皮子底下挖人啊? 前任上司除了成为「帝弓司命」的令使,难道还有其他选择吗? 赞达尔用着仿佛在讨论“今晚吃什么”的轻快语调,轻声问: “你是想和我并列第一席,还是第八席?第十八席?” “我知道,在你的家乡,数字八有着极为特殊的含义。” “你可能更喜欢八十八,或者八百八十八,只可惜,「天才俱乐部」的成员数量太少了……委屈一下,第八席,如何?” 羡鱼头一次在人前展露出不成熟的、情绪化的一面。 他紧皱眉头,语气不耐: “……我不要读博,我也不要写论文。” 赞达尔心说,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他轻笑一声:“没关系,我们会把论文二作给你。” “这个项目,我们将其命名为——” “「宇宙创生」。” 羡鱼定定地看着他,问:“实验过几次?” 赞达尔伸手揽住学生的肩膀,叹道: “数不清了。” “毕竟……我们可不是心安理得、享受小辈付出的大人啊。” 他侧过脸,不动声色地打量着。 羡鱼的身形明显更放松了。 看样子,只信了一半。 赞达尔接着说: “坦白说,这一次是最接近成功的一次,不过我们太缺人了,等到真正实施这项计划,大概还要再过个几百年——” 他状似想到了什么,停顿一瞬,表情很是苦恼地说: “哦,对了,还有仙舟人的「魔阴身」……我大概没时间帮你解决了。” “不过,我还有一个方案——” 羡鱼表情专注,安静等待着赞达尔的答案。 学者朝他露出灿烂的、八颗牙的标准笑容,说出的话却让他心凉了半截。 “你读几十个博士,就能彻底解决「魔阴身」了。” 观良:“……” 赞达尔,你听听,你自己说的是人话吗? 羡鱼:“……” 他突然觉得,他并不爱仙舟人。 至少他不愿意为仙舟人读博。 ------------ 第325章 有点极端了 赞达尔的这番话,羡鱼只信了一半。 见他沉默,赞达尔笑了笑,主动作出退让。 “你不想读博,也没关系。” 赞达尔能够凭借过往轮回中、其他天才留下的信件,再次与他们取得联系、获取信任。 羡鱼则与他们不同。 学生行事谨慎,赞达尔除了留下模棱两可的信息、引导对方推导出正确答案以外,他别无选择。 他提起「宇宙创生」的目的很简单。 一是为了让羡鱼动摇。 二是提前堵死羡鱼的路。 毕竟,血总有流干的一天。 再加上每艘仙舟人口数量庞大,光是罗浮就有上千亿的仙舟人。 羡鱼知道,自己的血肉,在庞大的人口面前,不过是杯水车薪罢了。 比起“授人以鱼”,学生更倾向于“授之以渔”。 羡鱼想要找人研究他的血肉,并一劳永逸地、解决问题。 赞达尔不会让这种事发生。 于是,他提前告知羡鱼,「天才俱乐部」为了「宇宙创生」,忙得不可开交。 同时,赞达尔给出羡鱼绝不可能选择的选项——读博。 这样一来,只要学生还活着,就不可能使用自己的血肉。 毕竟,在羡鱼心中,“故乡”永远是最重要的。 他不会干扰「天才俱乐部」的研究进度。 他在乎下属的感受,不敢把血肉拿给他们研究。 要是学生不想活?那就再失败一次。 下一次,想必又是纳努克? 到时候,让羡鱼带着整个帝国返回故乡,也很不错啊。 就是那个姑娘有些可惜…… 不过问题不大。 和人命相比,爱情又算得了什么呢? 赞达尔一边想着,一边主动向羡鱼详细介绍起「天才俱乐部」保密级别最高的项目。 “「宇宙创生」,能做到很多意想不到的事。” “我们能够随意更改、抹除宇宙中的概念。” “就比如,把无穷无尽的圆周率,取为整数。” “好吧,我承认,圆周率取整没什么意思,那就说点你感兴趣的事吧,比如……” 赞达尔揽住羡鱼的肩膀,好似闲聊一般,平静地说出足以震惊寰宇的狂言。 “抹除星神。” “当我们抹除「神」这个概念,祂们将不复存在。” 羡鱼神色微动。 「神」的概念能够抹除,那么……「魔阴身」呢? 赞达尔心知稳了一半。 接下来,他要做的是,掌控对话的节奏。 最后,掀房顶。 赞达尔神情倨傲,语调轻慢: “毕竟,现实都能随你我的喜好更改……我们和「神」又有什么区别呢?” 再转头,赞达尔的表情变了。 他朝羡鱼露出亲切至极的微笑: “既然如此,我们把祂们全都杀掉。” 羡鱼:“……” 这番话怎么这么耳熟呢? 观良:“……” 怪不得这两个人关系好呢! 这要是让他们再聊下去……后果不堪设想啊! 不行,得想个办法—— 他必须得联系上其他人。 观良猛地站起身。 羡鱼抬头,用死寂、好似空无一物的眼睛,看向观良。 他用眼神询问观良的意图。 观良的目光落在羡鱼的脖颈处。 “我去给你拿点冰敷的东西。” 上司的理性永远多于感性,哪怕是再尴尬、再生气,也很快会调整好情绪。 既然能留下那种痕迹……羡鱼必定没有什么自愈能力。 总得要冰敷一下吧? 羡鱼表情未变,平静地说:“不了。” 俗话说,生前不必久睡,死后必定长眠。 等他死了,身体自然是凉的,还差什么冰敷的东西吗? 不过……他还是在乎遗容的。 羡鱼中途又改了口。 “算了,你去拿吧。” 不管怎么说……他总要尽量满足他们的要求吧? 观良心里松了口气。 他面上不显,装作不熟悉火锅店的内部构造,一路走到窗户前,十分隐晦地打了个手势。 接着转过身,状似茫然地环顾四周。 磨蹭半天,观良直奔放置医药箱的柜子。 他一边翻找退热贴,一边在心里爆粗口。 天杀的。 要不是羡鱼和赞达尔关系好……要不是羡鱼挨着赞达尔坐…… 观良早就让人开枪了。 他走到两人面前,一手拿着退热贴,一手拖着餐桌旁的椅子,在他们开口阻拦之前,直接坐在了羡鱼另一侧。 他自知武力值比不过前任上司。 对方要是真想跑路……他堵在这里,好歹能拖延个几秒钟。 观良撕开退热贴的包装,递到羡鱼手中。 羡鱼面无表情地撩起长发,将退热贴贴在颈侧。 赞达尔不动声色,继续追问: “你觉得怎么样?” “不如,我们先从星体计算机开始?” 羡鱼茫然一瞬。 不是说项目成功后,才能更改、抹除概念吗? 他问:“你是说,现在?” 赞达尔点头:“对。” “你可以做到的。” “这对你来说,很简单,不是吗?” 羡鱼心中迟疑。 赞达尔的精神状态……怎么看上去比自己还差? 他转念一想,自己的老师能有什么问题呢?有问题的是星神啊。 换位思考一下,赞达尔辛辛苦苦、打造出星体计算机,还没用几次呢,转头就成星神了。 这换谁能受得了?赞达尔想杀死「智识」、处理自己制造出的机器,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 观良紧皱眉头。 什么星体计算机?「智识」星神? 没等观良消化完这庞大的信息量,赞达尔话锋一转: “不过……我们现在离祂太远了,先从罗浮开始,如何?” 观良心里纳闷。 罗浮?罗浮哪有什么星神啊? 赞达尔循循善诱: “埃里克,这是必要的牺牲。” “等到那时,时间都失去了意义,更别说什么星神、信仰了。” 观良顿觉不妙。 罗浮……信仰…… 难道说的是「帝弓司命」?! 赞达尔轻拍羡鱼的肩头,语气亲近极了: “现在,把「巡猎」处理掉吧。” 羡鱼看着赞达尔,久久无言。 赞达尔,你是不是有点极端了? ------------ 第326章 赞达尔:豆沙了 如果把星神按照赞达尔的喜好排序,他最讨厌的星神,并不是「巡猎」星神。 而是「欢愉」星神阿哈。 赞达尔深知,反复回想已经发生的事,只会让自己沉浸在负面情绪,待在原地打转。 是没有任何用处的。 然而,在午夜梦回之际,赞达尔仍会站在医疗舱前,盯着心电图出神。 他反复地做着无用功。 他试图从过往中找出解法,拯救他的学生。 赞达尔很快找到了罪魁祸首。 首先,是「欢愉」星神。 其次,是倏忽。 最后,是自己。 赞达尔看过相关医学报告,出乎意料的是,中轻度患者死亡率是最高的。 原因无他,重度患者根本没有了结自己的执行力。 如果羡鱼当时的病情再严重一点……他就不会死。 赞达尔和阿基维利暗自帮助学生,反倒给了对方赴死的动力。 在抵达罗浮之前,赞达尔猜测,「欢愉」星神为换取学生的信任,极有可能使用本体降临罗浮。 事实证明,他猜得没错。 哪怕是赞达尔再如何憎恨「欢愉」星神,在这个特殊的关头,他也只是说出了「巡猎」星神。 原因无他,羡鱼绝不可能对这位星神动手。 无论他们是有着深厚的感情,还是星神本身足够有用,学生都不会和「巡猎」动手。 用这位星神掀房顶,再合适不过了。 再说了,动动嘴的事,算得了什么呢? 这是学生之前惯用的技巧。 不需要付出任何成本,主动说出自己的诉求。 同时,这也是达成自己愿望的最快方式。 被拒绝了?没关系。 你只是动了动嘴,并没有损失什么,不是吗?这样一来,反倒会让拒绝你的人感到不好意思。 多尝试几次,对方总会出于愧疚或心理压力,向你作出退让。 赞达尔一边想,一边催促羡鱼: “埃里克,你可以做到的。” “相信我,以你的体质……就算是一口气把祂们全都杀了,你也不会感到疲惫。” 观良只当自己是个摆设。 他心想,云骑怎么还不来啊?! 羡鱼缓慢地眨了下眼。 这种情况下……他只能顺着赞达尔的想法。 羡鱼干巴巴道: “赞达尔,既然通过「宇宙创生」能够修改、抹除概念……那你到时候可以直接抹除「神」的概念啊。” 为什么非要让他现在杀掉岚啊? 赞达尔深深地看了羡鱼一眼。 接下来,他要顺着学生的想法。 既然对方想死,那他就给出最完美的方案。 赞达尔收回思绪,故作无奈道: “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对于星神,对于「虚数之树」来说,你是什么样的存在呢?” “你不杀祂们,祂们就会杀死你。” 羡鱼陷入了沉默。 他的存在,他的血肉,是否有益于「虚数之树」和星神们呢? 当时的他,并没有深究这个问题。 赞达尔考虑到观良在场,没有直接说出“升维”二字,只是隐晦地提醒羡鱼。 “我们曾讨论过,不是吗?” “如果星神不再受到命途束缚,而你又失去了原本的优势,你认为,祂们会做什么呢?” 羡鱼尝试着换位思考。 在这里,他不老不死、接近永生。 升维后,他将失去这些特性,成为一个普通人。 而普通人,会死。 想到这一点,羡鱼如释重负。 他清晰地听到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羡鱼强迫自己收回思绪,继续思考下去。 如果是他遇上让自己吃尽苦头、反复读档重开的罪魁祸首…… 答案不言而喻。 赞达尔叹了口气,继续道: “我不说,你也知道,你会死的。” “你难道要指望「巡猎」星神来保护你吗?” “你现在最该做的,是尽快处理掉祂们。” 羡鱼张了张嘴,沉默半晌,说: “赞达尔……你的想法,是不是有点极端了?” 观良简直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了。 万万没想到,还有羡鱼说别人极端的一天…… 赞达尔先是嗤笑一声。 接着,他皱眉瞪向羡鱼: “极端?我说过,你不杀祂们,祂们就会杀你。” “难道你、我,和「天才俱乐部」成员们,费尽千辛万苦、熬了无数个通宵,结果要给星神们做嫁衣、让祂们坐享其成吗?” 两人对视时,羡鱼隐隐察觉到了问题。 赞达尔难道只是厌恶星神吗? 不,对方极有可能厌恶其他群体。 赞达尔停顿一瞬。 他仔细打量羡鱼,从表情判断出对方的态度有所松动后,继续掀房顶: “哦,还有那些质疑上层决策,动不动怀疑上层挥霍税金的蠢货,也不该活着。” 没等羡鱼开口,他又冷着脸补上几句: “埃里克,你控制一下你的情绪。” “你不要感情用事。” 羡鱼心说,到底是谁需要控制情绪啊?! 他闭了闭眼,露出微笑。 “要不我们还是聊聊「宇宙创生」吧。” “你说要等几百年,具体需要等多久呢?” 赞达尔听后,心里长舒一口气。 劝住了。 他瞥了眼放在一旁的行李箱。 里面放置的针剂,不会让学生感受到丝毫的痛苦。 现在,该走最后一步了。 把选择权交给羡鱼。 让他自己做出选择。 —— 快百万字了,这是最后一次改名机会……会不会寄就看书测了…… 还是起五个,平台最后选一个,作者起名废……拜托了(´•ω•̥`)如果哪位大佬起的名字被平台选中,会送小月卡。 1.仙舟元帅模拟器 2.绑定仙舟模拟器后我超神了 3.星穹铁道:仙舟群星闪耀时 4.星穹铁道:群星向我俯首 5.崩铁:p社玩家退休日常 6.星穹:重开后,前世竟是星海暴君 7.星铁:转生仙舟,人人都想我称帝 ------------ 第327章 换个轻松的方式吧 观良神情严肃,反复在脑内推敲着。 赞达尔的目的是什么?和他一样,想要拖延时间?赞达尔是在掀房顶?还是说……这家伙真的比羡鱼极端? 赞达尔满脸失望地看着学生: “埃里克,你太仁慈了。” 接着,他又换了副态度,语气听起来像是在哄不懂事的孩童。 “最快几十年,最慢几百年,这谁说得准呢?” 话说完,赞达尔话锋一转: “当然,如果你愿意加入我们——” 羡鱼下意识摇头:“不了,俗话说,术业有专攻,还是交给「天才俱乐部」成员们吧。” 赞达尔紧皱眉头: “你也是我们的一员啊,我说过,你是第八席,等到「天才俱乐部」有八十七位成员后,你也是第八十八席。” 羡鱼笑得勉强:“不了,赞达尔。” 赞达尔恨铁不成钢: “以你的资质,念几十个博士,不是很简单吗?” 羡鱼再也维持不住表情了。 “不了,我不读博。” 闻言,赞达尔心里松了口气。 还好。 还好他及时转移了话题。 要是学生嫌时间太长、不愿意再等几百年……那他也没办法了。 过一会儿,羡鱼就该冷静下来了。 赞达尔接下来说出的每一句话,都必须经过深思熟虑。 总之,他要比羡鱼极端。 赞达尔耸了耸肩: “好吧,一切都随你,谁让我只有你这一个学生呢?” “你既然不愿意对「巡猎」动手,那我们现在去处理掉那台星体计算机。” 如赞达尔所想,羡鱼思量片刻后,拒绝了这个提议。 他之前是仙舟的元帅,能够随意派出人手、调遣舰队,可是现在,他在仙舟并无实权。 他的继任者不愿让他死去,过不了多久,云骑就会找到这里。 赞达尔看得很清楚。 学生在仙舟孤立无援、无人可信。 而在赞达尔撩开羡鱼的头发时,对方就明白了自己死而复生的原因。 是灰风和赞达尔帮助了自己。 考虑到他们的前科,羡鱼更不可能轻易跟赞达尔离开,精神状态也变得更加糟糕。 赞达尔需要做的是,重新获取羡鱼的信任,支持他、理解他,给他自己选择的权力。 只有这样,他才不会崩溃,才会迟疑,才会改变之前的想法。 赞达尔主动换了一个话题:“你想知道你和其他星神之间的事吗?” 两人见面之前,曾在玉兆上聊过天。 得益于先前天马行空、思维格外跳跃的对话,羡鱼并未起疑,只当是天才们的通病。 “我听说,纳努克之前是我的下属。” 观良心说,这怎么又跟「烬灭祸祖」扯上关系了?! 不行,不能坐以待毙。 他得想办法拖延时间。 再加上……公司裁员时,最先处理的,就是看起来没用的下属。 要是继续当摆设…… 羡鱼要是再掏出把刀…… 岂不是必死无疑? 观良环顾桌面,拿起公筷,为身侧人涮起了肉。 赞达尔点头: “你当过很多星神的令使。” “而纳努克,是陪伴你最久的下属。” “只有祂,能躲过其他下属的明枪暗箭。” 羡鱼瞪大眼睛,不确定地问:“……啊?你说什么?” 躲什么?下属的明枪暗箭? 赞达尔叹气:“埃里克,我都不想说你。” “你培养下属的方式……真的很有问题。” 羡鱼眉头紧锁,安静听着。 赞达尔继续道: “当然,这并不全是你的错。” “你拥有的,是整个星海。” “就比如现在的罗浮,有上千亿人口,哪怕是亿里挑一的人才,也有上千人啊。” “你怎么可能管得过来?造成的后果就是……” 赞达尔叹了口气,幽幽道:“训出来一群互相撕咬的疯狗……” “还好,他们都很听你的话。” 观良拿公筷的手微微颤抖。 如果对话的两人,不是扬名寰宇的赞达尔,不是自己的前任上司…… 观良铁定把他们当作精神失常的病人。 他听了全程,心中生出一个匪夷所思的猜测。 看样子……世界轮回了许多次? 将军们的竞争再如何激烈,也不会对同僚下手。 赞达尔口中的这群人,简直比仙舟人还要极端啊!听起来没一个正常人啊 ! 那是何等的人间炼狱啊?那自己呢?不会还在羡鱼手下打工吧?! 观良一边在心里吐槽着,一边倒数着数,捞起鸭肠,放到身侧人的碗碟里。 “牛肉好了。” 羡鱼下意识拿起筷子,夹起肉卷。 赞达尔滔滔不绝: “说实话,我更喜欢你和纳努克创建的帝国。” “那时,整个星海都在使用你们的货币,哦,上面印着你的脸,还有纳努克。” 羡鱼尝试着换位思考,却迟迟得不出结论。 这一刻,他总算明白了星网上的那句话。 转变角色之后,人甚至不能共情当时的自己。 不是,他当时是怎么想的啊?! 都什么年代了,怎么还在用实体货币啊?! 观良看向羡鱼。 很好,表情很难看。 观良憋着笑,问:“要不仙舟也——”发行实体货币? 羡鱼瞥了他一眼。 观良立刻闭了嘴,转头开始下虾滑。 赞达尔感慨道:“除了货币,四处都有你的雕像。” 观良险些笑出声:“要不——”仙舟也为你立像? 羡鱼再次看向观良。 观良不肯退让。 难得能搞上司心态,他怎么能错过千载、不,万载难逢的机会呢? “不在仙舟,在上百颗附属星球上立像也行啊?” 羡鱼心说,哪儿来的上百颗啊?分明是将近一万颗! 他忍无可忍:“闭嘴。” 赞达尔笑而不语。 学生不愿看到自己的下属针锋相对。 这样一来,羡鱼就不会再为仙舟进入新的轮回。 现在,给学生自己选择的机会。 赞达尔拍了拍身侧的行李箱。 “埃里克,我为你准备了一份礼物。” 羡鱼轻声问:“什么礼物?” 他看着赞达尔。 学者打开行李箱,拿出一个银质的盒子。 赞达尔双手紧握着它,表情复杂极了。 他犹豫了很久,最终像是下定了决心,动作缓慢地把盒子递了过去。 羡鱼接过,打开盒子。 里面放置着一支针剂。 赞达尔深深地叹了口气,语调极轻:“这一次,换个轻松点的方式吧?” —— 我看有读者更喜欢现在的名字,别担心,到时候改名了,你们十有八九看到的还是旧书名…… 现在定了四个,还差最后一个,作者听说特码头偏爱某卢的调调,特意去瞅了一眼,又想出了四个书名。 1.星穹铁道:此行终抵群星 下面是在某卢的学习成果。 2.我,第四天灾,星神说我太极端 3.星铁:玩家重开,星神劝我当个人 4.崩铁:玩个游戏,你说我星海暴君 ------------ 第328章 赞达尔:丸辣 羡鱼盯着盒中的那支针剂出神。 他像是无法理解针剂的作用,只是专注地看着它。 观良怒不可遏。 他猛地伸出手,试图从羡鱼手中抢夺过来。 羡鱼下意识将针剂挪到更远的位置上。 观良只得收回手,他站起身,俯视赞达尔。 “赞达尔,你这个疯子!你要和整个仙舟联盟为敌吗?” 赞达尔不为所动:“与仙舟为敌?不,是你们太傲慢了。” 观良冷笑一声:“傲慢?你这是在杀人!” 赞达尔语气不耐:“你遇到瘫痪在床的病人,难道会鼓励他下床行走吗?” 观良只觉得这个问题没头没尾,毫无逻辑。 赞达尔的目光落在羡鱼身上。 学生脸上罕见地、露出了极少人才能看出的茫然。 赞达尔见状,连带和观良说话时,也多了几分耐心。 他主动作出解释。 “认知有限,不是你的错。” “你错就错在,太傲慢了。” “你不会对瘫痪的病人行走,却会对抑郁症说想开点,对焦虑症说别想太多。” “你难道还不傲慢吗?” “为什么不能尊重他的意愿,顺着他的想法呢?” 羡鱼安静地坐在原处,没有出言制止两人的争吵。 赞达尔不由得叹了口气。 “你们或许不知道,他有凝血功能障碍。” 羡鱼缓缓抬头,看向赞达尔。 他想起来了。 那时,他还在想,金人不是没血吗? 还好系统赠送了「精神病」bUff,让他的身体在战后的检查中,没有暴露出任何问题。 只是这个bUff比不过「魔阴身」,无法让他自愈,以至于他在打金人时,一直保持着残血的状态。 观良呼吸一滞。 他想到了羡鱼担任曜青将军后的第一场战役。 对方不眠不休,和金人打了三天三夜,期间受了不少次致命伤,浑身上下、连带着脸上,都是血。 工造司工正和羡鱼打了个照面,瞬间被吓得六神无主、晕倒在地。 跟随观良奔赴战场的丹士长,碍于前线医疗条件有限,只能匆匆为羡鱼把了脉,叮嘱几句后,又领着其他医士救治其他云骑。 可是…… 在后续的检查里,丹鼎司没查出任何问题啊? 赞达尔难得为仙舟人说了句好话。 “当然,这也不全是你们的错。” “这件事……就连他自己都忘了。” 赞达尔把手伸向羡鱼袖口处的袖扣,叹道: “埃里克,如果不是你体质特殊……” “你早就死了千百回了。” 他与学生对上视线后,脊背开始止不住地发抖,连带着手上的动作也险些失了控。 赞达尔紧紧捏着那枚尚未解开的袖扣。 他想,他猜错了。 他高估了羡鱼的精神状态。 赞达尔看着眼前这双死寂的、没有任何情绪的眼睛,沉默一瞬,随后轻声问: “埃里克……你那时,是怎么想的呢?会很疼吗?” 羡鱼缓慢地眨了下眼,慢吞吞地回答道:“还好。” 赞达尔听懂了。 还好就是很疼。 自家学生死要面子,说出什么话,都得翻译一下。 赞达尔又问:“会害怕吗?” 羡鱼视线下移,盯着盒子中的针剂,断断续续地说: “不。” “我只是……有点后悔。” 赞达尔了然。 有点后悔,就是非常后悔。 观良连忙接话:“既然后悔,就不要——” 羡鱼看向他,开口打断道: “不,我后悔的是,选错了方式。” 两人齐齐陷入沉默。 赞达尔维持着紧攥羡鱼袖口的动作,盯着他的学生出神。 羡鱼的视线始终落在自己带来的那支针剂上。 赞达尔闭了闭眼。 他像是被抽干了浑身的力气,脱力一般松开了手。 赞达尔低头,扫了眼双手指尖处、因太过用力而留下的、纽扣形状的红痕。 他听见自己说: “好吧。” “真拿你没办法啊。” 赞达尔再次伸出手,动作迟缓地替羡鱼解开纽扣,接着帮学生把袖子撩至手肘处。 他深吸一口气,一手从盒子中拿出针剂,一手握住羡鱼的手腕。 他仿照着护士安抚惧怕打针的孩童,向羡鱼露出微笑,轻声说: “这一次,你只会感受到轻微的痛感。” “就像是……被蚂蚁咬一样。” “它只会在你的胳膊上留下很小、很小的痕迹。” 赞达尔嗓音沙哑: “睡一觉吧,睡醒了……就能回家了。” 你死后,世界将会再次重启。 你会与「毁灭」星神纳努克同行。 你始终是拥有神性的「神明」。 你不会对低维世界的任何人产生感情。 你会过得轻松又快乐。 下一次,我会带你回家。 带着你,和你的帝国回家。 观良沉默良久,不敢多言。 他生怕自己哪一句话刺激到羡鱼。 可是现在,他无法再继续沉默下去了。 观良看向羡鱼,对方十分配合地、向赞达尔伸出手臂。 他只能把矛头对准始作俑者。 观良厉声警告:“赞达尔,你确定要与仙舟为敌?” 赞达尔充耳不闻,只是专注地看向他的学生。 观良咬紧牙关,紧盯着两人,思考该如何拖延进度。 出乎意料的是,少言寡语、坐在原地等待的羡鱼,有了动作。 他缓缓后撤,轻而易举地、挣脱了赞达尔,抽回自己的手腕。 羡鱼喃喃道: “不。” “……这违背了我的初衷。” 他头脑昏昏沉沉,艰难地思考着。 以往,他走一步能算十步。 可是这一刻,他很努力地回想、推敲着,可是,牢记于心的重要信息,就像是被各自拆分、扔进迷宫里。 羡鱼无法串联这些线索,却迟迟找不到破局之法。 他只得出了一个结论。 赞达尔会死的。 如果最初的自己,为了拯救赞达尔、弥补心中的遗憾,而主动放弃升维,卷入这场无休止的轮回…… 那么,这样一来,岂不是违背了自己的初衷? 羡鱼像是无措的、寻求长者帮助的孩童,抬手拉住赞达尔的衣袖,艰涩道: “赞达尔,我不想待在这里。” 赞达尔点头,忙不迭掏出自己的超距遥感,轻点几下,随后摘下头顶的圆顶毛毡帽,盖在学生的脑袋上。 “好,走吧。” “灰风会带我们离开这里。” —— 可能月底或月初改名,感觉完结遥遥无期啊……本来想着下个月恢复日更四千……结果失眠更严重了,今天凌晨一点多醒了,四五点还没睡着……人麻了…… 没有看到梧桐兀的回复,可能是特码头吞了?如果可以给我发原图的话,这298个675是6345鹅,v是:EnCha这ntedTOm个etU1106 ------------ 第329章 顺遂无虞,皆得所愿 羡鱼随手把观良的玉兆扔到桌面上。 他站起身,看向窗外,很快猜出几位狙击手的点位。 他扯了扯赞达尔的衣袖,说:“不要离我太远,记得站在我旁边。” 只有这样,他们才不会轻举妄动。 观良的心猛地一沉。 你曾为仙舟殚精竭力,你对云骑的布置了如指掌…… 你竟然会有一天,凭借这份了解,去帮助外人和仙舟对抗吗? 观良张开双臂,堵在两人面前。 他声线颤抖:“羡鱼,你等一下,你确定要跟赞达尔离开这里吗?” 羡鱼由衷地感到不解。 他轻蹙眉头,轻声问: “不然呢?我难道该相信你?你和华,只会把我打晕,清除我的记忆吧?” 观良无从辩驳。 羡鱼的表情宛如一潭死水,语气平静到令人心惊: “是我太好说话了吗?” 观良徒劳地张了张嘴。 他苦中作乐地想,你这家伙,词汇量真是够贫瘠的啊? 是我太好说话了吗? 几千年前,你第一次发火时,也是这样问我。 时隔这么久,还是没有长进啊。 羡鱼深知自己不该再浪费时间。 只是心中从未有过的强烈情绪,驱使着他继续说了下去: “观良,你和那位司鼎背叛了我。” “我追究过这件事吗?” “我从来不会干涉你们的决定,更不会阻拦你们。” 观良被堵得哑口无言。 他看着羡鱼脸上露出从未在人前展露的困惑和茫然。 羡鱼继续向他发问: “离开前,我特意为你们留下了一样东西。” “有了那样东西,你们随时可以解脱。” “可是……” “你们为什么还要来阻拦我呢?” 观良下巴发抖,身体却纹丝不动。 他挡在羡鱼面前,语无伦次地说: “冷静点,这不像你……” 羡鱼下意识重复着: “这不像我?” 他不可控般轻笑出声,反问观良: “那我……应该是什么样的呢?” 观良的心凉了半截。 他说错话了。 羡鱼眼含笑意,他见没有等到观良的答复,转而询问赞达尔: “赞达尔,我应该是什么样的呢?” 赞达尔扯起嘴角,很想回以微笑。 只是他笑不出来。 他用叹息般的语气,回答了这个问题。 “你来自和平的、没有战乱的国家。” “你在爱里长大。” “他们很爱你,给你提供了优越的物质条件,也给了你陪伴……” 赞达尔想,你最窘迫的时候,大概是担任曜青将军的时候? 就算是和纳努克同行,你也不至于过得如此艰难。 赞达尔收回思绪,接着说: “好在他们没有太过溺爱你……否则,嗯……原谅我,实在想象不到你会被宠成什么样子……” 赞达尔顺着自己的话,很快作出了设想。 “如果是我来养你的话,我能为你提供最优渥的物质条件,就算是被惯得无法无天也没关系,以你的性格,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你大概只会在星网上发,我不需要很多钱,只需要很多爱?” 话说完,赞达尔差点笑出了声。 无论赞达尔如何溺爱他的学生,对方都不会成为他口中所说的这类人。 赞达尔回望羡鱼,抬手轻轻落在羡鱼头顶的那顶圆顶羊毡帽上。 借助摸头的动作,他顺手替学生压低帽檐,试图遮掩住那双隐隐透着泪意的眼睛。 赞达尔动作极轻,拥住羡鱼的肩膀。 他察觉到身侧人的脊背似乎是在发抖。 赞达尔顿了顿,接着放柔声音: “重归正题,在父母的支持下,你来到同样和平的国家念高中。” “从小到大……吃过的苦大概只有冰美式。” “哦,你对咖啡过敏。” “在你我相遇之前,你受过最大的委屈,可能是因为凝血功能障碍,有许多运动项目,你都无法尝试,在学校放滑雪假的时候,你不能和你的朋友们一起滑雪。” 羡鱼不确定地问:“是吗?” 赞达尔给予肯定的答复。 “是的。” “他们很爱你。” “走吧,睡一觉,就能回家了。” 羡鱼半阖着眼,努力克制落泪的冲动。 赞达尔,我不信你。 我也不信「宇宙创生」。 可是,除了你,我又能信谁呢? 赞达尔和观良不约而同地收了声。 他们安静等待着,直到羡鱼再次睁开眼,观良的身形瞬间紧绷。 羡鱼冷声道:“让开。” 观良咬紧牙关,不肯退让。 羡鱼彻底没了耐心。 他耳边一阵嗡鸣,听觉好似被剥夺了一大半。 羡鱼只能隐隐约约听见自己对观良说: “滚。” “我不想和你动手。” “不要让我再说第二遍。” 赞达尔揽着的肩膀抖得更厉害了。 他心知这是躯体化症状。 接下来,学生可能会心跳加速,胸口闷痛,四肢发麻。 最严重时,会体会到濒死感。 赞达尔当机立断,一把推开观良。 与此同时,华缓缓抬手,擦掉脸颊上的眼泪。 他们借助观良的玉兆,听到了一部分对话。 华想,父亲并不愿意见到我。 她收敛心神,看向众人,冷声下达指令: “眼泪擦干净,除了岱阳和禅真,其余人留在一楼。” 镜流眼眶湿热,紧咬下唇,胸口处因情绪剧烈起伏着。 她看着其余人匆匆擦掉眼泪,在那两人即将走向楼梯之前,她快步上前,连忙伸出手: “耳机。” 岱阳和禅真神情恍惚,听到提示,她们如梦初醒。 是啊。 如果是元帅的话……怎么可能容忍自己在人前暴露出弱势的一面。 两人匆匆摘下耳机,递到镜流手上。 紧接着,她们踉跄着朝楼上跑去。 镜流依次找到其他人,拿到所有耳机后,来到店内摆设的一众盆栽旁。 她微微施力,将它们捏成无法辨认的黑色碎末。 等处理完耳机,镜流再度折返,走到店内的视线死角,来到其余几人身边。 得益于敏锐的五感,镜流与在场人都听到了他们之间的对话。 先是膝盖和地面碰撞的声音。 岱阳和禅真率先跪了下去。 过了一会儿,他们听到羡鱼的声音。 声音很轻,好似风一吹就散了。 羡鱼说:“……起来,你们不必跪我。” 两人跪伏在地,无声地抽泣着。 岱阳反复深呼吸几次,控制好语调后,轻声说出对方错过的那条讯息。 “一别千年,甚是想念……” “自知深恩负尽,无颜与您相见……” 说着说着,她的语调变得哽咽。 “愿您顺遂无虞……” “愿您……” 岱阳抬头,露出满是泪痕的脸。 她的视野因眼泪变得模糊,无法看清眼前人的脸。 岱阳仰着头,专注地、紧紧盯着那模糊不清的面庞。 “愿您……” 她看了一会儿,随后缓慢地挪动膝盖。 岱阳在禅真和观良不可置信的目光中,膝行至靠近墙壁的位置。 她为羡鱼和赞达尔让出了位置。 岱阳的眼泪不受控般掉落,她一字一顿道: “愿您顺遂无虞……” 她艰难地补上最后四个字。 “皆得所愿……” ------------ 第330章 我没有学您 岱阳身形不稳,脊背发抖。 她跪伏在地,一只手撑住地面,借此来稳住身形。 另一只手被她紧握成拳,抵在唇边,堵住自己的哭声。 您说得对。 自始至终,您一直尊重着我们的想法,从不会干涉,我们的选择,更不会阻拦我们。 就算是我们奔赴死亡……您也不会出言阻拦。 您曾经帮助过那么多的星球,拯救过那么多的人…… 您是如此溺爱我们,溺爱仙舟人…… 可是我们呢? 我们将您视作无所不能的「神」。 在您最需要的时候,我们并没有出现。 我们就这么…… 放任如同太阳般温暖、耀眼的人…… 放任平等地爱着所有人类的人…… 放任他在无人知晓的角落,独自死去。 岱阳泪流满面。 我怎么能开口阻拦您呢?我配吗? 既然如此…… 我只能……祝您……皆得所愿。 岱阳眼前发黑,耳边一阵嗡鸣。 视觉和听觉不复往日敏锐。 她看不真切、也听不真切,只能跪伏在地,努力地瞪大泪眼,专注地分辨着、等待着脚步声响起。 岱阳在心里祈求着。 请您离开吧。 请您不要停下脚步。 请您不要停留于此。 请您……不要安慰我。 这一次,对仙舟人有求必应的「神」,没有听到岱阳的祈愿,缓步走到她面前。 羡鱼半蹲下身,像是安抚孩童一样,轻揉着岱阳的发顶。 “你们不必跪我。” 说完这句,他陷入了沉默。 他找不到合适的措辞。 他默然良久,语气生硬地说出两个字: “……别哭。” 岱阳身形颤抖,泪水止不住地掉落。 我到底在做什么呢? 即将陨落的太阳…… 以人之身、成为「神」的慈父…… 在被人榨干最后的一滴血、即将陨落时,您仍在安抚我的情绪。 岱阳低头一口咬住抵在唇边的手,妄图用痛感,压抑自己的哭声。 她低垂着脑袋,朝着羡鱼猛地点头。 羡鱼拍了拍她的肩膀,轻声道: “好了,起来。” 岱阳张了张嘴。 她尝试着压下哭腔,试了几次,只得颤抖着声线说: “可是我现在的样子很难看。” “我……不想让您看到。” 不出所料,溺爱着他们的父亲收回放在岱阳肩膀的那只手,轻声说: “……好。” 禅真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她以手撑地,膝行至岱阳身侧。 她急切地伸出手,紧紧扯住羡鱼的裤腿。 禅真仰起头,露出那双正在哭泣着的眼睛。 羡鱼看着她,俯下身,抬起手,用着极轻的力道,为她擦去眼泪。 奈何羡鱼擦眼泪的速度,远远赶不上禅真掉眼泪的速度。 他尝试几次,只得停下动作。 正当他想要收回手时,禅真的脸颊主动凑上前来,贴住他的掌心,紧接着,禅真松开揪着他裤腿的手,一手覆在他的手背上,一手牢牢扣住他的手腕。 禅真虽然在落泪,但吐字格外清晰: “Daddy,我很想您。” 因着这个特殊的称呼,羡鱼那张没有表情的脸上,瞬间有了裂痕。 他近乎茫然地看着禅真,迟迟没有抽回手。 观良若有所思。 碍于身侧站着赞达尔,只得垂下眼,收敛自己的表情。 岱阳直觉不对,匆忙擦干眼泪,直起上半身,看向身侧人。 禅真泫然欲泣,迎着他的目光,故作坚强地强扯出微笑,断断续续道: “我们分别这么久……您难道不想我吗?” “我很想您。” “我,岱阳,观良,太女殿下……我们都很想您。” 禅真不断用脸颊挨蹭着眼前人的掌心。 她一边蹭着,一边乖顺地垂下头,朝对方露出脆弱的、一击即倒的后颈。 “我很想您……” 话说完,禅真依依不舍地、再次蹭了蹭羡鱼的掌心。 她逐渐放松手上的力道,放任羡鱼抽回手。 禅真抬头,她眼含泪意,勾起柔软的、无害的微笑,朝着羡鱼摊开双手,作势等待一个拥抱。 观良见羡鱼神色微动,即将俯下身时,不着痕迹地后撤几步,来到赞达尔身后。 禅真是菟丝花的别名。 旁人总会以为它脆弱、柔软,离不开其他植物。 实则在成长的过程中,它不断寄生、汲取着它们的养分,直至最后……将其绞杀。 接下来,羡鱼会被禅真打晕。 观良只需要盯紧赞达尔。 正想着,岱阳猛地上手扯住羡鱼的手腕。 观良和禅真的表情齐齐凝滞在脸上。 羡鱼直起上身,用眼神询问岱阳的意图。 岱阳看着眼前人,又一次无声地掉下眼泪。 她嗫嚅着唇,在对方的注视下,松开了手,再次跪伏在地。 岱阳哽咽着说:“我昨夜做了个梦——” 她说出了一个名字。 羡鱼愣了好半晌,这才从记忆中,翻找出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他发现,本该牢记于心、无比熟悉的面容,竟然变得如此模糊。 他怎么会忘呢?怎么能忘呢? 羡鱼下意识低下头,张开双手,盯着掌心出神。 他看了好半晌,确定没有任何血迹后,缓缓放下手。 岱阳断断续续道: “他、他给我托梦了……” “那家伙,成天嚷嚷着想让您登基,他把我和禅真骂了一顿,说我们没能照顾好您……” “他说,您瘦了……” 所以……那家伙从来没恨过您!怨过您啊! 岱阳说了几句,又忍不住哭了起来,哽咽着说不出话。 羡鱼表情空白。 赞达尔见状,不着痕迹地后撤一步。 只有这样,他才看不到学生的脸。 禅真眼珠一转,也跟着跪伏在地,说话时带着些许哭腔: “说出来您可能不信,朝颜也给我托梦了——” 羡鱼:“……” 禅真故作不满道: “朝颜那家伙,真是太过分了!他跟我炫耀您的照片!” “不就是您出席星海理事会、绑着高马尾、穿着圆领袍的珍藏版吗?当我没见过似的,我当时可是陪着您一起去的!我都看了一路!” 羡鱼:“…………” 他实在不知道该作何表情,只得语气生硬地说: “……我知道了。” 禅真打蛇上棍:“您这次结婚,能让我拍几万张照片当作珍藏吗?” 羡鱼久久无言,身形僵硬地向楼梯处走去。 赞达尔落后一个台阶,跟在他身后。 下一瞬,一个矮小的身影扑了上来。 “呜呜呜呜……元帅大人……” “我、我没有学您……” “您说的话,我一直都记得……” 羡鱼缓慢地眨了下眼,在意识到什么后,连忙抱住了眼前的矮小身影。 四肢冰冷,不似人类。 是十王司的偃偶。 羡鱼大脑一片空白。 他听见自己用恍惚的、好似很遥远的语调问道: “……马蒂?” —— 抱歉,原本是想写冲父逆女,也就是镜流渎神那个番外,可是我现在的状态,写不出甜甜的情节,只能委屈大家陪着我一起魔芋爽了。 接下来……让我吐点黑泥,本来不想说的,但是我实在太难受了…… 主角身穿到尚未获得丰饶赐福的仙舟,接取任务追逐长生,他无法登出游戏,想要返回现实世界,于是开始寻找方法。 他开局成为曜青将军,遇到金人作乱,借助外挂对抗,因战争损耗太大,薅权贵羊毛填补亏空,接着,他遇到岁阳,岁阳嫌弃他难吃。 然后,他因玩家的种种操作,吸引了阿哈的注意。他遇到了岚,将其视作继承人,岚问:长生是一件好事吗? 他遇到了阿基维利,为了回家,他决定与对方打好关系,「无名客」说:还以为又要被通缉了。他太想回家了,但出于责任感,只能迫切的、等待着一个继承人接手他的工作。 他把虫子这类异种做成口粮,把回血道具吃到被医生诊断为积食…… 看到这里,你以为这个“他”是羡鱼? 不是的,“他”不是羡鱼。 我很难受。我之前不是没写过文,但都是写了个开头就断更了,某种程度上来说,这是我的第一本小说,我为此花了很多时间和精力。 写到一些情节时,我也在跟着岱阳、马蒂等人一起哭,羡鱼不能哭,我替他哭,你们看了魔芋爽,我自己写得也很难受。 没有作者不珍惜、不爱自己笔下的角色。 我痛苦于没能用更好的文笔,描述他,他明明值得更多人喜欢的。 由于失眠等问题,我的作息一团乱,状态很差,每晚睡眠时间少则三小时,多则六小时。 保持日更已经是我的极限了,再加上我今年年底很忙,见完家长还要等对象休假后订婚,和他准备资料、申请结婚等等……整个流程漫长且复杂,我不想中途断更,只想先写完这本小说,等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再处理自己的事。 同为写手,我知道创作不易,也知道没有任何一个作者愿意背上抄袭者的骂名。但以我的状态,保持日更已经很难了,实在分不出心神,也没什么精力处理这件事。 所以,我特意付费找了专门做调色盘、有着许多年经验的大佬替我看文,看看是巧合还是什么。要是能用200块,解决我和那位作者的困扰,那可太值了。 大佬不了解崩铁,只能去参考了其他同人作品,特意摒除相同的元素,我们都不想轻率地判定对方抄袭,尽管有很多微妙的部分,也不想冤枉对方。 以我的状态……实在是做不了调色盘,也没找到了解崩铁的、会做调色盘的大佬。 截止到今天,这件事的处理结果,是没有结果。 …… …… 如果用羡鱼的心态来看待这件事,至少我不用再麻烦大佬做调色盘了,看文+调色盘差不多要花掉我九月份的、小半个月的稿费,也算是省钱了。 很抱歉影响大家心情了,我可能明天或者几个小时就会删掉这部分内容,之后我会尽量保持日更,如有断更,我会尽快调整好状态,争取在今年12月之前完结正文。 接下来,继续和我一起见证羡鱼的故事吧。 都看到百万字了,不会还有人没评分吧「(゚ペ),那我真的要生气了哦。 ------------ 不是正文,读者请跳过。 首先,大家不要再问哪个平台、哪本小说了,知道的读者也请不要评论。 其次,昨晚提到的那件事,大概率是,没有结果。 那个平台的判定机制是,一,有23个字连续,二,逻辑链重合(必须连着几章)。 比如两位主角身穿,羡鱼「高维入侵者」的身份,并没有在第十三章前世线开始时提到,而是写在了第七十二章。 本文百万字,双线并行,我挖了很多坑,少则跨越几章、十几章,多则几十章、上百章,就比如羡鱼的名字,空存想望,再比如羡鱼执着于回家的原因,也是最近几章才提到的。因此做调色盘会很难,会耗费很长时间,这件事大概率是没有结果的。 说实话,在得知平台机制后,我已经不想再追究这件事了。 明知没有意义、没有结果的事,干嘛还要继续做呢?到了现在,我为什么还是想要找人做调色盘呢? 一,对方在我昨晚发布第330章之前,收到了几条质疑情节与我相似的评论。 我知道,没有任何创作者愿意被指控抄袭、质疑情节雷同。 所以,我想解决这件事,如果是巧合,那就太好了,调色盘刚好能解除我和那位作者的误会。 但我实在没有时间和精力处理这件事,外加正好在写刀子,又遇到这件事。 我找不到了解崩铁、且会做调色盘的人,情绪有点没控制住……有点冲动了,实在抱歉。 二,是因为文案。 那位作者改过文案,修了第一章。 我的第十三章,发布于2023-11-20,游戏的任务指引是——你将是这艘船的掌舵者,背负着众人期望的船只,能否获得「丰饶」的垂青呢? 那位作者的第一版文案是——身为仙舟的掌权者,你能否完成君主的任务,寻到「丰饶」神迹。 这句话也出现在了第一章。 在第一章的评论区,有正巧看过我的文的读者说,眼熟的文案,p社那个吗? 你回复,原谅我的发言比较暴躁,如果觉得像就去做调色盘,去举报我。 接着,你的读者顺着这条评论,来看我的文,并回复——我觉得不只是文案,有很多情节非常近似,例如靠系统不眠不休对抗金人,阿哈动不动找麻烦,把虫族做罐头p社梗,吃药回血积食,一眼把岚当继承人等等。 这也是我昨天发在第330章的疑问。 昨晚,这条评论不见了,考虑到那个网站动不动抽风,肯定是抽没了。 第二版文案,你删掉了那句话,但第一章没改,这次我没截图。 第三版文案,你将任务描述改为帝弓七天将pv里的内容,第一章也跟着改了。 第一版文案只是一句话而已,是抄袭吗?我觉得不是,而且文案是不能鉴抄的。 接下来,主角身穿化身玩家,来到尚未获得赐福的仙舟,成为曜青将军,打金人、打岁阳、将岚视作继承人,与阿基维利打好关系,岁阳嫌难吃,虫族做罐头…… 以上情节,并不是我写了,别人就不能写,毕竟我们写的是游戏同人,很多剧情相似是正常的,都不是我独创的梗,更没有申请专利。 随便拿出来几个,我都会觉得,好巧,脑洞撞了,然后继续写文。 我所感到困惑、所在意的点,是你改过的文案。 是我们撞上的部分设定和部分情节。 你说,你在找我。我没有看到,和你的平台动不动抽风、服务器出问题一样,特码头也会吞评论,我有时候连发几条,全给我吞了,这次的回应也是,在书圈我发了七八次,全吞了,我只能单独发一章了,天杀的特码头…… 你说,你要停更等我的调色盘,我的建议是,没必要哦,我的文太长了,就算是找到人做调色盘,也要等很久很久。 我也说过,我时间、精力有限,等我腾出时间,拿到调色盘再登陆你所在网站填写信息……不知道要等多久。 同为创作者,我知道写作是一天都不能停的,停一天,写起来可能就不对劲了,而且在靠订阅的网站里,断更是极其致命的,你一断更,读者就会开始养书,收益极有可能受到影响,所以,你没必要停更。 你说,你要和我平摊制作调色盘的费用,我的回答是,不用,毕竟是我出于个人意愿,想解除我们之间的误会,没有让你付费的道理。 你昨晚发声明,说等我做调色盘。 好,我会找人的。 不过,大概要等很久?要是能解除你我的误会,等多久都是值得的。 我可能没有立场对你说接下来的话……但,我看到了你今天发的声明。 你说准备砍纲完结,我想说,请不要因任何人的言语改变自己的想法,我收到过很多差评,还有人说不想看主角这个死人,但我挖的坑太多了,我要对这个故事负责,对读者负责,于是硬着头皮写到了百万字。 没有创作者不爱自己的主角、不爱笔下的文字,作者写下的一字一句,让ta逐渐长出骨架、生出血肉,最后,拥有灵魂。 ta不再受作者的控制,ta偶尔会说出预料之外的话,做出预料之外的事。 这时,作者不是在写,而是在记录,站在上帝视角,见证ta的一生,借作者之手,将ta的经历和结局呈现给读者,临近结局,作者和读者失去了旁观的资格,接下来的故事,仅他们可见。 整个过程浪漫又有趣,很有意义。 所以,请不要剥夺ta的灵魂,不要剥夺ta活过来的机会。 最后,再次强调,不要再问哪个平台、哪本小说了,知道的读者也请不要评论。 ------------ IF线番外-渎神2 是第290章IF线的后续,这篇番外更名为「渎神」。 原定是想在羡鱼生日,也就是10.28那天完结正文(有读者提议把第一章的发布时间,设定为羡鱼和华的生日,我认为这个提议很好),可是计划赶不上变化……不知道要写到什么时候了。 我去看了中医,医生说让我调整情绪,尽量保持愉快的心情,好好休息,不能熬夜(为什么十点半不睡觉就算熬夜啊……)。 本来是想休息一段时间的,但我感觉好久没写了,不能再断更了,不然总感觉文字会变得怪怪的,那我就先写番外吧……正文你们先等一等…… 这段时间的更新随机掉落,等我休息一阵,或者看复诊结果吧,状态好点我就会恢复日更。 —— 阿基维利的困意瞬间散了大半。 挚友是个边界感很强的人,如果不是遇到什么要紧事,怎么可能如此突兀地、半夜给自己打电话呢? 阿基维利并不打算戳穿挚友的谎言,好脾气地问:“你的这位朋友,遇到了什么难题呢?” 超距遥感那头的羡鱼陷入了沉默。 阿基维利很有耐心地等待着,等了一阵儿,对外杀伐果决、对内说一不二的仙舟元帅,磕磕巴巴地说:“我的朋友……怎么说呢……” 过了好半天,羡鱼像是下定了决心,语气变得坚定。 “阿基维利,我举个不恰当的例子,就是——” “你发现帕姆喜欢你——” 阿基维利:“……啊?!” 星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确定地反问:“帕姆……喜欢我?” 阿基维利嘴角抽搐:“你这话说得……还真是不恰当啊……我大概能理解你这个朋友了……” 羡鱼忍不住叹气:“是啊,你能懂我——” 他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欲盖弥彰地补上一句:“朋友的想法了吧?” 阿基维利隔着超距遥感猛地点头。 类比一下,不就是挚友精心挑选的继承人——华,喜欢上了挚友吗? 这换谁不崩溃啊?别说挚友了,恐怕就连那位名为观良的策士长,也得跟着一起疯。 星神点头点了一阵,意识到对方并不能看到,于是继续道:“我懂,你的这位朋友,是怎么发现的呢?” 羡鱼又一次沉默了。 镜流只是用指尖碰到了他的侧脸……只是一个眼神……他就看出来了……这种话怎么说得出口啊?! 他干巴巴道:“总之,我的朋友看出来了。” 阿基维利:“……嗯,好的,你这位朋友可真厉害,能冒昧问一下他们是什么时候相遇的吗?对方那时几岁呢?” 挚友回道:“那时……她不到二十岁。” 阿基维利瞬间理解了。 一位年龄尚小、对情爱一知半解的女性。 一位运筹帷幄、极具人格魅力的掌权者。 两人待在一起……前者喜欢上后者,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 那人不到二十岁,就获得了面见挚友的资格,对方必定有着极佳的天赋。 以挚友的性格,自然不会苛待自己眼中的孩子,十有八九会逗弄、关照对方。 阿基维利思量片刻,问:“那你的朋友,是怎么想的呢?答应她?” 挚友似乎被阿基维利最后说出的三个字刺激到了,他甚至来不及掩饰所谓“朋友”的真实身份,对着星神脱口而出: “我答应她什么啊?!她比华都要小好几岁啊!” 话音刚落,一神一人齐齐陷入沉默。 阿基维利握着超距遥感,听着对面明显乱了节奏的呼吸声,欲言又止。 祂想了想,决定给挚友留足面子。 就当自己没听见那句话吧。 “以往你的朋友遇到这种事,会怎么处理呢?” 挚友不假思索道:“拒绝她们。” 阿基维利引导着挚友继续思考: “是啊,可是这一次,为什么不一样了呢?为什么你的朋友不像之前那样,拒绝对方呢?” “是碍于她的身份?碍于她是你朋友从小看到大的小辈?所以特意找人求助,想要尽可能用更温和的方式回绝她?还是说……” 阿基维利顿了顿,语气认真地问: “还是说,其实在你朋友的心里,对方很特别?特别到……不舍得让她伤心,你的朋友……是不是对她抱有些许好感?喜欢她而不自知?” 挚友没有说话。 阿基维利隔着超距遥感,听到对方的脚步声。 星神猜测,挚友是在朝落地窗走。 接着,打火机的声音响起。 羡鱼匆匆与阿基维利告别。 挂断语音后,他面向落地窗,低头盯着指尖明明灭灭的光点出神。 羡鱼心想,是他的错。 他太没有边界感了。 自己从一开始就应该和镜流保持距离。 就算护卫队平均年龄几百岁,就算是镜流是最小的成员……自己也不该隔三差五关照她、找她闲聊。 这段感情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羡鱼没有引领着镜流走上正确的路,反倒因着年长者的身份和阅历,让对方对自己产生了不该有的感情。 这是他的失职。 可是,镜流又不是任人摆布的小孩子。 对方最初是合格的云骑,之后是罗浮的剑首。 镜流是万载犹不可得的剑士。 如果是二十出头的小姑娘……羡鱼倒是能解决这个问题。 直至一根烟燃尽,他总算是想出了对策。 华一定不介意自己多一个妹妹。 思及此处,羡鱼立马拿起玉兆,联络留守在曜青的华。 等了十几秒,在语音即将自动挂断之际,华接通了。 她从床上坐起后,抬手一把将长发揉成鸡窝。 华崩溃极了:“……你知不知道现在才几点啊?!” 羡鱼自动忽略华的控诉,自顾自地说:“你想要一个妹妹吗?” 华瞬间警惕起来:“怎么突然要给我找妹妹?怎么?你在曜青拐了我还不够,还要从罗浮拐孩子?” 羡鱼决定隐瞒实情。 “不,不是孩子。” “她比你小几岁。” 华隐隐有了猜测,她抱着求证的想法,轻声问:“是谁?” 羡鱼思量片刻,回道: “你还记得那个破例加入护卫队的小姑娘吗?” 华心想,果然。 是镜流啊。 猜出此人身份后,华瞬间明白了父亲的用意。 合着你是想拒绝镜流啊! 你可真是个逻辑鬼才啊!竟然连这种昏招都想出来了! 父亲,你究竟是受了多大刺激啊?!镜流到底对你做了什么啊?! 华的思绪不可控般回到几百年前的曜青。 在镜流前往罗浮云骑任职的前几天,府上特意为她举办了一场宴席。 人群散尽后,父亲醉意上头,去了庭院中的凉亭醒酒。 没等华吩咐侍者,镜流主动请缨,跟了上去。 她见惯了哭天抢地、喊着不愿离开父亲的下属,因此并未在意。 以镜流的性子……也做不到哭天抢地。 兴许对方是想借此机会,和父亲说些什么吧。 华很快把此事抛之脑后,吩咐完侍者收尾,她转头回了自己的庭院。 她的院落经过几次修缮,成了五六层高的小楼,站在几十米的阳台上,能够轻松将隔壁庭院的景色收入眼底。 华低头一看,如遭雷击。 不满两百岁的仙舟人要是亲了仙舟元帅,这是该怎么罚啊?! 五千年来这是头一遭啊!也没个先例啊! 华再定睛一看,狠狠松了口气。 原来是她看错了…… 她还以为…… 原来镜流只是离父亲比较近啊…… 原来只是父亲睡着了……说起来,赞达尔先生为父亲开的药可真管用啊…… 看来,镜流只是坐在旁边盯着那人发呆啊…… 等等、更不对劲了啊?! 华忙不迭下了楼,走了几分钟的路,在即将踏入父亲所在庭院之前,迎面碰上了镜流。 对方在看到华后,表情有些不自然。 镜流说,她将元帅送回了卧室。 华回以毫无破绽的微笑,为即将调任罗浮、担任云骑的镜流送上了祝福,两人聊了几句,临近分别时,镜流提到了父亲,并拜托华代她传话。 镜流低垂着眼,语气带着微不可察的怅然。 “愿他……” “喜乐安康,岑静无妄。” 华含笑点头,答应了这个请求,与镜流擦肩而过,穿过庭院,来到父亲的卧室。 她立于床前看了半天,没看出个所以然。 不是,镜流到底是怎么想的啊? 隔日,华原封不动地、将镜流的祝福,说给父亲听。 对方听后,表情怅然。 言语间,皆是子女离家打拼、长辈留守家乡的孤寂感。 华思量再三,决定隐瞒此事。 如果不是阿基维利最先察觉到问题……如果不是有赞达尔先生…… 以眼前人的精神状态……恐怕早就出事了! 对方绝不能再受到任何刺激。 这一瞒,就瞒了几百年。 华万万没想到,时至今日,镜流竟然还喜欢她的父亲…… 不是,镜流到底是怎么想的啊?! 华百思不得其解,她顺着父亲的话,聊了几句后挂断语音。 她睡意全无,只得来到书房处理文件。 华等到云骑晨起集合的时间。 这个时间点,镜流肯定醒了。 华拿出玉兆,拨打语音,接通后,她开门见山: “镜流,他想收养你。” 没等镜流开口,华意有所指地说: “他这个年龄……就喜欢养孩子。” 华所说的这句话,是想提醒镜流两件事。 一,是父亲只把镜流当小辈。 二,是告诉对方,那人年纪大了,可受不了什么刺激了。 华半开玩笑道: “你不必在意我,如果你能接替仙舟元帅之位,那可太好了。” “就算是拒绝他,也没关系,毕竟,以你的资质,就算不是元帅的女儿,也能平步青云。” 华在敲打镜流。 她把父亲即将列出的选项,提前摆在镜流面前,同时表明态度,她不介意多一个妹妹,更不介意元帅之位被其他人抢走。 镜流最好能顺着那人,彻底绝了那点心思。 当对方成为仙舟元帅的女儿后,此生仕途坦荡,权势、金钱,应有尽有。 就算是拒绝了这个提议…… 镜流,你是云骑,你总不能因为一己私欲,让仙舟元帅堕入「魔阴身」吧? 没有那人……仙舟人根本拿不到巨额津贴,更享受不到令星海艳羡的福利制度。 话里话外,华都是想让镜流妥善处理此事,别做出什么刺激那人的举动。 镜流默然片刻,回道:“……我知道了。” 不知何时,对面挂断了语音。 镜流愣在原地,盯着虚空出神。 直至玉兆闹钟响起,她深吸一口气,关闭闹钟,登录星网搜索仙舟联盟最偏僻的附属星球。 记住名字后,她起身,在房间中找出一张白纸,按照仙舟内部的模板,誊写出一份工作调动申请。 镜流带着申请书,来到顶层的套房。 腾骁将军提前挑选出的几位侍者,一早为元帅准备好了早餐和更换的衣物。 那人习惯沐浴后,穿着睡衣吃早餐。 只是这次,与以往不同。 元帅发尾微湿,他抬手回绝了想要替他擦拭头发的侍者,接过毛巾,十分敷衍地披在肩头。 他穿戴整齐,上身是黑色丝质衬衫,下身是黑色西裤。 镜流看向落地窗,有侍者在清理烟灰缸。 她再看向餐桌上侍者正要撤回的菜品,元帅几乎没动过。 元帅的脸上没有表情,他轻抬下巴,示意镜流落座。 镜流安静地拉开椅子,坐在元帅对面的位置。 她双手递出工作调动申请。 如镜流所想,元帅的表情冷了下来,语气生硬地问: “……你这是做什么?” 镜流回望过去,不动声色地反问: “您昨晚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羡鱼深深地叹了口气,接着把那张轻飘飘的申请书,放到餐桌上。 他紧皱眉头,试图从记忆中翻找出这颗星球的信息。 羡鱼搜寻无果,瞬间明白了镜流的真正意图。 自己怎么可能因为这种小事,放任仙舟的人才埋没? 怎么可能放任镜流前往如此偏僻、贫瘠的星球? 羡鱼闭了闭眼,抬眼与镜流对视。 他用一种极为复杂的眼神看着镜流,好似在看什么难以破解的难题。 “什么时候开始的?多久了?” 镜流低垂着眼,回避羡鱼的视线。 她听见自己说: “没多久。” 几百年而已,算不上多久。 ------------ 第331章 从神,变成人 偃偶面容稚嫩,身量矮小,只到羡鱼腰部的位置。 他无法落泪,只能断断续续地发出哭声。 马蒂一听到自己的名字,忙不迭点头。 羡鱼身形僵硬,缓缓俯下身去,抱起眼前的偃偶。 偃偶太脆弱了。 羡鱼甚至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力道去拥抱马蒂。 他只得小心翼翼地、一手环抱住偃偶那脆弱的肩膀,一手轻轻拖住对方的后背。 像是安抚哭泣的孩童一样,轻轻拍打着后背。 马蒂顺势把头埋进羡鱼的肩膀。 这是他自上传意识后,第一次以偃偶的身份,行走于人前。 马蒂并不能完全掌控这具偃偶。 他一边止不住地发抖,一边哽咽道:“我没有学您……” 羡鱼手上动作一滞。 没有学我? 是什么意思? 羡鱼思维迟缓,大脑陷入停滞,像是听不懂马蒂在说什么。 他反反复复地在脑海中回想着这句话。 没等羡鱼想出个所以然,马蒂接着又说: “我知道,如果是您的话……” “如果是您的话,一定不愿意、一定舍不得我们离开……” 这一次,羡鱼听懂了。 他缓慢地低下头,盯着偃偶的发顶。 原来是这样啊。 原来…… 自己最看重的下属…… 自己最放心不下的孩子…… 目睹了一切。 见证了他的死亡。 马蒂看到了于他而言,最残忍的一幕。 羡鱼手上的力道逐渐失了控。 他像是溺水之人、妄图抓紧浮木一般,紧紧抱着马蒂。 对方似乎仍在说着什么,只是羡鱼听不太清了。 他的耳边一阵嗡鸣,胸口处传来不明缘由的刺痛,好似一把短匕插入胸口、反反复复地搅弄着他的脏器,连带着四肢也因这虚幻的痛感,而变得麻木。 赞达尔静静地看着两人。 他不知道他的学生是否会为仙舟人落泪,于是,他刻意落后一步。 赞达尔是除了马蒂以外,最靠近羡鱼的人。 因此,他最先察觉到异样。 他的学生在发抖。 赞达尔没有贸然靠近,仍站在羡鱼身后的台阶上,伸手轻轻揽住对方的肩膀。 手掌下的肩膀抖得更厉害了。 余光里,赞达尔看到羡鱼在哭。 羡鱼的脸上没有表情,他眼神空洞地注视着前方,泪水盈于眼眶,顺着脸颊缓缓掉落。 他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哭,只是沉默着、抱紧怀中的偃偶,一手揉着埋在自己肩颈处的那颗脑袋,一手轻拍对方的后背。 赞达尔忍不住在心里发出叹息。 眼前的这一幕,与手记中的场景重合。 那时,埃里克喝醉了酒,当着一众「天才俱乐部」成员的面,他一边掉眼泪,一边吐字清晰地抱怨赞达尔的饮食习惯: “怎么会有人喜欢吃不放调味料的生肉啊?!” 埃里克毫不在意餐桌礼仪,端过身边人的餐后水果,拿起面包,动作快准狠砸了下去。 他向众人展示被拍成烂泥的果肉。 “这种硬到能拍黄瓜的面包,到底是谁在吃啊?!” 众人面面相觑,憋着笑,柔声哄道:“是啊,怎么会有人吃这种东西呢?” 时至今日,赞达尔仍觉得遗憾。 是他的问题。 他的学生本该有着普世意义上完美的一生。 如果不是被迫来到低维世界…… 学生会走在父母早已铺设好的道路上,会按部就班地留学深造,学成归来再经人介绍,与门当户对、知根知底的女性恋爱、结婚。 只可惜,低维世界需要他。 赞达尔很早就意识到了这一点。 需要的是「高维降临者」更改低维世界既定的命运?还是说……血肉?星神们的目的是什么?让高维存在以血肉供养「虚数之树」? 他并不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赞达尔很努力地去弥补学生,他在对方父母原定的生活费上,多加一个零,每个月给出六位数,尽可能地提供更优越的物质条件。 有些事,交给大人就好。 「高维降临者」不需要为低维世界做出任何牺牲。 在赞达尔活着的时候,埃里克除了饮食外,唯一感到困扰的,可能就是天才们隔三差五就会给他打钱? 那么,在赞达尔死后呢? 那群因自己聚集在一起的、心高气傲的天才们,是否会因此分崩离析呢? 赞达尔深知自己给埃里克留下了一个烂摊子。 他无法想象学生是怎么熬过来的。 好在埃里克制作出了系统。 好在赞达尔做好了宇宙重启的准备,提前留下后手,与其他天才们定下暗号并留下足以取信于他们的信物。 好在学生拥有着常人无法企及,不,准确来说,星神都无法企及的力量。 埃里克不该对低维世界产生感情。 他本该是「神」。 只有这样,祂才能过得轻松又快乐。 当然,「神」也可以拥有悲悯之心。 祂可以为遭受苦难的民众落泪,可唯独不能为某个人落泪。 而现在,「神」不再是「神」。 祂从「神」,变成人。 赞达尔心中对仙舟人的怨怼和怒火,此刻彻底散了个干净。 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无力感。 他揽住学生的肩膀,心想,没关系。 你大可以哭泣。 在这里,只有我,能看到你的眼泪。 赞达尔不着痕迹地挪开眼,安静等待着。 很快,学生控制好了情绪,面上没有丝毫哭过的痕迹。 他继续顺着台阶,向下走去。 赞达尔紧随其后。 观良一手一个,把跪在原地的岱阳和禅真扯了起来。 羡鱼缓步下了楼。 不出所料,他看到了岚和华。 以及……镜流。 羡鱼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看向华。 华回望过去,她看见羡鱼抱着马蒂特意挑选出的、外表与孩童无异的偃偶。 她笑意顿收。 华心想,你有这样抱过我吗? 她转念一想,这太正常了。 马蒂和自己能一样吗?他能一击把父亲打倒吗?他有「羽渡尘」吗? 这再正常不过了。 人类会防备猫猫狗狗吗?不会的。 正想着,华看见羡鱼安抚性地揉着马蒂的脑袋,语气平和地说: “下次出席会议,不必再拒绝机械种族的申请。” 华瞬间明白了眼前人的意图,忍不住在心里冷笑出声。 是,没人比你更理性,没人比你更擅长权衡利弊。 到了现在,你无法在不伤害到任何人的情况下,离开罗浮。 你权衡过后,放弃了。 当然,这只是暂时的。 你为什么会放弃呢? 因为马蒂。 你放心不下马蒂。 你要为他铺路。 只是我没想到…… 你为了马蒂,竟然能作出如此大的让步…… 你竟然愿意让机械种族加入星海共同体! 华心里怒火中烧,面上仍挂着笑。 她定定地看着羡鱼,一字一顿道:“不可能。” ------------ 第332章 华:不就是掀房顶吗 华紧皱眉头: “你经历过「金人之乱」,你分明是最了解它们的人啊!” 她的语速不疾不徐: “在那场战争里,无数智械失控,它们将人类视作眼中钉——” “它们认为无机物才能作出最理性的判断——” 马蒂听了一会儿,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两人因自己起了争执。 他很是无措,下意识伸手揪住羡鱼胸口处的衣服。 羡鱼低头,揉了揉马蒂的发顶,以此来安抚对方的情绪。 观良、岱阳和禅真面面相觑。 不是,这……只会让华更生气吧? 华冷眼看着,面上忍不住显露出些许怒气。 她条理清晰地分析着: “一旦机械种族再次失控,就会再次掀起「帝皇」战争——” “掌权者可以稳居幕后,富人可以赚得盆满钵满,可是其他人呢?” “你分明是最讨厌战争的啊!” “一旦掀起战争,就不存在所谓的赢家,这是一颗星球、整个星系,甚至全人类的苦难。” 说着说着,华冷笑出声: “机械种族……怎么能和人类相提并论?” “我看,星际和平公司之前的提议,就很不错。” 羡鱼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抬眼朝华看去。 两人对视上视线。 羡鱼表情未变,他仿佛抽离掉所有情绪,置身事外,冷眼旁观着事物的发展。 那双眼睛毫无温度,好似在看什么无关紧要的人。 连带着华心中的怒火,也因这个眼神消得一干二净。 她的话语,她的情绪,对眼前人来说,一点都不重要。 该怎么拉住一个一心求死的人呢? 换作是旁人,华倒是能轻松想出对策。 而在她面前的,是统领仙舟几千年的前任元帅。 是她的父亲。 在父亲眼里,自己的招数,不过是他玩剩下的东西。 可是现在,华无计可施。 除了掀房顶,她还能做什么呢? 华只能借着父亲最溺爱的马蒂,借着对方的身份,尽可能地拖延时间。 既然你放心不下马蒂,那就好好活到机械种族加入星海共同体的那一天吧。 华回以微笑,不紧不慢道: “还是直接抹杀所有无机物吧。” “到时候,我会让人递交相应提案。” “等到提案通过,机械种族将会被列为寰宇中的天灾。” 羡鱼的眼神逐渐有了温度。 他发自内心地欣赏、认可自己所选定的继承人。 羡鱼面带笑意,轻声夸赞道: “学得不错。” 时隔近千年,华再次听到了父亲的肯定。 她脸上刻意伪装出的、毫无破绽的笑容,瞬间龟裂。 羡鱼眼神温柔,说出的话却毫不客气: “不过,我不是在征询你的意见。” 华冷笑一声,正要说些什么,羡鱼又不紧不慢地补了一句: “我特意留下机械种族,是为了你。” 华下意识反问:“为了我?” 羡鱼点头。 他难得向华吐露心中所想:“是,为了你。” 这样一来,华既能施恩于机械种族,又能与他划清界限。 只是他没想到,这件事竟然能拖到今天。 竟然能拖到马蒂成为“机械种族”的一员。 羡鱼非常清楚华的目的。 他的继承人表现得如此极端,其真正目的,是想尽可能地拖延时间。 对方认为,自己放心不下马蒂,认为自己会活到机械种族加入星海共同体。 而到了现在…… 羡鱼知道,自己绝不能死。 他一旦死去,事态必定会彻底脱离自己的掌控。 就算是生前留下种种布置,又有什么用呢? 他无人可信。 就算是赞达尔……羡鱼也无法交付全部信任。 那支针剂……真的会让他获得解脱吗? 如果是真的……那么,羡鱼为什么会再度复活呢? 答案显而易见。 是赞达尔逆转了生死。 羡鱼在低维世界,无法死亡。 事到如今,无论是人还是神,都不会让羡鱼获得真正的解脱。 在这里,他得不到自己想要的。 当然,羡鱼也不是没有对策。 方案一,稳住能够启动引擎的三人,赞达尔、马蒂和华。 接着,想办法离开罗浮,抵达星神、人类无法前往的地方。 考虑到赞达尔提过自己血肉的特殊性,羡鱼不打算再次前往「虚数之树」。 如果他的血肉真的能够供养那棵树,那么,自己走到如今这一步……是否被星神算计了呢?是否是祂们刻意引导呢? 羡鱼始终与星神对立。 他可不愿意顺着星神的想法行事。 排除「虚数之树」后,羡鱼只有一个选择——「虚无」星神。 接着,是方案二。 相信赞达尔,相信「宇宙创生」。 羡鱼将会加入其中,借助「高维入侵者」的特殊性,尝试着与他们一同打破第四面墙。 返回高维世界,他将会彻底失去不老不死的特性,获得解脱。 这两个方案,都需要时间。 羡鱼一时半会死不掉,只得耐下性子和其他人周旋。 来都来了,趁此机会,直接解决掉遗留的烂摊子。 羡鱼收回思绪,华眼神微动,定定地看着他。 他见华不发一言,只得把怀中的偃偶放下,朝赞达尔的方向推了一把。 既然如此,先解决一下持明族的事情吧。 没等羡鱼开口说些什么,华转过身,快步朝门口走去。 羡鱼一愣,看向观良三人,脱口而出:“跟上她。” 三人下意识朝华所在的方向走了几步。 华走到门口,跨过门槛后,思量片刻,伸出手,不着痕迹地在大腿处狠狠掐了一把。 在父亲死后,她流了许多次的眼泪。 成为仙舟元帅后,华不再哭泣,也无法哭泣。 大腿处的痛感致使她几近落泪。 华顶着带着些许泪光的双眼,三步并作两步,回到羡鱼面前。 “你不是问我,为什么不过生日吗?” 华一开口,赞达尔险些没绷住表情。 时隔将近千年……这孩子的语气,还是不如人工智能啊。 华顿了顿,蹙起眉头,语气变得越发悲伤: “我不是觉得浪费巡镝。” “是因为……” “在我二十岁成人礼的那一天……” “「帝弓司命」告诉我,祂收到了分给你的那份力量……” 闻言,羡鱼瞬间冷了脸,目光毫无温度地看向星神。 岚:“……” —— 上一章终于写到羡鱼执着于回家的原因了,在第1章,有一句非常非常隐晦的暗示,还劝退了一些读者,那就是——羡鱼人如其名,只想平平淡淡地度过一生。 如果换作是作者,只会想过富裕的生活。羡鱼渴望平淡生活的原因是,他在原世界过得很好,不缺钱也不缺爱,十五岁出国读高中(设定是在瑞士,不说英语,所以前文羡鱼说自己英语很差,赞达尔也提过学校会给羡鱼放滑雪假) 他在物质和精神上都很富足,所以他才会执着于升维、执着于回家。就算是来到低维世界,就算是在每一次轮回中成为掌权者,他也不会贪恋权势,不会因金钱动摇分毫。 拿第105章丹枫的宅邸举例,羡鱼家很大,和丹枫一样,门口要是没人听到敲门声,敲二三十分钟都不会有人开门……(有钱,但不是顶级富豪,他家总资产比不过丹枫零头) 顺带,最近在提前构思毁灭线,综合考虑,不写前世曝光了,准备完结后单开一本写毁灭线(无CP),我看有人说这本下属视角太少,下本番外会侧重写下属。 提前说明,帝王鱼从头到尾都是玩家心态,不要对祂抱有什么期待,祂是神,是天灾,是帝国意志的化身,是没有人性的,祂把臣民看做猫猫狗狗,近乎无底线的溺爱他们,以至于训出一群疯狗…… 岚因为太过正常而显得格格不入。纳努克觉得不对,但根本劝不动。阿哈乐在其中,表示又能迫害羡鱼风评了~ 帝国人比仙舟人疯得多,疯到哪种程度?羡鱼自己看到帝王鱼和下属的互动后,都会直呼溺爱下属要不得,他会瞳孔地震、尴尬到破防、恨不得跨越时空一刀捅死另一个自己……(这也是我放弃前世曝光的原因) ------------ 第333章 等不了下一个千年了 羡鱼扫了岚一眼,很快收回视线。 岚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 在祂升格成为星神后,祂彻底失去了与旁人共情的能力,无法再体会到人类的喜怒哀乐。 能够牵动星神情绪的人…… 只有羡鱼一人。 可在这一刻,又多了一人。 岚维持着冷淡的表情,看向眼含泪光的现任元帅。 华挤出一个从未在人前展露的、牵强至极的微笑。 “现在,你知道原因了吧?” 观良暗道糟糕,连忙看向岱阳和禅真。 两人并不知道羡鱼真正死亡的日期,此刻得知真相,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掉了下来。 将军们所追寻的领袖,在生日的那一天…… 在无数附属星球为其庆生、燃放烟花的那一天…… 独自离开了。 在此之前,究竟发生了什么呢? 是啊,如果是元帅的话,一定会挤出时间、想尽办法抵达罗浮,出席太女殿下的成人礼。 究竟发生了什么,会让对方不顾一切地追寻死亡? 反观他们呢?他们在干什么? 他们相聚于罗浮,挥霍着巡镝,沉浸于喜悦中,却不知道他们深爱着的领袖……离开了他们。 岱阳和禅真目光灼灼,紧盯着羡鱼的背影。 羡鱼无暇顾及其他人。 他看着华眼眶里要掉不掉的泪水,心中生出些许愧疚和不忍。 如果马蒂是他最放心不下的孩子,那么,华就是他亏欠最多的孩子。 羡鱼从未给过继承人选择。 只是自顾自地,为华铺设好道路、让对方按照自己的设想走下去。 华用略带哭腔的语调,叹道: “那一天,我收到了你的死讯。” “这就是……你和「帝弓司命」送给我的……成人礼的礼物……” 听完这番话,羡鱼迅速从情绪中抽离,推敲出了华的目的。 是为了让他活下去。 羡鱼真正与华相处的时间,也不过才八年。 时至今日,横亘在两人之间的,可不只是时间。 羡鱼遇到华时,对方才十岁。 最初,他没有获得完整的记忆,几次在华和白竹面前,表示自己无意干涉现任元帅的决策。 到了现在,羡鱼靠着之前的记忆,大致也能摸清楚华的脾气秉性。 俗话说,三岁看大,七岁看老。 四舍五入一下,羡鱼也算是把华从小养到大。 他所选定的继承人,是否会为他落泪呢? 会的。 在对方听到羡鱼的死讯时,在为自己操办葬礼时,在年仅二十岁、不得不接替元帅之位时…… 华会落泪。 羡鱼从不会将眼泪视作软弱。 无论人类的年龄和性别,他们都拥有哭泣的权力。 如果换作马蒂,换作岱阳,换作禅真,羡鱼都会毫不犹豫地相信他们。 然而,在他面前、即将落下眼泪的人,是华。 华和羡鱼很像。 华不会贪恋权势,不会执着于金钱,更不会舍下面子,在众人面前表露如此脆弱的一面。 要是两人独处时,羡鱼还会相信华的眼泪。 现在看来,更像是……故意的。 羡鱼不发一言,只是看着自己的继承人。 华说了好一会儿,迟迟没能掉下眼泪。 她闭了闭眼,看似是在控制流泪的冲动,实则是在思考对策。 当着父亲的面,她总不能再掐自己一把吧?那岂不是露馅了? 很快,华想出了对策。 她回以毫无破绽的微笑,轻声道: “父亲,我们都在等你。” “等了一个又一个百年,等了将近千年……” 华定定地看着羡鱼: “与我同龄的仙舟人,早已堕入「魔阴身」。” “这一次,我、不,我们……” “我们再也等不了下一个百年、千年了。” 羡鱼面上不显,心想,你有「羽渡尘」,你怕什么? 华话锋一转:“我会撤回所有人手。” “这一次,我不拦你。” 岚缓慢地眨了下眼。 这就有点假了。 观良目光游移。 华演的太过了。 羡鱼心说,今天星槎海能飞走一只鸟,算我输。 华转身,背对着他,声音轻不可闻: “……我想,我不会再需要你的拥抱了。” 羡鱼:“……” 方才被他忽略的部分细节,在此刻拼凑出真相。 正想着,华快步出了门。 岚反应迅速,紧随其后。 禅真对华撤回人手的指令格外在意,忙不迭拉着岱阳也跟了上去,离开前一步三回头。 观良落在最后,恨铁不成钢地说出羡鱼心中的猜测: “她就是在吃马蒂的醋啊!” 羡鱼:“…………” 要不送棵发财树哄哄吧。 他转头看向镜流。 他的爱人全程不发一言,只是看着他。 “抱歉,能再等我一会儿吗?” 闻言,镜流轻轻点了点头。 羡鱼收回视线,看向赞达尔和马蒂。 他伸出手,揉乱马蒂那头打着卷的金色短发,轻声道:“赞达尔,马蒂……” 羡鱼中途改了口:“马蒂亚斯他很有天赋。” 赞达尔气极反笑:“你之前对我严防死守,怎么这一次,就愿意把他交给我了?” 马蒂用那双金绿色的、宛如橄榄石的眼睛,惴惴不安地看着羡鱼,伸手揪住他的衣袖。 羡鱼看看赞达尔,再看看马蒂,轻笑一声: “难道不是你说人手不够吗?” “赞达尔,你不会以为我是在托孤吧?” 赞达尔心想,难道不是吗? 他的学生突然张开双臂,抱住了他。 羡鱼压低音量: “赞达尔老师……” 赞达尔瞬间警惕起来。 事出反常必有妖。 羡鱼放柔语调: “我没有不信您。” “在我离开前,向您开放了最高权限。” “您可以随时调动「焚天神兵」,启动「以太相引擎」。” 赞达尔表情怔愣,直至羡鱼后撤一步,他这才反应过来。 是为了从星神手下保住他?亦或是……稳住他的手段? 赞达尔已经不在意了。 他喃喃道: “真是欠你的……” 赞达尔越想越气,手握成拳,在即将打到羡鱼时,又卸了力道,不轻不重地捶了一下学生的肩膀。 “你小子……就是来讨债的……” 他到底没再多说什么。 归根结底,不就是为了持明族、为了马蒂亚斯吗? 这样一来,既解决了持明族的人口问题,又保住了马蒂亚斯。 自此,马蒂亚斯将会是整个持明族的恩人。 赞达尔没好气地说:“我会让马蒂亚斯处理的。” 羡鱼摇头:“不,是你们一起处理。” 赞达尔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点头:“好。” 等处理完持明族,再启动引擎。 学者拉着依依不舍的马蒂,他抱着死马当作活马医的想法,意味深长地提醒学生的爱人: “埃里克,你可别因为被人睡了,就要和人结婚啊。” 羡鱼:“……” 镜流:“……” 没等羡鱼说些什么,赞达尔三步并两步,拽着瞳孔地震的马蒂亚斯,脚下生风、头也不回地推门离开。 眨眼间,他们离开了羡鱼的视线范围,独留他和镜流两人待在原地。 镜流睫毛轻颤,有些难为情地看向羡鱼。 她瞥见身侧人红透的耳尖,心中羞涩瞬间被其他情绪取代。 镜流抿了抿唇,遮掩住笑意,她率先伸出手,轻声道: “走吧,回家。” 羡鱼握住镜流的手。 “……好。” 接下来,他会向镜流坦白部分实情。 让镜流……好好考虑一下他们之间的关系吧。 与此同时,同一个街区。 禅真心中忐忑,不确定地向华求证:“真的要撤掉人手吗?” 华冷笑一声:“怎么可能?” “封锁星槎海,任何人不得进出。” 她在众人的簇拥下,走进一家早已清场的餐馆,在侍者的指引下,来到某个包间门口。 直至侍者打开房门,确定包间里的人能听到自己的声音,华这才补上一句: “如有违抗,那就提头来见——” 华勾起挑不出错的微笑,缓步进了包间。 “久仰大名……” 她扫了一眼对方脖颈处、用于包扎伤口的纱布,一字一顿道: “「饮月君」——” —— 事情好多……明天五点还要早起……感觉这个月都没时间去医院复诊了……但看到评分到了9.6……土拨鼠尖叫.ipg 还以为这本评分不会再动了……不知道会不会掉回9.5于是火速截图保存并打开码字软件写文…… ------------ 第334章 「羽渡尘」 丹枫看到岱阳和禅真后,心里瞬间松了一口气。 既然两位前任将军都不在羡鱼身边……想必那人并无大碍。 现在,镜流可能陪在对方身边? 丹枫收回思绪,转而思考起之后的对策。 十王司那关姑且算是过了。 接下来……在现任元帅面前…… 丹枫接下来说出的每一句话,都要仔细推敲。 做出的每一个表情,都不能露出任何破绽。 现任元帅和羡鱼关系究竟如何? 丹枫不知内情,但他了解羡鱼。 羡鱼永远是理性的,在其担任元帅期间,他平等地爱着每一位下属。 除了对下属一视同仁外,丹枫认为,还有其他原因。 羡鱼身为领袖,一旦在人前对某个人、某类人表露出不一样的态度,其余下属必定也会跟着作出改变。 这绝不是羡鱼想看到的。 在羡鱼挑选出的继任者后,必定会为其铺路,他就算是不喜欢现任元帅,也不可能让任何人看出端倪。 倘若两人关系一般…… 牺牲羡鱼一人,牺牲一个极有可能威胁到自己地位的前任元帅,就能拯救所有仙舟人…… 现任元帅怎么可能会拒绝? 以羡鱼的精神状态,恐怕也会相当配合吧?! 倘若两人关系亲近…… 丹枫身为始作俑者,必定会受到严惩。 死亡?亦或是残酷的刑罚?他都不在乎。 是他犯下错事。 倏忽混入罗浮鳞渊境,是他一时失察。 这是无可争辩的事实。 心高气傲的龙尊不会为自己辩解一个字,更不屑于撒谎。 只是此事牵扯到太多,牵扯到持明族,牵扯到应星,还牵扯到了……羡鱼。 丹枫并不担心应星。 自从那位研发出玉兆的马蒂逝去后,仙舟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能与其齐名的天才。 应星碍于其短生种的身份,和厌倦打官腔、说场面话的性格,在夺得“百冶”头衔后,并没有像上一任百冶一样,成为工造司工正。 现在,寿命的短板已经补齐。 现任元帅必定会重用应星。 丹枫最为担心的,除了持明族人,就是羡鱼。 他与贪得无厌、分食其血肉的民众并无区别。 羡鱼与现任元帅相处不过十年,在历经百年、将近千年的时光后,在体会过权势后,他所选定的继任者,是否会改变之前的态度?他们关系究竟如何? 这个问题的答案,已经不重要了。 丹枫只有一个选择——隐瞒羡鱼血肉的特殊性。 他只当没听见那句刻意说给他听的下马威,面色不改地站起身,朝着被众人簇拥着的人颔首:“元帅大人。” 华笑容不变,在侍者为她拉开椅子后落座。 她朝丹枫所在的方向轻抬下巴:“坐吧。” 待丹枫落座,华像是才看到对方脖颈处的纱布,怔愣一瞬。 “「饮月君」……怎么也伤到脖颈了?” 没等丹枫开口,华侧头看向立于身侧的岱阳,轻蹙眉头,嗔怪道:“我说过,只是问「饮月君」几个问题而已——” 岱阳表情一僵。 丹枫脖颈的伤口……真的和她没有半点关系啊?!是那家伙自己弄出来的啊! 很快,她神色如常,低垂着眉眼,安静听着。 在场人都知道,华并不是在责怪岱阳。 倏忽能混入罗浮、进入鳞渊境,并不全是「饮月君」的错。 要是追根溯源,上至制定规则的仙舟高层,下至处理战场的后勤人员……都将受到惩处。 按理说,此事本该交由罗浮将军腾骁处理。 现如今,丹枫没有见到腾骁,反而见到了仙舟元帅——华。 丹枫知道,对方纡尊降贵,与自己碰面,并好声好气地和他说话,有两个原因。 主要原因是,自己是羡鱼的朋友,这让现任元帅不得不慎重处理此事。 一小部分原因是,自己的身份。 倏忽闹出的动静,甚至比不上「神君」现世的千分之一。 只有寥寥几人知晓倏忽的存在。 大部分人认为,倏忽早已死在战场上。 结果呢?持明龙尊「饮月君」,仙舟的功臣,联盟的盟友,刚下战场,就进了十王司。 如果只是询问,那还说得过去。脖颈处的伤口呢?总不能是询问时弄出来的吧? 于是,现任元帅当着丹枫的面,责问岱阳。 当然,这不过只是场面话罢了。 丹枫顺着华的想法,主动为岱阳说话。 他表示脖颈处的伤口与岱阳无关,是他自己不慎碰到的。 丹枫的谎言并不高明。 骁勇善战的「饮月君」,是如何伤到要害的?能够利于术法疗伤的丹鼎司司鼎,为何没有让伤口恢复如初? 回答漏洞百出、疑点重重,却无人继续探究。 华只留下了观良和名为“山风”的人,接着让其余人退下。 他们不约而同跳过了这个话题,照例说起了场面话。 华神色感慨地提起她与「饮月君」的第一次碰面。 丹枫适时配合着露出同样感慨的神情,跟着附和。 华耐着性子,和丹枫从仙舟年会聊到云骑,又从云骑聊到罗浮风土人情。 她一边闲聊,一边回想方才的种种细节。 父亲把马蒂推给赞达尔,就是在交代后事。 是,马蒂陪伴了父亲几千年。 无论是「帝弓司命」,还是自己,都比不过马蒂。 马蒂将意识上传后,不再是人类。 于是父亲有意让机械种族加入星海共同体,并将马蒂引荐给赞达尔,以此来为马蒂铺路。 马蒂先一步得知真相。 他没有放弃,想让将军们、让华过一个快乐的、圆满的怀恩节和生日。 只是谁也没想到,会被「帝弓司命」揭露真相。 坦白说,华对马蒂没什么意见。 话不投机半句多,华认为,两人面上过得去就行了。 马蒂目睹了于他而言最残忍的一幕。 华自己也收到了父亲生前使用的那柄剑啊。 她只聊了一会儿,就彻底没了耐心。 成为仙舟元帅后,华从未松懈过一刻,仙舟也从未出过什么岔子。 结果呢?父亲一恢复记忆,罗浮就开始出了问题。 近千年里,华一刻不停地交出满分的答卷,父亲要来检查课业时,刚好翻出这张被她遗忘的、空白的作业。 这跟连轴转、苦读十几年,结果在大考上搜出小抄又有什么区别? 倏忽混进罗浮已经够丢脸了。 难不成还要让持明族跳出来? 那她岂不是白干了将近千年? 处理完这件事,她还要向「帝弓司命」套话。 一旦「羽渡尘」无法删掉父亲的记忆…… 她只能尝试着借助星神的力量。 接下来,华要表现得和父亲一样极端。 她收回思绪,话锋一转: “丹枫,我发现,像你这种有主见、主动为上司分忧的下属,实在是太难得了……” 闻言,丹枫神色微变。 华拿出玉兆,轻点几下,调出应星的验血报告,递给丹枫。 丹枫扫了一眼玉兆,身形瞬间僵硬,大脑一片空白,连带着呼吸和心跳齐齐停滞。 羡鱼与现任元帅关系如何? 丹枫已经知道答案了。 半晌后,他想到了破局之法。 丹枫艰难开口: “我听闻,您有一件名为「羽渡尘」的宝物……” —— 占正文内容再说一遍……没有跑路…… 怎么说呢,就当我是在魔芋爽的边缘吧,外加这个月事情很多,可能都没时间去复诊,更分不出太多时间和精力码字…… 暂时不定时更新,不要扫墓,我不喜欢,看到会删评。 我不允许有人没看过梧桐兀大佬的图5555书圈有好多鱼,军礼镜流,礼服华(羡鱼严防死守黄毛那套)等等……阿哈那张和前文描述一样,雌雄莫辨,让人直呼虫族吃的真好(bUShi) ------------ 第335章 镜流:懂了,又想分手 华用那双毫无波澜、如潭水般平静的蓝瞳回望丹枫,等待他作出解释。 丹枫知道,如果不是他与羡鱼交好…… 如果他不是仙舟的功臣…… 这一次,丹枫必死无疑。 道理很简单。 就比如转化为持明族的应星。 若是族内龙师有意利用应星…… 丹枫同样不会手下留情。 他会处理掉所有知情者。 俗话说,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 可丹枫是持明龙尊,他怎么可能会对族人下死手呢? 丹枫只会把知情者送去蜕生,等到他们再次转世,就会忘记前世的记忆。 只有这样,丹枫才能放心。 然而,得知羡鱼特殊性的人,不是什么普通的持明族人,而是持明龙尊。 龙尊在梦中获得过往记忆,以此来传承持明族秘法。 丹枫不会利用羡鱼的血肉。 可是,现任元帅会信吗? 丹枫觉得不会。 几千年前,仙舟与持明族立下盟约,封印「寿瘟祸迹」。 如今,「饮月君」丹枫违背誓言,犯下大错,现任元帅又调查了应星的血液…… 对方怎么可能会信他? 丹枫蜕生后,下一任「饮月君」呢?丹枫的转世,是否会遵守承诺呢? 他不敢赌。 丹枫迎着华的视线,从持明族人的转世蜕生,聊到仙舟人的魔阴身,接着话锋一转,提起族内为龙尊所准备的杀手。 杀手将会在丹枫陷入龙狂后,杀死他。 最后,丹枫语气诚恳地再次提起「羽渡尘」。 华心想,不愧是「饮月君」。 眨眼间,就想到了对策。 在父亲的授意下,持明族会解决人口问题。 对于丹枫而言,首要任务自然是继续维持他们一族与仙舟的关系。 华轻笑一声,收回放在丹枫面前的玉兆。 “「饮月君」,你可真是给我出了个难题啊。” 她嘴上说自己犯了难,表情看起来轻松极了。 华不紧不慢道: “持明龙尊在梦中获得传承,「饮月君」,你当真舍得?” 丹枫只说:“一旦陷入龙狂……后果不堪设想。” 华十分配合,主动给出承诺: “下一任「饮月君」,不会再陷入龙狂。” 丹枫听懂了现任元帅的言外之意。 对方不会向他出手。 只会在他临近蜕生时,使用「羽渡尘」。 丹枫默然片刻,随后语气认真地说: “您问我舍不舍得……” “总有一些东西,要比持明族的传承重要得多。” 华定定地看着眼前人,轻叹一声: “我看到了你的忠诚。” 这番话是真是假?已经不重要了。 华微笑着说: “那么,起誓吧。” “以持明族起誓。” “若违此誓……” “那就以死谢罪。” 华的目光落在丹枫脖颈处的纱布上。 “至于你们全族的死法……” “自裁,如何?” 话音刚落,岚神色微变。 自那人离开后,星神很少会与华碰面,更不知道对方的行事作风。 因此,祂心里只有一个想法。 华是不是有点极端了? 观良在心里怒骂前任上司。 好好一个继承人,都被那家伙教成什么样了?! 一神一人不发一言。 丹枫听后,表情丝毫未变。 现任元帅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吧。 从结果来看,丹枫的友人成了长生种。 「饮月君」的族人不再为人口问题烦忧。 丹枫始终是此次风波的最大受益者。 而他所付出的代价,也只是部分记忆,部分持明秘法。 华没有给丹枫回答的时间,当即开始赶人。 等丹枫站起身,走到门边时,华自顾自地说: “丹枫,他身份贵重。” “你在迎接他时,可要用心啊。” 丹枫转过身,不动声色地反问:“您的意思是?” 华挑了挑眉:“怎么也要配得上他的身份吧。” 她状似不经意地说:“听闻「饮月君」有十六位侍从……” 丹枫听完这半句明示,瞬间明白了。 合着是上司打架,下属遭殃啊! 丹枫表情复杂,只得点点头。 华与一神一人目送丹枫离开。 待包间的房门再次关闭,华心里长出一口气。 在处理「饮月君」时,她刻意表现得像父亲一样极端。 接下来,华就能从星神口中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她以手支颐,侧头看向星神。 “我闲来无事,调阅了将近千年前的云骑工作日志。” “一位名为埃里克·费什的男人,与「游云司命」同行,抵达仙舟虚陵,来到某个茶馆。” “除了他们,在场的,还有一位化外民。” “这位化外民,当着众人的面,对「帝弓司命」出言不逊,将其称作「巡猎」星神。” “最终,热心市民将这位化外民举报给云骑军。” 观良表情古怪。 他只知道在前任上司出事之前,星神曾与那人碰了一面……却不知道星神还被怀疑成五十万巡镝啊! 华语气温和地问: “山风,你有什么头绪吗?” 岚:“……” 华主动跳过这个话题。 “在你离开鳞渊境后,我与他见了一面。” “他那样的人……” 华有些语无伦次地说着: “封锁星槎海一秒钟,都觉得铺张浪费的人……他为了你,为了让你多一位仇敌……” “甘愿把整个罗浮当戏台——” 岚神色微动。 华状似回想:“你之前对我说,你若是能救,自然也会出手。” “请问,那时你在做什么?” 她一字一顿道: “你食言了。” 星神哑口无言。 华轻蹙眉头,满眼失望地看着岚。 “你之前问我,遇上身患重症、无法痊愈的病人,还需要继续救治吗?倘若他不愿呢?” “现在,我的答案是,由不得他。” 岚问:“你打算怎么做?” 华神色冷淡,补充道: “也由不得你。” 她看向星神。 “「帝弓司命」,我想知道,如何才能让他失去记忆?” 一人一神对视,岚率先做出退让。 星神挪开视线,声音轻不可闻: “……死亡。” 气氛瞬间凝滞,谁也没有再开口。 华指尖颤动,她垂下眼,盯着虚空,好半晌才出言打破沉寂: “……我知道了。” 观良倍感不妙。 “华,你究竟是打算做什么啊?” 华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放任父亲死亡?还是说……杀死他? 我做不到。 倘若真的药石无医,强行吊着一口气……是好事还是坏事呢? 华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她想了好久,终于想出了对策。 把人带到虚陵,严加看管。 至于看管的期限…… 十年。 十年之后,无论你作出什么样的选择,我都不会阻拦。 华回望观良:“我做什么,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那人的选择。 她看向窗外,随口道:“是新月啊。” 同一片月色下,镜流一边思考出行需要带的行李,一边拉着羡鱼的手,回到她的家中。 走至庭院,羡鱼突然停下了脚步。 没等镜流开口,她就听见对方说: “镜流,我给不了你想要的。” 镜流心想,果然。 她握紧羡鱼的手,问: “如果我对你说这句话,你会怎么回答?” ------------ 第336章 太阳在我怀里 羡鱼给不了自己想要的? 这句话倒是真的。 镜流想要羡鱼更在乎他自己。 一时半会儿,对方还真做不到。 凭借几句话,凭借几段关系,就能让心怀死志的人放弃原本的念头吗? 那未免太傲慢了。 镜流握着羡鱼的手,缓缓上移,扣住他的手腕。 她放柔语调,补充道: “你会说,你没有什么想要的,你不需要我给予的任何东西。” 有些事,羡鱼能做,却无法容忍其他人效仿他。 同理,羡鱼说出什么话,镜流只需要反问、把问题抛回去。 如镜流所想,羡鱼陷入了沉默。 镜流脑海中莫名想起了赞达尔。 她想起学者临走前留下的那句话。 镜流猛地抬头。 羡鱼不明所以,歪了歪头,安静地看着她。 镜流回望过去,眼神怔愣。 爱人的表情与往日并无区别,始终是温和的、坚定的。 好似发生任何事,都在羡鱼的预料之中。 镜流看着这张脸,目光不受控般落在对方眼尾的那颗痣上。 某个念头如燎原烈火,烧得她理智全无,连带着脸颊也变得滚烫。 得益于镜流在战场上积累的经验,哪怕是大脑一片空白,也能分出些许心神思考当下境况。 没等她压下心中的想法,大脑已经先她一步,得出了结论。 是可行的。 镜流经常与十王司的同僚打交道,有时是带领云骑押送重犯,有时是参与十王司内部的审问。 同僚曾戏称她是十王司的编外人员,就连仅供内部人员使用的手铐,也给她分了一副。 而这副手铐,就放在家中。 镜流垂下眼,遮掩住眼底的情绪。 羡鱼不会对她设防,更不会和她动手。 要是两人在婚前越了界……羡鱼会和她结婚,会对她负责。 只是…… 羡鱼会不开心的。 对方本就一心求死。 用这种方式挽留……和把刀架在自己脖子上,又有什么区别? 镜流扣着眼前人的手腕,轻轻摩挲着。 她说话时,语气带着些许笑意: “除此之外,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她挑了挑眉,没等羡鱼回答,便把对方在鳞渊境对她说过的话,重复了一遍。 “看来没有。” 镜流自顾自地拉住羡鱼的手腕,继续朝里走。 没走几步,她听见羡鱼说: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闻言,镜流怒火中烧。 她走在前方,脚步未停。 这一天,发生了太多事。 镜流先是设法与元帅碰面,接着又得知了羡鱼的真实身份,和对方精心伪造出的赠予协议。 回到罗浮后,她与上级一同前往鳞渊境,与羡鱼长谈后,又去了趟十王司,好不容易返回家中,开始为羡鱼挑选服饰。 加满购物车、下单后,镜流开始制作求婚所需的戒指。 那时,她想,他们相遇得太晚了。 自己只能从记忆中翻找,回想史书中背诵过的知识点。 大部分人的喜怒哀乐、功过是非,写在史书上,也不过是寥寥几行字,语气轻描淡写地概括了他们的存在。 镜流只能凭借那几行字,尝试着拼凑出那段她未曾经历过、羡鱼的过去。 那是无法跨越的鸿沟。 不过没关系。 接下来的路,她会与羡鱼同行。 没等镜流制作出戒指的雏形,元帅找上她,询问起羡鱼的踪迹。 她呼吸一滞,瞬间想起了那把沾血的刀,与元帅等人碰面。 借助某部玉兆,镜流与其余人听到了羡鱼和另外两人的部分对话。 她一边压制心中怒火,一边提醒其他人摘下耳机。 这件事……绝不能被羡鱼知晓。 一路上,镜流都在努力控制情绪,她不想迁怒于羡鱼。 她收回思绪,背对着羡鱼,深吸一口气。 自己还不了解羡鱼吗? 一旦镜流提分手,羡鱼绝不会挽留。 思及此处,镜流更生气了。 她不着痕迹地深呼吸几次。 为了控制情绪,镜流转而反思起自己的错处。 抛开事实不谈,自己就没错吗? 就比如那把刀。 羡鱼他什么时候做过饭? 但凡自己早点意识到这个问题…… 两人行至会客厅。 镜流停下脚步,不由分说地把羡鱼按在沙发上。 她下意识重复着: “你说,你不知道说些什么?” 镜流低头,看到眼前人略带惊诧的神情后,心中压抑的怒火瞬间散了个干净。 她轻笑一声,双手捧起羡鱼的脸颊。 “没关系,我教你。” 镜流俯身,吻了上去。 她撬开唇齿,接了一个漫长的吻,直至两人呼吸乱了节奏,她拉开距离,笑着问: “学会了吗?” 羡鱼呼吸微乱,轻声道: “我……” “接近不死。” “也可能……会像短生种一样,在某天死去。” 谈起生死,镜流表情丝毫未变。 她很快想出了对策。 把问题抛给羡鱼。 镜流问: “你在担心什么?担心你有一天,会像短生种一样老去?我会离开你?” “如果换作是我呢?如果我是短生种,你会离开我吗?” 羡鱼又一次沉默了。 镜流见对方哑口无言,语调轻快地继续说道: “你不会的。” “你不是那样的人。” “你从不会因他们的、容貌、性别和年龄,而产生什么偏见。” 镜流轻蹙眉头,她伸出手,力度不轻不重,揉捏着羡鱼的脸颊。 “现在轮到我了。” “我很生气。” “你向我隐瞒真实身份。” “你不说,我不问……”难不成是想分手? 镜流猛地顿住。 羡鱼真的会和自己分手啊。 镜流改口又问: “你是想做什么?” “你自作主张,拿我的签名伪造赠予协议,这你总得认吧?” 羡鱼笑得无奈,任由镜流捏脸。 “好,我认。” “那剑首大人想怎么罚?” 镜流低头,扫了一眼对方左手中指的位置,回道: “暂且饶你这一回。” 镜流的语气意味深长。 “但你要记住,你欠我一次。” 她撂下这句话后,放下捏着羡鱼脸颊的手。 镜流没给羡鱼留下思考的时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拉起对方的左手,含住中指,在指节上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留下近似戒指形状的齿痕。 羡鱼脸上难得显露出茫然的神情。 他看看指节上的齿痕,再看看始作俑者,半天没说出一句话。 镜流下意识挪开视线。 这枚戒指……未免太过敷衍了。 不过没关系,她之后会给羡鱼更好的。 镜流仿佛能听见心跳声。 她迫使自己与羡鱼对视,轻声说道: “我看到了你留给我的那句话。” “你把我比作月亮。” “可是,无论是新月还是满月,都是借了日光。” “若是没有太阳呢?” 镜流顿了顿,刻意用上敬语,笑着问: “您是否愿意,继续被凡人保护呢?” 羡鱼没有说话,只是看着镜流。 接着,他深深叹了一口气,抬起双臂抱住了对方。 镜流很少向旁人吐露心中所想,她实在想不出什么浪漫的话语,冥思苦想一阵,情话没想出来,却想起了羡鱼送给她的月亮灯。 镜流缓慢地眨了下眼,紧紧抱住怀中人。 仙舟的太阳,在我怀里。 从此以后,他不必独自居于高空,不必为民众驱散黑暗。 我会为他留一盏灯。 ------------ 第337章 你怎么又翻墙啊 光点自下而上、缓慢攀爬着,很快,光点四散成数不清的繁星,于空中坠落。 镜流无瑕去看窗外的烟花。 羡鱼的指腹抵在她的唇上,力道极轻地触碰着。 下一瞬,对方的指尖撬开她的唇齿,把手指塞进她的嘴里。 镜流不明所以,用眼神询问羡鱼。 羡鱼没有动,只是看着她。 镜流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又一次在羡鱼的指节上留下齿痕。 她挑了挑眉,握住羡鱼的手腕,调笑道: “你很喜欢那枚戒指吗?” 羡鱼垂眸,避开镜流的视线。 “……嗯。” 镜流轻笑一声,含住羡鱼的手指,依次在指节处咬出近似戒指形状的痕迹。 她刻意控制着力道,没有咬出任何伤口。 羡鱼低头,看了一眼手上的齿痕。 紧接着,他抬手扣住镜流的下颌,吻了上去。 镜流下意识抬起双臂,勾住羡鱼的脖颈。 这个吻与以往不同。 似乎……更凶一点? 镜流配合着眼前人的动作,时刻留意着自己的力道,生怕再咬出什么伤口。 过了一会儿,羡鱼与她拉开距离。 镜流呼吸微乱,脸颊滚烫。 她抬手替羡鱼整理额发,轻声道:“安心,没有出血。” 羡鱼像是看到了什么超出自己能力范畴的难题。 他说:“你想要什么呢?” 我什么都能给你。 镜流眼含笑意,伸出食指,轻点他的胸膛。 “我想要的,你已经给我了。” 自始至终,镜流想要的,就是那颗真心。 羡鱼不会把情爱挂在嘴边。 但他的眼睛,已经说过千遍万遍了。 镜流抿了抿唇。 “只是……我孑然一身,恐怕给不出与它相配的嫁妆。” 她收回手,指向自己胸口的位置,笑着问: “不知道……您愿不愿意要啊?” 羡鱼定定地看着她,轻声道: “……愿意。” 怎么会不愿意呢? 羡鱼顿了顿,又补了一句: “以后不要再对我说敬语了。” 镜流压下险些翘起的唇角,十分配合地点了点头。 懂了。 以后要常说敬语。 羡鱼转头,看向窗外。 镜流循着他的视线,同样朝窗外看去。 数不清的烟花于夜空中绽放。 在仙舟,只有在怀恩节时,才能见到如此盛景。 曾有不少人带着巡镝,妄图打通个中环节、自费举办烟花表演。 只可惜,无人成功。 这一次,却破了例。 镜流收回视线,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羡鱼。 对方看着窗外出神,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神色迟疑一瞬,紧接着,他下意识朝门口的方向看去。 镜流:“……” 羡鱼不会是想回家吧? 自己不就是去了趟前线吗? 怎么?难不成……他们之间的进度,还要像羡鱼常玩的游戏一样,进度清零、从头再来? 羡鱼转头,轻声说: “天色不早了……” 镜流深吸一口气。 她要拖延时间。 不能让羡鱼一个人待着。 镜流拉着羡鱼,来到客房门口。 进入客房,最先看到的是,窗边放置的月亮灯。 镜流叹道: “……为了把这盏灯带进来,我可是连着拆了三扇门。” 羡鱼低头,看向床上摆放着的、各式各样的鲜花。 有他告白时送给镜流的一大束芍药。 也有他在路过花店时,随手挑选的、单支的、并不昂贵的鲜花。 这些……都是他送给镜流的。 时至今日,它们仍保持着最佳的状态。 仔细一看,鲜花被几近于无的薄冰覆盖、包裹着。 羡鱼听见自己说: “……你一直留着这些花啊。” 镜流点了点头,她挽住羡鱼的手臂,拉着身侧人来到衣柜前,轻声催促: “打开看看吧。” 羡鱼打开衣柜,里面挂着风格各异的衣服。 他怔愣在原地。 镜流出言提醒:“抽屉里还有哦。” 羡鱼依言蹲下身,拉开衣柜下方的抽屉。 与仙舟服饰搭配的腰带。 和正装相配的宝石袖扣。 还有与他瞳色一致的宝石制成的波洛领结。 镜流也跟着蹲下,轻声说:“我原本是想……等过一段时间,再把这些送给你的。” 羡鱼问:“……为什么?” 镜流没有回答,拿起波洛领结。 之前,羡鱼送给的那套房,可不只有房产。 别说什么家具、摆设,就连衣帽间也被填得满满当当。 镜流考虑到自己的积蓄,只得退而求其次,把礼物选定为服饰。 在此之前,她不知道羡鱼的身份,看过衣帽间中风格各异、设计大胆的衣服后,只以为对方在穿搭上,格外开明。 如今再看岱阳和禅真的穿搭……明显是在迎合上司。 镜流瞬间明白了。 羡鱼不愿干涉她的决定。 只可惜,她与羡鱼不同。 她从来不是什么大度的人。 当然,作为交换,她也会顺着羡鱼的心意,迎合对方的喜好。 镜流举起波洛领结,对比着宝石和对方的瞳色,确定没有色差后,又将其放回原位。 她视线上移,看到了衣柜中的衣服。 镜流心中很快有了猜测。 羡鱼想回家……是因为这里没有换洗衣物? 等等—— 她身形一顿。 “你先看。” 镜流起身,快步朝浴室所在的方向走去。 她放轻动作,收起所有尖锐物品。 镜流环顾浴室,视线落在浴缸上。 自己的宅邸并不大,其他房间要是有什么风吹草动……她在主卧,也能第一时间察觉到问题。 镜流迟疑片刻,最终只能打消心中的想法。 她回到自己的卧室,在衣柜中翻找一通,快步返回客房,把怀中的一摞衣服塞给羡鱼。 “换洗衣物。” “时候不早了,去洗澡吧。” 镜流低垂着头,避开羡鱼的视线,推着对方进了浴室。 她听着水声,心想,她不能让羡鱼一个人待着。 不能再拖下去了。 刚好,羡鱼欠她一次。 明天周一,六司正常上班。 她明天就去找丹枫,补齐结婚所需的材料。 这一回,她要先斩后奏。 镜流等了又等,等羡鱼洗完澡、安然无恙地走出浴室,她总算松了口气。 她不由分说地扯着对方进了自己的卧室,接着擦干头发,最后把人按在床上。 镜流揽住羡鱼,把对方的脑袋往自己的肩颈处一按。 “好了,睡觉。” 羡鱼:“……” 他沉默着挣脱镜流,抬手揽住镜流肩膀。 镜流茫然一瞬,随后明白了。 她憋着笑,故作不解:“有何区别?” 两人对视,羡鱼久久无言。 他和镜流的剧本拿反了。 无论是告白,还是求婚,都是对方抢先一步。 羡鱼叹了口气。 “……算了,你觉得怎么舒服就怎么来吧。” 镜流考虑到明日的计划,最终还是决定顺着羡鱼。 她十分配合地把头靠在对方胸口处,很快坠入梦乡,一夜无梦。 镜流醒后,羡鱼也跟着醒了。 他问:“五点半了?” 这是云骑每日集合的时间。 镜流“嗯”了一声。 羡鱼伸出双臂,揽住她的腰:“今天周几?” 镜流面不改色地扯谎:“周日。” 她轻拍羡鱼的手臂,示意身侧人放手。 对方又问:“你去哪儿?” “练剑。”镜流动作极轻地替羡鱼整理额发,柔声道,“再睡会儿吧。” 羡鱼语调困倦:“……好。” 很快,镜流去而复返。 她一手拿着结婚所需的材料,一手拿着出门前发现的玉兆。 镜流放下玉兆。 “你的玉兆,我放在这儿了。” 羡鱼闭着眼,缓慢地点了点头。 “……嗯。” 岚还是有点用处的。 至少祂从阿哈手里抢回了自己的玉兆。 镜流立于原地。 她注视着爱人的脸,没有作出任何举动打扰。 镜流看了一会儿,随后离开宅邸,去找丹枫。 她轻车熟路地翻墙进院,与丹枫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丹枫:“……” 镜流,你怎么又翻墙啊?! —— 去年的今天,我发布了第一章。 时隔一年,在羡鱼生日的这一天,他们要结婚了੭ ᐕ)੭*⁾⁾ 顺带,他们前期就对彼此抱有好感……我的锅……写得太隐晦了…… ------------ 第338章 羡鱼,你是自愿的吗 丹枫以手扶额,用眼神示意族人退下。 龙尊一夜未眠。 在这场风波中,他和持明族是受益者。 他要顺着现任元帅的想法,表明持明族绝无异心,并给出足够的诚意。 他要与其他龙尊联络,他要为罗浮的族人考虑。 他还要给应星、给自己的转世留下足够的资产。 丹枫一整晚都在和侍从整理、盘点自己私库中的珍藏。 历代「饮月君」为转世留下的资产数不胜数,私库多次扩建,每层面积足有上千平。 丹枫决定把大部分珍藏捐给仙舟。 这,就是他在十王司受审时给出的诚意。 于丹枫而言,账户中的余额,不过是数字。 都是身外之物,够用就行。 再说了,岱阳一直看他不顺眼。 纵使丹枫犯下大错,他的诚意……也足以打动对方。 至于剩下的宝物……丹枫会转赠给应星。 原因无他,岱阳为了限制持明族,特意提高了遗产税。 至于存款……他会在蜕生前转赠给友人。 丹枫生前给出的东西,可不属于遗产。 如果他不采用这种迂回的方式…… 岱阳那家伙,绝对会揪住他的错处,继续提高税率的! 要是等到自己蜕生……自己的转世和应星,恐怕连资产的零头都拿不到手吧? 要是资产只有零头、只有几百亿的话……怎么可能够用啊?怎么经得住扣啊? 这笔钱传不了几代,就被扣没了! 丹枫头昏脑涨,他看着不请自来的镜流,只觉得头疼。 他深吸一口气,竭力控制语气:“又怎么了?” 镜流言简意赅:“婚检。” 丹枫那张砍孽物都没变过的脸,瞬间裂开了。 他像是没听懂,神情茫然地回望镜流。 镜流耐下性子,拿出自己带来的各种文件,向位高权重、从未批复过婚检报告的司鼎作出解释。 丹枫听了好一阵,总算回过味来。 不是。 他到底错过了多少集的剧情啊?! 镜流昨天刚说准备向羡鱼求婚。 怎么今天就在准备结婚材料啊?! 最后,镜流语气平和地表示,纸质材料只差这一张了。接着,找双方上级盖完章,通过审核后,就能去地衡司领证了。 丹枫怀疑,羡鱼对此并不知情。 以对方的性格,要是真的打算和镜流结婚……怎么可能让友人一个人四处奔走啊?肯定是和她一起准备材料啊! 丹枫措辞委婉极了:“那你让他来丹鼎司啊。” 镜流看着丹枫,没有说话。 丹枫嘴角微抽。 合着是想让他伪造婚检报告,省略这一流程啊。 丹枫文能怼龙师,武能砍孽物。 接触过的患者,也都对他赞不绝口。 他自认是一位出色的医者,更是一位十分合格的司鼎。 丹枫能坐上现在这个位置,靠得可不只是持明龙尊「饮月君」的身份。 可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会有一天,借着司鼎的职权替友人做事。 “好,我知道了。” 丹枫一边拿起玉兆吩咐助手,一边随口问道:“他还没签名吧?” 镜流轻蹙眉头:“「饮月君」没有吗?” 丹枫:“……没有。” 那位批阅过的文件,当然是被下属珍藏起来了啊! 至于签名……更是仙舟的最高机密。 等等,合着你是想先斩后奏,直接替羡鱼签名、申请结婚啊! 丹枫沉默半晌,艰难开口:“你确定要这样做吗?” 镜流点头:“他欠我一次。” 丹枫无端联想到那枚鸽血红戒指。 自己没问镜流,对方反倒主动向他介绍。 丹枫当即决定不再追问。 怎料镜流又开口了。 她接连说出寰宇内颇具名气的星球,随后是歼星舰,最后粗略提起各个仙舟地价最高的地段。 镜流的表情与平日并无区别,只是语气隐隐带着几分无奈: “这些都是他伪造赠予协议送给我的。” 丹枫:“……” 不是。 谁问你了? 丹枫忍辱负重: “羡鱼真是,格外看重你啊。” 他顺着镜流的心意,夸完这一句,忙不迭提起正事:“等会儿你先去太卜司盖章——” 丹枫猛地顿住,在记忆中翻找一通,发现在太卜司中,自己除了羡鱼以外,记得最清楚的名字,竟然是太卜司太卜。 他接着说: “然后去找萧林,调阅羡鱼入职时的档案,里面一定有签名。” 镜流是罗浮剑首,还是「帝弓司命」认可的令使,找萧林调阅档案而已……能有什么问题呢? 丹枫告别镜流,唤来族人,再次确定了一遍即将转给应星的资产,随后卡点到了丹鼎司。 他接过助手递来的、提前盖好章的两张报告,依次在主检医师的那一栏,签上自己的名字。 墨迹未干时,太卜司太卜打来语音。 丹枫不明所以,接通后,没聊几句,明白了萧林这通语音的用意。 合着是萧林以为自己和镜流同流合污、迫害对方看重的下属羡鱼啊! 不是,镜流,你到底做了什么啊?! 丹枫忍不住在心里叹气。 他能怎么办呢?当然是帮助友人啊。 龙尊给出了十分正当的理由。 别问,问就是丹鼎司内部审查,需要太卜司配合。 至于为什么不搬出腾骁将军和现任元帅…… 自己前脚刚从十王司出来,后脚就借两位上司的名字跨部门搞事? 那他恐怕连剩下的资产都保不住了。 丹枫敷衍完太卜,挂断语音。 他思量片刻,把婚检报告递给助手,吩咐道: “送到腾骁将军府上。” 司鼎能做的,只有这些了。 一小时后,羡鱼醒了。 他睡眼惺忪,近乎茫然地拿起不断震动的玉兆,点开不断弹出的未读消息。 那是没有领导的太卜司内部群聊。 【你真是一点弯路都不想走啊!@非工作时间不回】 【羡鱼可真是嫁了个好人家啊!】 羡鱼:“???” 【对方撤回一条消息】 【羡鱼,你可真是娶了个好人啊!】 羡鱼困意顿消,他瞪大眼睛,退出聊天框,在赞达尔、观良、华等人的未读消息中,点开太卜司太卜萧林的对话框,从头开始看。 对方每隔几分钟,就发来一条消息。 【羡鱼,你和镜流有什么矛盾吗?】 【你和丹枫有什么过节吗?他怎么非要调阅你的档案?】 【你认识腾骁将军?】 软件显示半小时后,萧林再次发来消息。 【……】 【事已至此,再无转圜的余地,但我还是要问你一句……】 【羡鱼,你是自愿的吗?】 ------------ 第339章 观良:罗浮剑首,恐怖如斯 半小时前,观良照例卡点来到华暂住的宅邸。 他穿过庭院,走过连廊,几分钟后,观良来到池塘边,碰巧遇上投喂锦鲤的侍卫。 他停下脚步,顺手拿过一半鱼食,一边帮着同僚喂鱼,一边问道:“元帅呢?” 同僚回道:“元帅大人在观景台用餐。” 说完这句,他停顿一瞬,抬手按住耳机,凝神听了一会儿,低声说: “腾骁将军来了,他说,他现在遇到了一件事,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闻言,观良眼皮一跳。 天杀的。 除了前任上司…… 还有谁能让仙舟将军这般犹豫不决? 甚至还让他亲自上门请示上级啊?! 同僚接着说:“需要您和元帅大人定夺。” 观良嘴角微抽:“……我知道了。” 他转身走向主楼,来到顶层的观景台。 华端坐在餐桌旁,低头看玉兆,似乎是在处理公务。 侍者们小心翼翼地收起桌上的餐盘,见到观良后,微微向他颔首。 观良也跟着点头,拉开椅子,坐在华身侧。 没等一众侍者离开,罗浮将军就来了。 腾骁满头是汗,胸口剧烈起伏着,三步并做二步走到两人面前。 观良打了个手势,侍者们会意,彼此对视过后。留下一人为三人泡茶。 华放下玉兆,轻抬下巴。 “坐。” 腾骁依言落座,动作极轻地把一样东西放在餐桌上。 华顺着下属的动作,看了过去。 是文件袋。 华心下了然。 是申请结婚需要用到的材料啊。 真可惜,只有自己和腾骁知晓此事。 现在,轮到观良了。 华面上不显,半开玩笑道: “究竟是什么事,能难倒我们的罗浮将军?” 腾骁苦笑:“元帅大人,您分明已经猜出来了……您自己看吧……” 华没有任何动作,抬眼看向观良。 观良主动拿过文件袋,把里面的纸质文件抽出一半,他扫了一眼,身形瞬间僵住。 华憋着笑,轻声问:“怎么了?” 观良想到了赞达尔的那句话,只感觉耳边一阵嗡鸣。 以羡鱼的精神状态,怎么可能会想着结婚? 那么,只有一种可能。 那家伙还真被—— 观良大受震撼,一时间竟当着腾骁的面,喊出了现任元帅的名字。 “华……” 观良的语气飘忽不定: “我记得你说过,他未必能打得过那姑娘……” 可是,羡鱼那家伙,哪怕是濒死也能爬起来用刀捅死金人啊! 罗浮剑首的战力……未免也太恐怖了吧?! 观良看向腾骁,不确定地问:“这就是你们罗浮的云骑吗?” 华不明所以。 不就是一份结婚材料吗?不至于露出这种……天崩地裂的表情吧? 观良这番话,听起来倒像是父亲被逼着结婚…… 腾骁不明白观良的反应为何如此之大。 他握着添了四次茶的杯子,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腾骁想说,罗浮云骑怎么你了? 奈何对方是德高望重、资历深厚的长者,他只得在心里反复斟酌着措辞,左思右想才憋出一句: “……您别误会啊,罗浮云骑结婚,和其他仙舟没有任何区别。” “他们都是两情相悦啊,都是按照正常流程走的啊。” 观良神情恍惚。 他在心里咆哮。 这根本不是两情相悦的问题啊! 华主动伸出手,拿过观良手中的纸质文件。 腾骁见状,立马把观良抛之脑后,开始向上级汇报。 一,是按照正常流程走。 二,是为「帝弓司命」令使、为罗浮剑首、为战功赫赫的云骑破一次例,跳过繁琐的流程,直接让他们登记结婚。 这是腾骁方才想出的两个方案。 说是请示上级……可你要是脑袋空空,自己心里没个章程,指着上司给你出主意,那这份工作也做到头了。 按理说,卜者和云骑的资料,递不到仙舟元帅面前。 可谁让卜者身份不一般呢?谁让卜者与元帅关系匪浅呢? 腾骁昨晚辗转反侧,迟迟没能入睡,他熬了一整晚,天亮后一出将军府,迎面就碰上丹枫派来的人。 他低头一瞅,是那位和镜流的婚检报告。 腾骁无意追究真伪。 他不在乎。 什么只能在工作日进行婚检,报告隔天才能出,什么云骑军昨天才回罗浮…… 这都不重要。 腾骁心里只有一个想法。 此事唯有元帅有资格定夺。 只是腾骁万万没想到,本该配合流程的太卜萧林不干了。 萧林打来语音,语气不善: “将军,我认为有必要给云骑全员做谈心谈话,并给他们多做几次心理测试——” 腾骁:“……” 萧林又补了一句:“哦,还有丹鼎司,将军,医者不自医啊!” 腾骁心说,需要做心理测试的部门,分明是太卜司吧? 他直觉不对,问:“萧卿,怎么了?” 萧林一开始不肯说,腾骁套了几次话,对方冷哼一声: “进六司的包裹,都要进行审查,这您知道吧?” 腾骁配合着说:“我知道。” 萧林怒火中烧: “你们云骑军给我的下属送孽物残肢!” 腾骁神色一凛。 他的云骑怎么会做出这种事? 能把孽物残肢带进罗浮……职位绝对不低。 萧林又道: “我的下属转头就请假了啊!他甚至错过了面见元帅的机会!” 腾骁:“……” 他大概知道这两人的身份了。 萧林越说越气: “她还跟我要我下属的住址啊!” “这我能给吗?” 萧林义愤填膺: “你们的云骑军还嫌不够!” “一回罗浮,又来太卜司替我的下属请假。” “这还不是最过分的。” “最过分的是,她竟然还让我在下属的结婚申请上签字盖章!” 萧林一字一顿道: “将军,现在仙舟人结婚都不需要本人到场了吗?” 腾骁:“…………” ------------ 第340章 让你睡,你还真睡啊! 腾骁沉默片刻,问:“那你盖章了吗?” 萧林理直气壮极了:“盖了啊。” 换作是旁人,听了这番对话,恐怕只会笑出声。 腾骁根本笑不出来。 他大致明白了萧林的意图。 最初,太卜司审查包裹时,发现了孽物残肢。 旁人兴许只会派出下属询问。 但是萧林不一样。 尽管他公务繁忙、太卜司成员人数众多,他也会挤出时间关注下属。 当然,就算是再如何关心下属,萧林也只能问上几句,转头继续处理自己的事情。 以至于萧林在与镜流碰面时,产生了一系列误会。 腾骁认为,这很合理。 要不是那位身份特殊……他哪里会关注下属的感情生活啊?哪里会留意太卜司的卜者啊? 萧林是在保护那位。 卜者和太卜是不同的。 卜者若是被人威胁,只需要来到营地上报云骑高层、按律处置。 要么罚俸、记过,云骑高层轮流找这位云骑谈心谈话。 要么云骑军直接把人扭送十王司。 好巧不巧,镜流就是云骑高层。 这也是萧林此次找上腾骁将军的一小部分原因。 他发自内心地敬佩每一位云骑。 没有云骑军,哪里有现在的生活呢? 云骑完全有资格行使部分特权。 但这并不代表他们能够肆意更改规则。 镜流先是替羡鱼请假。 自羡鱼调到书库后,萧林很久没有见到这位下属了。 他只当两人解除误会、建立了更为亲密的关系。 在萧林看来,镜流此举……有些不道德。 羡鱼刚到法定婚龄啊!镜流多少有点仗着阅历、蒙骗小年轻的意思。 奈何他们两情相悦,萧林也不好多说些什么。 镜流替另一半请假……没问题啊。 可在镜流递上结婚材料时,萧林起了疑心。 没等他盖完章,对方又向萧林调阅下属的入职档案。 萧林怎么可能答应?结果呢?丹鼎司司鼎又替镜流说话,以其内部需要审查为由,索要档案。 他怀疑,是镜流强迫自己的下属。 萧林只得在找腾骁将军汇报时,提起此事。 仙舟人向来护短。 萧林和腾骁都格外看重他们的下属。 他认为,将军未必会为了卜者,问责其镜流。 要是让羡鱼按正常流程,报给云骑军…… 这跟羡鱼报警,镜流玉兆响了又有什么区别? 天大的事儿,也只能不了了之。 可要是换作太卜司太卜被威胁呢? 性质立马就变了。 萧林继续道: “将军,我不过是一位手无缚鸡之力的卜者,怎么能比得过上阵杀敌的云骑呢?” 腾骁张了张嘴,艰难开口: “萧卿,你误会了。” “他们是天作之合啊。” 萧林的语气听起来很是平和: “是啊,毕竟那位可是「帝弓司命」的令使。” 腾骁:“……” “萧卿,他们是两情相悦啊!” 绝不是镜流强迫那位啊! 萧林一听,心猛地一沉。 将军反复强调,说他们是两情相悦,那么,他们就只能是两情相悦了。 萧林只得夹带私货,跟着附和: “是啊,仙舟有句古话,女大三,抱金砖,那位是大了多少岁来着?” “我下属的年龄……估计都没那位的零头大吧,论身份、论地位,还是我的下属高攀了呢。” 腾骁:“…………” 他忍不住想,镜流的年龄,有那位的零头大吗? 应当是有的吧? 萧林见好就收,转而提起自己卜算出的结果。 昨日,鳞渊境闹出的动静太大了。 两尊身形庞大的威灵朝着某个方向俯首。 仙舟人一直追寻着的、从未与凡人对话的那位神明,再次降临罗浮。 按照惯例,本该由太卜司众人进行卜算、推演,以此来决定罗浮接下来的航向,随后再向整个寰宇公布这则消息。 公司无法得到星神的回应,反观他们呢?他们的「帝弓司命」又一次来到罗浮! 奈何这一回牵扯到了那位。 那人不愿暴露身份,腾骁只好封锁消息,就连萧林这种级别的仙舟高层,腾骁也只对他们说了八个字——「帝弓司命」亲临罗浮。 萧林只得自行卜算,这一算,就算出了问题。 这也是他找上腾骁的主要原因。 腾骁手握玉兆,按照萧林卜算出的方位,回想一阵后,轻声问: “那里是鳞渊境,你是说……持明族?” 腾骁没等对面回话,接着说: “你之前说……医者不自医。” “不是持明族,是「饮月君」。” “看来你不信他。” 萧林没有回答,只问: “将军,你还记得上学宫之前的梦想吗?” “小时候,他们想要成为科学家,加入研究所,为仙舟效力,可是现在呢?” 人类会忘记自己的理想。 那么,每次轮回都会被持明族视作独立个体的持明族呢? 萧林收敛心神: “将军,你本该死在战场上。” 在旁人看来,这是诅咒。 腾骁倒没觉得有什么问题。 他心里只有一个想法。 身为将军,他有「帝弓司命」的赐福,有神君。 如果连他都无法击败敌人…… 其他云骑呢? 答案显而易见。 腾骁问:“罗浮呢?” 他与众人是否护住了民众呢? 萧林深深地叹了口气:“会死很多人。” 腾骁默然片刻,又问:“是因为「饮月君」?” 萧林顿了顿,回道:“是,也不是。” 两人皆是沉默。 罗浮太卜的卦象,从未出过错。 萧林艰涩道: “将军,恕我才疏学浅,没能算出此次——” 腾骁出言打断他的话。 “萧卿啊……” 腾骁轻笑一声。 “比起什么卦象,什么掌纹……” “我更相信自己的拳头——” 他轻声劝慰下属。 “再说了,你不信我,总要信「帝弓司命」吧?” 腾骁压低声音:“萧卿,不必忧心,昨日「帝弓司命」就在鳞渊境。” 闻言,萧林心下松了口气。 他又与将军聊了几句,临近挂断语音时,再次将矛头对准丹鼎司。 “将军,医者不自医啊。” “您不能相信这种以权谋私的人啊!” 腾骁一手拿着玉兆,一手司鼎丹枫伪造的婚检报告,说: “……我知道了。” 只可惜,他辜负了萧卿的期望。 不光是腾骁自己,就连仙舟元帅,也是以权谋私的类型啊! 腾骁对着观良和元帅,说出自己的方案后,再次给自己添茶。 华和观良对视一眼,立刻达成了共识。 那人肯定愿意和镜流结婚。 结婚后,镜流就是第一顺位继承人。 华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第二个方案。 “给你半个系统时。” 腾骁忙不迭点头:“是。” 他抿了口茶水,思量再三,将萧林提到的方位和卜算出的结果和盘托出。 华思索一瞬,笑道: “不必在意。” “当然,该查的,还是要查。” 腾骁领命,快步离开两人视野。 华抽出文件袋中的文件,眼睛一眨不眨地扫视着,将视线落在“所在单位领导意见”的位置上。 是空白的。 她捏了捏文件袋,不出所料,里面放着签字笔。 不愧是腾骁。 不愧是她的下属。 华挑挑拣拣,把剩下的材料递给观良。 观良随手一翻,看到了羡鱼的签名,瞬间分辨出了真伪。 合着那家伙没被睡啊…… 该说是意料之中? 他盯着表格上“结婚申请书”五个大字,不由地露出笑容。 那位被好运眷顾的、几次都没能被自己杀死的天才,肯定猜不出真相吧? 观良掏出玉兆,状似随意、实则十分谨慎地、只拍下了一半的表格,发给赞达尔。 另一边,赞达尔收到消息后,脸上的表情逐渐消失。 他盯着镜流的名字,久久无言。 不是。 我让你睡,你还真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