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章 奸夫是谁? 好痛!像是被火灼烧一样。 楚北柠硬生生疼醒了。 眼前晃出一张男人的脸,长的极美,凤眸高鼻,五官宛若刀刻棱角分明。 他身穿一袭大红喜袍,却晕染出萧杀之意。手中攥着一根长鞭,鞭梢都浸了血,“无耻贱妇!说!那奸夫是谁?” 这莫名其妙的斥责,让楚北柠有些混乱,头疼得厉害。 楚北柠抱着头闷哼了出来,原来她这是穿越了。 她是一名急诊科医生,下夜班回家忽然被一团神秘光晕卷入。 醒来,就是现在这个陌生的地方。 刚恢复神智,铺天盖地的鞭子却甩了过来。 男人潋滟的凤眸含着怒意正冷冷盯着她,“没有落红也胆敢嫁进我梁王府,你当真是不怕死,说!你这身子给了谁?” 那人挥动着鞭子朝着楚北柠的身上又抽了下来。 我……次奥…… 楚北柠登时懵了,抬起手想挡着,可身上已经被鞭子抽得血肉横飞。 她忙躲开,又是被一记鞭子抽在了身上。 一瞬间,楚北柠的脑子像是开了窍,原主铺天盖地的记忆涌了进来。 原主也叫楚北柠,是靖北侯嫡长女,半边脸都布满了丑陋的黑印,是大晋贵族圈里的第一丑女。 靖北侯爷的妻妾们一连生了九个女儿,他死后都没有人继承爵位,候府日渐衰落,连寻常人家都不如。 偏生这位原主喜欢上了大晋朝风华绝代的少年将军王玄鹤。 皇上曾经为了拉拢靖北候,给二人赐婚。 梁王不愿娶这么一个丑蠢不堪的女子,奈何皇命难为,本想新婚走个过场算了,不想她竟然给自己下药? 玄鹤被彻底激怒了。 “如此丑怪也肖想做本王的王妃,不看看你自己配不配?” “你这残花败柳,当真是让本王恶心!” “竟敢给本王下药圆房,哼,也得看看你自己有没有命在圆房之后活下去?” 男人一鞭子甩了下去,楚北柠顿时皮开肉绽,吐出一口血来。 铺天盖地的疼痛席卷而来,她抬起头死死盯着眼前已经出离愤怒的清贵男人。 也不晓得原主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何刚才男人拷打的时候她没有说出真相。 记忆中只记得去年皇家举行狩猎大会,各家贵族都得参加,她身为靖北侯嫡长女也去了。 她痴迷梁王,大着胆子想找个单独见梁王的机会,不想看到梁王遭人陷害毒发。 她那个时候什么也不顾了,用自己的身子帮了他。 那一夜,男人当真是粗暴至极,加上毒药的药劲儿,她竟是疼晕了过去。 等她醒来后,却被丢在了林子里,衣衫散乱,不成个样子。 而梁王却以为是另一个女人救了他,护着那女子匆匆离开。 她痛苦至极,这事儿不能声张,也只能吃了哑巴亏。 如今原主救了的人,却眼珠子瞎了,认不出自己的救命恩人,倒是将她鞭打而死。 楚北柠忍着锐痛,抬头盯着梁王,大声笑了出来。 当真是笑死,梁王刚刚误杀了自己的救命恩人。 楚北柠不禁替那个傻子不值,就爱了这么个玩意儿? 她现在倒是不想告诉他真相了,这种人还是远离的好。 梁王定定看着瘫坐在面前的女子。 对上楚北柠那双冷冽的眼眸,他不禁倒吸了一口气。 她本来五官长的很好看,只是左脸长了巴掌大的胎记,大半张脸都被毁了。 可唯独这双眼睛,璀璨的像是天边的星辰,让人移不开眼睛。 那一瞬间,梁王竟是看的有些恍惚。 他心头一阵烦闷冷冷道:“死到临头,你倒是还能笑得出来?” 楚北柠扶着桌角咬着牙缓缓站了起来,她冷笑着看着面前眉眼清俊的梁王。 “王爷,你最好放我一条生路。” “虽然我父亲死了,可是楚家门头挂着靖北侯府的牌子还没摘下来呢!” “当年皇上和我父亲给咱们定的娃娃亲,被百姓喜闻乐见。” 她清亮的眼眸看着面前的梁王道:“你若是今晚杀了我,你可就落人把柄,父皇也会生气轻看你一些!” 梁王心思一顿,多了几分考量,眼眸缓缓眯了起来,抬高了声音道:“来人!王妃德行有失,将她关到柴房里去!” 楚北柠磨了磨后槽牙,堂堂王妃第一晚就被赶到柴房,这便是羞辱她吧?不过好得今晚不用被打死了。 她身上一点儿力气也没有,被两个应声而来的婆子粗暴的拖了出去。 拖到门口的时候,不想梁王一字一顿道:“且先让你活几天,等过些日子人们淡忘了此事,本王一定要你付出代价!” 已经走到门边的楚北柠听了梁王的话不禁脚下一软,转身冲梁王比了个中指。 梁王眼眸变得深邃了起来,总觉得刚才他的王妃比划那一下,有些说道? ------------ 第2章 恶毒陷害 楚北柠被两个五大三粗的嬷嬷架着拖到了后院废弃的柴房里。 噗通一声! 她被重重丢到一捆潮湿散着霉味的柴草上。 那两个婆子用的劲儿很大,就像是在丢一件死物一样,随后转身走出了柴房,将门锁上。 楚北柠身上的鞭伤又裂开了,浓重的血腥味袭来。 她狠命吸了口气,才算是缓解了些痛意。 她艰难地爬了起来,此时柴房外面却传来一阵脚步声,还有门口隐隐的说话声。 柴房的门再一次被打开,风灯刺眼的光照了进来。 从门外走进几个人,后面还拖进来一个被堵着嘴绑得严严实实的丫头。 裳霓?楚北柠一愣,这是原主身边的大丫鬟,跟着她一起陪嫁到了王府。 裳霓看到浑身是血的主子后,强烈地挣扎了起来,却被一边的婆子狠狠按在地上动弹不得。 楚北柠抬头看向正中站着的女子,身材娇小,很是瘦弱,梳着坠马髻,簪着一朵嵌着南珠的朱钗。 容色清丽,给人感觉柔柔弱弱,顿生几分怜惜。 一袭纯白色罗裙,上面绣着暗银色芙蓉,衬着这个人像是随时会被风吹倒一般的柔弱无骨。 就是这样一个我见犹怜的女子,此时看向楚北柠的眼神却带着阵阵森冷。 楚北柠从原主的记忆中晓得这个女人就是梁王身边的侧妃白卿卿,是梁王生母荣妃娘娘的远亲,送到儿子身边专门照顾梁王的起居。 白氏在梁王府的地位很高,一直掌管着王府的庶务。 楚北柠没想到白氏居然来柴房里看她?不过瞧着这架势来者不善。 “楚北柠!”白氏脸上的表情有些狰狞,死死盯着楚北柠道,“你当真是个不要脸的,竟然给王爷下药?” 白卿卿当初在荣妃娘娘的荣庆宫里当差做女官的时候,就喜欢上了英武俊美的梁王。 后来被荣妃娘娘送到了梁王府里,她简直是欣喜若狂。 可没想到还没有同王爷亲近同房,王爷就被派去了漠北征讨进犯之敌。 如今好不容易班师回朝,竟然被赐婚给靖北候府那个白痴丑八怪。 此时她只想杀了这个贱人! 楚北柠必须得死! 楚北柠看着白侧妃脸上的怨毒,心头顿时了然。 这白侧妃在梁王府等了这么多年,就是为了王府正妃的名分,不想被她占了先,今晚怕是来报复的。 她笑了笑:“白侧妃,这是我和王爷之间的事情,轮不到你来管吧?” 白卿卿眼神沉了下来,冷冷笑道:“楚北柠,你还真把自己当成是金枝玉叶的侯府嫡女了?” “你丑蠢不堪,焉能配得上王爷?” “谁家娶妻是深夜来娶?王爷也是厌极了你!你不知道吗?” 白氏扫了一眼楚北柠身上的鞭伤:“如今靖北候府就是个空架子,若不是之前你和王爷早定了婚约,你以为你能嫁进来?” “王爷他……”白卿卿看着楚北柠冷笑了出来,“也很想摆脱你这个麻烦吧?” “今天我就帮王爷一个忙。” 楚北柠冷冷看向白卿卿。 “你想怎样?” 白卿卿看着楚北柠冷笑了出来:“楚北柠,我在王府等了这么多年,你算个什么东西和我争王爷?王爷是我的!这梁王府的正妃之位也是我的!你还是去死吧!” “来人!”白卿卿拍了拍手。 柴房门外又进来一个尖嘴猴腮的精瘦男人,是白卿卿从庄子上找来的心腹管事王五。 “侧妃娘娘?”王五躬身站在了白卿卿的面前行礼。 白卿卿扬起下巴点着楚北柠笑容森冷:“你带这个贱人离开这里,这是你的赏银!” 她将一沓银票递到了王五的面前,王五忙接了过去,捏着银票感觉少说也有三千两,顿时乐开了花。 “奴才谢谢侧妃娘娘!” 白卿卿冷哼了一声道:“半柱香后,我会和王爷禀告说王妃被自己的奸夫救走,到时候你将她卖到下等娼寮里去。” 楚北柠顿时脸色变了,没想到白卿卿居然用这么恶毒的手段整治她? “是,是!” 王五扫了一眼楚北柠,眼底露出一抹贪邪。 白卿卿淡淡笑道:“这女人虽然丑了些,身段儿还是有的,你一会儿随意处置,不过别给玩儿死了,死了可就卖不了银子了!” 她转过身笑看着楚北柠一字一顿道:“楚北柠,要怪只能怪你蠢,梁王也是你能染指的?” “你不是喜欢给人下药,喜欢放浪?我替你选的那个娼寮最合适不过了!” “那个地方都是伺候下等人的,你好好享受!呵呵……” 楚北柠心头恨出了血,这个白氏看着轻轻柔柔的一个女子,没想到阴毒的厉害。 她恨她嫁给玄鹤做了王妃,想办法杀了便是了,竟然要将她卖到下等娼寮里去。 而且一旦到了那种地方,不出几天她就会被活活折磨死,即便是死了,也没有人能找得到她。 到时候整个京城的人都以为她和人私奔了,必然会连累靖北候府老小。 靖北候府如今连个可仰仗的人都没有,触怒了天家,下场可想而知。 白卿卿这计谋当真是毒,斩草除根,设局陷害,手段用到了极致。 “呜呜呜……”裳霓一听白氏要这般设局残害自家大小姐,顿时急了,却被白氏身边的张妈狠狠给了几记耳光打晕了过去。 “侧妃娘娘,这个小贱人怎么处置?”张妈抓着裳霓的头发。 白氏淡淡道:“自己主子和别人通奸私奔,做奴才的明知事情不妥却故意纵着,勒死了罢了!记得尸体处置得妥当一些别让王爷看出什么来。” “是!”张妈拖着裳霓便要走出柴房。 一边的王五也狞笑着朝着楚北柠一步步走了过来。 ------------ 第3章 绝地反击 楚北柠死死盯着步步逼迫而来的王五,下意识向后退去。 她此时浑身都是鞭伤,根本无力反击,忍着剧痛在柴草上挪动,怀中掉出来一块儿冰冷的铁牌。 顿时楚北柠心生一计。 她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将掉出来的半个巴掌大小的铁牌连忙攥在手中。 铁牌冷硬的边缘硌着她的掌心,生出几分锐痛,只有这份儿锐痛才让她心思渐渐变得清明了起来。 楚北柠举起了牌子,抬高声调冷冷看着面前的白卿卿道:“我有话要说!” 白卿卿登时愣怔在那里,这个贱人都死到临头了,竟然还想耍花招。 不过楚北柠蠢笨的名声已经在京城传开,她这么蠢,想她也耍不出什么花招来。 楚北柠吸了口气道:“这块儿牌子是我爹靖北候留给我的遗物,虽然我不知道有什么用,但王爷是行伍出身可能知道用处。” “你把牌子给了你,你放了我好不好?” 白卿卿起先愣了一下,随后大笑了出来:“楚北柠,事到如今,你以为我真的会放过你?一块儿破铁牌,你就想活命?” “楚北柠,我该说你什么好?”白卿卿用帕子捂着唇笑了出来,“这块儿牌子,我自然会拿走,而你也得去死!” “张妈!去取了来!”白卿卿还是不会放过这种好处的。 她没想到这个白痴死到临头,竟然还送了她一份儿大礼! 张妈刚要上前将楚北柠手中的牌子夺走,却不想楚北柠看着白卿卿高声道:“白卿卿,你难道不想知道这牌子的秘密吗?” “还有今晚我是对王爷下药了,可王爷鞭打我并不是因为我下药,是因为……” 楚北柠止住了话头,不再说下去,而是看向了四周神色诧异的几个仆从。 白卿卿眉头蹙了起来,不晓得这个傻子到底想要说什么,难道今晚王爷收拾她还另有原因? 楚北柠在走一步险棋,险而又险的一步。 她要赌一把,就赌好奇害死猫的人性! 楚北柠看出来梁王并没有把他们在洞房夜里发生的事情说出去,毕竟自己的王妃给他戴了绿帽子,他嫌弃丢人。 梁王最是个要面子的,断然不会说。 这种事情只有夫妻之间最清楚,别的人也不敢胡乱猜测。 白卿卿身边的人打探到的消息也仅仅是她给梁王下药,梁王震怒抽了她鞭子,至于为什么抽,白卿卿不知道。 白卿卿身为女人,尤其对这种事情敏感多疑,必然会问她原委。 楚北柠定定看着面前心狠手辣的女人,果然白卿卿脸色变了几分。 “别卖关子!说!到底为何?” 楚北柠心头松了口气,唇角勾起了一丝嘲讽,眼神却裹挟着冷霜。 白卿卿眉头狠狠拧了起来,怎么感觉面前的这个傻子和之前有几分不一样,可是又说不上来哪里不一样。 楚北柠笑了出来:“白氏,你是不是傻啊!” “既然是秘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你让我如何说?” “况且还是关于王爷的秘密!我可不敢让这么多人都知道,你让他们出去!” 白卿卿一愣,随后眸色一闪,冷冷道:“楚北柠别给我耍什么花招!你们先退下!” 那几个仆从也不晓得新王妃死到临头,这是唱的哪一出,不过白侧妃下令,他们也不敢忤逆,忙退到了柴房门口。 白卿卿突然又心思一动:“不必了,你们不必出门,退后即可!” 楚北柠磨了磨后槽牙,这个女人还挺警觉的。 白卿卿定定看着楚北柠:“你可以说了。” 楚北柠道:“那你过来,我告诉你罢了!” 她低声说了出来,声音几乎是耳语。 白卿卿一愣,不耐烦道:“大点儿声说,我听不清楚!” 楚北柠又抬高了几分,可依然是声音混沌。 白卿卿不禁有些心头发急,朝前走了几步,反正这个傻子是个废物点心,又伤成了这个样子,还能把她怎么样? “王爷他……”楚北柠的说话声依然是像是压在了身下,白卿卿气急直接走到了楚北柠的面前,俯身想要听她说的是什么。 突然楚北柠奋起一击,手臂瞬间绕过了白卿卿的脖子,直接锁了她的喉咙。 随后手中的铁牌死死压在她后脖的大穴上,猛地一摁一压,白卿卿尖叫了出来,脸色煞白,一丝血顺着她白皙的脖子流了下来。 “白氏!滋味怎样啊?” 楚北柠笑了出来,她穿越前外公是知名老中医,尤其是针灸,那可是手把手教过她如何辨别穴位。 白卿卿这一处穴位被她死死摁住,只要再用点儿力,她就完了! 现在楚北柠真的控制不住自己想要宰了这个女人,可她明白,此时若是杀了王府的侧妃,又是荣妃那边的人,她断然也逃不了干系。 “你……你……”白卿卿心慌到了极点。 不是说楚家的这个傻子不会武功吗?为何一招便将她压制住了? 她此时脖子锐痛,浑身瘫软,一点儿力气都使不上来,更别说挣脱这个女人的掌控。 王五等人一看形势骤变,也是吓傻了,忙要冲过来救下他们主子。 “别动!”楚北柠厉声呵斥,手中的铁牌更是压下来几分,几乎要将白卿卿的脖子割开。 白卿卿惊呼了出来,那几个人也吓得不敢动弹。 “将我丫鬟放了!不然咱们死在一处!” “大不了我宰了你们的主子,你们也脱不了干系,反正都要死,黄泉路上拉这么多垫背的,老娘赚大发了!” “你们……你们听她的!”白卿卿彻底慌了,她从来没有想过这个傻子居然能疯狂到此种地步。 这便是要同归于尽吗? 张妈忙转身将被捆着的裳霓松开。 “主子!主子!!”裳霓跌跌撞撞朝着楚北柠哭着冲了过来。 “裳霓!将那风灯拿来!!” 楚北柠现在顾不上安慰吓得脸色发白的裳霓,还有要紧事要做。 裳霓愣怔了一下,此番看着大小姐镇定冷冽的神情,竟像是换了个人似的。 她也没敢多想,忙转身将张妈之前放在地上的风灯拿了过来。 楚北柠因为身上的鞭伤,行动多有些不便,此时手中的铁牌死死抵着白卿卿冲裳霓道:“扶我出去!” 裳霓忙一手提着灯,一手扶着自家主子缓缓挪到了柴房外面。 毕竟楚北柠还掐着白卿卿,三个人的姿势分外的怪异,甚至有些可笑。 可张妈等人却吓得说不出话来,更别说笑了。 楚北柠每走一步,都在地面上留下一个血印,短短十几步的距离,楚北柠感觉像是在刀尖上跳舞,走了百年一样。 好不容易挪到了外面,楚北柠吸了口气。 “裳霓,打碎风灯,点了这柴房!” 裳霓一愣,顿时明白了主子的意思。 她狠狠将风灯砸在了墙壁上,风灯里的油,和着火苗瞬间引燃了柴房。 不会儿火势便蔓延了起来,这下子白卿卿都吓傻了。 楚北柠那张沾满血污的脸,在赤红色火光的映照下说不出的冷冽凌厉。 “你……你想干什么?”白卿卿忍着疼喊了出来。 楚北柠冷笑道:“干什么?你说我想干什么?” ------------ 第4章 好大的奸情 白卿卿很快知道楚北柠想干什么了。 这一处偏僻的柴房紧挨着隔壁的一个园子,此番已经是初秋时分,柴房点着了后必然烧到园子里的花草树木,火势迅速蔓延开来。 别说是区区梁王府内的人,怕是全京城的老百姓都被引过来了。 白卿卿瞪大了眼眸,不可思议地看向了楚北柠,这个女人要烧了王府,就是为了逼迫梁王赶到这里? 梁王来了,她之前的谋划岂不是败露? 一边的张妈也瞧着不对劲儿,可自家主子落在了楚北柠这个贱人的手中,她们也不敢上前将主子强行抢过来。 眼见着楚北柠这是要和他们同归于尽的架势。 “张妈!让王五离开这里!”白卿卿可不想让王爷看到她和外男出现在这里。 楚北柠冷笑了出来:“别费力气了,这边着了火,王爷必定带着人赶了来。” “王爷行伍出身又是大晋的战神,你还真以为梁王府的防护随便一个人就能冲得出去,迟早会被抓起来!” “怎么?怕了?方才你们不是想要处置了我吗?如今我等着你们处置!” 王五本来要逃,听了楚北柠的话反而不敢乱动了。 若是被巡逻的护院抓住,他更是说不清了。 纠结之间,纷乱的脚步声已经传了过来,走在最正中的就是楚北柠要等的正主子。 一袭玄衣,腰间缠着墨玉玉带的玄鹤,黑着一张脸走了过来。 他先命家仆们赶紧取水救火,随后朝着楚北柠疾走而来。 楚北柠瞧着玄鹤来了,放开了白卿卿,白卿卿在生死线上滚了一圈,吓得腿肚子直转筋,此番早已经瘫在了地上。 梁王冰冷的视线扫了过来,几个人齐刷刷变了脸,他锋锐的视线最后落在了楚北柠的身上。 楚北柠虽然摇摇欲坠,浑身的伤痛让她站都站不稳,依然咬着牙撑着。 只是唇角渗出来的笑容稍稍带着些嘲讽之色,这让玄鹤看着分外不舒服。 “怎么回事?”梁王声音沉了下来。 “王爷!!王爷救我啊!!妾身好害怕!”原本瘫坐在地上的白卿卿,挣扎着爬了起来,直接冲进了梁王的怀中。 她此时哭得梨花带雨,看着令人心疼。 玄鹤眉头皱了皱,看向白卿卿的脸色缓和了几分。 “不要怕,有什么只管说来。” 楚北柠双臂抱着肩,唇角勾着一抹嘲讽,白卿卿这贼喊捉贼的手段当真是炉火纯青。 “王爷!”白卿卿红了眼眶,故意微微低着头露出了后脖子上被楚北柠弄出来的伤。 “王爷可要为妾身做主啊!” “妾身听闻王妃惹怒了王爷,被关到了柴房里,妾身便带着人过来瞧瞧。” “哪里想到竟是在柴房门口发现了此人!”白卿卿抬起手点向了王五。 王五顿时傻了眼,不晓得白侧妃这是要唱什么戏。 一边的张妈却是一把将王五推着跪在了地上,乘机附耳低声道:“小心你一家老小!” 王五的身子微微一颤,倒是一句话也不敢说了。 白卿卿哭诉道:“妾身瞧着这个人竟是要将王妃带走,便上前阻拦却被王妃擒住差点儿伤了妾身的性命!” “王爷要替妾身做主啊!王妃为了同那人离开,居然要将妾身和妾身带来的几人烧死在这里!” “哈……”楚北柠不禁气笑了。 “来人!将这个不知廉耻的拿下!”玄鹤本来就厌恶楚北柠,不想楚北柠居然要和外男逃走,被人抓了还能笑得出来? “王爷!”楚北柠抬起头看向了面色冷峻的玄鹤,“王爷也认定了这个人就是妾身的奸夫了,是吗?” 王五定了定神,对上了白卿卿冰冷的视线,顿时打了个哆嗦。 白侧妃的手段有多狠,他是知道的,他如果此时说错了话,做错了事,白侧妃绝对不会放过他的家人。 他忙磕头哭道:“王妃,事到如今小的也不得不说句话儿了。” “当初王妃和小的情浓意浓之时,便告诉小的,等您嫁进梁王府后,弄了银子出来和小的一起远走高飞!” “如今小的冒死来救王妃,也是王妃让您身边的丫头裳霓送信来,让小的带您出去。” 王五此话一出,四周的人顿时一片哗然。 楚北柠冷笑了几声,传入了玄鹤的耳朵里分外刺得慌。 “无耻贱妇!事到如今你还有何可说?”玄鹤眸色染了层霜,之前这个女人给他下药,戴绿帽也就罢了,如今更是将奸夫也召进了王府,当真是留不得她了。 即便是抗旨,即便是父皇不高兴,今日他也要将这个女人处置了。 “来人!” “慢着!” “无耻贱妇,你还有何话要说?还真以为本王拿你没办法了吗?”玄鹤死死盯着楚北柠。 “王爷,”楚北柠抬起头看着他,“王爷,大晋的国法规定,即便是罪大恶极之人也有申诉的权利啊!” “怎么?王爷连句话也不让我说吗?” 玄鹤眸色一闪。 楚北柠转身看向了跪在地上的王五,嗤的一声笑了出来。 “王五,我问你,咱们两个既然情浓意浓,那我前胸上长得那颗痣到底是在左乳还是在右乳上?” 楚北柠这个问题刚问出来,所有人都不可思议地看向了她,无耻啊无耻,这种问题也问得出来,这不是要活生生气死他们王爷吗? 王五一愣,忙道:“左……左边……” 楚北柠哈哈大笑了出来:“记错了吧,小哥儿,左边哪儿有?” “要不我给你再瞧瞧?” “不不不……是在右边……是在右边!!” 王五早已经慌了阵脚,原以为楚北柠会问出来什么问题,没想到是这种烂问题。 玄鹤的脸色此时却更加阴沉了下来,渐渐四周的人也觉察出了不对劲儿。 楚北柠缓缓走了玄鹤的面前,冲玄鹤眨了眨眼,冷笑道:“王爷,妾身前胸有没有痣,王爷最清楚了是不是?” 一边的白卿卿顿时脸色巨变,这女人居然耍诈,她前胸根本就没有痣! 玄鹤吐了口气:“来人!请家法!” ------------ 第5章 失手了 玄鹤一声令下,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梁王府的家法是两条包裹着玄铁长约六尺的紫木杖,被两个护院抱了过来。 楚北柠身边的裳霓此番紧紧抓着自家主子的手臂,生怕这家法落在自家主子身上。 “别怕,不是对付我的!”楚北柠冲身边的小姑娘温柔地笑了笑。 裳霓不禁神色微微一愣,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主子在靖北候府的时候,从来没有笑过,此时看着她微笑的样子,她心头不禁触动异常。 这一次主子好像真的变了。 玄鹤点着跪在地上王五冷冷道:“大胆狂徒,当我梁王府是什么!你到底来这里做什么?谁派你来的?” “说!” 王五一张瞬间惨白,慌慌地看向了白卿卿。 白卿卿已经完全乱了手脚,她没想到蠢笨的靖北候嫡长女楚北柠,居然变聪明了,将她逼迫到了此种地步。 她避开了王五求助的视线,一边的张妈却乘人不注意这边,偷偷给那两个行刑的人递了个眼色。 白侧妃在府里头主持中馈两年多了,心腹遍布各处,王爷身边也有她的人。 王五不知道白侧妃到底救不救他,硬着头皮被抓到了条凳上。 随后两边的护卫举起了板子朝着王五打了下来。 王五就是个庄子上的地痞流氓,哪里招架得住这一通打,不禁哭喊了出来。 “王爷!王爷饶命啊!!” 又是两板子砸了下来。 “王爷!我说……我说……是白……啊!!” 突然一条板子改了方向,一板子抽在了王五的脑袋上。 顿时王五一声惨嚎,脑浆子都流了出来,哪里还能说什么。 “王爷!小的求王爷赎罪!”打错了板子的护卫忙跪在了玄鹤的面前,“小的这几日手臂受了伤,力道吃不准!” “还请王爷责罚!” 玄鹤定定看着被打烂了脑袋的王五,视线阴晴不定,一边的白侧妃突然尖叫了一声吓晕了过去。 玄鹤一把将她扶住,不远处的张妈忙走了过来将晕倒了的白侧妃扶着。 “王爷,老奴送侧妃回去歇着吧!侧妃从小心地善良仁慈至极经不住这场景!还请王爷宽恕!” 玄鹤点了点头,随后命人送白侧妃回去歇着,又让人将王五的尸体拖下去。 最后定定看向了楚北柠,楚北柠吊儿郎当的看着玄鹤。 一时间两个人之间陷入了某种对峙胶着中,最后还是玄鹤先开了口。 “这一次且放过你!” 楚北柠笑了一声:“妾身谢过王爷不杀之恩!” “不过……”楚北柠吸了口气,“白侧妃也太能晕了,是不是贫血哎,王爷要不要给您心爱的白侧妃找个大夫看看?八成有病,病得还不轻哦!” 玄鹤眉头一蹙,看着眼前女子的眼睛,宛若璀璨星火般亮堂,他一颗心微微一顿。 这个女人好像没有京城里传言的那般白痴,是装的呢?还是装的? 他冷哼了一声:“庄伯,送王妃去梅园!以后王妃暂且住在梅园里!” 管家庄伯忙应了一声。 楚北柠也很开心,终于不用住柴房了。 “裳霓,咱们走!” 玄鹤脚下的步子却微微一顿转身看着楚北柠道:“梅园先前死过一个姨娘,跳井死的,你晚上睡觉的时候小心一些,她可能喜欢夜半时分出来玩耍。” 楚北柠一个踉跄,磨了磨后槽牙。 随后跟着庄伯去了梅园,果然破烂不堪,院子正中是一口井,处处渗透着这里是鬼宅的妖冶气息。 接下来几天的时间,楚北柠一边诅咒着梁王,一边和裳霓一起将这一处院子收拾了出来。 其实大部分都是裳霓去做,楚北柠身上的伤没有好利索,裳霓一点儿重活儿也不许她干。 明明就是一个比她还小的丫头,感觉像是她的长辈,将她照顾得稳稳妥妥。 院子里的荒草拔了,那口井裳霓瞧着害怕搬来一块儿石头将井口封住。 好在靠近东侧的花园,也能去园子里取水。 这几天白氏也不敢太过分。 每日里裳霓去厨房取吃的喝的,还有在药堂取药,白氏也都没有限制。 就这样平平安安过了几天还算舒心的日子。 楚北柠身上的伤也好了很多,她坐在窗前的椅子上,拿着笔竟是发现原主的字儿写的那是相当的丑。 她突然很好奇,堂堂的靖北侯爷,怎么将自己大姑娘养成了这么个废物样子? 诗词歌赋不会,女红一般,琴棋书画只会皮毛。 就是除了干饭啥都不会的主儿,关键脸上还多了一片毒印。 楚北柠拿起镜子看着自己的脸,那毒印看起来很难消除。 她只是不明白,靖北侯爷为何不好好请琴师,请女先生教导她?而是让府里头只识几个字儿的嬷嬷做了她的启蒙。 在京城婚恋圈子竞争如此残酷的时代,人人都想自己的女儿嫁入高门,不惜下血本培养。 唯独靖北侯爷生怕自己的女儿太出脱,被人看上一样。 这也罢了,靖北候既然不想女儿走文艺女青年的路子,那自己身为大晋第一猛将,居然不传授女儿武功。 最让楚北柠不解的是,她脸上的毒印。 她小心翼翼侧过半边脸,柳眉修长,鼻梁高挺,眼睛最好看,宛若浸润着清澈的湖泊。 嘴巴也美,樱桃小口,唇色是那种淡色,像是水墨晕染的一幅画。 眉眼间却难得还藏着一点点的英气,真的是很令人心动的一张脸。 不,是半张脸。 楚北柠转过另一侧被毒印占据的脸,眉头蹙了起来。 “裳霓!” “哎,大小姐我在外面,”裳霓卖力地收拾着院子。 听了楚北柠的喊声,忙急匆匆走了进来。 “大小姐,您是不是伤口又疼了,哪里不舒服,奴婢去取金疮药……” “不用,我就是问问你,你说你从小和我一起长大,是我爹把你买回来的?” “那你知不知道我爹是不是不喜欢我?恨我啊?” 裳霓登时愣怔在那里:“大小姐,您这可就胡思乱想了。” “侯爷喜欢大小姐喜欢的不得了,府里头什么好吃的好玩儿的,宫里头赏赐下来的缎子都先紧着大小姐挑。” “侯爷到死都紧紧攥着大小姐的手,说唯一放心不下的人就是您啊!” 说起了靖北候,裳霓又哭了出来。 “那帮天杀的,老侯爷刚去了,那帮人就不把咱们靖北候府当回事,上杆子来欺负咱们!” “哼!不就是欺负大小姐没有兄弟帮衬吗?” “但凡是咱家有个少爷哥儿什么的,大小姐也不至于这么惨,呜呜呜……” “停停停,我问你个话,你哭什么啊,别哭了,别哭了!” 楚北柠忙去安慰,这已经成了惯例,但凡是问话最后都会扯到靖北候没有儿子这件事上。 靖北候爷没有儿子,已经成了整个靖北候府上下老少的心病了。 楚北柠心头的疑惑更是深了不少,既然靖北侯爷喜欢她这个女儿,为何她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她脸上的毒到底是谁下的,难产而亡的娘亲肯定不可能下毒。 难道是府里头的姨娘,想想那几个老实巴交的姨娘,楚北柠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那几个比她还挫的妹妹们下地?不可能! 难不成是靖北侯爷下的? 楚北柠狠狠拍了拍自己的头,想哪儿去了? 那可是她亲爹啊! 她正在为原主离奇的遭遇烦恼,院子外面却传来一阵脚步声。 不多时走进来几个面生的嬷嬷,看着穿着和那派头,竟像是宫里头来的。 ------------ 第6章 世面 楚北柠忙站了起来。 “奴婢们给王妃请安了!”为首一个穿着宫装,容长脸儿的嬷嬷冲楚北柠很官方地行了个礼。 楚北柠不晓得这些端着盆,拿着盒子,一个个长着晚娘脸的嬷嬷们什么来头。 “你们这是……” “回王妃的话儿,今日是王爷同王妃一起进宫的日子,荣妃娘娘派奴婢们来给王妃娘娘梳头装扮。” 楚北柠瞬间懂了。 她虽然被欺负得很惨,可她的身份终究还是皇家的媳妇儿。 今儿是进宫给帝后磕头请安的日子。 因为是皇帝赐婚,这个过场不能不走。 楚北柠还未完全反应过来,就被身边的嬷嬷压坐在椅子上。 进宫需要穿的赤色华丽礼服,繁重的冠冕,还有琐碎冗长的发髻。 楚北柠不多时就开始出汗,感觉脖子都要断了,脑袋上顶着的东西差不多有四五十斤重吧? 一直忙了一个多时辰,楚北柠终于颤颤巍巍站了起来。 裳霓大概都要被楚北柠身上的华丽刺瞎了眼睛,不停地揉着眼睛看着自家主子。 “主子真好看!” 楚北柠扯了扯唇角,这特么裹得像个华丽的俄罗斯套娃一样,她还真的不知道哪儿好看? 因为是要进宫,裳霓不能跟着去。 楚北柠走出院子门口的时候看着裳霓道:“别忘了将东面的地平整一下,等我回来再种丝瓜。” “还有鸡笼尽快弄好,记得喂鸡!” 楚北柠身边跟着的嬷嬷脚下一个踉跄,还是端着脸色忍住了。 楚北柠也不想这样啊。 眼看着梁王是要她命的,白氏又卡着她的脖子。 固然现在还有吃有喝,可是不懂得自力更生万一哪天再断了她的生活来源…… 最最关键的是,她想要离开王府,自谋生路哪一样不得花银子? 她那天晚上真的是饿怕了,渴怕了。 她决定先活着,然后再想办法搞点儿钱。 靖北候府陪嫁了她一箱子兵书和武器,唯一的几块儿碎银子,她拿去让裳霓买小鸡仔儿了。 以后她得每天吃一个鸡蛋,锻炼身体,需要营养跟得上。 楚北柠顶着巨无霸头饰,踉踉跄跄走到梁王府大门的时候,抬头就看到了门口站着的梁王。 也是一袭大红色的礼服,头戴五梁冠,如果不说此人的恶劣品行,即便是他那挺拔的身姿站在门口,也是一道水墨山水的清润画卷。 大概梁王是大晋朝最好看的男人了吧,关键还是最能打的男人。 身边的白卿卿一袭粉衫,靠在梁王的身边,用帕子捂着唇低声说笑着什么,就差钻到梁王的怀里了。 楚北柠看着梁王那个人就头疼,就手痒,心里就欠儿欠儿地想弄死他。 她深呼吸缓缓走了过去。 “妾身给王爷请安!” 玄鹤身子一僵,转过身看向了楚北柠,顿时眼神变了几分。 不得不说楚北柠虽然脸上被毒印占了半边脸,可整个人的气质却很是大气,很适合端庄雅丽的宫装。 此番的楚北柠少了往日的懦弱,多了几分落落大方,倒是让人眼前一亮。 一边站着的白卿卿看着梁王的一双眼珠子都嵌在了楚北柠的身上,她顿时心头一阵阵的发寒。 她可是第一个被送进梁王府的女人,从小就在荣妃娘娘身边伺候。 早就喜欢上了那个俊美霸气的男子,当初荣妃将她送到梁王府,她高兴得一晚上没睡。 可等她来到梁王府,不想梁王竟然去了边疆,这一走就是两年的时光。 等梁王再回来,她原本以为凭借自己的手段,定能俘获梁王的真心,梁王妃的位置也是她的。 哪里想到皇上突然将靖北候府这个白痴赐婚给了梁王。 她心头恨出了血,两只手紧紧攥成了拳。 现在白卿卿心头有些恐慌,因为梁王居然开始正眼看这个白痴了。 楚北柠顶着沉重的头饰,躬身给梁王行礼。 不想这厮没有动静儿,也不说话。 她自己站直了身子,看向了面前清贵俊美的男人。 梁王眉头蹙了起来:“不知礼数!” 楚北柠…… 谁不知礼数?老娘给你行礼,你装什么十三? 梁王冷哼了一声坐进了马车里,楚北柠当真是不想与他同乘,还是硬着头皮也坐了进去。 两个人中间隔得很远,生怕沾染了对方身上的晦气。 马车朝着宫城行去。 玄鹤眉眼间凝着一抹不耐冷冷道:“一会儿先拜见父皇和母后。” “再去皇祖父那里磕头。” “你是个蠢的,最好是多磕头,少说话。” “还有不要给本王惹是生非,否则……” 楚北柠敷衍得点了点头,视线却看向了马车外面。 她一个现代人虽然也曾经去过很多古城旅游,旦那些古城人造痕迹太明显。 眼前的景象可是实打实的古城,街上的风俗人情瞬间鲜活了起来。 玄鹤有些生气,他好得也是大周公认的美男子,也是美人们争相追逐的对象。 结果在这个女人面前被完全无视了。 玄鹤脸色一沉看着楚北柠冷冷道:“果真是没见过世面的东西。” “当初听闻令尊将你关在屋子里,京城里的一应聚会都不参加,怕人看吗?” 楚北柠真想撕烂他的嘴。 本来清清俊俊的一个男人,居然还挺毒舌的。 她别过脸冷冷笑看着傲娇的玄鹤:“世面?王爷知道什么叫世面?” “高铁坐过吗?” “支付宝微信刷过吗?” “电影看过吗?你跟我说世面?呵!” 玄鹤神情一愣,凤眸一点点眯了起来,眸色危险。 他不知道这个女人嘴里说出来的都是些什么 怎么给人感觉古怪得很,怪不得靖北候不让他的女儿出来参加宴会露面。 原来不光傻,还是个疯子。 楚北柠欣赏风景的热情被玄鹤冲淡了几分,放下了帘子,闭目养神。 不多时便到了东司马门,从这里下了马车,就得步走进宫了。 东司马门外有个小广场,各处进宫面圣的马车挤挤挨挨停在一处。 楚北柠跟着梁王玄鹤刚下了马车,四周的交谈声戛然而止,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这一对儿新婚夫妇。 这大概是大晋史上最尴尬的赐婚了。 一个是家族没落的痴傻嫡女,一个是不得宠的野蛮王爷。 一个是差点儿嫁不出去的老女人,一个是没人敢嫁的老光棍。 两个人凑到了一起,连着京城的赌局都无聊的发起了押注。 看梁王和楚大小姐什么时候和离? 楚北柠心头冷笑,四周的视线微微带着些许幸灾乐祸。 她却步步沉稳,没有丝毫的慌乱。 身边的玄鹤本就威严霸气,此时两个人的气度倒是相得益彰起来。 渐渐四周看过来的眼神变了几分,带着一抹诧异。 楚北柠忍着脖子疼,跟在了梁王的身后,迈步穿过宫城的夹道,走到了二重门的时候,迎面撞上了一群站在那里闲聊的皇亲国戚。 这里还有一个小广场,从这里开始分内外宫院。 朝着左边走便是后宫了,闲人止步。 面前的一群人能走到二重门的都是非富即贵,权势熏天的主儿。 其中有个人被围在最中间,简直就是众星捧月。 那人剑眉星目,俊朗至极。 穿着深紫色太子常服,头戴七梁冠,身上隐隐透着上位者的霸道之气。 他面色沉静,被围在人群中间。 就是那种傲娇到不可一世,却又优秀到无人超越的调调。 眼前这个光风霁月,一身清贵的男人,正是大晋朝太子玄宸。 玄宸和玄鹤不登对,玄宸最瞧不起武夫,他素来喜欢文治不喜武功,对于武将多有偏见。 他在和安王玄清较量的时候,这个人一回来就投到了安王那一边,让玄宸生出了几分忌惮和杀心。 此时两人狭路相逢,自然脸色都有些异样。 毕竟玄宸是太子,虽然现在晋武帝更喜欢安王一些,可太子的身份在那里摆着,生母还是郑皇后。 自然地位尊贵无比,玄鹤饶是和太子不和,也得上前给太子行礼。 他带着楚北柠上前一步,冲太子应付着见了个礼,随后刚要离开,不想一个轻佻的声音袭来。 “呵,四哥,这就是你新娶进门的四王嫂吧?” “不知道王嫂长成了这个样子,四哥晚上睡不睡得着啊?” 四周顿时爆笑,可气氛也紧张了起来,这是捡着梁王扎心一刀。 谁都知道现在梁王因为娶了楚北柠,已经成了大周的笑柄。 楚北柠眉头狠狠拧了起来,忙看向了那个声音发出的方向,倒要瞧瞧是哪个小作精?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说她丑,狠狠打了她和梁王两个人的脸。 ------------ 第7章 俊美如妖 楚北柠看着眼前缓缓走过来的男子,十八九岁的年龄。 长相却带着几分阴柔之美,是的,一个长的比女人还美的男子。 身上穿着皇子们的紫色常服,却非要与众不同的在常服上绣了大团大团的银白色花朵。 让整个人多了几分风流不羁的韵味,但若是将此人当成是娘娘腔,那可就大错特错了。 这个人便是当今太子一母同胞的弟弟,皇子里排行老七,静王玄昭。 此人看似平日里喜欢逗鸟遛狗,喜欢烟花柳巷,却有人传闻宁可得罪太子也不能得罪静王。 得罪太子大不了一死,得罪静王那就是生不如死。 这厮被郑皇后惯得无法无天,即便是皇子们也不想招惹他。 他就是那种恶魔,一旦沾染上,后患无穷。 此人可是他太子哥哥的忠实迷弟,不仅帮着太子拉拢人心,构建势力,甚至还偷偷清除掉那些对太子极其不利的政敌。 现下他突然挡在了梁王的面前,摆明了就是挑事儿。 所有人都窃笑着看向了梁王夫妇。 楚北柠之前的经历,京城里很多人都知道。 楚家嫡长女属于长得丑,想得美那种人。 而且为了追求梁王,不晓得闹出了多少笑话。 此时四周的人等着看楚北柠和梁王出丑,眼底满是八卦之色。 梁王玄鹤的视线也冷冽了几分,他心头烦躁得厉害。 如果不是父皇刚赐婚,他早就将这个女人休了,这个女人不光长得丑,还品行不端,这是他的污点,他根本就没有办法驳斥静王的话。 所有人都在笑呵呵的打趣着楚北柠的容貌,笑声渐渐变得肆无忌惮了起来。 楚北柠突然低声笑了出来,转身抬头看向了身边的玄鹤:“王爷,这位妹妹是……” 妹妹?玄鹤眉头一挑,随后想起来什么,大声笑道:“什么妹妹?王妃看花眼了。“ “这位是七弟,不得无礼!“ “啊?原来是七弟啊?”楚北柠故作惊诧,忙用帕子捂着唇惊讶道:“妾身还以为是个妹妹,打扮得如此花枝招展的。” “七弟,你这身衣服好好看啊!” “我家丫头说,城南的小倌儿馆里的那些兔儿爷们也这么穿呢,可好看了!哎呀!瞧瞧我这张嘴!又说错了话!” 楚北柠忙用帕子捂着唇冲玄鹤笑道:“还请王爷责罚!” 她这一番话说出来后,四周的人却再也笑不出来了。 楚北柠短短几句插科打诨,便是笑话了七皇子玄昭像个娘们儿,更像个伺候男人的兔儿爷! 这下子,四周的空气渐渐冷凝了起来。 玄鹤顿时心情大好,看着楚北柠笑道:“王妃以后说话注意些,随意议论他人容貌,小人所为,不妥得很,你以后记着便是了。” 楚北柠笑着福了福:“妾身谨遵王爷教诲!” 静王一贯嘴巴毒,没想到今儿遇到了更毒的,一张脸涨的通红。 他眼神阴沉了下来,刚要说什么,一边的太子冷冷道:“父皇宣召,不可去的迟了,走吧!” 静王最怕太子哥哥,忍了忍没和楚北柠计较。 不想他刚要跟着太子离开,却听到楚北柠抬高了声音道:“七弟,请留步!” 静王玄昭一瞬间差点儿没反应过来,这个靖北候府的丑女是在喊他? “呵呵,你这是喊本王吗?” 玄昭缓缓朝着楚北柠漫不经心的走来,视线却阴森得厉害。 那一瞬间,楚北柠觉得自己像是被一条毒蛇盯上了一样。 她淡淡笑道:“七弟,我可是你四嫂,好得辈分比你高一点点,你不准备给我们行礼吗?七弟?” 楚北柠的话音刚落,四周顿时一片哗然。 静王行礼,这个女人敢受着吗? 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玄鹤顿时笑了,突然发现身边这个女人也不是那么一无是处。 他看着脸色微变的玄昭:“是啊,你见了四哥好得礼数上周到一些才行。” 静王想不到竟然被楚北柠将了一军,此番脸上的笑容渐渐淡了下来,看向楚北柠的眼神有点点的冷。 楚北柠却是镇定从容,看着玄昭道:“七弟这是不愿意行礼吗?” “果真是太子殿下面子大,原来大晋朝的礼法规矩都是为了太子殿下一个人定的?我们作为弟弟弟媳见了太子殿下定要行礼的,静王怎么就不用给我们行礼?哦,我们只要都给太子殿下行礼就好了,其他的尊卑长幼一概不必提了!” “休得胡说!”玄昭脸色终于变了,神色微微有些恐慌。 这里可是宫城,父皇的养心殿就在不远处。 若是有什么风言风语传到父皇的耳朵里,太子哥哥吃不了兜着走。 静王一百个不愿意,也不敢背负乱了纲常法纪的恶名,更不能让太子哥哥背着这个。 他只是不知道靖北候府的这个嫡长女什么时候变得这般凌厉了起来? 方才她便是扮猪吃老虎吗?好,好!以后让她走着瞧。 玄昭不得不躬身冲梁王夫妇行礼:“七弟今天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还请四哥四嫂原谅。” 梁王摆了摆手,带着梁王妃傲娇的转身离开。 此时四周人再看向梁王夫妇的视线,稍稍有了些变化。 玄鹤低声问道:“为何要这样做?怕不是想巴结讨好本王吧?” 玄鹤的心情很不错,早就看太子和静王不顺眼了,今天却还能扳回一局。 楚北柠低声道:“王爷,妾身最是个小气的人,睚眦必报,王爷小心了。” 梁王脚下的步子顿了顿,转过头看向了身边的女子。 ------------ 第8章 赏赐 晋武帝在养心殿处理国事根本没有时间和意愿搭理一个没落家族的嫡女,只是派了一个太监说了几句吉祥话儿,赏赐了些玉如意之类的给楚北柠。 因为涉及到西北战事,梁王也留在了养心殿。 楚北柠不得不自己跟着内侍去了郑皇后住着的坤宁宫。 整个坤宁宫装饰的分外华丽,院子里摆满了富贵牡丹,还有各种名贵品种的山茶。 此时已经到了深秋,大都是花房里培育出来,只在这院子里放一两天就谢了。 一看郑皇后就是个不差钱的主儿,处处透着奢靡之风。 楚北柠站在了正殿的门口,一个穿着宫装圆盘脸的中年嬷嬷让她候在此处,她折身进去通报。 不多时那个嬷嬷走了出来,带着楚北柠迈步走进了正殿。 迎面十二扇的琉璃屏风,上面的图案画的是大晋朝山川风物,镶嵌着璀璨的宝石。 楚北柠被这满眼的富贵气息逼迫得有点点的头晕,她所在的靖北候府穷的叮当响,这样的奢靡景象当真是让她的步伐也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坤宁宫里的规矩很大,即便是服侍的宫女很多,却一个个低着头,屏气敛息专注于自己的活儿,没有一丝低语。 楚北柠抬起头小心翼翼看了过去,凤榻上此时端坐着一个盛装华丽的中年妇人。 眉眼竟是和刚才见到的那个妖冶静王玄昭很是相似,果然静王随他母后的长相。 郑皇后虽然已经人到中年,可依然风韵犹存,眉眼间可见年轻时候绝对是个罕见的美人坯子。 只是此时的郑皇后,脸色冷的厉害,有一种生人勿近的高冷气韵。 “娘娘,梁王妃前来拜见!” 掌事嬷嬷上前行礼,随后侧身看着身后的楚北柠。 楚北柠忙暗自吸了口气,端端正正走上前,给郑皇后规规矩矩磕了一个头。 “儿臣拜见母后!” “母后千岁福安!” 楚北柠身为皇家的儿媳妇,这也算是见过官方的婆婆了。 可是郑皇后却没有丝毫的回应,只是坐在凤榻上喝着茶,倒像是眼前跪着的是一团空气,不是一个大活人。 楚北柠心思一动,顿时想起来方才的事情。 一定是她逼迫着静王给她和梁王玄鹤见礼,这事儿看来已经传到了坤宁宫。 郑皇后这是还给她个下马威,毕竟郑皇后最是护犊子的。 她楚北柠之前让静王下不了台,她就要给楚北柠一点儿颜色瞧瞧。 楚北柠趴在地上,郑皇后不让她起身,她便只能在这里跪着。 冰冷的地面一阵阵的寒意顺着她的膝盖渗透了进来,她之前身上还有伤,没有完全好,这样的下马威当真是不好受。 楚北柠晓得越是这个时候越要沉住气,若是此时她有什么越了规矩的举动,就正好落在了郑皇后的手中。 想想也是不公道,方才可是静王先挑衅的,她只是看不惯那厮的飞扬跋扈,反击了他一下。 不想在郑皇后这里,只能州官放火,却不许百姓点灯。 楚北柠跪了许久,膝盖隐隐生疼,她拼命咬着牙撑着,脸上的神色没有丝毫的怨怼和不满。 一直垂着眼眸喝茶的郑皇后倒是脸上掠过一抹好奇,冷冷看向了地面上跪着的楚北柠。 早就听闻楚家的这位嫡长女生性蠢笨,容易做出错事来,此时却能撑得这么稳? 她眉眼间掠过一抹厉色,刚要说什么,外面又传来了掌事嬷嬷的通报。 “启禀娘娘,梁王爷拜见!” 郑皇后脸色微微一变,总不能将梁王爷也罚跪吧,毕竟是皇子。 “请王爷进来,”郑皇后声音冷冽慵懒,随后看向了地上跪着的楚北柠。 仿佛这才想起来眼面前还有一个人,她淡淡道:“你既嫁进了皇家,就该安分守己一些,规矩不懂就得好好学学规矩。” “这里不比你们靖北候府,把你那野蛮粗俗的一套收一收。” 楚北柠暗自咬了咬牙,脸上却挂着谦卑的笑容,又是磕了一个头道:“母后教训的是,儿臣谨遵教诲。” 说着玄鹤也走了进来,跪在了楚北柠的身边:“儿臣给母后请安!” 郑皇后定定看了一眼面前跪着的梁王,这厮如果不是手中掌控着些许兵权,依着她的性子早就弄死了他。 如今梁王居然隐隐有和安王联手的意思,此人不能不除。 郑皇后笑着抬了抬手:“你们两个起来吧,既然已经成婚便要夫妻和睦,琴瑟和鸣,本宫也祝福你们两个。” 楚北柠暗自撇了撇嘴,他们真的是很和鸣的。 新婚当晚就鸣得不错,差点儿没把天灵盖儿鸣起来了。 “来人!” 郑皇后冲一边的宫女招了招手。 宫女忙端着一个黑漆木盘子走了过来,盘子上铺着红丝绒,丝绒上面放着一只红玉镯子,倒也是喜庆得很。 “本宫没什么送你的,送你这个戴着玩儿吧。” 楚北柠忙躬身道谢,却被郑皇后一把抓着手腕拽着。 “你以后嫁做皇家妇,比寻常女子虽然多了几分尊贵,但也承受着更多的责任,好自为之。” 郑皇后边说边将红玉镯子亲自戴到了楚北柠的手腕上。 楚北柠眼角抽了抽,皇家人变脸都这么快的吗? 方才恨不得让她跪死在地板上,此时当着梁王爷的面儿,居然这般和蔼热情,端着一个慈祥长辈的样子。 楚北柠却从这里隐隐嗅到浓浓的血腥味道。 不过郑皇后送的镯子当真是件好东西,触及肌肤略显滑凉,镯子的水色也很好。 梁王此时的脸色却变了几分,还是冲郑皇后道了谢,带着楚北柠离开了坤宁宫。 他们要去太上皇那边请安,毕竟是第一个成婚的皇孙,自然要给太上皇瞧瞧。 太上皇这些年身子骨不行了,加上他心性恬淡,倒是早早将皇位禅让给自己的儿子晋武帝。 他平日里住在御花园的竹园里,等到入冬才去皇庄上养着。 从坤宁宫到太上皇住着的地方也有些距离,需要绕过大半个太液池才能到。 楚北柠跟在了梁王的身后,走出了坤宁宫,绕到了外面的假山边。 梁王玄鹤突然站定了脚步,转过身看向了楚北柠。 楚北柠不防他竟是突然停住,忙抬起头直瞪瞪看着他。 这厮又发什么神经? “拿来!”梁王冷冷看着楚北柠。 楚北柠一愣:“什么?” “你手腕上的镯子!”玄鹤没好气道。 楚北柠忙捂住了手腕。 她其实拿着这镯子准备去当铺当了,换些银子花。 靖北候府给她的陪嫁当真是可怜,也确实拿不出来了,老爹的兵书都给她带着了。 自己身为梁王妃,以后府里头打赏应酬,自己和裳霓的花销,还有更深远的计划。 她想攒点儿银子逃离梁王府,哪一样不要钱? 可现在刚有了一点小收入这个男人居然和她要? “脱下来!”玄鹤眉眼冷冽。 ------------ 第9章 给我两分钟 楚北柠没想到玄鹤居然连别人赠给她的私人物品也要没收,当真是生气了。 “我不给你又怎样?你一个大男人也要戴镯子不成?” “镯子有毒!”玄鹤声音冰冷。 楚北柠登时吓了一跳,下意识将镯子从手腕上撸了下来,递给了玄鹤。 玄鹤拿着镯子随手丢到了一边的鱼池中,这里沿途都放置着一些雕工精美的鱼池,里面养几尾鱼,徒增了几分意趣。 不想那镯子被玄鹤丢进了池子里,不一会儿池子里的鱼全部翻了上来。 楚北柠说不出话来,死死盯着池子里翻上来的死鱼,只觉得脊背一阵阵的发寒。 她张了张嘴,不可思议的看向了面前的玄鹤。 郑皇后的阴毒远远超出了她的想象,一国皇后居然当面下毒,就因为她刚才让她的小儿子难堪? 她现在虽然是个不得宠的,家族衰落的王妃,但也是大晋朝的王妃,郑皇后说杀就杀? 穿越前她是个治病救人的医生,穿越后却一次次面对如此凶险的境地。 她最敬畏的生命在这里如同蝼蚁草芥,楚北柠突然发现自己还是太单纯了些。 玄鹤看了她一眼冷冷道:“如果不是你还有点点的用处,本王倒是觉得你还是死了的好。” 楚北柠心头微微有些发寒,本来还想感激他的,这一句话让她的一颗心沉到了底。 此时她眼底的感激荡然无存,嗤的一声笑了出来。 “王爷,说句不好听的。” “您以为郑皇后想杀的人是妾身吗?” “她能这么大胆的想要毒杀妾身,那便是根本不把王爷你放在眼里,你还得意什么?” “闭嘴!”玄鹤脸色沉了下来,上前一步。 楚北柠下意识退后一步,摆出了跆拳道起手势的造型。 玄鹤脸上掠过一抹诧异,这是个什么动作? 阳光此时映照在眼前女人的脸上,固然半边脸都被丑陋的胎记遮挡,可是那双眼睛很好看。 就像是天际间最璀璨的星光,让人不忍移开。 玄鹤那一瞬,心头莫名的微微颤动了一下,这个感觉当真是该死。 他下意识的避开了自己心头的那一抹跃动,这个女人无耻贪婪愚蠢,一无是处。 “哼!且再忍你几天!” 什么叫再忍几天? 楚北柠跟了上去冷冷道:“王爷若是不想忍,得空儿我们可以和离。” “等这股子风头下去,妾身与王爷和离,从此各不相干。” “和离?”梁王停住了脚步,死死瞪着楚北柠:“在本王这里,没有和离,只有丧偶。” 楚北柠一个踉跄,暗自磨了磨后槽牙,倒是与这个混账保持了一定的距离。 太上皇单独住在了御花园最南面的竹园里,这一处专门辟了出来种满了竹子。 斑驳竹影中,修着一座很有民间生活气息的院落。 院子里西北角甚至还养了鸡鸭,倒是让这里成了大晋皇宫里最有生气的地方。 楚北柠一路上遇到了太多的威严气派,突然出现在眼前这么一座院落当真是有些意外。 不过更加意外的是,今天太上皇这里来的人还挺多的。 为首的便是太子玄宸,站在他身边的还有静王玄昭。 楚北柠没想到一转身又对上了这两个,除了这两个之外还有安王玄清也来了。 排行老三的玄清人如其名,容色清雅,穿着一袭白色绣红色团花的锦袍,看起来很是风雅无俦。 几个人也是一前一后刚刚来,还没有走进太上皇的院子。 除了几位皇子,还有些其他的世家贵族子弟,也跟着来凑热闹。 虽然太上皇不理朝政,但是晋武帝是个大孝子。 几乎每日都要陪着自己的老父亲坐坐,故而太上皇对皇上的决策还是有些影响力的。 尤其是现在夺嫡到了白热化的地步,这些皇孙们自然希望得到皇祖父的看中。 好在太子不用担心,他的才华天赋,还有这些年积累起来的势力,都让皇族长辈们高看一眼的。 看到梁王带着楚北柠也走了过来,已经和他们结了梁子的静王玄昭刚要说点儿什么,却被自己的太子哥哥狠狠瞪了一眼。 玄昭顿时消停了,他谁都不怕就怕太子哥哥一个人。 太子哥哥的意思他明白,这是不让他在皇祖父的面前惹事儿。 楚北柠刚才还没有从郑皇后送镯子这件事情中缓过来,看着太子等人自然也没什么好脸色。 一行人走到了竹园院子的门口,还没有迈步走进去,突然院子里传来一阵惊恐的哭喊声和尖叫声。 “快!快宣太医!快宣太医啊!” “太上皇不行了!快!” 几个皇子登时大惊失色,忙冲了进去。 楚北柠也急匆匆跟了进去,她是个急诊科医生,职业素养让她下意识的比别人都快了几步。 毕竟病人出了什么事儿,死神带走一个病人那是分秒之间的事情。 他们几个也顾不上尊卑了,直接冲进了太上皇住着的暖阁里。 只见两个宫女扶着穿一身暗紫锦袍的老人瘫坐在了榻边。 榻上摆着一些菜肴点心还有瓜果,一看太上皇在用饭。 饭菜已经被打翻在地,几颗滚落的混圆果肉吸引了楚北柠的注意。 楚北柠忙抬头看向了太上皇,他两只手紧紧捂着自己的脖子,脸都涨红了。 “这是卡了异物啦!” 楚北柠当下什么都顾不上想,朝着可怜的老人冲了过去。 “你要干什么?”那两个宫女早已经吓得六神无主。 不想这个当儿,突然冲过来一个女人,抬起手便将她们扶着的太上皇抢了过去。 这下子不光是服侍的宫女们,围观的几个皇子也吓傻了。 还是梁王最先反应过来,惊出了一身冷汗。 他就知道这个无耻的女人会惹麻烦,果然不是一盏省油的灯。 他忙要冲过去,楚北柠此时已经从背后抱住了老爷子,两条手臂死死勒住老爷子的身体,一下下按压老爷子肚脐以上的位置。 场面混乱到已经无法用任何语言来形容了,尊贵的皇帝老爹,被一个女人像是在捶打玩具一样,狠狠按压着。 这哪里是诛九族能够的,诛十族都可以了。 “护驾!护驾!”两个宫女吓傻了。 忙要扑过来,楚北柠的抢救行为显然受到了这两个宫女的极大干扰。 她一脚一个,用到了跆拳道的招数。 那两个宫女顿时被她踹晕了过去,倒是将梁王也吓傻了。 她也会武功?武功招数还这么的奇特。 “放肆!放开皇祖父!”太子沉稳的表情终于破碎,朝着楚北柠冲了过去。 楚北柠几乎要急哭了,她现在有些后怕。 刚才只想着用海姆立克法救人,可却忘记了这里是古代,要救的是皇帝的爹。 此时若是再被这么干扰下去,她一定救不活这个人,到时候真的会被活剐了的。 四周不明真相的皇子们只看到梁王妃发疯,对太上皇图谋不轨。 楚北柠冲着梁王喊了出来:“拦住他们,给我两分钟,不然咱们两个都得死!” ------------ 第10章 屈打成招 最后那一霎那,玄鹤抬起手臂挡住了冲过来的太子玄宸。 “玄鹤,你疯了吗?” “那个女人在对皇祖父不利,你眼瞎了不成?”太子玄宸急眼了。 “让她救!”玄鹤沉声道,“她既然出手便是有办法能救皇祖父!” “让她救,皇祖父就得死!”静王玄昭冷笑道,“那个女人蠢笨不堪,哪里会救人?” 玄鹤眉眼掠过一抹冷色,脚下的步子却没有丝毫的挪动。 既然已经选择了这个结果,他就不能再退后。 现在不管他帮不帮楚北柠,楚北柠都是他的王妃,她若是害死了皇祖父,他也跟着完了。 可心头不知道为何,居然信了楚北柠一回。 太子脸色沉到了底:“你当真要护着那个疯女人?” “来人!给本殿拿下!”太子号令一出,四周的护卫登时朝着梁王围了过来。 梁王在西北边疆戍守边关这么多年,大大小小的阵仗,什么没见过? 他的手上不晓得沾染了多少条人命,从来都是他要别人的命,哪里容许别人要他的命? 此番即便是这么多人围攻,竟是被他挡在了暖阁门口,一寸也没有让那些人闯入。 楚北柠额头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不停的按压着太上皇胸腹间的位置。 终于听到太上皇呕了一声,一颗果肉瞬间吐了出来。 “啊,太好了!太好了!” 楚北柠瞬间松了口气,轻轻拍着他的背部,将他重新扶到了榻上。 “皇祖父!皇祖父!”楚北柠突然发现许是刚才憋气的时间有些长,太上皇竟是死死闭着眼,显然休克了。 上帝,真主,老天爷啊! 楚北柠忙将太上皇放平整了,开始做心肺复苏。 梁王虽然带着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霸气,可毕竟一人之力,哪里扛得住门外那么多高手的围攻。 太子命人将梁王死死按在了地上,随后带人冲进了暖阁,却看到令他们此生都难忘的画面。 只见梁王妃跪在了榻上,两只手狠狠按压着皇祖父的胸口。 这倒也罢了,居然俯身朝着皇祖父的嘴巴吻了下去。 “大胆娼妇!来人!给本殿把她扯下来!” “不是,你们听我解释!”楚北柠还没有来得及解释什么,就被冲过去的太子一把擒住。 她刚要挣扎,不想锋锐的剑锋抵在了她的脖子上。 “太医呢!”太子玄宸一直都是皇祖父最宠爱的孙子,和皇祖父的感情甚好。 此时简直是杀了楚北柠的心思都有了。 “皇上驾到!” 不多时得了消息的晋武帝和郑皇后也急匆匆赶了过来,太医院最好的章太医疾步走进了暖阁。 一时间所有人都紧张的要命,不晓得被楚北柠刚刚折磨后的太上皇会不会出什么事儿。 梁王被按跪在水池边,眉头紧缩,死死盯着暖阁的门。 他心头一阵阵懊悔,就不该从边疆回来,更不该娶了楚北柠那个疯婆子。 楚北柠此时被押在了另一间空屋子里,郑皇后缓缓走了进来。 “来人,给本宫往死里打!” 楚北柠猛的抬起头看向了面前盛装端丽的女子。 “儿臣没有要残害太上皇的意思!儿臣真的是在救人!” 郑皇后坐在了楚北柠面前的椅子上,俯身死死盯着楚北柠:“那你谋害太上皇是梁王的意思了?” 楚北柠心头微微一颤,她为何要这样问? 不就是要将这件事情牵扯大了,一举连梁王也扳倒了,到时候安王就少了一条臂膀,太子也多了几分胜算。 可楚北柠明白,她现在和梁王是一体的,一死具死。 若是梁王死了,她必然也会被株连,甚至可能会连累她的母家楚家。 楚北柠知道现在说什么都迟了,只希望太上皇能醒过来。 只有太上皇醒过来,她才能洗清身上的冤屈,这些屎盆子也扣不到她头上去。 “说!你和梁王到底有什么图谋?” “还真以为本宫对付不了你吗?” 楚北柠冷笑了出来,她现在还能说什么? 说的越多,错的越多,只恨自己当初怎么就不能昧了良心,为何要救人。 可若是重来一次,她大概还是会去救的吧?毕竟她是个医生。 郑皇后没想到这个梁王妃竟是一句话也不肯说,她眉眼间渗出一丝厉色。 冲身边跟着的掌事嬷嬷胡嬷嬷使了个眼色,胡嬷嬷端着纸笔走到了楚北柠的面前。 “王妃,其实王妃一个女流之辈哪里有这份儿胆量。” “若是王妃说出来是谁指使你的,到时候皇后娘娘帮你在皇上面前求求情,也能保下你一命。” “可你再这么执迷不悟,你晓得什么后果吗?” “谋害太上皇,大逆不道之罪,崇文街口三千六百刀,王妃您得慢慢受着。” 楚北柠心头渗出一抹苍凉来,救人的反倒是成了害人的? 本来讨厌的梁王,此番她却得用命护着。 什么事儿都让她一个人承受了,她倒是去哪儿说理去。 憋屈,难受,愤怒…… 她的眼眶渐渐红了起来,眼底的泪转着圈硬生生给她憋了回去。 “儿臣当真没有害人的心思,也和梁王没有关系,儿臣只是看到太上皇吃东西被卡住了。” “儿臣以前会一些医术,也懂一些推拿按摩。” “儿臣只是在帮皇祖父,若是救得迟了,皇祖父会被憋死的。” 郑皇后脸色沉冷了下来,淡淡看着她道:“听闻梁王对你也不好,你何必护着他?” “既然你不肯招,本宫也没有法子,一会儿得给皇上个交代!” “本宫这个做婆母的,只能行一行家法了。” “来人!给我打!” 胡嬷嬷应了一声,命几个身强力壮的宫人,拿着板子朝着楚北柠打了下来。 那板子外面裹着玄铁,极其沉重,第一板子下来,楚北柠便听到了背后皮肉开裂的声音。 浓重的血腥味袭来,她狠狠咬着牙才没有喊出来。 太疼了!敲髓裂骨的疼! 今儿怕是郑皇后这个老虔婆想要打死她? 楚北柠身上本来的伤还没有好利索,又挨了这一顿,登时撑不住了。 一边的胡嬷嬷眼看着楚北柠的样子不对,担心真的将梁王妃给打死了,到时候不好交代。 “皇后娘娘,这……” 郑皇后冷笑了出来:“打死了又如何?梁王妃认罪伏法,谋害太上皇,这罪名不是明摆着吗?” 楚北柠觉得呼吸都急促了起来,想要张嘴说话,血却从喉咙里涌了出来。 她抬眸死死盯着郑皇后,眼前已经一片血红。 郑皇后不想楚北柠居然还敢瞪着她,眼眸间渗出几分杀意。 她缓缓抬起手点着楚北柠:“来人,给本宫……” “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一个宫人疾步走了进来,跪下行礼道:“太上皇醒了!要见梁王妃!” ------------ 第11章 会哭的孩子 楚北柠是被人扶着挪进了太上皇住着的暖阁里,此时暖阁外间黑压压跪了一地的人。 暖阁里的黑色拔步床上端坐着一个满头银发的老人,身上的衣服换成了靛青色绣盘龙纹的锦袍。 他虽然形容苍老枯槁,可那双眼眸却锋锐的很,眼神烁利。 同样跪在地上的梁王一眼看到了后背鲜血淋漓的楚北柠,眉头拧了起来。 晋武帝端坐在椅子上,一边坐着有几分忐忑的郑皇后。 谁能想到太上皇居然这么快就醒了过来,还点名要见楚北柠。 她心头隐隐有些担心,没想到太上皇还真的被楚北柠救了过来。 太上皇身边的太医说若不是楚北柠救得及时,太上皇今天的情形当真是凶险。 太医甚至还对楚北柠救人的办法很感兴趣,暗自准备得空儿和梁王妃切磋一二。 章太医在宫里头医品和人品都是一等一的,他说的话自然可信。 太子玄宸垂首站在了太上皇的床榻边,当看到楚北柠满身血走了进来,脸色瞬间变了几分。 楚北柠踉跄着走到了太上皇的面前,强忍着身上的锐痛缓缓冲着太上皇跪了下来。 “柠儿给皇祖父请安!” “快起来,来人,赐座!”太上皇看着楚北柠身上的血迹,脸色微微有些不好看。 郑皇后忙陪着笑道:“父皇,方才儿臣吓坏了,以为梁王妃对父皇不利,就小小惩戒一二。” “不想这倒是一场误会,只是素闻梁王妃在娘家的时候,也不会什么岐黄之术啊?” “此番是母后误会了,柠儿你会原谅母后的,对不对?” 一国之母亲自给楚北柠赔不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也是给足了楚北柠面子。 若是其他的女子定然不敢再说什么,只能打掉牙齿和血吞。 如果楚北柠还在计较郑皇后惩罚她的事情,倒是给太上皇留下了不好的印象,有些不知好歹了。 所有人都将视线落在了楚北柠的身上,楚北柠只低垂着头,也不说话。 郑皇后笑意盈盈的脸上,渗出了一丝丝的尴尬之色,眼神冷了下来。 打也打了,误会也误会了,难道还要她这个一国之母给她跪下不成?她算个什么东西? “好孩子,这一次委屈你了,”太上皇缓缓道,“方才的事情皇祖父谢谢你了。” “皇祖父!”突然楚北柠跪行了几步,脸上掠过一抹惊慌失措的表情。 她一把抱住太上皇的胳膊大哭了出来:“皇祖父,柠儿是真的想救您,柠儿没有害您的心思。” “这件事情也不是梁王让柠儿干的!” “柠儿不敢了,以后不敢了!” “柠儿只是想救人,没有别的想法,也和梁王没关系,不是梁王指使得,不是,呜呜呜……” 楚北柠杂乱无章的几句话刚一出口,所有人都惊呆了去。 梁王妃这个样子分明就是吓坏了,被人逼供了的架势。 之前他们确实误会了,后来是太上皇亲自说出来的。 当时他吃了一颗果肉卡住了,如果不是冲进来的梁王妃救他,他今儿难逃这一遭的鬼门关。 怎么突然梁王妃哭着喊着提到了这些乱七八糟的,联想到刚才郑皇后将梁王妃单独关起来询问。 再看看梁王妃这一身的血迹,怕是郑皇后有栽赃,屈打成招的嫌疑。 郑皇后这些年宠冠后宫,连着生了两个皇子,郑家又是大晋朝第一世家。 故而行事分外的嚣张跋扈,可再怎么样梁王妃那也是皇家儿媳,正儿八经被皇上赐婚的王妃。 怎么能这般动私刑,况且还提及梁王? 其中的意思不言而明,郑皇后没想到楚北柠给她来了这么一招。 硬气的楚北柠她是见过的,可现在这个女人居然装可怜? 她脸色微微有些挂不住了,看着楚北柠讪讪笑道:“柠儿,你胡说什么呢?” “什么梁王不梁王,都是那些奴才们误解了本宫的意思!罢了!今日谁打了你,本宫替你做主。” 郑皇后刚要抬起手轻轻拍拍她的肩头,不想楚北柠转过身却是咚咚咚朝着郑皇后磕起了头。 “母后,儿臣真的不敢了,儿臣不敢了!” “都是儿臣要救人,和梁王没有丝毫的关系!” 她脸上的恐惧之色更是深了几分,搞得郑皇后都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太上皇淡淡扫了一眼郑皇后,身边坐着的晋武帝却是脸色微沉。 他的皇子们都大了,都有些不该有的心思。 可是后宫这些嫔妃掺合进来,这不是他想要看到的。 太上皇咳嗽了一声:“柠儿,你救了皇祖父一命,皇祖父自然要赏你的。你想要什么赏赐?” 听到赏赐两个字,楚北柠登时止住了哭。 她方才吃了那么多的皮肉之苦,自然气不顺,想要给郑皇后添堵。 不过她也懂得见好就收,皇祖父既然提出了赏赐,她也明白该是就着这个台阶下来。 赏赐的话,她的脑子里登时出现了那白花花的银子。 随后背上的锐痛提醒她,银子什么的都是浮云,命是要紧的。 楚北柠不好意思笑道:“皇祖父,柠儿什么都不想要。” 皇祖父一愣,随后大笑了出来:“好孩子,你这什么都不想要,倒是让我这个老头子更难办了。” “罢了,这个送你!” 太上皇将拇指上的墨玉扳指摘了下来,递到了楚北柠的面前。 四周人的视线瞬间掠过一抹艳羡,这墨玉扳指是太上皇的心爱之物,不亚于一道免死金牌。 即便是他最心爱的长孙玄宸小的时候想要抠下来玩儿,都被他拒绝了,此番却是给了楚北柠。 可见太上皇的这一份儿诚意,也向四周的人表明,这个女娃娃是他要护着的人,以后这些人不能随便欺负她。 楚北柠忙接过了扳指冲着太上皇连连磕头,太上皇笑道:“罢了,罢了,不必多礼,一个扳指而已。” 他看向了不远处跪着的梁王,冷声呵斥道:“还不快带你家王妃回去歇着,她身上的伤口也需要处置一下。” “是,皇祖父,”梁王忙起身走到了楚北柠的面前,定了定神,到现在都不清楚这个女人怎么做到的? 居然真的救了皇祖父,还得了皇祖父最心爱的扳指? 他弯腰将楚北柠直接打横抱了起来,朝着暖阁的门口走了出去。 不想这一趟进宫问安,当真是问得惊心动魄。 太上皇将暖阁里的人都遣了出去,却看着晋武帝道:“皇帝请留步,我还有些话要说。” 快要走到门口的郑皇后顿时心头狠狠颤了一下。 ------------ 第12章 休书尚可 楚北柠这一路真的是别扭至极,整个人都被梁王抱在怀前,四周诧异的目光像是刀子一样朝着她刺了过来。 这委实有些尴尬了! 可她现在浑身的伤,膝盖处也跪肿了,失血太多感觉晕晕乎乎的。 玄鹤一直抱着她,走出了东司马门,来到了外面停着的王府马车前。 驾车的是玄鹤身边的心腹小厮长风,看到自家王爷居然抱着浑身是血的王妃走了出来,登时吓了一跳。 他忙跃下了马车,顺势将马车的帘子掀了起来。 “王爷?” 玄鹤抬起手,呯的一声,将楚北柠丢进了马车里。 楚北柠顿时疼的喘不上气来,到了嘴边的话还未曾骂出来,下巴却被玄鹤紧紧攫住,他欺身逼迫而来,周身冰冷的气息让楚北柠打了个哆嗦。 “说!你到底是谁?” 楚北柠眼神瞬间缩紧,心头慌了起来。 玄鹤的视线冰冷,死死盯着楚北柠:“本王从来没有听说过靖北候府嫡长女会医术?而且还是这般高超的医术?” “你这医术怎么回事?” 楚北柠心尖子微微一颤,她若是告诉他,她是从未来世界穿越来而的孤魂野鬼。 那么下场只有一个,大概率会被这个家伙当成是怪物给活活烧死。 她穿越这件事情,绝对不能告诉任何人!更不可能告诉眼前这个一心一意想她死的男人。 “呵呵!”楚北柠轻笑了一声,将玄鹤掐着自己下巴的手掰开,坐直了身子淡淡道:“王爷,您可曾真的了解楚家大小姐我?” 玄鹤眉头蹙了起来,他过去还真的不了解这个女人,而且也根本不想了解,关于她的一切都是京城传言。 难道那些传言是假的,眼前的这个女人怕是扮猪吃虎的角色? 玄鹤的视线微微变了几分,可想起来之前她追在自己身后的那个蠢样子,怎么看也看不出哪里有吃虎的能耐? 楚北柠却敏锐的抓住了玄鹤脸上细微变化的表情,有些事情不能说破,真正的高手都是这样模棱两可的说话,显得高深莫测。 果然玄鹤心头生出了几分疑惑。 楚北柠压住了心底的慌乱,看着玄鹤道:“王爷,不妨我们做一笔交易?” 玄鹤冷笑了出来:“你……也配?” 楚北柠淡淡笑道:“配不配,王爷以后就知道了。” “王爷难道不想知道,刚才郑皇后对我做了什么?” 玄鹤眸色一闪。 楚北柠顿了顿话头道:“方才郑皇后强行扣了一个罪名给我,说我想要害死太上皇,关键她说这是你指使我干的?” 玄鹤的脸色又是沉了几分,面子上却不动声色。 楚北柠笑了出来:“我方才可是豁出命也没有招供王爷,王爷以后在太子那边可要小心了。” “这样吧,我虽然在王爷的眼中一无是处,可最起码我可以陪王爷在宫中唱戏,帮王爷打个掩护什么的。” “我如今拿到了太上皇赠与我的扳指,虽然是赠与妾身的,可王爷的面子上也有光啊,某些人对王爷下手也得掂量掂量不是?” “若是王爷愿意,咱们就谈个合作,半年为期,我帮王爷度过难关,王爷给我一张和离书如何?咱们好聚好散!嘿嘿!” 玄鹤定定看着面前的女人,阳光从窗外照射了进来,晕染在她那半张没有毒印的脸上。 端得是明媚至极,令人移不开眼睛。 另半张脸却落在阳光照不到的阴影中,明暗不定。 此时冲着他咧嘴笑着,露出两颗锐利的小虎牙,说不出的感觉袭上他心头。 “和离书?哼!休书尚可!” 玄鹤直起身不再迫着楚北柠,坐在她的身边,闭目养神,俊朗的眉眼间满是萧杀之气。 楚北柠暗自冷笑,果然是个混账东西,好在这厮算是默认了她的提议。 休书就休书吧,只要离开这尊瘟神,什么都好说。 马车很快到了王府,玄鹤先下了马车,楚北柠刚要跟着下车,却是一步也动不了。 她现在身上的伤口,旧伤和新伤累在了一起,失血太多,根本走不动路。 这样一挣,疼的闷哼了出来。 已经走了几步远的玄鹤,听到了楚北柠的闷哼声,脚下的步子微微一顿,转过身走到了马车边。 “滚过来!”他声音沉闷。 楚北柠一愣,下一刻却是天旋地转。 她惊呼了一声,却被玄鹤粗暴的从马车里拽了出来,整个人扛在了肩头朝着王府走了进去。 你妹啊!老娘不是麻袋里装的货物啊! 楚北柠的胃部被玄鹤坚硬的肩头压得一阵阵的吐酸水,只剩出的气,没有进的气。 玄鹤扛着王妃走进了王府后,整个王府上下顿时炸开了锅。 满心欢喜迎了出来的白卿卿看到眼前的景象停住了脚步,死死盯着玄鹤,瞧着他扛着楚北柠从她面前经过,却是连一个眼神也没有给她。 固然楚北柠哭爹喊娘的乱叫,固然玄鹤抱女人的姿势当真奇特。 可白卿卿的心头却掀起了狂风巨浪,玄鹤不是那种好色之人,对人对事很是冷淡,现在楚北柠来王府也仅仅几天的时间,竟然能让玄鹤如此冲动做出一桩又一桩的荒唐事。 她开始怕了,别的人许是不清楚,可她明白楚北柠怕是已经进了玄鹤的眼,甚至进了他的心。 白卿卿一张娇俏的脸,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手指间搅着一方帕子,要将那帕子当成是楚北柠绞碎了去。 楚北柠被玄鹤扛进了闹鬼的那处荒僻院子里,正在抚育小鸡仔儿的裳霓都看傻了眼。 玄鹤将楚北柠丢到了榻上,随后冷冷看着她道:“听着,以后我不想再看到你发疯,今日宫中的事情本王暂且不和你计较,若是再有下次,绝不姑息!” 玄鹤转身大步走了出去。 “主子!”裳霓抢上一步扶起了楚北柠。 楚北柠大大喘了几口气,才算是缓过劲儿来,她现在是连骂玄鹤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想摆脱这个混蛋! “主子,不要紧吧?”裳霓起身端了热茶扶着楚北柠饮下,用帕子帮她擦了擦额头渗出的冷汗。 裳霓细细查看楚北柠在宫里头受的伤,眼眶顿时红了。 楚北柠担心这个丫头又抱着她哭,遣了她去拿金疮药还有温水和干净的纱绢来。 等楚北柠处理好伤口后,大体和裳霓说了宫里头的事情,裳霓惊得说不出话来。 眼见着到了掌灯时分,裳霓从小厨房里端了熬好的热粥过来。 楚北柠刚端起碗喝了一口,玄鹤身边的长风却来了,站定在暖阁门口躬身道:“启禀王妃,王爷请王妃去前院!” 楚北柠眉头拧了起来,这……这还没完了……这…… “何事?”楚北柠语气也冷了下来。 长风道:“荣妃娘娘来了!” ------------ 第13章 动家法 荣妃娘娘? 楚北柠忙坐直了身子。 今天进宫拜见帝后和太上皇,因为在太上皇那边出了事儿,后来也没有机会再去看荣妃。 如今荣妃自己出宫来梁王府了,她倒吸了一口气。 这位荣妃可是她正儿八经的婆母,她不能不去。 楚北柠梳洗打扮后,换了一件颜色略显老成的裙衫,走出了院门。 外面还停着一架王府内代步的青帷软轿,楚北柠乘了轿子,被抬到了前院。 楚北柠下了轿子,一边的裳霓忙上前将她扶住,小心翼翼朝着正厅走去。 远远就看到荣庆宫服侍的宫人们候在门口,见到楚北柠后纷纷躬身行礼。 楚北柠点了点头,随后迈步走进了正厅。 她小心翼翼抬起头看去,最正中的位置上坐着一个中年妇人,从眉眼间能看出来年轻时定是个艳丽的女子。 不过历经岁月沧桑后,脸上多了几分威严厉色。 一袭铁红绣双幅缠枝纹裙衫,更衬出她身上的冷冽气息。 正是大晋朝的荣妃娘娘,本来一个小吏府上出身的女子,在宫中的地位不高,可人家生了一个很能打的儿子。 地位跟着水涨船高了起来,名分也位居宫中四妃之首,仅次于贵妃。 玄鹤陪坐在荣妃的侧手位,脸色看不出喜怒。 倒是白卿卿好像很开心的样子,站在了荣妃的身后,俯身在荣妃耳边说笑着什么,显得亲密至极。 看到楚北柠走了进来,白卿卿直起身,脸上的笑意敛去,唇角勾起了一抹嘲讽,表情有些幸灾乐祸。 楚北柠眉头微微一皱,一看白卿卿没少在荣妃跟前告状。 她定了定神,上前一步给荣妃行礼道:“儿臣给母妃请安了!” “来人!家法伺候!”荣妃突然变了脸色,声音中透着森冷寒意。 楚北柠顿时愣怔在那里,这是个什么意思? 不想荣妃一声令下,宫里头来的那些嬷嬷疾步走了进来,将楚北柠按跪在了地上。 楚北柠本来还想给婆母一点儿面子,不想对方上来就是杀招。 她现在这个身体,再挨一顿打,怕是真的得准备棺材了。 “母妃!”楚北柠抬起头看向了正位上的荣妃,脾气也被激了起来。 “儿臣犯了什么错,还请母妃明示,这般不清不楚上来便要动家法,儿臣不服!” 荣妃的脸色登时变得青红不定,手指紧紧抓着椅子的扶手,眼底渗出厌恶之色。 这个女人缠着她的儿子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若是她的儿子娶了别的世家嫡女,还能有些助力。 不想娶了这么个蠢货,处处添乱,让儿子脸上无光。 方才白氏已经告诉了她,这个女人不是一盏省油的灯。 此番看着她那张丑脸,荣妃心底的厌恶之色更浓了几分。 “理由?”荣妃冷笑了出来,“新婚之夜你触怒了自己的夫君,后来差点儿烧了王府,进宫问安你却招惹到了太上皇的事情!” “你简直是胆大包天,蠢不可及!本宫打你还算是轻的。” “你倒是责问起本宫来,来人!掌嘴!” 荣妃一掌拍在了桌子上。 两边的嬷嬷上前便要掌掴过来。 “太上皇的扳指在此,看谁敢动我?”楚北柠索性站了起来,手中紧紧捏着那一枚墨玉扳指。 一直沉默不语的梁王玄鹤这下子终于抬起头看向了楚北柠,眼底掠过一抹诧异,淡淡看着面前显然炸毛了的女人。 楚北柠现在也不指望玄鹤这只黑心黑肺的玄小鸟,出面帮她。 既然人人都不想她好过,她何必再委曲求全,反正最后终归要离开王府的。 她捏着扳指看着脸色骤变的荣妃,荣妃也没有想到她居然敢站起来和她来硬的,顿时气得哆嗦。 白卿卿忙低声惊呼了一声,挡在了荣妃的面前高声道:“姐姐,你这是要做什么?” “母妃也就是问你一两句话儿而已,你倒是要杀了母妃不成?” “来人!护驾啊!” 楚北柠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这朵莲花处处都不忘找舞台表演。 她现在自保还来不及,哪里要去杀荣妃,这名声若是传出去,她可背负不起。 “白卿卿你想多了吧?我若是要杀母妃,身为儿子的王爷还在这里坐着呢!难道王爷不比你心急,不拦着我?” “王爷也想母妃死,这不是大逆不道吗?” 玄鹤脸色沉了下来,淡淡扫了一眼白卿卿。 白卿卿晓的戏演过了头,玄鹤在这里还轮不到她摆套路。 她忙退到了荣妃身边。 楚北柠看着荣妃道:“母妃,我救了太上皇那是积攒功德的好事,难道母妃觉得不该救吗?” 荣妃眉头拧了起来,脸色变得铁青,视线里却掠过一抹慌乱。 楚北柠继续道:“儿臣嫁给王爷,便是与王爷一体的。” “如今王爷势单力薄,太子对王爷咄咄逼人,儿臣若是能讨得太上皇欢心,对王爷也大有益处。” “儿臣今日作所作为,处处都是为了王爷,母妃因为这个责罚儿臣,儿臣不能接受!” 一边的玄鹤终于站了起来,冲荣妃躬身行礼道:“母妃,儿臣不孝,没有教导好自己的妻子,惹得母妃生气了。” “今日她在宫中也受了些磋磨,再行家法恐不妥当。” 楚北柠终于从玄小鸟这里听到了些还算中听的话,看来今天她在太上皇那边的一场无心之举,倒也是换来了玄鹤的重视。 没错,这个男人很功利,对他有用的人,他还是看重一些的。 最起码不会杀了她! 荣妃冷哼了一声,缓缓抬起手却是拿起了一边桌子上放着的掌家令牌。 楚北柠晓得历来王府里的掌家令牌都是交给当家主母保管,之前梁王府没有正妃,如今有了,自然这令牌是给她的。 不想荣妃捏着令牌却转过脸笑看着身边的白卿卿道:“卿卿,难为你这些年在府中操持。” “从今往后,这掌家令牌你且拿着,府里头大小事务,进出账册你多费心一些。” 白卿卿大喜过望,她没想到荣妃竟然将王府掌家的权柄交给了她? 她之前也算是掌管庶务,到底没有这令牌终归没有底气。 荣妃看着自己的儿子道:“王爷可有什么异议?” 玄鹤躬身道:“一切凭母妃定夺!” 荣妃缓缓起身:“本宫该回去了,鹤儿,管好你的王妃,我梁王府不缺丑角,不必再上蹿下跳。” 楚北柠低着头定定站在那里,荣妃这是当众狠狠抽了她的脸。 从未听过府里头正妻活得好好的,轮得到小妾掌家的? 她唇角渗出一丝嘲讽,不想白卿卿擦着她的肩头而过低声道:“姐姐,这掌家令妹妹就勉为其难拿着喽,姐姐莫生气啊!以后姐姐的饮食起居,吃穿用度,妹妹我一定好——好——照——顾!” ------------ 第14章 欺上门 楚北柠终于明白白卿卿所谓的照顾究竟指的是什么。 本来身为梁王府的王妃,月利银子一百五十两,结果白卿卿以楚北柠顶撞荣妃不尊长辈给她扣光了。 每日里厨房送来的饭菜都是残羹冷炙,更别说填一些点心之类。 甚至连取暖,烧水沐浴用的银霜炭也克扣了一多半儿。 裳霓提着食盒走到了楚北柠的面前,气得直哆嗦。 “主子,您不是有太上皇赏赐的墨玉扳指吗?要不要进宫找找太上皇?这也太欺负人了?” 楚北柠正在窗前练字儿,这些日子她在极力提升自己。 每天早上起来绕着院子跑步,增强体能训练。 上午练字儿,她那字儿实在是太丑了。 下午练跆拳道,傍晚睡前瑜伽。 楚北柠放下了笔,拉过了裳霓的手笑道:“傻丫头,我怎么能进宫去告状?” “姑且不说能不能进宫的问题,即便是进宫,我拿着扳指和太上皇说我被府里头的小妾欺负了?” 楚北柠苦笑道:“你以为太上皇的扳指是用来对付一个小妾的,那是关键时刻保命用的,经常拿来处理这些小事,难免被人轻看了一些。” “可瞧瞧厨房里给您留的饭菜?主子您伤得这么重,他们就给吃这些?” 裳霓打开了食盒,露出了几个冷硬馒头,还有一碟咸菜,另外一盘点心都碎成了沫儿,还是别人吃剩下的。 楚北柠一愣神,随后笑了笑,拿起了馒头咬了一口:“先将就一下,等主子我想想办法。” 她最近在研究一些美容的面膜药膏,如果成功的话可以让裳霓拿到街上卖了换银子花。 裳霓看着楚北柠都瘦了几分,心疼至极,可主子这般豁达她也不好说什么。 “您小心噎着,我给您倒杯热茶!” 裳霓刚转身,突然暖阁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随后白卿卿娇媚的声音传来。 “哟!姐姐这是用饭呢?” 帘子被白卿卿身边的丫头掀了起来,白卿卿已经不请自来地走进了暖阁里。 楚北柠是真心厌恶这个女人,脸色登时沉了下来,抬起眼眸冷冷看着她。 “你来干什么?” 白卿卿扫视了四周一圈,也不同楚北柠行礼,嚣张地笑道:“自然是看看姐姐过得好不好啊?” “过不过的好与你何干?好走不送!”楚北柠点着门口。 白卿卿顿时大笑了出来,却是透过窗户看向了楚北柠和裳霓收拾得干净利落的小院。 本来就是一处闹鬼的院子,不想此番院子里的野草被除得干干净净,还从外面移栽了一些颇有野趣的小花儿。 东南角甚至还辟出来菜地,移栽了一些丝瓜苗,还有其他的果蔬。 最西面架着精巧的鸡笼架子,里面的小鸡在啄着米。 白卿卿眸色一冷,这个女人已经被打压到了此种地步还能活得这么自在? “张妈!去将那菜蔬拔了,还有那些鸡笼统统去掉!!” “当梁王府是什么地方?还能弄这些乱七八糟的,传出去可不是丢了王爷的面子?” 张妈之前便恨死了楚北柠,此番得了主子的令,她身上被杖责后的伤没好利索,瘸着腿积极地带着人祸害院子。 “喂!你们不能啊!干什么?”裳霓急了,这可是她和主子费心费力弄好的院子。 她忙冲过去拦,却被两个粗壮的粗使婆子一把抓住。 白卿卿冷笑道:“真的是没规矩,来人,教教这个丫头什么叫王府的规矩!” 几个婆子说着便要掌掴裳霓。 “这算什么意思?”楚北柠走了过去,挡在了裳霓的面前,抬起头死死盯着白卿卿。 白卿卿笑看着楚北柠道:“姐姐,我这是帮姐姐管教一下下人啊?” “我的丫鬟轮不着你来管!”楚北柠眸色冰冷如霜,刺向了白卿卿。 白卿卿被她那双眼眸逼迫着,倒是心头一顿,却笑了出来。 她缓缓上前一步,拿起了自己的掌家令牌笑道:“姐姐,之前我虽然管着王府庶务,可到底名不正言不顺。” “现在呢,我有它了,莫说是姐姐身边一个顶撞主子的小丫头,即便是姐姐你,妹妹想管也得管着呢!” “姐姐纵然是王妃又能怎么样?不得宠还不是照样被我踩在脚下?” 白卿卿眉眼间一冷:“来人!还不动手?” 白卿卿等这一天早已经等的不耐烦了。 如今有荣妃给她撑腰,她便是在这里处置了所谓的狗屁王妃又能怎么样? 也不过是打压她一下,处置她身边的小丫头就如同处置一条狗罢了。 几个人上前便要将挡着裳霓的楚北柠拽开,突然楚北柠一个侧踹,逼近到她身前的粗使婆子被踹飞了去。 随后楚北柠又是一个倒踹,又踹倒了一个。 短短几招干净利落,那些拉扯她的婆子却是躺在地上惨嚎。 白卿卿忙吓得连连后退,不可思议地看着面前的楚北柠。 这个女人不是不会武功吗?怎么会…… 楚北柠死死盯着面前的白卿卿:“滚出去!别逼我对你动粗!” 白卿卿呆呆看着楚北柠,对面女人的那双眼眸像是千年积淀的寒潭,冷得厉害,她登时慌了。 此番才想起来对方的爹可是大晋的战神,难不成这个女人会武功,只是平日里装的? 白卿卿心头一慌冷冷笑道:“姐姐何必生这么大的气?不过是一两个奴才……” “滚!”楚北柠冷斥道。 她现在怕是忍不住要宰了这朵白莲花了。 可毕竟白卿卿是荣妃身边的人,荣妃又是玄鹤的亲妈,若是杀了白卿卿必然会惹出更大的乱子。 但是没想到这个女人会嚣张到这种地步? 白卿卿本想今天乘着王爷不在府上外出做客的当儿,给楚北柠一个教训。 此时倒是被楚北柠身上的杀意所震慑,冷哼了一声,带着人转身离开了楚北柠的院子。 此番人已经散去,留下了满地的狼藉。 裳霓冲到了鸡笼前,将被踩死的小鸡仔儿捡了起来,捧着大哭了出来。 楚北柠定定站在院子中间,看着满目的狼藉,眉眼间渗出一丝丝的冷意来。 她本来想安安静静养几天伤,也不想再惹什么乱子,顺道整理一下思绪想想下一步该怎么做。 可有些人就是不给她喘息的机会。 好,很好,既然你们有初一,那我楚北柠就做一次十五。 “霓裳你去把我爹留给我的那柄重剑拿过来。” 裳霓忙放下小鸡仔儿,擦了把眼泪,冲进了屋子里,不多时从陪嫁的箱子里抱出来一只狭长的木头盒子。 楚北柠接过了盒子打开,从里面拿出来一把玄铁重剑。 剑柄做得很是古朴,上面雕刻着两个字——重光! 她轻轻握着剑柄稍稍拉开,顿时剑光乍现,寒气逼人,不晓得饮过多少人的血,才能有这般凝重的剑气。 楚北柠第一次见识这样的宝剑,被剑气激得打了个哆嗦,忙合上了剑锋。 随后抬起头看着正午刺眼的阳光,缓缓道:“裳霓,把我最破旧的那套裙衫取来,记得用剪刀多扎几个窟窿眼儿。” 她磨着后槽牙,看老娘整不死你们! ------------ 第15章 童叟无欺 大晋皇都,最繁华的便是朱雀街。 此时朱雀街最东边的崇文楼面前却是挤满了人。 崇文楼是大晋文人最喜欢去的地方,经常在这里比试诗词歌赋,以文会友,即便是皇子们也常会来这里和才子们切磋一二。 毕竟未来想要掌控天下,还需要这帮文人的支持。 故而但凡在这里发生点儿什么,很快就会被这些文人的口笔发散到整个天下。 显然今天崇文楼门口发生了一件大事。 崇文楼每个月才开一次文会,但今天可不是开文会的日子,却围了足足有几百人,还有人渐渐朝着这边涌了过来。 此时崇文楼门口的台阶上坐着一个穿着一身破烂衣衫的女子,半边脸长着黑印。 她双臂抱膝坐在了门口,低着头也不说话。 身上那件衣服简直了,窟窿眼儿有碗口大小,都能看清楚里面露出来的皮肉。 透过这些窟窿眼儿,真真切切看到这个女人受了很重的伤,旧伤叠着新伤,简直是触目惊心。 她的面前却摆着一把剑,剑柄上清清楚楚刻着两个字儿——重光! 剑的前面又立着一块儿木牌,上面歪歪扭扭写着几个字儿。 因无钱疗伤,饥寒交迫,只能卖剑,价格实惠,一千两银子,童叟无欺! “天哪!竟然是重光剑?” “这不是楚将军的剑吗?” “那这个女子不就是刚嫁进了梁王府的王妃楚北柠吧?” “啧啧啧,这楚老将军去世才半年的光景,皇族就将人家姑娘欺负到了这种地步?” “嘘!噤声!不要命了?” “怕什么,楚将军为了大晋安宁,不晓得立下多少战功,还不让人说了不成?” “刚刚打听到的消息,你们想不到吧,梁王府的正妃不掌家,掌家的居然是个小妾。” “小妾虐待正妻?呵呵……” 楚北柠低着头不说话,唇角却勾起冰冷的弧度。 她爹靖北候的声望很高,只是太正直善良,被晋武帝拿来当枪使,这么些年来只知道保家卫国却从未想办法壮大家族的势力。 如今死了后,连自己的后代也庇护不了。 天家的人能做出这么无耻的事情,她也只好鱼死网破,既然是要她死,她不想死得窝囊,就看看宫里头的那位能不能继续厚着脸皮装下去。 “长姐!长姐!!”突然人群外面传来一道清丽凄惶的声音。 一个穿着豆青色素衫的女子,分开人群挤了进来。 她大约十八九岁,和楚北柠年龄相仿,容貌却生得极其清秀美丽,只是太瘦弱了,让人无端生出几分怜惜。 她冲到了楚北柠的面前,放下手中装着绣品的篮子,一把将楚北柠抱住,大哭了出来。 楚北柠没想到该等来的没等到,居然等到了自己的二妹妹楚依月。 楚依月的性子懦弱,从来都是与人为善。 楚家如今家道衰落,府里头的基本开销都有些困难,她身为二小姐也不得不做绣品换银子补贴家用。 她的绣功极好,做出来的绣品大气雅致,价格也卖得高。 今日刚带着丫鬟上街,不想撞见了自家刚出嫁的长姐。 她们姐妹几个都以为长姐做了王妃,这下子便是飞黄腾达,得偿心愿,不想居然会被欺负到了这种程度,连着他们爹爹的剑都要卖掉。 “长姐!走!跟我回侯府去!咱们先回去!!”楚依月看着楚北柠的伤心疼得直掉泪。 她虽然瘦弱,可还是咬着牙拼命想要将楚北柠从冰冷的地面扶起来。 “长姐,我扶你起来,咱们大不了和离回府!小妹还有些手艺,一家人吃穿简单些,也不必受这种气!你跟我走!” 楚依月涨红了脸,咬着牙,好看的剪水秋眸满是泪水。 楚北柠微微一怔,原主在楚家那可是众星捧月般的存在,几个妹妹都怕她。 原主也没少欺负和自己年轻最近的二妹妹,不想如今她落魄到了此种地步,眼前这位柔弱的女子,非但不计较之前的种种,还用自己瘦弱的臂膀想帮她撑着一片天。 楚北柠心头微微一暖,穿越前她父母离异,后来爸爸重组了家庭对她们不理不看,她刚医学院毕业,妈妈癌症病逝了。 她从小很少体会到兄弟姐妹之间的温情,此时被楚依月紧紧抱着,她顿时胸口像是被什么堵着热辣辣的,更是坚定了一个念头。 人人都瞧不起的楚家,终有一天她要让楚家变强,让所有的人都高攀不起。 “二妹妹,你先回去,此间事情没你想的那般糟糕!懂了吗?”楚北柠低声冲楚依月耳语道。 楚依月顿时一个愣怔,她忙抬起头看向了自己长姐,发现楚北柠冲她眨了眨眼,眼底带着笑。 楚依月更是慌了,之前长姐从未对她们露出过笑脸,每次长姐追在梁王身后做了蠢事,回家都会拿她们撒气,何曾这般亲近过? 不过她们从小就被娘教导,楚家唯长姐独大,她们必须宠着敬着长姐,不能有丝毫的不敬。 故而从骨子里都已经养成了对楚北柠的绝对服从,此番楚北柠一说,楚依月忙住了手,也不敢再扶着她起来。 楚北柠低声道:“你先回去,过几天我回楚家看你们!” 楚依月慌慌张张站了起来,一张脸微微发白,可也不敢忤逆了长姐的意思,忙又挤出了人群。 走得慌张连她做好的绣品也忘记带了,急声吩咐丫鬟回去禀告姨娘。 楚北柠将楚依月劝走,一颗心这才定了下来,差点儿让那个丫头坏了事儿。 不过街头很快又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是宫中的护卫。 为首骑着马的是一个玄衣青年,手中拿着一只明黄色盒子,朝着楚北柠这边冲了过来,身后跟着的皇家护卫将围着看热闹的百姓驱离开来。 那个青年看了一眼楚北柠,眼神有些复杂,毕竟楚将军的名气那是很大的,此番看着楚北柠这个样子他们这些行伍出身的人也心里不是滋味。 他跃下了马背,冲楚北柠上前一步道:“皇上口谕!” 楚北柠脸色一怔,正主子发话了。 她冲那只明黄的盒子缓缓匐地磕头,呵,就等着你呢! ------------ 第16章 换了 宫中的御前侍卫长陆卓将皇上口谕念了出来。 “靖北侯所持之重光,乃国之重器,特赏赐金丝楠宝盒以保存之。” “赏梁王妃楚氏黄金万两。” 楚北柠眉心一跳,简简单单的两句口谕。 赏了她一个盒子,让她将自己爹爹留下来的剑保存好,还给了她金子。 这算是面子里子都给她了,她晓得见好就收。 况且重头戏还在后面呢,也不急于这一时。 她忙躬身冲宫城的方向磕头谢恩三呼万岁,随后接过侍卫长捧过来的盒子还有一沓厚重的金票。 楚北柠将父亲的重光放在了金丝楠盒子里,此时梁王府的马车也停在了她的面前。 看到坐在马车车辕上的长风,楚北柠晓得玄鹤回来了。 长风也不敢看自家王妃,忙掀起了马车的帘子,楚北柠坐了进去。 马车刚停在了梁王府的门口,一脸焦急的裳霓迎了上来,将她从马车上扶下。 “主子!王爷在正厅里等着您呢!” 裳霓的脸色有些发白,她没想到主子居然将事情闹得这么大,随后压低了声音道:“王爷刚刚从宫里头回来,听闻被皇上臭骂了一顿,还一气之下用砚台砸了王爷。” 楚北柠脚下一顿,不动声色将怀中抱着的金丝楠盒子塞到了裳霓的怀前:“你把这个保存好,还有这一万两金票。” 裳霓拿着盒子的手都微微发颤,楚北柠拍了拍她的肩头笑道:“不要怕,有我在。” 裳霓微微一愣,总觉得自家主子和之前不一样了。 身上多了几分沉稳气韵,之前主子犯了错便是将火儿撒在了楚家老小的身上,也没有人敢说什么。 如今主子倒像是突然间变了一样,给人的感觉分外的安心。 她忙应了一声,将楚北柠交给她的东西抱好急匆匆朝着后院走去。 楚北柠来到了前院的正厅,正厅的台阶下黑压压跪着一地的人。 有白氏身边的心腹嬷嬷张妈,还有两个大丫鬟,甚至有管着厨房的厨娘和掌管银霜炭等物资的管事婆子。 看到楚北柠缓缓而来,那些人齐刷刷变了脸色。 楚北柠淡淡扫了她们一眼,这些人忙避开了视线。 院子里跪着的这几个,揣测着白侧妃的心思,踩低就高没少欺负楚北柠,不想传闻中的蠢笨王妃居然胆子这么大,连着天家的脸面也能当众撕开了闹。 楚北柠迈步走进了正厅,看向了正位上坐着的玄鹤,额头上有些青肿,果然被晋武帝用砚台砸出来一个包。 他脸色铁青,眸色深邃冰冷,死死盯着从正门走进来的楚北柠。 白氏跪在了梁王面前,用帕子捂着唇低声哭着,这一次是真的吓哭了。 楚北柠定了定神上前一步冲玄鹤躬身福了福笑道:“王爷回来了?王爷福安!” 玄鹤看着面前微笑嫣然的女子,修长的手指缓缓攥成了拳,冷冷道:“你倒是个厉害的!这一出子戏码唱得精彩!” 楚北柠一愣:“王爷您这是在说什么?妾身不懂王爷的意思呢!” 玄鹤顿时气闷,楚北柠这一招真的是狠,他被宣进了宫,头都差点儿被父皇给拧下来,还被请到了皇祖父那里遭了一顿臭骂。 骂他宠妾灭妻,败坏了天家的名声。 还说他连一个小小的后宅都处理不好,还如何处置国事? 胡皇后也不知道从哪儿晓得了这一次是荣妃做主将掌家令牌给了白氏,在父皇那里传小话,连着自己母妃荣妃也被父皇责罚。 以后让她没事儿少出宫去,尤其是少回梁王府参和。 他是真的小瞧了楚氏,只是上街卖了一回剑,就将他梁王府闹了个底朝天。 不想这个女人居然还在装,玄鹤顿时眸色变得越发冷厉了起来。 一边的白氏忙扑倒在楚北柠的面前,拽着楚北柠的衣角大哭了出来。 “姐姐,是妹妹错了!” “妹妹一时疏忽,让那些不开眼的下人们给姐姐难为了。” “是妹妹的错,姐姐若是生气就责罚妹妹吧,断然不能和王爷置气啊!王爷是无辜的!” “还请姐姐原谅妹妹,不要再恨着王爷了!” 我去! 楚北柠看着面前哭得梨花带雨的白卿卿,都有些说不出话来。 这里外话儿说得不错,陡然一看,倒像是她欺负这朵娇弱的小白花儿? 楚北柠冷笑了出来:“哟,妹妹既然这么说,那我也当着王爷的面儿好好儿说道说道。” “我的月利银子不是你扣的吧?厨房里一日三餐送我残羹冷炙妹妹也不知道吧?” “银霜炭少了一多半儿,想要夜半冻死我的也是管事的婆子们不尽心尽力,妹妹继续不知道吧?” “那妹妹你带着人来我院子里,又是杀鸡,又是除草的,你这是演给谁看呢?” “我……”白氏张了张嘴,猛地转过身点着外面跪着的那些奴才,“都是那些奴才们乱嚼舌根子,说姐姐在府里头种菜养鸡,失了我梁王府的体统!” “呵呵,”楚北柠冷笑了出来,看着玄鹤道,“原来白氏掌家敢情就是一问三不知,连下人都管不好,还掌什么家?” “王爷,我……我没有……我只是……”白卿卿忙冲玄鹤哭了出来,“王爷,妾身也是处处为了王爷好,为了……” “行了,”玄鹤看向了白氏,眼底生出了几分不耐和些许厌恶。 白氏被玄鹤的眼神彻底吓傻了去,之前她也会犯一些错儿,可玄鹤念在她是荣妃的人,总是对她宽宥一二。 如今她真切地从玄鹤的眼底看到了让她心慌的厌恶之色。 楚北柠站在了一边淡笑不语,玄鹤可不是个傻子,他精明得很。 后宅女子的那点子手段,他焉能看不出来。 之前不过是因为她楚北柠不争不抢,现在她露出了锋芒,也得让他们这些人跟着难受难受。 况且白氏几次触及了玄鹤的底线,忤逆了他,这是梁王府,不姓白,白氏还没有胡来的资本。 被玄鹤喝断了话头,白氏连哭也不敢哭了。 玄鹤淡淡看着她道:“掌家令牌以后就交给王妃处置吧。” “长风!” 一边的长风弯腰将白氏腰间的令牌扯了下来,送到了楚北柠的面前。 楚北柠随意的收了起来,令牌入手滑凉,金镶玉的材质,摸着……嗯,舒服! “王爷!”白氏身子微微颤抖了起来。 玄鹤又冲一边站着的庄伯道:“除了张妈留下继续服侍主子,其余的人发卖出府!” 白氏本来还想说什么,听了玄鹤的话顿时一句话也不敢说了。 王爷这是动了真怒,那些仆从被梁王府赶出来,寻常人家谁敢用,岂不是断了生路,下场可想而知? 玄鹤缓缓起身看向了楚北柠:“你既然拿了这掌家令牌,以后府里头的一切需得尽心尽力的管着,还有本王的饮食起居,若是一个管不好,你比她的下场惨!” 玄鹤点了点跪坐在地上的白氏,冷冷看着楚北柠。 “还有,你和白氏换一下院子,住在东苑,方便照顾本王!” 白氏一听要和楚北柠换院子,彻底晕了过去。 楚北柠住着的可是那一处闹鬼的院子啊,之前还被她带人砸了个稀巴烂。 ------------ 第17章 看顾妹妹们 玄鹤处置完宅子里的事情,顶着额头的大包,转身离开了前厅。 最近他总是很忙,而且行踪也神秘,不晓得要搞什么阴谋。 楚北柠捏着手中的掌家令牌坐在了椅子上,看着脸色煞白的白氏笑了出来。 “行了,王爷走了,不必晕着了!” 白氏从地上摇摇晃晃站了起来,死死盯着楚北柠,恨不得生吞了她。 她一直掌管着梁王府的庶务,不想这个女人一进门就让她没有生存之地。 “楚氏!你别太得意了!” “如今你这么一闹便是彻底得罪了荣妃娘娘,也得罪了王爷,今后你等着瞧,有你倒霉的时候!” “哦?”楚北柠大大咧咧仰靠在了椅背上,抓着掌家令牌的丝绒绳子轻轻晃着。 看在白氏眼底更是气急,那掌家令牌她想了两年多。 好不容易荣妃给她撑腰将令牌给了她,她每日里宝贝着,亲自打了红丝绒络子拴在了令牌上。 此番却被楚北柠捏着甩来甩去,像是在把玩儿一个玩物。 楚北柠笑看着脸色都铁青了的白氏:“我倒霉不倒霉后话了,但是你现在要倒霉了。” “还有,自己是什么身份摆正一些,才能把日子过好。” “来人!送白氏去后面的那处院子里。” 还有些嬷嬷平日里被白氏身边的张妈打压,如今瞧着楚北柠的势头坐大,自然是愿意在楚北柠面前讨个喜。 几个嬷嬷忙将白氏强行拖了出去。 这一遭下来,梁王府上下看楚北柠的眼神都变了许多。 不多时白氏住着的东苑很快被收拾了出来,东苑距离梁王玄鹤住着的澄心堂仅仅隔着一条巷子。 楚北柠的东西也不多,几个粗使嬷嬷合力一次性搬了过来。 她带着裳霓走进了东苑,他们楚家虽然房子也多,可年久失修哪里有梁王府这般的堂皇富丽。 虽然叫东苑,却是独立的两进两出的大院子,前院引进了活水,挖出来小池,上面还架着曲桥。 后院种着文竹花树,花树下放着一张石台,上面刻着棋盘。 想象一下烈日炎炎,在这清凉的树荫下,下下棋,喝喝茶,美滋滋。 楚北柠盯着那石头棋台浮想联翩,一边的裳霓忙道:“主子,池子里还有红鲤!” 楚北柠笑着躺在了前院门庭处修的观景软榻上,看着池子里的红鲤。 “别说,白氏虽然做人混了一点儿,可生活态度还是很积极的哈!” 裳霓捂着唇笑了出来,自家主子从来都是笨嘴拙舌的,这一遭嫁人后变了太多,说话也分外的有趣。 楚北柠带着霓裳进了暖阁,暖阁也宽敞明亮得很,纱窗是上好的天云纱,看着像是在窗户上遮挡了一团云。 不多时庄伯领了几个服侍的丫鬟婆子走了进来,为首就是方才在楚北柠面前卖好儿的刘嬷嬷。 刘嬷嬷也是梁王府的老人了,可惜因为为人处世没有张妈活泛,很是被白氏看不上,后来直接发配到了后院看门去了。 这一次楚北柠专门选了几个这样的人过来,但毕竟是梁王府的,不是她的心腹。 楚北柠简单和这些人说了会儿话,让刘嬷嬷带着他们下去。 内间还是只留了裳霓一个人伺候。 “裳霓,咱们楚家能不能再带几个丫鬟婆子过来?”楚北柠瞧着这人手不够,可也不敢随便乱用人。 裳霓帮楚北柠端了茶叹了口气道:“一年前侯爷去世,彻底断了来源。” “之前侯爷在世的时候还有些进项,侯爷一去了后,侯府的爵位也没人承袭,自然那官库的银子也拨不下来。” “家里面的几个姨娘不得已将一些人遣出了府,如今楚家的几位姑娘身边也都只留了一个丫鬟,府里还有两三个厨娘,四个护院的。” “那护院的还是侯爷的老部下,不领楚家的银子,主动留下来护着楚家女眷!” “主子若是想要找人,奴婢得空儿去问问那些遣出去的人都去了哪儿?” 楚北柠点了点头,随后让裳霓拿出了之前晋武帝赏赐的金票,一共十张,总共一万两。 按照大晋朝的兑换法子,一万两黄金能兑换十万两银子。 “裳霓,你帮我出去办几件差事。” “这些银子你拿出五万两给楚家送去,让二小姐不要再抛头露面卖绣品了,她是定了亲的人,一个月后就成亲了,免得被婆家瞧不起,她的嫁妆我包了。” “还有让姨娘们给我那些妹妹们做几身新衣服,都到了说亲的年纪,一个个像个什么样子?不好看!” 裳霓顿时愣怔在那里,大小姐之前在楚家的时候可是从来没有这般看顾过自己的妹妹们。 楚家所有的银子大都被大小姐花了,而且都是花在了和梁王有关的事情上。 比如京城无聊之人私底下选美男,各家闲来无事的女子们花银子给自己心仪的人造势。 自家大小姐不顾及楚家的困处,竟是将给三小姐看腿病的银子都抢走了,请了画师给梁王画像,就为了在御河边的树杈上挂一天。 后来三小姐的腿病因此落了病根,现在变成了一个瘸子。 楚北柠没有注意到裳霓微微变了的神情,继续笑道:“再拿出两千两,你去找之前在楚家干过活儿的人,给我全部雇回来。剩下的银子,帮我买十斤肉和调味料。” “肉要五花肉,你知道五花肉怎么选吧?一层白的一层红的那种最好。” “调料的话,辣椒多买一点儿,对了,找点儿干木头,火石火油什么的也来点儿。” 前面她交代的还算正经,后面有点儿…… “时令水果什么的,对了,买点儿鸡蛋,若是能从鱼市买到鱼那就太好了!” “还有……”楚北柠冲裳霓眨了眨眼,“买点儿酒,咱们庆祝一下。” 裳霓顿了顿道:“主子,这酒……万一王爷不喜欢主子喝酒……” “没事的,去吧,王爷是个谋大事的,哪里管我们这等吃吃喝喝的小事。” “不怕,你去买,剩下的银子帮我存到钱庄里!” 裳霓一一应了下来,疾步走了出去办差。 已经到了掌灯时分,梁王府因为人丁稀少,除了白侧妃,如今只娶进来一个正妃。 故而人际关系也简单,府里头早早落了钥,四周略显安静。 王府正门洞开,玄鹤骑着马径直驶进了王府。 身后跟着两个心腹小厮长风和青山。 玄鹤到了澄心堂的院子外面,飞身下马,马鞭丢给了身边的小厮。 他身形挺阔,披着一件玄青色大氅,袍角在晚风中鼓荡着危险的弧度。 刚要走进院子门口的时候,玄鹤脚下的步子却停在了那里。 “什么声音?”玄鹤眉头蹙了起来,他平生最不喜欢热闹,府里头的人都晓得的。 此番却是隐隐从东苑的方向传来一阵阵嘈杂声。 长风忙道:“好像是……王妃那边的声音。” 玄鹤眉头狠狠拧了起来,楚北柠当真是过分了些,他已经够给她脸了。 这个不怕死的,他倒是要瞧瞧她又出什么幺蛾子? 他转身朝着东苑大步走去。 ------------ 第18章 小苹果 “你是我的小呀小苹果……” “死了都要爱……” “我的热情,好像一把火,燃烧了整个沙漠……” 玄鹤刚沿着池子边的观景台走进了楚北柠住着的东苑,就被这一声声嘶哑的魔音给震慑住了。 这不是楚北柠的声音还是谁的? 听着像是在唱小曲儿,可是这小曲儿唱得实在是刺耳得很。 玄鹤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今儿她设局害得他差点儿被父皇拖出去砍了,她反倒是得了赏赐,心情不错嘛! 他藏在袖子里的拳头一点点地攥紧,磨了磨后槽牙。 玄鹤脚下的步子加快了几分,一脚踹开了院门,竟是发现院门都没有人看守。 那一阵阵的魔音顺着后院传了过来,他心头更是憋着一团火。 他顺着穿廊直接绕到了后院,整个人顿时愣怔在了那里。 只见整个花园里晕满了烟火气,不,应该是乌烟瘴气。 花树下大理石棋盘上此时却架着木头,那木头用一种很特别的方式放置成了一排,最上面却铺着一层肉串儿。 看起来像是将肉切成了块儿,用细细的竹签子串了起来。 另一侧摆着从屋子里搬出来的书案,书案上放着烤好的肉串儿,那个味道扑进了玄鹤的鼻子里,玄鹤竟是下意识得咽了口唾沫。 这种很丢人的感觉,让玄鹤心头越发憋气得很。 这个混账女人,到底做了什么好吃的玩意儿? 此外地上还搁着酒坛子,封泥已经被打开,酒香四溢。 中间生了一堆火,架子上插着两只烤得油光脆皮的烤鸡,一个老嬷嬷正用刷子在烤鸡上刷着油。 还有一些刚调遣来东苑的奴仆,也一起被楚北柠拉了过来喝酒吃肉。 王妃说她们现在是一个团队,以后要通力合作,总而言之她们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主子,一时间心头震撼异常。 可是喝着酒,拿着赏银,吃着王妃秘制的烤肉,尽管王妃的歌声当真是能将人送走,可这小日子也很不错。 一时间主仆欢愉,气氛热闹到了极点。 此时她们却看到王爷陡然走了进来,用刷子给烤鸡刷油的婆子,惊得一下子跌坐在了地上。 其余的奴仆也纷纷跪了下来。 唯独楚北柠喝高了,又背对着玄鹤,根本没发现身后的那个玄衣男子已经周身晕染着杀意。 她此时无端穿越到了这里,大伤小伤无数,整个人快要憋屈死了。 好不容易今儿放松,不想喝多了几杯,偏生她酒量不好,容易醉,一醉就醉得惊天动地。 玄鹤身后跟着的长风和青山看到自家王妃的那一刻忙转过身,不敢再看。 玄鹤死死盯着院子里拿着扫帚窜来窜去的死女人。 她穿着的裙子被改成了很短的那种,跳着看不懂的舞蹈,两条白花花的大腿刺得他眼睛疼。 果然是个荡妇! 裳霓也发现了玄鹤,忙跪了下来,随后拽住了自家主子的胳膊低声道:”主子,王爷!王爷来了!” 楚北柠冷笑了一声:“什么呀,今儿咱们好好聚一聚,总算没有什么晦气事儿,时来运转。” “别怕!继续喝!玄小鸟忙着呢,怎么会来这里?” 玄小鸟? 玄鹤冷峻的眼眸一点点的眯了起来。 长风和青山忍着笑,差点儿憋出内伤。 玄鹤大步走了过去,一把抓住楚北柠胳膊,四周的人早已经吓傻了去。 楚北柠晃晃悠悠转了过来,入眼便是玄鹤清俊的眉眼,神色微微一怔抬起手捏了捏玄鹤的脸:“帅哥?要不要喝一杯……哎哎哎……” 玄鹤一把抓着楚北柠,狠狠晃了她一下。 原本以为想要让她清醒一下,不想楚北柠是真的喝多了,这一下哪里遭得住,哇的一声迎面吐在了玄鹤的身上。 四周跪着的奴婢齐刷刷抽了一口冷气,即便是忠心耿耿的裳霓都吓得说不出话来。 “你……”玄鹤素来有洁癖,新婚之夜被这个女人下药恶心了一回,现在是彻底恶心到家了。 他一把抓住了楚北柠,朝着前院的池子边拽了过去。 “干什么?放开我!我和你拼……” 玄鹤忍着满身的恶臭,将楚北柠丢进了池子里。 裳霓等奴婢登时吓傻了,忙冲了过去将池子里的楚北柠捞了上来。 这下子楚北柠彻底醒了酒,不可思议地看向了怒气冲天的玄鹤。 玄鹤点着楚北柠的鼻子:“先醒酒!一会儿来本王书房!看本王怎么收拾你!” 楚北柠打了个哆嗦。 她之前派人打听了玄鹤的行踪,说他要离开京城几天,她这才放心大胆地放纵了一回。 没想到玄鹤居然回来了,还来了她的东苑。 裳霓忙同几个丫头帮着楚北柠沐浴更衣,端了醒酒汤伺候她服下,满眼同情的掌着灯送自家王妃到了澄心堂的书房。 书房外面站着的长风和青山躬身冲楚北柠行礼。 楚北柠站定在书房门口,吸了口气迈步走了进去,不过手中拿着一只食盒,加上喝多了走起路来还有一些不太稳当。 玄鹤的书房布置得分外简单,多宝格子上摆着兵书卷册,墙壁上挂着一张山川地形图,几把名贵的宝剑,此外什么都没有。 整个房间的风格一如他那个人一样,整肃冷厉,没有丝毫的人情味儿。 这无形中加剧了楚北柠的紧张,她小心翼翼左右看看,窗户紧闭,门口有护卫把手,逃是很困难的。 她绕过了纯黑色琉璃屏风,看到了正面桌子边坐着的森冷男人。 楚北柠吸了口气,提着食盒走了过去。 “王爷,这么晚了,还没睡呢?办公呢?”楚北柠笑嘻嘻冲玄鹤福了福。 玄鹤头也没抬,铁青着脸,身上的衣服已经换了,散发着淡淡的冷香。 “说!想怎么死?” 楚北柠一愣,咳嗽了一声道:“王爷,今儿妾身得了父皇的赏赐,有些忘乎所以了,故而多喝了几杯酒。” “别拿父皇和皇祖父做挡箭牌,你身为梁王府的王妃,这般不成体统,本王……” 楚北柠忙道:“王爷,您要是瞧着妾身不稳妥,不适合做王妃,您要不将妾身休了吧?” 玄鹤抬头看向了楚北柠,视线如刀子一样。 “你以为本王不想,呵呵,你在街头卖刀卖剑,闹出了那么大动静儿,这个节骨眼儿上本王休了你,天下百姓怎么看?父皇怎么看?本王的脸面往哪里放?” 楚北柠顿时了然,之所以第一天晚上玄鹤发现她没有落红也没有声张,便是因为脸面的问题。 在玄鹤看来,杀了她比休了她划算。 玄鹤缓缓站了起来,一步步朝着楚北柠走来。 “听着,楚北柠,你现在对我还算有些用处,但别以为本王拿捏不了你,”玄鹤缓缓抬起手。 “王爷!”楚北柠忙提起了食盒挡住了玄鹤的手。 ------------ 第19章 想回门 楚北柠现在对玄鹤的招数已经心知肚明,每次看着他伸出手,就知道直奔着她的脖子和下巴来的。 这厮貌似对付她只有掐脖子,掐下巴两招,那是真的疼。 楚北柠挡得巧妙,可是将食盒的盖子碰了下来,露出了里面楚北柠装好的烤鸡等好吃的。 登时香气扑鼻,玄鹤不禁一愣。 这些日子,京城里的情势不妙,如今几个皇子都瞅着那个位置,玄鹤也不例外。 加上楚北柠给他闹出了这么大的乱子,他不得不回京进宫给父皇赔礼道歉,倒是将自己的正事儿耽搁了。 从京城到定州,再回到京城,他确实饥肠辘辘没有好好吃东西,是真的饿了。 楚北柠忙将食盒放在了玄鹤的书桌上,从里面端出来一只烤得恰到好处的烤鸡,都是先用腌料腌制了两三个时辰才烤的。 刘嬷嬷蹲在这只烤鸡面前不知道刷了多少遍油,她又拿出来一盘烤鱼,一盘烤好的肉串。 此外还准备了一盅她熬好的八宝粥,虽然这个时代调料还不是很全,但按照她的手法做出来,那是真的香。 “王爷,您饿了吧?吃点儿夜宵,消消气!” 玄鹤从来没有见过这种吃法,一时间竟是忘了自己将这个女人喊过来的初衷是什么。 他缓缓坐回到了书案边,拿起了一根肉串刚要咬下,突然停在了那里。 楚北柠笑了笑,用帕子就着玄鹤手中的肉串撸下来一块儿,放进了自己嘴巴嚼着咽下。 “您瞧,没下毒!” 玄鹤冷哼了一声,这才放心地吃了起来。 他越吃越是诧异,这个女人到底还会干什么? 治病,做菜,还会武功? 怎么瞧着也不像是楚家的那个蠢货才能做出来的事儿? 楚北柠看着面前这个混蛋,像是饿死鬼投胎,不禁冷笑,果然抓住一个男人,只需要抓住他的胃就好了。 玄鹤是真的饿了,吃了半只鸡,一盘儿串儿,干掉了一多半儿的烤鱼,还喝光了养胃的八宝粥。 整个人舒服地靠在了椅子上,脸上冷酷无情的表情也多了几分柔和。 楚北柠很狗腿地拿着扇子给玄鹤扇着风儿,陪着笑道:“王爷,好不好吃?” “嗯,”玄鹤有点儿吃撑了,懒得说话。 “王爷,妾身还有一件事情想和王爷商议一二。” 玄鹤脸上的表情顿时警觉了起来,挑着眼皮冷冷看着她。 楚北柠咳嗽了一声忙道:“其实妾身还会做其他好吃的,王爷爱吃甜口儿还是别的口味儿?” “妾身看着王爷喜欢八宝粥,以后妾身经常给王爷做。” “说,什么事?”玄鹤受不了她这个谄媚的样子,和宫里头父皇身边的李公公一样,说出的话让人肉麻。 楚北柠忙笑着福了福道:“妾身嫁进梁王府也有些日子了,还没有回过靖北候府呢!王爷哪天的空儿能不能陪妾身回一趟娘家?” 大晋朝的风俗,出嫁的女子要在三天后回娘家省亲,还必须得夫君一起陪着回。 如今她必须得回楚府一次,这个时代的女子回娘家可不是说回就回的,尤其是这嫁人后第一次回娘家。 若是夫君不陪着回,娘家的颜面便是荡然无存,会被人嘲笑抬不起头来。 这一次省亲,她固然一万个不愿意带着玄鹤,那也没有办法。 她可以离经叛道,可靖北候府还有八个未出阁的女孩儿,以后怎么嫁人? 玄鹤修长的手指缓缓敲着桌面,抬起头冷冷笑看着楚北柠。 你当街卖剑给本王难堪的时候怎么不想着有用得着本王的一天? “本王最近忙,再说吧!” 玄鹤拿起了一边的帕子擦了擦嘴。 楚北柠抓着扇子的手指一紧,咬了咬牙,脸上陪着笑道:“王爷。” 她缓缓从腰间拿出了一个香囊,从里面取出来太上皇赠送的扳指,在玄鹤面前晃了一下笑道:“王爷,所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王爷您以后难道没有用得着妾身的时候吗?” “你威胁本王?”玄鹤眉眼间掠过一抹厉色,死死盯着楚北柠。 楚北柠笑了出来,那两颗小虎牙看在玄鹤的眼眸中,刺得他眼睛疼。 “王爷这么理解,妾身也没办法,妾身是靖北候嫡长女,家里还有八个妹妹,妾身不放心想要回去瞧瞧。王爷还是陪妾身走一遭吧?” 玄鹤的咬肌绷得紧紧的,随后吸了口气,仰靠在椅背上冷笑道:“你是我梁王府的王妃,既然哭着闹着拿到了掌家令,就得担负起掌家的职责。” “赶明儿我会命人送府里头的账册给你,先把账册理清楚了再说!” “对了,本王的饮食起居,以后你负责。” “此外,没有本王的命令,不得出府,出去吧!本王要休息了!” 楚北柠几乎是被玄鹤从书房里赶了出来。 回到了东苑的时候,刘嬷嬷等人具是吓得大气也不敢出,只等着楚北柠的消息。 不想王爷也没有怎么责罚自家主子,全须全尾的回来了,东苑的仆从顿时松了口气。 裳霓帮楚北柠更衣,低声道:“可吓死奴婢了,还以为王爷要怎样。” 楚北柠冷笑了出来:“他现在不敢,我上一回救了太上皇的命,如今他杀我的掂量掂量,就是看着他膈应。” 裳霓也不敢说什么,主子说了,等她们主仆在王府里再熬上一段儿时候,就能离开这里了。 可是也不知道到时候怎么离开,她也不敢问,只希望主子能在王府里平平安安的,别再出什么乱子。 “主子,咱们什么时候能回侯府里啊?”裳霓帮楚北柠端了热水净面,“王姨娘也不敢直接问您,之前派了人来传话儿让奴婢问问,还给您带了疗伤的膏药。” 楚北柠接过了裳霓递过来的一只白玉瓶子,玉质不是很好,里面的膏药也是普通的疗伤药材,可这份儿心难得。 靖北候府如今的处境很是尴尬,侯府正牌儿夫人早在生楚北柠的时候就去世了。 后来靖北侯爷再也没有续弦,只纳了四房姨奶奶。 王姨娘生养了二小姐和四小姐,刘姨娘生养了三小姐和五小姐,何姨娘身边的是六小姐和七小姐,最后几年新纳的钱姨娘厉害了直接生了一对儿双胞胎,可惜都是姑娘,就是最小的八小姐和九小姐。 后来自己的父亲靖北候病逝了后,候府里只剩下了四个出身不高的姨娘,还有一堆女娃娃。 府里头连一根主心骨都没有了,如今全部仰仗着楚北柠。 好的她是梁王妃,若是能带着梁王回一趟侯府,到时候在京城的世家里也算有面子一些。 眼见着几个女孩子都到了议亲的年龄,若是能仰仗着的梁王府的威名,到时候也好说好听一些。 毕竟靖北候这样的家族很是尴尬的,世家大族子弟瞧不上他们家,小门小户又不敢娶他们家,毕竟也是侯府出身。 如今再拖下去,岁数大了更不好说了。 楚北柠知道王姨娘心焦,可她也不能将玄鹤绑过去撑门面。 “你得空儿给王姨娘捎个信儿,让她稍安勿躁,我会想办法回去。” 她揉着眉心:“可玄小鸟先让我把府里头的账册理出来,我得办妥这件差事才行。” “好在也就是整理账册,很快的。” 第二天,楚北柠一觉醒来,玄鹤身边的长风已经带着人送了账册来。 她忙起身走了出去,放眼望去,装着账册的大箱子大约有二三十个,摆满了院子。 长风躬身道:“启禀王妃,王爷说这些账册需要您尽快理一下,理好了,王爷便同您回靖北候府。” 楚北柠呆呆看着面前黑压压摆满一地的箱子。 这么多,整理出来最少也得小半年了吧? ------------ 第20章 陈年旧账 长风送了东西后就离开了,楚北柠看着面前摆了一院子的账册,整个人都傻眼了。 一边的裳霓几乎要哭出来了,这么多账册理出来不得猴年马月才能理完,摆明了王爷这是给自家主子难堪。 若是主子办不了这个差事,掌家令又会被收回去给了白侧妃,到时候白侧妃得势怕是能生吞了主子。 况且这差事要是办不妥,王爷更是有理由不陪着主子回侯府,这可如何是好? “主子!怎么办啊?” 楚北柠吸了口气,缓缓走到了院子里,打开了一只箱子,迎面一阵尘土袭来。 不晓得多少年的陈年老账了,这个时候拿出来给她理,分明就是为难她。 晓得玄鹤不愿意让她执掌梁王府,她其实也不想管梁王府的破事儿。 可她若是不管,别的人管了,就会利用权柄要了她的小命。 楚北柠弯腰捡起来一本账册,打开一看竟是三年前的旧账,她不禁冷笑了出来。 三年的账,若是一条条细细理顺了,可不是朝夕之间的事情。 况且梁王府里的账册一直都是白氏管着,她手中必然还有另外的一本新账,这个时候白氏巴不得她倒霉,定然不愿意拿过来让她对账。 楚北柠一阵阵的头疼,她冲裳霓道:“裳霓,你拿着我的对牌去前院请府里头的账房先生们来我书房一趟。” “是!”裳霓忙接了对牌去了前院传话。 楚北柠来到了东苑的书房,坐在书案后等着。 梁王府里一共有四个账房先生,负责府里头的账册整理,他们对梁王府的账目应该比她这个半吊子王妃熟悉多了。 可是等了许久,都没见裳霓将人带过来,她忙派了刘嬷嬷去催。 刘嬷嬷还没有走出院子,裳霓倒是回来了,她只身一人走了回来,急匆匆走进了楚北柠的书房。 “让你请的人呢?” 楚北柠心头一沉。 裳霓脸色气的发白冲楚北柠福了福道:“回主子的话儿,前院四个账房先生,两个病了,卧床不起。还有一个回乡下看望自己病倒的爹,一个说是回家有事不能来了。” 有事?四个都有事? 楚北柠眼神冷了下来。 “刘嬷嬷,你去把府里头往常掌事的嬷嬷们叫过来!” 刘嬷嬷忙应了一声,走了出去。 不多时断断续续来了七八个嬷嬷,都是负责分管梁王府各种具体杂事的嬷嬷。 一排歪歪扭扭站在楚北柠的面前,脸上的神色也不甚恭敬,带着几分嘲讽。 楚北柠看着面前的阵仗顿时明白了。 白氏管着梁王府已经快三年了,梁王府上下的管事嬷嬷,还有那些做账的账房先生们都是白氏的人,此番这是要给她下马威。 楚北柠定定看着面前的这些嬷嬷们,缓缓笑道:“今天请各位来,只为了一件事情。” “平日梁王府账册有总账,也有各位手上的分账,你们各自将你们手上的分账取了来。本王妃要查账!” 那些嬷嬷们一听,脸色变了几分,互相看着对方,最后都将视线落在了最前面的一个容长脸婆子身上。 这个婆子是白氏的得力助手周嬷嬷,地位比张妈还要高一些。 那些日子庄子上儿子娶妻,她回去了,昨天才刚刚回来,没想到自家主子就被新来的王妃给打压了。 她本就气儿不顺,如今正好借着机会给楚北柠一个难看。 周嬷嬷冷冷笑了出来:“哟,还请王妃恕罪,老奴们手里的账册都交给公中,不都在您院子里放着吗?哪里有啊?” 周嬷嬷这般一说,四周的嬷嬷们纷纷附和。 “是啊!咱们每个月的报账都送到了账房先生那里,哪里还留着。” “这都什么时候的事儿了,还来查?” “呵呵!平日里累死累活,连这个也得咱们管着吗?” “每日进项不都在公中账册里吗?查什么查?” 楚北柠的脸色渐渐沉了下来,冷冷笑了出来。 “周嬷嬷,既然你说你手中的账册都每个月归到公中账册里,那我问你,月底归过去的还是月初归过去的?” 周嬷嬷一愣,嗤的一声笑了出来:“那奴婢哪儿记得住啊!” “您慢慢查呗!” 哗啦! 楚北柠手中的茶盏突然朝着周嬷嬷砸了过去,周嬷嬷没想到楚北柠突然动粗,都没有来得及躲开,满头满脸的茶水落了下来。 她也气急点着楚北柠的鼻子骂了出来:“你这算什么意思?我可曾得罪过你?你凭什么砸我?” “裳霓,奴才顶撞主子,该如何论处?” 楚北柠看着周嬷嬷的嚣张,心道这是个刺儿头,得弄死。 裳霓心一横道:“回禀王妃,轻则掌嘴!重则杖责!赶出府去!” “刘嬷嬷,掌嘴!” 刘嬷嬷简直是肝儿颤,周嬷嬷不光是白氏的心腹,而且还是荣妃娘娘派到白氏身边的,在府里头的地位分外的特殊,她也不敢下手。 刘嬷嬷哆哆嗦嗦站在了周嬷嬷的面前,周嬷嬷冷冷笑看着她:“刘嬷嬷,你敢动手吗?” “当初奴婢在荣妃娘娘面前服侍的时候,你算个什么东西!” 什么东西四个字儿,她是冲着楚北柠说的。 楚北柠笑了出来,冲身边的裳霓打了个手势。 裳霓可不怕她什么荣妃不荣妃的,过去啪啪两个大巴掌直接抽在了周嬷嬷的脸上。 周嬷嬷顿时瞪大了眼睛,她在梁王府没吃过这么大的亏,登时气急,反手便要回裳霓几个耳光。 “来人!抓住她!”屋子外面又急匆匆走进来几个粗使婆子,看起来面生得很,都是楚北柠让裳霓聘回来的仆从,之前都是楚家出去的。 这些人分外的忠心,只是楚家实在是没钱了,养活不了她们。 这些人都是在靖北侯爷跟前伺候过的,自然都会些拳脚,二话不说将周嬷嬷按在了地上。 楚北柠拿出了自己的掌家令牌丢到了地上,正好落在了周嬷嬷的面前。 “来人!杖责!” “你敢?”周嬷嬷气疯了,“你个有娘生没娘养的贱人!” “楚家穷瞎了吗,你来梁王府刮油水儿!” “你个贱人!破落户!” 楚北柠缓缓坐在了椅子上:“杖责三十!” “你们敢打我?我是荣妃娘娘身边儿的人!你们敢……啊!” 楚家来的奴仆们还真的敢。 一板子砸了下来,周嬷嬷顿时骂不出来了。 楚北柠端着茶盏抿了一口低声笑了出来:“周嬷嬷说的什么话儿?” “荣妃娘娘是宫里头的娘娘,这里是梁王府,本王妃处置梁王府上的事情,你却哭天喊地,宫里的,宫里的,你不要命了吗?” 四周的人顿时傻眼了,身子不禁哆嗦了起来。 周嬷嬷也不敢喊了,荣妃因为牵扯梁王府掌家令的问题,已经被晋武帝责罚了。 晋武帝最反感后宫干涉前朝,又是和皇子们牵扯不清。 周嬷嬷再喊下去怕是梁王能灭了她的口。 板子一下下打在了周嬷嬷的身上,每一下都是见血见肉。 周嬷嬷很快晕死了过去,四周到处弥漫着血腥的味道。 一边的刘嬷嬷心头一阵阵暗悔,方才自己就该动手掌掴周氏的,看来是主子试探她的忠心,不想她是个没胆子的。 她们的王妃如此看来可不是草包一个,倒是心狠手辣至极。 楚北柠挑起了眼皮看向了面前站着的其余几个嬷嬷们,缓缓道:“看来你们这些人都将每月做的账册归到了公中账册里?” “好!现在你们去给我到院子里找你们归过来的账册,找到了领赏,找不到每人二十大板!” 那些嬷嬷们,额头瞬间渗出冷汗来。 这跟哪儿去找啊,都在她们手上呢,是白氏不让她们交出来的。 楚北柠看着满头冷汗的刘嬷嬷淡淡道:“刘嬷嬷,你再去跑一趟,给前院儿的那些账房先生们传个话儿去。” “既然病了,有事儿,今后都不必来了!给他们结了月利银子,让他们在家里面歇着吧!” “裳霓,明天在王府门口贴出告示,梁王府招新的账房先生,月利银子一百两!” 一百两?所有人都惊呆了,以前账房月利就是五十两,那也是高价了。 裳霓忙应了一声。 楚北柠命丫鬟重新沏了茶,靠在椅背上,端着茶盏抿了一口冲面前惊慌失措的嬷嬷们笑了笑,露出两颗闪着光的尖锐小虎牙。 “喂!傻站着干什么?去找你们的账本啊!要银子还是要板子,你们自个儿看着办?” ------------ 第21章 又惹事 楚北柠的咄咄逼人,终于让这些嬷嬷们动摇了。 不到半柱香的时间,纷纷将账册抱到了楚北柠的东苑来。 楚北柠每人赏赐了一百两,这些人看向楚北柠的视线具是变了几分。 她们每个月的月利银子是三十两,即便是周嬷嬷也就是五十两,如今楚北柠一下子赏赐了这么多,哪里还敢有什么隐瞒。 楚北柠连周嬷嬷都打,何况是她们。 她们将自己手头的账目交代得清清楚楚,楚北柠放她们回去。 楚北柠又打赏了楚家来的那些仆从,连着胆小的刘嬷嬷一并赏了,刘嬷嬷自然感激得很,做事儿分外的卖力。 楚北柠让刘嬷嬷带着那些人下去,书房里只剩下了裳霓伺候。 裳霓看着自家主子的大手笔,这么一晚上差不多就耗出了一千两,这一千两可是他们楚家全家半年的吃穿花销。 楚北柠晓得这个丫头是被吓到了,低声笑道:“所以在这种世家大族里,你没有银子谁也不把你当回事儿,有钱就是爷!” “你想要在府里头站稳脚跟,还得这么来。” 裳霓吸了口气:“主子,咱们这银子要是花光了可咋办?” 楚北柠笑道:“花光了,再赚呗,银子是赚出来的,不是攒出来的。” “罢了,歇会儿,我先吃个宵夜,饿了!” 裳霓忙给楚北柠端了点心来,楚北柠刚吃了几块儿,外面的长风就找上了门。 “王妃,王爷请您去一趟澄心堂!” 裳霓紧张地看向了自家主子,毕竟今天主子打的人是荣妃娘娘派到梁王府的周嬷嬷,这事儿怕是不好了结。 楚北柠缓缓起身,看着外面已经暗沉下来的天色道:“霓裳,掌灯!” 仅仅隔了一天,楚北柠再一次站在了澄心堂的书房里。 玄鹤坐在了椅子上,臂肘撑着一边的桌面,微微闭着眼,抬起手揉着眉心。 屋子外面周嬷嬷躺在了一架步辇上嚎啕着,那四个有事儿的账房先生此时也全部有了闲暇时光跪在书房外面抹眼泪。 最外面一层满满跪着的都是各房各院的丫鬟婆子,期期艾艾哭声震天。 楚北柠掏了掏耳朵,怎么感觉像是梁王府里死了主子一样? “王爷?您找妾身何事?” 楚北柠冲玄鹤躬身福了福,玄鹤抬起头看向了面前的女子。 当真是恨得牙痒,这个死女人就没有一天让他好过,每天作妖。 他拿起了手边的茶盏朝着楚北柠砸了过来,楚北柠像是提前晓得玄鹤会发飙,忙一矮身避开了茶盏。 哗啦一声,茶盏碎在了楚北柠身后的墙壁上,愣是没砸着。 玄鹤脸色瞬间铁青,点着楚北柠的鼻子道:“你到底要干什么?闹到什么时候算个够,非要逼着本王杀了你不成?” 楚北柠唇角勾着一抹嘲讽,定定看着玄鹤道:“妾身也是长眼了,没想到王爷有妈宝男的潜质?” “你什么意思?”玄鹤一愣,什么叫妈宝男?这又是个什么说法。 楚北柠丝毫不惧玄鹤身上晕染出来的杀意,缓缓道:“没错儿,今儿为了查账,妾身是惩处了周嬷嬷。” “可她身为奴才顶撞我这个做主子的,我凭什么不能惩处?” “这倒也罢了,她还几次三番将母妃名字喊出来,这算什么事儿?” “王爷是个大人了,又是征战漠北的英雄豪杰,什么时候惩处府里的下人还需要去宫里问问母妃的意思?” 玄鹤眉头蹙了起来,其实荣妃对他王府里的事情管得太多,他心头也生些不满,不过那是他的母妃,他也不好说什么。 楚北柠顿了顿话头道:“虽然王爷的视野在这天下,不是在王爷的内宅,可是古今多少事情都是坏在了内宅里。” “既然王爷让妾身查账,妾身就得好好查一查才是!妾身只知道梁王府的主子只有一个,那就是王爷您,而不是母妃。” “寻常百姓家的儿子娶了儿媳妇,也会分户各过各的,怎么梁王府就不行了?” “这里是梁王府?还是荣庆宫?” “这也就是咱们内里人吵吵罢了,若是这话儿传到了父皇的耳朵里,父皇怎么想?” 玄鹤神情瞬间变了几分。 外面跪着的那些奴才此番却是慌了,楚家的那个又丑又蠢的女人,什么时候变得这般伶牙俐齿? 周嬷嬷忙哭道:“王爷,王爷小的时候,老奴那个时候还在荣庆宫当差,没少抱过王爷,王爷的小衣服都是老奴缝制的。” “如今王爷娶了王妃,将老奴打成了这个样子,老奴着实没办法再活着了!呜呜呜……” 楚北柠一听周嬷嬷这番话,暗自笑了出来。 周嬷嬷不说这个话儿还好,一说出来,她还真的离死期不远了。 主子们最厌恶的就是恃宠而骄的奴才们,尤其是喜欢提及过去的那些奴才们。 楚北柠看着玄鹤淡淡笑道:“王爷,您听听,要我说梁王府里的奴才们实在是太安逸了。” “都忘了这里谁是主子,谁是奴才了?” “这话儿也就是咱们府里头几个人听听,若是传出去,当真就是个笑话!” 楚北柠拍了拍衣袖,看着玄鹤:“王爷,事情便是这个事情,您若是瞧着妾身不顺眼,瞧着外面那些奴才不错,那就把妾身赶出去吧?” “妾身很好赶的,一赶——就嗖的出去了!嘿嘿!” 楚北柠巴不得玄鹤一气之下将她丢出府去,现在手头有银子,她还能回到楚家,到时候慢慢发展,总比在这里过得好。 玄鹤看着跃跃欲试的楚北柠,眉眼间渗出一丝冷意。 “长风,你带人送周嬷嬷出府,四个账房先生辞退,其余的人听好了,若是再哗众取宠,凑这份儿热闹,下一回全部打断腿!” 外面顿时一片死寂,即便是长风也没有想到王爷居然真的为了楚北柠,而将小时候服侍过自己的老嬷嬷赶出府。 难不成王爷对楚北柠这个女人真的上心了? 他忙转身走了出去,不多时外面传来周嬷嬷凄厉的哭喊声,一层层荡漾在黑漆漆的夜色中,令人听了头皮发麻。 楚北柠也愣了一下,原以为就是让周嬷嬷回去养伤不予理会,不想直接给扔出去了? 很快书房外面恢复了寂静。 楚北柠掩饰着咳嗽了一声道:“王爷,既然您这边都妥当了,妾身也该回去了。” 玄鹤冷冷笑了出来:“王妃,你好似忘了自己的身份了。” “青山!关门!” 青山将门小心翼翼关了上来,看起来王爷想和王妃单独聊聊人生。 玄鹤一步步朝着楚北柠走了过来,视线冰冷,像刀子一样。 楚北柠下意识向后退去,不想没退几步却贴在了冰冷的墙面上,再无可退之处。 “王爷,您这是干什么?”楚北柠心中渗出一丝警惕。 玄鹤磨着后槽牙,抬起手臂撑在了墙壁上,另一只手却是搭在楚北柠的腰上,冷冷笑道:“你是本王的妻,你说本王该干点儿什么?” ------------ 第22章 危险试探 楚北柠没想到今天这件事情会以这样的结尾收场? 她觉得自己一定是幻视幻听了,她抬起头看着玄鹤,此番他们之间的气氛不太对啊。 “王爷……你这是要……睡妾身?” 玄鹤一把掐住了楚北柠的腰肢,咬着牙笑道:“你说呢?” 楚北柠惊出了一身冷汗,虽然面前站着的男人当真是有些姿色,长得人模狗样的,可不代表她可以委身与此人。 若是原主遇到这种境况,能高兴哭了吧? 可她不是原来的那个楚北柠了,她对这种男人说不出的厌恶和痛恨,她一刻也不想与他在一起,更别说干点儿更亲密的事情。 “王爷不是不喜欢妾身吗?”楚北柠笑道,眼神却开始变得冰冷。 玄鹤看着面前女子那双清冷眼眸,心头竟是微微一跳,随后更大的怀疑袭上了心头。 “喜欢与不喜欢有什么区别?女人而已,睡了便睡了!” 楚北柠咬着牙,这种畜生,根本不懂得什么叫两情相悦,在他的世界里大概只有本能和发泄。 他这是将自己当成了发泄的工具了吗? 玄鹤冷冷笑道:“况且你不是追了本王整整三年的时光吗?” “从本王三年前凯旋归来,入城仪式上你不就看上了本王,无休无止地追在本王的身后。” “你既然喜欢本王,那还矫情什么?” “对不住王爷,我现在不喜欢你了,”楚北柠一字一顿道,声音里说不出的冷冽,表情却带着不屑一顾,和浓浓的厌恶。 玄鹤的脸色变了变,没想到她居然会这般的厌恶他,这让他心头莫名生出几分戾气来。 这天下只有他厌恶女人,断然没有别的女人来厌恶他的道理,尤其是楚家的这个白痴! 玄鹤抬手便将楚北柠抓进了怀中,不想楚北柠对于他的这种亲密分外的抗拒,一脚朝着玄鹤正中的要害处踹了过来。 玄鹤脸色巨变,这是要他断子绝孙的踹法,她好似恨毒了他? 他更是心头气闷,抬起手掌斩在了楚北柠再次踹过来的腿上,随后掌风裹住了她所有的动作。 楚北柠心头顿时生出了寒意。 她按理说跆拳道练到了很高的级别,对付几个内宅或者宫里头的姑娘婆子还行,可在玄鹤这种顶级高手面前,绝对就是被死死压制的角色。 “玄鹤!”楚北柠惊呼了一声,整个人已经被玄鹤抱了起来粗暴地摔在了一边的贵妃榻上。 她是真的慌了,抬起手想要将压在身上的男人推开,却被压制得死死的。 刺啦一声,楚北柠的衣襟被撕开,露出了白皙的身子。 她情急之下一口咬了过去,咔嚓,下颌被玄鹤单手摘了下来。 呜呜呜…… 楚北柠顿时哭了出来,很丢脸的大哭了出来。 穿越到这个时代以来,遭遇重重的不公平,她都咬着牙坚持了下来。 唯独此番屈辱的遭遇让她生出了几分想死的绝望。 她此时口不能言,眼底晕满了泪水,视线死死锁着玄鹤那张俊朗冷酷的脸。 她会杀了他的,一定会杀了他! 玄鹤看着身下女子绝望到极点的表情,看着她晕满泪水的眼眸,手下的动作顿在了那里。 抬起手帮她合上了下颌,楚北柠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刚要骂出来,突然玄鹤掐着她微微有些疼痛的下巴,视线逼迫了过来。 “你不是楚北柠!” 楚北柠骂人的话卡在了喉咙里。 玄鹤看着她的视线专注又危险,在她耳边低声道:“你身为楚家嫡长女为了本王做出来的那些荒唐事,整整三年了,可不是装的。” “既然你那么喜欢本王,今日本王成全你再睡你一次,你为何这般抗拒?你没道理抗拒本王啊?床笫之间的事情不是最真实的反应吗?” “呵呵,之前本王看过坊间流传的一个话本。” “郊外庄子上有户农家的女儿,得了一场怪病晕了过去。” “不想三天后醒来,整个人的性子都变了,后来请了个道士才查出来原委,你知道是因为什么吗?” 楚北柠的一颗心剧烈地跳动了起来。 玄鹤冷冷一笑:“因为隔壁庄子上的一个女子刚死,魂魄寄身在了那个姑娘的身上。” 楚北柠的瞳孔一缩。 玄鹤缓缓拂过了她脸颊:“楚北柠,你到底是谁?” “我是你二大爷!!”楚北柠猛地抬起头狠狠撞向了玄鹤的面门。 玄鹤不防备楚北柠这般狂躁,这一下子被撞在了鼻子上,忙起身捂住了鼻子。 楚北柠瞬时翻身而起,临走的时候不忘又给了玄鹤一拳,不偏不倚砸在了他的眼睛上。 玄鹤登时懵了,楚北柠顺势冲出了书房。 外面守着的青山都看傻眼了,听着里面王爷和王妃交流感情的动静儿不太对,此番看着王妃衣衫不整冲了过来,他忙疾步走进书房。 看到王爷左眼上晕着一个大大的黑眼圈,登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滚出去!”玄鹤捂着鼻子,鼻血都被撞出来了。 “是!”青山内心掀起了狂风巨浪,王妃当真是勇猛。 “站住,端一盆水来,本王要净面!”玄鹤捂着鼻子坐在了椅子上,脸色铁青。 青山忙应了一声,转身走了出去。 玄鹤潋滟的凤眸一点点地眯了起来,磨了磨后槽牙。 楚北柠,不管是你什么妖魔鬼怪,本王一定要让你显出原形来! 楚北柠此时冲进了东苑,直奔暖阁,随后翻箱倒柜开始收拾东西。 “主子!主子您这是!”裳霓手足无措的看着楚北柠。 楚北柠将包裹展开,将一应衣服,银票,还算值些钱的小玩意儿一股脑儿丢进了包裹中。 她脸色发白,声音微微发抖。 玄鹤此时已经彻底怀疑她了,只是那家伙没证据能证明她是孤魂野鬼,可这事儿已经完全超出了她的掌控。 “我得离开这里!马上走!” 裳霓顿时吓傻了去:“主子,您这是要去哪儿?奴婢……奴婢帮您收拾……” 楚北柠手中的动作定在了那里,脑海中晃过了卖绣品补贴家用的二妹妹,用柔弱的臂膀想要将她从冰冷的地面扶起来。 想起来王姨娘给她送来的药,还有楚家其他孤苦无依的妹妹们。 谁叫她是天家的儿媳妇,即便是逃又能逃到哪里去? 依着玄鹤冷酷无情的性子,怕是会对楚家不利。 楚家阖府上下一群女人怎么能扛得住玄鹤残酷的手段? 楚北柠吸了口气,瘫坐在了床上。 裳霓看着自家主子被撕开的衣襟,惨白的脸,心疼得要命,莫非刚才在王爷那里又被欺负了吗? 可她一个做奴才的,却一点儿忙也帮不上,只有心疼干着急的份儿。 楚北柠仰躺在了床榻上,好半天才沙哑着声音道:“将东西收拾回去吧,明天一早我得找个账房先生来。” 裳霓听主子这么一说,又松了口气。 楚北柠这一晚睡得分外不踏实,梦到玄鹤追杀她五百次,她被追杀跳崖一百多次,和玄鹤同归于尽一百多次,玄鹤粗暴地上了她一百多次,被玄鹤抓住反复来回烧死了一百多次…… 第二天醒来后,头痛欲裂。 楚北柠吃了一颗鸡蛋,喝了点儿热羊奶,就去了前院的账房。 幸亏玄鹤早早去上朝,她也不用再和他照面,那个人远远比她想的还要危险。 楚北柠招账房先生的告示已经贴了出去,今天便能等到消息,毕竟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不想楚北柠手中的半盏茶都没有喝完,刘嬷嬷就带着个人急匆匆走了进来。 ------------ 第23章 神算 刘嬷嬷冲楚北柠躬身福了福,点着身边站着的青年急慌慌道:“这是我家王妃,你亲自和我家王妃说。” “我家王妃贴出去的告示,怎的是贴一张你撕下来一张,成何体统啊!” 楚北柠微微一愣,怎么?这是砸场子来的? 她命刘嬷嬷带着几个人在外面热闹处贴个聘请账房先生的告示,不想居然贴一张被人撕下来一张,这不是砸场子是干什么? 楚北柠看向了面前身形高瘦,眉眼清俊的年轻男子,大约也就十八九岁的样子。 穿着一件打着补丁的粗布青衫,头发用一条布带束了起来,相貌很俊,脸上晕染着一丝丝出尘的气息。 感觉像是个读书人,不过应该是很落魄的读书人。 他薄唇紧抿着,眼神却清朗,不亢不卑地站在楚北柠面前,看着也不像是坏人。 楚北柠扫了一眼他手中紧紧抓着的一大把告示,都给她撕下来了。 楚北柠现在被那些账册压着喘不过气来,没想到一大清早蹦出来这么个捣乱的。 她忍着心头的怒意,冷冷笑看着面前的清俊男子:“我说这位小哥儿,您这是几个意思啊?” “我贴出告示想招四个账房先生,您跟着给我撕下来干什么?我和你有仇吗?” “无!”那人缓缓道。 楚北柠登时愣了,此人说话的声音很好听,可回答问题太简单明了些。 “那你想干什么?” “我想做账房!” 楚北柠气笑了:“好啊,你做账房就做账房,你撕我的告示干什么?” 那人定了定神道:“一个账房月利银子一百两是吗?” 楚北柠点了点头。 “你给我四百两!” 楚北柠一下子气笑了,缓缓站了起来,点着门口:“滚!好吗?” 那人却不走,看向了书案上放着的账册,大步走了过去。 “喂!你这个人这是做什么?”刘嬷嬷没想到还有这种脑子不清楚的,整个王府的庶务即便是雇了四个账房都忙不过来,此人的意思是要一个人干四个人的活儿。 这不是脑子有病,是什么? 刘嬷嬷刚要去拉扯那个人,楚北柠倒是被这个人激得生出几分兴趣来,冲刘嬷嬷摆了摆手。 刘嬷嬷只得站在了一边,由着这个人坐在了书案前,拿起了最上面的一本账册。 楚北柠在这里准备了这些账册就是要测试一下要雇佣的这些人理账的能力,月利一百两银子呢,不是闹着玩儿的。 她得尽快将院子里的那些账册理顺了,找几个得力的账房先生最是要紧。 此番不想蹦出来这么个神经病,她现在倒是要瞧瞧这个精神小伙儿最后闹到什么地步,大不了一会儿轰出去。 那人拿起了一本账册开始哗啦呼啦地翻看,神情专注,衬托着他的容色更加清肃了一些。 很快他放了账册,拿起了一边的纸笔凝神记录了下来。 紧跟着又翻开了下一页,认真且快速地翻看了起来。 楚北柠脸上的表情由之前的戏谑渐渐变了几分颜色,她大步走了过去拿起了他在纸上写的东西,脸色瞬间变了颜色。 不可思议地看向了端坐在书案边的青年,这些账册都是测试用的,理顺后的数目她保存下来,就看这些人能不能在一个时辰内理出来结果。 结果此人短短不到半个时辰就已经理了三本,数目全对,简直就是超级大脑过目不忘的境界。 楚北柠不淡定了,死死盯着那个青年,他已经拿起了第七本账册。 这还不到一个时辰呢,别人一个时辰能把第一本理下来就不错了,这可是第七本了,她本来也就准备了十本。 窗外的阳光渗透了进来,落在了那个人的背上,就像是一尊算法界的神明。 屋角铜质沙漏里的沙子一点点地流下,不到一个时辰,十本全部算完,没有一丁点儿错处。 房间里一片死寂,即便是刘嬷嬷也张大了嘴巴不可思议地看着被她领回来的这个青年。 楚北柠更是惊得说不出话来,这家伙如果放在她那个世界,绝对是清华北大的天才少年。 可惜了,在这个时代这种算法格物等科学类的玩意儿,并不能让他们安身立命。 那人缓缓起身看着楚北柠道:“我一个人干四个人的活儿,拿四百两月利,可以吗?” 楚北柠吸了口气点了点头,当下拿出了一百两的银锭子封好送到了这人的面前:“想必你这样做也是有苦衷,怕是遇到了什么难处了吧?这一百两是我多给你的。” “你拿着回去应急,午后来这里,我让人帮你收拾好行礼,就住在隔壁的屋子。” “对了,把身上的衣服换一下,毕竟在王府干活儿,穿得太破烂了不好看。” 那人眼底一闪,很是感激楚北柠这样慷慨的雇主,可是动了动唇,感激的话终究是说不出来。 他双手接过银子,冲楚北柠鞠了一躬。 “对了,先生尊姓大名?” 那人缓缓道:“旷亦!” 楚北柠一愣,这个姓氏好像不是中原人的姓氏,可这人的长相也不像是个外族人啊? “敢问公子有什么难处?若是用得着……” “不必!”旷亦惜字如金转身离开了房间。 楚北柠不禁苦笑道:“自古高才性子都很古怪,理解,理解。” 一边的刘嬷嬷倒吸了一口冷气,感觉王妃身边聚集的古怪的人越来越多了,以后指不定这府里头多热闹呢! 楚北柠用过饭就等在了前院的账房里,果然旷亦准时来了,并没有拿着她给的一百两银子逃了,可见人品还是可以的。 楚北柠此番已经命人将东苑里的那些账册全部抬到了这里,靠着墙壁一层层堆放着,整个屋子都堆得满满当当。 她看了一眼旷亦,那人脸上没有丝毫的慌张和难色,她心头更淡定了一些。 不过要想将这么多账册理顺了,光需要一个好脑子还是不够的。 楚北柠也是想要尽快完成玄鹤给她的这个差事,到时候才能带着玄鹤回楚家一趟。 她拿出了纸在上面写了零到十,一共十一个阿拉伯数字。 这个时代没有这些玩意儿,故而运算量还是很庞大的,用这些数字代替就简单多了。 楚北柠又在纸张上列了九九乘法表,看着面前的旷亦。 “这么多账册我需要你一个月内帮我理出来,所以我教你一种新算法。” 旷亦那张万年不变的冷山脸终于动容变色,抬起头不可思议地看着楚北柠,楚北柠冲他笑了笑:“不过你得答应我,这个法子不能再告诉别的人,知道吗?” 旷亦一愣忙点了点头,他看向了楚北柠列出来的数字,眼底迸发出了学神才有的痴迷神采。 毕竟脑力游戏是他们这种人的最爱。 楚北柠用了两柱香的时间,将这个办法交给了旷亦。 让楚北柠惊讶万分的是,旷亦的学习能力实在是太强大了,居然短短时间内就学会了。 眼见着到了傍晚,楚北柠教会了旷亦,又派了刘嬷嬷在这边服侍他,随后将新旧所有的账册交给了旷亦处置。 她离开账房前最后问了他一句。 “旷亦,你当真不用再增加几个帮手?” “多余!”旷亦淡淡道。 楚北柠耸了耸肩,转身离开。 发现这家伙说话大部分是两个字儿,两个字儿的。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她也不再质疑旷亦的能力,带着裳霓回到了东苑。 刚走进了东苑的门,不想迎面走出来一个丫头冲她低声道:“王妃,王爷来了!” 楚北柠登时一愣,自从昨天晚上她和玄鹤动手,两个人一直都没有见面,没想到玄鹤居然来了她的东苑。 这厮想干什么? 楚北柠定了定神朝着正堂走去,刚迈步走进了正堂,顿时脚下的步子僵在了那里。 正堂地里不光坐着一脸阴沉的玄鹤,还坐着一个白胡子道士?! 这王八蛋想干什么? ------------ 第24章 道士 道士?! 楚北柠腿肚子开始有些转筋,玄小鸟还真的弄了道士来对付她? 她看向了正位坐着的玄鹤,一袭深紫色锦袍,头戴着玉冠,一身清贵之气跃然而出。 只是左眼上轻轻晕着一团青影,楚北柠吸了口气,昨晚那一拳,好像给这家伙留了个熊猫眼。 可他又不能不上朝,估计没少被人笑话吧,尤其是他的那些皇兄皇弟们。 楚北柠终于明白玄鹤为什么带着道士来收拾她了,这大概就是恼羞成怒了吧? 楚北柠从现代社会穿越过来的时候,她自己都是懵了的。 下班回家路上那个奇怪的光圈,她也就是探过身看了看,里面迸发出强大的吸引力,将她一下子吸了过来。 她不知道这叫不叫借尸还魂,这个牛鼻子老道能不能查出来。 楚北柠那一瞬间想要调转身子逃走。 “王妃,你过来!” 玄鹤冲楚北柠招了招手。 楚北柠硬着头皮缓缓走了过去,冲玄鹤僵硬地福了福道:“王爷福安,您这是……” 楚北柠看向了一边客位上坐着的老道,那老道起身冲楚北柠见礼,笑呵呵的,像是西游记里的太白金星。 看起来很是仁慈,可楚北柠心里直打鼓,他越是这样,楚北柠心头越慌得不行。 一般厉害的高僧,地道的道长,都很平易近人的。 “呵呵,道长好!” 楚北柠向后退了一步,手腕却一把被玄鹤掐住。 玄鹤冲道长点了点头笑道:“归云道长,我家王妃这些日子茶饭不香,夜晚总是噩梦连连,还请道长帮忙瞧瞧是怎么回事儿?莫非是跟了不干净的东西?” 楚北柠暗自磨牙,每日里噩梦还不是因为你?我瞧着你就像个不干净的东西! 归云道长点了点头,抬起手便摸向了楚北柠的手腕。 “等一下!”楚北柠惊叫了出来,“男女授受不亲,妾身羞涩万分。” “不必害羞,道长超出三界五凡,寻常世俗不必在意,道长请!” 玄鹤直接抓起了道长的手按在了楚北柠的手腕上,楚北柠一个机灵,想要逃却被玄鹤死死按住。 归云道长略有些尴尬,他是很得皇上赏识的国师,要不是和玄鹤有几分私交也不会来人家内宅做这种事情。 不过既然梁王请他来,他硬着头皮也得过来瞧瞧。 此番瞧着梁王妃推脱着,他心头掠过一抹诧异,莫非梁王妃真的有什么问题? 他的手指搭在了楚北柠的手腕上,他道医双修,医术也很有些见地。 归云道长的手指头刚按在了楚北柠的脉搏上,突然眸色一闪,脸色冷凝了起来。 玄鹤一下子喜出望外忙道:“道长,我家王妃可有什么不妥?” 楚北柠的脸色也刷地一下子变了几分,一阵阵发白。 “咦?”归云道长脸上的表情诧异了起来,抬起头不可思议地看着楚北柠。 楚北柠低着头,身子微微有些发抖,不知道玄鹤一会儿会怎么对付她? 烧死她的时候,用松木枝,还是黄杨木? 貌似松木枝烧得更旺一些? “道长?”玄鹤声音沉了下来。 归云道长松开了楚北柠,抬起头看着玄鹤沉吟了一下道:“王爷,王妃之前是不是中过毒?” 玄鹤一下子愣在了那里,楚北柠也诧异万分。 中毒?这可和中邪差远了! 归云道长又看了看楚北柠左边的脸颊道:“王妃这脸上的印记不像是胎记,貌似是毒素郁积而成。” “而且从王妃的脉象来看,这毒……” 归云道长看了一眼脸色铁青的玄鹤不知道该怎么说。 “道长但说无妨!” 归云道长硬着头皮道:“王妃这毒……这毒好像是从别人身上过到自己身上来的。” 玄鹤侧过脸冷冷看向了楚北柠,谁都知道归云道长这话是什么意思,不就是以身相许给别人过了毒嘛,这得多大的情分呐! 玄鹤咬着牙,深呼吸了几口气才压住了心底的愤怒。 楚北柠心头也掀起了惊涛骇浪,不对,归云道长说错了一点。 她脸上的毒印从生下来就有了,原主之前用自己的身子救了玄鹤,帮他解了毒,没想到毒素过到了她的身上。 可她为何还能好好儿地活着,难道她身上还有一种毒,比玄鹤身上中的毒还要厉害? 这算是以毒攻毒了? 那就是说她身中两种毒! 而且这种毒强悍到连归云道长这样的国师都看不出来,到底是什么毒,貌似就是为了毁她的容貌,其心可诛! 可从小就被下了这种毒,绝对不是一朝一夕之间完成的,答案看来只能回楚家去找了。 她必须得回楚家一趟了。 还有一年前原主救玄鹤的时候,玄鹤为何会在那一场狩猎大会上中毒? 谁给他下的毒,即便是有个不要脸的绿茶婊在玄鹤面前顶替了她的功劳,可也没听说玄鹤怎么报答那个女人。 既然玄鹤那么看重那个女人,为啥不娶她,反而娶了她这个楚家的傻子。 这么些天相处下来,楚北柠不认为玄鹤会是个被一纸婚书和娃娃亲困住的男人。 原主只在记忆中留下了那个女人被玄鹤扶着上了马车的背影。 她当初就在马车附近的草丛里,浑身伤痕,衣不蔽体,就那么被堵着嘴眼睁睁看着他们离去。 楚北柠心思一顿,这期间藏着太多不可告人的秘密,也不知道原主到底造了什么孽,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都能落在她的头上。 玄鹤也有些诧异,没想到查来查去竟是中了毒? 中了毒也能让人性情大变? 而且这个女人还是为了某个人将毒过到了自己的身上,那个奸夫究竟是谁? 能让这个白痴宁可被打死,宁可背负这么多的麻烦也要护着的人。 此人别让他抓到了,不然一刀刀活剐了他! “归云道长,您再瞧瞧这屋子里有什么邪祟东西没有?”玄鹤索性点了出来,他今儿请归云道长来就是为了看看他的王妃到底中了什么邪,可不是为了给她诊断解毒。 归云道长也不晓得梁王这到底是唱的哪一出子,只得从怀中拿出了一个小小的黄金罗盘,绕着东苑里里外外转了一圈。 楚北柠此时倒是没有之前那么紧张了。 可心底也生出了几分诧异。 那她究竟是怎么穿越过来的,难道不是借尸还魂? 是不是说,她还有回去的可能性?只要找到什么办法,比如有没有可能再在这个世界找到相同的神秘光圈,她就能回去了? 楚北柠眼底一亮,更是多了几分镇定从容。 归云道长在玄鹤的逼迫下,连着在东苑转悠了三圈也没有找到什么不妥之处来。 反而走的时候,给楚北柠开了一个药方子,让她拿着去抓药。 但是遗憾的和她说道,这些药只能缓解毒素,却清除不了她身体里的毒,还需要找到更好的药才行。 送走了归云道长,楚北柠简直不要太开心,看着玄鹤笑道:“王爷,您没用饭吧?中午您想吃什么,妾身咐厨房去做。” 玄鹤坐在椅子上,死死盯着楚北柠,许久才冷笑道:“没想到你还是个乱情之人?” 楚北柠一愣,这玄小鸟是几个意思? 什么叫乱情?我乱你还差不多! ------------ 第25章 侵吞 楚北柠看着玄鹤淡淡笑道:“妾身不知道王爷这是说什么呢!” 玄鹤缓缓起身走到了楚北柠的面前,沉声问道:“你那个奸夫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本王倒是好奇得很!” “本王还很奇怪的是,你既然三年前喜欢上了本王,为何转头又与别的男人颠鸾倒凤?就这么不自爱?” 楚北柠手指攥成了拳,真的很想再呼他一下。 可现在她绝对不愿意说出来,玄鹤才是自己嘴里那一口一个的奸夫。 如果是那样,玄鹤必然会纠缠不清,而她不喜欢他,不可能给他这个机会。 楚北柠挑着眉头笑了出来:“王爷,妾身也有一事不明。” “王爷既然当初知道妾身不清白了,为何不将妾身休了?多简单的事情啊,对于这种女人就该直接轰出府!” 梁王眸色冰冷咬着牙道:“你倒是个不要脸的,本王还要脸呢!本王宁可你死了!” 楚北柠闭了闭眼,果然玄鹤为了自己的脸面也不愿意承认他被戴了绿帽子。 整个梁王府阖府上下都以为那天晚上梁王嫌弃她丑蠢还给他下药,才抽了她一顿鞭子,并没有往别处去想。 之后的时光,楚北柠和梁王之间貌似达成了某种默契,谁也瞧不上谁,谁也不愿意搭理谁。 各自在各自的屋子里用饭,连个照面也没有。 转眼间大半个月过去,楚北柠这些日子身子也渐渐养好了,除了练练跆拳道,开始着重研究她脸上的这个毒印。 她是急诊科医生,虽然涉猎的比较多,可中医学毕竟不是她的专业特长。 固然从小受外祖父老中医的熏陶,但是读医学院的时候没有选择中医专业,故而在疗毒这方面她有点儿捉襟见肘。 此番还需要出府去街面上其他的医馆里瞧瞧,看看能不能找到疗毒的办法,不过应该很难,毕竟连归云道长都看不出来她这中的是什么毒。 此外她还需要上街买点儿药材,重新将外祖父教给她的那些中医学知识捡起来,配一点儿药丸,说不定有些用处。 “王妃,旷亦先生来了!”裳霓掀起了帘子走进来禀报。 楚北柠一愣,这还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这个人找上门来做什么? 一定是之前牛皮吹大发了,现在被那些账册逼迫得喘不过气来了吧? “让他去书房等我!” 楚北柠换好衣服走出了内堂,来到了东苑的书房。 却看到旷亦怀中抱着厚厚的几本新账,恭恭敬敬站在那里。 楚北柠微微一愣,坐在了书案后。 旷亦将账册抱到了她面前的书案上,躬身道:“启禀王妃,这些帐全部做完了,这五本是在下整理好的。” “什么?这……全都整理完了?” 楚北柠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忙打开账册看了过去,都用的是她教给他的阿拉伯数字,旁边还额外用了这个时代的计数法重写了一遍。 干净整洁,账目清晰,简直是无可挑剔。 随后看到具体的数目后,楚北柠视线微微沉了下来。 旷亦低声道:“王府总收入和支出不匹配,差不多每年有一百万两银子去向不明。” 楚北柠倒吸了一口气,梁王府居然有一条大蛀虫,每年侵吞王府一百万两的银子,三年可就是三百万两了。 她想到了白卿卿,随后一个更可怕的念头在脑海间划过。 白卿卿没那么大胆子,侵吞个几万两,买买胭脂水粉衣服之类的就到头了,三百两万,她不敢! 除非白卿卿背后还有人在默默挖着梁王府的生肉。 白卿卿背后不就是荣妃娘娘吗,当初白卿卿也就是荣妃娘娘身边服侍的一个小宫女而已,家族背景才华学识都不足以匹配梁王府,怎么就能顺顺当当做了梁王府的侧妃? 而且当初荣妃甚至打了她这个正牌儿王妃的脸,让白卿卿执掌王府中馈,难不成是荣妃…… 可是没道理啊! 一个做娘的,千方百计贪污自己儿子府里头的银子,这叫什么事儿? 总感觉哪里怪怪的,可她又说不上来。 “王妃?”旷亦还以为自己做的账册有问题,不禁出言提醒。 楚北柠冲他比了个大拇指:“你做得很好,裳霓打赏!” 裳霓忙按照楚北柠的吩咐又给旷亦包了一百两银子的赏赐,捧到了他面前。 旷亦神色定了定,突然冲楚北柠作了个揖,收好了银子退了出去。 楚北柠看着旷亦挺直的背不禁笑了笑,随后翻看起了手中旷亦整理出来的账册,边看边问裳霓道:“查出来没有?” 裳霓忙压低了声音道:“回主子的话儿,奴婢让陈忠连着跟了旷亦公子几天,也查出来一点儿东西。” 陈忠是楚家的一个护院,楚北柠专门写了信给王姨娘要过来当差的。 裳霓毕竟是个丫鬟,在外面抛头露面跑腿儿不方便,她得找个得力的小厮来。 “你说!” 裳霓压低了声音道:“旷公子不是皇都人,半年前从外乡来的京城。” “他住在永定门外的淡水巷,听那边的邻居说他无父无母,刚来京城差点儿病死在街头,后来被一个好心的老人收留。” “如今老人病逝,只留了一个好赌的儿子名字叫赵二。” “这个赵二最是个混账东西,把老人的家产输了个精光,还要赌,每次都被扣在赌场里被人打个半死,都是旷公子拿着银子去赎出来。” 楚北柠苦笑了出来:“旷亦也是个至纯至真之人,就是傻了点儿,罢了,他人的事情,咱们管不着。” “裳霓,你拿着账册随我去一趟澄心堂!” 裳霓忙应了一声,帮楚北柠取了披风来,随后抱着账册跟在了楚北柠的身后,朝着澄心堂而去。 楚北柠刚走到了澄心堂书房的门口,就看到长风和青山都在门外,晓得玄鹤定是在书房里会客。 她站在廊檐下稍稍等了等,不多时书房的门打开,却看到安王玄清昂首从书房里走了出来。 楚北柠忙避在了阴影中,看来安王和玄鹤正式结盟了。 不晓得又要在大晋的朝堂中挑起来怎样的血雨腥风? 玄鹤亲自送了安王出来,随后回到了澄心堂,却发现站在廊下的楚北柠。 他神色冷峻,冷冷扫了楚北柠一眼。 楚北柠唇角勾起一抹嘲讽,带着裳霓跟了过去。 裳霓跟着楚北柠进了书房,将账册放在了玄鹤的书案上,随后退了出去。 “王爷,这是整理出来的账册,每一笔来去都记录得清清楚楚,王爷请过目,”楚北柠冲玄鹤福了福道。 玄鹤一愣这么快就整出来了,他抬起手翻开了第一本账,之前脸上还带着几分漫不经心,随后越看越是整肃了起来。 随后接着翻了几本,终于变了颜色,抬起头看向了楚北柠:“你整出来的?” 楚北柠一愣笑道:“我一个人自然不行,主要是我请了一个厉害的账房先生。” 玄鹤低头看向了手中账册:“长风!把府里刚请的那位账房给本王喊过来!” 楚北柠心头顿时生出几分不妙,这家伙又想干什么? ------------ 第26章 惜字如金 不多时长风带着旷亦走进了玄鹤的书房,旷亦倒是先同楚北柠恭恭敬敬的见礼,这才站在了玄鹤的面前。 看到能在半个月内将三年账册整理出来的账房居然是个不到弱冠的少年,玄鹤眼底掠过一抹惊讶。 “你叫什么名字?”玄鹤定定看着旷亦。 “旷亦!” “这些账册是你一人作为?” “是!” “没有其他人参与?” “无!” 一边看着的长风抽了抽眼角,这厮厉害了啊! 在王爷面前说话连个尊称也没有,还这般简洁,也不晓得王妃从哪儿找来的奇葩? 玄鹤也被旷亦的说话方式噎得够呛,冷冷道:“三天后跟本王去一遭随州。” 楚北柠心思一顿,这些日子她也听府里头下人们传言。 这一次王爷领了个不太好的差事,随州发生了百年罕见的旱灾,需要将渭河的水引到随州去。 这期间就要涉及到水工算术,这样的工程但凡有点点的失误,便会波及很多人的性命。 实在是个吃力不讨好的活儿! 况且玄鹤是个将军,居然被拉去工地做工程,还要解决随州旱情,简直就是要了他的命。 随州听闻多是丘陵地带,救灾缓解旱情难度可想而知? 一定是玄鹤的那些兄弟们,瞧着他碍眼,给他下了套儿。 楚北柠想到此心头有了计较,玄鹤领了差事自然很快就要离开,在这之前必需得让玄鹤跟着她回一次娘家。 旷亦听了玄鹤的邀请反而转过脸看向了楚北柠,随后缓缓道:“不去!” 噗!玄鹤一口茶水喷了出来,不可思议地看着旷亦,脾气终于压不住了。 “你是个傻的吗?” “虽然你是本王的王妃请过来的账房,可你跟着她算计这内宅的庶务,哪里比得上跟着本王建功立业好?” “如今随州那边缺你这样的人,若是做得好,本王自会在皇上面前给你讨赏!” “不去!”旷亦低着头,脸色坚毅。 “你……”玄鹤顿时说不出话来,转过脸看向了楚北柠。 楚北柠别过了视线,瞧着外面盛开的金菊。 玄鹤眸色一点点的沉了下来,不耐烦的冲旷亦摆了摆手。 “滚出去!” 旷亦转身不忘了冲楚北柠点了点头,这才缓缓退了出去。 楚北柠心头倒是生出几分触动来,旷亦这个少年最大的优点就是知恩图报。 那个老翁在冬季给了他一饭之恩,他却帮老翁不成器的儿子还赌债。 如今自己也就是聘请了他,多给了他几百两银子解他的燃眉之急,他竟是唯她马首是从,连功名利禄都动摇不了他内心的坚持。 此人可用! “过来!”玄鹤被旷亦气得脸色铁青,此番看向了楚北柠的眼神带着些许试探。 这个女人总是给他一次又一次的惊讶。 “怎么样才能让他和本王走一遭?”玄鹤抬眸冷冷看着楚北柠。 楚北柠定了定神,伸出手探到了玄鹤的面前,露齿一笑:“一百!” 玄鹤一下子愣在那里,随后潋滟的凤眸一点点的眯了起来。 他死死盯着楚北柠伸到他面前白皙娇嫩的小手,那么的理直气壮。 玄鹤冷笑了一声:“长风!” 外面守着的长风忙疾步走了进来,按照王爷的意思将王爷要用的钱袋子双手送了过去。 玄鹤从钱袋子里抽出来一张一百两的银票拍在了楚北柠的手上。 楚北柠拿起了银票对着窗户外照射进来的阳光,查看一二装进了怀中,这才冲玄鹤笑嘻嘻道:“王爷,旷亦先生最是个知恩图报之人,妾身在他最落魄的时候接济了他,他自然是听妾身的话。” 玄鹤缓缓道:“你让他三天后随我去一趟随州,差事办完后还让他回你身边当差。” “二百!”楚北柠又伸出了手,那一瞬玄鹤很想将她的爪子剁下来。 他没好气地抽出两张银票丢到了楚北柠的身上,这个女人也就这点子格局了,见钱眼开的东西! 楚北柠笑着收好:“这个事情,妾身去说那是没问题的。不过……” “楚北柠,你适可而止啊!”玄鹤发现自己和这个女人交手,随时随地都有被气炸毛的感觉。 “王爷稍安勿躁,不过妾身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玄鹤冷冷问道。 “呃……三百……” “楚北柠!”玄鹤一下子站了起来。 楚北柠忙向后一退,用帕子捂着唇惊呼道:“王爷,妾身惜字如金,现在是王爷有求于妾身,怎么能这般粗鲁呢?好怕!” 玄鹤咬了咬牙,整个装着银票的袋子甩到了楚北柠的身上,上前一步一把揪住了她的领口,几乎要将娇小的楚北柠给提了起来。 “本王的耐性不好,这里一共五千两,你全部拿去,再给本王说这些有的没的,你小心些!” 楚北柠忙将玄鹤甩到她身上的钱袋拿了下来,打开钱袋却是一五一十的数了起来。 初秋微微清凉的小风儿顺着窗棂吹佛了进来,阳光将窗前的两个人笼着。 一个站的笔挺,怒目而视。 一个躬身沾着唾沫数着手中的银票,脸上挂着奸笑。 “好了,王爷痛快,一共五千两,”楚北柠将玄鹤绣着紫色螭纹的钱袋抱在了怀中,看着玄鹤笑道:“我的条件就是明天王爷跟我回一趟娘家,而且必须是咱们王府里最华丽的马车,对了,从最热闹的崇文街绕过朱雀街到武定门口。” 玄鹤咬了咬牙,这是将他当成了狗狠狠遛了一圈啊! “可以!现在你去和旷亦说,让他随我走一趟。” 楚北柠打了个响指:“没问题王爷,不过妾身还想多问一句,随州这一次的旱灾严不严重?” 这下子轮到玄鹤诧异了,她一个蠢货哪里管得了这些。 “和你没关系!” 楚北柠笑了笑:“兴许妾身还有个办法能解决随州的旱情。” 玄鹤猛地转过身看向了楚北柠,视线明暗不定。 如果这个话儿放在之前,玄鹤一定不理会她。 可现在自家王妃越来越邪门儿了,他倒是心思微微一动。 这一遭,太子为了打压他,故意在父皇面前举荐他去随州解决旱情。 他一个武将哪里懂得这些,如今简直是火烧眉毛的时候了,若是这件事情解决不好,父皇指不定怎么磋磨他? “说!” 楚北柠笑了出来,又缓缓伸出小手,却被玄鹤一把扯住手,一拉一拽,整个人向前扑倒。 紧跟着玄鹤的大掌已经掐住了楚北柠的脖子,楚北柠一口气差点儿没上来。 “王爷,您这恼羞成怒的样子可不好看,现在是王爷遇到麻烦了,有求于我!” 玄鹤定了定神,面前女子身上散出来的天然淡香直冲他的鼻尖,对上了她清亮的眼眸,他竟是心神不稳。 他松开了手,冲门口道:“长风,拿银票来!” “王爷,这次不要钱,”楚北柠忙笑道,“这次我想要一块儿自由出府的令牌!” 玄鹤没想到她居然要这个,登时愣怔在那里。 “你想跑?” 楚北柠眼神一晃吃吃笑道:“这我哪儿敢啊!” “妾身好热闹,就是出去转转方便,王爷,妾身从来都是守妇道的,不会给王爷添麻烦!” “守妇道?”玄鹤气笑了,可现在他真的事情急迫不想和她扯这些有的没的,“只能用一个月,一个月后本王收回。” 楚北柠举起了手指头:“三个月!” 玄鹤冷哼了一声算是默认。 楚北柠忙走到了玄鹤的书案边,拿起了一张纸在上面鬼画符似的画了一些图,看着玄鹤笑道:“王爷,妾身的办法是……” ------------ 第27章 上吊 楚北柠将手中画好的图纸捧到了玄鹤的面前。 玄鹤定睛看去,自家王妃的字儿写得当真是一言难尽。 不过这张图画得还算清晰可辨,顺着谷口处的山坡上,标出一圈圈月牙形的小图标。 玄鹤一时间有些看不明白。 楚北柠忙点着图上的标志道:“王爷您瞧,顺着山坡这么一层层地修平整了,分成一块儿一块儿的小平地。” “这个就叫梯田,雨季来临可以防止水土流失,保持土壤水分。” “就是这么简单的一个思路,保证可以增产增收!拿去吧!王爷!” 楚北柠拍了拍手向后退开,玄鹤整个人却看傻了眼。 大晋朝的百姓没这么种过地,这还是头一次见这种办法,看起来却可行。 他抬头看向了面前的女人,心头的狐疑更大了几分。 这个女人还有什么是她不懂的? 可已经请了归云道长试探过了,没有发现她身上有鬼附身的迹象啊! 难道这个女人之前真的是扮猪吃老虎?装得不错? 第二天一早,梁王府华丽的马车顺着崇文街朝着靖北候府的方向行去,楚北柠走之前带了很多礼物给妹妹们。 一人一支镶嵌着南珠的珠钗,缀着细碎小珍珠的步摇,此外还有云锦坊买的各色布帛,一会儿拿给妹妹和姨娘们裁衣裳。 楚北柠有点点的兴奋,不停地掀开马车的窗帘看着外面的繁华盛景。 玄鹤闭目养神,这种事情他做起来有些烦,如果不是因为楚北柠帮他解决随州的事情,这辈子他都不可能顺着这个女人的心思。 马车停在了靖北候府的门口,却不想门口四周早已经围着一圈人,纷纷对着靖北候府指指点点。 楚北柠一愣,什么情况? 她忙下了马车,玄鹤紧随其后。 可他那冷酷无情的表情,感觉不像是回岳父家里省亲,倒像是来寻仇的。 四周围观的人群一看梁王亲自陪着梁王妃回门,更是一片哗然。 “那不是梁王吗?” “竟然陪着梁王妃一起回来了?” “谁说梁王嫌弃自己的王妃,还将王妃抽了一顿关在了柴房?” “难道之前传言都是假的,看起来梁王妃不像是不受宠的样子?” “哈哈!这下子李家要倒霉了!” “有好戏看了!” 李家?楚北柠眉头蹙了起来。 什么李家?李家不就是礼部侍郎李林李大人吗? 早些年父亲还没有去世的时候,定了两门亲事。 一门是她和玄鹤的,还有一门是二妹妹楚依月和李家嫡长子李兴义的亲事,这门亲事再有一个月就要过门了。 楚北柠突然意识到了不对劲儿,忙紧走了几步。 身后的玄鹤神情一怔,跟了上去。 此时楚家早已经乱成了一团,连个守门的也没有,只在正厅里坐着几个打扮贵气的妇人,有些惊慌地瞧着内院的方向,不过脸上的鄙夷之色却毫不掩饰。 楚北柠也顾不上理会,直接走进了内院。 却看到楚家二小姐楚依月院子门口进进出出都是惊慌失措的丫鬟婆子,显然已经乱了。 楚北柠大步走了过去,刚迈步走进了楚依月的院子,就听到正屋暖阁里传出来王姨娘的嚎啕声。 “依月!依月啊!娘的依月啊!你怎的这般想不开啊!为何要吊死自己?为何啊!!” 一道晴天霹雳,二妹妹上吊了? 楚北柠忙冲进了正屋的暖阁里,四周站满了楚家的几个姑娘,一个个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看到她们长姐冲了进来,所有人都吓呆了去。 楚北柠冲到了床榻边,一把将王姨娘从床榻边扯开,王姨娘都摔了个跟头。 所有楚家的人都惧怕她们这位大小姐,今儿出了天大的事情,他们都忘记了今天是大小姐回门儿的日子。 楚北柠定定看向了床榻上躺着的楚依月,脖子上一道赤红的勒痕,显然是上吊窒息。 楚北柠一颗心狂跳了起来,忙探出手抚上了楚依月的动脉处,竟然还有些微动。 她翻开了她的眼皮,瞳孔没有散开。 “出去!不要围着!窗户打开!快!” 楚北柠吼了出来,这里需要新鲜的氧气,这么多人围着根本就不利于抢救。 楚家这些女孩子们平日里被楚北柠的威压压制着,此番天然的服从,匆匆走出了暖阁。 楚北柠只留了王姨娘帮忙,其余人全部赶了出去。 她将楚依月平放在了床榻上,开始不停地按压她的胸腔,随后朝着楚依月的嘴巴里吹气。 一边的王姨娘早已经吓傻了。 楚北柠不停地按压,不停地吹气,突然楚依月闷哼了一声。 “依月!”楚北柠一下子将楚依月抱进了怀中,身体都微微发抖,差一点儿就救不活了。 “长……长姐?”楚依月容色憔悴苍白,声音喑哑,睁开眼看着自己的长姐。 明明还是个活人,可是那眼神却绝望到了极点,毫无生气。 “娘的依月啊!”王姨娘冲了过来,大哭了出来,声音痛到了极点。 楚北柠眸色沉了下来,自己二妹妹平日里温婉柔顺,不是她这种惹是生非的主儿。 怎么就想起来自杀呢?莫不是遇到了什么难事? “姨娘,二妹妹现在需要休息,你跟我来,”楚北柠命楚依月身边的丫鬟翠霞按照她给的方子煎药给楚依月喝。 随后将哭哭啼啼的王姨娘带到了外间,她看着王姨娘脸色沉了下来。 “姨娘,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依月怕是有了身孕,我刚才帮她瞧了,肚子里的孩子已经快三个月了!” 王姨娘脸色瞬间煞白,嘴唇哆嗦得厉害,好半天才咬着牙道:“大小姐,李家来人了,说依月不守妇道,名声败坏,要退掉这门亲事!” 楚北柠瞬间一颗心沉到了底。 “孩子是谁的?” 王姨娘眼底掠过一抹绝望,咬着牙道:“咱家女孩子是被李家小子糟蹋了!” “我也是方才被李家退婚后,气闷至极逼问你妹妹,她都说了。” “三个月前,你妹妹去寺庙里上香祈福,半道儿不想遇到了李兴义那个小畜生。” “之前虽然你爹给他们两个定了亲,可这两个人一直都没有见过面,不想那一次机缘巧合见了。” “随后那小畜生瞧着你妹妹貌美,就几次三番送了几首酸诗,送了帕子,后来……” 王姨娘哭了出来:“后来那小子与你妹妹的事情被李夫人知晓,今儿李家就来退婚了!” “退婚也罢,李夫人拿着你妹妹怀了孩子的事儿到处宣说,说你妹妹浪荡不堪,不能进他们李家的门!” “柠儿!这可如何是好?你妹妹这辈子怕是被毁了!呜呜呜……” “如今你二妹妹的事情闹成了这个样子,后面楚家的女孩子们怎么嫁人?怎么活啊!你爹走得早,家里的孩子们都这么小,以后还怎么抬头做人啊!” “天爷啊!这不是要绝了我楚家啊!!”王姨娘嚎啕大哭。 “还不是因为长姐!”突然一道冷冽的女子声音从门外传来,声音中带着万般的愤懑。 ------------ 第28章 卑微的爱 楚北柠看了过去。 门口一瘸一拐走进来一个穿着天青色裙衫的少女,杏眼桃腮,脸若满月,长相分外的娇俏可爱。 眉间生着一颗菱花痣,衬托着粉雕玉琢的冰玉美人多了几分别样的韵致,关键眼角眉梢处竟有几分英武之气。 她穿着的衣衫看起来有些老旧寒酸,身材却高挺,一看就是个练武的好苗子。 整个楚家所有女孩子里,只有三小姐楚墨月武功造诣很高,还得了靖北候楚贲亲自指点,可惜两年前这个孩子患上了腿疾。 本来家里筹措好了银子给她治,不想银子被大小姐楚北柠拿去高价请画师给梁王画像了。 楚墨月的病情被耽搁,成了一个瘸子,练武的路子也断了。 此时看到走进来的楚墨月,楚北柠虽然不是原主,却总觉得心虚得很。 楚墨月死死盯着楚北柠:“还不是因为你!” “你为了梁王做了多少荒唐事,早就败坏了楚家的名声!” “如今你如愿以偿嫁进了梁王府,却听外面传言你给梁王下药圆房,你还要不要点子脸面?” “墨月!不得无礼!!”紧跟过来的刘姨娘吓得脸色煞白,一把抓住自己女儿的手臂。 “怎么?还不让人说了不成?”楚墨月眼角赤红,刚才二姐姐差点儿死了,她几乎都吓傻了。 如今看到楚北柠,心头的恨意再也压不住了。 “是!我们楚家只有你一个精贵的,我们都是草芥,我们都比不上长姐你!可你也不能这么作践我们啊!” “你是嫁出去了,楚家还有你八个妹妹呢!你让我们怎么办!” 楚墨月哭着喊了出来。 “李家人为什么退婚,还不是因为你!整整两年了,你为了梁王做了多少荒唐事?你给梁王下药,还去街头卖掉爹爹的剑!你让楚家蒙羞,让我们所有人都抬不起头,你让爹爹在天之灵都不得安生!” “李家退亲还不是因为你在梁王府越来越浑了!人家看不起我们楚家,人家嫌弃我们!你不知道吗?” “二姐不该死,该死的是你!你怎么不去死!” 啪! “够了没有?闭嘴啊!”刘姨娘狠狠一巴掌扇在了自己女儿脸上。 楚墨月浑身哆嗦着,像是一片风中的落叶,却死死盯着楚北柠,恨不得吃了她! 一时间屋子里的气氛有些冷凝,谁也不敢说话,只听得到窗外秋蝉一声紧似一声的鸣叫声。 楚北柠低下头吸了口气,缓缓起身站定在了对她怒目而视的楚家三小姐面前。 “你恨我?”楚北柠声音沉闷听不出喜怒。 一边站着的刘姨娘绷不住了,忙将楚墨月拉在了自己身后冲楚北柠躬身福了福道:“大小姐,您且饶了她这一回吧!” “我让她给您磕头赔不是!” 刘姨娘是楚北柠老爹从庄子上带回来的,性子和善,当初是看着她身体好屁股大原以为能生出儿子来,结果生了两个姑娘。 偏生三小姐的后脑勺上像是长了反骨,行事和寻常家柔柔弱弱的女孩子大不相同,喜欢舞刀弄枪。 此时刘姨娘吓得脸色发白,老爷在的时候就说楚家上下都必须得听大小姐的话儿,丝毫不能忤逆了去。 如今自己女儿怕是闯了大祸了! “墨月!墨月你快和长姐道歉!快啊!你跪下!跪下啊!”刘姨娘慌得想要将楚墨月按跪在地上。 楚墨月此番却像是一头犟驴一样,死死盯着楚北柠,就是不跪。 楚北柠叹了口气,定定看着恨死了她的三妹妹。 “楚墨月,家有三件事先从紧处来,李家和依月的事情我先解决,你的事情我过后解决。” 楚北柠扫了一眼楚墨月的腿道:“你这条腿,我一定会给你治好,治不好,我断了我自己的腿赔给你!” 楚北柠说罢大步走出了屋子。 这下子轮到楚墨月惊讶莫名了,今天她都诅咒她去死,她竟是放过了她? 在之前早就对她动家法了。 楚北柠大步走了出去,心情沉到了最低点。 如今整个京城瞧着她楚家好欺负是不是?二妹妹这件事情若是解决不好,以后楚家会被永远钉死在耻辱的柱子上,再也抬不起头来。 刚才楚墨月的那些话,说不受伤是不可能的,她心头憋得一丝丝的难受,连她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 她刚迈步走出了屋子,突然迎面撞上了玄鹤。 楚府里闹出了这么多的事儿,她都把玄小鸟给忘了。 不过楚北柠没想到玄鹤居然站在外面偷听她们楚家女眷吵架,她脸上掠过一丝丝尴尬,随后不禁暗自苦笑了出来。 玄鹤此番大概更加瞧不起她了吧,楚家的女孩子们在他的心目中一个比一个端不上台面的吧? 罢了,管他怎么想。 楚北柠冲玄鹤福了福道:“让王爷见笑了,今儿本来还想留王爷在府里头用饭呢,看着这个样子……王爷要不先回吧。” “等妾身处置完此间的事情,再回王府。” 楚北柠说罢转身朝着前院走去,不想刚走出两步,突然身后传来玄鹤低沉冷凝的声音。 听起来更像是漫不经心的询问。 “这两年我不在京城,在漠北,对于京城里发生的事情也不太知道。” 楚北柠转过身看向了玄鹤:“王爷想要说什么?” 玄鹤看着她清冷的眼眸定了定神:“你为本王做了很多事情?” 楚北柠没想到他会问这个,方才受的气,加上心情不好,她心底的火腾的一下子冒了出来。 “是啊!很多!” “我将给我三妹妹治腿的银子拿走请京城最好的画师给你画像,就是为了在御河边的花树上挂一天的时间。这一场无聊的选美之事花去了楚家三年的积蓄,还赔上我妹妹的一条腿。” “那年京城里的女子给漠北边关的将士祈福,我又把自己连同妹妹们平日积攒下来的嫁妆,换成了银子全部请人做了河灯。” “那一年写着玄鹤名字的河灯几乎飘满了御河河面。” “听闻你所在的漠北下了大雪,我背着家人将楚家仅剩下的一点子积蓄拿出来请人做了冬衣,给你麾下的将士派人送了过去。” “我还加了自己亲手缝制的一件衣衫,我不会女工十个手指头刺得鲜血淋漓!” “听闻你在漠北遭遇了重创,生死不明,我去盘龙寺祈福,买了上好的雪纸,闭门三月用自己的血给你写血经祈福,祈求菩萨保佑你。” “三个月,我差点儿放干了身体里所有的血!写完后,我大病了一场,我爹也被我气得病情加重,不久撒手人寰。” “还有……”楚北柠垂首苦笑着摇了摇头,她还用自己的身体将他身上的毒过到了自己的身上。 可是眼前的这个人根本不在乎,她这是何必呢? 很替原主不值,原来最先爱上的那个人当真是卑微到了尘埃中。 “王爷,这世上每条命都很珍贵,不是非要对另一个生命那么好,那么卑微的,罢了,王爷回去吧!” 楚北柠不再说下去,转身朝着前院走去。 玄鹤的脸色微微有了些变化,眸色也明暗不定。 ------------ 第29章 泼脏水 楚北柠疾步走到前院,前院正厅里坐着的李家二夫人钱氏却带着人从正厅里迎面走了出来。 李家长房孙夫人身为未来婆母不好直接带人来退婚,派了二房钱夫人来送了信儿。 没想到楚家二小姐楚依月也是烈性子,竟然当下就上吊了。 他们李家原以为楚家二小姐的丑事暴露后,定是会被送到郊外的桃花庵里去。 京郊的桃花庵专门关着京城世家大族里犯了错儿的女子,未出阁,出阁的都有。 不想楚家二小姐竟然寻死,这倒是让她们几个措手不及。 如今听了楚家二小姐被救活了,那她们就不必要在此等候了。 不想刚要离开却撞上了迎面而来的楚北柠。 楚北柠一向给人的印象是蠢笨不堪,为了一个梁王,几乎将整个楚家连着骨头渣子都卖了个干净。 钱夫人此番看着楚北柠堵住了她们的去路,冷笑了出来:“呵!梁王妃您这是什么意思啊?” 楚北柠定定看着她,眼神冷冽倒是让钱夫人心头突地一跳,随后暗自冷笑。 怕她做什么,听闻刚嫁进梁王府就被抽了鞭子,依着梁王那样的残肆霸道,不出几个月就得被折磨死。 楚北柠冷冷看着她道:“诸位就这么走了?” 钱夫人一愣,用帕子捂着唇笑了出来。 “不然呢?你们楚家的姑娘伤风败俗,未婚之前便有了身孕,还想讹人啊?” 楚北柠挑眉死死盯着她:“孩子是李兴义的吧?” 钱夫人一愣,眼底掠过一抹慌乱。 其实昨天晚上大房那边发现了他们家大少爷和楚家姑娘不清不楚,大少爷全部招了。 还说那个孩子是他的,他想现在就将楚家二小姐娶进门。 可现在楚家是个什么情形,明眼人一看就看出来了。 爵位没有,家里连个男丁也没有,这样的家族迟早没落。 他们大少爷李兴义今年春闱刚刚中了进士第九名,眼见着进了翰林院做了编修,未来前途无量。 若是找个有权有势的岳家,必然是一大助力,现在娶了楚家的姑娘,没有一点助力不说,就是来楚家扶贫来了。 楚家这两年被楚家大小姐败光了家业,即便是连一份儿像样的嫁妆都拿不出来了,娶楚家女就是自寻死路。 大少爷竟是为了一个楚家二小姐哭哭啼啼,彻底激怒了长房孙夫人。 当下孙夫人就派人到处宣言楚家二小姐行为不检点怀了身孕的事情,今天更是将这退婚的事闹大了去。 最好是逼得楚家二小姐做了姑子,那是最好不过了。 不过即便是不做姑子,死了也挺好,就是别在这个时候死,以后慢慢儿去死。 钱夫人想着这些,脸上的表情更是轻蔑至极。 “哟!梁王妃这说的什么话儿?” “你们楚家二小姐经常抛头露面的,说是拿着绣品出去卖,谁能知道卖的是什么?” “卖了那么多次了,哪里知道谁还是孩子的爹啊?” “我!我和你们拼了!!哪里有这般作践人的?”跟过来的王姨娘气得脸色发青,却被楚北柠一把扶住。 “姨娘退后!”楚北柠命裳霓扶着王姨娘。 她冷冷看着钱夫人:“好!那依着你们的意思是我二妹妹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你们李家的血脉了?” 钱夫人冷哼了一声:“这等丑事,谁爱认便认,反正不是我们李家的种!哼!抬肚子就想讹人不成?” “好!”楚北柠反而笑了出来,“钱夫人慢走!” 钱夫人顿时愣怔了一下,不晓得楚北柠为何这般和颜悦色的,可是看着眼前女人的笑容怎么有点点的冷。 罢了,蠢货就是蠢货,想她也玩儿不出什么花样来。 钱夫人命人将之前楚家和李家定亲的婚书拿了出来,递给了楚北柠:“这婚书还请收下!” 楚北柠接了过去,侧过身:“好走不送!” 钱夫人冷哼了一声,带着李家的女眷和媒人走出了靖北候府的正门。 走的时候还不忘对着围观的人群嘲讽了楚依月几句。 总归就是楚家没家教,楚家女孩子有人生没人养之类的混账话。 王姨娘此时早已经瘫倒在了椅子上,她执掌楚家中馈二十多年,一直兢兢业业勤勤恳恳。 楚北柠也是她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从来没有干过坏事,起过坏心,不想遭了这等报应。 “姨娘,您消消气,此件事情交给我吧!”楚北柠瞧着王姨娘的样子不禁有些难受忙劝慰道。 王姨娘抬起头看着楚北柠,眼底又红了几分,一把抓住楚北柠的手哭了出来:“虽然大小姐……大小姐不是我亲生的,可大小姐是我一手拉扯大的,这一遭姨娘求你了!” “姨娘求你帮帮依月!” “我知道,我懂,来人,送姨娘先回后堂歇着,一会儿还有得忙!” 两个婆子忙将王姨娘扶到了后堂。 楚北柠端坐在椅子上,视线变得阴冷了起来。 “裳霓!” “主子!”裳霓忙走到了楚北柠面前。 “你让陈忠打听一下,现在李兴义那王八蛋在哪儿?” 裳霓忙应了一声,疾步走了出去。 此时的楚家一片死寂,楚北柠让其余楚家小姐们都回到各自的院子里去,她独自一人坐在空落落的正厅里。 正午的阳光刺眼得很,可看着正厅里端坐着的那个人却像是一尊雕塑一样的冷凝。 一个时辰后,陈忠跟着裳霓走了进来。 “启禀主子,李家少爷在御河边的悦来酒楼里吃饭听曲儿,听闻叫了两个唱曲儿弹琵琶的。” “听曲儿?呵!”楚北柠缓缓站了起来,活动了一下手腕脚腕,手指关节捏得巴巴作响。 “小畜生,老娘这一次让你听个够!” 楚北柠虽然觉得楚依月这一次也是个傻的,被男人哄了几句就怀了孩子。 可这个世上,凭什么这种事情都是男人可以全身而退,女人却要背负这么多的骂名和痛楚。 小兔崽子,姐姐让你知道知道有时候裤子不是那么好脱的。 “陈忠,你带几个楚家的护卫跟我来!” 楚北柠说罢走出了楚家的正门,坐进了一辆准备好的马车里,陈忠亲自驾着马车,马车后面跟了几个楚家的护院。 这些护院都是老侯爷早些年在战场上收留的孤儿,对楚家自然是忠心耿耿。 楚北柠乘着马车到了御河最热闹的酒楼悦来酒楼前,随即走出了马车,手中却早就捏着一根很奇特的棍子。 这是楚北柠之前为了练体能派裳霓按照她的图纸去找铁匠打制的双节棍,她穿越前不光是跆拳道高手,也练过几天散打,双节棍玩儿得也很流畅。 对于这种狗男人,用棍子就好了。 此番河边柳荫下停了一只乌篷船,船头上站着两个清贵端方的公子哥儿,左边站着的正是刚刚从楚家出来的玄鹤。 右边是九皇子景王玄政。 玄鹤今天显得有些心神不宁的,身边的九弟点了点悦来酒楼的门口低声笑道:“四哥,你看那是不是王嫂?” 玄鹤忙抬头看去,却看到自家王妃提着棍子一脚踹开挡着门的小厮,冲进了悦来酒楼。 大有打群架的霸气。 玄鹤眉头狠狠皱了起来,死女人又闯祸! “长风!靠岸!” ------------ 第30章 殴打朝廷命官 楚北柠心头憋着一口气,窝着一团火。 之前陈忠探过路子,她跟在陈忠的身后上了酒楼的三层。 一直走到了最东面的包厢,包厢门口挂着珠帘,透过珠帘就看到窗户边坐着一个穿着海蓝色绣梅纹锦袍的年轻男子。 此时估计是喝多了,趴在了小几上,像是在哭。 对面坐着两个歌姬,咿咿呀呀弹着琵琶唱着曲儿。 楚北柠心头的火,砰的一声炸开了。 她冲了进去,一棍子登时挥在了李兴义的身上。 啊! 李兴义一声惨嚎,都被打懵了。 两个唱曲儿的歌姬尖叫了出来,夺门而逃。 一下,两下,楚北柠挥动着棍子狠狠抽在了李兴义的身上,脸上,还有他那两条大长腿上。 李兴义的长相放在现代社会属于那种小奶狗的感觉,长得白白净净斯斯文文的。 而且个子极高,腿很长,身形微瘦,穿着一袭长袍端得是翩翩公子的形象。 不过此时在楚北柠看来,他就是个斯文败类,衣冠禽兽。 “梁王妃?” “你松手啊!松手!” “大庭广众之下怎可如此行凶?” “行凶?”楚北柠一把揪起了李兴义的衣襟,“你差点儿逼死了我妹妹,我不宰了你都是轻的!” “依月?依月怎么了?她怎么了?你快告诉我!!”李兴义反倒是一把抓住了楚北柠的胳膊,眼底渗出了万般的惊恐,感觉不像是作假。 楚北柠微微一愣,许是她看错了? 这厮好像对二妹妹存了几分真情? 呸!去他的真情! 他哪儿来的真情? 要是真的爱依月,就不会让她未婚先孕,不会勾引她失身,更不会在她有了孩子还能干出退婚逼死这对儿母子的恶行。 不行!好气! 楚北柠抓着李兴义连手中的棍子也不用了,抬起手狠狠扇了李兴义一个大嘴巴子。 “灭妻灭子?嗯?” “退婚?嗯?” “你逼得她差点儿吊死自己!你知不知道?” “她那么好的一个人!你作践她!嗯?我让你作践!让你作践!畜生!!” 啪!啪! 一耳光接着一耳光。 李兴义是个文弱书生,哪里经得住楚北柠这般收拾,早已经脸肿成了猪头。 他却疯了般地狂吼着。 “你带我去楚家!带我去!” “她现在要不要紧?你带我去见她!我要见她!” 楚北柠咬着牙冷笑了出来:“好!我这就带你去见!” 楚北柠像是在拖一条狗一样,将李兴义整个人都拖了下来,直接拖进了酒楼门口的马车里。 这一番闹腾,整个京城都轰动了。 早有人赶去李家报信儿了,人们都晓得楚家大小姐是个傻子拎不清,现在看来不像是傻得,简直就是个疯子。 楚北柠没有将李兴义拖回到李家,而是直接拖到了文人最多的崇文楼门口。 此时的崇文楼门口像是赶大集一样热闹,得了消息的李家人忙赶了过来。 李兴义是李林李大人的独苗儿子,李家长房长孙。 今天要是折在了这个疯女人手里,他们李家的天也塌了去。 李大人和妻子孙夫人急慌慌赶了过来,孙夫人看到楚北柠抬起脚狠狠踩在自己儿子的脸上,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就要上前扑救。 不想看到楚北柠手中的棍子直接耷拉在儿子的脑袋上,这一棍子敲下去,哪里还有命在? “你放了我儿子!你这个疯妇!”孙夫人大哭了出来,平日里贵妇的端庄抛到了九霄云外。 李大人脸色阴沉到了极点,点着楚北柠的鼻子骂道:“梁王妃!你当真要置国法不要,当街行凶不成?” “去请京兆尹陆大人来!” 京兆尹掌管京城治安,但凡是京城里的案子无论大小都归他们管。 很快陆大人带着官差赶了过来,瞧着这场景登时惊了一跳。 只见梁王妃将礼部侍郎家的公子揍得都不成人样儿了,此番还将李公子踩在了脚下。 这典型的当众行凶,他抬高了声音道:“梁王妃怎可当众行凶?来人!拿下!” 楚北柠冷笑了出来:“陆大人!我当众行凶等会我自会让大人绑了我!” “可在这之前,我先在这崇文楼前好好说说李兴义身为读书人,残害良家女子,逼死妻儿的罪行!” 礼部侍郎李大人顿时明白了过来,这是楚家这个混账东西要算他们退婚的账? 他眼底渗出一丝杀意。 他的儿子怎么会娶楚家的女子,当初和楚家联姻的时候,是看上了楚家家主靖北候立下大功,很得皇上赏识。 他们李家是文官出身,如果和强悍的武将世家联姻,以后对于儿子也是如虎添翼。 哪知道楚家这么快就败落了,现在想让他们娶楚家的女子,那是做梦! 如今看到楚家嫡长女将他的儿子打成了这个样子,今天他一定要将楚北柠抓起来,听闻梁王也不怎么喜欢这个女人,到时候让她下狱,在狱中做点儿手脚弄死这个女人也不是什么难事。 “哼!是你们楚家女子恬不知耻,怀了别人的野种,倒是要赖到我们李家来!” “兴义如今是朝廷命官,你不仅污蔑朝廷命官,你还出手殴打,陆大人,你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吗?” 陆大人顿时打了个哆嗦,李林现在在文官中的声望很高,他担心这个老家伙会在皇上面前参他一本。 他忙点着楚北柠道:“来人!还不拿下?” 那些官差纷纷朝着楚北柠走了过去,楚北柠没想到李家的势力这么大,刚准备破罐子破摔,和这帮人拼个你死我活。 突然人群中又是传来一阵哄闹声,随后缓缓走出来一个人。 “诸位大人,既然事情已经闹成了这个样子,不防多空些时间让本王听听事情的原委,再抓人也不迟啊!” 梁王玄鹤缓缓走了过来,四周顿时一片哗然。 玄鹤似乎很随意的站在了楚北柠的身前,还抬起手命左右不知道从哪儿抬了一把椅子放在了楚北柠的身边。 他本来是武将出身,不管走哪儿身上都渗出一丝丝的杀意,此番掀起了袍角就那么端端正正坐在椅子上。 四周本来要抓楚北柠的官差,硬是一步也不敢上前了。 礼部侍郎李林也傻眼了,不是说梁王不喜欢他这个傻子王妃吗,今儿这个意思竟是有偏袒的成分在里头。 陆卓看着面前的天家贵胄哪里还敢惹啊?尤其是这位爷,可是大晋的战神,随时随时取人脑袋的主儿。 最感到不可思议的是楚北柠,她呆呆看着坐在身侧的男人,男人身上的龙涎香晕染而来,那一瞬间让她生出了几分不真实的感觉。 玄鹤抬起头淡淡扫了一眼身边的楚北柠冷笑道:“摆出那个蠢样子做什么,有什么话还不快说,浪费本王的时间!” ------------ 第31章 腿酸了 楚北柠整个人都懵了的,这个家伙是来做她的帮手的?可为什么啊? 他不是最讨厌她了,恨不得她出点儿什么意外挂掉,今儿不是个让她挂掉的好机会吗? 不管了,梁王肯帮她这个忙,此人还算是良心未泯,以后她坑他的时候会轻点儿坑。 她清了清声音看向了李林冷冷笑道:“李大人,你和你儿子一样,满口的仁义道德,做的却是猪狗不如的丑事!” “既然你们李家不要个碧莲,将事情做得这么绝,老娘陪着你们玩儿!” “当初我妹妹去寺庙里上香祈福,回城的路上是不是李兴义勾引在前?” “他身为读书人鲜廉寡耻,送了多少酸诗香囊诱奸了良家女子?” 李大人脸色变了几分,诱奸这个词颇有些言重了,这在大周律法上重则杀头,轻则流放。 孙夫人登时急眼了,朝着楚北柠唾了一口,丝毫不在乎自己的形象,像个山野的泼妇。 “楚北柠,你血口喷人!” “明明是楚家二小姐平日里喜欢抛头露面,到处卖绣品,形同商妇。” “不晓得她勾搭了多少野男人,才落了这么个下场,这要将肚子里的孩子赖在我们李家的头上!” 孙夫人一脸的尖酸刻薄相,说出来的话更是刺人的慌。 楚北柠心头生出了万般的愧疚,如果不是原主之前将楚家的家业败得一干二净,楚家连生活都困难了几分。 她的二妹妹何曾需要这般抛头露面,卖绣品养活几个妹妹和姨娘。 楚北柠吸了口气,忍住心头的疼惜,看着李家人冷笑了出来,李家人这是吃准了楚家没有办法了? 而且现在二妹妹怀了身孕,孩子也没有生下来,滴血认亲也做不成。 等孩子生下来,还有几个月的时光,到时候自己二妹妹已然被折磨得不成人形,楚家的名声也无可挽回。 那个时候说什么都迟了。 李林李大人虽然觉得自己妻子说话有些不成体统,可看着儿子被打成了这个样子,他哪里肯咽下这口气。 “王爷!”李林冲坐着的玄鹤躬身行礼后,“王爷,我大晋的国法有云,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王妃如此颠倒黑白,诬陷殴打朝廷命官,王爷就坐视不管吗?” “管啊!”玄鹤潋滟的凤眸晕染了一抹戏谑,只冒出来两个字儿,却是再没有下文。 一边的长风暗自苦笑,怎么自家王爷还和旷亦那小子学上了。 “王爷……王爷……既然要管,那下官就不客气!” 李林转身冲身后的家丁挥了挥手,现在指望陆卓这根墙头草抓梁王妃绝对是不可能了,可他们家独苗儿子被打成了这个样子,现在还被踩在楚北柠的脚下。 这让他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那些家丁忙朝着楚北柠冲了过去,却不想刚才还端端正正坐得好好儿的玄鹤,突然抬起大长腿横在楚北柠的身前,样子吊儿郎当的很欠揍。 楚北柠发现今儿玄鹤不太对劲儿,这都不用她亲自动手,他帮她将这帮恶人挡住了。 这让她没有办法完全发挥出来啊,郁闷哎! “王爷,什么意思?”李林彻底傻眼了,心头的怒意也被挑了起来。 “没什么意思,本王腿酸了而已!” 玄鹤弹了弹袖口的灰尘,最正经的语气说着这个世上最不要脸最气人的话。 玄鹤今天的表演一次次刷新了楚北柠对他的认知,楚北柠觉得自己以后在这厮的面前得更加小心一点儿。 李大人气的向后踉跄一步,正在这时一辆马车停在了崇文楼。 楚北柠身边的丫头裳霓将马车的帘子掀了起来,王姨娘从马车里将蒙着面纱的楚依月扶了下来。 她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浩劫,可此番不能让自己的长姐独自面对这些,这终归是她的事情。 看到楚依月从马车里下来,之前还被踩在楚北柠脚下的李兴义也不知道哪里爆发出来的力气,挣脱了楚北柠的控制,朝着楚依月跌跌撞撞扑了过去。 “依月!你怎么样?” “依月,你要不要紧?”李兴义想要掀开楚依月的面纱,却被楚北柠一棍子甩了过去,正打在了后背上。 他噗通一下跪在了楚依月的面前,可还是乘着这个间隙看到楚依月脖子上的勒痕。 李兴义顿时撑不住了,他是真的喜欢这个温婉善良的女子。 情浓之时把持不住自己,迫着她和自己做了不该做的事情。 当时他想的两个人已经定了婚约,再有一个月就要成亲了,大不了提前成亲。 可不想自己爹娘另有谋划和打算,强迫他退婚。 他从小到大,不管读书,做学问还是为人处世都是父母安排好了的。 他着实有些厌烦,唯独父母这一次给他挑选的妻子,他分外的满意。 可他实在是拗不过父母,不得不到酒楼里借酒消愁,只希望自己能想出什么办法破局。 不想依月居然上吊自裁差点儿就是一尸两命,他登时崩溃大哭了出来。 “爹,娘,我们不要闹了好不好?” 李兴义跪在地上转过身不停的冲李大人夫妇两个磕头,额头都磕出了血。 本来一张俊脸被楚北柠揍成了猪头,此番又磕头磕成了这个样子,那个样子连楚北柠都觉得他惨。 竟然又是一个妈宝男! 自己的幸福没有勇气去争取,软弱无能到此种地步,却还学别人偷尝禁果,恶心! “义儿你这是做什么?”孙夫人心疼至极忙将自己的儿子从地面上扶了起来。 李兴义哭道:“是孩儿的错!不关依月的事情。” “都是孩儿的错!” “那日上香,依月的马车半道出了些问题,孩儿过去帮忙不想与依月一见钟情。” “是孩儿鲜廉寡耻一步步勾着她,孩儿喜欢她,孩儿……” “闭嘴!!”李大人顿时震怒异常,“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孙夫人忙一把捂住了儿子的嘴哭道:“我的儿啊!你是不是被那个疯女人伤到了哪里,怎得胡言乱语了起来?” 楚北柠冷笑了出来,死死盯着面前的李家人。 她抬高了声调,冲四周的人抱拳道:“诸位,李家公子的话你们都听到了吧?” “可偏偏我们李大人不信!那咱们今儿来做个滴血认亲如何?” 四周顿时传来惊呼声,议论声。 滴血认亲都是和出生了的孩子认亲,现在还是个胎儿哪里能做? 方才看着梁王妃还有些厉害,如今怎么又开始犯傻了? 玄鹤低头轻轻转动着自己拇指上的扳指,唇角勾着一抹嘲讽,怎么傻成了这个样子?到时候怕是救她还需要费些周折。 他眉头蹙了起来,救她?他今天的行为怎么有些离谱了呢? 楚北柠不理会四周不可思议的议论声,看着越来越多的人道:“诸位,还请诸位帮个忙,咱们京城里可有厉害一点儿的女医?” 楚北柠话音刚落,便走出来几个中年婆子。 毕竟这么大的场合,一旦出了名,以后医馆的生意也不错哎。 “看这里!看这里!在下也是女医!” 一个邪性的声音穿透了人群,远远传了过来。 ------------ 第32章 穿刺 随着这一声呼喊,四周的人群再一次分开一条道,纷纷向后看去。 不想人群里的女子们最为激动,纷纷低呼了出来。 “慕大夫来了!” “慕医官啊!” “当真是俊美啊!” 等等!楚北柠眉头皱了起来,觉着这现场有点点的失控。 她现在需要一名女医帮她完成这个事情,可不想变成大型追星现场啊。 她忙看向了声音传来的方向,顿时愣怔在那里。 只见人群中缓缓走过来一个年轻男子,大约二十岁左右的样子。 身穿一袭素色锦袍,只在腰间扎了一条红的有些张扬的腰带,感觉像是逢九年扎红腰带避邪一样。 墨色的长发被一条纯白色缎带束在了脑后,楚北柠的视线落在他的那张脸上,登时说不出话来。 她之前觉得玄鹤除了不是个东西之外,长相真的很是俊美,应该是很罕见的美男子了。 可面对眼前走来的这个人,玄鹤在他面前也逊色几分。 此人就像是从九天之外不小心跌落凡尘的谪仙,浑身上下晕染着一层不食人间烟火的仙气。 五官俊美无俦,每一处都长得精致到了极点。 尤其是左侧眼梢鬓角处竟然生出来一朵手指大小的蓝色莲花印记,更是衬出了几分妖冶之气。 楚北柠不得不说,这是个自带BGM出场的男人。 “在下慕泽,给王爷王妃见礼了!” 慕泽?楚北柠一下子从原主的记忆中想起来了。 慕泽可是大晋鼎鼎大名的神医,尤其是在妇科方面简直是功底深厚。 人长得好看,医术还高超,在后宫的嫔妃们中间都很受欢迎,更不用说那些世家大族的贵女们。 此人的迷妹迷姐们那是超级的多,甚至郑皇后还想将他纳入太医院,专门服侍后宫妃嫔。 只因为慕泽长得太好看,连英俊神武的晋武帝都有些危机感,拒绝了郑皇后的提议。 甚至晋武帝下旨,慕泽永不能进太医院。 不过这丝毫不影响慕泽在京城里的人气。 玄鹤冷冷看着面前迎风翩翩而立的男人,眼底掠过一抹不屑。 好端端的一个男人,竟然研究女医,他冷哼了一声算是打过招呼。 楚北柠却对慕泽有些好感,这种人气很旺的女医,她现在很需要。 “慕大夫,打扰您了,今日之事还请慕大夫帮个忙,日后定当重谢!” 慕泽抬起头视线却掠过楚北柠左侧额头上的毒印,眼神微微一烁,差点儿压不住脸上的狂喜。 这么些年来,他一直想要近距离瞧瞧这个女人脸上的毒印,可每每都错过机会。 今天终于有机会能和她走得这么近,他怎么可能放过呢? 楚北柠也注意到慕泽居然对她脸上的毒印有些在意,心思一动,可现在不是处置这个的时候。 她抱歉地笑了笑:“当真不好意思,吓着慕大夫了!” 慕泽眼眸微闪,回过了神笑道:“王妃客气了,有什么需要在下做的,在下义不容辞。” 楚北柠点了点头,走到了坐在一边圆凳子上的楚依月面前。 “二妹妹,你若是信得过长姐,就按照长姐吩咐的来。” 楚依月低声道:“一切凭长姐吩咐。” 已经闹成了如今这个样子,还能有多坏的结局等着她? 只是自己给楚家上下丢了脸,等此间事情过去,她便遁入空门,了此残生。 楚北柠握了握楚依月冰冷的手,转身命人抬了几条长凳拼凑到了一起,扶着楚依月躺在了上面。 随后让人取了云纱,还从崇文楼里搬来了书架,四角各放置好,将云纱绕着书架围了一圈,形成了一个相对密闭的空间。 即便是密闭的空间,从外面也能依稀看到里面的人影。 楚北柠看着慕泽道:“慕大夫带了工具没有?” 慕泽一愣,命自己的长随将各种银针工具之类的东西端了上来。 慕泽亲自将工具盒子打开,楚北柠看着密密麻麻几十种银针,顿时心头安定了下来,这一局——稳了。 “空心针有没有?” 慕泽笑了笑,抬起手将一枚空心针取了出来。 “细管?” “有!”慕泽现在完全就是给楚北柠打下手的样子。 这一幕被所有人看在眼里,不禁惊讶异常。 之前就听闻梁王妃救了太上皇,还以为是传闻,如今一看楚北柠这架势,分明就是很厉害的医官。 “消炎止痛的草药!” “这里有!” “麻服散!” “在此!” “你去看看我妹妹肚子里的胎儿位置,这个我看不准。” “好!在左下侧位置!” “不错,在她的右下侧位置涂抹麻服散!” “好!” “准备空心银针!准备穿刺!” “消毒!” “什么?”慕泽有些跟不上楚北柠的节奏。 “那个草药一会儿我穿刺后,你给她用这种草药擦拭止血!” “好!” “准备银碗!清水!” “是!” 玄鹤定定看着此番站在了临时纱帐里的两个人。 第一次配合便是这般的默契,玄鹤怀疑这两个家伙之前是不是见过,这个男人不会就是那个奸夫吧? 他深邃的凤眸一点点渗出了寒意,修长的手指关节捏得巴巴作响。 楚北柠此番哪里顾得上揣摩梁王爷的小心思,她试着在做羊水穿刺。 古代的滴血认亲她自己认为可能有一定的科学性,或者是其他医学解释不了的东西。 但是有一点她确信,孩子和父母之间必定有些生物上的特殊联系。 既然滴血认亲不可,那么就抽出羊水试一试。 刚才自己二妹妹差点儿吊死了自己,也影响到了胎儿,而且她把脉的时候发现胎儿可能胎盘受损,会出血,此时羊水中已经有了血。 不过后期还需要吃药好好调理才行,也不是什么天大的问题。 “再准备一只碗和清水。” 慕泽早已经准备了两只,拿了出来,楚北柠将抽出来的羊水放进了一只碗里,淡红色,一看就能看分明。 楚北柠用另一只碗盛放了清水,却走到了目瞪口呆的李兴义面前。 “李公子,是个男人就滴一滴血出来!” “凭……凭什么?”孙夫人忙将自己儿子拽住。 她的脸色终于变了,之前还觉得楚北柠拿他们没办法,可自从慕泽走了出来,她的一颗心就开始慌了。 慕泽可是大晋朝顶顶有名的神医,难不成真的能找到证据。 可是看着那碗里一点点的从楚依月肚子里抽出来的血水,她的一颗心顿时狂跳了出来。 却不想自己的儿子像是疯了一样不受控制,推开她,抢过楚北柠手中的刀子划开自己的手指,鲜血瞬间滴进了碗里。 楚北柠冷笑了一声,将碗放在一张临时搬过来的桌子上,她已经吩咐慕泽给二妹妹止血,然后送进了马车里。 楚北柠端起了装着羊水的碗,四周的人齐刷刷伸长了脖子看了过来。 即便是慕泽也难以掩饰脸上的好奇和惊讶,竟然还能从孕妇的肚子里抽水出来?而且对孕妇没什么大的伤害? 这个手法实在是厉害了! 玄鹤也从椅子边站了起来,四周围了差不多上千人,却紧张的只听得到人们的呼吸声。 楚北柠缓缓端起了碗,将碗里的羊水倒了下去。 ------------ 第33章 革职流放 碗里的两抹血丝缓缓碰撞在了一起,不一会儿便融为了一体。 四周围观的人群齐刷刷倒吸了一口气,视线纷纷看向了李家的几位。 李兴义此时跪在了地上不停地哭泣,读书人的斯文荡然无存。 孙夫人和李大人也是脸色煞白,还有这样的法子滴血认亲的? 简直是闻所未闻,这个女人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楚北柠冷冷笑了出来,看向了京兆尹陆大人抬高了声调:“陆大人,李兴义身为朝廷命官,还是个斯斯文文的读书人。” “若是犯了诱奸之罪,怎么定罪?” 陆卓陆大人脸色瞬间变了变,同情地看了一眼李大人低声道:“此罪……当……当革除官职,取缔功名,流放三千里。” 孙夫人尖叫了出来:“怎么能如此定罪?” “我儿子和楚家二小姐是有婚约在身的,哪里犯得上诱奸之罪?陆大人不可胡说!” “婚约?”楚北柠缓缓从怀中拿出了婚书,淡淡笑道:“孙夫人说的是这封婚书吗?” “孙夫人应该没有七老八十记性不好吧?如果我记得没错得话,你们家不是已经退婚了吗?既然退婚了,你们家儿子平白玷污了别人家的好姑娘,这个怎么说?” 孙夫人脸色惨白,嘴巴哆嗦着像是含着滚油一样,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眼珠子几乎都要从眼眶里突出来了。 楚北柠刚要说什么,突然一边重新坐在了椅子上的玄鹤,又慢条斯理地收回了他的大长腿,淡淡扫了一眼陆卓。 “陆大人在京城呆的时间长了,可能脑子都待糊涂了,应该跟着本王去边疆历练历练!” 陆卓心尖子狠狠一颤。 玄鹤淡淡笑了出来:“在我的麾下,甚至是副将若是诱拐良家子都会被处死的。” “即便是大晋律法也有一条规定,若是诱拐良家子情节严重者,闹出人命者,斩立决!” “不!!不要!”孙夫人这下子是真的害怕了,后悔了。 当初只看得楚家人丁疏落,即便是退婚,靖北候都死了,楚家连个出头的人都没有,谁会管这种事情。 不想楚家大小姐竟是将事情闹到了此种地步! 四周的人群纷纷对李家指指点点。 “这叫什么事儿?” “还是书香门第,书都读到狗肚子里了!” “这般作践人家楚家的姑娘,良心让狗吃了吗?” “哼!必须重刑正典以儆效尤才行!” 李大人的脸色一片死灰,想走都走不了了。 玄鹤抬眸扫了陆卓一眼道:“陆大人当真是对大晋律法不熟练啊!” 陆卓的额头渗出一层细细密密的汗珠,算是看出来了。 哪个混账东西传言出来说梁王不待见梁王妃,这不很待见吗? 梁王爷明摆着给梁王妃出头来了。 他刚才居然那么傻,竟然还想带着人将梁王妃绑起来。 他忙上前一步冲梁王行礼道:“王爷,是臣的过失,臣这就将李公子带回刑部!” “王爷不可!”李大人脸色巨变,这可是他的独苗儿子啊! 他忙冲梁王跪了下来:“臣管教无方,还请王爷……请王爷……” 玄鹤冷冷笑了出来:“李大人!犯事儿的是令郎,受害的是楚家二小姐,和本王有什么关系?你求我做什么?” 李大人的手紧紧攥成了拳,和你个孙子没关系,那你坐在这里干什么? 李大人忙要再说什么,身后的李兴义却是疾步走到了马车边。 裳霓警惕的挡在了马车的外面,楚北柠也是一惊,下意识去找她的棍子,发现刚才丢过去砸人的时候落在不远处。 李兴义隔着马车的帘子哭道:“依月,是我对不起你!” “我父母闹出这荒唐事情的时候,我该和你站在一处的,可是我性子懦弱,不敢说,不敢做。” “今天一切便是我咎由自取,如今唯有损了这一条命,赔了你的清誉!” 李兴义说罢却是冲陆卓走了过来,抬起了手臂:“陆大人请!” 陆卓一愣,心头暗自叹了口气。 这叫什么事儿啊这是! 其实这个小子在京城的名声不错,就是没有主见,处处都要听长辈父母的,乖巧是乖巧了一些,但是缺乏一些男人的担当和气概。 罢了,今儿李家算是栽在了楚家大小姐楚北柠的手上了。 他下意识又扫了一眼楚北柠,吸了口凉气儿,什么时候这个女子变得这般厉害了? “来人!带走!” “义儿!义儿啊!”孙夫人彻底垮了,抓着李兴义的手臂不放,一时间乱成了一团。 李林李大人脸色死灰,起身又站在了楚北柠面前,全然没有了刚才的盛气凌人。 “王妃娘娘,都是李家的错儿,是老夫的错儿,王妃娘娘大人有大量!” “这婚约咱们还是继续下去吧,老夫再让义儿去月老祠里请婚书来,亲事不若提前到这个月底就办了。” “一切都按照世家大族的规矩来!一样也不差依月姑娘的!” “王妃娘娘您看……”李大人几乎要给楚北柠跪下来,躬身弯着腰,像是一只大虾米。 “即便是犬子被国法处置了,可依月姑娘也没办法在京城里呆着,到时候便是两败俱伤!这孩子若是以后生下来,一问父亲哪儿去了,也不好说……” 楚北柠眼神一凛,果然是只奸诈的老狐狸,点到了她最顾虑的地方。 她穿越的这个时代毕竟是礼法风俗管控很是严格的时代,不像现代社会,对于单亲妈妈的包容度还是很可以的。 在古代依月现在这个样子,除了去桃花庵,或者搬出楚家另外独居,以后再寻相公断然是不能了。 加上依月又是一个柔柔弱弱的女子,以后的命运对于她来说便是毁了。 楚北柠不过是在妹妹已经被毁了的同时,也要毁掉李家,报了这个仇。 可处置了李兴义以后该怎么办? 她冷冷瞧着面前李林这只老狐狸,连他也想一并揍了。 好好的亲事硬生生被这两个老东西给毁成了这个样子。 楚北柠冷冷笑道:“都闹到这种地步,你还想我妹妹给你李家生个一男半女?红花汤李大人了解一下?” 李林大惊失色,动了动唇竟是被楚北柠呛得无话可说。 玄鹤有些不耐烦地揉了揉眉心,冲京兆尹陆大人道:“陆大人,抓个人而已,何必浪费这么多时间?” 陆卓忙命人将拽着李兴义胳膊的孙夫人扯开,抓着李兴义便朝着刑部走去。 “义儿!义儿!”孙夫人哭得声嘶力竭。 李大人也绷不住了,跟在儿子身后,老泪纵横。 正当这边闹做一团的时候,马车里传来楚依月虚弱又沙哑的声音。 “长姐!依月有话要说!” ------------ 第34章 定要娶你 谁也没想到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楚依月居然会出面说话,一时间所有人都愣怔在那里。 楚北柠心思一动,走到了马车边,掀起了帘子。 楚依月脸色惨白,歪靠在了马车的车壁上,刚刚慕泽给她服了女子调养气血的药丸,此番才算是缓过来一点。 慕泽就坐在马车车厢里的另一侧,细心照顾着楚依月。 他看了一眼楚北柠低声笑道:“王妃娘娘,在下先回避一二。” “有劳慕大夫,他日定当亲自登门道谢!” 慕泽点了点头,掀开了马车的帘子走了出去。 楚北柠爬上了马车一把抓住楚依月冰凉入骨的手,看着她道:“别担心,一切有姐姐在,你不要怕。” 楚依月愣愣地看着眼前的长姐,长姐一直都是在楚家败家的那一个,偏偏爹爹生前不止一次强调过楚家上下无论谁必须要绝对敬服楚家大小姐。 即便是长姐的名字都和她们几个女孩儿不一样,另外专门起的名字。 长姐在他们楚家有很特殊的专宠地位。 后来长姐败光了楚家的家财,家里实在是困苦,她才不得不抛头露面担当起了养家的责任。 终归长姐靠不住,她这个做二姐的,总不能看着几个妹妹饿死了吧? 况且还有一对儿小妹妹,还不到三岁,穿的都是姐姐们替换下来的衣衫,破旧不堪。 她看着实在是于心不忍。 不想她的抛头露面竟是遭来这样的横祸,如今终于有个人对她说,不用撑着了,还有我。 她心头的酸楚都不知道如何说。 曾经冷漠自私的长姐此时却对着她说出来这样的话,她一时间委屈难受感佩,一股脑儿全部涌上了心头,登时哽咽得说不成个话儿。 她低着头靠在楚北柠的怀前,无声地哭了出来。 “依月!不要哭!不要哭!”楚北柠有点儿慌,忙拍着楚依月的肩头轻声安慰。 楚依月耗尽了浑身的力气才压制住自己心头的悲愤,她吸了口气,温润良善的眼眸中掠过一丝坚毅。 “长姐,依月有个请求!” “你说!莫说是一个,一百个姐也帮你办到!” 楚依月缓缓道:“我想请长姐不要再追究李公子的事情了。” 楚北柠眉头顿时拧了起来,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二妹妹的善良,她已经觉得不可理喻了,她今儿是要让李家死个人才肯罢休的,以后让那些欺负她妹妹的人瞧瞧,楚家的女孩子也不好惹。 不想到了节骨眼儿上,内部阵线给她反水? “长姐,”楚依月紧紧抓住了楚北柠的手,“我方才已经想好了,我会带着这个孩子离开楚家。” “不!你哪儿也不必去!就给我在楚家好好呆着!” “挺着个大肚子,你能去哪儿?” “有我在,楚家没人敢说你个不字儿!” 楚依月感激的点了点头,其实长姐让她住在楚家,她也没那个脸面。 她只是现在身子太弱,等她将养几天,她自己会离开。 “长姐,李公子十年寒窗苦读,他也……也不易。” “他那些日子与我在一起,总是说等以后外放做了朝官,一定要为民请命,为万世开太平,他是个好人,也会是个好官!若是这般处置了他,可惜了他的才华。” “我与他的缘分……缘分……” 楚依月声音凄楚的说不出话来,好半天才吐了口气道:“我与他缘分已到,让他以后好自为之吧。” 楚北柠定定看着面前的二妹妹,因为太过清瘦下巴都变得尖俏了一些,一个清丽端雅的美人,居然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到底是心善,可是她对别人善,别人对她呢? “我……我不服!弄不死他,我心里过不去那个坎儿!”楚北柠气得咬牙。 “长姐,求你了!”楚依月紧紧抓着楚北柠的手,眼底的眼泪晕染而出,可怜至极。 楚北柠当真是受不了她这个眼神,定了定神,才转身走了出去。 楚北柠走出了马车,朝着被官差押着的李兴义走了过去。 李兴义此番看着楚北柠就心头发憷,不光是他,即便是押着他的官差哥儿几个也齐刷刷向后退开几步。 楚北柠站定在了李兴义的面前抬高了声音道:“我妹妹说放过你了。” 李兴义顿时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向了楚北柠。 楚北柠冷冷笑道:“讲真,你真的配不上她!” “她说你十年寒窗苦读,又是个为民为国的好官,她不想毁了你!” “她与你以后缘分已了,就此断了吧!” “乘老娘没改主意前,你赶紧滚!” 楚北柠最后一句话几乎是一个字儿一个字儿从牙缝里咬出来的。 楚北柠的话,也被四周的人听了去,一个个冲马车的方向投去了敬佩的眼神。 慕泽陪着楚依月乘着马车离开,李兴义像是好半天才醒悟过来。 “依月!依月!我一定会娶你的!” “便是丢了这官袍,丢了李家家族,我也要娶你!你等我!等等我!我有话要同你说!” 李兴义像是个疯子一样,朝着楚依月离开的方向狂追了过去。 楚北柠眉头蹙了起来,这都是些什么瘪犊子玩意儿! 一时间人群也觉得无趣纷纷散开,只剩下了台子上的几个人略微有些尴尬。 李家夫妇像是被人从火坑油锅里捞出来一样,浑身瘫软着倒在了地上,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 不想最后放过儿子的,居然是本该最恨他们的楚依月。 京兆尹陆大人摊着手看向了坐着的玄鹤赔着笑道:“王爷,您看这……” 玄鹤缓缓起身,理了理袍角漫不经心道:“陆大人,你当真是该好好学学大晋律法了,若是被告不告,你抓的什么人?” “回去吧!” 陆大人脸色一僵,气闷得要死。 抓是你家王妃抓的,放也是你家王妃放的。 老夫这么大岁数陪着你们玩儿呢在这儿? 可人家是天家贵胄,他纵然心里不高兴也不敢说什么,忙冲玄鹤行了个礼带着官差们离开。 李家夫妇被身边的仆从扶了起来,跌跌撞撞上了马车,被楚北柠收拾得够呛都不敢再看她一眼。 楚北柠抬头看向了站在面前的玄鹤,一时间心里头有些别扭。 人这种动物啊,还挺奇怪的。 她习惯了玄鹤的混账,偶尔玄鹤做了一回人,她反倒是不习惯了。 “咳咳,”楚北柠握着半拳抵着唇,咳嗽了一声,“谢谢王爷啊!” “哼!以后你少给本王丢脸,本王的脸不多,省着点儿丢!” “哦,”楚北柠忙点了点头,权当耳旁风,“那王爷我再回楚家瞧瞧,我担心二妹妹她……” 玄鹤扫了一眼楚北柠腰间挂着的梁王府进出门的令牌冷冷道:“你腰间不是挂着令牌吗,三个月内出入府不必和本王请示!” 楚北柠眼底一亮,忙冲玄鹤躬身福了福,转身上了自己的马车朝着楚家行去。 马车行到了楚家门口,楚北柠刚掀起帘子准备跃下马车,眼前的一幕却让她一下子愣在了那里。 ------------ 第35章 我帮你治 此时天色已经微微暗沉了下来,楚北柠从马车上下来,却看到楚家门口的台阶下狼狈地跪着一个人,正是礼部侍郎家的公子李兴义。 楚北柠没想到这小子居然跪在了这里,几步走了过去。 李兴义抬眸看向了站定在面前的楚北柠,脸上掠过一抹惧意,可还是忍住了逃走的冲动。 他声音微微发颤咬着牙道:“我要娶依月,她一天不答应我便是一天跪在此处不起来。” 楚北柠气笑了,讹人呢这是? “好啊!李公子喜欢这里就跪着吧!” 楚北柠懒得搭理他,迈步径直走进了楚家。 她来到了楚依月的院子,正好儿王姨娘也在暖阁里看着自己的女儿。 翠霞忙给楚北柠端了一杯热茶,还有几样点心。 楚北柠也当真是饿了,就着茶水将点心都吃下了肚子。 那点心果然和梁王府的差远了,可也是最好吃的东西了,可见楚家困顿到了什么地步。 楚北柠看着床榻上卧病的楚依月,又看了一眼一边苦着脸的王姨娘,缓缓道:“李兴义在外面跪着呢!” 楚依月神色慌了几分,显然还关切着那个畜生。 楚北柠暗自叹了口气,定了定神道:“姨娘,二妹妹,三条道儿咱们选。” “我看得出来妹妹还是喜欢那个小子,现在李家可能不敢再出什么幺蛾子,这一遭收拾的他们也惨。” “若是妹妹心头还念着旧情,那和李家的婚约继续,嫁妆我来想办法,这一遭过后李家人也不敢怎么欺负你。” “嫁进李家,给孩子一个身份。” “要么就把肚子里的孩子拿掉!一碗红花汤下去,什么都不用想了,到时候该嫁再嫁!” “不要!”楚依月忙捂着自己的肚子,脸上惊慌万分。 一边的王姨娘看得直叹气。 楚北柠看着她定了定神道:“第三,那就准备好一个人将孩子拉扯大,以后可能会遇到更多的麻烦,但你也要有心理准备。” “只是有一条,不能搬出去住,你这个小身板儿出去住就是找死!谁能照顾你,病了呢?孩子怎么办?” 王姨娘不停地点头,她现在也是一点子办法也没有了,如今听着楚北柠说得句句在理。 楚北柠起身握住了楚依月的手:“二妹妹,不管你做出什么选择来,我这个做姐姐的一定支持你,断然不会让你被作践了去,更不会让你一个人去面对这些。” “长姐……”楚依月声音微颤,又要哭了出来。 楚北柠怕她哭多了伤身也不敢让她难受,又说了点儿别的,这才带着王姨娘走了出来。 来到了外间的厅堂里,楚北柠又从怀中拿出了两万两银票塞进了王姨娘的手中。 “大小姐!万万不可!万万不可啊!” “上一回你已经拿回来不少银子了,你在梁王府里也难过,需要打点之处太多。姨娘不舍得花你的银子!姨娘……” 楚北柠看着面前容色憔悴苍老的王姨娘,和郑皇后差不多年纪,像是比郑皇后老了二十多岁。 一看就是那种吃苦耐劳不懂得保养的女人,可也是个大大的好人。 当初楚北柠生下来的时候,亲生母亲就撒手人寰。 楚北柠和楚依月也就差了两个多月,王姨娘却宁可饿着自己亲生的,也把楚北柠抱在身边用自己的奶喂养着。 从小到大,一句重话也没有对楚北柠说过,照顾她很是尽心尽力,几乎没出一点儿岔子。 楚北柠不能辜负了这份儿恩惠,按住了王姨娘要把银票塞回来的手笑道:“姨娘不必和我客气。” “这些银子留着给依月置办一些嫁妆吧!” 王姨娘脸色一怔,楚北柠笑了出来,看了一眼暖阁门口的方向道:“姨娘你且看着,依月对李兴义怕是情根深种,亲事跑不脱的。” “你先慢慢置办起来,省得到时候手忙脚乱,还有……”楚北柠声音冷了下来,“大门口跪着的那小子,就让他跪着,谁也不要理他。” 王姨娘脸露了一丝难色,若是这亲事还能继续下去的话,让姑爷就这么在外面跪着,岂不是不妥? 不过今儿她算是见识了大小姐的手段,总觉得这个丫头嫁了人以后懂事多了,也厉害多了。 她忙不迭应了下来,如今楚北柠俨然成了他们楚家的主心骨,听她的吩咐便是。 楚北柠绕出了楚依月的院子,径直来到了后面最僻静的一处院子。 这一处院子四周种了几株湘妃竹,此时虽然秋意正浓,竹叶却依然翠绿有生气。 楚家三小姐楚墨月不爱那些花花草草,只爱这些竹子,性格也有几分孤僻古怪。 楚北柠站在楚墨月的院子前定了定,还是推开门走了进去。 听到动静儿的丫鬟绿意忙迎了出来,一看是楚北柠登时脸上慌张了几分,忙打起了帘子将楚北柠请进了暖阁。 楚北柠迈步走了进去。 楚墨月正坐在窗户前凝神看着自己心爱的剑谱,不防长姐过来找她。 看到楚北柠后,她一个愣怔忙站了起来,看向楚北柠的视线微微透着些许不自在的慌乱。 这一次长姐出面帮二姐姐出头的事儿已经在府里头传遍了,楚墨月都懵了,难不成之前那个不成器的长姐转了性子? 楚北柠缓缓走了进来,拿起了桌子上的剑谱,笑了出来:“你喜欢练剑?” 楚墨月又是一愣,点了点头。 她现在不知道和楚北柠该说点儿什么,毕竟之前她当面咒她死,这个梁子怕是长姐和她结下了。 楚北柠转过身看着面前别扭至极的楚墨月,这个丫头长得挺好看,就是有点点性子孤僻。 “坐下,我帮你看看腿。” 一听腿这个字儿,楚墨月登时脸色沉了下来。 她这条废腿就是被楚北柠所赐,一听她提及此事,楚墨月心头的恨意又晕染而出。 “不必了,长姐请回吧!” 楚北柠定定看着她:“想不想练剑?” 楚墨月一愣。 楚北柠笑道:“我说过会帮你治好腿,你如果就这么自暴自弃下去,非要和我拧着来,那我也顺着你的意思。” “现在我只问你还想不想练剑,想的话别给我臭着一张脸,别那么别扭,坐下!” 楚墨月竟是下意识坐在了床榻上。 楚北柠一把掀起了楚墨月的裙角,抬起手按在了她的右腿关节处。 楚墨月的右腿膝盖处竟是畸形的凸起来一块儿,摸着像是骨结,是一种很罕见的股骨头病变。 这种的需要动手术才行,可这个时代的医疗条件很受局限,不过她可以试一试,可是需要一种养骨生肌的神药,才能保证手术后续恢复到最佳。 她顿时想起慕泽,看来明天需要拜会一下慕神医才行。 楚北柠帮楚墨月放下了裙摆,随后看着她道:“明天我来接你去看大夫,你早早收拾好等我。” 楚北柠说罢转身走了出去。 这下子楚家三小姐倒是有些懵了,她忙冲出暖阁的门,看着自家长姐清冷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心绪变得复杂了几分。 楚北柠回到了梁王府已经到了掌灯时分,裳霓帮她沐浴更衣。 楚北柠简单吃了点儿,刚要吹了灯歇息,不想外面传来长风的声音。 “王妃回来了吗?王爷请您过去!” 楚北柠一愣,虽然疲惫到极点真的不想去,可念及今天玄小鸟帮了她不少忙,她不得不从床榻上爬了起来。 楚北柠打着哈欠,来到了玄鹤住着的暖阁。 这家伙睡觉的地方都布置的冷硬森严,和她三妹妹一个调调,兵书,兵器,剑谱,行军打仗用的山川风物图。 楚北柠绕过了屏风,刚要给玄鹤行礼,突然整个人都僵在了那里。 这家伙……这家伙……居然赤裸着身子坐在浴桶里洗澡? ------------ 第36章 送别夫君 楚北柠顿时手足无措了起来。 玄鹤这是唱的哪一出,给她在这里表演美男出浴图吗? 可是这也太秀了? 尽管楚北柠很是抗拒这个家伙,可不得不承认一点,这家伙的背影当真是好看。 宽肩细腰,背部肌肉线条分明,只是上面纵横交错了几道刀疤,标志着他的赫赫战功不是徒有虚名,那是一刀一枪正儿八经拼出来的。 “看够了吗?”玄鹤声音冷凝。 “看够了……不不不……没看够……不是不是,我压根儿没看!” 楚北柠乱了方寸。 “呵!滚过来擦背!” “啊?”楚北柠惊呼了一声,转过身看向了暖阁外面捂着唇嗤嗤窃笑的长风和青山两个家伙。 给主子擦背这种事情不该是他们两个干的吗? 况且这么晚了,今天她和李家人斗了个你死我活,此番已经很累了好不好? 你堂堂王爷,这么晚了喊我来,就是为了让我给你擦个背!我可去…… 楚北柠脚下的步子还是不得不朝着玄鹤挪了过去,她算是认输了,这个混账东西不折腾死她不算完。 楚北柠拿起了搭在浴桶边缘的纱巾,抬起手闭着眼狠狠按在了玄鹤宽厚的背上。 手感真他娘……好! 楚北柠应付着有一下,没一下地搓着。 “王妃,认真些,”玄鹤冷冷笑道。 楚北柠咬了咬牙,加重了手劲儿。 她是故意要将玄鹤的皮给他撸起一层来,不想玄鹤丝毫无动于衷。 暖阁里的气氛有点点的诡异,雾蒙蒙的水汽中两个人都沉默着。 “你之前便认识慕泽吗?” 玄鹤声音淡淡问道。 嗯? 楚北柠手中的动作停了一下,感觉这是一道送命题。 “不……不认识啊?” 玄鹤温柔地笑了出来:“认识也没关系,本王不会对他做什么的,只是好奇罢了!” 楚北柠眉头拧了起来,暗自冷笑。 我信你个鬼,你个糟老头子坏得很。 “王爷,您这是盘问呢还是盘问呢?” “您放心,慕泽不是妾身的奸夫,我们也就是今天才认识而已。” “只不过我们都会点儿医术,可能默契一些。” 楚北柠看出来了,玄鹤这厮怕是看出来她和慕泽今天配合得天衣无缝,心头生出几分疑心来。 可她偏不告诉他真相,气死他! 那一顿鞭子,当她是白挨得吗? “哦?本王很是好奇,你那奸夫到底是谁?能将你这样的妖魔鬼怪收复定然也不是一般人!” “想知道?”楚北柠弯下腰凑到了玄鹤的耳边低声问道。 她吐气如兰,玄鹤只觉得心头被狠狠撩拨了一下,竟是有些心猿意马起来。 “说!” 楚北柠伸出手探到了玄鹤的面前:“一百……” 玄鹤猛地转身一把掐住了楚北柠的脖子,死死盯着她。 “王爷,您这掐脖子的动作下回咱能不能换一下?用得多了不腻吗?” 楚北柠看着玄鹤愤怒的眼神,瞬间开心至极。 玄鹤眉头拧了起来,发现又中了这个女人的圈套。 他也不知道为何越来越在乎她那个奸夫了,可现在发现她越来越有用,想杀她竟是有些舍不得了。 玄鹤松开了楚北柠的脖子,仰起下巴点着不远处的桌子。 楚北柠看向了桌子,居然摆着一只金丝楠盒子。 楚北柠一愣,忙起身走到了桌子边,将盒子拿在了手中打开,入眼竟是一沓厚厚的银票,少说也有五万两的架势。 楚北柠不可思议地转过脸看向了玄鹤:“这是……给妾身的?” 玄鹤冷笑了一声:“拿着给你二妹妹置办嫁妆吧?” “礼部侍郎李家门第不低,嫁过去后你妹妹一幅穷酸样儿不好应对。” 楚北柠是真的不会了,这家伙这是示好吗? “王爷,您是不是爱屋及乌?” “王爷对妾身有了好感,自然对妾身的妹妹……” 玄鹤轻飘飘扫了楚北柠一眼冷笑了出来:“李兴义虽然性子软懦,可才华横溢,父皇的意思是以后可能让他去大理寺。” 大理寺? 楚北柠惊了一跳,那可是个重要的部门,很多皇子都想将自己的人安插进去。 原来这家伙在提前做感情投资,他也看出来自己二妹妹和李兴义的亲事不会断,自然要讨好依月,相当于讨好了李兴义。 “高!实在是高!”楚北柠忙将盒子抱在怀中,随后走到了玄鹤面前。 她将盒子放在地上,拿起了纱巾,撸起了袖子。 “王爷,今晚妾身就给王爷搓五万两的澡!王爷,妾身好好给王爷搓搓!” “滚出去!”玄鹤现在看着她就来气。 楚北柠一愣,玄鹤咬着牙盯着她道:“明天本王就带着旷亦去随州了,大约走二十多天。” “你给本王消停一些,若是再出了什么不该出的破事儿,本王回来定不轻饶!” 楚北柠忙笑了出来:“瞧瞧王爷说的,您看看妾身这么安分守己的人,怎么可能会闯祸?” “王爷,您就放心的去吧!” 玄鹤眉头蹙了起来,她越是这么说,他越是觉得有些担忧,可又不能再说她什么。 “滚吧!” “的嘞!您好好洗!我让长风和青山再给您加点儿热水去!嘿嘿!谢谢您的银子哎!比心心,么么哒哎!” 楚北柠谄媚地抱起了盒子,缓缓退了出去。 脸上染着一层小人得志的猖狂笑容,玄鹤的心情越发沉到了底,怎么现在觉得她对自己的迷恋和爱慕,几乎都集中在他的钱袋子上。 他倒是成了这个死女人的钱庄,她难道真的不是爱慕他这个人了吗? 楚北柠回到了自己的东苑,几乎要跳起来了。 老天爷啊!玄鹤一定是疯了才会给她五万两让她给妹妹置办嫁妆。 希望这厮疯的更加彻底一些。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楚北柠破天荒想起来自己是玄鹤的正妃。 第二天一早就帮玄鹤收拾了行礼,低眉顺眼跟着他出了正门。 旷亦也换了一件靛青色锦袍,冲楚北柠行了礼,楚北柠交代了他几句后,来到了玄鹤的面前。 她使劲儿憋出来几点眼泪,抬手帮玄鹤整理了衣襟叹了口气道:“王爷此去随州,山高水长,路途劳累,妾身分外不忍,呜呜呜……” “王爷放心的去吧!白侧妃妾身也安排妥当。” 关起来了! “府里头的大小奴仆也规整齐备了。” 打压的打压,发卖的发卖。 “母妃那边,妾身定会去宫中看望!” 看望个鬼! “王爷的身后事……呃……王爷的家事不必挂念,妾身会料理得很好。” “白侧妃拜托妾身和王爷告个别,让王爷路上注意安全!” 白卿卿哭死在凶宅。 玄鹤越听眉头越是蹙了起来,看着眼前的楚北柠,一把鼻涕一把泪像是要送他归西的样子。 “王妃适可而止!演戏也得有个尺度!” “记着,”玄鹤死死盯着楚北柠,“这二十多天,若是再出什么幺蛾子,等本王回来收拾你!” “怎么可能?”楚北柠红着眼睛,指天发誓,“妾身若是不顾及王爷体面,再作妖,让妾身被雷劈死!” 夸嚓! 一道闷雷滚过。 楚北柠顿时僵在了那里,嘿嘿笑道:“王爷……您……看这天气说变就变……真的是……王爷带伞了没有?” “哼!”玄鹤不想看见她,大步走进了马车。 旷亦也上了车。 楚北柠挥动着小手绢儿,捂着胸口,万分难过地送走了玄鹤。 直到玄鹤的马车消失在拐角处,她突然转身欣喜若狂地看着身边的裳霓:“裳霓!准备马车!我们走!” ------------ 第37章 解毒 楚北柠的马车先是在靖北候府西侧门停下,远远就看到楚家三小姐抱着一个包裹站在柳树下,朝着这边张望。 楚北柠掀开了车帘冲楚墨月招了招手。 “墨月,这边!” 楚墨月看到楚北柠的那一瞬间还是有些不自在,犹豫间却被楚北柠一把拽到了马车上坐好。 楚北柠对楚墨月心中有愧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楚墨月更是闷嘴儿的葫芦,一句话也没有。 一时间姐妹两个对坐着,谁也不说话,气氛有一点点的尴尬。 还是楚北柠找了个话题笑问道:“李兴义那小子是不是还跪在门口?” 楚墨月终于眼底渗出一丝别样的光泽来,笑骂道:“他不跪怎的,自己做不了父母的主,却要作践二姐姐,跪不死他!” 楚墨月说完这句话突然觉得有些不妥。 姐妹两个同时愣怔了一下,终于找到了统一战线,一起笑了出来。 楚北柠顿时觉得轻松了不少,看向了楚墨月怀中抱着的包裹。 “这是什么?” 楚墨月一愣,包裹却被楚北柠拿了过去打开。 里面竟是一些散碎银子,还有一些粗糙的银首饰,总共也没多少钱。 楚北柠愣在了那里。 楚墨月脸上掠过一抹尴尬低声道:“慕大夫的回春坊,莫说是开方子治病,便是最一开始让慕大夫瞧一眼病因也需要一百两问诊费。” “我怕你银子带的不够,就将我这些年的积蓄全部拿了出来。” 这些年? 楚北柠真的是想象不到自己几个妹妹穷到了什么程度? “没事儿,诊金姐带的够够的,也不用他完全看,我也能帮你看了,就是缺几味药才。” “顺道也让他把把关,看看我的结论对不对,两个人会诊一下,成功率更高一些。” 楚墨月茫然地看着自家的长姐,怎的长姐嫁人了以后,有些话她好像听不懂了。 马车很快停在了回春坊门口,楚北柠带着楚墨月刚一下马车就惊呆了去。 迎面一座三层小楼,都盖着翡翠琉璃瓦,刷着粉墙,矗立在最繁华的崇文街。 相当于在她那个世界寸土寸金的大都市中心盖了一座写字楼,别说看病拿诊金即便是眼前这般巍峨的一座楼,也发家致富了。 正中的门口外面排满了长队,差不多已经排到了街口,都是京城各种各样的女子们。 看来慕泽的女医看得当真是不错。 楚北柠带着楚墨月刚要进去,却被一个胖妇一把拽住胳膊。 “干什么?后面排着去!” “是啊!你们刚来就要见慕大夫吗?” “我们都排了两个时辰了!” 楚北柠忙向后退开,刚要想想办法,不想却看到一个青衣少年朝着她们走了过来。 “王妃娘娘,我家公子恭候多时了,请王妃娘娘随小的这边走!” 楚北柠没想到慕泽居然早就等着她,忙点了点头带着楚墨月绕到了回春坊后面的院子。 她们从一个极深的小巷子里走了进去,来到了一处雕花侧门,从侧门进去。 没想到回春坊后院的景象更是别有洞天,假山,小池,小桥,成片成片的四季花树。 此番正是深秋时节,小道儿左右两侧的赤红色枫叶随风而落,竟是美的不像人间之境。 顺着小道直接到了前面的医馆,后面是住的地方,前面就是问诊之处。 青衣少年一直将楚北柠带到了三层最东面的一个房间,分外的宽敞,房间里焚着淡香,和着草药的味道竟是有些好闻。 慕泽坐在窗户前,永远是一身白衣胜雪,看到楚北柠带着楚墨月进来,唇角微翘染了一丝温柔笑意。 “王妃娘娘来了?楚三小姐好!” 他缓缓起身冲楚北柠和楚墨月见礼。 楚墨月这可是第一次这么近的距离看着慕大夫,没想到天底下还有这么好看的人,不禁看愣了。 她跟在长姐身后,坐在了临窗的坐垫上。 “王妃,三小姐请!”慕泽将青玉茶盏推到了她们两个人面前,茶汤潋滟,茶香四溢,上好的碧螺春。 楚北柠抿了一口,随后拿出了一只装着银票的精致袋子推到了慕泽的面前道:“慕大夫,我二妹妹那天的事情多亏慕大夫帮忙。” “这是诊金请收下!” 慕泽光看那袋子的厚度就晓得梁王妃出手大方,他也不拿乔作样,接了过来随意地放在一边,却是凝神看向了楚北柠脸上的毒印。 “王妃娘娘,在下虽然是女医,可也是毒医,不知道王妃娘娘是哪一路的?上一次瞧着王妃娘娘的手法和寻常大夫不一样?” 楚北柠心头一顿,她没办法解释急诊科医生的分类,急诊科医生按照规矩来说,什么都应该擅长的。 她低头笑了笑道:“我其实是杂医!” 慕泽眼神微微一跳,突然笑了出来:“好一个杂医!佩服!” 楚北柠却定定看着他道:“慕大夫,我今天来还有两件事情想拜托慕大夫帮忙。” “但说无妨,”慕泽笑道,笑容温柔。 楚北柠见惯了玄鹤的冷言冷语,突然遇到了这般的温柔对待,竟是心头也生出来几分暖意。 终于明白这家伙为什么这般受欢迎了,光冲着这份儿温柔还有好看的脸,她也愿意花钱的。 楚北柠看着慕泽道:“第一件事就是我妹妹的腿,想请慕大夫瞧瞧。” 楚北柠其实早就看出来慕泽的医术可不仅仅局限于女医,这个人给她感觉藏得很深,也许他有办法。“ 慕泽点了点头:“那第二件事情,你是不是要问问你脸上的毒印?” 毒印从慕泽的嘴巴里刚说出来,坐在楚北柠身后的楚墨月狠狠吓了一跳。 不是胎记吗? 长姐从小生下来就听人说脸颊上长了胎记,毁了半张脸。 怎么慕大夫说是毒印? 楚北柠眸色一闪,笑了出来:“果然厉害!既然慕大夫能看出来我这个是毒印,那么慕大夫知不知道这是什么毒?” 慕泽起身走到了一边的八宝格子边将他的那套奇形怪状的工具拿了出来,随后坐在了楚北柠的面前,抬起手在她的脸上洒了一些清凉的粉末儿。 楚北柠顿时觉得入股寒凉,竟是有些冰的慌。 随后慕泽将粉末取了下来,放在了一杯清水中,清水顿时变成了赤红色。 这下子连楚北柠也不会了,惊讶地看向了慕泽。 慕泽抬起手搭在了楚北柠的手腕上,许久才道:“你脸上的毒印我可以帮你清除。” “真的吗?”楚北柠顿时欣喜若狂,毕竟是个女人都爱美,不喜欢脸上有个这玩意儿,膈应得慌。 慕泽却缓缓道:“但是有一点,我得和你说分明,你的脸上毒印可以去掉,但是你身体里的毒……” ------------ 第38章 我们以前见过? 楚北柠忙问道:“慕大夫但说无妨,我这身体里中的什么毒?是不是没救了?” 慕泽看向了楚北柠那双清亮的眼眸,表情一怔。 寻常人听到自己中了剧毒,必然会神色巨变,像她这般表情镇定的病人当真是少见。 “不是没有救,本来很容易解除掉的,”慕泽淡淡说道,可心里却诧异得很。 楚北柠脸上的那一块儿毒印,根本就不算什么事儿。 若是光有脸上的那个东西,他现在就能帮她除掉。 其实说起来,那种东西本就不算是毒,只是出产于南疆的一种很罕见的植物提取而成,名字叫花容。 说白了就是用来毁容的,对身体其它地方没有丝毫的损毁。 只是这个丫头挺倒霉的,偏偏她的身体后来又中了一回毒,还是很罕见的那种。 如果不是楚北柠之前体内存着花容这种东西,怕是当时就被毒死了。 还是毁了她容貌的花容缓解了毒素,让她能安然无恙活到现在。 楚北柠看着慕泽说话说了一半儿不说了,登时有些心慌。 “慕大夫,什么叫本来很容易解除掉的?这玩意儿到底是个什么?” 慕泽抬起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头道:“不用担心,我曾研究过毒医。” “万事万物都是相生相克的,你本来身体里有一种毒但是毒性不大。” “可后来又中的毒,那个凶险万分,不是你前头中的那毒,怕是你现在坟头上的草都一人高了。” 楚北柠狠狠打了个哆嗦,心情顿时沉重了起来。 原主这个傻子啊! 为了玄鹤居然连自己的命也搭进去了,她到底是有多爱着玄鹤,才能这般粉身碎骨,在所不惜? “那慕大夫,你说我是不是马上要死了?” 楚北柠想若是挂了,能不能再回到自己的世界,还是彻底死干净死透彻了? 慕泽温柔地笑了笑:“别怕,有我在,不必担心。” “不过若是找不到解毒的药材,可能会早亡,具体你体内的毒什么时候爆发,这个说不准。” “那慕大夫知不知道,我后来中的是什么毒?”楚北柠追问道。 慕泽凝神道:“光是从脉象上看还不能最后确定,不过很像千机之毒。” “这种毒霸道得很,一旦中了此毒,人会变得完全失去理智,整个人如同疯癫了一般。” “不过这种毒还有一种解法,就是两个时辰内与人……”慕泽定了定神淡淡笑道:“你明白的,若是与人做了那种事后,就会将毒过到对方的身上。” “估计王妃您错过了那个机会,只能用第二种办法解毒了。” 楚北柠心头哀嚎,原主这是上杆子找屎了! 好端端的在玄鹤毒发的时候去找他,不光被吃干抹净还惹了这么大的麻烦。 慕泽定了定神继续道:“第二个办法就是找到七彩连心草,据说能解百毒,世间只有一株,难求得很。” “在哪儿能找到呢,怎么个难求法?”楚北柠觉得还是要试一试。 慕泽缓缓道:“这种草药只在十八年前出现过一次,以后再没有了踪迹,不过你别担心,我会帮你一起找的。” 楚北柠感激的点了点头,抬眸对上了慕泽的视线,突然心头升腾起一丝不对劲儿来。 她和慕泽也就是昨天才见的面,萍水相逢,若是说共同点怕是只有一项,他们都是大夫。 可为什么感觉慕泽看着她的样子,像是认识了她很久,虽然慕泽是个暖男,但总觉得对她不是普通的暖宝宝了,简直就是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超级电暖器了。 “慕大夫,我能问一个问题吗?” 慕泽笑道:“王妃想问什么?” 楚北柠看着慕泽道:“我们是不是之前见过?我怎么感觉你和我很熟悉的样子?” 慕泽一愣,眸底掠过一抹不易察觉的神色,却侧过脸看向了楚墨月。 楚墨月现在都听傻了,长姐还中了毒,什么时候的事情? 她依稀记得一年前,长姐参加皇家的狩猎大会,那一天晚上长姐就没有回来。 只记得爹爹快急疯了,本来爹爹还病着,挣扎着起身亲自带人去寻。 直到第二天傍晚时分才将长姐抬回来,是的,抬回来的。 从那以后爹爹的病情加剧,撑不到一个月就撒手人寰。 难道是那个时候长姐中了毒? 慕泽并没有直接回答楚北柠的问题,将视线挪到了楚墨月的身上笑道:“三小姐,方便让我瞧一下的你的腿吗?” 楚墨月从未在外男面前露过腿,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楚北柠笑着帮楚墨月将裙摆掀了起来笑道:“没事的,他就是个大夫,你把他当成是没有生命的石头就好了。” 慕泽唇角微翘,不计较楚北柠的戏谑,凝神看向了楚墨月的右腿,脸色随即变得整肃了起来。 楚墨月右腿的膝盖处已经严重扭曲变形,他缓缓道:“是一种骨刺之症,若是最一开始治疗便不会如此了。” “可惜的是耽搁了些时日,骨刺都长成了这个样子,怕是再严重得话整条腿都得废掉。” 楚墨月哆嗦了一下,顿时红了眼眶。 楚北柠心头的内疚更重了几分,吸了口气道:“我能救,切开皮肉,将骨刺锯掉,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找一味草药,能生肌生骨的草药。” “我想的你是名医,兴许听说过?” 慕泽没想到楚北柠居然会这么治腿,不过之前看到她给楚依月的肚子打洞抽血,他觉得这是楚北柠治病的手法。 他倒是来了几分兴致,忙道:“还真的有这种药材,叫生肌丸。” “在哪儿?”楚北柠大喜过望。 慕泽面露难色:“这世上的奇珍异宝,尤其是药材,大部分都被一个人收藏了起来。” “啊?还有人喜欢收藏药材的?哪个大夫?我去会会他,花重金也可。” 慕泽苦笑了出来:“此人怕是用重金也不一定能打动他。” “是谁?”楚北柠好奇了起来。 “当今的太子殿下!” 楚北柠…… 慕泽笑道:“而且太子殿下收集的生肌丸,有几十种之多,而且这种药材很古怪,想要用给楚三小姐,还得请三小姐去太子府一样样弄一点试过才知道。” “生肌丸若是用不好,不是药是催命的毒,每个人的肌肤体质不一样,只能试过才能决定用哪一味。” “生肌丸的数量很少,极其珍贵,更别说每一粒药丸抠下来一点试药,你觉得太子会为了银子给你这个面子吗?” 楚北柠真的想骂娘,若是别的皇子,她尚且不要脸去求一求。 可为什么是太子? 而且这个家伙指定有什么毛病,好得也是一国太子,你收藏点儿什么不好,收藏各种药材? 最关键的时候,之前进宫的时候,她是将太子和郑皇后等人得罪惨了,这下子可如何是好? 楚北柠正自愁眉不展的时候,突然房间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随后一个身着紫袍的年轻男子,抱着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疯疯癫癫跑了进来。 一路上还将挡道儿的慕泽的药童踹倒了几个,朝着楚北柠他们所在的房间冲了进来。 ------------ 第39章 交换才行 楚北柠不禁愣怔在那里,慕泽虽然是个大夫,可是在京城中也算是有些分量的人,谁这么嚣张,直接就冲进来了? 不过待看清楚冲进来的人时,楚北柠顿时觉得说得通了。 “快!快瞧瞧本王的妹妹这是怎么了?!” 静王玄昭急声大喊抱着大晋八岁的长公主长宁公主冲了进来。 身后还疾步走进来一个身穿玄金色锦袍的清贵男子,正是大晋太子玄宸。 两个人穿着便服,显然不是从宫里头来的,倒像是寻常逛街穿的服饰。 长宁公主是郑皇后所生,虽然只有八岁却是大晋的长公主,很受晋武帝喜爱。 只是长宁公主得了一种怪病,就是无缘无故的窒息闭气,发病的时候很是吓人,故而郑皇后将她一直单独养在风景秀丽的储秀宫,平日也不见人。 不想今天出现在这里,看这个样子怕是发病了。 楚北柠看着一脸惊慌失措的静王,晓得是这个家伙闯的祸。 静王和太子都很宠爱他们这个小妹妹,一定是长宁公主在宫里待得无聊,静王自作主张将长宁悄悄带出宫玩儿,这下子出事儿了。 “慕大夫!”太子神情紧张地看着慕泽道:“长公主方才在百味阁用了饭,在街头玩耍,吃了一些零嘴儿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正好离你的回春坊近便一些,你瞧瞧长公主这是怎么了?” 太子玄宸很少有这般表情失色的情形出现,显然长公主殿下的情况很是危急。 “具体吃了什么东西?有没有其他的外伤?”慕泽边问边一把将矮榻上的小几推开,空出来一大片地方。 他也顾不上什么长公主不长公主的,随后从玄昭的手中将长宁公主接了过来,抱在了矮榻上。 楚北柠看了过去,她现在不想出手。 一来有慕泽在此,二来这可是郑皇后的女儿,也是晋武帝最喜欢的掌上明珠。 上一回因为救太上皇,她差点儿被郑皇后打死,现在郑皇后的女儿遭了病,她委实不想管。 玄宸忙同慕泽道:“在百味阁用了几样刚到的海味,街头吃了栗子糕,还有一个桃子。” 楚北柠眉心一跳,海味,桃子? 她凝神看向了躺在那里的长宁公主,这位长公主怪不得晋武帝喜爱,长得实在是冰雪可爱的一个小人儿。 穿着一袭红色纱裙,腰间缠绕着绣着金线葫芦的腰带,头发绾了一个月牙发髻。 现在身条还未长开,容色已经带着几分倾国倾城的美。 可此时她却脸颊憋得紫红,两只小手死死攥成了拳头,喉结处有些肿胀,嘴唇也变成了青紫色。 眼睛死死闭着,看样子竟像是休克了。 楚北柠心头一惊,抢上一步,临到头还是忍住了。 她不是圣母,郑皇后上一次差点儿打死了她,她现在有些犹豫。 可面前躺着的这个小姑娘,从小娇生惯养,像是一只小雀儿关在金丝笼子里,也未曾听闻这个八岁的孩子有什么恶行。 楚北柠心头微微有些动摇,毕竟是这般幼小的生命,抛开大人之间的恩怨,这小姑娘是无辜之人。 慕泽的视线也沉了下来,谪仙般的容颜凝重得厉害。 “我下几针试试!”慕泽打开自己的工具盒子,将银针取了出来,刺进了长宁公主的几处要穴上,根本起不了什么作用。 慕泽额头间渗出一层冷汗来。 “不是毒?”慕泽眉头拧着,“不是中毒的症状,这是为何?” 慕泽从未见过这样的病症,他是毒医,也是女医,可是现在长宁公主是个小女孩儿不存在葵水不调等成年女子有的病症。 可瞧着也不像是中毒? 慕泽吸了口气,怪不得人们传言长宁公主的怪病连太医院的太医都无济于事,只能关着,每日里用些简单的饭菜。 玄昭顿时炸毛了。 “你到底成不成?什么狗屁神医?本王砸了你的回春坊信不信?” “还有,若是本王的妹妹出了什么岔子,本王宰了你!” 楚北柠站了出来,护在慕泽身前冷冷道:“静王,何必这般咄咄逼人!慕大夫是看女医的,和长宁公主的病症不对,你冲慕大夫发什么脾气?” “我来瞧瞧!”楚北柠现在不得不出手了,慕泽对她有恩,不能因为这件事情毁了回春坊。 静王这个畜生的手段凶残,没准儿真的能杀了慕泽。 静王和太子这才都将视线挪到了楚北柠的身上,他们现在因为妹妹的事情着急得很,也顾不上深究这个女人为何出现在这里。’ 玄昭不禁暗自冷笑,四哥刚去了随州办差,这个女人就勾搭上了慕泽,水性杨花。 他心头更是对楚北柠鄙视了几分,可一边的太子却上前一步死死盯着楚北柠:“你能救?” “什么?”玄昭急声道,“太子哥哥,你让这个女人救长宁?” “她能行吗?” 楚北柠冷笑了出来:“皇祖父还是我救活的呢!” 玄宸眸色一闪,沉声道:“你来试一试!” 楚北柠却抬眸定定看着面前的太子,这个人给她的感觉就是很冷,城府很深,根本参不透此人的深浅。 对于这种人没必要兜那些弯弯绕的圈子,直截了当更好一些。 “听闻太子殿下收藏了很多药材,我救你的妹妹,你也得救救我的妹妹。” “我需要生肌丸,如果你同意,我就冒险救长宁公主,你若是不愿意给我这个药,我就避开此处。” “毕竟长公主殿下的病症连宫里头的太医们都束手无策,我不想惹得一身骚!” 玄宸冷凝的眉眼间掠过一抹杀意,他这算是被这个女人给威胁了? 他鹰隼一样的眼眸森冷了起来,定了定才道:“可以,太子府二十多种生肌丸你全部拿走都可以。不过……” 玄宸冷冷道:“若是长公主殿下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你得赔命,记着,梁王也罩不住你!” “长姐!!”一边的楚墨月忙惊呼了出来,她就是跟着长姐来回春坊看个腿,不想遇到了这么大的事儿。 玄昭这才发现屋子里还有个楚三小姐,冷笑了一声:“这不是楚家三瘸子吗?你在这里碍的什么事儿?” 楚墨月最忌讳别人说她瘸子,没想到眼前这个妖冶的男人还喊了她一声三瘸子,她登时气急手摸向了腰间的匕首上。 玄昭脸色一变。 楚北柠抬起手压住了楚墨月的手,看着玄宸笑道:“好!成交!” “慕大夫,你能否在一边帮我个忙!” 慕泽笑着点了点头,自动站在了楚北柠的下手位。 不用楚北柠吩咐,将自己所有行医的工具拿了出来,还有各种药材。 “休克了!”楚北柠两只手交叉按在了长宁公主的胸口,一边按压一边趴在了长宁公主的胸前听着什么,随后掰开长宁的嘴巴吹气。 这个动作玄宸之前见过,当初楚北柠救治皇祖父的时候,就是这么干的。 他心头稍稍生出几分复杂,难不成之前错怪了她,她并不是对皇祖父无礼? 突然长宁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胸口急剧起伏,嘴巴却是变得更加青紫了。 楚北柠脸色巨变,坏事儿了! ------------ 第40章 银子的味道 看着楚北柠脸色不对,慕泽也心慌了起来。 若是楚北柠将大晋的长公主殿下救死了,那可是捅了天了,到时候指不定会怎样? 而且太子和静王都不是好招惹的,一出手必然是杀招。 慕泽假意递了银针到了楚北柠的手边,随后低声耳语道:“要不然你跑吧?我在这里顶着,我是个男子即便是被抓起来刑讯逼供也好过让你一个弱女子扛着。” 楚北柠心头一暖,萍水相逢,慕泽竟是要舍命护着她。 如此境地,她更不可能跑,她不是那种不讲义气的人。 “我不知道我的这个法子有几成胜算,可若是不试一试,这个孩子今儿就得死在你的回春坊了!” “罢了!我试一试!大不了脑袋掉了碗大个疤,老娘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慕大夫,你帮我准备一柄锋利的小刀,止血的药材,还有吊气的血参!有没有?” 慕泽转身走进了内间,抱出来一个盒子,里面居然是手臂粗细的血参。 楚北柠看着都愣了一下,这种血参能短时间内吊着病人的一口气,甚至有起死回生的功效,一点点就很难得了,这家伙藏了一整个,还是这么大个儿的。 楚北柠总觉得慕泽的身份不简单,能拥有这种血参的人,不应该只是个小小的大夫。 一边站着的太子玄宸和静王玄昭也吃了一惊,看向慕泽的视线变了几分。 “熬血参汤,准备好止血的药粉!” 楚北柠抬起手摸向了长宁公主的喉咙处,因为过敏症状极其严重,已经出现了水肿。 如果不切开放脓,一会儿气管完全阻塞,人也就被活生生憋死了。 一旦大脑缺氧严重,即便是救过来也是个傻子,甚至都不可能救活的。 楚北柠拿起了慕泽递过来的刀子,在火上烤了一会儿,又用慕泽特配的药汤清洗消毒,随后对着长宁公主的脖子刺了下去。 “你干什么?疯了吗?”静王玄昭被楚北柠的动作给彻底吓到了,居然要对妹妹行凶。 他忙扑了过去,想要阻止楚北柠,却被自己大哥拦下。 “大哥!她……她这是要杀人啊!” “闭嘴!”玄宸的眉头紧紧拧着,却拉住了自己犯浑的弟弟。 他死死盯着楚北柠手中的动作,虽然心慌害怕,可就是有一种很奇特的信任。 楚北柠用刀子在长宁公主肿胀的喉咙处刺破了一个口子,随后拿起了慕泽递过来的小管。 这种小管是慕泽用羊肠制成的,是回春坊独一无二的设计,对于楚北柠来说很是好用。 她将管子插进刺破了的口子里,不一会儿脓血被吸了出来。 长宁公主的唇色终于变淡了几分,不再是青紫色,呼吸也平稳了一些。 “太子哥哥!疼!好疼!”她疼醒了,不禁喊了出来,软糯的声音像是从破烂的风箱里迸出来一样,刺啦刺啦的很是刺耳。 “殿下,不要说话!”楚北柠低声提醒。 玄宸顿时松了口气,冷汗都将他的衣衫浸透了去。 他上前一步紧紧抓着长宁公主的手低声道:“长宁,乖,不要动,大哥在这里。” “二哥也在!你不要怕!”玄昭的声音都微微发抖,有些语无伦次。 楚北柠看着这两个守着长宁公主的男人,不禁暗自好笑,一个比一个奸诈狠毒,倒是对自己妹妹不错。 她随后帮长宁公主包扎了脖子上的伤口,看着玄宸道:“太子殿下,还请带着公主殿下移步到您的太子府,她需要一些药材,回春坊这里没有。” 慕泽刚要说话,登时想起来什么,忙闭了嘴。 其实他这里除了楚北柠要的生肌丸这种古怪的药材之外,其余的什么都有。 此时听楚北柠这么一说,那是要太子履行之前的承诺。 楚北柠救活了长宁公主,现在轮到太子玄宸兑现承诺将所有的生肌丸都拿出来给楚墨月试药。 大家都是人精,尤其是太子玄宸这种精明人,哪里听不出楚北柠的意思。 他此时定定看着楚北柠,看着她因为紧张微微发白的脸,固然左侧脸颊上的毒印很是醒目,可依然遮挡不住她脸上晕染而出的独特气韵。 玄宸心头掠过一抹异样,这样的女子,敢作敢当,医术高超,性子也鲜明得很,与寻常贵族女子着实不一样。 “殿下?”楚北柠看着玄宸瞪着自己不说话,还以为这厮要毁约。 “你们随本殿来!”玄宸弯腰想要将矮榻上的妹妹抱起来。 “殿下,不能随便移动病人!”楚北柠忙将她制止了,随后让慕泽的药童拆下来一块儿门板,将长宁公主移了上去。 她还命人做了个简易的纱罩,帮长宁公主挡住,随后几个人抬着门板将长宁公主送到了回春坊外面的马车里。 一行人大约走了半个时辰到了京城最东面的太子府,马车停在了太子府门口。 得了消息的太子府里的人忙将长宁公主抬进了府中,玄宸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将长公主送进宫城里。 若是出了什么岔子,弟弟玄昭能被父皇打死。 只是吩咐手下的人闭嘴,今天的事情不要说出去。 宫里头来人问,就说长宁公主身子虚弱需要在太子府里泡药泉,过几天回去。 等过几天,长宁公主脖子上的伤养好了些,再回宫也不迟。 楚北柠带着楚墨月下了马车,慕泽因为要用生肌丸给楚墨月试药也跟了过来。 楚北柠站定在了太子府的门庭前,有些看呆了。 门庭处的装饰分外的威严,光是那门庭处的柱子都要比梁王府的粗壮一些。 迈进了门里,亭台楼阁一处接着一处,最正中居然有一个大湖。 梁王府里也就是个小池子,白卿卿都和她抢着池子边的院子,像是斗鸡一样。 此番这一片大湖估计有一百个梁王府的池子大,而且还有湖心岛,岛上也修建着廊桥,楼宇,水榭。 大湖的后面更是绵延的花树,养着各种奇珍异兽,在外后面还有院子,实在是看不清楚那边是什么了。 甚至依稀瞧着距离很远的院子那边,还有些奇怪的建筑,大片大片的林子和花田。 最后便是连着山也圈进来半边,成了太子的私人园林。 一路上,楚北柠看得直抽冷气,人和人当真是有差距的。 这沿途走来都是银子的味道。 一直走到了前院第三处会客厅,管家这才将楚北柠等人安置在厅内。 四周的墙壁上挂着前朝名人字画儿,楚北柠瞧着低声笑道:“啧啧啧,这一幅得卖多少银子?” 一边的慕泽低声笑了出来:“你这是看了太子府的景儿,其实京城里最阔绰的是静王府!” “据说静王府里光是路边照明用的灯都是黄金打造的!”慕泽缓缓摇着折扇笑道。 楚北柠一愣:“他们哪儿来这么多银子?” 慕泽低声笑道:“都是郑家给的,郑家那可是天下第一首富,静王据说掌控了郑家五成的买卖。” “王妃,那个人你还是小心一些,静王爷行事素来心狠手辣,他财大气粗替他卖命的人太多。” 楚北柠点了点头,却是看着慕泽那张俊美的脸心头一怔,他貌似对朝堂天下了解得很深刻,感觉不像是个普通的大夫该关心的吧? 可慕泽给她的印象很好,她也不想深究什么,自己也没资格管着别人的是是非非。 不多时太子府的陈管家请楚北柠和慕泽先过去替长宁公主开药方进一步诊治,之后就会拿出生肌丸。 楚北柠冲自己的三妹妹吩咐道:“墨月,你且在此等候,一会儿需要你试药,会有人来带你过去。” “是,长姐!”楚墨月点了点头。 一时间客厅里只剩下了她一个人,外面的丫头端上了茶水点心后也退了下去。 一直精神紧绷着的楚墨月这才松了口气,刚才的惊心动魄,还有太子府迫人的富贵威压,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她坐了一会儿有些无聊,也不敢走出客厅去,只是站在客厅的墙壁边观赏那些名画,也看不懂。 倒是被墙壁上挂着的一把宝剑给吸引了,她酷爱练剑,也爱极了各种宝剑。 她其实挺喜欢爹爹的那把重光,可自己一个庶女的身份,怎么能觊觎属于长姐的东西? 此时陡然看到这么一把宝剑,她哪里还能移得开步子,将宝剑缓缓拔了出来,冷光乍现。 楚墨月眼底一亮,抬起手小心翼翼抚摸着剑身,突然客厅的门被推开,走进来一个人。 冲她呵斥了出来。 “哪儿来的贱婢,敢动太子殿下的剑?还不放下?” ------------ 第41章 蛇蝎女子 楚墨月的手刚搭在剑锋上,突然会客厅的门被人打开,高声对她呵斥。 楚墨月心头一慌,忙将宝剑合上,转过身看去。 随后脸色一怔。 此番从门外走进来一个打扮着实艳丽的女子,面相虽然也好看,只是多了几分尖酸刻薄相。 身上穿着一袭粉红裙衫,外面罩着淡蓝色绣金线花纹的罩衫,梳着半翻髻,发髻上簪满了各种珠宝金玉,甚是富贵。 正是郑国公府的嫡女郑君华,此女是郑国公唯一的嫡亲孙女儿,从小就跟着自己的母亲经常进宫面见郑皇后。 因为郑皇后连着生了两个儿子,对于自己的这个侄女儿分外的看顾。 甚至隐隐有将她许配给太子的意思,郑君华也经常以未来太子妃自处,京城里的贵女们见了她都是躲着走的。 偏生郑君华心胸狭窄,睚眦必报,若是得罪了她,必然能让对方脱层皮下来,和她姑母郑皇后一个路数。 好巧不巧,有一次京城宁远侯府给小孙子办百岁宴,靖北候府和宁远侯府的关系不错。 楚墨月不得不跟着长姐还有几个已经及笄礼成的姐妹去赴宴,在宴会上看不惯郑君华的做派,顶撞了她几句,这梁子就结下了。 此番两个人第二次撞见都有些愣怔。 郑君华眼眸中的诧异随即化作了一丝警惕。 太子表哥是她的,谁也不能和她抢,这个瘸子来做什么? 之前听闻太子府里出了点儿事儿,她便亲自过来探查究竟,不想遇到楚墨月这个不知死活的东西。 虽然太子表哥不会看上一个死瘸子,但毕竟是个女人,只要是女人靠近太子表哥,便是与她为敌,何况还是得罪过她的楚墨月。 “你这贱人来太子府做什么?” 楚墨月不想和她多言,淡淡道:“这里是太子府,不是你的郑国公府,你不是这里的主人,我也不必告知你什么。” “放肆!像你这般下贱之人,也配来这里撒野?当你是个什么东西!”郑君华脸色沉了下来。 她随后冷笑了出来:“你怕不是来偷剑的吧?” “听闻你们楚家净出了些丢人现眼的货色,你长姐不用说,蠢!” “你二姐姐连孩子都有了,现在又出了个小偷?” 楚墨月藏在袖间的手瞬间攥成了拳,随后想到若是在此处揍了她,会不会给长姐招惹麻烦。 毕竟郑君华是太子的表妹,罢了,先忍了这口气。 如今她不能拿着长姐的身家性命开玩笑。 楚墨月眉头拧了起来淡淡道:“我不想在这里惹事儿,但是郑大小姐需要明白,你是镇国公府的孩子,我还是靖北候府的女儿,若是你真的要诬陷我,大不了我舍命陪你去皇上面前说道一二。” 郑君华登时心头一跳,此番她也搞不清楚情形,若是真的闹大了,惹得太子哥哥生气便不好了。 “不偷东西便好,太子府里好东西多着呢,就怕你们这些穷眼睛们盯着!哼!” 她转身走出了会客厅,却站定在了穿廊里。 “明珠,你去打问一下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为何楚三小姐在此?” “是!”郑君华身边的丫鬟明珠忙转身走到了前院,不多时便带回了消息。 郑君华登时愣怔在那里,唇角渗出一丝冷冽来。 “楚家的几个贱人倒是越来越嚣张了,可我这心里不舒服得很!” “你过来!”郑君华冲身边的丫鬟明珠招了招手。 明珠忙凑了过去。 郑君华低声交代了几句,明珠脸色巨变,眼底掠过一抹犹豫。 这事儿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往常自家主子霸道也好,嚣张也罢,都是些闺中女子的玩儿闹,闹完后也就罢了。 可现在主子想出来的这一招,有点点的毒,弄不好会死人的。 “主子!若是真的出了事儿,那楚三小姐毕竟是靖北候府出来的,她的长姐如今是梁王妃。” “哼!什么靖北候府,爵位都要没了。” “梁王妃?”她尖锐的眼眸渗出一丝冷光,“算个什么东西?” “还不快去!谁让本姑娘不开心,本姑娘就让她死!” 郑君华眼神冷冽,明珠顿时打了个哆嗦,再不敢多说一个字,忙退了下去。 楚墨月此时坐在了会客厅里也是有些气闷,好端端的跟着长姐来,怎么就遇到了那个女人? 仰仗着自己的身份,到处欺压那些小门小户的女子,宛若全天下的女子都和她抢太子似的。 如今主要是考量自家长姐,不想让长姐难做人,否则刚才她对靖北候府几个姑娘的污蔑,她就能甩她两个大耳光子。 “三小姐!”一个明艳的丫头推开门笑意盈盈的走了进来,站在楚墨月的面前躬身福了福。 楚墨月瞧着这个丫头穿着的褙子上的标识,晓得是太子府的丫鬟。 她忙站了起来。 “三小姐,殿下和梁王妃请您去后园子一趟,三小姐随奴婢来!” 楚墨月也不疑有他,以为这是长姐要给她试药了。 “有劳姑娘!”楚墨月点了点,终于心里松了口气,不用再无聊的等在房间里。 她忙跟着太子府的丫鬟走出了会客厅,却是径直朝着后院行去。 沿途的风景越来越好看,可也是越来越荒僻。 路上遇到的人越发少的可怜,拐过一片林子便是一条羊肠小道,里面更是密密麻麻的花树,几乎都看不清楚里面的情形。 楚墨月心头不禁生出了几分狐疑,这也走的太远了吧? 她的腿还瘸着,一路走来竟是膝盖骨处疼得厉害,忙停住了脚步。 “姑娘,这试药的地方到底在哪儿啊?” 那个丫鬟忙笑着点向了不远处的密林道:“穿进密林就到了,况且主子们的事情,我们做奴婢的也不晓得缘由,反正您跟着我便是。” 楚墨月拧了拧眉头还是跟了上去,穿过林间的羊肠小道儿,竟是一个巨大的圆形深坑出现在面前。 这个坑差不多有三丈深,下面修建着很奇特的洞口,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只觉得黑漆漆的阴森可怖。 除了这个建筑,下面再没有别的东西。 这就是试药的地方? 楚墨月一愣看向了身边的丫鬟道:“我长姐呢?还有慕大夫在哪儿啊?” “诺,在那里,您瞧着那是什么?”丫鬟点着那些黑森森的洞口。 楚墨月更是好奇,站定在深坑的边缘,探出半个身子看向了太子府丫鬟指着的地方,什么也没有啊! “这哪里有人,你怕是……”楚墨月的话还未说完,突然整个人被一把推了下去。 ------------ 第42章 生死搏杀 楚墨月虽然会些武功,可严重的腿病让她根本无法从深坑里出来。 加上不防备太子府的一个小丫鬟居然对她动手,她都懵了,重重摔在了深坑里。 这一摔让她差点儿没缓过气来,虽然不至于摔死,可右腿关节处似乎断了一样,疼得她一阵阵抽气。 楚墨月好半天才缓过劲儿,双手撑住潮湿的地面缓缓爬了起来,抬起头看向了站在深坑边儿上的丫鬟。 那个丫鬟正是郑君华身边的大丫头明珠,此时冷冷看着楚墨月笑道:“楚家三小姐随意在太子府乱走,不小心摔进了兽坑中,葬身野兽腹中,这事儿可不关我家小姐。” “楚三小姐,你今儿被咬死化成了鬼也别怪我,要怪就怪你不长眼,得罪了我家小姐!你找她去!” 明珠说罢忙匆匆逃走,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楚墨月顿时明白了,怕是刚才与郑君华拌嘴,那个恶毒的女人居然想要她的命,竟然还是在太子府里。 楚墨月从没有想过一个人可以这般的心胸狭窄,恶毒至极,甚至连最起码的人性也没有了。 她甚至都胆大妄为到可以在太子府里对别人动手? 楚墨月拖着病腿艰难地挪着步子,想要从深坑里出去,可四周的墙壁都布满了青苔,墙壁光滑异常,根本就爬不上去。 她的额头瞬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一颗心狂跳了起来。 不得不将视线看向了不远处黑漆漆的洞口,不晓得能不能从那边找到出路,可那洞口有种让人毛骨悚然的感觉。 楚墨月小心翼翼走了过去,没走出几步远,突然洞口里传来一阵低吼声,像是野兽的吼叫声。 她猛然想起来方才那个丫鬟说的话,这里估计是太子府后园子里的兽坑,她下意识的向后逃去,已经太迟了。 一只像是豺狗一样的野兽瞬间冲出了洞口朝着楚墨月扑了过来,那野兽是静王玄昭差人从海外之地运回来的,赠给了自己的太子哥哥养着玩儿。 身形是普通家狗的三倍,通体油光水滑的黑色长毛,两耳尖锐似狼,此番冲楚墨月呲着牙,牙齿尖锐,馋涎滴落。 那一瞬楚墨月只觉得脑子嗡的一下,得亏她从小练武,固然右腿不便也堪堪避开了野兽的致命一击。 不想肩头还是被抓破了,钻心的疼! 楚墨月不禁闷哼了一声,她连连后退捂住了肩头渗血的伤口。 那野兽没想到面前小小的人类,居然还能躲过它的一击,顿时烦躁了起来。 楚墨月肩头涌出来的血,更是刺激了它。 它呲着牙嘶吼了一声,又朝着楚墨月扑了过来。 楚墨月眼神迸发出了一丝丝的倔强,她好得从小跟着父亲练武,今日决不能死在这只畜生嘴下,不能辱没了爹的名声。 楚墨月就是那种遇强则强的人,此番已经被逼到了生死之地,躲是躲不开的,只有拼死一搏! 她忍着肩头和腿上的剧痛,拔出了腰间的匕首,这匕首也是爹留给她的。 是爹在西北打仗的时候,缴获的战利品。 楚家九个女儿里,只有她喜欢这些,爹爹每次都会带一些给她。 这一把是她最心爱的,匕首的刀鞘外面镶嵌着红宝石,漂亮得很。 此时这一把爹留给她的匕首,成了她活下去的唯一仰仗。 “畜生!来啊!!”楚墨月大吼了一声,竟是迎着扑过来的野兽冲了过去。 眼见着野兽的利齿贴着她的脖子而来,她顿时整个人矮着身子从野兽的身下滑了过去,手中的匕首顺势狠狠刺进了野兽的腹部。 “嗷!!” 野兽狂吼了一声,惊动了四周树上的鸟儿,瞬间飞了出去。 可楚墨月这一下也受伤不轻,背部狠狠挨了野兽一爪子,血肉都被抓破了,伤口深可见骨。 “再来!!”楚墨月低吼了出来,杀红了眼。 眉眼间染上了一层杀气,竟是让她美得惊人。 中了楚墨月一刀的野兽瞬间发了狂,朝着楚墨月扑了过来。 可到底受了伤,竟是慢了几分。 楚墨月凭借自己小时候积累起来的练武功底,加上身形瘦小反倒是更加灵活。 一人一兽,在这僻静的深坑里斗得你死我活! 楚墨月搏命的呐喊声,野兽发狂的嘶吼声,将不远处的静王玄昭吸引了过来。 玄昭就喜欢弄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甚至还将那些将死的死囚弄到了他的兽坑里竞技,他在一边邀请一些好友喝酒观看取乐。 太子却不愿意玩儿这么无聊残忍的游戏,实在是被他缠得烦了,才在这园子里修了一个。 不想今天居然从这里传出来一个女人的低吼声,这倒是引起了玄昭的好奇。 他带着几个随从走进了林子里,等站定在兽坑前,整个人都看呆了。 下面和野兽缠斗在一起的竟是楚家那个三瘸子? 她怎么掉进来的? 玄昭顿时笑了出来,唇角勾起了一抹危险的弧度,这个三瘸子他瞧着就不爽。 楚家现在落到了这般境地,楚三瘸子还是那么的傲娇,傲娇个什么啊? “王爷!”身后跟着的两个随从忙上前,“要不要救……” “不用救!本王倒是瞧瞧这个女人多能打?听说得了靖北候的真传哈哈哈哈……有意思!有意思!” 楚墨月此时因为失血太多,耳边竟是一阵阵的耳鸣,所有的注意力都在面前同样鲜血淋漓的野兽身上。 根本没有发现深坑上面已经来了人。 天地万物在她的眼前全部消失,只有对面咆哮着的野兽。 爹和她说过,战场上面对强敌,你要有向死而生的勇气! 是的!向死而生! 一人一兽,都到了最后关头。 野兽吼了一声朝着楚墨月冲了过来,张开嘴眼见着便要将楚墨月的脑袋咬下来。 楚墨月却是丝毫不避,竟是死死盯着扑过来的野兽。 眼看着野兽的血盆大口迎面而来,还裹挟着阵阵的血腥味道,楚墨月低吼了一声,一把抓住野兽的耳朵,整个人翻身骑在了野兽的身上。 “去死吧!!”楚墨月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手中的匕首瞬间扎进了野兽的脑袋上。 嗷!!! 野兽狂吼了一声,将背上的楚墨月甩了出去。 咚! 楚墨月被重重甩在了石壁上,头嗡的一声,整个人软软倒在了地上。 眼前已经一片血色弥漫,隐隐看到那头野兽终于倒了下来。 她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身体疼到了麻木,不知道自己伤的有多重。 眼前却缓缓走来一个身穿紫袍的男人,依稀竟是静王爷? 楚墨月死死盯着这个男人,此番她对太子府上下所有关联的人都戒备至极。 不晓得这人什么时候来的? 玄昭拍了拍手笑道:“精彩!真的是精彩啊!小瘸子你本事挺大的啊?” 玄昭从深坑边运用轻功跃了下来,这一场表演委实精彩,简直是神了。 他笑嘻嘻地蹲在了楚墨月的面前,刚要说什么,却是心头一愣。 眼前的楚墨月浑身鲜血淋漓,穿着一件寻常的豆青色裙衫,已经被血迹染成了深紫色。 可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却死死盯着他,那是一双他从未见过的眼眸。 清澈,干净,带着万般的决绝。 她此时浑身轻轻颤抖着,怕到了极致,却依然咬着牙撑着。 本来她就长得很美,眉心的菱花痣嫣红一点,在这血色弥漫之时,那是惊心动魄的美。 玄昭眉头蹙了起来,脸上的戏谑落下了几分。 他心头有一簇很古怪的小火苗升腾了起来。 玄昭身为大晋最有钱的王爷,不是没见过美人,家里的侧妃也有十几个,可就是没见过楚墨月这样的。 冷冽,霸道,煞气满身,还那么干净,那么纯! 只这万年间的一眼,这个大晋不可一世的第一邪王在今后的日子里差点儿被楚家的小瘸子去掉半条命! “呵呵!能耐呢!小瘸子,你是不是傻,没事儿自个儿来这里玩儿?” 楚墨月气的浑身发抖:“你们太子府的人欺人太甚!!” 玄昭眸色沉了下来…… ------------ 第43章 掌掴 玄昭心头一顿,难道是有人在太子府里挑事儿? 如今楚北柠可不是之前那个白痴傻子样儿,倒像是个闹事儿不嫌事儿大的主儿。 最近安王那边办成了几件大事,深得父皇赏识,若是太子哥哥这边出了什么岔子可就不妙了。 “来人!” 玄昭身后的两个护卫忙飞身跃了下来,半跪在了玄昭的面前。 “你们去查!” 那两个随从转身离去,这里园子因为养着猛兽本就没有几个人愿意来。 谁朝着这边来了,一查一个准儿。 玄昭看着面前的楚墨月,笑着伸出了手臂,想要将她从湿冷的地面上抱起来。 楚墨月挣扎着不想让他靠近,可自己此时浑身是伤,因为是被人推下来的,右腿的腿伤更加重了一些。 她此时想要站起来,谈何容易? “小瘸子,别像头犟驴一样,本王带你去处理伤口。” “还有……”他缓缓逼近了楚墨月,一双桃花眼染着危险的光芒,声音冷冽道:“我猜得没错的话,你是被人陷害了,才落进了这里的坑中。” “这件事情,咱们最后都沤进肚子里,想想你长姐!” 楚墨月登时抬起头看向了面前危险的男人:“你想对我长姐怎样” 玄昭嗤的一声笑了出来:“你长姐的日子不好过,梁王不待见她。” “她如今已经闹得够凶了,鸡飞狗跳也不为过。” “可若是你将此间的事情在你长姐面前告状,依着她的那个性子,定然会惹出更大的麻烦。” “你们楚家确定要和我们太子府的人作对吗?你长姐能抗得过我们的手段?” 楚墨月眼底掠过一抹慌张。 她知道答案的,自己今天被郑君华指使奴婢推下坑,长姐知道后定然会和太子府闹翻了。 到时候她担心长姐会被牵连,长姐的处境本已经很艰难了。 楚墨月心头悲愤至极,却不得不忍了这口气。 玄昭看着楚墨月包子一样脏污不堪的脸,因为憋闷愤怒,一双杏眼竟是憋出一丝泪意,莫名的让人心动。 他下意识抬起手摸了一把楚墨月脸上的血迹,楚墨月登时眼睛瞪圆了。 怎么此人如此无赖,竟是动手动脚起来。 可现在她刚杀了一只猛兽,失血太多动弹不得,真的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玄昭笑了笑,弯腰将她打横抱了起来,瞬间跃上了深坑。 楚墨月又是心头诧异万分,这厮的轻功简直是出神入化,倒也是个高手。 玄昭直接将楚墨月抱到了园子里的一处空着的屋子,命外面的手下端了热水和金疮药进来。 随后还命人取了一套干净的女子裙衫,楚墨月抬起头看着面前吊儿郎当站着的玄昭,脸色微微僵了几分。 “还请王爷回避一下。” 玄昭笑道:“换个衣服罢了,这么麻烦,本王还等着给你上药呢!” 楚墨月咬了咬牙道:“王爷,求王爷喊个婢女来。” 玄昭冷冷笑道:“此件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活人总归是嘴巴不把门儿的。” “你要执意喊了婢女来,也成,帮你换完衣服上了药,本王大不了杀了她便是。” 楚墨月脸上掠过一抹不忍,玄昭这人名声不好,这种恶毒的事情他做得出来。 她只得拿着新衣躲到了屏风后面,玄昭唇角勾起了一抹玩味的弧度。 他就是喜欢看楚三瘸子的笑话,许久没有见到这么可爱的猎物了。 反正最近太子哥哥也不用他杀人,他就拿着这个小瘸子玩儿几天。 突然屏风另一侧传来楚墨月的闷哼声,玄昭一愣忙绕过屏风。 “怎么了?”玄昭急声问道。 随后却说不出话来,楚墨月脱了被抓碎了的外衫,露出了瘦骨嶙峋的脊背。 脊背上被野兽抓出来的伤口看着分外的触目惊心,那一瞬,玄昭居然生出几分怜惜, “算了,我帮你上药!” 楚墨月没想到自己换衣服的当儿,玄昭这个不要脸的居然冲了进来,还要抚上她的后背。 她登时心慌意乱,用衣服遮挡着胸口,转过身抬手便是一巴掌掌掴在了玄昭的脸上。 这下子两个人都愣怔在了那里。 楚墨月心头一慌,自己貌似打了大晋的王爷。 玄昭眉头狠狠拧了起来,他从小到大没挨过打,居然被个死瘸子给了一耳光。 关键打人不打脸! “想死了不成?”玄昭身上的戾气陡然加重,一把将楚墨月按在了一边的床榻上。 “放开我!!”楚墨月朝着玄昭踹了过去,只是腿上的伤很重,这一踹就是给玄昭解闷儿来的。 玄昭抬起手一巴掌准备还回去,却在对上了楚墨月那张惊慌万分的脸,竟是这一巴掌打不去。 “死瘸子!”玄昭粗暴地将楚墨月翻了过去,一只手掐着她的胳膊,另一只手很麻利的取了金疮药粗暴地倒在楚墨月背上的伤口上。 楚墨月哪里受得了这般侮辱,登时急眼了。 “畜生!你放开我!” “畜生!” “畜……” 玄昭一边压着楚墨月上药,一边都气笑了。 “三瘸子,你骂人的语言何其的苍白,要不要本王教教你?” “畜生,王八蛋,死了爷娘老子的,混账,孽畜……”玄昭一边给楚墨月上药,一边教她怎么骂人。 楚墨月一直都是性子清冷,还有点点的消极避世,从来不愿意在人前露脸,此生唯一酷爱的便是剑法。 玄昭是个老江湖,见惯了花花世界,最是个不要脸的无耻之徒。 楚墨月的人生观第一次被这样的男人颠覆,竟是气晕了过去。 玄昭这才慌了神,掐着她的人中将她掐醒了过来,又威逼利诱帮她上好药换了衣服。 命人端了点心和热好的羊奶,连逼带灌亲自服侍她吃饱喝足,甚至亲自帮她画眉补妆。 楚墨月此番已经完全无力了,像是一只提线木偶由着玄昭摆布。 “现在好些了吗?”玄昭翘着腿坐在一边的椅子上,看着床榻上坐着的楚墨月。 楚墨月拼命咬着牙,眼眶都憋红了,就是不肯落泪示弱。 她咬着牙站了起来,一瘸一拐朝着门口走去。 “行了,逞什么强,本王屈尊扶着你!” 玄昭起身将楚墨月扶着走出了这间空屋,随后朝着前院走去。 临到前院的时候,他拽住了楚墨月的手臂低声道:“不想惹麻烦的话,就按照我说的办。” “想要将今天的事儿闹大了,你晓得本王的手段!” 楚墨月闭了闭眼,今天郑君华害她,可那个女人毕竟是太子和静王的表妹,而她也着实不能给长姐再添什么麻烦。 她点了点头,心头却是无比的苍凉悲伤。 “三妹妹!”找人已经找疯了的楚北柠看到自家三妹妹换了一声衣裳,居然同玄昭并肩走了过来,她顿时一个愣怔,忙迎了过来。 ------------ 第44章 找到了 楚北柠方才又帮长宁公主检查了一下伤口,随后问了服侍长宁公主的嬷嬷。 长宁公主这些日子吃了什么东西,推断出她是对桃子和海鲜过敏,而且是严重的过敏体质。 楚北柠甚至还指导长宁公主身边的嬷嬷们怎么做口罩,以后长宁公主出宫玩儿还可以戴了口罩防止其他空气中的过敏因素。 等她忙完了这一切,太子终于松口命人将自己珍藏的二十多种生肌丸拿了出来,倒也是诚意满满。 楚北柠忙差人来请三妹妹去偏院试药,不想三妹妹竟是不在会客厅里,也不知道去了哪儿。 她顿时心头着急了起来,毕竟依着三妹妹那个社交恐惧症的性子,绝对不会在太子府里随意乱跑。 找不到人,定是出了什么岔子。 她刚顺着这条道儿准备来太子府后院找找,不想看到三妹妹和静王玄昭待在一起。 “三妹妹!”楚北柠疾步走了过来,一把抓住了楚墨月的手,楚墨月的手冰得厉害,还微微发抖。 “这是怎么了?”楚北柠忙要查看楚墨月的脉搏。 “长姐,我没事的,”楚墨月将手抽了出来。 她担心长姐发现她浑身的伤,再惹出什么事端来,平白给长姐惹了麻烦。 “还说没事,”楚北柠看着楚墨月躲着她,她越是躲,楚北柠越是觉得蹊跷万分。 “四王嫂,”玄昭上前一步淡淡笑了出来,“还是我来说吧。” 楚北柠瞧着眼前这个油腻小子,就心里不太舒服,总觉得这货没安好心。 她脸色沉了下来。 玄昭淡淡笑道:“方才本王经过湖边的时候,瞧着楚三小姐失足落水掉进了湖中。” “那个时候湖边除了本王也没有其他的人,本王就勉为其难的救了三小姐。” “刚命丫鬟帮三小姐换了衣服,赶到这里来就撞见了四王嫂。” 楚北柠眉头更是拧了起来,这不是放屁是什么? 三妹妹从小练功,又不是平日里那些柔弱无骨的贵族大小姐,还能自个儿掉进水里去? 而且三妹妹是个剑痴,方才在会客厅里墙壁上挂了那么多宝剑,她不在那儿待着欣赏宝剑,跑出去赏景? 楚北柠凝神看向了自己的妹妹,抓着她的手:“你告诉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不必怕,长姐替你做主!” 她不说这个做主还好,说了后,楚墨月更是担心长姐会和太子府的人打起来。 到时候因为自己蠢,害得长姐受了牵连,她于心不忍。 “长姐,我真的没事,就是方才在会客厅里待的时间有些长,出来透口气不想落水了。” 楚北柠登时说不出话来。 此番太子玄宸也走了过来,看着楚家姐妹道:“天色不早了,不是要试药吗?” 他刚才跟在了楚北柠身后,早就将这一切收进了眼底。 自己的弟弟和楚三小姐定是出了什么事? 如今正是多事之秋,加上楚北柠这个女人越来越令人捉摸不透,他可不想太子府像李家那样被闹到了下不了台的地步。 他缓缓站出来,别开了话题。 玄昭打着哈哈笑道:“是啊,四王嫂,现下还是先给楚三小姐试药要紧。” 楚北柠心头顿了顿,罢了,先忙要紧事。 她忙带着楚墨月去了偏厅,慕泽在二十多种生肌丸上分别采了一些粉末,分开放在了玉盏中。 楚北柠对这种古代的试药法子还不太在行,便让慕泽帮忙。 慕泽请楚墨月坐在了椅子上,一边的太子和静王也坐了下来,唯独楚北柠坐卧不安的站在那里。 慕泽唇角微翘:“你坐下歇会儿,站着瞧着我,我有些心慌。” 楚北柠不好意思的坐了下来,慕泽用自己的银针沾了一点药粉,随后掀起了楚墨月的袖口。 楚墨月想要挡着,可手臂上的伤口哪里挡得住? 慕泽也是微微一愣,抬眸看向了楚墨月。 楚墨月脸色白了几分,漂亮的大眼睛里满是哀求之色,冲他不露痕迹的摇了摇头。 慕泽眉头一蹙,随后将她胳膊上的衣袖轻轻往下拽了拽,算是帮楚墨月掩盖了起来。 楚北柠看着慕泽很麻利的用银针将每一种粉末沾着,随后刺进了楚墨月的胳膊上。 慕泽背对着她,也挡住了她的视线。 楚北柠也不好站起来硬要瞧着,干扰了慕泽行针就不好了。 许久慕泽站了起来,说话前还不忘记温柔地将楚墨月的衣袖放了下来。 他拿起了其中的一种生肌丸转过身冲楚北柠笑道:“就是这个了。” 楚北柠欣喜万分,之前还担心没有适合三妹妹的药,现在好了。 “多谢慕大夫,明天我便带着三妹妹去你的回春坊。” “不急,”慕泽淡淡扫了一眼神情紧张的楚墨月,“既然要治疗三小姐的腿病,最好是让三小姐调一下身子。” “这几天我给她开个方子,吃一些补品之类的东西,十天后再做也不迟。” 楚北柠忙点了点头,是她心急了。 一边坐着的玄昭却是下意识将补品两个字儿收进了耳朵里。 楚北柠已经拿到了生肌丸,自然不必再留在太子府,带着楚墨月随同慕泽一起走出了太子府。 慕泽早已经差人驾着马车等候在西侧门,楚北柠和楚墨月上了慕泽的马车一起走。 楚北柠刚坐进了马车里,便一把抓住了楚墨月的手。 “墨月,现在你好好和我说,方才发生了什么事?” 楚墨月眼底掠过一抹慌乱,她不善言辞也不是个会撒谎的人。 此时心头的委屈,对长姐的愧疚,还有之前在兽坑里的经历。 一时间让她的心头五味杂陈,难受得厉害。 “长姐,长姐不要再问了,真的是落……落水了。” 楚墨月抽出了手,眼睛微微红了几分。 楚北柠心头叹了口气,她到底是恨了她,不肯与她交心,这件事还需要慢慢再查。 慕泽同楚北柠先将楚墨月送回了靖北侯府,随后朝着梁王府而去。 今天闹出了长宁公主的事情,马车都还停在了回春坊,只能明天差人弄回来。 此时马车里的气氛稍稍有几分凝滞,慕泽温柔的看着楚北柠笑道:“你这个做长姐的,是个好姐姐。” “楚三小姐也是个好妹妹,你们楚家家风很正,这最是难能可贵。” 楚北柠不想他竟然夸起了楚家不禁笑了出来:“慕大夫,你再这么夸下去,我这脸皮虽厚都要羞红了脸。” 楚北柠笑着别过视线,突然喊了出来。 “你瞧那边有只狸花猫哎,不知道谁家养的?” 慕泽顺着楚北柠的视线看了过去,果然看到一只狸花猫在路边屋顶上跑。 他凝神看着楚北柠,这个女人之前处置李家的事情,那可是杀伐果决,不想看到一只猫而已,竟是露出孩子般的笑容。 偏生那笑容真的很美。 慕泽看得晃了神,不久马车停在了梁王府的西侧门。 楚北柠跳下了马车冲慕泽摆了摆手:“今日多谢慕大夫,晚安啦!” 晚安?慕泽眼底的笑意越发浓烈了几分,这个词儿倒是很别致呢。 目送楚北柠进了府,慕泽这才命人驾车调头。 很快到了回春坊,他走进了后院的书房里。 “烈风!”慕泽倒了一杯茶,饮了一口。 一个玄衣少年忙疾步走到了慕泽面前半跪了下来。 “少庄主?” 慕泽轻轻放下了茶盏道:“给我爹去信,告诉他二十年前的小主子找到了,脸上的那个记号我也验了,就是她,没错儿,而且性子还很活泼呢!” ------------ 第45章 撞头而亡 楚北柠回到了东苑,裳霓忙迎了出来。 “主子,您可回来了,”裳霓到现在都心慌的厉害。 主子去了太子府,这么长时间连个消息都没有带回来。 今日涉及的可是长宁公主,裳霓不禁替主子担心,一旦出了什么岔子便是万劫不复。 “不用怕,都解决了,”楚北柠笑着握了握裳霓的手,“去给我找点儿吃的,好饿!” 裳霓放心了不少,忙转身去小厨房里取炖了两个时辰的猪蹄。 自家主子不知道为何改了嘴,这些日子就爱吃这一口,之前可是一口也不沾的。 楚北柠连着吃了两只卤猪蹄,这才心满意足梳洗过后歇下了。 夜色渐渐浓了几分,太子府的书房里却依然亮着灯。 太子玄宸俊朗的脸上染了一层寒霜,看着面前吊儿郎当坐在椅子上的弟弟。 “今天怎么回事?” 玄昭一看自家大哥脸色不善,忙站了起来笑道:“大哥,还不是咱们表妹君华惹得祸?” “我说大哥你也适当约束一下,那个丫头现在到处说她是未来太子妃。” “呵呵,就那个蠢样儿,做我嫂子我觉得恶心!” 玄宸抬眸淡淡扫了他一眼,玄昭忙顿了顿话头道:“就是因为小瘸子之前顶撞过她,她竟是差人将小瘸子推进了后院的兽坑里。” “这事儿得亏我压了下去,若是给楚北柠那个死女人闹出来,父皇那边如何交代?” “小瘸子那也是靖北侯的女儿,这事儿闹大了去,太子哥哥怎么和父皇说?” 玄宸眸色沉了下来,他现在仰仗着郑家,不然早就对郑君华这个蠢货动手了。 可如今还不能得罪了郑家,今天的事情郑君华那个女人做得着实过了。 “来人!” “殿下?”陈管家忙走了过来。 玄宸清俊的眼眸一点点眯了起来:“传令下去,以后郑家嫡女没有太子府的对牌,不得随意进府,否则给本殿轰出去!” 陈管家心头一颤,表小姐实在是难缠得很,如今太子下了令,指不定要气疯了去。 他忙应了一声,退出了书房。 玄昭嘿嘿笑道:“早该这样了,今儿我将那个小瘸子唬住了,那小瘸子也不敢说什么,大哥放心好了。” 玄宸抬眸看向了自己的弟弟,他是个什么心性的人,他最了解。 此番左一个小瘸子,右一个小瘸子,倒是说得亲切。 “玄昭!” “啊?哥你喊我做什么?” 太子死死盯着自家弟弟:“你不会是看上楚三小姐了吧?” “哪有?”玄昭连连否认,“就三瘸子那个性子,板着一张脸,还是个残废,我堂堂静王爷怎么可能看上那种女人,简直是笑话!” “罢了,天色不早了,大哥,我去歇着了。” 玄昭逃也似的离开了书房。 他刚冲出了书房,却鬼使神差的绕到了大哥的药房里。 血参,山参……可着劲儿的拿了一包,随后骑着马离开了太子府。 楚墨月回到了靖北侯府,刚走进自己那个简陋的小院子,就看到刘姨娘等在那里。 刘姨娘唠唠叨叨不停询问,担心她招惹了楚北柠,会被楚北柠收拾。 如今一听楚北柠还带着她的女儿治腿,登时松了口气。 楚墨月心头藏着事儿,听不得刘姨娘唠叨将她撵了出去,随后遣散了屋子里的丫鬟,独自一人瘫在了床上生闷气。 想想又憋屈的不行,刚用被子捂着脸哭了一声,不想窗外传来了玄昭的声音。 “呵!小瘸子,气性挺大的嘛!” 楚墨月登时打了个哆嗦,忙下了床榻还未走到窗户前,雕花窗棂就被从外面推开。 玄昭从窗户外直接跃了进来。 这一波的操作当真是将楚墨月给吓傻了。 堂堂大晋的王爷,竟是干着像采花贼一样不要脸的勾当。 私闯女子闺房,还直接从窗户口跳进来。 “来人!”楚墨月已经被玄昭折磨的够呛,不禁惊呼了出来。 “喊什么?吵得本王头疼,”玄昭掏了掏耳朵,“一来你这地儿住的僻静,二来你就一个丫鬟早被本王点了穴,明早才能醒来!” “滚出去!不然我杀了你!”楚墨月转身便拔出了墙壁上的一把剑。 很普通的一把剑,是她攒了许久的银子才买了回来,比起那些名剑差远了。 不想她手中铁剑剑锋刚一出鞘,却被玄昭手中的剑锋挡了下来。 咔嚓! 楚墨月不可思议的看着手中断了的铁剑,更是气得浑身哆嗦。 她死死盯着面前站着的玄昭,眼底已然有了杀意。 偏生这杀意反倒是把玄昭给看乐了,楚墨月就像是一只炸毛的小野猫,还挺有意思的。 他收回了剑锋,整把剑送到了楚墨月的面前。 “今儿是我们亏欠你,喏,赔给你!” “还有这些补品,当饭吃都没问题,也赠你!” 玄昭将自己从太子哥哥那里顺走的剑和药,通通放在了楚墨月的面前。 一双桃花眼却很不老实的瞧着眼前的姑娘,妖冶俊美的脸上更是添了几分邪魅。 他冲目瞪口呆的楚墨月嘿嘿笑了出来:“怎么样?小瘸子?哥哥对你好不好?” 楚墨月此时穿着单薄的中衣,衬出了她的窈窕身形,不过显得很是清瘦。 此时玄昭赤裸裸的视线,让她极其不舒服。 玄昭看着楚墨月那个呆蠢的样子,心头不知道为何像是被猫爪子抓了一把,有几分痒痒的感觉。 他缓缓抬起手,却是朝着楚墨月那张包子一样的脸上摸了过去。 突然楚墨月拿起了玄昭放在她面前的剑,剑锋出鞘,朝着玄昭刺了过来。 玄昭虽然武功在楚墨月之上,可之前被她迷了心神,居然来不及避开。 刺啦一声! 他的肩头被剑锋破了口子,虽然他躲得快没有伤到皮肉,可还是第一次被人破了衣衫。 他登时恼了,刚要上前给她点儿教训,不想楚墨月本就伤势严重,这一刺用尽了浑身的力气,竟是牵动内伤呕出一口血来。 玄昭已经举起来的拳头再也落不下去,咬着牙冷冷笑道:“死瘸子,小爷我是看得起你,才来瞧你的,你倒是要杀了我!” “你个死瘸子,等你个三孙子伤势好了,看小爷我整不死你!” 玄昭骂骂咧咧逃出了窗外,不想楚墨月将手中的剑狠狠砸在了他的后脑勺上。 “拿着你的破烂滚!我楚家固然穷,但也不是什么垃圾都收罗的,滚远些!” 这一下子倒是将玄昭给砸懵了,心头升腾起了一抹邪气,转身又跃进了窗子。 他一把掐着楚墨月,将她按倒在床榻上。 楚墨月也气急,还有追到人家里欺负的道理吗? 她此时已经章法全乱,抬起手挠了玄昭一把,登时清晰的血道子在玄昭的脸上凸现了出来。 “好啊,还敢挠我!今儿小爷就学那采花贼强要了你,大不了可怜你封你个侧妃!够意思了吧?” 玄昭气疯了,从小到大没被人这么收拾过,他抬起手一把撕开了楚墨月的衣襟。 “我和你拼了!”楚墨月急眼了,抬起头直接撞在了玄昭的额头上,大有撞柱……撞头而亡的架势! ------------ 第46章 没脸见人 楚墨月情急之下狠狠抬起头撞向了暴怒的玄昭,不想玄昭的脑袋向后仰了一下,登时楚墨月这拼尽全力的一撞直接撞在了玄昭俊挺的鼻子上。 “呜……”玄昭眼泪和鼻血都撞了出来。 他忙松开了楚墨月,捂着鼻子躲到了一边。 “死瘸子……啊!”玄昭不想楚墨月这般的勇猛,竟是翻身骑在他的身上。 楚墨月虽然腿不行,可从小练的拳法很是厉害。 挥起拳头一下下砸在了玄昭的脸上,身上。 眼见着闹到了不可开交的地步,玄昭担心将靖北候府其他的人引了过来,他不是打不过这个死瘸子,只是他暂时心软被死瘸子占了上风。 要是被靖北候府的人抓住了,惹恼了父皇是小事,主要是他堂堂大晋第一风流美王爷,实在是丢不起这个人。 从来没有被一个女人骑在身上揍过,揍得还这么惨,以后让他在帝都怎么混? “死瘸子!你放开小爷!”玄昭用力将骑在身上的楚墨月推开,再也不敢逗留,急匆匆捂着鼻子翻窗跃上了屋顶,逃走了。 楚墨月气急,随后失去的理智一点点的回归,顿时大声哭了出来。 她现在腿病严重,家族也败落,有朝一日她定要亲手宰了那个登徒子! 玄昭乘着月色骑着马直接逃回了静王府。 开门的小厮都吓傻了。 “爷!您这是怎么了?” “滚!”玄昭回到了自己的暖阁里,命两个侍婢端了水净面,随后将所有人都撵了出去。 他拿起一边的铜镜,对着铜镜看了过去。 简直是惨不忍睹,左边眼睛不小心被揍了一拳,一圈乌青。 右边脸颊上微微红肿,鼻子更是惨不忍睹,额头上很深的三道被抓出来的伤口,已经结了痂。 这些伤要想好利索也得二十多天。 哗啦! 玄昭将铜镜摔到了地上,随后站起身将暖阁里的八宝格子推倒在地,将里面的东西砸了个稀巴烂。 外面服侍的侍婢吓得瑟瑟发抖。 “王爷这是怎么了?”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道理?” “瞧着那脸上的伤像是被女人弄的!” “嘶!谁这么大胆子?” “不知道啊!这姑娘厉害,能把咱家王爷收拾成这个样子,定不是一般人!” 玄昭在暖阁里砸东西砸累了,将自己的小厮宝山喊了过来。 “王爷?”宝山小心翼翼站在了自家主子面前,躬身行礼。 玄昭仰起头,抬起手捂着半张脸,脸色阴沉铁青。 他是怎么也想不到,这辈子杀人无数,第一次做好人救了一个死瘸子,帮她上药疗伤,半夜给人家送剑送药,甚至主动送他这个美男过去。 居然被揍成了这个样子? 这件事若是传出去,让他怎么活? 不行,得出去躲几天! 至于那个死瘸子,她算是彻底得罪了他,等他将身上的伤养好,整不死她! “收拾东西,去庄子上住几天!” “啊?王爷现在就走还是明早……” “当然是现在,乘天黑了走!还不快去准备!再啰嗦下去,小心爷宰了你!” “是!是!”宝山忙转身走了出去安排。 王爷看起来这一次得罪了硬人,这不就是连夜逃走避祸的架势吗? 一夜好梦,楚北柠这一晚睡得还算安稳,只要玄小鸟不在王府里,她的日子还是很好过的。 她起来梳洗打扮,随后准备上街再去药馆里瞧瞧有没有什么可用的药材。 虽然回春坊里什么都有,但她也是个要脸的,不能总拿人家的好处。 再说给三妹妹做完手术后,还需要后期的疗伤保养,药材是个必需品! 她刚收拾妥当准备出去,不想裳霓带着两个回春坊的药童走了进来。 “主子!这是回春坊的两位小哥儿,说是慕大夫送了一件礼物给您,请您收下。” 楚北柠一愣,大清早就给她送礼。 况且是慕泽帮了她的忙,她还准备给慕泽送礼呢! “我看看,”楚北柠从药童的怀中将那个超大的藤条编的箱子接了过来。 听着里面像是个活物? 楚北柠更是好奇万分。 她忙将藤条箱子打开,顿时惊喜的喊了出来。 “我的个天!” 裳霓也好奇地看了过去,不禁捂着唇笑了出来。 “主子,是猫儿!” 楚北柠之前就对小猫爱不释手,主要是自己忙没时间照顾也没有养猫,不过她经常去猫咖和小猫儿玩儿。 现在没想到慕泽居然知道她的喜好,给她准备了这么大的一个惊喜。 楚北柠忙小心翼翼将小奶猫从箱子里抱了出来,通体乌黑,只有四个小爪爪是白色,眼睛是蓝色的,估计从西域那边来的。 “主子!主子!”裳霓低声道,“这猫儿很贵的,叫踏雪寻梅,又名雪里钻,一般人买不到的。” “差不多五千两银子一只,还很难求!” 楚北柠抱着猫的手哆嗦了一下,这么贵? 想想也是,这个时代交通不便,这种名贵猫又不是土生土长的狸猫,自然是贵族们竞相攀比的砝码。 但是好可爱,虽然贵了点! 她心头也犯了难,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回报慕泽,毕竟这个人真的是太好太温柔了,像大白一样的温柔暖男。 不过她心头也有些奇怪的感觉,按理说总共和他见面也就是两次,他为何对自己这么好? 这世上她不觉得有无缘无故的好,也有无缘无故的恶。 算了,穿越到这里来好不容易能被温柔对待,她为何要对对方心存恶意。 楚北柠忙命裳霓打赏了两个药童,准备了自己做的小蛋糕作为回礼包好塞到了两个药童的手中。 “这个拿回去给你们家主子尝尝,这另外的一小包赏你们两的。” 那两个药童瞧着楚北柠做的小蛋糕就嘴馋了,不想还另外给他们准备了一份儿,顿时眉开眼笑。 “多谢王妃!” “我家公子说这猫儿是因为昨天王妃帮回春坊解了围,送给您的礼!” “您心里别有负担,这里还有一些踏雪寻梅的养法,我家公子都写在了纸上,您不会养就看看,实在看不明白,我家公子可以亲自来告诉您!” 楚北柠拿着药童递过来的簪花素笺,上面是慕泽清秀的笔迹,每日里怎么喂养,喂什么都说得清清楚楚。 楚北柠心头彻底被震撼了,这个人也太温柔了吧? 她唇角不禁微翘了起来,心头竟是有些许甜蜜升腾而起。 送走了慕泽的药童,楚北柠开始为三妹妹的腿部骨刺手术做准备。 不想三妹妹又说身子不舒服,本来十天后做,结果硬是又推迟了十天。 直到二十天后,楚北柠才见到了自己一直病着的三妹妹,瞧着这丫头怎么又瘦了一圈。 当下她也没怎么问,带着三妹妹来到了回春坊。 慕泽已经按照楚北柠的吩咐单独在三层的雅室内布置了一个简易的手术间。 之所以选在回春坊,毕竟这里是医馆,药材,工具都是应有尽有,还有一个得力的慕大夫。 楚北柠让楚墨月仰躺在了特制的木床上,随后慕泽调制了一碗麻沸散给楚墨月喂了下去。 不一会儿楚墨月便沉沉睡了过去,楚北柠掀起了楚墨月的裙摆,露出了她的右腿,随后眸色一闪。 “右腿上除了骨刺的病变外,怎么还有皮外伤,不过养的轻了一些?” 一边的慕泽别过了视线,那个秘密三小姐不想让楚北柠知道,他也不好说。 “麻沸散的药效有限,王妃还是先处置膝盖上面的骨刺吧?” 楚北柠点了点头,压住了心头的疑虑,戴好了用牛肚内膜做成的临时医用手套,拿过了慕泽递过来的消过毒的刀子,一刀将楚墨月的膝盖划开。 慕泽还是狠狠惊了一跳,还能这么做的?他忙凝神看了过去,学习的时候到了。 楚北柠割开楚墨月膝盖处的皮肉,露出了里面的骨刺。 “锯子!锉刀!” 慕泽麻利的送了过去。 楚北柠深吸了一口气,闭了闭眼,拿起了小型锯子按在了骨刺上。 她刚要锯下去,突然窗户外面传来一阵嘈杂声。 几个婆子尖锐的哭声袭来。 “回春坊给人看病,将人治死了都!” “来人啊!抓庸医啊!偿命呐!天杀的……” 楚北柠一下子愣了,看向了慕泽。 ------------ 第47章 门口挑衅 慕泽俊挺的眉头微微蹙了起来,他的医术还有回春坊的药材绝对不会医死人的。 此番定是有人来捣乱寻仇,怕不是因为他的缘故,倒是…… 慕泽看向了楚北柠低声道:“麻沸散的效力只有一个时辰,若是现在不马上将三小姐的骨刺取出来,以后她这条腿怕是再也站不起来了。” “还有回春坊没有医死过人,近来收的病人也没有什么疑难病症出现,定是有人来寻衅滋事。” “不必理会,当下事要紧!” 楚北柠点了点头,稳住了心神,拿起了手中的掌锯开始锯那些横生出来的骨刺!“ 她此时精神高度集中,也无暇顾及外面越闹越凶的局面。 此时回春坊门口四周早已经挤满了围观的百姓,正门的台阶上却放着一具女尸,从身上的穿戴来看竟是郑国公府掌事嬷嬷的衣裳。 只是此时已经死了,直挺挺地躺在那里。 这个嬷嬷看起来三十多岁的样子,从那身上的绸缎褙子来看在郑国公府有些地位。 回春馆的药童们纷纷站在了门口挡住即将破门而入的郑国公府的恶仆,一时间双方对峙了起来。 此番从人群中却分开一条道儿,缓缓走出来一个红衣盛装的年轻女子,正是郑国公府嫡女郑君华,也被封了琼华郡主。 郑君华缓缓抬头死死盯着回春馆,她已经买通了楚家的一个家奴,得知今天是楚北柠带着楚家三小姐来回春坊治腿的日子。 她若是不来弄出点儿什么东西,怎么能咽得下这口气? 就是因为楚墨月那个贱人的事情,太子表哥得知是她派了奴婢做的,对她生出了几分厌恶,竟是不让她再随便进出太子府了。 郑君华几乎要气疯了去,可太子表哥那边不是她能彻底闹翻的人,现在只能拿楚墨月出气。 上一次楚墨月逃过一劫,这一次但凡是要帮衬楚墨月的人,她一个都不放过。 郑君华此时坐在了仆从搬过来的椅子上,端着一杯茶轻抿了一口,冲身边的两个嬷嬷咳嗽了一声。 那两个嬷嬷顿时更加卖力地破口大骂了出来。 “你们回春坊都是些什么东西?” “藏污纳垢之地,草菅人命之处!” “我家掌事嬷嬷昨儿从你们回春坊开了几味药,回去喝了便不行了,夜半就去了。” “不想你们回春坊开的药竟是害人的毒药!” “慕泽你这狗贼出来!出来偿命!!” 郑君华抬眸盯着三层最东侧遮住窗户的房间,冷冷笑了出来。 此番怕是楚家姐妹也在里面呢,哼! 得罪我琼华郡主的人,不死也得让你去掉半条命! 另外两个婆子得了郑君华的示意,扯着嗓子大喊了出来。 “慕泽你出来啊!怎的现在不出来了?” “方才有人瞧着楚三小姐进了你的屋子,挡着窗帘子做什么恶心勾当呢?还以为我们不知道你在哪儿藏着?” “藏在女人身上算什么事儿!” “哈哈哈哈……” 四周顿时一片哗然,纷纷看向了那一间挡着窗帘的屋子,此番竟是死死闭着窗子,也不见慕大夫出来澄清一下,难不成真的是见不得人的事儿? 一时间八卦之心雄起。 本来慕泽在帝都女子们心目中的地位非同寻常,如今哪里经得起郑君华身边嬷嬷们的挑拨,一时间纷纷不知轻重骂了出来。 不过骂的更多的是楚家三小姐楚墨月。 “是楚家那个三小姐楚墨月吗?” “是啊,是啊,这不让人给揪出来了!” “没想到腿瘸了,心眼儿子倒是挺多,也不是个什么好东西还学会了勾搭男人!” “啧啧啧……” 楚北柠攥着刀的手指微微一紧,脸色变了几分。 她反正是脸皮厚,无所谓了。 三妹妹最是个要强的,这事儿若是传出去,以后她怎么做人? 她只是不晓得三妹妹怎么就得罪了郑国公府的嫡女? 这事儿难道还有渊源? 外面的污言秽语愈演愈烈,楚北柠登时站了起来,却被慕泽一把抓住她的手臂。 “坐下!”慕泽声音也冷沉了下来,他没想到郑国公府的人居然可以这般颠倒黑白随意污蔑别人。 可现在治疗三小姐的腿,不能半途而废。 楚北柠吸了口气坐了下来,慕泽拿起了帕子替楚北柠擦了擦额头的汗珠。 “继续!” “剪刀!” “在这里!”慕泽递到了楚北柠的手边。 “羊肠线!” “消毒!” “二次消毒!” 楚北柠忍受着外面各种的污言秽语,给出慕泽的指令却是清晰可辨。 慕泽将楚北柠需要的东西递过去后,又不知道从哪儿取了两团柔软的丝绢团成了小团,塞进了楚北柠的耳朵里。 楚北柠感激地看了看眼前眉眼清俊的温柔男人,冲他点了点头,凝神小心翼翼用特制的药水清洗楚墨月膝盖处的伤口,然后准备缝合。 此番坐在回春坊门口,郑君华脸上的得意之色渐渐淡了下来,即便是她身边的嬷嬷们骂成了这个样子,那个房间里的人始终没有露面。 她眼眸中渗出一抹杀意,冲身边跟着的一个郑国公府的护卫头子招了招手。 “郡主?” 郑君华一字一顿道:“给我打进去!我倒是要瞧瞧他们在里面藏着什么勾当?” “是!” 护卫头子忙转身冲郑国公府的护卫们打了个手势,顺势这些人拔出了剑朝着挡着门的药童们冲了过去。 四周围观的人顿时吓傻了。 固然回春坊开错了药吃死了人,慕泽躲着不出来见他们,可也不至于带着这么多人打进去啊! 郑国公府做事也当真是霸道得很! 那些药童平日里都是炮制药材,要么学习切脉之术,哪里是郑国公府这些虎狼护卫的对手。 不多时郑国公府的人就冲上了三层,眼见着便要冲进慕泽和楚北柠他们三人所在的房间。 楚北柠开始用羊肠线缝合伤口,以后会不会留下很长的疤痕全在这缝合的功力上,此番最不能被打扰。。 还差那么一点点的就缝好了,突然砰的一声,房间的门被人踹开。 为首冲进来的郑国公府的护卫,因为收不住去势,一下子朝着楚北柠这边的方向撞了过来。 楚北柠心头一慌,突然身边的慕泽挡在了楚北柠的身侧。 抬手,出掌,拍了出去! 啊! 那个护卫惨叫了一声竟是被慕泽一下子拍到了墙壁上,唇角都渗出了血,显然慕泽这一掌厉害至极直接将他拍晕了过去。 楚北柠心头一惊,听闻慕泽就是个女医,现在这一掌打出去,可不是寻常高手,那可是绝顶高手的手法啊! 他到底是什么人? 楚北柠也顾不上多想,很感激慕泽替她化解了危急,忙凝神将楚墨月膝盖上的伤口细心缝合好。 她再一次给伤口消毒,然后将之前调制好的药膏,加进了生肌丸磨成的粉末,一点点涂抹在伤口上,用细纱小心翼翼裹住。 这个当儿,走廊里又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也不知道突然从哪儿来了这么很神秘的一批人,将闯进来的郑国公府的护卫们从窗户直接丢到了楼下。 一时间场面震撼至极。 郑君华没想到自己带过来的人,都被人家从楼上丢了下来了,一时间地面上到处是哀嚎声。 她眉头狠狠蹙了起来,慕泽不是个不会武功的大夫吗?是谁将她的人丢了出来,伤成了这个样子? 她再也坐不住了,站了起来,不想回春坊门口处缓缓走出来一个人。 正是梁王妃楚北柠,一步步朝着她走来,脸上裹挟着万千冰霜。 ------------ 第48章 头上长草 楚北柠死死盯着面前的郑君华,以前原主曾经与这个女人在一些宴会上见过,可从未深交打过交道。 只记得有一次参加父亲好友的宴席,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三妹妹和这个女人起过一些争执,后来不了了之。 这也是一年前的事情了,不想郑君华这个女人心胸狭窄恶毒到此种地步? 方才三妹妹已经醒了,看着已经闹成了这个样子,她将自己在太子府的经历告诉了她。 楚北柠听了简直是怒火中烧,这世上还有这么不讲理的人? 此时看着郑君华的那张尖酸刻薄的脸,楚北柠杀人的心都有了。 她没有找上她,她倒是打上门来,要毁了三妹妹的腿,毁了帮助三妹妹治腿的慕泽。 “琼华郡主!你是什么意思?” 郑君华看向楚北柠那张端庄整肃的脸,不禁心头一顿,这个傻子怎么感觉像是变了个人。 她向来瞧不上楚家嫡长女,冷笑了出来:“慕泽医死了我郑国公府的掌事嬷嬷,我今儿来回春坊讨个公道!” “呵!怎么?你身为有夫之妇这般护着慕泽,对得起梁王吗?” “像你这种水性杨花的女人,像你们楚家这种腌臜家风,也配来责问本郡主?” 楚北柠真的是无语了,这个女人简直张嘴就来啊! 她这都还没说什么,她却一盆接着一盆子的脏水扣到了她和楚家的脑袋上。 “郑君华你嘴巴挺利索的嘛!身为国公府大小姐这般关心别人家私宅里的事儿,你算哪门子大家闺秀?” “你……”郑君华顿时气急,变了脸色。 “你什么你?我看你就是个心毒人狠长舌乱嚼的八婆!哪家闺秀像你一样一趟趟赶着往人家太子府里跑,倒贴也有个度好不好?” “我……”郑君华不想楚北柠用她的太子表哥说事儿,更是脸都气白了。 “我什么我?我是你娘啊!你这么上杆子贴上来找茬儿?”楚北柠叉着腰骂了出来,“你还配说家风不家风?” “我可是去你的吧!” “我们楚家就算家风不好,可也没让自家姑娘一趟趟往人家府里头钻,这还八字儿没一撇呢,就自称太子妃太子妃的,你咋不说自己是皇上呢!啥也不是!我呸!” 哈哈哈哈…… 四周围观的百姓顿时哄笑声一片。 这梁王妃骂街的套路着实新颖至极,简直是闻所未闻,一时间竟是有些平日看不惯郑国公府横行霸道的人,纷纷喝彩鼓掌。 郑君华已经完全气闷,抬起手便要掌掴过去。 “贱人!你敢骂人?” 楚北柠防着她动手,抬起手架住了郑君华挥过来的手臂,一把推开。 “怎么?我怎么就不能骂人了?还是你不是人咋的?如果你承认不是人,那我就不骂你了!” “我……我……来人!给我抓起来!!”郑君华已经彻底出离愤怒。 她在帝都贵女圈子里从未被人这般当面羞辱,这个羞辱她的人还是楚家那个蠢货,这让她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且慢!”突然一个清朗的声音从人群外面传了进来。 随后四周围观的百姓纷纷避开一条道,居然是太子玄宸同刚回京的梁王玄鹤走了过来。 看到玄鹤的那一瞬,楚北柠心头微微打了个突,才二十多天这个家伙就控制住了随州的旱情了吗? 这办事效率也太快了些吧? 一看玄鹤身上风尘仆仆的样子,估计连身上的外袍都没有来得及换就找到这里来了。 楚北柠莫名有些心虚,毕竟玄鹤走之前楚北柠信誓旦旦说不会闯祸,现在这个情形闹得动静儿有点儿大。 玄鹤冷冷盯着自己的王妃,一双潋滟的凤眸一点点眯了起来。 楚北柠尴尬地挤出来一个吓人的微笑。 郑君华也没想到居然闹到将太子表哥招惹来的地步,顿时心头又升腾起万分的委屈,疾走了几步差点儿扑进太子玄宸的怀中。 玄宸不露痕迹地侧身避开,脸色有些沉还是保持着惯有的礼貌。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何闹到如此地步?” 玄鹤此番默不作声,只冷冷盯着自家王妃。 小兔崽子,看我晚上回去怎么收拾你! 郑君华早已经用帕子捂着唇哭了出来:“太子表哥,你可要替华儿做主啊!” “华儿身边最器重的嬷嬷被回春坊的庸医害死,华儿来讨个公道,竟是撞破了梁王妃和慕大夫的奸情!” “此女恼羞成怒,便当众羞辱华儿,太子表哥要替华儿做主啊!” 楚北柠真的是被这一朵奇葩给气到了,颠倒黑白,栽赃陷害,看来没少干这种事儿,很是熟练啊! 楚北柠上前一步冲玄宸道:“太子殿下明鉴!” “我今天在回春坊是给我三妹妹治疗腿疾,什么奸情?全都是她在这里血口喷人!” 听到奸情两个字儿,玄宸下意识扫了一眼身边站着的玄鹤,心头暗自骂了出来。 这可是你的王妃啊!哑巴了不成? 玄鹤始终沉着脸不说话。 楚北柠冷冷笑道:“还有琼华郡主你一口一个回春坊害死了你身边的掌事嬷嬷,证据呢?” 郑君华冷笑着冲身后站着的几个嬷嬷挥了挥手。 随后一个嬷嬷走了出来,拿出了一个药方子,还有半包药一并送到了太子的面前。 玄宸垂眸看去,果然是回春坊的药方,药方上都是女子调经养血的方子,而且是写在回春坊特制的素笺上,别有一番气韵。 他点着药方还有半包药看向了慕泽道:“这方子是不是你开的?” 慕泽点了点头道:“回殿下的话,是在下开的方子。” “这剩下的半包药是不是在你们回春坊抓的?” 慕泽定了定神道:“是!” 玄宸眸色一闪:“来人!请慕大夫去大理寺走一遭!” “殿下!且慢!”楚北柠上前一步挡在了慕泽的身前,抬眸看向了玄宸道:“我有办法给回春坊,给慕大夫一个清白!就在此地!” 所有人都愣了,这还有什么办法? 这不都将郑国公府的人给喝药喝死了,还能有什么办法推脱责任? 玄鹤死死盯着楚北柠,自己的妻子站在那个男人面前护着的动作,怎么就那么该死的自然呢? 她与他在一起的时候,恨不得连他的脑袋也拽下来,对别的男人倒是温柔得很,什么东西嘛! 玄宸一愣,之前他也许觉得楚北柠就是个沽名钓誉的小人。 自从楚北柠救了他的皇妹,他可不这么认为,这个女人是有些道行的。 他还是别过脸看向了玄鹤:“四弟,你觉得此件事情该怎么办?” 玄鹤回过了神,侧身冲玄宸躬身道:“此件事情全凭大哥做主,如果是贱内的差错,本王爷绝不姑息纵容。” “若是她的错,是慕大夫的错,殿下该怎么惩罚便怎么惩罚?” 楚北柠暗自磨了磨牙,惩罚你妹啊! 玄鹤这是抓着每一个机会想要干掉她啊! 玄宸点了点头,所有人都明白太子和琼华郡主那可是表兄妹,自然不会听梁王妃胡咧咧,此间事情必然会袒护郑君华。 郑君华听到了梁王都这般说了,更是得意,果然传言不假,梁王厌恶极了楚北柠这个贱人。 哼!只要楚北柠没有梁王的支持,她以后有的是办法炮制她! “多谢太子表哥替华儿做主!”郑君华冲玄宸娇俏地笑了出来,抬起手一把抓住了玄宸的手臂。 玄宸不露痕迹地将她的手推开,却定定看着楚北柠道:“好!本殿就在此等候,你倒是要给本殿一个什么交待?” 郑君华脸上的娇羞得意瞬间退了个干净,脸色煞白,整个人都僵在那里。 太子表哥怎么像是在帮楚北柠这个贱人? 玄鹤也眉头蹙了起来,心里莫名的烦躁,死死盯着自己的王妃。 二十天,这个不要脸的女人究竟勾搭了多少人? 怕是他的头上早就长草了吧?绿油油的! 楚北柠忙感激的冲玄宸福了福,随后命药童取了慕泽的工具箱子,从里面拿出来一把锋锐的刀子。 她径直朝着那具女尸走了过去。 ------------ 第49章 验尸 楚北柠朝着门口躺着的郑国公府掌事嬷嬷的尸身走了过去。 不想被慕泽拦了下来,慕泽随后命药童将回春馆里面的桌子摆出来几张,高高的搭建成了一个临时的台面,上面罩着白布。 这样四周的百姓看得更加分明。 楚北柠给慕泽比了个大拇指点了个赞,这个人真的是心细如发。 若是这一场不让四周的百姓看分明了,慕泽和回春坊身上的冤屈如何洗得掉? 楚北柠命药童将尸体搬到了台子上,随后抬起手便解开了死者的衣襟。 “喂!你做什么?死者为大!你还有没有些人性?”郑君华高声呵斥道。 我次奥! 楚北柠真想一刀子戳死这个小贱人! 她冷冷笑道:“琼华郡主,将尸体带到这里的人是你,要找回春坊讨回公道的还是你,闹成了现在这个样子的人依然是你!” “那我现在给你个公道,你却又不要了!感情红脸白脸都让你唱了不成?” 楚北柠没有理会郑君华,抬起手将女尸身上的衣襟解开,露出了已经微微肿胀的肚子,用白布遮挡住羞处,随后一刀子将女尸的肚子划开。 四周的人顿时惊呼了一声,那个味道实在是……所有人都避开了一些! 玄宸和玄鹤也向后退了几步,郑君华更是弯腰呕了出来。 慕泽眉头微微一蹙,却是拿起了一条长纱巾走到了楚北柠的身后,弯腰替楚北柠小心翼翼围住了口鼻。 楚北柠感激的看了他一眼,这一眼更是刺得玄鹤眼睛疼。 他心头隐隐有了些杀意。 慕泽随后退到了一边,站在楚北柠身后,帮她递那些工具。 楚北柠打开了女尸的腹腔,拿起了一边一寸长的银针直接刺进了腹中还残留着的药材碎片中,随后拿了出来冲四周的人道:“诸位请看!若是回春坊的药材有问题,毒性很强的话,这根银针早就变黑了!” “现在可是一丝一毫也没有变,郑国公府掌事嬷嬷的死另有蹊跷!” 郑君华没想到楚北柠胆子这么大,居然敢用刀子划破死人的肚子找答案,一时间慌了。 “楚北柠你强词夺理!若回春坊的药没问题,为何她会死?” 楚北柠眉头拧了起来,抬起手却是掰开了女尸的嘴巴,随后用银针直接刺在了女尸的咽喉处。 四周的人从来没有见过这般刺激的场面,楚家大小姐不光会救活人,居然还会验尸? 楚北柠又从慕泽手中拿了几根银针,排着一顺儿刺进了女尸的喉咙里。 随后她一根根将银针拔了出来,顿时银针的针尖全部变成了黑色。 四周齐刷刷传来了抽气声! 乖乖! 这个郑国公府的掌事嬷嬷不是吃药吃死的,竟是被人给毒死的? 楚北柠拿了那些银针冷冷看向了面前显然有些慌了的郑君华。 楚北柠死死盯着她一字一顿道:“琼华郡主,这事儿我可解释不了了,她是你们府里头的人,倒是应该你们来解释解释!” 郑君华脸色巨变,其实这个嬷嬷也不是她身边顶重要的心腹,之前夜半时分突然得了腹痛,还没有来得及找人医治就晕死了过去。 她彼时正愁没借口怎么给楚墨月一点儿颜色看看,正好这个嬷嬷给了她一个借口,她便一不做二不休,直接灌了毒药下去。 可现在她是有些不明白了,明明毒药已经灌下去了,为何在这个死人的腹腔里却查验不到丝毫的毒素。 她是真的有些慌了,若是能在腹腔里查验到毒素,她正好儿咬死就是回春坊的药有毒,害死了郑国公府的嬷嬷。 可现在居然出现了这般奇特的一幕。 一时间郑君华认也好,不认也罢,四周人看向她的视线渐渐变了几分。 能在郑国公府邸里毒杀一个掌事嬷嬷,除非主子授意,下面的人谁敢? 郑君华脸色渐渐发白,突然抬起头点着楚北柠道:“你故弄玄虚,莫不是使出来什么障眼法不成?” “你也从她的喉咙里验出了毒,自然是回春坊的药有问题,我家嬷嬷就是被回春坊的药毒死的!” “哦?那为何腹腔里的那些药材残渣没有毒?”楚北柠的视线也变得锋锐了起来。 她没想到一个人居然可以恶毒到此种地步,就是为了陷害她的三妹妹,眼前的郑君华居然可以白白要了一个人的命。 可这是郑国公府的私事儿,不好查证,不然她非报官不可! 郑君华开始胡搅蛮缠:“呵!你又不是仵作,自然验不出来!” “好!”楚北柠高声笑道,“现在请仵作来!这事儿咱们去大理寺打官司!老娘奉陪到底!” “罢了,可能是误会了,这个嬷嬷说不定吃坏了什么东西!此间事情到此为止!”玄宸瞧着事情闹得有些大,忙出声制止。 涉及郑国公府就不好了。 郑君华笑了出来,靠在了玄宸的身边道:“还是太子表哥讲理一些。” 楚北柠简直要气笑了,以后太子要是娶了这么个玩意儿,大统之位不要再争了,拱手让人吧! 这么个猪队友,真的是拉低了太子一派全员的智商! 她冷冷笑道:“太子殿下,再容我说最后几句!” 楚北柠走到了女尸边看了一眼四周紧张万分等着吃瓜的群众道:“诸位给我做个见证,既然这事儿已经摊开了说,我索性同大家说明白。” “咱们吃瓜也吃的明明白白儿的!” 四周百姓一阵附和。 楚北柠用刀子小心翼翼挑起了一截肠子,肠子上面布满了白色小点子,随后她放了下来。 “诸位,下面我就解开这个谜团。” “郑国公府的掌事嬷嬷怎么死的,真相只有一个,不是被毒死的,不是喝药死的,是病死的!” 四周顿时一片哗然。 楚北柠缓缓道:“这位可怜的嬷嬷得了一种病叫肠搅痧,急性肠穿孔,若是不及时就医就会死的,这是一种不常见的急症。” “但是这位嬷嬷还有气血不调之症,她喝下的回春坊配的药材是治疗气血不调的,可她是因肠搅痧死的。” “这种病就是肠胃处长期得病没有及时治疗穿了孔,就是刚才你们看到的那些白点子!” “掌事嬷嬷死了之后,身边的人却以为她是喝了回春坊的药材产生的不适,生怕她活了索性直接灌下毒药想彻底毒死她。” 楚北柠定了定神笑道:“那么重点来了,人死了之后,再去灌毒药的话只能灌到喉咙的位置,不可能再到达肠胃。” “这就是答案!” 哗啦!四周百姓顿时鼓起掌。 精彩!太精彩绝伦了! 慕泽看着楚北柠,眼底的光已然是崇拜了。 玄鹤定定看着站在台子上的楚北柠,明艳至极的半张脸美得惊人,另外隐在毒印下的半张脸却藏着森冷锋芒。 那一刻,触目惊心! 楚北柠转身看向了脸色巨变的郑君华,郑君华已经完全被逼到了死角。 现在她有一百张能言会道的嘴也说不过事实和真相,所有人现在看着她的眼神都带着几分惧怕和厌恶,这就是一条毒蛇。 郑君华看着一步步逼近的楚北柠,下意识向后退开。 楚北柠将纱巾解开,手套脱了下去,死死盯着郑君华高声道:“这事儿解决了吗?琼华郡主?” 郑君华冷哼了一声。 楚北柠唇角微冷:“那好,既然这事儿解决了,那你指使奴婢将我三妹妹推进兽坑的事儿,也解决一下呗?” ------------ 第50章 谁还不是个宝宝 楚北柠的话音刚落,郑君华眼底掠过一抹慌乱,即便是太子玄宸也脸色变了几分。 看来今天郑君华闹成了这个样子,这是将楚家姐妹彻底逼急了,楚三小姐竟是将这件事情告诉了她的长姐。 这件事的性质可不一样,不仅涉及郑国公府,主要是涉及他的太子府。 如今安王办成了不少的事,这一次老四玄鹤又将随州的旱情完美的解决,眼见着安王一派如日中天的势头。 他这边若是闹出了什么乱子,便是又落了下乘。 玄宸看着楚北柠笑道:“梁王妃想必误会了,令妹在本殿的太子府里失足落水,被救了起来,这也是令妹自己承认的。” “太子府里那么多人都听到了令妹的话,想必这期间有些误解。” 玄宸定了定神道:“这样吧,毕竟是令妹在本殿的太子府出了事儿,本殿愿意负起这个责任,他日定当亲自去府上探望。” 堂堂一国太子能做到这般已经是很大的面子了,楚北柠吸了口气。 她看出来了,三妹妹这件事情太子出面的话就不好办了。 一来没有有用的证据,光凭借自己妹妹一面之词不足以取证。 二来自己妹妹也是个糊涂的,当下不告诉她,若是那个时候告诉她,她还能将挑事儿的奴婢抓住当面对质。 如今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天,人证物证都被玄宸清除得干干净净,这事儿就是一桩无头案,只能自认倒霉。 楚北柠的拳头紧紧攥了起来,太子方才也帮了她,楚北柠对这人也不是特别反感,他既然要出面扛着,楚北柠当下肯定为难不了太子罩着的郑君华。 她冷冷笑了一声,凝神看着太子道:“殿下,俗话说得好,公道自在人心!没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我三妹妹的事情,我这边暂且记下来,日后慢慢同琼华郡主算!” 郑君华没想到这个女人居然连太子表哥也敢威胁,登时站了出来点着楚北柠骂。 “楚墨月算个什么东西?” “失足落水也能怪到别人头上?” “谁知道她怎么想的?都是个残废了,还动的什么歪心思?莫不是想要等着英雄救美,将自己打量着卖出去?哈哈哈哈……笑死人!” 楚北柠本来已经准备离开了,不想郑君华刺耳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她缓缓转过身朝着她走了过来。 郑君华看到满脸杀意的楚北柠朝着她逼迫而来,忙藏到了玄宸的身后:“太子表哥,你瞧瞧她那个样子,倒是要吃人似的!华儿害怕!” 玄宸一阵阵头痛,如果不是看在郑国公的面子上,这个女人别说楚北柠,他都想要掐死她了! 他微微挡在了郑君华的身前看着楚北柠笑道:“梁王妃大人有大量,瞧着她还是个孩子,就算了吧!” “孩子?”楚北柠冷笑了出来,突然转身看向了一直冷眼旁观的梁王玄鹤。 “王爷,妾身在你眼里也是个孩子,对不对?” 玄鹤眼角一抽点了点头:“是啊,你和琼华郡主年岁相当,你貌似比她还小两个月。” 楚北柠看着玄宸可怜兮兮道:“殿下,大家都是个宝宝呢!怎么就她能欺负我,我不能反抗她?” “她是嫡长女,人家也是靖北候府嫡长女呢!” “贱人!你在太子表哥面前装的什么可怜!”郑君华没想到楚北柠居然开始走她这装可怜的路子,登时气急。 楚北柠缓缓挽起了衣袖冷冷笑道:“老娘不光装,老娘还要做!” 突然楚北柠一把抓住了藏在玄宸身后的郑君华,抬起手一巴掌呼了过去。 随后一巴掌接着一巴掌,郑君华彻底懵了,下意识反手撕扯起了楚北柠的头发。 这下子,围观的百姓彻底傻眼了! 这可是平日里傲娇不可一世的贵女们啊,就像是泼妇打架似的。 “住手!快住手!”太子是真的看傻了! 他从小到大的礼法规矩,面对这种处境他是真的来不了。 “四弟!管管你的王妃!”玄宸冲梁王玄鹤吼了出来。 玄鹤单手捂住了脸,目前这个架势貌似自己的王妃占了上风。 他是经历过的,论起不要脸来,他的王妃排第二帝都不管男女老少没人敢排第一的! 他咳嗽了一声:“大哥,这事儿我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我家王妃按理说素来知书达理,柔弱楚楚,不晓得今儿这是怎么了?” 就这还知书达理?玄宸简直是无话可说了! 忙命人将撕扯成一团的两个人分开。 战况惨烈至极,可最后分开后却发现琼华郡主才是那个惨的。 一张脸已经被扇得肿成了猪头,眼睛缝儿都瞧不见了。 早已经气傻了,即便是被分开,各种污言秽语骂个不停,将她身边的仆从都吓呆了。 玄宸沉声道:“你们这帮奴才想死不成,愣着干什么?还不快送郡主回府!” 那些仆从忙将不停嘶咬乱骂的郑君华强行塞进了马车里,匆匆逃走。 反观楚北柠只是头发被扯乱了,她索性将散落的长发用缎带绑了一个马尾,显得还精干了几分。 其余没有丝毫的损伤。 她穿越前学过散打,实战经验很是丰富。 郑君华再怎么恶毒毕竟是深闺中的女子,怎么可能是楚北柠的对手。 楚北柠站在了玄鹤的面前红了眼眶:“王爷,妾身手手疼!” 玄鹤咬了咬牙,不想看她。 打人打的吧?还手手疼? 他带着楚北柠走到了太子玄宸的面前躬身道:“大哥,贱内她还是个孩子,不懂事,还请殿下恕罪!” “我带她回去定当严加管束!” 玄宸现在已经无话可说,冷哼了一声,带着随从上了马车离开。 四周的人也散了去,楚北柠抬起头看向了身边的玄鹤讪讪笑道:“王爷,王爷要不先回,妾身先看看三妹妹。” 玄鹤死死盯着楚北柠,楚北柠后面的话儿硬是说不下去了。 “回府!”玄鹤咬着牙。 楚北柠是真的担心三妹妹的腿伤,现在三妹妹还在回春坊里,她得将自家妹妹送回靖北候府才行。 “王爷,您不是给了妾身腰牌,三个月内……” 玄鹤将楚北柠腰间挂着的进出梁王府的腰牌一把扯了下来,随后粗暴地抓着楚北柠的胳膊整个塞进了马车里。 一边看着的慕泽脸色沉了下来,梁王既然不珍惜她,为何不放她一条生路。 他走到了窗户边冲楚北柠道:“王妃,您先回府,三小姐的事情我来办吧!生肌丸等药材我也备好,一切交给我便是!” 楚北柠心头万分感激,冲慕泽抱了抱拳。 随后却被玄鹤一把拽了过去,车帘刷的一下子放了下来。 马车车厢里的气氛紧张到了极点,楚北柠总觉得身边立着一块儿千年寒冰。 玄鹤冷着一张脸,他这才走了二十多天,这个死女人给他闯了这么大的祸! 太子府,郑国公府,她闯的祸,他得慢慢平衡给她擦屁股! 马车停在了梁王府门口,玄鹤一把掐着楚北柠的手臂径直拖着朝着东苑而去。 “王爷!轻点儿!断了!断了!”楚北柠呲牙咧嘴呼痛。 玄鹤置之不理,带着她刚走进了东苑的大门,突然迎面跃下来一团黑乎乎毛茸茸的玩意儿,瞬间趴在了他的脸上。 玄鹤只觉得一张脸被踩得生疼,随后却是火辣辣的疼痛感袭来。 他被不明动物袭击了! ------------ 第51章 男人的爱好 楚北柠惊呼了一声,忙将玄鹤脸上的猫儿一把掐住丢进追出来的裳霓怀中。 裳霓方才正在喂猫,不想这个小家伙从内堂跑了出来,直接跃到了墙头上,现在竟是踩在了王爷的脸上。 不晓得王爷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偏偏赶了这么个寸劲儿? 裳霓抱着猫儿忙跪在了地上,吓得脸色发白。 楚北柠小心翼翼看着玄鹤脸上被发财抓出来的红道子,幸亏就是轻轻擦破了一点皮,伤口不怎么深。 “王爷,要不要紧?我帮您瞧瞧伤口!” 楚北柠拿着帕子帮玄鹤擦他脸上的伤,随后拿出了配好的消毒药水帮他轻轻涂抹在伤口上。 玄鹤就那么直挺挺站在门口,楚北柠踮着脚尖一下下帮他擦着,角度暧昧,气氛森严。 玄鹤将楚北柠一把推开:“长风!将这个畜生丢出去打死!” “王爷!”楚北柠忙护在了裳霓抱着的发财身前,“王爷听妾身解释!” 玄鹤冷冷看了一眼那只小破猫,通体乌黑,丑得像个炭头似的,此番也不甘示弱的回瞪着他,那个感觉和楚北柠一样很是欠揍。 楚北柠小心翼翼看着玄鹤道:“王爷何必和一个畜生发这么大火儿,发财刚来东苑可能还有些认生,养几天就好了。” “以后我让下人们将她关在东苑的门里,绝对不会打扰到王爷你的!” 玄鹤咬肌绷得紧紧的,冷冷看着楚北柠道:“本王离开了这一瞬,你就给我闹出来这么多的事情。” “是是是,是妾身的错!”楚北柠连连点头,认错态度极好。 这让玄鹤分外的气闷,一拳头打出去就像是打在了棉花团上一样,竟是无处着力。 “你身为梁王妃,应该端着些体面,今日竟是与别人在街头打架,你让本王的脸往哪里放?” “对对对,王爷教训得对,王爷说的都是正确的,王爷的话就是我们一切行动的最高指示,我们永远的灯塔,不灭的星火……” “闭嘴!”玄鹤肺都要气炸了。 楚北柠瞧着玄鹤那个样子,倒是真的动怒了,突然心思一动。 “王爷,”她拿起了扇子轻轻给玄鹤扇着风,很狗腿的笑了出来,“王爷,您是不是觉得妾身特别不靠谱?特别厌恶妾身!” 玄鹤冷冷笑道:“算你还有些自知之明!” 楚北柠眸色一闪低声笑道:“那王爷要不要把妾身给休了?” “妾身很好休的,一休就出去了!” 玄鹤眉眼冷了下来,这个女人处处抓着机会想离开他,这让他心里竟是不太舒服。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居然不想放她离开了。 玄鹤冷哼了一声,推开了凑到面前的楚北柠。 “从今天开始你给本王呆在东苑没有本王的命令不能离开王府!” 又软禁她? “府里头的庶务让白氏替你分担一些。” 连那朵白莲花也要放出来? 这问题有点儿大了。 “还有……”玄鹤咬着牙冷冷看着她道,“一个月内不准你吃肉!” 楚北柠脸都绿了,她最爱吃肉,吃猪蹄膀! 这王八蛋惩罚她是下死招啊! 可今天她在街头与琼华郡主干了一架,动静儿却是有些大,玄鹤不能不表个态惩罚她一二。 她也知道玄鹤需要摆姿态,可是你不让老娘吃肉是不是过了分啊! 玄鹤转身大步走出了东苑,随后几个嬷嬷将东苑的院门从外面重重合了上来关好。 玄鹤回到了自己的书房,累瘫了都,一下子瘫坐在了椅子上。 随州旱情严重,幸亏得了楚北柠的办法,还有旷亦那个奇才才勉强控制住。 但是梯田是修起来了,只是灌溉又出现了麻烦。 当地因为旱情出现了大批灾民变成了盗贼的事情,他也好不容易平息了下来。 马上要重阳节了,又是皇祖父的生辰,不晓得该送些什么礼物,毕竟金银珠宝之类的皇祖父都见得太多了。 种种烦心事,他还尚未料理好,没想到楚北柠给他闹出了这么大的事情。 他现在有些许疲惫。 “长风!” 长风忙从书房门口急匆匆走了进来,冲不停揉着眉心的玄鹤躬身行礼。 “王爷?” “查过了吗?王妃最近都做了些什么?” 长风忙将从府里头下人们那里打听到的消息原原本本回禀一遍。 “那猫是慕泽送给王妃的礼物?” 玄鹤听到这里陡然坐了起来,凤眸有点点冷。 长风点了点头小心翼翼看向了自家王爷:“是慕大夫送的,说是咱家王妃替回春坊摆平了太子那边的一个麻烦,慕大夫花高价买了那猫儿送了王妃。” “王妃很喜欢猫,这些日子都是亲力亲为的养着,宠的厉害。” 玄鹤放在椅子扶手上的修长手指一点点攥紧,因为太过用力,指关节都攥得有些发白。 他腾地一下站了起来,来来回回走了几步,停在了那里。 “王……王爷?”长风瞧着王爷的表情不太对劲儿,心里有些害怕。 玄鹤狠狠吸了一口气,许久才沉声道:“你去弄点儿巴豆来!” 啊? 长风是真的不会了,王爷要这玩意儿干啥? “让你去便去!” “是!”长风觉得自家王爷自从娶了王妃进门后,明显整个精神状态都不太对劲儿,他也不敢说什么忙出去办差去了。 这边东苑的暖阁里,楚北柠心事重重的抱着打呼噜地发财。 今天的事情可能将玄小鸟给激怒了,估计又得哄着骗着才能出府去。 一边的裳霓低声道:“主子,您要不这几天就乖乖呆着,若是真的惹恼了王爷,怕是会对您不利。” 楚北柠点了点头,理虽然是这么个理儿,可三妹妹手术后续很关键,万一出了什么岔子,她这辈子都欠了那个丫头的了。 她得从王府里出去,瞧瞧三妹妹的腿。 偏偏梁王府守备森严,护院都是能打的,王府设施齐全,及时翻修,他喵得连个狗洞都没有。 这人根本出不去呀! 唯一的办法就是讨好梁王,让他开心,然后再把进出王府的令牌给她。 楚北柠心头暗自思索了起来,毕竟讨好一个男人,这事儿她身为母胎单身的人,是怎么也想不出办法来。 “裳霓,你说我怎么做能让王爷缓解一下对我的不满?然后放我出府去?” 裳霓嗫喏道:“讨男人欢心这事儿,奴婢也不会。” “不过奴婢之前听府里头的那些老嬷嬷们平日里闲嚼舌根子,说起那些帝都其他府里的姨娘小妾们讨欢心的法子,倒是挺多的。” 楚北柠一愣忙冲裳霓勾了勾手:“来来来!八卦一下!” 裳霓忙搬了小凳子坐在了楚北柠腿边,将这些日子听到的乱七八糟的事情全部告诉了自家主子。 楚北柠顿时恍然大悟,原来男人们吃这一套啊? 楚北柠眼底掠过一抹深邃的笑意。 夜色沉了下来,玄鹤呆在书房里写关于随州旱情的公文,准备呈给父皇,突然外面传来长风和青山的惊呼声,随后归于沉寂。 “怎么了?”玄鹤俊挺的眉头蹙了起来。 外面却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他抬眸看去,登时惊呆了去。 只见楚北柠穿着一件翠绿色烟纱长裙,露出了白腻腻的肩头,这种纱衣根本遮挡不了什么,里面楚北柠特制的红色绣皮卡丘的肚兜暴露无遗。 她迈着轻盈的小碎步走了进来,脸上的妆容当真是浓的有些感人,随后盈盈然冲玄鹤福了福。 劣质香粉的气息,让玄鹤想打人。 楚北柠捏着嗓子冲玄鹤抛了个媚眼儿:“漫漫长夜,寂寂无声,王爷定是苦闷至极,妾身给王爷舞一曲如何?” 玄鹤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一股子不祥的预感升腾而起…… ------------ 第52章 郎君啊! 玄鹤死死盯着楚北柠,不知道这个死女人又要做什么。 楚北柠将搭在手腕上的水袖挥了几下,冲玄鹤妩媚地笑了笑,张嘴便唱道:“大王叫我来巡山,我把人间转一转。” “我左看看呀,右瞧瞧啊,发现这么可爱的小公举!” 楚北柠抬起手摸了一把玄鹤冰冷的脸,又围着他的身子转了一圈继续唱道:“王爷叫我三更死,我绝不苟活到五更啊!” “王爷就是妾身的……妾身的小宝贝儿啊!” 玄鹤修长的手指微微发颤,有些压不住了。 不想楚北柠整个人靠了过来,皓腕抬起,嫩葱似的手指点着他冷毅的下巴,拖了一个长音妩媚笑道:“郎君啊……妾身唱的如何……啊!” 玄鹤反手掐着楚北柠的胳膊将她面朝下按在了书案上,声音冷得像冰:“身为梁王妃,谁教你的这个浪荡样子?成何体统?” 楚北柠登时愣了,这厮不……不喜欢? 帝都那些上位的小妖精们不都这么干的吗?白卿卿不也是动不动就往他身上靠?怎么到她这儿就不行了呢? “王爷!松开!松开!疼疼疼……”楚北柠的胳膊都要被玄鹤卸下来了,一阵阵钻心的疼。 她挤了挤眼泪,突然视线被自己这张脸压着的公文吸引了。 上面的几行字儿,瞬间引起了她的注意。 竟是玄鹤给晋武帝写的折子,几句话很是清晰地表达出了玄鹤的无奈和焦躁。 梯田是修建了起来,可是梯田的灌溉又成了一个大问题。 楚北柠突然脑海中出现了她上高中历史的时候,图片上那些灌溉梯田的水利工具,那些工具可是有着划时代的意义。 “王爷!妾身有话说!” “还想说什么?本王对你已经是忍无可忍!今儿……” “王爷,那梯田是我告诉你的,但是我还有个灌溉梯田的法子没说,你先松手!”楚北柠吼得声嘶力竭。 玄鹤一愣,下意识松开了她的胳膊。 楚北柠呲牙咧嘴地揉着胳膊,瘫在了椅子上。 “说,什么法子?”玄鹤被随州的事情已经搞得心力交瘁,现在就差这么一步就能解决问题了。 他如今已经完全看出来,眼前这个不要脸的女人,有些乱七八糟的真本事。 楚北柠也气了,她本是来讨好他,顺道儿骗块儿进出府的令牌,结果一首歌儿还没有唱完,差点儿被这个人给大卸八块儿。 “王爷,有你这么求人的吗?” 楚北柠嗓子发干:“倒杯水!” 玄鹤咬肌绷得紧紧的,刚才魔音绕梁,差点儿将他送走了,此番是真的动了杀心。 可大局为重,他不能杀她! 他沉着脸重新取了杯子,给楚北柠倒了一杯温茶。 楚北柠唱的有点儿渴了,仰起头一口灌下。 玄鹤脸色又沉了下来,一个姑娘家,喝茶像是牛饮,粗鄙不堪! 此时窗外发凉的夜风吹佛了进来,楚北柠刚才蹦跶出了一身汗,冷风一吹竟是打了个摆子。 玄鹤不忍直视她那隐隐若现的肚兜,缓缓脱下了自己的外衫朝着楚北柠走去。 楚北柠吓了一跳忙笑道:“王爷,您坐那儿听就行了,没必要这般以身相许!” “闭嘴!”玄鹤将脱下来的外套劈头盖脸丢到了楚北柠的脑袋上,“穿上!” 楚北柠忙将玄鹤的外袍披在了身上,顿时暖和了不少,随后心头一颤。 外袍还残留着他身上特有的冷冽香味,一点点穿透了过来,楚北柠居然难得的正襟危坐,咳嗽了一声尴尬的笑道:“那我给王爷画一张图!” 玄鹤坐在了楚北柠的对面。 楚北柠在雪纸上画了一个专门浇灌梯田用的高转筒车的草图,就是用木头做成一个个的木桶,绑在了一条带子上,只要人站在传送带上转动桶圈就能将水从低洼处浇灌到高处去。 甚至也不用人,可以用风力,这个设想楚北柠觉得可以交给旷亦那种聪敏人处置! 玄鹤看着楚北柠画出来的草图,越看越是心惊,什么样的聪明人才能想出这样的办法来? 他此时看向楚北柠的视线已经不能用惊讶来形容,倒像是见了鬼一样的不可思议。 楚北柠心虚地避开了玄鹤的视线,嗤嗤笑道:“怎么样?王爷,这个办法好不好?” 玄鹤下意识点了点头,却看到面前伸过来一只白嫩的小手。 他冷哼了一声,心领神会。 “长风!取五千两银子来!” 长风和青山本来在外面准备偷听点儿什么桃色艳情之类的墙角,不想王爷又要他拿钱来。 他忙取了王爷的银票疾步走了进来,刚走进来没几步,倒是愣怔了一下。 此时书房里八角宫灯晕染着暖光,王爷和王妃两个人头抵着头很亲密的样子,一起盯着王妃面前画出来的图,关键王妃身上还披着王爷的外袍。 这一幅场景,竟是说不出的温馨柔暖。 乖乖哟!王爷和王妃的春天终于来了! “愣在那儿干什么,拿过来!”玄鹤低斥了一声。 长风忙将一沓银票放在了自家王爷的手中,随后退了出去。 玄鹤将银票塞进了楚北柠的手中沉声道:“说,这个玩意儿具体怎么造出来,图纸再画得详细一点!” 楚北柠看着手里被塞进来的银票,心头暗道竟是这般的上道儿,可她现在不是很想要银票。 “王爷……”楚北柠抬起头刚要说什么。 玄鹤登时炸毛了,冷冷看着她道:“你适可而止啊!本王没有那么多银子给你挥霍!” “不是,王爷误会了,我不要银票!” 楚北柠将银票塞回到了玄鹤的手中,随后点着他腰间的令牌道:“我想要自由!” 玄鹤眼角狠狠抽了抽,自由?自由地私会其他男子是吧? 当然这话儿不好听,他没说出来。 楚北柠急眼了,看着玄鹤道:“王爷,我出府真的是想去瞧瞧三妹妹的腿。” “说起来,这件事情也和王爷有些牵扯,若是当初我不是被王爷鬼迷了心窍,怎么会将给我三妹妹看腿的银子拿来给你画像。” “我三妹妹的腿成了这个样子,王爷难道没有一点儿责任,没有一点儿怜悯之心吗?” “没有,”玄鹤冷冷道。 楚北柠咬了咬牙,突然将书案上画着灌溉工具的图纸拿起来抬手便要撕了。 “行!本姑娘耗得起!” “放下!”玄鹤急了。 “拿来!”楚北柠更急了。 “你命令我?” “我就是命令你了,咋的!有本事你休了我啊!你不就是看我不顺眼嘛!休了我,一了百了!” 两个人死死盯着对方。 许久还是玄鹤先退了一步,将腰间的令牌解下来直接扔到了楚北柠的身上。 楚北柠忙抬手接住,这下子倒是不会了。 为何一提到休妻,他的积极主动性越来越低了,这不是一件好事情。 楚北柠拿着腰牌起身朝着门口走去,随即顿住了脚步将身上的外袍取下来扔给了长风,走进了夜色中。 守门的长风和青山互相看着对方,现在两情相悦都搞得这么复杂的吗? 第二天一早,楚北柠早早起身梳洗打扮,收拾妥当后准备先去回春坊取药,然后约上慕泽一起去靖北候府看三妹妹。 慕泽用药的法子还是很厉害的,她需要与慕泽会诊一下。 楚北柠从西侧门出了府,不想惊动玄鹤那个小人。 她掀起了马车的帘子刚要钻进去,竟是狠狠吓了一跳。 ------------ 第53章 蓝莲花 楚北柠死死盯着马车里坐着的一袭玄衣高大俊朗的男子,张了张嘴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好半天才吸了口气。 “王爷?” 玄鹤轻轻摇着折扇淡淡扫了一眼楚北柠:“你要去哪儿?” 楚北柠真的是醉了! “我去看三妹妹,王爷您这是……” 玄鹤冷笑了一声:“本王也去看看三妹妹!” 你看个什么啊看! 楚北柠分明觉得这厮有病,还病得不轻? 之前让他陪着自己回一趟娘家,就像是要他命似的,现在居然要去靖北候府看望几乎从不往来的小姨子? 楚北柠讪讪笑道:“王爷,我还得去一趟回春坊拿药,挺费时间的,您要是想看改天我同您一起回一趟楚家。” “这些天王爷也挺忙的,要不王爷先忙别的吧,这一趟妾身自己去就行了。” “不忙,”玄鹤慢条斯理的整了整袍角,坐的更周正了些。 看着楚北柠不上马车,玄鹤冷冷看着她道:“王妃,上马车走啊!怎么?” 他死死盯着楚北柠的脸一字一顿道:“王妃你该不会是心虚了?” 楚北柠一愣:“我心虚什么?不心虚啊!” 玄鹤冷哼了一声,抬起手做了个请的动作。 楚北柠这下子避无可避,只得硬着头皮上了马车。 一路上楚北柠都不没敢怎么说话,身边就像是立着一个散发着重重冷气的中央空调,让人一阵阵的透心儿凉。 马车很快停在了回春坊,楚北柠掀起了车帘放眼看去,竟是外面排队等候的人更多了。 看来上一次自己和郑君华那个小贱人在回春坊门口打了一架,产生了巨大的广告效应。 楚北柠下了马车顺着后面院子的侧门行去,现在她已经是慕大夫的超级VIIP,直接走后门进去找人就行。 玄鹤紧跟在楚北柠的身后,楚北柠虽然不自在可也没有办法。 很快她敲开了后院的雕花木门,药童将他们引到了慕泽住着的那一处竹屋前。 慕泽现在都是让徒弟们练手看病,他在后院里摆弄药材。 此番听闻楚北柠来了,一袭白衣胜雪的慕泽忙站起来迎了出来,唇角晕染着的温柔笑意在看到玄鹤的那一瞬间,一点点僵在了唇边。 慕泽没想到玄鹤跟了过来,忙又看向了楚北柠。 楚北柠无奈地苦笑了一下,慕泽顿时了然,脸上的笑意彻底淡去只是规规矩矩冲玄鹤躬身行礼道:“草民给王爷请安!” “不必多礼!” 玄鹤连点头都懒得点,只是冷冷回应了一句。 慕泽也不生气直起身同楚北柠说了楚三小姐楚墨月的腿伤,随后道:“三小姐恢复得也很好,生肌丸我也已经磨好了粉就在后面的药庐里放着,只等你来瞧瞧该需要什么药材配制。” “多谢了,”楚北柠真的是感激慕泽,帮了她大忙了。 “慕大夫,那我去你的药庐里拿药,”楚北柠随后看着玄鹤道:“王爷且在此等我!” 玄鹤点了点头。 药庐里拿药的事慕泽没必要亲自去看着,楚三小姐需要的药早就配好了。 他既然是主人,玄鹤的身份地位又高贵得很,他不能不亲自作陪。 慕泽拿出了自己珍藏的最好的茶叶,亲自用红泥炉子给玄鹤煮了一壶上好的雪山银针,随后端着白玉茶盏送到了玄鹤的面前。 “王爷请用茶!” 慕泽如画的眉眼微垂,脸上的表情固然恭敬至极,可眼底藏着一抹嘲讽。 人人都说楚家大小姐爱惨了这个男人,这个男人却是在成亲第一天晚上就将楚北柠抽了一顿鞭子,如今又是这般巴巴地跟在身后,算个什么事儿? 大家都是男人,慕泽焉能看不出来玄鹤该是对楚北柠上心了。 玄鹤冷冷盯着面前的慕泽,这厮的表情是在嘲讽他吗? 区区一江湖郎中,仰仗着一幅好皮囊骗的京城女子们神魂颠倒,算个什么东西,竟然敢对他露出这种表情。 玄鹤心头火起,本来抬起手要接过慕泽端过来的茶盏,突然心头改了主意。 接过来的动作,变成了泼出去。 刚煮好的热茶,一杯茶完全泼出去,烧不死你这个出卖色相的贱男人! 不想本来朝着慕泽飞过去的白玉茶盏竟是被慕泽下意识抬手接住,稳准狠,像是黏在了他的掌心中,茶盏稳稳端在他的手中。 玄鹤一下子从椅子边站了起来,死死盯着面前表情淡然的慕泽。 这厮居然会武功? 方才那一下子,寻常人根本接不住,毕竟他也使了一点小手段,在白玉茶盏上灌注了一点点的内力。 不想被这厮轻松卸去,将茶盏稳稳端住。 慕泽在帝都一直都是个柔弱病娇的女科大夫,除了讨女人欢心,一无是处。 可他藏得这么深,如果不是今天他心头火起想惩治他一下,竟是没有发现这个家伙柔弱的外表下,藏着很凌厉的武功。 “王爷小心烫!”慕泽唇角勾着一丝淡然的笑意,将茶盏轻轻放在了竹子编的桌子上。 玄鹤却是坐不住了,他冷冷看着他道:“你究竟是谁?为何要接近本王的王妃?” “说!” 玄鹤腰间的佩剑刷的一声拔了出来,直接指向了慕泽的鼻尖,身上的杀气陡然爆了出来。 慕泽这下子也没有了之前的淡定从容,脸色微微变了几分,只是神情还算镇定。 他躬身笑道:“王爷息怒,在下就是个小小的医官,也没有刻意接近王妃娘娘。” “只不过王妃娘娘医术高超,在下也被王妃的风采折服,大家情投意合而已!” 情投意合? 这四个字儿狠狠刺进了玄鹤的耳朵里,嗡嗡的疼。 他素来冷情冷心,有个很好的习惯杀人之前从来不卖关子。 突然他手中的霜华剑直接刺向了慕泽的面门,不过也就用了五成力道,毕竟杀了这个小子影响不好,帝都的女人们都不会放过他。 慕泽脸色巨变,玄鹤果然是很能打的战神王爷,剑锋还没有触及到他的面门,那剑气就将他的发丝斩断了几根。 他连连后退,退到竹屋门口处,随手摘下门口挂着的一只铁笛,锵的一声挡住了玄鹤的剑锋,可是虎口震得生疼,喉咙里竟是有些血腥味道袭来。 慕泽眼底掠过一丝惧意,他在回春谷苦练了十几年的武功,也只能堪堪挡住对方五成的攻击。 心头纵然不服,可他也不能不服! 玄鹤也愣在了那里,这厮竟是能挡住他的霜华剑,他到底是什么背景? 突然从药庐那边传来楚北柠走过来的脚步声,两个人同时很默契地收起了各自的武器。 慕泽却抬起衣袖将桌子上的茶盏朝着自己的手臂扫落了下来,登时他的手臂烫起了一圈水泡。 玄鹤…… 这货想干什么? 楚北柠拿着装好的药走了进来,登时发现不对劲儿,气氛怎么有点点的不寻常。 她看到慕泽脸色煞白,忙疾步走了过去:“慕大夫?你这是……” 慕泽是真的脸色不好看,刚才对剑,他受了点内伤,这才用热茶烫伤了自己,加以掩盖。 楚北柠果然看到了地上的茶盏碎片,慕泽的袖子也湿了,随后一把掀起了慕泽的袖子,他手臂竟是被热茶烫伤了。 不用猜也知道玄鹤给了慕泽难堪! 她猛地转过脸看向了玄鹤,脸色沉了下来:“王爷,您这是什么意思?” 楚北柠知道玄鹤今儿跟着她就没安好心,不想居然无故伤人?这就没意思了! 慕泽忙冲楚北柠躬身道:“王妃,不关王爷的事!是在下……是在下给王爷奉茶,不小心……不小心……” 玄鹤简直要气炸了。 他抬手紧紧抓着腰间的佩剑,能不能宰了这朵臭不要脸的蓝莲花? ------------ 第54章 她死了 楚北柠忙放下了手中的包裹,从慕泽的药箱里取了药膏小心翼翼帮他处理烫伤。 一边的玄鹤被眼前这一幕狠狠刺了眼眸,他的咬肌绷得紧紧的,冲处理完慕泽伤口的楚北柠沉声道:“楚北柠,你眼瞎了不成?明明是他故意烫伤了自己,你的意思便是怪本王不成?” 慕泽只是低头不说一句话,反倒是显得玄鹤越发的咄咄逼人。 楚北柠咬着牙冷冷看着他道:“王爷,慕大夫是什么样的人,妾身和他也才是相识了几天可能不清楚。” “但是王爷是什么样的人,妾身最清楚不过了!” 玄鹤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楚北柠冷冷笑道:“王爷便是自认为高人一等,将我们这些贱命瞧着形同蝼蚁,可我们的命再怎么贱,王爷也不能这般欺辱!” 玄鹤眸色一点点的阴沉了下来,两只手紧紧攥成了拳,不想他在楚北柠心目中竟是这样一个草菅人命的畜生? 他一时间气急,固有的高傲不容他再有丝毫的辩驳,他不愿意再开口争辩什么。 随后冷哼了一声,转身大步走了出去。 他脚下的步子分外急促,脸色更是阴沉得厉害,一直走出了侧院。 一边暗自保护梁王安危的青山忙从隐身处迎了出来。 王爷从回春坊的后院出来后,脸色怎么这般难看? “青山!” “王爷!”青山忙走到了玄鹤的面前行礼。 玄鹤闭了闭眼,狠狠吸了一口气道:“去查一下回春坊和慕泽的底细。” “是!”青山应了一声,刚要转身不想玄鹤阴惨惨加了一句。 “派人帮本王宰一个人!” 青山一愣,王爷已经很久没宰人了,这倒是谁把王爷气成了这个样子? 玄鹤交代了青山几句后坐进了马车里,驾着车的长风小心翼翼问道:“王爷是要回府吗?” “回府!” “不等……不等王妃吗?” “她死了!”玄鹤咬着牙。 长风…… 罢了,这是又和王妃掐起来了。 此时慕泽的药庐里气氛也略有些紧张和尴尬,慕泽冲楚北柠抱歉地笑了笑:“都是我的不好,惹得王爷生气了。” “不必理他!他就是那种人!”楚北柠也是被玄鹤气得够呛。 她咬着牙道:“我与他是奉旨成婚,还没到半年就分开的话,在皇上那里交待不了。” “不过老娘和他一天也过不下去了,迟早要走的,哼!” 慕泽眼底一亮,关于梁王府的事情,早已经在整个帝都传遍了。 听闻梁王府极其不愿意和楚家大小姐的亲事,至今两个人都是分开各自住各自的院子,夫妻之间名存实亡,看来传言都是真的。 不晓得为何,楚北柠的几句气话,让他顿时心情前所未有的好。 “我们还是收拾一下去瞧瞧三小姐的腿伤!” 楚北柠点了点头,将方才的不愉快抛到了脑后。 她带着药材同慕泽出了府,不想梁王府的马车都不在外面了,只得乘着慕泽的马车去了靖北候府。 刚到了靖北候府,王姨娘忙带着刘姨娘迎了出来。 而且侯府里的人来来往往很是匆匆,不过脸上一个个挂着笑容,一扫侯府之前的颓势,显得喜气洋洋的。 “两位姨娘,咱家这是……” 王姨娘忙迎了上来握住了楚北柠的手,脸上压不住笑,点着正厅门口房檐下满满当当堆放着的箱子。 大大小小差不多有上百只,每一只外面都蒙着红布,分外的喜气儿。 王姨娘低声笑道:“李家今儿刚刚派人来下聘了,还说……” 她略停了停话头道:“还说你二妹妹有了喜脉,那可是喜上加喜的好事儿,聘礼下了双倍的。” 楚北柠暗自好笑,李家嫡长子李兴义的事儿闹大了,李兴义那厮在靖北候府足足跪了七天七夜差点儿饿死在靖北候府的门口。 李家夫妇两个亲自来劝说,给儿子差点儿跪下了,这才挽回来独子一条命,楚依月也瞧着不能要了李兴义的命,勉强重新答应了这门亲事。 随后李家新写婚书,请媒人说和,今儿又是这么大阵仗下聘,礼数都是双倍的。 楚北柠心头终于安稳了下来,这一出子闹下来,自家二妹妹即便是去了李家,李家人也不敢随便出什么幺蛾子了。 “我一会儿去看二妹妹,先去瞧瞧三妹妹去!” 刘姨娘就等着楚北柠这句话儿呢,忙带着楚北柠来到了楚墨月住着的青竹园。 不一会儿便到了院子里,楚墨月没想到楚北柠这么快就来看她了,忙要从榻上起身行礼,被楚北柠一把按住肩头。 “躺着,不要随意乱动!” “刘姨娘,你过来瞧着我给你示范一遍,头几天每日里需要换药三次,早中晚。” “然后从第八天开始,每天换药两次,从第十五天开始每日里换药一次。” “一个月后用除疤的膏药,我已经给你配好了,那个时候可以适当扶着她下地每天走一走。” “等伤后完全好利索就没有问题了。” 楚北柠定定看着刘姨娘道:“之前三妹妹身边那个嬷嬷处置了吗?” 刘姨娘眼底掠过一抹愤怒,郑国公府的郑君华上一次命人买通了自家女儿身边的嬷嬷,将女儿治腿的事情告诉了那个蛇蝎女人,差点儿害惨了墨月。 如果不是有大小姐挡着,她的女儿就真的再也站不起来了。 她咬着牙道:“妾身听了大小姐的话儿,将那老奴才打了出去!” 楚北柠点了点头:“三妹妹的腿怎么换药,我今儿原原本本告诉你一次,你记清楚了。” “别的人我不放心,你自己亲力亲为,有什么事儿派人去梁王府告知我便是。” 刘姨娘感激的点了点头,楚北柠和慕泽又一起查看了楚墨月的右腿,交换了彼此的意见,晓得这事儿算是办成了,手术很是成功。 不一会儿慕泽告辞,刘嬷嬷也带着下人们出了暖阁亲自煎药去了。 暖阁里只剩下了楚北柠和楚墨月姐妹两个。 楚墨月此番着实感激自己的长姐,可她素来笨嘴拙舌感激的话不知道该如何说,只是心头暗暗决定以后为了长姐死也是可以的。 可这一次她隐瞒了太子府里发生的那件事情,还是觉得有些对不住长姐,抬眸嗫喏的看着她道:“长姐,墨月……墨月给长姐赔不是了。” “墨月不该瞒着长姐那些事,只是……” “墨月,”楚北柠紧紧抓着自己妹妹的手定定看着她,脸上是前所未有的整肃,“墨月,这个世上你需明白一个道理。” “当你弯下腰的时候,别人就会骑到你头上来,记着可以谦虚,可以礼让,但不可以谦卑,不可以俯首。” “做一个有棱角锋锐的好人才行!明白了吗?” 楚墨月重重点了点头。 楚北柠从楚墨月这里出来后,又去了楚依月的院子里看了看,开了一些安胎的药膳方子,说话间已经到了掌灯时分。 她回到了梁王府,今天和玄鹤不欢而散,不知道为何总觉得心里有几分别扭,可又说不上来哪里别扭。 她刚走进了东苑的大门,不想裳霓红着眼睛迎了上来,怀中抱着奄奄一息的发财,看到楚北柠回来后顿时哭了出来。 ------------ 第55章 奇怪的祭奠 “主子!主子!您可回来了!”裳霓声音都发着颤。 她紧紧抱着怀中奄奄一息的发财,这些日子发财是东苑里绝对的爱宠,所有人都喜欢这只小黑猫。 此时这猫儿突然得了急症,病成了这个样子,东苑上下都慌了。 “主子,也不知道这是怎么的了,”裳霓哭道,“发财不停地吐不停的拉,您瞧瞧现在怕是有进的气儿没有出的气儿了。” 楚北柠忙将裳霓怀中抱着的发财接了过来,随后也顾不上什么放在了自己的床榻上。 只见平日里很是活跃地发财,此时四肢软软地趴在了那里,两只眼睛也显得无神至极。 “他吃坏了什么东西没有?” 楚北柠虽然是个医生,可不是兽医啊,也不知道帝都有没有兽医,一时半会儿从哪儿找? 裳霓忙道:“就在午后我还按照平日里的样子给发财喂了东西吃,不想下午出去逛了一圈回来后就成了这个样子。” 楚北柠心思一顿,发财还是只小猫咪,平日里也就只敢在东苑范围内逛,难道吃了外面不干净的东西? 被老鼠药毒死的耗子?不可能,这个时代还没有卖烈性耗子药的! “刘嬷嬷你带着人去四周树下,墙角边,凡是发财经常去玩儿的地方,你仔细瞧瞧看看有没有什么可疑之处。” “是!”刘嬷嬷忙转身走了出去,一时间东苑的丫鬟婆子们几乎都出动了。 不一会儿刘嬷嬷用帕子端着什么东西疾步走了进来。 “主子,您看!” 楚北柠忙看向了刘嬷嬷手中包着的几根小鱼干,小鱼干有的被吃掉了一半儿,上面撒着一些药粉。 楚北柠眉头狠狠蹙了起来,果然有些个小畜生给她的发财投毒。 她忙轻轻捏起了小鱼干上面的药粉凑到了鼻子尖闻了闻,登时眉头挑了起来。 “主子?”裳霓紧张地瞧着楚北柠,“主子小心,是不是毒药?” 楚北柠脸上的表情有些迷惑缓缓道:“不是,是巴豆!” 所有人都愣了,这可是怎么说的? 若是投毒直接下毒毒死算了,居然是泻药?不过对这么一只小奶猫用泻药也够不是个东西的! 楚北柠将蔫蔫儿的发财抱在怀中摸了摸道:“裳霓,这些日子喂些清淡一点儿的米汤给发财,别的暂时不要喂。” 裳霓忙点了点头,突然外面急匆匆走进来一个小丫头,冲楚北柠福了福禀道:“主子,白侧妃来给您请安了。” 楚北柠愣怔了一下,一边的刘姨娘压低了声音道:“回禀王妃,算上这一回,白侧妃来了都有八回了。” “这一遭王爷命人将她从圈禁的院子里放出来,她就不停的作妖,在王爷面前哭哭啼啼,不过王爷见了她一回后就再也没有见她。” “这又来您这儿哭了!” 楚北柠对白卿卿反感透顶,她哪里不晓得这个女人的心思。 不就是在她的面前示弱,怕是换了路子了,不管怎样置之不理是最好的应对。 她倒是要瞧瞧她还能上天了不成? “告诉她,我歇下了,不见!” “是!”刘嬷嬷转身走了出去传话。 不想白卿卿竟是呜呜咽咽站在门口哭了出来,哭声柔柔弱弱的,偏生中气很足,穿透了暖阁的窗子直接刺进了楚北柠的耳朵里。 “姐姐,求求你见妹妹一面吧,妹妹知道错了!” “姐姐,之前是妹妹不懂事,妹妹以后再也不敢顶撞姐姐了。” “姐姐啊,姐姐千万要在王爷面前替妹妹说句话儿,妹妹感激不尽了。” 楚北柠眉头拧了起来,这个女人每一句话都邪性得很,分明之前是她想要弄死她。 现在反倒是她楚北柠成了恶人,她倒是成了戚戚苦苦的小白兔。 楚北柠对这个白卿卿实在是没办法,毕竟是玄鹤的宠妃,又不能把她狠揍一顿,关键还有宫里头荣妃娘娘的面子。 楚北柠咬着牙,心想白卿卿哭了半个时辰估计也哭不行了,不想她越哭声音竟是越嘹亮了起来,真的是卧槽了。 她站了起来,疾步走了出去,踹开了院门。 白卿卿的哭声戛然而止,脸上竟是一丝泪痕也没有,没想到楚北柠直接冲了出来,她刚要掐着自己的大腿,逼出来一些泪意。 “行了,别演戏了!” 楚北柠冷冷看着她:“梁王府里你得不得宠和我没直接关系,关键之处不在我这儿,在玄鹤那里。” “你要是能给玄鹤生个一男半女,老娘亲自给你炖乌鸡汤,你跟我这儿嚎什么丧?” “至于玄鹤为什么厌恶了你,你自己想想原因,别老想着我怎么样你。” “我没那闲工夫!滚!” 白卿卿一口银牙差点儿咬碎了,自从这个贱人进了王府,王爷渐渐冷落了她。 她本想来楚北柠这里摆个伏低做小的姿态,让王爷和府里头的人瞧瞧。 先稳住她然后再慢慢和她算账,不想这个贱人竟是不上当,都不愿意见她,这让她根本无处下招。 此时白卿卿有几分怕了楚北柠,眼眶红了红,用帕子捂着唇哭着离开了东苑的门口。 楚北柠这才算是松了口气,可脑袋瓜子还是嗡嗡的。 被白卿卿闹了这么一出子,楚北柠倒是睡不着了,随后披了一件衣服去了后面的园子里散散步。 裳霓不远不近的掌着风灯小心翼翼跟着,一点光在林间的小路上拉升成了一个歪歪扭扭的影子。 楚北柠走了一会儿,出了点儿汗,心情登时好了许多。 她突然发现林子深处竟是隐隐约约有火光,不晓得谁在烧什么东西,她下意识朝前走了几步,顿时愣在了那里。 竟是玄鹤!他穿着一身黑衣,半跪在了地上,摆了香烛贡品烧着纸不知道在祭奠谁,而且选的地儿也不对啊? 玄鹤也听到了楚北柠的脚步声,一抬头发现竟是她。 两个人就这般你瞧着我,我瞧着你,气氛诡异到了极点。 一边的裳霓却不敢过去了,小心翼翼退后。 楚北柠瞧着地上的贡品道:“王爷,好巧啊!” 她的语气有些生硬,不过也好奇这个家伙在干什么。 玄鹤冷冷一笑,面前的纸钱已经烧完了,祭奠活动结束。 他缓缓站了起来径直擦着楚北柠的肩头朝前走去,楚北柠耸了耸肩,算了,人家这是和她冷战,不想搭理她。 也罢,他爱祭奠谁就祭奠谁,只要不是祭奠她这个梁王妃就行。 楚北柠轻笑了一声,准备沿着原路返回,不想玄鹤却缓缓道:“死去的人是我的乳娘。” “那个时候胡人分外猖獗,大晋与两个敌国同时开战,为了稳住乌孙,我当初被作为质子送到乌孙国。” “几个皇家兄弟都是有人疼的,唯独我没人疼,九岁的时候就被送去了。” “敌国陌生的环境,年仅九岁的我,身边只有一个乳母可以仰仗,而她为了救我……” ------------ 第56章 我有好礼 玄鹤突然停住了话头,毕竟在楚北柠面前说这些显得有些尴尬。 楚北柠倒是心头生出几分疑惑,玄鹤一口一个没人疼,那荣妃娘娘算什么? 荣妃可是玄鹤的生母啊,难道在那个时候不应该抗争一下替儿子出头,即便是改变不了什么也应该给儿子来自母亲的慰藉啊? 现在从玄鹤这个表情来看,好像死了爷娘老子般的孤苦无依。 “王爷,”楚北柠还是压不住心头的疑惑咳嗽了一声问道,“按理说妾身不应该多嘴的,可妾身还是有个问题想问你。” “你和荣妃娘娘之间的关系不好吗?” 玄鹤眸色一闪,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异样之色,淡淡道:“我从小就离开了她,母子两个聚少离多,可能感情上有些寡淡。” “罢了,不说了!” 楚北柠这下子真的是不会了。 她一直觉得荣妃和梁王这对儿母子和正常的母子不太一样。 虽然郑皇后做人浑了一些,狠辣无比,可人家对自己的两个儿子,尤其是二儿子静王,一看就是宠的厉害。 相比较而言,荣妃娘娘的做法实在是令人不解。 先是小的时候任由别的人欺负到自己儿子的头上,儿子长大后又给儿子身边塞白卿卿那种女人,甚至还借白卿卿的手做假账偷偷吞掉自己儿子的家产。 玄鹤提及自己的母亲也是一种表面的客套,做母子做到了这种地步够够的了。 不过楚北柠只是好奇而已,还真没有那个闲工夫去探究人家母子如何,半年后就能同玄鹤分道扬镳了。 此番玄鹤和她说开了话,她也不好再和玄鹤僵下去,只得跟在玄鹤的身后朝着林子外面走去。 玄鹤换了个话题,边走边同楚北柠道:“马上就是重阳节了,这一天还是皇祖父的生辰,应该给皇祖父准备些什么生辰之礼?” 楚北柠愣怔了一下,稍稍有些诧异。 玄鹤竟然询问她的意见?总感觉他们之间的关系照着这个进程发展下去有些不太对劲儿。 楚北柠忙反问道:“王爷准备送什么礼物?” 太上皇的生辰分外重要,一来晋武帝是个孝子,二来太上皇对于晋武帝做出的决策也有些影响。 眼见着皇子们都长大了,晋武帝一天天身子骨也不行了,未来大晋皇帝的挑选眼见着便重要了起来。 晋武帝文韬武略,也有些本事和见识,选接班人的时候不是很在乎嫡庶区别,毕竟当初他也不是嫡出,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将前太子扳倒上位。 故而这一次太上皇生辰不晓得多少人在动心思,能讨好太上皇必然是好处多多。 玄鹤定了定神道:“本王花高价买了一尊玉佛。” 楚北柠撇了撇嘴笑道:“俗气!” “皇祖父那么大年纪了,什么财宝没见过,送这种俗物顶多就是换老人家瞧一眼,然后锁到了库房里。” 玄鹤眉头蹙了起来,停下脚步看着楚北柠道:“那你说送什么?” 楚北柠凝神思索了一下。 玄鹤忙道:“你若是能想出什么好办法来,要多少银子都成。” “呵呵,王爷说的哪里话,”楚北柠不好意思的笑了出来,她现在给玄鹤的印象会不会是掉进了钱眼儿里的那种人? “这个生辰之礼嘛,就得让人觉得印象深刻,让人回味……等一下,我好像想到个办法。” “什么办法?”玄鹤忙问道。 楚北柠冲玄鹤勾了勾手指头:“走,去后院的大厨房。” 玄鹤一愣,送太上皇礼物和厨房有何联系? 他还是跟着楚北柠走出了林子折返到了后院的厨房里,虽然梁王府各房各院都设了小厨房,可一般宴请,梁王爷的一日三餐都在这里安排。 守着厨房的灶头还有两个厨娘刚要歇下不想王爷和王妃来了,吓得几个人趴在了地上直哆嗦。 他们一直都兢兢业业的,按理说也没闹出什么事儿来,今儿怎么王爷一趟趟往这里赶。 先前是王爷亲自来这里拿走了一些鱼干儿,现在怎么带着王妃又来了。 “你们都退下!” “是!”几个管着厨房的仆从忙退了出去。 楚北柠找了鸡蛋,将蛋清和蛋黄分开,将蛋清另外倒进了一个大瓷碗里,直接塞到了玄鹤的手上。 “喏,不停地搅拌,必要的时候可以动用你的内力,搅拌的速度越快越好。” 玄清登时愣了,这是个什么吃法,他不得不接过了楚北柠递过来干净木头小刷子,开始不停地搅拌碗里面的蛋清。 楚北柠找了细箩小心翼翼过滤那些做麦饼用的面粉,将细腻的粉过了满满一碗。 她准备尝试着做个生日蛋糕出来,这个时代可没有这玩意儿,可能做得不好吃,但是架不住他们没见过啊! 生日礼物嘛,总得出奇制胜! 楚北柠边干活儿边扫了一眼身边很乖巧地打着蛋清的人形打蛋器,玄鹤此时的样子有些好笑。 玄鹤抬起头正好撞上了楚北柠的笑容,他手中动作僵了僵。 成亲以来,这个女人虽然在他面前笑,但是那个笑容从来都是假惺惺的,讨好的,算计的,甚至是厌恶他应付他的笑容。 此时楚北柠脸上一晃而过的微笑,倒是那般的真切,玄鹤只觉得自己心头叭地一下子开了一朵小花儿。 那小花儿盛开的动静儿太大,狠狠吓了他一跳。 “怎么了?”楚北柠摸了摸自己的脸,“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你这样看着我。” 楚北柠不摸脸还好,这么一摸脸,手上的面粉沾在了脸颊上,倒像是一只脏兮兮的小花猫。 玄鹤唇角微翘笑了出来道:“脸上有面粉。' “嗯?哪里?”楚北柠又摸了摸,更是将手背上的面粉在脸颊上晕开了去。 玄鹤无奈的笑道:“过来!” 楚北柠下意识凑了过去,玄鹤抬起手抚上了她的脸颊,衬着自己的袖子将她脸上的面粉擦干净。 楚北柠没想到有朝一日玄小鸟居然会用自己的袖子给她擦脸,此时两个人都顿住了,气氛暧昧了起来。 玄鹤凝神看着面前凑过来的俏脸,从来没有觉得她竟是这般的可爱,即便是左侧脸颊上的毒印也变得俏皮了起来。 玄鹤的嗓子稍稍有些发干,有几分控制不住自己,缓缓俯身下去…… 楚北柠吓傻了,玄鹤这家伙想干什么? 她突然从玄鹤的袖子上闻到了一股小鱼干儿的味道,登时心头一跳,一把掐住凑过来的玄鹤的脖子。 对,玄鹤想要吻这个女人,修长的脖子伸长了几分,却被楚北柠两只手环抱着掐住。 他顿时一口气憋在了那儿沉声道:“你干什么?松开!” 楚北柠磨了磨牙死死盯着他:“玄小鸟,你是不是对我家发财做了什么?从实招来!” ------------ 第57章 纷争开始了 玄鹤顿时心虚了。 这事儿他是做得不地道。 可一想起来那只猫是慕泽那个畜生送过来的,他就憋气不爽。 不过他好得也是堂堂大晋王爷,对付一只小奶猫的事儿,好做不好听。 更不能将这种差事吩咐给属下去办,他丢不起那个人。 故而他带着长风找来的巴豆,去了后厨房里拿了一包小鱼干儿,随后在东苑附近溜达了一圈。 若是不出意外的话,那只叫什么发财的小奶猫吃了他投喂的小鱼干儿绝对活不过三天。 不想刚才给楚北柠擦她脸上的面粉的时候,居然露了馅儿,还是以这种奇怪的方式。 楚北柠气得直咬牙,这厮一贯是不说话就是默认了。 “玄鹤!我和你拼了!!” “松……松手!” “你要不要脸?一只小奶猫你也计较毒害,蛇蝎男人!” “哼!不要脸的是王妃你吧?本王走了二十多天,你给本王招惹了多少男人?” “我呸你一脸!” “粗鄙不堪!” 咚!咣! 哗擦! 噼里啪啦! 哗啦! 厨房外面的几个仆从瑟瑟发抖,这……这唱的是哪一出啊? 接连几天梁王府的王爷和王妃一直都是冷战的状态,谁也不搭理谁,见了面恨不得弄死对方。 直到九月初九重阳节这一天,楚北柠不想同玄鹤说话也不能了。 毕竟身为梁王妃必须得跟着梁王进宫里去,宫里头又派了梳头嬷嬷来给楚北柠梳洗打扮。 这一次不是新妇进宫请安,故而楚北柠选了一件庄重得体的豆青色百褶裙,但是参加太上皇的寿辰,单调的豆青色还是略显老气沉闷。 不过楚北柠这件豆青色裙子上绣着大团大团的赤色梅纹,竟是衬托出别样的艳丽大气来。 这裙子是玄鹤送来的,虽然楚北柠很不想给他面子,但是这一身衣服真的很适合她。 差不多打扮了整整两个时辰,楚北柠才小心翼翼扶着头饰走出了东苑,在裳霓的搀扶下出了梁王府的大门。 她刚站定在门口就看到一身玄金色锦袍,玉树临风,啊呸!贼眉鼠眼的玄鹤! 玄鹤淡淡扫了她一眼,冷哼了一声上了马车。 楚北柠唇角微冷也跟上了马车。 两个人谁也不说话,都生的是闷气。 身边女人身上淡淡的甜香袭来,让玄鹤有些不自在,可还是不想搭理她。 纵观整个京城哪里有想要掐死自己夫君的,是的,掐死! 不就是一只破猫吗,他的脖子都差点儿被这个粗鲁的女人给扭断了。 楚北柠也不想理会他,小肚鸡肠的男人,也最多忍他半年。 很快马车停在了宫城门口的东司马门,这一次玄鹤带着楚北柠刚一下马车,四周人投来的目光稍稍变得不太一样了,少了几分往日的轻蔑和嘲讽。 如今这位楚家大小姐智斗礼部侍郎李家,当街揍了郑国公府的嫡女,顶撞算计郑皇后,还当街卖剑扫了整个皇家的颜面。 在他们这些人的心目中,楚北柠就是个刺儿头,谁也惹不起的那种。 梁王玄鹤更不必说了,武能征战,文能治国。 当初随州旱灾的事情,几个皇子谁也不想插手,人人推脱。 偏巧到了人家梁王的手中,这桩差事不到一个月就基本妥当了。 为此晋武帝当着一众大臣的面儿,狠狠夸赞了自己的这个儿子。 皇帝的嘴,那是开过光的,说谁行谁就行。 此时宫城里的风向标已经悄悄发生了转移。 楚北柠其实最不想参加这种宫宴,只是今儿实在是没法子推脱不了。 而且今天的宫宴可是非同寻常,除了给太上皇祝寿之外,还有给几位皇子们选正妃的意思。 世家女子们简直是憋足了劲儿,楚北柠不参合这些。 姑且不说她现在名花有主,再者说来就原主那个诗词歌赋的水平,历来都是帝都的笑话。 楚北柠有自知之明,她紧紧跟在玄鹤的身后,伏低做小,模样乖巧恭顺。 一边的玄鹤瞧着楚北柠这个乖巧的样子,不禁冷笑了出来。 这个女人在府里差点儿把他脑袋拧下来,此番这般亦步亦趋像他怎么欺负她似的。 很快楚北柠跟着玄鹤走进了泰安殿,一般大型宫宴,正规的皇族活动都在这里举行。 站在泰安殿正门口,整个大殿纵深远阔,能容纳几百人吃喝。 而且正位上的人都不看到排在末尾的宾客是谁。 这里的位次都是按照等级排序的,各个侯府的人都来了,唯独缺了靖北候府的位置。 楚北柠心思一顿,靖北候府内没有一个人够格参加这里的宴请,王姨娘的身份看来需要想办法抬起来。 毕竟几个妹妹的亲事全仰仗这样的场合,若是没有人能带着她们来,她们也见不了这么大的世面。 可她身为出嫁的女子,也不能代表娘家过来参加宴会。 楚北柠暗自将这事儿记在了心里,以后慢慢再定夺。 楚北柠其实很羡慕最远处的位置,一般这样的宴会菜品绝对一流。 她是真的想找个隐蔽的角落,谁也不会注意到她,然后坐着看戏大饱口福。 不过想归想,还是被玄鹤带到了最前面的位置,刚坐定在玄鹤的身边,却发现对面竟然坐着邪恶的静王,老谋深算的郑国公,还有被她揍了个半死的郑国公府嫡女郑君华。 哈!冤家路窄啊? 郑国公此时淡淡朝着楚北柠这边扫了一眼,楚北柠一阵头皮发麻。 这位国公爷不是个好应付的! 楚北柠别过了视线,却对上静王玄昭投过来的视线。 玄昭不光看她竟然举起酒杯走了过来。 “小弟给四哥,四嫂敬一杯酒!还望四哥四嫂夫妻恩爱到千年!” 楚北柠怎么听着这话儿像是骂人呢!你才活千年呢!你们全家活千年! 玄鹤带着楚北柠起身举起了酒杯回敬,楚北柠抿了一口刚放下酒杯,突然玄昭凑了过来低声问道:“听闻楚三小姐的腿治好了?” 楚北柠一下子抬起头死死盯着他,三妹妹什么都和她说了,当初就是这个货将三妹妹带到太子府的别院里换衣服,疗伤,威逼利诱不让三妹妹说出真相。 此时他竟然问起了自家的妹子,总觉得这货不是个好东西,这是想干什么呢? “呵呵!多谢静王挂念,我家妹妹的腿已经治好了。” “哦?”玄昭眼底一亮,随后笑问道:“不知道楚三小姐有没有说亲事?” 咔的一声!楚北柠手中的酒杯重重放在了案几上。 她抬眸看向了静王冷冷笑道:“静王爷,你几个意思?” ------------ 第58章 嫁我最合适 楚北柠死死盯着面前突然问起自家三妹妹亲事的静王,心头警铃大作。 这厮最是一张牛皮膏药,但凡是想要缠上谁,根本甩不脱。 她也不晓得自家三妹妹一个挺木讷的直女妹子,怎么就被这厮惦记上了? 静王淡淡笑了笑,却冲楚北柠低声道:“按理说现在的靖北候府当真是衰落了,四王嫂你不承认也不行是不是?” 楚北柠眉头蹙了起来。 玄昭顿了顿话头,脸上的表情倒是认真了起来。 “本王说实在的,也觉得楚三小姐是个挺有意思的姑娘。” “你也清楚你那三妹妹是个庶出的,在京城里议这门亲事也不好议。” 玄昭此番的做派倒像个十足十的媒婆,就差那一颗痣了。 他低声笑道:“寻常世家贵族的子弟是不会看上你们楚家的女子的,你二妹妹那是运气好,提前和李家定了亲。” “到现在你瞧瞧,楚家可有一个正儿八经的媒婆去你们楚家登门提亲的?躲都还来不及呢!” “三小姐若是想嫁出去必然只能去找那种家底儿薄的,啥也不是的小吏人家,那样的人家一股子穷酸相,哪里配得上你三妹妹?” 楚北柠觉得这厮是不是吃错药了? 玄昭丝毫不理会已经想要抽他的楚北柠,继续扳着手指头道:“若是不想嫁给这种人家,还想要以后吃山珍海味,穿绫罗绸缎,只能嫁入商贾之家了。” “啧啧啧……商贾自古薄情寡义啊!” “静王爷,你是不是狼吃萝卜闲操心,你淡出水了?” 楚北柠咬着牙冷冷笑道。 玄昭一愣,没想到自己说了这么一大推,这个女人耳朵是个摆设吗? 他冷冷笑了出来:“那好,那你算算如今京城还有哪些人家能娶你家三妹妹?” “世家大族不要想了,你们楚家配不上!” “就说说这些小京官儿的子弟吧,户部文书郎的儿子是个聋子,礼部编撰的儿子听说是个断袖,监察院管库房的那个更不成器,脑子有问题。” “呵呵!怕是工部员外郎的儿子能配你三妹妹,哈哈哈,都是瘸子!” 我…… 楚北柠抓起了酒杯准备朝着静王泼过去,不想门口处传来司礼太监尖锐的声音。 “太上皇驾到!” 楚北柠手中的酒愣是没敢泼出去,今儿是太上皇的寿宴,在这种场合下泼人家亲孙子,她也不敢。 她咬着牙忍了下来。 楚北柠刚要坐下,不再理会玄昭这个二愣子。 不想玄昭很认真的看着楚北柠低声道:“四王嫂,麻烦你转告三小姐几句话。” “我看上她了,之前她将我揍得挺惨的,我这二十多天也想开了,不和她计较。” “等这段儿时间过后,我去府上提亲,我让她做我正儿八经的侧妃。” “她一进我的王府,王府里之前所有的女人我一个不留,包括那条我养的小母狗。” “她的身份实在是配不上我静王府的正妃之位,我先想办法让她来,给我生个一男半女,我给她在父皇母后面前求个正妃的位子。” “嗯,就说这么多,你让她准备准备,不必谢我,静王府侧妃是我赏给她的恩惠!” “下个月选个好日子,我去提亲!” 玄昭一口气像是念经一样,将自己这二十天,天天失眠翻来覆去想到的这个结果,对着楚北柠说了出来,顿时心情大好,脸色也变得阳光灿烂了起来。 楚北柠直瞪瞪看着玄昭,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她现在唯一的想法就是凿开这厮的脑袋,瞧瞧里面装的是什么玩意儿? 楚北柠冲玄昭冷冷笑道:“静王爷,你死了这条心吧?” “我们楚家女子不做妾!暂时的妾也不行!滚!” 玄昭脸色瞬间挂了一层霜,刚要说什么,太上皇已经朝着这边走了过来,他咬了咬牙转身坐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楚北柠也坐好,身边传来玄鹤冷冰冰的声音:“你和我七弟聊什么?这般的欢快?” 玄鹤淡淡的一句问话,硬生生被楚北柠闻出来一股子百年陈醋的味儿。 她冷笑道:“王爷,您连那个娘炮的醋也吃?您是醋缸里泡大的吗?” 玄鹤脸色一僵,别过了脸不再理会她,却是抬起手缓缓搓了搓自己俊朗的脸颊。 难道表现得这么明显?被这个死女人看出来了? 太上皇在晋武帝和郑皇后的搀扶下缓缓走上了正位,顿时泰安殿里所有的人纷纷跪了下来行礼,同时又给晋武帝行礼。 三呼万岁之声,将整座殿堂震颤着,带着恢弘的气势。 晋武帝先是同太上皇见礼,与郑皇后一起送了一扇玉雕的松林图屏风。 虽然玉雕屏风很名贵,但光从雕刻来看也寻常,不寻常的是屏风一人多高,竟是整玉雕刻。 这就很罕见了,所有人看到那屏风的时候,具是倒吸了一口冷气。 随后后宫的嫔妃纷纷赠礼,无非都是珠宝玉器紫檀木金丝楠,佛像佛珠,唯独玄鹤的母妃荣妃娘娘还算有些创意。 用簪花小楷还有自己的血,写了大约三米长的祈福佛经。 将正位上的老寿星感动的直抹泪。 楚北柠暗自好笑,她婆婆荣妃娘娘还真的是个妙人,怪不得方才给太上皇磕头差点儿晕过去。 失血过多的缘故,这么短的时间内,血书这么长的经书,差不多的天天喝补血汤也不一定能挺得过来。 这简直是在用生命来争宠啊! 不过荣妃娘娘也不想想,太上皇老大岁数了,每天对着三米长的人血,还是自己儿媳妇儿的,不瘆得慌吗? 她下意识看向了身边的玄鹤,玄鹤脸色如常没有丝毫的异样之色。 看来这对母子,是真的感情挺寡淡的,嗯,很有皇家特色! 接下来便是皇子皇孙们给皇爷爷呈现的礼物,依然和他们娘亲一样的套路。 玉佛玉如意玉观音玉拐棍儿…… 静王很是夸张,直接送了九十九根寿字形儿的赤红色珊瑚。 老天爷啊!一根珊瑚就价值连城,现在可是九十九根半人高的珊瑚树。 楚北柠眼角一阵阵抽搐,差点儿一时冲动替三妹妹答应了玄昭的求亲,随后被玄鹤的一记冷眼硬生生刺激得醒悟了过来。 她狠狠吸了口气,这该死的富贵气息啊! 像她这种出淤泥而不染,卓然而立,清高孤傲的美人,怎么可能看得上这种金钱如粪土的物件儿?呵! “爱妃,爱妃,”玄鹤不得不低声提醒,“爱妃,你那眼神好得收收,几乎都从眼珠里伸出爪子来,就那么爱钱?” “还有那口水也擦擦,”玄鹤恼怒地将一方帕子摔在了楚北柠的身上。 楚北柠老脸一红,忙将视线从玄昭的那九十九株珊瑚树上撤了回来。 虽然太上皇笑骂玄昭乱花银子,不过老人家瞧着满眼的喜气富贵珊瑚树也服从了人性的安排,乐呵呵地收下了。 太子玄宸站了出来,所有人都看向了太子,不晓得太上皇最体面的皇长孙会给大家带来什么惊喜? ------------ 第59章 生日快乐 太子玄宸缓缓走了出来,既没有用金山银山晃瞎皇祖父的眼睛,也没有那些寻常的玉器,更没有荣妃那样的血书刺激老爷子。 他却是命人取了两幅丈许的白练,抬起手拿过了狼毫沾了墨汁竟是当场要表演书法。 楚北柠眉头一挑。 表演书法太寻常了吧? 也就是一瞬,楚北柠迅速收回了自己刚才的狭隘想法。 只见玄宸身形矫健,挥动了狼毫在那两条白练上龙飞凤舞,转眼间祝寿的祝福词跃然纸上。 这不是主要的,主要的是玄宸左右手各自拿着狼毫,同时在白练上写字儿,关键字形写法还不一样,是每个字的字体都不一样。 这让楚北柠想起来王羲之的《兰亭序》,二十种之字儿的不同写法。 现在玄宸的祝寿词里,每个字儿都是不同的写法,不同的风格。 整个泰安殿里一片寂静,所有人都被惊呆了去,旷世奇才也不为过。 “好!好!宸儿年纪轻轻好笔力!” 太上皇素来喜欢书法,而且他的书法造诣也是很厉害的,不想这个长孙早已经超越了他的成就。 郑皇后忙笑着福了福道:“父皇还记不记得,当初宸儿的书法还是父皇亲自点笔,手把手教出来的呢!” “他如今也就是雕虫小技哪里及得上您的一分一毫?” 四周顿时一片奉承太上皇的声音,太上皇笑了笑,心情瞧着就好。 晋武帝点了点头,这个孩子的才华当真是惊才绝艳的。 不愧是他晋武帝的儿子! 玄宸此番却命人捧着一方砚台,还有一盒子棋子跪在了太上皇的面前。 “皇祖父,这是宸儿从江湖中寻来的无水砚和星宿棋。” 太子玄宸的话音刚落,四周顿时低声抽了口气。 这两样分别是前朝书圣和棋圣用过的东西,后来书圣和棋圣死了之后,他们生前用过的东西便失传了。 太上皇一生爱好下棋和书法,不想今日得了这两样东西,自然是激动万分,也算是圆了自己的一个梦。 “好!好!宸儿有心了!” 一边的静王帮腔笑道:“皇祖父,为了找这两样东西,可是差点儿脱了我大哥一层皮!” “他亲自翻山越岭,各种查找,才得到的。” 太上皇是真的感动了。 一边的安王玄清脸色沉到了底,他一人高的玉佛如今早已经被太子比了下来,这一局他输了个彻底。 不想所有人都惊叹于太子的书法艺术的时候,郑国公府那边传来一个清丽的声音。 “太子殿下的礼物实在是用心至极,不知道梁王殿下准备了什么?” 楚北柠凝神看了过去,果然还是那个郑君华,郑国公府出来的蛇蝎女人。 楚北柠明白这个女人这是和她杠上了,甚至症状严重到了疯狗乱咬人的地步。 因为恨死了她,连着包庇她的梁王玄鹤也恨上了。 虽然这样的场合还轮不到一个女眷挑事儿,但是大家也很想瞧瞧梁王夫妇这一次准备了什么礼物。 毕竟这一阵子,梁王府的那个丑八怪王妃很是爱搞事情。 很多吃瓜群众已经翘首以盼。 楚北柠低着头不做声,这是玄鹤的主场,她现在真的是饿了,只想安安静静吃个饭,可以吗? 玄鹤缓缓站了起来,却是一把将正在啃着鸡腿的楚北柠提了起来。 楚北柠忙偷偷擦了擦嘴,不得不跟着玄鹤一起站了起来。 虽然之前因为发财的事情,楚北柠和玄鹤之间冷战不说话。 但是给太上皇准备礼物这事儿,他们还是同一条战壕里的亲密战友。 太上皇老爷子收礼物收得有点儿开心了,此番也很好奇玄鹤这个孙子给他准备了什么? 玄鹤带着楚北柠站在了太上皇的面前磕头祝寿行礼后,随后起身拍了拍手。 不多时长风和青山用一种特制的木头小车推着一个罩着纱罩的物件走了进来,那个物件儿因为被遮挡着,竟是看不出来是什么东西。 但是所过之处竟然带着一阵阵的奶香味道,梁王夫妇这是搞啥名堂? 长风和青山将车子推到了太上皇的面前后,缓缓退了下去。 玄鹤偷偷扯了扯楚北柠的衣角,东西是你做的,你倒是上啊! 楚北柠硬着头皮冲玄鹤咳嗽了一声,两个人一起将纱罩摘了下来,露出来一个三层高的通体雪白的大点心来? 这个香气喷喷的大点心上还用新鲜果子摆出来一个桃心,上面插着一根设计很精巧的蜡烛。 点心四周都用水果点缀了一层层的花纹,看起来甚至好看,可再好看也是个点心啊! “哈哈哈哈哈……”静王玄昭笑得打跌,“四哥,梁王府上是不是缺银子了?” “好的咱们皇祖父一场生辰宴,你送了个大点心?哈哈哈哈哈……” 楚北柠现在最想宰了这孙子! 她冷冷笑了出来:“七弟这话儿说的,你们送的礼物大部分都是买来的,即便是太子殿下的礼物那也是别人做出来,他寻访来的。” “你四哥的礼物,是他自个儿亲自下厨做的点心,礼轻心意在!” 楚北柠一席话,堵住了所有人的嘴。 就在这个地方,谁能说心意不重要? 太上皇也点了点头。 “皇祖父!”楚北柠笑着冲太上皇躬身福了福,“况且这个可不是一般的点心,它的名字叫生日蛋糕,专门过生日的时候才吃,平日里还不吃呢。” “哦?”太上皇见过了金玉,还真的没见过这种别致的礼物。 楚北柠笑道:“吃这个生日蛋糕的时候,还需要唱歌,点蜡烛,您得吹个蜡烛默默许个愿望,很灵验的。” “那好!你倒是给咱们瞧瞧怎么个吃法儿?” 太上皇笑了出来。 楚北柠却是上前扶着太上皇的手臂,将他从座位上拉了起来。 “放肆!”玄鹤惊了一跳,这丫的又开始作怪了,之前她可没和他说还有这么一个环节呢? 自打上一次楚北柠救了太上皇一命,太上皇倒是对这个丫头很有耐心和宽容。 也不计较她失礼,竟是跟着她来到了蛋糕前。 楚北柠又上前将晋武帝,郑皇后,但凡是太上皇的家人都请了过来,围着点心站成了一圈。 楚北柠用火折子将中间那根特制的蜡烛点了,竟是刺啦一声冒出了漂亮的火星子,甚是好看。 “祝您生日快乐……”楚北柠轻轻哼唱了起来,一首很奇怪的歌曲,旋律也柔美,却是在场的人都没有听过的。 说来也神奇,这首歌儿竟是让人有一种想哭的心安的感觉。 太上皇的眼睛渐渐有几分湿润,楚北柠轻声笑道:“这个点心的寓意便是一家人围在一起团团圆圆,平平安安的,其实比什么都好!” “您许个愿望吧,不必说出来,然后吹灭蜡烛即可,”楚北柠笑看着太上皇。 “好,”太上皇暗自定了定神,随后吹灭了蜡烛。 楚北柠当下取了长刀将生日蛋糕分了,亲自拿着一块儿送到太上皇手中。 太上皇吃了一口,愣住了,随后又低下头吃了一口,脸上掠过一抹惊讶看向了楚北柠。 “好不好吃?”楚北柠笑问道。 太上皇笑了出来:“好吃至极!你和鹤儿有心了!这是我这老人家此生吃过的最好吃的东西。” 他叹了口气看向了面前的儿孙们道:“梁王妃说得极是,都是一家人,以后和和美美,才能保我大晋江山永世昌盛啊!” 四周的气氛一时间有怪异,所有的皇子们都在那一瞬间静默了起来,不过楚北柠知道这片刻的感动很快会被杀伐取代。 毕竟欲望这个东西太可怕了! 安王死死盯着面前分下来的蛋糕,脸色沉到了底。 他被太子比下去也就罢了,现在居然连玄鹤也骑在他的头上,他算个什么东西? 他的视线冷冽了起来,冲身后的随从招了招手。 那个随从忙凑到了安王玄清的身边。 玄清吩咐了几句,那个随从急匆匆离去,不晓得又要在这里掀起什么滔天巨浪…… ------------ 第60章 抢功 楚北柠此时替玄鹤挣了风头,哄了太上皇开心,随后跟着玄鹤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紧接着便是这些小辈们展示才艺的时间到了。 说是给太上皇祝寿,其实不亚于一场大型的相亲会。 各路贵女一个个使尽了浑身解数,琴棋书画,歌舞斗艺,令人目不暇接。 楚北柠看得简直是叹为观止,各个世家大族的女子们凑到一起都能组成女团出道了,而且绝对是天团级别的。 这些小妖精们这么卖力,可不是为了讨好太上皇,如果想要太上皇开心直接请一群大娘们唱着最美不过夕阳红,多美? 名义上是给老寿星看,实际上是给那些血气方刚的皇子世子公子们看的。 顺道给坐在正位上的长辈们留个好印象。 楚北柠边啃鸡腿边碰了碰身边坐着的玄鹤的胳膊。 “怎么了?”玄鹤看向楚北柠的眼神终于温柔了起来,毕竟刚才他的面子里子都赚出来了,这个女人功不可没。 楚北柠点着正在表演才艺的几个贵女低声笑道:“王爷,你瞧瞧这几个怎么样?” “襄阳侯嫡女的琴技当真是不错。” “户部侍郎家的姑娘也不错,瞧瞧那小蛮腰?啧啧啧……” “那个,那个,王爷你看那个!那水红色长袖舞得不错哎!” “这个……”楚北柠看向了正在边舞边卖力表演书法的郑君华,话头顿了顿,“这个就算了,太毒,谁娶她谁他娘倒了八辈子血霉!” 嗤的一声!玄鹤笑了出来,随后收敛了神色,恢复了之前的沉稳。 楚北柠使劲儿揉了揉自己的眼睛,这个小子刚才是在笑吗? 梁王给人的感觉一直是凶神恶煞般的存在,不论悲喜都是板着一张脸孔,让人看了分外的犯怵。 他刚才居然笑了? 不过那个笑容还是有点点惊悚。 “你倒是置身事外啊!”玄鹤冷哼了一声。 楚北柠笑道:“我现在是有夫之妇了,就不和他们凑热闹了。” “你还知道自己是有夫之妇?”玄鹤冷笑了一声。 楚北柠晓得这厮又开始和她掰扯慕泽的事了,她忙转了话头笑道:“王爷,你也仔细瞧瞧这些个姑娘。” “呵!关本王什么事?”玄鹤冷冷道,“今天主要是给太子选妃,还有静王和安王也需要选立正妃。” “非也,”楚北柠冲玄鹤眨了眨眼道:“半年后咱们两个和离,你不得重新选妃啊?先提前选好,妾身正好帮你把把关!” 玄鹤突然脸色沉了下来,那一瞬间宛若万年冰霜席卷而来,硬生生将楚北柠脸上的灿烂笑容冻住了。 他死死盯着她,眼神危险冷冽,竟是让楚北柠再也不敢说出半个字。 “王……王爷?妾身……” “楚-北-柠!”玄鹤咬着牙刚要说什么,突然泰安殿外传来一阵脚步声,随后一直存在感很低的安王站了起来几步走到了太上皇和晋武帝面前。 “皇祖父,父皇,儿臣有个好消息要说!” 本来还歌舞升平的气氛被安王玄清的几句话陡然打断,虽然安王说这是个好消息,可他的声音听起来还是有几分刺耳。 宴会上的乐舞顿时停了下来,晋武帝看着面前这个相貌最像自己的儿子笑道:“清儿,你说,有什么好消息?” 安王忙冲晋武帝磕了一个头,随后起身笑道:“启禀父皇,这一次随州城的旱情得以缓解,乃是皇祖父和父皇的皇恩浩荡泽被深远,才使得黎民百姓脱困。” 楚北柠转过脸看向了身边坐着的玄鹤,怎么回事? 这一次随州城旱情不是玄鹤亲力亲为吗,怎么现在安王却邀功来了,还是选在这个时候?这叫什么事儿? 果然四周的人纷纷将视线落在了梁王玄鹤的身上,玄鹤低着头只是默默吃酒,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的异动。 安王转身拍了拍手,不多时从泰安殿门外走进来几个安王府的护卫,抬着一个物件儿疾步走了进来。 随后小心翼翼放在了太上皇等人的面前,这下子所有人都凝神看了过去。 安王抬起手将那个物件上面蒙着的纱绢扯落了下来。 四周的人看到那东西后具是惊呼了一声,楚北柠猛地站了起来,却被一边的玄鹤一把拽着坐了下来。 “王爷?”楚北柠眼底闪过一抹怒意。 “闭嘴!”玄鹤沉声道。 楚北柠真的是气的够呛,安王命人抬上来的物件儿不是别的,正是一个木头雕刻的缩小版的高转筒车的模型。 这可是楚北柠给玄鹤画的图纸做出来的,害的她的手都磨破了,怎么就到了安王的手中? 她侧过脸死死盯着身边的玄鹤低声道:“王爷,当初我帮您设计的这个灌溉用的筒车,可是没少耗费我的力气,您怎么转手就送了别人?” “而且您还看不出来吗?安王和王爷是盟友,但是抢功的做法就有些卑鄙了吧?” “王爷可以扶持他,但不等于他可以拿王爷当傻子,况且这根本就不是他的东西,他就这么拿出来?” 玄鹤淡淡道:“不管是梯田也好,这个灌溉工具也罢,你和我做过交易的,交易后就是本王的,本王可随意处置!” 楚北柠一下子说不出话来,是,她是真的被玄鹤堵住了话头。 当初她交给玄鹤的每一个想法,都是一笔交易,交易完成她貌似也没有权利再过问什么。 楚北柠抬起手在自己的嘴巴上比划了一个拉拉链的动作,别过脸再不看玄鹤一眼。 可她心头总觉得奇怪,安王玄清说白了就是个绣花枕头。 人长得是人模狗样,才华也就是会些诗词,背几篇幕僚们帮他写的文章罢了。 此人文治武功都差一点,唯一搞不清楚的就是为何会得了晋武帝的器重? 人也有时候很奇怪,喜欢哪个孩子就是莫名的喜欢,不需要理由。 安王除了会装,文不成,武也不成。 玄鹤却是立下赫赫战功的王爷,此番一回京就甘愿做安王的孺子牛,默默奉献自己,这得多大的情分? 玄鹤欠他的啊? 楚北柠有些理解不了,也没有办法理解。 此时安王拿出来这么个东西,晋武帝等人具是诧异万分。 安王笑道:“皇祖父,父皇,如今随州虽然修了梯田,可灌溉成了问题。” “儿臣这几日殚精竭虑,各处寻找能工巧匠,终于给儿臣想出来这个。” “父皇请看!”安王点着高转筒车头头是道地讲了起来,四周顿时传来一阵惊呼声。 “没想到安王殿下居然有如此才华?” “是啊,这东西设计之精巧,属实罕见呐!” “安王殿下真的厉害!” 晋武帝也站了起来,歌舞升平哪里比得上国泰民安重要,他走了下来连连称奇。 “清儿果真是好才华!” 玄清忙躬身道:“父皇谬赞了,这一次能有如此成就,儿臣还仰仗了一个人,此人就是来自于西域的算术大师斛律古。” “他此次被孩儿派到随州辅佐梁王治理旱情,从设计河渠,到辅助水工计算河道距离,开通河道,清除淤塞,可谓是立下了汗马功劳!” 安王此话一出,所有人看向了梁王玄鹤的视线都变了。 原来随州旱情是人家安王派了得力助手相助,才让梁王得了此等便宜啊! “还有此等奇才?快!宣召!”晋武帝大感兴趣。 “宣斛律古觐见!”晋武帝身边的李公公忙扯着嗓子传旨宣召。 不多时便从正殿门外走进来一个穿着西域特色长袍,满头小辫子,高鼻深目的中年胡人。 他满脸的傲慢之色,昂着头缓缓走了进来。 “王爷,你给我个解释!”楚北柠脸色沉了下来,转过头死死盯着玄鹤。 这一次随州旱情来势凶猛,玄鹤临危受命,还带走了她器重的旷亦。 刚才安王明显在撒谎,改造河道,计算河道的距离,运用自己的才华缓解旱情,修筑梯田的人可不是面前这个满头小辫子的家伙。 是旷亦!她现在已经意识到旷亦出事了!被人顶包了! ------------ 第61章 生死状 楚北柠一把抓住玄鹤的胳膊冷声道:“王爷,当初可是你求着我让旷亦跟着你去随州!” “现在旷亦在哪儿?还请王爷告知与我!” 楚北柠的声音中已然是浸了寒霜,玄鹤顿了顿低声道:“旷亦的事情,本王过后和你说。此时不是说这件事情的时候。” “那什么时候才算时候?”楚北柠眉头狠狠拧了起来,随后冷笑道:“王爷看不出来吗?” “这个满头小辫子的斛律古该是安王的心腹,安王这是要将斛律古引荐给父皇,到时候送进户部或者工部当差,借此掌控财工两部。” “这也罢了,他们随便折腾,可是踩着旷亦的脑袋上位,这我可不答应。” “王爷若是顾及什么也罢了,妾身去父皇面前讨个公道!” “坐下……”玄鹤的话音还没有落干净,楚北柠早已经站了起来走出了座位。 四周的宾客此时看到梁王妃走了出来后,眼底都放着光,毕竟这些日子帝都的各种大瓜都是和这个女人有关系。 现在她居然蹦了出来,好瓜又来了! 在帝都的吃瓜界里,梁王妃是他们永远的神! 太上皇和晋武帝等人没想到楚北柠居然走了出来,更是有几分纳闷,这可是怎么说的? 楚北柠扑通一声跪在了晋武帝的面前:“父皇,关于随州旱情儿臣有话说!” 四周顿时一片哗然! 楚北柠之前在医术上面登峰造极,这也就算了,现在关于国政她也有话说?怕不是疯了吧? 而且随州旱情一直都被晋武帝所关注,这种国政大事,一个内宅妇人走出来说三道四,不是疯了,就是傻了。 所有人看着跪在地上的楚北柠,视线都带着几分嘲讽。 这个女人这些日子看来是嚣张的厉害,不乘机好好在梁王府固宠,却偏来蹚这一池浑水? 果然靖北候嫡长女是个傻子!不!不仅仅是个傻子,还是个疯子! 皇帝面前谈论国政,惹得皇帝不高兴了,不死也得脱层皮。 楚北柠不等晋武帝说什么,抬高了声调道:“父皇!儿臣知道自己是个内宅妇人平白说起国政实在是罪过,可是这件事情儿臣不得不说。” “当初我家王爷领了随州的差事回来,愁眉苦脸,想要为皇上分忧想的那是肝肠寸断!” “儿臣看着自家夫君这般痛苦,就斗胆问了几句,原来是随州那边旱情严重缺一个算术很厉害的人。” “毕竟想要缓解旱情就得兴修水利,改河道,需要水工算术之人。” 楚北柠顿了顿话头道:“正好那个时候儿臣聘请了一个账房先生叫旷亦,有绝世奇才,正好举荐给王爷。” “王爷每每写信回来,都在信中夸赞旷亦,如今旷亦不见了,却换成了这个斛律古,儿臣心有疑惑还请……” 楚北柠看向了脸色微变的安王道:“还请安王爷给个说法。” 楚北柠话音刚落,四周一片哗然。 正殿里的气氛渐渐变得诡异了起来,一个个的视线都不知道该投向哪里。 这可是怎么说的? 安王说他派了斛律古这种西域来的算术大师才解决了随州难题,现在梁王妃说梁王还带了一个叫什么旷亦的去了随州。 这两个人必定有一个撒了谎,抢了功! 这事儿可就微妙多了。 “梁王妃,你这是什么意思?”安王脸色铁青,冷冷笑道:“呵呵,你不说本王还不好意思拆梁王的台面。” “是,梁王是有这么个叫旷亦的人带到了随州,可是那个沽名钓誉的恶徒,刚去没几天就算错了水坝的数据,修建水坝的工匠因为溃坝淹死了七八人。” “如今此人已经被送到了刑部大牢,只等秋后问斩!” “哼!这般重要的国政你以为是儿戏吗?” “不是儿戏!”楚北柠咬着牙一字一顿道。 她心头却是掀起了滔天怒浪,这帮天杀的,不光抢了旷亦的功劳,竟是还诬陷他,将他送到死牢里。 还有天理吗?还有公道吗?畜生! 她缓缓接话道,“可正因为不是儿戏,才更不能儿戏!” “父皇!儿臣求父皇明鉴,也宣旷亦觐见!儿臣要与安王对峙!” 四周围观之人顿时倒抽了一口凉气。 晋武帝也觉得这个女人是疯了,冷冷道:“梁王还不带你的王妃下去!” 玄鹤忙起身冲晋武帝磕头,随后将楚北柠从地上拽了起来低声道:“回去!以后本王会给你个交待!” 楚北柠脸上掠过一抹苦笑,这笑容看在玄鹤的眼底竟是带着一丝悲怆。 玄鹤心头猛然一跳,不想楚北柠挣脱了他的束缚,又是给晋武帝跪了下去。 玄鹤顿时心头一惊,他知道玄清在父皇心中的地位,玄清一直在父皇身边很是得宠。 他身边有一大群奇人异士,裴家又是军功世家,从各方面来讲玄清在父皇心目中的地位别说是区区一个王妃,即便是其他儿子也很难比拟。 不想楚北柠今天竟是要与安王死磕,这可是要命的事儿。 “楚北柠!你到底听不听本王的话?”玄鹤也急了。 楚北柠丝毫不理会玄鹤,抬眸定定看着晋武帝道:“父皇,儿臣请求宣召旷亦觐见!” 晋武帝眼神冷冽了下来。 “梁王妃,你的意思是朕的儿子诬陷了你的账房先生?” “儿臣求父皇宣召旷亦进宫!”楚北柠没有回答晋武帝的问话,她明白自己在做什么,可这件事情若是不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解决了,旷亦就危险了。 她虽然与旷亦这个少年刚刚见了几面,可旷亦是个重情重义之人,突然被人顶包陷害,此时处境必然危险至极。 旷亦本无心与功名,是被她硬生生送到了随州惹了这一身腥臊。 他帮助玄鹤缓解随州旱灾,为民解困,最后却得一死? 为民抱薪者,怎能让其冻毙与风雪之中? 她服不下这口气! 若是旷亦死了,伤了,残了,她也对不住自己的良心。 晋武帝脸色沉了下来,帝王震怒,所有人都吓得大气也不敢出。 突然正位上的太上皇缓缓开口道:“既然梁王妃提及此人,大家见见也无妨。” 晋武帝吸了口气,既然太上皇发话了,这个什么旷亦不宣不行了。 可他堂堂一国之君,被一个女人逼迫到了这个份儿上,也实在是脸面上挂不住。 “罢了,朕便依了你,”晋武帝淡淡道。 一边的安王却是大惊失色,随后强行压住了脸上的不自在冲一边的随从使了个眼色。 玄鹤也缓缓退后,冲不远处站着的青山打了个手势,青山忙转身从侧门走出了泰安殿,没入了夜色中。 楚北柠一听晋武帝同意宣召旷亦,心头松了一口气。 “儿臣谢父皇!” 不想晋武帝死死盯着楚北柠道:“不必,朕想要提醒你,随便构陷皇子,扰乱国政可是死罪!“ 楚北柠心头一跳,一边的玄鹤忙跪下道:“父皇!贱内这些日子得了失心疯,定期发作一次,还请父皇开恩让儿臣带她下去。” “王爷不必!” 楚北柠抬眸定定看着晋武帝,却是笑了出来:“父皇,儿臣没有疯,也没有傻,只是看不惯不公不平之事。” “旷亦是儿臣举荐给王爷,随后带到随州的,他遭遇如此不公,儿臣心里过不去这道坎儿。” “儿臣可以给父皇立下生死状,若是儿臣红唇白牙诬陷了安王和斛律古大师,儿臣便一杯毒酒,三尺白绫,自裁与东司马门外,以儆效尤!以此立状!” ------------ 第62章 握手 楚北柠话音刚落,四周一片死寂,即便是玄鹤也震惊异常,眸色暗沉了下来。 这个疯女人居然要在父皇面前立下生死状,这是将父皇逼到了根本无法转圜的地步。 今天若是一个处置不好,这个女人的命就真的交代在这里了。 此时的楚北柠将自己逼到死地,莫说是玄鹤,即便是太上皇也不能忤逆了晋武帝的面子救她。 太上皇的眉头蹙了起来,眸色却变得深邃了起来。 晋武帝气的直咬牙,登基这么多年第一次遇到个这么不怕死的,还是自己的儿媳妇。 “好!朕先收了你这生死状!今天倒是要瞧瞧你如何翻了这个案子!” 楚北柠冲晋武帝重重磕了一个头,抬眸看着晋武帝道:“儿臣相信旷亦的为人,不是那种沽名钓誉之徒,今日儿臣会给父皇一个交待。” 晋武帝眼眸眯了起来,缓缓仰靠在了龙椅上。 “宣旷亦!” “宣旷亦!!” 李公公的声音都微微有些发颤。 大理寺距离宫城还有些距离,况且旷亦是被关在了死牢里,虽然如此可也用不了多长时间,没想到迟迟不来。 所有人等的有几分心焦,晋武帝的脸色更是难看到极点。 楚北柠此时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儿,难不成这一把玩儿脱了吗? 从大理寺到宫城,又是特事特办,差不多半柱香的时间也够了。 总不可能大理寺那边不放人吧?他们没那个胆子! 可为什么还不来? 楚北柠突然心头狠狠一跳,猛地抬起头看向了对面坐着的安王玄清。 安王玄清死死盯着她,那张本来清俊端华的脸此时却晕染着阴郁之色,像是暗夜中走来的厉鬼。 不好!安王玄清会不会乘着这个当儿派人在路上动手脚,要是在这个时候直接杀了旷亦,那她楚北柠可就百口莫辩了。 到时候旷亦死了,也是畏罪自杀! 楚北柠的额头瞬间渗出了一层冷汗,身子也微微颤抖了起来。 不怕死是假的,谁都是爷娘老子生的,都是肉长的。 楚北柠一阵阵头皮发麻,她方才实在是气愤之极,没有细细想到这一层。 现在细思极恐,不晓得一会儿自己喝毒酒死还是上吊死,哪个更舒服一些? 楚北柠身体抖得更加厉害了。 突然一只大手探了过来,紧紧抓住了她冰冷的手,她的掌心中已经渗出了汗,却被紧紧攥在这只大手中。 楚北柠忙别过脸看向了身边的玄鹤,他的手很有力度也很有温度,虎口处因为经常握着重剑在战场上拼杀,都已经磨出来厚厚的老茧。 “不必惊慌,青山已经过去了。” 楚北柠顿时一口气吐了出来,这才惊觉脊背已经湿透了。 她从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会从身边这个男人身上获得安全感,这种感觉很是微妙,让她的心头微微有些触动。 到底姜还是老的辣,玄鹤这只老狐狸早就猜到安王会在旷亦来宫的路上动手脚,这才派出了最能打的青山去应对。 此番正位上等着的晋武帝脸色难看到了极点,一边的安王看着楚北柠淡淡笑道:“怎么到现在旷亦还不来?莫不是畏罪自杀了不成?” 晋武帝眸色一闪:“来人!去大理寺!” 不想晋武帝话音刚落,突然门口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伴随着一阵浓烈的血腥味道,两个浑身是血的皇家护卫架着一个少年匆匆走了进来。 楚北柠一下子站了起来,皇家护卫身上的血也是从那少年身上蹭下来,此时的少年几乎变成了一个血葫芦。 显然刚刚在大理寺受了重刑,身上被打得皮开肉绽,更可怕的是两只手,十根手指头已经全部被夹板夹断了。 手指头的指关节都夹碎了,只连着一点皮肉,十指连心,那是痛到了极致。 即便如此旷亦看来也没有被屈打成招,不然早就被刑部判决拉出去砍了。 在场的贵女们看到旷亦的样子,纷纷用帕子捂着唇惊呼了出来。 “旷亦!”楚北柠冲了过去,也顾不上什么,将瘫在地上的旷亦一把扶住。 旷亦本来生的很是俊俏的脸,此时也满是血迹,看不清楚眉眼。 楚北柠心头愧疚万分,如果当初不是自己将他举荐给玄鹤,如果不是她劝说旷亦跟着玄鹤去一趟随州,哪里能摊上这等弥天大祸。 这一遭,她拼了自己的这条命也要将他救下来,否则她也成了个禽兽不如的东西! “旷亦,服下去!一会儿如实将你在随州遇到的事情说出来。” 楚北柠从随身携带的药包里取了两颗血参丸,还是慕泽送给她的,关键时候能保命吊气的。 果然两颗药丸服下后,已经快要晕过去的旷亦缓缓爬了起来,冲正位上的晋武帝和太上皇磕头行礼。 晋武帝看到旷亦被行了刑,顿时脸色微微一变。 一边的安王已然是坐不住了,抬眸死死盯着对面坐在那里安稳不动的玄鹤。 之前临时缔结的盟约,就在今晚荡然无存。 从此以后,他们兄弟几个便是势同水火了。 看来玄鹤也要插手今天的事情了。 安王眸色冷的厉害,身边的斛律古脸上的傲慢之色散去了几分,眼底掠过一丝慌乱。 “王爷!” “怕什么?随州城的那件事情已经处置得干干净净,难不成凭借那个疯女人的一张嘴就想翻案不成?哼!做梦!” 楚北柠也退到了一边,紧张地看着地上浑身是血的旷亦。 他的两只手已经不成个手了,即便是给晋武帝请安磕头,刚说出来一句话,嘴巴都渗出血来。 不想嘴巴里的舌头都被剪刀剪破了,这已经不是逼供,这就是虐杀! 楚北柠因为愤怒,身体微微发抖。 晋武帝冷冷道:“你就是旷亦,随州城修河堤引水,是不是因为你计算失误害死了很多人?” 旷亦重重喘了口气,极力让自己的口齿清晰一些。 “启禀皇上,草民没有算错。” “当初草民跟随梁王爷去了随州城,需要修堤引水,每一处数据草民都记得清清楚楚。” “那一道河堤的高度本来是十四尺高,不想草民的图纸上被人做了改动,改成了四尺高,故而上游放水引水到下游,堤坝没有拦住溃坝这才酿成了事故。” “当初你是单独住一个屋子还是和别人一起住?”楚北柠不禁出口问道。 旷亦喘了口气:“还有一个文吏和我一起住。” 楚北柠冷笑了一声:“那这个文吏之前是谁派来的?” 旷亦定了定神道:“是……是……安王爷派来的。” “你血口喷人!父皇!这个刁民在诋毁儿臣!”安王玄清再也坐不住了,疾步走到了晋武帝面前跪了下来。 ------------ 第63章 旷世奇才 安王跪在了晋武帝的面前满脸的委屈道:“儿臣一直尽心尽力想着随州城的旱情,从未想过这种腌臜事情。” “儿臣不清楚梁王妃为何这般器重一个小小的账房?竟是要陷害儿臣于不义!” 一边坐着的郑君华终于抓住了机会嘲讽道:“许是梁王妃瞧着这位小账房长的俊,谁知道这个女人有什么恶心的想法?” 四周顿时恍然大悟。 楚北柠冷冷笑道:“琼华郡主慎言,这里不是你郑国公府可以撒野!” “你!” “华儿!”郑国公低声呵斥,对自己的孙女儿有几分不满。 这个丫头是被他惯坏了的。 如今是清王和梁王在斗,他们太子一派的坐山观虎斗就好,这个丫头参合什么。 郑君华咬着牙闭了嘴,却死死盯着楚北柠。 虽然安王和太子表哥也关系不怎么样,可现在她万分希望安王能赢,到时候就看着楚北柠那个贱女人怎么吊死在东司马门外。 最好是先割了她的舌头,灌她毒酒,再吊死她才解恨呢! 安王身边的那个算术大师斛律古也急匆匆走了出来跪在了晋武帝的面前:“皇上!旷亦此人恃才傲物,不可一世,算错了便是算错了,却还想抢功,数次陷害草民。” “本来那些堤坝的数据都是草民算出来的,他算的那一部分出了错儿,却要抢草民的功!幸亏安王替草民做主,才让此等草菅人命的恶徒伏法!” “当初旷亦算错的那张图还在,草民求皇上做主!” 晋武帝冷冷道:“呈上来!” 楚北柠倒是也想瞧瞧那张出了错儿的图,旷亦的能耐不可能算错,而且还是十四和四这么大的差距,除非旷亦算这张图的时候整个人精神状态不正常才会这样。 虽然旱情已经缓解,那些图纸自然会被保存在工部留个底子。 不多时便被工部的一个文书郎捧着送到了晋武帝的面前。 晋武帝拿过了那张算错的图纸一瞧,登时脸上晕染出万般的愤怒,点着跪着的旷亦骂了出来。 “大胆刁民!错了就是错了,竟然还敢狡辩!来人!不用等到秋后问斩,拖出去!” “父皇!”楚北柠噗通跪在了晋武帝的面前,“父皇能否让儿臣看看这图?” 晋武帝脸色铁青:“铁证如山你还想说什么?” 楚北柠呯的一声磕了一个头,头都磕肿了。 她抬起头定定看着晋武帝:“父皇,儿臣反正赌输了,是快要死了的人,还请父皇满足儿臣死之前的愿望。儿臣即便是陪着旷亦死,也死个明明白白!” 晋武帝气急,将手中的图纸直接丢到了楚北柠的脸上。 楚北柠忙接过了图纸定睛看去,果然看到坝高是四尺? 为什么会这样? 楚北柠脸色瞬间煞白,她别过脸看向了旷亦:“旷亦,你告诉我,到底算的是几尺?” 旷亦喘了口气:“我记得一清二楚,是十四尺,前后相差十尺,我不会算错的,更不会错得这般离谱!” 楚北柠死死盯着四之前的那个字儿,突然视线紧缩。 上面写的是坝高圩四尺! 卧槽! 楚北柠心里一万只草泥马飞奔在她的脑海中,图纸上应该是坝高十四尺,被人改成了坝高圩四尺。 圩这个词儿在这个时代也就是个无意义的助词罢了,高,或者高圩多少。 这帮天杀的,她死死盯着这个字儿,突然举起了图纸冲晋武帝道:“父皇,他们将十字儿改成了圩字儿!” 四周顿时一片哗然!这叫什么事儿? 安王顿时磕头道:“父皇,梁王妃这是挑着字儿血口喷人,还能这样替人开脱不成?当我大晋的律法是儿戏?” “况且怎么就能证明这个字儿是从十改过来的?” 楚北柠心头冷笑,是的,不能证明,正因为如此才给了你们这帮孙子欺负人的资本。 她冲晋武帝重重磕头道:“父皇,既然我们双方有争执,今日借此机会便是让双方比试一番如何?” “比试?”晋武帝觉得楚北柠越来越离谱了,真后悔给儿子娶了这么个神经病! “笑话!国政大事岂是儿戏?”安王冷笑了出来。 楚北柠冷笑道:“安王爷怕了还是怂了?” “既然按照王爷说的,随州城大部分的河道堤坝都是他计算的数据,那么自己算出来的定然记得清清楚楚的。” “这个好说,从工部库房里将所有随州城水利图调出来,由工部文书朗主持,问问每条河坝每条河道的高低长短的数据不就成了?” “若是旷亦没有参合这些,他根本一条也记不住!就问你们敢不敢?” “谁和你比这些?”斛律古心慌了。 楚北柠冷笑:“不敢还是敢?给句话儿?” 安王的额头渗出汗珠来,看向了斛律古。 斛律古这下子是真的被逼到了这个份儿上。 突然正位上一直没说话冷眼旁观的太上皇缓缓道:“既然梁王妃提出来了,那就比一场瞧瞧吧。” 太上皇发话了,晋武帝也没有办法,冲下面闹成了一团乱麻的人挥了挥手。 旷亦刚要说什么,不想斛律古却站了出来道:“我先来!” 他留了个心眼儿,那些数据他都亲自背过一次,虽然记了个大概,可他不信旷亦这小子能全部记住。 除非他是个神仙! 那么多渠子,每一处的尺寸都不一样,他能记下来有鬼了。 况且这些日子这小子估计在大理寺被打傻了,脑子一定不好使了。 他只要将大概的数据背下来,到时候断了旷亦的后路,他再背下来那就是重复他背的内容,到时候看他怎么收场。 “随州城一共修了一百七三条河道,两千一百二十一处渠子!” 斛律古摇头晃脑的背了出来。 四周的人纷纷点头,记得还真的清楚。 他几乎将大概的数据都背了下来,一边工部的文书郎也频频点头。 不到半柱香的时间,斛律古都背完了,随后冷笑着退后一步看着颤颤巍巍站了起来的旷亦。 “旷亦,轮你了,不过你可不能背我背过的哦!” 楚北柠暗自咬牙,这个老杂毛,真的是奸诈刁钻。 她此时狠狠吸了口气,看向了旷亦,不禁苦笑了出来,算了,你给姐尽力而为吧。 没想到穿越来这么一段儿时间,最后要陪着这个小账房一起死! 旷亦微微低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晋武帝不耐烦道:“背还是不背?若是不背,便是认输了!” “背!” 旷亦缓缓抬起头,用袖口擦了一把额头伤口处渗出来的血。 他因为疼痛佝偻的脊背也渐渐挺直了,像是一株挺直的劲松。 “曹渠,高十九尺二寸,长三百五十尺,修建曹渠用去了石砖一万三千二百二十一块,木料三十三根椽子,泥沙共计一百三十七担,对了,最后还加了少半担。” 四周一片死寂,这背的是什么? 每条渠子修建的具体细节吗?这寻常人根本记不住啊! 工部文书郎忙低头翻到了曹渠那一部分,记录全部属实,毕竟要报账都是如实记载。 工部文书郎脸色都变了。 “暗沟,高……” “首渠,长……” 旷亦的声音娓娓道来,带着一种魔力。 大殿一片寂静,只剩下了工部文书郎刺耳的翻看账册的沙沙声。 一个时辰后,已经背了七百十多条渠子的数据了,全部正确。 “拿过来,朕瞧瞧!”晋武帝的脸色剧变,眼前的这个少年是他大晋的旷世奇才啊! 文书朗忙端着册子送到了皇上的面前,脚下一歪重重摔了一跤。 他活了这么大,第一次见这种奇人! “封渠……”旷亦站不动了,一下子摔坐在了地板上,手上连着肉皮的指骨终于断开,滚落到了光可鉴人的地面上,却依然昂起头背着。 楚北柠登时忍不住泪意,眼泪奔涌而出。 她定定看着那个残破不堪的少年郎,为了一饭之恩甘愿饲养恩公不成器的儿子,为了她的知遇之恩,知道自己不适合官场也跟着玄鹤去了随州。 这样有风骨有情有义的少年啊!今日姐姐定还你个公道! ------------ 第64章 失望透顶 莫说是晋武帝,即便是太上皇也诧异万分,甚至都直接从自己儿子手中将工部的那些册子拿了过去。 太上皇凝神翻看了许久,随后叹了口气苦笑道:“差一点儿阴差阳错损了一个奇才……” 只太上皇这一句话,分量便足够了。 那边的斛律古早已经瘫软在了地上,脸色煞白,不可思议地盯着同样跪坐在地上还在背着数据的旷亦。 不!他根本就不是人! 正常人不可能有这般的能耐! 晋武帝脸色稍稍有几分挂不住,可旷亦这样的旷世奇才他也不能真的给杀了。 况且但凡是个眼睛不瞎的,早已经看得清清楚楚。 斛律古抢了旷亦的功劳,还栽赃陷害,甚至满口谎言。 他冲旷亦摆了摆手道:“不必背了!” 旷亦呼出了一口气,几乎要晕倒却被楚北柠抢上一步扶住,随后将地上的断指收进了一个袋子里,交给宫人用冰块存起来。 “张嘴!”楚北柠又取出来两颗血参丸塞进了旷亦的嘴里。 血参这种东西得分开服用,一起服下,人的血脉受不了,会死人的。 此番瞧着他又虚弱了下来,她忙给他服下吊着他的气息。 也不知道皇上如何处置他,他们现在还需要再等下去。 晋武帝垂眸看向了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斛律古冷冷道:“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斛律古早已经吓瘫了,下意识看向了一边脸色铁青的安王玄清。 玄清心头咯噔一下,突然从皇家护卫的腰间抽出了佩剑,手起剑落径直刺穿了斛律古的心脏。 “王……王爷……”斛律古捂着不停冒着血的伤口,不可思议地死死盯着安王,张了张嘴却是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他缓缓倒在了地上。 四周的贵女们惊呼了出来,正位上已经脸色煞白的裴贵妃忙站了起来。 “大胆孽子!你倒是要干什么呀?” 她噗通一声跪在了晋武帝的面前磕头道:“皇上息怒!这孽子定是被那斛律古骗了!惊怒交加之下才宰了这贼人!” “还请皇上恕罪!” “父皇!儿臣错了,”安王方才那一剑刺死了斛律古便是担心斛律古将他的秘密说出来。 这一次他在随州城动了那么多手脚,斛律古便是他的左膀右臂。 若是在这个节骨眼儿上,他的事情被斛律古抖出来,他便是真的无力回天了。 玄清冲晋武帝重重磕头道:“父皇,儿臣本以为这厮是个可勘用之人,不想竟是个沽名钓誉的小人!” “儿臣也是误会了旷亦,才纵着斛律古这厮酿成了大祸!都是儿臣的错,还请父皇责罚儿臣!” 晋武帝定定看着面前尽情表演的儿子,心头却是升腾起前所未有的失望之情。 这么多儿子里,只有这个儿子样貌才情最像自己。 当初他和郑皇后成亲的时候,他还是个王爷,为了拉拢郑家他不得不同意了这门亲事。 其实他最喜欢的人是面前跪着的裴贵妃,他还是在少年的时候就认识裴老将军的女儿,两个人可谓是青梅竹马。 不想阴差阳错让心爱的人做了妾,连个正妻的名分也没有给她。 他对她心头有愧,故而她的几个哥哥,包括现在她的几个侄儿都是军功在身的将军,他也没有过多限制。 她生下的儿子,他自然更多看顾一些,从小就将玄清抱在膝盖上宠着,不想宠出来这么个玩意儿? 晋武帝的咬肌绷得紧紧的,今儿不重重责罚这个小畜生是不行了。 竟然当着他和太上皇的面儿杀人,还将他们这些长辈们放在眼里吗? 晋武帝闭了闭眼,缓缓抬起手刚要下旨,不想一边的太上皇缓缓道:“今日是我这个老东西的寿辰,已然死了一个,其余的便算了。” “清儿也是个不懂事的,还是见识太少了些,才会被人蒙蔽,以后多办些差事便是了!” 安王登时松了口气忙冲自己的皇祖父磕头。 “孙儿谢皇祖父疼爱,皇祖父教训的是,以后皇孙自当好好吸取教训,不再叫那小人蒙蔽了去。” 晋武帝看着自己的蠢儿子,更是心头乱糟糟的难受。 这个儿子被他宠坏了,他自己的父皇其实更中意太子,可他却喜欢老三玄清,此时瞧着玄清这个傻样子,他心头第一次对自己的喜欢生出了几分怀疑。 父皇劝他不要计较玄清的事,并不是为了这个皇孙开脱,而是忌惮裴家。 京城中宁远侯府裴家和靖北候府楚家是两个极端。 楚家家主生不出儿子来,一连九个女儿。 裴家是连着九个儿子,两个女儿。 裴家长公子更是战功卓著,风流倜傥,与玄鹤齐名大晋战神之称,年纪轻轻便做了柱国大将军,麾下百万雄兵。 这个时候若是处置了安王,怕是裴家的人也安抚不住。 偏偏玄清这个傻子还以为皇祖父疼爱他,舍不得责罚他,竟是油腔滑调起来。 晋武帝一时间气闷至极,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太上皇却更对旷亦生出了几分兴致,他缓缓道:“来人,给旷公子赐座!” 四周的人微微一顿,看向旷亦的神情变了几分,这个臭小子因祸得福怕是入了太上皇的眼,以后定是前途无量。 太上皇看着旷亦道:“我瞧着你算这些数字很是拿手,倒也是快捷得很。” 旷亦忙忍着疼痛站起来冲太上皇行礼道:“因为草民用了一种新的算法,才有此结果。” “新算法?”太上皇眉头一挑,他这些年禅位给了儿子,自己也是难得清闲喜欢研究这些东西,不禁生出了几分兴趣。 “你这新算法是自己独创的吗?” 旷亦一愣道:“不是,是有人传授与草民。” 四周的人顿时惊了一跳,旷亦已经是个奇才了,不晓得他竟是还有个师傅,那人不得厉害到没变没沿的地步? 晋武帝也来了兴趣忙道:“你快说,你那师傅是谁?” “若是可以的话,朕便征召他进宫为官,我大晋缺这样的人才。” 四周又是传来一阵抽气声,按照大晋惯例但凡是被皇帝征召的官员以后定是前途无量,封侯拜相也是有可能的。 一边的楚北柠却觉得这小子要坏事儿,怎么现场的画风有点点变了? 放才还是生死攸关的庭审现场,现在变成了气氛良好积极的招聘会现场。 旷亦神色定了定,还是抬起手一字一顿道:“传授我新算法者正是梁王妃。” 所有人都不说话了,齐刷刷看向了退回到玄鹤身边的楚北柠。 不是吧?怎么可能是楚家的这个傻子呢? 太离谱了吧? 晋武帝似乎也是耳鸣了一下,歪着头看着旷亦道:“朕好似没听清楚,你说你的师傅是谁?” 旷亦吸了口气,这一次声音更大了几分,一字一顿道:“是梁王妃!” 楚北柠暗自头疼,这下子玩儿大了…… ------------ 第65章 比试下注 玄鹤不可思议的别过脸看向了自己的王妃,他这到底是娶了个什么玩意儿? 不停地给他带来惊喜还有惊吓,交替进行,这便是上天看他在战场上杀戮太重,派这个女人来惩罚他的吗? 她医术高明,还能干仵作的活儿剖尸断案,懂得农业技术,会做灌溉用的工具,现在又会这般高超的算法? 楚北柠此时挺想找个地缝儿钻一钻,毕竟被这么多人的眼睛齐刷刷盯着,这个感觉挺惊悚的。 太上皇好半天才回过神来,看向了楚北柠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还是笑道:“梁王妃竟然还会算法?当真是聪慧过人。” 楚北柠被点了名,再装下去也装不住了。 她忙走了出来,冲正位上的太上皇躬身福了福笑道:“皇祖父谬赞了,一点小聪明而已,入不得您老的眼。” 皇帝亲自问询,旷亦也不得不将她说出来,毕竟说谎也是欺君之罪。 她看了一眼旷亦笑道:“当初柠儿主持王府中馈的时候,积累了一些陈年旧账,柠儿当时忙得焦头烂额的。” “柠儿就请了旷亦做我的账房先生,顺道交了他一些新算法。” 太上皇眉头一挑:“那你这算法又是从哪儿得来的?” 楚北柠神情一愣,她能说自己从幼儿园开始一直到高中五年高考三年模拟,然后大学还修了高数,一路差点儿被折磨疯了后才形成的算法吗? 所有人都目光灼灼的盯着楚北柠,这个女人的脑袋里这些新奇玩意儿都是从哪儿来的? 楚北柠觉得气氛都有些压抑,迫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她吸了口气道:“回皇祖父的话,其实柠儿小的时候病了一场,突然就傻了。” “一直傻到了两个月前,做事儿不清不楚的,傻不愣登的。” 噗嗤!静王玄昭笑了出来,被太子狠狠瞪了一眼,忙整肃了神色。 楚北柠不理会四周异样的目光缓缓道:“直到两个月前与梁王爷成亲,第二天就得了一场大病,迷迷糊糊之间梦境中遇到了一个白胡子老头。” 玄鹤眼角微微一抽,脸色沉了下来。 当初玄鹤同楚北柠成亲第一天就抽了她一顿鞭子,这事儿已经在帝都传开了。 可楚北柠拿这个说事儿,让他始料不及,他始终觉得这个女人身上有古怪,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找不到她古怪的根源在哪儿。 楚北柠叹了口气,开始信口雌黄。 胡说八道这事儿,她还是比较拿手的。 “那个白胡子老头说我原本是个天才少女!” “哈哈哈哈……”静王玄昭实在是忍不住了,笑得鼻涕泡儿都飞了出来。 郑皇后狠狠瞪了自己儿子一眼,玄昭这才止住了笑。 唯独楚北柠脸上的表情越发正经了起来,缓缓道:“那白胡子老头说我儿时的一场病将神智烧得不轻,如今得了梁王的恩赐,开了窍,过去压制的那些东西就全部到了我的脑子里来了。” “故而妾身还得谢谢我家王爷才是。” 玄鹤微微低头,是个人都晓得这个死女人在胡说八道,可偏偏所有人都拿她没办法。 玄昭还是很欠地笑问道:“四王嫂,那白胡子老神仙没说他叫什么名字啊?” 楚北柠微微一笑:“他说他叫尼古拉斯赵四!” 四周一片哗然,这叫什么人名儿? 太上皇眼神变得深邃了起来,呵!这个丫头真真假假胡说八道,怕是还在掩饰她的经天纬地的才华吧? 他们所有人都轻看了楚家的这个嫡长女。 原来这个丫头竟是深藏不漏,韬光养晦到了此种地步也是难得,可惜了,早知如此当初应该赐婚给玄宸的。 若是她做了太子妃,必定能成就玄宸,也能成就整个大晋。 毕竟玄鹤是一介武夫,未来大统之位不适合他,这便是难办了。 太上皇点了点头笑道:“梁王妃当真是才华横溢,是我大晋皇族的福气。” “梁王妃,”突然从裴家坐着的那十几个女眷中,缓缓站起来一个女子,朝着楚北柠这边步步而来。 楚北柠一愣,忙看了过去。 只见迎面走来一个妙龄少女,一袭鹅黄色纱裙,外面罩着石榴红罩裙,从裙角开始用银线绣了一朵接着一朵的青梅花纹,显得高贵又雅致万分。 少女的容貌堪称国色也不为过,容色间还带着几分清冷,竟是裴家嫡次女裴雨鸳。 裴雨鸳若是论起名声绝对是和楚北柠反着来的。 裴雨鸳是京城第一才女,不光诗词歌赋,还有礼乐书数,哪一样拿出来都能令人望其项背。 尤其是裴雨鸳的算术之才,工部的几个老资历的官员都甘拜下风。 此女不光人长得好看,才华也出众,关键还家世好,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性子太过清冷高傲。 当初裴家有心思让她入主安王府做正妃,她偏瞧不起,还说等安王做了皇帝再册封她为皇后吧。 孤傲狂放,谁也不放在眼里。 本来今日是她的风头,不想被楚北柠这个蠢女人尽数占去,她心头咽不下这口气。 她站定在了楚北柠的面前,仰起头冷冷笑道:“梁王妃,既然你算法这般厉害,不如我们比试一二?” 楚北柠一愣,本来她对一切美好的事物都很宽厚的。 眼前这个精致到极点的小丫头,其实看着挺养眼的,可是她那个傲慢劲儿让人不太喜欢。 一个小丫头罢了,楚北柠还没有那般无聊到和她比试什么。 她笑着摆了摆手道:“姑娘聪明过人,享誉帝都,我哪里是姑娘的对手,不比了吧?” 楚北柠现在想着尽快将旷亦还有他的断指送到回春坊去,找慕泽一起给旷亦看看手,拖延的时间长了就坏事儿了。 可是这些人好像不太愿意放过她,她是真的不想再惹事儿了。 楚北柠甘拜下风的态度更是激怒了裴雨鸳,裴雨鸳面色沉了下来。 不禁抬高了几分声调:“楚北柠,比不比岂是你说了算的?本姑娘今天就要和你比!” 楚北柠心头藏着要紧事儿,本来想走不想被对方逼到了这个份儿上。 她脸上的戏谑表情渐渐沉寂了下来,定定看着裴雨鸳道:“裴二小姐,我已经认输了,你再这般强人所难不好吧?” “我也就是会一二雕虫小技,肯定比不上姑娘的才华横溢,我甘愿认输。” 旷亦伤得很重,楚北柠不想耽搁冲裴雨鸳点了点头刚要去晋武帝面前求个懿旨,让她带旷亦离开这里。 不想裴雨鸳挡在她身前高声冷笑道:“梁王妃心虚什么呢?” “旷亦说他的算法都是你教的,你有那般好心传授他算法?怕是旷亦与你有些私情,他这是给你脸上长光也为未可知?” “怎么?梁王妃怕了?还是心里有鬼?” “或许梁王妃根本就是个草包呢?” 四周顿时一片哗然,是的,所有人都好奇旷亦这么厉害,楚北柠这个傻子怎么可能是旷亦的师傅? 他们都想看看楚北柠到底是装的,还是真的有些道行,非常想看,极其想看。 即便是晋武帝也压不住心头的好奇缓缓道:“既如此,你们两个比试一下也成,就当是为太上皇祝寿添彩了。” 楚北柠眸色一闪,她平生最恨别人逼迫她做什么。 她死死盯着孤傲自大的裴雨鸳冷笑道:“好,我们比一场,不过既然要比,总得有个彩头不是。” “若是你输了……” “我不会输,”裴雨鸳冷冷笑道,“倒是你输了,就……” 一边的郑君华捂着唇冷笑道:“若是梁王妃输了,就脱了外衫在帝都的崇文街走一遭如何?” 四周一片低笑声,可晋武帝居然没有制止这样恶劣的赌注,明显晋武帝今天也被楚北柠落了面子,有些想要整治她一下。 楚北柠没想到他们竟是想要这般羞辱她,随后淡淡笑了出来。 “那好,如果我输了,我就甘愿受辱一次,若是裴姑娘输了,你给我学几声狗叫就行!” 裴雨鸳眸色一冷缓缓道:“一言为定!” ------------ 第66章 怪题 大晋朝从未遇到过这样的比试,两个世家贵女比试算术之法,彩头也是这般的吸引人。 一时间四周鸦雀无声,空气凝固到令人无法呼吸。 楚北柠定定看着面前的裴雨鸳道:“我既然答应了和你比,还请裴姑娘出题吧。” 裴雨鸳冷哼了一声仰起头冷傲的笑道:“我若是出题,你一会儿输了又该埋怨我舞弊。” “这样吧,还请太上皇出题如何?” 楚北柠一愣,没想到裴家这个年轻人还是讲究点儿武德的。 “成!你说如何便如何。” 两个人齐刷刷走到了太上皇面前,冲太上皇磕头行礼。 太上皇没想到事情闹到了此种地步,不过他心头已然对楚北柠生出了几分关注,倒是有心想要考校一下她。 瞧瞧这个女人是真的藏着一身的惊天才华,才是沽名钓誉之辈。 他微微沉吟了下缓缓道:“之前我看过一些古书,上面留了一些还算粗浅的题目,此番便拿出来考校二位。” 古书上的题目? 楚北柠微微一愣,这玩意儿有点儿麻烦。 一边的裴雨鸳一听却是脸上露出了一抹喜色,她自小博览群书,尤其是工于算术。 这类型的古籍倒也是读过很多本,若是从这里出题,楚北柠必输无疑。 太上皇定了定神道:“这第一题便是出自一本古籍《四元玉鉴》,问的是九百九十九文钱,及时梨果买一千,一十一文梨九个,七枚果子四文钱。梨果多少价几何?” 娘哎! 楚北柠和裴雨鸳同时脸色微变,裴雨鸳唯独没有读过这本,看来太上皇涉猎果真比她要多得多。 不过这题目不难,不到半柱香就能算出来。 裴雨鸳命人取了雪纸放在面前的小几上,身子坐的板正直挺,凝神思索了起来。 玄鹤也挥了挥手让长风给楚北柠取纸笔还有小几来。 “不必!”楚北柠双臂抱肩丝毫没有动笔演算的意思。 所有人登时低声笑了出来。 “这楚家大傻子怕是露馅了吧?” “谁说不是呢?瞧瞧,连纸笔都不拿,这怎么算?” 楚北柠微微低着头扶着额,心情颇有些纠结。 这道题目她小时候学习奥数的时候就做过,因为这道题不会还被奥数老师单独留在黑板上算,至今记忆犹新。 她现在是纠结要不要把答案直接背出来,但是感觉胜之不武,要不第一题她假装不会…… 她还在想要不要给裴雨鸳留些颜面,不想一边郑国公府嫡女郑君华的声音尖锐刺耳地传来。 “呵呵!你们操什么心?” “就她那个蠢样子,哪里能算得出来?怕是和她家的小账房有一腿,这小账房是为了讨好她才会说她是他的师傅吧?” “就这个白痴,做的哪门子师傅?” 裴雨鸳唇角勾起了一抹嘲讽,这个题目不难她马上要算出来了,倒也是有些许功夫斗嘴。 “你们这般说梁王妃也不妥,她许是真有些本事,不过这一局本姑娘就……” “就什么就?”楚北柠来气了。 攻击她无所谓,牵扯上无辜之人,还给她和旷亦泼脏水,这事儿就不地道了。 如今楚北柠算是看出来了,若是她输了这一场比试,以后旷亦和她都不用抬头做人了。 旷亦倒是成了和王府主母不清不楚的奸夫,她便是成了那个贱妇。 好!今儿看谁惯着你们这种臭毛病! 况且旷亦现在伤着呢,哪里有时间陪着这帮无聊之人闲聊。 速战速决! 楚北柠缓缓走到了太上皇面前躬身道:“启禀皇祖父,算出来了,梨有657个,共803文钱,果有343个,共196文钱。” 楚北柠话音刚落,四周的人顿时吸了一口冷气。 也已经算到了尾声,将结果写在雪纸上的裴雨鸳脸色煞白。 一边的李公公将裴雨鸳的演算结果也一起呈给了太上皇,答案和楚北柠口算出来的一模一样。 太上皇脸色微微一变,不可思议地看向了楚北柠。 楚北柠居然口算了出来? 他缓缓道:“此一局,你们都算了出来,不过梁王妃稍稍快一些。” 四周的人顿时一片低语声,谁都知道这一局谁输谁赢。 虽然两个人的答案都对,但是楚北柠率先一步报答案,而且这个女人是口算,口算啊!老天爷啊! 裴雨鸳死死盯着楚北柠,脸色青红不定,嘴唇都哆嗦了起来。 太上皇眉头挑了起来,看着楚北柠道:“好,第二个题目。” “这一题,出自于佛家要义的一道题目,叫浮屠增级歌,有道是远看巍巍塔七层,红光点点倍加倍,共灯三百八十一,请问尖头几盏灯?” 太上皇嘴里的题目刚一说出来,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一题的难度可就大了去了,之前工部侍郎等人算了许久都没有算出来,便是大晋第二难题。 不想太上皇直接将这种题目考出来了。 此番裴雨鸳的脸上已经血色全无,眉头狠狠拧了起来,她死死咬着唇,二话不说转身走到了自己的小几边坐了下来。 她刚要拉开雪纸演算,不想楚北柠看着太上皇道:“这道题目,可以用柠儿教给旷亦的新算法,列出方程式便可。” “方程式?” “什么是方程式?这是何物啊?” 四周一片议论声起。 楚北柠扯过了一边的雪纸,抓着毛笔刷刷刷在雪纸上写下了一行奇怪的符号,这些符号那些人自然看不懂。 工部侍郎米大人整个人几乎要贴在楚北柠手中的雪纸上,要知道这个谜题他们工部很多老资历的人都算不出来的。 一边坐着凝神思索的裴雨鸳脸色越发难看了起来,因为想得太过用力,额头都渗出细密的汗珠来。 楚北柠手中的笔停了下来,随后点着自己列出来的方程式道:“启禀皇祖父,这个谜题的答案是第四层24红灯。” 啊! 天哪! 这……这…… 太上皇狠狠吸了口气,已经全然顾不得一边凝神苦想的裴雨鸳,直接将楚北柠手中的雪纸拿了过去。 几个工部的老头子也是兴奋异常,一起凑了过去,君臣叽叽咕咕低着头验证了一下,楚北柠的这个答案完全正确。 裴雨鸳瘫了似的跌坐在那里,一边宁远候裴老将军裴翰骏脸色沉到了底。 他的女儿最是个才华出众之人,他方才也觉得梁王妃就是沽名钓誉之徒,这才放纵自己的女儿与梁王妃比。 若是赢了,今日便是才名更胜几分,也是他裴家的光荣。 不想竟是输的这般惨,他忙低声吩咐身边的嬷嬷去将裴雨鸳从正中的位置扶下来,不要再比了,免得最后实在是下不了台。 两个嬷嬷忙疾步走到了瘫倒在地的自家小姐身边,刚劝慰了几句想要将她从地面上扶起来,不想裴雨鸳已经输红了眼。 她抬起手啪啪两记耳光扇在了身边嬷嬷们的脸上,一把推开身边劝说的嬷嬷,却咬着牙带着哭腔喊道:“楚北柠!你倒是厉害!若是你真的厉害,便再算一题如何?” 楚北柠眉头蹙了起来,这还没完了是不是? ------------ 第67章 弟弟帮你挖墙脚 楚北柠也来了气,她脑子里积攒了数千年老祖宗留下来的数学智慧,还有外来的数学成就。 她是真的不想欺负她,偏偏这个丫头一而再再而三的触她的霉头,那她可就不客气了。 我是你娘啊!我还惯着你啊! 楚北柠眸色一闪,眼神沉了下来,定定看着面前的裴雨鸳冷冷笑道:“裴二小姐,你还想怎么样?” “哼!”裴雨鸳冷笑道,“你不是很能算吗?那你倒是将工部一直以来的一个难题算出来,才证明你是真的有本事。” 裴雨鸳一说工部的这个难题,工部的那几个老头子也脸色变了变。 工部侍郎米大人连连摇了摇头道:“裴二小姐言重了,这个工部第一难题几百年来都没有人能算仔细了,也不要难为梁王妃了。” “哼!这有什么难为不难为的,梁王妃你敢接这个难题吗?” 楚北柠几乎要气笑了,这不是她们两个人比试吗?此番倒是变成了让她解决难题了? “说!”楚北柠也气劲儿上来了。 有种今天全部给她上,她速战速决,好扶着旷亦去接断指。 米大人定了定神道:“梁王妃,这个难题实在是无人能算得出来,便是那圆周之率,越往后算根本无穷尽也!” “啥?”楚北柠一下子愣了,“你们说让我算圆周率的后几位数?” 工部侍郎米大人点了点头,却又摇了摇头道:“罢了,这没办法算。” “等会儿!”楚北柠抬起手,暗道这还用算? 当初医学院举行活动,有个学长无聊之极提议看谁能背圆周率后面几位。 楚北柠仰仗着自己的好记性,一举夺魁!还赢了一扎雪花啤酒,勇闯天涯啥的。 她冷冷笑看着面前的几个人,猜也猜到了,工部侍郎几个老头儿估计圆周率后面几位没有算出来,运算量太大也没有掌握很好的办法。 楚北柠朗声道:“不用,我早就算好了,背给你们!” “3.1415926535897932384626……” 楚北柠缓缓背了出来,四周人的脸色都变了,工部侍郎米老头身子也颤抖了起来,不可思议的死死盯着楚北柠。 楚北柠喘了口气,也没有继续往下背,她担心米老头岁数大了,激动死了怎么办? 又是一出子麻烦。 楚北柠这边背,工部的几个人不停地低声算着什么,一个个像是见了鬼一样的表情。 饶是晋武帝也看呆了去。 玄鹤清冷的视线将笔挺站在中间的那个女人死死锁住,心头掀起了惊涛骇浪,脸上的表情越发沉寂了下来。 这一刻,她再也不是他的耻辱,而是他的骄傲! 复杂的情感将他一颗冰冷多年的心紧紧包裹着,冲撞着,让他心头百味杂陈。 裴雨鸳已经完全失控了,瘫坐在了地上,浑身抖个不停,眼神也变得空洞了起来。 她穷极一生追求的东西,在这个女人这边却捏手而来。 她的人生一向顺风顺水,不想今日被楚北柠羞辱到了此种地步,过去华丽的架子如今已然坍塌了。 楚北柠吸了口气走到了她的面前淡淡道:“你虽然输了,但也没必要学狗叫,你也很有些才华。” “我只想说的是,我们这一辈子有才华很好,但是这才华不是用来比试的,若是用在国计民生上才是真的才华横溢。” 裴雨鸳缓缓闭了闭眼,眼角的泪再也压不住,随后低着头无声地哭了出来。 一边的裴侯爷看着一阵阵心疼,忙命人将自己女儿扶了起来送出了泰安殿。 楚北柠走到了目瞪口呆的安王面前,随后抬起手点着他面前放着的高转筒车的模型缓缓道:“王爷,这个地方做错了,距离不对,往这边挪一下才能将水从低洼处送到高处。” 安王的脸颊腾地一下子变红,竟是有些招架不住四周怪异的眼神,心头却是恨毒了这个死女人。 周围的人如今算是看出来了,敢情安王殿下的这个工具根本就不是他想出来的,怕是从梁王那边偷的。 若是如此梁王之前提出来的修梯田,缓解了随州旱情的法子也是梁王妃楚北柠想出来的吧? 这个女人藏得可真够深呐! 竟然有这般经天纬地之才华,他们都小瞧了人家。 楚北柠走到了晋武帝的面前躬身行礼道:“父皇,儿臣请求父皇恩准,让儿臣现在带着旷亦去瞧瞧他的手。” “旷亦这般博学之才,若是手指头彻底断了,便不好了。” 晋武帝此时都是懵了的,他也准备重用旷亦,一听楚北柠的话忙恩准了她的请求。 楚北柠扶着旷亦同玄鹤告辞后,带着旷亦出了宫直奔慕泽的回春坊而去。 晋武帝和太上皇命泰安殿里的宾客尽数散了,今儿这一场寿宴简直是跌宕起伏令人心悸。 晋武帝亲自扶着太上皇起身,随后沿着泰安殿外的夹道行去,身后的妃嫔小心翼翼跟着。 太上皇叹了口气道:“旷世奇才!真乃旷世奇才!得此女子者得天下啊!” 身后跟着的郑皇后眉心一跳,将太上皇的这句分量很重的话收进了耳朵里,眼底却是一片寒霜。 本来以为对付一个安王就很麻烦了,不想玄鹤因为娶了楚家嫡女,居然隐隐有后来者居上的意思。 可是当初他们谁也没有想到楚家那个痴痴傻傻的大小姐,竟然还有旺夫命? 太上皇留了晋武帝在御花园的竹园里商谈,后宫妃嫔戏也看够了纷纷回到了各自的寝宫。 裴贵妃神色慌张的吩咐人去喊安王训话,郑皇后也没闲着,将还没有出宫的太子玄宸和静王玄昭喊到了自己的坤宁宫。 胡嬷嬷带着一众服侍的宫人退出了寝宫,将门从外面缓缓关了上来。 寝宫内只剩下了母子三人,郑皇后再也压不住心头的怒意,来来回回走着。 “那个女人到底是怎么藏得,将自己藏得这么深?” “你们可知太上皇说什么?” “得此女子者得天下!” 玄宸低着头,他到现在脑子都是懵的。 脑海中充次着楚北柠那一抹娇俏的身影,这个女人身上有着致命的吸引力,即便是他贵为太子也被那一抹光芒晃了眼。 一边的静王起身小心翼翼给自己母后扇着风,谄媚得笑道:“母后,您先别急,不就是个女人嘛!” “你给本宫滚远些!”郑皇后气的想打人。 “那二十多天你躲哪儿去了?你瞧不见眼前的形势吗?” “你大哥四面楚歌,安王不是个省心的,你父皇当年对待安王比你们多了十倍的恩宠,还不是……” 郑皇后气急红了眼眶,还不是裴氏那个贱人惯会勾人心魄。 之前裴家根本没办法和他们郑家比,后来皇上故意纵着裴家,加上十年前裴翰骏那个老家伙设局害了楚家靖北候楚贲,楚贲身受重伤,后来就是因为这个伤的牵连才病死的。 楚家衰落了后,裴家一发不可收拾,如今风头都要盖过他们郑家了。 再这么下去,她的后位干脆也让出来吧! 玄昭看着郑皇后居然红了眼眶,吓了一跳忙拍着郑皇后的脊背顺着气道:“母后,您别哭啊!多大点儿事儿啊!” “皇祖父不是说楚北柠那个女人是个人才吗,得她就得了天下吗?” “让大哥抢过来呗!” “女人嘛!就是靠抢的!” “听闻楚北柠和玄鹤的关系不好,新婚夜就鞭子伺候,还赶到了柴房里,哪里女人能咽的下这口气?” 玄昭越说越得劲儿忙道:“听闻到现在那两个人还分院子睡,这不明摆着,最后楚北柠会离开梁王府的。” “只要咱们锄头挥得勤,哪有挖不倒的墙角?咱们使出个计策,让楚北柠离开梁王,咱大哥乘胜追击娶了她不就完了吗?” “是吧,大哥?抢女人这活儿,大哥若是不懂,还有小弟啊!小弟在行啊!” 玄昭乐呵呵的笑了出来,随后笑容却僵在了脸上。 母后脸色微微变了几分,可自家太子哥哥那是个什么表情? 玄宸定定坐在了那里若有所思,抬起手缓缓摸了摸俊挺的鼻尖,表情竟是严肃深邃得令人发抖。 “大哥,你不会是真的想……”玄昭吓傻了,他就是随便胡咧咧的啊! ------------ 第68章 好看的书 楚北柠带着旷亦很快赶到了回春坊,慕泽还没有睡下,得了消息忙疾步迎了出来。 “慕大夫,帮我个忙,”楚北柠扶着已经几乎虚脱了的旷亦走进了回春坊。 看到旷亦的样子,慕泽顿时明白了什么。 “来人!”慕泽吩咐两个小童将楚北柠肩膀边靠着的旷亦扶进了之前布置的那个房间。 自从楚北柠在那个房间里给楚三小姐疗伤后,那个房间已经被慕泽保存了下来,专门用于收治有外伤的病人。 楚北柠看到慕泽布置得如此周全,顿时放心了不少。 慕泽瞧着旷亦的断指,登时倒吸了一口冷气,抬眸看向了楚北柠。 他早已经同楚北柠达成了默契,随后二话不说走到了特制的柜子前将那些治疗用的工具拿了出来。 “麻沸散!” “在这里……” “短针!” “给!” “羊肠线!” “已经备好了!” 寂静的夜色中,两个人沉稳的语气让这暗沉沉的夜色稍稍多了几分安宁。 两个时辰后,楚北柠将旷亦断指上的最后一根肉线缝好,整个人像是被水清洗了一遍,浑身都湿透了。 楚北柠瘫在了椅子上,一边的慕泽看向她的视线多了几分敬佩。 不晓得楚家大小姐的医术到底还有多少惊喜等着他,这种断指竟然还能接上去。 “梁王妃当真是神医!” 慕泽给楚北柠倒了一杯温茶,楚北柠接过来一饮而尽。 她放下了茶杯不禁苦笑了出来。 “哪里称得上神医一说?这种手术……”楚北柠顿住了话头没有再往下说。 这种手术放在现代手术室里,旷亦的断指不仅能长好,只要稍加锻炼说不定还能恢复到之前那么灵活。 可现在她只能帮旷亦将手指装上看起来不那么残缺不堪,但灵活度可是差远了,毕竟很多医学仪器不能用,她真的是尽力了。 “现在也就是接上了,就看后续长得怎么样?”楚北柠叹了口气。 慕泽缓缓道:“若是想长好,估计王妃还得去一遭太子府才行。” 楚北柠神色一顿明白慕泽的意思,上一次给墨月治疗腿疾的时候,需要生肌丸。 同样的道理,旷亦的手指头想要长好,也需要生肌丸才可。 这一次看来得去太子府再走一遭了。 上一回是她救了长宁公主一命,这一遭不知道能用什么来换? 不过楚北柠觉得太子那个人虽然冷冰冰的,也还能打交道,她不如直接花重金去太子府再求一回,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楚北柠歇了一会儿的回梁王府了,随后将旷亦留给了慕泽照顾,这些日子旷亦都得在回春坊待着了。 她乘着马车回到了梁王府,此番已经累到了极点,走路都是用挪的。 楚北柠刚挪进了东苑的院门,不想院子里安静至极,所有的仆从都躬身立在那里,看到楚北柠进来后,一个个顿时松了口气似的。 楚北柠心头掠过一抹狐疑,迈步走进了东苑的暖阁,暖阁门口的裳霓很诧异地瞧了楚北柠一眼,表情有几分微妙。 “你们这一个个的是怎么了?撞邪了吗?” 裳霓闭了闭眼,连连冲楚北柠使眼色,更是让楚北柠觉得奇怪。 “呵呵!咋了这是?” 她笑了笑大步走进了暖阁,突然连连后退,撞在了背后的门框上。 楚北柠不可思议地看向床榻上躺着的玄小鸟,不是……这位爷唱的是哪一出啊? 玄鹤此时躺在了她的软榻上,这倒也罢了。 可是你丫的只穿了一件中衣,领口扯开,露出了里面若隐若现很有料的胸肌,你这是几个意思啊? 玄鹤此番仰靠在迎枕上,手中正拿着一本册子,册子的封面翻到了外面。 正是时下在市井之间很畅销的话本子《小郎君之浓情春事》。 楚北柠忙狂奔了过去,一把夺过了玄鹤手中的话本子,老脸难得红了一次。 “这么晚了,王爷还不歇着吗?” “随州事已经了结得差不多了,闲来无事瞧瞧你这里有什么好书没有?” 楚北柠脸红的更加厉害了,讪讪笑道:“我这里……我这里……呵呵呵……” 玄鹤又拿起来一本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 “俏花娘三戏秃和尚?”玄鹤的声音很有磁性的那种,此番一字一顿将楚北柠珍藏版的话本书名念了出来,别有一番韵味。 楚北柠忙又抢了下来:“王爷,这书少儿不宜,王爷不要看了。” 楚北柠几乎要跪下了。 不想玄鹤又不知道从哪儿抽出来一本:“怡红院秘史?” “呵呵!我家王妃品味很独特嘛!” “王爷,我错了,我错了,求放过好不好?”楚北柠忙扑了过去,去抢玄鹤手中捏着的话本子。 这王八蛋属狗的吗?竟是将她珍藏的这点子底子全部闻着味儿找了出来。 玄鹤淡淡笑道:“楚北柠你这个口味很可以的,都赶得上本王那些行伍中的兄弟们了。” 楚北柠脸颊赤红,她到底还是个要脸的,看艳情话本子被自家夫君抓了个现行,这事儿怎么整。 她越是慌,越想将话本子抢回来,不想玄鹤这厮的武功高超,动作灵活,竟是几次三番躲开了楚北柠的胳膊。 楚北柠非但没有抢到话本子,不小心脚下一滑,身子一歪跌坐在了玄鹤的身上。 她的唇瞬间擦着玄鹤的脸颊而过,两个人都懵了。 玄鹤凝神看着趴在自己怀前的女人,也不知道为何即便是另外半张满是乌青色印记的脸看着也顺眼多了。 他眉头微微一拧,竟是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缓缓俯身。 楚北柠猛地惊醒,胳膊肘撑着玄鹤的胸口借力爬了起来,连连向后退到了窗户边。 玄鹤被楚北柠手肘狠狠按压了一下,一口气差点儿没喘上来,俊挺的眉头蹙了起来。 气氛太微妙,楚北柠瞬间浑身的疲惫一扫而空,警惕的看着床榻上的那个男人。 玄鹤缓过了劲儿,缓缓从榻上起身。 他此番穿着一袭白色中衣,身形高大,薄薄的衣衫随着窗户口的晚风鼓荡着,隐隐约约衬出了浑身紧绷着的肌肉。 不得不说,这家伙即便是放在现代社会也是那种很有魅力的型男。 可现在这家伙想要做什么? 玄鹤一步步朝着楚北柠走了过来,站定在了楚北柠的面前。 “王爷!还请王爷庄重些!”楚北柠忙捂着眼睛喊了出来,“妾身不是那种随便的人,王爷大可不必用美男计来勾引妾身,王爷还想让妾身做什么,直接说便是。你这样可就过分了啊!” 玄鹤眸色一闪,定定看着面前捂着脸还时不时从指缝里偷瞧着他的女人,不禁气笑了。 他缓缓俯身,却是单手抓住了楚北柠的两只手,另一只大手勾着楚北柠的下巴冷冷笑道:“王妃,商量个事情如何?” ------------ 第69章 木秀于林 “王爷想要商量什么?”楚北柠没想到这家伙居然这般流氓,这不该是他的一贯作风啊! 玄鹤缓缓道:“从明天开始搬到我的澄心堂来。” 楚北柠听到这话儿,像是被雷劈了一样,整个人外焦里嫩的。 她不可思议地抬起头看着面前站着的男人,突然感觉想笑。 “玄鹤,你到底什么意思啊?” “当初我们不是说好的吗,半年之后我们就和离了,你休了我也成,你现在是几个意思?” “玄鹤,你不会是喜欢上我了吧?” 喜欢? 玄鹤蹦到了嗓子眼儿的词硬生生因为楚北柠眼眸中的冷冽和轻蔑而咽了回去。 他定了定神冷冷道:“你是我的妻子,你应该知道自己身为梁王妃的职责是什么?” “可不仅仅是插科打诨,你还是本王的女人!” “呵呵!”楚北柠气笑了,“对不起王爷,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我就是陪着王爷演戏的。” “王爷也没必要在我面前装什么深情,大家都心知肚明而已,你恨我厌恶我,我懂,我现在也恨你,厌恶你,希望你也懂!懂?” 楚北柠此番看向玄鹤的眼神带着万分的冷肃,玄鹤脸上的表情微微变了几分。 其实他想说的是,他现在不那么讨厌她了,勉强也能和她过下去,走完这一生,以后还想让她生一个小世子。 不想她竟是厌恶他厌恶到了此种地步,究竟是哪里出了错儿? 一向冷傲清高的玄鹤,第一次心头被人狠狠剜了一刀,发自心底的竟是有些锐痛。 玄鹤抿了抿唇松开了楚北柠,这一瞬顿时觉得寡淡无味。 这个女人让他越来越琢磨不透了,时而嚣张,时而卑微,时而逗趣,时而却又严肃得令人发指。 他退开一步,许久才冷笑了出来:“不曾想那一顿鞭子让你记恨我记恨到了现在?” 楚北柠嗤的一声笑道:“王爷,我们终归回不去了,且等半年之约吧,到时候放彼此一条生路。” “王爷能找到更好的,妾身也得个自由。” 玄鹤冷哼了一声,再不想多说一句话,朝着暖阁外面走去。 “王爷,你的外袍,”楚北柠拿起了搭在椅子上的长袍追到了玄鹤的身后。 玄鹤一把夺过,走到了门口却停下了脚步道:“楚北柠,本王送你一句话。” 楚北柠抬眸定定看着他的背影。 玄鹤一字一顿道:“木秀于林风必吹之!以后谨言慎行!” 楚北柠眼神渐渐冷了下来。 第二天正午,楚北柠才睡醒,这一晚上不晓得自己都梦了些什么。 玄鹤早早去上朝了,之前便是互不理会,昨天晚上闹了个不愉快,更是没有再见面的必要。 她刚梳洗过后,不想刘嬷嬷带着一封拜帖急匆匆走进了暖阁,脸上的神情略有些慌张。 “王妃!王妃!” “怎么了?有什么话慢慢说,”楚北柠转过身看向了刘嬷嬷。 “启禀王妃,太子殿下下了拜帖给您,说是请您去御河的游船上一聚。” 楚北柠一愣,怎么太子玄宸很是突兀的下了这么个帖子? “哦,送到澄心堂王爷那里吧!王爷去吧,我这边还有事不去了。” 刘嬷嬷忙道:“回禀王妃,不是给王爷的,太子府送帖子的人说专门请王妃一个人去!” “单独请我?”楚北柠有些傻眼了,没道理啊! “没说是什么名目吗?”楚北柠接过了帖子,又是一愣神。 帖子竟然是太子亲自动笔,不是太子府养的文书郎代笔。 一看便是玄宸那一笔恣意纵横,带着一丝丝霸道气息的字儿。 楚北柠这下子是真的不会了。 刘嬷嬷道:“老奴也问了那送帖子的人,那人没有细说,不过送信的人转告了太子一句话,是答谢宴。” 答谢宴? 楚北柠登时懂了。 上一次她救了太子的亲妹妹长宁公主殿下,太子曾经说起过事后定会重重答谢的意思。 彼时楚北柠一门心思在自己妹妹的腿疾上,没有将这句话放在心里,不想今儿太子这便是兑现了。 不过他真的要答谢她,她正好同太子提及那些剩下的生肌丸的事情。 “帮我准备一下,”楚北柠拆了之前很随意的发型,重新梳了一个略显庄重的发髻,穿了一身天青色绣菊纹的裙衫,忙带着裳霓出了王府的侧门。“ 她刚出了侧门就看到外面停着一辆华丽的马车,四周的帐幔上都缀着米粒大小的珍珠。 楚北柠暗自好笑,太子做东请客还是蛮有诚意的。 她扶着裳霓的手掀起了马车的帘子,刚钻进了马车里就愣怔在了那里。 内部装饰华丽的宽阔车厢里早就坐着一个人,正是当朝太子玄宸。 一袭墨狐裘大氅,衬托着那张整肃庄严的脸,渗透着一些令人退避三舍的威压。 楚北柠一时间竟是愣在了那里。 玄宸淡淡道:“刚下了朝,既然今日本殿请客,顺路路过梁王府正好接着梁王妃一起。” 顺路? 大哥,你怕不是对顺路这个词儿有什么误会? 梁王府在城西,你们太子府在城东,你这路顺得当真是妖冶奇葩。 楚北柠心头竟是生出了几分警觉,昨天晚上玄鹤有一句话,她可是完完全全听进去了。 木秀于林风必吹之。 接连几次交锋,楚北柠本来不想这般张扬的,硬生生被逼到了张扬的份儿上,她知道以后可得小心点儿,背后想用板砖敲死她的人不晓得有多少。 楚北柠小心翼翼坐在了另一侧,距离玄宸有些空间。 太子玄宸也没有多说什么,一路上除了客套了几句,也没有别的话说。 马车终于停在了御河岸边,玄宸先踩着脚蹬下了马车,转身却是抬起手将手臂杵在了楚北柠的面前。 楚北柠一愣,玄宸这尊贵的胳膊是让她扶着的吗? 楚北柠可不敢让他伺候着自己下马车啊,人家可是一国太子,她晓得自己几斤几两。 迎面便是一艘华丽的游船,上下两层,里面隐隐还有些琴声袭来,不过琴音分外的雅致。 “梁王妃请!”玄宸侧过身子。 “同请!同请!”楚北柠忙登上了船,可站在了游船甲板上的时候,楚北柠彻底看傻眼了。 ------------ 第70章 太小气 船舱内外都装点的花团锦簇,这些花儿都是真花,要知道现在可是重阳节,秋季时分。 早已经是万物凋谢的日子,这些花大部分都是从暖棚里被精心培育出来,而且一旦放在外面受了冷冻,第二天这些娇贵的花都会凋零。 大部分都是山茶花,是楚北柠最喜欢的花种。 其中还有名贵的多头山茶花,这种花一盆就价值千金了。 楚北柠倒吸了一口气。 一边的玄宸淡淡笑道:“听闻梁王妃喜欢山茶,太子府的暖棚里还有很多,得空儿本殿派人搬到梁王府去。” “不不不……不用,真的太名贵了,”楚北柠可不敢要太子的东西,这不玩儿命吗? 况且这也太名贵了,她没那么大脸收下。 “几盆花而已,”玄宸抬起手点着船舱的门,“梁王妃请!” 楚北柠忙跟着玄宸进了船舱,里面的装饰更是晃瞎了她的眼。 屏风是金子做的,雕花的窗棂也是金子打造的,最正中一张能围坐十人的桌子也是黄金铸造,外面用银丝刻着各种牡丹花纹,牡丹花的花蕊居然是罕见的红宝石。 楚北柠每走一步都觉得喘不上气来,这该死的金子的味道,怎么这么迷人……不……烦人呢? 太子怕是脑子有点儿问题吧?在她这种困难户面前赤果果地炫富,太子啊,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楚北柠小心翼翼踩着价值万金的波斯绒地毯,怯生生坐在椅子上。 太子玄宸细细看着楚北柠的表情,这一切都是他那个不成器的弟弟玄昭安排的。 玄昭说楚北柠最喜欢的东西就是金子,用金子晃瞎她的眼,就拿下了她的心。 玄宸掀起了袍角坐在了她的旁边,虽然隔着一把椅子,可坐得还是有点点近了,楚北柠不自在地朝着另外一侧挪了挪。 不多时一群黑衣少年端着琉璃盏盛放着的美味佳肴缓缓走了出来,开始布菜。 每一道菜都是楚北柠很少见过的,估计是宫里头的御厨做出来的。 看着就好吃,不过这也太隆重了吧? “这是宫里御厨做出来的菜,你尝尝,有几道父皇也爱吃。” 楚北柠本来夹起来一个丸子,被这话儿惊了一跳,丸子掉落在了盘子里。 皇上的厨子,太子居然调用皇上的厨子给她做菜。 玄宸重新夹了一个亲自放在了楚北柠面前的碗里笑道:“这个很好吃,用几十种作料腌制最鲜嫩的肉料。” 楚北柠道了声谢吃了一个,果然好吃到爆。 可她心头渐渐觉察出了不对劲儿。 她诧异地看着玄宸将她面前的小碗堆得像山一样高,总觉得殷勤过了头。 “殿下,长宁公主这些日子好些了吗?” 楚北柠忙找点儿话头缓解一下眼前的尴尬。 玄宸笑道:“说起来这个,本殿倒是要好好谢谢你,她现在恢复得很好,用了你给她缝制的那种口罩,都能出来玩耍了。” “说起来本殿还没有付你酬金呢!来人!” 一边又走出来两个黑衣少年,抬进来一只半人高的箱子,随后箱盖打开,露出了一箱子的金锭子。 楚北柠忙捂住了眼睛,老天爷啊,是真的被晃瞎了咧。 “不不不,这可使不得!使不得啊!我当初救了长宁公主,殿下也给了我生肌丸,咱们两清了!” 楚北柠痛苦地连连摆手。 玄宸淡淡笑看着她道:“一码是一码,这些都赠与你,一会儿本殿命人给你送到府上去。” “真不用,殿下,”楚北柠终于从金钱的腐蚀中清醒了过来,急切地看着玄宸道:“殿下若是想感谢我,我还再想求殿下一件事情。” “殿下能不能再送我几颗生肌丸?” 玄宸摆了摆手,楚北柠心头咯噔一下,莫非玄宸不愿意? 不想玄宸冲一边的小厮道:“去太子府取生肌丸来,所有的都取了来,一会儿全部送到梁王府去。” 楚北柠真的是不会了,这也太顺利了吧? 可是她真的不知道玄宸为何有此举动? “喜欢听什么曲子?”玄宸拍了拍手,屏风外面急匆匆走来十几个人,一个个手中抱着琵琶等乐器。 楚北柠抬眸看去,一下子愣在那里。 迎面走来的这十几个人竟是帝都曲艺界的帝都十三绝,寻常人根本请不来,即便是王公贵族唱堂会也只能请来其中的一两个。 现在是十三个人都凑到了一起,显然很给太子殿下面子。 楚北柠是真的慌了,今天这个宴会不对啊,极其的不对劲儿。 她尴尬地笑了笑道:“殿下实在是太隆重了些,殿下喜欢听什么就听什么吧?” 她对于曲艺真的不是很熟,玄宸挥了挥手,那些人开始演奏一曲醉春风。 一听是这个曲子,楚北柠吓得话都说不利索了。 醉春风一般是青年男女私会的时候,互相表达爱慕之情而演奏出来的曲子,曲子柔靡婉约,可不适合这个场合啊! 楚北柠觉得应该离开了,这怕是上了贼船了吧? 太子殿下现在处处透着一股子妖冶画风,这让她一时间有点点的受不了。 “梁王妃是将门虎女,想必也能喝一点酒,”玄宸笑着拿起了一边的夜光杯,给楚北柠满满斟了一杯酒。 酒浆通体赤红色,竟是上好的葡萄酒。 这种酒极其难得,出自于西域古城,一斛价值千金,即便是贵族也不一定能经常喝道。 楚北柠端起了酒杯闻了闻:“一看就是好酒,酒浆清澈,气味清香。” 她低头抿了一口,果然是古诗中传言的好酒,味道甘醇,还挺上头的。 楚北柠脸颊上沾了几分酒气,眼眸更是清亮无比,玄宸看着不禁微微一愣。 他也端起了酒杯冲楚北柠道:“梁王妃既然爱喝,一会儿本殿让人送到梁王府去!” 又是送去梁王府,太子殿下您搁这儿搬家呢? 楚北柠讪讪笑了笑,刚要说什么,突然外面传来一阵打斗的声音,还有太子府身边护卫们的闷哼声。 紧跟着船舱的帘子一下子被人掀了起来,缓缓走进来一个高大的身影。 楚北柠刷的一下子站了起来。 “王爷?” 玄鹤穿了一件玄色锦袍,可能因为走得急,头发都没有来得及用玉冠束着,只用了一根缎带束在了脑后。 他的手上还残留着刚才打斗后,沾上的太子府护卫的血,身后几个一瘸一拐的护卫也跟了进来,被玄宸打了个手势撵了出去。 玄鹤缓缓走到了楚北柠和玄宸的中间,坐了下来,随意撩起了丝绸桌布慢条斯理擦了擦手背上的血迹,俊朗万端的脸上藏着一丝寒霜。 他却端起了楚北柠面前的酒杯冲玄宸笑道:“大哥,这么好的酒,也不请小弟来喝喝,小气了吧?” 玄宸脸色登时变了。 ------------ 第71章 铸剑师 “王爷,王爷,那是妾身的酒杯,”楚北柠眼睁睁看着玄鹤拿走了自己的酒杯,忙出声提醒。 她知道玄鹤有些洁癖的,这厮怕是拿错了。 不想玄鹤转过脸看了她一眼,那一眼冷的厉害,冷意却也是一晃而过。 他淡淡笑道:“爱妃慌什么,咱们睡都睡了,何必分彼此?” 楚北柠和玄宸齐齐变了脸色 楚北柠暗自磨了磨后槽牙,今天玄小鸟估计又疯了。 玄宸冷笑了出来:“四弟好身手,外面的护卫都挡不住四弟的拳脚。” “那是自然!”玄鹤脸上掠过一抹得意。 玄宸叹了口气道:“听闻四弟的鞭子耍得不错,不过对女人耍鞭子,本殿还是第一次听说。” 楚北柠低下了头,两只手攥成了拳,咱能不拿新婚夜她挨鞭子那事儿说事儿成吗? 玄鹤眼底掠过一抹悔意,下意识看向了身边低着头的楚北柠。 这辈子就冲动了那么一次,还成了他永远摆脱不了的把柄。 他抬眸冷冷看着玄宸:“太子殿下,您虽然爱好广泛,可臣弟想不到殿下居然还有喜欢人妻的嗜好?若是如此,不若臣弟给殿下到处宣传宣传?” “省的京城里的那些世家贵女们还盼着做大哥的太子妃呢?帝都但凡是个女人,看来都有可能!” 楚北柠惊讶地看向了玄鹤,妈呀,你胆子好大啊! 玄宸脸色沉到了底:“呵呵,四弟言重了。” “本殿虽然爱好广泛,可也没有打女人的癖好,更没有宠妾灭妻的恶心念头。” 卧槽!说的对!玄小鸟这混账就是宠妾灭妻,白卿卿差点儿杀了她! 楚北柠别过脸给玄宸比了个大拇指! 玄鹤抬起手将楚北柠的脑袋掐着转到了他这边来,冷冷看着玄宸:“大哥,她是我的妻,大哥行事还是规整一些。” 楚北柠点了点头,这点子认同。 玄宸冷笑道:“你的妻?不同院,不同房,不同住?还你的妻?假以时日指不定谁的妻?” 楚北柠猛地别过脸看向了玄宸,他不会是想……老天爷啊!这也太劲爆了吧? 玄鹤拧着楚北柠的脑袋再次别到了他那边。 楚北柠觉得头晕,小畜生你吵架归吵架,不停地掰老娘脑袋干什么? 玄鹤:“玄宸,你听好了,她和我同不同住那是我梁王府的家事,用不着你来管!” 玄宸:“呵呵,靖北侯爷生前是旷世大英雄,他的女儿受了欺负,本殿还真就管了,怎样?” “你管一下试试?” “本殿倒是愿意一试!” 楚北柠…… 一辆马车停在了回春坊,今天是楚家三小姐楚墨月伤口最后拆线的日子。 本来她在楚府等着大姐回来,不想大姐身边的丫鬟过来送信说让她来回春坊找慕泽,她今天有些事情要办。 楚墨月忙乘着马车来到了回春坊,她早已经轻车熟路的上了二层,朝着最东面的房间行去。 不想刚迈步走进了房间,整个人登时顿在了那里,没想到房间里居然还有人。 可现在她想要退出去已然是不能的了。 房间里床榻上坐着一个穿着青色布袍的少年,模样生的分外俊朗,不过看起来却是很沉郁的样子。 他此时伸出胳膊想要探取不远处小几上放着的膏药,屋子里也没有其他人,估计慕大夫有急事临时出去了。 楚墨月忙上前一步冲榻上的少年福了福道:“对不住得很,我不晓得这屋子里有人,打搅了。” 正在榻上养伤的旷亦也是愣了一下,方才听到外面的脚步声,他还以为是慕泽折返了回来,不想闯进来一个容色俏丽的姑娘。 他本来不善言辞,面对年轻女子的时候更是慌了神,说话声音也带着几分结巴。 “没……没事……无妨!” 楚墨月一愣,又细细看了看眼前的少年,登时想起来眼前的人是谁了。 就是大姐舍命也要保下来的那个天才少年旷亦! 如今旷亦的名声已经在整个京城都传开了,而且刚刚得了消息,晋武帝亲自征召旷亦为工部员外郎。 旷亦从一介布衣直接跨度成了正五品工部员外郎,可谓是少年得志,皇帝看重,以后前途无量。 一时间旷亦的名声在世家闺中女子间也传开了,同样是情窦未开的妙龄少女,楚墨月关注这些也是情理之中。 她之前没见过旷亦,如今见了真人,更是吃惊了不少。 竟是如此年轻的一个人,简直不敢相信他居然在随州立下了那般的功劳? 楚墨月下意识问了一句:“敢问是不是旷公子?” 旷亦脸色微微一红道:“正是在下。” 楚墨月更是笑了出来:“旷公子的才情实在是震古烁今,令人钦佩!” 旷亦脸颊更红了,他最怕别人夸他,还是礼貌地问道:“敢问姑娘是?” 楚墨月大方的上前福了福笑道:“我长姐是梁王妃,我是楚家三小姐。” 旷亦一听楚家的姑娘,顿时脸色更柔和了几分。 之前在泰安殿的那一场危机中,若不是楚北柠出面,他此番怕是早就身首分离不在人世了。 他素来是个知恩图报的人,既然是楚家姑娘,他自然是多了几分亲切。 随后视线却是落在了楚墨月腰间佩戴的短剑上,微微一愣。 “姑娘的剑可否拿给在下瞧瞧?” 楚墨月忙拿下了剑送到了旷亦的面前:“旷公子懂剑?” 旷亦打开楚墨月的短剑凝神看了看道:“姑娘的剑锋还需要再细细打磨,改天我帮姑娘修一下。” “你会铸剑?”楚墨月大吃一惊,忙上前几步。 旷亦脸上的表情掠过一抹寂寥,其实他出身于铸剑师家族,只是造化弄人…… 他最拿手的是铸剑,算法也仅仅是皮毛而已。 不过他铸剑师的身份,他的父亲临死之前警告他绝对不能对任何人提及,否则被那人找到后,必然会被抓起来,永无宁日。 楚墨月看到了旷亦脸上一晃而过的迟疑,她忙笑道:“旷公子,对不起,是墨月的错儿。” “墨月只是好奇,旷公子居然懂得剑,我也喜欢剑,于是多问了几句。” “还请旷公子见谅。” 旷亦松了口气,他也是看着楚墨月的剑铸造得有些劣质,故而才提出来帮她瞧一瞧。 如今她通情达理没有追问,他也没有细说,只是笑道:“等我养好了伤,我帮你重新打造一下这柄短剑。” ------------ 第72章 情窦初开 楚墨月一听旷亦要帮她重新锻造短剑,顿时眼底掠过一抹喜色。 她忙上前一步福了福笑道:“多谢旷公子。” 楚墨月之前瞧着旷亦要拿桌子上的药膏,直起身将桌子上的药膏拿了起来,却是坐在了旷亦的对面笑道:“我帮你上药吧。” “这些日子我家长姐帮我治疗腿伤,我看了几次也学会了上药。” “我二姐姐要出聘了,我娘帮衬着筹备亲事,我就自己一个人上药,倒也是得心应手了起来。” “你坐着别动!” “楚姑娘,我……”旷亦还未来得及说什么,却被楚墨月一把按坐在了床榻上。 她凝神将膏药小心翼翼涂抹在了旷亦那几根接好的断指上,旷亦从未和女子这般近距离的接触,一颗心登时狂跳了起来。 他脸颊也红了起来,更是不知道说什么好。 一个凝神上药,一个低着头看着楚墨月那双灵巧的手,两个人都没有说话,窗户外面细碎的阳光渗了进来,将两个人笼罩在其中,竟是说不出的美好。 外面拿着新配好的膏药准备走进房间的慕泽,看着眼前的一幕倒是觉得自己挺多余的。 他靠在了门框上,唇角微翘,勾起了一抹笑意。 看着,看着,这笑意却淡了几分,思绪渐渐飘到了远处。 脑海中不禁想起来楚北柠那个女人,像是天边最璀璨的星辰,吸引着他不断地靠近。 他刚才确实有急事,才连旷亦和楚三小姐的事情都得靠后一些。 他找到了一味药,就在这几天可以帮楚北柠清除她脸上的毒印了,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只等楚北柠能抽出来一点时间。 楚墨月帮旷亦上了药膏后,刚站起身收拾这才发现门口站着的慕泽。 她顿时神情多了几分尴尬,不晓得慕泽在门口看了多久。 “慕大夫!”楚墨月冲慕泽福了福,一边坐在床榻上的旷亦也忙要起身,却被楚墨月下意识一把扶着,随后意识到了什么,又松开。 慕泽淡淡笑道:“旷公子你还是不要动得好,三小姐你随我来隔壁的屋子,我帮你将缝在膝盖中的羊肠线取出来。” 楚墨月红着脸跟着慕泽去了隔壁,房间里只剩下了重新坐在榻上的旷亦。 旷亦低头看着涂抹了膏药的双手,虽然十指连心钻心的疼,可这微微有几分凉意的膏药涂抹之后,竟是连那疼痛也忘却了呢! 他第一次迷茫了起来,心里不知为何竟是有些悸动,飞速地跳了起来,按也按压不住。 楚墨月膝盖上的羊肠线很好取,不一会儿便取了下来,莫泽帮她最后一次上了药,她现在已经行动自由没有丝毫的妨碍。 楚墨月谢过了慕泽,又同隔壁的旷亦告别后,这才走出了回春坊。 她现在是一身轻松,腿也治好了,以后就能更好地练习剑法了。 如今楚家的境遇也渐渐变了,一切都朝着好的一面发展,尤其是刚才遇到了旷亦。 她一时间都变得有些无措了起来,竟是不想马上回府里去,想要在热闹的街头转转。 之前她是个瘸子,性格孤僻,又不被京城里的贵女圈子所容。 她一直将自己关在靖北候府后面的那一处偏僻的院子里,过着与世隔绝的日子。 这几天她的一颗心终于不那么沉甸甸的,花季少女的活泼劲儿也上来了,想着刚才旷亦的话,楚墨月竟是开心的笑了出来。 随后忙捂住了唇,自己这般在闹市中独自一个人傻笑,倒真的和个小傻子一样。 楚墨月拿出了几两散碎银子,都是自己攒起来的。 最近长姐送了很多银子给府里头的姐妹们,她们手头终于宽绰了起来,可楚墨月还是舍不得胡花。 她晓得长姐的这些银子来的不容易,只是现在她还没有想到赚银子的法子,以后等她也能独当一面,就不能再让长姐那般辛苦。 楚墨月连着崇文街街头的铺子闲逛着,给长姐买了崔家铺子的甜饼,长姐爱吃甜的。 给二姐姐买了一支好看的簪子,还给其他的几个妹妹买了头饰,簪子,帕子之类的。 甚至最小的八妹和九妹,一人一只布老虎。 楚墨月拿着这些东西分外的开心,忙用布包裹着朝着靖北候府走去。 之前来的时候马车是雇的,现在腿也好了,走回去也成,正好活动活动筋骨。 不想楚墨月刚转过了崇文街,走到了一处略微僻静的地方,迎面却是行来一辆分外华丽拉风的马车,马车的车帘都缀着南珠。 楚墨月一眼就瞧见了马车外面挂着的静王府的旗帜,她忙下意识转身就逃。 之前将那厮揍得不轻,已经有二十多天没见他了,现在这厮又回了京城,不晓得怎么报复她呢? 可楚墨月还是低估了静王爷玄昭的眼神儿,她刚转过身,身后的马车就朝着她疾驰而来,随后马车停了下来,从里面却是跃下了一个人。 疾步挡在她面前,顺手还一把抓住了楚墨月的衣领。 楚墨月走得急,他抓得巧,楚墨月的领口被从后面扯住,她差点儿被勒死。 “呦呵!这不是三瘸子吗?逛街去了?” 三瘸子的字眼儿狠狠刺痛了楚墨月,楚墨月脸色沉了下来,猛的腰间的短剑出鞘一个转身朝着玄昭的爪子刺了过去。 玄昭眸色一闪,忙松开了手,却是飞身跃了起来躲过了楚墨月的一击,随后稳稳落在了地上,笑看着面前的楚墨月。 此时日影西移,残阳似血,晚霞的光芒映照在楚墨月姣美的脸上,增添了几分艳丽。 玄昭看得不禁微微一愣,这个女人怎么看起来更美了? 他唇角勾起了一抹邪魅的笑容:“三瘸子,最近有没有想哥哥?” 楚墨月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眸色间多了几分冷冽,手中的匕首微微一颤。 真的很想杀了他,可这家伙是个王爷,她不能给楚家惹麻烦。 她收回了匕首,提着包裹准备避开玄昭。 “喂!别走啊!聊聊天儿呗!你买的什么,给哥哥看看?”玄昭一看楚墨月要走,忙跟了上去,抬起手去扯楚墨月的包裹。 楚墨月咬着牙去躲,不想包裹还是被玄昭扯松了,包裹里给姐妹们买的东西散了一地。 楚墨月顿时火起,眼睛都红了,冲玄昭吼了出来:“你怕是有毛病吧?” “静王爷,我与你无冤无仇,你缠着我做什么啊?” 玄昭本想逗逗她,不想她竟是恼了。 “对不住了,我帮你捡起来,”玄昭忙蹲在了地上,看到地面上散落的东西微微一愣。 楚三小姐好的也是靖北候府的姑娘,竟是生活得这般寒酸,瞧瞧买的这几样东西,加起来还不如他鞋子上的一颗珠子值钱。 “罢了,不必捡了,我赔你银子,这些东西不要了!” “来!这是哥哥的钱袋,你都拿去!”玄昭很阔气地将腰间的钱袋拿了出来,直接塞到了楚墨月的手中。 “滚!”楚墨月气急,一挥手将玄昭的钱袋子朝着他甩了过去,不想用的劲儿大了,竟是直接将他的脸砸了一下。 玄昭顿时变了脸色。 ------------ 第73章 你想干什么 玄昭一把掐住了楚墨月的脸颊,这些日子楚墨月吃得不错,心情也很好,都养出来婴儿肥。 不想被玄昭这般一掐,竟是将两侧的脸颊掐出来小肉肉,样子分外可爱。 玄昭本来很想教训一下子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死女人,可瞧着她这个样子,沉声斥责的话儿竟是大大打了折扣。 “你找死不成?” “不过哥哥也是有面子的人,京城里好得也是个王爷,你想揍我可以,别他娘老在哥哥脸上比划成不成?” 楚墨月顿时瞪大了眼眸,看着玄昭越来越离谱的话,她竟是不知道这个人到底想要说什么了。 玄昭叹了口气,掐着楚墨月脸颊的手竟是不老实起来,搓了搓她滑腻腻的脸低声笑道:“小样儿,最近吃胖了嘛!嘿嘿!” 楚墨月一把推开他的手,挣扎着站了起来。 这厮的武功很是邪门儿,武功套路不怎么样,可是不知道从哪儿学来这么一套轻功来,一旦被缠上她竟是避无可避。 “静王爷,上回虽然我也有错不该打你,可是静王爷你这般咄咄逼人又是为何?” “你以为你有几个银子就了不起吗?” “就可以这般欺负人不成?” “欺负?”玄昭一愣,他现在疼她还来不及,哪里舍得欺负她,怕是这丫头对欺负这个词有误解吧。 若是她真的欺负她,她现在焉能活着? “楚三小姐,你不要害怕,其实我……” “墨月!”不远处又传来一个清冽的声音,居然是乘着马车赶过来的楚北柠。 玄昭像是见了鬼一样忙避开了几分,楚北柠这个女人是个刺儿头,现在他可不敢招惹她。 楚北柠之前在太子的船上夹在了两个吵得面红脖子粗的大男人之间,委实是难受得要死。 她再也忍无可忍,乘着游船靠岸的机会,直接逃走。 此番还惦记着楚墨月的腿,便绕道准备来楚家瞧瞧,不想半道儿上遇到了玄昭和自己的三妹妹。 她心头掠过一丝警惕,直接走到了三妹妹的面前,挡在她的身前冷冷看着玄昭:“静王爷,您这是……” 玄昭忙讪讪笑道:“没什么事儿,就是半道遇到了楚三小姐,和她叙叙旧!” 叙旧? 楚北柠暗自冷笑了出来,上前一步死死盯着玄昭冷冷道:“玄昭,我三妹妹不是你府里头可以随意把玩的歌舞伎,你还是慎重一些,不然咱们走着瞧!” 玄昭脸色一变,嗤的一声笑了出来,也不说话。 楚北柠忙带着楚墨月上了自己的马车。 看着楚墨月离去的背影,玄昭的视线渐渐变得灼热了起来,甚至眼底染着一层疯狂之色。 “吓唬小爷?小爷可是被吓大的!” “况且小爷看中的女人,谁能逃得了?” 马车里楚墨月狠狠打了个喷嚏,楚北柠掀开了她的裙角,去查看她膝盖上的伤口。 慕泽的手法实在是厉害,拆线拆得不拖泥带水,分外的干净。 她直起身看着自家妹子低声道:“怎么惹了玄昭那个小流氓?” 楚墨月眼眶微微一红,也是被气的够呛。 从始到终都是玄昭不停的纠缠,她当真是冤死了的。 她将玄昭夜闯楚府,还被她骑在身上将他揍得满脸的伤说了出来。 “什么?你把玄昭都揍毁容了?”楚北柠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怪不得之前玄昭消失了二十多天,怕是养伤去了。 楚墨月点了点头。 楚北柠冲自己三妹妹比划了一个大拇指,心底的担忧越发的浓烈了几分。 玄昭可不是别人,一但被他缠上就麻烦了。 “不怕,咱们不惹事也不怕事,以后你离他远一些!” 楚墨月点了点头,如今有长姐在身边,心头竟是安宁了不少。 楚北柠将楚墨月送回到了楚家,赶在落钥时分回到了梁王府。 一进东苑的大门,狠狠吓了一跳。 整个院子几乎被堆得满满当当的,都是太子府那边送来的东西。 楚北柠看得头都大了,她忙翻看着这些箱子找到了那些生肌丸,小心翼翼保存好,第二天得给旷亦试药。 除了那几盆山茶花之外,其余的楚北柠全部命人退了回去,这些东西不能要,她还没那么不要脸。 山茶花她看着是真的喜欢,摆在了暖阁里,一阵阵的清香四溢倒是令人心旷神怡。 不一会儿院子门口传来丫鬟婆子们的行礼声,楚北柠此时用过晚饭沐浴更衣,窝在床榻上抱着发财,闻着花香,听裳霓八卦世家内宅的趣事儿。 正自在的时候,不想黑着脸的玄鹤缓缓走了进来,瞧着他那脸色就明白玄鹤和玄宸的唇枪舌战也没有占多大便宜。 看到玄鹤走了进来,楚北柠忙放下了发财,下了床榻冲玄鹤躬身福了福。 “王爷?您来了!” 玄鹤哼了一声,一声不吭的直接坐在了床榻上,别过了视线却看到床榻上蹲着的发财,心头一阵憋屈。 发财嗷呜了一声,警惕的弓起了身子,准备一爪子抓在仇人的脸上。 楚北柠忙将发财紧紧抱住,这要是再把玄鹤抓花了脸,可就不是喂巴豆那么简单了。 玄鹤看着发财就想到了慕泽那厮,焦躁的别开了视线,却又撞上了角落里摆放着的山茶花上,是太子送她的。 玄鹤吸了口气,脸色更是沉了下来。 楚北柠觉得这人身上一阵阵的冒冷气儿,她定了定讪讪笑道:“王爷,您今儿来是想……” 无事不登三宝殿,玄小鸟最近来她这里总是莫名其妙的,这让她很方。 玄鹤吸了口气:“你随我来。” 楚北柠眉头一蹙,忙取了一件大氅跟在了玄鹤的身后走出了东苑的大门。 裳霓忙提着风灯跟出来,却被玄鹤抢了风灯让她回去,他要单独和王妃谈谈。 裳霓紧张的看向了自家主子,楚北柠冲她打了手势让她放心。 之前她给玄鹤带了所谓的绿帽子,玄鹤都没有杀了她,现在更不可能杀了她。 玄鹤亲自掌灯带着楚北柠朝着林子里深处走去,王府后面林子里有一处小亭子,玄鹤经常在这里练剑凝思。 玄鹤带着楚北柠来到了亭子里,将风灯放在了一边,晕黄的灯光将玄鹤的身影映照着,拉扯出来一个颀长的影子。 楚北柠觉得有点儿怕怕,她尴尬的笑道:“王爷,您带着妾身来这里是……” 玄鹤沉着脸,也不说话,却是开始脱衣服。 楚北柠忙向后退开一步:“王爷,您想干什么?” 玄鹤一声不响继续脱,他将外袍脱了下来丢到了亭子里的围栏上,随后又将腰间的鹿皮皮带抽了出来,塞到了楚北柠的手中。 “王爷?” 玄昭缓缓脱下了中衣,露出了他满是肌肉的精壮身子,随后一步步朝着楚北柠走了过来。 “王爷!您庄重一些!不要这样!” 楚北柠忙捂住了眼睛,这货是不是哪儿抽住了? ------------ 第74章 抽人是个技术活儿 楚北柠是真的没想到玄鹤居然不按照套路出牌,这下子给她整懵了都。 眼看着半裸着的玄鹤缓缓朝着她逼迫而来,楚北柠觉得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王爷!王爷请留步!王爷!” 玄鹤站定在了楚北柠的面前,一言不吭地转过了身背对着楚北柠,却扎了个标准的马步,正好与楚北柠齐平。 “之前我用鞭子抽你是我的不对,不过你也有过分的地方。” “好的本王也是大晋的王爷,皇室子弟,你居然……”玄鹤气的声音微微哆嗦了一下,“你居然和别的男人有染。” “这也罢了,可能你也有说不出来的苦衷。” “但是你不该给本王下药,若你是个男人遇到这种情形你会如何?” 楚北柠的眉头狠狠拧了起来,她可是半道儿穿越过来的啊,她打哪儿知道你们之前那些乱七八糟的破事儿。 关键是她现在也不喜欢玄小鸟啊,如果说出来那个秘密,玄小鸟更不可能放她走了。 她不想一辈子呆在梁王府,这不是要了她的老命吗? 楚北柠抿了抿唇看着玄鹤道:“不是,我说王爷,咱们别老是纠结过去那点儿破事儿成吗?” “您这又是脱衣服,又是露背的,让妾身情何以堪啊!您到底想干什么?” 楚北柠看着蹲在面前的玄鹤,脑袋瓜子嗡嗡的。 玄鹤定了定神道:“虽然你这个人大大咧咧的,可我能体会得到,你恨我。” 楚北柠登时说不出话来,从某种意义上玄鹤说出了她心中所想,是的,她有一丢丢的恨他。 谁刚穿越过来就被抽了一顿鞭子,还被关到了柴房里都不高兴吧? 楚北柠也觉得自己没有犯贱体质,她就不能恨他吗? 玄鹤吸了口气道:“当初是我做事冲动了,你再怎么样好的也是楚老将军的女儿,我不该抽你鞭子的。” “所以……王爷您这是?”楚北柠突然醒悟过来玄小鸟想要干什么了。 她紧紧抓着手里的鹿皮腰带,小心翼翼问了出来。 玄鹤吸了口气,缓缓道:“我抽了你一顿鞭子,你也抽我一顿,咱们算是两清了。” 啊? 楚北柠眼底掠过一抹喜色,这世上竟是还有如此妖冶的两清了? 她顿时跃跃欲试了起来,要知道玄鹤的武力值那可是大晋第一的,寻常人根本伤不了他。 现在他洗白白,脱干净了,趴在她面前让她揍,这简直就是山无棱天地合海水倒灌后才有的事儿啊! 上下几千年就给她轮到了这一回。 楚北柠咬着牙狞笑了出来,两只手狠狠撑了撑皮带,随后啪的一声在空气中甩出来一个响声,得劲儿! “王爷,嘿嘿,”楚北柠笑了出来,露出了两颗闪闪发光的小虎牙,朝着玄鹤逼迫了过去。 “王爷,按理说妾身不能抽王爷的,毕竟王爷您是家主对不对?” “但抽无妨!本王欠你的!” “得嘞!”楚北柠抬起手挥起了手中的皮带,刚要抽下去,顿时心头一颤。 她忙探过身看着玄鹤几乎涨红了的俊朗脸颊试探地问道:“王爷,您真的让妾身抽?” 玄鹤眉头一蹙,怎么这么多废话? “嗯!” “那您要不给妾身写个保证书,这可是您让妾身抽的,以后出了什么事儿,后果您自负可以不?” “好!” 楚北柠忙转身颠颠儿跑到了最近的房间里取了笔墨纸砚,等她拿回来后,玄鹤脊背都冻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楚北柠写好了保证书,让玄鹤签字画押,还逼迫其咬破中指按了血手印。 她这下子放心了,拿起了皮带朝着玄鹤的脊背挥了下去,不想又停在了半空中。 玄鹤脸都铁青了,他今天就不该想这么一出,许是被太子气的神经有些错乱,才会让这个女人抽自己一顿。 “楚北柠,你倒是动手啊!有完没完了?” 楚北柠忙道:“王爷,咱们还有具体的细节没定。” “您让我抽您也可以,可得提前说好抽几下,力度如何,抽在脊背上的哪个位置,鞭痕长短几寸?” “楚——北——柠!”玄鹤咬着牙受不了了,“快些,不然小心本王收拾你。” 楚北柠表情一愣咋感觉这话儿有些怪怪的? “好好好,您别生气,我这就抽!” 楚北柠又举起了鞭子,玄鹤的马步都气的扎不稳了,两条大长腿微微发抖。 楚北柠的鞭子又停在了半空中,玄鹤狠狠闭了闭眼,不知道为何,他现在想宰了这个女人。 “又怎么了?” 楚北柠忙道:“王爷莫急,很快的,我们老家杀猪的时候先要在猪脊梁上用手指头比划一下尺寸,我得抽到您脊背的正中心位置,才算对得起王爷您英明神武的尊贵身份!” 她说罢,抬起手一寸寸在玄鹤的脊背上丈量起了尺寸。 玄鹤已经气到无力,猛地直起腰肢,转身一把抢过楚北柠手中的腰带,狠狠朝着自己的胸口就是一下子。 用的力道很大,在他结实胸肌上留下来一条血印子。 楚北柠忙咬住了手帕,不可思议地看着面前已经气疯了的男人。 “抽鞭子不会吗?打人不会吗?本王好好教教你!就这样抽?会不会?行不行?” 楚北柠咬着帕子忙点了点头,刚要说什么,突然亭子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是长风和青山,两个人显然有要事禀告,听闻王爷朝着这边走来还以为王爷在练剑,没想到眼前的一幕彻底让他们两个人震碎了各自的三观。 两个人像是见了鬼一样看着亭子里的主子。 自家王爷脱光了衣服,拿着腰带不停地抽打着自己,一边的王妃津津有味地看着。 这俩人感情什么时候这么好了,玩儿这般开心?就是这个玩儿法很新颖啊! “王爷!” 玄鹤挥动着的腰带停在了半空,楚北柠也惊讶地看向了长风和青山,又看看玄鹤。 一时间空气有些凝固。 楚北柠都替玄鹤尴尬啊,尴尬得用脚趾头都能抠出三室两厅来。 “王……王爷,好像他们两找你有事,要不今儿这事儿妾身先记着,等下咱们约个时间再继续抽?” 玄鹤脸色铁青,一把抓起了围栏上的衣衫套在了身上,转身冲进了夜色中,又分别狠狠踹了长风和青山一脚。 长风和青山哭都哭不出来了,王爷这又是怎么了? “有什么事快说!”玄鹤现在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长风忙道:“启禀王爷,乌孙与大晋的边界有异动,皇上请您进宫面议!” ------------ 第75章 我也有礼物 长风的话清清楚楚传进了楚北柠的耳朵里,难道玄鹤要去打仗了? 那要是这样的话,他可能要出征,如果战死的话…… 楚北柠忙摇了摇头,感觉这样想多少有些不太道德。 楚北柠忙将之前玄鹤签下的抽鞭子保证书折叠好藏进了自己的怀中。 她整理了一下情绪追上了玄鹤的步伐忙道:“王爷是不是要进宫?妾身给您取披风来。” “您要不要沐浴更衣后再进宫去?” 玄鹤眉头一蹙:“不必了,紧急军情,父皇连夜召集定是有急事,穿着仪态上不必在意。” “哦,那王爷您慢走!”楚北柠挥起了手帕,冲着玄鹤轻轻挥了挥。 玄鹤眉眼间松懈了几分,这个女人还是在乎他的,竟是替他考虑得这般周到。 他刚走出几步却又转身朝着楚北柠走了过来。 楚北柠一愣,既然军情紧急,这家伙干什么又折返了回来? 玄鹤站定在了楚北柠面前沉声道:“你固然与本王不和,可明面儿上你也是本王的王妃,省着点丢脸。” 楚北柠眼角微微一抽。 玄鹤冷冷道:“那些乱七八糟的礼物就不要收了。” 楚北柠明白他指的是太子送来的那些东西,忙道:“王爷,妾身也不是那种眼皮子浅薄的人。” “太子殿下的那些东西,妾身全都退回去了。” “只是生肌丸要给旷亦治疗手指头用的,这个不能退。” “还有那些山茶花,天儿也冷了,搬来搬去都落了花瓣,何苦来折磨这些无辜的花儿,妾身故而也留了下来。” “至于其余的东西,妾身全部退回去了。” 玄鹤点了点头,看着楚北柠道:“慕泽送你的那只猫儿,本王瞧着也不是什么好物!” 楚北柠抿了抿唇道:“王爷,妾身是真的喜欢动物,还请王爷体谅妾身。” 玄鹤眉头一挑:“你喜欢动物?” 楚北柠点了点头,她是担心玄鹤不让她养猫忙道:“王爷,发财很乖的,一直都养在妾身的东苑,不会打扰到王爷的。” 玄鹤胡乱应了一声,转身带着长风和青山急匆匆离开。 楚北柠看着那个高大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想起来方才的情景,不禁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随后更是大笑,将寻过来的裳霓吓了一跳。 “主子!您这是……” “没什么,没什么,就是觉得某些人原来也挺好玩儿的,”楚北柠笑着朝东苑行去。 裳霓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晓得主子这是遇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竟是这般的开心。 楚北柠回到了东苑,沐浴后歇了下来。 这一晚上睡得当真是安稳,第二天一早她便命人打听王爷回来没有? 如果乌孙边界出了问题,只能派出最能打的玄鹤去应对,这一走怕是又得几年的时间,她也得好好做些准备。 不想玄鹤一直没有回府,楚北柠派出去的人打探了一天的时间,都没有打听到玄鹤回府的消息,难道真的要打仗了? 可是也不对啊,如果形势真的紧张到需要玄鹤出征,帝都里早就有传闻了,最起码那些世家大族还安安稳稳的听曲儿,没有丝毫的动作。 楚北柠就这样一直等到了傍晚,才等到了玄鹤回来的消息。 她忙去了书房,长风和青山现在看到楚北柠都已经是躲着了,王爷只要和这个女人在一起总会做一些惊世骇俗的事情。 楚北柠走进了书房,玄鹤此时正在奋笔疾书,也不知道在写些什么。 楚北柠不是很关心玄鹤的公事,可若是玄鹤要出征,她怎么办? 就像之前白卿卿在府里头等了他两年,难不成她也要等他两年不成? 乘着玄鹤出征之前,有些话儿她得和玄鹤说清楚才行。 “王爷,回来了?”楚北柠提着提前做好的小点心走了进来,将点心从食盒里一样样取了出来,放在了玄鹤的面前。 “王爷一天都没有回来,饿了吧?这是妾身做的好吃的,您尝尝!” 楚北柠做点心很好吃,有些做法连御厨都想不到的,玄鹤捏起了一块儿栗子糕塞进了嘴巴里,随后又低下头写公文。 “王爷,您是不是要去乌孙那边打仗了?” 玄鹤手中握着的笔尖在雪纸上落了一滴浓墨,笔尖定了定道:“军国大事,内宅妇人不必过问。” 楚北柠挤出来一个笑容,随后缓缓从怀中拿出了一份儿书信,双手捧到了玄鹤的面前。 “王爷,您看……咱们之前不是商量好了嘛。” “您不待见我,妾身也处处给您丢脸,咱们不是说好的吗,半年后……” “你想说什么?”玄鹤终于放下了笔,冷冷看着楚北柠。 楚北柠讪讪笑道:“半年后您给我一封休书,然后咱们两个就和平分手,妾身不要王爷一两银子净身出户。” “妾身也配不上王爷您!” 既然说开了,楚北柠索性都说了出来道:“您若是和乌孙那边打仗,一走可就是两年多,这两年多妾身怎么办?不如……不如……” 楚北柠将书信直接送到了玄鹤的眼皮子低下笑道:“不如您现在就把这休书签了,妾身在王府里等到半年期后,就自动离开,您看怎么样?” 玄鹤眼睛都瞪大了,死死盯着楚北柠递过来的休书。 他不禁气笑了,这世上竟是有自己给自己写休书的,他算是见识了。 玄鹤拿起了休书,三两下撕碎了去,随后将休书丢到了一边的地上,还狠狠踩了一脚。 “本王不去乌孙那边,那边有裴家嫡长子裴朝守着,还轮不到本王出马。 而且马上裴朝就凯旋回来了,本王打得哪门子仗? 楚北柠动了动唇,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那昨天晚上玄鹤进宫做什么,今天一整天还没回来,搞得气氛有些紧张。 玄鹤冷冷道:“父皇找我是因为有一批悍匪居然劫了运往乌孙边界的军粮,本王过段儿时间得去剿匪,你倒是来本王面前跳脱个什么劲儿?” “本王再告诉你一次,你生是本王的人,死是本王的死鬼,没有本王的同意,你哪儿也去不了!” 楚北柠登时气闷,刚要说什么,不想玄鹤抬眸看着她道:“本王送了你一个礼物,现在估计有人已经径直送到你东苑去了,回去看看吧!本王还有事,不能奉陪!你乖一些!” 礼物?玄鹤居然也送她礼物? 她是真的不知道这个钢铁直男,到底能送她什么礼物? ------------ 第76章 超级大礼 楚北柠心情复杂地回到了东苑,刚走到东苑门口的时候,就听到了裳霓等小丫头们的哭喊声。 楚北柠心头一惊忙冲进了院门,不想迎面扑过来的裳霓差点儿将她撞翻在地。 “主子!主子!救命啊!!主子!” 随后又是一群小丫鬟哭爹喊娘地躲在了楚北柠的身后。 “怎么了?这是?”楚北柠忙顺着裳霓指点着的地方看了过去,登时浑身一个哆嗦。 她惊呼了一声连连向后退开,死死盯着院子正中浑身绑着玄铁链子的大狮子,一口气差点儿没喘上来。 迎面站着两个黑乎乎的昆仑奴,朝着楚北柠走了过来,恭敬地半跪了下来道:“启禀王妃,这是王爷送给您的宠物。” “玄——鹤!”楚北柠吓出了一身冷汗,此番紧紧咬着牙关,这就是玄鹤送给她的小礼物? 她还真的要谢谢他啊! 狮子这种野兽在这个时代绝对是很罕见的存在,怪不得今天一天玄鹤都没有出现,原来是弄了一头狮子给她做礼物。 那狮子仿佛得到了感应,缓缓转过头看向了楚北柠,一步步朝着她漫步过来。 “牵牵牵……走!我的个老天爷啊!!” 楚北柠眼看着那狮子走了过来,她登时窜到了院子里的桂花树上,蹭蹭蹭窜到了树冠上。 “拿走!拿走!告诉王爷,这个礼物我心领了!不要了!我以后再也不随便收礼了!拿走吧!我可求求你们了!” 众仆从…… 王妃窜的倒是挺高的哈! 接连几天楚北柠都被玄鹤的这份儿直男礼物吓得做恶梦,幸亏楚家那边已经定好了楚家二小姐楚依月出聘的日子。 楚北柠亲自去了楚家帮忙筹备亲事,还有二妹妹的嫁妆,才将那个噩梦给忘记了。 正当她忙得浑身都几乎要散了架子的时候,慕泽派药童送了帖子来。 楚北柠一看慕泽的帖子,别的废话也没有太多,只有一个意思,就是已经配置好了药材,可以帮她将脸上的黑色毒印去掉了。 楚北柠一听大喜过望,毕竟女孩子们都有爱美之心,即便是少年郎们也不愿意自己的脸上多这么大块儿的黑印子。 楚家二小姐的事情基本上忙完了,即便是楚依月的嫁衣也准备好了,甚至她还请了帝都最好的绣坊云锦坊给妹妹们都各自做了两套新衣裳。 虽然父亲不在了,可楚家第一次这么隆重的嫁女儿,场面上也不能让人小瞧了去。 她那一次连夜被玄鹤命人随意抬进了梁王府不算,谁都将她的亲事当成是笑话看待,可二妹妹的亲事不是笑话。 加上之前闹了那么一出子,楚北柠决定这一场二妹妹的亲事,一定好好办。 她们楚家是没有儿子,爹也不在了,可楚家照样要风风光光的嫁女儿。 断不能让帝都其他世家大族看了笑话去! 楚北柠想到这里,更是觉得应该将脸上的毒印子去一去。 她忙收拾了一下,出了梁王府。 这些日子玄鹤又不知道在忙什么,听闻西北生出匪患,而且愈演愈烈,看来玄鹤平匪的日子也不远了。 她带着裳霓乘着马车直接去了回春坊,这一次有慕泽的药童带着,直接驾着车去了回春坊的后院。 楚北柠下了马车就看到一袭白衣的慕泽站在了门口等他,阵阵清风将他纱衣的袍角吹了起来,竟是带着几分翩翩而立的仙气。 楚北柠看得微微一愣,上前冲慕泽笑道:“慕大夫安好!” 慕泽忙冲楚北柠行礼道:“王妃安好。” “之前我托人去寻那玉容草,竟是寻到了,这几天我已经配好了草药,故而请王妃来此。” “真的是太好了,”楚北柠眼底掠过一抹惊喜,“慕大夫若是能将我这脸上的毒印去掉,我一定重重酬谢!” 慕泽眸色间掠过一抹暖意:“王妃言重了,你我已经是生死之交,何必在乎这些。” 楚北柠豪爽的笑道:“那哪儿成啊!那些药材不便宜吧?这些你收下,咱们好朋友,明算账!” 楚北柠将之前准备好的银票塞进了慕泽的手中,慕泽眸色越发深邃了几分,她竟是还同自己这般客气。 什么时候给她疗伤看病,不用收她的银子就好了? 呸呸呸! 慕泽暗自唾了几口,自己怎么好死不活诅咒这个丫头得病受伤? 可襄王有意,神女无情。 她将自己这是真的当做是可以明算账的朋友兄弟了,奈何现在她还身处梁王府,不然他定会将这层关系更深入一些才是。 不过不着急,他已经打听清楚了,楚北柠和梁王爷分院而居,两个人和离是迟早的事情。 楚北柠根本猜不到走在她身边神仙一样的男子,心里头却是想着怎么撬墙角的事情。 她跟在慕泽的身后,一直到了慕泽炼制药材的药庐中。 楚北柠坐在了满是药香的房间里,后面的隔间就存储着慕泽的药材。 如今慕泽已经与她成了过命的好友,这些地方对楚北柠开放,不会再藏着掖着的。 楚北柠也教给了慕泽很多外科手术方面的知识,两个人算是惺惺相惜。 慕泽从隔间取了一只玉石雕刻而成的大盒子,差不多有食盒那么大。 而且看起来像是用整玉雕刻而成的,慕泽缓缓打开竟是冒出了些许白雾。 楚北柠这才发现盒子分外内外两层,内层里放着几个巴掌大小的白玉瓶,外面有一个隔层,隔层里竟是放着一些冰块儿。 里层和外层都是独立密封的,外层的冰块儿大概是保护着里层存储着的药丸。 慕泽一贯是云淡风轻的调调,此时屏气敛息小心翼翼从里层取出白玉瓶的时候,脸上倒是带着十二分的郑重。 楚北柠本来也是个医生,还是急诊科医生,什么样的生死都见过。 按理说应该是很淡定的,可面对慕泽这般严肃郑重的表情时,也是心头平添了几分惧意。 这玩意儿保存得太高大上了,她隐隐有些敬畏。 慕泽将玉瓶的封口打开,却是一团火呼得一下子冒了出来。 楚北柠猛地站了起来,不可思议地看着不停冒着赤红色火苗的玉瓶,抬眸看向了慕泽:“这……这是什么?” 这不科学啊! 外面用冰块保存着里面的小火苗?这是个什么骚操作? 慕泽笑着将楚北柠重新按坐在了椅子上,这才用一个小夹子小心翼翼从里面夹出来一粒赤红色的药丸。 他将赤红色药丸送到了楚北柠的嘴边:“王妃,这便是治疗你脸上毒印的药丸,服下后便是能清除你脸上的毒素。” 他将药丸放在了一只巴掌大小的玉盘上。 楚北柠接过了玉盘,对这种红色药丸还是有些忌惮,可这是慕泽配置的药,她心头根本没有顾忌。 她端起了玉盘凑到了自己的嘴边,刚要服下。 突然慕泽抬起手将她端着玉盘的手挡了下来。 “且慢!” ------------ 第77章 灼烧之痛 楚北柠一愣看向了慕泽。 “怎么了?” 慕泽眼底掠过一抹复杂之色,缓缓道:“是药三分毒,我之前曾经和你说过,你体内有两种剧毒纠缠保持着平衡。” “虽然只是解你脸上的毒,用量也不是很大,对你体内的毒素起不了太大的作用。” 楚北柠点了点头。 慕泽道:“但是我不确定会不会打乱你体内毒素的平衡,会不会……” 楚北柠笑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不就是说我这一粒药喝下去,可能会诱发我体内的毒素,虽然这可能性很是微小,但也有可能是不是?” 慕泽点了点头:“是,你脸上的毒其实很好治的。” “直接服用这玉容草炼制的药丸,几天就好利索了。” “偏偏你身体里还有一种毒,这种毒我也想不出来一个解法,故而谨慎了一些。” “这……需要你自己来选择。” 楚北柠二话不说仰起头将药丸吞进了肚子里。 “楚姑娘!”慕泽情急之下连王妃的敬称也忘记了。 楚北柠又抓起了一边的茶盏仰起头灌下几口温茶笑道:“没事儿,这世上有所得就有所失。” “你也说过了,我体内的毒素随时随地都可能爆发,所以迟爆发早爆发都一个样儿。” “人生自古谁无死,何必纠结早死与晚死,顺其自然!不怕!” 慕泽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寻常人提到死这个字儿便是担心得要死,他从未见过眼前的这个女人竟是如此的开通洒脱,一时间心头的那一抹情绪更是沉了几分。 这样的女子,若是能与之相伴,此生何求? 楚北柠缓缓起身笑道:“多谢慕大夫!楚家要办喜事儿了,这是我给你留的帖子,你到时候来喝酒!” 慕泽不想楚家回门喜宴竟是也请了他,自是欣然同意。 他忙将白玉盒子交给了楚北柠道:“这盒子里里还有剩下六只玉瓶子,每一只瓶子里只装着一粒药丸,每天服用一粒。” “药效最开始发作的时候,你的脸颊会可能出现灼热发痒的症状,千万不要去抓挠,忍住便是!” 楚北柠点了点头,她是个医生自然明白这些。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她这脸上的毒印据说从出生后就有了,而且的的莫名其妙,快二十年的毒印子,一朝一夕就要清除掉,怎么可能不痛苦? 如今慕泽已经很厉害了,给她弄来了疗毒的药丸,都没有动手在她脸上动刀子割脸皮留疤,已经是最好的医疗手段了。 楚北柠命身边的裳霓将白玉盒子抱着,随后带着裳霓走出了回春坊到了外面的马车上。 她刚要命陈忠驾着马车离开,不想慕泽急匆匆跑了过来,拦下了马车。 楚北柠忙掀起了帘子看向了外面的慕泽。 “慕大夫,有事?” 慕泽吸了口气,不好意思的笑道:“王妃,还有一件顶顶重要的事情忘记和王妃说了。” “什么事?”楚北柠一愣,难道给她疗毒的药方子出了什么岔子不成? 慕泽忙道:“这药现在还发作不了,等到晚上的时候最难熬,你若是难熬的话就用冰水敷面。” “好,我记下了,”楚北柠点了点头。 “还有……”慕泽眼底掠过一抹尴尬的神色,抿了抿唇看着楚北柠还是说了出来道:“这药效实在是霸道,等到药劲儿发作了后,王妃最好是找一块儿面纱将自己的脸蒙住。” “蒙脸?”楚北柠一愣,随后笑道:“我懂,一般皮肤疾病可能怕遇到风什么的。这几天我都用面纱捂着,保证不让自己的脸被风吹着。” 慕泽一愣,后面的话儿实在是不知道咋说,既然她这么理解,也成,就这样吧。 楚北柠和慕泽告别后,回到了王府里。 她吩咐裳霓专门看着从回春坊带回来的白玉盒子,这里面的药可不能丢了或者损毁,她这下半辈子的老脸全指望着这些了。 很快夜色来临,楚北柠喝下了大补的鸡汤,啃了两只猪蹄子后心满意足地躺在了床榻上。 不想左侧脸颊突然尖锐的疼了起来,像是被无数细密的针刺进去了一样。 呜…… 楚北柠闷哼了一声,她突然意识到自己之前的意的早了。 还以为不就是服一粒药丸吗? 即便是二十年的陈毒,也大不了疼一下下,可现在她突然意识到不是一下下的问题,是钻心蚀骨的疼痛。 “主子!”裳霓听到了楚北柠的闷哼声疾步走了进来,没想到主子今儿才服了回春坊的药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她忙要去扶楚北柠。 “别动!裳霓你去取冰块儿来!我的脸像是被烫伤了一样!你快去取冰块来给我衬着纱绢敷一敷。” “是!是!”裳霓这下子是真的吓着了,忙转身走了出去。 此时楚北柠疼得在床榻上捂着脸直打滚,裳霓顿时哭了出来。 “主子!你要不要紧,要不奴婢去请慕大夫来瞧瞧!主子您这是怎么了?” 裳霓疾步走到了楚北柠的身边,将她扶着仰躺在了床榻上。 “不用去,大半夜的劳动这么多人做什么,慕泽说这是……这是正常现象!” 楚北柠自己都能给自己瞧病,主要是药劲儿和脸上的毒素在做斗争,斗争有些激烈,她疼得不行。 即便是半夜将慕泽请过来,他也没有丝毫的办法。 慕泽说过只要扛过今晚,后面再服药就不那么疼了。 裳霓心疼地将楚北柠捂着自己脸颊的手拿了下来,却是狠狠惊了一跳。 只见主子左侧脸颊上之前的那一大片毒印此番居然完全化成了赤红色,甚至还隐隐有红光从皮肤里面像是要钻出来一样。 裳霓吓得说不出话来,可现在她不能慌,她强行忍住了心慌,拿着冰块儿敷在了楚北柠的脸颊上。 竟是刺啦一声,像是冰块敷在了烧热的铁锅上,居然冒出来一些热腾腾的白气,可想而知楚北柠此时有多么痛苦。 楚北柠是真的有点点的后悔,剧烈的灼烧感让她几乎陷入了绝望。 她这才意识到体内的毒有多么的烈性,怪不得原主之前用自己的身体替玄鹤解毒的时候,玄鹤那个时候已经失去了作为人的理智。 这毒能将一个人逼疯了,太难受了! 中毒,真的,真的很难受,完全不像是电视剧演的那样,轻而易举就能挺过去的。 楚北柠感觉自己像是被放在了火炉上炙烤,浑身的皮肤和血肉都要被烤干了。 她甚至还有点点的发高烧,嗓子疼,嘴巴疼,脸颊更是疼死了。 “水!我要喝水呜呜呜……好难受……” 楚北柠想哭出来,眼泪却瞬间被灼烧干净,这漫漫长夜啊,当真是很难熬啊,能不能去死一下? 突然一只冰凉的大手扣在了楚北柠的头上,楚北柠顿时觉得舒服了不少,歪着脸竟是将自己火烧火燎的脸颊像是小猫小狗一样,凑到了这只大手的掌心中。 那只大手微微一颤,却是缓缓将她的头撑住,让她整个枕在了自己修长的手臂上。 暖阁里裳霓等丫鬟都吓呆了,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家王爷。 玄鹤也是刚回来,这些日子他回来后就先来东苑远远瞧一眼,看看楚北柠安分不安分。 不想今天刚来到东苑门外,就听到楚北柠的哭喊声。 他忙疾步走了进来,这才晓得今天楚北柠去回春坊治脸去了,而且这一夜相当的难挨。 他刚看到楚北柠的脸狠狠吓了一跳,不想楚北柠居然用自己脸颊蹭着他的手,他眉头一蹙,什么洁癖不洁癖的都不在乎了。 “怎么会这样?慕泽那厮怎么说的?” 裳霓忙道:“回王爷的话,慕大夫说必须要让主子处在一个凉快的环境中,挺过这一夜才行。” 玄鹤眉头拧了起来,突然想到了一个地方。 “准备冰块儿先备用,本王带她去一个地方。” 玄鹤瞧着楚北柠难受的厉害,解下自己的狐裘大氅直接将楚北柠裹住,弯腰将她打横抱了起来,急匆匆走出了暖阁。 这么下去不行,万一他的王妃烧傻了怎么办? 本来已经够傻了! ------------ 第78章 逗乐了 楚北柠终于因为强烈的灼烧感晕了过去,半梦半醒之间,只觉得有一个人紧紧抱着她。 一会儿将她浸在了冰水中,一会儿又用毡毯之类的东西将她裹住。 她整个人不停地打着哆嗦,总觉得像是处于一个巨大的冰窟窿里,可即便是如此还是体内迸发出强烈的灼烧感。 整整一夜,楚北柠觉得自己快要死了,只是每到生死边缘,身边这个抱着她的人总帮她吊着一口气,让她活了下来。 天光晃着她的眼,她体内的烈火终于渐渐平息了。 楚北柠喘了口气,艰难地睁开了眼眸,随后却是惊呆了。 她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的一幕,就像是在看一出令人难以置信的神话剧。 此时她居然被玄小鸟紧紧抱着,这也罢了,两个人竟是一起浸在了一方很罕见的冒着白雾的冰池中。 池子大约有半个游泳池那么大,池水冷冽刺骨,上面竟然还浮着一层细碎的冰屑。 楚北柠此时体内的火已经褪去,这才觉察出森森的冷意顺着四肢百骸一点点蔓延上来,她感觉自己已经冻僵了。 可身边的这个男人是怎么回事? 玄鹤此时的外袍都脱了下来,却是裹在她楚北柠的身上。 她体内燃着毒火,在这池子里都感觉要被冻僵了,更何况玄鹤这样一个正常人,他竟然陪着她一起浸泡在这冰池里。 楚北柠一时间心头升腾起一抹说不清楚的滋味? 猜也猜到了昨天晚上玄鹤帮了她一个多大的忙。 如果不是玄鹤将她抱在这里,她估计现在都烧成一个傻子了吧? 可玄鹤单单把她放在水中,她彼时已经神志不清怕是会沉入水底淹死,不得已玄鹤整整一个晚上抱着她。 楚北柠动了动唇刚要说什么,不想玄鹤猛地惊醒,却是抬手抚上了楚北柠的额头。 这个动作做得当真是熟练得很,不晓得一晚上重复了多少遍,才能这般轻车熟路。 随后玄鹤意识到了什么,忙看向了楚北柠,脸上的表情先是一怔,随后竟是眼底压着一抹笑意,似乎克制不住的那种。 玄鹤一晚上抱着楚北柠,绝对是个体力活儿,累到极致竟是睡着了,即便如此还下意识紧紧拥着楚北柠,不让她淹死在池子里。 此时看到楚北柠醒了后,玄鹤死死盯着楚北柠的脸,突然想笑,忙别过了脸。 楚北柠眉头蹙了起来,不对劲儿啊。 这小子从来不会笑的,可现在看着她像是被逗乐了似的。 “王爷,昨天晚上的事情,多谢王爷了。” 楚北柠是真的发自内心的感激,玄小鸟让她感激的机会不多,这一次她是认真的。 “嗯!无……无妨……咳咳……”玄鹤尽管脸色冻得发青,可还是忍着笑抬起手臂穿过了楚北柠的腰肢,想要将她抱起来。 楚北柠心头越发觉得不对劲儿,看着玄鹤道:“王爷,妾身想问王爷,妾身身上可有什么不妥之处?王爷怎么这种表情?” 玄鹤忍住笑,扫了一眼楚北柠的脸,随后又低笑了一声:“无妨!本王送你先回暖阁里换衣服。” “不是,王爷,咱们有什么话说清楚不好吗?” 玄鹤咬着牙忍住笑道:“先离开这池子再说。” 玄鹤不由分说将楚北柠从冰池里抱了出来,朝着外面走去。 这一方池子处在一个山洞里,山洞外面居然是别有洞天。 貌似这是玄鹤的一处秘密庄子,庄子就修建在山上,所见之处到处是身穿玄色劲装的暗卫,楚北柠不禁心头暗自惊诧。 庄子里除了装饰华丽至极之外,到处都有很神秘的门客来去匆匆,也不晓得这里到底是做什么用的。 楚北柠心头一颤,这大概才是玄鹤真正的实力所在吧?和他在京城的那座破败王府简直是天壤之别。 玄鹤抱着楚北柠出了溶洞,到了不远处的院落里。 暖阁里的装饰是玄鹤一贯喜欢的那种冷色调,墙壁上贴着行军布阵图,还挂着各种宝剑,八宝格子里到处摆放着兵书。 玄鹤将楚北柠抱在了榻上,随后将之前带过来的楚北柠的干净衣服放在了她的身边。 “你先换上。” 玄鹤大步走出了暖阁,去了隔壁的书房换衣服。 浸泡了一晚上,两个人从里到外都湿透了。 楚北柠点了点头,刚要抬起手臂将身上湿漉漉的衣服脱掉,不想脸色瞬间变了几分。 她想要换衣服,可是四肢百骸像是灌了石膏一样,根本动不了,她现在就像是瘫痪了一样。 除了脖子以上的能动,其余的地方都动不了。 楚北柠登时脸色涨红,暗道玄鹤将她带到这里来的时候,怎么没把裳霓一起带过来啊? 随后一想,这一处地方玄鹤定是不想让别的人瞧见。 估计带她来便是因为这里有一处很罕见的冰洞,迫于无奈才带她来的。 想到这里楚北柠越发心头焦躁,从那池子里出来后,她和玄鹤之间的关系就微妙得很,难道现在还要在微妙的上面再加一层暧昧不成? 阿嚏!楚北柠狠狠打了个哆嗦,身上的湿衣服若是不换下来的话,指不定又是一场风寒跑不了的。 “换好了吗?”玄鹤站在了暖阁外面。 楚北柠几乎绝望的闭上了眼。 “喂!你没什么事儿吧?楚北柠?楚北柠!”玄鹤声音急促了起来,抬起手一把推开了门,却是愣在那里。 随后疾步走到了楚北柠身边:“怎么不换衣服?感染了风寒你以为是闹着玩儿的?” 楚北柠觉得这家伙真的是个钢铁直男,说话的语气当真是不中听。 “王爷,妾身倒是想换!” 玄鹤一愣,忙弯腰抬起了楚北柠的手臂,那手臂像是被冻住了似的,抬起来没有丝毫的反应。 这下子玄鹤才看明白了,楚北柠体内的毒真的是凶险,竟然还让人短期内麻痹不能动弹。 这下子可麻烦大了,他的庄子上即便是养的狗儿也是公的,哪里去找女子过来帮忙? 而且这个地方他暂时不想让太多的人知道,即便是将楚北柠身边的裳霓接过来,也有些迟了。 短时间内楚北柠若是还换不下身上的湿衣,必然得大病一场。 玄鹤薄唇抿了抿,扑了上来,抬起手一把撕开了楚北柠的衣襟,露出了楚北柠白皙的肌肤。 ------------ 第79章 出聘 “玄鹤!你想干什么?”楚北柠慌了,眼睛都瞪圆了。 玄鹤一把将楚北柠的中衣脱了下来,脸色也有几分不自在。 他之前和这个女人是有过肌肤之亲,可那个感觉分外的不美好,甚至还带着几分屈辱。 他堂堂大周的战神王爷,竟然被个女人下药圆房,这事儿已经给他造成了不可磨灭的心理阴影。 此时两个人都很清醒,这般的赤裸相对,玄鹤的脸颊微微有些发红。 楚北柠尴尬得想要一头撞死在墙上,如果她能动的话。 “住手!你给老娘住手!”楚北柠绝望的喊了出来。 “闭嘴!如果再不换衣服,你就等死吧!”玄鹤的脾气也上来了。 “玄鹤!”楚北柠气急。 玄鹤终于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清冽深邃的眼眸盯着楚北柠道:“你矫情什么,你以为本王想对你怎么样?你想多了吧?本王这般俊朗倜傥之人,即便是与你有了什么,那也是你占了本王的便宜!” 楚北柠…… 啊哈!天下还真有如此厚颜无耻的男人? “王爷,去找根布带来,把自己眼睛蒙上?” 玄鹤冷哼了一声,抬起手从自己的衣服上撕下来一条布带蒙上了眼睛,抬起手便摸了过来。 楚北柠突然发现这更是尴尬妈妈给尴尬开门,尴尬到家了! 好不容易玄鹤帮楚北柠换上了衣服,两个人都是一身的冷汗。 玄鹤摘下来的眼睛上蒙着的布带,随后又看了看楚北柠的脸,唇角抽了一下。 楚北柠冷笑道:“王爷,您想笑就正大光明的笑出来,这么藏着掖着的有意思啊?” “是不是本王妃脸上的毒印被治好后,你看着本王妃的模样越发心动了不少,更是压抑不住你内心的躁动,还有对本王妃的爱慕之情,所以……” “楚北柠,你自己还是好好照照镜子吧!” 玄鹤起身拿起了桌子上的一面古朴的铜镜,径直举到了楚北柠的面前。 楚北柠看向了镜子,突然脸上的表情渐渐抽搐了起来。 不,这绝对不是她楚北柠的脸! 是的,之前左侧脸颊上的黑色毒印是没有了,可是整张脸全部像是被用红色彩笔涂抹了一遍一样,变成了一张大红脸。 此时好似关公一样的大红脸,楚北柠圆溜溜的眼睛直呆呆瞪着,场面分外的有喜感,难怪玄鹤这种整肃的人也能看笑了去。 暖阁里传来楚北柠撕心裂肺的哭声。 “啊啊啊!我怎么见人啊?不要活了!玄鹤给我一刀!给我一刀啊!!” 玄鹤看着她又好笑又可怜,起身将哭得涕泪纵横的楚北柠打横抱了起来。 “哭什么?我现在就带你去找慕泽那厮算账!” “兴许也就是短期内毒发的征兆,可能过几天就退了下去,恢复了本来的样貌。” “再者来说,你现在已经嫁做人妇,容貌什么的不好看也罢了,本王看着习惯就行。” “不要说了!呜呜呜呜……求求你不要说了……”楚北柠现在真的很想去死一死。 出庄子的时候,楚北柠心情无比糟糕也没有心思查看这庄子具体在什么位置。 长风驾着马车载着玄鹤回到了京城,赶在了掌灯时分去了回春坊。 慕泽一大早派了药童去梁王府打听消息,却是一点儿消息也没有,只说王妃跟着王爷走了,不知道去了哪儿。 正自心慌的时候,不想玄鹤带着楚北柠竟然亲自找上了门。 慕泽看到楚北柠的那一瞬间也是表情抽搐了老半天,他帮楚北柠仔细检查了一下。 楚北柠的脸虽然变成了红色,可却没有中毒的迹象,反而脸上的毒尽数解开了。 不过楚北柠这种现象,慕泽也是第一次见,他心头有愧安抚了楚北柠后,便带着药童亲自离开京城找药去了。 他在京城行医这么久,从来没有出过什么岔子,不想出的第一个岔子居然是在楚北柠身上。 慕泽恨不得将自己掐死,他怀疑是不是药丸里还缺点儿什么配料。 楚北柠回到了梁王府,连东苑的大门都不敢出,倒是玄鹤天天来看她,和她拌几句嘴后再匆匆忙忙离开。 第七天头的时候,当楚北柠将慕泽留下来的所有药丸都吞下后,脸上的肤色终于变了。 从额头到眉心这一部分的红印慢慢消褪,重新恢复的肌肤简直像是用美玉雕琢而成,肤质细腻光滑,冰清玉洁。 可脸上的其余部分都还是一片红,楚北柠只希望慕泽尽快回来,不然她这真的没脸见人了。 楚家二妹妹楚依月的好日子终于来了,这件事情楚北柠不能推脱。 她蒙着面纱随同玄鹤一起回了靖北候府。 这一次李家没有摆什么谱儿,他们也不敢。 如今楚北柠在帝都名声鹊起,加上梁王爷玄鹤亲自坐镇,李家人分外的乖巧。 整个婚礼的过程没有出任何的纰漏,而且楚家二小姐楚依月的嫁妆也办得分外的阔气,寻常贵女该有的,一样儿也没有少。 一共是三百多抬,外面裹着鲜红的绸缎,贴着喜字儿,就那么浩浩荡荡的进了李家的门。 李兴义在喜婆子的带领下,亲自来到了暖阁外准备将楚依月抱出去。 不想拦门的居然是楚北柠本人,李兴义到现在看到这个大姨姐都心慌得不行,忙先躬了身子唯唯诺诺行礼。 楚北柠笑了出来:“二妹夫,我今儿不为难你,不过有几句话想同你说清楚。” 喜榻上坐着楚依月登时心头一跳,不知道自家长姐要对李兴义说什么。 李兴义更是躬身肃立,不敢有丝毫的忤逆。 “长姐请讲!” 楚北柠虽然蒙着面纱,可那眼神却分外的锐利,她死死盯着李兴义道:“二妹夫,依月是没了爹,可不等于依月好欺负。” “你虽然对依月有几分真心,不等于你们李家的人好相与。” “我也不说别的,只有一个原则。” “不管依月在你们李家怎么样,对也好,错也罢,你们李家嫌弃了,你不喜欢了,她犯错了,都无所谓,你给我再送回来。” “但不能动她一根手指头,否则……” 李兴义狠狠打了个哆嗦,依月这般的女子,他爱护还来不及,哪里舍得动手? “长姐放心,有我护着她,李家无人敢苛责她一分一毫。” 楚北柠脸色瞬间缓和了过来笑道:“是个好丈夫!罢了!你们以后好好过日子,咱们常来常往。” 李兴义终于松了一口气,走到了楚依月的面前,弯腰将她小心翼翼打横抱了起来,缓缓走了出去。 四周顿时锣鼓喧天,一派热闹。 王姨娘对楚北柠感激万分,此番瞧着自己姑娘得偿所愿,心头落了一块儿石头。 靖北候府门口围观的百姓得了糖和喜钱也是喜笑颜开,此番瞧着迎亲的队伍远去,门口聚着的人刚要散开,不想又有一队人马朝着靖北候府缓缓而来。 瞧着竟像是来上门提亲下聘的,这可是怎么说的? 楚家前脚刚聘出去一个女儿,怎么后脚就有人来下聘提亲了。 关键是那提亲的队伍长的有些恐怖,甚至那些装聘礼的箱子都打开了,里面的金银珠宝晃瞎了人的眼。 “这……这是哪个世家公子啊?” “这么大的派头?” “啊!你们看!那不是静王府的标志吗?” “天哪!静王府来楚家提亲了?难道楚家又要出一个王妃不成?” “乖乖哟!那可是静王啊!郑皇后嫡出的皇子啊!楚家若是攀亲,这静王的门第也太高了吧?” 刚送二妹妹出阁的楚北柠刚要折返回去,却看到眼前这般不可思议的一幕,随后抬头看向了骑在马背上的玄昭。 竟然是他,还真的来了?! ------------ 第80章 拒婚 楚北柠死死盯着骑着马洋洋得意的玄昭,身后楚家的女眷们也是惊呆了去。 她们楚家和静王爷好似也没有什么太大的交集?怎么好端端地惹了这么一个大人物? 况且即便是提亲,不得先寻个媒人来,将两个人的生辰八字合一下再做下一步的打算? 哪里有直接自个儿登门提亲的,还直接带了聘礼,隐隐给人一种强迫威逼的感觉。 玄昭下了马,大摇大摆朝着靖北候府的门口走来。 边走边笑道:“四王嫂,你三妹妹在不在府上?今儿若是妥帖,请她直接跟着我走就是了。” 玄昭说话间带着几分春风得意的笑容,感觉倒像是自己已经做了新郎官儿。 他嘴巴里的三妹妹一出口,四周围观的人群更是一片哗然。 莫不是静王爷看上了楚家三小姐,听闻还是瘸了腿儿的。 虽然这些日子瞧着楚家三小姐也开始出府散心,腿也治好了,但那个丫头的性子古怪那是出了名的。 静王爷居然看上了楚家三小姐楚墨月? 天爷啊! 四周吃瓜群众看戏的热情更是高涨了起来。 今年楚家这是走了什么狗屎运? 原以为楚家家主死了之后,楚家会彻底破败了去,哪里想到楚家女子一个个这么会嫁? 长女嫁给了战神梁王,次女嫁入了官宦人家,现在这个三姑娘更离谱了,提亲的居然是皇后的嫡次子? 这是什么运气啊! 楚北柠此时却死死盯着缓缓走来的玄昭,她可不觉得玄昭提亲是他们楚家巨大的惊喜,怕是一个巨大的惊吓才是。 玄昭站定在了楚北柠的面前躬身笑道:“四王嫂,今儿你们楚家人马来的还挺齐全,咱们就将墨月的亲事也定了吧?” “索性来个双喜临门,对了,墨月呢?” 玄昭伸长了脖子看向了大门里面,一边站着的刘姨娘脸上却是血色全无。 她之前愁自家姑娘的那条腿,现在好不容易腿病治好了,她也不求别的,只求墨月能嫁给个普通的寒门读书人便好。 不曾想第一个上门来提亲的居然是个王爷?还是恶名昭著的静王爷! 刘姨娘已经完全失去了主张,浑身都哆嗦了起来。 “王姐姐,王姐姐,”刘姨娘紧紧抓住了王姨娘的胳膊,吓得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王姨娘哪里见过这阵势,他们楚家的姑娘大多都到了议亲的年龄,可是这亲事也不能这么议啊? 尤其是对方还是静王,她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大小姐,您看这……”王姨娘和刘姨娘具是惊恐地看向了楚北柠。 楚北柠淡淡看着玄昭道:“承蒙王爷厚爱,墨月年纪尚小,还想在家中留些日子,王爷请回吧。” 楚北柠直接替墨月拒绝,今儿玄昭是按照聘贵妾的仪式来的,可她和这厮说过楚家的女子不做妾。 楚家断然也不会出卖自家女孩子换取什么荣宠,这事儿她们不屑做。 玄昭脸上的笑容僵在了那里,冷笑了出来:“本王倒是想听听墨月姑娘的意思,你现在倒是做了王妃,总不能拦着你妹妹飞黄腾达吧?” 楚北柠真的是给玄昭气笑了,难不成嫁进静王府做个侧妃,三妹妹就能飞黄腾达,大富大贵,这是什么狗屁逻辑。 “王爷,我三妹妹……”楚北柠刚要说什么,不想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楚墨月大步走了出来,直接一脚将玄昭带过来的装着珠宝的箱子踹倒了去。 这一变故陡然而起,四周传来一阵惊呼声。 玄昭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死死盯着楚墨月。 楚墨月冷冷看着玄昭道:“静王爷!您自以为的荣华富贵,墨月无福消受。” “墨月吃糠咽菜,穷困潦倒一生,即便是讨吃要饭也不会去静王府门口走一遭,还请王爷不要再纠缠下去!墨月受不起!” “此番请王爷给彼此都留一些颜面,不至于最后难做人!” 楚北柠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的三妹妹,眉眼间英气迫人,端得一身好风骨。 关键是那一踹,太帅了吧?全然没有辱没了将门虎女的威风! 玄昭的一双流转多情的桃花眸,此时已经是寒意森森。 他从来没有这么丢人过,楚家这样的门第能有他这样的人提亲,不该是一个个出来跪着感激他吗? 此时楚墨月这个小瘸子竟是将他的一张脸踩在了地上蹂躏摩擦,他觉得这辈子的脸都在这一天丢光了去。 “死瘸子!你等着瞧!”玄昭咬着牙,“你给爷等着!” 他转身愤然离开,经过自己带过来的聘礼箱的时候,还恶狠狠也踹了一脚。 珠宝在街头散落开来,不晓得这珠光宝气之间竟是藏着多少静王爷的辛酸泪。 楚北柠松了口气,忙带着楚墨月回府,四周围观的人群这才纷纷散开,可还是被刚才楚墨月那一脚惊得说不出话来。 楚北柠紧紧抓着楚墨月的手低声嘱咐道:“那厮最是个记仇的,你这些日子不要出门了,在家里面先躲几天。” “等玄昭这王八蛋心头的那股子劲儿过去了后,这事儿也就淡了。” “以后长姐帮你物色一个好人家,出嫁后饶是天王老子也不能再缠着你不是?” 楚墨月脸色登时涨红了,也不知道是被玄昭气的,还是嫁人这事儿让她终归有些害羞。 其实她心头隐隐已经有了一个人选,抬眸看着楚北柠,动了动唇还是没好意思说出来。 毕竟统共也就见了一面,她也不知道那个人有没有娶妻,是怎么想的? 楚北柠安顿好楚家的事情,随着玄鹤回梁王府去了。 可今儿静王提亲的事情,还是让楚家上下陷入了一种不安的情绪中。 刘姨娘来了楚墨月的院子里,还哭了好一会儿,楚墨月听得心烦将她送了出去。 这一夜,楚墨月都没有休息好,第二天一早眼睛四周带着几分乌青。 不想丫鬟绿意从外面带了一封书信进来,径直送到了楚墨月的手中道:“主子,外面有个小厮给您送了帖子。” 楚墨月一愣,她为人处世甚是孤僻,最近虽然比之前好些了,可也从未有什么合得来的朋友,还专门给她下了帖子。 她忙接过了绿意送过来的素笺,打开一看,一行隽秀有力的字体映入眼帘。 楚墨月忙看向了落款,登时眼底掠过一抹喜色,一下子跳了起来。 “主子?”绿意被主子这种不寻常的举动给吓了一跳。 “快!快去取一些冰块儿来!帮我敷敷眼睛!” “不不不,先取那件豆青色裙子来,不行,也不知道穿着是不是太显老气了?” “你帮我取那件桃红色的来,大姐刚帮我做的那件裙子!” 绿意简直是吓呆了,三小姐不会是疯了吧?这是要去见谁,这般的欣喜隆重? “主子,那件裙子不是说过年的时候穿……” “现在穿也可,”楚墨月笑了出来。 绿意是彻底吓傻了,主子居然会笑,而且笑得这般灿烂,她这是要去见谁啊? ------------ 第81章 秋意浓 楚墨月从来没有穿得这般艳丽,此番一袭红衣倒是将她身上英姿飒爽的气韵全部烘托了出来。 她也不想惊动家里人,独自从西侧门溜出了府,随后去车马店租了一头驴子,骑着到了御河边的林子里。 此时已经是深秋季节,河边林子里的树叶都黄了,层层叠叠落在了地上。 树上将落未落的秋叶随着一阵风卷了过来,竟是像是漫天飞舞的精灵,美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楚墨月下了驴子,将驴子栓到了一颗树上。 她朝前走了几步,随后脚下的步子定在了那里,看向了林间小道上站着的少年。 虽然他已经做了正五品工部员外郎,可依然是一幅淡然从容的神色,宠辱不惊的风姿。 今天是工部沐休的日子,他也没有穿大晋朝的官袍,着一身靛青色布袍,头发用一根靛蓝色缎带束着。 此时站在林荫道上儿,竟是说不出的清俊。 楚墨月心头狠狠一跳,笑着走了过去。 “旷公子福安!”楚墨月冲旷亦躬身福了福。 旷亦抬眸看向了一袭红衣的楚三小姐,眼底的惊艳之色一晃而过。 他忙低下了头,这样瞧着人家姑娘不是君子所为。 旷亦拿出了一只黄杨木雕刻而成的短剑剑鞘,抬起手捧到了楚墨月的面前道:“已经做好了,不知道楚姑娘喜不喜欢?” 楚墨月忙接过了短剑,还没有看到里面改成了什么样子,光是外面剑鞘上的刀工足以让人叹为观止。 没想到旷亦居然还会雕刻,上面雕刻着楚家的青鸟图腾,青鸟身上的每一根羽毛都仿佛活了一般。 楚墨月顿时爱不释手,忙抽出了短剑,登时脸色僵在了那里。 她之前的那柄玄铁剑被旷亦重新锻造了后,竟仿佛有了灵气和生命。 剑锋拔出来的那一瞬间,整个剑锋上竟像是晕染着一团青色气息,楚墨月的发梢落在了剑锋上,根根寸断。 楚墨月不可思议地看向了旷亦,好半天才喘了口气道:“你……你是怎么做到的?” 旷亦唇角渗出一抹笑意:“这是我家祖传的锻刀法,也是材料有限,不然可以锻造出更好的短剑来。” 楚墨月爱剑如命,此番得到这般的宝剑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她忙将自己提着的包裹打开,包裹里有一双她亲手缝制的缎面鞋子,还有两条缎带。 “旷公子,我知道这些不足以付给你锻剑的工钱,可这是我的一片心意,望你收下。” 旷亦一愣,忙接过了楚墨月递过来的包裹,瞧着那针脚细密的皂靴,还有那绣功缜密的缎带。 虽然花样不多,可一针一线也是足足下了功夫去绣的。 人人都说楚三小姐是个武痴,针线方面更是一塌糊涂,可她能做出来这些不晓得熬了多少个夜晚,废了多少心血。 旷亦是个孤儿,家族一朝之间被人灭门,他到处漂泊无依。 从未有人给他缝制过这些贴身穿戴的东西,他一时间竟是心头沉甸甸暖融融的。 楚墨月以为他不喜欢忙道:“旷公子若是不喜欢,我……我去街头再买了来……” “喜欢,”旷亦生怕楚墨月抢走他的鞋子,紧紧抱在了怀中,不想这个动作多少有些孩子气。 像是有人要抢他最心爱的物件儿,楚墨月被他的表情逗乐了,抿唇笑了出来。 旷亦俊白的脸颊上又染上了一抹红晕,他是个容易害羞的少年,忙别过了话头看着楚墨月笑道:“楚姑娘,你看看这剑合不合用?我还没有见过姑娘舞剑呢!” 楚墨月大方的点了点头,拿着旷亦给她锻造的短剑向后退开,却是瞧了瞧旷亦的位置又是向后退了一步笑道:“公子稍稍站远一些,我怕伤到你!” 旷亦笑着向后退开,却还是不愿意退开太远,站在了一株树边凝神看着眼前一身红衣英姿飒爽的女子。 楚墨月一个起手式,将父亲教给她的那一套剑法舞了出来。 她一招一式流畅至极,行云流水,翩若惊鸿,剑锋所过之处,树上的黄叶随着她的周身形成了一条半空浮着的缎带,美得惊人。 旷亦不会武功,可瞧着楚墨月的剑法竟是被彻底迷住了。 两个人,一个凝神瞧着,一个专心舞着,谁也没有察觉到御河上缓缓行过来的华丽大船。 金碧辉煌的船舱内坐着太子玄宸和他的亲弟弟玄昭。 就在这之前玄昭还给大哥玄宸出主意,怎么从梁王那里将梁王妃撬出来。 不想今儿他却是喝的酩酊大醉,边喝边说还带着哭腔,看得玄宸很想一巴掌呼死他。 这厮就是被母后惯出来的破毛病,经不起风浪。 “既然人家不愿意嫁给你,你放手便是,要死要活成何体统?”玄宸冷冷看着面前不争气的弟弟。 玄昭拍着自己的胸脯哭了出来:“大哥,楚家那个死瘸子她凭什么拒绝我?” “我不好吗?啊?” “我那么有钱,我还是大晋的王爷,我在帝都跺跺脚的面儿都得震三震,我还长得美,比她美多了,她一个死瘸子居然嫌弃我?” 玄宸简直是无语了,却是脑海中想起来楚北柠的那一抹娇俏的身影。 “呵呵,玄昭,你还是尽早放手吧。” “这世上什么都可以买,唯独情这个字儿,不是看你有权有势还是有钱,楚三小姐武功高强,甚至有将才之风,可惜了是个女子。” “那样的女子怎么会看得上你的钱?” 玄昭哭声更大了几分:“大哥,怎么办?要不我动用暗卫将她抢过来罢了!” 玄宸怒斥道:“混账了不是?她是靖北候府三小姐,你以为是寻常小娘子随你强取豪夺?” “那我就是想要她!别的女人我现在看不上,这样下去我不得成了和尚?母后还指望我给她生孙子,下辈子的吧!” “混账!你说什么浑话?没有楚三小姐,你还不一辈子不成亲?”玄宸气的不想理会这个混蛋玩意儿。 他起身走到了窗户边,河边的树林一片金黄色,秋景还是很美的,如果没有身边这个不成器的弟弟,他此时心情应该很好。 突然他的视线定在了河岸边,神情微微一愣。 身后的玄昭也拿着酒壶跌跌撞撞站了起来,朝着玄宸这边走了过来。 “大哥,我思来想去觉得楚墨月那个死瘸子一定是不想做妾,要不这样吧,大哥你替我跑一趟楚家提亲如何?” “我知道母后肯定不同意,什么家世啦,门第啦,可我又不和你争储君之位。” “我以后的妻子就是没门第没背景,有我宠着便是了,我帮着你争那个位置,你帮我说亲好不好?” “大哥,求求你,求求你,这一次你帮我去一趟楚家,就说我不纳妾了,是以王府正妃之位聘那个死瘸子。” “好的你是太子,他们不可能不给面子……大哥……大哥?” “大哥,你看什么呢?” 玄昭扑到了窗户边,玄宸那一刻竟是下意识想要将他推开,不想还是迟了一步。 玄昭整个人趴在了窗户上,看向了河岸边的一对璧人。 漫天的秋叶飞舞,一袭红衣的楚墨月舞着剑,对面站着那个叫旷亦的家伙。 两个人竟是那般的登对。 玄昭那一瞬间,眼睛死死盯着河岸上的人,视线一点点森冷了下来,眼眸因为酒精的作用竟是变得赤红。 一边的玄宸惊了一跳,自家弟弟每每杀人之时便是这个样子。 他突然意识到有些事情已经完全脱离了掌控。 ------------ 第82章 早作打算 乌孙与大晋交界处的悍匪越来越猖狂了些,甚至还击杀了边界几座市镇的镇守,隐隐有了龙虎之气。 晋武帝哪里容得了这些,誓要将这一股悍匪绞杀。 不想交泰殿中询问群臣谁能出战应对,第一个站出来的居然是太子玄宸。 紧跟着是大周战神玄鹤,还有刚刚在宫宴上出了丑的安王玄清。 这下子可好,满朝文武开始拍晋武帝的马屁,什么皇子们都懂事了,大晋江山后继有人了,有此等皇嗣们,大晋朝何愁不永世传承。 晋武帝自然心情甚好,不过上一回对安王玄清着实有些失望,没有理会安王的请求。 随后点了太子玄宸为主将,玄鹤为副将,二人带二十万大军开赴乌孙边境。 其实这一趟差事,纯粹就是在皇子们脸上贴金的行为,不就是一股悍匪区区不到上万人。 二十万大军过去就是碾压,到时候主将自然是名利双收,故而大家都抢着去。 太子上一次错过了随州建功立业的好机会,这一次绝对不会放弃。 眼见着皇命已下,安王玄清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这么好的立功机会硬生生被玄鹤那厮抢了风头。 一直以来在大晋皇族中,他都是那个最得宠的皇子,即便是太子也不敢在他面前随意造次,不想这一遭自己不光斗不过玄宸,竟是连玄鹤也骑到了他的头上。 安王一动不动地杵在那里,藏在袖间的两只手一点点攥成了拳。 所有的这一切都是玄鹤和楚北柠那个贱人造成的,他眸色间渗出一抹萧杀之气来。 朝会结束后,权贵们纷纷散去。 安王走到了东司马外刚要乘着马车离开,却看到一辆华丽的马车迎面驶了过来,堪堪停在了他的马车旁边。 这辆华丽马车上有郑国公府的家族族徽和标志,瞧着那艳俗的装饰,定是琼华郡主进宫看望郑皇后。 琼华郡主虽然仅仅是个郡主的身份,可吃穿用度几乎赶得上一国公主的标配,不管走哪儿都是张扬至极。 不过最近她被楚北柠当众落了面子的事儿,在帝都传的沸沸扬扬的,郑皇后也有几分不待见她。 这让郑君华的一颗心悬了起来,她喜欢太子表哥喜欢了那么久,如今若是连姑母都不站在她这一方,太子妃之位怕是要泡汤。 现下即便是郑皇后没有请她进宫来,她也厚着脸皮来求见,只盼着在郑皇后面前卖乖讨巧能将局面扳回来。 不想刚下了马车就撞上了缓缓走来的安王爷。 安王和太子之间竞争已久,恨屋及乌,郑君华对安王也不怎么待见。 不得已上前一步站在了玄清的面前躬身行礼道:“安王殿下福安!” 玄清点了点头笑道:“琼华郡主这是进宫去见母后吗?” 郑君华淡淡笑道:“臣女在家中做了一些酒酿圆子,想送给皇后娘娘尝尝。” 安王淡淡一笑,好一个酒酿圆子,郑皇后是缺那一口吃的吗? 这个女人还真的是急了,这是要缠上郑皇后不成,不过郑家家大业大,即便是郑皇后也不能给郑国公府嫡女下面子。 郑君华也不想同安王站在此地招摇,起身准备擦着安王爷的身边离去,不想刚经过玄清的身边。 安王却是压低了声音笑道:“郡主若是想嫁给太子殿下,可得抓紧了。” “王爷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郑君华脸色陡然一变,如今嫁给太子成了她毕生的追求。 不想安王居然提到这种事情? 她警觉的看向了玄清,脸色变了几分。 玄清低声笑了出来:“之前举行宫宴的时候,你也见识了梁王妃的风采了吧?” “呵呵,本王晓得你曾经被梁王妃羞辱,偏生本王也瞧不上她那咋咋呼呼的性子。” 郑君华的眉头越发拧紧了,死死盯着玄清道:“王爷到底想说什么?” 玄清冷笑了一声:“我想说的是,两天前,太子在御河的游船上单独宴请了楚北柠,而这……” 玄清故意顿了顿话头一字一顿道:“这事儿,其实母后也晓得的,琼华郡主你可要早作打算。” 他说罢再也不多说一个字,转过身朝着自己的马车走去,不多时马车驶出了东司马门。 郑君华呆呆地杵在了东司马门内气氛萧杀的夹道上,身子不停地打着摆子,一阵阵的发冷。 她死死咬着唇,两只手紧紧攥成了拳头,修长的指甲几乎将掌心都刺破了去,带着钻心的疼。 上一次在泰安殿,楚北柠那个贱人大放异彩,果然还是引起了姑母和太子表哥的注目。 凭什么?她就是个丑八怪,不被人待见的贱人,凭什么和她争? 郑君华的眼眸间渐渐渗出一抹杀意来。 梁王府内,此时却是有几分乱糟糟的忙碌。 介于上一次玄小鸟帮过她一次,楚北柠这一次很认真的替玄鹤准备出行的行装,倒是夹杂了三分的真心。 “王爷要不要带上墨狐裘大氅?咱们这边都入秋了,边地一定很冷。” “带点儿药吧,这些药都是我配好的,专门治疗风寒之症。” “对了,还有内衣袜子之类的我统一给你装进了这只箱子里。” “嗯,”玄鹤坐在软榻上,仔细的擦着自己的霜华剑,已经有些时日霜华剑没有饮血了,此时竟是在主子的擦拭下发出了轻微的剑吟。 楚北柠眼角抽了抽,好骚的一把剑,和它主子一样是个闷骚型儿的。 “王爷,什么时候走?”楚北柠直起腰累的满头大汗,看向了淡定从容的玄鹤。 玄鹤根本不把这一趟差事当回事儿,上一回他在随州办差的时候,还是他最不熟悉的水利。 这一次打仗的事儿,对于他来说就是玩儿。 唯一不爽的是,不管他玩儿得怎么样,最后的功劳都要记在太子的名下。 想起太子玄宸,玄鹤就有一种想要砍死主帅的迫切感。 玄鹤收回了霜华剑看着楚北柠道:“明天我就得走,这一次本王离开的日子里,你给本王老实本分一些。” 楚北柠嘿嘿笑道:“那是自然!妾身何曾给你闯过什么大乱子?” “呵!你闯下的祸还少吗?”玄鹤冷笑了出来,刚要再损她几句,突然外面传来长风的禀告声。 “王爷,有人送了帖子求见!” 玄鹤一愣,让长风进来。 长风将一张拜帖送到了玄鹤的面前,因为离得实在是太近,楚北柠将那拜帖看得清清楚楚的。 拜帖外面的信封散发着淡淡的香气,上面拓印着一两枝桃花,一看便是个女子下的拜帖。 楚北柠登时八卦之心雄起,呦呵,玄小鸟有女人来拜访了? ------------ 第83章 绯闻白月光 玄鹤接了拜帖后,顿时脸色一变,将拜帖下意识的拿在了身后像是藏着掖着的。 楚北柠怎么觉得这厮看向自己的眼神有那么一点点的心虚? “王爷,有客来?” 玄鹤脸上掠过一抹尴尬咳嗽道:“罢了,你也帮本王收拾了这么久的行装,且去歇着吧。” 楚北柠一听就是想要支开她,玄鹤越是如此,她越是好奇的要死,到底是哪个女子能入了玄鹤的眼? 玄鹤竟是有一种乱了分寸的感觉? “那妾身回去了!”楚北柠强压住心头的好奇,冲玄鹤福了福转身离开了玄鹤的澄心堂。 她刚走出了穿廊,却迎面撞见了抱着一个包裹的白卿卿。 这些日子白卿卿在府里头也算是夹着尾巴做人,行事低调得很。 楚北柠瞧着她手中紧紧抱着包裹,想比是给玄鹤做了什么鞋袜。 难为她愈挫愈勇,被玄鹤冷言冷语不知道从暖阁里轰出来多少次,还能坚持笑脸相迎,也是个狠人。 白卿卿看到楚北柠后,脸色微微一变,不得不躬身站着行礼,脸上却是面无表情。 楚北柠也不计较什么,这个女人恨死了她,巴不得将她生吞活剥,怎么可能给她好脸色看? 楚北柠也不理会白卿卿,径直朝前走去。 “楚北柠,你就不想知道王爷此时去见了谁吗?” 楚北柠本来想走,不想被白卿卿的一句话给拖住了脚步。 原来这个女人也知道玄鹤要去会客,这个很突兀来梁王府的客人莫非大有来头? 不过任何从白卿卿嘴巴里冒出来的话都得先在自己的脑子里过三过才行,楚北柠不明白白卿卿提起这个做什么。 她淡淡笑道:“王爷的事情,王爷自己会定夺,你犯不着和我说这些。” “你自己想吃无名醋你自个儿吃去!” 楚北柠说罢朝前走去,不想身后传来白卿卿森冷的笑声。 “王爷为了这个女人,刚从柔然边地回来就答应和安王联盟,若不是你在泰安殿宫宴的时候打破了这一切,估计这个联盟现在还是很稳固的。” 楚北柠虽然没有回头,脚下的步子却缓了下来。 白卿卿继续道:“王爷为了这个女人,迟迟隐藏着自己的实力不愿意与她的娘家兄弟们为敌。” “王爷为了这个女人,不晓得替她做了多少事情,隐瞒了多少秘密。” “王爷为了这个女人……” “打住!打住!您跟我这儿玩儿绕口令儿呢!这个女人到底是哪个女人?” 楚北柠算是成功的被白卿卿第一次忽悠起了好奇心,要知道这件事情很重要。 如果玄鹤有了白月光,她现在就可以让出位置,让玄小鸟的白月光照射进来。 那她和离的可能性就更大了,她不会霸占着梁王妃的位置不松口的,爱谁要谁要去。 “是谁?”白卿卿脸上掠过一抹诡异的笑容道:“王妃自己去瞧瞧不就是了吗?” 楚北柠神情一愣,顿时笑了出来。 “你以为我傻啊?白卿卿你怕不是嫉妒的要死,可你仅仅是个侧妃,即便是捉了王爷和那个女人的奸情,你又能怎样?” “你这不就是给我灌下一大碗迷魂汤,拿着我当剑使,让我去捉奸,然后你看着好解气对不对?” 白卿卿脸色一变,她的心思被楚北柠瞬间拆穿,一时间脸色有几分挂不住。 楚北柠走出了几步,却转身一把抓住白卿卿的手腕。 “楚北柠,你做什么?”白卿卿微微一愣,不晓得楚北柠已经知道了她的意图,这是想做什么? 楚北柠眼眸清亮笑了出来,露出了她那两颗小虎牙:“做什么?当然是去捉奸啊!你带我去啊!” 白卿卿…… 不多时,楚北柠和白卿卿趴在了一处月洞门外,看向了不远处的竹林。 虽然已经是深秋,可竹林依然苍翠,颜色也没有丝毫的变化。 林间的小道上并肩而行着两个人,玄鹤身着玄色锦袍缓缓走着。 在他的身边走着一个身材纤弱的女子。 那女子是背对着楚北柠的,楚北柠根本看不清楚她的长相。 只光看那一抹背影就足以令人心神激荡。 她穿着一件很朴素的白色裙衫,可裙衫的质地居然是价值千金一匹的蜀纱,只在腰间束着一条豆青色锦带,更是衬托着那一抹细腰盈盈可握。 楚北柠的视线落在了那个女人的发髻上,顿时微微一愣,居然是已婚妇人绾得圆髻,发髻上只是简简单单的一支白玉钗,却是落落大方。 “已婚女子?玄小鸟出息了哈,居然勾搭一个已婚女子?” 一边的白卿卿咬着牙冷冷笑道:“她便是章王妃,裴家嫡长女裴未央!” “什么?”楚北柠一下子愣怔在那里。 章王爷也好,裴家嫡长女也罢,这两个人在大晋朝那可是赫赫有名的人物。 只是这两个人经常住在封地漳州,很少回帝都来,所以楚北柠只听说过这两个人却没有见过这两个人长得什么样。 章王爷是玄鹤的七皇叔,年轻时候的章王爷与楚家家主楚贲,还有一个更加能打的大晋老牌儿第一战神定南侯,几乎掌控了大晋所有的军队。 后来楚贲在回风谷遇袭落了病根,病死在家中。 那位章王爷却是为了救驾勤王硬生生失去了一双眼睛,后晋武帝为了感激他,封了他为铁帽子王,封地漳州也在富庶的江南之地。 至于那位定南侯…… 楚北柠倒吸了一口气,貌似晋武帝很忌讳别的人提起这个人的名字,他被灭了满门,甚至连他的姓氏也被晋武帝从一切史料记载中抹去。 并且晋武帝下令,谁要是敢传言定南侯的事情,斩立决!不管是谁! 说起裴家嫡长女更是活成了一个传说,知书达理,才华横溢,她的妹妹裴雨鸳已经是大晋才女了,但只能排名第二。 因为这大晋第一才女便是她的亲姐姐裴未央,当初裴家陷入了一场公案中,裴家家主差点儿被晋武帝拉出去砍了。 就是七皇叔出面替裴家说了好话,才解了裴家的危机。 如今裴家在七皇叔的扶持下,已经成了无人可比的军事世家,跋扈霸道之气无人能敌。 大概裴家的这泼天富贵都是用裴未央的幸福换来的吧? 裴未央嫁给了大她二十岁的老光棍,还是个瞎子,换取了裴家全族的权势滔天,如今裴家长公子更是厉害了,唯一能与裴家长公子在军中对抗的大概只有玄鹤了。 不想现在裴家长公子裴朝的亲姐姐,居然和自己的对手举止亲密,林间漫步。 楚北柠看的一阵阵抽气,果然这瓜好大,一口还吃不下。 她正自想着什么,突然身后的白卿卿狠狠推了她一把。 楚北柠一个收不住,竟是朝着月洞门里摔了进去。 这贱人!太贱了!! ------------ 第84章 带着小妾去捉奸 楚北柠想事情想的入迷,没想到白卿卿死性不改直接在她背后推了一把。 她根本收不住,朝着月洞门里面扑了进去。 电光火石之间,楚北柠抬起腿狠狠蹬在了月洞门口边的一块儿石头上,随后借力跃了起来,重新一个后滚翻又翻了回来。 白卿卿正想逃走,不想被楚北柠一脚踹到了屁股上。 她本来身子娇弱,哪里招架得住楚北柠这一踹,惊呼了一声,整个人直接被踹到了月洞门里面的泥地上。 这一动静儿惊动了林子里的玄鹤和裴未央,两个人忙转过了身。 裴家嫡长女的容貌瞬间落进了趴在门边楚北柠的眼眸中,楚北柠登时吸了口气。 好美的女子! 之前在宫宴上看到裴家二小姐的时候,就觉得裴家女孩子生得当真是国色天香。 若不是如此,裴贵妃怎么可能将晋武帝迷的五迷三道,连郑皇后都被气吐血了。 裴家女子就是那种清婉雅致,仙气飘飘的感觉。 这裴未央就像是那晨间挂了露水的莲花,清雅迷人,容貌诱人至极。 玄鹤定睛看向了趴在地上的白卿卿,眸色瞬间沉了下来。 生平他最讨厌别人背后偷听,白氏越来越端不上台面了。 如今白卿卿这般作为,这是要捉他的奸吗?好大的胆子! 白卿卿自然看出来玄鹤眼底的冷冽霜色,心头一寒,她本想陷害楚北柠,不想被楚北柠反将了一军。 她忙从地上爬了起来,也顾不上擦掉脸上沾染着的灰尘,顺势扑到了玄鹤的面前大哭了起来:“王爷,是王妃,是她推我进来的。” “她还说王爷怎的带了女眷来府里,也不让她瞧瞧,她就强行拉着妾身一起来这里偷瞧!” “妾身觉得不妥,刚要走,她就将妾身推了进来!王爷!王爷可要给妾身做主啊!” 白卿卿本来脸上沾着泥土,如今哭得梨花带泥,玄鹤看得不禁一阵阵恶心。 玄鹤眉头狠狠拧了起来冷冷道:“王妃性子虽然洒脱可也做不出偷窥这种不要脸的事情来,你还真将本王当成是个傻子吗?” “她是梁王府的正妃,岂是你这个侧室张嘴就污蔑的吗?来人!给本王拖下去,圈禁!好好在你的院子里反省一下!” 白卿卿顿时脸上掠过一抹绝望,为什么会这样? 之前玄鹤待她很好的,如今明明就是楚北柠推了她,他竟是宁可护着那个女人也不相信她? 这一遭是真的楚北柠抓着她一起来偷窥的啊! “王爷……”白卿卿脸色发白,浑身打着哆嗦,抬起头呆呆的看着眼前的玄鹤。 玄鹤缓缓俯身盯着白卿卿那张失去了血色的脸,压低了声音一字一顿道:“还有此间你看到什么,都给本王从脑子里抹去。” “本王念及你是母妃送过来的人,姑且留你一条命,若是敢有下次,仔细你自己的小命!” 白卿卿从未在玄鹤身上见过这般冷冽阴森的表情,他身上的嗜血杀意让她吓得连哭都不敢哭出来。 月洞门外面的楚北柠心头咯噔一下,玄鹤这是恼羞成怒了吧? 也难怪,裴未央可是他的七皇婶婶,他背地里和人家幽会,这事儿传出去是要砍脑袋的。 楚北柠也不想这么无耻,可白卿卿那个小贱人手太欠,不过陷害别人这种感觉还蛮好的。 贵圈太乱,老娘还是躲远些吧。 楚北柠转身小心翼翼离开了月洞门,随后撒丫子逃回到了她自己的东苑。 这边白卿卿却是被长风带人拖了出去。 裴未央如画的眉眼间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诧之色,听闻梁王与妻子楚北柠二人不和。 一个是给夫君下药,一个是抽鞭子差点儿送走自己的妻子。 平日里也是分开院子睡,这事儿如今传遍了整个天下。 可身边的男子,分明是在护着楚北柠那个女人。 他武功高深,连她都看到月洞门门边露出来的一抹红色衣角,他竟是强行将所有的罪责都推到了眼前这个侍妾的身上。 裴未央的眉头微微蹙了起来,随后冲玄鹤笑道:“王爷,我该走了,今天就是来同王爷说几句话儿。” “我表哥安王在随州一事上确实让王爷受委屈了,我妹妹更是得罪了梁王妃,她还小不懂事,我这边替她向王爷赔罪了。” 玄鹤点了点头,可眼底的神色却是多了几分随意应付。 裴未央心头一跳,梁王到底是怪了安王,以后怕是这两人结了怨。 她今日便是来做这个说客的,看来效果并不好。 他们整个裴家现在已经被绑在了安王的身上,尤其是她的大哥裴朝手握重兵,如果安王在今后的夺嫡之争中失败,迎接他们裴家的必然是家破人亡。 上次宫宴后,父亲便担忧至极,本来玄鹤看在她的面子上不会与安王为难,可他们算来算去谁也算不到楚北柠这一步棋。 楚家大小姐性情大变,不光是影响到了她自己,也牵动了大晋朝皇族的全盘大棋。 裴未央再也坐不住了,亲自来梁王府试探玄鹤的意思,可她却发现一个更加令她担忧的事情。 梁王妃在梁王的心目中有分量,而且分量还不轻。 裴未央心头像是被锐器狠狠戳了一下,汩汩流出血来。 她狠狠吸了口气,挤出来一个笑容看着玄鹤道:“王爷,我回去了,告辞!” 玄鹤在这个女人面前始终是温文尔雅的,他躬身点了点道:“我派人送你回去吧!” “多谢!”裴未央笑了笑,转身朝着月洞门走去。 她背对着玄鹤的一张脸,渐渐变得冷冽了下来,染上了一层霜色。 楚北柠连蹦带跳回到了东苑,一直冲进了自己的暖阁里,这才轻轻拍着胸脯。 妈呀!吓屎宝宝了! 差点儿被玄鹤抓到,还以为自己带着侧室去捉奸了呢。 不管了,不管了,她只希望玄鹤赶紧搞定他心头的白月光,到时候放她一条生路。 她抓起了桌子上的茶壶,痛饮了几口,突然门外传来沉闷的脚步声。 随后裳霓等人给玄鹤问安行礼的声音传来。 卧槽!这就追过来了? 楚北柠忙冲到了榻上,微微有一点儿发福的身子裹着被子一滚,将自己卷了进去,随后胡乱抓起了枕头边的艳情话本,装成了裹被看书的样子。 门帘子刷的一下子掀了起来,玄鹤身上染着怒意冲了进来,看到床榻上裹成了蚕宝宝的楚北柠,抬起手将她身上的被子掀了起来。 ------------ 第85章 半夜惊醒 楚北柠忙面露惊讶,睁着无辜的大眼睛看着玄鹤笑道:“哟!王爷来了?妾身正歇着看书,看得太入迷,没想到王爷居然来了?” “裳霓!上茶!” 玄鹤冰冷的视线死死盯着楚北柠,抬起脚踢了踢楚北柠都没有来得及脱掉的绣花鞋,鞋底子上沾满了泥。 “楚北柠,你如今撒谎的技能越来越炉火纯青了?” “呵呵,”楚北柠忙坐了起来,拿起了手中的话本子笑道:“王爷您这又是从哪儿惹了一肚子气,跟妾身这儿撒气呢?” “妾身方才采花去了,回来后累了就躺着看书,王爷您真是讨厌,这都查问,好讨厌哟!” 楚北柠冲玄鹤抛了个眉眼,玄鹤眉眼间的神色更是沉了下来。 “看书?” 玄鹤抬起手将楚北柠手中拿着的话本子转了过来:“呵,本王的王妃很厉害嘛,可以倒着看书?” 楚北柠登时说不出话来,紧跟着脸颊便被玄鹤抬起手死死捏住。 “王……王爷……”楚北柠惊呼了出来。 “您有话好好说,妾身的脸不大,一次次被您都给捏大了,这事儿可如何是好?” “王爷!”裳霓看着自家主子又落进了王爷的魔爪中,忙要上前。 “滚出去!”玄鹤冷斥。 楚北柠忙冲裳霓打了个手势,裳霓定了定神还是退了出去。 玄鹤冷冷看着楚北柠:“怎么?想捉本王的奸?” 楚北柠心头咯噔一下,两只手强行将玄鹤的手拽开,从床榻边站了起来,反手一把拽着玄鹤的手臂将他按坐在了床上。 楚北柠从未这般主动亲密对待过他,玄鹤一下子都愣了,眉眼间的神情竟是缓和了几分。 楚北柠用自己的袖子替玄鹤小心翼翼扇着小风儿,讪讪笑道:“王爷,那林子里的女人是不是你心中的白月光?” 玄鹤眉头狠狠蹙了起来,抬眸死死盯着楚北柠,这个女人到底在说什么。 “你什么意思?” 楚北柠笑了出来:“咳咳,妾身的意思是那女子是不是王爷的心头好,朱砂痣?“ 玄鹤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手缓缓摸向了腰间的佩剑。 楚北柠拍了拍玄鹤的肩头,索性拉过来一把椅子坐在了王爷的面前,抬起手冲他搓了搓手指头笑道:”王爷,这样吧,五千两银子,妾身帮你想办法追到手。” “那个姑娘给人感觉不错,不过就是有夫之妇,这事儿你们不能偷偷来,不道德啊!” “妾身的意思是,先想办法让对方和离,妾身这边是没问题的,一和就离了!” “然后你们再……呵呵呵……” “龌龊!”玄鹤暴起,抬起手中的剑直接抵在了楚北柠的面门。 楚北柠顿时懵了,不是,她这不是帮着他泡妞吗,她还愿意给他们挪地方,他怎么就急眼了呢? “楚北柠你脑子里到底装了什么?卑鄙!下流!” 玄鹤转身大步走出了东苑。 楚北柠都被玄鹤给骂懵了,她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我这不是为你考虑吗?怎么还急眼了?有毛病吧?” 她是真的不知道玄鹤竟然是这种态度,她给他心中的白月光让位置,怎么反倒是将人给得罪了? 楚北柠不晓得玄鹤赶到了她的东苑,原本以为的兴师动众,这是来了个寂寞。 入夜时分,楚北柠早早歇下了。 这几天二妹妹楚依月的亲事,自己为了去除毒印差点儿去掉半条命。 她现在一躺在榻上就有几分疲惫,不多时便睡着了。 刚在睡梦中与周公见了个面,却是突然被裳霓从梦中推醒。 “主子!醒醒啊主子!出事儿了!王爷请您过去!” 楚北柠登时惊了一跳,狠狠搓了一把脸。 “裳霓,发生了什么事?这大半夜的,玄小鸟到底发的哪门子神经?” “主子,是白侧妃出事了,白侧妃上吊了!” “王爷说之前楚家二小姐上吊后,就是被您给救活的,此番王爷请您过去瞧瞧!” 楚北柠登时脸色沉了下来,白侧妃上吊了? 呵!当真是一哭二闹三上吊!这个小贱人的花招简直是层出不穷。 她其实本不想管这些,可她是王府正妃,后宅里的小妾出了这种事,她不能不去。 “更衣!”楚北柠脸色暗沉得厉害,她本来就有起床气,还是半夜三更被人喊醒的。 更何况是白卿卿作妖,这事儿更是让她恼火万分。 今天的事情,可是她先算计她的,后来被她反击,受了玄鹤的处罚。 如今竟是因为这么一件事儿便上吊了,看来委屈得很。 楚北柠很快收拾好了东西,裳霓掌着宫灯,跟在了楚北柠的身后到了后面的一处僻静院子。 之前白卿卿在玄鹤面前哭了几次,玄鹤也没有再让她住闹鬼的院子。 不过她新住的这个院子却是偏僻得很,远远比不上楚北柠现在住着的东苑。 院子里此时传来一阵阵奴婢们的哭声,倒像是真的死了人。 楚北柠迈步走了进去,却看到院子里服侍白卿卿的几个丫鬟婆子跪在了那里,捂着唇哭着。 玄鹤坐在了暖阁里正中的椅子上,一脸的不耐,还有阵阵的烦躁。 看到楚北柠走了进来,玄鹤抬起眼皮冷冷扫了她一眼。 楚北柠咳嗽了一声,上前冲玄鹤行礼。 “王爷福安!” “快去瞧瞧她,”玄鹤冷冷道,神色间满是厌恶。 楚北柠心思一顿,玄鹤如今彻底厌了白卿卿,不过毕竟看在母妃的面子上,总不能见死不救。 这个冷情冷血的家伙,若不是还顾及一些什么,怕是早就将白卿卿卷进了破席子里丢到乱葬岗了。 楚北柠神情微微一顿,刚要说什么不想玄鹤烦躁的冲长风打了个手势。 长风忙将钱袋子捧到了楚北柠的面前。 楚北柠不可思议地看着玄鹤,难道她给玄小鸟留下的印象就是不管做什么,都为了钱? 她老脸一红将钱袋子收进了袖子里,好吧,这个美丽的误会就让它误会下去吧。 楚北柠走到了白卿卿的身边,她直挺挺躺在了床榻上,眼眸紧闭,脸色煞白。 脖子上的勒痕令人看着触目惊心,楚北柠眉头一蹙,这一次白氏还真的像是不想活了,把自己的脖子勒得够深啊! 她抬起手指,探向了白卿卿的脖子,突然脸上的表情怪异了起来。 ------------ 第86章 使坏 楚北柠摸向了白卿卿的脖子,不禁暗自冷笑了出来。 她直起身,冲身后坐在椅子上的玄鹤道:“白妹妹这是一口气憋在了胸腹间,一时半会儿晕过去了。” “妾身会些行针的手法,帮她用针扎一下,再服下妾身配的药便能醒过来了。” “裳霓,取我装银针的包来!” “是!”裳霓忙转身走了出去,不多时将银针包捧到了楚北柠的面前。 楚北柠从慕泽那边也学了几招,就是专门准备了这样的一个小包,到时候行针也方便一些。 这一套工具还是慕泽送给她的呢。 楚北柠捏着针坐在了白卿卿的面前,白卿卿这一遭确实是真的将自己吊了起来,这个女人为了引起玄鹤的同情也是拼了。 即便是她脖子上的勒痕也没有作假,只不过快要吊死的时候被人放了下来,喉头也肿胀得厉害。 这一套戏码白卿卿演绎得很足,真的是豁得出孩子套得住狼的决绝。 可她再怎么决绝也是装的,今儿她撞破了玄鹤同裴家大小姐的好事,怕是被玄鹤收拾了,这是心虚的不要不要的。 楚北柠抬起手,连着几根针都刺进了白卿卿的穴位中。 她在针尖上都沾了一些药粉,这种药粉无毒无害,就是让人生出几分难以压制的瘙痒。 果然白卿卿的额头都忍住了冷汗,两只手也微微颤抖着。 楚北柠暗自冷笑,这个女人的定力还是很足的,为了博取玄鹤的同情,这一场晕厥装的还挺像。 可楚北柠的针法也不是吃素的,不想白卿卿还能将这浑身的痒忍了下来。 “裳霓,取水来将这药丸儿化进温水中,给白侧妃服下!” 裳霓忙按照楚北柠的吩咐,走到了白卿卿的面前,刚要扶着她给她灌下去。 不想白氏再也忍不住了,一把推开裳霓,却是朝着玄鹤扑了过去,刚要扑到玄鹤的怀中,却被玄鹤厌恶的避开。 “王爷!王爷!王妃这是要毒死了妾身!妾身好害怕!王爷救我!救我啊!” 白卿卿哭诉着跪在了玄鹤的面前。 玄鹤的眉头微微一蹙,抬眸看向了楚北柠。 他也觉得这一次楚北柠医治白卿卿的手法感觉不怎么对,可他也说不上来哪里不对。 楚北柠冷笑了出来,却是接过了裳霓手中准备喂给白卿卿的汤药,猛地仰起头灌下。 “你这是做什么?”玄鹤一惊,是药三分毒,她刚刚因为解脸上的毒印,不停地用药,如今怎么又开始胡乱服药? 玄鹤情急之下站了起来,一把夺过了楚北柠手中的药碗。 跪在地上的白卿卿眼巴巴看着王爷这般关心楚北柠,却对她的死无动于衷,她登时心凉了半截。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开始变成了现如今这个样子? 明明他一开始应该喜欢的是她啊,她还在梁王府主持了两年的中馈。 楚北柠这个贱人也就是刚来不久,怎么就一步步将王爷从她的身边夺走? 白卿卿死死咬着唇,因为太用力,唇角都几乎要渗出血来。 楚北柠笑看着玄鹤道:“王爷,咱事实胜于雄辩,妾身这是自证清白啊!” “白氏说我给她下毒,那好,妾身把这毒喝了?” 玄鹤脸色沉了下来。 白氏想要最后挣扎一下,她抬起头哀怨地看着玄鹤道:”王爷,方才王妃给妾身下针,妾身便是浑身疼痛难忍。“ “姐姐平日里便不待见妾身,妾身也想好好和姐姐相处来着,妾身当真是疼,浑身难受。” 楚北柠冷笑了出来:“呦呵!妹妹真的是七窍玲珑心啊,明明晕过去了,还能体会到针在你身体里游走的感觉啊!” “你这是真晕还是假晕?好!你说这针也有毒,来来来,姐姐也在身上给你演示一下。” 楚北柠拿起了银针径直朝着自己的手背上扎了下去,其实这针尖上还是残留一点儿药粉的,不过这点剂量比刚才给白卿卿用的剂量少多了,她能忍。 不想一针扎下来,她登时愣住了。 她抬眸不可思议地看向了横在面前玄鹤的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掌,手背上刚扎进去的银针还在微微颤动。 楚北柠脸色瞬间垮了下来,简直是没眼看。 玄鹤手背上传来一阵阵又麻又痒的感觉,他死死盯着楚北柠,眸色冰冷。 白氏装疯卖傻是真的,假装晕过去是真的,没跑了。 可眼前楚北柠这个女人竟然偷偷搞小动作,也太不把他这个王爷当回事了吧? 楚北柠也傻了,没想到玄鹤居然替她挡下了一针,怎么感觉有一点怪怪的? 玄鹤冷冷道:“你们几个奴才留下来好好照顾白侧妃,再要出什么幺蛾子,格杀勿论!” 白氏身边的丫鬟婆子们具是脸色煞白,纷纷跪了下来。 “王爷?”白氏心头彻底绝望了,即便是一根银针王爷都不忍心楚北柠承受,呵!她哪里看不出来王爷这是真的对楚北柠开始上心了。 一时间她竟是万念俱灰,可心头却着实的不甘心。 她在这梁王府里苦等了两年,这不该是她等来的结果啊! 玄鹤冷冷看着地上瘫坐着的白卿卿,简直一刻也不愿意在此处停留。 他淡淡道:“你既然身子不爽利,就暂且留在这里歇着吧,禁足三天!” 白卿卿唇角渗出一抹苦涩,禁足三天也算是对她的一丝恩惠了吗? 玄鹤大步走出了白卿卿的院子,楚北柠忙跟了出去。 她治病救人的时候从来没有生出过什么坏心眼儿,不想第一次给人治病的时候使坏就被人抓了个现行。 回去的路上,玄鹤脸色铁青,脚下的步子却是缓了下来,似乎在等着楚北柠跟上。 楚北柠心头转了几转,还是硬着头皮走到了玄鹤面前低声道:“王爷,您的手妾身要不看看吧?” “这边有解药!” 玄鹤停下了脚步,楚北柠忙从袖口里拿出来一个小瓶子,打开盖子倒出来两粒药丸儿,不想连着瓶子也被玄鹤抢了去。 玄鹤将瓶子丢到了不远处长风的怀前:“给白侧妃送去。” 长风忙转身急匆匆折返了回去。 楚北柠拧开药丸碎成了粉末,轻轻抹在了玄鹤的手背上,讪讪笑道:“王爷,妾身就是瞧着她装模作样的,妾身看不下眼,这才小小的和她开了个玩笑。” “其实这药没毒的,就是个痒痒药而已。” 玄鹤缓缓道:“本王欠了裴家大小姐一个很大的人情,和她之间的关系不是你想的那样。” 楚北柠一下子愣了,她可没问这个,他倒是说起这么敏感的话题来?不对劲儿啊! ------------ 第87章 皇庄之约 楚北柠直愣愣看着面前的玄鹤。 玄鹤虽然提起来这么劲爆的一个话头,可似乎并不愿意多说。 他死死盯着楚北柠道:“我这一次随太子去乌孙边的,你在王府里最好安分一些。” “上一回你在泰安殿里闹出来那么大的动静儿,想必已经入了很多人的眼,那些人都盯着你呢。” 楚北柠打了个哆嗦笑道:“王爷说的是,妾身谨遵教诲。” 玄鹤定了定神,看向楚北柠的视线多了几分复杂。 “楚北柠,本王看得出来你虽然闹腾,可也不是那种奸邪之人,故而本王才容忍你那么多的乱七八糟,你好自为之。” 玄鹤说罢转身大步朝前走去,独独留下楚北柠愣在了原地。 什么叫不是奸邪之人? 楚北柠摸了摸自己的脸,罢了,玄小鸟怎么想是他的事情,她的路她自己很清楚,她也一定会按照自己想过的日子努力奋进。 三天后,楚北柠带着裳霓站在了崇文街街边的高楼上目送太子玄宸和梁王玄鹤出征。 玄宸穿着一件银白色铠甲,即便是去打仗也端的是清俊雅致,翩翩人如玉的陌上公子。 玄鹤却是一袭玄金色铠甲,脸色整肃,身上晕染着生人勿近的萧杀之气。 主将和副将都是难得一见的美男子,左右两边送行的女子更是挥舞着帕子依依不舍了起来,有的甚至还哭出了声。 楚北柠一阵尴尬,她这个正牌儿老婆都没怎么样呢,她看着玄鹤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远方,在四周的一片哭声中下了楼。 接下来的日子定是很无聊,慕泽在她的脸上第一次遇到了如此大的医疗事故,到现在她出行都得蒙着脸,不然一张关公脸得吓死多少花花草草。 慕泽亲自去帮她找药去了,也不晓得什么时候能回京。 旷亦做了正五品的工部员外郎,正式开始研究高转筒车的原理,已经去了随州,这一次他负责随州城的事务,一时半会儿也不能听她给他讲解一下一元二次方程。 二妹妹刚刚新婚,听闻和夫君好的蜜里调油,她现在过去叙话不好吧? 对了,还是去找几个妹妹玩儿,尤其是瞧瞧墨月的腿完全好利索了没有? 她刚带着裳霓坐上了马车,吩咐陈忠去靖北候府,不想几个穿着宫装的婆子将楚北柠的马车拦了下来。 为首的便是郑皇后身边的胡嬷嬷,她缓缓走上前来冲楚北柠躬身福了福道:“王妃请留步。” 楚北柠登时一愣,心头生出了几分警惕来。 “原来是胡嬷嬷,不必多礼,不知胡嬷嬷找我有什么事?” 胡嬷嬷拿出了怀中的一封书信递到了楚北柠的面前低声道:“皇后娘娘请王妃去皇庄一聚。” 楚北柠眸色一闪,眉头微微蹙了起来。 这是几个意思? 她不认为自己和郑皇后之间有什么交集?还需要去皇庄上见她! 上一回她赐给自己的血玉镯子想起来就后怕,她楚北柠还没傻到去赴这种鸿门宴的地步。 “哎呦!不好意思,胡嬷嬷,我今儿正好有些急事不好脱身。您替我给皇后娘娘赔个不是,我今儿就不去赴约了。” 胡嬷嬷退后一步淡淡笑道:“王妃言重了,也不是进宫就是去皇庄上做客而已。” “也耽搁不了王妃多长时间,王妃来回去一趟也用不了一炷香的时间,您说呢?” 胡嬷嬷微微发福的脸上,那一双睿智的眼神渗出了一点点的威胁。 楚北柠冷笑了出来,刚要不作理会径直走开,不想头顶上传来一阵阵机弩碰撞的声音。 她现在所处的位置左右两侧都是二层或者三层的酒楼,茶楼,绸缎庄什么的。 她忙顺着车窗外面看了过去,却看到二层楼的那些窗口里都露出了闪烁着暗光的机弩和毒箭。 楚北柠眼角狠狠一抽忙看向了面前的胡嬷嬷,好家伙!还有这种请客方式的? 不去赴宴就毙了你? 对,这就是郑皇后的一贯作风,和她那个人来疯儿子玄昭一个德行! 霸道加无耻简直就是无敌! 楚北柠的脸色冷了下来,胡嬷嬷脸上的表情已然笑眯眯的,像只阴险的老肥猫。 “王妃娘娘,”胡嬷嬷笑看着楚北柠道:“皇后娘娘说,上一回静王爷带着人去您娘家门儿上提亲。” “提亲怎么了?”楚北柠的手一下子握紧,视线冷冷盯着胡嬷嬷。 胡嬷嬷笑道:“皇后娘娘说静王爷提亲这事儿,实在是突兀,让楚家三小姐受惊了。” “不过三姑娘也是个好孩子,皇后娘娘很喜欢三小姐呢。” 楚北柠暗自磨了磨牙,她是看明白了。 之前玄昭那厮来楚家门上提亲,被自己三妹妹墨月踹了聘礼,打了脸,这事儿怕是让郑皇后略感不适,这是要拿三妹妹开刀了吗? 他们皇家的人就这么霸道不成? 皇族提亲必须要人愿意吗,不愿意就是忤逆了皇族的颜面,怎么的?这是要强娶不成? 楚北柠从胡嬷嬷的话语中,已经听出来浓浓的威胁,用三妹妹威胁她。 她狠狠吸了口气,别的人她不在乎,可是用楚家的几个女孩子要挟她,她没有丝毫的办法。 “既如此,胡嬷嬷还请前面带路!” 胡嬷嬷又是福了福,上了前面的一辆马车带头朝着西面的街口走去。 楚北柠乘着马车大约走了半柱香的时间,便来到了位于西山的皇庄前。 整座皇庄依山而建,修的分外的气派,本来是夏季嫔妃们跟晋武帝一起来避暑的地方。 现在是秋季,也没有什么人,倒也是僻静。 楚北柠下了马车,乘着皇庄里专门准备的步撵,朝着最正中的行宫而去。 一路上层峦叠嶂,树叶都是黄色赤色各种颜色交替,简直是层林尽染,一派秋意浓。 风景是好风景,可楚北柠心头装着事儿沉甸甸的。 不晓得郑皇后将她喊了来,还不是在宫里头,显然是瞒着晋武帝和其他嫔妃的,不知道她这是什么意思? 她不觉得郑皇后要对付三妹妹,毕竟是一国之母犯不着亲自和一个未出阁的小丫头较量。 况且楚北柠也看出来了,玄昭可能真的对墨月上了心,郑皇后想要杀人泄愤也得考虑一下她的小儿子能不能承受得了? 那如果不是因为三妹妹的事情,郑皇后将她喊来到底是为什么? 很快步撵停在了一处装饰分外华丽的院子前,裳霓紧张地扶着楚北柠下了步撵,这是她第一次见国母,扶着楚北柠的手都微微哆嗦着。 楚北柠握住了她的手,冲裳霓笑了笑,随后大步走进了院子里。 既来之则安之,她倒是要瞧瞧郑皇后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 第88章 给儿子保媒 楚北柠跟在了胡嬷嬷的身后走进了正中的寝殿,迎面是十二扇鎏金屏风,屏风上面绘着仕女图,制作的分外精美。 暖阁里燃着淡淡的檀香,令人心神舒畅,可一想到要面对的事情,楚北柠的脸色凝重了几分。 被一国之母单独召见可不是一件什么荣耀的事情,有时候会送命的。 绕过了屏风,映入眼帘的场景让楚北柠登时吃惊了不少。 她惊讶地看着暖阁正中摆着一桌子酒菜,各种美味佳肴,而且绝大部分的菜品都是楚北柠爱吃的。 肉菜居多,做得精致百巧,每一道菜拿出来都是一件精美的艺术品,最正中就是楚北柠爱吃的红烧猪蹄,蹄牙子上还用桂花花蕊装点着,看着就令人馋涎欲滴。 餐桌上铺着蜀绣桌布,垂下来的一角缀着红宝石珠子。 身穿一袭石榴红绣银线暗纹裙衫的郑皇后,雍容华贵地端坐在了桌子边的椅子上。 楚北柠忙疾步走了过去刚要跪下来行礼不想被郑皇后扶住了手臂,笑了出来道:“柠儿,不必多礼,快快坐下来。” “来人!将本宫新酿的桂花蜜取上来!” 郑皇后将楚北柠拉坐在了桌子边,神态慈爱殷勤。 楚北柠顿时像是被雷劈了一样,轰得外焦里嫩。 她没记错的话,眼前这个女人给她下过毒,还差点儿命人将她锤死。 如果不是这些记忆,她还以为眼前的郑皇后是她的亲妈呢! “母后,柠儿不敢当,”楚北柠忙起身挡住了郑皇后给她斟酒的动作,她有些怕怕。 “儿臣给您斟酒,”楚北柠抢过了郑皇后手中的白玉酒壶,给郑皇后斟满了,随即端起酒杯敬了郑皇后一杯。 郑皇后丝毫没有扭捏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楚北柠心头松了口气,酒里没毒。 “柠儿,吃菜,”郑皇后给楚北柠夹菜,楚北柠更是在菜肴的同一个地方也夹了一筷子送到郑皇后面前的碗里。 一个太过热情,一个试探下毒与否。 两个人的宴席硬生生变得热闹了起来。 酒没有毒,菜也没有毒,甚至连暖阁角落里焚的香也没有毒。 楚北柠这下子更是不晓得郑皇后想做什么了,无缘无故请客吃饭,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连着饮下了几杯,楚北柠抬眸看着郑皇后笑道:“母后,柠儿不晓得母后您今儿单独请柠儿来,所为何事啊?” 固然面前的菜肴很好吃,可楚北柠实在是吃得提心吊胆,有些话不问清楚不行。 郑皇后定了定神,缓缓放下了筷子,看着楚北柠笑道:“之前静王去了楚家提亲,这事儿倒是闹得沸沸扬扬。” 楚北柠的一颗心咯噔一下,难道今儿是要提静王和三妹妹的亲事不成? 她心思一动忙道:“母后,柠儿有句话虽然不中听些,可还是要和母后讲清楚。” “虽然柠儿的父亲走得早,可父亲临终前交代过,楚家的女儿不做妾地。” “静王爷对我妹妹的一片痴情实在是令人感动,可惜了我们楚家的门第太低,配不上静王的英明神武,我家三妹妹是个庶女,又喜欢拳脚功夫,实在是粗鄙不堪。” 郑皇后点了点头,却是很认真的看向了楚北柠道:“柠儿,母后也有一句话要问你。” 楚北柠忙看向了郑皇后,这顿饭吃得好难受。 “母后想问什么?” 郑皇后死死盯着楚北柠脸上的表情缓缓道:“听闻你和梁王不和?” 楚北柠登时脸色变了几分。 怎么扯来扯去,扯到了她的身上? 她不露痕迹地坐直了,唇角却染着一丝笑意道:“年轻夫妻嘛,刚成亲难免磕磕碰碰的。” 郑皇后冷笑了出来:“抽鞭子,关柴房,宠妾灭妻这也算是磕磕碰碰吗?” 楚北柠眉头微微一蹙,郑皇后这是几个意思,怎么突然关心起她和玄鹤的夫妻感情来? 即便是要关心,也不该是她关心啊,人家玄鹤的母妃荣妃娘娘也没说个啥啊! 郑皇后似乎没有觉察出楚北柠的不得劲儿继续道:“你是靖北候爷的嫡长女,当初你父亲还没有去世的时候,将你当成了掌心的宝。” “不想梁王竟是将你作践到此种地步,本宫实在看不下去了。” 等会儿!这个女人搞什么鬼名堂? 楚北柠整个人都懵了。 当初她刚嫁到梁王府的时候,你们可是一个个没少看笑话啊,都盼着梁王怎么折磨死她。 现在这么好心? 楚北柠尴尬的笑道:“母后,有您这句话就够了,现在梁王对儿臣很好,儿臣没什么不满意的。” 郑皇后眸色一闪突然压低了声音道:“你与梁王到现在都是分房睡的吧?” 楚北柠这下子是真的接不上话了,这帝都里的人是不是很闲啊?一个两个盯着她和玄鹤那点子夫妻之间的事儿,有意思吗? “母后,儿臣不懂母后的意思?”楚北柠索性挑明了。 郑皇后也不因为楚北柠生硬的语气而着恼,反而缓缓起身走到了窗户边看向了外面绚丽的风景笑道:“泰安殿上,你崭露头角,颇有些鬼才,太上皇很欣赏你,他说了一句话。” 提到了泰安殿,楚北柠就觉得一阵阵头疼,那个时候为了救下旷亦她不得不装了下十三,不想装得有些过头,收不回来了。 郑皇后转过身看着楚北柠道:“太上皇说你是个奇女子,得你者得天下!” 楚北柠顿时说不出话来了,心里却升腾起一抹不祥的预感。 这些日子玄鹤对她越来越好,大概也是为了这个原因吧? 呵! 楚北柠不知道为何,心头竟是有几分憋气和苍凉。 郑皇后定定看着楚北柠道:“既然你与梁王不和,本宫倒是有个想法。” 她看着楚北柠一字一顿道:“太子对你也存了些心思,你知道吗?” 楚北柠一下子站了起来,脸上掠过一抹惊慌道:“母后!儿臣已经是梁王妃,岂能再……” 郑皇后笑道:“那又有何妨?你若是真的想要离开梁王,随便设个局本宫保证你能从梁王府全身而退。” “太子妃不比梁王妃更好吗?” 楚北柠一颗心顿时七上八下,乱成了一团。 她心心念念想要离开梁王府,不想第一个站出来帮她的竟然是郑皇后。 可郑皇后和太子玄宸岂是好相与的? 郑皇后死死盯着楚北柠:“柠儿,你意下如何?” ------------ 第89章 发财疯了 楚北柠是真的没想到这一趟来皇庄见郑皇后,竟是为了这件事情。 郑皇后居然给她儿子保媒来了? 这一波操作饶是楚北柠也隐隐有些招架不住,实在是太骚了。 楚北柠心思一动,她可不傻。 从梁王府这个火坑跳出来,就得落进太子府的火坑里。 她没事儿老跳火坑干什么? 楚北柠缓缓向后退开一步,冲郑皇后躬身福了福笑道:“母后,太子殿下如此优秀的一个人,有更好的姑娘配得上他,像儿臣这种残花败柳就不要来祸害太子了。” 郑皇后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 她冷冷笑了一声:“呵!你们楚家女子的眼界倒是真的高,瞧不上我的两个儿子吗?” “柠儿不敢,只是柠儿和三妹妹配不上太子殿下和静王爷而已。” 郑皇后的脸色变得铁青,不死心,上前一步看着楚北柠道:“你不必急着给本宫回话,可以回去好好想想。” “若是你能辅佐太子,以后的荣华富费自然少不了你的。” “不必了,”楚北柠缓缓道,“回母后的话,儿臣不需要考虑什么,儿臣配不上太子殿下。” 郑皇后缓缓扬起了下巴,冷傲地看着面前站着的楚北柠,清冷的眼眸里神色阴晴不定了起来。 一时间暖阁里的气氛有些压抑,一片死寂。 许久郑皇后才冷冷笑道:“既如此你退下吧,本宫也累了。” 楚北柠如蒙大赦,暗自吸了口气缓缓退出了暖阁。 候在暖阁门口的裳霓忙疾步抢了上来压低了声音道:“主子!主子没事儿吧?” 楚北柠打了个饱嗝笑了笑:“皇后娘娘太客气了,混了一餐饱饭也不错,走,回府!” 寝宫中,郑皇后透过窗户冷冷看着楚北柠的身影消失在在院门口,神色冷冽如霜。 一边的胡嬷嬷小心翼翼走到了郑皇后的身边道:“娘娘,这梁王妃……” 人人都晓得梁王爷苛待梁王妃,不想娘娘开出太子妃这般优厚的条件,都打动不了楚北柠。 也不知道这个女人到底怎么想的?难道还痴恋着梁王不成? 郑皇后眸色一闪冷冷道:“太上皇曾经说过,得此女者得天下。” “呵!熟不知皇上想的是另一回事。” 胡嬷嬷心头一惊。 郑皇后吸了口气笑道:“妖女祸国,人人得而诛之!” 胡嬷嬷脸色瞬间变了,忙小心翼翼退后一步,却是一句话儿也不敢说了。 楚北柠这边回到了梁王府,本来还准备去靖北候府瞧瞧自己的妹妹,此时眼见着已经到了午后,还是第二天再去吧。 不想她刚乘着马车回到了梁王府,竟是梁王府门口多了一辆装饰低调奢华的马车,马车看起来不像是梁王府的,难不成王府里有客人? 楚北柠忙下了马车,刚走进了正门,管家庄伯便迎了出来。 “王妃,您可回来了!” “有贵客来!” 庄伯跟着梁王玄鹤已经有些时候了,什么场面没见过,此时居然吓得语无伦次,不晓得什么贵客这么霸气? “是谁来了?”楚北柠边走边笑道,“王爷如今不在府上,难不成还是来找我的?” 庄伯也不敢说什么,跟着楚北柠朝着前院的正厅走去。 她刚迈步走进正厅的门,脚下的步子一个踉跄,差点儿没站稳了。 今儿这是个什么日子,紫气东来吗? 怎么一个个都想来和她聊聊人生? 只见正厅的椅子上坐着一个神情整肃的老者,穿着靛青色锦袍,坐得端端正正,手中扶着金镶玉的龙头拐杖。 另一边却是个穿着一袭鹅黄色裙衫的小姑娘,腰间束着红色玳瑁盘扣腰带,此时正踮起脚尖想要够墙壁上的那把宝剑。 正是被楚北柠救了一命的大晋长公主长宁公主。 毕竟是个八岁的小姑娘,性子还有些活泼,她也不是看上了墙壁上挂着宝剑,而是那个宝剑的穗子做得很好看。 楚北柠眼底掠过一抹笑意,这一老一少大概是整个大晋皇族里,她最喜欢的两个人。 听到楚北柠的声音,长宁公主忙收回了手臂,几步跑到了楚北柠的面前躬身行礼笑道:“长宁给四王嫂问安!” 楚北柠一愣,眼前这个小丫头因为病情缓解了几分,倒是吃胖了不少,越发可爱得紧。 她从这个丫头的眼眸中看到了难得的几分纯真,心头多了些好感笑道:“长宁不必多礼。” 楚北柠随后走到了太上皇的面前,规规矩矩跪了下来磕了一个头。 “柠儿给皇祖父请安!” 太上皇抬起手示意楚北柠免礼。 “今天我这一老一少一时间想起来出宫瞧瞧,路过你梁王府就进来了。” “没有提前知会你一声,唐突了。” 楚北柠忙笑道:“您这是说哪里话,以后您若是想来就来。” “虽然梁王府粗茶淡饭,可能不如宫里头吃得好,不过您喜欢吃什么,柠儿给您做着尝尝鲜还是可以的。” 太上皇点了点头看着楚北柠笑道:“难得您有这份儿孝心。“ 一边的长宁公主忙凑到了楚北柠面前道:“四王嫂,长宁听说四王嫂的点心做得好吃,长宁能不能留在你这里?” 楚北柠一愣登时笑了出来,这个小丫头居然还是个吃货。 她忙笑着应允了,其实她猜得出来太上皇是来做什么的。 太上皇退休后的老年生活没有跳广场舞,也没有打麻将之类的消遣,老爷子迷上算术之学。 上一次泰安殿之后,太上皇便是对楚北柠新算法颇感兴趣,这一次来梁王府可能与这些有关。 楚北柠亲自下厨给太上皇做了几样小菜,当然还有长宁公主爱吃的小蛋糕。 用完饭后,楚北柠亲自给老爷子演示了一遍一元二次方程的新算法,太上皇竟是高兴的手舞足蹈。 当下便拿着楚北柠的那些算式准备回宫,不想长宁公主之前吵着闹着去了楚北柠的东苑玩儿,太上皇也不得不来东苑瞧瞧。 顺道将楚北柠留在东苑的那些教授旷亦的算术手稿拿走。 楚北柠刚带着太上皇走进了东苑的大门,不想暖阁里传来一阵长宁公主的哭喊声,还有发财疯了般的嘶吼声。 不好!楚北柠脸色剧变。 身边的太上皇也忙冲了进去,他很是宝贝自己这个唯一的孙女儿。 可太上皇还没走到暖阁处,突然从窗户口窜出来一只猫儿,朝着太上皇扑了过来。 “发财!”楚北柠情急之下想要将发财抓回去,可今天这只猫像是疯癫了,和平日里的发财一点儿不一样。 倒像是受了某种刺激,楚北柠抬起手一扑没有扑住发财,发财却是朝着太上皇抓了过来。 太上皇忙要避开,还是在额头上被狠狠抓了一把。 啊!四周顿时传来惊呼声! 太上皇身边的宫人纷纷冲到了这边。 “护驾!快护驾!” 楚北柠呆呆看着眼前的一切,太上皇和长宁公主都被发财抓伤了,可其他人却是毫发无损。 那猫儿就像是认定了太上皇和长宁公主,即便是被楚北柠情急之下堪堪抓住了后腿,那猫儿还是挣脱了出去,又朝着太上皇扑了过来撕咬。 楚北柠彻底吓傻了! 今日之事,她怕是不好善终! ------------ 第90章 得查下去 “护驾!快护驾!” “保护公主!” “太上皇!太上皇!” 王府外源源不断冲进来的护卫,宫里头的那些嬷嬷,纷纷闯了进来。 场面一时间乱成了一团,很快太上皇和长宁公主被送到了马车里,径直朝着宫城行去。 太医院的太医们也忙赶了过去,整座宫城里最小的和年纪最大的,这一次都受了伤。 得了消息的晋武帝震怒异常,下令将楚北柠打入刑部大牢。 那只罪魁祸首的黑猫这是被护卫们用网兜兜住,一并送到了刑部。 其余所有的梁王府东苑的丫鬟婆子,尤其是摆弄过那只猫儿的奴才们,更是全部被带到了刑部大牢里关着。 即便是梁王府四周也都派了皇家护卫团团围住,一时间京城震动。 楚家二小姐楚依月不得不求到了自己夫君李兴义面前,李兴义刚要去刑部走一遭,却被自己的父亲拼死拦住。 “你疯了不成?”李林拦住了自家儿子,“纵着自己养的宠物行凶,伤的还是太上皇和长宁公主,你以为什么案子你都能揽下来?不要命了?” “当务之急尽快约束住你的妻子,不要让她回楚家。” “她如今是我们李家的儿媳妇,和楚家还有楚北柠没有一点关系,知道吗?” 李兴义眉头狠狠拧了起来,随后却苦笑了出来。 “父亲,虽然楚北柠和我们李家闹过些不愉快,可孩儿不认为楚北柠会做出这种有违常理的事情。” 他定了定话头道:“虽然儿子现在仅仅是大理寺一个小小的寺常,是个记录文书的文官。” “虽然大理寺和刑部互不统领,可梁王妃这个案子疑点颇多,儿子不能坐视不管。” “你……你要干什么?”李林突然心底升腾起一抹不详的预感,他的儿子他知道,最是个钻牛角尖的人。 “义儿,切不可管这些,事出反常必有妖,你怎么知道这背后不是宫里头那些主子们布局,你掺合什么啊?” “况且,现在案子已经送到了刑部,你怎么管?” 李兴义看着自己的父亲道:“父亲,你忘了吗?” “楚北柠的身份可是梁王妃,这件案子涉及的又是太上皇和长宁公主。” “一般王侯的案子不可能由刑部独自定论,必然会三堂会审。” “刑部,宗人府,还有我大理寺!这就够了!这事儿,孩儿于公于私都得查得清清楚楚的!” 李兴义说罢转身大步走了出去。 “回来!你给我回来!”李林没想到自己方才的那些话都是白说了不成? 这个小子怕是被楚依月那个狐狸精迷去了八分心窍,变成了个傻子不成? 现在还不明显吗? 梁王刚离开京城,梁王妃就出事儿了,谁干的这不很明了吗? 泰安殿里,楚北柠为了一个旷亦让安王玄清下不了台,如今这一局还不是那位爷。 安王可不是个好惹的主儿,身后的裴家更是不能招惹,尤其是裴家长公子,死在他手上的不晓得多少条人命了。 自己这个傻儿子怎么就不听话呢? 如今皇上下旨将他从翰林院调到了大理寺,便是日后准备重用他。 他一个小小的大理寺寺常这是要将天都搅翻了不成? 李林李大人气得直哆嗦,闷声喊道:“来人,请少夫人来书房一趟。” 不多时楚依月急匆匆来到了书房,她身子也有些笨拙了,还是一进门规规矩矩要给公爹跪下来行礼。 “不必多礼,小心孩子,”李大人忙不耐烦的挥了挥手,让她从地上起来不要跪着了。 如果不是看着她怀着李家的骨血,他如今早就将这个惹是生非的女人关起来了。 李大人冷冷看着躬身立着的儿媳妇楚依月,声音中带着几分警告的意味。 “义儿喜欢你,才纵着你。” “可你也要为义儿考虑考虑,他竟是为了你长姐这桩案子,誓要追查到底。” 楚依月猛的抬起头看向了自家公爹,温柔的眉眼间掠过感激之色,还有万分的担忧。 李大人冷冷道:“你如今嫁进了我们李家,便是我们李家的人,义儿为了你长姐做到此种地步,你们楚家也该知足了。” “可你长姐犯的事儿实在是太大了,帝都不知道多少人盯着你长姐,盯着梁王府。” 李大人顿了顿话头,声音陡然变得严肃了起来。 “义儿为了你,甘愿淌这浑水,可是你也要为他考虑考虑。” “从今天开始我不允许你和楚家的人有丝毫的往来,更不允许你掺合到你长姐的事情里,也不能逼迫着义儿为你做事。” “他查归查,若是实在没办法,那也是你长姐的命不好!明白了吗?” 楚依月连连后退了几步,公爹的意思她明白。 兴义帮她是情分,不帮也是本分。 况且她的夫君答应帮她查已经是大人情了。 至于结果如何,一切但看天命。 “是,儿媳晓得轻重,”楚依月声音微微发颤,缓缓退了出去。 她来到了暖阁里,却是将自己所有的私房银子都拿了出来,命丫鬟翠霞换成厚厚的一叠银票。 楚依月将银票塞进了翠霞的手里,还未说话声音已经颤个不停。 “你……你将这些拿给我娘,让我娘拿着银子想办法去刑部大牢跑一趟。” “看看能不能找找人打点一二,不要让我长姐……在牢里受罪。” 楚依月说到后来早已经泣不成声。 翠霞忙扶住了自家主子劝道:“主子切莫太难过了,你还怀着身孕呢!” “主子,不要急,奴婢这就去楚家一趟,主子你且安心养胎。” 楚依月哭着点了点头,这让她如何不难过? 长姐断然做不出伤害太上皇和长公主的事情,定是被人陷害了。 只是这陷害人的法子巧妙又阴毒,让人防不胜防,谁能想到会在一只猫身上做文章害人? 此时的楚家已然是大乱,王姨娘还算能沉得住气。 刘姨娘更是慌的不知道如何是好? 贺姨娘和钱姨娘却是拉着几个小姑娘哭成了一团。 楚家所有的人都像是丢了主心骨一样,之前她们习惯了那个强大的女子庇护着她们这帮女人。 此番那根主心骨也塌了,一时间楚家所有人都茫然不知所措。 王姨娘瞧着一大家子女人哭成了一团,不禁一阵阵地头疼。 原本想将大家都召集起来,不想竟是一个个都哭成了这个样子,仿佛没了主见。 楚墨月站在自家娘亲身后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一张娇俏的脸上染着沉沉的杀意。 别让她抓到那个陷害长姐的狗东西! 她手死死抓着短剑的剑柄突然心思一动,不若去找找旷亦,他如今也是官场的人,不晓得能不能帮得上忙? ------------ 第91章 状子 王姨娘瞧着楚家女眷当真是靠不上,叹了口气道:“大家都散了吧,这事儿咱们几个急也没有办法。” “公门上,我已经把银子送进去了,希望他们不要苛待大小姐。” “二姑爷已经在想办法了,剩下的咱们只能等着。” 一时间所有人都散了去。 楚墨月回到暖阁里,将所有的钱都带上了,随后朝着西侧门走去。 靖北侯爷死了之后,候府里的女眷们就像是一叶浮萍,稍微有个风吹草动都乱了章法。 想到此楚墨月竟是心头生出一丝悲凉来。 她素来有些傲骨,可是无权无势还没有银子的傲骨,在此时看来竟是一文不值。 大事来临之际,他们楚家人全乱了套,竟是仓惶的厉害,说到底楚家还是没有实力。 想到此,楚墨月眸色暗淡了下来,什么时候楚家可以强大到无人敢触及楚家的逆鳞和底线呢? 突然前面的一处院子里传来一阵低低的说话声,声音虽然带着几分稚气,却是沉稳得很。 是四妹妹楚望月的声音,这个丫头是王姨娘所生,同二姐姐一样长得温柔清丽。 可这丫头给人感觉,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也不知道她脑子里到底在想着什么。 四妹妹也是今年年春刚行了及笄礼,礼仪简单至极,草草了事。 楚家女孩子已经穷到没有资格在及笄礼上大操大办了。 这个丫头唯一的爱好就是读书写字儿,读的书也是怪怪的,没有诗词歌赋,更多的是刑狱诉讼。 甚至还偷偷去外面给人写状纸,赚得几分散碎银子补贴家用。 楚墨月脚下的步子微微一顿,下意识走进了楚望月的月子。 院子不大,三间正屋,东西两侧堆放杂物。 王姨娘虽然主持楚府的中馈,可从来没有给自己两个女儿多捞点儿什么好处。 甚至担心别人说她偏心,她给自己两个亲生的女儿都住着府里头最小的院子。 此番就是在这样的小院子里,楚家的几个小丫头被她规整在一起,搬着小凳子小桌子读书。 楚墨月进来的时候动静儿不大,站在了槐树后面瞧着眼前的一幕。 没想到四妹妹在楚家乱成这个样子的时候,竟然还能帮着照顾其他更小的妹妹,教她们读书写字。 正中的紫藤架子下放着笔墨纸砚,似乎又准备出去接活儿了。 楚墨月心头生出几分酸楚,方才颓废的情绪一扫而光。 只要她们咬着牙硬抗,一定能挺过去的。 爹爹去世后那么难熬的一段儿岁月,不也熬下来了吗? 现在当务之急,把大姐从牢里面救出来。 楚墨月也不准备和几个妹妹打招呼了,她转身朝门口走去。 不想被楚望月追了出来。 “三姐姐!” 楚墨月不得不转过身看着楚望月:“四妹妹,你喊我?” 楚望月的眼睛很好看,就像是漫天的星光浸到了里面,璀璨夺目,看着便是很有灵气的丫头。 楚望月上前一步拿出了自己攒下来的银子塞到了楚墨月的手中。 “你这是做什么?”楚墨月惊了一跳。 楚望月笑道:“三姐姐是去搬门路救大姐的吧?这些银子你拿去!” “你……”楚墨月登时说不出话来。 “三姐姐,”楚望月笑了笑,“我虽然小不懂事,可也知道长姐这一遭是被人冤枉了。” “从古到今,衙门口就是吞银子的,少一分都不成,你拿着吧,兴许能用得上。” 楚墨月心头觉得沉甸甸的,神色凝重的点了点头,接过了楚望月的钱袋子。 “等我回来。” “三姐姐,”楚望月追了上去,紧紧攥着她的手道:“三姐姐,尽力而为,若是不成……” 她定了定神:“我还有个办法,到时候去敲宫门口的太平鼓。” “几个妹妹们小,姨娘们岁数大了受不住,我去滚过六十六根穿骨钉,若是我活着,我就去告御状,这案子放在明面处审,那些阴私小人才不能暗处操作,才能还长姐一个公道!” 楚墨月整个人都听傻了。 太平鼓是先帝留下来的,是唯一民告官的途径。 但是太平鼓不是那么好敲的,普通官员要敲太平鼓先脱了官服和官帽再说。 平民百姓若是要敲,就得先受刑,六十六根钉子,在上面滚一遍,如果活下来才能继续告御状申冤。 楚墨月定定看着面前的四妹妹,那般柔弱的一个少女,眼底却藏着万分的坚毅。 她一时间嗓子哽得说不出话来,狠狠吸了一口气挤出一丝笑意道:“不要胡思乱想,姐姐先去想办法。” “即便是滚钉子,也是三姐去,轮不到你!” 楚望月忙要说什么,却被楚墨月止住了话头。 楚墨月紧紧握了握楚望月的手,转身大步走了出去。 楚墨月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四妹妹的话激到了,她骑着靖北侯府唯一的一匹马朝着工部的衙门口狂奔而去。 此时的她带着义无反顾的决绝,心头却燃着一团火,烧的难受。 工部衙门就在宫城东司马门外侧一带,楚墨月下了马,朝着衙门口走去,却被守门的金吾卫拦了下来。 “你找谁?” 楚墨月忙道:“两位大哥,我想找旷亦旷大人。” 那两个金吾卫一愣忙道:“不用找了,旷大人去了随州城治理旱灾去了,到现在也没有回来。” 楚墨月顿时傻眼了,之前旷亦还说这段日子会在帝都,没想到这么快就去了随州,难不成是被人临时调去的? 她不甘心又等了一会儿,直到日上三竿看到了几个旷亦的同僚走了出来。 楚墨月忙上前去打探,那两个人认出来是楚家姑娘,连连避开担心受牵连。 唯有一个低声道:“快回去吧,旷大人因为紧急事情,连夜被调离帝都。” 楚墨月顿时傻眼了,跌跌撞撞来到马儿前,咬牙骑上了马朝着城西的那些院子一处处找。 旷亦就在这里另外赁了一处小院子居住,她找到了旷亦的住处,门锁得死死地。 楚墨月那一瞬有些绝望,原本以为旷亦在可以求旷亦帮忙,毕竟皇上和太上皇此番都很欣赏他的才华。 哪里想到人调走了?毫无征兆被调走的? 楚墨月牵着马,缓缓行走在御河边的林子里,往昔和旷亦在这里见面的画面还历历在目。 此番只剩下了她一个。 突然迎面传来一阵马蹄声,一队人马迎面而来,竟然是几个富家公子哥儿骑马游玩。 楚墨月避无可避,不想一个人踢着马肚子行到了她面前。 “呵,这不是三瘸子吗?想什么呢?这么失魂落魄的?” 楚墨月忙抬头看去,对上了静王玄昭那张妖冶邪魅的脸。 ------------ 第92章 冤家路窄 楚墨月不想在林子里居然碰到了这个人,当真是冤家路窄。 她下意识向后退开几步,不想玄昭从马背上飞身而下,缓缓朝着楚墨月逼迫而来。 “三瘸子,你躲什么呢?” 一声三瘸子被玄昭这厮喊得缠绵悱恻,身后跟着的帝都浪荡公子哥儿们,一个个顿时大笑了出来。 之前玄昭想要迎楚家三小姐为侧妃,被楚三小姐将聘礼都踹烂了。 这事儿已经成了帝都的笑柄,玄昭很是没面子,又出京躲了几天。 今天才回到了帝都,几个狐朋狗友帮他接风庆祝。 吃饱喝足后,一群人簇拥着静王爷在这御河边的林荫小道里溜马消食,不想竟是碰到了静王爷的老冤家楚墨月。 这下子有趣多了,所有人都等着看热闹。 楚墨月哪里看不出来玄昭这是堵着她,要将之前丢掉的场子找回来。 可如今姐姐下狱,楚家已经乱成了一堆,她哪里有时间应对这个畜牲。 楚墨月转身上马,忙要打马而去,不想玄昭也飞身上马追了过来。 “静王爷加把劲儿!” “王爷快追上她!” “王爷,用绳子套!” 一个比一个阴损。 此时的楚墨月在玄昭的眼里就是一只令他很感兴趣的猎物。 楚墨月的马哪里是玄昭花重金买的神驹的对手,没几下便被玄昭追了上来。 玄昭可不是什么真正的酒囊饭袋王爷,他是太子的刀,杀人无数,这刀可锋利着呢。 他的武功自然也不弱,只见他手中拽着缰绳骑着马横立在了楚墨月的面前。 楚墨月登时一惊,眼见着就要撞上去,忙调转马头。 可是转得太过急切,整个人一下子被从马背上甩了出去。 楚墨月顺势临空翻了个身,俏丽矫健的身姿在玄昭眼里划过了一抹耀眼的弧度,随后堪堪站在了地面上。 紧跟着她腰间的短剑拔出,剑锋直指玄昭的面门。 精彩!太精彩了! 下马,翻滚,拔剑的动作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美得令人睁不开眼。 她本来人就长得好看,眉心一点菱花痣更是平添了几分灵气。 玄昭竟是看呆了去,随后真想狠狠给自己一耳光。 人家都有了心上人,而且厌恶他厌恶得要死,他却还是喜欢得很。 一时间愤怒,嫉妒,喜欢,交织在心头,让玄昭的脸色变了几分。 四周本来准备看楚墨月笑话的贵公子们,不想看到楚家三小姐如此利落点武功,具是闭嘴。 脸上的调笑之色也淡了几分,别看他们几个笑的欢声,不一定是楚墨月的对手,若是和楚墨月交手定会被打趴下不可。 楚墨月虽然抬起短剑点着玄昭的笔尖,却不敢真的刺下去。 此时楚家已经够乱的了,她可不想再刺伤个王爷,楚家根本承受不住这样的变故了。 楚墨月猛的收回短剑冲玄昭道:“王爷,民女还有要事在身,就不陪王爷切磋武功了。” 她说罢连马也顾不上牵着了,等一会儿让楚家的家丁过来找回去便是。 静王那么有钱不会黑了她的马,现在她只想逃离这里。 眼前的情形已经很是明了,玄昭这厮怕是想要堵住她,给她难堪的。 楚墨月话音刚落,朝着另一侧逃去,她情急之下倒是忘了玄昭这厮的轻功很是厉害。 玄昭既然和她对上,哪里肯轻易放过她? 当初她当众摔了他的聘礼,将他的脸面丢到地上踩,这也罢了。 反正他玄昭也输得起,可最让他想不通的是,她竟然喜欢那个旷亦。 旷亦算什么东西,不就是会算术吗? 有他玄昭长得好看吗?银子比他多吗?况且那厮来路不明,哪里有他这样的家世背景? 可这个死瘸子就是喜欢旷亦,这对于他玄昭来说就是在狠狠地羞辱他,他咽不下这口气。 眼见着楚墨月要抄近道跑,他忙追了过去,抬起手拽下了楚墨月背上背着的包裹。 随后哗啦一声,包裹被拽开,那些可怜的散碎银子落了一地。 这下子所有人都愣住了,楚家三小姐这是唱的哪一出? 随后他们都想到了一件事,楚家大小姐楚北柠的事儿已经闹得沸沸扬扬,整个帝都的人都晓得了。 此时瞧着楚家三小姐的架势,倒像是拿着银子去衙门口打点的样子。 玄昭今天刚回京就听说了楚北柠的事情,此时他死死盯着楚墨月。 楚墨月那张雪白的脸,陡然刺痛了他的神经,在他的心头掀起了狂风巨浪。 玄昭冷冷笑道:“小瘸子,你这不会是做江洋大盗去了,从哪儿偷得这么多散碎银子?” 楚墨月眉头狠狠拧了起来,朝着玄昭冲了过来,想要夺回玄昭手中的包裹。 她不敢用剑,直接抬起手握成了拳,朝着玄昭的面门挥了过来。 “呵呵!小瘸子你这是恼羞成怒了?” “之前是本王让着你,你还真以为我怕了你?” 玄昭眸色一闪,抬起手臂挡住了楚墨月迎面而来的拳头,却是反手将她的手臂狠狠一压。 另一条手臂弯曲压住了楚墨月的脖子,将她的脖子一下子勒住。 楚墨月抬起腿朝着身后玄昭下盘正中位置倒踹了过去,玄昭不防备这个女人的招数越来越无耻了。 倒是被楚墨月狠狠给了一下,疼得他脸色都变了几分。 “死瘸子,往哪儿踹呢?”玄昭狠狠吸了口气,勒住了楚墨月脖子的手臂却是纹丝不动。 短短几招,却是将身后的围观的公子哥儿们都吓傻了去。 这楚家三小姐还真敢打啊,可静王明明武功很高此番却像是个弱鸡一样,竟是能被楚三小姐占据了上风? 玄昭此番疼得直抽冷气,咬着牙低声道:“死瘸子,胆子不小啊,竟是想让本王断子绝孙啊?” 他抬眸冷冷扫了一眼四周已经看傻了眼的狐朋狗友,那些人忙一哄而散。 没想到静王爷在楚家三小姐面前,竟是如此不堪一击,这事儿传出去,静王爷英名不保。 他们本来是看楚墨月的笑话的,可现在觉得情形有些不妙。 被玄昭瞪了一眼后,哪里还敢再待在这里,那是能跑多远就跑多远。 一时间林子里安静如斯,只剩下了玄昭和楚墨月两个人。 楚墨月想要挣脱玄昭的束缚,可力气上到底被压制住了。 玄昭冷笑了出来:“你长姐闹出了这么大的事儿,想来你不好过。” “要不,你跪下来求我怎样?我帮你?” ------------ 第93章 我帮你 我帮你三个字儿从刚从玄昭的嘴巴里说出来,挣扎不停的楚墨月顿时愣怔在了那里。 玄昭虽然不是个东西,可此人的实力绝对非同寻常,她此时已经走投无路,她是一点子办法也没有了。 不想玄昭提出来帮她,她心头重新燃起了一点子希望。 之前楚家的女眷们坐在一起也讨论过,这一遭长姐是被人陷害的。 最有可能陷害长姐的人怕是皇族里的人,上一次泰安殿里长姐太过风华夺目,必然引起有些人的恨意,才下此毒手。 如今太子不在帝都,眼前的这位是长宁公主的亲哥哥,不可能为了陷害长姐陷自己的妹妹于危险之中。 而且正因为他是长宁公主的亲哥哥,所以若是此人帮忙,说不定真的能将长姐救出来。 楚墨月顿时放弃了挣扎和敌意,身后箍着她的玄昭也察觉到了这个女人的变化,随后松开了她。 楚墨月此番已经是疾病乱投医,什么也顾不上了,突然给玄昭跪了下来。 “王爷恕罪!” “方才是民女的不对,民女还请王爷消消气!” 玄昭抿了抿唇,瞧着眼前给他下跪的女人,竟是觉得心里不是个滋味儿。 “滚起来!谁让你跪我来着,本王怕被你折寿!” 楚墨月忙从地上爬了起来,惊慌失措的看着面前的男人。 玄昭对上了楚墨月那双黑漆漆的晶亮眼眸,眼底藏着捉急还有浓浓的惧怕。 就像是一只受了伤的小兽,眼眸里有野性,有不服输的劲儿,还有此时的担惊受怕。 就是这个表情! 当初玄昭就是被死瘸子的这个表情给征服了,升腾起了无限的保护欲望。 玄昭的嗓子眼有点点的发干,掩饰着冷笑了道:“有你这么求人的吗?” “你这是求人?还是勒索?” 楚墨月一愣忙又跪了下来道:“刚才民女情急之下,伤了和王爷的和气,民女给王爷磕头认错!” 她本就是爽快之人,说认错便是真的规规矩矩给玄昭磕了几个响头。 “起来,起来!你做什么?我又不是你爹,你磕得什么头?” 玄昭忙将楚墨月从地面上拽了起来,她的手冰的慌,狠狠激了他一下。 楚墨月不想这人拽着她的手不放开,她忙挣脱开他的束缚。 “来点儿诚意!”玄昭脸上的表情重新染了一层戏谑。 他现在已经完全被楚墨月挑起来心火儿,几乎都灭不掉。 楚墨月不晓得玄昭所谓的诚意到底是什么? 头她也磕了,道歉也道歉了,他难不成…… 楚墨月忙抬眸看向了玄昭:“王爷,我长姐是被人冤枉的,你也晓得的,她救了长宁公主还有太上皇,怎么可能再去了害他们?” “民女求王爷在皇上面前替我家长姐说几句话儿,事成之后定当重谢!” “拿什么谢本王?”玄昭缓缓逼近了楚墨月,声音却变得微妙了起来。 楚墨月心头一惊,饶是她再蠢笨现在也看出来玄昭的心思。 玄昭唇角微翘,勾起了一抹笑意,俯身凑到了楚墨月的耳边低声道:“如果本王想办法将你长姐从狱中放出来,你以身相许如何?” 楚墨月大惊失色,连连向后踉跄着躲开了几步,她没想到玄昭居然如此无耻? 她一时间羞愤至极,转身便走。 她不能,她真的做不到。 况且她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身后传来玄昭冷冽如霜的话语。 “楚墨月,你刚才朝着本王磕头,依着你那么傲气的女子,说跪就跪,说磕头就磕头,你怕是也走头无路了吧?” “本王看上你了,正因为此,本王和你交代个实底,这一次你长姐惹上的人是安王。” 楚墨月脚下的步子一下子顿在那里,安王是皇上最宠爱的儿子,若是他设局要害自家长姐,怕是局面不好收拾了。 楚墨月的身子微微颤抖了起来,眼底因为愤怒微微有些发红。 玄昭继续道:“我大哥和你姐夫都不在帝都,你觉得现在帝都里能抗住安王使坏救出你长姐的人,还有谁?” 楚墨月狠狠闭了闭眼,两只手紧紧攥成了拳头。 玄昭瞧着面前女子挺直的背影,像是一株青松一样,带着风骨。 而此时他所要做的就是将她的风骨一寸寸折断,变成他的私人物件儿。 “楚墨月,你仔细想清楚了,你长姐对你不薄,难道她在你心目中还比不上一个旷亦吗?” 楚墨月猛的转身死死盯着玄昭,玄昭看着她的急剧变化的脸色,心头的嫉妒烧成了火。 果然她喜欢的人是旷亦,他本来还不想这么逼迫她,可嫉妒让他已经面目全非,他就是要将旷亦从她的心口硬生生割裂。 玄昭淡淡笑道:“楚墨月,刑部已经有了消息,你长姐怕是要被处斩!” “你以后即便是和旷亦成了亲,你踩着你姐的尸身,能和旷亦过得好吗?你不亏心吗?” “不!不!别说啦!”楚墨月喊了出来。 玄昭缓了缓语气苦笑道:“三瘸子,我是真的看上你了。” “虽然我身边从来不缺女人,可没有一个人能入得了我的眼,更别说我的心了!” “你若是跟了我,我静王府里所有的女眷全部丢出去,我只疼你一个,爱你一个。” “你身份低微没关系,你给我生个一男半女,我帮你稳固在王府里的地位,我帮你求正妃的位置如何?” 这大概是楚墨月最艰难的选择,一边是血脉亲情,一边是自己喜欢的旷亦。 她整个人几乎摇摇欲坠,连站都站不稳了。 “三瘸子,你好好想想你长姐,她的日子不多了。” “安王既然要她死,怎么可能放过她?” 楚墨月脸色煞白缓缓瘫坐在了地上,玄昭走到了楚墨月的面前,弯腰看着她道:“一会儿跟本王去本王的别院里,今晚就留在本王的院子里,明天一早我送聘礼去楚家。” “酒席先等救出你姐姐后,咱们再办!如何?” 他是老谋深算的猎手,楚墨月就是他设下圈套一步步套住的猎物,她已经没有丝毫退路了。 楚墨月死死闭上了眼,玄昭第一次试探着吻了吻她的发心,香! 他弯腰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怎么这么瘦,以后给本王多吃点儿饭,本王负责把你养胖!” ------------ 第94章 离不开你 玄昭打横将楚墨月抱了起来,直接放在了自己的马背上,怀前拥着美人径直朝着自己在京郊的别院而去。 狡兔三窟,玄昭的窟可是数也数不清。 他平日里行事太过跋扈,不给自己留丝毫的余地,死在他手上的人也很多,树敌太多,故而养成了他狡诈的性子。 此番这一处别院在京郊的皇庄上,矗立在半山腰,整座皇庄修建的分外气派。 琼楼玉宇,宛若富丽堂皇的小型宫殿。 玄昭骑着马径直冲进了院门,守门的小厮们都愣怔在那里。 王爷这是打哪儿抢了一个女人回来,兴致这般高,走路都带着风,说话间那笑容几乎都要溢出来似的。 “快!去买喜烛和喜字儿来!” “将府里头里里外外给小爷我贴满喽!” “今晚在这里伺候的奴才们,人人去前厅领赏!哈哈哈哈!” “今儿小爷我大喜!大喜懂了吗?” 玄昭这边开心至极,被他抱在怀中的楚墨月却是脸色煞白,眼睛紧紧闭着。 玄昭将她径直抱进了到处贴满喜字儿卧房,顺势将她放在了床上。 楚墨月登时想要挣扎,却被玄昭死死按住。 他俯身凑到了她的耳边,声音低沉冷冽。 “三瘸子,你听好了。” “小爷我不是个什么好人,遇到我也算是你倒霉!” “可救你长姐这事儿,你得先让本王尝到点甜头才行。” “其实你也不是个柔弱女子,别给小爷装!” “若不是小爷逼迫你,你焉能从了我?” “早就一刀子上来刺死了我,你现在指不定恨死了我,想的怎么宰了我才行!” 楚墨月被他说到了心底,睁开了眼死死盯着他。 看着她清冷的眼眸,玄昭倒是笑了出来,神情也变得痴了几分。 他缓缓抬起手抚上了楚墨月的脸颊,声音中带着几分沙哑。 眼前的女子,他想了太久,早就刻印进了他的骨血中,不能忘却。 他真不敢想象,有朝一日她会躺在自己的身下。 玄昭狠狠吸了口气:“小瘸子,别和我闹了,成不成?” “我这个人虽然混了点儿,可我对你是真心的,你仔细摸摸我这里。” 玄昭拿起了楚墨月冰冷的手按在了自己胸口,跳的厉害。 “小瘸子,你摸到了吗?跳的欢声着呢,都是因为你!” 玄昭俯身吻了下去,楚墨月大惊失色忙别开了脸,玄昭冰冷的唇擦过了她的耳际。 楚墨月身子颤抖的厉害,她从小就跟着爹爹学武,心思单纯从未想过男女之事。 后来遇到了旷亦,才有了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心动。 此时她躺在了一个男人的身下,哪里经见过这些。 她浑身哆嗦着,像是冷冽秋风里的一片枯叶,几乎要碎了。 唇紧紧抿着,眼角不停的渗出眼泪。 她根本不知道,她越是这般的脆弱在玄昭眼里却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玄昭这一吻落了个空,可她滑嫩的脸颊带来的美好触感,都已经快要逼疯了他。 “想躲?楚墨月你不觉得太迟了吗?”玄昭声音沙哑渗透着丝丝的冷意,却是轻轻咬住了楚墨月精致的耳廓。 楚墨月吃痛不禁惊呼了出来,嘴唇微微张开,被玄昭趁虚而入。 玄昭狠狠吻住了她的唇,她的味道让他有些发狂着迷。 他加深了这个吻,楚墨月的脸瞬间煞白,想要抬起手狠狠抽玄昭一耳光。 玄昭却是单手将她的两只手一并抓住,举过了她的头顶,死死压在了那里。 楚墨月心头惊慌万分,她之前低估了这个男人的武力。 原来之前她将玄昭揍得满脸的伤都是他让她的,此时他不让了,她的力道根本扛不过这个卑鄙疯狂的男人。 “呜呜呜……放开我!”楚墨月咬着牙不让自己哭出来。 “放开你?怎么舍得?” 玄昭眼神迷离,已经疯了。 她远比自己想象的还要美好,他已经被她迷惑了心神,放开?哪里能够? “小瘸子,对不住了,哥哥这辈子怕是都离不开你了!” 玄昭声音沙哑的厉害,抬起手撕开了楚墨月的衣襟,吻上了她精致的锁骨。 随后抽走她的腰带,刚要顺势而下,突然楚北柠抬起腿狠狠一脚踹来。 玄昭早已经意乱情迷,不想控制住了她的手,却防不住她的腿。 登时惊了一跳,楚墨月瞬时挣脱了玄昭的束缚,滚到了冰冷的地板上。 她突然冲愣怔在床榻上的玄昭不停得磕头,含着泪哭喊了出来。 是的,她原以为这种事可以忍,为了长姐可以忍。 可临到头,她根本控制不住发自内心的颤抖和恐惧。 “王爷!过往是墨月错了!” “墨月不该对王爷那般无礼!” 她抬起头,清润好看的大眼睛里满是羞愤和浓浓的绝望。 这样的眼神狠狠刺进了玄昭的眼里,玄昭长久以来麻木不仁的心脏居然抽痛了一下。 这种感觉让他很慌,他不认为自己是个有道德标准的人,他从来不同情别人,此时却第一次为了一个外人心痛。 玄昭很害怕这种感觉,强行压制了下去,咬着牙冷冷笑看着面前跪着的楚墨月。 压下去!压下去!这个女人就是在得寸进尺,在玩儿他!他今天得让她长点儿记性! “楚墨月,你什么意思?” 他冷冷笑着,点着自己褪去的锦袍:“本王衣服都脱了,你现在要反悔?” “你说愿意以身相许让我救你长姐,我才将你带回来,现在你又不干了!你几个意思?玩儿我呢?” 玄昭缓缓下了床榻,楚墨月忙向后退开,惊恐的抬眸看向了静王爷。 这才是静王爷真正的面目吗? 霸道,阴狠,在他面前想要活命那就是做梦! “王爷!”楚墨月抬头看向了玄昭,声音颤抖的厉害,脸上却多出来一丝决绝。 玄昭倒是被她的气势给怔住了。 楚墨月抹了一把眼泪苦笑道:“王爷,求你看在我楚家满门忠烈的份儿上!” “我们楚家嫡系没有子嗣留下。” “我的几个叔叔伯伯还未婚配就已经战死沙场!” “求王爷看在我们楚家上上辈,上一辈,这一辈为国尽忠,死了这么多人的份儿上!” “看在楚家为了护着大晋黎民百姓,护着你们赵氏江山的份儿上!” “救救我姐,她是被冤枉的!” “墨月……墨月愿意以死明志!” 突然楚墨月抓起了一边桌子上的短剑,剑锋出鞘朝着自己的心脏刺了进去。 “不!不要!”玄昭登时双目猩红,猛的冲了出去。 ------------ 第95章 他的劫数 玄昭彻底慌了,这是他练习轻功以来出手最快的一次。 他甚至都顾不得用剑,居然徒手就握向了那短剑的剑锋。 剑锋将他的手掌差点儿削断,情急之下他半道手掌一转拍向了楚墨月握着短剑的手。 虽然楚墨月手中的短剑偏了几寸,可还是刺进了楚墨月的肋骨间。 虽然不会伤及性命,可也伤得不轻。 “死瘸子!你他娘再浑一个试试!”玄昭彻底破了音,抬手就是一巴掌狠狠扇在了楚墨月的脸上。 玄昭随后将浑身是血的楚墨月抱了起来,疯了般的冲出了暖阁。 “来人啊!救命啊!快救命啊!” “人呢?死哪儿去了?” “快去喊医官救人!” “否则爷屠尽了你们这帮狗奴才!” 静王府别院的人都吓傻了,眼睁睁看着自家衣衫不整的王爷,抱着更加衣衫不整的女子冲了出来。 他们从未见过自家王爷脸上居然还会流露出如此惊恐不安的神情。 看起来像是天都塌了似的,这不像是他们王爷的做派啊! 下人们早已经吓呆了,忙反应了过来。 有人劝说王爷不要抱着流血不止的病人到处乱跑,真的会死人的。 玄昭忙醒悟了过来将楚墨月重新抱进了暖阁里,小心翼翼放在床上,这才记得帮楚墨月将她的衣衫理了理。 丫鬟们端着盆进来帮楚墨月清洗身上的血迹,还有小丫头想帮玄昭洗一洗,被玄昭一脚踹开。 不多时医官急匆匆走了进来,在静王的威逼利诱下胆战心惊给楚墨月疗伤。 楚墨月的伤势被处理好后,整个暖阁顿时清净了下来。 玄昭傻傻的坐在了床榻边,看着床榻上昏迷的楚墨月,狠狠搓了搓自己的脸。 他死死盯着楚墨月那张白如纸的脸,吸了口气,想说话却是嘴巴抖个不停。 他想抬起手摸摸她,手抖得厉害,随后狠狠扇了自己一耳光。 就知道这样傲骨铮铮的女子,岂能轻易承欢与他的身下? “小王八蛋!” “死三瘸子!” “你怎么不去死?” “你不是挺能耐吗?去死啊!” 玄昭除了无意义的谩骂诅咒,突然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似的。 他想喝口茶压压惊,却是连茶盏都捉不住,登时挥起胳膊将桌子上的茶盏尽数推到了地上,碎了一地的残渣。 玄昭大口大口喘着气,许久才平静下来。 “来人!” “王爷?”长随宝山忙疾步走了进来,也不敢看榻上躺着的楚三小姐。 一直以为自家王爷不会对某个女人动情动心,原来就等着楚三小姐这个劫数呢? 他却是什么也不敢说,躬身立在了自家王爷的面前。 玄昭此时也有些狼狈,外袍松松垮垮的披在了身上,还沾染着血迹,也没有人敢靠近清洗。 手也受了伤,裹着一层素纱,上面都渗出了血。 他到此时身子还微微颤抖着,似乎有些控制不住心头的愤怒。 “你……你将床榻上那个死瘸子连夜送回靖北侯府,记得不要让任何人看到!” 宝山忙道:“是,王爷!” 他心头却有些诧异,王爷居然在乎起一个女人的名节来? 偷偷连夜送回去,还能护着楚三小姐的名节。 宝山应了一声,随后让两个嬷嬷小心翼翼将受了伤的楚墨月扶了出去。 暖阁顿时变得空荡荡的,就像是地狱。 刚才还能触及她美好的身体,此时却成了一场噩梦。 玄昭狠狠搓了搓脸,竟是眼眶有些红,低声骂了出来。 “你个小王八蛋!刺自己那么狠!不怕疼的吗?” “死瘸子!傻瘸子!” 此时的靖北侯府里,刘姨娘找到了王姨娘已经是哭成了一个泪人。 “姐姐,这可如何是好?墨月到现在也没有回来!不晓得去了哪儿!” “那姑娘平日里规矩得很,即便是要出远门也会派人先送了信儿回来!” “你先别急,我已经派人去打听了,现在急也急不来,先喝口茶,”王姨娘脸色也是难看。 大小姐出了事儿,这还没有了结清楚,三小姐也不见了。 都已经深夜了,人没有,马儿被府里头的小厮们在御河边的林子里搜到了。 还从花船里唱曲儿的女子那边打听到,貌似今日静王爷好像和三小姐在一起争执过。 静王? 王姨娘心头咯噔一下,却不敢同刘姨娘说。 若真的是静王爷带走了墨月,他们楚家根本惹不起啊! 这可如何是好? 王姨娘起身走到了窗户前,再一次默默祷告了起来。 “老爷!您在天之灵保佑保佑楚家的这些孩子吧?” “姨娘!姨娘!”王姨娘身边的嬷嬷疾步走了进来,凑到了王姨娘的耳边低语了几句。 “你……你说什么?墨月她……” “墨月怎么了?”刘姨娘不禁哭了出来,忙抢上了几步,一把紧紧抓住王姨娘的手臂。 王姨娘忙道:“墨月被人送回来了,我们去瞧瞧!” 刘姨娘忙跟着王姨娘来到了西侧门,却看到是静王府的马车,那个小厮也是静王爷身边的心腹。 一时间两个人都吓傻了。 马车的帘子被挑了起来,两个静王府的嬷嬷扶着楚墨月下了马车。 “墨月!”刘姨娘疾步上前一把抓住了自己女儿的手,浓烈的血腥味道从她的身上袭来。 “墨月!”刘姨娘顿时哭喊了出来,“墨月你怎么了?” 宝山瞧着楚家人有些不得劲儿,自家王爷太不是个东西了,怎么喜欢上嚯嚯楚家小姐。 他跟着主子当差,对楚家也不熟悉,只听闻京城里的人嘲笑楚家家主生不出儿子来。 还有就是楚家的九个女儿,除了嫡长女,其余的个个貌美如花,在京城里是拔尖儿的。 果然家族衰弱,姑娘生的好样貌反而是个祸端。 他也不能看着楚家女眷跟这儿哭,忙走到了王姨娘面前低声道:“王爷吩咐下来,此间事情他以后会登门拜访亲自说清楚。” “现在夜色这么深了,还是先回去,不然与三小姐名声不好。” 红了眼眶的王姨娘咬着牙冷冷道:“转告你家王爷,楚家从此往后都不欢迎他!” 她固然愤怒到极点,可那是静王,他们楚家又能怎么样? 王姨娘忙命人扶住了几乎要哭晕过去的刘姨娘,随后吩咐下人将三小姐送回到了她的青竹园。 一阵纷乱后,谁也没注意到站在青竹园门口的那个瘦弱倔强的身影,笔直的矗立在那里。 ------------ 第96章 刑讯 刑部阴暗潮湿的死牢里,到处是闷哼声,哭泣声,嘶吼声,和着血腥的味道,令人觉得毛骨悚然。 楚北柠被单独关在了死牢的最东面,还有其余梁王府东苑的人被关在了另一边。 除了楚北柠,所有人都被过了一遍堂,也受了刑。 楚北柠坐在自己的牢房里都能听得到刘嬷嬷凄厉的哭喊声,如果没猜错的话他们都被上了夹棍,刺了钉子。 楚北柠坐在潮湿发霉的草垫子上,两只眼睛死死盯着地面她画出来的一些奇奇怪怪的图画。 她现在绝对不能乱了分寸,绝对不能慌,总有一根线头就在她脑子里晃荡着,她需要把这根线头扯出来。 这一次发财突然疯了般地攻击太上皇和长宁公主,一定是有人暗中做了手脚。 猫是一种对气味很敏感的动物,虽然发财比较顽皮但不至于只攻击太上皇和长宁公主,一定是太上皇和长宁公主的身上藏了什么气味。 发财被这种气味刺激的发了狂,还有一种可能性就是发财本身也有问题。 可在东苑,喂养发财的也就是裳霓还有一个她从楚家带过来的小丫头云烟。 她之前便是害怕身边跟了心术不正的人,这才从楚家调人手来梁王府。 经常喂猫的只有裳霓和云烟,再没有别人。 而且这两个人都是她最信赖的丫头,难不成…… 楚北柠眉眼间染上了一层霜色,不会的,裳霓不可能,云烟…… 她心头狠狠抽痛,这世上最痛苦的事情之一便是被自己最信任的人背叛。 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这一次的事儿怕是遇到了内鬼。 如今她若是纠不出内鬼,便是浑身长满了嘴也说不清楚了。 太上皇和长宁公主受伤,是在她的东苑,罪魁祸首就是她最喜欢的宠物猫。 于情于理都是她的,她逃不脱。 “楚氏出来!”突然牢门口传来一阵阵狱卒的呼喝声,随后是门口锁链被哗啦一声打开的声音。 楚北柠抬起头看了过去,却看到两个面目狰狞的牢头打开门走了进来。 楚北柠跟着玄鹤这么些日子,早已经明白了一些京城中的势力分布。 大理寺这边未来玄鹤想要控制,已经说服晋武帝将她的妹夫李兴义安插了进去。 刑部这边则是安王的天下,故而这一次短短几天的时间,她东苑的仆从都被过了一遍堂,受了各种刑法简直是惨不忍睹。 上一次在泰安殿,楚北柠为了救下旷亦得罪了安王,这一次这帮人是不会放过她的。 楚北柠缓缓站了起来,手指间夹着一簇银针小心翼翼藏在了握成拳的掌心里。 那两个狱卒走了进来,狠狠推了楚北柠一把。 楚北柠此时已经被戴了枷,脚腕上也绑着沉重的铁链子。 别说快走,即便是朝前走一步都困难得很,此番被狱卒狠狠一推,登时摔倒在地。 她的胳膊和膝盖都被擦破了,钻心的疼。 “磨蹭什么!还不快走!大人们等着过堂呢!” 狱卒粗暴地将楚北柠从冰冷潮湿的地面上拽了起来,恶狠狠推出了牢门。 “主子!主子!”楚北柠经过一处牢房,果然看到自己东苑的那些个丫头婆子。 她们看到楚北柠被提审,纷纷趴在了栅栏边大哭了出来。 哭声最嘹亮的是裳霓,声音中带着万分的伤痛。 楚北柠心头狠狠一抽,她朝着裳霓那边走了两步,竟是没看到云烟。 却看到刘嬷嬷躺在地上奄奄一息,四周还有一些受伤很重的人,看似要被打死了去。 楚北柠顿时眸色冷冽几分,这帮畜牲,这不就是屈打成招逼供呢? “大家挺住,等我消息,等我!” 楚北柠的话还未说完,就被狱卒拽着胳膊朝着牢狱的门口走去。 出了死牢的大门,外面是个封闭的院落,穿过长长的夹道,便到了东侧的刑讯室。 主办这个案子的刑部侍郎董大人董成,他是安王的心腹,今天选择在这里要了楚北柠的命。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通往刑讯室的夹道漫长又深冷。 深秋的风顺着夹道刺了过来,冷得让人瑟瑟发抖。 夹道两侧廊檐下吊着的晕黄色风灯,就像是地狱里接引恶灵超度的引魂灯。 每年不知道多少冤魂从这条道儿上走过去,就再也没有机会走回来。 楚北柠脚下的步子有点发沉,说到底安王选在这个时候动手,那当真是聪明。 玄鹤和太子都出京了,慕泽为了她的脸找药去了,旷亦也可能不在京城。 剩下的最亲近的楚家人,都是些女流之辈想救她也没有力气救。 唯独大理寺李兴义还能说上话,可之前因为二妹妹的事情,她差点儿没把那小子的胳膊卸下来一条。 楚北柠在脑子里转了这么一圈,竟是个死局! 她暗自苦笑,还是楚家的实力太弱太弱了。 弱到如今他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地步。 楚北柠一万个不甘心,她这一次真的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更是没想到那些想她死的人,竟是连太上皇也敢算计。 现在也不知道太上皇和长宁公主怎么样了。 只记得发财将太上皇和长宁公主的脸抓花了,这事儿真的是不好了结了。 哗啦一声,楚北柠面前的玄铁大门缓缓打开,登时一股子浓烈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楚北柠不禁打了个哆嗦。 原来玄铁门后还有很多个房间,时不时传来犯人的惨叫声。 楚北柠被两个狱卒拖着走进了一个屋子里。 她刚走进去,脸色瞬间变了几分。 房间墙壁上挂满了各种刑具,最正中的一根铜柱子上此时却绑着一个浑身是血的小丫头。 小丫头单薄的外衫都被鞭子抽碎了,此时她的脑袋耷拉着,长发垂落在了胸前,竟是被活生生打死了。 “云烟!”楚北柠抢上一步,扑了过去。 她没想到在大晋的刑部大牢里竟然可以随便草菅人命。 云烟分明是被折磨死了。 楚北柠的眼眸瞬间赤红,头一次这般的无力。 一个陪伴在她身边的小丫头,因为她的原因惨死在暗无天日的牢中。 她心头的愤怒之火几乎要将她灼烧干净。 突然正对面坐着的一个官员冷冷笑道:“大胆犯妇!还不跪下!” ------------ 第97章 逼供 楚北柠循着声音看了过去,只见正对面放着一张黄杨木书案。 书案上搁着茶盏,还有一些文书,也有罪犯招认画押的认罪书。 书案后面此时端坐着一个中年男子,穿着刑部官员的朝服。 那人生的就是满脸的凶相,一脸的横肉,眼睛不大却渗透着狡黠阴毒的光。 楚北柠早已经猜到了他的身份,正是这一次负责她这个案子的刑部侍郎董成董大人。 此人是安王的爪牙,不知道替安王在这牢狱之中暗戳戳害死了多少人。 楚北柠冷冷看着面前的董成,眼底的视线冰冷如霜,恨不得化成了利剑在他的身上刺出百八十个窟窿眼儿来。 董成也不知道为何竟是被眼前这个满脸红印的女人给震慑住了。 此时楚北柠满脸的红印已经开始渐渐褪去,褪出来的皮肤当真是漂亮精致得很。 可有一点儿让楚北柠有几分尴尬,那些红印不是朝着一个方向褪,而是随机褪去。 搞得现在楚北柠脸上的红印子像是一脸红色麻子一样,布满了楚北柠的脸颊。 就是这样一张很怪异的脸,看在董成的眼里竟是让他十足十打了个哆嗦。 “楚氏,你这个犯妇好大的胆子!跪下!” 楚北柠冷冷笑道:“我凭什么跪你,你算个什么东西?” “我是梁王府正妃,你不过就是个四品官罢了,想让本王妃跪你,你这草菅人命的狗官,你配吗?” 董成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却是点着柱子上绑着的云烟的尸体道:“楚北柠!你好大的胆子!” “你纵容自家养的猫儿行刺太上皇和长宁公主殿下!” “你这身边的丫鬟已经招了,还画了押!你还敢抵赖?” “如今你身边的丫鬟都交代了,你再怎么狡辩今儿也得给本官招认了!” “招认?你们活生生逼死了一个女孩子,她才十三岁,哪里扛得住你们这些。” 楚北柠越说越镇定了下来。 “你们屈打成招还有理了不成!好!既然你董大人说是我纵猫害人,那么理由呢?” “好得也是刑部的大员,那你说说我是疯了还是怎么的,就纵着自家的猫儿害人,害得还是太上皇!你倒是给我个理由!” 董成微微一愣,没想到到了这一步了,面前这个死女人依然逻辑清楚,竟是反过来在审问他? 董成突然脑海中响起来单独被安王召见时候说到的话。 楚北柠这个案子结得越快越好,毕竟现在祸害到了太上皇的身上,晋武帝已经迁怒到了楚北柠的身上。 即便是证据不足的情形下,屈打成招,刑讯逼供,哪怕是拖着死人的手指头画押也可以。 安王爷只不停重复一句话,楚北柠必须死! 董成眉心一跳,看向了楚北柠的眼神已然是凶光毕露。 他死死盯着楚北柠,突然狠狠一巴掌拍在了书案上。 “看!~这是什么?这是你身边丫头云烟的供状,她都承认了你害人的举动,你居然还嘴硬不承认。” “来人!上刑!本官今儿倒是要瞧瞧你骨头硬到了什么程度?” 卑鄙!真他娘卑鄙无耻到了极点! 楚北柠狠狠盯着面前的狗官,如果不是浑身被铁链子锁着,她现在真的很想冲上去,给他两耳光子。 可此时的楚北柠却是没有丝毫反击的余地,明明这个案子漏洞太多,可瞧着今天这个狗官的架势,怕是要将她打死在这里了。 楚北柠什么话都说不出来,死死盯着董成,将他的样貌记了清楚。 “狗官!有种打死老娘!老娘即便是到了黄泉路上也不走,折返回来非给你宅子上闹鬼,搅和得你家宅不宁!” 董成看着眼前宁可受刑也不认罪的楚北柠,听着她阴狠的诅咒,他到底还是心虚。 不禁一下子站了起来,点着楚北柠近乎疯狂地喊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给她上刑!” “给本官打,给本官狠狠地打!” 那些狱卒忙将云烟的尸体从柱子上解了下来,七手八脚将楚北柠绑了上去。 玄铁入骨寒凉,上面还残留着云烟的血,浓烈的血腥味袭来,楚北柠眉头狠狠拧了起来。 她死死盯着董成冷笑道:“狗官!老娘记清楚了你的脸!咱们黄泉路上见!” “给本官打!”董成从未见过这般硬骨头的女人,竟是气得脸红脖子粗。 他点着楚北柠的鼻尖咬着牙:“打!给本官打!” 刑室里响起了鞭子的抽打声,楚北柠第一次被人逼供,这滋味果然是太难承受。 刚才的话已经说了出去,再没有反悔的机会。 皮鞭蘸着辣椒水,抽在她的身上,一抽一道血印,钻心入骨地疼痛。 楚北柠真的很想和那个狗官说不要打了,她都招,给她来个痛快的。 眼见着十几鞭子抽了下来,楚北柠只觉得眼前看到的一切都染了一层血色,整个人也是摇摇欲坠了起来。 突然哗啦一声,玄铁门再一次打开,却是走进来刑部另外的两个官员。 他们看到楚北柠的样子后,脸色更是凝重了不少,随后急匆匆走到了董成的面前低声耳语了几句。 “你说什么?” “太平鼓被人给敲了?” “这……” 几个刑部官官相护的狗官,当着楚北柠的面儿互相低声议论着,不知道在密谋些什么? 即便是对她用刑的狱卒也是脸色一变,竟是不再抽她。 什么意思? 楚北柠有几分不解,这抽的好好儿的,怎么不抽了? 还有什么太平鼓?太平鼓! 楚北柠脸色瞬间变了。 残阳似血。 宫城东司马门外的广场上,立着一面太平鼓。 因为年久的原因,太平鼓的鼓面都有些褪色,一边鼓槌上绑着的红色丝绸因为风吹日晒竟是由赤红色变成了灰色。 此番一个身段纤弱窈窕的少女,穿着一件豆青色裙衫,头发绾成了半月髻,簪着一支银钗。 这个少女虽然穿着简单,可样貌却长得好看。 杏眼桃腮,远山眉黛,清清秀秀的这么一个小姑娘,竟是在举手投足之间自带着几分端庄大气。 一开始人们还不太注意这个小姑娘,直到这个小姑娘居然朝着很久没被人敲起过的太平鼓走去,这才惊觉,渐渐围了上来。 “干什么的?放肆!宫门重地岂是你个小丫头撒野的地方?” 几个守着宫门的金吾卫疾步走了过来。 不想那小姑娘一字一顿道:“我是楚家四小姐楚望月,今儿来敲这太平鼓替我长姐申冤!” ------------ 第98章 弥天之勇 楚望月虽然人娇小可爱,可声音却是清澈响亮。 她话音刚落,四周顿时传来一片惊呼声。 楚家的女孩子们这是彻底都不想嫁人了是不是? 一个个的,这是要将天也翻过来吗? 要知道太平鼓还是先帝爷就设在这里的,大约有上百年没人敲过了。 久而久之,这面太平鼓竟是变成了一个摆设,就是放在东司马门外的小广场里,凑热闹的。 不想今天第一次被人敲响,居然还是个小丫头。 这下子不光是四周围观的百姓惊呆了,即便是看守宫门的护卫们也是诧异万分。 “你这小丫头疯了不成?” “快走!快走!到一边儿玩儿去!” 几个守门的金吾卫忙上前要将楚望月赶走,不想楚望月却义正辞严冷冷看着他们道:“诸位大哥,民女没有开玩笑。” 楚望月突然从怀中拿出了自己之前替长姐写好的状纸。 状纸拿出来的那一瞬间,又是引起了四周传来的惊呼声。 “天哪!这是什么?” “血书?” 字字泣血的状纸登时将追过来想要赶走楚望月的护卫们给镇住了。 这个楚家的小丫头居然是来真的了! 楚望月吸了口气道:“我长姐楚北柠恭顺温良,曾经还救了太上皇的命,还有长宁公主的命。” “她怎么可能纵着自己的宠物去害人,分明有人诬陷我长姐。” “其二,我长姐是梁王府的正牌王妃,是皇家的儿媳妇,即便是犯了天大的错,也该是掌管皇家事务的宗人府出面,决不能关在刑部草草结案。” “其三,此案颇多漏洞,根本经不起推敲,民女如今就敲响这太平鼓告御状。” “民女恳请皇上彻查此案,刑部,大理寺,宗人府三司会审还我长姐一个公道。” 四周围观的百姓顿时炸开了锅。 楚北柠这次的案子可谓是震动了整个京城,一时间议论纷纷,不想这其中果真弯弯绕不少。 如今楚望月短短几句话便将舆论推到了顶峰,就是要告诉大众。 楚北柠的案子是个彻头彻尾的冤案。 几个金吾卫顿时慌了,这个小丫头这是来真的啊。 为首年纪较长的护卫走了过来,压低了声音冲楚望月道:“小姑娘你还是回去吧。” “刑部的案子自然有刑部大老爷们来审,你一个小姑娘掺合也没用。” “况且这太平鼓不是那么好敲的,你得滚过六十六根穿骨钉,能活着才能将你这状纸送达天听。” “丫头,回去吧,别搭上了自己的小命!” 楚望月笑着冲他躬身福了福道:“多谢官爷提醒,此事我意已决,还请官爷行个方便。” 那护卫登时愣怔在那里,这丫头简直就是油盐不进啊! 楚望月高声道:“诸位,先帝爷留下了这面鼓,便是要肃清天下冤屈,这是皇命!” 那几个护卫顿时脸色凝重了起来。 这事儿真的是邪门儿了,这个小丫头来真的。 此时若他们几个再阻拦下去,便是真的违背了皇命,那是要杀头的啊! 为首的年长一些的护卫,看着楚望月的小身板儿不禁叹了口气。 楚家老爷子还活着的时候,他在宫门口当值时也见过几面,端得是刚正不阿,硬气得很。 如今这位楚家小丫头活脱脱像了她爹爹。 可这事儿他们已经被逼到了这个份儿上,不得不进宫搬了钉子出来。 那钉子是整体焊在了一块儿大铁皮上,每一根钉子差不多有寸许,密密麻麻,寒光森森,让人看着直发抖。 护卫们将钉子拉到了太平鼓正前方的位置,年长的护卫最后善意地提醒道:“姑娘,慎重啊!” 楚望月点了点头,却是朝着那穿骨钉一步步走了过去。 四周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所有人都屏气敛息看着眼前不可思议的一幕。 楚望月站在了铺满钉子的铁板前,吸了口气,躺了下去。 啊!人群里几个胆小的妇人惊呼了出来,随后又归于沉寂。 楚望月没想到会这么疼,她每翻滚过一次,身上娇嫩的肌肤就会被钉子刺穿,渗出血来。 明明也不太长的铁板,此番却像是整个大晋版图一样那么的宽广,似乎永远也到不了头。 疼!太疼了! 楚望月虽然出生在有些穷困的楚家,但从小姐妹们友爱,姨娘们个个心地良善,本分至极。 她只是吃穿普通些,却从未吃过什么苦头。 楚家老小有事都是一起扛着,将她们这些小丫头保护得很好。 如今她长大了,第一次出面保护别人,竟是有些撑不住了。 “爹爹!爹爹!求您保佑女儿!求求您!” 楚望月低声呢喃着,已经滚到了最中间,她身上渗出来的血太多,竟是有些撑不住了。 “求您了!” “爹!爹你在天之灵救救我们吧!” 楚墨月动不了了,仰躺着,背后的钉子已经刺穿了她的皮肉。 她仰起头看着如血的残阳,将半边天际都烧红了。 回想起了那一年,爹爹从战场上被人送回来,浑身的血都结痂了。 那个时候,全家人的心都跌入了谷底。 不!如今长姐变好了,家里的生活终于有了起色,她不能让这一切都被毁了。 楚望月狠狠吸了口气,巨大的疼痛让她重新回到了现实。 她继续翻滚了过去。 “天哪!楚四小姐动了!她动了!” “吓死了人啊!我还以为死在了钉子上!” “快啊!快翻过去啊!” 耳边传来一阵阵加油助威的呐喊声,像是一丝一点的力气重新回到了楚望月的身体里。 “望月!望月啊!你可让娘怎么活?”得了消息的王姨娘忙带着楚家人冲了过来,可还是迟了一步。 现在三小姐受伤还昏迷着,不想自己这个大丫头居然敢敲太平鼓? 王姨娘从来都没有太过关注自己的这个小女儿。 她的大女儿楚依月柔柔弱弱的,这个小的总是跟在几个姐姐身后,也不爱说话,就是喜欢笑。 不管谁逗她,大多笑一笑,脾气性格极好。 不想竟是几个丫头里胆子最大的那个,平日里可当真看不出来她竟是能做出这种事情来。 ------------ 第99章 你们不如她 楚望月也听到了娘亲唤她,可她心头此时憋着一股子劲儿。 这个时候万万不可泄气,泄气了,什么都完了。 楚家已经走投无路,她只能豁出去了。 是的,向死而生才是楚家的唯一出路! “过去了!” “她翻过去了!” 四周围观的百姓顿时传来一阵欢呼声。 即便是那些死死拦着楚家人的护卫也被眼前的一幕彻底震撼。 楚望月翻出了铁板,浑身是血的跪在了冰冷的地面上。 她的骨架很小,此时跪趴在地上,两只手臂撑着地面才没有让自己倒下去。 脊背挺直着,肩胛骨突兀了出来,这个丫头太瘦了,瘦得让人心疼,却是一身傲骨。 “望月!”王姨娘瘫在了地上。 楚望月终于从地面上缓缓站了起来,踉踉跄跄挪到了太平鼓的面前。 她颤颤巍巍拿起了鼓槌,鼓槌上都沾满了她的血。 咚! 第一声。 楚望月差点儿摔倒,她伤得太重了,不禁趴在了鼓面上大口大口喘着气。 眼前一阵阵的发黑,唯一的信念撑着她重新站了起来。 咚! 咚咚咚! “民女……楚望月……今日震鼓告御状,恳请……恳请皇上彻查梁王妃楚北柠一案!恳请皇上三司……会审!” 她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缓缓倒了下去。 “望月!望月啊!”王姨娘哭喊着朝着已经变成了血人的楚望月跑了过去。 守着宫门的金吾卫脸色都变了,忙拿起了楚望月落在地上的血书状纸急匆匆朝着宫里头走去。 这份儿状纸可是要传给皇上的! 四周的人纷纷散开一条道儿,楚家护卫抱着浑身是血的楚望月上了马车。 所有人都目视着楚家马车离开了东司马门,此时东司马门外侧的天下第一楼崇文楼里,也是议论纷纷。 这里是读书人的聚集地,今天正是崇文楼开诗会的日子,不想遇到了这种百年难得一见的稀罕事。 “这楚家四小姐当真是弥天之勇,弥天之勇啊!” “谁说不是呢!” “呵!反正比你们这些废物强很多!”突然角落里传来一个清冷的声音。 这一句话得罪了所有的读书人,人们愤怒得看向了窗户前坐着的一个少年。 本来这些人还想好好教训一下这个出言不逊的家伙,可看到面前这个人的时候,都不敢说话了。 少年大约十六七岁左右,肤色白皙,俊美无俦。 只是唇角微微吊着,给人感觉像是很不高兴的样子。 他是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是这个不高兴的表情,傲娇得很,却又冷冽毒舌得很。 偏偏人家有傲娇的资本。 正是大晋丞相府的长公子顾伯懿,顾家那可是京城第一书香门第之家。 顾家也是天下读书人的标杆! 一门三进士,家族里出过两个丞相,四个正二品大员,十几个正三品的朝官,其余的京官更是多如牛毛。 祖家在江南姑苏城,历代都出名士的地儿。 人人都盼着顾家好不过三代,可是顾家的家教太厉害了。 培养的子弟个顶个的优秀,就拿这位顾家嫡长子,傲娇的顾伯懿来说。 三岁能吟诗,七岁能作赋,十三岁参加省试,十六岁参加春闱,高中状元。 是大晋最年轻的状元郎! 一众人看着这么个怪物。 颜值能抗,家世煊赫,关键才华也无人能及。 所有人都闭了嘴! 罢了,得罪不起! 顾伯懿缓缓起身,走下了崇文楼,身后的读书人这才松了口气继续清谈。 顾伯懿在的时候,他们连话也不敢说,就怕这个毒舌男损他们,关键他们还怼不过人家,你说气人不气人。 顾伯懿下了楼,站在了崇文楼门口的台阶上,却是抬眸看向了楚家马车离去的方向,眸色间染上了一抹复杂之色。 他冷冷笑道:“满朝文武尽是酒囊饭袋之徒,还不如楚家的一个小姑娘有些风骨!恶心!走了!” 顾伯懿钻进了马车,随行小厮忙驾着马车朝顾相府行去。 天色渐渐暗沉了下去,已然到了深夜。 楚北柠被绑在了柱子上看着眼前的几个狗官叽叽咕咕,她只听到了太平鼓这个词儿,不禁心头微微一惊。 太平鼓是先帝专门为民告官设置的,就是为了让普通老百姓告御状所用。 一旦敲响太平鼓,案子就必须三司会审。 瞧着眼前的情形,是有人帮她敲了太平鼓,她心头不禁暗自惊诧,这可是怎么说的。 难不成是楚家的人敲了太平鼓,她的一颗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儿。 如今爹爹已经死了,爵位都没有人继承,楚家的几个女人都沦落成了平民百姓。 这种时候去敲太平鼓,那是先要滚钉子的。 楚北柠的眉头拧了起来,喘了口气看着面前的几个狗官冷笑了出来:“你们要杀要剐痛快点儿!废什么话儿?在那儿密谋什么呢?家里女眷跟人跑了不成?” 董成脸色一变,看向了楚北柠。 其他的两个属下却是心慌的厉害低声道:“大人,这个女人今晚不能杀啊!” “楚家人已经敲了太平鼓,怕是要我们好看!” “现在皇上已经接了状纸,这是要三司会审的,会审前将犯妇打死,不好交代!” 董成眼神阴冷,如果今晚打不死楚北柠,死的可就是他了。 安王爷给他的死令,他不敢不从,这可如何是好? “大人!”那两个属官已经完全慌了。 “喊什么?”董成脸色一变,扫了一眼楚北柠压低了声音道:“安王的话你们两个都忘了吗?” “我们几个全家人的身家性命可都押在了今晚!” “罢了,豁出去了,若是要三司会审,必然有皇上的懿旨。” “皇上的懿旨最快也会在明早通过礼部下发,这种情形下我们豁出去了。” “就在今晚,”董成做了个杀头的动作,其他两个属官狠狠惊了一跳。 董成道:“明早皇上懿旨下达,可人已经畏罪自杀,梁王也不在京城,皇上顶多将我们贬官,但能保住我们的身家性命。” “呵呵,以后若是安王得势,何愁我们仕途不畅?” 那两个人终于被说动,董成抬起手冲楚北柠身边的两个狱卒打了个手势。 今晚,这个女人必须死! ------------ 第100章 没事儿溜达 董成是铁了心要杀了楚北柠,命令两边的心腹狱卒道:“用绳子勒死!明早的时候便说是她畏罪自杀了!” 楚北柠磨了磨后槽牙,这个杀千刀的,真他娘狠! 她冷冷笑看着董成:“怎么,你们就这么点儿能耐?对女人动狠,算个什么男人?怕都是些太监托生的吧?” 董成咬着牙冷笑道:“梁王妃不必这般刺激我等,没用的,这些话留着你在黄泉路上慢慢说!” “还不快动手!磨蹭什么?” 狱卒们早已经和董成董大人算是绑在了一起,此时也知道今晚不豁出去,他们一家老小的命都交代在安王的手中了。 几个人自然是不再犹豫朝着楚北柠逼迫了过去,手中的绳子已经拿在了手中,狠狠套在了楚北柠的脖子上。 一个狱卒站在楚北柠的身后准备朝后将她活活勒死,不想突然惊呼了一声,忙向后退开。 原来楚北柠手中藏着银针,此番因为这个狱卒靠得太近,竟是被狠狠刺了一下。 他这下子彻底被激怒了,骂了出来道:“你这贼婆娘,今儿老子就送你上路!” 这尖嘴猴腮的狱卒狠狠打掉了楚北柠手中藏着的银针。 楚北柠的手背都肿胀了起来,眼底更是冷冽万分。 “小畜生们!等姑奶奶化成厉鬼一个个收拾过去!” 董成瞧着天色也不早了低声呵斥道:“还愣着做什么,快勒死她!勒死她啊!” 他其实心头害怕到了极点,只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董成忙朝着楚北柠疾步走了过来,竟是想要抬起手亲自帮忙勒死楚北柠。 “我呸你一脸!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瞧瞧自己的那点子尿性,竟是想送老娘上路!” 楚北柠虽然被死死捆住,可是战斗力也是很可的。 还未等董成走到面前,便是狠狠一口唾沫唾在了他的脸上。 董成登时被激怒,怒喝了一声,其余的两个属官也走了过来,抬起手便是掐住了楚北柠的脖子。 一时间场面有些混乱,董成也是惶急,气急,也没有听到外面急匆匆的脚步声。 楚北柠脖子上的绳子已经被一点点收紧,她眼前都已经出现了幻觉。 突然刑部过堂的这间屋子的正门被人从外面踹开,踹门的人用的劲儿很大,似乎带着几分宣泄情绪的样子。 “呦呵!干嘛呢?这么多大老爷们儿欺负一个弱女子?” 玄昭那个欠揍的调调瞬间袭来,虽然这个家伙很讨厌,可此时的楚北柠听着玄昭的声音,感觉像是听到了天籁之音一样。 屋子里正自混战的几个人,都愣在了那里。 一个狱卒的手还搭在绳子上,死死勒着楚北柠的脖子,此时看到静王爷冲了过来,一时间没有回过神,一直保持着勒人的动作。 玄昭冲身边的护卫打了个手势,那些护卫忙走了过去。 为首玄昭的心腹宝山一脚将那狱卒踹到了一边,抬起手将楚北柠身上的绳子松开,将楚北柠从铁柱子上放了下来,扶到了一边的椅子上。 他了不敢大意了,这位可是楚家三小姐的长姐,以后王爷和楚家三小姐能不能成,这个女人说话还是很管用的。 “王妃小心,您这边坐,这是我家王爷送给您的金疮药,内服外用每日分别两次。” 楚北柠是真心感激宝山:“果然帅哥都很善良!谢谢了小兄弟!” 宝山一愣觉得梁王妃说话还挺好玩儿,他反正爱听。 玄昭的这一波操作让董成看傻了眼,刑部是安王爷的地盘儿,静王爷是怎么闯进来的? 他不知道的是,这个世界上,有钱还真的能使磨推鬼。 玄昭在这个世界上最不缺的就是钱,别说买通几个刑部的狱卒,便是整个刑部买下来也是绰绰有余。 董成还不明白的是,不是静王爷和楚北柠有仇吗? 即便是谁来救,也轮不到他来救吧? 之前楚北柠还和静王爷之间还针锋相对过,董成怎么也想不到,眼看着便进行的好好的计划,竟是被静王爷给搞乱了,而且还是搞得莫名其妙。 不过他又猜错了一点。 这世上金主难过美人关,玄昭第一百零一次被楚三瘸子伤害了后,竟是生出了要追求到底的决心和斗志来。 而要拿下楚墨月,就得拿下楚家人,拿下楚家人就得先征服楚北柠。 这叫围魏救赵,这叫曲线救国。 当然董成董大人这只猪是想不明白其中的弯弯绕的。 玄昭缓缓坐在了刚才董成坐着的椅子上,抬起腿翘在了书案上,将董成写的关于楚北柠这个案子的卷宗很匀称的用靴子蹭了一遍。 董成看得眼角直抽抽。 玄昭那张妖冶妩媚的脸上渗出一丝丝冷意笑道:“呵!董大人好大的官威啊!见了本王为何不行礼?” 董成这才醒悟过来带着一众已经吓傻了的属下躬身行礼道:“臣等给王爷请安。” 玄昭摆了摆手:“免礼,免礼!” 董成定了定神,声音微微有几分愤怒道:“王爷,此乃刑部大牢,梁王妃伤人的案子,是皇上下令彻查,犯妇楚北柠您尚且不能带走。” 玄昭挑了挑眉:“我没说带走啊!我巴不得这个女人多关几天呢,也就安分了。” 楚北柠笑道:“我可谢谢静王爷了!我也不走,董大人放心!” 董成原以为玄昭是来劫狱的,如果是劫狱的,便上奏皇上参玄昭一本,说他扰乱大周司法。 不想人家不是来劫狱的,那是来干嘛的? 董成脸色更是沉到了底。 “王爷,”他看着玄昭道:“此乃刑狱重地,不是王爷玩儿闹的地盘,王爷还请回去吧!” “干嘛回去啊,你们忙你们的,该审审,该打打,本王就是今晚失眠了,来刑部看戏的。” 看你妹!董成恨不得杀了眼前这个吊儿郎当没有正形儿的家伙。 这家伙分明就是耍赖皮! “王爷,刑狱重地不是儿戏,还请王爷回避一二!”董成直接赶人了,这还能不能让他们好好杀个人啦? 玄昭一愣,缓缓起身:“也对哦,本王确实不方便看着,那本王出去了。" 董成顿时吸了口气,刚要说什么,突然窗户被从外面推开,趴着玄昭那张美颜傲人的脸,差点儿没将董成吓死。 “静王爷?”董成咬着牙。 “没事儿,你们继续审,本王睡不着在你们刑部大牢外面的夹道里溜达溜达,消消食!” “我……”董成脸色都青了。 ------------ 第101章 激怒 董成是见过很多不要脸的,包括楚北柠这种不要脸的,还真的没见过静王爷这种的。 吃饱了撑的?在刑部的夹道里来回溜达? 董成气得脸疼。 玄昭示意董成等人继续。 他缓缓笑道:“你们继续啊,说真的,本王挺喜欢看这个女人遭罪的。” “你们把那绳子捡起来,来嘛,再给本王勒一圈嘛本王没看够。” 楚北柠服下了金疮药,顿时回过来一点儿精气神儿。 她竟是大摇大摆走到了铁柱子边,头一歪,悲愤道:“来吧!你们这帮畜牲!姑奶奶我等着你们继续!” 董成…… 本来还很严肃阴森的刑讯室里顿时被楚北柠和玄昭搅和得气氛怪异,简直不成个样子。 就这样玄昭在里面闹腾着,楚北柠很是配合玄昭的表演,两个人将气死人的无耻技能发挥到了极致。 一直到了天色微微亮了几分,晋武帝的召令下达。 晋武帝接了楚家四小姐的状纸,准备对楚北柠的案子进行三司会审。 又跟了一道召令,楚北柠因为是梁王妃,好得也算是皇家儿媳,即刻起从刑部大牢搬到宗人府。 一听宗人府三个字儿,玄昭顿时松了口气,宗人府可是太子哥哥的地盘儿。 如今的太子哥哥忙着撬墙角,眼见着墙角送到了自家人的眼皮子底下,怎么可能再去害这个女人。 他为了讨楚三瘸子的欢心这才忍着各种不适感,一晚上不睡过来帮了楚北柠一把。 此时既然是转到了宗人府去,那便是没什么问题了,他也该回去补觉了。 之前被楚墨月气得一晚上没睡着,下了一万个绝心以后离楚墨月远一点,不想还是会想起来她那双哀婉凄绝的眼眸,忍不住想弥补点什么。 晋武帝的诏书刚下,身后跟着的宫廷护卫便将楚北柠带出了刑部大牢,坐上了马车朝着宗人府而去。 晋武帝雷厉风行,说做便做,楚北柠三司会审就定在了第二天的时间。 楚北柠很快搬到了宗人府,这里的牢狱和刑部比起来简直是有着天壤之别。 虽然也是牢房,可牢房里干净多了,潮湿的杂草垫也换成了舒适得铺着锦缎的黄杨木木床。 床边还有个书案,案几上放着几本典藏,甚至配备了笔墨纸砚。 楚北柠最关心的伙食问题也得到了解决,第二天就是三司会审过堂的日子。 夜色很深了,已经到了掌灯时分,宗人府和刑部又不太一样,不是很吵,也没有那么多的哭喊声,就是一片死寂。 这种死寂的气氛反而令人觉得更加恐怖。 楚北柠此番坐在了桌子边,却是握着笔在奋笔疾书。 她不停的在纸上写下了这个案子的所有疑点,又一桩桩排除了。 她就是想不明白一点,那只猫儿是怎么被人动了手脚的? 如果有人在太上皇和长宁公主身上做了什么事情,那是怎么将刺激猫儿的东西藏在太上皇和长宁公主的身上的? 这事儿想不通啊!简直是太难了!楚北柠只能再一次怀疑到自己身边心腹的身上,可是随便拿出来哪一个都不可能啊! 之前在刑部,她看到刘嬷嬷她们被打的奄奄一息都不肯将她招供出来,护着她们主子的清白。 甚至云烟都被打死了去,这样忠心耿耿的忠仆,她怎么能怀疑到她们头上? 楚北柠狠狠抓起了桌子上的纸,死死团成了团,丢到了一边去。 当真是见了鬼了,到底是谁在暗中使坏,还玩儿的一手瞒天过海的好手法。 突然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楚北柠顿时警觉了起来。 其实当初从刑部出来的时候,她更愿意去大理寺,毕竟那里有些梁王安插的人。 结果给她扔到了宗人府,宗人府毕竟是太子的地盘儿,她不太信得过。 果然有人来找茬儿了。 楚北柠忙转过身看去,不禁微微一愣,竟然是郑国公府嫡女郑君华。 楚北柠是真的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这个女人,她不是世家贵女吗,怎么会来牢狱中解闷儿? 这个女人甘愿以一个未出阁女子的身份闯进这里,估计来者不善。 楚北柠站定在那里,冷冷看着走过来的郑君华。 郑君华此时穿着一件天青色裙子,外面罩着黑色大氅,大氅的兜帽将她的一张脸遮挡得严严实实,看不清楚眉眼。 此时她将兜帽摘了下来,露出了那张冰冷严酷的脸。 本来这个女人也算有几分姿色,因为这份儿严酷,让她看起来表情竟是有几分刻薄狰狞。 楚北柠冷冷笑道:“郑大小姐,什么风儿把您吹过来和我一起坐牢来了?” 郑君华狞笑了出来,死死盯着楚北柠道:“你的死期到了,竟还嘴硬?” 楚北柠眉心一跳:“是你?你是设的局?” “手段不错,就是用错了地方。” 郑君华冷笑道:“楚北柠,你的几个妹妹倒是令人刮目相看啊?” “楚墨月不晓得怎么求了我二表哥静王,既然衣衫不整,浑身是血的回到了楚家,为了你连清白也不要了。” “你说什么?”楚北柠被关在了这里,竟是没想到为了自己的事情,妹妹们付出了多少。 郑君华继续刺激着楚北柠:“为了你,你四妹妹楚望月更是敲了太平鼓,滚了钉子,到现在生死未卜。” 楚北柠一下子懵了,之前猜到了楚家人帮她敲了太平鼓,没想到既然是望月那个傻孩子。 楚北柠心如刀绞,一时间乱了心神,她要离开这里,她要去瞧瞧妹妹们到底是怎么样了? 再这么下去,她担心自己会被逼疯了。 她被关在牢狱中什么都不知道,另一侧是自己的亲妹妹频频遭遇不幸。 怪不得之前玄昭过来帮她,原来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儿。 郑君华冷冷看着脸色剧变的楚北柠:“呵呵,楚北柠你一定很想出来吧?要不本郡主帮帮你?” 楚北柠顿时生出了几分警惕之心:“郑君华,这里可是宗人府,你乱来没什么好下场!” “楚北柠,正因为是宗人府,才有本郡主发挥的余地啊!” ------------ 第102章 杀红了眼 楚北柠死死盯着不怀好意的郑君华,不知道这个女人又想出来什么恶毒的招数? 郑君华冷笑着拍了拍手,却是从宗人府牢狱的夹道里急匆匆走过来几个人。 这些人和之前看守楚北柠的牢头已经不是同一批人了,似乎被郑君华换了人。 看到此,楚北柠顿时明白了什么。 郑家的实力果然非同寻常,按理说宗人府那可是太子的地盘儿,居然能被郑君华一个郑家的嫡女说换人就换人。 足已看出来即便是明着支持太子的郑家,也在太子身边安插了这么多郑家的人。 楚北柠此时都有些替郑君华捉急,显然太子还没有发现郑家的人埋了这么多在宗人府。 结果眼前这个蠢货为了报复她,居然将郑家埋在太子身边的这些钉子暴露了出来,就是为了处置她这些很莫名其妙的儿女私情。 楚北柠冷笑了出来。 虽然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逃出活命,可她知道眼前这个蠢蛋再这么下去一定会蠢死她自己。 郑君华冲身边跟过来的那些人打了个手势,那些人竟是不知道从哪儿提来很多的冰水,冰水上面还有一层浮冰。 此时已经到了深秋,牢狱里着实得冷,楚北柠本来还穿着单衣,瞧着那些人提进来的冰桶,她顿时心凉了半截儿。 她还是低估了眼前这个女人的恶毒,竟是想要冻死她? 这种死法万分痛苦,可却是查不出丝毫的蛛丝马迹。 楚北柠忙向后躲开,奈何她是重犯,虽然被转移到了宗人府,脖子上的木枷取掉了,但是脚腕上的锁链还在。 那几个郑君华找来的帮手一看就是练家子,瞧着楚北柠想逃,忙打开牢门将楚北柠死死抓住,整个人按在了牢狱的木栏上。 为了防止楚北柠大哭大喊招来其他的人,将麻胡塞进了楚北柠的嘴巴里。 将楚北柠已经翻滚到嗓子眼儿里骂人的话,硬生生给堵了回去。 “呜呜呜……”楚北柠恨不得宰了这个小贱人,怎么世界上可以有这么阴毒无耻的小贱人作妖? 郑君华看着脸都憋红了的楚北柠顿时冷笑了出来:“楚北柠,原本以为你会死在刑部大牢里。” “没想到我那个蠢货二表哥竟然帮了你,你以为我不知道吗?” “呵呵,你竟然还敢屑想太子表哥,也不瞧瞧自己是个什么东西?还在御河上与我太子表哥共游,你倒是好不要脸!” 楚北柠哀伤的闭上了眼睛,果然每一口好吃的都不是那么容易白嫖的,以后再也不参加任何人的宴请了。 好吃是好吃,可不好消化啊! “还不给我动手?”郑君华声音冷冽,狠狠瞪了那几个人一眼。 那几个郑家的心腹忙困住楚北柠,随后提起了一桶冰水朝着楚北柠兜头浇了下来。 楚北柠顿时浑身打了个哆嗦,刺骨的寒凉像是魔鬼一样钻进了她身体里的每一个毛孔。 疼痛,冰冷,一直冷到了心底。 随后那些人一桶接着一桶的冰水,朝着楚北柠兜头浇灌了下来。 楚北柠从被人下狱诬陷以来,日子过得实在是苦不堪言,完全靠着一口气硬撑着。 后来在刑部大牢差点儿被董成那狗官给杀了。 还以为挪到了宗人府,等到了三司会审,就会真相大白,还自己一个清白。 没想到她还没有等到这一天,竟是落了郑君华的毒手。 楚北柠此时终于撑不住了,眼睛被冰水刺得根本睁不开,耳朵里也被灌进了冰水,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 她的眼前似乎出现了一些不真实的幻觉,模模糊糊之间貌似看到了一个身形高大的人影冲了进来。 很快便是郑君华惊恐的尖叫声,身边郑家心腹的惨号声。 浓烈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那道身影像是从地狱中闯出来的恶鬼,见谁杀谁! 很快楚北柠便被那个恶鬼一样的男人紧紧抱在怀中,这才看清楚了几分,居然是身上铠甲都没有来得及换下的玄鹤。 这个家伙怎么回来了? 他不是跟着太子一起去乌孙边的剿匪了吗? 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而且一回来就奔到了这里来救她? 楚北柠一万个不敢相信,来救她的人竟然是玄鹤。 这个家伙不是盼着她死吗? “玄鹤,老娘这下子是真的要被玩儿死了,你满意了吗?” 楚北柠软软倒了下去。 “楚北柠!别给本王装死!快醒过来!”抱着楚北柠的玄鹤是真的怕了。 这一次剿灭乌孙边的的贼匪,也就是成全太子爷的威名罢了。 玄鹤明白自己就是陪着走个过场,没想到人还未抵达乌孙边地,京城就传来了如此令人震惊的消息。 楚北柠居然放纵那只破猫对太上皇和长宁公主不利? 这事儿传过来后,所有人都傻了,即便是太子也是大感意外。 就在所有人都发懵的时候,玄鹤居然丢下大军只带了几十个亲卫军日夜兼程朝着京城赶了过来。 不想他回到京城后得了消息,楚北柠居然被人从刑部转到了宗人府。 他是大周的王爷,硬闯宗人府,也没有人敢死命拦着。 硬生生被玄鹤冲开了一条口子,径直闯了进去,却发现郑家嫡女居然指使心腹对梁王妃动私刑,这下子所有人都看傻了眼。 玄鹤双目赤红,脸色冷凝,冲了过去手起刀落,楚北柠身边的那个倒霉蛋便被刺穿了心脏。 那人即便是倒下来的时候,手里居然还夸张的举着倒干净冰水的桶。 郑君华虽然恶毒,可还真的没见过武将是怎么杀人的。 郑家心腹的血溅在了她的脸上,她不自禁地尖叫了出来。 玄鹤一脚将碍事的郑君华踹晕了过去,反手又是一刀刺向了另一个人。 另外两个给楚北柠倾倒冰水的人,早已经吓呆了。 他们好得在郑家也算是能打的,不想根本逃不过玄鹤的一招。 “王爷!王爷饶命!” “都是郡主的意思,小的们不敢违抗……啊!” 又是一阵浓烈的血腥味道。 宗人府所有的官差都吓傻了,眼睁睁看着大晋的梁王爷杀人劫狱救老婆。 可他们似乎被梁王爷的暴怒给吓到了,围了一群人,愣是没有一个赶上前阻拦的。 此时的梁王怕是已杀红了眼! ------------ 第103章 团灭 从宗人府的牢狱到外面的正门,玄鹤阴沉着脸,浑身散发着嗜血的杀意。 见鬼杀鬼,遇神杀神。 短短一截儿青石夹道,硬是被他当作是奋勇厮杀的战场。 对,这就是他一个人的战场! 从得到楚北柠被人诬陷下狱的消息,他就觉得这件事情不简单,疯了般的赶了回来。 去他的剿匪,太子玄宸爱演戏,就让他自己演戏去。 他就不奉陪了! 等他赶回到京城的时候,得到的消息更是让他震怒异常。 没想到那帮杂碎乘着他不在帝都,居然将他的王妃关在了刑部大牢,居然还动了刑。 谁给他们的狗胆子,打狗还得看看主人呢! 固然楚北柠这个女人蠢笨到被人抓了把柄,也该给她个教训。 可他的女人还轮不到别的人教她怎么多长个心眼儿。 他从刑部大牢里没有找到楚北柠已经是气疯了,赶到了宗人府后,再也压不住心头的怒火。 可更让他生气的事情发生了,他看到郑君华带着几个狗奴才,竟是想用冰水神不知鬼不觉的冻死他的妻子。 这是狠狠在打她的脸,什么玩意儿! 此时在玄鹤的眼底只有一个想法,就是都去给老子死! 玄鹤抱着楚北柠走出了宗人府,宗人府中丞忙小心翼翼拦在了玄鹤的面前。 这个老爷子马上要到致仕的年龄了,没想到还摊上了这么大的事儿。 梁王是杀开心了,可他怎么办啊? 他这要是把人带走之后,他该如何是好? 楚北柠可是关在牢狱里的重犯啊! 哪里有这种直接抢了人就走的,以后皇上追究下来,他该如何是好。 “王爷使不得!使不得啊!王爷您消消气,这王妃不能带走啊!” 宗人府中丞钱大人几乎要给梁王爷跪下来了,即便是声音里也带着哭腔。 “王爷!王爷!皇上已经下令三司会审了,王妃很快就会放回去的。” “今日这牢狱中的事情,下官一定查清楚给王爷个交代。” “不必查了,乘着现在郑君华那个贱人还没冻死,你还能来得及邀功请赏!” 钱大人脸色瞬间煞白,忙命人进里面去救郑君华,不一会儿衣衫不整满脸乌青已经晕了过去的郑君华被人扶了出来。 郑君华的头上脸上都是冰水,裸露的肩头竟然沾着冰碴子。 天爷啊!梁王居然亲自把琼华郡主给扒了! 而且还是几乎扒光的那种,只剩下了一条肚兜和亵裤。 这让琼华郡主以后怎么嫁人? 而且这里是宗人府,都是些男人,就这么光了,还是被两个差官拖出来的。 他们宗人府,尤其是他这个中丞估计能被郑国公打死。 可现在顾不上这些,当务之急还得将要犯楚北柠留下,不然明天一早皇上就能砍了他的头。 “王爷!王爷!王妃真的不能带走啊!” 玄鹤冷冷道:“不带走,留着给你们杀吗?” “可是……王爷啊,她是要犯,皇上要亲自审问的。” 梁王毫不在意,用皇帝压他也无用。 “你明日回禀皇上,犯人已经被本王关押在了梁王府,这个女人本王亲自审,审出什么来,本王亲自禀告父皇!” 钱大人已经无话可说,亲自审?你审个屁啊! 他刚要再说什么,玄鹤冷冷瞪了他一眼,看着他手上还沾染着的血迹。 钱大人觉得还是不要再拦着了。 郑国公也好,皇上也罢,要他的命也还能等到明天。 这梁王爷的神情瞧着那是当下便要要他的命! 玄鹤抱着楚北柠径直出了宗人府,直接将楚北柠送到了马车里,随后亲自驾着马车回到了梁王府。 经过梁王爷玄鹤一整夜的细心“审问”,楚北柠终于被救了回来。 第二天一早,她醒了。 之前是寒冷刺骨的冰水,此番却是被人用锦被拥住,暖融融的舒服。 她不禁睁开了眼,随即狠狠吓了一跳。 她躺着的床榻边居然坐着玄鹤,这家伙什么时候回来的? 玄鹤此时穿着一件玄色锦袍,端着一杯茶悠哉悠哉喝着,给楚北柠的感觉像是在做梦一样。 玄鹤明明去了边关了啊,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难道是她真的死了,现在是天堂里的景象? 还是她又做噩梦了?反正每次噩梦的主角都是玄鹤,从来没有换过样儿。 楚北柠重新闭了闭眼,再睁开,还是玄鹤! 这不科学啊! 她抬起手死死拽住玄鹤的脸颊,狠狠扯了扯。 “住手!还是这么蠢!之前本王高估你了!”玄鹤怒斥。 “真的是你!”楚北柠触及玄鹤脸颊,那个触感很真实。 她又连着掐了几把:“疼不疼?啊?你疼不疼?” 玄鹤潋滟的凤眸一点点的眯了起来,抬手狠狠掐着楚北柠的脸:“找死呢!” “疼疼疼……”楚北柠鬼哭狼嚎起来,玄鹤这才松了手。 不想楚北柠想要摆脱玄鹤的手,动作幅度有些大一失手将面前的茶盏打翻了去。 水瞬间洒在了玄鹤放在小几上的话本子上,很快晕开了一片。 玄鹤现在受楚北柠的熏陶,也开始迷恋言情话本子了。 此时脸色一红刚要收起来,却被楚北柠一把拦住。 “别动!” 玄鹤停住了手,楚北柠似乎想到了什么,不顾自己发烧的病情,忙从床榻上滚落了下来。 她冲到了倒厦里面,打开了柜子,看到自己柜子里藏着的那些算术手稿,都是和旷亦一起整出来的。 准备以后开个数学补课班狠赚一把,没想到有一回不小心被下人们给弄湿了。 楚北柠眼眸一点点眯了起来,失魂落魄的又折返回了暖阁。 她躺在了床榻上,死死盯着纱帐四角垂下来的流苏,眼神冰冷如霜,没想到有些人就是喂不饱的狼! “想什么呢?”玄鹤冷冷道:“莫不是真的疯了不成?” 楚北柠翻身而起,一把抓着玄鹤的手臂急声道:“王爷,你是不是在父皇那里求情把我放出来了?” “王爷,妾身求王爷一件事……” “不是,”玄鹤淡淡回应。 “什么不是?”楚北柠突然觉得有种不祥的预感。 玄鹤随意道:“你是本王从宗人府劫狱劫出来的,怎样?本王对你够义气吧?” 楚北柠…… 妈蛋!这下完了,团灭! ------------ 第104章 祸国的妖精 楚北柠还抱着最后一点点的希望,看着面前的玄鹤:“王爷,你别骗我,真的是劫狱?” 玄鹤淡淡点了点头。 “王爷你……你也真是个人才!劫狱!劫得还是宗人府的牢狱!父皇怕是连砍了你的心思都有了。” 玄鹤淡淡道:“他不会的,毕竟本王是天家贵胄,还有他需要本王替他打仗,莫说是砍我,便是关也不一定舍得关起来。” 楚北柠一愣,刚要说什么,突然外面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 皇帝身边的李公公已经带着一群皇家御林军将梁王府里里外外围得水泄不通。 随后他匆匆走进了东苑,直接走进了楚北柠的暖阁里,显然皇上的口谕催的急,他都顾不上这里是不是梁王府的内宅了。 “皇上圣谕!梁王私闯宗人府,扰乱朝纲,即刻关到宗人府里去!不得有误!” 楚北柠揉着发热的鬓角,已经无话可说。 一个时辰后,梁王夫妇被很贴心的关到了同一间牢房里。 所谓夫妻本身同林鸟,大难临头一起关。 楚北柠也不知道是因为身上的伤,还是被冻冰的缘故,估计是被玄鹤给气得,身子不停的发着颤,一阵阵打着哆嗦。 “冷吗?”玄鹤端端正正坐在了牢里正中的干草堆上,是的,是真的在“坐”牢。 像是一尊远古而来的神像,不过这神像的样子有几分凶恶。 楚北柠觉得自己被郑君华那个贱人用冰水浇出了重感冒,她狠狠打了个喷嚏看着玄鹤吸了吸鼻子道:“王爷,您觉得我不冷吗?” 玄鹤神色一怔,站了起来,走到了牢门前一脚踹开了牢门,锁着牢门的锁链都断了。 楚北柠抽了抽眼角,不得不说这厮的武功当真是逆天的存在。 外面的狱卒忙一路小跑了过来,见着玄鹤一个个脸色煞白,身子都有些站不稳了。 “王爷!王爷!您有何吩咐?” 玄鹤冷着脸道:“要一张黄杨木的床,一床锦被,再拿一只炭盆,备足上好的银霜碳,一件白狐裘披风,姜汤,红烧猪蹄……” 等等,这就有些太过分了吧? 又是一阵折腾,宗人府的牢狱中出现了最不可思议的一幕。 迫于梁王的淫威,整个宗人府最东面的牢房里竟是被打扫一新。 放了床榻桌椅,上好的蜀锦锦被,还有一桌子楚北柠爱吃的菜和点心。 楚北柠不可思议的坐在了床榻上,外面被玄鹤用锦缎被子裹成了一个蚕宝宝。 玄鹤端着姜汤坐在了楚北柠对面的椅子上,盛了一勺姜汤送到了楚北柠的嘴巴边温声道:“猪蹄之类的荤菜是发的东西,你别吃的太多,对你的身体不好。” “来,把这碗热姜汤喝了!” 楚北柠忙就着玄鹤骨节分明的手将勺子里的姜汤服下,心头却是被姜汤的暖意笼着,说不出的情绪弥漫开来。 透过湿漉漉的热气,楚北柠看向了面前专注喂她喝汤的男子。 虽然到现在她都是懵的状态,可从宗人府这些狱卒的嘴里多多少少她得到了些信息。 当初她差点儿被郑君华暗算了,是玄鹤冲了进来,将她救了出去。 为了救她,那些郑君华的手下尽数死在了他的重剑下,宗人府的人也被他砍得东倒西歪。 “玄鹤,你为什么要救我?半道撤回来,置皇命与不顾,还硬闯宗人府,大开杀戒,你咋不上天呢?” 玄鹤眉头狠狠拧了起来,眼底却染着几分轻轻浅浅的笑意。 “本王乐意!” 楚北柠嗤的一声笑了出来:“王爷,这一次你得亏是自己一个人闯进了宗人府劫狱,你要是带着几千几万人来,那么就是公然造反!” 玄鹤唇角勾起了一丝嘲讽的弧度。 “为了你造反,你怕是想多了,早该去照照镜子……” 玄鹤说出来的话登时卡在了那里,抬眸不可思议的看着面前的楚北柠。 之前楚北柠因为有些发烫,脸颊都是涨红的,不过之前她的脸就是大红一片。 此时楚北柠连着喝了两碗热热的姜汤,脸上的红晕渐渐退了下去。 不是一片两片的褪,而是之前整张脸的红斑都褪了个干净。 那肌肤就像是凝脂玉膏一样,白嫩中有几分淡淡的粉红,分外诱人。 此时裹在锦被中的女子,眉黛如画,肤如凝脂,五官精致绝美,只是堪堪坐在那里不动都是一副令人心动不已的画卷。 一时间玄鹤竟是看呆了去,大晋第一美人看来怕是要重新排位子了。 之前人们公认裴家嫡长女裴未央是大晋第一美人,无人能比。 裴未央的美是那种清绝的古画,韵味十足。 可楚北柠此时的美,更像是个祸国的妖精,美的太过张扬,让人都有些把持不住。 楚北柠使劲儿搓了搓自己的脸,好奇的看向了玄鹤。 “怎么了?” 她瞧着玄鹤看她的脸色不对劲儿,心头顿时慌了起来。 “王爷,您看什么呢?我这脸上到底是怎么了?是不是又出现了什么黑斑?还是红斑加重了?” 楚北柠有些吓傻了眼,因为玄鹤这小子看她的眼神分外慎得慌,倒像是要将她吞下去一样。 她何时在玄鹤的眼底成了一道美味? “没什么,用了热汤早些歇了吧,”玄鹤避开了视线,还是忍不住又偷偷瞧了楚北柠几眼,果然王妃越来越养眼了。 楚北柠是彻底吓傻了去,总觉得玄鹤的眼神让她心头慌得很,偏生这屋子里没有镜子,她也不能拿来瞧瞧。 “歇着吧,”玄鹤将她扶着躺了下来。 “明早便是刑部,大理寺,宗人府三司会审,这样那些狗贼就玩儿不了什么花样了。” “这是你四妹妹替你争取的一个机会,你晓得怎么做。” “本王怕是还要被父皇关在这里几天,等他气消了,自然就放我出来了。” “青山和长风在外面候着,你想要做什么只管吩咐他们去办。” 楚北柠点了点头,第一次觉得这个人其实也挺不错的。 “王爷,你在这里小心一些,毕竟不是你大理寺的地盘儿。” 楚北柠这句话刚吩咐完,顿时心头一惊,她居然有朝一日会说出来关心玄鹤的话? 玄鹤淡淡一笑:“无妨,我就是洗干净脖子让他们杀,他们也不敢对我怎么样,尤其是在太子的地盘儿!” ------------ 第105章 那人是谁 楚家四小姐楚望月的太平鼓没有白敲,第二天皇上亲口谕令,宗人府,大理寺,刑部三司会审楚北柠的案子。 过堂的地点就选在了大理寺的正堂,楚北柠作为犯妇被押送到了正堂的时候,已经看到外面围了大一群帝都的百姓。 看到楚北柠走进来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眼底散发着星星状,显得分外的兴奋。 楚北柠眉头一挑,这帮家伙怎么还看热闹看上瘾了呢? 呵,既然是热闹,今儿好好给你们看看! 楚北柠穿越到这个世界以来,虽然有诸多不顺,可还没被人冤枉到此种地步。 她其实心头已经隐隐约约猜了个大概,只是不知道能不能今天就揪出来那个幕后真凶。 楚北柠丝毫没有普通犯人怯懦害怕的样子,反而仰起头看向了四周的百姓,冲他们粲然一笑。 啊! 瞬间围观的百姓发出了一阵惊呼声。 “天爷啊!看到了吗?” “你们看到梁王妃的那张脸没有?” “那是梁王妃吗?” “怎么变美了?简直就是世所罕见的美人啊!” “我说之前梁王妃老是蒙着一层面纱,原来是为了藏美!” 楚北柠暗自冷笑,兄台你怕是想的有点多。 不想方才那人又道:“也是奇怪了,梁王妃坐了几天牢,就能变得这么美!难不成坐牢还能变美不成?” “那你还不赶快让你老婆也进去坐几天?” “哈哈哈……” 楚北柠不想理会这些,大步走进了大理寺的正堂。 她刚迈步走进了正堂里,顿时脚下的步子一个踉跄。 正堂正中左边坐着刑部侍郎董成董大人,老仇人了,她心里有数。 正中坐着的人是宗人府中丞钱大人,此时钱老头儿锃亮的额头也渗出了冷汗来。 今儿这案子不好审,听闻太子爷也和梁王妃有一腿。 可保下梁王妃,就得罪了郑皇后和郑国公。 毕竟梁王爷在宗人府将郑国公府的嫡小姐给扒光揍了一顿,这事儿不好了结。 最右边坐着的人,楚北柠也很熟悉,居然是被她揍过的妹夫李兴义。 只是没想到李兴义这么快就做了大理寺寺卿,这家伙升迁得很快嘛! 就是不知道他会不会记仇,当初为了给二妹妹出头,她差点儿把李兴义这个李家的独苗儿子给废了。 这三个倒也是罢了,可此时坐在侧面椅子上,自成一桌的太上皇老人家是几个意思。 太上皇脸上被发财抓出来的伤还没有好利索,那伤正好留在了太上皇老人家唇角边,倒像是给老人家安了几根猫须一样。 楚北柠此时看着老人滑稽的脸却是笑不出来,这一点儿也不好笑,甚至还很危险。 “柠儿给皇祖父请安!” 楚北柠上前规规矩矩给太上皇磕了一个头。 太上皇淡淡点了点头,示意她起来,可到底没有之前那般热情。 他今天来只想要个真相,虽然他将皇位禅让给了儿子晋武帝,可不是随意能被人拿捏的。 一个小小的内宅妇人,也能害到他的头上来,今日此时若是楚北柠给不了他交代,可别怪他翻脸无情了。 楚北柠是个聪明人哪里看不出来太上皇的表情,有些老人家看起来慈爱,那是没有触犯到他的逆鳞,否则你试一试。 楚北柠知道,今天的三堂会审是她最后的机会。 “大胆犯妇,你仰仗着自己的身份,竟敢蓄意谋害太上皇和长宁公主?还不招认,来人,用刑!” 董成做贼心虚,只想将楚北柠尽快弄死,好去安王那边请赏。 “且慢!”一边的李兴义缓缓道:“董大人着什么急?” 李兴义淡淡扫了一眼董成。 “案子还未问清楚来龙去脉,先用刑,怕是不妥,且听听梁王妃怎么说?” 李兴义话音刚落,楚北柠竟是微微有些愣怔。 没想到李兴义会帮她说话? 当初她可是让他颜面扫地,即便他现在是她的妹夫。 如今她楚北柠犯下了这滔天的案子,一般人躲着还来不及呢,李兴义竟然能够主持公道? 楚北柠心头多少有些不是滋味,怪不得玄鹤说过,李兴义刚正不阿是个好官,很适合去大理寺断那些冤案。 楚北柠感激的冲李兴义躬身福了福,李兴义瞧着楚北柠这个动作,倒是惊了一跳,手中的惊堂木都差点儿掉下去。 “呵呵,李大人是犯妇的妹夫,自然护着她。” 董成开始泼脏水。 李兴义顿时脸色发红,竟是无法辩驳。 楚北柠冷笑了出来:“董大人,您既然这样说,要不要本王妃和大家伙儿说说你半夜刑讯逼供,要亲手勒死我的壮举?” “这事儿可不是我胡说,静王爷还在场呢,要不要把静王爷请过来一起碰个面儿。” “你……你一派胡言!”董成慌了。 他忙看向了正中资历最老的宗人府中丞钱大人道:“钱大人,这里是三堂会审,任何犯人来过堂,都得先来一百杀威棒再说话,楚氏难道还不能打了吗?” 钱大人一听静王居然也帮着楚北柠,刚才楚北柠的话绝对不是空穴来风。 他心头咯噔一下,在郑家和太子还有静王这边平衡了一下缓缓道:“按理说三堂会审,犯妇应该是走这杀威棒的过场,但是梁王妃她是皇家儿媳,脱了衣服受刑简直是有辱皇家威严,就算了。” 董成脸色瞬间变了几分,李兴义这小子是梁王这边的,可是你钱大人可是太子门下,郑国公提携,你居然帮着梁王妃说话,疯了吧? 楚北柠也颇感诧异,原本以为形势不利,没想到形势一片大好。 她忙冲钱大人躬身行礼道:“谢过大人,多谢大人仗义执言。” 钱大人无奈的冲她摆了摆手道:“不必说那些无用之话,皇上还等着回话呢,当初在梁王府东苑里,你养的宠物怎么行凶的,如实招来!” 钱大人随后死死盯着楚北柠道:“那猫儿是不是你养的?” “是!”楚北柠大大方方承认。 “是不是伤了太上皇和长宁公主?” “是!” “也是在你的东苑里伤的人?” “没错儿!” 钱大人眸色一愣:“既如此,为何你不认罪!” 楚北柠一字一顿道:“因为我没有纵容猫儿伤人,这就是个局,设局之人专门害我的。” 钱大人眸色一闪:“那人是谁?”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看向了楚北柠。 ------------ 第106章 猫薄荷 楚北柠的话刚一落音,钱大人瞬间变了脸色冷冷道:“你倒是说说是谁设局?还能害到了太上皇和长宁公主的身上?” 楚北柠道:“这个我现在也不清楚,不过一会儿就清楚了。” 刑部董大人顿时冷笑了出来:“哈!原来梁王妃所谓的罪魁祸首,说来说去都是梁王妃的一张嘴,张口就来啊!” 楚北柠冷冷看着他道:“董大人,我再怎么说也是以事实为依据,总比某些人屈打成招,亲自动私刑的好。” 董成眼角抽了抽,眸色更是阴毒了几分。 “好!本官等着王妃的事实和依据,怕不是又在随口乱编吧?” 楚北柠转身冲宗人府钱大人跪了下来。 她刚跪了下来,正位上的钱大人却是慌的不知所措。 想起来之前梁王爷玄鹤浑身是血从他的宗人府,一步步踏着尸体而来的样子,他就心里犯怵。 此时看着楚北柠跪了下来,他都想给她再跪回去了。 楚北柠抬眸看向了钱大人道:“钱大人,现在我也不是什么梁王妃,只是一个被冤枉了的普通民妇,恳请钱大人主持公道。” “当初太上皇去梁王府的时候,怎么会引起了猫儿的抓挠。” “是因为太上皇身上沾染了一些刺激猫儿发狂的药物!” 一直冷冷旁观的太上皇顿时眸色一沉缓缓道:“呵呵,梁王妃此言差矣,我去梁王府的时候除了翻看了一些你编纂的算数章册,便是连一口茶,我都没有动,何来的沾染药物。” 楚北柠冲太上皇福了福道:“问题就出在了那些算术手稿上。” 四周围观的人群是彻底糊涂了,不是审太上皇被梁王妃宠物抓伤的事吗,怎么左一个算术,右一个算术,这是闹哪样? 楚北柠抬高了声音道:“之前我写了那些算术手稿,并且整理成册,就是想的哪天可以开馆收徒,赚几个银钱花花。” 楚北柠前面的开馆收徒刚让太上皇眼底多了几分赞许,紧跟着来了一句赚几个银钱。 太上皇的脸色瞬间落了下来,梁王妃很缺钱? 楚北柠继续道:“当初我写这些手稿的时候,是在临水的书房里写,结果有一天刮大风,正好我不在,手稿将近半数吹进了池子里。” “几个下人忙将那些手稿捡了起来,晾晒好后收进了箱子里。” “皇祖父,您当初看那些手稿的时候,是不是那些雪纸都皱巴巴的。” 太上皇点了点头,他这些日子喜欢算术,去梁王府就是为了那些算术手稿。 为此他看的时候也是分外的认真,自然发现手稿的纸张像是浸过水。 楚北柠看向了钱大人道:“大人,太上皇亲自作证,那些手稿确实被水浸泡过。” 董成冷冷笑道:“梁王妃你这是何意,一直带着我等兜圈子,如今即便是你真有经天纬地之才,也掩盖不了你害人诛心的本质。” 楚北柠不想理会这个畜牲,此人等过后慢慢收拾他。 她看着钱大人道:“还请大人此时派官差去一趟梁王府,将我书房里的那些手稿统统抱过来,尤其是被水浸泡过的那几张。” 楚北柠话音刚落,董成的脸色变了几分,有些担心了起来。 虽然安王的计策可谓是万无一失,可楚北柠这个人这些日子分外的跳脱,他也不知道这个女人在耍什么把戏。 他忙道:“来人!你们几个去一趟梁王府!” “慢着!董大人不必了!”李兴义缓缓站了起来,“之前这件案子,刑部出了不少的力,大理寺当真是不好意思再吃现成的。” 他定了定神道:“此番该是我们大理寺出力的时候,怎么什么事都让刑部做,也太不厚道了些。” “你们几个去梁王府搬那些手稿来,速去速回,路上小心些!” 楚北柠真的太感激李兴义了,如果让董成的人去取,没准儿半道又出什么幺蛾子,到时候她可真的是说不清楚了。 果然董成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咬了咬牙铁青着脸坐了下来。 不多时李兴义的人搬着一大箱子手稿走了进来,不过个个脸上都挂了彩,显然半道儿和什么人打了一架,瞧着战况竟是有些激烈。 太上皇冷冷扫了一眼董成,董成心虚的低下了头。 楚北柠打开了箱子,取出来之前浸泡过的手稿,却是命人去取蜡烛来。 她随后拿起了手稿朝着蜡烛探了过去。 太上皇脸色变了变,他对这些分外感兴趣,之前翻看楚北柠的手稿也没有尽兴就被那破猫儿兜头抓了过来。 不想楚北柠竟是要烧掉这些手稿,登时要站起来,随后却发现楚北柠只是将那些手稿放在火上烤。 他忙松了口气缓缓坐了下来,却看到楚北柠将手稿纸上烤出来的黑色粉末小心翼翼倒进了一只碗里。 “三位大人,我恳请取一只活猫儿来。” “来人,去取!”李兴义很积极的响应。 一个大理寺的差官抱了一只温顺可爱的白色波斯猫走了进来,那是李兴义准备送给自己妻子的礼物。 不想听闻梁王府猫儿害人的事儿,他也不敢给楚依月养这个东西,随后养在了大理寺。 楚北柠却是将手中的粉末突然一扬,尽数洒在了董成的身上。 随后楚北柠将那小白猫放了出去,小白猫突然像是换了个品种,大有母老虎的杀伐果决,似乎受了刺激似的朝着董成抓了过去。 董成从未遇到过这种事情,那猫儿几乎是骑在了他的脑袋上撕咬。 一边的太上皇脸色瞬间变了,是的,当初就是这个样子。 “来人!快来人啊!” “走开!滚!” 董成狼狈不堪,眼见着额头上也留了些血道子。 楚北柠冷冷笑道:“董大人快将外袍脱了!” 董成情急之下,忙将外袍脱掉,那只猫儿却是扑到撒了粉末的官袍上继续撕咬。 楚北柠看向了四周满脸诧异的人群道:“猫儿对一种草药分外的敏感,那就是猫薄荷。” “猫薄荷?” “这是什么东西,从未听过啊?” 四周一片议论纷纷。 楚北柠淡淡道:“本来猫儿很喜欢这种草药的味道,哪里想到有人在这里加了东西,便让猫儿生出了几分亢奋和不理智,闻到了便撕咬。” “试问世家大族里谁家养猫养的最好,这种事想来得心应手。” 养猫养的好,那不就是郑国公府吗? 据说郑国公就是养猫的好手,这事儿已经是帝都公开的秘密了。 ------------ 第107章 问心无愧 楚北柠的一席话就像是一块儿大石头狠狠砸在了平静的湖面上,一石激起千层浪。 矛头直接指向了郑国公府,其实这事儿不怪楚北柠朝着这个方向猜。 毕竟之前她在宗人府差点儿被郑君华那个贱人给弄死,她用脚趾头都能想到是郑君华设的局。 自从上一次因为三妹妹的事情和这个女人结下了梁子,楚北柠就知道事情没完。 可令她没想到的是,郑君华居然连太上皇也敢算计,而且长宁公主还是她亲亲儿的表妹。 这个女人简直是太疯狂了,不仅仅是蛇蝎美人,简直就是一条疯狗。 坐在正位上的钱大人一听楚北柠硬生生把郑国公府牵扯进来,额头的冷汗一层层的渗出,不禁抬起手狠狠擦了一把。 他沉下了声音道:“梁王妃,你仅仅凭借这些又能说明什么。” “问题是手稿是从你东苑里搜了出来的,猫儿也是你在东苑里养的,事发之后你东苑里的下人仆从一个个都抓了起来,想必……” 钱大人顿了顿话头,看向了一边的刑部侍郎董大人道:“想必董大人已经将你身边的仆从过了堂,甚至都有人自裁身亡,也没有说出来是谁在手稿上动的手脚,你倒是找个人出来。” 钱大人的话正是此时最让楚北柠感到痛苦万分的事,她不知道自己究竟哪里得罪了身边的那些下人们。 按理说她从未苛责过他们,毕竟她也是从未来文明社会里穿越而来的新女性。 不会干出来那些任意打杀欺负下人的事儿来,那些人怎么就来害她呢? 这便是她最想不通的地方,最让她难受的地方。 董成冷笑了出来:“梁王妃哪里能找得出来,她便是幕后真凶!这案子根本就是慕家人无理取闹,还告御状,死不悔改!” 楚北柠此时真的是忍不住了,好想把他们家王爷放出来啊! 最该死的就是这孙子,这不光是要她的命,怕是连带着靖北侯府这个畜牲也想一锅端了吧? “董大人且听我把话说完,这个人我现在当堂,就在此时此地给诸位大人找出来!” 楚北柠的话音刚落,所有人都傻眼了。 什么猫薄荷是从她的书房里搜出来的,猫儿也是她的,即便是查出来那个人,不也是她东苑的? 说来说去还不是她梁王妃的责任? 楚北柠定定抬眸看着面前三位各怀心思的大人们缓缓道:“我恳请各位大人们下令,将关起来的,东苑所有的经手过手稿的仆从带到这里来,我有办法找出来那个搞鬼的。” 她其实说出这句话后,心底当真是不好受。 这些日子和东苑里服侍她的丫鬟婆子们也有了些感情。 从未想过有一天,她会将自己的计谋用在了这些人的身上,只是她现在想要个真相。 她不仅仅要替自己申冤,而且决不能辜负了她四妹妹用命搏出来的这个机会。 楚北柠话音刚落,董大人和钱大人还未说什么,一边的李兴义却道:“你们几个,多带些人手去刑部死牢里将那些人提出来,带到这里来。” “记得不能有一个人出什么闪失,不然格杀勿论!” 李兴义看起来文文弱弱的,不想严肃起来也是满身的杀气,那些属下忙带着人去了。 楚北柠感激的点了点头,此时的董成别过脸同一边的长随递了个眼神。 那人忙转身疾步走了出去,楚北柠心头咯噔一下,不想一个不认识的大理寺的小狱卒冲她点了点头。 楚北柠还以为自己眼花了不成,随后定神一瞧竟然是长风易容而成。 她顿时心头松了口气,这大理寺可是玄鹤的地盘儿,长风出现在这里说明局势可控。 不管董成董大人身后是哪位主子爷,单说这武力方面,没人能打的过玄鹤。 果然这一次从刑部大牢里提人过来,比上次搬手稿花费的时间还要长。 刑部也就在大理寺不远处的地方,两个地方隔着一条街,按理说就是提审几个人而已,也就是不到半个时辰的事儿。 不想一个多时辰后,人还是没来。 渐渐诡异的气氛在正堂里蔓延开来,坐在一边听审的太上皇脸色越来越沉了下去。 这帮小兔崽子,别说他们的父皇,即便是他这个老人家还没死呢。 一个个各自操控着自己的势力,却是斗得你死我活,这算什么事儿。 终于人被一个个带了过来,都受了刑,身上伤得厉害。 为首的裳霓看到楚北柠后忙冲了过来,眼底的神情惊慌失措,扑了过来一把抓住楚北柠的胳膊,上上下下端详了起来。 “主子!主子你还好吧?”裳霓声音急促,满眼的关切。 楚北柠忙将她抱住刚要说什么,便被狱卒分开。 楚北柠知道此时还不是叙旧的时候,幸亏她的裳霓心大而且还皮糙肉厚的,看样子虽然都是些皮外伤,还不至于送了命。 倒是刘嬷嬷她们的精神状态不是很好,一个个跌跌撞撞想要同楚北柠见礼,都被人强行给拽开。 看到这些人平平安安出现在这里,董成彻底傻眼了,整个人再也没有了刚一开始的嚣张之气,直愣愣坐在了那里。 李兴义看着楚北柠道:“梁王妃,人也给你带过来了,你倒是说说如何判断她们其中的谁在你的手稿里做了手脚。” 那些东苑里服侍的人莫名其妙被带到了这里来,陡然撞见了自家主子,一个个具是又惊又喜。 不想看到主子后的惊喜还没有来得及消化掉,正堂坐着的大理寺李大人竟然说出了这样的话。 原来这是将他们弄到这里来,要揪出内鬼的节奏。 难道这个案子是他们东苑里的内鬼做得? 到底是哪个杀千刀的,吃里扒外的狗东西? 所有人的表情都变得微妙了起来,一个个具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楚北柠定定看着面前的人,叹了口气道:“诸位,咱们东苑里出了内鬼,我一会儿问你们同样的一个问题,你们如实回答便是!” “但是我只求你们一点,你们一定要做到问心无愧,这是在帮你们自己,也是在帮我!” 问心无愧? 梁王妃到底怎么判断那个内鬼? 单单从这四个字吗? ------------ 第108章 测谎 楚北柠看着裳霓等人道:“你们排好队。” 那些下人们早已经习惯了楚北柠的吩咐,自觉的排成了一行。 楚北柠又请求几位主审官命人搬个凳子来。 董成坐不住了,猛的一拍惊堂木道:“大胆犯妇,这里是三司会审不是你梁王府里过家家!” “如此严肃之事,岂是你儿戏的地方?来人!” “你闭嘴!”太上皇一直都没有开口,此番是真的被董成给吵烦了,冷冷瞪了他一眼。 董成这下子不敢跳脱了,忙讪讪坐了下来,却是更加坐卧不安。 楚北柠冷冷笑了笑,暗道就数你能哔哔,这下子舒服了吧? 李兴义却是个实打实的行动派。 “来人,搬凳子来!” 楚北柠很默契的冲他比划了一下。 李兴义心领神会道:“再搬一张椅子,还有桌子来。” 不多时东苑的那些下人纷纷排成了一队,裳霓第一个,坐在了楚北柠对面的椅子上。 楚北柠隔着一张桌子,和她面对面的坐着。 裳霓莫名其妙的看着楚北柠,不知道自家主子又唱的哪一出。 不过看到主子这个样子,裳霓反而不心慌了。 主子行事越是特立独行,越能将事儿彻底办妥了。 “裳霓,你把手臂平伸放在桌子上。” 裳霓忙点了点头,抬起手臂平放在了桌子上。 楚北柠闭了闭眼,深吸了一口气,却是抬手搭在了裳霓的手腕上,随后抬眸定定看着她:“我问你,我那些手稿你动过手脚没有?” “你在我的手稿上放过什么药物没有?你只需要回答是或者不是。” 楚北柠这一出子是真的把正堂里所有的人都雷到了,彻底雷得外焦里嫩。 梁王妃不会是真的疯了吧? 还有这种玩儿法? 这不是傻子才会做的事情吗? 她这么问,所有人肯定都会回答不是,难道还说是,被抓起来千刀万剐不成? 最最关键的是,楚北柠竟然边问还边将手搭在那些下人们的手腕上,这不是明摆着开玩笑吗? 可是当着太上皇的面儿,又是这么严肃的场合下,楚北柠这个玩笑怕是开大了吧? 裳霓也是懵了,顿在了那里不知道该说什么? 楚北柠的眼神很冷,这让裳霓觉得很陌生,不再是过去那段儿时间机灵古怪又可可爱爱的主子了。 像是能把你的人心都看透了,那眼神能看到一个人的灵魂深处去,有些怕的慌。 董成一看楚北柠居然真的把公堂当作是儿戏,顿时轻松了起来。 这个女人叫什么,对,黔驴技穷!垂死挣扎! 钱大人也愣了,梁王爷果然娶了个傻子! 李兴义不禁有些捉急,大姨子这是在干什么玩意儿? 公堂上居然还给自己的仆从们把脉,治病救人来了? 他咳嗽了一声本来想提醒大姨子注意点儿公堂秩序,不要胡作非为。 否则他真的帮不了她了,若是她死了,依月一定会难过的。 依月现在还怀着身孕,太难过了,对他的孩子不好。 李兴义又咳嗽了一声,这一次咳嗽的有些夸张,夹杂着飞沫,直接喷到了一边钱大人的脸上。 钱大人抹了一把脸低声道:“李大人若是生病了,可以换个人来审。” 董成刚要冷嘲热讽,却是对上了太上皇冷冽的表情,到底不敢说什么,缓缓坐正了身子。 楚北柠冷冷看着裳霓道:“裳霓姑娘,你是不是在我的手稿上涂抹了什么药?是还是不是?” 裳霓忙摇了摇头道:“主子,我没有我哪儿敢!” “是还是不是!”楚北柠声音沉了下来。 “不……不是……”裳霓是真的吓坏了。 楚北柠又问了她几个问题,她都老实回答,可表情几乎要哭出来了。 主子在怀疑她吗?她怎么这么难过呢? 问完五个问题后,楚北柠脸上的表情重新变得温柔了起来,低声道:“裳霓,对不住了,刚才凶了你,以后我再和你解释。” 裳霓顿时一愣,脸上重新绽放出笑容来。 紧跟着便是刘嬷嬷,还有几个在东苑伺候过她的仆从,一共是十一个人。 即便是小厨房里的烧火丫头,也一并算在了里面。 所有人都问完了,每个人都有些手足无措的站在那里。 即便是太上皇也等的有些不耐烦,看着楚北柠道:“到底是谁?梁王妃找到了那个人没有?” 楚北柠冲太上皇躬身福了福道:“回皇祖父的话,那个人柠儿找到了。” 四周围观的百姓顿时一片哗然。 “什么这就找到了?” “这不是给她的下人们把脉吗?” “这样也可以吗?” 太上皇的眉头蹙了起来,死死盯着楚北柠道:“愿闻其详!” “皇祖父,”楚北柠扫了一眼四周议论纷纷的百姓,最后看着太上皇道:“每个人呢都会说谎。” “而且有的人说谎的时候,几乎没有人能识别出来,毕竟这世上太会装的人有很多。” “说清楚点,”太上皇现在有些被楚北柠搞糊涂了。 楚北柠淡淡笑道:“皇祖父,您且听我说。” “每个人都会说谎的,可是当谎言被拆穿被质疑的时候,他们往往都会据理力争。” “不过,”楚北柠定了定话头,“一个人可以欺骗所有人,但是她的身体会很诚实。” “当他的谎言被质疑的时候,他表面会装的若无其事,会矢口否认他所做的事情。” “可这个时候,他内心是慌乱的,真正撒谎的人被人揭穿的时候,一定会心跳加速,脉搏上的表现也会异于常人。” “所以,”楚北柠转过身看向了裳霓等人:“这里面只有一个人撒了谎,他的脉搏和其他没有撒谎的人,会有很大的不同,这就是我要找的人。” 四周顿时传来一阵阵的抽气声,竟然还能用这个办法,实在是厉害。 太上皇也是眼底掠过一抹惊讶,果然他没猜错,这个女人真的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他眼神冰冷,定定看着楚北柠道:“好,梁王妃的办法总是别出心裁。” “那你告诉我,那个谋害我的人是谁?” 楚北柠的眼神渐渐从霓裳等人的身上缓缓扫了过去。 气氛紧张到了极点,人人都只能听得到自己的心跳声。 楚北柠的视线落在了一个人的身上,缓缓抬起手点了过去。 ------------ 第109章 陈年桃色 楚北柠的手指头直接点向了刘嬷嬷,刘嬷嬷顿时脸色剧变,忙冲着楚北柠哭了出来。 “主子!主子啊!” 刘嬷嬷大哭了出来。 “主子怎可这般冤枉老奴啊!” “老奴自从跟了主子后,尽心尽力的服侍主子,自然是忠心耿耿,老奴从未存过谋害主子的心思啊!” “况且给老奴一万个胆子,老奴也不敢害太上皇和长宁公主啊!” 楚北柠冷冷笑道:“是,你是不敢,你当初跟着我便是因为你在白卿卿面前不得重用,便来我身边谋个机会。” “我也是傻,以为对你好,重用你,甚至给你好处就能换来你那份儿人心,可这世上最难测得便是人心。” 刘嬷嬷抬眸惊慌的看着楚北柠,浑身微微发抖,硬着头皮道:“主子,主子真的是错了,我没有动主子的手稿啊!” 楚北柠冷笑了出来:“我刚才问你问题的时候,其他人的脉搏都很稳,即便是害怕可没有太多的差别,唯独你的脉象与众不同,你说我污蔑了你?” 刘嬷嬷顿时神色慌张了起来,这些日子她心头藏着一个惊天的秘密,折磨得她快要崩溃了。 此番被楚北柠陡然点了出来,她竟是浑身都哆嗦了起来。 楚北柠定定看着她,突然抬起手一把撕开了她的衣襟。 刘嬷嬷怪叫了一声,忙要捂住自己苍老的肌肤,不想还是被众人看了个透彻。 虽然她外衫上斑斑血迹,看起来被过了堂,用了刑,伤得很重。 可内里的肌肤却是光滑至极,哪里是受了刑的样子? 显然她是这一次猫儿伤人事件的内里人,即便是刑部动刑的时候,都是对她网开一面的。 “主子!主子!”刘嬷嬷紧紧扯着衣襟,给楚北柠跪了下来,样子可怜至极。 楚北柠眼神却冷冽如霜,这婆子固然可怜,可她的四妹妹,她的三妹妹,还有被严刑逼供惨死的丫鬟云烟,她们难道就不可怜吗? 楚北柠冷冷笑着,狠狠将刘嬷嬷的整件外衫剥下。 却看到刘嬷嬷背上居然有个刀剑刺过后的口子,显然是刚刚被刺了一剑。 这个口子扯得有些大,还在渗着血。 楚北柠冷笑道:“刘嬷嬷你还想狡辩什么?” “刚刚那么多人被带到这里提审,唯独你伤得这么重,刚才在路上可是有人想直接要你的命!” 刘嬷嬷此时已经完全吓瘫了,一个劲儿的摇着头,脸色显然变了几分。 李兴义忙道:“梁王妃果然洞察力很强,方才本官的手下去刑部带人的时候,路上竟是有人想要杀人灭口,那些人直接指向的就是这位嬷嬷。” “属下和本官说起这件事,本官还不敢妄下论断,此番怕是这位嬷嬷身上定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楚北柠点了点头,果然李兴义行事谨慎,一点儿把柄都不会给别人留下。 若是一开始就说出这件事,倒是显得他和自己在窜口供似的。 如今用事实说话,所有人都心服口服。 楚北柠死死盯着刘嬷嬷:“事到如今你有什么话还是说了吧。” 刘嬷嬷闭了闭眼,却是一句话也不说,脸上甚至还带着几分死志。 楚北柠心头一沉,线头到了刘嬷嬷这里若是断了,这事儿就不好交代了。 单单抓一个刘嬷嬷顶岗,有什么用? 她要深挖出来,谁是在背后搞鬼的那一个。 固然她已经猜的八九不离十,可今天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揭穿他,她总是意难平。 楚北柠死死盯着刘嬷嬷,突然笑了出来:“刘嬷嬷你这是何苦?” “你在我身边做事儿,我从来没有亏待过你,你还得了不少好处。” “若不是什么迫不得已的理由,你定然不会这般辜负我。” 刘嬷嬷看向了楚北柠,微微有几分动容,冲楚北柠重重磕头道:“是我这个婆子对不住王妃娘娘,下辈子老奴给王妃做牛做马赎罪!” 楚北柠苦笑了出来:“这辈子的事儿都搞不清楚,何来的下辈子?” “那么我猜猜你为何要背叛我?一定是你至亲的人出了麻烦,被什么人抓了把柄,你才铤而走险背叛我,犯了这么大的罪?” “若不是你的至亲,你根本不会这般。” 楚北柠突然脸色一沉:“可是你想过没有,你还真的以为梁王爷是吃干饭的。” “你为了自己的至亲将他的王府搅和的乌烟瘴气,你以为自己一死了之就能护得住你的至亲?” “人这一辈子很长的,我和王爷被你耍的团团转,根本咽不下这口气,我们只想给自己讨回个公道。” “到时候抓到你那个至亲,定然会让他生不如死!” 刘嬷嬷顿时慌了神。 楚北柠拿出了贴身藏着的一枚扳指看着刘嬷嬷道:“这枚扳指是太上皇所赐,今天我就用这枚扳指在太上皇面前替你求个恩典。” 楚北柠突然拿着扳指跪在了太上皇面前:“皇祖父,柠儿恳求皇祖父一会儿治罪这个婆子的时候,祸不及家人!” 太上皇此时的脸色阴晴不定也看不出丝毫的喜怒来,许久点了点头道:“这是我这个做长辈的赠予你的东西,你下回随便卖好儿的时候,注意些分寸。” 楚北柠跪得更是低了几分,缓缓应了一声。 她随即起身看着刘嬷嬷道:“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太上皇金口玉言的,你大可放心。” “那么我现在问你,你到底受了谁的指使?为何在我的手稿上动手脚?” “当初我手稿被水浸透也是你干的事情吧?” 刘嬷嬷此番已经晓得自己再也瞒不下去了,她苦笑了出来:“主子,奴才全招了。” “当初奴才在梁王府当差的时候,与同乡的一个小厮有些私情,生养了一个女孩儿。” 楚北柠眼角抽了抽,刘嬷嬷竟是还有这种桃色事件。 刘嬷嬷道:“可当初奴才已经被主家婚配,这事儿不敢说出去,便让那人将女儿抱到了庄子上,此后便是再无联系。” “不想这事儿不知道怎么被梁王府侧妃白氏查了出来,竟是以我女儿相要挟,要我做下这等错事!” “白卿卿?”楚北柠顿在了那里。 白卿卿可是荣妃娘娘身边的人,这事儿扯的有些远了,她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 第110章 都是因为你 刘嬷嬷哭道:“当初白氏用奴才的女儿要挟奴才,奴才也实在是没有办法。” “白氏说她喜欢梁王爷很久了,可偏偏王妃进了门,害得她在王爷面前失宠,她恨死了王妃您!” 楚北柠不禁哭笑不得,她被玄鹤嫌弃到了姥姥家了,白氏竟是以为玄鹤喜欢她,分走了玄鹤对她的宠爱? 这当真是扯! 刘嬷嬷抹了一把眼泪道:“王妃娘娘是个好人,奴才知道的,可是奴才那时真的是没法子。” “不过奴才晓得此件事,事关重大,当初白氏让张妈给奴才捎话儿的书信,奴才都保存了下来。” “那些白氏交给奴才的草药,奴才也没有全用完,都存在了奴才住着的屋子的隔断里。” “还有其他关于白氏的证据,奴才也都保存了下来,还请主子现在派人去取了来。” 楚北柠微微沉吟了一会儿,白氏是梁王府的侧妃,是荣妃娘娘的人。 没想到说来说去,还是梁王府的人害得太上皇和长宁公主。 可楚北柠总觉得有些不太对劲儿,白氏那个人,她晓得的。 她没有这么大的胆子,如果她有这份儿魄力,之前早就出手闹大了。 她对玄鹤是有感情的,能看得出来,不至于让梁王府和玄鹤因为这件事情,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之上。 这事儿涉及到了玄鹤,楚北柠不能像对待刘嬷嬷那样当机立断,她这事儿有些把握不好。 随后冲太上皇跪了下来道:“皇祖父,您看?” 太上皇脸色阴冷道:“将人带过来,还有那些证据。” 楚北柠也不说话,事儿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只看三位主审大人了。 钱大人好半天才吸了口气,之前听闻梁王妃聪明绝顶,没想到是真的绝顶,这份儿心机无人能及。 他还未说话,一边的李兴义已经激动的站了起来:“来人,去梁王府将犯妇白氏带过来!多派人手,本官怕有些糊涂人再干出什么糊涂事儿来。” 一边刑部的董大人已经是面如死灰,安王那边是怎么回事儿? 都到了这个节骨眼儿上,就不能给力点儿,几次三番抢人都抢不过,再这么下去全都暴露了。 他的身体哆嗦着,竟是在椅子上坐卧不安,想要逃走,可这个时候怎么逃得了? 楚北柠冷冷盯着董成笑道:“董大人,您怎么了?不舒服吗?” “虽然我现在是个犯妇,可我这个犯妇会些医术,不用我帮大人把把脉吗?” 你可拉倒吧! 董成吓死也不敢让楚北柠把脉,刚才楚北柠把脉都能把命犯找出来,简直是太神奇了。 他现在只是想要逃。 董成冷冷摆了摆手,也不敢说话。 太上皇淡淡扫了一眼董成,自然是心知肚明,此人不能留了。 这种人就是大晋江山的蛀虫,得杀虫才行! 董成低着头,也不敢看太上皇。 不多时白氏还有刘嬷嬷留着的那些证据被带到了大堂上。 楚北柠看向了白氏,一袭绣着红色梅纹的纯白色纱裙,更是衬托出她娇美的容颜多了几分清丽之气。 虽然此番因为走的急,头发都有些散乱,整个人看起来倒也是不怎么慌乱。 她挣脱了押着她的差官,一步步缓缓走了进来。 看到白氏走进来的那一瞬,楚北柠登时心头咯噔一下。 她不信白氏是最后的幕后主使,白氏恨她是真的,可白氏没那么大能耐指使得动刑部,更不可能让刑部为了她一个人的仇恨,居然要背地里杀了她楚北柠。 这事儿一定还有蹊跷,除了白氏,她的背后一定还有其他的人。 比如刑部的真正幕后安王,比如郑国公府的嫡长女郑君华。 只希望这个女人是个软骨头,只要稍加逼供,就能将那两个人招供出来,这案子才算是完。 可看到白氏走进来后那一瞬间的表情,楚北柠心头却是沉重到了极点。 白氏的表情分明就是一心求死! 她一定不会再招供别人了,只有那些人活着,才能继续给她楚北柠添堵。 楚北柠也不说话,她知道这事儿再说也说不出结果。 可李兴义却没有放弃,此件案子诸多疑点,他得问清楚。 “大胆犯妇白氏!你伙同他人,设局陷害梁王妃,谋害太上皇和长宁公主是何居心,还不从实招来?” “说!是谁指使你做出此等大逆不道的重罪!” “你一个内宅妇人,哪里有这般的胆量,只要你招供出主犯,本官定当对你从轻发落!” 白氏抬眸定定看着李兴义,只是轻蔑一笑:“大人,我从踏进这里的第一步开始,就没打算活着的。” 白氏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愣了,这算是什么话儿? 她却是冷冷看向了楚北柠道:“楚北柠,我是真的没想到都到了这般地步,你还能翻身?厉害!果真是妖女?” “怪不得王爷被你迷得神魂颠倒!” 楚北柠眉头一挑淡淡笑道:“过奖了,不过现在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咱们还是别谈这些风花雪月了,有点儿尴尬不是吗?” “不!我偏要说!”白氏死死盯着楚北柠,眼神里满是癫狂,甚至都带着几分猩红。 她咬着牙道:“当初我等了王爷那么久,我尽心尽力打理梁王府上下,凭什么你一来王爷全部的视线都落在了你的身上?” 楚北柠一愣,苦笑道:“怎么?你有意见?他是我夫君,视线不落在我身上,难道落在别的女人身上?” 哈哈哈…… 四周顿时一片哄笑声。 李兴义等大人们,脸上具是尴尬得不行,连太上皇严肃的表情也差点儿绷不住了。 白氏脸色更是铁青了下来,她今天已经再无活路,本想好好的宣泄一番,博个痴情女子的名声,竟是被楚北柠插科打诨引歪了。 她突然低吼了一声朝着楚北柠冲了过去,两只细长干枯的手臂抬了起来,像是鬼爪一样抓向了楚北柠的脸。 楚北柠忙躲开,长风扮得官差上前擒住了白氏。 白氏已经彻底气疯了,嘶吼着:“楚北柠!我杀了你这个贱人!” “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因为你啊!” 突然她嘴巴里大口大口呕出了黑血,随后整个人却是缓缓瘫软了下来。 李兴义没想到这犯妇还没审,竟是服了毒。 忙命人去救,可哪里救得活? ------------ 第111章 死有余辜 三司会审的大堂顿时乱作一团,李兴义更是急切到下意识抓着楚北柠的手臂朝着倒在地上的白卿卿推了过去。 “快!你不是神医吗?快点儿救啊!” “这个女人若是死了,这案子的线头就断了!” “没用的,”楚北柠苦笑了出来,还是蹲在了地上抚上了白卿卿的脉搏。 “已经没有心跳和呼吸,死了!” “死了?怎么可能?”李兴义一脸震惊。 楚北柠苦笑道:“是的,死了。” “白氏估计从府里头出来的时候就已经提前服了毒,她看到大理寺的官差过来提审她,就明白事情败露。” “现在已经死妥了。” “就没有办法了吗?你再想想办法!”李兴义实在是不甘心,差一点点就问出来谁是幕后主使了。 楚北柠哭笑不得:“大哥,我是会医术,可我医不了死人啊!” 李兴义终于清醒了过来,正位上另外坐着的两位大人也是神色各异。 钱大人若有所思,直愣愣坐在了那里。 董大人像是刚在鬼门关上溜了一圈,本以为白卿卿会将安王攀咬出来,没想到这个女人居然自杀了,让所有的线索都断在了这里。 只有楚北柠明白白卿卿是真的恨她,恨到以死来护着她身后的主谋。 那些人设局没有将她害死,以后必然会再来一次,白卿卿竟是用自己的命赌这个? 楚北柠眼底渗出一抹冷冽,下一回? 下一回指不定咱们谁玩儿谁呢? 她缓缓起身再不看白卿卿一眼,径直走到了太上皇的面前跪下道:“皇祖父,这个案子您也看到了,这便是答案。” “虽然害您的是白氏,可到底是在梁王府发生的事情,柠儿是梁王府的主母,小妾出了这档子事儿,我这个主母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柠儿请求皇祖父惩罚!” 楚北柠冲太上皇重重磕了一个头。 太上皇脸色却微微有几分青色,他是老了,可没有老糊涂,难道看不出来这背后还有人在作怪? 若是他猜的没错的话,不就是那几个小崽子互相搞鬼,看来儿孙们也有必要收拾收拾了。 “罢了,虽然你有过错,可你毕竟也蒙受了不白之冤,此件事情到此为止。” “不过你的责任你也要担负起来,便是罚你将那些算术手稿整理成册送进宫里来,不得有误!” 楚北柠一愣,原以为太上皇会下令揍她一顿,或者罚钱,没想到仅仅是默写算术手稿,这事儿就简单多了。 只要不罚钱就行! “柠儿谢皇祖父恩典!”楚北柠忙连着磕头谢恩。 钱大人最后总结陈词,将楚北柠当堂释放,跟着她一起放回去的还有东苑的那些仆从。 虽然白氏服毒自杀,可太上皇并没有放过她。 而是下令将白氏鞭尸三百,在正阳门外暴尸三日以正效尤。 第二天刘嬷嬷被推到了午门外斩首示众。 刘嬷嬷被斩首的那一天,楚北柠没有去瞧,而是去了宗人府的大牢里看玄鹤。 她走进了玄鹤所在的牢房里的时候,没发现这个家伙有多么的憔悴,反而因为关在牢里的缘故,面色越发白净了几分。 楚北柠看向了背对着门口坐在桌子边练字儿的玄鹤,心头有几分五味杂陈。 毕竟白卿卿也是因她而死,白氏可是玄鹤心头的朱砂痣,自己把人家朱砂痣给抠了个稀烂,不知道他会不会发飙。 “咳咳咳,王爷练字儿呢?”楚北柠假惺惺提着食盒走了过去。 听到身后的动静儿,玄鹤忙转身看向了楚北柠。 虽然已经看了很多眼了,可玄鹤还是被自己王妃的美貌吸引了过去,稍稍又多瞧了几眼。 楚北柠将食盒里的饭菜一样样放在了玄鹤的面前。 玄鹤拿起了筷子吃了几口,眼底一亮:“都是你做的?” 楚北柠老脸一红:“不是,是妾身从酒楼里订的菜。” 玄鹤神色暗淡了几分,还以为她良心发现亲手做菜给他吃? 楚北柠瞧着玄鹤吃的差不多了,定了定神道:“有个不好的消息和你说一声,你也别太难过了。” 玄鹤停下了筷子,抬眸看向了楚北柠。 楚北柠吸了口气道:“是这样的,这次的案子已经结了,我身边的刘嬷嬷干的,在我的手稿上搞小动作。” “嗯,”玄鹤脸色板正看不出喜怒来。 楚北柠吸了口气道:“那个什么,刘嬷嬷也是被人指使的。” “指使她害人的是……白卿卿,白卿卿在过堂的时候服毒自杀了。” 楚北柠小心翼翼抬眸看向了玄鹤,顿时一愣,玄鹤那是个什么表情。 在他俊朗的脸上竟是看不到丝毫的悲伤和难过,反而是浓浓的厌恶。 “王爷,您也不要太难过了,不过这一次白氏确实过分了。” “她害我也就算了,可妾身总觉得她也是和外面的人勾结才敢这么做,这不是给梁王府招黑吗?” “我为何要难过?”玄鹤眉头一挑看向了楚北柠。 楚北柠张了张嘴:“王爷您不是喜欢她……” “呵呵!死有余辜!” 楚北柠这下子真的不会了,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 难道她一直都理解错误?其实从始到终白氏都以为玄鹤对她有意,哪里想到到头来落了个死有余辜? 楚北柠倒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只得转移了话头,扫了一眼四周布置雅致的牢房。 “王爷,现在当务之急该是怎么把您从这里面放出来,王爷需要我做什么?” 自从玄鹤之前杀进了宗人府,把她救了出来后,她对玄鹤的感觉有了些许变化,觉得这家伙还行,能共事。 他救了她的命,她自然也要想法子将他从牢里捞出来。 哪知玄鹤仅仅是冲她摆了摆手道:“不必你出面,你现在当务之急就是回府里头好好养着便是。” 楚北柠瞧着玄鹤胸有成竹的样子,没有再说下去,看起来玄鹤有办法,那她就不添乱了。 告别了玄鹤,楚北柠乘着马车朝着梁王府赶了回去,经过午门却看到刘嬷嬷血淋淋的人头被挂在了城门口。 她眉头微微一蹙,别过了视线,心底叹了口气。 人这一辈子,不晓得都会经历些什么,都有却不过的情和事。 楚北柠的马车停在了门口,她刚下了马车,顿时愣在了那里。 ------------ 第112章 慢慢耗 楚北柠看到梁王府门口竟然停着一辆宫里头来的马车,马车装饰得很是华丽,一看便是气派不俗。 现在楚北柠看到宫里头的任何东西,都是头皮发麻。 但凡是和宫里头三个字儿挂钩,那就是说不出来的倒霉催。 她硬着头皮走进了王府,庄伯脸色惶急的迎了出来。 “王妃!长宁公主和静王爷来了!” 楚北柠一听静王爷玄昭来了,手都微微攥紧了几分。 这还行不行了?就不能让人喘口气不成? 她忙疾步朝着正厅走去,还未走到正厅,就听到玄昭絮絮叨叨的声音。 “我呸!四哥家里是不是穷的揭不开锅了?这茶这么难喝?” “椅子也坐的不舒服!” “这熏香也太劣质了吧?” 楚北柠暗自骂了一句,当真是比娘们儿还矫情。 她大步走进了正厅,刚站定在那里,竟是愣了一下。 率先映入眼帘的居然是长宁公主怀中抱着的黑猫发财。 这小子此时懒洋洋的趴在了长宁公主的怀中,在它主子坐牢历经生死的这几天,这只小混球又胖了一圈,毛发更加光鲜锃亮。 这让楚北柠万分惊讶,她以为发财早就被砍死了,什么时候落在了长宁公主的手中,还把它照顾的这么好。 楚北柠忙看向了长宁公主,小公主鼻尖上被猫儿抓出来的伤已经淡了许多,后期用点儿玉容膏就没问题了。 可是发财居然还活着! 楚北柠惊喜万分朝着发财狂奔了过去,不想发财圆融融的脑袋别了过去,靠在了长宁公主的怀里。 喵呜!呜呜呜! 这一声缠绵悱恻的喵呜声,听得人心里直痒痒,这厮怕不是在求宠吧? 楚北柠顿时鄙夷万分,发财才是巴结权贵谄媚奉承的高手! 长宁公主抱着猫儿递到了楚北柠的面前笑道:“四王嫂,长宁把猫儿还给你吧!” “当初他们要打杀猫儿,长宁看着于心不忍,它不是故意抓伤我,何必再害一条性命,长宁就擅作主张留了这猫儿一命。” “四王嫂,给!”长宁公主吃力的将肥猫送到了楚北柠的面前。 楚北柠微微一愣神,心头当真是感慨良多。 没想到郑皇后那样的蛇蝎妇人竟然生出这么三观超正的好孩子来,关键每天被两个亲哥哥宠着,也没有跑偏。 楚北柠接过了不情愿的发财,半蹲下身子抬起手握了握长宁的手笑道:“谢谢你,我尊贵的小公主!以后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长宁公主眼底一亮,刚要说什么就被二哥玄昭打断了话头道:“一会儿还要去母后那里,时间不早了,该回去了。” 长宁一听母后两个字儿,有些犯怵,担心被责罚忙冲楚北柠福了福,转身走到了玄昭的身边。 玄昭却对长宁道:“你先去外面马车里等着,哥哥有几句话和四王嫂说。” 长宁乖巧的点了点头转身朝着外面走去,正厅里只剩下了楚北柠和玄昭两个人。 楚北柠命人将发财抱回东苑去,随后将正厅的门缓缓关了上来。 “你做什么?”玄昭顿时心生警惕。 他忙向后退开几步,直到后腰磕在了桌子上。 楚北柠开始活动手腕和脚腕,视线冰冷的看着玄昭。 “你说我想干什么?” 楚北柠咬牙切齿的盯着神色慌张的玄昭。 “我三妹妹楚墨月整整一天没回府,直到半夜被你身边的小厮送了回来。” “她浑身都是血,不晓得怎么搞成了这个样子,到现在还在床榻上躺着呢!” 楚北柠死死盯着玄昭:“你说我想干什么?” “什么?她的伤还没有好吗?”玄昭脸色剧变。 他这几天就像是熬刑一样,对楚墨月又爱又恨又牵挂。 他觉得自己挺好的,可她偏偏不领情,竟是在他面前自裁。 他也想去楚家瞧瞧她怎么样了,不想楚家像是知道了什么,将楚墨月住着的青竹园看得严严实实。 他根本就没有机会单独和楚墨月见一面,暖阁里日日夜夜都有人守着。 若是寻常丫鬟守着也就罢了,可守着楚墨月的是她的亲娘刘姨娘,总不能用蒙汗药将人家娘给蒙倒了吧? 他实在是没有办法了,这才来楚北柠这里打听消息,不想楚北柠说楚墨月的伤到现在还没有好。 他登时什么都顾不上了,径直朝着楚北柠冲了过来。 楚北柠本想狠狠揍他一顿,让他以后离自己妹妹远一点儿,不想这个小子此时像是丢了魂儿一样。 “她还没好吗?” “你们为何不给她请太医瞧瞧?” 请个鬼啊楚北柠真想打开他的脑子瞧瞧都装了些什么? 太医只服务于皇族,三妹妹一个庶女怎么请的动? 其实她已经抽时间看了三妹妹和四妹妹的伤,都是皮外伤,就是需要养一些时日。 可玄昭却像是天都塌下来一样,满脸的惊慌失措。 此时楚北柠抬起来的拳头竟是下不去手,她从玄昭的神情中看到了最真实的惊恐,不像是装出来的。 那一瞬间,楚北柠心头咯噔一下,这厮怕是爱惨了墨月。 这事儿不好收场了! “玄昭!”楚北柠咬着牙死死盯着他道:“你给我听清楚了,我三妹妹不喜欢你,你以后离她远一些。” “你身为静王爷,皇后嫡子,太子殿下最在乎的亲弟弟,有钱有貌,你何必缠着我三妹妹?” “这天下你但凡是看上了谁,还不是你静王爷一句话的事情,她和你不合适,还请你放过她吧,算是我们楚家求你了不成?” 玄昭神色顿时僵在了那里,动了动唇却像是傻了一样,抬眸看着楚北柠苦笑了出来。 “呵呵!四王嫂你说得倒是轻巧!” 他的笑容竟是带着从未有过的凄苦:“她喜欢的人不是我,我都将她逼到了那个份儿上,她为了那人宁可自杀也不愿意委身于我?” “你说是她傻,还是我傻?” 玄昭脸色瞬间灰暗了下来,缓缓走到了门口,将门打开。 此时楚北柠看着他佝偻的身影,竟是有些同情他了。 这小子现在伤心难过到根本用不着她动手的地步。 玄昭的身影停在了门边缓缓道:“还请转告墨月姑娘,我静王府正妃的位置始终给她留着。” “她若是好好儿答应了我也罢了,若是……若是……呵呵,本王慢慢和她耗!” ------------ 第113章 意外邀请 玄昭说罢转身大步走了出去,高大的身子竟是有些走不稳,左右来回晃荡。 楚北柠的一颗心瞬间慌了起来。 不行,她得回楚家一趟,好好问问三妹妹,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这些日子,她忙着自己的事情,没想到只爱武装不爱红妆的三妹妹居然给她搞出来这么大的事儿。 听着静王的意思,三妹妹有了心上人,到底是谁,这恋爱也来的太快了! 而且静王爷就是个神经病,但凡是被他盯上的猎物,想要摆脱这厮绝对是要脱一层皮的。 楚北柠当下连东苑都没有来得及回,直接吩咐庄伯准备马车。 她乘着马车径直来了靖北侯府,如今靖北侯府如临大敌,感觉防备静王爷倒像是防贼一样。 守门的小厮看到楚北柠进来,忙进去回禀王姨娘。 楚北柠先去了四妹妹住着的墨香轩,院子有些小且逼仄。 楚北柠刚走进去,楚望月身边的丫鬟兰芝便迎了出来。 “大小姐!”兰芝福了福。 “四小姐怎么样了?”楚北柠顺道去了一趟回春坊,虽然慕泽还没有回京,不过走之前说过回春坊的药她可以随便拿。 “回大小姐的话,四小姐身子已经大好了。” 楚北柠提着药箱子走了进去,此时暖阁里已经坐着两个人。 王姨娘还有楚家二小姐楚依月。 两个人看到楚北柠进来后,忙起身朝着楚北柠行礼。 楚北柠忙一手一个扶住,哪里敢受她们的礼。 这一次她能顺顺当当从死牢里出来,楚家的这些女眷们都是出了死力的。 她心头着实感到温暖异常,这大概就是血脉亲情吧? 楚北柠瞧着楚依月的肚子大了几分,又仔细吩咐了一些孕妇须知,随后看向了床榻上的楚望月。 楚望月已经醒了过来,可到底身子受伤太重,此番还是不能下地。 “长姐!”楚望月忙要从床榻上起身,被楚北柠按着躺了下来。 楚北柠之前从未关注过这个四妹妹,发生在她身上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她只是将银子交给王姨娘给几个妹妹做衣裳买首饰头面。 再多的关注却不曾有,正是这样一个她不太关注的妹妹,居然敢敲那太平鼓,滚过穿骨钉,才给她带来一线翻盘的生机。 楚北柠定定看着容色清丽憔悴的四妹妹缓缓道:“四妹妹这一次与我有活命之恩,长姐多谢你了。” 楚北柠朝着楚望月拜了下去。 “这可使不得!使不得啊!”王姨娘忙将楚北柠扶着,脸色仓皇至极。 “她哪里受得住大小姐这么大的礼,你是长姐,她能为你做这些是她的荣幸。” 楚北柠心头微微触动,总觉得楚家的家训很是奇怪,几乎所有的楚家人都以她为中心,宠着她,惯着她。 总感觉哪里怪怪的,可又说不上来。 楚望月也是被楚北柠的举动给吓得够呛,说话间都不利索了。 楚北柠瞧着王姨娘母女几个人慌成了一团倒是不能再表达自己的谢意了,坐在了楚望月的身边替她把了脉,又检查了一遍楚望月的伤口,刚要离开,不想一个嬷嬷拿着一封帖子疾步走了进来。 “姨娘!姨娘!”那嬷嬷似乎受了什么惊吓竟是声音都微微打颤。 楚北柠刚要走不想撞见了事情,忙拦下了嬷嬷道:“发生了什么事?” 如今楚家事情纷乱,楚北柠已经成了惊弓之鸟,不想自己的妹妹再出什么状况。 那拿着拜帖的嬷嬷没想到大小姐还在,忙神情整肃了几分给楚北柠行礼。 “启禀大小姐,有人送了帖子给四小姐。” 嬷嬷的话音刚落,一屋子的人都愣怔在那里。 这可是怎么说的? 四小姐素来深入简出,很少在外面抛头露面,当然除了这一次敲太平鼓。 而且因为楚家衰落,被人瞧不起,也没有哪家的贵女们愿意和楚家小姐们有来往。 这倒是谁送来的拜帖? 楚北柠忙接过了拜帖定睛看去,登时傻眼了。 她又来来回回瞧了几眼拜帖,随后不可思议地看向了躺在榻上的楚望月。 一边王姨娘和楚依月也被楚北柠的表情给吓着了,王姨娘几乎要哭出来了。 “大小姐,这是谁下的帖子?” “莫非是望月得罪了什么人?” 楚北柠表情怪异的看了一眼楚望月,将手中的拜帖送到了楚望月的手边。 楚望月抬起手接了过去,定睛一看,登时愣怔在那里。 “大小姐?”王姨娘声音都发颤,“这是谁下的拜帖啊?莫不是又惹了什么祸事?” 楚北柠表情复杂的笑了笑:“姨娘不必害怕,不是祸事,怕是……是一件好事。” 楚望月顿时脸颊微微一红,也是颇感意外。 楚依月好奇至极忙从妹妹手中接了拜帖过去,随后惊呼了出来。 “这……怎么会是顾家长公子的拜帖?” “说的是顾相府举办赏花会还有诗会,长公子特地邀请咱们四妹妹参加?” 王姨娘一听顾家长公子,整个人都傻眼了。 顾伯懿在京城里的名气太大了,状元郎,少年才子,前途无量,未来宰相人选。 顾家素来是清高,而且顾家是文臣之首。 大晋素来文臣瞧不起武将,很少与武将来往,更不用说靖北侯府这样衰落的武将之家。 现在顾家的嫡子给楚家的庶女单独下帖子邀请,这份儿荣耀若是落在其他女子的身上,指不定能高兴疯了。 楚北柠看向了楚望月,越来越不懂她的这些妹妹们了,一个劲儿都捡着高富帅霸总级别的人物祸害。 不错!汝妹们很有前途啊! 楚望月脸色微微发白,随后将帖子很随意的放在一边道:“母亲,你替我回个话,就说我身子不爽利,多谢顾公子盛情,恕不能从命应约了。” 楚北柠动了动唇也不好干涉四妹妹的事情,随后嘱咐了几句朝着楚墨月的青竹园走去。 还有一个不省心的,这个丫头得罪的人物更是难缠。 即便是玄鹤对上静王也不一定能稳赢,自己那个炮仗性子一样的三妹妹,不知道怎么就搅和进了静王的生活。 她得去问个清楚。 ------------ 第114章 长姐如父 楚北柠刚走到了青竹园的门口,就听到刘姨娘低低的哭喊声。 “墨月,你这是何苦来?” “墨月,你听为娘一句话,千万不可冲动,静王爷不是我们能得罪得起的啊!” 楚北柠心头一顿,急忙紧走了几步,冲进了青竹园。 刚迈步走进了院子里,就被眼前的一幕给震住了。 楚家本来就没有钱给自家姑娘们修院子,青竹园同四妹妹住着的墨香轩一样都是窄小逼仄。 即便是院子里种了一丛竹子,都将院子堵得暗沉沉的。 此时就是这么逼仄的院子里却是堆满了各种大大小小的箱子,每只箱子里满满都是药材珍宝。 放眼整个大晋朝,送人送得这么豪横的人大概只有玄昭那个神经病能做得出来。 她只是不明白玄昭是怎么把东西让人弄进来的,随后看向了青竹园的院墙,竟是将东西从外面吊进来的。 而且做这个事儿的,还必须是静王府里轻功很好的暗卫才能做到这一点。 那些暗卫估计郁闷的要死,空有一身好武艺居然是替静王做这种锉事儿。 此时楚墨月穿着一件素白色裙子,头发也没有绾起来,披散在了肩头,更是衬托出了她的艳丽姿容。 她此时被玄昭气得满脸通红,拿着剑一剑剑劈砍在了那些箱子上。 “墨月!”楚北柠上前一把抱住了楚墨月,“不要命了?伤口绷开了,可怎么好?” 刘姨娘看到楚北柠走进来,顿时大喜过望。 也不知道自己女儿和那个静王爷到底造了什么孽缘,如今正是闹得不可开交的时候,幸亏大小姐来了。 “大小姐,您瞧瞧这事儿……这事儿可怎么办啊!” 刘姨娘眼泪不禁落了下来。 “刘姨娘,你且去散散心,我和三妹妹单独说几句话儿!” 刘姨娘忙应了一声,转身走出了院子。 楚北柠将楚墨月扶着带回到了暖阁里,抬眸瞧着三妹妹的脸。 这个丫头憔悴了不少,令人生出几分心疼。 她紧紧握着楚墨月的手:“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楚墨月看向了自己的长姐,万分的委屈从心底升腾而起,顿时扑到了楚北柠的怀中大哭了出来。 她和玄昭的事儿让她怎么说出口,亲也亲了,衣服也被人家脱光了去,只差那最后一步。 她如今觉得自己脏,心头偏生又藏着一个人,就像是被放在火上烤,难受的要死,却又无存躲避。 “长姐,我当真是难受至极,还不如死了得好!”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儿?你若是死都不怕,还怕活着?” “玄昭那孙子是不是那晚……”楚北柠心头一直拧着个疙瘩,此番不得不问出来。 楚墨月眼底掠过一抹惊慌,点了点头,却又摇了摇头,一时间竟是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楚北柠低声道:“他非礼你了?最后没得逞?” 楚墨月眼底渗出一丝丝的绝望,这让她如何说? 那个晚上噩梦般的经历,她不想再回顾第二次。 楚北柠依稀明白了,一定是玄昭那个王八蛋欺负了自己妹妹,不过没做到最后一步。 若是做成了,现在那厮早就来楚家将人抢走了。 她沉吟了一下,视线却落在了楚墨月手边放着的短剑上。 这一把短剑看起来很是陌生,不过打制得分外精巧,让人眼前一亮。 “这短剑我怎么没见过?”楚北柠抬起手抓着短剑,楚墨月心头一惊忙下意识去抢可已经迟了。 短剑落在了楚北柠的手中,不过刚才楚墨月护着短剑的情形,还是让楚北柠心头掠过一抹诧异。 这短剑定然不是寻常女孩子互送的闺中礼物,定是牵扯了很多。 她缓缓抚过了剑身,淡淡道:“墨月,这锻剑之人的手艺分外的高超,介绍给姐姐认识呗!” 楚墨月动了动唇,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不知道自己和旷亦之间,算不算男女私相授受? 总觉得这事儿不光彩,亦或是她心中不想对外人诉说的秘密。 楚北柠没有等到三妹妹的答案,随后将短剑还给了楚墨月,叹了口气道:“墨月,你知道这一次你招惹了一个大麻烦。” “玄昭这人别看不着调,却做事无情狠辣没有底线,别说是你,即便是我们整个楚家加起来也斗不过他一个人。” 楚墨月脸上顿时掠过一抹绝望。 楚北柠摸了摸她的长发,将她耳边的碎发别到了耳后。 “不过你也不要怕,万事总有解决的办法!” “长姐?”楚墨月眼巴巴的瞧着自己的长姐,就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楚北柠定定看着她道:“那我问你,这短剑的主人是谁?” “若是你喜欢这个人,长姐做主将你许配给他,这个亲事办的不要太张扬。” “到时候生米煮成熟饭,再把这个消息张扬出去,到那个时候玄昭也彻底断了对你的念想,你觉得如何?” 楚墨月眼底闪过一抹亮色,随后却渐渐暗淡了下来。 楚北柠看着她的样子不禁有些捉急,低声道:“墨月,虽然这是你的感情问题,可何尝不是一场硬仗?” “你若是想我帮你,就得实话实说,这样我才能帮你想出万全之策。” 楚北柠曲起了手指头敲了敲短剑的剑柄道:“你喜欢剑我知道的,可喜欢到随身带着?呵呵,说吧,那个臭小子是谁?” 楚墨月被逼到了这个份儿上,终于低声道:“这是旷亦旷公子帮我打造的剑。” “旷亦?”楚北柠登时愣了,“他居然还会锻剑?” 楚北柠真的没想到楚墨月的心上人居然是旷亦那个闷葫芦,一时间八卦之心雄起。 “居然是那小子,他还算是我的半个徒弟,这事儿便是好办了!” “长姐!”楚墨月本来雪白的脸,此番涨成了猪肝色。 她抬起手死死抓住了楚北柠的胳膊,因为太过用力,都将楚北柠抓疼了。 “长姐,”楚墨月吸了口气,艰难的吐出来几个字儿。 “我怕是一厢情愿!” 楚北柠一愣,顿时反应过来了。 她被楚墨月拉着兜圈子兜了这么久,终于明白了过来。 原来这就是个很复杂的三角恋,墨月喜欢旷亦,却不知道旷亦喜不喜欢她。 不想自己已经入了玄昭的眼。 楚北柠看着楚墨月低声笑道:“包在姐姐身上,姐这就给旷亦写信,让他马上回京一趟。” “这事儿我去问,若是他有意,下个月我们便把亲事办了。” “他无父无母是个孤儿,我便问问他愿不愿意招赘到楚家,愿意那就更好。” “不愿意,姐姐帮你们赁了院子,你们搬出去单过,依着旷亦那小子的才华养活你绝对没问题,一切都有姐姐呢!断然不会让你为难!” 楚墨月心头憋得难受,靠在了楚北柠的怀中,倒是瞬间心安了不少。 长姐如父!她仿佛又找到了依靠,不再是那一叶浮萍。 ------------ 第115章 一盘大棋 楚北柠从靖北侯府出来后,便径直回到了梁王府。 之前东苑里服侍她的下人们都被放了回来,虽然个个身上挂着彩带了伤,可一个个精神头还是很足的。 裳霓此时带着小厮陈忠来到了楚北柠的书房里,陈忠一瘸一拐上前冲楚北柠躬身行礼。 楚北柠瞧着他的样子是挨了板子,忙站起来走到他面前便要查看他腿上的伤。 陈忠狠狠吓了一跳,他是个粗人,怎么能在主子面前脱了裤子让主子瞧。 固然主子医术高明,可这也不合规矩啊! “主子!主子不必担心!奴才就是皮外伤!皮外伤!”陈忠死死拽着裤腰带,脸色涨红几乎要渗出血来。 裳霓瞧着他的样子分外好笑,刚捂着唇笑了出来,却是牵扯了唇角的伤口,顿时笑不出来了。 楚北柠瞧着陈忠的样子只得作罢,将从回春坊里顺走的金疮药递到了陈忠的面前。 “原本不想让你受累,毕竟你也伤得不轻,可是有件差事我让别的人办总觉得不放心!” “主子有什么差事,奴才一定竭尽全力!”陈忠忙跪在了楚北柠的面前。 楚北柠走回到了书案前,将写好的信用蜜蜡封了口递到了陈忠的面前。 “你今天就启程帮我跑一趟随州,去找旷亦大人,将这封信送到他的手中。” “记得,一定得送到他本人手中才行。” “信里面有我问他的事情,你就问他若是愿意,便立即回京来,装病,义父病重,总之你让他想办法编个借口回来。” “还有这件事情秘密进行,切不可大肆张扬。” 楚北柠定了定神,眼底掠过一抹担忧:“若是他不愿意我在信中提到的事情,那就让他将这件事情忘了吧,看在我与他有些情分的份儿上,还望他不要四处张扬,免得败坏了我三妹妹的名声。” 陈忠听得一头雾水,难不成还牵扯到三小姐不成? 不过主子们的事情,他也不敢问,忙应了一声,急匆匆拿着楚北柠的信走出了书房。 楚北柠看着陈忠一瘸一拐的样子,不禁心思一动,她其实应该再收揽几个得用的人。 可刘嬷嬷这件事情后,让她也长了个记性,身边心腹的收罗绝对不能掉以轻心,否则真的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楚北柠带着裳霓回到了暖阁里,却是怎么也睡不着。 眼瞅着已经是深秋时节,不知道玄小鸟在宗人府的牢里冷不冷? 她已经托人给他送了两床锦被了,不知道那厮还满不满意? 楚北柠想到这里突然心慌了起来,什么时候开始她居然下意识关心那个家伙了? 她怕不是有受虐倾向?可是没道理啊!她觉着自己的三观还是很正常的啊! 整整一晚上,楚北柠都没有怎么睡着。 一会儿想着三妹妹的事情,一会儿又想着怎么把玄鹤从牢里面救出来的事情。 可玄鹤貌似并不着急从牢里出来这件事,一切似乎都在他的谋划中。 朦朦胧胧整整一晚上,楚北柠第二天醒来后只觉得一阵阵的头疼欲裂。 裳霓服侍着她梳洗打扮,楚北柠今天决定去二妹妹府上走一遭。 如果能见到二妹夫那就更好,最起码李兴义现在是朝廷命官,她想探探口风,不知道圣上对玄鹤怎么处置? 就在她梳妆打扮好,刚要出门的时候,不想管家庄伯急匆匆走进了东苑的大门。 “王妃!王妃娘娘!” 楚北柠忙道:“怎么了?发生了何事?” 庄伯狠狠喘了口气道:“回禀王妃,出大事儿了!” “什么大事儿?”楚北柠心头一惊。 庄伯忙道:“之前太子殿下去了乌孙边界剿匪,咱家王爷为了……为了王妃您的事情便擅离职守回来了。” “本以为也就是几个蟊贼而已,太子殿下一人足以应付,哪里想到乌孙会突然发难,竟是派了二十万骑兵将太子殿下死死围住,此番太子殿下已经完全和朝廷失去联系。” “皇上下令即刻将咱家王爷从牢狱里放了出去,让他马上去乌孙边界将太子救回来。” “还说……还说救不回太子,咱家王爷也不用回来了!” “王爷现在已经带兵出了诚,来不及和王妃您告别,只是命人传了话儿回来,让王妃不要担心!” 楚北柠听得脑瓜子嗡嗡的,一出接着一出的事儿,让她整个人都发懵了。 她冲庄伯点了点头,这下子也不用去李家打听消息了,玄鹤被晋武帝直接从宗人府里放了出来。 可乌孙二十万大军呢,不晓得他能不能应付。 不过想想也不对啊,乌孙之前被玄鹤收拾得很惨,加上国内几个王子较真儿,不可能做这种二十万大军引战的蠢事。 怎么好死不活,偏偏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围堵太子? 况且太子剿匪说是在乌孙边界,其实还差了十万八千里远,太子也就是对付一股小小的悍匪,不至于这么不抗打,被打的下落不明? 楚北柠来来回回在暖阁里踱着步子,突然脚下的步子登时停在了那里。 “好你个玄小鸟啊!”楚北柠猛地击掌,低声喊了出来,将端着茶盏的裳霓狠狠吓了一跳。 “主子?” “没事儿,你出去吧!”楚北柠缓缓坐在了椅子上,看向了外面随着秋风翻飞的金黄落叶,顿时心头明白了几分。 玄鹤这小子不简单啊! 此番他被晋武帝关在了宗人府,便是想着法儿的折腾太子,声东击西? 楚北柠抬起手缓缓抚过自己的下巴,视线渐渐复杂了起来。 短短时间内,能引出乌孙二十万大军围困太子,这期间只能说明乌孙边界那些守军们得了玄鹤的密令,纷纷放水,才能让乌孙军队深入内地。 要知道从乌孙边界到太子剿匪的地方,差不多要经历十几个军镇,难道这些地方都听玄鹤的命令吗? 若是如此玄鹤掌控的真正实力怕是太过吓人,她又想起来那一次玄鹤带她去的庄子,也仅仅是玄鹤掌控的其中的一个。 冶铁,死士,兵器…… 楚北柠不禁打了个哆嗦,这厮在下一盘大棋,他们所有人都看不明白的大棋。 楚北柠狠狠吸了口气,得想法子离开王府,和玄小鸟划清界限,她可不想跟着他造反夺嫡送命! “主子!主子!慕大夫求见!”一个小厮拿着一封金灿灿的拜帖站在了楚北柠的门口。 慕泽回来了? ------------ 第116章 吃毒 楚北柠忙径直走到了梁王府的正厅,刚顺着穿廊走到会客厅的门口,就看到会客厅门口焦急得来回踱步的男子。 永远都是白衣胜雪,清雅出尘,像是九天的谪仙一不小心落在了人间一样。 只不过此时的这位谪仙,身上还染着仆仆风尘,一看就是刚回帝都来,连休息都没有休息,甚至身上的衣服都没有来得及换,径直来了梁王府找她。 楚北柠心头一暖,只有这个人是全心全意对她好。 她定了定神忙疾步走了过去。 “慕泽!”楚北柠已经和慕泽是生死之交了,两个人之间倒是没有了那些客套。 听到楚北柠喊他,慕泽忙转过身看了过来,只一眼便定在了那里。 慕泽死死盯着楚北柠的脸,一时间竟是说不出话来。 他的视线里有惊艳,有诧异,更有担心。 没想到在他四处帮楚北柠寻找药物的时候,这个女人脸上的那些红斑竟是褪了个干净? 可红斑褪得越是干净,他担心她体内的毒素千机会压不住,到时候提前爆发就真的回天无力了。 其实让楚北柠毁容的毒不厉害,厉害的是她体内第二次中的千机之毒。 现在她体内的两种毒互相牵制倒也形成了短暂的平衡,可是一但楚北柠身体里之前中的毒被慢慢解除掉,甚至消散开来,到时候那千机可就压不住了。 最后指不定出什么乱子呢! 楚北柠被慕泽盯得有些发毛,忙抚着自己的脸讪讪笑道:“怎么?姐变美了之后,是不是就认不出来了?” 楚北柠话音还未落定,突然被慕泽一把抓着手臂拉了过去,她整个人顿时愣怔在了那里。 “慕泽?” 慕泽沉着脸也不说话,抬起手直接按在了楚北柠的手腕上。 慕泽的手指很凉,像是冰块儿一样,将楚北柠狠狠激了一下。 此时两个人站在会客厅的门口,一个在台阶上,一个站在台阶下。 慕泽死死抓着楚北柠的手,楚北柠背对着光尴尬的仰起头站着,在那些梁王府的下人们看来,感觉慕神医和自家王妃紧紧贴在了一起一样。 就这么不避讳得吗? 玄鹤留在楚北柠身边的暗卫们,此时纷纷从藏着的墙头边探出来半边身子,目瞪口呆的看着自家王妃。 “怎么办?要下去杀了慕泽那厮吗?” “连带王妃一起?” “动动你们的脑子!” “王爷让我们盯着王妃,可没说让我们捉奸啊!” “此件事还等王爷回来,再禀告也不迟!” 此时的楚北柠看着眼前脸色冷峻的慕泽,心头越发慌了几分。 “咳咳,慕泽你别吓唬我啊!我这人胆子小,不经吓!” 慕泽把脉后的神色更是沉重了不少,楚北柠脸上的红斑褪去后,当真是绝色美人。 可现在他却巴不得她不要这么美,因为她体内的千机已经压不住了。 随时随地可能爆发,到时候她必死无疑。 “快!将这个现在就吞下去!”慕泽心头慌的厉害。 他虽然是个用毒高手,可唯独对千机这种毒没有丝毫的办法解决。 当务之急必须要找到七彩莲心草的下落,只有找到这个才能克制住楚北柠身体里的毒。 楚北柠正被慕泽的表情吓得不轻的时候,陡然被慕泽拿出了一粒药丸塞进了嘴里。 她竟是想也没想直接吞了进去,不想那药丸进了肚子,竟是牵扯着她的小腹万分的疼痛难忍。 “我的个天!慕泽你给我吃了什么?” 楚北柠小腹绞痛的厉害,捂住了肚子。 慕泽缓缓道:“我找到的毒药!” “毒……毒药?” 楚北柠第一次想要狠狠骂死慕泽这个家伙,哪里有刚一见面就投毒的? 不想她还是晕了过去,只听的四周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惊呼声。 等她再一次醒来的时候,已经到了傍晚时分。 她缓缓睁开眼,却看到面前被揍得鼻青脸肿的慕泽,一个机灵忙坐了起来。 此时才发现身体里的那些毒素貌似已经完全被压制了下来,非但没有什么绞痛的感觉,反而身体竟是说不出的轻松。 她看向了坐在床榻边的慕泽,抬起半个身子,一把扯住了他的领口。 “慕泽,你疯了不成?” 慕泽扫了一眼暖阁里站着的裳霓等人,那些下人们此番看着他都是眼神不善。 楚北柠冲裳霓等人摆了摆手:“你们先出去吧,我和慕大夫有些话要说。” “主子!他刚才要毒死你啊!”裳霓瞪大了眼睛。 “出去!”楚北柠脸色沉了下来,她其实从慕泽的视线里已经看到这事儿不简单。 现在正自心烦意乱,声音也冷了下来。 裳霓等人瞧着楚北柠动了真怒,倒是不敢再说什么,忙急匆匆离开。 暖阁里只剩下了楚北柠和慕泽两个人,楚北柠一把抓住慕泽的手臂:“你到底想干什么?” 慕泽苦笑了出来,看着楚北柠那张惊为天人的脸。 “就不该让你变好看。” “为啥?颜值有罪吗?”楚北柠一头雾水。 慕泽叹了口气:“是我当初大意了,我以为仅仅是清除你脸上的毒素罢了,不会牵扯别的。” “可是你后来脸上的红斑让我生出几分警觉来,这些天我多方查证发现,但凡是清除你脸上的毒素,必然会牵动你身体里毒素的变化。” “等等,小哥儿咱们能说清楚一点吗?”楚北柠突然觉得这事儿不对味儿了。 慕泽定定看着她道:“是这样的,你体内第二次中的毒叫千机,正好和你体内第一次中的毒保持了一种平衡。” “现在你脸上的毒素清除掉后,意味着这种平衡被打破,千机之毒随时都能发作,一但发作你必死无疑!这下子听懂了吗?” 楚北柠是真的听懂了,惊出了一身的冷汗来。 “那……那怎么办?” 慕泽看着她道:“只能继续给你喂毒,不过这个量我会帮你把关,也不会毒死你!” “只是吃毒吃多了,总是令人不踏实,到底还需要找到七彩莲心草才行。” 楚北柠顿时傻眼了,原来变美还要付出吃毒的代价呢! 可从哪儿去找七彩莲心草,也没有个线索,真的是愁人啊! ------------ 第117章 朝外拐 慕泽给楚北柠留了些他从外面寻来的草药,又深深瞧了一眼楚北柠的脸,随后离开了梁王府。 楚北柠被慕泽瞧得发毛,心头也有些隐隐的后悔。 早知道变美的代价这么沉重,她就不应该尽早祛除脸上的那块儿黑印。 就这样连着几天,楚北柠都有些提心吊胆的,担心自己哪天运气不好就彻底玩完了。 可是那七彩莲心草分外的罕见,她都不知道那玩意儿长的什么样子,去哪里找去? 也不晓得这药到底是什么来路,不过这种事情她想多了也没有用处,所幸不想这些了。 好在还有一件喜事冲淡了楚北柠心头的这份儿沉重和不安。 陈忠从随州回来了,不光他回来了,竟然还带回来一个人。 旷亦站在楚北柠面前的时候,楚北柠倒是有些不知所措了起来。 毕竟放眼整个大晋,从来没有人家自个儿给自个儿家女儿说亲的。 不过特事特办,现在如果大张旗鼓的说出去,楚三小姐要招亲了,哪里逃得过玄昭那厮的毒手。 一切的事情都需要秘密进行才是。 细碎的阳光从窗棂外渗透了进来,落在面前少年的身上,竟是给这位少年官员抹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 楚北柠命人给旷亦看座上茶,旷亦小心翼翼坐了下来,在楚北柠面前竟是前所未有的局促。 他已经看了楚北柠写给他的信,这一次面对楚北柠心头多了几分别样的忐忑。 “旷大人,”楚北柠抿了口茶笑道:“今天请你回京,想必你也清楚我的意思了?” 旷亦俊白的脸腾的一下子变得通红,随后点了点头。 他性子淡漠疏朗,内敛至极,此番能想了办法说自己义父病重回来,已然是不容易了。 楚北柠其实每次和旷亦说话都很是费劲,此番也是不知道该怎么说,不禁咳嗽了一声笑道:“算了,我就直白的问你几句话。” “我三妹妹看上你了,我也觉得你很不错,你对她意下如何?” 楚北柠话音刚落,屏风后面藏着的楚墨月不禁急得直跺脚。 今儿旷亦回来,楚北柠将她也请了过来。 楚墨月实在是没脸瞧着旷亦,于是躲在了屏风后面听,不想自家长姐连个拐弯的话儿都没有,竟是这般的直白,她几乎羞得无地自容。 旷亦也是被楚北柠的直白问话给吓住了,一时间竟是没有反应过来。 楚北柠瞧着他不说话,心头微微一愣,难道人家不愿意,是自家妹妹自作多情了? 旷亦定了定神却是站了起来冲楚北柠躬身拜了下去,一字一顿道:“旷亦何德何能,能入了三小姐的眼。” “旷亦出身微寒,门第也不高,怎么能配得上三小姐?” “不想三小姐能看得起在下,在下心生感激!” 楚北柠简直被旷亦说的大喘气,这厮能不能说几句人话。 她一拍桌子看着旷亦道:“你别和我整那些我听不懂的话,就说你喜不喜欢我三妹妹,喜欢的话就把亲事办了,不喜欢的话我给她另外寻人家!” “喜欢!”旷亦急慌慌脱口而出,倒是再不敢兜圈子,他若是再不表态万一楚墨月许配给别的人,岂不是挖掉了他心头的一块儿肉? 旷亦也不知道为何,原以为自己一辈子都会孤苦无依下去,不曾想遇到了楚墨月。 短短几面,却是对她心生好感。 她的大气,她的性子,还有他们对剑的共同爱好和追求,都让他对楚墨月喜欢得不得了。 只是他如今也仅仅是个工部员外郎,她却是名将之后,他担心自己配不上她。 不想楚北柠竟是命亲信亲自给他送了一封信,看到那封信的时候,旷亦几乎是欣喜若狂。 随后却是更加忐忑万分,不知道能不能给楚墨月好的生活,他再也压不住心头的那份儿感情。 从小到大第一次撒谎,向上级官员递了呈文说自己的义父病重想要回京瞧一瞧。 此番看着这事儿居然是真的,禁不住心头更是惊喜交加,被楚北柠一激,发自心底的话哪里还能藏得住? 楚北柠瞧着旷亦的别扭样子嗤的一声笑了出来道:“好,既然如此,咱们今儿就把亲事定下来。” 旷亦脸上微微一愣,没想到幸福来的这般的快,倒是有些不知所措。 楚北柠起身看着他道:“我已经差人去工部那边打探了消息,你在随州城的那当子差事儿怕是也快做完了吧?” 旷亦点了点头:“下个月初随州城的那些水利工程便能修建完毕。” “好!那就定在下个月中旬办亲事!也不用你准备,我们楚家准备便是。” 旷亦瞪大了眼眸,随后脸上掠过一抹愧疚。 他无父无母是个孤儿,只有一个义父还是年老多病,那个就喜欢赌钱的义兄最是个不成器的,哪里靠得住? 若是他的家族没有被灭族,爹娘还活着,此番知道他要娶妻的事情,定然会亲力亲为。 他的族人也会筹办盛大的亲事,绝对不会亏待了墨月姑娘。 可现在他只能将那些不能讲的秘密,沉甸甸的压在自己的心头,不能说,说了便是给别人带来无穷无尽的灾难。 可心头的那份儿喜欢还是压过了他的一切理智,他孤寂了太久,想要身边有个人陪着。 楚北柠看着旷亦又道:“对了,我还有一件事情,你既然是无父无母的孤儿,那你愿不愿意入赘我们楚家?” 旷亦登时愣怔在那里,入赘? 他心头顿时掠过了爹爹浑身是血的样子,他竟是犹豫了。 如果入赘楚家,那个他曾经生活过的铸剑师家族便是姓氏名号也会被从这个世界上抹去。 “长姐!”楚墨月再也撑不住,红着脸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 旷亦没想到楚墨月居然也在,一时间一张脸殷红,竟是能渗出血来。 楚墨月也有些别扭,可她明白旷亦的处境,不想逼着旷亦入赘断了旷亦的家族传承。 “长姐!”楚墨月站在了旷亦的身边,冲楚北柠躬身福了福道:“长姐,墨月是楚家的庶女,即便是招赘也轮不到庶女招赘。” “长姐,墨月不想逼迫……逼迫……” 楚墨月偷偷扫了一眼旷亦,竟是说不出话来。 楚北柠一阵好笑,这还没成亲呢,就胳膊肘朝外拐,护得这么紧? ------------ 第118章 交给你保管 楚北柠笑看着旷亦:“罢了,我这个妹妹最是个待人实诚的,既然不愿意你招赘,那你们成亲后就分出户另外单过也可以。” 楚北柠定了定话头看着旷亦问道:“对了,冒昧问一句,你家里还有没有别的亲人?若是有的话,便派人请到京城来,也算是你们那边的一个门面。” 旷亦脸色微微有些苍白,心头却是一阵阵的抽痛。 他哪里还有亲人? 当年因为那把剑,家族被仇家灭门,便是院子里养的小狗都没有幸免。 楚北柠瞧着旷亦的脸色,心头暗自一颤。 不会吧?一般的孩子即便是无父无母,那亲戚叔伯之类的还应该有啊? 此番瞧着倒像是被灭族了一样。 突然楚北柠心头狠狠一颤,灭族? 这小子该不会真的是被灭族的吧?他到底是何身份? 墨月也是的,一点都不清楚这个孩子的底细就这么嫁过去合适吗? 可她也算是看人很准的,瞧着旷亦倒不像是那种恶毒的人,一时间竟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但是现下墨月被玄昭逼迫得紧,这亲事怕是等不及了。 墨月瞧着旷亦脸上掠过一抹踯躅之色,忙上前冲楚北柠笑道:“长姐,旷公子家里不是还有义父义兄吗?到时候我们可与他们搬到一起住,也方便照顾老人。” 楚北柠暗自摇了摇头,这个丫头这是铁了心要嫁给旷亦了。 不过就那个好赌成性的义兄,住在一起不得将自己三妹妹给气死了。 “罢了,你们分开住吧,亲兄弟还明算账呢!两家人搅和在一起,不合适。” 旷亦也上前一步道:“王妃,我定然会对墨月好的,墨月喜欢练剑和老人家住在一起不方便。” “工部衙门附近正好有一处院子空了出来,我去赁下来,不妨碍下个月选日子成亲。” 楚北柠瞧着旷亦的样子不禁笑了出来,这小子还算是个实诚人。 “罢了,就这么定了,你孤身一人,我们楚家的人门子也不大,不怎么复杂。” “咱们就定在了下个月初八,到时候怎么安排包在我身上。” 楚北柠说完后又单独将自己妹妹叫到了后堂,仔仔细细问询了旷亦的身世。 不想自家妹妹也是个傻的,只晓得对方是个孤儿,会铸剑。 好吧,这个剑痴怕是就看上旷亦会铸剑这事儿了。 她眼见着留不住这个丫头,眼不见心不烦将她和旷亦一起撵了出去。 旷亦和楚墨月缓缓行走在街头,楚墨月为了避免麻烦带了帽子蒙了一层面纱,小心翼翼走在了旷亦的身边。 两个人边走边逛,谁也没有说话,可彼此间却是心头多了几分暖意。 “卖簪子啦!上好的白玉簪子!” “这位公子不给你家娘子买一支吗?” 旷亦忙停住了脚步,拿起了小贩手中递过来的簪子,什么白玉,也就是普普通通的白石雕刻,雕工也劣质。 旷亦将簪子还给那人,拉着楚墨月便朝着一边的翠玉轩走去。 要买也要买一支好的! 不想楚墨月却拽住了旷亦的手臂低声笑道:“我就喜欢这支,你带我去翠玉轩做什么?” “这种材质不好看,我给你买一支翠玉的!” “不,我就喜欢这种的,”楚墨月倒是任性了起来。 其实她是心疼旷亦的银子,工部员外郎的官俸不高,也勉强只能养活一家子人。 以后成了亲用银子的地方多得很,能省一点是一点。 楚墨月是练武之人,紧紧抓着旷亦的手臂,旷亦竟是挣脱不了。 他无奈的笑了笑帮楚墨月买了一支白石簪子,小心翼翼簪在了她的发髻上。 楚墨月顿时心头像是抹了一层蜜,一直甜到了心底。 旷亦也不能陪着楚墨月走太长时间,毕竟她还未出阁,男女关防还是要有的。 旷亦雇了马车送了楚墨月回了靖北侯,楚墨月整个人走路都是轻飘飘的。 回到了暖阁里,将发髻上的簪子摘了下来,竟是看得有些痴了。 不想身边的丫鬟绿意却急匆匆抱着一个包裹疾步走了进来。 “三小姐!” 楚墨月忙收起了簪子,笑骂道:“这是怎么了?一惊一乍的,丢了魂儿不成?” 绿意忙将包裹送到了楚墨月的面前低声道:“方才奴婢准备出府替主子买东西,不想看到旷大人抱着包裹在候府门口徘徊,也不敢进来。” “他来了?”楚墨月忙站了起来,急匆匆便要追出去。 热恋中的人总是有些看不够对方,也就刚分开一会儿罢了。 “主子,您听奴婢说,旷亦大人现在早就走了。” “他认出了奴婢的身份,就将这包裹塞给奴婢,让奴婢转交给主子!” 楚墨月脸色微微一僵,忙又缓缓坐了回去。 她让绿意出去,随后打开了包裹,居然是银票,还有一些散碎银子,看起来也有二百两左右。 银票下面还压着一张纸条,上面旷亦俊秀的字迹跃然纸上。 大体意思就是,他出身微寒,让她跟着自己便是受苦了。 这是他所有的财产,提前放在她这里让她花销置办成亲的用品。 楚墨月抿着唇笑旷亦傻,哪里有还没成亲就把所有身价银子都交给她管着,果然是个呆瓜。 她心头甜蜜至极,小心翼翼将包裹收拾好,不想又掉出来一只小盒子。 楚墨月忙将盒子打开,竟然是一颗颗随州出产的红色豆子。 每一颗豆子上居然都微雕着一个女子的轮廓,瞧着竟是她的模样。 楚墨月顿时惊讶万分,这可不是一朝一夕刻上去的。 不晓得他从什么时候心里有了她,竟是还刻在这种特殊的红豆子上。 一时间楚墨月有些看傻了,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她单独将盒子拿走,贴着心口装好。 楚墨月躺在了床榻上,开始满心欢喜的算着日子。 这几天旷亦还得去随州城,不过去随州城之前就能先下聘礼,到时候从随州城回来就能把亲事给办了。 越想越是开心,一张脸却是红透了的,像是那相思红豆一样。 夜幕降临,御河边的酒楼里正是灯火璀璨之时。 静王爷玄昭坐在小几边,喝得酩酊大醉,身边几个狐朋狗友还在劝酒。 “王爷,今儿有什么不开心的?尽管说出来,兄弟们帮王爷排忧解难!” 玄昭狭长的凤眸掠过一抹苦涩冷冷笑道:“这女子最是无情至极!尤其是楚家那个三瘸子!” “楚三小姐?”一个世家小侯爷忙道:“昨儿我们哥儿几个还在街头瞧见楚三小姐从梁王府里出来,虽然蒙着面瞧着就是了,和一个男子并肩逛街来着。” “你说什么?”玄昭的酒顿时醒了大半,一把抓住了那人的领口:“给老子说清楚些!” ------------ 第119章 看爷的心情 那世家小侯爷整个人都傻了,几乎要被玄昭勒断了脖子。 “王爷!王爷!咳咳咳……我说,我说!” 世家小侯爷捂着脖子,脸都涨红了去。 玄昭眼眸已经赤红,显然是动了真怒。 世家小侯爷眼见着静王爷动了真怒,登时吓得一个机灵。 这厮生气是要杀人的。 他哪里还敢有半分隐瞒道:“我有个表哥和工部衙门的人熟,说是那个爱出风头的臭小子回京了。” “就是旷亦那小子!” 旷亦?玄昭脸色瞬间垮了下来,他就知道是那厮。 这世上大概只有那厮还能入了楚墨月的眼! 他这些日子被楚墨月气得够呛,从来都是他玩儿人,没有人玩儿他的道理。 不想被楚家三瘸子来来回回的折腾,当真是受不了。 他本已经准备放手,不想这厮居然回到京城,还逛街这不是活活要气死他? 玄昭的眼眸一点点的眯了起来,当下起身摇摇晃晃朝着门口走去。 “王爷?王爷!” “王爷您这是要去哪儿?” “王爷!” 一起喝酒的几个世家子弟顿时傻了眼。 瞧着静王爷的表情不对啊! 旷亦那可是被皇上所器重的人,此番若是玄昭一个不冷静将旷亦给杀了,岂不是惹了大祸。 那世家小侯爷狠狠甩了自己几个嘴巴子,怎么几两黄汤灌下去后瞎说什么呢? 这要是惹出了什么乱子,便是因他而起,若是被爹爹知道了,能打断他的狗腿。 他忙追了出去,哪里想到玄昭早已经骑着马竟是跑没影儿了。 “乖乖哟,这下可是真的完了!”小侯爷瘫在了门口。 此时深秋夜色越发寒凉,玄昭只穿了一件单衫,骑着马径直朝着靖北侯府冲了过去。 哪知走到半道竟是勒住了马缰,死死盯着暗夜中靖北侯府的大门,脸色隐没在夜色中看不真切。 他此时真想冲到楚墨月的青竹园,抓住这个死瘸子好好问清楚。 可转念一想,他这话儿却又问不出来,到底该问什么?又以什么样的身份去质问? 玄昭死死抓着马缰,骨节都攥得清白。 他猛的调转马头回到了静王府,长随宝山看着自家王爷阴森森的表情,不禁打了个哆嗦。 几步跟了上来,一直跟着玄昭走进了书房里。 玄昭此时的外袍都还落在酒楼里没有穿,冻的浑身哆嗦,可是心头却烧着一团火。 让他整个人处于冰火两重天的境地,他抬腿一脚将书房的门踹开。 宝山眼角狠狠抽了抽,得了,第二天再去找人修门吧。 这位爷今儿气性看起来真的是大,不知道又是被谁惹怒了。 最近王爷的脾气是当真不好,他们整个静王府上下的奴才即便是走路都是靠挪着的,生怕惹了这个活阎王。 不想今天好不容易有几个好友请王爷出去喝酒散心,怎么怨气这么大,跟了鬼了吗? 宝山也不敢问什么,跟在了玄昭的身后,躬身立着。 “你去!”玄昭点着宝山的鼻子,“去传令。” “让他们去查!” “给老子现在就去查!” “楚家那个死瘸子,这些日子都去了哪儿,她身边的人去了哪儿!” “还有旷亦那个王八蛋!什么时候回来的,回来后去了哪儿,到底要干什么?干什么!” 玄昭手中名贵的价值几百两一个的白玉茶盏狠狠砸在了墙壁上,碎成了沫儿。 宝山终于听明白了,这位爷这是又被楚家三小姐给刺激了。 瞧着这阵势,刺激的还不轻。 这世上能把自家王爷气到胡言乱语直哆嗦,还能在他眼皮子底下活得的人不多。 楚家三小姐算一个,怕也是唯一的一个。 “是,奴才这就去查!”宝山现在宁可去跑腿儿查情报,也不愿意待在这个被爱情蒙蔽了双眼的疯子身边。 宝山刚走出了书房,就听的书房里传来砸东西的声音。 他不禁一个哆嗦,这一通下来没个几万两打不了饥荒,不过王爷有的是银子,砸着玩儿呗! 玄昭砸也砸累了,骂也骂累了,整个人跌跌撞撞瘫坐在了椅子上。 他死死盯着书房的窗户,秋意正浓的冷风不停的吹了进来,让他不禁打了个哆嗦。 他就那么瘫坐在那里,整个人硬生生变成了一尊雕像。 他只是想不明白,他按理说对那个死瘸子挺好的啊! 即便是上一次她没有信守承诺,他衣服都脱了一半儿,她居然给他演绎了自裁的戏码。 即便是如此,他还是冒着被母后责骂的风险,闯进了刑部大牢里救了她的长姐。 她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她就这么恨他?讨厌他? 呵呵!这一切都怪他太仁慈了吧! 静王府的情报系统很不错,也就是两柱香的时间,宝山就带着人疾步走了进来。 “王爷!”宝山带着几个暗卫冲玄昭跪了下来。 玄昭此时反倒是冷静了下来。 “说!” 宝山忙将身后几个人打探来的消息总结了一下,冲玄昭行礼道:“回禀王爷,已经查出来了。” “这些日子楚家三小姐吩咐她身边的丫鬟去了成衣店,那家成衣店主要是做嫁衣的。” 嫁衣?玄昭脸色又冷下来几分。 宝山忙小心翼翼继续道:“旷亦大人在随州请了假,说是京城里的义父生病,可小的查清楚他的义父并没有生病。” “而且旷亦大人还在工部附近租赁了院子,院子里贴了喜字儿之类的物件儿。” “看样子像是在准备聘礼,怕是要娶妻了。” 聘礼? 玄昭的后槽牙磨的吱吱响。 一个准备嫁衣,一个准备聘礼,好日子临近了不成? 呵呵!八成又是楚北柠那个死女人想出来的招数吧? 这些日子他缠着那个死瘸子缠得紧,这便是悄悄将她的三妹妹嫁出去,到时候生米煮成熟饭,一切已成定局,他就拿他们没有办法了是吗? 玄昭阴沉着脸定定坐在了那里,也不说话就那么看着。 一边的宝山将该说的都说完了,瞧着主子的神情不善,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玄昭许久没有说话,宝山等人跪的膝盖都疼了。 “你这些日子加派人手,给我死死盯着楚家和旷亦。” “是!”宝山忙应了一声。 玄昭眼眸微微眯了起来,冷冷笑道:“想成亲?那得看爷爷我的心情才行!” ------------ 第120章 风情万种 楚北柠小心翼翼主持的关于旷亦和三妹妹之间的亲事,渐渐也有了眉目。 旷亦赶在回随州城之前,准备好了聘礼,带着京城月老祠里求来的婚书,还有请来的媒婆,朝着靖北侯府热热闹闹赶了过来。 毕竟是下聘,为了更加正式一些,旷亦还请了工部里的几个品级比他低的小吏一起来凑数。 固然这下聘的队伍分外的寒酸一些,不过面子上也能过得去。 聘礼一共拉了三辆牛车,旷亦一袭簇新的靛青色锦袍,提着租来的青骢马,倒是说不出的清俊异常。 虽然旷亦下聘的队伍寒酸,可他要娶的人是靖北侯府三小姐楚墨月,这事儿的观赏性就很强了。 毕竟前不久大名鼎鼎的静王爷刚刚声势浩大的来下过聘,还被楚三小姐狠狠羞辱了一通。 这一次又来了个下聘的,还是很有争议的旷亦,那个天才少年。 这下子靖北侯府外面的街头再一次热闹了起来,早就得了消息的王姨娘带着刘姨娘等人忙急匆匆迎了出来。 旷亦是正五品官员,她们几个也就是个靖北侯府的小妾,哪里敢摆什么架子,自然是要迎出来的。 一路上王姨娘紧紧抓着刘姨娘的手低声笑道:“恭喜妹妹了。” “听大小姐说旷亦大人对咱家墨月很好,这孩子虽然无父无母,可想想墨月那个炮仗性子,若是夫家七大姑八大姨,人门太大的话,她哪里应付得过来?” “此番嫁过去便是当家主母,正适合她那个性子。” “是啊,是啊,姐姐说得对,”刘姨娘不停的抹眼泪,是高兴的很。 之前静王爷闹出来的那一出子,当真是将她吓死。 静王爷的门第高的吓人,况且那人听闻凶残至极,自己女儿若是进了静王府必然是进了火坑里。 后来静王爷闹了那么大阵仗,她一度以为自己女儿这辈子都被毁掉了,以后哪里还能嫁人? 不想大小姐居然给墨月牵扯起了这么一桩好姻缘,她高兴还来不及呢。 虽然旷亦无父无母,可也是工部五品官员,自己女儿也仅仅是个庶女,能攀上这样的亲事那是老爷在天之灵没有白疼这个孩子。 “谢天谢地!”刘姨娘双手合十默默祈祷了一下。 一边的王姨娘忙笑道:“赶紧去瞧瞧,我今儿可是陪着你这正牌的岳母走场子,你倒是谨慎一些。” 刘姨娘忙应了一声小心翼翼跟在了王姨娘的身后,准备迎接未来的三姑爷。 此番楚墨月哪里还能在青竹园里坐得住,楚北柠晓得她心急火燎的心思,忙命人将她请到了前厅的倒厦里坐着。 从这里可以看到一会儿前来下聘的旷亦,楚北柠抓着楚墨月的手打趣道:“别看了,眼睛珠子都要突出来了,一会儿人就来了。” 楚墨月羞得低下了头,其实恨不得今儿就能将她娶走,只是亲事虽然办的急促可总得有个规矩章程,她心急也没有用。 “长姐……”楚墨月嗔怪的瞧了楚北柠一眼,整张脸却是红透了。 楚北柠不禁微微一愣,墨月这个丫头长得真的很标致,就是那种大气的美,却又添了几分艳色,是那种醉人心魄的美,怪不得连旷亦这个木头疙瘩都能被迷晕了去。 “好了,好了,我不拿你取笑了,即便是取笑也取笑不了你几回,你瞧你二姐嫁给李兴义后,都难得见上一回。” “今儿我说请你二姐姐回来也沾沾喜气,不想你二姐夫说怕来回行走动了胎气,看得实在是紧。” “等以后你和旷亦成亲了后,指不定见你还真的难了,哈哈哈哈……” 楚墨月一张俏脸越发红了几分,轻轻锤了楚北柠一下。 两姐妹正自打闹的时候,突然前厅传来一阵哄闹声,嘈杂声,来来回回的奔走声。 这声音可听着不怎么喜庆。 楚北柠眉头狠狠蹙了起来,忙站起身来。 “长姐?”楚墨月也是惊了一跳,不晓得门口出了什么事儿,不禁表情慌张了起来。 楚北柠轻轻拍了拍楚墨月的肩头低声道:“你在此等候,我去外面瞧瞧去!” 楚墨月点了点头。 楚北柠径直朝着靖北侯府的门口走去,刚站在了大门口顿时傻眼了。 此时门口外面已经黑压压围了一大圈子的人,挤挤挨挨当真是嘈杂得很。 此时旷亦带着一群人站在右侧,不想被更多的一群人死死堵在了门口,为首的竟然是穿着一袭紫色长袍的玄昭。 看到玄昭的那一瞬间,楚北柠登时心头咯噔一下。 她之前打探过玄昭的消息,这些日子太子被围困,怕是玄昭已经离开京城忙乎他太子哥哥的事情了。 哪里想到这小子居然还留在京城,估计太子那边的危机很快解除了,或者根本就是虚惊一场。 那些消息真真假假,楚北柠自己都有些迷茫了。 可现在这小子陡然出现在这里,绝对没安好心。 王姨娘和刘姨娘已经是吓傻了,齐刷刷求救般的看向了楚北柠。 楚北柠眉头狠狠拧了起来,径直走向了玄昭。 “静王爷,您这是唱的哪一出?”楚北柠脸上挂着笑,眼底裹着一层寒霜。 玄昭却死死盯着面前的旷亦,狭长的凤眸里染着一抹残肆,甚至有些嗜血的疯狂。 楚北柠瞧着他这个样子,一颗心更是沉到了底。 玄昭定定看着旷亦淡淡笑道:“没什么啊,本王今儿来特地恭喜旷大人和楚三小姐的。” 楚北柠眉头蹙得更紧了,恭喜你妹啊! 你这像是个恭喜的样子吗?怎么看怎么像是来捣乱的。 她脸色沉了下来,冷冷道:“王爷既然来恭喜舍妹的,今儿才算是下聘的日子,等到正娶的好日子,一定请王爷来喝酒!” 这分明就是逐客令,楚北柠已经表达得很清楚了。 不想玄昭居然痛快的答应了下来。 “好啊!墨月姑娘好得与本王私交一场,本王喝她喜酒那是必然的。” 楚北柠心头一怔,这王八蛋要坏事。 什么叫私交一场?这不是明摆着要坏了墨月的清白吗? 她刚要上前说话,将这厮撵出去,不想玄昭抬高了几分声调道:“旷亦大人,墨月是个好姑娘,样貌好,性子好,身材也好,右上还有颗艳红小痣,简直是风情万种啊!” “你说什么,不许你这般羞辱她!”旷亦登时脸色发白,朝着玄昭扑了过去。 他心底清清白白的姑娘,哪里容许别的人这般羞辱? ------------ 第121章 自裁的局 楚墨月是旷亦小心翼翼放在心底爱极了的女子,清清白白的一个人。 不想被玄昭越说越过,之前他就听闻玄昭纠缠墨月,此番不想竟是上门羞辱,这口气他哪里咽得下。 况且玄昭说出来的话,实在是太过份了些。 是个男子都不能容忍,加上旷亦是个内向的人,嘴巴上自然比不上玄昭说话利索。 他情急之下朝着玄昭扑了过去,不想玄昭非但没有躲开,反而袖间瞬时掠出一把刀锋森然的匕首。 “小心!” “旷亦!” 楚北柠脸色一下子变了,玄昭今天来不仅仅是捣乱,这是要杀人的。 可事情变化的太快,瞬息万变,楚北柠根本来不及将旷亦拉回来。 而且玄昭拔出匕首的角度分外的刁钻,也就是她和王姨娘还有刘姨娘三个人能看到。 玄昭背对着的那些围观的百姓根本看不到这一簇锋锐,都不知道梁王妃楚北柠为何这般惊慌失措的尖叫了出来。 可楚北柠没想到的是,眼看着旷亦就要撞上玄昭伸出来的匕首。 不想玄昭手中匕首的方向陡然一转,竟是直直对着自己的腹部。 旷亦大惊失色刚要避开,可这个角度已经绝无可能避让。 滑凉的刀柄瞬间莫名其妙的落进了旷亦的手中,只听的刀锋入肉的声音。 噗!血腥瞬间在两个人之间弥漫开来。 旷亦已经完全吓傻了,手中不知所措的攥着刀柄,连连后退。 “啊!杀人了!杀人啦!” “天哪!旷大人疯了吗?竟然杀了静王?” “快来人啊!” “传太医!传太医!” 四周的人群顿时炸开了锅。 楚北柠不可思议的看着浑身是血的玄昭,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楚墨月脸色煞白,整个人都僵在了那里。 玄昭缓缓倒在了地上,他俊美无俦的脸上掠过一抹邪肆之色。 他这个人有时候狠起来,连自己也不放过的。 算计精确,角度刁钻,仅仅是刺进了腹部死不了人。 他那双冰冷的凤眸死死盯着已经傻在了那里的楚墨月。 呵呵!就许你在老子面前自裁吗? 今儿老子也要自裁给你瞧瞧! 老子即便是得不到你,也要毁了老子自己拉你们一起垫背! 楚墨月!看着本王死在你面前的感觉爽不爽? “快!快宣太医!快!”楚北柠慌了。 她是真的被这个王八蛋搞得一点子脾气也没有了,果然是所有王爷里最不好对付的一个。 竟是用这么极端的法子,硬生生毁了三妹妹的幸福。 不,这小子不能死!这小子死了,旷亦就得诛九族! 尽管九族里只有他一个人! 楚北柠突然一拍脑门儿,她是真的被玄昭的这个做法给吓傻了。 她自己不就是急诊科医生吗? 她忙冲了过去,一边命裳霓取她的药箱子来,一边蹲在了玄昭的面前帮他止血。 玄昭这厮到底还是失血过多晕了过去,旷亦却是拿着匕首傻傻的顿在了那里。 他茫然的看向了楚墨月,甚至抬起一只手想要将她的眼睛蒙上,场面太过血腥怕这丫头看了受不了。 楚墨月突然反应了过来,想要上前将旷亦手中的匕首抢过来,让他快逃。 可旷亦杀人,这是在四周所有百姓的眼眸中已经成了定局,即便是楚墨月想替他顶罪已然不可能了。 “快逃啊!旷亦你快逃!” “把匕首给我,给我!” 楚墨月心慌的说不成个话儿。 旷亦苦笑了出来:“墨月,不能的,我不能逃。” “我若是逃了,楚家和你就危险了,人是在楚家门上出事儿的。” “墨月,你信我,我没有杀他,真的没有!” 楚墨月没想到本来和和美美的亲事,竟是搞到了此种地步,不禁抱着旷亦放声大哭。 “我信你!我信你没有杀人!我信你!” 又是一阵纷乱的脚步声,是京兆尹带着人来抓人了。 玄昭已经被赶过来的太医还有静王府的人急匆匆带走。 “来人!拿下!”京兆尹下令将旷亦绑了起来。 楚墨月哪里肯,刚要上前和官兵拼命,却被刘姨娘死死抱住。 今天的事情实在是闹得太大了,将天都捅了个窟窿。 一时间围观的人群登时唏嘘不已。 很快楚家门口的人群渐渐散了去,只剩下哭倒在地的楚墨月和刘姨娘,还有楚家其他不知所措的女眷。 “这可如何是好?” “大小姐,静王爷会不会死?” “大小姐?” 楚北柠咬着牙,低估了玄昭的手段了,可她真的没想到玄昭为了自己的三妹妹竟然能做到此种地步。 不得不说,玄昭对三妹妹动了真情,可这也太可怕了。 “他不会死!他那么坏的一个人,坏人活千年,他怎么会死?”楚北柠冷冷道。 王姨娘低声道:“可分明是他自己……三姑爷不会有事吧?” “不若我们去和皇上说说,三姑爷他没有杀人啊,都是静王爷自己……” “皇上会信吗?”楚北柠苦笑了出来。 这一次玄昭设局,连她也破不了。 因为那厮对自己下了狠手,打了他们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 王姨娘动了动唇,是的,皇上不会信。 静王爷在郑皇后身边便是娇生惯养得很,他哪里是那种吃苦受伤的主儿。 况且那厮设计的角度分外的刁钻,古代也没有监控,能无死角复原玄昭和旷亦起冲突的每一个细节。 这一次,她属实也无能为力了。 现在只希望皇上还能稍稍爱惜一下人才,不至于斩立决。 但是这事儿实在是太玄,玄昭可是皇子,旷亦刺杀皇子,死罪怕是跑不了了。 “你们好好看着三小姐,我去想想办法。” 楚北柠转过身扫了一眼瘫在地上,脸色像白纸一样的楚墨月。 此时已经没有时间了,她得托人探查一下宫里头的消息。 当真是该死,偏偏玄鹤也不在京城,不然还能帮她想想办法。 一直到了掌灯时分,楚北柠才回到了靖北侯府。 她径直来了青竹园,王姨娘和刘姨娘都在楚墨月的暖阁里呆着。 看到楚北柠进来,纷纷起身瞧着她们的主心骨。 楚北柠缓缓坐在了楚墨月的身边,看着神情瞬间憔悴了不少的妹妹,不禁心头叹息,到底招惹了什么孽缘啊。 “大小姐?”王姨娘眼巴巴的看着楚北柠。 楚北柠叹了口气:“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 ------------ 第122章 躲避 “长姐,旷亦他怎样了?”楚墨月死死抓住了楚北柠的手。 她此时脸色苍白至极,因为太过紧张,身体都在微微颤抖。 楚北柠暗自叹了口气,原本一场和和美美的亲事,没想到被玄昭闹成了这个样子。 “三妹妹别急,皇命已下。” 楚墨月一个哆嗦,旷亦被玄昭诬陷,而且玄昭伤得那么重,皇上哪里肯善罢甘休? 毕竟是皇帝的儿子,那可是死罪啊! 楚北柠攥着楚墨月的手道:“先说好消息吧,皇上饶了旷亦一命,据说还是静王替旷亦求情。” 楚墨月眼底渗出一丝愤恨咬着牙道:“本就是他设的局害我们,他这般假惺惺倒是令人恶心!” 楚北柠苦笑道:“可这一次我们被静王爷打了个措手不及,此间事情能保住旷亦的性命那便是最好的结果了。” “不过……”楚北柠顿了顿话头道:“旷亦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皇上已经下令革职流放到乌孙边地做苦力去了!” 楚墨月一听这个消息,再也撑不住,失声痛哭了出来。 旷亦是个文弱书生,流放几千里,哪里还有生还的机会?这一路上怕是折磨也将人给折磨死了去。 楚北柠拍了拍她的肩头低声劝慰道:“你放心,只要人不死我们就还有办法。” “正好乌孙那边是梁王爷的地盘儿,我会派人一路打点,不会让他出事的。” 楚北柠定了定话头看着楚墨月道:“反倒是你,不能再在京城待下去了。” “大小姐,”刘姨娘抹了一把眼泪,一听楚北柠的话顿时哭了出来。 今儿这事儿闹得着实有些大,想来那静王爷不会善罢甘休。 楚北柠缓缓道:“静王就是个疯子,你若是在京城待着,他始终不会放过你。” “还有郑皇后素来娇生惯养这个儿子,此番看着她的儿子因你伤成这个样子,她定会有所动作。” “大小姐,这可……这可如何是好啊?”刘姨娘是真的慌了。 她的女儿怎么就这么倒霉招惹了这么个阎王! 楚北柠定定看着楚墨月道:“慕泽有个好友是个剑术大师,既然你喜欢剑法,不若去拜师学艺,做个不正式入师门的旁门弟子,那个大师不招女弟子,只能这么办。” “那个大师目前隐居在颖川,风景好,民风淳朴,你过去安安心心跟着师傅学,过个一年半载再回来。” “到时候再瞧瞧旷亦那边的情形,我们再做打算。” 楚墨月狠狠闭了闭眼,只得点头应了下来。 事到如今她根本没有任何的办法。 “长姐,我能看看旷亦吗?”楚墨月抬眸看向了自己长姐。 楚北柠缓缓摇了摇头:“你若是不想他死,不想再刺激到玄昭那个疯子,就断了这个念头。” 楚墨月苦笑了出来,眼底的眸色一点点的暗淡了下来。 她终于知道玄昭有多疯狂了,她是当真不敢再招惹他了。 其实是她害了旷亦,若不是她一意孤行要嫁给旷亦,旷亦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 所有的牵念和爱慕只能死死压在心底,如今她不配站在他的面前吧? “长姐,墨月求你再帮帮他,他那么有才华,本不该受着这么多的委屈和苦楚,算是墨月求求长姐了。” 楚墨月跪了下来重重朝着楚北柠磕了几个头。 “三妹妹,你这是何苦,罢了,我应了你便是!”楚北柠将楚墨月扶了起来。 夜色凝重了几分,静王府里却是纷乱得很。 太医已经来过帮玄昭处理了身上的伤口,玄昭的伤不至于要命,不过得需要好好养几天。 可府里头还是乱纷纷的,带着万分的紧张。 玄昭躺在铺满锦缎的床榻上,一只手捂着肚子,另一只手撑着下巴发呆。 时不时砸个杯子发个脾气,不是嫌弃茶太烫嘴,就是说汤药太苦,整个人烦躁得厉害。 “宝山回来没有?” “那小王八蛋怎么还没回来?” “王爷,回来了,回来了!”管家陪着笑。 “赶紧的,让他滚进来!” 玄昭忙坐了起来,起得太快,肚子上的伤口有点点的疼。 “奴才给王爷请……”宝山忙疾步走了进来冲玄昭跪了下来行礼。 只是请安的话还没有来得及说完,就被玄昭喊了过去。 “说!楚家那边怎么样了?那死瘸子有什么动静儿没有?” 宝山暗自苦笑,爷,您都这样了,还挂念着楚家三小姐。 为了一个楚三小姐,连命也不要了吗?怎么感觉有些贱兮兮的? 这话儿他不敢表露半分,忙道:“回禀王爷,楚家人也没有什么动作,就是楚家大小姐托人问讯旷亦的情形。” “呵呵!”玄昭冷笑了出来:“本王要杀的人,他们哪里保得下来?” “那是爷心情好,不同旷亦那厮计较,留他一条狗命!” 宝山已经无话可说,王爷之所以不对旷亦赶尽杀绝,怕是不想彻底和楚三小姐闹翻了吧? 不然后续就不好收场了,王爷精明得很。 玄昭定了定神冲宝山勾了勾手指头:“你过来!” 宝山很是瞧不起自家主子这个暗搓搓的样子,不得不上前一步。 “那个……死瘸子没有怎么样吧?” 宝山一愣:“奴才不懂。” “猪脑子不成,我问你那死瘸子有没有寻死觅活,或者吵着闹着去牢里见她的奸夫?” 宝山不禁哭笑不得,王爷您才是那个奸夫吧? 他忙道:“这倒是没有,小的在楚家青竹园蹲了许久,差点儿都藏不住了。” “除了几个进出的丫头和几个姨娘之外,也没听说楚三小姐哭闹什么的。” “不对劲儿啊!”玄昭缓缓躺下,死死盯着床罩上镶嵌着的夜明珠。 “宝山,你说等旷亦那小子被流放后,本王多久去楚家提亲合适呢?” 宝山一愣,都闹成了这个样子还想着提亲呢? 他支支吾吾道:“王爷不若再过个一年半载?” “太久了,”玄昭唇角勾起了一抹邪笑,“本王有些等不及了。” “王爷!王爷!皇后娘娘来了!”管家疾步走了进来禀告。 玄昭登时脸色一变忙坐了起来,还未来得及下了床榻行礼,就看到神色惊慌的郑皇后冲了进来。 他刚要笑着对母后行礼,不想脑袋上狠狠挨了郑皇后一拳,登时脑子都嗡嗡的。 ------------ 第123章 不孝子 “孽子!”郑皇后连着又是几记重击,劈头盖脸打在了玄昭的身上。 “当初本宫怀你的时候不晓得受了多少提心吊胆的罪!你为了一个女子居然这般不爱惜自己的身子。” “既如此本宫便打死你个不孝子!” “母后!母后!哎呀呀呀……疼疼疼……”玄昭忙一连声求饶。 郑皇后瞧着他是真的牵扯到了伤口,疼得呲牙咧嘴这才作罢。 她气呼呼坐在了一边的椅子上,冷眼看向了自己的混账儿子。 玄昭一瘸一拐,躬着腰像一只虾米一样双手亲自奉茶给郑皇后道:“母后,您消消气!” “您怎么就晓得这是儿子自己……” 郑皇后冷哼了一声:“旷亦给他十个狗胆子,他也不敢刺你!” “母后英明!母后英明!”玄昭一个劲儿的冲郑皇后拍着马屁。 郑皇后眸色微微一闪,死死盯着玄昭道:“呵!本宫倒是没想到楚家三小姐,竟是有如此的手段,将本宫的儿子玩儿弄在股掌之间?倒是本宫轻看了她。” 玄昭脸上的笑渐渐僵在了那里,心头却是咯噔一下。 “母后!儿臣就是与她闹着玩儿的,一切都是儿臣的错,和她没有太多的关系,母后不要想歪了。” 郑皇后心头一惊,重新审视起自己的儿子来。 这小子素来没心没肺,从未这般严肃地说过一个女子。 此番怕是这小子真的陷进去了。 玄昭瞧着母后的神情越来越不善了,忙压低了声音近乎带着哀求道:“母后,这事儿属实和楚家那个死瘸子没关系。” “没关系便是对自己这般的狠辣?”郑皇后冷笑了出来,“你怕不是觉得母后是个傻子不成?” 郑皇后猛的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冷冷看着自己的儿子。 “玄昭,本宫警告你,若是再闹出来和她有关的什么乱子来,本宫便亲手宰了她。” “那你先宰了儿臣!”玄昭顿时急眼了,死死看向了郑皇后。 “你说什么?有胆再说一遍!”郑皇后整个人都气蒙了。 “你哥哥现在刚刚重出重围,逃出生天,那么多人瞧着他,等着他倒霉犯错儿。” “这个节骨眼儿上你给我在这里说这些乱七八糟的话,为了一个女人你当真是疯魔了不成!” “本宫倒是要好好瞧瞧那个女人到底有多大的本事?” “母后!”玄昭噗通一声跪在了郑皇后面前,脸上之前戏谑的表情荡然无存。 “母后,她是没什么本事,她甚至连女红都不会,就是个笨蛋。” “可儿臣偏偏喜欢上了,母后您说怎么办?” “此件事情还请母后开恩,让儿臣自己去处置!” “儿臣就是喜欢上了这么个小王八蛋,一点子法子都没有。” “母后,”玄昭抬眸死死拽着郑皇后的裙角,“儿臣真的从未这般喜欢过一个人,母后若是对她不利,杀了她。” 玄昭吸了口气,看向郑皇后的神色前所未有的整肃。 “儿臣这一刀子怕不是刺在肚子上了!” “你威胁本宫?”郑皇后脸色煞白。 玄昭惨然一笑:“若是母后这么认为,且算是威胁吧!” “孽子!”郑皇后抬起手一巴掌朝着玄昭的脸上扇了下来,只是巴掌停在了半空竟是再也打不下来。 她气得浑身哆嗦,可心头却晓得楚家那个死瘸子必然是给儿子下了蛊,她竟是不敢对那个死丫头做出什么来。 这个孩子当真是被她惯坏了,居然任性到了此种地步。 郑皇后气笑了:“罢了,本宫也警告你,若是你再因为她伤了自己半分,本宫让她整个楚家赔命!晓得了吗?” 玄昭松了口气:“儿臣多谢母后!” “哼!” 郑皇后不敢再待下去,担心被这个小畜生给气死了。 当真是儿大不听话! 她转身大步走了出去,临走又吩咐宝山等服侍的人仔细他们的皮,若是静王爷出了什么事儿,一路砍了他们的头。 宝山等人大气也不敢出,纷纷跪在了那里恭送郑皇后离开。 眼见着闹到了黎明时分,玄昭一晚上伤口疼得睡不着,好不容易睡着了,却是做了一个噩梦,梦到死瘸子和自己母后打了起来。 两个女人都将对方砍得鲜血淋漓,他登时惊醒了去。 “来人!快来人!” 宝山疾步走了进来,脸上顶着两个黑眼圈,无奈地跪在了玄昭的面前。 玄昭点着宝山的鼻尖道:“你快去楚家!” 宝山一愣,这还有完没完了? “你多带几个暗卫去楚家,护着那个死瘸子,我母后那个女人分外的恶毒,万一她想不开对死瘸子不利,死瘸子哪里是母后的对手?” 宝山眼角抽了抽,普天之下能将皇后娘娘骂成了这个样子的也没谁了。 “是!属下这就去!” 宝山突然发现只要能离开自家主子,即便是去楚家蹲墙头也是不错的选择。 他忙转身疾步走了出去。 玄昭瞧着明晃晃的太阳再也睡不着了,看向了纱帐,竟是晕然出楚墨月那张好看冰冷的脸来。 他闭了闭眼睛,转过身看向了雕花的窗棂,居然闪现出楚墨月那双冷冽的眼眸 那窗棂上的菱形花纹,和楚墨月那个死瘸子眉心间的菱花痣分外相似。 他口干舌燥地坐了起来,端起了小几上的白玉茶盏,低头刚要喝下去,茶水里又是楚墨月的脸。 哗啦!玄昭将茶盏丢到了地上摔碎了去。 “妖精!你就是个妖精!” “楚墨月你真就是个妖精!本王一定收了你!” “王爷!”宝山惊慌失措疾步走了进来。 “怎么了?”玄昭隐隐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启禀王爷,楚三小姐不见了!” “你说什么?”玄昭顿时大惊失色,慌里慌张冲了下来,一把扯住了宝山的领口。 “什么叫不见了?到底是什么意思?” 宝山也都急疯了:“青竹园里几个丫头打扫收拾楚三小姐的东西,奴才登时急了,抓住一个逼问,才晓得楚三小姐昨天半夜就走了,也不知道去了哪儿,还是自己一个人走的!” “死瘸子!”玄昭咬了咬牙,连衣服也没有换,只穿着一件中衣冲了出去。 ------------ 第124章 离家出走 帝都清晨的大街上,大名鼎鼎的静王爷撒开了脚丫子狂奔着,引来四周百姓的指指点点。 不晓得静王爷这又是哪里抽住了?眼见着像是十万火急的事情。 身后跟着跑的宝山,终于在半道上想起来什么,忙转身回到了王府里骑着马冲了出来。 他追上了自家王爷,将马儿交给了玄昭。 “王爷!骑马!” 玄昭飞身上马,朝着靖北侯府奔去。 刚走到了靖北侯府的门口,便飞身跃下了马匹,径直踹开了靖北侯府的大门。 “静王爷?”守门的老管家心头顿时一惊,忙要说什么,却被玄昭一把推开。 “静王爷!静王爷您这是……”管家忙转身追了过去,不想静王爷眼见着朝着靖北侯府内院走去。 这可如何是好? 内院里那可是住着楚家的女眷们啊,哪里有一个外男直接闯进人家内院的,过分至极啊啊! 可来的人是嚣张跋扈的静王,管家竟是一句话也不敢说,只得跟了上去,顺道赶紧差人去回禀王姨娘,并另外派了人去梁王府禀告梁王妃。 王姨娘等人得了消息也穿戴好后疾步走了出来,不想玄昭已经轻车熟路的朝着楚墨月住的青竹园行去。 她又急慌慌带着刘姨娘等人跟到了青竹园,青竹园里的丫头们此番几乎要吓呆了去。 王姨娘上前冲玄昭行礼道:“静王爷,您若是有什么事,咱们去前厅议,闯进我们靖北侯府的内宅后院不合适啊!” “死瘸子!你藏哪儿了?滚出来!”玄昭此时根本听不进王姨娘在说什么。 抬腿便闯进了楚墨月住着的暖阁里,四下里找寻楚墨月的下落。 他翻遍了院子里的各个屋子,从侧房到正厅再到倒厦,甚至连下人们住着的屋子都搜了一遍。 找了整整一圈,竟是一无所获。 “静王爷,实不相瞒,”王姨娘眼神一闪,没想到静王爷这么快就发现墨月离开的事情了,幸亏听了大小姐的建议墨月是连夜走的,不然今早就被静王堵在了这里。 她紧张的看着静王道:“王爷,我家三姑娘昨天傍晚便离开了候府,我们也在四处寻找,不晓得去了哪里。” “她只是留了一封书信,便是渺无音讯!” “是这样吗?”玄昭脸色阴沉沉的厉害,径直走到了刘姨娘的面前。 刘姨娘早已经红了眼眶,只是用帕子捂着唇哭。 玄昭狠狠抢过来王姨娘手中的书信,他定睛看了过去,果然是楚墨月那个死瘸子的笔迹。 明明一个女孩子,非要写字儿写的张扬至极。 他凝神看了过去,书信写的很简单,字迹也带着几分潦草,像是仓皇之下留的书信。 大体意思很明确,没有心思再留在京城,想要独自行走江湖散散心,至于什么时候回来,她也不确定。 甚至还自暴自弃的说道,便是做姑子也是好的。 “死瘸子!”玄昭死死攥着书信,咬着牙,眼眸早已经猩红一片。 “大小姐来了,”管家忙疾步走了过来,身后跟着一脸霜色的楚北柠。 所有楚家的人都眼巴巴的看向了楚北柠,楚北柠淡淡扫了一眼狼狈不堪的玄昭,心头微微一动。 她这才发现玄昭竟是只穿了一件单薄的中衣,居然还赤脚站在那里。 也不知道刚才在哪里碰着磕着,脚掌上竟是渗出血来。 估计他腹部上的伤口,因为一路的狂奔,也是裂开了,一抹血红透过白色中衣晕染了出来,看着触目惊心。 楚北柠本来到了嘴边的嘲讽,此番看到他这个样子后也硬生生咽了回去。 楚北柠走到了玄昭的面前,将他手中死死攥着的书信抽了出来。 “静王爷,您这是何苦?” “你的主意是不是?”玄昭抬眸死死盯着楚北柠。 楚北柠淡淡笑道:“腿长在我三妹妹的身上,她去哪儿我还真的管不着。” “况且她也是个有感情的人,不是什么物件儿,她要去哪儿,她怎么去,我们当真是不清楚。” 玄昭死死盯着楚北柠,恨不得杀人。 楚北柠见过横的,丝毫不惧怕他眼底的冰冷杀意。 两个人便在这初晨中对峙着,许久玄昭退后了一步,突然抬起手将手中楚墨月留下来的书信撕成了碎片,猛的迎着风扬得到处都是。 靖北侯府一而再,再而三的见识了静王爷的疯狂,此时倒是一个个吓得大气也不敢出。 “呵呵哈哈哈……”玄昭突然笑了出来。 楚北柠觉得浑身的鸡皮疙瘩都下来了,这笑声不拍恐怖片实在是可惜了。 “好!真的是好!”玄昭踉踉跄跄向后退开了几步,却是视线死死盯着面前楚墨月住着的暖阁。 “本王不信找不到你个死瘸子,若是给本王找到了,本王不把你的皮剥下来,算本王输!” 刘姨娘听着这血淋淋的恐吓,吓得几乎要软倒。 楚北柠冷冷笑道:“静王爷,您虽然贵为王爷,可是在一个臣子的内宅里撒泼算什么?有什么事情,我们可以去父皇面前理论一二。” “别他娘用父皇压本王!本王想做的事情没有做不成的,本王想宰的人,没有宰不了的!” 玄昭低吼了出来:“她楚墨月想玩儿本王,太嫩了些!” 玄昭发泄完自己的愤懑,再待在这里便是自寻其辱。 他跌跌撞撞冲出了靖北侯府,却是伤口裂开更多的血浸了出来,湿透了衣衫。 一路的惊怒交加,换来的居然是那个死女人逃走的结局,他哪里能咽得下这口气。 登时气血攻心,一口血喷了出来,晕倒在了靖北侯府的门口。 “王爷!王爷!快!来人啊!” 宝山吓傻了,忙将玄昭扶着上了静王府跟过来的马车里,随后匆忙离去。 一大清早被闹得鸡犬不宁的靖北侯府终于又恢复了宁静。 刘姨娘颤颤巍巍死死抓住了楚北柠的手臂哭道:“大小姐,这可是怎么办啊!” 楚北柠轻轻拍了拍她的手低声道:“不必害怕,我那个朋友靠得住,三妹妹不会出事的。” 楚北柠安顿好了楚家几个惊魂未定的女眷,随即上了马车回到了梁王府。 这些日子被墨月的事情搞得有些精疲力尽,她刚坐在了椅子上歇息,不想裳霓满脸喜色的走了进来。 “主子!王爷回来了!” “什么?玄鹤回来了?”楚北柠忙起身迎了出去。 ------------ 第125章 变好看 楚北柠上一次见着玄鹤还是在宗人府的牢狱中,中间玄鹤被从宗人府里放了出来,去解救被乌孙骑兵围困的太子殿下。 本来这就是玄鹤自导自演的一出子戏码,看来短短时间内,玄鹤这一出子戏码怕是演完了。 楚北柠带着下人们赶到了王府的正门,刚站定在门口就看到了一身玄色铠甲,从战马上下来的玄鹤。 依然是那一副冷冰冰的万年冰山脸,配着身上的这一身玄铁铠甲,说不出的冷意晕染而出,让人瞧着骨子里都能生出几分寒意来。 “王爷回来了?”楚北柠忙上前冲玄鹤躬身行礼。 玄鹤抬眸看向了楚北柠那张脸,不禁微微一愣神,又多看了几眼。 “嗯!”他应了一声,径直朝着内院走去,一直走到住着的暖阁里。 楚北柠虽然和玄鹤分开居住,可夫君远征回来,她不好马上离开,即便是过场也得走一个下来。 她跟着玄鹤进了暖阁中,玄鹤张开了手臂,却是定定看向了楚北柠。 楚北柠微微一愣,这是干什么? 远征回来求抱抱? 这厮怎么感觉越来越矫情,越来越流氓了? 楚北柠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上前一步走到了玄鹤的面前,也张开了双臂刚要扑过去给他个拥抱。 “脱铠甲!”玄鹤声音清冷。 楚北柠老脸微微一红,又会错了意。 她忙踮起脚尖费力的帮玄鹤将身上的铠甲脱了下来,随后吩咐长风伺候他去净房沐浴更衣。 等到玄鹤洗白白后走了出来,楚北柠已经准备了饭菜候着他了。 “王爷饿了吧?” 楚北柠上次欠了他一个人情,此时竟是变得温柔了几分。 “妾身想王爷从边地回来,一定是先进宫述职,根本没顾上吃饭,就多弄了一些小菜。” “坐下,一起吃,”玄鹤终于体会到了有媳妇儿的好,这家伙如果能永远这么温柔就好了。 楚北柠一大早上对付三妹妹的事情,正好儿也没怎么吃饭。 她顺势坐在了玄鹤的对面,拿起了筷子自顾自吃起来。 “最近身体好些了吗?”玄鹤瞧了一眼楚北柠的吃相,感觉像是饿极了,比他在外打仗还要费些粮食。 他下意识夹了一筷子肉丝,放在了楚北柠面前布菜用的碟子里。 “嗯嗯,谢谢王爷关心,妾身身上的伤已经大好了的。” “那就好,”玄鹤又送了一筷子笋丝儿到楚北柠的面前。 “这些日子在京城里有没有闯祸?” 楚北柠一愣淡淡道:“妾身倒是没闯祸,就是墨月那边出了点事情。” “哦?”玄鹤一愣神,“出了什么事情?需要本王出面吗?” 神经大条的楚北柠终于觉察出不对劲儿来。 她忙抬眸看向了坐在对面的玄鹤,这个家伙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热心了? 以前玄鹤厌恶她,恨不得她去死。 这些日子,他好像越来越在乎她的痛痒,现在居然连楚家人的事情,他都愿意帮忙了? 她忙低下头看向了面前碟子里不知道何时被玄鹤堆的像小山一样的菜肴,整个人都傻眼了。 “也没……没什么,”楚北柠觉得气氛有些怪,自己说话都变得不得劲儿起来。 “没什么大事儿,”楚北柠讪讪笑道:“就是静王玄昭因为我三妹妹不喜欢他,要嫁给旷亦,然后他捅了自己一刀。” 噗!玄鹤含在嘴里的一口茶喷了出来,不可思议的看向了楚北柠。 都这样了,还没事? 玄昭从来都是捅别人的主儿,什么时候捅过自己? 楚家的女儿都是妖怪吧? 楚北柠忙拿了帕子递到了玄鹤的面前苦笑道:“若是王爷愿意帮忙,妾身还真的求王爷一件事情。” “旷亦被静王爷设局陷害,落了一个谋害皇子的重罪,现在被流放到了乌孙边地。” 她顿了顿话头小心翼翼看着玄鹤:“其实妾身已经看出来了,这一次太子剿匪莫名其妙被乌孙骑兵围困,是……王爷干的吧?” 玄鹤不置可否,低头饮茶。 楚北柠搓了搓手冲玄鹤笑道:“王爷,既然如此,王爷能不能看在妾身的面子上,派人保一下旷亦,他当真是个人才,以后说不定还能为王爷所用。” 旷亦这一次被流放到乌孙边地,也只有玄鹤的势力能护着他了。 玄鹤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 这一顿饭吃的大概是楚北柠和玄鹤之间最和谐的一顿。 两个人第一次像老朋友一样,坐在那里聊了许久。 不过楚北柠还是主要说话的那一方,玄鹤静静听着,只是看向了楚北柠的眼神多了几分连他自己也察觉不到的专注和宠溺。 楚北柠陪着玄鹤用过了饭,已经到了正午时分,宫里头派了人来请玄鹤夫妇进宫面圣。 楚北柠现在一听进宫这个词儿,就觉得头皮发麻。 她忙命裳霓帮她简单收拾了一下,不过这个皇命下的有几分仓促,也不是去赴重要的宫廷宴会,楚北柠倒也没必要太过隆重打扮。 她穿了一件水红绣银色花纹的裙衫,外面罩着一件鹅黄色坠流苏的罩衫,瞧着也喜庆。 玄鹤换上了王爷特有点紫色常服,头发用七梁冠束了起来。 两个人相携着走出了王府,坐进了马车里。 刚到了东司马门外,远远就看到太子玄宸那辆华丽的马车停在了那里。 也难怪,进宫怕是论功行赏,太子这一次以身涉险剿匪成功,自然是要在晋武帝那边记上一笔的。 除了几个王爷,还有其他的文武百官也都赶了过来。 这一次他们是真的见识了什么叫实力。 大家都不是傻子,哪里看不出来梁王给太子这一次下的绊子,没想到一介武夫居然还有这样的心机和能耐。 前脚皇上关了他到宗人府,后脚他就差点儿围死了太子,厉害啊! 如今经过治理随州城旱灾,泰安殿里压制安王,加上这一次围困太子。 梁王爷真正的实力渐渐展现了出来,故而文武百官看向玄鹤的神情显然不一样了。 可当他们看到玄鹤身边站着的梁王妃的时候,齐刷刷差点儿栽了个跟头。 这还是那个脸上有黑印,丑陋不堪的梁王妃吗? 怎么几天没见变好看了? 简直就是国色啊? 楚北柠晓得四周的人都在看她,女人嘛,都有些虚荣心,她不禁挺直了腰板,脚步下意识快了几分,没想到已经走在了玄鹤的身前。 玄鹤咳嗽了一声,小心翼翼将她拉在了自己身后挡着。 楚北柠忙抱歉的笑了笑,太骄傲了,颜值就是正义啊! 都有些控制不住自己了。 ------------ 第126章 意外赏赐 瞧着四周那些惊艳的眼神,楚北柠突然觉得这一次祛除脸上印记的做法,实在是太英明了。 反正美一天算一天,即便是以后不小心毒发身亡,那也是赚了。 楚北柠挺了挺胸傲娇的仰起头,跟在了玄鹤的身后,朝着养心殿的方向走了过去。 刚走到了养心殿前的小广场里,就看到一群溜须拍马之人,围着太子殿下说笑着。 安王玄清冷着脸站在一边,看到梁王玄鹤和楚北柠走了过来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楚北柠抬眸冷冷看向了安王玄清这个小垃圾,上一次设局差点儿害死她。 玄清一眼看向了楚北柠的脸,眸色间掠过一抹惊讶,随后却多了些许玩味。 “四弟来了?”他声音估计扯的很大,果然被围在人群中的太子玄宸忙抬起头看向了玄鹤这边。 他的视线刚一接触楚北柠的脸,整个人登时僵在了那里,动弹不得。 此番阳光映照在楚北柠的脸上,本来就美到极致的脸,更是多了万般端华,令人移不开眼睛。 安王不怀好意的扫了一眼看呆了的太子玄宸,眼底多了几分恶毒的笑意。 “大哥,大哥,”他故意挑着声音提醒了出来,“呵呵,四弟妹医好了脸,竟是这般的国色天香,连着太子殿下都看呆了去。” 四周官员一听安王这话儿说的有些阴阳怪气,登时一个个紧张了起来。 要知道太子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觊觎梁王的王妃,这可真是不成体统。 太子终于醒悟了过来,移开楚北柠脸上的视线稍稍带着几分慌乱。 不过不愧是太子殿下,很快恢复了镇定从容,他看向了梁王玄鹤淡淡笑了出来。 “这一次多谢四弟出手,本殿倒是不知道该怎么感谢四弟才行。” 他嘴上说着感谢的话,眼底却冷冽如霜。 他不是不知道围堵他的二十万乌孙骑兵,是哪个孙子放进关内的。 玄鹤淡淡笑道:“大哥言重了,本王身为大晋的将军,你又是我的亲哥哥,理应护着大哥的,与国与亲都是我这个做弟弟的应当的份内之事。” “很好,以后我们兄弟几个同心同德,共保我大晋江山万古长青!”玄宸抬起手亲昵的拍了拍玄鹤的肩头。 安王也走了过去,兄弟几个亲热至极。 楚北柠眼角抽了抽,真他娘会演,一个个咋不成精上天呢? 突然李公公走了过来,请几位皇子进去面圣。 楚北柠等女眷去郑皇后的坤宁宫拜见,一会儿还要去瞧瞧自己的亲婆婆荣妃娘娘。 白卿卿死了之后,荣妃更是乖顺了不少,整个将自己关在了佛堂里不出来。 毕竟白卿卿是她送到儿子身边的女子,不想差点儿给儿子招惹来天大的祸端。 楚北柠先去了郑皇后的坤宁宫,刚被胡嬷嬷带进了寝宫,她就愣怔在那里。 寝宫里居然还有一个人,竟是喝醉了的静王玄昭,此番红着眼睛似乎刚刚哭过。 看到楚北柠走了进去,他狠狠瞪了楚北柠一眼,似乎要吃了她的样子。 楚北柠一愣,忙低下头冲郑皇后躬身行礼。 “起来吧!”郑皇后神色冰冷,看向了楚北柠的脸后顿时心头多了几分不安。 自己那个傻大儿便是对这个女人上了几分心思,她越是蜕变的美艳,自己的儿子越是不能自拔。 楚家的女子当真是太令人讨厌了几分,真的是该死。 “赐座!” “谢母后,”楚北柠忙躬身道谢,每次来这个女人面前,总是有些提心吊胆的。 宫女搬来了锦凳,楚北柠搭着边儿小心翼翼坐了下来。 郑皇后缓缓道:“这一次梁王解了太子殿下的困局,辅佐太子平叛,当真是要谢谢梁王爷了。” “母后言重了,分内之事,分内之事,”楚北柠忙笑道:“我家王爷听闻太子被困,心急火燎,兄弟情深,自然是要去帮忙的。” 楚北柠说完暗自呕了呕,在皇家待的时间长了后,竟是鬼话说的这么溜,连她自己都不可思议。 “呵呵,他救了本宫的儿子本宫自然是要好好谢谢他的,重重有赏!” 楚北柠一听赏这个字眼,头都炸了。 上一回郑皇后说要赏,结果赏赐了她一个有毒的红玉镯子。 楚北柠小心翼翼拿出来一方手帕,等着一会儿接收赏赐的时候垫一下,不知道又是什么毒物? “来人!”郑皇后拍了拍手。 楚北柠看向了宫女走来的方向,有些好奇郑皇后赏赐什么物件儿。 不想跟在胡嬷嬷身后却是走来一个身形俏丽的女子,穿着一件藕荷色裙衫,梳着坠马髻,瓜子脸,眉目清秀竟是个很清纯的妹妹? 那女子缓缓走到了郑皇后的面前跪了下来行礼,声音宛若夜莺啼鸣,清脆悦耳。 “雪舞叩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千岁金安!” 郑皇后摆了摆手道:“起来吧。” 她却是抬起手指向了楚北柠道:“你是我从娘家抬举起来的人,从今天开始便将你赐给梁王爷,以后须尽心服侍梁王爷和梁王妃,听懂了吗?” 我去! 楚北柠像是被兜头浇了一盆冰水,瞬间机灵了起来。 郑皇后这个赏赐太意外了,竟然赏赐给了梁王一个娇滴滴的美人,看起来像是从郑家本家选出来的,估计出身庶族,却是门第很高。 这种美人送到梁王府里,那不就是给梁王府添乱嘛! 郑皇后看着脸色变了的楚北柠,眼底掠过一抹快意笑道:“梁王妃,你意下如何?” 我还能如何?您都给我选出来了,我能代表玄小鸟退货不成? “儿臣……替王爷谢恩,多谢母后赏赐。” 雪舞对上了楚北柠的脸,眸色一闪,脸上却染了一层笑意。 “雪舞给王妃请安!” “好说,好说,”楚北柠苦笑着抬了抬手。 不想一直闷着头不说话的静王玄昭死死盯着楚北柠。 他猜出来楚墨月离家出走都是楚北柠搞得鬼,此番恨不得饮其血啖其肉。 “四王嫂,”玄昭坐直了身体冷冷笑看着楚北柠道:“听闻四哥府上的侧妃不在了,你一个人管着那么大的一座王府估计也管不过来。” “正好我刚得了个江南那边来的小美人,名唤依灵,也一并送到四哥王府里,算是帮四王嫂一个忙。” 楚北柠一愣,磨着后槽牙,我可谢谢你啊! ------------ 第127章 段位太高 楚北柠一趟坤宁宫出来,便是给玄鹤多了两个女人,她都觉得梦幻得慌。 从坤宁宫里出来,便不得不让人先送雪舞去梁王府。 她独自去了荣庆宫,坤宁宫到荣庆宫路途比较远,赶到荣庆宫的时候已经到了午饭的饭点。 可按照以往入宫保命指南上来说,宫里头的东西能不碰就不碰,吃喝这种东西能不用就不用。 楚北柠走进了荣庆宫的院子,荣妃娘娘身边的掌事宫人玉嬷嬷迎了出来,冲楚北柠躬身行礼。 “老奴给王妃请安!” “玉嬷嬷客气了,”楚北柠笑了笑。 “母妃身子可好?” 玉嬷嬷躬身笑道:“娘娘这些日子吃斋念佛,静心养性也是怡然得很。” 楚北柠忙点了点头跟着她绕过了正殿,去了后面的佛堂。 刚绕到了通往佛堂的夹道上,突然楚北柠脚下的步子微微一顿。 说起来也可笑,这是她第一次来荣庆宫。 上一次进宫,本来要去荣庆宫的,结果被太上皇的事情给耽搁了。 她看向了夹道的拐角处居然挂着一面很古朴的铜镜,铜镜四周的花纹也很是奇特,感觉像是在哪里见过,却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了。 更奇怪的是,夹道的每一处拐角都挂着这样一面一模一样的镜子,感觉像是要镇压什么东西似的。 玉嬷嬷停下了脚步,眸色一闪,却是冲楚北柠笑道:“王妃这边请!” “哦,有劳,”楚北柠忙将视线从拐角处不起眼的铜镜上挪开,看着身后走着的玉嬷嬷笑问了出来。 “玉嬷嬷,这边怎么这么多铜镜啊?” 玉嬷嬷笑了笑:“启禀娘娘,这种镜子又叫佛光普照。” “这条夹道很是昏暗,不能接佛光,便是在拐角处设置了铜镜,目的是为了让镜子将初晨的阳光迎进来,便是形成了佛光普照之景象。” “哦,原来如此,”楚北柠点了点头,心头却更加狐疑了几分。 为什么玉嬷嬷嘴里说的佛光普照,在她看来感觉更加阴森可怖? 这么长的一条森远的夹道,弄了什么古怪的镜子,还佛光普照怕是阴气逼人吧? 楚北柠越发对自己这个正牌儿婆婆感觉有些怪怪的。 很快便带了佛堂,一进佛堂的门就看到了一袭素袍的荣妃。 和上一次荣妃来梁王府的飞扬跋扈比,这一次这个女人给她的感觉多了几分收敛。 “儿臣给母妃请安!”楚北柠冲荣妃跪了下来磕头。 荣妃坐在了佛堂最正中的椅子上,冷冷看着跪在面前的楚北柠。 也就是几个月没见,她着实没想到这个女人居然能在自己儿子身边混得风生水起,竟是成了儿子最强大的助力。 这是荣妃所始料不及的,她倒是之前有些小瞧了这个女人了。 “你们退下吧,”荣妃冲玉嬷嬷使了个眼色。 玉嬷嬷心领神会,退了出去,顺道将佛堂的门关了上来。 楚北柠不禁心头咯噔一下。 “你起来吧,”荣妃说话有气无力,似乎病了。 楚北柠缓缓起身,这才抬眸看向了荣妃的那张微微有些刻薄的脸。 荣妃娘娘留在儿子身边的白卿卿因为她而死,不晓得这个女人会怎么恨她? 如今婆媳两个就这么静默的对上,楚北柠觉得不管自己说什么做什么都是错,还不如装傻,傻站着更好一些。 许久荣妃抬起眼皮淡淡扫了一眼楚北柠道:“梁王妃好手段。” 楚北柠一愣,不晓得荣妃这是个什么意思? 什么叫梁王妃好手段?她这不是帮她儿子一步步变强吗,怎么感觉她反倒是不喜欢呢? 楚北柠低下头只是不说话。 荣妃狠狠出击的重拳就像是打在了一处棉花上,她脸色更是阴沉了下来。 “怎么?王妃现在连本宫也不放在眼里了吗?” 楚北柠心头火起,如果不是玄鹤不放手,她早就和玄鹤和离了,到时候和你算是个什么关系呢? 可她觉得婆媳斗争要有理有利有节,不管她做的多好,荣妃处处挑刺儿,这她就不能容忍了。 楚北柠吸了口气躬身行礼道:“母妃言重了,儿臣不敢对母妃不恭敬。” “只是儿臣不知道哪件事情做的不好惹母妃生气,还请母妃明鉴。” 荣妃顿时脸色阴沉了下来,楚北柠吸了口气继续道:“儿臣帮王爷整理庶务账册,发现了很多的亏空都是白氏所为。” 荣妃一下子眼底掠过一抹惊慌。 楚北柠不动声色继续道:“白氏勾结王爷的政敌,居然敢利用太上皇和长宁公主设局,若不是儿臣力争怕是王爷也跟着会有性命之忧。” “儿臣嫁进梁王府里处处为了王爷好,也不敢对王爷有半分不尊不敬之心,对母妃亦是如此,若是儿臣哪一点做的不好还请母妃明示!” 楚北柠一席话铿锵有力,倒是将荣妃堵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许久荣妃的脸色终于缓和了几分,看着楚北柠道:“本宫晓得你的好,你为了梁王府也是呕心沥血耗尽了精神。” “这样吧,本宫体恤你的不容易,如今白氏已死,府里头也需要个人帮你管着,本宫便将本宫远房亲戚的女儿清芷送给梁王做个妾。” “既能多一个人服侍梁王,也能替你分忧,一会儿便命人送过去!” 楚北柠…… 这帮家伙是不是一起商量好的? 楚北柠从荣庆宫出来后,却是被裴贵妃请了过去。 这一次进宫,她算是服了,感觉自己像个皇上一样将后宫狠狠转了一圈。 裴贵妃居住着的春熙宫与郑皇后的坤宁宫完完全全就是两个世界。 郑皇后的坤宁宫装饰得有多金碧辉煌多俗,春熙宫就有多雅致。 一进门便是假山,小池,流水,花树。 和其他妃子的寝宫截然不同,倒像是寻常富户人家里的小园子。 三步一亭,五步一景,即便是那些花树也是四季交替盛开,美的惊人。 院子里就能闻到淡淡的香气,那种香气很是淡雅温和与郑皇后的浓香也不同。 楚北柠见到裴贵妃后微微一愣,穿着一件寻常的天青色纱衣,头发随意的绾着,姿态安宁恬淡。 陡一见楚北柠却是热情的抓着她的手里里外外一顿夸,以至于楚北柠怀疑这个女人的儿子之前到底有没有害过她? 高!这个女人段位太高!可惜了儿子是个庸才! ------------ 第128章 背影 楚北柠被裴贵妃死死抓着手按坐在了椅子上,还端了各种楚北柠见都没见过的点心果子送到了她面前。 楚北柠推脱身子不舒服一口也没有碰,即便是那些香茶她也都装模作样抿了抿杯沿,放了下来。 果然不出楚北柠所料,当她从裴贵妃的春熙宫出来后,又给玄小鸟领了一个叫悯枝的绝色美人回梁王府。 她终于喘了口气出了宫走到了东司马门外,远远便看到梁王府的马车边站着一脸整肃的玄鹤。 还有他身边站着身着红衣的娇滴滴的女子,女人打扮不像是宫里头的,穿着上也看不出名堂来,更不像京城里的那些贵妇。 楚北柠不禁愣了愣神,玄鹤冲她招了招手。 楚北柠忙迎了上去,还未同玄鹤说话,不想身边的悯枝却是越过楚北柠冲玄鹤盈盈然福了福道:“妾身悯枝拜见王爷!” 这几个字儿说得那叫个柔媚娇喘,即便是楚北柠听着都酥麻了半边身子。 楚北柠没想到悯枝胆子这么大,竟是想主动引起玄鹤的注意,连她这个当家主母的面子也落了下去。 玄鹤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抬起手一把抓住了楚北柠的手,径直上了马车。 悯枝顿时脸色尴尬万分,一时间张了张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这算是被王爷彻底无视了,这怎么可能? 她可是贵妃娘娘精挑细选上来的,不晓得多少男子瞧着她都走不动道儿,偏生梁王连一眼都不瞧她? 眼见着梁王的马车驶出了东司马门外,悯枝不禁眼眶都有些微红。 方才一直站着的红衣女子,扬起了明艳至极的脸,冷冷笑道:“一个扬州瘦马而已,第一面便想求宠,不知道哪儿来的脸?” 她是东宫太子为了对梁王玄鹤表示感谢,专门赏赐给他的京城第一歌舞伎,绝色坊的台柱子红袖。 悯枝一改方才的柔弱娇媚,脸色冷了下来淡淡笑道:“都是赏赐给梁王的玩物罢了,哪来的高低贵贱?论起来,上了马车的那个女子是王妃,也轮不到你!” “你……” 红袖眸色掠过一抹冷冽。 马车里,楚北柠简直累到了极点。 每次进宫就像是熬刑一样,不敢吃不敢喝,还不停地跪着磕头请安,她现在几乎是累趴了。 “做了什么,怎么这么迟才从宫里头出来?” 楚北柠白了他一眼:“王爷这一次艳福不浅,一连赏赐了五个美人给你。” “郑皇后,裴贵妃,对了还有你兄弟你娘给你的。” “慢慢享受啊!” 楚北柠靠在了马车的侧壁上,玄鹤冷冷看着她,许久道:“你是怎么想的?” 楚北柠猛的睁开眼睛看向了自己的便宜夫君,嗤的一声笑了。 “我能怎么想,又不是赏赐给我的,若是能赏赐给我五个帅哥,不重样儿的,我不得乐疯了!” “一派胡言!”玄鹤冷声呵斥。 楚北柠登时一个机灵,小心翼翼看向了震怒的玄鹤,不晓得他生的哪门子气? “喂,这么多美人送给你,那是好事啊!夜夜做新郎!” “楚北柠,你这么这般粗俗?”玄鹤恨不得掐死她。 这个女人没有心吗? 寻常娘子看到自家夫君被赏赐了这么多美人,一定是心头郁郁,难过至极。 怎么就在这个女人身上看不到这些呢? 她到底有没有很在意他? 玄鹤修长的手攥成了拳头,骨节叭叭作响。 楚北柠傻眼了,这厮怎么还和她急眼了。 她刚要说什么,不想肚子不争气地发出了咕噜声。 她脸上微微有几分尴尬。 玄鹤紧攥着的拳头松开了几分冷冷道:“饿了?” “呵呵,是有点儿饿了,刚才在宫里头裴贵妃请我吃点心,我馋死也没碰一口,怕有毒。” “长风,停车!” 长风忙将马车停在了街边。 玄鹤掀起了帘子跳了下去,这下子轮到楚北柠不会了。 怎么走的好好儿的,这厮就下了马车。 难道刚才她又有哪几句话儿,说得他不开心了? 楚北柠忙掀起了马车的窗帘看了过去,随后顿时呆在了那里。 她透过车窗瞧着他的背影,他的背影很是高大矫健。 她看着他迈步穿到了街头对面,径直走到了对面卖果子的摊贩面前拿了几个果子。 随后走到了张家点心铺里拿了一堆点心,又走到了成记熟肉铺里拿了一只烧鸡。 看着他被十几个诚惶诚恐的摊贩和伙计追了出来围着,长风忙拿着钱袋子走过去将乱拿东西的他救了出来。 楚北柠凝神看着那个人抱着一堆东西朝着马车走来,对,他来了。 马车帘子重新掀了起来,烧鸡的香味让楚北柠一时间有些迷茫。 玄鹤看着楚北柠呆萌的样子,眸色一闪:“忘记了,你在此等候,我去给你取一壶热茶来。” “爸爸!不必了!”楚北柠脱口而出,登时自己也吓愣了。 方才瞧着玄鹤的背影,让她一时间进入了朱自清的背影世界里不能自拔。 玄鹤一愣,俊挺的眉头微微蹙了起来。 “你喊本王什么?” “没有,没有,我是说罢了,罢了,天儿这么冷,该回去了。” 玄鹤点了点头,又狐疑地看了楚北柠一眼。 楚北柠此番差点儿露馅儿,为了掩盖自己的心虚忙撕下一条鸡腿送到了玄鹤的面前。 玄鹤接了过来,唇角勾起了一个微小的弧度。 马车里裹着各种食物的香味,终于回到了梁王府。 下了马车,楚北柠跟在了玄鹤的身后走进了梁王府。 刚一进府迎面便是迎上来五个容色各异,风姿绰约的美人,包括刚才被玄鹤丢在东司马门外的悯枝和红袖。 几个莺莺燕燕纷纷上前给玄鹤行礼,玄鹤脸色沉得厉害。 悯枝和红袖方才已经见识过了玄鹤的冷,此番倒是稍稍靠后站了站。 玄昭送过来的依灵还沉浸在静王府中的那股子奢靡风气中不能自拔,反倒是走上前来。 “王爷,您的衣袖怎么脏了?灵儿为您擦擦?” 依灵擒着帕子便靠在了玄昭的身前,拿起了丝帕便给玄鹤擦袖子上的油污。 楚北柠微微有些尴尬,这些油污是玄鹤刚才给她买吃的的时候,沾染上的。 她都没有意识到要给玄鹤擦一下,随后讪讪笑道:“依灵妹妹好眼力,本王妃都没瞧见。” 依灵笑了出来:“姐姐谬赞了,妹妹也就是多瞧了几眼罢了。” “你喊她什么?”玄鹤突然冷冷看向了依灵,淡淡问道。 ------------ 第129章 集体生活 玄鹤这个问话里分明带着几分冷冷的杀意,饶是很想表现自己的依灵也有些怕了。 可她是静王爷派来的,目的就是能引起梁王的注意。 况且听闻梁王不喜欢自己的正妃,若是能在梁王府里做个宠妾,以后说不定还真的能飞黄腾达呢! 可眼下竟是被玄鹤问的有些头皮发麻,她小心翼翼陪着笑脸道:“王爷,妾身喊王妃一声……一声姐姐。” 玄鹤身上的冷冽更是晕染了出来。 “她是靖北侯府嫡长女,本王明媒正娶的王妃,她的爹爹是大晋战神,为这个国家立下汗马功劳的功臣。” “你一个出身微寒,混迹与勾栏瓦子的戏子,称呼她姐姐,你也配!” “况且你就是静王送过来的一个物件儿罢了,连个侧妃都不是,你喊梁王府正牌儿王妃姐姐?” “王爷……王爷妾身……妾身……奴婢,奴婢不敢了!” 依灵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玄鹤一双凤眸渐渐眯了起来,勾起了一抹危险的弧度。 “来人!家法伺候!” “王爷!王爷!饶命啊!”依灵顿时脸色煞白,其他的几个美人也是吓得大气也不敢出。 “拖下去!三十板子!” “咳咳,王爷,妾身觉得……”楚北柠觉得这惩罚有点儿重,刚要说什么,不想对上了那双冷冽的眸子。 “王妃也想挨板子不成?” “不了不了,王爷随意,”楚北柠犯不着为了个脑子不聪明爱得瑟的小妾出头。 登时依灵的惨呼声传来,其余的几个刚被送进来的小妾脸都吓白了。 玄鹤缓缓道:“一会儿送回到静王府,让他下回挑人记得眼睛睁开一些挑,什么不三不四的东西也敢送到本王这里来,活腻歪了不成?” 几个美人一听很是心慌得厉害,静王爷的脾气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 那可是残肆至极,依灵被送回去便是死路一条。 楚北柠没想到五个美人送来后,当下就被玄鹤干掉一个,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可他刚才说的那些话,到底是在她的心底渐渐生了根发了芽,竟是带来一丝丝春天的柔暖。 他终于肯替楚家说句公道话了! 她的爹爹靖北侯的确是大晋的大英雄,只是英雄垂暮,好多人都不记得了。 楚北柠跟着玄鹤进了正厅,看着正厅里这一次全部都规规矩矩跪着的剩下的美人。 “王爷,”她压低了声音道,“您多少给个指示。” “红袖是太子殿下送的,悯枝是裴贵妃送的,这位雪舞是郑皇后送来的,清芷是咱母妃的远亲。” “关系就是这么个关系,您瞧着看看哪个封侧妃,哪个管理庶务,哪个……” 玄鹤没耐心听下去抬眸看着楚北柠道:“人都是你从宫里头领回来的,怎么处置你自行定夺,本王不管这些破事儿。” “什么叫破事儿,这可都是王爷你的女人!妾身怎么处置?”楚北柠急眼了。 她是真的没想到有一天要沦落到给玄鹤管女人的地步。 玄鹤死死盯着楚北柠,咬着牙道:“本王的女人只有一个!” 啥?楚北柠有些懵了,随后想起来之前园子里和玄鹤并肩行走的裴未央。 她心头微微一顿,不禁苦笑了出来。 当然了,裴大小姐可是王爷的心头好白月光,这谁也替代不了的。 她也是下意识有些来气冷笑道:“罢了,这三个是我从宫里头引回来的,那红袖可是你带出来的。” 不提红袖还好,一提这个,玄鹤的视线瞬间变得危险了起来。 他定定看着楚北柠道:“太子那厮突然塞了个女人给本王,你不会不知道他的真实用意吧?” 楚北柠被问懵了,啥用意? 她是真的很讨厌玄鹤这种说话说一半儿留一半儿的尿性。 玄鹤瞧着她的样子,不禁有些泄气,起身道:“此间事情你处置,本王还有事,今晚不回来用饭了。” 楚北柠点了点头。 玄鹤走到了正厅的门口停下了脚步看向了身后跪着的几个美人冷冷道:“梁王府的当家主母是你们的正妃娘娘,不是什么姐姐妹妹的,搞不清楚身份者,杀无赦!” “是!”几个美人几乎要吓瘫了去。 玄鹤大步走了出去,留下了楚北柠和几个哭得梨花带雨瑟瑟发抖的美女。 楚北柠硬着头皮看向了面前的几个女子,这事儿玄鹤做的真不地道。 他的女人,他不安排,她怎么安排。 看样子玄鹤也不准备睡她们,毕竟刚才的态度很明确了,白月光只有一个。 “咳咳,这样吧,诸位既然归到了我的麾下,我也就给各位制定一个章程。” “你们几个也不同与普通奴婢,但是光住在府里头吃吃喝喝也容易发胖,容易生出不必要的闲心,闹得家宅不宁。” “生命在于运动,大家一起忙起来,有事做,就很好。” “况且这个世界上劳动最光荣,我们要做一个有理想有道德有抱负的女人!” “这样吧,你们集体安排住在一个院子里。” “从明天开始每天早上六点起床跑步,七点去大厨房用饭。” “上午学文化课,中间二十分钟广播体操,中午吃完饭集体安排午休。” “下午去我的药田里锄地松土帮我种种药材,裳霓会教你们怎么办的,晚上大家自由活动。” “得空儿我教大家一种斗地主的游戏,本王妃会和你们一起玩儿!” “好了,散会!” 四美…… 她们都是主子们派到梁王府施美人计的,顺道打探梁王府的消息。 此番总感觉有些不对劲儿,可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儿。 这梁王府果然不是人呆的地方,王爷凶残,王妃智障! 什么时候才是她们的出头之日? 楚北柠将娇滴滴的美人交到了裳霓的手中,随后回到了东苑,整个人都累瘫了过去。 裳霓将四个美人安置好后,赶到楚北柠这边禀告。 楚北柠摆了摆手,先就这样吧,她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主子!”李嬷嬷此时拿着一张拜帖走了进来。 自从上一次刘嬷嬷背叛了楚北柠,楚北柠可再也不敢从梁王府里抬举心腹了。 她让王姨娘多方打听竟是找到了自己生母身边曾经待过的李嬷嬷。 李嬷嬷当初在她的娘亲生她而死之后,伤心至极离开了楚家,后来一直住在常州府乡下。 此番还能再一次找到,绝对是幸运至极。 “李嬷嬷,怎么了?”楚北柠对于生母身边的这位嬷嬷自然多了几分恭敬,也不敢太将她当下人用。 “启禀主子,顾家送帖子来了。” ------------ 第130章 两个怪胎 楚北柠一听是顾家的帖子,忙从床榻上坐了起来。 “顾家的帖子?” 她从李嬷嬷手中接过了帖子,来来回回翻看了起来,越看越是心惊。 居然是顾家长公子亲自写的帖子,上面的字儿简直写的太好看了,让她这个字迹奇丑无比的女子看着分外的羡慕。 光是从字迹上来看,就看得出来写字的人笔迹洒脱,带着几分恣意狂傲。 楚北柠微微一愣神,又仔细看了一遍帖子。 原来顾家要举办诗会,一起去顾家别院的山庄里游玩揽胜,顺道召开诗会。 顾家别院的风景很是出名,一年四季的花树漫山遍野的种植不说,还专门辟出来一个园子单独种植各色茶花。 虽然已经是秋季,但是茶花园子里的花朵却笼在一个巨大的烧着地龙的棚子里,分外的好看。 这茶花园的景色已经成了京城里的一景,加上顾家是书香门第之家,天下读书人的楷模,每次诗会的规模都很大。 王公贵族自然是要去,同时各种青年才俊也会去。 既如此那几位皇子们也一定会去,毕竟这样一个招揽人才的机会,他们怎么会错过。 每次但凡是梁王府明面儿上的交际,都是玄鹤收这些帖子,此番顾家长公子却单独给她带来一张拜帖,几个意思啊? 楚北柠又低下头,来来回回查看拜帖上的字儿,没错儿落款是顾伯懿,写给她的,没跑了。 这就很尴尬了。 顾伯懿是顾家的嫡长子,是个外男。 即便是顾家的女眷想要和梁王府结交,那也应该是顾夫人给她下帖子,轮不到一个外男给内宅女子下帖。 楚北柠觉得这事儿很稀奇,毕竟顾伯懿可是大名鼎鼎的天才少年,不可能做出糊涂事来,定是有更多的深意。 她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情。 这些日子因为三妹妹的事情,她忙的是焦头烂额,此番突然脑子里闪过一个事情。 之前顾伯懿专门给她的四妹妹楚望月下了拜帖,邀请楚望月参加诗会。 被自家妹子传话给顾伯懿,自然是拒绝了。 此时顾伯懿便是转过头将拜帖送到了她这里来,这意思不言而喻,便是她去顾家参加诗会的时候,一定要带着楚家四小姐。 “文人啊!呵呵!这弯弯绕!”楚北柠哑然失笑。 随后将帖子顺手放在了桌子上。 李嬷嬷忙道:“主子,外面顾家的小厮还在等主子回话。” 楚北柠吸了口气道:“你这样回他,就说王爷已经收到了顾家的邀请,这一次诗会我和王爷一起去,嗯,就这么回复吧!” 李嬷嬷忙应了一声走了出去。 楚北柠却是苦笑了出来,姻缘这种事儿包办不得,还是得看四妹妹的意思。 四妹妹既然不愿意去,她何必给自家妹妹带来这些烦恼。 况且按照这个世界的评判标准,这门亲事不合适。 顾伯懿是家中长子,四妹妹是楚家庶女。 顾家是文臣的楷模,他们楚家是粗蛮武将,凑不到一起的。 非要强行凑过去,少不得四妹妹要经历些磋磨。 三妹妹墨月的事情已经搞得人焦头烂额,四妹妹望月的亲事还是谨慎为好。 楚北柠想到此,更是坚定了刚才的想法。 第二天,崇文街街头的一条不起眼的小巷子口,摆着一个不起眼的摊位。 摊位边坐着一个身穿靛青色棉袍的少年,少年生的分外眉清目秀,头发用一条玄色缎带束在了脑后,不过比起来寻常少年郎,这位少年还是有些太过瘦弱了些。 摊子的另一端立着一块儿牌子,牌子上写着一行隽秀的小楷。 “代写状纸,二十文!” 这几天的治安许是好转了几分,少年代写状纸的摊子比以往分外清冷了几分。 少年一边等人光顾,一边低下头翻看市井间流传的断案诉讼的话本子,看着看着竟是入了神。 “写状纸多少银子?”一道清冷的声音打破了巷子口的清冷。 少年一边收起手中的话本,一边道:“二十文,公子要写什么状纸?刑狱官司?还是邻里纠纷?” “御状会写吗?” 少年猛的抬头看了过去,登时愣在了那里。 只见坐在对面小凳子上的少年,身穿一袭白衣,面如冠玉,眉间自带着几分风流蕴藉。 好看薄凉的唇角微微吊着,感觉像是在睥睨天下万物,世间百态都是他嘲讽的对象。 他眼神里渗出几分玩世不恭的表情来,定定看着眼前写状纸的少年。 随后淡淡笑了出来,却是从怀中拿出了一沓银票甩到了少年的面前。 “御状,一千两!” “状告陇南贵族集团私自开采银矿,状告江南盐商官商勾结,状告渭南贵族草菅人命,状告岭北士族兼并土地!” 少年顿时慌了,这种种惊天大案,这么多贵族集团她可不敢接这种状纸。 “对不住,这状纸写不了,银子您收回去吧!” 少年将银票退了回去。 他忙起身准备收拾摊子,不想面前的少年冷冷笑了出来。 “楚四小姐原来也就这点子胆子,还以为你什么事儿都能抗下来,替你长姐申冤,滚过六十六根穿骨钉的勇气被狗吃了吗?” 楚墨月顿时抬眸死死盯着面前的少年,眼底掠过万分的惊讶。 “你是谁?” “顾伯懿,”白衣少年重新坐在了楚望月的面前冷冷笑道:“楚四小姐估计听过我的名号。” 何止是听过,简直就是如雷贯耳。 京城里最狂傲,最不羁,最有才华的少年才子,怎么可能没听过,还是顾相的嫡长子。 楚望月不晓得这人怎么找过来了,还能找出来她这个小小的摊子。 顾伯懿冷冷笑道:“四小姐为了自己的长姐豁出了性命,勇气可嘉。” “可四小姐你知道天下之大义吗?去问问你二姐夫李兴义,他在大理寺没少见那些冤案重案。” “你要是真的对断案狱讼感兴趣,不防查查我刚才说的那些,查出来那你就是天下闻名的女状师!” “这其中的种种弯弯绕,自然是抽丝剥茧需要一点点的查。” 楚望月顿时明白了,顾相刚领了差事要整顿吏治进行改革,他儿子便上心了。 可她就是个楚家的庶女,哪里管得了这些。 顾伯懿扫了楚望月一眼,眉眼间多了几分玩味,淡淡道:“你若是答应我一件事,我带你去看那些奇案怪案的卷宗,如何?” “当真?”楚望月顿时被吸引了过去。 她一个女孩子对这种刑讼之事很喜欢,在别人听来就是个怪胎,此番却找到了更怪的怪胎和她呼应,竟是有些小激动。 ------------ 第131章 一定要来 顾伯懿淡淡扫了一眼一脸向往的楚望月,眸色一闪道:“顾某人生平最痛恨的便是背信弃义之徒,本公子答应你的事情自然会说到做到。” 楚望月心头暗自欣喜万分,忙道:“我只记得那些案子的卷宗藏在刑部的藏书阁里,你要怎么才能拿出来?” 顾伯懿嗤的一声冷笑了出来。 “之前刑部侍郎董成因为胡乱断你姐姐的案子,已经被革职查办了,你不知道吗?” 楚望月顿时眼底掠过一抹快意,那厮竟然对长姐动私刑,到底是报应不爽。 顾伯懿冷冷笑道:“不过他挺惨的,谁叫他得罪了你那个厉害姐夫梁王爷。” “就在不久前,董大人在河上的花船里喝闷酒,不小心掉进了河里淹死了。” 楚望月顿时说不出话来。 顾伯懿嗤笑了一声:“梁王是个狠角色,偏偏那么多人眼瞎看不出来?” “听闻董大人掉进河里后,那么多人找尸体硬是找不到,等找到已经是几天后,尸体都几乎被剁碎了去。” “狠不狠?”顾伯懿好似说起这种凶残之事,分外的喜形于色。 楚望月总觉得这人有点点的病娇不正常。 她下意识退后一步道:“顾公子说了这么多,我还是不知道顾公子有什么办法从刑部拿到那些奇案的卷宗?” 顾伯懿冷笑了一声,抬起手从怀中拿出了一块儿令牌送到了楚望月的面前。 楚望月凝神一看,顿时愣怔在那里。 “刑部侍郎令?” 她不可思议的看着面前最年轻的刑部侍郎,刑部侍郎可是正三品官员,眼前这个少年才仅仅十七岁啊! 果然顾家势力强大! 皇帝能容忍顾家父子两在朝为官,必定对顾家那是放心得很。 圣眷这么浓,还能长久屹立不倒的家族当真是罕见。 顾伯懿看着楚望月道:“你说我能不能看那些案卷。” 当然能,拿回家当话本子看,连着看几天几夜都成。 顾伯懿缓缓靠近了楚望月,凝神看着她清丽的眼眸。 “对了,你若是对了本官的胃口,以后本官查案带上你怎样?” 楚望月眼底一亮,这是她一直都在追求的梦想,不想此时被别人轻而易举的说了出来。 顾伯懿缓缓站了起来,整理了一下广袖转身便走。 “顾公子请留步!”楚望月有点点的发懵,说得好好儿的事情,怎么就不说了呢。 “顾大人,那你让我做什么事情交换这一切?” “我不相信这天下有无缘无故的好,顾大人抛出来这么多的诱惑,怎么不问一声我的答案?” 顾伯懿转身看着她,淡淡笑道:“四小姐的答案都在你的眼睛里藏着呢!” “罢了,顾家这一次举办诗会,你最好能来参加。” “对了,我给你长姐下了帖子,你跟着她一起去,你长姐比你精明,你断然不会吃亏。” “一定记得来!明白了吗?”顾伯懿冲楚望月粲然一笑。 那笑容硬生生化开了天际间堆砌着的乌云,竟是太过刺眼得慌。 楚望月总觉得这个人很危险,虽然看起来就是个文文弱弱的读书人,此时瞧着他俊挺的背影,倒像是一把剑。 “以后可别变成酷吏就好!”楚望月叹了口气,她不知道顾伯懿为何这般隆重的邀请她去参加顾家的诗会? 不过刑部的那些案子,查起来一定也很有意思吧? 楚望月抿了抿唇,弯腰将摊子收拾了起来,忙急匆匆顺着复杂的巷子回到靖北侯府。 当下换了女装,便出了府,径直雇了马车赶到了梁王府。 梁王府的管家庄伯忙将楚四小姐请到了后堂,李嬷嬷得了消息疾步迎了出来。 “四小姐福安!” “李嬷嬷不必多礼,我长姐呢?”楚望月来的时候不忘提着街头买的糖饼,长姐好甜口,她是知道的。 “王妃正在后院里收拾那些药田呢,四小姐这边请。” 楚望月忙跟着李嬷嬷去了后面的药田,不想刚走到了药田边竟是愣住了。 只见药田里站着四个绝色女子在挥动着锄头干活儿,一个个的表情像是死了爷娘老子似的,几乎要嚎出来了。 这几个女子,娘亲和她说过,说是太子等人赏赐给梁王的。 娘亲还担心长姐嫉妒之下做出来什么事儿,到时候不知道要闹出什么乱子来,毕竟之前长姐真的很喜欢大姐夫,怎么能容忍四个美人在大姐夫身边? 此番看来和她想的完全不一样,长姐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娘亲还准备亲自来王府传授长姐一些整治小妾的法子,此番看起来不必了。 楚北柠看到了楚望月来了,忙吩咐了几个美人几句后,朝着四妹妹走了过来。 她将四妹妹楚望月带到了一边的药庐里,亲自斟了一杯上好的雪山银尖茶给她。 “四妹妹,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楚望月定了定神看着楚北柠道:“长姐,这一次顾家的诗会,有没有邀请你参加?” 楚北柠一愣:“请了。” 楚望月抿了抿唇道:“望月也想去参加,还望长姐带妹妹一次。” 楚北柠顿时愣在了那里,之前四妹妹不是拒绝了顾家的邀请吗?怎么又主动来找她,让她带着去。 不过这些少男少女之间的心事当真是难搞,顾伯懿这样的镀金天才二代们,对于帝都未婚配的女子,那是有着超强的吸引力的。 虽然四妹妹是那种淡泊恬静的女子,不过顾伯懿长的一表人才,又才华横溢,很多女子大概都拒绝不了吧? “行,到时候我带你去便是!” 楚北柠痛快的答应了下来,定了定神还是看着楚望月道:“不过有一件事情,长姐提前和你说清楚。” “什么事情?长姐但说无妨!”楚望月凝神笑看着自家长姐。 楚北柠沉吟道:“我也是派人刚打探到的消息,顾家的诗会这一次与往日有所不同。” “这一次邀请了很多世家未出阁的贵女们参加,你大概猜到什么意思了吧?” 楚望月一愣,她冰雪聪明的一个女子,哪里猜不到这些。 “顾家这是要通过诗会给长公子定亲不成?” ------------ 第132章 脑子清楚 楚北柠定定看向了自家四妹妹,这个丫头原来都知道啊,为何还要参加这样的诗会?莫非是四妹妹也有些意向? 可这有点点难办,顾家的门第实在是太高了些,又不同于其他的世家大族。 关键是大晋的文臣素来瞧不起武将之家,靖北侯府可是武将门第,还是那个衰落不堪的军事世家。 如果顾伯懿是个顾家的庶子就好了,她还能觍着脸去探探虚实,替四妹妹争一争这门儿亲事。 可顾伯懿是长子,这就不太好办。 楚望月终于看出来长姐脸上神情的不对劲儿来,忙低声笑了出来:“长姐是不是以为望月也想在这一次诗会上表现出众,能被顾家的家主看上眼,以后做顾家的大少奶奶,然后飞上枝头变凤凰?” 楚北柠一愣:“那你的意思是……” 楚望月轻声笑道:“长姐误会了,主要是顾伯懿方才找我了。” “啊?”楚北柠登时不会了,顾伯懿那小子居然亲自找到了四妹妹。 他好得也是大晋书香门第出来的,这般私下找人家一个未出阁的女孩子,不要脸,有辱斯文。 楚北柠不禁生出了警惕心理,楚家的八个妹妹都是她的宝贝。 爹爹死了,楚家的女孩子们她得多操心才是。 楚望月忙道:“长姐,我喜欢看一些案件卷宗,这一次顾伯懿做了刑部侍郎。” “他说只要我这一次参加顾家的诗会,他就给我一个机会进刑部,以后说不定还能跟着他当差。” “你你你……”楚北柠是真的没想到四妹妹居然有当六扇门女捕头的想法,这简直是太颠覆她的认知了。 “长姐,”楚望月一直偷偷将自己的想法压制在心底,此番已经和长姐挑明了,自然不吐不快。 “长姐,望月从小喜欢这样的生活,不喜欢像寻常女子那样嫁人生子,一辈子就那么碌碌无为的过去了。” “长姐,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 “之前楚家乱糟糟的,爹爹也不在了,家里面的日子紧巴巴的。” 楚望月说着说着便是红了眼,抬眸看向了楚北柠道:“望月那个时候断然不敢和娘亲说这些,只希望能想法子减轻家里的负担,而不是让楚家处于风口浪尖之上,被人指指点点。” 她低下头笑了笑:“可长姐给了我勇气,长姐敢作敢为,有什么就说出来,再难办的事情也要咬着牙冲过去。” “所以望月重新有了这份儿勇气!” 楚北柠简直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她是真的不想这丫头在六扇门里混,很危险的。 可人这一辈子,谁还没有个理想呢? 若是不去努力实现一下,后半生岂不是很懊悔,很乏味? 事已至此,楚北柠也没有办法反驳。 她定了定神看着楚望月道:“四妹妹,顾伯懿那小子瞧着也不是一盏省油的灯!” “你可别像你三姐姐一样,被那个斯文败类给算计了!” 斯文败类? 楚望月脑海中出现了顾伯懿那张白净傲慢的脸,顿时笑了出来。 “长姐,不会的,望月清楚自己脚下的路,也会好好走下去!” “我也晓得自己几斤几两,配不上顾家长公子的门第。” “只是我也不清楚顾伯懿为何要这样做,不过也没关系,我去了诗会就跟在长姐身后。” “诗词歌赋,琴棋书画,一概不参合,走个过场便是!” 楚北柠看着四妹妹清亮的眼眸,突然发现自己这个妹妹真的是个明白人。 脑子清晰,不是那种恋爱脑,傻白甜。 她赞许的拍了拍楚望月的肩头:“好,我带你和五妹妹去。” “五妹妹也刚及笄了,这样的场合你们也该去瞧瞧的。” “其余的几个妹妹还小,等以后大了再带出去应酬。” 楚北柠也有自己的想法,顾家诗会上的青年才俊很多,如果暗搓搓能相中几个妹夫也不错的。 等将几个妹妹的亲事都搞定了后,她也算是对得起父亲的在天之灵了。 别人家的女孩子都有当家主母张罗亲事,她们家只剩了几个姨娘,还是撑不住大阵仗的。 眼下也只能她这个做姐姐的出面了。 “望月,你回去和五妹妹再单独做一身好看的衣服,到时候我带你们两个去。” “有什么合适的,你们和长姐说!长姐帮你们物色!” 楚望月脸色微微一红,心头虽然感激却不以为意。 她只想做个匡扶正义的女捕头,这一次跟着顾伯懿办几趟差事后,就和他提出申请,到时候怕是也能成的吧? 楚北柠送走了四妹妹,夜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她刚收拾好,准备躺平歇着。 却听到外面传来霓裳等人的问安声,竟是玄鹤回来了。 这些日子玄鹤每次回来,都是先来她的东苑打个尖儿,然后再回到自己的院子里。 楚北柠硬着头皮从床榻上爬了起来,这已经是深夜了,玄鹤不知道有什么事找她? 她忙起身简单套了一件罩衫刚要疾步迎出去,玄鹤已经掀起了门帘走了进来。 他高大的身形刚走进来,就给人一种很强烈的压迫感。 此时玄鹤身上的披风都没有摘下来,裹着夜间的寒意,丝丝缕缕渗透了过来,楚北柠不禁打了个哆嗦。 “这么晚了,王爷才回来吗?” 楚北柠忙上前一步替玄鹤倒了一杯热茶。 玄鹤嗯了一声,丝毫不理会楚北柠语气里淡淡的嗔怪之情。 楚北柠发现这家伙今晚出去喝酒了,身上还染着一点点的酒气。 这也难怪,最近玄鹤在大晋皇族里的出镜率很高,这一次晋武帝甚至让他进了政事堂里当差。 政事堂虽然处于宫城内院,不是个正儿八经的机构,可权利很大。 大晋朝的所有决策都在这里制定,之前是太子和安王在政事堂里领差,如今加了个玄鹤,这其中就有些意思了。 满朝文武都长着狗鼻子,哪里闻出不来这其中的弯弯绕。 故而最近玄鹤的宴请实在是多,楚北柠都数不清他参加了多少宴请了。 玄鹤端着茶盏刚要饮下去,突然眉头一挑,抬眸看向了楚北柠。 楚北柠一愣忙笑道:“王爷,咱们现在的关系都处得这么好了,您还怀疑我给您茶里下毒?” ------------ 第133章 连根拔除 楚北柠觉得玄小鸟这警惕心理太强了忙笑道:“王爷,好的咱们也是一起坐过牢的难夫难妻,这点子信任……” 她突然闭了嘴,只见玄鹤缓缓起身,站在了她的面前。 楚北柠下意识抬起手臂挡在了自己面前,玄鹤微微一愣,心头竟是有些难过。 新婚夜被这个女人气得够呛,没想到一顿鞭子让她反应这么的强烈? 他叹了口气,每次她这个样子,他就心头难受抽痛的厉害。 玄鹤放下茶盏,躬身弯腰凑到了楚北柠的面前。 修长的指尖挑起了楚北柠腰间的一条带子,那条带子束歪了,看起来很是别扭。 楚北柠穿越过来后,毕竟带着二十一世纪的新思想,不想让下人贴身伺候她,她觉得别扭。 都是自己穿衣服,但是这古代的衣服穿起来实在是麻烦得很,穿衣技巧还是生疏了一些。 此番玄鹤却是挑着她的衣带,她登时吓懵了,这厮的动作很是危险啊! 她的身子不禁僵在了那里,难道他要对自己做点儿什么? 她该如何是好?是答应还是不答应?还是先拒绝,然后再…… “好了,”玄鹤帮她重新系好了腰带,直起身看着她道:“以后穿衣这种事让下人们来做,没得系错了衣带,瞧着别扭。” 楚北柠顿时老脸一红,刚才自己脑补的有些多。 “是,王爷说的是。” 楚北柠尴尬地笑了笑。 玄鹤突然挑着眉满是深意的看向了楚北柠,唇角勾起一抹嘲讽之色。 “那么王妃以为刚才本王……是想……” 楚北柠脸色垮了垮忙别开话头道:“王爷,这么晚了,您要是没什么事儿,还是回去歇着吧。” 玄鹤淡淡一笑:“谁说没有事?” 楚北柠一惊忙坐在了玄鹤对面:“什么事?是不是又有什么差事派给你?” 玄鹤摇了摇头,却是缓缓起身走到窗户边看向了外面沉沉的夜色。 “江南盐商可谓是富甲一方,不想这些混账东西竟是和朝官勾结,私自开采盐田,逃避盐税。” “乖乖哟!这可是杀头的重罪!”楚北柠倒吸了一口气。 玄鹤冷冷笑道:“这一次父皇的意思是要彻查,估计牵扯的官员人数巨大,而且还涉及到宫里头的正主子!” 楚北柠一下子傻眼了,难道和几个皇子们也有关系? “不会是太子吧?”楚北柠急声道。 玄鹤转过身定定看着楚北柠,眉眼间沉了几分。 “你这么关心太子?” “哪有?就是随便问问罢了,”楚北柠心虚地否认。 她其实觉得玄宸那个人还不错,最起码做人讲信用也大方。 玄鹤的脸色越发沉下去了几分,咬着牙道:“若是他就好了,本王给他连根拔起来。” 楚北柠站得近,都能听到玄鹤磨牙根子的声音,慎得慌。 她忙道:“不是太子吗?那是不是安王那孙子?” “来来来,王爷我们好好设计设计,让那孙子吃不了兜着走!” 玄鹤不禁苦笑了出来,其实这一次给楚北柠设局,让楚北柠下狱的背后主谋很可能是安王。 太子做不出这种事儿,况且太上皇最疼爱太子玄宸,祖孙两关系很好,长宁公主又是他的亲妹妹。 太子一万个不是东西也不会拿自己亲人的性命开玩笑。 玄昭更不可能,那厮被楚家三小姐迷的死去活来的,有这一层关系也不会动楚北柠。 他已经查清楚了,白氏那些日子同郑国公府郑君华私底下见过面,但是郑君华就是个心思狠毒的蠢妇,设不出这么大的局。 只有一个人了,那就是安王。 利用郑君华,除掉楚北柠,给他梁王府扣黑帽子,若是能害死太上皇。 万一太上皇受惊,中风出了什么岔子,这宫里头保太子的人更少了一个,他便是那个胜利者。 安王的这一出子,可不是一箭双雕,而是一箭好几只雕! 可他是安王,是裴家扶持的人。 但凡是涉及到裴家的事情,玄鹤总是很难办。 不过也该是给安王一个教训了,因为这一次他做得太过火,触及到了他的底线。 楚北柠瞧着玄鹤脸上复杂多变的表情,猛然间想起来玄鹤处处给安王留一些情面,不就是因为安王是他心头白月光的表哥吗? 楚北柠脸上跃跃欲试的激动表情渐渐淡了下来,心底竟是生出几分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楚的不痛快来。 “王爷,太晚了,您该回去歇着了!妾身也要睡了。” 玄鹤点了点头,这丫头已经是非常明确的逐客令了,他若是再赖在这里,显得有些无耻了。 在她的面前,他好像还做不到这般无耻。 “你也早些休息,本王回去了。” “妾身恭送王爷!”楚北柠躬身福了福。 玄鹤脚下的步子定了定,转身走出了暖阁。 他回到了自己的院子里,却是睡不着,随后独自一人来到了书房。 长风和青山想要跟着,被他狠狠瞪了一眼,忙退了回去。 玄鹤坐在了书案后面,凝神看向了面前的雪纸,提起了笔竟是墨汁一点点滴落,一个字儿也写不出来。 雪纸上渐渐晕染出楚北柠的影子来,他不禁一愣神。 突然书房外面传来轻柔的脚步声,打断了玄鹤的思路。 玄鹤抬眸看向了门口,竟是裴贵妃送过来的美人悯枝。 悯枝此番穿着一件藕荷色裙衫,更是衬托着她雪白的肌肤,分外的娇嫩夺目。 她的头发绾了一个很松散的半月髻,唇上还涂了一点盈红的口脂,整个人说不出的美艳动人。 悯枝手中端着一盏燕窝羹,小心翼翼走到了玄鹤的面前,冲玄鹤躬身福了福。 “妾身给王爷请安了,王爷这么晚还没睡,饿了吧,妾身炖了燕窝银耳羹给王爷补补身子。” 悯枝说罢将羹汤端到了玄鹤的面前,眉眼如丝般看向了面前端坐着的俊朗非凡的男人。 她这些日子实在是受够了楚北柠那个贱人的药田,她好得也是金枝玉叶的女子,哪里干得了那些粗活儿。 这些日子王爷回得迟,都会一个人独自待在书房里。 她早已经摸清了玄鹤的时间,不晓得炖了多少盏燕窝才有了今天的这个机会。 “王爷,妾身来服侍王爷用羹汤吧。” ------------ 第134章 选择 悯枝说着便端着熬好的燕窝银耳羹款款走到了玄鹤的面前,冲他甜甜笑了出来。 “王爷,妾身喂您如何?” 说罢也不等一脸铁青的玄鹤说什么,故意挥动着香气逼人的衣袖,端着燕窝银耳羹朝着玄鹤靠了过来。 玄鹤却是缓缓起身,悯枝靠了个空,差点儿摔倒在地上。 “王爷?”悯枝故意脸上掠过一抹娇羞嗔怪之色,若是看在寻常男人的眼中,这一颦一笑,当真是勾了人的魂儿。 玄鹤脸上的表情此时倒是看不出喜怒来,他冷冷扫了一眼悯枝,随后唇角勾起了一抹略带嘲讽的笑意。 哪怕是嘲讽的笑意,悯枝瞧了倒是松了口气,王爷笑了,自己一定还有机会。 玄鹤缓缓转动着大拇指上的墨玉扳指,随后冷冷看着悯枝道:“你既然有这么大的胆子,本王今晚就给你一个机会如何?” 悯枝眼底一亮,忙冲玄鹤跪了下来道:“王爷,悯枝今晚愿意服侍王爷!” 玄鹤眸色阴晴不定缓缓道:“先别急,一会儿我们玩儿个游戏。” 悯枝一听要玩儿游戏,登时脸上掠过娇羞笑道:“妾身自是听王爷的安排,不过妾身娇弱不堪,王爷……王爷轻点儿可以吗?” 玄鹤眼底渗出一丝厌恶,脸上的表情却没有丝毫的异动。 他缓缓走到了八宝格子边,取了一套赤色珊瑚盏下来,也不知道是京城里哪个权贵送的,他都记不清名字了。 一套珊瑚盏有十一只,他将茶盏挨个儿摆在了书案上。 随后转过身却是走到了倒厦后面亲自取了一壶酒挨个儿将茶盏斟满。 上好的葡萄酒配上珊瑚盏,酒汤潋滟,酒盏眼色艳丽至极,看着便令人赏心悦目。 悯枝一瞧,竟然是喝酒的游戏,她顿时笑了笑道:“王爷既然今夜有如此雅兴,妾身就陪王爷畅饮几杯。” 说着悯枝便站了起来,走到了玄鹤的书案前躬身福了福。 玄鹤抬眸扫了一眼悯枝淡淡道:“慢着,先听本王说完。” 他抬眸定定看着一脸春色的悯枝冷笑道:“现下有三条路给你选。” “第一条便是从十一杯酒中选一杯饮下,不过十一杯酒里面有一杯是毒酒。” 啊!悯枝连着后退了几步,脸上的表情顿时惊慌失措了起来,脸色发白。 玄鹤不顾及她的表情如何,冷冷看着她道:“如果你选了一杯酒喝,没有被毒死,今晚就留在这里,明早本王封你为侧妃。” 悯枝又向前走了几步,脸上的表情变得纠结了起来。 虽然十一杯酒里面只有一杯毒酒,她喝到毒酒的机会不大,可到底是用自己的命做赌注,她一时半会儿有些犹豫不决,突然后悔今天来找玄鹤了。 玄鹤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冷冷笑了出来道:“你是裴贵妃送给本王的美人,既然有这个胆子来这里,便开弓没有回头箭。” “你若是不玩儿这个游戏倒也罢了,领三十板子,离开梁王府,最好不要让本王再看到你!” 悯枝这下子彻底傻眼了,当初静王爷送过来依灵,被打了板子后浑身鲜血淋漓的样子,眼见着是活不成了。 她的视线死死锁在在了书案摆着的珊瑚盏上,不禁吸了口气。 十一杯酒里只有一杯是毒酒,喝到毒酒的机会实在是微乎其微。 如今答应了梁王还有一线生机,不,应该是飞黄腾达的机会。 若是不答应,怕是今晚就得死在梁王的面前。 她固然万分懊悔,今儿怎么就想不开招惹了这个男人,可已经到了这一步,再退缩也是不能了。 “妾身……妾身愿意喝酒!能陪在王爷的身边,妾身纵然是死也是甘之如饴!” 玄鹤唇角勾起了一抹嘲讽,突然想起来那一次在父皇的皇家猎场里,他身中剧毒,若不是裴未央救他,他怕是活不了。 可此时突然狠狠心头一跳,那个秘密绝对不能说。 裴未央是七皇叔的妻子,用那样的法子帮他解毒,若是传出去她必死无疑。 这辈子他都欠了那个女人的恩情,大概只有她才愿意为了他而死吧? 突然玄鹤想到了楚北柠,不知道楚北柠会不会为了他…… 玄鹤暗自哭笑了出来,想什么呢? 那个女人最是个怕死怕疼的! 悯枝瞧着玄鹤脸上的神情明暗不定,倒是有些不知所措,还是颤巍巍地走到了书案边,随后颤颤巍巍拿起了桌子上的一只珊瑚盏。 可对上了玄鹤的那双眼眸,她的手不禁微微一个哆嗦,忙将拿在手里的珊瑚盏重新放了回去,又拿起了一杯。 最后悯枝选择了中间位置的珊瑚盏,小心翼翼端在了手中。 她抬眸看向了玄鹤,眼眸里早已经晕了一层泪意。 “王爷……” 玄鹤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悯枝这一刻才意识到,眼前的男人有多么的冷库无情,到底是她唐突了。 “王爷,妾身喝了!” 玄鹤不耐烦地摆了摆手:“本王数到三,你若是不服下珊瑚盏的酒,那就别怪本王不客气了。” 悯枝狠狠打了个哆嗦,咬着牙,闭了闭眼,仰起头灌了下去。 突然她脸色煞白,只觉得肚肠都被一寸寸地撕裂了般,疼痛难忍。 “王爷……王爷救我!”悯枝跌跌撞撞朝着玄鹤探出手,可脚下的步子越发踉跄了几分,竟是捂着肚子瘫坐在了地上,唇角也渗出血来。 悯枝已经说不出话来,太疼了。 玄鹤缓缓拿起了剩下的珊瑚盏,一杯接着一杯倒在了地面上。 悯枝瞪大了眼眸不可思议地看着地面上的毒酒。 是的,毒酒,每一杯都是毒酒。 玄鹤根本没有给她选择的机会,压根就不想让她活着。 悯枝眼睛死死瞪着,趴在了地上再也动弹不得。 玄鹤重新坐回到了椅子上,冷冷笑看着面前已经死透了的悯枝。 “来人!去请王妃来!” “府里头女眷不小心吃坏了东西,毒发身亡,还请王妃前来处置。” 楚北柠方才和玄鹤莫名其妙的斗气,此番好不容易睡着,突然长风疾步走到了东苑,说是死了一个女眷,让她去一次。 楚北柠一听死了人,哪里还敢再耽搁,忙搓了搓脸,朝着玄鹤的书房疾步走去。 ------------ 第135章 会做饭 楚北柠一听府里头死了人,脚下的步子更是变得急促了几分。 她走进了水榭的书房里,刚走进门口,顿时脚下的步子停在了那里。 此番书房的门口躺着一具女尸,仰面倒在了那里。 虽然七窍流血,样子恐怖至极,可楚北柠还是一眼就看出来是裴贵妃送给玄鹤的美人悯枝。 不想死的这般惨,竟是被剧毒毒死了去。 不过瞧着悯枝身上轻薄的衣衫,还有此时薄纱下若隐若现的苍白肌肤,显然这个女人不懂得轻重,招惹了不该招惹的男人。 楚北柠忙抬起头看向了坐在椅子上的玄鹤,此时的玄鹤正襟危坐,悠然自得的品着茶。 那张俊美冷冽的脸上,带着几分别样的镇定神色,好似眼前躺着的不是一具样子恐惧的女尸,而是一副完美的风景画。 楚北柠眼角狠狠抽了抽,小心翼翼走了进去,看着面前的男人,心头越发生出几分逃走的心思。 这厮怕不是有反社会人格? “咳咳,王爷,您这是……” 玄鹤淡淡道:“悯枝姑娘大晚上睡不着,过来要和本王玩儿游戏。” 打扑克儿? 楚北柠暗自冷笑了出来。 悯枝这个家伙,不听她的话,这倒好儿死在了玄鹤的手中。 “还请王爷明示!妾身好定夺处置!”楚北柠现在有点点的发懵。 玄鹤淡淡点着书案上的珊瑚盏:“十一杯酒,本王让她选了一杯喝,她选了毒酒!本王也没有办法!” “其余的你自己看着处置吧!” 玄鹤说罢缓缓起身擦着楚北柠的身子,走了出去。 楚北柠忙看向了地板上洒落的酒,又看向了珊瑚盏。 她拿起了每一只珊瑚盏闻了闻,不禁低声骂了一句奸诈。 此番外面阵阵的冷风袭来,楚北柠不禁打了个哆嗦。 “长风,你喊几个人将悯枝葬了吧,回头给裴贵妃那边送个信儿。” 楚北柠沉吟了一下:“就说悯枝误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她身子骨弱遭不住,病死了。” 长风忙应了一声。 处置完悯枝的尸身,楚北柠刚要回到东苑,不想在曲桥的桥头撞上了负手立在那里的玄鹤。 眼见着对了上来,根本避无可避。 “王爷!”楚北柠还是硬着头皮上前躬身行礼。 玄鹤抬眸看向了深蓝色天际,夜空中的星星有些疏落,点了几点挂在那里,显得分外的清冷。 “这样的夜空让本王想起来去年在皇家猎场里的事情。” 玄鹤这个话不说还好,一说让她狠狠惊了一跳。 一年前的猎场? 那一场皇家围猎,让楚北柠这个原主不仅失去了清白,还失去了半条命,如今还像是一个定时炸弹埋在她的身体里,随时都可能将她炸得粉身碎骨。 楚北柠张了张嘴,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现在也心头很是迷茫,到底要不要告诉玄鹤真相? 可她现在还不确定玄鹤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虽然后来也为她做了很多事情,可刚才惨死的悯枝还是让楚北柠打了退堂鼓。 这个男人,她玩儿不转。 若是此时她真的说了那件事,不知道玄鹤会不会将她当作是怪物烧死。 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他一定不会放她离开梁王府。 楚北柠最近瞧着玄鹤身边被人塞进来的美人,以后还会被带进来更多。 她不想过那种和三妻四妾争宠的日子,那不是她想要的生活。 她也不想被困在梁王府一辈子,赚钱是王道,男人都是狗屁。 嗯,就是这样的! 楚北柠压住了心头的种种纷纷扰扰的念头,再也没有说话。 玄鹤却是开了个头,也没有说下去。 “夜深了,回去歇着吧,过几天还要去参加顾家的诗会,记得也准备准备。” 楚北柠躬身应了一声,心头却不置可否。 准备什么? 人家顾家是为了选未来儿媳妇,她一个已婚妇女凑什么热闹。 很快顾家举办诗会的日子来了。 楚北柠同梁王玄鹤乘着马车离开了王府,随后拐了一个弯儿,去了靖北侯府。 刚停在靖北侯府门口,就看到一辆略有些寒酸的马车停在了那里,门庭处站着几个靖北侯府的女眷。 王姨娘和刘姨娘眼巴巴看着楚北柠,忙迎了过来。 玄鹤竟是也下了马车冲王姨娘简单的行礼,这下子差点儿将王姨娘吓死。 她虽然一手将楚北柠拉扯大,可楚北柠毕竟不是她生的,是先头难产而亡的大太太所生。 她出身低微,老爷死前也没有给她扶正,她如今依然是靖北侯府的一个小妾,哪里受得起一个王爷行礼。 王姨娘差点儿跪下了。 楚北柠忙将她的手臂扶住,看向了被刘姨娘带到面前的楚家四小姐和五小姐。 楚北柠看向了四妹妹楚望月,这丫头今儿穿得也太素净了些。 着豆青色裙衫,头发梳成了简单的半翻髻,簪着一支青玉簪子。 整个人素雅至极,可越是这样越是衬出她一丝别样的气韵来。 楚北柠晓得了四妹妹不想张扬混饭吃的心思,拍了拍她的肩头,随后转过身看向了五妹妹楚昭月。 这一看不要紧,登时笑了出来。 五妹妹的穿着和四妹妹截然不同,不过刘姨娘本来就没什么文化,自然也不太会打扮自己的小女儿。 楚家五小姐楚昭月和她亲姐姐楚墨月简直就像是两个娘生的。 楚墨月性子冷,不爱说话。 而眼前的这个五妹妹却是一笑两个小酒窝,那笑容很甜,感染力也很强。 她刚行了及笄礼,身量却没有长开,还带着几分婴儿肥,天真烂漫得很。 此时刘姨娘给她穿了一件桃红色裙衫,头发还扎着双髻,各自佩戴了一朵海棠珠花。 整个感觉像是过年的时候,年画上的粉团娃娃,五官精致漂亮,却像是糖掐出来的人儿,可爱到爆。 楚北柠不禁手欠的揉了揉楚昭月的小脸蛋,手感真的很好。 可毕竟已经及笄礼成,刘姨娘还给梳了双髻,果然很配她的脸型,也可爱得很。 可到底是在诗会这样的场合,楚北柠觉得不合适,不过现在时间急迫也不能再重新梳头就这么样吧。 今儿她们楚家三姐妹就是去顾家诗会打酱油的,糊弄一下算了。 楚北柠到底还是不放心,主动和妹妹们坐在了一辆马车里,让玄鹤独自坐在前面的马车。 她看着四妹妹问道:“按理说你今儿也不争不抢,不过为了应付万一,你想好了才艺没有?” 楚望月定了定神:“长姐,断案算不算?” 楚北柠咳嗽了一声,还是把希望寄托在五妹妹身上。 “昭月,你平日里会些什么才艺?” 楚昭月定了定神:“回长姐的话,昭月会做饭?” 楚北柠…… 摔!真想问问在天之灵的老爹,您倒是有没有想过要嫁女儿啊? 多多少少培养一下琴棋书画不行吗? ------------ 第136章 萌动的心 楚北柠带着自己的两个妹妹,随着玄鹤去了顾家的别庄芙蓉山庄。 虽然名字叫芙蓉山庄,可山庄里培植的花树种类很是繁多,不只是芙蓉花一类。 山庄座落在芙蓉山上,赶到半山腰的第一重山门口,就已经是马车挨着马车,分外的热闹。 在这里楚北柠他们换乘了顾家准备的更加轻便的马车,沿着略有些逼仄的山道继续朝着山庄里行去。 又走了大约半柱香的时间,楚北柠乘着的马车停在了芙蓉山庄的二重门前。 顾相亲自带着人迎接梁王玄鹤,楚北柠则是跟着一众女眷去了后园和相府顾夫人见礼说话。 由于皇家的几个皇子除了玄鹤都没有迎娶正妃,此番楚北柠身为梁王妃,倒是这些女眷里位份最高的。 顾夫人瞧了楚北柠第一眼便是心头微微一愣,人人都说楚家大小姐是个丑陋不堪的傻子。 此番瞧着进退有度,说话行事很有章法,自带着几分从容之色。 还有说她是丑八怪的,哪里丑了,简直堪称绝色。 “臣妇给王妃娘娘请安了!”顾夫人出身世家大族,举手投足之间自带着几分雍容端华。 楚北柠忙回礼笑道:“顾夫人不必多礼,早就听闻顾家芙蓉山庄的大名,今儿一瞧真的是名不虚传。” 顾夫人脸上掠过一抹笑意,是真的高兴。 毕竟有人夸赞他们顾家,她哪里不高兴来着。 “这两位姑娘是?”顾夫人看向了楚北柠身后跟着的楚望月和楚昭月。 楚家女子很少抛头露脸,即便是当初靖北侯活着的时候,也很少带着楚家的姑娘们出来见世面。 靖北侯是个武将,府里头也没有迎娶继室,王姨娘虽然主持中馈可姨娘的身份让她也没有办法走出去。 来往的都是各个世家大族出来的,王姨娘哪里能说得上话。 顾夫人今儿有个心思就是自己的嫡子也老大不小了,她得尽快给儿子配一门好亲事。 儿子不捉急,但是她和相爷是挺着急的。 他们相府的门第不低,其实在京城里还不太好找。 故而顾夫人但凡是瞧得上眼的,都心头动了几分心思。 她一眼就看上了跟在楚北柠身后的两个丫头,尤其是最前面的那个。 其他的女子见了这阵仗早就心浮气躁,乱了心神。 唯独这个丫头看起来撑得很稳,举手投足之间带着不一样的稳重,很是合意。 她忙笑着看向了楚北柠身后。 楚北柠忙侧过身让四妹妹和五妹妹同顾夫人见礼。 “顾夫人,这是我的两个妹妹,没见过什么世面,让顾夫人见笑了。” 顾夫人一听竟是楚家的女儿,神情间掠过了一抹失望之色。 原来是楚家的女孩子啊! 楚家只有楚北柠一个嫡女,其余的都是庶女。 加上楚家是武将出身,现在家主已死,爵位都没了,眼见着后继无人,整座候府也衰落了下去。 门第不配,身份不配,可惜了楚家四小姐的这个好样貌。 “原来是四小姐和五小姐,”顾夫人脸上的笑容淡了下来。 楚望月和楚昭月上前给顾夫人行礼后,随后退到了楚北柠的身后。 楚北柠也对顾夫人前后的表情丝毫不以为意,今儿她们姐妹三人就是来赏景然后吃吃喝喝的。 五妹妹那个傻乎乎的样子,断然入不了顾家的眼。 四妹妹压根对顾伯懿没什么意思,这一场宴会应该是很轻松的就应付下来了。 宴会和诗会同时进行就设在了山茶园里的花厅中,四周到处是山茶花树,外面罩着纱帐温棚子,下面则是烧着地笼。 虽然外面已经快要初冬了,冷得厉害。 可棚子里却温暖如春,气氛都活跃了起来。 楚北柠走进了花厅,小心翼翼坐在了玄鹤的身边。 两个妹妹自然不能跟着坐在那里,毕竟座位也是按照准备排序的。 她们两个只能坐在很远的位置,楚北柠看向了妹妹们,四妹妹冲她点了点头。 楚北柠顿时松了口气,这两个妹妹乖,不会出什么乱子的。 她的视线却是朝着其他的青年才俊看了过去,虽然四妹妹和五妹妹的才艺都不着调,可也得嫁人啊。 那些出生名门的子弟,她觉得还是算了吧。 重点是寒门出身的才子,说不定还有戏。 不想她正细细打量更远位置的那些青年们的时候,眼前的视线被堵了个正着。 楚北柠下意识探过了身子,头顶上却传来一个温柔的男子声音,带着几分醇厚的音色听着很上头。 “梁王妃这是在找什么呢?” 楚北柠一愣抬眸看向了面前站着的人,随后忙站了起来行礼:“太子殿下福安!” 一边的玄鹤眉眼沉了沉,刚一见着面儿不同他打招呼,却是先撩拨他的妻子? 当初就应该在乌孙边地将玄宸这厮困死! 玄宸此番近距离看着楚北柠,更是惊艳了几分,不由得看呆了几分。 “弟妹脸上的印记何时祛除的?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本殿的太子府里多的是药材,弟妹随便取用。” “多……”楚北柠的谢字儿还没有说出来,却被玄鹤不露痕迹的拽到了他的身后。 “多谢大哥,梁王府里什么都有不缺这些。” 玄鹤淡淡笑看着太子,虽然脸上挂着笑,可眼神冷得厉害。 太子玄宸轻笑了一声,点了点头坐回到了正位上。 他是东宫太子,代表晋武帝来,自然身份尊贵,缓缓坐在了正位上。 楚北柠觉得有些别扭,突然发现对面一道冷冽的视线袭来,她忙抬头看去竟是安王玄清。 她也没有好脸色,冷冷瞪了回去。 这混账东西上一次设局,差点儿要去了她半条命。 安王丝毫不理会楚北柠的怒目而视,反倒是冲楚北柠笑了笑。 楚北柠这才看到安王身边不远处坐着的裴家的嫡次女裴雨鸳。 楚北柠顿时明白裴家这是想要亲上加亲,让裴雨鸳嫁给她的表哥安王。 裴贵妃也愿意借着娘家的势,在宫里头固宠。 可楚北柠却发现裴雨鸳此时心神不宁的,几次三番将眼神飘向了另一侧端坐着的少年才子顾伯懿。 哈!这些少男少女萌动的心啊! ------------ 第137章 章王 楚北柠也不知道为何,对裴家的女子分外的不感冒。 况且上一次裴雨鸳被她落了风头,估计已经得罪了裴家。 此时她才不关心裴家的女孩子喜欢的是谁,和谁配对? 她不操心那些,依然是朝着那些寒门子弟张望了过去,只希望能给几个妹妹物色一个。 “不必瞧了,眼珠子都突出来了!”玄鹤冷冷道。 楚北柠忙咳嗽了一声,收回了视线,还是低声解释了一句。 “我不是故意瞧着别的男人,主要是我的几个妹妹都到了婚配的年龄,我得早做打算才行。” 玄鹤眼底的神色缓和了下来,沉沉道:“那你扫一眼瞧瞧,若是有看得上眼的,本王去说!” 楚北柠心头狠狠一跳,瞧着玄鹤的架势倒像是要去抢亲似的。 “呵呵,呵呵,不必王爷出马,妾身先替妹妹们瞧瞧,这世上太多的知人知面不知心,还是谨慎一些为好。” 玄鹤侧过脸看向了楚北柠,刚要说什么,不想视线看向了花厅的门口,眸色瞬间阴冷了下来。 四周也是传来了低低的议论声,竟是郑国公府的嫡长女琼华郡主郑君华来了。 这下子所有人的视线都变得有几分微妙了起来。 他们瞧瞧郑君华又看了看玄鹤,那件事情虽然被郑国公府压了下来,可还是在贵族圈子里小范围的传开了。 当初琼华郡主不知道怎么就去了宗人府的牢狱,差点儿弄死了梁王妃。 不想梁王在节骨眼儿上赶到,非但救了梁王妃出来,还将琼华郡主的外面衣物剥了下来,将她丢进了冰水桶里,差点儿给淹死了去。 后来还是宗人府的牢头们将几乎衣不蔽体的郑君华抬着,像是抬死猪一样弄出了宗人府,简直是颜面尽失。 从那以后很长时间,郑君华都没有再露面,今儿不想在顾家的诗会上出现了,还是这样昂首挺胸的走了进来。 郑君华的生母郑国公府大夫人程氏走在了女儿的身侧,经过楚北柠和梁王的时候,眼底渗出了一丝恨意,这恨意一晃而过,倒是看不真切。 楚北柠也冷笑了一声,她其实没必要再维护脸面上的关系。 郑君华处处想置她楚家女儿于死地,她也没必要再和这个贱人虚与委蛇下去。 只是今天她居然还会出现,这让楚北柠多多少少有些不舒服,担心这个疯女人又会出什么幺蛾子。 她心头的这个念头刚一闪过,花厅门口却是掀起了更大的动静儿。 “章王驾到!” 这一声动静儿太大,所有的人都傻眼了。 齐刷刷站了起来朝着花厅的门口看了过去。 即便是玄鹤也神情一愣缓缓站了起来,楚北柠忙跟着起身,视线却好奇的看向了花厅门口。 这位章王爷说起来大有来头,之前除了楚北柠的爹,还有现在的玄鹤,裴家的嫡长子裴朝两个小辈外,大晋历史上最能打的超级战神便是这位章王。 可惜的是,有一次章王为了护驾,被人戳瞎了一只眼睛。 从此性情大变,极其凶残,偏偏晋武帝欠了弟弟一个人情,任其胡作非为也纵着。 章王不光性子凶残,最拿手的便是摧残女人玩儿。 后来裴家为了靠上章王这尊大佛,竟是将自家嫡长女裴未央送进了章王府。 一开始裴未央几次三番回娘家哭诉章王的荒唐残暴,都被裴家人劝了回去。 直到嫡长子裴朝渐渐立下了战功,能耐不输与当年的章王。 裴未央回娘家的次数越来越少,在章王府里的地位终于巩固住了。 可章王爷随时随地纳妾,又将这些小妾折磨死的毛病怕是改不了了。 楚北柠看向了花厅的门口,顾相一家人忙迎了过去。 章王爷是晋武帝宠爱至极的亲弟弟,顾家人自然不敢怠慢。 此时从花厅门口处缓缓走进来一个穿着华丽,头戴七梁冠的高大男人。 男人长相还算英武俊朗,唯一触目惊心的是他的那张脸。 一道深邃的刀疤从他的右侧鬓角处贯穿整个鼻梁,落在了左唇角的位置。 右眼上带着黑色眼罩,只露出了左边的眼睛。 眼神很冷,能将人的灵魂都冻住了去。 所有人都冲着七皇叔躬身行礼,唯独楚北柠的视线此时落在了章王爷身边的女子身上。 章王妃裴未央也是盛装出行,只是穿得太素了,一袭纯白色纱裙,裙角处绣着大团大团的牡丹花纹,一派雍容华贵。 路过楚北柠的时候,视线稍稍在楚北柠身上落了一下,随即昂首跟着章王落座在了正位。 章王爷的到来让很多人都是微微有些发懵的,此人因为眼部残疾的问题,除了宫里头的宴会之外,一概很少参合。 没想到今天居然出现在顾家的诗会上? 顾相夫妇的脸色有点点的慌张,本来今儿是要给儿子选顾家少奶奶的,七皇叔突然造访让场面一时间变得有些危险了起来。 楚北柠低头沉吟了几分,章王不可能无缘无故的来这里,那么他的目的是什么? 这事儿,她不好猜测。 她忙看向了坐在末尾位置的两个妹妹,庆幸的是这两个丫头是靖北侯府的庶女,位置很靠后不引人注目。 此时瞧着五妹妹楚昭月已经开始横扫面前的点心了,那个小吃货丝毫没注意到四周紧张的氛围。 再看向四妹妹,坐得像是佛陀一样稳重。 看到这里,楚北柠一下子轻松了几分,好在这两个丫头不是那种惹是生非的,糊弄了这一顿饭后赶紧走人,此地不宜久留。 她穿越而来遇到的局总是令她防不胜防,已经对一些不对劲儿的人和事有了下意识的警觉。 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她不信一介武夫章王,还瞎了一只眼的战神大老粗,今儿来顾家的芙蓉山庄是来吟诗作对的,这不是个笑话吗? 章王傲慢的扫了一眼四周,带着裴未央缓缓坐了下来。 虽然他的到来让气氛多多少少有些尴尬,可没过多久人们投入到了热闹的诗会中,竟是渐渐淡忘了正位上的那个大魔头。 宴会上,各路文人引经据典,好不热闹。 那些世家女子也丝毫不落下风,尤其是裴雨鸳连着作了十几首诗了,不愧是才女的名号,可她身边的安王殿下脸色却冷了下来。 ------------ 第138章 套话 楚北柠瞧着顾家的这一场诗会明争暗斗的不简单,只希望尽快结束,赶紧回去。 此番那些世家女子们纷纷争奇斗艳,琴棋书画,舞蹈唱曲,吟诗作对…… 自古以来这些少男少女们都是诗会上的绝对气氛组,毕竟年少轻狂,谁都想在大庭广众之下能够表现得更加完美一些。 况且这种诗会之类的活动,更重要的是一种隐形的大型相亲会。 互相爱慕对方的才华,看对了眼后,若是门第合适,家里面的大人们就会寻了媒婆去张罗了。 毕竟各家的女子们都是养在了深闺中,这种展示自己的机会很少。 那些做婆婆的想要给自己儿子寻个好媳妇,也得大体能看出来对方女孩子的品行和才貌。 故而气氛紧张中夹杂着活跃,活跃中掺合着暧昧…… 楚北柠不禁又看向了自己的两个妹妹,不禁暗自苦笑了出来。 她今儿怕是带了两个最佳干饭人来,四妹妹和五妹妹非但没有一点表现自己的欲望,还对顾家诗会的美食表现出了绝对的热情。 如果顾家的厨娘此时能看到自家妹纸们的那个样子,定是感到很欣慰。 楚北柠刚要将视线挪走,却发现坐在客位上首位的静王玄昭居然朝着自己的两个妹妹走了过去。 这厮要干啥? 这几天玄昭到处找自己三妹妹的下落,根本找不到,怕不是疯了吧? 她刚要起身,却被身边的玄鹤拽住了手臂。 “做什么去?” 楚北柠忙压低了声音道:“玄昭那厮去调戏我妹妹了,我得去……” “你去能干什么?大庭广众之下和玄昭打一架不成?” “我!” “你什么你?”玄鹤缓缓道:“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他还能将你妹妹们吃了,你若是去了,反而坏了事儿。” “可玄昭那厮太坏了,他不会转移目标调戏我其他的妹妹吧?” 玄鹤抬眸看向了楚北柠,一副看傻子的表情。 玄鹤冷笑了一声:“你瞧瞧静王能看上你五妹妹什么?” 楚北柠忙凝神看了过去,发现玄昭并没有去找四妹妹的麻烦,反而是手中拿着一盘子精致的点心蹲在了楚家五小姐楚昭月的面前,不知道低头说着什么。 玄鹤缓缓侧身冲身后的长风打了个手势,长风忙疾步走了过去。 楚北柠这下子放心了不少,有长风护着五妹妹,估计玄昭也占不到什么便宜。 此番楚家四小姐和五小姐也看到了缓缓走来的静王,虽然现在那些才子才女们争夺诗会彩头的程度已经是很激烈了。 可静王这个争议性人物还是将众人的视线分过来一部分,这下子人们才发现楚家的两个小姑娘也来参加诗会了。 不过瞧着楚家的这两个姑娘,既没有长辈们陪着,只是单独坐在最末尾的角落里,眼前的盘子杯盏都几乎半空了,看起来挺能吃的嘛! 一个个不禁投出了鄙夷之色,到底是楚家的女孩子,傻到一块儿了。 楚望月瞧着静王爷来了,忙拉着低着头对付桂花糕的五妹妹站起身来要给玄昭行礼。 “不必多礼,坐下,坐下,”玄昭冲楚家姐妹两个摆了摆手,抬眸扫了一眼楚望月,就是上回敲太平鼓的那个小丫头,心头竟是不敢小瞧了去。 这个不行,对她自己都这么狠,估计套不出什么话来。 他将视线落在了楚昭月的脸上,顿时唇角下意识勾起了一抹笑意,这个小姑娘胖乎乎的挺好玩儿的。 玄昭端着一盘子精致的点心蹲在了楚昭月的面前,即便是蹲着也与楚昭月齐平。 “你是楚家五小姐?”玄昭笑问道。 楚昭月点了点头。 玄昭低声笑道:“这里是宫里头御厨们做的点心,没吃过吧?” 楚昭月看向了玄昭端过来的点心,一共有十个,每一个都做成了不同花朵的形状,用十种花香分别调味,别说是吃到了嘴巴里,光是看着闻着就令人馋涎欲滴。 玄昭笑道:“五小姐想不想吃?” 楚望月忙起身福了福道:“王爷,此乃宫廷之物,五妹妹年龄小身份地位低微无福消受,多谢王爷了。” “你这丫头小小年纪,倒是端着这么老成做什么?” 玄昭根本不理会楚望月,只是瞧着楚昭月笑道:“想吃的话,本王的静王府里还有很多这样的点心。” “本王王府里的厨子,就曾经在宫里头当值做过御厨,做点心那可是一绝啊!五小姐要不要去本王王府里了解一下?” 楚望月忙打断玄昭的话笑道:“王爷,我五妹妹尚未出阁去您府上做客,甚是不妥当。” 玄昭眉头一蹙,看向了一边不停聒噪的楚望月道:“四小姐,这一次诗会上,有人要对付你和你长姐,你不妨把心思用在别处,不要老是打岔本王和五小姐说话。” 楚望月心头一惊,玄昭这个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诗会上有人要对付她和长姐,她们楚家几个姐妹都好端端的安分守己,甚至她都默默坐在这里,哪里碍着别人的眼了。 不想静王爷居然会这般提醒她,她一时间竟是吓住了。 玄昭瞧着唬住了楚家四小姐,将手中的点心盘子送到了楚昭月的面前和蔼的笑道:“五小姐,你尝尝?” 楚昭月一直都在练习做出新菜品和好看的点心来,她其实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嫁给一个厨子,然后夫妻两个凑够了钱就在京城赁一间铺面,专门开个点心铺子。 此番看着玄昭端过来的点心,分外的养眼,不晓得里面是什么馅儿的。 她忙拿起了一个咬了一口,神情微微一愣,随后笑了出来,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楚望月看得直叹气,这个不争气的,一块儿点心就将她拿下了。 玄昭没想到楚墨月的亲妹妹长得这么喜感,和那个三瘸子就像是两个娘生出来的。 他眸色一闪看着楚昭月低声道:“最近没见你三姐姐啊?” 楚昭月一愣,又咬了一口点心笑道:“桂花馅儿的,还和了一点子杏仁,好吃!” 玄昭眉头一蹙:“你三姐姐没有给你们写信吗?她在外面快活去了,丢下你们不管了吧?” “嗯!这个五仁馅儿的也是甜而不腻,上佳的口味哎!”楚昭月又拿起来一块儿,咬了一口。 玄昭脸色绷不住了,咬着牙忍着怒意笑道:“好妹妹,你告诉静王哥哥,你姐姐最近有没有给你们写信,捎个话儿什么的?” “你告诉哥,哥带你去吃更多的点心!” “王爷,这个更好吃,居然有玫瑰丝哎!”楚昭月微微发福的小手拿着一块儿点心,眉眼含笑地看着玄昭。 玄昭顿时气炸了肺! 这小姑娘玩儿他呢,是吧? ------------ 第139章 杀妾 玄昭瞧着眼底带笑,吃得欢生的楚家五小姐,突然发现楚家的几个丫头都是扮猪吃老虎的主儿,一个个精明得很。 此番倒是自己蹲在这里自讨了没趣儿,一时间他也不能收拾了楚家的这个小丫头,毕竟自己有朝一日还想做楚家这个丫头的亲姐夫呢! 若是把人家妹妹收拾了,哪天楚墨月回来了,不得把他卸开了啊! 楚昭月看着静王笑道:“王爷,这几块儿糕点都挺好吃的,您要不要尝尝?” 玄昭冷冷笑道:“你留着吃吧,本王肚子胀!” “还有你,一会儿可是长点儿心吧!”玄昭淡淡扫了一眼楚望月,冷哼了一声转身便走,端过来的点心算是白瞎了,就当喂了小狗! 楚望月瞧着静王缓缓走开的背影,突然发现竟是消瘦了不少,人也萎靡得很,没精神。 她不禁心头多了几分同情,静王对自家三姐姐貌似动了真情,可三姐姐厌恶他,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人这一辈子,最难过的大概就是求不得吧? 像静王这样平日里活得恣意从容的男子,不照样在情字上头栽了跟头。 情这个字儿,她以后定然不会碰触的,即便是嫁人这种俗气的事情,她也不会参合的。 此生她只要活成自己想要活成的样子即可! 楚望月想到此处竟是心头安宁了下来,随后点了一下楚昭月的眉心低声笑骂道:“你这个丫头,连着静王爷也敢戏谑?不要命了不成?” “还随便吃人家的点心,幸亏你是个机灵的!” 楚昭月吃饱了后,抚了抚肚子叹了口气道:“他也是个可怜人呐!不过他带来的点心真的是很好吃哎!” 楚望月被她给气笑了:“今儿长姐怕是在给你物色一个夫君,希望是个厉害的夫君,到时候管管你这爱吃的毛病才好。” 楚昭月不以为然低声笑道:“我才看不上这些酸儒呢!站出来打架都未必打得过三姐姐!” “若是要嫁人,我就想嫁个厨子!就像凤临阁里那些厨子那么厉害!” “到时候我开了点心铺子,府里头姐妹们天天换着花样儿吃点心,岂不美哉?” 楚望月已经完全说不出话来,无语的别过了脸,不想搭理她。 若是长姐知道自己的一番苦心在五妹妹这里还不如一个厨子的价值重要,估计能气得揍她一顿。 楚北柠看到玄昭在自己五妹妹那里好像没讨到什么便宜,灰溜溜的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喝起了闷酒,她这才松了口气。 此番花厅里对诗活动已经达到了最高潮,气氛简直有几分紧张了。 貌似打头排在第一位的还是裴雨鸳,果然裴家的女子都是个顶个的才女。 和她们楚家的女孩子简直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裴雨鸳的表现实在是精彩,不管是对诗还是对对子,甚至是连句都是手到擒来,着实令人惊艳了一把。 这一次,可算是将上一回在泰安殿里丢的脸面,一点点全部捡了回来。 一边瞧着的郑君华脸色越来越难看了几分,不想风头被裴雨鸳全面压制,她本来诗词歌赋也很好,可就是差裴雨鸳那么一点点。 此番她的脸色越发阴沉了下来,突然视线落在了楚家两姐妹的身上,顿时笑了出来。 “裴二小姐的文采当真是好,不过最近咱们京城可是发生了一件大事情呢!” “章王妃娘娘想不想知道?”郑君华突然高声说了出来,直接点到了章王爷身边坐着的章王妃裴未央身上。 裴未央不光人长得美,神态姿容也是一顶一的端庄,不想被郑君华点了名,淡淡笑了出来:“本王妃好些日子没有回京了,倒是发生了什么事儿?” “郑大小姐可以一说,让我听听热闹也好!” 楚北柠每次看到郑君华说话就想掐死她,可惜又封不住她的嘴,这就很气! 郑君华忙用帕子捂着唇笑了出来道:“回娘娘的话,就是东司马门外的太平鼓被人给敲了呢!” 楚北柠心头狠狠一跳,看向了郑君华的眼神已经带着些许杀意了。 刚才楚北柠同玄鹤咨询了一些关于七皇叔的性情,毕竟这么个人突然来顾家的诗会,这个实在是不寻常。 她不觉得章王爷和她还有楚家能扯上什么关系来,可还是偷偷打问了一下玄鹤。 好在玄鹤也没有因为是自己的七皇叔而同她藏着掖着的,将一件很见不得人的事情告诉了她。 那就是章王爷喜欢纳小妾,他的正妃是裴家嫡长女,这就够了。 但是据说章王府的小妾,几乎是上百人了。 三教九流,但凡是章王看上的,就要纳进府中,然后折磨死了后,借口病了,意外了,将尸体丢出王府。 章王爷纳妾也是有讲究的,身份门第都很低,即便是被他折磨死了后,那些可怜女孩子的亲属也奈何不了章王半分,就那么死的不明不白。 如今章王来诗会上,怕是又在找下一个猎物吧? 许是其他人尤其是那些寒门子弟不知道章王的这个恶劣行径,可郑家这样的世家大族一定知道章王的癖好。 此番楚北柠终于明白章王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了,也不知道今儿哪个寒门女孩子要遭殃,怪不得顾家夫妇见到他后也是脸色惊慌。 毕竟顾家是书香门第还是要脸的,在自己的诗会上,若是被章王带走一两个女孩子残害,他们良心上也过不去。 如今郑君华故意在章王面前提起自己四妹妹敲太平鼓的事情,怕是存了要害死四妹妹的心思。 这个死贱人! 楚北柠的手紧紧攥成了拳头,今儿带着两个妹妹来,她是真的不知道章王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除非有人故意将他引过来的。 楚北柠想不到更长远的,眼面前的事情已经是危急万分了。 果然郑君华看向了坐在最后面的楚望月笑道:“回娘娘,当初梁王妃受了冤案,楚家四小姐简直是有弥天之勇,竟是敲了太平鼓,告御状,救了自家长姐的危难呢!这样的弥天之勇,我等寻常女子绝不曾有。” “要知道那六十六根穿骨钉,想想就疼哦!” “哈!还有人敢敲先帝爷留下来的太平鼓?是哪家姑娘,本王好好瞧瞧!”章王爷仰起头,剩下的那只眼里掠过一抹残肆的笑意。 玩儿腻了那些乖顺的,陡然出来一个更好玩儿的,他很想瞧瞧是谁! ------------ 第140章 过去的笑话 楚北柠脸色阴沉了下来,死死盯着搬弄是非的郑君华。 郑君华挑衅地看了一眼楚北柠,脸上掠过一抹得意之色。 此番站在场中的裴雨鸳倒是有些进退两难,眼底掠过一丝愤懑。 这个郑君华和梁王妃又斗上了,她不关心二人如何,可偏偏选在她最出风头的时候搅局,存心不想让她好过。 裴雨鸳冷冷笑道:“既然都对楚家四小姐这般关心,不防请楚家四小姐站出来给大家表演一二才是。” 此番楚望月已经完全傻眼了,她今儿来就是应了顾伯懿的要求罢了,哪里想到还真的有人挑着她的刺儿出来。 而且连章王爷都发话了,她此番不站出来便是不成了。 楚望月低声吩咐了楚昭月几句,楚昭月忙一把将四姐姐拽住。 虽然她是个吃货,可也明白现在有人这是故意给她们楚家姐妹下套儿。 “四姐姐!” “不必担心!”楚望月轻轻拍了拍楚昭月的肩头,随后起身刚要走出来,突然自家长姐却是先一步走了出来。 楚北柠遥遥冲着楚望月摆了摆手笑骂道:“你这个莽撞的丫头,人家让你站出来你还真的站出来啊!” 她随后冲四周盈盈一拜笑道:“诸位见笑了。” “之前在我身上出了一桩不好的事情,如今顾家给我们准备了这么多的美酒和茶点,还有这么好看的风景。” “我那件不好的事儿就不要扰了大家的雅兴了,难得诸位这般关心我的事情,让诸位费心了。” 楚北柠端起了酒杯笑道:“如此良辰美景,我敬大家一杯。” 楚北柠豪爽地举起酒杯仰起头灌了下去。 四周顿时传来一片喝彩声,这位梁王妃治好了脸上的毒印后,变得越发光彩照人。 此番举手投足之间,带着几分女中豪杰的洒脱,自然是赢得了不少的好感。 即便是坐在正位上的章王爷此番也被楚北柠的姿容和性子完全吸引了过去,他早已经忘记了刚才郑君华提到的那个敢敲太平鼓的楚家四小姐。 郑君华暗自磨着牙,楚北柠果然为了她妹妹什么都肯做,这便是当众要驳章王爷的面子呢。 可是她又不能直接走到了楚家四小姐的面前,将楚家四小姐拽出来丢到章王爷的府里头做妾。 章王爷从未见过如此性子洒脱的女子,还生得这般美艳,像是初晨那一轮最为璀璨的初阳,竟是有些刺眼夺目。 “好一个性情女子!这位是……” 章王爷刚从漳州边地回到京城,之前他一直很少回到京城里来,即便是梁王这个侄子娶妻,他也没有回来过。 常年在外的章王爷竟是不知道梁王妃是谁,陡然看到这般明艳动人的楚北柠,一时间兴致勃勃了起来。 一边坐着的梁王玄鹤脸色已经变了几分。 楚北柠忙上前冲章王躬身福了福笑道:“回皇叔的话,妾身是梁王正妻,楚家之女。” 章王爷一愣,突然哈哈大笑了出来,点着楚北柠的鼻尖道:“哈哈哈,竟是楚贲那老家伙的女儿,怪不得有些气韵。” 楚北柠眸色一闪,这个独眼怪物对自己过世的爹好像不怎么尊敬啊。 好的爹爹也是大晋的功臣,即便是晋武帝也尊称一声老将军的,这个残害少女的畜生越发令人恶心了。 郑君华没想到章王对楚北柠更感兴趣,越发来了劲儿,只要能弄死楚北柠,更是解了她的心头之恨。 只是楚北柠的身份是梁王府正妃,章王爷即便是要下手也不好弄。 不管了,梁王不是不喜欢楚北柠吗,若是看着她受辱应该也会袖手旁观的吧? 郑君华忙捂着唇笑了出来:“章王爷!听闻楚家嫡长女才华横溢,冠盖京华。上一次泰安殿里,连太上皇也惊叹梁王妃娘娘的才华呢。” “不信,您去问问裴家二小姐就知道了。” 裴雨鸳脸色微微沉了几分,当初泰安殿的遭遇是她此生都挥之不去的耻辱,郑君华这个贱人不停地提及过去。 她这是既陷害了楚北柠,也打了她的脸,让她难堪得很。 可是这个话儿,裴雨鸳又不能不接下来,她淡淡笑道:“梁王妃的算术才能当真是令人惊叹,不过如今是顾家的诗会。” 她顿了顿话头笑道:“诗会上讨论算术,未免有些乏味,听闻梁王妃还未出阁的时候,跳舞很是一绝,不若今儿我们一起欣赏一下梁王妃的舞姿如何?” 裴雨鸳的话音刚落,四周竟然传来低低的嗤笑声,所有人的视线都看向了垂首坐在那里的玄鹤。 楚北柠暗自骂了一声娘。 郑君华是明着坏的,裴雨鸳这个小贱人是暗戳戳的坏。 楚北柠原主干过的破事儿着实的多,多到现在的楚北柠都不知道该怎么替原主收拾那些乱七八糟的乱摊子。 说起来跳舞这个事儿。 楚北柠都对原主无语至极,当初原主为了追求梁王爷,在梁王宴请宾客的花船前出了很大的丑。 那个时候也不知道原主花了多少银子买通了梁王府里的小厮,得知第二天晚上梁王在御河上的花船里宴请军中好友。 这个脑子被驴踹了的家伙,竟然赁了一艘乌篷船行驶到了玄鹤所在的船前,开始在乌篷船的甲板上,穿着轻薄的纱衣表演跳舞,想要给梁王来个惊艳偶遇。 不想自己舞技着实的差劲儿,一个不小心居然掉进了水中,正好那天御河上的游船很多,很快这事儿便传遍了整座京城,成了所有人茶余饭后的笑料和谈资。 此时裴雨鸳不提这事儿还好说,一提这事儿连着玄鹤同楚北柠的脸,一起打得咣咣响。 楚北柠根本不会跳舞,裴雨鸳这般刺激她,她一颗心顿时沉到了底。 她好不容易压住了想要大耳光子抽死这帮贱人的冲动,抬眸看着章王笑道:“启禀皇叔,妾身实在是不会跳舞,让诸位见笑了。” 章王脸色沉了下来:“呵呵!不会跳?本王怎么听说你跳得还不错,还是本王不配看呐?” 楚北柠心头咯噔一下,章王是晋武帝的宠弟,在大晋朝的地位特殊,若是现下得罪了此人,他发了狂要害人,莫说是她,即便是玄鹤也不一定能拦得住。 ------------ 第141章 共舞 章王爷的话虽然是笑着说的,可谁都听出来其中隐隐的怒意。 章王因为丢了一只眼睛,性情巨变,有时候动不动就会胡乱杀人。 此时章王显然是被楚北柠激怒了,若是楚北柠再拒绝下去,后果将不堪设想。 顾相夫妇两个,脸色都发了白,这可是如何是好。 章王不好得罪,梁王就是好得罪的吗? 那楚北柠如今做出来的那些事儿,也不是一盏省油的灯。 本来好好的一个诗会,想得给自己儿子选个门当户对的姑娘做他们的儿媳妇,哪知道最后会闹得这般的凶险。 可是这些正主子们,哪一个是肯听他这个老家伙劝解。 眼见着章王要对楚北柠不利,坐在正位的太子脸色也不好看了起来,刚要起身突然被身边的玄昭压住手臂。 “大哥,你确定要为了一个女人,还是个根本不属于你的女人,和七皇叔翻脸吗?” “大哥还是三思而后行啊,不然你真能把母后给气死了去!” 玄宸心头一顿,不敢动了。 动七皇叔的话,他们兄弟几个加起来也不一定能扳倒七皇叔的。 七皇叔光是在军中的地位,就能将他们几个压制得死死的。 玄宸突然想到了什么,看着玄昭道:“你不是最有些急智的,不若插科打诨帮帮忙?” 玄昭冷哼了一声道:“帮她?” “这个女人把她的三妹妹藏得连她娘都找不到,害的小爷我现在就是一只没头的苍蝇,我帮她?我现在宰了她的心思也有了!” 玄昭表情怪异地看了一眼自家大哥道:“大哥,你就不必操那个闲心了,又不是东宫的太子妃,也不是我嫂子,我帮她做什么?” “况且那个女人这些日子每次都能化险为夷,你以为今儿她能吃亏到什么地步?她不让别人吃亏就不错了。” 玄昭压着声音低声说着话儿,嗓子有点点的发干发疼,端起了一杯酒仰起头灌了下去,冷笑道:“要说啊,最该小心的是咱们表妹郑君华。” 太子一听到郑君华的名字,不禁一阵阵头痛。 外祖父实在是太宠溺这个丫头了,竟是比他的亲妹妹长宁公主还要无法无天。 他想到此不禁生出了几分厌恶来。 此时顾家诗会的气氛简直可以用凝重来形容了,楚北柠眼见着已经没有丝毫的退路,这一场丑是出定了。 她刚要说什么,突然一直默不作声的玄鹤却缓缓从自己的座位上站了起来,朝着楚北柠走来。 这下子轮到楚北柠不会了,她没想到玄鹤居然会替她解围? 不,她都数不清楚玄鹤这是第几次来替她解围了。 玄鹤刚站定在了楚北柠的身边,一直坐在章王身边神态镇定的章王妃裴未央,终于脸色变了几分,那一瞬间她几乎都维持不住自己脸上淡定从容的神情。 她喜欢的男子,此番就站在楚家那个傻子大小姐的身边。 就像是公然对她示威一样,就那么直直戳进了她的眼眸中,她藏在袖子里的手攥成了拳头,却又缓缓松开了几分,随后下意识地微微发着颤。 “王爷?”楚北柠诧异的看着玄鹤,她已经习惯于自己独自面对一切问题,此番身边的这个家伙却是越来越上道儿了,她竟是有些不知所措了起来。 玄鹤冷冷瞥了她一眼低声道:“蠢就不要这么张扬。” 楚北柠脸色一僵,就知道他会这样,每次帮她就帮她吧,还总是骂骂咧咧,不情不愿的。 “王爷?”楚北柠委屈的看着玄鹤。 玄鹤受不了她这个可怜兮兮的眼神,别过了视线却是冲章王躬身行礼道:“侄儿给七皇叔问安了。” “既然皇叔喜欢看贱内跳舞,她一个人跳也是无趣的,侄儿是见过的,实在是不登大雅之堂。” 四周的人传来低低的笑声,看来之前楚北柠给梁王爷跳舞掉进河里的那一出子,梁王爷是真的受了不少的刺激,到现在都记得很牢。 “呵呵,呵呵,”楚北柠不知道这家伙站在她的身边到底要帮忙还是拆台? 玄鹤顿了顿话头抬眸看着章王缓缓行礼道:“但是侄儿也会跳舞,不若我们夫妻两个一起给诸位演绎一二,让诸位见笑了。” 什么?楚北柠别过脸不可思议地看向了玄鹤,他要陪着自己一起跳,可是她根本就不会啊,他们两个也没有排练过,她现在会跳兔子舞随便蹦跶一下可以吗? 玄鹤也不管正位上章王的表情是什么样子的,转过身看着楚北柠,却是一把将她的腰肢揽住,整个抱在了自己的怀中。 “玄鹤,你疯了吗?”楚北柠低声道。 “不要动,放轻松,踩在我的脚上,你便是我身上挂着的一个木偶罢了,一切有我!” 也不知道是玄鹤身上的气场很足,还是他那一句一切有我,楚北柠竟是下意识听了他的话,小心翼翼踩在了玄鹤宽厚的脚背上。 玄鹤低声笑道:“最近又吃胖了不少。” 楚北柠老脸一红,现在是讨论这个问题的时候吗,混蛋! 突然玄鹤刚才坐着的地方,出现了一道胡琴沉重凝练的曲调。 楚北柠顺着玄鹤的肩头看去,竟是长风和青山两个人坐在一边抚琴伴奏。 当乐曲声响起来后,楚北柠一下子明白了过来。 这就是在边地特别流行的胡旋舞,只是正儿八经的胡旋舞是要两个人一起伴随着音乐旋转舞动,欢快又有力度。 可现在她不会啊,只能踩着玄鹤,任由他随意发挥。 玄鹤此时紧紧抱着楚北柠,楚北柠火红宽大的裙子将玄鹤的脚掌遮挡的严严实实,在外人看来就像是两个人配合得很是密切,将这一场异域风情的舞蹈演绎得也是酣畅淋漓。 四周的人都看傻眼了,大晋的战神跳舞居然跳的这么好看,梁王妃也不错。 他们二人此时拥在了一起,简直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令人羡慕万分。 太子死死盯着那一对儿璧人,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眼神都是那么的默契,他心头顿时不舒服得很。 玄昭暗自骂了一声娘:“这两个玩意儿什么时候这么会哗众取宠了?” 四周时不时传来一阵阵的叫好声。 唯独正位上的裴未央,脸色彻底变得煞白,没有丝毫的血色。 她甚至都坐不住了去,那可是她一直想要的男子啊,此时紧紧拥着楚北柠,那她算什么? 裴未央的失态显然引起了章王爷的主意,章王爷淡淡看了裴未央一眼低声冷笑道:“怎么?王妃病了不成?” 裴未央瞬间脸上血色全无。 ------------ 第142章 换换胃口 裴未央忙侧过了身子同章王笑了笑低声道:“多谢王爷体恤,这些日子日渐寒冷了一些,妾身的身子也有些招架不住。” 随即她眸色微微一闪唇角不露痕迹的勾起了一抹嘲讽,却又疏忽不见。 “王爷,”裴未央说话说得急了一些,竟是咳嗽了起来,随后用帕子捂着唇低声道:“虽然楚氏长的不错,可她是梁王妃的妻子,王爷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吧。” “哼!”章王的心思被自己的妻子猜了出来,脸色瞬间阴沉不定了起来。 裴未央倒是不以为意,低声道:“王爷的心思,妾身懂。” “妾身今儿带王爷来此,便是晓得王爷每到月中必然要用一个处子的血缓和王爷身体里的毒。” 章王顿时眼底藏了几分凌厉杀意。 裴未央低声巧笑道:“王爷放心,这个秘密妾身一直帮王爷守着呢!” “这些年妾身不晓得帮王爷找了多少药引子,王爷难道还不放心妾身吗?” 章王的脸色缓和了几分:“你最好放聪明一些,本王虽然是个半瞎子,可还没有全瞎了眼,你小心一点儿。” 裴未央更是神态贤淑了不少,缓缓道:“王爷,楚氏听闻刚嫁给梁王的时候,居然用了卑鄙的法子同梁王圆房,梁王今儿虽然帮她,那也是因为梁王府的面子挂不住。” “等以后寻到了合适的机会,妾身帮王爷好好想个法子,将她送到王爷的帐中,王爷到时候想怎么炮制她还不是王爷的一句话?” 章王微微闭了闭眼,看向了场中跟着梁王一起跳舞的楚北柠,眼底掠过一抹贪婪。 裴未央眼底的那一抹嫉恨已经被她此时完全压制了下来,她定了定神继续道:“王爷,今天王爷可是看上了哪个小丫头?” 章王淡淡扫了一眼场中,冷冷笑道:“你二妹妹今儿很出风头。” 裴未央脸色微微一变,突然笑了出来。 “王爷此言差矣,京城里的这些女子,一个个都是琴棋书画,想必对于王爷来说很不对胃口。” “王爷吃大鱼大肉吃腻歪了,倒是可以换一些清淡的开胃小菜吃吃!” 章王一愣。 裴未央突然抬起手点向了坐在最末尾的楚四小姐楚望月低声笑道:“难道王爷不想见识见识能敲太平鼓的女子是什么样子的吗?” 裴未央和章王之间的悄悄话刚落音,正好梁王玄鹤带着楚北柠将这一曲顺顺当当跳完了去。 楚北柠忙从玄鹤的脚掌上下来,不好意思的低声笑道:“辛苦王爷了,不疼吧?” 玄鹤摇了摇头只是低声说了一句道:“爱妃最近一段儿时间,还是不要吃肉了吧?” 楚北柠讪讪笑着应了几声,随后同玄鹤一起来到章王夫妇面前行礼。 章王淡淡点了点头。 章王妃裴未央笑了出来:“梁王和梁王妃二位当真是伉俪情深,这一曲舞瞧着便是令人荡气回肠,千回百转。” 楚北柠忙躬身福了福道:“王婶谬赞了。” 裴未央和蔼的笑了笑,却看着坐在最末尾的楚家四小姐道:“梁王妃客气了,你们楚家的女儿个顶个的优秀。” “时间也不早了,本王妃倒是对敢敲太平鼓的小丫头有几分好奇。” “本王妃见一面楚四小姐,这便回去了。” 楚北柠登时傻眼了,她千方百计替四妹妹出了头,以免四妹妹被章王这个老色批盯上。 可这个时候,章王妃却是对自己四妹妹不依不饶。 她不傻,此番一下子看出来这个女人貌似恨她? 一直以为裴未央这种高冷女神,不会做出来这么龌龊的事情,明知道章王爷有残害少女的恶行,却还是不停地提及她的四妹妹。 楚北柠一颗心顿时悬了起来,她突然意识到了一个很细思极恐的事情。 章王已经迎娶了那么多小妾,那些小妾一个个死的蹊跷,可又令人抓不住把柄。 这种情形下,身为章王妃的裴未央难道不知情吗?她到底是受害者还是章王的帮凶? 今儿从裴未央的表现来看,怕是后者更多一些吧? 楚北柠已经完全被裴未央陡然来的这一出子给整懵了,莫说是她,即便是玄鹤也不可思议的看向了裴未央。 一边的郑君华没想到事情还能出现转机? 原来裴家嫡长女,章王妃裴未央竟是也恨上了楚北柠,这就奇了怪了。 貌似章王妃也是刚刚跟着自家王爷才回到京城来,怎么就能恨上了她?难道这其中有些蹊跷? 郑君华像是野狗闻到了血腥味,登时整个人都亢奋了起来。 自从她一次次被楚北柠羞辱,甚至还被玄鹤在宗人府几乎扒光了衣服,她就恨死了梁王这对夫妻。 如果真的能从章王这边下手,弄出来一点儿动静儿,除掉了这两个人,不仅是帮了太子表哥的忙,还能解她的心头之恨。 想到此,郑君华越发笑得得意万分,抬高了几分声调道:“呵呵,楚家四小姐好大的架子啊,宫里头的公主们见了章王爷和章王妃也要喊一声皇叔皇婶的,我们楚四小姐倒是连一面也不肯见吗?” 楚望月一听郑君华这话儿,哪里还敢藏着掖着,大大方方站了起来走出了座位,一直朝着章王走去。 楚北柠的心头几乎恨出了血。 今儿她算是看明白了,郑君华这是要让她们楚家的几个女儿不死也要脱层皮的节奏。 楚望月此番穿着分外素净,就那么款款而来,加上她生的很美,却又不施粉黛,竟是天然带着几分丽色,一下子将章王爷的视线吸引了过去。 章王剩下的那只独眼里瞬间晕染出了恶毒贪婪的光芒,他之前杀了的那些女人,在床榻上分外的没意思。 不是要死要活,就是吓得哭爹喊娘,像眼前这个丫头的沉稳气度倒是一个也没有。 他低声笑了出来道:“王妃果然诚不欺我也,确实那些大鱼大肉吃腻歪了后,换个口味也是好的。” 楚望月冲章王和章王妃躬身福了福道:“民女给王爷,王妃请安!” 裴未央上前一步一把握着楚望月的手。 楚望月只觉得裴未央的手冰冷至极,那一瞬她像是被一条毒蛇死死缠上了一样,想要挣脱竟是挣脱不开。 裴未央夸张的惊呼了出来:“王爷,您瞧瞧这丫头,当真是标致得很,这气度也是分外的熟悉呢!” “王爷,您看看像谁?想起来没有?” 章王哪里不明白裴未央的意思,淡淡笑道:“很像本王之前仙逝的正妃呢!” ------------ 第143章 开始干架 章王的话音刚落,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气。 裴未央其实是章王的继室,在裴未央嫁给章王之前,章王府里还有一个正妃,后来得了急症死了。 章王后来迎娶了裴未央为继室,裴家也借着章王的实力将自家的几个子弟都安排到了军中,偏生这些子弟都很争气,如今裴家反倒是成了大周的第一军事世家。 如今章王莫名其妙说楚家四小姐与章王之前死去的正妻很相似,这里头的意思,所有人都明了。 楚北柠的手狠狠攥成了拳,今儿去他的章王,他若是敢将自己妹妹祸害了,她真的能和这帮下作玩意儿拼命。 她上前一步声音已经冷了许多:“王爷说笑了,舍妹哪里敢比得上先王妃的风姿,一个莽撞至极乳臭未干的小丫头罢了。” 楚北柠转过身看向了自己的妹妹冷声道:“出来这么久,你娘也惦记着你呢,回去吧!” “是!”楚望月看得出来长姐这是要强行将她保下来。 她忙要转身,可是抓着自己手的章王妃裴未央却丝毫不松手,而是紧紧抓着她的手笑道:“不若这样吧,我在王府里也有些孤单,不若楚四小姐嫁入章王府,既能陪陪王爷,也能陪着我说说话儿,如何啊?” 楚望月顿时傻眼了,章王这是要让她做了章王府的小妾? 但凡是晓得里面弯弯绕的贵族子弟们看向了楚望月的眼神都带着几分同情了,唯独那些门第低微的女孩子们却是羡慕死了楚望月。 明明整个诗会上,这个女人就坐在那里和她的傻妹妹一起吃东西了,哪里想到居然会入了章王的眼? 别说是正妻,即便是章王府里的一个妾室,以后也是说不出的荣华富贵,没想到楚家的女子们都是这般的厉害? 楚北柠上前一步强行将楚望月的手从裴未央的手中拽了出来,她现在已经翻脸了。 即便你是玄小鸟的白月光也好,还是玄小鸟的朱砂痣也罢,她现在很讨厌裴未央这种说一套,做一套的贱人! “王妃言重了,她何德何能怎么可能嫁入章王府里去?况且我们楚家虽然门第低微,但是当年我爹死的时候留下来的遗言,我们楚家的女子不做妾!” 楚北柠定了定话头冷冷笑道:“这小妾谁想做谁做去!” 章王彻底被激怒了,看向了脸色阴晴不定的玄鹤:“梁王,你就是这么管你的内宅的?” “你妻子同本王说话的方式,本王很不开心!” 你不开心?老娘还不开心呢! 你个死变态! 楚北柠将楚望月拽到了身后躬身福了福道:“皇叔言重了,侄媳妇对皇叔您的敬重犹如滔滔江水绵绵不绝。” “只是祖训难为,实在是抱歉了。” 玄鹤淡淡扫了一眼楚北柠道:“还不带着四妹妹退下,你以为什么样的场合也能由着你胡言乱语不成?” “是!”楚北柠顿时松了口气,玄鹤依然站在她这一边,这就好说了。 她要带着四妹妹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不想章王阴森森笑道:“既然楚家有祖训,那么本王就请皇上赐婚,毕竟这么多年来,遇到一个很像先王妃的人很罕见,想必皇兄会体谅本王的苦衷的。” 楚北柠的头皮顿时炸了,这事儿玄鹤不好帮她了。 谁都知道晋武帝对自己这个素来胡来的弟弟那几乎是宠惯的厉害,就因为他替自己的哥哥挡了一次刺客,丢掉了一只眼睛。 是的,她楚家的祖训很重要,可是祖训再怎么重要也抗不过皇命难为啊。 这下子所有人都满怀深意看向了楚家姐妹。 一边的郑君华几乎要笑出声来,捂着唇笑道:“是啊,难得楚四小姐像章王爷先王妃,今儿当真是美事一件,可喜可贺。” “像你娘个像!你怎么不说你和母猪也很像,你们都是母的!”楚北柠勃然震怒,就是这个小贱人不停地挑拨,她猛地朝着郑君华走了过去。 “你……你要干什么?”郑君华之前被楚北柠打怕了,忙向后退开,连带着案上的酒盏都带倒了去。 “梁王妃!你成何体统?”郑君华的生母程夫人脸色一沉。 “我成你娘!”楚北柠破口大骂,“也不瞧瞧你养出来个什么畜生小王八蛋!” “见不得别人的好儿,自个儿的衣裳都在宗人府里挂着呢,脸皮比永定门的城砖还要厚一些,怎么就这么不要脸的出来现眼呐!” “够了!发的什么疯?”玄鹤忙低声呵斥。 “够什么够?感情不是你们的妹妹去做妾啊!你们想做自个儿去啊!祸害我妹妹做什么?” 楚北柠高声叫骂道:“你们这些世家子,扒灰的扒灰,养小叔子的养小叔子,什么下三滥也见识过,我妹妹冰清玉洁的姑娘,见识不了那些腌臜!” 这下子楚北柠连郑国公府里的那些龌龊事也骂了进去! 程夫人顿时脸色剧变,京城里早就有传闻。 郑国公府的嫡子死得早,现在是郑国公府的二爷执掌,大房里的程夫人据说和小叔子有一腿。 后来即便是死了丈夫,程夫人也能在郑国公府里站稳脚跟,据说也是公公偏爱。 这事儿被楚北柠骂出来后,即便是太子玄宸也是脸色尴尬万分。 “大哥,这娘们儿是不是疯了?”玄昭一阵阵抽冷气。 程夫人气得哆嗦,点着楚北柠道:“你再这么信口雌黄……” “我信口雌黄什么?”楚北柠叉着腰一幅农村妇女干架三部曲的节奏。“我就是随便说说,你着什么急出来应下这件事情?” “我……”程夫人脸色都白了。 楚北柠冷笑道:“怎么?你们郑家这么喜欢做三儿做妾,你们去啊,你让你姑娘去啊,要不再贴上你这老的,多好玩儿啊!” “楚北柠!你够了啊!”玄鹤实在是没脸见人了。 四周的贵女们看得目瞪口呆,她们之前也吵过架,可是没有梁王妃这么酣畅凌厉。 程夫人都快要哭了:“你还是王妃呢,梁王真该休了你!” “呦呵,我是皇家儿媳妇儿,休不休我,轮得到你一个普通官宦家的说我,你他娘怎么不给我父皇出出主意,告诉父皇这家国天下你们郑家说了算啊?” 程夫人一个踉跄朝后倒了下去。 ------------ 第144章 臣有隐瞒 整个宴会上的人都傻眼了,万万没想到在这样高雅的诗会上,还能听到这般精彩的骂战,关键是将郑国公府的程夫人给骂晕了过去。 一时间场面混乱至极,玄宸身为太子瞧着这个乱摊子,不能不站出来了。 他忙起身命人将程夫人扶着送到顾家别院空闲的屋子里歇着,毕竟这里是顾家的别庄,天色已晚,回京城的路也不好走了。 而且按照惯例,顾家举办的诗会那是要连着办两天的。 头天晚上会在半山腰的客院里安顿好达官贵人们的住处,第二天便是游山玩水,继续曲水流殇,吟诗作对。 本来最是风雅的一个盛会,此番被搞成了这个样子。 顾相夫妇两个彻底气的说不出话来了,一个是一个的粗鄙不堪。 可是这些人一个个比他的地位高,他也不能将这些人轰出去。 玄宸走到了脸色铁青的七皇叔章王面前,躬身行礼道:“皇叔,都是侄儿的不好,皇叔不若先去上院歇着,哪天皇叔闲下来,还务必请皇叔来侄儿的太子府里做客饮酒。” 章王冷哼了一声,丝毫不给太子面子,却是狠狠瞪了楚北柠一眼。 他好得也是过来人,哪里看不出来楚北柠这个女人的手段。 好手段啊好手段! 看似疯疯癫癫,粗鄙不堪,实则就是为了转移大家的视线,不让他带走楚家四小姐做妾罢了。 可他天生生性残肆,又有着病态的执着,但凡是想要的人和物,没有一样能逃得出他的魔掌。 他冷冷笑道:“作客不必了,本王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像本王先王妃的女子,太子若是真的孝顺皇叔,便替本王在你父皇面前传个话儿吧。” 楚北柠一下子傻眼了,她觉得自己就很无耻了,没想到遇到了更无耻的章王。 哪里有施压给小辈,就是为了一个女人。 她撒泼也撒了,打滚儿也打了,此番章王看来是要强要自己的四妹妹了。 罢了,罢了! 大不了今天死在这个王八蛋面前,说不定还能从这个糟心的地方再穿回去。 也不知道另一个世界的自己,有没有被人将尸体给火化了去? 她毕竟是魂穿而来,这事儿可不好说啊! 楚北柠一把将四妹妹挡在了身后,抬起手摸向了袖间,那里藏着一柄匕首。 “不要乱动!”玄鹤此时真的是惊心动魄。 这个女人发起疯来,简直是势不可挡。 太子玄宸也愣住了,他心头着实的难办。 这事儿七皇叔离谱了,可七皇叔连父皇都惯着宠着,他一个做小辈的又能怎么办? 可顺了七皇叔的意思,将楚家四小姐弄到了七皇叔的身边,此生都不可能和楚北柠修好了,那个女人能生吞了他。 所有人都定定看向了太子,太子的脸色也难看了起来。 楚望月不禁闭了闭眼,她没想到只是答应了顾伯懿参加这个诗会,本以为就是走个过场的样子,不想竟是无间地狱。 可此时她看得出来长姐已经尽力了,她不禁苦笑了出来。 之前自己还有什么理想,什么抱负,如今看来都是笑话。 罢了,自己的责任自己扛。 她到时候大不了一死,也不能将长姐拖下水。 楚望月吸了口气,刚要从长姐的背后走出去,不想一道清冷的声音从人群中缓缓袭来。 “章王爷,臣有话说!” 就在所有人都紧张的看着这几个人的时候,不想大晋第一少年才子顾伯懿居然站了起来。 “懿儿!不得无礼!”顾相吓傻了眼。 自己儿子参合得什么劲儿,这章王不同于别人,若是得罪了此人,会死人的。 顾伯懿本就生的风流俊雅,加上才名满天下,此番身着一袭纯白色绣银色竹纹的锦袍,就那么迎风款款而来。 端得是宽袖博带,风姿卓越,不愧是陌上人如玉,翩翩踏风来的人物。 裴家二小姐裴雨鸳心仪顾伯懿已久,本想今天在诗会上能够博取顾伯懿的欣赏,说不定还能做顾家的少奶奶。 要知道裴家的门第此番可是配得上他顾家的,况且她在京城也享有盛誉,出了名的才女。 裴雨鸳一直认为自己才是顾伯懿身边最合适的那个女子。 可不想在这个节骨眼儿上,顾伯懿居然为了楚家的一个庶女站了出来,这是要和章王对抗的节奏吧? 她又是担心又是紧张,甚至还有些害怕和嫉妒,各种复杂的心绪在她的心头来回交汇着,让她的眼眶都微微发红了。 楚北柠也没想到顾伯懿这厮会站出来,当初可就是他用刑部藏卷阁里的案卷哄着自己四妹妹来的。 如果不是他,四妹妹也不会惹上了这么大的麻烦。 顾伯懿缓缓站定在了章王的面前,却是躬身福了福,随即抬头看向了章王一字一顿道:“王爷,臣一直隐瞒了一个事实。” 章王知道这个小子的名声,不想他跳出来,冷哼了一声。 顾伯懿丝毫没有被章王身上的暴虐气息吓到,反而神态更是淡定从容,他故意抬高了声调一字一顿道:“其实臣已经和楚家四小姐私定了终身,臣非楚家四小姐不娶,楚四小姐非臣不嫁。” “懿儿!你胡说什么?”顾相彻底傻眼了,这个小子也就是刚刚见过楚家四小姐,什么私定终身,什么心有所属,这是他这个读书人该做的事情吗?简直丢了他们顾家的门面。 楚北柠一下子也傻眼了,给这小子搞不会了都。 她忙转过身看向了身后同样惶恐万分的妹妹楚望月,楚望月下意识的冲她摇了摇头。 楚北柠晓得自家妹妹没有什么问题,都是顾伯懿这个小兔崽子杜撰出来的私定终身。 顾伯懿的一石激起了千层浪,在楚北柠看来整个人就是个无敌核弹头,将所有人都轰得外焦里嫩的,一时间场面竟是有些诡异的宁静。 可楚北柠还是抓住了这一线生机,保不准顾伯懿这小子真的是出来救命的。 嫁给变态糟老头子章王做妾,和嫁给顾伯懿做顾家少奶奶,即便是用脚趾头都能想得出来哪个好,哪个不好吧? 楚北柠狠狠吸了口气,突然抬高了声音冷冷看着自家可怜兮兮茫然无措的四妹妹。 “望月,你当真是不懂事,什么时候背着我们同顾公子私定的的终身?” 楚望月是真的懵了,她越来越觉得自己当初答应顾伯懿就是个大大的错误。 忙要同自家长姐解释,不想长姐却是冲她眨了眨眼睛。 ------------ 第145章 就怕流氓有文化 楚望月脸都红了,红得能渗出血来。 没影儿的事情,还是男女之间这种的事情,还是同顾家长公子顾伯懿的私情,她到哪儿编纂去啊? “长姐……长姐,我……我……” “梁王妃,”顾伯懿看着楚北柠道:“望月有一次去山上的寺庙里上香,我与望月正好路上相遇,那个时候我一个人上山散心,不想摔了一跤擦破了胳膊。” “是望月姑娘帮我包扎了伤口,在下很是感动,觉得这个姑娘很好,做我顾家少奶奶很合适。” 卧槽!真能吹啊! 楚北柠突然发现整个帝都简直是人才济济啊! 她妹妹每天和各种凶杀案的案卷打交道,最不信的就是神佛鬼怪,还上香? 楚望月茫然的点了点头。 顾相简直要气炸了肺,低声呵斥道:“懿儿!你何时受的伤?不可胡言乱语?” “读书人不打诳语,”顾伯懿猛地掀起了袖子,果然在胳膊上有一片疤痕。 四周的人顿时脸上掠过一抹了然,人家姐姐是个神医,想必妹妹疗伤救人也不在话下。 顾伯懿随后拿出了一方皱巴巴的帕子看着楚望月道:“这还是望月姑娘留给在下的帕子,望月姑娘知晓的,对吧?” 楚望月眉头一蹙,这不是顾公子平日里拿出来擦靴子的帕子吗?她忍住了心头的不适感,僵硬的点了点头。 楚北柠忙看向了顾相道:“相爷,这事儿您瞧着办吧!” 顾相已经完全慌了神,哪里想到这一场诗会最终的笑话居然是他自己。 虽然楚四小姐看着不错,可到底地位和身份太低了,现在又有章王爷参合进来,娶进来就是个祸害。 如今儿子若是娶了楚四小姐,怕是直接就惹恼了章王,以后可是无穷无尽的麻烦。 顾伯懿瞧着自己父亲存着几分顾虑,突然抓着楚望月的手,拉着她一起跪在了顾相夫妇的面前。 “父亲,母亲,我们顾家是读书人家,总不能平白毁了人家姑娘清白吧?” 什么?毁了清白? 楚北柠几乎要大喘气了。 顾伯懿仰起头看着自己的爹娘道:“我已经与楚四小姐做了夫妻间该做的事情!她已经不是清白之身,怎么能嫁入章王府?” “你……你……”楚望月别过脸,刚要说什么,不想被顾伯懿狠狠瞪了一眼,顿时说不出话来。 顾相爷瘫坐在了椅子上,顾夫人却是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楚望月的肚子。 楚北柠没想到这小子演戏演得有些过了头,太离谱了。 章王妃冷冷笑道:“毁了清白?这么重要的事情自然是要清清楚楚的,不若请楚四小姐掀起衣袖瞧瞧她胳膊上的守宫砂便罢。” 裴未央的话音刚落,这下子即便是再傻再笨的人也看出来不对劲儿。 这个章王妃好像处处故意针对楚家姐妹,莫非二人之间有什么仇不成? 郑君华也缓过来了,冷冷笑道:“是啊,我们都瞧瞧啊!” 楚北柠冷笑道:“来来来,先掀起来琼华郡主的玉臂,我们先瞧瞧你的在不在?” 郑君华顿时说不出话来。 楚北柠刚要说什么,不想顾伯懿掀起了楚望月的袖子,却是顺势在楚望月的守宫砂上用特质的银针狠狠刺了下去。 楚望月顿时眉头蹙了起来,可那守宫砂却是瞬间血肉模糊,根本看不清楚了。 所有人其实都看明白了,什么毁了清白,什么私定终身,都是顾伯懿杜撰出来的,否则楚望月手臂上点守宫砂的位置,会是这个样子?像是被人刚刚刺破了一样。 楚北柠心疼的直抽抽,不行,这个四妹夫她也得打一顿才能解恨。 章王看着顾伯懿在他的面前直接耍这种无赖,竟是一点儿办法也没有,神色渐渐沉了下来。 顾伯懿紧紧抓着楚望月的手道:“王爷,此番望月的肚子里怕是有了我的孩子。” 楚望月低下了头,真的怕自己绷不住,会狠狠甩他一个大耳光子。 顾伯懿侃侃道:“虽然我家望月同您的先王妃长得很像,可她已经怀了我的孩子,已经是我顾家的长孙长媳!” “王爷还是收回之前的想法吧!” “所谓三纲五常,所谓仁义礼智信,天地之间固然君臣尊卑有度,可也不能乱了几分人伦纲常。” “这世上有三不欺,朋友之妻不可欺,忠臣之后不可欺,臣子之妻不可欺,否则天生异象,必是亡国之兆啊!” “还请王爷三思啊!” 精彩!真他娘精彩! 楚北柠真的想给顾伯懿比个心,这个世上不怕流氓有武功,就怕流氓有文化啊! 果然文化人骂人就是不一样,她和顾伯懿比较起来刚才那几下子简直是粗鄙,粗鄙不堪! 顾伯懿文绉绉的说了这么多,统共就一句话,这是老子的女人,你莫碰。 你若是碰了,就是会激起天下读书人的诟病和反感,若是晋武帝帮你干了这个坏事儿,就是亡国征兆,你们玄家的江山就玩完儿了,你碰一下老子女人试试?你倒是碰啊!乖孙! 章王固然胡来,可用大晋国运和江山赌,他不敢! 裴未央却死死盯着楚北柠,这个女人怎么还能说动顾家帮她? 楚北柠挑衅地仰起头看了她一眼,随后走到了跪着的顾伯懿面前,将这个妹夫还有自己的四妹妹扶了起来。 “罢了,楚家家主去得早,我身为长姐,这件事情就这么决定了。” “择日不如撞日,今天咱们特事特办,这亲事就定了吧?” 她转过身看向了脸色灰败的顾相:“相爷,您说呢?” 顾相现在掐死儿子的心思都有了,可他们是书香门第啊,总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始乱终弃啊! 以后顾家的脸面要不要了。 他咬着牙摆了摆手道:“罢了,罢了,就这么办吧!” “这定亲的日子……” 顾伯懿笑道:“父亲,今儿举行诗会,多么好的机会,今儿就定了姻缘,写了婚书吧。” 顾相还想挣扎一下:“可是婚书还没有准备好。” “准备好了,”顾伯懿从怀中摸出来一封婚书,早就写好了,还很贴心的盖了月老祠的官方印章。 “望月,来,”顾伯懿强行抓着楚望月的手,在婚书上一笔一划写下了他们两个人的名字。 这小子怕不是故意的吧? 楚北柠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他们所有人都被顾伯懿这小王八蛋给耍了。 强行让四妹妹来,他怕是早就猜到章王会来,猜到郑君华会搞鬼,然后早就准备好了婚书。 天爷啊!全部都在他的算计内。 他是不是早就打了四妹妹的主意,可从什么时候打的主意? 此番阳光映照在顾伯懿俊美的脸上,他轻轻握着楚望月的手,神情里竟是万分的专注。 楚望月就这么混不吝成了他顾伯懿的人了。 楚北柠突然觉得这小子真可怕,怪不得有人说未来这厮一定会是大晋宰相,这心机,真他娘深。 不知道现在替傻乎乎的四妹妹悔婚来不来得及? ------------ 第146章 一巴掌 所有参加诗会的人都没有想到,居然可以亲眼见证这么神奇的事情发生。 一场好好的诗会竟是血雨腥风之后的喜庆? 那些来参加诗会的女子,此时一个个恨不得吞了楚家四小姐。 顾伯懿可是帝都无数女子的梦中人,是她们的蓝月亮,就这么轻而易举的被楚家的一个庶女摘走了,想想便是令人心痛。 只是事已至此,不管那些不甘心的人有多么难受,也得憋着忍着。 莫说是这些闲杂人等,即便是挑起来事端的章王也没有再想出别的恶毒的法子,就这么被顾伯懿这个乳臭未干的混账小子给耍了。 他脸色阴沉万分,一边的裴未央心情也好不到哪里去,本以为今日让楚北柠不死也得脱层皮,不想居然输给了顾家嫡长子? 顾家长公子的这一出子大戏,连她也自愧不如。 可自己和章王爷再要是坐在这里让别人就这么看着,岂不是自取屈辱。 她忙侧身冲章王躬身笑了笑道:“王爷,听闻顾家别院的风景很是好看,王爷咱们还是回客院里歇……” 裴未央的话还没有落音,突然章王挥起手狠狠给了她一巴掌。 这一下子声音很响亮,惊动了所有人。 玄鹤抬眸死死盯着章王,眼底的冷冽越发深邃了几分。 楚北柠也没想到恼羞成怒的章王竟是将怨气撒在了自己老婆身上,这一巴掌当真是一点情面也不给。 不想裴未央竟是还能笑出来,只是那笑容到不了眼底,却是慌慌低下了头也不知道脸上的表情如何。 四周围观的客人也是吓傻了眼,素闻章王的脾气暴躁,生性残虐,不想在这样的场合下也毫不掩饰。 此时的顾相心头突突地跳着,章王被自己儿子气成了这个样子,以后这个小子怕是和章王之间结了仇,这可如何是好? 他们顾家是书香门第,素来在朝中不站队,不和公侯王爷们走得太近,不想这一遭硬生生竖敌,一会儿回去要好好教训那个小子才是。 他一直以自己的儿子为骄傲,儿子的才学和成就远远超过了他们这些老家伙,可还是太年轻了。 章王冷冷盯着裴未央道:“本王想去哪儿,想做什么,轮得到你来安排?” 裴未央紧紧咬着牙关,好半天才是吐出来一个字儿。 “是!” 哼!章王冷哼了一声,拂袖而去。 楚北柠这才松了口气,这一顿饭吃得简直是大喘气。 她忙吩咐长风亲自护送楚家五小姐楚昭月连夜赶回回楚相府,却看到四妹妹此番被顾伯懿拽着手不知道在说什么。 不过自家妹妹那个样子,恨不得要和顾伯懿拼命的架势。 楚北柠刚要同玄鹤离开,却发现玄鹤脸色不好看。 她登时想起来什么,裴未央是玄鹤的白月光,此番被章王当众给了耳光,玄鹤现在的心情估计不好受,可她却舒畅得很。 不过她也不能在玄鹤面前表现得太过了些,毕竟是人家的心头好嘛! 她咳嗽了一声,冲玄鹤道:“王爷,我们也该回客院了。” 楚北柠纯粹是为了帮玄鹤的忙,她不知道玄鹤和裴未央两情相悦怎么就走到了现在这一步? 可是裴未央抛弃玄鹤在前,嫁给章王为裴家谋利益也在前,她实在是觉得玄鹤这颗痴情种子做得冤枉。 可玄鹤再怎么心疼裴未央,也不能在当下表露出半分,不然这小子和自己的皇婶有奸情,怕不是嫌命长吧? 玄鹤收回了视线看向了楚北柠沉声道:“你先去客院,就在那里呆着,哪里也不许去,不然出了事儿本王罩不住你。” 楚北柠嗤的一声笑了出来,竟是心情也好了很多。 “多谢王爷,王爷有心了,那妾身先回去歇着了。” 玄鹤点了点头,却是带着青山疾步走出了花厅,也不知道去了哪儿。 楚北柠刚要离开,不想郑君华擦着她的身子而过,将她狠狠撞到了一边。 楚北柠停住了脚步看向了走在前面趾高气扬的郑君华,郑君华别过脸,却是缓缓朝着楚北柠走了过来,低声笑了出来。 “楚北柠,今儿算你四妹妹幸运,不过终有一天我会看着你们姐妹几个死!” 死这个字儿刚从郑君华的嘴里蹦出来,楚北柠的手紧紧攥成了拳。 突然她心头闪过了一个念头,这个念头一旦在她的心底生根发芽,就再也压制不住了。 楚北柠突然笑了出来:“想看着我们姐妹们死,你怕是做梦吧?” “咱们走着瞧,看看到底是谁笑到最后?” 楚北柠仰起头扫了一眼站在一处的四妹妹和顾伯懿,嗤的一声笑道:“郑君华,你忙乎了这么长时间,没想到吧?” “我妹妹仅仅是个庶女也比你嫁得好,你呢?郡主也罢,嫡女也罢,现在怕是太子殿下连看都不想看你一眼了吧?” “你……”郑君华脸色瞬间变了,想要扑过来打人。 楚北柠扬起了拳头挥了挥,郑君华忙收住了脚步,她还真的打不过这个死女人。 楚北柠继续笑道:“郑君华,你现在的名声真的是……啧啧啧……被我家王爷在宗人府剥了衣服,丢了那么多的面子,太子绝对不会娶你这样的女人,真的是很丢人的。” 楚北柠的话像是一支支短箭,呼啸着几乎将郑君华千疮百孔的心脏刺成了蜂窝。 她甚至能听得到呼啸的冷风从那些空洞中穿过,冷的她直打哆嗦。 楚北柠看着她的样子更是笑了出来:“呵呵,不信咱们走着瞧,我们楚家的庶女也比你过得好一万倍。” “你瞧瞧我四妹夫,顾家公子那可是万人迷的存在,不也对我妹妹温柔款款,估计没有男子愿意为你如此吧?” “我四妹妹只是个庶女,还能超过你,你还有什么资格说三道四,罢了,等以后你人老珠黄的时候,只是干瞪眼瞧着我四妹妹做那宰相府的正牌儿夫人吧!” “呵!路还长着呢,咱们走着瞧!”郑君华不想再听下去,怕被楚北柠给气死了。 她转身朝着花厅的门口行去,眼底却渗出一丝丝的恶毒。 楚家四小姐,本郡主定要你生不如死,凭什么你能压过本郡主一头,做梦? 楚北柠看着郑君华远去的背影越来越僵硬了几分,眼神一闪,唇角勾起来的笑容却是一点点冷了下来。 ------------ 第147章 胆敢再说? 顾家诗会的住宿分配也有些讲究的,以顾家别院主宅为中心,依着山势设在上面的客院称其为上院。 上院就设在顾家著名的花园里,风景分外的好看。 其中风景最好的院子现在安排章王夫妇住着,不过这一处院子就是略微偏僻一些。 然后其他的院子住着太子,梁王,静王,安王等王爷还有他们的女眷。 此外上院还安排着其他的公侯将相。 这是上院的安排,下院顾名思义就是在顾家别院下面的位置,安排着那些世家大族里低品级的子弟和女眷,还有邀请来的寒门读书人。 虽然楚四小姐是梁王妃带过来的,可到底不是梁王府的人,总不能跟着姐夫住在一个院子里。 她还是庶女的身份,也没有资格住在上院。 此时她固然已经成了名义上顾伯懿的女人,可顾相夫妇两个对这个儿媳妇到底是不满意,明显给她落了面子,也没有将她安排在上院,而是单独在下院找了个院子塞进去算是应付了儿子。 顾伯懿却是亲自送楚家四小姐楚望月去了那一处偏僻,却也布置雅致的小院子里。 他根本就不避嫌,直接走进了暖阁里。 楚望月身边服侍的丫鬟狠狠吓了一跳,可还是避开低着头走了出去。 楚望月到现在也不明白为何大姐送自己五妹妹离开这里,没有让她连夜回楚家的想法。 她本来想找长姐问问,不想顾伯懿居然跟进了暖阁里,甚至整个人躺在她的床榻上,显得极其闲适安逸。 楚望月瞧着他就来气,脸色沉了下来道:“顾公子请回吧!” “喊相公!”顾伯懿淡淡笑道。 楚望月登时脸色通红,疾步走到了顾伯懿面前冷冷道:“顾公子,我从未曾和公子有过任何交集,你为何如此陷害我?” 顾伯懿缓缓坐了起来,他此时的锦袍领口稍稍睁开了稍许,一幅慵懒公子的风流模样,楚望月不禁不好意思的别了别视线。 “陷害你?”顾伯懿眼角眉梢都是韵味风骚,“今日我救了你一命何来的陷害?” 楚望月一愣,有苦说不出。 她知道自己被顾伯懿算计了,抿了抿唇道:“万事都得有个因果,我只想问公子,为何要这样对我?何为选的是我?” 顾伯懿终于表情郑重了起来,淡淡笑道:“因果?因果便是那一日我亲眼看到你为了你长姐伸冤,滚过了穿骨钉,敲破了太平鼓。” 楚望月懵了都,没想到她当时救姐姐的事情,居然还能引出来这么多的后续。 顾伯懿定定看着楚望月,眼神很有侵略意味,这让楚望月有些心慌。 人人都说顾家嫡长子如何如何光风霁月,如何如何才高八斗,是天下读书人的楷模。 此番看起来简直就是衣冠禽兽,斯文败类! 顾伯懿淡然道:“楚姑娘,你知不知道大晋朝到现在敲了太平鼓的女人有几个吗?” 他竖起来修长的大拇指看着楚望月道:“唯你一人,古今天下只你一个。” “我顾伯懿的妻子嘛,”他缓缓站了起来,走到了窗前看向了外面的几枝梅树,“必然是那天下独一份儿的,我之所以相中你就是觉得你独特,比其他的女子有趣,很合我口味。” “可强扭的瓜不甜!”楚望月冷笑道:“顾公子未免也太自以为是了,焉能知道我能看得上你?” “你以为你是大晋第一才子,你是顾家长公子,我这样的庶女就该顺着你的意思吗?” “你是人,我也是人,我们抛去家世,抛开门第,你有什么值得我倾心于你的?靠的是你的卑鄙无耻吗?” 顾伯懿一愣,眼底却是闪过别样的光芒,这世上目前为止没有人在骂人损人上面比得过他的本事,不想被眼前这个丫头骂了个狗血淋头,为何还很爽? 顾伯懿大笑了出来,随后笑意渐渐收敛了几分,定定看着楚望月,从怀中拿出来一样东西。 “感情的事情慢慢培养,就像你长姐和你大姐夫不也是分开院子居住吗!” “况且你若是做了我的妻子,以后就是我顾伯懿的夫人,进出刑部不是很方便吗?” “今儿我顾伯懿也徇私舞弊一回,这个你拿去!” 楚望月定睛看去,居然是六扇门捕头的令牌,她顿时眼底一亮上前一步一把将顾伯懿手中的令牌抢了过来,不可思议地看向了顾伯懿。 “你……你……” 顾伯懿冷哼了一声:“夫人,不必急着谢我。” 楚望月此时的心境已经无法用语言来形容了,惊喜交加,让她甚至有一种眩晕感。 随后她想起来什么,忙将令牌收进了腰间看向了顾伯懿很严肃的说道:“顾公子,这份儿恩情我心领了,以后也会还你的。” “不过咱们之间的婚约当真是荒唐,等过了一段儿时间,待章王离开京城后,我们就和离吧!” 顾伯懿顿时脸色阴沉了下来,死死盯着楚望月那双清亮的眼眸,薄唇微启。 “有胆你再给本公子说一次?” 楚望月顿时觉得顾伯懿身上竟是生出了几分杀意来,比刚才章王的威慑还要大一些。 她忙闭了嘴,这事儿看来还得徐徐图之。 外面的夜色渐渐黑了几分,顾伯懿也不好真的就留宿在这里,同楚望月说了几句话便离开了院子。 楚望月此番呆呆坐在了床榻上,一时间竟是有些五味杂陈,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她实在是坐不住,准备走出去同长姐说会儿话,可一想到长姐住在上院,此时怕已经同姐夫睡着了,一时间竟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不想暖阁的帘子却被人从外面掀了起来,楚望月这才发现方才伺候的几个丫头,因为避嫌躲了出去,竟是到现在没有回来。 走进来的这个丫头,个头高挑不是刚才的那几个,却是低着头端着一盒子点心。 楚望月下意识地起身,眉宇间掠过一抹警惕。 不想那个丫头抬眸冲她笑道:“楚姑娘要不要用些点心?” “长姐?”楚墨月登时惊呼了出来。 “嘘!噤声!噤声!”楚北柠忙将点心盘子放在了窗前的桌子上,随后冲她眨了眨眼。 楚望月是真的不知道长姐这是要做什么,怎么打扮成了顾家丫鬟的模样? 她忙迎了过去,一把抓住长姐的手:“长姐,你这是……” “快!快和我换衣服!”楚北柠忙抬起手扒楚望月的衣襟,“一会儿你换了我的这身衣服出去找顾伯懿,那小子不放心你,在你隔壁的院子里。” “我已经打听清楚了,你去找他,这里暂且留给我,你那些丫鬟们我想法子引到了别处去了,一会儿该回来了,你马上离开。” 楚望月听得一头雾水,可还是顺着楚北柠的意思,将自己的衣服脱了下来。 “长姐,你到底要做什么?” 楚北柠嘿嘿笑着露出了她的小虎牙:“长姐好久没演戏了,今晚长姐给你演一出好戏看。” ------------ 第148章 直接了当 楚北柠的话音刚落,楚望月顿时愣怔在了那里。 什么演戏看戏的?长姐这是要做什么? 可依着以往的惯例,长姐越是这样笑的没心没肺,遇到的事情越是凶险。 她本来已经和楚北柠换过了衣服,却心头咯噔一下,一把抓住了楚北柠的手。 “长姐,你这是要做什么?可否相告?” 楚北柠今晚准备冒一次险,每次都是她被动受气,这一次她要主动出击。 可做任何事情高回报总是伴随着高风险,当然这个风险她自己偷偷评估了一下,还在可控范围之内。 她只想自己扛一下,可不想让自己妹妹知道,不然这丫头指定不愿意这样干。 但是她既然已经做了决定,断然不会半道而废。 “没事儿,没事儿,长姐就是想起来一种新玩儿法,借着你的地盘儿玩一下,你快出去吧!” “去隔壁找顾伯懿,那小子虽然是个混账可对你我感觉没有什么坏心思,去吧,去吧!” 楚北柠边说边将惊慌失措的楚望月推到了门口,不想楚望月性子也很倔强,却是抬起手掰着门框就是不再走出半步。 “长姐,你告诉你,你为何要和我换衣服?是不是要做什么危险的事情?我……” 楚望月的话音还没有落干净了,突然身后窜出来一个人影,竟是直接晃到了楚望月的身后,一记手刀直接将楚望月砍翻在地。 楚望月软软倒了下去,正好儿落在了顾伯懿的怀中。 “顾伯懿!”楚北柠没想到这厮下手这么狠,咬着牙死死瞪着不知道在外面偷听了多久的四妹夫。 顾伯懿脸上没有丝毫的愧疚之色,神色如常将被他砍晕的楚望月紧紧抱在怀中,冷冷看着楚北柠道:“既然出手就得稳准狠,切不可手软。” 楚北柠眼角狠狠抽了抽,你妹的! 顾伯懿弯腰将楚望月打横抱了起来。 “喂!男女授受不亲,你摸哪儿呢!那是我妹妹的腰!” 顾伯懿冷笑:“是,这是望月姑娘的腰,又不是你,你喊什么?” “我……”楚北柠没想到这小子的无耻度她还是有些低估了。 “臭小子,你等着!” 顾伯懿冷哼了一声,淡淡扫了一眼楚北柠,感觉像是在看一只蝼蚁一样,这让楚北柠分外的不爽。 不过现在还不是和四妹夫计较谁的腰的问题,她只想让顾伯懿赶紧的将她的四妹妹带走,不然就来不及了。 顾伯懿弯腰将楚望月打横抱了起来,沿着芭蕉林间的小道儿走去,不想走了几步却又停下来道:“今晚不管你要对付谁,但是不能伤害我顾家的人,不然我让你生不如死。” “呵呵!吓唬老子?老子是吓大的,我告诉你!” 楚北柠的密谋还没有开始就被这个天才少年给识破了,她略有些不爽,可还是心虚的退回到了暖阁里。 楚北柠回到了楚望月住着的暖阁里,坐在了床榻上却是从怀中摸出来一张人皮面具,这一张面具是她拜托玄鹤身边的能人异士按照自家妹妹楚望月的画像做出来的。 只用了一炷香的时间,略有些仓促,若是白天佩戴的话必然会被看穿,幸亏是晚上,讲究一下也是可以的。 仓促而起的计划,必然准备工作也有些仓促。 可楚北柠明白兵不厌诈的道理,正是这样的仓促估计才会让人防不胜防吧? 她戴好了面具后,用特殊的药材将边边角角粘得更加结实了几分,这才端端正正坐在了窗户前,随便拿了一卷卷册翻看了起来。 这可不是她之前在梁王府东苑里的那些艳情话本子,就是顾家布置在各个院落里的四书五经之类的古籍。 古籍认识她,她不认识这些古籍,之所以坐在窗户前,就是因为屋子里的亮光映照在她的身上,就会在窗户上留下来一个剪影。 尤其是站在外面黑漆漆的地方,看着窗户边的自己,应该是更加明晰。 楚北柠刚拿着书卷坐在窗前坐好,外面就传来一阵阵急促的脚步声,几个服侍的客人的顾家丫鬟走了进来。 楚北柠将面前的灯移开了位置,那些丫鬟也没有发现不对劲儿来,上前冲楚北柠行礼。 “奴婢方才被人诓骗了去,还说后院的库房里令东西,不想不知道谁传错了话儿。” 楚北柠暗自好笑,当然是她传得话儿。 她随便编造了一个理由,便是今儿客人多,主家觉得这些下人们辛苦了,让她们去库房领赏银,去的迟了就没有了。 领工资这事儿,这些人自然是分外的积极的,不然怎么将这几个小丫头调虎离山? 面前的几个小丫头将楚北柠当成了楚家四小姐,四小姐如今可是他们未来的大少奶奶,自然神态恭敬了几分。 “奴婢们的错儿,让四小姐在此等了这么久,还请四小姐责罚。” 楚北柠不好多说话,垂着眼眸嗯一声,挥起了手摆了摆,让她们出去。 两个丫头顿时心头微微一颤,估计是得罪了未来的大少奶奶,可也不敢说什么,忙退了出去。 楚北柠已然坐在窗户前看书,看了一会儿,便起身回到了床榻上合衣躺了下来。 她现在还别说,真的是有些困意了,不过好不容易张开了网,必须得等到鱼儿上钩才是。 她吹灭了灯,却是不敢闭着眼,担心真的困到了极致睡着了去。 楚北柠两只手狠狠扯着眼角,迫使自己使劲儿盯着纱帐的顶端,窗户外是风吹枯叶的声音,很是静谧,却有暗暗潜藏着杀机。 此时顾家上院的各处客房里也是暗潮涌动,静王玄昭实在是睡不着,披着一件外袍朝着隔壁太子哥哥的院子走了过去。 太子玄宸也没有睡,低着头不知道在写写画画什么,一脸的专注。 “大哥!大哥!”玄昭低声喊了一声。 “滚进来!”玄宸不晓得这小子又发什么疯,不能有一丝一毫的消停。 他现在很烦,是真的烦。 白日里玄鹤和楚北柠共舞的样子,不停地刺激着他的脑子,脑子里总觉得嗡嗡的,难受的利害。 玄昭却在这个时候烦他,当真是有些嫌弃这个弟弟了。 ------------ 第149章 皇家绯闻 玄昭讪讪笑着走进了玄宸的房间里,顾家上院的客房布置得分外的雅致,尤其是每一处客院里还有专门的书房,书房里的文房四宝都是上品。 玄昭瞧着太子哥哥不想理会他,他还是强行在太子面前刷了一波存在感,坐在了他对面的凳子上。 两只爪子搭在了桌子边沿,趴在那里看玄宸写字儿。 “写的是什么啊?” 玄宸冷冷道:“古体字儿,金石文。” “哦,”玄昭装出来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太子哥哥写的字儿,和之前我梁王府里那些歌舞伎跳舞是一个道理,这一笔一划扭得真的是好看啊!” 哗啦一声! 玄宸拿起来一个砚台朝着玄昭砸了过去,玄昭忙灵巧的避开。 玄宸气的脸色发白:“你居然将前代的金石文考究学,和你的歌舞伎作比,你脑子里到底长了个什么玩意儿?” “让你平日里多做些学问,便像是抽你的筋一样,不学无术,成何体统?” “是是是……”玄昭总觉得大哥比他的母后老娘还要可怕,他是真的怕了。 随后脸色灰败的看向了自家大哥,叹了口气:“大哥,我是睡不着啊,越想越气。” 玄宸一愣:“你生的哪门子气?” 玄昭搓了搓脸,脸上倒是带着万分的痛苦之色,不像是装出来的。 “大哥,就拿今天顾伯懿那小子的招数,你说我当初怎么就没想到这一点?平白让楚三瘸子给逃了?” “那小子段位太高了,今儿我们所有人怕是都做了人家的棋子儿,你说我当初怎么就想不到用这一招将楚三瘸子一举拿下呢?” 玄宸冷冷笑道:“就你那个猪脑子,你怕是被楚墨月一举拿下了吧?” “罢了,既然你今晚找过来,我便奉劝你一句,收手吧,楚墨月心性坚忍,又是和旷亦情深至极……” “大哥,”玄昭突然打断了玄宸的话,抬眸定定看着他道:“大哥,不必再劝我。” “情深至极?”玄昭眼神冷的厉害,“我到处找那个小王八蛋,始终找不到。” “楚北柠那个贱女人不知道将她妹妹藏哪儿去了,不过我也不想找了,我在心里给她定一个期限。” 玄昭咬着牙道:“死瘸子不是厉害吗?她以为躲出京城后,她就不用见我了?” “我有的是办法将她逼出来,她不是和旷亦情深吗?情深不寿她不知道听过没有?” 玄宸心头一惊,忙抬起头看向了自家弟弟。 这厮此时一张俊美无俦的脸隐没在黑暗中,沉得厉害,看不清楚他真实的表情,让人瞧着心慌。 “你想干什么?还嫌弃闹得不够大吗?上一次自己给了自己一刀子,这一次你要做什么,把自己的脑袋摘下来给楚墨月看吗?” 玄昭嗤的一声笑了出来:“大哥,你紧张什么?” “别说是我的头,即便是我的心,我的肝儿,我的五脏六腑都倒出来送到死瘸子的面前,她都嫌弃腥得慌!” “哼!她要气死我,好啊,我就捡着她最痛的那个地方下手,到时候看她出不出来?” 玄宸隐隐觉得这小子又要开始犯浑,可想要劝什么,却是根本没有办法劝。 感情这种事情,是这个世界上最不可能劝解的事务,冷暖自知罢了。 玄昭却是话锋一转,别开了自己的话题,眼底带着几分八卦之色,看着玄宸低声道:“大哥,不说我的事情了,说说玄鹤那厮吧。” 玄鹤现在对于玄宸来说,绝对是敏感得很。 他果然放下了手中的笔,坐在了玄昭对面的椅子上,端起了一杯茶抿了一口。 “说!” 玄昭探过身子低声看着玄宸道:“大哥,今儿你眼睛没瞎吧?” 玄宸眉头一拧:“好好说话!” “是是是……我是说咱们眼睛没瞎的话,一定能看得出来不对劲儿吧?” “什么不对劲儿?”玄宸淡淡问道。 玄昭低声道:“就是玄鹤和七皇婶啊!” 玄宸手中的杯子缓缓顿在了那里,他们几个都是人精一样的玩意儿,任何的细枝末节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可事关七皇叔,他不敢想。 玄昭低声道:“裴家大小姐裴未央之前便与玄鹤互生爱慕,后来裴未央嫁给了七皇叔,这事儿也就不了了之。” “但是你瞧瞧今儿,裴未央看到梁王夫妇跳舞后,那个神态真的是绷不住了,是真的嫉妒啊!恨不得杀了楚北柠,所有人都看出不同寻常来。” “我觉得吧,会不会裴未央和玄鹤有点儿什么?” 玄宸眸色一闪,不动声色的又抿了一口茶。 玄昭忙道:“大哥,你还记不记得一年前父皇在皇家猎场带着咱们一起狩猎的时候,当初玄鹤失踪了一天一夜。” “据说那一次,七皇叔那边也出了点儿乱子,说是关于七皇婶的,后来就压下去了。” 玄宸的眉头挑了起来,看向了自己的八卦弟弟,这小子的情报做得实在是好,还算有点儿用处。 玄昭此番只要看着别人痛苦,他就很是开心。 “大哥你想,若是咱们能抓住玄鹤和裴未央的什么来,呵呵,身为皇子和皇婶勾搭?啧啧啧……这要是被父皇知道了,那小子不死也得脱层皮吧?” 玄宸眸色一闪,只要玄鹤一死,不光去除了一个心腹之患,关键楚北柠还守了寡…… 玄昭忙起身凑到了玄宸的面前低声笑道:“今天裴未央被打了一耳光,到现在玄鹤都没有出现,大哥你说玄鹤去哪儿了?嘿嘿……” 玄宸冷冷道:“不可胡言乱语!” 玄昭冲玄宸勾了勾手指头:“我带大哥去捉奸,如何?” “顾家别院的山顶上有一处温泉,很是隐秘,我的人看到玄鹤朝着那个地方去了,而那里距离七皇叔住着的院子可不怎么远啊!大哥,要不要去?” 玄宸冷笑道:“本殿岂是那种无耻无聊之人?” 半个时辰后,玄宸和玄昭换了一身玄色劲装小心翼翼从客院里溜了出来。 毕竟皇家捉奸这种事情,还是人越少越好,尤其是不能打草惊蛇,他们兄弟两个故而连个随从都没有带,亲自朝着山顶的温泉方向摸了过去。 不想刚走出了院子不久,却看到前面亭子里有个黑影晃动。 这一处是背山坡的地方,杂草丛生怎么会有人影? 玄昭和玄宸互相看了一眼,左右两侧朝着亭子里的人影包抄了过去。 那个人没想到后面居然有人摸了上来,将他死死堵住,刚要反抗便是整个人都僵在了那里。 “大哥,七弟?” “三弟?” “三哥?” ------------ 第150章 一起去 玄宸和玄昭狠狠掐着面前的黑影,刚要痛下杀手不想竟是对上了安王玄清惊慌失措的脸。 一时间兄弟三个具是说不出话来。 玄宸瞬间明了,安王也派了人探到了关于玄鹤的蛛丝马迹,这是不放过任何机会让玄鹤去死。 虽然之前他瞧着玄清分外的痛恨,可最起码现在在对付玄鹤这方面来看,他们三个人的步调竟然是出奇的一致。 玄清看到太子和静王的这个架势,也瞬间明白了什么。 方才在诗会上,他们几个都看出来玄鹤和他们七皇婶的关系不一般,此番定是都敏锐的嗅到了这不寻常的气味,自然是跟着来了。 玄宸率先松开了玄清,玄昭也放了手轻轻拍了拍玄清被他抓得皱巴巴的衣袖讪讪笑道:“原来是三哥啊?这么晚了,三哥不睡也是来看风景的啊?” 看风景?玄清暗自磨了磨后槽牙,冷冷笑了出来。 他定了定神,大家都是人精,事已至此谁也清楚他们三个人都是为了玄鹤而来的。 玄清淡淡笑道:“听闻山顶处的风景很好,还有一处温泉,这些年读书太过用功了些,受了些寒凉,膝盖处疼的不行。” 他叹了口气道:“想要乘着夜色去山顶泡泡温泉,缓解一二。” “太子殿下,静王你们这是……” 玄昭一愣,忙点着太子玄宸笑道:“太子哥哥这一次围剿悍匪,在战场上勇猛杀敌,受了些轻伤。” “正好儿听闻顾家别院的温泉不错,也想要来泡泡!” 玄宸暗自骂了一声玄昭,他哪里有受伤了,这小子竟是诅咒他。 他还是缓缓点了点头,算是默认了。 玄昭随后点着自己的胸脯道:“这几日你们也晓得,七弟我情场失意,心灰意冷,难受之极,就陪着大哥一起来泡泡温泉。” “哦,原来如此,”玄清眸色一闪,压住了脸上的嘲讽冲玄宸躬身道:“大哥,既然我们都是来泡温泉,不若大家一起去,如何?” 玄宸暗自冷笑,这小子已经彻底同玄鹤分道扬镳了,此番怕是不想要玄鹤死,不过这也正合他的心意。 “既如此,大家反正也是闲着无事可做,一起去吧。” “是!” 玄清忙跟在了玄宸身后,同玄昭三个人一起沿着林间的小道儿朝着山顶行去。 此番山顶确实修建着一处园子,园子里种着各种名花名草,分外的雅致。 不过玄宸他们并不是去这一处园子里,而是去了园子后面很僻静的温泉。 温泉就在山洞里,顾家不知道从哪儿请了工匠,按照原来山洞的走势,却在里面修建了一方亭台池子,池子套着池子,分外的好看。 每一处池子里都是热气腾腾,散发着淡淡的硫磺味道,若是在里面泡上一个时辰那就着实的舒爽了。 此番玄鹤冷着脸站在了池子旁边的曲桥上,即便是长风和青山也没有随身跟着,他定定看着靠在曲桥边喝茶的裴未央。 这一次的裴未央全然没有了白天在诗会上的端庄贤淑,刚刚从池子里走了出来,换了一件水红色长裙,外面披着一件鹅黄色的罩衫,将她的身姿衬托的分外曼妙多姿。 她的头发散在了肩头,端着茶盏,也不喝,就那么靠在围栏上,显出了几分慵懒。 可脸上的愁苦却是真真切切从眉眼间晕染了出来,像是个病美人一样,柔若无骨。 这样的姿容着实的撩拨人,不过玄鹤的眸色间显然多了几分不愉。 他方才在诗会结束后其实准备带着楚北柠离开的,那个家伙但凡是在这里一天,就会搅合得天翻地覆。 其实在他内心还有一些担忧,总觉得这一次诗会的调调不是很对,他不放心留楚北柠这个炮仗一样的家伙在这里。 可刚要带着自家王妃离开,不想裴未央差人偷偷塞了一张绢条给他,让他来山顶的温泉池边一聚。 玄鹤一年前在父皇举行的围猎大会上,被人下了毒。 到现在他也没有查出来谁给他下的毒,但不像是他的几个皇族兄弟干的,那些人还没有那样的本事。 可他不管怎么查,就是查不出来幕后的那个人,逼迫着他不得不将的自己身边所有的亲信都换了一遍。 如果不是长风和青山从小就跟着他,他也相信这两个家伙不可能背叛他,不然他连长风和青山也差点儿宰了。 即便如此,还是赏了那两个心腹一人五十军棍,毕竟让主子中了那么严重的毒,他们两个人也愿意受罚。 那一晚他差点儿死在了帐中,就在他被剧毒折磨的快要死了的时候,突然一个女子闯了进来。 他那个时候已经全完失去了理智,下意识将那个女子当成了他最后的救命稻草。 不想第二天醒来后,清醒过来的玄鹤却发现躺在怀中的居然是七皇婶裴未央。 他顿时愧疚异常,而且后来也查明那毒的解法很是邪恶。 他身上的毒尽数过在了裴未央的身上,从此他欠了她一条命,便是要想方设法还了她。 可他不光欠了她的命,还欠了她一个清白。 那疯狂的一晚,让玄鹤到现在想起来都微微发抖和战栗,从未有过的感觉,却又令他羞耻不堪。 他此时定定看着裴未央,心头不知道为何除了愧疚,竟是没有太多别的东西,只是愧疚而已。 所以不管裴未央何时何地,让他做什么,他尽量会满足她。 之前裴未央想要他和安王结盟,他便是和安王结盟。 让他让出幽州十六城给他的弟弟裴朝,他也将自己的势力从十六座城里撤了出来。 这一次随州旱灾,本来是他执掌的功劳,可安王想要抢功,他也让了。 但是唯独让他不能容忍的是安王居然将手伸的太长,设局让楚北柠下狱,这是他不能容忍的。 想到这里,玄鹤不禁微微一愣,什么时候楚北柠成了他心中的底线,不能碰触了? 玄鹤定定看着裴未央叹了口气道:“你且再忍一些时日,章王在军中的实力太大,我暂且扳不倒他,等扳倒他后,定然还你一个自由之身。” “还有……”玄鹤顿了顿话头道:“安王那边,恕我以后不能迁就了,他现在也不愿意迁就我。” “不过我答应你,若是我赢了那个位置,你们裴家不会倒。” “若是我失败了,死了,我也会在死之前护着你一人周全!” “周全?”裴未央苦笑了出来,缓缓站了起来,走到了玄鹤的面前,抬眸定定看着他,“那你可以娶我吗?” ------------ 第151章 密室 玄鹤没想到裴未央居然会问出来这样的问题? 裴未央唇角勾起了一抹凄惶的笑容,抬起手缓缓抚过玄鹤棱角分明的脸,踮起了脚尖。 炙热的唇已然是近在咫尺,定定看着他深邃的眼眸。 她一直很喜欢这个男人,不光是他的英武不凡,还有他隐藏起来的强悍。 她裴未央这样的女人,也只有玄鹤这样的男人能配得上。 “玄鹤,我……” 突然玄鹤下意识一把将裴未央推开,向后退开一步。 裴未央没想到玄鹤居然开始这般厌恶她了,心慌,脚步也乱了几分,竟是一个踉跄差点儿摔倒。 她连连向后退开,好不容易才扶着栏杆站稳了,眼底恶毒的光一闪而过。 “玄鹤,你不是喜欢我吗?” 玄鹤心头不是滋味,刚才竟是在脑海中晕出来楚北柠的那张脸。 他登时慌了去,才下意识将裴未央推开。 可到底裴未央救过他的命,而且之前裴未央未出嫁之前,他对这个端庄温雅的女子是有些好感的。 可惜她却没有给他丝毫的机会,转身做了权势熏天的章王爷的正妃。 彼时他还是个不受宠的皇子,只有一条烂命在漠北给自己拼一个前程。 他也不怪她,毕竟那个时候他给不了她丝毫的承诺,也不能帮她扶持裴家。 可现在一切都回不去了,他甚至也不想回去了。 “玄鹤,你难不成真的喜欢上了楚北柠那个蠢货?” 玄鹤的脸色又铁青了几分,沉沉道:“她是我的妻子,而且她已经不是原来那个拎不清的样子。” “如今你已经嫁做人妇,我也有了自己的妻子,我说过我欠了你一条命,我会报答你的。” “报答?”裴未央突然眼底晕染着无限的悲凉,仰起头大笑了出来,笑着笑着却是哭了出来。 “你眼睁睁看着章王那个丑东西打我,这就是你的报答吗?” “我在章王身边一天也呆不下去了,玄鹤,”裴未央扑到了玄鹤的怀中,“玄鹤,你救救我好不好?” “你现在就杀了那个畜生!你救救我!救救我!” “我喜欢的人是你啊!” “皇婶喝多了,不若我送你回去歇着吧!”玄鹤想要将已经完全失态的裴未央推开,不想裴未央突然捂着胸口挣扎了起来,似乎是难受之极。 “是不是又毒发了?”玄鹤大吃一惊,忙将裴未央扶住。 裴未央身体里的毒全是因为自己而起,她便是替自己承受了这些。 此番瞧着她难受的样子,玄鹤再不敢刺激她,忙将她扶住,想要扶着她坐下来。 “不!不必了!”裴未央苦笑了出来,“终归是一条贱命,能不能活得了也不知晓的。” “王爷不必管我,你还是回去吧!” 玄鹤哪里能走,救命恩人成了这个样子,他根本没有办法走。 “我之前送给你的药,你用了没有?”玄鹤紧张的看着面前捂着胸口的裴未央。 裴未央苦笑道:“那些药只可缓解,不可根治,若是想要根治,这世上大概只有七彩连心草才能根治得了。” “可惜的是,这种药材在这世上只有一株,还很难寻,到现在都断了线索不晓得在哪儿?” 玄鹤沉声道:“不必怕,我一定会帮你找到此药!” 裴未央一愣,脸上掠过一抹感激之情,只是眼底的嘲讽却是疏忽而过。 依着玄鹤的能耐一定会找到那一株草药的,不过她并不需要,而有的人怕是要拿来救命的吧? 呵!若是她将那东西毁了,那个女人就得死! 裴未央声音中透着万分的虚弱,靠着玄鹤的手臂低声道:“王爷,此处有一方斗室,设计的分外精巧。” “从里面可以看到外面的情形,却是从外面看不到里面,我此番怕是毒发,若是这个时候回到章王身边,他看到我这个样子,定会发现什么端倪。” “那人分外的凶残,我怕他……他会打死我的!” 玄鹤心头有些焦躁了起来,现在也不知道楚北柠睡下了没有,那个惹祸精有没有再惹出别的麻烦来。 早知道裴未央这边这般的麻烦,他就该让长风和青山带着楚北柠先行离开。 可自从上一次楚北柠差点儿被人害死在宗人府里,他现在竟是连着身边的人也不放心了,只想亲自送她回京。 不想裴未央竟是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毒发,他忙将她扶着,按照裴未央指出来的那个方向朝着洞穴的深处走去。 这一处山洞也不深,不过很是阔大,前后两个温泉池子。 外面的那个稍微大了几分,里面的这一方池子小一些。 内外池子中间隔着一道纱帐,外面池子四周都修着精致的灯台,灯台上居然镶嵌着夜明珠,此番将洞外的景象映照得如同白昼,只是内侧的洞穴没有夜明珠照明,倒像是隐在了暗处一样。 玄鹤扶着裴未央走到了内侧的池子,却还是跟着继续朝深处走去,便是一道石门。 裴未央好像对这里很是熟悉,当年顾家修这里的时候,貌似那些工匠都曾经给裴家先修过宅子。 这其中的弯弯绕绕,玄鹤也没有时间考究,只得跟着裴未央走进了墙壁后面的密室。 不想密室后面更是别有洞天,虽然修建的空间分外狭窄,可里面放着桌椅还有一些日常用品。 而且也不冷,还暖融融的很是舒服,想必也是因为地热的缘故吧? 玄鹤将裴未央扶着坐在椅子上,给她倒了一杯水。 这才坐在另一侧好奇的看向了外面。 这里设计得分外的精巧,从外面看起来就是一面石墙,哪里想到从里面竟是能看到外面的情形,也不知道这东西是什么材质雕刻的。 近处的池子,因为光线暗看不正切,可远处的那一处大池上,景象却是尽收眼底。 裴未央一杯水饮下,脸色稍稍好看了几分,可也没有丝毫要离开这里的意思。 尽管玄鹤心急如焚,可也只能等着。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玄鹤看着裴未央道:“裴姑娘,不若我送你回去吧?” “天色也不早了!” 裴未央笑了笑:“你是担心楚北柠吧?楚家大小姐确实变了很多,聪明了,也好看了。” 好看那两个字几乎被她咬了出来。 她从未想过有一天,那个丑八怪竟然会变得那么美? 玄鹤眉头一蹙,刚要说什么,突然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像是有人来了。 ------------ 第152章 比试 玄鹤不禁心头一惊,这么隐秘的地方居然还有人来,他心思一动。 得亏躲进了这间密室,不然被人撞见他和裴未央呆在一起,后果简直是不堪设想。 玄鹤藏在袖子里的两只手缓缓攥成了拳,竟是有些后怕。 待到玄鹤看清楚来的几个人之后,脸色微微一变,居然是这几个? 玄宸率先走进了山洞,身后跟着玄清和玄昭。 兄弟三个此番脸上的神情都带着几分激动,即便是稳重的玄宸,眼神也微微变了几分,脚下的步子也下意识的放轻了些。 三个人心照不宣的都没有说话,同时将步子放缓。 玄宸走到了外面的温泉池子边,却没有玄鹤和裴未央一丝一毫的踪影,他的眉头微微一蹙,难道玄鹤不在这里? 他转过身看了一眼玄清,玄清不说话,视线却是撇向了里面的那一方光线稍稍黯淡了几分的小池子。 几个人的眼神里顿时晕染出了一些别样的意味,玄昭甚至还有些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激动。 他擦着大哥的身子倒是走在了最前面,毕竟一会儿真的捉奸成功,太子是第一个发现的人,多多少少容易惹人诟病。 可他就不一样了,他本来就是个不着调的浑人,不过指望玄清走在前面第一个捉奸,当那个恶人,显然也高估了他。 玄昭走在前面是最合适的,他现在陷入了情场的困境,就希望天下有情人都劳燕分飞,不要终成眷属,不然他看着憋屈。 本着能拆一对是一对的原则,玄昭觉得拆散玄鹤和楚北柠这一对儿,是他义不容辞的责任。 他大步走在了前面,朝着里面光纤略有些暗淡的小温泉池子走了过去。 玄宸和玄清忙跟了上去,玄昭眼见着走到了珠帘前,突然大声笑了出来。 “大哥,三哥,这一方温泉池子泡起来估计更舒服,池子也不大正好咱们兄弟三个一起泡泡。” “哈哈哈……”玄昭惯会演戏,掀起了珠帘走了过去,随后笑声戛然而止。 玄宸和玄清也跟上,三个人登时呆了去。 里面的池子水汽蒸腾中,池子里空荡荡的,哪里有玄鹤和裴未央的影子。 这么一方池子,很浅的,池水清澈根本藏不了个人。 三个人都懵了,若是玄宸的情报失误那也有可能,可玄清的情报也失误了? 兄弟三个的情报都出了这么大的纰漏,本来不可能发生的事情,还就是这般真真切切的发生了,让他们几个都有些不知所措了起来。 都是要面子的人,这个时候若是就这么离开,也显得万分尴尬。 还是玄昭率先反应了过来,开始解自己的腰带,边解腰带边笑道:“罢了,咱们兄弟几个许久没有一起聊天儿了,既然来了,下来泡泡呗!” 玄宸的眉头拧了起来,他身为太子从未遇到过这般尴尬的事情,可若是转身就走不晓得玄清又会找出什么理由编排他。 当初他们是来捉奸的,可捉奸这事儿明面儿上也没有提出来,大家统一口径都是来泡温泉。 玄清忙笑道:“大哥,不若一起?” 玄宸挤出来一丝笑容,不得不解开了衣襟。 兄弟三个就这样当着密室里玄鹤和裴未央的面儿,半裸着上身几乎是赤条条的坐进了池子里。 他们几个兄弟小的时候其实也玩儿得挺好的,长大后渐渐生出了不一样的心思,后来更是你死我活。 虽然没有捉奸成功,难得有这么个地方可以暂且赤诚相待,放松一下。 玄昭又是个流氓性子,渐渐眼神不老实了起来,瞧着玄清的腰间笑道:“三哥,你们还记得不?” “小的时候我们几个在父皇的御花园里比谁尿得远?” “那个时候三哥好像最不行的一个。” “滚远些!你三哥那几天是生了一场病罢了,哪里不行?”玄清笑骂道。 玄宸唇角微翘,想起来那一次兄弟几个比大小,后来一个个被父皇差点儿打死。 御花园里的妃嫔们跪了一地,若不是父皇为了留点儿血脉,早就一起揍死算了,尤其是不争气的玄昭,比大小这事儿就是这个小混蛋出的主意。 玄宸淡淡笑道:“怎么不记得,最后不想给玄鹤那小子赢了,那小子竟是将尿直接滋到了父皇的龙袍上,好一顿揍,那小子三天都没下得了地。” “哈哈哈哈哈……”玄昭也想起来什么大笑了出来,“后来四哥还哭着同荣妃娘娘说,不要这个劳什子玩意儿了,割了算了!又被荣妃打了一顿!” 密室玄鹤脸上的表情精彩之极,身边的裴未央也无声的笑了出来。 玄鹤狠狠闭了闭眼,他决定出去后一定要想个法子让玄昭从他的世界里消失。 兄弟几个越说越热闹,外面的夜色也越发深邃了几分。 楚北柠此时躺在了楚墨月的床榻上,直瞪瞪看着纱帐顶子上垂下来的流苏,一时间竟是有些心焦了起来。 难道是她猜错了? 若是没有猜错的话,此番那个歹毒的女人再不行动这天儿可就亮了,而且今日便是月圆之夜,章王那个老东西怕是身体里的毒撑不住了。 她想东想西,还有一阵阵的困意袭来,又不敢睡过去,实在是招架不住喷涌而来的困意,她不得不咬着唇,一阵锐痛袭来,这才清醒了几分。 突然窗户下传来一阵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一听就是有人藏在了窗前,她顿时眼底一亮,忙闭上了眼睛。 果然窗户纸上被捅出来一个小窟窿,一支竹管小心翼翼探了进来,随后便是一阵阵的迷烟弥漫而来。 楚北柠心头冷笑,得亏自己有个神医朋友慕泽,他的药庐里光是解迷烟之毒的药丸就有不下几十种。 她刚才提前服下了最厉害的那一丸,这种丸药什么毒都能解,名字却也霸气,号称百毒丸。 这些寻常的迷烟根本奈何不了她。 本来楚北柠这一次诱敌深入,就是在玩儿一票大的,彻底清除那个祸害,那个祸害果然上钩了。 又过了一会儿,窗户被人从外面悄悄推开,似乎走进来一个人。 楚北柠不敢有丝毫异动,躺在那里装晕,这还真的是个技术活。 她甚至能感受到那人的手轻轻推了推她,随后却是将她弯腰扛了起来,顺着窗户跳了出去。 好!很好!这就很nice! ------------ 第153章 给过你机会 楚北柠此时被一条布袋套住了脑袋和大半个身子,整个人被捆得就像是一个粽子。 幸亏她之前早有防备,暗自在舌尖下藏了一个小暗器,这也是慕泽送给她的小玩意儿,关键时刻可以保命。 唯一不舒服的是,她整个人被那人是扛着的,貌似是个壮实的汉子。 她是面朝下被扛在了那人的肩头,正好压住了她的胃,有点儿想吐,楚北柠硬生生忍住了。 终于到了半柱香的时间,楚北柠最后真的快要吐出来的时候,那人将她扛进了一处院子。 楚北柠的脑袋被蒙着看不清楚外面究竟是哪里,不过一路上听着那人的脚步和动静儿,估计是上山的路。 此番怕是已经被扛到了杜家的上院,呵呵,这就好办了。 果然传来一个嬷嬷的声音,还有和这个男子低低的说话声,不一会儿她便被丢到了貌似一张床榻的上面。 她也看不清楚这到底是哪里,不过依着她对那个女人的了解,目前为止问题不大。 毕竟那个女人最喜欢就是慢慢将人折磨死,上一次在宗人府的时候,如果她没有那么多废话,没有存了折磨她的心思,直接稳准狠一刀子结果了她。 此时怕是她楚北柠坟头的草也有半人高了吧? 而且那个女人最喜欢单独折磨人,这个尿性楚北柠猜的万分准确。 说话声,急促的脚步声,还有关门的声音。 楚北柠耳边缓缓而来的脚步声,随后顿在了她的身边,紧跟着她脑袋上套着的布袋被摘了下来。 “楚望月!你不是想做顾家少奶奶吗?今晚我让你什么都做不成!” 郑君华恶毒的声音幽幽袭来。 楚北柠心头一顿,冷笑了出来。 大爷的,等的就是你! 郑君华这个女人一而再,再而三碰触她的底线,这个女人若是不除,以后怕是她们楚家几个姐妹无休无止的噩梦。 这一场噩梦该结束了,她楚北柠可不是个良善之辈。 楚北柠隐隐觉得四周的光线不是很强烈,更是定下了心神。 躺着的地方竟是还有淡淡的发霉的味道,估计是郑君华不知道从哪儿找的一间久久无人居住的闲居。 刷的一声!郑君华手中似乎握着一柄匕首,朝着楚北柠的脸缓缓迫来。 她阴惨惨笑道:“楚望月,今夜我待你不薄,让你在死之前还能做一回章王爷的女人!” “章王爷今天夜里需要处子帮他解毒,听说章王爷很喜欢折磨人,尤其是见了血后更是兴奋。” “我就帮你在脸上划几道血口子,你看如何啊?” “哈哈哈哈……” 郑君华得意的大笑了出来。 “楚望月啊楚望月,你今晚怕是得死在章王的身下了。” “若是死了后,可别怪我哦!” “要怪就怪你的长姐楚北柠吧,谁让她得罪了章王妃?” 楚北柠顿时心头一惊,章王妃?裴未央? 她顿时生出了一身冷汗,她猜到了郑君华想要收拾她们楚家姐妹两,更是嫉妒四妹妹能做顾家的少奶奶,必然会有所行动。 可楚北柠没想到的是,这背后竟是裴未央在布局? 她不敢想象那般柔美娇贵的女子,还是大晋第一才女,居然心思恶毒到此种地步? 这就是玄鹤的白月光吗?玄鹤眼睛一定是瞎了,才会看上这般毒如蛇蝎的女子? 郑君华狞笑着缓缓举起了手中的刀子,刚要朝着楚北柠的脸刺了下去。 突然楚北柠猛地睁开了眼睛,随即张开嘴从舌尖下面压着的暗器朝着郑君华的脖子吐了出去。 类似一枚指头肚大小的银针,比普通的银针宽一些,却是锋锐至极,径直刺进了郑君华咽喉处的位置,瞬间刺了进去,却也刺不死人。 郑君华此时瞪大了眼眸,张了张嘴想要尖叫出来,却感到喉咙处瞬间麻了,根本发不出声音来。 “呵呵!想毁我妹妹的容?”楚北柠缓缓坐了起来,看着全身僵硬的郑君华冷笑了出来。 “你还是欠一点儿火候,”楚北柠翻身将浑身动弹不得的郑君华推到了自己刚才的那个位置,她却是站起了身子。 楚北柠扫了一眼四周,果然和她之前猜测的差不多。 这是一间闲置的屋子,除了简单的布置之外,便只有这一张许久没有用过的硬榻。 慕泽给她的这个小暗器里藏着毒,但凡是刺进对方的身体里,瞬间就能麻痹全身的神经。 楚北柠感觉类似于现代医学里的神经麻醉剂,只不过是超强版的,而且毒性不低。 中毒之人什么都能感觉得到,就是动弹不得,此时大概对郑君华很残忍吧? 楚北柠缓缓俯身摘下了自己脸上的面具,郑君华眼睛更是瞪大了去,眼珠子几乎都要从眼眶里凸出来了。 她眼睁睁看着面前的楚望月竟是楚北柠乔装打扮的,这才发现今晚自己错得有多离谱。 之前楚北柠当着她的面儿夸妹妹嫁得好,不仅仅是为了气她,从那个时候她就已经谋划出了现在这一步。 郑君华之前一直瞧不起楚北柠,这一次是怕了,真的怕了。 第一次她在楚北柠面前流露出了害怕恐惧和哀求的神情。 楚北柠冷冷笑了出来,缓缓俯身道:“郑君华,别用那样可怜巴巴的眼神看着我。” “咱们打交道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我楚北柠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个善人!” “郑君华,我不是没有给过你机会的。” “今晚但凡你稍稍做个人,不想着法儿的害人,也不会沦落到此种下场。” “可是你偏要害人,那么我也不客气了。你想害死我妹妹,我的妹妹们是我的底线,你手伸得太长了。” “今夜琼华郡主是死是活,全看章王的表现了。” 楚北柠直起身,将自己脸上的面具扣在了郑君华的脸上。 郑君华内心疯狂的尖叫着,挣扎着,却不能动弹丝毫,眼睁睁看着楚北柠将楚望月的面具死死扣在了她的脸上。 那一瞬间就像是将她直接拖进了地狱中,她害怕的发狂,想要逃走,甚至想要给楚北柠下跪,求她放过自己。 可一切都太晚了,太晚了…… ------------ 第154章 韶华苑 楚北柠知道郑君华是个什么玩意儿,这种人无下限也无底线,若是给她逃出生天,下一回她们楚家几个妹妹可就不知道怎么死的了。 今儿她不设这个局也就罢了,设了这个局就不能有丝毫的心软。 如今若不是她先行算计,此时躺在这里,脸被划破,还要被章王那个老变态折磨到死的姑娘怕是自己的四妹妹了。 楚北柠眸色一沉,将四妹妹的面具扣在了郑君华的脸上,随后将她们两个人的衣服换了过来。 都是青春年少的女子,身形也差不多,楚北柠还很庆幸郑君华为了掩盖自己的面容竟然还穿了一件黑色大氅,兜帽很深直接将她的脸都遮挡了半边。 楚北柠换上了郑君华的袍子,将兜帽扶了起来,将一张脸遮挡的严严实实,随后打开了门。 外面站着两个劲装男子,看到楚北柠走了出来忙躬身行礼。 “郡主!” 楚北柠抬起手随意摆了摆,转身点了一下屋子里的人。 那两个人忙道:“是!属下等明白!” 明白你个鬼哦! 楚北柠没想到这么顺利,原以为还准备了些说辞,搪塞她音调也变了的事情,不想打了个几个手势这些人就明白了。 看来郑君华早已经将一切都安排妥当,她也省心了不少。 那两个人走进了屋子,将套着布袋的郑君华整个扛了起来,急匆匆走出了这一处废弃的院子,瞬间消失在了夜色中。 楚北柠不禁暗自冷笑,郑君华当真是多行不义必自毙,估计没想到有朝一日,将她自己送到了魔鬼的手中。 慕泽给她的那种特殊的药剂,功效大约能持续几个时辰,几个时辰后这天可就亮了。 若是她猜的没错,郑君华定然还有后招布置。 她嫉妒死了自己的四妹妹,不可能就这么悄无声息让四妹妹受辱,必然会让这一次来参加顾家诗会的所有的人都晓得四妹妹被章王给糟蹋了。 她现在做要做的就是等待…… 这边的温泉池子里,几个皇子说着过去的那些陈年往事,眼见着便是天亮了。 几个人穿好了衣服,虽然没有捉奸成功,可也算是彻底放松了一把。 玄宸刚将腰间的锦带系上,突然外面山下的步道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尖锐的喊声瞬间响彻了天际,将黎明到来前的夜色衬托的更加阴森可怖。 “走水了!快来人啊!” “韶华苑走水了!快!” “快着些!” “快去取水!” 玄宸几个人一听是韶华苑出了事儿,登时脸色剧变。 即便是坐在密室里听了几个时辰废话却不能动弹半分的玄鹤也是心头吃了一惊。 韶华苑可是章王爷住着的院子,就距离这一处温泉附近,风景也是极好的。 此番怎么会失火走水? 若是章王出了什么岔子,他们几个侄子也难逃干系。 玄宸身为太子自然是一等一的责任,他脸色瞬间变了几分,忙朝着洞口走去。 玄昭和玄清也意识到不对劲儿,紧跟在了玄宸的身后。 密室里的玄鹤终于松了口气,他刚要起身走出去,不想被身边的裴未央紧紧抓住了手臂。 玄鹤侧过脸诧异的看向了裴未央。 裴未央淡淡笑道:“他们刚走不远,你就这般急慌慌冲出去,难免被人猜想,你随我来。” “密室后面有一条通道,可以出去。” “不过还是你先离开,我等一会儿再出去也不迟。” 玄鹤点了点头,按照裴未央的指示离开了这一处温泉洞穴,不想是从一处花树后面走了出去,倒也是隐秘得很。 绕过花树再走几步,便到了章王住着的韶华苑。 此时韶华苑的火势基本上已经被人控制住,也就是院子外围烧了不少,里面住人的地方倒是没有太大的问题。 显然这一场火不可能将里面住着的章王爷烧死,也就是一个惊吓而已,可毕竟章王的地位身份不一般,故而几乎将所有人都吸引了过来。 顾家夫妇更是惊慌失措,命顾家的家丁灭火,随后带着人朝着章王住着的内院走去,毕竟到现在也不确定章王爷到底有没有出什么事儿。 玄鹤忙紧走了几步,跟在了顾家夫妇身后,果然看到顾相身边走着的玄宸等人。 玄昭看到衣服周正,神态淡然的玄鹤也赶了过来,即便是他仔细瞧了过去也没有从玄鹤身上找出半分奸情的味道。 真的是该死,他们几个泡了一晚上的温泉,皮都脱了几层了,这厮竟是从别的方向赶了过来,显然不是从温泉那边来的。 看来以后自己的情报网当真是需要整顿了,之前是查不到楚墨月那个死瘸子的下落,现在更是还传递假情报。 别说是奸情了,玄鹤根本连温泉那个地方都没有去吧? “四哥!”玄昭挤出来一个僵硬的笑容。 玄鹤点了点头,同太子和安王等人见了礼。 几个皇子都明白章王这事儿实在是闹大了,也不敢再生出别的什么心思来,急匆匆朝着章王的内院行去。 那些世家贵妇们却是惊慌失措的停在了门口,不晓得该如何是好。 不想郑国公府程夫人走了出来冷冷笑道:“一起去瞧瞧吧!” “这不里面还困着章王妃呢,先头进去瞧着的都是男子,章王妃若是受了什么伤,还是咱们女眷们进去行动方便一些。” 程夫人如此一说自然有她的打算。 她的女儿郑君华昨天晚上已经将一切都布置好了,楚北柠之前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儿,揭露她的丑事。 如今她倒是要瞧瞧楚家的脸面往哪里放? 这一次楚家四小姐若是被人发现在章王的床榻上,顾家的脸面,楚家的脸面,呵呵,以后楚家的几个女孩子怕是此生都难以嫁出去了吧? 楚北柠不是拼死了护着她的妹妹吗? 如今眼睁睁看着她四妹妹在章王榻上的那个凄惨样子,杀人诛心,楚北柠这辈子想起来这个场景都会做噩梦的吧? 程夫人只是有些奇怪,自家女儿到底去哪儿,那个丫头做事也是莽撞了一些,她已经派人去找了。 之前答应女儿务必要将这些贵妇全部引到韶华苑,此番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 她带着各家贵妇也跟在了玄宸等人的身后,朝着韶华苑疾步走了进去。 ------------ 第155章 惊天丑闻 玄宸等人疾步朝着韶华苑的内院行去,不想几个章王的仆从却是神色惊慌的迎了上来,竟是想要阻止玄宸等人过去。 本来这一场大火烧得有些莫名其妙,瞧着这几个仆从面色怪异,玄宸登时眉头狠狠蹙了起来。 “来人!将院子里的闲杂人等全部拿下!” 那些仆从还未来得及说什么,就被玄宸命人关了起来。 玄宸越发觉得奇怪,带着一群人朝着章王住着的暖阁行去,不想暖阁里根本没有人。 “大哥,这事儿怎么这么不对劲儿呢?” 玄昭脸色微微一变。 “总感觉这里处处透着古怪?” 玄宸的脸色也沉了下来,七皇叔的事情那可是头等重要的事情,若是真的出了什么岔子,不好和父皇交代。 玄鹤也是脸色沉了下来,大火烧的莫名其妙,几个兄弟泡温泉也是泡得莫名其妙,此番他也从那些贵女圈子里没有看到自家王妃,更是心头微微犯怵。 “长风!”玄鹤转过脸看向了身后跟上来的长风低声道:“回院子里去瞧瞧王妃怎么样了?” 长风忙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这一晚上闹腾,也不知道主子们哪儿来的那么大的精力。 本来王爷让他和青山在温泉下面的亭子里等他出来,不想整整等了一晚上,此番又是遇到了章王爷这边走水的怪事儿。 整整一晚上啊,难道王爷真的做了对不起王妃的事儿? 依着王妃的那个性子,不晓得以后会不会将王爷的脑袋拧下来? 长风也不敢多想忙急匆匆离开,去探查王妃的消息。 这边玄宸等人倒是陷入了迷茫,章王总不可能凭空消失了吧? 就在这么多人无措的杵在了这里的时候,突然假山后面传来一阵凄厉的哭喊声,随后又消失不见。 那哭喊声像是个女人发出来的,已经破了音,听不出个所以然来。 玄宸登时折过了身子朝着假山那边疾步走了过去,不想假山那边居然还藏着一处密室。 玄宸已经来不及多想,直接命人破坏掉了密室的外门,不想那些人为了救人心切,竟是用的力道有些大。 整扇门都被挖塌了去,密室里面的场景就这么很是突兀的暴露在众多人的面前,这下子将所有人都看傻了眼。 整间密室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张床榻,床榻也很是简陋,四周连纱帐都没有遮挡。 正因为如此,床榻上此时的情景却是真真切切的进入了所有人的视线。 只见床榻上此番纠缠着一对男女,那个男子浑身未着寸缕,手上沾满了血迹,脸上的神情却像是陷入了某种迷幻的状态,即便是被这么多人看着竟也是没有清醒过来,死命折磨着身下的女子。 他身下的女子看起来简直是惨不忍睹,浑身到处是鲜血淋漓的伤痕,衣服都被撕破了去。 脸上竟然还挂着半张假脸皮,那半张脸皮已经被刺破了去,看不真切。 可是脸皮下面的那张脸却是真真切切的冲击着所有人的视觉,居然是郑国公府的琼华郡主? 此时她像是刚醒过来一样,拼命的哭喊着,尖叫声,正因为如此仰起头被所有人看了个正着。 “救我!救我啊!” 郑君华之前被楚北柠下的毒,毒性已经完全散了去,此时她就像是从地狱中爬出来的厉鬼,只想活命,再没有其他的想法。 突然咚的一声! 后面跟过来的那些贵女们又掀起了一阵喧闹,程夫人脸色煞白,一下子晕了过去。 场面一时间有些混乱,所有人都不知所措了起来。 玄宸的眸色阴沉的厉害,毕竟这么大阵仗的丢人现眼可是事关郑国公府的,郑国公是他的外祖父,琼华郡主是他最疼爱的孙辈,此事真的是捅破了天了,不好善后了。 玄昭也看傻了,七皇叔真会玩儿。 玄清眼底掠过一抹嘲讽,郑家出了事儿,极好极好。 虽然没有抓到玄鹤的把柄,可是让郑家的人乱了阵脚,以后和章王结了仇,那当真是太好了。 玄鹤心头却是不停的跳了起来,总觉得这事儿一件接着一件,让他心神不宁了起来。 他转过身看着阴沉沉的玄宸低声提醒道:“太子殿下,七皇叔让这么多人看着,不好吧?” 玄宸终于回过了神,忙命人将四周围观的这些人驱散开来,随后命人将密室的门勉强弄好。 紧跟着派人马上送消息给父皇,总不能让章王将琼华郡主折磨死才好啊。 他瞧着七皇叔的样子不太正常,随后命人去请章王妃裴氏前来处置。 不多时裴未央带着人从自己住着的侧院急匆匆赶了过来,等玄宸告诉她这里的情形时,她顿时脸色巨变。 所有人都以为是因为章王爷的荒唐,竟是同琼华郡主睡在了一起,这才惊讶莫名。 只有裴未央自己明白,她是因为什么而诧异。 她之前已经答应章王,就在昨天晚上他毒发的时候,一定会给他弄一个处子帮他解毒。 并且连这一处密室也是她帮他提前安排好的,随后便派人间接将这个消息透漏给了郑君华,郑君华自然会将楚家的那个四小姐送过来的。 她为了避开嫌疑还去了温泉那边同玄鹤聊天儿,就是为了拖住玄鹤。 毕竟动楚家的女儿,楚北柠自然要插手,若是玄鹤出手相助,她的计划就全盘输了。 她拖住了玄鹤,即便是楚北柠想做什么也会受更多的限制,她再怎么泼辣也不可能在韶华苑里来找妹妹的。 等到天亮,一切成了定居,楚北柠知道了又能如何? 可是她千算万算就是没算到,郑君华这个蠢货居然将自己折进去了? 裴未央的眼神微微冷冽了几分,她忙冲玄宸点了点头道:“多谢太子殿下布置,毕竟里面的事情不好看,我亲自去瞧瞧,其余人一概不必进去了。” 玄宸巴不得她进去将自己表妹弄出来,章王此时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他们总不能将章王直接弄出来吧? “有劳!” 裴未央独自一人走进了密室,却是径直走到了章王的面前,在他后勃颈处狠狠刺了一针。 章王终于清醒了过来,瘫坐在了床榻上。 裴未央眸色阴冷:“王爷且瞧瞧榻上的人是谁?王爷固然不怕死,可郑国公那个老家伙也是不好惹的!您清醒一些可否?” ------------ 第156章 不可说 章王毒发之时莫说是郑国公府,即便是先帝爷来了,他也顾不上了。 此番清醒了过来后,才发现躺在自己面前被折磨的奄奄一息的女子居然是郑国公府的嫡长女,当今郑皇后的亲侄女儿琼华郡主。 他脸上掠过一抹诧异,却是抬眸死死盯着自己的妻子裴未央。 “地点是你选的,人也是你送来的,怎么善后本王不管,若是出了什么岔子本王剥了你的皮!” 裴未央的手狠狠攥成了拳,她真应该杀了这个怪物的。 若不是这个怪物对她,对裴家还有些助力,她绝对不会让他留到现在。 她到现在没有搞清楚为何会变成了这个样子,按理说一切环节都设计得刚刚好,唯独漏算了郑君华整个蠢货。 这个蠢货跃跃欲试想要将楚家四小姐弄过来,不想把自己弄到了这里来,中间定是出了什么岔子。 她缓缓走到了郑君华的面前,凝神看了过去。 郑君华此时的样子令人觉得恶心又恐怖,脸上,身上,到处都是血迹。 章王行房的时候,喜欢划破那些青春女子娇嫩的脸,来欣赏所谓的残缺的美感。 此番郑君华倒是外面戴着的人皮面具被划破了去,自己脸上留下来的伤不多,可也看着触目惊心。 她缓缓将落在一边的人皮面具捡了起来,突然想到了什么。 楚北柠啊楚北柠,我倒是低估了你。 从什么时候你变得这般聪明了? “救……救我……”突然郑君华的手紧紧抓住了裴未央的衣袖。 她死死盯着裴未央,眼底是对生的无限渴求。 裴未央闭了闭眼缓缓俯身道:“对不住,其实我能让你活的。” “可惜了,你知道的太多,安心的去吧。” 裴未央眸色一闪,抬起手拿起了一边的苏绣枕头,突然狠狠压在了郑君华的脸上。 呜呜呜…… 郑君华激烈地挣扎着,想要推开裴未央的手。 可她一个重伤之人哪里是裴未央的对手,也只是挣扎了几下便彻底没了声息。 裴未央唇角渗出了一抹冷冽,她其实和章王是一路人,任何人的生命都可以被他们轻践。 密室里响起来章王的鼓掌声,显得有些空洞和沉闷。 “不愧是本王的王妃!” 章王唇角勾起一抹嘲讽。 裴未央眼底的厌恶一晃而过,抬眸看向了章王道:“王爷还是赶紧更衣,一会儿去陛下那边哭一哭吧。” “陛下知道王爷身上的毒可是替他受着的,当年若不是王爷失去了眼睛,还替陛下中了这令人发狂难解的毒。” “如今这壮阔的江山哪里是他的,应该是王爷您的才对?” “现下他倒是做了皇帝,生了那么俊秀的儿子们,偏生王爷每个月都要遭受这蚀骨之痛,永无宁日,甚至连自己的孩子也不能拥有。” 裴未央轻轻浅浅说一句,章王的脸色沉下来一分。 章王的眼睛缓缓眯了起来,咬着牙低声道:“他算个什么东西,根本就不配坐在那个位置上,当年如果不是……” 突然章王闭了嘴,当年那个秘密不能说,不可说。 那个秘密他和晋武帝发过誓要带进肚子里的,那个女人其实挺冤枉的,可惜了,可惜了,那么好的一个女人,怎么就被晋武帝害了呢? 呵呵,晋武帝做过的那些事情,迟早会遭报应的。 他若是死了,也得报应在他的那些儿子们身上。 哼! 可他不能说,他这一辈子杀过很多人,干过很多恶心的事情,唯独那个人,那件事,他不能说。 裴未央眉头一挑,当年章王中毒的事情也仅仅是和她透露了一点点,到底十八年前发生了什么? 那一场宫变,那一次大火,还有晋武帝禁止任何人提及的那个家族,究竟有什么爱恨纠缠? 章王却像是被缝了嘴一点儿不肯给她透露,她不禁冷笑了出来。 这世上纸包不住火,终有一天她会知道的。 “王爷,您说什么?” 章王烦躁地摆了摆手:“没说什么,你继续说,该怎么办?” 尽管死的是琼华郡主,可章王丝毫不惧,毕竟他手里捏着晋武帝的把柄,可远远比一个区区的琼华郡主有价值的的多。 他若是死了,晋武帝若是不罩着他了,那大家一起玩儿完! 裴未央淡淡笑道:“王爷且进宫去哭,就说昨天夜里突然在顾家别院里毒发。” “不想琼华郡主乱闯了进来,酿成了大祸,今早琼华郡主羞愧难当自裁而亡。” “一会儿请太子那边的人进来整理郑君华的尸身便可,王爷只要会哭就成。” 章王一愣,不禁大笑了出来,缓缓起身穿好了衣服朝着密室的门走去,不想经过裴未央的时候,裴未央却是低声冷笑了出来。 “王爷,其实裴家姐妹真的很有趣呢,此生若是不尝尝她们的味道,岂不是无趣?” 章王一愣,眉眼间闪过了一抹阴狠。 本来送进来的应该是楚望月才是,结果被那个小娘们儿给逃过一劫。 他身为大晋朝赫赫有名的战神王爷,曾经麾下百万雄师,即便是晋武帝也杀不了他,竟是被楚家女子给耍笑了。 “呵!王妃说得有道理,楚家的几个小娘们儿确实难得,以前可没见过楚贲那老东西秀女儿,原来都藏着不见人呢!” 裴未央眼底闪过一抹快意。 她太了解章王了,一旦被这个人盯上,便是无休无止,永无宁日。 楚北柠,你准备好了吗? 今儿你逃得过一劫,下一回呢? 就靠着现在楚家的那点子家底,给章王塞牙缝都不够吃呢! 章王走了出去后,裴未央却弯腰捏着郑君华伤痕累累的手腕,沾着她自己的血在素白的锦缎被子上写下了歪歪扭扭的一个血字儿——楚。 随后将那半张脸皮随意耷拉在了郑君华的额头上,她像是在欣赏一件美丽的艺术品,在欣赏着她栽赃陷害的杰作。 郑国公府的人一会儿就来了,不晓得看到这些会有何打算。 本来她章王府扶持的是安王,郑国公府高不高兴她无所谓,可看到楚这个字儿,老爷子想必会有所动作吧? 毕竟郑国公动安王暂且不好动,可杀一个区区的楚北柠,有的是法子。 ------------ 第157章 对不起 裴未央做完这些,转过了身朝着密室的门口走去,脸上却晕染着悲凄和同情。 她一走出了密室的门,便是用帕子捂着唇哭红了眼。 玄宸忙上前一步:“皇婶?” 裴未央左右瞧瞧,用帕子擦了一把眼泪。 “太子殿下,借一步说话。” 玄宸心头一跳,忙屏退了左右,甚至连玄昭也打发得远远的。 裴未央冲玄宸低声道:“你七皇叔当初救驾的时候,染了一种怪毒,昨儿正好毒发。” 玄宸一惊,只晓得当初七皇叔为了救下父皇失去了一只眼睛,不想还有这等内幕。 裴未央叹了口气:“只是你七皇叔毒发的时候,整个人神志不清,也不晓得怎么回事儿,琼华郡主竟然闯了进来。” “这其中的缘由太子好好查查!” “只是我家王爷毒发之时,任何女子万不可靠近,这事儿大概郡主也依稀有所耳闻吧,不晓得她怎么就去了?” “刚刚……”裴未央吸了吸鼻子,忍住了喷薄而出的眼泪,“许是琼华郡主觉得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她一个未出阁的女子失了脸面,竟是……竟是自裁了。” “你说什么?”太子大吃一惊。 裴未央带着几分哭腔道:“这个丫头我瞧着也好,与我很是投缘,不想怎么就这般想不开了呢?” “这可……如何是好啊!” 玄宸向后一个踉跄,只是那一瞬间心头居然轻松了几分,以后不必再娶琼华郡主为太子妃了。 可到底是他的表妹,这个消息着实的让人难以接受。 裴未央冲玄宸点了点头道:“王爷已经进宫请罪了,我也得陪着去,唉!这事儿该怎么办呢?怎么就出了这么大的乱子?” 裴未央摇了摇头转身离开。 一边看着的玄昭等几个皇子瞧着太子的脸色不对,忙走了过来。 玄宸只觉得自己声音干巴巴的难受,好半天才吐出来几个字儿。 “她……死了。” “什么?”玄昭顿时脸色沉了下来,固然他看不上郑君华这个女人,可毕竟章王动了郑家的人。 比狠是吗? 看他以后整不死那个独眼聋! 安王玄清一愣,脸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 他现在觉得玄鹤的风头窜得太快了,不想这下子因为章王的事情,怕是要和太子那边起大冲突了。 他本来还想将玄鹤弄下来,以后怕是太子那边不会放过他们的,真的是麻烦。 玄鹤的眉头狠狠拧了起来,却是别过脸看向了越来越多围过来的女眷,第一眼就看到了楚北柠带着她的四妹妹站在那里不知道在低声议论声着什么。 好!还懂得看热闹! 他转身朝着楚北柠走了过去,还是停在了半道儿,毕竟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每个人的神经都紧绷着。 任何一个细节都能被别人察觉到,自家王妃到底干了些什么,他等一会儿再问。 “华儿!华儿!我的华儿啊!” 已经得了消息的程夫人醒过来后,踉踉跄跄朝着这边赶了过来,半道又呕出一口血晕了过去。 大概一炷香的时间后,郑国公亲自带着人来了,太子和静王也陪着自家外祖父走进了密室。 郑家的人处置郑君华的尸体,其他人自然是靠边儿站,也不敢再凑过去。 这个当儿玄鹤才终于和楚北柠碰了面儿。 楚北柠带着四妹妹过来的时候,这里已经围得严严实实的,也不好过去详细问问。 身边站着的楚望月脸色都吓白了,还得陪着长姐来人群中晃一圈演演戏。 可她明白若不是长姐昨天晚上替她扛下了这些,现在被人围观,被章王折磨一晚上的倒霉蛋大概就是她吧? 她只觉得浑身冰凉,手微微有些发抖,还是压制了下来。 自己以后想要在六扇门混,指不定要见识多少见不得光的腌臜事情,这才仅仅是个开始。 楚北柠瞧着玄鹤走了过来,忙迎了过去福了福道:“王爷,那边怎么样了?” 玄鹤低声道:“死了!” 楚北柠这下子也愣了,固然郑君华真的该死,可听到这个消息,她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她给郑君华下的毒在快到天亮的时候,应该能缓过劲儿来,但凡章王有一点点脑子的话也不会杀了郑国公府的嫡长女啊! 可就这么死了? “不可能啊?” 楚北柠下意识低声嘟囔了起来。 玄鹤却是死死抓着楚北柠的手腕,将她朝着韶华苑的门口拽了过去。 “喂!有话好好说!王爷您这是干什么……” 玄鹤一言不发转过身看着青山道:“你亲自送楚家四小姐回靖北候府。” “是!”青山一愣,瞧着自家王爷的样子怕是真的生气了。 他忙带着楚望月乘着马车离开。 玄鹤就这样抓着楚北柠的手,几乎像是提小鸡崽儿一样,将楚北柠整个人提着丢进了马车里。 楚北柠直接被玄鹤扔了进来,头晕目眩的。 还未等她清醒过来,已经被玄鹤按在了马车的车壁上。 “是不是你做的?” 楚北柠一愣,定了定神道:“王爷,这个事情吧,怎么说呢!” “说!”玄鹤声音冷了下来。 往常这个女人怎么闹,他都不拦着。 他不光不拦着,甚至还纵着她。 这一次她胆子太大了,竟然算计到了章王的头上,她根本不知道章王有多强悍,若是要对付她,他有些罩不住。 楚北柠眼见着这家伙是动了真怒,晓得这事儿瞒不了多久的,这家伙迟早也会察觉。 她心头一横看着玄鹤道:“王爷,若是我不做点儿什么,今早死在那一处密室里的人可就是我四妹妹了。” 玄鹤登时愣在了那里,紧紧抓着楚北柠的手松开了几分。 他吸了口气道:“为何不同我说,我可以连夜将你们姐妹送下山。” “妾身倒是想说可找不到您啊!对了,您一晚上去哪儿了?”楚北柠定定看着玄鹤。 玄鹤心头竟是下意识的颤了颤,他当然不能和楚北柠说自己陪着一个女人,看了一晚上皇子们泡澡,还听了一晚上的废话。 他咳嗽了一声:“有些当紧事情要处置。” “当紧事情?”楚北柠死死盯着玄鹤。 玄鹤有些受不了她,却一把抓着楚北柠的手,看向楚北柠的视线竟是有几分愧疚。 “可是不管怎么样,你也不能以身涉险!闯出来这么大的乱子。” 楚北柠冷冷笑道:“不然呢,等着我四妹妹死了以后,王爷你给她多上点儿香烛?” 玄鹤被呛得说不出话来,两个人之间的气氛也僵了几分。 “对不起,”玄鹤突然吐出来这三个字儿。 “对不起,”他将楚北柠一下子拉进了自己的怀中,“是我的不好,没有护着你周全,对不起。” 楚北柠一愣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这家伙这对不起三个字儿,到底是几个意思啊? 突然玄鹤的马车被什么剧烈的撞了一下,随后马车的车门被人用刀从外面劈开,带着万分的怒意滔天。 ------------ 第158章 报仇 楚北柠和玄鹤乘坐的马车被眼前的这一刀瞬间掀开了顶子,玄鹤一拉一扯将楚北柠拽到了自己身后。 手中的霜华剑已然出鞘,剑锋几乎将四周的空气都撕裂开一样。 即便是躲在了玄鹤身后的楚北柠,也被玄鹤身上晕染而出的剑气震得一阵阵头皮发麻。 突然马车外面传来一阵闷哼声,随后玄鹤已经散发出来的剑气陡然止住,却还是将劈开他们马车的那人伤得不轻。 楚北柠忙随着玄鹤下了马车,定睛看去登时愣在了那里。 已经瘫倒在他们面前的是一个大约十七八岁的鲜衣少年,长得虽然也是个俊俏儿郎,可那张脸有些过于柔美,竟是和玄昭还有点点的像,都是那种略带女气的美男子。 此时他的手背上鲜血流了下来,显然刚才玄鹤的剑锋差点将他的胳膊卸了一条下来。 他此番脸色惨白死死盯着玄鹤身后探出身子的楚北柠,楚北柠一愣神,依稀记得这个少年正是郑君华的弟弟,郑国公府的嫡长孙,小郡王郑天祺。 玄鹤堪堪收住了剑锋,眉头拧了起来。 “郡王刚回京城便是追着本王的马车砍,是何道理?” 郑天祺是郑家长房长孙,郑君华嫡亲的弟弟,自然在郑国公府的地位很高。 毕竟他背负的家族责任太大,故而郑国公并没有像宠惯孙女儿那样宠惯这个孙子,从小就为他遍求名士教他武功还有各种技能,学业上也是严格要求。 偏生这个孩子脑子略有些笨,学起来也比较吃力。 故而涉猎很多,却是一无是处。 此番他也就是跟着一位剑客大师学出来一点点名堂,不想自己拼了命的一招居然还是挡不住梁王随意的一手,输得狼狈至极。 他缓缓从地上爬了起来,捂着流血的胳膊,却只是死死盯着楚北柠咬着牙道:“楚北柠!你害死了我长姐,这笔账咱们慢慢算!” “以后你睡觉的时候定要小心一些,我一定取你的狗头!” 楚北柠脸色沉了下来,郑国公府的人果然霸道,只准他们害人,不准别人反击。 她冷冷笑道:“小郡王大可一试!老娘还真的是吓大的,你威胁我?” “况且你长姐死在章王的床榻上,不找正主子报仇在我这里发什么狠?” 郑天祺咬着牙,想到了方才长姐郑君华在锦被上写下来的那个血淋淋的楚字儿,不禁更是心底恨出了血。 可迫于梁王的威压,他竟是一时半会儿杀不了楚北柠,愤愤道:“咱们走着瞧!” 楚北柠笑了笑。 郑天祺捂着受伤的胳膊,转身上马离开。 只是少年那挺直的背影看起来有些萧杀,竟是让人生出一丝丝的寒意来。 楚北柠脸上的笑容渐渐淡了下来,心头却掀起了万般的狐疑。 虽然郑君华是她设局骗到章王那边的,可直接害死她的人是章王,怎么找她来报仇? 况且郑君华那个女人不可能将昨天晚上那么肮脏的事情告诉郑家别的人,现在貌似郑家的人都将矛头指向了她? 这其中定是有什么猫腻? “楚北柠,你惹上大麻烦了!” 玄鹤磨了磨后槽牙转身抓着楚北柠的胳膊跃上了马匹,马车已经不能坐了,只能骑着马带着她尽快回梁王府。 楚北柠整个人被玄鹤揽在了怀中,她此时紧紧贴着他的胸膛,玄鹤的这个动作就是绝对的保护姿势。 楚北柠微微有些别扭,没想到有朝一日她会和玄鹤这般亲密的共乘一骑。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快马加鞭回到了梁王府。 到了梁王府的时候,已经到了掌灯时分。 玄鹤先去了自己的澄心堂处置一些公务,楚北柠则是回到东苑。 裳霓帮她沐浴更衣,随后从小厨房里端了饭菜送到了楚北柠的面前。 楚北柠草草用了一些,因为藏着心事吃得不怎么香。 她命霓裳将饭菜撤了下去,一路上骑马浑身都颠散了架,困顿到了极致,不得不躺在了床榻上歇着。 偏生又睡不着。 脑子里来来回回回想起了郑君华昨天晚上绑了她后和她说的话。 那个时候她将自己当成了四妹妹,说过一句话。 大概意思是她要四妹妹死,那是因为她楚北柠这个做长姐的得罪了章王妃。 章王妃? 楚北柠倏忽坐了起来,惊出了一身冷汗。 她穿越之前是急诊科医生,慕泽也是神医,他们两个知道那给郑君华身上用进去的药绝对不会致命。 可郑君华怎么就死了呢? 当初听闻人们赶过去的时候,还能听到郑君华的哭喊声,说明她没有死,那个时候若是有人救得话,也不会死。 那么当初整个密室里只有郑君华,章王还有被太子求着进去解决问题的章王妃裴未央。 楚北柠额头间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来。 章王不屑于杀人,要杀早就杀了郑君华了。 那么唯一对郑君华下毒手的只会是裴未央,毕竟郑君华和裴未央联合起来要对付她们楚家姐妹。 郑君华知道得太多了。 楚北柠忙翻身下了床榻朝着门口走去,外间候着的裳霓也惊醒了去,起身拿着一件披风追了出去。 “主子?” 裳霓追上了楚北柠,将披风披在了她的肩头,不晓得这么晚了主子要去哪儿? “我去澄心堂找王爷!” 楚北柠紧了紧披风:“你不要跟着。” 裳霓忙应了一声。 楚北柠疾步朝着澄心堂走去,刚迈步走到了院子门口,就瞧着玄鹤书房的灯还亮着。 她定了定神刚要走过去,不想看到一个披着黑色披风的娇俏身影此时在长风的带领下,停在了玄鹤书房的门口。 那一抹娇弱清雅的背影楚北柠实在是太熟悉了,不是裴未央又是谁? 没想到裴未央现在不处理章王和郑国公府的事情,竟是半夜来找玄鹤?可见这两个人的关系不一般。 楚北柠心头一顿,这种情形下她也不好再去找玄鹤,随后小心翼翼退了出来。 刚走到门口的那几株芭蕉林间,抿了抿唇,转身弯着腰窜到了后墙根,随后从后面花墙下的一处狗洞里钻了进去,正好踩着书房外面的小轩窗爬上了书房的房顶。 她小心翼翼趴在了书房顶端,靠着后墙的一侧,极其谨慎的取掉了一块儿浮搁着的琉璃瓦,朝下面看了过去,登时眼神一变。 ------------ 第159章 为了你好 楚北柠没想到一贯清雅从容的章王妃此番竟是噗通一声跪在了玄鹤的面前,倒是将玄鹤狠狠惊了一跳。 玄鹤忙起身将跪在地上的救命恩人裴未央扶了起来。 “皇婶,你这是做什么?” “快起来!” 玄鹤没想到裴未央深夜造访,一进来便是跪他来了,这倒是将他吓得不轻。 他哪里受得起裴未央这一跪? 论辈分她是他的皇嫂,论恩情,他的这条命都是这个女人用自己的命换回来的。 “王爷,”裴未央苦笑了出来,脸色越发苍白了几分,眼见着便是虚弱的要倒下去。 玄鹤只得硬着头皮将她稳稳扶住,裴未央顺势靠在了玄鹤的手臂上,不想还未曾靠稳妥了,就被玄鹤送到了椅子上。 “王爷,我家章王爷这一次怕是惹了大麻烦,已经被皇上关到了宗人府,说总得给郑国公府一个交待,还请王爷到时候帮忙劝解一二。” 玄鹤不想她竟是替章王求情来了忙道:“明日我便进宫瞧瞧父皇怎么说。” 裴未央点了点头,却是凝神看向了玄鹤。 “王爷,本来我不想来找王爷的,可这件事情也和王爷有些瓜葛,我想和王爷分说一二。” 裴未央顿了顿话头道:“事关琼华郡主之死,我也担心王爷才冒险来王爷这里通说一二。” 趴在房顶上的楚北柠心头一惊,眉眼间的神情冷了下来。 玄鹤也没有想到裴未央深夜来找他,竟也是为了郑君华的事情。 他不禁心头有些厌烦,其实郑君华那个女人早该死了,却不想因为她的死,竟是搅合得他的生活也不得安宁。 “皇婶请讲,”玄鹤命长风送了茶进来,随后让他出去将书房的门合上。 长风动了动唇,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 总感觉这个章王妃奇奇怪怪的,早些年王爷对她有意,她却无情的抛弃了王爷寻自己的富贵了。 现在王爷得势后,她白天也找,晚上也找,王爷现在可是有妻子的人了,这个章王妃难道不懂得守妇道吗? 他暗自摇了摇头,罢了,主子们的事情,他也管不着。 他小心翼翼走了出去,刚将门合上,陡然发现门庭处竟是落了个人影。 那人趴在房顶上,估计没想到自己一双腿的影子竟是落在了青石地面上,看得真真切切。 好你个小贼,居然敢偷到王爷的书房里。 现在王爷正和旧情人叙旧,他不好打扰,不过对付这种小贼他一个人就够了。 长风瞬间跃了起来,他的轻功几乎和梁王不相上下,此番这般轻轻一掠竟是一点儿声音都没有,稳稳站在了房檐上。 刚要伸手将那小贼抓下来痛打一顿,不想看到了自家王妃撅着个腚正低着头瞧着书房里的情形。 长风瞬间神色一变,捉奸呐这是! 怎么办?要不要给王爷通风报信? 老天爷啊!王妃捉奸的方式也很奇特啊! 他忙吸了口气瞬间跃下了书房,抬起手想要敲敲书房的门提醒一下王爷,可又不敢,担心扰了王爷和旧相好说话。 他不得不站在半开着的窗户前,焦急地看着自家王爷。 此番玄鹤根本没心思理会突然站在窗户前的长风,而是定定看着裴未央。 “皇婶,有什么事且说罢。” 裴未央心头一顿,这个人便是厌了她不成? 她刚来,还未与他说几句话,他竟是这般的薄凉神态。 裴未央暗自苦笑了出来,只见新人笑,哪看旧人哭。 他过去也曾经对她表达过好感,此番倒是一副不耐烦的样子,也不晓得楚北柠那个帝都出了名的傻子,到底用了什么手段。 短短几天就将梁王的心都掏走了去? 她眸色微微一闪,脸上却晕着万分紧张的神情看向了玄鹤:“这件事情本不该我说的,可今早在那间密室里,有件事情我不得不说。” 玄鹤点了点头。 裴未央吸了口气道:“王爷,我不是在您王妃的背后搬弄是非。可楚北柠是个什么样的人,王爷之前也清楚。” 玄鹤没想到裴未央居然和他提及楚北柠,一时间心头竟是有些微微惊诧。 之前裴未央从未正眼瞧过楚家大小姐楚北柠的。 裴未央关切地看着玄鹤道:“楚北柠的为人素来为了目的,不择手段,尤其是缠着王爷您这件事情,想必王爷也是不堪其扰吧?” 玄鹤眉头狠狠蹙了起来:“皇婶,她近来变了许多,不是之前的那个样子了。” 裴未央顿时心慌了起来,他这算是维护楚北柠吗? 她之前跟着章王在漳州封地住了许久,回到京城后,为何一切都变得陌生了起来。 玄鹤曾经最厌恶的人就是楚北柠,此番听着他的话头竟是隐隐有维护的意味在里头。 裴未央那一瞬间差点儿绷不住自己脸上的表情,还是吸了口气压住了心头的愤懑和嫉妒。 “王爷,”她缓缓起身看着玄鹤苦笑了出来,“我也是为了王爷好。” “今早我在郑君华死去的床榻上发现了郑君华死前留下来的血字儿。” 玄鹤抬眸看向了面前的裴未央,表情紧张了几分。 “什么字儿?” 裴未央苦笑道:“靖北候楚家的楚字儿。” 玄鹤一下子站了起来,怪不得郑国公府的人像是打了鸡血一样找楚北柠的麻烦。 裴未央抬起手紧紧抓住了玄鹤的手臂:“王爷,我担心因为她的关系连累了王爷您,今晚特地来报信,告知王爷的。” “楚北柠迟早会连累王爷您,我……看着分外的于心不忍,还请王爷早日定夺,想出解决的办法才行。” “罢了,该提醒王爷的话,我也只能说到这里。” “他日郑国公因为这个楚字儿要状告梁王妃,还请王爷小心谨慎才是!” 玄鹤眉头拧成了川字,不想又是一场官司要落在楚北柠和他的身上了。 裴未央笑了笑,脸上掠过一抹痛楚之色:“王爷,我……” “我那一日中了毒,这些日子感觉身子不好了,怕是没几天好活了,王爷你可以抱抱我吗?” 玄鹤脸色掠过一抹愧疚,如果不是因为他,裴未央也不会遭受毒素带来的痛楚。 他忙道:“你不要灰心,我一直查七彩连心草的下落,很快便有了结果,你再坚持一下。” “王爷,”裴未央缓缓靠在了玄鹤的怀前,哭道,“王爷,能为王爷死,是我的福分。” “我此生不奢求什么,只求王爷能好好儿的,比什么都强。” 玄鹤心头被裴未央的话压得喘不过气来,他一辈子不曾亏欠别人,唯独亏欠这个女子。 “王爷,我只求王爷一个拥抱就这般难吗?”裴未央的声音微微发着颤。 玄鹤有些不知所措了起来,可裴未央的这个请求却根本推却不了,他刚要抬起手臂突然瞧着窗户外面站着的长风不停的冲他眨眼睛,都眨抽搐了。 玄鹤一愣,还未说什么,头顶传来一阵瓦片被踩碎的声音,接着一阵巨响,尘土飞扬。 一个人影狠狠砸了下来,堪堪落在了他和裴未央的面前。 ------------ 第160章 刀锋上的试探 楚北柠摔下来的那一瞬间,第一个念头就是明天花银子把梁王的书房修一下。 她本来趴在那里偷窥,不想瞧着瞧着裴未央就靠在了玄鹤的身上,眼看着就要少儿不宜了,她在想是不是要做点儿什么。 楚北柠心乱如麻决定还是先不要看眼前少儿不宜的画面,她小心翼翼站起来刚要从房顶上爬下来,突然脚下踩着的瓦片瞬间松了,紧跟着一连串的连锁反应。 整个书房的房顶硬生生被楚北柠踩出来一个坑,她登时掉了下来,重重摔在了书房的青石地面上。 固然摔不死,可也有两三米高,楚北柠发出了一声惨嚎。 “谁?”玄鹤还以为是什么刺客,腰间的佩剑已然出鞘,不想在灰尘腾腾中竟是楚北柠掉了下来。 这个死女人在偷听他说话? 玄鹤剑锋入鞘,疾步朝着楚北柠走了过去。 “疼疼疼……”楚北柠呲牙咧嘴,是真的疼,感觉脚也崴了,这下子估计摔成了一个瘸子。 “伤到哪里了?我瞧瞧?”玄鹤满腔的愤怒在看到楚北柠灰头土脸的样子后,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弯腰将楚北柠打横抱了起来,径直抱在了一边的椅子上。 “长风!传太医!” “传个鬼哦!我会医术,你别碰我那里,对对对就这样将我放好,找个东西帮我垫一下,对对对……我的个娘哎!” 玄鹤忙蹲在了楚北柠的面前,一把掀起了她的裙角,果然左边脚腕处肿了起来。 “长风,取药酒还有金疮药来!” 玄鹤是行伍出身,别的病他可能治不了,可这种跌打摔伤,刀剑砍伤之类的,他们在边疆军中的时候都能自己处理。 玄鹤根本顾不上别的,低着头帮楚北柠轻轻揉着脚腕。 “会有些疼,你忍着些!” 楚北柠刚要回应,不想剧烈的疼痛袭来,不禁狠狠锤了玄鹤一拳。 “你要谋杀亲妻啊!疼疼疼……” 玄鹤冷冷笑道:“那也比不上某些人听墙角恶劣。” 楚北柠…… 两个人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斗嘴,全然忘记了旁边还稳着一团白月光。 此时的裴未央身子僵硬,像是一尊石雕,直愣愣看着在楚北柠面前忙来忙去的玄鹤。 不,这不是她认识的玄鹤,她记忆中的玄鹤极其讨厌楚北柠,不可能是现在这个样子,不可能啊! 玄鹤有些洁癖,最讨厌别人身上的脏污沾染在他自己身上。 此时的玄鹤不禁抱起了浑身灰尘的楚北柠,还帮她治疗脚上的伤口,这哪里会是梁王能做得出来的事情? 那一瞬间,裴未央感觉像是被丢进了寒潭中,浑身一阵阵的发冷,那种冷几乎是渗透进了她的骨子里,让她冷的发紧发疼,想要杀人。 她死死盯着楚北柠,恨不得弄死这个贱人。 可是这个贱人貌似学聪明了,她其实心头还有更大的担忧和害怕。 刚才她在房顶上都听到了吧? 当初她设计顶替了楚北柠救了玄鹤的这件事情后,一直想要杀了她灭口,不想中间出了点儿岔子让她逃出升天。 幸亏当初她偷偷换掉楚北柠的时候,楚北柠不知道是她干的,醒来后她便是被丢在了荒野中。 刚才她到底意识到那件事情了没有?到底偷听了多少秘密? 楚北柠此番也抬起头死死盯着裴未央,方才裴未央的话她也大概听了个一知半解。 总的来说这个女人就是向梁王示好,然后给她身上泼脏水,让梁王玄鹤嫌弃她,最好是嫌弃到弄死她为止。 可刚才她说什么那一日中了毒,为了王爷而死?还有玄鹤帮裴未央寻找什么七彩连心草,那岂不是和她找的一模一样? 到底是什么意思? 原主关于那段儿主动献身给玄鹤,将玄鹤身上中的毒过到了自己身上的记忆,可能因为原主太过痛苦,即便是她继承了原主的记忆,也是支离破碎的碎片。 她只能感受到原主被摧残了一晚上,身体的血液里流淌着剧毒,一寸寸灼烧她的血脉。 她就像是一个破碎的布娃娃被人丢在了野草中,眼睁睁看着近在咫尺的玄鹤护着一个女人上了马车。 她只能盯着那辆马车的背影…… 背影? 楚北柠眼神一下子变了,对了,就是那个背影,在原主的记忆中很是深刻。 她自从同死了的白卿卿躲在院子里偷看裴未央和梁王说话的那一瞬,总觉得在哪里见过裴未央,那么的熟悉。 过去那些记忆的碎片,一阵阵刺进了楚北柠的脑海中,楚北柠的手都因为紧张攥得指关节发白。 裴未央眼底的神情终于慌了起来,她难道想起来什么? 可那个时候她做得天衣无缝,即便是楚北柠厚颜无耻地当着玄鹤的面儿揭穿她的局,但是她没有证据! 那一次皇家狩猎,在围场的帐篷里,躺在玄鹤怀中醒来的是她可不是楚北柠。 帐篷里所有关于楚北柠留下来的痕迹,包括她的衣物,配饰,呕出来的黑血都被她清除得干干净净。 这世上眼见为实,玄鹤眼中看到的才是真的,不是吗? 况且楚北柠将这件事情说出来后,便是坐实了玄鹤和她这个皇婶的不清不楚,梁王府会垮了的,梁王一死身为梁王妃的楚北柠也得死! 呵!她不敢说!至少现在她不敢说! 裴未央的下巴缓缓扬了起来,吃定了楚北柠。 她没有证据证明是她救了玄鹤,而她当初在玄鹤的帐篷里到处都落下了自己的东西,她被撕碎的衣服,她身上的伤痕,她的血。 楚北柠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张嘴,她倒是要瞧瞧玄鹤信谁? 况且楚北柠的风评实在是糟糕透了,她就是楚家那个被整个京城的人耻笑的傻子,而她是天下第一才女,还和玄鹤有过一段深情厚谊。 她凭什么和她比? 楚北柠眼底的怀疑渐渐平复了下来,换上了惯常的一幅吊儿郎当的样子。 “哟!这不是皇婶吗?多会儿来的,柠儿都没有瞧见?” 裴未央一愣,这个女人脸变得这么快的吗? 她缓缓点了点头笑道:“刚才有要事和王爷商量,不想被梁上君子打断,也是扫兴得很。” 楚北柠暗自磨了磨牙,扫兴你妹! 合着你不要脸的半夜来偷男人,被人家正妻抓住,居然还能这般脸不红心不跳的。 “呵呵!皇婶好得也是长辈,有什么事情不能大白天说,晚上偷偷摸摸的说,打扰我家王爷休息!” “你……”裴未央虽然脸皮厚,可也招架不住楚北柠这么嘲讽。 玄鹤咳嗽了一声刚要说什么,突然楚北柠撑椅子的扶手翘着一只脚站了起来,却是冲玄鹤嗔怪道:“哥哥,人家也是心疼哥哥嘛!这大半夜的不让哥哥睡,奴家好心疼的噻!” “哥哥,奴家想喝水水,你喂我哦!” “哥哥,你是不是担心有人责怪你,好可怕,不像我,我只会心疼哥哥!” 玄鹤…… 死女人,这唱的又是哪一出? ------------ 第161章 绿茶无路可走 楚北柠陡然来的这一出子,让裴未央顿时脸色巨变,想要说什么却根本无话可说。 这个女人还能更恶心一些吗?在玄鹤面前装什么装? 当真是恶心至极! 楚北柠叹了口气,突然朝前晕了过去。 玄鹤瞧着她这个样子又像是犯病了,可也不能让她再摔倒了去,忙抬起手扶住了她。 “谢谢哥哥,哥哥,是我不好,不小心摔了下来,让哥哥受惊了。” “哥哥,你刚才给奴家揉脚的力度刚刚好哦,奴家好舒服,不知道该怎么谢谢哥哥哦!” 玄鹤咬着牙低声道:“你差不多行了。” “呀!哥哥你说什么?”楚北柠猛地捂住唇,“奴家胆子小,好怕哥哥生气,不像有些人大半夜的给哥哥添堵,奴家只想哥哥每日里高高兴兴的。” “看着哥哥这个样子,奴家好心疼哥哥啊!” 裴未央倏忽起身,脸都气白了。 她冲玄鹤淡淡道:“王爷,看来今晚着实不是一个谈事情的好时机,我告辞了。” 玄鹤点了点头,将楚北柠扶到了椅子上,刚要准备送裴未央出去,不想楚北柠惊呼了一声。 玄鹤忙折过身将她扶住。 楚北柠瞧着僵在门口的裴未央,高声惊呼道:“哥哥,我脚腕又开始疼了,你帮我揉揉,好疼疼,要抱抱,要举高高……” 裴未央再也忍不住了,冲进了夜色中。 楚北柠伸长脖子看着裴未央急慌慌冲进了夜色中的狼狈样子,冷冷笑了出来。 妈哒!比绿茶! 老娘恶心不死你! 走绿茶走过的巅峰道路,让一切绿茶无路可走! 楚北柠瞧着裴未央走出了院门,顿时恢复了她那个半死不活的样子,葛优躺在了椅子上。 脚腕是真的疼,疼的直喘气。 突然头顶上传来一阵阵的冷意,她忙下意识抬眸看去,对上了玄鹤那双冰冷的眸子。 “王爷?嘿嘿……您坐,您坐!” 楚北柠现在腿也不疼了,脑子也灵活了,瘸着腿起身将椅子让给了玄鹤。 玄鹤咬着牙冷冷看着她道:“学会偷听了?还爬那么高的地方,你怎么不上天呢?” 楚北柠一愣,感觉这厮有抢她台词的嫌疑,忙小心翼翼陪着笑道:“这不是今晚月色很不错嘛,想的就上房顶上赏赏月,不想这些日子吃的太饱撑胖了,就给摔下来了。” “一派胡言!”玄鹤冷声呵斥。 楚北柠闭了嘴。 玄鹤点着她的鼻尖道:“我问你,郑君华死之前到底和你之间发生了什么,为何会留下你们楚家的楚字儿?” “虽然这个案子因为牵扯到了七皇叔,不会公开三司会审,但是父皇必然得给郑国公府一个交待,你告诉我,你该怎么交待?” 楚北柠心头渐渐升腾起一抹悲哀来,他到底还是不信她,幸亏她刚才没有自取其辱告诉他自己心底的疑虑。 “呵呵,”楚北柠低头笑了笑,“我能干什么。” “郑君华嫉妒我四妹妹和顾伯懿定了婚约,一个庶女摇身一变成了顾家大少奶奶。” “她连夜命人去了我四妹妹住着的院子,给她下迷药,将她用布袋套着准备送到章王的床榻,供章王发泄残害。” “第二天一早还要借此羞辱楚家,最好能逼得我动手和章王拼命然后彻底弄死我,将我们楚家的所有女孩儿都打入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楚北柠看着玄鹤苦笑道:“这个答案王爷满意吗?” 玄鹤顿时说不出话来,定定看着楚北柠道:“那你怎么做到的?” 楚北柠知道他问的什么。 她缓缓道:“很简单,我和四妹妹换了身份,以身涉险罢了。” “你疯了不成?”玄鹤猛地抓起了楚北柠的手腕死死盯着她,眼眸有点点的发红。 “你是不是疯了?这期间但凡有一点岔子,那么死在章王身下的……”玄鹤竟是再也说不下去了。 他不能想这个,一想到这个结果,居然钻心的疼。 楚北柠微微一愣,玄鹤的反应有点点的大。 她将手从玄鹤的手中抽了出来,退后一步叹了口气道:“没办法,谁让楚家现在衰落了。” “但凡楚家有裴家那样的兵权,有郑家那样的财富,有顾家那样的门风,何至于处处让人拿捏成了这个样子。” “呵,在别的贵族眼里,他们是在生活,在我们楚家人的眼里,每一刻都在挣扎,在想办法生存下去!” “玄鹤,你说这个世道公平吗?不公平!我不赴死,我的妹妹们就得死!” 玄鹤突然心头沉甸甸的难受,脱口而出道:“以后不必如此了,还有我。” 他刚说完这个话,楚北柠和他自己都愣在了那里。 楚北柠感激的笑了笑:“王爷,你我其实真的不是同路人。” “而楚家想要站起来,光靠王爷也是不成的,多谢王爷好意!” 楚北柠转身朝着门口一瘸一拐蹦跶着走了过去,却停在了门边道:“王爷,有句话我知道说了你可能会生气。” “但是裴未央这个女人真的不太好,虽然王爷看不上我,我也迟早要和王爷和离,但是以后王爷想找喜欢的人,还是找个善良得好。” “还有,郑君华那个女人我觉得她不可能死之前还写个楚字儿,人在快死的时候没有那么大的力气恨一个人,她只想活着罢了!” “那个字儿……”楚北柠本想说可能是裴未央搞的鬼,可她没有证据,说出来玄鹤也不信,何必自讨没趣。 “父皇若是问及此事,我会想办法,实在不行咱们就提前和离,所有的一切我楚北柠一力承担,绝不为难王爷!” 楚北柠说话说得有点儿急,咳嗽了一声,刚才那一下子摔得够呛,有点点的血沫子呛了出来。 她忙捂住嘴不让玄鹤看到。 她们楚家的女孩子,想要以后活着,就得坚强的面对一切,她们没有做公主的命,就得锻炼出来做女王的坚毅来。 有朝一日站在最顶峰处,才不会被人害死。 楚北柠刚走出了几步,突然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楚北柠一愣,还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突然玄鹤绕到了她面前蹲了下来。 “王爷?” “上来!”玄鹤闷声道。 楚北柠不可思议的看着面前蹲下来的高大身影,这是要背她? “不必了吧,也没有几步远!” “上来!” “这成何体统,你又不是我的坐骑。” “滚上来!” 楚北柠心头一颤,忙趴在了玄鹤的身上。 玄鹤将她背了起来朝前走去,楚北柠没想到玄鹤的背部很宽厚,也很稳当,心头竟是有些五味杂陈。 “王爷,我这辈子没想到居然能骑着大晋战神梁王溜达,您能让我喊几声吗?” 玄鹤眉头一挑,忍了忍。 “喊吧!” “得儿!驾!” 玄鹤一把抓着楚北柠,拧过了身子将她扛在了肩头,咬着牙道:“找死吧你!” ------------ 第162章 调查 楚北柠是被玄鹤扛回到了东苑的,东苑一众服侍的丫头具是慌成了一团,不晓得王爷和王妃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玄鹤将楚北柠丢到了床榻上,临走的时候还不忘吩咐裳霓等人给楚北柠换药,这才急匆匆离开了东苑。 他现在很忙,还有很多的政务要处置,顾不上和楚北柠这个小疯子应和。 楚北柠呲牙咧嘴的从床榻上爬了起来,裳霓忙带着几个丫头替楚北柠洗漱干净,瞧着楚北柠腿上和胳膊上的擦伤,一阵阵的心疼。 “主子,这是怎么了?” “好端端的为何伤成了这个样子?” “这可怎么好?” “主子不要动,奴婢给主子再上一次药!” 眼见着裳霓要哭出来,楚北柠一阵阵头大。 每次自己受伤,这个丫头就哭得像是死了爷娘老子似的,她忙打住了裳霓掉下来的金豆子笑道:“傻丫头,你哭什么?” “你主子我皮糙肉厚,没事的,就是和王爷闹着玩儿,不小心玩儿脱了。” 她才不告诉自己的忠实迷妹,自己这一身伤是趴人家房顶上捉奸摔得,好说不好听啊! “裳霓,你先别哭帮我去办件事。” 裳霓忙抹了一把眼泪看着楚北柠道:“主子,您说。” 楚北柠脸上的神色渐渐变得整肃了起来,看着裳霓前所未有的认真,裳霓瞧着竟是愣怔了几分。 “裳霓,你马上去前院喊陈忠来一趟。” “还有再派个人回一趟靖北候府,请王姨娘和四小姐马上来这里一趟。” 一边端着茶盏服侍的李嬷嬷忙上前道:“主子,靖北候府这一趟老奴去吧。” 楚北柠之前担心李嬷嬷岁数大了,这么大晚上的不好意思折腾老人家。 李嬷嬷忙道:“前院都是梁王府的奴才,您若是大晚上请王姨娘和四小姐来,免不得被人背后议论,反而不好办。” “老奴走一遭吧!大小姐将老奴找来,就是为了适用的时候能用得上老奴,老奴总不能在大小姐面前做个摆设。” 楚北柠心头一暖,李嬷嬷是伺候过自己生母的人,不想这么大岁数还被她找回来服侍,还得半夜跑差事。 可她要请王姨娘来确实有要紧事儿,随后点了点头,命裳霓给李嬷嬷另外取了厚披风穿上。 不多时陈忠急匆匆来到了东苑的书房,冲楚北柠躬身行礼。 “主子,您找奴才?” 楚北柠看着陈忠道:“这些日子你专门帮我去办一趟差事,去查一些事情,不管花多少银子,买通多少关节,你都帮我查下来。” “这五万两银子你先拿着去办差,出门在外求人都得花钱。” 陈忠顿时愣怔了一下,五万两银子呢? 怎么这么多钱?不晓得王妃让他去查什么当紧的事情,看起来好像很严重的样子。 陈忠也不敢多问走上前将楚北柠手中的银票接了过来,小心翼翼塞进了怀中。 楚北柠看着他道:“明天一早你就出发,去一年前皇家举行围猎活动的木兰围场那边跑一趟。” “木兰围场?”陈忠一愣,依稀想起来一年多前老爷还在世的时候,那一次大小姐在木兰围场出了事儿,后来老爷气的一病不起,不久就去世了。 他顿时心惊肉跳了起来。 难道大小姐当年出事儿还另有隐情不成?当初老侯爷气的够呛,硬生生病情加重了许多,后来不治而亡。 楚北柠眼眸里渗出一丝冷冽低声道:“这个世上,不管做什么事儿,都会留下些许蛛丝马迹。” “有的人以为自己很聪明,可却是聪明过了头。” “我要你找个借口想办法混进木兰围场里,那里作为皇家猎场自然平日里也有人守着养护那些草木和动物。” “那些人在草场呆久了,难免寂寞,你想办法在那里谋个差事营生,就住在那里。” “今儿请人喝个小酒,明儿一起帮忙干干活儿,帮我从围场里那些人的嘴巴里套点儿东西出来。” “着重关于章王妃裴未央的消息,或者是裴家的消息,总之围绕裴未央和咱家王爷的消息套的越多越好。” “这五万两你先花着,不够了再写信找我要。” 陈忠忙道:“够了够了,那边塞外苦寒之地,这么多银子够花了。” 楚北柠摇了摇头道:“别给我省银子,若是寻到有用的信息花重金买下来都成。” “还有之前不是让你训了一批信鸽嘛,你现在可以用上了,咱们单线联系。” “你得了消息第一时间传给我,任何人都不要知道这件事情,此事情只有你我二人知晓便是,记着,连王爷也不要说。” 陈忠是楚北柠从靖北候府带过来的人,自然不会将这件事情告诉梁王。 他忙应了一声,楚北柠又吩咐了他几句,便让他退下了。 陈忠刚离开,王姨娘带着楚家四小姐跟在李嬷嬷的身后走了进来。 楚北柠忙站起身迎了过去。 “姨娘,四妹妹!” 王姨娘带着女儿冲楚北柠躬身行礼,随后却是一把抓住楚北柠的胳膊上上下下瞧着她。 “大小姐这是怎么了?” “腿脚受了伤不成?” “发生了什么事?” “姨娘快坐下,没什么事儿,就是不小心在园子里赏月的时候崴了脚,已经用药酒擦过了。” 王姨娘这才放下心来,带着楚望月坐在了楚北柠的面前。 楚北柠定定看着王姨娘道:“姨娘,我想问一件事情。” 王姨娘一愣忙道:“大小姐但说无妨。” 楚北柠顿了顿话头道:“姨娘可曾记得一年前,皇家在木兰围场举行狩猎盛会的时候,我当初是怎么被我爹带回来的?” “我那个时候是个什么样子?” 王姨娘没想到楚北柠突然问起来这个,脸上的表情瞬间多了几分哀戚,想起来过世的靖北候楚贲。 她登时红了眼眶,身子也跟着微微发抖。 一边的楚望月忙扶住了她的手臂低声道:“娘,长姐问起来必然是有原因的,娘也不必再隐瞒什么。” “爹已经不在世上了,咱们这些楚家的女眷更应该坚强一些才是。” 王姨娘将眼底的泪瞬间憋了回去,看向楚北柠道:“那一次侯爷其实不准备带着大小姐去参加狩猎大会的。” ------------ 第163章 不像父亲 楚北柠微微一愣,原来爹不想让她参加那个大会,果然老一辈人的判断是很精准的。 但凡是和皇家有牵扯的盛会什么的,必然会有事故发生。 大概父亲不让她去也是为了她好,偏生她是个不懂事的,硬生生将自己折了进去。 她看着王姨娘笑道:“姨娘,过去是我不懂事,这些日子我也看开了。” “也觉得自己过去做过的那些事儿,一件件一桩桩着实的荒唐可笑,现在我是真的知错了。” “还请姨娘担待一些,姨娘有什么话直接说便是。” 王姨娘松了口气道:“当初侯爷不让大小姐跟着去,毕竟侯爷很少带大小姐出现在各种人多的场合。” “为何?”楚北柠一直不明白自己的父亲为什么要这样做。 王姨娘缓缓摇了摇头:“侯爷也不说为何,就像是给大小姐定好的规矩。” “因为大小姐是嫡女,不参加那些聚会之类的活动,楚家的庶女们也不能参加了,故而楚家女子很少在外面抛头露面的。” 楚北柠暗自苦笑,其实楚家的女孩子一个比一个优秀,而且长得也好看。 虽然楚家养不出儿子来,可若是真的将自己这些妹妹们送去选美,前三不敢吹牛,最起码排得上号儿的一定都是她们楚家的女孩子。 一个个长得天姿国色,娇花一样的人儿,硬生生被自己保守的老爹给关在府里头见不得光。 不想老爹去了后,这些丫头陡然出现在公众面前,居然个顶个的吸睛。 看来还是她连累了妹妹们,嫡长女不出来,庶女们更没有资格出去参加各种交际活动了。 王姨娘缓缓道:“但是……但是大小姐那个时候听说梁王也从边地回来几天,便是吵着闹着要侯爷带你去。” 楚北柠一阵阵的脸红,为了个梁王原主简直了。 “当初侯爷态度很是坚定,甚至让我将大小姐给关起来。” “不想大小姐居然绝食,连着三天不吃不喝,侯爷实在是被大小姐缠得没办法,就带着大小姐去了。” 楚北柠一下下的搓着脸,提起来原主的那些白痴一样的行为,她是分外的尴尬。 “姨娘,你说说我那个时候被带回来侯府是个什么情形,说详细一点儿。” 楚北柠现在要彻底查查木兰围场的那件事情,她要印证一件事情,既然怀疑那个背影就是裴未央。 那么很有可能,裴未央在木兰围场对自己做了什么,对玄鹤做了什么。 虽然她现在不想告诉玄鹤真相,可不等于她不查。 一旦给她抓到了把柄,以后裴未央再出什么幺蛾子,她直接弄死她! 她已经预感到以后必定要与那个绿茶婊来一场巅峰对决,对决之前,子弹得充分一点。 王姨娘忙道:“我还记得那是深夜,侯爷竟是亲自驾着马车带着大小姐回来。” “家里面的人得了消息后,都吓坏了。” “我晓得出了事儿,就让刘姨娘将府里头的老小安顿住不要乱跑,侯爷这个时候已经喊我去了大小姐的文轩阁。” “我带着女医去了暖阁一瞧……” 王姨娘不忍回顾,还是叹了口气道:“那个时候大小姐浑身都是伤,一口接着一口的呕出毒血来,眼见着便是没了气息。” “侯爷以为大小姐不行了,长叹了一声,便是失声痛哭。” 楚北柠听着竟是有些动容:“父亲他……没说什么?” 王姨娘登时想起来什么忙道:“大小姐你不说,我倒是差点儿忽略过去。” “侯爷边哭边说是对不住什么的这种话,许是觉得对不住大小姐,没能护着大小姐平安。” “等等!”楚北柠听着这个话儿怎么觉得怪怪的,什么叫对不住? 一个父亲这么说总感觉是不是太客气啦? 若是寻常父亲疼爱自己的女儿,看到这个样子,痛哭的话也不会说这三个字吧?况且他并没有对不起原主,已经将原主保护得很好了。 楚北柠脑子里依稀抓住了什么东西,总觉得她爹的表现不像是一个正常爹该有的,客气得过了头,感觉像是将原主当成了祖宗供着。 难道她不是靖北候的女儿,是…… 楚北柠登时浑身冒出了冷汗,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想法? 她将这个念头小心翼翼压制住,不,楚家人都是她的亲人,亲亲儿的亲人,她要拼死护着这帮可爱的亲人。 “姨娘,你说说我当初除了很惨,身上少了什么东西,或者多了什么东西没有?” 王姨娘思索了一下道:“多了的东西没有,当初是我亲自端着水帮您净身的。” “不过您身上的那些朱钗,香囊,还有玉佩都不见了。” “都不见了?”楚北柠突然站了起来。 她顿时心头亮堂了起来,不禁低声笑道:“不见得好,不见得好啊!太好了!” 王姨娘不知道大小姐高兴什么,忙苦笑道:“当初大小姐为了见梁王一面,身上的衣服都是新做的,头面首饰都是最好的,尤其是那朱钗可是用上好的南珠镶嵌的。” 楚家人穷怕了,大概楚北柠将楚家最好的行头都穿戴了出去,丢了的话着实有些肉疼。 楚北柠笑了笑,心头却另有打算。 这世上的东西除非入了土,但凡是平白消失的必然会留下线索。 她身上那么多东西都不见了,定是被有的人顺走了,那个人如果是裴未央派过来处置她的。 那么顺着那些东西,就能摸到那根藤,掐出来那颗瓜来。 有意思,老娘正愁着没线索呢。 她走到书案边写了信,让陈忠去木兰围场找她一年前丢失的那些物件儿。 按照王姨娘的描述和原主记忆中的碎片,楚北柠很细心的将那些物件的图案都画了出来,喊了裳霓进来将信马上给陈忠送过去。 陈忠现在估计还没有睡,一定在准备明早的行程。 王姨娘和楚望月瞧着大小姐忙成了这个样子,也不敢插话。 这些日子她们已经习惯了大小姐的筹谋,将她当成了主心骨,不管她做什么她们都跟着便是。 楚北柠准备好一切后,让李嬷嬷单独送王姨娘回去,随后却穿戴好披风,一把抓着楚望月的手笑道:“走,跟姐姐去一趟刑部。” “长姐?”楚望月一愣,这么晚了去刑部做什么,可一听刑部两个字儿,她顿时眼底发亮。 “长姐,是不是要查郑君华的死因?” 楚北柠一愣,看向了面前眼眸清亮的漂亮姑娘,冲她比了一个大拇指。 “果然是六扇门混的人,很敏锐嘛!” “走!陪我去找顾伯懿那小子,我要连夜再去顾家别院的那一个密室瞧瞧。” 她楚北柠虽然浑可没有给别人背锅的想法,光凭借郑君华临死前写下的楚字儿,就想拿捏她,做梦! ------------ 第164章 要老婆不要? 已经是入夜时分,夜色分外的浓稠。 楚北柠带着自己的四妹妹乘着马直接去了刑部衙门。 楚望月没想到有朝一日还能跟着长姐在夜半时分,骑着马驰骋在空寂的街头,心头却像是燃起了一团火,烧得她的内心热辣辣。 她方才听长姐说,郑君华临死的时候居然沾着血写下了一个楚字儿。 根据这个字儿,怕是长姐会有麻烦,现在必须赶在晋武帝将长姐抓进宫里头对峙的时候,查找出事情的真相。 她们姐妹两个查找郑君华的尸体已经不大可能了,但是可以在顾家的别院里找到一些蛛丝马迹来。 楚望月平日里看了那么多断案的话本子,还有零星找过来的那些奇怪案子的记载,此番真正需要查证反而觉得毫无头绪了起来。 楚北柠带着楚望月站在了刑部衙门的正门外,抬起手狠狠敲了敲门。 她之前已经打听到了消息,这几日顾伯懿新任刑部侍郎后,新官上任三把火,没日没夜泡在了刑部的案件卷宗里。 他这是要打开新局面,创立自己的政绩。 年轻人总是这般上进,是个好事情。 “谁啊?”看守刑部大门的官差打着哈欠,听起来声音略有些不耐烦。 深更半夜的,也不知道哪个不长眼的来打扰。 “若是报案,明天再来吧!大人也睡下了!” 那人显然不想开门找麻烦。 楚北柠将楚望月一把推到了门缝儿处高声道:“告诉顾伯懿,他老婆来了。” “你问问他要老婆不要,不要就算了!” 只听得门那边咚的一声,那官差显然吓了一跳。 最近楚北柠在帝都可是风云人物,一听居然是梁王妃的声音,官差不禁狠狠吓了一跳,不晓得碰到了什么东西。 他忙疾步赶了过来,打开门果然看到面前站着的楚家四小姐,只是楚家四小姐的表情略微有些不自在。 还真的是自家大人的未婚妻,这一次在顾家诗会上,大人和楚家四小姐定亲的婚书都写了,只差下聘娶过门了。 他哪里敢耽搁忙带着楚家姐妹朝着顾大人办公的屋子疾步行去,果然看到堆满了卷宗的屋子里,烛光很亮,窗户前倒映着一个颀长的身影。 官差忙走了进去禀告,楚北柠却不等他出来说话,直接牵着楚望月的手走了进去。 顾伯懿没想到楚望月居然大半夜的赶了过来,一向清冷无情的眸色微微一闪,竟是染了一层意外和喜色。 他脸上的表情却是更加冷凝了起来,抓起了一边的披风罩在了楚望月的肩头。 “大半夜不歇着,跑出来做什么?” “这些日子帝都不太平,若是出了什么岔子如何是好?” “冷不冷?先喝一杯热茶!” 楚望月被顾伯懿一连串儿的话语说的哑口无言,忙看了一眼身后的长姐道:“顾大人,我们想去顾家别庄的韶华苑再看看。” “我总觉得郑君华之死有些蹊跷,想同我长姐再去瞧瞧。” 楚望月抿了抿唇又加了一句:“方才长姐告诉我说,郑君华死后在现场留了一个血字儿。” “什么字儿?”顾伯懿也敏锐的察觉到了不对劲儿。 他倒是想要将章王和郑君华的这个案子拿到刑部审,哪怕是大理寺,宗人府,刑部三司会审也可以。 而且这件事情就发生在他的顾家,他的父母因为这一次顾家的诗会都气病了,到现在还卧床不起。 这件事情太过蹊跷,他也想弄个水落石出。 可晋武帝根本不让他们刑部插手这件事情,甚至到现在都没有声张出去,还警告这一次参加顾家诗会的贵族们。 涉及到章王的事情,不要妄加非议,否则便会惹怒了天子。 可冤案就是冤案,哪怕最后结不了案子,也得查清楚对得起自己的良心才是。 此番一听连着楚家也牵扯了进去,顾伯懿忙拿起了墙壁上挂着的宝剑,径直朝着门口走去。 “走!现在就去顾家别院!” 楚北柠暗自点了赞,果然少年人做事儿就是干脆利落。 她忙带着楚望月跟了过去,刚走出了放着卷宗的屋子,顾伯懿却是停下了脚步,朝着侧门折了过去。 “喂喂喂!去哪儿?”楚北柠忙喊住了顾伯懿的去路。 顾伯懿转过身冷冷看着她笑道:“梁王妃,最近您的确很引人注目。” “大半夜的带着妹妹来刑部找我,不晓得多少人盯上了,我们再要是大摇大摆从刑部正门出去,那些别有用心的人一定会想法子给我们添堵。” “我带你们从后面送粪水的小门出去,神不知鬼不觉偷偷离开,偷偷查,这样才能更加隐蔽一些。” “有道理!”楚北柠给顾伯懿比了一个大拇指,这个人心细如发是个成大事的人。 一行三人偷偷溜出了刑部的大门,顾伯懿吹了一声口哨,居然飞奔过来一匹枣红色骏马,随后一个老随从牵了一头瘦弱的驴走了过来。 楚北柠登时傻眼了忙道:“我去前门取我的马来。” “梁王妃,你傻啊?” 顾伯懿淡淡道:“前门的马儿就拴在那里,若是有暗中监视我们的人,看到衙门口你和四小姐的马还在那里,以为你们一直都在刑部衙门里呢。” “我和四小姐共乘一骑,你乘着这头驴子,咱们三个人赶紧走吧!” “哦……”楚北柠依稀觉得有道理,可看着顾伯懿揽着四妹妹的腰肢骑着马率先冲进了月色中,她怎么觉得他娘的又被顾家小子算计了呢? 好在这头驴真的是一头神驴,居然就那么不远不近的还跟了上去,脚程当真是罕见。 楚北柠骑着毛驴,看着面前那一对儿小青年秀着恩爱,颠得浑身都散了架似的,终于精疲力尽的赶到了顾家别庄的韶华苑。 诗会已经过去了,那个时候有多热闹,此时看着这些黑漆漆空落落的院子就有多么阴森可怖。 因为有顾伯懿的照料,他们一路畅通无阻直接来到了韶华苑假山后的那一处密室。 密室的门洞开着,里面的血腥味到现在都没有全部散干净,令人更是觉得毛骨悚然。 “小心!”顾伯懿率先拿着风灯走了进去,却将跃跃欲试的楚望月拉在了身后,楚北柠跟在了最后走了进去。 里面空洞洞的只有一张床榻,床榻上的帐子也被撕扯下来一半儿,榻上写着血字儿的锦被估计被郑国公府的人拿走当成了证据要收拾楚北柠了。 只剩下了一张垫子,垫子上到处是血迹,楚北柠眉头蹙了起来。 当初若是自己没有出手,这垫子上的血迹怕是自己四妹妹的了。 郑君华其实死不足惜,可还有更狠更恶心的心需要她应对,这事儿还真的是没完了。 ------------ 第165章 我明白了 顾伯懿将密室里的火烛一根根点燃,瞬间昏黄的烛光将这一间密室照亮了去。 楚北柠站在床榻上仔仔细细的看着垫子上的血迹,瞧着就觉得一阵阵恶心。 章王这个老畜生!不晓得哪里有那么多的法子折磨人? 她掀开了垫子来来回回翻看着,没有丝毫的线索,随后看向了床榻四周,被郑国公府的人拿得干干净净,什么线索都没有了。 突然顾伯懿跳上了床榻,床榻发出了吱呀一声的响动,将楚北柠狠狠吓了一跳。 “顾大人,你这是干什么?” 顾伯懿缓缓靠着床柱坐了下来,却是定定看着床榻上的位置,突然点着楚北柠道:“你去躺在那里,对,就是那个位置。” “干什么?”楚北柠晓得这小子有些急智,忙按照顾伯懿指出来的方位小心翼翼仰面躺在了床榻上。 顾伯懿凝神道:“梁王妃,你躺着的那个位置就是当初郑君华死的位置。” 楚北柠忙坐了起来,咬着牙道:“你……” “你什么你?躺下!” 楚北柠磨了磨后槽牙忍着浑身的鸡皮疙瘩躺了下来,仰起头看着已经被撕破了的纱帐,突然想到了什么。 不过这个假设已经被顾伯懿说了出来。 顾伯懿淡淡道:“郑君华不是自裁,也不是被章王杀死的。” 楚北柠眼底一亮,和她猜得一模一样。 她忙坐了起来:“是,章王那种人若是要杀人早就动手了,不可能让郑君华被那么多人看光了后,再动手。” “他太狂妄了,而且当初据说章王神智还是不太清楚的。” 顾伯懿点了点头,却是看向了被撕破了的纱帐。 “章王妃说郑君华吊死在床头自裁了,因为羞愤难当。” “姑且就是吊死的,可章王那个时候的位置据围观的人说,靠在这个床柱上,撕破的纱帐却是在郑君华那边,也就是你躺的那个地方,明白了吗?” 楚北柠猛地坐了起来,抬起手将剩下的纱帐全部扯了下来,低下头看了过去,突然脑子灵光一闪。 “你妹啊!” 顾伯懿一愣。 “王妃?” 楚北柠死死盯着纱帐,提了起来比划了比划,冷笑了出来:“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顾伯懿刚要问话,不想一直不说话的楚望月却是死死盯着靠着墙的一个书案,书案上随意丢着一支秃了毛的毛笔。 “我也明白了,”楚望月抬眸看向了自家长姐和顾伯懿道:“我依稀记得诗会上,郑君华为了表现自己曾经当众表演书法?” 楚北柠有点儿羞愧,当初她光顾着吃点心了,没注意郑君华嘚瑟。 顾伯懿忙道:“是有这么一回事儿。” 楚望月唇角微翘,缓缓拿起了不知道放在那儿多长时间的毛笔,却是用左手在布满灰尘的书案上,很认真的一笔一划的写了个楚字儿,对,歪歪扭扭的楚字儿。 顾伯懿和楚北柠看到楚望月这个提醒后,具是眸色一闪。 楚北柠笑了出来:“四妹妹果然是干六扇门的料!我还真没想到这一点!” “看来,今晚不虚此行!” 三个人忙乎了一晚上,赶在天亮前终于回到了京城。 毕竟顾伯懿是刑部侍郎,腰间拿着办案的腰牌,进出城门也是顺畅得很。 楚北柠让顾伯懿送四妹妹回靖北候府,她一路上看着这两个小年轻秀恩爱,实在是受不了了。 她独自一人回到了梁王府的东苑,刚洗了个澡换了一身干净衣服,准备在榻上打个盹儿,突然管家庄伯急匆匆走进了院子。 “王妃!王妃!皇上口谕,请王妃即刻进宫!” 楚北柠忙翻身而起,不想起的猛了,鬓角有点点的发疼。 “主子?”裳霓担心的看着自家主子,昨天晚上也没有回来,主子脚上还有伤,不知道这一大早的皇上召见还要受什么磋磨。 楚北柠拍了拍她的肩头,却是从床榻上下来,崴了的脚腕因为一晚上没闲着又疼的厉害。 现在也顾不上用药酒按摩推拿了,这一次进宫怕是凶多吉少,若是不能全身而退,别说是受伤歪了的脚腕。 脖子上的那颗脑袋也不知道在哪儿摆着呢! “更衣,不要繁琐的衣服,越简单越好,对了,换一条红腰带,避避邪!” 裳霓哭笑不得,都这个节骨眼儿上,主子还这般开玩笑。 她却是真的找了一条鲜红的缎带腰封帮楚北柠系好,一袭藕荷色白衣,鲜红的腰带,更是衬托出来盈盈可握的腰肢分外的鲜明,有着别样的美感。 她将自己墨色的长发,像是男子那样干脆利落的绑了一个马尾,深吸了一口气大步走出了东苑。 楚北柠走出了梁王府的门口,就看到宫里头的马车停在了王府正门处,李公公板着脸站在那里。 从李公公的表情上就能看得出来,这一趟凶多吉少。 “李公公早啊!” 楚北柠冲李公公打了个招呼。 李公公点了点头,也不同她说话,不过看她的表情像是看死人一样。 楚北柠心头一抽,听裳霓说玄鹤是昨天后半夜被请进了宫里头的,到现在也没有回来。 现在又是她被请进宫,怕是郑国公府给晋武帝施压了,今天必然要了自己的命,郑国公那个老家伙才能平复了心头的那一口怨气。 很快马车停在了东司马门,随后楚北柠跟着李公公走到了养心殿的门前。 李公公进去禀告,不想里面传来了晋武帝散发着怒意的呵斥声。 “带进来!” 楚北柠忙一瘸一拐的迈步走进了养心殿,刚走进了养心殿的门口,便觉得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她先看向了自家夫君,梁王玄鹤此时跪在了地上,额头上被砚台砸出来一个血包,看得楚北柠一阵阵的抽冷气。 不知道玄鹤又怎么气晋武帝了,该不会是为了维护自己和他爹杠上了吧,被揍成了这个样子? 她忙将视线移开,看向了其他人。 正位上坐着晋武帝,旁边侧位上坐着郑皇后,郑皇后下手位坐着郑国公。 另一侧站着太子和静王,安王估计和这件事情没关系也没有出现。 章王坐在了另一侧的位置上,脸色丝毫没有愧疚之心,一派淡定从容。 站在他身边的章王妃冷冷扫了一眼楚北柠,眼底掠过一丝得意。 跪在地上的玄鹤面前,摊着一块儿从锦被上撕下来的破布,上面歪歪扭扭写着个血淋淋的楚字儿。 晋武帝死死盯着楚北柠道:“章王之前身体里有毒,毒发的时候不能有任何人靠近。” “那么是谁将琼华郡主送到章王所在的密室里的?这不是故意谋杀是什么?” “梁王妃,你给朕解释一下这个楚字儿!” ------------ 第166章 地狱审判 楚北柠心头一颤,这阵势妥妥的地狱审判的节奏啊! 她噗通一声跪在了晋武帝的面前,规规矩矩磕了一个头道:“父皇,儿臣实在是不知啊!” “是!儿臣之前确实和琼华郡主有过过节,可也不能单单因为琼华郡主临死之前写的一个楚字儿,就判定是儿臣陷害的琼华郡主!” “况且天底下姓楚的人何其多……” “来人!拖下去!”晋武帝眸色森冷,不想再听楚北柠废话。 “父皇!”玄鹤忙抬眸看向了晋武帝,“父皇,那一晚顾家别院出事儿的时候,柠儿说要去赏花,儿臣便带着她去了!柠儿一晚上都和儿臣在一起,断然不会插手琼华郡主的事情啊!” “还请父皇三思!” 楚北柠心头一暖,还算玄小鸟上道儿,之前原主替他解了毒扛下来一场祸事,这事儿没白做。 她忙磕头道:“父皇息怒!儿臣确实那晚和王爷在一起赏花来着,并不晓得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可是既然琼华郡主临死之前非要写下来这个楚字儿,儿臣也有话说,今日就在这养心殿给父皇一个交待。” 晋武帝的眉头狠狠拧了起来。 之前如果楚北柠说这个话儿,他一定会直接将这个满篇谎话的疯女人拉出去砍了。 可最近发生了那么多事情后,楚北柠在晋武帝眼里渐渐有了些分量。 这一次琼华郡主之死当真是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一边是掌控着自己秘密的救命恩人章王,另一边是自己的岳父国丈。 况且这两边的人,不管是谁不高兴了,他都无法平衡其中的力量。 偏生琼华郡主临死之前写了个血淋淋的楚字儿,他登时有了突破口,直接将楚北柠抓起来加以责罚做个替罪羊便罢了。 况且琼华郡主不可能无缘无故的留下来这么个血字儿,这其中定是和楚北柠这个女人有些牵扯的。 自从上一次自己的父亲曾经说过楚北柠不简单,这个女人怕是要搅合的朝堂不得安宁。 晋武帝便生出了一丝杀心,这个女人总是惹是生非,怕是也不能再留着了。 此番不想刚要将她拖下去打入死牢再处罚,不想自己的儿子玄鹤拼死护着,还用边境的几十万大军威胁他。 他一怒之下便用砚台砸向了这个混小子,此番楚北柠既然说能揭示出真相,他倒是要看看她所谓的真相是什么。 晋武帝冷冷道:“好!朕瞧着你也有些头脑,那你倒是说说那个楚字儿是怎么回事?” 楚北柠心头松了口气,抬眸看着晋武帝道:“父皇,有道是人过留迹,雁过留痕。” “万事万物不可能那般古怪,只要是人干的事儿,必然有些踪迹所寻。” “不必废话!”晋武帝现在心情很不好,几个儿子明里暗里的争斗他是知道的,可是连章王也突然回京来,这事儿有些麻烦。 偏生这个女人的话狠狠刺中了他的要害,是,十八年前的那一场痕迹还在,这让他很心烦意乱。 楚北柠忙忍住了话唠的毛病,看着晋武帝道:“父皇,儿臣就在这养心殿给父皇演绎一下琼华郡主生命中的最后时光。” “现场演绎!”楚北柠强调了一遍。 一边的郑国公之前微微垂着的眼眸陡然抬起,死死盯着楚北柠,苍老的眸色间沉着浓浓的杀意。 太子玄宸定定看着面前的女子,心头微微一动,不晓得她会给出什么答案来。 其实在他的潜意识中,郑君华的死虽然与这个女人有关,可也绝对不是她故意要杀人的。 此番他的内心着实的纠结矛盾,一方面很是欣赏这个女子的才华也喜欢她的性子,可她总是与他的亲人为敌,这让他的心绪很是不宁,甚至是烦闷得很。 楚北柠冲晋武帝磕头道:“父皇,既然是情景演绎,儿臣还需要准备一些东西,才能让父皇看的更加真切。” 晋武帝的眼眸缓缓眯了起来,冷冷道:“朕的养心殿,不是尔等玩笑之地!” 楚北柠突然规规矩矩同晋武帝磕了一个头后,却是从怀中拿出来一封婚书。 这封婚书看起来有些时候了,边角处都磨得微微泛白,不晓得原主每个深夜的时候拿出来这玩意儿摩挲了多少遍。 楚北柠能猜得到原主每次看到这封婚书,一定是心情分外不错的吧? 毕竟原主那么喜欢梁王玄鹤,虽然玄鹤厌恶她,憎恨她,可被这婚书绑得死死的。 晋武帝也是脸色微微一怔,这封婚书他认识的,还是当初他和楚老将军楚贲一起写的婚书。 写婚书的时候,楚贲那个老家伙貌似还不愿意,感觉和他的儿子定娃娃亲就像是冒犯了他家姑娘似的。 可那个时候乌孙大军来犯,他自己也因为一些事情忙的焦头烂额,情急之下只希望能够通过婚约稳住楚家再说。 几乎是他逼迫着楚贲和他一起写了这封婚书,毕竟楚贲是大将军,这一场联姻也不能捡着自己的长子玄宸联姻。 可选择安王的话,他喜欢的裴贵妃也一定不想自己的儿子迎娶一个粗鄙不堪的武将之女,于是最后选择了老四玄鹤。 不想后来的楚北柠竟是变得这般厉害? 他看着楚北柠就那么拿出来这一封历史悠久的婚书,眼底掠过一抹好奇。 楚北柠将婚书高高举了起来,吸了口气道:“父皇,儿臣绝对做不出那种随意杀害琼华郡主的事情来。” “若是儿臣今日不能给父皇一个交待,儿臣也不配做皇家的儿媳妇,儿臣自愿请出梁王府,到时候父皇可以砍了儿臣的脑袋,和梁王没有丝毫的干系!” “你胡说什么?”玄鹤登时怒了,他不需要这个女人如此保护他。 她这般做不就是想要撇清和他的关系,不连累他? “父皇!”玄鹤急了,这女人居然把婚书也拿出来了。 晋武帝冷冷呵斥道:“你闭嘴!” 玄鹤脸色涨的通红,两只手死死抠着青石地面的缝隙,恨不得反了这天下。 一边的裴未央心底顿时升腾起了浓浓的嫉妒,玄鹤从未对一个女人这般紧张过,楚北柠到底是偷走了他的心。 可那又如何,今天她就要让这个贱人死在这养心殿中。 那个血字儿,是铁板钉钉的事情,楚北柠她翻不起浪花的。 ------------ 第167章 谁是左撇子? 晋武帝死死盯着楚北柠,冷冷笑道:“好!朕就满足你的条件!若是给不出个所以然来,朕今天便要你去给琼华郡主顶命!” 晋武帝此话一出,一边跪着的玄鹤眼底掠过一抹绝望来。 郑国公脸色终于缓和了几分,他的华儿不能白死。 既然华儿写了楚字儿,这楚北柠定是脱不了干系,他今天便要拿她项上人头祭奠他的孙女儿。 楚北柠定了定神道:“既如此,还恳请父皇让儿臣命人带几样东西来养心殿。” “准!”晋武帝一派看好戏的样子,只要能杀个人平复了郑家的怒气便可。 楚北柠已经将自己所有的退路都赌上了,他也顺势瞧瞧这个女人还能临死前玩儿点儿什么新花样来。 虽然她素来有些急智,可人这一辈子不是每一次都有好运气的。 楚北柠得了晋武帝准许,缓缓起身走到了李公公面前冲李公公低声吩咐了几句,李公公脸色瞬间一变,不可思议的看向了梁王妃。 梁王妃怕不是疯了不成? 怎么要他准备这些东西?不过皇上已经下令,此刻在这养心殿只要不是要人命,什么东西都需要给梁王妃准备好才行。 他虽然脸上的表情惊诧莫名,可还是顺着梁王妃的意思转身走了出去,吩咐外面当差的太监准备梁王妃要的那些东西去了。 楚北柠还吩咐李公公,最后一样东西缓缓再送进养心殿,但是将晋武帝给吓着了。 李公公不禁暗自好笑,您吓着人的次数还少吗? 不到半柱香的时间,养心殿外面传来了几个小太监粗重的喘气声,随后便是几个人合力抬着一张简单的黄杨木架子床走了进来。 这下子养心殿里的几个人顿时不淡定了,静王玄昭低声笑骂道:“四皇嫂这是干什么呢?怕是来逗趣儿的吧?” 晋武帝瞧着摆在他面前的那张床,脸色更是阴沉至极,手指微微曲着,指关节一下下磕着龙案,有些后悔刚才答应了楚北柠的这些请求。 楚北柠命人将黄杨木架子床放稳了后,便命那些太监们退下。 她却是一瘸一拐的走到了架子床前,不得不说李公公办事效率还不错,架子床上甚至还有完整的一套纱帐。 楚北柠从地上抱了一个稻草做的人偶,一瘸一拐将人偶放在了架子床的床柱边。 她点着人偶笑道:“父皇,当初顾家别装韶华苑走水着火后,人们分外的担心七皇叔。” “那时很多人都涌到了密室门口,可是真真切切将密室内的景象看了个通透!” 郑国公冷冷道:“梁王妃若是没有什么证据,就立马受死罢了,何必还要诋毁死者?” 楚北柠淡淡笑道:“国公爷此言差矣,我并没有诋毁,我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太子殿下,还有静王爷你们也应该看清楚了吧?当初密室门被打开的时候,据说七皇叔甚至不是很清醒,就那么靠在了这根床柱上瘫着对不对?” 章王冷冷笑了出来,只是那笑容有些残肆,也不反对。 楚北柠却是整个人爬在了床上,这个动作又是让围观的人瞧着触目惊心得很。 这女人胆子也太大了吧,皇上还看着呢,就这么爬在了床上。 不想楚北柠丝毫不在乎四周怪异的眼神,直挺挺就躺在了那里。 静王玄昭不禁笑了出来:“本王看明白了,四王嫂这是在装死呢,对吧!” 楚北柠笑道:“不错,看的很认真,给静王爷点个赞。” 玄鹤实在是没眼看了,低下了头。 这个女人总是能出其不意的让他心里一阵阵的犯怵。 楚北柠却丝毫不以为意,躺在那里道:“诸位请看,当初章王妃说琼华郡主受不住这个打击和羞辱,扯下了纱帐上吊自杀了。” “下面诸位可看好了,我现在就是郑君华,我现在想要撕下纱帐吊死自己,那么你们看啊!我起来了,我挣扎着起来了……哎呦……好疼,好,好好……我忍着疼起来,我拽住纱帐了。” 楚北柠一边鬼叫,一边戏精上身,缓缓坐了起来,顺手扯下了纱帐,瞬间架子床上的纱帐被扯下来半边。 楚北柠这般简简单单的一个动作,却是让所有当时在现场的人看得心惊肉跳,只有晋武帝眉头微蹙,看不出所以然来。 楚北柠也专门给晋武帝解释道:“父皇,您瞧,按照常理,琼华郡主要扯下纱帐上吊,她躺在那里断然扯不下来的,够不着啊。” “那个时候章王爷已经神智不清楚,也不可能帮她扯。” “她只能自己坐起来扯下纱帐。” 楚北柠顿了顿话头:“那么问题来了,一旦坐起来顺手必然只会扯掉靠近章王那边的纱帐,而不是自己头顶的纱帐,这不符合常理。” “可你们所有看过现场的人是不是都发现,在那间密室里靠近琼华郡主那边的纱帐是被扯掉的?” 所有人顿时变了脸色,裴未央心头慌了起来。 当初她也没有想到密室里的人不是楚四小姐,而是郑君华,说不慌是不可能,一时间便制造了郑君华上吊自裁的假象。 那个时候她可没想这么多,顺手将郑君华头顶的纱帐扯下来半边,直接缠在了死去的郑君华的脖子上。 此时竟是被楚北柠发现了这个漏洞,她一下子心慌万分。 章王之前还淡定从容的神情,一点点变得僵硬了几分。 郑国公的眸色微微一缩,看向了章王夫妇。 心头却是掀起了狂风巨浪,难道他的孙女儿当初并不是自裁而是被人杀害的? 楚北柠从床榻上爬了下来,冲晋武帝躬身道:“父皇,这便是疑点一。” 晋武帝的脸色也越发整肃了起来。 楚北柠缓缓道:“还有一个疑点,便是那个现场留下来的血写的楚字儿。” 她弯腰将摊在地上的那一块儿布帛捡了起来,展开看了一眼李公公。 李公公忙吩咐小太监抬着一张桌子走了进来,桌子上面还摆着笔墨纸砚。 楚北柠凝神看向了那个楚字儿,不得不佩服自家四妹妹的判断力,近处看这个血写的楚字儿,果然和她们之前想的一模一样。 楚北柠转过身看向了四周围观的几个人,咳嗽了一声问道:“诸位,请问诸位谁认识左撇子的人?” 左撇子?所有人脸上的表情都变得有些怪异了起来,纷纷看向了龙椅上坐着的晋武帝。 晋武帝的眼眸缓缓眯了起来。 ------------ 第168章 阿谀奉承 楚北柠一愣,暗自吸了口凉气儿,难不成晋武帝是左撇子? 她讪讪笑着小心翼翼端着一张雪纸走到了晋武帝面前跪下来磕了一个头道:“父皇,还请父皇提笔在这张雪纸上写一个楚字儿出来。” “拜托拜托,父皇辛苦,辛苦!” 晋武帝实在是搞不懂这个女人到底想耍什么把戏,冷哼了一声拿起了笔刷刷几下在雪纸上写下了一个楚字儿。 楚北柠忙笑道:“哇!这字儿写的真的是漂亮!” “瞧瞧这运笔,看看这笔锋的走势,龙腾虎跃之气象,气吞山河之霸道。” “儿臣活了这么久从未见过写的这么好看的字儿,简直是见者落泪啊!” “儿臣对父皇的崇拜如那滔滔江水绵绵不绝啊!” 一边惯会阿谀奉承的李公公都有些听不下去了,圣上写的一个字儿罢了,至于嘛。 这一通夸赞,连晋武帝都有些受不了了,冷冷道:“梁王妃继续你的演绎,废话少说。” “是,是!父皇英明!” 楚北柠小心翼翼托着雪纸却是走到了郑国公面前,郑国公现在想宰了她,看着近在眼前的楚北柠,手就下意识的想要探出去掐断她的脖子。 楚北柠笑嘻嘻看着郑国公道:“还请国公爷也在这雪纸上写一个楚字儿。” 郑国公冷冷道:“梁王妃你早早认罪便是,不必弄这么多花里胡哨的东西。” 楚北柠笑的更是温和了不少。 “国公爷,您这话儿说的。” “这不是帮您孙女儿找凶手,沉冤得雪嘛!况且皇上都写了,您不写?” 郑国公心头一惊,忙提起笔很不耐烦的在雪纸上写了个楚字儿,随后毛笔狠狠丢向了楚北柠,在楚北柠的身上晕出了一团墨迹。 楚北柠也不恼,小心翼翼将雪纸上并排的两个楚字儿的墨迹吹干了,随后像是运动会上举牌子的姑娘一样。 她高高举起了雪纸绕着四周走了一圈,尽量让所有人都看到了这两个楚字儿。 随后将雪纸放在一边的桌子上,正好和郑国公带过来的用鲜血写的楚字儿放在了一起。 楚北柠脸上的神色微微整肃了几分,顿了顿话头道:“诸位且瞧瞧这三个楚字儿的最后一撇。” 晋武帝一愣,这才看向了雪纸上的楚字儿,楚北柠不提醒倒是没发现什么。 此番楚北柠一提醒,发现他左手写的楚字儿上那一撇和郑国公写的那个一撇竟是完全不同,可是郑国公的那一撇却是和郑君华死前留下来的楚字儿的一撇近乎是一模一样。 这一看,连郑国公都吓傻了,他猛地站了起来。 楚北柠淡淡笑道:“国公爷您是不是发现了什么,国公爷不要着急,还请国公爷坐下来慢慢瞧。” 她定了定神点着那个血淋淋的楚字儿笑了出来:“诸位可能不晓得,不过国公爷应该是晓得他亲亲儿的孙女儿是个左撇子吧?” 她说完这个话,故意看向了一边坐着的章王夫妇,裴未央果然脸色煞白,强忍住了什么,可身体已经僵了几分。 楚北柠眸色一冷笑了出来:“诸位,虽然用左手写字儿和右手写字儿,看起来好像没什么差别。” “可是右手写字儿,尤其是写这一撇的时候,重心是在开头那一点起势上的,末尾落笔处轻巧一些。” “左手写字儿的不同,起势轻巧,落笔的时候重一些。” “你们且看这三个楚字儿,若真的是琼华郡主所写,必定落笔的这一撇应该和咱们圣上的一样才是,那为何会同国公爷一样?” “因为写这个血淋淋的楚字儿的人,他可不是左撇子啊!你们说是不是?” “楚北柠,你什么意思?”章王脸色沉了下来,“难不成还是本王无聊之极抓着死者的手写字儿吗?” 楚北柠嗤的一声笑了出来:“七皇叔,您别着急啊!” “斗大的密室里,不是你写的,就是我写的,大家一起写呗!嘿嘿!” 楚北柠淡淡扫了一眼裴未央,所有人的视线又看向了裴未央。 可这也说不通啊,难道是章王妃写楚字儿陷害楚家姐妹的,这没道理啊! 毕竟章王夫妇也就是刚刚回京,按理说和楚家姐妹没什么过节啊? 可玄宸和玄昭两个人却是心头微微一动,都看向了地上跪着的玄鹤。 有奸情! 玄鹤的眉头狠狠拧了起来,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裴未央淡淡笑了出来:“梁王妃果然聪慧,这样的理由也能编的出来,不管怎样琼华郡主之前与你发生过很多冲突。” “这个楚字儿又是不清不楚的,王妃大费周章说这些无非就是推脱些什么罢了。” 好一朵绿茶婊,明明人就是你们两口子杀的,还要栽赃陷害到老娘头上。 晋武帝此时的心头却是掀起了滔天巨浪,楚北柠其实解释得很清楚,怕是郑君华就是章王杀了的。 可这事儿真的挑明了后,他从中实在是无法调解郑家和章王之前的矛盾。 最好的办法就是找个人出来顶下这一场祸事,楚北柠偏巧是最合适的那一个人。 相比郑家和章王,楚家的门第实在是太衰微,也不会引起朝堂的变动。 他缓缓道:“梁王妃光凭借一笔字儿,一个撕破了的床帐,这样的说辞实在是牵强附会,难以服众。” “可这个楚字儿是实实在在存在的,你也脱不了干系,来人!” “父皇!”楚北柠忙截住了晋武帝的话头。 她心头一阵阵的发冷,她都说的这样清楚明白,罪证确凿,晋武帝竟然还将白的说成是黑的。 今儿这皇帝老儿是贴了心要宰了她啊? 她暗自苦笑,谁叫现在的楚家是个软柿子呢,当然是上位者遇到不能调和的矛盾,自然是捡着软柿子捏的。 可老娘今儿偏不让你捏! 玄鹤忙磕头道:“父皇,儿臣请父皇明鉴!毕竟人命关天的大事!” 玄鹤这句话刚说出口,一边坐着的裴未央一颗心几乎是沉到了底,玄鹤几次三番替楚北柠求情,一次次打他父亲的脸,这是要力保楚北柠吗? 楚北柠已经将矛头对准了她,他还这样保着楚北柠,他置她裴未央于何地? 晋武帝被玄鹤的态度也激怒了,刚要呵斥不想楚北柠却笑道:“父皇,儿臣还有最后一个铁证!” ------------ 第169章 好臭 楚北柠这个话刚一出口,所有人都傻眼了。 总共就那么一间密室,都给她找出来这么多的铁证,怎么还有最后一件铁证? 这女人怕不是疯了吧? “父皇!”楚北柠冲脸色剧变的晋武帝缓缓跪了下来,“父皇,儿臣虽然也是个混账东西。” “可儿臣的父亲是靖北候楚贲,我爹一辈子都是个保家卫国的英雄好汉,我纵然是死也不能污了我爹的名声。” “儿臣只说这最后一件铁证,如果父皇觉得儿臣还是信口雌黄,儿臣不用父皇动手,今日就撞死在这里给琼华郡主顶命。” “可人不是儿臣害死的,儿臣不想应了这个名声!” 晋武帝气的直哆嗦,但是话头赶着话头,楚北柠已经将话说到了这个份儿上,他也没有丝毫的办法。 一边的玄鹤倒是神情冷静了下来,这个女人最是个机灵的,难道真的还有证据。 可是他实在是想不出这个女人还能找到什么更加有利于她的证据,这简直是太难了,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楚北柠看向了李公公,李公公不禁打了个哆嗦,这个女人真的是胆子太大了。 一想到要给楚北柠准备这种玩意儿,一会儿让皇上看了,不知道会不会砍了他。 可皇上金口玉言,刚才已经说过了,除了人命准备不了,其余的梁王妃要什么,他都得给准备什么。 楚北柠冲晋武帝磕头道:“父皇,儿臣请李公公帮忙刚刚派人从乱葬岗上带回来两样东西,那个东西看着有点儿恶心,父皇现在先用干净的帕子堵住口鼻为好。” 乱葬岗? 这下子所有人都不会了。 这个女人搞什么啊到底? 乱葬岗里除了那些尸骨还能刨出来什么宝贝? 晋武帝一听楚北柠如此一说,更是气的直发抖,如果不是天家威严,他身为皇帝之前已经放了那些话,此番一定将这个女人砍了! 楚北柠笑嘻嘻的命宫人准备了干净的帕子,还细心的吩咐给在场的每个人都发一条下去。 不多时李公公带着几个小太监抱着两只袋子走进了养心殿,那袋子还未打开,就有阵阵的恶臭传来。 造孽啊! 李公公忙命人将养心殿的窗户打开,清爽的空气吹了进来,这才缓解了一些。 楚北柠却像是发现了宝贝一样欢天喜地蹦蹦跳跳的跑到了两个布袋子面前,蹲下身子解开了布袋,从里面拉出来两具尸骸。 四周顿时一片惊呼声,晋武帝不愧是帝王强忍住了喉咙里的喊声,冷冷看着楚北柠,杀她的心思越发浓烈了几分。 饶是害人无数的章王夫妇看到楚北柠很自然的抱着两具骸骨出来,也是脸色剧变。 裴未央差点儿吐出来。 楚北柠却是命人用绳子将两具骸骨吊了起来,随即拿出了自己之前打磨好的手术刀,在两具骸骨的头颈脊椎部位比划了一下,就下了刀子切了下去。 “我的个娘哎!这还是人吗?” 静王玄昭倒抽了一口冷气:“梁王妃啊梁王妃!你可是好好儿做个人吧!” 玄宸惊了一跳,没想到可爱的楚家嫡长女居然这般行事,和普通女子就是不太一样啊! 玄鹤闭了闭眼,他到底娶了个什么玩意儿? 郑国公和郑皇后早已经站了起来,这根本坐不住啊,连死人的尸骨都弄进来了,他们哪里坐的住。 两具尸骸腐败的厉害,楚北柠忍着恶心只是切开了背部靠近脖子的部位,露出了里面的森森脊椎骨,随后看向了晋武帝。 “父皇……呕……父皇……呕……” 楚北柠实在是想吐出来,还是忍住了。 晋武帝的脸色更是铁青了几分。 楚北柠点着两具尸骸却是看向了李公公道:“李公公你来说说,这两具尸骸的死因。” 李公公真想问候楚家八辈子祖宗,他颤颤巍巍忍着恶心站在了两具尸骸的面前。 “回皇上的话儿,这两具尸骸和咱们宫里头还有些牵扯,都是罪奴犯了重罪自裁的。” “一个是投湖淹死的,一个是上吊的,梁王妃让奴才找有来历的尸骸,奴才只能找这两具了!”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啊!事后奴才一定好好安葬了,她们的罪经过这一遭也算是还清了。” 楚北柠冲李公公点了点头,随后却是扯下了黄杨木架子床上的纱帐,做成了一条绳子,在架子床上绾了一个圈。 她再一次模拟郑君华爬到了架子床上,却是将自己的脖子伸进了那个圈圈里。 玄鹤登时紧张万分,忙冲到了楚北柠的面前。 “疯了不成?” “王爷不要怕!回去乖乖的看!” 楚北柠冲玄鹤眨了眨眼睛。 玄鹤的手指头动了动,想亲自动手勒死这个小王八蛋! 他还是忍了忍退开。 楚北柠却是将脑袋伸进了圈子里,冲四周的人俏皮的笑了笑。 “诸位,你们觉得上吊死的人是怎么死的?” 玄昭笑骂道:“还能怎么死,憋气憋死的呗!” “错!”楚北柠伸了伸舌头,又将脑袋从圈子里缩了出来。 玄鹤这才松了口气。 楚北柠下了床,走到了那两具尸骸面前。 “诸位,你们且看看这两具尸骸的脊椎骨!” 楚北柠抬起手摸向了死人的脊椎骨,眼睛闪闪发亮,学医的时候解剖课的场景让她分外的熟悉,四周的人却是看着一阵阵的恶寒。 楚北柠缓缓道:“你们看这里,我们每个人的颈椎骨靠近头部的有两块儿很重要的骨头。” “第一脊椎骨叫寰椎,第二脊椎骨叫枢椎。” “人在上吊的时候并不是憋气憋死的,而是绳子将第二脊椎骨也就是枢椎的位置活生生勒骨折了,破坏了中枢神经系统,是因为这个死亡的,过程极其痛苦可不是憋死的。” “喏,你们看这个投水而亡窒息死的,这个才是憋死的!” “那么国公爷,”楚北柠看向了郑国公冷冷笑道:“您不是一直想知道您的孙女儿怎么死的吗?” “今儿我就给您一个真相!” “琼华郡主还没有下葬了吧?能不能派人将尸体送到宫里头的偏殿来,咱们现场瞧瞧琼华郡主的脊椎骨,尤其是第二脊椎骨枢椎的位置到底断没断?” “若是断了,那琼华郡主就是上吊死的,我认了,立马死在此处还大家一个公道!” 郑国公的脸色渐渐发白,他的孙女儿死的蹊跷,他只想要一个真相。 他缓缓拔出了腰间的佩剑,点向了楚北柠的面门一字一顿道:“好!老夫这便将华儿的尸身送进宫,不过若她真的是上吊自尽而亡,老夫手中的剑要将你凌迟三十六刀!” 楚北柠眸色一闪笑了出来:“三十六刀太少,应该是三千六百刀,割我三年之久,这三年内还不能让我咽气,这才痛快哈哈哈哈……” 玄鹤真想现在就掐死她!说的什么玩意儿? 郑国公眸色一缩:“来人!抬棺!” ------------ 第170章 真相大白 郑国公只想要一个真相,他的孙女儿不能死的不明不白。 他一声令下很快郑国公府的人便抬着郑君华的棺椁进了宫,毕竟是棺材不能真的放在养心殿里。 便送到养心殿西侧的一处当值太监们住着的院子里,事情发展到了这个地步,即便是晋武帝也没有办法从中和稀泥。 一行人不得不移到了侧院,李公公忙命人给晋武帝帝后还有章王爷以及郑国公三人搬来了铺着锦缎的椅子。 其余的人纷纷站在了各自正主子的身后,楚北柠冲晋武帝躬身行礼道:“父皇,如今琼华郡主的尸身已经送了过来,儿臣也是当事者之一,不好亲自查看,还请父皇请仵作来此查验才算公道。” 晋武帝冷冷点了点头,小小年纪想得倒是周到得很。 他冲李公公打了个手势,李公公忙命人找了两个仵作来到了侧院。 那两个仵作在京城里素来都是籍籍无名,此番不想突然被召进了皇宫里,又瞧着这么多皇亲国戚都在,登时吓得腿肚子都开始转筋。 两个人忙冲晋武帝跪了下来磕头,又是草民冤枉,又是三呼万岁。 晋武帝瞧着眉头狠狠蹙了起来。 李公公走了过去低声笑骂道:“还不滚起来!做你们二人该做的营生,耽误了事儿,脑袋不想要了。” 那两个人顿时吓傻了,不可思议的看着椅子上端坐着的不怒自威的晋武帝,他们一贯都是和死人还有义庄打交道,今儿被弄到这里来还真的不知道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李公公点着已经被抬到了正中间的金丝楠棺材道:“你们两个素来干的营生便是剖尸查证,今儿有一具尸体你们也不需要查别的,就是查查这个人的脊椎骨靠近脖子那一块儿断了没有?” 刚才梁王妃说的那些什么神经啦,枢椎啦,他是打死也没有听懂。 只晓得如今需要查验琼华郡主脖子上的骨头断了没有就行。 那两个仵作从来没有接过这种奇怪的活儿,不过一听是要他们查证尸体,不是要杀了他们,顿时脸色稍稍好看了一点儿。 二人朝着郑君华的尸体走了过去,一瞧居然是琼华郡主,手中的刀子差点儿吓掉了去。 郑国公冷冷道:“小心你们的脑袋!只需要查证脊椎骨便可,若是划破了别处,今儿别想走出这院子。” 那两个仵作狠狠打了个哆嗦,自然是十二分的小心谨慎,忙拿起了刀子轻轻划开了郑君华脖子后面的皮肤。 现场的气氛顿时紧张了起来,裴未央的手紧紧抓着帕子,虽然表面上镇定如常,可内心已经完全慌了。 不可能!怎么可能? 楚北柠这个贱人,她之前最了解不过了,就是个白痴傻子罢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居然懂得这么多,亦或是如今她黔驴技穷想出来别的法子糊弄大家。 自古以来上吊不就是憋死的,还能勒断了骨头,这不是开玩笑的吗? 楚北柠微微垂首,似乎是老僧入定睡着了一样,突然身边传来玄鹤的低语声。 这个家伙不知道什么时候挪到了她的身后,在她耳边低语,像是温柔的风吹拂过了她的耳廓,痒痒的难受。 楚北柠眉头一挑。 玄鹤却低声道:“一会儿不对劲儿,你就装晕,什么也不要说。” “父皇定会将你先打入死牢,到时候本王想办法救你。” 楚北柠神色一愣,心头却是升腾起一抹暖意来,低声笑道:“怎么救?王爷这一次是劫狱还是造反啊?” 玄鹤咬了咬牙,这个不识好歹的,他是准备豁出自己的命来救她,她居然调侃起来了。 “楚北柠……” “王爷,我不会输!” 楚北柠折过脸看向了身侧的玄鹤。 此番已经到了正午时分,阳光最浓烈的时候,璀璨的光晕在她的脸上,说不出的芳华绝代。 那一瞬间,玄鹤竟是选择相信了她,尽管这件事情看起来是那么的不可思议。 毕竟但凡是有点儿常识的人都知道,一个人上吊必然是憋死的,和骨头有什么关系? 不过这个女人最近奇奇怪怪的,已经干过很多超出常理的事情了,这一遭他再信她一回。 楚北柠和玄鹤这般低声说话,看在裴未央的眼眸中却像是针刺一样难受。 她了解男人,一旦眼里心里有了对方,那神情是不一样的。 看着梁王夫妇两个的互动,同样不舒服的便是站在郑皇后身边的太子玄宸,他的眸色渐渐变得阴沉了下来。 那两个仵作害怕归害怕,可做事儿却是很干脆利落,放下了手中的工具疾步走到了晋武帝的面前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怎样?”晋武帝的声音森冷的厉害,听不出其中的喜怒。 两个仵作忙吸了口气道:“回皇上的话,郡主的脊椎没有断裂!” “你再说一次!”郑国公刷的一下子站了起来,死死盯着那两个仵作。 那两个仵作被郑国公这样激烈的反应吓得话也说不清楚了,好半天才颤颤巍巍道:“郡主……郡主的脖子没有断裂,好好儿的很是完整。” 郑国公瘫坐在了椅子上,脸色煞白。 楚北柠顿时松了口气,要相信科学啊喂! 晋武帝也是脸色巨变,冲李公公摆了摆手。 李公公忙带着那两个仵作走出了侧院,此番院子里的几个人个个表情怪异。 突然郑国公站了起来,手中的剑锋指向了裴未央。 “贱人!为何要害我的华儿?” 楚北柠此时真的很想给这位老大爷鼓个掌,判断太精准了。 当时所有人都看到章王神智不清楚了,郑君华虽然样子难看了一些,可还活着。 后来章王妃裴未央进去不一会儿,出来就说琼华郡主上吊自裁了。 现在既然不是上吊死的,那么就是被人害死的。 当初在密室里唯一能害死郑君华的人只有裴未央了! 楚北柠唇角勾起了一抹笑意,双臂抱着肩头,真想哼哼个小曲儿应应景儿,被裴未央算计的太憋屈了,终于扬眉吐气了一回。 现在即便是晋武帝想包庇那也是他们之间狗咬狗的事情了,她可算是被摘出来了。 裴未央脸色巨变,动了动唇,突然晕了过去。 楚北柠忙抢上一步将裴未央扶着,狠狠掐着她的人中。 “来人!准备银针来,我会医术,能救七皇婶!” 妈哒,有老娘这个神医在,小样儿还想晕过去?除非老娘先变成狗! ------------ 第171章 不能说的秘密 楚北柠的医术现在是彻底征服了在场的人,这人是吊死的还是憋死的,都能验证出来。 没有人怀疑楚北柠救人心切的动机。 楚北柠拿着银针化身成了容嬷嬷,在裴未央的细肉处狠狠给了几针,裴未央哪里受得住不得不醒了过来。 “七皇婶!您怎么样?要不要紧?” 楚北柠一脸关切:“都怪柠儿手法太重了些,让七皇婶受苦了!” “不过七皇婶醒了就好!醒了就好!否则柠儿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裴未央死死盯着面前装小白花的楚北柠,心头简直是恨毒了她,恨不得现在就抬起手狠狠扇她两个大耳光子,将她那张嘴撕碎了。 楚北柠很贴心的将裴未央扶好后,退到了后面继续看戏。 裴未央此时是真的乱了阵脚,噗通一声跪在了晋武帝的面前哭道:“皇上!臣妇当真不知啊!” “妾身当初走进密室的时候,就看到琼华郡主已经死了,脖子上缠着纱帐,妾身以为以为是……” “一派胡言!”郑国公的剑锋缓缓逼近了裴未央,视线阴冷至极。 “那么多人的眼睛都瞎了不成,所有人都看到密室的门被打开后我的华儿是活着的,为何你进去不多久就死了?” “说!华儿到底与你有何冤仇,你这般害她?” 裴未央从未这般狼狈过,她怎么能说出真相来? 真相就是她和郑君华一起勾结准备残害楚家四小姐,而且楚家四小姐在诗会上已经同顾家嫡长子定了亲。 若是这件事说出来,那么过去死在章王府那么多的女孩子也都会人查出来,一并算在她的头上。 她面临的便是身败名裂,永世不得超生。 不,她不要这样的结局! 她是章王妃,是大晋第一美人,是帝都女子们都羡慕的才女。 她的权势,她的地位,她的一切,她不要失去啊! “国公爷,本王有话说,”章王爷缓缓站了起来,却像是踢小狗一样,将跪在地上的裴未央狠狠踹了一脚。 晋武帝都有些看不下去了,自己的这个弟弟,他其实也害怕。 因为他不是正常人,他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郑国公冷冷看着面前这个恶毒的独眼男人,脸色铁青,一边坐着的郑皇后心头一顿,这厮不会是对自己的父亲不利吧? “皇叔,有话好好儿说!您这是做什么?” 章王冷冷笑了出来,看着郑皇后道:“皇后不必害怕,就是有几句话儿和国公爷说说。” 他缓缓站定在了国公爷的面前,随后凑到了郑国公的耳边。 楚北柠眼角狠狠抽了抽,这是几个意思? 怎么感觉这两个人要亲上去一样,夸张了啊! 章王凑到了国公爷的耳边近乎耳语道:“琼华郡主不是你的孙女儿吧?” “呵呵,怕是你的……女儿吧?” 郑国公那一瞬间整个人都僵在了那里,像是被人点了穴一样。 一边的郑皇后站了起来,不知道为何看着自己父亲这个样子,她竟是有些害怕。 章王的笑声带着万分的邪恶低声道:“本王都知道的,若是大家知道了,你说会怎样?” “你大女儿的后位不保了吧?你那外甥玄宸的储君之位也保不住了吧?” “丑闻啊!惊天的丑闻!!呵呵呵……” 晋武帝等人越发瞧着这两个人不对劲儿,现在已经是真相大白的时候,为何章王竟是低声和郑国公闲聊了起来。 闲聊也罢了,居然还笑了出来。 楚北柠突然感到一阵阵的寒意顺着她的脊梁骨窜了上来,章王这个人太可怕了。 她之前还以为此人就是恃宠而骄,变得无法无天了起来。 可这个人似乎背后拥有着什么可怕的势力,让所有人甚至是晋武帝这样的一国之君都忌惮。 章王短短几句话,他们也听不清楚这两个人到底在说什么,可看着郑国公那个表情像是被天雷劈了一样,居然就僵在了那里,像是一尊雕塑。 章王缓缓退开,冲郑国公躬身行了一礼。 这还是章王爷第一次表现的这般谦卑有礼,将四周的这些人都看傻了眼。 章王高声道:“本王身中剧毒,毒发之时已经是失去了理智,不想害了胡乱跑进来的琼华郡主。” “此间事情和本王的王妃没有关系,本王也很难受出了这种事儿。” “可若是将这事儿说出去,便是一桩丑闻啊!国公爷您说是不是?” 丑闻两个字儿被他真真切切咬了出来,郑国公的身子微微颤抖了起来。 他许久叹了口气,收回了手中的宝剑,声音瞬间沙哑万分。 “王爷虽然是无心之举,可也对我家华儿的死脱不开关系,七天后便是我家华儿出殡的日子,死者为大,今日请王爷给我家华儿磕个头吧?” 章王一愣,让他一个大晋绝对的王者给一个小丫头磕头? 他也定了定,随后转身粗暴的抓着裴未央一把将她推到了郑君华的棺材前,用的力度太大,裴未央都被撞破了头。 “本王的王妃代替本王磕个头吧!” 裴未央虽然额头渗出了血,可此时的结果是最好的。 这件事情若是细细追究下来,她必死无疑。 她忙整了整容色倒也是很干脆的跪在了郑君华的棺材前,两只手的手指死死抠着院子里冰冷的青石地面。 她吸了口气道:“琼华郡主一路走好,我替我家王爷给你磕头谢罪了!” 郑国公抿了抿唇,到底还是没有下一步的动作。 他不知道章王的深浅,他也在此时赌不起。 他唯一不明白的是,为何那个秘密会被章王知道? 郑国公狠狠闭了闭眼,大概只有他的好儿媳程夫人知道原因吧? 一边站着的楚北柠却是看傻了眼,这……这到底是搞什么啊? 郑国公居然就这么算了?刚才章王到底和他说了些什么? 怎么感觉整件事情透露着一阵阵的怪异,本以为依着郑国公的性子,此件事情一定不会让裴未央善终,怎么就不了了之呢? 可此番已经变成了郑家和章王之间的事情了,反倒是和她一点关系也没有了。 郑国公命人将郑君华的棺材重新带出了宫,经过楚北柠的身边时冷冷道:“梁王妃当真是聪慧,以后咱们来日方长!” 楚北柠一愣,嗤的一声笑了出来:“哦哟!方长好怕啊!” 郑国公一怔,眼底闪过一丝锋芒大步走出了侧院。 ------------ 第172章 像故人 侧院里的人瞬间散了个干净,玄鹤等几个皇子被晋武帝重新请到了养心殿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楚北柠此时也是累到了极点,刚要走出侧院不想被章王挡住了去路。 楚北柠心思一动冲章王躬身福了福道:“七皇叔福安。” 章王玄廷冷冷盯着楚北柠,也不说话。 楚北柠低着头,只觉得面前这个神经病的视线像是刀子一样刺在了她的身上,她脖子上的汗毛都一根根竖了起来。 时间一点一滴流过,许久章王才缓缓笑道:“梁王妃很像本王的一个故人。” 楚北柠心头狠狠一跳,故人? 这厮到底是几个意思,到处攀亲带故的不好吧? 之前说她的四妹妹像他过世的先王妃,现在说自己像他的故人,你咋不像一坨屎呢?你老婆是大晋朝搅屎棍子第一名! 当然楚北柠不敢把这话儿说出来,就拿刚才章王一句话直接将郑国公干灭火了的能耐,楚北柠觉得现在自己还不能和章王爷硬碰硬,这事儿得徐徐图之! 可章王说她像一位故人,这种话儿她也不知道该怎么接,只能当做是耳旁风,躬身立在那里听着。 章王也没有再为难她,转身带着裴未央走出了侧院。 裴未央临出院子门的时候,折过身子淡淡扫了一眼楚北柠,这一眼就像是千年毒蛇的毒液,如砒霜,寒彻骨。 楚北柠吸了口气,终于直起了身子,总感觉心头被什么东西压着沉甸甸的。 又像是冲进了一团迷雾中,挣扎着找不到什么东西,亦或是她生命中很重要的东西被丢弃了? 楚北柠怀着心思走出了东司马门外,李公公的态度又变得和蔼可亲了起来,躬送楚北柠麻溜滚,这才转过身离开。 楚北柠看到了东司马门外停着的梁王府的马车,刚要走过去不想另一辆马车的车帘子被揭开,从里面探出来一张俊美的脸,美得不可方物。 “慕泽?”楚北柠忙疾步走了过去。 这家伙这些日子总是神叨叨的,神出鬼没,偶尔会出现一下,然后又不知道去了哪儿。 她忙走到了慕泽的面前,定了定神还是上了慕泽的马车。 慕泽看向楚北柠的视线多了几分关切道:“我听说了你的事情,怎样?危机解除了没有?” 楚北柠心头一怔,这家伙的情报网也很厉害的嘛。 毕竟郑君华之死,这件事情晋武帝根本就压了下去,不愿意让太多的人知晓。 即便是今天在养心殿审她,也就是牵扯进来的这几个人而已,可慕泽居然能探查到大晋皇宫里的事情,这家伙到底是不是个医生,还是披着医生外衣的神秘大佬? 不过楚北柠没有随意打探别人秘密的喜好,况且到目前为止慕泽真的是帮了她太多忙,他们现在已经生死之交了。 “先离开这里,去你的回春坊说。” 慕泽点了点头,吩咐前面驾车的马夫刚要离开,突然马车外面传来一个惶急的声音。 “长姐!” “四妹妹!”楚北柠一把掀起了帘子,果然看到朝着这边疾步赶来的楚望月。 还有楚望月身后跟着的一个白衣少年,不是顾伯懿又是谁。 这两人现在走得挺近的哈! 楚望月也是心急如焚,现在楚家已经慌成了一团,不晓得大小姐进宫后会不会出什么事儿。 她忙赶到东司马门外候着,等等长姐的消息,不想遇到了顾伯懿。 顾伯懿纯粹就是好奇,急切想知道楚北柠到底怎么解释郑君华这个案子的。 这可是他担任刑部侍郎后接触到的第一件奇怪的案子,只可惜不能送到刑部会审,不然非给它弄成轰动帝都的大案要案。 慕泽一愣,楚北柠忙道:“自己人,一起上来吧!” 顾伯懿扶着楚望月挤进了慕泽的马车。 楚北柠和慕泽坐在一边,顾伯懿和楚望月坐在了另一边。 慕泽眉头微微一挑,看着对面坐着的傲娇少年,越发觉得神奇得不得了。 楚北柠怎么什么人都能结交得这么好? 关于顾伯懿准备迎娶楚家四小姐为嫡妻的事儿,如今已经在京城传的沸沸扬扬的,尤其是他的回春坊专门是看女医的,这种小道消息传的尤其快。 慕泽觉得他们帝都的人,真的是低估了楚家的这些女子了,一个个莫不是要成精了。 吊金龟婿的本事,那是当真的厉害! 一行人各怀心思终于赶到了回春坊,来到了慕泽后院的暖阁里。 外面的几个青衣小童将门死死合上,楚北柠这才抓起了一壶温茶也顾不上形象不形象的,咕咚咕咚的灌下去半壶。 她抹了一把唇角的茶迹这才看着慕泽等人道:“当真是吓死宝宝了!” “今儿差点儿没从宫里头出来!” 慕泽眼底染了一层笑意,还吓死宝宝,是个淘气的,不禁眼神间多了几分宠溺。 他默默帮楚北柠又重新煮了一壶茶,将精致的小点心端到了楚北柠的面前。 楚北柠道了声谢谢,抓起来咬了一口道:“毕竟你们和这件事情都有些关系,慕泽呢是我的好朋友,我不怕你们传出去。” “但是我还是要强调一点,我今日和你们说的话,千万千万不能传出去。” 顾伯懿淡淡笑道:“长姐请说!” 楚北柠一愣,这还没过门儿呢,就喊她长姐了,这个小子鬼精得很。 一边的楚望月脸颊一红,顾伯懿好得也是读书人,未过门喊得这么亲切,不妥至极。 楚北柠也不纠结顾伯懿的话儿了,一边吃点心,一边比划着自己枢椎的地方,将之前在养心殿里发生的事情,还有偏院里的事情原原本本全部说了出来。 她本来性子活泼,能言会道,此时说的时候又晕染了一遍。 坐在她对面的三个人听得是身临其境,楚望月的手紧紧抓着帕子,脸色都因为太过紧张而微微发白。 慕泽更是惊诧莫名,他也不知道还有枢椎,神经系统这种说法,此时看向楚北柠的眼神宠溺中带着万分的崇拜之情了。 他算什么神医,眼前的这个女人才算是神医吧? 顾伯懿也是脸色剧变,果然章王妃这个女人心狠手辣,平日里倒是看不出来的。 可他更诧异的是楚北柠居然有如此的敏锐度和判断力,不禁开口道:“长姐厉害!这样的案子也能推断的清清楚楚。” 楚北柠难得被少年才子夸了,摆了摆手笑道:“过奖过奖,就是水道渠成的事情,顺道就想出来了。” 顾伯懿眸色一闪,却是缓缓起身冲楚北柠躬身一拜。 “长姐神思敏捷,与这断案子很有独到之处,长姐,伯懿有一件事相求!” 楚北柠顿时愣在了那里,心头生出万分的警惕,这小子想干嘛? ------------ 第173章 误会下去 楚北柠之前被顾伯懿这小子挖坑坑过几回,连这一次顾家的诗会也将自己的四妹妹都坑进去了,还牵扯了这么多的破事儿。 她都没有好好和这个小子算账呢,他倒是又摆出了这种姿态。 楚北柠被这厮坑出了敏感度来,眉头一挑冷冷看着他道:“顾公子,你这是何意?” 顾伯懿定了定神笑看着楚北柠道:“长姐才华横溢,在京城里也算是出了名的才女。” 楚北柠眼角抽了抽。 顾伯懿缓缓道:“像长姐这般的人才,放眼整个帝都都是不多见的。” “所以……”楚北柠冷冷笑了出来。 顾伯懿看向楚北柠笑道:“长姐简直就是女中诸葛,人中龙凤啊!” 嘶!楚北柠倒吸了一口气。 如果没有经历过之前的那几件事情,她听到大晋第一才子这么夸她,一定很开心。 可现在她只觉得这小子阴险得很,这个小崽子坏得很! 顾伯懿笑道:“长姐可有兴趣来我刑部……” “不去!”楚北柠断然拒绝。 顾伯懿一愣:“长姐也不必每日里在刑部处理公务,只是刑部遇到些案子,亦或是去义庄剖尸的时候长姐从中作个顾问一二。” “没兴趣!”楚北柠冷笑。 顾伯懿坚持道:“长姐,伯懿也不会让长姐白干的,一个月五百两银子,不走刑部公中的账,我私人给长姐出这个银子。” 楚北柠脸上的表情纠结了起来,慕泽看的分外好笑,这个小财迷。 楚北柠吸了口气,终于吐出来一个字儿。 “滚!” 顾伯懿脸色一僵,一边的楚望月忙起身冲顾伯懿道:“顾公子,我家长姐倒是可以答应你,可长姐的身份是梁王妃,自然是身份持重。” “刑部办案子也容易得罪人,长姐倒也无所谓,可梁王爷那边不好应对,到时候难免遭来诟病。” 顾伯懿不死心的看了一眼楚北柠,实在是没办法,只得跟着楚望月离开了回春坊。 真的是可惜了一个六扇门捕快的好苗子了,可惜了啊! 楚北柠赶走了顾伯懿,旁观的慕泽不禁大笑了出来。 楚北柠坐了下来道:“你不要笑,你不知道那小子有多不地道,算计人能算计到你死的那一步!太难了,得小心点儿。” 慕泽整了整容色却是看着楚北柠道:“有一个好消息还有一个坏消息,你要先听哪一个?” 楚北柠神情一顿,这些日子慕泽一直帮她打探七彩连心草的事情。 毕竟楚北柠身体里的那个毒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爆发,一旦爆发那就彻底完了,根本连救过来的机会都没有。 楚北柠看着慕泽分外严肃的神情,不禁心思一顿,难不成他打探到了什么。 她忙道:“先听好消息吧!” 慕泽缓缓道:“好消息是打探到七彩连心草的下落了。” “什么?”楚北柠一下子站了起来,脸上晕染着喜色,“真的是太好了!谢谢!谢谢!” 慕泽看着她道:“你先别忙着谢谢,还有一个不好的消息。” “七彩连心草就在大晋皇家的地宫里!” “外人根本进不去!” 楚北柠脸上的喜悦一点点的僵在了那里,像是听错了什么。 传言大晋皇族有一处藏着珍宝的地宫,地宫机关精巧,有神秘的皇家玄衣卫防守,一个个都是以一敌千的高手。 纵然是冲进了地宫最后一层,却也是最难的一层。 想要打开地宫的大门,门上都设置了类似于现在的生物识别技术的装置。 必须用皇族的血液滴进血槽里,才能将门打开。 也就是说,想要打开地宫不光要打败玄衣卫那些高手,还得绑个皇子一起进去才行。 楚北柠突然脑子一闪,玄小鸟的血不知道能不能想办法搞到。 她忙问慕泽:“最后一层地宫大门开的时候,不是需要皇子的血吗?要的多不多?” 慕泽神情一怔,突然意识到楚北柠想干什么了。 他不禁苦笑了出来,拿过来一只茶碗:“这么多。” 楚北柠松了口气,貌似也不多,可也不少啊! 慕泽眉头一挑看着楚北柠道:“王妃不会是想要给梁王放血吧?你确定你能从梁王身上放出一碗血来?” 楚北柠摸了摸鼻头,嘶了一声。 “这事儿挺难办的!” 慕泽凝神看着楚北柠缓缓问道:“还有一件事情,梁王知不知道七彩连心草的事情?” 楚北柠连连摆手道:“他曾经找了个道士给我看过,名字叫归云道长,玄鹤从那次后只知道我身体里有毒,但不知道是需要七彩连心草才能解的毒。” 慕泽点了点头道:“七彩连心草这种事情,王妃还是一个人知道就好,毕竟争夺的太多,走漏太多风声,我担心会出别的乱子。” 楚北柠忙点了点头,这事儿不用慕泽强调,她也晓得。 要命的秘密,谁会到处乱说啊? 只要找到这一株草,到时候就从梁王府里离开,做她的逍遥自由人。 她彼时还想同慕泽一起合作开一家私人医院,一定火爆全帝都,到时候赚不完的白花花的银子。 慕泽却是心头藏下了一句话,没有对楚北柠说出来,他已经查出来一件事情。 梁王也在找七彩连心草,难不成楚北柠当初过到自己身上的毒和梁王有关系,二人之间一定有什么误会? 可他不想让这个误会解开呢,梁王和楚北柠之间的误会……就让他们误会下去吧。 夜色越发深邃了几分,郑国公府密室中,却是在正中跪趴着一个一身孝服白衣的中年贵妇,正是郑君华的生母程夫人。 她正对着的椅子上坐着脸色铁青的郑国公,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就那么定在了那里。 一个是坐着的,一个是跪着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还是郑国公开口说了话,只是说出来的话太过残忍了一些。 “在华儿头七下葬前,你也跟着她一起去吧!” 程夫人浑身微微发抖,不敢抬起头看向正位上的男子,却是捂着唇争取不让自己哭出来。 郑国公看着这个女人的眸色有些复杂,狠狠闭了闭眼。 “我知道你当初看不上我的长子,那个时候郑家什么都不是,还未曾发展起来。” “你们栾城程家一门心思想要将女儿送进宫,你那个时候跟着你父亲进宫的时候,第一眼就喜欢的是章王玄廷吧?” 程夫人身子颤抖得更加厉害了几分。 ------------ 第174章 满府的腌臜事 郑国公冷哼了一声,声音变得更加冷冽了几分。 “当初我的长子郑钊体弱多病,不能跟随我一起去宫里赴宴,便由着我的次子郑泽代替他哥哥去了。” “当真是造孽!就在那一场宫宴上你凭借了一曲丽人曲便捕获了泽儿的一颗心,他从此心心念念的都是你。” “可是神女有意襄王无情,你倒是对章王存了些许心思,可人家根本不把你放在眼里。” “你卖力的弹奏丽人曲,倒是将我的次子迷的神魂颠倒。” 郑国公说到此,脸上的表情突然变得更加痛苦了起来,许久才缓缓叹了口气。 “当初真的不该看重你们程家的家世,将你娶进来,简直是一场孽缘!” 程夫人突然抬起头死死盯着郑国公,眼底却是漫天的恨意。 她冷冷盯着郑国公那张苍老的脸咬着牙冷笑了出来,虽然她脸上的表情分外的狰狞,可依然掩饰不了年轻时候的风华绝色。 她死死咬着牙道:“你还有脸说这些?” “当初章王已经有意要娶我为妻,还不是你们郑家看中了我们程家的家世,想要拉拢程家壮大你们的势力。” “你从中作梗,毁掉了我和章王的姻缘,偏生说动了我父亲,寻人说和将我许到了你们郑家。” “你给我选的夫君居然是郑钊那个活死人,他什么都做不了,就是一滩烂泥,我的人生,我的一切都毁在了你的手中!” “你们郑家后来借着我们程家发展了起来,后来去了京城摇身一变成了京城第一世家,还将你的女儿许给了皇上。” “当初皇上还是个不被人看重不得宠的王爷,算你有些慧眼,竟是扶持着皇帝坐到了今天的位置!” “闭嘴!”郑国公没想到这个女人竟是提及了皇帝,脸色更是沉了下来。 “我偏要说,我再不说就能活生生憋死我自己!” 程夫人脸上的表情变得更加狂乱扭曲了起来:“我嫁进来后,硬生生守了活寡。” “这也罢了,你的二儿子郑泽当真不是个东西,他先是对我动手动脚,然后便是得寸进尺。” “郑钊也是个畜生,每撞见一次他弟弟羞辱我,晚上就往死里打我。” “他坐在椅子上不能动,就用寸许的银针扎我!你们郑家上下欺负我,我凭什么不能报复?” 郑国公的手死死抓着椅子的扶手,微微有些发抖。 程夫人冷笑了出来:“那一日你个为老不尊的不是新抬了姨奶奶进府吗?也是那个丫头命好遇到了我,我就设局替了她!” “你住口!”郑国公脸色煞白。 程夫人却像是疯了一样缓缓起身,站在了郑国公面前冷冷笑了出来:“住口?我就是要报复你们父子几个!” “我就要恶心你们!往死里恶心你们!” “那一晚你不也很喜欢吗,没想到我在你卧房里的蜡烛上动了手脚吧?你以为抱着姨奶奶恩爱,不想抱着的是自己的儿媳妇!” “京城里的人都说郑国公府脏透了,哈哈哈哈哈……你说呢!” 啪!郑国公猛地起身狠狠一巴掌扇在了程夫人的脸上。 程夫人被打了个踉跄,倒在了地上,唇角都渗出了血。 她晓得这一次自己活不成了,压抑了十几年的憋屈终于在这一刻释放了出来。 “有本事你杀了我啊!” “索性把话儿说明白,你也知道华儿是你的种吧?那也知道你们郑国公府嫡长孙郑天祺是老二赵泽的种吧?” “那你知不知道老二为了霸占他的嫂子,硬生生给他大哥的药盏里放了毒药的事情啊?也好!也好!那个活死人早该死了!” “你们郑家所有的人都该死!都去死吧!” “我让你闭嘴!闭嘴!”郑国公突然吓得脸色发白,还以为自己的大儿子是病死的。 毕竟大儿子身体太弱了,没想到竟是被…… 他一时间慌得不知所措,突然上前一步紧紧掐住了程夫人的脖子。 程夫人依然骂个不停:“我就是把这些丑闻全部告诉了章王,他扶持的是安王玄清,我这个把柄对于他来说够不够分量?” “老夫一定杀了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郑国公完全出离了愤怒。 他一寸寸用劲儿,程夫人终于说不出话来,喉咙里发出了咕噜咕噜的声音,眼眸却是瞪得大大的,眼神里弥漫着滔天的恨意。 郑国公大口大口喘着气,一时间竟是有些茫然无措。 他早就该防着二儿子郑泽,可现在有什么用? 那个孩子已经羽翼丰满,而他却是风烛残年。 他跌跌撞撞坐在了地面上,脸如死灰,冷冷盯着程夫人的尸体,大口大口的喘气。 许久才醒转了过来,扶着冰冷的墙壁缓缓站了起来,走到了门口。 “来人!” 心腹管家忙疾步走了进来,看到地面上躺着的程夫人的尸体,顿时吓傻了眼。 郑国公眼眸里渗出一丝丝的冷光来,声音沙哑低沉,却像是在千年的冰洞里浸过了一样,冷的厉害。 “此间事情不能同二爷说!” “是!” “二爷问起来就说是郡主死了以后,程夫人伤心难过突发疾病也跟着去了!” 管家心跳个不停,郑家的这些烂到了泥潭里的事儿,当真是不能翻起来闹,实在是入不了世人的眼。 二爷对长嫂程夫人简直像是着了魔一样,就因为当初国公爷没有将程家姑娘许给他,而是许给了大爷,他连着国公爷也恨上了。 这里的事儿若是真的被二爷知道了,不晓得要闹出多大的乱子来。 二爷现在还在江南,整个江南上百条水路,两大海河帮派都在二爷的手中了,若是二爷要闹,郑家指不定要闹到了什么程度。 幸亏静王爷这些年在江南也发展了起来,甚至都承包了涿州海外的码头,漕帮,洪帮还有那些隐在暗中的势力都在静王爷的掌控之中,倒是可以平衡一下二爷。 此时静王爷的势头隐隐盖过了二爷,说起有钱来静王还要更胜二爷一头,东宫还有太子爷,他们兄弟两个也不会看着二爷做出来弑父的傻事吧? 毕竟一个是外祖父,一个是舅父,中间怎么平衡,想必两位殿下会处置好的。 如今当务之急就是千万千万不能让二爷知道程夫人死在了国公爷的手中,否则郑国公府的天都塌下来了。 ------------ 第175章 决裂 夜色更是寒凉了几分,御河边偏僻的桃花林闪出了星星点点的风灯的光芒。 光芒是从亭子里渗出来的,整片桃林看起来分外的冷寂,却是在林子最外面布满了玄鹤的暗卫。 桃林深处修建了一处凉亭,如今已经是冬初,桃林没有了春季桃花盛开时候的春意盎然,显出了一阵阵的萧索。 此番亭子里却站着两个人,彼此静静看着对方,已经许久没有说话了。 玄鹤还是先开了口,冷冷盯着面前站着的裴未央:“郑君华是你杀的吧?” 裴未央之前刚回府,章王便被人请了出去赴宴,她没想到收到了玄鹤的邀请,忙兴冲冲赶到了这一片桃林。 不想见到了心心念念的情郎,这人第一句话竟是冷冰冰责问她这个问题。 今天在宫里头她被楚北柠差点儿逼死了去,这件事情已经成了她不能磨灭的耻辱,不想玄鹤还未等她站稳喘口气,竟是带着几分责问的意思? 裴未央唇角渗出了一抹苦笑,眼底多了几分寒凉。 “玄鹤,你深夜喊我来便是为了问这件事情?” 玄鹤沉沉道:“不,还有一件事情。” 他吸了口气道:“那个楚字儿也是你写的吧?” 裴未央一下子愣怔在了那里,眼眸微微一缩,心底却是带着些许疼痛。 他到底还是在乎起了楚北柠的感受,他到底还是喜欢上了那个女人而抛弃了她! 裴未央仰起头冷冷看着玄鹤道:“玄鹤你听我说。” 玄鹤脸色更是沉了下来,一字一顿道:“你不必再推脱解释,我晓得这一切都是你做的,就是为了陷楚北柠于不义!” “那又如何?”裴未央近乎喊了出来,“玄鹤你现在到底心里有没有我?” “当初你不是喜欢我吗?你也不是很讨厌楚北柠吗?” “如今到底是怎么了?你告诉我啊!我们之间为何会一步步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玄鹤眉头微微蹙了起来,看着神情已经失去了控制的裴未央道:“裴姑娘,我从未许诺给你什么?” 裴未央脸色僵在了那里,不可思议地看着面前的男人。 玄鹤吸了口气道:“其实大家都不傻,你也不必用那一套来蒙蔽我。” “当初你嫌弃我是个不得宠的王爷,才选择了章王的吧?” “我那个时候羽翼尚未丰满,也不能助力你们裴家得势,虽说我对你初始确实有好感,也觉得你是个耀眼夺目的姑娘,我彼时对你也只能是仰望。” “若你没有嫁给章王而是选择了我,我也真的会心生欢喜,好好待你。” “可是你先抛弃了我,你其实从来都是爱慕虚荣的女子吧,只不过别的人看不清楚罢了!” 啪!裴未央上前一步狠狠抽了玄鹤一记耳光,声音微颤带着几分哭腔。 “可你欠我一条命!” 玄鹤眸色掠过一抹痛楚道:“这条命我已经还得差不多了!” “你忘恩负义!”裴未央气的浑身哆嗦。 玄鹤苦笑道:“裴姑娘,我说过我已经还了很多了。” “这些年我处处忍耐安王,不然他早就被我收拾了。” “你的弟弟裴朝为什么能在漠北边地迅猛崛起,那是因为我将十六个州的地盘儿让给了他!” “这些年明的暗的,我已经帮了安王和裴家不少的忙了,并且从中帮他牵制太子和静王的实力,你以为凭借他一个人能从太子的手中逃过几次?” “你姑母唯一的优势就是年轻时候是我父皇的心尖宠,除此之外不论是家世,手段还是能耐哪里比得上郑皇后半分?” “这些年她能在宫里头安稳度日,我出了不少的力气!” “这些年你所有的麻烦都是我帮你解决的,除了杀章王这件事情不太好办,其余的哪一样没有帮你办到?” “那我的清白呢?”裴未央死死揪住了玄鹤的衣袖,玄鹤的这一番话让她听得简直是毛骨悚然。 是,这些年,她借助玄鹤的那些明的暗的势力,确实扶起了裴家,可她呢? 她得到了什么? 她死死盯着玄鹤咬着牙问道:“那我的清白呢?你倒是说啊!” 玄鹤直愣愣看着她许久道:“我已经查到了七彩连心草的下落。” 裴未央眸色一闪,脸色微微变了几分。 玄鹤吸了口气道:“不出月余,我帮你将七彩连心草拿到手,彼时你服下了这种草药,到时候就能彻底解了身上的毒。” “到时候我们两清了!” “你的清白我无法还你,你的命我拼死也要给你挣到手!七彩连心草送给你后,你我便不要再牵扯了。” “你要与我决裂?”裴未央咬着牙突然笑了出来,踉跄着向后退开几步,眸色变得阴森了起来。 “玄鹤,到如今我明白了一些,你才是那个最无情的人!” 玄鹤缓缓道:“你若是如此想能心里舒服一些,本王也无所谓。告辞!” 玄鹤转身走出了亭子。 裴未央盯着玄鹤笔挺的背影渐渐消失在了桃林间,心头恨毒了楚北柠。 她低声笑了出来,声音沙哑得像是这暗夜中的山魈。 她想要的东西从未失手过,玄鹤也不例外。 呵!楚北柠估计也很需要七彩连心草吧? 她倒是要瞧瞧等玄鹤将七彩连心草弄过来给她的时候,楚北柠最后会怎么死?听说那千机之毒是要把一个人活活疼死的。 玄鹤怀着心思回到了梁王府,大晋在柔然边的打了胜仗,裴朝马上要凯旋归来了,父皇今日请他们商量一下迎接裴家军入城的仪式该怎么办? 还有乌孙那边也换了新王,不晓得这个新王会有什么动作,乌孙这边是他的军队在驻守,到时候又是一场血雨腥风。 如今最当务之急的事情就是拿到七彩连心草,其实他已经知道在父皇的地宫里,而且他就是皇子,一定能进入最后一层。 现在唯一需要筹谋的是,如何对付看管地宫的玄衣卫那些人,那些人可不是好对付的。 玄鹤心情烦闷,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而且这种感觉愈来愈强烈,可却是抓不住头绪。 他鬼使神差的没有回自己的澄心堂,却是来到了楚北柠住着的东苑。 没想到刚走进东苑,竟然发现楚北柠没有睡下,听到他来的消息后像一只轻盈的花蝴蝶一样飞到了他的身边。 “王爷回来了?” “有没有用饭?这么晚了,妾身给王爷准备了宵夜,王爷快坐下来吃。” 玄鹤一愣,这个女人对他这么好? 他唇角勾起了一抹笑意,掀起了袍角坐在了桌子边。 楚北柠掀开了几个汤盅的盖子,笑的分外灿烂,两颗小虎牙也闪着光。 “王爷,您尝尝好不好喝?” “鸭血粉丝汤,羊血羊杂汤,牛血牛腩汤,猪血肥肠汤,人参鹿茸汤……” 玄鹤眉头狠狠蹙了起来,怎么都是补血的? 他看向了楚北柠,神情变得谨慎了起来,这个死女人又想干什么?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 第176章 晕针 玄鹤眉头蹙了起来,瞧着楚北柠这一顿夜宵准备得实在是太丰盛了,以至于他都一阵阵的犯怵。 “王爷,尝尝看,好不好吃?”楚北柠拿起了筷子亲自夹了鸭血送到了玄鹤面前的碗里。 玄鹤定了定神端起了碗吃了进去,神情一愣。 楚北柠忙笑问道:“好不好吃?” 玄鹤没想到这个丫头做菜倒是很有一手,这道什么鸭血粉丝汤味道还不错。 “王妃的厨艺近来越发精进了不少,坐下来一起吃吧!”玄鹤淡淡道,内心却是怯生生多了几分喜悦。 在这寒冷的深夜能有一个人知冷知热的为他烹制热乎乎的羹汤,也是一件很美妙的事情。 楚北柠忙坐在了玄鹤的旁边,一刻不停的给玄鹤布菜。 玄鹤的饭量不错,胃口好,心情也好,三大盅补血的汤下了肚,倒是不想再动弹了,舒服地靠在了椅子上。 楚北柠起身又端了一碗糯米红枣粥送到了玄鹤的面前:“王爷,红枣是提气血的,您再喝点儿。” 玄鹤眉头一挑,将粥碗端了过来淡淡笑道:“说吧,王妃有什么图谋?” “都这么熟悉了,也不必要藏着掖着的!” 楚北柠一愣,这家伙果然是警惕心很高,可她总不能直接和他说,老娘想从你身上放点儿血出来。 这么说的话,纯属找死! “王爷,妾身哪里有什么图谋,妾身就是看着王爷这些日子很是劳累,脸色也不大好。” “妾身关心王爷的身体罢了。” 玄鹤冷笑了出来:“如果本王没记错的话,王妃貌似很想本王快点儿去死吧?” “哪有?”楚北柠忙整肃了神色看着玄鹤道:“妾身这些日子也发现王爷其实是个好人,对我也好,还救了我的命,我怎么可能盼着王爷倒霉呢?” “王爷,我是真的瞧着王爷最近的脸色不好看,这才做了羹汤给王爷补补身子的!对了,妾身帮王爷体检一下吧!” “体检?”玄鹤眉头一挑。 “对对对,就是查个血糖之类的,看看王爷有没有三高的毛病?” “虽然王爷年轻,可是你们皇族吃得好,平日里大鱼大肉吃得太多,万一得了糖尿病怎么办?” “糖尿病?”玄鹤简直像是在听天书一样。 “对对对,妾身瞧着您脸色不对劲儿,来,妾身帮您从您的身体里抽点儿血出来,一下下就好。” 楚北柠转身拿出了准备好的特制容器,虽然没有现代医学那种储血的特殊管子,可她现在和慕泽配合默契。 她只要将这些装置的草图画出来,慕泽总能想办法给他找到相应的替代品。 比如现在她手中拿着的冰玉玉瓶,羊肠做成的导血管,还有用特制银针做好的穿刺针。 她现在也不确定到底好不好用,会不会失败,即便是抽出来能不能用玉瓶真空保存。 算了,既然已经将玄鹤忽悠到了这种程度,她咬着牙也得上了。 楚北柠将一脸蒙的玄鹤扶到了一边的床榻上,让他缓缓平躺了下来,随后掀起了他的袖子。 玄鹤就那么静静看着在他身边忙乎的女人,心头倒也是好奇,可居然不排斥她在自己的身上为非作歹。 这种感觉很是奇妙,眼睁睁看着她胡闹,他竟是很喜欢这种胡闹。 明明知道她顽皮,不着调,可就是喜欢陪着她一起闹下去。 楚北柠抓着玄鹤结实的手臂,这家伙的身体素质真的好,手感也不错。 她忙用牛筋线勒住了玄鹤的手腕,随后抬起手在他的手臂上找血管。 可是这么一找顿时傻眼了,这家伙的血管为何这么细,不好找啊! “找什么呢?” “血管!” “不不不……找王爷的经脉,妾身给王爷把把脉,”楚北柠忙收住了话头,差点儿说出来要放他血的秘密来。 楚北柠好不容易找准了位置,抬起头看向了玄鹤笑道:“王爷忍着些疼,这一针扎下去可能稍稍有些不舒服。” 玄鹤一愣笑了出来:“就凭你这银针还能让本王不舒服?” 突然楚北柠没等他将话说完,一针扎了进去,玄鹤顿时脸色煞白。 这种感觉为何莫名的有点点恐慌? 楚北柠看着玄鹤的样子,心头一惊,这小子不会是有晕针的毛病吧? 坏菜了! 玄鹤忙抬起手想要将针拔下来,不是不舒服,也不是疼不疼的问题,他竟是很恐惧这种针刺进肌肤的感觉。 “王妃,不要闹了!” 玄鹤声音沙哑了起来。 楚北柠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哪里肯放弃忙将玄鹤手腕上的牛筋线松开,将玉瓶凑了过去。 不想那血却是一点儿放不出来,她登时急眼了,动了动针头,可到底是设备差一点点,根本抽不出血来。 而且玄鹤这家伙像是个冷血动物,血液温度有点点低,几乎出不来血。 “王妃……”玄鹤声音微微发颤,眼见着脸色白的像纸。 楚北柠几乎从这家伙的声音中听得出来恐慌的味道,她顿时心软了,自己好得也是个医生啊,怎么能做出来这么无耻的事情? “王妃!本王不舒服!” 楚北柠狠狠闭了闭眼,一咬牙将银针拔了出来,随后将玄鹤的衣袖放了下来。 玄鹤顿时轻松了起来,刚才被针扎的感觉好可怕,突然发现这个丫头有时候挺会折磨人的。 “楚北柠,”玄鹤定了定神看着她道:“我知道你对我有怨言,这是报复吗?” 楚北柠现在完全沉浸在没有成功给玄鹤放血的挫败感中,没想到玄鹤居然这般一说,她倒是愣怔在那里。 “什么……什么怨言?” 楚北柠有些许发懵。 玄鹤定了定神道:“我方才去见裴未央了。” “啊?”楚北柠没想到自己就是借口想要放他的血,不想他竟是招出来与别的女人私会的事儿来? 挺诚实的啊! 楚北柠磨了磨后槽牙,下意识拿起了手中刚拔出来的银针,给玄小鸟放血这种事情,她觉得可以再试一次。 玄鹤紧张的看了一眼楚北柠手中的针,身体向后挪了挪。 也是奇怪了,他在战场上金戈铁马,刀枪剑影,身上的伤一层叠着一层,居然就是害怕这一枚小小的银针,和这些奇奇怪怪的管子? 他看着楚北柠忙道:“王妃,你听我解释,我与裴未央不是你认为的那样,你是不是以为她是我的心头好?其实并不是你所想的那样,我与她之间的事情现在还不能告诉你。” “但是我答应你,我会告诉你真相,只是现在不行!” 楚北柠彻底傻眼了,玄鹤和她说这些做什么?感觉像是被捉奸的夫君和自己妻子不停的解释什么。 她咬了咬牙,拿起了针看着玄鹤道:“王爷,妾身对您过去的感情史没什么兴趣,妾身帮你再扎一针?” “不必了!”玄鹤忙坐了起来,一把推开楚北柠,迈开修长的两条大长腿逃也似的冲到了暖阁的门口,却是一下子停在了门庭处。 ------------ 第177章 打雪仗 楚北柠没想到此人竟是定在了门口,不晓得他这又是怎么了?难道被她刚才的一顿骚操作给吓傻了不成? 楚北柠垂首无奈的笑了出来,这么大个人,还是个战场上英勇无敌,杀人如麻的战神,竟是怕扎针怕到了此种地步? 算了,扎针抽血这事儿估计是做不成了,这厮怕是再不肯配合她第二次了。 她得再想想别的办法,随后意兴阑珊之间将手中的这些家伙什儿随手丢到了一边,走到了玄鹤的身后探出头看了过去。 “王爷,您这是看什么……” 楚北柠话音还未落尽,却是诧异地看向了外面漫天的飞雪。 好家伙,今儿下午就瞧着天气暗沉沉的,不想这雪说下就下,而且还是那种大雪片子。 这可是今冬帝都的第一场大雪啊! 此番天地间早已经是一片雪雾,裹挟着晚风,呼啸着,嘶吼着将一切能附着的世界都妆点的银装素裹分外妖娆。 方才和玄鹤在暖阁里闹着,不曾想外面的雪下得这么大,青石地面上也铺就了厚厚的一层,像是盖了一层毡毯。 几个粗使婆子正在屋檐下扫雪,瞧着王爷和王妃双双立在门庭处。 门头八角宫灯晕染出淡黄色的光芒,映照在两个人的身上。 王爷英武挺拔,王妃娇俏可人,两个人都那么傻傻的看着雪,画面竟是说不出的美不胜收。 裳霓抿着唇笑着冲几个粗使婆子打了个手势,李嬷嬷也识趣儿的带着几个小丫头纷纷躲到了一边。 一时间院子里只剩下了楚北柠和玄鹤两个人站在了那里。 玄鹤深吸了一口气,心头顿时清爽至极,转过身瞧了一眼身后呆萌的楚北柠,两个人的头发上都落了一层雪。 玄鹤抬起手温柔的将楚北柠脑袋上的雪花拍了拍,随后拿起了暖阁门口架子上的披风将楚北柠罩得严严实实。 楚北柠一愣,也抬起手踮起脚尖将玄鹤脑袋上的雪拍了下来,只不过用的力度有点点大,玄鹤脑袋只觉得嗡嗡的。 他也不以为意,反倒是觉得有些新鲜,毕竟这世上能拍他脑袋的人不多,姑且纵着她一些。 玄鹤低声笑了出来:“今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 楚北柠一颗心像是被玄鹤这句话狠狠撞了一下,一时间竟是回不过神来。 这小子有点儿文采啊,她除了俺也是和卧槽,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不过最气不过就是这小子傲娇嘚瑟的样子,她踮起脚尖从梅树的树杈上摘了一团雪,还带着一丝丝的梅花香气,朝着玄鹤的脑门儿上来了一下。 楚北柠的雪团看起来还是蛮秀气的,砸在了玄鹤的身上无异于挠痒痒。 玄鹤脸上掠过一抹不屑,缓缓走到了院子正中的鱼缸边,那边地势很低积了不少的雪。 他弯腰张开大手狠狠抱了一怀的雪,凝成了一只超级大的雪团,甚至还动用了几分内力朝着楚北柠砸了过去。 楚北柠没想到这位钢铁直男打雪仗这是来真的呢,哪里能躲得开,一颗硕大的雪团瞬间将她砸倒在地。 “你妹的!”楚北柠只觉得一口气没有喘上来,忙狼狈地从地上爬了起来,转身冲进了暖阁中,却是将裳霓手中拿着的木盆抢了过来。 “大爷的!来啊!”楚北柠挖了一木盆的雪朝着玄鹤追了过去。 玄鹤眉头微微一蹙,这女人当真是开不起玩笑,竟是急眼了呢? “王妃不可粗鄙不堪……” “我可去你的吧!今儿我&*¥&&*……” 场面一发不可收拾,长风和青山杵在院子门口眼睁睁看着自己王妃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将王爷扑倒在地,骑在王爷的身上,一整盆木盆的雪全部扣在了王爷的脑袋上。 这也罢了,还抓起大把大把的雪掀开了王爷的领口,直接塞进去,这还是人干的事儿吗? 玄鹤被楚北柠死死压在了身下,简直是狼狈到了极点,虽然脖子,脑袋都冰得厉害,可不知道为何竟是笑了出来。 他猛地一个翻身将楚北柠掀翻在地,单手一掌拍在了梅树的树干上,他内力雄厚,这一拍一大片的雪从树上落了下来几乎将楚北柠活埋了去。 楚北柠哪里肯服输,一个扫堂腿将想要逃走的玄鹤绊倒在地,两条腿将玄鹤的脖子都绞住了,一把雪喂进了玄鹤的嘴里。 玄鹤登时恼了,将楚北柠推开,将她打横抱了起来,整个人丢进了雪坑里。 楚北柠气疯了,直接抱住了玄鹤的大腿,将他瞬间拖到了地上,随后一把雪按在了他的脸上。 裳霓和李嬷嬷等人也是看傻了,这是玩儿呢还是玩儿呢? 楚北柠和玄鹤从未这般释放出自己的天性,两个人笑骂着,将对方一次次摁倒在雪坑里,一次次又像个孩子一样爬起来。 青山一愣忙要上前,却被长风一把拦住。 “干什么去啊?”长风急声道。 青山忙道:“不拦着吗?这么冷的天儿,王爷万一病了怎么办?还有王妃这玩儿闹得也太没有度了吧?摔着,磕着,怎么办?” “你傻啊?”长风低声笑骂道:“王爷身子骨那么好,又不是三岁小娃娃,而且……你发现没有,王爷有多少年没这么笑过了?” 青山一愣忙看向了院子和王妃打闹在一起的王爷,王爷从小就没有笑过,一直板着个脸。 此时却是高声大笑着,眉眼间都晕染着欢畅和开心。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王爷。 王爷给他们的感觉一直都是冷冰冰的战神,此番王妃却是将王爷从神坛上拉了下来,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傻孩子。 这大概才是一个人该有的样子吧! 青山缓缓向后退开一步,无奈地笑了笑。 到底还是玄鹤先投降了,他是担心外面这么冷,楚北柠这个傻子冻病了怎么办? “罢了,罢了!本王认输!本王认输!!”被楚北柠狠狠骑在身上按在地上摩擦的玄鹤,连连求饶。 楚北柠气急,这个狗男人和裴未央那种绿茶眉来眼去倒也罢了,打雪仗而已倒像是和她拼命似的,一点儿也不绅士。 她咬牙切齿掐着玄鹤的脖子,临到头还在他的脖子里塞进了两把雪才算是解了心头之恨。 “服不服?” “服服服……”玄鹤看着楚北柠的样子几乎要笑岔气了,这丫头的头发也松了,发髻也散开了,眉眼间都糊满了雪屑,看着分外的滑稽。 “服了就喊声姑奶奶!” 玄鹤一愣,这不太好吧?差辈儿了吧? “喊不出来?学小狗叫也成!”楚北柠死死掐着玄鹤的脖子。 玄鹤定了定神,有些委屈。 “汪……” 楚北柠登时清醒了过来,不可思议地看向了身下的男人,这一声差点儿给她送走。 ------------ 第178章 病倒 玄鹤这个狗男人,居然……居然真的给她学了一声狗叫? 楚北柠脑子里的狂热瞬间被玄鹤这一声给降了温,整个人都听傻了。 玄鹤也被自己这一声给吓住了,他可是王爷啊!是大将军啊!麾下几十万兵马,明着暗着多少的势力,他都是说一不二的。 此番居然给一个女人学狗叫,这事儿若是传出去,他这张脸彻底不要了吧? 青山和长风,包括站在门庭下看着的满院子的丫鬟婆子们,具是吓傻了。 随后纷纷向后退开,他们见识了王爷最尴尬的一面,以后会不会被王爷灭口啊? 两个人之间的气氛瞬间有些不可言说的微妙了起来,楚北柠忙从玄鹤的身上爬了起来,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玄鹤脸上的表情从未这般慌张,拍了拍衣袖上的雪道:“你……你歇着吧!一会儿让裳霓给你熬点儿姜汤暖暖身子,本王回澄心堂了。” 楚北柠忙点了点头:“妾身恭送王爷。” “嗯,”玄鹤脚步踉跄的朝着院子门口走了过去,却又折返回来看着楚北柠道:“你约束一下你的下人,今晚的事情不要说出去。” 楚北柠一愣,顿时明白了。 毕竟学狗叫和玄鹤的人设实在是太不符合了,道理她懂,可此番细细回味起来就是想笑,到底还是忍住了。 “妾身……明白!” 玄鹤这才松了口气,走到了门口看着长风和青山两个人,眸色间多了几分杀意冷冷道:“今日之事若是说出去,小心你们两个的舌头。” 青山和长风忙捂住了嘴,连连摆手。 不想玄鹤刚带着青山和长风离开东苑没走出几步远,就听到了身后楚北柠声嘶力竭的笑声,几乎是那种笑断了气的感觉。 “死女人!”玄鹤磨了磨后槽牙,郁闷的大步逃也似的离开。 他实在是不明白了,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竟是被她影响到此种地步。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的悲欢笑闹都牵扯着他的每一寸神经,就连她让他学狗叫这种侮辱人的事情,他竟是也乖乖的就范了? 他是不是被楚北柠下了蛊? 楚北柠回到了暖阁里还在拍着自己的胸口笑个不停,裳霓憋着笑看着楚北柠道:“主子,您还是用热水泡泡身子,喝点儿姜汤吧。” “嗯……嗯……”楚北柠脑子里不停地回放玄鹤学狗叫的那个样子,每一个表情,每一个神态都真真切切的钻进了她的脑海中,太鲜活了。 楚北柠好不容易才止住了笑,泡了个热水澡,喝了一碗浓浓的姜汤,即便如此第二天到底还是病倒了,微微有些发烧。 楚北柠隐隐有些后悔,昨天夜里委实玩儿的太疯,现在整个人昏昏沉沉的,浑身觉得火辣辣的难受。 得了消息玄鹤一早便急匆匆赶到了东苑,甚至动用了宫里头的太医来给楚北柠就诊。 也就是个小感冒,太医瞧着梁王那个紧张的神情暗自叹了口气,多大点儿的毛病也请他这样的国手来瞧。 他也不敢说什么,给楚北柠开了一个简单的方子,让梁王妃这些日子卧床休息便是。 玄鹤屏退了下人,坐在了楚北柠的床榻边。 此时的楚北柠像是一只猫儿一样缩在了被子里,再也不是之前那个张牙舞爪的样子,竟是有些令人怜惜。 楚北柠此番正发着烧,只知道玄鹤陪着她,可眼皮子都快要睁不起来了,有气无力的看着玄鹤。 她挥了挥手本想让玄鹤忙他的要紧事情,不必陪着她,不想玄鹤误解了她的意思,还以为她要去取一边桌子上的茶盏。 “口渴了吗?是不是想喝水?”玄鹤忙起身将桌子上的茶盏取了来,亲自兑了温水,还在里面放了甜甜的桂花蜜。 他一只手拿着茶盏,一只手穿过了楚北柠的后脖颈将她一把扶了起来。 这一扶不要紧,他竟是没想到楚北柠居然睡觉不好好穿中衣,整个上半身只穿着一件特殊的肚兜。 和正常女子穿的肚兜完全不一样,貌似尺寸更小了一些,可那白皙嫩滑的风光也跃进了他的眼眸。 玄鹤登时一颗心狂跳了起来,呼吸也变得有些急促。 之前不是没和楚北柠睡过,可新婚夜对于他们两人之间的感觉真的是不美好。 这个女人下药给他做局,他纯粹就是发泄自己的愤怒,哪里有什么浓情蜜意。 不想心态变了,此番看眼前人,竟是多了几分不一样的触动。 楚北柠虽然病着,可也知道玄鹤的眼神代表着什么。 她很想掐死这个流氓,她都病成了这个样子,他居然用这么轻佻的眼神看她。 她忙接过玄鹤手中的茶盏仰起头灌了下去,喝的有点儿猛,激烈的咳嗽了起来。 玄鹤抬起手帮她轻轻拍着背,入手更是滑腻,手感和眼前的视觉冲击一下子撞在了玄鹤的心里,他竟是有些心跳加速。 许是昨天晚上楚北柠给他灌下了那么多补血的东西,他此番觉得鼻子有些痒痒的,随后鼻血瞬间涌了出来。 “对……对不住!”玄鹤从来像现在这么丢人过,不,是在楚北柠面前不停的丢人现眼。 先头是学狗叫,现在又是流鼻血,他忙要起身离开,不想被楚北柠一把拽住衣袖。 楚北柠死死盯着玄鹤鼻子里涌出来的血,感觉像是发现了宝藏一样,情急之下忙用手中喝光了温水的茶盏去就。 “血……血……别浪费……别浪……”楚北柠太过激动,竟是晕过去。 昨天晚上摆弄了那么多的管子,还有慕泽给她特制的银针,她都没将玄鹤身体里的血弄出来。 没想到玄鹤今早看着她就流出了鼻血,早知道这样…… 饶是再迟缓的人也看出来楚北柠这些形容话语都是冲着他的血来的,何况是玄鹤这般精明的人。 他只是不晓得这个女人为何对他的血如此执着,根本解释不通啊? 他忙起身用帕子捂住了自己的鼻子,许久才止住了血,喊了外面候着的裳霓进来服侍楚北柠,自己却转身走了出去。 楚北柠这一趟估计是得了重感冒,在床榻上整整躺了三天的时间才缓过劲儿来。 第四天头的时候,楚北柠终于能起床轻一脚重一脚的在暖阁里来回踱步散心,不想玄鹤掀起帘子走了进来。 楚北柠忙要行礼却被玄鹤一把扶住,将她送到了床榻上。 随后坐在了她对面的椅子上。 楚北柠的声音有些沙哑笑道:“多谢王爷来看妾身,妾身……” “你是不是想要本王的血?”玄鹤抬眸定定看向了楚北柠,顿了顿话头道,“能告诉本王原因吗?” ------------ 第179章 楚楚可怜 玄鹤的问题刚一问出口,楚北柠整个人顿时傻眼了。 她本来这些日子生了一场大病,脸色苍白得厉害,此时被玄鹤的问题击中了要害,登时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了起来。 玄鹤抬眸定定看着面前的女子,一张小脸苍白如纸,竟是万分的楚楚可怜。 此时这个丫头愣怔在那里,动了动唇却是一句话也说出不来,看那个样子快要哭出来了。 这个女人在他的印象中一直很是强势,此番这种小女人的楚楚可怜,竟是让他生出几分怜惜来。 “罢了,我晓得你恨我,”玄鹤低下头,突然苦笑了出来。 “这一次裴氏差点儿害死了你们楚家姐妹两个,我却还站在她那边,也没有为你出头做主,你一定恨不得喝我的血,吃我的肉吧?” 老天爷啊!楚北柠刚才是真的被玄鹤给吓到了。 还以为七彩莲心草的事情露馅儿了呢。 如果这件事情被玄鹤知道了,他一定会查出来她身体里其实中的是千机之毒。 若是那样的话,她之前的秘密就根本守不住了,到时候玄鹤一定不会放她离开梁王府的。 她是真的快要被吓死了,没想到玄鹤误会了她的意思。 还以为之前她要抽他的血,纯粹就是泄愤,谢天谢地,这家伙真的是个贴心人儿。 就在她被问得哑口无言,他竟是主动给了她一个理由,是个乖孩子! 人在江湖飘,全凭的是演技。 楚北柠低下头稍稍酝酿了一丝情绪,随后抬眸淡淡看着玄鹤道:“是,我是恨你的。” 作为一个演员的修养,演技这玩意儿得将情绪发挥到极致才行。 她定定看着玄鹤:“王爷,裴未央和章王二人做的什么腌臜事情,王爷你也心里一清二楚,不是吗?” “这世上是非曲直自有公道,可我没想到王爷这般正直的人竟是会护着一个恶魔?” 玄鹤脸上的表情多了几分愧疚,定了定神道:“我有难言的苦衷,我曾经欠了她一个天大的人情。” 玄鹤的话狠狠撞进了楚北柠的耳朵里,一下子楚北柠愣怔在了那里。 她这些日子已经命令陈忠去木兰围场查那件事情了,此番不想玄鹤亲口承认自己欠着裴未央的人情。 难道真的是裴未央在木兰围场动手,对她做了什么,还将她对玄鹤的救命之恩冒名顶替了? 她真的很想脱口而出,到底还是憋了回去。 不能说,一来她不想留在玄鹤的身边。 二来,她现在虽然对玄鹤有那么一点点的好感,可这个好感还不至于让她自信到在玄鹤面前可以揭穿裴未央掩藏的那个真相。 她很佩服裴未央设局的能耐,将她当初在木兰围场里救了玄鹤的所有证据都抹杀得干干净净。 帝都里早就传言玄鹤曾经与裴未央情投意合,她楚北柠自己不敢赌,不知道她在玄鹤的心目中究竟有几斤几两。 这个事儿,她赌不起,万一输得连底线也没有了,那该如何是好。 楚北柠吸了口气看着玄鹤道:“是,我就是想在你面前任性一把,想从你身上放点儿血出来,才能消除我的心头之恨。” 玄鹤缓缓起身走到了暖阁里的书案边,将一只倒扣着的茶盏翻转了过来。 突然掀起了自己的衣袖,腰间的佩剑陡然出鞘。 “玄鹤!”楚北柠不防备玄鹤来这么一出子,登时吓了一跳,惊呼了出来。 还未来得及阻止,玄鹤猛地手起剑落,在胳膊上狠狠划开了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 浓烈的血腥味瞬间弥漫开来,鲜血已经流进了茶盏里。 “你疯了不成?”楚北柠冲了上去,一把拽住了玄鹤的手臂。 忙用干净的帕子紧紧按压住了他手臂上的伤口,整个人竟是吓傻了去。 “你是不是疯了?你发什么神经?” 楚北柠脸色更是白了几分,抬起头死死瞪着面前这个不按照常理出牌的男人。 楚北柠眼底的紧张根本逃不过玄鹤的眼睛,玄鹤那一瞬丝毫感觉不到疼,反而唇角微翘笑了出来。 “怎么?担心本王?” “滚滚滚!谁担心你,你这种神经病万一死在我的面前,也是我的麻烦和祸害。” 玄鹤表情却变得温柔了许多,定定看着楚北柠道:“楚北柠,本王觉得你在吃醋,是不是本王和别的女人有些来往,你不高兴了?” 楚北柠心头一慌,又惊又气,忍着身体的虚弱和不适将玄鹤推出了暖阁。 “滚!” 暖阁的门呯的一声摔了上来,门口的水晶琉璃珠子都晃出来一个璀璨夺目的华丽影子。 玄鹤笑了笑,晓得这个女人现下在气头上,他也不便进去再讨人嫌。 他站在门口凝神道:“楚北柠,你若是单单放本王的血还不解恨的话,可以割本王的肉,不过得再约一个时间才行。” 里屋传来楚北柠砸东西的声音,玄鹤也不敢气她,毕竟也是刚病了一场。 他转身看向了外间几个看得目瞪口呆的丫头,脸上的表情变得整肃了起来。 “你们好生伺候王妃,这些日子都尽心尽力一些。” “是,”裳霓等人忙躬身福了福。 玄鹤咳嗽了一声大步走出了东苑。 暖阁里楚北柠此时呆呆坐在了床榻上,脑子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刚才玄鹤为了照顾她胡编乱造的理由,竟是真的放血给她看。 这个人如此极端的表现将她吓傻了去,她一时间心头五味杂陈,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她真的理解不了玄鹤这种不同寻常的举动,总觉得他像个傻子一样。 可他们两个人之间到底谁才是最傻的那个? 楚北柠心头顿时茫然了起来,这和她之前的计划完全不一样啊。 之前玄鹤恨她,她也恨着玄鹤。 只要条件成熟,分手拜拜,一拍两散多好。 可现在貌似问题变得复杂了起来。 楚北柠正自发呆,突然窗户外面飞进来一只肥白的信鸽,叽叽咕咕将她临窗桌子上放着的宣纸踩踏得乱七八糟。 瞧着那鸽子的体态,便晓得是慕泽养过的,传信来了。 喵呜一声,发财的叫声从窗户外面传来,楚北柠担心这货将信鸽给吃了,忙扑到了窗户前将鸽子拿在了手中。 ------------ 第180章 离开几天 楚北柠从信鸽的腿上取下来一只竹筒,随后关了窗户防止发财跳进来捣乱。 她将竹筒打开,从里面倒出来一个用蜜蜡封好的小绢条。 随后拧开蜜蜡将绢条取了出来,慕泽隽秀雅致的簪花小字跃然眼前。 楚北柠为了和慕泽还有陈忠等人通信方便,就养了很多的信鸽。 也不知道慕泽怎么想的,将她送给他的信鸽养的这么胖。 她打开绢条凝神看了过去,顿时愣在了那里。 慕泽在绢条上告诉了她一个消息,那就是他已经找到了混进皇家地宫的办法了。 楚北柠一愣,没想到慕泽居然什么快就能摸到进皇家地宫的门路,这家伙到底还会干什么? 感觉慕泽不仅仅是个神医,更应该是个神! 楚北柠忙将绢条收拾好,随后喂了喂鸽子,打开窗户将鸽子放了出去。 那鸽子摇摇晃晃好不容易才起飞,还差点儿因为太胖被发财给抓到。 楚北柠转过身重新翻找出之前慕泽帮她准备好的特制容器,将玄鹤刚才自残后流出来的血装进了特制的容器里。 可在看到那鲜红的血液后,她还是心头微微一颤。 时间很快过去,楚北柠和玄鹤两个人都在忙着自己的事情,竟是也没有再发生什么交集。 楚北柠发现玄鹤最近也是神神秘秘的样子,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反倒是让她轻松了许多,自从上一次两个人之间又是打雪仗,玄鹤又是自残,搞得彼此之间的氛围有点点的尴尬。 这样就很好,彼此不见面反倒是令楚北柠觉得轻松了不少。 很快便到了年关,不管是民间还是宫廷,但凡是临近过年的时候,都比较忙碌一些。 尤其是皇族,最近举行祭祀,忙着安排明年的国策政务,还有后宫那么多嫔妃的迎来送往。 皇子们也没有闲着,跟着晋武帝要参加很多的仪式,几乎连过夜都是在外面。 楚北柠这边却是和慕泽商量好了对策,也在偷偷做着准备。 她后来私底下去了几次回春坊,这才明白慕泽准备怎么躲过玄衣卫,进入地宫的最底层。 原来皇家地宫隔十年就要修缮一次,这玩意儿和皇家陵墓一样。 不可能一朝一夕建成,即便是建成了,里面的机关那么多,总得保养才行。 这修缮维护皇家地宫的工匠就显得尤其与众不同了起来。 大晋还存在着很多个神秘的家族,这些家族组成了很有各自家族特色的百工门,涉及三教九流,百工乐坊。 其中伴随着历史的发展也有些消亡了,但是有些家族却是发展了下来。 据说靠近西域专门有一个家族是铸剑的,当时这个家族铸出来的剑几乎是价值连城,少则几十年,多则几百年就会出一把名剑。 成为江湖中,甚至帝都那些达官贵人争夺的焦点,后来这个家族发生了变故,到现在就销声匿迹了。 还有在昆仑之地有一个家族就更厉害了,这个家族很是神秘,据说掌管了天下百工的技巧,能操控市井间的各行各样。 名字起的也是厉害,叫无忧山庄,庄主虽然是个江湖人,可势力不容小视。 就是这个无忧山庄的庄主掌控着最厉害的手工工匠们,故而朝廷修缮地宫需要的泥瓦匠,裱画匠,石匠,木匠,想要找到最精工的那些匠人,必得去无忧山庄去找。 故而饶是晋武帝也不敢对无忧山庄怎么样,明明知道这个江湖门派有点儿太扎眼,可也不敢做出些什么来。 楚北柠惊讶的是慕泽,那小子不知道怎么靠上了无忧山庄的码头,竟然能安排他们乔装打扮混进这一次修缮地宫的工匠队伍里。 不过慕泽说过中间玄衣卫换防的时间只有半个时辰,这半个时辰基本地宫的防务处于真空地带,到时候就是楚北柠利用玄鹤的血打开地宫之门进去找七彩莲心草的时间。 听起来过程很紧张,也很刺激,任何一步出了岔子,怕是连小命也要交代到那里去。 可是虽然凶险,楚北柠却是没有丝毫的办法,只能硬着头皮上吧。 毕竟原主那个傻子用自己命换了玄鹤的命,中了几乎无解的天机之毒。 如果拿不到七彩莲心草,怕是她真的在这个世界上就变成了孤魂野鬼。 修缮地宫的任务是要赶在晋武帝带着皇子们去地宫祭祀祖先之前完成,也就在初元节之前。 现在算算也只有十几天的时间了,动手的日子可能就在这几天。 就在楚北柠心情忐忑准备冒险的时候,连着很长时间没有回梁王府的玄鹤却是派长风来请楚北柠到澄心堂。 楚北柠忙收拾了一下,穿戴好后带着裳霓去了前院的澄心堂。 刚走进了澄心堂的书房,就看到玄鹤坐在靠窗的书案边奋笔疾书。 这真的是个工作狂,不管什么时候见着这个男人,都是垂首工作的状态。 “王爷,”楚北柠上前一步冲玄鹤躬身福了福。 “坐下,”玄鹤抬起头冲楚北柠招了招手。 楚北柠忙坐在了玄鹤的对面:“王爷找妾身来,不知所为何事?” 玄鹤放下了手中的笔,将写好的信交给了长风,让他马上送出去。 长风应了一声忙转身走了出去,书房里只剩下了玄鹤和楚北柠两个人。 玄鹤定了定神道:“这几天宫里头的事情忙得很,我就不回府了。” 楚北柠一愣,脸上表情淡然,心头却几乎是狂喜。 这几天她准备同慕泽一起去郊外御龙山的地宫里,少说也得走几天的时间。 她知道玄鹤是个精明的男人,正愁着怎么和他解释,不想他准备就在这几天出差,简直是太好了。 毕竟放了人家的血,还要去刨人家老祖宗的宝贝,这事儿要是被玄鹤知道了,不得扒她一层皮下来? 她忙看着玄鹤道:“王爷,可巧了,妾身也正好有件事情和王爷商量一二。” “哦?你说,什么事?” 玄鹤一听这个丫头也有事,心底微微发颤。 楚北柠但凡是不搞事还好,一搞事情就是天都塌下来的大事。 ------------ 第181章 随便花 玄鹤凝神看向了楚北柠不知道这个丫头这几天想要办什么事儿,还要和他郑重其事的说,不管怎样心头多少有些担忧。 楚北柠定了定神忙道:“王爷不要摆出那种怕怕的表情,这不是过几天顾家要迎娶我四妹妹吗?” “王爷也晓得,我们楚家的情况比较特殊,我娘亲死得早,楚家也没有个当家主母。” “几个姨娘不管办什么事儿都要差人过来问我,一来二去耽误事儿,妾身的意思是这几日就回娘家住几天,帮我四妹妹准备准备嫁妆,也筹备一下亲事。” 玄鹤一听居然是这些事情,顿时松了口气。 楚北柠说的这些情形他也了解,毕竟顾家的门第可不低呢。 靖北候府二小姐楚依月嫁的是李家,现在顾家的门第可是比李家大多了,顾伯懿也是京城里数一数二的人物。 这一桩亲事倒也是难为靖北候府,光是嫁妆就不太好准备。 他点了点头,却是从怀中拿出来一块儿金灿灿的令牌送到了楚北柠的手中。 “拿着!” 楚北柠一看登时傻眼了,不晓得玄鹤是个什么意思? 玄鹤抬眸淡淡看着楚北柠道:“这块儿牌子你拿去公中的账上,以及京城里所有的钱庄,想取多少银子就取多少银子。” “你四妹妹有恩与你,上一次若不是她敲了太平鼓,你坟头上的草如今也三尺高了。” “梁王府一直没有机会好好谢人家,这一次正好借着大婚的日子,你给你四妹妹置办一些好一点的嫁妆。” “王爷……这……”楚北柠吓懵了,这是相当于将他的私人银行全部摆在了她的面前,让她随便取款的意思啊? 太豪横了,一时间她有些不知所措了起来。 玄鹤眉头微挑:“怎么?你不是喜欢银子吗?拿去花!” “可是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楚北柠真的没想到玄鹤会对她如此慷慨,这有点儿不合常理。 玄鹤挑着眉头淡淡扫了她一眼,这个女人不知道变着法子从他这里坑走多少银子了,现在他放开了给她花,她倒是扭捏了起来。 “拿着吧!这些日子花银子的地方还很多,本王不像京城传言的那样穷,你不必替我省钱。” “况且顾伯懿那小子是个人才,我这个做姐夫的给他赚足了面子,想必日后也有用得着他的地方。” “时候不早了,本王还有事。” 玄鹤不放心的看了一眼楚北柠道:“这些日子回娘家后,不要到处乱跑,不要惹是生非,等本王办完差事和你一起好好过个年。” 玄鹤说罢抬起手捏了捏楚北柠白皙滑嫩的脸,嗯,手感很不错。 他转身大步走了出去,独独留下楚北柠站在书房里直愣愣的看着玄鹤离开的方向。 方才他捏着她脸颊的触感还未散去,她一颗心竟是狂跳了起来。 楚北柠低下头看向了掌心里玄鹤给她的令牌,其实也不是什么令牌而是一枚印章,拿着这枚印章去任何一个钱庄都能取出银子来。 楚北柠狠狠吐出来一口气,自言自语道:“要不……看在银子的份儿上,和他过下去?” 她忙一个机灵,随后清醒了许多。 就怕玄鹤的钱好花不好伺候啊! 她忙将印章仔细收好,可别丢了,不然损失就大了。 她就这么惴惴不安回到了东苑,刚走进了院子,就听到发财的嚎叫声。 李嬷嬷一把掐着发财的脖子,一边将发财已经咬住的鸽子扯了出来。 一人一猫一鸟斗得是不可开交。 楚北柠忙疾步走了过去,将慕泽养的那只肥白的鸽子从发财的嘴巴里抢救了出来,鸽子屁股上的毛都被发财咬下来不少。 楚北柠忙让李嬷嬷将发财抱走,下回去回春坊的时候得和慕泽说一声,不要老是把她送给慕泽的信鸽养成大白鹅这种体型儿的。 她真的是忍不了了。 送一只,养胖一只,根本就飞不动的那种。 她忙打开了鸽子腿上绑着的小竹筒,慕泽约她今天晚上出发,明天进入地宫,选择适当时机动手,两个人不能在回春坊碰面,改在了御河上灵活机动的乌篷船里接头。 楚北柠忙将绢条烧了,随后从床下拿出来之前准备好的东西,再一次细细整理了一遍,将裳霓和李嬷嬷单独请了进来。 皇族的地宫不仅仅藏珍宝的地方,还是埋葬历朝历代先帝爷的寝陵区,这一次相当于刨皇帝祖宗的坟。 这事儿不能说,也不好说! 她只是交待裳霓和李嬷嬷第二天假意做出回靖北候府的样子,替身她也找好了,在梁王府上下装装样子便是。 裳霓和李嬷嬷也不晓得主子这是要去做什么,忙应了下来。 楚北柠连夜从后院的小门溜出了梁王府,刚溜了出去,就看到外面提前准备好的马匹。 楚北柠骑着马,背着包裹没入了夜色中。 不多时便来到了御河边和慕泽商量好的地方,远远就看到河边垂柳干枯的枝条下藏着的一艘小船。 楚北柠忙小心翼翼走了过去,隐在了草丛中学了三声猫叫,这也是她想好的暗号。 果然乌篷船的帘子打开,穿着一袭玄色劲装的慕泽从船舱里走了出来。 楚北柠心头一喜忙站起身踏上了登船的舢板,慕泽将她扶上了船,船工将舢板收了回去,随后乌篷船便撑离了岸边,朝着河的下游方向行去。 楚北柠提着东西走进了乌篷船,这才发现面前的慕泽此番的容色打扮与以往大不相同。 在她的印象中,慕泽始终都是一袭白衣胜雪的翩翩公子,又是儒雅仁爱的帝都名医。 此时的慕泽却是穿了一件玄色劲装,眉眼间多了几分不同寻常的狠劲儿,和他之前医者仁心的那个调调截然相反,倒像是江湖中的侠客。 “不错哎,帅!”楚北柠冲慕泽比了一个大拇指。 慕泽一愣,听不懂楚北柠这个帅是什么意思,总归是夸他的吧,他顿时微微一笑。 鬓角的莲花花纹都像是绽放开来,配着他的俊美,就像是这暗夜里的妖,美得惊心动魄。 楚北柠顾不上欣赏慕泽的美,忙将自己带来的包裹放在了桌子上,看向了慕泽道:“你瞧瞧我准备的东西,看看齐不齐全,还需要准备什么,你再告诉我。” 慕泽笑了笑打开了楚北柠的包裹,登时愣在了那里。 这个丫头都拿的是些什么啊? ------------ 第182章 黑驴蹄子 楚北柠瞧着慕泽愣怔在了那里,忙来回翻动着包裹里的东西,解释给他看。 “咱们不是要挖坟吗?” “又是皇家的坟,我担心出什么纰漏,就带了黑驴蹄子和黑狗血。” “这个铲子,”楚北柠之前专门请铁匠打造了一把洛阳铲,“一铲子下去还能测土层。” “对了,这是几根蜡烛,到时候在东南角方向点起来。” “这个……这个绳子……” 慕泽嗤的一声笑了出来,看着楚北柠道:“不至于这般,到时候你跟着我就是。” “我会护着你去地宫的那扇门前,你只要按照我说的位置,找到那双雕刻在石门上的龙眼,将皇族的血灌进龙眼里,门就打开了。” “到时候我在外层看着,你进去找七彩连心草便是。” “藏宝的洞很多,你只要找到第四个侧洞,里面会有一些紫檀木架子,第三层的架子上,可能有一些珍奇草药。” 慕泽从怀中摸出来一张图纸送到了楚北柠的面前:“再看看这张图,可别认错了。” “机会只有一次,别拿错了。” “地宫的修缮十年一次,若是这一次机会把握不住,下一次就是十年之后。” 慕泽担忧看着楚北柠道:“不知道你的身体能不能撑得到十年之后?” 楚北柠感激的看着慕泽道:“我懂你的意思,多谢。” 楚北柠接过了慕泽的图纸凝神看了过去,虽然七彩连心草的图,慕泽早就给她看过了,可她还是不放过每一个图片上的细节。 这玩意儿要是拿错了,她的小命不保! 即便是楚北柠再多看几次,也想象不到七彩连心草居然长得是这个样子。 不过看起来很美,虽然叫的是莲心草,可和莲花一点儿也不搭,倒像是开在地狱深处的曼陀罗花。 就是冰岩上长出来的,花朵的形状和郁金香的很像,然后通体赤红,边沿却是散发着淡淡的荧光蓝。 光从颜色上来看就给人感觉是一种剧毒之物,花朵更是生的妖冶,谁也想不到千机之毒的解除竟是以毒攻毒的这种解法。 楚北柠将七彩连心草的图纸收了起来,贴身放好,进了地宫的时候方便对照寻找。 慕泽此时却是给楚北柠重新准备了一个包裹,削铁如泥的匕首,绑在手腕上的机关索,还有暗器之母暴雨梨花针,各种毒药,都是杀人如麻的小型武器。 “把这个戴上,我帮你特地寻来的,”慕泽将一柄软剑送到了楚北柠的面前,那软剑做得分外精巧,平日里就是束在腰间的一条腰带,按动机关一出手便是大杀器。 楚北柠简直是看傻眼了,不得不说慕泽给她准备的更是实用,即便是不能打开地宫的门,从里面冲出来保住自己的小命也是不成问题的。 楚北柠一样样的武器都看傻眼了,不禁暗自赞叹道:“这些东西怕是只有无忧山庄名下的那些精巧工匠才能打造出来的吧?” “慕泽,你和无忧山庄到底是什么关系?不光能安排我们混进修缮地宫的工匠里,还能拿到这些东西,这些随便一件都不好搞到手吧?” 慕泽神色微微一顿,淡淡笑了出来:“一个山庄罢了,不像人们传言的那般神乎其神,多不过我也和他们有些小牵扯。” “罢了,不说了,你今晚就在船舱里歇着,两个时辰后我们进入地宫,到时候需要乔装一下,你跟着我行事便是。” 楚北柠晓得慕泽已经将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妥当了,冲慕泽点了点头,合衣躺在了桌子一侧的垫子上。 现在当务之急是保存好体力,到时候去了地宫,不晓得还会遇到什么样的凶险。 楚北柠现在已经完完全全将慕泽当成是生死之交,毕竟一起挖皇帝的坟,不是一般的铁哥们儿做不出来这种事情,这已然是过命的交情了。 很快楚北柠便睡着了去,许是累了,竟是还不轻不重打起了小呼噜。 慕泽借着晕黄的烛光看向了睡熟了的楚北柠,她竟是对他丝毫不防备,难道不怕他骗了她吗? 其实他一直有个秘密没有告诉她,毕竟这个秘密牵扯的人实在是太多了,说不定整个天下都要随之而动荡。 他不晓得这个丫头能不能承受得住,无忧山庄那边也传了消息来,这个秘密暂且不准说,也不能说,变数太大静观其变。 慕泽凝神瞧着楚北柠的睡颜,不想祛除了脸上的那块儿丑陋的毒疤之后,竟是这般容貌出色的女子。 而且她的美是那种很张扬的美,宛若头顶的阳光炽烈得让人睁不开眼睛。 难得能见到她如此恬静的一面,慕泽竟是一时间看痴了,缓缓抬起手想要抚上她的脸颊,却是担心惊扰了她。 他将一边的丝绒被子拿了起来,小心翼翼盖在了楚北柠的身上,这才起身走出了船舱。 外面已经候着两个黑衣少年,看到慕泽走了出来后忙躬身行礼道:“少庄主!” 慕泽下意识看了一眼船舱的帘子,沉声道:“只要楚姑娘在这里,还是喊我慕大夫,不要喊我庄主,记住了吗?” 那两个人不想少庄主居然纠结这个称呼,他们不是一直这样称呼的吗? 可也不敢忤逆了少庄主的意思,忙齐齐应了下来。 虽然是只有短暂的休憩,可楚北柠却觉得分外的解乏,她再一次被慕泽推醒了后,船已经靠了岸。 不多时便跟着慕泽混进了码头上的一群工匠的队伍里,此时的楚北柠已经换好了工匠的男装,衣服略有些大,可也能糊弄过去。 她放眼看去,御河码头上乘船而来的工匠差不多有四五百人之多,乌泱泱聚在了一处。 毕竟是去修缮地宫的工匠,集合的时间也是在深更半夜,故而这些人无声无息的上了岸,在几十个玄衣卫的带领下缓缓顺着古老逼仄的地下通道进入了大晋皇家的地宫。 楚北柠刚跟着前面的人走进了地宫的通道里,登时被眼前的景象彻底震撼了。 整座地宫居然就藏在中空的山体中,像是放大版的地下蚂蚁王国。 各种密密麻麻的通道,左右两侧神秘的雕像和图腾,还有各种依托天然溶洞修建的祭祀台。 越往下面守卫越多,一看便是练家子。 楚北柠跟着慕泽实打实在暗无天日的这里搬了两天的石头,终于在第三天迎来转机。 ------------ 第183章 杀气 楚北柠连着搬了两天的石板,虽然慕泽已经和四周的人打了招呼,那些人以近乎完美的配合将她这个新手藏得严严实实。 可她总不能一点儿活儿也不干,就在那里当大爷,那样的话在这群人里也太过明显了些,便是慕泽这个柔弱的大夫也还拿起来小锤子在坑道两侧的石板上干活儿。 她也不会雕工,更不会那些彩绘和木工活儿,只能给慕泽打下手,搬石头。 直到第三天头,不远处的坑道里传来一阵哄闹声,随后那些看管他们的玄衣卫也纷纷朝着那个地方赶了过去。 楚北柠一愣忙抬头看向趴在墙壁上雕花儿的慕泽,压低了声音道:“慕泽,什么情况?” “不是说等他们换班的时候动手的吗?” 楚北柠被不远处的动静儿狠狠吓了一跳,这和他们的原计划不符啊! 原计划三天后这一批玄衣卫才开始换班,到时候乘着中间换防的时候管理混乱,他们两个在工匠的掩护下,顺着之前探查好的那条通道赶到最底层的地宫门口。 再往里面走的话,就是这些工匠们不能去的地方了,也不晓得里面是个什么情形。 可原本制定好的计划,突然发生了这么大的变故,楚北柠不禁有点点的发懵。 慕泽曾经说过这些工匠都是无忧山庄的人,不可能节外生枝,那只有一个解释,定是发生了什么别的事情,而且是他们无法掌控的。 慕泽眸色微微一闪,转身冲身边的几个工匠打了个手势,那些工匠心领神会忙混进了人群中。 不多时两拨工匠不知道因为什么争斗了起来,加上之前不远处的混乱,整个石道里到处是乱纷纷的人群。 玄衣卫们顿时脸色凝重了几分,明天就要换防了,他们也是生出了几分懈怠,不想在这节骨眼儿上,怎么乱成了这个样子。 慕泽抓着楚北柠的手乘着混乱朝着之前早就勘察好的一条石道狂奔而去,来到了一处大约三四米高的壁画前。 “抓紧了!”慕泽抬手便揽住了楚北柠的腰,这个动作有些亲密暧昧,楚北柠都没有回过神来,慕泽突然轻轻跃了起来,脚尖点在了壁画凸出的那些浮雕上,竟是一下子爬上了丈许高的壁画顶端。 楚北柠这下子是真的傻眼了,不可思议的看向了身边揽着她的慕泽。 之前只是以为慕泽会一点点的功夫,就是个柔弱风流的妇科大夫,没想到竟是一个武林高手,这出神入化的轻功委实将她看傻了。 “走!”慕泽似乎摸到了壁画顶端的什么机关,只听得一阵闷响传来,原来还是光滑冰冷的石壁竟是开了一条半人高的口子。 楚北柠心思一动,这可不是大晋皇族专门留的通道,怕是当初修建这一处地宫的工匠们偷偷开了一条道儿。 其实修建皇陵的时候,那些工匠们往往完工后不可能让他们活着出去的,所以会给自己偷偷留一条逃生用的道儿。 也不知道为何这一处的皇陵修建后,据慕泽说所有的工匠都安然无恙的放了出来。 难不成是无忧山庄的庄主太厉害,即便是皇族也不敢过分杀戮,亦或是无忧山庄的规矩百年不变,但凡是帮人修建什么也不会将这些秘密说出去的。 总之很迷,此时楚北柠也顾不上想这些谜题,她现在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七彩连心草能不能拿到手就在此一搏了。 这条通道开的很是逼仄,人在里面走着都不能直起身来,几乎是趴着,即便是如此也会时不时被很突兀的石头棱角卡住了头发衣服什么的。 好不容易两个人像老鼠一样从这条逼仄的通道爬了出来,突然面前陡然出现了一方巨洞,楚北柠看着面前的景象不禁倒吸了一口气。 这个洞太大了,向上看去竟是一片漆黑根本看不到头,也不知道有多高。 正面是一扇巨大的石门,门上面雕刻着两条张牙舞爪的盘龙,龙身差不多有两三丈长,刻得栩栩如生。 龙头向下俯冲,像是腾云而来,能将万物吞没,霸气凌然。 两条龙的龙头正好一左一右处于石门的最下端,人站在门前踮起脚尖估计能够到龙头的眼睛。 那两双龙眼是用拳头大小的紫色宝石镶嵌而成,分外的罕见。 一般的紫宝石楚北柠也见过,可这种成人拳头大小的还真的第一次见,此番在暗夜中散发着流光溢彩的紫色光芒,华丽又危险。 此时楚北柠和慕泽所在的洞口距离地面也不是很高,之前的那条通道一直都是朝下走的。 楚北柠一个人就能跳下去,慕泽低声道:“下面的门看到了吗?” “看到了,”楚北柠紧张的要死,马上要挖皇族的宝藏了,这事儿能不激动吗? 慕泽将一颗夜明珠拿了出来照向了石门的方向道:“从这里看着石门好像就在眼前,其实还需要穿过这条甬道。” “一会儿你到了石门前的时候,记得找到龙嘴里含着的珠子,左右两边各一颗珠子,将梁王的血分别倒进两颗龙珠里。” “那龙珠是白色的,用特殊的玉石制成,可一定要记得两颗龙珠都要灌注皇族的血液才行。” “知道啦!”楚北柠忙点了点头,抬起手将一块儿面巾蒙在了脸上。 慕泽一愣,这个丫头如此打扮倒像是一个强盗一般,动作还挺利索。 楚北柠忙笑道:“地宫里面不是不经常通风吗,万一打开有什么有毒气体之类的,防备着点儿。” “好!”慕泽暗自赞叹楚北柠的胆大心细,随后道:“我顺着这条道儿去前面给你看着,以骨哨声为信号,若是听到我吹哨,你马上从里面出来。” “一定得出来,不然怕是这辈子你都出不来了!” “明白,我下去了!”楚北柠将之前穿着的工匠的衣服脱下,露出了里面的紧身夜行衣,瞬间跃下了洞口。 她手中紧紧攥着慕泽给她的夜明珠,急速的朝着前面的甬道行去。 慕泽忙转身朝着另一处行去,帮她盯着前面那些人的动静儿。 楚北柠走在了这一条甬道上,这条甬道差不多有二三百米的距离,楚北柠一个人走在上面竟是觉得四周的冷风都变得阴森森的。 她加快了脚步,紧走了几步,眼看着就要走到甬道的尽头,突然从阴影处窜出来一个人影,朝着楚北柠扑面而来。 那人影的速度很快,森冷的剑锋直奔她的眉心。 杀气!是楚北柠从未感受过的杀气! ------------ 第184章 超级无敌大绿帽 楚北柠似乎那一瞬间就被杀气笼罩了周身,她穿越到这个世界来,经历过的大大小小的劫数也很多了。 即便是当初在宗人府的时候,差点儿被郑君华害死,在刑部被用了重刑那么近距离的感受到死亡的威胁,都没有像现在这么恐怖过。 对面扑过来的这个人,就像是地狱里来的使者,浑身都弥漫着死亡的气息,无情的收割着生命。 那种杀意让楚北柠登时胆战心惊,瞬间便是动弹不得。 她下意识尖叫了一声,抬起手忙很没面子的护住了脑袋,也触动了手腕间慕泽给她配备的暗器机关。 暴雨梨花针密密麻麻的直接飞向了对面的那人。 不过阻挡了对面那人进攻的不是她手里的这些厉害暗器,而是她刚才惊呼出来的那一声。 对面那人明显惊了一跳,手中的剑锋已经转了个弧度偏向了一侧。 可不想楚北柠极度恐慌之下竟是将身上所有的暗器都朝着对面的人丢了过去。 暴雨梨花针!毒烟!夺命半步散!穿心锥!摄魂钩…… 楚北柠闭着眼,不停地丢过去。 这是一场根本就赢不了的对决,楚北柠打死也想不到居然有人捷足先登,先她一步到了这个地方。 果然之前外面的那一场哄闹就是此人造的势,可面前这个人太可怕啦,光是刚才那一剑楚北柠知道今儿必定得死在这里了。 她边丢边发了疯的向后退,只恨自己没有世界短跑名将的腿,可她逃到了那一处洞口处竟是腿肚子转筋,爬不上一人高的洞口。 楚北柠从未这般狼狈过,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她刚才已经体会到那人出剑的速度有多快,此番已经快要疯了,可就是爬不上去,这些日子梁王府的伙食委实有些好了。 “回来!现在出去就是送命!你打不过那些玄衣卫的!” 楚北柠瞬间浑身的血液都凝住了,身体僵硬的转过了身子看向了已经站在她背后的人,更准确的是个身材高大的男人。 可楚北柠还是不相信那个声音会出现在这里,此时此地? 她缓缓举起了夜明珠直接戳在了那个人的脸上,此时那人已经将蒙面的面巾拉了下来,露出了玄鹤那张俊美冷酷的脸。 “卧槽!” 楚北柠的呼吸都不淡定了。 “玄鹤?王爷?” “不是,王爷您不是说最近有公干的吗?要出京替皇上当差吗?” 玄鹤咬着牙看着面前的死女人:“王妃不也是给四妹妹准备嫁衣的吗?” 两个人瞬间都不说话了。 玄鹤磨了磨后槽牙冷冷逼视着楚北柠:“王妃,你来这里准备四妹妹的嫁妆吗?” 楚北柠一惊忙道:“是啊是啊,听说这里是块儿风水宝地,我想来瞧瞧有没有什么好东西给我妹妹……” “楚——北——柠!”玄鹤眸色陡然冷了几分。 楚北柠心头却已经是浊浪滔天,怎么办,怎么办?要不要摊牌? 告诉他,老娘找的是七彩连心草,还是因为你,你识相点儿给老娘拿出来! 可如果这么说的话,后续可就麻烦了,她这辈子都得被这个家伙绑死了,更重要的是,这个家伙喜欢的是裴未央。 她现在一点点的证据都没有,怎么才能让玄鹤相信当初救他的人不是裴未央,而是她楚北柠? 她不知道自己现在在玄鹤心中的地位与裴未央相比,到底谁更重要一些?谁更有分量一些? 人在万分急迫之下,脑子竟是能出现那么灵光一闪的瞬间。 就在此时万分危急的情形下,她竟是想到了自己父亲在京城里闹得沸沸扬扬的一件事情。 那就是楚家曾经丢失了一件很重要的宝贝,当初父亲还惊动了五城兵马司还有京兆尹等,甚至还惊动了皇上。 就是靖北候府丢了调兵用的兵符——玄铁令,为此还被晋武帝重重责罚,将他的兵权都下令夺去了。 兵符这么重要的事情,楚贲居然在内宅里给丢了,简直就成了京城的一桩悬案,一个笑话。 她突然看着玄鹤道:“我想找玄铁令,当初靖北候府的玄铁令丢的莫名其妙的,我猜父皇当初是不是故意派人偷了我父亲的玄铁令,就是为了夺他的兵权?” “我父亲忠君报国,行事上极其谨慎,除了生了我这个小混蛋之外,没有一点儿错处,父皇夺他的兵权根本没有借口。” “所以丢兵符是最好的借口!” 玄鹤不禁一愣,眸色间微微一闪,多了几分别样的神情。 这下子轮到楚北柠不会了,方才的那些话其实也就是她的猜测。 那些日子李嬷嬷来了梁王府服侍她,给她讲了很多靖北候府之前的事情,她当时就猜测是不是晋武帝搞的鬼,毕竟皇族那些人都不是好东西! 不想此时看着玄鹤的表情,难道还真的给她猜中了。 当年父亲从边关回京因为兵符的事被夺了兵权,从此郁郁不得志,后来加上她出了那么多的破事儿,最后父亲被气得抑郁而终。 楚北柠的心头一沉,看来兵符的事情还需要好好查查。 楚北柠抬头看着玄鹤:“王爷,您来这里是想做什么?” 玄鹤心神定了定,七彩连心草涉及木兰围场的事情,那个秘密他还没查清楚不便说出来。 加上若是和她说是为了裴未央冒险来此地,这个丫头又得吃醋,万一真的吃醋了可如何是好。 “无可奉告!” 玄鹤转身朝着石门走去。 楚北柠登时说不出话来,这厮做事儿实在是不讲究啊! 刚才他逼迫着她说了这么一大堆,轮到他便是无可奉告。 果然江湖凶险,她还是太嫩了些。 楚北柠猜想这厮也一定是来这里找东西的,罢了,大家一起去找。 玄鹤肯定不会对她的七彩连心草感兴趣,一棵草而已,到时候她跟着玄鹤一起进去,乘他不注意拿走便是了。 楚北柠忙疾走了几步,站在了玄鹤的身边。 玄鹤定定看着石门上的两条盘龙,一边的楚北柠忙道:“快放血,趁热乎的,每颗龙珠都要放一些才能打开门。” 玄鹤眸色一冷:“王妃知道的很多啊!” “那是,那是,不是,不是……没王爷知道得多。” 玄鹤冷哼了一声,抬起手,手起刀落,在自己的胳膊上狠狠划开一条口子,鲜血瞬间落进了龙珠里。 他又将另一颗龙珠也放了一些自己的血,随后按住了伤口淡淡的看着石门。 只要是皇族的血就能打开石门,一会儿就会传来机关响动的声音。 楚北柠紧张的屏住了呼吸等在了玄鹤的身边。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足足等了很长时间,石门都没有打开。 玄鹤的脸色巨变,不可思议的看向了面前的巨龙。 楚北柠忙打开了玉瓶,将之前拿到的玄鹤的血也统统倒进了两颗龙珠里,可还是没有丝毫的动静儿。 这下子可真的是不会了。 楚北柠急声道:“怎么回事儿?不是说只要是皇族血脉就能打开这扇门的吗?这是……” 楚北柠后半句话硬生生缩了回去,不可思议的看向了身边脸色铁青的玄鹤。 天天天爷爷啊! 玄鹤难道不是晋武帝亲生的?荣妃给晋武帝戴了顶超级无敌大绿帽? ------------ 第185章 灭口 一时间场面属实尴尬到了极点,楚北柠没想到他们费了这么大劲儿,中间经历了这么多波折,做了这么多的筹备工作。 甚至为了拿到玄鹤的血,楚北柠不惜道德沦丧,人性丧失,使出来各种手段和花样儿,到头来玄鹤竟然不是晋武帝亲生的? 太可怕了!这个秘密对于玄鹤来说就是晴天霹雳,瞧着他这个样子,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不是晋武帝的孩子? 随后楚北柠想起来一个更严重的问题,那就是玄鹤不是晋武帝儿子的事情,现在怕是只有她一个人知道。 她忙抬起头看向了面前面色阴冷的玄鹤,下意识向后逃开几步。 如果她是玄鹤会怎么做? 这个秘密对于玄鹤来说那就是杀头的重罪,秘密若是泄露出去莫说是争夺帝位了,便是晋武帝也不会让玄鹤这样的一个丑闻存活于世。 那么现在只有一个办法,让知道秘密的人永远也开不了口。 楚北柠最是个小机灵,瞬间想通了这其中的关节。 如果她是玄鹤,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干掉她这个王妃,反正在这里杀人,神不知鬼不觉,永远埋葬在此地。 这一次修缮完成后,地宫会继续封闭十年,十年后再打开地宫的这些甬道,她楚北柠的尸骨都化成了灰。 玄鹤缓缓朝着楚北柠逼了过来,楚北柠扑通一声很没出息的跪了下来。 “王爷!妾身发誓!妾身用妾身的爷娘老子楚家的列祖列宗发誓!” “这件事情我不会说出去的,我要是说出去,我就不是人!你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 楚北柠声音都微微发颤。 玄鹤抬起手缓缓伸了过来,楚北柠知道自己打不过玄鹤,跑不过玄鹤,玄鹤的武功实在是太强悍了。 即便是慕泽发现不对劲儿赶过来,估计她也得死在玄鹤的手下,根本逃不脱。 慕泽也不是玄鹤的对手! 他来也不过是多了一具尸体。 玄鹤冰冷的手已经触及到了楚北柠的脸颊,冰的像是地狱之手。 楚北柠缓缓闭上了眼睛,她第一次能理解玄鹤杀她的感觉,真的,如果她是玄鹤这个身份,她也会毫不犹豫干掉这个发现秘密的人。 毕竟这个秘密太可怕了! “王爷,”楚北柠哭了出来,“王爷动手的时候,轻点儿,妾身怕疼!” 玄鹤此时的内心已经乱成了一团乱麻,他一瞬间整个人都懵了,手指已经触及到了楚北柠的脸颊,缓缓挪到了她纤细的脖子上。 他甚至能感受到她脖子上血管里奔涌流淌的鲜血的热度,只要他狠狠一掐,楚北柠必死无疑。 楚北柠浑身微微发抖,她从未想过会以这样的方式死在玄鹤的手中。 “王爷,妾身临死之前还有一个请求,求王爷善待妾身的家人,靖北候府我那些妹妹们,你这个做姐夫的好好照料一下,给她们寻个差不多的人家嫁了。” 玄鹤吸了口气,眸色晦暗不定。 “王爷,再等等,”楚北柠忙抓住了玄鹤冰冷的手,“还有我养的发财,你可别给弄死啊!它还小呜呜呜……” 玄鹤眉头狠狠蹙了起来,手指想要用力。 “王爷,王爷,”楚北柠哭得一塌糊涂,“妾身这些天也攒了些银子,就在东苑暖阁床榻下面第三个暗格里,你拿出来交给我家王姨娘。” “对了,王爷,裳霓和我带过去的李嬷嬷她们你再还给楚家吧。” “王爷,要不你先歇会儿,我再补个妆,美美的去死。” 玄鹤的手从楚北柠的脖子上松开,吸了口气,死死盯着她:“你当真能守着这个秘密?” 楚北柠一愣,这厮什么意思? 他难道不准备灭口了? “能能能……一定绝对必须能啊王爷!我对王爷的忠心,天地可鉴,日月可明啊!我对王爷的崇敬比山高,比海深,如那滔滔江水绵绵……” 玄鹤吸了口气,重新掐住了她的脖子。 楚北柠一口气差点儿没上来,忙换了个说法。 “王爷,王爷,我不会说出去的!”楚北柠知道现在一句话说不对,她就完了。 “王爷,我这个人王爷也看出来了,就是个求财的小人,我出卖王爷有什么好处?还不如抓着这个秘密,定期讹诈王爷给我点儿小钱,何乐不为。” “王爷可能担心我会将王爷出卖给你的那些兄弟们,可是一圈看下来,只有王爷在我的心目中最可爱一些,况且我从王爷这里得到的回馈,他们是给不了的。” “还有我若是将这个秘密告诉父皇,我能得到些什么,说不定父皇为了掩盖丑闻还得杀了我,你说我不傻吧?” “依据以上几点综合考虑,妾身绝对不会背叛王爷,因为那太傻了!妾身不会做出那种事情!王爷,这些理由够不够?” 玄鹤终于松了口气,手从楚北柠的脖子处松开却是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低声道:“我们马上离开这里。” 楚北柠忙点了点头,跟在了玄鹤的身后,玄鹤掌心的温度渐渐传来,楚北柠总觉得有些恍惚。 他竟是真的没有杀她?就这么将他的身家性命押在了她的身上。 楚北柠吸了口气忙跟着玄鹤朝前走去,却不想一阵尖锐的哨声从楚北柠刚才跳下来的洞口处传了出来。 随后正对着甬道的洞口却是传来密密麻麻的脚步声。 不好!玄衣卫赶过来了! 楚北柠一颗心瞬间悬到了嗓子眼儿,玄衣卫个顶个都是高手,别说是她,即便是玄鹤面对上百人的玄衣卫也没有丝毫的胜算。 玄鹤眉头一蹙,突然拉着楚北柠的手朝着方才楚北柠跳下来的那个洞口冲了过去。 楚北柠刚才从那里跳下来,早已经被躲在暗处的玄鹤看了个正着。 玄鹤猛地跃上了洞口,随后转身将楚北柠单手勾着抱了进去。 玄鹤没想到洞口里面这么小,他忙趴在了地上沿着黑漆漆的洞口朝前爬去,楚北柠此番也不敢将之前慕泽给的夜明珠拿出来照明。 万一这里的光漏了出去,引起了玄衣卫的注意,他们几个人都会陷入麻烦中。 即便玄鹤是皇子也不行,即便是皇子要来也得拿着晋武帝的令牌才能来地宫里取东西。 不然玄鹤也没必要费这么大的劲儿,闹出来这么多的事儿。 两个人一前一后朝前爬去,突然对面也爬过来一个人。 洞口里实在是太黑,对面那人想也没想,一把抓住了玄鹤的手道:“楚姑娘,随我……” 那个来字儿还未从慕泽的嘴巴里完全吐出来,他顿时察觉出自己抓着的手不太对劲儿。 随后玄鹤抬起手一巴掌扇了过去。 还楚姑娘?那是本王的王妃! ------------ 第186章 自己人 瞬间逼仄又漆黑的洞穴里,顿时气氛变得针锋相对了起来。 “别打了!自己人!慕泽!王爷!别打了!”楚北柠紧跟在了玄鹤的身后,因为靠得太近,差点儿被玄鹤一脚蹬在了脸上。 前面那两人挤在了通道里也是难受得很,太逼仄了,也不能动用兵器。 慕泽想用暗器又怕伤了楚北柠,玄鹤也无法施展他那惊为天人的武功。 狭窄的通道与对面的人撞在了一起,使出来的招数委实端不上台面,楚北柠都没眼看。 不想她刚说出来对方是慕泽,此方是玄鹤的时候,原以为提醒大家都认识不要误伤,不想那两人掐得更加厉害了。 楚北柠一阵阵头大低吼道:“若是再打,将玄衣卫引过来便是麻烦了!行行好,住手吧!” 玄鹤和慕泽这才松开了对方的头发,此时三个人的位置着实的尴尬。 楚北柠对着玄鹤的一双脚丫子,慕泽和玄鹤则是脸对着脸,那姿势妖娆暧昧到令人不敢直视。 玄鹤沉声道:“不必动,在此等候,一会儿等玄衣卫从这里退出去后,我带你离开。” 对,是我带你离开,慕泽能不能离开看他的造化了。 慕泽定了定神苦笑道:“原来是王爷?草民方才没看清楚还以为是恶徒,还请王爷恕罪。” 他微微侧了侧身子,想绕开玄鹤看看他身后的楚北柠,竟是被玄鹤将通道堵得严严实实,只得作罢。 “楚姑娘,你还好吧?” 楚北柠忙道:“我很好,慕泽你不用担心。” 慕泽吸了口气道:“罢了,你随着王爷先行离开,我且留在这里帮你断后。” “此番能为楚姑娘赴死,也无憾了。” “慕泽,你跟我们一起走!”楚北柠忙道。 玄鹤听着几乎恨出了血,等他出去一定要整死慕泽这个兔崽子。 这厮既然能带着楚北柠进来,想必也能顺顺当当出去,竟是故意在柠儿面前惺惺作态,什么东西! 畜生!恶心! 楚北柠哪里肯丢下慕泽一个人在这里,若是被关在这里必死无疑。 慕泽也是因为她的事情才牵扯进来,她若是和玄鹤离开抛下了慕泽,那还算是个人吗? “王爷,带慕泽一起走吧!”楚北柠声音中多了几分哀求。 玄鹤气得牙痒痒,不吭声。 慕泽叹了口气道:“楚姑娘,你的心意我领了,你和王爷一起走吧,王爷定能护着你的安危,你不必担心我。” “能为你赴死,也算是我们同道一场。” “闭嘴!”玄鹤磨了磨后槽牙,“一会儿一起随我出去!” 楚北柠顿时松了口气。 她和慕泽的计划现在已经全乱套了,玄衣卫已经察觉出了不对劲儿,此时不知道慕泽按照之前的办法能不能冲出去,但是跟着玄鹤感觉活着出去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三个人听了玄鹤的话,再一次陷入了沉默中。 楚北柠武功功底不深厚,玄鹤和慕泽却是能听得出来外面玄衣卫的动静儿。 玄衣卫估计在这里四处搜寻了一圈,也没有发现他们这里的藏身之处,这些机关一旦合上便是和四周的岩石混为一体,根本看不出来。 不多时玄衣卫一无所获之后便离开了这里,玄鹤和慕泽同时松了口气,慕泽倒着退了出去,玄鹤紧跟在了慕泽的身后。 三个人又从那一幅巨大的壁画顶端钻了出来,此时夹道里已经空无一人,看来那些闹事儿的工匠被关了起来。 此番玄衣卫肯定将工匠们聚集在一起准备整顿后,再让他们干活儿。 如此看来通往外面的总门也被玄衣卫封住了,不然不会不在这里留看守的人。 玄鹤带着楚北柠和慕泽顺着壁画下来,却是再一次朝着更深处的夹道行去。 楚北柠一愣,这不刚出来难道又要进去了? 她也不敢说什么,不想玄鹤带着他们又从另一侧的坑道跳了下去,也是一处不为人知的机关,随后打开机关后竟是直接落进了地下暗河上的一条小船上。 这个设计着实让楚北柠懵了,没想到地宫下面居然是一条地下暗河,而且极其的湍急。 他们乘着的这条小船看起来也像是用猛兽的兽骨打造而成,在这湍流的水中虽然凶险万分也没有散了架。 楚北柠感觉自己像是在玩儿一场永远也到不了头的漂流游戏,幸亏玄鹤和慕泽将她夹在了中间,她才没有被甩出船舷去。 等到了河水渐渐平稳了下来后,他们三个人竟是顺流漂出了洞口,并入了外面的御河上。 好不容易靠了岸,楚北柠爬上了岸早已经精疲力尽,刚喘了口气看向了玄鹤和慕泽二人,却是狠狠吓了一跳。 玄鹤手中的霜华剑已经出鞘,直接指向对面站着的慕泽。 慕泽竟是丝毫不慌张,脸上挂着无所谓的淡淡笑容,在月色下那张脸美得惊人,冷得也够呛。 楚北柠忙咬着牙爬了起来,踉跄着站在二人中间。 她同玄鹤道:“我之前想找靖北候府丢失的玄铁令,慕泽是我的朋友,是一起过来帮忙的,王爷不要想岔了。” “我知道我们冲进了王爷的祖坟有些过分,可没有下回了,王爷,绝对不会有下回了。” 玄鹤和慕泽同时脸色一变。 楚北柠这话儿说的分外有水平,告诉玄鹤,她不会告诉慕泽刚才王爷打不开地宫门的事情,这么说就是让慕泽觉得王爷无意发现自家祖坟进了小贼很不高兴。 慕泽一听也顿时了然,楚北柠没有告诉玄鹤七彩连心草的秘密,看来玄鹤追查七彩连心草也查到了这里,这件事情他也不准备告知楚北柠。 误会?那就继续误会下去吧! 他很是愿意看到这样的结果,只要能让楚北柠离开梁王府,他使点子手段也无可厚非吧? 这样可爱且惊才绝艳的女子,凭什么就要被玄鹤困在梁王府的内宅中,况且她迟早会知道自己的身份,也迟早会离开梁王府。 他只是从中帮她早早解脱罢了。 玄鹤抬起手将站在中间的楚北柠拉到了自己的身边,却是抬起手中的霜华剑点着慕泽的鼻尖冷冷笑道:“无忧山庄的少庄主什么时候这么爱多管闲事呢?” 楚北柠登时懵了。 不可思议地看向了慕泽,他是无忧山庄的少庄主? 就是那个皇族也要给留一份儿颜面的无忧山庄?那个江湖中绝对的带头大哥级别的无忧山庄? 慕泽,这个长得妩媚至极,而且还是专门看妇科病的家伙,是无忧山庄的少庄主? 老天爷啊! 楚北柠这个感觉简直是太上头了,就好比自己和一个陌生人拜过了把子,桃园结义后,对方竟然是马爸爸? 就是这么个魂飞魄散,无法想象的感觉。 慕泽脸色瞬间变了几分,无忧山庄很神秘,少庄主更是很少在江湖中露面,不想玄鹤竟是短短时间内就查出了他的身份。 呵呵,也不简单呢! ------------ 第187章 解释 慕泽看着玄鹤淡淡笑了出来:“王爷好眼力,今日折腾了这么久,草民就不奉陪了。” “王爷,告辞!” 慕泽冲玄鹤躬身行礼,抬眸间却是看了一眼楚北柠,眼底多了几分紧张。 他现在这么快就被玄鹤查出了身份,晓得无忧山庄那边定是出了奸细,当务之急需要将那人揪出来弄死。 可心头却是有几分惶恐,不晓得楚北柠会不会生他的气。 毕竟他一直在楚北柠面前没有公布自己的身份,有欺骗她的嫌疑。 可这一眼只看到楚北柠被玄鹤挡在了身后,竟是看不清楚那丫头的表情,他心头略有些沉了沉,转身大步离去。 楚北柠好半天都没有缓过劲儿来,这一天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多到了让她有几分应接不暇。 玄鹤不是晋武帝的儿子,慕泽的真实身份竟然是无忧山庄的少庄主。 果然贵圈很乱,她有些不敢涉足太深。 玄鹤转过身看向了身后的楚北柠冷冷道:“世人惯会骗人,尤其是那种长的好看的男子,王妃可要擦亮眼睛莫被骗了去。” 楚北柠忙点了点头,随后愣怔了一下,这厮和她说这个做什么。 不多时长风和青山赶到,玄鹤带着楚北柠上了马车,径直回了梁王府。 玄鹤刚回到了王府里,就召集长风和青山去了他的书房,楚北柠猜是为了荣妃娘娘的事情。 不多时楚北柠便听裳霓回禀说,王爷连夜进宫去了,想必是去见荣妃娘娘了吧? 她此时真的是很佩服自己的婆婆,晋武帝何其英明神武的一个人,荣妃娘娘竟是还能耍出这么大的一个花招来,委实厉害。 可当下楚北柠更头痛的是她的七彩连心草该怎么办才好,地宫这一次修缮封闭后,下一次打开又得十年之后,她担心自己怕是等不了十年就毒发身亡了。 突然窗户外面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还有发财愤怒的低吼声。 这个家伙总是摆不正自己的位置,每每都将自己当成狗狗一样,蹲在院子门口的墙头上给主人通风报信。 楚北柠心头一惊忙起身从枕头下面拿出来一个暗器机关盒,对着窗户的方向。 “什么人?” “慕泽!” 楚北柠一愣,忙走到窗户边一把打开了窗子,看到了一身玄衣,几乎像是蝙蝠一样倒挂在房檐上的慕泽。 她也顾不上欣赏这人的奇怪身姿,忙将他从窗户口迎了进来。 慕泽在楚北柠面前揭晓了自己的真实身份后,越发行事不同于常人,直接走窗户连门都不走的。 楚北柠不知道他是怎么绕过梁王府的护卫,还有自己院子里的那些下人们的。 许是看出来楚北柠的疑惑,慕泽淡淡笑道:“我是个大夫,用点儿迷药的能耐还是有的。” 楚北柠眼角抽了抽,再怎么样,能一下子迷倒这么多人也是本事。 不过她知道慕泽不是那种恶毒之人,裳霓他们估计也就是暂且睡一觉,不多时便会醒了过来。 楚北柠晓得慕泽半夜冒险来见她,定是有什么事情要说。 她将慕泽让到了椅子上坐下,亲自端了茶盏送到了慕泽的面前。 慕泽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其实他不渴,就是有点儿害怕,不知道楚北柠会不会与他绝交。 他心思定了定看向了楚北柠道:“楚姑娘,之前一直瞒着你我的真实身份,主要是不方便透露。” “当初我离开无忧山庄的时候,我父亲亲自交待不许我在大晋帝都暴露自己的身份,不然他会将我关在山庄一辈子。” “故而也欺瞒了楚姑娘不少,在下特来给你赔罪!” 楚北柠登时愣了,慕泽大半夜乘着玄鹤不在翻窗户进来,就是为了告诉她这个? 不过她心头也有些疑惑,无忧山庄的少庄主为何不能在大晋帝都里光明正大的来去,反而像个特务一样用大夫的身份掩盖自己,难不成无忧山庄和大晋之间有什么猫腻? 这个无忧山庄她之前也仅仅是听人们传言,据说矗立在大晋,柔然和乌孙三国之间的交界处,实打实的三不管地带。 并且无忧山庄自成一派,又在江湖中的势力很大,三国的帝王都会卖给无忧山庄一个面子,竟是让这个江湖门派在三国的夹缝中混得是风声水起。 楚北柠心思一动,怕是无忧山庄的存在不简单。 原本她还想和慕泽一起合伙在帝都开医馆做买卖,不过现在看来人家是不缺钱的,还是自己单干吧。 楚北柠生性洒脱,不是那种斤斤计较的人。 她忙冲慕泽笑道:“少庄主说这些做什么,人在江湖混谁还没几个马甲儿,不管你是神医也好,还是少庄主也罢,咱们终归是朋友。” “真的不用和我说这种抱歉的话,谁还没个秘密什么的。” 慕泽眼底一亮,顿时唇角勾起了一抹温柔的弧度。 “你能如此想实在是太好了,”慕泽松了一口气。 楚北柠却冲慕泽眨了眨眼低声笑道:“不过慕泽,我问你,无忧山庄是不是超级有钱有牌面儿的帮派?” “听说江湖中不管掀起什么样的血雨腥风,只要无忧山庄出面,定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无忧山庄庄主也就是你爹,真的像江湖中人们所说的力大无穷,能倒拔垂杨柳?” 慕泽一愣大笑了出来:“这都是从哪里听到的话儿?哈哈哈……罢了,罢了,等哪一日我带你去无忧山庄做客。” 做客两个字儿被慕泽说的轻飘飘的,有些意味不明的深意。 岂止是做客,无忧山庄与她相比根本不算什么,这丫头还不明白自己的背景到底有多强大,不过父亲说时候未到不能说,不可说! 慕泽忙将这些话翻过了篇,看着楚北柠道:“我来还有一件事情。” 慕泽说起来脸色稍稍有些狐疑和懊恼,盯着楚北柠问道:“之前你不是已经走到了地宫的正门吗?为何不打开门进去找七彩连心草? 楚北柠登时有些傻眼,这个问题问得好,可她不敢说啊! 慕泽缓缓道:“你的时间很充沛,不存在来不及的可能?梁王怎么也去了那里?你们是在哪儿遇到的?” 楚北柠被慕泽的夺命连环问给问懵了,随后苦笑道:“别提了,我也不知道王爷为何出现在那里?” “总之我刚要动手,就被王爷逮住了,他一开始没认出我来,将我当成了个小贼,与他打斗之际装血的瓶子也碰破了。” “后来就不知道怎么惊动了玄衣卫,然后出来了。” 慕泽眸色一闪,将一抹狐疑死死压制住。 这个女人在说谎,像是在维护玄鹤什么,让他心底不太舒服,不过他会查出来的。 ------------ 第188章 彩头 慕泽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随后看着楚北柠道:“我还要告诉你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楚北柠忙道:“什么事?” 慕泽缓缓道:“七彩连心草很难得的原因就是因为它生长在极寒之地,一百年才能开一次花,将花蕊摘下便是这世上能解百毒的奇药。” “不过咱们比较幸运的是,七彩莲心草也叫并蒂莲草,每次花期来的时候会开出并蒂而生的两朵花来。” 楚北柠一下子站了起来,脸上满是惊喜。 “那是不是说,除了大晋地宫里藏着的那一朵,还有一朵?” 慕泽点了点头。 “在哪儿?”楚北柠觉得不管在哪儿,拿到这一株草药的概率都比刨晋武帝的祖坟要高一些。 毕竟打开地宫还要等十年后,强行闯入更是不可能,即便是闯进去了,血的问题也不好解决。 总不能让她去放太子玄宸和静王玄昭的血吧?再去挨个儿给皇族子弟们放一遍血,她还真没有那么大的本事和能耐。 难度系数简直就是地狱级别的,现在一听慕泽说还有机会,她简直是喜不自禁。 慕泽脸上的表情多了几分怪异,叹了口气道:“我也是刚刚从无忧山庄那边得来的消息,剩下的另一朵七彩连心草开的花,就在柔然王的手中。” 楚北柠忙道:“好不好搞到?” 如果这一次需要刨柔然王族的坟堆,她是没有丝毫负罪感的。 慕泽苦笑了出来:“当真是造化弄人,这一次柔然和大晋之间的战争,柱国大将军裴朝太能打了,差一点儿攻进了柔然的王都。” “柔然终于被迫和大晋和谈,不想柔然王还送了大晋一份特殊的礼物。” 楚北柠这些日子一直忙着帝都这里的一亩三分地,根本无暇顾及天下大局,不想裴家的那些儿子们还挺能打的。 想想就有一种莫名的酸楚感。 裴家和楚家正好是走了两个极端,裴家太能生儿子了,一连生了七个儿子,好不容易才有了裴未央和裴雨鸳两个女儿。 而他们楚家连着生了九个女孩子,没有一个能打的,连侯府的爵位都被收走了。 裴未央当初牺牲了自己一个,可谓是成就了整个裴家,尤其是裴家长公子裴朝,如今的发展势头隐隐有盖过玄鹤的架势,甚至连章王也在他的面前黯淡了几分。 此人简直就是个军事天才,只是这世上的事情兜兜转转,楚北柠没想到居然还和她的七彩连心草牵扯上了关系。 慕泽定了定神看着楚北柠道:“柔然王送给晋武帝的大礼就是另一朵七彩连心草开出来的花朵,并且作为上元节百花会的彩头。” “百花会?”楚北柠一下子瞪大了眼。 大晋朝上元节举办的百花会,别说是本国,即便是在整个九州大陆也算是闻名遐迩了。 还是前朝留下来的惯例,上元节会在御河边上搭建彩棚,在御河的河面上举办百花灯会,人人都会放河灯祈福,还要放烟火甚是热闹。 这不是最热闹的,最热闹的是,那一天在百花会上会有一场别开生面的比试。 也不知道前朝的老祖宗是不是想解决大晋朝贵族圈里的剩男剩女问题,要在百花会上举办这种另类的比赛。 比试分两种,一种是武试,一种是文试。 然后贵族圈子里的青年男女可以自由组合,想和谁一组都可以,男女搭配干活儿不累。 就是青年男女一旦组队成功后,就要挑战所有的比试项目,最后胜出后会拿到百花会的彩头,还有晋武帝赏赐的一个愿望。 每年百花会的彩头都不一样,有一年很俗,是十万两黄金。 历年都不一样,黄金,宝石,名贵的花草,文房四宝,还有一些别的国家出产的特产之类的,有一年静王爷主持百花会彩头竟是天香楼的头牌美人一个,令人啼笑皆非。 所以这些彩头都不重要,就是大家拿来开心玩儿闹的,重要的是可以借此得到晋武帝的一个赏赐。 这个赏赐就厉害了,晋武帝许诺在百花会上获胜的青年男女,想要实现什么愿望晋武帝都会满足他们。 其实在一轮又一轮的比赛中,两个人早已经心意互通,最后百分之百都是求晋武帝赐婚。 皇帝赐婚那可是天大的荣耀啊! 所以上元节的百花会,说白了就是前朝老祖宗们发明出来让大家脱单的,又有纪念意义,又能传下一段佳话,正好印证了花好月圆的节日气氛。 楚北柠之所以在记忆中对这个百花会分外的深刻,那是因为原主这个二百五,每次百花会的时候,但凡是梁王玄鹤在场,必然都会去找梁王组队。 后来梁王不堪其扰,索性也不来参加百花会了,偏生有些帝都的登徒子想要调笑这个小傻子取乐,硬生生拉着原主参加比赛,不晓得在百花会上出了多少的洋相,简直就成了大家的一个乐子。 看到楚北柠有些失神,慕泽顿了顿话头,这才继续道:“柔然王这一次派出了自己的大王子参加盛会,顺道还将七彩连心草作为百花节的彩头。” “你想好对策了吗?” 楚北柠一阵阵头大,参加百花节比试的必须是未婚男女,和她这个已婚妇女好似不沾边儿啊! 慕泽心思一动看着她道:“若是楚姑娘能从梁王府里摘出来就好了,可以以自由身参加比试,到时候我愿意助你一臂之力,现在瞧着有点点的小麻烦。” 慕泽的话点到为止,不再细说,楚北柠哪里听不出来慕泽的意思,不就是建议她与玄鹤和离嘛!然后和慕泽组队,到时候同无忧山庄的少庄主一起拿下这些比赛,绝对没问题。 可和离这种事情一个巴掌拍不响,她总不能单方面和离吧,玄鹤不放她走,她也没有办法拿到和离书啊! 真的是难搞哎! 慕泽定定看着楚北柠笑道:“楚姑娘不必烦忧,车到山前必有路,若是你需要我做些什么,我一定会全力以赴。” 楚北柠心头一暖,忙同慕泽连连道谢,随后慕泽起身依然从窗户口翻了出去,顿时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楚北柠却是瘫坐在了椅子上,一时间心头乱糟糟的有些难受。 之前一直将和离挂在了嘴边,此番真的要逼着玄鹤和离,又有些不是滋味。 慕泽从梁王府出来后,回到了自己的回春坊。 不想他住着的药庐里竟是坐着一个中年男子,慕泽陡然看到那人狠狠惊一跳,忙上前几步行礼道:“父亲!您怎么来了?” “我交代你的事情办妥了吗?消息已经传给小主子了吧?尽快让小主子与梁王和离,我们下一步才好行事!” 中年男人的声音沙哑沉郁,令人心惊。 ------------ 第189章 不像母亲 夜色越发暗沉了下来,荣庆宫里的宫灯燃着晕黄的光,衬托着荣庆宫更加清冷了些。 这些日子里宫里头发生了太多的变故,荣妃娘娘本不想出那个风头,引起太多人的关注。 她一向就是仰仗着自己生了个儿子,在宫里头不至于被人瞧不起去,儿子最好平庸一些,也不至于让她这个做娘的时时刻刻精神高度紧张。 不想这些日子梁王的表现越来越突出,郑皇后和裴贵妃已经在她这清冷的荣庆宫里不晓得打扰了几个来回。 这一切都是从儿子娶了楚家的那个傻子开始,果真楚北柠就是扫把星,让她的儿子如今想要低调行事也不成了。 最近听闻又惹了章王,这不是找死是什么? 原本荣妃只想混个太妃,一生相伴青灯古佛,也算安稳可现在这安稳彻底没有了。 梁王爷渐渐成了太子和安王的眼中钉和肉中刺,连累了她这个做娘的也不得安宁。 荣庆宫寝宫外此时缓缓走过来一个身形高大的人影,穿着夜行衣,一看便不是从宫门口直接进来的。 当差的玉嬷嬷看到从暗处走过来的玄鹤,登时吓了一跳。 后宫到了落钥的时候,是禁止外人进来的,哪怕是皇子们也不行,除非皇帝紧急召见有皇帝的金令才行。 今儿也没听说皇帝召见梁王,怎么王爷就来了荣庆宫,还穿着这么一身衣服,显然是私自闯进来的。 玉嬷嬷知道玄鹤在这宫里头有些自己的眼线,可这么心急火燎的闯进来,一定是出了什么大事,这才是来找娘娘的。 “王爷!”玉嬷嬷忙将左右的宫人屏退,上前一步给玄鹤行礼。 玄鹤此时的脸色很冷,像冰一样,眼神锋锐如刀,只那么一眼,玉嬷嬷便是如被锋芒。 “母妃歇下了吗?” 玉嬷嬷忙道:“娘娘刚刚礼完佛,这才歇下不久。” “去禀告母妃,本王有要事相商!” 玉嬷嬷哪里敢怠慢,忙转身走进了内殿,不多时便走出来将玄鹤迎了进去。 荣妃看着自己大步走进来的儿子,脸上掠过一抹诧异,不晓得这么晚儿子找过来有何贵干? “鹤儿,你这是……”荣妃娘娘刚刚歇下,听着玉嬷嬷的禀告便晓得事情很是严重,草草穿了一件衣袍,头发也没有怎么收拾,稍稍散开了几分。 不过母子二人也不必在乎这个,她只很奇怪玄鹤深更半夜来求见,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玄鹤淡淡扫了一眼一边服侍的玉嬷嬷,荣妃冲玉嬷嬷打了个手势,玉嬷嬷忙带着一众宫人退了出去,随后将暖阁的门紧紧关上。 玄鹤吸了口气,却是坐在了一侧的椅子上,脸上的神情明暗不定。 荣妃也不开口,只等着自己儿子说话。 许久玄鹤这才呼出一口气,像是一颗心被压得沉甸甸的,喘不过气来一样。 “母妃,儿臣一直在心底压着一件事情,今晚想和母妃求证一二。” 荣妃眉头一蹙,听出来玄鹤声音中的愤怒和不满,她眸色一闪随后定定看着玄鹤道:“鹤儿,你有些日子没来看母妃了,这深更半夜的,什么事儿不能白天说,却是急匆匆来求证?” 玄鹤的薄唇更是紧紧抿着,一双手攥成了拳头,一股子羞耻感和浓浓的愤怒从心底升腾而起。 他这些年韬光养晦,不晓得付出了多少,才渐渐入了父皇的眼,唯独没想到自己的血统出了问题。 这一次在地宫里发生的事情,让他整个人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他冷冷看着荣妃道:“母妃,儿臣从记事开始,那个时候儿臣大约三四岁吧?” “玄宸和玄昭他们在皇后面前可以恣意玩笑,即便是玄清被裴贵妃要求的严苛,可若是他摔疼了,碰着了,裴贵妃便会紧紧将他抱进了怀中安抚。” “可是儿臣记得,母妃从未抱过儿臣一次。” 荣妃脸色剧变,眼底有什么东西一晃而过淡淡笑了出来:“鹤儿,你都多大了呢,还记着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不是鸡毛蒜皮的小事,”玄鹤眉头拧了起来,看着荣妃道:“母妃没有和儿臣亲近过一次。” “都是乳母一直将儿臣抱大的,儿臣摔着了,磕着了,被几个兄弟欺负了,母妃眉头都没有蹙一下的。” “其实小孩子都是很敏感的,那个时候儿臣就觉得母妃不像是母妃!倒像是个陌生人!” “王爷你到底发的什么疯?夜半来就是质问本宫这个吗?” 荣妃脸色涨红,声音陡然尖锐了几分,这让玄鹤更是觉得刻薄刺耳。 玄鹤苦笑了出来:“儿臣哪里敢质问母妃,只是儿臣记得有一次。” “那个时候乌孙还很强大,当时柔然也是对大晋虎视眈眈,大晋朝一时间落在了两大强国之间进退两难。” “父皇不得不选择和乌孙联盟,但是乌孙却要我大晋交出一位皇子做质子,而且这个质子分量要够资格才行。” “儿臣那个时候十岁了,记得很清楚。” “太子不能去,玄清是父皇的宝贝疙瘩不会去,当初选择了郑皇后所生的第二个儿子玄昭,这才有分量正合适。” “那个时候父皇都已经忍痛答应了这一件事情,郑皇后连着哭闹了几天都无济于事,偏生这个节骨眼儿上,您却为了求宠主动找到了父皇。” “那个时候我正好在养心殿外面玩耍,听到了您和父皇的对话。” 荣妃心头一紧,脸上却不动声色。 玄鹤吸了口气道:“您说玄昭身子骨不行,太弱了,去了便是个死,到时候损了帝后之间的感情。” “您愿意献出您的儿子,也就是我,说我身体强健在乌孙那边生活也不成问题。” “父皇听了大喜过望,当下便封赏您为荣妃,仅次于贵妃等级,也抬高了儿子的地位,就这样我被送到了乌孙,整整过了几年生不如死的日子。” 荣妃叹了口气:“鹤儿,你不要恨母妃,母妃那个时候地位卑微,在宫中不好过,才想到了这个法子。” “哈……”玄鹤不禁气笑了,“不好过?您就卖儿子?当初郑皇后可是以死相逼不想让玄昭去!您却是主动让儿臣去送死!” “既然您想争宠,为何不像其他妃嫔一样,将儿子推到父皇面前混个脸熟?反而是将儿子藏起来,生怕父皇想起来还有我这么一个种!” ------------ 第190章 不信佛 玄鹤越说越是气急,冷冷看着荣妃道:“还是母妃压根就不想让儿子争宠,甚至都不想让儿臣变得出脱。” “太子他们学习写字儿,诗词歌赋,母妃却不准儿子碰这些东西。” “如果不是儿臣跟着太师学习,怕是母妃要让儿臣变成一个什么都不懂的白痴吧?” 荣妃心头更是慌了几分,忙辩解道:“鹤儿,你是不是误会母妃了?” “木秀于林风必吹之,那个时候你若是出脱,岂不是给我们母子招来祸端?” 玄鹤不禁气笑了:“好,好啊,母妃还能这么认为也好。” “那母妃为何要安插白侧妃在儿臣的府上,将儿臣的账目偷走一半儿?处处削弱儿臣的实力?也是韬光养晦?” 荣妃一下子说不出话来,她没想到楚北柠那个小贱人上一回在梁王府查账,居然短短时间内就查的一清二楚。 白氏又是个蠢货,竟也是给她自己贪了一部分银子,导致账面做得有漏洞,居然被楚北柠抓住了。 她脸上的羞愧之色一晃而过,猛地站了起来,瞬间脸色变得寒凉森冷,死死盯着玄鹤斥责道:“怎么?梁王爷这是要清算本宫吗?” 玄鹤没想到荣妃是这样的一个态度,他心底彻底凉透了。 原以为她是自己的娘,会护着他一些。 之前他还觉得自己是不是不讨娘欢心,其实和他根本没关系,是这个娘发自骨子里的厌恶他这个儿子,恨不得他去死。 玄鹤也缓缓站了起来,朝着荣妃走了几步。 荣妃一下子愣怔在那里,竟是有些惶恐,下意识向后退开。 “逆子!你到底要怎样?” 玄鹤停住了脚步,声音中是万分的苍凉,死死盯着荣妃道:“母妃,儿臣哪里做的不好,儿臣倒是想问母妃,你到底要儿臣怎样?” “儿臣小时候很乖,母妃让儿臣做什么儿臣就做什么。” “母妃说读书无用,儿臣不读,母妃说不要凑到父皇面前,儿臣也不去凑,母妃要银子,儿臣给!” “面子,里子,银子,儿臣都给母妃,可母妃却将儿臣骗得好苦!” 荣妃瞧着今儿的玄鹤不太对劲儿,毕竟是大晋朝的战神王爷,她瞧着也有些犯怵,吸了口气道:“母妃哪里骗你,之前的一切都是为你好罢了!” 玄鹤定定看着荣妃:“那母妃隐瞒儿臣的血统,也是为儿臣好?” “你……你说什么?”荣妃吓得连连后退,撞在了桌子上,竟是将桌子上的玉屏也撞到了地面上,碎成了粉。 玄鹤苦笑道:“儿臣之前去了地宫一趟,据说皇族的血能打开地宫的门,可儿臣的血却打不开,母妃,你给儿臣一个解释?” 荣妃整个人都吓傻了,脸上的表情惊讶万分,心头却是翻江倒海,巨大的震惊伴随着随之而来的憎恶和嫉妒,让她在这一瞬间差点儿绷不住,尖叫了出来。 原来她……原来他们…… 玄鹤瞧着荣妃的表情也是微微一愣,人在情绪极度变化的情形下,有些事情是做不了假的。 原以为荣妃知道他不是父皇的亲生儿子,怎么此时瞧着荣妃的感觉,竟像是也不知道呢! 这怎么可能? 世上男子可能不晓得自己的孩子究竟是不是他的血脉,那女人还不知道孩子是从谁的肚子里生出来的? 等等! 玄鹤死死盯着荣妃,难不成…… 荣妃脸上的惊诧瞬间压制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副愤怒至极的神情。 “你闭嘴!” 荣妃上前一步,抬起手狠狠打了玄鹤一巴掌。 这一巴掌打的有点儿重,玄鹤的脸都侧到了一边,脸上的红掌印触目惊心。 他缓缓转过脸看向了荣妃,这一次的眼神已经完全变了,随后退后一步却是给荣妃娘娘跪了下来。 “母妃息怒!儿臣错了!” 荣妃大口大口的喘着气,也不说话,其实是不知道怎么说。 不管怎么说,二十年多年前的前尘旧事已经耗尽了她全部的心劲儿,她恨毒了的。 玄鹤磕了一个头道:“母妃也明白儿臣刚才说的话,若是母妃想安安稳稳在这宫里头待着,方才儿臣说的那件事情切不可说出去。” “一旦说出去,母妃和儿臣都会被碾成粉,扬成了灰!” 荣妃身子微微一颤。 玄鹤缓缓起身,再也没有多说一句话,转身便走了出去。 不一会儿玉嬷嬷忙疾步走了进来,瞧着地上摔碎了的玉屏,还有荣妃娘娘毫无血色的脸,顿时惊了一跳。 “娘娘!” 荣妃娘娘这才连连后退着,跌坐在了软榻上,一双眼却是直直看着前方,眼眸无神,却又含着万般的恶毒。 这个表情将玉嬷嬷惊了一跳,吓得都不敢说话。 许久荣妃才缓过劲儿来,扶着玉嬷嬷的手:“今晚王爷来此的事情,不得透露半分出去,不然仔细你们的脑袋。” “是!”玉嬷嬷忙应了一声,心头却慌了起来,不晓得刚才这母子两个到底是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情,她这个做奴才的也不敢问。 “扶本宫去佛堂,”荣妃恢复了以往的雍容沉稳。 玉嬷嬷忙扶着荣妃沿着那条到处是诡异佛像的夹道朝后面佛堂行去,荣妃在宫里头温柔娴淑的名声早已经传了出去。 年纪轻轻就与世无争,这一座佛堂修了大约二十多年了,从荣妃生下梁王占了一宫主位后就修了这么一座佛堂。 后来荣妃主动献出儿子去乌孙后,被晋武帝抬了位份做了荣妃,即便是郑皇后也积极想要荣妃搬到更加富丽堂皇的宫殿作为谢礼。 不想都被荣妃拒绝了,说是之前修建的佛堂不能随意改动,故而她还是选择了这一处清静阴冷的小院子做她的荣庆宫。 即便是太后活着的时候都夸赞她有佛缘,是个慈悲之人。 此时荣妃走进了这一座佛堂,玉嬷嬷在二重门的时候就停住了脚步。 荣妃娘娘有个不成文的规矩,但凡是她礼佛诵经的时候,任何人不得打扰,即便是心腹玉嬷嬷也不能进来伺候。 荣妃转身将佛堂的门死死关上,反锁了。 随后却抬眸看向了正面立着的佛像,眼神没有一丝一毫的虔诚,竟是带着几分嘲讽。 她走到佛像前,拧开了机关,不想佛像的肚子缓缓打开,里面竟然瘫坐着一具尸骸。 尸骸已经沤烂了去,只剩下了一具森森白骨,只不过外面还罩着尚未腐烂的纱衣,瞧着便是具女尸。 荣妃捡起了尸骸旁边的鞭子,鞭子都抽烂了,能不烂吗? 每天她都要来这里鞭尸一百下! 荣妃像是发泄一样,疾步走了过去,这一次连鞭子也不要了,丢在了地上,随后狠狠一脚踩了下去,白骨瞬间被踩碎了。 荣妃一脚接着一脚的踩着,不停地发泄着内心的愤怒和嫉恨。 去她的佛祖慈悲,她从来不信佛! ------------ 第191章 跑了 慕泽离开后,楚北柠反倒是睡不着了。 七彩连心草和玄鹤必须二选一的困局让她瞬间迷茫了起来,只有同玄鹤和离离开梁王府,才能同慕泽组队一起夺得百花会的彩头。 但是这事儿到底要怎么说呢,直接告诉玄鹤老娘要离婚,依着玄鹤那个脾性能将她大卸八块儿。 可在这个男尊女卑的世界里,只有男人休妻没有女人休夫的说法,她也不能将玄鹤休了,只能等玄鹤主动放她离开。 也真的是奇了怪了,之前玄鹤不是那么讨厌她吗,刚穿越来的时候,那一顿鞭子抽的,就像她楚北柠刨了他祖坟杀了他全家一样。 怎么现在一提及和离的事儿,就像是触犯了这厮的逆鳞一样,恨不得掐死她! 不行!她得和玄鹤好好说道说道,告诉他恢复快乐单身汉是一件多么开心的事情。 虽然他们之前有个半年之期,现在还没到半年呢,她也得走了,不能在梁王府再待下去了,这事儿可不能拖了。 楚北柠拿定主意刚要让裳霓去前院打听打听王爷回来没有,不想李嬷嬷带着两个丫鬟急匆匆朝着楚北柠的暖阁这边赶了过来,像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王妃!”那两个丫鬟给楚北柠躬身行了个万福。 楚北柠心头正因为与玄鹤和离的事情万分的焦躁,脸色微微一沉:“发生了什么事?” 那两个丫头楚北柠知晓来历,之前玄鹤平定乌孙叛乱后,那些欠欠儿的家伙们纷纷给玄鹤身边塞女人。 简直就是姹紫嫣红,不过有两个不安分的被玄鹤借口除掉了,还有三个依然是被楚北柠安排在了药庐里劳动改造,争取做自力更生的梁王府好公民。 这两个丫头就是照顾郑皇后送来的雪舞,还有太子送来的红袖,不想今儿怎么急慌慌来了。 那两个丫头瞧着楚北柠脸色一变,更是心头忐忑,毕竟看人将人给看丢了。 她们二人忙跪了下来冲楚北柠急声道:“启禀王妃,今儿两位美人哭着闹着要出府去买胭脂水粉,说是今儿是沐休日,她们这些日子在药庐里干活儿心累身子也累,便要出去散散心。” “还说王妃只是让她们干活儿,没说不让她们出府!” “奴婢们实在是拦不住,便带着人跟着两位美人出了府在崇文街闲逛。” “哪知两位美人去了成衣店里买衣服,不想进内间试衣服试了许久都没有出来,奴婢们心慌忙进去找竟是从成衣店的后门逃走了!” 楚北柠一愣,这两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倒是有几分胆色,随后不禁哑然失笑。 两位都是著名的歌舞伎,虽然出身穷苦人家,可毕竟从小就因为天姿国色被收养在伎坊里,除了名声不好听一点儿,吃的穿的用的哪里不是最好的。 倒是和寻常大小姐家的日子是一样的,何曾每天扛着锄头干地里面的活儿。 当初玄鹤将这些莺莺燕燕交给她管理,就是为了让她想办法解决这些麻烦。 之前的依灵和悯枝太过心大,主动去招惹玄鹤,竟是被弄死了。 楚北柠将她们送到药庐里也是逼迫着她们能离开梁王府,毕竟送她们过来的主子都不是什么好人,这么明目张胆的安插眼线,玄鹤也一定不会给她们好果子吃。 可楚北柠毕竟是受过现代化教育的新女性,让她直接将这些小妾打杀了,她也觉得下不去手,只能用劳改这种办法。 没想到还真的逼退了两个,雪舞和红袖估计实在是招架不住干农活儿,逃了也不错。 楚北柠定了定神道:“晓得了,你们下去吧,此件事情我自会回禀王爷。” 那两个丫头顿时松了口气,忙磕了头退出了暖阁。 一边的李嬷嬷瞧着人走了,提醒楚北柠道:“主子,您不派人找找?” 楚北柠但笑不语:“那两个丫头逃走是王爷巴不得的事情,只是忤逆了郑皇后和太子,除非不要被抓,否则少不了皮肉之苦,倒是希望她们能逃得远一些。” 李嬷嬷微微一愣神,心头却暗自诧异。 寻常王侯府中的当家主母,遇到这种事情,定会使出雷霆手段,胆敢和主母争宠之人必然没有好果子吃。 自家主子的办法倒是别具一格,怎么感觉主子对王爷压根就没有争宠的心思? 不过主子们之间的事情,他们做下人的也不好插嘴。 “裳霓,你去前院打听打听,王爷回府了没有?” “算了,我自己去瞧瞧,”楚北柠起身,裳霓忙将披风披在了楚北柠的身上,李嬷嬷命人给楚北柠掌灯跟了过去。 楚北柠心头藏着事儿,脚下的步子自然是凌乱了许多,刚沿着南苑门口的青石小径朝前走了几十步连芭蕉树都没有拐过去,就看到对面匆匆走过来一个人。 不是玄鹤又是谁? 楚北柠登时愣了一下,瞧着这个架势倒像是玄鹤刚回来就是冲着东苑来的。 两个人倒像是彼此在朝着对方奔赴,一时间撞在了一起,都傻在了那里。 玄鹤定了定神,眉眼间掠过一抹深邃,上前一步将楚北柠披着的披风紧了紧道:“怎么夜半出来了?天儿这么冷,刚刚感染了风寒才好了没几天,便出来胡闹想死了不成?” 楚北柠…… 这厮真的是钢铁直男,明明很暖心的话从他的嘴巴里说出来,让人总想给他一锤子。 “多谢王爷关心,主要是瞧着这么晚了王爷还没有回来,妾身准备去前院瞧瞧王爷,不想王爷竟是回来了。” “嗯,”玄鹤眉眼间的凝重终于缓和了几分,抬眸看向了漫天的清冷星辉。 一场大雪过后,天气更是冷了几分,可他的心底却像是被冰雪封住了一样,没有一丝一毫的温度。 方才在荣庆宫里和母妃的一场谈话,他的一颗心七上八下的,也没有个着落处。 玄鹤吸了口气道:“困不困?不困的话陪我喝一杯!” 楚北柠忙点了点头,正好儿喝醉了,将她心里想要和离的话和玄鹤说道说道。 毕竟这么过下去也不是个事儿,总得解决彼此之间的尴尬处境。 “王爷,我们去水榭里吧,一会儿让李嬷嬷带着人去小厨房里做几样小菜,温一壶酒,水榭那边清静说话也方便。” 楚北柠笑看着玄鹤。 ------------ 第192章 浓情蜜意 玄鹤同楚北柠并肩而行,到了湖中的水榭里。 仆从们已经将水榭里的地龙烧旺了,整个水榭虽然处在一片冰雪湖光之中,却依然温暖如春。 李嬷嬷带着十几个丫头端着刚做好的饭菜送进了水榭中,除了这些还将从南边运来的新鲜果子拼了一个大大的果盘,也一并端到了桌子上。 随后李嬷嬷抿着唇笑着将裳霓等丫头带着退了出去,这些日子她们这些做下人的早就看得出来,王爷对主子的心意渐渐发生了改变,甚至有点点的宠爱。 吃穿用度都用的是最好的,即便是宫里头赏赐给王爷的果子,王爷都是先送到东苑里来。 之前剿匪打了胜仗,晋武帝赏赐的金银珠宝,王爷全部拿到东苑先紧着自家主子挑选,剩下的还存到主子的小库房里花销。 如今更是每次回府都先来东苑打个尖儿,不管有多晚,哪怕自家主子睡下了,王爷也要站在暖阁外面停一会儿脚步才走。 不知道为何,这两个人的情分都这般好了,怎么不搬到一起住? 要是生个小主子就好了,李嬷嬷觉得交给别的有二心的人带着,她不放心,乘着自己这把老骨头还能动,小主子的事儿她必然得亲自管着才行。 这边李嬷嬷胡思乱想,那边楚北柠亲自在火盆上搭着的架子上温酒,酒已经温得差不多了,楚北柠拿了下来给玄鹤满满斟了一杯。 玄鹤拿起酒却是仰起头一口灌下,楚北柠一愣,忙又斟满了,玄鹤又是灌下。 一连斟了七八杯,玄鹤连一口菜都没吃,直接干光。 楚北柠这才发现玄鹤的不对劲儿,这家伙哪像是夜半温酒品人生啊,这就是喝闷酒要把自己灌醉啊? “你也满上,”玄鹤提起了酒壶给楚北柠也倒了一杯。 楚北柠瞧着玄鹤今儿的神情不对劲儿,只得舍命陪君子,端起了酒杯冲玄鹤笑道:“王爷,不管王爷有什么烦心事,今朝有酒今朝醉,今日喝个痛快!妾身先干为尽!” 楚北柠仰起头一口闷下,虽然酒香四溢,可这酒和她穿越前吃烧烤时喝的江小白兑雪碧根本就不是一个档次。 这酒纯粹就是粮食酿造,后劲儿也太大了吧,一杯下肚,火辣辣,麻酥酥,随后忙夹了一口菜这才压制了下去。 玄鹤瞧着她那呆萌的样子,一杯酒下肚,脸颊便像是被烧红了一样,瞧着也有些意思。 随后玄鹤突然问道:“楚北柠,本王问你一件事。” 楚北柠忙举起两根手指头:“王爷但问无妨,妾身知道的一定会对王爷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儿的。” 玄鹤低声一笑看着楚北柠道:“本王问你,你如果做了母亲会怎样对待自己的孩子?” 楚北柠倒是愣住了,原以为玄鹤会问点儿正经事儿,没想到是这么无聊的假设性问题? 随即笑了出来:“这还能怎么对待?那是我身上掉下来的宝贝儿心肝儿肉啊!” “我疼他,宠他,爱他,倾尽我的所有给他!捧在手心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为人母者必然会为他好好谋划。” 楚北柠越说一句,玄鹤的眸色越是黯淡了几分。 楚北柠突然不说了,登时脑子一个机灵,想起来刚才玄鹤一定是进宫去找荣妃娘娘去了。 她倒抽了一口冷气,又想起来在地宫的门前,玄鹤的血根本打不开地宫的门。 难道荣妃和玄鹤之间? 楚北柠突然有些可怜玄鹤,晋武帝不喜欢他,兄弟们想要害他,即便是连亲生母亲也处处给他下套。 怪不得造就了此人阴冷古怪的性子,楚北柠的声音渐渐轻了几分,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玄鹤苦笑了出来,看着楚北柠道:“哪个孩子不知道有如此运气能选你做母亲?” “哈哈哈……那得看孩子他爹了是不是?哈哈……” 楚北柠突然哈不出来了,发现此番玄鹤看她的眼神不太对劲儿。 玄鹤缓缓凑到了楚北柠的面前,他今日喝得有点儿多,俊朗无俦的脸,五官分明,英气勃然,让人看着喘不过气来。 他身上淡淡的酒气和着冷香的味道,直接冲进了楚北柠的心头,那一瞬间楚北柠的一颗心彻底乱了。 其实抛开这个家伙的那些坏脾气,光从五官上看,还是有些可圈可点的可取之处。 玄鹤浸了酒意的声音多多少少有些沙哑,更是抓心挠肝的吸引人,他薄凉的唇几乎擦到了她的唇角,鼻尖都碰在了她的鼻子上。 楚北柠不禁打了个哆嗦,靠得……靠得太近了。 她不禁轻轻吞咽了一口唾沫,果然酒是色媒人,她觉得此处有些危险啊! 玄鹤凝视着她的眼睛,低声道:“不知……本王的儿子可有这个福气得你的宠爱?” 我……这……谁能受得了这个? 玄鹤此番衣领微微扯开,露出了他紧致的喉结,不同于帝都那些贵族青年的文柔,是一种带着边地野性的美。 这厮在勾引她吗? 楚北柠紧张的脑子一片空白,熟不知她呆萌的样子配上她因为紧张紧紧咬着的红唇,在玄鹤看来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玄鹤俯身吻了下去,刚触及到楚北柠的唇,突然被楚北柠一把推开。 楚北柠忙讪讪笑道:“王爷,王爷,咱们喝酒归喝酒,不搞这种暧昧啊!” 她说着,心头却乱成了一片,方才的心动到底算什么? 一直坚持的底线又在哪里? 她真的准备好做真正的梁王妃,然后帮着玄鹤夺嫡,赢了就和三宫六院斗,输了陪着玄鹤脑袋掉了碗大的疤。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她确实喜欢好看的男人,可真的做好准备了吗? 玄鹤被楚北柠这一推,也是懵了。 楚北柠忙道:“王爷,咱们划拳喝酒。” “五魁首,六六六……” “两只小蜜蜂啊,飞到花丛中啊……” 玄鹤苦笑了出来,她还是恨他,新婚夜那一顿鞭子,怕是这辈子都是个坎儿过不了的。 不多时两个人都喝多了,楚北柠实在是喝不动,仰躺了下来,玄鹤倒在了另一边。 也是奇了怪了,唯独和这个女人在一起,他便是什么都不必忌讳,什么都不必担心,身心全部都放松了下来,说不出的轻松。 两个人都醉了,说着不着调的话儿。 楚北柠突然趴在了玄鹤的身上,揪着他的衣领发酒疯红着眼睛低吼道:“玄鹤,其实老娘就想和你和离,一张和离书而已,你给老娘自由不成吗?” 玄鹤眸色瞬间清醒了过来,直愣愣看着完全喝醉神志不清的女人,心头却是暗恨。 还是想跑?没门儿! “楚北柠,”玄鹤恨不得掐死她,单手紧紧卡着她纤弱的脖子咬着牙道,“等本王死了,你再做梦吧!本王但凡活一天,你就得跟本王纠缠下去。” ------------ 第193章 占着 不过玄鹤到底还是没舍得掐死她,毕竟在地宫的时候,他宁可将自己的命押在这个女人的身上,此生都不会再杀她了。 玄鹤也是喝多了去,倒是撑不住,趴在了楚北柠的身边酣睡了起来。 第二天一早,楚北柠是被从水榭外面晃进来的阳光给刺醒的,忙揉了揉眼睛坐了起来。 不想刚坐起来,登时觉得头痛欲裂,宿醉的感觉其实不怎么好。 昨天晚上放松了,酒后后遗症很难受,估计得持续几天。 突然楚北柠一个机灵,忙看向了身边已经睁开了眼睛的玄鹤,这才从一片混沌中回过了神。 “我的个天!咱们彼此不会是……”楚北柠看着披在自己身上玄鹤的墨狐裘披风,又看向了满地的凌乱和倒在地上的酒壶。 她忙低下头查看起自己的身体,一边的玄鹤脸色沉了几分冷冷道:“放心,本王对醉酒的女人没什么感觉。” “哦,那就好,”楚北柠呆呆道,随后心头咯噔一下。 没什么感觉,那你昨天晚上差点儿要亲老娘,那是几个意思?不要脸! 楚北柠一阵阵暗自后悔,之前准备和玄鹤整两口儿,然后借机说一说她想和离的想法。 不想这事儿没解决,自己差点儿醉死了去,她瞧着似笑非笑盯着她的玄鹤,突然一颗心狂跳了起来。 她不知道原主有没有喝醉酒说真话的惯例,亦或是她昨天晚上醉的太沉,是不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楚北柠忙起身将狐裘披风还给了玄鹤,随后清了清嗓子,小心翼翼冲玄鹤躬身行礼道:“王爷,昨天晚上妾身没有说什么吧?妾身若是说了什么妄言,冲撞了王爷,还请王爷不要生气。” 其实楚北柠更想知道的是,她昨天晚上有没有说自己是穿越来的?若是被玄鹤知道自己是孤魂野鬼,怕是有些麻烦。 莫说是玄鹤,即便是这个世界所有的人,她都不能说出这个秘密,太骇人听闻了。 玄鹤没有起身,只是慵懒的靠在了锦缎垫子上,手臂微微弯曲撑着他的头,墨色的长发铺了下来,说不出来的妖娆俊美。 这厮摆出来这种身段儿,影响很不好啊! “哦?”玄鹤淡淡笑道,“王妃希望本王听到了什么?” 楚北柠一下子不敢说话了,莫非她真的说出来什么,忙俯下身凑到了玄鹤的面前低声道:“王爷,妾身没有说什么吧?比如私房钱藏在哪儿之类的?” 玄鹤眉头一挑:“王妃还有私房银子?” 楚北柠一愣,狠狠扇了自己一个嘴巴子,灰溜溜笑道:“罢了,一会儿妾身将银子给王爷取了来。” “不必,”玄鹤一阵好笑,“诺大的梁王府,本王的王妃贪污几个银子花,本王也不会那么小气的。” “王爷大气,王爷英明!”楚北柠连连奉承,瞧着玄鹤不像是听到了什么重要的梦话,不然表情不是这样的。 她心思动了动,冲玄鹤缓缓笑道:“王爷,还有一件事情要和王爷商议,您瞧我这猪脑子,昨天晚上喝多了,愣是没有想起来过。” 玄鹤抬眸看着她:“说!” 楚北柠定了定神看着玄鹤道:“王爷,咱们之前不是有个半年之期吗?” “妾身陪着王爷演戏,王爷送妾身一封休书,还给妾身自由。” 玄鹤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撑着脑袋的胳膊肘微微有些发抖。 楚北柠瞧着这厮又生气了,酝酿了一下措辞道:“如今王爷在朝廷也算是站稳了脚跟,妾身再在梁王府里混吃混喝,就不太好了吧?” “妾身的意思是,王爷您不喜欢妾身,妾身也不想站在王爷面前碍眼,正好儿赶在上元节宫宴召开前,您把我给休了。” “到时候您在宫宴上再选一个有岳父家可以给您助力的世家千金,助您平步青云,那多好。” “谁说本王不喜欢你?”玄鹤缓缓坐了起来,定定看着楚北柠。 楚北柠一下子说不出话来,张了张嘴,不可思议地看向了玄鹤。 不,不是,这个…… 怎么不按照套路出牌啊? 玄鹤死死盯着楚北柠一字一顿道:“我喜欢你。” 他几乎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儿蹦出来的,这种恨得她牙痒痒的同时还在表白的手法,放眼古今也没多少人这么干过吧? 楚北柠顿时急眼了:“可是,王爷,您知不知道强扭的瓜不甜啊?咱们之间都成那样儿了,您再扭瓜,不好吧?” “呵呵!既然强扭不甜,那就扭断了它!” 楚北柠眼角狠狠抽了抽。 “不是,王爷,您觉得我哪点儿好?我改还不成吗?要不我再像以前那么蠢?” “不必改,你的好,你的不好,本王都喜欢。以后你负责胡来,本王善后便是!” 楚北柠这下子真的整不会了:“王爷,您没毛病吧?” 她吸了口气道:“王爷……我……我有病!” “我给你治!” “我不孕不育!” “我给你治!” “我其实喜欢一个女人!” “杀了!” “我……王爷,您就行行好,放我自由吧!”楚北柠几乎要跪下来了,“您要再这样,我可给您戴绿帽了。” 玄鹤这下子终于变了颜色,突然想起来楚北柠新婚夜的时候已经不是处子之身,登时气的脸色渐渐有些发青。 他咬着牙淡淡道:“楚北柠,一次不忠本王可以忍你一次,再有一次,本王一定宰了他全家!” 楚北柠一个踉跄,不禁气哭了:“王爷,您这也太……妾身也是为您好啊!” “妾身何德何等,霸占着梁王府正妃的位子不放手,妾身那是占着茅坑不拉屎啊!” “你说本王什么?” 楚北柠忙闭了嘴,慌乱道:“不是,妾身就是个比喻,不是将王爷比作……” “滚!”玄鹤点着水榭的门,虽然喜欢她,可时时刻刻被她逼着想要宰了她。 “王爷,您听我解释,您不是茅坑……” “滚出去!” 楚北柠眼见着玄鹤是动了真怒,也不敢再说什么,忙应了一声逃出了水榭。 玄鹤被这个女人气得够呛,他已经表明了心意,她却还是和他装疯卖傻,看来她心里真的有人了,一定是那个慕泽。 “长风!” 外面的长风忙急匆匆走了进来,瞧着王爷的脸色不好看得厉害,不晓得王爷被王妃气成了这个样子,也委实可怜了些。 “王爷!” 玄鹤缓缓起身站在了窗户边欣赏外面的风景,许久才道:“那晚,按照本王的吩咐,你们有没有故意将慕泽放进了王府?” “回王爷的话,慕泽以为他用迷药迷倒了院子里的护卫,果然如您所说,使出来下三滥的手段进了王妃的房间。” “和王妃说了什么?”玄鹤的眼眸一点点的眯了起来。 ------------ 第194章 一碗牛杂面 长风忙定了定神,脸上掠过一抹惭愧。 虽然他蹲在了后墙角听了一个大概,可那两个人说话的声音实在是太低了,像是在耳语般。 说到紧要处居然压得更低,具体说什么他还真的没听清楚,不过后面说起来什么百花节的时候,倒是声音大了一些。 他当时也想换个角度听听,最好是躲在房顶上偷听,一定能听清楚。 即便是听不清楚,长风还会唇语,可慕泽的武功简直是高深莫测,远在他长风之上。 那一晚他才发现慕泽居然藏得那么深,根本没办法听墙角,只得硬着头皮将听到的断断续续的话说了出来。 “慕泽那厮当真是不地道,竟是劝说王妃和王爷和离,和离了就能和王妃一起参加百花节的盛会,到时候看样子倒像是想请皇上给他们赐婚!” 长风到底还是没有听到任何七彩连心草的消息,七彩连心草是楚北柠的命,慕泽即便是私下里和楚北柠说,也是谨慎万分,压着声音几乎是耳语出来。 玄鹤的脸色越发阴沉的厉害,眉头狠狠蹙了起来,许久都没有说话。 长风觉得慕泽那厮要完蛋了,自家王爷整人那是真的往死里整。 许久玄鹤冷冷笑了出来:“百花节只有未婚男女才能参加,而且按照往年惯例,就是为了讨个好彩头,和父皇要个赐婚。” “哪里有撺掇着有夫之妇去参加的,慕泽啊慕泽,本王瞧着你是活腻歪了。” “喊青山进来!” 长风如蒙大赦,忙转身将外面候着的青山喊进来办差。 “王爷!”青山忙躬身行礼。 玄鹤转过身看着自己身边最锋利的一把刀一字一顿道:“明天你就出发,记得联络千机门的门徒去一趟无忧山庄。” “也不必做别的,给无忧山庄放一把火!” “王爷?”青山一愣,现在夺嫡到了最关键的时候,自家王爷手中的那一股藏在暗处的势力,已经全部来到了京城。 不想竟是被王爷派到昆仑山的无忧山庄去放火? 无忧山庄素来都是三不管地带,而且极其难缠,一般人都不想招惹的。 结果王爷要放火烧人家庄子,什么仇什么怨? 玄鹤淡淡道:“无忧山庄的老庄主怕是也来京城了吧,虽然不知道他来干什么,可慕泽身为少庄主在帝都谋划了这么多年。” “本王不放心得很,既然不分敌友,迟早都得对上,不如给他们点儿教训!” 青山不敢再问,忙应了一声转身走了出去。 接连几天玄鹤又照常失踪了,也不知道再忙什么,楚北柠却躲在了东苑里生闷气。 结了婚,这还离不了了吗? 这个时代简直就是在欺压女性,放在新时代,她光凭借玄鹤抽她的那一顿鞭子,去医院做个重伤鉴定,然后去法院起诉离婚,玄鹤就跑不了。 现在倒好儿,她在离婚这件事情根本没有主动权。 楚北柠眉头狠狠拧了起来,心烦意乱之间决定回靖北候府瞧瞧几个妹妹,寻一些开心。 她不想乘着马车在半道儿上遇到了坐在路边吃牛杂面的四妹妹,初始透过车窗看到楚望月那个样子,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还是她聪明伶俐,端庄贤淑的四妹妹吗? 只见四妹妹穿着一件六扇门的捕快服饰,估计没有女孩子愿意做捕快,最小号儿的衣服穿在她身上也显得有些大。 关于四妹妹做了六扇门的捕快一事,又是在帝都里掀起了一阵轩然大波,不过仗着是顾伯懿未婚妻的身份,那些人都领教过顾伯懿的毒舌,只是在私底下嚼舌根子,也不敢明面儿上嘲笑。 至于顾相夫妇,没想到儿子进了刑部,儿媳妇之前瞧着还算端庄文静,不想跟着儿子一起进了刑部,做了捕快。 他们顾家可是几代的书香门第啊,全毁在了儿子儿媳妇身上了,真实造孽啊!两口子又先后病倒了去。 楚北柠忙喊停了马车,朝着正在吃牛杂面的楚望月走去,瞧那样子楚望月坐在这里不知道瞧着哪里,一定是又查什么案子。 “四妹妹,”楚北柠坐在了楚望月的对面。 楚望月瞬间被挡住了视线,这才回过神忙起身冲楚北柠行礼,被楚北柠一把拉坐在了凳子上。 “老板,再来一碗面!”楚望月笑声清脆,决定请长姐吃面。 楚北柠定定看着楚望月,因为走街串巷查案子,肤色都微微晒黑了去,却是比之前在靖北候府里的样子精神了太多。 果然是嫁给事业的女人! 楚北柠本来还想和楚望月说说话儿,可她对断案子之类的事儿不敢兴趣,之前那也是落在了自己脑袋上,被逼急了。 面摊老板又端了一碗牛杂面送到了楚北柠的面前,楚北柠有点心事也没胃口,可四妹妹盛情难却。 如今四妹妹也赚了公家的银子,变得阔绰了起来,能请她吃面了。 她刚低头吸了一口面,突然一道身影坐在了楚望月的身边,竟是乔装打扮的顾伯懿。 “长姐福安,”顾伯懿光洁的下巴上沾了白胡子,打扮成了一个老道的样子。 楚北柠对着这么一张苍老的脸,还冲她喊了一声姐姐,她委实一口也吃不下去了。 “顾伯懿,我妹妹好的也是金枝玉叶的靖北候府小姐,你们马上要成亲了,以后少带着她到处乱跑,影响不好!” “晓得了,长姐,”顾伯懿敷衍着,却是看着楚望月道:“尸体发现了,在城南的枯井中,碎尸了,肝肠都被掏出来了。” 楚望月眼底竟是露出了一抹亮色:“等我吃完和你一起去!” “好!给我也吃点儿那个牛肚!饿了!” “大人!请!”楚望月夹了一筷子牛肚喂到了顾伯懿的嘴巴里。 楚北柠简直是没眼看,两个怪物,娘的! “长姐,我们走了!”楚望月起身冲楚北柠行礼。 楚北柠无奈地摆了摆手,那两人匆匆离开。 她低下头看着面前的牛杂面,顿时想要吐出来,一把推开碗筷,上了马车。 “陈忠!不去靖北候府了,去回春坊!”楚北柠心里头堵得厉害。 每次被顾伯懿和四妹妹的狗粮喂到吐,也是没谁了。 现在和离不成,希望慕泽能有什么好办法,毕竟他可是无忧山庄的少庄主。 ------------ 第195章 烧了 楚北柠乘着马车直接去了回春坊,还未走到回春坊的门口,就瞧着慕泽身着一袭玄锦滚边素色袍子,披着墨色披风,端得是兰枝玉树风流倜傥,匆匆走进了街边的一家当铺。 楚北柠忙让陈忠将马车停在了路边,刚要朝着当铺的门口追进去,半道儿却又停住了脚步。 她心头微微一顿,按理说慕泽不缺银子啊! 别说是无忧山庄少庄主的身份,即便是帝都有名的慕神医,那也是赚的盆满钵满,怎的想起来去当铺当东西? 难不成有了什么难处?她好得和慕泽是朋友,自然不能看着朋友陷入困境不帮一把的。 可这样贸贸然跟进当铺里,难免会让慕泽觉得没面子。 楚北柠忙折进了一边的茶馆,挑了一个雅间,坐在临窗的桌子边。 点了一壶碧螺春,要了些许点心,边吃边等着慕泽从当铺里出来再上前叙话。 现在她倒是有个想法,能不能让慕泽找个帝都的女子,一起组队参加百花会,到时候拿到了彩头,她花高价从慕泽手里买回来便是了。 可毕竟也得慕泽愿意,况且百花会上比试的还是琴棋书画,要给慕泽找个女伴也得是顶顶厉害的女子。 她想到了自己的几个妹妹,二妹妹已经嫁人了,四妹妹是顾伯懿的未婚妻,即便参加怕是四妹妹的诗词歌赋当真应付不了,若是考察断案子四妹妹是一把好手。 五妹妹就知道吃,后面的几个妹妹…… 算了吧,她还没有无耻到让慕泽和几个奶娃娃组队的地步。 三妹妹更不能了,一旦在帝都现身,怕是静王那边一定不会让她顺顺当当的走。 楚北柠这边胡思乱想之间,不想当铺里气氛也冷冽到了极点。 慕泽此时躬身立在无忧山庄的庄主慕城的面前,表情凝重。 “父亲,何人如此胆大妄为?竟是将咱们庄子给烧了?” 慕城眉头拧了起来:“核心的院子没有触及,只是烧了庄子的一部分,可也损失了不少。” “已经查出来了,是千机门的大手笔!” “千机门?”慕泽不禁低呼了出来,脸色剧变。 说起江湖中的地位,无忧山庄绝对第一位的,可是近几年突然崛起一个新的门派,名字叫千机门。 这个门派行事分外的诡谲,不按照常理出牌,大有在江湖中与他的无忧山庄隐隐抗衡的势头。 慕城也早早关注了这个门派,可不管派人去怎么探查,就是查不出具体的底细来,甚至连背后的主事之人是谁都不清楚。 门中之人都是一些穷苦的孤儿培养起来,对他们的门主有着绝对的忠诚。 不管慕城用什么手段试探,打压,千机门都像是一块儿玄铁浇铸而成,根本连个缝隙和空子都没有留出来。 一直以来虽然无忧山庄和千机门不太对付,可也是井水不犯河水,此番怎么就将他的无忧山庄给烧了呢? 慕城越想越是坐立不安,定定看着自己的儿子道:“泽儿,你留在帝都继续关注小主子的动向,为父回昆仑山一趟。” 慕泽点了点头:“父亲路上小心。” 慕城又吩咐了慕泽几句后,这才从当铺的后门离开。 山庄都给人烧了,原本以为来帝都开始下一步的棋局,不想棋盘上的子儿已经铺陈开了,自己的后方竟是被人包抄,这倒是将他惊出了一身冷汗。 慕泽稍稍平复了一下心境,转身走出了当铺,刚走到了一处茶楼下面,不想头顶上传来了楚北柠欢快的声音。 “慕大夫!看这里,”楚北柠雪白的皓腕探出了雕花窗棂冲慕泽挥了挥。 慕泽没想到是楚北柠,唇角渗出一抹笑意,忙掀起袍角迈步走进了茶馆。 楚北柠出了包厢将慕泽迎了进去,随后重新点了一壶茶给慕泽,还补充了几样点心。 她抬眸看向了慕泽的脸色,虽然一如往常的俊美妖冶,可眉眼间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郁色。 “慕大夫今儿不忙?不诊脉吗?”楚北柠也不好意思一上手就问他怎么去了当铺? 慕泽忙笑道:“不忙,今儿正好让徒弟们练练手,你怎么在这里?” 楚北柠叹了口气,左右瞧了瞧看着慕泽压低了声音道:“事情怕是不好办,我和我家王爷提了和离的事情了。” “哦”慕泽眼底一亮忙看向了楚北柠。 楚北柠无奈的耸了耸肩苦笑道:“王爷不同意,这事儿有些难办。” 慕泽眸色沉了沉,果然他猜到了的。 梁王之前那么嫌弃楚北柠,如今怕是心意有变,这算什么?回心转意?虚伪! 慕泽眉头拧了拧,这事儿还挺难办,本来按照之前的表现,是极其讨厌楚北柠的,只要楚北柠愿意离开梁王府,也算是给梁王减轻了一个负担,如此看来还真的不是那么一回事。 但那毕竟是玄鹤,他又不能派人直接杀了算了,这事儿倒是将他也难住了。 他凝神道:“不若我们再想想别的办法,事情若是一条路子走不通,我们可以朝着另一条路去走,换个角度想想。”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楚北柠忙看着慕泽道:“慕泽,既然如此,那我能不能求你帮个忙!” 慕泽一愣:“你我之间何必用求这个字儿?” 楚北柠看着他笑道:“慕泽,你不是无忧山庄的少庄主吗,不若你找个姑娘组队,赢了那个彩头,到时候我花银子从你手中买下来,你说多少银子都无所谓。” 慕泽的脸色变得怪异了起来,这个女人所谓的好办法就是另外给他找个女人? 她知不知道百花会的意义在哪儿,最后那是有情人要终成眷属的。 她到底对他没有动了情,顿时一股子失落感袭上了心头,慕泽竟是有些怅然若失。 他不禁苦笑了出来:“楚姑娘,你又不是不知,若是百花会上夺得彩头的两个人,那是要被赐婚结成伴侣的,我倒是无所谓,假戏假做,可却是耽误了别的姑娘。” 楚北柠顿时哑然,也对,不管是谁都和慕泽在百花会上配合默契了,最后若是不成亲,那个女子的名声便会受损。 一时间两个人都沉默了下来,慕泽缓缓道:“百花会还有一段儿日子,我们再想想办法,总能找到办法的。” 楚北柠点了点头,一时间也有些无措。 慕泽和楚北柠分别后,朝着自己的回春坊而去,今天出来也没有带太多的随从。 方才为了见楚北柠,便让身边的随从先行回府,他此番独自一人沿着回春坊侧面的小巷子缓缓而行,一边想着心事。 突然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慕泽猛地转身,不想对方出剑的速度很快,竟是直接刺向了他的面门。 ------------ 第196章 自投罗网 慕泽顿时惊了一跳,他万万没想到在自己回春坊的家门口竟是遇到袭击他的人,这帮人当真是胆大包天。 慕泽眸色一冷,反手便是一脚踹向了攻向他面门的人,他用了十足的力道,那人居然被踹出了丈许。 其他蒙着面的人手中的剑锋倒是顿了一顿,没想到一个大夫的武功这么厉害。 随后这几个人也不讲什么江湖武德了,一起上,前前后后将慕泽围了起来,顿时斗成了一团。 慕泽一开始还没有将这些小喽啰放在眼里,可渐渐发现这些人的武功不一般,不像是普通人。 况且大白天敢在这回春坊袭击他,自然是有些道行的,况且即便是前院的随从们不知道这里发生的事情。 可如今这条小巷子里闹出来这么大的响动,后院里竟是一个出来接应的小厮都没有,慕泽突然心头一沉,难不成他后院里的药庐出了什么事儿。 慕泽顿时无心恋战,他轻功了得,瞅了一个空子,陡然腾空而起想要跃上墙头,跳出包围圈,不想刚跃了起来。 突然一张特殊的大网早就布在了巷子口的上方,瞬间罩了下来。 遭了! 慕泽心头一惊,那网本身就是一种很厉害的机关,一下子将慕泽束在了里面,他竟是丝毫动弹不得。 巷子口的伏击是假,前后左右围攻也是假,甚至连回春坊的后院也做了局,就是引得他自投罗网。 那张网上面竟还带着一些细小的银针,密密麻麻刺进了慕泽的身体,他登时觉得一阵酥麻晕了过去。 等他再醒来时,天色早已经漆黑一片。 慕泽惊醒了过来,却发生自己瘫坐在一处密室中,瞧着密室的布局和外面的天光,这间密室竟是有一半儿藏在了地下,狭窄的窗户也只与地面齐平,再往外面的风景,根本看不清楚。 唯一庆幸的是,他没有绳索绑住,反而以一个很舒服的姿态仰躺在那里。 可随后慕泽却是庆幸不了了,他发现自己竟被下了药,浑身上下没有一丝一毫的力气,他是大夫自然晓得那是什么药。 就是短时间内克制住一个人的全部武功,让他浑身酸软连吃饭走路都得有人伺候着的,就像是一个废人。 慕泽张了张嘴,竟是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该死的! 突然门口外面传来窸窸窣窣的走路声,随后便是走进来十几个女子。 慕泽不瞧倒还好,定睛一看,一口气差点儿没上来。 这些女子一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可每个人差不多都有五六十岁了,脸上的粉不停地掉落下来,瞧着那形容动作,估计是帝都那些落魄的歌舞伎,荒凉了一辈子,临死还接了这么一个奇怪的买卖。 几个老太太瞧着慕泽也是微微一愣,为首的一个大娘万分活泼,朝着慕泽上前一步行礼后,抛了个媚眼儿,差点儿将慕泽送走。 “哟!还以为是让姐妹们伺候什么人物,原来是如此俊秀的小郎君啊!” 慕泽口不能言,不晓得谁这么恨他,竟是派这么多老太太磋磨他? 他若是能从这里出去,一定要将那厮碎尸万段。 几个老太太虽然说着俏皮话儿,可也不敢太过分了,那位大爷吩咐下来,这几日伺候客人衣食住行,别给他恶心死了就行。 其他过分的,她们也不敢做,不过恶心人的事儿,自然晓得怎么做。 一时间,几个老姐妹顿时开心了起来,纷纷围坐在了慕泽的身边,趴在了他的胸前。 帮他洗脸的,端酒的,喂饭的,伺候得好不热闹。 慕泽突然觉得方才若是被杀死在巷子里,兴许还是一个好的选择。 接连几天,楚北柠去回春坊找慕泽商量七彩连心草的事情,慕泽都不在,问回春坊的小伙子,说是主子自从上一次出门到现在都没有回来。 楚北柠陡然想起来慕泽之前去了当铺的事情,难道真遇到了什么难事不成? 可他也没和自己说,她如今想帮他也无从帮起。 不过慕泽这人素来行踪不定,难不成离开了帝都忙自己的事情了,楚北柠思前想后也想不通,只得回到了梁王府。 不想今儿玄鹤回来的早,竟是直接来了她东苑的暖阁里。 整个人撑着手臂仰躺在她的软榻上,翻看着她的那些话本子,神情竟是带着几分轻松。 楚北柠一愣忙上前一步行礼:“王爷,今儿怎么这么早下朝?” 玄鹤缓缓翻了一页书淡淡道:“临近年关,要忙的事情也早该忙完了,如今都是准备着过年过节罢了。” “哦,”楚北柠想着心事,也没有别的话。 玄鹤却坐起了身子,看向了楚北柠道:“与你说一件事情,桌子上有本王从别处花重金购来的琴谱和诗词册子,还有字帖,你且瞧瞧。” “嗯?”楚北柠一愣,忙看向桌子上摆着的这些东西,果然都是玄鹤送过来的,这些琴谱和字帖,看起来都很名贵,外面用泥金镶边儿的紫檀木盒子整整齐齐封着,看着很有质感。 楚北柠拿起了一张琴谱,看愣了去,别过脸不解地盯着床榻上的玄鹤。 “王爷,您这是什么意思?” 玄鹤揉了揉眉心,叹了口气道:“还不是因为百花会?” 百花会刚从玄鹤的嘴巴里提出来,楚北柠登时心头突地一下悬了起来。 “呵呵,百花……百花会怎么了?”楚北柠故作轻松,“不就是年年给那些未婚男女准备的节目吗?咱们这些已婚人士……” 楚北柠猛地抬眸看向了玄鹤,嘴巴里的话却是说不出来了。 玄鹤白了她一眼:“百花会最一开始的目的是为大晋朝选拔人才,后来才是被人演绎成了男女相亲的盛会。” “父皇今年下了诏令,百花会要比以往更加隆重一些,不再局限于门第家世,自然也不局限于男女关防,所有人都可参加尽情展示。” “到时候柔然的王子和公主要来赴会,父皇这才有此意思,让柔然的人瞧瞧我们大晋风物繁盛,人才济济。” “若是再办成了相亲会,岂不是让敌国笑话了去。还以为我大晋除了男女那点子狗屁事情,再没有了别的底蕴,岂不惹人笑话?故而今年百花会的规矩改了,改回到了一开始的初衷。” 楚北柠顿时明白了,晋武帝今年要这么办百花会就是为了显摆自己国民多才多艺,若是再单纯办成了男女相亲会,未免太小气了些,让柔然看不起。 玄鹤下了地,将话本子卷了起来,轻轻敲打着自己的额头无奈道:“父皇还下令,我们这些皇子们必须亲自参加比试,因为柔然的王子和公主也要下场去比。” 楚北柠一下子懵了,抬起头定定看着玄鹤。 玄鹤点了点桌子上的琴谱等冷冷笑道:“王妃,这些日子好好学习,不要拖了本王的后腿啊!” ------------ 第197章 缺爱 楚北柠没想到事情会出现这么大的转机,简直就是一波三折。 原本以为没戏了,七彩连心草的事情彻底走进了死胡同,不曾想晋武帝今年改了百花会的规矩。 她强压住内心的喜悦,这事儿涉及到了七彩连心草,她还不能表现得太过头了。 玄鹤这家伙素来是个心思缜密的,漏了馅儿不好说了。 也罢,他不和离也罢,先拿到那一株救命的草药再说。 他不和离,她就和他耗着,总有一天他厌倦了自己,怕是到时候又开始讨厌她了吧? 楚北柠也想过玄鹤为何不想和离,很大程度就是新鲜感,觉得她换个人一样,新鲜感过去,还是过去那个无情冷酷的梁王爷。 这一次百花会比试,比的是琴棋书画,还有武功。 玄鹤的武力值她一点儿也不担心,现在唯一担心的是,她这边掉链子。 要知道在帝都老百姓的眼里,楚家嫡女就是个白痴二傻子,没有丝毫文化素养的粗鄙女人。 琴棋书画…… 楚北柠眉头狠狠拧了起来,看向了书案上玄鹤帮她买的那些琴谱诗词册子,不禁苦笑了出来。 玄鹤太看得起她了,距离百花节也只有短短两个月的时间,她就是一天二十四小时不睡觉也赶不上趟儿啊。 自家老爹从来都没有好好培养一下他的九个女儿,尤其是她,更是放养似的。 楚家女孩子最有文化的就是二妹妹了,可也差了太多。 其余的不能提,尤其是三妹妹,谁要是逼着她读书,她就砍人! 楚北柠忙翻动起了书案上的东西,心思一动,直接将里面的字帖挑了出来。 一边的玄鹤凝神看着面前的这个小女人,瞧着她脸上的表情来来回回纠结的样子,倒是生出了几分趣味。 他缓缓道:“王妃,还是先练琴背诗得好,毕竟练字儿怕是练不出来了。” “练琴尚且还能不丢人!” “边儿去,老娘哪回给王爷丢过人?”楚北柠愤愤然。 玄鹤眸色一闪,抬起手却是抓住了楚北柠的手,楚北柠一个哆嗦。 这厮最近越来越嚣张了啊,先是进了她的卧房,现在居然开始肢体语言上的调戏了? “你……”楚北柠只觉得玄鹤的手冰得厉害,攥着她的手,像是浑身过了电一样,冷飕飕,麻酥酥,那个感觉实在是说不出来。 “别动,”玄鹤声音沉哑,紧紧握着楚北柠的手,轻轻在纸上面一点点描摹。 “写字儿端得是心态平稳,认认真真的写,心中有字……” 楚北柠想他快点儿走,这么油腻的玄鹤,她有点点驾驭不了。 “行了,王爷,妾身晓得怎么练了,字在人在,字亡人亡,妾身一定好好练,不给王爷丢脸!”楚北柠甩开玄鹤的手,将自己的胸脯拍的咣咣响。 玄鹤看着被楚北柠甩开了的手,脸色稍稍黯淡了几分,带着少许的冷意,随即冷笑了一声。 “好好练!本王还有些事情要忙,告辞!” 玄鹤走出了暖阁的门,楚北柠这才松了口气,她低头死死盯着自己的手,感觉手背上还残留着那个人的一丝丝温度。 楚北柠打了个摆子,将手甩了甩,低下头认认真真的练字儿。 这一练就是两个多月的时光流逝,转眼间便是到了上元节百花会召开的日子。 今儿梁王府上下都显出了一丝丝的热闹劲儿,甚至有些鸡飞狗跳的感觉。 这大半年过的分外惊心动魄,好在也很顺利的过去了,立春那一天楚北柠拿出了银子狠狠赏了王府里上上下下忙碌的人们。 一时间府里头的下人们具是开心至极,楚北柠这个当家主母做得赏罚分明,也不小气,不苛责下人,倒是在府里头的威望渐涨。 今天就是上元节了,家家户户准备了灯烛准备去御河边放灯,而且今年百花会的主会场就在御河的河面上。 天色还没有完全黯淡了下来,各个世家大族的马车就已经朝着既定的地点行去。 玄鹤今天的神情也有几分不一样的激动,换了一身玄金色长袍,戴着墨玉冠,更是衬托着他的眉眼清俊了几分,美得像是天上掉下来的神明,威严又令人不敢直视。 他早早来到了东苑,心头一直不放心楚北柠这个家伙。 不过之前她给了他太多的惊喜,希望今晚百花会上,她依然不辜负他隐隐的期盼。 “王爷福安,”门口的几个丫头看到玄鹤走了进来,忙躬身行礼。 玄鹤迈步走了进去,发现楚北柠不在暖阁里,他眉头一挑转身去了隔壁的书房。 远远听到书房里楚北柠低声祈祷的声音,这倒是让玄鹤微微一愣。 这个女人在他的印象中简直是无法无天,不敬鬼神,还从未见过她祈祷成这个样子。 玄鹤倒也是不好打扰,只得透过轩窗看了进去,随后却是眉头一挑。 只见正对着北面墙壁的书案上,楚北柠摆了两张画像,那画像里的人穿着的衣服却与他大周之人不同。 一个身形高大容色清俊,抬头对月像是在吟诵着什么,一个脸颊消瘦像个落魄诗人,低头沉思着。 “李爷,杜爷,还有列祖列宗各位会写诗词的爷爷们,对不住,对不住了……” “今晚保佑我保佑我,我稍稍摽窃一下,罪过罪过!” “语文老师,历史老师,诸位师傅么么哒么么哒……保佑我保佑我……” “诸天神佛,如来佛祖,上帝真主老天爷啊!” 楚北柠跪了下来,手中虔诚的拿着香烛,狠狠磕着头。 玄鹤愣是一句话也没听明白,实在是忍不住了,这头磕得要磕到什么时候。 他迈步走了进去,楚北柠忙惊慌失措的站了起来,看向了玄鹤。 “王爷?” 玄鹤凝神瞧着眼前的这个丫头,桃红色散花如意云烟裙,梳着一个百花髻,手腕间翡翠镯子颜色透亮,明朗的颜色中透着一点素雅。 玄鹤发现楚北柠真的很适合红色,红的越嚣张越好。 她人长得大气,治好了脸上的毒印后更是明艳至极,明明就是一只掉落凡尘的小妖精,却又在灵动中透出了难得的端庄。 一时间玄鹤的视线都深邃了几分,抬起手抚上了楚北柠的脸,狠狠掐了掐笑道:“方才神叨叨地做什么?” 肤如凝脂,手感当真不错。 楚北柠被掐疼了,瞪了玄鹤一眼,玄鹤倒是笑得更开心了几分。 楚北柠忙推着玄鹤出了书房:“王爷,我们还是快走吧,去得迟了,又惹得父皇不高兴。” 玄鹤点了点头,却是顺势握住了楚北柠的手,楚北柠挣了挣还是屈服了。 “王爷,您最近是不是缺爱?”楚北柠无奈地看着玄鹤。 玄鹤唇角微翘:“嗯,很缺。” ------------ 第198章 流光溢彩 楚北柠随同玄鹤一起乘着马车到了御河边,远远看去整条穿城而过的御河河面上放满了彩灯,还有各色彩船浮在河面上。 御河顿时像是从天际间蔓延下来的流光溢彩的彩带,美得惊人夺目。 河岸边却是各个世家大族搭建的彩棚,里面供各家女眷休息看灯。 河面上修了一座类似于浮桥的台子,绵连数丈,台子上修着丈许的木头架子,最顶端的尖子上却是放着一只满怀才能抱得下来的彩球。 虽然现在已经立春,可依然是春寒料峭,距离真正的暖和还差远了些。 故而河面上还隐隐有些浮冰,却在这灯光的晕照下显得分外璀璨夺目,那架子上的彩球却是用鲜花做成,是晋武帝命人从南疆之地,不知道跑死了多少马儿才运到了帝都。 此番最靠近台子的便是皇亲国戚们的彩棚,紧跟着的是世家大族的彩棚,按照尊卑等级排了下来。 因为今年改了规矩,百花会不分什么成婚与否,只要是大晋朝的有志青年都可以参加,故而显得尤其热闹,彩棚都挤不下了。 不过比试的时候还是老规矩,男女搭配干活儿不累,男子大多参加骑射切磋,女子大多参加诗词歌赋。 不管怎么样,都是使出来浑身的解数,争得就是个面子。 楚北柠和玄鹤的马车停在了彩棚边,两个人一前一后下了马车朝前走去。 此时的楚北柠已经完全不同往常,所有人看着楚北柠的眼神甚至都有些期待。 毕竟这几个月来但凡是发生一些轰动的事情,楚北柠必然会是那风暴的风眼。 不过之前楚北柠也参加过百花会,那个样子实在是惨不忍睹,虽然这几次楚北柠出风头,但是都和诗词歌赋不沾边儿。 她一向在这方面就是个草包白痴,今儿不知道和梁王爷一同进入场中比试,到底要闹出多大的笑话来。 楚北柠也看出来自己的人气不低,只是那些看过来的视线过了几分玩味和嘲讽。 她也不理会这些无聊的人,紧跟在了玄鹤的身后,要去皇族的彩棚需要经过裴家这边的棚子,刚擦着裴家彩棚准备走过去。 突然一道清丽的声音故意大声说了出来。 “呵呵,她能有什么出彩的?出丑罢了!” “之前的百花会大家又不是没有见过她的丑态,如今不知道使出来什么手段强行嫁了梁王,还真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说这话儿的正是裴家二小姐裴雨鸳,上一次在顾家的诗会上,她那么用心却还是让楚家四小姐楚望月将顾伯懿抢了去。 这一口气她哪里能咽得下去? 楚家都是些不要脸的小娼妇! 她喜欢顾伯懿已经喜欢好久了,顾伯懿是帝都第一才子,她是帝都出了名的才女。 才子配佳人,本来那么好的一段佳话,却是被楚家姐妹给糟蹋了。 眼瞧着楚北柠缓缓走来,非但不知羞耻,还仰起头,端得是比往日明艳动人多了。 楚北柠治好了脸上的黑色印记后,就像是蒙尘的明珠,陡然被擦去了上面的灰尘,变得绝艳夺目了起来,隐隐将彩棚子里的其他贵女硬生生比了下去。 裴雨鸳和她的姐姐裴未央,那可是帝都里数一数二的美人,此番却是被个楚家的草包压过一个头,哪里能忍得下这口气? 此番裴雨鸳的这一番话就是抬高了声调,故意说给楚北柠听的。 楚北柠停下了脚步,随即一想,罢了,忍一时风平浪静。 今晚主要目标就是七彩连心草,她犯不着和这些八婆争长短。 不想又一个略显尖锐的声音传了过来。 “楚家四小姐那样低贱的女子,也能入了顾公子的眼,谁能晓得私底下做过什么?莫非是和她长姐学到了什么精妙之处?哈哈哈……” 说话的是裴雨鸳的好友冯雪珂,礼部侍郎冯大人之女,也是家里的嫡女。 和裴雨鸳是手帕交,裴家和冯家都是高门大户,自然瞧不上已经衰落到极点的靖北候府楚家。 她们这些贵女们就是等着瞧楚家几位小姐的热闹,看她们的笑话。 不想笑话没看到,反而楚家的庶女一个个都有这么大的造化,当真是气死人了。 楚家虽然衰落了,可依然顶着个靖北候府的名头,故而棚子就搭在了裴家的旁边。 冯雪珂又是个大嗓门儿,声音也尖锐,这么说出来后,顿时坐在隔壁的楚家人一下子变了脸色。 楚家的棚子分外的寒酸,几个姨娘带着能出门的楚家姑娘们撑着门面,此时被人这样诟病,脸面上瞬间挂不住了。 楚望月低着头,一张雪白的脸涨得赤红,她其实明白楚家和顾家,自己和顾伯懿的差距。 人人都为他们的亲事感到不可思议,私底下说什么的都有,可现在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被人非议,楚望月心头一阵阵的难受。 毕竟过几天,就是她要嫁入顾家的日子了。 王姨娘性子懦弱胆小怕事,虽然气急了,可也不敢说什么,只得死死抓着自己女儿的手。 楚望月眼观鼻鼻观心,也没有出声。 如今的楚家说话不顶事,她若是再和那些人争什么,也无济于事,反而让楚家更加难堪。 “望月……”王姨娘声音微颤。 “娘,什么也不要说,喝茶,”楚望月将在小炭盆里温热了的茶壶提了起来,帮王姨娘斟满了茶汤。 这些日子顾家两位长辈都病倒了,顾伯懿也因为那一桩棘手的案子出了帝都调查,顾家除了二房三房的夫人之外,正房的人一个也没有现身。 听了冯雪珂的话也有些冷了脸,可毕竟他们也不愿意这一桩亲事,此番倒是无话可说。 所有的脏水一盆接着一盆扣到了楚望月的身上,楚家却是丝毫不吭气。 就在人们看笑话的时候,突然已经走到皇族彩棚那边的楚北柠却是转身折返到了裴雨鸳和冯雪珂的面前。 那两个人顿时吓了一跳,楚北柠的名声不怎么好,她们两个嘴巴利索到底胆子不大。 冯雪珂向后退了退身子,抬眸冷冷看着楚北柠道:“王妃,您这是要吃人吗?” 楚北柠冷冷笑了出来:“对不起,老娘不吃屎!” ------------ 第199章 她的要求 不是比声音清亮吗?楚北柠的声音就很脆,加上之前裴雨鸳和冯雪珂二人实在是肆无忌惮,有意将众人的视线朝着楚家女眷身上引过来。 所以世家大族子弟们都纷纷看向了这里,结果楚北柠来了这么一句。 顿时逗起了一阵哄笑声,冯雪珂脸色瞬间惨白。 她们这些世家贵族的女子们,即便是之间互相倾轧背地里用小刀子戳对方,面子上还是保持着一贯的温雅,不曾想楚北柠一过来就是言语粗鄙不堪。 冯大小姐在家里也是个独女,又是冯家正房夫人所生,自然是千般宠爱在一身,平日里被宠得厉害了,养成了骄纵的性子。 此番却是碰到了楚北柠这样的对手,竟是当众骂起了人。 “你……你这个泼妇!不可理喻!”冯雪珂抬起手点着楚北柠的鼻子尖骂了出来。 四周的贵女有些在上一次的顾家诗会上见识过楚北柠骂人的功底,此番具是同情的看向了冯雪珂。 “泼妇?”楚北柠声音陡然沉了下来,声音又是抬高了几分,冷冷看着冯雪珂道:“这就是礼部侍郎的家教吗?” “你再怎么跋扈也只是个寻常官宦家的女子,你见着本王妃怎么不行礼?” “是帝都御河的水太深了养不下你这千年的活物万年的那个什么?” “还是皇恩浩荡泽被深远,照耀不到您龌龊肮脏幼小的心灵?” “如不是吃了五谷杂狼,这大晋天地之间都放不下你了,你这是要飞天成仙啊,试与星月比高高啊?” 四周的人们又是一阵哄笑! 正位坐着的太子玄宸唇角渗出一抹苦笑,好厉害的一张嘴。 一边的静王冷哼了一声道:“幸亏大哥你没娶了这位,不然活生生能被说死!” “你……你……”冯雪珂急眼了,她平日里都是学习些琴棋书画,从未想过会被人骂成了这个样子。 关键是楚北柠骂人,貌似不带一个粗鄙的字儿,却像是将她的衣服剥光了去,里子面子全掉了,顿时成了最大的笑柄。 “你什么你?”楚北柠眸色一冷,“本王妃是梁王妃正妃,你算个什么东西?对本王妃呼来喝去,什么时候一个小小的官宦家的女子,竟然也勾三搭四,忤逆皇族?” “呵呵!原来天地之间还真的放不下你们冯家了?”楚北柠说罢却是淡淡扫了一眼裴家人。 四周的人顿时眸色深邃了几分,纷纷看向了裴家和冯家的人。 按理说大晋朝素来文官和武将不对付,偏生冯家和裴家走得近了一些,而裴家又是安王的娘舅家。 本来这种结党营私的事儿,大家在私底下悄悄说,不想竟是被楚北柠挑了起来,这可就变得明晃晃了。 文官武将勾结,再加上一个王爷,这要是入了晋武帝的眼,会死人的。 “王妃息怒!孽女!还不同梁王妃赔罪?”一边的冯大人顿时惊了一跳。 本来自己的女儿与裴家的姑娘交好,这件事情他甚至也很乐意。 毕竟现在朝堂里安王的势力是很大的,若是以后能攀附一二也是好的。 可他这个心思却被楚北柠毫不客气的当众点了出来,虽然恨死了楚北柠,可这件事情终归是女儿闯了祸,忙站起来打圆场。 “父亲!”冯雪珂没想到自己被个草包拿捏到了此种地步,以往在这百花会上,不是这个草包出丑吗,偏生今日这个贱人行事这般锐利。 “还不快赔罪?”冯大人低吼了出来,脸色铁青。 这个丫头怎么也是个糊涂的? 她在府上再怎么受宠,也是个官宦女子,对方再怎么名声不好,如今是正儿八经的梁王妃! 尊卑在那里摆着呢! 冯雪珂从未被父亲这般呵斥过,顿时吓得脸色剧变,也晓得父亲是真的动怒了。 她死死咬着牙关,还是走到了楚北柠面前,僵硬的福了福道:“臣女方才气头上,言行失仪,还请王妃责罚!” 她说这个话儿,也就是给这个贱人一个面子罢了。 楚北柠再怎么是梁王妃,也不能嚣张跋扈了去。 她可是冯家嫡小姐,她都道歉了,也给她个台阶下罢了! 楚北柠还能真的责罚她不成?呵! 楚北柠看着面前敷衍应付的冯雪珂,嗤的一声笑了出来:“裳霓!掌嘴!” 掌嘴这个词儿刚从楚北柠嘴里蹦出来,冯雪珂整个人都愣了,随后还没等她醒悟过来,突然楚北柠身边的一等丫头走了出来,挽起衣袖狠狠朝着她扇了过来。 裳霓这丫头生的很是壮实,几巴掌扇下来,冯雪珂差点儿晕死过去,脸颊瞬间肿了起来。 她惊呼着捂着脸瘫倒在地,不可思议的看着楚北柠。 冯大人脸上的表情再也绷不住了,冷冷看着梁王妃道:“王妃,您是不是太过分了?” 突然玄鹤缓缓笑道:“礼部掌管的便是我大晋的礼仪规矩,一个普通的民女顶撞皇族,该当何罪?” 他定了定话头嗤的一声笑了出来:“我家王妃当真是个心慈手软的好人,仅仅是掌嘴而已,若是本王,怕是要动用大理寺好好审一审的!” 冯大人脸色煞白,连连后退了几步,忙命人将被打成了猪头的女儿赶紧塞进马车送回去。 今儿这一笔他暂且记下,日后再说。 “冯大人?本王说的对不对?还是冯大人对我大晋礼法有更深刻的见地?”玄鹤俊美的脸上掠过一抹阴冷,看过来的视线像是淬了毒的刀子。 冯大人忙躬身道:“王爷英明。” “哈!”玄鹤干巴巴的笑了一声,这一声更是让人难堪到了极点。 楚北柠带着裳霓回到了玄鹤的身边,耸了耸肩高声道:“王爷,也不怪妾身,刚才冯小姐说求妾身责罚她,臣妾是个天下第一老实人,从未见过这种古怪的要求,她求着要责罚,妾身也不能不遂了她的心意,是吧?” “这大过节的,这种要求还挺别致的啊!” 玄鹤抿了抿唇低声道:“王妃,差不多就行了!” 楚北柠咳嗽了一声,忙乖乖坐好。 场中的气氛却是变得有几分诡异了起来,这下子再也没有人敢非议靖北候府楚家的女眷了。 关键是梁王妃太护犊子,而且极其无耻,吵架第一名,这样的主儿,她们惹不起。 “皇上驾到!” 司礼监太监尖锐的声音陡然响了起来,四周的人纷纷起身,人群中间分出来一条道,用明黄色锦缎铺着。 晋武帝带着后宫妃嫔缓缓走了进去,身后还跟着他最宠爱的弟弟章王,裴未央穿着一件鹅黄色流苏裙,梳着反繁复的发髻,满头的珠翠,一步步走了过来。 待走到楚北柠和玄鹤面前时,她意味深长的看了楚北柠一眼,眸色间闪过一抹阴森。 ------------ 第200章 王爷威武! 玄鹤等皇族还有文武百官忙跪了下来,御河岸边更远处的百姓更是雀跃至极,像这种帝后与百姓同乐的场合并不多。 瞬间三呼万岁之声,响彻云霄,更是将御河岸边的节日气氛烘托到了最顶峰处。 晋武帝对这样的阵仗很是满意,扫了一眼身后跟过来的一对儿青年男女笑道:“你们柔然可曾有此种场景啊?” 晋武帝言语间多了几分傲娇,只有他的大晋才是风华物宝之地,柔然远在塞外草原哪里有这个。 柔然大王子斛律衍定了定神,淡淡笑了出来:“我柔然固然没有您这边的灯会,可每到八月中旬,草原上会有达慕盛会召开。” “到时候草原上的英雄们比试骑射,万马奔腾,别是一番壮丽气象,到时候还请陛下光临我国,与我父王畅饮一杯。” 斛律衍生的相貌堂堂,举手投足间具是贵气逼人,倒是个不好对付的角色。 身后站着一个穿着柔然服饰,扎着彩辫的女子,虽然长相上不比中原女子细腻一些,可却也是个美丽的女子。 正是柔然国的公主斛律琬,此番却是冷哼了一声道:“这些文文弱弱的东西,哪里比得上我们柔然的骑射好看?” “小妹!不得无礼!”斛律衍沉声呵斥,脸上却是笑嘻嘻的表情。 晋武帝方才的好心情顿时被冲得烟消云散,他脸上的表情稍稍挂不住了。 明明知道柔然狼子野心,在北部边地对大晋朝那是虎视眈眈,可现在迫于乌孙的压力,不得不寻求和柔然的合作。 如今的乌孙国内更换了少主,全国上下励精图治,大有南下的趋势,成了大晋的第一强敌。 此时柔然的态度尤其关键,既不能得罪了,也不能让对方轻视了大晋,不然这也是一头饿狼。 郑皇后忙笑道:“皇上,您瞧瞧这些帝都的年轻人,一个个摩拳擦掌倒是等了许久呢。” “虽然我大晋的子弟们平日里读书多一些,也没有那些粗蛮习性,可在这武功上却也是建树颇多呢!” 晋武帝满意的点了点头,刚要说什么,一边的裴贵妃突然笑着应了一句道:“对啊,尤其是梁王爷,今儿也要与柔然王子切磋一二,让我等见识一下柔然王子的风采呢!” 裴贵妃刚提及玄鹤,柔然来的王子和公主顿时脸色都变了变,带着几分暗恨。 若不是玄鹤在柔然边地驻守了这么些年,他们柔然早就打进了大晋的王都之地了。 那厮就是他们柔然边地将士的噩梦,今日定要他好看! 晋武帝瞧着柔然来的兄妹两终于变了颜色,顿时觉得赚回来一些脸面,宠爱的看了一眼裴贵妃,还是贵妃会说话。 一句话儿便是让柔然这对小兔崽子下不了台面,郑皇后暗自骂了一声狐狸精。 随后心头冷笑了出来,裴家到底因为上一次章王和章王妃裴未央的事情,对楚北柠连着玄鹤也恨上了。 这是结了死仇,别看是抬举玄鹤的一句话,却是将梁王玄鹤瞬间推到了风口浪尖之上。 这柔然来的大王子,他们丝毫不知道底细,偏生在这个时候裴贵妃提出来让玄鹤和这人比。 若是赢了,皇上欢喜。 若是输了,皇上肯定恨死了这个给他丢脸面的儿子。 本来玄鹤还不被皇上宠爱看重,这些日子借着一些机会才入了皇上的眼,若是这一次搞砸了,以后怕是再也没有机会赢得圣眷。 裴氏果然歹毒,这是要替自己的儿子彻底清除玄鹤这个障碍了。 郑皇后唇角勾起来一抹嘲讽,不禁暗自冷笑了出来,这样也好,你们先斗着,我的儿子们权当看戏罢了。 楚北柠此时凑到了玄鹤的面前低声道:“王爷,妾身瞧着裴贵妃这娘们儿不像好人呐!” “你之前和那个爆炸头有没有接触过?那厮武功怎么样?” 爆炸头?玄鹤一愣忙看向了不远处站着的柔然大王子斛律衍,柔然人的发饰很是奇特,男子的头发都是堆砌在头顶,倒像是一朵乌云压顶。 固然斛律衍长得也算英俊,可这个发饰此番听着楚北柠的描述,他不禁莞尔一笑。 “放心,合起来也打不过我一个人!” 楚北柠顿时松了口气。 “王爷,一会儿你比武的时候,一定要小心小心再小心,妾身给你个东西!” 玄鹤一愣忙低头看向了楚北柠塞给他的东西,竟然是一些迷烟痒痒药之类的小暗器,不禁哑然失笑。 “本王不用这些!” 太掉价儿了! 楚北柠忙道:“拿着,一会儿比试的时候,他们若是不讲武德,你就拿出来往死里怼!” “咱们这个比赛,不要武德,但是要赢!一定要赢!” 玄鹤一愣,怎么觉得楚北柠这个话儿说的怪怪的,感觉像是比他还要在意这一场比试。 通过这些日子的相处,玄鹤其实早就看出来楚北柠不是那种好胜心强的女子。 每一次反击,都是那些不开眼的贱人先挑衅她的。 今儿主动让他用这种卑鄙手段,感觉像是很在乎百花会的输赢,这不像是楚北柠的性格。 可他也想不清楚楚北柠到底是个什么心思,此番已经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也顾不上想那么多了。 他没想到裴贵妃一上手便是给他挖了个坑,让他掉进去爬都爬不出来。 看来他今儿还不得不赢了,若是输给柔然大王子,那结局可就微妙了。 晋武帝带着妃嫔们坐好,把酒言欢了一会儿,便是将视线投向了比试场。 此番大晋武功高强的世家子弟们都纷纷起身走进了场中,站在了河面的浮桥搭成的台子上。 最正中是一个丈许见方的高台,感觉像是打擂台一样,抽签产生比试顺序,谁要是能在台子上站到最后,谁就是最后的赢家。 此番玄鹤已经下场了,外袍脱了去,只露出了里面的玄金色劲装,腰间束着一条鎏金腰带,勒紧了后衬托出了他矫健挺拔的腰身。 他此时已经打过了四轮,稳稳站在了台子上,最气人的是单手就把对手推下了高台,这还是点到为止没把人给摔死。 “帅!我家王爷最帅!” “王爷加油!” “超燃!” “王爷你是最棒的!妾身爱你千千万万遍!” 楚北柠的声音几乎盖过了所有的欢呼声,频频引来众人侧目。 楚北柠第一次看玄鹤和别人比武,之前晓得那厮厉害,可没曾想厉害到单手挑人的地步,这让其他人怎么活? 眼见着又是四场比完了,除了柔然来的斛律衍没有下场,此番场中只剩下了玄鹤一人。 四周的气氛变得怪异了起来,纷纷看向了斛律衍。 斛律衍淡淡一笑,缓缓起身道:“我来会会梁王爷!” ------------ 第201章 卑鄙 斛律衍作为柔然大王子,甚至还能被派到大晋做和谈的代表,足见其在柔然王族中的地位。 其实柔然大王早就将斛律衍当成是未来柔然国君来培养,这一次也只不过是历练罢了。 楚北柠看着斛律衍下了场,不禁暗自替玄鹤捏了一把汗,同时觉得这个斛律衍当真是个滑头。 方才邀请他一起参加抽签,不想这小子以自己是柔然贵宾,不屑与同普通大晋贵族子弟比试,要比试也等着梁王胜出后再说。 那不就是明晃晃欺负人吗,玄鹤现在已经打了八场,消耗的也差不多了,正是疲累的时候,再遇到强劲的对手,形势就有些不确定了。 好在玄鹤真的是能打,此时看着缓缓走过来的斛律衍,脸上的表情依然淡定从容,没有丝毫的变化。 斛律衍站在了玄鹤的对面,唇角染着一抹笑意,眸色却是阴冷至极。 就是梁王这个混账东西,他带领的赤焰军硬生生将父王的几十万骑兵压制在边地不能动弹,不然柔然的版图还能扩充下去。 此番这个阻挡柔然扩充的男人就站在了他的面前,他恨不得宰了他。 可斛律衍也不是那种没脑子的,他晓得玄鹤的厉害,此人武功简直是逆天,依着他的这点子本事根本杀不了他。 斛律衍按照汉家人的规矩,冲玄鹤抱了抱拳笑道:“王爷,赐教!” 谁知玄鹤根本不回礼,倨傲的看着斛律衍一句话也不回应。 斛律衍顿时脸色微微一变,一边的楚北柠也觉得自家王爷太傲娇了,不过她喜欢,嘿嘿。 斛律衍的脸色稍稍有些不好看了,最起码的外交礼仪,这个混蛋都不遵守吧,可他也曾经是玄鹤的手下败将,一时间气焰倒是消弭了几分。 斛律衍定了定神却转身看向了观礼台上的晋武帝高声笑道:“陛下,我有一个提议。” 晋武帝眼角一抽,柔然来的这个小兔崽子,他也看出来了心眼子太多,随后淡淡笑道:“不知殿下有何提议啊?” 虽然恨死了对方,可面子里子的还是要维护一些。 斛律衍高声笑道:“今日我代表我父王来大晋,便是本着咱们两国之间友好交往,世代和睦来的。” “如今这景象繁华,君民同乐之日,我与梁王殿下却在这里生死搏杀,委实难看了一些,我希望大家就是切磋而已,点到为止,不知道陛下同不同意。” 斛律衍这个话一出口,所有人都纳闷了。 怎么的?这是不想比试了?可看着又不像,既然害怕了,不比了,那你下场闹着玩儿呢? 大晋臣子纷纷看向了自家皇帝,不晓得柔然这边的人卖的什么关子,这有些看不懂啊? 楚北柠也是纳闷儿了,可总觉得这厮看着尖嘴猴腮,不如她家王爷厚重,一看就是个小人。 晋武帝一愣忙道:“依着殿下的意思是……” 斛律衍高声笑道:“本王以为我和梁王都去掉身上的兵器,咱们单纯比试拳脚,点到为止便罢了。” 无耻!楚北柠不禁气笑了。 天下人人都晓得,玄鹤之所以厉害,那是因为他剑法高超,他的霜华剑一出,天下无人敢与其争锋。 此时将玄鹤腰间的霜华剑去掉,那就是单纯比拳脚和摔跤了。 斛律衍人高马大,带着漠北游牧民族特有的精壮,若是单论拳脚功夫说不定还在玄鹤之上。 晋武帝也想到此,可方才这个话儿已经赶到了这个份儿上,他总不能让自己儿子拿剑砍死他吧? 晋武帝脸上掠过一丝犹豫,斛律衍声音沉下去了几分道:“陛下觉的如何?难道我柔然和大晋之间非要见血不成?” 晋武帝咬了咬牙道:“罢了,便是按照殿下所说的去办。” 楚北柠的手紧紧攥成了拳,可晋武帝已经决定了的事情,她也没有办法更改。 斛律衍将自己镶嵌着红宝石的腰刀解了下来,丢到了一边的柔然护卫怀中。 随后定定看着玄鹤冷冷笑道:“王爷,请!” 玄鹤冷哼了一声,将手中握着的霜华剑摘了下来,随意扔给了长风。 长风忙接了过来,担忧得看了一眼自家主子。 王爷,您可一定要小心啊,柔然人素来奸猾狡诈,不是些好相与的。 四周围观的人群更是激动了几分,玄鹤是他们心目中的战神,这一场比试,不仅仅是梁王个人的事情,而是关系到大晋的脸面。 现在大晋势衰,处处受柔然掣肘,若是在气势上再输掉了,以后不晓得会惹出什么样的麻烦来。 斛律衍看着玄鹤将霜华剑丢了出去,顿时眼底闪过一抹微光,突然上前一掌朝着玄鹤的面门拍了过来。 楚北柠不禁喊了出来:“要不要点儿脸,那边司礼监都没有说比试开始,你就开打啊,这么急!赶着去投胎啊!” 四周的人顿时跟着哄闹了起来,斛律衍不曾想一边儿坐着的梁王妃这般聒噪,可骂人的话实在是忒歹毒了。 本来开始的这一掌,想要给玄鹤来一个下马威,不想被楚北柠这一声一打岔,竟是势头微微弱了几许,心头不禁暗恨。 有朝一日柔然攻下大晋帝都,一定要将这个聒噪女人的舌头拔下来! 就是这么一打岔,玄鹤这才抓住了机会,抽身向后一躲,抬起手架住了斛律衍的手掌,不想一阵剧痛袭来。 他连连向后避开,可胳膊上还是有血渗了出来。 玄鹤穿的是玄金色锦袍,即便是衣服上渗出了血,在这花灯璀璨之中也是看不清楚。 只是外面的人清清楚楚看到玄鹤竟是被斛律衍直接打得连连后退,顿时脸色巨变,晋武帝的神色也变得不好看了起来。 楚北柠倒吸了一口冷气,不可能啊,怎么回事儿? 玄鹤的武力值是很强大的,不可能第一招就被人打成了这个样子吧? 此时场中的斛律衍却是笑了出来,露出了森森白牙,像是漠北草原上狡猾恶心的狼! 玄鹤死死盯着对面的斛律衍,还未说话,斛律衍已经攻了过来。 他的手掌中间藏着极其锋锐的暗器,甚至还淬了毒。 脚上穿的鞋子里也藏着机关暗器,一寸寸淬毒的银针飞射了出来,封住了玄鹤所有的退路。 手腕间,腰间,膝盖处,头发上都是机关。 玄鹤没想到斛律衍卑鄙到了这种地步! 这种暗器的威力很大,即便是很远的距离都能要人命的,何况这么近的距离,让玄鹤根本无法避开,除非他主动认输退下场。 ------------ 第202章 生死之间 即便如此,玄鹤吃了第一次亏后,还是躲开了斛律衍的进攻,甚至连着几次出掌都差点儿将斛律衍打下了高台。 四周看着的人,具是屏住了呼吸,不晓得玄鹤到底是怎么了? 刚才明明已经开始进攻,并且即将要将斛律衍一脚从台子上踹下去,不想斛律衍一个转身,玄鹤竟是这踹过去的力度瞬间小了几分,硬生生收住了脚步,貌似在躲避着什么。 斛律衍这才从高台的边缘挺了过来,脸色也是变了几分。 他不可思议地看向了玄鹤,此人的实力比他想的还要厉害几分,今天绝对不能让他活下来。 玄鹤眼前一阵阵的模糊,方才没想到斛律衍竟然卑鄙到用暗器伤人,他也是着了他的道儿。 而且那些暗器上都淬了毒,他虽然方才用内力将毒素逼出去不少,到底这是在比试,难免要动动拳脚,故而体内的血脉运走得很快,竟是将胳膊上的毒素带到了全身。 之前他步步后退,只是防守的打法乘机将毒素逼出去,可斛律衍也是柔然一顶一的高手,他也不能完全摆脱对方的进攻。 故而胳膊上的毒素还是留了一部分没有时间和机会逼出来,此番虽然不致命可也在全身快速运行,他的视线渐渐模糊了起来。 斛律衍看着玄鹤的模样,暗自得意的笑了出来,这厮估计身体里的毒素已经运行开来,只要他晕倒的那一瞬间,他想个招儿结果了他,便是为柔然去掉了一个强敌。 两个人已经打了一百多个来回,互有攻守,可此时斛律衍显然占据了上风,手指尖带着的机关瞬间打开,露出了森森的锋锐小刀。 这些小刀夹在了指缝间,薄如蝉翼,站在远处的人根本看不出来。 楚北柠此时坐不住了,忙站了起来,四周风灯晕染出来的光芒刺得她眼睛疼,总感觉玄鹤不对劲儿。 此时的玄鹤脚下的步子显然已经乱了,整个人像是喝醉了一样。 楚北柠心头一惊,中毒了! 她忙高声喊了出来:“王爷!加油!!” “王爷!锤死他!!!” “王爷!王爷!” 楚北柠的声音分外具有穿透力,刺进了玄鹤的耳朵里,他一个机灵。 眼前出现的那些幻觉顿时消散,就是这仅存的一点子清冽,让他清醒了过来,随即斛律衍手中藏着的刀子紧跟着刺向了他的眼睛。 这一下根本躲不过去,玄鹤却在那最后一瞬间,整个身体向后倒了下去,以近乎向后折成直角的角度躲开了这一次致命攻击。 腰间的香囊飞扬了起来,打在了玄鹤紧紧捏着的拳头上,香囊被斛律衍的刀锋划破了一个口子,一股子特殊的气味袭来。 这个气味很是呛鼻,倒是将玄鹤激了一下。 玄鹤想起来方才在他上场的时候,楚北柠吩咐过他的话。 说这种比赛,不要相信任何人会讲武德,得带点儿小暗器之类的。 彼时玄鹤还觉得楚北柠有些好笑,想他堂堂大晋的战神哪里会被人算计了。 故而楚北柠塞给他的那些迷烟暗器之类的,都被他丢掉了,这些东西在他的眼里入不了眼。 他是将军,是战神,还是贵族,不入流的东西,看不上的。 唯独楚北柠递给他的这个香囊,他倒是收下了。 香囊做得很丑,就是用白色锦缎缝出来的一个布袋子。 主要是这丫头还没有送过他香囊和礼物,到了他手中倒是舍不得丢了。 不想香囊里没有香料,居然是刺鼻的粉末。 玄鹤顿时心头有了计较,他躲过了斛律衍这一击,随即整个人向后彻底倒了下去,借着力道向后滑了几步远的距离。 斛律衍没想到这个角度也能被玄鹤躲开,顿时有些恼羞成怒,猛地朝着彻底躺在地上的玄鹤冲了过去。 冲过去的一刹那,脚尖突然露出了刀锋,刀尖子上发着莹然蓝色的光,朝着倒在地上的玄鹤踢了过去。 这一刀子是直接对准了玄鹤的心脏,按理说按照他的谋划,此时玄鹤中的毒已经扛不住了,只要这一刀子下去玄鹤必死无疑。 他给玄鹤下的毒不是那种触及会死的剧毒,毕竟晋武帝若是查出来,他和妹妹可能连大晋的帝都都走不出去。 只是一种能让人昏迷嗜睡的毒药,玄鹤撑到现在都没有晕死过去,已经是很厉害了,他都有些慌了。 此番看到玄鹤直接躺在了地上,斛律衍心头一喜,这可是最后的机会,宰了这个人,还让晋武帝无话可说。 方才他们只是说比试,可没有说过不论生死,他权当是失手打死了晋武帝的儿子罢了。 反而晋武帝的儿子那么多,而且玄鹤是最不得宠的那一个,只是一枚巩固边疆的棋子罢了。 斛律衍的脚已经高高的抬了起来,御河岸边的人群传来一阵惊呼声,即便是高台上的晋武帝都站了起来,这是关乎大晋脸面的事情。 玄鹤怎么此时躺在了地上,这也太掉价儿了,被人打成了这个样子,可这个时候他也不能喊停。 这个没出息的,之前不是说厉害吗,怎么连柔然的王子都打不过,不如死了的好! 晋武帝的眼眸变得森冷了几分。 楚北柠一口气提到了嗓子眼儿,竟是呼不出去,心狂跳着,隐隐还有些疼,有些怕,有些在乎他的生死。 她忙从位子上冲了出去,朝着河岸边奔了过去,可即便是到了岸边也上不了高台。 比试的台子在御河中央,方才玄鹤过去的时候,是被人用小船送过去的。 为了公平起见,高台此时已经是独立封闭的空间了。 “玄鹤……”楚北柠声音沙哑,死死盯着台子上倒在那里的玄鹤。 她的声音微微颤抖着,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她其实内心有多在乎那个无情的男人。 是的,这一次,她在乎了。 不是以原主的身份,而是以她的身份,在乎他的生死。 楚北柠的手紧紧攥着,因为攥得太紧,掌心都被她的指尖刺破了,她竟是感觉不到疼。 斛律衍脚尖暗藏着的刀锋已经迫近了玄鹤的心脏,他居高临下死死盯着玄鹤,脸上的表情都有些扭曲。 “去——死——吧!” ------------ 第203章 来而不往非礼也 斛律衍抬脚朝着倒在地上的玄鹤狠踹了下去,脚尖的刀锋闪烁着阴寒的光芒,直接刺向了玄鹤的心脏部位。 这一脚如果踹下去,玄鹤必定当场毙命。 玄鹤已经看到斛律衍脸上得意狰狞的笑容,他的眼眸中陡然掠过一抹精光,突然抬手一挥,淡色粉尘瞬间扬起来,直接洒在了斛律衍的眼睛里。 呜…… 斛律衍不禁闷哼了一声,只觉得一股子胡椒粉的味道袭来,眼睛此番什么都看不到了,热辣辣的疼。 突然原本还倒在地上看起来奄奄一息的玄鹤,一下子精神了起来,一个鲤鱼打挺从台面上跃了起来。 他居然是装的! 此时的斛律衍视线模糊,根本看不清楚玄鹤的招数,还没等他抬起手揉一揉刺痛的眼睛,只觉得胸口被玄鹤狠狠一脚踹了过来。 这一脚带了七成的内力,斛律衍被这一脚踹得一口血呕了出来,一个踉跄向后退开。 他忙要再一次揉一下眼睛,却模模糊糊看到玄鹤一脚接着一脚踹来,基本都不用手的。 这下子斛律衍彻底慌了,之前他就不是玄鹤的对手,全凭自己使出来那些手段,不想玄鹤竟是也卑鄙的藏了胡椒粉,直接洒在了他的眼睛里。 这还大晋的战神,当真是恶心得很! 顿时场上的情势高下立判,楚北柠之前已经捂着眼睛了,突然听到四周传来一阵阵的欢呼声。 她忙定睛看向了高台,却看到玄鹤一顿连环脚,直接将斛律衍踹到了台子下面,最后那一招踹简直是太帅了。 斛律衍一声惨嚎,直接从台子上滚了下来,翻了个面儿,掉进了水中。 “哥哥!”斛律琬蹭的一下子站了起来,忙命柔然护卫将斛律衍从水中捞了起来,随后斛律衍脸色煞白躲到了后面彩棚里换了干净衣服,才敢出来。 可脸色白的像是一张纸,分明受了很重的内伤。 楚北柠也迎了上去,一把扶住了从高台上款款走下来的玄鹤,刚触及玄鹤的手臂,顿时觉得黏腻腻的,还有淡淡的血腥味袭来。 “王爷?”楚北柠心头咯噔一下。 玄鹤低声道:“先扶我坐过去,是五石散的毒,专门废人武功的,我一会儿将毒逼出去!” “明白!”楚北柠恨得牙痒痒,斛律衍果然不要脸,竟是使出来暗器伤人。 怪不得刚才瞧着王爷在台子上,脚步踉踉跄跄的,站都站不稳了,原来是着了斛律衍的道儿,这个该死的! 她忙摸出来一颗药丸直接塞进了玄鹤的嘴巴里:“王爷,这是血参丸,您撑着点儿,还能撑住不?要不回府?” “不必,现在回去不合时宜,”玄鹤这个节骨眼儿上离开,难免会引来猜测。 楚北柠忙将玄鹤扶到了皇家的彩棚前,随后不露痕迹的松开了手。 在外面的人看来,像是楚北柠小鸟依人高调的靠在梁王身上秀恩爱,倒是看不出来梁王已经毒发,有几分撑不住了。 玄鹤依然挺直的站在晋武帝面前躬身行礼,晋武帝满意的点了点头,却是笑骂道:“鹤儿,点到为止,怎的这般没有分寸?还不快给斛律殿下赔礼道歉?” 是啊!太没分寸了,比试归比试,怎么将人直接给踹下去了呢,可看着当真是痛快! 这些年柔然越发野心勃勃,每次都会侵扰大晋的边地,简直是民不聊生,后来玄鹤驻守边地才将百姓解救了出来。 如今瞧着嚣张跋扈的柔然大王子,被打成了落水狗,那个暗爽的劲儿,别说是普通百姓,即便是晋武帝的唇角也是不自禁的勾着。 玄鹤应了一声是,走到了斛律衍的面前抱拳道:“方才失手了,殿下还请海涵。” 斛律衍咬着牙站了起来,他内息受损,光是站起来就耗尽了他的力气,差点儿绷不住吐出血来。 斛律衍和斛律琬兄妹两个此时有苦说不出,是斛律衍先动手使坏,用了那些不入流的招数,所以也不能当众揭穿玄鹤用胡椒面儿撒他的眼睛。 双方都心照不宣地将这件事情压制了下来,斛律衍此番脸上挂着得体的笑,眼神却像是刀子狠狠刺着玄鹤的脸。 玄鹤却凑到了斛律衍身边,抬起手友好地拍了拍他的肩头,这一拍又差点儿将斛律衍送走。 “你小心一些,今日的事情本王会让你慢慢偿还!” 斛律衍心头一惊,冷笑道:“彼此彼此!” 两个人看似亲热,随后又分开了。 玄鹤高声笑道:“殿下武功不错,以后咱们可以经常交流!” 斛律衍虚伪的笑了出来:“好说,好说!王爷果然是真英雄!” 一边看着的楚北柠不禁一阵阵头皮发麻,这些人都有奥斯卡小金人的潜力。 演技实在是没的说! 玄鹤终于坐回到了座位上,楚北柠又塞了几个药丸给他,直接塞进了嘴巴里的那一种。 这世上大概只有楚北柠能随意塞东西进玄鹤的嘴里,后者却没有一丝一毫的防备。 两个人的互动被坐在正位上的章王妃裴未央看在眼里,嫉恨的怒火几乎要将她全部的理智灼烧干净,可还是压住了愤怒淡淡笑道:“男子们的打打杀杀,看得虽然精彩,可也瞧着好害怕!” 郑皇后笑着点了点头:“本宫就喜欢柔柔弱弱的姑娘们的才艺比试,瞧着分外的养眼!” “是啊,是啊!”裴贵妃亲自用帕子就着一只剥好的果肉送到了晋武帝的唇边笑道:“皇上,臣妾瞧着这些年轻女孩子们,当真是看得养眼!不晓得会给咱们带来些什么惊喜呢!” 晋武帝因为刚才玄鹤赢了柔然王子斛律衍,此时心情分外顺畅笑道:“爱妃说得不错,今儿若是能成就几对好姻缘,那也是我大晋的祥瑞!” “尤其是裴家的女孩子,朕若是没记错的话,接连几次百花会上都拔得头筹啊!” 裴贵妃笑得意,谁不想娘家人露脸? 一边的郑皇后恨不得抓花了裴贵妃那张狐媚子脸,裴家的女子个个都是才女,偏生她的外家郑国公府出来的那个郑君华,是个废物点心。 简直是将郑家和她的脸面丢光了去,经历了上一次顾家别院的那件事情,如今郑家和裴家,太子和安王更是水火不容。 中间还夹了一个不停出风头的梁王! 郑皇后的脸色当下就挂不住了,原本还想得让太子娶了琼华郡主,如今却是娶不成了。 她也欣赏裴家女孩子,可双方是仇敌,哪里能娶? 今儿一定要给太子物色个太子妃才行! ------------ 第204章 琴技 郑皇后实在是看不上裴贵妃那种娇媚惑主的样子,永远的小家子气端不上台面。 如今裴家二小姐眼见着便是长成,怕是和安王玄清的好事也快了,今日不出意外的话诗词歌赋的比试,最后的赢家定是裴家二小姐。 之前是裴家大小姐裴未央,如今便是裴家二小姐顶了姐姐的名头,也不知道裴家到底怎么培养子弟的。 女孩子都是才女,男孩子都是豪杰,当真是羡慕死,偏生她的娘家郑国公府的孩子们实在是端不上台面。 郑皇后扫了一眼下面坐着的侄子郑天祺,此番正一脸仰慕地看着梁王玄鹤,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要么就是白痴,要么就是吃里扒外! 她扫了一眼自己的两儿子,表情稍稍缓和了不少。 太子玄宸沉稳有加,静王玄昭机敏过人,只是这两个孩子与这姻缘上分外的不顺。 玄昭倒是喜欢女人,最后却不知道为何迷上了楚家那个死瘸子,到现在整个人都恍惚了,她不是不晓得这孩子这些日子疯了般的找人,瞧着倒是让人心疼。 楚家的那个三小姐当真是给脸不要脸,一个庶女罢了,还想要怎样?能被她的儿子瞧得上,那是她的福分。 郑皇后的视线最后落在了玄宸的脸上,不禁叹了口气,这些日子玄鹤太过耀眼了,倒是将自己儿子的光芒压制了几分。 她瞧着有些心急,需要马上物色一个太子妃的人选,最好是家族厉害的,能帮自己儿子上位才行。 郑皇后这边想着乱七八糟的心事,那边的贵女们都已经跃跃欲试了起来,郑皇后也收敛了心神,认认真真看了过去,心头却是谋划着太子妃的标准。 这琴棋书画的比试,也不像比试武功一样打擂台,就是各自将自己拿手的曲子演绎出来,无形中也算是争个高下。 楚北柠此时有些担心玄鹤,倒是没有急着下场,瞧着玄鹤的状态不是很对劲儿。 幸亏这个家伙武力值高,抗揍,还能自行将毒素逼出去大半,简直就是死里逃生的幸运。 场中登时响起了缠缠绵绵的丝竹琴声,百花会上没有什么禁忌,就是敞开了玩儿,故而都拿出了各自藏在闺中的绝技,就等着在天下人面前惊艳四方的。 不多时便是有几位贵族小姐的琴技隐隐跃然在众人之上,赢得一片喝彩声。 工部侍郎米大人的嫡女,宗人府中丞钱大人的二女儿,户部侍郎罗大人的女儿,还有最令人惊艳的依然是裴家二小姐裴雨鸳。 裴雨鸳今日身着一袭绣银色梅纹的长裙,梳着留仙髻,宛若广寒宫里的迢迢仙子,光彩照人耀眼夺目。 晋武帝赞叹道:“好一首平沙落月,这么小的年纪能抚出这一首曲子来,实在是罕见!” “皇上谬赞了,”裴贵妃掩住了眼底的骄傲,低声笑道:“不巧得很,咱们的清儿也喜欢这一首平沙落月呢!” 晋武帝微微一怔,但笑不语,他晓得裴贵妃的意思。 自己的三儿子和裴雨鸳倒也是一对儿璧人! 他今儿心情甚好低声笑道:“正好一会儿爱妃的侄女儿夺了彩头,朕给他们赐婚!” “臣妾先谢过皇上了!”裴贵妃喜不自禁。 虽然现在裴雨鸳和自己儿子安王喜结良缘已经是铁板钉钉的事儿了,可如果有皇上的赐婚,那绝对是锦上添花,到时候借着裴家的势,还能给清儿带来诸多助力! 呵!玄鹤方才出了风头又能怎么样,多不过就是个武将!无家族无背景! 至于她的侄女,今晚拿到那个彩头必然是顺理成章的,之前几次百花会不都是如此吗? 想到此处,裴贵妃倒是懒得再去瞧那些花枝招展的女孩子了,已经没有什么看头了。 不管她们怎么努力不还是给自家侄女儿做个陪衬罢了! 此时的裴雨鸳自然是赢得了更多的关注,可心头却不怎么舒坦。 她喜欢顾伯懿喜欢了那么久,到底还是被楚四小姐楚望月占了风头,这已经成了她的心病,折磨得她喘不过气来。 楚望月方才也没有展示什么才艺,一看便是什么都不会的主儿,凭什么就能入了顾伯懿的眼。 这些日子京城里早已经风言风语,楚望月居然以女子的身份入了六扇门断案子,整日里跟在顾伯懿的身后。 裴雨鸳不能想,越想越是钻心的疼,其实今夜她晓得姑母裴贵妃一定会借着百花会的机会,给她和安王赐婚的. 人人都以为她出身高贵,却不想她父亲最是个心硬的,这世上的一切在她父亲宁远候裴翰骏的眼里,都可以拿来交易衡量。 如今裴家将她和安王绑在了一起,足见未来野心不小,可谁能顾及到她的内心? 裴雨鸳此番有多绝望,就有多恨楚家的女子们。 她定定看向了坐在王姨娘身后赏灯的楚望月,突然抬高了几分声调笑道:“听闻楚四小姐马上要嫁入顾家了,顾公子才名远扬,佳人配才子,一定是楚四小姐在才艺上面有过人之处。” “不如请楚四小姐展示一二?” 楚望月顿时愣在那里,她哪里会什么抚琴? 即便是之前也学过几日,可楚家穷成了那个样子,哪里请得起琴师? 帝都但凡是个普通琴师都是月例三十两银子,若是请好一点儿琴师,比如清音娘子之类的人物更是千金难求,都是世家大族才请得起的。 楚望月本不想参合这些,奈何为了楚家的名声,总不能不搭彩棚不出现在这里。 她们楚家的女眷来了就是给楚家撑那最后一点点的寒酸门面,不想裴雨鸳再一次将火烧到了楚家这边。 这下子四周贵族子弟们的眼神都变得意味深长了起来,怕是裴家和楚家结下了梁子,这是处处针锋相对啊! 可若是比拼才艺,楚家的那些女子们就是个笑话。 看着楚望月微微涨红了的脸,裴雨鸳心头稍稍解恨了些,就是要瞧着这个一无是处的贱人怎么下得了台面。 “哈!裴家就是家大业大势力大啊,还有逼着别人展示才艺的,连咱们宫里头的娘娘们都没有这个想法啊!” 楚北柠缓缓站了起来,四周的百姓顿时激动了起来,梁王妃,又是梁王妃! 快!快搞事情! 现在百姓们已经琢磨出了规律,但凡是有梁王妃的地方,就是江湖风暴出现的地方。 此番楚北柠淡淡的几句话,顿时堵得裴雨鸳说不出话来。 裴雨鸳恨死了这个女人,冷笑道:“王妃娘娘福安,不过王妃娘娘此言差矣。” “裴家哪里能逼迫楚家四小姐做什么不做什么,只不过好奇罢了,既然王妃如此一说,那意思是楚家的女孩子们从来没有学过琴技?怪可惜的!” 四周贵女们传来一阵哄笑。 楚北柠晓得这是在给楚家抹黑,她高声笑道:“你们急什么,好饭不怕晚,既然这么想欣赏琴技,不巧我在楚家未出阁的时候学过些许。” “我四妹妹其实比我抚琴抚得好,她只是内敛而已,不像某些人那么爱显摆爱嘚瑟!” “你!”裴雨鸳脸色一变。 楚北柠却笑得更开心了:“罢了,你们想看,我就替我害羞的四妹妹抚琴一曲吧!” 什么,楚北柠要抚琴? 四周一片哗然,楚家大小姐那个白痴之前百花会上没少出丑,居然说她会抚琴。 哈哈哈哈!有好戏看了! ------------ 第205章 佳音 楚北柠提出来要为大家抚琴,这在别人看来就是一个笑话。 但凡是在帝都生活的人都晓得楚家培养女孩子简直是没眼看,尤其是楚家大小姐,琴棋书画样样不通。 上一次百花会的时候,正巧梁王玄鹤也回来了,刚在百花会上露了脸,这位楚家大小姐便是激动异常。 非要拿着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破琴走到了场中抚琴,即便是楚家的几个姨娘想要拦着都被她瞪了回去。 不想那琴抚地,简直就像是村妇拿着铁锅铁铲摩擦一样,刺耳至极,连调子都理不出来一个。 梁王玄鹤实在是听不下去,当场拂袖而去,这简直成了帝都的一个笑话。 如今楚北柠再一次说要给大家抚琴,所有人都捂着唇窃笑。 玄鹤眉头也微微蹙了起来,忙一把抓住楚北柠的手腕低声道:“不必逞强,你不是这些日子练字儿吗?一会儿你只要装模作样写几个字儿交给司礼监的那个小太监就成,我买通了名家的真迹帮你换出来。” 楚北柠一愣,哦豁!这小子居然也在造假,怪不得一个劲儿地撺掇她这些日子练字儿,原来已经买通了内里人帮她了。 是啊,书画诗词之类的,玄鹤可以帮她造假,但是这当众抚琴玄鹤也帮不了她。 这一次百花会也有宫里头司礼监的太监们维持秩序,不想玄鹤的势力竟然渗透进了宫中,厉害! 她低声笑道:“王爷不要怕,看妾身的!” 玄鹤抓着楚北柠的手腕还是不松开低声道:“乖!听话!你抚琴还是不要了吧?” “王爷,你信我一次!”楚北柠挣脱开玄鹤的手,大步朝着场中走去。 玄鹤绝望的看着楚北柠,这一场怕是不仅仅会输,而且输的连底牌都没有了。 这个小傻子,还是那个倔强的性子。 明明就是裴家二小姐在激她下场,她还真的下去了。 可腿在楚北柠的身上长着了,而且百花会名义上是大家坐在一起吃吃喝喝,唱唱闹闹,到底是参杂了比试的意思在里头,人人都不服输。 楚北柠这一遭上去怕是要坏事,玄鹤狠狠闭了闭眼。 上一次的百花会,他是真的被楚北柠的琴技给吓着了,在边地面对几十万柔然骑兵的时候都没有听了那琴音难受。 余音绕梁三日不绝,他听了后一个月没缓过来。 此番楚北柠轻轻巧巧站在了裴雨鸳的面前,裴雨鸳眼底掠过一抹快意,本来想要让楚四小姐上来丢人,不想上来的竟然是楚北柠。 呵呵!不管怎样,只要让楚家的女子不好过,她此时的心情倒是可以好过一些。 裴雨鸳微微同楚北柠躬身行礼道:“梁王妃果然是爽快之人,我等便是静候佳音喽?” 这个俏皮话儿说得实在是讨巧,佳音?怕不是魔音吧? 楚北柠淡淡一笑不作回应,抬起手冲一边的裳霓挥了挥。 裳霓忙抱着一个东西走了过来,那一件东西看着也像是琴,上面蒙着一层很普通的苫布,瞧着也不像是其他人家的古琴都是放在特质的金丝楠盒子里。 裳霓身后跟着的陈忠却是搬了一张椅子,还有几个楚北柠身边的丫鬟们,搬过来一个像是荷叶喇叭形状的银箔打造的罩子。 这些奇形怪状的东西被搬了过来后,之前还嘲笑楚北柠的人登时愣怔在了那里。 裴雨鸳眉头一蹙,不晓得楚北柠这又是唱的哪一出子? 楚北柠坐在了椅子上,前面的银箔喇叭也支了起来,这是楚北柠专门请工匠按照她的构想打造的扩音喇叭,虽然不比现代化的电音喇叭有威力,可也能勉强对付了。 这两个月的时间,她画图纸找人去做,可是花了不少的银子。 楚北柠将蒙着琴的布扯了下来,将琴抱在怀中。 待看到楚北柠怀中抱着的琴,所有人都发出了惊呼声,这是什么琴,为何没有见过? 裴雨鸳也是微微一愣,不禁嘲讽道:“呵呵,王妃,我们比试的可是琴技,您这算什么?” 楚北柠撇了她一眼冷冷笑道:“这也是琴,产自于……” 楚北柠咳嗽了一声:“产自于北疆一个很古老神秘的部落,我家王爷帮我寻来的,名字叫吉他。” “尔等孤陋寡闻不认识也就罢了,真的是,没文化真可怕!” 裴雨鸳被呛得脸色发白,暗自磨了磨后槽牙,虽然楚北柠抱着的那玩意儿很奇怪,不过也有琴弦,怕是北疆少数民族的古琴吧? 玄鹤不禁低下了头,他也是第一次见,这两个月的时间,自家王妃到底捣鼓了些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他都不知道呢! 罢了,这丫头有什么难解的问题都会推给他,如今便是也没有人敢有什么非议。 楚北柠穿越前会弹吉他,那个时候独自一人在外求学,一次偶然机会喜欢上了吉他这种乐器。 医学院的课程很紧张,她也没有可以倾诉的地方,会去学院楼的天台上,找个没人的地方弹弹吉他唱唱自己喜欢的歌儿,也算是排解了压力。 此时楚北柠手中再一次抓着吉他,一时间时空交错,倒像是在做一场梦。 她想起来在医学院的生活,想起来长得高高瘦瘦篮球打得很好的学长,想起来那一场还没有开始就消散了的初恋。 楚北柠没想到原主的声音其实很好听,不是那种清脆的萝莉音,反而有几分御姐音的质感,很适合一首歌,一首有故事的歌。 四周围观的人也是屏住了呼吸,一个个凝神看向了楚北柠,倒是觉得楚北柠这样静静坐在那里,抱着那特殊的琴,总给人安宁清静的错觉。 玄鹤定睛看着坐在椅子上的楚北柠,她脸上的表情很陌生,也很孤独落寞,有点点让人心疼。 楚北柠闭上了眼睛,抬起手轻轻落在了琴弦上。 舒缓的调子从琴弦上缓缓流淌了出来,听得很舒服,也很耐人寻味,和他们听惯了的那些曲子竟是完全不一样。 这下子原本准备嘲笑楚北柠的人都变了脸色,这个曲子真的很好听。 楚北柠沙哑磁性的声音随着舒缓的曲调倾泻了出来。 “后来,我总算学会了,如何去爱,可惜你,早已远去,消失在人海……” “后来,终于在眼泪中明白,有些人,一旦错过就不再……” ------------ 第206章 气氛很烈 低沉沙哑的声音,一个听起来很耐人寻味的故事,通过这样舒缓不失雅致的曲调娓娓道来。 这是大晋帝都百姓从未听过的曲子,可为何却让人想要流泪? 谁没有年轻过,谁没有曾经爱过或者正在爱的那个人。 即便是晋武帝竟也是颇受感触,脑海中竟是想起来那个女人的脸,不巧得很,此番看着居然有几分像楚北柠。 他心头一惊,不该有的回忆狠狠压制了下去,陷入了沉思中。 一曲终了,所有人都听得如痴如醉呆在了那里,一时半会儿竟是缓不过劲儿来。 玄鹤的眉头深锁,死死盯着楚北柠,心头却已经是五味杂陈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楚北柠抬头看向了岸边的人们,久久才从自己的声音中平复了下来。 也许这辈子都穿不回去了,只能留在这里,过去的生活,那些喜欢的歌儿,喜欢的现代化的生活,估计再也不会有了吧? 她缓缓起身,突然河岸边的百姓们纷纷鼓掌叫好。 楚北柠按了能扩音的喇叭,故而比其他贵女们弹的曲子传的更远一些,那些站在远处的百姓也听得清清楚楚。 此番雷鸣般的掌声像是潮水一般,一波接着一波的涌了过来,几乎要将楚北柠掀翻了去。 楚北柠微微躬身优雅的福了福,御河边的百姓登时愣了一下,从来都是他们给贵人们磕头行礼,哪里见过贵人给他们回礼的。 楚北柠这个在现代社会很正常的谢礼动作,却是让岸边的气氛更是爆了一般。 瞧着观众实在是太过热情,按照惯例应该再加一曲,楚北柠今儿也是兴致上来了。 反正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此番这么多百姓支持她,定然这一局是她胜出了,自然是要答谢观众的。 她抱着吉他索性站在了台子的边缘,看着百姓们笑道:“方才那一曲有些哀伤,我再为大家抚一曲,今儿大过节的咱们热闹热闹!哈哈哈哈……” 楚北柠的笑声很有穿透力,爽朗至极。 玄鹤本来松了的一口气,又提了起来,自家王妃能不能见好就收,父皇还看着呢,这般蹦蹦跳跳实在是有辱国体! 果然晋武帝脸上掠过一抹惊诧,貌似帝都百姓很喜欢梁王妃啊! 楚北柠手掌按在了琴弦上,突然挑起了一个很欢快的音节,随后大声唱了出来。 “是的,我看见到处是阳光,快乐在城市上空飘扬,新世界来得象梦一样,让我暖洋洋……” 这首曲子的节奏分外的欢快,听了便是能让人不自觉跟着笑出来,跳起来。 楚北柠也在台子上边唱边弹边跳,下面的百姓情不自禁地跟着一起起舞,一时间竟是将气氛推到了最高潮。 玄鹤先是一愣,随后唇角勾起了一抹笑意,凝神看着台子上那一抹快乐舞蹈的嫣红色,硬生生变成了他心头的朱砂痣,爱极了的颜色。 “唱的好!赏一个!小爷许久没听过这么好听的曲儿了!”静王玄昭开心的站了起来,跟着楚北柠的调子跳着舞。 郑皇后脸上也带着笑,却看到小儿子这样,狠狠瞪了他一眼。 太子玄宸忙将弟弟拉坐在了椅子上。 “哥,拉我干什么,你没看到百姓们都跟着跳!” 玄宸白了他一眼:“你不是百姓,注意些皇家颜面!” “啊?可四王嫂不也是皇家儿媳妇儿吗?” “她……”玄宸定定看着欢快如精灵一样的楚北柠,淡淡笑了出来,“她不一样。” 玄昭气得说不出话来,咬着牙低声道:“一个个都得死在楚家女人的手里!” 楚北柠将这一曲弹唱完后,四周又是一阵雷鸣般的掌声和欢呼叫好声。 这一局也不用请京城里的琴技大师们评价结果了,楚北柠显然压倒性优势胜出。 裳霓带着人笑着上了台子将楚北柠手中的吉他拿了起来,扶着楚北柠下来歇着。 楚北柠坐回到了玄鹤的身边,玄鹤递了一杯温热的茶。 楚北柠仰起头一饮而下,摸一把嘴角笑看着玄鹤:“怎样?没有给王爷丢脸吧?” 玄鹤的视线将眼前的女子深深锁住低声笑了出来:“王妃总是能给人不一样的感觉。” 楚北柠一愣,老脸微微有些发红讪讪笑了笑,转过了话头道:“对了,王爷,一会儿比试赋诗的时候,王爷不必帮我,我自有应对。” 玄鹤眸色一怔,若是之前楚北柠说这个话,玄鹤一定认为这个丫头疯了,如今听了她抚琴,他竟是毫不犹豫地相信楚北柠。 他点了点头,喊来了身后的长风,让他传话下去之前的布置全部取消。 随后玄鹤却定定看着楚北柠道:“方才王妃弹唱的第一首曲子貌似本王没有听过,倒像是在述说着什么心事?” 楚北柠愣怔在那里,不知道玄鹤这是想问什么。 玄鹤抿了抿唇道:“王妃很喜欢那个男子吗?” “啥?”楚北柠没想到玄鹤的问题这般的古怪,她竟是无法回答。 玄鹤唇角渗出一丝苦涩低声道:“王妃的身子也给了那个人,一定是很喜欢他吧?本王也不杀他,只是想知道这世上还有什么样的男子能入了王妃的眼?” “心心念念地想着他?” 楚北柠一下子明白了,这厮还在纠结她未婚失身,给他戴绿帽子的事儿。 她心头升腾起一抹古怪的感觉,要是这厮知道他一直在吃自己的醋,不晓得会是个什么表情。 可她既然决定不卷入梁王府的是是非非,也不必再挑明什么。 她凑到了玄鹤的面前,看着他那双潋滟端华的凤眸,这家伙长得真好看,低声笑了出来:“喜欢吧?是有那么一点点的喜欢了呢!” 玄鹤的手猛地攥成了拳,仰起头抿了一口茶,声音连自己也察觉不到竟是带着一丝怒意。 “那人是谁呢?不会是慕泽吧?” 楚北柠笑了出来:“不必想了,保密!” 随后她猛地抬起头看向了玄鹤,一把抓着玄鹤的手臂:“你把慕泽怎么样了?” 楚北柠这些日子找了慕泽几次,都是无功而返,一直以为他是有什么事儿离开了京城。 现在玄鹤的话让她一下子想到了什么,一阵心惊。 玄鹤吸了口气,果然慕泽配不上他的王妃,可那人到底是谁,别给他抓到了。 他咬着牙笑看着楚北柠:“没什么,百花会后你就能见到他,这些日子本王给他的生活安排得有声有色,你不必担心!” 楚北柠松了口气,玄鹤虽然混账可也不是个彻头彻尾的小人,还是有些道德底线。 只是没想到这个家伙吃起醋来,后劲儿这么大。 她松开了玄鹤的胳膊,突然被玄鹤反手扣住了手腕,因为攥得太紧,竟是有些生疼。 “本王问你,你喜欢那个人多一些还是喜欢本王……” 玄鹤的话还没有说完,突然司礼监在台子上高声道:“今日赋诗以莲花为题引,半柱香内出篇,由几位大儒共同评鉴,选出前三甲唱名!” 楚北柠忙起身,挣开了玄鹤的手,有些慌张地朝着台子上走去。 那是一道送命题,她不敢回答。 玄鹤定定看着楚北柠离去的背影,后面的话从喉咙里低声溢了出来。 “你喜欢本王吗?一点点也好!” ------------ 第207章 上来搞笑的 大晋素来倡导以文治国,素来仰慕文豪大儒,故而最后一场的比试显得尤为重要,那便是斗诗。 也不分男女,但凡有些诗情才华的都可以上场比试。 不过这么大的场合下,寻常人肚子里没有些许墨水儿是不敢上来的,上来的都是才名远扬之人。 台子上已经按照走上来的人数,依次摆好了黄杨木小方桌,一张干净的蒲垫,方桌上放着笔墨纸砚,可供参赛者随时取用。 东边的台子上准备了记时间用的香烛,半柱香的时间内写出一篇好诗文来,也确实有些难度,故而一般人也不敢上去挑战。 毕竟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丢了丑,这一年内可能在帝都的圈子里抬不起头来。 即便是一贯百花会的大笑柄楚北柠,也不敢挑战这个项目,顶多就是抚琴制造些魔音刺激一下人们的耳朵。 往年的诗词会上,光是女眷这边,没有丝毫的悬念必然是裴家两位小姐的头名。 一开始是裴未央,裴未央出嫁后便是裴雨鸳,这几乎没有什么悬念。 今年却是有些不同,柔然国的公主斛律琬也昂首走上了台子,坐在了桌子边。 裴雨鸳的脸色稍稍有些紧张,方才被楚北柠压过了风头,心头早就存了个疙瘩。 她这一年所有的脸面都要在这最后一局拿回来才行,不曾想柔然国的公主也要参加,她不因为斛律琬是公主又是个漠北的女子就轻视对方几分。 听闻这位斛律琬公主从小就喜欢汉家文化,而且才华出众,善于诗词,是个不折不扣的才女。 裴雨鸳的唇紧紧抿了起来,凝神思虑起了这一次出的题,关于莲花的? 今年怎么出了这么个题目,如今虽然立春,可帝都的天气还是冷的厉害,哪里有莲花,也不应景儿? 倒是斛律琬却是胸有成竹,这一次他们柔然为了表达与大周联盟压制乌孙的诚意,父王将一株神草七彩连心草送给了大周的百花会做彩头。 自然是出关于莲的题材了,不过这件事情只有少数人知道,其余的人根本不清楚还有这么一层意思。 她自然是早知道的那一部分人,故而关于莲花的诗词她之前便已经写了不少,还找人写了很多,拿给著名大儒一一把关筛选留下来一篇最得意的。 只要默写这一篇便是,方才哥哥在百花会上丢了丑,这一次她可不能再给柔然丢脸,否则回去怎么同父王交待? 斛律琬心头有了计较,冷冷看了一眼坐在身边的裴雨鸳,唇角勾起了一抹嘲讽。 正当她握着笔落在雪纸上的时候,突然一个让她分外讨厌的声音传到了耳朵里。 这个声音她焉能不讨厌? 方才哥哥和大周的梁王玄鹤比试的时候,楚北柠不停地狂喊狂叫,她彼时恨不得一鞭子抽死她! 怎么又是她? 裴雨鸳也听到了楚北柠上台的声音,顿时脸色都变了。 不光是她,四周围观的人群也齐刷刷倒抽了一口冷气,不可思议的看着欢快的跑上台子的楚北柠,梁王妃八成是疯了吧? 若是刚才抚琴什么的,那可能是梁王妃占了一个巧字儿,拿的也是北疆那边罕见的乐器。 可这写诗词不是一朝一夕讨巧就能得来的,传言楚家大小姐几乎是个半文盲,字儿都写不利索,还写诗? 这不上来搞笑的吗? 晋武帝眉头微微一蹙,脸色有些暗沉。 刚才玄鹤两口子讨巧算是给大晋争了光,可若是最后一场丢了人就不好了。 他咳嗽了一声道:“梁王妃,你这是做什么?” 晋武帝的声音有点点冷,示意楚北柠赶紧滚下去,不要给大晋丢人现眼。 楚北柠忙冲晋武帝躬身行礼笑道:“回父皇的话,儿臣也来参加这诗词比试!” 晋武帝愣在了那里,本想说你可省省吧,不要比了,可这话儿到底是碍着面子不好说出口。 他看了一眼身边的裴贵妃,裴贵妃忙笑道:“梁王妃,你过来陪本宫坐坐。” 楚北柠笑道:“回贵妃娘娘的话,儿臣比完这一局就陪您坐坐。” 裴贵妃一下子说不出话来,转眼之间楚北柠已经坐在了小方桌的旁边,提笔写了起来。 晋武帝登时有些傻眼了,再说什么也来不及了,这个儿媳妇当真是太讨厌太跳脱了些。 往日里这些大小宴会,也没有见她这么主动积极过? “王爷,”突然一道清丽的声音再一次打破了场上微妙的气氛,所有人都看向了缓缓站起来的章王妃裴未央。 四周顿时传来一阵低低的议论声,章王妃绝对是大晋第一才女,自从嫁给七皇叔后,一直很是低调,百花会上风头也让给了自己的妹妹。 不想今天她也来凑这个热闹,那些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顿时眼底都开始放光了。 这下子精彩了啊! 裴雨鸳脸色瞬间煞白,论才华她是比不过长姐的,长姐今日怎么也要来下场比试,将她置于何处? 她握着笔的手都微微颤抖了起来,忙凝神专注于眼前的题目。 裴未央冲章王躬身福了福道:“王爷,妾身许久没有见过这样热闹的场景了,倒也想和小姐妹们凑个趣儿,还请王爷恩准。” 章王一愣,随后看向了场中的楚北柠,顿时明白了裴未央的心思。 上一次楚北柠将他们夫妻两个耍得团团转,这一次裴未央亲自下场便是要压过楚北柠一个头,让她难堪。 这种事,他是很喜欢的。 “皇兄看此事……”章王看向了晋武帝。 晋武帝哪里能说什么,只是觉得奇怪,章王妃从来都是个识大体的女子,不过通过这几次的事儿,他突然觉得章王妃有些怪怪的。 “哈哈哈……弟妹有些日子没有写诗了,今日正好让朕欣赏一二。” 裴未央躬身福了福笑道:“谢皇上!” 她也缓缓走上了台子,坐在了方桌边,距离楚北柠倒是不远。 楚北柠一愣,随后抬起了手臂将衣袖展开挡住了自己的小方桌,瞧那个样子倒像是害怕裴未央偷看她的诗文。 裴未央暗自冷笑了一声,这个白痴方才出尽了风头,让她瞧着分外不舒服。 今儿她要亲自打压她,让她瞧瞧什么才是真正的大晋第一才女,而不是在台子上跳跳舞,卖弄一下不寻常的乐器,就能得了才女的名头。 与她来说,这个白痴什么都不是! ------------ 第208章 前三甲 本来百姓们对诗词这种高雅活动并不是喜欢瞧这份儿热闹,可现在有了梁王妃,加上了一个章王妃,还塞了一个柔然的公主。 登时来了十万分的兴致,一个个抬起头看向了场中那些坐在方桌边的贵女和才子们。 半柱香的时间实在是有些难熬,可谁也不敢错过这精彩的一幕,只等着看最后的结果。 更多的人几乎都是盯着楚北柠,这一瞧都被逗乐了。 别的人写诗,此番都是凝神思虑,斟酌着下笔。 再看看梁王妃,逗死个人,竟是用袖子挡着方桌的边儿,低着头抓起了笔奋笔疾书,像是在抄什么东西,写的速度未免也太快了。 这是写诗吗,感觉像是记账一样。 即便是晋武帝也诧异万分,示意一边的司礼监太监过去看看,别给他丢人。 司礼监忙小心翼翼走到了楚北柠的身边,低头一看顿时愣怔在那里。 他忙小步走到了晋武帝的身边。 “皇上。” “梁王妃是不是在瞎写乱画?”晋武帝低声问道。 司礼监太监忙道:“回皇上的话,奴才瞧着不像是瞎写,倒像是写出来了,写的是什么,奴才也不敢低下头细看免得遭人诟病。” 晋武帝一愣,缓缓靠在了椅背上。 “时间到!”半柱香很快烧完,司礼监太监高声喊了出来。 一行宫女走了过来,端着托盘收取小方桌上写好的诗稿。 收到楚北柠面前时,顿时愣了一下。 别的人都是一张诗稿,收到楚北柠这边满满一沓诗稿,宫女们的眼睛都看得抽了抽,不禁暗自好笑,这么短的时间内写一首诗都已经是耗尽了所有的精神,写了这么多? 一边的裴未央用帕子捂着唇高声笑了出来:“梁王妃写的可真多!” 楚北柠耸了耸肩:“只说半柱香时间内写诗,可没说半柱香时间内写多少诗。” 裴雨鸳嗤的一声笑了出来:“短短时间内能写出这么多,梁王妃当真是了不起呢!” 她明着夸人,语气中却是带着浓浓的嘲讽。 已经站起身来的斛律琬冷笑了出来:“还能写出什么来,一堆垃圾罢了!” 楚北柠但笑不语,坐在不远处的玄鹤瞧着楚北柠交上去了那么多诗稿,一开始还觉得这丫头兴许有些应对,此番一看交上去这么多,顿时心头凉了半截儿。 哪里有这么写诗的,即便是大晋朝最有才华的旷世大儒南山先生也不曾这般出口成诗,半柱香时间写了这么多的,简直就是在开玩笑。 玄鹤有些后悔听了楚北柠的话,如果他再坚持坚持,兴许不用让楚北柠上来这般的丢人。 这个丫头实在是让人操心得很。 此时宫女们将诗稿收集了起来后,就拿到了御河边的一个特殊的彩棚子里。 里面坐着的都是大晋朝的大儒,各个都是才华横溢的权威之人,这些大儒们即便是皇权都不一定能放在他们的心里。 为了公平起见,宫女们会将诗稿和在一起,打乱了顺序,交给这些大儒们品鉴,选出其中三张写的最好的,一会儿拿出来公布成绩,并且要念出来让其流传远扬。 空气登时紧张了起来,所有人都眼巴巴地看着盖在西北面的彩棚,按照以往的惯例,差不多不到半柱香的时间便能评出来前三甲的名次。 可今儿有些特殊,隐隐约约还能听到彩棚子里大儒们发出的争吵声,这是怎么回事儿? 谁写的诗,引起了这么大的争议,竟是迟迟出不了决断? 半柱香时间很快过去了,直到一炷香时间过去后,这才有内侍脸色惊慌的端着诗稿走了出来。 所有人都急慌慌看了过去,内侍忙道:“第三名为梁王妃所作的《曲池荷》,浮香绕曲岸,圆影覆华池。常恐秋风早,飘零君不知。” 内侍的话音刚落,便将楚北柠写下来的诗句也唱念了出来,这是老规矩,随后便有人将楚北柠写的这首诗抄写在了一张大的雪纸上,后面还要装裱石刻,用来纪念。 诗是好诗,可这写诗的人委实听得让所有人惊了一跳。 这是梁王妃写的吗?写的这么好?不会是弄错了吧? 内侍也被四周质疑的声音逼迫着,重新将手中的那张雪纸高高举了起来,诗是写得不错,可那上面的字儿却是不敢恭维。 一看就是楚北柠的手笔,不过看起来也像是刻苦练过的,美观谈不上,但是字迹也清晰工整。 不过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内容,着实让人惊艳了一把。 柔然公主斛律琬顿时脸色变了变,最应该的前三甲的便是她和裴家姐妹,如今第三名居然被楚北柠拿走了,那剩下的她们三个必然有一个落选。 她的眉头狠狠拧了起来,唇角几乎都要咬破了,怎么可能? 她没有来大晋之前就听过大晋帝都出了个活宝楚家大小姐,一个白痴一样的人凭什么? 内侍定了定神,擦了擦额头的汗珠,声音都微微有些发抖。 “第二名是……是梁王妃的《暮秋独游曲江》,荷叶生时春恨生,荷叶枯时秋恨成,深知身在情长在,怅望江头江水声。” “什么?” “不会是弄错了吧,这一首写的更是意境深远,耐人寻味啊!真的是梁王妃写的吗?” “这……这……这怎么可能?” “喂!”斛律琬终于忍不住了,高声呵斥道,“你们大晋便是这般偏心不成?她的诗词有什么好的?怎么连第二名也给了楚北柠?” 内侍抬起头看向了身后的彩棚,彩棚里传来大晋高儒南山老先生的话语。 “公主殿下不必如此诋毁老朽,殿下的诗文也看了,虽然写的不错可与梁王妃的这两首诗比起来,实在是稍显稚嫩,缺少大气!不如将你的诗词也贴出来让大家瞧瞧便是!” 果然从彩棚里走出来一个青衣小童,拿着斛律琬的诗贴在了外面,四周的人忙看了过去,果然差得太多,而且差的不是一点半点。 斛律琬终究还是要点儿脸,登时脸色涨红了几分。 此时的裴家姐妹已然是坐不住了,裴未央第一次大庭广众之下失去了分寸,声音都有些尖锐。 “一甲是何人所得?” 她自己都压不住声音中的微颤。 这一次还没有轮到内侍说话,不想南山老先生亲自拿着一张雪纸走了出来,却是直瞪瞪看向了楚北柠道:“第一,依然是梁王妃!” “梁王妃的这一首《渌水曲》,渌水明秋月,南湖采白苹。荷花娇欲语,愁杀荡舟人。实在是令老夫读了之后,大为震撼啊!梁王妃高才,请受老夫一拜!” 死寂,一片死寂! 从未有过的景象,所有人都说不出话来了。 百花会上的诗词比拼,前三甲都被同一个人得了,那就意味着这个人半柱香的时间内写出了三首诗,而且还是名传千古的那种。 玄鹤猛地站了起来,死死盯着台子上的楚北柠。 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之前藏拙,也藏得太深了吧? ------------ 第209章 随便出题 楚北柠此时看向面前冲她拜了下来的南山先生,着实吓了一跳,饶是她脸皮再厚也扛不住这个。 “先生过奖了,只是随意写写罢了!玩儿闹而已!实在是端不上台面的!” 场上参加比试的那些人几乎要被楚北柠这句话给气哭了去,还随意写写罢了,玩儿闹来着! 这要是正儿八经的写,不知道会写出什么样的旷世神作? 南山老先生一愣忙又拜了下去:“王妃高才!还如此谦虚,实在不容易!” “不不不,”楚北柠也忙着冲南山先生拜了下来,两个人不停的拜,楚北柠最后差点儿趴在了地上,这才结束了这一场礼仪。 老先生激动得语无伦次,当场便是约楚北柠去他的南山书院做客,如果能的话可不可以给他的学生们讲讲诗词。 楚北柠当下傻眼了,忙胡乱应付了几句,将老先生送下了台。 南山先生在大晋儒生圈子里的声誉实在是太大了,此番老先生上台这么一拜一邀请,瞬间将所有人都惊得说不出话来。 静王玄昭一阵阵的抽气,凑到了太子跟前低声道:“大哥,梁王妃这女人太能装了,没想到居然这么厉害,这才华简直是绝了。” “大哥,从现在开始我决定支持大哥继续挖墙脚,将这个女人抢过来!虽然嫁过人,再嫁给大哥的话就是二嫁,可这一身才华完全掩盖了这些瑕疵!” “大哥,要不要我动用一下江湖中的势力,咱们抢过来……” 玄宸瞪了玄昭一眼:“你是不是很闲?楚三小姐找到了?” 不能提楚墨月,一提楚墨月,玄昭脸上的表情瞬间垮了下来,真实的哀伤几乎将他淹没。 他瞬间变成了木头,说不出话来。 玄宸定了定神,有些后悔这么刺激弟弟。 场上的裴氏姐妹此番却是被刺激得更狠,两个人的脸色几乎无法用精彩这个词儿来形容了。 裴未央死死盯着楚北柠,不,不是她! 楚北柠不该是这样的,一定是什么地方弄错了,一定是! 柔然的公主斛律琬也是气急,今儿她和哥哥被梁王夫妇羞辱到了此种地步,已经下不了台。 “我不服!”斛律琬是漠北女子有什么便直接吼了出来。 “方才你们也看到了,这个女人一直支起了袖子,瞧着生怕别人瞧见她的诗,莫不是她自己提前知道了题目,别人帮她写的,借此机会默写出来罢了!” 楚北柠一愣,心头暗自冷笑,哦豁,小样儿猜的挺准的嘛! 不过她经历了五年高考三年模拟的训练,刚开始长牙就背疑似的上霜了,不管你出什么题目,老娘都能背出一两首来。 就是来坑你的,怎样? 她冷冷笑道:“抄袭,知道题目?背诵,默写?” “哈!公主殿下知道的门儿清啊!” 四周的人顿时看向了斛律琬,怕不是斛律琬就是这么干的吧? 斛律琬脸色一变,刚要说什么。 一边的裴未央再也撑不住了,冷冷笑道:“公主殿下的质疑也未尝不是真的!” 裴未央这话儿说出来,可就是大有撕破脸面的架势在里头了,她根本就没有办法保持理智。 今天她脸面被抽得生疼,怎么可能让楚北柠这个贱人全身而退。 裴雨鸳也冷笑道:“是啊,公主殿下这般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方才王妃一直用袖子遮挡着,怕什么呢?” “怕被人偷看呗!”楚北柠呛了一句,冷眼看向了裴家姐妹。 四周的人顿时哄得一声笑了出来,方才楚北柠和裴未央是最后两个上场的,本来就坐得很近,要偷看可不就是防裴未央偷看呗! 裴未央的眼神阴冷了下来。 楚北柠叉着腰看着四周怀疑的视线,嗤的一声笑了出来。 “好啊!你们怀疑我,那咱们现在来啊!” “公主殿下说我提前知道了题目,那你们现场出题呗,我若是写不出诗来,今儿老娘给你们裸奔!” 四周又是一阵哄笑声。 正位上的晋武帝和玄鹤同时揉了揉眉心,真的是没眼看了。 可事情已经僵到了这个份儿上,晋武帝也不能说什么,同时楚北柠带给他的震撼实在是太大了,他倒是要瞧瞧这个女人是不是沽名钓誉,还是提前作弊。 这题目可是他亲自出的,就是为了揭晓一会儿的彩头,七彩连心草。 反正他的地宫里还有一株,这一株就当是彩头罢了! 不想今年的百花会上,居然热闹到了此种地步,实在是令人诧异万分。 斛律琬铁了心要让楚北柠出丑,也认为这个白痴可能就是作弊了,今儿便是揭穿她的真面目,让她下不了台。 “好!”斛律琬抬眸看向了天空,“月亮为引!” 楚北柠一想,仰起头道:“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好诗!”四周的文人墨客顿时惊艳了,不禁喝彩。 斛律琬吓呆了,楚北柠也就是这一瞬间出口成章。 裴雨鸳忙点着御河上的船只道:“渔船为引!” “惜别渔舟迷去住,封侯闺梦负绸缪。” 裴雨鸳一个踉跄向后退开。 裴未央闭了闭眼,点着岸边的人群:“以围观的人群为引!” 裴未央这话儿就有些恶心了,这哪里是题目,分明就是为难,从未听过以人群为引的。 “袨服华妆着处逢,六街灯火闹儿童。” “妙啊!实在是精妙啊!这不就是热闹嘛!”四周文人墨客忙崇拜的去寻纸笔。 “记下来!记下来!” 大晋文人从未听过这般一首接着一首的千古绝句,纷纷寻来纸笔记了下来,一时间成了一道盛景。 楚北柠背负着手悠然自得,其余几个人却是脸色都灰败了下来。 晋武帝也坐不住了,站了起来高声笑道:“梁王妃当真是文豪出世,不防朕也出个题,便以这御河春水为题。” 楚北柠嗤的一笑忙高声道:“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群太监上青楼!” 众人…… 楚北柠忙捂住了唇,该死,怎么把穿越前网上看的这句调侃给背了下来,幸亏纠正的快。 “错了错了,玩笑玩笑。” “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玄鹤闭了闭眼,吓出了一额头的冷汗。 此番已然是完胜! 裴未央连连后退了几步,她知道这一次,自己输了,输得彻底! 她都不知道是怎么下了台子的,走到章王身边的时候,都哆嗦了起来。 章王低声呵斥:“蠢货!丢人现眼!” 裴未央一口气差点儿没上来,她真的很想找个地缝去钻一钻,可此时若是当众离开退场,更是下不了台。 她只能这么硬撑着,浑身就像是被针刺了一样,难受的厉害。 楚北柠嘿嘿一笑:“诸位,今儿这彩头,我就不客气了,嘿嘿!” 她仰起头看了一眼玄鹤:“王爷,妾身摘这彩头了!” 玄鹤笑着点了点头,可心头却是有些慌乱。 ------------ 第210章 抢夺 楚北柠抬头看向了拴在架子上的彩球,每年百花会上的彩头都是拴在架子上。 架子也是用黄杨木搭建而成,四周都包裹着绸缎,也不是很高,需要向上爬几步架子上的梯子,就能摘到手。 楚北柠的一颗心激烈地跳动了起来,七彩连心草啊,小宝贝儿啊,我来喽! 她小心翼翼提着裙角来到了架子上,随后踩着架子刚要向上爬去,突然背后一道劲风袭来,瞬间掠向了楚北柠的后脑勺。 “小心!”玄鹤猛地站了起来,刚要冲下去。 不想斛律琬手中的鞭子已经将楚北柠的腰肢卷住,瞬间将楚北柠从架子上抽了下来。 这一鞭子抽的太疼了,楚北柠的衣服都被抽破了去,整个人瞬间向后倒了下去,幸亏她穿越前是跆拳道高手,瞬间一个后滚翻这才避免落地难堪。 “我呸!你个不要脸的!偷袭老娘?”楚北柠没想到最后一步,斛律琬居然用鞭子偷袭她? 斛律琬却是朝着放着彩头的架子冲了过去,随即笑道:“楚北柠,你父亲不是虎贲军的大将军吗?” “所谓虎父无犬女,咱们今儿比试比试!谁说女人不能比武,谁要比那些诗词歌赋?” “对了,梁王,这里是女人的战场,您再怎么喜欢您的王妃,也不能冲上来帮忙哦!” 玄鹤眉头狠狠拧了起来。 变故突起,所有人都没想到柔然来的公主居然这么无耻厚颜,说好的比试诗词歌赋,她输了后竟是想要耍诈。 可百花会上从来没有遇到过两个女子打斗比试的场面,也没有规定说不能女子之间比武。 斛律琬在漠北的时候就练出来一身好功夫,尤其是腰间的那条鞭子,更是柔然大王找专门的工匠替她打造而成。 鞭子用特殊的兽皮合着金丝编成,抽在身上分外的疼。 此时斛律琬偷袭成功后,朝着架子跃了上去,谁知刚要抬起手摘下彩球,突然脚下一坠,整个人瞬间从架子上落了下去。 却看到楚北柠不知道什么时候死死抱住她的脚,竟是用一种很特殊的从未见过的武功招数,将她给扯了下去。 楚北柠这一扯,可没有讲什么江湖道义,直接将斛律琬绣着花儿的鹿皮靴子给扯了下来。 “你不要脸!”斛律琬快要哭出来了,没想到楚北柠根本就没有下限,竟是脱了她的靴子。 楚北柠冷冷笑道:“彼此彼此!既然你要和我比试武功,也没说怎么比,那就由本王妃决定!” 最后一个字儿话音刚落,楚北柠竟是将脱下来的斛律琬的一只靴子,直接丢进了河里。 四周顿时传来一阵抽气声,这叫什么事儿啊! 斛律琬是真的气疯了去,索性另一只靴子也脱了下来,赤着脚一个后滚翻落在了台子上,随即手中的鞭子朝着楚北柠的眼睛扫了过去。 这一鞭子分外的阴狠,是奔着楚北柠的眼睛去的。 一边看着的裴雨鸳紧张的攥着拳,只希望能将楚北柠抽瞎了才好! 楚北柠忙偏过了头,鞭子抽在了她的头发上,她头发散落了下来,倒是平添了几分不一样的美感。 斛律琬乘着这个机会,也攀上了架子。 此时所有人都扬起了头看向了架子,招招致命的两个人,狭窄的架子上,两个女子之间的出招都没有给对方留有余地。 梁王妃的武功招数很是奇特,他们都看不出门路来,本来不弱于斛律琬,可是斛律琬耍诈手中有鞭子,楚北柠没有,明显有些吃亏。 身上到处是被斛律琬抽出来的伤口,虽然不致命但是也挺疼的。 玄鹤眉头狠狠拧了起来,抬起手,手中的一粒石子儿朝着斛律琬的脑袋上飞了过去。 不想半道儿竟是被另一道强劲的力道给震飞了,玄鹤心头一寒,忙侧目看去不想那人竟是藏在了暗中,混在人群中一晃而过。 普天之下能将他的力道半路截住的,应该没有几个高手能做到,难道柔然那边有高手? 玄鹤连着发出几招想要助力楚北柠,都被半道儿挡住,玄鹤一时间有些急了。 架子上楚北柠和斛律琬也进入了焦灼状态,斛律琬突然一鞭子将楚北柠从架子上扫了下去。 此时两个人已经站在很高的位置了,这么一摔下去,虽然摔不死可也够呛。 玄鹤之前中的毒还没有完全缓过劲儿来,此时急火攻心刚要冲过去,却是一口气堵在了嗓子眼儿里,竟是毒血重新运转开来。 所有人都惊呆了,眼睁睁看着楚北柠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了下来,有些人几乎捂住了眼睛不敢看。 人人都惊呼了出来! 突然楚北柠临空转个身子,硬生生两只手拽住了斛律琬的鞭梢,鞭子上锋利的金属丝割破了楚北柠的手。 楚北柠强忍着剧痛也没有放手,手指间却是渗出血来,借着斛律琬鞭子的劲儿竟像是荡秋千一样,将自己直接重新荡回到了架子上。 这下子轮到斛律琬傻眼了,这是什么招数,像是黏在她的鞭子上。 楚北柠穿越前的爱好很广泛,还喜欢登山攀岩,借力抓力的事儿,经常干! 可她不准备给斛律琬下一个机会了,回到架子上的同时,乘着斛律琬没有来得及收回鞭子的力度,她瞬间一把抱住了斛律琬。 斛律琬是真的不会了,不曾想她居然将她死死抱住,随即却看到楚北柠那张渐渐放大了的脸和红艳艳的嘴巴逼近,朝着她的额头亲了一口。 口水都沾上了,斛律琬瞬间失神,紧跟着手中的鞭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楚北柠的手中,还未回过神,被楚北柠用鞭子捆了个正好儿,打了个水手结。 这一系列的动作,都是在瞬息之间完成。 斛律琬根本没有思考的机会,整个人被楚北柠从架子上踹了下去,偏生鞭子绑着她,还被楚北柠搭在了架子上。 斛律琬很没面子地就这样头朝下像个蚕茧一样吊在了半空中,楚北柠此时却是猛地向上一跃,手中已经将彩球抱在了怀中。 她随即抱着彩球翩然而下,动作一气呵成! 玄鹤狠狠闭了闭眼,四周却是传来了大晋百姓前所未有的欢呼声。 楚北柠拿着彩球朝着玄鹤跑了过来,轻盈得像一只蝴蝶。 晋武帝也开怀大笑,这一场大晋完胜柔然,着实长面子,赏!重重的赏! 他大笑道:“今日的彩头是朕放进去的,就是柔然进贡的七彩连心草!如今属于梁王妃了哈哈哈哈……” 啊!突然章王那边传来一个女子的尖叫声,将所有人的视线都吸引了过去。 竟是章王妃裴未央晕倒了。 “不好了!章王妃晕过去了!” “怎么好端端的晕了呢?” “像是有什么病症发作了?” “这……这可真巧……” 玄鹤脸色刹那间沉了下来,不好,裴未央的千机之毒发作了,必须得将七彩连心草马上给她服下! ------------ 第211章 你选啊! 楚北柠刚拿着装有七彩连心草的盒子朝着玄鹤走了过来,不想裴未央竟是当众晕了过去,像是得了什么急症。 这下子晋武帝也有些意外,连忙下令要将裴未央送回去歇着。 不想那些内侍们刚触及裴未央,却看到章王妃竟是大口大口呕出血来,这下子可是吓呆了去。 章王高声道:“贱内是毒发征兆,不得随意挪动!” 这下子连晋武帝也有些不知所措了起来,好端端的怎么毒发了,难不成有人下毒。 他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忙命人传太医来,随后又在自己身边加强了护卫,还让人一一排查皇族中人的饮食。 不多时李公公低声回禀说一切正常,晋武帝这才松了口气,看来章王妃不是在百花会上吃错了东西,应该是之前便中了毒。 世家大族里难免藏着些腌臜事情,至于怎么中毒大概只有他那个弟弟章王知道了。 若是的寻常贵妇他也不想关心对方的死活,可毕竟是弟弟章王的妻子,若是真的死在了这里,也终归不好收场。 太医院的几位太医忙赶了过来,仔细检查了之后,具是眉头紧缩,谁也查不出来到底是中了什么毒。 要么压根就没有中毒,要么就是这个毒世所罕见,连宫中太医们都查不出来。 一边的玄鹤紧紧攥着手,他当然知道这些太医们根本查不出来的,千机毒只存在于江湖传说中,只是传说而已谁也没有见过,他却是切身体会到了。 如果不是有人替他遭了罪,他怕是早就死在木兰围场了。 他此时心情沉重到了极点,他欠着裴未央一条命,这条命他不能不还! 也不知道此时谁在人群中多嘴道:“章王妃中了剧毒,其实也不怕的,今儿的彩头不是七彩连心草吗?” “是啊,是啊,你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七彩连心草可是解百毒的神药!” “此番情形紧急,若是将七彩连心草捣碎了喂进去,什么毒也能解了,别说解毒,起死回生也可以的。” 四周顿时议论纷纷,所有人的视线再一次看向了梁王夫妇。 玄鹤吸了口气看向了楚北柠道:“王妃,把七彩连心草给我吧!” 楚北柠登时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看向了玄鹤,下意识将七彩莲心草藏在了身后,声音一点点的沉了下去。 “王爷开玩笑的吧?”楚北柠的嗓音沙哑,之前为了抢这个玩意儿,她差点儿被斛律琬用鞭子抽死了去。 况且七彩连心草关乎她的命,即便是玄鹤和她要,她也不能给啊! 裴雨鸳忙高声道:“梁王妃,你拿着这个彩头也没什么用,为何不能拿出来救我家长姐一命?” 楚北柠真的是醉了,这帮无耻之徒,和别人要东西都是这么理直气壮的吗? “老娘就不给!你能咋地?你疼惜你姐姐,你他娘跪下求老娘啊!什么态度?” “你!你铁石心肠不可理喻!”裴雨鸳即便是自家姐姐死了,她断然也不会跪着求别人,太丢面子,尤其是跪楚北柠这个贱人。 晋武帝有些尴尬,按理说就是一株草,可这一株草倒也是价值连城。 楚北柠抢夺这一株草也是费了劲儿,让她拿出来怕是不好拿,可这是百花会的彩头,他也不能用皇命强迫她。 “梁王,你作何处置?”不能强迫儿媳妇,便只能让自己的儿子去定夺。 玄鹤看着面前的楚北柠,心头那股子慌乱浓烈了几分,竟是有些犹豫。 突然章王那边传来了一阵哭喊声。 “王妃!” “王妃!您这是怎么了?您快醒醒啊!” 玄鹤闭了闭眼,晓得千机之毒一旦发作,便是万劫不复。 他吸了口气看着楚北柠道:“柠儿,乖,你把七彩连心草给我,以后你要什么我都给你!我的命也给你!” 楚北柠眼底落了一层霜,到底裴未央是他的白月光,而她就是一个跳梁小丑而已。 她咬着牙冷笑了出来:“王爷,要是我偏不呢!” 玄鹤眉头狠狠蹙了起来,上前一步,看着楚北柠干巴巴道:“柠儿,救人要紧,你也不需要此物。” “万一老娘需要呢!!”楚北柠吼了出来,眼睛一点点变得赤红。 他拿她当傻子不成? 凭什么她千辛万苦得到的东西,那个白莲花只要哭一哭就能拿走,凭什么? “柠儿!” “别喊我柠儿!恶心!!”楚北柠是真的伤心了。 这大半年的时光,说不动心也是假的,她也记得他曾经在宗人府斩杀多人将她从牢中救出来。 她当初为了清除脸上的毒,差点儿死了,他整整一个晚上将她抱在怀中浸在了冰水中。 原来这些都是假的,到头来只是她自己哄骗自己的笑话罢了! 他大概是觉得她还有些用处的吧,才会对她好? “柠儿,”玄鹤从未看到过楚北柠眼神如此的愤怒和绝望,这让他更是发慌。 可裴未央的命不能不救,他定了定神抬起手搭在了楚北柠的胳膊上。 不想楚北柠突然抬起手狠狠给了玄鹤一耳光,这一巴掌打得是清脆响亮,所有人都吓呆了去。 玄鹤微微侧过脸,还是抬起手紧紧攥着楚北柠的胳膊。 “乖!听话!” 楚北柠眼底已经染了一层泪意抬起头死死盯着玄鹤:“玄鹤,其实当初救你的……” 楚北柠的话顿时戛然而止,不能说,不可说! 此时若是说出来,玄鹤当初和裴未央有染的事情就会彻底曝光,毕竟裴未央是他的皇婶,这事儿便是将他彻底打入地狱,他再也没有翻盘的机会。 木兰围场的事情到现在都是一团乱麻,玄鹤很可能会被整死! 她是真的恨自己,为什么会心软?她为什么会心软啊?! 大不了玄鹤去死好了,可她现在为何做不到? “玄鹤,你信我一回,咱们先回府里去!”楚北柠几乎带着哀求,只求玄鹤现在马上和她一起回去,先回去,以后什么都好说。 “皇上!皇上!不好了!章王妃气息微弱!怕是不成了!” 几个章王妃身边的婢女高声哭喊了出来。 玄鹤心头突的一跳,看着楚北柠带着几分哀求道:“柠儿,算我求你了,你先把这东西给我,然后咱们回去慢慢说。” “来不及了!!”楚北柠低声呢喃着,“来不及了!” “柠儿!别闹!”玄鹤心焦万分。 楚北柠突然抬眸看着玄鹤大声笑了出来:“好啊,我就是瞧着裴未央不顺眼,想她死!” 她死死盯着玄鹤一字一顿道:“玄鹤,我不是什么善人,可之前谁叫我欠你几次人情呢?” “好啊,你要孝顺你的皇婶,我不拦着,那你选啊!” “要么把这破草给你,然后咱们分道扬镳,要么你现在和我一起回王府!” ------------ 第212章 和离 楚北柠的话刚一落音,玄鹤脸色也变了几分。 楚北柠从不是一个任性的人,不想在这件事情硬生生将他逼迫的无路可退。 他也不晓得为何这个丫头这般执着,他没想到楚北柠恨裴未央恨到了此种地步,不过之前裴未央确实要谋害楚家姐妹。 这让他陷入了两难的境地,一边是喜欢,一边是报恩! 他的一颗心像是放在了油锅上煎熬,疼得很,慌得很! 四周的人群也是议论纷纷,总感觉楚家大小姐此番有些无理取闹了,可总觉得有什么事儿,他们又看不懂。 许久玄鹤低声哀求道:“柠儿,先救人,以后你怎么处置都行!” 楚北柠的神情间略过一丝苦涩,是的,她赌输了! 幸亏之前自己没有死皮白脸的和玄鹤说是她救了他,不然依着玄鹤对裴未央的感情,哪里肯信她一次。 不晓得是不是真的累了,这一瞬,楚北柠竟是不想再争了,一切都淡了。 甚至是她的命,她也觉得淡了。 “玄鹤,你会后悔的!” 楚北柠将盒子狠狠砸在了玄鹤的身上,玄鹤忙将盒子交给了裴未央身边赶过来的婢女。 随即转身刚要同楚北柠说些什么缓和一下夫妻两个之间的尴尬气氛,不想楚北柠却是几步走到了晋武帝的面前,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父皇,儿臣有话说!这也可能是柠儿最后一次称呼您父皇了!” 晋武帝被眼前的这一对儿小夫妻给整懵了,这一出出的唱的什么曲儿? “你说吧!” 楚北柠吸了口气抬眸看着晋武帝道:“皇上,按照咱们百花会的规矩,百花会上最后的获胜者可以得到一个彩头,同时也可以得到皇上您的一个恩赐?” 晋武帝一愣,随后点了点头道:“确实如此,不过你和梁王都已经成婚,朕倒是不能给你们再赐婚了!” 四周的人顿时笑了出来,晋武帝如此一说也是想将紧张尴尬的气氛稍稍缓和一下,毕竟今晚的比赛很是精彩,关键还给他大晋挣了面子。 结果因为章王妃的事情闹出了这么大的乱子,他也是有意如此一说。 楚北柠却不觉得有多好笑,她抬眸定定看着晋武帝道:“皇上,百花会上赐婚也是后来才形成的惯例,其实一开始就是一个赏赐而已。” 晋武帝也听出来了,儿媳妇因为这一株七彩连心草被儿子拿走,这便是气不过,和他要赏赐来了。 他固然心头有些不喜,觉得楚北柠也太闹腾了,也着实有些小家子气,可百花会的规矩是规矩,他也不好忤逆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 他脸上的笑容已经淡下去了几分,看着楚北柠缓缓道:“是有这么一回事,在百花会上获胜者可以得到朕的一个赏赐,是要不是太过分,朕是能满足他的。” 晋武帝故意说了不要太过分几个字儿,毕竟楚北柠性子刁钻古怪,担心她提出来不合理的要求,让他这个做父皇的也下不了台。 楚北柠突然冲晋武帝重重磕了三个头,晋武帝更是慌了,不晓得她到底要什么恩赐。 楚北柠抬起头看着晋武帝一字一顿道:“靖北候府楚氏嫡女楚北柠,恳求皇上赐予楚氏和梁王玄鹤之和离书!” 楚北柠话音刚落,四周顿时一片哗然。 玄鹤瞬间脸色煞白,脸上血色全无。 “父皇!不可!”玄鹤忙跪了下来。 楚北柠看也不看玄鹤一眼,抬起头高声道:“皇上,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无规矩不成方圆!” “今天是大晋朝的百花会,万民同贺,君臣同庆,这么多百姓看着皇上呢!” 楚北柠这话有些稍许放肆,可也是狠狠逼了晋武帝一下。 是呀,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而且还有柔然那边的人也在,所有人都盯着呢。 之前百花会上自己订的规矩,他身为一国之君怎么能违背这个规矩,打了自己的脸。 晋武帝一开始觉得让楚北柠和老四和离这事儿,不太妥当,此时面对这么多百姓,面对皇家的威严,他也顾不上老四玄鹤怎么想了。 如今他们父子都被楚北柠这个女人一步步逼迫到了此种地步,实在是骑虎难下。 玄鹤知道自己父皇是个什么人,他但凡是涉及到皇家颜面的事情,便会慎重对待。 况且他也不是父皇最疼爱的儿子,他伤不伤心从来不是父皇考虑的事情。 他忙看着楚北柠:“柠儿,你先跟我回去!” 楚北柠看向他的视线却是从未有过的冰冷,这让玄鹤有些喘不过气来。 “皇上!”楚北柠定定看着晋武帝,“肯请皇上赐和离书!” 晋武帝是真的被这个丫头逼迫的没有办法了,闭了闭眼,也不愿去看儿子玄鹤的脸色,一字一顿道:“来人!传礼部侍郎!” 礼部侍郎冯大人刚好也在,忙战战兢兢跪在了晋武帝的面前。 晋武帝道:“皇子婚约归礼部管辖,朕命你现在修和离书一封!” 冯大人忙应了一声,心头也有了打算。 方才楚北柠让他的女儿下不了台,不就是因为她是梁王妃的身份吗?若她没有了这个身份,到时候收拾她还不是小菜一碟? 冯大人的办事效率从没有这么高过,短短时间内便是将和离书修好,随后盖了礼部的印章。 玄鹤只觉得一阵阵天旋地转,之前身体里的毒再也压不住了,直接冲进了他的血脉中,让他摇摇欲坠。 晋武帝将和离书丢给了楚北柠道:“你也做了几天皇家的儿媳妇,如今与我皇族怕是无缘。” “当年楚老将军与我大晋有功,朕赏赐你白银万两以示安抚!” “臣女谢过皇上!”楚北柠紧紧抓着和离书,这一次对晋武帝是真心的谢,好得还有一万两银子的离婚补偿,比玄鹤那个渣男强太多了,这个公爹还可以。 楚北柠起身朝着靖北候府的彩棚走了过去,楚家人已经完全吓傻了,可还是心疼的纷纷上前将楚北柠抱住。 楚望月忍住了泪意低声道:“长姐不要怕,我现在在六扇门当差,月利银子赚的不少,以后我养你!” 楚北柠心头一暖,她比裴未央最大的优势就是在于她有心疼自己的妹妹们,她才是那个赢家! “大小姐,”王姨娘哭了出来,好端端的成了下堂妻,以后大小姐的日子可怎么过? 楚北柠拍了拍王姨娘的手道:“姨娘不哭,车到山前必有路,我现在有些累了,想要回府里头歇着。” “裳霓!你和李嬷嬷去梁王府将我的东西和嫁妆搬过来,带上陈忠,也不必多带人,总共也没多少东西!” 裳霓哭着应了下来,还以为王妃和王爷能和和美美的,不曾想闹到了此种地步? 楚北柠背对着玄鹤的方向朝着靖北候府寒酸的马车行去,身后却是传来了青山和长风的惊呼声。 “王爷!王爷!快来人!” 玄鹤怕是毒发了。 呵!那又与她何干? 楚北柠头也不回的踏上了马车。 此后所有的路,得她一个人走了,许是没有了梁王妃这个护身符,可能路难走一些,但她也得继续走下去。 她楚北柠没了梁王的庇护,也能活出个人样儿来! ------------ 第213章 是我不好 楚北柠回到了靖北侯府,王姨娘命人将楚北柠出嫁之前的轩翠苑收拾了出来。 裳霓已经带着人将楚北柠留在梁王府里的物件儿带了回来,总共也没有多少东西,陈忠直接用一辆牛车全部拉了回来。 好在已经是夜深时分,拉回来这些寒酸的物件儿也没有被更多的人看到,不然那是何等的凄慌。 王姨娘吩咐所有的人都不要问东问西,只她一人亲自留在轩翠苑服侍楚北柠洗漱歇息。 楚北柠整个人泡在了热气腾腾的浴桶中,好半天才觉得身体有了些许温度。 王姨娘用干净的帕子将楚北柠的头发擦干,随后拿着膏药给楚北柠身上的鞭伤上药。 斛律琬之前和楚北柠抢七彩莲心草的时候,那是下了死手的。 每一鞭子抽在楚北柠的身上,皮肉都翻卷了起来。 王姨娘心疼的直抹泪,虽然这个丫头不是她亲生的,可当初先夫人难产。 生了三天三夜才将楚北柠生出来,不想孩子是活了,可大人却再也醒不过来了。 可以说这个孩子的命是先夫人拿自己的命换回来的,当初她也是刚怀了楚依月。 做了母亲的人,最是见不得这样的惨剧,得了侯爷的吩咐将楚北柠带到了身边养着。 十几年养下来,早已经将她当作是亲生的了。 王姨娘的手指微微发颤,憋着心头的难受,到底是忍不住低声哭了出来。 “大小姐,你忍着些,”王姨娘流着泪,小心翼翼涂抹着药膏。 “那帮杀千刀的!”王姨娘咬着唇骂了出来,可她一向性子随和即便是替楚北柠感到委屈,可到底也是骂不出别的来。 “姨娘,不要难受,不疼的,”楚北柠忙忍着疼安慰王姨娘。 不想楚北柠越是这样说,越是懂事得让人心疼。 自己拼死拼活得了彩头,不想被人夺了去,甚至还做了下堂妇,这事儿该在谁身上都受不了。 王姨娘心疼的大哭了出来:“都是姨娘没本事,都是姨娘没本事啊,若是能给你生个弟弟,继承了爵位,也容不得别人将靖北侯府欺负到此种地步!” 王姨娘边哭边捶打自己的肚子,她是真的心疼这个孩子。 从小时候那么一点点养大,到头来被人欺负,她这个养母却只能瞧着,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让她心里堵得难受。 “姨娘,您这是做什么?生男生女那是我爹的问题,和您有什么关系?” 王姨娘一愣,是她肚子不争气和老爷又有什么关系? 楚北柠生怕王姨娘再多想,两只手臂环着王姨娘的腰,像个孩子一样撒娇道:“姨娘,我累了,真的累了,想睡一会儿。” “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睡一觉就好了,睡一觉醒来后,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王姨娘瞧着楚北柠煞白的脸色,点了点头,将她扶着躺好,用被子紧紧裹着。 “大小姐,你好生歇息,我也在你隔壁歇着。” 楚北柠一愣,晓得王姨娘这是不放心她,怕她想不开,她动了动唇也不好解释什么,只得闭了眼。 王姨娘替楚北柠掖了掖被角小心翼翼走了出去。 楚北柠睁开了眼呆呆瞧着纱帐上的素色流苏,烛光已经熄灭,只剩下了从窗户外照射进来的隐隐绰绰的月影。 她脑子里顿时出现了玄鹤那张板正的脸,随后这张脸又一点点碎成了渣。 楚北柠苦笑了出来,这下子倒是两不相欠了。 她心底隐隐生出些锐痛却被铺天盖地的疲惫和困顿所掩盖,终究还是睡了过去。 楚北柠这一晚上睡得很沉,直到第二天中午才醒了过来。 却是一阵阵头晕目眩,竟是病了。 裳霓和李嬷嬷忙将王姨娘喊了过来,王姨娘抚上了楚北柠的额头,竟是烫得厉害。 “快!快去请大夫来!” 裳霓瞧着楚北柠这一场病得凶险,登时慌了。 之前大小姐在梁王府的时候就感染了风寒病了一场。 后来还没有歇息好,就准备这场百花会,谁知竹篮打水一场空,到头来竟是落了此种下场。 如今主子病成了这个样子,这可如何是好? 她忙冲了出去,顿时楚家上下慌成了一团。 自家大小姐从小就皮实,还未这样卧床不起,偏生回春坊的慕泽大夫这些日子也不知道去了哪儿。 如今大小姐已经不是梁王妃,宫里头的太医自然是请不来的。 可不知道怎么回事,帝都所有的医馆都不愿派人来靖北侯府瞧一瞧,倒像是幕后有人故意如此。 不晓得对方使出了什么法子,竟然能逼迫着整个帝都的大夫不敢来给楚北柠瞧病。 这可将王姨娘急死了去,硬生生将回春坊的几个学徒拉到了靖北侯府。 那些小学徒也就是跟着师父看个女医,调养葵水之类的,却从未给人治过别的病症。 几个青衣少年硬着头皮,死马当做活马医,也不知道是哪一味药碰巧用对了,居然还起了成效。 第四天头,楚北柠终于醒了过来。 她刚一睁眼,登时吓了一跳。 十几个脑袋齐刷刷凑到了她的面前,王姨娘带着府里头的一众女眷全部趴在了她的床边。 竟是连最小的两个妹妹,八妹和九妹,也就是三岁左右的样子,也都将小脑袋凑了过来。 “大姐姐醒了!大姐姐醒了!” 两个小家伙生的冰雪可爱,穿着桃红色小袄,梳着双髻,系着红色丝绦,还坠着两颗品相不太好看的珍珠。 即便穿得还是有点点的寒酸,一看便是美人坯子,冰雪粉嫩,不晓得长大后这一对儿小美人要祸害多少良家少年。 两个小家伙奶声奶气的声音瞬间将楚北柠的心也萌化了,她抬起手刚要抚上八妹和九妹的小脑袋,突然暖阁外面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还有陈忠的呼喊声。 “慕大夫,慕大夫!您缓缓再进去,先容在下禀告一二!” “这里可是内宅!慕大夫!” 陈忠喘着粗气追着慕泽的脚步而来,慕泽哪里顾得上什么内宅不内宅。 他被人莫名其妙的关了起来,和一群大娘们度过了难以忘怀的两个月,差点儿没糟心死。 本以为自己真的再也见不着天日了,不想幕后主使竟是命人又蒙着他的头,将他放了出来。 慕泽刚被人送回到回春坊,不想听了一个更糟心的事儿,这事儿如今在帝都已经传的沸沸扬扬。 他忙追到了靖北侯府,这事儿得问个清楚。 ------------ 第214章 是不是喜欢他 楚北柠还没有从楚家女眷们的包围中冷静下来,突然暖阁的门被慕泽从外面猛的推开。 身后跟着的陈忠急得直跺脚,慕泽的真实身份是无忧山庄少庄主,区区一个陈忠哪里能拦得住他? 可这里是大小姐的闺房,屋子里一群楚家女眷,陈忠也不好闯进来。 “慕大夫!慕大夫!” 王姨娘等人也是惊了一跳,还未反应过来,慕泽径直冲到了楚北柠的床榻边,抬起手一把掐着楚北柠的手腕将她几乎从床榻上提了起来。 楚北柠病了几天,身子正是虚弱的时候,此时被慕泽这么一闹,竟是没有招架之力。 她呆呆看着消失了两个月之久,突然出现在面前的慕泽。 这家伙好像比她这个卧病在床的还要憔悴一些,脸色难看至极,也不修边幅,倒像是哪个疯人院里逃出来的大傻子。 “你把七彩莲心草给玄鹤了?” 慕泽的声音微微发寒。 楚北柠眼底的痛色一晃而过,随后耸了耸肩头:“给了啊!” “真给了?”慕泽声音都有些发颤。 “嗯,”楚北柠被慕泽盯得有些不自然的别过了脸。 “你他娘是不是傻啊?我……”慕泽气疯了去,大声吼了出来,却被一群楚家小丫头猛地抱住了腿和胳膊,给推到了一边。 楚家六小姐和七小姐虽然只有十二三岁,尚未行及笄礼,可也是有一把子力气,抱着他的胳膊拽到了一边。 楚家四小姐腰间的佩剑已经比划在了他的脑门儿上,楚家五小姐却不晓得该用什么武器阻止这个男人突然发狂行凶,竟是抓起自己给大姐姐做的糕点糊了慕泽一脸。 二小姐楚依月挺着个大肚子,马上要临盆了,也怒目而视死死盯着慕泽。 最小的两个小家伙一人抱着慕泽的一条腿,整个小身体都挂在了上面,竟是一口咬了下去。 变故突起,楚北柠硬生生给逗乐了,嗤的一声笑了出来。 “你们都出去吧,我和慕大夫谈谈。” 王姨娘也觉得楚家几个小姐的表现有些失了体统,忙将小八和小九先拽了下来。 其余的人被刘姨娘带了出去,随后她冲慕泽躬身福了福笑道:“慕大夫有什么话儿且好好说,我家大小姐病刚好,经不起折腾。” 明明柔柔弱弱的一个妇人,说这话竟像是带着些许威胁。 楚家一家子护犊子护得厉害,怪不得将楚家大小姐宠成了无法无天的架势。 慕泽用袖子抹了一把脸上的糕点碎渣,楚家五小姐也是个狠人。 他颓丧的走到了楚北柠的面前,死死盯着床榻上的那个女人,不禁苦笑了出来。 “什么时候喜欢上的?” 楚北柠脸色瞬间变了,随后冷笑了出来。 “你什么意思?” 慕泽双目微微赤红:“楚北柠你不必再自欺欺人!” “什么样的交情能让你宁可自己赴死,也要照顾那个畜牲的死活。” “当初你身上中的毒是不是因为玄鹤才如此?” 楚北柠心头一跳,不可思议的看向了慕泽。 慕泽心头却是无比荒凉,这个女人还是该死的喜欢上了别人。 他眉头狠狠拧了起来,苦笑了出来:“楚北柠你也太小瞧无忧山庄了。” “其实我早就得了消息,玄鹤也一直在找七彩莲心草,偏偏百花会上裴未央毒发。” “你以为这是巧合?你能骗得过别人,却骗不了我。” “当初在木兰围场你身上的千机之毒是替玄鹤受过的吧?” 慕泽一点点陈述着自己猜到的真相,心头却一阵阵锐痛。 他之前也奇怪堂堂靖北侯府嫡长女怎么会中了这么古怪的千机之毒,直到他偶然察觉玄鹤也在找千机之毒的解药。 他便是存了几分心思,派人追查之下竟是发现一年前木兰围场发生了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 虽然到现在他都查不到真相,就像是隐藏在迷雾中的影子,抓不到一丁点儿线头。 可他被人放回来,回到回春坊就听到帝都议论纷纷的关于楚北柠和玄鹤的事情。 之前所有的线头终于连上了,真相让他烦闷的想杀人。 楚北柠为了玄鹤居然可以做到此种地步,可那厮却活得逍遥自在。 慕泽狠狠磨着后槽牙,这一次将他囚禁,不让他参加百花会怕也是玄鹤的大手笔吧? 不行,他得让这孙子疼!疼到骨子里才行! 楚北柠动了动唇,竟是没有办法回答慕泽的话。 木兰围场的那个秘密,是她无法承受的过往。 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和慕泽解释,不过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他怎么想是他的事情。 两个人就像是两败俱伤的对手,死死瞪着对方。 各种隐秘不能说的感情,藏的很深很深,却都想表现的云淡风轻。 许久还是慕泽先退了一步,恢复了以往的冷静沉稳。 他俊美的脸颊闪过一丝阴霾淡淡笑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楚北柠我委实没见过你这么傻的,告辞!” 慕泽就像一个奇怪的小旋风,气呼呼来,急匆匆走,将暖阁的门狠狠摔了上来。 楚北柠这才长长呼出一口气,一阵阵的头疼。 都特么弄出来的什么破事儿啊? 楚北柠一把掀起了被子,整个人缩了进去,不想了,越想越烦。 现下还有个更重要的事情,如何能将靖北侯府的这一群人养活好? 这边慕泽又骑着马疯疯癫癫回到了回春坊,一众手下具是胆战心惊不敢说什么。 少庄主的心情貌似不怎么好,他们还是少惹为妙。 慕泽沐浴更衣,更是将换下来的衣服命人拿到院子里烧掉,上面一层都是老大娘的脂粉。 他换了一件素色绣竹纹的纱袍,低着头一口一口抿着茶,面前站着几个青衣少年断断续续说着这些日子靖北侯府发生的事情。 “之前靖北侯府大小姐病了,也不知道谁在背后使坏,竟是无一人去候府诊治。” “属下瞧着实在不是个办法,就大着胆子用了几味药。” “如今也算是侥幸……” 慕泽抓着茶盏的手微微一紧,楚北柠这些日子昏迷不醒的几率是不是太大了。 难不成是千机之毒,可是那个傻子竟是不要命了? 他暗自咬了咬牙,将手中的茶盏狠狠摔在了桌子上。 几个青衣少年吓得忙跪在了地上求饶。 “少庄主,息怒!” “我等跟着少庄主在帝都伪装身份,当真是只学了女医……女医……不曾学过别的……也是斗胆……” “你们做的很好,重重有赏!”慕泽打断了属下的话头。 他定了定神,冷冷笑了出来:“备马车,去梁王府!” ------------ 第215章 扎不扎你 慕泽此时的心情已经无法用愤怒这个词来形容了,他乘着马车直接去了梁王府。 不想刚到了梁王府的门庭处,却看到王府的大门紧闭,像是府里头发生了什么事情,竟是主人家不愿意见外客的架势。 慕泽眉头蹙了起来,心头却是掠过一抹快意,莫不是玄鹤这个混球死了不成? 他大步上前抬起手便敲打着大门,不像是敲,倒像是在那里使劲儿捶门一样。 里面听到敲门声的小厮忙骂骂咧咧疾步走了出来。 “谁啊?赶着去投胎不成?这般急?” 小厮推开门看到外面站着的慕泽后顿时愣怔在那里,嘴巴里骂人的话硬生生被他吞咽了回去。 “慕……慕大夫?” “你家王爷呢?”慕泽声音很硬,裹着风雪如霜。 那小厮一愣,竟是眼底掠过一抹喜色来。 “慕大夫?您快进!是不是我家王妃派您来给王爷瞧病来了?” 他这话刚一出口,登时将自己也吓了一跳。 平日里我家王妃我家王妃,不停的喊着,早已经习惯了,倒是忘了如今王妃与王爷彻底和离了的事儿。 慕泽冷冷笑道:“呵!你家现在还有王妃吗?梁王在哪儿,本公子今儿给他好好瞧瞧,当真是病得不轻!” 慕泽一把推开挡着道儿的小厮,大步朝着玄鹤住着的澄心堂行去。 “慕大夫!慕大夫您听小的说,王爷不在府上!” “自从百花会后王爷回来大病了一场,后来长风和青山统领将王爷送到了别庄修养。” 慕泽一愣,那孙子不在王府?怪不得瞧着王府里冷冷清清的。 “我去别庄找他去!”慕泽心头微微一沉,这厮选在这个时候去别院,怕是这一次百花会上还发生了别的事情,不是真的快死了吧? 呵!死了好!死了就不用再祸害楚北柠了。 他当下连装样子的马车都顾不上坐,直接骑着马儿朝着郊外梁王府的庄子行去。 他是无忧山庄的少庄主,自然晓得梁王在郊外都设了几处宅子。 这一次玄鹤烧了他无忧山庄的外围,他可是早就打听好他的别庄都在哪儿,直接一把火给他烧了干净。 大约半柱香的时间,慕泽骑着马便赶到了郊外梁王府的别庄,庄子矗立在半山腰,层峦叠嶂分外的气派。 庄子门口严严实实到处守着护卫,倒像是如临大敌,这让慕泽更是多心了几分。 他跃下马背朝着庄子门口行去,门口的侍卫忙将他拦了下来。 “什么人?” “回春坊慕泽,”慕泽冷冷笑着,身上晕染着一丝倨傲之色。 这些护卫瞧着便是野路子,不像是在帝都梁王府里待过的。 他们许是听过慕泽的名字,互相看了一眼,不晓得要不要进去禀告。 正在此时,青山从山下走了上来。 慕泽远远瞧见玄鹤身边的这个心腹,脸色铁青,像是死了爷娘老子般,手中还提着一些药材。 看着像是下山当差,估计是抓药回来的。 不想青山看到慕泽的一瞬,忙抢上了几步,一把抓着慕泽的手臂道:“慕大夫?” 慕泽甩开了青山的手冷冷笑道:“青山统领,在下貌似还没有和你熟到这个地步吧?” 青山二话不说再一次上前一步看着慕泽道:“慕大夫,你来的正好儿,快来瞧瞧我家王爷!” 慕泽也顾不上耍什么脾气,跟着青山来到了别庄的内院,沿着镶嵌彩石的地面朝着里面行去。 不多时便到了一处装饰雅致的院子,刚走到院子门口就瞧着院子门口进进出出的人,像是里面的人病入膏肓快要死了一般。 慕泽跟着青山走进了院子,门口守着的长风瞧着是慕泽来了,忙将左右遣了出去。 慕泽这才看到暖阁里的床榻上竟是躺着一个人,整个人像是死了一般,昏睡在榻上一动不动。 这下子轮到慕泽诧异万分了,之前他还愤怒玄鹤做人做事儿太狠。 即便是楚北柠与他和离,可楚北柠之前病成了那个样子,竟是整个帝都的大夫都不肯来医治一下。 玄鹤若是晓得楚北柠病了,即便是不来瞧瞧,也不能任由某些人欺负人欺负到此种地步。 如今瞧着床榻上的玄鹤,慕泽顿时了然。 长风见着慕泽后也是激动万分,现在帝都里的两个神医,一个是楚北柠,一个便是慕泽。 楚北柠那边他们委实没有那个脸面去求,现下看到慕泽亲自来,登时眼底染上了一层光。 “慕大夫,您快来瞧瞧我家王爷!” 慕泽定了定神,还是大步朝前走了过去。 他站定在床榻边,看着床榻上躺着的男人,脸颊深陷,脸色苍白如纸,明明还有一些气息却像是个死人一样。 慕泽心思一动,上前一步抬起手搭在了玄鹤的手腕上,凝神思索了一下,瞬间脸色微微一变。 这厮怎么身体里中了五石散,这种东西也就是让人身体麻痹,动弹不得。 这些日子他就被这一味药害苦了,才被那些大娘们吃了豆腐。 不想天道好轮回,这厮也得了报应,并且比他还要严重一些。 这混账倒像是强行运功想要将五石散逼出体外,不想中途出了什么岔子,经脉逆转五石散的药性又以更快的速度流回到了体内的经脉中,差点儿让他走火入魔,经脉炸开。 好在这厮的武功不是花拳绣腿,内力深厚,这才仅仅是让他昏睡了几天而不是要了他的命。 通俗的来讲,玄鹤就是练功逼毒的时候,因为外力的刺激练岔气了。 慕泽冷冷笑了出来,岔气了就不好玩儿了,他得让这孙子疼,疼到痛彻心扉的地步,此番真的是便宜了他。 “慕大夫,”长风和青山的眼睛都红了,陪着王爷熬了这么久,也不见得王爷醒来。 他们此时除了王爷的病情,什么都顾不上了,也顾不上追究慕泽怎么突然就出现在这里。 慕泽冷冷笑了笑,端坐在了床榻边,抬起手搭在了玄鹤的脉搏上,微微沉吟了一下,突然命人取了银针来。 不愧是玄鹤的左膀右臂,本来慕泽就没准备好好救玄鹤,即便是要救也得让他吃点儿苦头哦。 他正准备用寻常做针线的针来代替一下,不想青山竟是找出来一排银针恭恭敬敬放在了慕泽的面前。 慕泽捏着针咬着牙自言自语道:“看我扎不扎死你!” ------------ 第216章 参详 其实这种运功运岔气的情形下,只要在主要脉搏上施几针便是。 不想慕泽几乎用光了府里头所能找到的所有的针,全部扎在了玄鹤的身上。 直接将玄鹤扎成了刺猬,如果不是长风和青山两大高手终于看出来不对劲儿,情急之下拔剑,慕泽还能继续玩儿下去。 一直到夜深时分,玄鹤才悠悠醒转了过来,死死盯着面前的慕泽。 清醒过来的玄鹤固然模样凶狠,眼眸赤红,可到底颓丧得不像个人样儿。 他松松垮垮披着一件素锦长袍,好不容易才跌跌撞撞起身坐在了窗前的椅子上。 玄鹤瘦得厉害,仿佛和楚北柠和离掏空了他的身体,要去了他半条命。 他死死盯着慕泽,眼神像狼,更像是被困在寒风冰雪中的困兽。 楚北柠用将近半年的时间让他这一尊战神活生生有了人气儿。 此番和离后,这一丝人气儿也仿佛随着楚北柠的离开而被一点点的抽离。 让本来冷若冰霜的梁王爷,更是变得冷酷无情了起来。 他还是死死盯着慕泽,终于问了出来:“是她让你来的?她怎样?” 慕泽瞧着玄鹤的样子嗤的一声笑了出来:“王爷这个样子怎么越看越像是怨妇?” 玄鹤眉头一蹙,抬起手一扬,面前的茶盏朝着慕泽的面门飞了过来。 慕泽侧过头一躲,茶盏撞在了墙壁上碎成了沫。 “呵呵,王爷脾气见长啊!” “不过你问楚姑娘怎么样?不觉得自己很虚伪吗?” 慕泽咬着牙冷冷道:“她这些日子也病了,病得很重。” “呵呵,王爷这种金枝玉叶的贵人哪里管得了一个下堂妇的死活?” “她病了,竟是全城的大夫都不敢来给她瞧病。” “你说什么?”玄鹤猛的站了起来,却是一个踉跄差点儿摔倒在地。 一边的长风和青山忙将玄鹤扶住,想要将他扶坐在椅子上。 不想玄鹤一把将这两个人推开,朝着慕泽冲了过来。 “她到底怎么样了?” “她现在很好,”慕泽冷冷笑着,声音开始变得有些残酷。 “不过玄鹤,今天我来可不是单纯来救你的,因为让你睡死过去实在是太便宜你了!” 慕泽顿了顿话头咬着牙道:“你这个人自高自大,傲慢至极,你一直觉得自己是个聪明人,不想真的是蠢透了。” “慕大夫,你对我家王爷放尊重一些,”长风和青山实在是听不下去了。 如果不是看在这厮救了王爷的份儿上,早就对他不客气了。 医术好是好,可是嘴太碎了。 慕泽根本不在乎长风和青山的威胁,依然死死盯着玄鹤冷笑道:“玄鹤,我今天就是为了告诉你一件事。” “一件我也不是很确定的事情,你帮我也参详参详?” 玄鹤眸色一闪,一边的长风和青山总觉得今儿慕泽怪怪的,让人平白生出几分恐慌来。 这厮到底想要干点儿啥? 慕泽只想看到玄鹤这厮痛苦的神情,他等这一天等好久了。 心头对于楚北柠让出了救命的七彩莲心草的愤怒和压抑,需要找一个时机排解出去。 慕泽看着玄鹤淡淡笑道:“一年前靖北侯府发生的事情,王爷也听说了吧?” 玄鹤眉头一蹙,他现在心情烦躁到了极点,如果慕泽不是说靖北侯府的事情,他一定会痛揍他一顿,然后丢出去。 可慕泽提及到了靖北侯府,玄鹤登时眼底多了几分不一样的关注。 慕泽是无忧山庄的少庄主,无忧山庄的情报网那可是大名鼎鼎的。 慕泽看着玄鹤缓缓道:“一年前靖北侯府发生了一件事情,靖北侯爷楚老将军带着女儿楚北柠参加了陛下组织的木兰围场的狩猎。” “不想几天后父女两个匆匆从木兰围场回到了京城靖北侯府,当天楚家大小姐就和父亲激烈的争吵了起来。” “没过一个月,靖北侯气绝身亡,据说是被楚北柠气死的。” “更有传言说靖北侯是被自己女儿气死的,那天晚上靖北侯找到了女儿后,女儿衣衫不整披头散发显然是遇到了什么见不得的事情,才会将自己的父亲活生生气死!” “你适可而止啊!”玄鹤呵斥了出来,虽然和离可也不想让人这般诋毁她。 慕泽似乎并不想放过楚北柠的话题,他看着玄鹤淡淡笑了出来:“别着急王爷,你听我把话说完。” “有时候传言也可能是真的!楚北柠为了一个男人搞得自己衣冠不整,夜半还被父亲强行带回到京城。” “这等事儿便是真的将靖北侯活活气死了。” 他死死盯着玄鹤:“可从那以后,楚北柠不仅仅失了身子,还死命的守着这个秘密。” “这个秘密一旦被人知晓尤其是被她的新婚夫君知道了,难免就是一顿鞭子!” 玄鹤眉眼间掠过一抹杀意:“你到底想说什么?” 新婚夜因为楚北柠不是清白之身,他是结结实实抽了她一顿鞭子,这件事情已经是玄鹤永远的噩梦。 不想慕泽又将之前的事情和现在的事情和在一起说,这让玄鹤更是糊涂了。 慕泽上前一步却是凑到了玄鹤的面前冷冷笑了出来:“王爷,你估计一直很想抓到那个毁了楚小姐清白的男人吧?” “那么现在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你也好好想想这其中的前因后果。” 慕泽嗤的一声笑了出来:“你可知道楚北柠为何这一次拼死也要拿到七彩莲心草?难道就是为了陪你玩儿玩儿?” 玄鹤顿时脸色都变了,一抹恐慌渐渐袭上了心头。 慕泽缓缓道:“那是因为她身体里中了千机之毒,她想要七彩莲心草救命的。” “你……你说什么?”玄鹤上前一把拽住了慕泽的领口,几乎将慕泽的领子都拽了下去。 “你再说一遍?”玄鹤低吼了出来。 慕泽晓得玄鹤那么聪明的一个人,焉能猜不透这其中的关键? 他笑得残忍:“因为她才是需要七彩莲心草的那个人,而你却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儿活生生掐断了她最后的一线生机。” “你总觉得她强大无比,又在耍小孩子脾气,比不上你那裴未央的娇弱。” “可是你倒是瞧瞧裴未央,一件件一桩桩,你倒是该信谁的话,你自己清清楚楚……不是吗?” ------------ 第217章 都会有的 夜色已经很深了,靖北候府大小姐住着的轩翠苑却还是亮着灯。 楚北柠这些天大概是睡得时间有些长,白天又被慕泽闹了一出子,她心烦意乱之间竟是毫无睡意了。 王姨娘将一沓账册送到了轩翠苑的书房里,大小姐之前嫁到了梁王府里,靖北候府的庶务便是她来掌管着。 如今大小姐回来了,她自然是要将这些东西给大小姐交个账的,毕竟大小姐是靖北候府的嫡女,掌家的事情也得先轮着楚北柠来。 楚北柠其实最害怕看这些东西,可是不当家不知道柴米油盐这些杂事的繁琐,她晓得王姨娘这是有心了,可王姨娘将府里头的庶务管的这样好,她断然没有将权柄夺过来的道理。 “姨娘,你管着便是,以后府里头的事情你说了算。” “大小姐,那哪儿成啊?您是大小姐……”王姨娘刚要再说什么,却是被楚北柠抬起手拦住了话头。 “姨娘,”楚北柠凝神看着王姨娘,“其实靖北候府欠您一个交待,不管是爹在世前还是去世后,家里面的大大小小都是您操持。” “怪只怪我和妹妹们没本事,不是男孩子不能给您赚个诰命回来,不然您也能做侯府夫人!” “大小姐,您这话儿可不敢再说!”王姨娘惊了一跳忙站了起来,“先夫人的牌位还在祠堂里供着,您这么说可是折了姨娘的寿了。” “姨娘真的不求那些名声,只希望你们几个能嫁个好人家,不求大富大贵,平平安安过这一生便是很好了,”王姨娘说着说着红了眼眶,瞧着楚北柠如今的境况,越发难受了起来。 大晋但凡是女人和离,或者是被休回来,以后怕是更难嫁人,难不成真的要一辈子孤独终老? 王姨娘不禁微微有些犯愁,夫人死的早,这个孩子是她一手拉扯大的。 之前一向不懂事,她也只能疼着宠着,不想嫁了人后变得懂事了,却是遭遇了这么多的糟心事儿。 楚北柠抓着王姨娘的手笑道:“姨娘,你不要替我担心。” “还有若不是我娘的牌位,我还真的想喊您一声娘的,没事儿,以后等我有了功名有了银子,我买也要给您买个诰命来!” 王姨娘登时被楚北柠逗笑了,这世上哪里有诰命夫人是花钱买来的? “你这丫头,越说越是离谱。” 楚北柠言归正传低下头扫了一眼账册道:“姨娘,如今咱们府上还有多少银子?” 王姨娘忙笑道:“大小姐不必担心,您之前送回府里头的那些银子,姨娘都存起来了。” “差不多有个九万两左右,够咱们府上十年的花销了,妹妹们的嫁妆你也不用愁,到时候大家再辛苦几年,慢慢的什么都有了。” “你四妹妹如今也当了差事,不光不花银子还能赚银子回来,几个姨娘都会些针线活儿,到时候……” “姨娘,”楚北柠有些心疼楚家的女眷,从未有功勋世家过的像靖北候府这般窝囊的。 王姨娘瞧着楚北柠脸色变了,也不敢再说下去。 楚北柠看着王姨娘道:“姨娘,靖北候府里的姑娘们不需要过得这般辛苦,以后银子的事情我来想办法。” 她其实心里一直有个计划,那就是开一家医馆,依着她现在急诊科医生的能耐,在这里完全能赚钱的。 王姨娘一愣不晓得楚北柠这是准备做什么,楚北柠紧紧抓着她的手笑道:“姨娘,靖北候府是贵族门第,不能让妹妹们被人瞧不起。” “你用银子给几个妹妹聘一些西席师傅,教教她们琴棋书画,不要想得怎么赚钱,这不是她们这些贵族小姐该干的事儿。” “还有咱们靖北候府不可能永远被人欺负到此种地步,我们一定要强大起来,有朝一日一定要让那些欺负我们的人,在动手之前得掂量掂量才行。” “姨娘,”楚北柠笑容中透着万分的坚毅,“银子会有的,你的诰命会有的,昔日辉煌的靖北候府也会回来的!” 王姨娘心头狠狠一颤,像是被什么重击了一下,激烈的跃动了起来。 是的,靖北候府有朝一日会重新站起来。 帝都的这些权贵们欺人太甚,明明那七彩莲心草是大小姐拼命争取到的,平白被人夺了去,还被迫和离。 大小姐病入膏肓,竟是没有一个大夫来瞧瞧,怕是那幕后主使压根儿就不想让大小姐活。 侯爷早些年不晓得流了多少血,才保住了大晋的这一片安宁,不想那些人享受着靖北候府带来的安逸,却是对老侯爷的后人这般苛责。 她心头也生出几分要强和不平来,冲楚北柠点了点头道:“大小姐,你说怎么做,姨娘都听你的便是。” 楚北柠笑道:“夜深了,姨娘先回去歇着,我再琢磨琢磨来钱的法子。” 王姨娘晓得帮不了楚北柠什么,只得退了出去。 一阵夜风袭来,楚北柠觉得有些冷,走了窗户前刚要将窗户关上,突然外面闪进来一个人影。 那人轻功很好,快的像是一道残影。 楚北柠忙向后退去,待看清楚眼前站着的人时,整个人都傻了眼。 不想还未等她反应过来,手腕却被来人死死攥住,因为太过用力,她竟是觉得有些生疼。 她猛地抬起另一只手朝着对方的那张俊美无俦的脸掌掴了过去,那人竟是也不避开,硬生生受了她这一巴掌。 楚北柠倒是有些吓傻了,死死盯着近在咫尺的玄鹤。 “你有病吧?咱们已经和离了,你半夜深更发什么神经?” “裳霓!李嬷嬷!陈忠!” 楚北柠拼命的喊了出来,想要压住心头的慌乱。 她是真的慌了,原以为玄鹤同自己和离后,一定过得很风光,最起码终于摆脱了她这个不着调的王妃。 没想到竟是比她还要憔悴,本来一向注重仪表的玄鹤,此时衣服松松垮垮,头发也散开着,像个疯子一样。 那张脸更是白的吓人,像是从地狱中滚出来的恶鬼,眼神也没有以往的一丢丢温度,变得冷酷无情。 玄鹤贪婪的盯着楚北柠,也就是几天没见,竟是刻骨相思。 “不必喊了,今夜我只是问你一件事,你院子里的人暂时睡会儿,一会儿便能醒了过来。” 问一件事? 楚北柠心头咯噔一下,这厮还有什么事情需要心急火燎,半夜三更闯进前妻的家里问询的? ------------ 第218章 夫妻不同住 本来不太宽阔的暖阁里,楚北柠和玄鹤两个人死死盯着对方,一时半会儿竟是将气氛烘托得有些凝重冷冽。 玄鹤定定看着楚北柠,潋滟的凤眸隐隐渗着几分赤红,显然是急眼了。 楚北柠竟是有点点的心虚,随后冷笑了出来:“王爷,咱们如今已经是井水不犯河水,你若是再这样闯进来,我可要报官了!” “去年木兰围场,初六那一天晚上你在哪儿?” 哗擦! 宛若一道惊雷瞬间劈在了楚北柠的脑袋上,楚北柠只觉得一阵阵的发懵。 他怎么问起来木兰围场的事情? 玄鹤看到了楚北柠眼底的那一晃而过的慌乱,顿时一颗心沉到了底。 她果然有什么事情瞒着他,竟是将他瞒得好苦! 为了摆脱他的束缚,她什么都不顾了。 “说!那天晚上你在哪儿?!”玄鹤吼了出来。 “说你妹!老娘在哪儿和你有什么关系?”楚北柠也气急,忙将手从玄鹤的手掌中抽了出来。 她点着门冷冷笑道:“玄鹤,我再说一次,咱们已经没关系了,和离书可是父皇钦赐,那就意味着我们永远永远也没有关系了,滚出去!” “你要是再这样胡搅蛮缠,便是不顾圣意,违抗圣旨,你担当得起吗?” “你之前身体里的毒是千机之毒吗?”玄鹤问了出来。 “七彩连心草也是你一直想要的,对吗?”玄鹤死死盯着楚北柠,视线里惊痛难捱,每说一句话儿,每吐出来一个词儿,都几乎抽走了他全身的力气,让他下一刻便是要倒下去。 楚北柠一下子瞪大了眼眸,不可思议的看向了玄鹤。 她寻找七彩连心草的秘密,只有慕泽知道,那个臭小子这是将她的底儿在玄鹤面前露了个干干净净。 楚北柠心头一横,反正现在已经和离了,即便是玄鹤知道了真相也改变不了什么。 这和离书可是御赐的,他还能反了天去! 罢了,既然他想追究真相,那她也可以推波助澜。 玄鹤究竟喜欢裴未央到什么程度,她管不着,总归恶心裴未央一下也不错。 “是!老娘就是中了千机,你要怎样?” 玄鹤的手狠狠攥成了拳,许久才吐出来一口气。 “当初是不是你替我……” “别!”楚北柠想想就觉得恶心,如果她能替原主重来一次,一定不会用自己的命去换这种渣男的命。 楚北柠唇角勾起了一抹玩世不恭的笑容:“老娘就是需要七彩连心草,至于别的,不晓得,不知道!你想知道什么,自个儿查去!” 玄鹤薄唇紧紧抿了起来,视线中掠过万分的纠结,许久才缓缓道:“我会给你个交待。” “不必,”楚北柠冷冷笑了出来,“你给你自己交待便是!你与我从此互不相干,各自安好!” 玄鹤的身子微微哆嗦了一下,再待下去显然不能了。 他吸了口气,从窗户口跃了出去,可跳出了靖北候府的花墙,却是整个人瞬间从墙头摔了下去。 “王爷!”长风和青山忙上前将脸色苍白的玄鹤从地面上扶了起来。 不想玄鹤一口血呕了出来,两个人登时惊呼了出来。 玄鹤摆了摆手,他现在什么都顾不上了,只要一个真相! 其实那个女人明明已经知道了真相,可是变着法儿的气他,他须得亲自去木兰围场一趟。 “长风,青山,调动千机门的人,马上去木兰围场!” 长风和青山一愣,忙应了一声,扶着玄鹤上了马车。 这边楚北柠气的有些睡不着了,靖北候府现在就是一个空架子,护卫更是严重不足。 留下来的都是父亲的老部下,几乎到了养老的岁数怎么能防护住靖北候府的安危? 前脚是静王玄昭,现在是梁王玄鹤,深更半夜将靖北候府当成是旅店吗,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她又想起来当年自己父亲丢失兵符的那一桩案子,当真是蹊跷的厉害。 即便是晋武帝将父亲的兵权乘机收走,可不至于连靖北候的护卫军也一并没收了吧,彻底让靖北候府变成了一个空壳子。 楚北柠一时间睡不着了,点着灯带着迷迷糊糊刚被点了穴苏醒过来的裳霓,去了前院父亲住着的清风苑。 清风苑是侯府里最大的院子,虽然王姨娘也命人时常来打扫,可依然是一片荒凉。 楚北柠小心翼翼推开了门,走进了父亲的院子。 一年前靖北候楚贲去世后,这一处院子除了打扫的小厮和婆子外,再没有别的人来过。 楚北柠小心翼翼走了进来,裳霓掌灯走在前面,也不知道是被玄鹤点了穴还是有些害怕这里,脸色微微发白。 她将侯爷曾经住着的暖阁的灯点着,随后躬身立在一边。 楚北柠冲她道:“这里没什么事儿,你出去吧。” “是!”裳霓走之前将暖手的手炉塞进了楚北柠的怀中,屋子里许久没住人,有点点冷。 楚北柠紧了紧披风,四周环顾屋子里的摆设用具,突然视线落在了床榻上。 她眉头一下子蹙了起来,床榻上只有一只雕花木枕,一床被子,即便是纱帐的样式也是很老旧的那种,不像是女人喜欢的颜色和款式。 这也奇了怪了,清风苑是侯府的主院,难道爹娘不在一起住,分开住着的? 楚北柠心头不禁落了一丝疑惑,听闻靖北候很宠自己的妻子,即便是妻子死了十几年,都没有续弦,也没有迎娶继室,连王姨娘他们都没有抬为平妻。 这样的深情,在大晋朝也是传为佳话。 可两口子居然不睡在一起,不在一个院子里住,除非也像她和玄鹤一样,只是表面上的夫妻罢了? 楚北柠心头一动,缓缓坐在了床榻上,不想想着心事,手中抱着的暖手手炉不慎落了,登时滚在了地上,却是撞向了墙角一处平常的围砖。 世家大族在修建房子的时候,喜欢在粉墙墙角的边缘用画像砖修饰一圈,显得雅致好看。 好巧不巧,楚北柠的暖手炉子竟是直接砸在了这上面,将那块儿画像砖也砸松了去。 “对不起爹,女儿不是来拆家的,罪过罪过!” 楚北柠忙默默念叨着,走了过去蹲在了墙壁边,刚想将画像砖扶上去,突然画像砖整块儿都掉落了下来。 里面居然是中空的一个小暗格,楚北柠小心翼翼从里面取出来一个锦缎皮面的册子来,打开册子一看,登时愣在了那里。 ------------ 第219章 文盲 小册子里都是些胡写乱画的东西,写这个小册子的人估计是个文盲,有些字儿不会写就用圈圈代替,还有一些话儿写不出来就用简笔画画出来。 不管是字儿还是画儿,简直是个天才啊,粗暴易懂,也能看得懂大体意思。 这本册子就像是一个人心烦意乱的时候,有些话根本无处述说,独自记在这个上面排解烦闷的。 楚北柠却是看得心头一惊,她通过原主的记忆得知她那个便宜老爹楚贲是个文盲,一辈子只会打仗,识字的话姑且也能认识几个。 故而楚家被大晋朝的权贵们瞧不起,大概也嫌弃楚贲就是个大老粗,除了打仗作战勇猛一些,在文化修养上面简直是一塌糊涂。 楚北柠不禁微微抚了抚额头,从他教育楚家几个女孩子的手法就看出来了。 她看向了手中的小册子,不禁苦笑了出来,楚贲老将军原来还喜欢记日记。 楚北柠低头看向了小册子上的内容,虽然内容的表现手法很是荒诞,许是粗人做文人的事儿,记着记着也没有那个耐性了,胡乱瞎写。 不过楚北柠还是看出来一个大概,越看越是眉头狠狠拧了起来。 “大哥,今儿实在是难受,又对着你……喝了几杯。” 几杯的杯字儿,画了个圈圈,楚北柠给脑补上去的。 “大哥,明天又是一场硬仗,这一次和裴翰骏那个老王八蛋一起,真的是呸!” 老王八蛋那几个字儿旁边,楚贲老将军还真的画了一只乌龟,下了一颗蛋。 可是看到裴翰骏三个字儿,楚北柠眉心狠狠一跳。 现在她被裴未央姐妹两个搞的,一看到裴家这个词儿,就觉得犯恶心。 不想自己老爹还和裴家家主有些渊源? “大哥,俺到了乌孙边的,明天就要去回风谷了,俺是前锋主帅,姓裴的只能做我的后援,他动嘴皮子利索,打仗不行!” “大哥,俺回来了,这一次差点儿没命,俺疼,疼的要命!好像有人给俺下毒!” 楚北柠刷的一下子站了起来,死死盯着小册子上面的记录,眉头蹙了起来。 当初她父亲在回风谷一战莫名被数倍的乌孙大军包围,差点儿被乌孙的军队万箭攒心,当初后援裴家军便是迟迟不来增援。 那一仗楚家军几乎全军覆没,只剩下了十几个亲卫军随着楚贲冲出了重重包围,这才捡了一条命,可是腿也瘸了,人差点儿死了。 也就是从回风谷一战结束,楚家的势头被裴家完全盖了过去,此后楚贲因为伤势严重不得不回到京城养伤。 不想几个月后发生了楚贲在靖北候府里被人偷走了兵符,震怒之下的晋武帝乘机将楚贲的兵权全部夺去。 后来楚贲的伤势越来越重,最后因为被自己这个不争气的女儿气了几出子,最终死在了那个寒夜中。 从此之后,楚家便彻底没落了。 这一次她和玄鹤的亲事,也是晋武帝装装样子罢了,毕竟如今乌孙和柔然两大强国虎视眈眈,他还需要重新重用其他的武将,不能让这些武将寒了心。 玄鹤是他最不喜欢的儿子,这才用玄鹤成全了他的小心思。 不然为何不将她楚北柠嫁给太子或者是安王? 楚北柠唇角渗出一抹冷冽,死死盯着小册子上回风谷三个歪歪扭扭的字儿,像是一簇簇的利箭一样刺进了她的心脏,竟是有些疼得慌。 裴家家主打仗当真是不行,而楚贲简直就是大晋的一员福将。 但凡是大仗硬仗全部都是楚贲的虎贲军上,几乎无一败绩,如果楚贲能生出儿子来,怕是这大晋第一军事世家非楚家莫属。 只可惜造化弄人,一连养了九个姑娘,楚贲老将军也很无奈啊。 他是真的很羡慕裴家老儿,生了那么多儿子,一个个儿子都很优秀,是练武的天才。 他怎么就生不出来,吃亏就吃亏在这个上面。 结果不管楚贲得了多少功勋,最后也就是被晋武帝美言几句,并没有实质性的奖励,甚至爵位都没有办法继承。 楚贲早些年是草莽出身,是个孤儿,连个远亲的叔伯兄弟都没有,也没有办法过继本家的孩子。 所以从回风谷一战之后,大晋朝的版图终于稳定了下来。 楚家被卸磨杀驴,裴家强势崛起,渐渐取代了楚家的地位。 加上裴家儿子多,各个都是好样的小将,尤其是裴家长公子裴朝,简直就是不世出的战神苗子,几乎和玄鹤比肩。 其余的儿子们也很能打,故而现在裴家和楚家简直是高下立判。 那么一切都是从回风谷一战开始,楚北柠总觉得有什么线头被她抓住了,却又瞬间溜走。 回风谷的战役实在是太出名了,一场仗打下来,乌孙再也不敢侵扰大晋边地。 当初自己的父亲楚将军带着楚家的虎贲军团是主力军,本来计划是从不引人注目的回风谷偷偷穿插到乌孙军队大本营的后方。 因为是穿插交战,故而也不能引起敌人的注意,需要隐秘行事。 当时楚贲只带着几千楚家最精锐的亲卫军半夜出发准备来一个奇袭,不想进了回风谷却被十几万乌孙主力包围。 那一场仗打下来,听闻回风谷都被楚家军的鲜血染红了。 偏生这个时候,裴家军却迟迟不出兵增援,反而乘着楚贲牵扯了乌孙的主力,他带着人长驱直入乌孙腹地。 彼时乌孙大本营所有的军队都在围攻楚家军,后方空虚被裴家攻破了乌孙的一座大城。 不费吹灰之力夺得了很多战利品,还保存了自己的实力,而那一次楚家彻底衰败。 光是楚家军的尸体都堆成了山,到底是谁走漏了楚家军的行踪,是谁故意拖延增援的时间? 即便是没有死光的楚家主力军团也被裴家收编,七零八落。 呵呵…… 楚北柠现在用脚趾头也能想得出来是谁,凭借裴未央那个尿性,裴家就没一只好鸟。 楚家的家风如果是光明磊落得话,裴家就他娘是蝇营狗苟的家风! 果然后面小册子里记录的事情,越来越不像话了些。 都是些骂娘的颓废之语,没有实质性意义,甚至上面还沾染了干涸的酒迹,一看就是楚贲发泄着自己的情绪胡乱记着的东西。 楚北柠瞧着哭笑不得,却又有些心疼。 一个从未打过败仗的将军,将自己多年的好兄弟们全部葬送在了回风谷,独独活了他一个,这大概是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了吧? 楚北柠不忍心再看那些近乎疯癫般的胡言乱语,她叹了口气刚要将小册子合上,却是视线无意识看到了小册子的最后一页。 也就是楚贲死之前的胡写乱画,登时心头一惊。 “大哥,柠儿这孩子被我养废了,对不住了……对不住了……大哥,俺好想死啊,想你啊,真的想你,你带我走吧,死了就能见兄弟们了,就解脱了……” ------------ 第220章 最好的爹娘 楚北柠看到这一行字儿,狠狠打了个哆嗦,忙又翻来覆去看了几遍,确定没看错。 就是这几个字儿。 “柠儿这孩子被我养废了。” “对不住了!” 这两句话怎么听着这么怪异? 一般做爹的养废了自己的孩子,大不了自己在那儿生闷气,为什么说对不起? 和谁说对不起? 还有这个小册子里,父亲口口声声的大哥大哥的喊着,这个人是谁? 整个大晋朝自古以来最能打仗的人就是自己老爹了,若是老爹活着,玄鹤和那个什么狗屁裴朝都是弟弟,都是孙子! 哪里轮得到他们在那里嘚瑟? 可偏偏父亲这样厉害的一位将军,居然对另一个人称呼大哥,那个人得有多强大,得有多优秀? 若是大晋朝真的有这么一位,为何到现在没有听说过啊? 难道二十年前,大晋朝还有别的风云人物? 楚北柠越想越是混乱,思绪又回到了眼前的几行字儿上。 老爹口口声声说把孩子养废了,对不起谁?难道她楚北柠不是楚贲的孩子? 那为何楚老将军将她立为了嫡女,还让全府上下都宠着她,不是自个儿亲生的,哪有这个待遇,除非…… 楚北柠吓傻了,除非她是那个大哥的女儿? 从小册子里的字里行间就看得出来,大哥在自己老爹心目中的地位就是神!是他一个人崇拜的神! 若她是大哥的女儿,楚贲倾其所有宠着大哥的女儿也说得通了,况且楚贲这个人真的是个大老粗,不会教育孩子,所幸自己的八个妹妹都三观很正,除了……咳咳原主这个不争气的。 楚北柠当下站了起来,刚走到了门口,又折返了回去,将小册子重新放在了那块儿画像砖的后面。 毕竟这是爹的东西,她不好拿走。 这本小册子从某种意义上也是爹和那位神秘大哥沟通的媒介,她不能欺负死人!不,可能是两个死人! 楚北柠心头被自己刚才的推测有些惊着了,忙急匆匆走了出去,外面守着的裳霓迎了上来。 “大小姐?” “走!去王姨娘那里!” 楚北柠脚下的步子分外的慌乱,若不是裳霓扶着差点儿摔倒。 她如果不是楚家的大小姐,那她又是谁?一个人活着若是连自己是谁都不清楚,当真是痛苦的厉害。 王姨娘也是刚刚睡下,就被楚北柠闯进了暖阁中惊醒了过来,连忙披着一件外衫将楚北柠迎进了暖阁。 “大小姐?” “裳霓,你在外面候着!”楚北柠心头的疑惑一刻也等不及了。 王姨娘一瞧楚北柠的神情不对,也让自己身边服侍的丫鬟出去,却是拉着楚北柠冰冷的手坐在了软榻上。 “大小姐,出了什么事儿?” 楚北柠定定看着王姨娘道:“姨娘,你跟着我父亲的时间最长,从我娘过门起,你就一直服侍着我娘和我爹。” “你告诉我,”楚北柠抿了抿唇还是低声问道,“我是不是……不是我爹的女儿?” 王姨娘顿时变了脸色,一下子站了起来,脸上的神情从未有过的严厉:“大小姐,妾身不准你这么说你的爹娘?” “老爷和先夫人是这世上最好的人!” “我是穷苦人家出身,老爷和先夫人从来没有嫌弃过我,将我当做亲人一样对待。” “我那个时候穿的衣服都是先夫人亲手给我缝的,她对我极好,你这般说便是我也不答应的!” “姨娘,姨娘,不要激动,我就是……我就是……”楚北柠没想到王姨娘登时被她给气哭了,红了眼眶眼见着便要哭出来。 “姨娘,我刚才去看我爹的房间来着,为啥我爹不和我娘睡在一起?只有一床被子,一个枕头?” 王姨娘一愣,也是有些不明所以忙道:“你娘身子不好,自然是不能……不能和你爹睡……那个什么……当初你爹也是尊重你娘,就专门安排了院子……” 王姨娘越说越是老脸一红,被自己一手养大的丫头逼迫着说这些不合适的旧事。 楚北柠心思一顿:“老爹不是爱着娘吗?怎么不和娘一起睡,而是和几个姨娘睡,这哪里像夫妻嘛?这不就是客人吗?” “大小姐!”王姨娘气急,“大小姐,先夫人用自己的命换了你的命,你切莫再这样胡言乱语下去,侯爷和夫人在天之灵会难过的!” 楚北柠打了个哆嗦,看了看黑漆漆的天际,终于还是闭嘴了。 天道这玩意儿……嗯嗯嗯…… 王姨娘越是这般搪塞,她越是觉得有些奇奇怪怪,可二十年前的事儿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查清楚的。 算了,以后再说! “姨娘,对不住了,您接着歇息!” 楚北柠闯进来将姨娘气了个半死,也不好意思再待下去,忙走出了王姨娘的暖阁。 “柠儿!”王姨娘突然追了上来,喊住了楚北柠的去路。 楚北柠愣在了那里,欣喜地转过头看向了身后站着的王姨娘。 这个善良的女人一直对她很是客气,以礼相待,如今却是第一次真情流露喊了她一声柠儿,而不是大小姐。 “姨娘?”楚北柠惊喜万分。 王姨娘定定看着她道:“柠儿,妾身斗胆这么喊一声,那是妾身辛辛苦苦将你养了这么大,你也是妾身挂念万分的孩子。” “可是你一定要记得一点,你爹娘是这个世上顶好顶好的人,不管别人说什么,也不管你听到了什么。” “你只记得,他们当真是爱你至深!你不必怀疑!” 楚北柠心头一颤,晓得今晚自己唐突了,她定了定神低声道:“姨娘,我知道了,以后再也不会了。” 王姨娘命丫鬟拿了披风来,她从后面给楚北柠披上,还帮她系好了带子。 楚北柠心头一暖,就像小时候一样,她的饮食起居都被王姨娘细心照顾着,周到得不能再周到了,若是她亲娘活着也未必有这般用心。 一点一滴,照顾了她整整十几年的光阴。 “娘,我错了!”楚北柠猛地抱住王姨娘,王姨娘听到了一声娘,整个人都傻了。 楚北柠觉得挺不好意思的,松开了她,冲她摆了摆手转身大步踏入了夜色中。 王姨娘眼底瞬间涌上了一丝泪意,这个她一手拉扯大的孩子啊,方才喊了她一声……娘? 她顿时捂着唇低声哭了出来,随后却是跌跌撞撞地回到了暖阁里,拿出了楚贲老将军的小像,是她用雪纸剪出来的。 小像不晓得被王姨娘看了多少次,都磨出了毛边儿。 她瘫跪在了地上,看着小像哭道:“老爷,大小姐怕是晓得了,这可如何是好?” “妾身实在是掌控不了这个孩子,她毕竟是妾身养大的啊,妾身舍不得打舍不得骂,哪里能管束得住?” “侯爷,这可如何是好?先夫人死了这么多年,这个孩子还是怀疑到了先夫人的头上?怎么办?怎么办啊?” “若是被外面的人知道了她的身份,这个孩子妾身即便是拼死一搏,拼尽了阖府上下几十口人命,妾身也护不住她啊!老爷你保佑保佑我们吧!求你了!求求你了!让孩子们都平安长大,都寻个好夫君嫁了,妾身便追随侯爷赴死,也算是尽了妾身的责任!” ------------ 第221章 翻墙找我 楚北柠回到了自己的轩翠苑,想着老爹留下来的那本特殊日记,硬是一晚上没睡着。 第二天她早早就起来了,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看着镜子里自己那张惨白的脸,不晓得原主到底身上还藏着什么样的秘密? 她让裳霓取了两个鸡蛋在眼眶上敷了敷,终于黑眼圈淡了下来,随后命陈忠备好马车,今儿得去一趟回春坊。 有些帐还没有和慕泽好好算算呢,这小子这几天不知道死哪儿去了,刚回来就将她的私事儿和玄鹤那边通了气。 这厮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八婆? 她收拾好后,带着裳霓出了靖北候府的大门,刚站在门庭处就看到马车边站着的陈忠朝着隔壁院子张望着,像是隔壁院子发生了什么事情。 靖北候府虽然门第衰落了,可府邸所处的地理位置很不错,几乎就是在皇宫的附近住着,这一片儿可是寸土寸金的地方。 隔壁的院子是前朝的侯爵府,后来住着户部侍郎,结果这位前户部侍郎因为贪腐重案被抄家,这一处宅子没入了官家。 官家手中拿着这宅子也没用,大抵就是两个去处。 第一卖掉充国库,第二就是赏赐给什么有功之人。 现在还没有什么人能厉害到拿了这个赏赐,卖的话,因为绝对是黄金地段,价格自然是不菲的。 故而靖北候府隔壁这一处宅子一直空着,这也是很多渣男动不动能从隔壁跳进来调戏她妹妹们的原因所在。 空着的宅子一直很是安静,自然楚北柠也不会注意这些,可今儿好像隔壁有了动静儿。 楚北柠走到了陈忠的身边低声道:“看什么呢?这么入迷?” 陈忠狠狠吓了一跳,忙冲楚北柠躬身行礼:“大小姐!” “隔壁好像住了人!” 楚北柠一愣,登时倒抽了一口气。 “嚯!谁这么有钱居然把隔壁的宅子买下来了?” 楚北柠知道这里宅子的价格,当初靖北候府被她这个不孝女差点儿败光了家业,原主还真的起了心思要卖掉靖北候府的房产。 当初那个脑子秀逗了的原主还口口声声说,反正靖北候府的爵位也几乎没有了,留着宅子也是空着。 不若将宅子卖了,到时候在南边买一处小的院子住着,剩下的钱可以做她和妹妹们的嫁妆,彼时她是铁了心想要嫁入梁王府,自然是想给自己充充门面,嫁妆太寒酸了她担心玄鹤不喜。 就在那个时候原主曾经问过几个京城专门介绍买卖宅子的牙行,像是靖北候府这样的宅子差不多最低也要五十万两银子起。 五十万两,那可是个天文数字。 之后王姨娘在原主面前寻死了几次,才保住了靖北侯爷的老宅。 此番什么人能买下隔壁的宅子,楚北柠对这个富有的新邻居顿时来了兴致,也不急着上马车收拾慕泽,带着陈忠朝着隔壁的门口走去。 刚走到门口就看到几辆牛车装着各种名贵雅致的家具停在了那里,几十个力夫忙着往府里头搬东西,来来往往的人甚是热闹。 光瞧着那家具就值不少银子,更别说…… 等等! 楚北柠使劲儿揉了揉眼睛,看向了其中的一辆牛车,牛车上罩着东西的苫布已经拽开了,几个青衣小童正在小心翼翼将牛车上的瓶瓶罐罐往下搬。 那不是炮制药材的家伙什儿吗?而且其中有些行医的工具还是楚北柠比较熟悉的。 随后又是一辆马车停了下来,从马车上跳下来一个身穿绣着竹纹素袍的俊美男子,一袭素衣,一把折扇,墨色长发披散着带着几分仙气儿飘飘! “慕泽?!”楚北柠忙走了过去,一把掐住了慕泽的手臂,“怎么是你?你怎么搬到了这里?” 慕泽凝神看向了楚北柠,眼神里多了几份关切,随后温柔的笑了出来。 “还不是因为你。” 楚北柠一愣,发现慕泽看着她的笑容有点点的诡异,像是要吃了她似的。 慕泽凑到了楚北柠耳边低声道:“你将七彩连心草也让了出去,身上的千机之毒随时都有可能爆发,到时候去回春坊找我救命怕是耽搁了你。” “既然你已经知道本公子是无忧山庄风流倜傥,俊美多姿,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卓然而立的少庄主,所以本公子摊牌了,不装了,有的是银子买得下这宅子!” “以后我和你做邻居,对了,”慕泽抬起手朝着东北方向比划了比划,“你是不是住在那里?一会儿我将院子按在与你一墙之隔的地方!” 楚北柠眼角狠狠抽了抽,一时间竟是无话可说。 她随即想起来什么,死死掐着慕泽的手臂,恨不得给他卸下来。 “慕泽,你是不是将我中了千机之毒的事情告诉了玄鹤?还有我一直寻找七彩连心草的事儿也一并说了?” 慕泽猛地别过脸看向了楚北柠,眼神深处掠过一抹森冷,随后淡淡道:“呵!你倒是喜欢他喜欢到失去了自我?” “他何曾考虑过你半分,他那样的男人不值当你为他做到此种地步!” “不像我,我若是得了一个女子这般看顾,我就是豁出命也要护着她!” “他那种人脾气冷,性子恶,一根筋,还朝三暮四。” “不像我,我若是喜欢一个女子,必定专一无二,更不会让一个女人为了我伤心难过。” “他那样的人……不像我……” “慕泽,信不信我抽你?”楚北柠受不了了,这个家伙现在说话怎么也开始茶里茶气的。 慕泽眸色一闪,缓缓从袖子里摸出来一沓契约塞进了楚北柠的手中:“这里是崇文街半条街的铺面,都可以开医馆。” “你也不必要抛头露面每天去,雇京城外面的江湖郎中去坐诊,你隔几天去一次便是,遇到了疑难杂症你再去处置。” “到时候名声也有了,利润也有了,不过有一点儿,我可是出了大头的,你们靖北候府这么穷酸想必也出不了多少银子。” “所以你开的医馆继续叫回春坊,所得利润你我五五分成!” 楚北柠这下子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心头微微有些触动和感激。 是的,现在靖北候府真的是很穷。 自古以来想要家族壮大要么就是银子,要么就是手中的权利。 现在靖北候府一样也没有,只有一群女眷。 如今侯府的爵位也快被剥夺了,只剩下赚钱这一条路子。 不想慕泽竟是帮她想的这般周到? 楚北柠笑着狠狠砸了慕泽一拳:“谢了啊!以后你就是我生死与共的兄弟!” “兄弟?”慕泽的眼神渐渐阴沉了起来,“你把我当兄弟?” 楚北柠一愣:“不然呢?我们一起扛过事儿,一起历过难,现在一起赚银子,合作愉快,你想我当你是什么?” 慕泽磨了磨后槽牙,手都攥成了拳,还是松开了,脸上登时笑得温柔至极。 “无妨,反正我们现在做了邻居,以后你若是有什么事儿随时随地翻墙找我。” 楚北柠…… ------------ 第222章 振兴三步走 楚北柠抱着责问的心态而去,不想到底是败给了慕泽的银子,无耻的屈服了。 慕泽开出来的条件实在是太优惠,她根本无法反驳,以至于玄鹤那点子事儿倒是不再放在她的心上。 男人与银子相比而言,还是银子靠谱一些。 很快楚北柠和慕泽合作扩大的回春馆在京城里遍地开花,之前回春坊也就是治疗妇科类型的疾病。 现在有了楚北柠的加盟,加上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也来了不少各地的名医坐诊。 楚北柠还细细给每一家回春坊的分部划分了类别,崇文街口的那一家专门治疗骨科,崇文街拐角处的那一家分部被楚北柠弄成了外科手术之类的门面。 此外还有毓秀街的口腔科,正门外的皮肤烧伤科,朱雀街的儿科…… 两个月过去了,回春坊几乎包揽了整个帝都的所有医疗生意,赚的盆满钵满。 楚北柠还专门在靖北候府附近的街道开了一家特殊的回春坊分部,叫做慈善堂,专门给那些没钱看不起病的人单独诊疗。 因为是开在靖北候府附近,楚北柠亲自主持,竟是得了帝都百姓的一片叫好声。 但凡是濒临死亡看不起病的穷苦人都找了过来,一时间回春坊和靖北候府的名声大涨,人人都称楚北柠是活菩萨。 这一日楚北柠正坐在了侯府的书房里整理这些账册,一边桌子上放着一堆银票,旁边还坐着慕泽,手里捧着楚北柠做的鲜奶小蛋糕。 也不晓得这个女人哪儿来的那么多奇思妙想,即便是点心做得也好吃,就是搅拌那个什么奶油的玩意儿,着实让他的手腕都快废掉了。 慕泽抬眸看向了晕黄色宫灯下坐着的楚北柠,灯光映照在了她的脸上,带着一层柔和的光芒。 慕泽心头一动,竟是移不开眼睛,这个女人长得当真是精致。 楚北柠也觉察出了慕泽专注的视线,从账册中抬起头看了过来,慕泽忙别过了视线,咳嗽了一声起身走到了楚北柠身边佯装看着桌子上的账册。 “怎样?赚了不少吧?” 楚北柠亲了一口银票:“那是自然,我的技术加上你的营销,咱们强强联合自然是厉害的!” 慕泽扫了一眼一边放着的另一本账册,上面慈善堂三个字儿分外的引人注目。 “不过……这个可不是赚钱的行当,别告诉你还真的是菩萨!” 慕泽缓缓拿起了那本册子低声笑道:“慈善堂到目前为止一共救助了三百二十一个穷苦人,免费药材送出去两千多份儿,赔了将近一万两银子……” 慕泽定定看着楚北柠:“楚姑娘,你在下一盘大棋?” 楚北柠心思一动,忙将慕泽手中的账册扯了过来:“下什么大棋,但做好事不问前程!” “鬼扯!”慕泽看着楚北柠笑道:“你这些日子可是变聪明了,你这丫头不管做什么事都是走一步想着十步,告诉我,你想干什么?” 楚北柠突然觉得这厮太聪明了也很烦,不过慕泽是她绝对信得过的人,她抬眸看着慕泽压低了声音道:“我想重振靖北候府!” 慕泽一愣,眼底却是有一抹光一闪而过。 “那好啊!说说看,我帮你出出主意!” 楚北柠定了定神道:“靖北候府现在一没钱,二没有权!” “是也!”慕泽笑道,“你还是有些自知之明。” 楚北柠不理会他的调侃,而是将桌子上的几只茶盏摆了摆。 这事儿她也只能和慕泽说说看,王姨娘她们根本不懂这些,二妹妹嫁了出去,三妹妹到现在还在修行武功,同时出京是为了避难。 四妹妹那丫头除了案子,别的和她说也没用。 五妹妹就知道吃,小六喜欢摆弄机关术,小七那个丫头混成了崇文街最亮的崽,世家大族那帮小屁孩儿们竟是私下里都很服她的管教。 短短一个月已经把礼部尚书冯家的那个小崽子揍了八回了,她虽然看着冯家大小姐也不顺眼,但是揍冯家小奶包这事儿,她那个只有八岁的七妹做得分外顺畅。 这让她多多少少有些尴尬! 小八和小九幸好只有三岁,未来可期,可千万别养废了。 楚北柠只能和慕泽说道说道,她点着几只茶盏道:“靖北候府不能永远这么半死不活下去,如今我又得罪了不少人,若是那些人寻过来,我怕是保不住其他妹妹们。” “所以得先有银子,有了银子我就能练兵!” 噗! 慕泽一口茶水喷了出来,手中的点心也掉落在了地上。 “你说什么?你要练兵?”慕泽不可思议的看向了楚北柠。 楚北柠冷冷道:“是的,我要练兵!” “当初回风谷一战,楚家全军覆没,楚家的亲卫军也被杀戮干净,回了京城后,兵符莫名其妙失窃,我焉能咽下这一口气!” “如今柔然和乌孙对大晋虎视眈眈,若是我猜得不错的话,大晋朝可能会组建新的军团,我要去争取练兵的权利。” “按照大晋的规矩,军事世家可以操练亲卫军,若是立了战功就能出人头地!到时候重振虎贲军的威名,重振靖北候府!” “等等!”慕泽忙抬起手看着楚北柠道:“你会带兵打仗吗?” 楚北柠一愣:“不会啊!” 慕泽冷笑了出来:“那退一万步来讲,你现在赚了银子,能养得起亲卫军,也能入了皇帝的眼,也重组了虎贲军团去乌孙或者柔然边地重建战功,问题是你不会打仗,你说这些都不是白说嘛!” “再者说来,你们楚家没有儿郎可以继承爵位,你天大的战功都是白搭!没有人继承!知道吗?” “入赘!”楚北柠定定看着慕泽,眼神里却不像是开玩笑,分外的坚毅。 慕泽等个人都吓傻了。 楚北柠看着慕泽道:“这就是我和你说的第二步关键步骤,我有钱了,但是老娘现在是自由身!” “自由身你明白吗?” “我是靖北候府嫡长女,咱们逆向思维一下,我如果不嫁出去,我招婿进来!” 楚北柠越发激动了起来道:“招婿你知道吗?只要招婿,我的孩子就还姓楚!就能继承爵位!万一老娘生个儿子,不对,生他娘十个儿子!” 慕泽眼角一抽,神情有些不太自然:“你这不符合常识,哪里能生十个儿子?” 可是他怎么觉得心头热辣辣的,不晓得回去和父亲说他想入赘,会不会被父亲打死,他可是无忧山庄的独苗儿! 楚北柠没有觉察出慕泽的异样继续道:“我到时候在皇上组建新军团的诏令下达前,我先进行比武招亲,不管对方贫寒还是出身如何低微,都不在乎。” “我只要对方能打仗,会兵法,武功高强,身体健康,就招婿进来!” 慕泽忍不住道:“为了楚家,你竟然牺牲自己的个人幸福和自己的亲事?” 楚北柠耸了耸肩笑道:“那又如何?反正睡男人,睡谁不是谁?只要有八块儿腹肌,能打能扛能生养,何乐而不为!”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他的儿子是未来楚家家主,他老婆是天下第一美人富婆,还能继承岳父的虎贲军团的标识,我不信找不到个男人做我夫婿!” “这个计划怎么样?三步走,振兴楚家不是梦!欧耶!” 慕泽已经燥得有些坐不住了,正好一个青衣小童前来禀告,说有个急诊的病人来看女医,慕泽忙起身告辞。 走之前想起来一件事情道:“楚北柠,管好你七妹妹,最近竟是在丐帮堆里混,着实不像话了些!” 楚北柠一愣,登时有些哭笑不得。 慕泽忙转身离开,这些小姨子们应该提前管管了,对了,还有一件事情。 他停住了脚步看着身边的青衣小童道:“你去给我买兵书来,去各个书局去找,各种兵书我都要!记着了!” 小厮顿时打了个哆嗦,好端端的怎么想起来研究兵法布阵来,怕不是少主脑子坏掉了吧? ------------ 第223章 顺其自然 慕泽离开后,楚北柠也困了,将桌子上的账册整理后锁了起来。 算算几个月的时间,竟是攒了那么多的银子,这让楚北柠觉得之前和回春坊合作的计划简直就是完美。 她刚要睡下,不想窗户外面传来一阵声响,随即窗户纸都被撞破了去,竟是挤进来一个鸽子头。 楚北柠登时惊了一跳,这可不是之前和慕泽联系用的信鸽,如今慕泽已经搬到她隔壁,没必要再用信鸽联络。 她忙起身将窗户打开,取下来卡在了窗棂格子上的信鸽,忙将鸽子抱在了怀中。 许是长途跋涉累坏了,眼睛都闭上了上来,胸口处起伏剧烈似乎是累到了极致。 楚北柠忙找出来米和水放在了桌子上,将信鸽抱了过去,信鸽急忙进食。 她乘着这个当儿将信鸽腿上的小竹筒解了下来,是木兰围场那边传来的信儿。 陈忠一个月前在木兰围场探查到了一些东西,便是发现了当初楚北柠原主在木兰围场被人丢弃在野草中,身上的首饰也被木兰围场那边的人拿走。 那些人果然和裴家的一些远亲有些关系,楚北柠之前和玄鹤闹翻了天,查到了这些线索后也觉得没有丝毫的必要了。 故而送信让陈忠回帝都来,毕竟现在她和玄鹤和离,没有了梁王府正妃的身份,不晓得多少人想要置她于死地。 身边还是需要陈忠这样信得过的亲信,至于在木兰围场查到的那些东西,楚北柠命陈忠留了一个心腹在那边,所有的证据也都留在那边。 她现在不确定该如何处置,就那么放着吧,如果以后再和裴未央对上,也能利用一二。 原本以为此件事情暂且告一段落,不想木兰围场那边的人居然放了信鸽回来? 楚北柠凝神看向了从小竹筒里倒出来的绢条,上面写着一行字儿。 “主子,梁王已来木兰围场,证据被梁王的人夺走,如何处置?” 楚北柠一愣,没想到玄鹤上次和她不欢而散后,随后半夜深更过来质问,不想竟是真的去了木兰围场。 她这三个月在帝都赚银子,玄鹤居然跑去木兰围场喝风,竟是真的去调查当年的事情去了。 她心头登时升腾起一抹不好的预感,那厮若是知道她才是他的救命恩人,不晓得会做出来什么疯狂的举动来。 如今她在帝都赚银子,搞事业,那厮万一再参合什么,岂不是乱了套? 楚北柠心头焦灼了起来,她现在是一丁点儿关系也不想和玄鹤有。 毕竟是远离前夫,保平安啊! 没想到玄鹤在木兰围场查的那么快,估计是动用了不少的人力物力,竟是连她偷偷埋在木兰围场的那条暗线都挖了出来。 楚北柠在青石地面上来来回回兜着圈子,饶是她足智多谋,聪明伶俐,可每次遇到玄鹤的事情,总是有些手足无措的慌乱。 罢了!不管了!他爱咋咋! 既然他知道自己欠着她楚北柠的一条人命,以后不会对她有什么不利吧? 楚北柠将卷条团成了团丢进了炭盆里,随后坐在了桌子边在新的绢条上写了四个字儿——顺其自然! 她将绢条封在了小竹筒里,重新让裳霓找了一只信鸽绑好,顺着窗户丢了出去。 是的,现在她也没有办法改变玄鹤什么,他查到便是什么,他想做什么便是什么,只要不来烦她最好! 楚北柠忙完这一切,下意识又想起来在梁王府的情形来,唇角登时渗出了一丝苦笑。 真的没有喜欢过吗?她也不清楚了。 人生如梦,梦如人生。 楚北柠这一觉睡得分外的香甜,直到第二天早上被李嬷嬷从睡梦中直接晃醒。 她忙睁开了眼睛,对上了李嬷嬷焦灼的表情,心头一愣,大清早的这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楚北柠有起床气,之前在梁王府的时候,即便是梁王也没有要求自己的王妃什么时候早起。 她其实在梁王府过的也还算舒服,除了那些糟心事儿之外,玄鹤没有缺吃缺穿,也不用和婆婆住在一个屋檐下给她立规矩。 即便是想立规矩,只能进宫里头立,偏生荣妃娘娘想要收拾她这个儿媳妇也是鞭长莫及。 故而楚北柠身边服侍的人们都已经养成了一个习惯,那就是尽量不打扰主子睡觉,除非是迫不得已的大事儿。 “大小姐!不好了!出大事儿了!” “什么大事儿?”楚北柠惊了一跳。 李嬷嬷忙道:“方才回春坊慕大夫身边的小童过来求救,昨天晚上慕大夫去信阳公主府,去给荥阳公主瞧病。” “不想荥阳公主服下了慕大夫的药后,今早竟是昏迷不醒,如今章王爷带着人已经去了公主府,直接要砍了慕大夫的头!” 楚北柠登时一个机灵坐了起来,披头散发便朝着暖阁外面跑。 “大小姐,大小姐!您多少梳妆一下!荥阳公主府不比别处,没得给人拿了把柄!” 李嬷嬷慌了,也顾不上什么,一把将楚北柠拽住扶坐到了梳妆台前。 裳霓带着几个丫头进来给楚北柠梳洗,虽然动作很快,换了一件干净的天青色裙衫,梳了一个简单的半翻髻,可楚北柠心急如焚,连这一刻也等不及了。 因为这一次慕泽惹得事儿实在是有些大,即便是无忧山庄的少庄主身份也不一定能全身而退。 荥阳公主可不是一般人,她当今圣上晋武帝一母同胞的亲妹妹,当然也是章王玄廷的妹妹。 当初的大晋与现在的情形也有些相似,晋武帝刚杀了众多竞争者夺嫡成功,乌孙和柔然两个强国便是对大晋虎视眈眈。 那个时候晋武帝刚刚登基,朝中百废待兴,实在是经不起太多的折腾。 便是为了稳住乌孙,晋武帝将自己的亲妹妹荥阳公主亲手送到了乌孙和亲。 据说当初乌孙没有将大晋放在眼里,乌孙王对荥阳公主据传言说还大肆虐待,荥阳公主在乌孙的日子简直是生不如死。 若说晋武帝这一世最对不起的人就是荥阳公主了,为了他的王朝,这个女子牺牲了太多。 后来大晋渐渐崛起,出了很多名将。 比如楚北柠的父亲楚贲,还有独眼儿的章王,还有一个神秘的人物,那人所有的痕迹都被抹去了,楚北柠也不清楚是谁。 就是这些人征伐,让乌孙连连溃败,这才对荥阳公主好了一些,后来乌孙大王一死,儿子继位,乘机晋武帝便将妹妹从乌孙接了回来。 ------------ 第224章 荥阳公主 因为荥阳公主在乌孙也没有生养下一男半女,故而大晋也有很好的借口将荥阳公主从乌孙接回来,说是回到故土养老。 那个时候大晋心新崛起太多的猛将,乌孙新帝竟是不敢再说什么,只得将父王的这个和他差不多年龄的继室王妃送回到了大晋。 荥阳公主好不容易回到了大晋,却已经是几年之后,早已经被折磨的千疮百孔,不再是过去那个单纯可爱的一国公主。 晋武帝难得有这么愧疚的时候,下令在帝都郊外的皇庄专门修建了规模宏大荥阳公主府。 荥阳公主从乌孙回来后,守了一辈子活寡,再也没有招驸马。 也不想在帝都最繁华的地方居住,而是躲在了偏僻的皇庄上。 她几乎是半隐居在公主府里,不管是多么大的宫廷宴会,甚至是皇族家宴,她都不会出席。 荥阳公主貌似将自己活成了一个透明人,不与任何人接触,故而在大晋权贵中的存在感是很低的。 就是这样一个神秘尊贵的女子,竟是破天荒请慕泽去公主府里瞧病,这样的大主顾,即便是慕泽怕麻烦不想接这个生意也不成的. 荥阳公主请医,不去便是死罪! 只是楚北柠不懂荥阳公主即便是病了,为何不请宫里头的太医,怎么来找慕泽。 难不成也是妇科病?而慕泽在大晋朝的帝都里是治疗妇科病的顶级大夫。 妇科病?楚北柠心头一阵阵的犯怵,现在的荥阳公主和妇科病这个词儿总觉得挂不上钩。 荥阳公主已经寡居了十几年之久了,要么便是更年期? 可是调养女性更年期的药方,在慕泽这边已经是炉火纯青了,即便是吃错了药也不可能立马有性命之忧。 到底荥阳公主因为什么病症请了慕泽过去,这事儿听着就古怪得很。 楚北柠收拾好后急匆匆走出了靖北候府。 现在她和慕泽都隶属于回春坊这个品牌下,他们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若是出了什么岔子,两个人都跑不了。 哪知道她刚走出了靖北候府的大门,却是被迎面而来的皇家护卫堵了个正着。 为首的便是晋武帝身边的李公公,竟是带着皇家护卫过来抓人的架势。 楚北柠一下子傻在了那里,李公公现在看向楚北柠就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之前楚北柠是梁王妃,宫里头的人还算有几分薄面和客气,如今李公公一句废话也没有,直接命人将楚北柠抓了起来。 “李公公!您……这是为何啊?” 得了消息的王姨娘忙赶了出来,怎么好端端的,竟是宫里头亲自来抓人,这算什么事儿。 “李公公,”王姨娘也是急眼了,竟是一把拽住楚北柠的胳膊,和那些皇家护卫僵持着。 “李公公,我家大小姐犯了什么错儿,您倒是通融一声,怎得上来就抓人?” “哼!什么事儿?”李公公还等着去交差,哪里有时间和靖北候府的一个姨娘磨嘴皮子,冷冷笑了出来:“回春坊是慕泽和靖北候府大小姐一起开的医馆是也不是?” “如今回春坊治死了人,还是荥阳公主这边的事儿,该不该打入死牢?” 王姨娘一个趔趄,顿时脸上血色全无。 最近大小姐通过回春坊赚了不少的银子,正在阖府上下高兴的时候,竟是惹了这么大的乱子。 大小姐和慕大夫合力经办回春坊,这是个不争的事实,王姨娘只有死死拽住楚北柠的手,可却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李公公,”楚北柠急声道:“李公公,荥阳公主怎么样了,是不是治死了,还是有一线生机?” 李公公一愣,冷冷笑道:“宫里头的太医们已经去了,人已经不行了,哪里还有救?” “这一次你和慕泽便是等着家里人来收尸吧!” “不行了?便是没死,是也不是?”楚北柠吼了出来。 李公公竟是被个小丫头吼得有些个愣怔,刚要说什么,不想楚北柠继续吼道:“带我去荥阳公主府!现在说不定还能抢救过来!” “若是迟了,李公公你也晓得荥阳公主在皇上心目中的地位,因为你这一耽搁荥阳公主真的死了,到时候我担心公公你吃不了兜着走!” 这下子李公公有些愣怔,皇上下令是直接将这个女人带走,也没说要送哪儿去。 现在皇上已经在荥阳公主府里了,看到喝了回春坊的药后出现了这种情形,震怒之下也没有说具体怎么处置楚北柠,是带过去还是押进死牢? 楚北柠瞧出来李公公的踯躅,忙急声道:“李公公,你还在想什么?” “若是能救了荥阳公主一命,你便是功劳,若是因为你在这里拖延,传言出去你担不起!” 李公公眉头一蹙,冲那些掐着楚北柠胳膊的皇家护卫打了个手势。 “送到荥阳公主府去,交给圣上处置!” 楚北柠顿时松了口气,她现在什么情形都不了解,若是稀里糊涂被杀了岂不是冤枉? 昨天晚上青衣小童请慕泽去诊断病人,她也没有想到这一次的主顾居然是荥阳公主。 那厮素来医术高明,估计也习以为常了,在帝都呆了这么多年,开了这么多方子,几乎没出过一点纰漏,现在竟是在荥阳公主府这边栽了这么大的一个跟头。 楚北柠被人推上了马车,大约行了半柱香的时间后,被带到了郊外的皇庄里。 荥阳公主府整座府邸修建的分外气派,依山而建,层峦叠嶂处显出了公主府的贵气和精致。 楚北柠被人押着跟在了李公公身后,直接来到了二重门的内宅里。 刚才从外面就已经看到了章王府的亲卫军,还有皇帝的銮驾,这阵仗闹得有些大了。 今儿不知道能不能保下慕泽和她的命,貌似瞧着这个样子,可能性不是很大。 楚北柠简直是欲哭无泪,老天爷每一次给她一个甜枣,必然会紧跟着给她一巴掌。 她好不容易和慕泽一起将回春坊办得这般火爆,不想树大招风,竟是节外生枝。 不过这一次的灾祸,估计就是个意外,不像是某些人给她设局。 毕竟拿荥阳公主设局还得掂量掂量,分量太沉一般人拿不动。 这一遭纯粹就是她和慕泽点儿背,撞上了。 楚北柠脚下的步子微微有些踉跄,这一次一个处理不好,即便是将她爹从坟墓里挖出来复活,也不可能从晋武帝手中换回来她的命。 ------------ 第225章 刀下留人 荥阳公主府很大,楚北柠跟在李公公身后,走的额头都渗出了汗,终于来到了内院。 果然在荥阳公主住着的主院外到处是皇家护卫,自带着森然冷冽的气氛。 楚北柠被人推进了院子里,院子里到处是月季花树,此番已经到了暮春,还未及盛夏却开得璀璨夺目,不晓得用了什么样的栽培法子。 就在院子正中的花树下此时跪着一个人,两边皇家侍卫的刀锋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刀下留人!”楚北柠忙喊了出来,抢上前去。 好家伙,再迟来一步,慕泽几乎身首分离了。 楚北柠这么一喊,将慕泽两侧的护卫惊了一跳,手中的刀锋倒是偏了一点点。 李公公也顾不上什么,命人将楚北柠按压在慕泽的身边,自己迈步走进了正堂去禀告晋武帝,将楚北柠能救活荥阳公主的话启禀给皇上。 外面楚北柠被狠狠按跪在了青石地面上,如今她不是梁王妃了,身份和慕泽一样在皇家眼里就是个穷老百姓。 此时杀他们如同捏死一只蚂蚁一样! 楚北柠低声道:“怎么回事?” 慕泽吸了口气:“怎么来的这般慢?小爷差点儿死了!” 慕泽赌楚北柠能治好荥阳公主,固然差点儿脑袋搬家也没有暴露自己无忧山庄少庄主的身份。 毕竟他在大晋帝都里装疯卖傻,隐姓埋名,还做了女医这种不上台面的事儿,实在是有辱少庄主的身份。 一旦曝光,他这张老脸没办法放,况且父亲在帝都通过回春坊筹谋了这么多,他不到万不得已真的不能暴露身份。 通过前几次的生死瞬间,现在慕泽对楚北柠的医术几乎是崇拜到了极点,觉得他这边出了事儿,楚北柠不会坐视不管的。 果然这个丫头来了,不过来的有点点迟。 楚北柠咬着牙:“你是不是傻?” 她真的是被慕泽给气到了,都到了什么时候,差点儿脑袋都搬家了,竟是还这般沉稳装逼,不装不行吗? 最起码用自己少庄主的身份逃个活命啊! 今儿也就是她来救他了,若是中途出了岔子,他难道就真的等着被砍头吗? 慕泽低声笑了出来:“我晓得你行的!你在乎我的,你一定会管我的!是不是?楚姑娘你那么在乎我……” “闭嘴!”楚北柠现在被慕泽动不动的茶里茶气搞得很难受。 “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慕泽定了定神,几乎是耳语道:“昨天荥阳公主的心腹嬷嬷找到了回春坊,让我去给荥阳公主看病。” “我本意是不想惹皇家这种骚气!” “可我刚要拒绝,不想荥阳公主府的护卫竟是将我的回春坊包围了起来,显然不看病就要我死!” “说重点!”楚北柠低声道。 慕泽委屈的看了一眼楚北柠,又被身边的护卫按住了脑袋,他挪到了楚北柠耳边低语。 “我切了脉,是喜脉!” 我的个天!太刺激了吧? 楚北柠整个人都听傻了,荥阳公主离开乌孙回到大晋朝后寡居多少年了,差不多也有十几年了吧? 而且听闻荥阳公主品行端正高华,不像是那种乱搞的人,况且岁数也快四十岁了吧? 居然切出来是喜脉?不会搞错了吧? “你是不是切错了?”楚北柠脸色变了几分。 慕泽更是委屈道:“你可以怀疑本公子的人品,但绝对不能怀疑本公子的医德,本公子从未切错过脉!” 楚北柠倒抽了一口气:“后来如何?” 慕泽声音更是压了下去:“后来我问荥阳公主,留还是保?” 楚北柠也明白慕泽的意思,怎么能留,公主都没有驸马,平白多了个孩子,况且都四十岁了,高龄产妇也不好生养啊,更容易出问题。 慕泽小声道:“公主要留,说肚子不舒服,怕小产让我给她写个保胎的方子。” 楚北柠一阵阵头疼,这种高龄产妇如果一旦出了什么问题,真的是不可挽回。 慕泽眉眼间也掠过一抹狐疑:“我切脉切得没错,就是喜脉,可她一直喊肚子疼,又要求保胎,不然就让我死。” “我便开了保胎安胎的药方子,还专门让她的人去回春坊取药,别的药铺的药材我担心有人做手脚。” “不想一碗安胎药下去,非但没有缓解症状,反而更疼了,整整疼了一夜,早上整个人竟是昏迷了过去,眼见着活不成了。” 楚北柠的眉头狠狠蹙了起来,刚要说什么,正堂里李公公疾步走了出来。 “皇上让你进去!” 楚北柠忙起身冲进了正堂,一进门便看到晋武帝和郑皇后,还有章王夫妇也在,满满当当坐在正堂的椅子上。 晋武帝和章王玄廷的脸色沉到了底,郑皇后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小姑子罢了,平日里也不亲近。 章王妃裴未央看起来最近气色不错,看向楚北柠带着几分嘲讽之色。 之前玄鹤和她和离,她便是开心至极。 如今瞧着这个女人陡然惹了这么大的祸端,今儿不用她挑拨什么,这个女人怕是也活不成了。 回春坊治死了荥阳公主,慕泽和这个贱人哪里能活? “皇上!”事情紧急,楚北柠也等不及了,忙抬眸看向了晋武帝。 “皇上!恳请皇上让臣女去瞧瞧公主殿下!” 晋武帝的眼眸一点点眯了起来:“好!朕让你去看!看看你们做的好事!好端端的一个人,服了药便治死了去,一会儿提头来见朕吧!” 裴未央低声笑了出来:“楚家大小姐,这些日子莫不是对皇家有怨言,可再怎么样,也不能拿着荥阳公主殿下的命开玩笑吧?” 裴未央话音刚落,晋武帝和章王同时脸色暗沉了下来。 之前玄鹤抛弃了楚北柠,与她和离,说起来也是天家无情,难不成这个女人真的借此报复天家皇族。 亦或是心存不满,回春坊开出来的方子故意出了什么纰漏? 突然章王玄廷起身,手中的剑锋朝着楚北柠的脖子挥了过去。 章王素来杀人不眨眼,即便是在自己皇兄的面前也不会收敛什么,他此番倒是真的对自己妹妹荥阳公主更是关切。 被裴未央这么一激,哪里能控制得住? 他陡然出剑,即便是晋武帝也有些意外,还未来得及说什么,章王爷的剑锋已经朝着楚北柠的脑袋斩了下去。 ------------ 第226章 献药 突然隔着窗户传来一声沉闷的响动,伴随着护卫们的惊呼声,一粒石子儿破开了窗户,径直穿了进来,直接打在了章王爷斩向楚北柠的剑锋上。 兵器被剐蹭的刺耳声音让晋武帝等人狠狠吃了一惊,随即便看到门口处疾步走进来一个人。 身后被揍得鼻青脸肿的章王府的护卫们纷纷追到了门口,因为有皇帝在此,他们也不敢追进来,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个强闯进来的男人走进了正堂的门。 楚北柠只觉得脊背上渗出一层冷汗来,院子里的慕泽也猛地站了起来。 所有人都不可思议的看向了缓步走来的梁王玄鹤,不晓得这是唱的哪一出? 楚北柠眉头拧了起来,看向了玄鹤,此番玄鹤是最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荥阳公主病重,晋武帝只带了弟弟章王夫妇来,即便是自己的儿子们也没有带过来。 荥阳公主殿下性子孤僻,不愿意与人来往,甚至连皇族的小辈也厌恶了几分。 晋武帝也没有让皇子们来打扰公主殿下,不想带着郑皇后赶过来后,竟是发现荥阳公主只剩下了出的气,没有了进的气。 如今正要将回春坊整个处置了,玄鹤却陡然闯了进来。 他这个做父皇的还这里坐着呢,这个小子竟是敢当着他的面儿和自己的皇叔动手,越来越长进了? “父皇!儿臣拜见父皇!”玄鹤上前一步冲晋武帝恭恭敬敬跪了下来,磕了一个头。 他正好跪在了楚北柠的身边,身上惯有的冷香掠到了楚北柠的鼻子里,楚北柠的一颗心瞬间揪扯了起来。 整整三个月没有见过此人了,最后一面还是他从窗户外闯进她的暖阁里,抓着她的手腕要她给个交代。 这三个月她知道玄鹤一直都在木兰围场里找那个秘密,不晓得他找到了没有,查的怎么样了? 可现在眼巴巴赶到了这里来,算什么事儿? 一边坐着的裴未央脸色巨变,一张俏丽的脸血色全无,两只手紧紧抓着椅子的扶手,竟是说不出话来。 他明明和楚北柠和离了,完全不用趟这浑水,此番却是来了。 现在皇子们之间的夺嫡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即便是太子这半年内也主动去了江南查办江南盐税的事情了。 偏偏玄鹤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冒着得罪晋武帝的巨大风险,居然亲自和自己的皇叔动手,还是当着晋武帝的面儿,他不想活了吗? 他为了楚北柠竟是做到了此种地步,到底这些日子他去了哪儿,做了什么? 亦或是和离后,对楚北柠余情未了? 裴未央紧紧咬着唇,心头升腾起了巨大的恐慌。 当初在百花会上,她设局让楚北柠恨死了玄鹤,让两个人当着全天下人的面儿分崩离析,如今的结局却渐渐和她之前想的偏离了。 “滚!”晋武帝冷冷吐出来一个字儿。 好大的胆子!竟是当着他的面儿和自己的皇叔动手? 将他这个父皇置于何地? 玄鹤脸上没有丝毫的慌乱,却是狠狠磕了一个头,从怀中摸出来一个盒子,双手捧着送到了晋武帝的面前。 “回父皇的话儿,儿臣听闻父皇近来睡眠有些浅,便去了北谷替父皇找安神的药材去了,一走便是三个月。” “终于给儿臣找到了,路上儿臣不小心受了伤,故而回来的迟了些!” “如今儿臣已经将草药送进了太医院,让太医们炮制出来给父皇服用!” 晋武帝脸色瞬间缓和了下来,这些年来他的身子一天不如一天,夜里总是会想起来很多前朝旧事,睡眠很浅。 失眠折磨着他,让他的精神状态越发低迷。 那么多儿子,唯独这个孩子想起来给他找神药,北谷之地四季严寒,能活着走出来当真是不容易。 晋武帝缓缓道:“算你有心,只是做事如何这般莽撞,还不向皇叔赔罪?” 玄鹤也同章王行礼道:“皇叔恕罪,方才唐突了。” 章王眉眼间渗出了一丝冷冽,心头却是掀起了轩然大波。 方才这小子就是用一块儿石子儿,便硬生生将他的剑锋打偏了几寸,到现在他握剑的手掌还震得发麻,微微有些隐痛。 这小子的武功比他想象的还要厉害! 章王玄廷看向自己侄子的神色,竟是带着些难得的警惕。 “呵!梁王这般冒失的冲进来所谓何事?”章王冷冷看着玄鹤,视线故意瞟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楚北柠。 “莫非……” 当初楚北柠和玄鹤和离是逼迫着晋武帝下的圣旨,如今二人再眉来眼去,当晋武帝的圣旨是放屁不成? 果然晋武帝的脸色也不好看了起来,如果今日玄鹤还是为了楚北柠冲进来,那他们二人在百花会上便是赌气吗?连他这个做父皇的也成了他们赌气的工具? 楚北柠的掌心微微渗出汗来,章王夫妇两个说话处处透着机锋,可她现在也搞不清楚状况了。 总觉得玄鹤这一次从木兰围场回来后,感觉像是换了一个人。 竟是在晋武帝面前懂得讨好了,他想干什么? 之前玄鹤仰仗着自己的军功,固然不被父皇看重,可也不主动示好,故而几个皇子都以为玄鹤无意与皇位。 但是今儿玄鹤显然很会讨好。 玄鹤忙冲晋武帝道:“父皇,儿臣刚回了帝都,连王府都没有回,直接进宫去了太医院给您送药。” “陡然听到太医们说皇姑母病重,正好儿臣手中还有些从北谷带回来的药材,就选了几样装在盒子里送过来了!” 晋武帝神色微微一愣,低头看向了玄鹤递到了面前的木头盒子,小心翼翼打开,果然是一盒子珍贵药材。 玄鹤忙又扫了一眼身边跪着的楚北柠,眼神中的关切瞬息而过,让人根本看不出什么来。 “父皇,虽然楚氏性子跳脱,办事不是很牢靠,可儿臣知道楚氏的医术还是很高明的。” “儿臣方才情急之下,冲撞了您,主要是为了皇姑母考量。” “就让楚氏试着一救,若是出了什么岔子,再问罪斩首也可!” 楚北柠心头问候了玄鹤的八辈子祖宗一百遍,丫的这个前夫当真不是个东西! 听着他一口一个楚氏,还要斩她的首? 玄鹤!咱们走着瞧! 晋武帝微微沉吟,命玄鹤起身,看向了跪在地上的楚北柠:“楚北柠,朕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若是救不活荥阳公主——斩立决!” 楚北柠闭了闭眼,磕头道:“臣女遵旨!” ------------ 第227章 救不活,跑! 楚北柠得了皇命自然不敢耽搁,忙起身疾步走进了暖阁。 暖阁与外面正堂中间隔着十二扇的琉璃屏风,屏风上镶嵌着各种宝石,华贵精美,此番看着那些血红色的红宝石,硬生生渗出一抹血腥味道来。 外间的玄鹤脸上面无表情,躬身立在一侧,眼神明暗不定。 裴未央终于忍不住抬眸看向了玄鹤,不想正对上了玄鹤淡淡扫过来的视线。 他虽然生的好看,可神情冷酷至极,只是这一眼,里面蕴藏的东西彻底变了。 再没有了之前裴未央熟悉的愧疚,代之的是一抹冷意,仿佛能冷到了人的骨子里。 裴未央心头一惊,狠狠打了个哆嗦,忙低下了头,心头的那一丝不好的预感更加浓烈了。 不,不可能,她救过他的命,为何他会这般瞧着她? 难不成是木兰围场的那件事情出了纰漏,可当初的人证物证她都消除的干干净净,况且她和他毕竟是睡在一个被窝里。 即便是他想做什么,他也不敢将这件事情挑明了。 一个是皇婶,一个是皇侄,这惊天的丑闻他玄鹤输不起! 呵呵!到时候若是玄鹤做得过分,她便来个鱼死网破! 楚北柠现在根本顾不上身后站着的那些人在想什么,她和慕泽的脑袋都快搬家了,再不想想办法,再过七天就是头七了,能回魂了。 楚北柠绕过了十二扇的紫檀木屏风,掀起了厚重的帐子,绕到了内室,迎面便是扑鼻的血腥味。 还有床榻边侍女们低低的哭泣声,慕泽的药下的也挺猛,都是好药材,药味浓烈更是衬托出了一抹死亡的气息。 楚北柠忙疾步走到了床榻边,得了消息的侍女们纷纷起身避开,期待的看着这位大晋新近崛起的神医。 楚北柠凝神看向了床榻上躺着的人,这一看倒是微微愣在那里。 床榻上的女人差不多有四十岁左右,保养的却很不错,看起来倒像是二十多岁的模样。 那张脸生的着实精致,不过总觉得在哪里见过似的,这个想法冒出来后连她自己也有些诧异。 她觉得自己是不是疯了? 荥阳公主和楚家大小姐那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后来荥阳公主从乌孙回来后,几乎从来不在大众的视野中出现的,她哪儿来的这种奇怪的熟悉感? 楚北柠忙将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丢掉,抬起手便掀开了荥阳公主的被子,血腥味更是浓烈了,荥阳公主下身居然出血了,虽然不是很多可依然令人瞧着心惊肉跳。 “不好!”楚北柠忙抬起手按在了荥阳公主冰凉的手腕上,眉眼间的神色越发冷峻。 她突然冲了出去,也顾不上外间正堂里坐着的那些正主子,直接冲到了慕泽的面前。 “怎么样?”慕泽行医这么多年,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也是吓得够呛。 “快!快去回春坊将我之前给你准备的那些工具统统拿过来!” “拿什么?”慕泽一下子一颗心悬了起来,这个女人这是要吓死人的节奏啊? 瞧着楚北柠的脸色也看出来,这一遭当真是凶多吉少。 不过经历了这么次的配合,慕泽已经完全习惯了楚北柠的行医风格,倒也不拖泥带水,干脆利落得很。 “麻沸散,之前和你说的那一套特殊外科工具,还有止血钳,吊气用的紫参,各种防止感染的药材,之前我给你归过类的!统统带上!” “要快!马上!” 慕泽忙转身朝着院子门口冲了出去,章王的护卫一愣神刚要阻拦,却被缓缓从正堂里走出来的玄鹤扫了一眼,愣是没敢出手。 楚北柠抬眸第一次认真的看了一眼玄鹤,擦着玄鹤的肩头急匆匆朝着内间行去。 路过玄鹤身边的时候,楚北柠低声道了一声谢。 玄鹤藏在了袖间的手微微攥成了拳,自言自语道:“该说声谢谢的是本王。” 不过他这句话说得本来就不高,楚北柠忙着抢救根本没有听到他在说什么。 她疾步走进了内阁,命公主府里的奴仆再重新摆一张简易的床榻放在最正中的位置,在上面铺着一床全新的素缎被子。 随即命人将奄奄一息的荥阳公主抬到了床上,在房顶上掉下来一大圈的宫灯,越密集越好。 随后命人用铜镜支在了一侧,调转铜镜将宫灯的光调整到了荥阳公主的下半身位置。 布置完后,慕泽也带着东西疾步走了进来。 “你们都出去!任何人不得擅自闯进来!” 楚北柠高声道,随后又扫了一眼外面坐着的几个各怀心思的人加了一句。 “连皇上都不行!因为我要脱荥阳公主的亵裤了!” 噗!郑皇后嘴巴里含着的茶水喷了出来,这个粗鄙不堪的女人。 一边的裴未央冷冷笑道:“此言差矣,谁能晓得你在里面做些什么?岂不是耽搁了荥阳公主的性命!” 楚北柠冷笑了一声:“老娘是个女人,我能对荥阳公主做什么!” “那慕大夫不也是个男人嘛?”裴未央冷冷笑道。 “他不算,他是个大夫!总之谁要是踏进这个门,别怪我不客气!”楚北柠晃了晃手中的刀子。 裴未央顿时闭嘴了,一边的晋武帝脸色铁青,这个女人即便是和他的儿子和离了,也是这般的嚣张。 且看看她能不能救活人,救不活,到时候再和她算账。 慕泽忙带着工具走了进去,随后帮楚北柠换上他们回春坊特制的消毒长袍,这也是楚北柠发明的新玩意儿,还帮她将头发扎了起来用一块儿布包裹住。 两个人贴着身互相换衣服的场景,透过了屏风看在了玄鹤的眼眸中,玄鹤俊挺的眉头拧成了一团。 他缓缓握着腰间的佩剑,走在了门口,却是站在那里不动了。 章王玄廷脸色一点点冷了下来。 玄鹤淡淡看着他没有丝毫的波澜,今儿谁要敢冲进去,他就得大开杀戒,正好心头憋屈得没地方发泄。 楚北柠将煮好的紫参汤扶着荥阳公主的脖子给她灌了下去,先吊着她一口气。 随即将调制好的麻沸散尽数灌进了荥阳公主的肚子里,登时刚刚有些醒转的荥阳公主,瞬间昏睡了过去。 慕泽瞧着楚北柠很利落的将大晋名声煊赫的荥阳公主摆弄得服服帖帖,随后一把扯下了荥阳公主的亵裤,开始用一种特殊的药汤在她的肚子上涂抹。 慕泽忙闭了闭眼,死死盯着楚北柠:“几成把握?” 楚北柠吸了口气:“没有腹腔镜等东西,只能剖腹了。” “剖腹?”慕泽脸色煞白,“你他娘是不是疯了?” 楚北柠定定看着身边吓得花容失色的慕泽:“宫外孕,会死人的!不剖腹手术,加上我们两个,加上荥阳公主,三条命马上就没。” “剖腹……五分数!因为现在这个设备我不晓得能不能救活?” 慕泽踉跄了一步,额头渗出汗来。 随后扫了一眼窗户低声道:“救不活,就跑!怎么样?可不可以?” “可!若是救不活,你带着我跑,你轻功应该还行!”楚北柠审视的看着慕泽。 慕泽上下瞧了瞧楚北柠微微发福的腰肢:“让你平日里少吃点儿,你便是不听,罢了,带你一个逃估计没问题,想好了,就开始吧!” 楚北柠咬着牙举着刀子对着荥阳公主的小腹处切了进去。 ------------ 第228章 耐受不好 正堂外面此番的情形也是紧张到了极点,裴未央巴不得荥阳公主死了,这样的话,饶是玄鹤在也救不了楚北柠这个贱人! 章王玄廷来来回回踱着步子,走到玄鹤面前,叔侄两个便无声的交流一下彼此之间锐利的眼风。 玄鹤淡然的站在那里,像一尊雕像。 晋武帝微微垂眸看着自己的扳指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郑皇后却是瞧了一眼站在门口的玄鹤,眸色间略过一抹深邃,不晓得梁王今儿在这里唱的一出子戏码到底是几个意思。 突然从里面传来一声闷哼声,竟是荥阳公主醒了过来,却是因为还在手术中紧跟着发出了一声惨嚎。 “荥阳!”章王忙朝着门口走去。 “皇叔,请留步!”玄鹤挡在了章王的面前。 “你个小畜生想做什么?”章王怒吼了出来,“那可是你的皇姑母!不晓得回春坊的人在里面在做什么?本王要进去瞧瞧!” “皇叔!人命关天的事情,还请皇叔忍耐一下!毕竟皇姑母的命重要,皇叔也不是大夫,看不了病,平白进去打扰了大夫们行事便不好了。” “你!让开!”玄廷愤怒到了极点,独眼里爆出了恶毒至极的光芒。 玄鹤却是站在那里纹丝不动,握着剑柄的手掌却是紧了几分。 “呵呵,你今日来怕是对楚北柠那个贱人余情未了吧?我的好侄儿,你和那贱人是不是里应外合,要谋害皇族?” 玄鹤淡淡笑了出来:“皇叔说的什么话儿,当初在百花会上,她与侄儿之间闹到了天下皆知的地步。侄儿哪里会与她再生出些什么,无非就是看重那个女人还有些能耐,不想皇姑母出事罢了!” “一派胡言!”章王眉心一跳,陡然拔出了腰间的剑锋。 玄鹤岿然不动,只是冷冷看着章王道:“当初皇姑母为了大晋可谓是牺牲极大,彼时正是因为皇叔分兵西南不能回护大晋,大晋被乌孙和柔然两大强国围困,此种情形下皇姑母才不得已和亲的。” 玄鹤的话刚一出口,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几分。 当初章王在西南部驻兵几十万,北部乌孙大军压境,他来不及回帝都防护。 是来不及?还是不敢来?还是压根就不愿意来? 这事儿一直是章王和晋武帝之间的一根刺,尽管后来章王扶持晋武帝坐稳了江山,也救了他一命。 可每每想起来这件事情,都是晋武帝的耻辱。 敌军兵临城下,竟是拿不出一丁点儿的兵力抵抗,却牺牲了自己的亲妹妹和亲乌孙才算平息了一场祸患。 晋武帝的脸色沉了下来,章王玄廷没想到这个臭小子用这件事情刺他。 他刚要说什么,一边坐着的晋武帝缓缓道:“够了!坐下!等!” 玄廷定了定神,冷哼了一声,不甘的坐在了椅子上。 内室里,楚北柠额头渗出了豆大的汗珠。 “怎么回事儿?”慕泽急声道:“怎么醒来了?” 楚北柠眼底掠过一抹绝望:“麻药耐受!” “啥?”慕泽有些不懂,上一回给楚家三小姐换膝盖骨的时候,半碗麻药那姑娘睡得不省人事。 如今整整一碗麻沸散灌了下去,荥阳公主竟是还能疼的喊了出来。 他有些听不懂楚北柠的话,什么叫麻药耐受。 “再灌半碗,用东西堵住她的嘴!不能让外面的人听出异样来,不然外面的那帮兔崽子势必要闯进来,到时候瞧着我们这个样子,怕是当场就能砍了我们两个。” 慕泽懂,饶是谁现在看到楚北柠将荥阳公主开膛破肚都能吓懵了去。 他忙给荥阳公主灌下半碗麻沸散,随即用素娟堵住了荥阳公主的嘴,还将她死死绑住。 楚北柠手下的动作更快了几分,眼神却异常坚定。 “擦汗!”楚北柠偏过了头,凑到了慕泽的面前。 慕泽一愣,忙抬起手用纱绢将楚北柠额头快要流下来的冷汗擦拭干净,随即神情微微一愣。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女子,有时候调皮可爱,有时候杀伐果决,此时她姣美的脸上却晕染万分的坚毅和勇敢,像是在和地狱中的阎王爷抢人。 而且她必然是能赢的那一方! “我信你,永远信你!”慕泽低声呢喃。 楚北柠精神高度紧张,离得这么近,竟是听不到慕泽在低声唠叨什么。 屋角的沙漏一点点的流失,天边已经暗红一片,血色晚霞将一切都渐渐吞噬笼罩。 楚北柠狠狠喘了口气,这一口气让慕泽也放松了不少。 他知道成了,最起码目前成了。 “止血钳!” “给!” “消毒纱布!” “在这里!” “肠线和银针!” “喏!” “成了!”楚北柠瞬间瘫坐在了地上。 慕泽紧张的替荥阳公主重新穿好了衣服,盖好了被子,打横抱到了床榻上。 随即将一切沾血的东西,用过的器具统统打包进了一个包裹中,准备一会儿带出去。 决不能让人看到这期中的血腥场景,实在是太骇人听闻。 楚北柠缓缓攀附着桌子爬了起来,拉了慕泽一把,两个人走到了荥阳公主的面前。 荥阳公主已经是双目赤红,眉眼间竟是带着杀意。 她堂堂一国公主,竟是被这两个人堵着嘴活剖了。 慕泽瞧着荥阳公主要吃人的眼神,小心翼翼看了一眼楚北柠,示意要不要将荥阳公主嘴巴里塞得东西拿出来。 楚北柠也有些无奈,病人现在估计恨死了他们两个。 子宫输卵管一边切除掉了,以后怀孩子的几率更是大大下降,关键是还在麻药耐受的情形下做的手术,疼痛等级可想而知。 幸好麻沸散还能起到一些作用,但是现在荥阳公主怕是杀了她们的心思都有了。 “殿下!”楚北柠忙讪讪笑道:“方才得罪了,若是不那样做,您可能会死。” 慕泽点了点头笑道:“殿下莫要生气,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为了救您的命。” “咳咳!这样吧,我给您松绑,然后将您嘴巴里的东西取出来,好不好?” 慕泽谄媚的笑了笑,刚才为了减少麻烦,他直接将荥阳公主绑了起来。 方才绑得有多痛快,现在就有多卑微。 慕泽小心翼翼松开了荥阳公主的手臂,不想荥阳公主抬起手狠狠给了他一巴掌,只是力道不大,倒像是挠痒痒。 慕泽还未说什么,荥阳公主已经自己将嘴巴里的东西掏了出来,沙哑着声音高喊道:“来人!给本宫将这二人拖出去砍了!” ------------ 第229章 说了也不懂 楚北柠狠狠惊了一跳,没想到荥阳公主竟是要杀了他们这两个救命恩人。 可是方才做手术的时候,不绑着她,现在她可就没这个机会喊打喊杀了。 情急之下,楚北柠眸色闪过一抹冷冽,上前一步一把按住了荥阳公主的嘴巴。 荥阳公主登时睁大了眼眸,她在大晋的地位不算是皇帝那样的至高无上,可也是无人敢惹的,不想竟是被个小丫头这般对待。 一时间高高在上的荥阳公主,倒是被楚北柠这个威力很大的压迫动作给吓住了。 “听着,殿下!” 楚北柠咬着牙低声道:“我们两个方才是将自己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救了你的命。” “你自己闹出来的乱子,不能拉着我们两个给你垫背!” “你有本事再喊,我就索性豁出去,大不了一死,我也要公主丢面子!” “你……”荥阳公主刚要喊,却被楚北柠死死压住。 “殿下,您要是恩将仇报杀了我们两个,我就将你怀了身孕,老也老了还来个第二春的事情喊出去!皇上可就在外面呢,外面一大群护卫。” “您要是想丢这张脸,我成全您!我不光要喊出来,回春坊的那些小伙计们还要把您这件丑闻写成小册子,大周百姓人手一份,我说到做到!” 荥阳公主脸色微微一变,眼眸里更是掠过一抹不可思议来,十几年了,还没有人敢威胁她? 好!好个臭丫头片子! 外面晋武帝等人早已经听到了荥阳公主的喊叫声,起身走了进来。 他们绕过屏风的那一瞬间,楚北柠忙松开了荥阳公主的嘴巴,拉着慕泽一起跪在了地上给晋武帝行礼。 荥阳公主大口喘着气,晋武帝已经走到了她的床榻边。 “皇妹!好些了没有?”晋武帝凝神看了过去。 荥阳公主点了点头,视线却是看向跪在了地上的楚北柠。 楚北柠的额头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空气一时间紧张到快要凝固。 许久荥阳公主缓缓道:“多谢皇兄挂念,回春坊的两位果真是医术高明,应该重重得赏。” 楚北柠松了口气。 一边站着的裴未央恨出了血,怎么这种情形下还能将人救活了? 她锐利的视线来来回回扫视了暖阁里一遍,也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竟是一点毛病也挑不出来。 章王玄廷也是眉头微蹙,看向楚北柠的眼神深邃了几分。 晋武帝转过身瞧着地上跪着的楚北柠,果真是个厉害的,倒是舍不得杀她了。 若是以后自己的身子骨出了什么毛病,这个女人比太医院那些饭桶强得多。 “来人!赏!” 外面李公公忙捧着一沓银票当做是诊金送到了楚北柠的面前,楚北柠谢恩后拿着塞进自己的袖子里,这可是卖命钱,不收白不收。 一时间暖阁里气氛活跃了起来,晋武帝瞧着荥阳公主没事,和郑皇后摆驾回宫。 章王带着自己的护卫还有裴未央悻悻离开了公主府。 玄鹤同荥阳公主见礼后,走出了暖阁,楚北柠让慕泽先出去。 还有些后续的用药,她得和荥阳公主身边的嬷嬷们交代清楚,还有护理上的一些问题都得说清楚才行。 慕泽提着那一包医学垃圾走出了暖阁的门,这事儿可不敢交给公主府的那些下人们收拾,不然看着那些血淋淋的东西,又是一个麻烦。 他亲自提着东西将包裹丢进了回春坊的马车里,刚一转身却看到旁边的树下竟是站着玄鹤。 玄鹤手中牵着他那匹追风马,想来刚才这厮过来救急的时候,连马车都没有来得及乘坐,直接骑着马过来的。 慕泽心思一动,朝着玄鹤走了过去。 玄鹤本想等等楚北柠出来,还有些话要说,不想慕泽这厮凑了过来。 他眉头拧了起来,脸色冷的要杀人。 慕泽笼着袖子堪堪站在了玄鹤的身边,左右瞧了瞧,淡淡笑道:“王爷,看风景呢?” 玄鹤冷着脸不想理他,若不是他还对楚北柠有些用处,早就宰了这个混账了。 如今楚北柠恨死了他,若是再杀了慕泽,怕是楚北柠会恨他一辈子的。 这件事情,他不敢再赌。 慕泽没有因为玄鹤不理会他而离开,反而凑得更近了低声笑了出来:“王爷,这一次在木兰围场走了三个月,收获挺大的吧?” 玄鹤猛地转过脸看向了慕泽,眼神明暗不定。 慕泽嘿嘿笑道:“王爷啊,迟了,一切都太迟了。” “你和楚姑娘的和离书那可是经过圣旨的,这辈子都不可能再成婚了,要是成婚那不就是皇上言而无信了嘛?” “嘿嘿,不像我,无忧山庄的少庄主,背景干净,家里面风景好看,随时随地都能带着柠儿逛遍大江南北,在我们流云山庄住着还能延年益寿,呼吸新鲜空气。” 玄鹤的手攥成了拳,想要弄死他,怎么办? “啧啧啧,”慕泽瞧了一眼玄鹤的手,“想杀我啊?” “那不成的,我现在可是楚姑娘的左膀右臂,还是她的心上人!” “我们呢,如今还是邻居,一墙之隔哦!” “我一翻个墙就过去了,她一搬个梯子就过来了呢!” “哎呀呀呀……”慕泽抚着胸口,“就是有一点不好,楚姑娘做得点心太好吃了,每天晚上让我过去吃,吃的我都撑着了!难受!” “哎!算了,这种难受说了你也不懂,王爷好好欣赏风景吧,我在马车里等柠儿出来,告辞!” 慕泽笑着退后了几步,走向了自己的马车。 玄鹤一口气差点儿没上来,忙扶住了一边的树干,咬着牙从薄唇里挤出来两个字儿。 “贱人!” 树后站着的长风和青山忙走了过来,看着自家痛心疾首的王爷,不禁暗自腹诽。 早知如此当初做什么来的,在百花会上非要因为一株草,得罪了王妃,如今被一个死贱人气成了这个样子。 长风上前一步低声道:“王爷,要不要宰了那厮?” 玄鹤摆了摆手,凤眸一点点的眯了起来。 “现在不是时候,有朝一日,本王亲自活剐了他!” ------------ 第230章 像一位故友 公主府寝宫内,楚北柠将药材交给了荥阳公主身边的心腹嬷嬷,又将注意事项重复了一遍,这才准备离开。 不想床榻上的荥阳公主喊住了她的去路。 “过来!” 楚北柠一愣,忙转过身重新躬身站在了荥阳公主的面前。 其实方才她有些错怪这个女人了,这个女人虽然行事离谱了一些,倒也不是裴未央那种大奸大恶之人。 她对荥阳公主的姿态缓和了几分:“殿下还有什么吩咐?” 荥阳公主瞧着楚北柠冷冷笑了出来:“胆子不小,倒是敢威胁本宫?” 楚北柠忙跪了下来:“臣女不敢!” “不敢?”荥阳公主冷哼了一声,瞧着楚北柠却是微微一愣神。 方才疼极了,竟是没有仔细瞧着她的脸,如今一看登时愣了一下。 “呵!罢了!瞧着你长得很像我的一位故友,也就算了,饶你一回。” 故友?楚北柠眉头一挑:“殿下,臣女长成了这个丑样子,哪里配得上殿下的故友?实在是惭愧。” 荥阳公主倒像是想起来什么,脸上的表情深邃了几分。 “说的也是,她可比你高贵万分,哪像你们武将之家,粗鄙不堪。” “那位贵人一定金枝玉叶,不知……”楚北柠正对自己的身世存着些疑惑,但凡是有点儿蛛丝马迹,便是敏感了起来。 “她啊……”荥阳公主脸上竟是渗出一抹笑容,随后眸色渐渐黯淡了几分,“本宫累了,想休息了。” 楚北柠心头一跳,那个女人是不是禁忌,竟是连荥阳公主也不敢提及。 只是她也不能抓着荥阳公主逼问,身世这事儿还得慢慢找答案。 “殿下好好歇着!臣女告退,若是殿下身子还有什么不舒服,就派人去回春坊找慕泽,或者去靖北候府找臣女都可以。” “嗯,”荥阳公主缓缓闭上了眼,突然睁开看着楚北柠道:“慕大夫……有没有成亲?” 楚北柠心头一跳,老天爷! 荥阳公主素来偷偷养面首和男宠,莫非打上了慕泽的主意。 她忙左右看了看低声道:“殿下,他那个地方有毛病,故而女里女气的,没有姑娘喜欢他。” 荥阳公主顿时来了兴致,看着楚北柠笑道:“当真?瞧着很俊美呢!” “阴柔之美!阴柔之美!殿下你懂的!” 荥阳公主豁然开朗,叹了口气笑道:“可惜了那一张好脸!” “是啊,是啊!”楚北柠为了慕泽也算是豁出去了,毕竟是她的铁杆盟友和摇钱树,万不能被荥阳公主惦记上了,惹了什么麻烦! 荥阳公主到底还是可惜地抽了口气,却是笑看着楚北柠:“你很对本宫的脾气,倒是对这些了解得很?” “殿下谬赞,一般般啦,主要我等行医之人,一把脉就看出来了,慕泽那厮做个女性朋友还是可以的。” 荥阳公主嗤的一声笑了出来:“那倒是不必了,罢了,你回去吧,赶明儿本宫送你一份大礼!” 还大礼?楚北柠只盼着皇族不要找她麻烦就烧高香了。 “多谢殿下!” 楚北柠这才退出了寝宫,外面的空气清凉舒爽,感觉像是重活一世。 她朝着公主府的门口行去,远远就看到了回春坊的马车,刚要走过去,不想一阵脚步声袭来。 楚北柠忙转过身看了过去,竟是玄鹤朝着她缓步走来。 她登时心头一怔,不动声色地看着走过来的清贵男人,一时间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许久她才挤出来一个词儿:“多谢。” 玄鹤苦笑了出来:“柠儿……” “王爷!”楚北柠退后一步,表情略有些疏离道:“你我如今已经是桥归桥,路归路了,不必再这般称呼,臣女受不起。” 玄鹤脸色微微有些发白,好半天才吸了口气道:“是,楚姑娘,是本王唐突了。” 他随后定定看着楚北柠道:“为何不告诉我真相?” 楚北柠登时明白他的意思,看来木兰围场的三个月,他真的查出来什么。 楚北柠不禁苦笑了出来,当初原主那么爱他,为了他被折磨得支离破碎,后来竟是被他用鞭子活活打死。 那个时候,他怎么不去木兰围场查查真相? 亦或是他根本就不在乎楚北柠这个人吧? 她笑了笑:“王爷,都过去的事情,无所谓了。” “这大半年来,臣女和王爷互相帮助,都已经还清了,不必在意那件事情了。” “那你对我的救命之恩怎么清?”玄鹤死死盯着楚北柠,心头一阵阵的憋闷。 楚北柠一愣,许久笑道:“王爷不必挂在心上。” “你身体要不要紧?”玄鹤的视线紧紧锁在楚北柠的身上,“当初百花会上,那一株七彩连心草已经当场被医官们熬了汤药,喂裴未央服下。” “你……”玄鹤越说越是没有底气,“你如今身子怎样?” 楚北柠真的是无语了,她都被玄鹤害成这样了,他现在这般做派让她有点儿不太会了。 “一般般吧,反正现在吃得好睡得好,也没什么事儿。” “况且我和慕泽都是大夫,总能想到祛毒的法子,况且地宫里不是还有一株嘛,十年后再去偷……” 楚北柠说不下去了,当着玄鹤的面儿说这个好像也不合适。 她将心里的话咽了回去,冲玄鹤摆了摆手:“人哪儿能那么快就死了,无妨无妨!王爷回去歇着吧!” 楚北柠实在是不知道和玄鹤该说些什么,忙转身朝着马车行去。 “等一下!” 玄鹤喊了出来。 楚北柠停下了脚步,看向了玄鹤。 “王爷还有事?” 玄鹤抿了抿唇,脸上是前所未有的郑重。 “再有十天便是月中之日,到时候我带你去个地方,那几天你不要离开帝都!” 楚北柠不晓得他这是什么意思,胡乱的应了一声,转身急匆匆离开。 玄鹤不禁高声道:“这很重要,你一定要记得那天在府上我去接你!” 楚北柠也没有回头,摆了摆手当做是听到了。 玄鹤眼底掠过一丝关切,他这一次是真的很认真的和她说,以后也不会再骗她,只希望她也能认真对待一次。 玄鹤定定站在那里看着楚北柠上了马车,却是低头回味刚才楚北柠的那些话。 现在见一面都不容易,她说的每一句话,他都要认真思索琢磨。 突然他的脸色微微一变,是的,地宫里还有一株七彩连心草。 可是地宫十年后才能再打开,十年,他怕是等不到了,她也万一等不到了呢。 是的,他是打不开地宫的门,其他的皇子却能打开。 但是那些皇子们未必愿意帮他,只有一个办法。 玄鹤眼神中掠过一抹萧杀。 只要他坐到那个位置上,将他们全部抓起来,他们身体里的血他想放多少就放多少。 地宫?呵呵!让它什么时候开就什么时候开! 至于楚北柠与他的和离书,新帝即位,先帝的话还算话吗?那就是个笑话! 楚北柠这边上了马车,慕泽看着楚北柠冷冷笑道:“哟!和前夫谈得很是热烈嘛!” “慕泽!”楚北柠定定看着慕泽道:“你以后说话能不能不要这么茶气满满,信不信我抽你。我是把你当兄弟,才和你说掏心窝子的话,你刚才差点儿被荥阳公主盯上做了面首,可长点儿心吧!” “兄弟?”慕泽脸色沉了下来,“你把我当兄弟?” “怎么?”楚北柠冷笑,“难不成当姐妹?” 慕泽后槽牙磨得吱吱作响…… ------------ 第231章 别致的礼物 楚北柠回到了靖北候府的时候已经是深夜,慕泽去回春坊处理一些无忧山庄的事情。 这一次总算是又过了一个坎儿,她躺在床上有些睡不着。 脑子里回想起玄鹤和她说的话儿,让她这个月月中的时候随他去一个地方。 想想便有些烦闷,百花会之后,她已经不愿意再和他有任何牵扯了,他倒是折返回来做什么? 她也想不出个所以然,索性不想了。 经过荥阳公主这档子事儿后,楚北柠算是看出来了。 打铁还需自身硬,靖北候府一天不振兴,这些乱起八糟的糟心事儿一天也不会消停。 她凝神思索了一会儿,招婿这事儿还是得尽快提上议事日程,尽早准备起来。 楚北柠实在是太困了,倒头便睡。 她之前抢救荥阳公主的命太耗人了,这一觉的觉头又是极好,竟是一觉睡到了天亮,还是被裳霓给推醒的。 “大小姐!大小姐!” 楚北柠忙惊醒了过来,睡眼惺忪间心头却是狠狠跳了起来。 不会吧,这一天天的,还让不让人活了?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儿?” “慕泽被人捅了?” “回春坊出医疗事故了?” “我的妹妹被人拐走了?” 裳霓一愣,脸上的表情却是显出了几分怪异低声道:“大小姐,是荥阳公主府的人送礼来了。” “说是感谢大小姐之前的救命之恩!” “送礼?”楚北柠翻身坐了起来,忙笑道,“这么好的事儿,你们慌什么?” 裳霓动了动唇:“主子,只是那礼物……罢了,主子自己去瞧瞧就知道了,就在靖北候府门口儿呢!” 这下子轮到楚北柠不会了,荥阳公主府到底送了什么礼物,让她身边见多识广的丫鬟都露出了这种表情。 “罢了,我去瞧瞧!” 楚北柠简单梳洗后,带着裳霓走出了靖北候府的大门,看到外面的阵仗后顿时傻在了那里。 只见靖北候府门外此番足足停了十辆打扮得花里胡哨的马车,每辆马车的车帘子已经被掀开了去,从里面走下来十个年轻男子。 具是生的风流俊俏,眉眼生动,穿着一溜儿的艳粉色绣白梅花纹的锦袍,俏生生的站在了她的面前。 一个嬷嬷急匆匆走上前来冲楚北柠躬身福了福,随后将十份儿卖身契送到了楚北柠的手中。 “楚家大小姐,您且过过目,这是我家殿下送给您的礼物。” 楚北柠眼皮子狠狠抽了抽,之前荥阳公主说感谢她的救命之恩,不日就会有份儿大礼送过来。 她到底是见识浅薄了些,不曾想荥阳公主竟是送了十个男人给她,她简直是无话可说。 那几个男子都是荥阳公主府里养的面首,是从各地买来的美少年做家奴,如今竟是送到了她这里,这不是开玩乐吗? 得了消息的王姨娘等人也忙赶了出来,瞧着眼前十个长得比美人还俏三分的大男人,具是犯了愁。 靖北候府女眷比较多,搁哪儿放这么多男人。 若是这些男子都是身怀武功,倒也可以作为护院在侯府住下来,反正现在回春坊办的不错,靖北候府不像之前那么困顿,养十个护院那是养得起的。 可现在瞧瞧这些人,一个个十指不沾阳春水,脸上涂抹的脂粉怕是比他们侯府的小姐们还要上档次些,哪里供养得起。 楚北柠一阵阵头痛,总觉得荥阳公主那丫是故意的。 “嬷嬷,”楚北柠将嬷嬷递过来的卖身契推了回去,脸上掠过一丝尴尬。 “您看我这府上自个儿吃饭都困难,哪里养得起这么多娇滴滴的小哥哥?殿下的心意我领了,您还是带回去吧?” 楚北柠眼底渗出一抹哀求。 那嬷嬷是荥阳公主身边的心腹嬷嬷,跑这一趟替主子当差自然不会领回去的。 她脸上渗出一丝为难之色,低声道:“大小姐还是不要为难老奴,况且殿下赏赐下来的东西,没人能回绝得了的。” 嬷嬷后退一步,又冲楚北柠福了福,转身便急匆匆离开。 楚北柠看着手中被强行塞过来的文契,又看向了对面的几位花样美男,一个头两个大。 是的,荥阳公主赏赐下来的东西,若是退回去便是打了公主的脸,以后怕是得罪了这位贵人,麻烦实在是太多。 好不容易她还能在皇家里看顺眼一个人,说不定也是一条大腿,要是不好好抱着,岂不是惹祸上身。 可荥阳公主这脑回路当真是…… 那十个人一开始也是很抗拒来靖北候府,毕竟现在的靖北候府实在是端不上台面,据说还很穷。 他们从年少的时候就被送到了公主府里,吃的穿的用的都是最好的,如今瞧着靖北候府那寒酸的门庭,一颗心瞬间凉了半截。 不过在看到靖北候府大小姐的时候,一个个具是眸色一亮。 没想到楚家大小姐竟是这般惊艳绝伦的美人,瞧着便令人心头酥酥痒痒的。 若是能服侍这样的美人,他们也不亏,想到此处竟是争先恐后上来同楚北柠见礼。 “大小姐,小生这厢有礼了。” “大小姐,奴家会抚琴,每日里可为大小姐抚琴解困。” “在下会下棋……” “我这边自有大小姐喜欢的把戏,要不要晚上一起来玩儿……” “闭嘴!”楚北柠脸色沉了下来,终于体会到被一群鸡贼男人围着吵有多么痛苦了。 “你们……”楚北柠抬起手颤颤巍巍点着面前的几个人,吸了口气:“跟我来!” 那几个人愣怔了一起,忙不可思议的问道:“主子,我们十个一起来吗?” 楚北柠心烦意乱,哪里有那闲工夫辨清其中的意思,恶狠狠道:“还不快滚进来!” “哦!大小姐好凶哇!” “不过小生喜欢……” 梁王府澄心堂的书房里,青山急匆匆走了进来。 玄鹤正和几个幕僚商议江南道盐商的事情,他忙停在了门口不敢走进去。 玄鹤这些日子专门让青山挑选几个影卫蹲在靖北候府那里,所有关于靖北候府的消息他都要第一时间获得。 如今瞧着青山进来,晓得便是靖北候府出事儿了。 他当下将几个幕僚遣了出去,随后青山疾步走了进来。 “王爷!” “说!”玄鹤端起了茶盏,方才讨论的有些口干舌燥需要润润唇。 青山脸上掠过一抹古怪之色,低声道:“靖北候府的消息。” “什么消息?” 青山忙道:“荥阳公主府送了十个……十个模样俊美的男人给楚家大小姐。” “你说什么?”玄鹤猛地抬起头看向了青山。 青山瞧着自家王爷脸色一沉忙道:“不过哪里有王爷好看?都是些庸脂俗粉,上不得台面!莫说是十个,一百个都不及王爷您一个!” 他顿时觉得这话儿说的也有问题,忙转了话头痛心疾首道:“如今帝都的百姓已经传开了,说是楚家大小姐一次性将这十个男人全收了。” “还说大小姐威武,一次十个……” 哗擦! 玄鹤手中的茶盏摔到了地上,朝着书房的门口疾步走去。 “备马!” ------------ 第232章 注意脸面 夜色浓黑,天际间亮着几点疏朗的星辰。 靖北候府轩翠苑的书房里,楚北柠低头拿着笔正写写画画。 大晋朝有规矩,军事世家可以养自己的亲卫军,但是养兵绝对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尤其是亲卫军,需要招募壮士,还要配备兵器,需要找操练他们的武师,哪一样不花钱? 现在虽然也通过回春坊赚了不少的银子,可到底财力有些不足。 最头痛的是靖北候府的爵位,看来招婿的事情也需要尽快筹谋起来,总之不管她是不是靖北候爷的亲生女儿。 就冲着楚家这些年情深意重的抚养,冲着全家人包括那些比她小的妹妹都将她当成了团宠,这份儿恩惠如果她不是楚家亲生的女儿,岂不是更加难能可贵? 这是份儿大恩,她不能不报,不报就是忘恩负义的畜生! 楚北柠停下了笔,抬起手揉了揉有些发紧的眉心,想的头疼。 楚家衰落了这么久,想要崛起还真的是个技术活儿。 还有下个月初就是顾伯懿迎娶自家四妹妹的时候,到时候亲事怎么操办,迎来送往也是有得忙的。 好想自己能分身,分出来七八个楚北柠,这样才觉得够用。 她伸展了手臂,看着窗外的夜色已经是深夜了,随后走到窗前准备将窗户关紧,然后去歇一会儿。 不想手刚搭在了窗户上,突然被一阵大力从外面推开,随后一个矫健的人影冲了进来。 楚北柠还未来得及喊出来,已经被迎面而来的玄鹤一把掐着推到了一边的墙壁上,瞬间给她来了个霸道总裁式的壁咚。 妹的!这厮如今出息了,竟是习惯走窗户了! “玄……”楚北柠嘴巴里的鹤字儿还没有说出来,却撞上了玄鹤那双深邃冷冽的眸子。 他俊美清冷的脸上,此时竟是染了万般的愤怒,像是要将楚北柠活吞了。 大晋第一活阎王发怒可不是闹着玩儿的,楚北柠居然被玄鹤满身的怒意吓住了。 “楚北柠!”玄鹤几乎是将这三个字儿一个字一个字咬了出来。 “你倒是越发长进了!” “你不顾及自己的颜面,你也顾及顾及楚老将军的脸面,顾及一下你们楚家的脸面!” “我……”楚北柠真的是无语了,这个男人怕不是有病吧? “你什么你?你不是极其疼爱你的妹妹们吗,如今你弄出来的混账事情,没得也污了你妹妹们的名声!以后让她们怎么嫁人?” 楚北柠张了张嘴,刚要说什么。 突然书房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慕泽满脸的阴沉走了进来,边走边说道:“楚北柠,你自己的麻烦,自己解决!” “那十个娘兮兮的男人,老子将他们拉到了药庐边种草药,竟是连锄头拿不起来,一会子说手手疼,一会儿说影响皮肤!老子实在是受够了,能不能痛快的宰……” 慕泽突然闭了嘴,看向了书房里的两个人。 楚北柠此时还被玄鹤推在了墙壁上,两个人的姿态在慕泽眼里看来简直就是暧昧的娘给暧昧开门,暧昧到家了! “你……你们这……” 玄鹤也是有些发懵,什么那几个男子被慕泽带去种药材? 他莫非是误会了楚北柠? 他掐着楚北柠的手稍稍松了几分,楚北柠乘机将他一把推开,看向了慕泽道:“我方才想到一个主意,回春坊不是又开了几家美容院吗?” 这也是楚北柠的发明,回春坊不光是治病救人,还得赚银子。 这个世上女人的银子是最好赚的,她借着慕泽在帝都贵妇圈子培养起来的口碑又开了几家美容养颜的美容院,专门研制了一些护肤膏,洗发水之类的东西。 倒是效果出奇的好,如今也是大笔大笔的赚银子,竟是比普通医馆赚的银子还要多。 她看着慕泽道:“将那几个家伙送到美容院门口做迎宾去!” “迎宾?”慕泽觉得这个女人的想法虽然独特,可总是让他听不懂。 楚北柠道:“就是穿得好看一点儿,站在门口招揽顾客!你懂?” 慕泽瞬间秒懂,那几个货完全适合做这个。 楚北柠沉吟道:“你放出消息的时候,就说在荥阳公主府里养大的极品男人,如果能在美容院里办金卡,可以让这些男子陪着她们出去京郊游玩欣赏美景,附带打八折优惠!” “当真是厉害,这都能想到!”慕泽不得不佩服楚北柠的谋划,越发想要入赘给她,大不了让无忧山庄作为聘礼……不,是陪嫁一起给了她。 慕泽解决了正事儿,却是看向了脸色微微有些尴尬的玄鹤,冷哼了一声笑道:“哟!王爷什么时候来的?” “这大半夜的,王爷注意一下我家柠儿的清誉!反正你也娶不了她,还来撩拨这就是王爷的不对了!” “你出去!”楚北柠瞧着慕泽越说越不是味道,将他撵了出去。 慕泽咬了咬牙,还是慢吞吞挪到书房的门口,随后又转身探进来半个身子看着楚北柠道:“柠儿,你若是有什么记得喊我,免得被人欺负了去!” “虽然咱们小门小户不比梁王府家大业大,可咱们也是有原则的人!” “滚!”楚北柠脸色沉了下来。 慕泽忙缩回了身子,还是不放心的隔着书房的门道:“楚北柠,好马不吃回头草,有的草啊就是贱!在一起的时候,嫌弃你,不在一起又朝三暮四的撩拨你!这种草就是毒草,穿肠烂,你可千万别下嘴啊!你若是需要一棵草吃吃,在下可以被你那个啥……” 哗啦!楚北柠拿起砚台朝着门口砸了过去,慕泽终于闭了嘴,悻悻离开。 楚北柠只觉得脑仁儿疼,抬起头冷冷看着玄鹤:“梁王爷,您看清楚了,这里是靖北候府,不是你的梁王府!以后麻烦你稍微尊重我一下!” “我知道你武功高强,几十个靖北候府的护卫一起上也拦不住您来找我麻烦!” “但是咱们之前不是已经说清楚了吗?您这是何苦来看我的笑话?” “我……没有……”玄鹤武功高强可是嘴笨,他真的不是来看笑话的。 只是担心她做了什么不可挽回的蠢事,不想倒是自己想多了。 楚北柠吸了口气,点着门口道:“王爷!我要睡了,麻烦你离开!” 玄鹤心头一点点的沉了下来,难受得厉害。 她到底是和他生疏了,他却是没有丝毫的立场来管着她照顾她。 “我……走了,你好生歇着。” 玄鹤朝着书房的门口走去,随即脚步停在了那里:“你是不是喜欢慕泽?他竟是能随意进出你的书房都不打招呼的吗?还有你现在也算是未出阁的女子,他一口一个柠儿,岂不是毁了你的名节?本王觉得……” “出去!”楚北柠有了想杀人的冲动。 玄鹤定了定神,叹了口气走出了书房的门,却是被门口蹲着的一个身影狠狠吓了一跳。 ------------ 第233章 凯旋 玄鹤刚走出了轩翠苑的门,就撞上蹲在门口阴影处偷听的慕泽。 慕泽晓的自己听墙角被人撞见也是有些不好意思,随即缓缓站了起来。 玄鹤实在是恨毒了这小子,恨不得抽筋扒皮,可惜现在还不能动手。 他死死盯着慕泽咬着牙道:“无耻下流之徒!” 慕泽一愣笑了出来:“卑鄙龌龊之货!哼!” 慕泽转身疾步走进了夜色中,不想又折返回来,当着玄鹤的面儿攀上了围墙翻了过去,又心血来潮翻了过来。 来来回回翻了几遍,向玄鹤充分展示了他与楚北柠之间来往是多么的方便,这才消失在围墙那头。 玄鹤气的一阵阵头晕目眩,两只手紧紧攥成了拳,松开,攥紧,到底还是没有动手。 之前和楚北柠之间的误会实在是太大,他不想在楚北柠面前再闹出什么乱子来。 随即冷哼了一声,转身走出了靖北侯府。 第二天一早,楚北柠带着裳霓和陈忠出了府,昨天好不容易将荥阳公主赠送的那几个花样美男打发了出去。 今儿她得亲自去美容院里瞧瞧那几个人是否安置妥当,毕竟是公主府里的人,出了什么岔子就不好了。 不想今天的朱雀街两头简直是人山人海,二层的酒楼茶馆都被人包了下来,如果不是楚北柠是顺意茶楼的老顾客了,之前她包下来包厢请客谈生意,今儿怕是连落脚的地儿都没有。 “怎么这么多人?”楚北柠被如潮的人群簇拥着,几乎是寸步难行。 靖北侯府的马车都不得不停在一边的马路牙子边,再往前是一步也走不了了。 人群已经将街道两侧的位置都占满了,小摊贩抱着瓜子花生糖包儿,沿街叫卖着分外的热闹。 楚北柠简直是被挤出来一头汗。 陈忠护在楚北柠身边低声道:“回禀主子!今日是柱国大将军裴朝大胜乌孙后班师回朝的日子。” “之前乌孙国三十万骑兵被裴将军打得是七零八落,终于求和,今日是裴家军凯旋之日。” 裴朝? 楚北柠脚下的步子顿时定在了那里,眉眼间渐渐阴沉了下来。 这让她又想起来之前在父亲卧房里发现的那本小册子,毋庸置疑在回风谷一战中裴家人是踩着楚家军的尸山血海成长起来的。 如果自己的父亲还活着,如果楚家的虎贲军还在,如今哪里轮得到裴家这般的煊赫? 那帮喝人血的狗东西! 楚北柠对裴家分外的反感,总觉得当初回风谷的事情是裴家人搞的鬼,这件事情她一定要查得清清楚楚。 一直听闻裴家长公子是大晋仅次于玄鹤能打的将军,只是裴家子弟常年在边关驻守,很少回到帝都。 如今倒是要瞧瞧裴家的几个儿子到底是些什么妖魔鬼怪? “走!”楚北柠上了顺意茶楼第三层的包厢,找了个临窗的位置坐好。 茶小二忙按照之前楚北柠这个老顾客的习惯点了蜂蜜花茶,还端来了各色甜点。 隔壁包厢却是传来了贵族女眷们的嬉笑声,一阵阵刺进了楚北柠的耳朵里。 今儿实在是热闹哈? 隔壁的女眷们因为太激动,议论声都压制不住了。 “听说裴家长公子长得实在是俊朗英武,竟是比梁王殿下还好看呢!” “哪里有梁王殿下好看?梁王殿下是帝都最好看的男子了吧?” “你们要说是好看,我觉得谁也比不上慕大夫!” “非也非也!长公子还是好看的,一会儿入城式的时候,你们就见到了!” “梁王是不错……” 楚北柠脸上的表情有些古怪,自己前夫的人气还是挺旺的,不过这个裴朝能和玄小鸟媲美,怕也是个人物。 虽说裴家崛起的时候用足了手段,若是子弟不成器,哪里有今天的辉煌壮举。 尽管楚北柠万分的不想承认可还是不得不说,裴家几个男儿算是英雄好汉。 尤其是这个裴朝,短短时间抗住了乌孙强国的进攻,他守着乌孙边地,玄鹤守着柔然边地,硬是将大晋的国门牢牢掌控。 一个连玄鹤都忌惮的家伙,一定不简单。 之前发生了那么多事情,楚北柠晓得裴家可是楚家的死敌。 这一次裴朝回来势必要找他们楚家的麻烦,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她得瞧瞧裴朝是个什么货色。 “来了,来了!” “裴大将军来了!” 楚北柠推开了窗户看了过去,顺意茶楼的这个位置实在是最佳的观赏地点。 此番看了下去简直是人山人海,乌泱的一大片。 突然远处缓缓漫过来一片玄色潮水,黑压压的像是恒古而来的死神军团。 差不多有十几万裴家军,都是在战场上见过真章杀过人的,扑面而来的血腥气息让楚北柠这样的军事世家出来的女子,都是心头震撼异常。 大军的前面是裴家最精锐的青龙军军团,一万多人,手中的剑戟在正午的阳光下闪烁着咄咄逼人的冷光。 走在最前面的便是裴家八百精锐护卫军,这是裴朝的私有亲兵,只听命于裴朝一人。 所有的护卫军都骑一色的黑色骏马,唯独行在最前面的那个身形高大的青年骑着一匹赤色战马。 那马一看就是千金难求的神骏,是大名鼎鼎的汗血宝马。 马上之人刚出现在沿街百姓的视野里,便是引起了一大片的欢呼声。 包厢隔壁的那些女子的喊声,几乎震聋了楚北柠的耳朵。 楚北柠凝神看了过去,到处是掌声,无数的鲜花香囊朝着为首的几个裴家小子身上丢了过去。 最前面的青年身上丢的香囊和鲜花尤其得多,可他却毫不在意,紧紧拽着马缰朝前缓缓行去。 青年二十多岁,高鼻薄唇,生得极其俊美。 尤其是那双桃花眸,看似盛着深情,却于那眼底渗出一丝丝的杀伐果决。 唇角微勾,噙着一抹似有若无的嘲讽,脸上的表情带着睥睨世间万物的霸气。 跟在他身后的便是裴家二郎裴荀还有其他的几个裴家儿郎。 一个个都是英气逼人,端的是裴家好儿郎。 楚北柠脸上的表情凝重了几分,这帮人,尤其是为首的那个裴朝,身上有着和玄鹤一样的冷冽杀意。 不是寻常帝都公子哥儿能有的气韵,但凡没有在战场上杀敌上千,没有无情地收割过别人的生命,根本学不来这样的气势。 唯一不同的是玄鹤在见到他的第一面就有这种很强烈的压迫感,而此人看似风流倜傥,却也是隐隐让人觉得透不过气来。 “装逼范儿!”楚北柠有些不服,不晓得裴家人吃着楚家人的人血馒头,滋味怎么样? 她实在是想知道知道…… ------------ 第234章 误打误撞 楚北柠死死盯着那位绝世而立的长公子,瞧着他一身玄金色铠甲,将军头盔上的赤色璎珞迎着风像火一样朝气蓬勃。 这原本是属于楚家的荣耀,偏生被裴家占了。 她心头就觉得不是滋味,手中狠狠剥着刚才小二端上来的橘子。 倒是橘子皮给她愤怒嫉妒之下还能剥得很完整,也是难能可贵。 “哇!裴将军看过来了!” “裴将军看我们这里了!” “好俊美!好英武!受不了了!” “我要晕过去了!谁来扶着我点?” 楚北柠唇角勾起了一抹嘲讽,真特娘花痴! 她冷冷看着下面缓缓骑着马走过来的裴朝,隔壁女子们的香囊,新摘的鲜花朝着裴朝身上丢了过去。 楚北柠随手将剥好的橘子皮也跟着丢了下去,却是好巧不巧挂在了裴朝头盔的璎珞上。 “啊!”四周顿时传来一阵惊呼声,纷纷看向了楚北柠的方向。 毕竟这橘子皮丢的太有水准了,好死不活直接挂在脑袋上了。 四周到处是丢鲜花和香囊的,唯独这个略带嘲讽意义的橘子皮,委实有些抢镜。 裴朝终于有了回应,勒住了缰绳,缓缓抬眸看向了楚北柠。 身后跟着的裴家几个兄弟顿时乐了,裴家四爷裴恒忙低声笑道:“大哥,那女子长得不错,也机灵,竟是用这种法子想引起大哥的注意?” “哈哈哈!难不成咱们要有大嫂了?”老五裴峥大笑。 裴朝凝神看向了楚北柠,薄凉的唇勾起来一抹浅浅的笑意,那一瞬顿时阳光失色,风华绝代。 四周顿时传来几个女子晕倒的声音,楚北柠却是拿着个剥了皮的桔子愣在了那里。 这他娘是什么狗屁运气,之前也就是发泄一下她的不满,怎的这皮就丢到了这厮的头盔上了。 这可怎么好,假装不是她丢的,从窗户边退回去,倒是显得她有些怂。 不能怂!就是老娘丢的这么样?你咬我啊! 楚北柠挑衅般的冷冷笑了出来,拿起来橘瓣仰起头丢进了嘴巴里,大口大口嚼了起来。 裴朝没想到帝都竟然还有这么美的女子?性子也别致! 之前也回过几次帝都,好像没见过这个女子。 也难怪他没见过,楚北柠这半年治好了脸上的毒印,完全换了个人,他哪里认识? 裴朝一双桃花眼里染了一层不一样的颜色,此女倒是有趣。 他将将军盔上的橘子皮取了下来,也没有丢掉,反倒是塞进了怀中。 “哇,大哥!你不会是……”裴家老四瞪大了眼睛。 裴朝突然手中的一样东西狠狠朝着楚北柠的方向飞了过来,楚北柠忙要躲开,可那人的动作太快,武功着实强悍。 却又有分寸巧劲儿,那件物事擦着楚北柠的脸颊而来,竟是刮得她的脸生疼,却没有损她半分容貌,算是给了她一个警告。 楚北柠不可思议的看向了堪堪落在了她怀前的东西,既然是裴家长公子的一块儿玉佩,上面周周整整刻着一个朝字儿。 卧槽! 楚北柠怎么觉得画风不对,这可是死敌的物件儿。 她厌恶的丢到了地上,想了想又拿了起来塞进了袖子里。 这东西以后保不准有用,想要查回风谷的那件事情,势必要去裴家的地盘儿探探虚实,这可是最好的通行证。 呵呵!老娘瞌睡你偏偏送了个枕头,看老娘搞不死你! 裴朝瞧着楚北柠从窗户前离开,随即笑了笑继续朝前走去,一会儿要进宫接受晋武帝赏赐,不能耽搁了。 “老四!” “大哥!”裴恒忙凑了过去。 裴恒虽然在裴家几位公子哥儿里武功最弱,可是脑子最活络,负责裴家的情报收集。 “去查查那个女子的名讳,家族。” 裴朝声音很好听,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却又让人不敢违抗半分。 “是!”裴恒低声笑了出来,暗道大哥如今已经二十出头。 这些年驻守边关与这亲事上倒是耽搁了,大哥不成亲他们这些也得等着,故而爹到现在都抱不到长孙。 这一次回帝都怕是大哥的亲事要提上议事日程的,原本还想的哪家的闺秀能配得上大哥这样优秀的男子。 现在刚进城就遇到了一个,难得大哥感兴趣,他这得好好查查,祖宗十八代都得查清楚。 裴恒转身冲一边的亲兵打了个手势,那个亲兵心领神会带着几个裴家军朝着顺意茶楼行去。 楚北柠心头沉甸甸的,裴家长公子回来了,裴未央那个小贱人更是得意了吧? 以后怕是楚家没有好果子吃了,她得赶紧将之前的计划好好再筹谋筹谋。 楚北柠心事重重走出了顺意茶楼,从人群中挤了出来,也没有心思去美容院瞧瞧,忙折身回到了靖北侯府。 她刚回府便让王姨娘将靖北侯府老小全部集中到了正厅里。 其实楚家人也晓得裴家长公子回来了,楚家和裴家是死敌,当初裴家夺了楚家的荣耀,故而楚家上下都对裴家存着几分恨意。 此番大小姐将她们全部召集过来,想必有重要的事情要说。 楚北柠瞧着面前规规矩矩坐着的楚家的几个小萝莉,顿时心头哀叹,拿这些软萌可爱的姐妹们和裴家那些如狼似虎的斗,怎么斗得过? 楚家四小姐楚望月凝神看着自家长姐道:“长姐,莫非是因为裴家的事情?” 楚北柠摆了摆手道:“裴家长公子回来了,这人瞧着不是什么好鸟,你们最近乖一点,别让抓了把柄,尤其是老七!” 七小姐楚清月忙低下了头,她是楚家最能闯祸的一个,晓得长姐这是在敲打她。 “是!”她乖巧的应了一声。 楚北柠看向了楚望月道:“下个月初,就是你出嫁的日子,顾家自然能庇护你,你不必担心!” 楚望月眸色间掠过一抹不安:“长姐,裴家人已经抢走了我们楚家太多的东西,当年爹爹莫名丢了兵符怕也是裴家搞得鬼。” “如今楚家只剩下了一个空壳子,难不成裴家还要对我们赶尽杀绝吗?” 楚北柠缓缓道:“四妹,你听过斩草除根这个词儿没有?” 楚望月脸色一僵:“那我不嫁了,我与楚家共进退!” “傻!顾伯懿那么好的助力,你先用美色迷惑住他,拉过来再说,以后有用。” 楚望月脸色一红,嗔怪的瞧了长姐一眼。 楚北柠定了定神,脸上的神色变得郑重了起来。 “今天我把姨娘们和妹妹们喊过来,便是让大家有个心理准备。” “那就是我们楚家不能就这么消沉下去任人宰割,我们要绝地求生!下面我和大家说说我的计划,你们都用心一些,万不可出错。” “如今我们已经是走到了最低谷,接下来的日子,便是步步高升,前程似锦,你们信我一回。” “好,拿出小本子记!咱们第一步先……” ------------ 第235章 邀请 楚北柠刚将楚家人召集过来开了个会,不想陈忠手中拿着一份儿拜帖急匆匆走了进来。 “大小姐!裴家送来了帖子!” 楚北柠登时愣怔了一下,一听是裴家送来的帖子,王姨娘她们也是吓着了,纷纷看向了楚北柠。 裴家长公子这才刚回帝都,这么快就下了帖子?到底想要做什么? 楚北柠眉头蹙了起来:“裴家送帖子的人怎么说的?” 陈忠忙道:“启禀大小姐,裴家的人说是他们家长公子凯旋而归,皇上赏赐甚重,还专门赏了一处朱雀街的宅子作为柱国大将军府。” “裴家长公子明天正午邀请宾客连带庆贺自己的乔迁之喜!但凡是帝都的世家大族都请到了,尤其是军事世家,几乎是全部请过了。” “还说咱们家楚老将军生前和裴老将军一起共过事,务必请大小姐应约。” 陈忠说完后忐忑的看着自家大小姐,这份儿帖子可是棘手得很。 之前裴家最是瞧不起衰落了的楚家,当初楚家家主楚贲病死了后,下葬的时候,那才叫个凄惶。 来参加葬礼的也就那么几几家,裴家别说是来人了,只是送了一份儿表达哀思的帖子,还很有讽刺意味的封了二百两银子,说是救济楚家孤儿寡母的。 当时王姨娘瞧了差点儿背过气去,如今这般邀请还不是因为最近大小姐在京城里渐渐出人头地,引人注目了起来,自然是存了别的坏心思。 王姨娘脸色气的发白,忍着怒意道:“当初老爷去世,裴家冷眼旁观,如今却又请咱们,不晓得按得什么心?” 楚望月沉吟道:“长姐,他裴朝升官发财赐宅子和咱们楚家有什么关系,不去!” “是啊!大小姐!我们不去!” “分明就没安好心!” 楚家其他女眷纷纷附和,当初楚贲病死了后,她们这些人真的体会到了什么叫人走茶凉,什么叫人情冷暖。 此番哪里肯让大小姐深入虎穴?万一裴家再生出来恶毒的局,岂不是让大小姐难办? 楚北柠凝神瞧着帖子,缓缓道:“我得去!” “大小姐?”王姨娘心头一跳。 楚北柠抬眸看着王姨娘道:“姨娘不要担心,裴家得去,不去不行,不去显得我们楚家怕了他们,即便是鸿门宴虎狼穴也得去闯一闯。” 王姨娘一颗心悬了起来忙道:“大小姐,那裴家人不好相与,若是出了什么岔子……” “不必害怕,明天正午是裴朝的好日子,闹得太乱他脸上不好看,况且……嘿嘿,”楚北柠冷笑了出来,“老娘正愁着没机会给裴家添堵呢!去看看!顺道去宁远侯府的院子里逛逛。” 她笑了出来,露出了两颗小虎牙,一只手却是摸进了袖子里捏着了裴朝丢给她的那块儿玉佩。 每个军事世家都有写战史的惯例,除了自己老爹那个文盲懒得写,要写就写了一些乱七八糟的小册子,还藏起来怕她们这些女儿看到,估计也嫌弃自己丢人。 但是裴家家主据说还是个文学家,喜欢将自己经历过的每一次战役都写成战史存放在府里头的藏书阁里,以后供后世子孙翻阅积累经验。 而且这种私家写的战史和向晋武帝陈报的战报截然不同,必然不夹杂丝毫的粉饰,故而更加真实一些。 楚北柠现在从老爹留下来的那一个小册子上实在是什么实质性内容都看不出来,唯独从裴家的战史中希望能看到一点点的端倪。 那一场回风谷战役,到底是怎么回事? 而要看到战史,就得想办法去裴家的院子里瞧瞧虚实才说,当然这个冒险的事情她是不会和楚家女眷们说的,说了也帮不上什么忙,白白让她们担心一场。 楚北柠收紧了手中的帖子淡淡道:“陈忠你去回复楚家送帖子的人,明日正午我定会去赴宴!” 陈忠心头一跳忙应了一声疾步走了出去回话。 “大小姐,”王姨娘心慌得厉害,一把抓住了楚北柠的手,担心这个孩子再被人谋害,她现在都怕了的。 楚望月上前一步道:“长姐,我和你一起去吧,既然是邀请楚家的人赴宴,你一个去难免声势落了下风。” “长姐,我也和你一起去!”一直没有说话的楚昭月也走上前来。 楚昭月生的冰雪可爱,下巴带着一点点的婴儿肥,此番脸上却带着万分的坚毅。 楚北柠心头一暖,为了楚家这些妹妹们,她也断不能认怂。 四妹妹马上要嫁人了,五妹妹也行了及笄礼,楚家的女孩子们自然要比其他家族的女子们背负的更多一些,早早带出去历练也可以。 “行,你们两个明天随我去,裴家不比寻常人家,一定要多长几个心眼儿。” “是!”楚家四小姐和五小姐忙应了下来,随即回去准备。 其他的小萝莉被几位姨娘带着回了各自的院子歇着。 第二天一早,楚北柠起来便是开始收拾,她穿了一件海棠红牡丹裙,外面着藕荷色袄衫,腰间一条玉带将纤细的腰肢衬托得更加婀娜。 头发却没有盘什么太过繁复的发髻,只是用一根缎带简简单单绑了起来,倒是显出了几分英姿飒爽之气。 她穿成了这个样子可不是为了衬托出她的美,虽然她的容貌和气势着实适合这么明艳的亮色,主要是为了打架的时候方便。 正打扮好准备出发,不想慕泽疾步走了进来,手中还提着一只箱子,似乎刚从京城外面回来,累的直接瘫在了椅子上。 “你这拿的是什么东西?”楚北柠好奇的打开了盒子,居然是一盒子首饰,做工精巧材质绝佳。 楚北柠拿起来一支簪子,慕泽忙惊呼了道:“别乱动!小心!” 可他到底说的还是迟了,楚北柠好奇的按向了凤尾簪子的末端,竟是从里面探出来一枚利箭,箭头有巴掌大小,若是近处射出去定能要人的命。 楚北柠不可思议的看向了慕泽,无忧山庄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存在,这做的也太精致了吧? 慕泽额头渗出了汗珠,差点儿被楚北柠刚刚一箭刺中,幸亏躲得快。 “别乱动,听我给你慢慢解释!” 他拿起了盒子里的簪子,手镯,流苏发夹,每一样都是暗器。 “谢谢哥!你真的是我大哥!”楚北柠简直觉得慕泽实在是太暖心了。 慕泽鄙夷得扫了她一眼:“还不是担心你去裴家那种虎狼之地,万一人家算计你,你连个回手之力都没有。” “不过没事儿也别乱用,万一弄死了裴家的儿子,你就死定了!” 楚北柠连连点头,随即想起来什么,看着慕泽道:“淬毒了吗?” 慕泽一愣:“还未,你想干什么?” 楚北柠忙喊了陈忠进来:“陈忠拿去给这些暗器淬毒!” 慕泽…… 真他娘狠! ------------ 第236章 进退两难 楚北柠收拾停当,重新将慕泽给她的首饰捡了几件戴好,随后走出了轩翠苑。 来到门口的时候四妹妹和五妹妹已经在门口候着了,楚家四小姐依然是一袭素色裙衫,袖口领口处绣了几朵梅纹,端庄雅致。 五小姐是一身花色裙衫,鹅黄色为基调,这样的颜色穿在别的人身上倒是有些俗,偏偏能被这个小丫头穿出来十分的热闹之色,很讨喜令人瞧着就喜欢。 “长姐!” 两个妹妹上前冲楚北柠躬身福了福。 “走吧!”楚北柠拉着妹妹们的手上了马车,裳霓还有服侍四小姐和五小姐的丫头也跟了上去,陈忠亲自驾车。 刚上了马车,楚北柠就发现五妹妹怀中抱着一个很大的包裹,几乎是满怀。 “这是什么?”楚北柠不晓得自家妹妹去裴家府上吃宴还要带着包裹去,有点儿不明白五妹妹的想法。 楚昭月忙将包裹打开送到了楚北柠的面前郑重其事道:“这是临走的时候六妹妹让我交给长姐的物件儿,她担心长姐说她不务正业。” 楚北柠眼角抽了抽,六妹妹楚兰月性格分外的内向害羞,即便是在府里头也不与其他姐妹们交流。 也不晓得这个丫头从哪儿得了一本奇门遁甲之类的奇书,这下可好,整个人彻底走歪了。 女红不会,琴棋书画……好吧,楚家的姐妹们貌似都不好这一口。 练武也不想练,读书识字勉勉强强,就是喜欢将自己关在屋子里摆弄一些奇怪的小玩意儿。 如果这丫头放在她那个时代,一定是理工科的女学霸,还是超级学霸的那种。 一听是楚兰月做出来的玩意儿,楚北柠倒是来了兴致,接过了楚昭月手中抱过来的包裹,随后打开了包裹登时愣怔在了那里。 她皱着眉从包裹里拿出来一团绳子,也就是普通麻绳粗细,但是那麻绳上却是密密麻麻到处是指甲盖儿大小的机关。 她刚碰触了绳子头,突然整条手臂都被绳子死死勒住了。 “长姐!”两个妹妹顿时惊了一跳,忙帮着楚北柠解开。 楚昭月晓得自己闯了祸,忙要抢过绳子。 “长姐,伤到你没有?这绳子还是丢了吧!” 楚北柠一时间竟是回不过神来,简直不敢相信这是她十几岁的六妹妹做出来的。 “不不不……别丢,带着,兴许有用呢!我好好研究研究,”楚北柠是真的被惊艳到了。 裴家的宁远侯府和楚家的靖北候府正好在崇文街的两端,靖北候府在最西侧,宁远侯府在最东侧。 乘着马车从崇文街一直朝着东面行去便是,虽然一条街,可因为是帝都最繁华的街道,马车路上走得慢了几分,半个时辰后赶到了宁远侯府。 楚北柠带着两个妹妹下了马车,刚站定在了宁远侯府的巷子口,就有些傻眼。 好家伙,宁远侯府门外的巷子几乎被各种豪华精致的马车堵得严严实实,穿着玄色劲装的裴家亲卫军负责维持秩序清理道路。 他们靖北候府的马车竟是连小巷子里都行不进去,只能提前下了马车不得不步走几步。 如今安王玄清是晋武帝最疼爱和喜欢的皇子,裴家出嫁的姑奶奶裴贵妃是晋武帝的心头好和白月光,是大晋朝第一宠妃。 裴家的长女又是章王妃,长子是柱国大将军,几个儿子都有军功在身。 此番纵观整个大晋,裴家绝对是当之无愧的第一世家。 光是从裴朝回来第一次在帝都请客,这么多人捧场,就能看得出来。 甚至楚北柠还看到了梁王府的马车,好家伙连梁王都不能不卖面子。 天爷哎,还有太子的马车,楚北柠边走边倒抽了一口冷气,太子玄宸从江南回来了这是? 刚回来就来给裴朝捧场了,裴朝这厮的牌面儿不是一般的大。 楚北柠越看越是嫉妒,是的,嫉妒到变形。 她突然脚下的步子微微有些发软,来之前的那点儿豪情壮志瞬间消弭了下来。 脑海中不停地出现一个小恶魔,冲着她咆哮。 楚北柠!你拿什么让楚家和人家裴家斗?拿什么和人家斗?楚家九个姑娘的美貌吗? 楚北柠一阵阵头疼,好像现在楚家除了九个如花似玉美艳绝伦的姑娘家,啥也不是!呸! 她带着妹妹们好不容易穿过了小巷子来到了宁远侯府的门口,门口却是连个迎接她们的人也没有。 虽然裴家和楚家不对付,但是既然下了帖子就应该在门口弄几个人迎接客人啊,此番街头只有维持秩序的亲卫军,大门口倒是松松垮垮的。 楚北柠准备迈上台阶的脚步登时停在了那里,身边的楚望月却低声道:“长姐,不对劲儿啊!” “这么多马车都停在了这里,若是咱们几个来迟了,可到现在也没有遇到个比咱们更迟的。” “即便是来迟了,也不可能出现这种情形,倒像是主家觉得客人来得差不多了,不需要在门口专门迎客了。” 楚北柠脸色冷了下来,忙拿出了之前裴家送过来的帖子,打开扫了一眼冷笑了出来。 “时辰不对!” 楚望月瞬间明白了什么:“裴家给我们的帖子上写着是午时,其实宴会开始的时间是巳时,也就是现在宴会早就开了一半了。” 楚昭月脸色瞬间变了:“长姐,那我们怎么办?还要进去吗?” 楚望月咬着牙冷冷笑道:“裴家果然不是个东西,居然在帖子上给我们设局。” “这谁能想得到?” “若是我们不进去,便是显得楚家无礼,若是我们进去,便是迟到了无礼,不管进不进去都是无礼!” 两个丫头从来没有面对过这种两难的局,他们楚家人行事一向光明磊落,不想裴家居然连这个也要算计羞辱楚家。 楚北柠心思一动,这一次裴朝刚回来就开始收拾楚家了,怕是也因为上次他在入城式的时候,她给他脑袋上丢橘子皮的事儿吧? 此人心胸狭窄,诡计多端,不好对付! “既然左右都是无礼,那就无礼到底,大家一起丢脸,但凡是他们裴家丢脸丢大发了,咱们迟到这事儿还能算个事儿吗?” “走!进去!”楚北柠脸上染了一层风霜,带着两个妹妹大步走了进去。 果然仅仅是大门口没有人迎接,那也是故意的。 没人迎接更好,楚北柠还正想在这里横冲直闯,她索性带着妹妹胡乱走。 越走越是气人,宁远侯府的规模是靖北候府的六个大,府中引进了湖水,中间修了堤坝专门分成了两个大的人工湖。 其中一处湖边竟是修了高塔,看着倒像是藏书塔,楚北柠登时心思一动,有了计较。 裴家的下人们本来想羞辱楚家,不想楚家大小姐竟是胡乱串,这哪儿成啊? 他们忙上前将差点儿走进藏书塔的楚北柠几个人带了出来,走到了另一侧湖心的花厅里。 正是这一次宴会举办的地点,虽然是花厅,可规模几乎堪比皇宫里的琼华殿了。 楚北柠站在了花厅的门口定了定神,带着妹妹们大步走了进去。 里面原本酒过三巡,欢声笑语的人群在看到楚家人进来后,顿时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看向了楚北柠,莫名有些激动,今儿能看一场大戏了。 正位上坐着的裴朝,穿着一件玄金色锦袍,腰间系着墨玉带,将他矫健的身子衬托的越发挺拔了几分。 他缓缓抬起头看向了楚北柠,一双桃花眸里渐渐漫上了一层深邃和探究。 他之前回府的时候,四弟说他看上的女人居然是楚北柠?那个又丑又蠢的楚家大小姐,而且这半年来这个女人发生了太多的变化。 裴朝倒是要瞧瞧楚家大小姐到底有多神奇,竟是短短半年的时间,将帝都搅合的风起云涌? 楚北柠也死死盯着那个被众星捧月的男人,没想到近处看来更是平添了几分好颜色,帅气迫人。 呵!老娘倒是要瞧瞧这王八蛋抗不抗造? 楚家和裴家的巅峰对决,就此拉开了序幕…… ------------ 第237章 一敬天地 楚北柠上前一步冲坐在正位上的裴朝应付着福了福笑道:“长公子安好,恕我来迟了。” “不过帖子上说的是正午,不晓得长公子的宴席开的这么早,方才进门的时候瞧着连个守门的也没有,我让楚家的护卫帮长公子看着点儿。” “万一若是别的客人帖子上也写着午时这个时辰,来迟了,门口连个招待的也没有,实在是不好看!这个长公子就不用谢我了!” 楚北柠的话音刚落,四周顿时一面哗然,所有人都不可思议的看向了裴家人。 裴朝俊挺的眉头狠狠拧了起来,微微侧过脸看向了一边坐着的四弟裴恒,分明就是这么淡淡看了一眼,即便是和裴朝素来亲密的弟弟也脸色微微一变,竟是吓得不敢抬头。 大哥的威压实在是太强大,一般人承受不住。 其实关于帖子上做手脚这事儿他没有告知大哥,就自己擅作主张了,本来就是为了捉弄一下楚家人,不想楚家大小姐真的和之前不一样了。 之前不是传言说楚家大小姐一向胆小懦弱,关键还蠢不自知,经常弄一些荒唐事。 今儿这种情形若是放在楚家大小姐身上,要么就逃了回去,正好落了把柄在他们裴家手里,要么就直接闯进来被他大哥的气势吓得半死,唯唯诺诺就这么着了。 可没想到楚北柠竟是当着这么人的面儿,丝毫没有掩饰什么,直接了当的提了出来,简直是太意外了。 果然这半年,楚家真的是变化很大。 裴朝冲楚北柠淡淡笑道:“大小姐客气了,楚家的护卫裴家可用不起,来人!” “楚家的几位兄弟辛苦了,请到前院偏房好好招待!” 楚北柠心头一惊,她早就看出来眼前这个男人可不是个好相与的。 说是好好招待,指不定怎么磋磨她带过来的护卫。 她的手紧紧攥成了拳,冷笑了一声转身朝着远处的空位走了过去。 “楚大小姐,”裴朝清冷略带着几分嘲讽的声音缓缓袭来,“楚老将军生前与我们裴家也是关系不错,怎么能让大小姐坐在那么远的位置。” “来人!加桌子,重新给大小姐布菜!” 裴朝修长的手臂缓缓抬了起来,点在了自己的下手位置。 加桌子?还加在了这厮的下手位,纯属就是羞辱她! 之前根本就没有给楚家预留桌子,若是此时她带着妹妹们立马走倒也是显得矫情了,可是不走,实在是太憋气。 她眸色一闪死死盯着裴朝那张周正俊美的脸,裴朝就那么任由她瞧着,桃花眸溢满了笑意,只是那笑容却到不了底。 楚北柠带着两个妹妹缓缓坐了下来,正对上了对面坐着的几位皇子。 安王玄清脸上都放着光,他这个表弟一等一的厉害,果然将这个妖精制住了。 玄鹤低着头也不看楚北柠,但凡是在人多处,他算是彻底撇清了和楚北柠的关系,谁都以为玄鹤对楚北柠没有半分挂念,哪里想到这厮私底下不晓得窜到靖北候府几次。 倒是玄宸关切的看着楚北柠,冲她微微点了点头。 但是裴朝手握百万重兵,即便是他们这些皇子也要给些面子的,明明知道裴家今儿对楚家的做法实在是有失公允的,可在这个场合下也不能说什么。 很快楚家姐妹面前重新布菜,满满当当摆了一桌子,每一样菜品都精致到了极致,大江南北的各个地方的厨子大概都被裴家收罗了。 楚北柠心头酸溜溜的,瞧瞧裴家人的日子,再看看自家姐妹的苦日子。 她更是坚定了一份念头,让楚家崛起,让妹妹们过上好日子。 裴朝亲自端着酒杯缓缓起身走到了楚北柠面前,唇角勾着一抹笑意道:“虽然楚大小姐来迟了,但是这一杯酒咱们两还得喝一次。请!” 楚北柠瞧着裴朝端过来的酒樽,那是男子们喝酒用的酒樽,一杯下去她得变成醉虾。 可这一杯酒不喝,不行的,场面上下不来。 楚北柠笑着站了起来,接过了裴朝的酒樽,只觉得手腕微微一沉。 因为两个人离得很近,裴朝带着几分酒气的话语很清晰的传到了她的耳朵里。 “楚北柠,本公子倒是低估了你。” “你以后可一定要从本公子的手掌心里活下来啊!” “毕竟……本公子从未对一个女子这般上心过……” 楚北柠猛地抬眸,对上了那双冷冽冰锋的桃花眸,心头顿生警惕。 她端起了酒盏,突然朝着空中轻轻泼出来一股笑道:“今儿是长公子的升迁之喜,也是长公子的乔迁之喜,这酒上敬天道,长公子有此福气全是天意!” “下敬厚土,长公子能得此功勋离不开死去的将士们,所谓一将成名万骨枯啊!”楚北柠又泼出去一股酒。 四周的人顿时脸色都变了,人死了才会敬天地万物,这他娘祭祀死人的时候才这么喝酒。 楚家大小姐这是将裴家长公子当成死人了? 楚北柠鸡贼的这般泼来泼去。酒樽里还剩下了少半樽酒,楚北柠仰起头一饮而尽。 她本来酒力不怎么样,此番烈酒下肚后,本来就艳丽到了极致的脸颊竟是染了一层酡红,美得不可方物。 裴朝眸色一点点的变了,心头却是莫名的慌了一下,淡笑了一声拿回了酒樽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低头却是看向了酒樽上沾着的艳丽口脂,心头说不上来的触动让他竟是有些不自在,随即将酒樽丢在了一边换了一只新的。 楚家姐妹不管是坐姿还是仪态都是端庄得很,即便是裴朝想要用酒让楚北柠出丑,反倒是自取屈辱。 四周本来等着看好戏的人,视线也渐渐变了几分,顿时觉得无趣,不再理会楚家人。 他们如今来是给裴朝捧场子的,楚家已经败落到了极致,不必花太多的心思在楚家身上。 玄鹤却低声吩咐了身边的长风几句,不多时长风悄悄来到了楚北柠的身后压低了声音道:“王妃……那个大小姐……” 长风之前喊惯了王妃,如今角色到底还是转换不过来,差点儿咬了舌头。 “何事?”楚北柠登时愣怔了一下。 长风低声传话道:“王爷提醒您,一会儿裴家怕是给您设了局,您现在还是找个借口离开此处。” 楚北柠抬眸看向了不远处端着酒盏的玄鹤,此番正有几个人给他敬酒,看不清楚玄鹤脸上的真实表情。 她低声笑道:“多谢王爷提醒!楚家的事情我自己晓得深浅!” 长风动了动唇,无奈的叹了口气退开。 ------------ 第238章 妹夫们,加油! 楚北柠之前带着两个妹妹折腾了这么久才到了裴家,此番倒也是饿了。 她偷偷用银针将面前的菜品还有那些精致的小甜点试了试,没有毒,这才将一盘子糕点送到了四妹妹和五妹妹面前。 “你们两个饿了吧?裴家老贼的东西不吃白不吃!” 楚望月和楚昭月忙看向了自家长姐,她们担心给长姐丢人,一直端端正正坐在这里,两只手都没有碰触筷子。 此番虽然饿了,可也不敢妄动。 楚北柠瞧着心疼,今儿本就是来吃席的,饿着怎么成? “长姐?这……可以吃吗?”楚昭月抬起小包子脸紧张的看着自家长姐。 “吃!不怕!” “吃饱了,一会儿干正事儿!”楚北柠声音中透出一抹冷冽,玄鹤说裴家可能给她准备了一个惊喜呢? 一会儿少不得要打一架,不吃饱了怎么打? 楚望月瞧着自家妹妹早就看上了面前这盘兔子形状的桂花糕,兔子的眼睛都是用很奇特的南疆才有的小浆果做得。 她笑着将点心送到了五妹妹的手中道:“吃吧,如今没有人看咱们,你爱吃这些,四姐不和你争抢,你一会儿吃慢点儿!” 楚北柠抬眸看着四妹妹温婉的脸,心头微微一暖。 她们楚家是落魄了,但是妹妹们一个个都心底良善,最是些好姑娘,她哪里能忍心瞧着家族败落,这些小丫头受苦呢? “长姐,四姐,那我偷偷吃一块儿,应该不会被人笑话的吧?”楚昭月忙低头轻轻咬了一口桂花糕。 顿时脸上渗出一抹笑意,眼睛也眯了起来,像是一只憨态可掬的猫儿。 楚北柠不禁笑了出来,刚要给她递杯热茶不想不远处几个尖酸刻薄的声音陡然传了过来。 “呵!楚五小姐没见过这样的糕点吧?” “也是,你们楚家估计一年也吃不上这种好东西,没关系,多吃点儿!” 这个声音瞬间又是将众人的视线吸引了过来,随即那些参加宴会的女眷们顿时捂着唇笑了出来。 楚昭月忙将咬了一口的桂花糕放在了盘子里,脸色却变得有些苍白。 楚北柠抬眸死死盯着说话的冯家大小姐冯雪珂,脸色沉了下来。 几个意思啊? 让人来参加宴会,难不成连口桂花糕都吃出罪过来了? 只是冯雪珂的话儿在别人看来,越发衬出了楚家的寒酸。 裴家二小姐裴雨鸳之前一直被楚家姐妹们压着头,如今大哥回来了,终于扬眉吐气了一回。 自然是极尽嘲讽之能事,嗤的一声笑了出来:“是啊,这种桂花糕我等在裴家已经吃腻歪了!不若你们楚家姐妹几个走的时候,可以带一些走!” 裴雨鸳的话轻轻柔柔的说了出来,更是杀伤力极大。 要知道在场的女眷们哪个没吃这席面上的桂花糕,有的甚至还觉得好吃,一盘子都干掉了。 现在却全部死死盯着楚家女孩子,这当真是挑刺儿了,甚至还是恶意的羞辱。 之前在百花会上,楚北柠艳压群芳,自然得罪了帝都的贵女们。 毕竟她们被别的女人比下去,尤其是裴家的女子比下去,脸面上还能说得过去。 可她们被楚家那个白痴给比下去了,而且比试诗词的时候,她一个人包揽了前三名,简直是不给人活路。 这事儿让帝都的女子们对楚家女眷简直是恨得牙痒痒,今儿好不容易得了机会,自然是不肯放过。 况且现在楚北柠可不是梁王妃了,失去了这个庇护,自然是她们想怎么欺负就怎么欺负。 “是啊!楚家别说是一年,怕是好几年都没吃过这种糕点了吧?” “嘻嘻!听闻楚家二小姐之前还上街亲自卖绣品才能养活自己呢!” “哦,怪不得这楚家五小姐像是个饿死鬼投胎的,怕是没吃过一顿饱饭吧!” 楚北柠眼睛渐渐染了一层赤红,她真的很想撕烂这些八婆的嘴,可不是一个两个说,是一群一群的说,还是议论声,偏生这议论声几乎能让所有人都听到。 她即便是想骂娘,也找不出来一个具体的目标。 玄鹤的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刚要说什么,突然一个穿着靛青色锦袍的青年缓缓站了起来。 居然是大理寺寺卿李兴义李大人,他的妻子正是楚家二小姐。 他突然将手中的酒杯狠狠摔在了地上,本来温润如玉的一个男子,此番脸色沉得像是活阎王。 李家也接受了邀请,而且裴朝是小一辈儿的,所以前来赴宴的都是老少一起来。 李家家主李大人瞧着儿子竟是在裴家的宴会上摔杯子,顿时慌了,忙要扯着他坐下来。 别的人不清楚,他可是知道自家儿子对儿媳妇楚依月那可是宝贝得很,此番那些女人公然说楚依月的不是,自己儿子哪里能忍得住? 李兴义挣脱开了李大人的手高声道:“诸位你们手中该是有裴将军送到你们府上的贴子吧?” “贴子上写的什么,你们这些女眷们眼睛没瞎了吧?” “宴会请客,难不成不能张嘴吃点心了?” “若是楚家五小姐吃了一口桂花糕就是没见过场面,你们有些女眷吃了一盘子不止,你们是猪转世的吧?” 楚北柠一口茶喷了出来,她如今瞧着李兴义这个妹夫越来越顺眼了呢! 所有人尤其是那些嚼舌根子的女眷都被李兴义给骂傻了,这个人从来都是温柔的存在,怎么还急眼骂人了呢? 李兴义冷冷笑道:“我家娘子近来肚子里的孩子月份儿大了,不能来赴会。” “可不代表你们能在背后这般议论她!” “是,之前她是卖过绣品,可她温柔善良,贤惠端方,帝都不世出的好女子,她赚自己的钱,花自己的钱,岂是你们这帮寄生之蠹虫所能比拟的!” “你们这帮一无是处,只知道嚼舌根子的,怕是给我家娘子提鞋都不配!我呸!” 好!骂得好! 楚北柠如果不是为了维持面子,几乎要给李兴义点赞鼓掌了! “义儿!你疯了不成?”李大人忙站了起来一把将儿子狠狠拽着坐了下来,不停地冲脸色沉下来的裴朝赔不是。 “裴将军,他喝醉了,喝醉了!” 裴朝是武将,本来也不太想请这些文官,可还是捡着几家文官请了过来,不过文官发起酒疯竟是连他的面子也不给了。 他也不能将这帮酸儒们直接掐死,冷冷道:“即是喝醉了,给小李大人端醒酒汤来!” 李兴义骂人归骂人,自己也气的直哆嗦,不行,一会儿回去得抱抱娘子,还有摸摸娘子的肚子,才能平息他这口恶气。 楚家虽然衰落了,可也是他的岳家,凭什么被人羞辱? 他是个男人,此事儿实在是忍不了。 不想李兴义刚坐了下来,突然又一个人缓缓站了起来。 这个人站起来的那一瞬间,四下里竟是发出了一阵低呼。 楚望月也有些愣怔,不可思议的看着缓缓起身的顾伯懿,也就是下个月要和她成婚的未婚夫君。 楚北柠也没想到一向不管闲事的顾伯懿居然有要替楚家出头的意思,不过瞧着那小子那张端华的脸,她竟是有些期盼了起来。 这小子骂人那可是真的狠! 顾伯懿很得晋武帝的赏识,甚至还私下里说过他可能是未来大晋的宰辅人选。 而且顾家牵扯着太多的文臣,这厮要是闹事儿,绝对是大事儿。 裴朝的脸色也有些挂不住了。 顾伯懿穿着一袭素白绣竹纹的锦袍,唇角缓缓溢出来一个芳华绝代的笑容,笑容却寒彻骨。 他高声笑了出来:“醒酒?你们都说是小李大人醉了,怕是你们每个人都得来一碗醒酒汤吧?” “是他醉了?还是你们这些人醉眼朦胧,心智受损,胡言乱语,不知羞耻呢?” 高啊!妹夫们!加油! 楚北柠简直想过去握个手了! ------------ 第239章 当然长得也好看 顾伯懿这一番话将所有人都惊了一跳,固然这些文臣和武将们不对付,可在裴家的宴会上这般说话便是将裴家为首的武将们的面子,统统丢在了地上。 顾伯懿顿了顿话头冷笑道:“宣和七年,楚家军三次北击柔然,退敌几十万,保住了风云飘摇的帝都,楚家军阵亡将士八万七千三百五十二人。” “宣和十三年,禹州叛军作乱,楚家军奉命横扫叛军,保一方百姓平安,楚家军阵亡将士三万三千四百一十一人。” “宣和十七年,乌孙大举入侵,楚家军负责东路破敌,苦战三个月,守住了军事重镇车旗城,守城的楚家军十万八千一百五十一人,无一人生还,才给其他军队反攻乌孙准备了时间。” “宣和二十三年,乌孙和柔然结盟,百万骑兵南下,整个大晋国统震动,帝都危急,楚家军在楚老将军的带领下,突破敌军防守,在回风谷以一军之力硬生生扛下了八十万敌军主力,除了楚老将军和几十个亲卫军活下来,全部阵亡,这一战虎贲军团打的只剩下了一面军旗!” 楚北柠的眉头狠狠拧着,眼底隐隐朦胧,眼泪晕染而出,却倔强的不肯渗出来。 她没想到顾伯懿的记性这么好,怕是为了迎娶四妹妹,竟是将关于楚家的战报全部都背了下来。 她之前从父亲的那本小册子里看出来一些东西,可远远没有此事顾伯懿一个字儿一个字儿沉痛念出来来的震撼。 顾伯懿定了定神冷冷笑道:“这还是数得上的几次,楚家军固守边疆几十年,让乌孙和柔然硬是不敢踏入我大晋半步!” “如今楚老将军不在了,她的女儿不就是咬了一口桂花糕,你们就这般挑刺儿。” “莫说是桂花糕,在坐的诸位养尊处优的贵族小姐们,你们每个人都欠了楚家一条人命啊!你们有什么脸面说楚家寒酸,说楚家穷,有何面目说楚家的女孩子们不如你们!你们的脸呢!何在?天理呢!何在啊?!” 所有人都缓缓低下了头,便是裴雨鸳也不敢再说什么了。 顾伯懿冷冷笑了笑,起身走到了楚家姐妹面前,却是长身躬了下去。 “顾公子!”楚北柠忙带着妹妹们站了起来。 顾伯懿眼底却没有以往的戏谑和不着调,看了一眼眼睛微微有些发红的楚望月,冲她点了点头,随后看着楚北柠高声道:“大小姐,伯懿迎娶四小姐不是一朝一夕的心血来潮,只看中了你们楚家好人品!” “看中了四小姐当初为了救你出冤狱,只身一人敲了太平鼓,滚过了玄铁钉的那份儿风骨!” “试问,这帝都哪个女子敢这么做?我顾伯懿看重的就是四小姐的这份儿品性,无关风月,无关相貌,无关家族门第,当然四小姐长得也很好看。” 楚北柠顿时脸上的表情微微有些尴尬,她被这小子的前几句话激得热泪盈眶,最后却说看中了她四妹妹的美色。 她咳嗽了一声忙上前将顾伯懿扶了起来:“以后大家都是亲戚了,不必多礼,妹夫!” 四周的人顿时笑了出来,刚才的那一抹紧张压抑的气氛变得轻松了起来。 不过大家都是明眼人,李兴义和顾伯懿这么一闹,瞬间所有人看向楚家姐妹的眼神都变了几分。 如今的楚家可不是一般人能欺负得了的,楚家现在可不是孤立无援,李家和顾家帮衬着呢。 要知道李兴义可是大理寺少卿,这才多大年纪就做了正三品大员。 顾家更不用说了,顾伯懿以后前途无量。 一时间竟是有些人暗自泛酸,谁说楚家生女儿不好,若是能找到这么好的人家做亲家,哪里不好了? 顾伯懿同楚北柠说完话儿后,却走到了四小姐楚望月的面前低声道:“明儿你出来一趟,在刑部衙门口等我。” 楚望月一愣:“顾大人要做什么?” 顾伯懿恨铁不成钢的瞪了她一眼低声道:“请你吃好的,吃遍整个帝都,看谁还敢说你没见过世面,吃块儿桂花糕也被人骂!记得不许来迟了。” 楚望月脸色微微涨红低声道:“这……不好吧?” 顾伯懿眉头一皱:“不来扣你薪俸,扣半年!” 楚望月几乎要哭了出来,不想顾伯懿说完后头也不回的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顾伯懿暗自冷笑,他的人只能他来欺负,别的人欺负,门儿都没有! 本来这一场宴会是为了裴朝接风,现在硬生生变成了楚家的主场,裴家这边的人脸色都有些挂不住了。 裴朝倒是沉稳如常,可心里的狐疑却越发凝重了几分。 他不在帝都的这两年里,尤其是这半年帝都到底发生了多少他不知道的事情? 此番宴会进行到此处,已经到了尾声,他缓缓端起了杯子正准备喝完最后的杯中酒,让这些人都散了吧。 不想身边的四弟裴恒却再也压不住心底升腾而起的火气,站了起来冲楚北柠笑道:“顾公子说得对,楚老将军是个大大的英雄,所谓虎父无犬女。” “今儿既然大家都来给我大哥捧场,我便斗胆邀请楚家大小姐比试一场,给大家助助兴!” “楚大小姐!请!”裴恒大笑着走下了座位。 裴朝脸色微微一变,随后默认了自家弟弟的做法。 今儿若是就这么算了,裴家的脸面便是彻底被打了,况且他也想试探试探楚北柠到底有多少底牌? 二弟裴荀和他的武功不相上下,若是二弟出手怕将对方打伤了,还犯不着这样做。 五弟冲动压不住性子,五弟使的两只玄金锤,万一将楚北柠给砸死了,他也不愿意看到这样的惨景。 他更不能出手,那就是倚强凌弱,他好得也是柱国大将军,还没有这么不要脸到欺负一个姑娘。 四弟裴恒是他们兄弟几个里武功最差劲儿的,让他出面试探试探也可。 四周的人一下子一颗心再一次悬了起来,裴家这是急眼了,想要找回面子了。 可楚家大小姐到底会不会武功? 若是不应战可就丢份儿了,若是应战,裴家几个兄弟手中的人命那可是数不过来的,实战经验丰富,哪里是娇滴滴的楚家姑娘能扛得住的? 玄鹤终于坐不住了淡淡道:“楚家的女子们琴棋书画还可,这比武一项……有什么看头,何来的助兴?” 太子玄宸眸色一闪淡淡扫了一眼玄鹤,似乎发现了些什么,低声笑了出来:“之前百花会上,楚家大小姐的诗词造诣颇深,不如比写诗吧?” 静王玄昭嗤的一声笑了:“楚家最能打的是个那个死三瘸子,裴四爷你找错人了吧?” 宫里头的这几位接连说话,登时裴朝的视线终于变了几分颜色,眉头狠狠拧了起来。 李家和顾家帮着楚家也就罢了,怎么连宫里头的几位正主子也帮着楚家说话? 楚家这位大小姐到底之前都做了些什么? ------------ 第240章 一招 安王玄清却笑了出来:“也就是比试助兴而已,点到为止。不过……楚老将军的剑法若是真的失传了,也当真是可惜。” “楚家大小姐若是真的技不如人倒也不必比了,免得伤了大家的和气。” 玄清这话儿分明就是火上浇油,瞧不起楚家,还嘲讽楚家后继无人。 毕竟一个军事世家,结果子弟们连比武都不敢比,还谈什么英雄。 如果比了,他不信楚北柠诗词厉害,武功还能厉害?况且对上的是裴家的子弟,不死也得脱层皮! 到时候丢脸的还是楚家人,楚家如今已经衰落到了此种地步,哪里给她们的脸敢挑衅裴家的权威? 安王这是铁了心要看楚北柠的笑话! 四周的人也纷纷低声议论,毕竟和裴家比试武艺,这事儿对于楚北柠来说太过梦幻了些。 当初在百花会上,楚北柠和柔然公主斛律琬对上,差点儿被柔然公主的鞭子给抽死了去。 要不是楚北柠讨巧,侥幸将斛律琬弄了下去,最后指不定怎么死的。 如今对上的可不是一个娇滴滴的公主,而是裴家老四裴恒。 此人武功不错,关键还很阴险狡诈,楚北柠要是真的应下来这一场比试,结果那就很是难堪了。 裴恒缓缓站在了场中,看向了楚北柠笑道:“听闻楚老将军生前最是疼爱大小姐,应该是将楚家剑法传给了大小姐,在下也是好奇,还请不吝赐教!” 谁也没有想到方才还是欢笑晏晏的接风洗尘,庆祝裴朝乔迁之喜的宴会,登时变成了演武场,这出子戏码太好看了。 果然有楚北柠的地方,就有江湖,就有数不清的好戏可看。 那些与楚家和楚北柠交好的人,此番具是担忧的看向了楚北柠。 玄鹤的眉头也拧了起来,方才已经告知这个丫头不必在这里争这一时的长短,以后收拾裴家有的是机会,可是她偏要留下来。 此番他已经不是她的夫君,即便是想要帮忙扛着都没有丝毫的立场,要知道他和楚北柠的和离书可是父皇御赐。 所有人的视线紧张的看向了楚北柠,不晓得楚家大小姐该如何应对。 楚北柠吸了口气,淡淡笑了笑,缓缓站了起来。 她从座位上走了出去,朝着场中的裴恒走了过去。 四周的宾客顿时倒抽了一口气,居然真的敢应战?疯了不成? 裴恒脸上的笑容一点点的淡了下去,此时本来还斜斜坐在那里的裴朝,看着那一抹娇艳的身影竟是真的走下了场,他脸上的表情郑重了起来,缓缓坐直了身姿。 楚北柠看着裴恒笑了出来:“四公子想要讨教我们楚家的剑法,不好意思得很,我觉得四公子这个档次还不配!” 周围顿时一片哗然。 裴恒眼眸里闪过一丝阴狠,冷冷笑道:“呵!是本公子不配,还是你压根不会?” 楚北柠浅浅笑了出来:“这样吧,我用自创的一招和四公子切磋一下,若是四公子今儿打败了我,别说是想要欣赏楚家的剑法,便是我父亲留下来的剑谱我今儿也当做见面礼送你!如何?” 裴恒眼底一亮,嗤的一声笑道:“那好啊!” “请!”裴恒退后一步做了个起手式。 不想楚北柠并没有还礼,倒是悠悠然从怀中摸出来一根绳子。 裴恒这下子倒是不会了:“楚大小姐,您这是几个意思?还没有开始比,就准备束手就擒?” “非也,”楚北柠笑得灿烂,露出了两颗小虎牙,熟不知这样的娇憨可爱却是狠狠撞进了裴朝的眼底,让他总觉得有些魂不守舍。 他是帝都第一矜贵公子,又是裴家未来的家主,是众多人争相巴结的对象。 不晓得见过多少送上门来的美人,即便是那些帝都的贵女们也以嫁给他为荣,可他就是没见过楚北柠这种类型的。 像是一团火,就那么明艳的燃烧着,令人移不开眼睛。 像是悬崖边上盛开的那一朵最绚烂的明花,带着危险的诱惑,让人为之而万劫不复。 此番她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慌乱,那份儿气度大概在帝都都是独一份儿的吧? 楚北柠将怀中的绳子抖了抖看着裴恒笑道:“今儿咱们比试的时候,都不用武器。” 裴恒眉头一挑:“楚大小姐的意思是,我们比拳脚?那敢情好啊!不过你这么娇滴滴的样子,可别被我一拳打死了。” 裴家军那些跟着裴朝凯旋归来的小将们轰的一声笑了出来,嘲讽之情溢于言表。 楚北柠毫不在意:“四公子说笑了,既然你也觉得一个大男人和我比拳脚胜之不武,那允许我多带一根绳子吧?” 裴恒脸色一愣,随即淡淡看着楚北柠手中的绳子:“你这不会是暗器吧?” 楚北柠心头一顿,果然外面人说的没错,裴老四精似鬼。 楚北柠随意的将绳子丢到了裴恒的面前道:“那你可以查验一番,瞧瞧有没有问题。” 她方才在马车里已经研究过六妹妹的这个小机关,做得简直是天衣无缝,故而不怕裴恒查。 裴恒也不客气当下拿了过来,翻来覆去看了一遍,眉头微微一挑,竟是发现不了什么问题,就是一根普通的绳子。 他将绳子递还给了楚北柠,楚北柠将绳子又递到了一边的宾客们的面前,很认真的展示了一遍。 其他人也没有发现绳子的问题,如果这都能当做是暗器的话,做这个玩意儿的人一定是个天才! 裴恒冷冷笑看着楚北柠道:“呵呵,也是稀奇,你用一根破绳子能干什么?” “自然是……干你!”楚北柠突然手中的绳子猛地朝着裴恒的双腿缠了过去,一扯一抽,裴恒脸色巨变,还未反应过来整个人已经被楚北柠卷倒在地。 “你卑……” 卑鄙的鄙字儿还未说出来,那绳子像是突然被灌注了灵魂一样,竟然灵巧的一圈又一圈缠着裴恒的腿,将他的两条腿彻底捆住。 裴恒脚下功夫厉害,此番居然一招被人打趴下了,他两条手臂拼命的撑住地面想要翻滚过来,可是被楚北柠整个人一脚踩在了地上。 随后她狠狠跃了起来,一个泰山压顶的招数,喊了出来。 “让你狂!让你狂!今儿老娘把你坐成标本!” 裴恒一口血呕了出来。 这畜生,真他娘重! 不想那条绳子还能伸缩,竟是连着裴恒的两条手臂也一并捆了起来。 之前他瞧着那绳子也就是四五尺的模样,不想还能随意伸缩变成了丈许的长度,里面还藏着小玄铁片,一旦捆住了他,便是一寸寸收紧。 因为挣扎的剧烈,锋锐的铁片刺进了裴恒的身体里,居然渗出血来。 到底还是楚家六小姐楚兰月宅心那个仁厚,没有淬毒,不然此时的裴恒定然是一具尸体了。 只是在旁边的人看来,裴恒居然一招就被楚家大小姐打趴下了,还被用奇怪的绳子捆住暴揍,楚北柠此时出拳极快,分分钟让裴恒俊朗的脸肿成了猪头。 裴恒也是气急破口大骂:“楚北柠,不要脸!羞死你们楚家先人的!竟然用暗器!” 楚北柠眸色一冷,手腕间的镯子开启了机关,露出了莹然的蓝色锋芒对着裴恒的猪头脸扎了下去。 “好啊!打不过我,还说我用暗器?那我就让你……” 一道黑影席卷而来,带着罡风冷冽,瞬间冲到了楚北柠的身边。 裴朝出手了,一掌拍下,捆住裴恒的绳子瞬间断裂,顺势将裴恒从楚北柠的身下扯了出来。 楚北柠手腕的机关还未完全发出,却被裴朝死死攥住,镯子都碎了。 一股子铺天盖地的力量袭来,楚北柠只觉得头晕目眩,嗓子眼儿里甜腻腻的感觉袭来。 她第一次认真审视起眼前的俊美男人,也是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真正的武力压制。 玄鹤是大晋的高手,但是一直让着她,她根本没有机会亲自领教玄鹤可怕的武力值。 可现在她从裴朝的身上领教了。 她抬眸死死盯着裴朝,艳红的唇因为扑面而来的压迫感微微有些哆嗦,脸上的表情却很是淡然。 “呵!长公子这是要亲自下场比试吗?” ------------ 第241章 绕道走 裴朝死死盯着面前艳丽到极致的女子,即便是个男子被他这般压制都能吓破了胆,可这个女人好像天地之间没有她害怕的事情。 她仰起头就那么傲娇的看着他,胜过万千风华。 裴朝一向染着风流的桃花眸一点点的变了颜色,缓缓松开了她的手腕,手腕上被掌风震碎了的镯子落在了雕花的青石地面,发出了一声脆响。 “点到为止!” 他声音里透着几分笑意,却让人听着一阵阵发冷。 “大哥!她不要脸,用暗器!那绳子有问题啊大哥!”裴恒叽里咕噜说了一堆,因为被楚北柠揍得狠了,说话也不是很利索。 “闭嘴!”裴朝瞪了自己四弟一眼,“输了便是输了,以后还需要勤加练习才行。” 楚北柠松了口气,忍住了即将涌出嗓子眼儿里的血,缓缓退后一步笑道:“长公子,客气了!” “今儿我带着妹妹们叨扰了,改天我回请长公子!” 裴朝淡淡一笑优雅的点了点头:“客气!以后来日方长!” 四周的人已经看傻了眼,楚家大小姐一招便将裴家四爷打倒在地,揍成了猪头模样。 这个女人到底还有什么能耐,是他们不知道的,现下竟是连裴家长公子都服了软,今儿楚家狠狠扬眉吐气了一回。 宴会进行到了这里,已经没有什么悬念了,裴家当初就不该给楚家下帖子,如今反倒是丢了脸面落了下乘。 楚北柠带着两个妹妹同裴朝告辞后,昂首阔步走出了裴家的花厅,这一遭没有人再敢笑话什么。 一行三人出了花厅走到了宁远侯府的门口,陈忠早已经驾着马车停在了门口。 楚北柠上了马车,突然一口血呕了出来。 “长姐!”楚望月和楚昭月姐妹两个忙扶住了自家长姐,吓得脸色发白。 刚才不是好好儿的吗? 怎么出来竟是呕血了。 楚北柠抹了一把嘴角的血迹,仰起头靠在了马车的车壁上,狠狠喘了口气。 “这也是裴朝那小子给我手下留情了,若是他再用点儿劲儿,我能被他一巴掌呼死!” “长姐,你没事吧?”楚昭月几乎要哭出来了。 “没事儿,你们两个不要怕,主要是那厮的武功太强悍了,我这口郁积的血吐出来,一点儿事儿也没有了。” “以后你们见着裴朝,绕道走!这厮不简单!” 楚北柠又喘了口气,掀起了车帘看向了裴家的高门大院,突然压低了声音冲身边两个小丫头低声说了几句。 “长姐!这样不好吧?”楚望月顿时惊呼了出来。 “嘘!别声张,也别告诉姨娘们,对了,五妹妹你一会儿去找六妹妹,看她还发明出了什么玩意儿,一起给我带上。” “今儿是个好机会,裴朝刚回来,裴家此时宴请完宾客后一定会乱一些,谁也不会想到那个僻静地方,我去去就回,没事儿的,不要担心……” 夜色浓烈了几分,宁远侯府内外都掌了灯,尤其是裴家长公子住着的朝晖堂位于宁远侯府东侧,单独一处阔大的庭院,依着湖泊而建,里面亭台楼阁,美不胜收。 整座庭院雅致里透着几分大气,却也令人望而生畏。 此时朝晖堂的外厅里气氛有些凝重,裴家几个小子脸色都阴沉沉的。 这些年宁远侯裴翰骏几乎将裴家的大权都放在了长子的身上,他带着些人去了江南小住赏景去了,故而裴朝在裴家那就是半个家长。 几个弟弟都有些怕自己的大哥,此番一个个灰头土脸的站在那里。 裴朝端坐在正位上,脸色已经完全沉了下来,修长的指节轻轻磕着紫檀木的桌面,像是敲在了人的心里。 一边跪着的两个影卫,小心翼翼将收集到的关于楚北柠的信息念了出来。 裴家二爷裴荀垂眸听着,也不知道真的听进去了没有? 他是个武痴,对于这些不敢兴趣,可大哥貌似生气了,他也只能陪着。 心头却埋怨四弟蠢,被那个女人算计了,若是换成了他,一拳将楚北柠那个女人打在墙壁上,抠都抠不下来的那种。 四爷裴恒用冷水浸过的帕子敷着脸,眸色阴沉冷冽,他从小到大没被人打成这个样子,即便是大哥指导他们练武,也不打脸啊! 五爷裴峥倒提着两只紫金锤,要去楚家算账,被大哥狠狠骂了一顿,此番在门口外面跪着呢! 裴家老三和老六老七都在边疆继续驻守,裴朝有意让这几个弟弟历练一下,反正现在乌孙边地的那些骑兵已经被他们裴家军打怕了,不敢轻举妄动,正好可以练他的兵。 只是没想到一切顺风顺水的,突然半道儿跑出来个楚北柠,将裴朝的一切计划都似乎打乱了,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说!”裴朝薄唇微启,脸色冷凝。 两个影卫甚至下意识的打了个哆嗦忙一条条说了出来。 “半年前,楚家大小姐如愿以偿嫁给了梁王,新婚晚上梁王用鞭子抽了她一顿,还关进了柴房,传出了夫妻不睦的闲话,两人一直分开院子住着。” “再后来楚家大小姐像是变了个人,越发厉害了。” 裴恒冷笑道:“娘的,被心爱的男人打了后,受了刺激了吧?这老娘们儿太损了,不是个好人,活该被打!” 裴朝淡淡扫了一眼裴恒,裴恒觉得脸更疼了,忙闭了嘴。 影卫们继续道:“随州大旱,梯田和灌溉的筒车是楚家大小姐发明的。” “太上皇的生辰宴会上,楚家大小姐的徒弟旷亦,一个人赛过了整个工部所有官员的能耐。据说旷亦的算术是楚家大小姐教的。” “顾家举办的诗会上,设局灭了郑国公府的琼华郡主,后来还让章王爷落了面子。” “什么?姐夫都搞不定她?”裴恒这下子傻眼了。 裴朝的眸色一点点沉了下去。 “百花会上,楚家大小姐诗词被大晋文人墨客传唱,不仅取得了前三甲,还导致帝都纸贵,人人争相传抄的局面,甚至当世大儒南山老先生也赞扬不已。” 裴朝的眉头蹙了起来,即便是对这种不敢兴趣的裴家老二裴荀也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眸。 “大哥,这世上哪里有这般完美之人?” “算术好,诗词好,还会百工谋略,这……” “可不是说之前是个傻子吗?难道被夺舍了?”裴恒最近喜欢看市井间的修仙小话本。 裴朝一愣,淡淡道:“怕是大智若愚,韬光养晦吧?这个楚北柠我们到底是低估了她!” “听着,你们以后见了她,绕道走,此女不简单。” 裴恒不甘心的想要说什么,忍了忍还是憋了回去。 ------------ 第242章 藏书塔之争 将几个弟弟撵出了屋子,裴朝一时间竟是心绪难平。 他缓缓坐在了书案边,提起笔刚要练一会儿字,不想视线落在了书案边角上放着的橘子皮上。 这橘子皮剥得分外有些手法,从最顶头那边开始剥,一圈圈下来竟是没有断。 裴朝眉心狠狠一跳,拿起了橘子皮,放在了掌心中端详了起来。 当初被他拿出来随意丢到了书案上,有些失了水分,变得皱巴巴的。 裴朝竟是有些无聊,抬起手将那橘子皮一圈圈重新拼好,拿了一支金叶子从中间穿过,固定在了一起,立在了灯台前。 宫灯晕黄的光,映照在了橘子皮上,有几点不真实的眩晕感。 那光像是楚北柠那双好看的眼睛,入眼都是星辰. “楚北柠……”裴朝唇里缓缓吐出来这三个字儿,听不清楚其中的意味,“怎么就偏偏是楚北柠呢?” 一股子烦躁莫名升起,这下子即便是练字儿也静不下心来。 他见过了太多的生死,收割过无数人的性命,美人与他来说就是一把调味料,可这一次遇到的这个蛇蝎美人,当真是有毒! 裴朝像是和自己生气似的,一巴掌将书案上的笔墨纸砚全部扫到了青石地面上。 外面的长随初一和十五听到动静儿后忙疾步走了进来,却看到长公子像是在发脾气,也晓得今儿的宴会上被楚家人搅局,长公子一定心情不好。 两个人不敢说什么,忙弯腰收拾地面上乱糟糟的东西。 裴朝转身朝着门口走去,一边的丫鬟忙送了墨狐裘披风帮他披上。 裴朝两年没有回家了,即便是现在晋武帝赏赐了柱国将军府的宅子给他,他也觉得一个人住在那儿难受,喜欢回主宅和弟弟们一起住着。 此番他看着眼前熟悉的景致,漫无目的的沿着湖边的木头栈道散步。 随后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就很随意的拐到了花园深处,站定在宁远侯府的藏书塔前。 他是个武夫,可也是一员儒将,平日里喜欢些诗词歌赋。 今晚注定睡不着了,不若进藏书塔里瞧瞧有什么诗词册子,拿过来且瞧瞧。 以往都是身边的随从帮他从藏书塔里取书,今儿是自己亲自过来取,顺道走走路散散心。 藏书塔也有裴家的护卫守着,看到裴朝走了过来,那两个护卫脸色微微一愣,忙躬身给裴朝行礼。 “长公子安好!” “嗯,”裴朝朝着藏书塔走了进去。 专门看守藏书塔的护卫一般都是新进来的亲兵,还不能去裴家长公子身边当差。 况且这个地方几乎常年没有什么人,他们两个守在这里也是心头有些厌烦,今儿竟是遇到了长公子亲自来。 这等巴结长公子的机会不是随时都有的,年长一点的亲兵忙躬身笑道:“刚刚您身边的护卫还拿着您的腰牌来这里找书,不想您就亲自来了。” “您上楼梯的时候慢些行,这藏书塔里有些暗沉,我给您掌着灯……” 裴朝突然转身死死盯着身后谄媚的护卫,眉眼间瞬间染了一层厉色。 “你刚才说什么?” 那护卫本想巴结服侍好,不想长公子突然变了脸,他登时吓傻了去。 几乎要跪着了,忙哆哆嗦嗦道:“奴才……奴才给您掌灯……” “前面那句!” 裴朝的声音也沉了下来。 “是……是……方才您身边的护卫拿着您的腰牌,说是得了您的令,给您来这里找书……” “你们两个守在这里!不许离开半步!”裴朝突然表情凝重了起来。 他身边的护卫初一和十五就在他的书房里伺候,哪里来找什么书?还拿着他的腰牌,他的腰牌? “该死的!”裴朝朝着里面疾步走了进去。 藏书塔一共有五层高,下面的四层都是些古籍诗词,还有其他的珍贵典籍。 只有第五层放着裴家自己的战史,还有各种剑谱和武功秘籍之类的。 而且第五层和下面的四层又是隔开的,专门有特殊的门锁锁着,不过此时门锁已经被一个类似剪刀一样的特殊工具破坏掉了,里面渐渐透出了些许的微光。 楚北柠穿着一袭夜行衣,正趴在了一堆书册上寻找,终于找到了回风谷三个字儿。 这一本关于回风谷的战史记录的分外详细,楚北柠借着晕黄的灯光焦急的翻看着。 大部分的记载都和自己父亲的那本小册子里一样,突然她的视线凝在了最后的几页上,隐隐约约提到了一个女人的名字。 而这个名字在父亲的册子里却是没有丝毫提及,楚北柠登时觉察出了这是个关键人物。 她刚要再详细瞧瞧,突然下面传来沉闷的脚步声。 老天爷!这是谁来了? 难道裴家子弟们这么晚了还来藏书塔里找书学习,这么内卷的吗? 楚北柠一阵头大,怎么偏生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来了人,方才她乘着裴家比较乱的情形下,混进了宁远侯府,又用裴朝的玉佩瞒过了守着藏书塔的护卫。 不想也就是短短半柱香的时间,竟是有人找了上来。 脚步声越来越近,楚北柠暗自骂了一声娘,已经来不及细看,直接将裴家回风谷战史的最后几页撕了下来,随后将书送回到了原位。 她刚要准备从窗户边借助六妹妹做得钩绳跳出去离开这里,不想隔断的门被人一脚踹开,随即一阵萧杀的掌风瞬间袭来,直接拍向了楚北柠。 楚北柠心头一慌,这掌风实在是太熟悉了,今儿彻底玩完了,居然是裴朝来了? 她已经顾不上什么了,忙整个人连连向后退开,不想那掌风像是安装了导航一样,竟是直接扫到了她的面门上。 楚北柠下意识拉过来一个八宝格子的书架挡了一下,书架瞬间被掌风震碎,碎屑直接擦着她的脸颊而过,血从她的耳朵边渗了出来。 她忙一个后滚翻,朝着窗户边逃去,不想身后的裴朝紧跟着第二掌袭来,一下子将她包裹着头发的黑色纱巾震落。 楚北柠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后脑勺真切的感受到了强大的压力,这一巴掌下来,她的脑浆子都能拍出来。 根本避无可避,她忙转过身抬起手臂想要挡住脑袋。 哗啦!裴朝本来下死手的掌风却是硬生生转了方向,拍在了她紧靠着的墙壁上,瞬间一个大坑凹了进去,灰尘震荡而起。 楚北柠缓缓瘫靠在了冰冷的墙壁上,瞪大了眼睛死死看着裴朝,眼神前所未有的绝望,第一次真真切切体会到与死神擦肩而过。 脊背上的冷汗顺着脊梁骨蔓延下来,一寸寸冷到了骨子里。 裴朝眉头狠狠蹙了起来,在最后那一刻偏了掌风,留了她一命。 他脸色阴沉至极,咬着牙定定看着楚北柠冷笑道:“呵呵!偷东西偷到我的头来上来了?你胆子不小啊?” 楚北柠张了张嘴,居然嗓子沙哑的发不出声音。 两巴掌,这厮仅仅用了两巴掌就差点儿送她归西。 太不可思议了,太强悍了,深深的无力感和绝望袭上心头,若是裴家别的人,她尚且能全身而退,可现在是裴朝,她根本退不了。 裴朝瞧着楚北柠倒是真的吓坏了的样子,唇角勾起了一抹嘲讽,抬起手缓缓掐住了她纤细的脖子。 “楚大小姐,如果我在这藏书塔里将你杀了,怕是死无对证,查无可查吧?谁能想到楚家大小姐会死在我裴家的藏书塔里?你——说——呢?” ------------ 第243章 招数诡异 烛光闪烁,映在了裴朝的身上,在楚北柠面前落下了一片阴冷暗沉的影子。 时间仿佛都在这一刻凝滞,强烈的压迫感让楚北柠有些窒息。 她突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裴爷!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呜呜呜……” 裴朝眉头狠狠拧了起来,到目前为止楚北柠给他的印象一直都是冷傲狂妄的,像现在这个怂样儿,他是见所未见。 他都替楚贲感到羞耻,怎么生出来这么个软蛋女儿来。 原以为她还有些风骨,不想竟是个怂包。 楚北柠吸了吸鼻涕哭哭啼啼道:“是这样的,我听闻你们裴家藏书塔里藏着武功秘籍,我就想过来学几招。” “没想到遇上了长公子您,我真的是对长公子佩服的五体投地,如滔滔江水绵绵不绝。” 裴朝瞧着眼前哭得梨花带雨的女人,倒是真的下不去手了。 掐着楚北柠脖子的手紧了松,松了紧,硬生生被她恶心的够呛。 “呵呵!原以为你有多厉害,也不过如此,只是……” 裴朝后面的话还未说完,本来已经瘫在他面前的楚北柠突然爆起,随即头发上的簪子竟是飞出来一支淬了毒的短剪,直接朝着裴朝的腹部射了过来。 主要是距离太近,他竟是被眼前这个奸诈的女人给骗了。 方才哭哭啼啼,转眼间便是痛下杀手,这招数怎么着也和楚家的门风不对。 楚家人一向忠厚老实,怎么出了这么个妖艳货色。 “好啊!倒是轻看了你!”裴朝被毒箭逼迫着忙松开了楚北柠的脖子,向后跃了出去。 楚北柠乘机站了起来,朝着窗户口冲了过去。 不想她还是慢了半拍,裴朝的实力和她根本就不是一个级别的。 楚北柠眼见着就能冲到窗口处逃走,不想裴朝一脚将刚才散落在地上的书架残片踹了过去。 残片灌注了裴朝的内力,就像是一柄飞刀直接刺向了楚北柠的脑袋。 楚北柠再要是往前走一寸,脑袋就开花了。 她堪堪停住了脚步,裴朝却整个人跃到了窗户口堵住了楚北柠的去路。 楚北柠抬腿朝着裴朝踹了过来,鞋子上射出了无数淬毒的银针,密密麻麻将裴朝的全身都封住。 不想裴朝挥动着宽大的衣袖,那些暗器尽数被扫落。 楚北柠是真的急眼了,这样下去她根本逃不过的。 六妹妹炼制的那些暗器,包括慕泽给她那些暗器,若是遇到一般人早就扛不住了。 偏生裴朝这个畜牲全部躲开,就像是逗着她玩儿似的。 裴朝冷笑了出来:“楚大小姐,耍够了没有?该我了!” 他抬起腿便将地上的那些暗器卷起,朝着楚北柠踹了过来,虽然不致命却足以让楚北柠被戳成个刺猬。 眼见着暗器朝着面门飞来,楚北柠根本没有办法躲避,突然硬生生一个前滚翻竟是直接钻到了裴朝的胯下。 只有这个角度能活命,为了活命她也是啥都不要了。 裴朝愣在了那里,封死了她所有的退路,只等着给她一点教训,不想她竟然直接朝着自己跪了下来,以一个刁钻近乎不可思议的角度钻到了他的胯下,这种羞耻又高难度的动作她是怎么做到的? 楚北柠顺势滚到了裴朝的腿下,却是灵机一动。 这厮全身都防护的极好,她武功弱打不过他,暗器也伤不了他,大概只有一个部位这厮估计不注意保护吧? “猴子偷桃!” 裴朝…… 裴朝是真的没想到一个女人居然可以卑鄙无耻到此种地步,这是一个女人该用的招数吗? 他一双桃花眸里瞬间染了一层阴戾,可楚北柠的招数太不要脸,他还是被逼迫着连连退后了几步,倒是将窗户口让开。 楚北柠滚到了窗户边,刚推开了窗户,不想衣领竟是被瞬间跃了过来的裴朝一手扯住,将她硬生生扯了回去。 楚北柠急了,朝前冲了过去。 刺啦一声,罩衫被撕破了去,露出了里面的中衣。 不想中衣上还绑着金丝软甲,此时这个女人不知道又启动了什么机关,金丝软甲上也射出了淬毒的勾刺,将裴朝的衣服也刺出来几个窟窿眼儿。 如果不是他轻功了得,此番早就遭了这个女人的毒手。 裴朝是真的愤怒了,他一向和敌人打斗也都是光明磊落的,从未见过这种浑身上下都是暗器的人,招数也是一顶一的不要脸。 “好啊,我倒是要瞧瞧你还能藏多少东西!” 刺啦! 楚北柠的金丝软甲被裴朝扒了下去,中衣也撕破了。 楚北柠顿时急眼。 “我呸!你要不要点子脸,竟然撕扯良家女子的衣服?” “把良家两个字去掉!”裴朝是真的气疯了,要给楚北柠一个教训。 “裴朝!你大爷的!士可杀不可辱!” “士?你也配?”裴朝揪着楚北柠的中衣给她扒了下来,不想他从未扒过女人衣服,手法有些生疏,劲儿用得大了。 竟是将楚北柠的雪背也抓出来一道痕迹,楚北柠只觉得肩头一凉,转身便要扇裴朝耳光。 心头的屈辱和愤怒让她有了和裴朝同归于尽的念头,不想刚转过身,楚北柠只觉得前胸一凉。 这才惊觉刚才裴朝那一爪子,竟是将她的胸衣也拽了下来。 就在楚北柠转身的那一瞬间好死不活落了下来,登时风光无限好,异常震撼人。 裴朝整个人都呆了,下意识转过身避开。 他刚转过身,楚北柠低吼了一声,一脚朝着他的屁股踹了过来。 他那个时候已经完全看傻了眼,堂堂大晋柱国大将军竟是被一个女人一脚踹了踉跄。 楚北柠捡起了地上的外衫胡乱套上,飞身跃出了窗户。 手腕上有六妹妹发明的飞梭,死死套在了最近的一棵大树上,顺势朝着树冠滑了过去。 窗户洞开,冷风将还在发愣的裴朝狠狠激了一下。 他这才反应过来,忙纵身朝着窗户外面掠了出去。 “小贼!想逃?” 裴朝追上了楚北柠的去向,楚北柠登时惶急,从树冠跃到了地面上,摔得有点重差点儿呕出血来。 “还想逃?”裴朝脸上渗出一丝残肆,一步步朝着摔在地上的楚北柠走了过去。 楚北柠是真的跑不动了,裴朝就是一个索命的冤鬼。 她绝望的闭上了眼睛,突然耳边传来剑出鞘的声音,随后一个身影挡在了她的面前。 ------------ 第244章 高手对决 “玄鹤?”楚北柠不可思议的看着挡在身前那一抹孤傲冷冽的身影。 随后想起来什么,一定是玄鹤去了靖北侯府找她,四妹妹等人扛不住玄鹤的威压将她来裴家找回风谷战史的事情说了出来。 毕竟她出来有些时候了,这么久不回去,妹妹们便晓得她出了事儿,哪儿还能再替她守着这个要命的秘密。 玄鹤身后踉踉跄跄跟过来十几个裴家子弟,具是被揍的伤痕累累,尤其是裴恒,那颗猪头上再添了几道浓重墨彩。 “大哥!大哥!玄鹤……” 裴恒登时不动了,一边的裴家老五伤得更重,裴家老二直接被打成了熊猫眼。 裴朝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王爷这是几个意思?” 玄鹤却不理会他,缓缓转身脱下了身上的外袍,弯腰罩在了楚北柠的身上,将她扶了起来。 “玄鹤,快走!”楚北柠担心玄鹤落在裴家的老窝里有些走不脱了。 “退后,在此等我!”他声音清冽,却有着让人不容置疑的坚决。 楚北柠退后一步,围观的裴家几个兄弟脸上也有些激动。 “二哥!二哥!快看!高手对决!” 楚北柠觉得裴家老四就是个抖傻。 玄鹤手腕一转缓缓抬起了手中的霜华剑,在月光的映照下渗出了几分冷凝。 裴朝眉头微微一蹙,冷哼了一声。 之前和楚北柠动手根本不用出剑,他丢不起那个人。 可现在情形不对,出剑已经是势在必然。 他缓缓抽出了腰间的配剑,剑锋一出,便像是燃烧着的一团火,耀眼夺目。 霜华祭出,雪山之冽,冰封千里。 赤焰夺目,地狱灼烧,万物尽毁。 登时两个人便缠斗在了一起,根本分不出高下。 一个如清鹏翱翔,一个如火龙潜渊。 整整半柱香过去了,竟是酣畅淋漓,却又诡谲多变。 楚北柠也看傻了,只是方才她被裴朝逼得有些狠,从树冠上跃了下来后,有些伤得重了。 固然眼前打斗很是精彩可她却扛不住,不禁咳嗽了几声。 玄鹤身子微微一僵,动作稍迟缓了几分,裴朝抓住这个机会朝着玄鹤的肩头刺了一剑。 玄鹤却是反手一个极其诡异的招式,竟是将裴朝逼退了几步。 玄鹤乘机抱着楚北柠跃出了花墙,消失在夜色中。 “追,”裴恒捂着被打肿的腮帮子大声喊了出来。 “回来!”裴朝脸色冷凝到了极致。 “大哥,那小子被你刺伤了,还抱着个娘们儿,跑不远,对了,楚北柠那个贱人怎么和大哥对上了?” “不说话没人将你当哑巴,”裴朝声音沉冷,裴恒等裴家子弟顿时不敢说话了。 总觉得大哥今儿怪怪的,方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裴朝收回了剑,朝着自己的朝晖堂行去,后面的弟弟们都不敢跟上来,大哥今儿显然心情不怎么样。 直到拐过了一丛芭蕉林,裴朝突然扶着树干再也走不动了。 血顺着手臂缓缓流到了手腕上,他眸色越发沉下去了几分。 他是刺了玄鹤一剑,可玄鹤刚才反手的那一招他根本就看不懂招数,差点儿废了他一条手臂。 裴朝沾染着血迹的手攥成了拳,眸色沉到了底。 这边玄鹤抱着楚北柠上了马儿,却是声音冷得厉害。 “楚北柠!你若是想死,大不了和本王说,本王送你一程!” 楚北柠方才被裴朝羞辱,也是心头气急,心情坏到了家。 不过还是抬眸看着玄鹤道:“王爷,多谢了,这么晚了,我先回去。” 她现在不想和他吵,是一点子力气也没有了。 “楚北柠,你是不是还恨着我?”玄鹤抬起头冷冷看着马背上的女人,心头这些日子的憋闷再也压制不住。 楚北柠一愣,苦笑了出来:“玄鹤,说真的,我已经不恨了,毕竟没有什么意义了。” 玄鹤眸色冷了几分:“当初你执意要与我和离,根本就没有给过我机会,你觉得这样对我是否公平?” “你早就知道真相,却让我像个傻子一样眼睁睁看着你离开,你一直都在戏耍我对吗?” 楚北柠没想到在这个节骨眼儿上,玄鹤竟是和她掰扯起百花会的事情。 是的,和离也有些日子了,两个人第一次直面这件事情,现在楚北柠根本避不开这个话题。 她定定看着玄鹤:“玄鹤,你觉得你对我公平吗?” “是的,我是瞒着很多事情,可当初我和你说过,咱们先回府,我会给你解释。” “可是你顾及裴未央的生死,一刻也不能耽搁,那个时候我还有别的选择吗?” “我有没有和你说过,咱们先回府,先回府?” “那么多人,你让我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儿说当初睡在你身边的是我,不是皇婶吗?” “那样的秘密在百花会上公开,你觉得合适?” 楚北柠吸了口气:“玄鹤,曾经的我顾及你的命,现在的我顾及你的名誉和荣耀。” “不管以前还是现在,一直拿命护着你的人是我啊?你和我说的哪门子公平?” “我为你做的,并不比你为我做的少,罢了,”她苦笑了出来,“多说无益,总归还是要谢谢你,告辞!” 楚北柠实在是不能再和这个男人呆下去了,担心会发疯。 他总是在自己最需要的时候出现,而她却无法忽视他的出现。 感情这个东西真的是混账! 回到了靖北侯府,楚北柠不想王姨娘他们看到自己这般狼狈的样子,吩咐李嬷嬷传话下去,就说她现在安然无恙,不必过来看她。 王姨娘一听也不便赶过来,楚北柠这个丫头最是个有主见的,她也不能忤逆了大小姐的意思。 不过却将四姑娘和五姑娘,还有给楚北柠提供作案工具的六姑娘重重责罚了一通,关在各自的院子里反省。 楚北柠孤身一人夜闯裴府这么大的事儿,几个丫头瞒着她们,若不是梁王来寻人,不知道要瞒到什么时候。 此时轩翠苑里,慕泽死死盯着披头散发的楚北柠,眼神不善。 “出息了?啊?你怎么不用秤称一称自己几斤几两,怕不是嫌弃自己命长?” 慕泽气得哆嗦,这么大的事情竟然自做主张,若是今儿裴朝将她灭口,他连给她收尸的机会都没有。 楚北柠现在不想和他争论这个,毕竟能闯进裴家藏书塔的机会也就这么一次。 裴朝回来后,裴家的防护只严不松,再想混进去探查回风谷的秘密就不大可能了。 她知道会被所有人反对,所以才先斩后奏,只是运气不好遇到裴朝而已。 楚北柠顾不上沐浴更衣,裹着狐裘坐在床榻边,忍着伤口的疼痛从自己的靴子里抽出来几页纸。 “整好,你帮我瞧瞧这上面的一个人名,能不能查出来她的背景?” “什么味儿?”慕泽看着楚北柠从靴子里摸出来的纸,不禁捏住了鼻子。 这女人藏东西的套路也不和寻常人一样。 ------------ 第245章 为自己而活 慕泽嫌弃的接过了楚北柠递过来的纸,低头了扫了一眼,随后抬眸不可思议的看着楚北柠。 “这玩意儿从哪儿撕下来的?” “从裴家的战史上。” 楚北柠打了一天的架早就饿了,也顾不上换衣服,直接拿起来裳霓送进来的点心狠狠咬了一口,满不在乎道。 慕泽的神色却是渐渐暗沉了下来,当年楚家军在回风谷一战中结局极其凄惨,他父亲当初便觉得此件事情有些蹊跷。 可后来楚贲死的太过突然,说是病死的,倒像是中毒得了急症而亡。 再后来那件事情便是不了了之,连一点子线索也没有留下。 不想这一次楚北柠铤而走险,竟是查出来这么重要的线索。 在裴家的战史中,关于回风谷的战役中,一直提到了一个女人的名字。 而且这个女人和裴家家主裴翰骏还有楚家家主楚贲都有牵扯,同时又出现在了回风谷那个地方,显然这件事情和这个女人有重要的关系。 他抬眸扫了一眼楚北柠道:“算你这一遭赴死还有点儿成效。” “那是,”楚北柠舔了舔唇角沾着的点心碎屑笑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这个女人你能不能查得到?” “不管花多少银子,我也要弄清楚回风谷当年到底怎么回事儿?” “我爹虽然是个铁憨憨,可不是傻子,不可能拿着十几万楚家军的命去送死,他没那么傻,真的有那么傻也不会是楚家的家主。” 楚北柠定了定神吸了口气看着慕泽道:“我怀疑我父亲被人暗算了,准确的说就是被裴家暗算了。” 慕泽脸上的表情变得整肃了几分,缓缓点了点头道:“无妨,包在我身上,我明天就出京一趟。” “不过……”他缓缓起身冷冷看着楚北柠,“不过你下回再这么冒险,别怪我和你翻脸不客气!” 楚北柠顿时愣怔在那里说不出话来,没想到这厮威胁人的模样也挺瘆的慌的,她下意识的点了点头,随后心思一动,凭什么听他的啊! 慕泽大步走出了楚北柠的暖阁,直接越过了墙头,随后发出了一声惨嚎。 “楚北柠!你抽的什么鬼风?” “墙头上弄得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儿?” 楚北柠嗤的一声笑了出来,墙头上的琉璃碴子了解一下。 好得这里是靖北候府,这厮每天晚上跳墙头,来他们楚家感觉像是回自家一样方便,这是病得治! 慕泽骂骂咧咧的声音远去,楚北柠也累到了极点,整个人躺在床榻上,却是被李嬷嬷和裳霓一起拽到了浴桶里泡了澡。 等到丫鬟们将她像面条儿一样从桶里面捞出来后,她实在是困极,竟是睡着了。 裳霓和李嬷嬷叹了口气,小心翼翼将她的扶在了床榻上,给她的手腕上和胳膊上上药。 之前楚北柠在藏书塔里和裴朝周旋,虽然裴朝没有要她的命,可也伤了她。 李嬷嬷小心翼翼给楚北柠上着药,却是红了眼眶低声道:“偌大一个楚家,全凭这孩子一个人撑着,着实不容易。” “只希望老侯爷在天之灵能保佑靖北候府顺风顺水的,不要出太多的乱子才行。” 楚北柠这一觉睡得分外香甜,第二天正午时分才醒了来。 几位妹妹纷纷过来瞧她,楚北柠一一安抚了,最后给六妹妹楚兰月一个大大的赞。 楚兰月生的分外秀气,只是太瘦弱了些,走路都摇摇晃晃的。 楚北柠总觉得这个妹妹有严重的社交恐惧症,即便是和她这些最亲近的人对视,也会不自觉的害羞的低下了头。 她不爱说话,经常将自己关在院子里捣鼓一些东西,故而皮肤也有些苍白。 贺姨娘和六妹妹几乎是一个风格,都是柔柔弱弱林黛玉型儿的女子,六小姐像她,可是贺姨娘生养的七小姐楚清月,典型的社交牛逼症。 走到哪儿都是这条街上最亮的崽! 贺姨娘晓得自己女儿六小姐做出来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给了大小姐,才让大小姐惹出来那么多的祸端。 她心头惴惴不安,一把将六小姐推到了楚北柠的面前,厉声呵斥。 “还不快给你长姐赔罪!往日里你做那些不中用的也就罢了,此番连累了大小姐,你还不快磕头赔罪!” 楚兰月脸色越发白了几分,刚要冲楚北柠磕头赔罪,不想被楚北柠一下子扶了起来。 “六妹妹,你做的那些东西当真是厉害,这一次咱们能在楚家争回来面子,那可是仰仗你发明的这些机关。” 原本还惴惴不安的楚兰月忙抬起头不可思议的看向了自家长姐。 楚北柠笑道:“以后花园后面的那一处空院子,我让人收拾出来专门留给你做物件儿用。” “你缺了什么材料就和前院的管事陈忠说,让他给你买,花多少银子都走公中的账上。” 楚兰月更是瞪大了眼眸,眼底掠过一抹狂喜。 一边的贺姨娘动了动唇,还是说了出来:“大小姐,您就别惯着她了。” “一个女孩子家,成天做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以后怎么嫁的出去。” 楚北柠笑道:“贺姨娘不用愁,况且女孩子们就该活出来自我,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实现自己的梦想。” “才不要为了别的什么人活,那些京城世家子弟倒是配不上咱们六小姐的七窍玲珑心!不怕!妹妹们的亲事,以后我自有主张!” 贺姨娘倒是说不出话来,不过转念想想四小姐也是不务正业喜欢断案子,还进了六扇门,不也嫁的不错? 罢了,这也许是楚家女孩子们的命!听天由命吧! 楚家女眷在楚北柠房间里坐了一会儿,便纷纷退了出去。 楚北柠下床活动活动筋骨,有些时候没去回春坊的几家铺子转转了。 慕泽已经出了京城帮她查回风谷的事情了,此番她得盯着点儿回春坊,顺道坐诊看几个病人。 不想她乘着马车刚沿着崇文街拐过了街心崇文楼的时候,前面却是围了一大群人,纷纷抬起头点着崇文楼上面挂出来的东西。 楚北柠一向爱看热闹,她忙笑着下了马车,挤进了人群里。 “兄台,你们这是看什么呢?” 楚北柠笑嘻嘻拍了拍前面看热闹的肩头。 “嘻嘻!你看那上面挂着……”突然那人闭了嘴,不可思议的看着楚北柠,忙闪身躲开。 楚北柠一愣笑道:“什么毛病?我有那么吓人吗?” 她忙顺着那人指着的方向,抬起头看了过去,顿时脸色变了。 ------------ 第246章 要挟 楚北柠不可思议的看向了崇文楼上挂着的东西,是一条豆青色抹胸,关键那是一条很特殊的抹胸。 不像是这个时代女子们穿着的肚兜儿,裁剪的风格分外的别致。 在那特殊肚兜儿上还很骚气的用金色丝线绣了楚北柠三个字儿,生怕没人知道她楚北柠的型号儿。 她胸大,她骄傲! 楚北柠顿时一张脸红透了,几乎能凝出血来。 随后狠狠甩了自己一巴掌,以后再也不干那种傻事。 当初她是猪油蒙了心,怎么想起来在自己的文胸上绣自己的名字。 之前裳霓和李嬷嬷也给她做了许多肚兜儿,那种东西都是女孩子最秘密的闺中之物,难免会绣个花儿,绣个鸳鸯之类的喜庆图案。 偏生楚北柠穿不惯这种肚兜,还有就是胸太大,肚兜罩不住,于是自己给自己缝了几个文胸穿。 当初怎么脑子秀逗了,要在上面绣字儿,还是楚北柠三个大字儿。 甚至三个字儿的字体很大,还一字儿在文胸前面的位置排开,此时正好随着风恣意张扬的在崇文楼的楼顶上展开,像是一面旗帜分外的惹眼。 关键崇文楼这个地界儿实在是不同寻常,历来都是开诗会的地方,现在挂了这么个玩意儿,楚北柠这下子再不要脸也扛不住了。 她分开挤挤挨挨的人群,瞬间冲进了崇文楼,刚走到了楼梯口撞上早已经等在了那里的裴家老四裴恒。 楚北柠的眉头狠狠蹙了起来,顿时明白了。 就是昨天晚上自己在裴家藏书塔里和裴朝战斗的时候,她的文胸落在了那里。 后来和玄鹤说起来百花会的误会,和慕泽说起了回风谷的事情,硬生生把这事儿给忘了。 裴恒冷冷笑看着楚北柠,眉眼间都染着恶毒的笑意。 他也不说话,只是很嚣张的仰起头看向了上面。 楚北柠忙沿着楼梯爬了上去,不想身后传来裴恒的冷笑。 “楚北柠……祝你好运!哈哈哈哈哈……” 楚北柠磨了磨后槽牙忙冲到了崇文楼的最顶层,整座崇文楼已经全部被裴家的人给包了下来,他们就是这么霸道,也没有人敢说什么。 楚北柠沉着脸冲到了最顶端的阁楼,越是往上走,上面屋子里的空间越是狭窄。 此番最顶层的阁楼里只坐着一个人,一袭玄金色锦袍,袖口领口处绣着银白梅纹,那张俊美的脸带着一点点的邪气,却又冷的让人心悸。 他端端正正坐在那里喝茶,只是另一只手显得不那么正经,轻轻扯着一根细长的绳子,绳子的另一头绑着楚北柠的文胸。 这个画面若是在别的人看来,还真的是有些滑稽,可楚北柠此时却是笑不出来。 她磨着后槽牙冲到了裴朝的面前,到底还是忌惮这厮,也不敢太靠前了。 “坐下来喝杯茶啊?”裴朝挑着俊美的眉眼,笑看着楚北柠,不过那个笑容有点点的冷。 他抬起头冲楚北柠打招呼,却是牵扯了外面的文胸更是飘扬了起来,只听得下面传来一阵阵的惊呼声,还有哄笑声。 “你想咋地?”楚北柠真的没了主意。 裴朝脸色冷静的像是在指挥着千军万马,看着楚北柠道:“坐下说!” 楚北柠咬着唇,不得不坐在了裴朝的对面。 裴朝挑眉看向了面前的女子,一张脸气的红扑扑的,竟是带了几分娇憨之态,他眼神微微一闪。 楚北柠这一次真的是无话可说,认栽! 她没想到在卑鄙无耻上,竟是和裴家长公子有异曲同工之处。 不过既然裴朝将这玩意儿挂在这里,不可能单纯为了让她出丑。 如果是那样的话,他应该早早打听一下,大晋帝都谁最不怕出丑,那就是她楚北柠。 “说吧!你想怎么样?” 楚北柠坐在了裴朝的面前,冷冷盯着他,恨不得将他撕成碎片。 裴朝从怀中拿出来一本册子,竟是回风谷战史,楚北柠看了一眼顿时心虚了起来。 “这本册子少了几页,麻烦楚家大小姐还回来。” 楚北柠登时愣在了那里,心头却是万分的不甘心。 从书页里撕下来的几页纸,她以后还准备给楚家翻盘的时候作为罪证展示给天下人看的。 不过在这之前她得先查清楚回风谷到底发生了什么,一旦真相大白,这几页纸张就太重要了,不仅仅是能让裴家颜面扫地,说不定还能让裴家付出巨大的代价。 她嗤的一声笑了出来:“长公子你拿出来这玩意儿干什么?让我学习学习吗?” 裴朝脸色沉了下来:“别揣着明白装糊涂,那几页纸还回来,这件事情便作罢!不然……” “呦呵!长公子这是在吓唬我吗?”楚北柠冷笑了出来。 裴朝缓缓起身,牵扯着外面的笑声更大了几分,他死死盯着楚北柠:“这是正告!” “如果我不呢?”楚北柠索性死猪不怕开水烫,双臂抱肩,仰起头冷冷盯着裴朝。 裴朝脸上的笑容渐渐冷了下来:“楚北柠,今儿我挂在崇文楼一天,明儿我便挂在武侯祠,让你父亲在天之灵好好瞧瞧!” 楚北柠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在了那里,眼底掠过一抹愤怒。 武侯祠是大晋特地为那些战功卓著的将军们修建的祠庙,供奉了牌位,香火还很旺盛。 楚贲也入了武侯祠,若是真的挂在那里,楚北柠有些受不了。 她可以无所谓,反正她脸大且厚,可那是她父亲魂魄所归之处,她万万做不到将自己那玩意儿挂在那里的事情。 楚北柠死死盯着裴朝,裴朝静静看着她。 许久楚北柠从怀中摸出来那几张纸,慕泽走之前将这几页纸还给了她,让她保管好,他先去查纸上这个女人的名字。 楚北柠顺势揣进了怀中,这些日子重点查回风谷的事情,不想裴朝给她来了这一出子。 她咬着牙将那几张纸拍在了裴朝的面前。 裴朝数了数,继续冷冷盯着楚北柠看。 楚北柠无可奈何的从袖子里又拿出来一张,几乎拍在裴朝的脸上。 “楚北柠,做人得有些原则,而不是耍小聪明!” 楚北柠抿了抿唇,弯腰从靴子里抽出来那最重要的一页,上面正写着那个女人的名字。 “给你!”楚北柠低吼了一声。 裴朝眉头狠狠拧了起来,忍了忍到底还是小心翼翼将那张纸拿了起来,这才抬眸看着楚北柠道:“还有……” “裴朝,你是不是想讹人?都拿出来了,怎么?还要我脱衣服给你搜身啊!” 裴朝一愣,看着她气得狠了,倒是笑了出来。 “好啊!” ------------ 第247章 心烦意乱 楚北柠是真的没想到裴朝这般的无耻,一气之下点着裴朝的鼻子骂道:“算你狠!好!真的好!” 楚北柠一把扯开了自己的腰带,开始脱外面的罩衫。 裴朝脸上的笑容突然凝在了那里,忙咳嗽了一声道:“够了!你撕下来的那些纸张已经够了!” 楚北柠愣在了那里。 裴朝避开了楚北柠吃人的视线:“玉佩!” 楚北柠瞬间反应过来,便是之前裴朝刚入城的时候,她给裴朝脑袋上丢了一块儿橘子皮,他反手送了她一块儿玉佩。 正因为有了那块儿玉佩,楚北柠才顺顺利利混进了宁远侯府,还进了裴家的要地藏书塔,不得不说裴家长公子的玉佩实在是太有威力了。 她重新将腰带系好,原以为裴朝要她脱衣服借此羞辱她,竟是要那块儿玉佩。 楚北柠同样有些不舍,这玉佩实在是太好用了,她解了下来直接丢到了裴朝的怀前,大步走到了窗户口将拴着自己文胸的绳子扯了出来,这才将失落的文胸拿到。 楚北柠将东西揣进了自己的怀中,头也不回朝着楼梯口行去。 “楚大小姐。” 裴朝的声音幽幽从身后传来。 楚北柠停住了脚步。 裴朝缓缓道:“楚大小姐的身材其实不错。” 楚北柠一个踉跄,磨了磨后槽牙,这一次在裴朝这边算是丢了大脸,不过这事儿没完,她以后会让裴朝还回来的。 看着消失在楼梯口的那抹俏丽身影,裴朝眸色里的戏谑渐渐淡去,却多了几分复杂之色。 那一夜的视觉冲击力实在是太大,以至于他昨夜竟是失眠了。 他垂眸看着手中的玉佩,上面还残留着楚北柠的温度,修长的手指缓缓摩挲过去,心头竟是掀起了再也无法克制的欲望。 这让他有些许烦躁,猛地站了起来。 外面刚走进来的裴恒看到大哥这个样子,倒是狠狠吓了一跳,怎么感觉大哥和楚北柠那个贱人见面后,显得魂不守舍的? “大哥?就这么让她走了?” 裴朝有些心烦,冷声道:“不然呢?还怎么样?” “回府去!” 裴恒也不敢说什么,忙跟在了裴朝的身后,总觉得这事儿不对劲儿啊? 依着大哥心狠手辣的性格,好不容易设了局就这么放过那个女人了?这也太便宜她了。 突然走在前面的裴朝猛地停下了脚步,身后跟着的裴恒差点儿撞上去,忙收住了脚步。 “怎么了?大哥?” 裴恒小心翼翼看着自家大哥,总感觉大哥的表情有些与寻常不太一样。 裴朝定了定神,倒是显出了前所未有的踯躅,就在裴恒的心情紧张到了极点的时候,裴朝冲他勾了勾手。 裴恒忙狗腿的凑了过去:“大哥,有什么吩咐?” 裴朝吸了口气,左右瞧了瞧压低了声音道:“你……有没有认识的一些人牙子?” “啊?”裴恒一下子愣了。 “大哥您要买丫头?” 裴朝咳嗽了一声:“不是买丫头,就是买几个扬州瘦马,身子干净的,不要求我过后负责的,能用银子打发了的。” “不要怡红院的姑娘,风尘气息太浓!” 裴恒顿时眼底一亮,大哥这是从边地回来想女人了吧? “好啊!大哥,你想要什么类型的?” 裴朝一愣,脑子里竟是下意识出现了楚北柠那张明艳嚣张的脸,忙将心头这个不该有的念头压制了下去。 “眼睛要好看的,性格泼辣一点没关系,长相……” 裴朝如数家珍的和自己弟弟仔仔细细说了一遍,裴恒却是越听越心惊,一颗心悬了起来。 大哥直接就说要和楚北柠一模一样的就行了,大哥不会是真的…… 之前不晓得那个女人是楚家的人,大哥白白喜欢了一场也就罢了,可现在两家是死敌,大哥这是要放飞吗? 他神情凝重的点了点头,随后看着裴朝道:“大哥,终归还是要娶嫂子,大哥最好还是正经一点。” 裴朝脸色冷了下来:“滚!” 裴恒忙疾步滚出了裴朝的视线,楼下的裴荀和裴峥看着老四下来了,忙迎了上去。 “四哥,怎么样?大哥将那个女人收拾的怎么样?”裴家老五殷切的看着自己的四哥。 裴恒冷笑了一声:“收拾?呵呵!他舍得吗?狗屁!” 裴恒没好气的走了出去。 裴峥看向了二哥裴荀:“四哥,这是什么意思啊这?” 裴荀也是一脸懵。 这边楚北柠在众人的指指点点中,终于躲进了马车里。 “陈忠!回府!” 楚北柠饶是脸再大也不敢再在外面闲逛了,今儿这一出子她又成了帝都百姓的谈资。 楚北柠回到了靖北候府,直接将经了裴朝手的文胸丢进炭盆里烧了,左右两侧服侍的人也不敢说什么。 屋子里的烟气太大,她走到了窗户前打开窗子,不想刚打开便是被一个黑影闯了进来。 瞧着这个娴熟的身影,楚北柠竟是习惯了。 “玄鹤,咱要门干什么?能不能不走窗户?” 楚北柠今儿气儿不顺,不想玄鹤更是脸色沉到了底,扫了一眼炭盆里文胸的尸骸,一双凤眸缓缓眯了起来。 “你越发出息了,这种东西还能落在别人手里?” 玄鹤咬着牙。 楚北柠一愣,气不打一处来:“和你有什么关系?” 玄鹤缓缓朝着楚北柠逼迫了过来,身上晕染出来的威压让楚北柠下意识的后退了几步,马上改了口:“当然也是有些关系,毕竟你是我的前夫嘛?” 玄鹤脚下的步子停在了那里,瞧着有些无力。 只是玄鹤逼迫到了身前,楚北柠这才发现玄鹤身上竟是有一些淡淡的血腥味道,似乎刚刚出去打架回来,身上的夜行衣都没有来得及换下来。 玄鹤抓着楚北柠的手,已经不想和她计较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低声道:“跟我走!” “去哪儿?”楚北柠突然想起来今儿便是月中之日,依稀记得玄鹤之前和她说过,这个月的月中时候,要找她去什么地方。 虽然和这厮和离了,可对于玄鹤,她还是相信的。 毕竟他已经知道自己是他的救命恩人,不至于对她不利。 玄鹤走之前还不忘将披风帮楚北柠披上,随后抓着她的手离开了轩翠苑。 两个人从靖北候府的西侧门离开,也没有乘坐马车,玄鹤直接将她抱上了马背,骑着马径直朝着夜色中驶去。 ------------ 第248章 井下 夜风习习,帝都城南的巷子四通八达,看起来一张错综复杂的网,稍有不慎就会迷失其中。 楚北柠真的是不太习惯和玄鹤这般亲密的共骑一马,感觉自从两个人和离后,反而这么别扭呢? 背后的人担心她掉下去将她紧紧箍在了怀中,他身上特有的冷香让她竟是有些迷醉,分不清东南西北。 只觉得玄鹤带着她穿梭在这些逼仄的小巷子里,永远没有尽头。 楚北柠低声道:“为何不坐马车?” “马车太惹人注目,”玄鹤的声音低沉。 楚北柠还是忍不住道:“你受伤了?” 玄鹤箍着楚北柠的手臂微微收紧:“无妨。” 楚北柠感觉这天儿没办法聊下去,不过她能体会到的是,显然这家伙还在生气中,难不成是因为她生气? 她也知趣儿的闭了嘴,倒是要瞧瞧玄鹤玩儿的什么把戏。 就在楚北柠以为她这辈子都会这么同玄鹤骑着马一直奔走下去,不想玄鹤终于勒住了马缰,停在了一条小巷子尽头。 尽头是一处院子,院子不大,一进一出,寻常百姓住着的地方。 玄鹤牵着楚北柠的手走进了院子的大门,长风和青山迎了上来。 “王爷,妥帖了,后面跟着的那些尾巴已经被清除掉了。” “嗯,”玄鹤点了点头,带着楚北柠走到了院子西北角的一口水井前,随即便将她抱起来放在了井台上。 “王爷!玄鹤!鹤哥!鹤爷!”楚北柠登时慌了,这厮是要杀她灭口吗? “虽然咱们两个和离了,可是买卖不成情意在,你好我好哥两好……你……别杀我啊!” 玄鹤俊朗的脸上掠过一抹不可思议的神情,古怪的扫了一眼楚北柠,点着井口下面。 楚北柠忙顺着玄鹤指着的方向看去,这才发现根本就不是一口井,只是外面看起来像是一口井,下面居然是缓缓而下的石头台阶。 楚北柠狠狠吸了一口气,吓死爹了! 她忙踩着台阶朝下走去,身后的玄鹤也跟着走了下来,因为台阶有点儿陡,他牢牢牵着楚北柠的手,护在她的身后。 楚北柠就这样被玄鹤糊弄到了井下,居然又是一条通道,让她一度以为玄鹤是在帝都打洞的鼹鼠。 穿过黑漆漆的地道,也不知道走了多远,差不多有半柱香的时间,终于抵达了一处铁门前。 铁门给人感觉就有些阴森,楚北柠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 帝都这些王侯子弟们,一个个不晓得都弄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私人领地,瞧着怪阴森的。 长风也跟了下来,直接打开了铁门躬身站在一边。 玄鹤带着楚北柠走进了铁门里,里面竟是一间很是宽阔的房间,分内外两个隔断。 光从外面的墙壁上看去,便是挂着各种刑具,楚北柠顿时了然这是玄鹤设在这里的私牢,今儿不晓得哪个倒霉蛋儿触及了玄鹤的逆鳞,被玄鹤弄到这里来。 但凡是来这里的人,必然是生不如死,不死也得脱层皮。 楚北柠毕竟是新时代女性,瞧着这个还是有些不自在。 她越发奇怪玄鹤为何将她带到这里来,等她跟在玄鹤的身后走进了里间的时候,看到里间屋子正中的椅子上绑着一个人。 待看清楚那个人的眉眼后,楚北柠顿时惊了一跳,瞪大了眼眸。 椅子上竟是章王妃,裴家嫡长女裴未央。 此时的裴未央已经完全失去了以往的端庄芳华,脸色煞白,一张脸因为看到楚北柠后表情甚至都有些扭曲。 “玄鹤!你放开我!你要干什么啊?”裴未央大哭了出来,“玄鹤,你当真是要这般的绝情不成?” 裴未央最拿手的便是哭戏,此番瞧着玄鹤,梨花带雨楚楚可怜。 “玄鹤,当年若不是我,焉能有你的今日?” “你不是一直讲究义气二字吗?是不是因为她?” 裴未央看到楚北柠后,声音陡然尖锐了起来:“是因为她吧?她就是个妖女!玄鹤你不要被她迷惑了!” “玄鹤!当初救你的人是我啊!眼见为实,你亲眼所见,你是能感觉到的对不对?” “彼时在我没有嫁入章王府的时候,你也喜欢我的对不对?我抚琴的时候,你还说此女抚琴甚是动听!” 楚北柠没想到玄鹤今儿给她安排了这么一出大戏,竟是一时间看呆了。 玄鹤不动声色扶着楚北柠坐在了正位的椅子上,淡淡看着被绑起来的裴未央冷冷道:“你撒谎!” 裴未央顿时脸上的表情慌张了起来,可还是看着楚北柠道:“王爷,焉知不是她在撒谎?” “她这些年在帝都的风评可不怎么样,你为何信她却是不信我的话?” “当初我救你的时候,她又在哪里?” 楚北柠笑了出来,却不想说什么。 感觉裴未央这个女人太聪明了,聪明过了头,反而傻得够可以的。 玄鹤是什么样的男人,那么骄傲的人,如果没有掌握了十成的证据哪里会将她绑在这里。 砂锅煮羊头,死到临头还嘴硬,也是醉了。 玄鹤冲长风挥了挥手,不多时几个玄鹤的心腹带进来五个人,三男两女,一看便是庄子上的庄丁和家眷。 只是这五个人脸上都有不同程度的疤痕,像是被人用火烧了一样,疤痕狰狞可怖,看着便吓得慌。 在看清楚这几个人恐怖狰狞的脸后,裴未央终于眼底露出了真正的绝望和惊恐,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那几个人却是认识裴未央,为首的一个老者冷笑了出来。 “王妃安好!还记不记得我等了?” “当初王妃让我们从梁王爷的帐篷里将楚家大小姐带出去,将她拖到了林子深处喂狼。” “不想您担心这事儿败露,竟是将我们王家庄一把火烧了,只逃出来我们几个。” “替您办事儿的也就是我们几个人,你却是连王家庄一百多口人都不放过,我的妻子,我的儿子,我的女儿,还有我的孙子,外孙都被烧死了!” “我今儿便杀了你这个毒妇!” 为首那人身上的伤最厉害,半只眼珠都烧掉了,耳朵也缺了一只,不晓得最后是怎么活下来的。 他朝着裴未央扑了过来,抬起手便是狠狠挥动巴掌扇在了裴未央的脸上。 裴未央养尊处优,哪里经历过这种,顿时惨嚎了起来,全然没有了之前的骄傲妩媚。 “玄鹤!你不能光凭这些畜生们的话儿,就断定我骗了你!你放过我好不好?求求你!” 玄鹤抬起手,长风上前将那个发了疯的男人死死拽住,按在了地上。 玄鹤却是盯着裴未央冷笑了出来:“人都太贪婪了,当初你让这些人将昏迷的楚北柠丢出去喂狼,不想这些人瞧着楚北柠手腕上的镯子,头上戴着首饰值钱,便将这些东西留了下来。” “本王顺着楚家大小姐这些散落在木兰围场的物件儿,才找到了这几个人,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当初如果不是楚家老将军带着人连夜找到了奄奄一息的楚家大小姐,怕是本王此生都会抱憾,是非不分,恩人不明了。” 裴未央惊恐的看着玄鹤缓缓拿出来的手镯,上面楚家的标识可是清清楚楚的。 她张了张嘴,突然放声大笑了出来:“玄鹤,你以为你还能救得了她?” “楚北柠这个贱人中了千机毒怕是也活不长久了,本来你还有机会救她的,可是你当着她的面儿硬生生抢了七彩连心草给我服下。” “那草已经被我用了,说实在的,味道实在不怎么样呢!” “玄鹤,你能拿我怎样?你到底还是为了我而害了她,等她死了,你一辈子都会活在痛苦中!” 楚北柠眉头狠狠拧了起来,这女人太遭人恨了,她也想过去抽她两个嘴巴子。 她刚要说什么,不想玄鹤缓缓起身死死盯着裴未央道:“七彩连心草在你的身体里,融进了你血液中,不是吗?” 裴未央顿时说不出话来,抬起头直瞪瞪看着玄鹤。 一股不祥的预感袭来。 ------------ 第249章 不科学 “玄鹤!你要做什么?”裴未央看着玄鹤一步步逼迫而来,脸色瞬间变了。 一边的楚北柠也懵了,忙从椅子边站了起来。 玄鹤拍了拍手,突然从外面走进来一个身穿黑袍的老者,就像是执镰的死神,浑身散发着诡异的气息。 楚北柠瞧着便觉得瘆的慌,不晓得玄鹤从哪儿弄来的人。 “王爷!”黑衣老者走到了玄鹤的面前规规矩矩冲玄鹤躬身行礼,礼数倒是周到。 玄鹤点着裴未央道:“将她的血放了,能不能炼制成蛊药?” “或者直接干脆一点儿,将她的血现在就过到这位姑娘的身上。” 楚北柠一下子明白过来了,玄鹤这是要将裴未央身体里的血液抽出来,给她换上,这样她身体里就有了七彩连心草的药效了。 可是这极其不科学啊! 即便是换血那也得血型匹配,这个时代没有技术根本查不出来裴未央是什么血型,即便是运气好,她和裴未央的血型一致。 可是这么大规模的全身换血,别说是医疗条件不成熟的古代,即便是在现代社会那也是风险性很高的手术,会产生排异性,会死人的! “王爷!你听我说一句,”楚北柠忙抓住了玄鹤的手臂,“换血这事儿就算了。” “我也是大夫,裴未央服下七彩连心草后,到现在已经三个月了,哪里还有药性在她身体里存在?” “况且换血给我,我也不安全啊!算了吧!” 裴未央一听玄鹤竟是要将她的血全部换给楚北柠,早已经吓得魂飞魄散。 听到楚北柠如此一说忙道:“玄鹤,楚北柠可是神医,她说的自然可信。” “你放了我,今日之事权当是一场误会。” “不然裴家和章王府也不会放过你的!” 楚北柠真的是很讨厌这个女人,冷冷笑了出来:“不过,王爷请来的这位蛊师可以用南疆的办法试一试。” “不如将她的血放干炼成蛊药,这一条是可行。” “万一七彩莲心草这种神药的功能性很强呢,在她的血液中残留一二,正好炼制成药。” 她顿了顿话头笑道:“给章王妃放血这事儿,我来吧,之前见过杀猪,道理是一样的!” “楚北柠!!”裴未央看着楚北柠很利索的拔出了匕首,朝着她一步步走来,登时尖叫了出来。 “楚北柠!你敢杀我,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啧啧啧,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远离迷信,相信科学!来!让我扎一刀!” 楚北柠冷笑着,擒着刀子缓缓走到了裴未央的面前。 一边蒙着头脸的蛊师沙哑着声音道:“姑娘出刀的时候,不要扎脖子,扎心脏好一些。” “在下炼制蛊药需要心头血!” 那蛊师声音沙哑的厉害,瞧着便是厉害人物,即便是露在外面的手都被蛊虫噬咬的不成样子,定是炼制蛊毒的一把好手。 她虽然是现代来的医生,按理说说医者仁心,可瞧着裴未央实在是仁不起来。 这个女人太恶毒了,她活着就意味着更多人的死去,宰了她也算是拯救苍生了。 楚北柠笑着应了一声道:“好说!” 她是急诊科医生,外科手术做的也不错,扎心脏?简直就是小菜一碟。 若不是这位蛊师大能要心头血,她怕是能将裴未央身上扎个百八十个窟窿眼儿,而且刀刀都能避开要害。 楚北柠缓缓抬起匕首,在裴未央的身上比划了比划,刚要手起刀落给她点儿教训,不想裴未央突然看向了一边冷眼旁观的玄鹤。 “玄鹤!当初在木兰围场,你为何中了千机之毒?” 楚北柠顿时手中的刀子慢了半拍,停在了裴未央的心口处,转过脸看向了玄鹤。 她和玄鹤还有裴未央三人之间的命运纠葛全部开始于木兰围场,在木兰围场上发生的事情,到现在楚北柠都没有完全理清楚一个头绪。 只知道原主去找玄鹤的时候,玄鹤已经中了毒。 至于为什么会中毒,谁下的毒,玄鹤到现在都没有查出端倪来,这让玄鹤很是气闷。 他甚至将身边的人,除了长风和青山之外,全部动用了重刑,有的都被活活打死了去,也没有查出来是谁给他下的毒。 长风和青山绝无可能,这两个人玄鹤绝对信得过。 这件事情就这般稀里糊涂被搁置了下来,此番裴未央却是重提这件事情,难不成她知道些什么内幕? 楚北柠现在倒是不能杀了她,毕竟关系到玄鹤,有些事情还不能急着来。 玄鹤也是眉头一挑,随即冷冷笑道:“裴未央,不管你是真知道还是耍花招,本王都不相信你说的任何一句话。” “既然你当初在百花会上敢服下那一株七彩连心草,便应该知道得罪本王的下场!” 裴未央没想到即便是连千机之毒的秘密,玄鹤都不想追究,只想处置了她讨好楚北柠。 她顿时心头生出了一丝荒凉和绝望来,随之还有弥漫而来的恨意。 “玄鹤!你当真是可怜呐!可怜呐!” 楚北柠觉得这个小贱人话里有话,忙看着玄鹤道:“要不再刑讯逼供一下?” “用一用大晋十大酷刑,挨个儿给她过一遍?这个我在行!” 裴未央气急:“楚北柠你这个毒妇!” “一般般,你也一样,咱们彼此彼此!” 蛊师却发话了:“不可用刑,不过取了心头血后,她还能活着再用刑也可。” 裴未央简直是恨毒了面前这三个人,怪不得玄鹤将她抓到这里来,好吃好喝也没有为难她,竟是将她当成了楚北柠的药人。 自从玄鹤从木兰围场回来后,她总觉得玄鹤看她的眼神也不对了,便晓得是木兰围场的那件事情可能暴露。 她存着几分小心,自然是很少出府,即便是离开章王府那也是护卫重重。 这一次实在是在府里头憋久了,也不敢走太远的路,带着几十个章王府顶尖的高手出了府,去了珠宝铺子逛。 之前在珠宝铺子里定下来的首饰头面回来了,她要去瞧瞧。 也就是在帝都城内,而且铺子距离章王府也就是一百多步的路程,竟是被玄鹤大白天的抓了起来。 她没想到玄鹤胆子大到青天白日公然掳走章王府的正妃,而且还是亲自动手杀人。 章王府的那些高手对付寻常高手也还行,可在玄鹤面前根本就无力反击,被玄鹤眨眼间收拾了大半,死的死,伤的伤。 她此时已经是完全绝望了,今儿怕是要死在这里。 突然门外守着的长风疾步走了进来,手中拿着一样东西走到了玄鹤的面前。 “王爷,荣妃娘娘出事儿了!” ------------ 第250章 胆大包天 荣妃? 所有人都傻眼了。 长风忙道:“这是章王让人送到梁王府的东西,王爷您看,还说您看到便明白了意思?” 章王丢了王妃,自然要查,不想这么快就查到了梁王的头上。 玄鹤低头看向了长风递过来的物件儿,竟然是他母妃头上经常戴着的玳瑁发簪。 “怎么回事?”玄鹤的声音沉了下来。 上一次他因为地宫的事情,发现自己根本不是晋武帝的亲生儿子,他去找荣妃对峙,母子两个闹得很僵。 玄鹤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进宫去看自己的母妃了,而荣妃似乎也和玄鹤疏离了不少,也没有派人给玄鹤送信,或者邀请玄鹤进宫看看她这个母亲。 母子两个的关系顿时微妙了起来,不想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荣妃竟是落在了章王的手中。 很明显章王怕是要拿着荣妃的命和他换裴未央的命。 一个胆子大到随意劫持自己的皇婶,另一个直接绑了皇帝的女人要挟自己的侄子。 这一对儿叔侄当真是将胆大包天四个字儿,诠释得那是淋漓尽致。 长风忙道:“今早荣妃娘娘出宫去盘龙寺上香,不想半道马车出了点子岔子,容妃娘娘摔伤了,就在半道下了马车。” “宫里头传出来的消息是,到现在也不晓得荣妃娘娘去了哪里?” “皇上命人彻查!” 楚北柠眉头蹙了起来,章王真的是厉害。 这是将了玄鹤一军,而且一旦皇家暗卫去查,玄鹤绑了章王妃的事情怕是也藏不住了,到时候指不定要掀起多大的风浪。 关键是荣妃好好的不在宫里头待着,怎么在这个时候跑出来? 楚北柠觉得自己这个前婆婆真的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可那毕竟是玄鹤的亲妈,如果真的因为这件事死在了章王手中,玄鹤在这个世界上可就再没有亲人了。 毕竟他也不是晋武帝亲生的,这件事情越想越是令人心焦。 楚北柠放下了手中的匕首,裴未央也看出来端倪冷冷笑道:“还不快将本王妃好生放了,我家王爷岂是坐以待毙之人,你们等着遭殃吧!” 楚北柠咬着牙折返回来:“妈哒!老娘可以不杀你,但是花了你的脸,你信不信?” 裴未央登时闭了嘴。 玄鹤的眉头拧成了川字,自己的母妃荣妃娘娘一向很少出宫,一直都是在荣庆宫的佛堂里修行。 即便是宫里头一些热闹的场合,她也不去凑份子。 如今既不是佛祖的生辰,也不是宫廷必须,更不是晋武帝要求,好不好偏偏选在今日出宫出了这么大的事儿。 关键是还被章王抓住了把柄? 宫里头的马车好得很,怎么就在半道儿出了故障? 他隐隐觉得不对,甚至有些埋怨荣妃,可毕竟是他的生母。 他有过怀疑,有过猜忌,也有过失望和伤心。 可改变不了,他喊她一声母妃的事实。 “鹤哥!算了吧!你的心意我领了,你看我现在活蹦乱跳的,没啥事儿,将她放了吧。” 玄鹤的手一点点攥成了拳,今天是最好的机会,错过了今天,以后再抓裴未央便是难上加上。 经过此次事情,裴未央以后怕是都不愿意出府了。 再要是闯进章王府绑人,几乎是不可能的。 这一次和章王身边的几大高手过招,他寡不敌众也受了点伤。 玄鹤紧紧抿着唇。 楚北柠心头叹了口气,固然她也恨死了裴未央,可这个时候若是用荣妃娘娘的命,用玄鹤生母的命,换一个未知还不知道能不能成的蛊药。 她还真的做不到,毕竟那是玄鹤的亲妈啊! “王爷,车到山前必有路!” “王爷!”青山此时也冲了进来,却是浑身带着烟火气,脸上的神情多了几分慌张。 青山和长风都是在玄鹤身边跟了太长时间的人,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能有这般的慌张,说不定外面出了大事儿。 “王爷!裴朝来了!” “而且在这一片开始放火,快要烧到这边来了。” 楚北柠顿时眼角抽了抽,裴朝这厮也是个狠人啊! 这么快就察觉到这一片不对劲儿来,不过这小子估计没有找到他们具体藏身的地点,竟是将这一整片的民房都点火烧了。 太毒了吧? “王爷!我们此件事情还是从长计议吧?这一片住着的百姓实在是太多了,连累无辜委实不妥啊!” 裴朝为了找到自家妹纸,烧死多少人,他是不管不顾的。 裴未央眼底掠过一抹喜色,刚要再耀武扬威几句,想了想还是闭了嘴。 玄鹤脸色沉到了底,他知道自己今儿若是直接将裴未央杀了,那么接下来这一片的百姓还有他的母妃都是裴未央的陪葬品。 裴家做事从来都是如此,狠戾决绝,不留后患。 裴朝迄今为止唯独留了后患,放过一马的,大概就是在楚北柠身上留了几分生机给她。 此外不要指望裴家长公子能有什么好心,他最是个铁血手腕的人。 楚北柠也暗自苦笑了出来,楚家和裴家大概就差在这里了吧? 楚家的人永远比裴家人多了一丝心软,却也死的很惨。 “玄鹤,”楚北柠还真的不想背负太多无辜生命,更不想因为自己让玄鹤以后无法面对自己的母妃。 她抬眸定定看着玄鹤笑了出来:“玄鹤,今儿我谢谢你了。” 后面的话她没有说出来,玄鹤也明白了她的意思。 冰释前嫌。 突然外面传来一阵纷乱的脚步声,几个梁王府的死士半跪在地上道:“王爷,外面起火了,还请王爷移步他处。” 玄鹤吸了口气冷冷道:“离开这里!” 长风忙上前一步将裴未央的嘴巴堵住,将她一把从椅子上扯了起来,朝着门外走去。 玄鹤也牵着楚北柠的手离开。 等出了外面的院子,楚北柠完全傻了眼。 四周到处都是浓烟,火势很猛。 万幸的是之前刚下过一场暴雨,这边的院子都很简陋,大部分是茅草屋,可被雨打湿了后不容易烧起来。 故而屋子里的人都有机会逃出来,只是那些人眼睁睁看着自家的屋子被烧着。 跪着哭喊的,奔走救火的,让本来还算平静的城南瞬间陷入了地狱中。 楚北柠猛然间发现就在不远处的巷子口站着一个人,一身玄金色锦袍,铁青着脸杵在那里,死死盯着蔓延而起的火势。 似乎是预感到了楚北柠的位置,猛地抬眸看向了楚北柠的方向。 楚北柠此番正在巷尾,跟在玄鹤的身后,也就是停顿了这么一下就被那厮发现。 裴朝瞬间朝着楚北柠的方向追了过来,他轻功了得,转瞬间已经跃上了房顶,踩着燃烧着的房脊,像是地狱来的死神。 快速!精准!收割…… ------------ 第251章 不是嫡子 眼见着便要追上楚北柠的身影,不想裴朝刚拐过一处街角,迎面便腾起来一团烟雾,带着几分呛鼻的味道。 这个可不是一般大火燃烧的烟雾,倒像是毒烟。 裴朝忙停住了脚步,不想对面毒烟里竟是窜出来一个物件儿。 裴朝抬起手一巴掌拍了过去,居然是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普通百姓用过的夜壶,估计里面的尿还没有倒干净。 淅淅沥沥沾了他一手,一股子古怪的尿骚味刺鼻袭来,裴朝差点儿呕了出来。 不远处传来楚北柠清脆的笑声,等他再要追过去,哪里还有那个女人的影子? 裴朝一张脸沉到了底。 被尿液沾湿了的手掌死死攥成了拳,桃花眸中的颜色微微渗出了赤红。 “楚北柠……” 夜色再一次降临,楚北柠终于回到了靖北候府,浑身都沾染着烟火气。 裳霓和李嬷嬷也不敢问,忙服侍着楚北柠沐浴更衣。 裳霓边帮楚北柠绞着湿漉漉的头发边道:“今儿城南走水了,烧了好多户人家。” “官府都惊动了去,后来说是一家做纸扎的铺子走了火,将城南那一片全部烧了去。” 楚北柠眸色一闪:“有没有伤亡?” 李嬷嬷给楚北柠的玉佩打着络子道:“幸亏刚刚下过一场雨,家家户户倒是逃出来的多,据说只烧死了一个酒鬼,喝醉了,打了老婆后又喝了酒醉过去了,妻子赌气回娘家了没顾上管他。” “有十几个受伤的,都是火势起来的急,来不及逃出去的。” “哦,”楚北柠松了口气。 虽然这把火是裴朝那王八蛋引起来的,可到底她也是其中的因果,如果烧死太多的人,她当真是造孽了。 李嬷嬷叹了口气道:“只是可怜了那些穷苦人,固然现在立夏了,到了晚上也是很凉的,没个去处,以后的日子怎么活?” 楚北柠忙翻身坐了起来,走到了床边去翻自己藏钱的八宝盒子。 “大小姐,您这是……”裳霓忙帮楚北柠将八宝盒子抱出来,大小姐有时候就像个仓鼠一样,就喜欢藏东西,倒也是可爱的紧。 这个八宝盒子差不多一人怀抱还抱不过来,大小姐但凡是攒了银子必然要藏在这里,说是晚上睡在银票的上面,踏实! 楚北柠蹲在床榻边将盒子打开,从里面拿出来一沓银票塞到了李嬷嬷的手中。 “李嬷嬷,您明儿和陈忠帮我跑一趟城南,让陈忠问问一共有几户人家,把银子给那些百姓分一分。” “先让他们找个落脚的地方住着,那些烧伤的人统统带到回春坊来,疗伤卖药都不收银子。” 李嬷嬷顿时傻眼了,瞧着手里头的银票,这个厚度怕不是一笔小数目。 这可是大小姐攒了许久才攒下来的底垫,况且现在楚家也不富裕,大小姐以后还是要再嫁人的,哪里能不给自己准备一些嫁妆什么的? “大小姐,老奴知道您心善,可这么多银子……” 楚北柠压住了心头的愧疚笑道:“银钱都是身外之物,送出去吧,还有也不是白送。” “眼见着朝廷要扩编操练新兵了,我想等等朝廷的政令下来后,和皇上申请重新组建楚家亲卫军。这期间需要招募百姓子弟来,尤其是穷苦人家的子弟。” “这名声可不是几两银子能买得来的。” 李嬷嬷和裳霓顿时恍然大悟,不曾想大小姐打了这个主意,果然是主子想的周到。 李嬷嬷忙应了一声,将银票揣着出去找陈忠商量去了。 楚北柠看着李嬷嬷的背影消失在暖阁门口,抚了抚心口,肉疼! 裳霓服侍楚北柠睡下后,带着丫鬟们疾步走了出去,主子有个习惯休息的时候不喜欢丫鬟们在身边陪着,她们都是在外堂歇着。 楚北柠想了想花出去的银子,心疼的睡不着,突然窗户外面传来一阵轻轻的敲击声。 楚北柠忙掀开了被子,下了地打开窗户,果然是玄鹤。 这小子现在越来越妖娆了,走窗户走得也是顺当了许多。 玄鹤只穿了一件寻常青布锦袍,腰间系着一根灰色缎带,衬托着整个人越发清俊了不少。 “怎么样?荣妃娘娘回宫了没有?” 楚北柠忙问道。 “刚刚送回去了,受了一点轻伤,不必担心,”玄鹤脸上的表情有些淡然。 “那就好,娘娘没事就好,圣上也没有追问吗?” “路上我和母妃对了口风,便说是母妃半道翻了马车,去了一家农户家里歇脚,因为刚下过雨路不好走,便耽搁了。” “那就好,那就好,”楚北柠笑了笑,还要说点儿别的什么,突然整个人一下子被玄鹤紧紧抱进了怀中。 这一下子将她惊了一跳,这可是他们和离之后,第一次这样的亲密举动,即便是没有和离之前,这样的举动也很少见。 “王爷?”楚北柠整个人都被玄鹤箍着,脑袋按在他宽厚的怀中,让她一时间有些喘不过气来。 “王爷,你干什么?” 楚北柠闷声闷气道。 “对不起,”玄鹤声音沙哑得厉害。 楚北柠明白他的意思,忙挣脱开他的怀抱:“没事儿,我们和解了,好吧!” 玄鹤低头看着眼前女子笑起来宛若月牙般的眼眸,心头却疼得有些喘不上气来。 楚北柠踮起脚尖拍了拍玄鹤的肩头:“哎呀,不要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儿的吗?” “没病没难受的地方,说不定那千机之毒被老娘的美貌感化了呢,况且裴未央那个贱人浪费了一株草,不是地宫里还有吗?” 玄鹤一愣,点了点头:“不过我的血打不开地宫……” 他突然顿住了话头,眸色一闪沉沉道:“或许其他皇子可以,比如太子的。” “不是,你想干嘛?大哥!你冷静点好不好?” 楚北柠一把抓住了玄鹤的手臂:“你绑了章王妃也就算了,那个贱人不值钱。” “太子可是太上皇最喜欢的孙子,你放他的血?不要命了?” 玄鹤眉头挑了起来,定定看着楚北柠,那视线仿佛能看到人的心里去。 楚北柠下意识咳嗽了一声道:“安王玄清的血可以放,使劲儿放。” “他不是嫡子!”玄鹤淡淡道。 ------------ 第252章 亲力亲为 楚北柠定了定神,这话头到底是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 不想玄鹤又来了一句。 “你二婚的女子,太子妃的位置不要想了,若是你想飞黄腾达,倒是可以坐坐凤座,比太子妃的位置舒服。” 楚北柠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眸,看向了面前面色冷峻的男人,这家伙想干什么? “扯远了吧?呵呵!” 楚北柠突然意识到玄鹤的野心已经膨胀了起来,有点点的危险。 玄鹤别开了话头,推开了窗户从外面拿进来一个包裹塞到了楚北柠的怀中。 “拿着吧!我走了!” “这是什么?”楚北柠忙打开包裹,刚打开的那一刹那,差点儿晃瞎了她的眼睛。 满满一包裹的金叶子,是的,纯金叶子! 她记得穿越之前有一次看过一个鉴宝节目,南宋的一片金叶子折合成人民币差不多五万块,现在是一大包,一大包啊! 玄鹤缓缓道:“我知道你喜欢这种金光灿灿的东西,你方才拿出了银子让陈忠帮你打点那些城南的百姓了,想必压箱子的银子不多了,这些你拿去花销。” “这怎么行?不好吧,”楚北柠脸上笑开了花。 随后意识到什么忙抬起头看着玄鹤:“你怎么知道我让陈忠去城南了?” 玄鹤脸上的表情微微一凝:“如今靖北候府处在风雨飘摇之际,楚老将军是不世出的大英雄,他的家眷理应好好监视……照顾一下,你不要多想。” “那个……天色不早了,你歇着吧,若是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你对着窗户说,会有人告知与我。” “你……歇着吧!” 玄鹤打开窗户,直接跃了出去。 楚北柠磨了磨后槽牙,这混账居然派了人二十四小时监视她? 她一把推开窗户,外面黑漆漆的没有动静儿,不知道梁王府的暗卫这是藏在哪里。 “挺能藏的哎!孙子们!” 楚北柠打开窗户吼了出去,刚要将装着金叶子的包裹丢出去,忍了忍还是拿了回来。 她打开了床底下的八宝盒子,将金叶子全部倒了进去,低声自言自语。 “这是你欠我的!玄鹤!你欠我的,老娘不拿白不拿!” 一连几天,楚北柠都睡不安稳,想想在自己熟睡的时候,玄鹤的那些暗卫偷偷在注视着她,这个感觉真的是不舒服。 她命陈忠将府里头里里外外的角落里都找了一遍,甚至将轩翠苑房檐旁边的树都砍了去,也没有发现那些人的踪影。 后来倒是也习惯了,反正玄鹤总没有恶意,就是烦人! 天气越来越热了,楚北柠也换上了纱裙薄衣,每天打理回春坊的生意,有了楚北柠给的银子,城南的那些茅草屋也被修缮一新。 一切都开始变得欣欣向荣了起来,仿佛那一场大火成了一个旧梦。 只听闻章王妃大病了一场,从此以后便称病在家,即便是娘家裴家也不回去了,倒像是龟缩了起来。 直到一个月头,慕泽才赶了回来,风尘仆仆冲进了靖北候府。 这一次他没有翻墙头,直接走的正门,楚北柠忙将他迎进了轩翠苑的书房。 “倒杯茶!渴死了!”慕泽俊秀的脸大汗淋漓。 “来来来!泽爷!您慢慢喝!”楚北柠没想到他这么快就查到了消息,忙亲自端茶倒水,狗腿得很。 慕泽端着茶盏大口大口喝下,这才稍稍能说话了。 “好家伙,这也太热了。” “裳霓!端冰镇的酸梅汤来!”楚北柠笑道。 慕泽又是大口灌下了酸梅汤,这才瘫在了椅子上打了个饱嗝,瞧着楚北柠眼巴巴的眼神,唇角勾起了一抹笑意。 “你这个样子感觉像迎接夫君回家的小娘子,呵呵……” 刷!楚北柠拔出了匕首。 “咳咳咳……给你,拿去吧!怎的连一句玩笑话都开不得!”慕泽起身从怀中摸出来一张纸送到了楚北柠的面前。 楚北柠忙接了过来,扫了一眼顿时脸色微变。 “玉娘?扶风部落?”楚北柠不可思议地看向了面前坐着的慕泽。 慕泽又恢复了贵公子的模样,懒洋洋的抿了一口裳霓端上来的新茶,眸色间却显出了几分郑重。 “玉娘名字叫慕容玉如之前是扶风部落首领的女儿,扶风地处回风谷要塞,虽然这个部落面积不怎么大,可是地理位置很重要。” “是大周通往柔然后方的要道,一直都在大周和柔然中间起到了平衡作用。” 楚北柠脸色变了几分,回风谷那一场决定楚家军生死的战事估计和扶风部落关系紧密。 “三年前的那一场回风谷之战,这个玉娘就在回风谷出现过,而且还和你爹以及裴家家主关系密切至极。” “不过具体到底发生了什么,还真的查不出来,也只有当事人知道一二。” “她现在在哪儿?”楚北柠定定看向了慕泽。 回风谷那件事情,她一定要查清楚,还自己父亲一个公道。 慕泽脸上掠过一抹古怪的笑意。 “说起来还真的是有趣,这个女子倒也是个有本事的,我也差点儿没有查出来,如果不是江湖上的朋友们透露出的重要信息,这一次我怕是差一点儿就无功而返了。” “在哪儿?”楚北柠一定要找到这个玉娘。 “就在帝都!” “你说什么?”楚北柠一下子站了起来,她是真的没有想到那个神秘的女人居然就在帝都,距离她这么近? “呵呵,就是怡红院的老板娘苏三娘子。” 楚北柠一时间惊得说不出话来,她是做梦也没想到和自己老爹牵扯颇深的女子,竟然是个老鸨? 她忙朝着书房的门口走去。 “做什么去?” 慕泽忙追到了门口。 “找人!”楚北柠一刻也等不得了。 回风谷那一场大战,对于楚家来说就是个噩梦,虽然人死不能复生,但是总得给死去的人一个交代。 “你是不是疯了啊?那可是怡红院!你就这么闯进去?” 楚北柠脚下的步子定在了那里,那里可是怡红院,如果是个女人去了,估计连门都不一定能进得去,一看就是来捣乱的,哪里还能见着那个苏三娘子? 她转过身看向了慕泽:“你是不是经常去那种地方?” 慕泽一愣忙道:“开什么玩笑?像我这种正经人家出来的公子怎么会去那种腌臜地方?” “拉倒吧!上回怡红院几个姑娘来回春坊瞧病,你倒是和她们说说笑笑很是热闹的。” 慕泽忙道:“那不一样,不就是为了多拉拢几个客人瞧病,我好赚银子嘛!” 楚北柠冷笑了出来,上前一步看着慕泽道:“今晚陪我走一遭!” “你一个女人家不要去那种地方了吧?罢了,你想打听什么,我帮你打听!” 楚北柠摇了摇头:“有些事情还是亲力亲为得好。” ------------ 第253章 春天来了,万物复苏 裴朝沉着脸回到了宁远侯府,身边跟着的几个弟弟大气也不敢出。 大哥怎么放个火的功夫,浑身一股子尿骚味? 只是眼见着大哥脸色阴沉如炭,裴恒硬生生将问询的话憋了回去。 裴朝先去净房沐浴更衣,随后来到了书房里。 几个弟弟自觉的站在那里,等大哥下一步如何差遣。 不一会儿裴朝身边的心腹护卫走了进来半跪在了裴朝的面前:“将军!” “章王府那边如何?”裴朝声音冷的生寒。 “回禀将军,章王爷已经将章王妃接回了府中,王妃除了身上有些轻微的皮外伤,并无大碍。” 裴朝脸色缓和了几分,裴恒忙笑道:“就说嘛,大哥出马,长姐一定会没事的。” 裴朝淡淡扫了他一眼,裴恒忙闭了嘴。 不多时裴家几个兄弟同裴朝说了一会儿话,主要是被裴朝训了一会儿话后纷纷离开。 裴恒已经走出了书房,还是折返了回来站在了裴朝的面前低声笑道:“大哥,姑娘找好了,两个够不够?” “不够的还有些备用的……” 裴朝难得脸上掠过一抹尴尬之色,他之前一直忙打仗,在边关那种地方,他又是一方主将哪里有时间谈情说爱。 即便是有人献上来美人,他还担心是敌方的探子,都分给了无关紧要的部下,关键是没遇上个心动的。 他做事很讲究,不是什么样的女人都能入了他的眼的。 这一次回帝都,父亲催婚催得紧,他也准备随意娶个世家大族的女子,凑合一下罢了。 不想竟是遇到了这么大的一个桃花劫,也是奇了怪了。 越是恨那个女人,那个女人就像是梦魇一样无处不在,疯狂的朝着他的心口钻进来。 不行,他不能被楚北柠打败了。 裴家和楚家是死敌,他不能将自己的命交到楚家女人的手中,除非他疯了! 可是有时候感情真的是很奇怪,越是想要将某个人从自己的记忆深处挖出去,不想犹如刻刀刻在了木头上,竟是更加深刻了几分。 他难受得厉害,将这些归结为他这个二十多年的老光棍儿,可能是想女人了。 也许睡几个女人能缓解一下这种莫名其妙的情绪。 “咳咳,两个足矣!” 裴朝脸颊微微红了红,缓缓起身。 裴恒狗腿的低声笑道:“送到湖中的水榭里,我还给大哥布置了一下水榭,啧啧啧……绝了!” 裴朝瞪了裴恒一眼。 “大哥,”裴恒忙跟在了裴朝身后走出了书房,“如果大哥睡了这两个姑娘,要不要留着?” “万一怀了孩子……” 裴朝停下了脚步冷冷道:“灌避子汤!我不想有麻烦!” 裴恒一愣,暗自抽了口气,真狠,连自己的后代都不放过。 裴朝大步朝着水榭走了进去,刚走进水榭中,便看到榻上穿着粉色薄纱的两个妖冶女子,局促不安的躺在了那里。 那两个女子的容貌倒是和楚北柠有五分像了,美人妖媚,动人心魄。 可裴朝第一眼看过去,竟是有些厌恶和恶心。 裴恒打哪儿找来的,也就是容貌像,可是那个气韵哪里有楚北柠的半分影子? 他一双桃花眸顿时沉了下去,脸色黯了几分。 那两个女子一开始还胆战心惊,之前裴家四公子说今晚伺候不好长公子,便是拉出去喂狗。 她们两个只听闻长公子俊美神武,可也是杀人如麻,一时间有些害怕,不想一见着裴朝,齐刷刷眼底一亮。 只听闻裴家长公子俊美,不想竟是如此好样貌,而且瞧着便气势不凡,若是能得了宠,以后兴许能在裴家立足,做个侧夫人也是有可能的。 “长公子!” 两个女子自然是主动得很,左右攀附了上来,谁知刚抱着裴朝的肩膀想撒个娇,不想被裴朝一把推开。 那两个女子心头一慌,可此等好机会哪里能放过,忙忍着疼,再一次笑着攀附过来,像是两条游弋的美人蛇。 水榭对面的草丛里,蹲着裴家的三小只。 “大哥,真的在里面睡……”老五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睛。 “呵呵,大哥也是个男人,有需求很正常。” 裴恒嘻嘻笑着。 老二点了点头一本正经道:“春天了,大哥也该是时候了。” 突然水榭的门被什么撞开,却是看到两个美人被人直接从水榭踹了出来,这一下子竟是连哭都哭不出来了。 变故突起,裴家老四裴恒狠狠惊了一跳。 老二和老五不可思议的看向了裴恒:“什么意思?你让我们来就是为了看大哥踹女人玩儿?” 裴恒眼底的戏谑却是一点点凉了下来,眸色间多了几分紧张,低声呢喃道:“呵呵!今儿若是送进去那个女人,怕是大哥才舍不得踹出来。” “谁?”另外两只瞬间嗅到了不一样的气味,“难不成大哥有喜欢的女人了?” 老五忙笑道:“那还不好吗,咱们要有长嫂了!长嫂如母,定是能管管大哥那个臭脾气,以后练功练不好,不至于揍我。” 裴恒冷笑了出来。 “楚北柠,这样的长嫂你们愿意要?玩儿不死你们!” 那两人瞬间明白了过来,原来大哥还喜欢楚北柠那个疯女人,造的什么孽啊! 裴恒低声道:“大哥一世英名不能毁在一个女人手里,大哥下不去手除掉她。” 他定了定话头冷哼了一声:“咱们帮帮忙也可,反正到时候人一死,大哥还能怎么样?” “况且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只不过是扒掉一件他第一眼就喜欢上的衣服,难道还能断了咱们这些手足不成?” 裴恒定了定话头道:“不过杀楚北柠这事儿我们三个一起来,到时候大哥怪罪下来,省的我一个人扛着,抗不过来。” 裴恒最是个精明的家伙,自然不肯让大哥独独恨他一个人。 老五裴峥忙站起里道:“我现在就去锤死她!老子的紫金锤一锤下去即可!” “一锤不行的话,再来一锤!” 裴恒用看傻子的目光看了五弟一眼:“你给我坐下,此事还需要从长计议!你以为楚北柠那么好杀的?” ------------ 第254章 王公子 “阿嚏!”楚北柠狠狠打了个喷嚏,惊了裳霓一跳。 裳霓现在已经是被楚北柠惊世骇俗的举动给吓傻了,哪里经得起别的惊吓。 她是真的没想到,主子竟是要陈忠去街头的成衣店里买了男装回来,这大半夜的换成男装要做什么。 裳霓都没有伺候过人穿男装,穿起来稍稍有些慢,有些笨拙。 外间等着的慕泽第三杯茶水都喝进去了,还不见楚北柠出来,不禁高声道:“我说你能不能快一些?小爷可没那个耐性了!” “马上,马上就好!”楚北柠忙应了一声,却是又打了个喷嚏。 “谁背后骂老娘?”楚北柠揉了揉鼻子,又摸了摸脖子。“怎么感觉今儿后背凉飕飕的,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裳霓忙笑道:“到了掌灯时分,主子要不要再加一件披风?多穿点儿?” 楚北柠摆了摆手:“已经穿的够多了,再穿多了哪里显出来我的俊俏小公子模样?行了,就这样吧!” “对了,打开八宝盒子我瞧瞧。” 裳霓忙将八宝盒子打开,楚北柠探过身捞了一把金叶子揣进了袖子里,想了想又捞了两把,低声呢喃道:“给妹纸们花销,应该是够了吧?” “怡红院的费用应该没那么高的离谱吧?” “算了,再拿点儿!既然今儿要去怡红院找姑娘,就不能太小气了!大气才能引人注目呢!” 裳霓和一边的李嬷嬷已经完全吓傻了,什么怡红院? 主子今儿打扮成了这个样子,居然要去青楼?这可是怎么说的? “大小姐,”李嬷嬷实在是忍不了了,小心翼翼上前道:“大小姐三思,先夫人在天之灵……” “不要担心,我自去就有去的道理!替我看好门,记得少给发财吃点儿肉,太胖了,容易三高。” “喵呜!”发财鄙视了楚北柠一眼,转身迈着妖娆的步伐跳出了窗子。 “还有我的银子看好了!我去去就回!” 楚北柠弹了弹衣袖走出了暖阁,等在隔壁的慕泽忙站起身,却是整个人愣在了那里。 楚北柠本来身材就高挑,在女子中间便算是个子高的,身材却是匀称好看。 如今穿了一件玄青色锦袍,腰间系着一条墨玉带,将腰身收紧,显得别样风流。 头发用一条简简单单的玄色缎带束了起来,皮肤白皙,眉眼如画,瞧着便是哪家的风流小公爷的气派。 “当真是不让人活,扮成男人也这么好看!”慕泽啧啧称赞。 “那是,本公子今儿去怡红院便是炸场子去的,唯独动静儿闹大了,才能引蛇出洞!”楚北柠唇角勾起了一抹嘲讽。 怡红院是大晋帝都最大的娱乐场所,三教九流的集合地,也是各种情报信息的集散地。 怡红院的掌柜是个女人,名叫苏三娘子。 苏三娘子的名头很足,却很少有人能见到。 就便是尊贵的贵客,都难得引苏三娘子出来见一面,那个女人就像是暗夜中蛰伏起来的兽,只等着夺命一口,吞掉一切她想要的东西。 平日里明面儿上管着怡红院只是些寻常的几个老鸨,正主子很少露面,除非是很特别的客人。 楚北柠今儿便是准备要做那个特别的客人,引出苏三娘子来。 毕竟当年回风谷的事情要查清楚,苏三娘子也就是玉娘是关键目标人物,她倒是有些时间一直藏着掖着,可是她楚北柠没时间了。 慕泽带着楚北柠骑着马来到了御河边最大的一处烟花之地,正是华灯初上的日子,越是夜色来临,御河边的这些楼越发变得璀璨夺目了起来。 来来往往到处是权贵们的马车,来这里消费的人都是非富即贵。 即便是那些贵族子弟也会偷摸着过来喝个花酒,做几首酸诗,便是附庸风雅了。 只是今夜怡红院的客人尤其的多,多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挤挤挨挨像是赶集一样。 楚北柠不可思议的看向了慕泽:“这……这么多人?乖乖哟!” “开回春坊不如开这个……” 慕泽冷冷看了一眼楚北柠,要是敢说出去那两个字儿,就掐死她! 怡红院能和回春坊相提并论吗? 楚北柠哈哈哈干笑了几分,忙别了话头笑道:“主要是太热闹了,瞧着新鲜。” 第一次以男人的身份逛青楼,楚北柠有些小激动。 慕泽鄙夷的看了她一眼道:“今儿你运气不错,赶上了四大美人开院的日子。” “怡红院好几百姑娘,其中有四个最出色的。” “这四个美人住在不同的阁楼里,一共有四处,她们会表演各自拿手的才艺。” “比如住在梅园的品梅姑娘,擅长茶道。” “竹园里住着的青蕊姑娘会吟诗作赋。” “菊园里住着的芳菲姑娘,擅长作画。” “住在兰园的听雪姑娘,琴技高超!” “这些美人表演完才艺,便是由着台下客人竞价,谁出的银子多谁就能与佳人共度良宵。” “明白了,”楚北柠恍然大悟,“便是财大气粗的主顾们较量一二吧?” “错!”慕泽冷冷笑道,“出的银子最多的,也得姑娘喜欢,姑娘不喜欢照样可以选择别的人。” 楚北柠这下子真的傻眼了:“好家伙,赶得上贵族子弟般的高傲了,这还得双向选择?” 慕泽点了点头:“不是谁银子多,谁就能见到这四位美人的。” “慕泽,你知道的挺多的嘛!”楚北柠揶揄的笑了出来。 慕泽脸色一愣,忙掩饰着咳嗽了一声道:“若不是为了你,本公子才不喜欢这烟花之地,本公子最是个正儿八经的男人。以后对妻子专一,不在外面寻花问柳,不……” 楚北柠忙打住了他自夸的势头,点着怡红院张灯结彩的大门定了定神笑道:“走!花银子去!” 慕泽苦笑了一下,跟在了楚北柠的身后。 脸上脂粉厚重的老鸨瞧着慕泽带着一个容色出彩的小公子走了过来,忙笑着迎了上来。 “慕公子,有些日子您没有来了,今儿什么风儿把您给吹来了!姑娘们出来快见见慕公子!” “是!”一群花枝招展的女子迎着慕泽和楚北柠疾步走了过来,一个个瞧着和慕泽的关系很是熟络。 楚北柠鄙夷的看了慕泽一眼,果真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 慕泽紧张的看了一眼身边的楚北柠,她会怎么想他?早知道就不带着她来了。 “哟!这位小公子俊俏得很呐!老奴眼拙不知道是哪家的公子?” 老鸨红娘睃了楚北柠一眼,眼底微微一亮,好漂亮的小公子。 楚北柠一愣忙要说什么,却被慕泽拽到身后笑道:“我的小表弟,今儿来跟着我见见世面。” 红娘一愣,忙高声笑道:“那敢情好啊!姑娘们伺候着!公子贵姓?” 红娘看着楚北柠气度不凡,是个有钱主子,只是觉得这长相倒像是见过似的。 楚北柠忙道:“王,隔壁老王的王!” “王公子啊!姑娘们!王公子来了!好生伺候起来!上茶!端果子喽!” 楚北柠顿时觉得被人簇拥的感觉,真的是身心舒畅。 怪不得男人们都喜欢逛这儿。 “王爷,您瞧!那不是……楚家大小姐吗?” 一个昏暗的包厢里,长风瞧了一眼一层大厅的动静儿,原本要找今儿王爷要见的人,不想来了个意外。 玄鹤忙站起来,走到了二层包厢的窗户边,死死盯着左拥右抱朝着楼上而去的楚北柠。 不是她又是谁? “小兔崽子!越来越不成体统了!”玄鹤一双凤眸缓缓眯了起来。 ------------ 第255章 治病 玄鹤当下有一种冲动便是冲下去,将楚北柠那个女人抓回去。 可今天却不行,他筹谋了一个局已经很长时间了,今晚是最为关键的一步,若是出了什么岔子,之前的努力便都白费了。 只是慕泽那个该死的,怎么带着楚北柠来这种地方? “王爷!安王来了!”青山疾步走了进来压低了声音躬身道。 玄鹤眸色一闪,果然看到了楼下正厅门口缓缓走进来的玄清,貌似在这里闲逛,脸上的表情却极其慎重。 老鸨看到安王出现倒也不是很意外,这种地方也没说不准皇子们来,可安王的身份还是让她十二分的小心,忙将安王迎进了另一边的包厢里。 整座怡红楼的格局是这样的,一层是招待散客的,一进门便是种植着奇花异草的庭院,庭院直接连着正厅,貌似将整片花树种在了楼里。 景在楼中,美不胜收。 花树四周便是一个一个的包间,半开放的,挂着珠帘,正对着正中的一个高台,一会儿便有美人在高台上表演,四周的宾客透过珠帘都能看到。 不过今儿特殊,又在高台下面设置了一些椅子,一会儿想要花钱买下姑娘们的客人就得来到这一片区域竞价。 所谓的竞价便是将打赏的银子丢到高台姑娘的身边,谁丢的多,谁就能得到姑娘的陪伴。 若是输了阵势,先前丢上去的银子也退不了,只是会给安排其他的姑娘罢了。 这事儿听着便是刺激,隔着帘子哪里能让其他人看到自己为了红颜一掷千金的豪爽,自然是要坐在这椅子上露面儿的。 若是想点美人,就得按照怡红院的规矩来,今儿四个美人,谁想点就得先露面走出来坐在此地。 一层包括庭院都修建成了藻井的形式,中空四周围绕着修了一圈楼。 故而二层和三层的客人也能看到一层的热闹景象,二层的包厢稍稍精贵了一些,三层是最精贵的。 一般人很少能把三层包下什么来,再后面便是各种秘密的楼阁院子,客人当天晚上便能歇在这里。 怡红楼的玩意儿可不止于此,美人那是多如牛毛,此外还有杂耍,女子摔跤,唱曲儿,外洋幻术,甚至还有西域女子的火辣舞蹈,应有尽有。 这就是一座地地道道的销金窟! 此时玄鹤虽然被楚北柠搅合得有点儿心神不宁,可看到玄清走进来的那一瞬间,他登时脸色微微一变。 一直要等的那个消息,终于来了。 “青山!”玄鹤同青山打了个手势,青山心领神会忙转身急匆匆走出了三层的包厢,不多时一群黑衣人轻轻巧巧落在了房檐上,如暗夜中的鬼魅。 玄鹤缓缓坐了下来,修长的指节轻轻扣着桌面,等,等一个消息! 等到后面,就是玄清的死期! 玄清倒了,裴家还能活吗? 他唇角缓缓勾起了一抹嘲讽,冷冽,萧杀。 突然楼下又传来了红娘的说笑声,玄鹤扫了一眼,眸色冷了下来。 此时门口走进来一个身穿藏青色绣金丝虎纹长袍的男子,外面罩着一件很有柔然皇族特色的罩衫,带着几个随从慢慢悠悠逛了进来。 正是这一次参加百花会,连着在大周住了几个月都不走的柔然大王子斛律衍。 之前在百花会给玄鹤下阴手,后来被玄鹤踹下台,一段儿时间很是沉默,最近又活跃了起来。 不晓得柔然皇帝打的什么主意,留着儿子在大周做探子吗? 老鸨红娘忙上前冲斛律衍福了福笑道:“哟!王爷来了!姑娘们还不快迎!” 斛律衍嗤的一声笑了出来:“早就听闻大晋帝都怡红楼当真是个热闹地儿,本王今儿来瞧瞧新鲜!” “王爷您请!”红娘忙命几个鲜亮的姑娘扶着斛律衍上了楼。 心头却有些忐忑,今儿虽然是四位美人亮相的日子,可来了这么多有分量的,她怎么觉得心慌了呢? 梁王最早来,接着便是安王,如今又是柔然大王子。 她也不敢多想,幸亏今儿老板娘也在,大不了一会儿自己撑不住场面了,老板娘不能坐视不管的。 她刚要转身招呼客人,突然看到门口走进来几个人,为首的便是裴家老四裴恒。 裴恒是怡红楼的老顾客了,虽然这两年不来了,驻守边关,可每一次来那都是大手笔啊! “哟!裴四爷!!”红娘发自内心的开心,大财主来了。 她呲着牙笑着,连着后槽牙都要露出来了。 “四爷福安啊!”红娘笑着看向了裴恒带进来的人,一看登时惊出了一身冷汗。 此时才发现站在裴恒身边的青年男子,一袭玄金色锦袍,袖口领口处绣着银色暗纹,整个人站在那里给人一种很强烈的压迫感。 “裴……裴将……” “闭嘴!”裴恒淡淡扫了一眼红娘,红娘忙哆哆嗦嗦冲裴朝行了个礼。 到现在都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居然是裴朝,裴朝是谁? 柱国大将军!而且听闻此人洁身自好,到现在都没有娶妻,身边连个侍妾都没有。 瞧着裴朝来这种地方,感觉即便是今夜发生宫变也不稀奇了。 “去!找几个最好的姑娘来!不,多找一些,几十个,排着队来,明白?”裴恒轻车熟路的教导着红娘。 身后站着的裴家老二裴荀,老五裴峥不自在的别过了视线。 他们几个今晚有一个很重要的任务,那就是让大哥尽快从楚北柠的阴影中解脱出来,让大哥明白天底下除了楚北柠,还有更好看的姑娘。 红娘忙命人恭送着裴大将军等人去了三层的包厢。 裴恒一边走一边很狗腿的冲着自家大哥低声道:“大哥,之前找的那两个庸脂俗粉惹得大哥恶心,没关系,咱们来这里找找。” “大哥直接挑,喜欢哪个带走,这里的姑娘们多,大哥选择的余地大!” 裴朝脸色阴沉,瞧着很是生气,可也是生自己的气。 他怎么就老是在脑海中出现楚北柠那个死出样子,竟是因为楚北柠而对其他女人不感兴趣了,这是个很危险的事情,这是要绝他的后啊! 他可是裴家嫡长子! 对女人不感兴趣,和对除了楚北柠以外的女人都提不起欲望来,这都是病,得治! 所以今儿,裴家几个好兄弟是陪着大哥治病来了! 对,来怡红院治病! ------------ 第256章 财富排行榜 红娘瞧着裴朝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吓得腿肚子转筋,忙命人赶紧安排姑娘,除了四大美人一会儿还有表演不能安排,其余的全部安排上。 她稳住了裴家的几位爷,下楼梯的时候都有些心头打颤。 只是心头的这一份颤抖还未完全消散开来,突然看到门口走进来的人,她眼前一黑差点儿晕死过去。 为首竟是当今太子殿下玄宸,着一袭素白锦缎长袍,袖口上绣着螭纹,全部用金线绣成,缀着罕见的宝石。 低调奢华,却又风流雅致。 左边跟着的是郑国公府小公爷郑天祺,一袭蜀绣海蓝色锦袍,布料就千金难求。 右边的玄昭更是夸张,穿着艳粉色锦袍,却是用黑曜石勾勒螭纹图案,象征着皇族威严,又让人瞧不出别的把柄。 太子三人组,给人的感觉,满满扑面而来的金钱味道和浓浓的奢华气息。 红娘都不知道该怎么走路了,那可是太子殿下啊! 今儿皇族子弟们集体组队来怡红楼,晋武帝到底知不知道? “太……”红娘刚要给玄宸跪下,却被玄昭一把手扶住,硬是让她跪不下来。 玄昭嗤的一声笑了出来:“别声张,我们几个去三层坐坐,瞧瞧景儿。” “拿去!不要姑娘,一个也不要,但是要好酒好菜!”玄昭拿出银票拍在了红娘的肩头。 红娘此番觉得肩头有千斤重,忙应了一声,吩咐人赶紧去置办酒菜,将地窖里最好的酒搬出来。 她心头已经要炸开了。 裴朝要女人,多多的女人。 太子不要女人,一个也不要,就要喝酒吃菜,怎么不去拐角处的顺祥楼吃席面去?跑到怡红楼里单纯吃酒,怕是瞧不起她们怡红院的姑娘? 此番熟不知还有几位爷在包厢里猫着呢,造了什么孽啊!都赶到一起来了。 此时二层的一间包厢里,楚北柠差点儿被一群女人给啃了,袖子里藏着的金叶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 她忙冲慕泽眨眼睛,再不把这群小妖精弄出去,她一会儿别说是点那四位美人,搅合怡红楼,逼着玉娘现身。 怕是连这间包厢都出不去! 慕泽冷冷瞧着楚北柠脸颊上被亲出来的一排红唇印记,唇角勾起了一抹嘲讽,该!活该至极! 可瞧着楚北柠被撕扯得乱纷纷的衣服,那些如狼似虎的女人也太不地道了,都是瞧着这位姓王的小公子人傻钱多来的。 关键还长得俊俏,动手动脚还动嘴的老娘们儿实在是太多了。 “你们出去!我和王公子有话说!” 那些女子晓得慕泽的厉害,也不敢忤逆了,临走还送了楚北柠十几个香吻,这才依依不舍的离开。 楚北柠忙起身将门从里面合上,拍了拍胸脯瘫坐在了地板上。 “老天爷啊!造的什么孽啊!” “俺的金叶子啊!” 慕泽冷笑了一声:“不自量力,那些女人就是来吸血的,你以为这个地方是干什么的,做善事的?” 楚北柠低下头可怜兮兮地拿出来剩下来的金叶子,一五一十的数了起来。 慕泽瞧着她那个认真可爱的模样,眼底渐渐染了几分笑意。 楚北柠忙将剩下的金叶子收好,看着慕泽苦大仇深道:“怡红院有毒吧?这一晚上赚多少银子啊?” 慕泽冷哼了一声,点了点面前的酒菜笑道:“这一桌菜,几个姑娘,美酒,少说也得赚一千两。” “一千两?”楚北柠惊呼了出来。 一千两是什么概念? 帝都普通百姓,就按照中户人家来算,一年的收入花销是三十两到五十两。 这才是过得比较好的普通人家! 怡红楼一晚上一个包厢一千两银子! 楚北柠忙将自己的脸凑到了慕泽的面前:“泽爷,您瞧瞧我这张脸有没有做老鸨的潜质?这世道笑贫不笑娼!您看看我行不行,有没有干这行的可能性?” 慕泽只送了她一个字:“滚!” 他随即看着楚北柠,心头却是一动,笑问道:“楚姑娘是不是很喜欢银子?” 楚北柠一愣:“你不喜欢?” 慕泽笑了出来:“其实对于一个女子来讲,最好的赚钱办法就是嫁给一个有很多银子的男人。” 楚北柠眼角抽了抽,不晓得这厮在说什么。 慕泽笑着点了点自己的胸口冲楚北柠笑道:“无忧山庄听过吧?我们无忧山庄不光做生意,还能做钱,名下别的不说有三座铁矿,两座铜矿。你懂吗?” 楚北柠一下子惊呆了去,慕泽对于楚北柠的反应很是满意。 楚北柠忙道:“你们无忧山庄做假钱?不要命了?” 慕泽突然有些惆怅,这个女人是不是傻? 他吸了口气道:“是朝廷督办,不是假钱。” “和你说话真的是费劲!” “盐场,丝绸织造局……无忧山庄的财富在大晋众多家族里排第五!” 慕泽缓缓道来,看着楚北柠笑道:“不若嫁给我,让你每天数银子如何?” 他直愣愣看着楚北柠,眼底已经没有了太多的戏谑,倒是多了几分期盼和认真。 他真的认真了,很认真地喜欢上了她,喜欢到只敢与她以好朋友的身份说笑,却不敢越雷池半步。 此番他还是情不自禁地试探了出来。 楚北柠低下头认真地思索了一下,摆了摆手:“拉倒吧,都是婚前财产,到时候离婚后,我也带不走一分,我上你的当……才怪!” 慕泽…… 他死死咬着牙,虽然听不懂楚北柠说的什么婚前财产,可还是挤出来两个字儿。 “白痴!” “喂喂喂,你们无忧山庄那么有钱了,才排到第五,前四位都是哪个家族?” 楚北柠对钱的话题尤为敏感。 慕泽淡淡笑了一声:“排第四的是裴家!这些年裴家那帮如狼似虎的子弟,每攻下一城,城里面的宝贝先紧着他们挑,能不有钱吗?这可是无本买卖!” “第三是郑家,尤其是玄昭那厮,和郑家一起几乎垄断了整个江南富庶之地,还有海外贸易。” “第二是谁?”楚北柠忙问道,还有比郑国公府和玄昭有钱的人家? 慕泽眉头一蹙:“到现在我都查不出来那个人是谁,做事隐秘,设置在各处的山庄不知道藏了多少宝藏,却让人抓不住把柄,藏得太深了,太有钱了,很危险。” 楚北柠点了点头:“第一呢?” 慕泽笑了笑,双手抱拳对着北面方向拱了拱手:“天下财富和权利,谁能大得过皇权?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楚北柠了然了,还是做皇帝好! 突然外面传来了老鸨红娘的笑声:“慕公子,王公子,开始点美人了,要不要参加?参加的话,给您二位在正厅里留个好位置?一个位置三千两银子!两个六千哦!” 楚北柠缓缓起身,眼眸眯了起来:“留!” 今儿来就是为了逼出那个玉娘的,然后才能找到她父亲当年被害的秘密。 怎么不留?姐等得也太久了! ------------ 第257章 我出一袋 楚北柠带着慕泽走出了二层的包厢悠哉悠哉朝着楼下走去。 从二层通往一层中庭的楼梯都铺着赤红的丝绒地毯,上面还用金线绣着大团大团的如意牡丹纹。 中庭的高台上镶嵌着水晶围栏,上面都嵌着各色宝石。 明亮的宫灯也挑了起来,甚至为了烘托气氛,竟是在四角都悬着婴儿拳头大小的夜明珠。 高台四周围着蜀绣纱帐,朦朦胧胧的美感,跃然而出。 一会儿品梅,青蕊,芳菲,听雪四位美人便会在这纱帐里表演才艺,随后下面的人竞拍便可。 高台正对着的座位几乎都坐满了,黑压压的一片,都是帝都的浪荡公子哥儿,还有些大晋的富商。 一般这种场合皇族和那些朝官到底还是要点儿脸的,估计不会凑这个热闹,纷纷躲在二层和三层的包厢里瞧着热闹便是。 红娘命龟奴带着楚北柠和慕泽坐在了第三排的位置。 楚北柠低声骂道:“奸商,这都不在第一排,一个座位三千两银子?” 慕泽冷笑了一声:“第一排一个座位一万,红娘瞧着你年轻公子样儿,怕你付不起银子。” “瞧不起谁呢?”楚北柠扯了扯唇角,还是乖乖的坐在了那里。 慕泽低声笑了出来。 “不过,对于你楚大小姐来说,只要你想搞事情,不管你坐在哪儿都能搞出事情来。” “呵呵,那是,”楚北柠啪的一声打开了折扇,轻轻扇了扇小风儿。 不多时红娘站在了高台上,一通冠冕堂皇的话儿,倒也是简单明了,多不过就是介绍了四位美人的特长之类的。 不一会儿中庭里的丝竹之声响了起来,四位美人款款走到了高台上。 楚北柠一看登时击拳道:“好美,果然名不虚传。” 慕泽却是转过脸看向了身边的女子,这丫头不晓得自己有多美,能吊打整个怡红院的庸脂俗粉,不,是吊打全天下。 茶道,诗词,作画,琴技…… 楚北柠不禁看呆了,简直是精湛,表演也是美轮美奂。 台下一片叫好声,楚北柠忙要站起来鼓掌,却被慕泽拽了下来。 “你一个女人激动个什么劲儿?” 楚北柠看着他道:“泽爷,这你就不懂了,女人也喜欢看美美的小姐姐。” 慕泽冷哼了一声,倒是心头暗自奇怪定是这丫头之前在梁王府新婚夜的时候,被玄鹤那厮给打傻了,总是说些奇奇怪怪的疯话。 四位美人表演后妖妖娆娆站在那里,姿容艳丽,神态却也是带着几分倨傲,倒是比寻常贵族小姐都多了几分风采。 红娘笑了出来:“下面我们竞价第一位美人品梅姑娘!品梅姑娘请!” 品梅面容娇美,神色间却染着几分孤寒,就有人喜欢品梅这个调调。 四周的男子顿时哄闹着纷纷出银子,按照规矩竞价都是要用现银,银票都不成的。 就是为了营造气氛,怡红院还很贴心地准备了银票兑换服务。 客人拿着银票兑换怡红楼里的银锭子,金锭子,就那么一层层堆放在品梅姑娘的脚下,越发刺激人的观感。 很快品梅姑娘脚下的银锭子便堆积了起来,四周的竞价越发激烈了,红娘眼睛都要笑没了,眯成了一条儿缝。 “五千两!” “我出一万两!” “两万两!” “好!张公子出到了两万两了,还有哪位公子……” “我出一袋!”突然一个清亮略带女气的声音,在众多声音中倒是显出了几分别致。 红娘微微一愣,都是出银子几两几两的,没听过出一袋的? 她忙顺着声音看向了下面的第三排,竟是慕神医带过来的那位王公子。 她忙笑道:“王公子,这一袋……” 楚北柠唇角勾起了一抹笑意,突然手中提着一只袋子直接走出了人群,朝着高台走去。 四周的人登时愣了,这个家伙想干啥? “喂!那小子你想干什么?别坏了规矩!” “不可靠近美人,美人是我的!” 楚北柠不理会四周这些为美癫狂的男人,直接将一只蜀锦袋子提到了高台上。 单手撑着水晶围栏竟是一下子跳上了高台,动作潇洒风流,说不出的放荡不羁。 “王公子……”红娘愣住了,这是到底做什么? 楚北柠就那么当着所有人的面儿解开了袋子,袋子里的金叶子瞬间倾泻了下来。 四周顿时传来一阵惊呼声,这么多金叶子,那可是金叶子啊! 一片金叶子顶很多银子的,这么多差不多在十万两了。 况且这种东西一般都是贵族才用,那也不是这么个用法,普通富商想拥有但是身份不够啊,故而又增加了不少的价值。 这下子直接所有人都看傻眼了。 红娘更是脸色剧变,眉眼间掠过一抹疑虑。 金叶子可不是寻常人能拥有得起的,这位王公子瞧着不像普通人,难不成是世家大族的公子? 可是她在帝都这么多年,没见过这位小爷啊。 她们做这一行儿的,那可是将帝都有钱有权的男人们,摸了个门儿清。 真的没见过这么号儿人物,可是又觉得在哪儿见过。 此时瞧着楚北柠那张风流艳丽的脸,鲜润的红唇,突然脑子开窍了。 这根本就不是个男人,这不就是上一次在百花会上风光无两的楚家大小姐吗? 天爷啊!她来这里做什么? 这不是跟这儿捣乱吗? 一时间站在台子上的红娘竟是下不了台面了,楚北柠的这个出场方式太过惊艳。 楚北柠却丝毫不理会老鸨红娘快要哭出来的表情,抬起手挑起了品梅姑娘的下巴,轻佻地捏着笑道:“美人可满意?” 品梅竟是脸色微微一红,娇羞的点了点头。 下面的人更是炸开了锅,品梅姑娘一向清冷竟是对这个小畜生笑了,气死人不偿命啊! 楚北柠这一亮相,不光惊着了红娘,气死了客人,也吓着了坐在三层包厢里的几位。 玄鹤死死盯着高台上调戏品梅姑娘的楚北柠,看着她扬起来的金叶子,磨了磨后槽牙。 他之前担心她没银子花,才给了她金叶子,她竟是拿着来怡红院调戏姑娘? 玄鹤转身便朝着包厢门口冲了过去。 ------------ 第258章 互相添堵 “王爷!王爷三思!”长风忙半跪在了包厢的门口。 “王爷筹备今日之事已经筹备了几个月,今日机会难得,若是王爷此时出去定会引起安王警惕,怕是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之前的努力全部都白费了。” “王爷三思啊!” 玄鹤停住了脚步,脸上的神色阴晴不定。 长风小心翼翼撇了一眼楼下道:“况且……况且楚姑娘也就是和几个歌舞伎调笑一二,都是女人……” “闭嘴!”玄鹤沉声呵斥。 到底还是忍了忍折返回来坐在了窗前,死死盯着高台上的楚北柠,恨不得将她用麻袋套起来带回去。 可是今儿这事儿赶的不巧,偏生他不能在这么多人面前出现。 实在是憋气得很! 另一侧包厢里的裴朝已经完全傻住了,刷的一下子站了起来,直接走到了窗户前看向了高台上调戏品梅的楚北柠。 一双桃花眸,竟是阴沉得厉害。 一边的几个刚排好队准备被裴朝挑选的姑娘,此时倒是有些束手无措? 难不成这位公子爷喜欢的是四大美人,那还要她们来做什么? 当看到楚北柠出现的那一瞬间,裴家几个兄弟就觉得之前他们所有的努力全部落空。 大哥见了楚北柠那个贱人就像是狼见了血,莫名的有些兴奋,这找谁说理去? “咳咳咳……大哥,大哥不再挑挑了?” 裴恒小心翼翼道。 裴荀和裴峥也忙附和道:“是啊,大哥再挑挑。” “这几个就挺好,屁股大好生养!” “爹也估计喜欢!” 裴朝根本一句话也听不进去,直接转身朝着门口走去。 “大哥!”裴恒瞧着大哥这像是疯魔了的样子,忙上前挡住了去路。 “大哥,你这是要做什么?” 裴朝定定看着自家四弟:“你今儿带了多少银票?” “带了三十万两,大哥随便玩儿!” “不够,再去取,还有全换成银锭子!” 裴朝冷冷道。 裴恒顿时眼底一亮:“大哥这是要点美人?早知道如此,大哥不早说。” “直接将四美买下来送给大哥便是!” 裴朝冷冷看了裴恒一眼:“谁说我要美人?” 裴恒愣了一下:“那大哥要什么?” 裴朝咬着牙道:“楚北柠一个女人过来点美人,定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给她添堵罢了!” 裴家兄弟几个齐刷刷眼角抽了抽,怕是大哥要给自己添堵了吧? 从自家大哥入城式那一瞬间开始,但凡是大哥遇到楚北柠,没有一次不倒霉的。 难道就不长记性吗? 红娘瞧出来楚北柠女扮男装的把戏,担心她要挑事儿,只得顺着楚北柠的意思,让她先带着品梅姑娘下去,到时候再想办法稳住这位楚家大小姐。 她忙陪着笑道:“王公子,今夜便是由品梅姑娘陪着您歇着!” “不!”楚北柠又冲慕泽的方向招了招手,慕泽将剩下的装金叶子的袋子给她丢了过去。 刚才这娘们儿捏品梅姑娘下巴的动作看起来挺娴熟,她到底从哪儿学来的这些流氓套路? 楚北柠又是一袋子金叶子倒了出来,哈哈大笑道:“红娘,你误会了。” 红娘一愣难道不是带着品梅姑娘离开,还要干什么? 楚北柠小手一挥高声笑道:“不,今夜四个美人,我全要了!” 四周顿时炸开了。 “喂!你这人要不要脸,已经有了品梅姑娘,竟是还要别的美人?” “是啊,还要四个,你小子那小细腰不怕残废了吗?” “你凭什么啊?” 楚北柠挥了挥手中的金叶子:“凭小爷我有钱啊!” “我就是不要脸了,怎么的,你要脸的话给你啊!二皮脸多好!” “还说老子的腰不好,别说四个,四十个都可?” 台下的慕泽已经没脸看了,呻吟了一声缓缓捂住了脸,今晚就不该带她来。 果然大晋第一挑事儿精非楚北柠莫属,这女人实在是能将天地也掀了去。 他是真没见过一个堂堂贵族女子竟然和一群怡红院的客人吵得热火朝天还能不落下风。 丢死先人了,楚家怎么出了这么个玩意儿,不过,她也不是楚家的。 这让慕泽更加心绪不宁了起来。 好在楚北柠的功力深厚,硬生生荤素段子轮番上,居然吵赢了。 场面顿时乱套,楚北柠越吵越精神,大有舌战群儒……群男的气派。 眼见着红娘都守不住场子,楚北柠眼底掠过一抹喜悦。 收不住了吧,快叫你们老板娘苏三娘出来啊? 她不是两年都没有在怡红楼露面了,出来走两步啊? “好!四大美人本公子也一起要了!一人十万两,四十万两!”突然一个稍显稚嫩的声音传来,瞬间场子里安静了下来。 纷纷看向了从楼梯口走下来的少年,竟是郑国公府小公爷郑天褀。 虽然上一次楚北柠在宫里头给自家死去的长姐郑君华验尸,找出了杀死长姐的凶手章王夫妇。 可到底长姐死的冤枉,也和这个女人有点联系,他一直想要报复,今儿瞧着女扮男装的楚北柠想要带四大美人走,他偏不让她带走。 站在台子上的楚北柠有些傻眼,怎么好端端的跑出来这么个搅局的? 她原计划直接弄走怡红院的四大台柱子,到时候玉娘定然现身,不想半道儿跑出来一个截道的? 楚北柠吸了口气冷笑道:“郑小公爷……虽然我这金叶子也值四十万两,那也比你那四十万两金贵!” “你还是回去玩儿吧,四大美人我就带走了。” “呵呵,楚……王公子,”郑天褀到底也不敢当众揭穿她的身份,毕竟太子表哥喜欢楚家大小姐,这事儿他清楚,他也不傻。 可就是想给楚北柠添堵! “那小爷再加十万两,五十万两如何?” 楚北柠暗自磨牙,今儿怎么跑出来这么个愣头青。 她无助的看向了财富排行榜第五的无忧山庄的少庄主,可怜巴巴的样子让慕泽很想让她滚下来,别丢人现眼了。 慕泽冲楚北柠竖起两根手指头,打了个唇语。 “老子借给你的,得还!” 楚北柠感激的很想和他立马拜把子,忙看向了郑天褀道:“呵呵,小爷再加二十万两,六十万两!” “一百万两!”突然一道沉冷的声音阴森森的从楼梯口传了出来。 ------------ 第259章 各怀心思 裴朝就那么缓缓从正中的楼梯口走了下来,眉眼冰冷,步步如刀,走到了高台正对着的那些椅子边。 之前还和楚北柠吵得不可开交的男人们,瞧着柱国大将军竟然也来点美人了,顿时吓得齐刷刷起身向后退开。 因为退得太匆忙竟是将椅子都带倒了,一个个脸色发白。 现下也不说一个位置是三千还是一万两了,谁敢和裴将军抢女人,找死不成? 所有人都自认倒霉,忙纷纷退开。 一时间稀里哗啦,椅子摔倒的声音,人不小心趴在了地上的声音,和着一阵阵的惊呼声,倒是让中庭的气氛便是诡异紧张了起来。 裴朝四仰八叉的坐在了最正中的椅子上,他身形高大,两条大长腿就那么分开端坐,气势宛若帝王。 随即抬眸死死盯着高台上已经看傻了的楚北柠,如霜似雪的桃花眸,淬了冰,冷的让人心悸。 就那么看着女扮男装的楚北柠,恨不得将她冰冻在台子上。 上帝,真主,老天爷啊! 楚北柠刚才只顾着在二层包厢里图新鲜,和妹纸们玩耍了,竟是不知道裴朝也来了。 她今儿仅仅是想要带走四大美人,然后逼迫苏三娘出现,怎么这么个简单的想法实行起来居然这么难? 她动了动唇,无措的又看向了慕泽。 慕泽一副看死人的表情,看着楚北柠缓缓摇了摇头,楚北柠面带哀求。 再借点儿!老娘卖自己还你钱! 慕泽吸了口气,给她比划了五根手指头! 楚北柠咳嗽了一声:“本公子再加五十万两,一共是一百一十万两!” 四周顿时惊呼了出来,随后慕泽便派人兑了银锭子,一箱子一箱子抬到了高台下面。 这大概是怡红院里第一次见这种阵仗,之前点美人也就是几万两罢了,今儿这些人疯了不成? “一百五十万两!”裴朝缓缓道,抬眸死死盯着楚北柠,好像他要买下来的不是四大美人,是那个俊俏的小公子。 裴家四爷裴恒已经无娘可骂,忙命人抬了几箱子金锭子送了过来。 “金锭子!是金锭子啊!” 楚北柠快要哭了,忙求助的看向了慕泽,慕泽别过了视线,不理会楚北柠的哀求。 今儿还是算了吧,打道回府。 泽爷!泽爷!再借点儿!我割肾还你! 慕泽闭了闭眼,没好气的比划了一个手势。 楚北柠梗着脖子高声道:“一百五十一万两!” 四周顿时传来了哄笑声,这个小公子估计招架不住了,再这么下去怕是倾家荡产了。 其实也大可不必,估计现在就是为了个面子,可为了这点子面子,亏了这么多也不怎么好。 仅仅是怡红院的几个女子罢了,何必这般的较真。 几个好心人瞧着楚北柠一个小公子,年幼不懂事忙低声劝了劝。 只有楚北柠明白,这哪里是钱的事情,爹爹冤案只有这一条线,万一断了,以后再没有机会了。 不过她也只敢在裴朝的基础上加一万两。 “二百万两!”裴朝不动声色,眼神阴沉。 又是几箱子金锭子搬了进来。 楚北柠这下子真的要哭了,老娘一万两一万两的加,你丫的五十个W的加,有意思吗? 四个美人你一起要,之前咋没见你这么色急呢? “长公子,你的肾行不行啊?要这么多美人?”楚北柠冷笑道。 四周顿时哄得一声笑了出来,随后意识到这可是笑话帝都的铁面阎罗裴朝啊,纷纷捂着唇将笑憋了回去。 裴朝丝毫不以为意,仰靠在了椅子上,看着楚北柠唇角勾起一抹冷冽。 “本将军的肾好不好,王公子试一试不就知道了吗?” 噗!四周顿时传来一阵呛水的声音。 难道今儿裴将军看上的不是四大美人,是高台上的那个俊俏小郎君? 怪不得裴家家大业大造化大,长公子就是不娶妻,原来……那个……哦~~~ 所有人看向裴朝的视线都变了,有些长得年轻好看的男子竟是带着几分跃跃欲试,如果能凭借美色得到长公子的提携,何愁没有富贵? 裴家抬进来的金锭子晃得人眼晕,即便是上了年岁的自认为风流俊雅的也有些跃跃欲试了。 裴家的几只忙低下了头,完了,完了,完了…… 大哥彻底完了,但凡是遇到楚北柠,大哥的脑子就被猪啃了,还能这般给自己身上泼脏水? 楚北柠磨了磨牙,刚要说什么,突然一个声音朗笑着传了过来。 “呵!好热闹啊!你们大晋一个小小的怡红院,竟是藏着这么多精致的美人,本王也凑个热闹!我出二百五十万两,同样也是四个全要?哈哈哈哈哈……” 尼玛!这又是谁?哪个孙子? 楚北柠忙转过身看了过去,不想看到的竟是赖在大晋不走的柔然王子斛律衍。 只见他轻摇着折扇,就像是大晋朝的那些浪荡公子哥儿,缓缓拾级而下,走到了裴朝的身边坐了下来。 裴朝眉眼间的冷冽更深了几分,这厮掺合什么? 斛律衍同裴朝点了点头,算是见礼,可看着裴朝的视线却带着几分警惕。 他今日来怡红院是来找一个人的,他依稀已经查了出来,怡红院的幕后老板可能是他们柔然部族的人开的。 柔然和大晋之间必然有一场大战,可是之前柔然设在大晋收集消息的情报之所尽数被人清除,他现在得重新找一个地方帮他收集大晋的所有情报。 以后一旦柔然对大晋开战,便是占据了先机。 既然怡红楼的幕后之人是柔然人,那就好办了。 不过他今天来还是要从怡红楼拿一样东西,对于柔然很重要的东西,据说就藏在怡红院里。 可是楚北柠居然女扮男装来这里点美人,接着是郑国公府的小公爷也来点,裴朝也来,难不成东西在四大美人的身上。 那他就不能让了,继续点吧! 柔然的王子也来掺合了,那些宾客更是再也不敢坐在前面,纷纷站在边儿上,眼底却发着光,今晚的大戏真的是好看。 哗啦一声!一筐接着一筐的宝石倒在了四大美人的脚下。 那四个被点的美人几乎要晕过去了,今儿到底是怎么了?玉皇大帝显灵了吗? 楚北柠已经没脸看慕泽了,别说是卖肾,就是全身的细胞分解了卖也不够啊! 算了!算了!惹不起!惹不起! 下回再说! 楚北柠刚要认怂,突然从楼梯处又走下来几个人,为首的正是大晋太子玄宸。 玄宸抬眸温和的看着脸色惨白的楚北柠笑道:“王公子,本殿之前承过你的一个人情。” “今夜既然要竞价点美人,就要点个痛快!你银子若是不够,从本殿这里拿!” 他别过脸看向了玄昭:“七弟,去兑金叶子来!” 玄昭咬着牙:“太子哥哥,你可长点儿心吧!” ------------ 第260章 点你 玄宸低声道:“想想你的小瘸子,这银子该不该借?” “借!”玄昭转身冲身边的随从打了个手势,“连夜将帝都所有钱庄的门给小爷我打开!今晚既然要玩儿就玩儿一票大的!” “柔然大王子要玩儿,我们大晋的皇子们不能不陪啊!” “大家一起玩儿!” 裴朝和斛律衍看到玄宸后,倒是不能再坐着了,忙起身冲玄宸见礼。 裴朝不得不将中间的位置让给了玄宸,可眉眼间的冷冽更是深邃了几分。 不一会儿,怡红院的门口传来一阵阵牛叫声,十几辆牛车拉着金锭子,银锭子,宝石珠子,金叶子,一车车的停在了门口。 四周的人已经完全看傻眼了。 玄昭冲裴朝笑了笑,裴朝忙又挪开了一个位置,玄昭道了声谢挨着自家大哥的右手边坐了下来。 玄宸温柔的看着台子上有些不知所措的楚北柠笑道:“王公子,请!” 楚北柠算是看出来了,这帮家伙不是点美人,这是点她呢,怕是都识破了她的身份。 登时尴尬到了极点,各位爷爷们啊! 我就是想找怡红院的幕后老板娘谈谈过去的故事,你们这一个个干啥呢,这是? 再者说来,太子玄宸的银子是那么好借的,借慕泽的银子都得卖个什么玩意儿才能还,借了太子的估计得卖命! 她的命精贵着呢,可不想被人给真的玩儿了。 可已经被逼迫到了这个份儿上,楚北柠高低得整两句儿。 “这个……”楚北柠咽了口唾沫,突然一道笑声刺耳的传来。 随后楼梯口又走下来几个人,竟是安王和梁王。 好似两个人偶然相遇,可瞧着像是有什么猫腻。 玄鹤今晚的计划已经彻底被楚北柠打乱了,太子,裴朝还有柔然大王子的出现,早就将和安王接头的那几个人惊走了。 他根本抓不到安王的把柄了,此番不得不装作偶遇安王,然后一起下来看戏。 他冷冷抬眸盯着楚北柠,看这个小王八蛋唱出来的大戏! “哟!三哥!四哥!你们也来凑热闹了?”玄昭笑了出来。 玄鹤和玄清同太子见礼,随后淡淡扫了一眼裴朝,眼风如刀。 裴朝缓缓接了,又往外面挪出来两个位置,玄鹤坐在裴朝的旁边。 楚北柠看着下面那一双双不怀好意的眼睛,尤其是看到玄鹤的,竟是下意识脖子缩了缩,人也矮了三寸。 随后一想,他毕竟是她的前夫了,这怕什么。 楚北柠又支楞了起来,咳嗽了一声,可到底这个竞价不能再这么竞下去了。 今晚除了一,其余的二三四五的财神爷都在,她怕是将整个楚家卖了都不够和这些人玩儿的。 “呵呵呵,既然你们这么喜欢美人,本公子就算了,不和你们争了!” 斛律衍一愣,顿时觉得有些不对劲儿,难不成他理解错了?东西不在四大美人身上?怎么楚北柠这个女人这么快就放弃了? 他一阵阵后悔,花了二百十五万两银子的代价,就弄成了现在这个局面? 可是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 楚北柠实在是招架不住下面这些人的目光,尤其是那双冷冰冰的凤眸,忙要翻过围栏逃走。 不想裴朝冷冷笑道:“王公子,你觉得你今儿还能走得成?” 楚北柠翻围栏的动作顿时定在了那里,不可思议的看向了裴朝:“那你要如何?” 裴朝缓缓抬起手点着楚北柠冷笑道:“本公子看上王公子你了,多少银子,开个价!” “要么和本公子继续点美人,要么你被本公子点!你瞧着办!” 玄鹤眸色一闪,手缓缓攥成了拳。 四周所有人看着裴朝的表情简直是精彩绝伦。 “你们看!果然是断袖嘛!” “可不是,看不出来吧?” “我妹妹若是晓得裴将军是个断袖,怕是要哭死了去!” “桃公子,你这细皮嫩肉的有希望啊!哈哈哈哈……” 裴家几兄弟一阵阵的冒汗,今儿带大哥来这里当真就是个错误。 玄宸等人脸色也暗沉了下来,玄昭嗤的一声笑了出来。 “断袖?哈哈!裴家家主不得气死?” “少说话!”玄宸止住了自家弟弟的话,毕竟裴将军现在是父皇比较在意的年轻将领,多少留些面子。 裴朝丝毫不在意四周的人眼神,直盯盯看着跨在了围栏上,进退两难的楚北柠。 除非楚北柠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说她自己是个女人,可楚家大小姐来这种地方点美人,传出去的话,楚家的其余姑娘要不要嫁人了?家族的名声尽毁。 可不说的话,她就是个普通的俊俏小公子,今儿他裴朝采取点儿什么抢走这个小公子,顶多传为一场风流韵事。 若是其他的人帮忙便是惹了一身骚,况且都是名门贵族和一个寻常公子哥儿牵扯这么深,还是会引起百姓的怀疑,给楚家带来麻烦。 裴朝吃定了楚北柠,玄鹤此时缓缓起身嗤的一声笑了出来。 “不巧,本王也看上了这位有意思的小公子,既然裴将军喜欢,本王也喜欢,不防咱们二人较量较量?” “三百万两,这位小公子可愿意跟本王走?” 众看客…… 所有人都惊得说不出话来。 老天爷啊!大晋这是怎么了? 两位最能打的将军怎么都喜欢俊俏小郎君?还争起来了? 太子眸色变了变,一边的玄昭忙拉住了自家太子哥哥的手臂低声道:“哥!冷静!你不喜欢男人!你喜欢女子!你可是储君,别犯傻!” 玄宸眸色沉了沉。 楚北柠却是要疯了,玄鹤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你不是要争夺那个位置吗? 搞什么啊现在? 喜欢男人?这事儿要是传出去,晋武帝知道了,不打死你才怪! 你可是皇族子弟,这不是自绝后路吗? “等一下!”楚北柠忙看向了玄鹤,咳嗽了一声笑道:“在下就是个糙汉子,王爷喜欢,在下也不敢得了王爷喜欢。” “王爷,裴将军,二位估计是喝多了,喝多了。” “我说几句,”楚北柠不得不硬着头皮从围栏那边折返了回来,回到了高台上,笑看着四位吓傻了的美人。 “裴将军,郑小公爷,”楚北柠又同斛律衍点了点头笑道:“咱们四个人都想要包下怡红院的四美,可诸位都财大气粗,这么争下去哪里是个头儿。” “不若我想个办法,咱们几个比试一场如何?谁赢了,谁抱得美人归!” 玄宸淡淡扫了一眼郑天祺,郑天祺忙高声道:“本公子退出,什么四美,丑死了,不要了!” 高台上四个美人要哭了。 楚北柠一愣,现在只剩下了三个人竞争,她突然想到了个主意。 她高声笑道:“既如此,咱们今儿玩一个特殊的游戏,谁赢谁带走美人,正好三个人玩儿的。” “王公子,你想玩儿什么?本殿倒是很想听听!”玄宸立场鲜明的顺着楚北柠。 楚北柠清了清嗓子:“此游戏乃天下第一好玩儿的游戏,还能和银子挂钩,也不伤和气!那就是斗——地——主!” ------------ 第261章 明牌 这大概是大晋史上最罕见的一次牌局,简直是叹为观止。 高台上已经摆了一张方桌,楚北柠,斛律衍还有裴朝分别坐在了桌子边。 桌子上放着一副特殊的牌,是楚北柠当下找来了硬一点的竹片画出来的,上面画着特殊的符号。 幸亏裴朝和斛律衍都不是傻子,甚至是绝顶聪明,这种符号一教就会。 此番桌子外侧站着红娘还有四大美人,四大美人已经顾不上什么雅致风姿了,齐刷刷站在了楚北柠的身后,给楚北柠加油打气。 毕竟有钱的男人很常见,有趣的灵魂可不多见,她们打心眼儿里喜欢这个王公子,巴不得他赢了后,将她们一起带走。 姐妹们都是伺候男人的人,尤其是帝都的这些权贵,翻脸无情,稍有个伺候不慎便是生死在眼前。 裴将军固然长得好看,煞气太浓,看着就害怕。 斛律衍固然煞气不足,可毕竟是柔然人,她们也不愿意触了霉头。 唯独这位王公子,对她们和蔼可亲,还大气,关键她们敏感的感觉到,这个王公子对她们不像其他人一样鄙夷,而是难得的尊重甚至是怜惜。 故而四个美人紧张的抿着唇,几乎要靠在楚北柠的身上了。 “王公子!出这个!出这个王公子!” “好说!好说!妹妹们稍安勿躁!”楚北柠唇角微翘,染着一层令人舒服的笑意。 高台四周却端坐着太子,安王,静王还有梁王爷,其他的权贵也伸长了脖子看着台子上的这一场赌局。 楚北柠也不占裴朝和斛律衍的便宜,而是提议先试着玩儿几局,玩儿下来以后如果裴朝和斛律衍喜欢这个玩儿法,他们便正式开始了。 “顺子!”楚北柠啪的甩出了一沓牌。 裴朝冷冷吐出来一个字儿:“炸!” “哈哈哈哈……王炸!”斛律衍发自内心的开心,这游戏太好玩儿了,他竟是隐隐有些上头。 没想到试玩儿的这几局,他竟是赢了六七成,裴朝赢了三四成,唯独楚北柠一直输,表情都要垮下来了,还不停的被身后的美人们指点。 呵呵!到底是女人!还以为能通过玩儿牌便赢了他,简直是做梦! 裴朝也生出了几分兴致,将手中的牌丢了出去,抬眸看着面前眉眼艳丽的楚北柠冷冷笑道:“不必试玩儿了,正式开始吧!” 楚北柠眼神一慌忙道:“裴将军,斛律王爷,咱们再试几局!我不知道这是咋了,手气不是很好!再给个机会嘛!拜托了!” 楚北柠眼巴巴的看着裴朝,裴朝眸色一闪,心头一跳,脸上却更是冷厉了几分。 “试到什么时候去?不试了!正式开始吧!” 斛律衍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再试下去,这天儿可就亮了!” 楚北柠不情不愿的点了点头,苦着脸开始洗牌。 四周围观的几个人也是脸上晕染着些许紧张之色。 长风不禁低声道:“王爷,楚姑娘瞧着状态不是很好,别真的给输了。” 玄鹤冷笑了一声:“那两位怕是要倒霉了!” 楚北柠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缓缓起身冲太子玄宸躬身行礼道:“殿下,那小的再和殿下借一点儿银子吧!” 玄宸也是替楚北柠捏了一把汗,高声笑道:“外面牛车上的宝物随便取用!” 楚北柠忙道谢,随后太子府的人将一大箱子的金锭子送了进来,堆砌在了地面上。 裴朝一抬手,裴家人也将装着金锭子的箱子送了进来。 斛律衍自然不敢落后,高兴的跟进。 楚北柠咳嗽了一声道:“十局!我们碗里面的每一颗豆子代表一箱子金锭子,一会儿十局结束后,谁面前的豆子最多,谁赢!最后折算成银子。美人归那位爷,银子也归那位爷!” 裴朝冷哼了一声,斛律衍却是迫不及待的笑道:“好!王公子请!” 楚北柠轻笑了一声,眸色微微掠过一抹寒凉。 方才是让着你们的,你们还真的以为老娘穿越前那十万欢乐豆是白得的吗? 红娘高声道:“比试开始!” 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眼巴巴瞧着高台上的决杀。 瞧着那一箱子一箱子的金锭子被搬进来,这样的赌局太刺激了,即便是经常混迹帝都赌场的那些老赌棍都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也只有这些权贵们能玩儿得起。 时间在紧张又刺激的局面中缓缓流淌。 楚北柠连着输了三局,斛律衍赢了两局,裴朝赢了一局。 玄宸也有些坐不住了,直起了身子看向了高台。 斛律衍身后的金锭子越来越多,他嗤的一声笑了出来:“不好意思诸位,得空儿本王请你们喝酒。” 赢了这么多的金锭子,他难得说这么大气的话。 楚北柠不动声色,眉头紧锁,定定看着手中的牌。 裴朝扫了一眼楚北柠,眸色阴晴不定。 第四局正式开始了。 “抢地主!”楚北柠瞧着牌不错,高声喊了出来。 “我抢!”斛律衍继续做大,嘿嘿笑了出来。 裴朝的牌不怎么样,可是瞧着斛律衍那个得意的样子便是脸色沉了下来。 “我也抢!”他声音沉冷。 楚北柠唇角勾起了一抹嘲讽,小裴子啊小裴子,一会儿怕是你输的连回家的路也认不得了。 楚北柠缓缓吐出来两个字儿:“明牌!翻倍!” 四周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翻倍意味着什么,所有人都不言而喻。 裴朝和斛律衍看向了楚北柠的牌,顿时愣在了那里,顺子,天衣无缝的顺子,硬生生将裴朝和斛律衍的牌憋死在手中。 第五局……第六局…… 第十局…… 全部都是明牌! 都是明牌! 而且楚北柠全赢! 四周陷入了死一样的寂静,楚北柠身后的位置已经堆满了金山,裴朝和斛律衍身后的那些金锭子所剩无几。 裴朝还好一些,斛律衍像是一个输疯了的赌徒,几乎将自家的宝石也输了个精光。 斛律衍刷的一下子站了起来,死死盯着楚北柠,眼睛都红了。 玄鹤眉头微挑,手缓缓放在了腰间的佩剑上,如果斛律衍犯浑,他直接给他一刀。 楚北柠抬眸看着双眸赤红的斛律衍,不想柔然大王子还真的是输不起。 “殿下,愿赌服输!既然坐在了这个桌子上,最后什么样的结果,各自都得承受!” ------------ 第262章 骗得我好苦 斛律衍死死盯着楚北柠那双清亮的眼眸,突然心头一跳,坏了,上当了! 这个女人素来是个奸诈无耻的,刚开始她是故意输掉牌局的,引着他上钩。 可自己好歹也是柔然大王子,倒也是不能当下翻脸显得太过小气。 但是既输掉了银子,又输掉了机会,他脸色铁青实在是压不住脸上愤怒的表情,气呼呼坐在了椅子上,随即冷笑了出来:“愿赌服输!不过裴将军输的也很惨啊!” 裴家和楚家素来不和,裴朝也同样上了当,他故意挑着裴朝的火儿,一般武将脾气都差。 此番若是裴朝琢磨出来被楚北柠耍了,岂能善罢甘休? 裴朝根本没有理会斛律衍的挑拨离间,死死盯着楚北柠,似乎想要从她身上挖出点什么东西来? 楚北柠云淡风轻的看着面前的裴朝,脚下的腿却是微微紧绷,随时随地准备逃。 这厮不是个好对付的,斛律衍这个无耻之徒竟是挑着裴朝的火儿来对付她。 不过这么多双眼睛瞧着呢,人人都看到她这是赢得光明正大,裴朝纵然想要做什么也得顾及一下脸面吧? 许久裴朝缓缓站了起来,却是俯身凑到了楚北柠的耳边低声道:“你今晚不是志在美人吧?到底来怡红院想干什么?别和我说你一个女人也喜欢女人?” 楚北柠一愣低声笑道:“裴将军,万事兼有可能,男男女女,性别之类的不要太过纠结,哈哈哈哈……” 裴朝眸色一闪咬着牙道:“我会查出来的。” 裴朝晓得今天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不能把楚北柠怎么样了,直起身准备离开,不想楚北柠低声笑问道:“裴将军来这里又是为了什么?” 楚北柠死死盯着裴朝的脸,心头却打着突。 苏三娘子的身份是慕泽查出来的,她敢保证到目前为止这些人都不知道苏三娘子和回风谷的秘密。 即便是裴家也不知道,毕竟裴家人做事一向不留后路的。 若是晓得回风谷的那个玉娘还活着,而且还在怡红院怕是早就将怡红院灭门了,哪里还能留活口? 今天怡红院里聚了这么多人,各自都有各自的目的,她也没时间一一细查,只想探一探裴朝的口风,瞧瞧他是个什么意思。 毕竟涉及回风谷的事情,她丝毫不敢掉以轻心。 裴朝不想楚北柠竟是反问了过来,神色微微一顿。 他能来这里,还不都是拜她所赐? 这个女人已经严重影响到他传宗接代了,他今日被弟弟们簇拥着来这里,就是想要瞧瞧自己是不是得了什么心理上的病? 以后再也喜欢不了别的女人,别说是喜欢便是接纳也是困难,这还怎么娶妻生子? 楚北柠的罪过当真是大了,她竟是还敢问他这个问题? 裴朝咬着牙冷冷道:“你不会想知道答案的!” 楚北柠眉头一蹙,实在摸不清这厮到底是几个意思。 她也顾不上理会裴朝,起身走下了高台冲太子玄宸躬身抱拳行礼后,将之前借太子的银子还了回去,还赚了不少。 此番站在楚北柠身后的四大美人欢呼着扑向了楚北柠,楚北柠笑着左拥右抱好不热闹。 玄鹤别过了视线,简直是没眼看。 楚北柠冲四周骂骂咧咧嫉妒异常的男子们纷纷抱拳笑道:“不好意思了,兄弟们!四大美人归本公子了!” “走!咱们玩儿去!” 慕泽翻了个白眼,当真是不想说什么了。 其余几位爷齐刷刷眼角抽了抽,各自表情怪异。 不过事已至此,再留在这怡红院里面便是自讨没趣,今儿闹出来这么一出子,不晓得传出去会掀起什么样的风浪。 红娘亲自带着楚北柠去了后面的阁楼里歇息,此间便是怡红院里美人与客人共度良宵的地方。 楚北柠被引到了最深处的一幢阁楼,外面看着雅致得很。 她不担心怡红院的人对她会怎么样,慕泽已经安排好了人手,况且方才走了的那几位爷可不都是吃素的,必然会派了人过来听墙角。 故而四周黑暗中不晓得藏了多少人,这种情形下她反倒是安全的。 龟奴掌灯走在了最前面,四大美人莲步款款陪在了楚北柠的身后,红娘在一边小心翼翼说笑,终于走到了阁楼前。 阁楼小巧精致,一共有二层,楚北柠拾级而上来到了二层的卧房。 蜀绣纱帐层层叠叠,屋角燃着梨花香,紫檀木拔步床上罩着粉色纱幔,衬托着整间屋子都旖旎了起来。 楚北柠刚迈步走了进来,脚下的步子微微一顿看向了拔步床旁边的梨花木椅。 椅子上此番端端正正坐着一个中年美妇,虽然已经人到中年,却打扮得还像是一个少女的样子,即便是头发都是少女才梳的留仙髻。 穿着一件丁香色百褶裙,外面罩着翡翠绿罩衫,清清爽爽的坐在那里。 长得分外好看,杏眼桃腮,眉眼瞧着大气,只是眼角的纹络却显出来她真实的岁月。 她此时缓缓抬眸看向了楚北柠,那一瞬间却是呆住了,竟是一下子从椅子边站了起来,死死盯着楚北柠的脸。 楚北柠眉心一跳,这是苏三娘子?怡红楼的幕后老板娘? 她脚下的步子微微迟疑了一下,不想被身后四大美人狠狠推进了暖阁里,随后哗啦一声将门从外面关上。 红娘的声音传来:“你们几个守着这里,任何人不得靠近,否则格杀勿论!” 楚北柠唇角勾起了一抹嘲讽淡淡笑道:“当真是不温柔,还是刚才娇娇弱弱的好。” 她随即也看向了对面的女人,下巴微微扬了起来,眼眸间的笑意一点点冷了下来。 “玉娘,你好啊!” 苏三娘顿时眸色一闪,却是手掌伸出,袖间的短剑滑到了掌心,朝着楚北柠刺了过来。 楚北柠心头一惊,这女人疯了不成? 第一次见面就动刀子! 可是回风谷那一场战事便是这个女人从中作梗,才害的楚家军全军覆没,害的她父亲含冤而死。 她猛地掀起了裙摆,藏在腿上的两把匕首同时抽出,抬起手挡住了苏三娘的进攻。 两个人瞬间斗在了一起,竟是带着几分你死我活的决绝。 “你是楚贲的女儿?之前不是很丑吗?什么时候变了模样?”苏三娘气急败坏问道。 楚北柠心头却是拿不定主意,这个老娘们儿脑袋是不是被门挤过?怕不是有病吧? “关你屁事!本姑娘人美心善自有上天眷顾!” 苏三娘登时手中的刀法一变,居然是楚北柠瞧着熟悉的刀法。 “你会楚家刀法?”楚北柠顿时愣住了,这一愣被苏三娘瞅了个空子,居然一掌将她拍到了墙壁上。 楚北柠穿越而来武功实在是不敢恭维,这也是这些日子练了练,不然哪里敢硬碰。 苏三娘的刀尖紧跟着便刺到了楚北柠的脸上,楚北柠忙抬起手护住了眼睛。 一刹那间,刀锋擦着她的耳边戳了过去,直接钉在了墙壁上。 楚北柠的手却被苏三娘子一下子抓住,她低头死死盯着楚北柠的手掌。 “你也是断掌?” 楚北柠忙要缩回去,她这手的掌纹很是奇特,其实也不算是断掌,就是掌纹和正常人不太一样罢了。 可能是她娘亲就是这样的掌纹,可惜娘亲死了,她也不知道是不是。 苏三娘死死盯着楚北柠的掌心,抓着她的手掌太过用力,指节都泛白了。 突然她仰起头大笑了出来:“楚贲啊楚贲!你骗得我好苦啊!好苦啊!!” 她笑着笑着竟是嚎啕大哭了出来。 楚北柠彻底傻眼了。 ------------ 第263章 错的离谱 场面瞬间变得阴森诡异了起来,一个素未蒙面的女人,还可能是害死她爹的女人。 不仅开了一家很吸金的怡红院,居然还会楚家刀法。 一般楚家刀法只有楚家子弟才能学,即便是楚家子弟也不全能学这个玩意儿。 比如她就不会,只有三妹妹是父亲手把手教出来的,其余的妹妹也没有这个机会。 父亲对于楚家刀法很是看重,不能学的,没有那个资质学的,他绝对不会教,说教了就是辱没先人。 好家伙,老爷子一边骂着辱没先人,一边却教给一个女人,这个女人既不是楚家子弟,也不是他…… 不会吧? 楚北柠想到此处,看着眼前苏三娘的眼神微微一变,这个女人不会是老爹的情人吧? 此番楚贲的老情人紧紧抓着楚北柠的手,哭得那是昏天暗地,日月无光。 楚北柠磨了磨后槽牙,忙甩开了她的手,却是手中的匕首刺了出去,径直抵在了那个女人的脖子上。 “说!当年回风谷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为何裴家的战史里有你的名字?” “若是说不出个一二三,我剥了你的皮!” 楚北柠声音冷冽,是真的气狠了。 她咬着牙道:“回风谷一战,楚家军全军覆没,我爹也深受其害,你既然会楚家刀法,说明和我爹渊源颇深!” “我爹哪里对不住你,你为何如此害他?” “你爹?”苏三娘缓过了劲儿,丝毫不在乎脖子上被楚北柠抵着的匕首,竟是又朝前探了探身子。 匕首居然将她雪白的脖子也划破了一条血口子,渗出了血。 楚北柠反倒是慌了,忙将匕首挪开,却是诧异的发现苏三娘的眼神竟是变得空洞了起来,整个人像是处于游离状态,神神叨叨的。 莫非受了刺激? 楚北柠下意识看向了自己的掌心,就因为她掌纹特殊,就将苏三娘刺激成了这个样子? “你说还是不说!今晚我陪着你们怡红院玩儿了这么大一出子戏码,你以为我真的和你耍呢?” 苏三娘却是抬眸死死盯着楚北柠的脸颊,像是要将她脸上的每一寸都仔细分析一二。 许久她才苦笑了出来:“太像了,之前你貌丑无比,如今变了个人,真的就是一个模子拓出来的。” “呵呵……楚贲啊楚贲……果然在你的眼里,你的大哥比一切人都重要,是吗?” “我苦苦等了你二十年啊!你竟是骗得我好苦!好苦!” “我也好恨!好恨!” 又是大哥?楚北柠眼神一闪,一把抓住苏三娘的手:“把话说清楚,什么大哥?那人是谁?” “我难道不是我爹的女儿?那……” 苏三娘子像是被楚北柠的话惊醒了去,之前癫狂的表情渐渐沉稳了下来,恢复了之前板正没有丝毫表情的模样。 她此番瘫坐在了地上,妆容全花了去,丝毫不以为意。 还是死死盯着楚北柠的脸,看了又看,楚北柠一度以为自己要被这个女人吞进肚子里去。 好半天苏三娘才缓过了劲儿,缓缓扶着墙壁站了起来,踉跄着朝着椅子边走去。 那一瞬间,倒像是瞬间苍老了许多,即便是走路都是耄耋老人的走法。 她重新坐在了椅子上,再看向楚北柠的时候,脸上染了些许嘲讽。 “你就是楚贲的女儿,不然依着你这个性子还能靖北候府待下去不成?” “楚家大小姐,我作为过来人奉劝你一句,好好照顾楚家,可别东想西想,对你没什么好处。” 楚北柠一颗心沉了下来,又是这句话。 之前王姨娘这么说过,现在苏三娘也这么说。 她们极力强调她就是爹的女儿,可她们越是这么说,她怎么觉得越是心虚得慌? 她抬眸看向了苏三娘:“你见过我娘?” “自然是……”苏三娘突然顿住了话头,“你娘有什么好见的。” 楚北柠方才也就是出其不意的问了她一句,不想还真问出来一些东西,这个苏三娘绝对和自己爹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她死死盯着苏三娘那张娇媚的脸,很想掐住她的脖子,将她脑子里知道的秘密全部挤出来。 她眼眸缓缓眯了起来,刚要心头盘算着怎么才能撬开苏三娘的嘴,不想苏三娘定定看着她道:“明日……” “明日?”楚北柠眉心一跳。 苏三娘吸了口气,唇角染上了几分苦涩。 “明天正午时分,你来怡红院,白天的怡红院很是冷清,人也少,我们好好谈谈。” “你父亲的事情,回风谷的事,但凡是你想知道的,我都告诉你如何?” 这下子轮到楚北柠不会了,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好说话? 她嗤的一声冷笑了出来:“呵!今儿你不说,我还就不走了呢!万一明天你跑了,我到哪儿找你去?” 苏三娘子笑了出来:“没想到你这丫头倒也是个有趣的,呵呵,你也看到我这怡红院了,我家大业大往哪里跑?” 楚北柠这下子倒是放心了,慕泽还派人在这四周盯着呢,她也跑不了。 况且如今瞧着她精神恍惚,倒像是很激动的样子,怕也是说不成个话儿。 楚北柠将手中的匕首收了回去,看着苏三娘道:“苏三娘,我爹既然能将楚家的刀法都教会了你,他对你不薄。” “回风谷的事情,我希望明天你也给我一个交代。” “不然我便是追到你天涯海角,也会让你不得安生!” 苏三娘笑了笑:“楚姑娘请回吧!夜深了,外面可有不少人盯着呢。” 楚北柠冷哼了一声,转身走出了屋子,朝着外面行去。 门口守着的四美和红娘此时瞧着楚北柠大摇大摆从老板娘的房间里走了出去,一个个脸色具是变了变。 “你们四个在此候着,”红娘吩咐了一声,随后轻轻推开了门走了进去。 屋子里方才两个人打斗将桌子上的一盏宫灯都打碎了,地上到处是凌乱的物件儿,只剩下了另一盏灯,染着昏暗的光。 苏三娘仰头靠在了椅背上,却是抬起手挡住了脸,定定坐在了那里。 “主子!您要不要沐浴后好好歇息一会儿?”红娘跟了苏三娘十几年了,从未见过主子这般的颓丧。 苏三娘的声音有些发闷,沉声道:“我对不起他,一切都是我错了,错的离谱,错的不可饶恕!” ------------ 第264章 见面礼 楚北柠折腾了一晚上,就只得了一个明日之约。 她刚走出了怡红院上了马车,不想慕泽就钻了进来。 “怎么样?”慕泽定定看着楚北柠,“得到了你想得到的消息了没有?” 楚北柠摇了摇头:“她约我明日正午时分在怡红院的阁楼里见面,说到时候告诉我真相!” 慕泽低声道:“不怕,我已经在怡红院四周布置了人,她插翅难飞。” “不过方才还看到了裴家的人,甚至还有斛律衍的人,他们也盯着呢,你小心一些。” 楚北柠点了点头,抬眸看向了慕泽道:“慕泽,你见过我爹没有,或者我娘?” 慕泽一愣嗤的一声笑了出来:“楚北柠,你是不是今晚被银子晃傻了去?我和你同龄,要是见过你爹娘,你得喊我一声叔叔,哈哈哈!” 突然慕泽笑不出来了,看起来楚北柠的情绪不怎么好,忙咳嗽了一声道:“楚将军英勇无敌,最是大晋朝的英雄好汉。” “先贤祠里都有你父亲的塑像,万民敬仰的大英雄,大豪杰,人人都见过的。” “可惜,他可能不是我爹!”楚北柠托着腮看向了马车外面,眼底满是迷茫。 慕泽顿时脸色变了,一颗心狂跳了起来,他甚至很庆幸此时楚北柠的视线看向了窗外,没有觉察出他的明显失态。 他的一双手一点点攥紧,因为紧张骨节都有些发白,忙下意识的掩饰着抓起来小几上的茶盏喝了一口。 “别瞎想了,你爹最是疼你的,你如果不是你爹的女儿,那你给我当女儿吧,我会像宠女儿一样宠着你,绝对不让你受欺负!” “滚犊子!”楚北柠转过脸笑骂了一声慕泽,心头却是微微生出了几分暖意。 慕泽将她送回到了靖北候府,天已经完全亮了。 楚北柠也不知道为何困到了极致竟也是睡不着,随后打开了窗户,一缕初晨的新鲜空气吹了进来,让她整个人都为之一振。 她看向了外面清朗的天际,心头竟是有些期盼着什么,随后对着高耸的房檐高声喊道:“喂!兄弟!你家主子哪儿去了?不是每天都喜欢钻我家窗户,今儿怎么不来了?” 许久房檐上传来一个暗卫闷闷的声音:“昨儿怡红院的事情传到了圣上那里,今早几位主子都被请进了宫,连裴将军都被请进去了。” 楚北柠一愣,随后了然。 那么大规模的集体去怡红院闹事儿,说出来有辱皇家门风,怕是人人都得被晋武帝揍一顿,他的皇子们越来越有些不着调了。 楚北柠关上了窗子,沐浴更衣后倒头就睡。 昨儿的事情已经在帝都传遍了,王姨娘带着人想要来问问,瞧着大小姐睡着了,也不敢多问什么。 只得交代了李嬷嬷等人,以后多劝劝大小姐,好得照顾一下楚家的门面。 幸亏百姓们只说是王公子闹事儿,都在猜测神秘的王公子是谁,还不知道是楚家大小姐,不然那可是闹翻了天去。 楚北柠一直睡了两个时辰,用了饭后,直接让陈忠驾着马车去了怡红院。 昨儿闹得太狠了,怡红院已经关门歇着,也就是几几天,过了这一段儿时间又是帝都最热闹的地方。 楚北柠的马车刚停在了怡红院门口,红娘便带着人迎了过来,此时再看向楚北柠的眼神竟是微微变了几分,多了几分恭敬。 “大小姐,您这边请!” 楚北柠戴好了纱帽,毕竟这地方不好听,她得稍稍遮挡一下。 她随即跟着红娘走进了怡红楼的后院,整座后院虽然占地面积不像梁王府那样大,可胜在修得精巧万分。 亭台楼阁,假山小池,每一处都有每一处的风景。 此番已经到了盛夏时分,池子里开满了荷花,自带着几分清幽雅致。 楚北柠跟在了红娘的身后穿过了如画的长廊,最终来到了小池边的一处亭子。 亭子修在了假山上面,是整个怡红院最高的建筑,毕竟建在了山顶上。 坐在亭子里可以俯瞰四周的风景,甚至最远处能看到御河上飘着的乌篷船。 楚北柠走进了亭子里,突然整个人定在了那里,不可思议的看向了面前坐着的苏三娘。 她下意识眨了眨眼睛,难道是自己眼花了不成,眼前的苏三娘和昨天晚上见到的苏三娘简直是判若两人。 昨天晚上的苏三娘是神秘的,艳丽的存在。 今早苏三娘竟是只穿了一件纯白色锦袍,头发也梳成了妇人才梳的那种发式,脸上虽然也薄施了一层脂粉,可却是憔悴到了极点的模样。 最让楚北柠不可思议的是,这个女人昨天晚上还是一头乌黑的长发,她那个时候还觉得这个女人会保养,头发都和年轻人的一样好。 现在再看过去,竟是带着几分花白。 一夜白头? 楚北柠心头咯噔一下。 苏三娘靠着玉石雕刻的围栏坐在那里,眼前的石桌上放着一些简单的茶点,她像个孩子一样怀前竟是端着一只翡翠碗,有一搭没一搭捏着里面的梅花酥吃。 看到楚北柠进来后也不起身,淡淡笑道:“坐吧,别客气,好得我也是你的长辈,你在我面前不要拘谨。” “这几样点心是我请了最好的点心师傅做的,你也尝尝。” 楚北柠扫了一眼那些精致的栗子糕,梅花酥,开口梨花酥,冰雪酪…… 她坐在了苏三娘的对面,却是不动那些点心,苏三娘嗤的一声笑了出来,捡着桌子上的几样点心都尝了一口。 “还怕我毒死你不成?想当年你爹要是有你一半儿谨慎就好了,哪里会落了那样的下场?” 她声音微微发着颤,听得楚北柠眉头紧蹙。 楚北柠冷哼了一声,拿起了点心吃了一口:“嗯!味道不错!” 两个人倒像是忘年交一样,吃着点心,喝着茶,坐在那里赏景。 苏三娘抬起手将一只盒子推到了楚北柠的面前笑道:“第一次算是正式见面,总得给你这个晚辈一份儿见面礼,拿去玩儿。” ------------ 第265章 他该不该死? 楚北柠神色一顿接过了苏三娘给她的盒子,打开盒子一看,竟是一块儿带着几分铁锈的小铁片儿。 铁片儿看起来像是玄铁打造的,婴儿手掌大小,上面还刻着古怪的文字,不像是大晋朝的文字,也不像是其他国家的,就像是一种古怪的秘符一样。 楚北柠是真的傻眼了,第一次见到这么奇怪的见面礼,她唇角微翘拿在了手中,那一刹那间她脸上的神情僵在了那里。 低头定定看着躺在掌心中的这块儿破铁片儿,入手寒凉,甚至有点点阴森的气息。 材质居然不是铁,竟是一块儿石头,生了绣的石头? 楚北柠抬起头不可思议的看向了面前淡然吃着点心的苏三娘,苏三娘冷嗤了一声道:“瞧瞧你那大惊小怪,没见过世面的样子,送你了。” 楚北柠突然意识到这玩意儿怕不是那么简单的一块儿石头,她皱着眉头将这块儿小铁片贴身装进了怀中,即便是贴着温热的怀,还是渗透出一丝丝的森冷。 像是吞噬了地狱中无数阴魂的血,邪气得很,却又让人生出了几分渴望来。 “多谢!”楚北柠也不知道为何自己对苏三娘竟是没有惧怕的意思,总觉得这个女人身上有很多的故事,她倒是想听听。 苏三娘冷冷瞥了楚北柠一眼,随手又朝着楚北柠的面门扔过来一个东西。 楚北柠眼疾手快,一把抓住面前飞来的物件儿,竟是一个中国结一样的东西。 不过是用特殊的金银线编制而成,最正中镶嵌了一颗红宝石打磨而成的红豆,红豆上却是规规矩矩雕刻着一个令字儿,若不是仔细看都瞧不出来。 楚北柠笑了出来:“这个东西应该值不少钱吧?” 苏三娘冷笑了一声咬着牙道:“倒是一只贪财的小狐狸,自然是能卖很多钱的,也送了你吧。” “谢了,不过咱们也该谈谈正事儿了,”楚北柠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眼神里多了几分冷冽。 别以为给了老娘一些礼物,我就能放过你! 苏三娘缓缓坐直了身子,手中端着的翡翠碗却没有离手,捏了一块儿酥糖塞进了嘴里。 “我出生在柔然的扶风部落,虽然不是柔然王朝最大的部落,可却是最有钱的。” 楚北柠了然,扶风部落紧挨着大晋,柔然和大晋之间的边境互市贸易大部分掌管在扶风部落的手中。 虽然扶风部落的战力不怎么样,可却是柔然国的大财团,可谓是富商云集,最会经商的一个种群。 苏三娘因为回忆起了往事,眼底都带着些许星光。 她仰起头看着亭子上方的彩绘藻井笑了出来:“我是扶风部落酋长的女儿,跟着我父兄也算是走南闯北见识了不少东西。” “有一年我只身一人想要独自出来历练,就在车旗城开了一家酒肆。” “车旗城我听过,”楚北柠淡淡笑道,“柔然和大晋边地第一大城,柔然占过几天,一般是大晋占据的时候多。” “呵呵,对于我们商人来说,无所谓,只要能赚银子便成!” 苏三娘笑了笑:“当时我的酒肆刚开了没几天,有一天驻守车旗城虎贲军的几个小将来我的酒肆里喝酒。” 楚北柠眸色一闪,虎贲军? 当年她的父亲楚贲就是在虎贲军团里从一个小兵一直靠着无数场血战变成了虎贲军的将军,一手打造了近乎天下无敌的虎贲军团。 二十年前,父亲已经是虎贲军的一个小统领了。 苏三娘回忆起了过去,苍白的脸颊染了一层红晕,眼底竟是带着些许幸福。 “那个时候有几个地头蛇也在我的酒肆里喝酒,为首的一个头领已经骚扰了我许久,只是对方武功高强我也不敢硬拼。” “可当初离开部落的时候,和我阿爹放下了豪言壮语,定是要混出来一个人样儿让他瞧瞧,别瞧不起自家姑娘。” “为了这点子生意我也忍了,不想那天那个人越发的狷狂竟是对我动手动脚起来,我气急甩了他一记耳光,他便是要强行将我带走,还命手下准备砸了我的酒肆。” “那几个人在车旗城横行霸道惯了,又有官家的背景,车旗城本来就鱼目混杂大家都想过好自己的日子,不想管这闲事,眼见着我便是要吃亏。” “不想你父亲站了出来,那时候他仅仅是个小头目也不是虎贲军的将军,按理说不该得罪地头蛇免得惹来麻烦,可他站了出来,将我护在了身后。” 楚北柠暗自苦笑,自己老爹这大概是英雄救美吧,这种故事虽然俗套却也不失经典。 苏三娘唇角都溢出来笑:“楚将军的武功自然是那些下三滥的比不上,很快便是将那几个人打得连他们娘都不认得。” “这下子我以为他闯了祸,定会被我牵连,不想当时虎贲军团的主将……”苏三娘突然定住了话头,硬生生岔开这个话锋。 楚北柠敏锐的把握到不对劲儿,忙问道:“当初虎贲军团的主将是谁?” 苏三娘淡淡笑道:“我一个妇道人家哪里知道这些,只晓得那人不错,非但没有给你父亲记过,还重重赏了他。” “此后楚郎隔几天就来我的酒肆里喝酒,他很是豪爽,虽然是粗人一个,却因为讲义气兄弟众多,倒是将我的酒肆当成了他和兄弟们放松的地方。” “我那个时候就喜欢上了他,喜欢他的性子,喜欢他的为人,喜欢他忠厚英武的长相。” “每次我都将好酒好菜给他留着,我还在那年的初元节和他表明了心意,我们草原上的女儿喜欢便是喜欢,不拿乔作样,我就告诉他我喜欢上他了,问他能不能娶我?” 楚北柠撇了撇嘴,也不嫌肉麻。 “我爹怎么说?”楚北柠冷冷笑道,“指定嫌弃你长得丑,不想娶!” 苏三娘也不恼,瞪了楚北柠一眼:“他答应了,他说要娶我的,只是那个时候还不能。” “战事吃紧,他怕娶了我,我就得守寡,他说等他大哥办完一件大事后,他就带着我回帝都,娶我,还要和我生养好多的孩子。” 楚北柠脸色沉了下来,大哥,又是那个大哥? 办什么大事? “后来……”苏三娘的脸色渐渐黯淡了下来,“后来柔然边地突然爆发战乱,我只记得那一年很乱。“ “整个大晋朝全国都乱,南方暴动,边地混战,柔然,乌孙还有大晋之间的战争全面爆发。” 苏三娘的脸色渐渐变得苍白了起来,手都微微发抖。 “我父亲将我强行从车旗城带回到了部落里,我却不死心到处打听楚贲的消息。” “我身为柔然人却盼着我的楚郎能打赢柔然,我被父亲关起来的那一年几乎要疯了,终于我打听到了他的消息。” “他竟然……”苏三娘眼底闪过一抹冷光,“他竟然回到了帝都,虎贲军团主将战死,他成了虎贲军大将军,他因为战功卓著封了靖北候,据说还娶了一位极其美貌的妻子,封侯美眷,他多得意啊!” 苏三娘突然脸色沉了下来,死死盯着楚北柠:“可你知不知道,我在这一年经历了什么?” “那个时候我们孤男寡女,都是情浓之极,便是花前月下,暗结珠胎,我怀了他的孩子,却被父亲斥责我不知羞耻,还怀的是敌国将军的孩子。” “你可知那一碗红花汤灌下来,我的孩子还未出生就化成了血水,我背负着家族的羞辱,我苦苦死守,我等着他,他说过要娶我的,破了我的身子,留给我一个永远都无法实现的美梦,然后他娶了别人。你说他该不该——死?” ------------ 第266章 不要问 楚北柠眉头狠狠蹙了起来,定定看着面前已经有了几分癫狂的女人。 爱是什么?爱到了极致大概就成了恨,成了怨侣。 苏三娘吸了口气,似乎有些不舒服稍稍挪了挪身子,又像是畏寒一样将披着的大氅裹了裹,抬眸看向了楚北柠。 “是的,他该死!” “我恨他,恨不得吃他的肉,喝他的血!” “可即便如此,我还是想要给他个机会,我终于从扶风部落里逃了出来,我去了大晋的帝都找他,你知道我在靖北候府的院墙外面看到了什么?” 楚北柠心头一顿,靖北候府的院墙是时候再加高一尺了。 苏三娘死死盯着楚北柠:“我看到了一个孩子,那个孩子脸上有一片乌黑的胎记。” “我爱着的楚郎抱着那个孩子,那个孩子刚学会说话,一声声喊着他爹爹。” “呵!我彻底死心了!” “我的孩子死了,另一个女人的孩子却活着,凭什么?我一定要让楚贲付出代价!” 楚北柠抬眸看着苏三娘:“我爹找过你,我听王姨娘说爹爹早些年经常一个人带着十几个亲卫军离开帝都,每年都会出去一两个月,若是我没猜错的话,他是去找你了。” “找我?”苏三娘突然抬起手将桌子上的一盘子点心全部推到了地上,碎成了沫儿。 楚北柠苦笑道:“是,找你,姨娘和我说过我爹有一次喝醉了酒,说他丢了一样东西,很珍贵的东西,他想要找回来。” “可是再去车旗城的时候,车旗城已经面目全非,他找不到你,因为他根本就不知道你是扶风部落的姑娘。” “你担心他嫌弃你是异邦人,担心他不想与柔然姑娘有牵扯,你隐瞒了你的身世,你让他如何去找你?他又怎么在茫茫草原上那么多部落里找到你?” 楚北柠越说越是生气,瞧着是自己父亲负心,熟不知也有苏三娘的原因,导致这些误会的出现。 苏三娘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是的,这个丫头猜的不错,她确实隐瞒了楚贲她的真实身份。 她只觉得心口一阵阵锐痛,柔然和大晋那个时候还在宣战状态下,她根本不敢说,不能说啊! “哈哈哈……”苏三娘笑了出来,声音却像是从地狱中发出来的,阴森可怖。 她许久才止住了笑看着楚北柠道:“是啊,阴差阳错下,那一年他带着虎贲军打败了柔然几十万骑兵,一直攻入了柔然王都,柔然那一次元气大伤至此便再也不敢南下。” “那一仗打出了虎贲军团的声威,我父亲也死在了那一场战事中。” 楚北柠脸色瞬间变了,不可思议的看着面前的女人。 苏三娘缓缓道:“他不知道扶风部落的首领是我的父亲,还以为是柔然寻常的部族将领,我之前去帝都找他后心灰意冷也不想回柔然,便沦落在这江湖中。” “难得遇到了一些情投意合的苦命姐妹,开了这家怡红院,可笑吧?从一个柔然贵族女子,硬生生将自己作践成了一个老鸨?” 楚北柠此时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她只觉得心口堵得慌。 这世上最害怕的事,所有人都没有错,最后却一步步走到了悲剧的结尾。 苏三娘吸了口气,看了一眼远处的风景。 “我在这里的身份没有人知道,我隐藏得很好,我眼睁睁瞧着楚贲一房一房的抬进来那些姨娘,当真是可笑。” “靖北候府门第不低,没想到侧室都是些平头百姓家的女儿,唯一一个共同点便是都有像我的地方。” 楚北柠心头一顿,倒是一下子想明白了。 怪不得昨天晚上第一次见苏三娘的时候,她就觉得有些熟悉,可又说不上来。 王姨娘的眼睛像她,刘姨娘的嘴巴像她,何姨娘的五官脸型像她,钱姨娘身上的那股子漫不经心的气韵和小情调也像她。 楚北柠无奈的苦笑了出来。 苏三娘冷冷道:“我看着他生不出一个儿子来,我瞧着他楚家被皇帝打压,直到七年前柔然战事再起。” “我知道机会来了,我回到了阔别已久的扶风部落,来到了回风谷。” “我主动给裴家家主裴翰骏送了一封信,约他私自见面,裴家早就想要取代楚家,我们两个合谋。” 苏三娘咬着牙:“你不知道你父亲见到我的那一瞬间有多惊讶,我依然骗了他,我说我是被扶风部落首领残害的可怜女奴,我偷出来一份儿回风谷的地图。” “只要从回风谷进攻,就能直接攻入柔然王都的腹地,这一场仗自然会全胜。” “裴翰骏也从中煽风点火,主动要求断后协助裴家军从回风谷进攻。” “我将消息偷偷传回给了柔然主将,用我的父亲的尸骸做信物,他焉能不信?” “那一仗……”苏三娘定了定神,眼底疯狂和痛楚交织,卷成了狂风巨浪。 “死了好多人,好多人……” “我在谷口听到了楚家军的惨叫声,厮杀声,火油将他们烧成灰的声音……” “就在回风谷之战开始之前,我找到了他,他抓着我的手说这一次一定要将我带回帝都,我问他你能不能娶我,给我正妻的位置?” “他竟是犹豫了,”苏三娘大声笑了出来,“十几年来,他居然还在犹豫?他当我是什么?啊?是什么啊?” “呵呵,他全然不防备我,我给他下了毒!” 哗啦!楚北柠突然冲过去,抬起手狠狠扇了苏三娘一耳光,苏三娘手中的翡翠碗都落在了地上,碎了,碗里仅剩下的几颗酥糖滚落了在一边。 “你是不是傻?”楚北柠气的脑子一片空白,低吼了出来。 “我根本就不是我爹的女儿,我娘就是他经常提及到的那个大哥的妻子。” “我不傻,我猜得到,这期间定是发生了什么变故,他才不得不将兄弟的女人娶回家,他不得不给我这个孩子一个名分!” “但是你却毒杀了他!慢性毒药!是也不是?” 楚北柠红了眼眶,她全都猜到了,虽然没有证据。 苏三娘定定看着楚北柠,半张脸有些发肿,一字一顿道:“我只想嫁给他而已。” “我没想过要杀他的,也没想过要杀死他那么多的兄弟,是他逼我的!” “呵呵,是他逼我的!” “直到昨天晚上我看到你的断掌,他和我说过,他的好大哥有个爱之深的女子,那个女子美得像天仙一样,只可惜是个断掌。” “我当时还吃味,说他是不是喜欢很美很美的女人。” “我和我说那个女人不像是人间的,这种仙子娘娘他不敢消受,他只喜欢我这个卖酒的泼辣娘子!” “昨天晚上我看到你后,我知道我错了,全错了……全错了……” “其实……我求的不多,我……我只想嫁给他……” 苏三娘一字字念叨着。 “我只是想嫁给他……嫁给他……做他的妻子,给他生一窝狼崽子……” “你……你怎么了?”楚北柠突然发现苏三娘的不对劲儿,忙将她扶住,不想她更是瘫在了椅子上,大口大口的呕出黑血来。 “喂!你别死啊!你醒醒!” 楚北柠忙帮她按压心脏,做急救。 “太迟了,太……迟了,”苏三娘紧紧抓着楚北柠的胳膊,“太迟了啊!” “我用这一条命……换你爹和他那些好兄弟的命好不好?我给他顶命!好不好?” “别说话!别说话啊!!”楚北柠狠狠按压着她的心脏,想要抠她的嘴巴让她吐出来。 “剧毒!别白费力气了……救不活的……” “求求你闭嘴啊!”楚北柠那一瞬间无力到了极点,她没想到她竟是早就服了毒。 烈性毒药,蔓延得很快。 “楚北柠……”苏三娘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对不起,让你早早没了爹……不过临死前……我劝你不要再查下去了。” “你的命是用很多人的命堆砌出来的……你的亲爹亲娘……不要问,不要查……不要……” 苏三娘缓缓倒在了楚北柠的怀中,生命走到了尽头,这一次再也不乱跑了,跑不动了…… ------------ 第267章 挫骨扬灰 楚北柠死死盯着怀中已经完全失去了呼吸的苏三娘,她是个医生自然知道死人和活人之间的区别。 她无力地将苏三娘放在了地板上,手足无措的站了起来,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笑的是害死了楚家军那么多人的女人终于死了,也算是报了仇。 哭得是,她是爹最爱的女人。 楚北柠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瞬间抽走,无力感深深的袭来。 “主子!主子!!” 守在亭子下面的红娘带着怡红院的四大美人疯了般的冲了进来,抱着苏三娘的尸体嚎啕大哭了起来。 “主子!主子你为何如此啊!你怎么就想不开了呢?为何啊!!” 楚北柠动了动唇,究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被红娘她们从苏三娘的身边挤开,茫然的向后退了几步,却是不小心踩在了地上摔碎了的翡翠碗碎片上。 甚至将里面掉落出来的几颗酥糖也踩碎了去,她忙挪开脚步,却是眸色微微一愣,弯腰拿出了帕子衬着,小心翼翼将酥糖的碎屑捡了起来。 苏三娘很爱吃糖,尤其是这种酥糖,和着各种果香味儿。 白色的糖霜里面竟是裹着乌黑的毒药,楚北柠脸色剧变。 该死的!方才她竟是当着自己的面儿,将着裹了毒药的酥糖吃进了嘴巴里。 她一心求死,便是有一万种法子让不会再活在这世上。 楚北柠闭了闭眼,连着帕子带酥糖都丢在了地上,事已至此再呆在这里已经没有丝毫的意义了。 “楚姑娘请留步!”突然红娘起身挡在了楚北柠的面前。 楚北柠下意识摸向了袖子里藏着的匕首,眉头蹙了起来看着面前怡红院八面玲珑的老鸨。 “你主子是自杀的,你难不成要与我寻仇?” 红娘噗通一声跪在了楚北柠的面前,声音中带着哭腔,还是强忍住了痛楚道:“楚姑娘,主子昨天晚上留了话儿给我们。” “她今早会将怡红院的掌事令牌交给楚姑娘,以后怡红院就归在楚姑娘的名下了。” “此间前主人没了,尸体如何处置,院子里的姑娘们怎么安排,您得给个话儿!” “你说什么?”楚北柠狠狠惊了一跳,虽然怡红院很有钱,可她真的不想做什么花楼的老鸨,这不是开国际玩笑嘛! “什么令牌,别开这种玩笑,一点儿也不好笑,告辞!”楚北柠突然有一种被讹上了的感觉。 她忙绕过红娘要走,不想又被红娘挡住了去路。 “让开!否则我不客气了!”楚北柠此番已经是一个头两个大,她的身世扑朔迷离,她实在没有心情与人纠缠不清。 “楚姑娘,”红娘抬眸定定看着楚北柠,“前主子是否给过您一个信物,就是红豆令?” “我还红豆糕呢我……”突然楚北柠僵在了那里,忙从怀中拿出了之前苏三娘送给她的第二件礼物,便是一颗金银丝络子裹着的玉石红豆。 上面雕刻了一个精巧的令字儿,瞧着倒是精致。 红娘忙躬身道:“主子!这便是怡红院的红豆令,此间的事情还请您定夺!” 楚北柠真的要哭出来了,她刚要绕过红娘,不想被身后的四个美人跪在面前挡住了去路。 她又绕过了这四个人,刚要走下亭子外面的台阶,却是一步也迈不出去了,亭子下面黑压压跪了一大片莺莺燕燕。 一个个扶着胸口,抓着袖子,哭声一片。 楚北柠瘫坐在了台阶上,狠狠甩了自己一巴掌,今日怕是走不了了。 从正午一直到深夜,疲惫至极的楚北柠抱着苏三娘的骨灰坛子回到了靖北候府。 她走路都轻飘飘的,感觉像是做梦一样,那么的不真实。 唯独怀中还热乎的骨灰坛子提醒着她,这里恰是人间真实。 她没想到苏三娘对自己还挺狠的,直接留遗言给红娘,等她死了后将她的尸体当下烧成了灰,不要任何丧礼,挫骨扬灰。 只是扬灰这事儿,红娘实在是哭的声音都沙哑了,便是带着一众人齐刷刷跪着求她,最后莫名其妙的这骨灰坛子便到了她手中。 此时慕泽也不知道去哪儿了,那小子总是来去如鬼,不然也能给她出个主意,她抱着她爹老情人的骨灰坛子,抱着楚家军仇人的骨灰坛子,这让她怎么弄? 难不成还要供到楚家宗祠里,她实在是做不到。 固然苏三娘也事出有因,可当初她的一张回风谷的图害死了那么多人,她死有余辜,还供她,呸!做梦! 但是毕竟是阿爹喜欢过的女人,她也不能真的给她扬了吧? 楚北柠脚下的步子越发沉重了起来,也不理会靖北候府那些下人们的诧异目光,抱着坛子直接回到了轩翠苑。 刚走进了院子的门口,就发现今儿院子里的小丫头们怎么这般的安静? 她抬头看去,却发现那些小丫头们一个个躬身立在廊檐下,冲楚北柠可怜兮兮的眨巴着眼睛。 楚北柠眉头一蹙,抱着坛子走进了暖阁的门。 裳霓迎了上来,低声道:“梁王爷来了。” 楚北柠愣怔了一下,大步走了进去,果然看到玄鹤端坐在了她的床榻上。 床榻上的被子都被掀了起来,下面鼓鼓囊囊不晓得藏了些什么。 又像是玄鹤闲来无事在她的床铺上睡了一觉,连被子都没有整理。 楚北柠忙命人退下,随后裳霓识趣儿的将暖阁的门关了上来。 楚北柠也不和玄鹤打招呼,走到了桌子边坐了下来,拿起了茶壶仰起头灌下了几口,手中的骨灰坛子随意放在了桌角。 “这是什么?”玄鹤眸色一闪,看向了那骨灰坛子。 “是苏三娘的骨灰,”楚北柠现在突然没了心劲儿,觉得人活着真没意思。 她仰靠在了椅背上,情绪不是很高涨。 玄鹤眸色间掠过一抹诧异,随即却是多了些许心疼。 他看着楚北柠缓缓道:“遇到了什么难事,不防和我说说,兴许能帮得上忙,毕竟我欠了你一条命。” 楚北柠切了一声。 玄鹤倒是也不恼:“楚北柠,我们结盟如何?” 楚北柠瞬间像是被电击了一下,浑身一个哆嗦,忙坐了起来定定看向了床上坐着的男人。 “结盟?” ------------ 第268章 对等条件 “结盟?”楚北柠看向了玄鹤。 “对!结盟!”玄鹤淡淡笑道,“你现在单打独斗怕是不成的,得罪的人太多,我担心你一个人处置不了。” “而且我也有需要你的地方,我们都瞧着安王不顺眼,都想灭了裴家,不如结盟?” 楚北柠眸色一闪,心头倒是升腾了一抹亮色。 其实她现在真的是步履维艰,她不是那种不会变通的人,上一次两个人将百花会上的事情已经说开了。 她倒是对玄鹤也没有那么多的怨和恨了,如果能得了这厮的助力,对付裴家倒是容易了几分。 她看着玄鹤道:“好啊,不过只局限于对付安王和裴家,别的目标我们尚且不统一,你不能对我要求太多。” 玄鹤缓缓点了点头。 楚北柠想了想又道:“我个人的生活,你不得干涉。” 玄鹤一愣,眉眼间染了一成霜色。 楚北柠冷笑道:“做不到便罢了!我可不想成为你的傀儡!结盟便是我们之间平等相待,而不是我成了你的附庸!” 玄鹤抿了抿唇:“罢了,不过你可不能做得太过分了些,毕竟我们是盟友。” 楚北柠冷哼了一声:“好说!” 玄鹤却话锋一转定定看着楚北柠道:“那你现在可以说了,你到底遇到了什么难事?” 楚北柠心思一动:“我说我的秘密,你也得说你的秘密,不然我们之间怎么合作,不对等是不是?我拿出了诚意,你也得给出条件让我看看能不能合作?” 玄鹤眉头一挑:“可以。” 楚北柠吸了口气,她现在也是走投无路了,毕竟亲生父母的事情总感觉牵扯得太大,她一个人有些驾驭不了。 再要是往下查,依着她现在的能耐,基本上差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了。 面前这个男人可是大晋的梁王爷,在军中也是有些实力的,想必真的能帮她一把。 她终于下定了决心抬眸看向玄鹤道:“我不是我爹亲生的。” 玄鹤这下子有些懵了,不可思议的看向了楚北柠,心头却是千回百转,随后缓缓道:“我也不是父皇亲生的,这算个合作的条件,都是我们彼此最不能告诉别人的秘密。” 楚北柠听他这么一说轻松了起来。 人都是有些劣根性的,当自己太难受的时候,听到别人和她一样倒霉难受,她竟是心情好多了。 “我现在只想找到我的亲生父亲,若是活着便接到我身边来,若是不在了,我便帮他报仇,将这真相挖出来。” 玄鹤浅浅笑道:“我也想找到我的亲生父亲,找到后……杀了他!” 楚北柠一下子说不出话来,狠!到底是个狠人! 也是啊!他是大晋的王爷,若是留了这么个把柄,以后怕是死无葬身之地的。 楚北柠冲玄鹤抱了抱拳:“还是你狠!” “如今怡红院在我的名下,我可以给你提供消息,你之前在怡红院出现,怕是有些想法吧?” 玄鹤没想到怡红院最后会落在楚北柠的手中,倒也是方便了他。 “那在此便谢谢姑娘你了。” “别谢我,”楚北柠抬起手止住了玄鹤的道谢,死死盯着他道,“那你用什么换我的消息?” 玄鹤一愣,抬起手探到了身后,猛地将床上的被子掀了起来。 楚北柠被狠狠晃了眼睛,差点儿闪瞎了。 她不可思议的看向了玄鹤背后堆在床榻上的金叶子,怪不得之前院子里的那些小丫头都用那般诡异的眼神看着她。 原来玄鹤竟是搬来了这么多金叶子,这得多有钱? 玄鹤修长的手指缓缓抓了一把金叶子,随意的扬到了地板上,洒下了一片金辉,抬眸看着楚北柠道:“用这个换,可以吗?” 楚北柠只觉得嗓子一阵阵发干,许久才憋出来一个字儿。 “可!” “太可了,大兄弟,”楚北柠忙起身倒了一杯茶端到了玄鹤的面前笑道:“以茶代酒,咱们歃血为盟!” 玄鹤唇角微挑,勾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接过了楚北柠的茶杯一饮而尽。 随后他看着楚北柠像是搬家的仓鼠一样,将床榻上的金叶子收进了自己床下的大箱子里,实在是放不下,又让裳霓进来用东西装了塞进倒厦。 玄鹤饶有兴趣的看着楚北柠忙碌,心头竟是隐隐生出了几分满足。 他不缺银子,赚银子已经成了他顺道办的事儿,可看到眼前这个小女人这般开心,他到底要不要将其他银子也一起交给她保管? 只是担心她这靖北候府怕是放不下! 楚北柠忙出来一头汗,她抬起头不可思议的看着玄鹤道:“你哪儿来的这么多钱?” 玄鹤淡淡道:“抢的。” 楚北柠眼角抽了抽顿时了然低声道:“是不是和裴家一样的路子,攻下敌方城池,抢了对方的国库?” 玄鹤淡淡一笑:“不止!” 楚北柠瞬间说不出话来,这厮当真是个狠人! 他们这些军事世家便是如此,打了胜仗,军功有了,银子有了,皇帝的赏赐也有了,然后在全国置办产业,银子滚成更多的银子。 又因为是军事世家,即便是做买卖也横着走,没人敢说什么。 楚北柠想到了自家纯真善良的老爹,暗自叹了口气,倒是想到了什么看向了玄鹤。 “玄鹤,你帮我个忙,能不能查到二十年前虎贲军的主将是谁?” 玄鹤第一次脸上掠过一抹难色:“裴家的青龙军,楚家的虎贲军,还有我带领的赤焰军是大晋的三支最有实力的大军。” “如今青龙军全盛时期,我的赤焰军都被对方压一个头。只是虎贲军……” 他顿了顿话头:“一直很神秘,目前只晓得是你父亲创建,后来在回风谷一战中全军覆没,仅此而已。” “我只知道虎贲军团的主将只有你的父亲,从未有过别的人。” “不可能!”楚北柠急了,“苏三娘死之前说过,二十年前虎贲军另有别的主将,那时我的父亲仅仅是一个被主将喜欢的小统领,他甚至喊那人大哥!” “我怀疑那个所谓的大哥就是我亲爹!能不能查出来?二十年前的军团主将都有些谁?” 楚北柠吸了口气道:“不是每个军团都有自己的战史吗?” “我知道去哪儿查了,”玄鹤沉声道:“你跟我来。” 楚北柠忙点了点头,却看到玄鹤坐在软榻上站起来的时候,姿势有些怪异,两条腿竟是有些瘸。 “被揍了?”楚北柠唇角微翘,“也难怪,你们几个皇子一起拥到了怡红院里喝花酒,圣上得被你们活活气死,不揍你们揍谁?” 玄鹤脸色微微一僵:“寻常,也不光揍我一人,即便是外臣裴朝也被赏了二十板子。” “太子呢?也被打了吗?”楚北柠忙问。 玄鹤眸色沉了下来:“你好似对太子比较关心,不过我告诉你,千万别招惹他!他可不像你看起来那般的温厚清雅,最不是个东西的便是他了!” ------------ 第269章 文星楼 乘着夜色,楚北柠同玄鹤骑着马摸到了宫墙外面。 楚北柠看着面前高耸的赤色宫墙,随后看向了身边同样一袭夜行衣的玄鹤低声耳语道:“王爷,咱们就这么摸进去?不怕巡城的金甲护卫抓着?” 玄鹤翻靖北候府的墙壁倒也罢了,现在带着她来翻皇宫的墙壁,她总觉得自己这颗脑袋迟早得陪着玄鹤一起送进去。 玄鹤缓缓道:“文星塔是宫里头藏书的地方,若是连文星塔都找不到虎贲军团的主将名单,怕是其他地方更找不到。” 这个楚北柠赞同,如果不是为了找关于虎贲军团的秘密,她是真的不敢跟着玄鹤一起来这里送人头的。 “那地方怎么进去?我们就这样翻进去?” 楚北柠左后瞧了瞧,夜风更加冷冽了几分,她微微打了个哆嗦。 玄鹤凝神看着楚北柠:“你轻功如何?” 楚北柠一愣忙羞涩的笑道:“会一点点,估计能蹦起来两尺高。” 玄鹤觉得这话儿当真是白问,随后抬起手将她的腰拦住,拉到了自己的怀前。 楚北柠登时惊了一跳,头顶传来玄鹤充满磁性的声音:“不必怕,跟着我便是。” 他话音刚落便是抱着楚北柠跃了起来,随即一个华丽的转身,一脚踩在了宫墙边的树上,借着这一股子力道瞬间翻过了宫墙。 跃起,蹬踩,旋转…… 动作干脆利落,楚北柠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之间,整个人已经被玄鹤稳稳地扶着落了地。 她死死抓着玄鹤的衣襟,玄鹤瞧着她泛白的指节,唇角掠过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 “这边!”玄鹤抓着楚北柠的手沿着芭蕉林间的小径走去,很快便到了一处月洞门。 月洞门已经落了钥,皇宫里也不是可以随意畅通无阻的,每一处院子和院子之间都要上锁,派专门的宫奴值守。 二重宫门外面还有随时随地巡逻的皇家金吾卫,整座皇宫被防护得宛若铁桶,密不透风。 即便是他们偷偷溜进来的御花园这一片防护都如此严密,更何况是晋武帝居住着的养心殿,更是三步一个金吾卫,五步一个暗卫,即便是一只苍蝇也飞不进去。 文星塔在御花园的东面,想要去那里得先从这月洞门穿过去,不想竟是锁死了的。 楚北柠看向了玄鹤,拔出了匕首做了个斩的动作。 玄鹤示意她稍安勿躁,他却是在夜色中轻轻拍了三下手掌,在这寂静的夜色中分外的清晰。 “梁王爷?”月洞门那一边却是传来一个内侍的声音。 玄鹤拉着楚北柠走了过去,那个内侍忙同玄鹤行礼,脸上没有丝毫诧异的表情,好似对于玄鹤经常偷偷闯进宫里这种事情已经司空见惯了。 他躬身打开了月洞门,带着玄鹤转到了通往文星楼的小径上,随后停在了那里帮玄鹤把风。 这一路上,简直是畅通无阻,甚至连文星楼门口守着的护卫都没有阻拦玄鹤。 一边看着的楚北柠已经无法用语言来形容心头的惊诧了。 这可是皇宫,是晋武帝住着的地方,玄鹤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居然在宫里头安插了这么多人? 若不是今夜和玄鹤结盟,他大概不会在她面前展示如此强悍的实力,这厮才是大晋朝史无前例扮猪吃老虎的腹黑大佬。 玄鹤带着楚北柠走进了文星楼,一共上下六层,每一层都摆满了典籍。 这种格局楚北柠在裴家的藏书阁里也见过,裴家怕是仿照皇家修建的藏书阁。 不过看了文星楼,再去看裴家那实在是小儿科了。 玄鹤带着楚北柠刚要沿着楼梯口走去,门口守着的金吾卫躬身道:“王爷,属下只有一个时辰的值守时间,一个时辰后便是要换人了。” 玄鹤点了点头:“守着门口。” “是!” 玄鹤带着楚北柠直接上了五层,楚北柠看着沉稳至极的玄鹤,总觉得这家伙可不止一次来过这里。 不多时便到了第五层的阁楼,果然在西面的八宝格子上放着大晋几大军团的战史,满满三层都是。 楚北柠当下和玄鹤分工,能找到这里已经是很幸运,接下来便是得自己仔细查找。 楚北柠专门翻阅二十年前虎贲军的战史,可是入眼便是有上百本,她忍住了心头的焦灼低下头凝神翻看了起来。 大部分都是关于父亲楚贲的大大小小的战事,甚至连伤亡人数都详细记了下来,就是没有找到最一开始虎贲军的主将是谁。 “楚姑娘,你瞧,”玄鹤突然低声提醒。 楚北柠忙凑了过去,看着玄鹤手中拿着的一本显然有些岁月的古籍,外面的封皮都沤烂了,上面赫然写着自己父亲的名字。 不过在楚贲这个名字前面写的是副统领,其他的古籍中都写着统领,将军,唯独这本典籍里写着副统领,那说明前面还有一页是记载正统领名字的。 “我看看!!”楚北柠压抑不住心头的激动,忙抢过了玄鹤手中的古籍,朝前翻看了过去。 却是神色微微一愣,脸上的惊喜僵在了脸上。 “怎么会这样?”楚北柠眉头狠狠拧了起来,翻来覆去地找,却发现本该写着正统领名字的那一页竟是被人撕走了。 她抬眸看向了玄鹤,玄鹤脸上也掠过一抹惊诧。 文星楼的藏书只有平日里父皇可以看,即便是他们这些皇子们想看也得去登记,到内务府领了牌子,借出来书的时候内务府的内侍们还要仔仔细细检查古籍,不可能有损坏的。 毕竟这是父皇的藏书阁,损坏了里面的书,那些内侍们的掉脑袋,故而查的很严格。 若是要撕掉古籍里面的书页,几乎不可能,除非是像他这样偷偷溜进来的。 可放眼整个大晋,像他这样能偶尔溜进宫的还真的没几个。 玄鹤不甘心,又将手边的那些记载虎贲军初期组建情况的古籍拿了出来,楚北柠也帮忙一本本找。 随后两个人都傻眼了,无一例外,所有涉及到虎贲军关键秘密的那一页都被撕走了。 “怎么会这样?”楚北柠脸色变得难看了起来,不甘心地又找了一遍。 “不必找了,都被撕了,”玄鹤声音冰冷。 “而且你瞧瞧这古籍上的灰尘,似乎已经有十几年没有人动过这些古籍了,所以……” 楚北柠一下子明白了过来,看着古籍上沾着的灰尘,这一批古籍是玄鹤从最不被人注意的角落里找出来的。 也就是说,撕掉里面书页的时间是十几年前。 但是十几年前玄鹤也才是个小屁孩儿,宫里头的那些皇子们都还没有长大还在玩泥巴,哪里能混进来撕书? 故而撕掉这些书页的人便只有一个,那就是…… ------------ 第270章 挖坟 楚北柠和玄鹤同时看向了北面方向,齐刷刷吸了口气。 玄鹤突然意识到虎贲军的秘密似乎还牵扯到了皇家,这事儿倒是越来越有些说道了。 “王爷!”下面守着门的金吾卫急声提醒。 玄鹤当下将古籍放回到了原处,带着楚北柠离开了文星楼,随后按照原路出了宫。 走在几乎是空无一人的崇文街头,楚北柠只觉得从心底一阵阵地冒冷气儿,抖得厉害。 她耳边想起来苏三娘临死前告诉她的话,自己亲生父亲的事情不能查,不要查。 她生出了浓浓的无力感,此番不光是毫无头绪,甚至要查的事情还危险之极。 玄鹤瞧着身边有些消瘦的女子,不禁有些心疼。 之前在梁王府的时候,这个丫头吃胖了不少,如今回到了靖北候府执掌起了靖北候府的中馈,竟是瘦了下来。 诺大的一个侯府,而且还是一个衰落的侯府,她一介女流做到此种地步已经很不容易了。 “这世上纸包不住火,秘密迟早都有被人发现的一天,你也不必太焦急,慢慢查,最后总能查到的。” 楚北柠点了点头。 玄鹤停下了脚步看着她道:“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回去歇着还是我请你喝一杯?” 楚北柠叹了口气:“改天吧,我还得处置苏三娘的骨灰,今晚我得去楚家祖坟一趟。” 玄鹤眉头一挑:“你要做什么?” 楚北柠垂眸缓缓道:“挖我爹的坟!” 玄鹤…… 黎明前夕,天地间越发的浓黑了几分,像是一片混沌,几乎都看不清楚万物景象。 楚家祖坟在京郊的楚家别庄上,那边有靖北候府所有的一块儿公坟,埋葬着楚家的列祖列宗。 不过说起来也没有多少列祖列宗,楚贲本来就是寒门出生,跟着他的带头大哥建功立业,最后封王拜侯。 那些年战乱,老家的人都死光了的。 后来自己大大小小的妾室也没有留个儿子给他,故而所谓楚家的祖坟倒是凋零的厉害。 楚北柠很容易就找到了自己老爹的坟堆,抓起了铁铲便开始挖坟。 一边的玄鹤早已经看得目瞪口呆,咳嗽了一声道:“你这样会不会不太好?毕竟楚老将军也是个……英雄……” “英雄?呵!”楚北柠咬着牙,像是要将这两天经历的所有憋闷发泄出来,“私生活乱成了一团遭,连累了那么多人,关键留个秘密小册子,还画了一堆鬼画符。” “大哥,大哥,喊得亲切,你倒是说啊,那厮到底是谁?你个文盲!” 楚北柠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只是觉得心头憋闷得很,想发泄,想揍人! 玄鹤叹了口气,拿起了另一把铁铲站在了楚北柠的身边,一铲子挖了下去。 楚北柠一愣:“谢谢啊!” “不必谢,应该的,”玄鹤暗自苦笑了出来。 这一晚实在是精彩,从翻父皇皇宫的墙头开始,到挖楚老将军的祖坟结尾。 有了玄鹤的协助,楚北柠很快开了父亲的墓葬,随后却呆在了那里。 玄鹤也不可思议地看向了墓坑,靖北候府穷,修墓葬的时候没有像其他贵族那样修地宫什么的弯弯绕。 他是底层出身,即便是埋葬也如其他百姓一样一抔黄土,万岗清风。 楚夫人也就是楚北柠的亲娘死得早,按理说这个墓葬坑里应该是两口棺材合葬才对,此番却只有楚贲一口棺材孤零零的停在那里。 守墓的老头儿早被玄鹤点穴点晕了过去,此番四周的夜风呼号着,像是万鬼同哭。 楚北柠死死盯着墓坑里的棺椁,只觉得嗓子一阵阵的发干,许久才别过脸看向了同样不可思议的玄鹤。 “我娘呢?” 玄鹤动了动唇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今晚经历的种种诡异,让玄鹤这般八面玲珑心的人都想不通透了。 即便是楚北柠的娘亲假成亲,做了靖北候府的冒牌儿夫人,可总不能连个棺椁也失踪了吧? 楚北柠闭了闭眼,她就知道这事儿不简单,果然…… 可当下这团乱麻实在是乱的够可以,她一时半会儿都理不清楚,阴沉着脸弯腰将苏三娘的骨灰坛子抱了起来。 她朝着父亲的棺椁跪了下来闷声道:“爹,我把你老情人带过来了。” “可她也不是个好东西,我今日将她和您葬在一起,不过只能葬在您脚底下,泉下有知你好好管管她,不然对不起楚家军十几万将士!” 楚北柠将苏三娘的骨灰坛子小心翼翼放在了棺椁的最下方,随后和玄鹤一起将墓坑重新埋好。 等到干完这一切的时候,天都亮了。 楚北柠实在是困到了极点,玄鹤骑着马将她从靖北候府的西侧门送回了轩翠苑。 楚北柠倒头便睡,轩翠苑里的下人们也不敢出声,具是小心翼翼伺候着。 不晓得大小姐一晚上去了哪儿,衣服上到处是灰尘和泥土。 初晨,柔然别馆。 斛律衍沉着一张脸坐在了椅子上,面前跪着的两个心腹胆战心惊,头也不敢抬恭声道:“回禀王爷,属下已经查清楚了,那掌管怡红院的红豆令怕是到了靖北候府大小姐的手中。” 斛律衍的手缓缓攥紧:“那武侯令呢?” 跪在地上的两个人身子缩了缩:“回……回禀王爷……怕是也到了……到了楚北柠的手中。” “混账东西!让你们盯着,你们倒是让别人捷足先登!当真是该死!” 斛律衍猛地站了起来,手中的剑锋朝着那两个人掠了过去。 鲜血飞溅,四周站着的丫鬟齐刷刷跪在了地上瑟瑟发抖。 斛律衍咬肌绷得紧紧的,眉眼间满是萧杀。 他在大周呆了这么久,就是等着怡红院的消息,不想楚北柠横插了一脚,他唾手可得的东西却莫名其妙到了那个贱人的手中。 他眼眸缓缓眯了起来,渗出了一丝精光和杀意。 “王兄,大清早的怎么发这么大的脾气?”暖阁外面缓缓走进来一个打扮华丽,一袭曳地长裙的女子,正是柔然王族的公主斛律琬。 他们兄妹两个在大周筹谋了这么久,原本查清楚了苏三娘的真实身份,准备一举拿下抢了武侯令,不想半道被楚北柠劫走。 苏三娘心甘情愿地将这个镇国之宝给了楚北柠,还莫名其妙的自裁了,打了他们兄妹两个措手不及。 “拖出去!”斛律衍冷冷道。 外面的护卫忙将地上被割断了喉咙的两个人拖了出去,随后用清水将地板清洗干净。 斛律琬扫了一眼拖到外面的死尸,脸色丝毫不以为意,像是在看两只死了的蝼蚁。 她缓缓坐在了斛律衍的面前叹了口气:“呵!我们都小瞧楚北柠了,不想人家还和苏三娘颇有些渊源。” “哼!”斛律衍冷哼了一声坐了下来。 斛律琬眸色一闪,凑到了自己王兄的面前:“王兄,不过话说回来了,东西到了楚北柠的手上,她能守得住吗?” “虽然她看起来很厉害,可是个人都有弱点的,不是吗?” ------------ 第271章 拦门 夏初,百花盛开,是大晋帝都一年内最好的日子。 初三这一天,整个靖北侯府热闹非凡。 从里到外都贴着大红的喜字儿,端得是喜气洋洋。 顾家在昨天下的聘,一共是一百一十八抬,将靖北侯府后花厅堆砌得满满当当。 楚北柠也没有含糊,给四妹妹准备的嫁妆也是刚刚好的一百一十八抬,就停在了廊檐下,用大红的绸缎包裹着,外面用喜字儿封了。 现在楚家不缺银子,楚北柠给妹妹们的嫁妆也是丰厚得很。 只是楚四小姐楚望月心头有些忐忑,她此番早已经打扮好,红盖头上缀着米粒大小的珍珠,随着她微微侧头闪烁着流光溢彩。 屋子里还坐着其他的楚家女眷,几个小一点的妹妹开心的在外间玩耍,时不时被姨娘们笑着喝止有些顽皮的动作。 楚北柠坐在了楚望月的身边,手都被楚望月攥得生疼。 “长姐,当初你和二姐姐出嫁,断然没有一百多抬的嫁妆,我这般甚是不妥。” “什么妥不妥的?”楚北柠笑道:“我和你二姐当初出嫁的时候,楚家是真的没银子。” “现在日子好过了,何必再计较这些,你二姐也不是那种计较的人。” 楚望月不禁埋怨道:“顾家到底是什么意思,之前一个皇族的亲王娶妻也就是一百五十多抬,寻常贵族女子八十多抬,顾伯懿怎么弄了这么多聘礼?” 大晋朝的规矩,男方出多少聘礼,女方就得出相应的嫁妆。 楚望月对顾伯懿生出一丝恼怒来,她之前其实和顾伯懿说过聘礼的事情。 她和顾伯懿还特地点出来现在楚家不富裕,她又是楚家的庶女,若是太张扬让两个姐姐怎么看? 楚望月千叮咛万嘱咐,只差求着顾伯懿少给点儿聘礼便是,即便是八十抬那也是很多了。 不想这个混账居然抬过来一百一十八抬,她顿时傻眼了,长姐也没有说什么直接按照一百一十多抬的嫁妆准备齐全。 她可是没这个脸的,低声道:“长姐,那嫁妆还是少一些吧,即便是二姐姐不说,二姐夫也会不高兴。” 楚北柠笑道:“他敢计较这个?你二姐姐能一年不理会他,信不信?” “好了,不要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你现在也要嫁作人妇,顾家不比寻常人家,你若是过去太寒酸了,还不得被人拿捏?” “到时候顾伯懿许是能护着你一时半会儿,哪里能时时刻刻护着你,你过去便是少夫人,迎来送往,打赏下人,没有自己的傍身银子,哪儿成?” 楚望月嘴唇动了动,心头叹了口气,到底还是没说出来什么。 她其实不准备在顾家长久呆下去的,只是被顾伯懿设了圈套将她死死套在了里面,她才不得不嫁了。 顾相和夫人已经托人警告过她,顾家的少夫人不可抛头露面,只能待在内宅相夫教子。 顾家是书香门第之家,少夫人也只能温厚端礼,怎么能再出去做捕快,每日里调查什么凶杀案,还去义庄背死人? 她当初和顾伯懿商量好了,嫁过去一段儿时间,找个机会便和顾伯懿和离。 不过今日是她大喜的日子,瞧着王姨娘和长姐都是那般的高兴,她这个话到底没敢说出来。 “大小姐!大小姐!四姑爷来了!”李嬷嬷满脸喜色,笑着走了进来。 楚北柠再一次拍了拍四妹妹的肩头低声笑道:“顾伯懿那厮心眼子太多,你和他相处小心一些。” “不过姐看得出来,那厮怕是对你真的上心了。” 楚望月脸颊微微红了起来,幸亏盖着盖头,掩去了她脸上的一丝慌乱和羞涩。 楚北柠低声道:“那厮以为自己很聪明,设局让你嫁给他。” “其实先爱上的那个最卑微,你给姐往死里虐他,不要客气!” “我去前厅瞧瞧宾客去,一会儿姨娘和你单独说话,你听听就好了。” 不就是些闺房中的那种事,她就不说了,四妹妹脸皮薄,有姨娘提点一二便是。 楚北柠走出了楚望月住着的闺房,来到了外面的正厅。 从正厅的门口看过去,瞧着靖北侯府的门口分外的热闹。 楚家的姑娘们没有兄弟,连着远亲的兄弟都没得一个。 故而此时拦门的是二姑爷李兴义,大理寺少卿李大人。 李兴义此番拦着四姑爷对对子,还出难题要求对方吟诗作对。 不想顾伯懿金句连出,引起了一片叫好声,李兴义哪里能拦得住这位名满天下的少年才子。 “这特娘拦得个什么门,直接放进来得了,瞧把这小子得意的。” “二妹夫啊!你得来点儿邪门儿的!邪门儿知道吗?这也太容易了!” 楚北柠撸起了袖子刚要冲过去,被李嬷嬷等人忙笑着拽住胳膊。 “大小姐!哪里有大姨子拦门的,您还是去招呼客人吧!” “二妹夫太温柔了,”楚北柠瞧着顾伯懿那得意的脸就来气。 李嬷嬷忙笑道:“也是四姑爷运气好,若是咱们楚家的姑娘都嫁了人,府里头可就有好多姑爷了,到时候拦门的人多了,楚家的门就不好进了。” “如今也只有二姑爷一人,哪里能拦得住四姑爷?” 楚北柠心思一动,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若是下一个妹妹成亲,顾伯懿那小子拦门……咦,不晓得哪个男人要倒大霉。 又是一阵哄笑声,伴随着李兴义的笑骂声,顾伯懿带着迎亲的人冲了进来。 不一会儿便是亲自背着被他骗来的媳妇儿昂首阔步的走出了靖北侯府的正门。 四周又是一阵吵闹声,迎亲的喜婆子忙急声道:“姑爷!四姑爷唉!新娘子是喜娘背出去的,您不必……” “呵呵,”顾伯懿今日穿着大红的喜袍,越发衬托着唇红齿白俊美非凡,鲜衣少年的狂傲跃然而出。 他高声笑道:“本公子的妻子,本公子都没有背够,哪里轮得到你们这些婆子背?哈哈哈……” 楚北柠一愣,太狂了,不过倒是替四妹妹感到欣慰。 送走了新娘子,楚家便在花厅里办酒席。 聘女儿的酒席到底不如娶媳妇儿酒宴热闹,只是喊了几个最亲近的朋友庆祝一二罢了。 况且今天是顾家娶妻的日子,朝中几乎所有的官员都去了顾家,楚家这边也没几个宾客。 楚北柠刚招呼楚家老小坐在花厅里,突然陈忠疾步走了进来。 “大小姐,梁王送贺礼来了!” ------------ 第272章 想要三姐夫吗 梁王这个词儿传到了楚家女眷的耳朵里,所有人都傻了眼。 楚家门楣小,都是些女眷,加上楚贲死后靖北侯府日渐衰落,人走茶凉谁也不愿意搭理楚家。 如今楚家聘姑娘,请的宾客也就是几个姨娘们平日里交好的手帕交,大部分都是品级很低的小官吏们的家眷。 人家也是好心过来帮帮忙,壮声势,不然显得冷清。 楚北柠自然也将这些人奉为座上宾,好酒好肉的招待着。 都是些普通官宦家的女眷,凑到一起反倒是没有什么约束,气氛也热闹。 一向持重的王姨娘也多喝了几杯,因为楚家情况特殊,也不分什么男席,女席。 女眷们,庄头们,还有怡红院的红娘也来庆贺,大家热热闹闹在花厅里坐了三桌子。 不想玄鹤缓缓走了进来,花厅里的气氛瞬间紧张了起来。 楚北柠也懵了,对前夫这种行为不是很理解。 现在估计所有的皇子们都去了顾家了吧? 顾家可是大晋真正的书香门第,此番不拉拢还等到什么时候? 不想玄鹤居然来了楚家送贺礼。 楚北柠死死盯着面前着一袭玄色绣赤色梅文锦袍的高冷男人,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 玄鹤命长风带了一个盒子,长风将盒子打开放在了一边铺着红丝绒布的桌子上。 桌子上堆满了贺礼,大部分都是用红布封好的银锭子,还有些粗糙的玉器,几盆培植好的普通茶花,红娘送来的金头面已经是最亮眼的了。 此番玄鹤盒子里的价值连城的绝品玉如意,显得分外的突兀。 玄鹤站在了楚北柠面前淡淡笑道:“顾家那边人太多,本王不喜欢。” “况且锦上添花的人多了,也轮不到本王,本王来你这里沾沾喜气。” 他说罢很自来熟的走到了楚北柠旁边的位置坐了下来。 王姨娘一个头两个大,这个怎么办? 只摆了三张桌子,菜品也是按照三张桌子的量摆的。 楚家的花厅也不大,此番哪里还有余地单独给玄鹤开一桌? 玄鹤笑了笑:“大家不必客气,大小姐不必为难,给我添一双筷子便是。” 楚北柠硬着头皮亲自取了筷子和碗放在了玄鹤的手边。 玄鹤夹了一筷子菜吃了笑道:“你家的厨子倒是比我梁王府的做菜好吃。” 你大爷的啊!现在是讨论厨子的时候吗? 四周的女眷,一个个花容失色,惊得差点儿将菜塞进自己的鼻子里。 花厅里的气氛瞬间变得诡异了起来,偏生梁王不自知,反倒是像回到了自己家里,抬眸看着楚北柠笑道:“你也坐下吃吧,忙了一天了够累的。” “谢谢王爷,”楚北柠下意识坐了下来,端起了碗,不想玄鹤夹了一筷子菜送到她碗里。 “别客气,多吃点儿。” “哦,谢谢,”楚北柠忙道谢,突然意识到不对劲儿。 摔!这到底是谁的主场啊? 楚北柠刚将玄鹤夹到碗里的菜艰难的咽下去,突然陈忠又冲了进来。 “大小姐!静王爷来了!” 楚北柠眼角抽了抽,玄昭这个神经病来做什么? 现在他们这些权贵们不该是去顾家的吗? 这下子热闹了,花厅里的人不得不起身再一次迎接大晋朝的静王爷。 玄昭带着人缓缓走进了花厅,楚北柠忙上前见礼。 玄昭大刺刺从怀中摸出来一沓厚重的银票直接摔在了一边的台子上。 “太子哥哥在顾家吃喜酒分不开身来,让本王过来送贺礼!” 四周的人倒抽了一口冷气,太子吩咐?关键静王爷拿出来的贺礼怕是有几万两银子吧? 楚北柠瞧着这厮头疼:“静王爷,您瞧瞧这里实在是太寒酸了,怕是招待不周。” “不必客气,多不过添一双筷子的事儿,本王……” 玄昭扫视了一圈,随后坐在了楚家最小的两个小豆丁的中间。 他靠着楚家八小姐和九小姐乐呵呵的坐了下来,一边的钱姨娘吓得一个哆嗦,总不能将自己的两个女儿从玄昭身边抱走,可又怕冲撞了贵人,一时间急得不知所措。 楚北柠压住了火儿给玄昭送了一双新碗筷。 玄昭却是别过脸看着身边的两只小包子低声笑道:“八小姐和九小姐倒是冰雪可爱。” “王爷谬赞,”钱姨娘忙站起身回礼。 “不用紧张,坐下,坐下,”玄昭脸上堆满了危险的笑容。 他突然话锋一转,拿出了两袋子刚才在路上买的酥糖果子,一人一袋送给了两个小豆丁。 “你们两个有了四姐夫高不高兴?” “高兴!”两个小包子拆开了袋子,兴高采烈的吃起了酥糖果子,笑得露出了莹白的小虎牙。 玄昭笑了笑:“今儿你们这么高兴,怎么没见着你们三姐啊?三姐姐去哪儿了?” 楚北柠刷的一下站了起来。 玄昭这个孙子,还惦记着她三妹妹呢,害得她三妹妹有家不能回,他哪儿来的脸和小孩子套话。 “三姐姐出去学武功去啦!” “乒乒乓乓得……好厉害……” “学武功?和谁啊?在哪儿?” “八小姐,九小姐!”钱姨娘脸色发白,几乎是捂住了自己女儿的嘴,随即冲楚北柠道:“大小姐,八小姐,九小姐怕是吃坏了肚子,妾身带着她们两个先行告退!” “王爷恕罪!”钱姨娘掐着两只小包子转身逃出了花厅。 其他的楚家女眷脸色已经变了。 玄昭潋滟的眼眸缓缓眯了起来,学武功?死瘸子! 他忙看向了七小姐笑道:“你们今儿有了四姐夫,想不想要个三姐夫给你们买好吃的好玩儿的?” “不要!我们楚家有,大姐说吃人的嘴短,拿人的手软,才不要什么狗屁三姐夫!” 楚家七小姐甚是霸气,玄昭竟是被怼得无话可说。 他笑容淡了淡刚要在楚家女眷们面前表现一下自己,让她们明白自己绝对是一个合格的三姐夫,突然陈忠又冲了进来。 这一次陈忠脸色都发白了,哆哆嗦嗦好半天才道:“回禀……回禀大小姐。” “柱国大将军送贺礼来了!” 哗啦!楚北柠手里的碗落在了地上。 其余楚家女眷齐刷刷看向了花厅门口,这一次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 第273章 赖在楚家 楚北柠死死盯着花厅门口缓缓走进来的裴朝,今儿竟是穿着一件素白色锦袍,像是披麻戴孝一样,只在袖口和领口处绣着暗翠色竹纹,增添了几分雅致。 偏偏这份儿雅致和他身上武将特有的煞气搅合在了一起,瞧着分外的夺人心魄。 他就那么大摇大摆的走进了花厅,站定在了楚北柠的面前,视线却是不露痕迹的扫了一眼坐在那里吃菜的梁王玄鹤,还有坐在楚家女眷中的静王玄昭。 一双潋滟夺目的桃花眸微微一闪,随后躬身冲玄鹤和玄昭笑道:“两位王爷也在啊!臣参见王爷。” 玄昭固然平日里插科打诨,可瞧着裴朝,脸上也掠过一抹郑重之色。 这个人可不是个好惹的,他笑了笑道:“裴将军稀罕啊!怎么得空儿来了?” 玄鹤微微垂着眉眼,并没有回应裴朝,依然慢条斯理的吃着面前碗里的菜,好似楚家的厨子做出来的菜是这天底下最好吃的。 裴朝也不恼,转身看向了面前的楚北柠,视线里多了几分不一样的意味淡淡笑道:“楚老将军与家父曾经一起出生入死过,今日楚家办喜事,在下不能不来捧场。” 楚北柠暗自磨了磨牙,冷冷看着裴朝。 捧场?你怕不是来砸场子的吧? 楚北柠挤出来一丝不自然的笑容:“裴将军客气了,主要是我楚家小门小户,怕是招待不周长公子。” “无妨,”裴朝抬起手冲身后的随从挥了挥手。 那些随从抬了满满一箱子的金锭子放在了一边的贺礼台子边,裴朝随即笑道:“也不必刻意招待,添双筷子罢了!” 楚北柠眼角抽了抽,一个个怎么都是一个德行,这还不请自来的赖上了? 裴朝也不理会楚北柠脸上的表情,大大咧咧坐在了玄鹤那一桌子边,恰好在楚北柠左边的位置坐了下来。 如果说方才玄鹤来后,楚家花厅里的气氛很是紧张,如今不仅仅是紧张而是杀意腾腾。 楚家六小姐从袖子里摸出来几枚见血封侯的毒针,五小姐准备去拿药耗子的半包砒霜,七小姐更是实在,不晓得从哪儿弄来半块儿花砖。 楚北柠咳嗽了一声,那些妹妹们忙将东西又收了回去。 这帮傻姑娘,姑且不说弄不弄得死裴朝,今儿若是裴家长公子死在了她们楚家,楚家可就真的说不清楚了。 她命人取了新的碗筷狠狠墩在了裴朝的面前,随即坐了下来。 裴朝唇角微翘,夹起了一筷子菜吃了一口笑道:“呵!这菜倒是做的好吃,王爷,你说呢?” 玄鹤终于开口淡淡道:“的确好吃,只是稍稍咸了一点。” “臣倒是觉得刚刚好,看来王爷喜欢吃淡口的。” “嗯!”玄鹤冷冷道。 楚北柠被夹在了中间,听着毫无营养的口水话,脑子里却飞速的旋转了起来。 几个意思?哥儿几个到底是什么意思? 一个个饿死鬼转生的不成,来她们楚家蹭吃蹭喝,就是为了品评饭菜的咸淡? 我看你们两个才是狼吃白菜淡操心! 楚北柠被大晋朝的两大战神夹在了中间,恨不得能拍死他们,却还得陪着笑脸。 眼见着最后一道菜都上完了,对面坐着的玄昭都快要舔盘子了,这两位爷还是没有要走的意思。 楚北柠眉头狠狠蹙了起来,想她穿越过来也算是经历了不少的糟心事儿,从未见过如今这般糟心的。 眼见着席面都要撤了,还不走?等着留下来吃夜宵吗? 楚北柠实在是忍不住了,终于站了起来笑道:“两位王爷,裴将军,今日实在是招待不周,让几位见笑了。” “你们看……这天色也不早了……几位爷……” 玄昭忙道:“我瞧着八小姐和九小姐冰雪聪明,好玩儿得很,本王去找她们玩儿。” 楚北柠很想踹死他,两个三岁刚断了奶的奶团子,你堂堂王爷还要不要点子脸面? 和你有什么好玩儿的,不就是想套话儿? “静王殿下,我两个妹妹尚未出阁,不能和外男玩儿还请见谅?” 玄昭顿时愣在了那里,张了张嘴,竟是无法辩驳,悻悻道:“那……那本王先回去了,今儿楚家厨子做得饭菜当真是好吃,本王重重有赏,告辞了。” 玄昭懂得见好就收,毕竟惹恼了楚北柠,太子哥哥是不会放过他的。 楚北柠看向了面前的黑白双煞,咬着牙笑道:“二位……” 玄鹤笑了笑:“本王听闻楚家后花园里种了一些很奇特的花树,准备去瞧瞧。” 裴朝也跟着附和道:“不巧得很,本将军也听说楚老将军早些年留了些墨宝,正好儿去观摩一二。” 观摩你妹啊! 楚北柠真的是抓狂了,她爹就是个大老粗,是个文盲,哪有墨宝? 不是!这两个家伙到底这是要干什么? 听不懂人话吗? 她这是要逐客了,两人居然还能厚着脸皮留下来,她也是分外摸不清楚其中的底细。 楚北柠忙要说什么,不想陈忠又带着一个长随急匆匆走了进来。 “大小姐!大小姐!李家来人了!” 楚北柠忙看向了陈忠身后跟着一个中年汉子,那人上前一步冲楚北柠躬身行礼道:“大小姐安好,我家少夫人见红了,怕是要生了,不想几个接生的婆子说怕是有些难产!” “你说什么?”一边的王姨娘顿时脸色煞白。 她紧张的站了起来,今儿楚家聘姑娘楚依月没有来,便是因为马上要生了,而且算着日子就在这几天。 不想竟是在今天发动了,楚家此番却是乱成了一团,又来了这么多的不速之客。 王姨娘一听自家姑娘竟是难产,一下子慌了去。 可楚家二小姐已经出嫁,她这个做母亲固然万分焦急按照礼法规矩也不能直接去李家替人家婆家做主。 她登时急得手足无措了起来:“这可怎么办?那个丫头身子骨弱,这可如何是好?” 楚北柠瞧着李家派了人直接找她,怕是二妹妹的情形不妙,哪里还有时间同玄鹤和裴朝揪扯不清。 “姨娘,我去一趟李家,我好得是个大夫,我去瞧瞧,您别担心。” “楚家这边交给您了,一有消息我就派人回来通传。” 楚北柠扫了一眼玄鹤和裴朝抱歉的笑道:“王爷,裴将军,对不住了,二妹妹的事情较为紧急,恕我不能陪客!以后我请二位喝酒赔罪!” 玄鹤和裴朝这下子倒是没有丝毫的理由再留在楚家消磨时日,忙同楚北柠告辞,转身走出了靖北候府。 楚北柠眉头一蹙,不过也没有时间琢磨这两个神经病到底是怎么想的,她忙收拾好,带着医药箱子乘着马车朝着李家行去。 ------------ 第274章 蹊跷 李家的府邸距离靖北候府有些距离,楚北柠一路上从未这般的横冲直撞,紧赶慢赶也用了差不多半柱香的时间才赶了过去。 得了消息的李家人忙迎了出来,楚依月身边的心腹丫鬟翠霞急匆匆走了出来冲楚北柠行礼。 “大小姐,您快去瞧瞧吧,我家主子怕是不好生。” “嗯!不要慌!带我去瞧瞧!”楚北柠心头也有些没底儿,按理说之前她也帮楚依月瞧过,胎位很正,怎么临到生的时候却是转了弯儿? 这不对劲儿啊! 楚北柠之前虽然忙,可也抽出来时间帮二妹妹检查一二,瞧着一切都很正常,怎么现在出了这么大的岔子? 难道她不是专业的妇产科医生,也看走眼了? 可她穿越之前外祖父可是知名老中医,将那一套衣钵都传给了她,她即便不是专业的妇产科医生,但是也帮楚依月号过脉,没什么问题的。 上一次楚北柠帮楚依月检查的时候是在半个月前,这几日帮着打理四妹妹的亲事,倒是关注的少了。 可是按照楚北柠教给李家人的调养孕妇的法子,绝不会出什么差错,况且李兴义可不是个糊涂之人,应该会很仔细的。 怎么今天突然发动,而且还是难产? 楚北柠总觉得李家家宅内这一出子有些奇怪,可毕竟二妹妹已经嫁进了李家,她们楚家人不好深究什么,当务之急还是尽快帮二妹妹接生才是正道。 此番楚家内宅已经乱成了一团,楚依月住着的院子里到处都是匆匆进出的人,却是没有一个能管事儿的。 李大人和孙夫人焦急的站在门庭处,李兴义更是急的快要哭出来了,猛地朝着暖阁里冲了进去。 “做什么去?还嫌弃不够乱吗?”李大人额头渗出了一层汗。 虽然当初他很不满意自己儿子娶楚家的一个庶女,后来被楚北柠狠狠摆了一道还是不得不娶了进来。 不想娶进来的楚依月虽然是个庶女,可为人处事分外得体,对他们老两口也孝敬至极,倒是认可了这个儿媳妇。 加上儿子实在是护妻护得紧,整个李家长房也没有一个人敢给这位得宠的少夫人难堪,日子过得也平顺。 如今眼见着要抱上孙子,居然是难产?这可如何是好? 孙夫人忙将快要急疯了的儿子死死拽住道:“你进去做什么?女人生孩子,你一个男人怎么能看,没得冲撞了你!” 这话儿被疾步走进院子里的楚北柠听了个正着,她脸色沉了下来。 都什么时候了,还来这一套男尊女卑的旧思想? 还担心产妇冲撞了她儿子?果然儿媳妇不是亲生的,生死关头考虑的竟是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楚北柠沉声道:“二妹夫还是不要进去了,你又不能替她生孩子,捣什么乱?” 李家人瞧着楚北柠来了,顿时脸色微微一变。 孙夫人被楚北柠的话呛了一鼻子,脸色也冷了下来,刚要说什么被一边的李大人拽住。 现在是孙子重要还是吵架重要? 李兴义抢上一步,一把抓住了楚北柠的胳膊,也顾不上什么礼仪尊卑红着眼道:“长姐!你会救她的对不对?她不会有事儿的是吗?” 楚北柠除了之前这小子始乱终弃抛弃自己二妹妹的时候,狠狠呼过他一顿后,到现在都没有再动手了,现在瞧着他那个疯癫的样子又想呼他了。 “放手!再这么耽搁下去,可就真的救不活了!” “还有你好得也是李家的长公子,这院子里的事儿你不管着些,乱成了这个样子,你守在门口寻死觅活的嚎,就能把你儿子嚎出来不成?” 李兴义被楚北柠劈头盖脸一顿骂,顿时清醒了过来。 他突然意识到这院子里乱的着实不像话,随即将双亲送出了院子,命那些闲杂人等统统滚出院子。 只留了三个得力的婆子,几个丫鬟,其余人全部撵走。 他死死守在了门口,这下子那些心思各异的人倒是再不敢出现在这里了,尤其是二房的几个婆子慌张的转身疾步离开。 她们是二房钱夫人派过来帮忙的,眼见着形势不对劲儿忙撤走了。 院子里里外外终于清净了下来,楚北柠疾步走进了暖阁里,暖阁里早已经弥漫着浓浓的血腥气,几个接生婆脸色灰败,瞧着楚北柠进来后更是吓得一个哆嗦。 楚北柠的恶名现在在帝都已经传来了,得罪了这个女人会被往死里整,据说这个女人分外的护犊子,尤其是护着自己的几个妹妹。 今儿若是李家少夫人出了什么事儿,别说是的李家,即便是楚北柠也能把她们的皮剥下来一层。 楚北柠大步走到了床榻边,一把抓住了楚依月的手,入手冰冷。 楚依月此番早已经晕了过去,脸色煞白,气若游丝,脉象极乱。 她抬起手忙摸向了楚依月的肚子,孩子也不是很大,当初她警告过李兴义别一味宠媳妇儿,什么好吃的都给她吃,后期孩子月份儿大了吃太多,孩子大,不好生养。 她还给楚依月制定了完善的膳食计划,一切都没有问题,为何短短半个月出了岔子? 此番楚北柠再仔细摸了过去,顿时脸色剧变。 “横位?该死的!慕泽你他娘最近跑什么跑?” 慕泽能看女医,偏偏这个时候离开了帝都,说是回无忧山庄处理一些庄子的事情。 楚北柠狠狠咬着牙,怎么回事到底? 居然是横位?这不可能啊! 临生前半个多月居然还能变成横位? 楚北柠忙俯身将已经精疲力尽的楚依月抱在了怀中:“依月!醒醒!依月!我是你长姐!你醒醒啊!” “长……长姐……救……救救我的孩子……”楚依月悠悠转醒,死死抓着楚北柠的胳膊。 “依月,你告诉姐姐,这些日子你还吃了什么,用过别的什么药?为何会……” 楚北柠的问话还没落音,楚依月又晕了过去,眼见着便是不成了。 一边楚依月的心腹丫鬟翠霞忙急声道:“回大小姐的话儿,我家主子这些日子都按照之前大小姐写好的方子用饭,用补品,从未用过别的药。” 楚北柠脸色沉到了底:“有人往这屋子里送过东西没有?这半个月内有没有人送过别的东西,吃的用的之类的?” 翠霞眼见着事情严重了,紧张的思索了一下忙道:“还是……还是夫人送了补品过来,不过主子也没有吃,都给大少爷吃了,说是不敢吃太多。” 楚北柠眉头狠狠拧了起来,她知道二妹妹的性子,最是个柔顺听话的,她当初交待她的事情,很是严肃,她也不可能不听。 毕竟为母则刚,她也不会做对自己孩子不利的事情,即便是婆婆送来的东西也不吃,可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不管了,先想办法把孩子弄出来。 “翠霞,你去回春坊走一趟,和那边的管事要几样东西,还有吊气用的血参你差人去太子府里要,有多少血参全部拿回来!” “不!现在太子不在,你差人去找静王爷,就说楚家三小姐的亲姐姐要用来救命的!求静王爷去太子府取血参!以后我舍出自己的命也定当答谢太子和静王的救命之恩!快去快回!” ------------ 第275章 叉出去 楚北柠吩咐过翠霞后,随即看向了榻上奄奄一息的楚依月,心头已然是焦急万分脸面上却不敢表露半分。 她命人去熬参汤给楚依月吊着气,只是这普通的老参汤根本起不了多大作用,只盼着静王爷能从太子府里将血参带出来。 太子府里收集了各种奇花异草,尤其是珍贵药材,若是在太子府里找不到救命药,其他地方更是想也不要想。 楚北柠抬眸冷冷盯着面前三个已经慌了神的接生婆子,一字一顿道:“这一次少夫人凶险万分,胎位是横着的,而且产妇的身体状况很糟,怕是有人给她用了别的药。” 那几个婆子脸色更是白了几分,之前贪图李家人给的高价儿,这一胎又是李家长房长孙,给的酬金分外的高不想竟是这样凶险。 一个不好弄出来人命,她们几个人也得交待在这里。 而且一听是有人从中胡乱用药,才导致胎位不正,几个人更是心都要跳出来了。 之前不是没见过那些世家大族内宅里的各种阴损之事,不想竟是在李大人的内宅里也出现了。 楚北柠缓缓道:“当务之急我没有时间纠结这个,我只问你们谁有胆子赚大钱就留下来,没胆子的也不要混在这里想牟利,乘早利索点儿走人!” 楚北柠说着便从怀中拿出了一沓银票,拍在了床榻边:“我要的是胆大心细,在一边能帮我的助手,想赚这个钱的留下,不过出了事儿我要你的命!” 三个婆子瞧着那银票怕是有几万两也不止,做完这一遭后一辈子都能享清福了。 不过这钱有命赚怕是没命花,其中的两个婆子还是灰溜溜地离开了,横着的胎位,而且产妇这个样子已经快要断气了,哪里能生得出来? 只剩下了一个冗长脸的婆子走到了楚北柠面前躬身福了福道:“大小姐,老身过手的孩子没有上百也有几十个了,什么样的情形也都见过。” “今儿老身陪着大小姐!” 楚北柠之所以这么做就是要个能抗事儿的,遇到事儿不腿软的,一会儿若是再生不出来,她就得给楚依月剖宫产了。 这事儿估计在这时代闻所未闻,若是遇到个胆小怕事儿的,见着这阵仗不得吓晕过去,到时候她没个帮手,一个人没有办法独立完成。 “好!”楚北柠抓起银子塞进了那婆子的怀中,“先帮她转转胎位,看看能不能转过来。” 那婆子点了点头,忙探进了楚依月已经满是血污的衬裙里,随后开始帮她转动孩子的胎位。 这一下子硬生生将楚依月又痛醒了过来,一声凄厉的惨叫声传来,守在门口的李兴义疾步冲了进来。 “依月!依月!!你怎么样?”李兴义的声音都发着颤,那么大一个大男人,堂堂大理寺少卿大人,竟是哇的一声嚎啕了起来。 “把他叉出去!”楚北柠一阵头大。 裳霓是楚家那边的大丫鬟,这些日子跟着楚北柠也是历练了不少,行事风格冷静泼辣。 当下也顾不上大人不大人的,当即带着人将李兴义推出了暖阁,带着两个楚家来的丫头守在了门口。 楚家是武将之家,即便是家仆也带着几分英武之气,李家的那些丫鬟们竟是不敢有丝毫的异动。 “大小姐!不成的!出血太多了,怕是要死人的啊!”接生的陈婆子哆嗦着看向了楚北柠。 “也不晓得到底这是怎么了,怎么胎位转不过来?再这么下去,孩子和大人怕是都……”陈婆子说不下去,被楚北柠身上的冷冽杀意激的说不出话来。 楚北柠再一次抚上了楚依月的手腕,脉象已经全乱了,隐隐竟是有中毒的征兆。 她忙一针刺在了楚依月的大穴上,渗出来的血却是没有丝毫的异样,还是鲜红的血。 明明脉象乱有中毒的征兆,怎么血没问题,到底问题出在哪儿? 作为一个医生最害怕的事情是找不到病因,楚北柠此时是真的急了。 慕泽也不在身边,不然他还能瞧瞧到底是不是中毒。 “静王爷驾到!”突然外面传来一阵哄闹声。 楚北柠吩咐陈婆子继续帮楚依月转胎,她疾步走了出去,看到穿着一袭紫色锦袍的玄昭已经大步走进了李家的内宅院子里。 静王做事情从来都不按照常理出牌,之前被请出去的礼部侍郎李大人又急慌慌的赶了过来。 “殿下?您这是……这这这……” 哪里有王爷直接闯进人家女眷的院子里,再看向自己的儿子已经脸色发白瘫坐在了门口,眼神都呆滞了起来。 他真的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疾步走到了玄昭的面前:“王爷,王爷还请移步前厅。” 玄昭淡淡扫了一眼李大人笑道:“没事儿,本王就在这院子里坐坐,楚老将军过世已久,他的女儿出了事儿,本王这心里……啧啧啧不好受啊!” 李大人眼角抽了抽,这怕是来给楚家人做主撑腰来了,可是也没道理啊! 楚家如何和你个静王有何关系?你这是操的哪门子闲心? 玄昭却是命人搬了椅子,直直就坐在了那里,翘着腿看向了紧闭着的暖阁的门,心头却是有了计较。 楚北柠听到了玄昭的声音忙疾步走了出来,也顾不上行礼:“静王爷,血参呢?” 玄鹤从随从的手中接过来一个锦缎包着的袋子,瞧着分量便是将太子府所有的存货都拿了出来。 楚北柠真的很想给他磕个头,第一次觉得这个男人帅爆了! 真正儿是好人啊! “多谢王爷!”楚北柠忙去拿玄昭手中的袋子,不想玄昭扯住袋子不松手。 “王爷?”楚北柠诧异地抬眸看向了玄昭。 玄昭妖冶的眉眼间掠过一抹郑重:“三瘸子在哪儿?你不能光顾着你们楚家人的死活,我的死活呢?快一年了,我的死活呢?我再见不到她,我就快死了,知道吗?我会硬生生难过死的!你懂不懂?” 楚北柠登时愣在了那里,紧紧抓着袋子的手,手指关节都一点点地变白了去。 ------------ 第276章 为母则刚 玄昭眸色沉了下来,咬着牙低声道:“本王爱惨了她,不会对她怎样,不会碰她,不会伤她,本王就是想瞧瞧她过得怎么样?” “楚北柠,你几次三番用你三妹妹牵制本王,不就是仰仗着我喜欢她吗,你吃定了我喜欢她,怎么又怀疑我会害她?” “我用我这张脸保证,我就是去瞧瞧她,解解我的相思之苦,不会怎么样,本王都用脸发誓赌咒,你还怕什么?” “别犹豫了,再犹豫下去,里面可就是一尸两命了!” 玄昭冷冷盯着楚北柠,他将大晋翻了个底朝天,都找不到那个死瘸子,真的快要疯了。 原来思念一个人,竟然会如此的难受,坐着,站着,吃着,喝着,即便是睡着了,她也能蹦跶到你的梦境中将你祸害得够呛。 楚北柠抿了抿唇:“北凉山,点苍剑派。” 玄昭顿时愣在了那里,点苍剑派?那可是江湖中很神秘的一个剑派,这个剑派不可小觑,剑法高超至极。 可唯一令人不可理解的是,点苍剑派收徒弟不论男女,每一任的师门只收一个,还是随缘收,甚至是随意了。 比如上一任的剑派宗师因为下山吃了一碗面,看上了后厨做面的小厨子,就收了徒弟,玄昭一度和自己的太子哥哥说笑,定是这位宗师吃了面发现忘带银子了,免得尴尬就收了徒弟。 没想到被他一直说笑的剑术门派,竟然收了楚三瘸子。 不过楚三瘸子是楚贲亲传武功的女儿,估计根骨什么的绝佳,定是吸引了剑派的几个老家伙,收她为徒也是情有可原。 他猛地站了起来,却被楚北柠一把抓住胳膊低声道:“静王殿下,丑话说在前头,点苍剑派的行事风格你也听说过,有时候喜欢带着弟子们到处游历。” “门派里几乎没有什么人守着,三妹妹现在在不在那里,我不敢和你保证!” 玄昭冷笑了一声:“不在我就一把火烧了点苍门派,看她回不回来?” 混账东西!楚北柠现在觉得这个畜生一点儿也不可爱了! 玄昭大步朝前门口走去。 “准备马车!” “不!备马!上好的千里马!多准备几匹!本王要远行!” 走到门庭处,他忙定住了身形转过身死死盯着楚北柠:“这一次你要敢骗本王,本王灭了你楚家满门!” 他俊美妖冶的脸在午后阳光的映照下,多了几分残肆,让人看着发冷。 楚北柠冷笑:“骗了你我是狗!” “哼!”玄昭转身大步朝着门口行去。 “站住!”楚北柠现在是被依月的事情给逼急了,才将三妹妹的事情告之于他,不过她没有告诉他的是,现在三妹妹是真的跟着师傅下山了。 这厮过去也是个扑空,但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她看着玄昭冷冷道:“你撞见我三妹妹,若是敢欺负她,我让你变成狗!” 玄昭冷笑了一声:“那你试试!” 他转身走出了大门,因为走得太快,差点儿被门口的门槛绊倒,没好气地踹了门槛一脚,这才匆匆离去。 楚北柠暗自叹了口气,瞧着他那个惶急失了魂儿的样子,她突然觉得该同情的是玄昭了。 就这个死出样子,怕是玄昭宁可杀了自己也不舍得伤害她三妹妹一丝一毫。 可这个人太邪门儿,有时候做事太狠,根本不留余地,即便是给自己的余地也不留,当真是无解。 她也顾不上那么多,当下拿着血参进了暖阁的门,陈婆子已经是满头大汗,几乎是哀求的看着楚北柠。 “大小姐,不成事儿了,大人也快要憋死了!该如何是好?” “过来!”楚北柠将血参丢给了裳霓,让裳霓下去熬汤。 从现在开始,这间屋子里所有的下人尽数换成了她从楚家带过来的心腹,二妹妹出了这么大的岔子,她身边的人她如今一个也信不过。 陈婆子小心翼翼走到了楚北柠的面前,看着楚北柠拿出来的那些奇怪工具,都是刚刚有人从回春坊里带过来的。 楚北柠命人送来了几盆热水,吩咐陈婆子一起和她洗手,不停地洗了几次,涂抹上了特殊的药材。 “这个戴上!”楚北柠拿出了肠衣做成的手术手套。 陈婆子是真的开了眼了,不过她晓得如今想要活命,不能有丝毫的异议,只需要绝对的服从和配合。 人人都说楚家大小姐突然转了性子,医术高超,她们几个老姐妹也就是听过,不想今儿亲眼见了当真是不一般。 一切准备就绪,楚北柠命裳霓给楚依月灌下了血参汤,果然血参是能起死回生的神药,楚依月竟是悠悠醒转了过来。 “长姐……我的孩子……” 楚北柠上前将她扶住,吸了口气温声道:“依月,一会儿我要给你做个手术,就像上一次一样给你灌下麻沸散,你好好睡一觉就好了。“ “这一遭是你的劫数,为了孩子你也要有强烈的求生欲,一定要挺过去,知道吗?挺过去才能母子平安!” “长姐……我信你……”楚依月那双温柔的眸子定定看着楚北柠,眼神纯净,最是个温良之人。 楚北柠心头一痛,这丫头一定要好好儿的。 “闭上眼,睡一觉就好了。” 楚北柠接过了一边裳霓递过来的第二碗汤药,这一次是麻沸散。 她扶着楚依月将麻沸散给她灌了下去,不多时楚依月便昏睡了过去。 她拿出了特制的药液,一把掀起了楚依月的裙角。 陈婆子忙上前用清水按照楚北柠的吩咐帮楚依月清洗小肚子,并且将药液涂抹在了上面,虽然害怕可她的手却一点儿也不抖。 楚北柠欣赏的点了点头,拿起了慕泽之前打造的手术刀,顿了顿,划了下去。 陈婆子惊呼了一声,端着手术器材的手微微一颤还是稳住了。 “止血的钳子,对,就那个东西,夹住这里!” “这边拉住,别动!” “好!保持住!” 陈婆子额头豆大的汗珠往下淌,她没见过剖开肚子能活的,可不知道为何此番倒是越来越镇定了。 楚家大小姐有一种能耐,但凡是呆在她身边,总能让人觉得心安。 裳霓不敢看面前血淋淋的场景,别过了脸,眼底染着泪,一定要母子平安啊! ------------ 第277章 生了 整座李家的后院顿时陷入了一片死寂中,即便是那些下人们也不敢随意走动。 暖阁里到现在也没有丝毫的消息,楚家大小姐带来的人将门口守得死死的,即便是李兴义都没有办法踏入半步。 之前还能听到里面少夫人微弱的呼喊声,此番却是连一丝半点儿的声音也没有了。 李兴义几次要冲进去,都被裳霓带着人挡着,他整个人几乎要崩溃了,扶着门口的雕花门栏,急切地看向了里面。 隔着纱橱只能朦朦胧胧瞧见楚北柠和那个接生的婆子,不知道在床榻边忙什么。 对于李兴义来说这真的是难熬,整整一炷香的时间,突然暖阁里传来一声婴儿嘹亮的啼哭声。 哇的一下子,像是打开了一切沉闷的闸门,让黑白的灰暗世界瞬间多了绚烂的彩。 “生了!生了啊!” “少夫人生了!!” “是个大胖小子!” 一直守在二门外的李大人和孙夫人顿时笑了出来,老两口儿忙要朝着暖阁行去,却被裳霓挡在了门口,只瞧着陈婆子抱着襁褓里的男婴疾步走了出来。 陈婆子的脸色几乎不像个人样儿,灰白中泛着绿,吓得不轻。 楚北柠还留在暖阁里处理手术的后续,没有出来。 李大人和孙夫人忙抱着孩子走到了儿子面前:“义儿,你瞧瞧你的儿子,别担心!依月没事儿的。” 李兴义却是一眼也没看襁褓里的小孽障,乘着门口混乱疾步冲了进去。 裳霓不防备李家大少爷直接冲进来,还未来得及阻拦,李兴义已经冲进了暖阁里,突然整个人僵在了那里,眼睁睁瞧见了床榻上血淋淋的场景。 楚北柠虽然手术做完了,可床榻边的那些触目惊心的血迹和其余的东西还没有收拾。 猛然间听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忙转身看去,却瞧着李兴义噗通一声倒在了地上,直接晕死了过去。 “真的是……”楚北柠连骂娘的力气也没有了。 小李大人啊,您可是大理寺少卿啊,什么凶残的案子没办过,怎的这么个德行。 一时间外面又是乱成了一团,纷纷进来将李兴义扶了出去。 婴儿的啼哭声,爹娘都晕了,祖父祖母慌成了一团,一直忙到了傍晚时分,等楚依月醒了过来,李兴义抱着楚依月嚎啕大哭,这才算是终于理出来个头绪。 李家已经雇好了奶妈子,陈婆子麻利地将楚北柠手边的东西收拾好,大包放在一个箱子里,命人送回到回春坊。 随后站在楚北柠的身后,楚北柠方才对她的表现分外满意,竟是让她即刻起跟着她在回春坊干,月利银子五百两。 陈婆子感觉这一次自己这一把便是赌对了,以后定然能跟着楚家大小姐吃香喝辣的。 她如今站在楚北柠的身后,俨然将自己归到了楚北柠这一伙儿。 李兴义没想到自己妻子遭了这么大罪,半跪在床榻边紧紧抓着楚依月的手,楚依月刚醒来瞧了一眼孩子,顿时安心了不少。 可实在是没有力气再说什么,只能任由着丈夫握着她的手絮絮叨叨。 楚北柠瞧着进进出出的李家人,眸色渐渐冷了下来,咳嗽了一声冲李兴义道:“二妹夫,二妹妹现在需要休息,你随我出来,我有事情要问你。” 李兴义终于清醒了一点点,应了一声,弯腰小心翼翼帮楚依月将被角掖了掖,这才跟着楚北柠走出了暖阁。 楚北柠命翠霞和裳霓守在了暖阁里,陈婆子也留在那里,吩咐从现在开始产妇所有吃的喝的用的,全部由这三个人经手。 其他人都滚远远儿的,这倒是让李府的当家主母孙夫人分外的不满,不过看在楚北柠拼命救了她孙子的份儿上,她现在不计较。 可还是让她身边的丫头过来照料,不想被楚北柠命人撵了出去。 此番瞧着她对自己儿子也是颐指气使,孙夫人顿时恼了,本来也坐在暖阁里的正位上,缓缓站了起来看着楚北柠冷冷笑道:“楚大小姐,按理说今儿这事儿多亏了你,真的该谢谢你了,可这到底是我们李家的事情,不是你们楚家……” “李兴义,你给我滚出来!”楚北柠声音沉冷,根本不理会孙夫人,大步走出了楚依月住着的暖阁。 母子算是救活了,可她心里头憋着的事儿还没解决呢! 李兴义也不知道为何很怕这个曾经暴揍过他的大姨子,忙跟着楚北柠走了出去,孙夫人一瞧登时傻眼了,难不成这个女人又要对自己儿子行凶不成,这可是在他李家! 还真的没王法了吗? 外间的李林大人一看自己儿子跟着楚北柠走了出来,也起身准备说什么,不想楚北柠转过身死死盯着李兴义道:“你若是真心疼依月,现在找个地儿,别在依月的院子里,随便什么地方,我们说道说道。” 李兴义此时终于清醒了过来,其实半个月前自己妻子好好儿的,今儿却实实在在从鬼门关里走了一遭。 难不成其中有什么蹊跷? 他是大理寺少卿,经手过不少离奇的案子,自然对这些有些不同寻常的敏锐度。 李兴义忙道:“长姐,请移步前厅。” “义儿!你为何要跟着她去?”孙夫人瞧着楚北柠在他李家的门庭里也这般嚣张,登时气急。 楚北柠转过身冷冷扫了一眼孙夫人,只是这一眼,孙夫人心头一惊。 楚北柠看着李林大人和孙夫人缓缓道:“有什么事情不要在这里说,产妇受不住,我去前厅和你们说。” 孙夫人刚要再说什么,却被李大人拉住了胳膊,示意她闭嘴,跟着走便是。 现在楚家可不比之前,若是真的惹恼了楚北柠这个女罗刹,不晓得会被怎么消遣。 一行人来到了前厅,李大人和孙夫人坐在了主位上,楚北柠坐在客位上,李兴义坐在对面。 经历了刚才那生死瞬间,几个人的脸色都不怎么好看。 李兴义起身冲楚北柠抱拳行礼道:“长姐,你有什么尽管说。” 楚北柠冷哼了一声:“李兴义,当初我是瞧着你对我妹妹有几分真心真意,我才将她嫁给你的。” “你当初是怎么答应我的?说是对她好,不会让她在李家被人欺负了,呵呵!说的当真是比唱的好听啊!” “楚大小姐,”孙夫人冷笑了出来,“我儿子哪点儿做得不好?” “依月是个庶女,这一点我们李家也没说什么,她嫁进来后,我儿子对她怎样,阖府上下有目共睹,大小姐怎么上下嘴皮子一碰,什么话都敢说啊?” 孙夫人护着自己的宝贝儿子,怎么能忍楚北柠处处对她儿子挑刺儿。 楚北柠声音沉了下来:“李兴义你对依月好?对她好为何会出了今天这当子事儿?” “给她下药,让胎儿转位,迫她难产,还毁了她的身子,招招狠毒,若不是我,今儿换成任何一个女人,如今怕是得准备大小两口棺材了吧?” “你……你说什么……下毒?” 李兴义顿时懵了。 ------------ 第278章 两房姐妹 楚北柠越说越气,到现在她都感到后怕。 如果李兴义没有派人找她来,或者是她来迟了一步,亦或是太子府没有血参,任何一步走差了,楚依月母子两条命今天就交代了出去。 她再也忍不下去了,手中的茶盏狠狠砸在了地上,厉声呵斥道:“我妹妹是个庶女,庶女怎么了?庶女你们就轻视她,让她去死不成?” “方才我捉急救人,这火儿压着呢,泥人还有个泥性子,你以为我这是和你们玩儿呢?” “半个月前胎位还好好儿的,这半个月你们给她吃了什么用了什么,心里没点儿数吗?” “罢了,今儿我和你们丑话说在前头,若是你们查不出个子丑寅某来,老娘和你们李家人没完!还真当我们家依月是个庶女,我们楚家没个靠山,任由着你们李家人拿捏,没那么便宜的事儿!” “逼急了我,都给老娘爬!” 孙夫人被楚北柠吓得说不出话来,李大人也是脸色铁青。 楚依月怀的可是李家的长房长孙,这个楚北柠虽然做人混账一些,可医术如今已经在帝都传开了,是一等一的厉害。 难道真的是李家内宅出了什么见不得人的阴损事儿? 李兴义眸色已经沉到了底,他是李家大少爷,未来李家的家主。 只是他一向为人处世很是宽厚,府里头即便是那些丫鬟婆子们做错了事儿,若不是什么大不了的,李兴义都不忍心责罚。 如今瞧着这些人怕是蹬鼻子上脸了! 他身上第一次晕出了李家大少爷该有的威严和冷酷。 “来人!将宣惠园里所有伺候过少夫人的奴才们,全部带过来!” 一时间所有人都被带了过来,包括厨房里的烧火丫头也跪在了前厅门檐下,差不多有几十人之多。 气氛顿时紧张了起来,突然外面传来一阵巧笑声。 “大哥大嫂,听说依月生了,我还想要过去瞧瞧,偏生两个小丫头不让进,今儿这是怎么的了?” “哟……这……” 李家二房主母钱夫人瞧着满院子跪着的丫鬟婆子们顿时傻眼了,一时间不知道该进还是不进前厅。 孙夫人一看是钱夫人来了,脸上掠过一抹难堪。 李家两房妯娌难得处的和姐妹一样,她们嫁入李家之前就是很好的闺中好友,还是手帕交。 钱家的门第比孙家的门第低一些,当初小姐妹两个就商量好一起嫁入李家,做一辈子的好姐妹。 她嫁给了李家长子,钱氏嫁给李家次子。 长子是礼部侍郎,李家二老爷也不弱在横州一带做通判,因为那个地方较远钱氏没有跟着去,让两个侍妾跟着去服侍了。 李家二老爷的政绩不错,今年就述职回京做京官了,到时候兄弟两个同朝为官也是一段佳话。 孙氏没想到大房的脏污事儿被二房瞧见了,脸上稍稍有些难堪忙道:“让弟妹见笑了,今儿我们清理门户,弟妹若是有事儿改天咱们再议。” 显然这是要逐客! 钱夫人一愣缓缓道:“大嫂,既然是清理门户,我们二房也不能坐视不管,什么人敢在我们李家撒野?也得让她知道知道李家是不好惹的。” 钱夫人淡淡扫了一眼楚北柠,提着裙角走了进来,坐在了孙夫人的下手位。 之前楚北柠将李家长公子暴打了一顿,一直成了孙夫人的心病,私底下没少和钱夫人编排楚北柠,此番钱夫人大有给孙夫人打气做主的意思。 楚北柠一概不理会,管你妹的孙氏还是钱氏,老子的妹妹差点儿死了!今儿这事儿查不清楚,她能将打爆李兴义的猪脑子! 李兴义沉声瞧着面前跪着的下人冷冷道:“这些日子,你们给少夫人吃了什么,用了什么?” 为首的几个丫头浑身发颤忙纷纷道。 “回大少爷的话,这些日子都是按照楚家大小姐给的食谱做得饭菜。” “小厨房里做好后,大少爷您也亲自尝了,一样也没有出错儿。” “用的穿的都是大少爷您过目后的!” “别的也没有了!” 李兴义眉心一跳,是的,自从依月怀着孩子嫁进来,他时时刻刻都操心着妻子的衣食住行,做好的饭菜他都和妻子同吃,就是担心下人们因为妻子是庶女不上心伺候。 可还是出了问题,他也有些迷茫了,若是真的有人给楚依月下毒,那他为何没事儿? 李兴义心头急了,他心爱的妻子,却被人算计到了此种地步,他竟是问不出个所以然。 问了几个问题,这些下人们都是回答的天衣无缝,都是些哄鬼的鬼话。 “看来你们是没把我这个大少爷放在眼里,不说实话是吗?来人!每人打三十大板!拖下去给我打!” 廊下跪着的那些人顿时傻眼了,三十大板,打下去哪里还有个好儿,若是年轻丫头不得被打死了去? “大少爷!大少爷饶命啊!我们都说了!” “少夫人的饮食起居从未出过什么岔子啊!大少爷饶命啊!” “给我打!”李兴义身上的血腥气息终于晕染了出来,拿出了他在大理寺审犯人的雷霆手段。 “大少爷!大少爷!都是她们那些贴身服侍的小丫头经手少夫人的用度,我们这些烧火的丫头哪里能碰得着那些!” 几个刚进府的烧火丫头顿时慌了,都是老实庄稼人哪里经见过这个,几板子下去顿时哭喊了出来。 “是啊,大少爷!之前她们还说夫人送过来的香很好闻,她们偷偷留下了一部分……” “哟!”钱夫人捂着唇冷笑了出来,倒是硬生生将这些烧火丫头的话儿给截断了去,“大嫂对依月最是上心的,竟是连安神的香也备着。” “可是我记得,咱家少夫人屋子里管香烛的丫头是翠霞吧?既然要打,怎么偏生逃过了翠霞?难道楚家高人一等不成?” 钱夫人一说这个话儿,所有人都哀怨的看向了楚北柠。 不公平!楚家的一个庶女而已,怎么就高人一等了,他们李家的奴仆们受罚,偏生楚家带过来的丫鬟能逃过? 本来方才还互相攀咬,此番都转了话锋。 “是啊!平日少夫人的用度吃穿,哪里是我们这些二等丫头能管得了的?” “都是翠霞姑娘一人掌控,少夫人用什么,吃什么都是她管着,便是吃一块儿点心,连大少爷都做不了主,也是她做主呢!” 楚北柠垂眸凝思,总觉得有些奇怪。 钱夫人是二房的,大房现在审人,她表现的也太活跃了吧? 翠霞她是放心的,不然当初也不会让她做陪嫁丫头,但是钱夫人貌似这话头引导的不错? 她抬眸缓缓看向了一侧坐着的钱夫人。 小鬼着急了,怕是要显形儿了。 ------------ 第279章 测谎棍儿 此时所有人都将矛头指向了少夫人从楚家带过来的丫头翠霞,一时间群情激奋,倒是让李兴义难办了起来。 他晓得妻子带过来的人不会出错,可若是只惩罚李家的人,楚家带过来的丫头一个也不查,倒是也难以服众。 况且现在经历了这么一出子,李兴义便是对楚家来的几个陪嫁丫头也心存芥蒂。 满眼间瞧过去都是要害死他妻儿的凶手,他心头升腾起一抹杀意,都杀了才干净。 敢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动歪心思,还真当他这个李家大少爷是个摆设不成? “弟妹说的也是,来人,将楚家带过来的那几个丫头一并带过来,今儿倒是要好好查查!”孙夫人脸色铁青。 既然已经查到了这个地步,索性查个彻底,不能让楚家人里外便宜都占了,他们李家只落了个恶名。 不多时在暖阁里照顾楚依月的翠霞也被带了过来,幸亏裳霓和陈婆子还在那里守着,不然因为这一件事儿,便是楚依月那边就没什么人看着了。 翠霞早在路上就听了大少爷要彻查主子屋子里的糟心事儿,她脸上倒是多了几分镇定从容。 晓得今儿若是自己不挨这一顿打,这一桩莫名其妙的案子怕是查不下去了。 她走进了正厅噗通一声跪在了李兴义的面前磕头道:“奴婢没有照顾好主子,让主子平白受了这么多的罪,奴婢恳请大少爷重重责罚。” 李兴义顿时脸色一僵,翠霞是跟着依月过来的丫头,感情深厚非比寻常主仆,更像是患难与共的姐妹。 若是真的将翠霞打了,怕是等依月醒过来会难过。 可已经被逼迫到了这个份儿上,他吸了口气道:“翠霞是少夫人身边一等一的重要人,若是真的打坏了去,以后便是缺个照顾少夫人的。” “十板子便可!” 四周的那些奴仆们顿时气闷,大少爷这便是爱屋及乌不成,喜欢少夫人,竟是连着少夫人身边的丫头都舍不得打,打他们几个倒是下得去手。 一时间又是哭爹喊娘的叫屈声。 “大少爷!”翠霞规规矩矩冲李兴义又磕了一个头,抬眸看着李兴义道:“大少爷,所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奴婢也和其他人一样领这三十板子。” “奴婢只求一事,还我家主子一个公道,纵然是打死了奴婢也无妨!” 李兴义这下子难办了,不想这个丫头竟是如此风骨。 如此一看,翠霞的嫌疑便是被剔除了去,可这板子到底打不打。 “你……”李兴义点着面前眼神坚定的翠霞,竟是有些无措,刚要说什么,不想一边一直冷眼旁观的楚北柠缓缓站了起来。 她举起手冲李兴义淡淡笑了出来,全然没有了之前的冷峻严苛。 李兴义和楚北柠打过几次交道,这个女人越是声厉色荏,越是没什么事儿。 但凡是她嬉皮笑脸,插科打诨便是心里头憋着坏水儿。 不过现如今李兴义倒是希望她能出面帮个忙,总不能让他一个人在这里唱独角戏。 楚北柠看着李兴义,转身又冲正位上李家的几位长辈点了点头嘻嘻笑道:“不好意思,按理说呢,这里是你们李家。” “少夫人被人下药,出了这么大的事儿,那也是你们李家人的事儿。” 孙夫人冷哼了一声,黑的白的全你说完了,现在又变成了李家人的事儿了,方才那个要吃人的模样也不晓得是做给谁看的? 楚北柠定了定话头道:“原本我不该插话的,不过看热闹看到现在这里,瞧着妹夫你也挺为难的,不防我替妹夫出个主意。” 李兴义一听眼底微微一亮忙躬身冲楚北柠道:“还请长姐指教一二。” 楚北柠笑道:“谈不上指教,不过就是吹嘘一下我的医术罢了。” 她说罢定定看向了面前同样有些惊讶莫名的李家奴仆们一字一顿道:“诸位今儿也见证了我救你们家少夫人的过程,觉得我医术如何?” 楚北柠的话音刚落,那些下人们顿时愣了,现在是吹嘘你医术的时候吗? 他们一个个脸上也不说什么,心头却是认可的。 听闻楚家大小姐是割开少夫人的肚子将孩子取出来的,少夫人竟然还能活着,孩子也没事儿。 这简直就是能将死人都医活了的厉害医术,她们怎么能不称奇? 只是这样的场合下,大家心思都不在这当面,零星有人还算给面子应和几声。 楚北柠点了点头,随后转身从自己的药箱里拿出来一些很奇怪的小木棍,手指头大小,另一头还裹着棉花。 这是楚北柠和慕泽一起专门给回春坊特供的消毒棉签,只是下面这些人不认识是什么玩意儿。 楚北柠略微数了数门庭台阶下面跪着的宣惠园服侍的仆从们,将那些小木棍小心翼翼捏在了手中高声道:“既然你们也承我的医术好,今儿不防拿你们做个测试。” “我们回春坊新近研究出来一种测谎棍儿,正好拿你们做个实验。” 楚北柠话音刚落,所有人都傻眼了,什么测谎棍儿?怎么觉得这般神秘又危险呢? 楚北柠脸上的笑容更加温和了几分道:“不要害怕,一会儿我将测谎棍儿给你们每个人都发下去一根,然后问你们一个统一的问题。” “你们知不知道有人要对少夫人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动手?” “很简单就这么一个问题,回答是或者不是!” “回答的时候捏着棍子,如果你回答的是真话,这小棍儿就不会有什么变化。” “如果……”楚北柠的话音落了落,声音中渗出了几分冰冷,“如果你回答的是违心的假话,那你手中的测谎棍儿就会变长。” 楚北柠歪着头想了想:“差不多会长出来一个小指头这么一截儿,这个东西是我和慕神医联合研究出来的,很灵很灵,任何人也别想蒙混过关。” “妹夫,发棍儿的事情便交给你了!” 李兴义整个人都傻眼了,总觉得就是天方夜谭,可楚北柠最近做过的哪一件事情不是天方夜谭? 他将信将疑的接过了楚北柠递过来的棉签,命自己的心腹给下面这些人一个个发了下去。 楚北柠重新坐回到了椅子上,却是视线似有若无的扫了一眼侧面坐着的钱夫人,果然钱夫人的脸色变了。 “呵呵!倒是会故弄玄虚!”钱夫人强作镇定。 楚北柠淡淡笑道:“钱夫人,瞧着挺有趣的吧,要不要您也来一根玩儿?” 钱夫人脸色一僵,忙别过了视线假装没听见。 ------------ 第280章 恶意 楚北柠这个举动顿时引起了台阶下那些丫鬟们的混乱,有镇定如常的,有光明磊落的,也有心思重重的。 毕竟这个从来没有听过的东西可是楚北柠和慕泽两位帝都最知名的神医做出来的,这就很是权威了。 一行人排好队,挨个儿领到了那一根所谓的测谎棍儿,随后来到楚北柠的面前回答楚北柠的问题。 是,或者不是。 看似简单的几个字儿,却似乎用尽了她们浑身的力气,一个个脸色都小心谨慎,有的甚至额头都渗出汗珠来。 很快宣惠园的仆从们拿着楚北柠给他们的测谎棍儿都在楚北柠的面前回答了问题,走了一遭。 果然不出楚北柠预料,所有的人都是同一个答案,是! 也就是说他们所有人都不晓得少夫人被人下药这件事情。 楚北柠的眸色渐渐暗沉了下来,不动声色重新站了起来,走到了这些仆从们的面前站定。 她冲所有人高声道:“好!大家既然都回答了我的问题,那么你们手中的测谎棍儿我便收回来了。” “一个个的去收去查看也麻烦,所有人将你们手中的测谎棍儿高高举起来,我瞧一眼便是。” 又是一阵衣袂摩擦的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随后所有人高高举起了手中的测谎棍儿,突然人群中传来了几声惊呼。 随后有人低声议论了起来。 所有人都被这惊呼声引了过去,却看到第二排站着的一个大丫头还有一个穿着靛蓝色比甲的婆子,她们举起来的测谎棍儿竟是比别人短了一截儿。 而且棍子上的茬口也看得清清楚楚的,怕是被人临时掰断的。 李兴义瞬间明白了楚北柠的用意,这世上哪里有这种神奇的测谎棍儿,分明就是楚北柠设下的局。 方才楚北柠说说了谎的人手中的小棍儿会变长,这两个贱奴便是自作聪明,以为偷偷将棍儿掰断儿一截儿,到时候即便是因为自己撒谎棍儿长出来了,也会看起来和别人的一模一样,这样就能蒙混过关。 熟不知这就是楚北柠的心理战术,人在极度慌乱的情形下,哪里能短时间内分辨清楚真假,一急之下两个人竟是商量着都将棍儿掰断了一截儿。 李兴义眉头狠狠蹙了起来,身上晕染着阵阵的杀意,挥起衣袖点着那两人沉声道:“来人!给我拖下去狠狠打!” 那两个人正是楚依月身边服侍的二等丫鬟秋月,还有一个是之前李家的掌家婆子张氏。 二人在看到自己手中的棍儿和别人的不一样时,算是明白过来被楚北柠这个贱人给骗了。 当下便是被李兴义命人拖了下去,脱了衣衫直接按在了长条凳子上狠狠给了二十板子。 顿时打的是皮开肉烂,惨嚎连连,四下里一片血雨腥风,围观的人竟是不敢说半句劝解的话儿。 即便是李家夫妇两个也看出来今儿儿子是动了真怒,他们也没想到还真的有人敢在少夫人的屋子里作乱。 “妹夫,别打死了,留着活口问话,”楚北柠缓缓提醒,“实在是问不出来,你们大理寺的刑具可不是吃素的,带过去所有的玩意儿都过一次,不信撬不开嘴!” “毒害主子,又是朝廷命官的妻儿,千刀万剐也够了。” 楚北柠短短几句话,很清晰地传到了那两个奴才的耳朵里。 她们哪里还敢硬撑着,眼见着背后主事的人护不住她们,便是什么也顾不上了。 “大少爷饶命啊!” “是二夫人!二夫人让奴婢们这么做的!是二夫人啊!” 钱氏猛地站起来,脸色煞白。 “你们两个贱婢,信口雌黄!还不快打死了去!” 楚北柠冷笑了一声:“钱夫人,您着什么急啊!咱们听听故事呗!” 一边的孙氏整个人已经惊呆了,不可思议地看向了自己的好姐妹,自己的好妯娌。 她们两个人从及笄礼前就认识了,都是出自京官家庭,隔着一堵墙做了邻居,从小好得不得了,两家大人都认了干女儿的。 后来一同嫁入了李家,一同住在一个大院子里,怕是有三十多年的交情了吧? “你……你……为何……”孙氏浑身颤抖了起来,被自己的夫君一把抓着手腕这才平静了下来。 李兴义也没想到是二婶,平日里二婶和自己母亲好得不得了,二叔在地方做官,他也很照顾二房一家子。 二叔没有生养嫡子,但是两个堂妹,还有几个庶弟,他李兴义都是当做亲弟妹看顾的。 甚至连二房两个妹妹的亲事,都是自己娘亲出面到处周旋来的,怎么她就容不下他的依月呢? 李兴义脸色铁青了起来,死死盯着钱氏。 钱氏慌了,忙辩解道:“不是我,不是我,定是这两个天杀的奴才做了该死的事儿,便是将罪责推到别人的头上,当真是可恨。” “大少爷,你快快将她们打死了去!这种恶仆留着做什么?” 秋月和张氏瞧着钱氏这便是要杀人灭口,顿时急了。 大不了大家一起死,她们两个顿时号啕了出来。 “二夫人,你对大夫人嫉妒地发疯。” “你生不出嫡子,二老爷连着纳妾,你气不过,嫉妒死了大夫人,便是心头打了歪主意。” “是啊,你没想到大房人丁兴旺,更没想到大少爷竟是年纪轻轻便做了大理寺少卿,比二老爷的官位还要高。” “你怕是从小就被大夫人压了一个头,气不过才想出来这般断人家子孙的阴毒事儿。” “你小的时候家世不如大夫人,后来嫁的二房,自己又生不出儿子来,小妾倒是一生好几个儿子。” “大少爷对少夫人的感情深厚至极,你便是想的设局害死了少夫人,大少爷这般重感情的人必然会一蹶不振。” “我呸!少夫人死了你也落不到什么,你就是恶毒!” “你拿捏着我们的亲人,让我们替你办事儿。” “你借着大夫人的手送了安神的香给少夫人,那香没什么问题,确实助眠,可你让我们两个将四叶花也搬到少夫人的屋子里。” “寻常的香和好看的花,便是起了特殊的药性,那药性一入夜更加强烈,硬生生将孕妇肚子里的孩子熏转了胎位,让少夫人中了查不出来的毒。” “你好狠的心!” “安神香?”孙氏大惊失色点着钱氏的面门,硬是说不成个话儿,晕了过去。 ------------ 第281章 撒泼 瞬间李家乱成了一团,谁也没有想到二房夫人竟是使出来这么阴毒的计谋祸害大房长媳长孙,而且平日里孙氏和钱氏关系甚好,丝毫看不出来有任何的矛盾,没想到单凭一个嫉妒之心竟是如此无下限。 李大人忙将孙氏扶住,哀求的看向了楚北柠。 “李大人不必担心,急火攻心而已,扎一针就好了。” 楚北柠下针的时候也没有多么温柔,一针便是让孙氏转醒了过来。 醒过来的孙氏朝着钱氏扑了过去:“贱人!不曾想你如此害我!” “那几日你送了安神香与我,还说对孕妇有些好处,我倒是听了你的鬼话尽数给依月用了。” “你这个畜生,不当人的,差点儿害死了我的孙子!” 钱氏被孙氏扑了过来,连连扇了几记耳光,也是恼了一把将孙氏推开。 “就该着你们大房断子绝孙才好!” “就因为你们是大房,李家的便宜你们大房没少占,凭什么?” “凭什么我处处不如你,你就是个一无是处的泼妇,却是得了老天的恩赐,凭什么是你得了?” 一时间仆从们忙将撕打在一起的孙氏和钱氏分开,李大人也是脸色灰败,手足无措。 他和弟弟的感情很好,此番钱氏做事情如此猖狂,若是别的内宅妇人他早就一剑刺过去了,可钱氏是亲弟弟的妻子,怎么处置倒是犯了难。 “都闭嘴!”李兴义低声呵斥了一声。 钱氏和孙氏倒是吓住了。 李兴义冷冷瞧着钱氏:“杀人偿命,欠债还钱,素来如此!来人!将钱氏给我拿下!” 钱氏登时脸色苍白,仰起脖子嚎哭了出来。 “你敢?我是你的长辈!我的夫君也是朝廷命官,你光凭几个贱奴的话就要拿我,没这个理!” “你拿我也好,那也得等我家老爷回来才行!” “所谓家丑不可外扬,你想过李家的清誉没有?” 李林李大人顿时眸色一闪,掠过一抹踯躅。 是啊,这事儿若是传出去,李家便成了京城里的笑柄,好在现在楚依月母子平安也没有出什么事儿。 但是自己的内宅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以后对于他的声誉也有些影响,怕是会牵连到他的仕途。 “义儿,毕竟涉及到你叔父,”李大人忙看着儿子道:“不若先将钱氏关在院子里,立马给你叔父去一封信,等你叔父回京再定夺。” 钱氏眸色一闪,暗自冷笑。 李林这个人看重名誉比他的命还重要,呵呵,倒是要瞧瞧他李兴义还能做什么? 孙氏一听自己的夫君如此一说,竟是不再闹了。 如今儿子仕途顺畅,夫君又是礼部尚书,二弟在横州也是一品大员,马上就要升迁京官。 到时候李家便是能跻身于名门望族里,若是赶在这个时候家族里散了,乱了,便是抱不成团儿,到时候还是影响夫君和儿子的仕途。 钱氏越发得意了几分,之前便是吃准了大房不会闹得厉害。 而且她的那个计策万无一失,只是没想到楚北柠这个贱人竟是在这种情形下也能将人给救活了。 她冷笑了一声:“是啊,莫说是你没证据,即便真的是我送给少夫人的礼物出了岔子,那也是我不小心的,我也不是故意的。” “谁能想到那香气和那四叶花居然还能生出来毒性?” “不过这不人也没死,你们大房何必咄咄逼人?” 楚北柠眉头狠狠拧了起来,冷笑了一声刚要说什么,不想李兴义死死盯着钱氏:“钱氏,有胆你再说一遍?” 钱氏一直瞧着李兴义就是那种文文弱弱的书生模样,此番被他这般盯着,竟是有些头皮发麻,还是扬起了下巴冷笑了出来。 “一家子也没出什么事儿,大少爷你这是何必呢?” 李兴义咬着牙,双目赤红:“我知道……我知道你们瞧不上我妻子庶女出身,觉得即便是对付了她,害死了她也无所谓。” “为了李家的声誉,你们就可以拿她去换是吗?” 钱氏一愣,下意识退后了一步笑道:“我这个做长辈的可没这么说啊!” “少夫人怀了我们李家的骨肉,我也是很心疼的,将我收藏的最好的安神香……啊!” 钱氏话还没有说完,突然被抢上一步的李兴义一脚狠狠踹倒在地。 “义儿!不可!”李大人和孙氏都看傻眼了。 这个孩子从小温厚,从来不与人动手,即便是上次和楚北柠起了冲突,那也是由着楚北柠将他揍了一顿,不想他今儿这是怎么了,发狂了不成? 这一脚踹过来,李兴义用了十足十的力道,钱氏竟是被踹得根本爬不起来,尖叫道:“你疯了不成,我可是你的长辈!” “长辈?”李兴义眉眼如霜,一步步朝着钱氏走了过去。 “这两个字儿,你也配?” “你不是要证据吗?”李兴义冷冷道,“来人!将钱氏还有那两个贱奴一起关到大理寺去!今晚我便好好儿大刑伺候,审一审你这个长辈!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从今天开始你们都给我记清楚了,依月是我的妻,是李家正儿八经的少夫人,不是什么阿猫阿狗可以让你们随意欺负残害!带走!” “不!放开我!我是朝廷命妇,你凭什么抓我,这事儿告到皇上那里,我也占理!” 钱氏这下子慌了。 李兴义咬着牙冷笑了出来:“呵!朝廷命妇,你以为你做下此等丑事还是我李家的二房夫人吗?” 钱氏一下子脸色煞白,李衡回来后若是听了这件事情,怕是会休了她。 她顿时慌了神咬着牙道:“大哥,大嫂,你们当真要将这事儿闹大了不成?” “不必问我爹娘,问我便是!”李兴义点着自己的脑袋冷笑道,“大不了豁出去我这乌纱帽,我也要将你一刀刀凌迟了去。” “二妹夫!”楚北柠走到了李兴义的身边,压低了声音道:“我替依月谢谢你,不过稳妥起见,你先将她关在李家内宅。” “那两个奴才再好好审,拿到了证据等你二叔回来。” 李兴义一愣:“我等不了!” 楚北柠压低了声音道:“算计一个人,没必要豁出去自己,闹成了这个样子你二叔还能再要她,必然会休了她。” “贵族门庭里犯了错儿被休弃的女子,最后都会被送到郊外的桃花庵里,那个地方……到时候你再这样那样……你觉得她能好好活着?杀人先诛心,让她痛快死也太便宜她了不是?” “你懂……” 李兴义顿时愣在那里,楚北柠淡淡一笑,轻轻拍了拍李兴义的肩膀:“我去看看二妹妹,妹夫你自行处置。” ------------ 第282章 连环局 楚北柠转身朝着楚依月住着的暖阁行去,眼底却是一片冷冽清辉。 是的,今儿李家人也算是让她开眼了。 可这绝对不是最后一次,但凡靖北候府不崛起,她的妹妹们即便是嫁出去也会被婆家轻视,瞧不起。 这还是李兴义这个做夫君的护着自己的妻子,若是那些护不住的,又该如何? 如果她楚家重新站回到大晋朝的权力中心,那些瞎了眼的,算计她妹妹的时候,是不是也会考虑一下楚家的家族背景? 这帮狗眼看人低的玩意儿! 楚北柠的手狠狠攥成了拳,楚家的振兴已经刻不容缓了。 她来到了楚依月住着的暖阁里,此时楚依月也醒了过来,因为裳霓将这里堵得死死的,她竟是不知道外面发生的糟心事儿。 此番陈婆子带着奶妈抱着李家小少爷送到了楚依月的身边,楚依月垂眸看着自己用命换来的儿子,唇角渗出一抹笑意。 瞧着楚北柠来了,姐妹两个又抱着孩子说了一会儿话。 楚北柠看着自家妹妹也没有什么事儿了,将陈婆子和裳霓留下来伺候。 这里毕竟是李家,她一个楚家大小姐总不能一直住在这里,况且靖北候府里的女眷们还等着消息,她得回去瞧瞧。 楚北柠安顿好了楚依月后,便让陈忠驾着马车送她回靖北候府。 回到了楚家,刚迈步走进了靖北候府的大门,刘姨娘便带着其他楚家女眷迎了上来。 “大小姐!你可回来了!”刘姨娘忙瞧了一眼楚北柠身后,“王姨娘没有跟你一起回来吗?” “也是的,如今二小姐出了这么大的事儿,王姨娘怕是要在李家住一宿的!” “大小姐,二小姐怎么样了?生了没有?是个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楚北柠一下子愣在了那里忙道:“王姨娘出去了?” 刘姨娘也被楚北柠的表情给震住了:“就在一炷香前,李家派了个小厮来说二小姐生了,只是情形不好,请王姨娘过去瞧瞧。” “刚走了一炷香的时间,她……” 坏了!楚北柠觉得脑子嗡的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炸开了一样。 今天的事情一件赶着一件,怕是自己中了别人给她设的局,就像是一个连环套一样。 楚北柠那一瞬间,脊背上升腾起了一丝丝的寒意,忙转身朝着外面行去。 “大小姐!!” 刘姨娘发现大小姐的脸色不对,追了上来。 “大小姐,是不是二小姐出了什么事儿?” 方才李家人只派了个小厮过来接走了王姨娘,到现在一声消息也没有通传过来。 此番终于等到了大小姐回来,竟像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楚北柠觉得自己说话都有些微颤:“不是二妹妹,是王姨娘。” 刘姨娘等人顿时傻眼了,这可是怎么说的? 楚北柠停住了脚步:“刘姨娘,你现在带着楚家所有女眷回到各自的院子里,让老张带着护院的多巡几次,从现在开始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出府!” “是!”刘姨娘尽管心慌至极,还是应了下来。 楚北柠带着陈忠还有十几个楚家的高手出了靖北候府,她索性也不坐马车了,直接骑着马同陈忠等人分头去找。 她刚才就在李家,李家人都闹成了那个样子,哪里有闲工夫过来接王姨娘? 十有八九,王姨娘被人骗走了。 王姨娘只是个内宅的妇人,老实巴交也没有得罪过什么人,为何有人会将爪子伸向王姨娘,便是只有一个解释。 那就是王姨娘将她楚北柠含辛茹苦养大,躲在暗处的那个人渣晓得王姨娘对于她的意义所在。 楚北柠分开了任务,几个人分头去找。 王姨娘平日里的活动轨迹很简单,大部分都呆在靖北候府,偶尔上街买些东西。 故而诺大的帝都,楚北柠竟是连个找的地方也没有。 现在已经是深夜,街头几乎没有什么人,暗沉沉的街景像是蛰伏在地狱中的厉鬼,随时准备扑出来。 楚北柠按照零星打听到的线索,带着陈忠沿着西侧的方向追了过去。 这边大多住着一些富商巨贾的宅子,此番还能从那些宅子里听到了隐隐约约唱曲儿的声音。 不过西面的街道到底是比北面处还沉寂一些,她骑着马一直追到了一处林子前,再往前便看到了林子口停着一辆普通的马车。 马车外面挂着李府的假标识,楚北柠眸色一闪翻身下马疾步走到了马车前。 陈忠等人跟了上去,护在了大小姐的左右。 楚北柠一把掀起了马车的帘子,里面哪里还有人在,不过在车厢里的小桌子上却放着一封书信。 楚北柠拿起了书信,没有封口,里面的字迹看着有些潦草,写了几句话,简单明了。 “拿着你在怡红院得到的东西进林子里来,不准任何人跟着,否则便等着给王氏收尸吧。” “别带任何人,只你一个!” 楚北柠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怡红院的东西?最近她从苏三娘那里得了两样东西,一块儿破铁片,一枚红豆令。 难道是这两样惹的祸? 陈忠上前一步低声道:“大小姐?这……怕是有诈,属下先带人进林子里瞧瞧。” 楚北柠哪里不知道有诈,当她傻了不成? 她若是一个人进去了,非但救不了王姨娘,怕是连自己也折进去了。 可她现在还有的选吗? 她若是带人进去会如何? 楚北柠一颗心狂跳了起来,定了定神,只带了陈忠一个人,先去试试风头。 不想她刚带着陈忠走进了林子里,还没有走几步,突然林子两侧传来一阵箭雨,若不是楚北柠和陈忠闪得快,怕是变成了刺猬。 她刚和陈忠退出了林子,突然一只箭头穿着一个袋子钉在了马车的车壁上。 楚北柠忙将那袋子取了下来,却是一只带血的耳环,耳环是王姨娘的,像是被人从耳朵上硬生生拽了下来,血迹斑斑还带着皮肉。 “王八蛋!有种冲老娘来!欺负一个弱女子算什么本事?”楚北柠忍不住了。 她朝着林子骂了出来,里面却毫无声音,许久又是一支箭迎着楚北柠的面门袭来,偏了一寸落在她的身边。 上面刺着一团绢条,里面包着一只血淋淋的镯子,绢条上还写着字儿。 “别想着回去搬救兵,从现在开始数三声,若是还不进来,一会儿丢出来的便是那个女人的脑袋了。” 楚北柠咬了咬牙,朝着林子走去。 “大小姐!”陈忠等人急了。 楚北柠转身低声道:“去找梁王!还有我怀疑和李家钱氏是一套的局也同梁王告知一下!不想我死,就别跟过来!快去!” ------------ 第283章 线索 面前的这一片林子就是生死界,明知道进去凶险万分,可楚北柠做不到抛弃王姨娘这种事儿。 虽然她不是王姨娘亲生的,可即便是一块儿石头也捂热了。 王姨娘将她当成是自己的亲女儿养着,吃喝用度没有一样亏待了她,俗话说得好生恩不如养恩,对自己那个早逝的亲娘楚北柠的记忆里倒是没有多少印象。 楚北柠一步步踏进了这一片黑漆漆的林子,握着匕首手柄的指头紧了紧。 她迈步走进来的这一条小道一直通向林子的尽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距离,走起来却是分外的漫长。 楚北柠另一只手心中攥了一支方才拔下来的朱钗,钗子上镶嵌着的珍珠流苏也被她掐下来一颗颗的模样。 她将拆了的朱钗簪子不露痕迹的丢到了一处岔道口,随后走到了道路的尽头。 林子尽头竟是一片荒草地,此时却是停着一辆普通的青帷马车,马车外面站着两个蒙着面的黑衣人。 看到楚北柠来了后,也不说话上前便是掐楚北柠的胳膊。 “大哥,轻一些嘛!”楚北柠娇笑着打趣,“瞧着大哥面生,不知道哪儿的人啊?” “少和她废话!”另一个黑衣人更谨慎一些,上前将楚北柠绑成了个粽子,还很贴心的塞了一个麻胡在她的嘴巴里,让她说不出话来。 另一位大哥也不含糊,直接用一个黑布袋将楚北柠的脑袋遮挡的严严实实。 这下子楚北柠只觉得五感去掉了一半儿,整个人像是处于混沌状态,只能听到车轮碾压地面的声音,耳边还有河水流过的声音。 难道是马车沿着河边走了,她眉头微微一挑,掌心里的配饰又丢了一件在马车上。 一般人用马车干坏事儿,决然不会用自己家族的马车,这种青帷马车都是车行里租来的,若是留了什么东西在上面,便是留了线索给别人救她。 按理说玄鹤那样的脑子,查线索应该不在话下。 而且她的人和玄鹤派在她身边的暗卫也会跟在这辆马车的后面,只要小心一些还是能跟得住的。 楚北柠刚想到此处,突然马车停了下来,她被人从马车里拽了出去,直接推着朝前走了几步,竟是踩在了一块临空的木板上,像是登船的舢板。 糟了!要坐船? 陈忠他们怕是不好撵上来了。 楚北柠抿着唇一下子撞到了身边那个蒙面人的身上,顺势将手里握着的一朵珠花丢了出去,落在了岸边的草丛里。 “别动!”一道剑锋架在了楚北柠的脖子上,森冷寒意袭来,楚北柠不敢动了。 另一侧的李家府邸里也是一片萧杀,李兴义还不能马上将钱氏绳之于法,只得听了楚北柠的建议暂且将她关在后院的空房里。 李大人和孙氏瞧着脸色铁青的儿子,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孙氏忙上前一步低声道:“义儿,母亲知道李家让依月受委屈了,可如今这桩丑事闹出去,坏的是李家的根基,义儿三思。” 李大人缓缓道:“钱氏固然不是个东西,可毕竟有你二叔的几分薄面,依为父看……” 看字后面的话还来不及说完,突然管家急匆匆走了进来,脸上的表情惊慌万分。 “老爷!老爷!梁王殿下驾到!” “什么?”李大人顿时傻眼了。 貌似他们李家和梁王最近也没有什么牵扯啊,怎么突然想起来来这里? 李兴义也是愣怔在那里,这梁王除了是他前姐夫之前,貌似和李家的关系也不是很熟,之前连个帖子也没有下就这么闯进了进来,实在是匪夷所思。 父子两个忙朝着门庭处迎了过去,还未走到门庭处,不想玄鹤已经带着身边的随从疾步走了进来。 “王爷安好!”李大人忙带着儿子同梁王见礼,抬眸小心翼翼瞧着这位煞神。 这一看越发惊了一跳,玄鹤的脸色显然不太对劲儿,几乎沉到了底,远远便能感受到他身上的一股子生人勿近的冷意。 “钱氏呢?”玄鹤根本不同李大人父子客套,现在不是客套的时候。 他不在乎礼节不礼节的,直接走进了李府的正院,身后带着梁王府出来的亲兵,手持重剑将院子的门死死关了上来。 李大人顿时心慌了起来,这可是怎么说的,要抄家不成? 固然你玄鹤手握兵权,可你也不能这般随意闯进朝廷命官的宅子里胡作非为啊? “王爷!您这是做什么?”李大人脸色也变了。 玄鹤根本不瞧李林一眼,反而是看向了他的儿子李兴义。 “前脚你们李家出了事儿,后脚靖北候府王姨娘被你们李家派来的小厮带走,却是不见踪影,现在楚家大小姐去找也了无踪迹。” “本王怀疑你们李府的钱氏勾结奸贼,谋害贵族家眷,今儿说不清楚什么,谁也别想活着走出去!” 四周站着的李家人瞬间傻了眼,钱氏不是算计少夫人吗?瞧着梁王这架势竟是连着少夫人的娘和长姐也没放过? 可这事儿怎么听着如此怪异,不合常理啊? 李兴义顿时脸色煞白,突然意识到如今李家内宅的这点子事儿怕是要闹大了去。 他心头正自恨毒了钱氏,此番哪里有那个心肠庇护她。 “来人!将钱氏带过来,还有钱氏身边所有服侍的奴才们一并带来!” “义儿且慢!”李林傻眼了,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之前钱氏谋害楚依月那还是内宅里的事儿,若是牵扯到了靖北候府,那还了得,李家在京城算是彻底完了。 “王爷!您瞧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李林忙上前同玄鹤陪着笑道。 玄鹤根本不理会,他现在一颗心像是放在火油上炙烤,一刻也等不得。 他的人已经跟着楚北柠留下来的踪迹跟到了河边,不想竟是在那条河上断了线索,既然能将王姨娘作为筹码威胁楚北柠,来者不善! 他此时根本没有时间和李家这些人磨嘴皮子,楚北柠让人转告给他来李家找钱氏要线索,他便是要速战速决。 “来人!去后宅拿人!”玄鹤根本不理会李林,直接对自己的随从下令。 李林也是恼了,刚要说什么却被儿子拽到了一边低声道:“父亲,若真的是钱氏做下的孽,您觉得您能保住李家二房几天?” 李林脸上的血色瞬间一点点的消散,看向了端坐在椅子上的玄鹤。 就像是地狱里来的杀神,他不禁打了个哆嗦。 ------------ 第284章 同时失踪 李兴义根本就不想保下钱氏,他其实心头有了计较。 若是二叔休了钱氏,还是他的二叔。 如果连二叔也庇护钱氏,那他就不客气了。 不想他的不客气还没有怎么样,梁王竟是来了,既如此便由着梁王查个彻底,大不了李家舍弃二房罢了,谁让二叔不开眼娶了这么个毒妇! 玄鹤带过来的人都是在战场上真刀真枪杀过人的,身上自带着几分杀意,这么多人一下子闯进了内宅,顿时给人一种很强烈的压迫感。 不多时钱氏还有身边服侍的丫鬟嬷嬷一个个都被带到了玄鹤的面前,那钱氏本就狼狈不堪,不想她的噩梦才算真正开始。 她被梁王府的亲兵粗暴的推着跌倒在了玄鹤的面前,看到玄鹤的那一瞬间狠狠惊了一跳,脸上血色全无。 “王……王爷?” “我问你,你谋害少夫人,牵扯靖北候府王姨娘和大小姐,谁在背后给你出的主意?”玄鹤声音冷冽,一句多余的废话都没有。 钱氏心头咯噔一下,眼底掠过一抹慌乱,他怎么知道…… “王爷,冤枉啊!我没有害人啊!只是好心办了坏事!” 玄鹤眉头蹙了起来,看向了跪在钱氏身边的心腹嬷嬷。 “你说!最近你家主子和谁有来往?”那个嬷嬷哪里敢说,忙附和着主子笑道:“王爷,您当真是问错了的,我家主子最近一直都呆在院子的佛堂里给李家上下祈福求平安呐!” 玄鹤缓缓起身走到了她面前,声音越发沉了几分。 “当真?” 那嬷嬷被玄鹤身上的威压迫得有些喘不过气来,硬着头皮道:“王爷明察,我家主子真的是冤枉……” 突然她脸上的表情僵在了那里,随即不可思议的看向了自己的胸口,剑锋刺进了她的心脏,鲜血瞬间涌了出来。 院子里有那么一瞬间的死寂,随即便是李家家眷的尖叫声,想要逃走的混乱声。 玄鹤一脚踹倒了那嬷嬷的尸体,挥了挥手。 梁王府的护卫忙疾步走了过来,将嬷嬷的尸体拖走,还很贴心的将地面上的血迹擦干净。 玄鹤冷冷看向了面如白纸的李大人:“对不住,事情万分紧急,过后我登门赔罪!还请李大人海涵,事后也不必去圣上那里说什么。” “今儿本王对你们李家的内宅不感兴趣,只想问个结果。” 李大人第一次见玄鹤亲手杀人,早就吓懵了,浑身抖个不停,好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李兴义也是心头震撼异常,可是觉得怎么这么痛快呢! 钱氏身边的这些搬弄是非的婆子,早该死了! 玄鹤缓缓走到了钱氏面前:“说,最近到底是谁指使你的,若是说了尚且能留你全尸。” “若是不说,不光你还有你的一双女儿本王会好好照顾!” “不!不要!王爷!”钱氏一听牵扯到了她的女儿身上,她晓得玄鹤这个人什么都做得出来。 “我说!我说!!” 玄鹤冷峻的脸上晕染着一层萧杀:“是谁?” ——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裴朝这些日子过的不太舒心,主要是自己的心魔作祟。 之前又因为怡红院里的那一场局,还被晋武帝赏赐了一顿板子,不过跟着皇子们一起挨打,即便是太子也不能幸免,这多多少少让他平衡了几分。 他今儿好不容易养好伤,便听闻楚家聘姑娘,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就那么带着人过去了。 现在楚北柠对于他来说,就是魅惑人心的毒。 饮下便是烂肠烂肚,不饮得话竟是有那么一点点的想,想的心头焦灼,手足无措,不知道自己该干点儿什么。 裴朝这几天心情不好,又挨了板子,回到宁远侯府养伤,几个弟弟也识趣儿不敢过来打扰。 他倒是有几分无聊,弟弟们若是在他身边显得聒噪,不在还觉得少了几个出气的。 “来人!” “长公子!”心腹随从初一忙疾步走了进来。 “四爷他们去哪儿了,怎的不见来?”裴朝修长的腿伸直,穿着一件寻常的玄色锦袍,靠在了榻上玩儿着一柄镶嵌着宝石的匕首。 匕首是他从乌孙国的城池里剿回来的,瞧着做工精致当个把玩的物件儿。 身边落着一本刀谱,最近总也瞧不进去。 初一晓得自家长公子无聊了,想要找几位少爷玩儿射箭,或者比试刀法。 他忙躬身道:“回长公子的话,这几天四爷出去了,还有二爷和五爷一起跟着的。” “出去了?”裴朝缓缓坐起了身子,眉头微微一挑。 “二爷也跟着去了?去哪儿了?” 初一忙道:“四爷之前说刚从边疆回帝都,想要去勾栏院里瞧瞧杂耍和说书的,还有幻术表演。” 裴朝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冷凝了下来,这不放屁吗? 若是单纯老四一个人出去胡逛也就罢了,二弟裴荀最是个不爱热闹的。 自己的弟弟自己清楚,老五可能跟着老四胡闹,但是裴荀绝对不会。 那就是个武痴,如果说带着他出去找高人比试还差不多,若是带着他去看杂耍,二弟断然不肯的。 况且这几个臭小子不管做什么都会先知会他一声,这般神神秘秘出去,一出去甚至连着几天不和他通一声气,怕是有什么事儿瞒着他。 他倒是不怕弟弟们离心离德,他担心这帮没脑子的惹出什么乱子来。 “去把这个几人院子里的仆从给我带过来,我要亲自问!” 裴朝手中的匕首丢到了八宝格子上,起身走到了隔壁的书房。 不多时裴恒等人院子里的小厮便被带进了长公子的书房里,现在裴家上下已经将裴朝当成是未来的家主看待了,此番一听是长公子问话顿时心慌了起来。 裴朝端坐在了那里,只是淡淡扫了一眼,那些人便是不敢有丝毫的隐瞒。 “你们主子们最近都在忙什么?”裴朝一双桃花眸沉了沉。 “回长公子的话,四爷最近也就是去酒楼里喝酒!” “只是喝酒?”裴朝淡淡抿了一口茶。 “不……不仅仅是喝茶,还见了……见了……” 哗啦一声,裴朝手中的茶盏砸在了那人的脑袋上。 “说!” “长公子息怒!四爷见了柔然驿馆的几个管事的!” “柔然?”裴朝一下子愣住了。 “二爷和五爷也一起去见了!” “今晚他们去哪儿了?”裴朝觉得有些不对劲儿。 那几个人在裴朝冷峻的目光下哪里敢有半分隐瞒,好在现在长公子才问起此事,总之事情已经差不多成了,说了也没关系。 “四爷他们走的时候也没告诉奴才具体去哪儿,只说是过河……过了河去哪儿就不晓得……” 突然书房的门外传来裴朝心腹十五的声音,语调急促。 “长公子,靖北候府出事儿了!” “什么事儿?”裴朝最近觉得楚北柠这个死女人不对劲儿,直接派了自己的心腹时时刻刻盯着靖北候府。 十五忙道:“现在靖北候府里里外外都是梁王府的人护着,听闻侯府里的女眷失踪,楚家大小姐出去找,也不见了。” 裴朝猛地站了起来,眉头拧成了川字。 弟弟们和楚北柠都不见了,好巧! “来人!备马!” ------------ 第285章 虿盆 楚北柠被人带上了船,也不知道这船飘到了哪里,约莫过了不到一个时辰,便是靠了岸。 楚北柠现在已经完全有些懵了,人在被蒙着脑袋,暂时失去一些感官的状态下,对于时间的把控倒是有些失了偏差。 她方才在心中默默数着数,不想在河面上就行了这么久,难不成是出了城? 这可就麻烦了,在京城的时候玄鹤尚且还能运作一二,出了城天高皇帝远,自己怕是性命担忧。 楚北柠暗自磨了磨牙,自己得罪的人也不少,不晓得这是谁想要她的命? 船靠岸后,又被弄到了一辆马车上,感觉路不太平坦,像是曲曲折折的山道。 即便是这样,中途又换了三次马车,楚北柠都要佩服绑她的这个人实在是有些耐性了。 终于马车也停了下来,她刚被人推下了马车,却是兜头被罩进了一个布袋里,只觉得是被人扛了起来,整个头脚颠倒,差点儿呕了出来。 大约行了几十步的距离,那人将她放了下来,随即耳边传来了铁门的开关声,她被人推着朝前踉踉跄跄走了几步,终于停了下来。 脑袋上的罩子一下子被扯去,身上捆着的绳子也撤了,楚北柠眼睛被迎面而来的烛光刺得发疼,她微微侧过了脸,闭了闭眼抬眸看了过去。 是一间很阔敞的密室,不,更应该是一个天然洞穴改造后的密室。 洞穴很大,差不多有一个篮球场般大小,最正中竟是凿了一个很深的深坑,坑里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楚北柠定睛看了过去,顿时头皮发麻,深坑里居然放了成千上万条的毒蛇,因为这个石坑设计得像是一个茶壶的形状,上口很小,下面很大,四壁分外的光滑,坑中的那些毒蛇也爬不上来。 估计这些毒蛇都饿惨了去,竟是有些开始互相吞咬,看着令人作呕。 楚北柠只记得小时候封神演义的时候,商纣王搞了这么个酷刑,叫什么虿盆,便是将人活生生推进了坑里被万蛇缠咬而死。 此时一阵机关响动,楚北柠忙抬眸看向了虿盆的上方,顶子上的一处机关分开,从里面缓缓吊下来一个人,正悬在了虿盆的上方。 浑身到处都是伤,鲜血将衣襟也浸湿了去,尤其是耳垂都被硬生生撕破了。 “姨娘!”楚北柠忙上前踉跄着冲了过去。 “楚大小姐,你最好是安分一点儿,若是一个不小心掉进去可就难看了。” 突然从洞口处又缓缓走进来一个人,楚北柠忙看了过去,居然是一身金红色裙衫的斛律琬,柔然国的长公主。 在她身后还跟着三个劲装青年,楚北柠扫了一眼,脑子里嗡的一声。 竟是裴朝的三个弟弟,难不成裴朝也在此?还设了这么恶毒的局算计她? 转念一想,裴朝那人虽然可恶,不过还算是半个君子,不会用一个内宅妇人来算计她,若是真的想她死,那一天在裴家的藏书塔里,她就已经被裴朝一巴掌拍死了。 她只是觉得裴家的几个子弟做事实在是太过了头,虽然裴家想要打压楚家,可也不至于和柔然勾结。 要知道身为武将家族,和外敌勾结传出去怕是麻烦不少。 可想到这一关节,楚北柠额头间渗出了一层冷汗,显然裴家的这几只小畜生今儿是不准备让她活着离开了。 斛律琬坐在了石洞正北的椅子上,裴家的几位瞧了一眼楚北柠,视线显然有些慌乱,不知道今天他们几个做主杀了楚北柠,大哥以后会不会收拾他们。 可现在大哥纯粹被这个女人给迷住了,若是不趁早杀了这个魅惑人心的,大哥以后的日子就完了,保不准还会连累裴家。 大哥喜欢她下不去手,他们兄弟几个代劳便是。 裴家的几位坐在了斛律琬的下手位,楚北柠担心的扫了一眼王姨娘。 王姨娘似乎受了伤晕了过去,此番被如此牵扯移动又醒转了过来,一睁眼便看到了楚北柠顿时惊呼了出来。 “柠儿!快走!不要管我!快走啊!!” 刷的一声!一支利箭从斛律琬精致的镶嵌着宝石的弦弓上射了出去,直接射进了王姨娘的肩头。 王姨娘闷哼了一声,竟是疼的话也说不出来了。 “聒噪!”斛律琬赤红的唇勾起了一抹不屑和嘲讽。 “你大爷的!住手!!”楚北柠心疼的要命,朝着斛律琬冲了过去,却被两个柔然护卫一脚踹在了膝盖处,她登时跪了下来,还是拼命挣扎着站了起来,恨不得将斛律琬这个歹毒的女人吞噬了。 斛律琬冷冷笑了出来:“楚北柠,本宫是真的没想到一个府里头的姨娘罢了,你居然也这般看重,实在是令人唏嘘啊!” “你想干什么?”楚北柠喘了口气,抬眸死死盯着斛律琬。 斛律琬轻笑了一声:“怡红院的苏三娘死了。” 楚北柠心头一顿,难道是和怡红院的苏三娘有关?苏三娘是柔然国扶风部族的人,这其中怕是有些秘密? 斛律琬继续道:“之前你去了怡红院拜访了苏三娘,不想当天苏三娘就死了,你不觉得奇怪吗?” 楚北柠冷笑道:“生老病死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斛律琬眸色一冷:“哼!苏三娘的死怕是和你有关系吧,况且苏三娘临死之前定是给你留了什么东西?” 楚北柠的手掌微微攥成了拳,苏三娘留给她的东西可见很重要了。 她抬眸看着斛律琬道:“什么东西,我不知道啊!” 斛律琬眼神冷厉了起来,突然挥了挥手。 吊着王姨娘的绳子瞬间滑下来一截儿,差点儿将王姨娘直接丢进了虿盆里。 “不要!!有东西!有啊!别着急啊!”楚北柠忙抬起手探进了怀中,摸出来苏三娘给她的那个红豆令。 “她临死前让我接管怡红院,将这令牌给了我,公主殿下想要开怡红院?也成啊,何必这般大动干戈!” 楚北柠将红豆令牌拿了出来,死死盯着正位上的斛律琬。 斛律琬冷冷笑了出来:“不是此物!是另一件!” ------------ 第286章 生死局 楚北柠登时愣怔在那里,斛律琬竟是要另一件信物? 她心思一动,当初苏三娘给她那一块儿奇特的玄铁石做成的令牌,她就心存疑虑。 越是这种看起来不起眼的东西,来历也不明,说不定更加重要。 她突然意识到柔然皇族派来的这兄妹两个,大晋帝都百花节都过去了这么久,竟是迟迟不肯走,像是赖在了这里,怕是想要在大晋图谋些什么东西。 还有上一次在怡红院也见到了斛律衍那厮,这事儿就更加明确了,怕是他们兄妹两个要找的东西就在怡红院,而且就是她现在拿到的那块儿破铁片儿。 楚北柠定了定神,从怀中又拿出来一块儿令牌,缓缓举了起来。 看到楚北柠手中拿着的令牌,斛律琬登时坐不住了,一下子站了起来。 即便是裴家兄弟也是纳闷儿,貌似柔然国公主对于楚北柠手中的这块儿破铁片分外的看重,难道真的是他们柔然沦落在民间的国宝? 不过这一次他们和斛律琬达成了共识,那就是斛律琬拿回柔然国的东西,他们兄弟几个只要留下楚北柠的命。 斛律琬朝前疾步而来,不想楚北柠却冲到了虿盆边,手臂伸了出去,纤细的手指头堪堪挑着那根拴着令牌的锦带,令牌在虿盆上空晃悠着,稍微一个风吹草动便会掉进去。 “公主殿下,您不是说我带着东西来,您就把我姨娘还给我吗?着什么急?先把人放下来!” 斛律琬晓得楚北柠奸诈冷冷道:“你先把令牌拿过来!” “哈!你当我傻不成?就这么个黑咕隆咚的山洞,我把令牌给了你,你然后毁尸灭迹,我这命可就交代在这里了。” “况且我和殿下也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多不过就是在百花节上闹了一些不愉快,可你身边坐着的裴家人不一样了,他们估计是心心念念想要我的命吧?” “就是想要你的命!你能怎样?”裴家老五站了起来,被一边的老四拉坐了下来。 裴家老四裴恒淡淡道:“真的是麻烦,斛律琬你拿那块儿令牌,我们拿走楚北柠的命,之前不是说好了吗?” “况且令牌在她的手上,我们这多人还抢不过她一个,来人!抢下来!” “别过来!”楚北柠厉声呵斥,整个人几乎站在虿盆的边缘,手中的令牌更是晃了一下,差点儿掉进去。 斛律琬的人倒是也不敢逼急了她,但凡是她稍微动一动,那令牌就掉进去了。 裴恒不屑一顾道:“掉进去也不怕,一群毒蛇而已,大不了干掉了这个女人,你带着你的人将坑里面的蛇捞上来一条条杀干净,总能找到。” 畜生!楚北柠暗自磨了磨后槽牙,抬起另一只手却是攥住了令牌,冷冷笑道:“好啊!那咱们就试试别的!” “这令牌我也瞧了,上面有机关也有字儿,只要我掰开机关,令牌便会销毁,上面的字迹也会消失。” “况且丢进这虿盆里,那些蛇都饿昏了头,直接就将牌子吞进了肚子里,你们到时候即便是从蛇肚子里剖出来,上面的字迹怕是早就腐蚀的不成样子了。” “到时候这块儿令牌怕成了个废物点心,不中看也不中用了吧?” 裴家几个兄弟顿时说不出话来,一边的斛律琬脸色微微一变打了个手势。 虿盆上面的绳子再一次滑动了起来,随后吊着王姨娘的绳子一头却是被两个人扯了出来,朝着楚北柠这边走过来。 斛律琬淡淡笑道:“好啊,你的姨娘还给你,你把令牌放在脚边踢过来。” 楚北柠眸色一闪,笑道:“当我傻呢,直接将我姨娘放下来,给我根绳子算怎么回事儿?” 斛律琬冷笑了一声:“楚北柠,你也不瞧瞧你现在是个什么处境,配和我讨价还价?” “绳子头给你,你自个儿解开便是,若是我将你姨娘完完整整放下来,她要是跑了,你又不把令牌给我,我到哪儿说理去?” 楚北柠吸了口气,抬眸看了一眼半空吊着的王姨娘,脸色煞白,唇角渗出血来,还有刚才肩头中的那一箭,看起来伤得很重。 楚北柠咬了咬牙,不能再拖了。 她能拖得起,姨娘的伤怕是拖不起。 斛律琬身边的护卫牵着绳头朝着楚北柠这边走来,楚北柠忙呵斥道:“把绳子丢过来,你们退后!” 那两个人看了看自家主子,斛律琬冷冷道:“同时丢!” “我们将绳子丢过去,你将令牌丢过来!” 楚北柠点了点头,一边的裴家老五坐不住了低声同自家四哥道:“四哥,这人要是给她换回去,她跑了怎么办?” 裴恒低声冷笑道:“跑不了,她孤身一人被带到这里来,一会儿还要带着个不会武功的王姨娘,她虽然有几下子,可我们一起上,弄死她绰绰有余。” “总之今儿不能让她活着回去,不然我们哥儿几个就倒霉了!” 楚北柠和对面的护卫同时将对方要的东西丢了出去,她丢出令牌的瞬间将绳头紧紧握在了手中。 随后一拉一扯,将王姨娘从虿盆上方位置扯到了她的身边,将王姨娘放了下来。 “姨娘!你还好吗?”楚北柠心急如焚将王姨娘抱在怀中。 “柠儿……跑!”王姨娘领教了斛律琬的凶残,自然是不愿意楚北柠也折在这里。 “姨娘,别说话,我帮您解开,”楚北柠抬起手想要将王姨娘身上绑着的绳子解开,不想裴家老四裴恒突然发难,朝着楚北柠一剑刺了过来。 上一回在裴家的酒宴上,他被楚北柠揍成了一个猪头,这口气哪里能咽得下去? “想走,先瞧瞧裴爷我的剑允不允?” 变故突起裴恒的剑锋倏忽而至,打了个楚北柠一个措手不及。 楚北柠忙一把将王姨娘推到了身侧护住,也来不急帮她解开绳子,王姨娘就那么整个人瘫坐在了地上。 眼见着裴恒的剑锋迫在了楚北柠的面门前,楚北柠突然抬起手拔出了发髻上的簪子,朝着对面一刺一甩。 一簇毒针直接封住了裴恒的眼睛,裴恒上一次就被楚北柠的暗器伤着了,此番又来,忙剑锋一转挡在了眼前,一阵清脆的叮叮当当的声音袭来,竟是将暗器挡开了去,可还是有几针扎在了他的衣摆上。 好险!这个死女人的暗器貌似更加精进了。 裴恒咬着牙冲身后的人吼了出来:“傻站着干什么,一起上啊!宰了她!” 斛律琬捏着属下送到手边的令牌,凝神瞧了瞧就是哥哥要找的东西,随即唇角勾起一抹冷意。 “裴公子说得对!此处还讲什么江湖道义,若是今儿让她活着出去,显得我们这些人忒无能了些!” “你们也过去帮忙!最好将她丢到虿盆里,让她好好尝尝万蛇缠身之苦!” 瞬间不光是裴家几兄弟,即便是斛律琬带过来的人,齐齐朝着楚北柠逼迫了过去。 将楚北柠连连逼到了虿盆的边缘,再往后一步便是被蛇群吞噬的下场。 ------------ 第287章 都去死 楚北柠浑身上下都戴着慕泽给她设计的暗器,上一次在裴家的宴会上用过一次后,慕泽还很贴心的一样样帮她改进了不少。 如今威力也不小,倒是一时半会儿那些人也不能将她置于死地,还被楚北柠将一个柔然的护卫弄下了虿盆,顿时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声袭来,让人听着头皮发麻。 裴恒有些急了,这么多人杀个女人竟是如此费劲儿,他转过身看了一眼身后唯一一个没有动弹的家伙,就是自己的武痴二哥裴荀,不禁吼了一声。 “二哥!都一条船上了!二哥还不快上!杀了这个女人啊!” 裴荀眉头狠狠蹙了起来,说实在的他委实看不上这么多人攻击一个人,还是个女人。 可大哥已经被这个狐狸精迷了心窍,他心思动了动,朝着楚北柠走了过来。 “今日一死,是我们对不住你!以后我会善待你家人,也不会杀了你身边的姨娘,会留她活命,”裴荀说罢冲楚北柠先是躬身行了个礼,看得裴恒想要骂娘,一想裴荀的娘也是他的娘,又不好意思骂出来。 “二哥!快啊!” 裴荀手中的剑瞬间出鞘,朝着楚北柠刺了过来。 别说是楚北柠,其他人也被裴荀的剑锋扫到,差点儿掉进虿盆里。 这家伙的武功果然在裴家仅次于裴家长公子裴朝,四周的人免得被裴荀不小心弄到了下面的万蛇坑里去,纷纷避开了裴荀的剑锋。 毕竟这个人脑子一根筋,除了武功啥也不是。 楚北柠顿时脊背渗出冷汗来,脑子嗡的一声,这下子完了。 她的那点子些许功夫配合上慕泽为她量身打造的暗器,尚且还能撑一会儿,可是裴家老二这架势和功底远在她之上,她根本扛不住。 眼见着便是退无可退,身后是万蛇缠身,身前是削骨剁肉的凌厉剑锋。 楚北柠额头上渗出了豆大的冷汗,手中仅剩下了最后一簇毒针。 裴荀的刀锋已经迫在了面前,楚北柠闭了闭眼,那一瞬只希望裴荀能记住他刚才允诺的话,放过无辜的王姨娘。 突然耳边传来一阵阵的惨叫声,这惨叫声来的很是突兀,硬生生让劈面而来的裴荀的剑锋稍稍凝滞了几分。 随后便从东门口的方向飞过来两道黑影,却是直接落进了正中的深坑里。 啊!! 凄厉的惨嚎声伴随着万蛇噬咬的声音袭来,令人头皮一阵阵发麻。 楚北柠等人都惊呆了去,紧跟着裴荀突然像是一片飞起来的枯叶,竟是被楚北柠身后的人一脚踹飞了去。 得亏是他的武功不弱,硬生生在半空中拧转了腰肢,这才避免像刚才那两个人掉进了坑里,做了蛇群的口粮。 变故突起,楚北柠心头一惊,整个人却被一拉一扯踉跄着拥进了一个人怀前。 独特的冷香气息,只有在玄鹤的身上能闻得到。 那一瞬间,她顿时安心了下来。 “玄鹤……”楚北柠因为太过紧张,声音都有些沙哑。 “退后!”玄鹤的声音清冷如霜,此时对楚北柠却有着万千的温柔之意。 楚北柠此时几乎力竭,忙顺从的站在了玄鹤的身后,随后弯腰将王姨娘从地面扶了起来。 斛律琬惊诧莫名地看向了缓缓走进来的梁王,之前在百花会上楚北柠不是和梁王决裂了吗?怎么梁王这么快就找来了,而且看起来对楚北柠很是上心。 其他人也惊出了一身冷汗,这么多人在看到玄鹤的那一瞬间,竟是齐刷刷集体被逼退了几步。 玄鹤带来的人在山洞外面已经同斛律琬和裴家的那些人斗到了一起,喊杀声不停地刺激着人们的耳膜。 他此时一步步走了进来,身上沾染着点点的血色,在他素白的锦袍上像是开出来的梅,带着丝丝缕缕的死亡气息。 他就像是远古而来的杀神,每走一步都是收割。 “快……快……一起上!”斛律琬尖叫了出来,声音中明显带着几分惶恐。 柔然的护卫们硬着头皮冲了上来,试图要将玄鹤逼退到虿盆里去。 不想这些人和玄鹤对上就犹如鸡蛋碰石头,玄鹤手中的霜华剑挽出了几个剑花,便是一路的切瓜剁菜。 那些护卫一个接着一个被玄鹤丢进了虿盆里,没有丢进去的,具是喉咙都被霜华剑的剑锋割开,鲜血瞬间晕染了出来。 对于玄鹤来说这不是在缠斗,而是在收割生命,眼前的一个个活生生的对手与他来说都是蝼蚁。 玄鹤缓缓对上了裴家的几位,裴荀此时已经被玄鹤一脚踹到了地上,呕出血来,眼底尽是惊恐。 他自认为武功虽然比不上大哥也算是有些造诣,哪里想到竟是在玄鹤手下连一招都抗不住的。 裴家老五裴峥护在了二哥的身前,怒吼了一声,仰仗着他修炼的铁布衫之类的硬功夫朝着玄鹤冲撞了过来,试图将他撞进下面的坑里。 不想玄鹤抬起手臂,连霜华剑都没有用到,直接一巴掌狠狠扇在了裴峥的脑门儿上,强大的内力将裴峥整个人都打懵了。 玄鹤此时眼底已经带了几分杀意,下手自然是不留情,第二掌出手直接按在了裴峥的胳膊上。 咔嚓一声,随着裴峥的一声惨嚎,他的胳膊瞬间被折断了去。 “既然这么不长眼动了不该动的人,那么都去死吧!” 玄鹤声音冷冽,像地狱中来的厉鬼。 裴二裴荀眼见着玄鹤这是下死手的征兆,咬着牙朝着玄鹤冲抱了过来,却被玄鹤再一次踹摔在地上,强大的内力将他的五脏六腑几乎都震碎了去。 裴荀闷哼了一声,嘴巴里涌出来的血更多了几分。 裴恒慌了,大吼道:“玄鹤,你之前承我长姐的情分,缘何下手这般狠辣?” 楚北柠几乎要笑出来了,这小子是不是傻? 这个时候提裴未央?还不如不提。 果然裴恒话音刚落,玄鹤更是上前一脚,裴荀的一条腿都被踩断了去。 裴恒顿时大惊失色咬着牙吼道:“玄鹤,小爷我和你拼了!” 他知道今天便是死路一条,可也不能看着兄弟们眼睁睁被玄鹤踩碎了去。 玄鹤反手一道剑气,瞬间给裴恒的胸腔处开了一条口子,他闷哼了一声,整个人却被玄鹤单手扯住了领口拽了起来,朝着虿盆丢了下去。 啊!裴恒凄厉的惨嚎声划破了洞穴里本来就紧张的空气,撕心裂肺。 ------------ 第288章 放一马 裴恒眼见着便是落进了虿盆里,死亡的呼喊声震得人耳朵疼。 可是这惨嚎声却在半道戛然而止,一道黑影迅捷的飞掠了过来,竟是在蛇坑的上方将裴恒接住,推了出去。 他整个身体却是朝着下方落了下来,就在即将落进蛇群中的时候,抬脚点在了光滑的石壁上,堪堪借助着这么一道轻微的力,硬生生跃出了虿盆。 衣角已经被两条毒蛇咬住,裴朝手中的赤炎剑剑锋扫过,蛇身软趴趴的被斩落在了地上。 楚北柠惊呼了一声,这特娘是什么神仙轻功? 但凡是任何一个人遇到刚才那种情形别说是还能临空将人救出来,即便是他自己也得落下去,简直和万有引力定律完全背道而驰。 楚北柠一时间竟是看呆了。 场面变得越发怪异了起来,浓烈的血腥气息,蛇坑里噬咬尸骨的声音,裴家几兄弟剧烈的喘气声,洞口外面的厮杀声。 以虿盆为界,北面站着裴朝,身后是瘫在地上浑身是血的弟弟们。 南边是玄鹤,护在了楚北柠和王姨娘的身前。 四周到处是东倒西歪,喉咙都被割开的柔然士兵,唯独少了一个斛律琬。 这个女人不知道什么时候乘乱逃走了,这里是她找来的地方,应该还有别的密道,一时间倒也抓不住她。 玄鹤手中的霜华剑遇到了它最强大的对手赤炎剑,不管是霜华剑还是赤炎剑,都是在战场上斩杀过无数生命的重剑。 此番棋逢对手,竟是都发出了轻微的剑鸣声。 玄鹤没想到裴朝也来了这里,本来还想了结裴家这几个不长眼的,可此番怕是有些难度。 若是单他一个,倒也不惧什么,可身后还有楚北柠和毫无武功根底的王姨娘。 当初查到了线索后,他便是什么也顾不上了,直接冲了过来,带来的人只有长风和青山,却是被裴朝的几个心腹拖住了。 此时他不能保证自己能不能打得过的裴朝,就怕陷入了胶着,外面的长风和青山也抵挡不了多久,到时候楚北柠可就危险了。 他冷冷盯着裴朝,攥着剑柄的手紧了紧。 裴朝扫了一眼躲在玄鹤身后的楚北柠,眸色微微一闪,多了几分异样,心头的那股子不舒服的感觉席卷而来。 身后的裴恒喘了口气颤巍巍喊道:“大哥!此间玄鹤这厮只带了几个人来,大哥出手吧!” “正是个好机会!” 裴朝明白这个好机会指的是什么,今天玄鹤来这里来的突兀根本没有后续的布置,这里可谓是他裴家的主场。 况且只要杀了楚北柠,楚家便会一蹶不振,彻底垮了,裴家便是除掉了心腹大患。 若是最好连梁王也神不知鬼不觉的死在这里,给裴家人扶持的安王灭掉了一个强劲的对手,到时候更是狠赚了一笔。 裴朝的眸色明暗不定了起来,洞口外面的长风和青山两人难抵四周越来越多的裴家高手,竟是被硬生生逼进了洞穴里。 如果之前他们对上的还是裴恒身边的那些人,还有柔然的那些护卫,尚能轻松应对,此番他们对上的是跟随裴朝多年的亲兵,战力自然不一般。 “王爷!”长风急促得喊了出来,王爷怎么还不走啊! 此种情形下不能缠斗啊!对他们几个人很是不利! 楚北柠也瞧得是心惊肉跳,晓得玄鹤来救她,没想到只带了两个随从就来了,一定是中间都来不及做准备,估计担心来得迟她会出事吧? 她心头生出了浓浓的愧疚,怕是这一次玄鹤被她牵扯进了一个大麻烦。 “玄鹤……”楚北柠忙道,“你不要管我,带着王姨娘先走,我还有些暗器拦住他们。” 玄鹤抬手握了握她的手,那一握竟是如此的自然,却让楚北柠瞬间闭了嘴说不出话来。 她明白他的意思,即便是和裴朝来一场死战,也不会抛下她一人。 这个握手的动作却很清晰地看在了裴朝的眼底,裴朝的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视线落在了楚北柠那张苍白惊慌的脸上,俊挺的眉头狠狠蹙了起来。 “来人!让开洞口!” “大哥?”裴恒不可思议的喊了出来。 玄鹤和楚北柠也愣了,这是个什么意思? 裴朝这是放他们走的意思吗? 洞口堵着的裴朝的亲卫军也傻眼了,这可是怎么说的,这么好的机会啊,下一次要堵着这两个人可不容易了。 过了这个村,没有这家店了。 “大哥!三思啊!”裴恒急眼了,牵扯了胸口处的伤,竟是呕出血来,不知道是不是气的。 他死死盯着楚北柠,果然又是这个女人。 大哥在这个女人面前已经犯了太多原则性的错误了,这一次这么好的机会啊! “让开!”裴朝低吼了出来,声音冷冽。 洞口堵着的那些亲卫军身子微微一颤,忙打了个哆嗦,朝两边挪开洞口。 玄鹤愣怔了一下,不可思议地看了一眼裴朝,试图要从裴朝的脸上看出来什么。 第二次! 这已经是第二次了! 上一次在裴家的藏书塔里,裴朝放了楚北柠一次。 依着他对裴朝武功的了解,楚北柠那三脚猫的功夫根本在裴朝手底下走不过一招。 却还能从裴朝的手下逃出来,虽然逃得有些狼狈不堪,连肚兜都被人家顺走了。 这是第二次,他不认为裴朝对他有什么情面,裴未央的那点子情面根本就稀碎了,那么只有一种可能。 裴朝这是看在了楚北柠的面子上,放了这一马。 难道…… 玄鹤抬眸死死盯着裴朝那张清冷如霜的脸,怎么会? 裴朝若是真的对楚北柠有些意思,那这个人一定是疯了,疯的不可救药! 他突然心底腾起来一股浓浓的杀意,裴朝,这厮必须得死! “玄鹤,我们走!”楚北柠看出来裴朝放水的意思了,她也纳闷儿至极。 难道裴朝另有图谋,可再怎么有图谋也比不上眼前的利好。 若是她站在裴朝的地位上,就在今天一定要宰了她这个楚家的后患,还有安王的对手。 可他竟是放过了他们。 这厮绝对脑子不清楚,好吧,乘现在他脑子不清楚的情形下赶紧溜! 楚北柠扶着王姨娘,玄鹤带着长风和青山护着她们二人缓缓退出了洞口,随即消失在了夜色中。 “唉!哎呀!”裴恒狠狠锤了一下地面,恨出了血,却是无能为力。 “你们都出去,守着洞口!”裴朝声音冷的像冰。 裴恒突然意识到不对劲儿,忙爬到了裴荀和裴峥的身边。 裴家的三小只茫然地抬眸看向了自己大哥,这才心底生出了几分后悔和害怕。 裴朝将赤炎剑插进了剑鞘中,却是弯腰捡起来地面上散落着的一条皮鞭,死死盯着面前的三小只。 “裴家是武将之家,与柔然敌国通敌,一旦传出被人抓了把柄你们可知道下场是什么吗?” “这么大的事情瞒着我?” “大哥……不是……大哥……”裴恒哭唧唧,总觉得大哥要抽死他们,可不该只是这个原因吧? “大哥!大哥!饶命!” 啊!! 好痛啊!大哥! ------------ 第289章 另有乾坤 楚北柠带着王姨娘回到靖北候府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侯府里的人依然聚在了正厅里等着。 看到楚北柠回来,忙迎了上来,瞧着王姨娘身上的伤具是哭成了一团。 楚北柠命人将王姨娘送到了后院的暖阁里,只留了几个姨娘帮忙,其余的楚家小姐们都被嬷嬷带了下去歇着。 楚北柠当下拿了医药箱子来到了王姨娘的身边,仔细检查了一下松了口气,好在都是些皮外伤不至于致命,伤口上也没有下毒。 她当下便帮王姨娘处理了伤口,等到安顿好一切后这才拖着疲惫的身体从王姨娘的暖阁里走了出来。 其实她已经是强弩之末,几乎撑到了极致,累到了极致。 从白日里去李家给二妹妹做了剖腹产手术,到中间马不停蹄的去救王姨娘,此时处理完王姨娘的伤口后,两条腿都感觉不是自己的了,颤巍巍的每走一步就像是踩在了棉花上。 可她不能倒下,楚家上下都看着,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俨然将她当成了楚家的主心骨。 在楚家人面前,她若是倒了,其他人就会慌得不知所措。 “李嬷嬷,你吩咐下去,王姨娘的事情暂且按下来不要说,还有四妹妹刚嫁入顾家,她那边也是一头乱麻一样,此件事情先瞒着她。” 王姨娘毕竟是女眷,突然消失了这么久,即便是找回来名声上难免受损,说出去不好听。 李家那边也需要敲打一下,这件事情…… 楚北柠死死盯着黑漆漆的天际,眸色渐渐沉冷了下来,她会找斛律琬算账的,这事儿可不能就这么算了。 楚北柠第一次心头生出了几分强烈的杀意,一个两个当她靖北候府好欺负不是? 这事儿若是不能好好解决,以后是不是任何人都可以随意将她靖北候府的女眷绑走? 她得让那帮不开眼的玩意儿瞧瞧,绑走楚家女眷的下场绝对不是他们能够承受得了的。 楚北柠咬着牙走出了王姨娘的院子,不想被门口站着的玄鹤给惊了一跳。 她还以为玄鹤回梁王府了,竟是换了一身干净衣服,将那沾了血的衣袍脱下后又来了。 靖北候府的那点子防御根本阻挡不了玄鹤,楚北柠已经习惯了,不过瞧着此时夜色中玄鹤朦朦胧胧的身影,她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多谢了,”定了定神,还是挤出来三个字儿。 玄鹤瞧着眼前女子苍白的脸色,心头微微一痛,抿了抿唇道:“你我之间不必这么客气。” 楚北柠低下头笑了笑:“王爷对我和姨娘有活命之恩,这声谢谢应该的,以后王爷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说。” 玄鹤点了点头:“王姨娘还好吧?要不要请宫中的太医?本王可以帮忙。” “还好,皮外伤,这点子伤我能应付,”楚北柠心头微微生出几分暖意。 两个人随后都陷入了沉默,算是将天儿彻底聊死了。 楚北柠实在是累的不行了,看着玄鹤道:“王爷,天色不早了,王爷也回去歇着吧。” “嗯,”玄鹤应了一声,却没有丝毫回去的意思,反而就那么杵着。 楚北柠真的是累了,只得自己朝前走去,不想整个人累到了极限,脚下的步子一个踉跄瞬间倒了下来。 “小心!”玄鹤忙抬手将她扶住,却觉察出她的身体都微微颤抖着,像是累到虚脱的样子。 他当下二话不说打横将楚北柠抱了起来。 “王爷!”楚北柠惊呼了一声,这可是靖北候府,不是梁王府啊! 况且两个人已经和离,这般亲密算怎么回事儿。 玄鹤不动声色,更是抱着她向上颠了颠,抱得更稳妥了些。 楚北柠就这样被玄鹤一路从王姨娘的院子门口抱回到了轩翠苑,这一次玄鹤也不避着躲着,直接沿着正路走。 所到之处,差点儿惊出了靖北候府下人们的眼珠子,不可思议的瞧着玄鹤。 这纯粹不把他自己当外人啊,感觉像是在他们梁王府一样自在。 “王爷,您先放我下来,咱们……”楚北柠实在是别扭,挣扎着要下来,却被玄鹤紧紧箍着。 玄鹤的声音微微有几分冷说的是另一回事。 “斛律琬可以死了!” 楚北柠心头一惊。 “你尽管放手去做,善后的事情我帮你处理,你做不了的事,我来做。” “不能让她活着离开大晋!” “你杀还是我来?” 楚北柠那一瞬间,看着头顶上那张俊美冷冽的脸,竟是生出些宛若隔世的恍惚。 璀璨的星空下,静谧的夜色,初夏的微风袭来,带着些许令人舒爽的凉意。 这样美好的夜色,她竟然躺在玄鹤的臂弯里,和他讨论怎么杀死一国的公主,这事儿委实荒诞了些。 她吞咽了口唾沫低声道:“楚家的事情,我自己解决吧。” 玄鹤点了点头,抱着她回到了轩翠苑,裳霓等人瞧着自家主子竟是被梁王爷给抱进来了,一时间不知所措。 玄鹤将楚北柠放在了床榻上,吩咐了几句后匆匆离开。 裳霓实在是瞧不清楚眼前的状况忙看着自家主子:“大小姐,这……” 楚北柠实在是累了,眼睛都睁不开。 “你帮我准备沐浴用的东西,我沐浴后要睡一觉,谁也不能打扰。” “是!” “还有做点儿吃的,热乎点的就行。” “是,大小姐。” 楚北柠沐浴后,吃着饭便是靠着桌子睡了过去。 裳霓忙和几个婢女将楚北柠小心翼翼扶到了床榻上,她这一觉睡得死沉死沉,直到第二天正午才醒了过来。 起来后先是派人问了王姨娘那边的情形,裳霓说王姨娘已经醒过来了,都能坐起来和其他的姨娘说话儿了。 楚北柠终于放心了不少,歪靠在了榻上命裳霓将门关好。 却从自己的八宝箱子里取出来一个包裹,打开后拿出了长方形的匣子,像是个小抽屉一样。 拉开抽屉,里面放着一个锦盒,锦盒里有一团银箔打造的纸片,上面密密麻麻鬼画符一样,像是地图又不全是。 她抬手细细抚摸了上去,不晓得这玩意儿到底是做什么的,为何柔然皇族这般在意? 之前那块儿令牌给了斛律琬,不过她刚从苏三娘手中拿到这块儿令牌后,无意间发现令牌上有机关,打开机关竟然还别有天地,从里面掉出来一张银箔片。 她当时就将这东西单独拿了出来保存了起来,不想那斛律琬竟是没有查看到这一层,可见她也不晓得这其中的乾坤。 ------------ 第290章 请客吃饭 楚北柠将东西重新放好,斛律琬动用了这么大的阵仗,甚至不惜和裴家那几只小畜生勾结在一起谋害她,可见这东西的重要性。 她收拾好后,倒在了枕头上,凝神盯着纱帐上的刺绣,怎么才能弄死斛律琬那个小贱人。 直接带人杀进斛律琬的驿馆,不妥当。 她是柔然的公主殿下,经历了这么一出子自然是小心了起来,四周的防护一定很严密。 让玄鹤去杀,也觉得不太妥当,玄鹤可以帮她敲敲边鼓,从旁辅助,可若是真的参合进来,他是大晋的皇子,谋害柔然的公主,这事儿一旦暴露那可就害了他。 毕竟现在瞧着晋武帝和柔然结盟对付乌孙的意图很是明显,这个时候斛律琬死在玄鹤手里,玄鹤怕是会被晋武帝狠狠收拾了去。 这一次毕竟不是玄鹤的事情,纯粹就是她楚北柠的事! 她吸了口气,眉头狠狠拧了起来,得想个完全的法子,报了仇还能将自己干脆利落的摘出去。 她正值凝神苦想,暖阁外面却传来了陈忠的声音。 现在陈忠依然是靖北候府的管家,外院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是交给他打理,不晓得又遇到了什么事儿。 “大小姐,裴家长公子给您下了帖子,请您去翠峰楼吃酒!” “什么?”楚北柠一下子坐直了,不可思议的重新又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她觉得定是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要么就是裴朝彻底疯了,疯的厉害。 昨天晚上他在那么有利的形势下放了她一马,她到现在都是懵了的,现在裴朝给她来了个更加懵的。 昨天他的三个弟弟差点儿要了她的命,今天裴朝就要请她吃饭。 虽然翠峰楼在最热闹的御河边的半山上,类似于现代社会私家小厨的那种馆子,只有大晋的贵族有钱人才能享用得起,里面的厨子都是宫里头干不动了出来的老御厨。 不过做出来的菜品也是真的贵,要在那个地方请客,一桌子下来没有上千两银子不要想。 在那里吃一桌子菜,相当于帝都中等人户五年的收入,实在是太奢侈了。 玄鹤曾经提议带着她去吃,还说在百花节后就去吃。 不想百花节后,两个人分道扬镳,这顿饭自然吃不上了。 这些日子虽然她也赚了些银子,到底还是不敢太过败家,也舍不得去吃,楚家现在上下需要花销的地方实在是太多了。 不想就是这么一顿心心念念,一直没有机会去吃的翠峰楼的饭竟是裴朝来请她了。 那地方站得高看得远,对面就是江河,裴朝也不可能在那边对她做点儿什么。 不过裴朝那厮,心眼子可比他的几个弟弟多太多了。 她沉吟了一会儿冲门外等消息的陈忠道:“你去回复裴家的人,就说我身子不舒服,多谢长公子的厚爱,饭局我就不去了。” 楚北柠觉得裴家人的饭菜,不好下咽。 陈忠却是踯躅了一下小心翼翼道:“裴家那边还有一句话转告给大小姐。” 楚北柠眉头蹙了起来,这还没完了? “什么话?” 陈忠忙道:“裴家长公子说,若是大小姐不去赴宴,他就将翠峰楼的菜品打包好来咱们……来咱们靖北候府吃!” 次奥! 楚北柠坐不住了,下了床榻,那个不要脸的玩意儿。 说实在的,裴朝要是来闯靖北候府,她真的是挡不住的,要知道那可是和玄鹤一个级别的满神级大佬。 她现在不知道裴朝到底是啥意思?不可能就是单纯请她吃饭,吃个屁啊! 裴朝不知道楚家和裴家是血仇啊? 现在楚家经历了王姨娘被绑走这么一出子事儿后,楚北柠万分不想让别的人再打扰她的妹妹们。 她就像是一只老母鸡,小心翼翼将妹妹们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 “裳霓,帮我更衣!” 裳霓忙带着丫鬟们进来帮楚北柠更衣打扮,楚北柠穿了一件藕荷色裙衫,裙摆处绣了几朵芙蓉,倒是显出了别样的清雅之气。 她却是将那些做成暗器的簪子,手镯之类的尽数戴在了脑袋上,胳膊上,想了想还在小腿处绑了两把匕首。 抬起身还是有些不太如意,又在腰间佩戴了一把宝剑,毕竟自己那三脚猫的功夫不好意思佩父亲留下来的重光宝剑,丢不起那个人。 她随便找了一把宝剑戴上,想了想还背上慕泽之前送给她的弯刀,裳霓看着不禁暗自摇了摇头,感觉大小姐从头到脚都是刀锋。 凌厉是凌厉了些,有点点傻乎乎的可爱。 楚北柠将腰带系紧,随后想了想翠峰楼的菜品听闻很好吃,又松了一截儿,毕竟吃到半中腰再松开腰带,在裴家面前丢楚家的脸,这事儿她做不出来。 楚北柠打扮停当后,这才走出了暖阁。 陈忠躬身行礼,抬眸看了自家大小姐一眼,感觉浑身都是冷兵器的光泽,动了动唇还是没敢说出来,大小姐自己喜欢就好。 楚北柠命陈忠驾着马车径直来到了御河边的翠峰,马车行到了山脚下停了下来。 楚北柠从马车里钻了出来,远远看到了裴家宁远侯府的两辆马车,此外再没有其他的车辆,不禁微微一愣。 难道翠峰楼今天只接待了裴家一家,那是不是意味着裴朝这厮将整座翠峰楼都包了下来,那可不是一桌子菜一千两那么简单了,简直就是烧钱的行为了。 楚北柠冲陈忠打了个手势,陈忠带着楚家的护卫守在了山脚下面,和裴家的护卫站到了一处,两家护卫互相瞧着对方不顺眼。 一时间给楚北柠的感觉像是江湖火并一样,她定了定神沿着大理石雕刻而成的楼梯朝前走去。 不多时便上到了半山腰,这家酒楼的修建也是分外的华丽。 酒楼建在了半山腰,御河边最美的风景都在这里,通往阁楼的石阶都是用名贵的大理石打造的。 楚北柠刚走上了台阶就看到迎面一座雕梁画栋的小楼,上下连着三层,下面两层都空着,最上面一层貌似有人。 楚北柠一愣,果然裴大将这里全部包了下来。 店小二瞧着楚北柠来了,忙欢天喜地的迎了出来,带着她上了三楼。 楚北柠沿着镶嵌着珠宝的楼梯上了三楼,刚站在楼梯口便是脚下的步子定在了那里。 临窗摆了满满一大桌子酒菜,正位上坐着那个大晋最耀武扬威的男人,一袭玄金色锦袍,墨色长发用缎带挽了披在肩头。 眉眼冷峻,面色沉稳。 在裴朝身后却站着裴家的三小只,瞧着楚北柠的视线有些复杂。 楚北柠没想到裴家一共来了四只,下意识抬手握住了腰间的剑柄。 尼玛!给老娘打团战是不是? 四对一啊! 裴朝也看到了楚北柠,那丫头像是一只小刺猬瞬间炸了毛,不禁唇角微翘露出了一抹嘲讽。 ------------ 第291章 道歉 裴朝不禁冷笑了出来,看着楚北柠淡淡道:“楚大小姐,何必这么紧张?” “我若是要对你怎样?之前在那山洞里就不会放你一条生路了。” “在山洞那么隐蔽的地方我不乘此机会杀了你,非要来这游人如织的翠峰楼里动手?” 楚北柠的手从剑柄上缓缓收了起来,冷哼了一声,朝着窗边的桌子走了过去,随后大大咧咧坐了下来。 身上带着的各种兵器实在是太多,伴随着她这么一坐,顿时稀里哗啦一片热闹。 站在裴朝身后的裴家三小只登时露出了一抹鄙夷,胆小如鼠,也不晓得大哥看上她什么了? 楚北柠看向了面前的饭菜,果然名不虚传,每一样菜品都像是精工细雕一样。 她也不矫情拿起了筷子,随后想到了什么,从头发上的簪子里拔出来一根银针在每一道菜品里刺了一下,无毒,可食用。 裴朝唇角勾了勾,这个女人还真够小心的。 楚北柠旁若无人大快朵颐,裴朝抬起手帮她斟满了一杯酒笑道:“我敬大小姐一杯!” “呵呵!好说!” 楚北柠又用银针在酒杯里探了探,这才仰起头饮下,清亮的酒迹染着她饱满的红唇,竟像是熟透了的樱桃果子,带着诱人的姿色。 裴朝看着愣了愣神,视线稍稍从她的红唇上偏了偏,淡淡笑道:“楚大小姐也是个豪爽之人!” “那是,”楚北柠不晓得裴朝这厮到底什么意图,他不说,她也不问,打哈哈呗。 她抬眸笑看着裴朝道:“我这人素来纯良,做人也是光明磊落。” 现在裴朝身后的几只几乎是冷哼了出来,娘的,纯良?还光明磊落?偷偷潜入俺们府上偷书,还被大哥扣下了肚兜的事儿,也不知道是谁干的? 不要脸的纯良! 喝个酒而已,干嘛笑得那么迷离,这不是赤裸裸的勾引大哥吗? 大哥你可一定要挺住啊!这娘们儿可不像好人呐! 裴朝又帮着楚北柠夹了一筷子菜,帮她将杯中的酒斟满。 身后的几个已经是相当的鄙夷了,即便是武痴裴荀也眼神里掠过一抹不屑,大哥这般谄媚的夹菜敬酒,实在是有辱裴家的门楣。 裴家现在可是比楚家厉害多了,犯得着这么讨好吗? 楚北柠也觉得有些不对劲儿,可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儿。 总觉得面前坐着的裴朝疯病犯了,疯得厉害! 她又饮下了一杯酒,随后抬起手挡住了杯口,这小子想要灌醉她啊? 她抬眸定定看着裴朝勾唇一笑,端得是风华绝代的艳丽,裴朝不得不承认这个女人的美貌怕是帝都无人能及,即便是他的两个妹妹也及不上半分。 “长公子,我自认为咱们两人之间的交情还没有到了那个份儿上,你没义务请我吃吃喝喝,咱们两家什么情况你我都清楚。” “做朋友就算了,那么你想做什么?” 裴朝的眸色微微一闪冲身后站着的三只招了招手。 裴家三小只忙从大哥身后一瘸一拐朝着楚北柠走了过来,随后裴恒为首躬身冲楚北柠作揖道:“楚大小姐,之前的事情,多有得罪,还请见谅。” 他被大哥揍得最狠,此时身上的伤还没好利索,走路的姿态很是别扭。 楚北柠一下子愣在了那里,这……瞧着裴朝的意思这是要给她道谢? 她现在真的不明白裴朝的想法了,两家是血仇,你杀我,我杀你,杀来杀去又有什么关系,这还出来道歉了? 这唱的是哪一出? 她掩住了眼底的诧异,看着裴朝笑道:“长公子,您这是……” “呵呵,话也说回来了,您这三个弟弟之前差点儿没把我喂了蛇群,道个歉就完了?” 裴朝表情淡然,看向楚北柠的视线却变得整肃了起来。 他这个人长得俊美,一双桃花眸里处处溢着深情,若是平日里浅浅一笑便能迷惑万千少女,总以为他是个长情温厚的。 只是一旦长公子脸上掠过一抹整肃,那双桃花眸就像是藏了刀子,那是要杀人的,让人无端生出了几分压迫感来。 楚北柠瞧着裴朝脸色变了,缓缓向后靠在了椅背上,手摸向了自己腰间的佩剑。 裴朝淡淡笑了出来:“别紧张,我不会对你怎么样,只是想和你讲道理罢了。” “哦豁?”楚北柠粲然一笑,“什么道理?不防听听?” 裴朝其实挺喜欢这个女人的性格,不矫揉造作,做事儿固然可恨,却有着难得的大气爽快,同帝都那些贵族女子简直完全不一样。 如果她不是楚家的女子就好了,想到此处裴朝心头竟是黯然了几分。 他将心里这些乱七八糟的心绪统统抛到了脑后看向了楚北柠道:“你手里有柔然王族的东西,怡红院的苏三娘竟是柔然人,而你得了她的传承?” 楚北柠心思一动,查的挺清楚的,不愧是裴朝的雷霆手段。 不过现在苏三娘已经死了,即便是涉及到回风谷大战的事情,双方也算是过了明路,没有藏着掖着的必要了。 “嗯哪,是有这么一回事。” 楚北柠回应了一声,静待下文。 裴朝端起酒杯抿了一口酒,精致的喉结微微滚动了一下,看向了楚北柠道:“我的这三个不成器的弟弟,也是缺乏管教。” “之前在我裴家的宴会上,你揍了我四弟,他一直心里不服气,便错判了形势做出了和柔然长公主勾结害你的事情。” “那么……”裴朝缓缓俯前看着楚北柠道:“你们楚家和我们裴家都是武将世家。” “武将世家最忌讳的是和外敌勾结,若是咱们两家的事情传出去,便是两败俱伤,何必如此呢?” “不若我们握手言和怎样?” 楚北柠瞬间了然,原来裴朝跟这儿等着呢。 这厮果然猜到了她想怎么对付裴恒等人,既然裴恒他们三个和斛律琬勾结在一起,她不难拿到证据。 她还真的准备这么做,不想裴朝也拿到了她和柔然人勾搭的证据。 此番裴朝的意图已经很明显,若是她敢收拾裴家三位小爷,他也乐意将苏三娘的证据丢出去。 不过若是如此,他们两家都会被晋武帝猜忌,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楚北柠一时间犹豫了,裴朝果然是有手段的,给他弟弟们善后的能力很强。 可她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 ------------ 第292章 天雷滚滚 怎的?她姨娘被伤成了那个样子? 她被提溜到蛇坑边半日游了一趟? 说声对不起这就完事儿了? 可想要报复,却不想裴朝这厮竟是连苏三娘的底子也查出来了,到时候撕破了脸。 她还没有来得及振兴楚家,楚家就上了晋武帝的黑名单,这事儿还真的不好再揪扯了,很明显两败俱伤的局。 但她就是气闷得慌。 裴朝将楚北柠脸上的小情绪看在了眼底,心头却暗自好笑。 这个女人就像是一只小狐狸,将狡猾时时刻刻写在了脸上。 他清了清嗓子缓缓道:“不过我的几个弟弟做事实在是太过分了些,倒是该罚,我也罚过了。” “况且你家王姨娘的伤主要是斛律琬伤的,他们三个不曾动手。” “但是也和他们有些关系,这样吧,我赔你一些医药费如何?” 楚北柠顿时眼底一亮,随后笑了出来:“我倒是算了,皮糙肉厚的,打了也就打了,可是我姨娘那么大岁数了,也不容易。” 裴朝点了点头将一边放好的藤箱提了上来,推到了楚北柠的面前,随后打开了箱子。 满满一箱子的银票,楚北柠被闪得眼睛疼。 一边的裴家三只暗自冷哼了一声,见钱眼开的玩意儿! “好说!好说!长公子实在是客气了!”楚北柠将藤箱拿到了自己的手边,抬眸笑看着裴朝,那笑容灿烂的像是正午的阳光,让裴朝一瞬间晃了神。 楚北柠觉得裴朝其实挺会办事儿的一个人,她猛然间觉得裴朝其实不那么讨厌了。 “算了,这件事情就此告一段落,我们谁都不要提及了。” “不过我瞧着长公子眉宇间的印堂有点点的发黑,最近小心一些不必要的劫数啊!” “你……”裴恒气急,钱都拿了,还这么损人? 裴朝淡淡扫了一眼裴恒,裴恒忙低下了头。 楚北柠拿了银子,情绪稍稍好受了一点,中二风的调调又起来了。 她起身一把按在了裴朝的手臂上,裴家三小只差点儿就拔刀了,还是忍了下来。 再者说来,楚北柠想要算计大哥,依着大哥的武功只需要一根手指头就能摁死她。 阳光正浓,裴朝微微抬眸就那么定定看着凑到面前的女子,她眉眼如画,像是一杯毒酒,散发着浓烈的香甜气息。 她的手指指间有点点的冰,按在他的脉搏上。 楚北柠凝神诊脉,他的手腕温热,肌肉紧致,骨节均匀,其实真的很想诊出来这家伙到底有没有大病?亦或是神经错乱的毛病? 毕竟这几次他的举动有些匪夷所思,结果很失望,这王八犊子健康得很! 脉象平稳有力,身体更是棒棒哒,连个中毒的迹象都没有,她敢保证这厮绝对能长命百岁。 这个结果真的是令人沮丧,她暗自叹了口气松开了裴朝的手腕,咳嗽了一声道:“长公子身体不错,就是最近是不是思虑过多,容易早衰!而且有点点焦火,可能单身太久了的缘故,少看点儿那些带色儿的话本子,尽早成亲能缓解一二。” “你送了我银子,我送你免费体检一次,两清了!告辞!” 楚北柠的一席话彻底惊呆了一边站着的裴恒他们,他们一直都对楚北柠印象恶劣,唯独这一次觉得楚北柠不愧是神医。 最近大哥确实遭遇了桃花劫,对别的女人都提不起兴趣,还以为是自己身体出了问题,送大哥去怡红院看美女,甚至都帮大哥买了那些言情小册子,就差买那种大力丸了,不想这都被楚北柠号脉号出来了? 裴朝难得白皙的脸颊染上了一层诡异的红晕,忙运功将这一抹诡异的红压制了下去。 他有些心烦意乱了起来,被楚北柠刚刚摸过的地方感觉热辣辣的,骨节分明修长的手掌一点点的攥成了拳。 随后裴朝也起身冲楚北柠笑道:“多谢楚大小姐忠告,大小姐路上好走,我就不送了。” “客气了,长公子,”楚北柠摆了摆手,头也不回的朝着楼梯口走去。 她是真的没有想到裴朝居然给了她这么多的钱,提着藤箱有点沉甸甸的,脚下的步子也虚浮了起来。 不想方才店小二将楼梯口擦拭得太过干净,像是刚刚打了蜡,楚北柠之前也是累得很,一个不小心脚下踉跄了一下,竟是直直朝着楼梯口滑了下去。 眼见着便要摔个狗吃屎,那境况可就难看了。 天旋地转之间,她却落在了裴朝的臂弯里。 这下子,所有人都懵了。 简直就是天雷滚滚啊! 裴朝没想到自己会出手相救,那就像是刻在骨子里的下意识的动作,他的轻功不错,腾挪,前跃,环抱,稳稳将她扶住。 裴家的三小只也看呆了,这叫什么事儿啊? 巴巴的赶过去救人家,比揍自己弟弟的速度还快! 完了!彻底完了!大哥真的是没救了! 楚北柠也惊慌失措,按照裴朝的性子,不该救她的啊,应该坐等看她的笑话才对? 怎么回事? 她忙从裴朝怀中闪身而出,疾步走下了几节楼梯这才吸了口气道:“多谢!” 裴朝也是懵的,刚才的动作完全就是下意识的举动。 他点了点头,看着楚北柠惊慌失措提着他给的钱逃得在楼梯口只剩下了残影。 他缓缓低下了头,看向了自己的两只手。 那个女人看起来咋咋呼呼,大大咧咧,这小腰……还挺软乎的。 楚北柠连逃带蹦跶回到了陈忠驾着的马车里,将藤箱丢在了一边,狠狠搓了搓脸,暗自骂了一声。 “娘的!疯子!” “大小姐?”陈忠低声道,“您接下来去哪儿?” “回府!”楚北柠仰靠在了马车的车壁上,觉得被裴朝给搞疯了,脑子有点点的乱。 她低声呢喃道:“我得捋一捋。” 捋不清楚,万一错过了什么,以后便是给楚家埋了一颗雷。 陈忠驾着马车停在了靖北候府,楚北柠让陈忠将裴朝给的赔款送到前院的账房那里做公账,自己怀着心思刚要赶到轩翠苑,突然迎面走过来一个人。 一袭素色锦袍,用的是上好的蜀绣,上面还绣了竹纹。 头发披散开来,迎着风有些谪仙般的意境,此番停在了楚北柠的面前摇晃着扇子浅浅笑道:“柠儿,我回来了!” “慕泽?”楚北柠咬了咬牙,每到关键时刻,这厮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她撸起了袖子朝着慕泽冲了过去:“最近死哪儿去了?每次招呼都不打一声,就玩消失,还是不是朋友,哥们儿之间还能不能好好处了?” “柠儿……柠儿……大小姐,你别激动,你听我解释,”慕泽脸上的装逼表情维持不了三秒,瞬间败亡忙冲楚北柠躬身作揖求饶。 ------------ 第293章 看上你了 轩翠苑的书房里,慕泽好不容易将楚北柠的怒火消了下去,两个人坐在一起将最近的事情深入的交流了一会儿。 慕泽心头的愧疚更是强烈了几分,想到楚北柠之前带着陈婆子这个新手给楚家二小姐做剖腹产,还差点儿被喂了蛇群。 他吸了口气道:“真的是难为你了,那个陈婆子以后就跟着我吧,是个人才。” “回春坊那边看来还需要培养一些好徒弟,不然你若是以后再遇到这般紧急的情形竟是连一个帮手都没有。” “罢了,这些慢慢考量,”楚北柠脸上的神色郑重了起来,定定看着慕泽道:“我还有个问题一直想不明白。” “什么问题?”慕泽忙道。 楚北柠在椅子上挪了挪身体,组织了一下语言,看着慕泽道:“我这么说吧,就是……我打个比方啊!” “假如你有一个不共戴天的仇家,血仇的那种!” “嗯?”慕泽眉头挑了起来。 楚北柠琢磨了一下继续道:“那仇家却在能杀掉你的情形下,几次三番的放过了你,你说这人是不是精神上有些问题?是不是病?” 慕泽眸色微微一闪,脸上的表情变了几分咬着牙冷冷笑道:“说!你又惹了谁?” 楚北柠一慌:“哪里有惹了谁?我就是问问,总觉得这事儿挺不可思议的。” 慕泽冷笑了出来:“那你说说这个仇家是不是个生活都不能自理的傻子?” 楚北柠忙摇了摇头:“不是傻子,说白了还挺精明的。” 慕泽仰靠在了椅背上冷笑道:“恭喜你啊,有人看上你了。” “什么叫看上我,我就是和你打个比方……”楚北柠的话突然说不下去了,脑子里嗡的一声。 什么叫看上她?裴朝不会这么眼瞎吧? 呸呸呸!像她这么貌美如花,精灵古怪的女子,自然有些魅力,可这也不对劲儿啊! 楚北柠更是慌了,以后还是离裴朝那个神经病远一些的好。 慕泽瞧着楚北柠的脸色变了变,暗自磨着牙,不知道是哪个不长进的又来占这个傻子的便宜,等他查清楚了,直接送他去地下凉快儿凉快儿。 他避开了这个话头看着楚北柠道:“那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对付斛律琬。” 楚北柠眉眼间渗出了一抹冷冽缓缓道:“我再想想,斛律琬怕是最近一段时间很警惕,估计都不怎么从柔然的驿馆里出来。” “若是强行进驿馆里杀她,又太张扬了一些,皇上那边不好交代。” “对付她,的暗戳戳的神不知鬼不觉的来,可这样的话就得将她想办法从驿馆里弄出来。” “她若是个死物就好了,可是个能出气儿的人,不配合弄出来真的不容易,我现在还没有什么好的想法。” 慕泽冷笑了一声,轻轻摇了摇画着桃花的折扇,眉眼间波光流转。 “你进去将她弄出来绝无可能,不过想法子让她自己走出来不就是了。” 楚北柠猛然抬头看向了慕泽,脑子里刹那间闪过一丝灵光,顿时豁然开朗。 “真的是……太聪明了!”楚北柠不得不给慕泽比了个大拇指。 慕泽淡然笑道:“想要让她自己主动从驿馆里出来,那就要抓住她人性里的弱点和命门。” “按照我查到的消息,听闻这个斛律琬最大的特点你知道是什么吗?” “是什么?”楚北柠忙坐直了身子,她晓得慕泽远远不止是个大夫,更是无忧山庄的少庄主,他掌控的情报甚至比怡红院都要多。 慕泽啪的一声将折扇合了上来,轻轻点着修长的手掌,嗤的一声笑了出来。 “你难道没看出来,斛律琬身为一国公主的傲慢和自大吗?” 傲慢?自大? 楚北柠缓缓笑了出来。 ———— 北凉山,点苍剑派。 点苍剑派其实门庭不大,依山而建,前前后后差不多有十几间房子,简简单单三四处院子。 这个剑派对于江湖中那些神乎其神的大门派来说,规模可就小多了,而且因为它特殊又奇葩的收徒方式,导致门派江河日下。 此时点苍剑派全员外出旅游……额那个游历,庭院里只剩下了两个小门徒做一些日常洒扫的工作。 身穿玄色布衣的少年看起来也就十一二岁,瞧着渐渐沉下来的太阳,按部就班地来到山门前准备关门睡觉。 老祖不晓得跑哪儿去了,大师傅带着新来的点苍派唯一的女徒弟下山除魔卫道去了,其实也就是在山上待的时间长了,下山吃点儿好的,顺道儿遇到几个路霸强盗那就更美滋滋了,可以适当锻炼一下女弟子的剑法。 说起来这一次大师傅收女弟子的机缘真的是有些草率了,就是大师傅前几年脑门儿上长了个脓疮,太影响大师傅本来就不多的颜值。 正好路上与一个姓慕的大夫相遇,慕大夫治好了大师傅的额头疮,大师傅觉得收了慕大夫做徒弟,以后点苍派可以省下不少的医疗费。 哪知慕大夫根本瞧不起点苍派这么大点的地方,笑着婉拒了,医疗费照样收了大师傅五十两银子,一个月的酒钱没有了,大师傅委实难过了几天。 可不巧一年前,慕大夫突然写了一封信,说是给大师傅推荐一个女徒弟,还说这个女徒弟的姐姐很有钱。 大师傅瞬间懂了,当下将那个叫墨月的姑娘留下。 一开始还以为就是个绣花枕头,不想墨月姑娘的武功也好,根骨也好,简直是历代点苍派最佳徒儿,这下子大师傅乐坏了。 几乎将点苍派的那点子老底儿全部抖出来交给了这位墨月姑娘,这一次就是带着墨月姑娘下山杀人实战的,不过杀的是恶人。 少年看了一眼苍茫的大山,刚要将山门关上,突然通往山脚下的山道传来一阵阵急促的马蹄声,还有杂乱的脚步声。 “蕴藏大师回来了?”小门徒脸上掠过一抹惊喜,突然又意识到不对劲儿。 整个点苍剑派,无影踪的祖师,大师傅,还有就是墨玉姑娘,然后就是他们两个打杂的,就这么点儿人哪里能造成这么大的声势? 他眼底掠过一抹诧异,心头却无端的惊恐了起来,点苍派许久没有外人来了,怎么感觉有点点的慌? 他定定看向了山道处,却看到那群人很快骑着马冲了上来。 为首的是一个年轻男子,长得很俊却带着几分妖冶之色,一袭淡紫色锦袍,光瞧着头上那玉冠便晓得身价不菲。 小门徒吓得躲进了山门口,有些懵了。 ------------ 第294章 追一个人好累 此时骑在马背上的静王玄昭却是满身的风尘仆仆,他脸上的疲惫之色几乎兜不住了。 从帝都到北凉山,全程一气跑了十几天,而且都是日夜兼程,光是路上折损的马儿都不知道多少匹了。 他一刻也不敢耽搁,有一两次实在是困到了极致,差点儿从马背上摔下来,这才强迫自己在客栈里歇息一晚。 就这么死赶活赶,终于来到了点苍剑派。 不想到了点苍山的山脚下,反而不敢朝前走了。 所谓思乡情更怯,不,应该是思念那个死瘸子太久了,以至于马上可能要见到她了,反而有些害怕。 不知道瘸子这些日子过的怎么样?不过瞧着眼前简陋甚至寒酸的点苍剑派,玄昭一颗心沉了下来,这种鸟不拉屎的破地方,那个死瘸子能好活到哪儿去? 跟着他在静王府吃香的喝辣的,穿绫罗绸缎它不好吗? 至于为了躲着他,来这种地方受罪,纯属有些毛病! 玄昭翻身跃下了马朝着山门走了过去,躲在山门后面的小门徒吓得瑟瑟发抖,他们这个地方太穷了,即便是连过路的强盗都不忍心打劫的。 可是瞧着眼前穿着华贵的俊美男子,他总觉得有些害怕。 玄昭站定在了小门徒的面前冷冷道:“楚墨月在这里吗?” 小门徒一听居然是打听墨月姑娘的,难不成和墨月姑娘认识,倒是放松了几分警惕从门后面站了出来,恭恭敬敬给玄昭行礼道:“回公子的话,墨月姑娘是在这里的。” “她现在就在此地?”玄昭像是瞬间被雷劈了一样,整个人都亢奋了起来,甚至因为紧张害羞脸颊都有些发烫。 小门徒忙道:“现在不在,她跟着大师傅下山了。” “你说什么?”玄昭脸色瞬间变了,顿时意识到了什么,怪不得之前楚北柠那个贱人告诉他墨月就在此地,其实早就知道墨月下山了吧? 她这纯属耍着他玩儿呢? 小门徒不想这人变脸变得这么快,竟是吓住了,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她住的屋子在哪儿?”玄昭一把将小门徒拎了起来,小门徒吓得快要哭出来了。 他们这些都是点苍剑派收留的孤儿,只是大师傅教一些微末功夫,真正的点苍剑法并没有学到,那是要传授给真正的徒弟的。 此时小门徒近乎手无缚鸡之力,被玄昭高高提了起来,吓得面无人色,难道是墨月姑娘的仇家上门寻仇来了? 可点苍剑派的门派训语是好汉不吃眼前亏,该服软时就服软。 小门徒忙在前面带路将玄昭带到了后面楚墨月住着的院子里,一处简陋的小院,正房两间,一间卧房一间侧厅,然后院子里种着一颗银杏树,此外再没有别的。 玄昭抬起脚想要一脚踹开房门,却是顿在了半道,还是缓缓收了回来。 “开门!” “公子!这是墨月姑娘的私人院子,小的没有开门的钥匙。” 哗嚓!玄昭还是动了脚丫子。 随即他杵在了门口竟是动不了了,抬眸细细看了过去。 是她,是那个熟悉的调调,虽然人不在,可是她喜欢的那种艾草的淡香味还隐隐袭来。 玄昭那一瞬间竟是有些恍惚,俗话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他算算快一年没见着她了,哪里是三秋啊,便像是三万年那样的难熬。 玄昭缓缓移步走了进去,每走一步都像是朝奉一样虔诚。 外侧的桌子上有楚墨月放着的那些寻常剑谱,还有几把缺了口的铁剑挂在了墙壁上,估计是练剑的时候破了口的。 她爱剑如痴,却是连一把像样的宝剑都没有,他该多送她几把的。 随后玄昭苦笑了出来,他送出去的东西,从来都是被退回来的,她不屑一顾,哪怕是用他的骨血,用他的魂魄来铸剑,她大概都不带看一眼的吧? 玄昭脚下的步子有些虚浮踉跄,折进了一边睡人的暖阁里。 被褥都叠放得整整齐齐的,枕头旁边还是兵书兵法,一个女孩子家的怎么这么喜欢这些玩意儿,不愧是虎将楚贲的女儿。 此外便是在临窗的桌子上放着一只普通黑陶罐子,里面养着一束野生的山茶花,花瓣也已经枯萎了,只剩下了淡淡的余香。 玄昭缓缓坐在了床榻上,抬起手拂过了被面,觉得自己这个动作真够病态的,像是在抚摸他心头藏了许久的心爱的姑娘,也觉得这样就算是和她真正的接触到了。 他四仰八叉躺倒在了床榻上,累了,真他娘累了。 原来追一个人这么累的吗? ———— 三天后,是楚家四小姐楚望月回门的日子。 楚北柠一大早便起来忙碌,毕竟顾家长公子顾伯懿这位新姑爷从小吃的穿的用的都是一等一的,这回门宴也不能太让顾家瞧不起了。 楚家来往人际不多,况且回门宴也就是家宴,只是楚家一家子人请新姑爷吃一顿饭。 还未到正午,李嬷嬷便疾步走了进来笑道:“大小姐,四姑爷四小姐来了!” 虽然楚望月出嫁了,在娘家还是称她一声四小姐。 楚北柠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朝着前厅走去,去前厅之前先去了一趟王姨娘那里,王姨娘虽然脸上涂抹了不少脂粉,都瞧着快要溢出来了,可还是遮掩不住脸侧的一道鞭伤。 “姨娘,”楚北柠上前扶住了王姨娘,“姨娘身子可还好?” “如果撑不住的话,前厅我去也成,姨娘再在这里歇着。” 王姨娘忙道:“大小姐,我还是去前厅瞧瞧吧。” “我是望月的生母,她带着姑爷回门,我这个做娘躲着不见也终归不成体统一些,免得落了顾家人的口实。” 楚北柠也不再劝,其实不管王姨娘去不去,她受伤的这件事情终归是瞒不住四丫头的,那个丫头心思缜密迟早都能察觉。 她扶着王姨娘的手臂朝着前厅走去,不多时陈忠便将楚望月和顾伯懿迎了进来。 前厅里的楚家女眷纷纷站了起来,楚北柠定睛看向了自己的四妹妹。 头发已经梳成了妇人的圆髻,即便是嫁入了顾家也并没有可着劲儿的往华丽了打扮,不过今儿是回门的日子,还是穿得艳丽了一些,竟是衬托着她精致的眉眼多了几分别样的韵味。 她迈步进门的时候,貌似脚下的步子有些虚浮,微微打了个踉跄,身边的顾伯懿上前一步将她扶住,俊雅的眉眼间却是多了几分古怪的笑意。 楚北柠暗自叹了口气,自己这个纯良的妹妹哪里是顾伯懿这厮的对手? 怕是糊里糊涂早被人家吃干抹净了吧? 瞧瞧这都三天了,下盘还这么虚浮,竟是连走路都不利索了些。 顾伯懿这个畜生,好的吃相不要这么难看,难不成还不让新夫人下床了? 楚望月嗔怪地甩开了顾伯懿的手,脸颊微微一红,朝着楚北柠这边走了过来,拉着顾伯懿先给楚北柠行礼,毕竟是楚家大小姐。 随后刚要给王姨娘行礼,顿时瞧见了王姨娘脸上的伤,一下子愣在了那里。 ------------ 第295章 过目不忘 楚家的回门宴后,一众女眷散了。 楚四小姐楚望月带着自己的夫君顾伯懿径直来到了楚北柠的轩翠苑,裳霓将四姑爷和四小姐迎进了轩翠苑的书房,上了茶,便将周围伺候的丫鬟们撤了下去,随后将门从外面缓缓关上。 跟了楚北柠这么多时日,裳霓现在越来越老道了一些,瞧着几个主子的表情都有些凝重,不像是饭后闲聊娱乐的,必然是要密谈一些东西。 裳霓刚将门关上,楚望月便起身冲楚北柠躬身福了福,再抬眸时眼眸间已经裹了一层泪意颤着声音道:“长姐,姨娘脸上的伤……是……是……” 楚北柠叹了口气道:“你先不要急,坐下来。” 楚望月应声坐在了椅子上,顾伯懿下意识抬起手握了握她冰凉的手,清俊的脸上也掠过一抹冷冽深邃。 他这些日子只顾着和自己的小妻子开心了,哪里想到妻子娘家后院着了火。 不过楚家现在是楚北柠做主,还轮不到他这个姑爷出面,他得先探探楚北柠的口风,她若是来不了,他可就要出手了。 欺负人欺负到了他丈母娘头上,这事儿是个男人便是不能忍。 “你先别哭,听听长姐的意思。” 楚北柠看着面前的四妹妹和四妹夫,晓得这事儿也瞒不过他们,毕竟纸包不住火。 她搓了搓脸:“赖我!” “柔然国的公主斛律琬想要从我手中拿一样东西,便是设局,这局设得有点子狠辣,竟是连你二姐姐也算计了进去。” “斛律琬撺掇着你二姐姐的婆家人,让她难产,图的是一尸两命,结果被我救活了。” “我忙着你和四妹夫的亲事,忙着你二姐姐的事情,倒是不想他们真正的目的居然是乱中起事,将姨娘绑了起来和我换那东西。” “这期间……”楚北柠抿了抿唇,“这期间姨娘吃了不少的苦头,身上到处都是伤,耳垂都扯烂了。” 楚望月的手狠狠攥成了拳,猛地起身朝着书房门口走去。 “我找她去!一国公主又如何?我……” “回来!坐下!”楚北柠瞧着楚望月是乱了分寸了,此时冒冒失失冲出去,非但解决不了事情,反而会更遭。 楚望月红了眼眶,被长姐这一声呵斥顿时唤醒了几分理智,踉跄着转过身却是扑到了楚北柠的怀中大哭了出来。 “长姐!你说我们楚家人怎么就这么难呢?” “怎么谁都能欺负我们?” “何时是个头啊!” 顾伯懿的脸色也铁青了起来,上前一步将自己的妻子扶着重新坐好,虽然他一直瞧着这个丫头耿直又傻乎乎的,此时却是心疼得厉害。 “墨月,你不要哭,哭也起不了什么作用,我们再和长姐商议一二。” 楚北柠吸了口气:“我已经有了计划,不过得徐徐图之,斛律琬那个贱人不可能活着离开大晋的。” 顾伯懿却是清了清嗓子看向了楚北柠道:“长姐,按理说我这个做姑爷的不该对靖北候府的事儿指指点点。” “不过长姐有没有想过,为什么那么多人,包括一个异国的公主都能派人过来拿捏靖北候府的女眷?” 顾伯懿定了定神道:“这一次长姐出手收拾了斛律琬,那么下一个又是谁?” “帝都这么大,名门世家这么多,却是都挑着楚家祸害?” “今儿一个,明儿一个,长姐能收拾得过来吗?” 顾伯懿的一席话说到了楚北柠的心底,楚北柠抬眸看着顾伯懿道:“你继续说说看。” 顾伯懿顿了顿话头看着楚北柠道:“其实说白了,就是现在的靖北候府没什么势力,空留着一个靖北候府的空架子,甚至连侯爵的爵位都保不住了。” “靖北候府在世人的眼中也就是个空架子罢了,所以谁都能来踩一脚。” “为什么没有人踩裴家?” 楚北柠一愣神,苦笑了出来,这个答案不言而喻吧? “裴家有兵权,有实力,有人脉,有钱,还有七个儿子!妈哒!”说起来七个儿子,楚北柠就丧气得不行。 楚家别说七个,给一个也行啊,到时候也能继承一下爵位的。 现在这些个女孩子们长大了后嫁人了,楚家就彻底灭亡了,怪不得爹爹郁郁而终呢? 这可是古代,和现代社会还不一样,现代社会但凡有这么多姑娘,老天爷,幸福指数飙升啊。 可对于这个时代的楚家,这么多姑娘没儿子,那就是灾难性的打击。 顾伯懿缓缓道:“楚家现在怕是连爵位也没有了,再等十几年后,这世上就没有靖北候府了!” 楚北柠垂首拧眉,这个问题真的很难,总不能将亲爹从坟堆里刨出来,再逼着他继续努力生儿子吧? 顾伯懿看着楚北柠的脸心思一动道:“不过,长姐不要灰心,其实还有一个办法?” 楚北柠抬眸看向了顾伯懿,这小子混身上下都散发着阴谋和诡计的味道,没准儿还能提供点儿什么思路来。 顾伯懿看着楚北柠笑道:“这个办法全看长姐怎么做了。” 楚北柠一愣,点了点自己的胸口。 “咳咳,我说四妹夫啊,你说话能不能像你二姐夫那么痛快点儿,成吗?” 顾伯懿笑了笑道:“我父亲朝中为官这么多年了,什么样的典章制度都熟悉,其实我朝历史上像楚家这种情况还真的很少,毕竟连生了九个女儿还生不出儿子来的,确实罕见,不过也不是没有。” “哦?”楚北柠一下子来了精神,这小子还搬出来典章制度来了,有点儿意思了。 顾伯懿沉吟了一下道:“我若是没记错的话,先帝在世的时候,有一个侯爷也是只生了女儿,生不出儿子来。” “他是身子有病,家族里也子嗣微薄,不成器得多,倒是那个女儿很是上进,是当初出了名的才女。” “那人就跪求到了先帝那边,恳请先帝放宽爵位继承的规矩。” “先帝看着他可怜,便应允了。” “后来他的女儿招赘,连着生了两个儿子,长子便继承了外祖父的爵位,不过也不称呼外祖父,毕竟是招赘嘛,称呼祖父的。” 楚北柠一下子明白了,这小子说的其实她之前也考虑过,不过没有付诸于实施。 这一次王姨娘的事情,确实引起了她的反思,招赘这事儿怕是不能不提上议事日程了。 她定定看着顾伯懿道:“你确定先帝开了例子?没记错吧?以后咱们靖北候府这么干,皇上不会不允吧?若是有先帝开了头,那就太好办了!” 顾伯懿点了点自己的脑子,勾唇一笑:“长姐,你难道信不过新科头名状元郎的脑袋?我记东西可是很厉害的,过目不忘这四个字都有些埋汰我了呢!” ------------ 第296章 狗粮专业户 书房里的气氛稍稍热络了起来,不想楚北柠还未说什么,楚望月却出声道:“不行,不能这样。” 顾伯懿一愣,他觉得自己的这个办法很好啊,这是解决目前楚家困局的唯一办法啊! 难道自己说错了什么,惹了妻子不高兴?一时间竟是有些没出息的惶惶然。 “这个……望月啊,若是不妥咱们再想别的招数,大不了我和二姐夫两个人轮着来咱们娘家住些日子,让那些不开眼的瞧瞧,楚家还是有人撑着腰!” 楚北柠一时间哭笑不得,她可不敢让顾伯懿来住几天,顾相爷能把他们楚家人的脑袋拧下来。 如今娶了楚望月那老两口已经气病了一回,偏生顾伯懿主意正,不然望月在顾家那么大的家族里非得被整治了不可。 不过他们不敢,因为顾伯懿比二妹夫李兴义可狠多了,这小子狠起来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连他爹娘都怕,更何况那些顾家的七大姑八大姨呢? 楚望月觉得自己断然反对有些急了,忙看着楚北柠道:“长姐也是个有七情六欲的人,若是招婿必然那些世家大族的人不愿意来,只能招一些毫无根底的普通人,太委屈长姐了。” “长姐以后若是有了喜欢的人,却被死死绑在了楚家,和一个不爱的人成亲,必然……必然痛苦,不若再想想。” 楚望月的一席话说得楚北柠心头登时暖融融的,这个丫头倒是替她想得长远,她知道这个孩子的心没一点子坏心思,只是楚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九个女儿谁都不想牺牲自己的幸福,那么楚家呢? 况且她有喜欢的人吗? 突然脑子里闪过了玄鹤那张板正俊冷的脸,忙打了个哆嗦。 那厮是正儿八经要搞事业当皇帝的主儿,以后三宫六院数不胜数,还入赘?开什么宇宙级玩笑? 她看着楚望月笑道:“四妹妹,姐知道你的心意,不过感情嘛都是慢慢培养起来的,先婚后爱也可以。” “先给你们招赘一个大姐夫进来,到时候我们慢慢来。” 楚望月动了动唇,想说什么却被楚北柠拦了下来。 “望月,谁叫我是楚家的嫡长女呢?我占了这个名头,过去被阖府上下的姨娘妹妹们宠得太不像话了些,从今往后轮到我宠你们了!” “你们都给姐好好儿的,爹死得早,咱们这些做后辈的总不能让爹死不瞑目吧?” 楚望月叹了口气,再也说不出话来。 顾伯懿眼底一亮忙笑道:“好,这一次回去我就物色人选,到时候给长姐你找过来瞧瞧!” “对了,先找媒婆画下来那些寒门子弟的小像,长姐可以先初步看看,选出几个来,然后我亲自一个个勘察一二,再找人说和!” 楚北柠看着顾伯懿跃跃欲试的样子,怎么觉得这厮一听她要招婿,挺欢欣鼓舞的,热情过头了吧? 况且顾伯懿把关选出来的男人,她还真的不敢收,一个两个长着七窍玲珑心,她还想多活几年。 “不用,”楚北柠抬起手止住了顾伯懿的跃跃欲试,“楚家是武将之家,招婿的话,不能从你们文人的圈子里找,一个个瘦弱的和豆芽菜似的,能生出什么好品种的后代来!” 顾伯懿眼角一跳,怎么听着这么别扭呢?品种这个词儿似乎不妥当吧? 楚北柠站了起来,来来回回踱着步子。 “选人嘛一切都要看体质,体质最佳!不能招爱吃桃桃那种的!” 什么爱吃桃桃?顾伯懿和楚望月都懵了。 楚北柠沉吟了一会儿道:“得选一拳头能锤死十个桃桃的那种男人,身体素质要好,能生养勇猛的后代!” “我楚家的上门女婿还要能打!最起码兵法得行,不会行军打仗不成!” “武功最起码也要过得去,要和我持平才行。” 顾伯懿暗自冷笑,你那武功还叫武功吗? 不过他不敢当着自己妻子的面儿损楚北柠几句,担心妻子生气不理他,不让他去床榻。 顾伯懿硬生生将那些损人的话憋了回去,到头来还是没有完全憋住淡淡笑道:“长姐的意思我懂,不就是找一个狗熊一样强悍的男子吗?” 楚望月别过脸嗔怪的扫了一眼顾伯懿,顾伯懿忙止住了话头咳嗽了一声道:“当然我们可以从武将那边选,不过直接选武将担心引起皇上的反感,毕竟武将之家再和武将世家联姻,这是皇上心头的忌讳。” 楚望月也犯了愁:“那到底从哪儿找这样的男子?” 她还是觉得此件事情不妥。 楚北柠淡淡笑道:“好办,比武招亲就解决了!” 顾伯懿眼底一亮忙站了起来笑道:“可以,先提前散了消息出去,这件事情我来办,规模和范围都大一些,先将邀请的帖子发出去。” “不过话说回来了,也得设定一些条件。” “比如最小要过十八岁,最老不得超过三十岁,不然那些江湖门派的老头带着一家子来,你能把他们怎么办?” “你招的是女婿,又不是招个爷爷进来伺候!” 楚望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忙意识到这事儿很是严肃,忍住了笑。 顾伯懿继续道:“还有要参加比武招亲,还得将家里的人口摸清楚一些,交一个文牒给我,我去派人查,不能把那些心术不正的人招进来,到时候还得我们一起清理门户,得不偿失了。” 楚北柠点了点头。 顾伯懿扫了一眼自己大姨子的脸缓缓道:“再者说来,长姐也不丑,虽然招婿以身体为第一要务,可也不能瘸腿斜眼睛,歪嘴刀疤脸,以后成了楚家的乘龙快婿,那是要代表楚家门面的,所以样貌虽然不必太好看,但是一定也不能太差劲儿了!” “对了,要有担当,不能懦弱了,否则要这个大姐夫何用?” 楚北柠突然发现顾伯懿这小子越来越深得她的心思,忙笑道:“四妹夫,这件事情就拜托你了,到时候长姐必然重谢!” 顾伯懿淡淡笑了笑:“不必重谢,咱们都是一家人。” “不过以后我家望月生孩子的时候,你得提前半个月搬到我顾府来住着,不管她有没有事,你也要搬过来,这个长姐没问题吧?” 楚北柠顿时愣在了那里,怎么感觉又被这厮算计了? 怪不得他这么积极,原来这是提前预定了一个妇产科医生吧? 关键这还八字没一撇呢!你这也太那啥了吧? “你说这些做什么?”楚望月脸颊赤红。 顾伯懿温声笑道:“在我顾家绝对不能出现你二姐姐那样的情形,二姐夫还是无能,没有准备好一切,我便不同了。” “你在我这里只有万无一失,没有别的鬼魅魍魉,毕竟她们想要做法之前都得一个个死在我手上!” 次奥!还能不能了? 楚北柠缓缓坐了下来,这口狗粮,吃撑了有点。 她点着书房的门有些无力道:“麻烦你们二位回去吧,事儿就是这么个事儿,大家各司其职,日子就定在七月初吧!正好儿还有快一个月的时间准备!回去吧!” 她现在一刻也不想看到顾伯懿这小子。 简直就是喂狗专业户儿! ------------ 第297章 邀请卡 靖北候府嫡长女楚北柠比武招婿的消息刚放出来,瞬间就像是一颗核弹引爆在了帝都的大街小巷。 而且招婿的条件实在是丰厚,听闻是楚家大小姐亲自定的。 谁要是能在比武招亲中脱颖而出,做了楚家的上门女婿,先是给五十万两白银的聘礼,崇文街五家医馆也给出去,还有男方的吃穿用度全部都是最好的,甚至连大姑爷头发上的发冠都是黄金打造的。 并且嫁过去后,可以管理侯府的一切庶务有充分的管家权利,生孩子的话,生下一个儿子另外奖励一百两白银! 老天爷!生两个儿子那不就是两百万两银子,而且这个钱是大姑爷自己可以完全自由支配的。 传言说按照楚家大小姐的说法就是生儿子是和男方有关的,这个银子就是奖励。 姑且不说楚家大小姐美艳动人,只说这赤裸裸迷人的银子的味道,帝都的未婚猛男们就已经招架不住了,根本就忽略了楚家大小姐二婚不二婚的问题了。 况且虽然楚家垮了,可人家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那也是侯府啊! 最吸引人的是,这一次楚家招婿根本就不限制门第,一句话只要身体好,会兵法,有武功就成,哪怕是街边的乞丐也可以试一下。 这下子整个帝都可就热闹了,卖书的书局老板连夜加印各种兵法书籍,就这样还是被买断了货,甚至还出现街头为了一本兵书打群架的事情。 十街九渠,巷子河边,到处都是练拳的平民青年。 据小道消息说,丐帮也蠢蠢欲动了。 别说是普通百姓,甚至连几家世家大族的庶子们也是跃跃欲试,与其凑合在嫡子的身后喝汤,还不如去做楚家的上门女婿。 关键楚家没有儿子,做了楚家的上门女婿意味着什么,大家伙儿都清楚,一个姓氏罢了,自己的孩子姓楚怎么了?啊?就问姓楚怎么了? 太子府,太子玄宸住着的偏殿里,静王玄昭拿着一张楚家散出来的比武招亲的邀请卡走了进来。 “见了鬼了!楚北柠怕是疯了吧?” “这个女人就是个恶心巴拉的混账玩意儿,哪里有全国选男人的,她怎么不去死?” 玄昭一巴掌将楚北柠亲自设计的邀请卡拍在了太子大哥的金丝楠桌子上,这种邀请卡只要去楚家门房领一张即可,不过现在也成了抢手货,他好不容易还弄了一张,甚至还有黑市炒作的,一张卡已经炒到了二百两银子了。 据说现在报名参加比武招亲的人太多,楚家已经不发放卡了,故而玄昭手里拿的这一张升值的空间还是很大的。 玄宸正在写字儿,被玄昭这么一拍,眉眼间冷了下来。 玄昭忙小心翼翼赔笑道:“太子哥哥,我也是心情不好,被楚北柠那个死女人耍了,我不是给哥哥甩脸子的。” 玄昭现在恨不得掐死楚北柠,将他骗到了北凉山点苍剑派,就看到了楚墨月住过的空屋子,让他差点儿没缓过来。 这一次回京不想楚家闹出了这么大的阵仗,他刚要将邀请卡从太子哥哥的桌子上拿走,不想邀请卡已经落在了太子玄宸的手中。 玄宸垂眸凝神看向了邀请卡,卡片上设计的不错,背景是以靖北候府全景图为背景,楚北柠还在上面留了一行小字儿。 “想一步登天吗?” “想实现你的梦想吗?” “想朝为田舍郎,暮登侯府堂吗?” “想要成为人上人吗?” “少年!看这里!这里是你的舞台,而我在等你!” 玄昭气笑了:“太子哥哥,你说这女人要不要脸?还要不要脸?” 玄宸淡淡道:“这些话儿倒是挺有蛊惑性的,果然文采……不一般!” 玄昭…… 太子哥啊!你夸人是不是太过分了些? 玄昭咳嗽了一声凑过来看着玄宸道:“哥,要不我去做上门女婿吧?” “我既然做不了那个死瘸子的男人,我就做她的大姐夫,我气死她我!” 玄宸抬眸凉凉扫了一眼玄昭:“你确定不会被母后将腿打断,不会被父皇圈禁个一二十年?” 玄昭顿时脊椎骨都是凉凉的,父皇和母后倒也是不怕的,他怎么觉得自己会被眼前的大哥生吞了? “呵呵……开玩笑的,瞧着最近大哥累了,逗着玩儿呢!哥!” 玄宸垂首看着面前的雪纸道:“玄鹤是不是离开帝都了?” “最近你盯着些,别老做那些没用的。” “这一次我们且坐看玄鹤和玄清如何斗便是!” 玄昭忙应了一声,不敢再说别的乱七八糟的事情。 他知道这一次太子哥哥是准备借着玄鹤的手,除掉安王了,大哥布局还是挺狠的。 他顿时觉得索然无味了起来,忙站起身刚要将那张邀请卡要回来,却发现大哥紧紧攥在手中,他定了定神还是打消了要回来的念头,怕被大哥抽死! ———— 宁远侯府,裴家的几位公子爷躲在一处偏厅里密谋。 裴家二爷裴荀闭着眼,不知道又想到了什么剑招,进入了冥想中。 “四哥,这一次你有什么想法?”裴五爷裴峥眼巴巴的瞅着四哥裴恒手中捏着的楚家比武招亲的邀请卡。 这张卡是裴恒花了二百两银子买过来的,期间还使出来一点手段才拿到手,现在这玩意儿实在是太抢手了,甚至还有假的邀请卡出现在市面上,不过假的不算,楚家那边又出来一个什么防伪标识的,楚家这帮老娘们儿还挺能折腾! 裴恒垂首冷冷盯着手中捏着的邀请卡,唇角渗出了一抹冷笑。 “我们机会来了!” 裴峥忙惊道:“四哥,你不会是想去参加比武招亲吧?那个女人凶得很,我怕你嫁过去后会被打死!” “滚!”裴恒看白痴一样看着自己的五弟,“我宁可死了也不会入赘楚家,我是说我们报仇的机会来了。” “怎么说?”裴峥一听有些说道,忙凑到了四哥的面前。 裴恒冷冷笑道:“我们可以安插人进去啊!” “你们想,若是楚家大姑爷是我们裴家安插进去的人,到时候从楚家内部慢慢腐蚀楚家,最后一网打尽,让楚家灰飞烟灭!” “好主意!可是到哪儿选这么个人,据说要比武的!” 裴恒得意的笑了出来:“裴家教养出来的人,武功能不好?” “就这么定了,我去选人!”裴恒之前被楚北柠揍了一顿,又因为楚北柠的关系被大哥差点儿抽死,这口气他死活咽不下去。 但凡是有个机会能报复楚北柠,裴恒就绝对会牢牢抓住。 他一激动,站起来的时候有些猛,被大哥抽伤的腿还有些瘸,刚要蹦跶着离开。 二爷裴荀睁开了眼眸:“四弟,你确定不去和大哥说一声?” “这一次还是我们几个秘密进行?” “若是大哥知道了,你知道下场的……” ------------ 第298章 绝妙计划 裴恒临出门的脚还是顿在了那里。 裴峥也害怕了,上一次被大哥用鞭子抽的阴影还停留在心间,现在都不能听到大哥这个词儿,一听就觉得肉疼。 “四哥,二哥说得对,要不咱们找大哥商量商量吧!” “这事儿还是和大哥商量一下的好,反正现在楚北柠要成亲了,大哥对楚北柠应该没什么念想了,说不定一时间想通了准备和我们一起收拾她呢?” 裴恒终于动摇了,他看向了自己的腿,还是算了,这一次若是给裴家带来什么麻烦,怕是会被打断腿的。 大哥打人那可是真的狠,连自家兄弟也不放过的。 “要不……同大哥说说我们的计划?”裴恒转过身看着自己的两个兄弟。 裴荀和裴峥同时点了点头,虽然大哥在爱情的路上越来越野不好拽回来,可他们更不愿意老四在作死的路上走下去。 关键这厮每次作死,都会带上他们两个,真的是很心累啊! 裴家几位小爷当下便拿着邀请卡去后面的竹林里找大哥,大哥喜欢在傍晚时分去竹林练剑,三小只都知道大哥的习惯。 大哥现在的作息很稳定,早上起来去上朝,若是朝堂无事便去西大营练兵,中午会和军中同僚外面用饭,偶尔会去勾栏瓦肆听曲儿但是不常去。 之前大哥就不好女色,现在被楚北柠这么一搅合,根本就断了这方面的念想。 老娘跟着老爹去了江南小住,到现在也没回来,他们几个也不敢管着大哥,至于让大哥娶亲这事儿更是无存谈起。 他们也曾经想和长姐说说,可最近长姐不知道在做什么,连章王府都不出来了。 二妹妹裴雨鸳更是高冷,他们也没办法商量这件事情。 但是大哥傍晚练剑那是每天都会去的,要不就说人家武功厉害,练得可勤着呢! 三小只走到了后院的竹林,整座侯府的后山都被竹林掩盖,此时正值盛夏更是显出几分清幽来。 门口守着大哥的护卫,看到裴家几位爷一起来了,脸上微微掠过一抹诧异忙上前同裴家几位小爷见礼。 “大哥在里面吗?” “回四爷的话,在的!” 护卫忙侧身让开了竹园的门,裴恒等人忙疾步走了进去,还未走到最中心,便是感觉到一阵阵的强大威压扑面而来。 竹叶被强大的剑气卷了下来,形成了一个绿色的漩涡,所指之处若是闪避不开必然会被割开一道血口子,瞧着就令人心头发麻。 这还是在外围,若是直接和里面的裴朝对上,能被削成人棍!不!应该是剁成人渣! 裴家三小只也不敢往上面靠,小心翼翼避开了大哥的剑气锋芒靠在了一边等着。 不多时罡风渐渐平息了下来,几个人这才敢继续朝里面走去,刚走到了竹林的正中心,地面上已经落了满满一层竹叶。 却看到裴朝一袭玄衣,坐在一侧亭子里亲手擦拭自己的赤焰剑,这把剑可是他的命根子。 他擦拭了两遍,随后将剑收进了剑鞘里,这才端起了一边亲卫递过来的茶盏轻抿了一口,棱角分明的侧脸在夕阳笼罩下渗出一些毛茸茸的光影,让他这个人越发显得神秘莫测起来。 “大哥!”裴恒等人笑着迎了过来。 裴朝放下了茶盏看向了这几只,眸色间微微凉了下来。 “又闯祸了不成?” “没有,没有,”裴恒笑着走了过来,很狗腿的将一边的帕子递给裴朝。 “大哥擦擦汗!” 裴峥也是蹲在裴朝面前,帮他捏着修长的腿,即便是闷葫芦裴荀也磕磕绊绊夸赞道:“大哥刚才那一招剑术实在是好!好得很!” 裴朝眼眸微垂了下来,冷冷看着裴恒道:“别和我来这套,你们三个想干什么,说!” 裴恒忙敛去了脸上的神色,小心翼翼伸出手举到了大哥的面前,掌心里是楚北柠设计的那张比武招亲的邀请卡。 裴朝凝神一看,脸色微微变了几分,漫不经心的将邀请卡拿了起来,对着赤红的夕阳看了起来。 三小只紧张的看着自家大哥脸上的表情,却发现大哥城府太深竟是看不出什么来。 既然这样,那就挑明了说罢! 裴恒看向了裴峥,裴峥将二哥扯了过去,二哥裴荀更是直接一脚将四弟裴恒又踢到了大哥的面前。 裴恒只能硬着头皮上了,他咳嗽了一声低声道:“大哥,楚家和咱们裴家的关系大哥也晓得。” “父亲之前说过楚家是裴家的心腹之患,必须要打压着楚家,让楚家再也抬不起身子来才行。” “但是大哥你也瞧见了,这才短短不到一年的时间,楚北柠就已经隐隐有龙虎之气了!” “呵!”裴朝笑了一声。 裴恒倒是不敢说下去了,我说大哥你呵什么啊,怪吓人的。 他抿了抿唇道:“这一次楚家招婿若是生下儿子,楚家的爵位怕是有异动,这可是咱们裴家的死对头,他们若是强大了必然找咱们的麻烦!” “所以我和二哥还有五弟想出来一个办法!” 裴荀和裴峥眼角抽了抽,都是你自己一个人想出来的吧? 裴朝声音分明冷了下来:“说!” 裴恒一听大哥让自己说下去,似乎受到了鼓舞,原来大哥也能听得进逆耳忠言。 “大哥,我们几个刚才想出来一招,就是借着楚家招婿的机会,安插一个人进去,大哥身边不乏武功高强的高手,不若推选一个去楚家做赘婿,到时候咱们就能从内部搞垮楚家!” 裴朝不可思议的看向了自己的四弟,这个家伙的思路总是很奇特啊,这种烂招也能想得出来? 楚北柠那么精明的一个人,若是能上了裴恒的当才怪? 弟弟们太蠢怎么办? 裴朝点了点头:“去吧!” 裴恒一愣,什么叫去吧?这个计划成还是不成,大哥你倒是给句话啊? 可他又不敢问,这厮打弟弟可疼呢! “大哥……” 裴朝缓缓抬眸扫了一眼裴恒,裴恒顿时闭了嘴忙和裴荀和裴峥退了出去。 三只一直走出了竹园,裴峥才敢说话。 “四哥,大哥这是啥意思啊?” “谁知道?”裴恒也有些丧气,这么好的计划,大哥居然连一句话都不说。 裴荀冷哼了一声:“哼!怕是他想自己去吧?” “不可能吧?”裴恒脸色煞白。 竹园亭子里,裴朝抬起手缓缓拂过了桌子上的那张邀请卡,修长的手指最后停在了楚北柠设计的那句广告词上。 “我在这里等你!” 呵!裴朝唇角勾起一个冷冽的弧度。 ------------ 第299章 互帮互助 七月初一,靖北候府楚家内外都张灯结彩热闹非凡。 里里外外全部都用大红的绸缎罩着,府里头的海棠也开的热闹,衬托着廊檐下的大红喜字儿更是耀眼夺目得很。 比武招亲的规矩便是,当天选出来如意郎君,直接就拜堂,一拜天地,二拜靖北候府虎贲和先夫人苏氏的灵位,紧跟着拜了宾客便送进后院的喜房里培养夫妻感情去了。 大小姐终于要招婿了,楚家上下个个都是喜气洋洋的,即便是楚北柠养得发财,黑黝黝的脑袋上也被楚家五小姐绑了一朵大红花,搞得发财这一只小公猫多少有些忧郁,好在五小姐经常喂好吃的肉圆子给它,它也就算了。 此时正厅里楚北柠坐在了椅子上,心底到底是有些忐忑,毕竟今儿是自己二嫁的日子,只希望一切能顺风顺水的,不要出什么幺蛾子。 二姑爷带着李家的人赶过来帮忙,如今楚依月的小奶娃已经满月了,可她身子还是虚弱,硬要挣扎着过来被李兴义好不容易才劝住。 他说自己是二姑爷,今儿楚家迎大姑爷,他一定尽心竭力地帮忙,让楚依月放心。 不过到底是因为之前的那件事情,楚北柠不待见他们李家人,李兴义也识趣儿堪堪在外面忙着,不敢进内院来。 内外院一起操持的是四姑爷和四姑奶奶,顾伯懿和楚望月几乎要忙疯了去。 毕竟今儿是楚北柠的好日子,前来庆贺的人也不少,甚至还有那些承过楚北柠回春坊医馆救命之恩的百姓,一个个大大小小的礼物都送了过来。 有钱人送金银,没钱人一篮子鸡蛋,一筐子地里面产出来的新鲜果子,一点一滴都是情谊。 楚望月不论大小统统命人记了账册,随后便请到了花厅里用饭,实在来的人太多了,坐不下的时候还在街头索性搭起了流水席,好一派热闹。 这么多杂乱的事务,竟是被楚望月安排得井井有条,丝毫不落规矩,四周的人频频称赞,看来顾家这位少夫人是个有能耐的。 这么大的场面也一点子不乱,是个管家的好手。 顾伯懿瞧着自己妻子忙得满头是汗,拉到了一边硬生生按着她在亭子间歇了一会儿,强行喂了她一盅败火的冰糖雪梨汤这才放她离开。 他此番便是和二姐夫李兴义管着外面的那些候选人,黑压压一片,彩绘的高台已经搭建了起来,台面宽敞是李兴义请人修的,带着几分讨好修的分外气派结实。 顾伯懿看了一眼站在身边的李兴义,唇角微翘低声道:“二姐夫,不必担心,你做了这么多长姐都看在眼里的。” “其实讨好她也没用,她算哪根儿葱?” 李兴义顿时脸色一变,惊恐地压低了声音道:“你怎么能这么说大姐?不要命了?” 顾伯懿嗤的一声笑道:“其实大姐在意的东西你还是没领会,你以后好好护着二姐,大姐自然对你高看一眼了。” 李兴义脸上掠过一抹惭愧好半天才叹了口气道:“我……晓得了。” “还是四妹夫在这方面通透一些!” “咳咳,”顾伯懿半拢着拳抵着唇咳嗽了一声低声道,“二姐夫,最近大理寺那边有什么案子没有?一起查查呗?” 李兴义顿时愣了愣,怎么说着说着扯到了官场上的事情,他大理寺管着的是贵族世家的案子,顾伯懿管着百姓的案子,本就扯不到一起的。 顾伯懿更是压低了声音道:“江南盐商灭门案,一百多口一夜之间全部被江湖门派杀了,连府里头几个月的小婴儿都没放过,可是我刚要查不想突然圣上的口谕下来了,说是挪到你大理寺去了。” “这不是扯呢吗?盐商灭门案和皇家有什么关系?” 李兴义脸上的表情凝重了起来低声道:“四妹夫,姐夫劝你一句,此间水太深不要涉足太多。” “宫里头几位正主子都下场搅合了,这个案子搞不好要摘掉一批官员脑袋的!” “楚家总共也没有多少女婿,能留一个是一个,我来查吧,你刚成亲还没孩子,你比我活套,若是以后楚家,李家都有难了,我……我说万一我查了这个案子被折进去了,你记得帮我照顾一下我的妻儿,我爹娘,照顾一下楚家,如果能的话!” “若是咱们两个都折进去,楚家还能仰仗谁,虽然楚家没有儿子,可咱们几个女婿也顶半个儿。” “娶了人家姑娘,该照顾的还得担起来这个责任!” “盐商灭门案的卷宗我是不会给你的,你安安心心做你的事,其他的事情交给我!” 顾伯懿顿时说不出话来,凝神看向了身边这个板正着脸的青年,之前他总觉得自己的这个连襟很是无趣,不想却有着一颗赤诚之心和难能可贵的风骨。 是的,江南盐商实在是太乱了,一旦挑了头便是惊天重案,宫里头那几位爷也貌似想做做文章,梁王已经在帝都消失了有些时候了。 他叹了口气,仰起头看向了晴朗的天际,没来由竟是打了个哆嗦。 看来李兴义便是想要做挑破天的第一人了! 挑的好为民除害,挑不好便是杀身成仁,他有些心疼起那个刚满月的李家小崽子了。 “你放心,我顾伯懿向你保证,你若是为了公平道义成仁了,我和望月将你妻儿接到顾家来养,娘的,小爷的外甥断没有被人欺负了的道理!” 李兴义眸色一动,心头敞亮了起来低声笑道:“多谢四妹夫!” 此时正厅里一群楚家女眷陪在了楚北柠的身边,楚北柠穿着大红的喜服,桌子上还放着一套男子的喜服,只等前面决出胜负便能穿着这一件衣服拜堂了。 “长姐,你这边准备好了没有?” 楚望月急匆匆走了进来,冲楚北柠笑道:“按照咱们比武招亲的规矩,长姐一会儿得去台子边临时搭建起来的花棚里坐着。” “毕竟不同于寻常亲事,长姐得坐镇才行!” 楚北柠晓得规矩,比武招亲的戏码她也看过,就是新娘子得去前面露个脸,更能激起那些人的求胜心。 故而虽然比武招亲不常见,但是一出现这种场面四周的百姓都像是过年一样的激动,因为这戏码实在是太好看了。 楚北柠笑着站了起来:“好!我现在就去前面瞧瞧去!嘿嘿!男人啊!今儿可是来了好多男人!” 楚望月一愣忍住了笑道:“长姐好得矜持一些!” 就在楚北柠走出前厅门槛的时候,突然陈忠疾步迎了进来,脸上掠过一抹惊慌:“大小姐,外面好像出事了!” ------------ 第300章 搅局 楚北柠一愣神忙看着陈忠道:“出了什么事儿?” 今儿好得是她的好日子,哪个不开眼地过来搅局?活腻歪了不成? 陈忠忙回禀道:“大小姐,外面等着比武的那些人,有一部分突然说肚子疼,若是一个两个肚子疼倒也罢了,可却是一大片人出现这样的症状,属下觉得有些不妥。” “什么?”楚北柠忙朝着外面走去。 这还了得,这些人里面有她未来的老公,这么一大片的肚子疼,怕是被人给下了药。 谁这么无聊又恶毒,坏她楚北柠的好事,关键还不声不响地下毒? 纯属这是来搅局的! 楚北柠已经气不顺了,被她抓住了,一定弄死他! 她急匆匆的朝外面大步走了过去,楚望月忙追在后面急声道:“长姐,你等等!你出去还需要罩着喜纱才行,就这般大大咧咧的出去吗?” 楚北柠顿时收住了脚步,脑子里想到了什么,身后跟着的楚望月不想她居然猛地转身,差点儿撞了上去。 楚北柠转身折进了自己住着的轩翠苑,轩翠苑里面留着的几个丫鬟婆子瞧着大小姐气汹汹地回到了这里,竟是都茫然无措了起来。 “大小姐,您这是……” “来人!搬一把椅子来!” 几个丫鬟也不敢多问什么,忙搬了椅子按照楚北柠的吩咐放在了墙头这边,楚北柠登上了椅子看向了隔壁的院子。 果然慕泽就躺在墙壁另一侧的院子里,一袭如雪白衣,墨色长发散开,用一本册子展开盖着他的脸在晒太阳。 此时慕泽这边的岁月静好和楚家那边的热闹喜庆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楚北柠咬着牙脱下了自己的绣鞋朝着慕泽砸了过去,很有准头,直接砸在了慕泽的脑袋上。 “做什么?”慕泽拿开书坐直了,淡淡看着楚北柠。 他脸上的表情和之前的那一抹清冷意蕴已经完全不一样了,是真的有些郁郁难过,脸色都微微发白。 此番看到楚北柠拿鞋砸他,脸上的冰雪寒冷竟是消融了起来,带着几分不着调的三春暖。 “呵!楚大小姐?您今儿不是好日子嘛!跑过来戏弄我做什么?” “妹的!解药呢!拿来!”楚北柠气疯了,自从慕泽知道她开始筹谋招婿的事儿后,就和她翻脸闹脾气。 这他娘也是奇了怪了,是她招婿又不是慕泽招婿,他着什么急?甩什么脸子?给他脸了? 他也不是她爹,上杆子还要拦着她的终身大事,这也罢了,现在这个节骨眼上给她的男人们下毒,这不发神经吗? 慕泽丝毫没有从躺椅上起来的意思,继续优哉游哉晃着,淡然地看着天际。 “什么解药?本公子不清楚!” 楚北柠登时被呛得说不出话来,咬着牙命人将边墙上的琉璃碴子弄走,自己却是翻过了墙壁径直进了慕泽的暖阁。 “喂!你做什么?”慕泽不想这个女人直接闯进了他的屋子里,倒是不拿自己当外人啊! 楚北柠与慕泽太熟悉了,尤其是慕泽下的什么毒,解药一般都在哪儿放着,她是一清二楚。 这小子虽然喜欢使坏,可还没到丧心病狂真的要毒死无辜之人的地步,她直接从倒厦里翻出来一堆瓶瓶罐罐走到了慕泽的面前。 “哪个是?” 慕泽不动声色,今儿就是不想看着她成亲,就是不想! 楚北柠吸了口气,突然拧开一个玉瓶的盖子仰起头便要吞下去。 “你疯了不成!”慕泽大惊失色,这种毒药还是能随便尝的? 他一巴掌将楚北柠手中攥着的玉瓶扫落在地上,眼眸间已经是一片冷冽,死死盯着楚北柠。 他一直都给人的感觉是风流倜傥的好看大夫,和楚北柠熟了,便是连骨子里的那点子傻气也藏不住了。 此番楚北柠第一次从慕泽的脸上看出了无忧山庄少庄主的煞气来,隐隐有雷霆之怒,瞧着很陌生。 楚北柠一时间也有些看呆了去,许久慕泽没好气地从一堆瓶子里捡出来一个直接丢进了楚北柠的怀中,点着墙头:“滚!” 楚北柠愣了愣,转身朝着墙头走去,不想折过身子将落在慕泽身边的鞋子穿上,翻过了墙头看着目瞪口呆的楚望月道:“四妹妹,你将这解药每人一粒给大家伙儿分下去。” “好!”楚望月到现在都没有从长姐和慕泽之间的诡异互动中清醒过来,忙接过了长姐手中的瓶子,动了动唇还是低声说道。 “长姐,其实慕大夫也是个很好的人……人选,他怕是对长姐有些心意,不知道长姐……” 楚北柠苦笑了出来:“他是不会做楚家赘婿的,毕竟他是无……” 楚北柠将后面的话儿咽了回去,那是慕泽不能对外人道的秘密,她叹了口气:“我和那小子虽然是朋友,可不是你想的那种,我对他没啥感觉!咱们还是忙正事吧!” 楚望月也不敢再多说什么,长姐若是在别的事情上出了问题,她尽自己的所能也能帮帮她,可唯独世间情这个字儿最难揣测,谁能说得清楚呢? 楚望月将解药偷偷给那些中毒之人分发了下去,虽然那些人症状解除了,可也留了点儿暂时难以褪去的后遗症,头昏眼花的哪里能参加比试。 很快台子下面便是去掉了一半儿的人选,楚北柠通过门庭口看到外面被扶着离开的人,恨不得再折返回去将慕泽狠狠暴揍一顿。 这倒是什么世道,她多不过就是想嫁个人罢了,碍着别人什么事儿了? 楚北柠吸了口气,还是在王姨娘的搀扶下调整好心态缓缓走了出去。 她刚走出楚家的门庭,外面顿时一片哄闹声,倒也没有多少恶意。 “瞧见没有,这就是楚家大小姐的派头!帝都的哪个女眷能及得上?” “果然是气质端庄,雍容得很!” “而且人家还会医术,不晓得哪个男子有这等福气能配了这桩好姻缘!” “就说嘛!楚家人丁简单,关键还有两个厉害连襟帮衬,以后怕是日子越过越好!” 楚北柠唇角微翘,真会说话,一会儿给围观百姓扬喜钱的时候,她决定多扬点儿,图个乐呵! 楚望月晓得了长姐的心思,命人将第一波的喜钱筐子抬了过来,陈忠他们带着人抓着喜钱扬了出去。 下面的小孩子们还有大人们都嘻嘻哈哈笑着抢,气氛热络得很,楚北柠之前和慕泽生的气也消弭了去。 那就是个神经病,等过几天就好了,毕竟回春坊没了他也不行,不过没了她那也不行的! 楚北柠笑看着面前抢喜钱的人群,顾伯懿站在台上宣布比武招亲正式开始,按照编号,候选人缓缓走上台子来。 楚北柠定睛看去,都是英武周正的青年,暗自点了点头,顾伯懿办事还是靠谱的。 她刚要靠在椅背认真选夫,突然人群外围传来一阵喧哗声,楚北柠一愣这又是出的什么花儿? 待看清楚一行人缓缓而来时,她顿时不淡定了。 ------------ 第301章 连襟越来越多 此时围观的人群纷纷给这一行人让开了道儿,却看到着一袭暗紫色绣银色螭纹的清贵男子昂首走了过来,身后还跟着一个穿淡紫色锦袍的妖冶青年。 两个人旁边跟着皇家护卫,就那么声势烜赫的来到了楚北柠的比武招亲地。 “太子殿下?”楚北柠初看到这人来,狠狠惊了一跳,还以为楚家犯了什么事儿,他来传宫里头的什么指示来了。 此番一看倒像是随意逛过来的,可他不知道今儿是她比武招亲的大喜日子?怎么看也不能选在这个时候逛到靖北候府里来做客呀? 楚北柠也顾不得新娘子的身份,忙起身走到太子玄宸面前躬身行礼,不过脸上的喜纱这个时候还不能摘下来,只得别扭的福了下来,感觉像是和太子拜堂似的。 “大小姐,不必多礼!”玄宸抬手虚扶着楚北柠的手臂,凝神看了过去,不禁微微一愣。 这个女子此番换了一件赤色喜服,更是平添了几分张扬热烈之气韵,瞧着倒是令人心头一动。 楚北柠顿了顿话头笑道:“殿下今儿来这里是……” 太子却是扫了一眼楚北柠旁边空下来的位置,那个位置本该是一会儿选出来的新姑爷坐的,不想他不漏痕迹缓缓一掀袍角坐在了上面。 “殿下!”楚北柠惊呼了一声。 一边的静王玄昭大笑道:“大小姐,这你就小气了,太子哥哥今儿闲来无事便出来逛街,恰好遇到了你这边的热闹,就过来瞧瞧,也是走累了坐一下歇歇脚不成吗?” “七弟,不可无礼,”玄宸淡淡笑道,脸上的神色虽然漫不经心,却处处透出一簇锋芒。 楚北柠即将涌出来的话儿终究还是没敢说出来,堵在了嗓子眼儿里。 她讪讪笑道:“太子殿下,您既是走累了,不若进府里喝杯茶?” “不了,这里喝也是可以的,况且许久没有瞧热闹了,今儿本宫也瞧一次!” 玄宸落定坐稳后,那架势便是不准备再离开自己尊臀下的那把椅子,倒像是坐定了这里。 楚北柠一阵阵头大,这位东宫主子按理说最是个靠谱的,今儿怕是吃错药了吧? 可她也不能真的强行将玄宸从那个椅子上撵出去,她也没那个胆子,只得硬着头皮站在一边候着,心头暗自哀嚎,这叫什么事儿这! 玄宸淡淡笑道:“你也坐下一起瞧瞧吧,毕竟是大小姐你比武招亲的。” 敢情你也知道今儿是本姑娘比武招亲的日子啊? 楚北柠不禁暗自腹诽,可是你坐在我未来相公的位置上,一会儿那些候选人里选出来我的正牌儿夫君后,他怎么办?难道还能把你这位太子爷从椅子上打出去不成? 到时候若是太子不让,装糊涂,这仪式就没办法进行了,罢了实在不行某个环节就省了吧。 她也不能就这么杵在太子的身边像个丫鬟似的,不得不挨着玄宸坐了下来。 下面那些候选人瞧着这架势不对啊,怎么感觉有些怪怪的? 可都已经到了这一步,也不必管那么多,可能太子殿下久居东宫不懂得民间的人情习俗,还以为新娘子身边的位置是可以随便坐的。 那些人还是跃上了高台,比武招亲就这么在一片诡异的气氛中正式开始了。 坐在另一侧忙碌的李兴义忙别过脸看向了身边的顾伯懿压低了声音道:“四妹夫,这位太子爷是几个意思啊?” “不是说太子爷不喜欢热闹的吗?况且这种热闹对于他来说应该没什么意思吧?” 顾伯懿扫了一眼太子那边的方向冷哼了一声,突然想到了什么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看着李兴义道:“二姐夫,你想不想和太子做连襟?” 噗!李兴义端起来的一口茶喷了出来,惊恐莫名地看向了顾伯懿。 顾伯懿冲他比了个噤声的动作,眼底掠过一抹冷冽:“今儿怕是不好了账了,也不晓得长姐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怎么竟给自己招黑来了?” 李兴义此番脸色煞白,还在低头琢磨着刚才四妹夫的话,越想越惊恐,突然肩头被人重重拍了一下,将他惊了一跳。 他忙转过身看去竟是静王玄昭,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他和顾伯懿的身后,这人素来是个不好惹的,鬼精鬼精的,在朝堂里替太子殿下收拾人的时候手段分外残忍。 李兴义素来和他也没有什么交集,不想这静王爷倒像是多年的老友一样,居然同他如此的亲密。 他忙拽了一下顾伯懿,两个人起身冲静王行礼。 “不必客气,”玄昭笑嘻嘻轻轻拍了拍两个人的肩膀,“今儿忙着呢?” 顾伯懿眉头微微一蹙,他对这个人感觉不是很好,就是个一肚子坏水儿却又惹不起的家伙。 而且玄昭越是嬉皮笑脸和你称兄道弟,最后都会被他往死里整。 之前朝堂里的一位御史大夫是安王那边的人,时不时弹劾一下太子,让太子的面子很下不来。 玄昭却主动和这个人结交,还送钱送东西送美人,这个人也是个糊涂的以为这是太子那边在拉拢他,刚心神动摇准备改旗易帜不想有一天被人扒光了衣服,整个尸体泡在了御河里,大理寺查的时候只查到一个原因。 这位御史自己就不检点,喜欢喝花酒,不想和其他恩客起了冲突被人羞辱后推下了水,后来那个恩客也被斩首。 这事儿也成了帝都百姓的一笔谈资,可只有顾伯懿和李兴义这些查案子的人晓得,那个案子被人做了局,简直是天衣无缝。 这背后做局的人就是玄昭! 今儿玄昭主动找上门,楚家的两位姑爷同时看了一眼对方,难道是为了现在他们正在查的江南盐商灭门案? 顾伯懿忙笑道:“回殿下的话,现在已经忙完了,就是坐在这里候着一个结果便是。” “是啊!”李兴义不擅长和这种宫里头的主子打交道,只得附和。 不想玄昭反而大长腿一跨直接坐在了顾伯懿和李兴义的中间,重重叹了口气道:“你们二人不知道,本王有多么羡慕你们啊!” 什么意思?现在即便是顾伯懿也懵了,敢情玄昭来不是为了盐商灭门案来的? 是真的来闲聊的,可他们两个为臣子,他是皇家,现在李兴义和顾伯懿也没有确定要站在哪一队?玄昭找他们来谈的哪门子心? 一时间两个人都不说话了,这事儿太蹊跷了。 玄昭好似真的有些触景生情的调调,又是叹了口气:“不瞒二位说,我挺喜欢楚家三姑娘的。” “什么时候我也能像你们一样,以三姑爷的身份坐在这里,在楚家忙前忙后的,回去还能和自家夫人讨个喜?” 咳咳!顾伯懿这下子查点儿被呛死!一口茶喷了出来! 玄昭苦笑了一下缓缓起身:“罢了,我去楚家看看九小姐去,那小胖丫头挺好玩儿的!失陪!” 玄昭离开后,李兴义的眼睛已经完全瞪大了去,死死盯着顾伯懿:“四……四妹夫……这……” 顾伯懿将洒在袍子上的水珠擦掉冷冷笑道:“恭喜二姐夫,怕是还要和静王做连襟了!” 李兴义嘴唇都哆嗦了起来,刚要说什么却看到顾伯懿一下子站了起来。 “又……又怎么了?” 顾伯懿咬着牙道:“呵!连襟好像越来越多了!你瞧瞧那是谁!” ------------ 第302章 不吝赐教 李兴义顺着顾伯懿所指之处看了过去,登时说不出话来。 此时本来坐在玄宸旁边的楚北柠猛地站了起来,不可思议地看向了骑着马缓缓从人群中行过来的男人。 穿着玄金色锦袍,墨色长发用墨玉冠束着,俊美无俦的脸上暗沉沉的满是阴郁之色。 而且看起来是刚骑着马赶回到了京城,身上的披风都没有来得及解开,染着仆仆风尘。 他飞身下马,就那么一步步踏着木板搭建的台阶缓缓走上了高台,却是抬起手猛然出击,那两个还在高台上过招的候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就已经被抓住衣领甩到了台子下去。 四周顿时传来惊呼声! “这……这不是梁王吗?” “今儿梁王这是发什么疯啊?” “难不成他和楚家大小姐和离后,还不许人家重新再找一个?” 该死的!都搞什么啊? 楚北柠上前一步挡在了玄鹤的面前:“王爷,您这是什么意思?“ 玄鹤垂眸冷冷看着面前的女人,这一个月他一直追查安王的把柄,不想刚有了些眉目,竟是后院失火。 这个女人和他前脚结盟准备共进退,后脚便给他来了这么一出子? 比武招亲?赘婿?这些名目倒是想起来一出是一出? 玄鹤薄唇轻启淡淡道:“没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是什么意思?玄鹤!当初我们和离的时候可是说清楚了的,以后各自的生活各自负责,不要彼此干涉!” 玄鹤眸色微微一闪,定定看着面前伶牙俐齿的女子。 她一袭红衣狠狠刺痛了他的眼眸,上一次她一身大红的喜服嫁进了梁王府,那个时候他都没有出去迎亲,更没有好好端详。 此番这么近的距离看着她,心头越发难受的厉害,像是什么东西要从心脏里破膛而出,带着毁灭一切的戾气。 玄鹤几乎用耳语的声音道:“我们结盟了。” 楚北柠气笑了出来,咬着牙压低声音道:“结盟又不是结婚!” “我和你也就是结盟而已,可靖北候府不可能绑在你的身上,我从不把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里,靖北候府有自己的路要走!” 玄鹤眸色越发沉下去了几分,心头像是被寒风侵袭,冷到了骨子里。 是的,她还是恨着他。 即便是他们之间有共同要对付的人,可她终究是不想和他凑到一起去。 好!真的好! 玄鹤后退一步,突然转身看向了下面的那些候选之人冷冷道:“诸位,本王不是来和你们抢什么楚家大姑爷的位置。” “不过本王是楚家大小姐的前夫,虽然我们和离了,可还算有些情分在的,今儿你们谁若是能打赢本王,不光可以做楚家的乘龙快婿,本王也奉送五十万两贺礼!” “玄鹤,你!”楚北柠气得头疼,这人也太卑鄙了吧? 他是大周的战神王爷,谁能打得过他? 玄鹤转过脸看向了楚北柠冷冷笑道:“楚大小姐,你不会这么没信心吧?” “别的女子都想要找个好一些的夫君,你这是上杆子下嫁吧?即便是入赘,一个连本王都不如的男人,如何配得起楚家的门第?” “我……”楚北柠被玄鹤呛得说不出话来,好啊,这厮纯属来捣乱的,她便是看出来了。 可玄鹤此时像是一柄利剑矗在那里,张狂到了极点,瞧着那架势便是赖在了这个台子上,饶是谁也不能将他从台子上拽下去! 即便是她楚北柠也不能! 楚北柠气得浑身哆嗦,两只手紧紧攥成了拳,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前夫! 太子玄宸端着茶盏轻轻抿了一口,眉眼间染上了一层霜色。 台子下面的那些候选人哪里敢和玄鹤打,这不是找死呢吗? 可是瞧着台子上的玄鹤也实在是气不打一处来,都已经和楚家大小姐和离了,还出来搅合?当真是龌龊,卑鄙,可恶,下流! 玄鹤冷冷看着下面那些恼怒愤恨的男人们,唇角勾起一抹不屑高声道:“怎么,这就没有人敢上来挑战了?” “就这点子胆量还想在靖北候府里能做出点儿什么成就来,一群孬种!” “王爷!我和你比!”也有些人被玄鹤激得有些脸面上过不去了,猛地跃到了高台上,不想还没有来得及摆开架势,突然被玄鹤一脚踹了出去。 又有几个纷纷赶了上来,无一例外都被玄鹤很没面子地丢了出去。 至此高台下面传来一阵阵那些候选人受伤后的呻吟声,痛苦地喊声,台子上的那个人却连腰间的宝剑都没有拔出来。, 他就那么定定看着面前那些惊恐失措的候选人,声音中更是多了几分肆意狂傲:“就这?着实让本王看不上眼,楚大小姐,你怎么选的人,还选了一个月,才选出来这么多的垃圾货色!” 这下子连顾伯懿也骂了进去,这些人都是顾伯懿精挑细选的,他脸上挂不住了刚要上前却被李兴义一把拽住。 “息怒!息怒!你打不过他!” 顾伯懿咬着牙愤愤道:“我骂死他我!这说谁眼瞎呢?” “不必,不必,四妹夫再瞧瞧情形!今儿已经是不对劲儿了,再看看!” 楚北柠死死盯着那个高冷阴沉的男人,曾经的,如今的,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她恨不得想要立马一剑刺死了他了事。 玄鹤嘴巴里的垃圾货色刚出口,下面的那些人可真的是被狠狠打脸羞辱了。 都是二十郎当岁的小伙子们,哪里被人这般羞辱过,即便是今儿做不成楚家的大姑爷,这口气也不能被人落了下乘。 “王爷!我们几个会会王爷!” “王爷可小心了!” “还请王爷赐教!” 又是一波人冲着玄鹤叫板,玄鹤嗤的一声冷笑了出来:“你们可以一起上!” 一起上?四周围观的百姓倒吸了一口凉气,虽然刚才有些突发急症的被送走了一部分,后来看着玄鹤上来的,也真有些胆小的不敢应对也溜走了。 可即便是剩下来的也有快一百人了,一起上的话,玄鹤未必能有什么赢面。 下面那些人已经气疯了去,还真的三五成群,一伙儿一伙儿的上了。 这下子场面彻底失控,嘶吼声,兵器出鞘的声音,叫骂声,然后就像是青蛙一样扑通扑通不停被踹下去的声音。 四周一片死寂,到处是血腥的味道。 高台下传来闷哼声,痛苦的叫骂声,却是让四周陷入了死一样的寂静。 再也没有人敢上去挑衅了,那些挑衅过的人下场很惨,虽然玄鹤手下留情没有宰了他们,半残的结局怕是避不开了。 玄鹤负手而立,缓缓扫视过四周惊恐莫名的人,一字一顿道:“还有谁?” “我!”一个清洌的声音袭来。 一袭银色锦袍,腰间束着墨玉腰带的男子缓缓走了上来。 裴朝站定在了玄鹤的面前,唇角微翘:“梁王爷——请赐教!” ------------ 第303章 眼光一样 裴朝走上高台的那一瞬间,所有人都惊得说不出话来。 这位爷可是裴家的长公子啊!姑且不说两大军事世家能不能联姻,光他这个裴家未来家主的身份也做不了楚家上门女婿的啊! 哗啦一声,一直坐在那里喝茶的太子玄宸,手中的茶盏一个拿不稳落在了地上,稀碎! 他凝神看向了裴朝,眸色间的惊诧狐疑晕染而出。 饶是顾伯懿这样八面玲珑能言会道的人此时也说不出话来,忙站了起来,一边的李兴义一个劲儿抽冷气。 “这……这……” 楚北柠不可思议的看着裴朝。 她此时已经无法用语言表达自己的心情了,老娘不就是想招个女婿,生个娃继承靖北候府的爵位,有这么难吗?啊?真的有这么难吗?! 老天爷!你还有没有天理啊! 这可是老娘的比武招亲大会,怎么变成了比武招鬼了? 各路的小鬼儿这是全来了? 尤其是裴朝,她招婿这点子事儿和裴朝有毛线关系啊? 楚北柠一张脸气得煞白,整个人捏着拳直挺挺立在那里,全身的关节处都气僵硬了。 此时站在台子上的两个人却不管楚家当事人怎么样,彼此淡淡看着对方。 一般高手对决,不像人们想的那样,互相怒目而视盯着对方,然后呲牙咧嘴,眼神压迫什么的,纯粹都是胡扯。 这两人此番脸上的表情反而很是淡然,甚至是平静的。 不过玄鹤心头却平静不了,都是男人,他现在终于看透了裴朝这厮想干什么了。 之前在裴家的藏书塔,然后是那一处满是毒蛇的山洞,现在又是这里。 一次两次裴朝放柠儿一条生路也就罢了,可这一次比武招亲他也来凑热闹,说对楚北柠没意思怕是这话连鬼都骗不过去。 玄鹤心底渐渐晕上了一层浓烈的杀意,裴家和安王他早就想收拾了,既然裴朝不开眼第一个冲上来,那就用他祭他的霜华剑罢了! “裴朝,你还真的不怕死!”玄鹤冷冷道,声音里藏着杀意。 裴朝轻笑了一声:“王爷何必这般杀气重重,这些日子王爷的人不断去乌孙给我弟弟们找麻烦,我只是不太明白,王爷怎么会突然这般恨裴家的人?” 玄鹤缓缓道:“裴朝你晓得的,乌孙的那块儿地盘儿是本王让给你的。” “如今本王不想让了,”玄鹤冷冷笑道,“从今往后不管是本王看上的还是不想要的,你们裴家都一样也拿不走,之前拿走的……都给本王吐出来!” 他定了定神一字一顿道:“本王看上的女人,你……抢不走!” 裴朝眸色一闪,嗤的一声笑了出来:“真的是遗憾啊,王爷看女人的眼光偏偏和本将军一样呢!你说怎么办?” 刷!玄鹤手中的霜华剑瞬间出鞘朝着裴朝那张笑意盈盈的脸刺了过去。 裴朝却陡然向后跃了起来,一个漂亮干脆的空翻避开了玄鹤快如闪电的一击,整个人朝后飞掠了出去,在半空中祭出了赤焰剑。 因着他已经跃到了半空,占据了气势上的优势,对着居于下面的玄鹤当头便是一剑,剑锋凌厉霸道,像一道天火卷着狂怒的威压冲击而去。 玄鹤却是霜华剑横挡,硬生生接住了这一剑。 霜华剑的冷霜瞬间将赤炎剑的怒火一寸寸冰冻,登时两股最强大的剑意碰撞在一起,爆发而出。 只听得哗啦一声!整座高台都招架不住两个人的剑气,瞬间塌了半边。 啊!四周围观的百姓惊呼着闪避开来,可还是不想躲太远,简直是太好看了,太精彩了,出剑都这么强悍! 大周的武功排行榜上素来有东玄鹤西裴朝之说,这两人的武功造诣都很高,都是大周难得的名将,只是没想到两人对战的机会竟然会是在楚家的比武招亲会上。 这么精彩的热闹,便是被场中的剑气戳瞎了眼睛也要看一眼的啊!看过后此生便也无憾了,毕竟让这两大高手同台竞技的机会几乎没有,好不容易今儿诡异的有了这个机会。 台子坍塌的太快,楚北柠之前站的位置比较靠前,此番剑气震出来一块儿碎木板朝着楚北柠的面门上削了过来。 楚北柠这才意识到高手对决是个什么概念,以后若是再有高手对决,她一定躲到二里之外的地方。 便是被剑气震碎的木板都带着几分煞气凌厉,楚北柠一时间竟是有些躲不开。 不想玄鹤和裴朝二人都意识到了楚北柠的危险,一起朝着楚北柠这边冲了过来,霜华剑和赤焰剑同时出力挑开了飞向楚北柠的木头板子,瞬间木板被击成了碎末。 迎面而来的压迫感和凝滞感,让楚北柠心头一震,随后清醒了过来忙从破烂的高台上跃到了地面。 随后命人也将太子玄宸赶紧扶下台子来,伤到她无所谓,若是在楚家家门口把太子玄宸给伤了,她怕交不了账。 太子的护卫也涌了过来,将玄宸护在了最中心。 楚北柠带着楚家人挪远了一些,此时听到动静儿不对的静王爷狂奔了出来,看到台子上的赤焰和霜华两大名剑斗的你死我活,竟是脸上激动万分。 “好家伙!这两人怎么打起来了?” “楚北柠,有花生米儿没有给本王来点儿!没有花生,瓜子儿也行!” “有你妹!”楚北柠现在已经全乱了,根本顾不上和玄昭扯这些有的没的。 “有妹?那也行,你三妹妹不回来啊?你们楚家都快被拆了,她难道忍心看着,不回来管管?” 楚北柠不想理他,紧张地看向了已经完全残破不堪的高台。 此时玄鹤和裴朝转瞬间已经过了几十招,招招都是杀意。 裴朝的赤焰剑似凤凰涅槃的地狱烈火,玄鹤的霜华剑似万年冰谷的霜色凌然。 这注定是一场冰与火的对决,各种招数四周的人根本看不懂,却早已经被震撼了心神。 哗啦!这下子整个高台都塌了,二人跃到了靖北候府靠近正门的房檐上缠斗在一起。 接连门庭处的一排房顶都被剑气掀了起来,一时间尘土飞扬。 “娘的!你们两个畜生快住手!要打到一边儿打去!大爷的!二哈吗?过来拆家的啊!” 楚北柠气得破口大骂,嗓子都喊成了破锣的音色,今儿她算是彻底崩溃了。 ------------ 第304章 客套 高手一旦打起来真的是很难收场的,毕竟都是势均力敌,眼见着一白一黑两道残影已经卷过了楚家的房檐,围墙,花树,还在楚家正厅前的空地里晃了一圈儿。 楚北柠瞧着靖北候府被剑气撞得不成体统,低下头去找东西,她现在想一人一剑刺死那两个王八蛋了账。 “长姐!长姐!”楚家的女眷们也被这么大的动静儿吸引了出来,却是瞧着裴家长公子和梁王爷这是要将楚府拆了的节奏。 此番看着自家长姐不晓得从哪儿拎起来一把破剑要冲上去加入战团,忙将长姐拦腰抱住。 “长姐,别冲动!” “楚北柠你是个傻子吗?”玄昭不晓得从哪儿真的抓了一把瓜子儿,瞧着热闹,转过脸看向了楚北柠:“您那三脚猫的功夫还是别上去了!” 楚北柠气得哆嗦,这都给她搞成什么了,一个月的谋划全坏在了这两个人的手里。 突然裴朝和玄鹤前后又从靖北候府的院子里打了出来,双双落在了高台仅剩下的木头架子上。 此番再看过去,却发现裴朝银色锦袍上竟是在肩头方向渗出点点血迹,像是梅花一样晕染开。 不过玄鹤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头发都被打散了,堪堪站在木桩子上,玄色袍角随着风微微鼓荡着,更是平添了几分煞气。 两个人已经过了三百招了,瞧着貌似玄鹤略微占了上风,裴朝虽然受伤可也不输玄鹤多少。 玄鹤咬着牙,没想到这厮的武功精进了不少,短时间内想要将他弄死还有些困难,心头掠过一抹焦灼,看来得将剑术里的最后一招大的放出来了。 他本不想这么早就暴露实力的,可今儿不同往日,不给这些不长眼睛的开开眼,他们怕是还会纠缠楚北柠。 既然要管这件事情,便要让他们彻底断了念想。 玄鹤眉眼间的冷冽之色沉下去了几分,缓缓抬起手中的霜华剑,此番霜华剑上已经附着了一层细碎的蓝冰,四周的气息也渐渐冷凝了起来。 所有人都被玄鹤这一招奇怪的剑招给吓懵了,梁王爷的剑意已经这般强悍了吗? 四周的百姓纷纷又向后退开了几步,裴朝的眉头拧了起来,虽然觉察出了一抹危险,可他素来骄傲的一个人,即便是有危险也要和他拼到底! 乘着玄鹤作怪的时候,他得先下手为强。 “出!”裴朝爆喝一声,手中的赤焰剑瞬间像是炸开了的焰火,火势盛大,灼浪迫人,朝着玄鹤斩了过去。 “去死!”玄鹤薄唇微启,瞬间迎着裴朝冲了过来,不想霜华剑竟是短时间内幻化出无数的冰网,一路将赤焰剑燃烧的火焰熄灭,最后所有的冰屑居然虚化成了剑中剑,朝着裴朝的心口刺了过去。 这一下子所有人都惊呼了出来,裴朝刚才的赤焰剑已经用尽了最后的力道,不想玄鹤竟是在力尽之后还有一把虚幻的剑气,直接刺了过来,这是要将裴朝刺穿的势头。 裴朝第一次俊朗的脸上闪过一抹慌张,冰冷的剑气瞬间将他兜头罩住,竟是将他这个人都冻僵了去,让他丝毫动惮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剑气刺穿他的胸口。 怎么会?玄鹤居然将霜华剑练出来两层剑意?不可能啊!但凡是个人就根本做不到的啊! 裴朝那一瞬间竟是充分感受到死亡的威压,他在剑法上一贯的骄傲被玄鹤这一刹那间击溃,根本避不开这一招。 突然锵的一声! 一道浑厚的力度裹在了一柄剑上迎着玄鹤的霜华剑挡了过来,将霜华剑刺向裴朝的剑气挡下来十之七八,可也被霜华剑瞬间斩断,当啷一声落在了地上。 霜华剑的剑气虽然被卸去了这么多,还是让裴朝一口血喷了出来,从木桩上落在了地上,连着踉跄了十几步才堪堪稳住身形。 他不可思议地看着依然站在木桩上的玄鹤,心头晕满了不甘和愤怒。 再看向地面上落着的断剑,顿时心头一滞,惊慌失措地转过身,这可是父亲心爱的佩剑,难得的宝剑,竟是被霜华剑给斩断了。 人群中缓缓走出来一个穿着灰色绣竹纹锦袍的中年男子,样貌堂堂,眉眼和裴朝有些相似,不过多了几分苍老和阴戾,没有裴朝那么年轻阳光。 正是刚从江南之地游历回京的裴家家主,宁远候裴翰骏! 楚北柠第一眼看到这个人的时候,浑身的汗毛都要竖起来了,是他,那个在回风谷设计害死了楚家十几万将士的人,那个给自己父亲楚贲下毒的人,那个设局让父亲楚贲丢了兵符配合晋武帝夺了他兵符的人,那个将楚家彻底打入地狱的仇家! 楚北柠身后所有楚家女眷的脸色都沉冷了下来,死死盯着死对头走了过来。 裴翰骏只是淡淡扫了一眼此番热闹非凡的场景,随后先同太子玄宸见礼,这是朝廷老油条的为官之道,轻重缓急,尊贵卑微,什么都有礼法章程。 他转身又冲梁王玄鹤躬身行礼道:“老臣管教不严自己的儿子,还得拜托王爷代为教训,老臣感激不尽!” 楚北柠不禁要鼓掌了,果然是老狐狸。 裴朝刚才差点儿被玄鹤杀了,竟然还能谢谢玄鹤。 随后他看向了楚北柠,楚北柠神色微微一顿,两只手死死攥着刚才找到的一把破剑,能不能将这个老泼皮刺死替父亲报仇,替楚家军报仇? 显然不能,裴翰骏是和父亲齐名的老一辈的将军,刚才飞起来的那一剑便能挡下玄鹤霜华剑的最后决杀,功底不一般。 “楚大小姐,今日之事是犬子的不对,改日定当登门道歉!” 楚北柠眼底的恨意一点点散了,脸上堆满了意味不明的客套笑意道:“瞧瞧裴叔说的什么话儿,咱们楚家和裴家都是军事世家,我爹活着的时候可是得了裴叔那么多的关照!” 关照两字儿,被她重重咬了出来。 “可能裴大哥也是来这里玩儿玩儿的,裴叔没必要这般上纲上线!” 裴翰骏脸上的那层皮终于因为楚北柠的这几句话彻底维持不住了,心头生出了几分警惕。 面对仇人还能这么谈笑风生,这个女人果真不简单。 他最然在江南,可京城里的事情都有裴家暗卫发密报告诉了他,他哪里不知道这些日子楚家大小姐突然性子大变,带着楚家过得风生水起。 此番当面一瞧,虽然晓得楚贲那个猪脑子根本不会教育子女,不想竟是出了个另类? 要么这个女人之前扮猪吃老虎故意装傻,倒是个不容小觑的人物,既然如此这个女人不能不除了,若是给她成长起来必然是裴家的心腹大患。 裴翰骏叹了口气道:“你父亲去世后,我也忙着军中事务,没有好好照顾你们孤儿寡母,以后若是楚家有什么困难尽管来找我,不必客气,都是一家人。” 楚北柠笑了出来,两只小虎牙在阳光下发出了森白的光泽道:“是啊,咱们是一家人,何必分彼此,得空儿我去看您,有什么事儿我也一定会去——找您的!” 裴翰骏眸色一闪,点了点头转身走到了脸色有些发白的裴朝面前,眸色沉了下来:“回府!” ------------ 第305章 是妖怪吗? 裴朝没想到父亲居然回京了,回来之前也没有同他们说一声,不想今天自己这般狼狈的样子竟是被这么多人瞧着,他的颜面尽失竟是心头对玄鹤腾起了浓浓的杀意。 今日输了是他学艺不精,以后必然要在剑法上再多下些功夫,等他也练成了两层剑意,他一定要将玄鹤大卸八块。 裴朝沉着脸缓缓起身,扫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楚北柠,眼底掠过一抹惶色,心头更是多了几分羞愧。 隐隐觉得自己如今这个鬼样子最不应该被楚北柠看到! “还不快走!”裴翰骏脸色更是沉了几分,裴家的几位小爷忙将裴朝扶着。 “父亲,大哥受伤了,我们扶着大哥上马车吧?” 裴恒刚才看到大哥和玄鹤的对决,简直是触目惊心,此番大哥输得这么惨,若是再骑着马招摇过市,以后大哥脸面哪里放,在帝都如何混? 裴翰骏冷哼了一声,终于还是顾及到了自己长子的脸面。 他也是奇了怪了,裴朝是他最器重的儿子,他对裴朝的培养几乎是倾注了毕生的心血,要比其他儿子多出好几倍的用心。 不想刚回京城,遇到楚北柠这一刻起,他辛辛苦苦培养起来的儿子竟是变成了这个样子? 楚北柠是妖怪吗? 这些日子关于自己长子和楚家大小姐之间的匪夷所思的事情,那些裴家的暗卫已经事无巨细地都告诉了他,他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儿,便提前结束了江南的行程回到了帝都。 好家伙!刚回帝都他那一向顾全大局,有勇有谋的好儿子居然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惊喜”! 裴翰骏带着自己的儿子们离开了楚家门口的这一片纷乱,其余人算是把这热闹看得够够的,也都零零星星的撤走了。 太子和静王爷自然不方便再留在这里了,之前便是说来看热闹,现在热闹都没有了,难道还要看人不成? 太子也带着玄昭同楚北柠告辞,上了太子府的马车匆匆离去。 顾伯懿轻轻拍了拍李兴义的肩头,看着面前已经残破不堪的高台低声道:“可怜了你这一个月的用心了,全废了。” 李兴义也瞧着肉疼,之前因为自己妻子的事情,楚北柠对他们李家分外看不上了,他这一个月也算是赎罪了。 同时为了在老婆面前卖个好儿,搭建高台的时候分外用心。 一会儿不知道回去怎么和依月交待,还是不能告诉她真话,万一惊着她怎么办? 李兴义叹了口气,同楚家女眷告辞离开。 顾伯懿走到了楚北柠面前吸了口气道:“长姐,我估计但凡梁王爷那边不娶妻,你这边就不好二嫁,这事儿……挺难的。” “咳咳,”楚望月咳嗽了一声,瞧着长姐的脸色不好看,这家伙到底在说什么呢。 顾伯懿忙闭了嘴带着楚望月也离开了。 王姨娘将楚家的女眷们纷纷带回了府,外面残破的场景像是一个光怪陆离的梦,主角只剩下了楚北柠和玄鹤两个人。 玄鹤已经跃下了高台,脸上的表情有几分忐忑,定了定神朝着楚北柠走了过来。 “站住!别过来!”楚北柠现在气得脑仁儿疼,抬起手止住了玄鹤奔赴而来的脚步,“我怕我忍不住抽你!” 玄鹤停住了脚步,他张了张嘴倒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楚北柠不再理会他,转身走进了靖北候府,随后命人将侯府的大门锁死,显然不想再瞧见外面孤零零站着的那个人。 府里头的下人们也不敢大声说话,大小姐为了这一次的比武招亲准备了整整一个月的时间,不想被梁王弄成了这个样子,连个说理的地儿都没有。 楚北柠阴着脸走进了轩翠苑的院子,刚要回到暖阁里理一理快要爆开的情绪,不想院墙上探出来慕泽的半个身子。 慕泽此番手里拿着一颗水灵灵的果子,咔嚓咔嚓地咬着,吃的那是分外的惬意。 再也不像是之前那个要死不活晒太阳的样子。 “嗨!我就说嘛!招婿这条路子走不通的是不是?” “之前我劝了你那么久,你都不听,好的本公子痴长了你几岁,阅历自然比你多一些。” “怎么……现在被人教训了吧?以后可不敢再招婿招婿的,多不吉利……” 楚北柠二话没说,弯腰脱下了鞋子朝着慕泽砸了过去,呯的一声直接砸在了慕泽的脑门儿上,落地的时候连他手里头的果子都带落了下来。 “楚北柠!”慕泽怒吼了一声,不想另一只鞋也飞了过来。 他忙缩回了头,闷声闷气吼道:“你不可理喻!” 楚北柠光着脚走进了暖阁,裳霓瞧着主子的心情不好忙将暖阁里伺候的丫鬟们纷纷带了出去。 现在已经习惯了,主子但凡是不开心都会将自己关在屋子里,要么睡觉,要么就看看话本子,还有让李嬷嬷吩咐小厨房准备点儿好吃的,一般关几个时辰心情就好转了。 楚北柠整个人瘫在了床榻上,这一躺一直躺了几个时辰,眼见着天色黑了下来,外面竟是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雨点打在了芭蕉叶子上面,发出了沉闷的声音,楚北柠却睡不着了。 临近七巧节,又是雨季,下雨也是常见的事情。 只是在烦躁的夜晚,这样的雨声让楚北柠反而平静了下来。 突然外面传来轻微的衣服摩擦窗框的声音,有人来了? “谁?”楚北柠忙起身走到了窗边,刚要打开窗户,顿时心头一愣,想起来是谁了。 她咬着牙,转身从墙壁上摘下来一柄剑啪的一声扣在了黄杨木的桌子上。 外面许久没有出声,就在楚北柠以为那人是不是又走了,却传来了玄鹤沙哑的低语声。 “对不起,今天的事情是我的错。” 楚北柠刚要骂人,突然略有些松动的窗户下面的缝隙里居然一片接着一片塞进了金叶子。 金叶子做工精巧,薄薄的一层,正好从缝隙里塞过来。 楚北柠咬了咬牙,暗戳戳甩了自己一个小耳光,还是忍不住将金叶子抽了进来,捏在手中把玩。 她索性坐在了桌子边。 玄鹤瞧着塞进去的金叶子被拿走了,随后又徐徐塞了进去。 “今日损毁的那些楚家的建筑和物件儿,我按照十倍的价格赔偿,木工和泥瓦工的雇钱我也出了。” “哼!”楚北柠从窗户缝隙里扯进来玄鹤塞的金叶子,终于肯赏赐给他一个字儿了。 ------------ 第306章 三个问题 玄鹤的声音从小心翼翼变得轻松了起来。 他似乎整个人靠在了窗户上,仰起头苦笑了出来。 “柠儿,我其实很孤独的。” 楚北柠心思一动。 继续拿走玄鹤边说话边塞进来的金叶子。 “我不知道自己的父亲到底是谁,也不知道为何母妃那么恨我?” “从小到大,我的兄弟们都很讨厌我,却又因为我的武功好他们也怕我。” “我一直很羡慕玄宸和玄昭,好得有郑皇后宠着,羡慕别的皇子们都有玩儿伴,羡慕很多寻常人看来唾手可得的东西,比如我曾经特别羡慕郑皇后一生气就到处追着顽皮的玄昭揍!” 楚北柠登时笑了出来,堵着的气因为他方才的话居然消散了一半儿。 “怎么,你还羡慕别人挨打啊?那好说,我现在就想揍你!” 玄鹤低声苦笑了出来:“不是,我是羡慕每一个孩子,即便是贵为皇子都能有个正常的童年。” “饿了,渴了,病了会有娘照顾。” “顽皮了,闯祸了,会有人帮着收拾乱摊子,就像今日裴朝还有他父亲过来带他走。” “我就没有,我好像是天地间的一颗孤星,走到最后谁都不想搭理我。” “所以我分外珍惜……珍惜你。” 楚北柠脸上的神色变了变,连拿走金叶子的动作都迟缓了几分。 玄鹤像是一个投喂者,楚北柠就是被他圈养的那只小可爱,如今这只小可爱也要离他远去,他担心自己会发疯,其实他已经疯了。 今日的举动怕是在父皇那边已经交不了账了。 “柠儿,求你了。” 一个求字儿刚从玄鹤的嘴巴里说出来,楚北柠硬生生被吓着了。 像他那般傲娇的人,这个低三下气的恳求着实击中了楚北柠的心,顿时翻江倒海了起来。 她张了张嘴竟是说不出话来。 玄鹤低声道:“我晓得你的意思,你说过不想将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里。” “可依着现在楚家的处境,你可以……可以考虑一下放在梁王府这个篮子里,以后我会护着靖北候府。” “你给我一些时间,不会很久,就在将来,我会给你和楚家一个回报。” 楚北柠低着头苦笑了出来,无奈的叹了口气道:“玄鹤,我问你三个问题。” 外面的玄鹤一愣道:“你问吧。” 楚北柠理了理心绪:“第一个问题,你要让楚家和你梁王府绑在一起,那好你若是败了楚家怎么办?” “玄鹤,你是个人不是神,我只问你,你若是争那个位置输了,楚家是不是要和你一起陪葬?” “若是楚家只是我楚北柠一个人的楚家,大不了老娘舍了这九十多斤的肉陪你朝堂红尘里滚一遭,可楚家不是我一个人的,我还有八个妹妹,还有姨娘,还有阖府上下百十多口人,他们输不起啊玄鹤!” 玄鹤缓缓道:“我不会输!” 楚北柠气笑了:“好,就说你玄鹤本事大,你坐到了那个位置上,那么你如何对待楚家?” “高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这句话什么意思我清楚得很!” 玄鹤声音有些急促:“楚北柠,你太瞧不起我了,我玄鹤何曾是那种过河拆桥的小人?” 楚北柠也笑了:“如果你是一个普通人,那你肯定做不成这样的小人,但如果你是帝王呢?” “君心难测啊!我不敢去赌!” 玄鹤气急刚要反驳什么,楚北柠紧跟着抛出来第三个问题。 “玄鹤,你喜欢我吗?” 外面的风声和雨声越发急促了起来,玄鹤笑道:“喜欢,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喜欢上你的,可能就是在梁王府内和你打打闹闹,让我感受到了我还是个正常的人,我还活着,和你在一起我觉得自己是个活物,会生气,会愤怒,会哭,会笑。” 楚北柠唇角微翘:“是啊,打雪仗的时候,你这王八蛋也没少下死手!” 外面传来了玄鹤低低略带磁性的笑声。 楚北柠敛了笑:“我其实知道你喜欢上了我,我也曾经有那么一丢丢喜欢你!” 突然窗户外面的玄鹤猛地站了起来,忙要推窗进来。 “坐下!”楚北柠低声喝道,“老娘说的是曾经!激动个屁!” “哦,”玄鹤乖巧地重新坐了下来,却是笑了出来,抑制不住的那种笑。 楚北柠吸了口气:“第三个问题,你登上那个位置后,你愿意后宫里只我一个女人吗?” “自然是愿意的!”玄鹤先应了下来。 “那么那些朝臣们呢?你的心腹们呢?扶持你上位从龙有功的那些功臣们呢?” “他们不可能看着楚家一家独大,他们更不可能让帝王的后宫里只剩下我一个女人,万一我也生不出儿子呢?这可比楚家的情形危险多了。” “你一次两次能抗住,十次八次呢?老臣们用命威胁你呢?你可以杀,但是你能杀光所有的朝臣吗?你能服众吗?” “还有久而久之,你我之间爱的热情褪去,便和寻常百姓家的夫妻一样会吵架会看对方不顺眼的时候,七年之痒呢?你还会像现在这样说,你喜欢我可以只有我一个女人,可以罩着楚家。” “柠儿!”玄鹤低呼了出来。 “不,你不会,玄鹤我对你没信心!” “你在百花节上不听我的解释要过我一次命,有生之年我不想来第二次,除非你放弃皇位,我孤身一人,我们找个地方结为夫妻。” “可你能吗?你运筹帷幄了这么多年,你恨了这么多年,你还不是父皇的亲生儿子,你离开了梁王这个身份你就得死!” “我呢?”楚北柠叹了口气,“我也不能,我有楚家,有柔弱的妹妹和姨娘,还有我爹未报的血海深仇。” “你瞧,我们都不是普通人,所以过不了普通的人的生活。” 楚北柠顿了顿话头:“你放心,我可以向你保证,楚家不会和太子那边有牵扯,不会依附于任何皇子。” “但是我心目中的楚家不是要依附皇子才能活,而是那些皇子们需要依附我们才能活,这是两个概念。” “什么样的世家才能传承几代人不衰的,必然是拥有无法撼动的实力,而不是依附!所以,玄鹤我不愿依附于你,我们最起码在人格上是平等的!” “我们是盟友,彼此平等的盟友,你不能干涉我的事情,我也不干涉你的事,你需要我解围,我需要你支撑,如此甚好!” 外面突然空洞了下来,只听得到风雨声一阵紧似一阵。 许久玄鹤沙哑的声音传来:“好,我答应你,不过除了你再嫁这件事情!任何事我都应了你!” 楚北柠咬了咬牙:“滚!” ------------ 第307章 行家法 宁远候府正厅里已经是一片萧杀,正厅前面敞阔的庭院里黑压压跪了一大片人,都是平日里服侍裴家几位小爷的奴仆。 正厅内正中的椅子上,裴侯爷阴沉着脸端坐在椅子上,冷冷盯着跪在面前的儿子们。 裴夫人脸色煞白,手中的帕子死死搅动着,为自己的儿子裴朝捏着一把汗。 几位姨娘也轻松不到哪儿去,虽然嫡长子是夫人生养的,可其他的裴家小爷们可是她们肚子里掉下来的心头肉啊。 老爷对待自己的儿子们分外的严苛,从小到大但凡是出了一点子岔子便是家法伺候,哪怕是背不会书也会挨一顿揍。 可以说裴家的几位公子哥儿们是整个帝都世家子弟里教育最成功的,裴侯爷最主要的秘诀就是一个字儿,揍! 此时即便是被裴家宠着的裴家二小姐裴雨鸢也小心翼翼站在了裴夫人的身后,担心的看着自家大哥。 “孽子!我不在这几日,你们倒是将整个裴家的脸面也丢光了去。” “楚家和裴家之间是个什么情形,你们又不是不知道,竟是这般丢丑,来人!请家法!” “父亲,不关大哥的事情,是我的错!”裴恒一听请家法顿时吓呆了去。 裴家的家法可是真的疼,他在几个兄弟里最顽皮,故而最是个不听话的,被执行家法的次数也多。 虽然大哥经常揍他们兄弟几个,还是不想大哥挨打。 裴恒忙挡在了裴朝的面前道:“父亲,这一次楚家比武招亲,是儿子弄到了那张邀请卡撺掇大哥去给裴家添乱的。” “大哥一开始不知道此事!” “是啊,是啊,”裴荀和裴峥也忙跪在了裴朝的面前急声道:“父亲,都是我们的错,是我们几个人撺掇的大哥,父亲要罚就罚我们几个便是!” “父亲,不关他们的事,我身为大哥行事欠考虑,还带坏了弟弟们,我一个人受罚便是!”裴朝缓缓道。 裴夫人早已经泪流满面,她那一向引以自豪的儿子啊,心疼还来不及,若是被打坏了可怎么好。 “老爷!朝儿是妾身生的,若是要打便打死了妾身吧!” “是啊,是啊,况且那楚北柠生性奸诈,怕是连大少爷也上了她的当,老爷还是饶了大少爷吧!” 顿时几个姨娘也哭倒在了裴侯爷的面前,一时间倒是将个前厅哄闹得不成个样子。 “父亲!”裴朝缓缓朝着裴侯爷磕了一个头,“孩儿这一次错了便是错了,孩儿甘愿受罚!” 他说话自带着几分凌然之气,倒是压过了四周的纷乱。 裴侯爷眸色一闪,好个硬气的小子,今儿不挫一挫他的锐气,以后还是会吃亏的。 竟是不自量力挑衅梁王,还是为了一个女人。 “都闭嘴!”裴侯爷抬手狠狠拍在了桌子上,衣袖将桌子上的茶盏卷到了地面上碎成了渣。 “来人!这几个孽子有一个是一个,都逃不过!” “尤其是你这个混账小子!”裴侯爷点着大气也不敢出的裴恒咬着牙:“别以为你就是个好的,和柔然公主私底下勾结,这事儿但凡是被言官们拿捏住把柄,去圣上那里告状,便是天大的麻烦!” “每人二十板子,裴朝身为长子非但不管束幼弟,还带头做出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你四十大板!” “老爷!”裴夫人急眼了去。 “你也给我回院子里去不准出来,他们都是被你惯成这个无法无天的样子!” “娘,孩儿无妨,孩儿做了错事理应受罚!”裴朝高声道。 裴夫人瞧着裴侯爷是动了真怒也不敢再劝,只得哭着被人扶出了正厅。 此番夜幕降临,却是在华丽的裴府内传出了板子砸在肉身上的声音,还有裴恒杀猪般的惨嚎声。 动过家法后早已经到了深夜,裴朝趴在了床榻上,裴夫人带着几个丫鬟嬷嬷来看儿子。 医官已经帮裴朝上好了药,裴夫人又是心疼的大哭了出来。 “朝儿啊,你当真是为了个楚家那个端不上台面的女人,将自己弄成了这个样子?” 裴朝脸朝下趴着,没有回应母亲的话儿,耳朵根子却诡异的渗出几分红来,又带着几分愤怒,也不知道该愤怒什么。 就是没来由的生气,觉得自己这到底是怎么了? 今儿去挑了楚北柠比武招亲的场子,就是那么下意识的去做了,没有理由。 “娘,孩儿累了想要休息!” 裴夫人也不敢再啰嗦,命人将疗伤的药膳端了进来,瞧着儿子那倔强的背影叹了口气还是离开了。 裴朝现在不能躺下来,只能趴着,那四十板子是真的实打实的打下来的。 执行家法的是父亲的人,自然是下手狠辣无情不参合丝毫的水分。 他其实更难受的是今儿居然打输了,还输的那么惨,这个仇他要报回来。 外面的雨终于停了,整整下了一夜。 楚北柠后来都不知道玄鹤什么时候走的,自己也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被晨间的阳光晃醒了去,睁开眼便是满桌子璀璨华丽的金叶子。 她抬起手捏了一片在手,推开了窗户,浓烈的阳光刺了进来,竟是有些茫然。 罢了,不管了。 人这辈子谁还遇不到一两件糟心事儿,比武招亲的路子走不通了,许是还有别的路子可以走。 她搓了搓脸,外面早已经候在门口的裳霓听到楚北柠醒了的动静儿忙带着人进去服侍楚北柠梳妆。 楚北柠换好衣服,命裳霓将金叶子收好,随后吩咐陈忠进来,让他去寻泥瓦匠来将那些损毁的门庭和屋顶修一下。 她得去崇文街的几家医馆走一走,其实她不擅长女医所以在回春坊坐诊的时候很少,大部分都是在崇文街的两家医馆,主要是外科跌打刀伤之类的。 楚北柠乘着马车来了一家医馆,上午就在这里坐诊。 连着看了几个病人,整个人忙到飞起,还做了两个小手术,正在外间乘着间隙喝茶歇会儿。 突然医馆门口来了两个衣着华丽的女子,朝着门庭处走来。 楚北柠忙抬眸看去,登时愣在了那里,竟然是裴家二小姐裴雨鸢还有礼部尚书之女冯雪珂。 这两个人之前在百花会上没少给楚北柠使绊子,今儿怎么来了? “看病?”楚北柠放下茶盏,唇角勾起了一抹笑意。 裴雨鸢咬着牙死死盯着楚北柠道:“楚大小姐,麻烦你以后要点脸,不要老是勾引我长兄!” ------------ 第308章 接连上门 “等一下,”楚北柠一时间被裴雨鸢莫名其妙的话都整蒙了去。 “你说我勾引你兄长?你大可不必这般担心!” “让你兄长将心好好放在他肚子里,我对他不感兴趣好吗?” 裴雨鸢顿时脸色涨红了去,冷冷笑道:“楚北柠,你也太会在自己脸上贴金了,是我兄长瞧不上你,不想要你的,你一个下堂妇最好有些自知之明!” “我兄长惊才绝艳,是大晋朝赫赫有名的大英雄,你算个什么东西?” 裴雨鸢越说越气,昨天兄长为了这个女人可是被打了整整四十板子,脊背都被打烂了去。 她真的是搞不懂为什么那般好的大哥会因为楚北柠弄成了这个样子,这个楚北柠会妖法吗?倒是将大哥迷得神魂颠倒。 今早她便是不管不顾过来警告这个女人,不要将主意打在她大哥的身上,她不配! 楚北柠被裴雨鸢劈头盖脸的一顿羞辱顿时也来了气,冷冷笑道:“甲之砒霜,乙之蜜糖,与你们裴家来说他是你们的骄傲,你们的金饽饽,这与我何干?” “呵!你本就是别人不要的女子,还是少祸害些人为好,”一边的冯雪珂冷冷看着楚北柠眼底难掩嫉恨之色。 是的,她早已经倾慕裴家长公子许久了,裴雨鸢虽然是个帝都的才女,可是那个冷傲的性子谁也受不了她。 故而裴雨鸢在帝都贵女圈子里的人缘并不好,可她却忍着她的冷嘲热讽,忍着她的坏脾气,就是想要借着裴雨鸢更进一步的接近裴朝。 如今裴朝在楚北柠的比武招亲宴会上和玄鹤大打出手,但凡是眼睛没瞎了的怕是都看出来了。 裴朝这是对楚家大小姐颇有些意思了,这事儿此番已经轰动了整个帝都,她冯雪珂焉能不知道? 如今瞧着楚北柠那张脸,越看越是恨出了血,恨不得上前用刀子割花了她的脸。 楚北柠简直是有些无语了,她这边忙着救死扶伤还未来得及喘口气,被两个小姑娘堵在了门上数落。 关键是数落她的理由简直是匪夷所思,她何曾勾引裴朝,她他娘的躲着还来不及! “来人!给我叉出去!” 楚北柠彻底翻脸,也顾不得对方是不是世家大族的小姐,命几个药仆将这两个人抓着胳膊便抬了起来丢出了医馆的门口。 两个女子在各自的家族里都是众星捧月般的娇俏大小姐,哪里受过这等委屈竟是被扔了出来,顿时摔得灰头土脸。 裴雨鸢今儿纯粹是自找的,恰逢冯雪珂过来拜访,两个人便谈论起此事越说越觉得楚北柠死了才好。 一气之下也没有带太多的奴仆,只带了两个丫鬟,此番被人直接丢出来,早已经乱了阵脚。 二人被丫鬟们扶了起来,刚要说什么,突然街角处又走来一行人。 正是从驿馆里出来逛街散心的柔然公主斛律琬,她一袭妃色长裙,腰间配银色软鞭,下巴微扬瞧着这边裴雨鸢和冯雪珂的狼狈笑了出来。 “呵!裴小姐,冯小姐,二位这是……” 裴雨鸢虽然性子执拗冷傲,可也明白轻重缓急。 昨天父亲交代过他们裴家身为武将之家绝对不可以和敌国有丝毫的牵扯。 昨儿个四哥挨板子的惨嚎声还似乎就在耳边,裴雨鸢冷笑了一声也不应话转身上了裴府的马车。 冯雪珂也忙疾步跟了上去,倒是带着几分狼狈。 斛律琬唇角勾起了一抹嘲讽,这些大晋的贵女们一个个都被养成了不谙世事的傻子不成? 还真没几个能端得上台面的,若是有那么几个,眼前这医馆里的这位勉强算是一个吧? 斛律琬冷冷扫了一眼医馆热闹的门庭,看起来楚北柠的生意不错,呵!她这一比大生意不晓得她敢不敢接? 她挥了挥手,身后跟过来的柔然国的高手大约有几十人之多,霸道的将医馆门口排队等待治疗的百姓统统赶走,将场子清了出来。 楚北柠听到了外面的动静儿,以为裴雨鸢还没有走,她撸起了袖子准备出去干架。 本来还气不顺,正好儿出出气。 不想刚走出了门庭,竟是看到了站在门口的斛律琬。 此番斛律琬单手扶着下巴,津津有味看着医馆门口的匾额,还有楚北柠专门摆在这里的红十字标识,倒是有些看不懂这个图标是个什么用意? “你来做什么?”楚北柠声音陡然沉了下来,心头一动。 果然如慕泽所说的,斛律琬这个女人最是个目中无人的。 之前绑了她的姨娘,许是被玄鹤杀人的架势吓着了,一时半会儿会躲着,可她的性子注定是张扬的,让她像老鼠一样躲起来根本不符合她的性格。 果然一个月后竟是出现在这里,明晃晃的挑衅。 斛律琬的视线从门口的十字标识上缓缓移开看向了楚北柠,淡淡笑了出来:“楚北柠,王姨娘近来可好啊?” 楚北柠瞬间拳头攥了起来,淡淡扫了一眼四周,不能在此地动手。 四周都是柔然国的高手,况且是在街头,这里人多,这么双眼睛瞧着不好动手。 等等…… 楚北柠突然脑子里掠过一丝什么,瞬间被她死死抓住了这个念头,脸色也因为这个念头变了几分。 斛律琬嗤的一声冷笑了出来:“楚北柠,你该不会是被那些蛇群吓傻了吧?” 她缓缓靠近楚北柠的身边低声笑了出来,像是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 “楚北柠,上一次算你命好,被你逃过去了。” “不过你觉得你能次次这么幸运?我这个人呢就是喜欢计较,你在百花会上落了我的面子,我便要你的命!” 楚北柠低声笑了出来,她本来长的明艳,此番染了一层笑意更是平添了几分恣意张扬。 斛律琬眉头狠狠蹙了起来,这个贱人不就是个下堂妇,一个衰落家族的长女罢了。 她可是柔然国的公主,最见不得楚北柠这种骄傲的神态,该骄傲的是她而不是眼前这个贱民。 “楚北柠,你笑什么,你这一次运气好救了你的姨娘,那么下一次呢?你不是还有好多的妹妹?” “哦,对了,你那个五妹妹,倒是可爱的紧!你说她应该还没有说亲吧?不若给她找几个我们柔然的汉子伺候伺候她?” 楚北柠倏然抬头死死盯着斛律琬。 ------------ 第309章 拱火儿 楚北柠死死盯着斛律琬那张明艳无情的脸,终于明白这世上有的人天生就是无可救药的坏种,既然如此除掉这样的坏种应该不违背天道吧? 她眸色一闪,唇角勾起了一抹笑意,凑到了斛律琬的面前低声道:“你这一次设局帮你王兄拿到了那块儿令牌,他有没有重重赏赐你?” 斛律琬一愣不想楚北柠竟是问出来这么莫名其妙的问题,她冷冷笑道:“你倒是操心我的事?和你有关系吗?” 人的眼睛大多是骗不了别人的,楚北柠已经从斛律琬的眼眸里得到了答案。 她嗤的一声笑了出来:“果然柔然大王子疼爱自己的妹妹啊,这么大的一件功劳怕也就是短短的几句称赞罢了。” 斛律琬顿时脸色阴沉了下来,其实眼前这个女人说的没错儿。 当初她费尽心血,若不是逃的快,还有裴家长公子来了那个山洞,怕不是早就死在了梁王的手中了。 不想她千辛万苦拿到了那块儿牌子送到哥哥手中的时候,哥哥只说她这一次办事办的好,便拿着牌子急匆匆离开了驿馆不晓得找谁商议去了。 当时她是略有失望的,不过王兄和她一母所生,王兄得到了柔然大王的位置,她以后也能跟着飞黄腾达,想到此也就释然了。 此番却被楚北柠这个贱人再一次提及,多多少少有些心中的嫌隙生了出来。 楚北柠顿了顿话头笑道:“不过我倒是有一件事忘记和你说了。” “什么事?”因为之前楚北柠的言语挑衅,此番的斛律琬声音中也带着几分僵硬没有了之前的恣意嚣张。 楚北柠压低了声音道:“那块儿令牌有机关,打开机关便是一张图。” “你说什么?什么图?”斛律琬抢上一步一把抓住了楚北柠的手腕,太过用力,楚北柠竟是感觉到一丝丝的疼痛。 楚北柠笑了笑,挣脱开了斛律琬的手腕道:“你再怎么厉害也不过是你王兄养的一条狗罢了。” “你还指望你王兄能对你怎么样?不把你和亲就是恩惠你了,不过,谁叫你是个偶尔有点儿用的公主呢?” “除了你公主的身份,你啥也不是!” “还有,”楚北柠笑看着脸色阴晴不定的斛律琬,“令牌和图的事情我只和你王兄说,你回去帮我传个话儿,他想要拿东西得亲自和我谈。” “我知道这张图对你们柔然很重要,所以看你们的诚意了,和你谈你还不够格,也不配!边儿呆着去!” 斛律琬顿时脸色沉到了底,前所未有的愤怒将她狠狠包裹着,这一重愤怒不光是针对楚北柠这个贱人,更多的是针对她的王兄和父王。 是的,她那些王兄们大部分都是些草包,哪里有她这个能耐,可偏生她是个女儿身便是做的再好也不可能有任何的结果,反倒是给别人做了嫁衣。 她一颗心沉了下来,这一次她跟着哥哥来大晋就是为了那块儿牌子,父皇很看重这件东西,可到底是什么东西? 为何父皇,王兄都这么在意?既然那么重要,那这件东西若是弄到她的手里…… 她眸色一闪,看向楚北柠的眼神也变了几分:“呵呵,你又想玩儿什么把戏?” 楚北柠淡淡笑道:“不想玩儿什么把戏,只是和你王兄谈一下而已,你仅仅是个传话儿的,问那么多你也不懂。” 斛律琬咬着牙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最讨厌楚北柠这个傲娇的样子。 明明就是个一无是处的白痴傻子,这些日子却是掀起了这么大的浪,她倒是要瞧瞧她哪里强得过她?张狂什么,有你吃苦头的日子。 楚北柠不再理会愤怒至极的斛律琬,其实有些火挑起来一簇小火苗便成,若是挑的厉害了,反而遭人怀疑。 她转过身朝着自己的医馆走去,却停下了脚步侧过身扫了一眼身后的斛律琬。 “斛律琬,虽然我五妹妹是个靖北侯府的庶女,不过你和她比起来给她提鞋都不配!” 斛律琬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冷冷笑道:“是吗?我们走着瞧!” 楚北柠看着斛律琬急匆匆离去,背影虽然傲气,可今儿被楚北柠气得够呛,倒是有些仓皇的意味。 楚北柠回到了医馆的内堂,门帘被人掀了起来。 慕泽轻摇着折扇迈步走了进来,看着楚北柠慢条斯理的笑道:“厉害,真会拱火儿。” “不过,你这么坑五小姐,那胖丫头知道吗?” “我妹妹哪里有胖,她那叫可爱富态!啥也不懂!” 楚北柠但凡是听到关于妹妹的任何不好的说辞,都要撕回去的。 她凝神想了想,倏得一下子站了起来:“我得回去看看五妹!” 慕泽瞧着楚北柠匆忙的背影不禁苦笑了出来,简直就是个护妹狂魔。 楚北柠这下子也顾不上坐诊了,直接让小厮驾着马车送她回靖北侯府。 刚走到门口就瞧见了门庭处传来叮叮当当的声音,抬眸一看是十几个泥瓦匠和木匠再给楚家修房顶。 她回到了轩翠苑,李嬷嬷忙迎了出来。 “主子今儿回的早,许是病人不多。” 李嬷嬷帮楚北柠拿走了她身上的那套手术用的特制箱子,随后端了香汤给她敷面去乏。 “你给我拿小厨房里的点心,包好装在食盒里,我去看看五小姐。” 李嬷嬷笑着应了,他们家五姐儿最是个客气和蔼的小姑娘,就是爱吃爱下厨,将刘姨娘愁得够呛,眼见着到了说亲的年龄女红书画一样不学专门学做个厨子? 刘姨娘自己暗地里也和亲近的下人们诉苦,王姨娘的两个女儿好得都还务正。 如今嫁得如意郎君个顶个都不错,可她生的两个女儿实在是一言难尽。 三姐儿墨月爱刀枪剑戟,行军布阵,自然是难嫁人。 好不容易大小姐帮忙说了亲事,而且旷亦那个少年也不错,除了无父无母没有仰仗之外,是个好孩子。 那晓得半道儿杀出来一个静王爷,这下子好端端的亲事被搅和了,刚下了聘的三姑爷因为错手捅了静王爷被流放了,自己女儿避祸也只得逃走。 这五姐儿更不成个体统,每日里要么不出门就在小厨房里研究怎么做饭,要么出门就是各大酒楼里拜师傅学做菜。 刘姨娘已经欲哭无泪! ------------ 第310章 闲逛 楚北柠提着食盒找到了五妹妹楚昭月住着的莲花苑,整个小院子虽然规模不大,可妙就妙在有一处莲花池子开凿在院子西侧。 如今正是莲花盛开的季节,刚走进院门就闻到了淡淡的荷香味。 楚北柠心头的焦躁瞬间安静了下来,刘姨娘生的这两个女儿实在是太有意思了。 三妹妹是喜动,动如狡兔的那种,脾气有点儿炸裂,三句不对刀剑伺候。 这个五妹妹就截然相反,喜欢安静,不喜欢运动,爱做好吃的,吃完后在莲花池边往那里一瘫,葛优躺的那个调调就出来了。 此番楚北柠正好撞见了莲池围栏边瘫着的一只,一袭鹅黄色裙衫,仰靠在水池边的椅子上小憩。 她身边打着扇子帮她驱虫儿的小丫头瞧见楚北柠来了,忙要出声,被楚北柠打了个手势制止。 楚北柠轻着脚步小心翼翼走到了楚昭月的面前,定睛一看抿着唇笑了出来。 身前小几上放着吃了半块儿的桂花糕,瞧着那样式是做了新花样,估计等她自己吃的差不多了,就会做很多,用翠色的纸精心包了,分给她们这些姐妹尝尝。 楚北柠凝神看向了这个一向不大关注的五妹妹,如果不是今儿斛律琬提醒,她都没有意识到五妹妹已经长大了,而且也成了帝都人眼里闺中待嫁的大姑娘了,竟是还被人盯上了。 楚昭月其实不能叫胖,也就是长了一张娃娃脸,因为刘姨娘着实貌美,是几个姨娘里最好看的。 三小姐和五小姐都很幸运的继承了刘姨娘倾国倾城的容色,而不是自己老爹楚贲那样的虎背熊腰。 如果说楚墨月的美是一种冷冽,生人勿近的疏离。 那么五小姐就是一个小太阳,不管是谁和她在一起都能微微感受到一层暖意。 她与世无争,性情单纯,为人处世也简单。 志向有些感人,想嫁给一个厨子,还写了一封信给凤临阁的小厨子,问他能不能来靖北侯府提亲,那小厨子迫于楚北柠的威名连夜逃了。 为此楚昭月很是懊恼了一些日子,可后来又看开了。 大概缘分不够吧? 此番楚北柠俯身瞧了过去,眼前这个丫头像是用最上好的羊脂玉雕刻出来的玉人儿,让人想起来年画上招财进宝的福娃娃。 身材渐渐抽高,有着少女的挺拔感,那张脸却没有脱了稚气,带着点点的婴儿肥,让人想要伸手去捏一把。 润泽的唇微微张开,如果没有睡得香甜流了一勾勾口水出来还挺吸引人的。 脸颊上沾着桂花糕的碎屑,像一只慵懒的猫儿。 一边服侍的丫鬟也被自己主子的憨态可掬逗乐了,忙捂着唇笑了出来。 楚北柠冲她摆了摆手,那个丫头忙离开,晓得大小姐有事情和五小姐谈。 楚北柠看到楚昭月这丫头觉头好,也不打扰她,而是坐在了她的旁边,也靠在了栏杆上。 夏日午后的风裹挟着荷香一阵阵拂来,自带着三分凉爽惬意。 楚北柠一直紧绷着的神经却是在那一刻难得的安静了下来,瘫在了那里居然也睡着了。 半柱香后,被身边楚昭月的惊呼声给惊醒了去。 “长姐,你什么时候来的?” 楚昭月瞪圆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坐在自己身侧睡着了的楚北柠。 她登时有些不知所措,她一直都害怕这个长姐,这些日子以来又加了一层敬畏。 不想今儿长姐竟是主动过来找她,也没有惊动她,竟?睡着了。 楚北柠这短暂的休憩后倒是觉得很舒服,伸了个懒腰,搓了搓脸看向了自己的五妹妹,揉了揉她松软夹杂着点心甜香味的头发。 “丫头,这小日子过得不错嘛!” “长姐,你是不是想吃点心了?我现在就去给你做!”楚昭月实在是想不起来长姐过来找她的原因是什么,大概就是为了品尝她做的糕点吧? “坐过来,”楚北柠忙将她手腕拽住笑道:“今儿不是为了点心,今儿姐找你有事儿,想请你帮个忙。” 楚昭月顿时更加紧张了起来,她在楚家姐妹里一直都是废柴一样的存在,还真的不知道她身上有什么特殊之处值得长姐来找她帮忙的。 “长姐,哪里有帮不帮的?长姐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楚昭月觉得自己没别的本事,就是一个听话尚且能用。 楚北柠笑看着楚昭月道:“不要紧张,昭月,这几天你是不是经常去街上闲逛?” 楚昭月眸色一慌忙道:“长姐,我听闻凤临阁又来了一个新的面点师傅就想去瞧瞧,以后我再也不去了,还请长姐恕罪。” 楚昭月这些日子确实外出的次数比较多,定是长姐觉得她丢了楚家的脸面,道歉的话说的急促,声音却有些哽住了,几乎要哭出来。 “别怕,别怕,姐就是问问,”楚北柠暗自好笑,又可爱又怂的妹子,果然还挺吸引人注意的。 这几日楚昭月许是在街头出现的频率有些大,加之这丫头给凤临阁酒楼小厨子的那封信确实挺刺激的,故而也算是名声大噪,这才引起了斛律琬的注意吧? 罢了,这一次就让五妹妹主动做个靶子,钓一钓斛律琬这条大鱼。 “五妹,你听我说,这几天你每日里都出去转转,我给你画一条路线,”楚北柠站起身拿起窗边桌子上的雪纸,在上面认认真真写了几个地点,大部分都是酒楼,点心铺子之类的。 楚北柠将这几个地点写好后,狠狠按压下笔端,将这几个点连成了一条线。 她抬眸定定看着五妹妹道:“按照这个路线,每天转悠一次,早上辰时出发,转悠回来就回府,陈忠拨给你专门给你驾车。” “啊?”楚昭月愣住了,这是做什么? 况且陈忠可是长姐身边的心腹,是楚家现在的管家,亲自让陈忠给她这个庶女驾车,每天带着她闲逛,这事儿她实在是想不明白。 楚北柠却不能和她说,这丫头还太小,担心将她吓着了,抓着她的手笑道:“没事儿,你就当这几天好好逛逛,马上要七夕了,到时候姐姐带着你们几个小丫头玩儿灯去。” ------------ 第311章 赤叶蝶 七夕,大晋的帝都再一次陷入了热闹的境地。 这一天大概也是靖北候府最热闹的日子,花厅里早就坐满了靖北候府的女眷们。 花厅里摆了酒,二小姐和四小姐出嫁了,今儿不能回来过节,也送了各色礼物当做彩头给妹妹们准备晚上乞巧玩儿。 姨娘们岁数大了不想同小丫头们一起呆着,都簇拥在王姨娘的身边,和几个老嬷嬷喝甜酒。 几位靖北候府的小姐们和长姐楚北柠呆在一桌,一起玩游戏猜谜倒也是有趣儿的。 唯独刘姨娘的情绪不是很高涨,三小姐楚墨月在外面避难没有回来,偏生五小姐楚昭月这几日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像是抽着了。 一天天的在外面闲逛,到现在都没有回来。 虽然现在是用中午饭,到了晚上才是正宴,不想到现在昭月都没有回来,这个小逛鬼,难道连午饭都不吃了吗? 她起身又命几个嬷嬷去前院央小厮去外面找找,也多不过就是那几家饭庄酒楼点心铺子。 最近御河边新开了一家点心铺子,做点心的厨娘是从江南那边来的,点心做得分外精致,这下倒好儿自家姑娘像是鬼迷了心窍,一天跑三趟也不嫌厌倦。 刘姨娘又抬起头看向了花厅门口,被王姨娘瞧出来什么忙问道:“二妹,你这是看什么呢?” 楚家几个姨娘按照先后进府的顺序排行,彼此以姐妹相称,倒也是亲切。 刘姨娘忙道:“姐姐,你说五丫头怎么到现在也没有回来?” “今儿早上便走了,走的时候说中午回来用饭,不想快中午的时候又来了一封信说和那位点心师傅学手艺,可能迟回来一会儿。” “我这心总觉得怕得慌!” 王姨娘顿时心头咯噔一下,她之前出过事儿,自然多了几分警觉。 方才在花厅摆饭的时候,便问过五姑娘哪儿去了,下人们说送了信回来在外面停留,一会儿就回来。 她总觉得不大对劲儿,可是姑娘们大了,也不是自己亲生的,若是插嘴替刘姨娘管教五姑娘,显得自己什么似的。 她被刘姨娘这般一说,忙站了起来走到了楚北柠面前。 “大小姐,您过来一下。” 楚北柠笑着起身跟着王姨娘去了一侧的穿廊。 “姨娘?什么事儿?” 王姨娘急了,低声道:“大小姐,五姑娘虽然留了信,可今儿不是过节吗?别说等到晚上,现在街头就人多了起来,要不寻人去将五丫头找回来吧?” “我今儿这眼皮子老是跳,有些怕得慌!” 楚北柠一愣忙道:“行,我派人去找那丫头,没得在外面走丢了。” 王姨娘松了口气,忙要转身同刘姨娘转告大小姐的话儿,不想一个嬷嬷急匆匆奔进了花厅,脸色已经煞白。 “大小姐!大小姐!!” 楚北柠走到了那个妇人面前:“说,什么事?” 那个嬷嬷是五小姐楚昭月身边服侍的婆子,噗通一声跪在了楚北柠的面前大哭了出来:“大小姐,快!快救救五小姐!五小姐被人劫了!” “你说什么?”楚北柠一把抓住了那妇人的胳膊,“怎么被劫的?具体在哪个地方,说清楚!” 那嬷嬷吓得浑身发抖:“今儿我们几个跟着五小姐从糕点铺子里离开,五小姐担心回得迟了让姨娘们着急,就决定从小巷子里穿过去抄近路走。” “不想刚走到巷尾,迎面行来一队出丧的队伍,偏生巷子逼仄避无可避,实在是晦气!” “五小姐说死者为大,我们几个人不得不半道儿退了回去,刚退出来没几步那送丧队伍里竟是有人打起来了。” “一时间哄闹异常,场面乱得很,当时五小姐的马车被挤在了奴婢几个人后面。” “奴婢们忙准备退出小巷子口,从大路走,不想陈管家说马车不对劲儿,掀起了帘子一瞧哪里有五小姐的影子?” “大小姐,这可如何是好啊?” 咚的一声!刘姨娘整个人顿时晕了过去,将一边的椅子都带倒在了地上。 四周更是乱成了一团,王姨娘也是脸色煞白。 她的事情才过去不久,怎么又轮到了五小姐,那些人一个个的这是要置她们靖北候府的女眷于死地不成? “都别慌!”楚北柠高声喊道,四周顿时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眼巴巴的瞧着自家大小姐。 楚北柠吸了口气道:“从现在开始你们谁也不要出去乱走,都在家里面呆着,等我消息。” “其二,咱家五小姐尚未出阁,连亲事都没有说,她失踪一事你们一定要保密,那些做奴婢的谁要是敢嚼舌根子,仔细你们的皮!” “王姨娘,一会儿我让陈忠将侯府的门关了,你在府里头照顾一二,我去去就来!” “是!”王姨娘声音都打着颤,瞧着楚北柠疾步走出了花厅。 她忙命人将晕过去的刘姨娘扶到了后院里歇着,心头万分同情起了刘姨娘。 三小姐那一出子事儿到现在都没有下落,如今五姑娘也出事儿了,老天保佑那孩子千万不要出什么岔子,兴许真的是贪玩儿说不定在哪儿玩儿去了。 楚北柠此时脸色铁青,眸色却明暗不定。 她没有乘车,而是直接带了几个人骑着马儿朝着崇文街的街头行去。 靖北候府门口不远处一个卖针头线脑的摊贩看到楚北柠急匆匆出去找人,忙将头上戴着的斗笠拉了下来,转身收拾好摊子离开。 楚北柠骑着马朝着御河边的几家点心铺子而去,连着走了几家一直到了最近新开的那家铺面。 铺面不大,后面连着一处小院子。 里面传来阵阵糕点的香味,门楣上挂着张布幌子,写着杨记糕点四个圆润的大字儿,旁边还标注了几个字儿,江南风味包您满意。 楚北柠掀起了帘子直接走了进去,外面的客人还不少,小伙计瞧着是楚北柠忙带着她走进了后面的小院。 楚北柠走进了正房,迎面是一架屏风,绕过屏风后面摆着几把椅子。 此时玄鹤一身普通的靛青色布袍,打扮成了寻常百姓的模样,倒是显出了别样的韵味,像是邻家冷冽不易亲近的兄长。 “王爷,”楚北柠疾步走了过去,“斛律琬怕是动手了,我妹妹不见了。” 玄鹤微微抬眸,指尖却是沾着一只淡紫色蝴蝶,虽然这个季节蝴蝶也常见,可这种翅膀上沾染着金粉的蝴蝶却也罕见。 他猛地抬起手,修长的手指微微一扬,那蝴蝶像是通了人性一样径直飞出了窗户。 外面守着的长风和青山带着梁王府的高手瞬间跃出了墙头,跟在蝴蝶的身后追踪而去。 “我也去!”楚北柠虽然知道这事儿已经提前安排好了,可还是担心出什么意外,她的五妹妹就真的被毁了。 “你目标太明显,若是你去了,斛律琬那边的人察觉了后,反而你妹妹更加危险!” “况且我养的赤叶蝶,是江湖中一等一的追踪好手,而且江湖中仅此一只,他们根本防不住!” 玄鹤看着楚北柠额头渗出来的细密汗珠,亲自斟了凉茶:“坐下!就在此处等!” ------------ 第312章 踩踏事故 楚北柠哪里能坐得下,这几天一直等着斛律琬动手,可不想斛律琬竟是撑得住气,却是选择在了七夕这一天。 玄鹤看着来来回回走动的楚北柠,缓缓起身将凉茶端给了她。 “有劳!”楚北柠接过了茶盏仰起头饮下。 玄鹤看着她淡淡笑了出来:“柠儿,你制定计划一向很是周密,不必担心,难不成我们两个人还斗不过一个斛律琬,你也太高看她了!” 楚北柠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心神不宁的吸了口气:“不,不是高看,是担心出什么万一。毕竟昭月还小,我怕她遇事发慌,慌了就乱了。” 玄鹤坐在了楚北柠的面前定定看着她道:“你太低估你五妹妹的能耐了,演戏演了这么多天可曾露出半分马脚?当初你不是没有和她说过其中的危险,她还要帮你演好这一出子戏码。” “你们楚家的女儿别的我不太清楚,勇敢这上面来说,还真的是值得称赞的。” 楚北柠一愣,别过脸看向了身边的玄鹤,心头有些怪怪的感觉。 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人这么会说话了? 她不自然的笑了笑,一颗悬着的心却始终落不下来。 柔然驿馆,斛律琬同样也坐立不安,来来回回在华丽的中庭里焦躁的走着,突然一个黑衣人疾步走了进来半跪在斛律琬的面前。 “殿下!” “怎么样?”斛律琬抢上一步,站在那人的面前,脸上的神色有些癫狂般的焦灼和兴奋。 “回禀殿下,人已经被抓到了,关在御河河面上的一艘花船里,只等殿下发话!” “好!重重有赏!” 斛律琬大笑了出来,她心头却回想起楚北柠说的那句话。 她说她五妹妹这样好那样好,她斛律琬给那个小丫头提鞋都不配,今晚她便当着全帝都百姓的面儿毁掉她。 “呵呵!今晚那个小丫头就赏你们了,千万别弄死了,还得给她姐姐留着瞧瞧那个骚样儿!” “记得弄完后将那花船行到御河中央去,便是要让百姓们也瞧瞧靖北候府金枝玉叶的小姑娘裸身伺候男人的下贱样子!” 斛律琬冷冷笑了出来,随后问道:“楚北柠那边怎么样了?” “回殿下的话,整个楚家的门都关了,女眷们都在府里待着,咱们的人瞧见楚北柠带着护卫们去那些点心铺子里挨家去找了。” “呵呵,”斛律琬得意的笑了出来,“一会儿你们给她送个信儿,让她拿着那图去御河边的山上亭子里和我交接,那边晚上放灯的人多,让她最好老实一点儿,不然她的五妹妹可就死透了的。” “是!”柔然的护卫忙领命而去。 斛律琬唇角勾起了一抹森冷,她又没说不将楚家五小姐还给楚北柠,等拿到那张图就还给她。 至于是什么样的楚家五小姐,那她可就不能保证了。 “来人!更衣!”斛律琬整整一天焦灼的等待,终于迎来了好消息,这些日子她可是派了人时时刻刻跟着那个楚昭月。 早已经连着她从哪儿回家,从哪条巷子口走都清楚的,一个小丫头罢了,若是能从她斛律琬的掌心里活着逃走,算她输! “殿下,一会儿要去看放河灯吗?”服侍的婢女帮着她整理衣服笑问道。 斛律琬心情好,笑了出来:“那当然,尤其是御河上的灯,当真是好看得很呐!本公主焉能不看?” 她要和楚北柠换那张令牌里藏着的什么图,自然身边不便带太多人,只带了几个武功高强的心腹,便离开了驿馆。 门口守着的护卫忙躬身冲斛律琬行礼,斛律琬脚下的步子停了下来冷冷道:“本公主出去的事儿,不用和王兄说,谁若是多嘴,小心你们的脑袋!” 那些护卫一愣,连声应了下来。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长公主性子暴躁,关键心狠手辣,他们这些人也不敢忤逆了去。 斛律琬没有乘坐柔然驿馆的马车,毕竟上面有柔然王族的标识,只是命人去车马行雇了一辆普通马车。 她可不想让王兄知道她和楚北柠的交易,毕竟楚北柠那个贱人之前提醒了她,她也得手头留点儿属于自己的东西才行。 若是真的拿到了那张图,她就越过王兄直接去和父王说,到时候父王便也高看她一眼。 在想想一会儿楚北柠交了图给她,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妹妹被人当众凌辱,那个感觉当真是爽得很! 斛律琬不禁嗤的一声笑了出来,只是马车此番却是走的越来越慢,她一把掀起了车帘,四周的行人真的是多。 大晋朝最热闹的节日有两个,一个上元日的百花节,之前斛律琬也领教过了。 还有一个便是七夕放灯节,这天晚上男女老少都会去御河上放灯祈福,呵,斛律琬暗自冷笑了出来,也不知道大晋怎么那么多的破规矩。 就在她暗自愣神的这个当儿,街头的人更多了,突然马车彻底停了下来。 “发生了什么事?”斛律琬心情烦躁了起来,越是到了御河边越是人多的都没有地方落脚了,而且不知道是不是时候不对劲儿,她觉得她四周的人尤其得多。 突然前面传来了骂骂咧咧的声音。 “你踩我脚了!” “踩你脚又能怎么样?” “你眼瞎了不成?” “你骂我,我打死你!” 一群人打成了一团,轰轰闹闹的更是走不脱了去。 斛律琬有些焦躁了起来,之前给楚北柠送去的消息,约定在御河边碰面拿东西,再交人。 此番照着这么个样子下去,眼见着就到了御河边,竟是寸步难行。 斛律琬也跟着骂了几句,因为但心被人知道也不敢暴露她柔然公主的身份,她顿时被前后左右的马车和人群围堵得死死的。 “殿下!马车过不去了!今儿人太多了!”驾车的护卫忙急声道。 斛律琬本来想要退回去,不想后面也是马车,她登时心烦意乱,从马车里跳了下来。 “殿下!”护卫们吓了一跳,四周的人太多了,斛律琬怎么轻易就下了马车? “殿下!请回到马车上去吧!” “呵!一群刁民罢了,你们也当真胆小了些,多不过几十步的距离,走过去便是!” 几个护卫不敢再说话,忙小心簇拥在斛律琬的身侧,刚走出几步远,不晓得是谁发了疯,竟是在这边的人群里洋洋洒洒丢过来成百上千的铜钱。 “钱!” “看啊!有人丢钱!” “在那边!快去捡!” 斛律琬四周的人群瞬间像是潮水一样翻滚了起来,她身边的护卫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人潮冲开了去。 “殿下!殿下小心!殿下……呜……” 闷哼声伴随着血腥味道,瞬间淹没在了抢钱之人的欢呼声中。 斛律琬已经意识到不对劲儿,刚要转身朝着马车逃去,猛地被身后百姓一把推倒在地上。 “不!不要!”斛律琬惊恐的摔倒在地上,后面的人潮汹涌而来,根本收不住脚,数以万计的大晋百姓的脚,朝着斛律琬踩踏了过来。 人海中只余下了斛律琬的尖叫声。 “我是柔然公主!你们敢踩我!” “我是公主殿下啊!我……” 尖叫声渐渐衰落了下去,只剩下了哄闹声,抢夺声…… 抢到钱的欢呼声在这墨色的夜里,尤为刺耳。 ------------ 第313章 计划周密 御河边矗立在半山腰的凉亭里站着两个人,凝神看向了这边沸反盈天的混乱。 不一会儿长风急匆匆上了这边僻静的亭子间,躬身冲梁王玄鹤行礼道:“王爷!” “怎么样?”玄鹤声音清冷同这夜色的凉薄相得益彰。 长风忙低声道:“五小姐已经救下来了,花船上的那几个人都被绑了石头沉了河,日后即便是绳子沤烂了,尸体也估计被鱼虾啃得差不多了。” “选的是上游放下去的,尸骨最后会被冲到下游,不会被查到。” 玄鹤点了点头:“那些柔然护卫呢?” 长风吸了口气道:“刺中那些人后脖子的毒消散得很快,验不出来,两个被踩死了,两个留了活口,不过也说不出什么话来,等同于废了。” 玄鹤缓缓道:“刚才混进人群里的那些人,让他们撤出帝都,短期内不必再回来了。” “是!”长风转身疾步离开。 楚北柠抬眸看着面前冷若冰霜的男子,不想将这事儿打扫得这么干净,即便是晋武帝要追究什么也抓不到把柄,柔然那边更不用说。 不管是对于柔然还是大晋,都是一个看热闹的柔然公主,一时失误带的护卫有些少,最后发生了踩踏事故被踩死了去。 若是一个两个凶手,大晋为了给盟友柔然国一个交待,必然要处死罪魁祸首。 可斛律琬是被成千上万的大晋百姓踩死了,这怎么杀?杀谁? 大晋的帝都全盛时期差不多有几十万人口,都杀了不成? 这事儿只能是不了了之,大不了将五城兵马司和京兆尹这些掌管京城治安的官员革职查办,可这些人是安王手底下的人,玄鹤早就想除掉了。 高!实在是高! 楚北柠当初不过是将这个想法同玄鹤提了出来,他竟是将全套都做得这么周密,让人挑不出丝毫的把柄来。 突然楚北柠从心底渐渐升腾起一抹寒意来,这厮绝对绝对不能得罪了,得罪了就是死! 楚北柠此时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进了肚子里,看着玄鹤笑道:“善后做得实在是太强悍了,王爷果然是心思缜密之人。” 玄鹤微微一愣,自从和离后难得从她嘴巴里说出来这么动听的话,他唇角微翘凝神看着面前的女子。 “以后你可以随意设局,善后我来做,我很适合做这个。” “不过你也很厉害,想出来这么个千万人中杀人的法子,若你不是靖北候府的嫡长女,我真的要将你纳入我的麾下了!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楚北柠笑道:“现在也可以啊,价钱好商量,我这人就是如此,谁出的银子多,我就跟谁混,有钱就是我金主爸爸!” “爸爸?”玄鹤眉头一挑。 “我爹!”楚北柠忙改口笑了笑。 玄鹤眸色一闪,突然淡淡问道:“若是太子那边出银子你也去就他之处?” “那当然啊!”楚北柠中二毛病开始犯了,她就是觉得和玄鹤现在的关系有点点的复杂混乱。 前夫,盟友,渣男友,朋友,合伙儿人…… 每次和他站在一处总是有些别扭。 玄鹤清俊的眉眼晕了一层冷摩挲着拇指上的墨玉扳指:“楚北柠,我觉得与其把你纳入麾下,本王觉得纳入帐中更保险一些。” 楚北柠登时瞪大了眼眸,看向了同她讲荤段子的前夫,磨了磨牙道:“老娘只娶上门女婿,你能上门的话,也可以考虑!” 玄鹤微微垂眸苦笑了出来,又炸毛了,不过,还挺可爱的。 楚北柠吸了口气道:“我不知道为何每一次你和我一起商量事情,总要提及太子,人家太子殿下好端端的站在那里,也没招你惹你……” 突然楚北柠的话说不出来了,她对上了玄鹤阴晴不定的沉冷眼眸。 玄鹤定定看着她,缓缓抬起手,伸出三根手指:“不出三个月,安王玄清必死,下一个你猜是谁?到时候你站在哪一方?” 轰的一声!楚北柠的脑子里一下子乱了。 她其实对太子殿下没有不好的感觉,那个人给人感觉很温柔,几次三番帮她的忙,她不是没有感情的冷血动物。 她动了动唇吸了口气道:“我谁也不站,我还是那句话,靖北候府中立,随你们怎么闹。” “那如果他要杀我呢?”玄鹤一直紧追着这个问题不放手。 楚北柠一颗心狂跳了起来,许久嗤的一声笑了出来:“古人云,千年王八万年龟,好人不长命,坏人活千年,玄鹤我相信你可以的!” 楚北柠觉得这话实在是说不下去了,忙转身沿着台阶朝下走去,得把五妹妹带回府,此时府里头的女眷们估计要急疯了去。 玄鹤注视着沿着台阶急匆匆而下的那一抹俏丽身影,磨了磨后槽牙,这丫头好似刚才在骂他,是吧? 此时御河上万灯璀璨,不远处河岸边的哄闹完全没有影响到御河上的岁月静好,灯影锦簇间,一只花船缓缓荡出了四周人的视线,朝着黑魆魆的那边靠了过去。 楚昭月整个人蜷缩在船舱里的一角,惊恐地看着面前那些蒙着面身着玄衣的高大男子,手起刀落,人头落地,鲜血四溅,杀人如切瓜般麻溜,还当着她的面儿将那些人的尸体绑了石头直接丢下了河。 随即又有几个人进来将船舱甲板上,船壁上溅上去的血迹一点点仔仔细细擦干净了。 此番那些人退出后,从船舱门口缓缓走进来一个人,也蒙着面,朝着楚昭月走了过来。 楚昭月顿时打了个冷战,抬眸呆呆瞧着那人。 玄色面巾将他的半张脸都遮挡住了,只露出了浓黑修长的眉,斜飞入鬓,一双星眸染着万千的璀璨光芒,不得不说光看着眉眼就是长得很俊朗的少年,不过此时楚昭月吓得快要晕过去了。 她的世界一直都是点心团子,花香四溢,第一次见识了这般惨烈的血腥黑暗,让她意识到她平淡安好的小日子,其实是长姐替她们楚家的女眷在负重前行。 她原以为长姐只是很累,很忙,不想长姐的生活中处处都能闻到血腥味儿,只是她将这血腥味儿挡在了她的身后,才让她们这些做妹妹的生出了几分安宁的错觉。 她心头一阵阵的难受,几乎要哭出来了,也不知道是害怕,还是别的原因。 那人身材很高,站在楚昭月的面前,在她这小小的一只身上笼下了一个暗沉沉的影子。 楚昭月到现在都是懵了的,这波人杀了绑架她的那波人,这一波人不会也杀了她吧? 她鼓足勇气缓缓抬眸看着那人的眼睛喘了口气道:“大哥哥,你若是要杀我,且先给我点吃的吧,我饿了,我娘说做个饿死鬼上路不太好。” 那人顿时一愣,突然大笑了出来,觉得这丫头太有意思了。 他笑着坐在了楚昭月的身边,拿出了帕子将佩剑上的血迹擦拭干净,收进了剑鞘中。 不知道为何,本来一个简简单单的宝剑收入剑鞘的动作,却在楚昭月看来竟是带着几分别样的尊贵派头。 那人摘下了脸上的面巾,露出了一张宛若皓月般净白的脸,果然生的好样貌,眉眼间星辉流转,一身清贵之气。 他看着楚昭月笑道:“姑娘,我杀你干嘛?我是来救你的!” ------------ 第314章 一锅端 楚昭月登时愣怔在那里,可还是觉得此人很危险,忙向一边缩了缩。 “敢问公子尊姓大名,此次救命之恩昭月没齿难忘,我和我娘在家里面供个长生牌位替公子祈福!” “长生牌位?”那人听了更是乐不可支。 一般百姓家里都会给救命恩人立一个长生牌位,即便是恩人还活着的时候,就给恩人供养着祈福保平安的。 短短几句交谈,他已经被这个丫头逗乐了两次。 他好不容易握着半拳抵住唇这才压住了笑意,摆了摆手道:“不用给我供着,要供给我四哥供,是他安排人手救你的,我就是个跑腿儿的。” “公子四哥?公子四哥是谁啊?” 那人微微一愣,咳嗽了一声,也不晓得四哥有没有和楚北柠说好这其中的环节,他就不多嘴了。 此时船已经靠了岸,他起身冲楚昭月伸出一条手臂笑道:“来!下船吧!岸边有人接应你!” “多谢!”楚昭月忙起身,许是蹲在船舱有些久了,两条腿一阵阵酸麻,一个踉跄差点儿摔倒,忙紧紧抓着那人结实的手臂才站稳了。 “小心一些,”那人笑看着面前这个有些软萌的小姑娘,眉眼如画,脸颊还未褪去婴儿肥,肉鼓鼓的,两只大眼睛清澈明亮,此番夹杂着慌乱,像是一只小松鼠,还是白色儿的那种圆团子的既视感。 他竟是心头生出了一抹怜惜,一看就是家里面宠惯了的,不谙世事的宝贝疙瘩,今晚让她看到了那么血腥的画面也真的是难为她了。 “一会儿回去后,今晚的事情不要再想,好好吃饭歇息。” 楚昭月忙乖巧的点了点头:“多谢了。” 那人将她送上了岸,楚昭月转过身看了过去,却见那少年立在船头冲她优雅的挥了挥手,随后船又驶离了岸边,驶进了黑黢黢的夜色中。 楚昭月吐出来一口气,身后传来了长姐的声音。 “昭月!” “长姐?”楚昭月跌跌撞撞像是一只被主人丢弃了太久的宠物,伸开两条手臂朝着楚北柠扑了过来。 楚北柠想要好好看看这丫头受伤了没有,毕竟瞧着脸色吓得不轻。 她是见惯了各种名场面的人,这个妹妹却是第一次见,还是被她拖下水做了诱饵的,她心头难免有些愧疚。 这世上用妹妹做诱饵的大概只有她这个史上第一混账姐姐才做得出来吧? “姐看看,有没有受伤?昭月……” 楚北柠却被妹妹死死抱着,这家伙平日里没少吃糕点,竟是抱着她的劲儿很大,她都挣脱不开。 “乖!姐姐瞧瞧你有没有受伤?” “长姐,”楚昭月个子略比楚北柠矮一截儿,像一只树袋熊一样挂在了楚北柠的身上,哇的一声大哭了出来。 “长姐,我真的好难过!” “原来你那么辛苦,每日里都要面对这么多乱七八糟的脏污事儿!” “我……我……呜呜呜……长姐你以后要是难过你就打我吧!我让你出气!” “呜呜呜……” 楚北柠顿时哭笑不得,这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这丫头语言表达功能却是有点点的差劲儿。 “好了,好了,不哭了,咱们回家!” 听着这中气十足的哭声,瞧着紧紧抱着她脖子的小胖手快要将她给勒死了去的劲儿,这丫头没事儿,就是心理创伤需要她以后慢慢给她平复一下。 楚北柠带着楚昭月回了楚家,楚家上下又是一阵纷乱,楚北柠命人将楚昭月送回到了她的院子,只留了刘姨娘在那里看着。 她折返了出来,却是累瘫了去,回到了轩翠苑倒头便睡。 第二天一早,柔然公主在昨天乞巧节被活生生踩死的消息瞬间传遍了帝都。 “天哪!真的踩死了个公主?” “可不是嘛!” “眼珠子都快要被踩出来了!” “昨儿凌晨了都,柔然大王子才知道了这件事情,带人将他妹妹的尸体运回去了。” “走的时候,四周的人都瞧见了,太惨了些!” “你说柔然国的公主死在了咱们大周的国土上,怕不是要动武了?” “一个公主罢了!” “嘘!噤声!不谈国事,不谈国事!” 此时养心殿里早已经是阴云密布,晋武帝的咆哮声远远传来,穿透着每个人的神经。 掌管京城治安的五城兵马司和京兆府都是安王的人管着,此时两个官员面如死灰跪在了龙案的下面,头都磕破了去。 “皇上恕罪啊!” “皇上!那柔然公主只带了四个护卫,连开道儿的都没有带,乘坐的是寻常马车,咱们巡逻的士兵都没有辨认出来。” “臣属实不知道会出事儿啊!” “皇上,”京兆尹痛哭流涕,“彼时河岸边的百姓很多,也不知道是谁在那里带头哄闹!这才酿成了大祸!” 晋武帝缓缓坐在了龙椅上,气的头疼。 如今乌孙换了新王,势头正猛,眼见着便是要对大晋下手,他想和柔然联手不想竟是出了这档子事儿。 他拿起了桌子上的墨玉镇纸朝着地面上跪着的那两个人狠狠砸了过去:“来人!拖下去!打入死牢!!” “皇上饶命!” “皇上饶命啊!!” 两个人的哭喊声渐渐远离,四周站着的人更是大气也不敢出。 安王玄清已经是满头冷汗,战战兢兢站在了那里,这两个人都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 当初他还想的是,只要掌控了五城兵马司的人,到时候若是一旦有什么宫廷政变风吹草动得话,可以随意调动五城兵马司的人,不想现在被来了个釜底抽薪。 他茫然看向了身边站着的太子玄宸和梁王玄鹤,脸色阴沉了下来,总觉得这事儿实在是不对劲儿,他却是一丝一毫的把柄都抓不到手。 此番眼睁睁看着自己培养了几年的心腹,瞬间被连锅端了去,他此番杀人的心思都有了。 站在另一侧的几位武将也是神色各异,纷纷看向了首位站着的裴朝。 如今裴侯爷已经同晋武帝借口身体不好沐休了,裴朝成了武将打头的第一位爷,他微微垂着眉眼,心头却是掀起了滔天巨浪。 裴家的情报也是很准的,得知柔然公主死了之后,他便警告裴家的几个小崽子以后安分一点儿。 而且这一次貌似还有楚北柠的影子在里面,怕是已经和玄鹤结盟,共同弄出来这么大的阵仗。 想到此,他一颗心瞬间沉到了底。 楚北柠果然是个厉害人物,让柔然公主斛律琬被活生生踩死,这得什么样的脑子才能想得出来这种招数。 可是安王垮了后,下一个怕是轮到裴家了,他清冷的桃花眸缓缓眯了起来,定定看向了玄鹤挺拔的身影。 ------------ 第315章 日旺 楚北柠第二日起来的时候,已经到了正午时分,裳霓等丫头婆子们进来帮她沐浴更衣。 不过今儿暖阁里的气氛有些怪怪的,大家看自家主子的眼神更多了几分敬畏。 外头的人不晓得,自家人可是察觉出了什么。 昨天晚上五小姐离奇失踪,大小姐急匆匆带着人出去,今儿便传来了柔然长公主被活生生踩死的信儿来。 楚家人用脚趾头也怕是想明白了其中的关节之处,要知道之前柔然长公主多次挑衅楚家女眷,还曾经将王姨娘绑了走,弄了一身的伤,只留了半口气回来差点儿就救不活了。 到现在王姨娘身上的伤还没有完全好利索,如今那霸道狠毒的公主就这样惨死了,大小姐在其中必然起了很大的作用。 楚北柠收拾好后准备去花厅和妹妹们一起用饭,顺道对五妹妹做个心理干预。 她是外科医生见过血腥和生死,穿越来后还没有反应过来就挨了一顿鞭子,即便是在梁王府也是步步惊心。 如今算是大大小小的场面都见过了,可五丫头就是个贪吃的小屁孩儿,昨晚肯定吓坏了的。 况且在船上杀人,总也避不开她,也只能如此了。 楚北柠来到了花厅里,姨娘和妹妹们早就来了,看到楚北柠进来后纷纷站了起来。 楚北柠一愣,怎么感觉看她眼神多了几分别样的小心,难道自己做事情太狠辣?吓着她们了。 她同王姨娘等人打了声招呼坐在了桌子边,王姨娘亲自给她布菜吃饭。 楚北柠吃饭很快,没有那么多讲究,很快吃得差不多了,停下了筷子看着裳霓道:“裳霓,去守着花厅的门。” 裳霓应了一声,将花厅里服侍的下人们带出了花厅,随后守在了门口。 楚北柠抬眸看向了面前的楚家女眷道:“你们是不是都觉得我心狠手辣,觉得我分外可怖?大概第一次晓得了我杀人放火毫不手软的一面?” “其实我也不想这样,可斛律琬已经碰触了我的底线,你们就是我的底线,我不想楚家人出一点子差错。谁若是敢碰我的底线,别说是一国公主,天王老子来也不行!我……” “柠儿,”王姨娘缓缓站了起来,没有称呼大小姐,只像是小的时候抱着她玩儿,轻轻柔柔的一声柠儿,瞬间让楚北柠闭了嘴。 她走到了楚北柠的面前,心疼的将她抱在了怀中。 “姨娘们不是责怪你杀人,斛律琬当真是该死,姨娘是心疼你,心疼你为我们做了这么多,心疼你每日里遭际的这些事儿。” 楚北柠一颗心瞬间像是被阳光裹挟住,暖融融的,说不出来话。 她低下头笑了。 “无妨,再给我些时日,咱们楚家一定会强大起来,强大到任何人都不敢打我们的主意?” “我就是要让那些人疼,让他们怕,让他们以后想要动一动楚家的三思才行。” 吃过饭后,楚北柠单独去了五小姐住的翠荷轩,丫头秋桐忙迎了出来。 “大小姐!” “你们主子在吗?” “在的,刚起来,说是头晕,许是感染了风寒,”秋桐替楚北柠打起了暖阁的帘子。 楚北柠走了进去,闻到了一股子淡淡的药味,还有姜汤的味道。 楚昭月忙要从床榻上起来给楚北柠行礼,被楚北柠按在了榻上笑道:“病了,就多休息一会儿。” “长姐,我没事的,就是头有些晕沉沉的,你不必担心我!” “昭月,你看,姐给你拿来什么?”楚北柠从怀中拿出了一份儿文契送到了楚昭月的面前,笑看着她。 楚昭月一愣接过了楚北柠递过来的文契,刚看了第一眼便是眼前一亮,从榻上坐了起来。 起来得太猛,眼前一阵阵发黑,又差点儿摔倒了去。 楚北柠将她扶住笑道:“傻丫头,着什么急?这家铺子都给你了,你还急慌慌的,以后有的是时间去那边。” “刘姨娘那边,我去说,总归你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女孩子怎么了?女孩子就不能有自己的爱好了?” “不过那边我帮你请的点心师傅已经成家了,孩子都三岁大了,你可不要想的嫁给人家,写什么乱七八糟的信,你长姐我的脸不多你省着点儿丢!” 楚昭月顿时脸颊染了一抹红晕,之前她给凤临阁小厨子写求婚书信的事儿,已经成了所有人的笑柄。 “长姐,不会了,昭月不会再做傻事了。” 楚北柠松了口气点了点头道:“虽然这家点心铺子是你的了,可你毕竟是楚家五小姐,出外面代表着靖北候府的门面。” “说话做事注意些分寸,也不能每日里去那边守着,真成什么了,全家人也不指望你赚的那三瓜两枣儿的。” “你全当是个爱好,每日里让小厮送你过去,也就在那边呆个一两个时辰便行了,毕竟未出阁的姑娘家不好太过分了些。” “是,长姐!”楚昭月简直是按耐不住自己心头的跃动,长姐竟然真的送给她一家真正意义上的点心铺子,她梦寐以求的东西。 每日里可以做点心,换着花样儿地做,还能卖给外面的人吃,最关键的是能拿到最真实的反馈。 毕竟府里头的姐妹们都给她面子,有时候做得不好吃也笑着说好好吃之类的话,她都拿不准自己的手艺到底怎么样? 她笑着一把抱住了楚北柠的脖子,激动得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楚北柠将她从自己脖子上扯下来,妹妹虽然软萌但是太粘人了。 “这铺子你准备起什么名儿,我一会儿去医馆里瞧瞧,顺道帮你做一块儿铺子的匾额,到时候好开业!” 楚昭月凝神想了想,眼底一亮抬眸看着自家长姐笑道:“就叫日旺糕点铺!” 楚北柠一愣,动了动唇,心想真他娘土! “长姐?” “呵呵,挺好……挺好的,那啥我去给你做牌子去,你先好好休息,等选个好日子就可以开业了。” 她忙起身离开了翠荷轩,刚走出暖阁的门,里面传来了楚昭月和丫鬟们激动的笑声。 她唇角微翘,摇了摇头,这丫头还挺容易满足的。 楚北柠向往常一样,乘着马车离开了靖北候府,先是命陈忠上街去找人做店铺的匾额,自己来到了崇文街的那家医馆。 她刚换好了衣服,便接了一个烧伤了的病人,帮忙处置好伤口坐在正厅里喝茶歇着。 门口却是传来了一阵纷乱,楚北柠忙放下茶盏看了过去,还以为是什么危重病人送过来了,不想却是从门外缓缓走进来一个人。 ------------ 第316章 和解吧 楚北柠瞧着那人一步步走进来,脸色微微变了几分,冲身后服侍的药童摆了摆手,药童疾步从后门儿出去了。 楚北柠扶着椅子的扶手站起了身子,换了一张微笑嫣然的脸上前一步冲站定在她面前的柔然大王子斛律衍福了福笑道:“殿下来此有何贵干啊?” “莫不是哪里不舒服?” “殿下是贵客,诊金可以少一半儿。” 斛律衍死死盯着面前的女人,手指在腰间的佩剑上摩挲了过去,突然四周传来机关咔咔的转动声,他抬眸扫视了过去。 这才发现这家医馆正厅四周的墙壁,包括房顶都设置了极其精巧的机关,此番那些墙壁里的孔洞露了出来,里面淬了毒的箭头,一丛丛的像是密密麻麻的倒刺。 这些都是慕泽帮楚北柠设计的,并且请了无忧山庄最厉害的机关手帮她布置,若是有人敢在这里动手,只消的楚北柠轻轻动动手指头,那人便能被射成个巨型大刺猬。 用慕泽的话说,楚北柠这娘们儿不是好人,得罪的人太多,说不定哪天就被人戳死了。 还是给她多留点儿保命的东西才行。 斛律衍的手缓缓从腰间的佩剑上放了下来,挥了挥手,身后跟着的那些护卫纷纷向后退开。 此番正厅里只剩下了斛律衍和楚北柠两个人,斛律衍死死盯着楚北柠,眼神冷得像冰,渗出丝丝缕缕的寒意。 “那令牌里的图在哪儿?” 楚北柠一愣,随即低声笑了出来:“殿下,令妹刚过世,殿下合着只关心图?” “闭嘴!!”斛律衍脸色涨红,“楚北柠,此间的事情咱们便是结下了仇怨,虽然你做得天衣无缝,可终有一天你得死在我的手中!” 楚北柠嗤的一声笑了出来:“殿下今儿来便是威胁我吗?” “姑且不说苏三娘是我爹的老情人,她死之前将所有的东西都给了我,那就是我们楚家的物件儿了。” “你们柔然王族想要东西就得有个态度,而不是要杀了我们楚家的人,既然你们霸道那我也只能反击了。” “还有,本姑娘还真就是吓大的,威胁我的这一套玩儿法在我身上没什么效果!” 斛律衍脸色气得发白,虽然拿到了武侯令,可找到心腹一查竟是个空壳子,里面的图却不在了。 他忙回到了大晋的帝都不想传来一个消息,妹妹被人踩死了。 他一怒之下将妹妹身边的人连着打死了几个,这才逼问出来,妹妹为了和他抢功,竟是瞒着他私自接触楚北柠,结果被楚北柠设了局。 死的当真是活该!这个蠢货! 斛律衍死死盯着面前淡定从容的楚北柠,眼眸缩了缩冷冷道:“楚北柠,我们走着瞧!” 楚北柠耸了耸肩笑道:“殿下,好走不送。” 既然已经得罪了此人,楚北柠晓得斛律衍绝不会善罢甘休,她也没必要再装下去,撕破脸那就撕到底。 斛律衍冷哼了一声转身走出了医馆,楚北柠缓缓坐回到了椅子上,刚要命药童将四周墙壁上的暗器机关收回去,免得不小心伤了无辜。 突然门口又走进来一个人,楚北柠这下子不淡定了,抬眸死死盯着面前缓缓而来的裴朝。 今儿裴朝穿得也随意,就是一袭毫无花纹的玄金色锦袍,头发都没有用冠冕束起来,单单用一根墨色缎带束在了脑后,随意的散在了肩头。 这厮更像是随意闲逛,偶然来到了她的回春阁便走了进来。 楚北柠浑身的细胞都警觉了起来,这个人可比斛律衍难对付得很。 她也没有起身,抬眸看着裴朝明晃晃坐在了她的面前。 两个人中间放着一张高几,上面还有一个白绸缎做的垫子,正好把手腕放在上面。 楚北柠眼睁睁看着裴朝掀起了袍角坐在了她的对面,骨节分明修长的手伸到了她的面前,手腕关节处垫在了锦缎垫子上。 一双妖冶的桃花眸轻抬,就那么淡淡地带着些许冷漠看向了楚北柠。 “呵!裴将军,这是几个意思啊?”楚北柠不明白裴朝这是要做什么,唇角渗出一抹嘲讽。 “本将军不舒服,今儿来请楚神医把把脉!”裴朝淡淡道。 把个屁的脉! 楚北柠瞧着裴朝那张俊朗冷漠的脸,全世界人病死了,这王八蛋都没事儿的。 之前她好端端的一场比武招亲大会,硬是被裴朝和玄鹤两个人给祸害了,这笔账她还没算,他竟是主动找上门来? 瞧着楚北柠不动,裴朝冷冷笑道:“怎么?楚神医怕我赖了你的诊金不成?” 他从腰间解下来一只钱袋,随意地丢到了楚北柠的面前,袋口摔开了,从里面滚出来一个金灿灿的小金锭子。 楚北柠吸了口气,抬起手搭在了裴朝的脉搏上。 裴朝死死盯着近在面前楚北柠的脸,眉眼长得真好看,就像是初晨开到最艳的花儿,夺人心魄。 裴朝一颗心狂跳了起来,随后深吸了口气。 楚北柠眉头一挑:“内伤还没好啊?玄鹤那一巴掌怎么就没把你拍死呢?” 裴朝唇角勾起一抹嘲讽,只是不说话。 楚北柠一愣,这厮今儿好像不对劲儿啊,她看着裴朝:“心跳升高,血压也高,你怕不是心脏出了什么毛病吧?” “算了,别的没毛病,我给你写个安神助眠的方子,”楚北柠觉得这人怪怪的,只想尽快将他打发走,她对裴家的人实在是没什么兴趣,多处一分钟也是煎熬。 “斛律琬是你和玄鹤一起杀的吧?”裴朝淡淡问道。 楚北柠拿着笔的手顿在了那里,随后又多写了一味贵重药材道:“长公子,药不能乱吃,话更不能乱说啊!” “柔然长公主也是可怜啊,好端端的,怎么就被踩死了呢!” 裴朝冷笑了一声凝神看着面前的女子,他其实这几天养伤的时候,将自己的一颗心剖出来反复搓捏,得出来一个结论,他无可救药地喜欢上了自己的仇家。 是啊,多么可笑? 他抬眸定定看着楚北柠道:“楚北柠,我们两家和解吧!” 楚北柠手中的笔哗啦一声掉落在地面上,她不可思议地看向了裴朝。 裴朝心头的苦涩层层叠叠地晕染了上来,看着她道:“玄鹤准备对安王动手了,你说裴家会给他这个机会吗?” 楚北柠心头狂跳了起来,动安王和裴家可不比动斛律琬这么简单,那是要付出血的代价的。 她只是不明白裴朝既然已经知道楚家和裴家必然有一场血战,他竟是说出来这种话? 她从来觉得眼前的男人诡计多端,心思深沉,是个难缠的对手,可对方突然变得这么幼稚了起来,这更是让他瘆得慌。 楚北柠抬眸看看外面的太阳,是从东面升上来的啊? 裴朝一字一顿道:“我看上了你这个人,不想对你动手,因为一旦动手便是你死我活的境地,所以……我们之间有没有和解的可能?” 楚北柠彻底吓疯了去。 ------------ 第317章 孽缘起 医馆正厅的空气瞬间凝固了起来,楚北柠不可思议地看向了对面坐着的英武男子,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幻视。 对面这个人是裴家未来的家主,宁远侯府的继承者,大晋的将星,还是他们楚家的死敌。 他此番更像是个手足无措的孩子,情窦初开的懵懂少年,看向她的眼神专注至极,还有些许霸道威压。 楚北柠不禁打了个摆子,她这算是被自己的仇家看上了不成? 楚北柠张了张嘴,心头叹了口气。 若裴朝不是裴家人,被这么优秀的男人看上,她大概会很高兴吧,说明她还颇有些魅力,可看上她的是裴朝,这玩意儿会要人命的! 楚北柠苦笑了出来,缓缓朝前凑到了裴朝的面前。 “裴朝,你知不知道回风谷的事情?” 这一句话说出来,瞬间将裴朝狠狠沉入地狱,他身为未来家主,裴家历史上经历的那么秘辛,他哪里不清楚? 他知道回风谷战事,甚至还隐隐觉得父亲的手段有些过了,毕竟楚贲将军的卓越战绩也是他崇拜的对象。 在那样凶险万端的战场上,楚贲以一己之力扛下了几十万柔然骑兵,固然回风谷一战楚家军几乎全员战死,但是每每回去翻看战史他还是心潮澎湃,英勇的士兵,浴血而战的将军,悲壮残酷却又令人热血澎湃。 不过他看到的是热血澎湃,对于楚家人来说,那是他们心头永远抹不去的痛。 “裴朝,你知道这件事吗?”楚北柠眼神渐渐锐利了起来,视线锁定了眼前的男人,定定看着他。 裴朝吸了口气:“那一年我才十几岁,在乌孙边的驻守,后来听我父亲说起过,楚将军实乃……大晋第一猛将!” “狗屁!”楚北柠愤怒地低吼道,“他那叫没脑子被人算计了还帮人数钱?” 裴朝不可思议地看着楚北柠,这女人怎么连自己爹也骂,实乃……狠人也! 楚北柠冷冷笑道:“长公子这是避重就轻啊,你现在很清楚当初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父亲和我老爹那个没脑子的旧情人勾结,设局将我爹引进了回风谷,那个时候柔然已经用几十万大军将那里包围了,就像张开口子的一条口袋。” “回风谷四周的高地上还设了火油,滚石,各种毒箭,对了,毒箭箭阵是你父亲勾结柔然人设的。” “整整一晚上,血腥的一夜,楚家军数万人的嘶吼声,惨嚎声,皮肉被烧着后地上打滚的声音……” “裴朝,”楚北柠苦笑了出来,“我可真的从这一战中看不到我爹英武在哪儿,我只知道因为他的愚蠢和偏信,信了自己的老情人,信了自己所谓的副将裴翰骏!他落得了众叛亲离的下场!” 裴朝缓缓低下了头,那一年他才十几岁的少年,这些事情他根本无法阻拦。 楚北柠继续道:“回京后,我父亲因为战场的重大失误被革职查办,可京郊的东西大营还有我爹的势力,那些还活着的士兵照样将他当做是神明一样的存在。” “我爹渐渐恢复了原职,可以后每次出征我爹变成了副将,你爹变成了主将!” “即便如此他还是不放心,当初柔然边的已经清理得差不多了,你爹想要彻底除掉我爹这个绊脚石。” 楚北柠顿了顿话头,声音里不带丝毫的感情了。 “那一年我们府上发生了一件很奇怪的事情,我爹的兵符丢了,被人偷走了,搞笑不搞笑,哪个小贼偷我爹兵符?疯了吧?” 楚北柠冷笑道:“事后皇上大怒,将我爹的兵权彻底拿掉,他终于变成了一个光杆将军。” “裴朝,你也是将军,你设身处地地想一想,有一天你的兄弟们,你的追随者们,你的士兵全部都死了,伤了,练兵权也被人剥夺了,这世上只剩下了你一个人,你觉得你这个将军做得还有意思吗?” 裴朝修长的手紧紧攥成了拳,眸色间染了一层愧疚。 楚北柠笑了笑:“不用说这又是你父亲的大手笔。” “从那以后我父亲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其实他是被下了慢性毒药,从回风谷回来的时候就已经中毒,是苏三娘下的,不过……毒药是你父亲准备的。” 裴朝脸色一阵阵的发白,眉头拧成了川字。 楚北柠叹了口气:“裴朝,你真的很幸运,从小要风的风要雨的雨,人也优秀,武功也好,天分也高,真的是老天爷追着你喂饭吃的那种幸运。” “可是你的幸运是建立在我们楚家人的痛楚之上,你真的是个变种,不知道你爹怎么就生出来你这么优秀的儿子来,他不行,行军打仗比起我爹给我爹提鞋都不配!” 裴朝动了动唇,竟是没有丝毫办法反驳,确实楚贲是大晋永远的战神,不过依稀还出过一位更厉害的,可那是禁区无人能碰触。 楚北柠顿了顿话头看着裴朝道:“你裴家蒸蒸日上,儿子们很优秀,每日里裴家的女眷们穿金戴银,山珍海味,裴家的男子们封侯拜将,权势如日中天。” “我的几个妹妹们终日食不果腹,堂堂侯府的女孩子还得自己绣花拿出去卖,府里头连个得用的家丁都没有几个,我们是大晋的笑柄,我们成了人人避之唯恐不及的另类。” “而这一切……”楚北柠看着裴朝,缓缓仰靠在椅子上,“都是拜你父亲所赐!” “裴朝,你问我楚家和裴家能不能和解?我说能啊!” 裴朝抬眸看向了楚北柠。 楚北柠勾唇一笑:“让你父亲跪在我爹的坟头前,楚家一个亡魂算一刀,我刺他万八千刀的,咱们算和解,成不成?” 哗啦!裴朝猛地站了起来。 楚北柠仰起头看着面前已经气红了脸的裴朝,苦笑道:“你看,这就是答案!” “裴朝,”楚北柠也缓缓站了起来,她比裴朝矮得多了,不得不仰起头看着面前高大的男子。 “裴朝,在整个裴家看来,你还算个公道的人,以后若是我们两家生死对决的时候,我会少捅你几刀,甚至放你一马,毕竟你也放过我几次,我不欠人情,但是你爹我杀定了!” 裴朝气笑了,眉眼间染着嘲讽,还有那心底压也压不住的痛。 他死死盯着楚北柠:“当初你就不该站在那里!” 楚北柠一愣,什么叫站在那里? 站在哪里? 少年将军意气奋发,鲜衣怒马。 佳人凭栏处,橘子皮飞下。 哎,孽缘已起,何处是归处? 终归都是不死不休的局! 裴朝再也忍不住了,转身从医馆里逃了出来,是的,逃出来的。 一道门隔了两代的恩怨情仇,如何解得开? ------------ 第318章 起风了 楚北柠瞧着那个挺拔高大的身影急匆匆步出了门庭,一时间也是心头堵着点儿什么,却又说不上来是什么。 罢了,且顾当下。 她坐了下来,准备收拾收拾回府吃饭,一会儿还有些事情需要去隔壁慕泽那里商议。 她准备再在回春阁里弄几张手术台,在这个时代手术的话实在是太不方便了,不晓得无忧山庄的能工巧匠们能不能做得出来。 楚北柠低着头忙着收拾,不想外面又走进来一个人。 她顾不上抬头只道:“看病还是抓药?抓药的话去偏厅。” “刚才本王瞧着裴朝来这里了,便过来看看,”玄鹤清冷的声音袭来。 楚北柠忙抬起头看了过去,玄鹤居然也过来了。 今儿这是集体组队看病吗? 玄鹤掀起了袍角坐在了椅子上,凝神看向了楚北柠,唇角勾勒了一丝淡淡笑意。 楚北柠总觉得这厮笑起来真好怕! “王爷,他刚走,就是来瞧瞧病。” 楚北柠没敢把裴朝喜欢她的事儿告诉玄鹤,怕这人又开始疯批地压不住,到时候给她添乱。 “病了?”玄鹤眉头一挑,“那厮怕是病的不轻。” “罢了,本王既然来了,你也给本王把把脉。” 楚北柠暗自磨了磨牙,真他娘浪费医疗资源。 她还是将手指搭在了玄鹤的脉搏上,不用说身体素质和裴朝一样好,好得不要不要的。 “王爷身体很不错,连药钱都省下了。” 玄鹤笑了出来,却是话锋一转看着楚北柠道:“裴朝这个人你怎么看?” 楚北柠登时抬起头看向了玄鹤,玄鹤此时脸上的表情已经完全没有了方才的温和淡雅,反而眼底压着一层冷霜,隐隐待发。 “呵!还能怎么看?横看竖看呗!” “楚北柠,本王是认真的。” 玄鹤声音沉了几分:“那厮对你存着别样的心思,现在全天下人都怕是知晓了。” 楚北柠看着玄鹤也有些恼了,这都是她的私事儿,一个个拉着她的私事儿掰扯来掰扯去有意思吗? “玄鹤,我们之前曾经说过,互不干涉彼此的私人生活。” 玄鹤眉头狠狠蹙了起来,不知道为何一股子全所未有的危机感瞬间袭来。 现在楚北柠身边不长眼的畜生越来越多了,虚伪做作的笑面虎太子玄宸,婊里婊气的阴毒小人慕泽,现在还有一个和他几乎是实力相当的裴朝。 他修长的手指头缓缓摩挲着,倏得攥成了拳低下头笑道:“对不住,是本王唐突了,也就是随便问问。” 他缓缓起身负手在楚北柠的正厅里转悠,倒像是来巡查的。 楚北柠摸不清楚这家伙到底想干点儿啥,咳嗽了一声问道:“王爷,您搁这儿锻炼身体呢?” 玄鹤一愣,抬起手点着墙角处的一个位置笑道:“这屋子里的机关还有些欠缺,东南角处再加几根箭簇。” “西面的墙壁上有些漏洞,若是碰着裴朝那样的身手,你这一屋子的机关杀不死他,对付寻常高手也可以了,对付他,不行!” “房顶处再加一根箭簇,便全面了。” 楚北柠一边暗自鄙夷玄鹤的小人之心,一边将玄鹤指出来的这些漏洞找了一张纸用笔记了下来。 玄鹤瞧着楚北柠做笔记那认真的样子,脸上的表情没有方才那么凝重了。 “一会儿有没有空,我请你去翠峰楼吃饭。” 翠峰楼?楚北柠一下子愣住了,上次在翠峰楼那般高大上的地方用饭还是裴朝请的。 楚北柠觉得既然已经和玄鹤奉旨和离了,暗戳戳联系结盟对付共同的敌人也就罢了,这般明晃晃的一起吃饭,若是被晋武帝瞧见怕是不妥当,真当皇帝威严是个消遣的玩意儿吗? 听闻上一回玄鹤因为搅合她的比武招亲大会,已经被晋武帝狠狠责罚了。 “不了,我准备回去吃了,姨娘今儿吩咐后厨做了我爱吃的栗子糕。” “哦,”玄鹤淡淡道:“本王还想与你详细谈谈安王的事情。” “不过听闻翠峰楼昨天换了新厨子了,出了一些新的菜品。” “福字瓜烧里脊,凤尾鱼翅,八宝野鸭,如意卷,绣球乾贝,五彩牛柳,山珍刺龙芽,翠玉豆糕……” 楚北柠捏着纸张的手微微缩了缩,冷冷看着面前这个不要脸的。 玄鹤侧了侧头,思索了一会儿:“还有什么金镶玉板,芙蓉鱼角,云片鸽蛋,翡翠鱼丁。” “最是这道翡翠鱼丁,取的是鱼身上最鲜嫩的一小部分,二十多条鱼才能成一盘,用香油先浸了。” “玄鹤,你差不多行了啊,”楚北柠有些炸毛。 玄鹤淡淡笑道:“听我说完,再上锅蒸熟,然后用十几种香料腌,再蒸一道,那个口感……端得是入口即化。还有那云片糕,用最好的桂花花瓣磨三道出粉……” “走走走,”楚北柠一把将玄鹤推着走出了医馆的正门。 早已有一辆不太显眼的青帷马车停在了门口,玄鹤亲自掀起了帘子,伸出了一只手臂,袖口处绣着螭纹图案。 此番他谄媚得像宫里头的老李子,白瞎了那一副好皮囊。 楚北柠钻进了马车里,玄鹤紧跟着坐在了楚北柠的身边。 楚北柠狠狠拍了自己嘴巴一巴掌,就你嘴馋,却被玄鹤抬手挡住,他声音里夹着笑意。 “食色性也,你好吃这一口,那是你天性纯良,单纯可爱的表现,不必自责。” 好家伙,楚北柠不可思议地看向了玄鹤,从未有人把吃货两个字儿描述得如此清醒脱俗。 “吃过饭后,听闻咸飞阁新来了一位琴师,抚琴好听,我们可以去听听,顺道点一壶雪山银针尝尝。对了,那边的冰糖燕窝和雪山银耳羹也很好喝,还有各种加了蜂蜜的花茶也可以尝尝。” 楚北柠已经无言以对,都是她爱喝的。 前面驾着马车的长风,狠狠鄙夷了一下自家王爷,当真是将不要脸发挥到了极致。 这两家店可都是王爷的秘密产业,顺道在自家场子里请客,省钱还能钓鱼,高手! 楚北柠就这样迷迷糊糊跟着玄鹤混吃混喝了一整天,到了天色将晚的时候,也没有听玄鹤和她说说安王那边到底是个什么情形,倒是听了他一堆废话。 什么他从小就天资聪颖喜欢练武,武功自然比裴朝高出许多。 什么他其实很有些产业,只是不便明示,裴朝给他提鞋都不配。 还有什么喜欢裴朝的小姑娘很多,那厮性子轻浮不检点,不像他没有女人缘儿很是苦恼之类的。 楚北柠当真是忍不了了,借口乏了要回府,玄鹤也不敢再烦她当下送她回来。 不想经过崇文街口的时候,被青山拦了下来。 “王爷,江南那边的人进京了!明儿个就能敲太平鼓!” 玄鹤脸上的表情瞬间从之前对着楚北柠的二哈属性转换成了阴冷人设,缓缓道:“带到别院好好护着,若是人出了事儿,你那脑袋就没用了。” “是!”青山忙躬身行礼,额头渗出一抹冷汗来。 玄鹤看了一眼楚北柠,抬起手帮她紧了紧披风带子笑道:“起风了,快些回家吧,这几日不要出府,有什么事我会去找你。我先下马车了,长风,你送楚大小姐回府!” “是!王爷!” 玄鹤掀开了车帘跃出了马车,骑上了青山牵过来的马瞬间驶入了夜色中。 楚北柠只觉得一颗心跳个不停。 起风了? 是啊,真的起风了! ------------ 第319章 灭门大案 昨夜稍稍下了一场雨,清晨大晋帝都起了一层雾,将整个帝都环绕了起来,带着一丝朦胧的美感。 宫城午门前的广场里,突然传来一阵阵急促的鼓声,瞬间将这团团的迷雾震碎,四周渐渐被帝都的百姓围了过来。 “这谁啊?大清早的来敲太平鼓?” “莫不是来告御状的?” “自从楚四小姐敲了这鼓后,怎么谁也过来敲敲?” “说的什么疯话,谁没事儿去敲那个玩意儿?敲完后要滚钉子的,能活就能继续下去,若是血流而亡,也是白敲了。” “必然是有重大的冤情,走,看看去!” 薄雾渐渐散去,露出了太平鼓面前站着的一个瘦弱身影。 竟然是个白衣乌帽的少年,少年差不多有十四五岁的样子,眉眼周正清俊,从那个气度来看也不算是小门小户出身。 少年高声喊了出来,声音因为剧烈的颤抖带着几分嘶哑。 “圣上明鉴!” “今日扬州盐商许家子许宗轩状告当今安王,指使恶人行凶,屠戮我许家满门一百七十八口!” 待四周听清楚了这个少年的话后,顿时惊出了一声冷汗。 “天爷啊!民告官,不,这回告得可是皇族,天爷啊!” “安王可是裴贵妃的儿子,是圣上最喜欢的皇子,这人疯了吗?这哪儿能告得了。” “呵呵,太平鼓既然设立了,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那是先皇的旨意!” “嘘!你们噤声吧!什么也敢胡咧咧?皇家事不要再议!” 有了之前楚望月敲太平鼓救楚家大小姐的先例,这一次守着太平鼓的护卫们倒是没有上回那么慌乱。 不过告得可是宫里头那位爷,这事儿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几个护卫一阵阵头大,这要是以后安王爷迁怒了下来,他们几个脑袋都没了。 但是太平鼓这事儿不上报的话,那就是蔑视皇权威严,现下脑袋就得搬家。 几个护卫的脸色比那少年的脸还要煞白,罢了,等过了这一阵儿一定要请客送礼从这个位置上调走。 这些人对少年也是没好气,很快搬来了玄铁钉子铺陈在广场上面,只等着少年滚钉子。 此番四周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少年滚了钉子后,身上的白衣已经是一片赤红。 从少年忍着痛断断续续的描述中,四周的百姓算是听出了一个大概,越听越是心惊肉跳。 少年是扬州盐商许家的第三子,前头还有两个大哥都已经娶妻生子。 他是最小的儿子,自然也不用着急着接手家族的生意和产业。 许家是拿着官方的文契贩盐,本身还有些其他的铺面,甚至还有三个自己的盐场,在扬州也算是大户富户。 不想安王看到扬州盐业的暴利,便开始与民争利,这也罢了。 安王的手下还入手吞并几大盐场,垄断盐业贩卖,甚至和当地的官员勾结掌控盐贩们的售卖文契。 很多人开始依附安王贩私盐,谋取暴利,又逐层孝敬安王,最后利润都到了安王的手中。 简单来说就是安王派出心腹掌控扬州盐商,本来是交给朝廷的利润,变成全部孝敬他安王。 导致和朝廷有正常往来的盐商反而被安王的人欺压的没有任何生存的余地。 如此一来,那些正规的扬州盐商不得不团结起来想要来京城面见圣上请个说法。 当时扬州盐商里,名声最大,地位最高的是许家,许家瞬间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上。 这当然触及了安王的逆鳞,就在一个多月前许家一家被灭门,听闻连院子里的狗都被勒死吊在了门框上。 整整一晚上,许家被人血洗,四周的邻居听到哭喊救命声忙报官,官府也是安王的人竟是无人理会。 谁也无法想象当时许家人是怎样的一种绝望,清早胆子大一点的路人看到许家大门虽然紧紧闭着,里面的血竟是顺着门口的缝隙流了出来,惨不忍睹。 只有许家这个老三,在外面书院求学逃过一劫,可还是被人一路追杀。 追杀他的那些人武功不弱,不像是扬州寻常高手,倒像是帝都那边来的。 就在一座山上荒芜的破庙里,许宗轩被人堵在庙里,眼见着这一次逃无可逃,不想被梁王的人救了下来。 他被带到了梁王的面前,终于逃出了一条活命。 当然梁王这一节他掠过没说,这点子脑子还是有的。 许宗轩的一通铁钉滚了下来,整个人几乎变成了血葫芦,却也咬着牙硬是将事情的前因后果都说了出来。 许家的这个案子先头已经有扬州还算正义的盐商告到了京城,案子从刑部一直送到了大理寺,后来又被什么人硬生生压了下去。 此番再一次被挑了起来,这一把火已经点燃了,根本压不住了。 不多时晋武帝亲自召见许家少年进宫,一直到晚上才放出来。 随后长风带着人连夜冲进了靖北侯府来找楚北柠。 楚北柠人已经睡下了,深夜被裳霓从榻上推醒。 “大小姐!大小姐!梁王府有人找!” 楚北柠惊醒了过来,整个人都有些发懵。 她今早也得了消息,没想到安王在扬州这般的手眼通天竟是随意灭人九族,堪比皇权了。 有的人就是不能太嚣张了,嚣张了容易出事儿。 这事儿用脚趾头也猜得出来是玄鹤对安王动手了,这一次如果不是搜集了过硬的证据,怕是也不会闹出这么一出子。 皇权争夺你死我活,楚北柠觉得自己还是一边儿靠靠再说,她真的听了玄鹤的话,呆在了自己的府邸里哪儿也不去。 如今多事之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不想自己不出去,别人却找上门儿来,她忙揉着眼睛坐了起来。 “裳霓?” “大小姐,梁王府来人了,让您连夜出诊救人!” 楚北柠登时一愣,翻身下了床榻,起身穿衣简单洗漱,动作快捷利落。 当年在急诊科救危重病人练出来的动作。 就在长风还以为需要等一阵儿的时候,楚北柠提着药箱已经站在了他面前。 长风一愣,还挺快的。 “大小姐,对不住得很,大晚上把您惊醒。” “病人呢?”楚北柠急声道。 “您跟我来!”长风躬身行礼。 ------------ 第320章 画面和谐 楚北柠坐在了长风驾着的马车上,低声道:“是不是许宗轩?” 她早就猜出来的,上一回四妹妹滚过了玄铁钉,差点儿丢了性命。 她不晓得用了多少草药和补品,才将四妹妹的身子补过来。 许宗轩今儿怕是伤得比四妹妹还重,不然玄鹤不会半夜将她喊过去。 长风忙道:“是许公子。” “什么情况?”楚北柠边问边低下头整理医药箱子里的东西,每一根线都编了号儿的,初步了解一下情况,一会儿不至于措手不及。 长风定了定神道:“伤的很重,之前他被人追杀过,已经伤到了要害处,这一次新伤旧伤一起了。” “明白,”楚北柠应了一声,将那些药材翻找了上来。 “长风,你一会儿去回春坊请慕大夫过来!” 长风一愣,王爷瞧着慕泽就来气儿,这事儿还是等回禀了王爷再去请吧。 他胡乱应了楚北柠一声,也不敢再多话,直接驾着马车驶到了御河边,随后带着楚北柠上了河边停着的船。 楚北柠没想到玄鹤做事这么小心,这是将人藏得死死的。 楚北柠来到了船上,里面听到声音的玄鹤掀起了帘子走了出来。 便是在这一瞬,楚北柠都能闻到里面传来的血腥味儿。 “来了?”玄鹤眼底一亮。 “嗯,”楚北柠径直走了进去,几步来到了隔间里,看到一个浑身是血的白衣少年直挺挺躺在船板上,脸色已经有些发青了。 “快!准备热水,生火,将火盆儿拿过来!” “对了,我得做手术给他缝合身上的伤口,需要一个下手,去请慕泽来。” 楚北柠每一个指令都很清楚,在这里便是玄鹤也得听她的。 她边说边走到了许宗轩的身边,抬起手摸向了他的颈动脉,还有气儿,不过也因为失血太多怕是耗不起了。 她直接将一颗血参丸塞进了许宗轩的嘴巴里,暂且吊着他的一口气。 也是从前几次得出来的经验教训,血参这玩意儿得做成药丸儿,临时能救命,也好携带。 她三下五除二将许宗轩的衣服一把撕开,刺啦一声,露出了少年苍白的肌肤。 玄鹤眉头狠狠一蹙,挡在了楚北柠的面前。 “非礼勿视!” 楚北柠猛地抬起头像是看傻子一样看着玄鹤:“我说王爷,是您半夜喊我来救命的,这会子是做什么?” “啥叫非礼勿视?” “你们这帮病人在医生的眼里根本没有性别美丑之分,就是块儿肉,明白?起开!” 玄鹤一愣,被楚北柠一把扒拉开。 楚北柠转过身瞧着丝毫不动的长风:“愣着干什么啊?去请慕大夫啊!我得做手术!” 玄鹤淡淡道:“船已经驶离了岸边,去请他也来不及了,况且知道的人越多越容易出事儿。” “有什么吩咐,我来便是!” 楚北柠看着蹲在她身边神情冷硬的男子,登时给她整不会了。 可瞧着眼前许宗轩的样子倒是真的有些拖不起,她咬了咬牙也无可奈何,这里是玄鹤的主场,人家想要谁来救,还不是人家一句话儿的事情。 “你坐在我身边给我递刀子便是,”楚北柠已经不指望他什么了。 她低下头看向了许宗轩的身体,旧伤就在心口处寸许的距离,伤口很深,那些追杀他的人估计是刀刀下死手,就这样还能活着当真是命大。 旧伤外面便是玄铁钉扎出来的新伤,正好好死不活的扎在了旧伤处,皮肉都翻卷了起来。 而且这个旧伤当时处置的不是很好,都已经感染流脓了。 “先清创,然后缝针,得缝好几层!” “嗯!”玄鹤乖巧的应了一声。 “准备麻沸散,我一会儿要刮脓!” “嗯!” “那针穿着三号线,算了就是最左边的那条线给我准备好。” “嗯!” “你按着他,我先给他把衣服剪开。” “嗯!” 一边的长风看着眉心直跳,什么时候这么乖了,平日里张牙舞爪的不是揍人就是走在揍人的路上。 怎的到了楚大小姐眼面儿前,乖巧的像是一条大狗狗。 罪过,罪过,王爷不是狗,他这想法很危险。 楚北柠每下一道指令,玄鹤竟然很是精确的执行了出来,就像是她最虔诚的信徒,全身心服从。 楚北柠渐渐忘记了身边这个很乖的助手不是大晋赫赫有名的战神王爷,就是个普通的助手,甚至比慕泽还要好用一些。 慕泽有时候嘴太碎,还要问东问西,这个人让干什么就干什么。 楚北柠觉得这一台手术的手感不错,神情越发专注在了伤患的身上。 玄鹤抬眸定定看向了身边的女子,船舱里点着的宫灯灯光映照在她娇俏柔美的脸上,虽然她的美是那种张扬浓烈的美,可此时的她脸上竟是生出几分温柔来。 那一瞬间,玄鹤看着救死扶伤的楚北柠,心头升腾起一抹说不出来的感觉,震撼,感动,甚至是崇拜。 这个词儿就这么很突兀的滚进了他的心头,崇拜?想他堂堂梁王竟是有一天会崇拜一个女子,发自内心的崇拜。 站在一边瞧着的长风小心翼翼退到了门口,感觉眼前的场景说不出来的奇妙。 一个手握着手术刀,与阎王爷抢人,救人性命的活菩萨。 一个是攥着霜华剑,给阎王爷送人,死在他刀下的鬼没有一万也有八千了,不,他就是个活阎王。 生与死,救命与杀人,柔和与冷冽,有一天居然也能这么完美的融合在一起。 这一幅画儿的意境太美,美到长风觉得自己站在这里就是个多余的玩意儿。 终于楚北柠重重吸了口气,拽起了一边的被子盖在了许宗轩的身上,这才累瘫在了椅子上。 玄鹤端了一杯热茶送到了她的面前,潋滟的凤眸中掠过一抹愧疚。 “对不住,辛苦你了,如今到了关键之处,若是这个小子死了,接下来的戏码没有办法唱下去了。” “没事,以后治病救人这事儿你尽管找我,救谁不是救!不过诊金你过后付一下。” 楚北柠喝了一口茶水大大咧咧笑道。 玄鹤唇角微翘,冲长风打了个手势。 长风忙将银票送到了楚北柠的手边,楚北柠毫不客气的揣进了袖子里,这才抬头看向了玄鹤:“宫里头怎么样?” 今儿许宗轩闹出来的阵仗有些大了,晋武帝估计气死了快,也正因为许宗轩在宫里头跪了整整一天的时间,此番伤口才恶化到了此种地步。 怕是晋武帝也很讨厌这个让他为难的告状人,关键告得是他最喜欢的儿子安王,诚心想让这小子死。 玄鹤缓缓道:“证据确凿,安王翻不了口供,那些证人我都保护了起来,有些证据还是太子那边间接送到我手边的。” “太子?”楚北柠随后了然,好一个借刀杀人! ------------ 第321章 喊爹喊娘 楚北柠定定看着玄鹤道:“许家这么大的灭门惨案,又是证据确凿,安王这一次想必翻不了身了吧?” 玄鹤眉眼间掠过一抹冷冽淡淡道:“你想简单了。” “什么?”楚北柠心头一惊,都到了此种地步,难道还不能扳倒安王? “安王这一次不仅仅是害人性命,难道他身为皇子带头贩卖私盐,吞噬本该属于朝廷的权益,这可是欺君之罪!” 玄鹤冷冷笑道:“今儿事情一出,证据也一条条摆了出来,弹劾安王的还是你二妹夫李兴义。” 楚北柠一下子倒吸了一口气,李兴义胆子好大,她不禁替二妹妹担忧了起来。 玄鹤缓缓道:“即便如此,只因为裴贵妃在父皇面前跪了两个时辰,并且晕倒了去,父皇的怒意便消散了不少。” “安王如今被父皇关在了宗人府,其实也就是关几天而已,过不了几天就放出来了。” “这也太不公平了!”楚北柠惊呼了出来,一百七十八口人命啊!也就是在宗人府关几天罢了? 玄鹤冷哼了一声道:“我原也不指望能通过这件事情一次性扳倒他,但是……” 玄鹤看向了楚北柠:“只要在父皇心头用许家这块儿石头狠狠砸开一条缝隙,只要有了那么一条裂隙,后面的怀疑就会铺天盖地的冲破这条裂隙,让它们变得更大,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楚北柠终于懂了,玄清在晋武帝的心目中一直不可替代,如今若是一次就要晋武帝对自己宠爱的儿子动了杀心怕是还不够。 毕竟许家死再多人,也比不上他的一个儿子重要。 但是这条口子已经打开了,晋武帝以后也不会像过去那样宠着安王。 玄鹤顿了顿话头道:“倒是有一条还不算坏,玄清被从政事堂里撵了出来,连印章都被收走了。” 楚北柠松了口气,如此看来也不算没有成效。 政事堂是大晋朝的政务中枢机构,只有一些重臣和几位得用的皇子才能进政事堂当差。 一开始即便是战功卓著的玄鹤都不能,那也是后来玄鹤治理干旱,镇压内乱,渐渐入了晋武帝的眼,这才进了政事堂里。 如今安王直接被从政事堂里踢了出来,算是给了他一个很大的教训。 是的,安王的势力盘根错节,背靠着裴家这样的世家大族,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况且人家还没有死呢,一个小小的许家灭门案怕是到现在还撼动不了安王的根基。 楚北柠忙要说什么,突然一边躺着的许宗轩惊呼了出来。 楚北柠忙转过身走到了许宗轩的面前,这少年伤的太重,她虽然帮他缝好了伤口,也得留下来稍稍观察一下才能离开。 此番一听病人惊呼,楚北柠忙奔了过去,却发现是麻沸散的劲儿过了,这个少年估计疼得厉害,却因为有些发烧,整个人倒是显得神智不清楚。 楚北柠忙抬起手准备查看一下他的伤口,不想手腕被许宗轩一把死死抓住。 “大胆竖子!”玄鹤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大步走了过去,身上登时晕染了杀意。 不想许宗轩紧紧握着楚北柠的手胡乱喊了一声娘。 楚北柠眼角抽了抽,挣脱开了许宗轩冰冷的手:“谁是你娘!把姐姐硬生生喊老了!喊姐姐!” 楚北柠瞧着他的伤口不是很严重,不禁生出了几分逗弄的心思。 不想许宗轩昏迷中又想来抓楚北柠的手,还是一声声喊着娘。 玄鹤现在有些后悔救这个小子了,早知道这般的轻浮就该让他去死! 谁的手也敢碰,当真是不想活了。 他抬手想要将许宗轩的手挡开,不想反倒是被许宗轩的手死死抓住。 “爹!爹!孩儿不要你死!爹爹啊!” 那一瞬间,四周的空气都有些凝固了。 楚北柠脸上的表情再也忍不住,嗤的一声笑了出来。 玄鹤没好气的狠狠甩脱了许宗轩的手,沉声道:“来人!抬出去吹吹风让这厮醒一醒!” “王爷,不可!”楚北柠忙笑着拦住了震怒的玄鹤,“这是属于高烧烧糊涂了,现在这个少年就是个半大傻子,王爷和他计较什么。” 玄鹤这才作罢,这一夜很快便过去了,直到晨间许宗轩的伤势终于稳定了下来,高烧也退了不少,玄鹤这才将楚北柠送回到了靖北候府。 接连几天,许宗轩在帝都掀起来的这一朵风浪缓缓平息了下来,安王被关在了宗人府几天后就被放了出来,不过晋武帝也不允许他出王府,让他在王府里好好反省一二。 随后便是将江南那些私盐贩子,还有那些灭了许家满门的江湖恶徒,以及扬州知府等各级官员统统拿了下来。 如今京城里最忙的就是楚家的两位姑爷了,二姑爷和四姑爷,一个大理寺,一个刑部,连着审犯人,下狱,审讯,定罪,秋后问斩。 倒是楚北柠这些日子依然过得安然,每日里治病救人,要么同慕泽讨论医术。 又一个夜色来临,章王府的书房里端坐着两个人。 宁远侯裴翰骏看向了坐在首位的章王妃裴未央缓缓道:“近来王妃身体可好?” 裴未央脸色冷了下来,上一回被玄鹤抓住放了不少的血,她倒是真的惊着了,哪里还敢再从王府里出来。 此番想起来玄鹤的无情决绝,眼底的恨意更是深了几分。 她嗤的一声冷笑道:“难为父亲还能想起来女儿。” 裴翰骏脸上掠过一抹尴尬,当年为了攀附章王爷的势力,他忍痛牺牲了女儿的幸福。 他晓得女儿对梁王有些心思,可梁王和安王注定是要站在对立面儿的,他不可能抛弃自己的外甥去扶持一个并不确定的因素。 况且安王是皇帝最得宠的皇子,梁王那个时候还是被厌弃流放的对象,哪里能从梁王身上看到裴家的希望,故而才将女儿和章王爷绑在了一起。 不过好在女儿的手段不错,既嫁给了章王,还能牢牢掌控梁王,借着梁王的手帮了他们裴家不少的忙。 他以为梁王也对自己女儿用情至深,才会这般念念不忘,连着裴家也帮了。 可不想最近梁王一反常态,竟是对裴家和安王步步紧逼,关键此时的梁王已经不同于几年前的梁王,有些事情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 裴翰骏吸了口气小心翼翼道:“未央,爹知道是爹爹对不起你。” “可是安王,裴家,还有你,一损俱损,一荣俱荣!” “爹只是想问问你,梁王对你的态度变化如此之大到底是怎么回事?” ------------ 第322章 选妻 裴翰骏的问题瞬间击中了裴未央心底的痛处,她眼神也变得锐利了起来。 之前多喜欢玄鹤,现在便是有多恨他,恨不得亲手毁了他。 最主要的是要手刃了楚北柠才能解恨! 裴未央抬眸看着自己的父亲冷冷笑了出来:“父亲,你该不会是以为梁王对我好,因着我的原因连着对裴家也好,是真的喜欢我吧?” 裴翰骏眉头一蹙,这事儿他不敢置评,况且年轻人们的情情爱爱,他也不懂。 在他的眼里只有家族利益,只有名利场上的搏杀。 裴未央轻声笑了出来:“父亲,梁王并不喜欢我,之前对我那么好便是因为他以为他欠了我一条命!”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裴翰骏第一次从女儿的嘴里听到这个话儿,都听懵了。 裴未央缓缓抬起自己的手,看向了指甲上刚涂抹的凤仙花的汁水,鲜艳夺目,却像血一样。 她暗自下了决心。 之前她设局陷害楚北柠,让玄鹤以为救了他的是她裴未央,这事儿她一个人藏在了心底,毕竟是她不可告人的秘密,她不想让其他人知晓,甚至是她的父亲。 可现在玄鹤已经知道了真相,这个戏码根本唱不下去了。 既如此大家都撕破了脸,那就别怪她裴未央手段狠辣了。 可如今的梁王和几年前的梁王已经不可同日而语,她单凭自己的能耐不足以抵抗玄鹤,更何况还有楚北柠那个奸猾的贱人! 此番只能依靠娘家人收拾他们才行! “父亲,”裴未央缓缓起身重重叹了口气,冲裴翰骏躬身福了福。 “王妃不可!”裴翰骏哪里敢受她的礼,忙起身虚扶着她,他也就是过来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为何玄鹤朝夕之间对裴家和安王还有自己女儿的态度变化这么大。 既然裴家要准备迎战梁王,就不能打无准备之仗。 裴未央重新请裴翰骏落座后:“父亲,有一件事情,女儿一直瞒着父亲,因为实在是端不上台面有损女儿的清誉,还有当初女儿确实喜欢玄鹤,有那么一层私情在里头吧。” “事情还是要从木兰围场的那一次皇家狩猎开始说起。” 裴未央缓缓将自己和玄鹤还有楚北柠之间的恩怨情仇事无巨细说了出来,还有百花会上她设局让玄鹤和楚北柠反目,甚至还做局吞吃了七彩连心草,接着便是自己被玄鹤抓起来放血,若不是大哥出面,那一次她怕是就死在玄鹤的手里了。 裴翰骏听得脸色剧变,不曾想期间还涉及这么多的事情,一颗心七上八下。 “女儿,你以后要小心一些,玄鹤那厮怕还是不放过你,好在楚北柠身体里中了千机之毒,如果没有七彩连心草一旦毒发必死无疑,楚家也不足为惧。” “不过你大哥那一次救你的时候,貌似动了宫里头的荣妃娘娘?” 裴未央一愣,突然也意识到了什么忙抬眸看向了裴翰骏,脸上的神色变幻莫测,细细揣测起了父亲的意思。 裴翰骏冷冷笑道:“玄鹤这一次抓住了你表哥安王的小辫子,焉能他就没有什么我们不能抓住的东西?” “女儿,你觉得荣妃如何?” 裴未央眉头狠狠蹙了起来,登时眼底掠过一抹深邃冷意。 “父亲,你的意思是……” 裴翰骏淡淡笑了出来:“荣妃可不是个合格的母妃啊!当初你被玄鹤抓住的时候,一向躲在宫中佛堂里的荣妃怎么突然想起来出宫,才给了你大哥要挟玄鹤的机会。” “儿子在前头忙,自家的娘在后面拆台,怕不是亲生的吧?” 裴未央刷的一下子站了起来,直瞪瞪看向了裴翰骏。 裴翰骏冷冷笑道:“荣妃可是我们的一步好棋,玄鹤让安王变成了这个样子,我们不还回去怎么成?” “玄鹤那样的人,要么我们不得罪与他交好,若是得罪了,呵呵,只能不死不休!” 裴未央一颗心狂跳了起来,好半天才平复了下来,缓缓坐回到椅子上,许久都没有回过神来。 裴翰骏也不能长时间留在女儿这里,那个章王就是个变态的混账,对于他这个岳父也不是很尊重,他也不等章王回来讨嫌了。 他缓缓起身道:“王妃好生养着,有什么事情,我会派人送消息来,王妃若是有什么也差人送消息回侯府便是。” “是,父亲,”裴未央一时半会儿有些接受不了刚才父亲的大胆推测,她点了点头。 却又喊住了父亲的去路:“父亲!” “王妃?”裴翰骏忙转过身看向了裴未央。 裴未央脸上的冷冽浓了几分定定看着裴翰骏道:“父亲回去敲打敲打大哥吧,最近大哥和楚北柠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着实令人看不上眼,我这个做妹妹的也不好说什么。” “大哥年龄也不小了,该是物色一个裴家少夫人给他了,省的胡思乱想。” 裴翰骏眉眼间沉了下来,这一次回帝都让他措手不及的事情实在是太多,尤其是长子裴朝。 他一直以为裴朝是自己最放心的孩子,现在却不成了最不放心的一个,一时间竟是心头隐隐添了几分烦乱。 “你母亲已经请了帝都几个最出名的媒婆给世家大族的适龄女子画像了,不久便能定下来。” 裴未央点了点头:“有初步估计的人选吗?” 这个很重要,裴家未来少夫人那可是关键得很,最主要的是看看能不能借上岳家那边的力。 既然要选就要选的合适一些,她也不得不多问几句。 裴翰骏倒是觉得和女儿说说也可,毕竟章王妃可能对世家小姐了解一些。 “定远侯府的嫡女,工部侍郎嫡女,宰相府的嫡女,户部侍郎嫡女……” “父亲,”裴未央唇角勾起一抹嘲讽,“户部侍郎嫡女冯雪珂便罢了,虽然和二妹妹要好,可行事小气没脑子,当不起裴家少夫人的派头来,还容易犯蠢出事儿。” 裴翰骏点了点头。 裴未央笑道:“若是能娶顾家女便好了。” “顾家教子有方,顾伯懿是状元郎如今是刑部侍郎,他的妹妹顾清秋听闻也是数一数二的才女。” “而且我们是武将之家,若是能配书香门第,那绝对是良配!” 裴翰骏眼底一亮,随后想到了什么冷冷道:“可惜顾伯懿那小子……” 他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顾伯懿当初如果娶了自己的二女儿那就太完美了,偏生娶了楚家老四,如今还跟着玄鹤一起搅混水,着实讨厌得很! 再细细一想,这才惊觉到了什么,楚家的几个女儿貌似都嫁的不错,而且都快将帝都的才俊挑拣光了,剩下了一些歪瓜裂枣的。 楚家好像渐渐变成了他心头的一根刺,刺得他锐痛,以前只考虑楚北柠一个人的因素,此番这么一琢磨,竟是惊出了一身冷汗。 楚家的那些姑爷们可不简单啊,以后若是要对楚家动手,难度似乎越来越大,当真是烦! “罢了,此间事情再从长计议!” 裴翰骏同女儿告辞,急匆匆离开了章王府。 ------------ 第323章 景王 进入了盛夏,暴雨一场接着一场,好似永远也下不到头似的。 好不容易遇到一个难得的晴朗天气,楚北柠大清早便去了回春坊找慕泽去了。 慕泽的无忧山庄那边来了两个能工巧匠,今儿几个人商量着能不能把楚北柠想要的那种手术台做出来。 楚家上下也都过着各自的平淡日子,五小姐楚昭月自从开了一家日旺糕点铺子,便是整个人像是打了鸡血一样。 楚家到糕点铺子来来回回忙得是不亦乐乎,也得亏楚北柠替她做了一回主,刘姨娘也不敢太过拘着她。 只是心头的惆怅越发沉重了不少,自己的两个女儿到底什么时候能有个结果? 墨月到现在也没个音信,况且瞧着静王那股子劲儿还没有下去,这是横竖要和她女儿没完了。 如今昭月却是在点心铺子里忙自己的,这样下去哪家的公子哥儿愿意娶她? 楚昭月却没有想这么多,她现在的择偶标准还是仅限于帝都的厨子圈,别的她也不敢妄想。 不过日旺糕点铺子的生意却是出奇的好,这个丫头待客实诚,做出来的点心真的是很好吃,加上官宦家的小姐来做点心,帝都的百姓多多少少有些猎奇的心思。 故而生意火爆至极,楚昭月忙不过来又雇了一个点心师傅,还准备再在毓秀街开一家分铺。 她今儿准备做一种新点心,配料都弄好了,躲在后面的小厨里和面。 突然外面的小伙计疾步走了进来冲楚昭月躬身道:“五小姐,外面有客人来,专门来找您的。” 楚昭月一愣,客人来不就是买点心吃吗,找她做什么? 她忙擦了擦手走到了柜台处登时愣在了那里,只见一个身穿暗紫色绣银色云纹的清贵男子,此番正负手站在那些琉璃格子前看着她刚做出来的点心。 这还是长姐告诉她的办法,用透明的琉璃格子做成各种柜子,里面的点心分门别类地放进去,搭配上彩色棉纸,端得是好看让人食欲大增,看着就想买。 此时那人就那么端端正正站在那里看着,倒像是被里面的点心吸引住了视线。 不是别人,正是上一回带着人在船上杀人放火还救了她的那位公子。 楚昭月虽然有些怕这个人,毕竟平生见到第一次杀人的场景便是拜此人所赐,在她幼小的心里已经留下了阴影。 可毕竟是恩公来了,她忙上前福了福笑道:“公子福安!” 那人别过脸看向了楚昭月,俊朗的脸上溢出来一抹笑意,温柔中有几分说不出的威压。 “听闻你开了点心铺子,今儿的空儿正好过来瞧瞧,这个你拿着,算是贺礼了!” 他从身边拿出来一个红绸锦缎包裹着的盒子,打开后露出里面上好的羊脂玉雕刻的玉如意摆台,正好放在店面里做个装饰。 楚昭月登时吓了一跳,这哪儿成。 人家救了自己的命,她都不知道对方叫什么名字,家在哪儿住着,都没有登门道谢,不想倒是得了人家的好处。 “不不不……不可,太贵重了,公子还是拿回去吧!公子的心意我领了!” 楚昭月忙要推辞,不想那人眸色沉了下来。 “怎么?楚四小姐看不起在下?” 楚昭月瞪大了眼眸,不知道这个话儿该怎么接了,可瞧着那人的神情就那么微微一冷,她竟是心头狠狠跳了起来,慌得不知道说什么好。 那人淡淡笑了笑,将玉如意随意地放在柜台上,笑看着楚昭月:“老板娘,不请我尝尝你的点心吗?” 楚昭月事已至此也不敢再废话忙将他迎进了后面的隔间里,她这家点心铺子没有供客人吃点心的地方,人们都是过来买了,用油纸包好拿棉线捆好带走。 第一次遇到个就在店里面吃东西的主儿! 她也只能将对方带进了后院自己歇息的地方,一间小小的房间,窗户开着,里面点心的甜香味和花香相得益彰。 楚昭月请贵客坐了下来,将自己做的点心每一样都端了过来,还给他沏了一壶碧螺春。 夏天的风阵阵吹进了窗户里,贵公子一抬眸看到了面前站着的楚昭月,她小巧的鼻尖上挂了一层细细的汗珠,真的是可爱的紧。 “点心不错!”贵公子倒像是没吃过东西似的,一口一个吃了起来。 楚昭月一听这话儿,顿时乐了,紧张的情绪也松弛了下来。 “那一日公子救了我,我还没有来得及登门道谢,不知道公子尊姓大名,家在哪儿住着?” 那人端着茶盏的手停在了半空,眼底掠过一抹趣味来,嗤的一声笑了出来。 “看来五小姐没进过宫?” 进宫?楚昭月一愣,宫里头举办宫宴的时候一般都是长姐去,她们庶女们哪里有这个资格? 莫非这位公子是某个世家的嫡子不成? 一般只有世家大族的嫡子才会有进宫的机会。 她刚要说什么,不想那人缓缓起身也不接楚昭月的话儿,只是淡淡笑道:“这几样帮我包一下,我赶路,就不停留了。” “好哎!行!您稍等!” 楚昭月忙去了小厨房里将各样点心都包了起来,大大的一包,送到了那个人的面前。 “多少钱?” “不要钱!”楚昭月忙道,“恩公不必这般客气,拿去吃好了,喜欢的话再过来拿!” “救命之恩,怎么能用钱来衡量!” 那人微微一愣却是拍出来一张银票放在柜台上看着楚昭月笑道:“本……我从来不喜欢占人便宜,尤其是小姑娘的便宜!这是一年的点心钱,隔几天我都会来此一趟!” 说罢也不管楚昭月是个什么表情,提着点心大步走出了日旺糕点铺。 楚昭月真的是诧异万分,这人到底是哪家的啊,怎么说话奇奇怪怪的? 那人刚走出了点心铺子,一边牵着马的心腹护卫走了过来低声道:“王爷,您不是不爱吃甜的吗?买了这么多点心?” “你话太多了些!”那人脸色冷了几分。 骑在马背上的正是晋武帝的第九个儿子,景王玄政。 玄政在大晋所有皇子里是存在感最不高的那个,只因为他的出身分外的尴尬,母亲到现在都没有封妃,还是个嫔,而且是级别最低的那种。 晋武帝也不太待见他们母子,毕竟他的出生挺尴尬的。 玄政的母亲是个宫女,还是最低等的那种刷恭桶的粗使宫女。 只因为有一次晋武帝喝醉了酒,醉的太厉害了,随意找了个废弃的寝宫里准备歇一会儿醒醒酒再回养心殿。 偏生那天是太上皇寿辰,都在御花园里热闹,这边也没有留多少服侍地。 李公公没办法随意抓了个下等小宫女服侍晋武帝,这个小宫女就是玄政的娘,本身就是下等宫女,平日里别说皇上便是正儿八经宫里头的妃子们都难得见上几回。 她便是在那个当儿得了这么大的机缘,端着水盆进殿给晋武帝净面。 俗话说得好,酒是色媒人,偏偏那个午后晋武帝瞧着眼面前这个胆小紧张的小宫女竟是有那么几分顺眼,便宠幸了她。 这事儿后来等晋武帝酒醒后,觉得不像话了些,可是睡也睡了,也不能没个说法,就给了个美人的位份。 不想这周美人实在是运气爆棚,一次命中,居然怀了孩子,还是个皇子。 晋武帝更是头痛,只能又晋她为嫔,此后再也不理会这对母子,那是他的污点,显得他是个昏君,一个午休还能睡了宫女,还是个刷恭桶的宫女,显得他没见过美人,色急到了昏聩的地步,传出去委实不好听。 故而这一对儿母子竟是磕磕绊绊在晋武帝的后宫中,吃了不少的苦,也运气好得不行,还活到了现在。 ------------ 第324章 什么感觉? 玄政骑着马径直来到了桃花林中一处不起眼的竹屋前,翻身下马提着点心走进了竹屋。 竹屋里已经坐着七八个人,都是梁王府的幕僚。 最正中端坐着梁王玄鹤,一袭玄衣,靠在了椅背上,眉眼微微垂着,渗出了阵阵的冷冽清霜。 玄政脚下的步子顿了顿,所有王兄里他最敬佩的就是四哥。 太子,安王,静王他们都是家世煊赫,背景出奇的好。 只有四哥和他很像,不过荣妃娘娘的父亲还是陇西郡守,地方大员,他的娘实在是没办法说。 即便荣妃娘娘是地方大员的女儿又如何,还不是被郑皇后和裴贵妃死死踩在脚下,有时候家世门第你不服不行。 但是即便这样四哥硬生生闯出来一片天地,如今那些人也不敢小觑了去。 他的娘是个胆小的,一次次警告他不要和玄鹤走得近,就这么本本分分做人就是了。 可玄政有自己的打算,这世上没有免费的果子可以吃。 几个皇兄们争夺,你不出力,到时候哪里来的机会展示自己的才华,实现自己的抱负,一辈子都做个废物王爷吗? 他决定把自己所有的赌注和身家性命压在四哥的身上,从四哥被父皇贬到柔然边的驻守荒漠开始,他就已经做出了选择。 这些年明的暗的,他已经成为四哥能看得上眼的助力了。 “四哥,”玄政提着点心笑着走到了梁王玄鹤的面前,将点心放在玄鹤跟前的小几上,“刚买的热乎点心,四哥要不要吃?” 玄鹤摆了摆手:“不吃,说正事儿!” 玄政忙坐在了玄鹤的下手位。 玄鹤看着自己的心腹们淡淡道:“最近一段儿时间不要被安王和太子抓到什么把柄,你们这些人若是有什么不干不净瞒着本王,你们晓得下场的。” “是!”那些人都是替玄鹤办差的心腹幕僚,此番却是冷汗渗了出来。 玄鹤冷冷道:“你们替我当差,好处我给你们个够,所以没必要像安王的手下那样克扣百姓酿成如今的局面。” “好处拿了,事儿得给本王办漂亮了,本王赏罚分明,办得好赏赐,赏到你们几代人都花不完,办不好……本王只要你们的脑袋作抵押!听明白了吗?” “明白,王爷!” “好!”玄鹤定了定神,如今和安王已经彻底撕破了脸,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后面的每一步都是生死局。 “你们几个人继续盯着江南盐商,还有静王不是掌控漕帮的吗?也看着些!” 玄鹤一条条地吩咐了下来,两柱香后便让这些幕僚们散了。 只剩下了玄政,玄鹤看着他道:“太子那边没注意到你吧?最近行事小心一些,你根基浅若是被盯上了,我担心一己之力护不住你!” “没有,四哥放心,他们到现在都当我是只知道吃饭睡觉的废物点心。” 玄鹤点了点头,这个弟弟办事儿灵活,确实这些年帮他传递了不少宫里头的消息,他不在京城的这些年,宫里头所有的情报网,包括京城里的那些消息网都是这小子一手建立起来的,委实有些才干。 玄政呆在玄鹤的身边总有些发慌的感觉,其实他已经预见到未来四哥成为九五之尊后,必然是个冷硬霸道的帝王。 他咳嗽了一声拿起了点心笑道:“四哥,我先走了。” “嗯,”玄鹤最近睡眠不够,要忙的事情实在是太多,头有些疼,突然一眼瞅见了玄政手中提着的点心。 “放下!” 玄政一愣:“四哥不是不吃吗?” “放下,滚!” “哎!”玄政忙放下了点心,心头却有些无奈,真的是个别扭的家伙。 他忙疾步朝着门口走去。 玄鹤提起了点心包又问道:“甜不甜?” “啊?”玄政一愣,“甜!很甜的!我刚吃过!” “去吧!”玄鹤挥了挥手。 玄政疾步走出了竹屋。 玄鹤抬眸看着点心包。 这一包点心是楚昭月帮玄政包起来的,因为数量太多没有用店里面的那种印着日旺糕点四个字儿的彩纸,而是用一张很大的普通油纸包了起来。 玄鹤定了定神,提着点心走了出去,直接骑着马朝着内城崇文街行去。 后面的长风和青山跟了上去。 玄鹤骑着马来到了回春堂外面,也是巧了,楚北柠刚从慕泽那边回了自己的这家医馆。 刚刚谈好手术台的事情,她回来才坐在椅子上,就看到玄鹤提着一包什么东西走了进来。 楚北柠起身看向了玄鹤。 “王爷?” “今日不忙?”玄鹤提着点心走了进来,随后将点心放在了楚北柠的面前。 楚北柠都被整懵了,玄鹤这是闲得慌吗? 他不知道自己和他已经和离了,这样几次三番来不怕惹事儿啊? “王爷,你这是?” 玄鹤吸了口气道:“刚买了点心,本王吃着挺好吃的,拿给你尝尝!” “本王走了,还有些事情要处置!你慢慢吃!” “这些日子也不要太劳累了,病人那么多,哪里能看得完,这天下你不悬壶济世,世人照样活得好好儿的,不差你一个大夫!” “罢了,你吃吧!” 玄鹤转身走了出去,他是真的忙,忙到发疯的地步,可还记得楚北柠爱吃甜的,顺道儿送过来了。 他就像是一阵香甜的小旋风,倏忽来,麻溜滚。 楚北柠眼角抽了抽,总觉得心中有些别扭,疾步走了出去却看到那人已经骑着马走远了。 她坐在了桌子边,打开了点心,登时愣了一下,怎么花样儿这么眼熟? 随后拿起来一块儿,咬了一口,顿时笑了出来。 这甜,她可太熟悉了。 此番靖北候府门口也有人提着点心站在门庭处。 许宗轩经过那一夜救治,终于被楚北柠从鬼门关口拉了回来,可接下来的境况却让他陷入了绝望。 许家灭门案竟是被晋武帝这般轻描淡写的糊弄过去了,背后的主使真凶安王仅仅是圈禁,现在已经放出来了。 他真的是不甘心,可也不敢质问梁王玄鹤。 梁王让他心头生出一阵阵的惧意。 他被梁王安排在一家客栈里住着,可实在是坐不住,他不能就这样像个傻子一样等着。 最近和玄鹤身边的护卫接触频多,那些人话里话间都提及了楚家大小姐,说梁王如今其实只听楚家大小姐的话儿。 说者无意,只当是私下里的玩笑话,可听者有心。 许宗轩一颗心登时变得亮堂了起来,若是能笼络住楚家大小姐,这事儿怕是还能得梁王的看重继续帮他平了这个冤案。 他定了定神吸了口气敲开了楚家的门。 门口的小厮将他请了进去,说大小姐不在,一会儿就回来。 小厮直接将他带到了前院的会客厅,让他在此等候。 许宗轩点了点头小心翼翼坐在了客位上,看向了四周简单破旧的装饰不禁暗自诧异,靖北候府怎么这般的寒酸,看起来还不如他许家的庭院华丽? 不过他江南盐商许家最是有钱的,可楚家也不是小门小户的人家啊。 许宗轩正自胡思乱想,不想门口传来一阵舒曼的脚步声,随即却走进来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 生的实在是好看,清秀可人,只是肤色有些苍白像是常年封闭在屋子里不见太阳的那种白。 许宗轩瞧着面前女子的打扮不像是奴婢,忙起身恭敬作揖道:“在下许宗轩,唐突姑娘了!” 确实唐突了,毕竟他是个外男,陡然撞见人家内宅女子有些尴尬。 那姑娘微微一愣,声音清雅:“你就是那个滚了铁钉的许宗轩?” 许宗轩一愣,滚铁钉这事儿是他心头的痛。 这小姑娘太会戳人痛处了。 他忙点了点头,小姑娘说话可能直白一些,无所谓了。 不想那姑娘走了过来,手中拿着的好像是机关器械放在了桌子上,抬眸看着他很认真的问道:“那你说说滚铁钉的滋味怎么样?铁钉刺进皮肉里有几寸几分?什么感觉?” 许宗轩脸色登时变了,这么问可就欺负人了不是?这嘴也太毒了吧? ------------ 第325章 教训 许宗轩忍了忍还是维持住脸上温文尔雅的表情道:“姑娘何必这般发问,在下不想说这些。” “哦,那你这是来做什么的?” 许宗轩道:“在下是来求见楚家大小姐的,不知道姑娘是……” “原来你是来见我长姐的,”楚兰月淡淡笑道。 许宗轩一愣,面前女子竟是楚北柠的妹妹,他有求于人自然不能太过得罪对方,虽然他现在觉得这位楚家小姐说话分外的呛人。 许宗轩忙躬身行礼道:“幸会!幸会!” 楚兰月看了一眼许宗轩拿过来的点心笑道:“你若是求我姐办事,光这点心可不太行,她喜欢银子。不过你如今家里只剩下了一口人,想来也拿不出什么来。” 许宗轩是真的忍不住了沉声道:“楚姑娘何必这般出言不逊,我许家虽然现在遭了大难,还不至于穷到要上楚家门前打秋风。” “只等我父兄冤情得伸,我自会回江南重整许家的产业,姑娘莫欺少年穷!” 楚兰月不想这人还恼了,她也是实话实说罢了,长姐就是喜欢银子啊! 况且一包点心就要长姐给他办事,他也不是楚家的什么亲友故交。 她定了定神道:“那你是来炫富的吗?” “我……”许宗轩突然发现自己这是在做什么,怎么和一个小丫头杠起来了? 他气的脸色微微发青,从未见过说话如此耿直到令人讨厌的小姑娘,随即也不说什么了,径直站在那里。 倒像是赌气似的。 楚兰月抿了抿唇看着许宗轩道:“你既然不是来炫富的,也不是来哭穷的,你的病也是我长姐给你治好的,那你还来做什么?” 许宗轩不想这丫头还没完了,没好气道:“难不成我就不能来道谢吗?还是你们楚家的门第这么高,一般人都不能来了呢?” 楚兰月顿了顿话头道:“倒也不是,只是许公子你想要感谢我长姐大可去回春馆感谢她啊!怎么来楚家门上了?” “而且还是大白天,从正门儿进!” “若是被别人瞧见了,还以为你们许家的事情也有我长姐一份儿呢!” “你心里怕是想着只要将楚家也拖下水,到时候就是和你们许家一个阵营了,安王对付楚家的话必然会牵扯到梁王,梁王和我长姐的关系微妙至极,这样便是借着我长姐帮了你!” “可是你想过没有,我们楚家和你们许家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你凭什么就要牵扯我长姐呢?” “你们许家的事情如今是帝都风暴中的那个风眼,你若是真的感谢我长姐,就该躲得她远远的。” “定是现在安王没有得到应有的惩罚,梁王那边也不表态,你急眼了,就打起了楚家的主意,我说你两句你还不乐意?” 许宗轩脸色青一阵红一阵,心头最隐秘的那个角落被一个小姑娘死死抓住,他不禁微微低下了头。 他不想牵扯楚家,只是实在是没办法了。 楚兰月叹了口气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连这点子时候都等不起,成什么大器?” “况且爷娘老子的仇自己去报才爽快,平白攀扯别的人做什么,就这么不自信?听闻你学识不错,好好读书既然来了帝都,正好参加春闱科考,他日像我四姐夫一样中个状元,年纪轻轻在帝都官场横着走,才算是你的本事!” 楚兰月的话难听了些,可句句像是雷霆威震,竟是将这些日子浑浑噩噩的许宗轩给震醒了去,不可思议的看向了面前的女子。 他藏在袖间的手紧紧攥成了拳,却是苦笑了出来,缓缓冲楚兰月躬身拜了下去。 “姑娘一席话,点醒梦中人,对不住,是在下存了攀扯楚家的心思,姑娘说得对,自己的仇自己来报,不必假手他人!” “告辞!” 许宗轩踉跄着朝正厅的门口走去。 “许公子,请留步!” 许宗轩站住转过身看着身后追来的楚兰月。 楚兰月将一颗鸡蛋大小的木头小球塞进了他的手中道:“这个机关你拿着,关键时刻能救命。” 许宗轩整个人都傻了,这个丫头怕不是脑子有些问题吧? 方才将他横加斥责,如今却又送他防身用的东西,这算个什么事儿? “不用!多谢了!”许宗轩不想要她的东西,他也是个江南盐商家族里出来的富贵小少爷,没被人这么当着面儿数落得一无是处过,自然心头还带着几分傲气。 不想他刚要将那个小机关球塞回给楚兰月,突然楚兰月手在半空中一甩,一柄短剑从她的袖口里落在了掌心朝着他刺了过来。 许宗轩大惊失色,下意识抬起了手中捏着的机关球一挡。 锵的一声!短剑瞬间被机关球里飞出来的短针震开,威力极大,短剑都从楚兰月的手中脱开了去。 许宗轩这下子吓懵了,小小的一个小木球关键时刻真的能保命。 “算了,这个报废了,再给你一个,”楚兰月又塞了一个木头机关球给许宗轩,许宗轩微微一愣,眼底难得掠过一抹感激之色冲楚兰月别扭的道谢。 “多谢姑娘!” 楚兰月甩了甩震麻了的手:“不用谢,主要是你从我楚家出去,若是立马被安王的人给宰了,楚家也跟着脱不了关系。” “你快走吧!以后别来了啊!乖一点!” 许宗轩一口气差点儿没上来,咬了咬牙转身大步走了出去。 楚兰月茫然的看着那个人,不禁微微一愣,这个人好像很生气,她觉得自己没说错什么啊? 不就是实话实说罢了。 不一会儿楚北柠从外面走了回来,手中还提着吃了一半儿的点心,却看到正厅里也放着点心包裹不禁笑了出来:“呵!今儿点心开会呢这是?” 她看向了在前厅里布置机关的六妹妹楚兰月:“六妹妹,你什么时候出去买点心去了?” 楚兰月将一柄箭弩架在了一张山水画的旁边,拍了拍手看着楚北柠道:“方才那个许宗轩来了,他买的,说来看看长姐。” “咦?人呢?”楚北柠忙四周看去,正好瞧瞧那小子好了没有。 玄鹤说过这个人不能死,得保下来! “被我说了几句,好像有些不太高兴,走了。” 楚北柠登时愣了:“你说他什么了?” 楚兰月想了想道:“我问他滚过玄铁钉的感觉怎样?还说长姐你喜欢银子,他拿个点心过来让长姐帮他做事不妥,我还说……” 楚北柠扶着额,冲楚兰月招了招手:“来来来,长姐给你讲讲人情世故,你怕是把自己关傻了不成,理是这么个理,但是话不能这么说,要婉转,知道吗?婉转!” ------------ 第326章 相亲盛会 楚北柠和六妹妹谈了一会儿心,这才放她离开。 自己回到了轩翠苑刚要洗漱后吃饭歇着,不想李嬷嬷带着前院的陈忠疾步走了过来。 “大小姐,宫里的帖子!” 楚北柠忙坐了起来,现在这么个敏感的时候宫里头下的什么帖子? 她让陈忠进来说话,陈忠几步走到了楚北柠的面前,将手中的帖子送到楚北柠的手中。 “宫里头来人了,送了这个给大小姐,内侍还在前院等大小姐回个话儿。” 楚北柠忙凝神看向了手中的请柬,鎏金缎面儿,内务府官方出品,不像是造假陷害她的玩意儿。 可是现在是七月底,盛夏时分,宫里头按理说不该举办宴会啊,没有什么名目啊! 要知道宫里头举办宴会,也不是说随随便便请人来的。 一年四季都有那么几个固定的日子,初元节自然要宴请朝臣的,然后就是重要的国外政要来访比如这一次柔然大王子来就要举行欢迎宴会,上元节的百花会也需要宫里头参合。 其他的只有太上皇的寿辰,皇帝的寿辰,木兰围场狩猎,或者是重阳节之类的重大节日。 如今七月底,还没到重阳节,木兰围场狩猎也就一个月后,不过晋武帝身子骨不太行今年不知道还能不能举行,要举行也是太子殿下出面吧。 那到底干啥玩意儿这是,怎么有些怕得慌? 楚北柠翻来覆去看手中的帖子,怎么也看不明白,突然视线落在了一行小字儿上。 端端正正写着邀楚家大小姐及行及笄礼后的楚家其他小姐。 她抬头看向了陈忠:“这帖子不是单给我一个人的?” 陈忠忙道:“奴才也问了,前院的内侍说各个家族未出阁的,未成婚的小姐们,不管是嫡女还是庶女都被邀请了,说是去郊外的皇庄赏花。” 娘哎!楚北柠瞬间明白了。 “这怕是皇家举办的特大型相亲会吧?” 陈忠一愣,主子的这个说辞有些意思。 “知道了,你去前院回了内侍,便说楚家女眷可以去赴宴。” 不同意去也不行啊,宫里头下的帖子,你不去能成吗? 当下消息便在楚家传开了去,楚家女眷非但没有像其他家族的女眷那般欣喜,反而是有些惊慌的看向了楚北柠。 每次宫里头的宴会之类的,总是和自家大小姐犯冲,可这是皇家的帖子连个推脱的理由也没有。 王姨娘等人众说纷纭,楚家及笄礼成的,未成亲的,现在只有楚北柠和五小姐楚昭月,楚三小姐就算了,到现在也没有音信。 一众女眷众说纷纭,各种猜测。 楚北柠听着头疼,屏退了众人,却是搬着个凳子站在了轩翠苑的墙头边冲慕泽的暖阁喊:“慕泽!睡了吗?出来聊天儿!” 许久那边传来慕泽冷冷的声音:“我又不是你的什么,你让我出来,我便出来不成?” 今儿玄鹤给楚北柠送点心的事儿,慕泽很不高兴,此番不想搭理她。 楚北柠忙丢了一个银锭子直接砸破了慕泽暖阁的窗户纸,咚的一声,似乎砸住了人。 “楚北柠,你是不是有病?”慕泽披着一件披风走出了暖阁,揉着脑袋瞪向了楚北柠。 楚北柠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泽爷,聊十两银子的天儿,聊完后我把我设计的那个手术台送你两张!” 慕泽脸色缓和了下来,随即跃上了房檐,朝着楚北柠这边跳了下来。 “泽爷,您这边请!”楚北柠现在被宫里突然下的帖子搞得有些心慌,因为不光是给女眷下了帖子,还有所有适婚年龄的贵族青年也人手一份儿。 地点不是在宫里头,而是定在了京郊的皇家庄园,瞧着规模确实挺大的。 她一时间摸不准宫里头贵人们的心思,慕泽之前进过几次宫,是最佳妇女之友,连郑皇后都差点儿被他忽悠的让他进宫做御医,后来瞧着他那祸害万千女子的长相,担心惹出麻烦便作罢。 想必能从慕泽这里问出点儿什么来。 “泽爷,喝茶!泽爷,吃点心!泽爷,您热不热,我给你扇着!”楚北柠狗腿的冲慕泽笑了笑道。 慕泽抬眸冷冷看了一眼楚北柠,鼻子里哼了一声:“不必这般殷勤,这些日子你倒是香饽饽,这一次去参加这种宴会小心一些。” 楚北柠更是听不懂了,忙陪着笑道:“泽爷说笑了,我哪里是香饽饽,我是招财猫!帮着泽爷招财进宝来的!” 慕泽嗤的一声笑了出来,端着茶盏抿了一口,看向楚北柠的视线多了几分郑重。 “不过你也没事儿,你是二嫁,之前还闹出了比武招亲的那一出子破事儿来,怕是整个帝都没有哪个男人想娶你了,名声尽毁,恶臭恶臭的!” “我……”楚北柠虽然觉得慕泽说的是事实,可也不用这么损吧,和她六妹妹说话的风格有的一拼。 “不是,除了我还有我五妹妹,我总得搞清楚这一次去皇家庄园到底是去干什么,需不需要应对一二,做些什么样的准备。” 慕泽淡淡笑道:“很精准的说,这一次和你们楚家没什么关系,宫里头那几位爷该是到了娶亲的年龄,虽然几个王爷王府里都有小妾和通房丫头,可到底正妃一个也没有。” “到现在皇家连个嫡长孙都生不出来,太上皇哪里能不急,这一次的宴会是太上皇一手操办!” “况且大晋皇族有过先例,先帝爷曾经举办过一次这样的赏花会。” “赏花会上,贵族女眷们表演才艺,最后皇子们给那些女眷们面前赠与百合之类的鲜花,赠给了谁,圣旨没几天就下来了,赐婚,迎娶,声势浩大。” “乾和三年,当下一共七位王爷同时赐婚定了亲事,简直就是一场盛况。” “不过皇家人选妃也会恩泽臣子,如果臣子的儿子女儿有看对眼的,当下也能凑凑这热闹,只是圣旨会晚几天下。” “这一次怕是要热闹起来了。” 楚北柠登时愣了。 随即明白了,太上皇瞧着几个皇子不娶正妃,老爷子急了,这是要开始赐婚点鸳鸯谱了。 而且现在几位王爷心头都有些想法,各个世家大族都想攀附几位爷,攀附最好的手段便是送女儿过去,反倒是搅合的朝堂乱了不少。 太上皇虽然不涉足朝政,可先皇辛辛苦苦打下来的江山,太乱了,他都不能安安静静的去见先帝。 他岁数也大了,只想尽早见到下一代的皇家小宝宝出生,而且现在是盛夏,皇家庄园是上好的避暑山庄,正好举行这么一个旖旎的宴会。 故而主要是给几位主子选正妃,当然老人家也乘机促成几对儿其余的有缘人,也算是善缘一桩。 想到此,楚北柠明白自己和五妹妹太安全了。 她嫁过人,风评实在是不好,还做过梁王的正妃,几样下来,其他皇子除非疯了才娶她,梁王也不可能再娶她,毕竟他们是奉旨和离。 五妹妹是个庶女,之前还闹出来给厨子写情书的笑话儿,更安全了。 不过乘此机会,倒是可以在宴会上给五妹妹物色一个青年才俊。 毕竟官方出手,必是精品,庶女庶子们都来参加了,挑选的余地太多了。 楚北柠唇角微翘笑了出来,不知道哪位小爷能做她的五妹夫? ------------ 第327章 挖地道 慕泽该说的都说了,临走的时候却是深深看了一眼楚北柠。 “玄鹤这一次怕是要被点鸳鸯谱了!” “嘿嘿!”慕泽笑出了小白牙,缓缓起身拍了拍袖口并不存在的尘土,“梁王府要有新的梁王妃了!” “哈哈哈哈……” 楚北柠眉头微微一蹙,狠狠瞪了一眼慕泽。 “哈个屁!又不是你娶老婆!高兴个什么劲儿?” 慕泽敛去了几分发自内心的笑意,看着楚北柠笑道:“这一次太上皇出面赐婚,没人能逃得掉的。” “那些皇子们若是不选,不选也可以啊!皇祖父给他们配鸳鸯,圣旨一下,你敢抗旨吗?” “当然若是太上皇实在是看不过眼非要鸳鸯配,老头儿也心里和明镜儿似的,哪里敢乱配?” “这么说吧,文臣不配文臣,武将不配武将,那是太上皇的底线!嘿嘿!” “不知道梁王会配了哪家文臣的好姑娘,乖乖哟!新一代的梁王妃!” 楚北柠也不知道为何心头竟是有些沉甸甸的,抬起头点着门口:“滚!我要睡了!” 慕泽眸色一闪冷冷笑道:“还喜欢人家,是不是?” “我喜欢他?哈!可拉倒吧!”楚北柠冷笑道,“就是老娘还没找到另一半儿,他倒是先找到了另一半儿,老娘总觉得被比下去了,不服气!” “上一回他搅合得我不得安宁,这一回……” “这一回你要怎么的?”慕泽脸上的表情整肃了起来,定定看着楚北柠道,“你可别乱来啊!” “上回你比武招亲也就是民间戏耍罢了,这一遭可是皇家宴会,一个不好小心掉脑袋!” 楚北柠闭了嘴,是这么个理。 真的是不公平,他能搅合她楚北柠的姻缘,凭什么她就搅合不了他的,麻蛋! 慕泽给楚北柠的心口处添了堵,终于心满意足的跃回到了隔壁的暖阁里休息去了。 这边楚北柠却是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不想窗户外面传来一阵轻轻的敲击声。 楚北柠起身刚要开窗户,却缩回了手冷冷道:“滚!” 外面站着的人定了定神,许久才小心翼翼道:“谁又给你气受了?说出来本王帮你处置!” “玄鹤,以后能不能别像个鬼一样半夜吊在我窗户前,吓人,知道吗?” 玄鹤吸了口气道:“我已经找到了进入地宫的另一条路径,正在挖,半年后可挖到地宫二重门外。” “你说什么?”楚北柠忙将窗户打开,对上了那双潋滟的凤眸。 夜色笼罩下的玄鹤,身影忽明忽暗的,看不真切,只余下了那双眼眸,摄人心魄。 玄鹤缓缓爬进了窗户里,外面服侍的那些下人们都已经习惯了,梁王爬自家主子的窗户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玄鹤坐在了桌子上,却是从怀中拿出了一张图纸,画的当真是精妙。 皇家地宫所在的那一处山体画的真真切切,前面是无忧山庄的工匠们开凿的墓道,不过现在墓道全部关闭,即便是无忧山庄的人也进不去了。 西面的山体却是从十公里外面的地方开了一条口子,随后从那条口子向里面挖竟是能挖到进入地宫的二重门那边,就是他们上一次止步的那个地方。 上一次止步是因为血的问题,这一次不知道玄鹤有什么计划。 看到这张图,楚北柠都差点儿忘了自己身体里还埋着一颗炸弹,那就是千机之毒。 她最近事情太多竟是没想到这件事情,估计是她心太大的缘故。 不想玄鹤竟是不停地琢磨着这事儿。 他点着那条像是细小羊肠的小道:“这些日子我派人将守着地宫的那些人,偷偷换掉了,各种手段都用过了。” “已经换了三分之一我的人,故而从外面开凿进里面这条道的时候,没有人阻拦。” “只要再给我半年的时间,就能挖到地宫门口。” “血呢?”楚北柠忙问道。 玄鹤缓缓抬眸看着楚北柠:“如果我有朝一日设局弄伤了玄宸,你没意见吧?” 他要放太子玄宸的血! 楚北柠倒抽了一口冷气,定了定神道:“其实一点点血就够了,我觉得吧还不到你死我活……” 玄鹤的眸色渐渐冷了下来,楚北柠后面的话说不出来了。 玄鹤缓缓道:“我晓得轻重。” 他似乎有些不太高兴,别过视线看向了一边桌子上放着的请柬:“你也收到了这个?” 楚北柠笑道:“你看,挺尴尬的,我这个人其实不适合参加这种场合,都是些未婚男女的游戏,不过我担着楚家大小姐这个名声,还有我五妹妹,我也不得不去一趟。” “去了也是个陪衬罢了!倒是王爷你,这一次梁王妃的人选该是定下了吧?” 玄鹤猛地抬起头看向了楚北柠,眸色里暗潮翻滚。 楚北柠不禁咽了口唾沫,她说错话了吗? 玄鹤有些来气,他都对她表明了心意,她却明晃晃拿这些话儿来刺他,他难受得很。 他淡淡笑道:“梁王妃的位置……呵呵,不是谁都能来坐的,罢了,太晚了,告辞!” 玄鹤推开窗户掠了出去,楚北柠却是尴尬的杵在那里,随后暗自骂了自己一句SB,滚到了床榻上睡觉。 这边宁远侯府裴家也是陷入了一片纷乱,朝晖堂里的气氛有些凝重。 “你到底要娶谁?” “莫说是寻常贵族女子,便是明儿你说要娶一国的公主,咱们也有那个实力,可是你总得给个话儿啊!” 裴夫人狠狠将手中拿着的一沓画像拍在了儿子裴朝的面前,这个臭小子从小脾气就倔,认定了的事情十匹马也拉不回来。 “你倒是说说看上哪家的女子了?这么多画像你暂且挑挑,过几天就是皇庄举办的赏花会了,你若是现在不定下来,到时候你爹可帮你定了,请了圣旨你别后悔啊!” “母亲!”裴朝终于忍不住了,吸了口气看着裴夫人。 “母亲,儿子现在不想讨论亲事,您若是想就先给弟弟们定亲便是,我就算了。” 裴夫人最近很是忙乎他的亲事,而且裴家嫡长子要说亲的消息刚放出来,整个帝都的女子们都轰动了。 如今裴夫人手中捏着的那些女子们的画像怕是有几十张了,这还是挑了三轮挑出来的。 现在攥在手中的都是精华,偏生自己儿子看都不看一眼,裴夫人也是快要气哭了。 哪里有二十出头了还不娶亲的,她气的浑身哆嗦点着裴朝道:“你倒是看看啊!喜欢谁,娘请了媒人去说!” “呵!你以为娘看不出来,你便是喜欢那个下堂妇不成?罢了!娘也去给你说,成不成?” “你这样蹉跎下去,我什么时候能抱上孙子?” “那楚北柠是天仙还是地仙啊?是狐狸还是女妖怪啊?竟是将你迷到了此种地步?” “大不了娘去求那楚北柠嫁给你,不嫁给你,咱们就用点子法子绑了来,生米煮成熟饭,囚她一年两年的生下了孙子再说,这个行不行?你一个大晋的战神将军还能让她欺负成这个样子?你倒是给句话儿啊!” 裴朝顿时愣在那里。 裴家老四裴恒忙小心翼翼扯了扯裴夫人的衣袖,咳嗽了一声道:“母亲,您要不先回去歇息吧,此件事情我们再和大哥商议商议。” “商议什么?”裴夫人红着眼睛道:“瞧瞧京城像你大哥这么大年龄的,孩子都能打酱油了!” ------------ 第328章 婚嫁征途 裴恒等几个兄弟忙将气得浑身发抖的裴夫人送出了大哥的朝晖堂,随后兄弟几个同情的看着大哥。 他们都是在边关打仗吃风沙的主儿,也没有娶妻,更没有喜欢的女子。 只要母亲出面给他们找个媳妇儿便凑合过了,偏生出了大哥这么个别种。 可人家是大哥,他们也不好说什么,总不能因为说亲这件事情,弄得爹娘和大哥像是个仇人似的。 裴恒眸色一闪凑到了脸色铁青的裴朝面前低声道:“大哥,没准儿娘刚才说的那个法子可以一试。” “楚家现在没有完全支棱起来,我们动用一切能动用的力量咱们给楚北柠设个局。” “神不知鬼不觉的把她绑起来,直接绑到咱们裴家的别庄上,大不了再远一点去乌孙边地找个地儿困住她。” “她武功可没有大哥高,大哥难道还睡不了一个女人嘛?用强的,直接睡,毫不废话!” “大哥这样的身板儿和龙虎精神,不出几个月准怀了崽儿,到时候她不想生也得生下来!” “况且那也是她的崽儿,生下来后,抱回到京城直接放在爹面前,看吧,嫡长孙,您要还是不要!” “爹那个时候也没办法啊,咱们裴家的第一个孙子啊!留了孙子不能不留娘吧,到时候再把楚北……把咱大嫂子接回来!” “咱大嫂子虽然愤怒啊,悲壮啊,痛恨啊,但是孩子也有了,大哥又是这么好看优秀的男人,裴家这么大的家族,什么仇什么怨看在咱们小侄子的份儿上也都放下了!是吧?” “再过个几年,再生他几个小侄子,这事儿就成了,大哥就能和楚北柠好好儿一生一世一双人,嘿嘿!” “大哥,你说弟弟这个计划怎么样?完美不?若是可以,我马上就去办!” 裴朝冷冷扫了一眼跃跃欲试的裴恒:“皮痒了?你可好好做个人吧!你们不做人,我还想做个人呢!滚出去!” 裴恒被裴朝呸了一脸唾沫,突然发现自己又犯蠢了,不得不收回了刚才的邪恶念头。 老天爷!来一道天雷劈了大哥吧? 短暂性的失忆也好过大哥现在心心念念一个女人不放手。 “站住!滚回来!”裴朝声音里多了几分戾气。 裴恒等人忙折返了回去。 “大哥?” 裴朝冲裴恒缓缓道:“你路子野,给我弄点儿毒药来!” “大哥你要做什么?”裴恒顿时吓傻了,“我可不敢毒死大哥,爹能把我抽死!” “闭嘴!”裴朝沉吟了一下道,“你去找一样毒药,服下后,让我全身起一些诡异的东西,过后还能消散开来。” “我先装病几天,等皇庄的赏花会过去后我再康复便是!” 裴恒不可思议的看着自家大哥,为了逃避亲事竟是连这种自残的法子也想出来了,他登时心头发颤。 他可是真的不敢啊! 大哥是爹的骄傲,是裴家的继承者,是未来的家主,他打死也不敢做这事儿。 他突然心头一动想到了什么,忙看向了自家长兄道:“大哥,我觉得你最好是去参加那个赏花会,听闻楚家几个女眷都去,咱们不说亲看热闹也成啊?” 裴朝一愣,沉吟了一会儿。 “你们出去吧!” “是!”这一次裴恒溜得极快。 眼见着太上皇在皇庄上举办赏花会的日子便到了,楚北柠一大早便起来了。 她今儿穿的很素雅,简简单单的丁香色罗裙,外面罩着一件松花色外衫,头发梳成一个半月髻,簪着一支羊脂玉的簪子,再无其他装饰。 这种赏花会她低调再低调便是,可裳霓和李嬷嬷帮她梳好头后倒是眼底掠过一抹惊艳。 之前自家主子喜欢穿大红色,衬托得容色明艳至极。 如今一袭素色,更像是九天之上的仙子,带着几分出尘韵味,不管主子穿什么都好看。 五小姐楚昭月也迈步走了进来,她一袭妃色裙衫,梳着双环髻,上面缀着米粒大小的珍珠配饰,瞧着便可爱得很。 楚昭月的长相很甜美,有点点的憨态可掬,此番这一身穿下来,越发烂漫了不少,让人生出几分亲近来。 “长姐!”楚昭月冲楚北柠躬身福了福。 “记着,今儿的赏花会上可是将全帝都的青年才俊都聚集在了一起,你省着点儿吃点心,一定要好好看仔细了,认真挑挑。” “到时候姐去给你说亲,别老是像个长不大的孩子一样!” 楚昭月点了点头,忙看着楚北柠道:“长姐,这些人里有没有年轻一点未成亲的厨子?” 楚北柠一愣,其他服侍的丫鬟婆子顿时笑了出来。 裳霓笑得肚子疼,不停用帕子擦眼泪。 楚北柠狠狠朝着楚昭月的脸颊上掐了一把:“小祖宗哎!你可长点儿心吧?我到哪儿给你弄个厨子来?” 楚北柠真的是被五妹妹整服了,掐着这丫头的小胖手疾步走出了轩翠苑,今儿说啥也得相准了五妹夫,不然她真的没办法预见这丫头以后找对象会有多离谱。 不是说厨子不好,可是帝都的名厨都是糟老头子,要么就是娶了妻的已婚男,选择的余地实在是太窄了,得尽快改变她这个不着调的想法。 自家妹妹是个庶女,地位身份不高,楚北柠也不指望能和那些高门大户的人说亲,这一次还有些庶子,或者是小门小户的子弟。 这些人就能好好考虑一下,自家五妹妹虽然能吃不着调,但是颜值还是很能打的。 楚家虽然生不出儿子来,女儿们的颜值能吊打整个帝都都没问题。 楚北柠带着五妹妹坐进了靖北候府的马车里,王姨娘还有刘姨娘等人站在门口相送。 刘姨娘又拉住了楚北柠的手低声交代了几句,女儿的幸福全在大小姐的手上了。 楚墨月已经指望不上了,只希望昭月能顺顺当当的简简单单找个人嫁了,不要像她三姐姐那样陷入了这般有家不能回的艰难境地。 毕竟去参加皇家官宴,她们这些姨娘们委实没有资格,只能仰仗于大小姐擦亮眼睛好好把把关。 楚北柠又拍着胸脯同刘姨娘保证再三,刚要走,一边的六小姐楚兰月走到了过来,面无表情的将一些防身的小机关送到了楚北柠的手中。 楚北柠握着这些沉甸甸的爱,带着自己的五妹妹踏上了婚嫁的征途。 ------------ 第329章 裴家傻白甜 楚北柠带着楚昭月乘着马车到了郊外的皇庄,刚下了马车就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了。 果然皇家才是手握天下财富的终极大佬,眼前的皇庄修在了半山腰,依山而建,层峦叠嶂。 依附着山脉向上层层修建而上,最妙的是每一层都有不同的景致,楚北柠已经看得目瞪口呆,词语苍白。 在她的意识中这就是一条挂在半山腰,用各种颜色涂抹而成的巨大彩虹。 每一层都是由不同的花卉带组成,金色雏菊,赤色牡丹,粉色芍药,胭脂红的山茶…… “真他娘……漂亮!” 楚北柠发自内心的感叹。 “俺也觉得!” 一边楚昭月附和。 大概只有楚家这两个女子是真正来欣赏美景的吧? 其余各家的女眷们下了马车具是含羞的眼眸,妩媚的神情,悄悄打量四周的那些青年才俊。 这种盛会也只有在前朝的时候举办过一次,这一次若不是因为皇子们都大了,再不娶亲,给皇家开枝散叶,这种事儿皇族也不会管的。 虽说今儿他们这些人大部分都是陪衬,可也给他们切切实实提供了机会。 毕竟关防严苛,大多数青年男女只有在入洞房的时候才晓得自己娶了或者嫁了个什么,今儿便是能提前瞧瞧,也是个好机会。 故而各家的当家主母都亲自出面带着自家孩子来了,只有楚家略有些尴尬,毕竟当家主母早亡,姨娘们身份不够,老爹已经入土了。 长姐如母,为了这一帮楚家的小姑娘简直是操碎了心。 楚北柠回过了神却看到自家的傻妹子还定睛瞧着远处的亭台楼阁,掐了掐她的小胖手道:“别看那些死物了,看看活的,瞧见没有门口就来了一批。” “看看哪个俊,哪个能对眼,长姐好给你说。” 楚昭月动了动唇道:“都挺俊,都好看,都行,长姐你觉得谁好看就是谁!” “我……”楚北柠简直了,一把抓着楚昭月朝着皇庄门口走去。 “听着,一会儿坐位次的时候,咱们坐在最后面,这种宴会不分身份地位胡乱坐,也没有太大的规矩自由一些。” “坐在最后面可以好好看看身份稍稍比较低的这些青年们,你仔细端详端详告诉我。” “记得不要光顾着吃,明白了吗?” “嗯!”楚昭月重重点了点头。 楚北柠总觉得这小胖妞不太靠谱的样子,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她只得带着楚昭月朝着皇庄门口走去,果然热闹到了极点,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是激动和惧怕掺杂在一起。 尤其是那些世家大族的女眷和公子哥儿们,毕竟借着这个机会爹娘也可能会求个圣旨强行拉郎配,万一是自己不喜欢的那个人怎么办? 反倒是下层的这些子弟们,轻松得很,说说笑笑是真的将这当成赏花会。 迎面走来一群像是太学院的学生,都没有爹娘相伴,只是结伴而行,不乏一些清俊卓然的。 “嘿!看看!”楚北柠扯了扯有些神游太虚的楚昭月,“那几位是太学院的学生,家里都是各府衙州郡地方官宦人家,家世简单不复杂。” “还有工部你三姐夫的几个同僚……”楚北柠说到这里叹了口气,想起来旷亦。 聘礼都已经下到了楚家,就差那么一点点就能成亲了,结果被静王玄昭搅合散了。 虽然她和玄鹤打了声招呼,流放之地的将领们也很照顾旷亦,不让他干重活儿,也就是写写画画混日子。 可毕竟是边疆苦寒之地,加上设局的人是玄昭。 明明玄昭自己捅了自己一刀,可所有人都认为是旷亦动手,又是郑皇后的亲儿子,不知道何年何月能将旷亦弄回来。 那小子是真的有才华,可惜了的。 一瞬间楚北柠有些失神,她也不是神明,没办法让所有的事情都圆满。 “长姐!”楚昭月突然出声提醒,将楚北柠的思绪拉回到了现实,这才发现门口处又走进来一群人,和她们是撞上了。 正是裴家庞大的队伍。 裴家这一次可是京城里女婿们的热门人选,家族强悍,宫里头有人,有钱有背景还横! 这是软件儿条件不错,硬件儿便是裴家的男儿们在整个帝都来看颜值绝对是可以的,当然老大那是不出世的美男子,其余的儿子们也英武至极。 个顶个的高大威武,就这么裹挟着夏风威风凛凛走了进来,感觉像顶级男团的出场方式。 楚北柠忙抓着楚昭月的手,扭头躲开了去。 自从上一次裴朝在医馆里的一通表白,楚北柠竟是隐隐有些怕了裴朝那个神经病了。 她现在觉得自己是不是和人家接触的次数太多,引起了仇家这么大的误会,还是暂且避一避锋芒吧? “楚大小姐,来的挺早的啊!”裴朝清朗的声音直接绊住了楚北柠的去路。 楚北柠骂了一声娘,缓缓转过身看向了裴朝,裴朝身后的那些弟弟们瞧着楚北柠后齐刷刷看向了裴夫人。 裴夫人下巴微扬,这么多女眷她都没有瞧见楚北柠,不想儿子一眼就瞧见了。 身边的裴雨鸳低声道:“母亲,就是这个狐狸精将大哥的魂儿都勾走了。” 裴翰骏是定远侯此番被晋武帝提前召见进去说话,裴夫人带着家里的年轻人们后到,不想一进门儿子就锁定了一个姑娘。 可这个姑娘并不是侯爷喜欢的未来裴家长媳的对象! 楚北柠这下子避不开了,就这么躲着走倒是显见的楚家人行事小气了。 她换了一张笑脸,牵着楚昭月的手走到了裴朝和裴夫人的面前,先是同裴夫人躬身福了福笑道:“裴夫人福安!早听闻夫人从江南回来,晚辈一直没有拜见,伯母请见谅。” “果然江南的水色好,竟是衬得伯母貌美如花,这般年轻,晚辈还以为是哪家的贵族小姐来着,倒是不敢认了。” 娘哎!一边的裴家老四裴恒看的是目瞪口呆,这女人的嘴开过光的吧?怎么这么会夸人呢? 裴夫人也是一愣,本来她因为楚北柠和儿子的事情,对这个女人就来气,准备大庭广众之下损她几句,让她楚家人落了脸。 不想自己损人的话还未开头,就被对方的几句话说的心花怒放忙上前一步笑握着楚北柠的手:“罢了,你爹活着的时候与我们裴家也交好,和我们家侯爷共事了许久。” “咱们两家也算是亲近,瞧瞧有些日子没见出落的竟是这般貌美!当真是个妙人!” “我也没送过你什么东西,这镯子你戴着玩儿,以后常来府上坐坐!” 裴夫人一激动将自己手腕上的名贵玉镯顺到了楚北柠的手腕上,喜笑颜开。 “柠儿多谢伯母!伯母,时候不早了,您且进去吧,我和五妹妹再等几个闺中好友!” “行,以后常来坐坐啊!”裴夫人笑着带着裴雨鸳朝着里面走了过去。 裴朝沉沉扫了一眼楚北柠,暗自磨了磨后槽牙,奸佞小人! 裴雨鸳也气急却没有办法,自家娘也太不靠谱了,被爹宠傻了吧? 非但没有给楚北柠落了个下马威,反倒失了一只水头很好的镯子。 楚北柠笑着提着裙角冲裴朝的方向微微躬身点了点头,算是见礼了,心情却大好。 镯子水头不错,关键也没有毒,毕竟还带着裴夫人温热的体温。 她随即唇角却泛起了苦笑,老天真的不公平,裴翰骏这老王八蛋一肚子坏水儿,偏生娶的妻子是陇西贵族集团陈氏家族的嫡长女,这裴夫人就是个被家族宠坏了的傻白甜。 当年也是陇西第一美人,长得精致漂亮,裴家几个儿子的优秀基因全部都是裴夫人的功劳,这个女人就是个混在内宅里吃吃喝喝的,白瞎了这么单纯好看的人,做了裴翰骏那老贼的妻子。 哎!命啊! 人家是贤内助,她老爹却是被苏三娘那个夺命情人给坑惨了。 ------------ 第330章 掠食者 “长姐,长姐,”楚昭月已经完全看懵了,低声道:“我听姨娘说,裴家和咱们楚家是血仇,虽是女子也要记得给爹报仇!” “是裴家害死咱们的爹,长姐你为何……” 楚北柠握了握楚昭月的手淡淡笑道:“顶级掠食者往往是以很低的姿态出现,明白?小傻瓜!” 楚昭月是真的不明白。 姐妹两个刚走进了门庭处又遇到了老熟人,顾家的几位女眷,甚至还有楚家四小姐楚望月。 楚望月瞧见了楚北柠和楚昭月后顿时笑着迎了过来,身边还跟着一个穿藕荷色裙衫,容色极其清丽的少女。 那少女倒像是很依赖楚望月,在她身后跟得紧紧的,几乎是寸步不离。 “四妹妹!” “四姐!” 楚家两姐妹上前同楚望月见礼。 楚望月笑道:“我方才还想你们今儿一定会来的,正想着,你们就来了。” 楚北柠瞧着楚望月的神态从容,已然是一派顾家少夫人的端庄大气,而且今儿顾夫人没有来,让她这个顾家少夫人带着小姑子来应酬,必然是很认可她了。 自己的四妹妹也不差,有勇有谋,为人处世自带着几分大气行仪,不管什么场面也能撑得住。 不过更重要的是,顾伯懿那小子定然在后面支撑着四妹妹。 毕竟四妹妹的身份若是夫君不撑着,生活在这么大的家族早就被欺负惨了。 一个新妇在婆家的地位其实完全取决于夫君的姿态,夫君若是强硬,四妹妹自然跟着水涨船高。 之前便听闻楚望月刚嫁过去,那些顾家的老小可没少给她使绊子。 楚望月敬酒的时候公婆不接,顾伯懿便将酒盏打翻当下便要带着楚望月搬出去另住,将顾相又气病了去。 那些下人们为难楚望月,听闻顾伯懿直接杖毙了一个,打残了几个,多年的老嬷嬷说撵出去就撵出去,还说让奴才们认清自己是奴才,主子才是主子! 这下子消停了,没人敢惹了。 如今瞧着这么大的皇家赏花会,居然让一个少夫人出来理事,那就意味着顾伯懿一定从中想让自己的妻子站在人群的最高处。 加上四妹妹会来事儿,沉稳有度,以后的日子错不了。 楚望月拉着自己小姑子,顾家大小姐顾清秋的手走到了楚北柠的面前:“长姐,这是清秋妹妹,今儿来瞧瞧这赏花会的热闹。” 楚北柠笑看着眼前清秀可人的小姑娘,倒是眉眼的清冷神韵和顾伯懿很是一样,不过比她哥哥顺眼多了。 “清秋妹妹,以后得空儿来我们楚家玩儿,我还有个六妹妹,院子里藏了不少好玩儿的。” “是吗?”顾清秋眼底一亮,顾家规矩多,她早就听闻嫂子家里的女孩儿们活的很是恣意张扬,她羡慕极了。 在她们顾家祖父,父亲,还有哥哥都是学究类型的,哥哥还好,自从娶了嫂子进来笑容也多了,以前便像是谁欠了他钱似的,一副冷冰冰的面孔。 顾清秋忙冲楚北柠笑道:“既如此,清秋便叨扰几许了。” 有了相伴的女伴儿,还是四妹妹这边的人,楚北柠也不觉得丝毫拘束。 顾楚两家的女眷在皇庄的各处园子里逛了一圈,累了就在亭子间里喝喝茶吃吃点心,也是惬意得很。 此番女眷们在后园子里赏花,男子们在前园子里高谈阔论,几个老家伙和皇子们却是陪着太上皇坐在一处品茶对弈。 难得皇家和臣子们君臣和谐,这大概是楚北柠最轻松开心的一次出游了。 不多时便到了正午时分,开宴的时候到了。 所有人都聚集到了皇庄最大的宫殿韶华殿,虽然不如宫里头举行宴会的琼华殿那么阔大,可也是富丽堂皇得很。 这一次的宴会本就是变相的相亲会,没有那么多的规矩,不过大部分入座的时候还是会下意识的遵守一些尊卑等级。 那些小门小户的子弟们可没有那么大的脸面往前面凑,几个皇子陪着太上皇还有晋武帝和郑皇后走进了韶华殿。 果然安王玄清因着上一次的江南盐商灭门案受了牵扯,此番竟是不能陪在晋武帝的身边,只得远远跟在其他皇子身后。 终于这位爷开始不受宠了,反倒是太子和梁王走在晋武帝的左右,距离太上皇的位置也很近,其他的皇子都远远坐着。 裴贵妃低眉顺眼的跟着其他嫔妃一起落座,明眼人一看顿时心头咯噔一下。 裴贵妃甚至还坐在了荣妃的后面,荣妃的面色淡漠端庄,甚至还透着一丝丝的冷冽。 然后便是章王府,裴家,郑国公府,顾家,李家…… 一溜儿坐了下去。 玄鹤抬眸扫了一眼,硬是没看到楚北柠,忙又伸了伸脖子这才看到最末尾处坐着的楚北柠,正拉着自家妹子的手笑得很是开心。 玄鹤眉眼间掠过一抹笑意,视线不动声色的收了回来,突然又想起来忙看向了裴家这边的人,少了裴朝。 他眉头一挑看到了一个高大的人影,擎着酒杯竟是和那些小门小户的子弟们凑到一起喝酒去了。 四周的人也是微微一愣,虽然这个宴会就是怎么开心怎么来。 可是作为顶级世家裴家的长公子主动和那些平日里端不上台面的青年们喝酒厮混,简直是太令人惊诧了,随后便是低低的议论声传来。 “裴将军当真是平易近人啊!” “是啊,是啊,一点子架子也没有!” “着实是个好相与的人!” 永宁侯裴翰骏满意的点了点头,儿子这么做就对了,这才能笼络住人心,这小子看来最近还没有完全昏了头,等等! 他眸色瞬间一变,却看到裴朝和那些下层子弟们敬酒后并没有回到裴家这边的位置来,反而是顺势落座在最后面,倒像是躲着什么。 这成什么话儿? 今儿就是想要借着太上皇的这个风头,给他把亲事定下来,你躲到最后面算什么事儿。 他的视线无奈的掠过自己的儿子,突然扫到了一个身影,竟是发现儿子对面坐着的女眷不就是楚北柠吗? 咔嚓!裴翰骏的手指微微一缩,手中的薄胎玉盏都被他捏碎了去。 “侯爷?”裴夫人一愣,不知道自家夫君这是怎么了? “咳咳咳,无妨,你派人去把那小子喊过来!成什么体统?”裴翰骏脸色阴沉的厉害。 裴夫人也瞧见了儿子,可是这么大的场合总得给儿子留点面子吧,忙低声道:“侯爷,儿子也大了,有时候不要逼迫太过,物极必反!” “哼!”裴侯爷气的脸色发白,他也晓得儿子是头倔驴,既然要坐在那里,断然也不可能回头,当众将他拉回来倒是下了他的脸。 儿子如今可是柱国大将军,下了儿子的脸,他这张老脸也不好看。 可是这个臭小子到底想干什么? 楚北柠和五妹妹品尝着端上来的新鲜点心,刚吃的不亦乐乎,不想对面射过来一道锐利的视线,冷嗖嗖的。 她忙抬起头看了过去,登时傻眼了。 裴朝怎么也坐在这边了? ------------ 第331章 独角戏 楚北柠抬眸看向了正对面坐着的裴朝,大大咧咧坐在那里,擎着酒杯,几杯酒下肚将他白皙俊朗的脸颊染了一层艳色,只是那眼神不善。 楚北柠摸了摸自己的后脖颈,别过了视线,怎么感觉凉飕飕的。 按理说她今儿就是来陪跑的,她都坐在最后面了,也不打扰他裴朝什么事儿,这王八蛋好像还来劲儿了。 楚北柠低下头也不理会,和身边的楚昭月继续吃酒品鉴皇家御厨做的菜品和糕点,当然也不会放过身边那些青年才俊。 “太学院的那位公子不错!” “翰林院的那个也好,瞧着就是个忠厚老实的,要不让你四姐夫给你说说去!” “你四姐夫的那张嘴,死人都能给你说活过来。” “好的,长姐,行的,长姐,一切都听长姐的!”楚昭月端详着手里的点心,随意应付道。 楚北柠不禁一阵阵抚额,这小丫头真的是对自己感情线太不上心了。 酒过三巡,宴会上的气氛越发的热闹了起来,即便是太上皇都多喝了一杯淡酒,陪着晋武帝谈笑风生。 果然是给皇子们选妃的宴会,不像朝堂上那般的钩心斗角心累,老年人都爱做媒,也喜欢瞧着这么多年轻人在他老人家跟前玩儿闹。 不一会儿便是各家贵族子弟表演才艺的时候了,这样的宴会也无所谓先来后到,谁想表演谁表演,男女混合表演也成。 楚北柠之前在百花会上借了老李老杜的风头,算是狠狠秀了一波,这个场合下她就不参合了。 在百花会上那些年轻的贵女们因为想挑衅楚北柠,被楚北柠狠狠吊打了一顿,此番没有一个人敢提议让楚北柠再来个什么才艺。 楚家大小姐不按常理出牌,一出牌就是决杀,今天的日子对于她们很重要,都想将自己嫁出去,嫁给如意郎君,可不想变成楚北柠一个人的秀场。 楚北柠这宴会参加的简直不要太舒心,她和五妹妹只负责吃吃喝喝,偶尔会和身边地位比较低的青年子弟们聊聊人生。 只是安安静静看那些贵女们表演,果然没有楚北柠这个中二女子的参合,整个宴会的气氛正常极了。 裴雨鸳当之无愧的才貌双全,一曲丽人歌简直绝了,琴技不错,即便是楚北柠也不得不暗自赞叹。 裴雨鸳的表现让裴侯爷和裴夫人分外的脸上有光,太上皇也不禁赞许有加,裴翰骏一张老脸登时舒展开来。 章王妃裴未央也不下场参合,毕竟是已婚妇女,靠边儿。 故而那些小姑娘们更是积极了几分,抚琴,吟诗,作画,跳舞…… 楚北柠感觉像是在看春节联欢晚会一样热闹,尤其是顾家嫡女顾清秋上场后,一支踏花枝的舞蹈,老天爷!就像是九天仙子下凡一样,美不胜收。 楚北柠不禁鼓掌叫好!四周的人纷纷附和,倒是让顾清秋的一张脸红透了的,她躬身冲四周的宾客福了福。 随后视线似有若无的扫了一眼座位末端坐着的裴朝,却发现裴朝的视线根本不在她这边,眼神微微有些暗淡。 她其实是见过裴朝的,那一日入城式,裴朝鲜衣怒马,狂傲至极。 她彼时便坐在二层的茶楼窗口瞧着,她不是个善于言辞的女子,更不会表达自己内心的某些感情,只是那么默默观望。 瞧着他一袭战甲骑马归来,瞧着楚家大小姐在他脑袋上丢橘子皮,她也抿唇笑了,也听说他喜欢上了楚家大小姐的奇闻,甚至搅合了楚家大小姐的比武招亲。 她始终关注着他的点点滴滴,却始终到不了属于他的世界和舞台。 一曲落幕,终归还是自己的独角戏罢了。 顾清秋缓缓回到了自己的座位,却不想早已经抓住了裴家上下的视线。 “老爷!怎样?”裴夫人激动地死死抓着裴翰骏的胳膊,“这个丫头若是做了我们裴家的长媳如何?” 裴翰骏点了点头,眼底的满意跃然而出。 “不错的一个孩子,顾家家风正,子弟都教育的不错,顾家还是文臣翘楚,如此咱们家老大以后便也能得了岳丈那边的助力!” “只是今儿顾家主事的是那个楚四小姐,不知道会不会阻拦这桩亲事?”裴夫人担忧道。 裴翰骏冷冷笑道:“老夫直接去和顾相说,到时候请旨便是!” “圣旨一下,不嫁也得嫁了!” 裴夫人又看了自家长子一眼,心头微微有些惴惴,这小子可千万别出什么乱子。 她想了想又道:“那万一太子,静王,梁王他们也瞧上顾家的女子呢?” 裴翰骏扫了一眼自己的妻子道:“那可是顾相最宝贝的女儿,他哪里舍得送进王府里,亦或是送进宫里头,还是送到咱们裴家安全。” 裴家的几小只也有些激动,早听闻娘的意思想聘顾家嫡女做他们的大嫂,此番更是关注顾清秋多一些。 裴家二爷裴荀淡淡道:“瞧着那女子的腰子太瘦,怕是不好生养男娃。” 五爷裴峥笑骂道:“二哥,你可少看几眼吧!小心大哥挖了你的眼睛。” “四哥,你说咱大哥和这位顾姑娘能不能成?”裴峥忙转过脸看向了老四裴恒,却发现裴恒整个人像是入定了似的。 一向吊儿郎当的脸瞬间郑重了起来,视线随着顾清秋移动到了顾家那边的位置。 “四哥!四哥!”裴峥忙轻轻拽了拽裴恒的衣角。 裴家四爷之所以在裴家能处处出头,挑祸惹事儿,裴家上下也纵着,便是因为他和裴朝是一母同胞,都是裴夫人所生。 故而他是裴家的嫡次子,只不过年岁上排老四,他生性风流,遗传了其父的几分阴毒狠辣,养成了放浪不羁的性子,很少在他的脸上能出现这样郑重其事的表情。 倒是将裴五爷给吓住了,忙扯四哥的袖子,好端端的宴会发什么呆啊。 “看什么呢?四哥?”裴峥忙顺着裴恒的视线看了过去,心头一顿,笑道:“四哥,咱家未来的长嫂不赖吧?” 裴恒微微一怔道:“很好!就是大哥不喜欢人家,顶什么用!” “这倒也是哦!”裴峥不作他想。 “喝酒!”裴恒端起酒盏仰起头猛灌下一口。 ------------ 第332章 走调儿 楚北柠实在是受不了裴朝三百块六十度无死角的冷冽视线,决定不做回避狠狠瞪了回去。 来啊!一起造作啊! 一起娇柔啊!北鼻! 楚北柠死死盯着裴朝,你盯着老娘,老娘也盯着你,谁也不吃亏! 盯得有些眼眸酸涩,楚北柠狠狠眨了眨眼睛,两只手使劲儿撑开了眼帘,继续盯! 到底论脸皮这玩意儿,裴朝显然不是楚北柠的对手。 他冷笑了一声,低下头心虚的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刚要送到唇边饮下,突然一个稍微带着几分锐利的女子声音刺破了宴会上的热闹喜庆。 只见户部侍郎之女冯雪珂抱着一张古琴站了出来,冲晋武帝盈盈一拜道:“启禀圣上,臣女近日刚学会了一首应和边关塞外之气韵的曲子,今儿在皇上面前露丑了。” 晋武帝一愣,倒是被她说的话吸引了。 毕竟方才这些女子们表演的都是柔媚艳丽的靡靡之音,如今能听到不同的曲调,自然是乐意得很。 晋武帝大笑道:“好一个边关塞外,朕好好欣赏欣赏!” “皇上,”冯雪珂扫了一眼坐在最末尾的裴朝,脸上掠过一抹红晕,冲晋武帝笑道:“皇上,这曲子描述的是塞外边关将士们雄壮激昂的杀敌场景,需要有人站出来舞剑,更是相得益彰。” “臣女恳请柱国大将军和臣女一起演绎此曲!” 冯雪珂的话音刚落,所有人都惊呆了去。 楚北柠也顾不上扒拉眼皮瞪裴朝了,她此番看向裴朝的视线中多了几分同情,用唇语笑道:“裴朝,你的烂桃花来了!哈哈哈哈哈……” 裴朝眸色瞬间沉了下来,脸色阴冷得厉害。 即便是皇帝也有些踯躅,要知道裴朝的赤焰剑是在战场上杀敌用的,可不是为了演绎什么破曲子的,多多少少带着几分羞辱人的意思。 “蠢货!”裴雨鸳决定这一次宴会后再不与冯雪珂往来,这个女人怕不是脑子有病吧? 她的大哥什么样的人物,岂能和寻常歌舞伎一样当庭广众之下表演剑术,还是给她一个小小官宦人家的女子伴舞,她还真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了! 裴翰骏脸色阴了下来,一边的裴夫人也恼了,忙要起身不想自己的儿子裴朝却缓缓站了起来,随意从身边的花树上折下一枝花枝。 皇庄的这一处韶华殿设计的就很精妙,大殿外面是绿树成荫,花团锦簇,大殿里面也栽进了花树,正好就在座位的末尾,抬手便得。 裴朝缓缓朝着冯雪珂走了过去,玄金色锦袍的袍角随着他沉稳有力的步伐轻轻鼓荡出了危险的弧度。 人本来就生的俊美,沾染了酒气,平添了几分风流倜傥,越发如亘古而来的神明,给人强大的压迫感。 冯雪珂看着他随意拿着花枝朝自己缓缓走来,还以为他这是要将花枝送给她,脸都羞红了去。 她只觉得嗓子眼儿发干,动了动唇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不想裴朝并没有赠予她花枝,倒是冲晋武帝躬身行礼道:“皇上,今儿是宫宴热闹的日子,臣不能带着凶器利刃在这里耍,这成什么了。” 晋武帝赞许的点了点头,是个懂规矩的。 裴朝随即笑道:“不过既然冯小姐提了出来,也不能扫了大家的兴头,今日便以花枝代剑陪冯小姐耍耍,给大家添个乐子罢了!” 冯雪珂虽然有些黯然他没有将花枝赠予她,不过答应在这里陪着她,她顿时心花怒放,忙冲裴朝羞涩的福了福浅浅笑道:“裴将军,请!” 裴朝笑着点了点头,只是那笑意却到不了底。 冯雪珂紧张的坐在了正中古琴边,随即拨了一个音,陡然调子拔高,像是利剑出鞘的声音。 与此同时裴朝手中的花枝剑瞬间刺了出去,这一刺却是刺向了冯雪珂的侧前方,强悍的内力登时将冯雪珂吓傻了去。 之前在脑海中记着的琴谱瞬间支离破碎,抚出来的琴音差了调子,难听刺耳。 她心头慌了起来,这要是抚琴抚不好,怕是会变成这一次宴会上的笑柄,名声受损哪里还能嫁得出去?更别说嫁入裴家! 她心头越慌,手中的调子越乱,毕竟刚学的也不是很熟悉。 可裴朝手中的剑锋却是一阵紧似一阵,次次擦着冯雪珂的身子而过,瞧着便是裴朝极力配合她演绎琴谱,只有冯雪珂知道那强大的内力有多强悍,她整个人几乎是摇摇欲坠。 “裴公子!裴将军!求你……”冯雪珂的声音中已经带着哭腔。 求你能不能配合我一下,这分明就是要我出丑啊! 蹭的一声,琴弦断了,冯雪珂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什么边关塞外的意蕴,全部都毁在了这一刹那间。 裴朝缓缓收回了手中的花枝,淡淡笑道:“看来冯小姐还没有领略什么叫真正的边疆杀伐之气!” 晋武帝眉眼冷了下来,户部侍郎冯大人忙走了出来跪下磕头。 “皇上!小女无知,冲撞了皇上,还请皇上恕罪!” “还请……还请裴将军恕罪!” 冯大人额头满是冷汗,之前只晓得女儿练了一首新曲子,准备在宴会上演奏,不想竟是胆大妄为到此种地步,邀请裴朝给她舞剑,她哪儿来的脸面?实在是被宠坏了的。 如今在皇上面前断弦,大不敬,这算什么事儿? 那几乎不要琴音,那就是噪音! 太上皇不想打乱宴会的初衷,缓缓笑了出来:“都是些孩子,冯大人多虑了,许是冯小姐累了,回去歇着吧。” “是!”冯大人忙命冯家女眷将自己女儿扶着走了出去。 冯雪珂死死盯着淡定从容的裴朝,眼底掠过一抹悲愤和绝望,为何,即便是不喜欢她,也不能让她如此出丑?这不是要她的命吗? 冯雪珂被带了出去,宴会上的气氛到底多了几丝尴尬。 裴朝却躬身冲晋武帝行礼道:“皇上,既然这么多人想瞧着臣舞剑,臣也不能让大家败兴而归,只是我一人独舞实在是难看,不若请楚家大小姐也将楚家拿手的剑法演绎一二。” 四周顿时传来一片叫好声。 大晋流传着三大剑术,梁王的霜华清月,裴家的赤焰灼心,第三派便是楚家的重光浮影。 此番裴朝这么提出来,楚北柠登时傻眼了,老娘都坐的这么靠后了啊喂!你们搞什么? 况且她爹将重光浮影剑法只传授给了三妹妹楚墨月,她会个屁啊! 这不是逼着她丢脸吗? 这一次可不是背古诗,这是要命啊! ------------ 第333章 入门功法 如今在帝都的贵族圈子里已经达成了一个共识,但凡有楚北柠的地方就有故事。 之前关于裴朝和楚家大小姐的那点子风流韵事,早已经被街头小巷间的风言风语传遍了。 如今在这样重要的一个场合下,裴朝主动挑衅,这其中的意味颇有些耐人寻味了。 果然裴朝话音刚落,正位上坐着的那些权贵个个脸上表情复杂,尤其是梁王玄鹤,手指头紧紧捏着玉盏,已经有细碎的裂纹在那玉盏上蔓延开来。 若不是他皇族的身份,还有晋武帝的压制,此番早已经跳下场将裴朝这个刺儿头大卸八块了吧? 他暗自磨了磨牙,小畜生!上一回怎么就没把裴朝这厮给打死了呢! 裴家人的脸色也没好到哪儿去,裴翰骏眉眼间染了一层霜色,刚要发作,却被妻子紧紧拽住了胳膊。 “侯爷!儿子大了……他……” 裴翰骏闭了闭眼,是啊,儿子大了不由爹了,他担心自己有朝一日能被这个逆子活生生气死。 他对裴朝那是倾注了自己所有的心血培养的,从小锦衣玉食的养着,五岁开始就寻遍大江南北的名士给他启蒙,武功他亲自手把手的教,后来这小子学得快他的能耐已经教不了了,就找了江湖中数一数二的顶尖高手来教。 兵法谋略,琴棋书画,哪一样不是教给他最好的。 家里面吃的穿的用的,各种的都先紧着他。 等他长大后,他亲自带着他去边关战场上历练,十三岁就让他去乌孙独当一面。 终于他的儿子成了大晋朝赫赫威名的柱国大将军,偏偏没想到会栽在一个女人的手里? 他就纳闷儿啊!女人就这么重要?亲事不都是爹娘老子做主,到底是纵惯了他! 裴翰骏气的一阵阵气血翻滚,差点儿一口血喷出来,身边的裴夫人晓得老爷子气狠了,帮他顺着气低声道:“侯爷,别生气,气坏了身子可怎么好?” 裴翰骏的眸色阴沉了下来,楚家这个女人不能留,一定得杀了,以绝后患。 否则自己儿子始终被她迷惑,挣脱不出来,死了好,死了就清净了! 楚北柠不可思议的看着裴朝,心头将裴朝的祖宗十八代挨个儿问候了一遍,还是硬着头皮站了起来。 晋武帝在,她就不能太不当回事儿。 况且裴朝挑衅,她若是不出来,岂不是损了楚家人的脸面,显得楚家人是怕事儿的缩头乌龟? 她缓缓起身扫视了一眼四周的宾客,唇角微翘,露出了一个明艳至极的招牌式微笑。 四周的人顿时吸了口气,今儿这个女人藏得深,穿的又素,不想这素色与她那艳丽的容色搭配起来,竟是有一种无法言说的美感。 不得不说,若论这大晋第一美人还得看楚家大小姐,人家都不用表演才艺,单单在那里站着就是一道靓丽的风景。 “长姐,”楚昭月的小胖手一把拽住了长姐的裙摆,她有些害怕。 但凡是宴会,长姐必然会被挑事儿,一挑事儿就是大事儿。 她还以为今天就能这么吃吃喝喝挨过去呢,自己还是想简单了。 她们不去招惹别人,别人倒是要来招惹她们的。 “不要怕,”楚北柠拍了拍楚昭月的肩头,大步朝前走去,随即跪在了晋武帝面前行礼。 “臣女给皇上,太上皇,请安!” “不必多礼,起来吧,”晋武帝淡淡笑道,可是脑仁儿疼。 楚贲这个家伙虽然死了,可是怎么留了这么个不省心的女儿,简直就是个祸害! 一桩桩,一件件,多少事儿都是她挑起来的。 杀还不能杀,留着总觉得是个害。 因着她一个人,自己的几个儿子,裴家的儿子们简直成了乱麻,一个不好怕是会出事儿。 果真红颜祸水这四个字儿是至理名言! 楚北柠起身看向了身边站着的裴朝高声笑道:“难得长公子提出来这么个讨喜的法子,今儿既然长公子说要见识见识我们楚家的重光浮影,那小女子就当众献丑了。” 四周顿时掀起了一片叫好声! 楚贲老将军的成名剑法重光浮影啊! 一般人都看不到的,而且楚贲老将军病逝,重光浮影已经很久没有重现了。 裴朝死死盯着面前的女子,他今儿也没什么意思,也不是故意想让她出丑,可就是见不得他被人逼婚,她却置身事外。 当初是她先丢的橘子皮,是她先撩拨了他,那就要付出代价!陪着他一起难受才行! 楚北柠环顾四周淡淡笑道:“其实楚家的重光浮影剑术,每个人都能练习,不过得先练一套基本动作。” “今儿我就将重光浮影的基本入门动作练一次,大家权当是个玩笑。” 天啊!这不是要当众传授楚家剑法? 这个女人怕是脑子不清楚了吧? 一般人展示自己的剑术,都不会讲解动作的吧?那岂不是将自家的独门剑法泄露了出去? 大部分直接玩儿几个剑花,稍稍表演一下,截取中间那一段儿给众人瞧个新鲜便是了。 结果楚家大小姐直接将入门招数展示了出来,这不是个憨憨是什么? 裴朝也是眉头蹙了起来,冷冷盯着她,这个女人不傻,可有时候又挺傻。 楚北柠这个话刚说出来,这下子连正位上的晋武帝等人也来了兴趣。 就好比全国高考状元,如果只是站在记者们面前告诉大家高考的秘诀嘛,就是多看书多做题吧啦吧啦之类的,没有实质内容的话。 但是突然有一天高考状元说我之所以考这么多,是因为我每天具体做了什么,来,你们听好了,第一步…… 这个吸引力就上来了,此番韶华殿里不管男女老幼全部屏住了呼吸定定看着楚北柠。 即便是太上皇也坐直了身子,毕竟虎贲的重光浮影剑法名声太大,威猛四方的那种。 楚北柠活动了一下手腕和脚腕,原地跳了跳,高声笑道:“我楚家重光浮影剑术有一套入门功法,只有将这一套入门功法练熟了,才能正式开始学习重光浮影的剑术。” “也就是说重光浮影是皮毛,真正的精髓便是在这一套基本功上,我下面将具体的分解动作给大家做一遍。” 哗啦哗啦,几个年轻武将翻找纸张的声音传来,拍是要动笔做笔迹了。 楚北柠扬声道:“我楚家重光浮影这一套基本功还有个专门的功法名称,叫做第三套广播体操舞动青春!” ------------ 第334章 到底在藏什么 “舞动青春?” “这个名字好啊!” “果然是楚家的独门剑法?” “不错,不粗,楚家大小姐当真是格局高,入门功法都告诉了咱们?” “确定是格局高,不是傻?” “嘘!别出声,让她演!” “之前还以为楚家大小姐清醒了过来,原来是更傻了,嘿嘿……” 裴朝眉头狠狠拧了起来,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可是他又说不上来。 楚北柠咳嗽了一声,摆出了一个起手招式道:“对了,这期间还有些口诀,为了方便各位看清楚,我也念出来。” “一二三四,二二三四。” “三二三四,四二三四!” 诺大的韶华殿里,只传来楚北柠清丽有节奏的喊声。 伴随着喊声,楚北柠将广播体操从第一节开始,一直做到了最后一节。 还有些人甚至起身跟着楚北柠有模有样的一起做。 这个入门功法还挺有意思的,别说做了这么一套下来,竟是觉得浑身都舒畅了不少。 更是没有人怀疑楚北柠所说的话儿。 裴朝的脸色沉下去了几分,总觉得这女人古怪之极,这哪里是剑法。 他眸色一闪突然手中从花树上折下来的花枝朝着楚北柠刺了过来,当然还是收着力道的,万一真将这个草包给刺伤了,他多多少少还有点子心疼。 “在下领教一下姑娘的重光浮影!” 次奥!楚北柠没想到裴朝竟是直接动手了。 她本来还想糊弄过去就算了,可裴朝不想被糊弄,非要她将剑法展示出来,这他娘哪儿会啊! 他们楚家的传承都传给了三妹妹,况且她也不是爹亲生的,楚家的剑法不外传的。 可她穿越前最拿手的是登山,还有就是跑酷和跆拳道。 用跆拳道和裴朝这样的高手过招,贴身肉搏,估计她能被揍成肉圆子。 跑!楚北柠不知道为何每次面对裴朝的时候,只有一个字儿,跑! 楚北柠猛地向后弯腰避开,随即窜上了一边的花树。 想溜?裴朝眸色一闪,追了过去。 四周的宾客一片哗然,这怎么还……还打起来了? 一个是楚家的嫡长女,一个是裴家的长公子,两个人不光长得好看,打架也是很好看的,比刚才那些写诗抚琴的节目好看太多了。 楚北柠简直是将跑酷的动作发挥到了极致,韶华殿里的大理石雕花柱子,栽在大殿里面的花树,顶端垂下来的流苏帐幔,高脚的灯台…… 裴朝手中的花枝招式变幻,完整的赤焰灼心剑法演绎了出来,精彩! 可楚家嫡长女怎么窜得和猴儿似的,你倒是拿出来你楚家的重光浮影啊。 人家裴家长公子就攥了一根树枝,也不是真的能戳伤你,过几招有那么难吗? 楚北柠要疯了,以为她想当猴儿窜吗?关键后面那条狗不停地追啊! 她又不会剑法,这怎么打? 登时韶华殿里陷入了诡异的热闹,裴朝也是眉头微蹙,这个死女人用的是什么招数,竟是跑的比兔子还快,她难道就会跑这一招吗? 此番一道白影掠过殿中花树,各色花瓣缤纷落下,硬生生将这违和感衬托出了浓浓的美感来。 身后的一道挺拔黑影,紧紧缠住,丝毫不给她留有空档。 玄鹤微微垂眸,突然手中的玉盏碎了,酒浆洒得到处都是,他捏了几颗坚果朝着裴朝的方向接连弹了过去。 裴朝追着楚北柠的动作终于凝滞几分,差一点儿就被飞过来的坚果刺瞎了眼睛,他这动作一缓。 在已经被狗追的快要吐血的楚北柠猛地一个转身,稳稳落在了地上,抬起手朝着裴朝行了个万福。 “裴将军,今日就比到这里吧!裴将军轻功果然了得,实在是令小女子佩服!” 裴朝这下子不好再出手了,毕竟再要出手就不算个男人了。 可是这个女人比了什么?什么都没比?尽撒欢儿跑了,追起来还挺费劲。 他一张脸阴沉沉的,吸了口气冲楚北柠抱拳道:“承让了!” 楚北柠嘿嘿笑了笑,忍着浑身的酸疼,这才缓缓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长姐!你没事儿吧!有没有受伤?”楚昭月忙将一杯茶推到了楚北柠的面前。 楚北柠吸了口气摆了摆手:“没事儿,就是太费腿!” 终于这一场热闹落下了帷幕,裴朝也回到了裴家那边的座位上。 接下来的环节是这一次相亲会的核心内容,故而也没有人太多纠结楚家嫡长女刚才那些怪异的举动。 只有裴翰骏冷冷看着楚北柠的方向,心头却掀起了巨浪。 他和楚贲共事也有好些年了,楚贲那厮但凡是能显摆之处绝对不会藏着掖着,他练成的重光浮影剑法不可能不传承下去。 那厮太喜欢在别人面前显摆他高超的剑法了,曾经和柔然敌将对上后,明明几招就可以将对方制服,硬生生将他的重光浮影剑法在敌阵面前走了九九八十一招数,全部演练完后才将敌将斩与马下。 那一出子显摆,差点儿没将对方给活生生气死。 既然要传承,虽然那家伙没有儿子,可女儿也得传下去,不然他心爱的剑法真的不能重现于世。 可刚才楚北柠和自己儿子的对峙中,一招重光浮影的剑招都没有。 只有两种可能,一种就是楚北柠太精明了,不想让这么多人看到楚家的剑法,可这绝对说不通。 毕竟高手舞剑,剑法奇妙变幻,一般人想学也学不了,就是个好看,热闹。 所以没必要藏着掖着,剑法而已。 可楚北柠一招也没用,只能说明什么?说明楚贲压根就没有将自己的剑法传给嫡长女。 楚家的剑法传男不传女,传嫡不传庶,传内不传外。 楚北柠居然不会重光浮影? 裴翰骏猛地脸色变了,差点儿就站了起来,他眉眼间渗出几分冷冽,那说明楚北柠可能就不是楚贲的孩子。 那她是谁的孩子呢? 呵!不管是谁的孩子,楚贲这个蠢货藏了她那么长时间,对外人一个劲儿夸他的几个宝贝女儿,却是一个字儿也不愿意多提及楚北柠,倒是想要将这个女儿藏起来尽可能不要被外人知晓似的。 他藏什么呢?他女儿脸上的毒印又是怎么回事儿? 说不定还是楚贲自己给女儿下的毒印,想要掩盖女儿原本惊为天人的容貌?到底在藏什么? 可楚北柠在楚家的地位却又是嫡长女的待遇,楚家上下丝毫没有不尊敬。 对了,尊敬! 楚贲和他大女儿的关系,不像是父女,更像是君臣? 楚贲怕他的女儿,不是父亲对女儿的那种宠溺,而是一种敬畏?这厮……有些意思。 裴翰骏缓缓向后靠在了椅背上,这件事要查清楚些,说不定会有大大的惊喜呢! ------------ 第335章 赐花 太上皇岁数大了,经不起这么长时间的折腾,晋武帝看出来太上皇的疲惫,冲一边的内侍摆了摆手。 李公公顿时了然晋武帝的意思,忙上前一步笑道:“皇上有令,赐花!” 韶华殿的宾客们顿时激动了起来。 到了赐花的环节了,他们还是从前朝的那些诗词文献中得知。 先帝的时候举办过一次赏花会,太上皇那会儿还是个小小的皇子,就是在那一次赏花会上找到了他的王妃。 赏花会上的规矩就是给贵族青年男子送一朵百合花,若是这些男子有了心仪的对象,便会将花儿送到自己心仪的姑娘面前。 如果女家这边也满意对方,便会派人去传话表达自己的意思,双方就可以做媒结一桩好姻缘。 位高权重的贵族子弟甚至还能得到皇帝的赐婚,这可是天大的荣幸。 当然赐婚的机会也不多,只有那些功勋卓著的家族才能有此殊荣。 穿着鹅黄纱衣宫装的宫女们端着盘子翩翩而入,登时满屋子的花香四溢,端得是旖旎风光尽在此处。 贵族青年们手中捏着花儿,故作矜持的,眼底含笑的,偷偷打量心爱姑娘的,淡然漠视的,毕竟这花儿送不送都自由。 不想送,不想结亲的,就可以自己留着花儿把玩,以后做成干花夹在书卷中当做这一次赏花会上愉快的纪念也成。 女眷们却是满脸的激动之色,不晓得会被哪家郎君看上,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看上的那个。 楚北柠觉得这真的像是拆盲盒一样,她也跟着有些激动了。 她看向身边的五妹妹楚昭月,不禁担心了起来,啥才艺也没有表演过,和四周的青年才俊交谈的也少,不知道能不能得到一朵儿花儿,估计玄乎。 她忙低声道:“昭月,你不要担心,你那么可爱,肯定会有人送花儿。” “你不送,长姐揍得他们也过来送一朵给你!” 楚昭月登时笑了出来,忙道:“长姐,没事的,本来就是来吃点心的,若是有人送最好,若是无人送,这一次出来长了见识,吃了这么多好吃的,哪里不好呢?” “我还小着呢,暂且不着急亲事,等我以后赚了大钱,我就别处找找看,没准儿还真的有年轻未成亲的厨子呢!” 楚北柠有些愣怔,这丫头和厨子杠上了。 不一会儿百合花都已经发了下去,虽然四周宾客笑意盈盈,可难免气氛略有些紧张。 来之前便说的是赏花玩闹而已,其实都明白意味着什么。 既然要送花分仪,自然是先从清贵青年开始,最尊贵的莫过于太子了。 太上皇笑看着自己的皇长孙,满眼的慈爱。 他最喜欢的便是皇长孙玄宸,此番自然希望他能将手中的花赠与一个和他身份和地位相称的女子。 “太子殿下请!” 李公公笑看着太子玄宸,玄宸脸上的神情微微有些为难,心头却是纠结万分。 四周的人默默等着,只有静王和郑皇后知道玄宸在想什么,登时紧张了起来。 太子殿下为人温和,寡言慎行,做什么事都很有分寸,唯独感情上有些耐人寻味,不晓得什么时候看上了楚家那个下堂妇。 若是在往常,这事儿也就罢了,可这些日子楚北柠和玄鹤在百花会上闹成了那个样子,又比武招亲惹了裴家嫡长子。 这个女人现如今已经被晋武帝不喜,若是太子娶了这个货,指不定要闹出什么乱子来。 郑皇后急了,冲自己的儿子不停地使眼色。 玄宸手中捏着的花儿来来回回磋磨着,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玄昭也替太子哥哥捉急,大哥啊,你现在这个样子很危险啊! 他忙笑了出来:“太子哥哥许是挑花了眼吧!” 四周瞬间传来一阵哄笑声,倒是将紧张的气氛缓解了一下。 玄昭起身冲太上皇和晋武帝躬身行礼道:“皇祖父,父皇,送花儿这事儿看的是缘分小意儿,不论谁先谁后,谁先来自个儿站出来送就罢了!您们说是也不是?” “只你会胡咧咧,”郑皇后忙接茬儿点着玄昭笑骂了出来,随后看向了晋武帝道:“送个花儿罢了,什么第一个不第一个,让其他孩子们先送也可。” 晋武帝一阵好笑,自己也经历过年轻的时候,他那个时候挑选王妃也确实费了些神随后笑道:“罢了,你们谁想先送便送就是了。” “父皇!”突然一个站在皇族最边儿上,穿着天青色锦袍的少年缓缓走了出来,登时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竟是晋武帝的九皇子玄政,景王爷。 这下子不管是皇族还是那些世家贵族都有些懵了的。 要知道大晋皇子里面最不引人注目的便是这位九皇子,他和他的母妃在这大晋的皇宫里硬生生将自己活成了影子。 此番如果不是眼前站着这么一个人,晋武帝都想不起来自己还有这么个儿子。 晋武帝看到他的那一瞬间居然还有些恍惚,差点儿没认出来。 毕竟玄政的存在感实在是太低了,除了每年宫宴上被带到他面前给他磕头父子见见面儿之外,平日里很少见的。 他最器重的是安王玄清,玄清小的时候就被他抱在膝盖上逗着玩耍,然后便是皇长子玄宸还有那个皮猴子一样的玄昭。 其他的儿子基本都入不了他的眼,后来老四越来越优秀,这才进入了他的视线。 而这位老九,他怕是都要忘了。 他就是平日里不出色,也不犯错的乖孩子。 可是看到玄政的这一刻,晋武帝还是觉得有些别扭,毕竟他的出生是晋武帝的一桩不大不小的丑闻。 晋武帝果然尴尬的咳嗽了一声道:“你……” 玄政忙跪在了晋武帝的面前行礼道:“父皇,孩儿想送出这第一枝花,去年孩儿出宫建府,如今府里头缺个女主人,想要立正妃帮忙打理王府里的庶务。” 玄昭大笑了出来:“就你那一亩三分地,打理什么打理,不早说,早说七哥给你送几个女人过去。” 玄昭对玄政很是看不上的,尤其他娘还是个刷恭桶的,言语间难免有些轻蔑。 “昭儿闭嘴!成什么体统!”郑皇后一阵阵头疼,儿子们都不听话,这种场合下,太张狂了不好。 玄昭忙闭了嘴。 晋武帝定定看着玄政,这才发现老九都长大了,到了娶妻的年龄了。 可是玄政已经站了出来,他也不好说什么,本来该是太子先选的,不过算了,让太子先考虑考虑也可。 “朕准了!去吧!” 玄政脸上掠过一抹喜色,忙站了起来,手中捏着一支百合花,定定看向了女眷们坐着的宴席。 那些女眷们登时紧张了起来,谁也不想嫁给玄政的。 毕竟在宫里头的地位实在是太低太尴尬,人也唯唯诺诺的,还不如嫁给外面的世家大族子弟。 一时间竟是避邪似的,身子微微向后躲着,有些害怕。 一个人两个人这么做也就罢了,不想几乎是所有的女眷都躲得远远地,这让皇族更加尴尬。 一时间韶华殿里的气氛有些诡异。 玄政倒是丝毫不以为意,手中捏着花儿,朝最后面坐着的那些地位比较低的女眷们走了过去。 所有人都诧异万分,九皇子这是选中了哪家女子? 不过看起来,门第应该不高,毕竟坐在最后面的都身份低微。 ------------ 第336章 老板娘 眼见着九皇子玄政朝着那些身份稍许低微的女眷们走了过去,前面坐着的世家大族的女子们松了口气。 毕竟九皇子在大晋皇族里的身份和地位实在是太尴尬,高不成,低不就,绝对不是她们这些世家贵女们的良配。 如今瞧着玄政祸害那些出身低微的女眷去了,她们一个个具是松了口气。 互相又开始谈笑风生,窃窃私语,还用帕子捂着唇猜测哪家女子能有这个机缘。 要知道那些女子们若是能入了九皇子的眼,也算是不错的。 毕竟嫁给一个普通的官宦子弟,和嫁入皇家做儿媳妇儿,地位根本不在一个层次上。 她们虽然瞧不上九皇子这样儿的,可在那些卑微的女子来看那就是撞了大运了。 所有人都死死盯着玄政,一时间整个韶华殿里居然还有些诡异的安静。 楚北柠忙看向了身边坐着的五妹妹楚昭月,刚要说什么却发现五妹妹的表情完全就是被雷劈懵了的样子。 本来就很大很好看的眼睛,此时更是瞪大了几分,因为太过惊诧嘴巴都微微张开着,不可思议的看向了缓缓走过来的玄政。 “昭月?昭月?”楚北柠推了推完全看呆了的楚昭月。 楚昭月忙别过脸冲楚北柠两只手比划着,几乎是语无伦次。 “怎么了?”楚北柠也有些弄不清楚现在的状况了。 “他……他……”楚昭月点着玄政低声急切道:“长姐,他竟然是……竟然是个王爷?是皇子?” “是啊,一直都是啊,这个你给姐可不敢乱怀疑,”楚北柠忙抓住了楚昭月的手,这丫头怕是反应有点儿大。 眼见着玄政便直挺挺站在了她的面前,那支在玄政手中拿捏了许久的百合花,就那么堪堪送到了楚昭月的面前。 哗啦一声!楚昭月吓傻了去,应激性的向后退开,不想衣袖将面前放着的汤盏带倒后落在了地上。 她不可思议的看向了面前笑意温润的男子,嘴巴张了张像是被陡然抛到了岸上的鱼。 “你……殿……殿下……” 玄政缓缓俯身看向了个头娇小的楚昭月,低声道:“愿意给我做一辈子点心吃吗?” “我不……”楚昭月的话刚要出口,被玄政轻轻伸出手按住了唇。 四周顿时倒抽了一口冷气,这么撩的吗? 这个景王竟然是讨欢姑娘的个中高手,他们一直都没看出来。 楚昭月只觉得那人的手指头有些凉意,就那么轻轻点着她的唇,她不禁打了个哆嗦。 玄政低声道:“楚五小姐,先别急着拒绝,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楚昭月对这个男人竟是有些无法抗拒,下意识的凑了过去。 玄政低声耳语道:“御河边的那家天价酒楼其实是我开的,替我四哥搜集情报。” “崇文街的凤临阁饭庄也是我名下的。” “下个月还准备开一家,请的是淮扬菜系的名厨,你若是想学做菜我给你提供方便。” “但是这些地方终归不能向别人明示就是我的,所以你单独一个人去找那些名厨,怕是没有人乐意见你。” “但……”玄政顿了顿话头,“你若做了他们的老板娘,那就不一样了,你看可行否?” 楚昭月一听能见到名厨,哪里管后面玄政说了些什么,就那么傻乎乎的点了点头。 “好姑娘,你随我来!”玄政的笑容越发灿烂了几分。 他轻轻牵着楚昭月的手刚要走。 “等会儿,”楚北柠算是彻底看傻了眼,不晓得自家五妹妹什么时候与宫里头的九皇子这么熟悉了? 要命的是,难道真的要将妹妹送进皇族里? 她做过皇族的儿媳妇儿,那可是步步惊心,处处夺命的存在,自己这个傻白甜妹子根本就处置不来。 玄政转过身看向了楚北柠低声笑道:“还请大小姐成全,我会对令妹好的,令妹也答应了我。” “不是……我总觉得……” 景王低声笑道:“长姐,你扪心自问,真的要给昭月姑娘找个厨子不成?” 厨子两个字儿狠狠刺进了楚北柠的耳朵里,她觉得还是景王好一些。 可怎么就到了这一步? 她忙拽住楚昭月急声问道:“昭月,婚姻大事,你可想好了,真的就要嫁给此人吗?” 楚昭月此时茫然至极,可脑子里却是那船上玄政杀人的场景,在她日旺糕点铺里吃她亲手做的点心的场景。 他的霸道冷冽,他的清贵从容,眼前又踏过万千姹紫嫣红,独独送了她一枝花。 她一时间心底的那一团混沌被点燃了,在眼面前绽开了璀璨夺目的烟火,灼烧着,兴奋着,又难受着。 她不知道这是什么,是喜欢吗? 楚北柠瞧着楚昭月眼底的迷离和茫然,随即苦笑了出来。 完了,五妹妹也恋爱了,这绝对就是恋爱初期的傻子样儿。 既然五妹妹对玄政也有了那么一勾勾隐秘的心思,她也不必再拦着。 “王爷,”楚北柠郑重的看向了紧紧牵着五妹妹手的玄政,“我这个妹子有点点傻,你不可欺负她,对她好一些。” 玄政脸上的笑容稍稍敛去了几分,多了几分郑重其事。 “长姐放心,我……会对她好!” 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不好意思说出来,其实他从小到大都被这个世界辜负,得不到别人的看中。 即便是四哥重用他,他也不敢在四哥面前有丝毫的造次。 唯独那个晚上,在那艘船上,他救下了一个小姑娘。 小姑娘的眼睛很亮很好看,就那么满心满眼的看着他,和他一遍遍说着谢谢。 玄政那一刻才知道,他原来在有的人眼里,居然是那么的重要啊! 今日的赏花会上,他不知道自己刚才有多恐慌,担心她被别的皇子选上。 因为他根本没有选择的机会,从小到大都没有。 这一次即便是成为其他皇子的眼中钉,即便是大庭广众之下被人嫌弃嘲讽,他也要第一个选,早早将她定了,护在自己的身边,任何人都别想从他手中抢走她,任何人! 玄政说服了楚北柠,随即牵着楚昭月的手跪在了晋武帝和太上皇的面前。 “皇祖父,父皇,政儿请求赐婚与楚家五小姐!” 晋武帝和太上皇都愣了,楚家五小姐才华没有,只会做点心,可以说是粗鄙不堪,玄政怎么就看上了这位? ------------ 第337章 不会吧? 玄政这个从来都像是影子一样的人物,第一次在大晋贵族里掀起来这么大的风浪,竟是因为他和楚家一个庶女的亲事。 饶是太上皇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也完全猜不到这件事的结尾。 可太上皇也对玄政这个孙子不是很看重,尤其是玄政的母妃。 一个在后宫里刷恭桶的女人,不晓得用了什么脏污手段爬上了他儿子的龙床。 这样的女子他是看不上眼的,她生的儿子他也自然无感。 他看了一眼晋武帝缓缓道:“你的儿子,你自己做主便是。” 只要不涉及玄辰的婚事,其他人无所谓。 今儿这一遭他主要是想给太子寻觅一个太子妃,毕竟未来的储君,太子妃人选不合适到底不成的。 晋武帝也瞧着玄政这个儿子烦,可是儿媳妇都已经牵到了他的面前,他也没办法拒绝。 玄政这个孩子到底是个端不上台面,看中了一个楚家的庶女? 反正这个儿子也不堪大任,娶谁都无所谓。 “准了!” 晋武帝不耐烦的应付了一声。 便是这不耐烦的一声,却也让玄政眼底掠过万分的惊喜。 他忙带着楚昭月给晋武帝磕了一个头,随后才松开了楚昭月的手,送她回到了座位上。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父皇已经恩准,这事儿便是成了的。 玄政接下来只需要回去筹备亲事便是,楚北柠这边也开始盘算起了五妹妹的亲事。 一般皇帝赐婚的话,日子应该能很快定下来,也就顶多半年的时间准备。 嫁衣,嫁妆,迎来送往的礼仪…… 楚北柠看向了红着脸被玄政送回来的五妹妹,不禁露出了慈爱的笑容。 虽然这亲事听着很意外,可到底把这个胖丫头嫁出去了。 就是不知道一会儿告诉刘姨娘的时候,会不会将刘姨娘给吓到了。 毕竟五妹妹这一次嫁出去做的可是景王妃,何等的荣耀有面子。 刘姨娘当初都已经将五姑爷的标准放低为一个帝都里的厨子。 现在突然厨子姑爷变成了王爷姑爷,楚北柠不禁暗自好笑,希望刘姨娘能撑得住。 她兴冲冲的盘算着五妹妹的亲事,毕竟是王妃的规格,这礼仪上的事儿还挺绕的。 正位上坐着的那几位爷也都懵了的,没想到第一个赐婚的居然是九弟。 玄鹤抬眸淡淡扫了一眼自己的弟弟,心情多少有些复杂。 一来是高兴,毕竟九弟是自己的左膀右臂,做了楚家的姑爷对他有利,到时候在楚家也算是安插了一个自己人,以后行事也方便。 不得劲儿的是,这小子挺会干啊,竟是让他做了楚家的姑爷! 他这个原本的大姑爷现在反倒啥也不是,进楚家还得偷偷摸摸翻墙头,气闷。 不过比玄鹤更气闷的是一边看傻了眼的玄昭。 这个啥也不是的弟弟居然这么顺利的娶了三瘸子的亲妹妹,以后他是不是还得巴结着玄政那个王八蛋? 今儿三瘸子没来,若是楚三敢来,他就将所有人手中的百合花抢过来,反正疯一次,全部都给了三瘸子,看她还怎么逃? 就在这些人被玄政这个赐婚搅和的心神不宁的时候,突然裴朝站了起来。 “皇上,微臣也求个姻缘吧!” 裴朝这一句话登时一石激起千层浪,整个韶华殿顿时炸开了锅,所有人都傻了眼。 人家太子还没有说什么呢,这些人一个个的站出来这是要做什么? 况且你裴家嫡长子再怎么张狂,也不能越过皇族去啊? 果然太上皇脸色有点点的暗淡。 “成何体统?还不跪下谢罪?”裴侯爷在自己儿子起身的那一瞬间,就是心头微微一颤。 上一次他狠狠责罚了儿子,到底是鞭子抽的轻了,这种场合下你抽什么疯? 楚北柠也吓了一跳,这王八蛋今儿是不是得了狂躁症了,感觉有些躁动啊,少年! 最起码也得等皇子们先选完了再选啊! 可裴家长公子在世家贵女们的圈子里人气实在是太高了,直逼几个皇子,她们此时瞧着裴朝要送花儿了。 一个个恨不得扑过去将裴朝手里的花抢过来。 “裴将军要选了!” “啊啊啊……” “希望是我。” “呵呵,你哪里有那资本配得上裴家长公子,该是我才对!” “你算什么东西?” 有些被宠惯坏了的贵女,已经闹得有些不像话了。 晋武帝咳嗽了一声,一阵阵头疼,可刚才的话儿已经丢了出去。 今儿不分尊卑等级,也不必太子先选,谁先选都一样,反正最后的决定权在他的手里。 顾家嫡女顾清秋的脸色也因为紧张有些发白,楚望月身为她的嫂嫂早就察觉到了她的不自然忙低声道:“妹妹,可是身子不舒服?” “回嫂嫂的话,没有。” 楚望月暗自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该如何和伯懿说,他的妹妹可能喜欢上了裴家长公子。 但是裴家和楚家是世仇,她觉得自己断然不好做主。 罢了,先瞧瞧裴朝是个什么意思? 若是裴朝选了顾清秋,她就和自己的夫君说,让他出面和裴家交涉吧? 晋武帝看着裴朝淡淡笑道:“柱国大将军既然有了人选,赠花便是,不过姻缘大事非同小可,将军想清楚了再选。” 这话就有些别样的压力了,裴家已经是军事世家,裴朝自己就掌控几十万精锐兵马,若是再选个军事世家,你以为朕是和你开玩笑的?定然不允,你也别让朕为难! 裴朝躬身道:“臣多谢皇上!” 他手中捏着花转过身看向了那些满眼期盼的女眷们。 身后传来父亲裴侯爷的警告。 “选顾家女!” 裴侯爷的声音不大,可裴朝绝对听得到,他武功高强,内力雄厚,哪里听不到裴侯爷的提醒。 选顾家嫡女是他最好的选择,也是最稳妥的。 况且顾家的名声不亚于裴家,文武正好相得益彰。 裴恒的脸色微微有些发白,手也不自禁的攥成了拳。 他知道自己这样不好,可就是控制不住,不知道是怎么了? 顾清秋也压不住心头的急切,抬眸看向了裴朝。 裴朝手中拿着百合花的姿势也不像是刚才玄政那么郑重,就像是倒提着一把宝剑,就那么缓缓走来。 顾清秋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儿,是选中了她吗? 裴朝缓缓走到了女眷这边,身姿挺拔,步子不紧不慢,在顾清秋面前停了停脚步。 所有人都屏气敛息,难不成裴家选中了顾家,这也正常。 不想裴朝的步伐也仅仅是在顾清秋面前停了停,随即继续朝后面走去。 这下子,四周一片哗然。 再往后面走,可就是些不入流的普通官宦家的女子了,难道今日大家选妻都集体降低标准的吗? 楚北柠也好奇裴朝会娶谁,直到眼睁睁看着那厮朝着她走来,她一下子浑身紧绷了起来。 次奥!不是吧?不可能吧?不会吧? 莫挨老娘啊!表这样只捡着老娘一个人祸祸啊! 裴朝你还有没有人性啊? ------------ 第338章 共坠地狱 楚北柠眼睁睁看着裴朝缓缓朝着她一步步走来,她下意识向后退开,不想裴朝已经逼迫到她的面前,手中的百合花直接插在了她的发髻上。 裴大将军常年在边关打仗,从小与那些光棍儿兄弟们厮混,估计审美有些问题,也从没有练习过给姑娘头上戴花的法子。 一般的情郎给自己喜欢的姑娘戴花,都是斜斜插在了鬓边,随即挑起姑娘的下巴,四目凝望,眉眼传情,丝丝缕缕,牵牵扯扯,勾勾连连…… 一桩好姻缘便也成了。 哪里想到裴直男直接将百合花当头顶插在了楚北柠的脑袋上,楚北柠一惊一退,那花儿招展着还来回激情摇摆,场面不像是情郎送花儿倒像是少年恶搞。 楚北柠一把扯下来脑袋上的花,三下五除二攥在手中碾碎了去,脸色煞白的盯着裴朝。 楚北柠觉得裴朝真的是病的不轻。 他耳朵聋了不成? 方才晋武帝的那个意思清清楚楚的,军事世家不能和军事世家联姻,一品大员不能仰仗着儿女亲事在朝中结党营私,发起党争! 裴家是军事世家,楚家也是军功世家,你是脑子被驴踹了吗,想起来这么一出。 这不仅仅是让楚家重新被晋武帝记恨在心里,也对他们裴家不利啊。 好得也是英明神武的裴家长公子,做出来这种脑残的事情,也挺出乎楚北柠的预料。 裴朝显然被她的动作激怒了。 她竟是将他的百合花揉碎了去,虽然他也带着几分逗弄她的心思,也不想在这一次赏花会上随随便便定下来自己的终身大事。 他半真半假,借着楚北柠打消了今日爹娘让他娶亲的念头,其实这里面还带着几分破罐子破摔的决绝。 不是说选自己喜欢的人吗? 他选了! 可他的选与不选注定都是无果而终的局。 看着楚北柠将他送给她的花儿揉成了碎片,他的一颗心突然重重疼了一下,也像是被她无情的手璀璨得支离破碎。 裴朝唇角微翘勾起一抹嘲讽,冷冷看着楚北柠低声笑道:“礼尚往来啊!” 他缓缓逼近了楚北柠的面前冷笑道:“当初是你先招惹我的,在我头上丢橘子皮,我怎么就不能在你脑袋上插朵花儿呢?” “你……”楚北柠竟是被驳斥的哑口无言。 “裴朝,你当真会被你爹打死的,别怪我没提醒你!”楚北柠咬着牙。 裴朝淡淡笑道:“你这就开始心疼我了?无妨,我抗揍!” “我心疼你……我去……”楚北柠张了张嘴,怎么觉得这厮当众在调戏她? 被别的人调戏,楚北柠虽然生气或多或少还觉得自己颇有些魅力,但是被这家伙调戏,她总觉得距离死期不远了。 裴朝看着面前咬牙切齿的女人,一字一顿道:“楚北柠,是你先将我拉入地狱的,我得找个同路的!” “你让我陷入了泥沼中,怎么也挣不脱,那你得下来陪我!” 他这话儿说得竟是带着几分怨气冲天,楚北柠的眉头狠狠蹙了起来。 四周的宾客们已经看傻了眼,齐刷刷看着裴朝将花儿插在了楚家大小姐的脑袋上,凑到她面前不知道说些什么,显得很亲密的样子。 所有人傻了。 咔嚓! 玄鹤手中刚换的玉盏登时碎成了沫儿。 一边的内侍小心翼翼,又递了一只过去。 咔嚓! 内侍忙收拾好又递了一只。 咔嚓! 内侍想去死一死! 玄鹤始终眉眼微微垂着,此番浑身浸润着冷意,若裴朝是他手中的玉盏,差不多此番已经捏死三四回了。 裴翰骏的脸色阴沉到了极点,裴夫人一阵阵抽气,忙小心翼翼拽了拽自家侯爷的衣袖。 “侯爷……侯爷……” 晋武帝脸色变了变,眼底渗出一丝冷冽来。 他皮笑肉不笑的看向了裴侯爷:“令郎这花儿当真是送的绝妙啊!” 裴翰骏心头咯噔一下,额头瞬间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他无奈的看了一眼一边的顾家女眷,此番再起身请皇帝做主将顾家嫡女顾清秋赐婚给裴家已然不可能了。 自家儿子闹出来这么一出子闹剧,顾相爷断然不会将女儿许配给自己儿子的。 因为这世上谁都想做那个独一无二,不想做替代品。 现在整个帝都的人都知道裴朝喜欢楚北柠,是楚北柠不要裴朝,她们这些贵女们也是有些自尊的。 别人不要的男人,她们当然……还想要啊! 楚北柠真的是有眼无珠,竟然敢揉碎了长公子送的花儿,算什么东西? 可顾家是书香清贵之家,估计不凑这个热闹了。 晋武帝当然不会把楚家和裴家凑到一起去,他没那么愣。 一边的太上皇有些疲惫的揉了揉眉心,闹剧看个一场两场的就罢了,看多了,他嫌烦。 他只想在自己临终之前,能看到最疼爱的皇长孙玄宸娶妻生子,让他玄氏家族万年传承下去。 “辰儿!你也到了立正妃的时候了,把花儿送出去吧!” 太子玄宸已经避无可避,再拖延一刻也是不行的。 他缓缓起身,身上华贵的紫袍在韶华殿中烛影的映照下,染上了一层璀璨丽影。 他脸上的纠结更是深了几分,却突然冲太上皇跪了下来道:“皇祖父,辰儿真的可以选择自己心仪的女子吗?” 太上皇一愣笑道:“哪里不可,我又不是那种老古董,你选谁是你的自由,选好后,皇祖父帮你赐婚!” “你也该是成家的时候了!” 被晾在不远处的安王玄清脸色有些森冷,皇祖父疼太子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 他好不容易能入了父皇的眼,不想被玄鹤差点儿整死,江南盐商灭门案他也查出来了,最初是太子发现的,证据也是他收集的,只不过是玄鹤从太子那边拿了证据刺了他安王一刀。 这两个王八蛋合起来让他变成了如今仓皇失措的境地,他哪里能放过他们? 不过他还有裴家,一会儿他便上演一出子苦肉计,向父皇表达自己如何同表妹情深意重,到时候求父皇赐婚。 这一次他输掉了很多,裴家绝对要牢牢掌控在自己的手里才行,联姻是最好的选择。 太子必然是要选中顾家女的,毕竟书香世家,一门三进士的顾家太有吸引力了,顾家之女做太子妃绝对合适。 所有人的想法和安王的一样,只瞧着太子怎么将顾家女纳入囊中。 ------------ 第339章 小爱慕 太上皇看向了玄宸笑道:“辰儿,自己做主便是。” 玄宸忙道:“皇祖父,孩儿既然要选太子妃,必然是颇有些才华的,还望皇祖父成全。” 太上皇登时看向了顾家那边,眼底掠过一抹赞许。 顾家嫡长女和裴家嫡次女都很有才华,可那个裴雨鸳太高调了,他不喜欢。 况且自己的儿媳妇郑皇后绝对不愿意儿子去娶裴贵妃的侄女儿,根本不是一路人。 顾家就很好,顾相府的家风不错,儿子是状元郎,现在是刑部侍郎,年纪轻轻已经是被百姓称道的大大的清官。 女儿也一定差不到哪儿去,只是身体有些孱弱,到时候请太医用心调养便是,只要一年半载生下小皇孙就好。 楚北柠方才被裴朝整的有些尴尬,楚昭月晓得长姐气狠了忙低声道:“长姐,此地怕是不宜久留,我们要不逃了吧?” 楚北柠一愣,正合她意。 以后她宁可喝毒装死也不要来参加这些狗屁宫宴了,当真是岁月催人老,宫宴催人死啊! 她点了点头低声道:“走!问起来便说是去净房!” 楚昭月无比同意,刚才被裴家长公子给长姐赠花那一出子,她是吓懵了去。 楚北柠带着楚昭月刚起身准备顺着韶华殿的侧门溜走,不想一道沉稳温润的声音袭来。 “楚大小姐请留步!” 楚北柠浑身像是被冰水兜头浇灌了下来一样,猛地转过身不可思议的看着太子殿下缓缓朝着她走来。 她彻底傻了,身体僵成了一根棍儿,就那么直愣愣杵在了那里。 玄宸脸上挂着温厚的笑一步步走到了楚北柠面前,凝神看着她。 这是楚北柠第一次看到这么真实又认真的玄宸,她对玄宸没有丝毫的不良感觉。 她给三妹妹楚墨月治疗腿伤,他从太子府里拿药给她。 她和玄宸的表妹郑君华针锋相对,他也秉公办事,不偏三向四。 他貌似待人永远那么温和有礼,只是楚北柠只看到了他温和有礼的一面,未曾看到他暗地里也有些雷霆手段,和藏在心头酝酿成了陈酒的小爱慕。 太子殿下的爱慕,楚北柠当真是承受不起。 她忙躬身行礼道:“殿下!” 楚北柠吸了口气,抬眸冲玄宸慌乱的看了过去低声道:“殿下不可自绝前程!臣女是个不祥之人,会给殿下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殿下现在只消说,和臣女开了个玩笑,瞧着臣女有趣儿,此番马上转过身去找别的姑娘!殿下……” 楚北柠给玄宸支的混乱招数还没有说完,玄宸手中那一支最贵重的百合花已经端端正正放在了她的面前低声笑道:“楚姑娘且收下吧!本殿的一点子心意!” 楚北柠哪里能收啊,可玄宸这人挺不错,她也不能当众给他弄碎了啊! 玄宸定了定神,瞧着楚北柠不收,上前一步强行塞到了楚北柠的手中,这才转身离去。 四周一片死寂。 太上皇脸色变了变,这才发现被最器重的皇长孙戏耍了。 是啊,若是论才华,楚家大小姐才是人中龙凤,帝都里哪个贵女都比不上的。 神医,算术厉害,诗词精彩绝伦,唱曲儿跳舞不在话下,还会修梯田,做高转筒车…… 这世上似乎没有她不会的事情。 自己皇长孙喜欢她此番想想也是难免的,即便是晋武帝也倒抽了一口气。 如果楚北柠没有做过梁王妃,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追求者,做个太子妃对太子来说绝对是一大助力。 不过…… 太上皇闭了闭眼,方才裴朝赠花,梁王将玉盏已经捏碎了无数个。 若是楚北柠的追求者都是些三教九流,皇权尚且能镇压下去。 这个女人实在是太不安分了,一个不安分的太子妃,别说是留在太子身边,怕是留在大晋都是个祸害。 他可不想自己还没闭眼,就看到皇孙们,武将文臣因一个女子,掀起了腥风血雨。 太上皇猛地睁开了眼,脸色已经铁青了。 一边的郑皇后哪里看不出来太上皇的表情,登时一颗心狂跳了起来。 自己儿子怕是闯了大祸,可她却没有丝毫的办法,怎么也想不到太子给她来了这么一出子。 反倒是裴贵妃眼底渗出一抹快意,呵呵!这下子也轮到你儿子失宠了。 明明晓得皇上不喜欢那个女子,你儿子还巴巴想娶,不是傻是什么? 郑皇后觉得呼吸都有些凝滞,场中所有人还未从裴朝的震惊中清醒过来,已经落入了太子更大的惊悚中,这一下子惊得连呼吸都凝滞了几分。 楚北柠此番走也不是,待着也不是,彻底陷入了被动。 不想静王玄昭却是大笑道:“太子哥哥,你什么意思啊!” “我也喜欢楚大美人啊!长得好看,京城第一美人,你们一个个抢什么抢!” “算了,我也要求娶!” 玄昭大踏步哈哈笑着,将手中的百合塞到了楚北柠的手中。 楚北柠此时反倒是觉得玄昭这个人真不错,被玄昭这么一闹,所有人都松了口气,缓缓从刚才的震惊气氛中缓过了劲儿。 原来大家都看中了楚家大小姐的美貌啊,美貌有什么,能拿来当饭吃不成? 太上皇的脸色稍稍缓和不少:“当真是荒唐!你们年轻人着实不省心!” 郑皇后忙笑道:“父皇,辰儿这孩子平日不是这样的,许是今儿赏花会气氛融洽也是开个玩笑罢了。” 楚北柠暗自吸了口气,不想此时玄鹤缓缓站了起来,手中捏着百合花走出了自己的座位。 所有人这下子表情越发玩味了起来,通通看向了楚北柠。 得了,又是给楚北柠的吧? 听闻上一回梁王奉旨和离后,很是病了一段儿时间,怕是对前梁王妃旧情复燃。 不过这一次玄鹤若是敢当众给楚北柠递花儿,楚北柠必死无疑! 所谓树大招风,楚家大小姐招来的不单单是狂风,那是飓风! 和离也是你们两口子闹出来的,现在再要是逼迫着晋武帝给你们赐婚,估计你们两个的死期都到了,哪里有这样挑衅皇权威严的? 玄鹤的气场和太子的温柔清雅绝对不同,他缓缓起身的这个动作就带着万山压顶的威压和强势。 就那么冷着脸,一步步朝着女眷这边走来。 楚北柠想要跪下了,别来,千万别来! 来了,便是要害死她! 玄鹤站定在了半道儿,看向了楚北柠。 楚北柠满眼的哀求,前有裴朝引火,后有太子拱火儿,玄鹤你难道没看出来你父皇已经拿出了四十米的大刀了吗? 别!求你了! 楚北柠冲玄鹤不露痕迹的摇了摇头,你不送花儿还能做盟友,你一送花儿,我们只能做坟友了。 玄鹤心头真的憋屈到了极点,那是他的爱人啊,一个个上杆子气他不成? 裴朝和玄宸这两个蠢货! 各个都说爱她,却都将她推到了地狱里去。 他吸了口气终于转过身,四周眼巴巴看着的视线微微有些失落,本来一场好戏,看不过瘾了。 不想玄鹤经过裴家的时候,突然手中的百合花丢到了裴雨鸳面前的桌子上,缓缓道:“送你了,若是不想也罢,反正你是本王挑剩下的,爱谁要谁要!” 哗啦! 四周纷纷传来玉盏从手中滑落摔碎了的声音。 众人…… 裴雨鸳…… 裴未央…… 裴家所有人…… 乖乖哟!今儿的戏码有些足啊! ------------ 第340章 千层浪 一石激起千层浪,所有人都不可思议的看向了玄鹤。 要知道最近裴家和玄鹤之间已经势同水火,此番玄鹤一朵花儿落在了裴家嫡次女的面前,无意让所有人都狠狠吃了一惊。 裴雨鸳的反应最大,像是躲避瘟疫一样脸色煞白,避到了裴夫人身后,嘴唇哆嗦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她虽然自命不凡,清高至极,可也明白玄鹤不是个好相与的,若是进了梁王府便是这辈子都没有出头之日了。 “娘……孩儿不要……不要……”裴雨鸳已经带着几分哭腔了。 裴夫人脸色也变了几许,抬眸看着玄鹤冷冷道:“梁王爷!您有什么话儿好好说,何必为难一个未出阁的女子?” 玄鹤眼眸里渗出一抹冷冽,随即淡淡道:“原来本王赠花便是为难裴二小姐,那裴二小姐看不上本王,难道看上了本王的三哥不成?” 四周顿时一片哗然,所有人的视线都齐刷刷的看向了安王。 安王玄清的一张脸已经沉到了底,他是真的没想到玄鹤做事儿这么狠,丝毫的余地都不给他留。 此番玄鹤这么一闹,他一会儿怎么求娶自己的表妹? 玄鹤这厮硬生生拿着裴家人做局,这是要将他的好事彻底搅合了。 玄清藏在锦袍袖子里的手死死攥成了拳,却不能有丝毫的分辨。 果然晋武帝淡淡扫了一眼安王,原来安王是这个心思,迎娶裴家嫡次女,将裴家的军权揽在他自己的身上,作为筹码。 晋武帝平生最反感皇子和朝臣们暗中勾结的事情,尤其是那些手握兵权的军功世家。 若不是楚家败落,很多大晋的名将陨落,他根本不会好好留着裴家的,只是现在乌孙和柔然都对他大晋虎视眈眈。 放眼看过去,如今大晋能打的只剩下了两个人,一个是自己的儿子,另一个便是裴朝。 可玄鹤也就是一个玄鹤罢了,裴家不一样,这些年这个家族壮大的太厉害了些,是时候敲打敲打了。 “老四,你唐突了!” 晋武帝声音沉冷的厉害,一个好端端的赏花宴,硬生生被几个不听话的兔崽子闹成了这般不可收拾的地步。 长辈们喜欢看到的婚配一对儿也没有出现,不喜欢看到的组合,却是层出不穷,造孽啊! 裴家掌控了近百万军队,玄鹤也掌控了近百万军队,玄鹤若是和裴雨鸳成了亲,岂不是大晋朝八成的兵力都在这两家的手里。 晋武帝还想多活几年呢! 况且玄鹤一直都不是他最喜欢的儿子,最近也才稍稍赢得了他的欣赏,如今这般做到底想做什么? 晋武帝生性多疑,现下连着自己的儿子和裴家都怀疑上了。 一时间韶华殿的气氛有点点的僵,所有人都觉得收不了场。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韶华殿外又走进来一个人,穿着柔然贵族的服饰,带着特有招牌式的傲慢笑容,一步步走到了韶华殿的最中央。 这下子晋武帝和太上皇都坐不住了,之前因为柔然公主斛律琬在七夕节上被大晋帝都的百姓活生生踩死了去。 柔然大王已经陈兵几十万大军在柔然和大晋的边地,与此同时乌孙那边也是异动频频。 这些年大晋朝的国力渐渐衰微,朝纲不振,皇子之间也是争斗激烈更是加剧了王朝的动荡。 这样的境况下,若是同时与乌孙和柔然两大强国开战,必然是一败涂地,说不定老祖宗传下来的基业也会毁于一旦。 早些年乌孙和柔然之所以不敢打压大晋,便是大晋朝出了很多能征善战的名将,后来都被晋武帝一个个收拾了,只剩下了裴家做大。 此番可谓是国中无人,朝中无将,这种情形下,晋武帝难免对柔然那边的态度越发小心谨慎了起来。 毕竟柔然国的公主是被踩死的,总不能将帝都的百姓全部处死讨好柔然吧? 只能杀了几个朝官,才算是平复了柔然大王的怒火。 好在柔然也没有和大晋彻底翻脸,大王子斛律衍还留在大晋,倒是让双方的关系不至于降到了最冰点。 今儿本来就是皇庄上举办的大晋皇族的选妃宴会,自然不会邀请柔然那边的人参加,可不想柔然大王子斛律衍竟是不请自来,所有人都愣怔在那里。 晋武帝出于柔然那边的强大压力,虽然觉得柔然王族在他大晋的地盘儿内实在是猖狂了一些,可还是不得不缓缓起身,竟是脸上带着笑:“斛律殿下来了?来人!赐座!” 李公公瞧着这人来者不善,忙亲自带着几个内侍将斛律衍的桌子摆在了侧首位,重新布菜上酒,礼仪倒也是周到没有失了分寸。 这下子是真的热闹了,所有人都没有想到,柔然大王子也来凑赏花会的热闹劲儿。 斛律衍冲晋武帝恭敬行礼,脸上也没有丝毫的异动,仿佛就是顺道来大晋的皇家赏花会上窜个门子罢了。 晋武帝带着宫嫔缓缓坐了下来,斛律衍也冲太上皇躬身行礼,太上皇淡淡的应了,眉眼间的神色却是有些凝重。 这个混账东西今儿来怕不是为了赏花的吧? 况且他在大晋已经待了这么久,应该明白今天的赏花会和他柔然是一点子关系都没有,就这么不请自来,实在有些诡异。 斛律衍毕竟是个外人,有外人在,大晋朝的那些贵族们也不敢闹出什么笑话,之前的笑话也都当做不存在,所有人硬着头皮继续主宾尽欢。 酒过三巡后,斛律衍终于起身举杯冲晋武帝敬了一杯酒,随即朗声笑道:“陛下,我刚接到了我父皇的一封书信。” 晋武帝脸色一变,手中的酒杯都微微抖了抖。 什么书信? 这些日子他一直担心柔然那边开战,可是现在所能调集的兵力怕是不够应付,况且京城内部也是混乱,京畿重地的兵不能全部调到柔然边地啊! 故而他对柔然皇帝那边的消息分外敏感,一听斛律衍提及柔然那边来的书信,脸色都微微变了几分。 “哦?柔然大王送了信来?” 斛律衍点了点头笑道:“我父皇在信中说,愿意就我妹妹的事情与大晋和解,毕竟我们是兄弟国家,没得伤了两方的和气!” 晋武帝大喜过望忙笑道:“令尊实在是开明至极,令妹的事情,朕也很难过,朕绝已经在御河边替令妹立碑,算是个纪念。” “多谢陛下,不过我父皇一直很担忧我的亲事,希望我能从大晋朝带一位王妃回去,我们两家正好和亲,以巩固我们两国之间的亲和之谊。” 斛律衍倒也是不藏着遮着,直接提出了和亲这个词儿。 这下子晋武帝算是彻底明白了,柔然皇帝那个老家伙和他算账来了。 既然死了女儿,必然要他大晋也出一位公主和亲,到时候和亲的陪嫁估计是狮子大开口。 可晋武帝后宫里的皇子很多,公主实在是太少,也就是那么两三个,年龄最大的长公主是郑皇后所出,仅仅才十岁,还是个有严重哮喘病的病秧子。 其余的一个五岁,另外两个还没有断奶,总不能丧心病狂到将没断奶的奶娃娃送到柔然去吧。 郑皇后一听和亲两个字儿,瞬间脸色变了,手紧紧抓着椅子的扶手,死死盯着斛律衍。 晋武帝沉吟道:“只是……朕的公主们年龄都……” 斛律衍躬身笑道:“陛下,其实本王已经有了和亲的人选,但看陛下愿不愿意了?” 和亲的人选,是谁? 四周的人纷纷低声议论。 斛律衍缓缓转身,抬起手突然指向了楚北柠的方向笑道:“便是楚家嫡女楚大小姐!还望陛下成全!” ------------ 第341章 和亲 韶华殿一片哗然,所有人都不可思议的看向了柔然大王子斛律衍。 这可是怎么说的? 楚家大小姐楚北柠今儿是个镶金边儿的香饽饽吗? 不光是大晋的贵族子弟抢,便是柔然大王子也来抢,这成什么事儿了? “长姐!”楚昭月吓得脸色发白,一把抓住了自家长姐的手臂。 她之前做过长姐设局的鱼饵,虽然不知道具体如何,可柔然公主斛律琬的死必然和长姐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这一次柔然大王子突然要让长姐和亲,这不是报复是什么? 若是长姐嫁到了柔然,指不定这条命也交待在柔然那边了。 而且这种和亲的诏令一下,自家长姐根本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违抗皇命,擅自逃走,那是不可饶恕的死罪。 况且楚北柠即便能逃,楚家一家子上百口人怎么逃? 若是楚北柠敢逃,楚家满门的脑袋第二天就能挂在城门口一排,况且这是两国和亲,根本没有丝毫回旋的余地。 甚至是百姓都不会站在楚北柠这边,什么愿意不愿意,那是王朝利益在前,你楚北柠是忠良之后,连这点子担当也没有吗? 楚北柠眼角狠狠抽了抽,抬起手轻轻拍了拍五妹妹,脸色却沉冷了下来。 她穿越到这里,每时每刻都在刀尖子上跳舞,好在都被她混弄过去了。 可这是个君主制的皇权国家,不是法治国家,没地儿说理去,皇权最大,谁也别想越过去。 若是晋武帝真的点头同意下了诏书,楚北柠根本逃无可逃。 果然斛律衍的话音刚落,太子玄宸脸色冷了下来缓缓笑道:“大王子,你既然要和亲,身份又那么尊贵,必然得是我大晋的公主才行,一个楚家嫡女怕是配不上你的身份!” “是啊,是啊,”玄昭忙笑道,“我还有很多本家妹妹,一个个如花似玉,大王子不若挑挑?” 玄昭心想这事儿,他得忙帮。 楚三瘸子若是知道自家长姐被弄到柔然去了,不得更加恨死了他们皇族的人? 虽然他的亲妹妹们都很小,可从皇家宗室内随便过继一个女子,赐予公主的身份便是。 前朝不是还有从后宫宫女里挑了个美人给皇帝当女儿,随后和亲出去的嘛? 后宫宫女那么多,当真是随便挑拣。 其实这种和亲不在乎是谁去和亲,主要是和亲带的陪嫁是多少,也就是柔然平白被踩死了一个公主,哪里肯善罢甘休,这是要补偿的意思。 郑皇后暗自闭了闭眼,自己的两个蠢儿子啊! 这种情况下你们替那个女人出什么头,没得惹了晋武帝的厌恶。 突然裴朝淡淡笑了出来:“斛律殿下的眼光也太不好了吧?楚北柠是下堂妇,你不觉得娶回去不会被你们柔然的人嘲笑?” “裴朝!你给我闭嘴!”裴翰骏低声呵斥。 裴朝唇角渗出一抹嘲讽,可藏在袖子里的手已经有些微微发抖。 今儿所有在楚北柠身上发生的事情都让他太意外了,太子是个意外,玄鹤是个意外,现在斛律衍更是个意外。 怎么办?帮还是不帮? 怎么帮?事情发生的太棘手了。 要么就不帮,反正她在眼面前让他心烦意乱,让她去,眼不见心不烦。 可那样的话,他为何有一种想要杀人的冲动? 他脑子里已经乱成了一团,带着几分疾病乱投医的心慌。 一边的安王终于忍不住了,笑容里渗着几分恶毒:“裴将军,你这话稍稍有些偏颇。” “虽然楚大小姐身份卑微,可难掩身上的才华,竟是连着太子殿下也被吸引了去,怎么就不能和亲了?” 楚北柠低着头死死盯着面前被她啃了一半儿的猪蹄膀,心头暗自哀嚎。 她今儿是真的被太子和裴朝联合起来害惨了,这个时候你们两个能闭嘴吗? 越是替她解释的多,她越是死的快! 之前怎么就没发现玄宸和裴朝这么话唠呢? 求求你们二位不要再比比了,再比比下去,老娘就真的完了。 果然晋武帝的脸色越发沉了几分,方才便觉得楚北柠就是个祸害,如今瞧着这么多人替她出头,他心头登时心生警惕。 这个女人不能在大晋留着了,是个大大的祸害! 如今正好顺水推舟,就让楚贲的女儿来平这个乱子吧! 斛律衍定定看向了晋武帝,脸上带着几分探究:“陛下,本王在百花会上便被楚家大小姐的风姿折服,如今还请陛下能成全本王。” 楚北柠唇角微翘,渗出一抹冷意。 被老娘的风姿折服? 她想到了那块儿从苏三娘那里拿到的玄铁牌,还有里面的那张图纸。 不知道这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竟是让柔然王族这般念念不忘? 他这一次和亲是假,将她娶回柔然逼迫她拿出来那张图是真。 况且现在她即便是拿出那张图,估计也得跟着斛律衍去柔然那边了,想来自己的命运必然悲惨至极。 毕竟他的亲妹妹可是死在她和玄鹤的手里。 玄鹤阴沉着脸坐那里,反倒是一句话也不说,不过身上的煞气让一边服侍的内侍都觉得冷飕飕的,不禁向外面挪了挪身子。 晋武帝听着儿子们,还有裴朝替楚北柠辩解,心底掠过一抹淡淡的杀意。 他也不知道为何,对楚北柠虽然欣赏,可冥冥之中更多的是忌惮,这种感觉很是奇怪,他也说不上来。 此番正好借着这个机会,将令他头痛的祸害弄到柔然那边去祸害人吧! “陛下?”斛律衍显然有些急躁。 晋武帝缓缓看向了远处坐着的楚北柠道:“楚北柠!” 楚北柠心头一顿,随后起身。 “长姐!”楚昭月从未见过这般凶险的局面,她已经哭出来了。 楚北柠冲她点了点头,低声道:“不怕,有姐在!” 她说罢提着裙角走到了晋武帝的面前躬身行礼:“臣女在!” 晋武帝凝神看着面前的女子,她此时倒是表情镇定淡然,眉眼间没有丝毫的慌乱,只是那一抹狂傲的神色像极了……像极了那个女子? 他登时有些失神,忙回过神道:“你们楚家满门忠烈,事关两国和睦,你身为楚家嫡长女想必理解朕的苦衷。” “如今既然柔然大王子选中了你,朕就准了!” “宣礼部侍郎觐见!即日起草拟和亲诏书,一个月后正式送亲至柔然!” 一个月!这是最快的时间! 和亲不是闹着玩儿的,随行人员有谁?送亲的队伍名单怎么定下来,都是有真章的,还有皇家陪嫁之物,一个月其实还不够准备的。 不过晋武帝这般行事,多多少少让人有些不耻,拿着别人家的女儿同柔然卖好,当真是恶心! 楚北柠说实在的真不想去,倒像是呆住了似的。 晋武帝脸色一冷缓缓道:“你和亲之后,朕会替你好好照顾楚家家眷的!” 楚北柠心头一颤,晋武帝这是拿楚家上下老小牵制她。 楚北柠狠狠吸了口气,缓缓跪了下来:“臣女……遵旨!” ------------ 第342章 楚家的风骨 大晋史上第二次大规模的相亲会最后以这样的结局收场,太上皇是真的累了,这么大岁数陪着一帮小年轻闹了这么一出子,结果还不尽如人意。 宾客们纷纷退了出去,斛律衍经过楚北柠的身边停住了脚步,抬眸冷冷笑看着她道:“楚大小姐,咱们两个和亲的诏书马上就能送到你们楚家去,嫁衣之类也该准备准备了。” 楚北柠死死盯着斛律衍,嗤的一声笑了出来:“没问题啊,要不要连殿下的寿衣小女子一并绣了出来,省的到时候殿下被我气死了后,来不及准备呢?” “你……”斛律衍脸色瞬间变了。 “哟,”楚北柠双臂抱肩笑道,“这才哪儿到哪儿,殿下这就被我气着了?男人嘛,胸怀宽广一点儿,以后我还得给殿下绣个绿色儿的帽子戴戴。” “人在江湖飘,头上哪能不带点儿绿?” “楚北柠!”斛律衍咬着牙道:“如今还在大晋的地界儿上,本王且让你嚣张几天,等去了柔然我一寸寸扒了你的皮!” “好啊,我拭目以待,瞧瞧你怎么扒?” 楚北柠丝毫不惧,仰起头傲娇的看着斛律衍。 “斛律衍,别以为一个和亲就能让我楚北柠怕了你,咱们以后的路长着呢,殿下你可别玩儿太欢脱了。” 楚北柠上前一步压低了声音道:“别忘了你妹妹是怎么死的!” 斛律衍眼角狠狠抽了抽,冷哼了一声,甩袖而去。 楚北柠带着楚昭月转身出了韶华殿,四周宾客看向楚北柠的眼神,同情有之,幸灾乐祸也有之。 楚北柠走出韶华殿通往外面的穿廊,刚拐过了转角,突然被人一把拉进了一边的芭蕉林。 楚北柠忙抬眸看去,对上了玄鹤那双满是关切的潋滟凤眸。 “对不住!” 玄鹤声音沉重得能拧出水来。 楚北柠一愣,随即笑了笑:“无所谓了,下堂妇而已,家门衰落,谁都能在我身上踩一脚。” 玄鹤眼底的沉痛更深邃了几分,抿了抿唇低声道:“你不会离开大晋的,也不会去柔然的,你就留在这里。” 楚北柠猛然抬眸不可思议的看向了玄鹤:“玄鹤,你是什么意思?” 玄鹤扫了一眼不远处来来往往的人群,垂眸看着楚北柠道:“这几日就呆在楚府,哪里也不要去,谁也不要见,等我消息!” 玄鹤说罢转身离去,高大的身姿在穿廊宫灯的映照下,像是令人生寒的地狱使者。 她楚北柠眉头狠狠蹙了起来,还是叹了口气。 她带着楚昭月回到了靖北候府,楚家女眷已经候在了正厅。 对于那些不明真相的人家来说,此番真的是羡慕死了靖北候府。 好家伙,一场相亲会,出了两个王妃。 五小姐楚昭月做了景王妃,虽然大小姐是和亲,可那也是柔然储君大王子的正妃,这门第简直是高的没边儿了。 “来人!把门关上!”王姨娘命嬷嬷们将身边服侍的丫鬟婆子统统带了出去,只留下了楚家的几个女眷。 刚要说话不想李嬷嬷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出嫁了的二小姐楚依月和四小姐楚望月,两个人也在自家府邸里听到了长姐和亲的消息,哪里还能坐得住? “依月,望月?”王姨娘等人忙站了起来。 楚依月的身子还是有些虚弱,走了几步路,额头就渗出一抹冷汗来,王姨娘忙起身将她扶着坐在了座位上。 楚望月命那些嬷嬷们出去,此番门窗紧闭,楚家人全部到齐。 王姨娘吸了口气道:“三小姐有消息没有?若是能联系到她,让她暂且避祸千万不要回来,她的性子烈我怕她回帝都惹出什么麻烦来。” 刘姨娘声音微颤道:“已经派人传了话儿去点苍山了,那孩子随师傅游历去了,现在还联系不到人。” 王姨娘点了点头道:“咱们家那些庄子和铺面上的银子全收回来了吧?” 掌管庄子事务的贺姨娘忙起身道:“姐姐,都收回来了,兑换成了银票,有帝都钱庄的,也有各地州府钱庄的。” 王姨娘点了点头,看着贺姨娘道:“庄子上,府里头那些下人们的月利银子都结清了吧?能走的,今天晚上就走吧!” 钱姨娘早已经搂着两个小娃娃八小姐和九小姐泣不成声,随即将两个小娃娃狠了狠心推到了楚北柠的怀前。 贺姨娘也红着眼眶牵着六小姐和七小姐的手走到了楚北柠的面前,还未说话已经是泪流满面。 她哭道:“小六乖巧文秀,你说什么她也应了。” “小七这孩子生性顽劣,大小姐多加管教,她也会听大小姐话的。” 楚北柠看着这些姨娘和妹妹们的架势不对,有些慌了忙道:“你们这是干啥?” 王姨娘微微红了眼眶,刚要说话却是声音哽咽的说不出来,眼底早已经含着泪意。 她缓缓起身,走进了隔间却是将楚贲的牌位抱了出来,随后还拿出来一大团白绫,这下子楚北柠彻底慌了。 “姨娘!你……”楚北柠死死抓着那团桌子上的白绫,瞬间心头了然。 王姨娘低头缓缓拂过了怀中抱着的牌位,眼底倒是多了几分难得的温柔缱绻。 “侯爷在世的时候,和我们姐妹几个说过,倘若有一日发生不测,楚家便是倾覆灭族也要保下大小姐。” “我知道侯爷其实心里没有我们几个人,可侯爷对我们极好,我们之前都是苦命女子,难得入了侯爷的眼,纳进了府中吃穿不愁,衣食无忧。” “若是没有侯爷的救命之恩,我等怕还是在生死线上交割着。” 王姨娘抹了一把夺眶而出的眼泪叹了口气笑道:“我们几个姐妹都命苦,我其实不是什么小门小户人家的女儿,抬举我了,我是被人买来买去的瘦马歌姬。” “难得侯爷不嫌弃我!” “刘家妹子是逃荒路上,快饿死了的时候,被侯爷救了。” “贺妹妹是侯爷在柔然边地从敌人的手中抢下来一条活命,不然落在柔然畜生的手中,指不定死的有多惨。” “钱妹妹是乡下姑娘,爷娘老子得罪了权贵,进京寻亲又被卖了一道,差点儿被主人打死,侯爷那一日正好出去喝酒碰到那人行凶,救了下来。” 楚北柠顿时瞪大了眼眸,不曾想自家老爹做了这么多功德无量的事情,怪不得这些姨娘对她这个废物嫡长女好的有些离谱,那也是为了报答爹的恩情。 王姨娘抚过楚贲的灵牌笑道:“侯爷打了一辈子仗,楚家十几万大军死在了柔然骑兵的毒箭火油下,他的女儿怎么能和亲柔然?呵呵!我楚家固然门第衰落,可不做那卑微求和之姿态。” “侯爷死得早,若是活着定然不会用自己的女儿换什么两国之谊!” “我只恨自己是个女儿身,不能与那柔然鞑子拼命,可我等活着一天就不能让侯爷死后还要蒙羞!” 她抬眸看向了楚北柠,眼神里已经带着几分坚毅,抬起手拂过了楚北柠的发髻慈爱的笑道:“虽然我没生你,可你是我辛辛苦苦养大的女儿啊!娘怎能忍心你去柔然被那些畜生欺负!” “依月和望月已经嫁人,自有夫家庇佑,昭月也一会儿送到景王府,老三暂且让她避开,其余的妹妹你带着连夜离开帝都,有多远逃多远!” “细软银子我们都已经给你准备好!” “我们姐妹几个,”王姨娘看了一眼刘姨娘,苦笑道:“就不走了。” “柠儿,难为你喊我一声娘,娘带着几个老姐妹三尺白绫自绝于庭,绝不让你爹在天之灵蒙羞,娘要让天下百姓瞧瞧我楚家的风骨!” ------------ 第343章 你们不欠我的 楚北柠那一瞬彻底被震撼了,她看着面前几位姨娘的脸,一个个没有丝毫赴死的惧意,却都想她活下来。 她的一颗心翻滚着,心海早已经掀起了滔天巨浪。 她缓缓低下了头,身体微微有些颤抖,强迫自己忍住奔涌而出的眼泪。 楚北柠吸了口气抬眸看向了王姨娘她们,怪不得今天这么多楚家女眷都来了,这怕是来诀别了。 楚家女眷们明白晋武帝的雷霆手段,可能早就猜到她们楚家人会想办法送她逃走。 她们已经见识了晋武帝太多的卑劣手段,一步步将楚家分化瓦解推向了深渊。 楚北柠只觉得嗓子有些干涩,饶是她平日里伶牙俐齿却是哽咽的说不成个话儿。 在世上,还真的有一群人肯用自己的命换她的命,是的,一群人,不是一个。 她不晓得自己那个不知是谁的亲生父母到底给楚老将军灌输了什么,竟是让一个家族的人都要为她而心甘情愿的牺牲。 “你们……”楚北柠嗓子眼儿堵得厉害,喘了口气,“你们还当我是楚家大小姐吗?” 王姨娘微微愣住,刚要说话。 楚北柠抬起手止住了她,随即抹了一把眼泪,强行咬着牙道:“当我是你们大小姐,你们就好好听我说句话儿,别什么都要替我想,替我决定!” “退一万步,我不得不去柔然,你们觉得我能让柔然那些畜生好过?” “况且不是还有一个月吗?你们这是搞什么?” “小八和小九都还那么小,我可不会带孩子,让我怎么弄?” “小六和小七还没有成家,跟着我落草为寇不成?” “好……你们真的很好……一个个去死……去死是不是?可想过我有多难受?” “我这些日子做了这么多,我努力了这么久,我难道就是看着你们去死不成!啊?”楚北柠抬手将桌子上的茶盏摔到了地上。 “长姐!”楚望月忙要上前。 “坐下!”楚北柠气的发抖,“都别动,都听我说!” 楚北柠缓缓道:“我虽然无能,可我总觉得我只要努力过了,我们就能过上好日子,而不是大家伙跟着我家破人亡,死无葬身之地!” “我好不容易才带着大家伙儿走到现在,你们这是一个个干什么啊?你们死了倒是死了,你们可知道活着的人每一天都是地狱吗?” “我们楚家当年经历了回风谷一战,我爹那个样子你们不是没看到,人不该像他那样活着啊!每日里想他的兄弟,想他的战友,固然他是被裴家设局毒死的,可焉知他不是自己一心求死?” “他从回风谷回来,还能坚持活那么久,就是因为放不下你们,现在你们告诉我说,你们要去死!你们想过我的感受吗?我不要这样的交换,我楚北柠宁可自己死了,也不要你们替我换命,我他娘换不起!!你们不欠我的!!” 楚北柠突然冲到了桌子边,将上面的那一团白绫狠狠丢在了地上,泄愤般的踩了几脚,转身大步冲出了正厅。 一时间正厅里的气氛压抑到了极点,谁也没有说话,都呆在了那里。 外面各院的心腹仆从齐刷刷躬身立在那里,大小姐震怒,谁也不敢说什么。 陈忠还是急匆匆走了进来,正厅里的气氛压抑到让人发疯,他忍住了心头的难过躬身道:“姨娘!外面有人来了!” “是皇家护卫,说是奉旨保护咱家大小姐,让大小姐安心在府上绣嫁衣!” 哗嚓!桌椅摔倒的声音。 王姨娘一个踉跄连连退了几步,众人忙将她扶住。 王姨娘仰起头狠狠闭了闭眼:“现如今怕是想走也走不了了,侯爷啊!妾身真的是没法子了,你让妾身怎么办啊?” “娘!”楚四小姐楚望月缓缓起身,脸上带着几分肃杀之气。 她扫了一眼四周的楚家女眷缓缓道:“娘,长姐说得对,还有一个月的时间,未必想不出其他的办法来。” “二姐,你身子弱先回李府吧!二姐夫该是着急了,你也瞧见了现在皇上防着咱家大小姐逃,连御前护卫都派过来了。” “一会儿二姐夫若是等不到你回去,必然带人过来,再与外面的护卫起了冲突便是更加乱上添乱。” “好,”楚依月生性柔弱,此番便是听了妹妹的安排,她已经完全六神无主了。 楚望月转过身看着钱姨娘道:“钱姨娘,您带着八妹和九妹回去歇着吧,小孩子熬不住的,别再熬出什么病来。” “是!”钱姨娘点了点头。 “贺姨娘,您也带着六妹,七妹回院子里歇着吧,七妹……您多看着点儿,她做事冲动。” “哎!”贺姨娘应了下来。 “娘,您还是给三姐写信,请她不要回来,帝都如今情势纷乱,她回来也无济于事!反而外面更安全一些。” 刘姨娘现在只能听自己女儿的。 楚望月走到了王姨娘面前道:“姨娘不要难过,长姐一时间也是气话,她最是个至真至善之人,哪里能真的怨了您。” “她就是自个儿难受,况且长姐这些日子哪一次不都是死里逃生,她聪明着呢,这一次也能渡过难关。您回去歇着吧!” “我一会儿也得回顾家了,走之前会将这里安排妥当,您先回去歇息!” 楚望月将万事都安排的井井有条,终于将楚家的混乱局面稳定了下来 王姨娘心头暗自叹气,其实楚家的这些姑娘们也都能独当一面,方才她怕是做了错事了。 楚望月将楚家的下人们安顿好后,刚要准备去后院瞧瞧长姐,不想靖北候府门庭处传来一阵激烈的争论声。 她忙走了过去,竟是自己夫君顾伯懿和今儿刚同五妹妹赐婚的景王玄政。 玄政穿着一件靛青色锦袍,腰间一条白玉带,俊朗的容色间染了一层霜色,身后跟着十几个护卫抬着箱子。 身边站着的便是顾伯懿,身上的赤色官袍都没有来得及脱下来,俊美的脸上含着雷霆风霜。 为首的护卫统领站在靖北候府门口挡住了二人的去路。 “皇上有令,派我等保护靖北候府女眷!景王爷和顾大人还是离开吧!” 顾伯懿冷冷笑了出来:“保护?你也晓得保护二字指的是什么,保护等于将人情来往也隔开吗?” “况且我是来找我的妻子,我的妻子现在跟着我顾家姓,轮得到你们来保护,滚!” “这……”护卫也是愣了。 没想到顾家少夫人也被他们堵在了靖北候府里,顾伯懿最是个刺儿头,怕是不好弄。 一边的景王玄政缓缓道:“我是来给楚五小姐下聘的,谁也没有规定不能晚上下聘吧?本王就乐意晚上下聘,给本王滚开!本王要进去!” ------------ 第344章 挖洞 门口的护卫遇到了这么两位爷也是有些头疼,可皇命是让他们看着楚北柠,不要让楚北柠闹出什么乱子来,让这好不容易来的和亲化为泡影。 但是却没说不让景王下聘,不让顾大人进去找自家妻子的。 为首的统领定了定神还是侧开身子低声冲玄政赔笑道:“王爷,您也晓得这是皇命,若是出了什么岔子,臣等的人头可就不保了!” “这样吧,您快进快出,给您一炷香的时间,再多了臣就真的不能了。” 景王冷冷笑道:“本王只是下聘,又不是在这里过夜,慌什么?” 他带着顾伯懿大步走进了靖北候府的正门,顾伯懿一进门便看到了站在灯影中的妻子楚望月,清雅精致的脸上难掩憔悴之色。 他心头一痛忙疾步走了过去,一把将她拉进了怀中,狠狠抱了抱。 此时饶是他能言会道,伶牙俐齿,可对于楚北柠被和亲这一事,却是没有丝毫的办法应对。 不过这一拉,一抱,楚望月已经心头平和了几分。 她挣脱了顾伯懿的怀抱忙冲景王玄政躬身福了福,她可不认为这位年轻的王爷来还真的就是大晚上下聘的,必然有些说道。 “景王殿下福安!” 玄政点了点头,随后压低了声音道:“带我去见你长姐!” 楚望月一顿忙带着这两个人朝着后院行去。 楚北柠这边回到了轩翠苑,心情久久不能平静,里里外外服侍的人具是大气也不敢出,晓得大小姐的心情糟糕,她们也不必过去触霉头。 只有裳霓和李嬷嬷在暖阁外间服侍,其余人都被遣了出去。 楚北柠仰躺在了床榻上,死死盯着头顶上缀着流苏的纱帐,脑子里乱纷纷的,不管怎么想都一时半会儿想不出合适的办法来应对。 “大小姐,景王殿下来了!”裳霓疾步走了进来禀告。 “景王爷?”楚北柠定了定神随后才想起来,除了她和亲之外还有五妹妹的赐婚。 她忙坐了起来,来到了书房,便看到景王已经坐在椅子上,楚望月和顾伯懿分坐在两侧。 楚北柠忙整了整容色迈步走了进去,冲玄政笑道:“王爷安好!这么晚了,王爷您这是……” 景王看了一眼旁边坐着的顾伯懿和楚望月。 那两个人都精明至极,晓得景王想单独和楚北柠叙话,随后找了个借口起身离开书房,到轩翠苑的另一处屋子里喝茶。 裳霓将书房的门关了上来,书房里只剩下景王和楚北柠。 景王却是从怀中摸出来一块儿令牌,令牌是黑曜石雕刻而成,上面刻着一个鲜明的鹤图。 “这是……”楚北柠登时愣怔在那里。 这个令牌她再熟悉不过了,是玄鹤亲手发送,拿着这种令牌的人都是玄鹤最信任的心腹。 她没想到在皇族中身份尴尬,地位低微的景王竟然是玄鹤的人? 还真的是瞧不出来!果然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玄鹤可不养废物,能入得了玄鹤眼的人,都不简单得很。 “王爷有什么想说的?”楚北柠忙道。 这大晚上的,裳霓说皇帝已经派了皇家护卫将靖北候府的门都封了起来,美其名曰保护,实则是软禁。 这种情形下,玄鹤自然不能像往常一样,半夜潜进靖北候府和她见面了。 谁能知道,在这黑黢黢的夜里,到底藏了多少双眼睛。 再者来说,玄鹤虽然武功高强可也总不能绕过那么多的皇家护卫跳靖北候府的墙头,他深知楚北柠此番已经进了晋武帝的眼,再要是闹出什么事儿,怕是性命不保。 故而让景王来一趟,也幸亏今天景王请求赐婚楚家五小姐,不然这一出子还真的不方便。 确定景王就是玄鹤的人之后,楚北柠松了口气。 景王看着楚北柠道:“大小姐,四哥说今日在韶华殿人多嘴杂不方便问,此番让我来问你一个问题。” “问吧,”楚北柠笑道。 玄政道:“四哥觉得斛律衍不是那种随随便便就挑选大晋贵族女子和亲的人,依着他的那个性子,不是大晋的长公主和亲,他都觉得掉份儿丢面子。” “四哥只是奇怪,为何斛律衍盯上了大小姐你,还请大小姐如实相告,四哥才能做局!” 楚北柠微微垂眸,其实苏三娘的那个秘密已经保不住了,如今到了生死关头,她也不能藏着掖着。 她吸了口气,让景王等一下,随即回到暖阁里找到了那一张图,又折返回书房。 “你把这张图给梁王爷,原本这张图是和一块儿玄铁令放在一起的,后来斛律琬做局将玄铁令弄走了,只剩下了图。” “这图是怡红院苏三娘给我的,柔然皇族好像对这张图很感兴趣,别的我实在是不知。” 景王慎重的将图收好,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起身冲楚北柠抱行礼道:“四哥说现在形势危急,大小姐千万不要有什么异动,他只让你安安心心待在府邸,别的什么都不用管。” 楚北柠心头微微一怔,有些说不出来的触动。 没想到在她最难的时刻,玄鹤能做到此种地步。 景王转身朝着门口走去,却停在半道:“大小姐,其实四哥这个人面冷心热,他不像人们所说的那么混账!” 说罢景王转身走了出去,随后同顾伯懿还有楚望月一起出了靖北候府,时间还不到一炷香。 外面的那些护卫检查了一下那些箱子,也都是些金银珠宝的聘礼,没有藏着楚家大小姐,便让他们几人离开了。 楚北柠回到暖阁里,缓缓坐在了床榻上,心情颇有些复杂。 突然听到床榻下传来一阵阵沉闷的响动,像是有人在挖洞。 她听得是心惊肉跳,疾步走到了墙头边低声吼了出来:“慕泽,你给我出来!” 不多时墙头上方出现了慕泽那张清雅俊美的脸,不过此番瞧着有些灰头土脸的。 楚北柠咬着牙骂道:“你疯了不成?你在我屋子底下挖洞做什么?” 她左右看了看,果然看到不远处有些黑影掠了过来,不是楚家和慕泽的护卫。 她急声道:“你若是不想我死,就安静点儿,我已经想到脱困的办法了,你别成心给我添乱!” 慕泽脸上的表情说不出的森冷。 他冷冷笑道:“罢了,我原本想挖洞将你送出府去!你不领情也就算了!” ------------ 第345章 比试一下 “挖洞?” 楚北柠真的是又气又好笑,心头还有些感动。 她压低了声音道:“我知道你们无忧山庄搞工程很厉害,可你挖洞也只能救我一个人出去,难不成还能将整个楚府下面都挖空了不成?” “退一万步讲,你能挖空了,那也得一年后,我早就去柔然了!” “慕泽,”楚北柠凑了过去。 那些不明黑衣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楚北柠猜是皇家影卫,晋武帝为了看住她还真的挺上心的,连皇家影卫也用到了。 楚北柠耳语道:“你若是不想我死,想帮我个忙,就安安静静的帮我照顾好回春堂,我估计以后花银子的地方太多,生意别耽搁了。” 慕泽不想她居然这么说,可楚北柠说的也是事实,他一时间气愤之极想出来这么个损招,到底还是无能为力。 慕泽咬着牙冷冷笑道:“死到临头了,还想着你的钱!” 他冷哼了一声,消失在墙头另一侧。 楚北柠整了整衣衫走回到了暖阁门口,抬眸看去,只瞧得见树影摇晃,月影婆娑,眸色渗出一抹冷意。 看她看得很严,如今也只能寄希望于玄鹤了。 夜色沉冷如霜,映照在宁远侯府朝晖堂的窗棂上,桌上宫灯前坐着裴家长公子裴朝,一下下擦着他心爱的赤焰剑。 另一侧坐着裴家的几小只,一个个都不敢说什么,明显看得出来,大哥现在从头到脚都冒着黑气,向所有人彰显着一句话。 “爷很不高兴!” 其实今儿不高兴的不光大哥,还有父亲和二妹妹。 本来商定好与安王的赐婚,结果被玄鹤一搅合全部泡汤了,好在楚北柠那个害人精要和亲去了,以后就不能祸害自家大哥了。 裴家几小只还觉得挺高兴的,只是这种高兴不能溢在表情上,不然能被大哥锤死。 宫灯里晕黄色的光照在裴朝俊朗有型的侧脸上,显出了几分别样的清冷来。 “咳咳,”裴恒咳嗽了一声笑道:“大哥好生歇着吧,我们几个回去了。” 他们已经坐在这里两柱香的时间了,尽瞅着大哥擦拭宝剑了,关键大哥擦拭宝剑的动作瞧着就瘆的慌。 “最近斛律衍一直住在柔然别馆吗?”裴朝淡淡问道。 裴恒顿时心头一跳,大哥这是想干啥? 他忙道:“大哥,你别冲动啊!” “这就是楚家和斛律衍之间的麻烦事儿,和咱们裴家一丁点儿关系也没有,大哥千万不可出头!” “这事儿若是传出去,没得被人笑话!” 裴朝缓缓抬眸扫了一眼四弟,裴恒秒怂,叹了口气道:“也是楚大小姐倒霉,怎么就被和亲了,可这是皇命,皇命难为啊!啧啧啧……” 裴朝缓缓起身,开始换衣服。 裴家几小只这下子不敢走了,眼巴巴瞧着大哥脱了寻常穿的外袍,穿了一身玄色夜行衣。 他本来身材高大,肌肉条理分明,被裹在夜行衣里,显出了一种强悍矫健的美感。 裴朝慢条斯理将赤焰剑插进了腰间的剑鞘里,随即用一块儿黑布蒙住了脸。 “大哥,不是,大哥你这是……” 裴朝冷冷笑道:“我一直在乌孙边地驻扎,没和柔然的大将们较量过,此番想和斛律衍比试比试。” “听闻斛律衍之前在百花会上和玄鹤比过,还伤了玄鹤?” 裴朝唇角微冷:“废物!” 他转身朝着门口走去。 裴恒忙挡在了大哥的面前,大哥哪里是去比试,这分明是要去杀人啊! 那斛律衍一看就是个草包,在大哥剑下怕是过不了三招就被弄死了。 可大哥这样做的话,岂不是闯了大祸? “大哥!不能去啊!万一被父亲知道了,不好!” 裴朝淡淡道:“父亲去了别庄处理其他事务了,你们帮我糊弄过去。” 糊弄个鬼啊!这怎么糊弄? 裴朝一把推开了裴恒,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他现在根本不受控制,一想到楚北柠一个月后成了别人的妻子,他就有种想杀人的冲动。 这大概是他做得最愚蠢的一件事了吧,可他不得不去做! 其实抛开个人感情,这一次斛律衍对付楚北柠,对他们裴家那可是天大的好处,毕竟除掉了楚北柠,楚家从此以后便会一蹶不振,对裴家有百利无一害。 可他就是想杀人!没有理由! 裴朝推开了挡着道儿的弟弟,大步走到了门口,一把推开门,整个人僵在了那里。 门口站着一个身形高大的中年男子,穿着一件暗灰色锦袍,眸色冷冽如霜,定定瞧着面前的裴朝。 裴朝饶是再狂,再怎么傲气,在自己爹面前,却是无能为力的。 裴翰骏冷冷盯着裴朝,视线里多了几分霜色。 “干什么去?” 裴朝薄唇抿着不说话,他没想到父亲突然回府,这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身后的裴恒等人早已经吓得噗通一声跪在了老爹面前,也不敢说什么。 裴翰骏眉头狠狠拧了起来,冲着身后的几个心腹护卫道:“来人!将大少爷关在朝晖堂!一个月内不准踏出此地半步,若是谁敢来看他,放他出来,那就试试老夫的剑!” “父亲!”裴朝脸上难得露出惊慌失措的表情,眼底带了几分哀求。 裴翰骏咬着牙冷冷看着他一字一顿道:“裴朝,别逼着我扇你!” 裴翰骏已经忍了长子很久了,从楚家的比武招亲,到之前的皇家赏花会。 他养的这个好儿子啊!一次次碰触他的底线,他已经没有耐心了。 “将他的掌家令牌拿下!” “你们几个滚出来,从明天开始去东大营操练,不得有误!” 裴恒等人也不敢为了大哥忤逆了爹,毕竟裴家还是爹最厉害,忙疾步走了出来,也不敢看大哥脸上的表情。 裴朝就那么直挺挺站在那里,掌家令牌也被爹拿走了,如果再下去,他嫡长子的地位怕是不保! 可他心头窝着一团火,烧得很旺,令他难受之极。 朝晖堂的门在他面前渐渐合上,随后是上了锁的声音,他眼底的那一团光一丝丝的黯淡了下来,再也看不到希望,满是浓浓的绝望。 接下来的几天,楚家,裴家,甚至其他的家族都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安宁境地。 赏花会上的事情才过了几天,从最初人们议论纷纷,到几天后也寡淡了,百姓们又在寻找其他的话头。 楚北柠被软禁后,基本和外界不怎么联系。 每日里只是看那些话本子,装装样子绣绣嫁衣,带着几个未出阁的妹妹锻炼锻炼身体跳跳健美操,反而难得的清闲。 与世隔绝的楚家外面,却偷偷翻起来一个很诡异的消息。 这个消息传得很快,没几天时间就风靡帝都,成了百姓的新谈资,而且还是挺有意思的一个消息。 ------------ 第346章 沉渣泛起 “听说了吗?武侯令现身了!” “什么?武侯令?” “乖乖呦!皇上不是说武侯是禁忌不能碰触吗?” “也不知道从哪儿传出来的消息,说是武侯令出现在了帝都,啧啧啧……还有什么武侯宝藏图!” “武侯的宝藏,那还不得抢破了头?” “嘘!噤声!这事儿不好说,别乱议论,小心项上人头不保!” 说起来武侯萧家的家族传承,那得追溯到前朝的前朝去,也就是在大晋朝还没有建立之前,萧家已经是整个九州大陆最强悍的世家了。 人人都说朝代更迭,瞬息变换,唯独萧家屹立不倒。 当初大晋皇族玄家人立国的时候便是萧家扶持上去的,只是这天下只能有一个主子,萧家必然会被皇族嫉恨。 故而大晋几任皇帝的努力才将萧家从这世上彻底清除,当年萧家最后一任家主定南侯萧胤简直有如天神下凡。 不仅生的俊美无双,是天下第一美男子,武功江湖排名第一,文韬武略,惊才绝艳。 战功更是当今大晋朝的几个名将加起来也比不过的,若是萧胤还在世便是玄鹤,裴朝之类的也都是人家瞧不上眼的弟弟! 当年大晋朝晋武帝刚登基之初,兄弟纷争,边地动荡,萧胤硬是以一己之力接连压制了乌孙和柔然两大强国的兵力,战功实属罕见,战力无人能及。 甚至一度将柔然皇族被迫北迁三百余里还心有余悸,乌孙皇族硬生生谈萧色变。 人人都说这世上没有完美之人,那么定南侯萧胤绝对是个意外,从他的身上找不到任何漏洞和缺点。 没想到正当萧侯爷功成名就之时,突然变故突起,莫名其妙的就死了,随后家族也跟着覆灭。 当定南侯去世的消息传来,万民同哀,更有他生前麾下的二十八名将集体自刎追随旧主,一时间令人唏嘘不已。 一代旷世神将就此陨落,不过有传言说萧家家世渊源颇为深厚,没有大晋之前便有萧家。 萧家的财富甚至富可敌国,皇族有地宫藏富,萧家据说也有一处地宫,是皇家的十倍之大。 这些倒也罢了,关键是武侯令,武侯令一出天下归一,更传得玄乎的是武侯令是打开萧家宝藏的关键,财富倒也罢了。 主要藏着萧家历代家主积攒下来的兵法,武功剑术,那些才是无价之宝。 还有一个说法,便是武侯令能号令十万阴兵,都是萧家列祖列宗麾下最能打的兵,当然这个传言最为玄乎不可信。 一句话,得了武侯令怕是就能搅合的山川变色,风云无情,最是个厉害物件儿。 但是定南侯死了之后,这些事情都被大晋皇族死死压制住了,没有人敢触及。 不想突然在这个时候爆出了消息,所有人都人心惶惶,总觉得要变天了。 帝都郊外通往六清观的逼仄山道上,一个身着玄色锦袍的男子骑着马顺着山道来到了六清观的门口。 门口的小道童忙迎了出来冲那人躬身行礼:“王爷安好!” “归云道长呢?”玄鹤翻身下马,他找那个老家伙有要紧事。 “回王爷的话,尊长在后园子里。” 玄鹤疾步走进了门,直接绕过了穿廊去了后面的园子。 园子很大,却没有种一朵花卉,而是种了满园子的青菜,一个身着道袍的老道正躬身蹲在菜地里拿着小铲子除虫。 玄鹤脚下的步子定了定疾步走了过去,站在了归云道长面前。 归云道长缓缓起身,冲玄鹤起手行礼笑道:“王爷最近不忙吗?” “很忙!”玄鹤声音清冷,显然不想和他在这里闲谈废话。 “本王有事请道长帮忙!” 归云道长一愣忙笑道:“王爷人中龙凤,哪里需要我这个老废物。” “你若是不帮我,我就把那些孤儿们从你们的六清观里弄走,反正送给谁不是养活。” “王爷息怒!”归云道长顿时急了。 他其实曾经也是江湖中数一数二的人物,不过早些年因为做了一件错事,导致自己的师门被灭门,众叛亲离,从此以后便归于道观不再涉足尘世。 唯独欠了玄鹤一个人情,其实玄鹤这个家伙外冷内热,当初不光救了他的命,每次灾荒年月都会将那些没人要的孤儿送到他这里来抚养。 故而他的六清观几乎就是个善堂,里面的孩子养大一批送走一批,如今留在观里陪他的差不多还有二三十个,毕竟有的从很小就养着了,已经有了感情。 玄鹤这小子真的很讨厌,拿他的孩子们说事儿。 他知道玄鹤现在做的什么事儿,朝堂纷争,难免会死人,他也不想造太多的杀孽,可玄鹤帮了他这么久,可不是养废物的。 他颤颤巍巍跟在了玄鹤的身后,回到了自己居住的院子。 边走边笑道:“王爷好得等我弄完那菜园子再说,我那一群小猴子们还等着吃饭呢。” 刷的一声! 玄鹤反手一沓银票甩到了归云道长的面前冷冷道:“我找你也是救别人命的,这些银子拿去给孩子们买肉吃,顺道做几件夏衣。” 归云道长忙接在了手中笑道:“王爷真乃好人也!” 进了暖阁,玄鹤端坐在了椅子上,从怀中摸出来两张纸递到了归云道长的面前。 归云道长拿起来一看脸色微微变了几分,抬眸看着玄鹤笑道:“王爷,您这是……” “这是两个人的笔迹,一个是柔然大王子斛律衍的,另一个是安王的,你现在看一下这两个人的笔迹,帮我临摹两封书信。” “还有帮我做一个东西!越快越好!” 归云道长脸上掠过一抹为难,随后定定看着玄鹤道:“王爷,你这是又要杀人了吗?” 玄鹤眸色一闪:“地狱空荡荡,恶魔在人间,有时候杀的不是人,是魔!人?他们配得上这个称呼吗?” “况且太多人死在我的手上,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罢了!” “我明天就要!” 玄鹤缓缓起身定定看着面前的归云道长:“江湖鬼手宋,一双巧手以假乱真,活人也能做死,死人能做活,专门接的是别人接不了的怪活儿。” 鬼手宋三个字刚从玄鹤嘴巴里说出来,归云道长顿时脸色煞白,额头间渗出一抹冷汗。 玄鹤压低了声音:“当年鬼手宋风光无限,人人求到门上,赚的盆满钵满,可惜却喜欢上了自家大嫂……一张以假乱真的人面,一段不能为外人道也的秘密,葬送了多少条人命……” “王爷……”归云道长眼底露出一抹痛色,哀求道:“别说了,别说了,我做就是!” ------------ 第347章 互通信息 玄鹤看着归云道长的痛楚之色,也闭了嘴,抬起手拍了拍他的肩头叹了口气道:“归云大师,本王也不想逼迫大师重操旧业帮我这个忙,更不愿大师卷进大晋皇族的争斗。” “可这一次本王一个很重要的人着了道儿,才不得不请大师出面,方才言语上有些得罪,还请大师宽宥。” 归云道长哪里敢和他生气,无奈的笑了笑道:“王爷,放心吧,很快就能按照王爷的要求做好的。” 玄鹤点了点头,迈步走出了归云道长住着的院子。 他本要离开,还是折过身走进了六清观后面的院子,一处东西走向的长条形院落,里面修建着一长排屋子,每个屋子里睡两个孩子。 此时院子里没有人,玄鹤沿着外面的青石小道来到了后山的一处书院,这一处书院也是专门为这些孤儿们修建。 从书院外面远远就听到一个清朗的声音在讲学,仔细听听竟是江南灭门案的受害者许宗轩。 许宗轩自从上一次去了楚家被楚家六小姐软刀子割了一通后,一颗心也静了下来,便进了太学学习,准备明年春闱下场考一次。 他现在也成了一个孤儿,家也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偶然遇到了归云道长,归云道长请他来给道观里收养的娃娃们讲学识字儿。 许宗轩因为感同身受,他也是个孤儿,倒是做起这件事分外的卖力。 他刚讲读了一篇千字文,不想看到窗户外面站着的玄鹤,忙停下来走了出去给玄鹤请安。 玄鹤负手立在他面前,面前的少年眉眼清俊,只是多了几分阴郁之气。 玄鹤缓缓转动着拇指上的墨玉扳指道:“你之前去楚家找楚家大小姐了?” 许宗轩登时心头咯噔一下,小心翼翼道:“回王爷的话,楚家大小姐救了在下的命,在下为了表达感激之情便……” 他后面的字儿还没有完全吐出来,突然脖子一凉,惊慌失措的看向了玄鹤。 玄鹤的霜华剑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剑锋划破了他的脖子,一丝丝血腥味瞬间散开。 许宗轩的一双腿不自禁的打颤,脸上的血色也一点点的褪尽。 玄鹤收回了剑,剑身在许宗轩素白的布袍上擦拭干净才收进了剑鞘里。 他冷冷看着被划破了脖子的许宗轩道:“所有的纷乱止步于本王,若是想越过本王找楚大小姐的麻烦,你……等着找人给你收尸吧,这是最后一次正告!” 许宗轩僵硬的杵在那里,看着玄鹤转身离开,许久才回过了神,瞬间浑身的骨头都像是被抽走了,捂着脖子上的伤口踉跄着的摔倒在青石地板上,再也动弹不得。 第二天傍晚,安王府门外走进来一个身着柔然护卫服饰的中年男子,低着头跟在了管家的身后来到了安王的书房外。 安王玄清这几天分外的闹心,不光因为江南盐商的事情被父皇痛恨猜疑,还因为赏花会上和表妹裴雨鸳的亲事被玄鹤那厮搅黄。 如今他恨不得将玄鹤扒皮吃肉才能解他的心头之恨,不想这些日子关于武侯令的消息竟是爆了出来。 武侯令实在是太有吸引力,尤其是对于现在深陷泥潭的玄清来说,那绝对是他救命的稻草。 倘若武侯令在他的手中,他便能所向披靡,别说玄鹤便是父皇也不在他的眼里,还需要受如今的这些窝囊气。 既然有消息,他自然要去查,这一查不要紧竟是得了一个很重要的情报,便是武侯令现在出现在柔然大王子斛律衍那边。 他觉得这事儿实在是太离谱,于是买通了柔然别馆里斛律衍的一个心腹,不想这个消息竟然是真的。 身边的一个谋臣便出主意,既然这样不如与斛律衍合作,找到武侯萧家的宝藏就再也不必受困于人。 之前玄清觉得只要得了父皇的恩宠,顺着父皇的心意做事,自己便能顺风顺水,不想这一次他算是看透了,父皇的恩宠也是靠不住的,还不如自己有实力才有话语权。 可要和斛律衍合作,自己手头总得有些东西才行,不想还真的被他拿到了一部分武侯宝藏图的碎片。 他虽然觉得这事儿怪怪的,武侯宝藏难道就真的这么好拿,那图虽然是碎片,也能看出一两点端倪来。 只是他现在已经被逼迫到无路可退的地步,哪怕是个笑话,哪怕有些可疑,他也愿意试一试。 “王爷!”管家将斛律衍的心腹带了进来。 玄清忙收回了心头乱麻一样的思绪,整了整容色看向了面前站着的中年男子。 “王爷安好!”那人躬身行礼。 “不必多礼,”玄清淡淡道,随即定定看着他,“你家王爷到底是何意思?” 那人神态恭敬,从怀中拿出来一封斛律衍的亲笔书信双手碰到了安王的面前道:“我家殿下具体怎么想,奴才也不清楚,殿下只吩咐奴才将这封信交给殿下。” “说事情机密,不适合在王府里见面,正好郊外云台山顶的鹤鸣峰在这个季节里,景色最佳,我家殿下请王爷赴宴赏景。” “我家殿下还说,为了权宜之计,王爷最好少带几个随从,免得惹人耳目!” 那人倒也是条理清晰,说罢双手捧着书信送到了玄清的面前。 玄清接过了书信,打开一看是斛律衍的笔迹,带着几分柔然人的潦草粗犷。 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有两个意思,二人所谈甚是机要,最好将护卫留在云台亭下面,只他两人商谈。 这个也能理解,毕竟武候令的魅力太大,即便是最忠心耿耿的护卫也怕是会动心。 其二便是商量好时间,时间就在三天后午时三刻。 午时三刻?怎么感觉时间定的怪怪的,不过柔然那些鞑子可能没这么多讲究。 “好!回去告诉你家殿下,三天后我在云台山顶等他来!” 那人忙躬身行礼,接过了玄清递过来的回信退了出去。 柔然别馆里,这些日子也是乱得很,因为大王子要和亲娶妻,涉及到很多的议程问题,故而即便是到了深夜也是人来人往。 唯独斛律衍住着的院子倒是安静了几分。 他才不在乎娶得的是谁,他只要将武候令里的那张图拿到手。 可是他怎么也想不到,武侯令的消息竟是突然传了开来,这对他是相当的不利,若是被晋武帝察觉武侯令有一部分就在他的手中,怕是他不能活着离开帝都。 这还不是最糟糕的,最糟糕的是,安王怎么知道他手中有武侯令的消息? 难道是楚北柠和安王之间做了什么交易,不,绝对不可能。 楚北柠和安王道不同不相为谋。 那会是谁? 现在武侯令的宝藏图一角居然出现在安王的手里,安王又派人过来探他的口风。 这事儿不解决不行了,太过棘手,斛律衍有些懵了,当务之急得先稳住玄清再说。 ------------ 第348章 你敢碰? “殿下,这是安王的亲笔书信,”心腹护卫半跪在了斛律衍的面前,双手捧着一封从安王府带过来的书信。 斛律衍抬手接了过来,打开书信凝神一瞧是安王的笔迹,安王的行笔他之前见过的。 此人喜欢附庸风雅,倒是留了不少墨宝在帝都的风景名胜。 他垂首凝神看了过去,也不复杂就是简简单单的约定了见面的地点和时辰,到时候见了再密谈。 不过安王此人很是谨慎,说此间会面最好不要让太多的人知晓,毕竟武侯令事关重大若是出了什么岔子,怕是他们二人都不好交代。 斛律衍冷笑了一声,大晋的皇子们也就这点子胆识,不过他带着父皇的皇命来大晋帝都寻找武侯令。 折腾了也有小半年了,结果折损了一个妹妹,到现在还是找不到那张图,这让父皇也有些恼火。 他此番挺着急上火,本以为是和楚北柠之间的事情,不想现在关于武侯令的传言现身,安王那边也有了消息,这事儿变得越来越复杂了。 斛律衍不得不谨慎行事,他与安王之间没有什么大的纠葛,况且对方要见他也是冒着很大的风险。 毕竟大晋的皇子与柔然的储君见面,不管怎么说传到了晋武帝的耳朵里,他也得吃不了兜着走。 想到此处斛律衍唇角晕着的嘲讽之色更浓了几分,又扫了一眼书信上定下来的时辰。 巳时末,云台山鹤鸣亭。 “呵!” 斛律衍轻笑了一声。 三天后,斛律衍早早起来梳洗穿着,用了早饭,换了一件不太引人注目的便装,带着随身的十几个高手乘着马车来到了京郊的云台山。 这一处地方很是偏僻,故而不像帝都其他的风景绝佳处人多,不过也有三三两两的鲜衣怒马的贵族少年,还有附近上山砍柴的樵夫,也有些普通百姓在这里踏青笑闹。 他下了马车,沿着步道向上朝着鹤鸣亭走去。 四周的游人瞧着斛律衍气派不俗,又看向了他身边跟着的那些凶神恶煞的柔然护卫,纷纷退避三舍。 鹤鸣亭是云台山最绝佳的观景台,此番却没有游人敢靠近,通往观景台两侧站着一些玄衣护卫,衣角上戴着安王府的标识。 斛律衍脚下的步子快了几分,安王玄清已经到了。 他不经常与安王打交道,第一次私下里会面自己也该是按时赴约才行。 两个人之前在书信里都表示过,鹤鸣亭里最好不要有外人,武侯令的事儿非同寻常,不能出一点差错。 “你们留在这里!”斛律衍让身边的护卫在亭子下面候着便是。 他随后拾阶而上,转过一道石梯走进了鹤鸣亭。 刚走进了鹤鸣亭便看到安王玄清已经坐在了那里,淡然的喝着茶,神情整肃也不说话。 斛律衍神色一愣,怎么感觉安王不太高兴啊,他就是踩着时间来的啊,也没有来迟了,也就是他安王来早了罢了。 斛律衍心思动了动,大大咧咧坐在了桌子边的凳子上,拿起了一杯酒冲玄清举了起来笑道:“不好意思,本殿来迟了,这一杯……” 他后面的话硬生生被迎面而来淬了毒的匕首打断了去。 “玄清!!!” 斛律衍大吼了一声,瞬间那匕首刺进了他的胸口。 桌子翻倒,酒盏碎在了地上,眼前的一切都被染上了一层血色。 斛律衍整个人摔倒在地,锐痛袭来,身体里的活气一点点的溜走,他瞪大了眼眸,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他直瞪瞪看着一脚踩在他胸口的玄清,却发现玄清竟是抬起手扯下来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了玄鹤那张森冷阴沉的脸。 “玄……”可惜他再也发不出那个音。 玄鹤抬手从斛律衍怀中拿走了本该属于楚北柠的武侯令,既然要赴宴,他必然会带这个东西。 玄鹤高大的身影缓缓俯了下来,冷冷看着浑身是血的斛律衍,一字一顿道:“本王的女人,你也敢碰?” 他脚下用力,那匕首更深的刺进了斛律衍的血肉中,咔嚓一声,胸腔的骨头都被玄鹤踩碎了去。 斛律衍大口大口喘气,更多的血从他的嘴里渗了出来。 本王的女人,你也敢碰? 他知道是谁了,他后悔了,可他再也没有重来的机会…… 斛律衍最后挣扎了一下,渐渐没了声息。 玄鹤却带着武侯令翻过了鹤鸣亭的石栏,瞬间朝着千丈崖壁跃了下去。 之前长风和青山已经在崖壁这边提前布置了一些特殊的石锁,玄鹤便踩着这些石锁而下,直接下到了谷底。 也得亏他这样的高手,寻常人怕是早就摔成了一团肉泥。 他就像是一只苍鹰,带着复仇的威压而来,却又像是鬼魅一样离去,消失得无影无踪。 伴随他的离开,那些佩戴安王府标识的护卫们也脱掉了外衣,混进了百姓中散开。 亭子下守着的斛律衍的护卫们只听得到自家殿下一声凄厉的喊声,好像喊得是安王的名字,顿时晓得出事儿了,纷纷朝着鹤鸣亭跑了上去。 正在这个当儿,安王玄清也带着护卫走到了鹤鸣亭下,他正准备上去,不想亭子里突然传出了一声凄厉至极的喊声,像是在喊他的名字。 安王登时愣了,斛律衍这来得也才早了吧,不是说好的午时三刻吗? 关键他还没到,他喊他名字做什么,难道嫌弃他来的迟了,可也不至于这么愤怒吧? 玄清哪里做他想,忙朝着鹤鸣亭疾走了几步,哪知到了亭子里的时候,整个人顿时吓傻了去。 只见亭子里此番早已经纷乱一团,那些柔然护卫抱着浑身是血的斛律衍用柔然话大喊大叫,像是疯了一样。 能不疯? 主子莫名其妙的死了,他们这些护卫都得被柔然大王大卸八块。 那些柔然护卫看到玄清竟是也站在这里,脑子里早已经乱了,反正殿下临死前喊得是玄清的名字,赴约也赴的是玄清的约,就是他害死了殿下。 “他杀了我们的殿下!!” “杀了他给殿下偿命!” “杀!” 玄清登时吓得连连后退忙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你们……” 那些柔然护卫已经完全疯了,哪里管得了这么多的三七二十一,纷纷拔刀朝着玄清冲了过来。 玄清身边的护卫也不是吃素的,一时间两拨人瞬间打了起来,还互相刺死对方几个,血腥味更加浓了几分,动静儿实在是太大连四周的百姓也惊动了,忙报了官。 此番玄清哪里还能走得脱?冷汗顺着脊背蜿蜒而下,他怕是着了道儿了,可纵然有一万张嘴也说不清楚了。 逃?已经惊动了官府,他怎么逃? 避?那帮柔然护卫咬死了说是安王杀了他们的大王子,这到哪儿说理去? ------------ 第349章 去哭一下 一石激起千层浪,帝都很快传开了一个爆炸性的消息。 安王与柔然大王子斛律衍在云台山鹤鸣亭起了冲突,也不知道因为什么安王竟是一刀将斛律衍刺死了。 随后柔然那边的护卫和安王这边的护卫大打出手,双方互有伤亡。 五城兵马司的人,还有掌管帝都治安的京兆尹纷纷赶来。 实在是事态太大,当下便惊动了晋武帝。 晋武帝一口气差点儿气得没上来,随后下令将安王这个接二连三闯祸的儿子再一次关进了宗人府。 所有人都懵了的,紧跟着从安王身上还搜出来一部分武侯宝藏图的碎片,这下子连太上皇都坐不住了。 当下晋武帝亲自审问自己的儿子玄清,玄清彻底怂了。 忙将最近武侯令的传言,自己查到了一块儿地图的碎片,然后听闻斛律衍有武侯令,他便想过去查看。 他赶到鹤鸣亭的时候,人已经死了,根本不是他杀的。 玄清知道这一次事态太过严重,严重到不是她母妃裴贵妃哭一哭鼻子就能解决的。 他不敢有丝毫的隐瞒,可人在慌乱的时候总是会说错话。 他根本就没想到自己的父皇有多么多疑,他身为皇子竟是私自见柔然的储君,这本身就触犯了大忌。 他身为皇子却是偷偷打听武侯令的事情,他想干什么,这不是要造反吗?这可是第二大忌! 如今柔然和大晋之间的战争已经到了一触即发的地步,在这个节骨眼儿上,他杀了柔然储君触犯了第三忌。 果然接下来的几天,形势渐渐失控。 柔然那边的护卫咬死了就是安王杀的他们主子,毕竟这事儿虽有蹊跷,可除了安王他们不知道该找谁负责。 这一次裴贵妃连着在晋武帝的养心殿外跪了三天都没有将儿子从宗人府里跪出来。 一时间裴家人四处奔走,却是连一点子办法都想不到,这一次实在是闯得祸太大,根本就没办法转圜。 晋武帝已经是焦头烂额,虽然柔然那边目前只是口头抗议,还没有实质性的行动,但晋武帝晓得接下来大晋的日子不会好过到哪儿去。 他不得不召集梁王和裴朝入宫商量柔然和乌孙边地的军事部署,一时间玄鹤的声望陡然提高了几倍。 人人都瞧得出来,这一次安王怕是再没有翻身的余地了,故而朝堂之前站队在玄清那边的人,此番纷纷想着自己的出路。 夜色深邃了几分,守在靖北侯府外面的皇家护卫也撤的一干二净。 柔然大王子都死了,这和亲还和个屁啊! 自然软禁楚家大小姐也没有丝毫的意义,如今晋武帝陷入了从未有过的纷乱,哪里还顾得上楚家。 楚北柠听到斛律衍被玄清刺杀的消息后,竟是愣在了那里,一时半会儿都反应不过来这事儿。 这简直就像是外星人造访地球一样不可思议,她竟是连手中端着的茶水都忘记了喝。 她将屋子里的人遣了出去,随后坐在窗前的桌子边狠狠搓了搓脸,感觉像是在做梦一样。 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敲窗子的声音,一如往常的有节奏。 楚北柠忙站了起来,拉开了窗户,对上了玄鹤那双潋滟清俊的凤眸。 她抬手拽住了玄鹤的手臂,将他一把拽进了屋子里,定定看着。 “人是你杀的?” “嗯,”玄鹤难得见她这般紧张自己,自从百花会后,他都许久没有看到她这样的神情了。 他唇角微翘渗出一抹笑意,从怀中拿出了武侯令还有楚北柠交给他的那张图,完好无损的送到了楚北柠的手中。 “物归原主,东西你收好,切记不要被任何人看到。” 楚北柠微微有些愣怔,看着重新回到自己手里的令牌,此番她才知道这居然就是大名鼎鼎的武侯令。 不过诧异的是玄鹤难道不对武侯令心动吗?竟然毫无保留的还给了她? 她忙将令牌收好,头顶却传来玄鹤有些发沉的声音。 “我不曾想你手里居然有这种东西,怕是……” 玄鹤顿了顿话头:“你和那萧家怕是有些渊源。” 楚北柠猛然抬眸看向了玄鹤,她焉能不明白玄鹤的意思。 她显然不是楚贲的女儿,可她的亲生父母是谁她却是一点也确定不了。 如今突然又弄出来武侯令的事儿,楚北柠越发迷茫了,不想玄鹤这般一说她倒是倒抽了一口冷气。 难道自己真的和那个神秘的家族萧家有些牵扯,随后心头狂跳了起来。 定南侯萧胤死的不明不白,可到底是死在了晋武帝的手中,她若是和定南侯有什么牵扯,岂不是自己就是那颗最危险的雷,一旦爆了便会给别人带来万劫不复。 许是看出来楚北柠的疑虑,玄鹤抬起手轻轻揉了揉楚北柠的发髻淡淡笑道:“不必担心,不管最后怎样还有我呢。” 楚北柠微微一愣,玄鹤揉着楚北柠发髻的手也顿在了半空,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他的手微微有些僵,从和离以来都没有过这般亲密的举动。 “对不住,是本王唐突了。” “没……没什么……”楚北柠脸色微微有些尴尬。 玄鹤顿了顿话头道:“对了,如今斛律衍一死,你和他的和亲自然做不得数,不过你作为他和亲的未婚妻,适当的演一下戏。” “演戏?”楚北柠忙笑道:“这个我会,嘿嘿。” 看着面前眉眼如画,脸上染着俏皮笑意的女子,玄鹤眸色间暖了几分。 第二天一早,楚北柠早早起来穿了一件纯白色纱裙,发髻上也簪着一支白玉簪子,从头素到脚。 她带着裳霓去了柔然驿馆,斛律衍的棺木就停在驿馆的灵堂里。 正是一年酷暑最热的时候,紫檀木棺椁外面又放了一圈冰块儿,即便如此里面斛律衍的尸体怕是也有些腐烂了。 楚北柠在裳霓的搀扶下缓缓走进了驿馆,她今儿不施粉黛,容色瞧着有些憔悴。 驿馆里的柔然人瞧着楚北柠竟是来了,一时间不晓得该如何应对。 也有斛律衍的心腹护卫觉得这个女人就是个克夫的命,先前和梁王过不到头,如今刚和亲他们大王子,大王子就被人给杀了。 故而人人脸色都难看到了极点,楚北柠也不以为意,蹲在了斛律衍的棺椁前烧纸,随即抽出了帕子,掐了把大腿的细肉,哇的一声大哭了出来。 ------------ 第350章 吴美人 “殿下啊!你怎么死的这么惨啊!” “物是人非事事休啊!” “殿下啊!我来迟了,我来迟了,金玉良缘将我骗,害哥哥魂归离恨天,到如今人面不知何处去,空留下素烛白帷伴灵前,呜哇!!!” 楚北柠这一哭,倒是哭得惊天地泣鬼神,饶是那些憎恶她的柔然人也心头有些不太得劲儿了。 驿馆四周的百姓也纷纷围了过来,这哭声实在是太有穿透力了,不想听都不行。 纷纷赞许楚家大小姐是个有情有义的。 一辆寻常马车停在了驿馆对面的街头,马车里玄鹤一袭靛青色锦袍靠在了马车的车壁上,身边坐着素色云纹锦袍的景王玄政。 玄鹤缓缓掀开了一条缝看向了驿馆的方向,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 不晓得今后如果是自己死了,那丫头会不会哭成这个死去活来的样子,虽然知道楚北柠在做戏,可依稀间还是有些吃味。 一边的景王小心翼翼看了一眼四哥的表情,暗自好笑哪里有羡慕被哭灵的? 玄鹤听着里面楚北柠越哭越是起劲儿,终于咳嗽了一声道:“你去找楚家五小姐,让她去劝劝自家长姐,就告诉她是我说的,再哭下去怕是过犹不及容易引起别人的怀疑。” 景王忙点了点头,掀开了马车的帘子跃下了马车。 现在他和楚昭月定了亲,自然可以大大方方去找楚家五小姐了,忙到了日旺糕点铺子将玄鹤的话转告给了楚昭月。 楚昭月疾步走出了糕点铺子,来到了驿馆前,走到了还在用帕子捂着脸嚎啕大哭的长姐面前,蹲下身子低声道:“长姐,梁王说了,再哭下去就露馅儿了。” 楚北柠一愣,又嚎了两嗓子,起身踉踉跄跄在五妹妹和裳霓的搀扶下走出了柔然斛律衍的驿馆,随即上了马车。 她使劲儿搓了搓脸,眼底带着笑。 “裳霓,取水来,嗓子疼!” “是!”裳霓抿着唇笑了出来,大小姐当真是个妙人,演啥像啥。 她回到了靖北候府,王姨娘等人具是眼底带笑,却又自持着身份没有笑出来。 几个人上前迎了过来,楚北柠低声笑道:“把门儿关上,咱们府内偷偷吃点儿好的庆祝一下。” “哎!”王姨娘一颗心终于落进了肚子里,之前还以为是绝路,不想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 不过这事儿总觉得怪怪的,她看向自己一手拉扯大的楚北柠,眼底又多了几分担忧。 怕是这一次斛律衍的死又和大小姐有些牵扯吧,她明白能击杀一国的太子,这绝对不简单,期间不知道又要掀起多少的狂风巨浪。 她隐隐觉得自家大小姐,必定是这风暴中的风眼。 老天爷啊!列祖列宗一定要保佑这个孩子平平安安,顺风顺水的啊! 这边玄鹤乘着马车刚回了梁王府,青山疾步走进了书房,手中拿着一封从宫里头送出来的书信。 “王爷,您过目,裴贵妃那边出了事儿!” 玄鹤都没有来得及换衣服,坐在了椅子上直接接过了青山捧着的书信,拆开后扫了一眼,登时脸色变了几分。 青山忙道:“裴贵妃昨天晚上悬梁了,幸亏被宫人们发现得早,这才保下来一条命。” “听宫里内侍们说,皇上……皇上去了贵妃寝宫,一夜未出,还听闻里面传来贵妇的哭声,皇上的安抚声。” 玄鹤眉头狠狠蹙了起来,这一次设局安王玄清必死无疑,只是玄清做得再怎么混账那也是裴贵妃的儿子。 裴贵妃当年还未进宫的时候,便已经与自己的父皇暗通曲款,自然是情谊深厚。 若不是当初裴家还没有崛起,郑家那可是簪缨世家,怕是郑皇后的皇后之位也会拱手让给这个女人。 他缓缓闭了闭眼,裴贵妃最会笼络人心,此时倒是将父皇拿捏的死死的。 可如今已经将玄清逼迫到了这个地步,如果不是一击必中,一旦给玄清翻盘的机会,他定然会查出来斛律衍的死。 自己倒也无所谓,早已经撕破了颜面,斗就斗吧! 可楚家能不能承受得住,楚北柠会不会有危险,裴家和楚家是世仇,这般考量绝不能给玄清二次翻盘的机会,也不能给裴家丝毫的机会! 玄鹤眉眼间染了一层阴戾之色,他其实不想动宫里头的那一步棋,毕竟他也不是真的无情之人,非要给别人带来绝路。 可这世上为了楚北柠,将别人逼上绝路又如何? 她的路好走就成! “备马!进宫!” 青山心头一跳,瞧着王爷的架势怕是又要动手了,每一次王爷动手都是在刀尖子上寻活路,太凶险了。 他忙躬身应了一声,转身大步走了出去。 夜色深沉难安,天上的星子闪动着,像是隐隐的鬼火。 玄鹤自有自己进宫的法子,依然是翻过那一处宫墙,依然是那一道无人问津的月洞门,一个老迈的内侍等在那里。 “王爷!” “嗯!”玄鹤点了点头,身后年老的内侍守在了月洞门口,看着那个少年如今长成了高大的青年,隐隐有了龙虎之势,令人生出了恐怖的惧意。 不知道他迈着急匆匆的步伐,终究会不会站在那九五之尊的台阶上,只是越往高处走越是不胜寒啊! 未来的路会更加的艰难。 玄鹤来到了一处废弃的寝宫前,里面没有点灯,只有一个娇俏的身影坐在了椅子上。 玄鹤推门走了进去,门口透进来的短暂月色落在了那个女子的侧脸上,年轻娇美,是晋武帝去年选秀刚进宫的吴美人,因为性格清冷,容色出众颇为受宠。 玄鹤进门后躬身冲吴美人行礼,吴美人忙欠了欠身子避开淡淡笑道:“王爷不必如此,你是我吴家的恩人,我该是向你行礼才是。” 玄鹤点了点头坐在了吴美人的对面,吸了口气道:“长话短说,这一次安王怕是死不了,所以……” “王爷不必解释了,”吴美人声音中透出了一丝丝的冷冽,比她的人更清冷一些。 她苦笑道:“当年安王手下私开矿场,活埋矿工,被我父亲发现了这个冤案。” “我父亲也就是个小小的九品芝麻官儿,我们一家在楚州安安稳稳的生活。” “偏偏我父亲科举出身,为官清正不懂变通,非要干预这个案子,可惜他不知道背后最大的头目就是安王!” “就因为那个案子,我父亲被安王差人陷害落狱,全家女眷被充军做了官妓,男丁统统斩首,我那弟弟……” 吴美人声音颤得说不出话来:“我那弟弟才两岁的孩子啊,我娘抱着我弟弟说,吾儿喝酒,喝醉了就不疼了啊!” ------------ 第351章 午夜梦回,怕吗? 吴美人眼神里带着万般的悲愤,玄鹤默默听着。 吴美人好不容易才缓过了劲儿,起身冲玄鹤躬身福了福笑道:“这些年多亏王爷照料,派人设局让我假死,充军路上将我救走。” “还给我安排了新的身份,甚至这个身份能让我进宫参加选秀。” “我也按照王爷的吩咐,与那安王有了牵扯,可到底他也是个谨慎的,如今与我不大往来,估价是怕了吧!” “哈哈哈哈……毕竟我可是他父皇的美人啊!” 玄鹤微微垂眸叹了口气:“本王不到万不得已,其实不愿意动你这一步棋,你若是能在这后宫安安心心生活也是极好的。” “生活?”吴美人眼底渗出一抹绝望,“我在此每每苟活着的任何一天,都是对我的折磨。” “我恨死了安王,也恨死了你的父皇!” “安王陷我父亲于不义,你父皇偏听偏信,黑白不分!我哪里不恨?” “放眼整个玄家皇族,怕是只有你还能做个人!都是些畜生!” 玄鹤眉头微蹙,此女偏激了。 吴美人缓缓坐回到了椅子上,清雅美丽的脸上闪过一抹决绝,定定看着玄鹤笑道:“梁王,我谢谢你这些日子为我做的一切。” 她缓缓站了起来,娉婷婷走到了门边,微微回眸,一笑便是万年凄怆。 “王爷,我早就活腻了,每天相伴仇敌左右,强颜欢笑,我只等着这一天呢!” “我向你保证,安王这一次逃不掉的!呵呵哈哈哈哈……” 她大笑了出来,笑得眼底藏着泪,许久才停了下来:“王爷,日后将我之残尸葬于楚州老家野外的花丛里,我喜欢花儿,打小就喜欢……” “我这身子脏了,就葬在河边吧!有劳!” 玄鹤重重点了点头,目送吴美人缓缓走出了门外,消失在婆娑的月影之下。 大晋乾元二十二年,七月,注定是个不安分的时代。 楚北柠像往常一样起来晨练,练剑,然后梳洗打扮,去自家开的医馆里坐诊。 今日走在街头,气氛隐隐和往常不太一样。 楚北柠身体里的细胞都能闻得到八卦的味道,她忙躲进了一处茶馆,最角落里坐着,要了一壶香茶,一碟子瓜子儿,一碟子甜糕,坐在那里听四周的人说话。 “天爷啊!出大事儿了!!” “从宫里头传出来的消息,这消息也不知道怎么就传遍了呢!” “快说!快说!出什么事儿了?” “就是皇帝的宠妃吴美人居然也和安王有一腿,这不安王被关在了宗人府,吴美人怀了安王的孩子,担心安王出事儿护不住他们母子,就连夜准备带着细软逃出宫去。” “哪里想被郑皇后派人抓了回来,当下便将这事儿给捅开了!” “啧啧啧……一女侍父子,这事儿……嘿嘿嘿……” “关键还有了孩子……” “皇上气的都吐了血,当下命人将吴美人的肚子活生生剖开,尸体都大卸了八块儿,丢出去喂了狗!” “这么惨?” “是啊,听说那吴美人也是个硬骨头,被剖肚子的时候,还对皇上高声泣血大骂不止,疯了一样,真的是触怒了龙颜!” 楚北柠眉头狠狠蹙了起来,顿时面前的茶点也不香了,听得有些难受。 她叹了口气,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裴贵妃彻底吓懵了去,出面恳求皇上不要信吴美人的话,可从安王府里还搜出了吴美人的肚兜,还有些别的端不上台面的东西。” “裴贵妃因教子无方被打入了冷宫,明天午时三刻,处死安王!” “别说安王之前那些破事儿,光是秽乱后宫便是死罪了!真的是个脑子不清楚的,怎么犯了这么大的错儿?” “呵呵,被皇上宠坏了呗!” 楚北柠突然脑海中掠过了玄鹤那张英俊冷酷的脸,她心头竟是有些乱了,难道是玄鹤的大手笔? 入夜时分,宗人府的夹道上阴森可怖,阴冷潮湿的牢房里传出了一阵阵低低的呼痛声。 随后几个狱卒簇拥着一个身材高大的锦衣男子走到了最里面的一处牢房前,玄鹤站定了脚步看向了里面角落瘫坐着的一个人。 那个人浑身脏污,短短几天变成了所有人都不认识的模样。 似乎听到了外面有人来,他忙抬起头,疯了般朝着玄鹤这边踉跄着跑过来。 “是母妃吗?” “母妃你救救我!救救我!我是被人陷害的!我没有杀斛律衍,我……” 安王玄清掀开了遮挡着面门的脏污头发,却发现来看他的那个人竟然是玄鹤,他瞬间惊恐的向后退开。 任何人来看他都行,唯独不能是玄鹤。 玄鹤来看他,那就意味着…… 不!不!! “是你!是你对不对?是你?”玄清又冲了过来,再也没有了过去的清雅倜傥,朝着玄鹤狠狠唾了一口。 “是你,我知道了,来人啊!是梁王杀了斛律衍!是梁王!” “我早就该想到是你的!来人啊!!” “不必费力气了,”玄鹤微微垂着眉眼,随即薄凉的唇轻轻勾起一抹淡淡的弧度,抬眸看向了玄清。 “吴美人死了。” 就像是一道天雷瞬间击中了玄清,玄清惊恐的看着玄鹤,像是在看一个魔鬼。 “她……你……” 玄鹤淡淡笑道:“她是我的棋子!” “不……”玄清瘫倒在了地上,眼底满是惊恐,他知道这一步棋玄鹤堵死了他所有的退路。 “玄鹤……你居然这么早就开始算计我了?” “玄鹤,你不是人!你会遭报应的!” “报应?”玄鹤凤眸掠过一抹冷冽,“江南盐商许家灭门案!” “楚州铜矿一百多名矿工不满虐待造反,被你差人活埋灭口。” “陇西行商商税很重,有些行商要进京告御状,被你的人扮作土匪灭口八十七人……” “还有吴美人的父亲,那个一身清廉的九品芝麻官,你知不知道他还有个两岁的儿子,被砍了头?” 玄鹤冷冷笑了出来:“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天不容!” “这些年你在父皇面前扮好人,是个乖儿子,有能力,追随者众多,你富可敌国,你才华横溢。” “熟不知你披着一张人皮,双手沾了多少血?” “玄清,不是我杀死你的,是你仰仗着父皇的宠爱……杀死了你自己!” 玄清眼底的亮光一点点的熄灭,突然低下头大笑了起来,笑得喘不上气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玄鹤,你手上沾的血少吗?” 玄清死死盯着玄鹤,像个永远也不知道悔改的恶魔,他就那么盯着玄鹤。 “玄鹤,午夜梦回时分,你踩着我们几兄弟的尸体上位,你心安吗?你会不会害怕?啊?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 梁王走后不久,突然牢狱中传来一阵纷乱。 狱卒奔跑在狭长的夹道里,声嘶力竭的喊着。 “安王悬梁自尽了!” “安王薨!” “安王薨!!” 入夜时分,靖北候府一如往常的安宁。 楚北柠刚要关窗户,突然外面闪进来一个人,她都已经习惯了。 “王……”楚北柠刚要打招呼,却不想被玄鹤一把抱进了怀中,他紧紧抱着她像是抱着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 “玄鹤?”楚北柠不知道这人突然怎么这个样子,况且都和离了,这样子不合适吧? “别动!让我抱一会儿!” 玄鹤沙哑着声音道:“柠儿,求你今晚让我借你的床榻歇一晚,我已经许久没有睡觉了。” “王府里太冷,宫里头更冷,还是你这里暖和一些,只一宿,我只睡一宿就好。” 楚北柠有些愣怔,可玄鹤这一次真的帮了她大忙,她也只得看着他倒在了自己的床榻上,抱着她的枕头沉沉睡去。 楚北柠不得不坐在窗户前的椅子上,瞧着床榻上那个男人俊美的脸,眼帘紧闭着,表情却像个孩子一样无助,可真的是睡着了,睡得还很沉,他这是多久没睡个好觉了? 哎!楚北柠叹了口气,苦笑了出来。 ------------ 第352章 彼此彼此 楚北柠坐在窗前的椅子上,定定看着占着她的床睡得正香的玄鹤,一时间感慨万千,自己也实在是熬不住靠着椅背睡了过去。 许是和亲的事情彻底解决了,她一颗焦躁的心终于平复了下来,这一觉睡得很沉,朦朦胧胧中觉得整个人像是临空而起,又缓缓落在了实处,大概是个梦吧。 等到初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射了进来,晃在楚北柠的脸上,楚北柠登时被惊醒了去。 她忙揉着眼睛坐了起来,随后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躺回到了床榻上,玄鹤也不知去向。 只有枕头上还残留着玄鹤身上特有的冷香味道,仿佛那个人就像是个飘忽不定的梦境,在她这里短暂的停留一二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楚北柠身上的被子也被玄鹤掖着被角盖得严严实实,定是他后来将自己抱到了床榻上的,随即楚北柠耳朵根子都有些微微发红,重新躺了下来,拉过了被子蒙着脑袋。 感觉有点点的乱哎! 养心殿外的早朝已经结束,这一次早朝气氛实在是压抑得很,晋武帝就在朝堂上连着杖毙了几个安王平素里的亲信。 所有人都看向了裴家父子,这裴家眼见着便垮了去。 裴翰骏眉眼冷的厉害,身边的长子柱国大将军裴朝容色也好不到哪儿去,父子两个冷漠的瞧着以往的亲密同僚被晋武帝打成了肉泥。 裴朝眉眼微垂,不动声色,似乎外面的惨嚎声和他没有丝毫的关系。 那几个人他都在安王府里见过的,可安王一死,所有人都成了废棋,如果不开新的棋路,下一波便是裴家了。 他微微抬眸扫了一眼前面站着的玄鹤,通过站位就看得出来,玄鹤如今的地位有多高,竟是和太子比肩而立。 那些墙头草纷纷涌到了玄鹤的身后,谁也想不到当年几乎是被晋武帝当做弃子放逐到边疆,甚至还丢到乌孙做质子,吃尽了苦头,别人以为他就是个废物的时候,竟然早就在朝堂里谋划布局了。 虽然所有人都抓不到玄鹤做这一切的把柄,可所有人都知道玄鹤做了什么。 盐商灭门案,柔然大王子案,加上一个宫中的吴美人。 完美!决杀! 朝夕之间便将安王构筑了十几年的根基毁于一旦,手段之狠辣,出招之诡谲,无人能敌。 他们大晋朝上下所有人都看到了他的武功,却不想他竟是个玩儿弄权谋的高手。 最让裴朝难受的是,此人同样也觊觎着楚家的那个家伙。 裴朝缓缓低下了头,唇角勾起一抹嘲讽。 玄鹤,既然要玩儿,我们就玩儿一局大的。 晋武帝人也杀了,朝臣也骂了,心头的恶气出的差不多了,便退了朝。 不过退朝之前,皇帝下了一道很奇怪的命令,便是准备筹建更多的军队,鼓励世家练兵,甚至还在下个月初举办一场比武大会。 大晋朝有很多军队的番号,因为那些军队或是被解散,或是死光了人,只空留一个番号。 世家子可出面参加比武大会,赢得这些番号,然后就可以拿着这些番号重新组建亲卫军,扩充大晋的军队了。 大概晋武帝也看出来柔然接连死了一个大王子,一个长公主,都死在了大晋,这口气柔然那边不出不行了。 恶战在即,晋武帝也顾不上别的,只希望能尽快多练出几支军队,到时候帮他抵挡柔然那边的侵扰。 他这些日子被安王这个逆子气的够呛,身子骨瞬间垮了下来,连自己的父皇太上皇都有些比不过。 此番累到了极致,只想回寝宫里歇着。 朝臣终于松了口气,走出养心殿的时候,下意识纷纷避开了裴家。 刚才晋武帝直接在朝堂上杖杀安王的亲信,不就是给裴家一个下马威吗,说不定下一个就是裴家了。 现在这个时候谁要是和裴家走得近,怕就是下一个被杖杀的倒霉蛋儿。 太子和梁王被众星捧月般的簇拥了出来,玄宸同玄鹤走在了最前面,稍稍隔开了身后朝臣的距离。 玄宸唇角微翘:“四弟好厉害的手腕!” 玄鹤淡淡笑道:“大哥的推波助澜也不错,彼此彼此!” 玄宸的脸色暗了下来,但笑不语。 “大哥,王府里还有些事情要处置,失陪!”玄鹤觉得此番同玄宸说这些也没有多大的意义,他现在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玄宸脚下的步子定在了那里,看向走远了的玄鹤,这个人终于不再藏拙示弱了。 “大哥,”玄昭忙走了过来,“这厮原来手段这么狠?我都要佩服他了!手里拥有那么多底牌,我们竟是一张也不知道。” 玄宸冷冷笑道:“以后做事小心一些,不能露出马脚来。” 玄昭忙道:“大哥放心,其实这一次玄清也是活该,手下的人胡来也不管管,做出来那么多混账事儿!” 玄宸点了点头:“安王一死,江南那边你可以接手了。” “是!”玄昭忙应了一声,心头总觉得有些慌慌的。 他一向自在惯了,上头有大哥替他撑着天,宫里头有母后替他挡着事儿,他就像个富贵人家的少爷,可着劲儿的玩儿闹。 如今第一次觉得朝堂的凶险万状,怪不得之前大哥不让他胡来,所有的把柄全部清除的干干净净的。 大哥真的有先见之明! 可玄鹤难道没有把柄吗? 裴家这边略有些尴尬,几乎成了人人退避三舍的瘟疫,似乎挨着就是个死。 故而裴家父子两个落在人群的最后,裴翰骏脸色铁青一言不发,随后看向了身边的儿子。 这个臭小子被关了几天后,倒是变乖巧了许多,只要他不和楚家那个死女人闹着玩儿,就还是他的好儿子。 “朝儿,此间事情你怎么看?”裴翰骏晓得自家儿子有勇有谋,故而想听听儿子的看法。 裴朝上前一步与自己父亲并肩道:“目前只有在乌孙边地做做文章了。” “哦?”裴翰骏一愣,眼底掠过一抹亮色。 裴朝顿了顿话头道:“裴家是军功世家,若是没有军功便是个死!” “如今表哥……安王一死,裴家再没有军功护身,怕是连一年也存在不下去。” “皇上素来对裴家忌惮,这一次即便是打杀了安王生前那么多的心腹朝臣,也没有对裴家动手,不是因为裴家做得有多么好,而是因为边地不稳。” 裴翰骏顿时明白了过来。 边地越不稳,裴家越站得住脚! 裴朝缓缓道:“儿子有些想法,父亲听听便好。” “其一,既然玄鹤搅合了朝堂纷乱,那我们加把劲儿让朝局变得更乱,乱中才能生存。” “其二,乌孙边地是我的地盘儿,做点儿什么也方便,大晋不可能同乌孙和柔然同时开战,若是乌孙边地出了什么状况,皇上不敢除掉我们,反而还会仰仗我们。” “其三,长远来看,父亲再想想出路,我们这样的世家要么绝对强悍,自立为王,要么找一个新的合作对象。” 他抬眸看向了裴翰骏:“父亲,我们有自立为王的能耐吗?前朝武侯萧家那么厉害的家族都没有,我们有吗?” “父亲三思而后行!” ------------ 第353章 安排 裴朝这一句话刚说出口,裴翰骏登时心头狠狠一跳,这个小子难道看出来什么? 他其实也仅仅是有个打算和想法,这小子倒是直接毫不客气的点了出来,大有教训老子的意思。 裴翰骏心情复杂,一方面高兴儿子的有勇有谋不是其他世家子弟那样的草包,另一方面却觉得藏了这么多年的心思被儿子猜出了一个大概,有些许尴尬。 之前还有安王,他们可以借助安王的身份站在高位上。 可现在安王一死,若是玄鹤掌权,坐在了那个位置上,裴家灭门指日可待。 不!绝对不能让玄鹤坐在那个位置上,绝对不能! 他突然心思一顿,脚下的步子缓了下来。 裴朝侧身冲裴翰骏躬身行礼道:“父亲,孩儿不回府了,得去东大营练兵!” 裴朝是柱国大将军,自然敏锐的觉察到形势的不对劲儿,以后怕是帝都这种安然祥和氛围再也不会有了,接下来的日子便是狂风暴雨。 他赤焰军还需要勤加操练,到时候才能成为他手中最厉害的一把破局的刀。 裴翰骏回到了宁远侯府,侯府上下这几天做事都小心翼翼,深知裴家此番已经是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之上,家主的心情看起来不是很好。 他刚要回到书房,却听到暖阁里传来二女儿裴雨鸳的哭声。 “娘!女儿为什么这么命苦?” “呜呜呜……现在那些世家小姐们见着我就像是躲鬼一样……” 裴翰骏迈进书房的步子缩了回来,缓缓朝着暖阁走去。 他刚走进了暖阁,便看到妻子裴夫人正拿着帕子擦着眼泪哭道:“可怜的孩子,我之前还以为你和你表哥的亲事都成了的,不想被梁王搅合了。” “其实这样也好,若是你嫁给安王爷,如今岂不是更糟糕,听闻安王的王府都被抄了……” “咳咳!妇道人家胡说些什么?”裴翰骏声音沉了下来。 裴夫人这才发现自己丈夫居然回来了,忙拉着女儿起身同裴翰骏见礼。 “侯爷?” 裴夫人这些日子也有些担惊受怕的,像安王那样强势的人家,说散就散了,这泼天的富贵就像是虚无缥缈的空中楼阁一样。 裴雨鸳如今最是难受的厉害,之前她其实喜欢的是顾伯懿,可人家偏生看上了楚家四小姐那个庶女也瞧不上她这个侯府嫡次女。 后来她也就淡了,她也是有自尊心的一个女子,别的男人不喜欢她,她何必上杆子? 况且她早已经是预定了的安王妃,地位自然比一个顾家少夫人尊贵得多,如今却是连这一份儿尊贵也没有了。 现在别说是尊贵,整个帝都的世家大族都避着她。 她从一个世家子弟人人想求娶的香饽饽,变成了人人避之唯恐不及的垃圾,即便是冯雪珂那个蠢货都不与她来往了,她哪里受得了这个气? 正在暖阁里和娘抱怨的时候,不想被父亲听到了。 裴家的家规很严苛的,即便是大哥犯了错儿都会被关起来,她此番更是吓得脸色发白,小心翼翼冲父亲见礼。 “你先出去,我和雨鸳有话说,”裴翰骏淡淡扫了一眼裴夫人。 裴夫人顿时神色一变忙道:“侯爷,雨鸳还是个不懂事的孩子,如今世道乱成了这个样子,她也难免有些害怕。” “出去!”裴翰骏最近心情实在是糟糕,不禁喝了出来。 裴夫人登时吓呆了,虽然丈夫也素来不苟言笑,不懂得温柔小意,可对她从未这般大吼过,和她说话也客客气气。 不管那些小妾们怎么闹,侯爷都站在她这边,宠着她,护着她。 如今还是第一次对她发脾气,她一时间气的红了眼眶,转身大步走了出去。 裴雨鸳瞧着娘都被父亲给气走了,更是慌了几分,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女儿知错了,女儿以后再也不胡言乱语叨扰父亲了!” 裴翰骏缓缓坐在椅子上,沉沉叹了口气,看着地上跪着的眉眼清丽的少女,虽然长得很美可到底是有些刻板和可笑的高傲。 他又叹了口气:“起来吧。” “是!”裴雨鸳忙站了起来,躬身立在裴翰骏的面前。 裴翰骏缓缓道:“为父这些年对不住你们,一直在边疆驻守也没有好好陪你们,尤其是你。” “爹将一生的心血都放在了你大哥的身上,即便是有点儿时间也放在了你其他哥哥们的身上,对你倒是缺少关注。” 裴雨鸳顿时红了眼眶,喉咙里堵得厉害,忙忍住了眼泪。 人人都说她是傲娇的世家大小姐,甚至比宫里头的公主还要耀眼几分。 可谁知道她的孤单,长姐做了章王妃后很少回京,几个哥哥们都不在身边,她很少有玩儿伴,有时候莫名羡慕楚北柠,还有八个妹妹陪着。 她就这么一个人孤寂的活过了这么多年,身边很少有朋友,要么嫉妒她,要么巴结她,她到头来还是一个人。 娘就是个性子和软的傻白甜,即便是和娘说心事,顶多就是陪着她哭一场。 她之所以更加恨楚家四小姐楚望月,不仅仅是因为她抢走了自己的心上人,还因为嫉妒。 嫉妒她还有个能说说心里话,帮她排忧解难的好姐姐。 裴翰骏看着自己的女儿道:“你也大了,到了该定亲的时候了。” 裴雨鸳心头一惊,方才和娘也就是说说气话,可父亲这么一说,她倒是担心了起来,不晓得父亲会对她的亲事做些什么安排? 可她是裴家的女儿,不管做什么安排也都是要为裴家牺牲的,就像长姐一样。 她的手死死揪着衣服料子,似乎要戳出来一个窟窿眼儿。 裴翰骏抬眸看向了自己的女儿缓缓道:“你觉得太子如何?” 裴雨鸳猛地抬眸不可思议的看向了自己的父亲,父亲是个什么意思? 裴翰骏已经将话头说到了这个份儿上,必然不吐不快了。 他淡淡道:“太子背后的郑家固然是世家大族,钟鸣鼎食之家,可到底没有军功世家辅助,和梁王没办法斗的。” “但是太子的身份难能可贵,是皇上的嫡长子,你一个嫡次女的身份怕是做不了正妃!” “况且太上皇对正妃已经有了人选,你不是最佳的选项。” “可现在安王垮台,为父所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便是将你送进太子府里去,这样才能和梁王继续斗下去,否则没有出路!女儿,你认为呢?” 裴雨鸳踉跄着向后退了几步,神色间已经绝望。 几年前为了挂靠章王在军中的实力,送走了长姐,做了人人都嗤之以鼻的章王妃。 如今这便是祸害到她头上了不成? 她最敬重的父亲啊! 将她送到别人家里做侧室,这就是父亲给她的最好选择吗? 她能说不吗? ------------ 第354章 无能为力 入夜时分,裴朝从东大营练兵回来,简单净身后又来到了后山的竹林里继续练剑。 自从上一次差点儿被玄鹤一巴掌将内脏拍碎了,他发誓也要练出来两重剑意,到时候在玄鹤身上丢掉的东西,他要一样样再拿回来。 他刚走进了竹园的门口,突然身后传来一个怯生生的声音。 “大哥!” 裴朝一愣忙转过身看了过去,竟是自己的小妹裴雨鸳,她此时脸色苍白得厉害,浑身都微微打着哆嗦。 裴朝登时愣在了那里,这个小妹从未主动过来找他,也就是重大节日一家子团圆的时候,过来给他这个做大哥的行礼见个面罢了。 “雨鸳?”裴朝朝着自己的妹妹走了过去。 不想裴雨鸳扑通一声跪在了裴朝的面前,抬起头哀求的看着自家大哥哭道:“大哥,我不想做妾啊!大哥!我也不想嫁进太子府!” “我不喜欢他啊!大哥,求求你救救我!我真的不想做妾,嫁给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 “我以后会乖乖的,不惹爹爹生气,但是我不想给人做妾!!” “你说什么?”裴朝登时眉头狠狠蹙了起来,“什么做妾?” 裴朝一把将自己妹妹从地上拽了起来:“你倒是说清楚怎么回事儿?” 裴雨鸳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她从小就高傲,没想到到头来心上人不能嫁,王妃也做不成,此番却是要做别人的妾室! 她哪里肯甘心? 她大哭了出来,实在是迫不得已求到了裴朝这边。 把父亲将她送到太子府做侧妃的打算告诉了自家大哥,裴朝脸色瞬间变了几分,眉心处拧成了川字。 “你先回去!此件事情我来处置!” 裴朝真的没想到父亲居然会再一次将裴家的姑娘拱手送人,裴未央已经让他感到羞耻万分,觉得自己的军功也都是出卖妹妹换来的。 他才拼了命的在战场上拼杀,终于赢得了柱国大将军的位置,这才堵住了那些说三道四的嘴。 如今父亲竟是生出了和太子结盟,将女儿当做筹码送过去的心思,他之前虽然对父亲的做法不太苟同,可那毕竟是他的父亲。 但此时裴朝第一次对父亲竟是生出几分鄙视和厌恶来,这样的感觉让他很害怕。 他此番哪里还有练剑的心思,朝着父亲住着的院子行去。 门口守着的护卫看到长公子来了,忙躬身行礼,裴朝只是哼了一声大步走进了院子,直接迈步进了父亲的书房。 裴翰骏此番坐在书桌边写着公文文书之类的东西,抬眸看向了满脸怒气冲进来的儿子,眉头微微一蹙。 “你来做什么?” 裴朝内心简直是震惊无比,竟是说话都带着几分轻颤,连基本的礼仪都忘记了,直接冲到了父亲的面前。 “父亲,您是不是要将小妹送到太子府里去?” 裴翰骏一愣,没想到女儿居然跑到长子那边告状,这个丫头当真是不成体统了些。 他缓缓放下了笔抬眸看向了自己的儿子道:“我已经进宫见过皇后娘娘了,日子定在七天后。” “父亲!”裴朝急声道:“父亲怎可如此?” “妹妹好得也是永宁侯府的嫡女,怎可做妾?” “况且太子喜欢的并不是她,太子喜欢的是……”裴朝声音稍稍顿了顿,“是楚家大小姐,赏花会上大家看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妹妹送过去,如果能做太子妃尚且还有些仰仗,在太子府的内宅还能有个依靠,若是做妾的话,又不得夫君喜欢,以后让她的日子怎么熬?” “闭嘴!”裴翰骏缓缓起身冷冷看着自己的儿子,“家族为大,个人男女之间的那些情情爱爱算得了什么?” 裴朝脸色僵在那里,宛若自己也被父亲狠狠抽了一记耳光。 裴翰骏死死盯着自己这个马上快要造他反的长子,咬着牙道:“如今裴家到了什么地步,你不是不清楚!” “父亲,我完全可以让乌孙边地出点儿乱子,照样能保住裴家,何必牺牲妹妹……”裴朝声音发涩。 “这就够了吗?”裴翰骏一挥衣袖,眼底掠过一抹阴狠和贪婪,转身冷冷看着裴朝,“远远不够!” “我裴家不仅仅是自保,而是要像前朝武侯萧家那样,人人忌惮,甚至我裴家要远远超过萧家,要坐在最高的那个位置上!” 裴朝不可思议的看着面前带着几分疯狂的中年男人,宛若那不是他的父亲,不是那个从小手牵着他的手,陪着他玩儿,教授他武功的父亲!像是个陌生人! “父亲……” “裴朝,”裴翰骏定定看着自己的儿子,“为父还没有老到需要你一个小辈替为父替家族做决定的地步!” “朝儿,你好自为之!不要再惹父亲生气了!” 裴朝浑身像是被最冰的水兜头浇了下来,登时僵在了那里。 这是他的父亲,不是别的什么人。 裴翰骏做得再怎么不妥,也是悉心教养他长大的爹!他身上流着这个人的血,他根本没有办法在裴家这个地盘上反抗他,做出弑父的恶行! 他知道自己还是个人,他做不到,他也不能! 裴朝心头憋着一口郁气,转身大步走了出去。 “混账东西!”裴翰骏也是气闷至极,自己的长子竟是当着他的面儿给他甩脸子,这个小畜生! “来人!” “侯爷?”外面的管家忙疾步走了进来,吓得心跳不止。 长公子和侯爷怎么就吵起来了? “传我令下去,从今晚开始派人守着二小姐的院子,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出入!长公子尤其不行!” 管家一愣,还是应了一声。 裴朝从父亲的院子里走了出来,只觉得浑身像是着了火,又像是披了一层冰,愤怒,压抑,憋屈,将他的心神一点点的灼烧干净。 父亲的眼里只有家族传承,别的什么都入不了他的眼。 他总觉得心慌,再这样下去怕是会出事儿,可他却无能为力,这就是他悲哀之处吧? “长公子?”看到裴朝骑着马车出了院子,身边的护卫都有些愣了,忙纷纷跟了上来。 “不必跟着!都滚回去!” 裴朝此时心头压抑到了极点,只想找个地方发泄一二。 他骑着马儿在晚上了无人迹的街头疾驰,路过巡逻的五城兵马司的人也不敢拦着,眼睁睁看着柱国大将军离去。 裴朝一直驶进了一片荒僻的林子里,跃下马背,一拳砸在了旁边的树干上,树上的叶子瞬间被他的内力震落了厚厚一层。 啊!!! 裴朝仰起头狂吼了一声,随后缓缓跪坐在了树下,浑身的骨头都像抽走了似的。 夜色深沉,宫城的门打开,挂着太子府标识的马车驶进了宫城里,消失在宫墙边巨大的阴影中。 ------------ 第355章 皇族的责任 太子玄宸缓缓下了马车,沿着漫长的夹道朝着后面太上皇住着的园子行去。 这是他从小走到大的一条步道,太熟悉了。 在所有皇孙里,太上皇最喜欢的便是他这个皇长孙,从小将他带在身边亲自教养,在他身上的心血下的很大。 他也喜欢慈爱的皇祖父,父亲从小喜欢三弟安王,因为讨厌他的生母郑皇后连着对他也不是很喜欢。 别说他生下来,即便是在成年之前,大晋太子之位都是虚着的,这不明摆着不愿意将太子储君的位置给他。 父皇更喜欢安王,几次三番差点儿就立了安王为储君了。 后来外祖父郑国公,尤其是皇祖父出面,他才在成年不久坐到了太子的位置上,不然哪里有太子这个称号。 他走到了皇祖父住着的那一处园子前,门口守着的内侍忙上前行礼,玄宸摆了摆手径直走了进去,远远便听到皇祖父的咳嗽声,他心头一惊。 “太上皇这是怎么了?” 服侍的内侍忙压低了声音道:“启禀殿下,太上皇不让奴才们传出去,这些日子太上皇一直咳嗽,不管用了什么药都不管用。” “怎么不早说?”玄宸一颗心瞬间沉了下来。 他忙疾步走了进去,刚转过了暖阁太上皇的咳嗽声越来越大了几分。 “皇祖父!”玄宸忙抢上一步扶住了坐在床榻上的皇祖父,脸色瞬间变了几分。 在他的印象中,皇祖父一直都是个很硬朗的人,即便是岁数大了禅位与自己的父皇,可还不至于孱弱到了此种地步,如今才意识到皇祖父是真的老了,没有办法再陪着他走下去。 “皇祖父!您怎么样?”玄宸的声音都隐隐发颤,忙扶着太上皇的胳膊,扶着他重新躺好,顺手拉了一个枕头垫在他的背后,这样让老人能更加舒服一些。 “辰儿,你来了,”太上皇瞧着长孙脸上染了一层暖色,抬起手抓着玄宸的手。 玄宸这才发现皇祖父的手已经枯瘦如柴,苍老得厉害。 他忙紧紧攥住,随即拿起了一边内侍端过来的汤药亲手一口口喂给太上皇喝。 太上皇只喝了几口便推开药盏淡淡笑道:“一把老骨头了,这些年熬着也有些年月了。” “自己的身子自己清楚,这么大岁数哪里还能像你们年轻人一样!” 玄宸心头难过至极,也不敢在脸上表现出来忙宽慰道:“皇祖父说哪里话儿,您身子骨好着呢,等过几天重阳节的时候,孙儿带着您去登高爬山,怕是还赶不上您的步子呢!” 太上皇笑了笑,这个孩子最是个会宽慰人心的,他突然脸上的笑容收起来几分变得整肃了起来。 “皇祖父也没有别的愿望,唯一的愿望就是能看到你成亲,希望我这个老东西还没有咽下这口气前,能抱上重孙子!” 玄宸脸上的笑容微微有些僵,终于明白太上皇单独召见他的目的了。 他缓缓垂首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太上皇笑道:“祖父知道你的心思,可楚家大小姐不成的,一来她是二嫁了,与声誉上不合规矩!” “二来……”太上皇叹了口气,“老四这个孩子平日里也不与我亲近,总是给人感觉冷冰冰的,其实老四最是个手腕狠辣的。” 太子登时心头一跳,太上皇也看出来安王的死和玄鹤有很大的关系,不晓得他知不知道这其中自己也出了力的。 他最不想将自己不堪的一面给皇祖父看,觉得自己的手很脏。 太上皇定定看着自己的长孙道:“你若是纳了楚家大小姐,我担心你们因为个女人兄弟阋墙,到时候指不定要惹出来多少的腥风血雨。” “而你比不过老四的心狠手辣,皇祖父怕你出什么岔子。” “况且你父皇也不喜欢楚家女,你若是安安稳稳的,不要招惹老四,娶了顾家嫡女,走的是清贵文秀的路子,到时候自然什么都是你的!” 玄宸一颗心瞬间狂跳了起来,这是太上皇给他指婚不成? 竟是给他指婚了顾家嫡女,那个叫什么顾清秋的,他都没见过几眼。 他垂着眉眼,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在百花会上已经表达的那么清楚了,到头来还是却不过皇家天族的威压。 太上皇松开了玄宸的手苦笑道:“辰儿啊,你要怪只能怪自己生在了皇家,什么都由不得你自己。” “你是皇族的嫡长子,你身后背负着家国天下,娶谁不娶谁,你决定不了,朝堂稳定,皇族绵延才是你的责任啊!” 玄宸狠狠闭了闭眼,眼底是万般的无奈,他只能认命了。 母后的话,他可以抵抗。 父皇的懿旨,他也能稍稍抗拒。 唯独这个风烛残年,给了他太多扶持和温暖的老人,他实在是说不出半分忤逆的话来。 是啊,他如果是个普通世家子弟就好了,他也会像玄昭那样很欠的凑到楚家门前,鲜衣怒马,冲着那个他动了心的女人笑着说:“楚姑娘,你好啊。” “楚姑娘,我娶你可好?” 他的身体微微有些轻颤,他是皇长子仪态不能有丝毫的不规矩,此番却想嚎啕大哭一场。 即便是这样的嚎啕大哭,也被太上皇那睿智的视线扼杀了。 “辰儿,皇祖父不会害你的!” “明日皇祖父会亲自下诏令,顾家人可能不给你父皇面子,但是我的面子顾家人不敢不给!” “好……”玄宸痛苦的吐出来这个字儿,整个人都虚脱了似的。 “好!”他内心痛苦不堪,也只能说个好字。 太上皇这才松了口气,这个孩子从小懂事,他也放心了不少。 随后太子玄宸从太上皇的住处踉跄着走了出去,却被内侍带到了郑皇后的坤宁宫。 寝殿门外守着的胡嬷嬷忙冲玄宸躬身行礼,随后将服侍的宫人全部带下去,守着门。 玄宸走进了暖阁,看到了自己的母妃坐在凤榻上,亲弟弟玄昭也在。 “儿臣给母后请安!” 玄宸上前躬身行礼。 “辰儿免礼,”郑皇后脸上表情有些兴奋,她没想到裴翰骏那个老匹夫带着女儿来求合作,这简直就是天道相助,她的儿子才是那个最后的赢家,玄鹤算个什么东西! “辰儿,过来,母后和你说一件喜事!” “永宁侯府裴侯爷准备将裴家二小姐送到你府上做侧妃,如今裴家也算是咱们这一边的了。” “哈哈哈……当真是好事,顾家是文臣之首,裴家是武将之首,都是我儿的助力,到时候瞧着玄鹤那个破烂货拿什么和你斗!” 玄宸一愣,又给他塞了一个女人,呵,罢了,无所谓了。 他缓缓俯首道:“母后高兴便好!” 一边的玄昭瞧着大哥脸色不对,动了动唇还是说不出什么劝慰的话来。 郑皇后瞧着儿子好似没有她这么开心,也觉得无趣说了一会儿话便将两兄弟赶了出来。 漫长的宫道外面,月影疏落。 玄昭终于忍不住了看着大哥玄宸道:“大哥,你也不要难过!” “你现在娶不成楚北柠那个王八……那个美丽的女人,不等于你以后得不到她啊!” “她不是和玄鹤凑一块儿了?” “干掉玄鹤不就什么都有了?” “你现在先别慌,坐稳了自己的位置,到时候坐了皇帝,天下的女人哪个能逃得过你的掌心?” “到时候你再把楚北柠纳入后宫,做贵妃,做皇后,还不是大哥你的一句话?” “大丈夫先立业后成家,先站稳后要女人,先……” “说够了吗?”玄宸淡淡道。 玄昭忙闭了嘴。 玄宸缓缓抬眸看向了天上清冷的月,眸色间掠过万分的肃杀之气。 ------------ 第356章 执棋人 同样的夜色森冷间,朱雀街口的一家僻静茶坊里,烛火摇曳,映照在画着山川风物图的木头屏风上,透过镂雕的花纹间隙在铺着华贵地毯的地面上落下一个个明暗不定的影子。 屏风这边放着一张金丝楠的棋桌,上面分别用墨玉和羊脂玉雕刻的黑白两子杀的正难解难分,棋局走向越发变得诡异了起来。 慕泽身着一袭纯白色蜀绣锦袍,头发整整齐齐用白玉冠束在了头顶,甚至有几分道骨仙风的气韵。 他手执白子在一处关键位置落下,随即小心翼翼抬眸看向了面前坐着的灰衣老者。 灰衣老者正是无忧山庄的庄主慕铎,虽然上了年岁,可容貌依然出色带着中年男子在岁月沉淀后的沉稳魅力。 慕泽的好样貌继承了他父亲,只是比慕铎少了几分霸气威严,多了一点点微不足道的清俊。 “父亲!安王死了!小主子接下来怎么办?” “还有……我们要不要……要不要将小主子的身份和她说一下,她老是这么被蒙在鼓里不好吧?” 慕铎手指捏着黑子,缓缓摩挲着,凝神看向了棋盘。 “现在还不能说,在她没有完全准备好之前,不能说,不可说!” 慕泽动了动唇,心头有些烦躁忙道:“可小主子现在和梁王走的很近,孩儿怕……” 慕铎缓缓挑起脸皮淡淡扫了一眼自己的儿子,慕泽顿时不敢说话了。 慕铎淡淡道:“梁王?” “呵!你瞧瞧这棋路,梁王执白,太子执黑,谁的赢面更大一些?” “这……”慕泽倒吸了一口气,“现在不好说!” “呵呵,”慕铎细细摩挲着手中的棋子,“小主子现在不急着下场,让他们先斗,她的目标可不是做这下场的棋子。” “她……”慕铎缓缓笑道,“可是执棋的人!还需要磨炼!” “不过……如今安王垮塌,玄家皇族百年基业已经开始动摇,这天下……” 咔嗒!一声脆响! 慕铎手中的黑子稳稳落下。 “这天下……两分数了……不急……再等!” —— “我想要带你去浪漫的土耳其,然后一起去东京和巴黎,其实我特别喜欢迈阿密,和有黑人的洛杉矶……其实亲爱的你不必太过惊奇……”楚北柠早早起来梳洗打扮后,哼着欢快的歌儿,一边收拾自己的医疗箱子。 又是一个阳光灿烂的一天,扫去了和亲的阴霾,楚北柠恢复了正常的生活。 那就是去回春堂里出诊,开药,治病救人,还能赚钱钱…… 她现在产业也不少了,大部分都是正经产业,唯独不正经的怡红院交给了红娘全权打理,她一般不去的,这种银子赚得总觉得别扭。 她给红娘定了一条红线和规矩,不能逼良为娼,这是底线,不能碰触。 楚北柠还想出来一些其他的娱乐活动加进了怡红院的正常营业里,比如怡红院好声音唱歌比赛,怡红院星光大道特色节目,古代版的KTV,还有舞蹈专场,变魔术之类的纯文艺活动…… 不想反而将这家古代夜总会搞得风生水起,即便是外邦的人也源源不断的来这里花钱消费,更是赚的盆满钵满。 楚北柠感觉路子找对了。 裳霓帮楚北柠准备披风听着楚北柠唱的歌儿不禁笑道:“主子唱的真好听,土耳其是何处啊?奴婢怎么没有听过咱们大晋还有叫土耳其的地方?主子若是这么喜欢,想去的话,等主子不忙了,我和李嬷嬷陪着主子去便是了。” 楚北柠登时哭笑不得,突然心头抽痛了一下。 穿越过来这么久,那边的世界不知道怎么样了呢?莫名竟是有些想念了。 她笑了笑:“这些地方也奇怪,都是梦里梦到过的,罢了,忙正事儿。” 她收拾好东西乘着马车来到回春堂,这几天病人有些多。 那些日子她被晋武帝派人软禁在了楚家,那几天的病人也一并拖到了这几天一起来瞧,倒是有些忙。 她连着看了八个病人,终于扛不住了,来到了隔间端着茶杯喝水,不想药童疾步走了过来禀告。 “启禀主子,太子殿下来了!” 楚北柠登时愣在那里,这个节骨眼儿上太子殿下来做什么? 就在今早,宫里头传出来一个爆炸性的消息,太子殿下终于定了亲,一次还定下来两个女人。 正妃是顾家嫡长女顾清秋,侧妃的门第也不低竟然是裴家嫡次女裴雨鸳。 两家同时送女儿进太子府,太子的声望陡然提高了不少,朝中那些墙头草又开始暗自蠢蠢欲动了。 这一次定亲后选在了下个月筹办亲事,主要是因为太子的年龄大了,所以婚期赶得也比较急一些。 正因为如此,太子玄宸现在不应该好好准备迎娶两位佳人吗?怎么跑到了她这里。 楚北柠可不觉得这是什么好事儿? 可毕竟是太子殿下,和寻常病人又不太一样,她也不能推脱不见,还是硬着头皮起身来到了正厅。 刚走进正厅便看到正位上坐着的玄宸,一袭象征储君之位的紫金袍,袖口领口处绣着螭纹,头戴白玉冠,端得是尊贵至极。 楚北柠吸了口气上前一步冲太子玄宸躬身福了福道:“太子殿下福安!” 玄宸定定看着面前给他行礼的女子,视线一寸寸掠过她绝色容颜,心头却像是刀割一般,两只手放在椅子扶手几乎要深深嵌进扶手里。 他好不容易才平息了内心的波澜笑道:“楚姑娘,不必客气!” 楚北柠直起身子,眸色间掠过一抹诧异,看向了玄宸不明白他来此的意图是什么。 “殿下,您来这里是……” 玄宸淡淡笑了笑,唇角却微微渗出一抹苦涩看着楚北柠道:“太上皇生病了,我想请你进宫帮忙瞧瞧。” 楚北柠心头一怔,太上皇生病了可以找太医啊!找她算什么事儿,若是瞧坏了,她的脑壳子还要不要? 况且之前因为太上皇,她也着实没少吃苦头。 这一次和亲柔然也是太上皇默许了的,若说是对皇家没怨言那是不可能。 看到楚北柠脸上的表情微微有些踯躅,玄宸苦笑道:“楚姑娘,我晓得你心头对太上皇有些……有些怨言。” “臣女不敢!”楚北柠慌了神,这玩意儿可不敢瞎说啊! 玄宸淡淡笑道:“在本殿面前,你不必拘着,本殿也不会对你怎么样。” “只是太上皇年纪大了,这些日子病了后也不和别人说,想必宫里头的太医也都是些草包,还请楚姑娘进宫帮忙瞧瞧如何?” ------------ 第357章 祖孙两 楚北柠一直对玄宸的印象很好,就像是个生在富贵人家以后准备继承家业专心守成的清贵子弟,也没有什么架子,挺平易近人的。 况且人家身份本就尊贵,反而不像那些从低位处爬上来的掌权者,处处透着凶狠,反而性子平和,令人讨厌不起来。 此番大晋的储君已经将话说到了这个份儿上了,她若是再推辞便显得有些不知好歹了。 可她还是有些怕,抬眸定定看着玄宸:“太子殿下,臣女有句话得提前和太子殿下说清楚。” 玄宸笑道:“你说便是!” 楚北柠斟酌了一下道:“我们做大夫的也是个人,和那些铁匠,木匠,干杂活儿的一个道理,只不过是术业有专攻罢了。” “我们也是普通人不是神明,救死扶伤是我们的职责,可也不是说我们什么病都能看好,也不可能让人长生不老。” 玄宸哪里不明白她的意思淡淡笑道:“楚姑娘,本殿明白你的意思。” “本殿也晓得太上皇年事已高,得些小病小痛的也难免,只是希望你能进宫帮忙瞧瞧,缓解一些痛楚。” “本殿向你保证,你随着本殿进宫不管发生什么都有本殿护着你。”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儿上,楚北柠放心了,看来不是什么局,是真的进宫给太上皇瞧瞧病。 “好!殿下等我一下!” 楚北柠折返进内阁带好了自己的小药箱,坐进了太子玄宸的马车。 玄宸手里拿着太上皇的进出宫令牌,自然是相当的管用,直接进了内宫,随后来到了太上皇住着的园子。 此番正是酷暑,不想园子里小桥流水,竹林花树,分外的幽静安宁。 楚北柠是第二次来这里,第一次给太上皇实施海姆立克法救人的样子,此番想起来也觉得好笑。 暖阁外面的内侍看到玄宸带着楚北柠来了,微微一愣,忙进寝宫禀告,不多时便带着他们二人进了暖阁。 暖阁的窗户紧紧关着,天气这么热,将屋子里捂得像是蒸笼一样,太上皇躺在了床榻上,一屋子的苦涩药味。 楚北柠心头一惊,怎么病的这么厉害? 不过想想毕竟人老了,其实太上皇现在已经七十七岁了,在古代绝对是古来稀的高寿之人。 她忙上前跪在了太上皇的面前磕头道:“臣女楚北柠给太上皇请安!” 太上皇一愣,没想到楚北柠竟是进宫了,随后看向了自己的皇长孙心头顿时了然,多了几分暖意。 他缓缓坐了起来,一边的玄宸抢上一步将他扶着靠在了迎枕上,等老人家坐稳了这才重新躬身立在一边。 楚北柠暗自赞叹了一声,不得不说玄宸真的是个很孝顺的孩子。 不过……她想起了玄鹤那张清冷的脸,在皇家即便是想要孝顺也得有资格不是,太上皇就很少召见玄鹤,他怕是连孝顺的机会都没有。 她随即暗自苦笑着将这些古怪的思想压制住了。 太上皇瞧着眼前眉眼都长得不错的两个年轻人,心头没来由多了几分愧疚,可没办法,皇家就是皇家,皇长孙此生也只能留遗憾了。 “楚姑娘不必多礼,来人,赐座!” 楚北柠忙谢恩站了起来,一边的宫人搬了两个绣墩,楚北柠和太子分别坐了。 楚北柠笑道:“太上皇,太子当真是孝顺,说您这几天身子不舒服,请臣女进宫给您把把脉?” 太上皇眉眼间掠过一抹欣慰,伸出了手腕放在了楚北柠的面前:“也没什么病,便是那几天着了凉罢了。” 楚北柠先找了一块儿苏绣丝帕垫在了太上皇的手腕上,太上皇是龙体,她不方便直接按上去。 随后才小心翼翼抬手搭着太上皇的手腕,闭眼凝神,又换了另一只手臂。 好一会儿才拿开手,抬起身看向了憋气的暖阁笑道:“虽然太上皇您肺火虚热略带咳嗽,可也不至于将门窗紧闭,反而空气不流通,加重病情!” 她走到了窗户边将雕花的大窗打开,瞬间清新却带草香的空气渗了进来,太上皇眉眼也舒展开来。 她又亲自到隔壁的小厨指导内侍做药膳,冰糖雪梨,川贝枇杷合在一起熬成了汤,晾温热了让玄宸扶着,她亲自喂太上皇喝了小半盏。 太上皇眉眼更是舒缓了不少,凝神看向了楚北柠突然笑道:“说来也奇怪,我第一次见你这个小丫头的时候,就觉得很是投缘。” “好像我们在哪里见过似的!” 楚北柠可不敢攀附这一株大树忙笑道:“您抬举我了,我就是个野丫头,哪里能入得了您的眼。” 太上皇笑了笑:“人和人之间怕是要看眼缘的,你这个丫头就很是投缘啊!” “这个,你拿着吧,是我赏你的!” 太上皇将一块儿黄玉玉佩送给了楚北柠,楚北柠登时吓了一跳,黄玉是皇家特供玉石,她哪里敢要。 “不不不……臣女不敢!臣女真的不敢!” 黄玉是稷山特产的玉石,因为颜色玉质都很好,便专门被皇家封为皇族特供玉石。 也只有皇族的人才能佩戴,甚至普通的皇族都不能。 楚北柠吓得脸都发白了,这一次她是奔着出义诊的想法来的,真没想要人家诊金,更不是这种皇族特有的玉佩。 太上皇淡淡笑道:“拿着吧!你这个丫头行事也有些出挑,就当是一道免死金牌吧!” 楚北柠登时心头一亮,太上皇给的玉牌可不就是免死金牌吗? 她最害怕丢了小命忙接了过来,给太上皇又磕了个头谢恩。 太上皇瞧着她那欢快的样子,登时眉头微微一蹙,怎么瞧着那个丫头眉眼间有些熟悉感,到底在哪儿见过,和谁长得一样? 他竟是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了,罢了,人老了,便真的是老糊涂了。 楚北柠此番得了免死金牌,更是活跃了不少,破天荒陪着病人聊了一个时辰的天儿。 这一次她和太上皇之间都抛弃了过去之间的那些不开心,反而像是一对亲密的祖孙两,聊得兴致极高,一边的玄宸脸上带着笑意就那么看着。 此番窗户外的阳光渗透了进来,罩在了楚北柠绝美的脸上,像是笼了一层金光,玄宸看得有些呆了。 太上皇年事已高不能太劳神,吩咐内侍送这两个小辈出去,他要歇一会儿。 楚北柠和玄宸走出了太上皇的园子,来到了御花园太液池边的林荫小道上。 楚北柠叹了口气道:“殿下,臣女和你说句实话吧。” “太上皇身子骨怕是不成了的,都是些老病,也不要上药治了,老人家难受不说也没啥效果,就是多陪陪,多让他开心开心,吃点儿清淡的,不要劳神养着便是。” 玄宸点了点头看着楚北柠笑道:“多谢,其实我也晓得,只是做小辈的始终不放心些。” 楚北柠抿了抿唇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看着玄宸笑道:“殿下,臣女该回去了。” “对了,还没有祝贺殿下呢!” “殿下成亲的时候办酒宴,记得给臣女发请柬,臣女去上礼吃酒!嘿嘿!” 玄宸顿时心如刀绞,心头压抑着的情感再也控制不住。 他突然抢上一步一把将楚北柠紧紧抱在了怀中,用的力气太大,楚北柠差点儿一口气没喘上来。 “殿下!”楚北柠惊恐异常。 玄宸却再也压不住内心的情感,可那些话他又说不出来,只能紧紧抱着她,像是最后一次的诀别。 “殿下!你……” “对不住了……”玄宸陡然又松开了楚北柠,转身大步踉跄着走远了去。 楚北柠整个人都懵了,呆呆的看着那个身影,惊得说不出话来。 说他失礼,他好似也仅仅是抱了她一下。 可这里是御花园,他是马上要成亲的储君,这样抱一个别的女子,被人看到不得被参一本嘛? 他是储君,一向行为做事素来有分寸,此番怎么胡来呢? 况且你抱完我倒是把我再送出宫去啊,丢在御花园算什么事儿? 楚北柠真的是醉了! “呵!太子的背影好看吗?” “好看……不是……你……”楚北柠被身后陡然出现的沉冷声音惊了一惊,忙转过身看去,竟是玄鹤不知道什么时候阴着一张能拧出水的脸站在她身后。 ------------ 第358章 番号 楚北柠转身对上了玄鹤那张冷酷的脸,刚要说什么胳膊却被玄鹤一把抓住,朝着一边御花园里僻静的亭子间行去。 “玄鹤,你拉拉扯扯成何体统?”楚北柠忙要挣脱,可哪里是玄鹤的对手。 玄鹤就像是老鹰掐小鸡一样将楚北柠直接掐进了亭子里,亭子间里站着一个内侍,楚北柠认识。 就是之前她偷偷跟着玄鹤翻墙进宫,去宫里头藏书阁里找战史的时候,遇到的那个老人。 那个老人在宫里头服侍大概也有些年月了,此番躬身而立,脸上带着柔暖的微笑。 就像是看两个小孩子打闹一样。 玄鹤看着内侍道:“麻烦赵公公帮本王取一套内侍的衣服来。” 赵公公?楚北柠终于想起来这个人是谁了,竟是服侍太后的老人了,后来太后薨,赵公公也没有自己的子女后代,太上皇体恤他,让他在宫里头的杂物库做管事的。 平日里也没有什么活儿,纯属养老的地方。 赵公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估计是玄鹤在这里又密谋着什么,正好撞见了她和太子玄宸。 赵公公不多时便捧着一套内侍穿的衣服走到了玄鹤的面前,玄鹤将衣服接在了手中。 赵公公心领神会的退到了亭子外面守着,玄鹤抬起手便要撕楚北柠的外套。 “喂!你干什么?”楚北柠瞪大了眼眸,忙捂住了领口。 “脏了,”玄鹤声音沉冷将她的外套直接撕剥了下来。 “哪里脏了?今早刚换的,况且……”楚北柠闻了闻自己香喷喷的衣袖,说出来的话却被玄鹤挡了回去。 玄鹤暗自磨了磨牙,方才被玄宸抱过了,哪里不脏了? 他将楚北柠的外套脱下,亲自帮她换上了内侍的外套,将她的头发藏在了内侍的帽子里。 楚北柠唇红齿白,穿了这么一身还真的是个惹人怜爱的小内侍。 玄鹤将楚北柠换下来的衣服塞进了一边的包裹里,楚北柠忙要拿,却被玄鹤拽了起来狠狠丢到了一边,吩咐赵公公一会儿带走烧了。 “玄鹤,你脑子没问题吧?”楚北柠登时急眼了,“那可是花上百两银子买的,今儿才第一次穿!你给我扔了干嘛?” “不干净了!”玄宸冷冷道,脸上的表情始终没有缓过来。 “哪里不干净……”楚北柠刚要说什么,突然眼前晃过几张大面额的银票。 “赔你衣服钱!” “好!你……你开心就好,”楚北柠接过了银子闭了嘴。 不想玄鹤拿出了自己的帕子,开始擦拭楚北柠的手,脖子和脸,甚至还有她的头发。 楚北柠这才反应过来,这厮刚才是不是看到太子狠狠抱她了? 她一时间竟是无话可说,玄鹤将楚北柠兜头擦了一遍,这才脸色好看了一点。 “你随我出宫吧!我把你送出去!” 楚北柠现在还有选的余地吗? 方才玄宸失心疯了,将她丢在了这里,此番她正愁怎么出去。 玄宸也没有安排人送她,她一个人出去的时候势必会被门口的护卫盘问,一盘问又是事儿,太麻烦了。 她跟在了玄鹤身后,走过了长长的红墙夹道,看着面前挺拔高大的背影。 这些日子这厮的势头很猛,已经能这般自如的出入宫中了吗?而且进宫的频率比以前高多了,怕是晋武帝开始重用他了。 很快夹道尽头便是梁王府的代步马车,他一把将楚北柠拽到了马车上,从东司马门递了晋武帝的令牌出了宫。 马车渐渐行进在车水马龙的崇文街头,玄鹤这才凝神看向了楚北柠开了口道:“告诉你一个好消息,还有一个坏消息。” 楚北柠一愣,忙道:“什么好消息?” 玄鹤扫了一眼马车外面的热闹低声道:“内部消息,皇上准备放开练兵的限制了。” “也就是说世家子弟可以操练自家的亲卫军,还要在大晋扩充兵源了,到时候会举行一个比武大会。” “在大会上胜出者就能争得一个御赐的军队番号,这些番号都是大晋历史上存在过的军队番号,后来军队被合并,被撤掉,或者是像楚家军那样几乎全员战死后空下来的番号!” “你说什么?”楚北柠脸色瞬间变了,“番号?楚家虎贲军的番号?” 玄鹤郑重的点了点头,看向了楚北柠道:“是的,楚家军的番号将会在这一次比武大会上重现,如果有人争到了这个番号,这个世上会重现虎贲军团!” 楚北柠瞬间觉得呼吸都凝滞了,那可是她父亲的虎贲军团啊! 怎么能落在别人的手里,这必须得落到她的手里才行啊? 楚北柠忙死死抓住玄鹤的手臂盯着他道:“玄鹤,你帮帮我!” “怎么才能争到这个军队的番号?” 玄鹤点了点头,抬起手下意识揉了揉楚北柠的头发道:“不必担心,我来想想办法,这也是比较难办的地方。” “好消息就是你如果争到了虎贲军团的番号,按照朝廷的意思你就可以组建楚家军了,两千人的亲卫军先建起来,然后就招兵买马,我给你提供西大营做你练兵的基地。” “到时候你可以有一支几万人的虎贲军,如果能有个战功就更好了,我也想好了,你先建你的军团,建好了后你跟着我。” “战功我帮你打,名利你收着,到时候你的虎贲军团的规模就能扩建了!” “但是最关键的一步就是这个番号,拿了番号才有组建新军队的权力,父皇一直在这上面严格把控,只因为最近柔然和乌孙在边地蠢蠢欲动,父皇才出此策。” 他抬眸定定看着楚北柠道:“这也是你的机会!” “不过坏消息是,你可能拿不到这个番号,以后虎贲军团便不能姓楚了!永远也不能了!” “告诉我怎么拿?”楚北柠是真的急眼了。 玄鹤定定看着她道:“这一次无捷径可走,你得拼了!” 楚北柠吸了口气,京城里世家很多,虽然大部分都是文绉绉的草包,可这么好的壮大家族的机会,每个世家都不会浪费的。 一定会派出自己的子弟参加,那么多人选,能打能抗的可不少,便是裴家那几个就很难对付。 听着玄鹤的意思,抢这个军队的番号不一定有太大的限制,世家子弟都能参加,一个世家可以组建两支军队,虽然裴朝等年轻将领因为有了自己的军队不能参加抢夺,但是裴家其他子弟可以啊! 她这次怕是不仅仅玩儿手段,她得玩儿命才行! ------------ 第359章 等我来 楚北柠一颗心瞬间悬了起来,定定看着玄鹤:“什么时候举行这个比武大会?” “对了,想要赢可以啊!我想想办法,”楚北柠拔下了发髻上的簪子,里面藏了很多机关暗器,冲玄鹤得意的笑了笑。 玄鹤眼底渗出一丝宠溺,却是苦笑着摇了摇头道:“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 “柠儿,你想过没有?” “既然能参加比武大会自然都是各路的英雄豪杰,而且这些世家子弟都是见过世面的,哪里看不出你的小伎俩。” “军中之人更看重的是荣誉,你靠暗器毒针取胜,怕是最后番号落在了你的手上,你也给虎贲军团这个番号抹了黑。” “那是军人们的荣誉,不是随便玩儿闹的所在,你到时候惹了众怒,即便是拿到了番号,都没有人肯来你麾下效力,毕竟名声受损了,没人愿意来的!” 楚北柠顿时傻眼了,动了动唇几乎要哭出来。 “可我真的打不过啊!我那几招逃是可以的,打确实打不过,尤其遇到裴家的那些人,真的是扛不住啊!怎么办?” 玄鹤看着面前苦哈哈的楚北柠,一字一顿道:“你怕不怕疼?” “我怕……”楚北柠对上了玄鹤很郑重其事的眼眸,又改了口:“不怕!你有什么办法!” 玄鹤点了点头,从怀中拿出来一只小玉瓶塞到了楚北柠的手中。 “从今晚开始,亥时初你就将瓶子里的药丸服下一颗,然后打开门等我来找你。” 楚北柠抽了抽眼角,这个话儿怎么听着这么暧昧? “王爷,不会是毒药吧?” 玄鹤眉头一挑:“你委实想多了,只是短期内提升你内力的补药,一个月后刚好提升到最顶峰,打赢了后,下一个月停药,然后浑身疼痛像是被火炙烤一样,更像是浑身的骨头都折断了似的!” “不过仅仅是补药,虽然对你的经脉有些损伤,不会致命,就是难受一些。” “是……这样啊?”楚北柠精神有些拉跨,可楚家军的虎贲军团总不能流落在外人的手中吧? 她怎么对得起列祖列宗? “那……好吧!” 这事儿真的是一点子办法也没有,随即又看向了玄鹤刚要说什么,马车外面传来长风的声音。 “王爷,楚州那边事情有变!” 玄鹤一愣,缓缓道:“知道了!” 他看向了楚北柠:“我有事先行一步,今晚记得等我!” 楚北柠晓得玄鹤这几天忙疯了,忙点了点头,可她此时心绪有点点的不宁,此番回家也是烦。 毕竟虎贲军团的番号可是楚家的大事,搞不好她就成罪人了。 她也下了马车,找了一家成衣店用玄鹤给的银子买了一身衣服,将内侍的衣服打包丢给了成衣店的小伙计,让他跑个腿儿送回到楚家。 楚北柠随后沿着御河边的柳荫道踱步,任凭七月的暖风吹拂着自己,享受着一丝丝难得的凉意。 她心头紧张的盘算着楚家下一步怎么走,虽然现在赚了很多银子,可总不能真的将楚家这样一个军功世家变成商户吧? 要知道在这个时代,商户可不是什么好人家,即便是赚了再多的钱,社会地位那也是很低的。 她一直走一直走,像是要避开这一个个的愁绪走到世界的尽头去。 突然河岸边又传来一阵阵的嘈杂声。 “大将军海量啊!” “大将军今儿喝的尽兴了吗?走走走,我等再陪着大将军痛饮几杯!” “多谢各位盛情招待!我大哥怕是喝多了,我得送我大哥回去了!” “刘大人,曹大人,诸位大人,改天我裴恒请客!咱们再好好喝!” 楚北柠眉头一蹙,好死不活哪儿都能碰到裴家这几个。 她实在是不好对上,忙要转身离开,不想喝的酩酊大醉的裴朝冲到了御河河岸边俯身大口大口的吐了出来。 楚北柠倒是被吓住了,她还是第一次见裴朝喝醉的样子。 俊美的容颜越发苍白了几分,倒是显出了一丝别样的脆弱之美。 裴朝狠狠吐了几口,瘫在了河岸边,这一次真的喝多了。 妹妹要做太子侧妃的消息不胫而走,朝中和军中与裴家走的近的官员要裴朝请客庆贺。 熟不知却是一刀刀刺进了他心头,他堂堂柱国大将军到头来连自己的妹妹都护不住,还不如楚北柠那个死女人。 他突然转过脸看向了直愣愣站在河边的楚北柠,楚北柠瞧着这人属实喝多了,嘿嘿干笑了几声,露出了两颗小虎牙,狠狠刺痛了裴朝的眼睛。 “长公子,继续,继续,”楚北柠尴尬的转身便走,不想裴朝踉踉跄跄几步追了过来,挡在了楚北柠的面前。 “长公子,你这是……呵呵……”楚北柠作为医生穿越前就最怕这种醉鬼,简直没有办法正常交流。 “站住!”裴朝不想自己喝醉的模样也被她瞧了去,可他就是内心窝着一团火,燃烧着他的理智,让他处于崩溃的边缘。 他死死盯着楚北柠:“陪我一会儿!” “啊?”楚北柠一愣。 刷的一声!裴朝摇摇晃晃抽出了赤焰剑。 次奥!楚北柠气不打一处来,还是屈服于赤焰剑的威压。 她倒是不想理会他,可万一真的死在了赤焰剑下,还是裴朝撒酒疯的时候杀了她,这到哪儿说理去? “行行行……陪陪陪……” 楚北柠就地蹲在了御河边上,裴朝也蹲在了另一侧,紧紧挨着楚北柠。 楚北柠真的是醉了。 后面追过来的裴恒陡然看到这个景象,硬生生吓了一跳,可瞧着大哥这个难受样儿,他也不敢说什么只得命手下将这一片河岸围了起来,闲杂人等不得靠近。 楚北柠真的是理解不了喝醉之人的脑回路,就和裴朝两人像是御河边蹲着的两只猴儿,一直蹲了半柱香,她的脚都麻了。 “我说……长公子,您还是回去喝点儿醒酒汤,好好歇着吧!您这是闹啥呢这?”楚北柠忍不住了,总不能一直在这里蹲着吧? “楚北柠,你为什么不喜欢本公子?”裴朝直瞪瞪看着荡漾的河面,低声嘟囔着。 “啥?”楚北柠听不清楚他在自言自语嘟囔什么,醉鬼的话一般人理解不了。 “呵呵……”裴朝冷笑了一声缓缓靠在了楚北柠的肩膀上。 我去!好沉!这是干啥这是? 楚北柠两只手死死扶住身边身形高大的男人,瞧着他是真的醉得不省人事,忙憋着气用力扶着他的脑袋,让他整个人侧躺在湿漉漉的河岸边。 她终于得以解脱,急匆匆逃开。 散个步的空儿,也能遇到神经病! 她现在可顾不上这位大爷,只得回府去,楚家的未来还需要她好好拼一把! ------------ 第360章 你这个暴君! 夜色寒凉,眼见着到了亥时,楚北柠将身边服侍的人遣了出去,拧开玄鹤给她的玉瓶,从里面倒出来一粒药丸。 药丸通体雪白,也不知道用什么草药磨成粉做成的,闻着有一股子清香味。 她放进了嘴巴里,感觉像一粒糖豆,还带点儿微微甜意,这古代的药物治疗也不亚于现代医学。 就这么一粒小药丸就能提升功力,感觉还挺玄乎的。 药丸在楚北柠的舌尖上滚了滚,楚北柠狠了狠心还是服了下去,现在楚家的虎贲军团重要,她大不了多挨一些疼痛。 那药丸吞进了肚子里后,感觉瞬间腹中热腾腾的,有什么东西顺着四肢百骸扩散了出去,浑身觉得用不完的劲儿。 楚北柠原地跳了跳,刚要再做点儿什么,突然暖阁门口处走进来一个人,正是穿着一身玄色劲装的玄鹤,身后跟着神色慌乱的裳霓。 裳霓没想到梁王这一次不跳窗户了,直接从正门进来了,也不让她们这些下人们通报,就那么径直冲了进来,就像是回到他自己家里一样。 “主子!” “你出去吧!”楚北柠冲裳霓摆了摆手。 裳霓只得退了出去,还是不放心的守在了暖阁的门口。 楚北柠抬眸看向了面前的玄鹤,今儿打扮得倒是很干练,简简单单一袭劲装,头发用墨色缎带束在了脑后,眉眼清俊,腰间佩着一把剑。 他扫了一眼楚北柠慵懒风的衣服缓缓道:“去换衣服,换成劲装。” 楚北柠一愣,还是听了他的话,换了一件自己早上跑步用的衣服,穿好后从倒厦后面转到了等在那里的玄鹤面前, 玄鹤看着楚北柠的装扮微微一愣,眸色一闪,这衣服还挺别致的,就是你这露胳膊露腿儿的不太好吧? “不冷吗?”玄鹤拿起了一边的披风兜头将她罩住。 楚北柠傻眼了,大哥,这可是三伏天,热的要死,她自己给自己准备的运动款套装,上面是个T恤,下面是个略显宽松的半腿裤,她已经改了很多只露了小腿,你给我整个大披风裹住? 楚北柠一把将披风扯开道:“王爷,你到底要干啥,咱们痛快点儿,我猜的不错的话,你是带我练剑的是吗?” 玄鹤扫了一眼楚北柠露在外面的胳膊,莹白的肌肤晃得他有些心神不宁,这个死女人! 自从和离了之后,难不成每天都穿成这个样子?还要不要点子脸面? 他现在也没有什么立场强行让人家换衣服,吸了口气道:“不要带你父亲的重光剑,你功力不够,力度和剑法都配不上你父亲的剑!是真的不配!” “咱说话不要这么扎心啊!老铁!”楚北柠哭唧唧。 老铁?玄鹤眉头一挑,都是从哪儿学来这些乱七八糟的话儿。 他随即从腰间将随身带来的剑连同剑鞘一起送到楚北柠的面前,楚北柠忙接在了手中,重量不是很重,比她父亲的重光重剑简直太轻便了。 楚北柠忙将宝剑从剑鞘里拔了出来,登时一片雪光莹然,楚北柠低着头看剑,发梢不小心掠过了剑锋,头发竟是被削断了几根。 楚北柠猛地抬头不可思议的看向了玄鹤。 玄鹤淡淡道:“这把剑我之前收藏的,一个神秘的铸剑师家族锻造,已经在江湖中绝迹很久,我觉得很适合女子用。” “送给你了!” 楚北柠顿时觉得手中的剑变得沉甸甸的,有些拿不稳。 她晓得这种宝剑绝对是江湖中人人争夺的利刃,可谓是无价之宝。 玄鹤看着她道:“这一次你去争楚家虎贲军番号的时候,就用此剑,我再教你三招。” “这一个月的时间,你只需要学会这三招,别的不用学,用这三招估计能侥幸胜过其他人,加上这一把宝剑助力,应该能过关!” “走吧,去你们楚家的练武场!” 楚北柠心头突地一跳,这厮是准备大晚上练她的啊? “不是,王爷,您这一晚上不忙吗?”楚北柠突然意识到玄鹤给她挖了个坑,让她心甘情愿的跳了进来。 玄鹤要当她的师傅,手把手教她练剑,她听着这事儿总觉得有几分不祥? 楚家虽然穷加上破烂,可楚家修建的最好的建筑便是后园子里的练武场,楚贲大将军生前就喜欢在这里练剑。 整个练武场四周都种满了胡杨,楚贲和帝都其他贵族的审美不是很一样,不喜欢在府中种植花里胡哨的花树之类的东西,就是简简单单,高大挺拔的胡杨树,将练武场围了一圈。 练武场里立着兵器架子,上面的刀枪剑戟都生了锈。 之前三妹妹在的时候还经常来这里用用这些东西,后来三妹妹走了,其他的妹妹们不会武功,楚北柠会一点点三脚猫的功夫,这些东西她都用不上。 如今看着月色下的这些兵器,倒是有些孤独感应运而生,楚北柠心头有些愧疚。 楚北柠倒提着宝剑站在了练武场中间的空地上看向了玄鹤,玄鹤瞧着她拿剑的动作,就像是提着根擀面杖一样,不禁一阵阵头大。 他有点点的后悔教她练剑了,可已经到了这个份儿上,后退是不能的。 “把剑拿好!握紧了!”玄鹤沉了脸。 楚北柠瞧着这厮脸色阴沉了下来,这他娘是动真的了。 她忙按照玄鹤的吩咐将剑握在了手中。 “第一招,先看我怎么出剑!”玄鹤抬手从地面上捡起来一根树枝,快速的出剑,即便是一根普普通通的树枝在他的手中也变得凌厉了起来。 他连着做了三遍出剑的动作,看向了楚北柠:“学会了吗?你来!” 楚北柠握着剑平白有些紧张感袭来,屏住了呼吸。 “呀!”楚北柠低吼了一声,出剑,出的太猛,手心因为紧张出了点儿汗,好嘛,连剑也丢出去了! 玄鹤顿时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楚北柠忙一路跑过去,将地面上的剑捡了起来,重新握住看着玄鹤嘿嘿笑道:“王爷,您看这事儿闹得,不过也是飞剑嘿嘿!” 玄鹤定定看着她:“楚北柠,你觉得本王丢下那么多重要事务不管,大半夜跑过来是陪你玩耍的吗?” “不,不是啊!”楚北柠心虚的笑了笑。 玄鹤缓缓逼近了几步死死盯着楚北柠:“你怕不怕疼?” 楚北柠心头腹诽,谁不怕疼,可自己显然已经激怒了这个家伙,她忙坚定的看着玄鹤道:“不怕疼!” 玄鹤一树枝抽在了楚北柠的胳膊上:“那就好好练!” “你真打啊?疼疼疼……” “现在让你好好练,是为了你以后不会被人打死!快练!这一次要是再敢应付本王,就一晚上不要睡,什么时候练会了出剑,什么时候再睡!” 你这个暴君! ------------ 第361章 万事皆有可能 接下来的几天,对于楚北柠来说简直是开启了地狱模式。 她真的是不知道玄鹤到底哪儿来的那么大精力,每天准时准点的来折腾她,一折腾一个晚上。 她深深怀疑玄鹤这家伙也吃了药了。 裳霓和李嬷嬷看着楚北柠身上练剑练出来的乌青伤痕,心疼不已,可主子也不知道和梁王到底在搞什么,他们做下人的也不敢说。 只能每天晚上守在暖阁里,直到凌晨等楚北柠浑身汗湿回来,然后帮她沐浴更衣,吃了夜宵后,她们才能放下心来。 每一次梁王亲自将主子送回暖阁,有时候主子太累了,竟是睡在了梁王的怀中,被梁王抱回来的。 这一天天遭罪的日子缓缓流淌而过。 从最初楚北柠连出剑都不会,光一个出剑独独练了四个晚上。 再到后来她出剑如光影闪过,剑招也开始熟悉,再到现在不光出剑狠辣,简简单单的三招剑招都是置人于死地的刁钻剑法。 直到这几天楚北柠终于可以和玄鹤对战,玄鹤主动做楚北柠的靶子,不过玄鹤依然用的是树枝,硬生生扛过楚北柠一剑又一剑的劈砍。 玄鹤瞧着面前生龙活虎,宛若小豹子的女人,她刺向自己的样子是发了狠的,他不禁暗自苦笑这丫头怕是真的恨他吧? “好!继续!”玄鹤一个翻滚躲过了楚北柠狠戾的第二招,却是抬起手中的树枝斜着刺了过去。 楚北柠横剑一挡,顺势穿过了树枝朝着玄鹤的腹部刺了过来,咔嚓一声,树枝断了,剑锋距离玄鹤腹部仅余三寸! 楚北柠忙抬眸看向了玄鹤,一脸的惊喜。 真的不容易啊,第一次,第一次她居然能刺到距离玄鹤三寸的位置! 玄鹤一直冷漠无情的脸终于染了一层笑意,将手中的半截树枝丢在了地上,抬起手揉了揉她的丸子头。 这丫头为了练功将自己的长发束成个一个大丸子,就那么扎在了头顶,瞧着颇有些可爱。 “不错,不过还需要再练练,什么时候能刺中我,让我出点儿血那就最好了!” “要知道,我用的是树枝,真到了比试的时候,人家用的可都是宝剑,况且比武场上瞬息万变,你需要学的东西还很多!” “嗯,晓得了,”楚北柠已经觉得自己太了不起了,竟是能近身刺到玄鹤的面前,她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个超人! 要知道面前这个家伙,可是连裴朝都打不过他的。 “嘿嘿!我还挺厉害的嘛!”楚北柠欣喜的看着自己手中拿着的剑。 玄鹤宠溺的笑道:“其实你真的很厉害,很有灵性,是个练武的好苗子,天生的好苗子,可惜了,没有从小培养! 楚北柠一愣想起来楚贲对她的抚养策略,就是藏拙,不让她太显眼,保她富贵,却不让她优秀。 她到现在也想不明白,为啥? 玄鹤拿出了帕子,亲自替楚北柠擦了擦脑门儿上的汗缓缓道:“今后三天内我不能来了,你自己也不能偷懒,每天还是要练,知道了吗?” “王爷放心,我晓得轻重,马上要比武夺番号了,我知道自己该怎么做,对了,你这几天忙什么呢?这么急?” 玄鹤看着她淡淡道:“太子大婚,父皇让我出面主持皇族仪式。” “到时候太子要带着太子妃去太庙祭祀入族谱,这些事情父皇交给我操持,不能出错。” 楚北柠微微一愣,一个月的时间过的真快啊! 太子都要大婚了? 玄鹤审视的看着楚北柠微愣的神色,一颗心沉了沉淡淡道:“怎么?你也想把自己的名字写进太庙的皇族族谱里?” 楚北柠忙笑道:“我哪儿有那个福气!哈哈哈……况且我这种身份地位,又是鬼见愁的性子,我要是写进皇族族谱里,不得把大晋历代皇帝气得从皇陵里钻出来蹦迪?” 玄鹤大笑了出来,又揉了揉她的丸子头,眸色带着万分的宠溺一字一顿道:“万事兼有可能!” “走吧,回去歇着!今儿允许你早回一炷香时间!” 玄鹤转身朝着演武场的出口走去,楚北柠定定看着那个高大的背影,什么叫万事皆有可能,这厮啥意思? —— 第二天,郊外观音寺庙里庙外都是皇家护卫,香客们也都被挡了回去。 今天诺大的求子观音寺庙里只有一批很特殊的香客,那就是即将要嫁入太子府的顾家嫡长女和作为侧妃的裴家嫡次女。 大晋储君娶妻的规格很高,仪程也很繁琐,第一条便是这些即将进入太子府的女子们,要亲自去观音庙里拜观音求子,以保证自己嫁入太子府后能得偿所愿,尽快怀了皇嗣。 也算是给皇家开枝散叶了,故而太上皇亲自派人通知郊外香火很旺的观音寺早早准备这些。 既然顾家和裴家的女子要来求这个庇佑,按照惯例都是两家的长兄前来护送。 此番顾伯懿站在了顾家的马车外面,马车停在了寺庙前,他一个男人不求子,只能站在外面等着妹妹出来。 不多时裴家的马车也来了,裴朝没有乘坐马车,直接骑着自己的追风马护在马车的一侧,看到顾伯懿后也没有下马,只是勒住了马缰绳倨傲的冲他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了。 顾伯懿暗自磨了磨后槽牙,这个家伙傲气什么啊,不就是品级比他高一点点嘛,他也倨傲的应付着抱了抱拳。 裴朝眸色微微一闪,不想与顾家人太多牵扯,他是武将,往往瞧不起文官,就知道文绉绉骂人,有本事和他单挑! 他打马继续朝前行去,将妹妹裴雨鸳从马车里扶了出来。 裴雨鸳早就从马车的帘子后面看到了顾伯懿,一颗心更是酸楚得厉害,这么多时日没见,他成了亲,据说夫妻和睦,自己又升了官,越发的意气风发。 裴雨鸳被大哥裴朝扶了出来,下意识扫了一眼顾伯懿的方向,低下了头朝着观音庙里迈步走了进去。 不想身后传来顾伯懿的嘲笑声。 “裴将军,里面是求子庙,裴将军也要求子不成,男人不必进去!” 裴朝听出来顾伯懿言语间的嘲讽,冷哼了一声。 “天下这么大,本将军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他大步走了进去。 顾伯懿眼角抽了抽。 不过裴朝也不是真的要进庙里面祈福,他将妹妹送进去后,自己转到了一边的假山边无聊的看着四周的景色。 不想身后缓缓走过来一个娇柔清秀的姑娘,正是顾伯懿的妹妹顾清秋。 顾清秋方才刚要出门,不想撞见了迎面而来的裴雨鸳,她打了声招呼,却被裴雨鸳骄傲的无视。 她觉得无趣便走了出来,却看到廊下站着的一个人。 她只知道自己明天就要进太子府了,这个人是她终其一生都不能屑想的人。 顾清秋几乎用尽了自己一生全部的勇气才缓缓走到了他的身后,吸了口气轻声道:“裴将军福安!” ------------ 第362章 姻缘错 裴朝压根就对眼前这个温婉清雅的女子没有丝毫的印象,随后却猜到了此女的身份,定是顾家嫡长女顾清秋。 也是当初他父亲极力要求他求娶的女子,可他却积极抗拒这一门亲事,如今不想这个女子成了太子妃。 他缓缓转过身淡淡看着顾清秋,不知道她为何来到了他的面前说话,按理说他们之间还真的没有什么好说的。 “顾姑娘?” 顾清秋单薄的身体竟因为他这一声顾姑娘,不禁微微颤抖了起来,还是强行压制住,不让裴朝看出她的异样来。 “当初入城式的时候,我就见过裴将军一面,裴将军英姿勃发,为国为民,实乃不世出的英雄也!” 裴朝的眉头狠狠蹙了起来,他不知道顾家这位大小姐到底有什么事儿,他和她也不熟,这般夸赞竟是让他没来由升腾起一抹厌烦来。 他不喜欢莫名其妙的套近乎,随后淡淡道:“顾姑娘谬赞了,你大哥在山门外等着呢!” 顾清秋的一颗心微微一颤,接下来的话却是绝对说不出口了。 她是喜欢他,可她也是有自尊的人,顾家的家教告诉她要知晓分寸礼仪,况且人家根本就眼里心里都没有她这个人的存在,她何必这般惹人生厌? 顾清秋缓缓后退了一步,冲裴朝侧身福了福,微微垂首笑道:“裴将军,战场上刀剑无眼,裴将军以后若是出征打仗,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乌孙边境苦寒之地,裴将军一定要穿暖一些。” “裴将军……告辞!” 顾清秋转身朝着山门口走去。 这下子将裴朝弄得有些纳闷儿了,这些话实在是不该从顾家女的嘴巴里说出来,他此番正心烦也不多理会顾清秋的这些话。 哼!顾家上上下下,男女老幼怕是读书都读傻了,尽说些不相干的废话! 他转身朝着里面的林间走去,免得再遇到别的乱七八糟的人和他搭话. 本将军心烦着呢! 顾清秋转身朝着山门门口一步步走去,今日是她距离裴朝最近的时候,此番每走一步,这一段距离就变得更远了,远到她此生都没有办法回到有裴朝的那个原点。 她迎着八月初的热风,一步步朝前走去,熟不知早已经泪流满面。 那些被她咽下去的话,在她的心底一遍遍的翻滚着。 “裴郎,我心悦你!” “心悦君兮,君不知,相思已成灰……” “裴郎,以后愿你一生都顺风顺水。” “愿你三冬暖,愿你春不寒,愿你一路上,有良人相伴……” 顾清秋扶着山门的石柱,心头痛到了极致,大口大口喘着气。 此番自己这个样子实在是不能见兄长,免得给兄长添太多的烦忧,她是顾家女,自然礼仪体态都要端得稳重一些,不能被人轻视了去。 她忙疾步走到了一边的花树后面整理自己的妆容,更多的是平复不能为外人道的情绪。 有些爱恋注定是要一辈子藏在心底的,她只能默默祝福裴朝有朝一日打开楚家大小姐的心扉,祝他能得偿所愿。 他若是幸福,与她来说这就够了。 裴雨鸢胡乱的给送子观音上了一炷香,唇角渗出了一抹冷意,送子? 呵!太子心悦楚北柠,中间还夹着个顾清秋,她根本不去朝那方面想。 此生自己的幸福都因为家族和父亲的期望而毁掉了,她哪里敢屑想不属于自己的那份儿恩宠? 多不过以后太子即位,碍于裴家的军功,勉强让她生下了皇子,她就在宫里头安安稳稳老死在宫中吧! 裴雨鸳冷哼了一声,大步转身走了出来,却发现自家大哥不知道去哪儿了,许是出了山门在山腰间等她吧? 她朝着山门外走去,却看到顾伯懿依然靠在一棵树干上,一袭青衣布袍,容色清俊绝美,便是站在那一处自带着几分文人风骨。 裴雨鸳心头狠狠颤了颤,眼底竟是有些微微发红。 她再也压不住自己心头的那一抹难过,疾步朝着顾伯懿走了过去,带着几分怨气,几分憎恶,几分绝望,冲到了顾伯懿的面前。 顾伯懿还以为自己妹妹出来了,不想竟是裴家那个飞扬跋扈的二小姐,就那么怒目而视,死死盯着他。 顾伯懿饶是再伶牙俐齿,见多识广,此番也有些不知所措。 他还是脸上挂着几分倨傲,冲裴雨鸳抱拳道:“裴姑娘!” 裴雨鸳狠狠盯着他,胸口处起起伏伏,像是要打人的样子。 顾伯懿眉头蹙了起来,明天就要嫁人了,怎么火气这么大? “裴姑娘……你这是……” “顾伯懿,你算个什么东西?”裴雨鸳突然抬起手点着顾伯懿的鼻子骂了出来。 顾伯懿这下子真懵了,这个女人疯了吧? 裴雨鸳冷冷道:“自以为才华横溢,便是不可一世,你在各处宴会上,包括你参加殿试,你在各处风景处的题词诗作我都能背下来!” 裴雨鸳咬着牙,还真的背了三四首诗。 这下顾伯懿更是呆住了,这些诗词他自己写过后都不大记得了,她竟是倒背如流! 裴雨鸳背着背着哭了出来:“你以为你写的好,你是大晋风流倜傥的状元郎,你就不会出错!” “呸!你在河洛寺石壁上题写的那一首写桃花的诗词,最后一个词儿,用艳红不觉得俗气吗?应该用嫣红才对,才文雅!你啥也不是!废物!畜生!” 裴雨鸳骂过后,捂着脸大哭了出来,随即朝着山下踉跄着跑了下去。 顾伯懿都被骂懵了,脸色阴晴不定,好半天才冲着裴雨鸳的背影呵斥道:“你这疯妇!端得猖狂了些,本官招你惹你了?” 他正自被裴雨鸳气的脸红脖子粗,裴朝也疾步走了过来。 裴朝听观音庙里的和尚说自己妹妹已经出来了,他忙跟了出来,却看到顾伯懿涨红了脸,却不见自己妹妹的身影。 “裴将军,你好好管管你妹妹,怎么能平白逮着人就骂呢?” 裴朝一愣,不理会他,忙追了过去。 “大哥,”顾清秋也整理好了自己的情绪,走到了顾伯懿的面前,却看出了顾伯懿的不对劲儿来。 “大哥,怎么了?” “没什么,遇到个疯子,你先上马车,”顾伯懿帮自己妹妹掀开了顾家马车的帘子,扶着妹妹上了车。 他随后也坐进了马车里,担忧的看向了自家妹妹道:“裴雨鸳那个女子不是个好相与的,你进了太子府小心一些。” “你性子软糯,若是她欺负你,拿捏你,你和哥哥说!哥哥有的是办法设局收拾她!” 顾清秋心头一顿,暗自苦笑了出来,那可是裴朝的妹妹,便是再有错处,她怎么能收拾她,况且自己也就是在太子府里混日子,不想参合那些宅斗等乱七八糟的事情。 她这个人素来平和,随意而安惯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 第363章 太子大婚 顾清秋看着自家大哥淡淡笑了笑道:“大哥不必担心,太子府自然有太子府的规矩,各行其事罢了。” 顾伯懿点了点头,太子殿下可不是草包,岂能被一个裴家女给拿捏了。 况且自己的妹妹不管是品貌还是才学都要高过裴雨鸳的,再者说来还有他们顾家撑腰,裴家别想欺负到她妹妹头上来。 随后他定了定神道:“对了,哥哥在河洛寺题了一首诗,最后一句最后一个词儿,你觉得用艳红好,还是嫣红好?” 顾伯懿忙将那首诗给自家妹妹背了一遍,妹妹饱读诗书,也是个小有才气的诗人。 顾清秋定了定神,凝神思索了一会儿道:“怕是用嫣红好一些。” 顾伯懿脸上的神情微微一愣,缓缓靠在了马车的车壁上,陷入了沉思。 今天顾家和裴家算是完成了大婚的第一步,第二天一早太子的仪仗便到了顾家,玄家几位老一些的王爷皇叔早早来下聘。 随后将一身盛装红衣的顾清秋请进了宫中的步撵上,朝着宫城抬了过去。 太子大婚,场地就在太和殿,规格那是很高的! 而且还是当今炙手可热的梁王玄鹤亲自主持议程,每一步都做到了极致,华丽到了极致。 顾家的陪嫁也是灿烂夺目,一百零八抬的嫁妆,裹着红布,封了喜字儿,抬了起来沿着崇文街浩浩荡荡朝着太子府抬了过去。 太子和太子妃在太和殿行礼后,便要去太庙祭祀入祖,最后才回到太子府,夫妻行礼,送入洞房。 到时候太子府要宴请宾客,如今太子娶了顾家女,纳了裴家女,两大世家鼎力相助,又有太上皇撑腰,安王也已经死了。 太子做那个皇位,已经没有任何的悬念了,只是迟早的事情。 故而今儿太子府的花厅里都坐不下宾客,静王爷玄昭振臂一呼直接将紧挨着太子府的静王府那一边清场,将两家的墙壁砸开,临时开了月洞门。 宾客们瞬间又将静王府的后院也坐满了去,场面一时间宏大至极,热闹到了顶点。 顾家女是正妃,故而顾家人在太子府里的地位可是很高的,被安排在了花厅里的正宴上。 正当人们开开心心的准备动筷子吃饭,突然门口一阵喧闹,竟是裴朝带着自己的几个弟弟,还有几百个裴家护卫军黑压压一片赶了过来。 这下子帮忙主持宴会的玄昭有些不知所措,这算什么事儿。 裴家女做得是侧室,娘家人也跟着地位低了一等,本不该坐在花厅里与顾家人同席的。 可裴朝是柱国大将军,官级还高顾伯懿两级,若是安排在偏厅于礼不合。 玄昭看出来了,裴朝是故意的,就是要向太子府里的人示威来的,让你们瞧瞧看。 裴朝的妹妹虽然是个侧室,可她哥厉害,是要人命的,以后太子府的人别给裴家女落脸子,不然你会死得很惨! 玄昭看向了自家大哥,玄宸的心情很是郁积,此番也明白裴朝的意思。 他缓缓道:“安排在花厅!” 玄昭明白了,自家大哥要和玄鹤斗,不能少了裴朝的助力,他得给裴朝面子。 顾家和裴家未来的家主同时落座,一时间花厅的气氛竟是有些尴尬了起来,不过更能证明太子殿下的确很会处置关系。 很快夜色降临,虽然没有人敢在太子新婚之夜将太子殿下灌醉了,这可是影响皇嗣的大事儿,他们没那么不懂事。 只是架不住太子自己将自己灌醉了去,玄昭眼见着大哥有些失态,忙亲自将大哥扶着送到了后面的喜房里。 外面的宴席也渐渐散了去,裴朝和顾伯懿前后走出了花厅,两个人都喝了不少酒。 没人敢灌太子,可灌两个大舅哥应该没啥问题吧? 走到了太子府门口,就看到顾家马车里跳下来顾家少夫人楚望月,她忙从下人那边接手扶住了自家夫君。 心疼的用帕子帮顾伯懿擦了擦汗,低声嗔怪了几句,顾伯懿不知道笑着说了些什么,被红了脸的楚望月轻轻打了一下,吩咐人将夫君扶到马车里。 裴朝一时间竟是有些嫉妒顾伯懿这个小王八蛋了,顾伯懿不费吹灰之力就做了楚家的乘龙快婿,他…… 罢了!不能想! 他看着渐渐离开的顾家马车转头问自家的四弟:“没见楚北柠来?” 他心头冷笑,楚北柠不是很得太子欣赏吗,今日太子大婚,她不来吗? 谁知他的话问出来后,身后站着的四弟今儿情绪不怎么高,昏昏沉沉的,像是丢了魂儿一样。 “裴恒?” 裴家嫡次子,裴四公子裴恒此时像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甚至还有点点的悲伤,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自从自家弟弟上一次赏花会上回来后,就一直魂不守舍,尤其是今天太子大婚,更像是要了他的命。 “裴恒!”裴朝拔高了声音。 “大……大哥?”裴恒这才反应过来,“大哥,你问什么?” 裴朝吸了口气,之前的问题也不想问第二次。 他只是奇怪的看着四弟:“你没事儿吧?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亦或是遇到了什么为难的事儿,同大哥说,大哥帮你筹谋。” 裴恒一愣,心头不禁掠过一抹苦笑,怎么筹谋? 他喜欢的,现在就在后院的喜房里等着太子殿下宠幸呢,他到哪儿去筹谋? 裴家老五大笑了出来:“四哥,你这个状态怎么和那几天的大哥很相似,该不会你也喜欢上什么姑娘?” “闭嘴!”裴朝很是替老五的智商捉急。 老五裴峥忙闭了嘴。 裴朝眉头微微一挑,第一次促狭的看向了自己的弟弟,终于在他灰暗的世界里找到了一点儿亮色可以把玩。 “说罢,喜欢哪家姑娘,为兄替你去提亲!” “大哥……呵呵……算了吧,我哪里有喜欢的姑娘?” 裴恒连忙否认,他要是说自己喜欢太子妃,不得被大哥锤死! 他不想再让兄弟为他的个人问题操心忙道:“对了,大哥是不是问我见没见楚家大小姐?” 果然楚家大小姐最能引起自家大哥重视。 他忙道:“楚家大小姐没来,不过派管家送了礼,两只玉如意,用金丝楠盒子封起来的。” “据说楚家大小姐这些日子几乎都不出门,每天躲在楚家后院的练武场里练剑,说是准备参加马上要举行的比武大会,抢回他们楚家的番号!” “她?练剑?”裴朝唇角勾起一抹无情的嘲讽,不晓得能不能在他的手下过一招,他倒是很想去试试她的剑法。 “就她还练剑?”裴峥嘲笑道,“到时候怕是连俺都打不过!俺一锤就能锤死她!” ------------ 第364章 还不回来? 夜色浓烈了几分,太子府内外却是张灯结彩热闹到了顶点。 玄昭亲自将大哥送到了后院,吩咐喜房外面的丫头们将大哥送了进去,他一个做小叔子的总不好直接将大哥送到床榻上吧?大嫂还在里面坐着呢! “我说大哥,你这是何苦?” “即便是喝死了,也改变不了什么。” 玄昭转过身叹了口气低声自言自语,眼底掠过一抹无奈。 随后又骂了几句楚北柠,这女人当真是薄情得很。 大哥身为一国储君对她绝对没得说,结果今天大哥成亲她就送了两只破玉如意来,虽然也有些分量,可人不来顶个屁用。 随后一想,那个女人就是个闯祸疙瘩,要是来了指不定还能闹出什么乱子来,不来正好,不来拉倒,不来清静! 玄昭为了大哥的亲事忙了整整三天的时间,今儿才算了断清楚。 他和大哥都是郑皇后所出,而且大哥从小都很照顾他,不管走到哪儿都带着他,自然与大哥感情更深厚一些。 大哥成亲,他得竭尽全力帮忙才行,以后若是自己成亲,他就让太子殿下亲自跟着他一起去提亲,那才叫有面子! 玄昭不禁唇角微翘,脑海中突然出现了大哥和他一起去楚家门上提亲的壮观场景,眼底的光都柔暖了起来。 如果以后大哥再做了皇帝,一道圣旨下来,三瘸子那个小样儿的,怕是也不敢拒绝吧? 玄昭不禁笑了出来,随后笑容却凝在了脸上,眼底渗出丝丝缕缕的凄楚来。 三瘸子到底死哪儿去了? 父皇马上要举行比武大会了,纵观楚家最能打的就是楚三了,楚贲的重光剑法也全部传授给了楚墨月。 那个丫头的武功其实不赖,如果她在的话怕是会拼命去抢虎贲军团的番号吧? 三瘸子啊三瘸子,都到了这个节骨眼儿上,你竟是还不回来吗? 就你长姐那三脚猫的功夫,耍宝,斗殴,小场面还行,那么正规的大场面,怕是会被虐得连渣都不剩! 玄昭看向了太子府里波光潋滟的湖面,心头的思念像是淬了毒,将他的魂魄都侵蚀了。 当初楚墨月为了躲避他的手段不得不离开京城,头几天他发了狠,到处去找她,找到后就弄死她,无果。 后来他觉得自己会忘了这个不知好歹的东西,第二个月,他拼命暗示自己忘了她,她算个什么玩意儿。 人长得就算是漂亮吧,可是身有残疾。 第三个月开始,他有些吃不下饭。 第四个月,玄昭已经被失眠和思念折磨的瘦了下来。 他就这么整整扛了快一年了,还是想她。 他一向都是流连花丛的高手,也尝过女人的滋味,他有钱有银子不缺女人,可此番竟是在遇到她后就再也没有碰过别的女子。 玄昭这才慌了,自己什么时候居然被一个死瘸子套住了,而且终身不得解脱! 此时喜堂里红烛摇曳,侍婢们将玄宸扶进了暖阁,不知所措的看向了坐在喜床上的太子妃。 太子妃的盖头还没有摘下来,不晓得在这里坐了多久了,身姿依然端端正正的,无一丝摇晃撼动。 为首顾家的陪嫁嬷嬷们脸上的表情稍稍有些挂不住了,今儿可是大婚的日子,太子怎得这般没有分寸将自己醉成了这个样子。 明天上午还要进宫面见帝后,尤其是皇后娘娘寝宫里的胡嬷嬷要亲自带人过来取那白色的喜帕,一旦发现上面没有落红,郑皇后指不定怎么磋磨自家大小姐呢? 可太子已经醉的不省人事,总不能将太子弄醒了行房吧? 几个嬷嬷脸色都暗了下来,看着床榻上伶仃可怜的主子,心疼的厉害。 当初老爷就不愿意大小姐嫁入皇家的,不想太上皇亲自下旨赐婚,这事儿根本没有办法推脱,只能勉强应了,果然这事儿闹的实在是不好看了。 许是觉察出了门口服侍之人的不对劲儿来,顾清秋忙自己将头上盖着的盖头掀了下去,却看到身边的心腹嬷嬷搀扶着太子走了进来。 她忙站起身迎了过去,不可思议的看向了玄宸,竟是醉成了这个样子,连人都不清醒了。 “快将殿下扶到床榻上去,”顾清秋吩咐下人将玄宸扶到了床榻上。 “端热水来!” “取醒酒汤!” “快去!” 下人们按照太子妃的吩咐将东西都端了进来。 顾清秋亲自帮玄宸脱了鞋子,和几个嬷嬷一起将玄宸顺顺利利扶着在床榻上躺好。 她给玄宸灌下了醒酒汤,倒是被他吐出来一半儿,她又用帕子帮玄宸一点点擦拭干净了,这才吩咐下人们出去。 “陈嬷嬷,吩咐下去,殿下喝醉之事不得传出去,否则重罚!” “是!”陈嬷嬷哪里敢说出去,这不是掉脑袋的事儿吗? 下人们忙退了出去,顺手将暖阁的门从里面关了上来。 顾清秋今天一天都没有怎么好好吃饭,此番更是又饿又渴,她也不敢乱动怕失了规矩,本想等太子殿下将她的盖头摘下来,不想还得自己动手。 她走到了紫檀木桌子边,拿起了桌子上的茶壶给自己斟了一杯茶仰头饮下,这才缓解了几分渴意。 突然床榻上醉倒的玄宸嘴里不知道在说些什么,顾清秋以为他此番难受得厉害忙疾步走了过去。 大婚之夜,若是太子出了什么事儿,她第一个脱不开干系。 “殿下!殿下!”顾清秋坐在了玄宸的身边,刚要问问他哪里难受,却不想被玄宸死死抓住手,攥得太紧,顾清秋不禁眉头皱了皱。 “楚姑娘……”玄宸低声呢喃。 顾清秋顿时表情僵了僵,随后苦笑了出来,也不好将手抽出来,任由着玄宸紧紧攥着,直等他睡熟松开了手,她才将手抽了出来,早已经攥得青紫。 顾清秋缓缓起身拿起被子帮玄宸盖上,随后却发现玄宸身下压着的白色喜帕。 她脸色微微一僵,眼见着太子醉成了这个样子,哪里还能圆房? 可第二天一早,郑皇后便会派人过来瞧。 她眉头皱了起来,想将帕子从玄宸身下抽出来。 ------------ 第365章 欺人太甚 顾清秋这一抽倒是费了很大的劲儿,好不容易才将帕子抽了出来,却是累的直喘气。 她定了定神,拔下了烛台上的蜡烛,露出了烛台上的尖子,狠狠朝着自己的手臂划了下去,瞬间血晕染而出落在了帕子上。 顾清秋忙完这一切,在隔间的贵妃榻上和衣躺了下来,实在是累到了极致竟是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玄宸清醒了过来。 他虽然是储君却很是自律,每日里早早起来温习诗词文章,还要练武,当然他武功实在没有什么长进,可也每天保持练剑两个时辰。 他从一生下来,所有的生活起居都规划好了,每日里按部就班便是。 玄宸从来都是长辈眼里的乖孩子,无功无过,性子温厚,不过也是所有皇子里读书最勤奋的那个。 他不敢有丝毫的不妥之处,深知自己是皇长子,每一步怎么走,别人都看在眼里。 不想第一次喝醉放纵自己,居然还是在成亲的时候,此番他缓缓从床榻上坐了起来,一阵阵的头痛欲裂,突然惊觉出不对劲儿来。 他只记得昨天喝多了,醉得不成个样子,虽然觉得不妥,可就是控制不住自己。 此番一睁眼才意识到,他已经不是一个人了,而是别人的夫君。 他忙看向了隔间外的贵妃榻上似乎躺着个人,忙起身忍着头疼走了过去,却发现竟是自己的新婚妻子顾清秋。 他瞬间手足无措了起来,一个人到一双人的蜕变,来的太急切让他无所适从。 顾清秋被玄宸的脚步声惊醒了过来,一看是太子已经起来了,她忙起身冲玄宸躬身福了福:“殿下!” 此番初晨的第一缕光顺着华丽的雕花窗棂照射了进来,落在了两个人的身上。 二人身上的红衣都没有褪去,阳光映照过来,显出了几分难言的古怪。 两个没有丝毫感情的人,硬生生被凑到了一起,为了大晋的皇嗣,呵呵,真的是个笑话! 此番一个手足无措,一个惶恐不安,都没有准备好成为对方的另一半儿。 还是顾清秋心细低声道:“殿下,一会儿母后身边的嬷嬷要来了。” “哦……”玄宸尴尬的回过了神,陡然想起来什么,忙将外面大红的喜服脱了下来随意丢在了床榻边。 顾清秋比他还要窘迫,硬着头皮也将自己喜服脱了下来,很是凌乱的落在了玄宸喜服的上面。 两个人此时更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顾清秋缓缓撸起来中衣的袖子,露出了胳膊上已经凝住了的伤疤红着脸低声道:“殿下,一会儿胡嬷嬷要来取帕子,妾身就……就擅作主张……” 顾清秋将一边染了血迹的帕子取了过来给玄宸看,这事儿她得和玄宸说好。 一会儿进宫郑皇后问起来,断然不能出了什么岔子。 玄宸咳嗽了一声道:“你……做得很好……” 随即却发现这个话说的实在是混账,自己昨天醉成了那个样子,冷落了太子妃整整一个晚上,传出去还以为太子妃第一晚就失宠了呢。 若是被母后知道,依着母后的那个性子,哪里还能轻饶了去? 他只觉得有些烦躁,这一场政治婚姻本就不是他喜欢的,平白弄了这么个不认识的女子来,让他的生活变得乱糟糟的。 “来人!”玄宸缓缓坐回到了床榻上,顾清秋也只得硬着头皮坐在了太子的身侧。 暖阁的门被推开,果然胡嬷嬷带着宫里头的内侍走了进来见礼。 这些人刚走进来就看到太子和太子妃两个人像是听先生讲学的学生一样,就那么乖巧的并排坐着,这哪里像是一夜恩爱的夫妻啊? 胡嬷嬷登时愣怔在那里,还是上前冲太子和太子妃行礼,随后看向了一边染着落红的喜帕,这才脸色缓和了下来。 皇后娘娘对太子的子嗣很是看重,若是太子妃能生下儿子,那意义可就不一样了。 她笑嘻嘻的亲自端着喜帕,收好后走了出去回宫复命去了。 顾清秋松了口气,随后一大群的丫鬟婆子们进来帮太子和她更衣梳妆,一会儿还要接侧妃裴雨鸳的敬茶。 不过玄宸早已经被这一套乱七八糟的俗礼搞得心烦意乱,换好衣服起身便大步走出了暖阁,临到门口的时候停住脚步道:“我先去书房处置国事,一会儿进宫的时辰到了,你直接出太子府便是。” 他说罢转身离开,也不管身后顾清秋该如何面对这尴尬境地。 太子府的那些下人们瞧着顾清秋的眸色都有些变了,看起来太子爷对太子妃不是很热络啊! 暖阁里只剩下了顾清秋和陈嬷嬷主仆两个。 陈嬷嬷脸色也不太好看了,低声道:“主子昨儿一天都没吃东西了,老奴给主子弄吃的来。” “总不能在太子府里活生生将人饿坏了去!” 她的语气中带着几分气,顾家大小姐可是出身名门,太子门第高怎么了,门第高就可以这般欺负人吗?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竟像是躲瘟疫一样躲着自家主子。 不一会儿陈嬷嬷提着食盒过来,摆了几样小菜点心还有热腾腾的米粥,顾清秋早就饿了忙吃了起来。 陈嬷嬷心疼的看着,她是大小姐的奶娘,大小看着长大,娇娇弱弱的一个小姑娘如今变成了别人家的妇人,却还这么倒霉得不被太子看重。 太子府这么大的门第,往后的路该如何走,才能走顺畅了? 眼见着吃完了饭,喝了茶,顾清秋打扮妥当在前厅里等着裴雨鸳敬茶,不想足足等了半柱香的时间都没有把人等过来。 顾清秋的脸色微微有些发白,裴雨鸳作为侧妃不来给正妃请安敬茶,这分明就是狠狠抽了顾清秋的脸。 一边站着的陈嬷嬷再也压不住火儿了,浑身气的发抖。 “主子,这太子府里还有没有规矩了?” “这分明是瞅着主子好欺负吧?” “奴婢这就回顾家给老太太送信儿去,顾家的人不敲打敲打,怕是主子以后能被欺负死,这才第一天!” “回来!”顾清秋眉头狠狠蹙了起来,叹了口气道:“你做什么去。” “让我大哥来闹一场?还是让我爹在朝中参太子一本?”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这个太子妃飞扬跋扈,况且殿下再怎么做得不对,也是皇家储君,顾家人来人家太子府闹腾,岂不是越了规矩,连累了顾家?” “可是……”陈嬷嬷替主子难受得慌,这都叫什么事儿? 顾清秋叹了口气缓缓起身:“她不来见我,那我去见她便是!” “晓得她是裴家嫡女,偏生做了妾,定是心头别扭,他们裴家人一向孤傲,哪里肯给别人伏低做小,我瞧瞧她去!” 顾清秋说罢朝着裴侧妃的院子走了过去。 ------------ 第366章 写满了名字 裴雨鸳住的偏院就在太子妃住着的正院西面处,虽然是偏院,可是碍于裴家人的势力,修建的不比正院逊色。 院子里还有池子,曲桥,光是供侧妃喂鱼的亭子间就有小户人家半个院子大。 顾清秋带着下人走进了裴雨鸳住着的迎春苑,守着门的丫鬟脸上掠过一丝惊慌忙上前行礼,却被顾清秋摆了摆手压住了她的话头。 她只是来瞧瞧裴雨鸳的,并不想闹得人尽皆知鸡飞狗跳,便不好了。 顾清秋也没有命人进去通报,直接来到了裴雨鸳住着的暖阁,暖阁外间服侍的丫鬟婆子们齐刷刷躬身行礼。 顾清秋笑着点了点头,陈嬷嬷上前一步打起了帘子,她缓步走了进去。 暖阁里的空间很大,还有一座小玉石屏风,上面镶嵌着乌孙特有的红宝石珠子,璀璨夺目,一瞧就是裴家给的嫁妆里带过来的。 果然裴家是个有钱的,嫁妆甚至是顾家的三倍之多,这也让顾家分外的尴尬。 可也没办法,顾家是文臣出身,自然比不上裴家富有。 绕过了屏风,远远便看到临窗前坐着一个身穿淡紫色裙衫的女子,头发梳了一个高挺的留仙髻,戴了一头的夺目珠翠。 反观顾清秋一袭素色裙衫,头发简简单单簪了一支翠玉簪子,清雅文秀。 裴雨鸳却是张扬明媚的,顾清秋身后跟着的陈嬷嬷暗自叹了口气,裴侧妃看起来倒是要比自家大小姐还更像太子妃,华丽贵气,跋扈飞扬。 裴雨鸳此番却低着头不知道在写着什么,似乎太多专注了些,都没有注意到顾清秋来。 等她意识到暖阁里来了人,下意识忙将自己手中写的东西捂住,却又觉得这个动作似乎太刻意了,拿起来一边的卷册盖在自己写的东西上面。 随后冷冷看向了顾清秋,眸色暗下来几分,却是瞧着暖阁门口自己的大丫头呵斥道:“太子妃来,你们也不禀告!当得什么差?来人!掌嘴!” 门口站着的两个丫头顿时大惊失色,眼见着裴雨鸳跟过来的嬷嬷便抬起手就要扇过去,顾清秋的脸色微微一变忙阻拦道:“妹妹不必生气,是我不让她们回禀的。” “哼!”裴雨鸳冷笑了一声,冲门口裴家带过来的嬷嬷摆了摆手,放过了那两个丫头。 顾清秋笑着坐在了裴雨鸳的身边,视线落在了裴雨鸳刚才趴着写字儿桌面上,只瞧了一眼脸色突然变了几分。 她抬起手伸向了桌面上的那些诗稿,裴雨鸳顿时脸色发白,方才顾清秋来的急,她只顾着将眼面前的东西遮挡住,不想还是漏了一张在外面竟是被顾清秋给拿到了手中。 她忙要去抢可已经迟了一步,顾清秋手里紧紧捏着那张纸,只是一眼脸色陡然变了。 身边服侍的几个下人瞧着太子妃手里不知道拿了侧妃的什么东西,脸色瞬间变得整肃了起来,一个个心头慌了。 这才大婚后的第一天,难不成太子妃便要拿裴侧妃做筏子,斗个你死我活吗? “陈嬷嬷,你带人下去!” 陈嬷嬷也不知道自己主子这是拿了裴侧妃什么把柄,怎的瞧着有些心慌,不过裴侧妃也太嚣张跋扈了些,就该治一治她才行,不然以后指不定要闹出什么乱子来。 裴侧妃身边的心腹丫鬟和婆子也愣怔在了那里,昨晚自家主子一晚上几乎没怎么合眼,将她们几个撵出了暖阁,自己趴在桌子边也不知道写什么,一直写到了现在,像是魔怔了一样。 此番不晓得太子妃看到了什么,怎么感觉像是要收拾她们家主子似的。 可顾清秋是太子妃,是太子府的当家主母,她说出来的话,她们这些做下人的也不敢忤逆了去。 随后暖阁里只剩下了顾清秋和裴雨鸳二人。 顾清秋垂眸盯着手中捏着的雪纸素笺,是广禾堂出的最好的素笺,每一张都用金粉或者银粉打底,四周印了二十四令词牌,端得是华贵大气。 这写诗用的素笺可不便宜,不是一般人家能用得起的。 只是此时素笺上却密密麻麻写满了一个人的名字——顾伯懿! 裴雨鸳此番也不准备从顾清秋的手中夺回来这些,脸色清冷如霜,微微仰起头死死盯着顾清秋。 什么都瞒不住了,她就像是被顾清秋瞬间剥得干干净净,浑身只剩下了不能为外人道的丑陋伤疤。 顾清秋脸色越来越凝重了几分,裴雨鸳冷冷笑了出来,反倒是不在乎了,双臂抱肩仰靠在椅背上冷冷看着顾清秋。 “去太子殿下面前告我去吧!” “正好可以给你立威!” 顾清秋缓缓摇了摇头,随后又将方才被裴雨鸳压着的那些诗稿也拿了起来。 厚厚一沓,每一张诗稿的作者都是她的兄长顾伯懿,每一张都是。 很多诗词,她都忘记了的,哪怕是兄长喝醉了后在酒楼墙壁上随意的一首打油诗,实在是不足道也,裴雨鸳也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竟是还能背下来。 每一张诗稿的背后都写满了长兄的名字。 哎!顾清秋重重叹了口气,突然起身将所有的诗稿全部丢到了一边烤火用的炭盆里。 “顾清秋!你干什么?”裴雨鸳顿时急了,忙扑过来抢,却是撞在了挡在她面前的顾清秋的手臂上。 堪堪碰在了顾清秋划伤了的手臂,伤口再一次裂开,渗出了血,在顾清秋的素色衣袖上开出了一朵血梅。 裴雨鸳顿时有些傻眼,惊怒交加的看向了站在她面前的顾清秋。 虽然顾清秋个头比她矮了那么一点,可此番挡在她面前,竟是让她根本再无法朝前越出一步。 “顾清秋!你找死!”裴雨鸳死死咬着牙,恨不得杀了这个女人,这可是她积攒了多少年,顾伯懿写的诗稿。 她不知道用了多少心思得到这些,竟是被顾清秋全部烧了去。 顾清秋看着面前几乎都控制不住自己情绪的裴侧妃,眼眸间满是同情,不知道这份儿同情是为了裴雨鸳,还是为了她自己。 她不禁苦笑了出来:“我不会告诉殿下的。” “因为……”顾清秋狠狠吸了口气,“你是裴将军很在乎的妹妹!” 裴雨鸳脸上的惊诧已经无法用语言来形容,她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可不明白为何顾清秋同样也将她的软肋送到了她面前? 而她顾清秋的软肋竟然是兄长?! ------------ 第367章 药不错 裴雨鸳一时间竟是吓住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定定看着面前的顾清秋。 顾清秋缓缓道:“你现在已经进了太子府,你说什么做什么也不能那么任性。” “这些东西若是被太子府里的人发现了,不光会给你裴家带来麻烦,也会给我哥带来麻烦!” “过去的就过去吧,你留着这些徒增烦恼,有时候人得学会和自己的过去断开,然后才能重新生活。” 裴雨鸳眼神里渐渐染上了万分的哀戚,嘴唇哆嗦着,好不容易才平复了下来,嗤的一声冷笑了出来。 “呵!你倒是个通透的!” “不过……”她看向了顾清秋手臂上渗出来的血,缓缓上前一把将顾清秋的衣袖掀了起来,露出了触目惊心的伤口。 顾清秋想要躲开不想被裴雨鸳死死攥着手臂,她武将世家出生的女子,不管是力气和那股子威压都比顾清秋凌厉了几分。 “姐姐,这是什么?”裴雨鸳冷笑了出来。 顾清秋脸色微微发白。 裴雨鸳登时猜出来什么,突然仰起头大笑了出来,甚至都笑出了眼泪。 “可笑啊可笑!咱们三个这是在做什么呢?哈哈哈哈哈……当真是要笑死人!” “我们三个互相不喜欢的人,非要凑到一个屋檐下生活,姐姐你不累吗?” 顾清秋眼眸间掠过一抹痛色:“妹妹,时候不早了,你也梳洗打扮准备一会儿进宫面见母后吧!” “虽然你是侧妃,可你的身份不一样,你是裴家的女子,母后定然也看重你几分!” “看重……”裴雨鸳笑出了眼泪,胡乱的点了点头,“好啊,裴家就是要的这份儿看重,我给他们换来的这份儿看重!” 她说罢狠狠抹了一把眼泪,踉踉跄跄走到了一边的床榻边,却是再也没有力气,瘫坐在了榻上。 她低着头自言自语道:“好得我也嫁的比我长姐好!” “长姐虽然是章王妃,可章王那个老怪物杀了那么多女人,我长姐也得看着,甚至还得帮他找猎物。” “两口子活成了人见人怕的鬼!” “我呢,”裴雨鸳嗤的一声笑了出来,“我不亏啊!” “虽然我做妾,可太子殿下年轻有为还是个长得很好看的正常男人!比那老怪物强太多了!” “这太子府的当家主母喜欢的又是我大哥,有我大哥的情面在,她不会害我的,对吧?” 裴雨鸳死死盯着顾清秋。 顾清秋实在是无话可说,叹了口气。 裴雨鸳搓了搓脸,站了起来却是从枕头边的小盒子里拿出来一瓶药膏缓缓走到了顾清秋的面前。 “姐姐,你这胳膊上的伤口最好也处理一下,郑皇后可不是个好相与的婆婆!” “一个弄不好,你得赔一条命进去!” 她拿起药膏突然抹在了顾清秋的伤口上。 她故意用的劲儿很大,顾清秋疼的闷哼了一声,随后一股子凉意从伤口处传来,瞬间止了血,倒是很舒服的感觉。 顾清秋茫然的看向了面前这个情绪不是很稳定的女子,温雅的笑道:“多谢妹妹!” “谢什么,”裴雨鸳冷笑道,“你不怕我在药里面下毒,让你的皮肤一寸寸烂了?” 顾清秋微微一愣,随后却无奈的笑了出来,定定看着裴雨鸳:“你不会的。” 裴雨鸳咬着牙:“我凭什么不会?我有的是手段!以后慢慢让你瞧!” “不,你不会的,”顾清秋笃定了她不会害自己,温柔的笑道:“因为我也是顾伯懿最在意的妹妹。” 裴雨鸳顿时说不出话来,死死盯着顾清秋,算着药瓶的手一点点收紧,眼神如刀。 顾清秋笑道:“妹妹不要生气了,一会儿殿下该派人来催了,妹妹还是收拾收拾妆容等着进宫便是。” 顾清秋说罢转身走了出去,随后停在了门口又走到了裴雨鸳的面前,将她手中捏着的药瓶抽了出来笑道:“妹妹这药倒是很见效,姐姐就拿走了,得空儿送你几幅字画便是。” 顾清秋拿着药走出了暖阁,裴雨鸳不禁磨了磨后槽牙。 “都说顾家是书香门第,怎么也出了土匪,明抢是吗?” “我呸!” 不多时太子便派人来请太子妃和侧妃一起进宫,按照以往的惯例侧妃不会在大婚后的第一天进宫面圣的。 可裴雨鸳是裴家的嫡次女,做了侧室已经很亏了,自然在这大场面上帝后会给裴家留足了面子。 故而裴侧妃也在被邀请之列,很快顾清秋和玄宸坐进了第一辆太子府的华丽马车里,裴侧妃只能单独坐进第二辆马车。 太子的仪仗在前面开道,夹道上的百姓也都纷纷退避到一边冲东宫太子这边行礼。 裴雨鸳的一颗心缓缓落了下来,仰起头看向了马车外面纷纷躬身行礼的百姓。 太子这才是东宫之主,若是以后做了天下之主,她可就是裴贵妃了。 到时候顾伯懿又如何,抢了她心上人的楚望月算个什么东西。 若她是贵妃,她必定天天召见楚望月,她就要瞧着她跪在她裴雨鸳面前行礼的样子,她要楚望月跪到死! 太子大婚的热闹终于渐渐散去,直到八月中旬大晋比武大会马上要召开,东宫的那一拨热度完全消散了去。 而比武大会,争夺军队番号的大戏正式拉开了序幕。 一大早,楚家上下统统来到正厅给大小姐送行。 楚北柠端坐在椅子上,今天她穿着一件很精干的玄色劲装,腰间的腰带紧紧束着,更是显出她的身材高挑挺拔。 楚北柠在京城贵女里个子不矮,而且还很出脱。 此时配上劲装玄衣,头发也很不一样的束成了一个马尾,显得尤其精神。 楚家几个妹妹,出阁的,未出阁的,甚至二小姐楚依月将儿子李牧野也抱了过来,塞到了楚北柠的怀中。 “长姐,我夫君请了专门的道士给这个娃娃算过,说是天生福星,亲近他的人都会沾上福气!” “长姐,你多抱抱!” 楚北柠啼笑皆非,不过谁能拒绝一个只有几个月大的白白胖胖的人类幼崽? 小牧野也很给力,很卖力的将自己的口水摩擦了大姨一脸,这福气算是很到位了。 眼见着时辰到了,楚北柠笑着站了起来,将宝宝送回到楚依月的怀中。 “你们不要担心,今儿我一定会把爹的虎贲军团的番号抢回来!走了!” “等我的好消息!” ------------ 第368章 比武大会 大晋这一次世所罕见的比武选将大会在崇武门前的广场举行。 虽然还没有正式开始,四周便已经来了黑压压一大群人。 大部分都是参加选拔比试的世家子弟,还有就是朝廷里的各路武将。 在外面一圈坐着的是参加选拔之人的家人,估计是来鼓劲儿的。 最外面是围观的百姓,却和平日里看别的热闹还不太一样。 平日里帝都的百姓大不了看看哪家娶媳妇,哪家聘姑娘,要么就是东家长西家短。 即便是当初楚家大小姐比武招亲,那也是带着很大戏剧性的成分在里面的。 像这种朝廷直接召开的比武大会,对于他们来说还是第一次。 虽然觉得比任何一次都要热闹,可到底瞧着那些皇家护卫森冷的刀枪剑戟,那些武将们身上晕染出来的层层杀气,还是有些心头犯怵,只敢规规矩矩的站在最外面,倒是不敢往里面杵。 这一次的比武大会争夺的是大晋朝各路军队的番号,自然是激烈万分。 因为是选拔武将,所以这一次全权主持比武大会的便是如今势头蒸蒸日上的梁王玄鹤。 不光是梁王,便是太子殿下等皇子们也纷纷来到现场观看。 毕竟这一次决定的事情可不简单,那可是兵权的归属问题。 谁也不敢掉以轻心,十二分的认真对待。 况且那些世家的子弟如今已经纷纷暗地里战队,这些练兵权最后落在谁的手中,可是有些说道的。 比武台就搭建在崇武门前面的广场上,大约有丈许高,四周插着明黄色旗帜,象征着皇家威严。 比武台下搭建了一排棚子,也挂着大晋朝的战旗,迎着风鼔荡起了烈烈弧度。 正中的位置上坐着梁王玄鹤,身着暗紫色皇子朝服,头戴五梁冠,靠在了椅背上,脸色淡然冷漠,一如往常的威严整肃。 身侧坐着太子玄辰,同样的暗紫色朝服却被他穿出来几分端华气度来,虽然他是太子,可在军事上,他说的话不起什么作用,只能陪坐在一边盯着。 紧贴着玄辰坐着的是静王玄昭,然后再外面便是其他皇子。 上一次因为安王的事情,晋武帝狠狠大病了一场,如今身子骨也不太好,这一次比试晋武帝没有出现,可不等于它不重要。 棚子里紧挨着皇族子弟们坐着的便是朝中有名望的将军,排在首位的便是柱国大将军裴朝。 除了裴朝,还有其他的一些大将军。 棚子再外侧便坐着各个世家子弟,纷纷簇拥着各家选出来的人选,低声嘱咐着什么。 给人感觉像是在打擂台的拳击手一样,那些人就像是自家拳击手的服务人员。 端茶,倒水,搜集其他世家的信息,偷偷对比哪家厉害。 在最外面的便是百姓了,一时间现场紧张的厉害。 梁王玄鹤派自己的心腹护卫长风宣读比试的规则。 一共有二十个番号,意味着大晋朝要利用世家大族的力量增加二十支军队。 每个番号背后都有非同寻常的意义,其中影响最大的番号便是之前楚家家主楚贲带领的虎贲军。 后来楚贲丢了兵符被夺了兵权,再后来楚贲死了后连个继承爵位的人都没有,至于虎贲军的番号更是无存谈起,只能落到了如今任人争抢的地步。 这二十个番号,所有人参加比武大会的世家子弟都可以自由争夺。 不过越是热门的番号,争夺的人也就越多,高手还有其背后挂靠的家族也越来越厉害。 故而一些小家族的子弟都会避开虎贲军这样的争夺热门,选那些争夺比较少的番号。 故而最后选虎贲番号作为争夺目标的大概只有那些大家族的子弟,或者是武功造诣颇深的人选。 选的时候,参加选拔的世家子弟都会将刻着自己名字木头牌子送到想要争夺的番号牌子前。 由朝廷兵部的人亲自记名,记下来这些人的名字后,就将番号前所有的名字木牌重新放在一个大缸里,由在场的梁王等贵族一个个抓出来,排好先后顺序,就开始按照顺序比试。 先比试争夺那些不太热门的番号,最热门的虎贲军番号要放在最后比试。 很快军鼓声传了开来,四周的百姓激动的伸长脖子围观,脸都涨红了几分。 台子上争夺激烈,台下更是议论纷纷,更有甚者还私底下开了赌局。 不过关于虎贲军番号的赌局人们最为积极,下的注最多。 前面进行的很快,渐渐剩下了最后一个也是最热门的军队番号虎贲军团的番号。 按照之前的惯例,世家子弟都可以报名,可裴家的几位爷都报名争抢虎贲军,其余世家一听更是不敢争了。 瞬间裴家的几位公子爷呼声瞬间高涨,赌场里在他们身上下的赌注已经是达到了最高。 高台正中的红木桌子上端端正正放着一块儿雕刻着虎贲军番号的木牌。 前面是一个箩筐,世家子弟的牌子也已经发到了各自的手中。 谁想争夺虎贲军番号,就自己走到了台子上,将刻着自己名字的牌子放在箩筐里。 等鼓声停歇后,就将箩筐里的牌子取出来,再丢进一个小口的小型铜缸里,两个兵部的差官抬着缸走到梁王等人面前,让这些人摸出来牌子,按照出缸的先后顺序分出对阵人选。 因为虎贲军的番号很重要,放在最后由梁王抽签决定顺序。 长风得了梁王的指示,摆好了虎贲军番号,走到了台前扫了一眼四周跃跃欲试的世家子弟高声道:“请各位投牌!” 他话音刚落,却看到裴家几位缓缓走了出来,为首的裴家老四裴恒跃上了高台,一脸的得意,将手中的牌子丢到了箩筐里。 “裴恒!”长风高声念了出来。 老五裴峥也大大咧咧将牌子放在了上面,挥了挥自己的铁锤高声道:“一会儿俺用铁锤会会诸位!” 二爷裴荀却是没有那么多花花肠子,只是跃上了高台,双手将牌子送到了箩筐的面前,倒是显得对虎贲军番号的敬重。 “裴峥!” “裴荀!” ------------ 第369章 节省内力 裴家三兄弟齐刷刷上来一起投牌,瞬间让四周围观的人群炸开了去。 裴家的军事实力和他们身后的裴家可不是一般人能比得过的。 没想到裴家已经有了赤焰军,竟然还要抢下虎贲军的番号,野心可够大的。 此番坐在裴家人最中间的裴朝,脸上的神色多了几分异样。 他没想到楚家竟是沦落到连自家亲卫军的番号都保不住的地步。 “大哥!”裴恒低声笑道:“大哥,一会儿抢了虎贲军的番号,我们就开始招兵买马,到时候将军队带到大哥的东大营练,练成后咱们裴家就有两支军队了。” 裴朝点了点头刚要说什么,突然台子上又传来长风高声唱名声。 “郑天褀!” 裴恒一愣:“什么?郑家?不在江南做买卖赚钱去,也想插手军事方面的事情?” 裴朝眸色一闪淡淡道:“切不可轻敌,这位郑小公爷这些日子据说郑国公给他请了个厉害师傅!” “一会儿若是对不上便罢了,对上的话多留个心眼儿。” “是,大哥!”裴恒忙应了一声。 此时台子上还有人不断的上去递牌子,眼见着便有了五十多人,果然虎贲军番号威名远扬,人人都想看中的很。 明明知道裴家几位小爷的实力不弱,还是纷纷上前准备硬抗。 “二哥,你觉得这些人怎么样?”裴家五爷裴峥看向了自家武痴二哥裴荀。 裴荀冷冷笑道:“都给爷死!” 裴峥一愣,无话可说,冲自家大哥比了个大拇指。 眼见着没有人再上台投牌子,长风心头一动还是不得不高声喊道:“还有谁投牌?不投得话,便没有机会了!” “等一下,看这里,看这里,还有我我我……” 一道清丽的声音陡然袭来,所有人忙看向了身后。 即便是围观的百姓也纷纷让开一条道儿,从这条道儿上突然飞驰过来一人一骑。 一个穿着玄色劲装,扎着高高马尾辫的女子,骑着一匹赤色战马朝着场子这边飞奔而来。 身后跟着慕泽,还有一大群打扮得很是正式,个个美貌如花的女子,都是楚家的女眷。 “天啊!楚家大小姐!” “居然是楚家大小姐!” “这不是楚家人吗?” “这群楚家的娘们儿想干什么?” “也来抢番号不成?乖乖呦!” 楚北柠真的是要被慕泽给气死,非要赠送她一匹小红马。 说是骑着红马霸气,鸿运当头,必能拔得头筹。 结果她刚骑上去,这可倒好儿,那马儿疯了,撒丫子朝着郊外狂奔而去,楚北柠这个倒霉,差点儿没被带到沟里去。 好不容易重新走到了正规,差点儿耽误了正事儿。 “我我我……还有我……”楚北柠从马背上跳了下来,朝着高台疾步跑了过去。 台子上看着的几个人都已经无法用语言来形容自己的心情了。 玄辰眸色间掠过一抹关切,虽然觉得此时的楚北柠额头出了汗,脸蛋也红扑扑的瞧着分外的可爱。 可这种场合下不是儿戏,若是刀剑无眼伤了她该如何是好? 裴朝整个人都僵在了那里,眸色越发深邃了几分,死死盯着楚北柠。 耳边传来裴恒的声音。 “大哥,这娘们儿是不是找死呢?” 裴朝抬眸淡淡扫了一眼自己的四弟,裴恒忙低声道:“大哥不要担心,一会儿我们兄弟几个点到为止,动手的时候不会伤了她。” 裴朝脸色缓了缓,心头却有些不得劲儿,这个女人是不是真的傻了。 这里可不是她耍赖皮就能混过去的,那是要见真章的。 玄鹤看着楚北柠来了,一颗悬着的心渐渐回落了一点点,他还以为这丫头怕了不准备来了。 楚北柠拿出了手中刻着自己名字的木头牌子,在所有人不可思议的注视下,来到了高台前。 却有些犯难,她不会轻工,这一次比试也不能带六妹妹做的飞钩。 可要是用到跑酷的动作,她还得再跑到了很远的地方,开始助跑加速才能跳上来。 算了!楚北柠猛地跳了起来,两只手搭住了高台的边缘,就那么抬起腿爬了上去。 天爷啊!这个女人爬上去了! 其他选手投牌都是动用轻工飞上去的,她是爬上去的。 没错!观众朋友们,你们没有看错,真家伙就是爬啊爬得上去了! 长风看着前王妃这个爬台子的动作,眼角狠狠抽了抽,下意识看向了自家王爷。 玄鹤抬手扶额,挡住了半张俊脸,简直是没眼看。 他突然无比后悔鼓励她参加这一次的选拔,罢了,之前只是想顺着她的心意来。 现在看来也不能太惯着她,指望她做点儿什么。 她只要乖乖的躺在那里就好,这事儿还是得他来运筹帷幄。 大不了等以后自己坐定了那个位置,想办法再将番号还给楚家人罢了。 总好过看着这个丫头丢人现眼,只是此时说什么也都迟了。 楚北柠拿出了牌子小心翼翼放在了箩筐的最上面,还嫌弃放的不够齐整,重新摆好了位置。 她有点点的强迫症,想了想又将自己的牌子放在了最中间,这样可能抽顺序的时候感觉好一些。 四周的人都已经无语凝噎,下面坐着楚北柠的亲友团,为首的慕泽暗自骂了一声蠢货。 长风定了定神吸了口气道:“楚北柠!” 楚北柠走到了高台边准备跳下去等排序,可一想这么高万一跳下去把脚崴了怎么办? 况且这些日子,她只发疯般的练习玄鹤交给她的那三招,别的啥也没教。 况且轻功这玩意儿也没有办法在一个月内学会啊? 她身上用药丸提升起来的内力,在楚北柠眼里看来就像金子一样珍贵,用一点少一点,她觉得好钢应该用在刀刃上! 楚北柠站在台子边思索了一会儿,这下子连玄鹤也招架不住了。 这到底是想干什么? 你投完牌子跳下来不就行了吗?等爷去抱你下来不成? 你不会是…… 玄鹤陡然瞪大了眼睛,却看到楚北柠整个人背朝外趴在了台子上,就那么溜了下来,是的,就像小孩子刚学会上下炕,笨拙得溜下来了。 四周顿时一片哄笑。 ------------ 第370章 运气很重要 所有人这下子都有些遭不住了,看着楚北柠从高台上像个孩子一样爬了下来,脸不红心不跳的回到了自己亲友团那边。 这个女人如果还要点子脸面的话,就该找块儿豆腐撞死。 这哪是来比试争夺番号的,这怕是来唱戏的吧? 那些和楚贲将军曾经共过事的老将军们,还有那些无限崇拜楚贲老将军的青年将领们,此番恨不得上去替死去的楚贲清理一下门户。 将这个啥也不是的丫头,干脆灭掉算了,免得丢人现眼。 四周的百姓也是乐开了花,低声笑了出来。 “哈哈哈哈……笑死个人了!” “楚家大小姐这是干什么呢?” “简直是丢楚老将军的脸啊!” “不过你们也别太早下结论,说不定楚家大小姐还有点子能耐的!” “能耐?连个比武台都上不去,还得是爬上去的!这还怎么比?” “干脆直接将虎贲军的番号拱手送人吧!” 裴家这边几乎要笑岔了气,一边的裴家老五裴峥挥舞着两只紫金锤高声笑道:“一个娘们儿,这种场合也是你来的,揍你都觉得脏了爷的锤!” “别说了!”裴恒恨不得把五弟的嘴巴给捂住。 裴朝仰靠在椅背上,俊朗的脸上表情有些复杂,唇角却不自禁勾起了一抹弧度,这么可爱的一只,一会儿让弟弟们轻点儿下手,免得真给打死了去。 楚北柠的心里承受能力在整个大晋那都是杠杠的,更别说脸皮,她这人最讨厌的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玄鹤给她的药也正好吃完了,她还想和玄鹤再要一瓶,让自己的功力提升的更加快捷一些,不想玄鹤冷笑道:“一瓶一个月刚刚好,再吃下去就物极必反,走火入魔,到时候不光争夺不了番号,楚家还得养个大傻子,就不划算了。” 一听再服用这种药物,会变成傻子,楚北柠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此番她自然珍惜身体里来之不易的内力,所以省着点儿用,那些庸俗的凡夫俗子根本不懂得她的心思。 哼!你们笑俺太疯癫,俺笑你们看不穿! 大概只有楚家女眷们对楚北柠做得一切都是无限包容,王姨娘忙将楚北柠扶着坐在了最中间的位置上。 刘姨娘端了茶水,五妹妹端着点心,八妹和九妹蹲在地上帮她捶着腿,最小的小外甥李牧野一个劲儿在她脑袋上吹奶泡泡加油。 “大小姐!累不累?” “长姐,辛苦了!长姐我给你揉揉!” “不辛苦,不辛苦,那玩意儿挺高的,还特娘挺难爬上去!”楚北柠恬不知耻的享受着楚家女眷们的毫无底线的崇拜。 一边的慕泽实在是看不下眼了,干脆用纱巾将自己的脸盖住,气的直哆嗦。 自己不知道自己什么情况?三脚猫的功夫也来争夺这个,不怕被打死啊! 况且她又不是楚家…… 慕泽心烦得很,到现在爹都不让他说破楚北柠的真实身份,此番看来也是有道理的,若是百姓知道她的身份怕是更加鄙夷她! 简直就是丢光了先人的脸面! 长风差点儿被楚北柠笑死,忍住了脸上的笑意,将箩筐里的牌子统统倒进了精致的青瓷缸里,命人抬着送到梁王玄鹤的面前。 梁王扫了一眼四周的情形,将手伸进缸里,开始随即摸出来第一对儿需要比试的选手。 一共是五十五个人,第一轮随即捉对儿厮杀,胜出的那个进入第二轮。 不过因为五十五个人捉对儿的话,会有一个单出来,按照惯例这个人不用打直接进去第二轮。 第二轮剩下的二十七人加上那个幸运者凑成了二十八个,继续由着梁王爷从缸里面将名牌随意拿出来配对。 第三轮只剩下了十四个,继续捉对儿随即抽取名牌。 进入第四轮的便只剩下了七个人,这一次不排序了,直接乱斗,最后没有被打下台子的那个人胜出,拿走虎贲军番号。 毕竟虎贲军番号实在是太珍贵了,争夺的人也多,所有人都眼巴巴看向了梁王那张决定一切的手。 楚北柠此番也屏住了呼吸,这玩意儿还挺刺激的。 第一对名牌被抓了出来。 “裴峥!何国义!” 紧跟着是第二对儿。 “成华!郑天祺!” “裴恒……” 一个一个的名字被读了出来,但凡读到名字的两个人便走到了一起,站在高台下排队,按照次序上台争斗,一方被踹下高台,另一方便是胜出者,进入下一轮。 全部的二十七对都被梁王那只宝贵的手拿捏了出来,唯独空下了一个幸运者的名牌,啥也不用干,直接保存实力进入下一轮。 梁王玄鹤不动声色将缸里最后一块儿名牌拿了出来,交到了长风的手里。 长风扫了一眼名字,咳嗽了一声高声道:“第一轮的幸运者是楚北柠!” 切!裴峥大喊了出来:“俺不服!凭什么她不下场比?直接进入第二轮?” 玄鹤薄唇轻启淡淡笑道:“她运气好罢了!怎么?裴五爷没有信心进入第二轮?需要一个女人陪着你做陪衬玩儿?” 玄鹤要么不说话,一旦说话那是一句顶着一句的毒辣。 这话儿说的裴峥顿时红了脸,再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裴朝缓缓道:“闭嘴!一会儿刀枪上见真章吧!” 裴峥这下子是真的不敢再啰嗦了,怕被大哥揍。 所有人的视线在梁王和楚家大小姐的身上来来回回巡视了几次,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意。 楚北柠嘿嘿笑道:“运气!运气!” “这个有时候啊,咱们带兵打仗,运气很重要的哦!” “你们瞧瞧,我连第一轮都不用参加,那以后一定是一员大大的福将,保护诸位的平安!嘿嘿!” 慕泽呻吟了一声,低声咒骂道:“玄鹤你个蠢货,第一轮对阵的人武功还不算多么厉害,你让她参加第一轮能死啊?” “楚北柠这个死女人参加第一轮顶多也就是被揍出来一点儿外伤,养几天就好了。” “这样的比赛越往后高手越多,到那个时候就楚北柠这个气人的尿性,估计不得被打成半残?” “搞什么啊?瞧着便是为了她,实际上是害了她!” 楚北柠掀起了慕泽脸上的布:“喂!神医你在这低声嘀咕什么呢?我还以为你变成了神汉呢?” “滚!”慕泽别过了脸,不想理她。 ------------ 第371章 走你 楚北柠此时耳边却是一遍遍回响了玄鹤告诉她的那些话。 “第一轮我会想办法将你摘出来,你继续保存体力,车轮战下来,最后你真的打不过那些强者!” “你的名牌我做了手脚,我能分辨得出来!” “只记得一点,保存体力,在最后一刻爆发!” “第二轮,我帮你挑一个最弱的对手,直接打倒不要客气,不要周旋,稳准狠!” “第三轮即便是我想照顾你,也找不到机会了,能进第三轮的都是高手,你自己好自为之,还是那句话稳准狠!不要缠斗!” 楚北柠心头紧张的回顾着玄鹤的话,视线却看向了台子上的那些人。 越看越是紧张,好家伙,第一轮就有人拼命的,她老爹的虎贲军团就这么有吸引力? 很快决出来二十七个胜出者,楚北柠此番不得不上场了。 那二十七个人此番大口大口喘着气,死死盯着坐在那里喝着茶吃着点心的楚北柠。 楚北柠缓缓起身,将身上的披风摘了下去,露出了她一袭玄色劲装,墨色的长发也扎成了一个高高的马尾。 大晋的女子从来都不这么穿的,楚北柠是第一人,此番瞧着竟是说不出的飒爽好看,加上这女人本就长了一张飞扬绝美的脸,倒是这一身装束很衬她的气势。 玄鹤的视线渐渐变得火热了起来,只是这个女人穿着紧身的衣服,这种事儿让他有些许的抓狂,若是只给他一个人看就很好。 玄宸等人也是微微一愣,他缓缓低下了头,非礼勿视。 裴朝一直靠在了椅背上,此番瞧着摘了披风露出高挑身材的楚北柠,缓缓坐直了几分,一双冷冽的桃花眸扫了一眼,又极快的垂下眼眸,担心自己眼底的那一抹灼热被周围的人看出来。 楚北柠走到了那些目瞪口呆的胜出者面前,开始活动手腕和脚腕,笑着打招呼,结果全部别过了脸不想理她。 楚北柠讪讪笑着收回了手。 长风清朗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第二轮开始!” 这一次楚北柠却是被第一个抽了出来,她就知道是这样的。 按照玄鹤的说完早比完,早些坐回去歇着,准备应对第三轮。 “楚北柠!郑天祺!” 这两个名字刚从长风的嘴巴里喊出来,四周的那些选手们,真的是对楚北柠和梁王的鄙视到了最顶点。 郑天祺是所有人里面实力最弱的那个,方才捉对儿比试的时候,他对上的是个小门小户的庶子,暗自允诺对方万金。 他们郑家不缺钱,对面的那个小子也知道自己不可能走到最后,因为有裴家子弟在,他们这样的根本没戏,出来比也是被家族逼迫的。 此番假意和郑天祺打了几招,然后输掉比赛,拿了银子回府,完美! 玄鹤早就料到郑天祺会这么做,郑国公府的小公爷,就是个没头脑的草包,会的那几招武功也是郑家烧高香了。 果然楚北柠和郑天祺凑到了一块儿后,连太子玄宸都缓缓摇了摇头,看向了身边坐着的玄鹤。 玄鹤抿唇轻笑:“这楚家大小姐运气真好!” 玄宸一愣,也淡淡笑了出来:“是啊!运气是挺不错的!” 一边的玄昭笑了出来:“太子哥哥,咱们小表弟的运气也不错啊!就楚北柠那几下子能在咱们表弟手下挺过三招吗?” 玄宸但笑不语,他倒是希望楚北柠就在表弟的手下落败便是了,不会有性命之忧,最起码也向所有人证明她努力过,不是楚家不想夺回虎贲军番号的。 这个配对是最好的,而且表弟那个孩子打人确实不怎么疼,也怜香惜玉一般不会动死手,尤其是对漂亮女人更是不会下死手。 裴朝冷笑了一声,冲一边自己的几个弟弟招了招手。 “大哥!”裴恒忙凑了过去。 裴朝缓缓道:“这一局楚北柠必然会被打落台子,接下来的几场不必藏着掖着,给我狠狠打!让所有人瞧着你的能耐,你们才能配得上虎贲军的番号!” “抢过来,今晚大哥设宴给你们几个庆功!” “好的,大哥!大哥你就等着瞧好儿吧!”裴峥紧了紧手中倒提着的紫金锤笑了出来。 郑天祺没想到自己会被和楚北柠凑一对儿厮杀,心头简直是复杂到了极点。 一面儿是高兴,这个女人之前和自己姐姐不对劲儿,长姐的死和她也有脱不了关系,真的是给他抓到了机会能暴揍她一顿。 可想一想,楚北柠现在变得这么好看,是个绝色美人,到底揍她哪儿合适呢? 打头,不不不,美人那么美,打头不好看了。 揍她的上半身,瞧着此番她凹凸有致的身材,也下不去手。 扫下盘,郑天祺自己都脸红,他好像没有那么不要脸,那揍哪儿好呢? 算了,到时候胡乱打吧,反正她也打不过自己,他郑天祺肯定能顺顺利利进入第三轮,到时候哈哈哈哈哈…… 他也是扬名立万的人了!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他好像打赢一个女人,这事儿传出去有些不好听,算了,这个便宜他就先占为敬。 郑天祺猛地跃上了高台,他今儿穿着一件淡粉色锦袍,上面绣着金线牡丹团纹,头发用罕见的紫金冠束着。 手中握着的剑是祖父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宝剑,剑鞘上他自己找人镶嵌了满满当当的红宝石,都是价值连城的那种。 脚上踩着的靴子都镶了金边儿,就那么光闪闪站在台子上,向所有人昭示着一点。 小爷我很有钱!咋滴? 下面郑家亲友团的规模是所有亲友团里面最大的,拼命喊着。 “小公爷!小公爷!小公爷……” 楚北柠被吵得头疼,缓缓走到了台子边。 四周所有人都眼巴巴的看着楚北柠,这老娘们儿可别在出花儿了啊!正儿八经跃上去,飞上去,跳上去…… 楚北柠凝神想了想,两只手搭着高台的边儿,哼哧哼哧的爬了上去。 吃瓜群众…… 楚北柠好不容易才爬上了台子,还不忘记将膝盖处蹭的尘土拍了拍,看着郑天祺像是老朋友聊天儿。 “你瞧瞧,这台子谁打扫的,灰尘这么多!” 郑天祺下意识应了一句:“是啊!” 随后反应过来,真想狠狠抽自己一耳光。 他吸了口气看向了楚北柠,傲娇的扬起下巴:“女人,看你长得这么好看的份儿上,小爷我让你一剑!” “你太客气了,不用让!”楚北柠笑着露出了小虎牙,抬起头看了看天:“嗨,这天气不错!” 郑天祺又下意识应了一声:“还好啦!呸呸呸……你他娘到底比不比……小爷……” 楚北柠突然出剑,剑光宛若极夜里的划过的流星! 快得只剩下了残影。 “嘿!” “哈!” “走你!” 郑天祺这辈子都没想到过,自己会被一个女人三招之内封死了所有的退路,最后一剑的剑气气势恢宏,荡气回肠。 他一个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大回旋,吧唧一声落在了地上,更可怕的是,他都没有来得及出剑! 剑柄上的红宝石熠熠生辉,他的脸却一片苍白。 四周围观的人群瞬间一片死寂! 天爷啊!那是什么剑法? ------------ 第372章 承让 楚北柠缓缓将腰间的佩剑收回了剑鞘,抬起手冲四周抱了抱拳,很潇洒的笑了笑。 “诸位!承让!” 她随后走到了台子边,定了定神。 吃瓜群众??? 嗯!保存内力! 楚北柠转过身,背对着观众缓缓溜了下去。 四周围观的百姓齐刷刷发出了一声咦~ 掉价儿! 这还叫人吗?刚才短短三招就将人给揍趴下了,怎么还是这么个端不上台面上的下台办法,您可要点脸吧,楚大小姐! 玄鹤脸上的表情也有几分抽搐,瞧着她仅用三招就将郑天祺丢下了比武台,他潋滟的凤眸间满是老父亲般的宠溺,却不想她竟是还以这种方式溜下了台子。 他微微垂眸无奈的扶着额头,一会儿好得让长风提醒这丫头一下,实在是太丢脸面。 裴朝却是眉头狠狠拧了起来,她的剑招为何如此奇特? 而且武功内力也有些不一样了,之前的那些样子都是楚北柠装出来的,这女人怕是扮猪吃老虎的存在。 并且她用的剑在这天下只此一把,据说是前朝一个很厉害的铸剑师家族铸造的最后一把剑,剑成之后,那个家族便被灭了门。 这一把剑的威力也不是一般人能应付得了的。 第二轮还在继续,裴家这边的裴恒在第二轮的时候遇到了很强悍的对手落了下去。 这一轮花费的时间稍稍长一些,裴家剩余的两个佼佼者更是如狼似虎,之前似乎还将自己的实力藏着掖着,现在根本不藏着了。 裴家五爷的一双紫金锤,每一只都有二百多斤左右,却被虎背熊腰的裴峥使起来轻轻松松横扫一片,还将高台的板子砸出来一个窟窿。 和他对上的那个人用的兵器是长枪,按理说还占些便宜,却是被裴峥一锤砸在了腰上,一口血喷了出来,瞬间摔到了台下。 楚北柠看的心惊肉跳,老天保佑千万不要让她和裴峥对决,她用的是剑,裴峥用的是紫金锤,根本不在一个等级上。 不过裴峥还不算最耀眼的,最耀眼的居然是那个名不见经传的裴家二爷裴荀,那个人就是个武痴。 用的兵器是一把玄铁重剑,剑柄就有三尺长,剑身浑厚古朴,散发着阵阵的杀意。 对阵的那个人连三招都没有抗住,直接下去了。 他即便是赢了,也和裴五爷的表现截然相反。 裴五爷提着紫金锤到处哼哼挑衅,尤其是在楚北柠面前还挥舞了一下,像一只大螃蟹,看得楚北柠很想将他的腿掰下来。 裴荀却是微微垂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像一根木头。 裴朝上首位坐着的裴翰骏,唇角掠过一抹笑意,他的儿子们,呵呵,不管是哪一个儿子都是优秀的好儿郎! 楚贲啊楚贲,今儿你那番号怕是从今往后也姓裴了! 哈哈! 四周的百姓也不禁暗自赞叹了起来。 果然裴家子弟的实力真的很强悍,如果不是裴恒遇到太强悍的对手,怕是裴家这三个都能站到最后一轮。 这还不算裴朝这位柱国大将军,皇令规定但凡是已经领了军的将领不能参加这一次的选拔。 裴朝手中的赤焰军可不是闹着玩儿的,这一支军队的番号名声不亚于虎贲军团。 第三轮正式开始,这一次玄鹤也没有机会帮楚北柠。 玄鹤没有了抽签的决定权,是内侍将第三轮的十四个人的名牌送进了宫中,由皇帝抽。 宫里头的皇家护卫快马加鞭,将分好组的名单拿到了这里。 楚北柠和裴峥被分到了最后一组。 果然第三场开始后,四周围观之人的情绪充分的调动了起来。 现在基本都是高手了,打斗的场面分外的激烈,不过一旦落败受的伤也很重。 裴荀依然遥遥领先,手中的重剑将对手的心脉都震断了去,慕泽看向了那个落在台下的人,不禁暗自摇了摇头,虽然能救活可以后怕是个废人了。 他没想到裴家二爷出手如此狠辣,心头越发担心了起来,最后可千万不要和楚北柠这个家伙对上。 楚北柠刚才那一招剑术,他看着也很意外,说不定还真的能赢,可此番瞧着裴荀的样子,就像是远古武魂觉醒了一样,那剑法身手不亚于他的长兄裴朝。 慕泽看得掌心里全是汗,不禁凑到了楚北柠的面前低声道:“要不要暗器?” 楚北柠一愣看向了身边的慕泽,随后缓缓摇头。 慕泽气疯了:“你傻啊!不用暗器,你绝对赢不了裴家那两个!” 楚北柠吸了口气:“我不能给我爹的虎贲军团蒙羞!” “我堂堂正正和他们比一场,若是真的输了,顶多被打个半残,也无所谓的,反正我之前武功也不怎样!” 慕泽一愣,像是第一次认识楚北柠一样,竟是从她的眼神里看到前所未有的坚毅和郑重。 是啊,那是她爹爹的虎贲军团,曾经在大晋战史上写下了浓重墨彩的一笔,那是一支绝对英雄的军队,即便是战到了最后也都长眠于回风谷的荒原上,战斗到最后一人,无一人投降。 况且她还是……还是那个人留下来的血脉。 雕虫小技也就是和大晋贵族女子们用一用,若是这种大事大非上,她端得是光明磊落,才更像那个人的风骨。 慕泽竟是一瞬间有些失神,好半天低声嘱咐道:“打不过也别硬撑,万一真的给打死了,我会心疼的,也会发狂的,到时候搞得大家都不好看,你说呢!” 楚北柠一愣,心头竟是微微有些触动。 慕泽摆了摆手笑道:“不过你皮够厚,一般死不了,挨打的时候护住头部和心胸,其余的地方只要不给你挫骨扬灰,我都能救活你!” “放心的去吧!啊!” 楚北柠骂骂咧咧上场了。 “你就不能说点儿好听的?妈哒!” 裴峥两只手倒提着紫金锤,在高台上兴奋的走来走去,楚北柠站在了台子下面。 裴峥哈哈大笑道:“真的是不好意思,楚大小姐,今儿我裴峥就占你一次便宜了哈哈哈哈!” “我裴峥可不是什么怜香惜玉之人!” 人们的视线都看向了郑国公府的小公爷郑天祺,郑天祺被楚北柠三招丢下来后,脸色一直没缓过劲儿,此番一听裴峥的话顿时炸了。 “你他娘说不定死的比老子惨!老子一双眼睛就看着你!” “楚北柠,你弄死他!老子给你一万两银子!” 楚北柠被这一万两刺激的硬生生打了个哆嗦,突然发现郑国公府的小公爷,这小子能处,是个不错的孩子。 ------------ 第373章 她不要脸 楚北柠这一次还是从台子边蹬着两条小短腿儿爬了上去,随后站定在了裴峥的面前。 裴峥方才见识过楚北柠的三招绝杀,虽然郑天祺那厮太弱了些,可楚北柠出手的三招剑法却不简单得很。 他下意识握紧了紫金锤,突然大吼了一声朝着楚北柠狠狠砸了过去。 裴峥可不像郑天祺那个蠢材,况且这个女人给他们裴家兄弟的印象实在是太深刻了,他们可从来不觉得这个女人是一盏省油的灯。 楚北柠眸色一闪,没想到这个臭不要脸的竟是先下手为强,她此时体内的内力已经暴涨燃烧了起来。 玄鹤给的药丸很是厉害,服用的时候也是有讲究的,甚至精确到了每一刻。 此番正好到了第三轮的比试,她体内的药效已经达到了最顶端,只觉得丹田处一阵阵的热浪翻滚而起,浑身有使不完的劲儿。 裴峥的武功路子走的是刚性路子,同时举起来近乎四百斤的东西,还能朝着楚北柠砸下去,这一锤怕是能将楚北柠砸成了肉泥。 楚北柠顺势翻滚在了地上,裴峥的紫金锤砸空了去,心头一愣,怎么躲得这么快? 按理说这个女人一点儿内力底子都没有,竟是翻滚的如此迅捷? 就在他一愣神间,突然楚北柠手中的剑锋出鞘。 一招!狠狠刺向了裴峥的右手,瞬间裴朝惊呼了一声,右边拿着的紫金锤差点儿落了下来。 他还是咬着牙硬生生将紫金锤抓住,可右手手腕虎口处却被楚北柠的剑锋割破,鲜血瞬间渗了出来。 两招! 楚北柠知道什么叫稳准狠,裴峥走的是强悍路线,若是与这个人缠斗的话,照着这么下去怕是她的力气很快会被消磨光了,到时候便是死路一条。 紧跟着她的第二招出手,直接刺向了裴峥的左手手腕,只希望废了他的两只手,这样裴峥的紫金锤就变成了一个笑话。 可裴峥也不是吃素的,整个人猛地侧身避开,那一剑硬生生被他左边的身体挡了回去,剑锋不偏不倚的划破了他的臀部。 瞬间鲜血渗出了衣服,他这一次比试穿的又是很骚包的纯白绣猛虎的短打劲装,正好儿是屁股开花,四周顿时传来一阵哄笑声。 这一下子将裴峥彻底激怒了,他早已经将大哥交待给他们的,遇到楚北柠适当饶过对方的话儿,丢到了九霄云外。 楚北柠的这三招是一招跟着一招,重在求快,行云流水。 不想第二招被裴峥躲开,楚北柠的第三招硬生生被他举起来的紫金锤扛住。 擦的一声响! 紫金锤和宝剑刮擦后刺耳的声音,听着便是惊心动魄。 “好啊!今儿爷爷我宰了你!!”裴峥扭着一对儿血屁股朝着楚北柠反击了。 紫金锤一下,两下,三下,每一次都用尽了全力。 楚北柠心头一惊,暗道不好。 玄鹤和她说过,教给她的剑法必须是一上手就能伤了对方,快速拿下,这才能赢。 一旦被对方缠上,她就不太好组织第二波出剑的机会,这样的话就凶险了。 刚才楚北柠的第一波三招剑,硬是被皮糙肉厚的裴峥给扛过来了。 楚北柠被那厮的一对儿紫金锤压制得根本没有丝毫喘息的余地,她此番是疲于奔命,第二波的三招剑法根本没有机会再使出来。 一锤,两锤…… 楚北柠勉强躲了过去,还是被第三锤狠狠扫在了腰上。 强大的威压袭来,楚北柠只觉得挨了这一锤后,半边身体都失去了知觉,一阵气血翻涌,一口血喷了出来。 “大小姐!” “长姐!!”楚家女眷们纷纷朝着台子边扑了过来,被四周围着的皇家护卫挡开了去。 玄鹤猛地站了起来,裴朝也脸色巨变,缓缓撑着桌边站起来。 “坐下!”裴翰骏眸色一沉。 裴朝不得不坐了下来,两只手却微微有些发颤。 他知道自己弟弟的紫金锤可不是闹着玩儿的,之前和乌孙军队作战,被他的紫金锤捣成肉泥的乌孙士兵没有一百也有八十。 裴峥再也不放过这个机会,一锤接着一锤朝着楚北柠砸了下来,还骂了出来:“呸!还不跪下来喊声爷爷!” 楚北柠躲得分外狼狈,大口大口喘着气,抹了一把唇角渗出来的血迹高声笑道:“你大爷的!” 裴峥一愣,登时脾气更是上来了。 他也是看在大哥的面儿上不想杀她的,要知道当初他们这些参加比试的人都是立了生死状的。 参加这种比武大会,生死有命,责任自负。 她死也是白死! “你才大爷的!你们楚家大爷的!” 裴峥朝着楚北柠冲了过来,紫金锤再一次高高举了起来。 “你们裴家大爷的!!”楚北柠被打得发了狠,接连躲过了裴峥的前两锤,就是躲不过他的第三锤。 瞬间被一锤子撞飞,直接仰面朝天躺在了高台的边缘。 裴峥朝着楚北柠扑了过来,整个人直接跨在了楚北柠的身上,两只紫金锤朝着楚北柠的脑袋一起砸了下来。 啊!四周传来一阵惊呼声! 玄鹤腰间的佩剑已经拔了出来,刚要冲过来救急,不想裴峥整个人瞬间向后退开。 楚北柠方才情急之下,一脚踹到了裴峥的关键部位,裴峥练得金刚罩,铁布衫之类的硬功夫。 全身只有一个命门,便是胯下的那个位置。 楚北柠又和其他的武者不一样,脸面什么的,对于她来说统统都是浮云。 不使用暗器已经是她最后的倔强,此番裴峥的位置刚刚好,楚北柠忍着痛,腰身一挺,抬腿便踹了过去。 裴峥退后一步,终于给楚北柠找到了第二波攻击的机会。 “大爷的!” 第一招!裴峥的右手虎口处这一次着着实实差点儿被削断了,血管都要被割开,紫金锤瞬间落在了地上。 “大爷的!”楚北柠第二招出招,角度诡异之极,没有攻击左手,直接刺向了裴峥的左眼。 第三招,伴随着楚北柠一声惊天地泣鬼神的你大爷的! 噗通一声!裴峥因为下意识抬起左手捂住左边的眼睛,紫金锤也落在了台面上,滚了下去。 随后第三招直接朝着他的眉心点了过来。 杀招! 太快了!真的是太快了! 他忙向后躲开,不想之前早已经踩在了高台边缘,这一躲结结实实踩空了去,整个人向后倒在了地面上。 “五弟!”裴恒忙扑了过来,将破口大骂的裴峥扶了起来,掰开眼睛一看,只伤到了眼角没有被刺瞎了,顿时松了口气。 裴峥气的脸都红了,踉跄着跑到了裴朝面前:“大哥!大哥!那个女人踢我的……踢我的……” “她不要脸!!” “你闭嘴!!”裴朝其实早就领教过楚北柠的卑鄙,还用他一个大男人哭哭啼啼说。 楚北柠此番也浑身是血,更多的是裴峥的,她缓缓撑着剑站了起来,冷冷看向了下面最后胜出的几个高手。 “来啊!一起上!!” ------------ 第374章 隐藏的高手 此番高台上连着楚北柠只剩下了最后七个人,这七个人也不抽签了,混战便是。 所有人都诧异莫名的看向了台子上站着的楚北柠,一袭玄色紧身劲装,发丝随着张扬的风轻荡,白皙的脸颊上沾着斑驳血迹,没有脏污的感觉,反而有一种别样的霸道美感。 突然她低下头咳嗽了起来,忙弯腰捂住了腰间被砸出来的伤口,缓缓又站直了去。 次奥!果然帅不过三秒! 刚才裴峥那一锤子真的是去掉了她半条命! 四周此番看着的人,几乎都站了起来,只有一些老家伙还微微有些持重坐在那里,其余人的精神具是高度紧张。 马上就是最后一战了! 不管是谁此时看向楚北柠的视线都微微变了几分,没有了之前的戏谑和轻蔑,倒是多了几分敬重。 固然踹裴峥下盘那一脚,楚家大小姐着实有点儿掉份儿。 可人家那剑招,出手迅捷,招招狠辣,那可是实打实没有弄虚作假来的。 台子上的气氛更是凝重压抑到了极点,剩下的都是高手,每个人都谨慎至极,谁也不敢出第一剑。 不过台上所有的人都下意识看向了楚北柠还有另一侧站着的裴家二爷裴荀。 一个是他们七个人里最弱的,不过也是最邪性的,最令人琢磨不透的。 就像刚才裴峥那一双紫金锤,谁摊上谁倒霉,却还是被这个女人撂倒了,这事儿真的没法儿说,他们也不敢冒这个险。 还有一个是最强悍的,便是裴二爷裴荀,此人到目前为止,出手最狠辣,杀人最利索,每次对上,对手在他的面前都抗不了十招,就被弄下去了。 而且但凡是和裴二对上手的,一旦落败都很惨,轻则手脚折断,重则浑身经脉尽断,变成了一个残废。 再瞧瞧裴二手中的那一柄重剑,简直就是夺人命的利器。 故而所有人都不出手了,四周围观的人也是屏住了呼吸。 就在空气紧张的要炸开似的,裴二突然出手,不过不是对楚北柠,而是对其他的五个人。 那五个人这下子没得选了,人家已经对上来了,他们能怎么办,上吧! 这五个人之前已经见识过了裴荀的狠辣,不知道谁大吼了一声。 “大家一起上,先废了裴二!” 是的,先废了裴二,最强大的对手被大家一起干掉后,他们剩下的几个胜出的几率更大。 至于楚北柠一个娘们儿,谁也不看在眼里。 此时最尴尬的就是楚北柠,转眼间面前的六个人,刀枪剑戟斗得不亦乐乎,她倒像是没事儿人一样被落在了一边。 楚北柠没想到裴荀居然不先对付她,而是对付其余的五个,感觉这家伙是故意让着她的。 毕竟斗完那剩下的五人,裴荀必然会受伤,最后对付她方显得公平? 其实裴老二有时候也是很讲究的一个人,最起码讲武德,比他那个爹强太多了。 楚北柠想的要不要自己也冲上去加入战团一起打倒裴二,到时候她胜出的机会也很大。 想了想还是算了,姑娘我也是讲武德的。 她站在一边凝神看了过去,暗自记下了裴荀的套路,心头却希望裴荀能被打下去,剩下的几个她说不定还真的能赢。 裴荀固然厉害,那也是一对一厉害,一对五,还是五个高手,他不一定能赢。 可楚北柠刚将这个事儿在心里面琢磨了一圈,突然战团里一声惨嚎袭来,两个人竟是被裴二一剑刺出来两个窟窿眼儿,瞬间被丢到了台子下面。 眼见着便是活不成了,四周的百姓瞬间吓傻了,真的玩儿命啊这是! 楚北柠眉头狠狠蹙了起来,凝神看了过去。 只见战团里的裴荀整个人就像是真的痴狂了一样,他天生不爱笑,冷冽无情,没有丝毫的共情能力。 唯一能和他产生共鸣的就是手中的剑,他的剑法虽然不如裴朝那般毁天灭地的强悍,却带着丝丝缕缕的阴柔霸道,又在这阴柔霸道里透着一抹冷,置人于死地的绝望。 啊!又一个人被裴二的重剑斩落台下,手脚皆断,不停地哀嚎着。 不得不说,楚北柠有些慌了。 下面的玄鹤脸色也变了几分,之前没和裴荀交过手,只是将他当做了裴家其他普通子弟一样,不曾想竟是个武疯子,关键剑法怎么会突然间变高超了。 这样的剑法已经很接近裴家老大了,他一颗心突然沉了下来。 “长风!!” 长风忙疾步走到了玄鹤身边,玄鹤压低了声音道:“你上去告诉楚大小姐,不比了,让她认输下来!” 长风忙点了点头,不动声色跃到了台子上,他是主持之人,自然能上台。 况且台子上的厮杀实在是太过激烈,所有人的视线都在场中缠斗的几人身上,也没有人关注长风这边。 长风走到了台子边儿上,站在了楚北柠的身边低声道:“楚大小姐,王爷让你下来!” 楚北柠正看得专注,陡然听了这么个信儿,心头微微一动。 是的,不只是她一个人看出来了,玄鹤原来也看出来了。 裴家又偷偷培养了一个超级大BOSS,而且武功造诣已经登峰造极,却将这些掩盖的严严实实,一直都在藏拙。 就是为了在这种关键时候用得上,楚北柠暗自吸了口气。 可就这么主动不比了,眼睁睁看着虎贲军的番号落在裴家人的手中吗? 不,她不甘心!真的是不甘心! 如果连比都不比一下,怎么对得起老爹的在天之灵? 比吧!哪怕是输了,也能对得起楚家列祖列宗了。 她狠狠吸了口气低声道:“长风,你告诉王爷,这一次我想试一试!” 长风眉头蹙了起来,动了动唇倒是心头多了几分敬重,可这一场比试无异于鸡蛋碰石头。 长风还是不得不下来,走到了玄鹤的面前将楚北柠的话转告了过来。 玄鹤登时眉心拧成了川字,有些后悔让她站在今天这个高台上了。 很快又一个人被裴二踹了下去,剩下的最后那一个人却是吓得连滚带爬自己逃了下去。 再这么比下去,他估计能被打残废了。 场下已经是一片死寂,裴翰骏缓缓靠在了椅背上,脸上露出了得意之色。 呵呵!人人都以为他裴家能打的只有一个长子吗? 熟不知,他的二儿子也是个可以和玄鹤等人抗衡的高手! 楚北柠——等着受死吧! ------------ 第375章 强大的剑意 裴二爷虽然很利索的一挑五,将那五个高手都丢了下去。 可他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浑身都是伤,不过这些伤仅仅是些皮外伤,对于裴荀这样的高手来说就是个挠痒痒罢了。 裴荀缓缓转过身看向了对面站着的楚北柠,单手握着剑,两只手抱拳还很有礼貌的冲楚北柠行礼道:“楚大小姐!请!” 楚北柠此番看着面前这个不苟言笑的男人,其实小腿肚子稍稍有些转筋,她是真的怕了。 但是已经到了这个节骨眼儿上,若是自己逃了,以后楚家人便是在军中再也抬不起头来。 这一仗不上也得上! 楚北柠深吸了一口气,将心头的慌乱压制了下来,猛地抽出了腰间的佩剑。 剑锋犹如破云而出的光,刺向了裴荀的面门。 三招!出奇制胜!快!一定要快! 这是玄鹤教给她的法决。 楚北柠从未像这般出剑迅捷,快的像是一道残影,可裴荀的剑更快。 锵的一声! 楚北柠的剑锋与裴荀的重剑撞在了一起,强大的冲击力让楚北柠的第二招根本使不出来,直接被裴荀的重剑逼迫着踉跄了一步。 铺天盖地的内力威压狠狠逼迫而来,楚北柠只觉得喉咙里都晕染了血腥味。 她实在是扛不住,第二招虽然强行使出来,可也只能擦着裴荀的衣角过去,根本连裴荀的皮肉都伤及不了。 第三招自然是无疾而终,可裴荀的重剑却是朝着楚北柠的面门砍了过来。 楚北柠一个翻滚,虽然面门护住了,肩头却是狠狠挨了一下,瞬间锐痛传遍了全身,那一瞬间楚北柠觉得自己半边膀子都是麻的,连一点儿知觉都没有。 啊!楚北柠低吼了一声! 翻身而起朝着裴荀刺了过去! 其实这是她最后的一击,她将全身的内力都调动在了这一刹那间,成不成也就在这里了。 一招! 两招! 三招!! 楚北柠几乎是跃到了半空中,朝着裴荀的头顶刺了下去。 好剑法!不知道谁喊了出来,楚北柠已经顾不得了。 前两剑都刺中了裴荀的肩头和后背,两朵血花被挑了出来,将裴荀的灰色劲装都染红了。 裴翰骏猛地站了起来,不可思议的看向了楚北柠。 这……怎么可能? 裴朝已经冲到了台子下面,那些守着台子的皇家护卫不得不礼貌的让裴家大少爷往后靠靠,不要影响台子上的比试。 楚北柠算准了自己的第三剑绝对能重伤裴荀,可万万没想到,此时的裴荀突然爆喝了一声,陡然身上晕染出了一层庞大的薄雾一样的东西,瞬间将楚北柠的第三剑破开。 “天呐!剑意!!” “那是什么?” “什么是剑意?” “这得是绝顶高手才有的东西,寻常高手都没有。” “咱们大晋现在知道的,年轻一辈儿的只有梁王和裴家长公子有剑意,梁王最厉害双重剑意!” “那岂不是裴二爷也跻身于……” 下面那些人也就是斗斗嘴皮子罢了,可是楚北柠就惨了,她是真的被裴二的剑意狠狠伤到了。 整个人就像是断了线的风筝一样朝后飞了出去,手中的宝剑也拿不稳和她身体一样同步飞出去了。 就在这个时候,裴荀手中的重剑出手了,朝着楚北柠的身体横斩了过来。 这一斩,同他的剑意一起,带着万千的杀气,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楚北柠会被拦腰斩断,死的很惨。 “二弟!!”裴朝声嘶力竭的吼了一声。 正是这一声救了楚北柠一命,裴荀终于在大哥的吼声中清明了几分,身上的剑意收回去了不少。 可还是将楚北柠的小腹处狠狠斩了一条很深的伤口,楚北柠瞬间朝着地面甩了出去。 一道淡紫色身影飞掠而来,临空将楚北柠稳稳抱住,这才旋身落在了地面上。 楚北柠觉得自己的魂儿也没了,身体似乎也被撕裂开来,变成了两半儿。 腹部的疼痛,让她脸色瞬间惨白,铺天盖地的眩晕感袭来,她几乎要晕死过去。 就在她要重重落在地面上的时候,不想被玄鹤稳稳抱在了怀中,可她腹部的伤太深了,鲜血瞬间冒了出来,捂都捂不住。 “长姐!” “大小姐!大小姐!!” 楚家女眷凄厉的哭喊声,衬托着四周诡异的死寂感,所有人都紧张的看向了楚家女眷忙碌的方向,难不成裴家人将楚贲的女儿真的给打死了不成? 可梁王是个什么意思,不是和楚大小姐和离了?不是厌恶楚家大小姐吗? 怎么那个表情像是死了爷娘老子一样的绝望? 裴朝下意识地朝着楚家这边疾步而去,却被身后的父亲一把拽住。 “坐下!!” 裴朝竟是再也动不了半步,可他死死盯着楚北柠的方向,额头的冷汗瞬间渗了出来。 慌张到了极点,身体都打着颤。 感觉那一剑是砍在了他的身上。 慕泽早就扑到了楚北柠的身边,将楚北柠从玄鹤的怀中抢了过来。 “滚开!!” 他狠狠撞开了玄鹤,将楚北柠平放在了地面上,撕开了楚北柠的衣衫,露出了血肉都翻了起来的伤口。 慕泽第一次带着无比绝望的心态行医,手抖得厉害,连药瓶都握不住,随后狠狠扇了自己一耳光,倒是将楚家女眷给惊着了。 慕泽扇了自己一巴掌后,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 他先是将楚北柠的伤口止血,随后给她嘴巴里塞了两粒紫参丸,楚北柠这才一口气吊了上来。 “会……会死吗?”楚北柠死死拽住慕泽的胳膊。 慕泽声音微颤,却带着几分笑意:“你命硬死不了!” “那会留疤吗?”楚北柠很认真的问。 “你还是去死吧!”慕泽咬着牙,帮楚北柠现场缝合了伤口,帮她上了药。 楚北柠一听这个话儿就知道自己没事儿了。 玄鹤狠狠闭了闭眼,松了口气。 楚北柠冲玄鹤打了个手势,玄鹤明白她让自己别在这里凑着,免得被人说闲话。 此时他真的很想将她抱在怀里,饶是谁也不能伤她半分。 可玄鹤明白,这个丫头注定是云中的火凤鸾凰,是要自己去翱翔的,他拘不住她。 玄鹤缓缓朝着自己的位置走去,却抬眸看向了高台上的裴荀,眼底已经染了一层杀意。 裴荀这个最后的胜出者,此番略有些尴尬。 明明他打赢了的,他也没有作弊用下三烂的手段,甚至还先和那五个人打,给楚北柠争取了更多的时间歇着,怎么到头来他成了那个罪大恶极的人? 不管了!他走到立着虎贲军番号的桌子前,抬起手刚触及番号的牌子,突然一道俏丽的玄色身影扑上了高台。 所有人都倒抽了一口气。 剑意!强大的剑意!又一个年纪轻轻就练出剑意的绝顶高手! 一上台就释放出了自己的剑意!萧杀,冷冽,丝丝入骨! 裴荀难得打了个哆嗦,手松开了虎贲军番号,缓缓转过身诧异地看了过去。 楚北柠也被慕泽扶着撑起身子,不可思议地看向了高台上刚刚像影子一样掠上去的玄衣女子。 那女子似乎刚赶回来,背上的包裹都还在身上挎着,亭亭而立,卓然不群。 “三……三妹?”楚北柠眸色一亮。 正是离家避祸一年的楚三楚墨月! 楚墨月关切的扫了一眼长姐,该死的,她回来的迟了一步,让长姐受了伤。 她随后死死盯着对面的裴荀,面色清冷,像是雪山上盛开的高岭之花,美艳又冷冽。 “裴二爷!请赐教!” ------------ 第376章 重光浮影 所有人都惊呆了去,这不是那个楚家瘸了腿的楚三小姐吗? 貌似因为和静王爷的纷争,已经在京城消失一年之久了,今儿怎么回来了? 裴家的几只也有些惊诧莫名,裴恒嗤的一声笑了出来:“不是说楚家三小姐生了一场病,腿瘸了?怎么还敢挑衅二哥?楚家的女人都是傻子吗?” 裴朝眉头狠狠拧了起来:“你才是个傻子,没看到她身上的剑意吗?” 太子也站了起来,刚才被楚北柠那一出子吓得够呛,没想到还有更惊天巨变的一幕。 他身边的静王玄昭整个人都僵在了那里,死死盯着高台上那一抹俏丽清绝的身影。 宛若就是一场大梦,醒不过来,自己还在梦境中游荡,怎么也抓不到她。 他因为太紧张,一双腿竟是动弹不得,大口大口的喘着气,生怕自己会窒息而亡。 那可是刻进了他骨子里的人啊,就这么突然出现,他低声呢喃着她的名字,终于从僵硬中缓过了劲儿,拔腿便要追过去。 “玄昭!!”太子惊了一跳,知道这个小子一旦遇到楚三就会失心疯,可这个节骨眼儿他上去做什么。 他一把竟是没有拽住那厮,忙低吼道:“快拦住静王!!” “滚开!滚开!!”静王怒吼了出来,一脚踹开挡在身前的几个护卫,那些护卫又不敢真的对郑皇后的宝贝儿子动手,有些急了。 玄昭此番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朝着高台冲了过去,十几个护卫,甚至是皇家护卫也拦不住他。 “死……瘸……子……”玄昭每个字都是用尽全力无声的嘶吼了出来。 就在他冲到高台边儿上的时候,突然被人拽住了领口,一阵大力将他整个人都扯了起来,朝着后面丢了过去。 咚的一声!玄昭撞在了冰冷的地面上,静王府的护卫们忙将自家王爷扶住,愤愤看向了站在不远处的梁王。 玄鹤冷冷道:“看好你们家主子,别发疯!” 玄宸咳嗽了一声,忙命人将玄昭扶到了一边。 高台上楚墨月完全顾不上这一段儿小插曲,她之前跟着蕴藏大师练武习剑到处游历,路上便听到虎贲军的番号要被公开争夺,顿时心头捉急万分。 这一次她不能不回来了,整个楚家上下的姐妹们没有一个能打的,回去是她义不容辞的责任。 不想差点儿就没有赶回来,主要是师傅实在是个事儿精,耽搁了些行程,刚才她也是将师傅直接丢在了路上,自己骑着快马狂奔了回来,幸亏还来得及。 她将肩头的包裹摘了下来丢到了台子下面,从腰间拿出来一把普通的铁剑,缓缓抬了起来。 裴二眸色一闪,握紧了手中的重剑。 “等一下!!嘶……等一下……”楚北柠捂着腹部的伤口,挣扎着站了起来。 慕泽低声骂道:“别动!成不成?再流血就死了,老子可不救了!” 楚北柠抱歉的笑了笑,随后冲身后的裳霓吩咐了几句,裳霓忙将随身带着的一个盒子抱了过来。 楚墨月也有些诧异,担心的看着自家长姐。 “长姐,你不必担心,你好生坐着别动就是!” “不是,姐给你一样东西,你再开打!” 楚北柠打开盒子,从里面拿出了一柄重剑,抱起了重剑踉跄了几步。 楚墨月实在是看不下眼,飞身掠下高台一把扶住了楚北柠:“长姐?” “爹的重光,你拿好!” 重光重剑? 楚墨月忙摇头道:“这是爹留给你的,我不要!” “我的小姑奶奶哟,这都什么时候了,裴二那家伙不好打,你武器不得劲儿不行!” “快拿着!给姐干死他!!”楚北柠将楚贲老将军生前用过的重光塞进了楚墨月的怀里。 楚北柠看着三妹妹苦笑了出来:“之前我在梁王府为了和别人斗气,我卖过爹的剑,其实真的很后悔,这把剑跟着我尽受委屈了,我不配拥有它。” “墨月,姐委实配不上这把剑,今日如果虎贲军的番号没了,这把剑也没有了用武之地,放在姐这个废物手里就是一堆废铁!” “三妹,从今往后它就是你的了!你给姐拿着!重建楚家军,重建爹的荣耀,不要让重光蒙受耻辱,去征服属于你的星辰大海!去吧!” 楚墨月眼眶微微红了几分,重重点了点头,接过了重光,冲楚北柠躬身拜了拜,转身跃上了高台。 动作丝毫不拖泥带水,楚北柠呲着牙冲四周的人笑道:“瞧见没有,我妹!轻功厉不厉害?赞不赞?那么高的台子,嗖的一下就上去了,你们不行吧?嘿嘿!看你们也不行,那可是我妹!” 慕泽白了她一眼,一把将她拽着坐在了椅子上,给她身后垫了一个锦缎垫子低声骂道:“你给老子消停一点儿!” 高台上,两大高手的身上都凝着一层剑意。 还没有出手,已经是万千威压,剑意将高台四周竖着的彩幡都震动得烈烈鼓荡。 四周围观的百姓下意识向后退了退,这才是真正的高手对决,便是那份儿气势便已让人心惊胆战。 楚墨月缓缓拔出了重光重剑,剑锋出鞘的瞬间,登时寒光四溢,一股子强大的威压刹那爆发,发出了嗡嗡的剑鸣声。 太渴望了!好久没有饮血了! 重光带着万分的饥渴和凶煞。 所谓一将成名万骨枯,死在楚贲手中重光之下的死魂实在是太多了,此番陡然放了出来,又感应到了裴二身上的剑意,重光莫名的有些兴奋过了头。 真正的名剑是有灵魂的,之前楚北柠之所以不敢用重光对战,一是因为重光太重了,对于她这样内力不够的人根本没办法用。 二来每一把名剑都是有生命,有脾气的,而且还要认主。 如果你不配做剑的主人,它也绝对会让你很尴尬。 楚北柠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她不敢用,也不配用,但是三妹妹配。 三妹妹传承了父亲的重光浮影剑法,她配得上重光。 楚墨月手中的重光宝剑缓缓转了一个圈,突然剑身四周像是炸开了一圈浮影,星星点点万般光华,刺得人眼睛疼。 “天哪!楚将军的重光浮影!” “重光浮影剑法!那是楚老将军的剑法!!” “这才是真正的楚家剑!!” 裴荀脸色更沉了几分,略有些紧张,手中的重剑微微抬了起来,突然朝着楚墨月飞跃了过去,抬起手中重剑跃到了半空中,朝着楚墨月的脑袋砍了下去。 对于楚墨月这样的高手,先砍为敬!他不能让!不管对面是不是个女人! 楚墨月眸色一闪,手中的重剑瞬间生出了变幻,之前散开了的重影合万为一,凝成了一股子强大的剑式,像一条苍龙出渊,从渊底向上带着怒吼龙吟之势冲了上去,直接斩向了裴荀的面门。 出!属于楚家的时代开始了! ------------ 第377章 燃爆了 裴二的剑意带着隐隐的赤色烈焰,还夹杂着一丝丝的玄色气息,就像是一头咆哮的庞大赤兽,练的就是刚硬路子。 每一次进攻都带着千重力道,压得人喘不过气来,似乎兽爪能将面前身形单薄的楚三活生生撕成了碎片。 楚三正好相反,她练的是楚家剑法重光浮影,蒙着一层层大气蓬勃的灰雾,显得很是厚重,因为又夹杂了点苍派的凌厉功法,却在这厚重中参了几分锐利。 看起来无害,一旦被这一团灰雾裹挟住,便是毁天灭地的杀意! 此番赤色和灰色在高台上掀起了万层巨浪,所有人都看的屏气敛息,即便是成名高手玄鹤和裴朝也是凝神而视,眼底渗出了几分赞许。 新一代的战神怕是要崛起了! 只是裴家老四的那张嘴实在是不遭人喜欢,朝着高台大喊大叫。 “二哥!弄死她!” “二哥加油,打死她!” “那个臭娘们儿不行!你可以的!!” 次奥!这他娘怎么能忍? 楚北柠又坐不住了,捂着小肚子站了起来,朝着高台上大吼了出来。 “三妹,干死他!” “三妹,三妹,你最棒!” “干趴他!” “裴二就是个软蛋!” “你她娘才是软蛋!”裴恒朝着楚北柠这边骂了出来。 “你软蛋!你们全家都软蛋!!次奥!”楚北柠朝着裴恒骂了回去。 老娘干架不行,可老娘骂人还是可以的! 楚北柠骂人那在京城是一绝,此番金句频出,惹得四周的人不禁大笑了出来。 此番高台上,楚墨月一招反击瞬间将裴二连连逼退,楚北柠更是激动得控制不住自己。 “看看!你们裴家的睁大你们铝合金二十四K卡姿兰狗眼好好给老娘瞧瞧,到底是谁厉害?谁怂了?” “你们好好看看!不过你们眼瞎好像看不见哦!” “没关系,姐送你们裴家一人一瓶眼药水开开光!!” “老子……”裴恒气的肝儿疼,一边的裴五之前被楚北柠踹了裆,正在气头上,朝着楚北柠隔空唾了一口。 “我是你爹!你个下三烂的女人,你踹别人下盘,你还算是个人吗?” “我呸你爹!”楚北柠叉着腰骂道:“就你那牙签儿一样的,我即便是踹了能够得着吗?牙签男!!” 裴五气得哇哇大叫,提着紫金锤就要过来打死楚北柠,却被自家大哥拽了回去。 一边的裴四实在是骂不过,点着台子上的楚墨月大喊:“就楚墨月那点子功夫,今儿必死无疑!你等着!” “老夫呸你一脸!你个有爹生没爹养的杂毛儿,你敢骂我徒儿!” “也不打听打听我们点苍派是谁,老夫的人你也敢骂,瞎了你狗眼的!” 突然从人群外面蹦蹦跳跳扑腾进来一个穿着破烂灰色布袍的老者,一头花白的头发,如果没有那张看起来贼眉鼠眼的脸,还有那么点儿道骨仙风的感觉。 老头身材不高还带着几分佝偻,可骂人的战力实在是太强悍了,连楚北柠都被挤出了战团。 楚北柠看向了冲到裴家那边跳着脚骂得起劲儿的老头,衣裳虽然浆洗得干干净净,可也破得够呛,几乎到了露肉的地步。 一双鞋脚趾头都磨出来了,不过气势上绝对不输,将裴恒骂的没有丝毫回嘴的余地,都要口吐白沫了。 “那个什么……这位阿爷……您缓缓再骂,您认识我三妹楚墨月啊?” 楚北柠忙命裳霓将骂的正起劲儿的老头扶到了这边来,亲自端茶送了过去。 老头端起茶盏一饮而尽,点着台子上杀得正酣的楚墨月骄傲地笑道:“怎么不认识?她是我徒弟!我点苍派的得意高徒!哼!敢骂我徒弟,找死!” 楚北柠登时愣在了那里,一边的慕泽已经认出来,低声道:“就是他没错儿,点苍派蕴藏大师,你三妹妹的……师傅!” 楚北柠眼角抽了抽,怎么长成这个样子。 脸型干瘦,留着两根老鼠须,看起来不像个好人呐,像电影里面的大反派。 不过人不可貌相,好歹将自己三妹妹教得这么优秀,她忙冲蕴藏大师行礼笑道:“我是墨月的长姐,您就是蕴藏大师啊!失敬失敬,这一次一定要在我们楚家多住几天!” 蕴藏大师一愣,看向了捂着肚子脸色发白的楚北柠眼底一亮:“你就是小月月的长姐啊?” “是是是,我就是,”楚北柠笑道。 蕴藏大师忙从怀中摸出来一个粗糙的小册子,打开第一页看着楚北柠道:“你妹妹太能吃了,把我们点苍派都吃穷了。这样吧,我和你算一下你妹妹在点苍派的伙食费。” 嗯?楚北柠有些转不过弯儿来。 蕴藏大师忙道:“她每天吃三顿,一顿是两个馒头,一馒头就按照一两银子算吧,好吧!我给你打个折扣,不多收。” 奸商!你家馒头镶金边儿的啊! 这边裴恒气不过,又骂了一句。 “哼!楚墨月再怎么厉害,也是个残废!死瘸子!!她就是个死瘸子!!” 蕴藏大师和楚北柠同时收住了话头,死死看向了跳出来的裴恒,两个人齐刷站了出去。 “慕泽,再给我点儿紫参丸,我吊吊气,”楚北柠抢过了慕泽手中的玉瓶,直接仰起头灌了进去,瓶子一丢朝着裴恒骂了出来。 “裴恒,我是你爹!” 裴恒反骂:“你爹!” “你爹!” “你father!” 裴翰骏实在是听不下去,高声道:“成何体统?” 蕴藏大师跳着脚:“你个老匹夫!你成何体统?你爹!” “你骂谁死瘸子呢?”突然一道更亮的声音从人群中冲击而出。 玄昭终于搞清楚现在的状况了,他的心头好在高台上和人搏命呢,下面裴家那帮人还骂她死瘸子。 “死瘸子这三个字是你们裴家人骂的吗?你们哪儿来的脸!” “来人!都给本王骂裴家!一人一百两!骂得好一万两!” 玄昭一把银票撒了出去。 这下子热闹了。 现场彻底燃爆了。 以裴家为中心,以裴家全族为半径,全部囊括了进去。 轰的一声! 突然裴朝手中的赤炎剑拔了出来,朝着地面狠狠斩了一剑,瞬间所有的声音都熄灭了去。 人人各自乖巧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蕴藏大师飞一般地从前沿阵地和楚北柠一起逃回到了楚家这边,两个乖乖坐好。 蕴藏大师:“那位……小哥儿看着骨骼清奇,是谁啊?” 楚北柠捂着肚子忍着疼低声道:“嘘!那位惹不起,裴朝!柱国大将军!被他砍一刀很疼的!” 蕴藏大师顿时闭了嘴。 ------------ 第378章 甘之如饴 台下的骂战在裴朝赤炎剑的威胁下终于消停了下来,即便是嘴比较欠的裴恒也不敢再重新掀起骂战,怕被大哥揍。 台上的缠斗却已经到了白热化的地步,楚三和裴二两个人几乎化成了两道残影,整座高台都被强大的剑意封住。 此番若是任何一个人靠近高台都会受伤不轻,上面打得越是激烈,下面的人不得不越往后挪挪。 大约过了两柱香的时间,终于裴二那边的剑法出了一个很大的漏洞,可楚三这边的重光浮影剑法却越来越得心应手,密集的剑影将她的周身都笼罩得严严实实,根本不给裴二一丝一毫的机会。 可楚三却瞅中了裴二的漏洞,瞬间手中的剑影幻化出了无数的灰色细芒,兜头朝着裴二笼了过去。 裴二手中的重剑瞬间被斩落,他浑身的几处要穴全部被封死,想要避开却根本避无可避。 他脚下的步子变得踉跄了起来,连连后退,彻底乱了章法。 出!楚三一声娇斥,瞬间所有的光影都落了下来,拧成了一波决杀的剑招。 她步步逼近,一步一绝杀! 裴二的肩头,脖子,尤其是腰身处鲜血不断染了出来。 最后狼狈的仰面倒在了高台的边缘,楚三手中的重光剑瞬间刺向了他喉咙。 这一招裴二根本就避不开,下意识闭上了眼眸,似乎已经闻到了死亡的气息扑面而来。 “荀儿!” “二弟!” “二哥!!” 裴家人纷纷朝着高台这边冲了过来,不想楚三的剑并没有向前递进一寸,就那么抵在了面色惨白的裴二的脖子上。 是的,没有赶尽杀绝,没有挑破裴荀的手筋脚筋,也没有将裴荀打成了残废,适可而止。 裴荀大口大口的喘着气,第一次见识了这般精妙的剑法,此番定定看着高高在上的楚墨月,却是面如死灰。 他练了那么久,不如一个女人厉害,果然剑法有时候讲究天分的! “你……你杀了我吧!”裴二呕出来一口血,“我输了,不配再活着!” 楚墨月清冷的眼眸间掠过一抹嘲讽淡淡道:“不,我不杀你!” “我不像你那般残肆,不给别人留丝毫的活路,都是练武之人,何必要断人手脚,毁人经脉,这样的下三滥,我楚墨月——不屑!” 刷的一声!楚墨月手中的重光收回到了剑鞘中。 台子下面突然传来楚北柠兴奋的欢呼声。 “看看!你们看看!这才叫武德!侠之大者便是如此!!都跟着学学!” “徒儿,为师以你为荣!”蕴藏大师的声音几乎要盖过楚北柠的。 四周的人纷纷鼓掌欢呼了起来,这一战不管从哪个角度,楚墨月都是更胜一筹。 仰躺在高台边缘的裴荀,第一次心头狠狠触动,眼底渗出一抹羞愧和无地自容。 裴朝也晓得自家弟弟这一次输的心服口服,不得不说楚三的剑法怕是和他还有玄鹤都能抗衡的。 今儿虎贲军的番号抢不到了,罢了,以后再说! 他忙命人将自家弟弟从高台上扶了下来,裴荀已经浑身是血,虽然看起来吓人,可楚墨月并没有断他的手脚和经脉,也没有断了他习武练剑的根本。 他被扶着朝着裴家那边走去,脚下的步子却微微顿了顿转过身再一次看了一眼高台上那一抹娇俏清冷的身影,眸色闪了闪多了几分复杂,转身离去。 楚墨月被自家长姐和师傅一通夸赞,倒是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她在大晋贵女圈子里就是个不入流的另类。 别的姑娘喜欢花花草草,喜欢琴棋书画,她打小就缠着爹爹教她练剑。 在所有人的眼里,她就是个端不上台面的粗糙女子,此番四周围观的那些贵女们却看着楚墨月竟是有几分羡慕了。 一个女人能活成这般恣意飞扬的模样,也是极好的。 楚墨月不善言辞,尤其是怕别人夸她,此番更是脸颊微微有些红,转身朝着虎贲军的番号牌子走了过去。 就在她刚要触及桌子上立着的牌子,突然一道苍老阴森的声音袭来。 裴翰骏缓缓起身走到了太子玄宸的面前躬身行礼道:“殿下,今儿您可是主持大局之人,这一次比武大会是圣上圣谕。” “万事都有个章程不是,之前楚墨月连名也没有报,就这么在台子上打一通,就能拿走虎贲军番号?岂不是乱了章法?” 所有人顿时低声议论了起来,反正不管谁拿走虎贲军,他们都有些不服气,虽然打不过可就是不服气,况且还是被个女人拿走,更不服气! 楚北柠顿时急眼了忙捂着肚子踉跄着站了出来:“裴侯爷,您这话儿说的可就不对了。” “皇上下令举办比武大会是选拔人才的,难不成不选一个优秀的将领,而是选你们裴家的千年老二不成?” “你!”裴翰骏脸色沉了下来。 “对啊!”玄昭终于缓过劲儿来,冲到了玄宸的面前,抬眸殷切的看着自家大哥。 他才不管大哥和裴家结不结盟,他不管,他不管,他现在满眼满心都是他的小瘸子。 “太子哥哥,父皇召开这一次比武大会,就是为了选拔高才的,现在死瘸……现在楚墨月楚三小姐打赢了,这事儿可是大家有目共睹的,若是不选楚三小姐,我们不服啊!” “对啊,我们不服!”楚北柠身边的蕴藏大师用的劲儿大了,喷了楚北柠一侧脸唾沫。 楚北柠让他向后靠靠。 她上前一步道:“太子殿下,梁王爷,还有啊,皇上只说参加比武大会需要报名什么的,可没说报名截止时间啊!对不对!那我妹妹不就是报名报的迟了嘛,现在补报也行啊。” “况且她刚才参与进来的时候,咱们比武大会不是还没有宣告结束呢嘛!” “对啊,对啊,现在补报!四哥!四哥!你手边的册子给我一下!” 玄昭颠颠儿跑到了玄鹤面前,玄鹤笑着将册子递到了他的手中,第一次看到这个弟弟还有些顺眼。 玄昭忙拿着册子颠颠儿跑到了高台上,瞬间跃了上去。 激动的心,颤抖的腿儿,这一下子跳的有些猛了,没有收住直接劈叉劈到了楚墨月的面前。 他就那么以王爷身份,几乎是半跪在楚墨月的面前,举起了手中的册子,看向楚墨月的视线像贪婪的狼。 “来!楚三小姐,你在这上面签个你的名字!” “是不是不好签?没关系,放在我背上!我帮你撑着!” 楚墨月彻底傻眼了,她瞧着眼前这个畜生就恨不得宰了他。 如果不是他,她现在怕是已经和旷公子双宿双飞了。 此番还是忍住了层层叠叠的杀意,楚家的番号是大事,她也不能在这个当儿给他甩脸子。 楚墨月吸了口气,不得不将册子放在了玄昭的脊背上,提着笔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即便是楚墨月衬着一个册子在他背上写字儿,都能让玄昭激动地想要流泪,她终于肯碰触他了,哪怕是这种碰触,也让他甘之如饴。 ------------ 第379章 乘机揩油 “写好了吗?” 玄昭转身将楚墨月手中的笔和报名的册子拿走,却是有意摸了楚墨月的手一下。 “这在外面风吹日晒的,手也粗糙了不少,得空儿本王给你送玉容膏来,你用用,很好用的!” 刷的一声!楚墨月腰间的剑出鞘了,可还是忍了忍又塞了回去。 她脸色铁青,眉心间的菱花痣因为气的脸色发白,更是红的耀眼夺目。 她将被玄昭摸过的手放在了身侧狠狠在衣服上蹭了蹭。 楚北柠一愣,这兔崽子有病吧,现在这个场合是说玉容膏的时候吗?况且大庭广众之下,你调戏一个武林高手?这可不是怡红院啊喂! 玄宸实在是看不下眼,今儿的事儿分外的为难。 帮了裴家,自家的亲弟弟以后怕是和他生出几分嫌隙,要知道玄昭可是他手中最锋利的一把刀,搜集情报,铲除异己,所有的血腥之事都是这个弟弟帮他处置。 他和玄昭就是两面儿,他扮演的是温和敦厚的太子殿下。 他弟弟就扮演着血腥残肆的活阎王角色。 可若是帮了弟弟,自己太子府里还住这个裴侧妃,以后要对付玄鹤必然得仰仗一部分裴家的势力。 玄宸吸了口气缓缓道:“罢了,楚家三小姐来迟了,可也没有说完全赶不上,也算是报名了!” 楚北柠脸上掠过一抹喜色,刚要道谢不想玄宸话锋一转。 “可此次比试经历了四轮才选出胜者,楚三小姐直接进入了第四轮,唯恐前面三轮掉下去的人不服。” “不如让楚三小姐和其余的人也再比一次,若是赢了,这虎贲军的番号当之无愧是楚三小姐的了。” 楚北柠顿时心头一沉,虽然觉得玄宸这么说已经是很大的让步了。 可之前比过的,除了在裴二手下断了经脉被打残废的,其余的还有快四十个人,这些人也都是些高手,不是寻常人。 自己的妹妹不知道内力够不够,能不能应付? 听到这个消息的裴五和裴四两个人瞬间眼底亮起了光,裴五爷举着两只紫金锤激动地来回蹦跶。 楚北柠看着恨得牙痒痒,真想过去把他那根牙签彻底给他踹废了。 玄鹤眸色间也有些为难,可不这么做得话,怕是整个军中之人都难以心服口服,到时候便是楚家抢了番号也恐怕不能服众,毕竟楚家要在军中混就得按照军中的规矩来。 蕴藏大师刚要骂出来,可对上了玄宸那一张清淡的冷脸,到底还是不敢在太子殿下面前造次,毕竟总不能跳着脚骂太子的爹吧? 他感觉自己还没有活腻歪了,还想再活几天试试。 “殿下!臣女遵旨!”突然站在高台上的楚墨月躬身冲玄宸这边行礼。 随后也同梁王这边行了礼。 她高声道:“既然我要争抢这个番号,断不能让诸位看轻了去!诸位!请!” 四周围观的百姓瞬间叫好声一片,这姑娘处事当真是爽快,是个成大事的。 已经到了这个份儿上,楚北柠也不能再拦着什么,她也高声道:“你们一个个要点儿脸面,别一起上啊,好得你们是个男人!” “还有别给老娘使出来那些阴毒招数,暗器什么的,老娘眼睛开过光的,我可瞅着呢!” 楚北柠两只手在自己一双好看的大眼睛上比划了比划,扫视了四周那些跃跃欲试的候选人一眼。 被楚北柠这么一说,那些人倒是规矩了不少。 玄鹤缓缓道:“既如此,那你们就挨个儿来吧,愿意挑战的跳上去与楚三小姐比试便是,若是不愿意的,半柱香时间之内不比得话算是放弃,本王可就除名了!” 半柱香?所有人都暗自骂了出来,玄鹤这是赤裸裸维护楚家人。 一共四十个挑战者,半柱香便是排队的时间也不够,此番若是不比的话,就算放弃了? 瞬间裴家老五裴峥便倒提着两只紫金锤跃了上去,朝着楚墨月冲了过去。 “不公平啊!死胖子有本事不要用紫金锤!”玄昭骂了出来,一边的玄宸简直是没眼看。 裴峥上来便是咣咣咣三锤朝着楚墨月锤了过来,力道用到了最大,不过却下意识不敢将下盘露出来。 被楚北柠踹出了阴影。 不想裴峥三锤子都被楚墨月躲开,还没有来得及再来三锤,突然两只手腕都传来锐痛,楚墨月的出剑速度太快,就像是鬼魅一样。 他手中攥着的紫金锤瞬间掉落,整个人被强大的剑气震飞了出去,两只锤子也被楚墨月一脚一个踹下了台子,差点儿砸中了他的脑袋。 “哈哈哈!死肥猪!不行吧!你扑得猛死得快!”玄昭拍着手大笑。 裴家人真的是烦死了静王爷。 如果不是和太子还有郑皇后结盟,很想弄死这个毒舌男。 “看小爷的剑!”裴恒冲上了台子。 玄昭大笑道:“你都没我家墨月的重光剑高,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 裴恒气的差点儿半道儿摔下去,裴家子弟都长得很高,他只不过比其余兄弟矮一点点,却比大多数京城贵族子弟都高。 这王八蛋拿这个事儿损他? 许是被玄昭骂了,裴恒刚跃到了台子上气势就差了一截儿,还没有开打就被楚墨月一剑挑了下来。 四周的人瞬间傻眼了,裴家的子弟上去都在楚墨月的剑锋中走不过三招,他们这些人上去还不是个死? 关键是静王爷看他们这些人像是看死人一样,静王这人最是个心胸狭窄之人,眼瞅着准备过后找他们算账的架势。 主要是虎贲军番号的诱惑实在是太大了,只要拿到这个番号就能组建自己的亲卫军,是名利双收的事情。 玄鹤缓缓道:“半柱香的时间快到了,还有没有不服气想要上去比试的?” 楚墨月凝神看向了下面的那些人缓缓道:“一起上吧!” 什么?这个女人也太狂妄了吧?四周的人顿时傻了眼。 玄鹤眉头也蹙了起来,他只知道楚墨月练出了一层剑意,可不知道她到底达到了什么程度,这么多人能不能招架得住? 楚北柠急眼了:“三妹妹,你……” 楚墨月冲她点了点头,她晓得自己一旦要领兵的话,必须得做点儿什么。 楚家军的威望是打出来的,不是别人让出来的,今儿不把这些人打服帖了,以后也是个麻烦。 索性一次性解决! 下面那些人眼见着梁王规定的半柱香的时间就到了,此时哪里还再谦让什么,脸啊什么的都不要了,赢了才是真的。 一群人纷纷跃上了高台,朝着楚墨月围了过去。 ------------ 第380章 睥睨万千 四周那些前几轮落选的候选人,此番眼见着梁王设定的时间就要到了,若是再不上去便是一丁点儿机会都没有了。 此番哪里还顾得上男女有别,顾得上什么江湖道义,真的是一忽儿上,齐刷刷朝着楚墨月围攻了过去。 这根本就不是一对一的较量,变成了一群大男人不要脸的群殴一个姑娘。 可他们这些人虽然武功高强,可到底也没有练出剑意,对上楚墨月也是他们的噩梦。 这在楚北柠看来楚墨月和他们之间的争斗,就像是降维打击一样。 楚墨月和裴朝还有玄鹤这些人属于高级三维文明。 那些别看数量多,围上去群殴楚墨月的人其实就是一些二维纸片人。 楚墨月的重光浮影剑法变幻万千,每一招,每一式,都能爆发出极大的力量。 她此时身上晕染而出的灰色剑意像是大海上一重重荡漾开来的灰色海浪,看着令人心惊胆战。 之前还张牙舞爪信心满满冲上去高台的人,此番一个个又被楚墨月身上强大的剑意震下了高台,瞬间落在了地上动弹不得。 高台上只剩下了楚墨月,眸色清冷如霜,只在袖口处沾染着不知道是谁的几点血色,给她高冷的气韵平添了几分霜色。 她薄唇微启,手中倒提着父亲的重光剑,冷冷看向了下面已经惊呆了的人群一字一顿道:“还有谁?” 落地有声的还有谁? 就是这种睥睨万千的霸气! 下面那些人终于给打服了,谁还敢站出来挨揍?还是挨一个女人的揍? 楚墨月定了定神缓缓走到了虎贲军番号的面前,抬起手将番号拿在了手中,高高举了起来。 嗷呜!楚北柠狂吼了出来! 四周顿时传来一阵阵的欢呼和鼓掌声! 似乎要将整个高台掀翻了一样,气氛瞬间烘托到了最顶端。 玄鹤高声笑道:“本王宣布,本次比武大会,虎贲军番号为楚家三小姐楚墨月所得!” “太好了!!我就知道我三妹妹可以的!” “那可是我妹妹!” 楚北柠高兴得不知道该说点儿什么好,一边的慕泽也不禁笑了出来:“行了,我们都知道你有个厉害妹妹!” 楚家这一仗打得真是精彩,取得了完美的胜利,一家人簇拥着从高台上跃下来的楚墨月,乘着靖北候府的马车离开。 回到了靖北候府的时候,已经到了傍晚时分。 楚家人自从家主楚贲去世后,一直都没有从愁云惨淡中挣脱出来,今儿便是第一次真正的扬眉吐气了。 王姨娘命人在后厨做了各种好吃的菜,还专门在酒楼里又买了一些菜品和上好的好酒。 席面上楚北柠拉着楚墨月的师傅点苍派的蕴藏大师坐在了首位,她和楚墨月陪在了一边。 楚北柠看出来蕴藏大师和她是一路人,早就给了他一沓银票,连着三妹妹在点苍山上的吃喝拉撒费用,还有蕴藏大师的教学费用,一次性结清。 蕴藏大师开心得红光满面的,当下表示要在楚家养老,楚北柠笑着应了下来。 自家三妹妹今儿能有那么厉害的表现,还真的多亏了这个人,别说是养老便是亲自披麻戴孝给蕴藏大师送终都是可以的。 这一餐饭吃得是其乐融融,如今得了虎贲军的番号,又商量起了五小姐楚昭月和九皇子玄政的亲事,一家人越说越是开心,简直就是双喜临门。 不想刚吃了饭,梁王便带着宫里头晋武帝的诏书来了。 楚家老小忙迎到了前院的正厅里,摆了香案跪下来接旨。 可李公公刚将晋武帝的诏书读了出来,又给了楚家人一重更大的惊喜。 这一次晋武帝不光封楚墨月为虎贲军统领,还将靖北候的爵位封给了楚北柠。 因为大晋朝留下来的规矩,想要领兵必须得是大晋朝的贵族才行。 故而晋武帝这边出现了两难的境地,虎贲军番号要留给楚墨月,留给楚家,楚家必须得延续贵族的称谓,不然不合前朝的规矩。 可若将靖北侯这个爵位给了楚墨月,楚墨月又是庶出的,只能稍微变通一下。 爵位给大小姐,将军给楚三小姐。 故而这一道圣旨刚下来,楚家人登时都傻眼了。 楚家这怕是真的创造了奇迹,诞生了大晋历史上第一位女将军,还有第一位女侯爷。 楚北柠刚听了晋武帝的圣旨,都觉得是在做梦一样,她忙抬头不可思议的看了过去,正对上了玄鹤那双深邃的眼眸。 突然一颗心狂跳了起来,原来……原来这都是玄鹤从中谋划而成的。 她一直想要通过入赘将侯爷的爵位拿过来,可不想玄鹤竟是一步步帮她谋划到了这个地步,而且从很早的时候他就开始布局了。 楚家人忙谢主隆恩,起身后楚北柠给李公公包了一个大大的红包做打赏,李公公欣然接纳借口要尽快回宫复命离开了。 梁王玄鹤却没有要走的意思,楚北柠冲王姨娘等人打了个手势,王姨娘忙将楚家老小一众带出了正厅。 正厅里只剩下了楚北柠和玄鹤两个人。 玄鹤坐在了椅子上,悠然自得的品着茶。 楚北柠站在了他面前,吸了口气道:“我这个爵位……” “本王帮你争的,有前朝规矩,番号,领兵,爵位缺一不可,皇上也不能越了规矩,只是你们楚家特殊。领兵的是个庶女,爵位便只能便宜你这个长姐了。” “你们姐妹两个的朝服,我已经让长风送到后堂了,你一会儿回去试试看看合不合适?明早你们两个得进宫上朝了!” 楚北柠心头已经是震动异常,她此时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玄鹤唇角微翘:“你不必对我感激涕零,这是你们楚家该得的。” “谁感激涕零了?”楚北柠下意识抬起手揉了揉眼睛,将眼泪憋了回去。 她定定看着面前华贵冷冽的男人还是问了出来:“我得捋一捋。” 玄鹤抬眸笑看着她:“嗯呐!捋吧!” 楚北柠上前一步死死盯着他道:“百花会上斛律衍和斛律琬兄妹落你面子,你早就想杀他们了对不对?” “然后你不让我招婿,其实你早就有了让我能够继承爵位的计划?” “那就是干掉柔然王族,恶化柔然和大周之间的关系,乘机逼迫你父皇不得不开始练兵,重新扶持楚家牵制裴家的兵力。” “这样我的爵位也有了,楚家的虎贲军也有了,我们楚家欠了你的恩惠,以后必然要跟着你走的!你相当于扩充了自己的兵力!” “他日还能利用楚家抗衡太子?” 玄鹤看着楚北柠宠溺的笑道:“这不比你随便招婿强?” 楚北柠顿时说不出话来,不得不冲玄鹤比了个大拇指。 活该人家上位,就这个厉害脑子,普通人谋事儿往后顶多算个两三步,人家能算计到七八十步远。 佩服!佩服!!! ------------ 第381章 踹到气消 楚墨月亲自带着师傅到了西侧的客院,她将师傅的那点子可怜的随身包裹放在了暖阁的桌子上,虽然王姨娘也派了两个小厮一个浆洗的嬷嬷过来服侍。 可楚墨月还是亲自帮师傅收拾床铺,整理暖阁里的物件儿。 “小月月,你过来!”蕴藏大师看着楚墨月眼底渗出了几分慈爱。 他一生都快意江湖,行事散漫,也不和正常的门派大师一样中规中矩。 他素来自由惯了,加上和江湖中其他门派格格不入,也不巴结权贵富豪,故而日子过得紧巴巴的。 他也知道自己是个什么尿性,故而也没有娶妻生子,就想着玩儿了。 得了银子就喝酒,喝醉了便是天为被地为床,大醉一场。 醒来后看到不平的事儿,出手就管,当然也会管一些无厘头的闲事儿,银子没落下,倒霉的事儿也挺多。 就在他渐渐老了,玩儿不动了的时候,就像上天眷顾他一样,给他送来了一个这么好的徒弟。 就是性子有点点的冷,可人好心善,对他也孝顺,他将楚墨月当成是自己的亲女儿对待。 楚墨月走到了蕴藏大师的面前:“师傅?” 蕴藏大师从破烂的包裹里掏啊掏,掏出来一本卷了边角的小册子塞到了楚墨月的手中。 “这一本兵书为师也不知道从哪儿得来的,记不清楚了,你拿去看。” “如今领了兵,可不比你一个人了,不是你一个人的生死问题,是成千上万人的生死。” “我家小月月现在也是个女将军了,往后还要招兵买马,还要带兵,还要出征,你这个孩子就是太老实,以后多长几个心眼儿,听懂了吗?” 楚墨月将破破烂烂的兵书收好,随后看向了自家师傅,心头却染了一抹暖意。 之前玄昭算计旷亦,逼得她不得不远走他乡,那段儿日子她真的差点儿崩溃熬不住了。 幸亏遇到了这么个古怪又善良的老头儿。 楚墨月将蕴藏大师扶着躺下,帮他拉过了被子笑道:“师傅,您岁数大了,以后可不敢再这么喝酒了。” “自己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每日里喝那么多,怕不是要变成一只酒鬼不成!”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今儿你做了将军,抢到了番号,为师高兴就多喝了几杯,你倒是唧唧歪歪的,滚出去!为师不想看到你!哼!” 蕴藏大师生气的别过了身子,不理会楚墨月。 楚墨月咬了咬牙,随即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冷笑道:“你别不服管,反正以后你住在楚家,吃什么喝多少酒,都是我管着的!自己不爱惜自己的身体,我还不想早早死了师傅呢!” “你你你……”蕴藏大师气的翻过身,从怀中摸出来一沓银票,“瞧见没有,这是你长姐给的,还能拦得住我买酒喝?” “拿来吧!徒儿帮你保管!每日里只能喝一盅酒,你之前遭了仇家,身体里有毒,不能喝酒,不能喝酒,慕大夫已经说过无数次了。” “别的你不管做什么,徒儿管不着,就这喝酒的事儿,徒儿管定了!给我好好睡觉,不准整出什么幺蛾子来!对了,我让后厨给你炖了雪梨汤,你一会儿记得凉温了喝!你肺部经脉不好,记得多喝。” “徒儿告退!”楚墨月拿着蕴藏大师的银票走了几步,折返回去又给他塞了一张笑道:“明天的零花钱,可不准乱花,更不能买酒喝!走了!你好好歇着!明早我去找慕大夫帮你配药!听话!” 楚墨月不放心这个孩子气的师傅,走之前又将雪梨汤倒进了小瓷盏里凉得快一些,这才走了出去。 看着那丫头的背影落在了外面,蕴藏大师低声笑了出来,紧紧攥着银票,突然有点儿想哭,搓了搓老脸低声道:“罢了,以后给徒儿省点儿心,也多陪陪这个孩子!万一真的喝酒引了毒发,早早死了,这个孩子大概会很难过吧?” 楚墨月今儿这一天过得都是懵的,一场大战下来,她其实身上也多多少少带了些伤,可就是觉得很有劲儿,使不完的劲儿。 她不想回自己的青竹园歇着,来到了青竹园后面的林子里散步整理一下思路。 这一路走来,就像是做梦一样。 她其实要求很简单,练剑,嫁给自己喜欢的旷亦,生几个孩子,以后开一家武馆,就这么平平淡淡的活下去。 没想到现在变成了这个样子,亲事也被搅黄了,一年多的逃亡,拜师,练剑,修行,现在混混沌沌间做了虎贲军的将军。 她都不知道该怎么适应现在的角色,随后站定在了林子里。 今儿的月色真好,照着林间的小路,两边都开着白色的绒花,说不出的安宁。 一年了,已经有一年没有见着旷亦了。 虽说有梁王爷从中帮忙,旷亦的日子应该不那么难过,不晓得他现在在做什么,有没有想她,可她真的很想他。 突然身后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有人跟过来了。 “谁?”楚墨月猛地转身看向了身后,却对上了玄昭那张妖冶邪魅的脸,顿时下意识向后退开。 玄昭就那么定定看着她,像是入定的老僧一般。 他死死盯着月色下的女子,一身玄色劲装显得她的身材更是高挑了几分,本来就长得好看,偏偏还是个将军。 柔美和坚毅,娇丽和洒脱,完美的糅合在一起。 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传奇的女子,美得惊心动魄,强得无人能比。 他只觉得自己的呼吸都凝滞了几分,就那么痴痴的看着,下意识向前疾步走了过去。 “静王爷!”楚墨月看着他就心生憎恶,向后退开几步,不想玄昭还是扑了过来。 楚墨月实在是忍不住了,一脚踹了过来,玄昭丝毫没有躲避,这一脚结结实实挨了一下,整个人摔倒在地。 楚墨月这下子真的不会了,他为何不躲? 她不敢再使出大劲儿来,这位爷她得罪不起,是皇族的嫡次子。 “你……你要点子脸面!”楚墨月气的声音发颤,他就是她的噩梦,怎么也摆脱不了。 玄昭又爬了起来,笑了笑不以为意:“墨月,别生我的气了,好不好?” “咱们就此打住,以后好好相处,我知道你还在生气,没关系,来,多踹几脚!踹到你气消了为止!” “你不可理喻!”楚墨月眉头狠狠拧了起来。 ------------ 第382章 你想杀我? 楚墨月没想到玄昭居然如此厚颜,她心头暗自计较等她训练好了楚家亲卫军,一定要将楚家的防护做的牢靠一些。 如今楚家的那些护院们防着普通的蟊贼没有什么问题,可若是想要防住玄昭这类的高手却是很难的。 不过话说回来了,玄鹤和裴朝那样的高手,不管是谁都防不住的。 楚墨月吸了口气看着玄昭道:“静王爷将我楚家当成了什么?若是有什么事麻烦明早请走正门进来商议,天色不早了,静王爷请回。” 玄昭缓缓从地面上爬了起来,抬眸凝神看向了对面站着的心心念念的女子。 容色清冷如霜,拒人与千里之外,他却像是被楚墨月下了毒一样。 她越是冷,他的心便像是着了火一样,热辣辣的难受。 “墨月!”玄昭声音微微发颤又冲了过去,“你不知道这些日子我找你找得好苦!墨月!” 玄昭就是那一块儿膏药,一旦贴上去饶是谁也扒不下来。 他冲了过去,径直要将自己想了一年多的人儿抱进怀中。 可此时的楚墨月和一年前的楚墨月根本就不一样了,此时她经历了那么多的磨练,剑法和武功也是突飞猛进的增长,怎么可能容许玄昭近身。 于是在楚家的后院里上演了一出子好戏,玄昭一次次扑上去,被楚墨月一次次踹开。 后来楚墨月瞧着他唇角都有了血迹,也不敢踹了。 自己今儿比武着实耗费了些内力,终于玄昭瞅中了一个机会,将她狠狠抱在了怀中。 想了那么久,念了那么久的人儿,被玄昭死死抱着不松手,生怕再一松手又找不到她了。 “墨月,本王真的很想你啊,”玄昭感受到了怀中女子的温度,冷却灼烧着他的心。 他大口大口喘着气,死死抱着她,她身上有一种很好闻的艾草的香味。 质朴,坚韧,对他就是一种致命的吸引。 他竟是有些情动,想要得到更多,狠狠吻上了她的唇,不想刚接触她冰冷的唇瓣,胸口一阵剧痛,整个人朝后飞了出去。 这一下被楚墨月踹得够呛,嗓子眼儿里都渗出些许血腥味,他狠狠喘了口气刚要笑着说什么,突然重光剑的剑影兜头朝着他笼罩了过来。 这一瞬,玄昭真的是吓傻了,不可思议的看向了楚墨月。 她竟是真的对他动了杀意,一时间一颗心瞬间沉到了底,窒息的感觉让他几乎要发疯。 “墨月!住手!”一道带着几分惊恐的女子声音袭来。 是楚北柠来了,她送走了玄鹤后找到了青竹园三妹妹这里。 明天还要早早进宫给晋武帝磕头谢恩,该做些什么,不该做些什么,怎么才能将虎贲军的编制再扩一些。 这些东西楚北柠想提前和三妹妹商量一下,哪知三妹妹不在院子里,她便出来找。 只听的青竹园后面的林子里有动静儿,刚赶过来就看到自家妹子将玄昭踹到了地上,手中的重光已经出鞘,朝着玄昭的面门斩了过去。 今天的比试已经让楚北柠对自家的重光浮影剑法有了新的认识,这剑法看起来不那么花里胡哨,后劲儿却太大了。 此番显然自家妹妹动了杀意,这要是一剑斩下去,玄昭估计就没命了。 “墨月,放下剑!”楚北柠狠狠惊了一跳,疾步走了过来,将气得浑身发抖的楚墨月拉到了一边。 楚墨月终于恢复了一点点的理智,刚才差点儿酿成大祸。 可不就是大祸嘛! 刚抢到了虎贲军番号,若是一个不小心将皇子给杀了。 什么大将军,马上就是阶下囚,楚家也会被带来灭顶之灾。 一时间三个人都无话,具是脸色发白。 好半天楚北柠才吸了口气,将楚墨月扯到了一边,随后弯腰将玄昭从地面上扶了起来。 定睛一看,这人……也挺惨的。 不晓得方才发生了什么事,只瞧着玄昭浑身上下都是脏污的脚印,唇角还渗出血来。 “静王爷您瞧瞧这事儿闹得,你和我三妹妹有什么过节,改日我做东请王爷……” 玄昭根本不想听楚北柠啰嗦,他甩开了楚北柠的胳膊,却是死死盯着此番有些后悔和后怕的楚墨月。 玄昭一向给楚墨月的感觉便是无耻无赖的模样,不过对她也都是笑脸居多。 她从来没有见过现在这样的静王,浑身上下浸润着霜色,俊美妖冶的脸上带着一丝丝的愤怒和绝望。 他看着楚墨月一字一顿道:“楚三,你真的对本王动了杀心?” 楚墨月脸色微变,缓缓低下了头,却是不说话。 楚北柠一颗心狂跳了起来,自家三妹妹什么都好,什么都顺风顺水的,唯独这个爱情线实在是不顺。 若是招惹了别的烂桃花,依着现在楚家的实力完全能够摆平。 可静王玄昭和别的人还不一样,这事儿不好弄啊。 这个人就是个疯子,油盐不进,软硬不吃,身份和地位又很特殊,一时间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王爷说哪里话,”楚北柠忙上前和稀泥,“我三妹妹是和王爷闹着玩儿的,哪里有什么杀心?我们楚家对皇族那是忠心耿耿!” 玄昭现在什么话都听不进去,满脑子都是刚才楚墨月要杀他的那个印象。 这个画面让他挥之不去,光是想一想就难受得想死。 他爱惨了的女人,竟是要杀他? “呵呵,本王你知道你气什么。” “你不就是觉得本王害了你的情郎旷亦?” “楚墨月你给本王想清楚了,正是因为还有你的一些颜面,本王也仅仅是让他在边关多吃几天风沙而已。” “你只记着一点,本王杀他犹如捏死一只蚂蚁!” 玄昭转身大步走出了林子,虽然拿捏着步调,可脚下的步子快得像是在逃一样,竟是带着几分丧家之犬的仓惶。 楚北柠看着玄昭消失了的背影,吸了口气,转过身看向了自家三妹妹。 “你是不是傻?” 楚墨月动了动唇,低声道:“长姐,对不起,方才实在是没忍住。” 楚北柠抓着她冰冷的手握了握苦笑道:“你就是个实心眼儿的,我不是责怪你差点儿宰了那厮,给楚家招祸。” “我是说做人得和软一点,你这个丫头什么都好就是太刚,不懂得迂回战术。” “感情这事儿最麻烦,但总是有办法的是不是?” “女人的嘴,骗人的鬼,硬的不行咱们来软的,软的不行,咱们就骗他呗!” ------------ 第383章 禹州子弟 第二天一早,楚北柠早早起身,今天得进宫面圣。 玄鹤之前就将朝服差人送到了靖北侯府,大晋朝的朝服一般都是浅紫色官袍。 腰间是镶嵌着玉牌的莽带,官帽是玄青色,服饰上面按照品级绣着各种图案。 她现在继承了靖北侯的爵位,倒是不设定品级,只是将楚家的族徽白虎图绣在了衣服上,算是老派军功贵族的标志。 外面的天色还没有完全亮,楚北柠困得一塌糊涂,如果不是为了楚家她还真的不想遭这份儿罪。 这起的也太早了些,不过宫里头送过来的朝服到底没有女子们的码数,穿起来还是有点点的大。 楚北柠不得不紧了紧腰带,朝着门口走了出去。 楚三小姐楚墨月早已经穿戴整齐等在了候府的门口处,每天天不亮她就起来练剑,倒是习惯了。 楚北柠看向了身材挺拔的三妹妹,虽然这一身武将官袍穿在她身上也略有些大,可人家比她个子还高挑一些,瞧着倒是没什么不得劲儿,反而随着风吹过有一种仙气飘飘的既视感。 果然练武之人就是不一样,那个精气神上去了。 这家伙本来长的就挺好看,现在穿着这么一身,还一些中性美,飒爽英姿不外乎此。 楚北柠这边就有点儿尴尬,感觉好好的侯爵官袍被她穿出了一丝丝的猥琐感。 楚北柠提了提腰带笑着走了过去:“三妹。” “长姐,”楚墨月忙冲楚北柠躬身行礼,瞧着自家长姐这一身官袍穿起来竟是还有些可爱,她眼底不禁渗出一丝难得的笑意。 “时候不早了,走吧,”楚北柠总觉得身上这一身朝服穿得有些别扭,感觉压得沉甸甸的。 楚家现在越是往前走,越是如履薄冰,每走一步都要小心再小心才对。 她同楚墨月一起坐进了马车里,马车朝着宫城的方向行去。 楚墨月就是个剑痴,练剑的事情她是得心应手的,可这些宫里头的应酬她却是来不了。 此番楚墨月坐在马车里,整个身体紧紧绷着,像一张绷到了极限的弓。 “别那么紧张嘛,说说话儿,”楚北柠笑着用胳膊肘碰了碰楚墨月。 楚墨月冲自家长姐温柔的笑了笑:“长姐想说什么?” 楚北柠将马车的帘子放了下来,脸上的表情整肃了几分。 “一会儿进宫的时候我去要编制,寻常亲卫军是两千人,可裴家就有七千人,咱们要个三千人。” “一切听长姐的,”楚墨月随后定了定神,“可是这三千人都费用朝廷是不管的,只有以后打了胜仗,朝廷才会调拨更多的军队在我的麾下。” “可亲卫军的操练费用是需要自己掏银子的,长姐我们……” “三妹,你就想着怎么把兵练出来,掏银子的事儿姐来。” 楚北柠现在也是京城闻名的小富婆了,养三千人的亲卫军应该问题不大,不过也只能养三千人,再多就没钱了。 况且第一次就和晋武帝开口要七千多人的编制,那也不合适啊。 晋武帝那老家伙疑心病太重,在他面前最好是不要表现得太急功近利,反而不好。 楚墨月点了点头道:“过些日子我准备去一趟禹州。” 楚北柠抬眸看向了自家妹妹,心头咯噔一下。 “这……不好吧,我怕你去了会被打。” 是的,禹州靠近柔然边地,那里的百姓被柔然骑兵祸害得够惨,很多人都奋起反抗,积极参军。 当年楚家军的百分之八十都是来自禹州,可以说禹州就是楚家虎贲军的兵源地。 那边的子弟从小就有好武之风,勇于公战羞于私斗,加上楚贲就是从禹州发家的,故而那边的百姓对楚贲崇拜至极。 在男孩子们很小的时候就立志要加入楚家军,楚家军的所有亲卫军都是禹州子弟组成的。 可十多年前回风谷一战,十几万楚家军被算计惨死,只有极少数人逃了出来。 那一战后,禹州处处白衣,家家发丧,留下了无数的孤儿寡母。 楚贲更是倾尽家财,变卖庄子,觍着脸和朝廷要抚恤银子,这才将禹州的那些孤儿寡母们安顿妥当。 至此楚家也是穷的叮当响,楚家小姐们都沦落到卖绣品补贴家用的地步。 尽管楚贲也算是对禹州的那些遗孀幼子仁尽义至了,可从那以后楚贲再不敢踏入禹州半步,因为不忍回顾过去。 此番楚墨月要亲自走一趟禹州,楚北柠不禁替她捏着一把汗。 “三妹,长姐想的从其他地方招募亲卫军……” “长姐,”楚墨月看着自家长姐低声道:“我去试试吧,多不过有爹的面子,他们总不至于将我打死了去,恶言恶语我也不怕。” “禹州那么多遗孤的父辈都死在了回风谷,这么多年大家都心头憋着一口气,可我们楚家总不能做缩头乌龟不敢面对这些。” “禹州迟早要去的,如果我实在是带不回人,到时候长姐再从别处招募。” 楚北柠缓缓点了点头:“那好,你去的时候多带些护卫,我真怕你挨打。” “长姐,你觉得现在还有人能打得了我吗?”楚墨月傲娇的扬起了下巴。 楚北柠顿时笑了出来,抬起手捏了捏楚墨月的脸笑骂道:“小样儿,飘了不成?” 很快马车停在了东司马门,这些日子晋武帝的身体不怎么好,每日里上朝的时间倒是推后了不少。 也没办法人家是皇帝,不舒服就迟来一会儿,朝臣们还得是在那个点钟等着。 故而楚家姐妹刚下了马车,东司马门内的人还挺多,便在东司马门外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要知道楚家出了一个女将军,还出了个女侯爷,这事儿可是大晋朝头一遭,新鲜得很。 还没到上朝的时间,也不必讲究那么多规矩,朝臣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聊天儿等太监来传唤。 光是从东司马门外的小广场就能看出来,如今朝堂的走向。 太子这边围着一群人,郑家,户部侍郎,翰林院编修等,现在还加了一个裴家。 远远就看到了裴朝端着一张俊美清冷的脸站在那里,气势竟是丝毫不输太子。 另一波站着玄鹤,身边围着李家父子,兵部侍郎,宗人府官员…… 只有顾相爷和他儿子顾伯懿站在中间,显示出了不偏不倚的中臣之风姿。 楚北柠刚和楚墨月下了马车走过来,所有人都不说话了,转过身看向了楚家姐妹。 楚北柠一愣,倒是不会走路了,好家伙,感觉有些尴尬哎。 ------------ 第384章 小像 楚家姐妹刚站定在那里,便成了一众人的焦点。 惊诧有之,赞许有之,嘲讽者也有之。 放眼大晋朝上下,从没有女人做过将军亦或是侯爷的。 这朝堂权谋间似乎并不属于女人的战场,不想楚家这个八辈子生不出儿子的家族竟是硬生生给他们上了别开生面的一课。 楚北柠略有些不自在,上一次被这么多人盯着还是自己刚穿越过来的时候。 那个时候她是梁王妃,跟着梁王一起进宫面圣。 不过那个时候她是别人眼里的笑柄,如今却是一颗冉冉升起的政治新星。 很多时候朝堂的那些诡谲波澜怕是再也绕不开楚家,因为此时的楚家已经变得让人不可捉摸了起来。 顾伯懿率先朝着楚北柠这边走了过来,躬身冲楚北柠和楚墨月行礼。 “长姐,三姐安好!” 楚家四小姐当初嫁人的时候,楚墨月还在外面逃亡,没有来得及赶回来。 她忙冲顾伯懿回礼,一边的楚北柠越来越欣赏自己的四妹夫笑道:“伯懿,最近看起来气色不错嘛!” 她抬起手像个长辈一样轻轻拍了拍顾伯懿的肩头,关键她拍的时候因为顾伯懿太高有些够不着,竟是踮起脚尖才拍到了顾伯懿的背。 顾伯懿咬着牙低声道:“楚北柠,给你脸了是不是?” 楚北柠大笑道:“好说,好说,后生可畏,本侯爷看着很是欣慰。” 顾伯懿磨了磨后槽牙。 如果面前这个女人不是他的妻姐,他是真的忍不住了。 不就是一个靖北侯的爵位嘛,感觉便是泰山压顶也压不住她蹦哒了。 楚北柠又从怀中摸出来一沓巴掌大小的小卡片,塞了一张给顾伯懿。 顾伯懿一愣忙低头看了过去,卡片正面上画着一个穿着官袍的楚北柠的小像。 本来很严肃的官袍穿在她身上怎么感觉有些对不起那一身衣服。 况且大家闺秀素来都是笑不露齿,她倒好,那张小像画的惟妙惟俏,关键笑得也很灿烂,虎牙都露出来了。 顾伯懿眼角狠狠抽了抽,翻到了后面,上面一看就是楚北柠那端不上台面的丑字儿。 宇宙第一美女,大晋靖北侯,大晋虎贲军大将军之姐。 下面紧跟着一行小字儿,联系地址崇文街靖北侯府,崇文街东街口回春馆。 这什么乱七八糟的? 顾伯懿不可思议的抬眸看向楚北柠:“什么玩意儿?” “四妹夫,这你就不懂了,这是名片儿,知道了吗?名片儿,以后没事有事常联系啊!” “长姐,三妹,”李兴义也走了过来见礼。 楚北柠又拍了拍李兴义的肩头,李兴义却虚心点头受着。 上一次因为他们李家退婚的事,李兴义被楚北柠差点儿打死,此番在楚北柠面前始终都不太硬气,带着几分恭敬。 “来来来,名片,名片,以后大家常联系!” 楚北柠笑着来到了太子那一波挨个儿将自己制作的名片儿发了下去。 进入职场嘛,就得先笼络人脉不是。 玄辰接了名片低头看了下去,不禁唇角微翘,小心翼翼收好。 裴朝也捏了一张在手,被名片上那张小像晃的眼睛疼,鼻子哼了一声,虽然不屑一顾,却还是小心翼翼收进了袖子里。 楚北柠发了一圈,最后撞上了玄鹤。 “王爷,咱俩也太熟了,这个名片……”楚北柠也不知道为何就是在玄鹤面前有点点的犯怵。 玄鹤修长的手掌抬了起来慢条斯理抽走了楚北柠手里的名片儿,即便是抽名片儿的这个动作瞧着也是端华清贵。 自从安王死了之后,玄鹤如今已经能经常入宫伴驾了,圣宠正隆,越发有些上位者的雍容姿态。 他看了一眼名片儿上楚北柠的小像,一双潋滟的凤眸沉了下来。 楚北柠心头一惊,不晓得这又是戳中了他哪根肺管子? 她忙讪讪笑着:“王爷且收着,以后大家都是同僚了,常联系,常联系!” “站住!”玄鹤喊住了楚北柠,缓缓跟上了几步,挡在了楚北柠的面前。 他背对着阳光,缓缓俯身在楚北柠面前落下了一个暗沉沉的阴影。 他声音沙哑低沉,带着万千的威压咬着牙低声道:“你不知道一个女子的小像不能随便给人的吗?” 楚北柠登时愣怔了:“不是,在我们老家那儿……我的意思是说大家都是同僚,我也是第一次入朝为官,这样不是更正式一点吗?” “而且也有些官员不认识我,发个名片儿,以后大家不都认识了,到时候联络感情啊,你来我往啊,这不就都熟悉了吗?” “名片儿?你管这叫名片儿?” “还联络感情?” 玄鹤恨不得敲开她的脑袋瞧瞧里面都装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楚北柠瞧着玄鹤面色不善,本来有些怕,随即转念一想不就是她前夫嘛!她怕个屁! 楚北柠扶了一下不太合适的腰带,提了提官袍,看着玄鹤道:“玄鹤,你不会是嫉妒我升官发财了吧?” “你看咱们分手之后,大家伙儿都过得不错,说明咱俩风水犯冲!嘿嘿!” “你说和本王犯冲?”玄鹤眸色冷冽,“本王嫉妒你?” 玄鹤嗤的一声笑了出来,抬起手抢过了楚北柠手中剩下的所有名片。 “喂!你……”楚北柠刚要说什么,对上了那双冷沉的眼眸,倒是不敢再说。 玄鹤将所有楚北柠的小像小心翼翼收进了怀中,看向了其余拿着名片儿的朝臣。 那些人哪里敢触犯梁王的霉头,纷纷将名片儿送到了梁王的手中。 毕竟拿着梁王爷下堂妻的小像确实有些不妥。 即便是太子那边的人也乖乖的将名片儿交给了梁王,只有太子谈笑风生装作看不见梁王的眼神。 裴朝更是和梁王对视了一眼,挑衅的将名片儿拿了出来又重新塞进了怀里。 玄鹤眸色一闪,身上笼了一层杀意。 李兴义忙拽了拽顾伯懿,示意他将名片儿给了梁王。 大家眼睛都好使,但凡不是个瞎子,也都看出来了。 梁王和梁王妃和离那就是权宜之计,梁王这些日子的表现,每一件每一桩都告诉人们梁王在意楚北柠。 以后人家两口子说不定还要复合,这小像拿着不合适。 “伯懿!伯懿!”李兴义不禁低声提醒。 顾伯懿冷冷高声笑道:“不给,本官回家拿着上茅厕擦屁股用!” 李兴义…… 玄鹤…… 楚北柠…… ------------ 第385章 大晋第一人 顾伯懿话音刚落,李兴义便自动和他保持些距离,这个人怕是疯了。 顾相爷瞪了自家儿子一眼,微微垂眸不说话。 如今他的女儿是太子妃,他更不能凑到太子面前献殷勤,免得遭人诟病说他是卖女求荣。 如果不是太上皇逼迫,他着实不想让清秋做什么太子妃。 此时他也是矛盾至极,女儿是太子妃,儿媳妇和儿子更倾向于楚家,如今瞧着这架势怕是楚家已经是梁王那边的人了。 不过这两派不管怎么争,他顾家都不会倒,有可能受些牵连,罢了,且瞧瞧再说。 李公公此时走了过来,高声道:“上朝!” 方才还纷乱的人群,瞬间按照高低品级排成了次序朝着永泰殿行去。 平日里晋武帝办公就在养心殿,正儿八经要见的朝臣比较多就会安排在永泰殿里。 排在首位的自然是太子玄辰还有玄鹤等皇子,今儿倒是奇怪也不晓得静王哪儿去了,居然没有来上朝,便是景王爷也来了。 听人说静王爷病了,病得还很重,整整一晚上郑皇后差点儿没把太医院给闹翻了天。 如果说所有皇子里,就数玄昭那可是正儿八经金枝玉叶长大的。 即便是太子因为是皇长子也要背负很多的东西,之前的安王玄清虽然得宠可被裴贵妃逼迫着读书立规矩讨晋武帝开心也很累的。 其他的皇子晋武帝压根就看不上眼,甚至还有玄政这种被遗忘了的。 唯独静王从小就活泼,又是嫡次子,郑皇后宠,晋武帝也宠,国公爷宠,甚至他太子哥哥也帮他兜底。 不管玄昭闹腾成什么样子,都有人帮他收拾,绝对是蜜罐里泡大的金枝玉叶的贵人。 可不想人生第一茬子苦,唯一的苦头竟是楚家的一个庶女给的。 这居然还能病了,这一次据说不是装的,是真病了。 当然楚家姐妹顾不上关心静王,今天她们有更加需要关心的事情。 楚北柠第一次见识古代的朝堂,实在是觉得新鲜。 不过看惯了也不过如此嘛,她看了一眼感觉就像是菜市场里两拨人在骂架。 太子的人拆梁王的台,梁王的人拆太子的台,也都是些小事情,可各自的拥护者都得表现一下才行。 楚北柠因为是靖北侯站的位置靠前,可她这个侯爷实在是来的有些尴尬,故而晋武帝也没有问她话的意思。 她正好儿站在了裴朝的后面,被裴朝高大的身影挡的都看不到正位上晋武帝的脸。 朝臣们争论的一开始都是些水利修建,宫廷修缮,占星楼要不要再涂一层外墙,楚北柠听得都快要睡着了。 终于兵部侍郎上了一道折子,说最近柔然和大晋的边地有些不稳。 自从柔然在大晋死了王子和公主后,大晋和柔然的关系降低到了最冰点。 此番柔然在边地的小活动越来越多,扰得百姓苦不堪言。 终于晋武帝提及了楚北柠的名字。 “楚北柠!” “臣在!”楚北柠感觉像是课堂上被老师陡然提问,心头狠狠打了个突,朝着晋武帝疾步走了过来躬身行礼。 晋武帝看着面前这个女人,眉头蹙了起来。 如果不是听了老四玄鹤的意见,壮大楚家平衡朝中那些老将军们的势力,他断然不想在这里看到这个女人。 这个女人之前还是在内宅的时候,就搅和的帝都不太安宁。 奈何楚贲的那个三女儿太能打,已经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这才不得不让楚北柠继承了爵位。 此番瞧着面前艳丽娇俏的女子,他就觉得有些堵得慌,也不知道为何瞧着她就是心头不好受。 没有理由,只是感觉。 “你对柔然边地纷乱有何见地?” 楚北柠心头一顿,仰起头高声道:“回皇上的话,柔然目前不敢动手打我们!皇上不必过分担忧!” “简直是信口雌黄!”裴翰骏冷笑了出来,“如今柔然边地狼烟四起,楚大小姐眼睛瞎了还是耳朵聋了?” “难不成等敌兵攻进我帝都才去反击不成?无知小儿!” 次奥!楚北柠真想破口大骂这个老匹夫,这还不让人说句话了? 她忍住了脸上的怒意冷冷看着裴翰骏:“裴侯爷,依着你的意思现在就派裴家军过去攻打柔然?” “不过我有一个问题唉,你们裴家军不是在乌孙边地已经驻兵快几十万了,现在哪里有兵力再来柔然边地打?” “哦,也许你们可以扩充兵源,可是你们裴家军这么一扩不就是一百万兵力了?” “啧啧啧,这要是柔然被我们英明神武的裴老将军灭了,我们亲爱的皇上也要敬重你万分呐!” “你……你……”裴翰骏瞬间脸色变了,不想竟是被楚北柠当众挑拨离间,他一时间竟是吓住了。 是啊,现在朝廷里对柔然的态度分成了两个极端,主战派和主和派。 裴家便是主战派,可听楚北柠这么一说,呵呵,到时候裴家掌控了这么多的军队。 怕是晋武帝不死在柔然手里也得死在裴家手里。 “哦?”晋武帝顿时脸上的表情微妙了起来,定定看着裴翰骏。 “裴卿意下如何啊?” “臣没有那个意思,楚北柠这是要陷臣于不义!”裴翰骏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臣对皇上的忠心,天地可鉴!” “皇上,”楚北柠突然疾走了几步,朝着晋武帝跪了下来,跪得有点子猛了,竟是朝前出溜了一下,差点儿抱住晋武帝的腿。 “皇上明鉴!”楚北柠脸上的表情整肃了起来。 “臣以为如今我们大晋,还有乌孙和柔然处于三足鼎立之态势。” “三角其实是最稳定的结构,之前柔然和咱们大晋联合,亦或是柔然和乌孙联合,都是扯淡!” “咳咳咳,”玄鹤半握着拳咳嗽了几声,这个丫头口无遮拦,什么话也敢说,下回上朝之前得提醒她一二。 晋武帝眉头蹙了起来,真的是粗鄙。 楚北柠不以为然继续道:“皇上,其实正是因为大晋,柔然,乌孙形成了犄角之势,虽然看似柔然在边地搞了许多小动作,可不足为患。” “咱们大晋也是国富民强,国力强盛,又有皇上这样的圣明君主,何惧那些鬼魅魍魉!” 晋武帝脸色缓和下来。 玄鹤暗自好笑,别的不行,拍马屁此女乃大晋朝第一人。 ------------ 第386章 政治艺术 楚北柠冲晋武帝行礼道:“皇上,如今柔然,乌孙还有咱们大晋便是形成了这样一种互相牵制的趋势,这样的趋势自然也会持续一段儿时间。” “可是也难以保证那些孙子们不存着几分狼子野心,故而编练新兵,壮大我们大晋的军事实力,是一条正道儿。” “若是柔然真的要动手,也不至于到时候捉襟见肘!” 楚北柠吸了一口气道:“我楚家虽然是微末人家,可也懂得家国天下,国家大义,更懂得忠君爱国。” “皇上,楚家上下愿为您效犬马之劳,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臣的一片赤诚之心还请陛下明鉴!” 楚北柠这一番铿锵有力的话刚说出来,四周朝臣看向了楚北柠的眼神微微有了些变化。 这个死女人很讲究政治艺术啊! 裴朝眉头蹙了起来,没想到一个内宅女子居然还有这样的政治见解和权术。 不对啊,依着楚北柠在楚家的那些经历来看,她如果会医术便罢了,朝堂纷争下这样的眼界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除非她见多识广。 楚北柠可不就是见多识广,中华五千年文明历史的沉淀和积累,自然比这个时代的人看得长远一些,深刻一些。 晋武帝缓缓点了点头看着楚北柠道:“楚老将军一片忠心,朕自然晓得的。” “楚家军在回风谷一战后损失殆尽,如今能在你们姐妹们手中重建实乃我大晋之幸事。” 楚北柠一听有戏忙躬身道:“皇上圣明,我们楚家对皇上的崇拜如滔滔江水绵绵不绝,愿为皇上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楚家亲卫军想要多少编制啊?”晋武帝终于谈到了正题。 楚北柠心思一动又磕了一个头道:“一切全凭皇上定夺!” 晋武帝看向了一边一直不做声的玄鹤缓缓道:“老四,你对军中熟悉你说给楚家多少编制?” 玄鹤一愣,淡淡笑道:“自古以来贵族练兵都是两千编制,楚家嘛……一千多也成了!” 楚北柠登时一愣,不可思议的看向了玄鹤,你奶奶个腿儿的,你这小子憋得什么坏水儿? 裴家护院的怕是也有一千个人,亲卫军你就给我一千,难不成友谊的小船马上就打翻了不成? 她屏住了气不吭声,两只手恨不得攥成了拳捶死那只臭鸟,随后一想却又心头多了一些想法。 晋武帝微微沉吟道:“一千实在是有些少啊!裴将军,你以为呢?” 裴朝一愣,不想被点名了,他缓缓上前一步道:“回皇上,臣以为一千确实有点儿少了,两千是正常规矩!” 裴翰骏心头一顿,总觉得有些怪怪的,这小子说出来两千这个词儿怕不是要拆楚家的台吗? 当年楚家最厉害的时期,亲卫军是两万人,其中两千人是精锐中的精锐,都是以一抗百的好男儿。 此番自家儿子故意说了个两千,这不就是羞辱楚家吗? 可越是这样,晋武帝对他们裴家可能会存在其他的一些看法了,以为裴家故意要整楚家,到时候从中牟利。 这样的话不是侧面帮了楚北柠?裴翰骏刚要说话制止,可儿子的话已经说了出去,他再说便是不得劲儿了。 果然裴朝的话音刚落,所有人的表情都多了几分怪异,纷纷看向了裴家父子。 玄宸微微垂眸不说话,只是抬眸淡淡扫了一眼裴朝,眼底掠过一丝复杂。 晋武帝淡淡笑了笑,看向了裴朝的视线稍许有些冷意。 如今裴家掌控的军队数目实在是太多了,即便是他们和安王勾结,后来安王倒台他也不能对裴家怎么样。 晋武帝缓缓靠在了龙椅上,心头掠过一些过去的画面。 当初他收拾了那个心腹之患定南侯,楚贲差点儿和他闹僵了,幸亏后来楚贲那厮醒悟了过来,晓得和皇权对着干没有好果子吃,也消停了不少,娶妻生女纳妾倒也是让人少了些提防。 可楚贲当年的虎贲军实在是太强大了,他一直心头存着几分忌惮,就开始重用当初一个小家族裴家,然后利用裴家打压楚家。 不想裴家如今却又成长为另一个楚家,而且野心看起来更大,裴朝话里话外都是打压楚家的意思。 皇上不说话,显然脸色微微有几分不愉,裴翰骏的一颗心也沉了下来,今天儿子到底要干什么? 梁王和自家儿子玄鹤刚才说的那些话,分明就是以退为进,帮了楚家一把,可儿子明明知道帮楚家就是害裴家,他竟然还这样做? 此时裴翰骏的脸色真的是难看到了极点,如果是晋武帝问他这个问题,他一定要告诉晋武帝给楚家两万编制,这倒是会让晋武帝想起来楚贲活着的时候,处处给他这个皇帝添堵的事情。 那个时候他为了拉拢楚贲,甚至都让自己的儿子娶了楚贲养的那个废物,而且还亲自赐婚,不过如今楚北柠可不是废物了。 晋武帝好半天才看着楚北柠缓缓道:“两千实在是太少了,在如今这用人之际,两千人能做什么?一万吧!” 楚北柠登时惊得说不出话来,晋武帝竟是给她一万的编制,让她组建亲卫军?她没听错吧? 随后楚北柠心思一顿,一万人啊!允许楚家组建一万人的亲卫军,那是极其的看重了,可怎么养活? 若是她满口答应下来,岂不是让晋武帝觉得他们楚家居然还能养得起这么多人,是不是早有预谋? 亦或是痛快答应了后,显得他们楚家野心勃勃,不,不行! 帝王和朝臣之间就是一场心理战,楚北柠晓得越是遇到这种情形越是要沉住气,千万不能慌! 她突然磕了一个头忙惊慌失措道:“皇上!皇上这是要逼死臣啊!” 楚北柠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惊了一跳,便是玄鹤也觉得这个女人够够的,你见好就收啊! 一万人的编制,如果还唧唧歪歪的,可能会引起父皇极度反感,圣心难测,这个女人这是在父皇的底线上疯狂的试探。 果然楚北柠话音刚落,晋武帝登时龙颜震怒呵斥道:“楚北柠!朕怎么就要逼死你们楚家?” “朕给你们楚家一万人的编制,你非但不感恩还说出此等大逆不道的话!朕觉得你是活腻歪了!!” ------------ 第387章 哭穷 龙颜震怒,交泰殿中的朝臣们顿时齐刷刷跪了下来,一时间空气都有些凝滞。 只是楚北柠的断断续续的抽泣声却让这一幕场景变得越发有些诡异,裴翰骏不禁冷笑了出来,果然是端不上台面的东西。 一万人的编制都给了她,还在这里寻死觅活,女人就是女人,成不了什么大气候。 楚北柠却心底丝毫不惧晋武帝的震怒,反而哭了出来道:“皇上!皇上误会臣了!” “不是臣不识抬举,是臣的楚家实在是养活不起一万人啊!” “楚家都是些女孩子,臣的爹去得早,一家子人穷的都揭不开锅了,几乎要讨饭了。” “如今好不容易嫁出去了几个妹妹,家里面少了一些吃饭的嘴,可现在多了一万张嘴,臣真的是养不活啊!” “按照规矩亲卫军都得是世家贵族自己出银子养,这也是先皇的规矩,臣现在虽然也做了点儿买卖赚了些钱,可一千人还好,一万人真的是要臣的命啊!” 晋武帝脸上的表情抽搐了起来,随后有些不得劲儿,确实是。 他只想到了给楚家荣耀和兵权,没想到楚家现在穷的居然养不起兵? 随后想起来当年回风谷一战后,楚贲脸红脖子粗的在养心殿和他跳着脚要抚恤银子,楚贲自己都将家产变卖干净了。 果然有其父必有其女,这个要钱的样子当真是令人气闷。 可自己一万人的话已经说出了口,再要是反悔龙颜往哪里摆? 楚北柠哭着撸起了自己官袍的袖子,竟是露出了里面的衣服,袖口都磨出了白边儿。 她开始哭唧唧:“皇上,您瞧瞧臣穿的衣服,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 “臣很久都没有闻过肉味了。” “臣真的是穷啊!臣恳请皇上给臣打了个折,给臣一千亲卫军便是!” 晋武帝气的头疼,可楚北柠那个哭穷的样子也实在是可怜。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臣子,像个赖皮一样的。 玄鹤眼角抽了抽,暗自骂了一声小王八蛋。 还很久没闻到过肉味,如果不是在梁王府亲眼见她两天一只烧鸡,他此时就信了她的鬼话了。 “罢了!哭什么哭?如今继承了爵位也不要给你父亲丢脸!” 晋武帝吸了口气:“来人!让户部拨银子给楚家!二十万两够不够?” 楚北柠一愣,忙抢上一步狠狠磕了三个响头:“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谢主隆恩!” “吾皇实乃当世之明君,万世之楷模啊!” 晋武帝现在一眼也不想看这个女人,挥了挥手退朝。 这下子所有人都看向了跪在地上的楚北柠,眼神复杂至极。 好家伙!他们这些朝臣们在交泰殿斗了这么久,还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和皇帝要钱花,还能有命花的人。 楚北柠的段位可不是一般的低,这女人是个厉害人物! 楚北柠缓缓起身,掏出帕子擦了擦脸上的泪痕,冲对面的裴翰骏笑了笑道:“裴侯爷您瞧瞧这,咱们的皇上真的是千秋万代之罕见明君,体恤下臣,我这实在是感动的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啊!” 裴翰骏眸色一闪,得了便宜还卖乖。 可楚北柠偏偏寻着他说话,还将皇上夸成了一朵花儿,他总不能甩脸子走人,只得硬着头皮抱拳朝北道:“那是自然,吾皇英明神武!” 楚北柠笑着走出了交泰殿,身边的楚墨月被自家长姐的操作简直是弄懵了去。 “长姐,确定是一万人?” 楚北柠低声笑道:“是!” “确定给我们二十万两银子练兵?” 楚北柠笑得更加欢声了:“不然呢?圣上一言既出便是圣旨!这事儿——成了!” “那我三天后动身去禹州!”楚墨月郑重道。 楚北柠紧紧握了握楚墨月的手低声道:“以后你负责练兵,我负责和那些精似鬼的权臣们耍,咱们姐妹两个分工合作!合作愉快!” 楚墨月点了点头,她除了练武带兵好像也不会别的,更别说像今天这样的场面,一个个反话正说,正话反说,斗智斗勇,实在不是她能够应对的,幸亏还有长姐。 楚家姐妹两个刚要朝着东司马门外走去,突然一个内侍朝着她们急匆匆走了过来,躬身行礼道:“侯爷福安!楚将军福安!楚将军请留步!” 楚墨月一愣,还以为内侍是找自家长姐有事,不想竟是找她来的。 内侍忙冲楚墨月行礼道:“楚将军,皇后娘娘请您过去!” 楚北柠登时下意识上前一步笑道:“这位公公,皇后娘娘请我妹妹去做什么?” “这样吧,我也有些时候没有拜见皇后娘娘了,我们一起去!” “侯爷,”那内侍脸上掠过一抹为难:“皇后娘娘只请了楚将军一人去。” 楚北柠的脸色沉了下来,刚要说什么突然一边的玄鹤走了过来。 “借一步说话。” 楚北柠跟着玄鹤走到了一边低声道:“郑皇后想做什么?” 玄鹤凝神看向了楚北柠:“楚三小姐如今年芳几何?” 楚北柠一愣不想他竟是问这个问题,忙道:“行及笄礼已经两年了。” “成年人了是吗?”玄鹤道。 楚北柠眉头一蹙,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抬眸看向了玄鹤。 玄鹤缓缓道:“她永远也不可能活在你的羽翼之下,你能护着她一时不能护着她一世。” “况且她是带兵打仗的将军,难不成连面见皇后还需要自家长姐陪着,那以后她在战场上遇到更多的危险呢?” “敌人狡诈,战场的形势万变,圣上莫测的心思,你能一一替她化解吗?” 楚北柠缓缓低下了头,玄鹤吸了口气,抬起手拍了拍她的肩头,入手竟是觉得她又瘦了几分。 “你啊,那么多妹妹,一个个操心下去,你得累死!”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活法,你楚北柠也不仅仅是为楚家而活,为你的那些妹妹们而活,你也得给自己一条活路,知道吗?” 楚北柠虽然心头担忧可还是点了点头,玄鹤瞧着她那纠结的表情实在是不忍,俯身凑到了她耳边低声道:“宫里头有我的人,你妹妹可能会受些磋磨,毕竟她将人家静王爷打得浑身是伤,被郑皇后在静王府看到了。” 楚北柠心头一颤,浑身是伤? 之前她在林子里撞见楚墨月要杀玄昭,没想到在这之前就将人给暴揍了一顿。 玄鹤低声道:“郑皇后极其宠溺静王这个儿子,你妹妹可能遇到一点麻烦,但是本王保证不会让她出事儿!” 楚北柠只能应了玄鹤的话,她也不能拦着妹妹不去见皇后娘娘,毕竟楚家现在刚刚崛起就摆架子,可不是一件好事。 ------------ 第388章 请客 “长姐,你先回去吧,我去面见皇后娘娘,”楚墨月其实也猜到了个大概,自己闯下的祸端,自己解决便是。 长姐如今面临的事情已经够多了,她着实不能因为这件事情再牵扯上她。 “好吧,一定要小心,你如今身份也提升了不少,想必她也不敢太过明面儿上为难你,”楚北柠紧紧攥着三妹妹的手小心翼翼叮嘱。 “不过……”楚北柠左右看了看,压低了声音道:“那娘们儿虽然贵为一国之母却不是个好人。” “你小心她使出来暗招对付你!” “坤宁宫里的点心,茶点一点儿也不要碰,她赏赐你什么玩意儿都不要用手直接去接下来,衬着袖子……” 楚北柠叮嘱了几句后,目送楚墨月跟着内侍离开,心头总觉得有些怕得慌。 不过刚才玄鹤也说得对,自己罩不住几个妹妹一辈子,有些事情总得她们自己去面对。 “走吧!”玄鹤缓缓上前一步,冲楚北柠笑了笑。 楚北柠忙道:“今儿多谢王爷运筹,改天我请你吃饭。” “不用改天了,”玄鹤整理了一下衣服,慢条斯理道:“今儿本王就有空,你打算请本王吃哪家的馆子?” 楚北柠一愣,这……她其实就是客套一下……这个…… “呵呵,王爷你定地方,我掏银子!” 玄鹤还真的凝神想了起来,猛地一拍脑门儿:“对了,听闻近来京郊处半山腰开了一家迎春阁酒楼。” “这一座酒楼虽然距离有些远,可如今这个季节正是秋高气爽的时候,登山,赏景,喝酒,着实的惬意。” 楚北柠暗自冷哼了一声,那不就是农家乐饭店吗? 可话头赶着话头,已经说到了这个份儿上,她也不好说不请客。 按理说玄鹤一向是个很持重的人,一般宴请从来不去参加的,现在却上赶着追着她请客。 楚北柠吸了口气笑着低声问道:“那家酒楼我还没去过,菜品好不好吃?价位怎么样?” 她边问边隔着衣衫捏紧了自己的钱袋子,最近楚家又开始闹饥荒了。 要重建楚家军需要花银子,她都舍不得逛街买衣服了。 玄鹤眸色间掠过一抹笑意缓缓道:“菜品很不错,都是山间野味,虽然一道菜都要几十两银子,可味道还不错,本王吃过一回。” 什么?一道菜就几十两银子? 玄鹤故意看着楚北柠道:“今儿本王在朝堂上配合你演戏,你才拿到了一万人的编制,都是军中同僚,你不准备宴请同僚庆祝一下?” 楚北柠讪讪笑道:“好说好说!” 她幸亏今儿带了几百两银票,应该能应付得了。 “走!”楚北柠想通了后,冲玄鹤挥了挥手,“今儿王爷随便点。” 玄鹤点了点头刚要同楚北柠离开,不想身后传来一道阴沉的声音。 “听说楚侯要宴请同僚?” 楚北柠忙转身看向了缓缓走过来的裴朝,武将官服穿在他身上更是显出了几分神武俊朗。 玄鹤顿时一张脸沉了下来,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他也不好发火儿,怎么哪儿都有他参合?这个不要脸的! 楚北柠也没想到裴朝赶了过来凑热闹,不过大晋朝朝堂上素来有个规矩,但凡是新进权贵圈子里的人都要请客吃饭,而且朝臣们之间互相请客那是家常便饭。 这些饭也不白吃,在官场里混自然有它的道理。 楚北柠虽然别扭还是点了点头笑道:“主要是裴将军忙……” “不忙,今儿我有时间,西大营练兵的事儿也忙完了,正好儿得空儿,不过楚姑娘也太客气了,我就勉为其难应邀捧你个人场了。” 楚北柠真的是无语了,她啥时候请他了? 可裴朝说话的声音很嘹亮,带着武将特有的中气十足,倒是被一边的太子玄宸听到了。 太子也笑着走了过来,看向了楚北柠:“听闻楚姑娘要请客?” “是……是啊,呵呵,”楚北柠死死抓着那几张可怜的银票,已经是无力反抗,无力吐槽。 太子笑道:“本宫今儿正好有时间,好吧,咱们这些人一起去热闹热闹。” “太子殿下,四哥,你们要去吃饭?听说是楚侯请?”景王这些日子颇有些欢乐,因为马上要成亲了,脸上都带着一团喜气。 楚北柠看着未来的五妹夫:“好,景王殿下一起来吧!” “长姐,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请未来的五妹夫吃饭,把我这个四妹夫往哪里放?”顾伯懿摇着折扇,一把抓着李兴义的手臂,走了过来。 楚北柠看着顾伯懿就来气,可也不能说什么,免得引起妹夫们的愤怒,觉得她这个长姐厚此薄彼。 李兴义有点儿不敢来,虽然觉得这么多人凑一块儿属实热闹,可看着长姐楚北柠的那个样子,几乎要哭出来了。 “伯懿,我家里面还有事,我……” 顾伯懿一把拽住想要逃走的李兴义低声笑骂道:“二姐又不吃人,你怕老婆不至于怕到这个地步吧?” “况且是长姐请客,即便是二姐问起来,你也有个推脱,走,去吃死她!” “整个大晋朝能逼着皇帝掏出来二十万两银子的,还真没有,这不是纯属让人嫉妒吗?不吃她吃谁?” “一会儿吃完饭,再去长姐的怡红院里听曲儿,看杂耍,看幻术……” 李兴义直瞪瞪看着顾伯懿,你小子是真的不怕四妹妹收拾你啊? 不过听闻怡红院里确实被长姐放了许多别致的节目,听起来很好玩儿,他忙跟了上去。 “什么?楚侯要请客吃饭,还要请我们去怡红院!” “楚侯邀请同僚们去怡红院,见者有份儿!” “楚侯在怡红院里请客吃饭,人人都去!” 好嘛!流言就是这样传出来的! 不多时东司马门外的广场上,楚北柠被一群朝官簇拥着浩浩荡荡走了出来。 看起来楚家大小姐着实的威风,怎么瞧着这女人像是要哭出来的样子?脸色都垮掉了! 相较于楚北柠这边的浩浩荡荡,楚墨月便显得形单影只,小心翼翼跟在了内侍的身后,来到了坤宁宫门口。 胡嬷嬷亲自迎了出来,看向了楚墨月的视线里多了几份复杂,可礼仪上却不敢有丝毫的不恭敬。 如今的楚墨月抢了虎贲军的番号,眼见着地位水涨船高,她们这些下人哪里敢轻视人家。 “楚将军,您随我来!” 楚墨月吸了口气,跟着胡嬷嬷迈步走进了坤宁宫的正殿。 ------------ 第389章 质问 楚墨月这是第一次来坤宁宫,心头到底还是带着几分惧意。 当初面对那些练武之人如林般密密麻麻的刀锋,她都没有怕过,此番竟是有些心头犯怵。 可还是吸了口气,平稳了内心的波澜。 绕过了十二扇的琉璃屏风,正对的凤榻上此番端坐着身着华丽凤袍的郑皇后。 郑皇后脸上的表情很冷,冷的刺人心骨。 楚墨月脚下的步子顿了顿缓缓上前冲郑皇后跪了下来磕头行礼。 “臣叩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福安!” 郑皇后死死盯着面前的楚墨月,却并没有让她起来的意思,视线里渗着霜色。 楚墨月眉头微微一蹙,也不敢忤逆了一国之母,就那么跪在那里。 许久郑皇后缓缓起身冲一边的胡嬷嬷打了个手势,胡嬷嬷忙转身走了出去,将那些服侍的宫女也一起带出了寝宫。 巨大的雕花窗棂外阳光明媚,顺着窗棂的缝隙间渗透了进来,阳光在郑皇后的身上笼出来忽明忽暗的影子。 郑皇后许久冷笑了一声。 “楚姑娘如今领了虎贲军,是大晋罕见的女将军了,架子也大了起来。” 楚墨月心头一跳,可她一向木讷,竟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只得不做声就那么跪着。 郑皇后一愣,恶毒的瞪了一眼楚墨月,活脱脱一块儿木头,也不知道昭儿看上了她什么? 也就是皮囊长得好看一些,可儿子身边从来不缺好看的女子,独独对这个难以忘怀,将自己搞成了如今这个痛苦不堪的样子。 昨儿静王府的管家实在是不敢瞒着静王爷的病情,连夜派人送了消息进宫。 郑皇后大惊失色,忙出宫来到了静王府,却看到儿子病的人事都快要不知了,她忙召集宫里头的太医。 这一看不要紧,才发现儿子不光病得厉害,竟是身上还有些伤,像是被人揍出来的。 她当下震怒,将静王爷身边的人,上到静王爷的心腹护卫宝山,下到给静王端茶送水的粗使婆子,统统每人二十板子,一时间静王府闹得人仰马翻。 终于那些人不敢瞒着郑皇后,说是自家王爷半夜翻墙去了楚家找楚三小姐去了,因为轻薄了楚三小姐,被楚三小姐狠踹了几脚,甚至差点儿一刀子给捅死了去。 这一听郑皇后哪里忍得住,当下便要杀到楚家给自己儿子讨个说法。 她辛辛苦苦养大的儿子都没舍得动一根手指头,一个贱女人罢了,竟是下此毒手! 胡嬷嬷那时还算是有些理智,忙拼死将急怒攻心的郑皇后拦了下来,连声劝慰。 这事儿虽然看起来是楚家姑娘过分了,可细想想是自家王爷先去撩拨人家的,还是偷偷翻墙闯进去的,此番楚墨月刚领了虎贲军。 一个王爷半夜调戏一位将军,楚家若是争论到皇上面前,自家王爷反而会被责骂。 如今柔然和乌孙虎视眈眈,这种情形下,武将可是珍贵得很。 郑皇后气得一晚上都没睡好,如今才得了个机会将楚墨月宣进了坤宁宫,就是要挫一挫她的嚣张气焰。 郑皇后咬着牙缓缓道:“本宫的昭儿生下来后,那是养在蜜罐子里的。” “他从小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便是沐浴用的水都得是蟠龙山的泉水拉回来用,冬日里吃夏果,夏日里用极北之地的冰块儿放在屋子里玩儿!” “他从小就聪明伶俐,从未吃过亏,都是他给别人喂亏吃。” “更是不缺银子,江南道的漕帮水路哪个人提及我儿都得躬身抱拳行礼喊一声王爷!” “他身边更是不缺女人,但凡是我儿子想要的,勾勾手那些女子便是趋之若鹜,比你漂亮的多得是!” 郑皇后缓缓停在了楚墨月的面前,咬着牙冷冷道:“你算个什么东西!敢让他吃这么多苦?” 楚墨月眉头狠狠蹙了起来,吸了口气还是忍住了脾气,跪在了那里,还只是不说话。 郑皇后冷笑了一声,声音中却带着几分杀意了。 “自从本宫的儿子遇到你,便是失心疯了!” “他为了你连本宫这个做娘的话都不听了!” “他为你可以一掷万金,为了你伏低做小,为了你什么疯狂的事情都做得出来!竟是用匕首刺向自己的肚子!” “楚墨月!你哪儿来的脸,让本宫的儿子为你这么做?!!” 郑皇后猛地抬高了声音,一把掐起了楚墨月的下巴,逼迫她看向自己这个疯狂的母亲。 楚墨月此番却神情平淡了下来,定定看着郑皇后,眼底没有丝毫的畏惧。 郑皇后一愣咬着牙道:“那可是本宫金枝玉叶养大的儿子啊!他别说挨了一刀,便是连个小伤口都不曾留下!” “你如今一回来,就让他浑身是伤,还让他彻底躺下了,楚墨月……” 郑皇后修长的护甲按在了楚墨月的脸上,只要再用点子力,就给楚墨月破了相。 可楚墨月最不在乎的就是自己的容貌,依然平静的看着郑皇后,一句话也不说。 郑皇后是真的从未见过这种女人,哑巴了还是怎么的? 就好比她打出来的连环夺命拳,一拳拳都砸在了棉花上? 郑皇后脸色难看了起来,俯身冷冷盯着楚墨月一字一顿道:“这世上没有人能让本宫的儿子吃那么多的苦,若是哪个瞎了眼的敢让本宫的儿子受苦,本宫会加倍奉还!” 郑皇后眸色一闪,指尖用了几分力,突然寝宫外面传来一阵纷乱,简直就是人仰马翻,只见静王玄昭径直闯了进来。 他脸色苍白的厉害,脚下的步子都有些轻飘飘的,甚至带着几分踉跄。 玄昭这一场病得够呛,自己身边的人都不敢说什么,不想梁王府的人冲了进来告诉他,母后刚刚宣召楚墨月进了坤宁宫。 这一下子给他吓得够呛,身边的人也是倒了霉了,又挨了玄昭一顿板子不得不说玄昭病倒昏迷的时候,郑皇后来过。 这下子,玄昭彻底吓清醒了,忙闯进了坤宁宫,刚好看到母妃要对楚墨月不利,慌得手脚发凉上前一步将楚墨月推到了自己的身后,却是再也撑不住虚弱的身体,跪在了郑皇后的面前。 “母后……”玄昭不可思议的看向了自己的母后。 楚墨月是打了他,可楚墨月的身份如今不同以往,母后竟是要在坤宁宫里对楚墨月动手? “母后疯了不成?”玄昭声音都发着颤。 郑皇后没想到自己最疼爱的小儿子为了个女人,居然敢顶撞他,登时也气懵了的。 “不错!本宫是气疯了!本宫养出来的儿子本宫都不舍得动一根手指头,这个贱人凭什么敢?本宫今儿便花了她的脸!让她以后再也没有魅惑人的资本!” 玄昭不可思议的看向了郑皇后,虽然他的性子也是继承了母后很多,可第一次生出几分厌恶排斥来。 他刚要说什么,却不想楚墨月抬眸定定看着郑皇后道:“不错,臣是伤了静王爷,若是能用臣的一张脸换了静王爷放过臣!臣愿意换!” “不必皇后娘娘动手!臣自己来!”楚墨月反手便是抽出了腰间的短剑,朝着自己的脸上刺了过来。 “你给爷住手!”玄昭惊怒交加,抬手便去挡那匕首。 这匕首还是旷亦打造的,锋锐无比,玄昭想也不想就挡了过去,惊得郑皇后尖叫了出来。 眼见着儿子的手就要被斩断了去! ------------ 第390章 寻死觅活 楚墨月也狠狠吓了一跳,没想到玄昭竟是直接用手过来挡刀,得亏她的身手不错,刀锋稍稍偏离了几分,擦着她的耳际而过,头发都被削下去了一缕。 到底还算是玄昭幸运,刀锋避开了玄昭探过来的手,她的脸色却是吓白了去。 玄昭就是个疯子,上一次为了诬陷旷亦,硬生生自己捅了自己的一刀,如今又是当着郑皇后的面儿差点儿出了岔子。 楚墨月眸色间掠过一抹慌乱,心头却是憋闷得要死,这个人到底如何才肯放过她? 她从未想过有一天会招惹了这么个人,甩也甩不脱,打又不能打,杀了人家灭口更是要诛九族的事情。 他就像是一个永远都无法摆脱的噩梦,不停地缠绕在她的身边,活生生将她逼死的节奏。 郑皇后瞧着眼前胆战心惊的一幕,整个人几乎要吓疯了去,上前一步狠狠挥起了手朝着楚墨月掌掴了下来。 “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带着凶器来见本宫!” “母后!!”玄昭上一步,挡在了楚墨月的面前,郑皇后的巴掌硬生生被儿子举起手架着,一寸也落不下来。 郑皇后的脸色阴冷如霜,死死盯着被儿子挡在身后的楚墨月咬着牙道:“来人!楚将军在本宫面前行凶,给本宫抓起来!” “母后!”玄昭紧紧抓着郑皇后的手,像是小的时候在娘面前撒娇一样,只是眼底染了一层痛色。 “母后要逼死儿臣吗?” “你……你说什么?”郑皇后登时被玄昭的话给吓住了。 “昭儿,你且瞧瞧你身后的是个什么东西!她可曾有半分心思在你的身上?你值得吗?” “她是虎贲军的将军又如何,大晋不缺能打的将军,本宫今儿便处置了她!”郑皇后宠惯自己的儿子,此番看着儿子这般的憔悴,杀了楚墨月的心思都有了。 玄昭苦苦哀求道:“母后,这是儿臣的私事儿,还请母后不要再参合了好吗?算是儿臣求你了!” 郑皇后气的浑身发颤,却不忍心瞧着疼爱的小儿子居然被一个女人整得这么惨,许久才平息了心头的杀意。 她狠狠甩开了玄昭的手,走到了凤座上坐好,盯着楚墨月那张清冷绝色的脸咬着牙道:“好!本宫的儿子看上了你,那是你的荣耀,别给脸不要脸!” “本宫今儿便求到皇上那边给你们两个赐婚!” “不过你也就是个楚家的庶女罢了,哪里配得上静王正妃的身份,且做个侧室吧!” 楚墨月和玄昭同时不可思议的看向了正位上坐着的郑皇后,感觉她在讲一个笑话。 玄昭真的是被自己的娘坑惨了,还侧室,现在许给楚墨月正妃的位置人家都不乐意的。 现在倒好儿,本来楚墨月瞧着他就不顺眼,如今母后这么一闹,死瘸子怕是更恨了他几分。 “母后!”玄昭急呼了出来,“好不容易您的老情敌裴贵妃倒了,您现在可谓是独宠六宫,您是不是飘了?” “有这闲工夫,您多去哄哄父皇,就不要参和儿臣的事情了,求求了!” 身后的楚墨月却缓缓站了起来定定看着郑皇后:“皇后娘娘,臣是虎贲军的将军,亲卫军还未练成,虎贲军尚未成军,此时不适合谈论婚事!” “若是皇后娘娘非要逼婚,墨月只有一死!墨月告辞!” “你……你好大胆子!谁让你走的!你给本宫站住!”郑皇后是真的被楚墨月气着了,这个女人谁给她的胆子,竟是敢这样忤逆她? “来人!来人啊!!给本宫拿下!!” “母后!母后!母后消消气!”玄昭眼见着楚墨月这死瘸子的驴脾气又上来了,分明是要血溅五步的下场。 气死了母后他不乐意,可是楚墨月这个小疯子真的被母后逼死在这里,他更心疼。 这两个女人活生生要他死,是吗? “罢了!老子也不活了!你们爱怎么闹!怎么闹!老子死给你们看!” 玄昭突然起身朝着坤宁宫的柱子上撞了过去,这下子郑皇后真的不敢了,亲自扑了过去,和一众宫人们将寻死觅活的静王爷拽了回来。 此番郑皇后哪里还再管得了楚墨月的去留,楚墨月转过脸看了一眼被一群人簇拥着的那个金枝玉叶的静王爷,眸色间掠过一抹复杂,却毫不犹豫的转身便走。 她厌烦了这些,厌烦了宫里头的尔虞我诈,厌烦了逼迫和算计,厌烦了皇族的嘴脸,她哪怕战死在疆场也好过和这些人说这些毫无意义的话。 她转身大步走了出去,守着门的宫女们也不敢拦着这位新晋的女将军,便是想拦也拦不住啊! 可楚墨月刚走出了坤宁宫却发现一个问题,没有宫人领着,她也出不了宫城,甚至都不认识这里的路。 只记得从东六宫进来,饶了几圈子来了坤宁宫,此番却有些找不到回去的路了,也不能就在宫城里绕吧? 刚和皇后吵了一架,再要是冲撞了别的贵人,平白给楚家惹祸。 她此时心头乱得很,她喜欢的人远在关山之外,不喜欢的人硬生生逼迫着她一步步陷入了绝境。 她吸了口气,走到了一边僻静的亭子里瘫坐在了那里,膝盖处因为跪得有些久了,竟是隐隐作痛。 随后却有些后怕,刚才那般忤逆皇后娘娘,她倒是不怕死,可长姐会不会被牵连。 她仰起头靠在了廊柱上,眼底竟是渗出了几分绝望和哀伤。 突然亭子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随后一个宫女低声道:“王爷,楚将军在这边!” 一道更急切的脚步声传了过来,一袭紫色锦袍的玄昭冲进了亭子里。 楚墨月忙站了起来,下意识后退了几步。 玄昭脚下的步子缓了下来,冲身后的人摆了摆手,那些人忙退开了很远的距离。 玄昭瞬间瘫在了亭子里的长椅上,大口大口喘着气,许久抬眸看向了身边的楚墨月冷冷笑道:“好大的胆子!我母后今儿算是碰到硬茬子了!” 楚墨月低下了头,定了定神突然噗通一声跪在了玄昭的面前。 玄昭这下子吓得不轻,下意识想要抬手去扶,还是生她的气,硬生生缩回了手靠在廊柱上咬着牙:“楚墨月,本王有时候一直在想,你怎么不去死呢?” ------------ 第391章 剑和旷亦 楚墨月突然二话不说冲着玄昭便是狠狠磕了三个响头,额头都磕肿了。 玄昭脸色剧变,其实明白她想说什么,不就是求他放过她,放过她的那个情郎? 玄昭一颗心瞬间沉到了底,可他玄昭看上的东西从未失手过,他偏不让她如意! “呵!怎么?刚过完年,楚将军这是和本王拜年呢?” 楚墨月抬眸定定看着玄昭:“王爷,您是金枝玉叶的贵人,我就是一个普通的粗鄙女子,墨月与您就是云泥之别,当真是配不上您!” 玄昭的手死死攥成了拳,别过了脸,俊美妖冶的脸上染了一层霜,唇都微微颤抖着。 楚墨月吸了口气道:“王爷,我知道您对墨月的好,您也为了墨月帮过楚家很多忙,您的一片心意墨月不是石头,都晓得。” “那你还这样对我?”玄昭转过脸,却是起身单膝半跪在了楚墨月的面前,抬手掐住了她的脸,动作滑稽,却真的是想要狠狠教训一下这个不可一世的狂妄女子。 花香四溢的亭子里,两个人这样面对,倒像是夫妻对拜一样诡异。 楚墨月的脸都被玄昭拽变形了,可眼神很冷,冷得玄昭松开了她。 楚墨月看着他道:“我很感激王爷,可却不能喜欢王爷,因为我和王爷不是同路人。” “呵呵!你不试一试怎么就知道以后不会喜欢上本王?你他娘倒是先试一试啊!一起吃个饭,一起在御河边逛个街,一起去划船,一起去听曲儿,你就不能稍稍试一试吗?啊?你试一试会死啊?” 楚墨月突然觉得心头生出了万分悲哀,她和他真的没有办法沟通下去。 她苦笑了出来:“王爷,你帮过我,帮过楚家的事情,我可以替王爷两肋插刀,但我就是不能喜欢上王爷!” “因为喜欢和感恩不是一回事儿!” “我和旷亦一起逛街,一起练剑,一起在林子里散步,他哪怕买个什么小玩意儿给我,我也欢喜,这是喜欢。” “和王爷在一起,我只有压抑,无穷无尽的烦闷恶心和厌恶,我是个直性子不想骗王爷!” “只求王爷能不能放过我们两个,以后王爷若是用得着我们两个,我们二人为王爷九死一生都可以的。” 玄昭脸色一寸寸发白,只觉得头晕目眩了起来,心头的戾气成倍数的增加,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了。 他缓缓起身,恢复了以往的残肆无情,冷冷垂眸看着面前的楚墨月:“我明白了,你想让本王饶了旷亦,让他从边地回来是吗?” “我就说嘛,你怎么突然变得小嘴儿这么甜?哄着本王开心呐?” 玄昭眼底的阴狠像是淬了毒的利剑,一刀刀要将面前这个小王八蛋凌迟了。 楚墨月之前听了长姐的话,长姐说感情的事情要迂回,拒绝别人不要那么粗暴简单,要讲究策略。 可显然这些对玄昭都不管用,她就那么直挺挺跪在了玄昭面前,实在是太无力了。 喜欢和爱,感情的事情,她真的做不到可以换一个人试一试。 也是奇怪,她和旷亦在回春馆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那个温暖的午后,少年苍白俊朗的脸,腼腆温良的笑容,便永远刻印进了她的骨子里。 林子里的阳光细细碎碎的落在了那个少年挺拔的身影上,他知道她痴爱剑,便做了一把短剑送到了她的手中。 他的小心翼翼,他的忐忑神色,都融进了她的骨血里。 那个少年从未像玄昭这般逼迫过她,他就像一幅安宁恬静的山水画,只需要做她的背景,她可以在他的世界恣意张扬,温柔小意,他始终温柔的看着她,不干涉,不霸占,不强迫。 原以为一年多的相思已经成了灰,可每夜梦回惊醒的时候,还是那个少年温良的面容和宠溺的笑容。 楚墨月闭了闭眼,她太想他了,她为了他可以给静王跪下来苦苦哀求,可她也看出来面前的男人心硬如铁,这终究是一个不能开解的局。 她缓缓起身转身朝着凉亭外走去。 玄昭突然吼了出来:“楚墨月,你别说是嫁给我,便是答应和我一起好好相处几天,我也会放过他。” “你需要明白,他不过是个会算术会铸剑的穷小子罢了,本王让他生他便生,让他死他就得死!他的生死在本王的手中掌控!” 楚墨月的身体狠狠打了个颤,微微侧过身看向了玄昭。 “不,他的生死在我的手中。” 玄昭猛然抬眸看向了楚墨月。 楚墨月缓缓道:“我有一件事情一直都没有和别人提起过,即便是我的长姐我也不好意思说出来。” 看着楚墨月那张悲伤沉淀后冷静的脸,玄昭不知道为何竟是有些怕了。 楚墨月一字一顿道:“我这一次回来抢虎贲军的番号,不仅仅是为了楚家,也……为了旷亦!” 玄昭的眼睛一下子瞪大了。 楚墨月吸了口气道:“你可以分开我们,你是金枝玉叶的贵人,你是不可一世的皇子,但是我们普通人也有反抗的权利,我们也要活下去!” “我会好好练兵,我会壮大虎贲军,我会去战场上厮杀,我会立下赫赫战功,我会倾尽我的所有成为梁王和裴朝那样强大的人!” “我足够强大后,我就有了和皇上提条件的机会,我会让旷亦回来的,他那般有才华有学识,不能埋没在塞外的风沙中。” “我要用我的血,我的战功,一寸寸给他铺平回家的路!” “我深爱着的男人我亲自护着,任何人也别想动他!” “玄昭,你既然不肯放过我们,我只能说很遗憾,我们也不再需要你放过。” “我这一年多吃得苦,受的罪,我的一次次搏命,我深信我会让他回到我的身边!” “楚——墨——月!”玄昭脸上血色尽失。 玄昭只觉得浑身的血都凝到了头上,这世上再没有比这个更加残忍的事情了,自己深爱的人,当着他的面儿将他的所谓的深情狠狠踩在了泥地里。 楚墨月看着他冷冷道:“玄昭你说你一旦想要什么东西从未失手过,虽然我们楚家穷,可我和你性子一样呢。” “我从小一旦喜欢什么,看重什么,便是要了我的命,我也要拿到手。” “这世上我爱极了两样东西,那就是剑——还有会铸剑的旷亦!” 楚墨月转身大步走出了亭子,再也没有回头。 玄昭突然捂着胸口咳嗽了起来,唇角竟是咳出了血。 “王爷!”宝山吓得疾步走了过来扶住了玄昭。 玄昭吸了口气冷冷笑道:“你不觉得我其实和她是同样的人,我们很像?” “咳咳……好啊……” 玄昭眼眸缓缓眯了起来:“死瘸子,你这是恼羞成怒和本王宣战了?” “好!好得很!” 玄昭咬着牙一字一顿道:“本王成全你!” ------------ 第392章 酒疯子 夜色来临,御河边的街头上却是分外的热闹,不过今儿更是热闹得厉害。 大晋第一女侯爷楚北柠宴请同僚不小心喝多了,这倒好儿,那些同僚们之前想过楚家大小姐因为是女人可能酒量小,但是没想到居然小到了此种程度。 此番裴朝双臂抱肩看着不远处抱着一头石狮子唱歌儿的楚北柠,眉头微微挑了起来,眼底却是兴趣盎然。 玄鹤站在楚北柠的身边,一把将她提了起来,简直是束手无策。 之前在梁王府的时候见过她发酒疯,今儿可不是在梁王府,这可是在帝都最繁华的街头。 太子玄宸已经将同僚们劝了回去,他因为晋武帝宣召不得不离开此地。 故而楚北柠这个酒疯子只能交给裴朝和玄鹤应对。 不远处站着的李兴义忙要走过来,却被顾伯懿一把抓住了胳膊。 “伯懿,长姐醉了,我得将长姐送回府里去!万一遇到什么歹人可就麻烦了。” 顾伯懿嗤的一声冷笑了出来,扬起下巴点着不远处的玄鹤和裴朝:“有那两位爷在,你觉得长姐能遇到歹人?哪个歹人不想多活几年,上杆子要撞到大晋两大战神的手心里受虐?” “可……”李兴义总觉得将醉成了这个样子的长姐留在这里不太合适,“可……万一梁王和裴将军对长姐……” 顾伯懿不可思议的看向了李兴义:“二姐夫,你是不是也喝醉了?” “就那两位,即便是和咱家长姐有了什么,那也是人家两位爷吃亏了好不好?” “况且人家两位好得也都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借着长姐醉酒对长姐动手动脚?二姐夫,你话本子看多了吧?咱长姐不对人家两位爷下手就已经是烧高香了!” “可是……” “可是什么可是,回家,回家,听我的没错儿!”顾伯懿拽着李兴义离开了这是非之地。 玄鹤将楚北柠扶了起来,眼前的女子灌下了二两猫尿变成了这个傻样子,他实在是没想到楚北柠的酒品这么差。 喝醉了后,还喜欢到处乱跑,关键还抓不走的那种。 “问君能有几多愁……”楚北柠摇摇晃晃开始背诗,“恰似一群太监上青楼哇!” 玄鹤眉头狠狠蹙了出来,想要捂住她的嘴,委实丢人现眼的东西。 “擒贼先擒王,骂人先骂娘!” “裴朝啊!老娘知道你嘿嘿……”楚北柠转身狠狠抓着玄鹤的领口,咬牙切齿,眼眸迷离,绝色姿容带着几分醉态更是令人心痒难耐得很! 玄鹤刚要将她扛起来送走,不想她居然紧紧拽着他的领口,醉眼迷离间将他认成了裴朝。 也不知道是什么心思作怪,玄鹤竟是想要听听她怎么说。 “裴朝!嗝!”楚北柠嗤嗤笑道,“你喜欢老娘,老娘又不是看不出来!哈哈哈哈……” 一边的裴朝脸色也挂不住了,这个场景委实有些尴尬。 楚北柠晃了晃站稳了去,抬起手点着天大笑道:“姐姐正告你一句话,天若有情天亦老,人若多情死得早!!” 噗!裴朝一口气差点儿没上来。 玄鹤也是哭笑不得,不想一个愣神间被这个不安分的小混蛋给挣脱了束缚。 楚北柠踉跄着噗通一声跪在了裴朝的面前,两条胳膊死死抱着裴朝的腿。 裴朝惊了一跳,一把将她掐着提了起来。 “楚北柠!你……” “王爷啊!呜呜呜呜……”楚北柠突然两只手臂探过来,死死搂着裴朝的脖子,朝着裴朝的脑门儿吧唧一声狠狠亲了一口。 裴朝…… “楚北柠!!你找死!”玄鹤咬着牙追了过来,想要将挂在裴朝身上的楚北柠拽下来。 这个该死的! “玄鹤!玄鹤……”楚北柠抱着裴朝喃喃自语,突然被玄鹤从后面一扯领口,登时一个遭不住吐了裴朝一身。 裴朝的手瞬间攥在了腰间的赤炎剑上,得亏玄鹤将她拉开的及时。 裴朝这才忍住了心头的杀意,脸上的表情简直不能用扭曲这个词儿来形容了。 玄鹤一把将楚北柠扛了起来,低声骂道:“死女人,本王给你脸了是不是?” “魏无羡!!不要拉我走!我的羡羡!我爱死你了!!” “不要走,我爱你,爱你爱你爱你……” 玄鹤和裴朝同时警觉了起来。 玄鹤声音更是冷了几分:“魏无羡是何人?” “这世上最好的男人!不!还有含光君蓝忘机!哦!好帅!好喜欢!我最喜欢他们两个了!” 玄鹤眉眼间变得危险了几分。 “楚北柠!你最好给本王清醒一点儿,不然我把你丢进河里喂鱼!” 玄鹤扛着楚北柠上了不远处的马车,这一场闹剧才终于收场。 裴家的几小只此番也找到了自家大哥,不就是楚北柠请客吗?怎么大哥变成了这般狼狈的样子。 裴恒忙捏着鼻子凑到大哥身边帮大哥擦拭身上的脏污。 “大哥,你这是……” 裴朝眉眼清冷,缓缓道:“你们有没有听说过魏无羡和蓝忘机这两个人?” “啥玩意儿?没听过啊!”裴恒登时愣了,这可是怎么说的? 大哥怎么想起来会问这个? 裴朝一字一顿道:“下去查!查到后告诉我!” “大哥,这两个人是谁啊?仇家还是……” 裴朝眸色一闪:“仇家!” 玄鹤这边将楚北柠直接塞进了马车里,亲自送到了靖北候府。 如今他和楚北柠也算是同僚,竟是越来越不避嫌,直接将楚北柠从马车里抱了出来,走进了靖北候府的正门。 楚三小姐楚墨月忙迎了出来,刚要接过自家喝醉了的长姐,却不想玄鹤根本不放人下来,直接抱着朝后堂走去。 楚墨月一愣刚要追过去,被楚家五小姐楚昭月拽住低声道:“三姐,由着梁王去吧,大姐其实这些日子一直和梁王暗中联系。” 楚墨月顿时明白了过来,说起来今天她还要谢谢梁王。 就在她和玄昭扛了起来,一气之下走出了亭子,还是梁王安插在宫里头的人将她带出了宫城,否则真的是出不来了。 这边玄鹤抱着楚北柠走进了轩翠苑的暖阁里,裳霓和李嬷嬷都看傻了眼,忙下去准备热水,醒酒汤等物件儿。 玄鹤直到楚北柠安静了下来,乖乖躺在床榻上睡着,这才走出了暖阁来到了外面的侧厅。 裳霓正准备给梁王掌灯送他出府,不想梁王转过身冷冷看着裳霓问道:“你们家大小姐之前是不是喜欢过什么人?” 裳霓登时愣住了,她动了动也没敢说出来。 是喜欢啊,还不是喜欢梁王你嘛! 玄鹤吸了口气许久才问道:“你家主子有没有什么情郎,叫魏无羡和蓝忘机的?” 裳霓…… ------------ 第393章 仇家 “王爷……这……”裳霓宛若被雷劈懵了,“王爷……我家主子走得正坐得端,怎么可能私底下有什么情郎?王爷切不可这般诋毁我家主子!” 裳霓是真的恼了,情急之下胆子也大,竟是冲了玄鹤一句。 随后却有些后怕,梁王那可是翻脸无情之人,手段也狠辣。 玄鹤听了这句话反倒是脸色缓和了不少,点了点头大步走了出去。 他离开了靖北候府坐进了马车里,长风驾着马车低声道:“王爷,回府还是……” “长风,你这几天让青山帮我查两个人!” “王爷要查什么人?”长风忙问道。 玄鹤疲惫的仰靠在了马车的车壁上,当真是心累的要死。 慕泽,玄宸,裴朝……现在又跑出来两个。 关键是往往酒后吐真言,楚北柠刚才醉成了那个样子,一口一个魏无羡,一口一个含光君,他听得都想杀人了。 “查两个人,一个叫魏无羡,一个叫蓝忘机。” 长风登时傻眼了,随即低声道:“仇家还是……” 玄鹤一字一顿道:“仇家!” “晓得了,王爷,属下一定派人去查!” 玄鹤缓缓抬起手揉着眉心,淡淡道:“查到后,格杀勿论!” “是!” 夜色笼罩之中,城南小巷子里一处不起眼的院落外急匆匆走进来几个黑衣人,带着三个男子。 那三个男子的脑袋都被用麻袋套着,身上的伤口还在渗着血,显然受了很重的伤。 一行人进了院子,却并没有走进正屋,直接来到了院子中间的一株枣树下,打开一个机关竟是钻进了地下。 又大约过了半柱香的时间,院子外面停了一辆精致华丽的马车,穿着华贵紫色锦袍的玄昭被人扶着下了马车。 他本来就病的厉害,不想被楚墨月那个小瘸子狠狠气了一场,此时更是难受得厉害。 刚下了马车迎着冷风,不禁咳嗽了出来。 身边的心腹宝山忙将他扶住:“王爷!” “人呢?”玄昭止住了咳嗽,声音冷的像冰。 “抓了起来,是裴侯爷和章王妃提供的名单,本来要一窝子端,结果只活了三个,太子殿下让带到这边来审!” “王爷,王爷要不回府歇着吧,地牢里血腥味儿重,小的们审便是了!” “怎么那么多废话?带路!”玄昭声音森冷,宝山硬生生打了个哆嗦。 王爷已经很久没有审过人了,过去整整一年王爷都不干正事儿,一直追在楚家三小姐后面。 如今终于想起来自己还有些正经事儿要办! 整个太子殿下所有的情报网都是自家王爷一手建立起来的,抓人,审问,排除异己,杀戮,一向都是自家王爷亲自操办。 他忙扶着玄昭走到了枣树下,打开机关是一条通往地下的地道,地牢设置在闹市中根本查无可查。 整个城南的这一片乌烟瘴气的世界里,到处都是静王爷的地盘儿,鱼目混杂,最是获得消息的好去处。 玄昭缓缓走进了地牢里,坐在了正中的椅子上,裹紧了身上的白狐裘披风抬眸冷冷看向了面前绑着的三个男子,看起来都是普通的庄丁。 那三个人咬着牙狠狠瞪着玄昭,一副慷慨就义的模样。 地牢里的血腥味道让玄昭的心情变得好了起来,他咳嗽了一声淡淡道:“荣妃娘娘进宫前,是不是有什么情郎?” “你们可是荣妃娘娘身边一等一的心腹护卫,想必晓得吧?” “当年陇西郡守姚大人之女姚飞燕因为被家族送到王都来选秀,还和家里人狠狠闹了一场,不想进宫!” “当初这事儿在陇西郡也轰动了一阵子,天家的富贵哪个女子不想要?可为何姚飞燕便是不想,听闻当初姚飞燕还私自出逃,被姚大人半道抓了回去。” “这事儿姚家人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压制了下来,若是本王猜得没错得话,她进宫之前便是有了喜欢的人?” “而且那几天她逃了出来,和谁一起逃的,那个男人是谁?” “本王可知道你们几个人当初就是将姚飞燕重新抓回府的心腹护卫,可后来你们这些人被主人给了一笔巨款离开陇西,各自外出谋生去了。” “这事儿差不多快二十年了吧?” 那三个人顿时脸色巨变,他们已经离开姚家逃亡了二十年,没想到这事儿居然还能被人查出来? 当初他们家大小姐已经列在了选秀的名单上,竟是逃离了姚家,这事儿若是被天家皇族知道那可是诛九族的重罪! 当初姚大人吓得都哭了,忙命他们几个追捕大小姐,在渭河边的客栈里将大小姐抓住,偷偷送回到了姚家。 姚家当年为了平息这一场闹剧,可是没少花银子费劲儿,连宫里头的那些嬷嬷都是一个个打点了过去。 别的人送女儿进宫是为了荣华富贵,姚家差点儿被这个不听话的女儿害的家破人亡,最后都破产了。 好在如今荣妃娘娘生下的梁王玄鹤异军突起,声势正隆,姚家怕是要发达了。 可这个时候,静王爷将他们几个抓起来,他们几个人都是姚家的家生子儿奴才,此番哪里看不出来这是要对梁王不利了。 这种人命关天的事情,打死也不能透露出半分细节啊! 三个人死死咬着牙就是不说,当年得了姚大人的恩惠,便不能再说什么了,得报恩,得护主。 玄昭死死盯着面前的三个人笑道:“姚家给了你们什么好处,本王给你们百倍!” “只要你们三个将当年的事情说明白即可,荣妃明知道自己在选秀的名单上了,还要逃走,和谁逃走的,她当时是不是……” 玄昭眸色一闪:“怀了身孕?” 那三个人登时脸色变了,可还是咬着牙不出声。 玄昭嗤的一声笑了出来,却是走到了其中一个略显老成的人面前,抬起手摸了摸他的脑门儿,低声冷冷笑道:“这张皮很不错嘛!” “本王许久没有剥过人皮了……今儿拿你练练手?” 那个人脸色瞬间煞白,血色全无。 玄昭缓缓后退了一步,重新坐在了椅子上,冲一边的侩子手招了招手。 “今儿剥完整一点儿,本王拿着要做灯笼玩儿!” “另外两个小子的眼睛,给本王撑大了,好好看着!” 地牢里传来了撕心裂肺的惨嚎声,和着血腥的气息,弥漫了整个空间。 玄昭优雅地坐在那里,眼神阴冷沉冽,这才是真正的静王爷,令人谈虎色变的存在! “我说!!我说!!我都说了!!” 第三个绑在架子上的中年人终于精神奔溃,大哭了出来。 “王爷饶命!我都说,都说!” “当年大小姐被我们找到的时候,确实已经不是处子之身,因为我们几个人找到大小姐的时候,大小姐那个样子显然是刚刚和人……” “至于有没有怀了身孕,不好说,当初进宫的人要经过宫里嬷嬷们的查验,为此姚大人又找了一个姑娘和大小姐一起进宫!这事儿小的们不清楚具体怎么操作……” 玄昭缓缓靠在了椅背上,唇角勾起了一抹危险的弧度。 “宝山!” “王爷?” “去太子府!” “是!” ------------ 第394章 不要出门了 楚北柠第二天醒来已经是日上三竿,她缓缓坐了起来,一阵阵的头疼。 就像是万千根钢针狠狠刺进了脑子里一样,之前为了提升内力吃了那么多的大补丸,如今后遗症终于散了出来。 浑身的疼痛,一寸寸袭来,虽然能忍可也忍得很辛苦。 加上昨天和一帮同僚宿醉,更是觉得脑袋都不是自己的了。 “主子醒了,”裳霓忙带着小丫鬟们走进来帮楚北柠更衣。 楚北柠只记得自己昨天一高兴就喝了几杯,然后还带着那帮蹭吃蹭喝的去了怡红院里听曲儿,看杂耍,总之就是玩儿嗨了。 连自己怎么回来的,都有些想不起来了。 “裳霓,”楚北柠揉了揉眉心,“我昨儿晚上怎么回来的?” 裳霓小心翼翼道:“是梁王爷送您回来的。” 楚北柠猛地抬起头看向了裳霓,怪不得觉得自己像是被谁给抱回来的。 她知道自己酒品不怎么样,更是谨慎得看向了裳霓道:“昨晚我没搞出来什么吧?” 裳霓真的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大小姐昨天晚上那一出出闹得,怕是今天早上整个帝都都传开了吧? 楚北柠看着裳霓脸上露出来的纠结表情,心头咯噔一下,暗道坏事儿了。 她一把抓住裳霓的手:“裳霓,我真的没闹出什么笑话吧?” 裳霓吸了口气道:“主子,最近几天您还是在家里面躲一躲吧,等风声过去,您再出去玩儿。” “不是……我为什么要躲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倒是说说啊!” 裳霓瞧着主子是真的急眼了,只得硬着头皮将楚北柠昨天晚上醉酒后做出来的荒唐事儿一件件都说了出来。。 “大小姐您喝醉了后,在酒楼的墙壁上涂鸦画了很多梁王和裴将军的画像。” “啊?”楚北柠心头一沉,自己穿越前喜欢画卡通小人儿那种画像,“就是画个像吗?那还好!” 裳霓咳嗽了一声低声道:“您画是画了,可画像上你没给梁王和裴将军两个人穿衣服,还让两个人抱在了一起。” 楚北柠顿时脸都绿了。 裳霓叹了口气:“您还闯进了小倌馆儿,脱了一个小倌儿的衣服,那个男人哭哭啼啼刚刚找到了靖北候府要主子您负责,被王姨娘给了银子打发回去了。” “主子还抱着京兆尹府门口的石头狮子唱曲儿。” “踹坏了怡红院对家彩香楼的大门!” “主子还抱着裴将军,在裴将军脑门儿上狠狠亲了一口!” “等会儿!等会儿……”楚北柠脸都白了,“这些混账事都是我做的?” 裳霓默默点了点头。 “如果不是梁王强行将您抱回来,指不定还要出什么乱子……” 楚北柠此番觉得头更疼了,重新躺了下来,她得缓缓,这干的叫什么破事儿啊? “对了,”裳霓低声道,“主子,您之前是不是真的有两个相好的叫魏无羡和蓝忘机?梁王昨儿很在意这个事情,说是要彻查这两个人的底细!不若让二位小爷避避风头?” 裳霓说这个的时候,一脸的八卦,主子啥时候还有情郎来着,她这最亲密的心腹都不晓得,藏得还挺深的。 楚北柠缓缓拉过了被子,将自己脑袋罩住,不禁呻吟道:“造孽啊!” 裳霓刚要劝慰几句,外面李嬷嬷疾步走了进来禀告:“大小姐,梁王来了,在前厅用茶等着,说是有要紧事儿和您商议。” 楚北柠不得不重新爬了起来,简单梳洗了一下,换了一件藕荷色罗裙便带着裳霓到了前厅。 自从楚北柠继承了靖北候的爵位后,已经是个吃官家饭的人了,故而梁王经常以朝中有事过来商议为借口,频频进出楚家,竟是连墙头都不用翻了。 玄鹤今天穿了一件玄色锦袍,倒是和楚北柠的衣服颜色很是相衬。 楚北柠忍着内心无比的尴尬上前一步冲正位上的玄鹤福了福:“王爷,今儿得空儿?” 玄鹤沉冷的视线在楚北柠的身上一扫而过,略微凝了凝,淡淡道:“有事找你,你今天能出来吗?” “能!王爷找我有什么事?” 玄鹤起身走到了楚北柠面前,随后看向了裳霓道:“给你家主子取一件披风来,京郊风大小心受了风寒,况且昨天晚上喝了那么多酒,怕是要病了。” “咳咳咳……”楚北柠咳嗽了一声,真的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裳霓一听王爷要带自家主子出城,忙取了一件棉披风拿了来。 她刚要给楚北柠披上,玄鹤却很自然的接过了披风直接罩在了楚北柠的肩头,还帮她将带子系好。 楚北柠真的是有些不得劲儿:“呵呵……这……这是要去哪儿啊?我还没吃饭呢!” “一顿不吃饿不死你,马车上有吃的,”玄鹤拽着她的胳膊出了府。 靖北候府门口停着一辆普通的青帷马车,一看就是低调行事,不想让别人知道他们的行踪。 楚北柠被玄鹤扶着坐进了马车里,他高大的身影紧跟着也钻了进来。 马车里面果然有一张小几,小几上摆满了各种果盘点心,玄鹤亲自帮她煮茶。 “哇,这么多好吃的,”楚北柠看着面前的零嘴儿都是她爱吃的,甚至还有一只温热的瓷盅,里面放着刚炖好的猪蹄膀,都是提前炖烂了后,分开小份儿用老汤煨着。 “吃吧!”玄鹤宠溺的看了一眼面前的吃货,亲自帮她倒了一杯热茶,上好的雪山银针。 这种茶只有宫里头才特供,而且只有帝后还有几个宠妃和得宠皇子能喝到,其他人根本想也别想。 长风驾着马车缓缓行驶在崇文街的街头,不敢快了,影响楚家大小姐吃点心,这可是王爷的原话,真的是够了。 马车里一时间满是茶香,点心的甜香,还有猪蹄膀的肉香味道。 楚北柠刚要再拿起一份儿猪蹄膀,被玄鹤挡了下来。 “酒后吃点儿清淡的,吃多了小心病,”玄鹤硬生生抢走了楚北柠手里的东西,给她换了一盅百合雪莲汤。 楚北柠喝了一大口满足的笑了出来,唇角沾了汤汁儿。 玄鹤笑了一下,抬起手用自己绣着金丝螭纹昂贵的袖子擦了擦她的唇角随后毫不在意道:“你三妹妹能从禹州带回多少人,你算过没有?” ------------ 第395章 全部归你 楚北柠脸上掠过一抹踯躅皱了皱眉头道:“禹州是我爹的地盘儿,可回风谷那一场仗后,怕是没有人愿意跟着楚家了吧?” “如果初步估计也可能就是一两千人!” 玄鹤眉头一蹙:“父皇可是给了你楚家一万人的编制,你一千人可不够啊!” “那怎么办?” 玄鹤抬眸凝神看着楚北柠道:“我的人,你信不信得过?” 楚北柠眸色一变看向了对面俊朗冷冽的男人,小心翼翼笑道:“王爷,你是不是想吞并我们楚家军为你所用?” 玄鹤嗤的一声笑了出来:“不然呢,你从哪儿弄那么多人来?” 楚北柠想到这就有些难受,编制有了,台子也搭起来了,可缺人啊! 但是一旦用了玄鹤的人,那意味着她楚家就真的被玄鹤绑定了,她吸了口气看着玄鹤道:“玄鹤,我有顾虑啊!” “如果我虎贲军里的人都是你玄鹤的人,那到时候虎贲军是我的还是你的?这不合理啊!” “常言说得好,人有不如我有,靠山山倒,靠天天塌,靠自己才是正道!” 玄鹤眉头微微一挑:“你不信我?还防着我?” 楚北柠一愣脸上的神色掠过一抹苦涩缓缓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啊!啧!难啊!” 玄鹤脸色沉了下来,他就知道这丫头还记仇着呢。 记恨当初在百花会上让他这辈子都会做噩梦的蠢事儿! 一时间两个人都不说话了,马车里的空气有点点的凝滞。 还是玄鹤先打破了这凝滞,吸了口气道:“柠儿,我发誓从今往后再也不会做一件对你不好的事情!” 楚北柠看向了车窗外讪讪笑道:“不说这些了,没意思。” 玄鹤缓缓道:“既如此,我帮你出个主意。” “陇西郡和河东郡两地爆发了秋洪,这一次的洪水发的有些大,成千上万户农家都被冲垮了,死伤无数。” 楚北柠抬眸看向了玄鹤。 玄鹤看着她道:“你现在就派人拿着银子去这两地,专门去找那些失去父母的孤儿,亦或是生活无依的青年壮丁,将他们弄到你的虎贲军中。” “他们的爹娘你好生供养,多不过就是二亩薄田就解决了。” “这样的办法招过来的兵,那是和你能一起过命的交情,他们的忠诚度很好,就比如我当初在柔然边地招募的亲卫军。” “他们的爹娘都在战火中死去,还有被柔然骑兵残害灭门的遗孤,但凡是对柔然的作战,勇猛到你根本想象不到的程度!他们带着仇恨,裹挟一切,以一敌百都有可能!” 楚北柠顿时瞪大了眼眸,眼底掠过一抹狂喜。 陇西郡和河东郡这两地的人口基数很庞大的,若是去招募绝对够一万人,甚至可能更多。 玄鹤继续道:“还有皇上给了你一万编制,你可以私底下再藏一万人,对外是一万,实际上你可以有两万到三万,只不过不用花朝廷的银子,得你自己养着。” “可这些兵你养着不吃亏,甚至他们都只听命与你一人,连皇权都不在他们的眼里,你才是他们的无冕之王!” 楚北柠浑身的血液被玄鹤的几句话点燃了去,想一想几万精兵,以一敌百的精兵,不效忠皇权只效忠崇拜你,那个感觉不要太爽,那就是她楚北柠安身立命的资本! “我现在就去派人!你让长风把马车停一下!”楚北柠已经是跃跃欲试了,担心有人和她抢那些无依无靠的孤儿。 玄鹤一把将她抓住笑道:“着什么急?没人和你抢!况且就朝廷给你的那二十万两银子远远不够养两个郡的百姓。” 楚北柠的身体登时僵在了那里,想想也是,她现在的钱养一万人都够呛,那可是两个郡的人口啊! “长风!快一些!”玄鹤朗声道。 “是!”长风晓得这是楚家大小姐吃完了东西,他忙一鞭子抽了过去,烈马登时狂奔了起来。 不多时便到了郊外的庄子上,整座庄子从外面毫不起眼,可楚北柠却看着那些庄丁一个个武功不弱,精神气儿也不一样。 到了庄子里,玄鹤带着楚北柠来到了一处最大的院子,院子四周都设置着机关弩,上面还淬了毒,发出了淡蓝色的光。 楚北柠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地方瞧着就是玄鹤的一处秘密庄子。 “随我来!” 楚北柠也不敢到处乱碰忙跟上了玄鹤的脚步,走进了第一处厅堂,刚迈步走进去,她登时吓傻了。 宛若小半个篮球场大小的正厅里,传来一股子淡淡的火油味道,然后是堆成山的木头箱子。 玄鹤随意打开了一只箱子,都是簇新的武器,刀枪剑戟样样都有! 玄鹤拿起了一把钢刀:“这些送给你,足够你装备三万人。” 楚北柠心头的惊诧已经无法用语言来表达了,私藏兵器那可是灭九族的,而且铸造兵器需要铁矿石之类的,玄鹤这么富有的吗?胆子也这么大? 突然发现和土豪做朋友,真的是很爽! 玄鹤带着她来到了第二处的厅堂里,又是上百只箱子,整整齐齐堆砌在一起。 他上前掀起了一只箱盖,顿时从箱子里散出来刺眼的光,楚北柠下意识闭了闭眼,随后眼睛瞪大了去。 此时她已经无法用任何语言来形容,满箱子都是银锭子,是的,没看错,几乎是一房子的银锭子,堪比大晋国库的储藏量。 楚北柠的心狂跳了起来,压也压不住,有一种想要在银子堆上打滚的冲动,可还是忍住了,毕竟她也不是那么的不要脸。 “这是二百万两,你拿去花!” 楚北柠的耳朵嗡嗡的。 “到这边来!” 楚北柠此时已经浑身僵硬,迈不动腿,还是被玄鹤拽到了隔壁的书房。 书房的墙壁上贴满了只有皇家藏书阁里才有的山川风物图,也就是战略地图,这种东西私人收藏可是要掉脑袋的。 他将柔然和大晋边地幽云十三州的地图铺在了宽大的紫檀木桌子上,点着其中的几个点缓缓道:“你三妹将虎贲军组建起来后,必然会被派到柔然边地去,这几个地盘儿我退出她进驻。” “今日我和你划分一下势力范围,你有了地盘儿,才能一步步壮大你们楚家军。” “幽州归你!云州四城归你!蓟州二十三县归你!朔州八城归你……” 楚北柠看着地图上那些被玄鹤圈出来的地盘,呼吸也凝滞了,这些可是玄鹤在柔然边地经营许久的心血啊,怎么说给她就给她了? 她抬眸定定看向面前容色清冷的男人:“这些都给我吗?” “给你!”玄鹤肯定道。 “那你要什么?”楚北柠觉得平白拿了这么多,总得有付出。 玄鹤凝神看着她,许久道:“你!” ------------ 第396章 和你没完 楚北柠宛若被人隔空点了穴,整个人都定在了那里,一时间竟是有些不知所措。 随即吸了口气讪讪笑道:“当初你是不是也这么一步步扶持着裴未央身后的裴家?” 登时玄鹤脸色沉了下来,他不禁咬了咬牙,这个死女人咬着什么还不放了,是吗? 他上前一步站在了楚北柠的面前,抬起手就掐住了她的下巴。 楚北柠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又说错了什么话儿,看着玄鹤那双沉冷的凤眸,不禁心底有些发慌。 玄鹤被她气得够呛咬着牙低声道:“没人告诉过你,永远不要在一个男人面前提及另外的女人?” 楚北柠只觉得下巴被掐的生疼,小心翼翼笑道:“我这人你也知道,有时候嘴巴不把门,喜欢胡言乱语,王爷你别往心里去!” 玄鹤脸色已经变得铁青缓缓道:“她不配和你比!” 楚北柠突然脑子一热又丢出来一句:“玄鹤你对我这么好,是不是因为我救过你一命,如果我当初没有救过你,你是不是就不会对我这么好了?” 楚北柠定定看着面前冷冽如霜的男人,因为她是穿越过来后才算是和他真正的认识,其实救了他的人并不是她! 玄鹤咬着牙道:“如果不是你救过本王一命,本王还得念及你这点子好不能对你动粗,也得处处敬重你,你以为你最后会怎样。” “怎样?”楚北柠不知道为何竟是有些紧张。 玄鹤缓缓俯身凑到了楚北柠的耳边:“你早就被本王禁锢在帐中,承欢本王身下了,本王可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玄鹤说完松开了她,转身朝着门口走去,这个女人每到关键动情时刻总是能触了他的逆鳞。 楚北柠被玄鹤的那些不着调儿的话说得有些发愣,还未反应过来,突然已经走出不远的玄鹤猛地转过身朝着她这边冲了过来。 楚北柠惊了一跳,不就是问了裴未央的事情,他至于…… 呜…… 楚北柠还未反应过来什么,玄鹤修长的手已经探到了她的颈项后边,狠狠将她的脸托了起来,随即俯身吻了下来。 他像是一只挣脱了感情束缚的困兽,抓到了自己心仪已久的猎物,想要急切的将她吞进肚子里。 他的吻初始是疯狂的,狂风暴雨的,随后却像是涓涓细流,归于了平淡。 许久他才小心翼翼松开了她,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 楚北柠脸颊涨得通红,一颗心几乎要跳出了腔子外,所有的呼吸都被那个霸道的男人夺走,她大口大口喘着气。 一双清亮的眼眸微微有些发红,死死盯着玄鹤离去的高大背影。 “臭流氓!” 她刚要追出去,准备狠狠抽他一耳光,不想他又急匆匆走了回来。 楚北柠下意识捂住了嘴,玄鹤此番却是心情陡然开朗,从怀中拿出来一块儿令牌塞进了楚北柠的手中。 “这个地方以后就是你的了,那些护卫都是我的死士,现在也是你的,绝对效忠于你!” “我还有些别的事情要办,一会儿我让长风送你回去!” 楚北柠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他。 玄鹤瞧着却是觉得有趣,将她一把抓进了怀中,狠狠在她额头上落下了一个霸道强势的吻,随即发狠劲儿捏了捏她的脸颊。 “听着,昨天晚上你醉酒亲了裴朝这事儿,本王和你没完!你给本王等着!” 他咬牙切齿的狠话,在楚北柠听起来更像是打情骂俏的吃醋。 楚北柠冲着他的背影狠狠呸了一口。 一炷香后,楚北柠揣着玄鹤给的令牌回到了靖北候府。 裳霓忙迎了出来,却发现主子今儿的神情不对劲儿,脸颊红红的,整个人也有些呆呆愣愣的。 “主子?”裳霓忙上前一步扶着楚北柠坐在了椅子上。 楚北柠死死捏着手中被玄鹤塞进来的牌子,看向了裳霓:“裳霓,我觉得我很可耻,卖吻求金!呜呜呜……” “主子!主子!!您这是……” “准备牙具和牙盐,老娘要刷牙!呜呜呜……” 楚北柠洗了个澡,刷了牙,换了一件寻常的荷色裙衫坐在窗户前发了一会儿呆,猛然间想起来什么。 她忙让裳霓去喊陈忠过来。 陈忠得了裳霓的吩咐,疾步走到了楚北柠的书房。 楚北柠将准备好的银票送到了陈忠的面前道:“陈忠,你帮我跑一趟陇西和河东两郡。” 陈忠应了下来:“大小姐,您让小的去那两个地方做什么?” 楚北柠缓缓道:“去招兵!重点是去找那些受了灾后无依无靠的孤儿,还有那些有才华有抱负却又家境贫寒的青年!你过来,我给你列了个章程。” 陈忠没想到大小姐是让他去招兵,登时更加慎重了几分,忙走到了楚北柠的面前,接过了楚北柠递过来的雪纸。 上面明明白白写着他这一次去这两个地方该怎么做。 楚北柠看着他道:“陈忠,你曾经是我爹带起来的兵,跟着我做个管家太屈才了。” “这一次三小姐做将军,必然要提携一大批副将,我准备让你带兵!” “大小姐?”陈忠眼底一亮,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脸上满是惊喜之色。 楚北柠笑道:“是真的,以后你就好好带兵,跟着三小姐好好打仗立功,到时候自然少不了你的功名!” “是!”陈忠笑得有些合不拢嘴。 自然这一趟差事,他一定会办得妥妥当当。 夜色越发深邃了几分,回春馆三层最东面的房间里,传来一阵阵博弈时棋子碰触的声音。 背对着门口坐着一个灰袍老者,面前的棋局已经摆完了一半儿,双方杀的难解难分。 慕泽坐在了灰袍男子的对面,手执黑子儿落下一步关键的棋,瞬间局势变得更加复杂了起来。 “父亲,”慕泽小心翼翼看着对面无忧山庄的庄主慕铎,“现在楚家已经夺回了虎贲军的番号,楚家显然有了很强悍的资本。” “嗯,这天下五分数了!”慕铎缓缓笑道。 “那咱们是不是要将真相告诉小主子?”慕泽小心翼翼道,委实不想看到楚北柠这些日子和玄鹤走得太近。 她根本不知道她和玄鹤永远也没有可能,此番若是再不说,以后怕是再说出去她的身份,会让她更加痛苦! 慕铎摇了摇头:“现在说为时尚早,你传令下去,让咱们的人装扮成陇西和河东郡的灾民,装的像一点!” “还有召集那些人开始进王都吧,现在小主子需要人。” 慕铎缓缓捏起了白子,咔的一声,落在了一个刁钻诡谲的位置上低声道:“决战为时尚早,可纷争马上要开始了,她手里得有刀!” ------------ 第397章 闹出人命 这几天楚北柠着实消停了不少,京城里关于她的传言到处都是,得亏这几天晋武帝身体不舒服,基本不怎么上朝,大臣们也有些懒散不用去。 熬过了这几天后,楚北柠不得不送三妹妹离开了。 一大早楚墨月就收拾好了行囊,这一次她带一部分楚家军幸存的老兵去禹州,到时候希望能看在这些人的面儿上,禹州那些人不至于将楚贲的女儿生吞活剥了。 楚家老小全家出动将楚墨月送出了京郊的长亭,此时秋意正浓,四周的景色越发添了几分绚烂色彩。 秋高气爽,阳光明媚,是个出行的好日子。 楚墨月穿着一袭玄色劲装,头发像男子一样高高束在了脑后,背上背着的是爹留下来的重光重剑,让她挺拔的身姿更显出了几分英气迫人。 她从马背上利落的跃了下来,身后跟着几十个楚家军上一辈的老将,纷纷看着他们年轻的新主将,脸上的表情复杂却又激动万分。 虎贲军终于要重建了,这第一步招兵便是最关键的。 “小月月!!呜呜呜……”蕴藏大师哭着跑到了楚墨月的面前,想要在离别时分抱抱自己的乖乖徒儿,被楚墨月狠狠嫌弃了。 “师傅,以后你少喝点儿酒,长姐你帮我看着我师傅!” “没问题!”楚北柠笑道,“你走后,我每天给他喝奶茶,西米露哈哈哈哈……” 蕴藏大师气的发疯。 “三姐,你一定要平安归来啊!” “我们等着三姐回来!” “三姐,一路顺风!” 楚家的几个小丫头七嘴八舌的冲楚墨月哄闹着笑道。 楚墨月挨个儿摸了摸几个小丫头的脑袋,眼底满是宠溺。 五小姐楚望月红着眼眶道:“三姐,要不我先不成亲了,等你回来我再成亲!” 楚墨月笑道:“傻丫头,你这说的什么话儿!” “景王府那边的婚期已经订好了,你们又是赐婚的,哪能婚期一拖再拖的?” “不过三姐也有些遗憾,如果三姐在的话,就在门口那儿一站堵着门,景王爷怕是进不来的,哎,少了些红包总归不美!” 哈哈哈哈哈…… 楚家女眷大笑了出来。 楚墨月自从跟着蕴藏大师游历了一年后,说话也多了几分幽默,果然近墨者黑。 楚望月顿时红了脸,嗔怪了楚墨月几句。 刘姨娘哭着将自己缝好的衣服鞋袜塞到了女儿的怀里,心头叹了口气。 这大概就是命吧! 她是最不希望看到自己女儿出这么大的风头,只希望她能和旷亦成亲后平平安安的过一生。 不想女儿越来越优秀,根本不是她这个做娘的能拦得住的。 可是想起来老爷之前从战场上血淋淋被抬回来,她一颗心就抽痛,看着眼前眉眼如画的女儿,更是心疼得要死。 但是没办法,谁让她是侯爷的女儿呢,既然是楚家的女儿该着什么责任就得承担起来,不能退缩半步。 楚墨月忙安抚了哭出声的娘,最后走到了楚北柠的面前,冲楚北柠躬身行礼。 “长姐!小妹走了!” “你过来!”楚北柠牵着楚墨月的手走到了一边,却是从怀中拿出来一张文书神秘的笑了出来。 “送给你的特殊礼物,”楚北柠将文书塞进了楚墨月的手中。 楚墨月一愣,忙将文书打开,刚看了第一眼脸色就变了,不可思议的看向了楚北柠。 大晋朝的规矩,一般被流放的犯人若是朝中有人能帮着说说话,亲属还没死光了的话,花点儿银子能拿到一张探视令。 可之前玄昭自残陷害旷亦,旷亦的案子那是涉及到皇族的,故而没有一个人敢胆子大到给旷亦出探视令。 而且那个时候楚墨月还是个刚刚陷入初恋的黄毛丫头,楚北柠自己一屁股屎还擦不干净呢! 楚家那个时候是被人欺负嘲讽的对象,唯一可能仰仗的梁王是个不受宠的皇子。 如今可不一样了,楚北柠是靖北候,楚墨月是虎贲军大将军,楚依月嫁的人是大理寺寺卿,楚家四小姐楚望月的夫君是刑部侍郎,如今楚家五小姐是未来的景王妃,梁王更是可以和太子抗衡的存在,楚家已经渐渐重新回到了巅峰。 这个时候探视令那可是轻而易举就能拿到手,楚北柠之前请客吃饭也不白请,花了点儿银子弄了一张给三妹。 “三妹,这一次你去禹州的路上,稍稍向北面折出二百里地,你骑着快马,快去快回,估计能有一天的时间去看旷亦。” “咱们可是出公差,不要被人抓住把柄,你过去看看就赶紧继续赶路去禹州!” 楚墨月死死盯着面前的探视令,视线落在了旷亦这两个字儿上,一寸寸研磨着,不忍挪开。 楚北柠还是不放心低声交待:“你去看看就行了,这些日子梁王也一直帮忙照顾,他不像其他犯人,日子还算过得去,你也别太心急了。” “嗯!”楚墨月重重点了点头,攥着探视令的手指微微发抖。 楚北柠压低了声音笑道:“不过长姐可警告你哦,看归看,可不准给我弄出人命来!” “什么人命?”楚墨月抬眸不解的看向了自家长姐。 楚北柠嗤的一声笑道:“是不是整整一年没见了?想念得很!干柴烈火,孤男寡女,你说什么人命?” 楚墨月腾地一下子脸红了起来,咬着牙道:“长姐,你……” “别生气,别生气,姐也是善意的提醒,你现在刚组建虎贲军,你先给姐把军队建起来,立下战功到时候再生小宝宝!” “长姐,我……我要走了……”楚墨月觉得这话儿没办法说下去了,忙将探视令收好,转身便要走。 却被楚北柠很欠儿的拽住了她的衣袖凑过来低声笑道:“女人家嘛,先立业后成家,等你立下战功,就能把旷亦接回来了!” 楚墨月神色一愣,其实她早就这么想了,狠狠将楚北柠抱了抱,转身上了马。 楚家姐妹几个折下来亭子外已经发黄的柳条,冲楚墨月等人招了招。 楚墨月骑着马带着楚家军的希望渐渐驶出了楚家人的视线,消失在遥远的地平线,直到消散不见。 山道一侧的山坡上,停着一辆不太起眼的马车,在路人看来还以为是在这里等人的普通人。 马车的帘子落了下来,将外面天光遮挡的严严实实。 一袭紫袍的玄昭坐在了马车里,手中捏着一支微黄的柳条,微微垂眸看不清楚他眸底的表情。 “王爷,外面风大,要不要回府?” “咳咳……”玄昭的咳嗽还没有好利索,吸了口气,“回府!” ------------ 第398章 刺字 楚墨月出了城,带着楚家的老部下一直朝着禹州的方向不分昼夜赶了过去,其实她还有一点点的私心在里头,便是想争取出更多的时间,顺道北上看一眼一直思念了许久的人。 很快一行人在一处小镇停了下来,楚墨月吩咐随行的人在此地等她一天,随即便骑着马朝着北边的方向疾驰而去。 云城虽然名字很好听,却最是荒凉的所在,这里根本不能称其为城,只是一处边塞关防。 这里驻守着一支大周的军队,不过也都是些混日子的兵丁,因为太荒凉即便是柔然骑兵都不愿意光顾这里,白费那个劲儿。 虽然才是初秋,这里已经是寒风烈烈,在漫长的边线上晃动着一群衣衫褴褛之人,不停地搬着石头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砌着那些石头墙。 这些石头墙和更远处的关隘连在了一起,便是抵挡柔然骑兵的要塞。 懒散的几个兵丁正抱着刀靠在是石墙边打瞌睡,突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将他们惊醒了去,忙揉了揉眼睛看了过去,顿时眼底一亮。 竟是一个穿着劲装的年轻姑娘,关键这个姑娘长得实在是太好看了,隐隐间便是带着几分绝色倾城的风华。 几个兵丁忙走了过来,他们这些人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女人了,别说是这么好看的年轻姑娘。 一时间脸上的表情也有些鲜活了起来,可瞧着这个姑娘的穿着和气韵不像是一般人,倒是也不敢造次。 “阁下是谁,来这里做什么?” 几个兵丁将楚墨月拦在了马下,楚墨月此番几乎是累到了极致。 两百里地,策马奔腾,很少休息一下,可心头却是藏着一团火。 楚墨月翻身下马冲几位兵丁抱拳行礼后,拿出了那封探视令,还有长姐之前给她的梁王令牌。 那几个兵丁一瞧登时脸色变得整肃无比,眼前这个女子他们哪里敢得罪。 不一会儿走出来一个小头目忙冲楚墨月见礼道:“姑娘是来找旷公子的吧?姑娘这边请!” 楚墨月道了声谢忙跟了上去,绕过了石墙,便是一排破烂不堪的石头和木块儿搭建起来的简陋房子,不晓得到了冬季怎么抵御严寒? 再往北面走那些屋子渐渐变得整齐了起来,甚至还有一处接着一处的院落,便是看管这些罪犯的兵丁们住着的地方。 楚墨月跟着小头目一直朝着最西面走去,只一眼便看到那处临时修起来的小院。 建筑和之前路上看到的那些犯人们住的不太一样,可规模和屋子修建得又比那些士兵们住着的要小得多。 即便是如此,楚墨月也看出来在梁王的照顾下,旷亦并没有吃太多的苦,反而在这里还有一种很奇特的地位。 她死死盯着那一处院子,呼吸都有些不畅,小心翼翼朝前一步步走去。 光是从院子木门上的雕花就能看得出来,旷亦不管做什么事儿都注重精细。 身边的小头目也猜出来楚墨月和旷亦的关系一定不一般低声笑道:“姑娘,虽然你是梁王那边介绍过来的人,也有探视令,可里面关着的这位公子犯的事儿……有些大。” “我也不敢给你太多的时间,明天一早您就得走,成吗?” 楚墨月点了点头,这一次来她不想惹出太多的麻烦,故而也隐瞒了自己将军的身份,只是以一个寻常的故人身份来探望旷亦。 楚墨月从怀中拿出来银票塞进了那个小头目的手中道:“多谢这些日子你们帮忙照料,这些银子大哥买酒喝。” 小头目一看手中的银票不是一笔小数目,顿时乐开了花笑道:“姑娘,那您和旷公子好好聊,我就失陪了。” 楚墨月朝着院子的门口走去,轻轻推开了木门,里面传来隐隐的打铁声,不知道旷亦在做什么。 旷亦在这里的日子倒是比在帝都那个时候还自在一些,还能做一些自己喜欢做的事情。 楚墨月吸了口气,将木门全部推开,院子正中的那一抹熟悉的身影瞬间刺进了楚墨月的眼眸里。 她只觉得眼睛火辣辣的疼,眼泪再也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 旷亦正背对着大门,面前放着一个特制的炉子,两侧放着一些矿石还有一些长条形的剑坯,原来是在铸剑。 竟是在这样简陋的环境下,他居然也能铸剑。 那些矿石也不知道他从哪儿弄到的,想必这戈壁附近怕是也有些矿石暴露在荒漠中,竟是被他捡回来了,亦或是有人相送。 旷亦穿着一件灰色布袍,虽然上面打着补丁,可浆洗得却很干净。 他总是那么爱干净的一个人,便是生活在泥沼中,也能活出莲花的清俊姿态。 他好像比之前更加瘦了几分,肩头都显得越发嶙峋了起来,高高耸着,只剩了一身傲骨。 似乎听到了楚墨月推门的动静儿,可旷亦依然是不慌不忙的将手中的活儿干完,他还以为又是那个小兵的武器坏了,拿过来让他修。 他放下了手中的家伙什儿,转过身刚要说话,突然整个人都傻在了那里。 塞外冷冽的风吹拂而过,两个人竟是一时间定在了那里。 楚墨月的一颗心狂跳了起来,他整个人消瘦得厉害,苍白的肤色却历经了塞外风沙的磨练多了几分粗犷之色。 清俊的眉眼间染了一层苍凉的秋色,即便如此还是掩盖不了他身上固有的那份儿沉稳端华。 本来很俊朗的脸,鬓角处却刺了一个墨色的徙字儿,成了他此生永远也消褪不掉的耻辱。 那个墨色的字儿,也狠狠刺痛了楚墨月,楚墨月的唇哆嗦着却说不出一个字儿。 往昔的帝都才华横溢,清俊端方的才子,如今竟是变成了这个模样,几乎被作践到尘埃里。 旷亦揉了揉自己的眼睛,还以为是在自己的梦境中。 在梦境里,他心爱的女子无数次出现,他又一次次惊醒,此番陡然见着了真人,究竟是不相信这就是真的。 可她比以往也瘦了许多,不过身上多了几分英武之气。 “墨月?”旷亦试探得喊了一声,怕这是个梦,他已经经不起梦醒时分的磋磨了。 楚墨月本来想应一声,可声音哽咽得一遍遍张嘴,一次次却又说不出话来。 她朝着旷亦疾步冲了过去,狠狠扑进了他的怀中,嚎啕大哭了出来。 ------------ 第399章 十二月的思念 旷亦终于感受到了怀中很真实的温度,这一切都不是梦境,真真切切的就在他的怀中存在。 “墨月?”旷亦几乎用尽了浑身的力气才将这两个已经刻进了骨子里的字儿喊了出来。 他下意识紧紧拥住了她,上一次相见还是去年的暮秋时分,他欢欢喜喜准备聘礼去了楚家,不像是那样凄惨的收尾。 原以为此生再也见不着了,不想她就这样活生生出现在自己的怀中。 旷亦突然想起来什么,忙将怀中的墨月扶着急声道:“墨月,你快走!我是个被流放的重犯,你切莫被我牵累了!快走啊!” “旷亦,我拿到了探视令,不是硬闯进来看你的!不要怕!” 旷亦深吸了一口气,这才看清楚了楚墨月手中还紧紧攥着那一纸探视令。 “墨月!!”旷亦红了眼眶,将她狠狠抱进了怀中。 两个人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觉得除了相拥再没有别的表达感情的方式。 许久旷亦这才牵着楚墨月的手将她带进了自己的屋子里,屋子里的陈设分外的简陋。 一张木头板子拼起来的床,上面铺着草垫子,草垫上放着简单的粗布被褥。 窗户很小只有一点点的天光能渗透了进来,窗户前放着一张缺了腿儿的桌子,被旷亦用石头抵着。 桌子边是旷亦自己雕出来的石头墩子,算是可以落座的椅子。 墙角处堆满了各种工具,估计是梁王爷的吩咐这才给他备齐了。 他在这里不用干活儿,帮忙修理一下器具,做点儿什么对大家伙有用的东西,也算是干活儿了。 旷亦将楚墨月让到了床榻上,给她端了水,随后脸上掠过一抹窘态。 “这个是我的杯子,我帮你洗干净了,再没有别的杯子了。” 楚墨月端起了旷亦的茶盏仰起头灌下了一盏凉水,虽然不像帝都的银针茶那般好喝,可对于她来说却是甘之如饴。 “你在这里还好吧?” 楚墨月看向了旷亦。 旷亦笑道:“好,不用干重活儿。” “吃得饱吗?” “我……”旷亦温厚的笑道,“我这个人饭量不大,吃的还行。” 楚墨月吸了吸鼻子,忍住了夺目而出的眼泪。 虽然梁王看在长姐的面子上已经很照顾旷亦了,可到底这里是流放犯人的苦寒之地,他哪里能吃饱穿暖,能活着就不错了。 楚墨月的视线落在了旷亦的手上,眸色一怔,抬手便将旷亦的手紧紧抓住。 旷亦想要抽开已经来不及了,这双手绝不像是一个青年该有的手,就像是风烛残年的老者的手。 一双手的手指几乎都变形了,上面的肌肤粗糙如冬天的柳树皮,关节处甚至还流了脓,显然是冬天冻出来的冻疮。 楚墨月紧紧抓着旷亦的手,眼睛死死盯着,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无妨,过几天养一养就好了,对了,大小姐如今怎么样?你的姨娘姐妹们都还好吧?” 旷亦几乎是与世隔绝了,只有塞外的风沙裹着他的思念,将他定在了这个封闭的空间里,外面的一切人和事都成了他的一场旧梦。 楚墨月许久才喘了口气:“她们都很好。” 旷亦忙将手从楚墨月的手中抽了出来,却是弯腰从床板下来拉出来一个很大的木头箱子。 旷亦打开了箱子,最上面是一层茅草,下面是一个个木头雕刻的剑匣。 长短不一样,看起来放着长剑,也有短剑。 楚墨月诧异的看向了旷亦。 旷亦却是抿了抿唇,笑得像个孩子一样,将一只只剑匣排在了一起放在了床上。 楚墨月是真的有些看不明白了,床上放真的剑匣一共有十二只,而她正好和旷亦分别了一年的时间。 旷亦拿起了一个长一点的剑匣缓缓打开。 登时一柄精致的长剑出现在了楚墨月的面前,居然是淡淡的橘色,显然铸造的时候里面加了一些别样的矿粉。 剑柄上雕刻着剑的名字——桑落。 旷亦温柔的笑道:“这颜色是棠梨落,菊花煮酒,落叶研磨,却道天凉好个秋!” “你分别与九月,我便铸了一把九月的剑,有朝一日倘若还能活着见到你,便送给你,想来你会喜欢。” 是的,棠花落,是楚墨月最爱的颜色。 “墨月,你看这一把!”旷亦忙献宝似的又打开一个剑匣。 “这一柄短剑的名字叫暮岁,青白玉色,一岁一礼,一寸欢喜!” “这把叫孟春,玄天色,昨夜斗回北,今朝岁启动!” “还有袖剑花朝,栀子色的,雨晴烟晚,绿水新池满……” 旷亦从来没有说过这么多的话,如今见着了墨月,将他这二十年憋着的话都一朝说了出来。 楚墨月心底的震撼已经无法用语言来形容,她痴痴看着旷亦独独为她一个人铸造的剑。 十二月,一个月,一个颜色,一段诗词,一缕思念…… 究竟是怎样的相似才能让一个铸剑师将所有的剑都铸成了梦境中的样子。 楚墨月这个从小喜欢剑的剑痴,此番就像是得到了全天下最富有的宝藏,她爱不释手的拿起了这一把,又想要看看另一柄。 她眼底噙着泪笑看着旷亦道:“你当真是个傻得,我哪里能带走这么多?” 旷亦一愣脸上掠过一抹愧疚,楚墨月忙笑道:“明早我先拿走桑落剑,其余的等我下一回连着剑,还有你一起带走。” 旷亦登时愣怔在那里,楚墨月到了嘴边的话儿却不敢说出来了,她不想让旷亦知道她是女将军的事儿。 要带走他,那是需要代价的。 在这荒凉的戈壁,思念已经将他折磨得要死,再要是加上一层担忧,她担心这个男人吃不消。 如果…… 楚墨月的眸色微微垂了下来。 如果她战死在沙场,再也回不来了,她的旷亦却还可以继续在这里铸剑,就像是她还活着一样。 只要思念在,他就不会倒下。 “旷公子!”外面传来那个小头目的声音。 旷亦忙起身走了出去,不多时便提了一只食盒走了进来,将食盒小心翼翼放在了楚墨月的面前。 打开食盒竟然是的一些小菜,米粥,还有烙好的饼。 甚至还放了巴掌大的一壶酒。 楚墨月晓得自己给的银票起了作用,旷亦也欣喜万分,拿出了饭菜,两个人头抵着头,粗茶淡饭倒也是吃得香。 楚墨月喝了酒加上长途跋涉,早已经困到了极致,不自禁倒在了床榻上。 旷亦将自己的外袍脱了下来,轻轻盖在她的身上,就那么半跪在床边静静看着她,丝毫不越了规矩半分。 一个睡得踏实,一个无言的守护,便是陋室里的一抹昏暗的光都有了万千璀璨的模样。 ------------ 第400章 送别 第二天一早,楚墨月睡醒了后忙从简陋的木板床上坐了起来,身上盖着旷亦洗的发白的靛蓝色布袍。 她下了床榻,不禁暗自懊悔,怎么就睡得这么沉。 也难怪,她一路上狂奔至此,已经是累到了极致。 刚见到了自己的爱人,一直紧绷着的神经终于松了下来,自然睡得沉了一些。 外面的阳光顺着狭窄的窗户口渗透了进来,笼在了窗户前的一张小桌子上。 桌子上放着两个粗面馒头,一碟子小菜,还有半只昨天晚上没有吃完的卤鸡。 还有一把旷亦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炒豆子,估计是现炒的还散着一阵阵的香味。 荒凉的大漠上除了石头也只有石头,旷亦将一块白石雕刻成了一个很有古韵的花瓶,花瓶里竟然插着一支几乎是蔫儿了的秋菊。 楚墨月看得登时眼前一亮,竟然还能在荒漠中找到花儿,不过那秋菊和中原地区的秋菊长得不太一样,弱小却又坚韧。 这大概是旷亦能拿得出来最好的东西,楚墨月坐在了桌子边,旷亦从外面走了进来,手里捧着一碗他亲自熬的汤。 放了几颗干枣,还有一些糙米。 旷亦不好意思的将缺了口的碗放在了楚墨月的面前,俊朗清瘦的脸上掠过一丝愧疚不好意思的笑道:“你尝尝看,实在是找不到能熬粥的东西了。” “对了,还有这个,”旷亦从怀中拿出来一个布包,打开层层叠叠的布包,竟是包了几块儿姜糖。 他抬眸看向了楚墨月,温润的眼眸里闪着光,冲楚墨月笑道:“这是我帮陈老伯修好了他儿子留给他的一个物件儿,他送我的。” “陈老伯的儿子被县里的富户打死了,陈老伯给那富户下毒不想被人发现,就流放到了这里。” “他有一门做糖人儿的手艺,这是他送给我的!吃吧!之前我吃了一块儿,剩下的没舍得吃,没想到你来了,很甜的!” 楚墨月看着面前温润如古玉的男子,他小心翼翼捧着姜糖,不晓得被他藏了多久,闻着有点点奇怪的味道,此番旷亦恨不得将他自己的一颗心也挖出来给她吃了。 若是不吃,倒是会让他更加难过。 楚墨月接过了旷亦的姜糖,拿起一块儿塞进了嘴巴里,虽说放的时间有点儿长,不过味道还是不错的。 “甜不甜?”旷亦笑得像个不谙世事的孩子,眼巴巴看着楚墨月,好像在等着家长的表扬。 楚墨月笑了出来:“甜啊!” 两个人齐刷刷笑出了声。 笑声却被外面的王统领打断了去。 “旷公子!楚姑娘!” 王统领也没好意思进来,站在外面道:“楚姑娘,时辰到了,探视令上只允许你待在这里半日,已经很长时间了,姑娘你也晓得我们这些小统领难做。” “万一被上头的人知道,吃不消啊!” 楚墨月晓得王统领难做,毕竟旷亦的案子触及到了皇族和静王爷,没人计较也就罢了,若是有人细细计较起来,他确实会惹祸上身。 楚墨月也不能为难人家,毕竟虽然旷亦的日子过得苦了一些,可没有安排重活儿,就是帮大家伙修修东西,写写文书,实在是很照顾了。 她忙起身走了出去,躬身冲王统领行礼道谢,转身走进了屋子拿起了旷亦给她准备的九月剑桑落。 旷亦眼底掠过一抹不舍,还是帮她将行囊收拾好,甚至还将她重光剑剑柄上的穗子也修好了。 他将还热乎乎的馒头塞进了楚墨月的行囊里,端起了碗凑到了楚墨月的面前。 “喝口热汤再走,路上只你一个人吗?没有人随行?要不要紧?” 楚墨月攥紧了剑柄笑道:“如今我不找别人麻烦,便是那些歹人烧高香了,你放心吧。” 旷亦的眉头终于舒展了几分,看向楚墨月的眼神多了几分骄傲和自豪。 旷亦将楚墨月送到了路口处,再也不能朝前走了,再往前走便是逃犯。 他此时竟是有强烈的冲动,想要跟着她一起走,哪怕做一个见不得光的逃犯也好。 可旷亦的理智终究战胜了他的感情,他不能拖累自己心爱的姑娘,纵然是被人冤枉,想要回京城,也要堂堂正正的回去。 之前刚和静王玄昭之间闹出了那么大的事情,他被宗人府的差官差点儿打断了腿,都没有承认自己捅了静王爷的事情。 后来还是梁王出面,从中运作将他从宗人府里弄出来,变成了流放之罪。 可饶是如此,他始终没有认罪。 他是被人冤枉的! 这一年多来,无数个日日夜夜他想要逃,想要见见他喜欢的女子,见见他的恩人楚北柠,还有他的义父,可还是忍住了。 这茫茫戈壁滩,千里无人烟,便是逃出去也得死在半道儿上,况且一旦踏出这里半步,他就再也回不去了,成了畏罪潜逃的逃犯。 楚墨月转身看着旷亦,吸了口气冲了过来,扑进了旷亦的怀中低声道:“等我!一定要等我!” 旷亦紧紧拥着她笑道:“我等你!” 楚墨月终究还是离开了那个温热的胸膛,转身上了马,最后看了一眼旷亦。 “保重!”旷亦的声音微微有些发颤,离别太痛苦了,他还是脸上带着柔暖的笑意,不敢表露丝毫的难过,担心她走的不踏实。 楚墨月点了点头打马朝前走去,下一站便是禹州,又是一场硬仗。 旷亦定定站在那里,直到连楚墨月的身影都看不清楚了,这才转身朝着自己的院子走去。 “这姑娘当真是重情重义的,大老远来看你,是你的什么人啊?”王统领走了过来笑问道。 旷亦眉眼间掠过一抹暖意道:“是我的未婚妻子!” 王统领登时瞪大了眼眸:“那姑娘瞧着便不是一般人,对你也好,如今这年月还能重情的好女子不多了,你这也不知道要关到什么时候去。” “不过以后若是能回京,一定要对人家好!患难夫妻见真情啊!” 旷亦心头沉了下来,他不知道自己在这里还要蹉跎多久,空有一身才华和抱负,却不能施展半分,活生生被埋没在这里。 可为了墨月,别说是流放千里,便是死在这戈壁荒漠间,又能如何? 他本就身世凄凉,也不多这一遭了。 王统领和旷亦缓缓走进了那些破旧的院子里。 起风了,四周的尘土飞扬,却将不远处看向这里的几个玄衣男子遮挡得严严实实。 “一会儿给王爷传书!” “那我们要不要在这里动手宰了他?” “不,王爷说这里是梁王的地盘儿,我们不好操作。” “那怎么办?” “王爷交代过的,得找一个我们杀了他,却也不会让人怀疑到咱们主子头上的法子!” “这……” “且看看再说!” ------------ 第401章 太喜庆 眼见着到了十月,秋意越发凉了,树上的叶子也都掉光了去。 初六这一天,靖北候府却是热闹非凡,里里外外都贴着大红的喜字儿。 楚家又要聘姑娘了,而且还是要聘出一个王妃去。 这一次是楚家四小姐楚望月主持一切仪式,楚北柠不想操心这个,她性格大大咧咧实在是想的没有那么周到细致。 但是这一次楚家五小姐楚昭月出聘,和二小姐以及四小姐出聘还不一样,这小姑娘可是未来的景王妃。 嫁入皇家规矩多,楚北柠担心自己一个办不好,出了什么岔子被人笑话了去。 反正楚家四小姐楚望月如今在顾家那么大的家宅里,已经是当家主母了,什么样的阵仗没有见过。 能将顾家那两个老的应付下来,还在顾家内宅站稳了脚跟,四小姐还是有些手段的。 故而现在楚家姐妹们分工明确,楚四楚望月负责做总管,掌控全局。 楚家二小姐楚依月抱着自己戴着虎头帽的儿子来到五妹妹房间里陪着说话儿,其他姨娘们在花厅里招待宾客,摆了宴席。 如今楚家不比往常,门庭已经振兴了起来,人人都想要过来结交一二。 后花厅里再也不是那些姨娘们的朋友女眷之类的宾客,而是坐满了楚北柠在朝堂里的同僚。 一时间好不热闹。 楚北柠这一次亲自带着李兴义和顾伯懿堵门,只等着给五姑爷一个下马威,告诉他五姑娘不是那么好娶走的。 “来了!我说长姐你贼眉鼠眼的做什么啊?”顾伯懿嫌弃的看了一眼身边站着的楚北柠。 楚北柠转了转眼珠子:“活动一下眼神,到时候用眼神杀死那些娶亲的!嘿嘿!” “长姐英明!”李兴义不停地拍马屁。 “真的是够了!”顾伯懿吸了口气,翻了个白眼。 如果不是看在妻子的面子上,他真的很羞于同这两个傻蛋为伍。 “长姐!来了!来了!!”李兴义忙点着不远处的仪仗。 景王府迎亲的队伍缓缓走了过来,光是看着那仪仗就给人感觉很是隆重。 楚北柠吸了口气,看向了左右站着的两个妹夫。 “准备!发力!” “一会儿拦门的时候,我负责胡搅蛮缠,你们两个一个武斗,一个文斗!” “没问题,长姐安排分外妥当英明!”李兴义笑道。 顾伯懿朝着一边站远了几分。 楚北柠摩拳擦掌准备好好拦个门的时候,突然发现娶亲的几个人里,为首的居然是玄鹤。 她身上的嚣张气焰瞬间熄灭了。 “不……不是……怎么是……” 顾伯懿一愣,冲楚北柠低声冷笑道:“傻眼了吧?” “哎,还是看我的文采吧!梁王又如何?本公子让他对对子,他不一定能对得上来。” “四妹夫!四妹夫……你看那是……” 顾伯懿忙顺着李兴义的手看了过去,登时一个哆嗦,这不是大晋第一大儒南山先生吗? 南山先生才名远扬,而且还是不世出的旷世大儒,创办书院讲学,门下高徒不计其数当然最厉害的徒弟便是顾伯懿。 顾伯懿瞬间傻眼了,他再怎么狂也不敢对着自己的老师狂,怕被打! “不是,先生怎么也这般的俗气?参合这种俗事儿?还混进了迎亲队伍中?” 李兴义叹了口气:“罢了,让五妹夫进吧!人家找来的人实在是背景深厚,咱们几个斗不过。” “哼!我不服!”顾伯懿嘴上说着不服,看到走近的南山先生还是上前一步躬身行礼。 李兴义直接冲景王玄政见礼,玄政一袭赤色喜袍,衬托得整个人都眉眼如画,风流倜傥。 楚北柠对上了玄鹤那双深邃的凤眸,忙上前一步躬身行礼:“王爷!” “楚侯多礼了!”玄鹤抬手便扶住了楚北柠的胳膊。 楚北柠低声咬着牙:“你是不是故意的?竟是连南山先生也请了过来,让我怎么拦门?” 玄鹤不禁笑了出来,凑到了楚北柠的耳边低声道:“别恼,主要是本王就景王这么个得心意的弟弟,不帮着他不行。” “罢了,你还有那么多妹妹,以后有的是机会拦门!会有你发挥的余地!” “哼!”楚北柠起身甩开了玄鹤的手臂侧过身让迎亲的队伍进了靖北候府的门。 迎亲的这些人被楚望月亲自请到了正厅里喝茶,这下子倒好,让拦门三人组显得有些寂寥,这他娘拦了个寂寞吧! 顾伯懿看着咬牙切齿的长姐低声笑道:“长姐,梁王那厮如今做下的孽,以后我们会回报给他的。” “等着他再迎娶长姐的时候,到时候咱们几个妹夫好好儿给他点儿颜色看看!” 楚北柠笑着点了点头,随即一愣狠狠瞪了一眼顾伯懿:“胡说什么啊,我什么时候说要再嫁给他?老娘二婚也不吃回头草的好吧!怎么也得好好挑挑才是!” 楚北柠心虚的说着话,疾步朝前走去。 顾伯懿看着楚北柠仓皇逃走的身影冷冷笑道:“虚伪!” 李兴义忙拉了顾伯懿一把:“走啦,走啦,去花厅喝酒去!” 景王玄政走进了楚家五小姐的喜堂,却看到那个小丫头早已经凤冠霞帔,穿戴整齐坐在那里等着。 他之前已经和楚家这边说过了,不用喜娘背出去,他要亲自将自己的妻子抱出去。 此番刘姨娘脸上还挂着泪痕,到现在都是懵了的。 她本来想的两个姑娘都平平安安的,能嫁个普通人家就好了,结果一个做了虎贲军女将军,一个做了王妃。 “王爷!”楚家女眷见到走进来的景王纷纷起身行礼。 玄政冲刘姨娘等人点了点头,走到了楚昭月的面前,弯腰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谁知刚抱起来的时候,不想差点儿脚下打滑将新娘子给丢出去。 四周顿时传来一阵惊呼声,玄政这才稳住了脚步,低声笑道:“娘子,这些日子是不是又吃胖了?” 楚昭月也是尴尬的说不出话来,想要哭却又觉得好笑,竟是嗤的一声笑了出来。 四周围观的人,更是不会了。 以往嫁女儿的时候,都是哭哭啼啼的,从未见过如此喜庆还能笑出来的场面。 大家具是哭笑不得,不晓得这么个傻丫头做不做得了王妃? 好在景王的母妃身份地位不高,待人也和善,不然遇到个难缠的婆母,依着楚昭月这个没心没肺的性子,真的是够呛。 ------------ 第402章 你心里没数吗 景王玄政抱着楚墨月走出了靖北候府的大门,四周顿时一片欢呼声,楚北柠更是绝了,不知道从哪儿弄来一班人马。 每个人都是一些身形彪悍的女子,穿着大红的衣裙,人人面前摆着大鼓,有节奏的敲着,美其名曰威风锣鼓。 震耳欲聋的鼓声几乎要将人们的耳膜都穿透了去,却是将气氛一时间烘托到了最高处。 “抢喜钱喽!” 李嬷嬷扯着那一把好嗓子,带着裳霓等人拿着筐子一把把撒了喜钱出去。 外面围观的百姓纷纷去抢,笑得前仰后合。 楚家门口整条巷子都摆满了千人流水席,府里头是正席,这一派景象简直是热闹到了极点。 用楚北柠的话就是自家庶妹嫁给景王爷,身份不够,热闹来凑。 景王将楚昭月抱进了花轿里,却从怀中摸出来一个东西塞进了楚昭月的手中,还探进了半个身子,隔着红宝石缀图的红盖头,在楚昭月的脸颊上亲了一下。 “一会儿去了景王府少不得还有些俗礼,好在本王不是储君,不用带你去太庙遭那些罪,本王怕你饿了,你先垫垫肚子!” 楚昭月忙拿起了手中被玄政塞进来的点心看了过去,竟是用油纸包裹着的点心。 她唇角勾起了一抹笑意,等玄政钻出了轿子,她左右瞧了瞧,掀起了盖头的一角塞了一块儿点心进嘴里,腮帮子都鼓了起来,像是一只小兔子。 外面传来长姐叽里呱啦的高声说笑声,嘴巴里嚼着甜甜的点心,楚昭月突然不那么慌了。 原来成亲嫁人也是一件很不错的事情嘛,不过终归是有一个遗憾,她本来想要嫁给一个厨子的,哎,人生无常啊! 迎亲的队伍走了,楚北柠却依然忙得不可开交。 有些尊贵的客人,她得站在门口亲自迎接才行。 正院门口处放着一张三丈长的拼桌,盖着红布,几个账房先生在那里写着礼单。 桌上上的礼物都已经堆不下了,不得不另外开辟了一块儿地方放礼。 楚北柠瞧着便心宽,嫁一次妹妹就能收一次礼,关键朝中除了裴家家里孩子多,她可能要回礼不少,其余的同僚都没有她这么多妹妹,嘿嘿,赚了! 裴将军驾到! 门口唱礼的小厮脖子上的青筋都突出来了,声音嘹亮至极,他已经喊累了,今儿来的人太多。 那些地位品级不如楚北柠这个靖北候高的,都会早一点儿来,还有些主动帮忙跑腿儿。 官职比楚北柠高的,都来的比较迟,眼见着没吃过席面还是怎么的,领导那是要摆个领导的谱儿。 楚北柠忙迎了上去,虽然裴家和楚家水火不容,可是大晋礼仪就是这么奇怪,两家还是要走动的。 一边走动,一边捅刀子,这就很有意思。 “裴将军安好!”楚北柠上前冲裴朝行礼。 裴朝带着裴家的几小只过来吃席了,都带齐了,眼瞅着这个破落户楚家如今变得这么热闹,一个个脸上的表情有点复杂。 裴朝示意裴恒拿着东西过去上礼,他站在门口处定定看着楚北柠,也不知道为何如今瞧着这个小王八蛋,他脑门儿就疼。 那天她醉酒了后,印在他脑门儿上的唇印,那个感觉折磨他好几天了都,此番瞧着面前这个罪魁祸首满脸红光,光彩照人的,他就来气。 “恭喜啊!”裴朝冷冷淡淡道,俊美的脸上平淡无波,却在眼底渗了一层霜色出来。 楚北柠也觉得有些别扭,自从上一次耍酒疯把人家给亲了后,她差点儿没被玄鹤那厮给吃了,玄鹤现在只要看到她和裴朝有一丁点儿什么,就要磋磨她。 她忙笑道:“同喜!同喜!等过些日子你们裴家办喜事,我也去捧场!今儿谢谢诸位!” 裴朝眼角渗出一抹冷意,楚北柠这个话说的真的是杀人诛心。 现在裴家几个兄弟的亲事委实让裴侯爷愁得不行,裴朝是老大,老大都没有娶亲那些弟弟们就不好弄啊! 这和楚家不一样,楚家是楚北柠这厮已经成过亲了,后来是和离回娘家了。 可裴家若是老大不成亲,后面几个弟弟没办法说亲事,偏偏裴老大就是谁也瞧不上,说了无数人家的姑娘,一个也不要,还说再等等。 裴朝本来不想惹事儿,不想楚北柠哪壶不开提哪壶,他上前缓缓俯身看着面前的女子,咬着牙低声道:“那天晚上你喝醉了,对本将做了什么,你心里没点数吗?” 楚北柠顿时脸色垮了垮,忙讪讪笑道:“裴将军请!后院花厅已经备好了酒席!” 裴朝冷哼了一声,带着几个弟弟在仆从的带领下朝着花厅走去,不想裴二爷裴荀却停下了脚步转过身走到了楚北柠的面前。 楚北柠对于裴家这个武痴倒是没有什么不好的印象,毕竟这个人还讲究些武德。 “裴二爷?” 裴荀左右看了看低声道:“三小姐是不是不在府上?” 楚北柠一愣,她三妹妹在不在府上和你有关系? 她笑道:“她这不是做了虎贲军的将军嘛,出去奉旨招兵去了!” 裴荀点了点头道:“哦!” 随后也不说什么,转身大步离开。 楚北柠没想到对方就这么走了,忙追问了一句:“裴二爷,你找我三妹妹有事吗?有事的话,我可以代为传信的。” “真的吗?”裴荀又折返了回来,看起来是认真了。 楚北柠那一瞬间觉得自己的嘴有点点的欠。 “自然是……可以的……” 裴荀一听脸色都激动得有些涨红了去,定定看着楚北柠道:“那麻烦楚大小姐告诉楚三小姐,我想与她约一个时间再打一架!不知道她何时有空?” 噗!楚北柠是真的服了这个人了。 敢情这是来和自家三妹妹约架的,上一次输在了三妹妹的剑下,这个武痴有点不服气啊? 可她金枝玉叶的妹妹,还有那么多事情要忙,才懒得理你,又不是你们楚家的陪练? “哦,这样啊,好好好……得空儿我给她写信!”楚北柠应付着笑道。 那你等着吧!地老天荒的去等! 裴荀道了声谢,这才跟上了自家大哥的步伐朝前走去。 楚北柠低头笑了笑,裴二爷倒是个有意思的人。 “太子妃驾到!” “静王驾到!!” 门口唱礼的小厮喊了出来,不多时外面来了一群人,瞧着最正中的那辆马车就华丽得很。 ------------ 第403章 醉了吗 楚北柠没想到太子妃顾清秋居然来捧场了,要知道今天是景王娶亲的日子,太子那边应该是以景王为主的。 她这边是聘姑娘,那边可是皇家娶媳妇。 顾清秋作为太子妃第一次参加皇家这样的迎娶仪式,应该是和太子殿下呆在一起的,不想竟是单独过来了。 其实若是皇家想要表达重视靖北候府的姿态,一个静王玄昭足够了,毕竟是晋武帝的嫡次子。 此番楚北柠真的是被整不会了,忙唤了后堂忙碌的四妹妹一起过来,毕竟太子妃也是她的小姑子,迎来送往出了什么岔子,也好挽救一下。 太子妃如今可是在帝都贵女圈子里身份最尊贵的一位了,她忙带着楚家女眷一起迎了出去。 太子府的马车缓缓停了下来,静王玄昭今儿骑着马跟在了自家王长嫂的马车边,也一起下了马。 他脸上的表情有些冷漠整肃,这样的玄昭让楚北柠看着还是有些不太适应。 玄昭此番也凝神看向了楚家里里外外的热闹景象,门口的威风锣鼓,笑着抢喜钱的百姓,千人的流水席,大红的喜字儿。 连楚家五小姐都出聘了,楚家三小姐她…… 呵!玄昭嫉妒的看着面前的一切,若是那个死瘸子应了他,今儿这新郎官儿和新娘子还轮不到景王和楚家老五那个吃货。 按着规矩也是他先娶了楚三,楚五才能办亲事。 若是他娶了楚三,门口千人流水席忒规模小了,万人流水席还差不多。 崇文街口也给它堵上,整个帝都百姓都来抢喜钱,反正他不缺钱。 他有钱有权,可偏偏喜欢上了一个不爱钱不爱权的女人。 他如今貌似除了钱什么都没有了。 咳咳!玄昭猛地垂首咳嗽了起来。 好家伙,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他担心自己是不是得了痨病要早死啊? 其实想想,死了也挺好,省的烦! 马车的帘子掀了起来,太子妃顾清秋在丫鬟婆子的扶持下缓缓下了马车。 一袭镶紫边儿的鹅黄色锦裙,繁复的发髻上簪着名贵的珠翠点绿,额间垂落的流苏即便是在她下车的时候,也没有太大的波动,端得是姿态雍容得体。 果然是顾家教养出来的姑娘,礼仪这方面堪称典范。 饶是楚北柠这种性子欢脱的女子,在顾清秋面前也多了几分郑重。 她忙上前一步冲太子妃躬身行礼:“臣拜见太子妃!” 顾清秋伸出手将楚北柠扶着,眼底带着几分温柔笑意:“大小姐不必多礼。” “殿下在景王府帮忙操持,毕竟他是大哥,却也惦记着大小姐这边,我便过来瞧瞧!” “一切都稳妥吧?若是有什么不周不备的尽管说来!” 楚北柠心头一暖,抬眸看向了眼前这个温柔的女子,觉得太上皇真的是看人很准。 顾清秋就是专门为储君而生的,行事端庄,性格温柔,为人处世却又大气,也没有上位者的尖酸刻薄。 即便是现在从她的身上也能看到未来母仪天下的样子! 楚北柠忙笑道:“多谢太子妃,一切都顺畅!” “那就好!” 楚北柠忙让四妹妹亲自扶着顾清秋进了后堂,专门安置在里面女眷的那一桌子上。 她刚转身,却撞上了顾清秋身后跟过来的一个女子。 竟是裴雨鸳,穿着一袭暗红色裙子,裙摆处竟是用银线勾勒出五尾凤图案,这家伙脑子没问题吧? 大晋只有皇后才能穿绣着九尾的凤裙,当然其他贵族女子也能穿,可那凤凰的尾巴却是有讲究的。 不过毕竟凤凰这玩意儿,谁穿谁都心里有点点的害怕,容易惹事,故而大家都不怎么穿,便是太子妃顾清秋也只穿了金丝暗纹的牡丹图案。 楚北柠眉头微微一蹙,果然是裴家人的作风,很嚣张啊! 这顾清秋是不是有点儿太惯着裴侧妃了,连这样的场面都要带着侧室出来,还允许侧室穿成这个样子? 裴雨鸳缓缓走到了楚北柠面前,站定了后来来回回瞧了瞧四周喜庆的装扮冷冷笑道:“呵!倒是挺热闹的!” 她说这个话也没有太多意思在里头,竟是硬生生多出来几分寂寥。 她是太子殿下的侧妃,她甚至在府里头如今也能压顾清秋一个头,她有裴家殿后飞扬跋扈,那太子府里也没有一个人敢说她什么。 可她最遗憾的是没有嫁给自己心中喜欢的那个人,甚至连一场盛大的仪式都没有,当初太子玄宸抱着顾清秋转过了玄家皇族的太庙牌坊,携着顾清秋的手接受帝都百姓的夹道参拜。 她那个时候却被自己的父亲偷偷摸摸从侧门送进了太子府,连个像样的仪式都没有。 她比不上楚家四小姐的命,顾伯懿不喜欢她,谁知连楚家五小姐都比她命好,竟是能做了景王妃。 虽然景王的身份有些尴尬,可毕竟是皇帝的亲生儿子,楚昭月好得也是个王妃。 她呢? 裴雨鸳吸了口气冷冷笑道:“你们楚家姐妹都是狐媚子吧?竟是一个个都能攀上高枝儿啊?” 楚北柠眸色一沉,你妹的,大喜的日子,老娘不想和你对骂,可你也别太过分了。 她嗤的一声笑道:“高枝儿不高枝儿,咱不知道啊!” “不过如今帝都的百姓都夸我们楚家姑娘人人都是肤白貌美大长腿,美人坯子,这个还是有的。” “哎!没办法!长得好看也是一种负担啊!” “偏偏那些男人们就喜欢好看的,啧啧啧,委实烦啊!” 裴雨鸳脸色气的发白刚要说什么,不想已经走远了的顾清秋停下了步子冲裴雨鸳招了招手。 裴雨鸳忙跟了上去,这下子楚北柠有些诧异了。 难道是她眼拙看错了? 感觉明面儿上顾清秋被裴雨鸳压了一头,可此番再看过去,竟像是裴雨鸳很在意顾清秋,甚至还有点点的小怕。 那边一个招手,她就闭了嘴乖巧的跟了过去,这可是和裴雨鸳以往的人设不符啊! 不多时主宾坐在了一起,这一次楚北柠学精明了,几乎是滴酒不沾,用李嬷嬷做得梨花汤代酒和朝堂上的同僚们喝了几杯。 那些同僚们也不敢劝酒,楚北柠撒酒疯的样子实在是太疯狂了。 这一场热闹和喜庆终于在夜深之后平平安安的落幕。 客人们都走了,顾伯懿骂骂咧咧的将累惨了的四妹妹接走,李兴义也带着妻子儿子回了李府。 王姨娘命人收拾客人们走后的残局,刘姨娘却坐在那里念叨自己的两个女儿,担心墨月的安全,担心昭月做不好皇家的儿媳妇。 楚北柠累的不想说话,回到了轩翠苑沐浴后换了一件干净衣服躺在了床上,刚要睡一觉,突然窗户外传来一阵轻微的敲击声。 楚北柠一个机灵坐了起来,忙下了床推开了窗户。 对上了玄鹤那双潋滟的凤眸,他今天在景王那边忙乎,没有来楚北柠这边。 他就那么冲她微微笑着,身上还有一层淡淡的酒气。 楚北柠心头一跳,笑骂道:“怎么又开始走窗户了?不怕闪了腿?” 玄鹤唇角微翘:“夜深人静,唐突了佳人,恐有损佳人闺誉,为了楚侯的名声,本王不得不弃门走窗。” “虚伪!”楚北柠骂了一句,不想玄鹤抬起手按在了她的脑袋上,像是在按一只毛茸茸的小动物。 “干什么你?” “看看你喝醉了吗?有没有撒酒疯?”玄鹤低声笑了出来,声音微微带着几分酒意,故而略显沙哑,却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 第404章 有些醉了 楚北柠登时愣怔在了那里,这厮大半夜喝醉了酒跑到她这儿来散劲儿了是吗? “我今儿没喝酒!倒是王爷是不是喝醉了?”楚北柠将自己的脑袋偏了偏,脱离了玄鹤那只好看的魔爪,刚要向后退一步,却不想玄鹤整个人已经钻了进来。 他这个翻窗的动作熟悉的令人叫绝! 干脆!利落!潇洒!落地无声! 眼见着这尊大神怕是有和她秉烛夜谈的架势,楚北柠得了他那么多的好处也不能将金主爸爸给丢出去。 “王爷是不是喝多了,你先坐下来,我给你倒杯茶醒醒酒!” “不要!”玄鹤整个人突然扑了过来,直接靠在了楚北柠的身上,与其是靠更应该是将楚北柠整个人拥在了怀中。 这家伙从来没有醉成这个样子,此番借着酒劲儿这怕是要耍流氓啊! “玄鹤!松开!”楚北柠此番就像是一根棍儿一样,僵硬的杵在了玄鹤的怀中。 “不!”玄鹤低下头,轻轻弯下腰,下巴已经抵在了楚北柠的颈项间,还嗅了嗅:“你今天用了什么香,味道这般独特?” 我…… 楚北柠咬了咬牙想要挣脱开他,不想他却像是个超大号的树袋熊挂在了楚北柠的身上。 还用的什么香? 老娘今天一天跑来跑去,汗臭味还差不多。 “我看你是欠揍了!”楚北柠咬着牙挣扎着拖着挂在身上的玄鹤朝着桌子边挪了过去,随即拿起了床头边自己喝剩下的凉茶,还有一多半儿在杯子里。 她拿起了茶盏准备泼在玄鹤的脸上,让他接受一下洗礼,不要这么油腻,她委实有些想杀人了。 本来冷酷无情的人设,你大半夜跑到老娘这里说这些油腻恶心的话,倒是隔夜的饭也快吐出来了。 楚北柠费力的挣脱出一条手臂,抓着茶杯举了起来,却觉察着玄鹤已经闭上了眼,似乎是睡了过去,夹杂着淡淡酒香的气味袭来。 楚北柠竟是这茶水不好意思泼过去。 她放下了茶盏,耳后却传来玄鹤低低的笑声,竟是能听出几分得意来,料定楚北柠舍不得对他下狠手。 “玄鹤,你差不多得了啊!我今儿也很累,你别逼我动绝招啊!” 玄鹤直起来身子,突然走到楚北柠的身前打横将她抱了起来。 “喂!”楚北柠惊呼了出来,整个人已经临空,慌得忙紧紧抱住了玄鹤的脖子。 玄鹤一个转身将她送到了床榻上,随即自己也爬了上来。 “你你你……你干什么?你再这么耍流氓,我可对你不客气了啊!给你脸了是不是?” “怎么个不客气法?”玄鹤笑了出来,潋滟的凤眸因为醉意越发好看得紧,令人着谜。 玄鹤俯身两只修长的手臂撑在了楚北柠的身侧,将她完完全全箍在了自己的身下,高大的身躯渗出了强大的威压。 “我……我……”楚北柠没想到今儿彻头彻尾遇到了个臭流氓,竟是有些慌了。 玄鹤低声笑道:“不必生气,我让你打,怎么打都行。” “罢了,不逗你了!” 玄鹤翻身躺在了楚北柠的身边,手却摩挲着楚北柠的手,紧紧攥在了自己的掌心中。 楚北柠想要抽走,却被他死死攥着。 “玄鹤!” “别动!”玄鹤吸了口气,声音沙哑道:“今日是景王的好日子,本王实在是喝得有些多,脑子疼就在你这里歇一宿。” “玄鹤……”楚北柠磨着后槽牙。 “柠儿,求你了,这些日子我老是睡不着,只在你这里歇一会儿,半宿,半宿可以吗?” 楚北柠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忙挣扎着坐了起来:“那你歇着,我去外间睡!” “不要!你不在我身边,我睡不着,你陪我一晚上罢了!我那里还有些金叶子,明儿个派长风给你送过来。” 银子? 楚北柠顿时躺了下来,虽然手被身边这厮死死攥着,到底是不再挣扎了。 夜色越发宁静了几分,玄鹤挥起了手掌,一阵掌风将桌子上燃着的烛火也熄灭了去,瞬间整个暖阁笼罩在乳白色的月色中。 玄鹤缓缓别过了脸看向了身边躺着的楚北柠,说起来也可笑,他们虽然做过几天夫妻,可真正躺在一张床榻上享受这般静谧的夜色,这还是第一次。 “柠儿,你是不是还恨着我?” 玄鹤沙哑的声音打破了夜色的沉寂。 楚北柠淡淡笑道:“不恨了!爱也好,恨也罢,乱七八糟的,搞得老娘头都大了。” “岁月短暂,还是善待一下自己,不要过得太纠结了。” 玄鹤一颗心瞬间被狠狠重击了一下,好半天都没有回过神,却是将楚北柠的手更是攥紧了几分。 玄鹤又小心翼翼问道:“如果有一天,我再重新向你提亲,你……你……愿不愿意?” 楚北柠冷笑了一声:“那得看老娘的心情,也许我和王爷这一段儿的空窗期内,我万一一不小心喜欢上别的男人呢?说不准啊!我这人也比较花心,见一个爱一个,见一双爱一对儿的,还喜欢有八块儿腹肌的猛男!” “楚——北——柠!” “疼疼疼……你别掐我手啊!疼啊!你一个大男人你怎么还掐人家手手?” —— 景王府内,欢闹的宴会也暂且收起了那热闹。 王府后院的喜房里却是传来低低的说笑声。 玄政坐在了楚家五小姐楚昭月的身边,景王妃的红盖头早已经被他掀了起来,丢在了一边。 此番他无奈的看着楚昭月鼓着腮帮子吃宵夜,像一只小松鼠。 “吃饱了吗?”玄政凝神看向了自己的妻子,眼底藏着不怀好意。 楚昭月这一天真的是要累死了,又困又累又饿,幸亏之前玄政抱她上花轿的时候偷偷塞给了她几块儿点心垫底,不然早就晕过去了。 终于整个喜堂内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玄政还很贴心的命人准备宵夜,瞧着楚昭月吃饱后满足的靠在了床柱上。 她的长相本来就很甜的那种,和她的三姐姐虽然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可性格和长相几乎都是反着来的。 三小姐楚墨月取了刘姨娘绝美的容颜和楚贲老将军身上冷硬的风骨,就像是个冰山美人。 楚昭月虽然眉眼间和楚三有点点相似,可更多的是遗传了刘姨娘身上的温厚和随遇而安。 她刚刚行及笄礼,脸上还有点点婴儿肥,此番一碗热汤喝了下去,脸颊红扑扑的,像是深秋熟透了的果子。 一袭大红喜服更是将她衬托得眉眼喜庆,娇娇糯糯的,让人想抱住咬一口。 她用帕子擦了擦润着光泽的唇笑道:“吃饱了。” 景王眸色一闪缓缓凑到了楚昭月面前低声笑道:“那是不是轮本王吃了?本王可是饿得慌!” ------------ 第405章 想回家 “你……你想吃什么?”楚昭月顿时打了个机灵,怎么感觉瞧着景王也和平日里的那个矜持清贵的样子不太一样了呢? 景王真的是很无奈,楚昭月的娘难道不告诉她的女儿新婚夜会发生什么吗? 这倒是也怨不着刘姨娘,刘姨娘素来就是带着点儿小糊涂的女人。 而且楚家上下之前都是王姨娘做主,后来楚家大小姐回来后,楚大小姐做主。 刘姨娘虽然年龄上来了,可活得还是有些天真烂漫,什么事儿也不操心,每日里的主要任务就是忧伤担心。 担心墨月的未来和幸福,担心昭月吃的太胖没人要。 现在她生养的两个丫头可谓是楚家姑娘里顶顶厉害的,一个女将军,一个王妃,她就更担心了。 这一担心不要紧,居然忘记了告诉自己女儿新婚夜会和夫君之间发生点儿什么。 偏生楚昭月一门心思扑在了做点心上,她知道男女之间会有些什么,可具体怎么做,怎么应付,她完全不清楚啊。 此番她忽闪着清亮的大眼睛定定看着景王道:“原来你也没吃饱啊?那要不……再让嬷嬷们去小厨房里给你做点儿?” “这一次我不吃了,你一个人吃!” 显得她还挺大度似的。 玄政真的是哭笑不得,算了,自己的点心自己动手吧。 他起身走到了楚昭月的面前温柔的笑道:“这么晚了,歇着吧!” “王爷!”楚昭月这下子明白所谓的吃饱是什么意思了。 玄政从未想过这种事情会上瘾,他从小在宫里头被几个王兄瞧不起,后来跟着四哥励精图治也能替四哥独挡门面。 自然也接触了一些美人,可逢场作戏和实战那是两个概念。 他实在是爱死了这个丫头,不过还是有些分寸的,是真的担心楚北柠会动怒,指责他不怜香惜玉。 那可是个护妹狂魔!而且如今四哥惯着她,他也不敢回手,万一真被楚北柠给揍一顿就不好了。 事毕后,他都给楚昭月跪下了,求她不要哭了,哭得人心都要碎了。 他亲自抱着她去了净房帮她洗干净身上的脏污,又回到了床榻上,用被子裹着她娇弱的身子轻轻摇晃着哄着她睡觉。 最后楚昭月终于困到了极致睡了过去,玄政将她小心翼翼放了下来,看向了自己胸口和胳膊上被楚昭月挠出来的伤口,血淋淋的,甚是吓人。 玄政叹了口气:“挠人的劲儿还挺大!” 他穿好外袍走到门口让外面的丫鬟取了小剪子来,随即吩咐任何人不得进门。 玄政点亮了灯烛,小心翼翼趴在了楚昭月的面前,拿起了她的小手放在了自己的掌心中,将她好不容易留长了的指甲,统统剪了一遍,还担心划着她,又在自己的身上磨了磨指甲上的毛茬子。 玄政这才缓缓拉过被子躺在楚昭月的身边,抬起修长的手臂将她抱进了自己的怀中低声道:“对不住丫头,方才实在是控制不住。” “以后就好好和我过吧,虽然我给不了你太子哥哥和四哥那样的荣华富贵,可咱们两个安安稳稳过日子,平平淡淡好好活着,也挺好的!” “况且你那么傻,便是我替你争了那些富贵,也怕你撑不起门面,你就安安心心做个不愁吃喝的小王妃,皇后啊,太子妃啊,一国之母啊,那些虚无缥缈的玩意儿,你就不要屑想了啊!” 玄政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太兴奋了,一晚上有的没的念叨了一大堆,倒是将自己也念睡着了去。 第二天一早,外面服侍的嬷嬷们早早候在了门口。 宫里头的嬷嬷已经来了,还来了景王玄政生母丽贵人身边的兰嬷嬷,来取那块儿白帕子。 玄政本来还想让楚昭月继续睡一会儿的,可今儿是进宫面圣的日子,他不得不轻轻推醒了楚昭月。 “丫头!起来了!进宫要给父皇和母后磕头,还得去见我母妃兰贵人。” 楚昭月一个机灵忙坐了起来,不想起来的太猛,浑身又是酸疼了起来,昨天晚上她差点儿被玄政给拆开吃进了肚子里去。 此番想想昨天晚上的委屈,又红了眼眶,可还是忍住了泪。 她虽然娇弱,可也明白进宫这事儿不是闹着玩儿的,万一闹出什么来给楚家抹黑,让长姐为难。 每个楚家姑娘虽然性格各异,相貌不同,喜好也不一样,可她们从小都被灌输了一个概念,那就是一切为了楚家,为了长姐。 楚昭月忙一把推开玄政,起身下了床。 玄政无奈的苦笑了出来,这个丫头还恨上了他不成。 他也觉得有些愧疚,她毕竟是第一次,自己委实有些孟浪了。 “别生气了,为夫帮你画眉,”玄政坐在了楚昭月的旁边讨好的笑道。 拿起了眉黛不想一道画下去,简直是没眼看,楚昭月抬起粉拳狠狠锤了玄政一拳,嗤的一声笑了出来。 她是个感性的姑娘,平日里就很喜庆,任何的难过和委屈疏忽间就能忘得干干净净。 玄政忙将她抱在了怀中,又是一阵温侬软语的道歉,这辈子都没给人这么道过歉。 他固然不得宠,那也是晋武大帝的皇子,走在外面那些人多多少少给些面子的。 今儿抱着一个小丫头,左一个对不起,右一个对不住,好不容易收拾好,用过了饭,玄政便带着楚昭月进宫了。 楚昭月以前是庶女根本没有资格进宫,如今第一次踏进了宫门,紧张的手心有些出汗。 进了东司马门,内侍带着一群宫人冲玄政和楚昭月躬身行礼。 “景王福安!景王妃福安!” “皇上口谕让景王和景王妃直接去坤宁宫。” 景王心头一怔,暗自嘲讽,父皇到底厌恶他,竟是连他新婚第一天都不愿意见,派郑皇后应付一二。 景王忙牵起了楚昭月的手,跟在了内侍身后朝着坤宁宫行去。 楚昭月看着四周高耸的赤色宫墙,还有一重重的金砖碧瓦,心跳的厉害。 从今往后,她便是景王妃了,这条道儿,逢年过节,重大礼仪,她也要一遍遍的走下去了。 好慌!想长姐了!长姐你在哪儿?昭月想回家! 不多时楚昭月跟着静王来到了坤宁宫,楚昭月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面见郑皇后,多多少少心头慌得很。 “不要怕!”景王小心翼翼牵着她的手,大步迈进了郑皇后所在的正殿。 ------------ 第406章 你去生 楚昭月跟在了景王的身后朝着坤宁宫的正殿走了进去,绕过十二扇一人高的屏风,来到了暖阁里。 却发现这里人还挺多,有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夫妇,还有静王玄昭。 楚昭月登时更是慌了神,忙同景王玄政上前一一行礼。 “母后福安!” “太子殿下安!” “王长嫂安!” “七哥也在啊,七哥好!” 景王挨个儿问候了一遍,礼数上丝毫不落。 静王玄昭抬起头扫了一眼楚昭月,眉眼间竟是和楚墨月有些相似,都是姿容浓丽的美人,不过姐妹两个身上的韵味不太一样。 玄昭暗自咬了咬牙,真的是到哪儿都逃不开那个死瘸子的影子。 她是不在帝都,他也心头难受烦闷,想来母后这边散散心,不想还会遇到楚昭月,他还以为此时这两个人应该面圣,一会儿才过来的。 可偏偏楚昭月是楚墨月的嫡亲妹妹,样貌上难免有几分相似,看在玄昭的眼里就像是刀子一样,刺得他脑仁儿疼。 他别过了脸,连基本的应付和搭理都不愿了,也不说话。 不得不说这些日子,玄昭确实沉默了许多。 太子淡淡点了点头,心头却有些冷冽升腾。 之前一直对这个弟弟无感,没想到竟是玄鹤安插在宫里头的一枚好棋,如今玄鹤上位,这厮也不藏着掖着了,着实的高调。 郑皇后看也不想看玄政,一个低等倒夜壶的宫女生下的贱种罢了,即便是娶了楚家女又能怎么样? 之前能让他活下来,是因为她主要的精力都放在了裴贵妃身上,哪里顾及到这种小喽啰,不想还成了气候。 哼!那又如何? 等她的儿子坐到了那个位置上,以后有的是机会收拾这些端不上台面的东西! “晓得了!不必多礼!下去吧!”郑皇后冷冷笑了笑,摆了摆手像是打发叫花子一样,连基本的礼仪都不想应付了。 当年楚北柠跟着玄鹤进宫还得了郑皇后一对儿毒手镯,如今她的五妹妹进宫,直接得了郑皇后一句下去吧。 带着楚昭月跪在了地面上的玄政,脸色变得不好看了起来,神情间渗出了几分冷冽霜色。 郑皇后一向瞧不起他也都无所谓了,可楚昭月这样一个新妇第一次进宫,郑皇后这个姿态到底是给谁看呢? 他忍住了气,不能给四哥添乱,不然一定要大闹一场不可。 玄政紧紧牵着楚昭月的手缓缓起身,也不再多话,都是彼此互相讨厌的人,他也没必要在说什么讨难堪,带着楚昭月刚要离开突然太子殿下身边的顾清秋缓缓站了起来,走了过来。 顾清秋笑看着楚昭月道:“昭月妹妹,之前咱们两家走动得也少,如今同为皇家妇,以后妹妹多来太子府上走走。” “第一次这般正式的见面,也未曾准备什么,这镯子妹妹收下吧。” “不……不……这个……”楚昭月忙抬眸看向了身侧站着的玄政。 玄政脸上的表情没有那么僵硬了,缓和了几分,侧过脸看着楚昭月低声笑道:“太子妃赏的,你拿着吧!” 楚昭月忙躬身冲顾清秋福了福道谢,镯子是冰玉材质的,分外的罕见,是从顾清秋的手腕上直接撸下来戴在了她的手腕上。 甚至镯子上还带着顾清秋的体温,染了几分暖意。 楚昭月瞬间喜欢上了这位温柔知礼的太子妃。 玄政带着她退出了坤宁宫。 这下子正位上的郑皇后脸色不高兴了,太子妃这个儿媳这是要打她的脸吗,没看她不待见那两个人吗? “呵!你倒是会做人情的!” 郑皇后话音刚落,玄宸和玄昭两兄弟脸色微微变了变,母后貌似对太子妃有些意见了。 顾清秋却走到了郑皇后面前躬身福了福笑道:“母后是不是生儿臣的气了?” “儿臣着实唐突了,给母后赔不是了!” “儿臣晓得母后不喜这两个人,可好得也是皇子皇媳,若是什么赏赐也没有,难免传出去被人诟病。” “正好儿儿臣那镯子戴的不新鲜了,就送出去当个人情罢了,母后是不是心疼儿臣,就赏儿臣一个新镯子戴戴吧!” 郑皇后顿时心头一顿,看向了面前微笑嫣然的顾清秋,不光打消之前的不高兴,甚至还多了几分满意。 她方才也是大意了,实在是看不上眼的东西,跟在玄鹤身后不晓得给太子下了多少绊子。 她一时间想要羞辱景王,也没有往深处想,此时细细想起来是自己做错了。 如今的景王可不是过去那个任人欺负的,皇上既然越来越器重玄鹤,怕是连景王也看在眼里。 如今皇上将景王夫妇推到了她的坤宁宫这边,礼数上出了什么岔子,一旦皇上以后问起来,便是她的错儿。 如今太子妃便是将她这个错儿硬生生圆了回来,是个好孩子。 她笑看着顾清秋道:“原来你这丫头是来本宫这里要东西了!罢了!一会儿你去本宫的库房里瞧瞧,若是看上什么都拿走,本宫可不带眨眼睛的。” 顾清秋笑着躬身福了福道:“那儿臣便不客气了!” “嫂嫂拿的时候,给七弟也拿一些,我老早就看上了母后的那一盘紫金棋盘了!”玄昭打趣道,楚昭月离开后,他稍稍能喘过气来。 玄宸笑骂道:“什么时候懂得下棋了?暴殄天物!” 瞬间几个人都笑了出来,倒也是一家亲得很。 不多时玄宸同玄昭走出了坤宁宫,顾清秋真的被人带着去婆婆的库房里挑东西去了,郑皇后固然霸道不通人情,可对自己这个儿媳妇那是分外满意,满意了便是掏心挖肺毫无原则的好。 此番恨不得将自己所有的好东西都让儿媳妇带走! 玄昭同玄宸站在外面的华亭里等着顾清秋挑了东西出来,玄昭转身看向了自家大哥低声道:“大哥,嫂子是个好女人,你还是想办法让她怀个小世子吧。” 玄宸猛地侧过脸看向了自己的弟弟,脸色变了几分,咬着牙低声道:“你是闲的吗?管到了太子府里来了?” “不是,哥,太子哥哥,”玄昭吸了口气道:“楚北柠那个女人你就不要等了,等到了你站在了那个位置上,强行得到她,她也不会给你生个一男半女的。” “我是真觉得嫂嫂不错,她若是做了一国之母,必然是你的福气!” “母后是真的想抱孙子了!” 玄宸咬着牙道:“你去生!滚!” ------------ 第407章 萤火虫 玄昭顿时不敢说话了,自家大哥显然和他急眼了。 他忙讪讪笑道:“太子哥哥,我还有事,先走一步了。” “站住!”玄宸声音清冷,硬生生将玄昭的脚步给冻住了去。 玄昭忙小心翼翼转身看向了自家大哥,莫名有些心虚,他今儿就不该多嘴的。 玄宸定定看着他道:“最近你派人去了柔然边地?” 玄昭顿时脸色一变,藏在紫色袖袍里的手微微攥成了拳。 玄宸缓缓道:“大哥知道你喜欢楚三小姐,可你对旷亦动手之前最好想清楚了,能不能承受得住这之后带来的一切后果?” “我不是不让你追逐自己想要的东西,只是担心你太过偏执,反而成了狂。” “其实有时候放手也很好,许是还能遇到下一个……” “大哥,”玄昭定定看着玄宸苦笑了出来,“我知道你为我好,可你不也没和嫂子同房吗?大哥的执拗又在哪里?” “我和大哥不一样,我不是储君,皇祖父也不会追着我给我赐婚,我想争取一下。” 玄宸被自己的亲弟弟狠狠刺中了心底最痛的那部分,随即却苦笑了出来。 “玄昭,不要犯傻,否则连我都不知道怎么帮你!” 玄昭不以为意的摆了摆手:“大哥,荣妃那边的事情我已经帮你查清楚了,你还是想着怎么对付玄鹤吧。” “我的事情,你就不要操心了!” 玄昭说罢大步走出了花亭,消失在林子外。 玄宸缓缓叹了口气,突然想起来很小的时候发生的一件事情。 那还是个盛夏之日,他带着弟弟玄昭在母后坤宁宫附近的林子里玩儿,突然发现了一群萤火虫。 玄昭那个时候才五岁,看着那些萤火虫分外的喜欢,可他们当初没有什么工具能带走萤火虫。 兄弟两个只能各自用稚嫩的小手扣住一只,不想半道儿兄弟两个跑的太急,玄昭不小心摔了一跤,手里的萤火虫飞走了。 这下子摊上大事儿了,玄昭哭着喊着就要他手里的那一只萤火虫。 玄宸将自己手里的那只让给他都不行,他大哭大闹,母后都差点儿要揍他了。 小小年纪眼见着就快要哭断气了,母后慌了,命宫人连夜抓萤火虫,可每一只玄昭都哭着说不是他要的那一只。 一直闹着要,还被闻讯赶来的父皇第一次打了一巴掌,不行,还闹,闹了足足七天的时间,满宫城的萤火虫都被抓光了。 他还说不是掌心里的那一只,后来他小小年纪,一把火竟是将那些宫人们抓来的萤火虫给烧死了去。 至今玄宸都还记得那容器里烧焦的味道,他第一次有些害怕这个弟弟。 他太偏执了,偏执到疯狂的地步。 如今那楚三就是他掌心里小心翼翼捧着的萤火虫,玄宸是真的担心玄昭今后做出来什么傻事,到时候便是不可挽回的恶果。 “殿下!让殿下等久了!”顾清秋寻到了玄宸的面前,躬身福了福笑道,“母后赏赐了许多物件儿,妾身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玄宸看着面前眉眼清丽的女子,脸上的表情柔和了几分:“赏赐你的,你便收下吧!” “对了,今晚我不在书房里睡了,你帮我把暖阁的被褥收拾一下。” 玄宸说完后,似乎在掩饰着什么,迈步走出了花亭。 顾清秋脸上的笑容僵在那里,她还以为太子殿下永远都不会碰她的,她竟是也喜欢这样的相处,相敬如宾,泾渭分明。 可今晚怕是……怕是再也回不去了。 她不禁垂首苦笑了出来,她得记得自己是太子妃,不是裴朝的将军夫人。 她拎得清自己的地位和身份,只是太子突然要与她亲近,她多多少少有些不太适应,可这世上不能适应的事情多着呢,再怎么也要承受下来。 因为这是她身为顾家嫡长女,身为太子妃的责任! 她的身份和地位不能让她由着自己的性子胡来,她突然想起来楚家那个明艳张扬的女子,活得那般快意人生。 顾清秋是真的羡慕啊! 这边景王玄政带着楚昭月离开了坤宁宫,朝着他母妃丽贵人住着的承安宫走去。 转过芭蕉林处,玄政停下了脚步抓起了楚昭月的手腕,仔细检查刚才顾清秋送给楚昭月的那一只镯子。 楚昭月忙笑道:“好不好看?” 玄政瞧着没什么问题这才刮了一下她小巧的鼻子笑道:“傻丫头,以后别的什么人送你东西的时候,一定要存着十二分的小心。” 楚昭月一愣:“大嫂送的东西有问题吗?” 玄政笑道:“没问题,太子妃这个人倒是很不错的,但毕竟是太子妃,太子和四哥如今已经到了水火不容的低位,以后郑皇后那边的人,不管是谁你都防着些。” “哦,”楚昭月觉得皇家这些关系好心累,还不如去做点心。 可此时她也顾不上想这些有的没的,马上就要去见正儿八经的婆母了,也不知道丽贵人喜不喜欢她? 当初长姐还未和离之前,她的那个婆婆荣妃娘娘就不喜欢长姐,后来还搞出来很多的麻烦事。 她想到此越发忐忑了起来,忙拽着玄政的手臂问了一些关于丽贵人的喜好性子之类的事情。 玄政瞧着她那个紧张的样子,不禁低声笑了出来:“你放心,我母妃很和善的。” 不多时两个人便来到了承安宫,承安宫的地理位置实在是不怎么样,很是偏僻,一看就是被皇帝瞧不上流放的妃子。 这都快要挨着冷宫了,如不是丽贵人生下玄政这么个儿子来,怕是早被打入了冷宫里了。 远远就看到兰嬷嬷候在了宫门口,瞧着景王夫妇来了,兰嬷嬷忙迎了上来。 “王爷福安!王妃福安!” 兰嬷嬷笑着行礼:“娘娘早就等着了,派老奴都出来瞧了三回了。” 景王抓着楚昭月的手,轻轻捏了捏笑道:“丑媳妇儿迟早要见婆婆,不怕的,跟我来。” “哦!”楚昭月点了点头,随后却反应过来什么,王爷这是笑她丑不成? 她登时气得磨牙,之前第一次见这人的时候,怎么没发现他居然这般的可恨呢? ------------ 第408章 和谐 楚昭月跟着兰嬷嬷走进了承安宫的正殿,别说是正殿光是这一处院子便已经是破败不堪,年久失修的样子,和之前的坤宁宫大相径庭。 正殿还算好一些,几个宫女今日将院子也是从里到外细心打扫了一遍,瞧着虽然老旧一些却干净得很,足以看出来对景王妃这个儿媳妇的重视。 楚昭月忍着心慌同景王一起走了进去,刚走进暖阁就看到榻上坐着一个中年妇人。 穿着一件很普通的宫装,似乎怕冷畏寒外面罩着一件狐裘披风,头上也没有郑皇后那样珠光宝气,仅仅是簪了一支白玉簪子。 虽然上了年岁,可依然能看得出来年轻时候应该是个很清秀的美人,不然也不可能晋武帝喝醉了酒动了心,动了那微不足道的情。 丽贵人家里穷,进宫做了宫女,哪里想到还能有这等机缘,生下了皇子。 虽然娘儿两个在这后宫里差点儿没活出来,可她现在已经很满意了。 儿子长大了,出宫建了王府,甚至还有梁王这样强大的势力罩着,如今又娶了楚家姑娘,她看到儿子儿媳进来后,早已经按捺不住忙笑着站了起来。 楚昭月倒是吓了一跳,她是自己的长辈,怎么能站起来迎她。 她忙上前一步噗通一声跪在了丽贵人的面前磕头行礼。 “儿臣给母妃请安!” “好好好,快起来!快起来!”丽贵人第一眼便喜欢上楚昭月这个姑娘,看着便有些灵气,性子瞧着也好,不是那种祸害内宅的恶毒妇人。 她忙一把抓着楚昭月的手将她扶了起来,拉着坐在了榻上,丝毫没有理会自己的儿子。 玄政无奈的笑了笑不得不自己起来,他也跟着楚昭月一起磕头了,母妃几乎将他当做是空气,正眼儿都不瞧着他的。 丽贵人不停地将早已经准备好的点心,果子,各种好吃的好玩儿好喝的,齐刷刷推到了楚昭月的面前,还给楚昭月封了厚厚一沓银票做赏赐。 固然显得俗气了些,可当真实惠得很。 楚昭月瞧着玄政的母妃不像是宫里头高高在上的妃嫔,倒像是寻常好性子的婆婆,一点架子也没有,和蔼可亲。 她顿时心头松了口气,自己也放松了许多。 “昭月啊!你尝尝这酒酿圆子,这可是本宫亲自做给你吃的。” “多谢母妃,”楚昭月忙拿起了勺子吃了一口,登时眼睛都瞪圆了,不可思议的看向了丽贵人。 “您这圆子做得实在是太好吃了,能告知配方吗?” 玄政一愣,这丫头想干什么? 丽贵人笑道:“这还有什么能不能的,本宫这酒酿圆子啊,用的是上品的糯米,碾磨成了粉,再另外用糯米浸泡……” 她笑着将做法一点一滴说了出来,楚昭月宛若遇到了知音,忙记了下来。 “母妃也喜欢做点心吗?” “当然,本宫自己一个人待在这里,之前政儿还小的时候,与本宫也能做个伴儿,后来大了,出宫建府去了,本宫实在是无聊就研究做点心。” “那您知不知道桂花糕怎么才能做绵软了?” “这个啊,本宫觉得该这么来才行。” 玄政登时哭笑不得,这怕是有了儿媳妇忘了儿子吧? 她们两个人谈论得倒也是热闹,根本就将他当成了一个摆设。 女人们之间的谈话,在玄政看来实在是有些不可思议的无聊,他缓缓退了出去,兰嬷嬷抿着唇走到了外面冲玄政躬身行礼道:“王爷,您要不要去偏厅坐坐?” “主子许久没有客人来和她说话了,今儿好不容易景王妃能进宫陪陪主子,怕是一时半会儿出不来的。” “无妨,无妨,”玄政却坐在了正殿门口的石头台阶上,就像小时候没有人和他玩儿,他就坐在那里,独自一人看着月亮和星辰发呆。 里面传来老娘和妻子断断续续的对话,也不知道说什么竟是高兴得都笑了出来。 那笑声似乎也感染了玄政,他俊朗的脸渐渐染上了一层柔暖。 真好!这样真好! 突然外面一个小内侍站在了承安宫的院子门口,瞧见了玄政后忙立在门口边。 玄政一愣,这个小内侍是四哥身边的人,难道四哥找他? 他忙起身同兰嬷嬷道:“一会儿劳烦嬷嬷送景王妃出宫,这里有出宫令牌,本王有事先行一步。” 兰嬷嬷瞧着景王爷是真的有急事,也不敢说什么,接了令牌应了一声。 玄政大步走出了门口,那小内侍上前一步行礼后低声道:“梁王请您去一趟。” “嗯!”玄政忙跟着内侍朝着御花园太液池边的林子走去,这一片林子分外的僻静,一般人很少来这里。 远远就看到林子深处站着一个身材高大的玄衣男子,玄政忙疾步走了过去。 那内侍已经站在了路口处把风了。 “四哥!”玄政上前一步冲梁王玄鹤行礼。 玄鹤转过身扫了玄政一眼,自从成亲了后,这家伙眉眼间的气韵都不一样了,看得他有些嫉妒。 “一切还好吧?” 玄政一愣,不知道这个还好指的是什么,他忙道:“多谢四哥关心,这个妻子我分外满意,我母妃也喜欢。” “谁问你这个,我问你手头的那些情报网还好吗,太子那边没有什么别的动作吧?” 玄政脸颊微微一红,吞咽了口唾沫忙道:“四哥放心,一切都很好。” “就是最近七哥的人似乎去了柔然边地,去找旷亦的麻烦了,这事儿四哥怎么处置?” 玄鹤冷冷笑道:“那小子当真是昏了头了,你派人手过去护着。” “旷亦不能死,是个人才,以后可以为我所用!只是现在形势未定不适合将他弄进京城里来,容易招风!” “是!” 玄鹤定了定看向了玄政道:“还有一件事情很棘手,最近太子似乎对本王在柔然境内打的一场仗很感兴趣,在设局查我。” “四哥?”玄政心头一惊,太子殿下亲自入场设局,他们不能不防着。 “太子查的是哪一场仗?” 玄鹤凝神看向了太液池上微微起了一些波澜的湖水缓缓道:“宁鲁堡一战!” ------------ 第409章 还挺可爱的 宁鲁堡一战? 玄政不禁倒吸了一口气,看向了自己的四哥,顿时慌了起来。 宁鲁堡那一场仗在外人看来,那是玄鹤打得无数场仗中的一场,可宁鲁堡这一场仗对于他和四哥来说都是一个转折点。 当初他在宫城替四哥监视安王和太子等人的行动,并且将玄鹤拿到的银子在京城和全国各地默默经营产业。 那个时候四哥还是个穷光蛋,空有一腔抱负可缺得是银子,想要施展,想要增减军费练兵,根本就没有办法。 唯一的办法便是抢别人的,对于玄鹤这样能打的人,当然是去抢战功,抢柔然的银子。 只是战功是明面儿上的,可抢柔然那边的财宝变成自己的,那就会惹得皇上不高兴了,一般这种事情那些大将军们都这么干。 也就是攻下了柔然的大城,然后将柔然的国库占领,这些东西是要作为战利品上交给朝廷的。 不过大部分将军都是自己吞下来一大部分,然后另一部分送回到大晋王都。 玄鹤也这么干,因为他能打,短短时间内就迅速积累起了巨额的财富,可宁鲁堡那一场仗尤其不太一样。 玄鹤当初攻打宁鲁堡的时候,一个小小的漠北小镇,竟是对上了柔然二十万铁骑,玄鹤那时就觉得宁鲁堡不简单。 那一战,他几乎将自己的半条命拼了进去,不过收获颇丰。 一战铸就了他大晋战神的威名,柔然二十万铁骑被他揍得再不敢南下半步,这些都是次要的。 最主要的是,在宁鲁堡玄鹤抓住了几个柔然将军,竟是交代了一个惊天的秘密。 在宁鲁堡地下藏着一处很特殊的地宫,那一处地宫里藏着金银财宝倒也无所谓了,关键还有兵书武器机关…… 玄鹤后来之所以能发展的那么快,便是因为当时的玄鹤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第一次独吞这一处宝藏,根本没有给朝廷那边透露一点消息。 这件事情若是被捅出来,那可是天大的事。 若是被晋武帝知道了,自己儿子有异心,怕是下场很惨。 玄鹤如果仅仅是贪了那些银子倒也无所谓,因为大家都这么干,那么那些兵书武器机关各种江湖门派的记载和令牌…… 这不是公然造反这是什么? 玄政登时脸色变了几分,忙看向了自己四哥急声道:“当初那些人和物,我都处置得干干净净,不会留下把柄,太子怎么会知道这些?” 玄鹤眉头狠狠拧了起来,他吸了口气:“当初知道这个秘密的只有你我……” “四哥,我绝不敢背叛四哥!若是我背叛了四哥,让我出门被马车撞死,骑马被马匹踢死,吃饭噎死,喝水呛死!” “起来!”玄鹤鄙夷的看了一眼噗通一声跪在他面前给他立投名状的九弟,哭笑不得。 “当初你帮我做得那些事儿,被父皇拉出去砍你一百次脑袋都够了,那些兵器的铸造,铁矿的开采,都是你在忙乎,若是你将我供出去,你也得死!” “咱们兄弟两个是一条绳子上的,你慌什么,还真的将我当成是是非不分之人,滚起来!” “哦!”玄政惊出了一身冷汗。 他忙看向了玄鹤:“四哥,既然我不说,你不说,那太子怎么会想起来查宁鲁堡的事情?” 玄鹤的眉头狠狠蹙了起来,低声道:“这个我还真的被弄糊涂了,太子也是好本事,竟是能查到这个份儿上,难道他知道了什么?” “玄昭的情报网也是很厉害的,咱们怕是有什么地方疏忽了,被人家抓住了蛛丝马迹?”玄政吸了口气。 玄鹤潋滟的凤眸一点点眯了起来,一字一顿道:“是迷雾总得有拨开的一天,纸也包不住火,不过咱们得当紧行动起来。” “太子的人既然要查宁鲁堡,你马上派人去那边,人手不够能京郊的别庄上抽调,咬着太子那边的人,看看他们到底要干什么,查什么?” “是!”玄政忙应了一声,这事儿得赶紧办了。 如今可不是和娇妻亲亲我我的时候,若是宁鲁堡的那个秘密被太子暴了出来后,他别说和娇妻一起幸福的生活下去,估计得一起被押上断头台。 不!玄政心头一沉,绝不能让昭月受了他的牵扯。 他突然有些后悔,就不该让昭月嫁给他,局势一天不明,做他的王妃便是有一天的危险。 可喜欢上了一个人,他实在是控制不住自己。 他走出了几步远忙又转过身看向了玄鹤:“四哥,有一件事情不知道当说不当说?” “说!”玄鹤眉头蹙了起来,怎么刚成亲后就变得这般婆婆妈妈的? 玄政吸了口气道:“四哥,我总觉得吧,你对楚家大小姐是不是太掏心挖肺了,那些秘密四哥是不是早就告诉过她,亦或是下意识被她察觉过?” 玄鹤脸色沉了下来:“你什么意思?你怀疑是她告密,让太子杀我?” “不是……不是……”玄政真的是想不出别的泄露秘密的可能性,总不能四哥自己不想活了,跑倒太子那边让太子宰了他吧? “我也就是猜测!” “滚!”玄鹤声音冷了下来,“亏得你娶的还是人家的妹妹,这事儿你不怕被你妻子知道吗?” “四哥!”玄政顿时脸色发白,吓得够呛。 “还不快滚出去办好你的差事!” 玄政这下子不敢废话了,忙急匆匆转身便走。 玄鹤被玄政这个蠢弟弟气得够呛,他缓缓走到了湖边,看向了波光潋滟的湖面,许久才平息了怒意。 是的,他不允许任何诋毁她。 退一万步来讲,即便真的有一天,楚北柠想要杀他,他也愿意将脖子洗干净了凑到她的面前,让她随着她自己的心意砍。 况且那个女人虽然行为浮浪了一些,可人品没得说。 虽然她在大晋的帝都不停的掀起风浪,却没有一件不是令人信服,她从不主动害人,从不蝇营狗苟,做事儿光明正大,堂堂正正…… 突然玄鹤咳嗽了一声,感觉也不像是完全堂堂正正,有时候那小阴谋玩儿得还挺溜。 玄鹤唇角不自禁勾起一抹笑意,想想,还挺可爱的。 ------------ 第410章 重阳登高 靖北候府又嫁了一个姑娘,倒是越发显得府里头有些冷清。 可楚北柠这些日子却忙得根本顾不上这份儿冷清,她每日里像是一只忙碌的仓鼠不停地在玄鹤给她的那个庄子和家里来回奔波。 楚墨月的第一封书信已经从禹州快马加鞭回来了,本以为禹州的百姓恨死了她们楚家,根本没有人愿意参加新的虎贲军。 不想大大超出了她的预料,竟是一下子就召集到了一万多人,而且都是主动报名参加。 这一万人里面又有一大部分人的父辈就跟着楚老将军惨死在了回风谷,再也没有回到自己的家乡。 这些少年便是要再一次加入楚家军,到时候再去征伐柔然,替他们的父辈报仇雪恨! 与此同时,陈忠在陇西和河东两郡的紧张也是非常的顺利,陈忠还写了信回来高兴的说,这一次征召的兵源都不错,看起来身体还挺结实强壮的。 楚北柠看完了信后,稍稍松了口气,但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儿,却又说不上来。 随后不禁苦笑了出来,自己之前太不顺了,这一次这么顺当可能有些不习惯吧。 从今往后,怕是她一直会好运连连! 楚北柠放下了书信伸了伸懒腰,准备去找慕泽会诊一个病人。 这些日子,她基本在医学上面很少与慕泽交流了。 要练兵,征兵,武器装备,人员名单,演练场…… 老天爷,这可不是一个两个人,安排一下就好了,这可是要命的好几万人的吃喝拉撒训练,都得准备齐全才行。 如今帝都东大营是玄鹤青龙军练兵的地方,西大营是裴朝赤焰军练兵的地方,朝廷还算不错将城郊南边的空地开辟出来,专门设了一个南大营。 楚北柠场地的问题也算是解决了,她下一步便是等着陈忠和三妹妹分别从几个地方带兵进京,然后报备兵部那边登记造册,这样她楚家的虎贲军就建了起来。 “大小姐!”裳霓捧着一封帖子疾步走了进来,躬身冲楚北柠行礼。 “谁的帖子?”楚北柠看向了裳霓手中捧着的一封帖子,外面甚至还用金粉装饰一二,看起来很高大上的样子。 裳霓忙笑道:“大小姐许是忙晕了的,三天后就是重阳节了,宫里头要在京郊的盘龙寺举办重阳赏花会,到时候要登高祈福的。” “这不给您下了帖子,让您也一起去!” 楚北柠忙接过了帖子,果然是宫里头内务府印出来的帖子,怪不得宫花金粉的,大气得很。 “登高啊!”楚北柠笑了出来,“我喜欢,许久没有爬山了。” 裳霓笑道:“可不是吗,主子这些日子忙了怎么久,也该是好好歇一歇松快松快的。” “而且这一次是宫里头下帖子请人,寻常京官都不在列,也就是宫里头的主子们,还有一些功勋贵族们参加,人也不多。” “奴婢这就给您准备准备,您就穿那一件玫红绣银纹牡丹图案的裙子就好看。” 楚北柠不禁笑了出来,眼前这个丫头跟了她有些时日了,不愧是靖北候府女侯爷带出来的人,伶牙俐齿,头头是道,将她生活起居安排的妥妥帖帖,没有一丝错处。 她是个女人,若是个男人,便是娶回来算了,当真是个贤内助。 楚北柠笑道:“你看着办,我去忙别的了。” 三天很快就过去了,因为这一次去盘龙寺登山上香祈福,没有宫里头那么多规矩。 楚北柠也不必穿官袍,只着了自己喜欢的裙衫,头发梳成了一个简单的半月髻,发髻上簪着茱萸花,暗红色的花苞倒是给楚北柠平添了几分端庄之美。 这一次宫里头传出来消息,晋武帝身子不太好,太上皇年龄也大了,不喜欢人多,只带了宫中之人,还有皇族子弟出来。 其余的家族比如裴家,楚家,郑国公府等各家也都只请了一两个人陪着,其余人都各家过各家的节,不必来和皇族凑热闹。 楚北柠起了个大早,将自己收拾停当,便有宫里头的马车等在了侯府的大门。 她乘着马车先是到了东司马门与皇家仪仗集合,随后一直跟在皇族仪仗后朝着京郊的方向行去,最后抵达盘龙山脚下。 盘龙寺就坐落在了盘龙山半山腰处,而且是皇家寺院,香火很是旺盛。 整座山峰,风景秀丽,不光修建着寺院,甚至还修了很多皇家园林,最具观赏性和娱乐性,还能在半山腰盘龙寺的后院里用斋饭。 后宫里的嫔妃们一直都盼望着这个节日,唯独这一天他们才能出宫轻松轻松。 平日里便是连寻常贵族女子都不如,一点子自由都没有。 楚北柠赶到了东司马门外的时候,放眼看了过去,好家伙一大群人,密密麻麻的。 但凡是没有打入冷宫的妃嫔估计都能出来,不过光从那仪仗上来看就知道哪位得宠,哪位不得宠。 最得宠的便是郑皇后,光是拉她东西的马车就有四辆。 楚北柠暗自好笑,皇后娘娘啊,这就来来回回去一天的时间,您至于吗? 然后便是荣妃娘娘,母凭子贵,水涨船高。 如今玄鹤的地位炙手可热,她自然是宫里头第二位的。 不过带的东西实在是少的可怜,宫女也带的不多,身边跟着心腹玉嬷嬷,其余也就带了两个宫女。 然后便是一众妃嫔,里面同样喜笑颜开的便是丽贵人,楚北柠发现丽贵人竟是攥着自家五妹妹的手,亲切的说着什么。 皇家的媳妇儿们也都来了,如今二代皇家媳妇只有顾清秋和楚昭月两个人,略显单薄。 让楚北柠看到意外的是裴贵妃也出现在这里,自从安王死了之后,裴贵妃因为言语不当被打入了冷宫,后来不知道使出来什么招数让晋武帝见了她一面,又从冷宫里被弄了出来。 此番裴贵妃却像是老了十岁的样子,两鬓的头发也白了不少。 又一辆华丽的马车行了过来,是章王府的马车,竟是停在了楚北柠的身边。 马车的帘子掀了起来,露出了章王妃裴未央那张清丽绝美的脸。 看着近在眼前的这张脸,楚北柠倒是有些晃神,多久没和她打过交道了,这些日子她忙得厉害,与这个小贱人的恩恩怨怨都快要被她忘记了。 “侯爷近来可好啊?”裴未央眼底掠过一抹嘲讽,故意喊了楚北柠一声侯爷。 ------------ 第411章 太拥挤 这一声缠绵悱恻的侯爷差点儿将楚北柠的魂儿送走,楚北柠冲裴未央冷笑了一声道:“老子又不是男人,你那么油腻做什么?怎么连女人的魂儿也想勾走不成?” “你!”裴未央脸色拉了下来,恨恨瞪着楚北柠。 楚北柠嗤的一声笑了出来:“对了,这种气急败坏的样子才符合王妃您的气质嘛!” “我最近过得不错,吃得好,喝的好,升官发财死……那个事业也很有起色,对不住让你失望了。” 她摸了摸自己滑腻白皙的脸颊嘿嘿笑道:“人也变好看了呢!” 裴未央顿时脸色沉了下来,她本就是和她寒暄一下,顺道用话儿刺一刺她,不想楚北柠这个贱人竟是这般做派。 她时间瞬间染了一层恶毒,却是冲楚北柠笑着招了招手。 “侯爷,本王妃和你说句话儿。” “你过来!” 楚北柠看着她那张白腻腻的手,总觉得这货越来越像盘丝洞里的妖精了? 她冷哼了一声朝前走了一步,距离她还有些距离。 “怎么,你要近处欣赏本姑娘的美貌,让后让你自惭形秽?” 裴未央这一次倒是不恼,捂着唇嗤的一声笑了出来,眼神却是冷得厉害。 她死死盯着楚北柠压低了声音,只用楚北柠能听得到的音调一字一顿道:“楚北柠,你是不是很得意?” 楚北柠一愣:“嗯呐!怎么能不得意呢?我妹妹一个做了王妃,一个做了大将军,你妹妹做了妾,这结果不一样啊!” 裴未央吸了口气笑道:“好啊,楚北柠,本王妃倒是希望你能得意很久呢?” “哼!”裴未央将帘子扯了下来,再也不敢楚北柠一眼。 楚北柠耸了耸肩,还未转身登上自己的马车,不想身后传来玄鹤沉冷的声音。 “她和你说了什么?” “娘哎,吓了我一跳!”楚北柠都不知道玄鹤什么时候站在她身后的,忙转过身看向了穿着一袭淡紫色锦袍的玄鹤。 玄鹤的穿衣风格一向都是很简单的黑白两色,没想到一袭紫袍的玄鹤,竟是带着几分别样的风流倜傥。 楚北柠低声道:“也没说什么,她还祝福我,让我永远像现在这么得意下去,这姑娘是不是良心发现了?” “小心一点,”玄鹤看向了裴未央离开的方向,眸色间掠过一抹冷意。 楚北柠吸了口气:“王爷的意思是,她又要出什么幺蛾子对付我?” 玄鹤缓缓点了点头:“每次宴会不都是要想办法对付你,不过今儿是重阳节,登高给长辈们祈福的日子,希望她能安分一些。” “不过你不用怕,我让长风跟着你,还给你安排了几个影卫,即便是动手也不必怕,还有我呢!” 楚北柠张了张嘴,竟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说谢谢吧,显得她太过矫情,就那么嗯一声的话,感觉人家送了她这么多人情,她未免太冷漠了一些。 她还是冲他笑了笑道:“没事儿,我已经是久经考验的战士了,什么场面没见过。” “只要我小心一些,他们就拿我没脾气!嘿嘿!” 玄鹤凝神看向了楚北柠,满眼的宠溺之色,抬起手竟是下意识想要揉一揉她的脑袋,可拿到半空中却定在了那里。 好得人家也是靖北候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这个动作未免有些不尊重。 他的手在半空中翻了过来握成了半拳,抵在了唇边假意咳嗽了一声道:“我得去父皇那边陪着了,你和那些朝官们一起走。” 如今玄鹤地位非比寻常,得和太子殿下一起陪着父皇和太上皇。 自然不能单独和楚北柠在一起,他走得有些不情不愿的,如今他的事情,楚北柠的事情,乱如麻,他们两个好像一直都没有机会单独出去游玩赏景。 楚北柠这边也上了马车,刚坐进马车里,登时愣怔在那里。 因为皇族后宫妃嫔的那些马车已经汇成了一条长河,宫里头的马车似乎也不太够用了。 可但凡是内务府办的这些宴会,马车都是有数量上的定制的,不能随意增加减少。 自然那些朝官不能单独一人一辆马车,反正大家都是同朝为官,平日里也熟悉,于是安排了两个人一辆马车,一路上还能同行聊天儿也算是不错的安排。 只是楚北柠真的没想到此时马车里坐着的竟然是裴朝,大爷的! 楚北柠想要退出去,可内务府再没有别的多出来的马车给她一个人单独坐,况且她刚做了靖北候也不能太搞个人特殊。 随后一想同朝为官军功世家出身,年龄相仿的只有他们两个人,按理说内务府安排的没毛病,可她心里不得劲儿。 楚北柠刚才掀开了帘子,整个人都已经跨蹲在马车的车门口,却看到裴朝一袭玄金色锦袍端坐在马车里,她人僵在那里,有些进退两难。 终于裴朝别过脸冷冷看向了楚北柠嗤的一声冷笑道:“楚大小姐像个猴儿似的蹲在那里,不觉得怪异吗?” 楚北柠瞧着皇家仪仗已经在前面开始行动了,她不能就这么趴在马车门口走吧。 随后不得不硬着头皮钻进了马车里,坐在了裴朝的对面。 内务府这几年经费短缺还是怎么的?干什么马车的空间做得这么小,裴朝的个子身条又高,放在现代社会怕是有一米九的大高个子。 此番两条大长腿伸了出来,占据了大半个空间,就那么死死盯着对面坐着的楚北柠。 楚北柠娇俏的身体不得不缩到了一边,这个尴尬绝望。 裴朝的目光是有侵略性的,肆无忌惮的盯着楚北柠那个死出样儿,冷冷笑道:“楚大小姐这是怎么了?扭扭捏捏的?都快扭成了麻花儿!” 这王八蛋今天话儿怎么这么多? 楚北柠暗自磨了磨后槽牙,忙笑着拿起了小几上的茶盏:“裴将军喝茶吗?宫里头的御茶,特供的,一定不错,要不要尝尝?” “哼!内务府能有什么好东西给你准备着?”裴朝冷哼了一声,看向了面前眉眼绝色的女子。 越瞧越是眼热,嗓子有点点的发干,抬起手抓向了楚北柠倒好茶的茶盏仰起头一饮而尽,杯子没好气的摔在了楚北柠的面前。 次奥!楚北柠准备翻脸了! 给你脸了不是?不就是上回喝醉了后,不小心亲了你一下,你要咬人吗? 楚北柠吸了口气仰起头准备干架,对上了裴朝那双深邃的眼眸,却发现他的眼神不太对,看着她的样子像是要将她吃了似的。 武力值?不行,打不过! 骂战,这家伙现在嘴皮子也很顺溜。 卖萌?咦~ ------------ 第412章 哪儿来的钱 楚北柠深吸了一口气,算了,大人不计小人过。 她重新拿起了另一只杯子,给自己斟满了茶,端着茶盏轻轻抿了几口,别过脸看向窗外的风景。 马车已经驶过了崇文街,朝着京郊行去,路越来越荒僻了,不过四周的景色更美了一些。 马车里的气氛越发尴尬到了极致,楚北柠只觉得能用脚趾头抠出个三室两厅来。 她反正脸皮厚,对面裴朝不管怎么盯着她看,她都当做是空气。 裴朝脸上的表情复杂了几分,动了动大长腿。 刷的一声!楚北柠抬起了手臂做出来一个防御的架势,紧张的看向了裴朝。 裴朝微微一愣,唇角勾起一抹嘲讽,动了动坐麻了的腿,倒是稍微收回去了一点,给楚北柠腾出来一点宽松的空间。 他冷冷笑道:“放心,本将好得也是个柱国大将军,断不会对你做出点什么来。” 楚北柠嗤之以鼻,回放这些日子和裴朝之间对阵的精彩瞬间,在藏书阁里,他看光了她的全部。 将她的肚兜儿挂在闹市里,逼着她喊爸爸求饶,这小子坏透了的。 她眼角抽了抽,也舒展了一下腰身笑道:“裴将军是正人君子,我也很是佩服!” “你嘲讽我?”裴朝俊挺的眉头挑了起来。 “没有,没有,最起码比起你们裴家其他的人,我感觉你身上还是有些可圈可点之处的。” 楚北柠觉得在这种情形下,还是不要激怒这头狮子,其实她也是个很会夸人的小可爱呢! 裴朝冷哼了一声,脸色缓和不少。 “南大营练兵场修的不错,你哪儿来的那么多银子?” 楚北柠登时警觉了起来,笑道:“赚的呗!本姑娘也是赚钱小能手啊!” “哦,就凭你看病赚的那几个诊金,你就能养活得起几万人的军队?” 楚北柠眼底的笑意淡了几分,随后凑到了裴朝面前低声道:“这事儿我一般不好意思说,我还是怡红院的老板,你也知道这世上男人的钱最好赚得嘛!” “男人嘛!哄一哄,他就能把所有的银子都掏出来的!” “哦?”裴朝死死盯着眼前亦正亦邪的小王八蛋,突然笑着抬起了手掐住了楚北柠的下巴。 楚北柠脸色瞬间变了,摸向了腰间的短刀。 与武力值上,裴朝除了忌惮玄鹤,任何人都不放在眼里,包括他爹! 裴朝淡淡笑道:“你是怎么哄玄鹤的?本将军也想尝尝那个滋味呢!” 楚北柠瞬间腰间的短刀拔了出来,斩向了裴朝探出来的狗爪子。 裴朝的手松开了楚北柠的下巴,单手便捏住了锋锐的刀尖,啪的一声,竟是将刀尖震断,惊出了楚北柠一身冷汗。 这要是别的人,手指头都被削断了。 裴朝冷冷笑道:“你的银子怕是玄鹤给的吧?” “他对你还挺用心的,可是养兵练兵不光需要银子,那些武器你从哪儿弄来的!” 楚北柠眉头狠狠蹙了起来,他猜出来什么,还是他已经知道了什么。 她发了狠,顺势用被震断的刀朝着裴朝刺了过去。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但凡是有人想对玄鹤不利,算计玄鹤,她竟是莫名的有些生气。 裴朝眸色越发沉冷了下来,猛地捏住了楚北柠的手腕,转手将她拔出来的刀顺势推进了她腰间的刀鞘里。 动作利索,快捷,随后掐着楚北柠的脖子,将她狠狠按在马车的车壁上。 顿时强烈的窒息感袭来,楚北柠眼睛都瞪圆了,却是被掐的说不出话来。 裴朝冷冷笑道:“你慌什么?” 我呸!楚北柠眼见着一口唾沫朝着裴朝唾了过去。 裴朝歪过头躲开,松开了显然已经炸毛了的女人,眉头拧成了川字。 “恶心!” 裴朝咬着牙。 “你才恶心!我赚多少银子,我都拿来干什么,和你有关系吗?你这般咄咄逼人?” 楚北柠脸涨的通红,她本不想发火儿的,可他动手动脚,她就有点想扁他的意思,可又打不过,真他娘憋气! 裴朝冷冷笑道:“很快就有关系了!” 楚北柠一愣,这家伙什么意思? 难道今儿这一场又是鸿门宴,不知道裴家人会怎么对付她? 按理说最近她已经很小心很小心了,狡兔九窟,她差不多给自己弄了十八窟了,即便是玄鹤给她的那些银子和兵器,她都从庄子上搬了出来,分散在城南的各处民居里,再没有别的差错了啊? 马车停了下来,内务府的太监将马车的帘子掀了起来。 “裴将军!楚侯爷请!” 裴朝率先下了马车,却很大度的抬起了手臂让楚北柠扶着他的手臂下,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容,似乎刚才在马车里的剑拔弩张就像是一场荒诞的梦。 楚北柠无视裴朝的好意,自个儿跳了下来,差点儿摔倒了去。 裴朝不以为然,再不理会楚北柠,而是找到了其他人闲聊。 楚北柠看向了那一抹高大的身影,眉头蹙了起来,总觉得今儿要出大事儿。 她也跟了上去。 所有的马车停在了半山腰,一行人要先去盘龙寺里的后院吃斋休息,然后便是稍稍爬一截儿山道,来到盘龙寺最北面的一处花厅。 这一出花厅修建得分外精致,站在这里便可看到整片山景,是盘龙山最佳观景点。 再往上爬,宫里头的贵人们就不跟着了,到时候可以各自爬爬山,吟诗作赋,自由活动。 最后再回到花厅里喝桂花酒,君臣一起用饭,念念观景后的诗作,互相吹个彩虹屁,愉快的结束这一天的行程,然后在山上的院子里歇息一晚,第二天回城。 毕竟皇族上下都要出行,故而不是一般的世家贵族都没有资格参加这一年一度的登山盛会。 甚至连顾家和李家这样的官宦家族的子弟也没有机会参加,顾家只来了个顾相,李家没人有这个资格。 太上皇和皇上还有宫里的嫔妃都乘着步撵被人抬进了盘龙寺,其余的人步行。 楚北柠刚走出了几步远,便从前面挤过来一个身穿宫装的娇俏美人,正是景王妃楚昭月。 ------------ 第413章 盘龙山 “五妹?”楚北柠四下里瞧了瞧,“你不跟着皇族那边走,过来做什么?” 楚昭月低声笑道:“母妃让我过来和你说说话儿,说你们这一波都是男子,唯独你一个女子,一个人未免太孤单了些。” 楚北柠心头一暖,感觉五妹妹这个丫头虽有点儿憨,可挺有福气的,瞧着她婆婆丽贵人就是个好性子的善良女子。 “长姐,给!”楚昭月伸出小胖手塞了一块儿油纸包裹着的小点心送到了楚北柠的手中。 随后…… 糖炒栗子,葵花籽儿,小块儿的糖饼,花生酥…… 楚北柠登时哭笑不得,吃完一样,妹妹就投喂她一样。 她不禁笑了出来:“昭月,你这些东西都在哪儿藏着,姐都不知道你怎么藏下这么多东西的?” 楚昭月脸上掠过一抹尴尬之色不好意思笑道:“藏着藏着就习惯了,对了,长姐。” 楚昭月看了看四周,凑到了楚北柠耳边压低了声音问道:“长姐,你是不是最近和梁王爷……” 她也不敢问的太明显了,楚北柠一愣,难道最近她和梁王互动的这么频繁?连一向不爱管闲事的五妹妹都看不下去了不成? 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楚昭月瞧着长姐的表情,顿时明白了几分。 “长姐,其实梁王除了不爱说话,凶了一点儿外,这些日子对长姐很不错的,我夫君说他四哥其实是个好人。” “呵!还你夫君,景王爷在你的枕边这是吹了多大的风啊?” 楚昭月脸颊微红嗔怪道:“长姐又拿我打趣,不过之前我进宫看母妃的时候,倒是撞见了梁王府的女眷也进宫了。” “当时我也没在意她,她竟是主动过来打招呼请安,还问长姐过的怎么样?” 楚北柠脚下的步子登时停了下来,不可思议的别过脸看向了楚昭月:“梁王府的女眷?进宫?” 这就诧异了,梁王府里不就她一个女眷吗,后来还和离了,从哪儿弄女眷进宫。 不对! 楚北柠眸色一闪,想起来一个人。 从梁王府里搬出来后,她竟是忘了那件事情,当初还是她帮玄鹤摆平的麻烦。 “长姐?”楚昭月也就是没话找话,激动地和长姐分享一下进宫后的点点滴滴,不想长姐竟是这一副表情,登时将她给吓住了。 当初玄鹤打了胜仗后,宫里头那些人各怀心思,纷纷给玄鹤身边送女人,还是楚北柠一个个接收的。 后来郑皇后送的雪舞,裴贵妃送的悯枝,太子那边送来的红袖,还有玄昭为了凑热闹送来的美人伊灵,大多被玄鹤找了个借口弄死了去。 楚北柠自己还通过劳动改造,集体化管理,让这些娇滴滴的美人去后园子,住药庐,种草药,还给逼走一个。 估计只剩下了荣妃娘娘送过来的清芷,那个女子是唯一不张扬,唯一听话的一个。 听话到让楚北柠都忘记了有这么一个存在,难不成她到现在都梁王府的院子里种草药? 要知道她和玄鹤和离后,清芷那可是梁王府里正儿八经的妾室,就没有一点点的想法? 楚北柠觉得这事儿好奇怪! 她当下同楚昭月描述了一下清芷的长相,楚昭月连连点头道:“是她,她还让我代为问候长姐,这个女子我瞧着倒是觉得很朴素清秀,性子也内向不爱说话。” 楚北柠点了点头,心头却落了一个结,一般王府里的侧室是不能随便进宫的,没想到清芷竟然进宫,指定是去见荣妃娘娘了。 对于荣妃娘娘,楚北柠一直感觉怪怪的,可毕竟是玄鹤的生母,她也不好说什么。 当下一行人便来到了禅院里,太上皇和盘龙寺的大师坐在一起谈佛论道,晋武帝带着后宫妃嫔也笑着倾听,章王爷带着章王妃安静的坐在那里。 太子带着其余的皇子们陪在一边,明显这些人不太想听,可也得装装样子。 笑死,个个都是杀人的阎罗,却在这里修行慈悲。 楚昭月不能再和楚北柠靠在一起,来到了景王的身边乖巧的坐着。 再往后便是他们这些有头有脸的朝臣,规规矩矩的坐在那里。 一时间梵音阵阵,檀香袅袅,院子里的桂花缤纷而落,让整个场景说不出来的温馨美好。 楚北柠那一瞬间竟是有些恍惚,如果就这么一直宁静的活着,未尝不是一种幸福。 可玄鹤和太子已经到了生死关头的对决,注定不会一直平静下去,这大概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死寂吧? 这一路楚北柠都是万分小心,毕竟但凡是这种大型会议,总感觉都是要搞事情的,她现在已经小心到几乎都不敢呼吸了。 目前来看,除了在马车上的那一段儿和裴朝的不和谐之外,其余的好像也没有什么毛病。 不一会儿大家开始在禅房里用膳,都是些清汤寡水的菜品,不过现摘的野菜也是吃着很新鲜。 玄昭叽叽喳喳还要一碗,被郑皇后笑骂了回去,随后还是给自己疼爱的小儿子另外准备了一份儿,宠得没边儿。 楚北柠也是饿了,吃了一碗糙米,还有装点很精致的素菜,喝了一碗野菜汤。 太上皇笑着终于放话,允许这些人各自去外面转悠,一会儿回来参加正宴。 这下子人们纷纷笑着散开,楚北柠也松了口气,想要找五妹妹再走走,顺道问问清芷的情形。 如今她成了惊弓之鸟,任何觉得不对劲儿的地方,都会查个清清楚楚。 其实这已经不关她的事儿了,可既然现在和玄鹤是一条线上蚂蚱,要蹦跶两个人一起蹦跶,要凉两个人一起凉,她不能不在意一些。 不想她刚要去找楚昭月,却看到景王竟是抓着自己妹妹的手离开了花厅,不知道笑着去哪儿玩儿去了。 果然新婚不久,蜜里调油。 她转身自己朝着外面的山道走去,也不敢选择太偏僻的,不远不近跟在了大部队的身后,缓缓朝前走着。 她现在是怕了裴朝了,尤其避开裴朝很远。 “低着头想什么心事呢?”身边突然走过来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在她的身上落下了一个清爽的阴影。 楚北柠忙侧过身子看去,眼底的欣喜一晃而过。 玄鹤唇角微翘低声笑道:“对不住,刚才被皇祖父和父皇抓着说话,现在才过来,你吃饱了吗?一会儿我带你再去吃点儿别的野味!” “吃饱了,吃饱了,五妹妹没少投喂我,”楚北柠笑了出来。 玄鹤眼底掠过一抹笑意:“走吧,我们一起逛逛吧!” “说起来我还没带你出来看过景!” 玄鹤抬起手抓住了楚北柠的手,楚北柠忙缩了回去急声道:“王爷!” 这家伙干什么,这么多人看着呢! 玄鹤又抓住了她的手,却是拐到了一边无人的小道儿上。 “梁王爷,你这么调戏朝廷命官不怕被人参你一本?” “呵呵……不怕!现在没人敢参本王!参过本王的人——都死了!” 楚北柠…… ------------ 第414章 其乐融融 盘龙山越往上面走,风景越佳。 尤其是偏僻之处的景致更是美不胜收,楚北柠更喜欢秋季的风景,自带着几分层叠分明的美感。 此番到了无人之处,玄鹤的手更是紧紧牵着她的手,楚北柠紧张的鼻尖都有些冒汗。 耳边传来玄鹤低低的笑声:“你怕什么?我又不吃你!鬼鬼祟祟的不成体统!” 楚北柠忙收回了四处观望的眼神,挣开了玄鹤的手:“看景就是看景,你差不多就行了啊!” 玄鹤笑道:“好,我们去那边瞧瞧去!” 楚北柠跟在了玄鹤身后来到了栏杆处,凭栏远望竟是一大片山谷,此时有些高大的落叶林已经微微泛黄,还有些松柏依然苍翠欲滴,今儿天气也不错,天空宛若被洗过了一样,澄净蔚蓝。 楚北柠不禁看痴了,定了定神道:“好美!” 玄鹤侧过脸凝神看向了身边容颜绝色的女子,低声呢喃道:“是啊,好美!” 他点着围栏外侧一条颜色很深的草丛,那草丛就像是形成了一条狭窄的绿色绸带,就那么从围栏处一直蜿蜒到了山谷深处的位置。 “看见了没有?” “看见什么?”楚北柠忙顺着玄鹤指着的方向看了过去,“咦?感觉这一片草地和其他草地的颜色不一样哎。” “跟我来!”玄鹤牵着楚北柠的手来到了栏杆处,随即弯腰将她打横抱了起来,直接放在了栏杆外面。 “喂!你干什么?”楚北柠登时慌了,这厮想要杀人灭口吗? 栏杆外面可是悬崖峭壁啊,玄鹤笑着安抚她。 “别怕!你踩着这片草地便是!” 楚北柠紧紧抓着玄鹤,抬起脚小心翼翼踩到了那片草地,登时不可思议的看向了面前的玄鹤。 看起来是毛茸茸的草皮,若是踩上去一个不小心就会滑落到山谷下面。 不想她这一脚结结实实踩在了石头上,忙弯腰将草掀开,下面竟是一条被苔藓和草皮覆盖着的台阶。 玄鹤点着半山腰处一个不起眼的位置:“沿着这条道儿往下走,便通到了山体内部的密道里,一直走就能下山了。” 他说完后伸出修长的手臂又从围栏外侧将楚北柠抱了回来,楚北柠看向了玄鹤:“皇上知道这条道儿不?” 玄鹤缓缓摇了摇头:“父皇不晓得这条道儿,这还是前朝人留下来的,据说是当初山上有贵人被困,被重兵堵在了山上,甚至放火烧山,然后那贵人从这里逃走了。” “你怎么知道这么多啊,”楚北柠笑问道。 玄鹤微微一顿道:“关于这条道儿,还有其他前朝的秘辛,都在民间有流传的,我手上有些专门收集情报的人,什么稀奇事儿都有。” 楚北柠冲玄鹤比了个大拇指笑道:“王爷实在是个挖掘秘密的高手,佩服!” 玄鹤却缓缓凑到了她面前,俯身看向了她。 楚北柠竟是心头一跳,这家伙贴得太近了,她有些压力。 玄鹤凝神看着她道:“是啊,我什么秘密都能挖掘出来,唯独……你有什么秘密,咱们互相分享一下?” 楚北柠眼皮子一抽,老娘是穿越者这算不算厉害秘密,可现在她总觉得还不到和盘托出的时候,即便是和盘托出玄鹤也不一定信啊! 这事儿实在是太离奇了,别说是玄鹤不信,她在这个地方生活了这么久,她自己都不知道这到底是虚幻还是真实的了。 “我……我哪有啥秘密,咱们好得也是盟友,有啥秘密不互相交换吗!嘿嘿!” 玄鹤眉头微微一蹙,这丫头一旦说谎就极其爱笑,甚至连那两颗小虎牙都露出来了,此番她笑得灿烂,让玄鹤的一颗心直打突。 貌似她还有事情瞒着他,还对他生出几分戒备,哎,许是之前他对她太过分了些,以至于现在自己掏出一颗心摆在她面前,她都要猜忌个一二三来。 楚北柠忙转移了话题,看着玄鹤笑道:“走吧,我们回去吧,不是在花厅里设宴嘛!” “嗯,”玄鹤退后了一步,“一会儿你少说话,惊醒点儿,按理说最近你也没有什么大把柄会被人家抓住,不过没关系,我会帮你。” “多谢王爷!”楚北柠冲玄鹤抬起手抱拳挥了挥。 两个人回到了盘龙寺的观景台,说是观景台其实也是个大的花厅,不过相较于宫里头的琼华殿,这里宴请宾客还是有些太狭窄了些,不过这一次请的人也不多,大部分都是皇族。 玄鹤和楚北柠回到观景台的时候,已经有些人早早回来了,太子带着太子妃顾清秋陪在了太上皇的身边说笑。 顾清秋的脸色较以往更加红润了不少,楚北柠看得出来这个女人最近小日子过得不错。 玄鹤不得不和楚北柠分开,凑到了皇族那一堆儿,同太上皇和父皇见礼。 太上皇今儿心情不错,看着玄鹤笑道:“老四,方才去哪儿转了转?” “回皇祖父的话,皇孙去东边的那一处亭子间里吹了吹风,一会儿还要陪着皇祖父喝桂花酒,不敢走太远。” “你这小子,什么时候也这么规矩了起来,小的时候只你一个人贪玩儿,听说还走丢了一次?” 四周的人登时笑了出来。 晋武帝笑道:“鹤儿小的时候委实皮了一些,如今倒是沉稳了许多。” “是啊!是啊!瞧着梁王爷小时候就是个聪明孩子,贪玩儿的自然是聪明的!” 四周的宫嫔们纷纷附和,一溜儿的拍马屁。 玄鹤笑笑不回话,眼底的嘲讽却一晃而过。 当初他走丢了,是因为被人陷害,一个仅仅五岁的孩子,在山上差点儿被活活冻死,等到乳母赵嬷嬷将他找回来,他浑身上下乌青一片只剩下了一口气。 呵呵!聪明的孩子?能活着就不错了! 如今瞧着他得势,一个个怕他算老账吗? 太子殿下笑了笑不搭话茬儿,却是扫了一眼不远处端坐着的楚北柠,眸色越发深邃了不少。 不多时等到人齐活了,即便是贪玩儿的玄昭也带着一大堆不知道从哪儿摘来的野菊花回来,献宝似的送到了太上皇面前。 “皇祖父,孙儿祝您万寿无疆,和这花儿一样好看!” 哈哈哈哈……四周人笑趴了快。 太上皇虚踹了玄昭一脚笑骂道:“你可滚远些吧,小老儿还想再活几年呢!” 玄昭笑着退下,对上了郑皇后的视线,不露痕迹点了点头。 郑皇后忙冲晋武帝笑道:“皇上,臣妾早就听闻这山里的蘑菇着实新鲜,咱们不若尝尝这里的山味。” 晋武帝心情不错笑道:“好!爱妃既然饿了!咱们一家子人也不必拿捏什么规矩了!来人!布菜!” ------------ 第415章 惊天秘辛 晋武帝一声令下,便有盘龙寺的居士们端着之前备好的各种山珍山味走了进来。 之前他们在禅院用的斋饭也就是先给主子们垫垫底,这一餐才是正席。 虽然这些菜品都是素菜,可不管是菜品的外观,还是菜肴的味道都是绝佳的。 楚北柠尝了一筷子,老天爷这世上不缺将肉菜做好吃的厨子,可是这种能将素菜也做得比荤菜还好吃的厨子,简直是绝了。 而且每一道菜光那刀功就了不得,楚北柠面前放着的一道萝卜花儿,雕刻得简直是栩栩如生。 用青萝卜雕刻的飞鹤,感觉能振翅飞起来。 一时间宾主尽是赞叹不已,纷纷夸赞这盘龙寺的素宴实在是厉害,怪不得成为了皇家寺院,也不枉费皇族每年捐得那么多的香火钱。 接下来便是人们纷纷起身给太上皇和皇上敬酒祝寿,尤其是太上皇瞧着心情就不错,也多喝了一杯桂花酿。 这桂花娘都是用桂花花瓣里那最鲜嫩的一部分摘出来,然后用山泉水合着蜜酿造而成,一打开酒坛扑面的桂花香味袭来,实在是好喝得很,而且还不怎么上头。 眼见着宾主之间的氛围好到了极致,便是晋武帝也赋诗一首,结果满堂喝彩。 楚北柠暗自好笑,皇帝放个屁都是香的。 啊!突然一阵刺耳尖锐的惊呼声从妃嫔那边传来,瞬间打破了宴席上欢闹和谐的氛围。 这一声惊呼将所有人都吓了一跳,楚北柠也被这一声意外至极的惊呼声吓得手腕哆嗦,忙抬起头看向了声音的来源处,竟然是玄鹤的生母荣妃娘娘。 却看到刚才上菜的一个身着灰袍的居士,此番竟然拔出了匕首朝着荣妃娘娘刺了过去。 因为他距离嫔妃这边还有些距离,陡然冲了过去行刺,难免失去了准头。 这第一刀就被荣妃身边的忠仆玉嬷嬷挡了下来,那人紧跟着又刺了过去,这下子哪里还有他发挥的余地,四周护卫瞬间蜂拥而上,将他死死按在了冰冷的地面上。 “护驾!” “护驾!” 玄鹤拔剑在手护在了晋武帝的面前,玄辰早已经起身挡在太上皇的身前。 皇家暗卫齐刷刷刀剑出鞘,那行刺荣妃娘娘的灰袍居士竟是对着荣妃破口大骂。 “你个毒妇!今儿终于给我得了这机会!” “我杀了你这毒妇!” “我杀……呜呜呜……” 那人骂得太难听,玄鹤陡然脸色沉了下来,突然意识到今儿设局不是针对柠儿,这是冲着他来的啊! 他一直护着柠儿,担心有人借着宴会给她难堪,不想他倒是成了目标。 他眸色一闪,脸色瞬间沉了下来,这人能混进皇家家宴里,背景不浅,而且一上来就将矛头对准了母妃。 母妃在后宫里吃斋念佛,哪里会得罪人,分明是冲他来的,罢了,先杀了再说。 “护着皇上!”玄鹤吼了一声,朝着那人挥剑刺了过去。 玄鹤的武功可不是盖的,其实那人已经被按倒在地上根本翻不起风浪,此番玄鹤看似护驾,实则去杀人。 就在他剑锋已经逼到了那个人的门面上,突然嚓的一声,他手中的剑竟是被另一把剑碰开。 “老四,你护着你父皇就行,杀人这事儿交给皇叔最好了。” 章王爷身着黑袍,像是一只森冷的秃鹫张开翅膀挡住了玄鹤的去路。 他剩下的那一只独眼闪烁着森冷的光,死死盯着玄鹤,脸上虽然挂着笑,那比哭还难看。 章王在没有残废之前,那可是大晋朝有名的将军,故而一剑出招也挡住了玄鹤的一击。 地上躺着的那个中年男子,固然来这里已经是抱着必死的心念,可刚才面对玄鹤的刀锋还是打了个哆嗦。 “都住手!”太上皇脸色铁青,就不能让他老人家好好过个重阳节吗?这是可着劲儿的要气死他不成? 既然闹成了这个样子,听得那个刺客话里有话,太上皇不得不过问。 事已至此,玄鹤不得不向后退开,眉头狠狠拧了起来。 现在这个地方对他动手,因为是来参加登高祭祀,他也不能带兵来,若是动手只能反了? 虽然准备充分,可是造反毕竟不是他乐意看到的局面,这也是最坏的局面,即便是造反那也得将这里的消息送出去啊。 “大胆刁民,你竟敢行刺宫里头的主子,不想活了不成?” 章王爷呵斥了出来,不过身子还是挡住了玄鹤,担心这小子杀人灭口。 那个身着灰袍的中间男人此时却点着荣妃娘娘大喊了出来。 “姚小姐,当年你选秀进宫,可还曾记得我们几兄弟?” 中年男人声音嘶哑,眼底带着无尽的苍凉和凄厉,像是从地狱里索命的恶鬼。 他这个话刚一出口,荣妃顿时脸上的血色全无,随即一向慈悲佛性的脸上竟是染了一层杀意和嘲讽。 她只是不说话,一如她之前在宫里头也是如此,安静,低调,存在感很低。 她一直都是存在感很低的人,只因为儿子现在一天比一天厉害,不得不来从后面走到了台前,成了众星捧月的那个月。 可四周的人却没有荣妃娘娘那么淡定,一个个听了这个中年男人的话,心头狠狠一跳。 怎么还扯到了荣妃娘娘入宫前的事儿,不过所有人都竖起了耳朵。 入宫前的事儿,还是关于荣妃的,早不提晚不提,偏偏这个时候提出来,这不是针对梁王搞事情吗? “你个毒妇!当年姚大人为了图谋富贵将自己的女儿争取写在了选秀的名单上。” “就在那老家伙做梦都升官发财的时候,熟不知自家姑娘早已经和别人花前月下,有了情郎。” 啊!四周倒抽了一口气,想看看晋武帝的表情,都不敢看。 那人已经是豁出去了,声音越发亢奋尖锐了起来。 “这也罢了,姚家大小姐竟然在入宫前偷偷溜了出去,逃了。” “主子派我们几个护卫去找,终于在渭河边的小客栈里抓到了姚家大小姐你。” “哈哈哈……你那个时候衣衫不整,可是让兄弟们看了个正巧,你被我们带回姚家,甚至还被你爹关了起来,结果就在进宫前一夜,你竟是怀了身孕!” 死寂,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看向了晋武帝和梁王,这一下子连抽气声都没有了。 太震惊了! ------------ 第416章 搬救兵 楚北柠死死盯着站在不远处的玄鹤,嘴巴张了张想说什么却一丝一毫也说不出来。 看似这一场刺杀是针对荣妃娘娘的,没想到最后矛头全部指向了梁王爷。 其他人都惊得说不出话来,楚北柠除了感到惊讶万分,还有一丝丝的恐惧顺着脊梁骨一寸寸的蔓延而上,她竟是硬生生打了个摆子。 她想起来之前在地宫里,玄鹤的血根本打不开地宫,也就是说玄鹤根本就不是晋武帝的儿子。 这可是个惊天秘闻,绝对不能被任何人知道,一旦知道便是毁天灭地! 楚北柠一颗心狂跳了起来。 怎么办?到底该怎么办? 那些人显然是有备而来,玄鹤怕是逃不过这一劫。 一旦晋武帝发现玄鹤不是他亲生的儿子,必然是血溅五步的下场,整个梁王府都能被屠个干净。 不行,不能这样坐以待毙! 楚北柠突然想起来,玄鹤曾经和她说的,一旦出了什么无法掌控的事情,若是他不在京城,就去京郊六清观找归云道长。 对,得想办法下山搬救兵。 这一次那些人给玄鹤设局,挑选在今天这个日子怕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重阳节登高,宴请的都是皇族,所以平日玄鹤身边的那些心腹是没有机会在这里的,便是玄鹤一个人单打独斗。 即便是景王是玄鹤这边的人,可此时他们都被困在了这一处观景台上,四周到处是晋武帝的皇家暗卫,他们即便是想做什么也没有丝毫的机会。 楚北柠乘着四周的人已经被吓傻了的当儿,根本无暇顾及她,她小心翼翼朝着门口一步步挪了过去。 晋武帝和太上皇听了灰袍居士的话也是脸色瞬间变了,晋武帝蹭的一下子站了起来。 “好大的胆子!你可知胡乱编排朕的宫妃是要凌迟处死的吗?” “皇上!”那人既然豁出去了,反倒是置生死于度外,仰起头高声道:“草民所言句句属实!” “当初姚大小姐已经在选秀的名单上了,可还是跑出去私会情郎,而且还买通了宫里头的奴仆,将她失身的事情掩盖了过去。” “甚至她进宫前可能已经珠胎暗结了!” 珠胎暗结?那不就说梁王不是真正的皇子? 玄鹤眉眼间渗出丝丝缕缕的冷意,握着剑的手指一点点攥紧,死死盯着正中跪着的人。 章王大笑道:“这事儿有意思啊!不过梁王可否将剑放下了,你离得皇上也太近了!” 晋武帝得了章王的提醒,瞬间靠在了自己长子太子那一边,四周的人都知道玄鹤的武力值,若是此人暴怒杀人,他们都逃不过。 裴翰骏缓缓道:“护驾!” 随后他亲自走到了晋武帝的身前,挡在了玄鹤和晋武帝的中间。 他和章王都是老一辈的大将,虽然玄鹤厉害,可是这么多人一起上,他可就不一定能占了什么上风了。 玄鹤眼睁睁看着四周的人都和自己划清了界限,瞬间将他当做是瘟疫,那架势似乎是有多远就躲多远。 景王玄政脸色煞白,下意识将身边的楚昭月推到了一边低声道:“一会儿你找个地方藏起来,等待时机便离开这里下山,记得不要回王府!也不要回楚家!你去我曾经带你去过的别院,然后等人安排你出海。” 楚昭月浑身哆嗦着,她知道事情已经失控了,她就像是那狂风暴雨下漂浮在海面上的一叶浮萍,稍有不慎便是灰飞烟灭。 “王爷……”楚昭月拽着景王的手臂,声音都有些哆嗦了。 景王拍了拍她的手臂,猛地将她推开,没有带丝毫的决绝。 他的手缓缓摸上了腰间的剑柄,一会儿若是四哥遭遇不测,他只能拼死先同四哥一起冲下山,到时候再说。 一旦等四哥逃出京城,抵达柔然边地,依着四哥掌控的军事实力便是自立为王也是可以的。 他和四哥之前密谋的时候,什么都想到了,甚至连太子追查宁鲁堡一战的事情,他们都有所防备,可就是没去查四哥的生母荣妃娘娘。 毕竟是自己的亲娘,怎么的也不会拖后腿啊,哪个做娘的若是有什么不对劲儿不和自己的亲儿子商议,哪里能瞒着,被人抓住了这么大的纰漏! 玄政暗自磨了磨牙,真的是大意了,之前他们得到的情报是太子着重查宁鲁堡那场战争的事情,没想到居然是丢出来的一个烟雾,竟查的是四哥身世这档子事儿。 此番不管四哥是不是父皇的亲生儿子,他也得想办法将四哥保下来,不然他和四哥都得死。 如今已经退无可退,只能动武了。 动武尚且能有一线生机,若是就这么任由着事态发展下去,怕是死无葬身之地了。 那灰袍男子抬眸死死盯着荣妃娘娘继续控诉道:“姚大小姐,当初我们几个找到了你,辛辛苦苦将你带回到了陇西郡,你父亲姚大人却将我们兄弟几个杀人灭口。” “哈哈!没想到吧!如今我还能活着回来,就是要给我那几个兄弟报仇!” 荣妃脸色微微一变,眼眸间掠过一抹恨意,却是在脸上渗出几分诡异之色来。 她心头暗自冷笑,当年就是因为父亲妇人之仁,将这几个护卫放了,还给他们拿了重金让他们去外海避祸,不想这些人竟是反咬了回来。 她冷冷笑道:“不错,当初本宫的父亲就应该将你们几个统统杀掉才算是解气!” 四周的人齐刷刷倒吸了一口气,荣妃娘娘这话儿什么意思。 一般人遇到了这种情形不该是替自己替儿子辩解吗?怎么荣妃娘娘反倒是顺着这个人的话说。 荣妃平日里可是吃斋念佛,与世无争的人,怎么此番说话间打打杀杀竟是没有一点佛家的慈悲。 玄鹤眼眸微垂,仿佛现在的一切都和他无关似的。 荣妃缓缓侧过身看向了自己的儿子玄鹤,眼底竟是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恨。 她淡淡笑道:“皇上,既然有人能将这人带到这里来,怕是私底下不知道运筹了多久呢!不会是觉得我儿子如今势头正劲,瞧着眼红罢了。” “不过呢,如今的梁王手底下百万雄兵,若是梁王出了点儿岔子,你们也好不到哪里去吧?” “放肆!”晋武帝脸色瞬间变了,死死盯着面前一向清冷的女人,原以为她是个不争不抢的女人,不想竟是这么的不堪! “朕问你,这刁民说的可是真的?” “皇上问臣妾这是不是真的?”荣妃脸上的表情夸张了几分,一字一顿说了出来。 ------------ 第417章 关门 荣妃死死盯着晋武帝嚣张的笑了出来:“皇上,真的又如何,假的又如何?” 晋武帝踉跄着向后退开。 “贱人!!”晋武帝不得不咬着牙恨恨道。 瞧着荣妃那表情,知道这事儿便是成了定局,这个贱女人当初是真的骗了他。 一边的玄政有些捉急,荣妃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这种事情也承认的这么利索,你倒是想死,可有没有考虑过四哥? 玄鹤抬眸定定看着自己的母妃,眼底的失望之色一晃而过,只是站立在那里不说话。 一边的郑皇后简直快要笑出来了,不知道费了多大的劲儿才将脸上的喜悦之色压制了下来,忙扶住了被气得发抖的晋武帝。 “皇上!皇上莫气坏了身子!” “这皇家血脉分外重要,容不得一丝一毫的反驳,就这么跑出来一个人指摘荣妃,也做不得真。” “不若滴血认亲!如何?” 太上皇瞧着矗立在那里的玄鹤,脸色已经是冷冽如霜,他的儿子果然是个不顶用的,皇嗣这么大的事情居然稀里糊涂到此种程度? 真的是个庸才! 可太上皇很清楚,玄鹤若是他的亲孙子,必定会同意滴血认亲自证清白,若是不敢便是有大猫腻,这件事儿可就麻烦了。 若是放在之前,玄鹤的羽翼尚未丰满,这事儿处置起来也不难,直接将人一杯毒酒杀了便是。 可现在的玄鹤容易前那个瘦弱的少年已经今非昔比,在如今和柔然关系坏到此种情形下,玄鹤在柔然边地的几十万大军至关重要。 玄鹤若是被杀了,那些亲兵怕是不会善罢甘休。 此番只能先稳住玄鹤,再找机会。 不过倒是要瞧瞧他愿不愿意自证清白,若是他不愿意,到时候朝廷收拾他麾下的军队也能占据道德的制高点。 可若是不清不楚就将玄鹤杀了,那事儿可就闹大了! 太上皇闭了闭眼,好端端的一个重阳节竟是过成了这个样子,他吸了口气道:“老四,听皇祖父说一句话。” “你也不要太过偏激,觉得大晋的皇族只针对你,可毕竟皇嗣这事儿开不得半分玩笑,既然你母妃又是这个姿态,你还是和你父皇滴血认亲吧!” “滴血认亲后便能堵得住这天下悠悠众口!” 所有人都看向了玄鹤,荣妃反倒是没事儿人一样,缓缓坐在了那里,任由自己的儿子被放在火上炙烤。 玄政觉得荣妃简直是不可理喻,他忙要站出来,对上了四哥的眼眸,四哥缓缓摇了摇头。 玄政简直是要憋屈死,不知道四哥该如何破局,也不知道能不能有人将这里的消息传出去。 可盘龙寺里里外外到处都是父皇的兵马,他想下去也没有这个机会啊! 身后的玄昭死死盯着他低声冷笑道:“九弟!你最好安分一些!” 玄政一愣侧过身看向了不知道何时站在自己身后的静王玄昭,刚要说什么不想静王朝着外面点了点。 “景王妃在我的手上!” 玄政脸色瞬间变了,随后低声冷冷笑道:“好啊!有本事你杀了楚墨月将军的亲妹妹,杀啊!” 玄昭顿时没了脾气,咬着牙道:“呵!你也就是指望楚家女罩着你的这点子能耐!” 玄政冷笑:“关键本王有楚家女,你没有!” 玄昭的手落在了腰间的剑柄上,死死盯着玄政。 玄政瞧着玄昭这个样子,反倒是松了口气。 好在有楚三小姐顶着,这个王八蛋爱惨了那个女人,断然不敢对昭月动刀子,毕竟楚三回来后,能把他的皮剥下来。 玄政想到了楚家,忙看向了楚北柠之前坐着的位置,却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个女人居然溜了? 果然是个机灵鬼儿,溜得还挺快! 不知道为何,只要那个女人能出去,总会想办法的,他顿时没有方才那么紧张了。 此时人人都盯着玄鹤,最好是玄鹤能和皇上滴血认亲,自证清白,这事儿便当做是虚惊一场,若是玄鹤真的不是…… 老天爷啊!那可是连天也塌下来了,指不定他们这些人今儿怕是下不了山,回不去家了。 “来人!端一碗清水来!”晋武帝已经出离了愤怒,他最不能容忍的便是背叛! 今儿他一定要搞清楚,他最近很是器重的儿子到底是不是他的血脉! 玄鹤淡淡看着晋武帝,声音却冷得厉害:“父皇,您不信我吗?” “还是要和他们一样也来羞辱我?” 玄鹤声音冷了下来,言语间虽然带着万分的悲哀,可眼底的视线却冷得厉害,晋武帝竟是被儿子那迫人的眼神给吓住了。 郑皇后大声冷笑道:“梁王,你这意思是不敢滴血认亲喽?” “母后,您就不要扇阴风点鬼火了,”玄鹤冷冷道:“若是要滴血认亲也可,将宾客们都遣出去,我们皇族的事情,皇族自己关起门来谈!” “四弟,”一直不说话的玄宸缓缓道,“四弟,你的意思是让这些护卫,这些老将军们都离开这里,然后只有你和父皇二人呆在一起谈这件事情吗?” 太子殿下的话音刚落,四周人看向玄鹤的视线越发多了猜疑。 皇族里除了玄鹤还真没有几个能打的,便是章王也失去了一只眼睛,想要生擒玄鹤都不一定能成。 一旦玄鹤将皇上压制,甚至杀了皇上篡位,这事儿可就闹大了,他们就得面临血战了。 玄鹤说这个话分明就是不愿意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自证清白。 晋武帝的眼皮子狠狠抽了抽,这个不孝子怕是要反!怎么办,现在能不能杀,杀了他的把握有几成? 坏就坏在这个小子武功太厉害,若是真的给他逃了,后果不堪设想。 一时间正厅里的气氛压抑到了极点,每个人都出了一身的冷汗,紧张的看着这场面。 太上皇却朗声道:“老四说的也在理,来人,将花厅的门关起来,清点人数,一个人也不许出!” 花厅里的宾客们瞬间傻了眼,不多时那些皇家护卫将厚重的门缓缓合了上来。 “启禀太上皇,少了一个楚家大小姐!还有裴家长公子也不在了。” 玄鹤眸色一闪,眼底多了几分凝重,这丫头是不是跑出去了?半道儿可千万别出岔子啊!裴朝怎么也出去了? 他竟是开始焦躁了起来。 太上皇脸色一变刚要说什么,不想裴翰骏站了出来:“太上皇,皇上,老臣去将犬子带回来,若是半道儿遇上楚家大小姐,也一并带回来。” 太上皇眸色微微一闪,随即点了点头。 ------------ 第418章 围堵 楚北柠偷摸着离开了花厅,幸亏离开得早,不然这下子一起被堵在里面,怕是里面的消息根本传不出来。 如今她只想将消息传给玄鹤的人,玄鹤在大晋经营了这么多年,必然会有自己的布置。 况且通过上一次地宫的事情,玄鹤应该是早就知道自己不是晋武帝的亲生儿子了,到现在已经过去了这么长的时间。 即便是她这个行事不靠谱的半吊子也不可能不准备啊,万一身份被戳穿了,那可是要死人的啊! 楚北柠朝着下山的路狂奔而去,她这个人武功虽然不好,可她跑功厉害! 不想她刚窜出了山门,眼前便是一道黑影瞬间落在了她的面前,带着冰冷萧杀。 这盘龙山之所以景色美妙,便是因为这一处山峰占了个险字儿,地势很是险要,下山的道儿也仅此一条。 其他的都是万丈悬崖,掉下去就摔死了。 那个人挡楚北柠的去路,挡得速度太快了,楚北柠都有些防不胜防,差点儿一头撞上去。 她踉跄着收住了脚下的步子,抬眸不可思议的看向了挡在她前面的裴朝。 裴朝此时挺拔的身影在楚北柠的眼底像是山一样……讨厌,可不是伟岸。 “裴将军?”楚北柠跑的太急了,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竟是有些压不住剧烈的心跳声。 呼哧呼哧,像个巨型的风箱。 裴朝定定看着她道:“楚姑娘这是去哪儿啊?” 楚北柠真的是醉了,裴朝实在是不适合这种轻佻的声音和表情。 她左右看了看只有裴朝一个人,嘿嘿笑了笑道:“出恭!出恭!吃多了!你瞧瞧我这没出息的!” 裴朝眸色一冷:“茅厕在寺院里就有,你朝着山下跑什么?” 楚北柠一顿,咳嗽了一声道:“这个……那个……我等凡夫俗子臭不可闻的,不能用寺院里的茅厕,实在是有辱佛门清净。” 裴朝缓缓俯身咬着牙冷笑道:“玄鹤没有皇家血统吧?” 楚北柠登时睁大了眼,对上了裴朝那双得意的眼眸。 裴朝早就想玄鹤死了,这一次他简直要笑出来了。 “呵呵……我不懂裴将军说什么啊!!我就是下山上个茅厕,裴将军给我讲这么个恐怖的故事,尤其是涉及到皇族秘辛,不要听,不要听!” “走啦!走啦!我要去拉屎!”楚北柠忙绕过了裴朝。 突然领口一紧,她衣衫的领子竟是被裴朝给拽住了,差点儿勒死了她! 裴朝缓缓靠了过来,高大的身体以一种很暧昧的姿态将她笼在了怀中,俯下身下巴抵在了楚北柠的脑袋上。 他的下巴冷硬,硌得楚北柠的脑袋有点点疼。 楚北柠整个人僵在了那里,竟是动弹不得。 耳边却传来裴朝丝丝缕缕沉冷的声音。 “楚北柠,玄鹤这一次必死无疑,太子出手可不是一般的狠辣!你以为玄鹤对着的还是安王那个废物吗?” “太子殿下已经查这事儿有小半年的时间了!” 楚北柠额头的汗珠渗了出来。 可身后的裴朝却并不打算放过她,低声冷冷道:“玄鹤死了,你怎么办?” “若是我没猜错的话,太子会把你偷偷囚禁起来,毕竟你和玄鹤之间的那些勾当一旦被晋武帝发现,你们楚家也逃不了。” “可太子不想你死,他会将你禁锢在某个秘密之处,呵呵!” 楚北柠狠狠挣扎了一下,却不想裴朝更是得寸进尺,直接抓住了她的腰低声道:“可偏偏本将军也是这样的想法呢!” “毕竟我不忍心看着你死,救你的唯一法子便是将你藏——起——来!” “我藏你妹!”楚北柠登时恼了,狠狠朝后撞了过去。 她的后脑勺一下子撞在了裴朝高挺的鼻梁上,这一下子竟是将裴朝撞得够呛。 裴朝是个高手,可对楚北柠的那点子三脚猫的功夫委实看不上眼,对她根本不防备。 也就是让她占点儿小便宜,毕竟以后真的要将她关起来,还得每天去哄她。 让她打几下也无所谓。 今儿他其实想帮这个死女人一把,毕竟太子和自己的父亲合力设局,可不光光是要杀了玄鹤,更多的是父亲要对付楚家,必然会将楚北柠置于死地。 只是裴朝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但凡想到怀前这个机灵鲜活的女子,死在自己父亲手中,他就受不了,真的受不了,他怕自己会疯掉。 这一次的局,玄鹤被弄死,必然牵扯出很多的家族,包括楚家。 玄鹤死了,可就没人能罩得住她了。 裴朝觉得自己可以试一试,唯一的办法将她藏起来,到时候放出消息去,就说梁王的同党楚北柠畏罪潜逃。 就让皇帝去找吧!他裴朝藏人可是一绝,他们这辈子都找不到。 “行了!不要挣扎了!” “玄鹤今天必死无疑,你也逃不掉,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在那里你会很安全!”裴朝声音都轻快了起来。 玄鹤倒霉对于他裴朝来说,比吃了仙丹还神清气爽。 “滚!”楚北柠急眼了。 她不能被困在这里,她得逃出去,将消息递出去,玄鹤才能有一线生机。 若是她被裴朝带走,今日便是玄鹤的灭顶之灾。 楚北柠哪里还敢耽搁,和裴朝在这里磨牙。 她身上藏着的那些暗器瞬间尽数朝着裴朝使了出来,每一个都是见血封喉的阵仗。 裴朝尽数将那些暗器用内力震开,眸色渐渐变得阴沉了起来。 不知好歹的家伙! 他这是在救她!她居然想杀他? 裴朝登时震怒冷冷道:“敬酒不吃吃罚酒!先把你扣下来再说!” 裴朝对付她还没无耻到用自己的赤炎剑削她,毕竟打伤了他也心疼,有点儿舍不得,也没有拿武器,直接用拳脚对付楚北柠手中的种种暗器。 他打着打着都想笑出来了,楚北柠怎么弄了这么多暗器,居然连鞋底子都能翻出来暗器。 “你这个女人……”裴朝冷笑着,可偏偏这冷笑琢磨着有那么一点点的宠溺在里头。 像是一个成年人在看小孩子用玩具打他的那个感觉。 楚北柠手中的东西都丢完了,此番还是没有逃过裴朝的魔抓,竟是有些急眼了,抱着裴朝的手臂狠狠咬了下去。 裴朝冷笑:“呵!就这么点儿能耐?你还能……” 突然裴朝身后传来剑锋出鞘的声音,瞬间震碎了裴朝的话。 ------------ 第419章 闭上嘴 裴朝这样的高手对付楚北柠简直就是杀鸡用牛刀,可身后来人刺过来的这一剑,却让裴朝的脸色变了。 他转身的瞬间,赤炎剑已经拔了出来攥在了手中,紧跟着便朝着对面那人刺了过去。 转身,拔剑,出剑! 速度之快,不愧是顶端的剑客高手! 楚北柠不禁惊呼了一声。 “长风?”是玄鹤派在她身边的护卫长风,她那个时候为了不引人注目,不能带着长风一起开溜,只能自己先溜了出来。 没想到长风这个小机灵鬼儿也溜了出来,实在是太棒了。 长风之所以成长为玄鹤身边的心腹护卫,武功自然不弱,登时将裴朝引了过去。 “楚姑娘快走!!”长风吼了一声。 楚北柠一旦挣脱了裴朝的束缚,忙撒开脚丫子朝着山下逃了过去。 “想逃?没那么容易!”裴朝直接使出来最厉害的赤焰灼心剑法,长风毕竟低了裴朝几个段位,他打一打寻常人还行,可面对裴朝他竟是被一剑逼退。 楚北柠刚要溜走,后领口再一次被拽住。 你妹的!楚北柠被裴朝扯了回去。 他便是分心扯开楚北柠这一下,也能和长风旗鼓相当,甚至略胜一筹。 楚北柠整个人都要疯了,想要折返回来咬裴朝一口。 现在除了咬人,她貌似已经尽力了。 轰的一声!裴朝的内力爆出,长风瞬间被重击,整个人都飞了出去,直接撞在了路边的石头上。 这一下子撞得不轻,长风一口血喷了出来。 裴朝冷笑了一声:“呵!玄鹤身边竟是连这样的货色也收留着,还不去死!” “那阁下是什么货色?”突然一道清冷的声音缓缓袭来,慢条斯理从山脚下的方向传了过来。 裴朝忙转身看去,楚北柠却已经将面前这个家伙看得是真真切切。 慕泽? 好家伙!这人是怎么避开山下那么多的皇家护卫上山来了,难道又是挖洞上来的? 他们无忧山庄最擅长的就是挖洞洞! 慕泽一袭纯白色锦袍,墨色长发用白玉冠束了起来,那衣袍的样式设计的真不赖。 带着几分魏晋风骨的宽袖博带,袖子有一米多长吧?可是哥们儿啊!现在我们是要和裴朝打架,您穿成这个样子,是要变降落伞吗?打不赢就跳崖,反正这么大的袖子,跳崖也死不了。 “慕……慕泽……”楚北柠死死盯着慕泽的脸,真的是俊美如谪仙,尤其是身上的那仙气儿,感觉和这盘龙山的山景更配。 如果他不开口说话。 “哟!楚大小姐,你还没被打死呢?” 楚北柠磨了磨后槽牙,突然慕泽手中一把赤色弯刀陡然出袖,朝着裴朝轮了过去。 楚北柠是真的没见过慕泽真正的本命兵器,竟然是一把弯刀,还是红色的,此番就像是暗夜中收割生命的死神。 是的,那一瞬间,楚北柠看着慕泽想到了拿着弯刀的死神! 裴朝一开始并不对慕泽这个回春馆的赤脚大夫有多么的警惕,可当那弯刀砍了过来的时候,裴朝脸色变了。 他很久没有闻到高手的味道了! “躲开!”裴朝一把将楚北柠推开,迎着慕泽的弯刀而来。 赤炎剑和弯刀陡然撞在一起,爆发出了巨大的威压,瞬间两个人同时向后退开。 可剑气还是像是一记响亮的耳光直接抽在了慕泽俊美的脸颊上,慕泽登时左半边脸红肿了起来。 楚北柠的眼角抽了抽,都替慕泽疼。 慕泽却鼓了鼓腮帮子,用舌头从里面顶了顶被打红的伤处,扭了扭脖子冷冷看着楚北柠道:“死女人,你跟这儿看戏呢?该干啥干啥去!” 楚北柠忙朝着山下逃去,裴朝眼神一缩紧跟了过去,不想被慕泽死死挡住了去路。 两个人瞬间斗到了一起,竟是不相上下,不过慕泽稍稍有些弱。 “你到底是谁?”裴朝眸色沉冷了下来。 大晋帝都藏了这么一位厉害的高手,他竟是不知晓,他的那些情报网都没有丝毫的察觉。 慕泽冷冷笑道:“我是你慕大爷!” 裴朝眸色间阴沉了下来:“本将军送你一具全尸!” 这一波的攻击,裴朝用的是杀招。 他此番眼睁睁看着楚北柠那个死女人蹦蹦跳跳下了山,他竟是有些无力回天,手下的剑招越发狠辣了起来。 慕泽被逼迫得连连后退,他忙朝着一边几乎都站不起来的长风吼道:“还不快起来帮忙!” 长风咬着牙朝着裴朝冲了过去。 两个高手对付裴朝一个,裴朝竟是硬生生被牵扯在这里,不禁心头急切。 “快住手!你们以为将楚北柠放跑是对她好吗?” “我父亲已经在山脚下布置重兵,她怕是会自投罗网!” “哼!”慕泽冷冷笑了一声,“怎么?不让她跑,你把她抱回去当布偶不成?美得你!” “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以为自己很俊,却是个怕爹的怂货!” “有本事打你爹啊!” 裴朝恼怒至极,剑锋狠狠朝着慕泽的嘴巴刺了过去。 这张该死的嘴!他只想戳烂他! 帝都所有的人都被慕泽谪仙般的清冷外貌给迷惑了,其实慕泽最是个毒舌碎嘴的小男人,说出来的话能气死你! 裴朝一口气差点儿没上来! 慕泽发现自己骂裴朝,会影响裴朝出剑的速度,越发的肆无忌惮。 “哟!裴大将军!你咋那么别扭呢?” “扭得和麻花儿似的!” “喜欢人家姑娘,又假装不在意,装什么装?你累不累?” “闭嘴!”裴朝气的胸口疼,手下的攻势越发强悍了几分。 “呵呵!爷就不闭嘴!就要气死你!” 慕泽嘿嘿冷笑道:“你们裴家杀了人家楚家的家主,还要人家楚家的小母鸡嫁给你给你下蛋?你那玩意儿镶宝石的吗?和着人家楚家姑娘就得上杆子喜欢你?” “我……”裴朝已经是语无伦次,剑招狠狠砸了过去,只想让他闭嘴! 楚北柠这边几乎是将跑步这一项运动发展到了极致,终于来到了山脚下。 结果被那些皇家护卫拦住了去。 “太上皇的玉牌在此!你们谁敢造次!”楚北柠拿出了之前太上皇送给她的礼物,每一次宴会她都会带着保命。 那些护卫自然认得,忙放行了楚北柠。 楚北柠竟是有些恍惚了,就这么轻而易举的过了山脚下设置的关卡,可心头却有疑惑,刚才慕泽穿着那么骚包怎么上来的? 她也顾不上想这些,忙冲向了路边一匹拴着的马,准备骑马离开。 不想刚解开马缰,一道阴冷的声音袭来。 “楚北柠,你骑马的时候不问问马的主人是谁吗?’ 楚北柠瞬间身体僵直,缓缓转过身,对上了大晋宁远侯裴翰骏…… ------------ 第420章 你猜 那一瞬间,楚北柠只觉得浑身的血都涌上了头,背上一阵阵的生寒。 虽然已经快到山脚了,可四周却荒芜的厉害,没有一个人,即便是有估计也是裴家的人吧? 毕竟裴翰骏出现在这里,可不是他一个人的事儿。 裴翰骏死死盯着面前的楚北柠,就是这个女人害得他大儿子朝思暮想,丢光了裴家的脸面。 这一次她必须得死! 裴翰骏一步步走了过来,每走一步脚下的尘土都伴随他身上陡然而出的内力,微微浮了起来。 楚北柠不傻,哪里看不出来裴翰骏这是想要杀她! 她缓缓向后退开,其实就是徒劳。 她不可能在裴翰骏的手下活过一招,对面这个人虽然是个小人,可武功当年是和自己老爹楚贲实力相当的。 楚北柠眉眼间渗出了一抹霜色,看着裴翰骏冷冷笑道:“裴侯爷,您这是几个意思?” “想杀我不成?” 楚北柠缓缓道:“我楚家可不比当初,任由着你随意拿捏欺负,如今我是有爵位在身的靖北候,我三妹妹是虎贲军将领,我四妹夫是刑部侍郎,我二妹夫是大理寺寺卿。” “我五妹妹更厉害了,现在可是景王妃!” “你当真动手,我便是死在了你手中,你也逃不脱干系,裴家也好不到哪儿去!” 裴翰骏一愣顿时大笑了出来。 他的笑声沙哑粗噶,像是藏在暗夜里等着吞噬别人生命的夜枭。 楚北柠被他笑的有些发慌,可还是咬着牙强撑着随后一丝镇定。 裴翰骏好不容易止住了笑容,冷冷看着楚北柠道:“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 “你们楚家早已经被梁王绑在了他的战车上,他倒了你们能好儿?” “顾家,李家,你们楚家,对了,还有那个废物景王爷,哈哈哈哈……都得死!” 楚北柠的视线猛地一缩。 裴翰骏说得对,他们能有今天,除了顾家之外,大部分家族都得了玄鹤的庇佑,若是玄鹤倒了,晋武帝一定不会放过他们的。 他们的荣辱兴衰也全在玄鹤一人身上,那边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事儿。 她倒吸了一口冷气,只有她明白这一次玄鹤真的是被人捏住了七寸,根本逃无可逃。 裴翰骏缓缓拔出了腰间的佩剑,一寸寸的冷光在楚北柠的眼里倒映了出来。 裴翰骏冷冷道:“当年你可知道你爹是怎么死的吗?” 楚北柠的手狠狠攥成了拳头,那是她心底不能碰触的逆鳞和底线。 裴翰骏唇角勾起了一抹得意的笑:“他是蠢死的!如今他的女儿呢?” “老娘和你拼了!!”楚北柠再也忍不住了。 侮辱她可以,可是侮辱她爹就不行! 楚北柠抽出了腰间的软剑朝着裴翰骏抽了过去,这一柄剑还是玄鹤帮她选的,平日里甚至能当腰带用,可以起到四两拨千斤的作用。 她这一击几乎是用尽了她的全力,朝着裴翰骏的面门抽了过去。 嚓!噗通! 楚北柠被裴翰骏狠狠踹到了地上,顿时直不起身来,只觉得胸口处一阵阵的翻滚,嗓子眼儿里血腥味道浓烈至极。 她觉得这一下快要被踹断气了,只是一下,她就起不来了。 她忙要爬起来,可还是狠狠摔倒在地。 裴翰骏提着剑一步步逼迫而来,咬着牙冷笑道:“我早就瞧着你爹不顺眼了,凭什么我比他优秀,却得不到虎贲军,那么多人爱戴他,拥护他,便是那个人……也喜欢他器重他!” 楚北柠咬着牙,牙齿间已经染了血。 “你个老不死的,你还不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我爹是个堂堂正正的男人,你就是个畜生!” “大家眼睛没瞎,自然喜欢光明正大的英雄,可不是你这个老畜生!” “你自个儿没什么大本事,仗着你妻子是陇西贵族陈家的女儿,你软饭硬吃,后来即便是发达了也是你卖女儿得来的,再后来你老了,全靠你儿子养你这个老废物!” “你若不是运气好,在就大街流浪了,哪天冻死在街头,连狗都嫌弃你臭,不肯咬你一口!我呸!你啥也不是!” 楚北柠的毒舌那可是在慕泽的熏陶下与日俱增,说出来的话儿,句句都戳着裴翰骏的心窝子。 楚北柠知道自己今儿活不成了,临死之前老娘过一把嘴瘾。 裴翰骏果然气得够呛,脸色瞬间阴沉到了极点。 他缓缓举起了手中的剑阴森森的笑道:“好!老夫送你和楚贲那个蠢货见面,但愿你们父女见面能好好聊聊。” “老匹夫!老秃驴!你有没有常识,我爹去世了那么久,早就投胎了,现在一定托生到了富贵人家。” “我瞧着你印堂发黑,命不久矣,像你这种下作玩意儿投胎到猪肚子里,变成人们嘴巴里的一道菜。” “就怕你做猪,也是五号病猪,得非洲猪瘟被电死的那种!” 裴翰骏额头的青筋突了起来,眼神冰冷如刀,死死盯着楚北柠道:“你死到临头话太多了!去死吧!” 裴翰骏腰间的佩剑朝着楚北柠刺了下来,带着万千的杀意。 楚北柠缓缓闭上了眼。 预料到的剧痛,和骨肉被刺破的痛苦并没有马上到来,反倒是耳边传来一阵阵叮叮当当的声音,像是石头子儿砸在了金属上的那种声音。 楚北柠先是缓缓睁开了一只眼睛,瞬间两只眼睛全部睁开且瞪圆了去。 她不可思议的看向了挡在面前的中年男子,身着灰色布袍,头发却已经是半白,就那么定定站在他身前,替她挡住了裴翰骏的绝杀。 这个人背对着楚北柠站着,楚北柠看不清楚这人是谁,也猜不出大晋还有什么样的高手可以抵挡住裴家家主的这致命一击。 关键是这人居然用一把围棋的棋子儿挡住了裴翰骏的剑。 “好!高手啊!多谢大侠救命之恩!” 那人低低笑出了声,却有些带着几分莫名的恭敬之意道:“大小姐该做什么就去做什么,此地交给在下便好!” 裴翰骏死死盯着面前的灰袍男人,看向了他带着一张鸷鸟面具的脸,眉眼间多了几分谨慎。 对面站着的可不是一般的高手! 他咬着牙:“你是谁?” 那人缓缓道:“你猜!” ------------ 第421章 摘得干净 楚北柠被救命恩人这一声你猜差点儿笑出了声。 她连忙爬了起来,冲那人的后背躬身行礼道:“敢问救命恩人贵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那人依然背对着楚北柠缓缓笑道:“不必报,在下应该的,大小姐还是去吧!” 楚北柠晓得这人不便暴露身份,不再追问转身便走。 刚才被裴翰骏那一下子差点儿踹死,此番捂着胸口踉跄着朝着山下奔去。 剩下的这一段儿路实在是顺畅得很,连预料中的裴家人都没有再撞见一个,只是四周隐隐有血腥味道,还有草丛里的闷哼声。 一个戴着鸷鸟面具的男子刚将一个裴家护卫杀了,还没有来得及处置尸体,就被楚北柠撞上了。 他不得不硬着头皮喊了一声小主子,随后被人喝止,忙带着尸体闪身进了林子里。 楚北柠顿时懵了。 这些人可能都是那个灰袍人带过来的,短短时间内便将围堵她的裴家人收拾了个干干净净。 可是小主子是什么鬼? 喊她主子的应该是楚家的仆从才对啊,他们可不是楚家人,为啥喊她小主子? 楚北柠觉得这一路上下来,就像是在演绎玄幻剧一样。 楚北柠此时顾不上什么了,忙来到了山脚下,果然又是那些神秘的暗中保护她的人,还妥帖的准备了马车,马夫居然是个哑巴,不会说话。 楚北柠也问不出什么来,也没时间追究这一件奇怪的事情。 她给了车夫一个地址,让车夫直接送她来到了六清观。 一路上从车夫驾车的功力就能看得出来,也是深藏不露的高手。 楚北柠觉得自己从半山腰的盘龙寺一路夺命狂奔下来,像是捅了高手窝了,就她一个低手,实在是令人气闷。 她让车夫在外面等着,自己径直来到了六清观找到了正在陪着孩子们玩儿捉迷藏游戏的归云道长,那些孩子们身边还站着一个青衣少年,正是当初想要见她却被六妹妹气走的许宗轩。 江南第一盐商许家被灭门后,许宗轩来到京城在玄鹤的安排下告御状,后来安王垮台。 许家在江南的那些产业也恢复了,如今他又恢复了富家公子哥儿的身份,可却不愿意再过那种奢靡的生活。 将家族产业交给几个忠仆打理,他继续在这里教这里的孤儿读书习字儿。 楚北柠不想在此地遇到了这个人,当下也顾不上说什么,径直冲到了归云道长的面前。 “道长!梁王爷出事儿了!生死大事儿!” 归云道长顿时脸色微微一变,忙将楚北柠带到了一边的禅房里。 既然玄鹤曾经说过,即便是遇到了天大的事情也要来找归云道长,她也不知道这个人有什么能耐,只能来碰碰运气。 “大师!我们该怎么做?”楚北柠此番攥着杯子的手微微发颤。 归云道长定定看着楚北柠问道:“我只问你,王爷到底是不是皇家血脉?” 楚北柠登时被问住了,这事儿可是玄鹤的秘密,她不知道能不能说。 归云道长苦笑道:“你不必防着我,我这条命也是王爷救回来的,我虽然厌恶玄鹤这个人,可这世上最不会背叛他的人就是我!” 楚北柠吸了口气道:“不是!” 归云道长表情微微一震,不禁苦笑了出来。 “好一个梁王啊!真的是……”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楚北柠一把抓住他的手臂:“所以才要你帮忙啊!不然我挣命逃出来找你就是为了陪你喝茶的吗?” 楚北柠有些生气,那边玄鹤是生死在眼前,这边归云道长又是倒茶,又是说笑的,她有点儿想杀了这个牛鼻子道士了。 归云道长看着楚北柠道:“楚大小姐,贫道知道了,你回去吧!” 楚北柠一愣,这他娘让她回哪儿去? “不是,你们需要怎么做,我需要怎么做,王爷还被困在盘龙寺的观景台上,那么多人要他的命,你让我回哪儿去?啊?” 楚北柠噌的一下站了起来,直勾勾盯着归云道长。 归云道长不禁苦笑了出来,看向了楚北柠道:“你还真的是喜欢我们家小鹤鹤!” 小鹤鹤?楚北柠觉得自己耳朵都抽风了。 还你们家的小鹤鹤,玄鹤身边到底是些什么成色? 归云道长沾着茶水在桌子上写了几个字儿。 “楚家大小姐要跟着贫道一起造反,逼宫,烧了盘龙山,让皇帝老儿让步?” “还是大小姐想跟着贫道一起去城里绑了那些朝官的女眷,逼迫着他们不敢动手?” “还是准备做完这一切后,跟着我们家小鹤鹤一起落草为王?” “你要是愿意,你们楚家人愿不愿意做逆臣贼子?” “你爹的在天之灵愿不愿意?” 楚北柠登时脸色煞白,她突然明白归云道长想要怎么救人了。 若是楚家单单只她一个人也无所谓了,可楚家那么多人,她…… 归云道长缓缓起身,拍了拍楚北柠的肩头低声笑道:“回去吧,在家里等消息,这三天不管帝都闹成什么样子都不要出来!” “紧闭大门,会有人过去护着你们楚家的,还有……小鹤鹤也不喜欢看到你受牵连,毕竟他宁可死也要保着你的。” “要知道造反可是个危险的事业,一朝成功了,你再从靖北候府门里出来,你就是新朝新贵。” “若是失败了……”归云道长不说话了,叹了口气,“你就去梁王府里找王爷书房柜子里,第三层暖阁的暗门,将里面梁王这些年的罪证拿着,全部交给皇帝,然后表忠心!看在虎贲军的面子上,皇帝老儿也会放你一马。” “你也不要担心别的,梁王虽然送了你那么多东西,可每一样都干干净净的,查不出任何的牵扯,我家小鹤鹤真的是爱惨了你,他自己一身泥,却将你摘得干干净净。” “到时候你还是靖北候,你妹妹还是虎贲军大将军,死去的那个人只不过是个乱臣贼子,呵呵!” “哎!他日梁王和贫道的脑袋悬挂在城门口的时候,你远远烧点儿纸钱就成了。” “道长……”楚北柠声音发颤,从未有过的悲伤和难过,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让她难受的要死。 她眼睁睁看着归云道长走出了禅房,冲许宗轩嘱咐了几句,让他带着院子里的孤儿们撤离六清观,这里再也不是净土了。 楚北柠看着那一抹清瘦的背影渐渐消失在后院的侧门外,随后听到了密集的脚步声,沿着后山的山道而去。 ------------ 第422章 清芷 楚北柠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魂魄了一样,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重新坐进了马车里,一路山路颠簸,驾车的哑巴车夫很是小心,像是她常用的那些奴才一样尽心尽力。 可这也是她第一次和这些人见面,以前都不曾认识的。 楚北柠坐在了马车里,两只手死死攥成了拳。 马车外面的山景很美,可她却没有一丝一毫心情去欣赏,耳边不停传来归云道长说的话。 是的,他深陷泥中,却将你摘得干干净净。 即便是他送给她的那个庄子,也被他里里外外做了手脚,让人查无可查。 楚北柠的一颗心突然抽痛了起来,呼吸也凝滞了几分。 她忙捂着胸口,再看向车窗外面,已经是进了城。 城门口查的也不严,松松垮垮的,可见盘龙山上的事情还没有传出来,毕竟是晋武帝的丑闻,他不会将这个丑闻扩散到天下皆知的地步。 城门口护城的兵丁懒散的靠在了城门柱子边,互相说笑,估计是商量一会儿下了班儿去哪家酒肆喝酒,亦或是评价怡红院的头牌姑娘谁更好看。 街头更是行人如织,做买卖的,挑水的,贩夫走卒,京城小吏,街头鲜衣怒马的少年。 “停下来!”楚北柠的声音都沙哑了,力道却很大。 外面驾车的那个人忙停了马车,他接到的命令便是誓死护着小主子,一切都听小主子的安排。 马车稳稳停在了路边,楚北柠死死盯着车窗外面的热闹,浑身出了一身冷汗。 凭什么!凭什么我在意的男人,生死在眼前,他的头可能会被挂在城门口,你们却在茶余饭后将曾经保护过你们的梁王爷当成是谈资。 你们议论梁王造反的事情,热度会持续多久,几天还是几个月? 不!我不能! “去梁王府西侧门!”楚北柠一把放下了车帘。 马车重新动了起来,这一次在楚北柠的指示下,马车很快便停在了梁王府。 楚北柠担心引人耳目,直接从西侧门冲了进去。 守门的护卫刚要拦住,一看居然是楚北柠,他们的前王妃回来了? 这些护卫脸上的欣喜还没有完全落下来,却被楚北柠那森冷的表情给吓到了。 这楚北柠到底是怎么了?不是跟着皇族去了盘龙寺过重阳节去了吗?他们王爷也一起去了啊! 怎么光楚北柠一个人回来了,实在是让人捉摸不透。 “听着!能逃你们赶紧逃,能逃走几个,你们就逃走几个!” 楚北柠声音沉冷的厉害,像是裹挟着风霜冰雪。 将那几个护卫狠狠激了一下,他们具是面面相觑。 可楚北柠显然没有时间和打算给他们解释一下,这到底是为什么? 楚北柠直接冲到了梁王府的后园子里,至今还保留着楚北柠在的时候的布局,甚至园子里玄鹤专门给她辟出来的药田的面积还更大了许多。 她径直冲到了药田后面的药庐里,之前那些达官贵人赏赐给玄鹤的四美,现在只剩下了荣妃娘娘送过来的一美——清芷姑娘。 楚北柠一脚踹开了药庐的门,登时愣在了那里。 却看到正对着门口的椅子上,端端正正坐着一个清丽的女子,虽然名义上是玄鹤的妾室,可地位尴尬到了极点。 玄鹤差不多都忘了自己王府里还有一个穿着粗布裙衫,每天干苦力活儿,在药田里没日没夜除草的妾室吧? 她此时头发用一支碧玉簪子绾了起来,手中正端着一杯茶轻轻抿着,倒像是楚北柠失联了许久的老朋友,其实一直就在那里等着她。 楚北柠眸色一缩,上前一步一把将清芷姑娘手中端着的茶盏摔到了地上,随后定睛看去,茶汤里没有毒。 清芷不禁苦笑了出来:“楚大小姐是不是以为妾身要服毒自尽?” 楚北柠手中的剑已经出鞘,死死抵在了清芷的脖子上,眼神里一片冷冽寒霜。 哪知清芷脸上根本没有惧怕的神色,反倒是定定看着楚北柠,神情间居然一片端庄从容。 楚北柠倒是没发现这个隐藏得很深的大BOSS。 她死死盯着她道:“你是荣妃的心腹吧?一定知道二十年前荣妃到底藏了什么秘密?” 清芷叹了口气道:“二十年前我娘是荣妃娘娘身边的心腹大丫头,后来她进宫后,我娘身份地位不能跟着进宫,便回到了庄子上嫁给了我爹。” “那个时候一旦被选秀选进了宫,是不能带自己的心腹奴婢进宫的,不过太后薨了后,太上皇感念自己的发妻常年在宫中孤苦可怜,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 “那一年太上皇就做了个决定,每个进宫并且被选上来的小主都能从家乡带一个奴婢一起进宫,不过这个奴婢的地位和身份有要求,最起码也不能是个奴婢,甚至还要求最低是普通富户人家出生的,或者是官家小姐才行。” 楚北柠眼角抽了抽,太上皇那一时死了老婆,是不是脑子也跟着当机了一会儿。 这种规定这不是坑人吗? 不让自己的奴婢跟进宫,必然那些小主们会想办法带自己熟悉的亲友进宫。 说是共享荣华富贵,其实就是坑了那些女孩子,估计除了极个别利欲熏心的,大部分小门小户的大小姐不愿意进宫伺候人吧? 太上皇当初想的可能是,万一自己的儿子花心,看上了小主们身边的丫头,一旦宠幸那丫头也得出身清白不能是历代为奴的出身,不然以后生了皇子…… 那不就是景王那样的例子吗,略有些尴尬。 楚北柠咬着牙道:“别和我废话!现在荣妃和王爷已经被扣在了盘龙寺里了,二十年多年前的旧账被翻了出来。” “我没时间听你说那些有的没的!” 清芷却丝毫不理会楚北柠的威胁,淡淡叹了口气道:“我娘说,这事儿迟早得捅出来。” “你什么意思?”楚北柠的眸色瞬间紧缩,手中拿着的长剑放了下来。 清芷缓缓起身冲楚北柠躬身行礼道:“妾身知道大小姐虽然闹腾,其实最是个聪慧的女子,否则也不会找到我这里来。” “呵!算你识相,你进宫和荣妃娘娘密谋什么,一定会小心又小心,你大可不必主动找我五妹妹景王妃行礼,分明就是想让我主动来见你!” “说罢!什么条件?”楚北柠一眼就看出来眼前这个女人的厉害,段位几乎是和裴未央一个级别的,只是不知道是敌是友。 这世上能隐忍的人,都是厉害人。 清芷看着楚北柠却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 第423章 说话方式 清芷这一跪倒是将楚北柠吓得向后躲开了一步。 “你这是干什么?” 清芷抬眸直直看着楚北柠道:“我知道我接下来说出来的话,一定会让大小姐震惊万分。” “我也知道若是我一旦松口说了出来,我的命也没了,我那在庄子上一辈子老实巴交过自己小日子的爹娘,他们的命也没了。” “荣妃娘娘掐着他们的命呢,还有我那年幼的弟弟的命!” “我娘知道得太多,也是奇怪荣妃娘娘居然没有杀了我娘,可能和她从小一起长大的缘故吧,亦或是她心头唯一的善念可能来自我娘。” “姚家大小姐虽然是嫡长女,可亲娘死得早,府里头的那些姨娘们仗着她年轻没少欺负她。甚至她的父亲也将她送进宫选秀,不顾她已经有了心上人,只想用女儿求得荣华富贵。” 清芷苦笑道:“从小到大,我娘不晓得为了她挡过多少明枪暗箭,她没了亲娘后,是我娘陪着她一起闯过荆棘走到现在。” “你话太多了!”楚北柠的手紧紧攥成了拳。 清芷似乎压抑了许久,一个人在王府里呆了快一年了,从来没有像今天这般痛快的说出自己的心里话。 她忙苦笑道:“大小姐莫急,说清楚了后,大小姐才能救王爷!” “直接说你的条件!”楚北柠真的不喜欢,到了这种程度了,这些古代老娘们儿还这么叽叽歪歪的。 清芷不想楚北柠这般的痛快,抬眸看着楚北柠吸了口气道:“我要我亲人活着。” “我是家生子儿奴才,我要退了奴籍。” 楚北柠点了点头道:“都是小事!将你爹娘住着的地点告知我,现在我就派人过去,幸运的话能救下来。” “多谢大小姐,我还有最后一个条件!” 楚北柠的眉头狠狠蹙了起来,真想撬开她的脑子,自己亲自看看里面装了什么秘密。 清芷缓缓道:“我以后要跟在你的身边做事。” 楚北柠登时傻眼了,心头暗自冷笑,城府这么深的家伙,她可不敢要。 可现在已经来不及了,她忙应付道:“无所谓,你想跟就跟着。” “我要大小姐写字据,写保证书,免得以后大小姐翻脸不认人,将我打发了。” 楚北柠从未想过,她纵横帝都一年多,什么样的人没见过,第一次被一个女人给完完全全打败了,一点脾气都没有。 这世界真的是荒谬啊! 玄鹤那边生死在眼前,她却被人逼着趴在桌子前立字据,内容是她以后要让清芷做她的跟班儿,永世不得反悔,反悔便将字据昭告天下,让世人知道知道她楚北柠是个多么言而无信的卑鄙小人。 楚北柠都被气的没脾气了,咬着牙看着一边监督着她的清芷。 “娘的,最后一句也要写吗?昭告天下这句?你不觉得太过分太儿戏了吗?” 清芷坚定的看着楚北柠道:“大小姐听闻风评不怎么好,喜欢赖账,我不能不防着你!” “你……”楚北柠点了点头,咬着牙道:“你很好!嗯!真他娘很好!” 清芷还很贴心的取了印泥放在了楚北柠的手边,楚北柠被迫按了个红手印,冷冷笑看着清芷:“你不会是有病吧,看上老娘了还是怎么的?对我一个女人这般的死缠烂打,还让我那个傻妹妹配合你演戏?” 清芷眸色一闪淡淡笑道:“清芷对大小姐敬佩不已!” 楚北柠咬着牙道:“那好,那你告诉我二十年前陇西姚家到底搞什么鬼?” 她眸色森冷死死盯着清芷道:“不要说谎,不要耍心机,否则我掐死你!我是真的会杀人的!” 清芷苦笑了出来:“我已经将自己全部的身家性命都压在了大小姐和王爷的身上,怎么会信口雌黄?” “像我这种浮萍一样的人,能傍上大小姐和王爷这样的主子,那也是三生有幸!” “姑娘,你不觉得你废话太多了吗?”楚北柠有些抓狂。 她现在只想知道真相,真相,还是真相! 知道了这些,她才能想法子力挽狂澜。 清芷看着楚北柠一字一顿道:“其实你也看出来了,荣妃娘娘根本就不喜欢王爷。” “那是因为荣妃娘娘根本就不是王爷的亲生母亲!” “你说什么?”楚北柠已经完全懵了,上前一把抓住了清芷的手臂。 “你给我说清楚!” 清芷苦笑道:“当初姚大小姐参加选秀,并且选中后,被写在了进宫的名单里。” “她是想要逃避,不想在一处小镇的客栈里失去了清白。” “大小姐一定以为那个让姚家大小姐失去清白的男人,会是姚家小姐的情郎,是王爷的爹?” “呵呵!”清芷声音里多出了几分冷冽,“怎么可能?” “因为当初玷污姚家大小姐清白的可不是她心心念念喜欢的情郎,她运气很差,居然遇到了采花贼,专拣单身美丽女子下手的采花贼!” 楚北柠一阵头晕目眩,连连向后退开,站都站不稳了去。 采花贼?玄鹤?她实在是不能将这么恶心的名字和玄鹤联系在一起。 清芷看着楚北柠的脸色都变了,不禁苦笑了出来。 “大小姐是不是想多了,王爷那般英明神武的人,怎么可能有那样不堪的父亲?” 楚北柠松了口气,死死瞪了一眼清芷,等这一出风波过后,她得亲自教教这个丫头怎么说话不吓死个人。 这种说一半儿,留一半儿的,她真的很想动手了已经。 清芷看着楚北柠脸上阴晴不定的表情,也不敢废话了,叹了口气道:“当年那些内里人都知道姚氏没了清白,可姚氏有了身孕是在入宫之后才有消息传出来。” “只记得有一天,我娘竟是被荣妃娘娘想法子带进了宫,在这之前我娘已经接到了姚氏的密信,所以那一次进宫她随身带了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楚北柠急声问道。 “红——花!” 楚北柠顿时倒抽了一口冷气。 清芷淡淡笑了出来,语气里却染了几分嘲讽之色。 “我娘将红花带进了宫里,随后带出来一样东西。” “是什么?”楚北柠已经没脾气了。 清芷一字一顿道:“是一个三个月大小的胎儿,就那么点儿,血淋淋藏在了我娘的怀中,带出了宫。” 楚北柠眼睛都瞪圆了。 这走向越来越变态了啊! ------------ 第424章 偷梁换柱 楚北柠因为听着这个故事太过紧张,浑身都紧绷着。 越是接近真相,越是觉得不可思议。 “那梁王爷到底从哪儿来的?总不能凭空捏造出一个皇子啊!” “况且荣妃如果有了身孕,还不是完璧之身,被皇上翻了牌子,她怎么藏?皇上可不是个傻子!” 清芷苦笑了出来:“大小姐说得对,这事儿确实不容易,这一次姚家已然是惹了灭族之祸!” “可姚家既然敢豁出全族人的命,因为已经没有丝毫的退路,只能用更多的谎言维持之前那个要命的谎言。” 她抬眸看向了楚北柠道:“大小姐,我刚才和你说过了。” “那一年太上皇下了一道诏令,允许入宫的小主带一个身边亲近的人一起进宫。” 楚北柠似乎明白了:“是啊,姚家不会是找了一个同姚氏长相很相似的姑娘陪着姚氏一起进宫吧?那个姑娘可是完璧之身!” “可这种事他们也敢偷梁换柱?” 清芷冷冷笑道:“大小姐,倘若有一天你被人拿着刀子架在脖子上,生死就在眼前的时候,你怎么办?你会不会想尽一切办法去活?” 楚北柠这一句无法反驳,她想到了那个时候,她可能会跪下来喊爸爸求饶。 清芷缓缓道:“姚家人被自家嫡长女给坑惨了,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那一次进宫的小主们也不多,皇上在一个月后就无意间翻到了荣妃娘娘的牌子,也真的是运气随便乱翻的,毕竟那个时候陇西姚家的家族势力实在是端不上台面来。” “皇上担心自己太过宠幸郑家和裴家的女子,还有其他世家大族的女子,容易引起是非。” “还有皇上喜欢裴贵妃,毕竟是青梅竹马的爱人,裴贵妃太受宠,自然招来了太多的嫉恨。” “皇上为了平衡一下后宫的势力,开始宠幸一些小家族选上来的女子,荣妃便是其中的一个。” 楚北柠暗自苦笑,荣妃其实也是个工具罢了,不管是在家族里,还是在后宫,都是个工具。 清芷继续道:“被皇上翻牌子的恩宠在别人看来是无上的荣耀,对于荣妃娘娘来说,可是催命的。” “不过老天真的是很帮荣妃,那天晚上皇上是宴请朝臣喝醉了后随便翻的牌子。” 楚北柠无奈的笑了笑,晋武帝那个酒品实在是不咋地。 当初喝醉了,宠幸了一个刷夜壶的宫女,才有了景王爷。 清芷冷冷笑道:“皇上那天酒醉,荣妃娘娘故意取走了宫灯,只在角落里留了一盏,点了迷魂香。” 楚北柠简直是不可思议,她现在才发现论起胆大来,荣妃才是后宫里的王牌选手。 这种香无色无味,根本发现不了,不过一旦被皇帝发现居然用这么下作的手段得宠,荣妃的皮都不够晋武帝扒的。 清芷笑了笑:“大小姐,如今你明白了吗?” 楚北柠吸了口气:“那意思是被迫带进宫的那个姑娘才是玄鹤的亲娘吗?她去了哪儿?这么多年就没想到要找找自己的儿子吗?她……” 楚北柠突然说不出话来,脑子里不知道为何竟然是疯狂的运转了起来。 她脑海中的那些碎片一层层叠了起来,之前凌乱的东西,瞬间串成了一条清晰的故事线。 因为这个故事的真相实在是太过惊恐,楚北柠额头都渗出了冷汗。 她想起来了,彻底想起来了。 就在她刚刚和玄鹤成婚不久之后,被人带着进了荣庆宫给自己的婆母磕头。 当时是那个玉嬷嬷带着她穿过阴冷的穿廊,朝着荣妃所在的佛堂走去。 是的,佛堂! 那个时候楚北柠就觉得有些诧异,为什么荣庆宫的建筑看起来那么古怪,到处都是佛像。 那些佛像出现在每一个转角处,密密麻麻分布在整座荣庆宫。 还有,为什么荣妃娘娘后来品级升高了,已经具备住进大宫殿里的资格了。 却委婉的拒绝了晋武帝给她换住处的好意,还说自己不喜欢奢华,喜欢朴素的过日子。 狗屁!那是因为她在最一开始住着的那个地方杀了人! 而且尸体一定就埋在荣庆宫的某一个地方,那么多佛像,不是慈悲为怀,那是为了镇魂的啊! 她也怕恶鬼冤魂夜夜索命吧? 那么这个被荣妃娘娘如此忌惮的鬼魂是谁的?荣妃娘娘怎么虐杀了对方,才让她在今后二十年的时间里,害怕的要死! 楚北柠知道,若不是害怕一个东西,不会修那么多佛像。 既然修了,说明心虚,说明玄鹤真正的娘亲是被虐杀的!死相一定惨不忍睹,才让荣妃这么惧怕!这么的做贼心虚! 楚北柠上前一步一把抓住了清芷的手腕:“谁?那个和荣妃一起进宫的女子是谁?” 清芷定了定神,看向了窗户外面的桂花树淡淡道:“我娘说起过那个女子,长得和荣妃一样美,而且很有才华,会吟诗作赋,女红也不错,性子温柔,与世无争。” “可惜了……” “可惜什么?”楚北柠一颗心狂跳了起来。 清芷移回了视线看向了楚北柠道:“可惜她的娘连个妾都算不上,顶多就是姚老爷的通房丫头,就像尘埃一样不被人所知。” “后来她因为和荣妃娘娘长得很像,就抬了她的亲娘为平妻,直接将她的身份拉到了嫡次女的身份,这才进了宫。” “那她的才华怎么传出来的?”楚北柠问。 清芷叹了口气:“因为陇西的一个才子无意间撞见了她,一见惊为天人,再见便是相思入骨,自然将他喜欢之人的诗词拿出来炫耀。” “确实可惜……”楚北柠低声呢喃。 原来玄鹤的亲娘这么好的一个女人,如果不进宫,必然是幸福安康的。 “是啊,可惜得很,”清芷脸上掠过一抹嘲讽缓缓道,“可惜姚家大小姐也喜欢那个俊秀的才子呢!” 楚北柠突然脸色一变,终于明白了最终的那个因果。 “那才子呢?” “喜欢的人被送进了宫,皇族是他永远也争不过的存在,他就是个普通乡绅的儿子,姚家家主是陇西郡守,他得罪不起,更得罪不起皇族!” 他还能怎么办,都无心应考了,据说回了乡下,后来也不知所踪。 ------------ 第425章 再快一些 “快!再快一些!!”楚北柠喊得声嘶力竭。 外面哑奴挥起了皮鞭狠狠抽在了马背上,马车还是架不住这急速的狂奔,侧翻了。 楚北柠瞬间从马车里被甩了出去,眼见着就要被甩成了肉泥,不想赶车的哑奴是个高手。 竟是临空而起,直直跃向了楚北柠,将她的腰带抓住,用劲儿将她从倒下来的马车下拽了出来。 两个人具是脸色发白,哑巴急的都快要说话了。 楚北柠都要哭出来了。 她得立马赶到盘龙寺去,在玄鹤没有做出错误的选择之前赶到盘龙寺去。 玄鹤是晋武帝的儿子,这个一点儿问题都没有! 可若是那些别有用心的人使出来什么手段,让玄鹤和晋武帝父子之间生出猜忌,玄鹤必然会造反。 楚北柠必须赶在归云大师带人杀上盘龙寺之前,将归云大师拦下来。 不然即便是玄鹤能证明自己是晋武帝的亲儿子,一旦起兵围堵盘龙寺造反,皇上必然不会再让玄鹤这个逆子活下去。 快!一定要快! 楚北柠忙奔向了驾着马车的马匹,不想马儿已经累得瘫倒在地,口吐白沫根本跑不动了。 楚北柠看向了不远处的盘龙山,看似很近,其实是看山跑死马,没有半柱香的时间她根本去不了。 可现在别说是半柱香了,一时一刻,都是要命的! 突然身边的哑奴冲楚北柠呜呜呀呀不知道在说什么,还比划着自己的脊背,又比划了一边的悬崖峭壁。 楚北柠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他这是要背着她从峭壁那边抄近道上盘龙山。 她穿过来后,除了玄鹤背过她,她从未让别人背过,也不想像其他贵族子弟一样欺负奴婢,不把他们当人看。 可此时她已经没得选了。 “哑叔,让您受累了,这件事情后,您来靖北候府找我,我定当重谢!” 哑奴微微一愣,他是无忧山庄培养出来的死士,从来都是没有感情的杀人武器。 此番小主子居然喊了他一声叔,他登时心头一暖。 他冲楚北柠点了点头,蹲在了楚北柠的面前。 楚北柠忍住了不适,还是爬在了哑奴的背上。 哑奴背着楚北柠瞬间狂奔了出去,楚北柠整个人都吓傻了,终于意识到武侠小说里的那些会飞的高手,原来不是说说的,是真的。 果然抄尽道很快就抵达了盘龙寺半山腰,可已经密密麻麻到处围着黑衣人,和皇家护卫斗在一处。 哑奴将楚北柠放在了石头后面,挡在她身前,免得被误伤。 楚北柠看着漫山遍野纠缠在一起的人,喊杀声,半山腰的风声,简直是乱成了一团,根本看不到归云道长的身影。 这些人都是听归云道长号令,若是找不到他,自然这一场纷争根本停不下来。 眼见着皇家护卫都被那些黑衣人连连逼退,一旦黑衣人攻破了皇家护卫的第一道防线,冲进了盘龙寺,玄鹤造反的事便是坐实了。 “别打啦!!” “都听我说啊!” “误会!一场误会!!别他娘打了!” 楚北柠极力喊了出来,嗓子都喊冒烟儿了,那些人正拼杀的你死我活,哪里听得到楚北柠喊。 楚北柠简直要疯了,她看向了不远处的一根两三层楼的石柱,上面雕刻着一些当年修建盘龙寺的时候,出手阔绰的香客们的名单。 “哑叔,你把我背到那个上面!” 哑奴登时吓了一跳,那地方是高,可此时到处是乱箭横飞,万一将她不小心射下来怎么办? “求你了!快带我上去!” 楚北柠此时无比痛恨自己的三脚猫功夫,怎么就没练个轻功出来? 哑奴不敢违背小主子的愿望,背着她瞬间朝着石柱窜了上去。 他似乎学过壁虎功之类的硬功夫,竟是直接将楚北柠带到了石柱上,果然一簇乱箭朝着楚北柠这个不明人物射了过来。 得亏石柱顶上的面积可以站三个成年人,哑奴护在了楚北柠的身前,硬生生徒手将那飞射过来的箭头抓住,只是肩膀还是被刺了一箭,血瞬间涌了出来。 “哑叔!” “要不要紧?” 哑奴冲她摆了摆手。 楚北柠也顾不上了,直接高声喊了出来。 “归云!你给我出来!有话说!!” “归云!出来!!” 果然四周缠斗的人群纷纷停了下来,不管是皇家护卫还是归云手底下的人都认识楚北柠。 楚北柠这些日子在京城里闹腾事儿,终于见效了,效果还不错。 那就是在所有人面前都混了个脸熟! 两边的人自然都不敢对她怎么样,不多时,一个蒙着头脸的黑衣人朝着石头柱子这边挤了过来。 楚北柠居高临下,一眼就看到了他。 “哑叔,你帮我送到那个人那儿!” 哑奴背着楚北柠瞬间攀附而下,直接来到了那黑人面前。 那人不可思议的看着楚北柠,也急眼了,上前一步低声呵斥道:“你来做什么?王爷让你在靖北候府里等着,你出来做什么啊?捣什么乱……” “王爷是皇上亲生的!”楚北柠没办法解释,只能冒出来这么一句。 “你……你说什么?” 楚北柠死死掐住归云道长的手腕咬着牙重复道:“王爷是皇上亲生的!亲生的儿子,听明白了吗?现在我得上山去盘龙寺里,我有办法了!” 归云道长像是见了鬼一样,死死盯着楚北柠。 她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楚北柠恨不得掐住归云道长的耳朵,再吼一遍! “来不及了!真的来不及了!” “快撤走你的人,不然攻进了盘龙寺二重门后,王爷便是跳进油锅里也炸不清了!” 归云道长死死盯着楚北柠的眼睛,虽然这个女人很不靠谱的样子,可以往做得事情最后结果还是很靠谱的。 可是玄鹤现在危在旦夕,他们这些人退出去,谁来保护王爷? 楚北柠咬着牙道:“你这个牛鼻子道士,听不听得懂人话啊!现在!马上!滚下山!!” 楚北柠是真的急眼了。 归云道长也不知道为何,最后还是选择信楚北柠一回。 他忙将自己带过来的人撤到了山下,不过藏了起来,也不敢太过信了楚北柠的话。 楚北柠松了口气,走到了那些皇家护卫面前,拿出了之前太上皇送给她扳指,还有玉牌。 “太上皇有令!让本侯进去当差!谁敢拦着?” ------------ 第426章 我是为你好 那些皇家守卫看到楚北柠手中拿出来的玉牌,确实是太上皇的东西。 这玩意儿相当于黄马褂,尚方宝剑,可是皇权特许! 楚北柠现在也学精明了,每次遇到这种宫宴的时候,都会将保命的东西尽量带在身上。 什么暗器之类的已经是基本操作了,主要是带上太上皇送给她的那两样东西。 扳指还有玉牌。 楚北柠想的这两样东西关键时刻能保自己的一条小命,哪里想到到头来竟是要保下玄鹤的命。 真的是人生无常,处处都是陷阱。 楚北柠举着手中的玉牌朝着盘龙寺走了过去,她吩咐哑叔不要再跟着了,毕竟里面的那些人一个个精似鬼。 万一看到个生面孔,能直接将对方的祖宗十八代都挖掘出来。 楚北柠就这样带着一腔孤勇之气,一步步走到了盘龙寺北面的观景台。 此时观景台四周到处都是皇家暗卫,远远就能闻到一阵阵的萧杀之气,甚至还有血腥味袭来。 楚北柠心头咯噔一下,希望玄鹤千万不要做傻事,不知道这家伙是不是现在用剑比划着他爹的脑袋,那可就感人了,她做得这一切都成了笑话。 让楚北柠没想到的是观景台门口守门的居然是裴朝,裴朝亲自守着,可见里面的气氛已经是烘托到了最顶点,这是要炸了的节奏吗? 他们这是将玄鹤围起来,关门打狗,往死里弄玄鹤的吧? 楚北柠脚下的步子又加快了速度,几乎是气喘吁吁一路小跑冲到了观景台的门口。 裴朝看到跑得花枝乱颤,披头散发的楚北柠后,也是吓了一跳。 上前一步挡住了楚北柠的去路。 “放我进去!太上皇的令牌在此!”楚北柠此时的精神已经高度紧张,紧张到要崩了的地步。 她冲裴朝举起了手中的玉牌,举得过了头,差点儿戳到了裴朝的眼珠子上。 裴朝下意识向后避开,随即一把掐住楚北柠的手腕,咬着牙低声道:“回去!此地危险!” 楚北柠一愣,声音更高了几分:“放老娘进去!” 裴朝俊朗的脸上掠过一抹惊讶,楚北柠怕不是有病吧? 都已经逃出去了,回来干什么? 他现在不仅仅是想要单独将楚北柠藏起来,他也没有机会藏她,只希望这个死女人机灵点有多远滚多远。 “听着!”裴朝左右冷冷看了一眼。 那些守门的护卫齐刷刷别过了脸,假装没看见楚北柠这个人。 裴朝急声道:“滚出去!里面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下山,滚远些,就在你靖北候府里待着,实在形势所迫没地方去,若是靖北候府也不安全就去祥和当铺报我的名号,我自会想办法送你出京!” “现在你给我离开这里!快!”裴朝担心若是楚北柠走的迟了,怕是再也走不脱了。 楚北柠难得听裴朝说几句人话,竟是心头微微有些触动。 可玄鹤在里面,她怎么走! 她伸长了脖子好似要和裴朝比嗓门儿似的,举起了手中的牌子! “太上皇的玉牌在此!谁敢拦着!我要进去!!” “怎么?裴将军连太上皇都不放在眼里了吗?” 果然这一吼,里面的皇家暗卫头子也被吸引了出来。 裴朝像是看傻子一样看着楚北柠,他是在救她,难道她傻到连这个也看不出来吗? 里面的玄鹤已经和皇帝闹到了根本无法转圜的地步,这个时候但凡是和玄鹤有点牵扯的人都该赶紧避祸的。 人人都有趋利避害的本能,唯独眼前这个傻子为了个玄鹤竟然是向死奔赴。 裴朝那一瞬间,脸色都气白了,浑身晕染着戾气,四周的兵丁都不禁打了个哆嗦。 裴朝咬着牙低声道:“你想陪着他一起死?” “是!”楚北柠也瞪了回去。 裴朝那一瞬间竟是心头有些苍凉,一字一顿道:“老子他娘的成全你!” 裴朝固然凶煞,可在楚北柠面前一句脏话也未曾说过,一直都维持着世家公子的体面。此番第一次被楚北柠逼出了一句脏话。 楚北柠没时间和他啰嗦,推开了挡着门的裴朝大步走进了观景台。 楚北柠刚走进来,不禁狠狠吓了一跳。 宾客们都瑟瑟发抖的分开左右两边躲在了墙根处,中间到处都是持刀的皇家暗卫,所有人的刀锋都对向了正中站着的那个男人。 此时玄鹤面前已经倒下去了十几具尸骸,都是皇家护卫中的顶尖高手,不知道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居然被玄鹤一剑封喉。 玄鹤此番微微垂首站在那里,晋武帝和太上皇已经被人保护着远远避开玄鹤坐着,景王玄政被皇家护卫死死按在了地面上,仰起头冲晋武帝大哭道:“父皇!四哥这些年为了大晋的江山,抛头颅洒热血,不曾有半句怨言。” “父皇啊!您不能因为奸佞小人的一句谗言,就断了和四哥的情分啊!父皇明鉴啊!” “什么情分?”一个声音尖锐的喊了出来,不过这个声音稍稍有些别扭,像是被人勒住了嗓子,一个词儿一个词儿挤出来的。 “就是他玄鹤当着父皇的面儿杀人的情分吗?” “玄鹤他心虚什么,滴血认亲就这么难的吗?” “啊!” 玄昭的长篇大论,被玄鹤手中的剑逼近了一寸,割破了脖子上的肌肤,竟是再也说不下去了。 楚北柠此番才看出来浑身是血污,被玄鹤直接踩在地上,用剑抵着脖子的家伙居然是玄昭。 郑皇后不停地哆嗦着,声音都发颤:“玄鹤!你好大的胆子!” 玄鹤淡淡道:“本王一向胆子很大!杀个人也是常有的事情!” “不要!”郑皇后急了,死死盯着玄鹤,“你放开他!” 玄鹤冷冷笑道:“七弟一向与我交恶,这一次不知道七弟搞出来这些名堂想干什么?不如让七弟亲自告诉本王?” 郑皇后顿时一颗心狂跳了起来,也怪自己的儿子太过跳脱。 刚才所有人都逼迫着玄鹤同晋武帝滴血认亲,玄鹤就是不从,便是晋武帝和太上皇也奈何不了他。 自己儿子玄昭带着几个护卫要强行按住玄鹤给他放血,结果玄鹤居然真的动手杀人了,还将自己的儿子踩在冰冷的地面上。 ------------ 第427章 脚下留人 “王爷!脚下留人!”楚北柠忙分开了人群高喊了一声,疾步朝着玄鹤走了过去。 玄鹤登时傻眼了。 眼睁睁看着那个几乎是披头散发的女子,一步步朝着他走了过来。 玄鹤心头感到了从未有过的恐慌,他其实一直在和这些人胡搅蛮缠,就是为了拖延时间。 他也看到楚北柠逃了出去,她一定会通知到归云道长,只要归云道长带人将整座盘龙山围起来,他就能逃出生天。 至于逃出后怎么办,未来他也无法确定。 毕竟他也是个普普通通的血肉之躯,不是神,遇到如此棘手的事情,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他早就将楚北柠的事情安排妥帖,便是他赴死也不会拖累到她半分,可此时她竟是又折返了回来。 一时间玄鹤又惊又喜,惊大过了喜。 喜的是,她终究心里藏着他的,他这些日子的心意最终也得到了回报。 惊的是,这个时候她回来便是再也没有退路了,她的未来,她的前途,她的楚家都会跟着她毁在了这里。 玄鹤今日经历的事情简直是险之又险,最好的结果就是拼杀出去,与归云道长里应外合,逃出京城回到柔然边地然后大举起兵造反,直逼帝都。 到时候便是血雨腥风,结局难料。 最坏的结局,可能今天他连这里都逃不出去。 他虽然武功高强,可门口还守着裴朝,还有裴家的那些高手,大内的皇家护卫。 这些人都不是吃素的,他若是想要冲杀出去,只他一人怕是不能的。 只能等到归云道长过来里应外合,到时候才能脱身。 至于滴血认亲,验不验都已经没有了意义,他的血打不开皇家地宫的门,他早已经知道那个结局。 不想他周旋了这么久,没有等到归云道长反倒是将楚北柠给等来了,一时间竟是杀人的心也有了。 归云那个匹夫到底在搞什么!为什么不拦着她? “王爷!莫冲动!”楚北柠小心翼翼挪到了玄鹤的面前。 她是第一次看到玄鹤脸上这般萧杀绝望的神情,不禁内心狠狠抽痛了一下。 玄鹤吸了口气冷笑道:“你来做什么,还不快滚!我和你很熟吗?需要听你的指点?” “况且你我二人早已经和离,本王的事情还轮不到你来参合!滚!” 楚北柠虽然知道这家伙是装的,可是被他这么劈头盖脸的一顿骂,也是挑起了火儿。 她大步走了过去,瞬间抓住了玄鹤握着剑柄的手。 玄鹤的手微微一颤,被踩在脚下的玄昭又是一声呼痛声。 郑皇后都要哭出来了。 玄鹤死死盯着楚北柠,眼眸里却是万般的哀求,求她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 楚北柠却强行将玄鹤的霜华剑夺了下来,玄昭乘机连滚带爬逃出了玄鹤的魔爪,点着玄鹤吼道:“来人!给本王拿下!” “闭嘴!你算什么东西!他好得也是你四哥,你设局陷害他也就罢了,蹦跶得欢小心摔死你!” 楚北柠突然拿着玄鹤的霜华剑指向了逃到一边的玄昭大骂了出来。 四周的人都被楚北柠这举动给弄懵了,这是唱的哪一出? 玄昭也是被楚北柠这一声呵斥给震住了,动了动唇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竟是没有再说什么。 楚北柠将霜华剑递给了玄鹤,凝神看了他一眼。 玄鹤眉头狠狠蹙了起来,楚北柠这小眼神他实在是太熟悉了,自然晓得这丫头定是有什么计划。 可是此番已经是个无解的局,他实在是想不出来楚北柠通过什么方式能破局。 楚北柠定定看着他低声道:“王爷信我一回!” 楚北柠说罢退后了几步,转身跪在了晋武帝的面前:“皇上!臣有话说。” 晋武帝此时已经被气的七窍生烟,今儿爆出来这件丑闻让他无比的糟心,可玄鹤居然当着他的面儿宁可杀人也不与他滴血认亲。 结局已经不言而喻,玄鹤怕是自己也知道什么情形了。 他此番恨不得亲手砍死了玄鹤还有荣妃,可玄鹤这些年的羽翼已丰满,如今他竟是有些制不住这个儿子了。 不想这个节骨眼儿上,楚北柠出现了。 但凡这个女人出现,必然会发生点儿什么,晋武帝死死盯着楚北柠:“说!” 楚北柠磕头道:“皇上,臣与梁王如今虽然和离,可也做过几个月的恩爱夫妻。” 恩爱?四周的宾客听着想唾她! 楚北柠道:“俗话说得好一日夫妻百日恩,臣与梁王也有些先前的情谊在,不得不说几句话。” “臣之前住在梁王府的时候,就晓得王爷这个人性子很冷,很硬,和茅坑里的石头似的!臭硬臭硬的!” 四周的人想笑,可此时的场景也不敢笑出来,一个个紧张的脸微微抽搐了几分,那个画面平添了几分诡异之色。 楚北柠看着晋武帝道:“梁王其实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主儿,今儿这事儿该着谁也生气。” “大家好好地过节,吃吃喝喝,突然有个人跳出来说你不是你爹生的,还逼迫着你做什么滴血认亲,这不是膈应人吗?” “寻常人都受不了,况且还是梁王这样的英雄豪杰!” “梁王爷这般的生气,实在是因为与您之间父子感情深厚,一时半会儿接受不了。” 晋武帝脸色稍稍缓和了那么一点点。 玄鹤的眉头蹙了起来,楚北柠一出面就给他打感情牌,他委实猜不透楚北柠这是想做点儿什么。 楚北柠说罢这些,起身冲玄鹤躬身福了福道:“王爷,您也不要生气了,静王爷说得对,不就是个滴血认亲嘛!” “你做就做呗!做了后,给天下人瞧瞧,堵了那悠悠众口!” 玄鹤的眉头拧成了川字,别的人许是不知道,可楚北柠又不是不知道,他根本就不是皇子的血脉啊! 他眸色间带了几分纷乱,看向了楚北柠,不想楚北柠冲他重重点了点头。 少年,放心去滴血认亲,没问题的,你就是晋武帝的亲儿子! 若是别的人这么和玄鹤说,玄鹤一定会一巴掌扇死他。 可楚北柠不一样,哪怕楚北柠现在点着一处火坑说,你跳下去! 玄鹤也会毫不犹豫的跳下去。 他此时绝对信任楚北柠,既然她都暗示的这么明显了,滴血认亲有何不可? 即便是滴血认亲失败,大不了他带着她杀出去,总不能让她死在这里。 瞧着玄鹤竟是愿意滴血认亲了,晋武帝终于松了口气,冲一边跟过来的陈御医招了招手。 太上皇年纪大了,随时随地都有御医跟着方便照料。 陈御医忙躬身行礼,转身退了出去,不多时便端着一只玉碗盛满了清水走了进来。 陈御医是晋武帝信得过的人,此番端着玉碗走到了玄鹤的面前,玄鹤缓缓抬起手手起刀落,血珠滴进了碗中。 陈御医端着碗走到了晋武帝的面前,用银针小心翼翼在晋武帝的龙爪上刺出来一滴血。 四周的人纷纷看向了玉碗,一时间竟是鸦雀无声。 那玉碗中的两滴血,随着水波荡漾,徘徊,眼见着要融到了一起,突然倏忽分开,甚至越漾越远。 啊!四周传来一声惊呼! 两滴血根本就不相容! 楚北柠瞬间脸上血色全无…… ------------ 第428章 第三滴血 四周陷入了死一样的寂静,晋武帝的脸色阴沉至极,能拧出水来。 猜测到得到证实,晋武帝心底的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 他这些日子引以为傲的儿子,竟然不是他的子嗣! 四周的皇家护卫都是看惯了主子脸色的人,此番已经纷纷朝着玄鹤围了过来。 玄鹤抬起手臂将完全懵了的楚北柠缓缓拉到了自己的身后,压低声音道:“一会儿跟在我身后,你不要怕,即便是我死也会保你活着出去!” “你离开后去找归云!” 玄鹤只能最后为楚北柠一战了,这个女人不听话竟是折返回来,如今再走怕是也走不脱了。 楚北柠被眼前的这一处境完全弄懵了,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根本就没道理啊! 清芷的爷娘老子还有弟弟,现在连她也在她楚北柠的手心里捏着,不可能说谎。 说谎就是死全家啊!清芷她不敢! 那么到底是谁在说谎? 她死死盯着桌子上放着的玉碗,脑子里飞速的运转着。 正在此时被玄鹤轻轻一拽,老僧入定般的楚北柠突然惊醒了过来,挣开了玄鹤的手,径直走到了那只玉碗前。 她将玉碗端了起来,却高声喊了出来。 “碗里的水加了东西!不准!重新验!” 啊!四周纷纷发出了惊呼声。 “这怎么会……” “那可是陈御医亲自端来的碗啊!” “是啊,是啊,陈大人是服侍太上皇的老人了,太医院里最为德高望重之人,怎么可能加东西?” “这楚家大小姐分明胡搅蛮缠无理取闹嘛!” “是啊!” 陈御医顿时脸色沉了下来,冲楚北柠道:“大小姐说话可得讲究根据!这碗里加没加东西,皇上和诸位大臣都看得真真切切的,怎么可能呢?” 楚北柠死死盯着陈御医,突然端起了玉碗,伸进了一根手指头沾着水在自己嘴巴里尝了一口。 四周的人看得是眉头直皱,碗里面还有梁王和皇上的血,这个女人也能下得去嘴? 楚北柠只一尝,眼底更是多了几分萧杀,将碗重新放在了桌子上看着晋武帝道:“皇上!这碗里加了东西!不准!” “臣恳请皇上亲自取碗倒水重新验!” 晋武帝眉头狠狠蹙了起来。 一边的陈御医忙道:“楚大小姐,你说这碗里加了东西,那你告诉老夫加了什么?” “若真的是老夫加的,老夫自然会给你一个说法,这就血溅三尺,还梁王一个清白!” 楚北柠冷冷笑道:“你现在就该死了!” “那你说加了什么东西,不能红口白牙,信口开河吧?”陈御医脸色都气得涨红了。 楚北柠叉着腰:“我也是神医,不比你们太医院的太医们差,我说加了东西就是加了东西!加什么,你自个儿心里清楚!” 其实楚北柠不清楚,她是真的没尝出来水里面加了什么。 她第一次无凭无据在医学上这般胡搅蛮缠,这真的是第一次。 她现在不能慌,不能绝望,她一定要在气势上压倒对方,并且坚信作为女人的第六感不会错。 玄鹤就是晋武帝的儿子,不会错! “楚北柠,你这一次怕是有些胡搅蛮缠了吧?” 玄昭忘性比较大,又忍不住跳了出来,看向了楚北柠道:“不能因为你和玄鹤交好,有感情,和离了还藕断丝连的,就处处帮他说话。” “这世上冒牌的,就是冒牌儿的!” “假的作不了真!” 楚北柠冷冷笑道:“那好,那你也过来滴一滴血验一下?” 玄昭登时愣了一下,眸色微微一闪嗤的一声笑了出来:“不好意思,本王怕疼!” 楚北柠别过脸冲玄鹤使了个眼色,这个眼色在别人眼底怕是简简单单的一撇,可玄鹤这些日子和楚北柠结盟。 两个人之间已经非常的默契了,从楚北柠让玄鹤验血的一开始,玄鹤已经将自己的全部身家性命押在了楚北柠的身上。 此番她的这个意思,他哪里不懂。 突然玄鹤整个人朝着站出来的玄昭冲了过去,动作分外的迅捷,玄昭身边的护卫忙要阻拦,早已经被玄鹤的剑锋逼退。 玄昭大惊失色忙向后退去,可不管是轻功还是武艺根本和玄鹤不是一个层次的,竟是被玄鹤硬生生一把拽了过去,抬脚又踩在了地上! “玄鹤!你他娘找死吗?”玄昭简直是气疯了快。 郑皇后又尖叫了出来,似乎和刚一开始的那个局面一模一样。 “都别过来!!”玄鹤声音中透着万分森冷,“反正本王若是要死,你们都得陪葬!” 他本就是大周的战神王爷,在战场上浴血奋战那么多年,身上最不缺的便是戾气。 就是这份儿戾气,硬生生将围攻过来的护卫逼退。 楚北柠晓得就在这个时候,生死便在此一搏了。 她端着碗疾步走到了玄昭的身边,蹲下身拿出了随身经常带着的银针,朝着玄昭的手指扎了下去。 玄昭眼神缩了缩,挥起手打向了楚北柠端着的玉碗。 啊!! 玄昭一声惨嚎,一条手臂被玄鹤踩着,另一条能动的手臂本来是挥向了玉碗,不想被玄鹤抬起剑柄磕在了关节处。 咔的一声,玄昭的整条手臂都被玄鹤卸了下来,竟是动不了了。 “来人!快来人啊!!” “还不快杀了这个孽种!!”郑皇后尖叫了出来,玄昭的惨嚎声狠狠刺痛了她的耳膜。 “都别动!!”玄鹤声音阴沉如霜。 一直站在太上皇身边的玄宸,此时脸色也好不到哪儿去,他此番恨不得冲出来将楚北柠带离这里。 可他不能有丝毫的异动,之前和母后还有弟弟商量妥当。 这件事情即便是不成功也得将他摘出来,否则他们这一派人便是凶险了。 他死死盯着那个女人,心情复杂到了极点。 她竟是肯为了玄鹤冒这么大的险? 难不成她还与玄鹤藕断丝连? 玄宸的一只手紧紧攥成了拳,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楚北柠此番才不管这些人,她瞅着玄鹤给她的这个机会,很迅速的将玄昭的手指头也刺破了去,玄昭的血瞬间滴落进了碗里。 此时碗里可是有三滴血了。 ------------ 第429章 再来一次 此时玉碗里的三滴血,竟然都像是在捉迷藏一样,随着水波荡开,却没有丝毫融合的倾向。 楚北柠瞧着碗里的情形登时心头松了口气,唇角勾起了一抹嘲讽。 她将玉碗端着四周转了一圈,却走到了玄昭的面前:“哟!静王爷原来也不是亲生的啊?” 四周登时一片哗然,纷纷看向了晋武帝身边的郑皇后。 郑皇后脸都气歪了去,抬起手点着楚北柠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不远处被押着跪在地上的景王顿时喊了出来:“长姐!长姐!来来来!还有我,给我也验验!” 楚北柠被景王玄政给逗乐了,刚才之所以选择玄昭试水,便是因为玄昭可是嫡次子,拿这玩意儿试验血脉最准了。 毕竟景王和玄鹤的关系不错,即便是用景王的血验证了,也无法起到现在的这个效果。 此番楚北柠已经完全证实了心中的猜测,端着玉碗还真的给景王也放了一滴血。 “长姐,够不够?不够多放点儿!”景王没想到事情会有这么大的转机,整个人都松了一口气,说话间也变得皮了不少。 他是皇族子弟,却对楚北柠亲切得一口一个长姐,显然是跟着自家妻子这一辈儿喊得,什么皇家尊严全然不要了,这就是他的亲姐,太给力了。 好家伙,本来很严肃的一个滴血认亲,如今硬生生演绎成了一出子喜剧。 楚北柠端着一只玉碗,脚下的步子也变得轻松了起来,游走在四周的宾客们面前,争取让每一个人都看到碗里的情形。 四滴血像是玩儿似的,在碗里面嬉戏荡漾,就是不融在一起。 而楚北柠此番的样子就像是个在闹市中卖大力丸儿的江湖郎中,扯着嗓门大喊了出来:“瞧一瞧,看一看了哈!” “不瞧不看不知道啊!” “咱们太医院的院首竟然还能给大家变戏法儿啊!大家瞧瞧这事儿办的,漂不漂亮?惊不惊喜?” 楚北柠转了一圈,将玉碗重新放在了桌子上,冷冷看着已经脸色发白的陈御医:“你之前不是问我这碗里加了什么?” 楚北柠重重一拳砸在了桌子上,点着陈御医的鼻尖高声骂道:“加了你陈院首的狼心狗肺,加了你的丧尽天良,加了你的欺君罔上!” “你……你……”陈御医登时连连后退,忙跪在了晋武帝的面前。 “皇上!臣没有……臣不知……臣……” 他自己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事情的走向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料。 不是之前说好的嘛,太子他们早就推测出梁王不是皇上的儿子,不过为了保险起见再加一点点的药物。 这种药只有太子府的药库里有,这天下仅此一份儿,怎么就被楚北柠看穿了去。 他们不是说楚北柠也不知道梁王到底是不是皇上的儿子,此番这个女人怎么就这么笃定梁王的血统? 难道人家手里还藏着把柄,只是他们太子这边的人也不知道。 太子当初让他在水里加药也是深思熟虑过了,找一次整死玄鹤的机会太难,这一次太子殿下只想要一个万无一失。 可偏偏失策了,楚北柠便是让他们失策的关键原因。 “来人!再取一只碗!” 太上皇突然发声,他上了年纪太累了,本不想关注这朝政,只是自己的儿子实在是个糊涂之人。 朝政上虽然还可圈可点,可后宫管理上简直是一塌糊涂。 既然娶了郑国公府的嫡女为后,却偏生宠爱裴家的那个,皇后和贵妃将整个后宫搅合的乌烟瘴气,上行下效,皇后无德,贵妃妖媚,其他妃嫔也跟着乱来,儿子的整个后宫简直是没眼看。 别的事情他也许不想管着,可事关皇家血脉的事情,他不能不出手了。 太上皇亲自出面,饶是任何人也使不出别的坏心眼儿来。 太上皇身边的亲信内侍取了一只干净的碗,走到了太上皇的面前。 “就近取了泉水来!” 太上皇点着观景台后面的飞泉,整个观景台的风景很不错的,其中有一处精致便是引了悬崖绝壁上的泉水顺到了观景台里面。 在大家吃饭的桌子前面形成了曲水流觞的壮观景致,这可是活水,便是加了东西也冲刷的干干净净。 显然方才陈御医并没有在这里取水,更是加重了疑团。 楚北柠瞧着太上皇这般认真,彻底放心了,她缓缓看向了此番一直被按跪在地上的荣妃娘娘。 荣妃早已经是脸色惨白,似乎意识到有人瞧她,她抬眸死死盯着楚北柠,眼底的恶毒之色与平日里的我佛慈悲截然不同。 楚北柠若是不知道前情,此番必然会被荣妃娘娘的阴狠眼神吓一跳。 楚北柠淡淡笑了笑,别过了视线,心头却替玄鹤感到了一丝悲凉。 玄鹤现在大概还懵着的吧,只是这一出大戏已经唱到了这个程度,不能不唱下去了。 如果可以的话,楚北柠其实希望玄鹤这辈子都不要知道真相。 可,没有如果。 太上皇身边的这个内侍可谓是真的尽心尽力,当着所有人的面蹲在了泉水边盛水,盛水之前很贴心的将玉碗清洗干净,洗了三回,表示这碗没有丝毫的问题。 他重新端着碗走到了玄鹤的面前,玄鹤眸色间微微有一丝犹豫。 他看向了楚北柠,却对上了楚北柠那双清澈的眼眸,鼓励似的冲他眨了眨眼睛。 玄鹤心头安宁了下来,手起刀落重新在手指上斩了一条口子,鲜血滴进了碗中。 晋武帝这一次没有让内侍帮忙,自己亲自动手用银针刺了一针指尖,也滴进了碗中。 四周所有人的视线都紧紧凝在了那只玉碗上,便是太子玄宸,和被人扶着刚接回胳膊的玄昭也屏气敛息的看着。 玄昭的额头渗出了汗珠。 他的情报网不会出错的,当初荣妃娘娘在进宫之前就已经不干净了,还怀了身孕。 他不可能是父皇的儿子! 这个秘密,他们当初刚查出来的时候,太子哥哥一晚上没有睡。 他们随后制定了周密的计划,甚至还将玄鹤最在乎的宁鲁堡一战当做烟雾弹抛出去,转移玄鹤的视线。 这一条线他们直到今天才算是挑了出来,不想竟是被楚北柠给搅合了。 可情报没有错,玄鹤就是个冒牌儿皇子! 玉碗中的两滴血随着水纹荡漾着,随即缓缓融到了一起,合二为一。 完美! 噗通一声,陈御医瘫倒在了地上。 晋武帝闭了闭眼松了口气,死死盯着地板上跪着的陈御医:“来人!拖下去关进死牢!朕要亲自审问!” “是!”皇家护卫应了一声,将陈御医拖了下去。 晋武帝缓缓揉着眉心,挥了挥手,让左右的护卫都滚出正厅。 自己的亲儿子怎么会杀他? 可玄鹤这个臭小子刚才那是什么意思,杀了那么多人,弑父吗?气性也太大了吧? 他冷冷看向了玄鹤。 玄鹤心头却是掀起了滔天巨浪,他是父皇的亲儿子?可为何他的血打不开皇家地宫的门,为何啊? 此番他没有时间纠结这个,上前一步跪在了晋武帝面前,眼底微红:“父皇……” 这一声父皇喊出来,他眼角微微发红,竟是再也说不出别的来,显然是委屈到了极点。 “罢了,今儿大家都累了,回去吧!”晋武帝拍了拍跪在面前的儿子的肩膀。 不想一边的楚北柠也跟着跪了下来,抬眸看着晋武帝道:“皇上,臣恳请皇上再赐一只玉碗,还有一场滴血认亲的戏码,请皇上过目!” 啊?还有? 四周的人都傻眼了。 ------------ 第430章 不破不立 “楚家大小姐这是什么意思啊?怎么还要滴血认亲?” “是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便是玄鹤也有些懵了,从楚北柠走进这一处观景台的那一刻起,所有的事情都有些失控了。 晋武帝眉眼间染了一层霜,虽然一场虚惊,儿子还是他的儿子,可荣妃闹出来的这一件事情已经让他颜面尽失。 不想楚北柠又要整出别的幺蛾子,晋武帝的表情有些冷。 “你这是什么意思?” 楚北柠已经见惯了大场面,早已经习惯了上位者的威压和冷冽。 可今天这件事情不当着大家伙儿的面儿解决了,玄鹤的身份必然会成为被大家诟病的事情。 不破不立,索性彻底解决。 她吸了口气看了一眼跪在地面上神色凄惶的荣妃娘娘,抬高了声调道:“还请皇上做主,为梁王和荣妃娘娘之间做个滴血认亲!” 啊!四周顿时传来一阵惊呼声。 现在不是已经证明了吗?玄鹤是晋武帝的儿子,这个一点儿问题没有,怎么现在又将事情推到了荣妃娘娘的身上,这可是怎么说的? 晋武帝也颇有些诧异,其实虽然儿子是他的儿子,可陇西姚家当年在选秀问题上搞鬼的事情,他还是准备回城以后再彻查的。 不想楚北柠居然提出来这么个要求,登时也有些想知道真相了,倒是要瞧瞧这些混账东西背着他还藏了多少事情? 难道这期间还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被楚北柠这个女人发现了不成? 荣妃一听楚北柠竟是怀疑到了她的头上,顿时大吃一惊。 她朝着玄鹤喊了出来:“玄鹤,这就是你爱的好女人?” “竟是一步步要置你亲娘于死地?你难道就眼睁睁看着吗?” 玄鹤脸色瞬间白了几分,他从未想过今天这个局面会到此种地步。 此番他当真是有些为难,一个是自己心爱之人,一个是自己的母妃。 哪知玄鹤还未说什么,楚北柠却缓缓起身看向了荣妃娘娘冷冷笑道:“姚书兰,事到如今你还要演到什么时候?” “若梁王爷真的是你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孩子,如今便请个女医带你去后堂验一下你肚子上的妊娠纹便是。” 什么妊娠纹?这还是人们第一次听这么个词儿,一时间具是看向了楚北柠。 楚北柠冷冷笑道:“我给大家解释一二,你们便能听懂我的意思了。” “这妇人怀孩子,越是怀到后期月份儿越大,肚子就会被撑开,皮肤上会出现很多丑陋的疤痕!而且纹路很深!” “姚书兰,你怀了不到三个月就堕了胎儿,哪儿来那么深的妊娠纹?你身上有没有?找个女医现在一验便知!” “呵!不过何必那么麻烦,好得给自己留点儿最后的尊严!最方便的便是滴血认亲吧!也让梁王和皇上,太上皇他们看个明白!” “瞧瞧陇西姚家到底是怎么漫天过海的?” “你又如何将王爷的生母杀了,抢了人家儿子养了这么多年,还不好好养!若不是王爷自个儿争气,怕是早就被你这个欺名盗世之徒给害死了吧?” “你……不……不……不是……”荣妃彻底慌了。 楚北柠冷笑道:“你慌什么,既然敢做就得敢当!” 太上皇的眉眼间渗出一抹杀意,儿子在后宫的事儿优柔寡断,便是由他来处置吧。 他冲一边的内侍摆了摆手。 两个内侍这一次又重新准备了玉碗,强行将荣妃的手指头刺出来血珠,滴进了碗里。 他们走到了玄鹤的面前,玄鹤整个人都呆住了,楚北柠虽然心疼他,但是这件事情若是不说清楚,他又如何面对未来。 楚北柠亲自走到了玄鹤的面前,抬起了他微微有些发僵发冷的手,用银针将在他的指尖上刺出来一滴血珠。 很快玉碗里的两滴血都落了进去,时间缓缓流淌,这短短的时光对于玄鹤来说仿佛了走了一生那么漫长。 没有出现什么奇迹,其实楚北柠比谁都希望这两滴血能融到一起。 可惜,没有! 玄鹤瞬间瞪大了眼眸,不可思议的看向了荣妃娘娘,楚北柠方才说的话像是一簇利刃狠狠刺进了他的心脏。 二十年前,陇西姚家究竟用了什么办法,让玄鹤的身份处在这样一个尴尬的境地。 那一定是个惊天秘闻吧? 晋武帝也坐不住了,猛地站了起来。 既然荣妃不是玄鹤的生母,那么那个女人是谁?当年晋武帝难道宠幸的不是荣妃,另有其人? 那个女人和荣妃二人是怎么瞒过了这么多人,将孩子生下来的? “说!你给朕说!这是怎么回事?”晋武帝踉跄着走到了荣妃的面前,狠狠一脚踹在了荣妃娘娘的身上。 荣妃顿时瘫倒在地,眼神却渐渐变得疯狂了起来,仰头大笑。 “哈哈哈哈哈……” “你这个蠢材,还做得什么皇帝?硬生生被我瞒了二十年,哈哈哈哈哈……” “朕……朕杀了你!!”晋武帝是真的被荣妃气得够呛,拔出了一边侍卫腰间的佩剑,朝着荣妃便要砍下去。 “让她说!”太上皇忙命人将气疯了的晋武帝拦了下来,都已经到了这般情形了,不说清楚已经不能了。 荣妃缓缓站了起来,却是死死盯着玄鹤那张脸咬着牙道:“你们问我为什么?” “还不是因为姚月兰那个贱人!” 楚北柠心头一顿,这个姚月兰怕是玄鹤的生母。 荣妃姚书兰压抑了二十年,性格孤僻,也不爱说话,每日里与佛经相伴,此番倒是给了她一个说话的机会,她竟是疯癫了般的滔滔不绝了起来。 “她就是个贱人,一个通房小妾生的贱婢也配和我争!” 姚书兰声音嘶哑得吼了出来,整个人也变得不正常起来。 她跌跌撞撞环顾四周,冷笑了出来:“我可是陇西郡守家堂堂正正的官宦嫡小姐出生,就因为我娘死的早,那些狐媚子们一个个爬上了我爹的床,连着我也想一并欺负了,我偏让她们死!” “人人都羡慕我身份尊贵,可谁知道我在姚家是怎么从那些贱人们的手中活下来的!” “好不容易我长大了,父亲都不敢对我轻视一二,我也有了掌家的权柄,我也想为自己活!” “那年……”姚书兰脸上的表情竟是变得柔和了起来,只是偏生那柔和和她此时狰狞的面目,结合起来让人瞧着胆战心惊。 ------------ 第431章 疯癫 纵然已经过去了二十年,姚书兰回忆起了过去还是脸上掠过一抹温柔和怀念。 “那一年,正是阳春三月,一年最美的日子。” “城郊举办了诗会,我姚书兰一向在陇西颇有才名。” 楚北柠这个倒是认同,一般能进宫选秀,还能被皇上和太后看重的女子,若是没点儿拿不出手的真东西怕是不行的。 这个姚书兰确实有些才华,她曾经见过姚书兰抄写的佛经,那字儿写的当真漂亮,若是拿到现在也会被人收藏的,绝对有着书法大家的风范。 姚书兰唇角染着微笑:“历来的诗词大会上,我从未有败绩,那年却遇到了一个人。” “那个人虽是乡绅之子,可文采卓然,竟是将我压过一个头去,他人也长得很好,翩然而立的如玉君子!” 听着荣妃的话,晋武帝多少有些不得劲儿。 自己的爱妃当着自己的面儿将另一个男人夸成了一朵花儿,他真的很想现在就宰了她。 姚书兰仿佛是故意气晋武帝,喋喋不休将遇到的那位青年才俊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绝世奇才也不外呼如此。 可见她爱惨了那个人。 “他姓程,在那一次诗会上与我结识,我们都有共同的爱好,意趣也相当,越谈越投机。” “我本以为遇到了自己对的那个人,只希望再与他见面,最好是能尽快向我爹提亲!” “哪知……” 姚书兰说不下去了,声音都开始微微发抖,浑身都轻颤了起来。 “哪知姚月兰那个贱人!那个贱人……她竟是也在偷偷学写诗词,更是被程公子不小心撞见,她竟是瞒着我们所有人与那程公子暗通曲款。” “我却傻傻的被蒙在鼓里!” “我那个时候多么希望他能来我家提亲,将我娶回去,我是姚家大小姐,不论出身还是才华我哪里输给那个贱人半分?” “可他就像是着了魔一样,喜欢上了那个贱人,甚至还拿着姚月兰的诗词在文会上显摆,可知让我是何等的屈辱,无地自容?” “那个时候城里的人都在嘲笑我,堂堂姚家大小姐,竟是被一个小妾生的夺走了未来夫君!” “我好恨啊!!!”姚书兰嚎哭了出来。 四周人人听得不禁叹了口气,男未婚女未嫁,姚书兰也没有与那程公子定亲,不想这程公子竟是半道儿会喜欢上姚书兰的妹妹,还是个端不上台面的庶女! 感情这事儿实在是说不清楚的。 姚书兰许久才缓过了劲儿,咬着牙哭着笑着。 “那一年宫中选秀,我父亲为了家族的荣华富贵,明明知道我并没有进宫的意思,强行将我送进了宫中,不小心还选上了。” “我知道的,呵呵呵……我知道的,我都知道!” 姚书兰声音沙哑:“一入宫门深似海!” “我已经对姚家这个家族失望透顶,我娘死了后,那些妾室们撺掇着我爹没少给我苦头吃,我那些生下男孩的姨娘们更是恨不得我死!那些庶弟们一个个巴望着我进宫给他们谋富贵!” “呵呵!家族与我有何用?” “我只想问问程公子,到底有没有喜欢过我?我要与他私奔,便是让皇家震怒我也在所不惜!” 姚书兰眼底掠过一抹冷冽:“我逃了……逃之前我给程公子写了一封信。” “我告诉他,三天后在渡口见面。我只想要他一个结果!” 突然姚书兰说不下去了,困难的吞咽了一口唾沫。 “我从姚家逃了出来,走了整整三天的时间来到了河边的渡口,我在渡口边的石头上等啊等啊……等到了摆渡的船夫都问烦了,问我到底要不要走,不走,他就回家了。” “我从白天等到了晚上,等到了独我一人!天地间只留了我一个在那里痴痴地等。” “程公子没有来,是的,他竟是连来见我一面的机会都不给我!” “呵呵呵……就在那晚我遇到了采花贼,失了身子!” 四周的人顿时吸了口冷气。 姚书兰却眼神呆滞了起来,呢喃着这些不堪的往事。 她许久才抽了一口气:“我被爹带的人抓了回去,他们都傻眼了,此时宫里头已经将我的名字在内务府登记造册,宫里头的教养嬷嬷都派了下来,他们换人已经来不及了。” “于是姚家散尽了家财,花了巨额的银子才买通了宫里头的嬷嬷,将我这件事情瞒了下来。” “可再怎么瞒着,我也不是处子之身,若是皇上宠幸发现了我的秘密该如何是好?” “哈哈哈哈……好笑不好笑,姚家人被我的任性妄为已经逼到了这个份儿上?” “我爹气的抽了我一顿,可又不能打死我,我还有用呐!” 姚书兰眼底的神色变得疯狂了起来。 “我那个时候假意迎合我爹,我给爹出了个主意,让一个和我长得很像的妹妹陪着我一起进宫,到时候我再想办法在皇上面前蒙混过关!“ “不然还有别的办法吗?” “呵!我当然要选那个可爱清纯还会吟诗作赋的好妹妹姚月兰啊?” “我想啊,我进宫后,我爹看重程公子的才华,用一个庶女笼络住才子,以后为他所用,那完全是有可能的。” “我不能让他们好过啊!” “我在宫中几度生死为你们姚家,为你姚月兰争宠,我九死一生,你们却踩着我的尊严享受荣华富贵!” “我跌进了泥污中,凭什么你姚月兰就干干净净一身白?像你这样的好女子,应该和我一样啊,对不对?” “哈哈哈哈……我眼睁睁看着她哭红了眼,搜出了她藏起来的程公子的信,让爹爹将她关起来,牢牢的关起来!哈哈哈……” “程公子竟是来求我了,你们信吗?我在渡口等了他一夜,为了他我连清白都没有了,只因为姚月兰哭红了眼,他就心疼的来我姚家门前跪着求我爹,还求我了!” “这一次他出现了……可惜……迟了……” “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迟了啊!” “你们能想象吗?那个场面当真是精彩呢!” 姚书兰眼底的疯狂像是淬了毒的芒:“九月初七,是个好日子,我带着姚月兰进宫了。” “透过马车的车窗我看着程公子骑着马追了一路,被我爹命人拦下狠揍了一顿,头都被打破了。我将姚月兰绑着,用麻胡堵住了她的嘴,她跪着求我,哭着求我,用所有的方式求我,她曾经说过那么多女子,你为何偏偏要害我一个。” “我说天下那么多的男子,你为何偏要和我抢那一个?” “姚月兰,你知道和我抢东西的代价吗?哈哈哈……” ------------ 第432章 疯狂的报复 姚书兰疯癫的话刺进了四周人的耳膜里,所有人都听得是惊心动魄。 没想到当年的一次选秀,竟是给陇西姚家带来了这么多的变故,牵扯了这么多人。 姚书兰冷冷笑道:“很快我们进了宫,呵呵,陇西姚家算个什么破家族,连最末流都算不上,自然皇上一时半会儿也不会翻我的牌子。” “不过你们根本想不到一件事,便是程公子竟是个痴情种?” “他有个远亲在宫里头当差,说是当差,也就是给宫里头主子们送银霜碳的差役,这是哪门子当差。” “姓程的居然想通过一个送炭的,打听姚月兰在宫里头的情形。” 她突然脸上的表情变得疯狂扭曲了起来,咬着牙冷笑道:“你们说他是不是该死?” “不管有没有被皇上宠幸,进了这里头的可都是皇上的人,他竟是敢打听?” “我自然抓到了这个把柄,那送炭的就是个软蛋,被我一阵恐吓吓得肝胆俱裂,不管我说什么他都听。” “我啊……”姚书兰缓缓挑起了指头,看着已经不再细腻的手指,此时她的一双手已经失去了光泽。 她缓缓垂首,话音渐渐低落了下来,看不清楚她脸上的悲喜,看到的仅仅是麻木。 她低声呢喃:“难道他不该死吗?” “我对他那么好,他说决裂就决裂,冷酷无情。” “姚月兰什么都不是,也帮不上他什么忙,他竟是冒险托关系搅和到宫里头来了。” 姚书兰的脸上渐渐渗出一抹诡异的笑容来:“我自然是要成全他咯,他那么想送死,我怎么能不成全他?” 姚书兰眼底掠过一抹奇异的光,瞧着人心头一阵阵的发麻。 她竟是笑了出来:“我让那个送炭的想法子将他藏在了碳车里送进了宫,送到了我的荣庆宫。” “当真是老天有眼,我不得宠,宫中主位也没有,只我一个人住在了偏僻的荣庆宫里,孤单是孤单了些,可方便我行事。” “程公子打死也想不到我会给他设局,他还以送炭的那个差役真的会帮他找到姚月兰,不想见到的是我。” 楚北柠心头突得一跳,有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总觉得接下来荣妃会做出更可怕的事情来。 荣妃如今已经没有必要再隐瞒下去,竟是变得越来越癫狂,却也将自己过去做的恶如数说了出来。 她狂笑了出来。 “哈哈哈……你们无法想象那个人见到我的情景,脸色白得像纸。” “进宫之前我给他写了无数封信,求他在渡口处等等我,见我一面,他只是不肯。” “如今为了一个姚月兰甘愿冒这么大的险,结果见到的人居然是我,哈哈哈哈哈……太好笑了。” “他竟是跪下来求我,让我成全他们,我这个人这么善良,哪里有不应了他的道理?” 姚书兰的眼底渗出一抹恶毒的光,咬着牙一字一顿道:“他是个青年才俊,才华横溢有抱负,可惜了,爱上了一个端不上台面的。” “我问他,你想不想和姚月兰天天呆在一起?” “我说好啊,我帮你啊!” “我在荣庆宫后堂里发现了一个极其秘密的所在,也不知道是前朝哪位贵人留下来的密室,可以藏宝贝的。” “我那么喜欢他,他自然是我的掌心宝,我和他说你不是想和月兰在一起吗,我有办法啊。” 姚书兰的话语变得更加疯癫了起来。 “要知道什么样的男人才能在后宫里生活呀?我自然是将他变成了那样的男人。” 楚北柠听得不禁打了个冷颤,这个女人不仅仅是坏,感觉是彻底疯了吧? 她竟是将自己心心念念喜欢的男人变成了太监? 不过楚北柠还是天真了,姚书兰比她想得还要疯。 她大笑着,笑出了眼泪。 “我把他锁在了密室里,挖了他的膝盖骨,把他变成了废人,把他砌在了墙里,让他慢慢饿死在那堵墙后。” 所有人都生出了几分恶寒。 “这些姚月兰可不知道,我拿了程公子的贴身信物交给了姚月兰,警告她听我的话,不然她的情郎就得死。” “哈哈!偏生那个傻子还真的信了我的话,我让她干什么,她就干什么,唯恐惹怒了我对她的情郎不利。” “偏偏这个时候皇上翻了我的牌子,也是我命不该绝,皇上来荣庆宫的时候已经在裴贵妃那边喝得酩酊大醉!” “我加了点儿药在熏香里,便让姚月兰换了我的衣服,将屋子里的宫灯取走,就这样李代桃僵。” “呵呵,那个贱人命真好,只那一次便怀了龙种。” “我自然不会让她得了名分,我就用程公子的命吊着她,让她心甘情愿的生下梁王。” 玄鹤整个人都僵在了那里,身上已经毫无生气,一片死气沉沉。 姚书兰笑道:“我也怀了那贼人的骨肉呢,我喝了红花汤将那个孩子堕了去。” “本来我不想让姚月兰生下这个孩子,可是我突然觉得换一种玩儿法也不错。” “我将她藏在了密室里,与程公子的尸体一墙之隔呢!” “姚月兰那个贱人性子太过软糯,我不管怎么摆弄,她都不敢反抗,终于足月生下了我的皇儿。” 她将皇儿两个字说的分外森冷。 “我终于不用揣着枕头做样子了,生产那天,身边只有玉嬷嬷。” “她生了孩子,自然没什么用了,我将墙壁一点点凿开,露出封了十个月的程公子的脸。” “哈哈哈哈哈……你们都想象不出来那个贱人的表情,疯了般的朝着我撕咬说要吃我的肉喝我的血。” “我哪里能让她得逞,自然是割了她的舌头,将她活活困死在密室里。” 姚书兰突然不说话了,四周的人也惊得说不出话来,一时间观景台的正厅里竟是死一般的寂静。 谁能想到梁王的生母竟是这般的凄惨? 荣妃连连后退了几步,宛若整个灵魂都被抽走了。 她低着头嘶哑的笑道:“我这一生最爱的人,最恨的人,都死了,留了个小崽子给我,让我怎么能好好养?” 她摊开两只手冷笑道:“那就随便养喽!自生自灭吧,反正我也累了,他爱长成什么样儿便是什么样儿,他的死活与我何干?” ------------ 第433章 亲自处置 楚北柠眉头狠狠蹙了起来,不知道为何一股子愤怒竟是有些压不住了。 真的很想冲上去狠狠抽荣妃几耳光,大人们之间的事情,你他娘拿个小孩子撒什么气? 她现在算是明白了,为何玄鹤会养成那么别扭的性子,简直没把他养成大变态已经是烧高香了。 她此时此刻终于理解玄鹤经历了什么。 楚北柠担心的看向了身边的玄鹤,玄鹤脸上的表情不悲不喜,甚至带着几分麻木呆滞。 她一颗心更是悬了起来。 荣妃平复了一会儿,冷冷笑了出来:“我以为玄鹤会变成一个废物,毕竟这么多皇子唯独他小的时候竟是说话最迟的那个,笨得出奇,因为我从不教他什么,只有他身边的那个乳母陪着他。” “但是让我没想到的是,我的这个便宜得来的儿子竟是越来越优秀。” “我开始怕了,他越优秀越是能掌控更多,自然会查出过去的事情。” “我处处想法子要弄死他,可他从柔然边地回来已经成为一代战神,这我就越发困难了。” “终于给我抓到了机会,在木兰围场那一次,我给他下了致命的毒——千机!” 楚北柠和玄鹤齐刷刷抬起头不可思议的看向了荣妃。 荣妃笑看着玄鹤:“没想到吧,你一定查了很多人,就是没想到是母妃给你下得毒吧?你防着别人,还能防着母妃不成?” “哈哈哈哈……” 荣妃觉得自己做了一件多么得意的事情,笑得前仰后合。 许久她才停了下来,定定看着玄鹤道:“可惜啊,那个时候不知道谁竟是牺牲了自己,以命换命,将你从地狱门里拽了出来?” 她这么一说,便是章王妃裴未央脸上的表情也稍稍有些挂不住了。 楚北柠不禁暗自唏嘘,一个疯女人不光自己发疯,也改变了很多人的命运。 太上皇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只觉得恶心。 “来人!拖下去!” 此时的荣妃已经没有丝毫的力气了,任由着皇家护卫掐着她的胳膊拖出了观景台。 甚至连一声求饶和辩解都没有,给人感觉像是活腻歪了,不想再活下去了。 晋武帝吸了口气道:“传召礼部侍郎,拟旨。” “追封姚月兰为贵嫔,牌位入太庙。” 一边的郑皇后眸色一闪,暗暗磨牙,抬高了梁王生母的位分,还不是为了梁王以后考量,他还真的挺喜欢这个儿子,哼! 晋武帝脸色铁青继续道:“传令下去,将陇西姚家一族抄家!” 他定了定神看向了自己的儿子:“姚书兰凌迟三日后暴尸示众,鹤儿你意下如何?” 楚北柠紧张的看向了玄鹤,这对于玄鹤来说实在是太难了。 姚月兰虽然是他的生母,可一天也没有与他厮守过。 姚书兰虽然恨着他,可从小陪着他长大,尽管她根本不是个好母亲,可也曾经扮演了二十年母亲的角色,似真似假,玄鹤已经完全懵了。 他缓缓跪在了晋武帝的面前:“父皇,她虽然恶毒可毕竟……毕竟也养了我几年,凌迟就罢了,孩儿想亲自送她上路。” 晋武帝一愣,这个孩子要自己亲自动手杀了他的养母,替他的生母报仇。 他便由着他去吧。 “准了!”晋武帝缓缓道,“朕累了,回宫吧!” 太上皇也认同晋武帝的意思,今天闹出来这么多糟心事儿,已经不适合再留在盘龙寺消遣过节了。 况且今日的情形大家都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玄鹤差点儿被激起了兵变。 这显然让晋武帝觉得留在这里有些恐惧,现在他连自己的儿子们都得防着点儿。 这帮孽子们,怕是一个个都等不及想要坐在他的龙椅上了。 一行人离开京城的时候还风风光光的,不想竟是灰溜溜的连夜回城进宫。 回城后楚北柠也不能跟着进宫,毕竟接下来就是皇族自己清理门户的事情了,还轮不到他们这些朝臣们说三道四。 她回到了靖北侯府,虽然累了一天,却是连一点点的睡意都没有。 她披了一件棉披风走出了暖阁,不想隔壁墙头上坐着慕泽。 楚北柠忙疾步走了过去,今天如果不是他和长风一起拦住了裴朝,怕是此时的自己还不知道搁哪儿待着呢。 如今朝堂的局面越来越复杂,一切变局都是瞬息万变,有点点的怕得慌。 楚北柠仰起头看向了慕泽:“今天多谢你了,你怎么样?没有受伤吧?” 楚北柠知道裴朝可不是个好对付的,慕泽的武功造诣抗不过裴朝那厮。 “哼,你还记得问问我啊?现在一心一意怕是都扑在了玄鹤的身上了吧?” 慕泽冷笑了一声,话语间有些酸溜溜的感觉。 楚北柠略有些尴尬,这家伙救了她,对于他的尖酸刻薄,她也就不理会了。 “你后来怎么样了,身上有没有受伤,我总觉得你对上裴朝会吃亏。” 慕泽又冷哼了一声:“你傻啊,打不过不会跑嘛,人长两条腿是干什么的,不就是跑得嘛!” 楚北柠不理会他一呛一鼻子的话不得不继续道:“长风呢?我逃离之前,他貌似伤得很重,我要不去看看。” “哼,连人家身边的护卫都这么关心,楚北柠你是不是在玄鹤面前太那个啥了吧?他又不是你主人,你这么上杆子干什么。” “慕泽,你给老子下来,我们好好聊聊,”楚北柠一把拉下来披风,拔出了腰间的短剑,冲慕泽比划了比划。 慕泽见好就收,这个死女人明显恼了。 他冷冷笑道:“本公子才不和你比划,你放心吧,我跑的时候自然得带个人一起,那个时候裴朝那厮也无心追我们。” “长风藏在了回春坊里,伤得很重,不过我是谁,大晋第一国医圣手!” 楚北柠松了口气,想起来一件事。 “对了,今儿我逃下山的时候,被裴翰骏那老匹夫追杀,竟是被一个老人家救了,也不知道……” “我爹!”慕泽打断了楚北柠的描述。 楚北柠顿时眼底一亮:“原来是无忧山庄老庄主慕前辈啊?他老人家也在京城吗?我还说要登门拜访老人家呢!” “不过还遇到一些人,居然喊我小主子,你说是不是你们一起的?” 楚北柠眼底的笑容凝在了那里,很认真的看向了慕泽。 她想知道真相。 ------------ 第434章 嫁过来做主子 慕泽看向了楚北柠,定了定神笑了出来:“瞧你那点子出息,还小主子,怕是耳背听错了吧?” 他顿了顿话头,脸上的表情有些小坏,盯着楚北柠笑道:“怎么想做我们无忧山庄的小主子了?” “好办呐!明儿嫁过来,马上就是小主……” 慕泽的话还没有说完,突然楚北柠手中攥着的果子朝着他的面门砸了过来,慕泽忙向后闪来摔进了墙的另一边。 楚北柠咬着牙,可心头却越发狐疑了几分。 慕泽这小子不老实和她藏着掖着的,不知道为何? 况且那种情形下,无忧山庄没道理为了她拼命,杀到了盘龙山上护着她。 裴家家主可不是好惹的,无忧山庄也就是个江湖门派,若是真的得罪了朝廷里的世家大族,该是裴家那种阴险毒辣的家族,指不定要被怎么磋磨呢! 虽然她和慕泽也算是生死之交了,可这层友好关系也仅限于她和慕泽之间了,慕泽救她还有些理由,但是慕泽他爹不远千里来京城救她,这事儿怎么感觉怪怪的。 可瞧着慕泽这个滑头好像不愿意说,此人虽然说话不着调儿,可认真起来别人还真的比不了,他若是不说,要撬开他的嘴问什么东西出来,简直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不一会儿慕泽又爬上了墙头,拿起了楚北柠砸在他脸上的果子咬了一口笑道:“还有没有,这果子好吃哎,挺新鲜的。” 楚北柠折回头拿了一大篮子,这种是贡果,只有皇族才能享用,之前赏赐给他们世家大族一些,她没舍得全吃完。 她将果篮子踮着脚尖送到了慕泽的手中,慕泽笑了出来:“这么大气?” “不是给你的,给伯父的,多谢他这一次救命之恩,对了,伯父没受伤吧?” 要知道慕泽爹对上的可是裴翰骏那样的高手,她略有些担心。 慕泽将果篮收好后看着楚北柠笑道:“难为你挂念我爹,我爹和我一样都有同一个优点,瞧着形势不对,逃得速度都很快的,不会出什么岔子。” 楚北柠被逗乐了,冲慕泽摆了摆手笑道:“罢了,我要回去歇着了。” “站住!”慕泽喊住了楚北柠的去路。 “有事?”楚北柠折过身看向了慕泽。 慕泽定定看着她,脸上的表情突然变得整肃了起来,想说什么又像是被什么情绪死死压制住没有说出来。 楚北柠那一刻看着他纠结的表情都替她难受得厉害。 “怎么了这是?”楚北柠笑道:“怎么吞吞吐吐的?” 慕泽吸了口气:“后来在观景台里怎么样了?我怎么瞧着观景台外面的气氛很严肃啊,听说是玄鹤出事儿了,出什么事儿了?” 楚北柠一愣,因为荣妃娘娘的丑闻实在是太过骇人听闻。 太上皇和皇上准备将观景台今天发生的事情压下去,不管是谁敢说出去便是抗旨,况且是关于玄鹤的事情,楚北柠也不想让太多人知道。 “朝堂的事情你一个江湖流派少打听,最近京城不安全你让伯父赶紧离开这里,”楚北柠这算是忠告。 慕泽眉头微微蹙了起来,看向了楚北柠道:“楚北柠,我也有一个忠告你一定要认真听。” 楚北柠从未见过慕泽这么严肃的表情,倒是有些好奇他会给她什么忠告? “你说!” 楚北柠吊儿郎当站在了慕泽的面前仰起头看着她,皎白的月色笼在她的脸上,竟是一种惊心动魄的美。 慕泽吸了口气道:“不要同玄鹤在一起!算我求你了!” 楚北柠脸上本来还挂着笑,等着好友给她的忠告,不想竟是这个。 她脸上的笑容一点点的僵在了那里,随后眸色间掠过一抹狐疑,刚要问点儿什么,慕泽已经提着果篮跳下了墙头。 高墙那边只剩下了慕泽一个虚无缥缈的声音。 “谢谢你的果子!” 楚北柠咬着牙,转身走进了自己的屋子,也不知道为何竟是觉得心烦意乱了起来。 月色清冷,映照在冷宫的檐角上,染上了一层霜色。 往年一过重阳节没几天便是隆冬的阴影渐渐弥漫过来,宫里头的宫人们要度过一段极其漫长无聊的时光。 不过对于荣妃娘娘来说,没有以后了,她的人生终将定格在此时此刻。 晋武帝本来要三千六百刀凌迟她,只是看在她也养了梁王玄鹤一场,梁王极力求情,才打入了冷宫。 此番冷宫的夹道里到处都是尖叫声,诡异的笑声,一阵阵回音回荡在寂寞冰冷的宫墙四周,令人毛骨悚然。 “王爷!”冷宫里的内侍瞧着如今如日中天的梁王爷,整个人几乎都匍匐在地面上,冲玄鹤躬身行礼。 “在外面看着!”玄鹤声音寡淡清冷,瘆的慌。 那内侍忙应了一声帮玄鹤守着门,玄鹤提着一个布包,布包里不知道裹着什么,里面的血水都洇了出来,滴答在了冰冷的地面上。 玄鹤提着包裹缓缓走进了最深处的一间冰冷的屋子,屋子里杂草丛生,四周都是灰尘和蜘蛛网。 墙角处一个穿着单薄中衣,披头散发的女子听到脚步声缓缓站了起来,定定看向了走进来的玄鹤。 玄鹤死死盯着对面站着的荣妃娘娘,现在已经不是了,满头的珠翠连着华丽的宫服都被扒光。 “母子”两再一次见面,却是以这样的方式。 姚书兰定定看着玄鹤,唇角染着笑意,轻轻喊了一声。 “鹤儿!你来了?” 玄鹤的脸色更是沉了下来,冰霜如刀。 玄鹤恨死了这个女人,却又不能看着她被千刀万剐。 他的印象中根本没有生母这个概念,那个叫姚月兰的女子对他来说也就是个名字,可荣妃不一样。 他开口喊的第一声娘是她,他第一次蹒跚学步被嬷嬷抱着也是给她的看的,他好不容易从乳母赵嬷嬷那里学会的第一个字也是写给她看的。 他后来被人欺负,哭着喊着回宫也是扑向了她的怀中,尽管她将他一把推开说他是个废物。 他之前一直不明白,他知道自己很笨,他一直在努力地学着,一直在努力变得优秀,可不管他做得多好都得不到母妃丝毫的回应。 他一直都不明白,此番,他明白了。 ------------ 第435章 母子恩断义绝 姚书兰的一声颇具讽刺意味的鹤儿,瞬间点燃了玄鹤压抑许久的怒火,他突然将手中的包裹狠狠朝着姚书兰砸了过去。 姚书兰被砸了个踉跄,连连向后退开,还是倒在了地上。 她也有些意外,大晋朝武功高强,内力浑厚,指挥千军万马的大将军玄鹤竟然用这种小孩子发脾气的方式将东西砸在她的身上。 包裹也被砸开了,里面滚出来一个人头,是玉嬷嬷的。 姚书兰看着玉嬷嬷那张血污的脸,想要尖叫了出来,可是尖叫声却是卡在了嗓子眼儿口,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玉嬷嬷从她进宫做小主的时候就跟着她了,最是忠心耿耿之人。 就因为她第一眼瞧着玉嬷嬷入了她的眼缘,她帮她还请了家里的欠债,给她爹娘寻了大夫看病。 毕竟那个时候的玉嬷嬷也就是宫里头毫不起眼的小角色,没人在乎她的生死,更别说是她爹娘的生死。 便是因为这点子恩惠,玉嬷嬷变成了荣妃娘娘身边最厉害的帮凶。 她杀程公子的时候,玉嬷嬷帮她绑得人。 她关姚月兰,活生生将她饿死的时候,玉嬷嬷是最忠实的看门人。 此时姚书兰死死盯着玉嬷嬷的头,脸颊微微颤抖着,许久才挪了过去,用自己的衣服将她的头盖了起来。 她又挣扎着站了起来,刚才那一下摔得不轻,一瘸一拐坐在了靠窗的窗户前,吸了口气笑道:“有什么冲着我来好了。” “王爷!”外面传来内侍的声音。 玄鹤打了个手势,内侍端着一壶毒酒走了进来,轻轻放在了桌子上也不敢说什么,冲玄鹤躬身行礼后退了出去。 玄鹤拿着酒盏满满斟了一杯,送到了姚书兰的面前。 姚书兰淡淡笑了笑,接过了玄鹤推过来的酒仰起头一饮而下,瞬间脸色微微发白,却是忍住了。 腹部传来的锐痛让她说话的声音都微微打着颤。 “多谢我儿赐酒,虽然我没生过你,可好得也养你一场,儿啊!再给为娘斟一杯!” 玄鹤又斟了一杯面无表情的推到了她的面前。 “千机毒你从哪儿弄来的?” 姚书兰一愣,刚要说话,唇角的血也渗了出来。 “为娘猜的……猜的没错的话,当年在木兰围场救你的人是楚北柠吧?” “好奇怪,她将你身上的毒过到了她身上为何没死呢?” “毒从哪儿来的?”玄鹤声音沉冷。 姚书兰抹了一把唇角渗出来的黑血吸了口气道:“鹤儿,娘要死了,其言也善,这毒……这毒只能七彩连心草来解,当年是从一个西域而来的流浪者手中高价买的,娘不骗你。” 玄鹤闭了闭眼,和之前他查到的一模一样,这种毒最早从西域传来,除了七彩连心草之外无解。 他还想在姚书兰这里找一个希望,看来是他想多了。 他冷冷看着姚书兰道:“姚书兰,你不配给我当娘,用娘这个词称呼你自己,不必了,徒增笑柄。” 姚书兰第二杯已经饮下,这一次没有要酒,玄鹤却又给她倒满了。 “黄泉路上冷,三杯吧!”玄鹤像是平日里那样和姚书兰谈天儿,只是场景难免诡异一些。 “王爷说得对,”姚书兰终于不堪给梁王做娘了。 她微微颤抖着手抓着酒杯,这一次却疼的有些狠了,抓了几次都没有抓住。 玄鹤捏着酒杯送到了姚书兰的面前,亲自凑到了她的嘴边,给她灌了下去。 哇!姚书兰呕了出来,已经是满嘴的血,腹中的肠子也被烈性毒药沤烂了,满嘴满嘴的黑血涌了上来。 酒盏里还剩下半盏酒,玄鹤并没有放过她的意思,依然强行给她灌了下去。 姚书兰终于撑不住了,趴在了桌子上,大口大口喘着气,眼见着便是不行了。 玄鹤冷冷看着她道:“姚家败亡了。” 姚书兰咬着牙忍着疼大笑了出来:“别忘了你亲娘也姓姚啊!” “死的可是你的外祖父,你的舅舅们,你的亲人们!” “无所谓!”玄鹤声音冷漠,倒是让姚书兰不禁愣在了那里。 玄鹤缓缓道:“还有一件事情,我亲娘被我父皇追封了嫔妃的位份,还入了太庙。” “而你会被曝尸荒野!” 姚书兰咬着牙笑道:“那又如何,我在这宫里头已经多活了二十多年,我不在乎什么名分不名分的!” 玄鹤定了定神一字一顿道:“我将我亲娘的尸骨换出来了,连着程公子的尸骨也一并弄出来了。” “父皇只在乎的是名声,至于皇陵里埋着的是谁都不在意。” “你……你……”姚书兰说不出话来。 玄鹤缓缓道:“我准备将我娘和程公子葬在一起,他们生前便相好,即便是死也要葬在一处的!” 姚书兰瞬间瞪大了眼眸,抬起手想要去抓玄鹤的胳膊,不想狠狠倒在了地上。 “不……不要!不要葬在一起!分开他们!分开他们!!!” 玄鹤看着地面上连最后一点体面都没有了的姚书兰,闭了闭眼,转过身再也不愿意看她一眼。 二十年的母子情分,就此了断! 背后是姚书兰最后的一声惨嚎,随即便是绝望之后的戛然而止。 一切重新恢复了死寂,玄鹤站在了冰冷的夹道上,看着被宫墙分割成一长条的黑魆魆的天际,突然一阵巨大的无力感袭来。 他有些厌倦这人世了。 楚北柠刚睡着了一会儿,突然窗户外面传来一阵阵的敲击声。 她像是上了定时的闹钟,这敲窗户的声音就是闹钟的铃声,瞬间将楚北柠震醒了过来。 她忙坐了起来,连鞋子都没有来得及穿好就狂奔到了窗前,一把拉开了窗户。 对上了玄鹤那张冰冷英俊的脸。 楚北柠重重吸了口气忙道:“快进来,外面冷。” 不想玄鹤顿在窗户处竟是定定看着她。 “能陪我出去一会儿吗?你多穿点儿,外面有些冷!” 楚北柠一愣,随即折回去穿戴整齐,还用狐裘披风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站在玄鹤的面前,像是一只可爱的小熊。 “可以了吗?” 楚北柠知道玄鹤的毛病,若是自己不穿暖和了,他又开始啰嗦,她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 玄鹤唇角勾起一丝笑意,只是笑意有些伤感,长臂伸到了楚北柠的面前抓着她的手将她抱了出去。 随即抱着她跃上了房檐,消失在夜色中。 ------------ 第436章 合葬 楚北柠被玄鹤带到了墙外的一辆马车前,长风驾着马车。 玄鹤抱着楚北柠直接钻进了马车里,这才将她松开。 楚北柠紧张的看向了玄鹤,这个人此时的表情除了略有些疲惫之外,看不出什么来,越是这样她越是担心。 她和玄鹤处了这么长时间了,早就知道这家伙的尿性,若是他真的心里不在意,脸上也会露出或愤怒或嘲讽的表情。 此番一片平静,像是那种死了一般的平静。 楚北柠张了张嘴还是没有说话,此时她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好,说什么都是徒劳。 玄鹤瞧着有些颓丧,只是坐在了楚北柠的身边,却抬起修长的手臂将她紧紧抱在了怀中,高大的身躯就那么挨着楚北柠坐着。 楚北柠不禁苦笑这是将她当成抱枕了,罢了,今儿他心情不好由着他去吧。 长风驾着马车载着两个人直接朝着城郊而去,一直出了城,城门口的护卫一看是梁王的令牌哪里有不放行的。 马车冲破了夜色直接驶向了城郊一处风景秀丽的山庄,不用问,问就是玄鹤的私产。 楚北柠真的是不知道这家伙儿从哪儿搞来这么多钱,这要是搁在她那个时代怕是全国数一数二的地产大亨。 光是郊外的庄子,成规模的,光她楚北柠亲眼看到的也不下十几处了。 马车并没有在庄子里停留,反而是擦着庄子的边儿直接驶到了一处山坡下。 虽然到了初冬季节略有些荒凉,可山坡上到处栽种着松柏,一片青翠。 玄鹤下了马车,将楚北柠从马车里抱了出来,还很贴心的将她的兜帽帮她戴了上来,系好了带子。 随后走到了马车后面储物的地方,从里面背出来两个袋子,袋子就是那种很普通的布袋,不过经过楚北柠的时候,楚北柠却是闻到了浓浓的腐烂的味道。 她下意识向后退开一步,其实已经猜到了什么。 玄鹤背着袋子朝着山坡最高处缓缓走了上去,长风驾着马车等在这里,楚北柠也跟了上去。 一直来到山顶向阳处,从这里看更是风水不错的景致。 玄鹤将袋子放在了地面上,解开了袋子。 楚北柠登时惊了一跳,居然是两袋子已经极度腐烂的尸骨。 楚北柠忙抬头看向了玄鹤:“这是令堂的尸骨?” 玄鹤点了点头:“我生母的,还有……程公子的。” 楚北柠顿时说不出话来,这家伙把老娘的尸骨从宫里头偷出来了。 玄鹤缓缓道:“我用别的骨头换了出来,我父皇不知道。” “当初我……我娘不想进宫,自然也不想被埋在什么狗屁皇陵里。” 楚北柠眼角抽了抽,你死后也是要入玄家皇陵的,什么叫狗屁皇陵? 玄鹤吸了口气道:“就把他们合葬在这里吧!这里风景好,看山看水看日出日落,两个人呆在一起很好。” 楚北柠怎么觉得这句话听得有些鼻子发酸,忙揉了揉眼睛笑道:“你看咱们两个还挺有缘的,之前你帮我将我爹和我爹的老情人苏三娘合葬。” “如今我也帮你娘和你娘的老情人程公子合葬!” “咱们两个大概是这个世界上最开明最孝顺的子女了吧?你也别难过了,他们在天之灵会保佑你的!你也一定会顺风顺水平平安安的。” 玄鹤脸色终于缓和了几分,拔出了腰间的霜华剑直接刺进了冰冷的泥土里开始挖坑。 楚北柠也不闲着,拔出了腰间的匕首蹲在了玄鹤身边,像个小土拨鼠一样卖力的刨着土。 月色笼罩下,松柏林间,一高一矮,两个身影忙碌着。 很快刨出来一个深坑,玄鹤将装尸骨的袋子小心翼翼并排放进了坑里,随后将坑填满,堆了一个不起眼的坟茔。 玄鹤缓缓跪了下来,一边的楚北柠也跟着跪下,两个人上了香,磕了三个头。 天色越发浓黑了下来,眼见着便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不过这天马上应该能亮了。 玄鹤磕完头,整个人似乎累到了虚脱靠着坟堆坐在了那里,也不说话。 楚北柠吸了口气坐在他旁边,静默了许久,楚北柠低声道:“玄鹤,哭出来吧,别人听不到,我也不说出去。” 玄鹤痛苦的两只手紧紧抱着头,他开始无声的抽泣。 至暗时刻,谁能想到大晋的战神哭得像个孩子。 他没有亲情,没有童年,没有哪怕一刻应该属于他的美好,剩下的都是无穷无尽的欺骗和杀戮。 他即便是哭泣,也不敢哭出声,因为他是男人。 楚北柠看着一阵阵的心疼,竟是下意识的控制不住自己想要替他哭,替他发疯,替他喊出来。 可她代替不了他所遭受的那些痛苦,只能默默陪在他身边。 这世上人人都能看到光风霁月,霸道强势的梁王,只有她能看得到他最狼狈不堪的一面。 楚北柠抬起手臂轻轻拍打着他的肩头,他的肩太宽厚,楚北柠胳膊有些短,还是吃力的紧紧抱着他,轻轻拍着他的背。 “给你唱个歌儿吧!” 玄鹤抽泣着回道:“柠儿,乖,不要唱了,我都已经难受成这个样子了,求你。” “好吧!”楚北柠无话可说,还是轻轻哼了出来。 “黑黑的天空低垂,亮亮的繁星相随,虫儿飞,虫儿飞,你在思念谁……” 玄鹤登时愣了一下,不曾想一向唱曲儿不靠谱的女人,竟是能唱出这么动听优美的曲儿来。 他那一瞬间竟是听进去了,起伏的情绪终于安宁了下来。 楚北柠的声音微微有些沙哑,却很好听。 两个人就那么互相依偎在那里,一直瞧着天边的第一缕晨光冲出了云海,勃然而出。 下山的路不太好走,楚北柠穿着裙衫很是干扰她走路。 玄鹤蹲在了她面前。 楚北柠一愣:“你这是要背着我下山?” “上来!“玄鹤声音温柔。 楚北柠向后退开几步笑道:“这可是你自找的啊!蹲稳了,本姑娘可上来了啊!大晋的战神给本姑娘当马骑,不骑白不骑!”? 玄鹤眼角还沾着泪意,心头却渐渐褪去了阴霾变得清朗了起来,咬着牙笑骂道:“滚上来!这么多话!” “好嘞!”楚北柠一个助跑,伴随着她笑出来的猪叫声,整个人飞到了玄鹤的背上,被玄鹤稳稳背住,随后将她背了起来,朝着山下走去。 ------------ 第437章 新一代 玄鹤背着楚北柠朝着坡下走去,长风还驾着马车等在那里。 山坡上的路很不好走,深一脚浅一脚的,玄鹤却走得很稳。 楚北柠趴在他宽厚的背上,竟是有些昏昏欲睡,昨天在盘龙寺累了一天了,简直就是生死在眼前。 好不容易闯过这一次的风波,不想晚上又跟着玄鹤在这土坡上呆了半宿,此时她实在是太困了,不自禁的打了个哈欠。 不想哈欠还没有来得及收回去,玄鹤却开口打破了沉默低声道:“我在这世上只剩下你一个牵挂了,你可得好好儿的,千万不能出什么事儿。” “嗯?”楚北柠一个机灵,“我能出什么事儿,像我这种祸害绝对活千年嘿嘿!” 玄鹤低声道:“你身上的千机毒有没有什么感觉?” 这是玄鹤最担心的事情,也是他此生都不能原谅自己的地方。 她的一切不幸都是因为他才造成的,他此番纵然觉得将自己的一条命赔给她,都无法弥补他对她造成的伤害。 “你一定不要出事!一定要好好活着!”玄鹤像是在宣誓一样,不停地一遍遍的低声呢喃着。 楚北柠不禁心头一动忙笑道:“怕什么,我好得也活了这么多年了,千机那玩意儿估计就是给我挠痒痒罢了!” 玄鹤晓得她这是安慰他,吸了口气道:“柠儿,你不要离开我好吗?” 楚北柠真的是想笑,这小子这一遭被打击得够狠,感觉极度缺乏安全感,怎么像个别扭的小媳妇儿似的。 “你放心,我怎么会离开你,咱们现在是盟友,一根绳上的一对儿蚂蚱,你是公蚂蚱,我是母蚂蚱,我们得一起蹦跶着才能活下去。” “都绑死了,怎么分开,你放一百个心吧!” “我怎么可能离开你,我还等着看你……” 楚北柠突然不说话了,她说还等着看他坐在九五之尊的位置上,那个时候楚家就是从龙有功的第一世家! 可突然她后面的话说不出来了,这一次滴血认亲事件最初的始作俑者便是太子玄宸,可是整个过程太子却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这一次玄鹤和她也仰仗了一点好运气,如果不是清芷这张隐藏的王牌,此番怕是玄鹤已经走在了逃往柔然边地的路上了,甚至都可能被杀了。 太子和安王可不是一个级别的,与玄鹤那是针尖对麦芒,都是一等一的狠辣之人。 楚北柠其实对太子没有太坏的印象,此番细细琢磨起来突然觉得浑身都打哆嗦。 原来夺位之争,真的是九死一生,凶险万分。 “玄鹤,”楚北柠定了定神还是说了出来,“那个位置真的有那么香吗?不要了,行不行?” 玄鹤沉默了许久道:“那个位置我一点儿也不想要,可你觉得我现在还有退路吗?” “你身上的毒必须要打开地宫,可为何我是父皇的亲儿子还是打不开,那个秘密怕是只有登顶才能知道它的真相吧?” 楚北柠一颗心颤了颤,是啊,她也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玄鹤冷冷笑道:“此番我受制于人,若是他日我坐到了那个位置,才能将地宫彻底铲平,为何要用血打开它,只要能找到另一株七彩连心草,毁祖宗的地宫又如何?” “柠儿,”他吸了口气,“我现在只要你活着,若是你真的出了什么事儿,我怕我控制不住自己,我会杀光所有人给你陪葬!包括——我自己!” 楚北柠额头间登时渗出一层冷汗,下意识紧紧抱住了玄鹤的脖子,笑了出来,可笑声显得有些干巴巴。 “你……你放心好了,一定能找到解决的办法。只是……觉得你活得挺累的,我也挺累的,如果没有这么多的背负就好了,如果我们是普通人就好了。” 玄鹤苦笑道:“柠儿,我们回不去普通人的生活了。” “你也看出来了,现在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不是他们死,就是我死!” 楚北柠闭了闭眼,将头靠在了玄鹤的背上无奈的笑了出来:“玄鹤,你千万别变成暴君,一定要做一位仁君才行,要积德行善!” 她打了个哈欠,缓缓靠着玄鹤的背睡着了。 盘龙寺风波就这样过去了一个多月的时间,帝都下起了第一场雪,洋洋洒洒将整座京城妆点的分外妖娆。 宫里头只是传来一个消息,那就是荣妃娘娘突发恶疾,太医院治疗无效病死了,盘龙寺那一场惊心动魄完全被这一场雪覆盖得严严实实的。 便是当日经历过这件事情的那些贵族们也不敢说出半个字,皇家的私事儿不是他们能议论的。 不过听闻晋武帝重阳节从盘龙寺回来后,身体不太好,竟是病了,好不容易太医才调养了过来。 便是楚北柠和慕泽都被请进了宫里,楚北柠其实更加倾向于外科医生,慕泽是给女人看病的,皇上的病属于内疾。 连他们都请进了宫,可见病情很是凶险。 他们两个也看不了,不过进宫一遭后,楚北柠发现晋武帝的身体里有顽疾,主要是没有现代化的医学设备,她担心是癌,腹腔处已经能摸出来一些肿块儿了,不过这事儿也不敢确定是不是癌,或者是良性的肿瘤,她不敢说。 外面跪着一群朝臣和皇子,楚北柠提着药箱小心翼翼从晋武帝的寝宫里走了出来,第一眼便对上了太子玄宸。 自从上一次盘龙寺一局,楚北柠此番再看向太子颇有些不得劲儿,玄宸也脸色稍稍凝重了几分。 眼见着就差一步将玄鹤扳倒,不想被楚北柠力挽狂澜,他却不能直接将这个碍事的女人给杀了,下不去手,这滋味委实有些难受。 玄宸身边的太子妃顾清秋也跟着太子殿下走了过来,看着楚北柠眼底多了几分复杂,这世上竟是有如此优秀的女子。 文韬武略,医术也高超,她剩下的只有羡慕这个词儿了。 玄宸身边站着的是玄鹤,玄鹤当着外人的面对她保持着克制,他现在身居高位,万分凶险,不得已不会在明面儿上和楚北柠太亲密了,对她不好! 楚北柠走到了玄宸面前笑道:“殿下,切莫担忧,皇上只是劳累过度,静养几天就好了。” “记得……”楚北柠定了定神,“切记不要吃得太精细丰富,有营养的肉类等东西停一停,稍稍吃点儿粗粮之类的。” “若是还难受,记得用药,这是臣给皇上开的止疼的药!” 玄宸忙点了点头,道了声谢,刚要再说点儿什么,突然身边的顾清秋脸色微变忙用帕子捂着唇弯腰呕了出来。 楚北柠眸色一闪,抢上一步扶着她的手腕,随即眼底掠过一抹欣喜。 “恭喜太子妃!您这是有了身孕了!” 玄宸脸色微微一怔,四周的朝臣顿时喜笑颜开,大晋皇族新的一代出现了。 ------------ 第438章 团宠 顾清秋脸上顿时染了一层笑意,那微笑是发自内心的。 她肚子里已经有了一个小生命,她的整个人生都变得不一样了。 “谢谢楚侯,”顾清秋紧紧抓着楚北柠的手,因为太过激动,手都微微发颤。 楚北柠笑道:“这些日子太子妃就不要到处乱走动了,每日里多吃新鲜果蔬,吃点儿西域那边来的胡桃,晒晒太阳,没事儿不要随便乱用药。” 虽然现在太子和玄鹤之间已经是势同水火,但是在楚北柠看来祸不及孩子,自然是尽心吩咐了几句。 顾清秋的心头多了几分复杂之色,她没想到楚北柠会这般大方宽容,心头微微有些触动低声道:“楚姑娘,得空儿来太子府坐坐吧,我那边做了好多新鲜蜜饯你过来尝尝。” 楚北柠一愣笑了笑应了一声,她才不敢去呢! 这可是大晋皇族的皇长孙在人家肚子里,如今整个京城的人都看出来她和玄鹤关系匪浅,几度出生入死,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万一她去了太子府被有心人做了套儿,呵呵,她没那么傻。 看了那么多的宫斗剧,得出来一个保命原则,皇家的孕妇不要去接触,能躲多远躲多远。 玄宸没想到自己竟然做父亲了,那种感觉很是奇妙,忙朝着顾清秋走了过来,将她扶住。 派人去给太上皇报信,他第一个人居然想到的是皇祖父,那个最疼他的长辈。 他是皇长子,现在他的孩子又是皇长孙,皇祖父听了一定很高兴。 一边的玄昭也是喜不自禁,感觉那是他儿子一样,笑声分外的张扬。 “瞧见没有,这可是本王的大侄子,大哥,我给小侄子什么见面礼好呢?罢了!我给他用银锭子搭个屋子玩儿吧!” 哈哈哈…… 四周顿时笑成了一片。 宫里已经好久没有这么开怀的笑声了。 不多时郑皇后亲自带着宫女赶了过来,将顾清秋小心翼翼接到了坤宁宫问询,郑皇后的脸都笑开了花儿。 如今这个夺嫡的关键时刻,皇长孙意味着什么,所有人都明白。 前朝不是没有先例,因为皇嗣讨皇族长辈们喜欢,他跟着继承皇位登基的。 紧跟着太上皇的赏赐,皇帝的赏赐,郑皇后的,还有后宫各位娘娘们的,那些赏赐雪片儿一样飞进了太子府,瞬间顾清秋的身份地位水涨船高,成了众人的焦点。 这个孩子还没有出生竟是这般尊贵了,若是出生定是那种超级团宠对象。 楚北柠命人送慕泽先出宫,她看向了站在角落一处的玄鹤,左右瞧了瞧人,缓缓挪了过去。 “嗨!”楚北柠冲玄鹤挥了挥手。 玄鹤看向了楚北柠,唇角微翘渗出了一抹温柔的笑意。 “想什么呢?”楚北柠晓得他心情不好受,太子手里的牌有点儿多啊! 玄鹤定了定神看着楚北柠道:“我在想……如果我们的孩子以后出生了,会不会也是这样的万千宠爱于一身?那么多人都开心的祝福他的降临?” 楚北柠眼角抽了抽,忙躲开玄鹤一步:“咋还越来越流氓了呢?你想啥呢,谁要给你生猴子?” “猴子?”玄鹤眉头一挑。 楚北柠忙摆了摆手准备离开,这话儿没办法谈下去。 她同情他,想要帮他开解一下烦闷的心情,不想他满脑子居然想睡她? 楚北柠刚要走却被玄鹤拽住了手腕,随即又松开了,毕竟这里不方便亲密接触。 玄鹤看着她低声笑道:“柠儿,你若是真的同情我就给我生一个吧。” “成亲的事情等以后再说,先生养下来,我觉得我的孩子不比太子的差,咱们都这么厉害聪明长得也都不差,都这么好看!” 楚北柠咬着牙:“你让我未婚先孕?你咋那么大脸呢?滚!” 她忙不迭逃离了玄鹤,如果不是看在这厮最近挺可怜的份儿上,她早就一个大耳光子怼上去了。 楚北柠转身便走却又想起来什么,折返到了玄鹤的面前道:“清芷姑娘去我那儿了,以后是我的人了,你过后将她在梁王府的东西收拾一下差人送到靖北候府来。切记!不要声张!” 玄鹤点了点头,不禁暗自苦笑了出来。 现在整个梁王府的人对楚北柠的喜欢远远超过他这个正儿八经的主子,这个女人也真的是,连他的小妾都叛变了王府选择追随楚北柠。 楚北柠这才松了口气,走出了东司马门,坐上了外面停着的马车。 刚掀起了帘子便看到清芷已经坐在了马车里,她登时吓了一跳。 “不是让你在靖北候府等我吗?”楚北柠不得不硬着头皮上了马车。 清芷忙笑着给楚北柠斟茶,此番她和楚北柠的关系真的是有点儿尴尬。 不是主仆,也不是朋友,就像是给楚北柠打工的,还是主动缠上来打工不要工钱的那种。 “大小姐喝茶,这是我自己做的点心,昨儿在王府里做好今早离开王府一并带上了,晓得你爱吃甜的就给你带来了。” “这是我的契约,你若是想让我为奴,我就卖身给你,你给我一百两。” “别!不要!你自个儿留着,在我身边待一两年赶紧嫁人!我养不起你!” 楚北柠对这种心机深重的总觉得有些怕,忙拒绝了。 清芷不以为然笑了笑,却是伺候得楚北柠很是周到,楚北柠渐渐松懈了几分,咬了一口点心,看着她道:“做的不错,没下毒吧?” 清芷唇角微翘,抢过了楚北柠手中吃剩的点心塞进了自己的嘴里。 “喂!这……我就是随便问问,这……我吃剩下的……”楚北柠有些不知所措。 “我不嫌弃便是,大小姐不必在意,”清芷笑着又拿起了一块儿点心喂到了楚北柠的唇边。 楚北柠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怪怪的,忙接过了点心躲开了一些道:“你爷娘老子还有你弟弟妹妹我都救下来了,过几天就来帝都与你团聚。” “城南我出银子给你们买了一处两进两出的院子,一家子人住没问题,我还有几个自己开的铺子,分了两个给你爷娘经营,文契等他们来京后签字儿画押,就送给你们家了,以后你们也有个生活来源。” “你弟弟我也联系了一个书院,可以去上学了,你妹妹还小如果不嫌弃送到靖北候府来,陪着我七妹妹一起养着,我七妹妹的女师傅也能教你妹妹,这点子银子我花得起!” 清芷眼眶微微红了,突然跪在了楚北柠的面前:“大小姐大恩大德,清芷没齿难忘,清芷知道自己在大小姐心目中端不上台面。” “清芷的这条命以后是大小姐的,清芷的生死大小姐定夺!” ------------ 第439章 朝廷有人 楚北柠带着清芷回到了靖北候府,轩翠苑的下人们都不知道该怎么对待清芷姑娘。 说是服侍大小姐的下人吧,没有卖身契,也没有入了靖北候府的奴籍,还不算是大小姐的奴婢。 大小姐的客人吧,可偏偏哭着要和大小姐住在一个院子里,要贴身服侍大小姐。 当成是靖北候府的主子吧,她曾经又是梁王爷的小妾。 这关系搞得裳霓和李嬷嬷委实不知该如何是好。 楚北柠看着站在面前的清芷,也是有些头疼,想将她撵出府让她另外谋生路,或者基于这一次她帮了玄鹤一个大忙,她另外给她一家铺子也行,可她就是不走。 楚北柠抬眸看着面前娇娇柔柔,却满是心眼子的女子,不禁微微抚额,觉得有点点头疼。 楚北柠咳嗽了一声看着清芷道:“其实清芷姑娘,我觉得吧,你留在我身边伺候真的是浪费你的才华。” “你也瞧见了,我这里不缺下人服侍,你也不是靖北候府的丫头,也没道理用你。” “这样吧,我要不给你一笔银子再加一间……不,给你两间铺子,你去做个买卖,或者你想学点儿什么,我也送你去学习什么的。你看……” 清芷微微红了眼眶,却淡淡笑着拿出了之前楚北柠情急之下给她写下的保证书。 “大小姐之前便允我在你身边做事,在你身边服侍你,我之所以追随大小姐便是看重大小姐的人品,毕竟大小姐素来是个重诺之人!” 楚北柠瞟了一眼自己在保证书上写的那几个丑不拉几的大字儿,不觉老脸一红,这姑娘实在是丢不出去了。 这姑娘像一颗牛皮糖一样紧紧缠在了她的身上,她也是没招了。 “罢了,你既然要跟着,”楚北柠四下里瞧着,总不能让她真的住在暖阁里,毕竟不是自己一直带着的人,她还不放心呢。 她一眼看到了窗户外,东厢房那边是她临时辟出来做书房的。 她吸了口气道:“我瞧着你也识字儿,颇有些才华,你要不帮我管账吧!” 楚北柠现在最烦的就是算账,她这些日子实在是太忙,过后还要帮三妹妹练兵,重振虎贲军,这些细节琐碎正好需要一个人帮她整理。 清芷脸上掠过一抹惊喜,当下应了一声,却笑道:“大小姐,这些日子我在药庐里也积累了一些经验,若是大小姐有什么药庐需要我打理,我也一并帮大小姐处置了。” 楚北柠不禁暗自好笑,这家伙种药材还上瘾了。 “好,后园子正好有一些空地,你瞧着怎么种,你出个单子去采购种子,到时候走公中的账便是。” “裳霓,你带着清芷去隔壁侧院住着。” “是,”裳霓将清芷带到了隔壁院子住了下来。 楚北柠安顿好这个意外的负担之后,倒是松了口气。 她刚要瘫在床榻上歇息一会儿,突然轩翠苑外面传来一阵纷乱的脚步声,随即便是前院的罗管家急匆匆走了进来。 陈忠去了陇西河东两郡招兵去了,府里头的管事便又找了一个之前楚老侯爷留下的可靠的人接管。 罗管家站在了暖阁的门口躬身行礼后,笑着禀告道:“大小姐,三小姐回来了!” “什么,三妹回来了?”楚北柠登时站了起来,“这么快?” 楚北柠一直觉得从禹州征兵没有个两三个月征不到兵,毕竟上一次回风谷大战,楚家军十几万人阵亡,禹州更是十室九空,留下了一群孤儿寡母。 这些人估计恨死了楚家了吧,当年楚贲从禹州带兵走的时候何等的意气风发,不想在回风谷一战中死了那么多人,都是被活生生烧死的,连个完整的尸骨都没有带回到故乡。 当初三妹妹执意要去,楚北柠总担心那丫头会被揍,几乎将楚家军还活着的老兵都派在了楚墨月的身边。 就是希望禹州百姓看在这些人的面子上,不要对自己三妹妹太过分了。 她想的如今是初冬,等到了年关楚墨月差不多能回来就不错了,不想一个月的时间就回来了。 楚北柠忙冲出了暖阁,来到了前厅。 正厅外面站着几个穿着短打劲装的少年,十五六岁的模样,为首的一个少年看到楚北柠后脸上露出了憨厚的笑容,一看就是禹州庄子上心思单纯的少年。 这几个少年个子都很高,禹州地处大晋和柔然边地,是少数民族和汉族杂居的地方,这里的人长得都很高大体格也强悍,孔武有力。 楚北柠瞧着心头很是满意,一看就是练武的好坯子,这估计是三妹妹单独挑出来准备亲自培养的种子选手。 “你叫什么名字?”楚北柠瞧着迎面站着的这个少年笑问道。 少年跟着楚将军从禹州来到了帝都,看到一切都觉得新鲜,此番不想在靖北候府遇到了一个看起来很有气势的女子,心头微微一动。 这莫不是他们禹州百姓传言的靖北候府大小姐楚北柠,就是这位大小姐在家主去世后,渐渐将楚家重新振作了起来,并且一力促成了虎贲军的重建。 他忙躬身行礼道:“回禀大小姐,小的叫张顺。” 楚北柠满意的点了点头,是个机灵的。 她笑道:“跟着你们楚将军好好干,未来可期!” “是!”张顺笑着洪亮的应了一声。 楚北柠走进了正厅,楚墨月看到自家长姐走了进来,忙迎了过来,躬身行礼。 “长姐!” “这一路还顺畅吗?”楚北柠抓着她的手臂低声问道,“征了多少兵?有没有三千人?” 楚墨月笑了出来,举起来两根手指头。 楚北柠一愣吸了口气:“两千也成,亲卫军嘛,不在多在精!” “不是,长姐,是两万!”楚墨月笑出了声,再也压不住眼底的激动之色。 楚北柠整个人都傻眼了。 当初也就是想的能在禹州有七八千人就不错了,没想到竟是两万人? 禹州出来的兵质量绝对没得说,若是训练得当那可都是以一当十,甚至能当百的勇夫! 不想楚墨月给她弄来两万人? “我的个乖乖呦!现在人在哪儿?” 楚墨月笑道:“按照长姐之前的部署,都带到了南大营,明天就能去兵部上报人数。” “你等会儿,”楚北柠压低了声音,“上报的时候,只报一万人便是,另一万人藏起来不要让朝廷知道。” 楚墨月有些担忧:“可若是被兵部的官员查出来。” “放心,”楚北柠坏笑了出来,“咱们朝廷现在有人,兵部都是梁王的掌中之物!意思意思得了!嘿嘿!走!带姐去看看那些兵!” ------------ 第440章 崇拜 大晋帝都崇文街头,沿街的酒楼里那些打扮花枝招展的姑娘们瞧着骑马准备出城的楚家姐妹两个,登时发出了一声声的欢呼声。 楚北柠一袭暗红色官袍,发髻是简单的半翻髻,只简简单单簪着一支白玉簪。 她穿的官袍经过改造后,分外的贴身,更是衬托出了她身上的那股子劲头,有力,坚韧。 本就生的很美,配上一袭象征着地位和身份的官袍,竟是带着几分别样的魅力。 楚家三小姐楚墨月更了不得,既然要去南大营带兵,自然不能着寻常装束。 她一袭银色轻便铠甲,头发高高束在了脑后,只用一根红色缎带扎住,玄金打造的腰靠将她挺拔纤细的腰肢衬出了一个诱人的弧度。 腰间的重光重剑,剑柄上的红宝石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眉心间那一点嫣红的菱花痣,衬在了绝色清冷的容颜上,美得撼人心魄。 便是街边的女子们都心生向往,得亏楚墨月是个女孩子,若是个男儿身,不晓得迷倒了帝都多少少女,又是多少女子的春闺梦中人。 即便是这样,街边的女孩子们还是兴奋得喊了出来。 “楚将军!!楚将军!!” “楚将军真好看!” “楚侯也差不到哪儿去!” “楚将军去哪儿啊?” 楚北柠暗自好笑,这些娘们儿调戏都不分人的吗?大晋帝都的民风委实开放了些。 楚墨月脸上掠过一抹酡红,她出剑杀人可以,但是面对如此多迷妹们的招呼,有点点的招架不住。 可四周的女子们实在是太过热情,人这个动物吧,凑热闹也是一趟赶着一趟的。 既然有人起了头,便是更加肆无忌惮了起来。 楚墨月本来要带着长姐去南大营的,不想在崇文街口这边竟是遇到了这么尴尬的事情。 一时间四周有些好事儿的姑娘,将手中的花儿朝着楚墨月丢了过去。 太热情了,她实在是招架不住,可怜兮兮看向了楚北柠。 “长姐!长姐!!” 楚北柠笑着调转马头挡在了自家三妹妹的面前,冲四周抱拳笑道:“多谢诸位的厚爱,楚将军要去南大营练兵去了!告辞了!” “谢谢你们,祝你们人比花娇,事事顺遂!” 四周也有极个别胆子大的笑闹了出来:“楚将军!我心悦你!” “楚将军,你身边还缺不缺奴婢啊!” “楚将军,你好英武啊!!” “楚将军,你看过来,看看我,我在这里,哈哈哈哈……” 楚墨月真的是被喊懵了,她又求助的看向了自家长姐。 楚北柠低声笑道:“没想到吧,你走后的这几天,帝都的贵女们都转了风向,对你崇拜得很!” 楚墨月脸色微红:“不着寸功,如何当得起这崇拜。” 楚北柠晓得这丫头又低调了,就凭借她在上一次的比武大会上惊天一战,就当得起这么多人的敬重和崇拜了。 一代名将总是要有些高光时刻的! 她一个女流之辈,一己之力将那么多对手挑了下去,英武二字非她莫属。 楚北柠朝着四周高声笑道:“楚家不缺奴婢,缺上门女婿,姑且让姑娘们失望了!哈哈哈哈……走了走了!撤了!诸位再会!” 楚北柠替三妹妹解了围,带着楚墨月朝着城南行去。 熟不知这热闹的一幕却是尽数落在了那些有心人的眼眸里。 沿街酒楼二层的包厢里,裴家几小只早已经站在窗户前看向了外面。 裴家老四裴恒冷冷笑道:“恬不知耻!还缺上门女婿,咋不上天呢?” 裴朝从窗户边坐回到了椅子上,眉眼间浸着冷冽,上一回差点儿就将玄鹤弄死了,就差那么一点点,偏生被楚北柠这个死女人给盘活了本该注定的死局。 他咬肌绷得紧紧的也不说话,可他明白楚家这一次已经是势不可挡了。 唯独裴家老二裴荀呆呆看着楚墨月离去的方向,低声呢喃道:“她为何有那么强大的剑意,怎么练出来的?不晓得还有没有交手的可能性?” 裴五裴峥冷笑道:“管他有没有,明天咱们就去南大营探探虚实,就说找楚将军切磋切磋,打不过大不了跑呗,再者说还有大哥罩着咱们!” 裴朝冷哼了一声:“去可以,别太丢人就行,探探南大营的虚实!” “是,大哥!” 街对岸的一家茶楼里,三层包厢的窗户前也站着两个人。 玄昭的视线死死锁住了那个明媚清冷的女子,直到她骑着马离开了他的视线。 今儿是太子殿下会见几个心腹的日子,正事儿都说完了,人也走的差不多了,只留了太子和静王兄弟两个在此闲话。 不想被外面那一幕打扰了思绪,玄宸转过身看向了自己的弟弟,莫名的有些紧张。 “玄昭,听哥一句话,如今楚墨月可不比以前,你若是想要动她,须得想清楚了再说!” “动她?”玄昭冷哼了一声,“她也配?” 他嘴上说着配与不配,藏在袖子里的手却死死攥成了拳。 他爱惨了她,哪里舍得动她一根手指头,便是要动,也得是那个旷亦。 那个人就是插在他和楚墨月中间的尖刺,一天拔不出来,他和楚墨月就一天没有结果。 旷亦——必须死! 玄宸眼眸间掠过一抹无奈之色,这个弟弟的性子他知道,一旦认定了什么,实在是倔强得很。 “玄昭,你是我的亲弟弟,我便多说你几句。” “千万不可乱来,你也晓得楚三对那个旷亦用情很深,你若是……” “大哥,”玄昭别过脸看向了玄宸,淡淡笑了笑,笑容有点苦涩:“大哥,我替你办差,杀了那么多人,何曾被人抓住过把柄?” 玄宸的眉头微微蹙了起来,可玄昭说的是事实,他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玄昭后退一步冲玄宸行礼道:“大哥,别的什么事儿我都听你的。” “真的,我都听你的,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你让我死都可以,唯独这件事情,我想求大哥不要管我,让我自己决定,好吗?” 玄宸重重叹了口气:“罢了,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 ------------ 第441章 以你为荣 楚北柠站在了南大营的点将台上,放眼看了过去,从未有过的震撼席卷而来。 她之前和楚墨月在书信上已经交代清楚了,禹州带过来的兵直接进南大营。 当下便发衣服,发兵器,发一个月的军饷,安排好食宿。 此番看着面前乌泱泱一大片的士兵,楚北柠竟是有些紧张得说不出话来。 果然是禹州来的兵,果然是楚家军的诞生地。 一样血气方刚的年龄,一样的孔武健壮,一样的朝气蓬勃。 即便是没有开始参训,也像是一把把的宝剑,站的笔挺,直刺云霄天际。 整整两万人,没有一个掉链子松松垮垮的,个个都是好儿郎。 “长姐!”楚墨月将楚北柠让到了最中间的位置,示意她给士兵们训话。 楚北柠有点点怂,她看病可以,但是没做过将军啊! 她咳嗽了一声清了清嗓子高声笑道:“兄弟们好!兄弟们都吃过饭了吧?住的咋样?感觉还行吧?以后我保证大家伙儿每天一顿肉菜,都给我养的壮壮实实的。” 一边的楚墨月一愣,还是忍住了。 楚北柠又笑道:“我知道大家离开那个故土,年纪轻轻来到了我楚家虎贲军团,你们可能会想家,想你们的亲人,甚至是爱人,差不多都有心上人了吧?” 楚墨月忍不住了,低声咳嗽了一声。 训话不是这么训话的啊!长姐! 楚北柠被楚墨月这一咳嗽,竟是惊了一跳,难道她说错什么了吗? 还是她说的有点儿多,她忙高声道:“啥也不说了!欢迎你们来到我虎贲军团,我尊贵的少年们!以后这里就是你建功立业的战场,是你们荣归故里的起点!” “虎贲军团!YYDS!” YYDS?下面站着的这些少年们都有些跟不上楚家大小姐的节奏了,一时间茫然了起来。 “咳,长姐,”楚墨月忙一把将自家长姐请到了一边喝茶。 她缓缓站在了点将台上,抬眸凝神看向了下面站着的士兵。 那些士兵此番被楚墨月沉稳的眸色扫了过来,竟是一个个挺起了胸膛。 楚墨月高声道:“诸位,今日你们能加入虎贲军团,是你们的荣耀,也是我楚墨月的荣耀。” “人生短短不过数十载,昏昏沉沉平平淡淡活着是一辈子,建功立业,血洒疆场也是一生。” “诸位,我等正当华年,切不可虚度了光阴,耗费了人生。” “如今荣耀之路已经出现,战旗就在你们手中,敢不敢战?能不能战?都在诸君一念之间!” “男儿千年志,吾生未有涯!” “我大晋铁骨铮铮之辈,当以马革裹尸为我等至上之荣耀!” “便是九死而一生,也要晓得我们不能退,身后是我等的家园,是我等的国,是我等的妻儿老小血脉同胞,死战报国从我楚墨月始!” “诸位!虎贲军团以你们为荣,我楚墨月以你们为荣!” “虎贲军!万岁!” “虎贲军万岁!万岁!” 两万人的荡气回肠,萦绕在了天地之间,楚北柠一颗心狂跳了起来,定定看着点将台上的楚墨月。 她正当华年,一身风骨,那一瞬间,楚北柠宛若看到了死去的爹爹。 楚家的军魂……回来了! 回来了…… 楚北柠因为是虎贲军团的出资人,练兵她真的是个外行,便留了楚墨月在南大营,自己独自骑着马回城。 她从现在开始主要任务就是筹军饷,养兵,偶尔去医馆里坐诊。 她回靖北候府之前,先是去了一家不起眼的铺子,这家铺子是专门做灯笼的。 楚北柠走进了铺子里,掌柜的亲自迎了出来。 “大小姐?” 楚北柠从怀中拿出来一张图纸递到了掌柜的面前低声道:“我再改一下那个灯,全部做成红色的,上面刻字儿。” 她弯下腰趴在了一边的黄杨木桌子上写了四个字儿:“就这个四个字儿,一个灯笼一个字儿,懂了吗?这里是定金,做好后差人去靖北候府知会我一声,结清尾款。” 掌柜的忙不迭应了下来,这位可是大主顾,哪里有不应的道理。 楚北柠办完这件事情后,直接回到了府里,刚走进了院子里,清芷迎了出来。 “大小姐,这是我整理好的账册,您过目!” 楚北柠忙接过了清芷递过来的账册,登时眼底一亮,这姑娘挺能干的嘛! 虽然她交给清芷的都是明面儿上的账目,比如她医馆的收入,庄子上的收入,还有那些铺面的收入。 至于那些军饷可不敢让她知道,都是楚北柠自己亲自掌管。 可即便是楚家简简单单的内务账册,也是繁琐得很,不想清芷短短几天就给她理顺了,她心头倒是多了几分看重。 “大小姐,后面园子里的药庐也修了起来,赶明儿我就选了草药的种子在温棚里种上了!” “行!办的不错!重重有赏!” “那个我去后面园子里看看你的药庐!” 楚北柠现在倒是也需要这个,毕竟已经招募了两万人,这么多人谁还没有个头疼脑热的?到时候还得需要准备一些草药。 若是这丫头种药材种的不错,可以让她去庄子上走一遭,多种一些。 楚北柠带着清芷朝着后面园子走了过去,不想刚走进园子里,却听到一阵阵的说话声,竟是还有男子的声音。 楚北柠和清芷齐刷刷变了脸色,楚家都是女眷,很少有男子入内,能入内的都已经是楚家的女婿了,不过也有些不要脸的。 比如某些人…… 楚北柠表情郑重了几分,大步走进了园子里,脚下的步子却顿在了那里,整个人都看傻了去。 此番远远便看到自家六妹妹楚兰月手中不知道拿着什么东西,就像是链球一样,随意朝着面前的一排低矮的灌木丛甩了过去。 “坤位!左三!” 一个高大的男人忙跳向了灌木丛的一角,突然一簇短箭擦着那人衣袖而过,好险,差点儿刺进了他的身体里。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许宗轩。 这些日子许宗轩大仇得报,家族产业也恢复了七七八八,他又可以做回到那个衣食无忧的阔少。 可他却没有回江南去,而是留在了京城,准备等来年的春闱。 他怎么闯到了靖北候府里,还做了六妹妹研究阵法的工具人? 楚北柠唇角勾起了一抹玩味,小样儿的,竟是敢盯上她妹妹,谁给你的胆子? ------------ 第442章 早恋 “咳!”楚北柠大声咳嗽了一声。 里面还在说话的两个人瞬间噤声,忙朝着楚北柠这边的方向看了过来。 楚家六小姐楚兰月忙疾步走了过来,此番杵在了灌木丛里的许宗轩也脸色略有些尴尬,紧跟着楚兰月的脚步走了出来。 这些日子楚北柠忙着虎贲军的事情,府里头也没有太多看顾,都不知道这两个小家伙怎么就走到了一起的? 之前六妹妹还狠狠呛过许宗轩,她那个时候劝过六妹妹,待人要客气一些,不要说话带刺儿。 好家伙,还真有欢喜冤家这一说法。 越是互呛的厉害,越是能走到一起。 不过六妹妹过了年才行及笄礼,这算不算早恋?还是被她这个家长当面抓住的早恋? “长姐!” “大小姐!” 两个小家伙恭恭敬敬的给楚北柠躬身行礼,脸上都带着几分忐忑之色。 许宗轩更是心头有些慌乱,这些日子他投靠在了梁王爷的门下,帮着六清观的那些孤儿们教学,顺道秘密给梁王办差。 梁王如今要与太子殿下夺嫡,静王爷又控制着江南地区的财源,这个时候同为江南巨富的许家便显得尤为重要。 虽然许家被灭门,可这些年许家积攒起来的人脉还在,许家的产业也还在。 梁王不是多缺钱,主要是缺江南那边的人脉,这些日子他已经写信给宗族里的族老,族老们带着名单来了帝都面见过王爷了。 一来二去,梁王对他的看重也多了几分。 他再一次和六小姐牵上关系还是一个偶然的机会,他在街头书局闲逛,准备帮那些孤儿们买一些书回去。 不想楚家六小姐上街去铁匠铺里打东西,忘记了带银子,正好被他碰到还是他借钱给她。 楚兰月虽然性子古怪,不喜欢与人交际,可不是那种借钱不还的主儿。 她带着银子亲自去了六清观还钱,不想六清观四周有归云道长设置的一些机关术,这下子好了。 楚兰月几乎每天都去一趟六清观,研究那些机关,还和归云道长议论如何改进。 渐渐与他也熟悉了起来,经过这么一段儿时间的接触,许宗轩的心境渐渐发生了变化。 其实楚兰月不是刻薄之人,只是不会说话而已,甚至还带着几分纯真,这是许宗轩如今最苛求的东西。 他是盐商世家的公子,平日接触的都是尔虞我诈,给梁王干活儿后更是晓得江湖凶险,加上家族被灭,历经这么多人情世故,早已经将世俗看的透彻。 唯独和楚兰月坐在一起,谈谈机关术,说点儿花花草草的话题,他才觉得自己是个人,归回了人性。 这些日子楚兰月设计了一套新的机关,因为她说是想交给三姐姐练兵用,需要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帮她检测一下机关。 许宗轩便自告奋勇,做了她的工具人。 两个人就这样日积月累的相处中,彼此的心思渐渐走了调儿,变得不太一样了。 不想今儿被楚北柠抓了个正着,两个人具是忐忑万分。 楚北柠将二人带到了前厅,毕竟这里是楚家的后院,六妹妹稍稍不懂事了,外男怎么能轻易带进后院里,不过某些臭不要脸的半夜翻墙头翻窗户进来的混账不算在里。 楚北柠在正厅里坐定后,端着茶盏淡淡看向了面前两个急促不安的小家伙儿。 其实许宗轩这孩子也不错,虽然经历了灭门之惨痛,可人还没有长歪,也没有生出几分报复社会的邪恶心思来。 她见过许宗轩在六清观里教孤儿们读书的样子,那是真心真意的帮着那些孩子们。 楚北柠知道这世上能善待小朋友的人,内心都是纯良无害的,都是人世间的好人。 许宗轩不光教那些孩子们读书写字儿,还自己掏银子给孩子们买衣服,亲自和归云道长一起做饭给孩子们吃。 若是坚持一两天作作秀也罢了,可是坚持了大半年,这就不容易了。 而且一个人善不善良从那双眼睛里就能看得出来,许宗轩这孩子有点儿小聪明,不过总体是个纯良之人。 六妹妹那个古怪性子,若是找帝都其他世家子弟做夫君,怕是不妥。 世家子弟谁能容忍一个每天喜欢捣鼓机关术的女孩子,而且这个女孩子还不爱说话,性子内向,甚至嘴巴还挺毒辣。 楚北柠想到此心思一动缓缓道:“许公子什么时候来的啊,怎么也不叫人通传一声?” “长姐!”楚兰月还未等许宗轩说话,登时上前一步护在了许宗轩的面前,脸色已经涨得通红。 “长姐,是兰月的错儿!” “兰月最近想出来一套机关,用灌木丛作掩护,只是缺一个身形高大的男子帮忙推演,正好遇到了许公子,就将他带进来了。” “长姐若是要罚就罚我吧!” “大小姐,”许宗轩将楚兰月小心翼翼拉到了身后,冲楚北柠躬身行礼道,“大小姐,这件事和六小姐无关。” “是我听闻六小姐会机关术,缠着她要她带着我来开开眼界,况且我今日来还有事情求见大小姐。” 楚北柠眉头一挑:“什么事儿?” 她表面上神情冷淡,心头却是笑开了花。 瞧着两个小东西互相帮助的样子,还蛮可爱的。 她差点儿就要破了功笑出来,还是维持住了一家之主的威严。 许宗轩定了定神道:“大小姐,我有三件事想请大小姐做主!” 楚北柠眉头一挑冷冷笑道:“三件事?你让我做主的事情还不少啊!” 许宗轩眼底掠过一抹慌乱,可这些日子他也想通了,原本想的等楚兰月行了及笄礼后,他再说这件事情。 不想他和楚兰月私底下交往的事情,被人家楚家家主撞了个正着,这事儿不说反倒是显得他这个男人没担当,算个什么玩意儿。 他吸了口气抬眸看着楚北柠道:“我想求娶兰月姑娘!” 楚北柠一口茶水登时呛了出来,一边的楚兰月也是脸色瞬间变了,脸颊微微有些发红,动了动唇竟是没有反驳。 ------------ 第443章 入赘 她一开始对他是没有太大好感的,那个时候安王还活着,他为了扳倒安王竟是来楚家想要将自家长姐拉下水。 她狠狠呛了他一鼻子灰,后来她去铁匠铺打一个小机关没带钱,还钱的时候才发现六清观里他教那么多孤儿习字读书。 一来二去,觉得这个人本性不坏,后来也不知道怎么的就想欺负欺负他。 她每设计出来一个小机关,就拿他做个工具推演推演,他也不恼,还能配合。 如此一来,楚兰月倒是有些喜欢这个家伙了。 不想今儿被长姐抓了个正着,长姐的脾气她晓得的,是那种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人。 其实她与许宗轩也没有什么,只是平日里走的近一些,不过还是超出了大晋朝的礼法规矩,毕竟私底下与外男交往,这事儿怎么说也是端不上台面的事情。 原本担心长姐会对许宗轩不利,那可就连累人家了,不想许宗轩这个家伙一出口居然是要求娶她? 楚兰月登时傻眼了,呆呆的站在了那里。 楚北柠眸色微微一闪淡淡笑道:“我妹妹过了年才行及笄礼,你这求娶未免为时过早了。” 许宗轩慌了神,难道楚家看不上他吗? 他顿时一颗心沉到了底,他知道现在的楚家门第很高,他有些攀附不起。 楚家嫡女是大晋第一位女侯爷,兰月的三姐是大晋第一女将军,比武会上重光浮影的剑法震慑了天下英雄豪杰。 二姐是大理寺寺卿的妻子,四姐是相府少夫人,五姐是景王妃。 他虽然有点子钱,可是个商贾之家,还被灭了满门,他如今虽然有宗老,可到底是个孤苦无依的孤儿了。 他的腿都开始发软,难得喜欢上一个姑娘,却晓得有些配不上。 可即便如此,他还想争取争取。 许宗轩吸了口气看着楚北柠大着胆子道:“我知道许家的门第配不上楚家,可是我还有两件事情,请大小姐一并听听。” 楚北柠点了点头:“你说!” 许宗轩缓缓道:“许家虽然是商贾,可也懂得家国情怀,如今楚家虎贲军团要练兵,我想……我想……我想捐赠二十万两银子,和两万匹江南织造局做的冬服给将士们!眼见着要过冬了!” 楚北柠登时愣在了那里,这小子很懂得切中她的要害啊! 她其实也不是那种阻拦自由恋爱的封建大家长,她也就是逗逗这两小只,让他们以后谈恋爱归谈恋爱,别出格儿就行。 没想到直接炸住来许宗轩这么多银子,她现在也确实需要银子养兵。 玄鹤给了她不少,可这种事儿多多益善,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她不至于被人卡脖子。 她缓缓坐直了身体,脸上的表情缓和了下来。 许宗轩定了定神,别过脸看了一眼身边站着的楚兰月缓缓道:“大小姐,我还给兰月姑娘在海域上买了一个岛。” 噗!楚北柠狠狠惊了一跳,一口茶到底还是喷了出来。 “你给她买了啥玩意儿?” 许宗轩一字一顿道:“我给她买了一个小岛,这个岛不在咱们大晋朝的地界儿,是东瀛国附近的海岛,东瀛国国主为了缓解国内的银钱危急,对外公开售卖周边的小岛。” “我买了一个,就想的兰月姑娘既然喜欢机关术,不防将整座岛变成一个机关岛,岂不是一件美事。” “她在帝都做这些机关,规模大了难免被人诟病,若是在自己的岛上可以随便折腾,我还请了一些工匠,不日就能搬到岛上去。” 楚兰月瞪大了眼眸,不可思议的看向了身边站着的许宗轩,一颗心瞬间狂跳了起来。 楚北柠也是惊诧万分,这得多喜欢自己这个妹妹,竟是给她买了一个岛让她折腾? 这也太宠了吧? 她突然觉得这世上根本就没有追不到的姑娘,许宗轩这么大的手笔,连她都有些感动了,别说是六妹妹了。 楚北柠将茶盏放在了桌子上,已经有些坐不住了。 许宗轩小心翼翼看着楚北柠脸上的表情变化,继续道:“大小姐,我过几天想带着兰月姑娘去岛上瞧瞧的,只是我们毕竟连个名分也没有。” “就这样让她无名无分的跟着我,实在是委屈了她,我想求娶她!” 楚北柠已经闻到了浓浓的金钱……额……不是,是浓浓的诚意了。 她抬起手冲一边的清芷打了个手势,清芷心领神会走出了前厅,将门从外面关了起来,只剩下了楚家姐妹和和许宗轩三人。 楚北柠看向了自己的妹妹道:“兰月,姐一贯支持自由恋爱,也绝不会拿着妹妹们的幸福给我自己脸上贴金抹银,更不会用你们的幸福交换家族的荣耀。” “你们想要嫁给谁,全凭你们的喜欢。” “许公子的话,你也听到了,这样吧,你说说你的想法。” “爱情是相互的,你喜不喜欢他?若是喜欢,这门亲事我承认了,你们先订婚,举办一个盛大的订婚宴。” “然后让他带着你去那个什么岛上,等你们从海岛回来,也过了年了,到时候给你们把亲事办了。” “那个时候,你也行了及笄礼,成了亲,圆了房,大家也都体面。” “说吧,你喜欢不喜欢他?愿不愿意这门亲事?” 楚兰月整张脸简直是红透了去,虽然也想过自己的亲事,可竟是被人当着面儿这么直白的提出来。 她一颗心跳的飞快,转过脸却恶狠狠瞪了许宗轩一眼,只这一眼楚北柠就明白了。 楚兰月咬着牙道:“偏生你是个嘴快的,这世间的亲事非得是你们男子先提出来不成?怎么的也是我提才行。” 许宗轩尴尬的笑了笑,俊朗的脸上却掠过一抹笑意。 楚北柠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行了,谁提都一样,这么说你愿意了?” “那好,咱们一会儿就找几个姨娘商议商议,过几天就有个好日子,到时候大家先举办个订婚宴,热闹热闹。” “大小姐,”许宗轩上前一步看向了楚北柠道,“其实还有最后一件很当紧的事情。” 楚北柠笑道:“以后都是一家人了,你说吧!” 许宗轩看了一眼楚兰月道:“我其实早就想过了,我家也没了,虽然有宗老可也是远亲了,我以后也不准备回江南。” “之前听了兰月的话,就留在京城等着明年参加春闱,若是楚家不嫌弃的话。” “我想入赘楚家!” 楚北柠…… 楚兰月…… ------------ 第444章 招女婿 楚北柠登时一个愣怔,随即站了起来,疾步走到了许宗轩的面前,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急声问道:“你说什么?你……你再说一次?” 许宗轩倒是被楚北柠这阵势给吓着了,暗道是不是楚家大小姐嫌弃他的门第低,怕是不乐意? 罢了,今儿便是被赶出去,也要将这件事情争取一下。 他定了定神一字一顿道:“我想入赘楚家!” 掷地有声,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 楚北柠脸上瞬间掠过一抹狂喜,开心的几乎要跳起来,忙松开了许宗轩笑道:“这事儿可就这么说定了啊!不许反悔!” “不过以后兰月和你生下的第一个孩子须得姓楚!” “那是自然的,”许宗轩一副老实宝宝的样子,“既然已经入赘,自然孩子要跟着楚家姓的!” “不不不……”楚北柠笑道,“也没那么绝对,你们许家现在只剩下了你一个人,我们楚家做事儿也不是那么荒唐不通情理。” “以后你们多生几个娃,这生男娃吧和你们做夫君的有关系,不过没事儿,姐有药!姐帮你们调理调理,保准能生出很多个男娃来!” “到时候老大姓楚,老二姓许,老大留在楚家顶立楚家门户,老二回江南打理你们许家的盐商生意,两不误。” “或许还可以,一三五娃姓楚,二四六娃姓许!嘿嘿!” 一边的楚兰月登时瞪大了眼眸不可思议的看向了自家长姐,怎么瞧着长姐一脸奸笑的模样,她有种想拿机关戳她的冲动? 她是猪啊,生这么多? 况且…… 她的脸腾的一下子红了,咬着牙,从袖口处弄出一个小机关来,对着长姐比划比划还是收了回去。 那可是她最喜欢最敬重的长姐啊!算了!下不去手! 哼!许宗轩!你等着瞧! 许宗轩这边也是听懵了,还能这么操作?两娃两姓?两头都能顾及? 他自然是一百个愿意的,忙笑道:“多谢长姐成全!” 楚北柠一颗心瞬间热络了起来,苍天啊,大地啊,老天爷啊! 楚家终于有上门女婿了! 真的是太不容易了,她这边已经完全不靠谱了,自己喜欢的男人以后若是做了皇帝,还怎么上门,上门个锤子哟! 老三那边的旷亦也有可能,可旷亦那小子到现在都回不来,并且老三太护犊子了,对旷亦喜欢到了骨子里,便是让旷亦做上门女婿都怕委屈了她心目中的白马王子。 其余的几个妹妹除了出嫁的那几位自然也不能做上门女婿,老七那个混丐帮的街头小妹估计也够呛,能成亲,能有人看上她那个小疯子就他娘烧高香了。 最后一对儿双胞胎奶包子,等她们姐妹两个长大,黄花菜都凉了吧? 如今许宗轩突然提出来要入赘,简直就是久旱逢甘霖,瞌睡给了个大枕头啊! 不!绝对不能让这小子跑了! “裳霓!清芷!李嬷嬷!” “去请王姨娘,刘姨娘,贺姨娘,钱姨娘来!快点来前厅开个会!” “楚家要招女婿喽!” 她仿佛生怕许宗轩反悔跑了,一把手还紧紧掐着许宗轩的胳膊,将许宗轩让位到了正位上笑道:“嘿嘿,以后你就是楚家的爷了!” “这个亲事怎么办,你说说看,想怎么办?” “哦,对了,是订婚是吧?” “我家兰月岁数不够法定年龄,明年再办,但是咱们订婚的仪式可是要办的堂皇一点儿,阵势大一点,要昭告天下!” “对了,你们许家那边有什么要求,聘礼什么的,房子庄子铺子你想要什么,姐给你!” “我……”许宗轩被楚北柠的热情委实有些吓得够呛,一时间竟是有些晕头转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没……没什么要求!” 楚北柠开心的拍了许宗轩肩头一巴掌:“啧!客气啥啊!想要什么,咱们楚家都有。” “长姐没有,你二姐三姐四姐五姐她们有,你二姐夫和四姐夫是官宦人家,五姐夫是景王殿下,你三姐带兵的,你想练武找你三姐带!” “有啥要求只管提,对了,你等会儿,”楚北柠突然想起来,楚家招婿这么重要的事情,不光府里头姨娘们商议,嫁出去的几个姐姐也得回府来,大家一起商议着办。 “来人!去李家,顾家,景王府下帖子请姑奶奶们回来商议!” “这可是楚家的大喜事儿,天大的喜事儿。” “对了,再去南大营把三小姐喊回来,练兵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让她回来!赶紧的!” 楚北柠恨不得跑到郊外的坟地里将爹和爹的情人苏三娘也从土里面挖出来,告诉他们楚家要招婿了。 不一会儿王姨娘她们便过来了,围着许宗轩笑出了猪叫声。 更等了一会儿,好家伙二小姐楚依月,四小姐楚望月,还有直接从宫里头承安宫婆婆那儿赶回来的楚昭月。 最后是跨着战马,带着重光重剑,一身英武之气的楚三楚墨月也急匆匆赶了回来。 整个正厅简直是热闹到了极点,从订婚说到成亲仪式,从聘礼说到陪嫁,从天说到了地。 唯独当事人楚兰月默默坐在了前厅外面的台阶上,手中攥着个机关球,来回的捏。 感觉许宗轩才是姐姐们的开心小宝贝,她倒像是个外带来的。 哎!愁人啊! 没几天,楚家招婿的消息便是传遍了整个帝都,有些人挺羡慕许家那个孤儿。 人啊,这辈子有倒霉的时候,也有这般的高光时刻。 楚家招婿不光楚家此番热闹的筹备,便是嫁出去的女儿也搅合得各家都不得安宁。 崇文街御河边的百味阁酒楼第三层,此时便是传来一阵阵的抱怨声。 这几日梁王和太子那边的斗争简直是如火如荼,梁王一直在西北有强悍的实力,可江南那边却是郑国公府的地盘儿,现在静王也在那边扎下了根。 梁王想要动江南,不得不找来几个心腹开个小会,故而平日里亲梁王一派的人都到齐了,今天也邀请了许宗轩。 自从许宗轩要做楚家上门女婿,梁王对他的提拔力度简直像是在培养自己的亲儿子一样用心。 ------------ 第445章 听说 不过梁王也不会培养无用之人,便是自己的亲弟弟景王殿下都要榨干他身上的价值才行。 如今梁王希望借助许家在江南的影响力,将自己的势力渗透进了江南,这样的话和太子那边的战争便正式打响了。 不管未来如何,帝都里的人必须得站队了。 经过上一次的事情,裴家和太子联手差点儿灭了梁王,故而裴家和太子那边的关系更是紧密了不少。 因为裴未央的原因,章王也隐隐倾向于太子,太子那边还有太上皇的力量加持,故而目前的风头是要盖过梁王的。 可梁王也不是吃素的,军中之人大部分都是站在他这边,李家自然因为楚家的关系到了梁王这边了。 景王那是追随梁王到底的,只有顾家是个特殊。 顾相府明面儿上保持着中立,其实女儿已经变成了太子妃,顾相爷倒是希望太子殿下能顺顺当当荣登大位。 虽然他是个老学究,可谁不想做未来皇后娘娘的爹,想给未来皇帝做岳丈呢?国公爷的待遇啊! 偏生顾家出个反骨儿子,顾伯懿却是私底下选择了梁王。 用顾伯懿的话说,他觉得太子斗不过梁王,因为梁王比东宫那位爷无耻不要脸且凶残,关键还有楚北柠这个更不要脸的,更无耻的,更凶残的女人帮着。 他便彻底倒戈梁王,反正顾家能保持百年不倒,也是有些道理的,两头通吃! 此番酒楼包厢里,梁王临时被皇帝宣召进宫还有些事情要忙,暂时来不了,故而这些心腹们坐在一起闲聊。 这聊着聊着,画风渐渐有些变了。 顾伯懿拍着桌子咬着牙道:“他许宗轩算什么玩意儿?入赘了不起啊?” 楚家二姑爷李兴义忙看向了门口,许宗轩也不知道被梁王派了什么差事,到现在没有来。 顾伯懿咬着牙道:“不就是给六妹买了个岛吗?炫耀的全天下人都知道了。” “尤其是我家的那位娘子,那么懂事温柔的女子,竟是羡慕起她六妹,说六妹有岛,她没有,那意思是我对她不上心了?” “许宗轩,你有岛你厉害了?” “就是,”景王玄政愤愤不平,咬着牙道,“显摆什么,不就是个岛吗?” “害的本王现在回王府里,连景王妃的点心都吃不到了,说没心情给本王做,本王对她不够好!本王还不够好吗?” “这也罢了,如今堂堂一个景王妃每天晚上不陪着夫君,却是去小厨房里给许宗轩那个王八蛋做什么百字福禄点心,说是过几天订婚宴上要用?” “有岛了不起啊” 顾伯懿气红了脸愤愤道:“五妹妹还好,我们家娘子现在已经怀了身孕,晚上不休息,在书房里写什么举办订婚宴的礼仪章程!” “好!你许宗轩进了楚家的门,搞得我们这些姑爷都不是人了,是也不是?我娘子还怀着身孕呢!以后影响到我儿子怎么办?” “我恨不得把他的头拧下来!” “哎,”李兴义终于找到了组织,眼眶登时红了。 “你们还好一些,我现在真的是好累好累,”李兴义揉了揉黑眼圈,“我家娘子如今连孩子也不管了,忙着给许宗轩夫妇绣什么百子祈福图!” “我……”李兴义哽咽道,“我白天还得去大理寺忙衙门上的事情,晚上回来一宿一宿的抱孩子,哄孩子。” “你们也知道,上一次李家出了不光彩的事儿,我也是怕了,这个孩子都是我和你二姐两个人亲力亲为的看着,连奶娘都不放心,生怕有人害了我们的儿子。” “哎,这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许宗轩那个造孽的哎!” “瞧瞧,”景王愤愤不平,“连二姐夫这般仁厚之人都被许宗轩那小子害成了什么,委实气人得慌!不就是买了个岛吗!谁还买不起似的!” “就是,谁还买……”顾伯懿的话突然顿在了那里。 连襟三个你看我,我看你,说实在的还真买不起。 自古以来官宦人家比不上盐商家底厚实。 娘的! 景王玄政缓缓道:“本王貌似能买得起半个岛?” “造孽!畜生!”顾伯懿和李兴义同时骂了出来。 玄政吸了口气压低了声音:“不过大姐夫能买得起,嘿嘿!” 大姐夫?所有人都瞬间明白大姐夫是谁,不就是那位爷吗? 顾伯懿冷笑了一声眼底掠过一抹不屑:“能买得起又如何,毕竟不是楚家姑娘得到的第一个岛,永远也不是第一个。” “哼!许宗轩以一己之力,将我们所有姑爷都比下去了!” 玄政眸色一闪又道:“那又怎么样?许宗轩成亲的时候,不得进楚家的门啊?到时候咱们……你们懂嘿嘿……他要是能顺顺当当进了楚家,那是我们几个无能!” 顾伯懿唇角微翘露出了一抹笑意:“殿下所言极是,那小子等着受死吧!” 李兴义缓缓道:“我说一句,怕是你们忘记了一件事情,人家是入赘的,不拦门,直接娶进门的。” “娶进门的姑爷,你们确定要拦,不怕长姐……长姐收拾你们?” 玄政和顾伯懿的脸色齐刷刷变了几分,暗自咒骂了几句只得作罢。 突然包厢门口传来谨小慎微的脚步声,许宗轩拿着刚得到的江南盐商的名单小心翼翼推门走了进来。 “二姐夫,四姐夫,景王殿下……” 许宗轩看着满屋子的大佬,更是有些头皮发麻。 他都没有参加过春闱,也没有做官,一个平头百姓出身,竟是能和当朝这么多的顶级上位者坐在一起,多多少少有些心虚。 因为已经要订婚了,故而对这几个人都亲切的打了招呼。 “哼!”顾伯懿别过了脸,傲娇的很。 玄政端着王爷的架子微微点了点头。 只有二姐夫李兴义冲他笑笑,不过也不是很热络。 一个六妹夫,一座岛,硬生生将楚家其余的姑爷们放在火上烤。 许宗轩都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这些姐夫? 他也不敢说什么,小心翼翼坐在了那里。 不多时玄鹤从宫里头出来了,也来到了包厢里。 登时所有人都不敢说话了,现在玄鹤身上越来越有帝王之威严气势。 他穿着一袭玄金色绣螭纹的锦袍,缓缓坐在了正位上,神色冷冽,却是视线扫向了许宗轩,眸色间竟是多了几分复杂和愤怒。 许宗轩只觉得头皮一阵阵发麻,忙将江南盐商名单呈了上去。 “殿下,请过目!” “嗯,”玄鹤随意的接过了名单,却定定看着许宗轩,没有说话,修长的指尖在茶桌上轻轻敲打着。 许久他才看着许宗轩缓缓道:“听闻你买了一座岛赠与了楚家女眷?” 啊?许宗轩登时懵了,这……这…… 今儿不是讨论江南盐商的事情吗?和岛有关系吗? ------------ 第446章 快意江湖啊 梁王殿下的这个问话,直接将许宗轩给问懵了。 他好半天才小心翼翼应了一声道:“是,王爷,是买了一个小岛。” “哦?位置在哪儿?岛上风物如何?”玄鹤端起了面前的白玉茶盏,凑到了薄凉的唇边轻轻抿了一口茶。 许宗轩总觉得今儿有些不对头,可还是老老实实回答道:“是从东瀛国的国主那边买来的,位置靠近涿州海岸,去的时候也方便。” “岛上物产丰富,气候宜人,还有一个小型的淡水湖,可以在上面修建房屋,很适合人上去居住。” “听起来不错,”玄鹤放下了茶盏,眼皮微微垂着。 “你倒是消息灵通,这样的美事也能碰上。” 许宗轩唇角微翘笑道:“许家在商路上总有些朋友的,不过这种事情如果用心去做,必然能做成的。” 顾伯懿暗自骂了一声蠢。 没瞧见梁王爷嫉妒的脸都变形了,还这种事情用心就能做到,那你小子的意思是梁王对长姐不用心了。 啥也不是!你等着倒霉吧你! 玄鹤果然脸上的表情凝重了几分,不知道楚北柠那家伙是怎么看待许宗轩给她六妹妹买岛这种事情的。 楚北柠那种事儿事儿的家伙,估计心里也羡慕吧? 玄鹤眉头狠狠蹙了起来,他之前怎么就没想到过买一座岛送给心爱的女人,这么拉好感的事情怎么就被许宗轩这小子先想到了? 憋气! 许宗轩瞧着梁王又不说话了,虽然他的家仇都是梁王帮他报的,可他还是有些怕这个人,发自内心的害怕。 玄鹤缓缓吸了口气看着许宗轩道:“既然你对商路这么熟悉,明天就出发去江南一趟吧,几个月后参加春闱的时候再回来。” 顾伯懿忙捂住唇,差点儿笑出来。 玄鹤这厮果然不是个东西,人家马上要订婚要成亲了,直接将人撵到了江南,阴险小人!以后与这种人共事的时候他得再多长个心眼儿。 许宗轩果然脸色一僵,定了定神忙起身冲玄鹤躬身行礼道:“王爷,按理说属下必定要替王爷跑一遭的。可是……” 玄鹤眉眼一沉:“可是什么?” 许宗轩抿了抿唇:“罢了,王爷先等我一两天,我去和楚家大小姐回禀一下。” “就说她交给我的差事,我不能替她办差了,我得给王爷您办差!” “你说什么?”玄鹤一愣,“楚北柠让你替她办差了?” “是!”许宗轩乖宝宝一样的应了一声,一看就是老实孩子。 玄鹤忙摆了摆手:“那你不用去江南了,你如今听她的便是。” 他可不敢和楚北柠抢人,好不容易最近哄好了一些,一旦和他翻脸,他委实招架不住。 那女人要么笑嘻嘻的性格看起来不错,一翻脸可是要人命的节奏,他都有些怕她。 许宗轩忙应道:“谢王爷,那属下要不要去和楚家大小姐说……” “不用了,你原本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好啦,这里不用你了,你出去替大小姐办差去吧!” “是!”许宗轩忙恭恭敬敬行礼后,缓缓退到了包厢的门口。 “等一下,”玄鹤想起来什么,“你替楚家大小姐办什么差?” 许宗轩一愣忙道:“回王爷的话,大小姐让我陪着楚家六小姐去一趟岛上!几个月后就回来了。” 噗嗤!这下子顾伯懿憋不住了,直接笑了出来。 笑得有些收不住,更猛烈的咳嗽了出来。 一边的景王和李兴义齐刷刷扯了扯他的衣袖,想死了吗?居然敢嘲笑梁王? 不过…… 哈哈哈哈哈…… 第一次见着梁王爷这么打自己的脸,许宗轩也是个宝贝,居然说陪着未婚妻出去玩儿这也是替楚家大小姐当差,不过可能确实是楚家大小姐这么吩咐的。 玄鹤果然脸色阴沉了下来,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此番断然是收不回来了。 许宗轩小心翼翼看着玄鹤道:“王爷,属下……” “滚出去!”玄鹤咬着牙。 许宗轩忙应了一声,转身急匆匆离开了包厢。 包厢里的姐夫们都好可怕,他不要待在这里。 他刚走出了包厢,下了酒楼,拐过了一条街,来到了巷子口停着的一辆马车前。 马车是寻常马车,不过后面还跟着几辆牛车,上面装了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一看就是出远门的样子。 许宗轩掀起了马车的帘子钻了进去,笑着看向了等在里面的楚兰月。 楚兰月披着一件狐裘披风,更是衬托着那张小脸冰冷清美。 “怎样?”楚兰月看着许宗轩走了进来,忙急声问道。 许宗轩憨厚的笑了笑:“果然你猜得没错,梁王让我去一趟江南,一去怕就得半年。” “哼!”楚兰月冷声笑道:“你那些姐夫们没一个好鸟,定是嫉妒你买了岛,瞧着眼热,不必理会。你怎么回的?” 许宗轩笑道:“我就按照你告诉我的法子,我说是长姐让我去办差,这么一说梁王就放我出来了。” “嗯,以后就这么办,以后但凡谁给你难堪,不管是哪个姐夫,你直接把长姐搬出来!” 楚兰月缓缓道:“你可是入赘我们楚家的,他们哪里敢对你怎样,长姐必然不放过他们!” “再说了,你也别怕,有我呢!” 许宗轩心头一暖,一股冰冷孤寂已久的心登时跳跃了起来。 他凝神看着楚兰月道:“以后我都听你的。” 楚兰月笑了出来,白了他一眼道:“哪里都能听我的,若是我说得对你就听,我说的不对,你也得拿出男子汉的气魄来,该着管我也还是要管的。” “不过这些等以后再说,我们现在就出发去那座岛上!我实在是想将那些机关术好好演练一遍。” 许宗轩露出了一抹难色:“可……可长姐给我们准备订婚宴,我们就这样逃了……不好吧?” 楚兰月其实是楚家最叛逆的那一个,只是平日里内向,谁都没瞧出来。 便是楚三那么厉害的姑娘都不敢这么耍笑楚北柠的,偏生这个丫头敢,而且还拉了一个绝对听她话的跟班儿。 她看着许宗轩道:“订婚宴会也是给别人看的,日子是咱们两个一起过的,他们热闹他们的,咱们忙咱们的。” 她突然压低了声音,冲许宗轩低声笑道:“许公子,你……愿不愿意和本姑娘私奔啊?” “这一路上只有我们两个?谁都不认识我们,一起快意江湖啊?” 她从来不笑,陡然笑起来,竟是美得惊心动魄。 许宗轩一时间浑身都酥软了,像是中了幻术,低声呢喃道:“好!你想去哪儿,我就陪你去哪儿!” “走!”楚兰月笑着握住了许宗轩的手,紧紧攥了攥。 ------------ 第447章 加把劲儿 许宗轩倒是走了,这边包厢里的气氛却显得有几分尴尬了。 玄鹤冷冷扫了一眼顾伯懿:“顾大人嗓子不舒服吗?一直咳?” “若是不舒服,本王请太医院的人过来给你瞧瞧?” 顾伯懿吊儿郎当笑道:“多谢王爷,是有那么一点点小不舒服,不过现在全好了,呵呵!” 玄鹤脸色阴沉了几分,最恨的就是这小子,阴阳怪气的。 不过是个难得的相才,只是文臣们都很讨厌。 这也是他一直难受的地方,怪不得父皇有时候被文臣气得要抹了他们的脖子,改天却又不得不听这帮酸儒们在耳边争论。 这也罢了,还时不时提醒你要注意帝王德行,包括睡不睡哪个妃嫔都能给你搅合出荒淫无道四个大字来。 玄鹤忍了忍还是忍过去了,好在顾伯懿这小子是个大大的忠臣,为民为国从来都很正经,除了这个都不正经。 梁王将江南的部署说完后,便黑着脸离开了包厢,其余的幕僚们也纷纷离开。 楚家的几个连襟最后一起出来的。 李兴义友情提示着自己的四妹夫,他低声道:“你以后也注意些,他好得要坐到那个位置上的,你这么呛他,以后怎么做君臣?” “哼!”顾伯懿冷冷笑道:“这就受不了了,以后万名敬仰,天下国事,哪一件不得他做定夺?” “一个王朝都是些阿谀奉承之辈,他怕是想做昏君吧!” “就得本官这样的人时时刻刻提醒他,时时刻刻告诫他如何做好一个君王,别一天拽的二八五六似的,认不清自己!” “你可少说几句吧,”李兴义感到好无力。 一边的景王玄政忙打圆场笑道:“不谈国事,不谈国事,对了,我请你们二位姐夫喝酒如何?” 顾伯懿想了想看着景王道:“不去,没那闲工夫,对了,我娘子最近害喜,胃口不好,从你开的悦来酒楼里端几个菜。” “快点儿送过来啊!菜单我差人一会儿给你送过去,按照上面的忌口做就成。” “对了,多放辣椒,酸儿辣女!本官想要个女儿!” 李兴义差点儿没笑出声来,怀孩子这事儿还能根据吃酸吃辣吃出来? 他其实不好意思和顾伯懿说,四妹妹来他家串门子的时候,没少喝他娘子做得酸梅汤。 玄政也被这家伙的嚣张给气着了:“四姐夫,我那悦来酒楼的菜品可不便宜啊!况且那是我四哥开的,我也就是个经手之人。” “改天我给你酒楼墙壁上提一首诗!”顾伯懿说罢转身便走。 玄政登时眼前一亮,顾伯懿的书法很好,那可是一字千金的主儿,达官贵人都喜欢收藏这位大晋少年才子的诗词和书法,就等着未来升值呢! 他忙追上了几步:“什么时候来写,四姐夫,你可不能言而无信啊!本王要写满满一墙的那种!不然我可去四姐那边告状了啊!你欠我的菜钱我可去你府上找四姐要了啊!!” 顾伯懿骂骂咧咧说了一个时间,上了马车急匆匆离开,估计是回家看娘子去了。 不就是怀了个孩子嘛,感觉他们顾家才是大晋皇族,总有人想害他娘子和他孩子,这人心眼儿太多,也活的太累。 玄政转过身看向了李兴义笑道:“走吧,二姐夫,我请你!咱们喝一盅去!” 李兴义敦厚的脸上掠过一抹为难之色,不好意思笑道:“王爷,真的是对不住得很,今儿没空儿,改天,改天的。” “我得给你二姐去肉铺里买猪蹄膀下奶,最近奶水不够,她也很辛苦,还得去太医院要个下奶的方子去。” “不奉陪了!再会!再会!” 李兴义忙转身急匆匆离开。 玄政狠狠朝着李兴义的背影唾了一口,一个个都什么人?简直了都! 他顿时索然无味了起来,转身上了马儿,却是停在了一处点心铺子前,下马称了二斤点心,随后跃上了马背。 一边的小厮忙道:“王爷,您要去哪家酒楼,还是去咱家的悦来酒楼?小的让他们提前准备一二!” “去个屁!回府!”玄政没好气的骂了一句,打马朝着景王府赶了回去,今晚得加把劲儿了,无论如何他也要昭月给他怀个小世子。 不然以后下了朝,都不知道该干点儿啥!憋屈! 这边楚家也是闹得天翻地覆了。 楚北柠带着姨娘和一众妹妹们来到了楚家六小姐的院子里,六小姐身边的丫鬟们黑压压跪了一地,具是吓得不知所措。 楚北柠脸色阴沉,抬腿走进了楚兰月住着的暖阁,掀开了床上的被子,从里面提出来一个机关人偶,和楚兰月的身量一模一样。 一边的丫鬟哭道:“昨儿六小姐说累了,今早要晚一些起床,让奴婢们不要打扰。” “不想这都正午了,奴婢们便想问问主子一会儿在小厨房里用饭还是去前厅用。” “不想……不想就发现六小姐跑了,还留了一封书信给大小姐您!” 楚北柠咬着牙接过了书信,一边的贺姨娘也气的哆嗦。 这都什么事儿,订婚宴的帖子都发出去了,她跑了做什么? 她跑了也就罢了,连着人家许公子也一起拐跑了,这可怎么办? 楚北柠打开了书信,简简单单的一句话。 长姐,兰月不喜欢俗礼,与许公子私奔去岛上,勿念。 你妹的啊! 楚北柠咬着牙低声骂了出来,太不听话了这也。 她之前怎么就没瞧出来这小王八蛋这么的叛逆呢?给她来了这么一出?落她的脸! 楚依月脸上掠过一抹难色:“这……这可如何是好,我那百子祈福图也给他们绣好了的。” “是啊,二姐姐的图还好说,我做得百子福禄点心团子,可是放不住啊!”楚昭月气鼓鼓道。 “六妹委实不懂事了些,”楚望月摇了摇头,楚家都准备成了这个样子,竟然说跑就跑了? 楚墨月脸色微沉,噌的一声拔出了刀转身朝着院门走去。 “你干什么去!”楚北柠被这姑娘吓得不轻。 楚墨月咬着牙道:“我去追!追上后打断她的腿!” “别别别……回来!你还真忍心打断那小崽子的腿啊!舍得啊你?” “你南大营练兵很重要,别的事儿也不要太操心,”楚北柠忙将暴躁小辣椒三妹拽了回来。 “算了,她想去就去吧,在府里头多拘她几天也没有什么意义,正好儿跟着许公子出去见见世面,历练历练!” 楚昭月眉眼间掠过一抹难色:“长姐,那这订婚宴要不要办?帖子发出去倒是可以再发一张道歉的帖子去,说明原因,我这就去处置!” 楚北柠叹了口气道:“算了,不用你周旋了,这些天你也累了,好好保胎,若是出了什么岔子,楚家人的头都能被你夫君给拧下来,你给我养着去!别乱跑!” “她跑她的,订婚宴咱们接着办,那么多姐夫们的贺礼咱们也得收收不是!现在练兵费钱啊!” 楚家众姐妹…… ------------ 第448章 翻窗户 入夜时分,楚北柠偷偷从靖北候府东侧门钻了出去,随后骑着一匹快马直奔梁王府。 她将马拴在了梁王府西侧后门门口的树干上,随即开始爬墙。 她虽然武功不怎么样,可之前玩儿过跑酷,翻墙的动作还是很灵活的。 不想梁王府这些日子的警戒越发严苛了几分,楚北柠刚骑在了墙头上,还没有来得及翻过去,就被暗中藏着的梁王府的暗卫给察觉了。 “谁?”瞬间锋利的利刃抵在了楚北柠的脖子上。 晕黄的风灯直接杵在了楚北柠的脸上,双方都愣在了那里。 楚北柠是没想到玄鹤这么怕死,这警戒得也太厉害了,他都天下第一高手了,还怕刺客杀他啊? 那些梁王府的护卫也吓傻了,一看居然是前王妃,莫名眼底竟是有些惊喜之色。 用剑锋抵着楚北柠的那人忙将剑收了起来,啪的一声,落在了墙根处给楚北柠跪了下来。 拿着风灯的那个也讪讪将风灯挪开,随后几个人像是商量好了似的,齐刷刷走开了。 楚北柠尴尬的挠了挠头,还是跃下了墙壁。 不想身后渐渐有小声的口令传开。 “王妃回来了!” “还是翻墙进来的!” “穿口令下去,放行!放行!放行!!!” 楚北柠一开始还捡着没有人的小道儿走,后来但凡是撞见她的人都折返走了,要么就是将她当成了空气,假装没看见。 楚北柠觉得这就没意思了,索性沿着大道儿朝着玄鹤的院子走去。 刚走到了院子口,就撞见了从里面抱着卷册出来的长风。 长风大惊失色,随即明白了过来,仰起头看着天,另一只手腾出来点了点书房的方向。 楚北柠点了点头,朝着书房行去。 书房门口站着的青山,陡然看见楚北柠大摇大摆走了过来,脸色登时一变,随即低下头用脚丫子开始摩擦地面,耳朵却动了动显然开心的想要跳起来,想听听一会儿书房里会发生什么。 楚北柠和自家王爷闹翻了后,已经一年多了吧?一年多没回来了。 今儿怎么回来了?难道要复合?哈哈哈哈哈…… 楚北柠真的是受不了梁王府这些家伙们,不是说好的梁王爷的亲卫军都是高冷装逼范儿吗? 怎么感觉一个个脑子秀逗了,不太聪明的样子? 她站定在了书房的门口,定了定神,总觉得就这么大摇大摆进去委实不尊重梁王府这些兢兢业业的保安们。 她折到了窗户口,像只猴儿一样蹲在了雕花的青石窗台上,抬起手学着之前玄鹤的样子轻轻敲了敲窗户。 “谁?”一道沉冷的声音袭来,随之而来的却是穿透窗户纸扑面而来的毛笔。 那毛笔竟是被玄鹤灌注了内力,直接朝着窗户外面射穿了过来。 楚北柠只觉得头皮都麻了起来,不禁惊呼了一声。 哗啦!窗户被玄鹤一掌拍碎,他的手也很快,瞬间将灌注内力的毛笔笔尾擒住。 再迟那么一点点,毛笔便刺瞎了楚北柠的眼睛了。 楚北柠脸色煞白,两只手下意识抱住了脑袋,就那么僵硬的蹲在了那里,对上了玄鹤那双不可思议的眸子。 两个人都惊着了。 玄鹤现在没有惊喜,只有惊吓,差一点点就将心爱的女人破了相,还是眼睛部位。 他与那么多高手对决,都没有现下这么惊慌失措,差点儿失手伤了自己的心爱之人,那个感觉让玄鹤简直是在地狱里走了一遭。 好半天,玄鹤才反映了过来,探出了手臂一把将吓得团成球的楚北柠直接抱进了书房,顺势放在了椅子上。 “伤哪儿了?啊?” “我看看……伤哪儿了?” “你怎么来了不说一声?” “你大爷的!”楚北柠好半天才喘出来一口气,狠狠在玄鹤胸口处锤了一拳,“你翻我窗户的时候,我何曾这么对你?” “我就不能翻你窗户吗?” “你个混蛋!你要是废了我的眼睛,我天天追你家让你赔,让你养活老子!呜呜呜……” “我错了,我错了,以后再也不会了!”玄鹤就差跪下了。 玄鹤仔仔细细查看了楚北柠的脑袋,身子,发现这家伙除了出了一身冷汗,也没有伤到什么,这才松了口气。 他此番卑微的半蹲在了楚北柠的面前,抬起头笑看着她,竟是有些不知所措了起来。 “柠儿,你下回来,提前差人和我说一声,我窗户自然给你留着!” “滚!没有下回了!”楚北柠真的是很后悔刚才自己那个傻子一样的行为。 玄鹤紧紧抓着楚北柠的手,在自己的脸上扇了几下:“那你打回来,消消气!” “以后你找我有什么事儿,差人告诉我便是,何必跑这么一趟,路上累不累?我给你取点心吃,对了,还有父皇今天刚刚赏下来的茶叶,新茶,我去给你煮茶!” 玄鹤虽然方才惊了一跳,可此时更多的是激动万分。 一年多了,她终于肯回来了,此番整张嘴都有些合不拢,笑的后槽牙都露了出来。 楚北柠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嗔怪得看着他道:“笑个屁啊笑!你还有脸笑!差点儿毁了老子一双眼睛!” “再说了,我一会儿要带你出去办点儿事儿,很秘密的事儿,提前告诉你还能叫秘密吗?” “去哪儿?办什么事儿?”玄鹤今晚被楚北柠彻底绕进去了。 “跟我走就对了,”楚北柠心大不计较刚才玄鹤那一下子,拉着他的手便要翻窗户出去。 以往他都是翻窗户进出她的轩翠苑,今儿她想做个全套流程,才更有仪式感。 玄鹤的手被楚北柠抓住的那一瞬间,登时心头乐开了花,刚随着她走到了窗户边,还是折返了回去,将自己厚重的披风裹在她的身上,这才抱着她跃出了窗户,径直飞身掠上了房顶。 青山登时看傻了眼,一边的长风也赶了过来。 “你说,这两人干啥呢这是?又出什么幺蛾子?” “王爷不知道这是自家院子吗?犯得着翻窗户,上房顶子,感觉像是做贼似的?” 青山冷笑了一声:“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近傻者更傻!” 长风一愣冲青山点了点头:“青山兄如今更有文采了!” 就这样玄鹤抱着楚北柠,避开了自己的铁卫,翻过了梁王府的墙头,径直来到了外面的树下。 瞧着楚北柠连马都准备好了,玄鹤唇角的宠溺越发深了几分笑道:“接下来如何?” “上马!”楚北柠点着马。 “好!遵命!”玄鹤笑着将她抱到了马背上,自己飞身跃上了马匹,将她小心翼翼拢在了怀前。 “现在呢?去哪儿?” 楚北柠倒像是个决胜千里的大将军,点着空旷的街道笑道:“东南方向,走起!” ------------ 第449章 你的愿望 玄鹤按照楚北柠指着的方向一直朝着东南方向行去,来到了御河南岸的一片梅林边。 随后下了马,楚北柠拿出来一根黑色布带仰起头看着面前身形高大的男人。 “我得用布带蒙住你的眼睛,这个,你没意见吧?” 玄鹤笑了出来,缓缓弯下腰,以一个绝对让楚北柠很舒服能够着的高度,半蹲在那里。 “来吧!” 楚北柠看着面前像条大狼狗似的玄鹤,不禁抿唇笑了出来,拿起了黑色布带轻轻蒙住了玄鹤的眼睛。 她打趣道:“你倒是信任我,不怕我对你不利?把你给卖了?” 玄鹤唇角微翘:“别说是一双眼睛,我这条命都是你的,你想要便拿去!” 楚北柠的手微微顿了顿,心头一怔,忙慌乱的笑骂道:“谁要你的狗命!喏!跟我来!” 她下意识牵住了玄鹤的手将他从地面上拽了起来,玄鹤此番任由她牵着,朝前走去。 其实方才他说的都是真的,他的命确实是她给的,他欠着她一条命呢! 玄鹤只觉得牵着自己的那只手,掌心软软糯糯的,散着有力的温度,登时心头踏实了不少。 他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远,只感觉是出了这一片梅林了,因为越往前走越是闻不到梅花淡淡的香气。 终于楚北柠停了下来,玄鹤被楚北柠扶着坐在了一把椅子上,他唇角微翘,不晓得她这又是玩儿什么花样儿? 突然耳边传来楚北柠唱歌的声音,这种曲子听起来很是陌生,也不像是中原话,不过貌似上一次在太上皇做寿的时候,他好似听过这个调子,可不是这个词儿。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我亲爱的朋友,祝你生日快乐……” 楚北柠的嗓音像是有了魔力,玄鹤竟是听得着实着迷。 突然蒙着他眼睛的带子被楚北柠摘了下来,自己竟是坐在了一个亭子里,亭子临时修建的,就在江边,背靠着梅林,身后梅花盛开繁花似锦,身前是无限碧波。 亭子中间,玄鹤坐着的圆桌上端端正正放着一个大大的点心,就是上回楚北柠给太上皇做寿的时候做得那种点心,叫什么生日蛋糕。 此番上面还插了一根做成了桃心形状的蜡烛,蜡烛找得匠人专门雕刻出来的,楚北柠笑着帮他点着了。 “看那里!”楚北柠指着墨蓝色的夜空,突然不远处竟是有人在放烟花。 这种烟花玄鹤是第一次见,足见楚北柠真的很用心,连这个玩意儿也找匠人做了出来。 啪的一声!在空中炸开了一朵璀璨的花,随后便是一朵接着一朵。 在达到最热闹的时候,烟花渐渐落了帷幕,却是铺天盖地蔓延而来的是无数盏祈福用的孔明灯,一盏接着一盏缓缓升上了天空。 每一盏灯上都是楚北柠亲自用笔画出来的各种可爱的卡通人物,背面一盏灯一个金色的大字儿。 无数的玄鹤这两个字儿,无数的生日快乐,笑口常开,吉祥如意,万事顺遂,平安喜乐…… 密密麻麻漫天的祝福! 玄鹤那一瞬间整个人都呆住了,他从小孤僻惯了,生母不幸罹难,养母是生死仇家,娘不亲爹不疼,小小年纪便被送到乌孙做质子受尽了屈辱,还连累害死了他最亲的奶娘赵嬷嬷。 少年时期从乌孙国九死一生回来,又去了柔然边地的战场,小小年纪不得不杀人或者时时刻刻要被人杀。 虽然功成名就了,可一颗心却已经是千疮百孔。 他以为此生都不会再有爱了,没想到楚北柠闯进了他的人生中,将他的一切都搅合的天翻地覆。 他经历了太多的苦,从未被人这般珍惜宠爱过,此时嗓子竟是哽住了,有些说不出话来,眼底渐渐湿润了起来。 星光,烟花,祈福的灯影。 在面前女子的脸上映照出一个个令人痴迷的光晕。 楚北柠笑看着他:“吹蜡烛了,闭上眼许个愿?” 她策划这个已经好几天了,玄鹤生母死的惨,她担心他心里承受不住,所以给他办了一个小型的生日会,小到只有他们两个人。 只希望他能扫去那些雾霾,以后做个仁义之君,心理上也能缓过劲儿来。 玄鹤笑了出来,像是一只幸福的提线木偶,楚北柠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吹灭了蛋糕上的蜡烛。 楚北柠很贱兮兮的凑上去看着玄鹤问道:“许了个什么愿望?是不是荣登大统?万年江山?” 玄鹤勾唇一笑,抬起手缓缓抚上了楚北柠白皙的脸颊,他轻轻摩挲着像是在观赏着他最爱的珍宝。 “我的愿望是……” “是什么?”楚北柠往前凑了一步,不想下一刻却被玄鹤一把抱进了怀中。 她登时一颗心悬了起来。 玄鹤凝神看着她,眼神变得越发深邃了不少,随即缓缓俯身凑到了她的耳边低声道:“你知道我的愿望是什么,还明知故问?” 楚北柠登时身子僵在了那里,总感觉有些事情貌似变得不可控起来。 “我……”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唇却被玄鹤轻轻吻住,饶是一个字儿也说不出来了。 玄鹤加深了这个吻,恨不得将她揉碎进自己的骨血中,将她变成他的。 什么江山万代,没有她的江山,一文不值! 他其实只要一个她就足够了! “长姐!有个烟火不响了!长……”突然一道清丽的少女的声音打破了眼前温馨旖旎的一刻。 楚北柠忙将玄鹤推开,不自在的转身瞪着自己的七妹妹。 “谁让你上来的啊!” “哇!长姐你们在干什么啊?”楚家七小姐楚清月过了年就十一岁了,此番正是狗嫌鸡不爱的淘气年龄。 方才很远处的那些烟火,还有各种灯正是她带着平日里的街头小跟班儿们一起放的,长姐答应一人给一百文买糖吃。 让他们放完就走,没想到这些小家伙儿追过来了,说是一个烟花点不着,哑火了,过来问问怎么办,不想撞见眼前不该他们这些小屁孩儿看的一幕。 很快楚清月身后出现了一群熊孩子,男男女女都有,上到世家贵族的小公子,下到街边的小乞丐,还有工部侍郎家的小孙女儿。 一个个都是脸上抹得乌漆墨黑,纷纷围了过来,都看清楚了是梁王在这里。 梁王平日里不苟言笑,是帝都小孩子们心目中的阎王爷。 他们娘经常吓唬他们,不好好睡觉,就让梁王把你抓走吃了。 “哇!” “是梁王哎!” “听说他吃小孩儿!” “好怕……” 楚北柠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玄鹤却尴尬的不知所措,咳嗽了一声道:“这……这万事万物总有不完美的,点不着炮仗就不必点了,你们回去吧。” 为首的楚清月小心翼翼道:“王爷,我们都忙乎一晚上了,空手回去啊?” 梁王一愣,下意识看了一眼楚北柠,怎么这个整活儿的手法和她长姐还挺一样? “这个……你们明天去梁王府一人领一个小银锭子玩儿,去吧!” “好哎!” “梁王千岁!千千岁!!” 楚北柠看着带头撅着腚给梁王磕头的七妹妹,突然觉得楚家未来有点堪忧啊!被带歪了啊这是! 这怕不是点不点着炮仗的问题,总感觉七妹这小混世魔王故意讹钱的,还是带着一群萝卜头讹钱! ------------ 第450章 风起 得了玄鹤的这个承诺,一群小萝卜头顿时开心的冲下了山坡,消失的无影无踪。 玄鹤不禁垂首苦笑,随后看向了楚北柠,缓缓抓住了她的手。 他这个人分外的内向,不爱说话,便是心头有千言万语也只会用自己的实际行动表达。 此时他定定看着楚北柠沙哑着声音道了一声谢。 楚北柠笑了出来,这个家伙正儿八经道谢的样子,看起来有些还有莫名的可爱。 “天色不早了,回去吧!” 得亏儿天色向晚,不然她红透了的脸颊若是被玄鹤看到了,必然又会让这厮得意几分。 她忙走出了亭子,玄鹤紧跟在了身侧,两个人的手却紧紧牵着,谁也没想到松开。 马儿就在梅林口边拴着,二人需要穿过梅林才行。 走在林间的小道儿上,树影婆娑,阵阵清冽的梅花香味袭来,让人觉得心旷神怡。 谁也不愿意打破此番梅林间这难得的宁静,朝堂已然是狂风大作,片刻的安宁也是来之不易。 “柠儿,”玄鹤沙哑的声音传来,带着万般的缱绻。 “嗯?”楚北柠边走边踢着脚下的碎石头,却是凝神倾听。 “我们什么时候再成一次亲?”玄鹤声音微微发着颤。 楚北柠脚下的步子一顿,许久道:“等此间事了,看情况吧!” 玄鹤登时眼底一亮,这丫头终于松了口,之前是完全免谈,现在却给了他一个希望。 他低声笑了出来,声音前所未有的轻松。 “好!等我娶你!” “对了,你那几个妹妹该好好管教管教,尤其是七妹!成什么样子?” “对了,你四妹妹不考虑换一个夫君吗?本王可以帮她再找一个更好的,顾伯懿那厮实在是太毒,我担心以后不小心弄死他,影响了你们姐妹之间的情分。” “还有……你五妹妹不要老往宫里头跑,她那点子情商万一被宫里头那些老妖精们算计了,可就麻烦了,我怕我罩不住!” “还有,还有……” “玄鹤,”楚北柠笑得肚子疼,看着玄鹤道,“以前怎么没有发现你这么八婆的特性!” “什么是八婆?”玄鹤很认真的看着楚北柠。 楚北柠一时半会儿和他解释不清楚,笑骂道:“你这么迫切的想管着我的妹妹们,好说啊,过来也做上门女婿啊!到时候你就是他们大姐夫,不,你是大哥,你说什么她们就得听什么!” 玄鹤咬着牙一把将她抱进了怀中一字一顿道:“好!你以为本王不敢!” “罢了,择日不如撞日,今儿你就带我回府去!我要给楚家大小姐侍寝!” 楚北柠笑着骂了一句,两个人终于来到了林子边,随后共骑一乘,先是回梁王府准备将梁王送回去。 一开始梁王不乐意,说是哪有女子先送男子回府的,他执意要将楚北柠先送回靖北候府,不想楚北柠要求做全套。 她说既然邀请他出来玩儿,她就占据了主导权,她要主动送他回去才合乎规矩。 不想刚将玄鹤送回到了梁王府门口,却看到青山和长风急匆匆赶了过来,两个人晓得自家主子不着调,一定会在王府的侧门进出。 果然在西侧门这边堵住了楚北柠和玄鹤。 “王爷!楚侯!” 青山和长风两个人的脸色微变,上前给梁王躬身行礼,随即将一封密信送到了梁王的手中。 如今他们算是看出来楚北柠和自家王爷是一家人了,梁王与边地之间的密信往来也瞒不过他。 玄鹤拿出了密信只扫了一眼,脸色就变了。 楚北柠眉心狠狠跳了跳,就怕玄鹤脸上出现这种抽搐的表情,一出现这种表情必然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怎么了?”楚北柠忙急声问道。 玄鹤将密信递给了楚北柠,一边的青山和长风眼皮子跳了跳,都这么亲密的吗? 这么机密的密信都能递给楚北柠看,这完全不把楚北柠当外人了。 王爷啊!你好得也稍稍给自己留点儿秘密,不然以后怎么搞,会被吃的死死的! 楚北柠低头凝神看向了密信,瞬间倒抽了一口气。 “柔然出兵了?” 玄鹤点了点头道:“是的,柔然的王子和公主都死在了大周,大周后续也没有让柔然那边满意的地方,这一战在所难免!” “那我们怎么办?”楚北柠艰难的吞咽了一口唾沫,她看向了玄鹤:“你会不会被派去边地?” 玄鹤摇了摇头:“不会!” 楚北柠眸色一闪。 玄鹤缓缓道:“父皇现在身体不好,他会把自己的儿子们牢牢束缚在身边,不然出了什么岔子,他怕自己压不住阵。” “那会派裴家的兵吗?” 玄鹤也摇头道:“裴家的兵力主要在乌孙,如果连柔然这边都是裴家的兵,那干脆让大晋姓裴算了。” 他说罢凝神看向了楚北柠一字一顿道:“楚家的机会来了。” 楚北柠不知道为何竟是心头狠狠一跳,之前重建虎贲军的时候,她满腔的热血,可真到了真刀真枪上阵的时候,她突然怂了。 一将成名万骨枯,那是要死人的! 她的三妹妹又和老爹的性子一样,最刚正不阿的将军,但凡有事儿那是真的身先士卒,带着士兵冲在最前面的啊! 可是战场刀剑无眼,瞬息万变,万一出了什么岔子,人就没了。 “那个什么……”楚北柠心慌的一匹,“我妹妹才刚刚从禹州带回来两万人,这还没开始操练呢,将军和士兵都没有磨合好,就这么上去会不会出什么乱子啊?” 玄鹤瞧着她是真的怕了,抬起手紧紧攥着她的手宽慰道:“你说那些成名的将军,哪一个是在大营里练兵练出来的?” “便是裴朝,你也知道那厮,曾经在乌孙边地冲进了敌阵,七进七出,差点儿死在乌孙,这才成就了他今日的战绩!” “你妹妹可以的,是一员猛将,唯一的缺点就是有点点感情用事,女将军嘛!不过你可以和她说让她注意着些!” 玄鹤攥了攥楚北柠的手继续道:“况且,这一次我猜测柔然只是小股骑兵试探,并不是大面积的开战,你三妹可以应付!” “王爷!”突然又一个暗卫,带着密信来到了玄鹤的面前,呈上了密信。 这一封密信和之前的那一封是前后脚刚到的。 玄鹤忙接了过来,打开一看顿时眸色沉冷了几分,看向了楚北柠道:“估计这一遭你三妹不去不行了。” ------------ 第451章 嫉妒的发疯 “为什么?”楚北柠不知道玄鹤怎么莫名其妙蹦出来这么一句。 她也不客气了,忙抢过了玄鹤手中的密信,低头看了起来。 突然脸色剧变,抓着密信的手紧紧攥着。 玄鹤眉头也蹙了起来:“没道理啊!柔然怎么知道我在云城有些矿场,不光攻进了云城,还将云城所有的工匠全部掳走!” “旷亦怎么办?”楚北柠是真的急了。 旷亦可是三妹妹的命啊! 若是三妹妹知道旷亦这一次被柔然骑兵掳走,生死未卜,岂不是要疯了。 一个疯了的女将军,如何能顺顺利利完成她的首战。 “不!这一仗我们楚家不参合了,下一次再说!” “况且才两万人,都是新兵,这仗怎么打,我三妹妹先在南大营练兵就好。” 玄鹤定定看着楚北柠道:“那这封密信你到底要不要告诉她,还是瞒着她,现在旷亦是生是死,我们无存得知,以后若是她知道了,会不会恨你?” 楚北柠登时被玄鹤问住了。 玄鹤将她缓缓抱了抱,叹了口气道:“楚墨月是鹰,你护不住的,若是真的耽搁了她救人的机会,她怕是会对你这个长姐生出恨意来。” “柠儿,我知道你对妹妹们的心思,可我决不允许你最亲近的人与你分崩离析!” “还有,这是她的生活,你也有你的生活,你们楚家是一个庞然大物,每一个人都有她该有的位置!” “柠儿,放手吧!” 楚北柠紧紧攥着的密信终于松开了,可还是心头担心。 这件事情涉及到了旷亦,还是墨月的首战,最最关键的是,她刚从禹州带兵回京,在南大营操练新兵大概都没有半个月的时间。 这哪里是磨合,简直是就是一盘散沙。 带着这么一群新兵,还有背负着爱人失踪的消息,首战就是楚墨月的地狱之战,这可如何是好? 她不是不信任三妹妹,可现在不是三妹妹一个人的单打独斗啊! 只是玄鹤的话到底还是让她松开了手,她只是个大夫,不懂军事,许是自己想太多,多虑了。 玄鹤将密信从楚北柠的手中抽了出来,随即交给了长风沉声道:“你连夜跑一趟南大营,去找楚将军,将密信亲自交给她。” 现在楚墨月在南大营练兵的任务很重,几乎都不回靖北候府,与那些士兵都是吃住在一起,这样才能把将兵关系融合得更好一些。 故而玄鹤手中的那封关于旷亦的密信,就得送到南大营才行。 玄鹤的消息,尤其是柔然那边的消息一向都比朝廷来的快一些,不出所料,明天他们这几个就得被征召进宫中议事。 楚北柠也怀着一颗忐忑的心回到了靖北候府,靖北候府此时大多数女眷都歇了下来,唯独轩翠苑这边还亮着灯。 今晚楚北柠给梁王准备的那一份儿神奇的礼物,轩翠苑的仆从们都或多或少参与了进去。 此时还没有从刚才的新奇和激动中缓过劲儿来,每个人瞧见楚北柠进来后挂着满脸的笑意,不想触及到了主子那张略有些沉重的脸,登时都不敢说话了。 主子不是和梁王爷复合了吗?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这又是出了什么岔子? 楚北柠径直走进了轩翠苑,对未来的担忧让她有些睡不着,就坐在窗户前画画儿,实在是熬不出了,才合衣在床榻上睡了过去。 还吩咐裳霓帮她盯着,若是有三小姐回府的消息,一定要告诉她。 夜色越发浓黑了几分,静王府的书房里却如这夜色一般的萧杀沉冷。 书房里传来砸碎茶盏的声音,还有静王爷玄昭的怒斥声。 “一群废物!” “说的便是你们!” 玄昭此番俊美的脸气得发白,抬起脚将面前半跪着的几个心腹踹倒在地。 “云城被柔然骑兵攻下,这么好的机会,这么大的乱子。” “让你们几个假冒柔然骑兵混进去杀个人,你们硬生生让那人跑了!跑了?啊?” “你们干什么吃的?” “王爷!王爷息怒!”地上跪着的心腹几乎要哭出来了,此番看着自家王爷竟是气笑了,他们越发心慌了起来。 不怕自家王爷打骂他们,就怕王爷气笑了,那是要死人的!而且还是惨死的那种! “王爷!属下们已经冲进了旷亦那小子的院子,刚要动手不想这一次柔然带兵的居然是柔然国的二王子斛律倾,也撞到了那个院子里。” “偏生那小子竟是个铸剑师,一箱子宝剑登时入了斛律倾的眼眸,直接将那小子绑走了!彼时属下已经没有丝毫杀人的机会!” “若是寻常柔然统领也挡不住属下几个人,可那是柔然国的二王子,身边无数高手护着,属下实在是……” “你说什么?”玄昭登时愣在了那里,“你说什么铸剑师?” 也不怪玄昭没有彻底查清楚旷亦的身份,旷亦铸剑师的身份藏得很好,即便是之前给楚墨月铸剑也是偷偷摸摸进行,无人得知。 之前他给楚墨月铸造了十二把宝剑,当初楚墨月走的时候只带走了桑落九月剑,其余的都留在了院子里,不想被柔然二王子给撞见了。 斛律倾此番哪里肯失去这么个厉害的铸剑师,要知道在整个大陆来看,铸剑师这个行当本身就是凤毛麟角,真正的铸剑师家族已经几乎绝种了。 给他遇到了一个,而且还是那种顶级铸剑师,他怎么能让旷亦轻易死了。 现在玄昭这边出现了大麻烦,这一个机会杀不了旷亦,以后总不能再派人深入柔然腹地追杀他吧? 玄昭无力地坐在了椅子上,整个人顿时心烦意乱了起来。 谋划了这么久,还在柔然安插了人放出消息说云城有矿,利用柔然人的贪婪,制造了这么一个机会。 既然可以打压玄鹤的矿产,查出更多玄鹤的秘密,又能顺势杀了旷亦。 即便是以后楚墨月查出来旷亦被人杀了,那也是在玄鹤的地盘儿上,要怪也只能怪玄鹤,怪不到他这边。 不想旷亦这个小子竟然是顶级铸剑师的身份! “怪不得,怪不得……”玄昭不停地呢喃着。 怪不得墨月那么喜欢旷亦,一个是铸剑师,另一个却是罕见的剑痴。 玄昭眉眼间渗出了一抹嫉妒,嫉妒的发疯! ------------ 第452章 内鬼 楚北柠整整一晚上都睡得不踏实,觉得心神不宁。 毕竟打仗可不是寻常比武,那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从玄鹤获得的情报来看,这一次柔然派出来的主将是他们的二王子斛律倾,此人虽然不如死了的斛律衍有谋略,却最是个凶狠残忍的。 但凡是二王子带兵打仗必然要屠城的,对那些手无寸铁的百姓绝不放过。 如今柔然皇帝估计有立斛律倾为储君的意思,这一次小规模的战事怕是斛律倾为了自己以后登基准备政治资本的。 毕竟漠北地区信奉的是绝对实力,没有绝对实力,即便是坐到了那个位置上也没有人追随。 柔然国极其崇尚武力,这一次二王子来者不善。 可为何会进攻一个小小的云城,而且云城那边有矿产资源的事情大概只有他们大晋这边的人知道,难道…… 楚北柠登时坐了起来,有人出卖了大晋的利益,这是故意将柔然那边残肆邪恶而且臭名昭著的柔然二王子引到了云城。 楚北柠眉眼间掠过一抹森冷,别给她抓到那个吃里扒外的东西,她一定弄死他! 这一晚上楚北柠都没有等到三妹妹回府的消息,她早早起来,用冷水净面强迫自己现在清醒一点。 虎贲军的首战,她整个人都紧绷着。 “大小姐!”罗管家急匆匆从外面疾步走了进来,“皇上请您进宫议事,宫里头的马车已经候在外面了。” 楚北柠点了点头,拿起了一个点心狼吞虎咽塞进了嘴巴里,几乎是仰起头倒灌了一口温茶便急匆匆走出了轩翠苑。 晋武帝已经急眼了,之前他之所以心心念念想和柔然那边的人联合起来,就是担心柔然和乌孙对大晋实施夹击。 如今柔然到底是先拔出了剑,这一次也仅仅是个试探,重头戏还在后面呢! 晋武帝最清楚这些年大晋已经衰落,几个儿子也不安份斗来斗去,文臣们都是贪生怕死趋炎附势,武将们各自为阵,抱团扩充。 外面看起来庞大的大晋帝国,其实已经在风雨飘摇中摇摇欲坠。 楚北柠乘着宫里头的马车赶到宫城东司马门外的时候,远远就看到裴朝那厮也来了,跟在了裴翰骏的身后。 不光是裴朝,居然连裴家的几只都来了。 按理说除了裴家家主和长公子之外,别的子弟是没有资格进宫面圣议论国政的,没想到大大小小都来了,来了一串儿。 不过再看向其他的家族,楚北柠瞬间了然,这都是家族里最能打的几个人一起来的。 而且这一次但凡是有点儿能耐的武将,不论官职大小都被晋武帝召进来了。 可见晋武帝怕是准备要和柔然那边撕破脸,不是要打吗,来啊,老子把整个大晋朝所有能打的都叫过来,开战就开战! 这些年晋武帝已经被柔然那边的嚣张气焰压制的有点点烦了,带着几分破罐子破摔的决绝。 “长姐!”身后传来了楚墨月的声音。 楚北柠忙转过身朝着刚下了战马的楚墨月走了过去,本来还想问问她怎么不回靖北候府商议商议。 可对上楚墨月那双微微发红的眼睛,有几分乌青的眼眶,瞧着就是一晚上没睡在编整她的军队。 那一刻楚北柠全明白了,三妹妹其实已经做好了准备。 她叹了口气,攥住了楚墨月冰冷的手低声劝慰道:“梁王和我说了,柔然二王子虽然是个硬茬子,杀人如麻,可这个人据说喜欢收集各种各样的宝剑。” “现在的消息是旷亦已经被那人掳走了,但是不等于被杀。” 杀这个字儿刚从楚北柠嘴里蹦出来,楚墨月狠狠打了个哆嗦,脸上的表情都僵硬了几分。 楚北柠忙缓解了几分语气道:“你别担心,所谓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你不是和我说过旷亦是个铸剑师吗,说不定旷亦的铸剑师身份还能救他一命呢,只要人活着,咱们就能想办法不是吗?” 楚墨月终于脸上的表情松了几分劲儿,低声道:“长姐,我明白!” “长姐,”楚墨月反手却抓住了楚北柠的手,定定看着她,眼底渗出了几分坚毅。 “长姐,我想去参加这一战!” 楚北柠眉头微微一蹙,也不敢将话儿说死低声道:“咱们且走且看,毕竟你现在接手虎贲军才多少时日,你这个将军和士兵都没有怎么磨合,对上的又是斛律倾那个劲敌!” “也真是的,那个斛律倾是不是脑子有病,怎么想起来亲自出征云城这么小的地方,我看柔然贵族都脑子烧坏了。” 对于楚墨月这样第一次上战场带兵的女将,经验老道,生性残忍的斛律倾绝对不是一个很美妙的对手。 楚北柠的顾虑是有原因的,担心三妹妹死在斛律倾的手中。 一想到妹妹要战死,楚北柠就一阵阵的心慌。 楚北柠看着她道:“墨月啊!要不这一次等咱们虎贲军再磨合磨合?” “长姐,给我个机会,我想去!”楚墨月近乎哀求的看向了楚北柠。 楚北柠顿时说不出话来,缓缓叹了口气,无力的点了点头。 姐妹两个刚前后朝着晋武帝的养心殿走去,不想后面又是传来一阵阵脚步声,是几位皇子也被晋武帝请了过来议事。 太子殿下,梁王,景王,还有走在最后明显心不在焉的静王玄昭。 玄昭在看到楚墨月的那一瞬间,脚下的步子便是再也走不动了。 楚墨月也看清楚了来的这些人,忙和长姐一起躬身冲这些天家贵胄们行礼。 太子玄宸点了点头,带着身后的皇族子弟朝前走了过去。 梁王看了楚北柠一眼,脸上带着几分温柔笑意,示意她不要怕,一切运筹帷幄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楚北柠瞧着这只笑面虎大猫,倒是心头的情绪也平落了不少。 楚墨月起身刚要跟着长姐进去,不想竟是无意间和玄昭并肩而行了。 两个人都无话,自从上一次在宫里头楚墨月和玄昭挑明了彼此之间最后的底牌,玄昭已经许久没有骚扰楚墨月了。 两个人像是又回到了从前彼此陌生的时刻。 ------------ 第453章 臣请出战 到底还是玄昭没有忍住,就在楚墨月要擦肩而过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咳嗽了一声。 这一声响动很大,楚墨月还以为他嫌弃自己与他比肩而行了,稍稍停了停脚下的步子,让他先走一步。 她素来骄傲,可也知道自己多不过就是个靖北候府的庶女,而玄昭却是皇上的嫡次子。 瞧着楚墨月卑微的姿态,还有脸上那越发清冷如霜的绝美娇容,他的心头疯狂的跳跃了起来。 饶是她怎么羞辱他,怎么嫌弃他,他的一颗心根本就不受他的控制。 只要见到她,哪怕是一个简简单单的回眸,一次躬身,小心翼翼的低头,都疯狂的搅动着他的心海。 那一片心海,浪潮澎湃,叫嚣着,喜欢她,喜欢她,喜欢她…… 玄昭忍得实在是辛苦,手都攥成了拳头,才忍住了心头的难受。 真的,有时候真想什么都不顾了,天家的尊严也去他娘的吧,跪在她的面前,哭着,喊着,求她能不能喜欢他一点点,一点点就好。 可此时看着她苍白的脸色,因为失眠微微有些发青的眼眶,还有那双似乎是哭过了的赤红眼眸。 他知道自己输了,便是他跪在她的面前求她,都不会挽回一点点自尊。 她的心里早已经有了别的男人,而且那个男人以绝对强悍的姿态霸占着她的一颗心,这一颗心被那人填充的满满的,绝对不会空出丝毫的缝隙给他。 是,他是大晋朝权势煊赫,身份尊贵的王爷,却输给了一个孤儿,一个铸剑师。 想到此,玄昭的面色变得难看了起来,内心的狂怒让他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眸底的眼神也变得疯癫。 楚北柠带着妹妹走进了养心殿,满满一家子人。 她同诸位朝臣一起跪了下来,三呼万岁,随后平身后看向了正位上坐着的晋武帝。 自从上一次盘龙寺纷争之后,晋武帝显然深受打击。 一个男人不管在前朝多么厉害,自己的后宫乱成了一团,终归也是他无能的表现。 他可能病情有些重了,脸色不怎么好看,缓缓抬眸扫了一眼正位下方站着的群臣。 “柔然占据了云城,诸位说说看。” 楚墨月刚要上前却被楚北柠一把拽住她的胳膊,摇了摇头。 这个丫头武功不错,可太单纯。 现在站了一群老油条,他们都没有表态,墨月这个小丫头不适合先说话,瞧瞧再说! 皇帝问话,那些老油条们自然不能装哑巴,纷纷上前。 一个个高谈阔论,从柔然和大晋朝的百年纷争,到边疆地区的治安,再到两国之间的经济往来,茶马生意。 楚北柠听得都头疼,妹的,能不能好好说话。 人家皇帝问你们柔然打云城了,你们就说打云城的事情,扯得也太远了吧。 楚北柠突然很同情正位上坐着的皇帝,每天听一堆废话,是不是要气炸了肺。 果然这些老臣们你一言,我一语,华丽丽将晋武帝的脸色说得更加铁青了几分。 这帮贪生怕死之辈,无非就是不想打仗。 打仗要花钱,国库没钱,他们有钱怕破财。 打仗要死人,他们不想死,就这么糊弄过去算了,反正他们也快要退休了。 晋武帝忍住了杀人的冲动将视线转向了自己的太子玄宸。 最近太子妃怀了孩子,晋武帝心情还是不错的,他马上能抱小孙孙了。 “太子,你意下如何。” 玄宸定了定神缓缓走上前道:“父皇!那柔然欺负我大晋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 “飞扬跋扈,狼子野心也是昭然若揭。” “柔然地处北边蛮荒之地的,物产不如我大晋丰富,人口不如我大晋良多,便是文化也不如我大晋开化文明。” “他们南下已经是必然,故而这一次虽然进攻的是小小的云城,可这不能不说是一次试探。” 玄宸定了定神道:“依儿臣之愚见,这一次我大晋绝不能退让。” “不过也可以派出使臣,一面和谈,一面打。” “儿臣以为不如派重兵过去压制,促成和谈,才算是上上计!” 晋武帝终于听到了自己想要听得话,登时满意了几分。 随后定了定神,又看向了梁王。 最近他一直在这两个孩子中间选择,太子其实是很优秀的一个儿子,一直很沉稳不出岔子,但到底是太过文弱了些,以后万一被外戚或者臣子牵制也是有可能的,这一点他不太喜欢。 但是梁王这个孩子,又太过冷硬残酷了一些。 他现在不知道哪个更适合大晋的江山,能护得住大晋的江山。 “老四,你的意思是……” 梁王上前一步躬身行礼,沉声道:“父皇,儿臣以为便是要打就不给对方任何和谈的机会,打残他!” 四周的朝臣顿时吸了口气。 打残他! 没了! 霸气! 梁王冷冷笑道:“自古以来对付狼就得比狼更狠才行,和谈做什么?” “现在这个情形下,你想和对方和谈,他们愿意吗?徒增笑柄!” “况且这一次柔然来犯的兵力还不到十万骑兵,我们就急着去和谈,更会助长对方的气焰。” “还不如派出劲旅,一次性灭了,到时候打还是谈,还不是父皇您的一句话。” 玄鹤这几句话说的委实是荡气回肠,晋武帝竟是脸上也带了几分红晕,想起来当年他金戈铁马的峥嵘岁月来。 “好!那就打!不知道派谁去?谁又能当此重任?” 玄宸刚才被玄鹤几句话呛得够呛,想要搬回一局,缓缓道:“父皇,儿臣以为既然要打赢对方,就得重兵压过去。” “如今四弟的军队不能动,不然京城防务有变,正好裴家的赤焰军已经在西大营休整了许久!可以一战!” 晋武帝点了点头,貌似还真的只有赤焰军能战。 老四玄鹤的青龙军虽然也能去,可想起来上一次在盘龙寺老四的那些表现,他突然又对老四不放心起来。 老四的战功实在是太耀眼了些,不必再锦上添花了。 裴翰骏一听顿时明白这是太子借机提点他们裴家的,他忙站了出来躬身道:“皇上,臣的二儿子裴荀可以统领一战!” 消灭一个云城的柔然军,犯不着动长子,长子是裴家定盘的那颗星,不到万不得已不动。 现在该是培养其他儿子的时候了。 不想玄鹤却淡淡说了一句:“父皇,裴家在乌孙边地也有驻军,现在再驻扎到柔然,怕是裴老将军忙不过来啊!” 这话说的有水准,瞬间晋武帝心生疑虑,冷冷看了一眼裴翰骏,顿时裴翰骏觉得脊背冷飕飕的,暗自恨死了玄鹤。 就在气氛有点局促的时候,突然一道清丽的女子的声音袭来。 “皇上!臣请出战!” ------------ 第454章 军令状 楚墨月缓缓站了出来,走到了晋武帝面前跪了下来。 所有人都倒抽了一口冷气,倒是将楚家这些人给忘了。 楚墨月刚组建了虎贲军团,这便是要拿柔然二王子试刀不成? 这可是楚家重建虎贲军后的首战! 玄昭一颗心狠狠提了起来,不可思议的看向了楚墨月,这个女人是不是疯了? 听闻虎贲军组建了也才几几天的时间,怕是她这个大将军连属下的名字现在都叫不全吧,竟是要出征。 虽然她想立战功,可也没有这么急切的吧? 玄昭的眉头狠狠拧了起来,竟是有些害怕了起来,于这害怕中还夹杂着压抑的愤怒。 他明白这个女人为什么会这么疯狂,呵呵,她为了就旷亦居然连命也不要了吗? 突然他的一颗心狠狠抽痛了起来,竟是有些气闷得慌。 楚北柠暗自叹了口气,妹妹大了不由姐,墨月既然要出战,她便不能再拦着了。 晋武帝凝神看向了面前跪着的楚墨月,眉眼间掠过一丝深邃之色。 他倒是很想磨练磨练新组建起来的虎贲军,可又担心她万一打输了后,对大晋边防不利,也会给大晋带来更多的损失。 毕竟虎贲军组建也没有多少时日,此番贸然出战,一旦输了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若是这一次对上的是普通的柔然统领也就罢了,让虎贲军去边地磨练磨练也不错,可现在的虎贲军和之前的虎贲军已经是两批人马了,怕是会出什么岔子。 现在能在边地打仗的也就是自己儿子的青龙军,裴家的赤焰军,还有新组建起来的虎贲军。 这事儿倒是不好选了。 就在晋武帝稍有迟疑之色时,一边站着的裴翰骏冷冷笑道:“楚将军果然有当年楚老将军之遗风,不过到底还是青春年少,意气用事了一些。” “要知道这可是去打仗,不是你们小姑娘家游春踏青去郊外玩儿耍的。” “柔然骑兵素来凶悍,你用刚招募的什么都不知道的新军去应对,这不是主动去送人头吗?呵呵!” 楚北柠一听恼了,这个老匹夫,如今楚家军人丁凋零还不是拜他所赐,她刚要上前同他理论不想自己三妹妹楚墨月却是抬起头看着晋武帝高声道:“臣愿立军令状!” “墨月!”楚北柠听到军令状三个字后登时心头狠狠一跳,也顾不得朝堂之上,不禁低呼了出来。 这个丫头不会是被裴翰骏这老匹夫给激得脑子发昏了吧? 不光是楚北柠,便是玄鹤这种久经战阵的大将也是脸色微微变了几分。 饶是他那么能征善战,也很少给父皇立下军令状的。 军令状也是生死状,若是这一场打输了后,便是侥幸活着回来也是要将脑袋献给皇帝的,一点儿通融的余地都没有。 不想楚墨月一个从未带过兵打过仗的女子,首战便要给皇帝立军令状,要么就是她有十足的把握,要么这个女人疯了。 玄昭抬眸死死盯着前面跪在地上的女子,她此时虽然跪着的,可脊背却挺得笔直,就像是一把利刃插在了地面上,坚毅却又带着万般的锋芒。 便是裴朝也微微侧目,心头对楚墨月有几分佩服了。 晋武帝的眼神暗沉了几分,定定看着楚墨月,倒是从这个女人的身上看到了活着的楚贲。 他依稀想起来之前的那些岁月,那个时候楚贲根本不怕他,还敢和他顶嘴,每战都立军令状,梗着脖子和他吵架。 他闭了闭眼,如果不是他一直向着那个人说话,其实他是不忍心杀了这员猛将的,主要是他对自己这个皇帝委实不尊重了些。 楚墨月看着晋武帝缓缓道:“皇上,这世上玉不琢不成器。” “虎贲军虽然是新兵,可若是一直呆在南大营不去战场上磨练,这一支军队便不堪大用。” “虽然重新组建的虎贲军都是新兵,可他们来自禹州,他们的父辈是个顶个的英雄好汉,臣认为这些少年差不到哪儿去。” “臣也不是逞匹夫之勇,臣仔细研究了云城附近的地图,还有战报,这一次柔然来犯也不是大批人马,而且云城附近多山多戈壁,没有丰美的草场,怕是柔然骑兵也坚持不了多久。” “可若是云城夺不回来,助长了柔然骑兵的气焰,他们以云城为营地,到时候继续南下,便是繁华的青州地界儿。” “柔然骑兵若是得了青州,那麻烦就大了。” “如果这个时候乌孙再从西面南下掠下洪州,这个时候距离我大晋帝都便只有八百里地了,形势危急。” “臣请立军令状,将云城之敌扫清,将柔然骑兵挡在边地之外。” “臣虽然一介女流之辈,但也晓得位卑未敢忘忧国,愿为君主,为天下黎民百姓,为大晋搏出一条活路来!” “还请皇上成全臣!” 楚墨月这几句话说得分外的铿锵有力,振聋发聩。 饶是晋武帝也脸色微微变了几分,多了几分复杂,随后看着楚墨月道:“朕准了!明日起你便带领大军开拔!” “父皇!”玄鹤缓缓站了出来,躬身冲晋武帝行礼道,“楚将军实乃为国为民的一代将才,只是儿臣还有些话不得不说。” 晋武帝点了点头。 玄鹤缓缓道:“毕竟楚将军的虎贲军兵力还是有限,对方又是柔然二王子统军,楚将军的兵力稍显薄弱,儿臣的青龙军愿意拨出来三万人,拨归楚将军统领!” 玄鹤的话一出,所有人的视线却是都飘向了楚北柠。 这可是明晃晃帮着楚家的,看来楚家和玄鹤已经正式联盟了。 楚北柠也松了口气,对玄鹤越发感激万分。 玄鹤的青龙军那是大晋朝最能打的军队了,况且这三万人拨给自己妹妹管,这家伙也机灵得很,不说拨哪一部分军队。 只说三万人,可若是将三万玄鹤的亲卫军拨过去,那就牛了,这一仗稳赢。 怪不得玄鹤让她不要担心,原来他竟是在这里做了安排。 此番晋武帝被玄鹤说的心思一顿,自然是想要赢这一仗,没想那么深远,他只要战果让他满意便是。 “准了!!” “臣请出战!”就在晋武帝商量妥当准备单独留下楚墨月叮嘱几句,刚要退朝突然一个沉冷的声音传出。 所有人看到喊话之人后,具是惊诧万分。 ------------ 第455章 杀了 只见从裴家这边缓缓走出来一个身形高大,却脸色阴郁的男子,正是裴家的那个武痴裴二爷裴荀。 裴荀这一出子便是他爹裴翰骏也有些意外,毕竟二儿子出来请战这事儿,可是提前没有和他商量过的。 他眸色一闪,顿时有了计较。 他可不愿意看着楚家重新壮大,他用了那么多计谋,耗时那么久才将楚贲这个挡路石除掉。 若是他的女儿翻了身,以后又是裴家的拦路虎。 如今瞧着二儿子还有些眼色,他满意的点了点头。 楚北柠心头微微一顿,这裴二想干什么? 晋武帝一愣,刚才他已经说是很明白了吧,裴家掌管乌孙边地防务,柔然边地不用他们裴家操心。 他脸色稍稍冷淡了下来。 惯会察言观色的裴翰骏忙上前一步道:“皇上!犬子一向痴迷武功剑术,对朝廷也是绝对效忠,既然梁王殿下抽调三万人,那裴家的赤焰军也抽调三万人由犬子带领,配合楚将军拿下这一仗!” “还望皇上成全臣等忠孝报国之心!” 晋武帝心头冷笑,可脸上的表情却带着万分的感动缓缓道:“虎父无犬子,裴老将军的儿子们个个都是英雄!” “只是这一场仗规模也不甚大,这么多人去便是浪费,不必了!” 裴翰骏顿了顿唇还想说什么,随后忍了回去,心头暗自将晋武帝骂了个狗血淋头。 晋武帝怕是对他们裴家已经生出了几分警惕,这个时候再要是说什么,倒是适得其反。 此间事情只得作罢,过后再说。 他想要给二儿子使个眼色,让他不要再拦着晋武帝说东说西,不想这个眼色还没有递出去,自己的这个傻小子竟是噗通一声给晋武帝跪了下来。 “皇上!臣恳请出战!” 四周顿时一片哗然,这家伙是不是疯了,哪里有逼迫皇帝至此的? 晋武帝脸色真的挂不住了,不让你去,不让你去,你耳朵聋了不成,怎么还想逼着朕给你一个人下旨,你算个什么东西? “荀儿,不得无礼!” 裴翰骏慌了,自己的几个儿子,一个个性格差异很大。 老大除了在女人的问题上犯迷糊之外,其余都很让他这个当爹的满意。 老二的性子却是个发闷的,也不爱说话,小时候一直到五岁才喊第一声娘和爹,之前都不说话的,他还以为生了个二哑巴。 不过裴荀牛脾气上来后,天王老子也不管了。 他直接跪在了晋武帝的面前磕头道:“臣请出战!不带裴家一兵一卒,就是想在楚将军身边做个副将便是!臣请出战!” 天呐!还有这种卑微的要求? 所有人看向裴荀和楚墨月二人的眼神都不对了。 这可是怎么说的? 裴荀好得也是裴家军年轻一辈的二号人物,地位仅次于裴朝,之前在乌孙戍守边地的时候,那也是西路军统帅。 一个堂堂的统帅不做,一个兵也不带,上杆子给人家楚将军做副将,这不就是自甘堕落,自愿为奴吗? 这下子连楚北柠也整不会了,她现在很想撬开裴荀的脑袋,扒拉一下他的脑浆子,是不是过期不新鲜了? 楚墨月猛地侧过脸看向了跪在身边的裴荀,眉头狠狠蹙了起来。 别的人不知道,她这几天真的被这个人烦死了。 每次都守在南大营门口拦着她要比武,每次都被她揍得鼻青脸肿。 她是忙着练兵,可不是他的陪练啊! 就在三天前她狠狠刺了他一剑,估计回去养伤去了,这下子消停了。 不想竟是在这里等着她呢! 裴朝眉头蹙了起来,看向自己二弟的眼神有些复杂。 这小子不会是看上楚三了吧?上一次比武被楚三差点儿抽了筋,断了骨,竟是还被打出来崇拜感? 最近二弟委实不正常了,连着几天都去南大营门外等着楚三,等到后二话不说就开打,然后拖着一身的伤回来。 回来后就在后院把楚三的剑法再重新琢磨一次,有时候还要翻开衣服看看自己的剑伤,从而判断楚三的剑法里有什么奥妙。 可这一次是去打仗,若是二弟不带一兵一卒,跟着楚三去了边地。 万一被楚三乘机弄死,他们裴家都没有办法说理去,也不能派人护着他,这家伙纯粹有病吧? 如果不是在朝堂,裴朝真的很想揍弟弟了。 晋武帝被裴二的这个特殊要求深深的感动了,突然脑子里掠过一个思路。 他现在不想裴家壮大,可也不愿意楚家的虎贲军重新做大做强不受他的控制,正好利用裴家牵制楚家,利用楚家平衡裴家,这才是帝王之术。 他缓缓点了点头道:“好!朕很是欣慰,年轻一代个个能战敢战,那是我大晋之福祉!不错!不错!” “朕准你带两千亲卫军,楚墨月为主将,你为副将!” “臣谢主隆恩!”裴荀忙磕头谢恩。 一边的裴翰骏擦了擦额头的汗,随后心头倒是松了口气。 两千亲卫军也不错,反正就是卡在楚家军里,以后慢慢耗,呵呵! 晋武帝退朝后,留下了楚墨月和裴荀二人在养心殿,其余人都撵了出来。 楚北柠脸色有些难看,好端端的局面,硬生生飞进来一只苍蝇。 她独自生着闷气,准备先出宫,在东司马门外等着三妹妹。 不想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回头一看竟是玄鹤。 楚北柠停下了脚步低声道:“怎么办?你说裴二怎么那么讨厌?” 玄鹤也没料到裴荀居然闹出了这么一出子,当真是计划赶不上变化。 玄鹤眸色微微一冷缓缓道:“杀了!” 楚北柠狠狠打了哆嗦,猛地停住了脚步看向了身边的玄鹤。 玄鹤一字一顿道:“战场上杀人的法子很多,既然碍事,宰了便是,今晚你带着三妹去梁王府,我教给她怎么做。” 楚北柠其实对裴二的印象不是很坏,可现在裴二明显已经挡道了,她点了点头:“听你的!” 另一侧裴朝站在了裴翰骏的面前:“父亲,这事儿怎么办?” 裴翰骏仰起头看向了天际淡淡笑道:“你二弟还是有些急智的,至于楚三嘛,呵呵,一个女流之辈,杀了!” “父亲!”裴朝脸色顿时变了几分。 裴翰骏冷冷笑道:“战场上杀人的法子很多,宰了她,楚家便再没有能打的!此件事情你不必插手,为父自有定夺!” 裴翰骏晓得裴朝对楚北柠有情,让他办差少不了感情用事。 ------------ 第456章 活着回来 楚北柠在东司马门外的马车里,等了足足两个时辰,终于等到了从养心殿里出来的三妹妹。 她透过马车车帘的缝隙,远远就看到宫门里走出来的妹妹,身边还跟着裴二爷裴荀,不知道同自家妹妹说着什么。 一时间楚北柠的心境稍稍有几分复杂,这厮不会是看上她妹妹了吧? 不过也不像,裴二差不多只开了武道这一窍,其余的都不在乎,估计更准确的是看上了自家妹妹的重光浮影剑法。 楚北柠吸了口气掀开了马车的帘子,冲站在那里说话的楚墨月招了招手。 楚墨月忙同裴荀告辞后朝着长姐这边走了过来。 “长姐!让你久等了!”楚墨月说罢放下了马车的帘子,准备骑马跟在马车旁边。 “进来说话,你那马自己会认路丢不了!”楚北柠冲楚墨月笑道。 楚墨月这才钻进了马车里,这些日子已经习惯了骑马,倒是坐马车有些不习惯了。 她钻进了马车里,穿着玄色绣赤色梅纹劲装,更是衬托着她纤细的腰身带着几分挺拔,看着这腰便有着致命的诱惑。 楚北柠发现三妹妹这个丫头是那种越看越有感觉的美人,气质不俗,怪不得那么多人打她妹妹的主意。 “裴荀怎么回事儿?”楚北柠帮她将鬓边的发丝理到了耳后,给她斟了一杯茶。 楚墨月早已经习惯了长姐的温柔照顾,接过茶盏仰起头饮下茶水道:“不晓得他怎么回事儿,每日里堵着南大营的门,但凡我进出大门必然拦住我打一架。” “委实有些难缠,这一次不想他也要去云城,哼,不要给我添乱就好!” 楚北柠看着她清冷姣美的侧脸,脸色稍稍发白,倒是憔悴了不少。 “但凡是裴家的人,你小心一些,今晚跟我去一趟梁王府,梁王有些话要亲自吩咐你!” “嗯,”楚墨月点了点头。 随即她看向了楚北柠道:“长姐,你不要怪我,这一次许是我行事有些莽撞,让你难受了。” 楚北柠一愣,这丫头素来傲娇,这般服了软和她小心翼翼说话也少见。 她攥了攥三妹的手低声道:“旷亦会没事的,战场上刀枪无眼,你仔细一些,不要硬撑,也不要为了旷亦失去了理智。” “他若是知道你为了他搏命至此,也会难受的。” 楚墨月吸了口气点了点头道:“我会小心应对。” “墨月,”楚北柠很认真的看着自己的三妹妹,“姐对你没什么太大的要求,打仗这种事情,战场上瞬息万变便是厉害如梁王这样的,也断没有每场必胜的把握。” “我不求别的,你能不能答应姐一件事情?” “长姐请说!”楚墨月只在楚北柠面前乖巧如兔。 楚北柠凝神看着她,突然眼眶微微有些发红,低声道:“楚家人丁不旺,姐只求你能活着回来。” 活着回来,是的,只要活着回来。 楚墨月顿时心底升腾起一抹暖意,觉得眼睛有些酸涩,突然扑到了楚北柠的怀中,狠狠抱住她低声笑道:“长姐,为了你,为了楚家,我也不会死的!我也一定会将旷亦活着带回来!” 楚北柠稍稍松了口气,回到府中让丫鬟们帮楚墨月收拾行囊,随后带着她去了梁王府。 楚墨月其实对梁王很有些敬畏的,毕竟玄鹤在军中的威望实在是太高了,她跟着长姐走进玄鹤的书房时,便是脚下的步子都有些紧张凝滞。 玄鹤当着小姨子的面儿,不好流露出太多对楚北柠的腻歪,只是亲自给楚北柠斟茶,推了点心给她,还另外塞了一个暖手的汤婆子送到了楚北柠的怀中。 楚墨月眼睁睁看着堂堂大晋战神像个奴仆一样将自家长姐照顾得细致入微,这还是当着她的面儿,如果她不在指不定怎么照顾呢。 她心头顿时轻松了不少,长姐有人照顾,她这边就不会太过担心了。 玄鹤忙完了楚北柠的这些琐碎后,这才在椅子上坐定,命长风拿了一个长盒子送到了楚墨月的面前。 楚墨月忙起身道谢后接了过去。 玄鹤缓缓道:“打开瞧瞧。” 楚墨月打开了盒子,登时愣了一下,竟是一张很详细的云城山川风物图,包括云城四周的每一处山头都标注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 她顿时眼底一亮忙看向了梁王:“多谢王爷!” 这张图对于行军打仗,夺回云城实在是太有用了。 玄鹤矜持的点了点头道:“我拨给你的三万人,已经传了号令下去,绝对效忠于你。” “还有你从禹州刚带过来的新兵,实力还不够,你可以利用我给你的三万人作为第一梯队,你的新兵是第二梯队,冲锋的时候老兵带着新兵好一些。” 楚墨月自然细心聆听,面前的梁王虽然看起来也就二十多岁,却已经是成名多年的战神将军,他的经验之谈,她自然要铭记在心。 玄鹤又和楚墨月讨论了一些行军打仗的要领,随后看着她道:“裴荀那边你准备怎么应对?” 楚墨月提及这个人也是有些头疼,看着玄鹤道:“我准备将他留在后方接应,毕竟不是我带起来的兵,冲锋带着他我不放心。” “错!留在你的身后才是个大麻烦,”玄鹤眸色一冷,“想想你父亲楚老将军当年在回风谷一战,怎么出事儿的。” 回风谷三个字从玄鹤嘴里刚吐出来,楚家姐妹齐刷刷变了脸色。 当年楚贲便是看不上裴翰骏,嫌弃他能力不行,带着他冲锋碍手碍脚的,便将他留在了后方,结果被裴翰骏狠狠朝着后背捅了一刀。 玄鹤看着楚墨月道:“他不是带了两千人吗,全部放到第一梯队冲锋。” “若是冲赢了,你带着人跟上,战功是你的,若是输了,就让他们自生自灭,到时候你可以阵前军法处置了他,斩了他的头祭旗!” 楚墨月心头一惊,明白了梁王的意思,这是要她杀了裴荀。 她心头竟是有些排斥这样的做法,她做事素来光明磊落,这般背后杀人的法子她不太乐意,而且裴荀只是个武痴和他父亲裴翰骏不太一样啊! 可她晓得梁王也是为了她好,为了楚家好,她自然不能当面忤逆了梁王的好意,定了定神后应了下来。 一边的楚北柠瞧着自家妹妹那个表情便晓得玄鹤说了也白说,不过总比不说的好。 ------------ 第457章 听哥的话 玄鹤那边对小姨子耳提面命的叮嘱云城一战该如何处置,这边裴家的书房里也是气氛有些别样的诡异。 哗啦一声!裴翰骏手中的茶盏狠狠甩了出去,差点儿砸在了二儿子的脑袋上。 其余的裴家几只也是心头微微一怵,自家老爹第一次被裴二气成了这个样子,委实罕见。 “你到底脑子里在想什么?你可是裴家军的副统帅,此番只带了两千人去楚家人的手底下,你不耍点子手段怎么行?” “楚家若是壮大了,我们裴家该如何自处?你想过没有?” 裴翰骏抬起手指恨铁不成钢的点着对面站着的裴荀,裴荀脸色沉得厉害,还是大着胆子抬眸看向了自己的父亲。 “父亲,我跟在她身边只是为了能和她切磋武艺,别的儿子没想那么多。” “你……”裴翰骏一口气差点儿没吊上来。 裴荀缓缓道:“我敬佩楚三姑娘的为人和武德,还有她超强的剑法武功,别的我不在乎。” “这些日子我已经琢磨出一点点,再让我琢磨几天就能发现她重光浮影剑法里的弱点,若是她出征万一战死在疆场,我如何再与她比武,这剑法里的奥妙如何得知,我只是不想她死罢了!” 一边坐着的裴朝缓缓低下头,无奈的抚着额头,他这个傻弟弟啊! 裴翰骏像是第一次认识自己的二儿子一样,这个小孽种总是能给他带来无数的“惊喜”。 当初一直不会说话,急的他找了无数的江湖郎中,就是不开口说话,直到那一天他带了一把剑回来,本来是给大儿子的,结果被他看到了,这才跌跌撞撞冲过来喊了一声爹。 如今这个小子竟是担心楚墨月死了后,再也没有办法和他比试剑法,所以他甘愿为仆就是为了护着楚墨月的一条命,不,更准确的是护着楚墨月的剑法? 他只觉得心头憋闷得要死,恨不得将他重新塞回到自己侧室的肚子里去再造一回。 “滚!滚出去!” 裴荀一愣,动了动唇转身走出了父亲的书房。 另外的几只瞧着父亲面色不善也纷纷退了出去,裴朝叹了口气缓缓起身道:“父亲不必心急,楚家的事情慢慢来。” “你也滚出去!看着你便来气!”裴翰骏瞪了长子一眼。 裴朝苦笑了一声也走了出去。 他刚走出书房绕过穿廊却看到不远处站着的二弟,正抬起头看着天际间的月,手上还在比划着剑招,估计是又想到了什么招数。 他已经习惯了,他这个二弟不分场合,不分时间的顿悟,在武学的追求上倒是难能可贵。 他走了过去,等着裴荀将心中的剑招想通了后,这才笑道:“二弟,近来剑术越发精进了。” 裴荀脸色微微一红,有些不好意思,冲裴朝躬身行礼道:“大哥,还不去睡吗?” 裴朝也抬起头看向了朦胧的穿云月,瞧着那皎洁的月亮越发像那个女人的脸,冷哼了一声:“楚家女都有毒吗?” “大哥?”裴荀不知道大哥到底在说什么,茫然的看着他。 裴朝负手而立苦笑了出来:“当年裴家和楚家争斗了那么久,最后楚家在回风谷一战惨败,人人以为裴家胜了,呵,哪里想到如今才是刚刚开始,而我们的胜局却越来越渺茫了。” 裴荀不太明白大哥的意思,心头越发有些迷茫。 裴朝转过身看向了自己的弟弟抬起手在他的肩头重重拍了拍:“爹让你杀楚三,哥知道你下不去手。” “但是你不杀楚三,楚三可能会杀你,毕竟她那个长姐还有梁王都不是省油的灯!” “你给哥记住一点,战场上形势瞬息万变,刀剑无眼。” “这一次你只记得一点,你是去辅助的,不要冲在最前面,这是楚家军不是裴家军,没有人给你殿后,没有人护你周全。” “你冲得太靠前,赢了不是你的功劳,输了……”裴朝定了定话头,“你会死!” “给哥记住,这一次云城之战是楚家的主场不是你的舞台,你好好活着就成!至于你想护着人家楚三,得看人家愿不愿意让你护!别上杆子找不自在!” “给哥平安归来,好吗?” 裴荀顿时心头微微一暖,冲裴朝躬身行礼,却也说不出什么来。 静王府里同样气氛压抑,书房里玄昭仰靠在椅背上,面前跪着十几个劲装护卫,外面还有一群人黑压压跪了一地,都是玄昭从江南那边调过来的死士。 这些人帮静王铲除异己,行刺对手,端得是藏在暗中的鬼魅。 为首的统领小心翼翼看着静默不语的静王殿下道:“王爷,我们这一次要不要混进云城,若是发现了旷亦,定然击杀!” “不用了!”玄昭吸了口气,似乎做出来这个决定让他的魂魄都出离了肉体,变得飘渺了起来。 他缓缓坐直了身体:“你们几个不用进云城,偷偷跟在楚墨月的身边吧。” 为首的几个人顿时愣了,这一次王爷的任务有些奇怪,让他们跟在楚墨月的身边做什么,欣赏楚将军怎么打仗吗? 玄昭痛苦的闭了闭眼:“若是杀了旷亦,大军对峙的时候,任何一个影响到主将的因素都会很致命。” “这个时候旷亦死了,那个死瘸子指不定要怎么发疯呢!万一不小心战死了……” 玄昭突然说不出话来,喉咙紧得厉害,有些许发疼。 他不敢相信楚墨月死了后,他会怎么样? 解脱吗?还是永坠地狱? 光是这么想一下,玄昭登时惊得坐了起来,浑身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他咬着牙看向了外面黑漆漆的天际,低声自言自语道:“你若是敢给老子战死……你敢……” 第二天,帝都城门口,楚墨月带着虎贲军第一次踏上了征程。 沿途的百姓纷纷敬酒敬茶,整个大军宛若长蛇一样蜿蜒出了城门,朝着不可知的未来行去。 楚北柠带着楚家老小亲自送出了城门,楚墨月下了马站在楚北柠的面前。 楚北柠端起了一碗酒却低声笑道:“女孩子少喝点儿酒,这里面参了水!” “墨月,保重!” 楚墨月眉眼间掠过一抹坚毅,接过了楚北柠的酒碗仰起头饮下,瞬间将碗砸在了面前的石头上。 发出了一声脆响! 一碗酒,一段传奇,属于楚墨月的时代开始了。 身后的刘姨娘登时哭得不能自已,被王姨娘紧紧握着手。 楚墨月也不敢看自己的生母,亏欠娘太多,她冲刘姨娘磕了个头,站起身吸了口气转身上了战马。 很快虎贲军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地平线不远处,看不到踪影。 ------------ 第458章 骂阵 从大晋帝都出发到云城,楚墨月只用了九天的时间。 她将营帐安在了云城对面的七里山山头上,此番距离被柔然士兵占领的云城只有不到二十里地。 站在山头上甚至能看到云城破败城墙上来回行走的柔然士兵,远远瞧过去黑压压一片,这才发现对方带过来的兵马数量远远比之前大晋战报上的人要多得多。 楚墨月站在一块儿巨石上死死盯着云城灰蒙蒙的城墙,心头却有些焦急。 到现在都不知道旷亦究竟有没有活着,对旷亦的担忧折磨着她每一寸神经,让她的神经时时刻刻紧绷着,像是一张绷紧了的弓。 亲卫军张顺一路小跑到了楚墨月的面前半跪下来行礼:“启禀将军,已经探查清楚,敌方不光在云城内扎营,还在云城东西两侧分别扎了兵营,具体人数不详!” “再探!”楚墨月从巨石上走了下来,回到了主账中。 裴荀等人忙跟着一起走了进去,玄鹤青龙军的那三万兵的总统领叫周镇川,也划在了楚墨月的名下。 此番所有人都齐刷刷看向了他们这位年轻的主将,还是女子,一时间大家都心头有些疑惑,不晓得云州城该怎么收回来。 原以为对方就是小股的兵力,哪里想到柔然骑兵在云城东西两侧都扎了营,显然他们志不在云城,而是大晋的重镇青州。 对方是骑兵机动性也很强,瞧着那个规模不像是几万人的兵力部署,倒像是十几万人之多。 楚墨月这边自己的虎贲军两万人,还是新兵,带了玄鹤的三万人,裴家的两千人,还有晋武帝又拨给她的六万人。 加起来明显兵力人数上有些短板,若是硬闯过去打消耗战,便是死路一条。 诺大的营帐里,气息有些凝滞,紧张的令人窒息。 “将军!不若我们递消息回帝都,让朝廷继续增派人手过来!”周镇川瞧着这一仗有点儿虚,不禁提议道。 他虽然答应梁王绝对效忠楚墨月,可多少有点瞧不上楚墨月这个小丫头。 之前以为也就是柔然的几万骑兵罢了,是真的没想到居然来了十几万骑兵,这个规模别说是楚墨月了,便是自家王爷来也不一定能短时间拿下云城。 他现在担心的不是能不能收回云城的事情,而是担心楚墨月万一真的被打死在这里,或者是这一场仗输了。 楚家大小姐那边交不了账,他这边也是护主无功,到时候不知道该怎么和王爷交待。 走之前王爷告诉他,打仗无所谓输赢,关键要保着主将活下来。 现在瞧着对方柔然的阵势不对劲儿啊! 楚墨月缓缓道:“还没有开打,就回去求援助,士气便先是丢了几分,不必回禀!” 她垂首看向了之前从梁王那边拿到的山川风物图,抬眸看着面前的几位副将道:“周镇川!” “末将在!”周镇川上前一步。 楚墨月点着云城西侧的大营道:“你盯着敌方西大营!” “裴荀!” 裴荀愣了愣神站了出来。 “末将在!” “你盯着敌军的东大营!” “张顺,你守着我方主营和粮草!小心敌方小股骑兵偷袭焚烧我军粮草。” “我自为中路主攻云城,去会一会斛律倾!” 楚墨月顿了顿话头道:“先去摸一下对方的虚实,你们切不可猛冲莽撞,我们是攻城一方,兵力又不足,看情形不对马上回撤到高地上来。” 楚墨月这一系列安排条理清楚,张弛有度,并不是贸然进攻的态势。 而且点着地图摆出了一个中间穿插,东西两路打援的阵法,后面的主营布置也是章法有度,竟是周密至极全然没有慌乱之色。 周镇川之前的疑虑瞬间被打消了,竟是心头有些惊诧,瞧着可不像是第一次上战场的新将,倒是有些老辣。 正午的阳光越发的浓烈了几分,战鼓已然敲响,便是人数上不怎么够,可在楚墨月的运筹排阵下,大晋的军队竟是没有丝毫的势弱。 像是波涛汹涌的浪潮,一波接着一波涌向了对面的云城城下。 云城那边柔然兵的号角也已经吹响了,响彻云霄,伴随着号角声城门打开,密密麻麻的柔然骑兵列阵而出。 柔然骑兵手中攥着的战戟闪烁着一片白茫茫的冷光,似乎要刺破了天际,带着无尽的萧杀之气。 此番云州城城门楼上却是坐着一个披挂玄金色铠甲的俊朗青年,他腰间裹着柔然王族特有的狮虎皮,头上戴着镶嵌玳瑁的紫金冠。 鼻梁高耸,眼眶深邃,唇角微翘含着几分似笑非笑的嘲讽。 他定定看着对面骑在战马上的楚墨月,白色战马,殷红战甲,着实的娇艳无比,却又飒爽英姿。 他修长的手指抚着下巴,玩味的笑道:“大晋朝的男人死光了吗?派了这么个美人来?怕本王夜晚孤寂无人暖床吗?” “哈哈哈哈哈……” 四周的柔然将领顿时大笑了出来,满脸的轻蔑之色。 这笑声便是很快传染了下面的柔然骑兵,纷纷跟着笑骂了出来。 一时间对楚墨月的调笑之声不绝于耳,这边大晋的士兵顿时气闷。 柔然这边各种污言秽语,有说楚墨月长得好看可以给他们主将做小妾的,有让楚墨月回去抱孩子玩儿的,还有发誓要生擒楚墨月拿她犒赏三军的! 总之是怎么难听怎么说! 大晋的士兵纷纷看向了自家主将,怒气已经爆棚,实在是压不住了去。 楚墨月脸色却平静得很,像是那些污言秽语都是她耳边不必在意的风,吹过就散了。 很快对面列阵从里面冲出来一个彪形大汉,目测是个二百多斤的壮汉,身形很高像是铁塔一样。 方才两军对阵的骂战,他喊得最凶,此番出阵两只手挥动着一双玄金锤,光着膀子,朝着楚墨月笑骂道:“小娘子别打了,这么漂亮陪哥哥睡一觉,哥哥可能心软了后就放你一条活路!哈哈哈哈哈……” 他挎着马冲到了阵前,朝着楚墨月挑衅着。 楚墨月面色清冷,她不是那种话多的人,只是缓缓拔出了腰间爹留下来的重光重剑,举了起来,直接指向了对方的面门。 ------------ 第459章 连斩 柔然出阵的是一员猛将,名叫铁尔木,他们部族被武器直接指着面门那可是最大的挑衅,更别说是被一个女人指着。 铁尔木脸上的表情顿时阴沉了下来,看向楚墨月的视线像狼一样阴狠。 他狠狠用马刺踹向了马肚子,马儿吃痛疯了般的朝着楚墨月这边狂奔了过来。 “去死吧!!”铁尔木骑术分外的精湛,便是这么快的速度,上身稳如铁塔,挥起了手中的两只玄金锤朝着楚墨月兜头砸了过来。 这一对儿锤子的重量比裴家老五玩儿的那一对儿都沉很多,别说是双锤,便是一锤砸在了身上都能被砸成肉泥。 铁尔木呜呜呀呀的喊着,本来就小瞧楚墨月这个女人,此番更是带着几分狠辣。 锵的一声!不想砸向了楚墨月身上的玄金锤,竟是被楚墨月手中的重光剑挡了一下,登时铁尔木手里的锤子偏了一偏。 他心头一慌,是的,慌了。 面前这个看起来娇俏柔弱的女子,竟是内力这般浑厚,非但没有被他一锤子砸死,居然还能挡住。 可他的锤子稍稍偏了这么几寸,却是给楚墨月露出了最佳的机会。 一剑!两剑!三剑! 楚墨月的重光浮影剑法直接发挥到了第三重,一层比一层内力强大。 一剑,挑断了铁尔木的左手手腕。 两剑,挑断了他的右手手腕。 他手中的两只玄金锤瞬间落在了地上。 三剑!铁尔木整个人直接从马背上被挑落在了马下,还未等他捂着胸口处的血窟窿,突然剑影婆娑直接罩在了他的头上。 啊!!! 帖木儿惊恐的惨叫声戛然而止,首级瞬间被斩落,咕噜噜滚出了老远,却被楚墨月用剑锋挑了起来,穿在了重光剑上,举向了天际。 鲜血淋漓,落在了她绝美的脸颊上。 嗜杀,血腥,还有那张冰冷无情的娇颜。 一时间,两方对阵的士兵都被楚墨月这干净利落的一击给震慑了。 这个美人——有毒! 楚墨月唇角噙着冷笑,剑锋挑着敌将的首级缓缓道:“还有谁?想来睡本将?” 顿时大晋士兵欢呼了起来。 欢呼声振聋发聩! 坐在云城城门楼上的柔然二王子斛律倾缓缓坐直了身体,脸上的戏谑之情终于褪去,脸色变得森冷了起来。 铁尔木是他麾下的一员猛将,竟是三招之内被杀,对方派来的这个女人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他猛地挥动了手臂! 柔然敌方又骑着马冲出来一个人,这个人看起来很是清瘦,都不像是柔然人那种大块头,手中也持着重剑,身披银甲,是个中年男子。 正是柔然那边剑法最厉害的大将张骥,张骥虽然起了个汉人的名字,可母亲是柔然人,父亲去世后便跟着母亲回到柔然生活。 是柔然部落里罕见的专攻剑术的大将,甚至因为武功高强被柔然二王子收揽在麾下。 二王子很少派此人出战,毕竟一个剑术高超的将军很是难得。 他骑着马冲到了楚墨月的面前,倒是脸上多了几分谨慎,甚至还同楚墨月抱拳行礼。 楚墨月冷冷看着他,傲娇的仰起头没有回礼。 张骥有些恼了,这个女人也太狂了吧? “哼!亏你还是大晋的主将,竟是不知礼数吗?” 楚墨月定定看着他,唇角微冷:“本将从不和死人见礼,因为——没必要。” 张骥被狠狠噎了回去,低吼了一声朝着楚墨月出剑。 顿时两个人的剑锋抵在了一处,剑法变化无穷,两方的士兵都看得目瞪口呆。 大战了一百回合后,张骥这边显然有些力不从心。 他没想到对方的剑法竟是如此精妙,关键还渗透着强大的剑意,登时一层层的剑意将张骥裹住,他已经满头的大汗。 突然楚墨月娇呵了一声,重光浮影剑法竟是刁钻的夹杂了几分点苍派派剑法的诡谲,瞬间张骥接不住这些招数了,手中的重剑被挑飞了出去。 他整个身体僵在了那里,胸口处已经被穿了个透心凉,随即不可思议的抬眸看向了面前的楚墨月。 他整个人缓缓跌落马下! 好!!! 大晋士兵简直觉得太提气了,短短不到半柱香的时间,自家主将竟是连着斩杀了对方两员悍将。 还有谁!他娘的还有谁啊! 楚将军!楚将军!楚将军!! 大晋军的呐喊声回荡不绝,一时间士气达到了顶峰。 这下子柔然二王子斛律倾哪里还能坐稳了,猛地站了起来,朝前疾走了几步,死死盯着城下的楚墨月。 他的眉头狠狠拧了起来,这一次怕是遇到硬茬子了。 “杀!”斛律倾终于震怒。 鼓声震荡,三军出击,洪水一般漫向了楚墨月。 杀啊!虎贲军上啊! 给父辈们报仇的时候到了! 杀!! 本来是玄鹤的那三万人冲击,不想第二梯队的虎贲军新兵竟是比老兵还要勇猛万分。 士气大震,所向披靡! 青龙军和虎贲军,合起来便是强悍的龙虎之气,像利刃,刺了出去。 楚墨月身先士卒,冲在了最前面。 主将尚且如此勇猛,后面的士兵哪里能做孬种! 一时间柔然骑兵都没有办法组队结阵,登时被冲乱了。 此番云城左右两侧的柔然骑兵也冲了过来,三军混在了一起。 “放箭!” 柔然那边的城门楼上陡然放出了一排排的毒箭,这就有点儿不讲武德了。 楚墨月瞧着阵势不对,下令回撤,她是勇猛可她不傻。 她骑着马刚转过身,突然头顶上罩下来一团箭羽,都能看得到上面淬了毒的荧光。 她刚要挥起重剑阻拦,不想身边突然窜出来一个人,抬起手中的剑挥出来一个剑花,替楚墨月挡下了全部的毒箭。 楚墨月忙转身对上裴荀那张冷漠俊朗的脸,她嗓子里的谢谢还是咽了回去,心情有些复杂。 则大概是裴家人第一次替楚家人挡箭,突然一个柔然将领举着战戟朝着裴荀的后背心刺了过去。 裴荀此番正忙着帮楚墨月挡箭,这一下子根本回转不了。 锵的一声!楚墨月的重剑将柔然将领的兵器斩断,回手将他砍死在了马下。 裴荀也是惊出了一头冷汗,感激的看了楚墨月一眼。 这大概是楚家人第一次帮裴家人护着后背。 两个人此番很奇怪的同时下意识的背靠背撤出了箭雨的范围,随即楚墨月搭起了长弓,朝着城门楼射出去一箭。 斛律倾被楚墨月这一箭都射懵了,连连后退,箭刺进了他身后的柱子上,箭羽微微轻颤。 他眉头狠狠蹙了起来,死死盯着战场中的那一抹嫣红。 “去查!本王要这个女人所有的消息!所有的!!” ------------ 第460章 分糖 楚墨月带领的虎贲军首战告捷,狠狠挫了对方的锐气,连着斩杀了对方的两员大将,着实提升了虎贲军的士气。 楚墨月回到中账的时候,所有部下看向她的视线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带着万分的崇敬。 此时已经到了傍晚时分,楚墨月并没有因为迎了首战就放松了警惕,反而吩咐张顺等人加派人手护着粮草。 士兵们纷纷起灶煮饭,一时间营帐内外一派热闹景象。 楚墨月清洗了身上和脸上沾染的血迹,收拾好衣着召集所有部将在中账里商议下一步云城怎么打的问题。 虎贲军的传统,但凡是造饭先紧着士兵吃,此番这些副将们都没有用饭,又被楚墨月召集到了中账中商议。 一个个都是饿得前胸贴后背,可方才在这战场上亲眼目睹了楚墨月的霸道和冷酷,斩杀敌方大将的时候就像是斩瓜砍菜一样。 此番即便是饿死也没有人敢在主将面前忤逆半分,担心脑袋被剁了祭旗。 楚墨月点着地图正自分析云城战局的时候,她提拔起来的万夫长小将张顺竟是肚子因为饿得狠了,忽然发出了响亮的咕噜声。 这下子将本来很严肃的气氛弄得有点点的尴尬,张顺一张俊朗的脸登时涨红了去,几乎变成了猪肝色。 他噗通一声跪在了楚墨月的面前,额头也渗出了汗珠,忙行礼道:“末将该死,末将甘愿受罚!” 楚墨月微微一愣,随即脸上掠过一抹不自在,咳嗽了一声。 “起来!不是你的错儿,是本将太捉急了,急切想要攻下云城,竟是忽略了你们,你们也需要吃饭休息。” 可现在战局刚讨论到一半儿,就将这些人放出去,楚墨月也有些不愿意,毕竟话头已经说到了这个份儿上,不说下去怎么行? 她定了定神,突然走到了内账。 楚墨月的中账是这一片营地里规模最大的,外面空间很大,同时能容纳几十人坐在此处商议军事。 里面有一个小隔断,是楚墨月休息睡觉的地方,一张行军床,简单的桌椅,连一个女孩子用的梳妆台都没有。 楚墨月也不要那玩意儿,偏生人家生的好看,便是不施粉黛也是美的惊心动魄。 所有人眼睁睁看着主将折返进了里间,不一会儿提着几个大袋子走了出来。 袋子使用那种很厚实的油皮纸做成的,楚墨月刚打开袋子便是一阵香味袭来。 楚墨月将袋子里的零嘴儿分给了底下的这些副将们,登时周镇川他们这些人脸上的表情一个个都有些怪异。 楚墨月拿起了一块儿牛肉干塞进了自己的嘴巴里咀嚼着。 她此时再也不是那个杀人不眨眼的女将军,倒像是邻家小姑娘在显摆自己藏起来的好吃的。 “你们也吃点,垫垫肚子,一会儿再回你们各自的营帐吃饭。” “这牛肉干儿是我长姐给我做的,路上带着也坏不了,可以吃好久,还说这玩意儿吃几条就抗饿。” “喏,那个酥糖是我五妹做的,来来来,你们都分分,很好吃的。” “这个平安符是我二姐给我绣的,这个不能给你们分了啊,不过有我在你们也不会出事,本将护着你们便是!” 下面一群大老爷们儿不禁一阵阵的汗颜,他们这么多男人靠着一个姑娘护着。 此番那酥糖实在是不好意思吃,一个个都攥着,倒是将楚北柠做的牛肉干吃了不少。 边吃边夸楚家大小姐手艺不错,得空儿让主将再同她长姐多要点儿。 这怕是大晋战史上最尴尬的庆功宴,不喝酒,不谈女人,不分战利品,他们分糖吃。 就像是小娃娃一样,排排坐,分糖果。 张顺为了缓解尴尬气氛笑道:“楚将军有那么多姐姐宠着,委实好福气。” 一直不说话的裴荀今儿不知道是怎么了,大概是脑子受了什么刺激,陡然冒出来一句感叹。 “是啊,有姐姐很好,不像我哥,就知道揍我。” “马步扎不稳,揍,出剑速度慢,揍,武功招式乱,也揍!” “呵呵,那也是为你好,”周镇川笑道,“裴大将军可是难得的豪杰。” 他说完这话突然有些后悔,自己是梁王的人,却在楚家虎贲军的营帐里,为了应和裴家老二,居然夸了一句王爷的死敌裴朝。 乱了,全乱了。 他忙闭了嘴,下意识为了掩饰尴尬塞了一颗糖在嘴里,突然又猛地咳嗽了出来。 楚墨月眼底掠过一抹笑意,随即言归正传将接下来的部署交代了。 所有人这才被放出了营帐,走的时候都还攥着主将分的糖。 真的是不可思议,一个爱吃糖的姑娘,打仗下手怎么那么狠呢,关键他们还很怕人家。 “裴荀,你留下!”楚墨月单独留下了裴荀。 裴荀登时脸色微微一变,愣怔在了那里,眼见着众将都退出了营帐,唯独剩下了他和楚墨月。 裴家和楚家之间是生死敌手,此番两个人单独面对面,裴荀竟是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楚墨月定定看着他,裴荀脸色稍稍有些挂不住,低声道:“末将不知将军有何吩咐?” “我可以信任你吗?” 裴荀登时被楚墨月的话给问懵了,一时间竟是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楚墨月缓缓道:“大敌当前,若是虎贲军内部出了内鬼自相残杀,这战局可就不妙了。” “楚家和裴家的恩怨已久,只是此时若不能共克时艰,共同退敌,我战死倒也罢了,可你晓得这一次是柔然二王子斛律倾统帅柔然骑兵。” “此人阴险狠辣,喜欢屠城,你也看到云城城楼上挂着的那些人头了吧?” “若是我们这一次打输了,收不回云城倒也罢了,青州呢?” “青州可是大城,城中百姓几万人,老弱妇孺占了近一半,我们不能再退!你明白吗?” 裴荀吞咽了一口唾沫,许久定了定神道:“这里有一些名单,这些人是我父亲亲自安排进我带来的两千人的队伍里的。” “他……可能还想对你不利,这些人希望你……不要杀……想个办法撵出营帐便是。” 裴荀说这个话的时候脸颊微微涨红了几分。 楚墨月眼底的眸色暖了几分笑道:“多谢裴二爷,等此间的仗打完了,我和裴二爷好好切磋一下剑法。” 裴荀眼底登时一亮,随即低着头笑了出来。 看着裴荀略有些憨厚的笑容,楚墨月顿了顿话头还是没说出来。 其实长姐和梁王也让她杀这个人的,不过现在还杀个什么劲儿。 裴荀告辞后走出了营帐,却是心头久久平静不下来,仰靠在树干上,低下头看向了手中攥着的酥糖。 是楚墨月给的,他捏着塞进了嘴里,登时那张万年不变冷漠的脸染上了一层笑意。 很甜! ------------ 第461章 底细 云城内柔然大军的中账,此番的气氛带着万分的萧杀。 正位上坐着的柔然二王子斛律倾脸色沉到了底,中账门口处停着两具棺木,里面放着他麾下最得用的将领。 此番一个身首异处,一个被洞穿了心脏,变成了两具冰冷的尸体。 其余的将领具是垂首站在那里,也不敢说话。 哗啦!斛律倾将案几上的茶盏狠狠拂到了地面上,冷笑了出来。 “怎么?一个个哑巴了?” “之前在我父皇面前是怎么说的,追随本王拿下云州那些铁矿,打造最锐利的兵器,直接南下青州,在大晋的北边门户钉一颗钉子,将他们的北大门死死钉住,震慑大晋朝臣!” “就是这么震慑的吗?连一个女人也打不过吗?” “明日再去叫阵,给本王宰了她!” 四周顿时一片死寂,叫阵?怕是叫魂吧? 大晋这是从哪儿冒出来这么个女人?武功高得吓人。 以前他们只听过大晋的两大猛将,玄鹤和裴朝,如今怎么又冒出来一个,令他们有些措手不及。 今日阵前那个女人一剑砍下了铁尔木的头,这个场面实在是太过骇人,此番二王子要他们明天叫阵的时候继续和那个女人打,竟是所有人都觉得脖子凉飕飕的不敢出阵。 斛律倾眼底的眸色变得阴冷了起来,不知道是哪个胆子大的柔然将领小心翼翼道:“殿下,不如传回去消息,请求主上派兵增援!” “哦?”斛律倾唇角微翘勾起了一抹淡淡的笑意,明明很平易近人的笑,却让人登时生出了几分毛骨悚然的感觉。 那个多嘴的将领登时有些后悔,可已经来不及了,眼睁睁看着斛律倾站定在自己的面前。 随即面前一道剑锋而起,直接刺穿了他的喉咙。 那人痛苦的捂着喉咙,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眸看着自己的主将。 他之所以在斛律倾面前敢这么废话,就是因为平日里很是得斛律倾看重,也算是幕僚和谋臣。 不想竟是被斛律倾说杀就给杀了,所有人都是脸色煞白紧张的说不出话来。 斛律倾从属下尸体上拔出了自己的佩剑,缓缓坐回到了椅子上,拿起一块儿干净的帕子轻轻擦拭着剑上的血迹。 四周鸦雀无声,紧张的能听得到压抑着的呼吸声。 斛律倾一下下擦着剑,慢条斯理道:“一个女人而已,就将你们吓成了这个样子,居然还要请父皇搬兵来救,简直是我柔然的耻辱。” “报!”一个玄衣男子疾步走进了中账,半跪在了斛律倾的面前。 “启禀王爷,对方将领的底细查清楚了。” 斛律倾眸色一闪,将沾了血迹的帕子丢到了地上,手中的宝剑重新插进了剑鞘中。 嚓的一声轻响。 “说!” 柔然可是同大晋一样的大国,如今甚至势头比大晋还要猛一些,扩张的野心已经昭然若揭。 柔然的情报网也是厉害至极,故而短短时间内就能查清楚对方主将的来龙去脉。 那玄衣男子忙道:“与我军对阵的是新组建的大晋虎贲军统领楚墨月。” 虎贲军? 三个字就像是一记重锤狠狠砸在了柔然将领的心上,一时间大家伙儿都有些发懵。 怪不得对方如此厉害,原来是虎贲军? 可虎贲军在十几年前几乎是全军覆没,被烧死在了回风谷中,怎么又出现了? 看来虎贲军团这是重建了? “虎贲军?”斛律倾冷冷笑了出来,仰靠在了椅背上,“不是父皇的手下败军吗?当年回风谷一战,都死光了的。” 那人继续道:“楚墨月是楚贲将军的女儿。” 斛律倾脸上的笑容凝在了脸上,缓缓坐了起来:“楚贲的女儿?” 他眼底掠过一抹惊讶,嗤的一声笑了出来:“怪不得那么勇猛,虎父无犬女啊!” “不过长的还挺好看的,就是泼辣了些!” 柔然将领们纷纷低下了头,现在是谈论敌方主将好不好看的时候吗? “还有什么,都说出来。” 斛律倾对楚墨月越来越感兴趣了。 玄衣人忙道:“回王爷,之前在大晋帝都楚墨月还闹出了一些乱子。” “便是楚墨月准备和大晋工部的一个小官成婚,不想大晋静王爷也喜欢楚墨月,与那小官起了争执。” “那人便将静王刺了一刀,被判流放乌孙边地。” “随后楚墨月为了避祸离开了帝都,此后不知道去哪儿学习剑法,归来后参加了比武大会夺取了虎贲军番号,做了虎贲军将军。” 斛律倾修长的手指缓缓拂过了下巴:“等一下,那个工部的小官员,就是她要成亲的那个人叫什么名字?” “旷亦!” “旷亦?”斛律倾眉头一挑,“你刚才说那人被发配到了哪儿?” “回王爷,目前查到的消息是发配到了乌孙边地。” “乌孙边地啊?呵呵,还挺远的,”斛律倾眉眼间渗出几分邪气。 为何心头有一种想要杀了旷亦的想法呢? 他此番已经有些累了,抬起手挥了挥,那些将领忙退出了斛律倾的中账。 斛律倾缓缓起身,走出了中账,外面的夜色已经是漆黑一片。 他今儿心情不怎么好,竟是走到了中账后面的水牢外。 倒是想起来如今水牢里还浸泡着一个抓来的工匠,云城郊外这一处残破的兵营早已经被他一把火烧光了,里面的人都被他杀了,只剩下了这么个藏在地窖里的家伙。 他没想到的是这家伙的院子里还翻找出了很多的宝剑还有炼制宝剑的工具,甚至还有铁矿石。 不曾想这么小小的一处兵营尽然还有个铸剑师,主要是这里的人都被他杀光了,他根本也无处打问这个铸剑师的真实来历。 便将他绑起来,逼迫他锻造宝剑,不想竟是个硬骨头,硬死不从,还不说话,估计是个哑巴。 斛律倾杀了他觉得可惜,不杀吧,这人委实硬气得厉害。 他看着他那张俊朗的脸也有些不爽,这世上他不喜欢比他长得还好看的男人。 便命人将他丢在水牢里泡着,倒是要磨一磨他的锐气,一个无名小卒罢了,谁给他的脸敢和他抗衡? ------------ 第462章 驯服 斛律倾缓缓站在了浑浊的水牢边,看向了里面泡着的男人。 身上被他的属下用鞭子抽出来的伤已经带着点点的溃烂,可那人却依然不吭一声,两条手臂被临空吊在木头架子上,头微微垂着,长发散乱浸在了水中。 斛律倾冷冷笑了出来:“你倒是个硬骨头,若是回心转意帮本王铸剑,本王可以考虑给你留一条命在。” “不用别的,只要你能按照你屋子里那些宝剑的规格铸造,本王绝对不会亏待你。” 旷亦被吊在这里有些日子了,他到现在都忘不了那些朋友被杀的场景,眼睁睁看着他们的头被挂在了木头杆子上。 里面有一起服徭役的好友,有对他颇多照顾的差官,都死光了,甚至连最后一句话也没有来得及和他交待,就死在了这些柔然人的刀下。 他心头恨极了,可惜自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空有满腔恨意竟是没有丝毫的办法替他们报仇雪恨。 他以为自己会死在这里,可没想到这个人竟是不杀他,逼着他给此人铸剑。 墨月的父亲就是死在柔然人的手中,他怎么可能替柔然人干活儿,便是拿走他这条命,他也不能屈服。 只是这个柔然王爷并不打算让他痛痛快快的死,不停的想着办法折磨他,消磨他的意志。 却又在他濒临死亡的时候,请大夫给他疗伤,让他就这么半死不活的撑着。 无数次旷亦都坚持不下去了,可每到大夫给他疗伤,看守丢给他馊了的饭菜,他都能逼迫自己吃下去,心头隐隐竟是不想死。 因为他还有墨月,他在这世上还有牵挂未了。 此番听到斛律倾提及那些他给墨月铸造的剑,旷亦终于从麻木中缓缓清醒了过来,那是他留给心爱之人的礼物,不想竟是被眼前这个无耻之徒霸占。 他缓缓抬起头死死盯着斛律倾,脸上晕染着厌恶和愤怒。 斛律倾冷笑了出来:“本王是瞧着你颇有些才华,才允许你活到现在。” “若不是如此,你的脑袋现在怕是早就挂在城门口了!” “呵呵,不过咱们慢慢耗,本王倒是要瞧瞧,你究竟能撑到什么时候!哼!” 斛律倾其实早就瞧着这个人不顺眼了,一个小人物而已,居然还能这般有骨气,若是放在平日他早就将他的骨头一根根剔出来,看着他活生生疼死,倒是瞧瞧他有几寸傲骨? 可实在是觉得他铸造的那几把宝剑分外入了他的眼,瞧着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他便是存了几分将他驯服的心。 是的,他现在将这个人当成了一只兽,只想要将此人驯化成他的奴隶罢了,不过令他感到意外的是,这人驯化的时间有些长,不怕,他有的是耐性等。 斛律倾转身朝着自己的中帐行去,眼见着他走远了去,两个柔然护卫低声议论了起来。 “王爷今晚心情不好,刚刚将幕僚都说杀便杀了。” “怎么可能心情好,王爷本来顺顺当当占领了云城,不日就能南下青州,没想到大晋居然派来个女人!” “那个女人据说叫楚墨月,是楚贲的女儿,很能打,今日一战连着斩杀了铁尔木和张骥两位大将军,说实在的……” 那两个人声音压低了几分:“属实很厉害!” 两个人叽叽咕咕后来不知道说了些关于楚墨月的什么话儿,此时浸在了水中的旷亦,脸色瞬间变了几分。 他不可思议的仰起头看向了水牢窗户外面稀稀落落的月色,他都被折磨得脱了形,时间在他的脑海中都没有了确切的概念,整个人像是生活在了混沌中。 可他万万没想到楚墨月居然挥军北上和斛律倾对峙,一颗心登时提到了嗓子眼儿,突然他狠狠挣扎着晃动起了自己的身体,将平静的水面弄出了很亮的响声。 那边还在小心翼翼嚼舌根子的两个看守,被旷亦搞出来的这些声音惊动了去,忙骂骂咧咧冲了过来。 “发什么疯?是不是想死?”一个看守抽出了腰间的鞭子,狠狠朝着旷亦抽了过去。 旷亦的手臂上登时掠出了一抹狰狞的血印,可他却仰起头大喊了出来。 “我要求见王爷,我答应给他铸剑!我答应了!” 那看守正准备抽第二鞭子,不想被旷亦声嘶力竭的喊叫声给震住了去,他不可思议的看着面前这个男人。 真行啊!拷打折磨了这么多天,连一声闷哼都没有,他们还以为他是个哑巴呢,不想竟会说话啊! 不过一听这个人不再和王爷对着干,大声喊着要听王爷的话,要给王爷铸剑,两个看守顿时松了口气。 已经二十多天了,别说是这个软硬不吃的家伙疼不疼,他们这些抽人的也累了。 也不知道王爷怎么想的,要么直接杀了算了,非要熬着。 这让他们想起来草原上的贵族子弟们喜欢玩儿猎鹰,猎鹰是最难驯服的,他们就开始熬鹰,真的是一场心理上的拉锯战。 不想这一遭还是王爷赢了! “哼!算你小子识相!” “来人!去回禀王爷,就说这小子服软了,请王爷定夺。” 另一个看守忙打断话头道:“千万不可,现在王爷怕是睡下了,这个时候打扰虽然是好事,可惊扰了王爷睡觉,后果不堪设想。” “我的意思是先将这个小子从水里捞出来,关起来等明日王爷醒了之后,再做定夺!” “好!” 两个看守商量妥当后,将旷亦从脏污的臭水坑里拖了出来,甚至还给了他一件干净衣服穿。 毕竟王爷很赏识这家伙的才华,他们两个也不想将关系搞僵了,万一以后旷亦得了王爷的赏识,爬了上去,想起来他们两个之前对他颇多苛责不得报复回来啊? 这两人还以为旷亦一定会死在这里,不想竟是选择了妥协,他们对待他的态度自然也生出了几分变化。 不光给他换了衣服,还送来了比较正常一点儿的吃的,随后将他关在了一处堆放杂物的地方。 旷亦刚从水牢里被放出来,身体虚弱到了极点,可此时心头却燃着一团火。 他的内心不停地叫嚣着,墨月来了,她是来救他的吗? 不,他不能再坐以待毙,他得做点儿什么才行。 ------------ 第463章 我还活着 楚墨月这一晚上睡得并不踏实,她果然猜得没错,斛律倾派人过来夜袭她的军粮。 只不过她早有准备命张顺守在了那里,因为有玄鹤给她的那一张云城包括云城四周的地形图,她已经按照图上的关键位置布置了绊马索,还有草地上铺设了倒刺。 柔然一千骑兵非但夜袭没有成功,反而尽数折损在这里,至此一夜消停再没有出什么幺蛾子。 接连几天,柔然骑兵没有在楚墨月这里讨到丝毫的便宜,不得不有些心浮气躁了起来。 虎贲军这边的士兵却士气大涨,纷纷要求请战围攻云城,打下云城。 楚墨月也想打下云城,她其实比任何人都想攻入那个地方,到目前为止没有查到任何关于旷亦的消息,那个人倒像是失踪了一样。 只有攻下云城才能找到他,她甚至都想独自一人仰仗的高超的武功,掠进云城去找。 可是她不能,她现在不仅仅是楚家三小姐,她还是虎贲军大将军,这么多人仰仗着她。 她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不止决定她自己的命运,还决定着虎贲军几万人的命运。 楚墨月死死盯着云城的方向,眉眼间渗出一抹萧杀。 “报!将军你看!” 一个亲卫军双手捧着一支箭送到了楚墨月的面前。 楚墨月一愣,一支箭而已怎么还这般兴师动众的捧到她面前? “将军!张统领说这些箭都是柔然骑兵那边射过来的箭簇,随行的军医从咱们受伤的士兵身体里拔出,却发现了异常,张统领让拿给将军瞧瞧!” 这些日子双方交锋,虎贲军胜多败少,但也有伤亡。 柔然那边的骑兵不讲武德,竟是在所有的箭头上都淬了毒,给虎贲军也带来一定的麻烦。 好在楚墨月临行前从长姐那里带了一大批祛毒的药材,此番倒是派上了用场。 可此番捧到她面前的箭头若是不仔细看还真的瞧不出端倪,此番认认真真的看过去,果然有些说道。 那箭头表面看起来和寻常箭头没什么区别,可箭头上竟是有些黑色的东西,不像是毒,也不像是从士兵身体里沾染的血迹,看起来感觉像是刻着的字迹。 楚墨月忙一把抢过了箭头凝神看了过去,这字迹她分外的熟悉。怎么可能不熟悉呢?她将旷亦给她写的书信几乎都翻看烂了。 他的起笔,他的运笔收尾的力道,几乎都刻进了楚墨月的脑子里,是那般的清晰。 她抬起手摩挲着上面的痕迹,竟是用一种很特殊的矿石粉伪装成了毒粉精准的点铸在了箭头的表面,若是楚墨月没猜错的话。 单独拿出来看根本和正常的箭头分不清楚,但是一旦沾染了血迹,就会呈现出痕迹来。 她的视线死死盯着那个模模糊糊的字迹,只有一个字——安。 安好的安,他还活着!而且他就在敌方的大营里。 斛律倾根本就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他真真切切的活着,甚至还能接触到对方的箭头,他活着! 楚墨月顿时红了眼眶,眼睛有种灼烧的刺痛感,一颗心瞬间狂跳了起来。 诺大的战场,这么多的变数,他们努力的双向奔赴,却以这样奇特的方式再一次有了牵绊。 “还有吗?”楚墨月忙看向了那个亲兵。 亲兵没想到大将军瞧见这个箭头后竟是这般的失态,他忙道:“启禀将军,还有一些不过在随军的大夫那里。” “走!去看看!”楚墨月转身走出了营帐疾步走到了后面专门照顾伤员的营帐里。 张顺此时还在查看士兵的伤情,偶然发现了那些箭头很是诡异,这才命人交给大将军看看,不想不一会儿大将军亲自过来了。 这些不一样的箭头也是奇怪,看起来像是淬了毒,其实根本安然无恙,也不会给士兵们造成更大的创伤。 一开始还是自己这边的大夫发现的,这几天的激战很多士兵受了箭伤被抬到了帐篷里,大夫却发现有的士兵中的箭头上淬毒,很快不治身亡。 而有的士兵看起来也中了毒箭,却一点儿中毒的迹象也没有,随后这样的情形越来越多,直到发现了箭头的古怪,这才引起了张顺的警觉。 他猜测这是不是斛律倾那边搞出来的阴谋诡计,不想大将军亲自过来查看,他忙将这几天发现的箭头全部拿到了楚墨月的面前。 每一个箭头上都小心翼翼点铸着一个字,都是单独的字儿,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只有楚墨月能看得懂。 她将所有的箭头拼了起来,将那些单独的字儿一个个渐渐连成了一些零碎的词语。 大概意思便是旷亦说他还活着,那意思是让楚墨月不要担心他,除此之外更多的是一些方位词,而且只有一些方位词。 为何一个劲儿说东南这个方位?拿出来一个箭头不是东就是南,楚墨月眉头狠狠拧了起来。 她像是宝贝一样拿起了这些箭头折返回自己的营帐,随即打开了玄鹤送给她的那张云城地图,那张地图画的很是精细即便是修的那些地下密道都标注的清清楚楚。 楚墨月看向了东面的方向,除了城墙和一些民房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又看向了南边,也没有出奇的地方。 难道是东南方向? 旷亦似乎在这些箭头上做文章很是急促,每一个箭头上都只来得及标注一个字儿,有时候都是半个字儿,另外的半边笔画都乱了。 楚墨月凝神看向了云城地图东南角的方向,登时脸色微微一变。 东南角方向是一处马场,不过这也没什么稀奇的,毕竟云城这样的边关城镇,城里面有马场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关键是这一处马场下面竟是有一条地道直接通向城外,准确的说是通向了云城东侧柔然军队设置的大营。 楚墨月缓缓抬起头看向了窗户外面,不知道是因为激动还是别的原因,眼睛微微发红。 怪不得云城被她困住了那么久,城内粮草已然稳固,便是因为东侧大营的缘故。 她这一次将所有的视线都凝在了云城,还以为东西两侧大营就是个摆设,只要攻下云城,柔然的东西大营自然土崩瓦解。 不想整个云城都是幌子,东侧大营才是关键。 想要困住云城必须将东侧大营给端掉! 关键那里有粮草! ------------ 第464章 进攻 楚墨月站了起来:“来人!传各路将领来中账!” “是!”亲兵忙传令下去。 不多时裴荀等人便急匆匆走进了中账,这些日子这些人久攻云城不下,一个个脸上倒是多了几分疲倦。 毕竟几天前楚墨月的那一战打得分外提气,故而楚墨月想要借着士气一举攻下云城。 奈何地理位置不给力,云城就像是汪洋中的一座孤岛,四周都是很平缓的戈壁滩,若是直接去强攻伤亡实在是太大了。 那样的话柔然士兵只要在城门楼上放箭就好了,楚墨月带领的兵力又不够,也不敢贸然抢攻。 她倒是试过一次,还没有冲到城下,就被一丛丛的毒箭箭阵给逼了回来。 楚墨月亲自叫阵,从小到大没有骂过人,那一次叫阵的时候连脏话都骂了出来,不想斛律倾却像是个缩头乌龟一样,就是不出来应战,这让楚墨月很是无奈。 此番楚墨月和斛律倾对峙了起来,楚墨月想要背后包抄云城,可云城后面便是柔然各个部落,她也不敢深入腹地担心被反包抄。 这仗斛律倾占了一个地势的优势,竟是耍起了无赖,倒像是看谁更能拖下去。 楚墨月也明显察觉到虎贲军的士气现在也有些急躁,若是再想不出办法,怕是这一股劲儿下去后,士气就提不上来了。 没有了士气,那可是很危险的事情。 不想这个节骨眼儿上,旷亦重点给她点出了东南方向,那么云城的东南方向一定是斛律钦所在的场所。 这厮很奸猾,竟是将自己的主账设在了马场这边,不怕被马粪熏死! 斛律倾估计也发现了那条地道,驻扎在马场那边,一来可以迷惑楚墨月派过去的斥候和探子,二来一旦发现势头不对,便能借着地道撤离云城。 可地道连着斛律倾设在云城东面的大营,若是想要彻底困死斛律倾就得端掉东大营,堵死他所有的出路。 楚墨月眉眼间掠过一抹霜色,手指缓缓拂过箭头上那些旷亦不知道用什么法子弄出来的字儿。 此时裴荀等人瞧着自家主将手中拿着箭头,也不说话,就那么定定看着,一个个竟是有些不知所措了起来。 楚墨月吸了口气,平复了心头的悸动。 此番她心中的恐慌根本没有办法和外人说,一面高兴旷亦还活着,一面又担心旷亦身处敌营若是出了什么岔子,让她如何是好。 “将军?”张顺小心翼翼看向了脸色阴晴不定的楚墨月。 楚墨月回过了神,看向了面前的部下缓缓道:“今夜我们主攻东大营!不惜一切代价拿下敌方的东大营!” “东大营?”裴荀也是眉头微蹙。 周镇川更是眼底掠过一抹狐疑,主攻东大营,这可是怎么说的? 好不容易对楚墨月有了敬佩之意,她竟是做出来这么荒唐的决策。 东大营还在云城的后方位置,绕过云城不打,却去进攻一个不起眼的东大营? 楚墨月点了点头重复道:“是,主攻东大营!” “不过还需要我们使一点障眼法!” “张顺,你还是守着敌后!” “周镇川,你带半数以上兵力攻西大营,一会儿不管东大营发生什么,拖住西大营的兵力,尽量打散了他们的兵力部署,不让他们合围!” “裴荀!”楚墨月定定看向了裴家人,之前听了裴荀的话,将裴翰骏安插在这里的上百人都清除了出去。 “末将在!”裴荀眉眼微垂,依然是那个沉稳不惊的裴二爷。 “你跟我去东大营!可能东大营这块儿骨头很难啃,会死,你……” “末将誓死追随将军!”裴荀根本就不想听她后面说什么。 在他单纯的武侠世界里,只要跟着自己崇拜的人,杀人,或者被杀,足矣! 生死看淡! 楚墨月之所以希望裴荀跟着自己一起主攻东大营,就是看中裴荀的武功,还有他好得也是裴家军除了裴朝之外的二号人物,打仗绝对没得说。 旷亦冒着生命危险递出来这么个有用的消息,她不想浪费,她一刻也等不及了! 夜色很快降临,云城东南角的马场里,到处是斛律倾的亲卫军,可谓是将这里护得和铁桶似的,没有一丝一毫的缝隙。 到处都是紧张的气氛,斛律倾仰靠在了中账里的软榻上,两个艳丽的柔然婢女给他揉腿。 可即便是身边的美人多么温柔款款,此番斛律倾的脸色都好看不到哪里去。 整整八天的时间,他竟是被一个女人困在城中压着他揍,他实在想不通一个女人居然有那么强悍的战力? 他竟是被打的有点招架不住,还是听了幕僚们的建议守住云城,和她拖延下去。 到时候只等楚墨月带领的虎贲军气势降下去,他便是狠狠出击,给那个娘们儿致命的一击。 他的视线落在了两个婢女身上,虽然美得很,可相比楚墨月那样的美人,眼前的都是庸脂俗粉,入不了他的眼。 “滚!”斛律倾一脚将美艳的婢子踹开。 两个婢女吓得花容失色忙退了出去。 斛律倾烦躁的站了起来,总觉得心烦意乱,有什么事儿要发生一样。 他走到了一边的兵器架子上,上面挂满了宝剑,他最喜欢的还是从旷亦那里收走的几把,不过这几把剑总觉得有些秀气,配不上他柔然二王子的身份。 “来人!将那个铸剑师带进来!” “是!” 不多时旷亦便被连拖带拽,带进了斛律倾的中账。 旷亦之前在水牢里浸泡的时间有些长,两条腿都烂了,即便是他答应帮斛律倾铸剑,可也并没有得到更多的善待,只是比之前相对自由了一些。 加上那些柔然人最瞧不起旷亦这种文弱书生的样子,自然对他不屑一顾,倒是放松了对他的看管,想他一个几乎是残破的人根本不可能逃走。 这倒是给了旷亦发挥的余地,他能以替王爷铸剑为借口,挑选各种铁矿石,甚至能走进兵器库,不过也只是那么一小会儿。 便是这样他也想法子将那些类似于毒药的铁矿粉带进了兵器库,将用特殊木头包裹着的炭火也带了进来,尽可能多的改造了那些箭头。 “跪下!”几个护卫狠狠将旷亦按跪在了斛律倾的面前。 斛律倾背对着旷亦,缓缓拂过那些宝剑冷冷道:“剑铸造得如何了?” ------------ 第465章 燃尽 旷亦吸了口气,将身体上那铺天盖地的痛意压制住,他现在不能倒下。 墨月现在需要他,不管墨月有没有收到他递出去的消息,他都会坚持下去,坚持到死去的那一刻。 为了墨月,便是被斛律倾当成是一条狗,他的自尊,他的骄傲,他所有的一切,哪怕是他的命,为了墨月都可以舍弃。 他缓缓抬起手捧起了手中刚铸造好的宝剑,宝剑通体乌黑,用乌铁锻造,剑锋带着隐隐的寒光,一看便是一把好剑,只是缺了点儿什么。 斛律倾背对着旷亦都能感觉到剑锋的锐利和寒意,他心头不禁微微一跳,忙转过身看向了旷亦。 身边的亲兵走到了旷亦的面前将剑端着送到了斛律倾的身边,斛律倾接过了宝剑,不禁眼底一亮,随即却脸色微微不愉。 他缓缓提着剑走到了跪着的旷亦面前,手中的剑锋却是抵在了他的脖子上。 旷亦丝毫没有动弹,就那么静静看着他。 斛律倾倒是有些诧异,其实这个铸剑师倒是有些风骨的,不过那又如何还不是屈服于他? 他冷冷笑了出来:“剑!是一把好剑,但是为何总觉得缺点儿什么?” 他手中的剑锋在旷亦的脖子上来来回回比划着,其实真的是缺点儿什么。 他从这个铸剑师的院子里搜出来的那些剑,任何一柄剑都堪称奇迹,虽然手中的这一把刚铸造的剑握着也有些质感,很适合男子用,可就是觉得差点意思。 旷亦缓缓道:“回将军的话,给将军铸造的这一把剑差最后一道工序!” “实乃方才将军遣人过来问铸剑的进度,不得不带过来给将军先看看!” 斛律倾一愣:“哦?差什么样的工序?” 旷亦定了定话头道:“用铸剑师的血喂剑,还不能一次喂完,还需要十几天的功夫!” 斛律倾眸色一闪,唇角勾起一抹弧度登时笑了出来:“哈哈哈哈……好!用铸剑师的血喂剑,好得很!呵呵!” 他缓缓俯身看向了面前清瘦脸色苍白如纸的男人,也不知道为何就是觉得他不顺眼,若不是有铸剑的技能,早就杀了他了。 他将剑丢到了旷亦的面前,却是一脚将旷亦踹倒在地,旷亦整个人趴在了冰冷的地面上,脸颊贴着乌铁剑,被剑锋刺伤了去,渗出了一丝血迹。 “听着,你就是本王养的一条狗,听话才有饭吃,才有命活,嗯?”斛律倾抬起鞋底在旷亦俊秀的脸上擦了擦,这才作罢。 旷亦冲斛律倾磕了一个头,重新抱起了地面上的剑,踉跄着走出了斛律倾的营帐。 四周的柔然士兵纷纷嘲笑着脸上印了鞋印的旷亦,这种人活到这么卑微的境地,怎么还不去死?还算个男人吗? 旷亦跌跌撞撞回到了自己的那一间屋子,外面炼铁的火炉亮着赤色的光,他将脸上的脚印擦干净,随即却藏了一个小包在脚踝处,又蹒跚着走了出去。 “干什么去?”门口守着的护卫高声呵斥。 旷亦卑微的行礼:“王爷让继续铸剑,缺些燃料,我去后面的库房取来。” “快去快回!” 旷亦躬身行礼后,缓缓朝着后面储藏武器的库房行去,这一次没有进去,门口的看守太多。 他便胡乱的在这一片挪着步子,只是谁也发现不了,每一步走过,都会有些土黄色的粉末顺着旷亦的脚踝落在了地面上。 如果此时有人发现,只要稍稍趴在地上闻一闻那些粉末,就会闻到淡淡的硫磺的气味。 旷亦不知道在这里走了多久,有时候他因为刻意的绕过斛律倾的营帐会被狠狠揍一顿,随后便再也不被允许靠近那边。 就在旷亦准备在北面撒一点儿硫磺粉,不想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突然从马场那边的方向赶了过来。 那些士兵浑身都是血,脸色惊慌异常,边走边低声喊道:“虎贲军袭西大营了!那个该死的女人!竟然偷袭!!” 旷亦一愣,女人?偷袭? 他登时眉心舒展开来,脸上带着万分的喜悦,却不敢抬头,只能将这喜悦压制在心底。 旷亦忙转过身朝着自己的屋子走去。 此时谁也顾不上俘虏的这个大晋的弱鸡男人,纷纷抄起了家伙朝着中帐那边赶去。 旷亦反手将屋子的门关上,整个人紧紧贴在了门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唇角因为刚才斛律倾的那一脚竟是渗出些血来。 他眼睛却很亮,带着浓浓的笑意。 他本来是那种样貌很清秀的男子,尤其是那双眼睛还带着异族人的特征,在火光的映照下带着几点琥珀色的光。 脸颊消瘦至极,更显出了五官的棱角分明,便是坠落尘埃也掩盖不了身上的那一抹俊雅气韵。 此时他的脸上却染了一层奇异的光泽,声音沙哑低声呢喃道:“墨月,我不知还能不能与你活着见面。” “倘若不能,你一定要替我好好走下去,带着我烧成灰烬的尸骨替我看看山,看看水,我这一生何其不幸家门覆灭,颠沛流离,遭人陷害。” “可我此生最幸运的便是遇到了你!我的挚爱!望你以后一生顺遂!” 旷亦将屋子里所有的硫磺粉藏在了身上,缓缓拿起了火折子,看向了外面的纷乱。 他爱她,他要烧尽自己最后的力气,助她扶摇九千里! 外面传来越来越急促的禀报声。 “报!西大营被敌军攻破!” “报!王爷!西大营守备军全军覆没!” “报!东大营被合围!” 夜色渐渐暗沉了下来,到处都是火光冲天,这一次虎贲军势如破竹! 积攒了十几天的怒火在这一刻尽数爆发! 东大营已经有一半儿落在了楚墨月的手中,她身后跟着裴荀。 二人几乎带着虎贲军和裴家军还有玄鹤送过来的青龙军所有的精锐,这一次对东大营那是拼尽了全力和所有的家当。 楚墨月手中的重光已经血迹斑斑,她骑着战马,踩在血色中,眼神前所未有的坚毅。 越是纷乱,她眼眸越是清冷,清冷中压抑着一丝丝的狂热和渴望。 对胜利的渴望,还有对他的! ------------ 第466章 裂骨焚身 “将军!找到那一处暗道了!” “将军!在这里!” 楚墨月急忙跃下了马,果然看到了前面一大片一大片的尸骨,有柔然士兵的,也有大晋士兵的。 这一处是刚才战斗最激烈的地区,几乎是倾注了东大营一多半儿的兵力。 此时穿过这些尸骨,踩着脚下黏腻的血迹,走到了尽头便是一个黑洞洞的洞口,洞口的另一端便是云城马场。 楚墨月眸色一闪,虽然那洞口的高度差不多也能容一人稍稍弯腰通过,可骑马已然是不能了。 她紧紧抿着唇,突然弯腰朝着里面走去。 “楚将军!”裴荀上前一步一把将她的胳膊拽住。 他俊朗英武的脸在战火中显得分外鲜明,甚至还多了几分柔暖。 “楚将军,我进去吧,你在外面接应!” 不想楚墨月将他的手臂挣开看着他道:“裴二爷,云城我必须去,而你不必为此冒险。” “我将我所有的退路都交给了你,”楚墨月定定看着裴荀,有时候真的是奇妙,她竟是胆敢将虎贲军的退路交给裴家人。 可她看人一向很准,裴荀不是他爹裴翰骏那样的人。 他有底线,他有情怀,他也单纯。 “裴二爷,若是一柱香内我还没有出来,虎贲军交予你全权指挥,不必等我!” 裴荀身子微微打了个颤,一颗心瞬间狂跳了起来。 他咬了咬牙,眼底竟是有些热辣辣的难受,还是吸了口气道:“好!不过楚将军记得曾经对我说过的话,我要和你比剑,你最好活着回来,不能言而无信!” 楚墨月不禁苦笑,都到什么时候了还记得比剑这种事。 “好!”楚墨月应了下来,委身钻进了洞里,挑选的几百亲卫军敢死队紧跟在她的身后,一起钻了进去。 这一次楚墨月奇袭云城,就是想要出其不意,如今天时地利人和都齐备了,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她顺着地道爬了进去,不想刚走出不远,迎面便是一排毒箭射了过来,若不是楚墨月身姿灵巧,武功高强,挥剑斩断毒箭避开,怕是立马便死在此处。 那边看来已经发现他们攻进了地道,竟是从另一侧在地道里布置了机关暗器,想必入口处还有重兵把守。 “将军!”身后跟着的亲兵登时吓出了一身冷汗。 “无妨!继续前进!”楚墨月不管对方有没有发现他们这一股顺着地道偷袭的小队,今天也一定要拿下云城。 此时周镇川也已经掌控了柔然的西大营,裴荀从东大营方向与周镇川开始合围,像是一把锋锐的剪刀一样直接将云城柔然的防务给他剪开。 此番再加上她这一支奇兵从地下顺势而上,怕是那斛律倾插翅难逃。 可地道是斛律倾能顺利逃走的唯一通道,自然也派了精锐潜进了地道里同楚墨月这边展开了厮杀。 斛律倾此番已经完全乱了章法,不想楚墨月居然看透他的真实部署,这下子给他来了一记重创。 斛律倾有些后悔还是太轻敌了,让一个女人欺负到了这个地步。 他不得不消灭从地道里窜过来的这一股子势力,这样才能撤出云城。 不想他派下去了那么多人,竟是都被那边的人给灭了,斛律倾诧异莫名,便是这么一股小小的偷袭之敌,竟也是这般的难缠。 一时间逼仄的地道竟是变成了地狱里的修罗场,沉闷的喊杀声,血腥的气息,死亡的味道充次期间。 所有在地道里搏杀的人几乎都要疯了,这种地方实在是考验人强大的意志力。 可惜楚墨月的意志力非同常人,没有给斛律倾丝毫的希望,还是一寸寸的推进。 突然一道火油滚了过来,这一次斛律倾竟是恼羞成怒,这是要将整条地道都炸毁了,即便是连自己的退路掐断也在所不惜。 楚墨月这一遭倒是没想到斛律倾这个畜生竟是还有这么决绝的举动,她忙带着人向后不得不撤出一大截儿,面前的火油早已经炸开,地道顶端的土层沙沙落下,让人瞧着胆战心惊。 “这王八蛋疯了吧?” “是啊!他难道不准备退路的吗?” “哼!炸塌了也好,到时候困死他!” 几个亲兵吃了一嘴的土,却冲到了楚墨月的身前,用血肉之躯替主将当着滚滚火油。 因为地道的位置实在是狭窄,便是火油也只能一桶一桶的倒进来。 楚墨月眉头狠狠拧了起来,心头有些急切,看来斛律倾狗急跳墙了,可她的旷亦怎么办? 从这里如果攻不进去的话,那么从外面攻打云城,最起码也得三天。 三天对于某些人来说可能时间很短暂,可对于楚墨月来说,实在是太漫长了。 就在楚墨月蹲在地道里等着第二波火油桶滚进来时,突然一道道剧烈的爆炸声从地道另一端传了过来。 “将军!退后!小心啊!” 又一批亲卫军将楚墨月拉到了身后,用身体死死护着他们的主将。 只等着爆炸传来,不想等了许久,地道前方却没有丝毫的动静儿,原来一阵阵的爆炸声是从地道另一端的地面上传来的。 楚墨月那一瞬间一颗心都悬到了嗓子眼儿,此时能在敌营里制造混乱,闹出这么大动静儿的不是旷亦又能是谁。 可旷亦若是弄出来这么大的阵仗,连着敌营也给炸了去,那他离死也不远了。 楚墨月脸色煞白,呼吸都凝滞了。 她此时都说不出话来,一把推开挡在身前的士兵们,紧紧攥着重光重剑朝着前面疾冲了过去。 身后的士兵愣怔了一下,也纷纷跟着冲上去。 机会来了,有人在敌营里面接应他们,这仗就好打多了。 爆炸声,滚滚的浓烟,已经完全乱了的柔然士兵,还有陷入了火海的敌营。 旷亦已经没有了退路,他将身上所有的硫磺粉都抛了出去,尽量朝着斛律倾的中账抛出去。 此时他已经完全没有偷偷摸摸的必要,因为想要烧死斛律倾,或者给斛律倾制造麻烦,只能他用自己的身体带着硫磺冲过去。 他手中紧紧攥着仅剩下的最后一个沉甸甸的袋子,眼眸死死盯着斛律倾的中账,只要短短十几步的距离。 他就能烧死他,他死了,墨月就安全了。 烧死他!烧死他! 旷亦此时只有这一个信念! 他因为放火,距离那些火油最近,浑身已经被烧伤了去,血和油脂一样的东西,分不清楚是什么,布满了他的全身。 一个人遇到的最不能承受的疼痛便是浑身被大火焚烧,此时旷亦已经整个人都陷入了火海中,像是地狱而来的复仇之子。 他咬着牙,承受着这世上最难挨的裂骨焚身之痛,朝着中账那边冲了过去! ------------ 第467章 后撤 夜色深重,长夜难明。 整座云城都陷入了一片火海中,不管是柔然军还是大晋军都杀红了眼。 在这炼狱中,所有人都发了狂,只想要一个胜利。 因为云城内部有人相助,楚墨月很快冲出了地道,果然地道口还守着大量的柔然兵。 不过因为营帐已经着了火,这些柔然士兵的脸上也染了一层惊恐之色。 他们瞧着地道里冲出了人,纷纷举起手中的刀砍杀了过去,却不想为首的那个领头的实在是太强悍了。 竟是挥动着手中的重剑,像是地狱来的修罗,遇神杀神,遇佛杀佛,所向披靡。 再定睛看过去,竟然还是个女修罗。 这不就是和他们之前对阵的那个大晋女将军吗? “楚墨月来啦!!楚墨月……啊!” 把守地道的士兵打死也想不到,一国大将竟然不在后方中账里指挥,居然带着士兵亲自冲杀,还带头钻这种密道。 此番楚墨月的出现打了他们这些人一个手足无措,所有人都惊呼了出来。 不过楚墨月并没有给他们太多的机会大喊大叫,手中的重光剑瞬间挥了过去,在重重围堵中硬生生撕开一条口子。 楚墨月带人朝着斛律倾的中账那边冲了过去,此时外面的裴荀和周镇川也已经完成了对云城的合围。 斛律倾终于被死死堵在了云城这边,下一秒就要变成刀下亡魂。 却不想她带人冲到中账处,斛律倾竟是不在里面,不过整个中账几乎被烧掉了一半儿,景象也是惨不忍睹。 “追!”楚墨月的眼神锐利如锋,带着人朝着城门口方向追去。 现在外面都是大晋军的人,里面她已经打通了那条通道,张顺也已经带人从地道外面冲了进来,与柔然士兵搏杀。 此番的斛律倾已经变成了被瓮中捉鳖的那只鳖,根本就是插翅难逃。 楚墨月刚追到城门口登时脸色剧变,竟是脚下的步子再也不能朝前挪动半分。 “楚将军?你终于来了?”城门处的高台上站着柔然二王子斛律倾,一袭玄色长袍,墨色狐裘披风在夜风中烈烈鼓荡。 他冷冷盯视着高台下冲过来的那个女子,一袭玄色劲装赤色铠甲,腰靠衬托出了她矫健又迷人的腰肢,浑身裹着血色,让那张本来万端芳华的脸竟是美得惊心动魄。 之前两军对阵的时候,他也就是在城门楼上远远瞧了一眼,此番近处看过去,不得不说这个女人对他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他竟是被这么个女人逼迫到生死之地? “楚将军果然美艳不可方物啊!”斛律倾唇角勾起一抹笑意。 “怪不得连一个小小的铸剑师都甘愿为你粉身碎骨呢?”斛律倾突然脚下用力,被他死死踩在脚下的旷亦,虽然已经昏迷了过去,可是架不住斛律倾在他头上的这一脚,他又疼醒了过来闷哼了一声,随即彻底晕过去了。 他没想到之前准备带着最后一包硫磺粉与这个畜生同归于尽,不想这个畜生多了几个心眼儿,根本不在大账中。 他刚点了硫磺粉,还没有来得及冲过去,就被那些柔然士兵用冷水将他浑身浇了个透,被死死按在了地上。 斛律倾这才意识到,这个家伙既然拼死帮着楚墨月,必然和楚墨月有些渊源。 此番看着楚墨月脸上紧张万分的表情,他突然心思一顿,登时仰头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好啊!好一个瞒天过海啊!” 斛律倾脚下更是用了几分力道,一寸寸踩着旷亦身上已经破烂不堪的血肉。 “什么铸剑师?什么无名小卒,不就是那个楚将军分外爱慕的旷亦吧?” “哈!本王查了那么久,原来楚将军将他藏在了云城这个破地方,还替他伪造了身份将他的名档记在了乌孙边地。” “呵呵,委实煞费苦心啊!” “放了他!”楚墨月死死盯着地面上几乎被烧焦了的旷亦,一颗心在滴血,已经完全乱了阵脚。 “将军!镇定!”身后的张顺瞧着自家主将竟是浑身哆嗦了起来,她在面对最危险的战阵都没有怕过,眼睛都不眨一下的,此番却是浑身哆嗦个不停。 显然那个被踩在地上的男人,怕是主将心中最不能碰触的底线。 “我让你放了他!!”楚墨月双目赤红,举起了手中的重光重剑指向了斛律倾。 “呵!”斛律倾哪里感受不到来自楚墨月身上晕染而出的重重杀意,他虽然不屑一顾笑了一声,可还是将脚收了回去。 楚墨月一字一顿道:“他若死了,你绝无生路,我会在此处一寸寸扒了你的皮!剔了你的骨!” 斛律倾眉眼间掠过一抹忌惮,眼前这个女人一定会说到做到的。 他冷冷笑了出来,扫了一眼城下围城黑压压一片的虎贲军士兵,看着楚墨月笑道:“好啊,我放过他!你让你的人撤出城门五里地如何?” 楚墨月登时脸色变了几分,五里地这不就是放他跑吗? 要知道抓一个柔然二王子回去,那可是第一战功,若是放跑了他,尽管攻下云城也是战功,可事情终归不美,会被皇帝猜忌。 她定了定神:“二里!” “你和本王讨价还价?”斛律倾的脚又开始不安分了起来,蹭在了旷亦的脸上。 “五里地!”楚墨月登时慌了神。 身后的张顺动了动唇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将军为了一个男人居然可以退步至此。 “传令下去,后撤五里地!城中虎贲军不动!”楚墨月高声道。 很快主将的命令传了下去,周镇川脸色微微一变不禁骂了出来:“搞什么?楚墨月你到底搞什么?” “眼见着就能生擒柔然二王子,你疯了不成?” 裴荀眉头蹙了起来,突然调转马头带着队朝后撤去。 “你也疯了?”周镇川急声道。 裴荀冷冷看了他一眼:“我只听主将的,别说撤五里,主将让我撤回京城,我也会执行命令!” 周镇川登时眼角抽了抽,他简直是无话可说,这个人对楚墨月的崇拜是不是有些盲目了啊? 很明显现在他们占据绝对优势,楚墨月此时撤军,以后就是对方政敌的一个把柄,会时不时拿出来说事儿。 “你给我站住!她糊涂你不能糊涂!合围,攻城,杀了斛律倾!” 裴荀转过身看了他一眼:“当初你是梁王派过来的吧,你听梁王的是不是?” 周镇川骂道:“你小子跟我扯什么,现在是扯这个的时候吗?” 裴荀一字一顿道:“梁王听谁的,你心里没点数吗?” 周镇川登时心头狠狠一跳,梁王不是听楚北柠的吗,楚墨月是楚北柠最疼爱的妹妹。 “都他娘疯了!撤!”周镇川打马带着人缓缓向后撤去。 ------------ 第468章 无力回天 云城城下黑压压的围军像潮水一样缓缓向后撤退,登时空出来一条通道。 斛律倾眸色一亮,却转过身贪婪的看着楚墨月,这么好看的女子,武功这么高,居然会喜欢上一个铸剑师。 他此番恨不得将她抢回到柔然,这可是不可多见的宝贝啊! 可惜现在他也只有逃命的份儿。 “楚墨月,你喜欢男人的眼光可不怎么好,怎么会喜欢这么懦弱的一个男人?” 楚墨月眼神冰冷:“放了他,给你一条生路,废话少说!还有……和他比,你不配!” 斛律倾登时脸色变了几分,磨了磨牙看向了地面上几乎被烧得不成样子的旷亦冷冷笑道:“好!本王等着你!” “还有这个男人,本王一定会杀了他!至于你……” 楚墨月已经没有丝毫的耐性,手中的重光缓缓抬了起来,沾染着血迹的剑锋在夜色中发出了嗡嗡的鸣叫声。 斛律倾后面的话说不出来了,他一步步向后退开,一直退到了城门处,转身疾步走出了城门外。 带着仅剩的一队人马疯了般的狂奔而去。 楚墨月抢上一步扑到了旷亦的面前,不敢相信眼前已经被烧得面目全非的旷亦就是她心心念念的爱人。 登时悲从中来高声喊道:“追击!” “追击!!”张顺骑着马带人冲出了城门。 已经撤出五里的裴荀和周镇川听到了号令,登时带兵追了上去。 这一场虎贲军的追踪让斛律倾简直是吃尽了苦头,不得不伪装一路上狂奔。 虎贲军却势如破竹,以摧枯拉朽之势接连向北四百余里,将柔然的营帐一座座拔起,反倒是占领了柔然国的很多部落。 直到追击到阚娜涵柔然南部第一大城的时候,这才在楚墨月的号令下停止了追击,再追他们兵力不够了。 而且阚娜涵虽然名子很奇怪,却是柔然重兵把守的大城,他们几万人打不下来的。 这一仗全胜,唯一遗憾的是没有俘获柔然二王子,终究让他逃了。 虎贲军这一场仗可谓是首战告捷精彩漂亮,以少胜多,以弱胜强的最佳战例。 就在整个云城内外的百姓和士兵都纷纷庆祝表达他们喜悦之情的时候,主将楚墨月的中帐里却是一片愁云惨淡。 虽然斛律倾最后为了逃走没有杀了旷亦,可旷亦受的伤实在是太重了,已经昏迷了三天三夜。 他浑身上下包括那张清俊的脸都被毁了,没有一块儿好皮。 随军的大夫用细软的纱布几乎将旷亦包成了一个粽子,可旷亦的生命还是在急速的流淌着。 楚墨月已经许久没有合眼了,身上的铠甲都没有卸下来,坐在了行军床前看着床榻上的旷亦。 她小心翼翼握着旷亦那只几乎不成形的手,脸色白的吓人,像是暗夜中的厉鬼。 一边的大夫叹了口气,虽然不想说也不敢说,可是不能不说。 “将军,您多少还是准备一下后事吧,这……旷公子伤得实在是太重,他许是心头还念着什么事儿,咽不下最后一口气。” “血参呢?去拿血参来!全部拿过来!”楚墨月声音沙哑的厉害,几乎听不出个人声,让人听了觉得分外悲悯。 随军大夫动了动唇低声道:“当初楚侯给您带的血参都用完了,关键是旷公子现在喂不进去药,不管喂什么都吐出来了。怕是……” 楚墨月只觉得头嗡的一声,整个人都喘不过气来。 她瞬间觉得无力至极,一颗心都悬了起来,晃晃悠悠的落不到实处。 大夫看着自家将军,脸色煞白血色全无,他叹了口气缓缓走了出去。 他已经尽力了,没有人被烧成这个样子还能活下来的。 现在也就是拖延几天时日,让人看着更加难受而已。 楚墨月死死抓着旷亦的手,就是这双灵巧的手,给她铸造了那么多剑,此番却被沙棉紧紧缠绕着,没有丝毫的生气。 中账里只剩下了她和躺在床上的旷亦,她缓缓俯身,紧紧攥着他的手,低声哭了出来。 哭声太过压抑,也不敢大声哭,她是一军主将,她连大声哭泣的资格都没有。 “旷亦!求你了!”楚墨月眼泪夺眶而出,“我求求你醒过来吧,求你了。” “我楚墨月这辈子没怎么求过人,我是真的真的求你,求你行行好,你可怜可怜我,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我们……”楚墨月哽咽得说不出话来,“我们努力了那么久,终于能走到一起了,你不能这么对我,旷亦你真的不能这么对我。” “我为了你……你晓得我为了你吃了多少的苦?” “我去北凉山拜师学剑,我用我父亲的重光重剑在比武台上将所有对手揍了一遍,我为了你不远关山万里,我为了你……为了你挥三军北上……” “你却……你却不理我,你稍稍理一理我,你睁开眼看看我呀!” “我就在这里啊!呜呜呜……”楚墨月压着声音痛哭着,肝肠寸断。 大夫刚走出中账,便被外面的几位副将围了上来。 “将军怎么样?” “旷公子如何了?” 大夫缓缓摇了摇头,刚要说什么,突然里面传来呜咽的哭泣声,虽然压抑着哭声,也只有他们几个能听得到,可还是让他们狠狠吓了一跳。 “这……”周镇川叹了口气道:“好得也是主将,为了个男人,这……哎!” 张顺眼眶也红了咬着牙:“都是斛律倾那个畜生,老子下回撵住了他,砍死他!” 一边的裴荀却不说话,眉眼间已经是一片霜色。 周镇川道:“这云城打下来后,下一步该如何去办?大将军总得给个章程吧?” “你说抱着个男人,一直哭一直哭,这……哎……” “可人是没救了啊,都被烧成那个样子了。” “用了那么多的血参,便是深处碧落黄泉都给他吊回来了,到现在眼睛都睁不开,这……” 张顺抹了一把泪:“如果大小姐在就好了。” “大小姐医术那么高超,死人都能医活了,如果大小姐……” “怎么?天底下只有你们楚家大小姐能治病?其他大夫是不是都得羞愧去死!真的是没见识真可怕!” 突然一道冰冷清冽的声音从这些人的背后传来,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这谁啊,鬼似的,什么时候出现在他们背后的,轻功也太厉害了吧? 裴荀手中的剑都出鞘了,转过身一看登时愣在了那里。 却看到在他们身后不远处站着玉树临风的高大男子,穿着一袭纯白色纱衣,外面罩着一件墨色狐裘披风。 绝色姿容,风流倜傥。 刷的一声打开了折扇,大冬天的也不怕感冒,晃了晃扇子,满眼的不屑和鄙夷。 虽然他这个样子很欠揍,可所有看到他的人眼睛都开始放光。 “慕神医?” “是慕神医啊!!” “天爷哎!真的是慕神医!” “将军!将军!慕神医来了!!!” ------------ 第469章 救他 中账里的楚墨月刚听到了慕神医三个字儿,登时心头狠狠一颤。 忙起身冲了出去,一把抓住了慕泽的手臂。 慕泽一向注重自己的风流气韵,全套的造型还没有完全摆完就被楚墨月瞬间抓着胳膊拖了进去。 快到外面的几位副将都没有反应过来,只瞧见人已经被拽了进去。 “松手!你这女子真的是……”慕泽一向都是妇女之友,下到三岁,上至八十岁,瞧着他都是温温柔柔的,偏生出了这么个女煞神。 慕泽那一瞬间觉得自己的胳膊都要被扳折了去,忙挣脱开楚墨月的手,整了整衣衫。 “救他!求你!让我做什么都行!”楚墨月双目赤红死死盯着慕泽,眸色已是癫狂。 慕泽不禁一愣,那个意气风发还打了大胜仗的楚家三小姐,怎么变成了现在这个鬼样子。 “救他啊!!”楚墨月吼了出来。 慕泽眼角抽了抽,暗自骂了一声母老虎,娘的,吃人吗? 怎么跟着男人堆里混久了,还耍起了流氓?敢这么掐着脖子强行逼迫他治病救人的事儿,今儿他还是第一次遇见。 慕泽登时收起了继续作的心思,垂首看向了床榻上躺着的旷亦,这一看不要紧,脸色就变了。 “救救他!我求你了!”楚墨月瞧着慕泽脸色不对劲儿,狠狠吓了一跳,若是连慕泽都救不了,旷亦真的没有一条生路了。 她突然噗通一声跪在了慕泽的面前,狠狠磕了三个响头:“慕大夫,我知道你能的,你救救他,这世上你要什么我都给你!求求你了!” “我要你姐,你肯给我吗?”慕泽冷笑了一声。 楚墨月登时愣在那里。 慕泽也看出来旷亦被烧得厉害了,得马上救治。 之前他替父亲当了一趟差,回到帝都的时候就被楚北柠那个死女人灌了一顿酒,允诺他万金酬劳,让他行行好跑一趟云城。 那个死女人说担心她妹妹,她本来想要亲自来的,可是楚家那么一摊子事儿,她走不了。 不得已慕泽替她跑一趟,这世上大概只有那个死女人能这般指使他,让他累得像条狗一样来回乱窜。 可是他慕泽还甘之如饴,这事儿就很憋气的慌。 最最关键的是,现在楚北柠那小王八蛋和玄鹤走的越来越近,他委实想弄死她! 却每每都下不去手,此番还被她的妹妹吼。 “出去!别在这里碍手碍脚的!” 楚墨月哪里肯。 慕泽冷冷瞪着她:“不想旷亦死,你就给小爷我滚出去!” 楚墨月抿了抿唇,转身走出了中账,却一屁股坐在了门口,两只手狠狠搓着脸。 外面守着的几个人,这下子倒是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了,也只得尴尬的陪着主将站在外面等消息。 慕泽带来的两个随行的药童提着那些工具箱子,还有各种奇奇怪怪的瓶瓶罐罐走了进去。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滞了,楚墨月的一颗心悬在了嗓子眼儿,几次想要冲进去瞧瞧旷亦,可慕泽说若是她在冲进来捣乱就不治了。 楚墨月之前跟在长姐身边的时候,就晓得慕泽大夫的脾气,一旦真的惹恼了对方,便是再也没有回旋的余地。 很快天色暗了下来,每时每刻对于楚墨月来说就像是百年之久,就在她真的快要撑不住的时候。 中账的门帘被一个药童从里面掀了起来,脸色微微有几分疲惫的慕泽缓缓走了出来,眉头紧锁,表情不怎么好看。 “慕大夫!”楚墨月忙迎了上去。 慕泽定定看着楚墨月道:“五成!” 什么五成?楚墨月一瞬间有些反应不过来。 慕泽吸了口气:“这烧得太厉害了,只有五成的机会能救活他。” 他挥了挥手,身后的一个药童端着一个木盘子走了出来,上面竟是活生生被剔下来的烧焦了的皮肉。 莫说是普通人,便是外面站着的这些身经百战杀人无数的将军们,瞧着这景象也是脸色纷纷变了变。 其实旷亦的意志力真的是很顽强的,都成了这个样子了,居然还坚持着一口气,不愿意死去。 他怎么能死,他还想看看自己心爱的人。 楚墨月踉跄了几步,好不容易才站稳了,哀求的看着慕泽:“救他。” “我需要做什么?” 慕泽不禁暗自叹了口气,看着楚墨月道:“需要植皮。” “植皮?”一边的周镇川登时愣了,“从未听过还有这种法子?” 慕泽冷笑了一声,现在他看到玄鹤就讨厌,看到玄鹤的心腹也讨厌。 “周将军没听过的事儿多着呢,要问就去楚北柠那娘们儿去,还是她教我的这个法子。” “之前在帝都遇到一个烧伤很重的病人,就是楚北柠救活的,我全程都在参与。” “哼!没见识!” 周镇川动了动唇没敢说什么,心头暗道,大爷的,我招你惹你了? 楚墨月忙道:“那需要我做什么,植皮?好!你割我的!” 楚墨月将衣袖撸起来,皓腕伸到了慕泽的面前。 慕泽定定看着她,心头暗自叹息,旷亦这小子命是苦了点儿,可桃花运实在是好得令人羡慕。 什么时候楚北柠那小混蛋也这么对他一次就好了,哎! 人人都说女儿家的皮肤娇贵,楚墨月竟是想也不想直接奉献出来。 他叹了口气:“女人的皮肤不适合他一个大男人,他随后看向了面前站着的几位。” “况且全身烧伤,你那点儿皮也不够。” 楚墨月这下子傻眼了,若是割她一个人的也罢了,可是别人的她也不能强迫人家啊,毕竟割皮刮骨之痛不是谁都能承受得起,弄不好自己也难看了。 “割我的吧!”突然一个沉闷的声音响起,一直沉默不语的裴荀缓缓走了出来,站在了慕泽的面前。 他虽然是个武痴,也经常练武,每日里风吹日晒的,可也继承了裴家人的好样貌,肤白俊美之姿。 不过裴荀第一个主动站出来,这让楚墨月委实有些意外,一边的慕泽也是眼角抽了抽。 裴家怕是和楚家这两家的渊源太深了吧,关键是裴家这几位爷和他们那老不死的爹,怎么感觉不像是一家人呢? 要不查查裴家几只的娘是不是都给老裴戴了绿帽子了?性子完全不一样了。 不过算了,不必查了,都和老裴长得还挺像。 当初裴翰骏能娶到陇西大贵族的嫡女,不光是凭借他的远见卓识,可能还因为裴朝娘是个花痴吧,看上裴翰骏的长相了。 ------------ 第470章 植皮 慕泽点了点头:“成,你算一个,不过需要全身植皮,你这不够,还得几个人。” “我来!”张顺身为楚墨月的亲卫军统领,自然愿意,“我年轻多割点儿没问题。” “我也来!”周镇川现在只想能早早将旷亦救活,不然他们总不能每天守着哭哭啼啼的主将,在这云城一直待下去吧。 “你不行,你皮糙肉厚,不用!”慕泽冷冷道。 周镇川实在是忍不住了,冷冷笑道:“慕大夫是不是对在下有意见。” “没意见,”慕泽吸了口气,“主要是看你家主子梁王不顺眼,况且你这皮肤黑得和锅底似的,以后旷公子好了走在街头,别人以为是斑纹狗呢!” 噗!一边的张顺差点儿没笑出来,突然发现这个严肃的场合不太适合,他忙忍住了。 楚墨月脸色阴沉,不过看在长姐和此人高超的医术上,她也忍了。 若是别的人敢将旷亦调笑成狗,他估计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张顺眼见着主将要翻脸的架势忙道:“我去找几个亲兵来!” “等一下,”楚墨月定了定神道,“一个人两千两酬金,我到时候请弟兄们喝酒!” “明白!将军不必介怀,我们是将军的亲卫军,莫说是割皮便是为将军而死也是我们的荣耀。” 慕泽唇角勾起一抹嘲讽,这小子有前途,马屁拍得响亮。 不多时张顺便带着稍微皮肤白皙不粗糙的几个亲兵赶了过来,也就是几个,实在是挑不出来。 行军打仗,风吹日晒的,皮肤白皙和旷亦接近的还真没几个。 慕泽短暂的休息了一会儿,吃了点儿点心,换了很奇怪的什么楚北柠给的手术服,洗了胳膊。 除了那几个需要被割皮的人留下,其余人统统撵出了中账,便是楚墨月也被慕泽赶了出来,只能等在外面。 慕泽先是给那几个准备割皮的人一人一碗麻沸散,随即便开始了操作。 五成的可能性,即便是慕泽这样的神医也只给五成的希望。 楚墨月听到里面除了那些被割皮的汉子们喝麻沸散时的说话声,什么声音都听不到。 都是勇敢的少年郎,也不晓得自家主将和那位旷公子是什么关系,总之看在旷公子舍生忘死,打破了云城一战的僵局,竟是以自己为引将整个云城敌军的营帐都点燃了去。 冲着这一点,是条汉子。 况且主将还给他们一人发了两千两银票,两千两啊,他们都是普通农家出来的孩子,这这么多银子,足够爷娘老子下半辈子过上好日子了。 这些少年许是真的与主将产生不了什么共情,唯独楚墨月的世界几乎陷入了绝望和黑暗。 楚墨月的中账设在云城一座简单的衙署内,毕竟是个小的不能再小的城,衙署也仅仅有几间屋子办理公务,院子倒是很大。 楚墨月来到了院子后面,她此番一刻也歇不下来,更别说去睡一觉,便是困到了极致也睡不着。 她站定在了院子的东南角,不想竟是有个不起眼的神龛,也不知道是云城之前的哪个守军小心翼翼放在这里的。 斛律倾占领云城后,这里的士兵都被杀光了。 神龛就那么孤零零的落在了这里,也没有好好保护它的主人,获得庇护。 楚墨月缓缓跪了下来,双手合十,以最虔诚的姿态磕着头,低声呢喃:“诸天神佛,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请保佑他!保佑他活过来!” 她是个女煞神,从来不信神佛,她觉得自己杀业太重,也不配供奉。 此番却十二分的虔诚,不停地磕头,额头都微微发青,还是不停地磕,以着这世上最卑微的姿态。 夜色越发深重了几分,楚墨月身后不远处站着一个高大的身影。 裴荀第一次喝麻沸散,虽然昏迷的时间也不太长,可还是觉得嘴巴里有一股怪怪的味道。 他还以为取皮是从胳膊上取,不想是大腿内侧,这个部位略有些尴尬,估计这一阵子走路都会一瘸一拐的。 他醒来后第一件事便是出来找楚墨月,方才在帐篷里他听到了慕泽和身边药童的对话,说什么旷亦命大,意志力很顽强。 还说大夫治病救人也得看病人配不配合,显然旷亦是那个很配合的,估计明天就能醒过来。 裴荀下意识竟是想要第一时间将这个好消息告诉楚墨月,他不想到处都找不到她,最后居然在后院这么偏僻的角落里看到了那个跪在地上的女人。 是的,女人。 裴荀其实从来没有将楚墨月当成是女人,他之前一直没有关注过什么女人,他对女人不感兴趣,只对剑感兴趣。 不想第一次关注女人居然是在那一场比武大会上,他被一个女人给揍了,揍得很惨。 他将楚墨月几乎当成是神明来崇拜,他崇拜强者,鄙视草包,这就是他的个性。 此番却眼睁睁看着他心目中的神明,为了个男人几乎崩溃的状态,一时间裴荀的眼神稍稍有些复杂。 他一瘸一拐忍着麻劲儿过后的疼痛,走到了楚墨月的面前,低声道:“慕大夫已经治完了,一切都还好,旷公子用了药,呼吸也平稳了几分。” “你说什么?”楚墨月忙起身,却是有些站不稳,整个人踉跄了一步,抓住了裴荀的胳膊。 裴荀素来不善言辞,此番不得不又耐着性子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楚墨月眸色瞬间一亮,转身便朝着中账的方向疾步走去,若不是她跪得久了,脚下的步子有些虚浮,此番怕是早就飞奔而去了。 裴荀看着那一抹冷冽娇艳的身影渐渐远去,低下头看向了自己的手臂,刚刚被楚墨月抓过的地方竟是隐隐有些热辣辣的感觉。 他不禁苦笑了出来。 楚墨月这边冲进了中账中,差点儿和刚要出门的慕泽撞在一起。 “小心着点!我正准备找你呢,你可以进来瞧瞧他了。好得也是堂堂虎贲军大将军!走个路不看着点儿,冒冒失失!小爷都觉得你丢人现眼!” “他怎么样?”楚墨月根本听不懂慕泽在说什么,急声问道。 慕泽冷哼了一声:“小爷我看过的病人,怎么可能会死?” “便是阎王爷找我来要人,那也得好好掂量掂量才行!小爷我……喂,你干什么?” 楚墨月冲慕泽躬身行礼后,一把将他推了出去,只留慕泽在外面哇哇乱叫。 楚墨月命人守在外面,任何人不得进来。 ------------ 第471章 美梦成真 中账里风灯燃着暖黄的光,映照在床榻上旷亦那张消瘦到不成形的脸,倒是显得他五官越发的分明,只可惜右边的脸上布满了疤痕,便是植皮后还是狰狞。 此时的旷亦依然昏迷着,可比起之前的那个濒临死亡的模样不知道好多少倍。 楚墨月顿时心头松了一口气,慕泽的医术实在是太高明了。 她终于浑身放松了下来,坐在了旷亦的身边。 “一定要好起来!”楚墨月缓缓抚过了旷亦还算完好的左边脸颊,一寸寸都是她在意的。 她实在是太累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竟是趴在了旷亦的床边睡着了去。 这一觉一直到第二天的正午,西北浓烈刺眼的阳光顺着窗口照射了进来,笼在了两个人的身上。 楚墨月从出征,到陪着旷亦疗伤,她都不知道自己多少日子没有合眼了。 人困到了极致,就像是昏死过去一样,便是如此耀眼的阳光都没有让她从沉睡中惊醒。 浓烈的阳光中,反倒是旷亦缓缓睁开了眼。 他这一次像是做了一个悠长痛苦的梦,游离在天地人三界之外,此番模糊的意识一点点回落,终于意识到他没有坠入地狱,而是呆在了爱人的身边。 他喉咙里呛了太多的浓烟,皲裂的唇动了动居然发不出任何的声音,他张了张嘴却是徒劳的放弃了。 旷亦缓缓转过脸凝神看向了身边的姑娘,初始不相信这是真的,以为还是什么梦境。 他忙眨了眨眼睛,视线渐渐变得越发清晰了起来,入眼还是那个心心念念的人。 旷亦忙要起身,不想浑身竟是动弹不得,钻心的疼痛袭来,他狠狠吸了一口气,消停了一些。 此时中账里很安静,安静到只剩下了楚墨月轻轻浅浅的呼吸声,她睡得很沉。 旷亦温柔的凝视着,眼角的泪溢了出来。 她还在身边,有阳光,他活着,真好…… —— 宫城养心殿里传来一阵激烈的争论声,楚北柠那穿透力很强的声音几乎让所有人都被压制了几分气焰。 虎贲军大获全胜的消息瞬间传回到了帝都,简直是举国同庆。 柔然挑衅大晋,想要试一试大晋的实力,不想被楚墨月的虎贲军狠狠反击了回去,甚至连柔然二王子差点儿都被俘虏了,若不是窜得快估计就被当做战利品带回到了帝都。 可针对这一次云城之战,也有人提出了不同的声音。 便是据传言说,楚将军故意后撤五里地,这才放跑了斛律倾。 这事儿可谓是这一次胜利的唯一污点,虽然具体的细节到现在也没有理清楚,唯一知道的就是本来能活捉斛律倾的局,硬生生被楚墨月浪费了一个机会,显得有几分不美气。 晋武帝本来听到云城大捷的消息后分外激动,甚至脸色都亮快了不少,不想裴翰骏却站出来说事儿,这楚北柠怎么能忍。 之前得知三妹打了胜仗的消息,楚北柠激动地一晚上没睡着,早上第一次没有被裳霓喊起来而是自己主动起来去上朝。 这么个嘚瑟的事情,朝堂上必然是热闹。 不想裴翰骏这个老匹夫竟是兜头泼了她三妹妹一盆污水,这让她如何能忍。 她的妹妹在前方拼死拼活,这个老王八蛋三言两语就要抹杀她妹妹的战功吗?岂有此理! “裴老将军!”楚北柠冷冷笑着站了出来,“我只知道裴家军驻守乌孙边地,没想到裴老将军还能这么详细的知悉云城那边的事情,厉害啊!” “老将军是千里眼还是顺风耳呢?” 楚北柠话音刚落,瞬间晋武帝的脸色变了。 是啊,后撤五里地的事儿,他一个做皇帝的都不是很清楚,裴翰骏怎么知道的? 难道他的野心这么大了,竟是连着不属于他管辖的柔然边地,他都要染指不成? “你……老夫只是……”裴翰骏登时气闷。 “呵!”楚北柠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连皇上都不清楚的事情,您倒是一清二楚的啊!您这情报比我们大晋皇家的情报还要利索?” “楚北柠!你血口喷人!”裴翰骏脸色瞬间阴沉了几分,不禁低吼了出来。 “哈!裴将军你才是血口喷人吧?”楚北柠在骂战上从来不吃亏的,“你不光血口喷人,你还善妒!” “怎么?虎贲军赢了一场仗,到底是触碰了您哪一根神经了?你是嫉妒我妹妹年纪轻轻竟是首战便有如此战功吧?” “老夫嫉妒她,一个黄毛小丫头罢了!” “哦,”楚北柠缓缓点了点头,“原来皇上亲自组织的比武大会我妹妹胜出,皇上钦点为虎贲军统帅,为国为民出生入死的大将军,竟是如此入不了您的眼,您这眼界刁钻啊!居然比当今圣上还要高出不少!” “你!”裴翰骏登时心头一惊,已经无数次,自从楚北柠继承了靖北候的爵位,每一次上朝都会用话刺他。 偏生这个女人长了一张伶牙俐齿的嘴,他每每都说不过她,很想宰了这个刻薄妇人! 他忙冲晋武帝跪了下来:“皇上!臣万万不敢!都是楚侯诬陷臣啊!” 晋武帝眉眼间的神情淡淡的,看了一眼裴翰骏,缓缓笑道:“都消停些吧!朕耳朵都磨出了茧子来!” 楚北柠也噗通一声跪了下来:“皇上!至于裴翰骏所说的后撤五里地,他这话儿是说了一半儿,藏了一半儿。” 晋武帝此时也想搞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倒是要问问楚家人脑子是不是有些毛病,明明可以活捉斛律倾怎么就放弃了呢? 楚北柠恭恭敬敬冲晋武帝磕了一个头道:“回皇上!这一次云城大战,固然臣的三妹妹骁勇善战,用兵如神,可云城里的一个人也起了关键作用!” “此人被斛律倾俘获之后,与敌寇虚与委蛇,乘机将敌营的位置告诉了臣的三妹,还以自己身体为火引,硬生生将整座敌营点着烧了个七七八八,这才给臣的妹妹以机会破城!” “皇上这个人为了我大晋实在是牺牲太大,浑身的皮肉都被烧烂了,还拼尽了最后一丝力气三呼万岁,为我大晋为您决定奉献出毕生的心血,甚至是自己的一条命。” “便是昏迷之前还高呼,位卑未敢忘忧国,吾皇万岁啊!” 玄鹤缓缓低下了头,这丫头说着说着就……嗯……很有煽动性。 不过那个时候战乱时分,旷亦临死前喊没喊,无从考证,果然是只小狐狸,他好喜欢。 四周的朝臣们登时低声议论了起来。 “小小边城竟是还有如此英勇神武之人?” “这忠君爱国之心,真乃拳拳报国啊!” “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壮士才会有如此的勇气?” 晋武帝听了楚北柠绘声绘色的描述,脸上也微微动容,确实是以一己之力烧了整座敌营,这事儿实在是太令人震撼,令人感佩了! “此人是谁,朕重重嘉奖!” 楚北柠眸色一闪忙磕头道:“回皇上,臣先替那人谢恩皇上了!” “那人就是之前因为犯了一点儿错儿,被流放云城,前工部员外郎旷亦旷大人!” 一直怀着心思,沉默不语的静王玄昭眸色间已经是风云诡谲…… ------------ 第472章 乖!低调! 楚北柠说出来旷亦这个名字的时候,晋武帝好半天都没有反应过来,竟是忘了这个名字。 随后想起来这么一个人物,当初是因为一个女人刺伤了自己的皇子,若不是老四玄鹤出面求情怕是被他给下令杀了。 不过后来他也明白,那个旷亦断然不是个敢刺杀皇子的人,可能是儿子设的局。 想到此他眉眼间多了几分复杂,毕竟这个人和他的儿子有矛盾,心头总是觉得有些不得劲儿。 但是楚北柠太会说话,已经将他要重重赏赐的话引了出来,若是再收回去怕是有些不妥。 他缓缓道:“竟是他?” “朕若是没记错的话,当初这个人是准备要和你妹妹成亲的?” 晋武帝这个话问的有些突兀,不过所有人都反应了过来,楚将军冲冠一怒为蓝颜啊这是! 为了一个男人,竟是放跑了柔然二王子,难道柔然二王子斛律倾的身价要比一个旷亦还不如吗? “皇上!”楚北柠抬起头定定看着晋武帝,嘴巴都说干了。 她也没想到自家妹纸居然为了个男人,决战时刻让出了五里地,这事儿她几乎是费尽了洪荒之力在帮她圆回来。 她知道自己的三妹妹,打仗很厉害,但是官场上这些风起云涌,她怕是来不了。 楚北柠磕头行礼道:“没错,臣的妹妹可能是有些私心在里头的。” 她这话一说出口,便是玄鹤也没有防备她这么说,不禁替她捏着一把汗。 楚北柠却是脸色如常看着晋武帝一字一顿道:“皇上,可是话又说回来了,即便旷亦与臣的妹妹不认识,臣妹也会这么做。” “我楚家家训,侠之大者,为国为民,楚家军的祖训便是忠君排在首位,爱国次之,还有最后的侠义精神。” “旷亦乃为君为国为民的大英雄,为众人拾柴者焉能使其暴毙于风雪之中,若是这样的豪杰勇士,我们都要放弃他,那以后何人还愿意忠君报国?” “看似一个旷亦换一个斛律倾,这笔买卖赔了!” “可皇上您再细想想,一个旷亦被我们敬重救活,在他身后便会有千千万万个旷亦站起来,追随您,追随大晋!” “臣妹看似救得是个旷亦,实则救得是千千万万个旷亦啊!如此一看,斛律倾焉能和旷亦比?” “今日有旷亦舍生忘死,拯救家国,而被我们记住认可护着他的性命周全,其他的旷亦们也在看着啊!他们下一回为皇帝您,为这个国家拼杀的时候,就会有十足十的勇气。” “这个时代没有抛弃他们,您——圣明的君主啊!没有抛弃他们!” “臣妹看似救了旷亦,其实是对您敬仰万分,誓死追随您啊!” “您就是我们的太阳,我们的神明,旷亦也是在您的激励下才会如此勇猛啊!” “皇上万岁万万岁!” 玄鹤有些憋不住了,低下头小心咳嗽了一声。 其余人恨不得掐死这个会拍马屁之人,自从楚北柠入朝为官以来,每日里马屁拍得响亮,都没有他们这些人发挥的余地了。 晋武帝早已经被楚北柠绕晕了,况且人老了,总是喜欢听几句好听的,此番满意的点了点头。 “嗯!等楚将军班师回朝,朕重重赏赐!” “臣谢主隆恩!”楚北柠今儿这头都磕得咣咣带劲儿,玄鹤听得一阵阵心疼,差不多便是了。 一场朝会下来,朝臣从养心殿缓缓走了出来,此番看向楚北柠的眼神也变了几分。 如今的楚家家风怎么感觉朝着奸臣的路子在走呢? 分明楚墨月就是以公谋私,硬生生被楚北柠说成是忠君报国。 不过武将们都是用战功说话的,楚墨月这一次的战功绝对没得说。 收复了失地,甚至还将大晋的北部国土向北扩了二百里地,这就很厉害了。 人家战功摆在那儿呢,谁也否认不了,不过裴家人就是想要恶心一下楚家罢了,不想还被楚北柠摆了一道。 如今楚家的这几个女子都很厉害,楚墨月在外出征作战,楚北柠在内插科打诨臭不要脸,简直是配合完美,将楚家的势力进一步的扩张了下去。 这一场仗打下来,原本楚墨月带去了两万人,回来沿途又招募收编,怕是带回帝都也有十几万人之多了。 这还有十万新兵也陆陆续续抵达了帝都南大营操练,是陈忠从陇西和河东等地带回来的,再算上楚北柠偷摸着又不知道招兵买马了多少人。 若是如此算来楚墨月刚出手便已经能和玄鹤还有裴朝并驾齐驱了,声誉自然节节高。 “恭喜楚侯!” “恭喜楚将军!” “同喜!哈哈哈!同喜!!”楚北柠笑得露出了小虎牙,从怀中摸出来小红包,里面放着低额银票,纷纷给走到了东司马门外的朝官们派发了下去。 那些朝官们没想到下了朝还能领楚侯的红包,更是恭喜声一片。 “嘚瑟什么?早晚得嘚瑟死!”一边的裴家四爷裴恒咬着牙冷冷笑道。 裴朝凝神看着那个阳光下派发红包的女子,脸上的表情是那么的鲜明,他内心不禁微微抽痛。 楚家越是往高处走,和裴家最后决战的时刻怕是到了,到时候他该何去何从? “大哥?”裴恒看着大哥盯着楚北柠不禁低声提醒。 裴朝吸了口气,大步朝着东司马门外走去。 楚北柠也不理会裴家人,她任务就是要气死他们! 一边的玄鹤跟着太子走了过来,楚北柠上前冲玄宸行礼,也笑嘻嘻发了红包过去。 玄宸笑着捏在手中,一边的玄昭劈手从楚北柠手中捏了一个淡淡道:“楚将军这一仗打得不错,本王也沾沾喜气。” 楚北柠笑容一僵,这一次旷亦回来,这人怕是不会罢休的。 玄鹤也笑着走了过来,看着楚北柠道:“楚侯,借一步说话,本王最近身体的旧伤不得劲儿,你帮本王把把脉。” 他找了个借口将楚北柠拽到了一边的僻静处,楚北柠真的是太兴奋了。 她焉能不兴奋,这可是楚家新虎贲军的首战啊,打得太漂亮了,几乎是可以写进战史里大吹特吹的。 “玄鹤,我妹妹赢了!嘿嘿!她真的打赢了!厉不厉害?” 玄鹤宠溺的低声笑道:“侯爷低调一些。” 楚北柠哪里听他的话,况且在玄鹤面前她也不爱装,继续叽叽喳喳笑道:“打赢了哎!真的是牛批没说的!你相信吗,她打赢了啊!她……” 玄鹤突然低下头,轻轻吻住了她的唇。 楚北柠顿时僵在了那里,玄鹤这个吻倏忽而过,可却大胆的很,这可是宫里。 虽然他将她拽到树后,高大的身影将她罩住,外人看不清楚,可…… “乖!低调!”玄鹤抬起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满眼的笑。 低调啊!我的姑娘,还是太年轻了,朝堂上的争夺可不是光耍嘴皮子就行的。 得心有城府,沟壑纵横,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不过没关系,有他在,一切——都不成问题。 ------------ 第473章 使劲哭穷 楚北柠脸色涨的通红,不想玄鹤竟是大庭广众之下对她耍流氓,这厮越来越放肆了。 眼见着楚北柠要炸毛,玄鹤忙将放在楚北柠脑袋上的手移开低声笑道:“三妹过几天就回帝都了,皇上必然会重重奖赏,到时候还会给你三妹调拨更多的兵员。” “怎么说?”楚北柠的注意力完全被吸引到了正事儿上。 玄鹤沉吟道:“若是父皇继续调拨军队交到你三妹手中操练,你可有准备让你三妹要多少兵?” 楚北柠登时说不出话来,她还真的没有想到这个问题。 大晋朝的规矩,打了胜仗后的将军一部分会留下驻守边地,还有一部分要调回到京师地区练兵。 这练兵的时候,颇有些说道。 为了方便几位主将练兵,都会在帝都修建大营,兵源一部分来自于主将自己招募的军队,还有一部分是朝廷调遣过去的军队。 这个国策还是前朝的时候更改的,之前大晋的练兵政策是,兵将分离。 平日里练兵的将军和带领他们出征作战的将军不是一套人马,当初先帝爷就是担心武将势力太大。 好家伙,这么一搞下来,是,皇帝是放心了,结果打仗的时候却乱了套。 兵将之间没有经过很好的磨合,在战场上便是一盘散沙,根本无存谈起胜利这个词儿,故而让先帝爷吃了不少苦头,大晋都差点儿灭国。 后来的皇帝登基后,便改了政策。 将军平日里要单独练兵,打仗的时候带着自己平日里的兵出征,故而战斗力得到了极大的提升。 可也形成了裴家,之前的楚家,梁王一派,还有其他的地方军事实力派,又是让晋武帝头痛不已。 晋武帝登基后就开始削弱各个军事世家的实力,没想到按倒葫芦浮起瓢,可现在他也不敢动了。 毕竟柔然和乌孙对大晋的国土可是垂涎已久,他只能继续发展军事世家,不过是扶持新的军事世家而已。 此番玄鹤提出来这个问题,楚北柠凝神思索了起来,抬眸看着玄鹤道:“要不,我给三妹妹写信,让她凯旋归来面见圣上的时候。” “如果圣上调拨军队给她操练,她少要点儿人,不要多要!免得给人感觉像是我们楚家急功近利似的!咱们要低调不是吗?” 楚北柠嘿嘿笑了出来,引用了玄鹤方才挂在嘴边的那个词儿。 “不!”玄鹤淡淡笑道:“一定要记得多要些人,我父皇生性凉薄,便是少占了他的便宜,他也不会说你们楚家好。” “乘着这个热乎劲儿不扩张自己的地盘儿,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给三妹写信,让她在我父皇面前哭穷,哭她练兵多么不容易,士兵吃不好喝不好差点儿就要兵变了,哭得越凄惨越好。” 楚北柠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玄鹤,他刚才说什么他父亲生性薄凉? 这个儿子还挺了解老子的。 楚北柠忙笑道:“哭穷我会。” “不是你哭,是让三妹去哭,你在父皇面前已经表现得很可以了,哭多了适得其反,”玄鹤忙道。 楚北柠点了点头,三妹妹最是个老实人,这封信她得赶紧去写,一定要好好给她传授一下怎么哭穷的妙招。 “那我回去准备了,告辞!”楚北柠心里头搁着事儿,同玄鹤告辞后转身急匆匆走出了东司马门。 她坐进了靖北候府的马车里,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刚才玄鹤和她交待事情的时候,喊自己妹妹也是一口一个三妹,他喊得倒是亲切,好像真的做了她们楚家的女婿了,竟是提前扮演起了大姐夫的角色。 “玄鹤,你占老娘便宜!你等着!”楚北柠命护卫赶车回靖北候府。 一个月后,天气越来越冷,已经到了隆冬时分。 只要挺过这个极寒时刻,很快便是过了年关,春天就来了。 刚刚下过一场雪,似乎为了应景儿,等虎贲军凯旋回来的时候,雪已经完全停了。 而且今日的天气分外的好,冬阳炽烈,映照着处在冰雪中的帝都,说不出的晶莹剔透,美不胜收。 帝都再一次万人空巷,崇文街两侧的酒楼茶馆各种铺面,只要是能登高有楼的地方,都站满了人。 贵族们占据了楼上各处的好位置,普通百姓则是挤挤挨挨站在了街头两侧。 上一次虎贲军凯旋归来的入城式还是楚老将军活着的时候,那个时候才叫个热闹。 后来楚家渐渐衰落,便是虎贲军的番号都被朝廷拿走。 故而这一次虎贲军的凯旋带着更加重要的意义,加上这一次的将军是个女人,又给这凯旋带了几分不一样的色彩。 人人都想一睹楚将军的风采,甚至还为了争夺一个好位置,彼此大打出手的。 楚北柠作为靖北候,自然跟在了太子玄宸的身后在宫城前的小广场等着,一会儿晋武帝要亲自召见。 参与迎接的还有宰相,各部的侍郎们,顾伯懿和李兴义也在期间。 其余的人无所谓,没有明确规定。 因为这一次裴家也出了力,故而裴朝也被安排在楚北柠的旁边,等着他们的亲人回归。 楚北柠已经和裴朝像是两根棍子一样站在此处等了一炷香的时间了,两个人都不说话。 裴朝的薄唇紧紧抿着,像是个闷嘴儿葫芦。 楚北柠天性好动,实在是受不了这压抑的气氛,不过还是有一件事情想和裴家人说清楚。 “裴将军,过几天我准备去府上做客。” 裴朝一愣,别过脸看向了楚北柠,俊挺的眉头一挑:“你疯了?” 楚北柠被呛得一口气差点儿没上来,好似她想去裴家做客似的,如果不是这一次裴荀帮了她三妹一把,甚至连自己的皮都贡献出来,她才懒得搭理裴家人。 可她们楚家人爱憎分明,不是那种知恩不图报的畜生。 裴翰骏是裴翰骏,裴荀这个孩子真心讲义气,她之前还想着要干掉他,没想到这个孩子这么好相处。 她自然得提着礼物去裴家亲自给裴荀道谢,顺道瞧瞧他身上割皮的伤,慕泽的植皮手术还是她传授的,她担心给人家裴二爷整残废了,她亲自去看看比较好。 ------------ 第474章 绝代风华 看在裴二的份儿上,楚北柠不想和裴大计较。 可要去裴家府上做客,总得先和人家长公子通个气儿,毕竟他们两家关系挺尴尬的,贸然去不太好。 她陪着笑低声道:“这一次多谢裴二爷,他还为了我三妹的事情损了身子,我想看看他身上的伤怎么样了?” 裴朝冷笑:“你还想看我弟弟的身子,要点子脸面!” “我……”楚北柠突然说不下去了,想直接动刀子了,想想打不过只得将手从袖口的短剑上放了下来。 她吸了口气,继续笑道:“三天后,等我安顿好我妹妹的事儿,我就去府上瞧瞧裴二爷。” 妈哒!正告你,不需要和你再商量! 裴朝冷哼了一声,却也没反对她来,好半天才憋出来一句。 “中午留下来用饭吗?有没有什么忌口?” 楚北柠登时不会了,瞧着裴朝那张冷冽板正的脸,尴尬的笑了笑:“不了,我就看看你弟弟的伤,不然我这心里过意不去。” “好,中午我在花厅摆饭,多准备些点心便是,”裴朝淡淡看着前方。 楚北柠无话可说,这一顿鸡同鸭讲。 站在他们前面不远处的玄宸眉头一蹙,怎么这两人倒是聊得热络? 崇文街悦来酒楼三层是这一次观看入城式的最佳观看点,裴家的几只早早占了一间临窗的包厢,一个个脸上都有些兴奋。 之前是他们跟着大哥入城,被人看的,如今是看别人的,关键还是他们的二哥。 裴家五爷裴峥低声同四哥裴恒道:“四哥,收到消息了吧?” “你说二哥是不是脑子不太清楚了?怎么平白帮着楚家人?听说为了救楚三的那个情郎,还将自己的皮都割了下来。” 裴恒掌心里抓着一把花生米,捏了一颗丢进了嘴巴里,冷冷看着窗外道:“哼!怕是得了病。” “啊?二哥病了?”裴峥一下子喊了出来,“我怎么不知道二哥病了?得了什么病,要不要紧?” 裴恒像是看傻子一样,瞅了五弟一眼:“当然是和大哥一样的病!” “大哥也病了?”裴峥担心的揪着自己的耳朵,“这可怎么办?” “你他娘真是个傻子!”裴恒一巴掌拍在了五弟的后脑勺上,“当然是相思病了!你傻啊!” 裴峥脸色瞬间僵在了那里,刚要说什么,却被外面的欢呼声吸引了过去。 “回来了!”裴恒将手中的花生米丢掉,拽着傻乎乎的五弟直接站在了窗户前看向了下面。 却看到一大片黑压压的虎贲军亲卫军踩着战鼓的鼓点缓缓蔓延而来,其中八百亲卫军都穿着银色铠甲,铠甲在阳光的映照下越发夺目。 就像是从天边缓缓升起的莹然光华,令人移不开眼睛。 八百亲卫军簇拥着一个骑着银色战马,一袭赤色裙衫的女子,女子身上裹着银色铠甲,将军盔上的赤色璎珞,更是衬托着她人比花娇,冷艳无比。 是的,此时楚墨月在这么一幕背景的衬托下,更是英姿飒爽,加上容色绝美,便是神态冷冷清清却更像是九天下凡的女仙,无处不清丽脱尘。 “楚将军!楚将军!” 令人没想到的是,现场的男子们还没有怎么反应过来,倒是那些围观的女子激动地要死要活。 “楚将军!我们心悦你!” “楚将军!看过来啊!楚将军看这里!!” “楚将军!” 四周女子们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和着漫天落下的花朵,登时像是下了一场花雨一样,令人心旷神怡。 四周的贵族女子们都在各自家里的暖棚将新鲜的花朵摘了下来,现在全部丢给了楚墨月。 还有去郊外折梅花的,没有花就将自己缝制的荷包丢下去,甚至还有丢女孩子戴着的头饰的。 楚墨月被那些花儿和荷包砸的有些晕头转向,她的身体越发紧绷了几分。 她本就是个冷情寡言的人,从未见过这么热烈的场面,看起来高冷,其实内心已经慌了。 长姐在信里面教她怎么哭穷,可没说这种场面该怎么应对。 她越是清冷孤傲,四周的喊声越发大了几分,甚至还有朱钗都砸了下来的,打在了楚墨月的头盔上,叮叮当当的响。 身后跟着的张顺等人想笑又不敢笑,将军这魅力,简直是男女通吃啊! 不多时围观的男子们也朝着楚墨月开始丢荷包,丢花儿,丢香囊,她端得是有些招架不住。 不想一个荷包一下子越过了楚墨月砸在了她身边马背上的人,那个人全身裹得严严实实,便是脸上也蒙着面巾。 穿着一件玄色的长袍,就那么默默跟在了楚墨月的身后。 不想楚墨月太受欢迎了,他竟是被牵连挨了一下。 一直表情紧绷,脸色端正的楚墨月登时脸色一变,朝着那荷包丢过来的方向冷冷看了一眼。 只这一眼,那些丢荷包的人再也不敢丢了,倒是被楚墨月的眼神给吓了一跳。楚墨月勒紧马缰,当着所有人的面,凑到了那个奇怪男子的面前低声说着什么。 这下子围观的人都诧异万分,是谁能让万千瞩目的楚将军这般在意,竟是连入城式的基本礼仪也不要,仿佛完全世界只剩了他一人。 “旷亦,要不要紧?砸疼了吗?我看看,”楚墨月声音急促,四周这些人没轻没重,她心头渐渐有些火起。 忙要抬起手去查看旷亦的头,他九死一生,浑身是伤,楚墨月不想他再受一丝一毫的伤害。 不想旷亦一把抓住楚墨月的手腕,他本来骨节修长的手指上到处布满了狰狞的伤疤,看着便触目惊心。 他低声笑道:“今日入城式,你切不可被人抓了话柄,尤其是当着这么多的百姓。” “我没事,不过我的墨月的魅力当真是大呢!” 旷亦低声笑了出来,原本温雅的声音因为嗓子坏掉了,声音嘶哑得很,却让人听了并没有不舒服的感觉,依然是那般的温厚。 楚墨月登时放心了不少,她只想早早结束入城式,然后带着旷亦回到靖北候府让长姐帮忙再瞧瞧伤口,万一出了什么岔子该如何是好? 她瞧着旷亦没事,登时踢了踢马肚子,加快了行进的步伐,可即便是如此楚将军这般在意一个男子的消息还是传开了。 悦来酒楼三层的另一个临窗包厢里,玄昭死死盯着这一幕,眼神冰冷。 ------------ 第475章 家宴 入夜时分,靖北候府内外到处是欢声笑语。 便是来来往往的仆从都脸上挂着笑,人人瞧着分外的精神。 如今楚墨月出征凯旋归来,晋武帝的赏赐源源不断送到了侯府的门上。 旷亦也被晋武帝大加赞赏,自然之前和静王玄昭的那档子事儿便是翻篇揭过去了,甚至还官复原职,依然是工部员外郎。 工部侍郎米大人已经是高龄到了致仕的年龄,也就在一两年后,到时候得了楚家支持的旷亦很可能就是下一任的工部侍郎。 好家伙,现在就可以畅想一下。 他们府里的几个姑娘,二姑爷李兴义是大理寺寺卿,四姑爷是刑部侍郎,五姑爷是景王爷,六姑爷虽然现在还没有考取功名,可架不住人家有钱能买得起岛啊! 若是三姑爷再做了工部侍郎,天爷啊,大晋一半儿官场都攥在了楚家的手里。 下人们想到此处更是笑得嘴都合不拢了。 “六小姐和六姑爷也回来啦!”不知道谁喊了一声,“带了好几车新鲜玩意儿呢!” “快去门口接去!” “你小点儿声,还没成亲,姑爷姑爷喊得,没得让人笑话。” “笑话啥,听大小姐的意思,赶在过几天过了年关,就给三小姐和三姑爷,还有六小姐和六姑爷一起办亲事了!” “真的吗?” “这还有假的?我在轩翠苑外头当差,听里面的裳霓姑娘说的!” “那感情好!太热闹了!!” 楚北柠这边更是忙成了一团,今晚是给三妹妹的庆功宴,也是家宴。 虽然外面巴结逢迎要请三妹妹过去吃饭,并且接风洗尘的人实在是太多,都被楚北柠婉拒了。 因为是楚家的家宴,所以也不对外开放了,就是在花厅里置办了酒席,几个嫁出去的姑娘带着各自的姑爷回来吃酒。 她现在忙得晕头转向,在门口处先是将好不容易回来的六妹妹在脑门儿上给了几个爆炒栗子,随后将许宗轩也兜头骂了一顿。 不过瞧着这两个小家伙居然发明了那么多的暗器和练兵用的武器,她顿时心里乐开了花,勉强让他们滚去花厅给她三姐和三姐夫敬酒。 是的,现在虽然旷亦没有正式联姻,但是在楚家人心目中已经是他们正儿八经的三姐夫了。 紧跟着便是二妹妹抱着小外甥小李公子,带着李兴义,身后奴才们提着一大堆礼物回来了。 “长姐!!三妹妹在哪儿?我去看看她!”楚依月说着便眼眶红了几分,生死决战,楚墨月将她的一颗心都揪扯走了。 “别担心,在花厅里,那丫头好着呢!”楚北柠笑着拍了拍她的肩头,随即将小李公子李牧野抱在怀中,刚要下嘴去亲,被小李公子一巴掌拍在了脸上。 一边的李兴义忙将儿子抱过去,在他的小圆屁股上揍了一下。 “不得对你大姨母无礼!” 楚北柠尴尬的挥了挥手,让他们一家三口进去。 “长姐!三姐三姐夫从宫里头回来了吗?”顾家的马车堪堪停在了门口,马车的帘子掀了起来,露出了楚家四小姐楚望月略有些圆润的脸。 顾伯懿忙将她扶着下了马车,走到了楚北柠面前。 “早回来了,”楚北柠疾走了几步,扶住了楚望月,这丫头身子越来越沉了几分,眼见着再有几个月就生了。 “你最近别乱跑,注意身子!”楚北柠之前已经替她把过脉,是个儿子,这可是顾家的嫡长孙,若是在她楚家门上出了岔子,她能被顾伯懿将脑袋拧下来。 顾伯懿白了她一眼,动了动唇,突然想起来今儿想说点儿什么,还真的说不出来。 他低声道:“今天在朝堂上,三姐哭穷那本事是不是长姐你教的?” 楚北柠一愣:“你……看出来了?” 顾伯懿冷冷道:“皇上可不是什么善茬儿,你以后小心些,别太得意了,小心摔跟头!” “晓得!你帮咱们楚家好好看着其他朝臣的动向,你心眼子多,我信你!”楚北柠晓得顾伯懿这小子嘴巴毒,可干活很利索。 顾伯懿冷哼了一声:“要你教!你谁啊你?” 楚北柠咬着牙道:“祝你下一胎还是儿子!” “你……”顾伯懿想要说什么,被一边的楚望月笑着拽走了。 “长姐!长姐!”一个清丽的声音远远便传了过来,景王府的马车还未稳妥的停稳了去,马车里面便滚出来一团身穿粉色裙衫的丫头。 正是楚家五小姐楚昭月,她忙欢快的跑了过来,身后的景王玄政提着大包小包无奈的朝着这边走来。 “王爷!”楚北柠忙同景王见礼,随即却被五妹妹抓住了手臂。 “长姐,今儿我在翠玉楼上看到三姐的入城式了,乖乖呦,实在是太英姿飒爽了,我都丢了几个荷包下去呢!” “你还不如丢点心下去,你这丫头,自家姐妹你也起哄,”楚北柠宠溺的刮了刮五妹妹挺翘的鼻子。 随后看向她的小腹,好像还是没什么动静儿,不过她年龄小,迟生养几年孩子也是不错的选择。 “长姐!”玄政忙笑道,“私底下,长姐还是喊我五妹夫吧!” “走,去看看三姐,”楚昭月笑着拽着玄政的手走进了院子里。 楚北柠重重吸了口气,终于将这些小冤家们迎了回来,她却定定站在门口,看向了外面略有些空阔的街道。 随即低声自嘲得笑了出来,自己这是怎么了,人都进来了,自己该干啥干啥,况且这是家宴,又没得别的外人。 她搓了搓脸,外面的夜风还挺冷的,穿着厚重的披风都冻进来了。 她又在台阶处站了站,刚要转身回府去,突然一阵马蹄声传来,随即那个熟悉的人影出现在楚北柠的视野中。 她顿时瞪大了眼眸,眼睁睁看着玄鹤从马背上翻身跃了下来,抬起头笑看着站在台阶上的她。 楚北柠眼底倏忽亮了一下,又不敢表现的太迫切了,随即嘿嘿笑道:“哟!梁王爷,什么风儿把您给吹过来了?” 玄鹤笑了笑,缓缓拾阶而上,走到了楚北柠的面前。 他抬起手握着她手,俊挺的眉头一蹙:“怎么这么冷?” 随即他将自己的披风也脱了下来,兜头罩在了她的身上。 楚北柠瞬间暖和了笑道:“这不是迎接宾客吗?” 玄鹤眉眼间阴沉了下来:“谁让你出来迎接的?都是自家人,还需你迎?都不想活了不成?一个个端得什么架子?看本王明天怎么收拾他们!” 楚北柠…… ------------ 第476章 干杯 “别!”楚北柠急声道,“你收拾他们,我妹妹们就守寡了。” “守寡不说,一个个回娘家来哭穷打秋风,我哪儿养活得起呀!好不容易都嫁出去!” 玄鹤眉头微微一挑,到底眼底的笑意绷不住了,咬了咬牙低声道:“一天天钱钱钱的,你呀,当真是个小财迷!” 他这话说得委实有些暧昧,轻佻,而且还是凑到了她耳边说的。 那个语气勾在了楚北柠的耳朵里,楚北柠登时觉得浑身都微微有些酥麻。 她忙避开这个动不动就发骚的家伙,咳嗽了一声道:“进来吧,外面冷!走,去花厅喝酒,他们估计都等在那里了。” 玄鹤点了点头,簇拥着她朝着花厅行去,不想又被楚北柠拽住了手臂。 “等会儿!” “怎么了?”玄鹤垂眸笑看着身边的女人。 楚北柠忙道:“这是三妹妹和三妹夫的洗尘宴,总得带点儿礼物啥的。你要是没准备,我替你准备一份儿,记在你名下,免得被其他连襟……其他人,尤其是那个顾伯懿看笑话。” 玄鹤淡淡笑道:“本王能来看他们就是最好的礼物!” 楚北柠眼角一抽,冲他比了个大拇指,还是这位爷横。 也难怪,这位爷很可能是未来的皇帝,亲自来给他们两个洗尘,这面子够不够? 不过玄鹤也没有光靠面子横行霸道的习惯,抬起手从怀中摸出来一块儿兵符。 “周镇川的三万人,本王再加七万从青龙军里抽调的精锐,从今以后姓楚了!” 楚北柠登时脚下一个踉跄,这礼物可……实在是太贵重了。 玄鹤又道:“柔然边地幽州云州还有燕州也给她,不过你和你三妹说好了。本王丑话说在前头,给本王守住这三个地方,守不住本王军法伺候!” 楚北柠讪讪笑着,一把牵着玄鹤的手晃了晃道:“马上快过年了,你说这些干什么,吓唬谁呢你!” 玄鹤招架不住这个女人撒娇,虽然这个女人撒娇的样子实在是让人想要抽她,可还是一颗心软了下来。 “走吧!没得冻病了去!到时候不晓得谁还能心疼你?你也委实该放手了,妹妹们都大了,成家立业有了自己的夫君宠着,你也要考虑考虑自己的未来。” 楚北柠脚下的步子微微一顿,没说话。 她不知道自己的未来如何,楚家是她的未来,现在楚家已经到了极盛状态,她自己该何去何从呢? 她抬眸看向了身侧高大的男人,他是她的未来吗? 两个人前后来到了花厅,还未走到花厅处就听到里面楚家女眷们还有几位姑爷们的说笑声。 “三姐夫,你真的是铸剑师吗?” “那机关术你会不会?我想和你切磋一二!” 是六小姐楚兰月的声音。 这一次旷亦因为斛律倾的缘故,铸剑师的身份显然已经瞒不住了,故而楚家女眷都是惊诧莫名。 楚墨月笑道:“他身上的伤还没好利索,等些时日吧!” “哇!三姐这么护着呢,我们又不会吃了三姐夫!”是楚昭月的声音。 “你们几个不得无礼!”王姨娘笑骂道。 顿时四周传来一阵哄笑声,气氛委实温馨热闹。 楚北柠脚下的步子顿了顿,随即带着玄鹤走了进去。 花厅里的人看到梁王殿下来,瞬间都慌了,忙站了起来,同梁王见礼,之前的热闹烟消云散,多多少少带了几分惊吓。 梁王爷怎么来了?这……这不是家宴吗? 他们瞧着这个人都有些害怕,毕竟是他们的主子爷,不管是说话做什么都有些怯意,便是顾伯懿也不敢在玄鹤面前太过恣意妄为。 “王爷千岁!!” 玄鹤也是表情一愣,看着面前冲他行礼的人,摆了摆手道:“不必多礼,都起来吧!” 这些人这才缓缓起身坐在了各自的位置上,将首位给楚北柠和玄鹤早就让了出来。 楚北柠也察觉出楚家人的不自在,忙笑道:“来来来!该吃吃该喝喝,都是自家人了!” 下面坐着的人一愣,随即眼底掠过一抹笑意,都是自家人了?是啊,都是自家人了呢! 怕是梁王和自家长姐的好事也近了,只是当初这两个人闹得整个京城都轰轰烈烈的,还是奉旨和离,怕是再要走到一起比他们所有人都困难。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玄鹤也端起了酒杯,同众人敬了一杯,虽然他不爱说话,可眉眼间始终染着一层浅浅的笑意,那双潋滟的凤眸时时刻刻黏在了楚北柠的身上。 满眼满心的都是她,其他人根本入了他的眼。 楚北柠今儿是真的高兴,举起酒杯笑道:“咱们……” 她其实情绪颇有些激动:“咱们楚家今儿终于扬眉吐气了一回,这一杯酒敬爹爹的在天之灵,敬回风谷那些冤死的楚家军!敬我们优秀的自己!” “我相信不远的将来,我们楚家会越来越好,再也不是那个受尽欺负的楚家,是全新的楚家!干杯!” “说得好!干了!” “干了!” “好!” 楚家的花厅里瞬间响起了干杯声,是的,从今往后的楚家会变得越来越强大。 御河的花船上,此番甚至比楚家的花厅还要热闹,静王买下来两层楼的花船,上上下下晕染着靡靡之音。 今儿静王爷玄昭包夜,将帝都几乎所有的歌舞伎都请了过来。 “王爷!王爷再喝一杯啊!!” “王爷!吃果子!” 两个最美的胡姬坐在了玄昭的腿上,一人一边,给玄昭喂酒还有果子。 这种果子是南疆物产,快马加鞭送到了隆冬季节的帝都,一颗果子就有二十两银子的价儿。 玄昭身穿紫金长袍,领口敞开露出了结实的胸膛,头发也散在了肩头,说不出的旖旎浪荡。 他哈哈大笑着,扬起手抓了一把金叶子朝着地板上撒了过去。 “好!唱的好听!重重有赏!” “谢王爷!谢谢王爷!” 一群女子蜂拥着上去抢,好一阵乱。 “你们喜不喜欢本王,觉得本王好不好?” “好!喜欢!王爷最好了!!” 玄昭又是一把金叶子丢了下去。 今儿静王疯了,是真的疯了。 玄昭哈哈哈大笑了起来:“你们喜欢本王?还是喜欢本王的银子啊?” “当然是喜欢王爷啦!”又是一群歌姬扑到了玄昭的怀中。 玄昭眼底的嘲讽越发深重了不少,眸色间却是万分的悲伤。 他推开了身边的女人们,跌跌撞撞站了起来走到船舷边,抬眸看着冰冷的冬月,嗤的一声笑了出来。 “怎么办?有一个人不喜欢本王,也不喜欢本王的钱,你们说本王怎么办?” ------------ 第477章 可怖 靖北候府家宴过后,楚北柠将楚墨月和旷亦单独请到了轩翠苑的书房。 裳霓奉茶后小心翼翼退出了书房,晓得大小姐和三小姐有重要的话要说,随即将书房的门关好,亲自守在门口当值。 书房里的气氛稍稍有些凝重,楚家几个出嫁的姐妹都乘着马车走了。 楚北柠定定看着面前站着的旷亦,浑身上下都裹着黑袍,领口处也捂得严严实实的,脸上更是戴着半张铜质面具,堪堪将右眼周围的皮肤遮挡住。 一边的楚墨月神情有些紧张的站在了长姐的面前,毕竟这一次因为旷亦,她放跑了斛律倾,若不是梁王和长姐从中周旋,怕是没有她如今的风光,早就被晋武帝责罚了。 “坐吧,”楚北柠点着一边的椅子。 楚墨月忙将旷亦扶着坐在椅子上,楚北柠缓缓起身走到了旷亦的面前,吩咐裳霓将她的药箱子取进来。 随后她抬起手探向了旷亦脸上的面具,旷亦的身体不禁微微一颤,还是低声道:“长姐,我这面相有些可怖,你……” “不怕,比你这烧得厉害的,我也见多了,习惯了,”楚北柠抬起手将旷亦的面具摘了下来。 登时拿着面具的手定在了那里,虽然有心理准备,还是倒抽了一口气。 她知道慕泽在那种情况下做植皮手术真的是尽力了,毕竟古代的医疗条件不是那么先进,能将旷亦的命救下来就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 可旷亦脸上狰狞的伤疤还是将她狠狠吓了一跳,从旷亦的右眼角开始一直横贯鼻梁到左半边的脸,布满了蜈蚣一样的疤痕。 一边的楚墨月看一次心疼一次,要知道旷亦之前也是个俊秀的小郎君,此番竟是被毁成了这个样子。 她声音微微有些发颤道:“当初慕大夫说,脸上的什么神经血管之类的,这些词我也不懂。” “说是这些东西在脸部太过密集,所以脸上植皮的成功性不太大,但是也用裴二爷的皮勉强试了一下,还是不太行。” “之前比这个严重多了,如今才勉强能看!” “嗯,我知道了,”楚北柠用棉花球沾着她自己蒸馏出来的酒精,在旷亦脸上的伤口处擦了擦。 一个多月过去了,可这些伤口还是没好利索。 她随即又开始揭旷亦的领口,旷亦稍稍有些别扭。 楚北柠的手动了动,回头看着楚墨月道:“你给他把衣服脱了。” 楚墨月忙起身走到旷亦的面前,面对楚墨月的时候,旷亦紧绷的身体倒是松懈了下来。 很顺从的任由楚墨月将他身上的衣服脱了下来,露出了满是斑驳的肌肤。 楚北柠看到后心头狠狠一抽,怎么伤的这么严重? 从旷亦的脖子一直到他的胸腹处,到处都是疤痕,没有一块儿是自己的皮,几乎都是别人的皮拼成的。 打个不恰当的比喻,旷亦就像是一个支离破碎的布娃娃,全身各个地方都是被拼接缝起来的。 可见当时的旷亦伤得有多严重,她不禁暗自后怕。 得亏让慕泽去了一趟云城,原本是提防三妹妹受伤,不想竟是机缘巧合救了旷亦。 旷亦这伤如果不是慕泽,便是宫里头的任何一个太医都救不了他的命。 “长姐?”看着楚北柠的表情有些凝重,楚墨月登时吓了一跳,忙看向了自家长姐。 “不要怕,手术很成功,就是脸上的这一块儿,我先准备准备药材,过几天去回春馆里,我亲自再给他做一次手术。” “不过,”楚北柠看向了自家妹妹,“你们也不要报太大希望,完全恢复容貌不太可能了,只是做完后比现在看起来稍稍好看一些罢了。” 楚墨月顿时松了口气:“长姐,多谢!” 楚墨月说罢便要拉着旷亦给楚北柠磕头,被楚北柠一把拽了起来。 “你这丫头,现在好得也是大将军了,怎么能动不动跪别人?” 楚北柠笑着坐回到了自己的椅子上,楚墨月帮旷亦重新穿好衣服,坐在了长姐的身边。 楚北柠看着这两个可怜人,叹了口气道:“过了年关,你们和六妹妹的亲事一起办了吧。” 楚墨月眼底掠过一抹喜色,忙笑道:“一切听长姐的。” 旷亦脸上却稍稍掠过一抹踯躅,他明白自己现在根本就配不上墨月,他如今被烧成了这个鬼样子。 其实当初从云城回来的时候,他曾经和墨月好好谈过一次,便是他准备不跟着她回来了,只留在云城算了。 不想楚墨月竟是被他气哭了去,他登时慌了几分。 他这辈子不愿意看着她受伤流泪,他是一万个想要和她在一起,但是他这样的怪物怕以后永远都是她的累赘和耻辱。 此番楚北柠正式提出来这件事情,旷亦抿了抿唇还是说了出来。 “长姐,我……” 不想旷亦还没有说完,楚墨月却猜出来他想说什么,抬起手臂紧紧攥着他的手道:“旷亦,这辈子你得娶我,下辈子我也不会放过你,会跟着你的,你别想甩脱我。” 旷亦心头一动,到了嘴边的话到底咽了回去,随即缓缓起身,站在了楚北柠的面前躬身行礼道:“长姐,我自知配不上墨月。” 楚北柠忙摆了摆手道:“三妹夫不要这么说,无所谓配不配得上的事儿。” “在我们楚家,没有门第之高低,钱财之多少,我所有的妹妹们以后成亲,都遵循一个原则,那就是两情相悦,一生一世一双人。” “你为了墨月命都不要了,配得上她,这事儿我做主了,以后可不许再妄自菲薄了!” 旷亦眼底微微有些发红,嗓子眼里像是堵着什么,他虽然年纪轻轻可已经尝遍了人生万般苦,只有楚墨月给了他甜,他自然是珍惜的。 如今楚北柠这么一说,自己再不好说什么,说多了便是矫情了。 他吸了口气,抬眸看着楚北柠道:“长姐,既如此我便只有一个条件。” 楚北柠一愣,呦呵,开始提条件了哈! “你说!”楚北柠笑道。 旷亦脸上的表情微微有些不好意思,还是一字一顿道:“我也想入赘楚家!” ------------ 第478章 改善基因 “你说什么?”楚北柠登时傻眼了。 一边的楚墨月也惊呆了去,她从未让旷亦有入赘的心思。 之前在回京的路上,旷亦将自己家族的情形和她说过了。 旷亦出身于乌孙国一个知名的铸剑师家族,只是得罪了乌孙国的顶级权贵,竟是被陷害满门抄斩,只活出来他一个。 他的父亲其实是乌孙国的没落贵族,母亲是大晋汉人,那个时候家族覆灭,旷亦年纪还小尚未成年,被忠仆带着逃到大晋避祸。 主仆两个用仅有的银子在大晋一个不起眼的小村子买了一块地,忠仆将旷亦抚养成年,病死了后。 旷亦彻底成了无依无靠的孤儿,因为天资聪颖,从小就对铸剑术,机关术,算学有着惊人的天赋,甚至还熟读四书五经。 他那个时候便想来大晋帝都参加科考,或许能谋一条出路。 不想来大晋的帝都后竟是病了一场,得亏被一个好心的老人家收留,后来为了报恩,赚银子回报老人家的恩情,替他的义兄也就是那位老人不成器的儿子还赌债,正好到了楚北柠手下做了一个账房先生。 因为生病错过了那一年的科考,后来竟是机缘巧合得了楚北柠和梁王爷器重,还认识了楚墨月。 从此他的人生轨迹彻底变了个样儿,他也成为大晋朝唯一不用参加科考就因为惊人才华被皇帝征召,做了工部员外郎的人。 楚墨月晓得贵族子弟最讲究的是血脉传承和门第,若是旷亦要入赘楚家,以后怎么对得起他那个神秘的家族? “旷亦!不可!” 旷亦冲她笑了笑,侧过脸看向了楚北柠继续道:“长姐,我已经想通了,想要入赘楚家。” 楚北柠看着旷亦那坚定地眼神,整个人高兴地要笑出来了。 天爷啊!这世上怎么好事儿都被她等到了,哈哈哈…… 这位爷若是能入赘楚家,娘哎,这位可是天下罕见的学霸啊! 想想娘是天下第一女将军,剑术,武功造诣,排兵布阵,生下来的孩子必然是个武林高手。 如今爹是天下第一学霸,那个脑子啊!啧啧啧,楚北柠都自愧不如,如果放在她那个世界,绝对是国家保护的顶级科学家。 这以后他们两个生下的后代,武力值第一,智商第一,再经过她这个大姨母调教调教情商,娘哎! 这样的孩子,若是能姓楚,以后楚家绝对差不到哪儿去! 关键是旷亦可以改善他们楚家后代的基因啊! 还是乌孙,大晋的混血,容貌一定也好看啊! “你你你……你确定?”楚北柠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忙站了起来,冲到了旷亦面前。 旷亦委实招架不住大姐的热情,下意识向后退了一步,一边的楚墨月也是不知所措了起来。 旷亦做出这个决定可没有和她提前说的,她忙道:“旷亦,你大可不必为了我,做出如此的牺牲。” 旷亦笑了笑道:“我已经决定了。” 旷亦是那种认死理的人,一旦决定了某件事情,便是毫不回头。 其实他心里也想过,许宗轩能为六妹妹做到此种地步,他若是还在乎自己的虚名,对不起墨月的那份儿情。 楚北柠一把抓住了旷亦的手腕笑道:“你这个想法好,其实我们楚家也不是那种不通人情的人家。” “还是和你六妹夫一个标准,生下来的孩子,头一胎姓楚,第二胎姓你们家的姓,你看如何?” 旷亦点了点头。 “哈哈哈……太好了,这事儿就这么定了啊!快快快!快去请姨娘们来!快啊!!” “这可是天大的好消息!这亲事赶紧的筹备起来!快点的!” 楚北柠笑着冲了出去,都没有来得及和屋子里的两个人再说点儿别的,怕是这成亲的仪式都不用他们两个操心。 外面得了信儿的裳霓忙笑着同李嬷嬷一起去各处奔走相告,瞬间楚家人的热情再一次被点燃。 毕竟楚三小姐招婿和楚家六小姐招婿,这个还不太一样。 楚家三小姐继承的是可是楚家的虎贲军,如果旷亦能入赘,那孩子若是个男孩子得话,那就能完全继承楚家虎贲军了。 虎贲军可是楚家立足的根基,故而旷亦提出入赘,楚北柠高兴到在花园里还栽了个跟头,差点儿崴了脚。 第二天一早,楚北柠便带着三妹和三妹夫上朝。 入城式后皇帝给了大大的赏赐,尤其是旷亦官复原职,上朝的时候得亲自谢恩。 加上昨天晚上就传出来旷亦入赘的消息,此番所有人看向旷亦的眼神都变了样。 以后旷亦的孩子便是楚家虎贲军的继承者,旷亦的身份自然也是水涨船高,不想这个小子倒霉的和静王爷打了一架后,竟是后续有这么多的好事儿等着他。 不过人们在看到旷亦脸上的面具,还有脸颊上隐隐约约的伤疤后,视线又是转了几转,不得不佩服起楚墨月来。 人人都说这世上最难得的便是情深,不想楚墨月对被毁了容的旷亦,还是这般的不离不弃,心头具是有些感佩。 晋武帝最近的心情不错,毕竟打了胜仗,狠狠给了柔然皇帝一记耳光,他自然情绪高涨。 旷亦给晋武帝磕了头,晋武帝瞧着他那个老实本分的样子,也掀不起多大的浪来,便是又嘉奖了几句,便退朝了。 旷亦随即找到了工部侍郎米大人拿到了员外郎的官印,转身便朝着东司马门外走去,楚墨月和长姐都在那边等着他。 米大人如今都巴结着旷亦,人人都笑称旷亦这是夫凭妻贵,楚大将军的夫婿,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不免两个人寒暄了几句,旷亦又是个不爱说话的,米大人说了几句客套话后不得不同他告辞。 旷亦将官印仔细放好了,明日就能去工部领差了。 他转身刚走出了几步,不想宫墙拐角处迎面撞上了一个人,那人穿着一袭紫色锦袍,腰缠玉带,头戴七梁冠,眉眼间风流蕴藉,眸间却是杀伐果决。 正是晋武帝的嫡次子,大晋权势熏天的静王爷玄昭。 旷亦不想在这里撞见了他,看起来像是进宫给皇后娘娘请安,好巧不巧,便是狭路相逢在此。 玄昭今天的脸色有些不太好看,昨天晚上得到了旷亦入赘楚家的消息,他整整一晚上没睡,一颗心像是被放在油锅上煎。 若还是之前势单力薄的楚家,还是那个什么都不是的楚三,他完全能凭借自己的权势再一次搅黄了楚墨月的亲事。 可这一次不行,楚家已经不是随意拿捏的家族了,楚墨月更是和玄鹤,裴朝可以比肩的将才。 如今连父皇都要仰仗楚墨月那个女人守护大晋,平衡各个军事世家。 他真的一点子办法都没有,他现在只想杀人,是的,杀人! 他死死盯着迎面而来的旷亦,缓缓抬起手冲身边的随从打了个手势,那些随从心领神会忙远远避开。 逼仄的夹道上只剩下了玄昭和旷亦两个人。 旷亦眉头一蹙,缓缓侧过身避开玄昭,让他先走,毕竟他是王爷,而他不想再给墨月惹祸了。 哪里想到玄昭竟是直直朝着他走了过来。 ------------ 第479章 嘲笑 旷亦脸色微微一变,身体有些紧绷。 他晓得面前这人对墨月的心思,如今他和墨月的婚期马上就要到了,不晓得此人又要做什么。 上一次他是因为太过冲动着了他的道儿,这一次他绝不会那么不小心了。 玄昭站定在了旷亦的面前,定定看着眼前这个带着面具的情敌,一阵阵的恨意和发了狂的嫉妒,在他的心间不停地翻滚。 就是眼前这个男人夺走了墨月的心,让他这位堂堂王爷都没有丝毫办法让她回心转意,他怀疑旷亦是不是妖怪? 旷亦被玄昭那样对待自然也不愿意同他见礼,便是微微垂首立在一边,脸色却沉了几分。 “呵!旷大人!听闻旷大人和楚将军的婚期已经定了?恭喜啊!” 玄昭嘴上说着恭喜的话,声音却冷得厉害。 旷亦眉头蹙了起来,沙哑着声音道:“有劳王爷挂念,多谢。” 他其实就是个老实人,从来没有用尖酸刻薄的言语刺激过别人,况且就是个书呆子,哪里有那么多弯弯绕的花花肠子。 此番他全然听不出玄昭的嘲讽,倒是当成了一句普通的恭喜,还真的应了一声谢。 却不想正是他这一声淡然的谢意,刺得玄昭一口气差点儿没喘上来。 玄昭咬着牙低声道:“你貌似很得意?” “旷亦,你觉得你现在配得上墨月吗?你烧成了这个样子,面目全非,晚上与她睡在一张床榻上不得把人给吓死啊!” “现在墨月也就是感情冲动罢了,等以后过上了平淡日子,每日里对着你,不知道会不会倒胃口?” 旷亦抬眸看向了玄昭,眉眼间掠过一抹痛色,却还是压制住了。 他吸了口气道:“王爷,固然你位高权重,貌俊有钱,可你不是墨月要等的那个人。” “你不管怎么羞辱我,陷害我,埋汰我,可墨月喜欢的人是我,与她同生共死的人也是我。” “我为她可以豁出去一条命,她为我千里走单骑,这世上不讲对错,只说合适。” “你不适合她,她也从未将你放在心上,形同陌路!” “你为了一个同你形同陌路的人,何必执着于此?” “王爷,你还是放手吧,与我们三个都好,尤其是与你自己来说也是一种成全。” 旷亦觉得该说的话已经说透了,像玄昭那么聪明的人,一定会懂。 他也无需在此太多废话,他擦着玄昭的身体,绕开了他的围堵,朝着东司马门外行去。 玄昭眉眼间渗出一抹霜色来,眼神冰冷,他原本想羞辱旷亦这个废物,不想活成了笑话的那个人是他自己。 是的,他不管多么骄傲,多么厉害的一个大人物,可不是楚墨月喜欢的那一个。 这世上千金难买我喜欢…… 玄昭的唇微微有些哆嗦,两只手死死攥成了拳,突然抬起手一拳砸在了厚重的宫墙上,瞬间鲜血从他的手背处渗了出来。 “王爷!”身后的几个护卫大惊失色,这是要进宫面见皇后娘娘的,伤成了这个样子,皇后娘娘问起来该如何是好。 “滚!”玄昭喝退了身后疾步走过来的护卫,那几个护卫拿着金疮药想要帮他止血。 玄昭任由着手背上的血渗出来,骨头似乎都被击碎了,十指连心疼进了骨子,却没有心头的那一抹疼痛来的波涛汹涌。 他吸着气,狠狠闭了闭眼,唇角渗出一抹凉薄的笑。 “楚墨月……”他低声呢喃着这个让他每次都心惊动魄的名字,“楚墨月,你别逼我……别逼我……” 旷亦虽然说不在乎玄昭刚才的话,可到底还是在乎的。 他知道自己被烧成了什么德行,若是与墨月成亲,不知道她每日里面对自己这样的怪物会不会害怕,会不会倒胃口? 他脸色发白,唇紧紧抿着,难得的严肃。 他走到了停在东司马门外的靖北候府的马车前,这些日子他就住在了靖北候府里。 义父和义兄也被长姐安排妥当,听墨月说长姐还将那个好赌成性的义兄亲自暴揍了一顿,如今义兄也算是改邪归正,在长姐的一处铺面里当差。 义父住进了长姐买下来的一处宅子里,请了仆从服侍,日子过得分外安逸。 旷亦之前还过去看了义父,留了些银子,陪着义父坐了一会儿,因为自己身上的伤,他担心吓着义父,也不敢呆的时间太长。 义父问他脸上的伤怎么回事,也被他搪塞了过去。 此时他站在了马车外面,想到刚才玄昭说的话竟是有些不敢坐上马车,不想马车的帘子却从里面掀了起来,露出了楚墨月那张清美的脸。 “怎么不上车?”楚墨月紧张的看着旷亦,“是不是伤口又疼了?” “我瞧瞧!” “没有!”旷亦笑了笑,手臂已经被楚墨月抓住将他扶进了马车里。 楚墨月拿过了毯子盖在旷亦的膝盖上,上上下下检查了他的身体,这才松了口气。 “旷亦,有心事?”楚墨月哪里看不出来旷亦的情绪不高。 旷亦自然瞒过了遇到玄昭的事情,不然依着墨月的性子,必然要找玄昭算账,到时候指不定惹出多少乱子来。 “没有,对了,之前我给你铸造的那些宝剑被斛律倾带走了,我这几日就想重新给你铸造出来,一会儿我先弄出图样子来,你过过目。” 楚墨月笑着抓着他骨节分明的手:“长姐还要给你再做个手术,你好好给我养着,我有剑用,不捉急。” 旷亦点了点头,楚墨月还是看出了他的心神不宁,突然猜到了什么。 “是不是刚才去取官印的时候遇到了什么人?” 旷亦忙摆了摆手道:“没有,只是和米大人聊了一会儿。” 楚墨月眉头微微蹙了起来,却缓缓半蹲在了旷亦的面前,仰视着他那双好看清润的眼眸。 旷亦被楚墨月的动作搅得有些心神不宁,更是慌了几分。 “旷亦,是不是有人说你什么了,嘲笑你身上的伤,你脸上的疤痕,还有你带着的面具?” 旷亦心头更慌了笑道:“哪里有,我如今可是楚大将军的丈夫,谁敢嘲笑……” 突然墨月起身整个人却跨坐在了旷亦的腿上,顺手抬起了旷亦的下巴,俯身吻了下去。 ------------ 第480章 你就是你 旷亦的唇很薄也很干燥,微微发颤,身子却僵硬得很。 这还是他们两个人第一次拥吻,竟是以这样的姿态,还是女孩子先主动出击的。 旷亦那一瞬,整个人都懵了。 楚墨月红着脸离开了爱人的唇,好半天才沙哑着说道:“旷亦,你是旷亦,你不该给自己贴上楚将军的夫君这个微不足道的标签,我在你面前永远不是什么楚将军,我只是你旷亦的妻子。” “你是这天下难得的铸剑师旷亦,你才华横溢,你人品高洁,你就是你,你自己就值得所有人的尊重,还有我的爱慕!” 旷亦瞬间哽咽得说不出话来,抬起手将她紧紧拥住。 却不想楚墨月眼底掠过一抹坏笑,舔了舔唇角俯身凑到了旷亦的耳边笑道:“我听说服用一种草药可以生儿子,咱们两个要不要从现在就服上,对了,我听那些兄弟们闲聊说有一种姿势容易怀儿子……” 旷亦的耳朵都红透了,红晕直接蔓延到了耳根子,叹了口气宠溺的笑道:“你倒是在军中待得时间长了,都听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没得被那帮人给带坏了去,以后除了练兵你离他们远一些,都不是些好人。” 楚墨月瞧着自己心爱的那人越发窘迫了起来,不禁生出了几分逗他的心思,轻轻咬住了他的耳垂,咬了一口。 旷亦絮絮叨叨的话瞬间戛然而止。 张顺和周镇川还有裴荀他们这些人,也朝着东司马门外走来,这一次他们也是有战功在身自然要面圣的。 不过张顺和裴荀走路的姿势都有些别扭,毕竟大腿内侧的细肉为了救旷亦都被割走了一部分,虽然都是糙汉子,到底有些招架不住磨得疼。 周镇川看着张顺和裴荀一瘸一拐的样子,不禁大笑了出来。 张顺忙道:“周将军莫要嘲笑了,咱们给大将军的丈夫献肉也算是功德一件,过几天大将军要成亲,咱们自然是座上宾哈哈哈……” 裴荀脸色却淡淡的,沉默不语,只是看着军中的几个同僚闹腾。 周镇川笑道:“少他娘废话,去问问将军什么时候去南大营练兵?咱们也好有个章程。” “走!我听人说将军在靖北候府马车里等旷公子出来呢,咱们正好儿这个当儿去瞧瞧。” “诸位好啊!”楚北柠也走了出来,刚才又被玄鹤喊了过去,在墙角处密谋了一会儿。 她现在都习惯了,每次上完朝都会被玄鹤喊到一边的犄角旮旯里开个小会,让她总觉得自己像个谋权篡位的奸佞。 有什么话不能正大光明的说,她也是服了玄鹤。 几个人一看是楚北柠忙躬身行礼。 “楚侯!楚侯!!” “楚侯安好!” “大家好!都好!”楚北柠看着面前几个人,心情很是不错,这一趟得亏这几个人大力相助。 随后视线落在了裴荀身上,眼底掠过一抹复杂,想起来之前自己和玄鹤还想杀了人家,她莫名的老脸一红。 她冲裴荀点了点头笑道:“裴二爷好,明儿个我去府上瞧瞧裴二爷的伤势!” “还有张将军,你一会儿去回春馆等我,我给你看看伤。” 张顺心头一热忙道了声谢。 “我听你们要去找我三妹,她在马车上呢!走,咱们一起过去吧!” 楚北柠带着张顺等人朝着马车走了过去,她抬起手掀开了马车的帘子,脸色瞬间一变,整个人僵在了那里,随即将马车帘子放了下来,转身看向了身后的几个人。 马车里的人也没想到楚北柠会陡然掀开帘子,传来了一阵慌乱的惊呼声。 楚北柠看向了身后跟过来的几个人,那几个人也像是被雷劈了一样,整个人都僵在了那里,面面相觑。 老天爷!他们要洗眼睛! 方才是自家将军要对旷公子霸王硬上弓的意思,是这个意思,是吧? 楚北柠也没想到楚墨月这个丫头居然坐在了旷亦的腿上,抱着旷亦啃,这丫头还有没有王法了,怎么和军中糙汉子们相处了几天,变得这么狂野。 她咽了口唾沫,讪讪笑道:“那个啥,今儿楚将军有事,诸位还是请回吧。” 有事?有个屁的事!周镇川等人眼底掠过一抹鄙夷。 不过也不敢打扰了楚将军的好事,楚将军那把重光砍人很疼的。 他们纷纷同楚北柠尴尬的笑着告退。 楚北柠这才转身走到了马车边咬着牙道:“墨月,注意些影响,这可是宫城门外,我看你是皮痒了不是!小心家法伺候!” 她现在也不好就那么坐进马车里,当那个二百瓦的超级电灯泡,笑骂了一句转身离开。 里面的楚墨月慌了神,忙命车夫赶紧回靖北候府。 楚北柠不得不沿着东司马门外走了几步,却听到身后一阵马车声,随即马车停在了她的身边。 帘子掀了起来,露出了顾伯懿那张人神共愤的脸。 “哟!长姐,你这是溜达呢!” 楚北柠忙停住了脚步,刚才三妹那个怨种估计是羞得无地自容,将她这个长姐丢在了路上慌不择路的逃了。 如今遇到了四妹夫,楚北柠脸上掠过一丝欣喜,朝中有人就是好,还能搭个顺车。 “快!拉我上去!顺道把老姐送到回春馆!” 楚北柠笑道。 顾伯懿却道:“长姐,溜达溜达也好,可以强身健体,我还得给望月去买些东西,长姐走回去吧!告辞!” “我……”楚北柠看着扬长而去的顾伯懿,突然此时无比认同玄鹤的话,四妹妹是不是该换个夫婿了。 这丫的给她整的难受啊! 她刚要跳脚骂几句,突然有人从背后拦腰将她抱住,随即整个人竟是临空被人抱了起来。 楚北柠登时惊呼了一声,头晕目眩之际早已经稳稳坐在了马背上。 她忙转身,对上了玄鹤那双清俊板正的脸。 “玄鹤,这可是宫门口儿!”楚北柠慌了神。 玄鹤陡然调转马头,打马朝着一处僻静的小巷冲了进去。 他的骑术分外的高超,竟是堪堪避开了那么多摆摊儿的小商贩,直接冲进了巷子里。 玄鹤骑着马翻过了几道矮墙,来到了稍微宽阔一些的巷子口这才勒住了马缰。 楚北柠狠狠喘了口气,吓出了一头汗。 “吓死爹了!”她抹了一把额头的汗。 身后却传来玄鹤的低笑声。 ------------ 第481章 出京追查 楚北柠被玄鹤从马背上抱了下来,两个人也不急于这一时半会儿的忙碌,反正再穿过一条小巷子出口就到了回春馆。 楚北柠要和慕泽商议些事情,还要给之前割皮救旷亦的那些少年们看看伤口。 这些人对自家妹子有恩,她得仔细些。 两个人并肩而行,玄鹤一边牵着马,一边却紧紧攥着楚北柠的手,二人行走在逼仄的巷子里。 也只有在人们看不到的地方,玄鹤才能与她享受这片刻安逸的二人世界。 “三妹和六妹的亲事我准备放在初元节前三天办了,到时候两个上门女婿就能一起正式住进靖北候府,赶在初元节的时候就可以给爹上香,正式开楚家宗祠了。” “他们两个都要进楚家宗祠族谱,少不得有些忙碌。” 玄鹤低声叹了口气。 楚北柠一愣:“你叹什么气?” 玄鹤脚下的步子停了停,仰起头看了看天际道:“羡慕啊!羡慕他们可以随时随地住进楚家里,早上出了院子门,脸面都没清洗干净就得给你这大小姐请安!” 噗嗤!楚北柠笑了出来,抬眸看着身边高大的男人笑骂道:“羡慕啊,那你也招赘进来啊!切!” 玄鹤一愣,停住了脚步垂眸看向了身边的女子,脸上的表情竟是认真了起来。 “你当真?” 楚北柠忙慌乱的躲开了他灼热的视线:“你可拉倒吧,你想入赘我也得有命要你,若是堂堂梁王真的入赘了,赶明儿我颗美人头说不定被谁拿走当球踢了!” 玄鹤笑了出来,摩挲了几下她的手背,眼底的神色却端正了几分。 “快了!” “什么快了?”楚北柠瞧着这厮今儿说话吞吞吐吐的,一看就憋着一肚子坏水儿和大招。 玄鹤转身抬起手将她耳边被风吹散了的发丝,细心的别在了耳后,沙哑着声音低声道:“很快,我就会让你过上无法无天的日子。” “多不过就是个大晋罢了,你想怎么玩儿就怎么玩儿,入赘也成,谁说大晋皇帝不能入赘的,在我这里什么都不成问题,一切兼是先例,所有的路径你都可以走。” “只是现在你还需要再等等,不过很快就没什么问题了。” 楚北柠脸颊微微有些发烫,她从未听过如此霸气的爱情宣言。 她现在就是得过且过,振兴楚家是她的唯一目标。 可目标渐渐达成,她竟是心头升腾起一丝空落落难受感,甚至是惧怕。 她知道玄鹤的步伐可不止于梁王,况且他和太子已经闹到了如今的地步,便是太子再仁厚,可对待自己的政敌不会仁厚到哪儿去。 从上一次盘龙寺一案,太子的手腕也不差,如果那天她和玄鹤没有占着运气的成分,怕是太子已经得偿所愿了。 可玄鹤就是有那么一点点的运气,楚北柠真的很怕玄鹤身上的运气用光了去。 她穿越过来的这些日子,哪一场磨难不是血雨腥风? 运气不会永远在某个人身上停留,没有这么好的事儿。 在以后的日子里,玄鹤和玄宸必然是生死对决,赢了,称霸天下,输了,死无葬身之地。 这就是皇家宿命! 她反手紧紧握着玄鹤的手,抬眸看着他:“玄鹤,不管什么时候,答应我,活着。” “哪怕咱们认输,大不了去东海海域也买一个岛,到时候我们一去住过去,咱不参合这破事儿成不?” 玄鹤眸色一闪,唇角渗出一抹苦涩来。 这个傻丫头啊,他的身份让他根本不可能有隐居退出朝堂的机会。 他现在去和玄宸说,我和楚北柠要隐居了,我不和你争,你当皇帝吧,把地宫里的七彩连心草给我们,咱们井水不犯河水。 可能吗? 他若是做了皇帝,他也不会让玄宸活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人心隔肚皮,谁能想到他下一步会做什么,会不会积蓄力量造反? 斩草除根,是他们所有皇子的决策。 “不说这些了,”玄鹤笑看着楚北柠,“我最近要出京一趟,可能参加不了你们楚家举办的喜宴,不过我会让长风将礼物送过去的。” “我先和你说一声,免得你心里恼我。” “出京?去哪儿?”楚北柠晓得玄鹤对她的情分,但凡不是重要的事情,他绝对不会在楚家招婿这么隆重的场合下缺席。 一定是有比楚家更重要的事情,她不禁有些担心。 玄鹤也不瞒着她缓缓道:“查到了太子玄宸的一些东西,没有确凿的证据,我现在还不能说。” “不过……”玄鹤眉眼间渗出一丝冰霜冷冽,“一旦本王查清楚,本王就要好好和他算算盘龙寺的那一笔账。” 楚北柠动了动唇,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只能暗自叹了口气,皇位这玩意儿真的是有毒。 一个月后,靖北候府里里外外都贴满了大红的喜字儿。 侯府的门楼子上也是披红结彩,好不气派。 许宗轩之前在京郊的六清观教授孤儿们读书写字儿,故而他在入赘前一天须得住在六清观里。 旷亦住在了义父的院子里,只等楚家的轿子过来抬。 不过楚北柠考虑到这两个大男人的尊严,竟是没有用以往大户人家招婿用轿子抬女婿的法子,多少有点点的让他们两个难堪。 她命人将轿子换成了两匹赤色的汗血宝马,这两匹马还是玄鹤帮忙买来的,现在基本上是千金难求。 第二个改动的地方便是,楚家女不必迎接自己的夫婿,而是坐在楚家正厅里,等着上门女婿行礼便是。 为了表达诚意,楚北柠让两个妹妹去接人,楚墨月和楚兰月自然是愿意的。 自己看中的男人,又是那般的情投意合,哪里有不愿意的说法? 不过楚兰月乘着的是马车,赶去六清观,楚墨月却是骑着自己的战马带着她的一百多亲卫军直奔北口街旷亦义父住着的那一处院子。 路上行人纷纷掩唇笑道:“楚将军这哪里像是去迎亲,怕是抢亲的吧。” 前厅里坐着楚家的其他姑爷在喝茶闲聊,顾伯懿叹了口气:“这不让拦门儿,也属实无聊得很。” “四妹夫一会儿等喝酒便是了!”李兴义笑道。 一边的景王叹了口气:“若是许宗轩那个臭小子,我倒是想要拦一拦门的。” “可是三姐夫的门不敢拦,我怕三姐砍我!” 四周顿时传来一阵笑声,顾伯懿白了他一眼:“瞧你那点子出息!她楚墨月还能砍自家妹夫不成?” “四妹夫,不必难过,咱们不是还有三个小妹妹呢!”李兴义提醒道,“以后有的是拦门的机会。” ------------ 第482章 迎亲 顾伯懿看着李兴义道:“那三个小娃娃,七妹还好,过几年就长成了,可八妹和九妹两个小奶团子,等她们成亲咱们都多少岁了。” “到时候可都是些糟老头子了,还去拦门,不怕被人笑话死?” 李兴义一口茶喷了出来,点着顾伯懿笑得说不出话来。 外头的仆从们也是被这几位爷的话给逗乐儿了,今儿大喜的日子,大家伙儿开玩笑倒也是开的频繁了一些。 已经忙了七天的功夫了,大小姐给的赏银也很高,还能听姑爷们说笑,楚家仆从从未像今天这般心情舒畅。 景王玄政突然想起来什么笑道:“想拦门不是还有个机会嘛!咱们不是还有长姐吗?” 李兴义和顾伯懿同时默契的互相看了对方一眼,这话儿说的没错。 玄鹤不管他以后坐到哪个位置上,娶他们长姐的时候,也一定要给他些为难,要知道这辈子可就这么一次收拾梁王的机会。 便是老实巴交的李兴义都有些跃跃欲试,恨不得明天就将长姐也给嫁出去。 “新人回来啦!!”外面唱礼的喜婆子高声喊了出来,声音尖锐却不觉得刺耳,反而在一片鼓乐炮仗声中,硬生生染了一层喜气洋洋。 几个姑爷忙迎了出去,簇拥着两对儿新人朝着喜堂而来。 楚北柠今儿也应景儿似的穿了一身红裙,腰间一条绣着金丝盘纹的腰带,头发梳了一个半翻髻,佩戴了一套红宝石头面。 她本来要让几位姨娘们坐在正位上,尤其是刘姨娘和贺姨娘,毕竟是两位小姐的生母。 不想众人硬生生将她推到了正位上。 “不不不……我不成,我就坐在侧边可以了,我这么年轻可受不住那四个人给我磕头!” 楚北柠被按坐在正位上,觉得屁股都有些发烫,她哪里敢坐在家长的位置上。 不想她一个劲儿吱哇乱叫,几个姨娘劲儿也够大,直接抱着胳膊腿儿将她按在了上面纹丝不动。 王姨娘眼眶都红了,定定看着她道:“大小姐,你为这个家做了多少,大家伙儿都看在眼里的。” “你若是不坐正位,我们几个哪里敢坐?” “大小姐!你就坐下吧!”刘姨娘几乎要哭了。 楚北柠心头一暖,只得顺从,眼见着新人就来了,总不能一直笑看着她们几个人在这里拉扯按跤吧? 楚北柠忙坐好不动,却是抬起手将几个姨娘一起拉着坐在了自己的身边。 正位上一排刚刚坐好,新人们便走了进来。 这真的是一场从未有过的别开生面的仪式,两个女婿入赘,还是同一天拜堂,长姐坐的是高堂。 “一拜天地!!” 两对新人缓缓拜了下去。 “二拜高堂!” 楚北柠不知道为何看着面前冲她磕头下拜的几个人,竟也是控制不住眼底的酸楚,想要哭出来。 太不容易了,从她穿越过来后,带着楚家一步步走到现在,真的是各种心酸和忙碌大概也只有自己体会最深切。 “咦?楚将军的牌位呢?”主持礼仪的喜婆子顿时发现了什么,拜高堂竟是连着楚老将军的牌位也忘端出来了。 顿时楚北柠也炸了,忙得把自己爹给忘了。 她满怀愧疚,连声说着对不起,忙将老爹楚贲的牌位抱在了怀前。 都没地儿放了,四周顿时传来一阵哄笑声,也算是一个小小的插曲。 新人们又冲着楚老将军的牌位磕头,这事儿算是翻过去了,楚北柠忙擦拭着老爹的牌位,连声道歉。 “爹啊!实在是太高兴了,差点儿把您给忘了,得空儿,我给您多烧点儿纸钱,您在另一个世界多喝点儿,半夜别回来掐死我就好!多谢!多谢!” “夫妻对拜!送入洞房!” 喜婆子高声笑道。 楚北柠忙不迭又去了花厅那边,依然是正席在花厅里摆着,请的都是帝都的顶级世家和权贵们。 东西两侧厅也摆了三四十桌,是楚北柠在朝堂里的同僚,玄鹤虽然不在了,可玄鹤的那些拥护者们却心知肚明的,早早过来捧场。 还有旷亦在工部的同僚和义父义兄,许宗轩许家的远亲,大老远从江南赶了过来。 外面长街上则摆的是流水席,大部分是街坊邻居老百姓们图个热闹。 吃饭不要钱,还给发钱,甚至连小七所在的神秘组织丐帮都过来唱着歌儿凑热闹。 这大该是帝都近二十年来最热闹的一次婚亲礼仪,二十年前好像也有那么一出子,不,这个不能说,已经是禁忌了。 楚北柠站在门口边迎接宾客,她今儿让那两对儿新人先歇着去了,这酒她就代为敬了。 旷亦身上有伤,不能喝酒。 许宗轩还是个没有丝毫功名在身的人,对上朝堂里的那些老油条们,可想而知娃的压力有多大。 还不如送回到喜房里去给他们楚家造小人儿去,那才是当务之急。 楚北柠远远看到了走进花厅门口的裴家几只,这是都来了,她忙迎了上去。 自从裴荀和楚墨月在云城合作共赢后,楚北柠和裴家的关系没有以前那么僵了。 她忙走上前去冲裴朝笑道:“裴将军好!” 裴朝定定看着她,自从上一次她来裴家做客,帮他二弟疗伤,他倒是看着她更顺眼了一些。 “恭喜!楚家如今人丁兴旺啊!”裴朝脸色冷峻淡淡道。 楚北柠一愣,这话儿带着小刺钩,她嘿嘿笑道:“那是,那是,争取这两对儿新人一年抱两,两年抱三,嘿嘿!借您吉言!” 裴朝冷哼了一声淡淡道:“怎么没看见梁王爷?” 楚北柠登时心头一跳,你妹的啊,来喝酒就是来喝酒,问那么多干什么?你十万个为什么啊! “这我哪儿知道,腿在人家身上长着,况且他来不来和我有什么关系?”楚北柠唇角渗出一抹嘲讽,却表现的有几分冷嘲热讽。 裴朝一愣,这是和梁王之间生出了嫌隙,这么大的事儿,梁王都没来? 他突然心情大好,觉得今晚能多喝几杯。 “呵呵!吵架了你们?” 楚北柠暗自磨了磨牙,这厮怎么嘴这么碎,她冷哼了一声不说话,气氛拿捏得刚刚好。 裴朝不再过问,转身朝着花厅走去。 只是裴荀不知道是不是伤了的原因,走路不太利索,总觉得脸上的表情也好不到哪里去。 楚北柠顾不上这些,她看向了裴朝的背影,眼底掠过一抹狡黠,她才不想让裴朝知道玄鹤出京查太子的事情去了。 哎!人生在世,全靠演技啊! ------------ 第483章 花好月圆 前厅这边热闹非凡,后院的喜房却是静谧至极。 楚墨月和旷亦的院子重新修在了贴近前院的东侧处,方便以后旷亦进出院落,与王姨娘她们这些女眷们分开。 六小姐楚兰月和六姑爷许宗轩则是住在贴近前院西侧一处,位置稍稍偏僻了一些,不过院子很大,正好适合楚兰月摆弄那些小玩意儿。 此时许宗轩看着面前人比花娇的楚兰月,满眼满心的欢喜。 他将刚刚揭下来的盖头放在了一边的矮桌上,却端起了茶盏凑到了妻子的唇边低声笑道:“累了吧?喝杯茶解解乏!” 六小姐不胜酒力,许宗轩晓得的,故而将酒换成了茶。 楚兰月此时稍稍有些忐忑,之前关于男女之间的那些事情,姨娘都和她说了,她此番细细再琢磨一下,登时脸颊烧得通红。 她忙接过了许宗轩递过来的茶盏喝了几口,这才稍稍压制住了几分心跳。 许宗轩到底比她年长一些,缓缓坐在了她的身边,抬起手攥住了她温柔的小手低声笑道:“别害怕,你年纪还小,等过些日子我们再……” “你嫌弃我小?”楚兰月虽然不爱说话,内向,可也是一生要强,不管做什么都要做到最好。 此番一听许宗轩的话,竟是急眼了,抬眸瞪着许宗轩嗔怪道:“我已经不小了,虽然也才刚行了及笄礼没几天的功夫,长姐还说让我给楚家开枝散叶呢!” 许宗轩一愣,他是瞧着她害怕,今晚同房之事缓缓再说,他是心疼她,她竟是不满了。 许宗轩眼底掠过一抹笑意,抬起手抚上了楚兰月的脸低声笑了出来:“娘子可知开枝散叶是什么意思?” 楚兰月登时说不出话来,许宗轩笑得越发畅快,缓缓道:“不必怕,一向你都是教为夫怎么应对那些世事,这开枝散叶之事为夫教你吧。” 月色清凉,更是渗透了几分冬夜的冷,透过雕刻着牡丹如意花纹的轩窗直接照射在喜床上并肩坐着的两个人身上。 楚墨月的盖头已经被挑了起来,规规整整放在了一边的矮桌上。 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定定看着对方,一时间竟是感慨万千。 楚墨月抬起手抚上了旷亦的脸,越看越是心疼得要命,云城一战她差一点儿就失去了这个人。 她笑道:“旷亦,你告诉我这不是在做梦,这是真的?” 旷亦抬起手将她的手攥着,十指相扣,彼此都是熟悉的温度。 “不是做梦,墨月,我们成亲了。从今往后你是我的妻子,我是你的夫君,我们是一体的,永远都不会分开。” “真好,”楚墨月眼角有泪渗了出来。 今日的花好圆月,他们本该在一年前就实现的,不想中途被静王玄昭横插一扛,咫尺天涯,差点儿阴阳两隔。 此番兜兜转转一年多的时间,又回到了最一开始的幸福,她一颗游荡不安的心终于稳定了下来。 “旷亦,我们以后不分开好不好?” 旷亦声音也有些哽咽,将她紧紧抱进了怀中,重复道:“我们以后不分开,永远都不分开。” “旷亦,我们要个孩子好不好?”楚墨月声音里带着几分羞涩。 旷亦的身体微微一顿,低声宠溺的笑道:“好!不过楚将军可不可以温柔一些?” 噗嗤!楚墨月笑了出来,抬起手轻轻捶了他一拳咬着牙道:“什么时候也学得这般油腔滑调?” 她说罢抬起手,一记掌风将红烛的烛火熄灭,屋子里顿时倾泻下了一片清辉,显得那般温柔。 外面花厅里的热闹劲儿也稍稍缓了几分,虽然楚北柠主持酒宴,可宾客们宁可和楚家的其他几位姑爷喝酒,也不敢给她敬酒。 这娘们儿一旦喝醉简直就是要人命的存在,便是裴朝也劝她不要喝了。 楚北柠自从上一次喝醉后闹出了大笑话,自然也不敢再逞强,便是只喝了两杯甜酒。 今儿太子没有来,估计是和玄鹤之间闹僵了去,玄宸也看出来楚北柠这是铁了心要和玄鹤穿一条裤子了,故而这样的场面也不便过来,可却差人送了很多礼物来。 楚北柠反倒是觉得有些不太好意思,其实玄宸那个人本性不坏,只是站在不同的阵营,她也实在是无能为力。 只等他儿子生出来,她一定准备一份儿厚礼还回去便是。 裴家这边的几只今儿也没有捣什么乱,只是裴荀的表现稍稍有些令人侧目,此人给人的印象一直都是武痴的形象。 在他的脸上不会出现任何多余的表情,可此时裴荀却是一杯接着一杯的喝酒,貌似喝得有点多。 直到他又亲自走到了一边摆酒的地方提过来一坛子酒,刚拍开封泥却被自家大哥一把拽住手腕。 “行了,别喝了,喝多了伤身!”裴朝冷冷道。 “是,大哥!”裴荀别人的话不放在眼里,可大哥他不敢不从。 他从小就有一种超级慕强的心里,大哥是他绝对崇拜的人,只不过如今又多了一个楚墨月。 裴荀顺从的坐在了那里,没酒喝了,整个人都显得有些无措,他也不习惯官场上的那一套迎来送往哥两儿好,此番竟是有些格格不入。 楚北柠瞧着可怜忙将酒坛子推了过去:“裴二爷喜欢喝酒就喝呗,咱这里有的是醒酒药,要不要……” 裴朝缓缓抬眸看了一眼楚北柠,楚北柠登时打了个哆嗦,忙讪讪笑着将酒坛子又拿回到自己面前,冲裴朝道:”我也不是那意思,我真不是成心要喝死你二弟,算了算了,要不我找人送裴二爷去后面的暖阁里醒醒酒?“ “东侧有很多空房子,也烧了地龙,很暖和的。” 裴朝瞧了一眼自家弟弟,确实喝的有点儿多,看起来难受劲儿上来了,这个人今天是怎么回事,一向都不喝酒的。 “有劳!”裴朝点了点头,他晓得楚北柠这个女人虽然有时候不是个东西,可也算是个真君子,不会对自己二弟做什么。 楚北柠忙命人送站都站不起来的裴荀去了客房歇着,等一会儿酒宴结束后,再派人送去裴府便是。 她刚将人送走,突然花厅门口传来一阵纷乱,竟是有人来了。 这谁啊,酒宴都快要结束了,这才来? 楚北柠忙起身看去,随即愣在了那里。 此时玄昭带着一群花枝招展的女子,粗暴的推开想要拦着的护卫,踉踉跄跄冲了进来,貌似也喝得有点儿多,不知道在哪儿喝成了这个样子。 ------------ 第484章 撒酒疯 楚北柠登时眼神一缩,眉眼间掠过一抹冷冽。 她忙迎了过去,却看到面前的玄昭,穿的分外不正经。 一袭纯白色锦袍,上面绣着几朵赤色桃花,那桃花的颜色感觉像是淋了血,刺眼得很。 他因为醉酒,更是衬得唇红齿白,面若桃花,本就男生女相,此番身上的那一抹妖冶简直是发挥到了极致。 楚北柠瞧着这阵势是来砸场子的,她刚要嘲讽几句,却撞上玄昭那双眼眸。 明明是笑着的,眼底的神色竟像是悲凉万分,苍老了整整十几年的光阴才会有那样绝望的眼神。 他唇角染着笑,脸色煞白,近乎带着几分青色。 “恭喜啊!咯!”玄昭打了个酒嗝,却是身子摇摇晃晃站不稳,身边的两个妖媚女子忙将他扶住。 “王爷,小心啊!” 这些女子说话都透着刻在骨子里的媚劲儿,四周的宾客不禁连连摇头,静王这些日子越来越出格了。 身为皇子竟是这般荒唐淫荡无度,虽然不做储君,可也是够丢脸的,不晓得被晋武帝喊进宫里骂了多少回了。 如果不是郑皇后极力保下来,怕是早被皇上给狠狠打一顿了。 可还是不收敛,人家楚家办喜事,他来迟也就算了,竟是带着一群不正经的歌舞伎过来,这闹成了什么? 玄昭被两个歌姬这么一扶,虽然站稳了,可却是俯身大口大口吐了出来,登时四周一片狼藉。 离得近的宾客忙站了起来躲开这恶臭,纷纷退避三舍。 “呜……”玄昭吐了出来,觉得松快了几分,顺势坐在了那些宾客空出来的椅子上,颤抖着手摩挲着拿起了一只不知道是谁用过的酒杯,满满斟了一杯酒。 “楚三呢?”玄昭喘了口气,眉眼间掠过一抹悲凉,“今儿本王喝她的喜酒,怎么……怎么不见她出来敬酒?” 楚北柠眉头狠狠拧了起来,命人给他换了一只干净酒杯,随即亲自帮他斟满了酒笑道:“王爷能来,是我楚家蓬荜生辉,墨月已经入了洞房,不方便出来敬酒,我这个做长姐的就代她喝了!王爷请!” 玄昭抬眸死死盯着楚北柠,似乎刚才她说的话,他都没有听清楚似的。 他自言自语道:“她入了洞房?入了……洞房?” 楚北柠看出来这家伙今儿是真喝多了,疯了。 玄昭突然站了起来:“不行,我得去瞧瞧她,好得与她相识一场,她不能就这么丢下本王不管!” “王爷,您是真醉了,来人!送王爷回静王府!”楚北柠眉头蹙了起来。 “老子不回!!凭什么?”玄昭彻底爆发,眼睛微微发红,死死瞪着楚北柠,眼底竟是有些潮湿。 “凭什么啊?” “凭什么她洞房花烛夜,本王却要独守空房熬过漫漫长夜?” “我为她做了多少,她看在眼里了吗?她没有!她眼瞎了啊!瞎了!!!” 楚北柠冷冷看着面前这个已经绝望到极点的男人,看着他此时像个疯子一样痛哭嚎叫,突然心头有些不自在,其实这家伙也挺可怜的。 可三妹妹从始至终都没有看上他,这能怎么办? 况且这个人真的不适合做三妹的良人,太偏激,太狂傲,太令人捉摸不透,也太他娘吓人了。 “王爷,你冷静一下,”楚北柠上前一步站在了玄昭的面前,压低了声音道,“玄昭,给彼此留最后一点面子吧,你今儿要是闹大了,我怕皇上揍你屁股!真的会揍你的!” “呵呵呵……”玄昭低着头笑了出来,“你也以为爷怕这个?” 楚北柠定定看着他道:“不是怕不怕的问题,是你越这样越会让人瞧不起的,彼此都放过吧!” “之前三妹妹亏欠了你什么,不管多少银子,我出,赔钱可以,赔感情……没有!” “赔钱?”玄昭眼底的绝望越发深重了几分,“你以为本王缺钱?哈哈哈哈哈……” 玄昭突然一个没坐稳登时倒了下去,牵扯着桌子上的酒菜也被他拂到了地面上。 身后跟着的那些女人忙将他扶了起来,玄昭好不容易才站住,突然转过身朝着后院冲了进去。 “拦住他!”楚北柠就知道这个臭不要脸的想干啥,不就是想破坏三妹和三妹夫洞房吗? 虎贲军的张顺等几十个小将,还有这些日子楚北柠训练出来的暗卫,陡然形成了一道人墙将玄昭死死挡在了外面。 在他们眼里才没有什么静王不静王的,只有楚家人。 玄昭发了疯的冲了过去,甚至拳打脚踢,都撼动不了楚家亲卫军半分。 楚北柠跟了过去,玄昭彻底疯了,突然拔出了腰间的配剑转过身直接抵在了楚北柠的脖子上。 “你怎么不去死?啊?你为什么要将她许配给旷亦!为什么啊?” 哗嚓一声!突然一只酒壶朝着玄昭的剑锋砸了过来,玄昭只觉得手臂都震麻了,胳膊都抬不起来,别过脸看向了缓缓走过来的高大男人。 裴朝拍了拍手,站在了楚北柠的旁边,看着玄昭却是身子躬了躬道:“王爷,夜深了,别闹了,回去吧王爷!” 玄昭浑身都哆嗦着,不知道是因为绝望还是因为气愤。 他突然点着裴朝大笑了出来,眼底的泪也随即飞扬而出。 “哈哈哈哈哈……太好笑了,裴朝啊裴朝!你以为你是谁?你就是我太子哥哥养的一条狗罢了!” 裴朝眉头瞬间蹙了起来,手按在了腰间的赤焰剑上,却放了下来:“来人!送静王回府!免得在此丢人现眼!” “本王要你管!本王今儿就不走了!看你们谁敢弄走本王,本……” 裴朝抬起手一掌斩在了玄昭的后脖颈上,玄昭哪里是裴朝的对手,顿时瘫了下来。 楚北柠命人扶住道:“送王爷回府!” 楚家的护卫忙扶着彻底没了脾气的玄昭走出了花厅,此番被玄昭这么一搅合,宴席倒是不能再办下去了。 所有人看着裴朝都觉得心底凉飕飕的,这个人连静王也敢揍,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揍的。 不过静王刚才的话也有些难听,什么叫狗?这天下谁能养得起裴大将军当狗?那怕是一头狼吧? 送走了这个疯子,楚北柠终于松了口气。 送走了其他宾客,楚北柠亲自送裴家人出了府,命人将裴二爷扶进了马车里,这家伙倒是睡着了,还挺沉的。 楚北柠看着骑在马上的裴朝,仰起头笑道:“裴将军,多谢。” 裴朝冷哼了一声,却凝神看着楚北柠一眼:“楚北柠,他日你和玄鹤成婚的时候,本将军不会像他这么闹腾丢了脸面。” 楚北柠一愣,说这个有点儿无厘头,这都扯哪儿去了?没影儿的事儿。 她笑着露出了小虎牙:“那敢情好啊!” 不想裴朝紧跟着来了一句:“不过,我会杀人!你好自为之!” 说罢,裴朝扬长而去。 楚北柠脸上的笑容僵在了那里,登时觉得头皮一阵阵的发麻,她招谁惹谁了这是? ------------ 第485章 开宗祠 楚北柠这几天忙得要死,累得要死,临了还被裴朝狠狠威胁了一句。 她骂了一声娘,回到了自己的轩翠苑,明天还得早起开宗祠,将许宗轩和旷亦两个人的名字记在楚家的族谱上。 之前的姑爷们因为不是招赘进来的,故而没有这个说法。 可旷亦和许宗轩这两个人和其他人还不一样,那是入了楚家的门,就要写进楚家的族谱里,还要祭祀祖先。 她在浴桶里泡了个热水澡,差点儿就睡死在里面,还是裳霓带着丫鬟将她捞出来,更衣帮她擦干了头发,将迷迷糊糊的她扶到了床榻上歇着。 刚歇了三四个时辰,楚北柠又被李嬷嬷推醒,闭着眼像是木偶般任由下人们给她打扮妆容。 今日要带着两个招赘的姑爷去楚家宗祠里祭拜,楚北柠身为楚家大小姐,而且还继承了爵位不能不去。 她收拾妥当后,狠狠搓了搓脸,朝着前厅走去。 王姨娘她们已经在前厅里候着了,一个个虽然脸上喜气洋洋的,可那神色看着也渗出了几分疲惫。 不多时楚墨月带着旷亦,楚兰月带着许宗轩,前后走进了前厅里。 楚北柠瞧着六妹妹走路都不太利索了,不禁唇角微翘,小样儿这怕是纵欲过度的结果。 许宗轩贴心的扶着自己妻子的手,对上长姐看过来的意味不明的视线,他顿时红透了耳朵根子,低着头有些心虚。 另一边的那一对儿看着倒是如常,不过两个人却偷偷手牵手,直到迈步走进了正厅才稍稍松开。 楚北柠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松懈了下来,看着便是夫妻和睦,姻缘美满,她这也算是行善积德了。 两对儿新人纷纷在楚北柠和姨娘们面前跪了下来敬茶,一轮茶敬过后,楚北柠和姨娘们分别送了两对儿新人大大的红包。 楚北柠送出去的尤其厚实,捏着就让人心里踏实,不晓得里面包了多少银票。 两对儿新人自然欢欢喜喜的接了,许宗轩手中的红包还没捂热了直接塞到了楚兰月的手中。 楚兰月唇角微翘,捏紧了,倒是满意这厮挺上道儿的。 楚墨月却不爱操心这些银钱上的算计,统统给到了旷亦的手中。 楚北柠起身笑道:“走吧,去楚家宗祠!” 楚墨月等人忙跟在了楚北柠的身后,走出了靖北候府,坐进了之前准备好的马车里。 门口停着二十多辆马车,几乎将楚家家眷们,还有之前楚家的远亲们,一起拉上朝着楚家宗祠行去。 因为楚贲之前出身于乡野,早些年家乡遭了灾,爷娘老子都得了瘟疫死了,哥哥嫂嫂后来带着他出来逃荒,却被一个富户活生生打死了。 就因为他们做了那个富户的佃农,没想到辛苦干了一年,富户竟是欺负他们外乡人,平白将租子抬高了三倍,他们还倒欠了人家租地的钱。 原来是那富户看上了楚贲年轻貌美的嫂嫂,想要借口霸占,故而将人欺负到此种地步。 那个时候楚贲还是个五六岁的娃娃,眼睁睁看着哥哥和富户起了冲突,那人命人将哥哥活生生打死,霸占了他的嫂嫂。 嫂嫂后来委曲求全,想要给楚家留根苗儿,就求富户不要为难她的小叔子,随后拿了一些钱给了楚贲,让他逃离这里。 只是楚贲不知道,他逃走后,当天夜里嫂嫂便悬梁自尽了。 至此楚贲成了孤儿,直到遇到了那个人,当时那个人比他也大不了几岁,看到了在街头和野狗抢食的楚贲。 问他想不想跟他走,楚贲当时问了一句很傻的话,跟他走能不能吃上馍? 那个少年笑了,说能,还能吃好多。 从此楚贲便跟着他了,哪里想到他以后会因为那个人成为闻名天下的楚大将军。 楚贲因为出身贫苦,所以哪怕做了将军,封了靖北候,也没有欺负穷人的恶意,甚至看到穷苦人,能帮就帮,他经常拍着自己宽厚的胸膛说这才叫侠义精神。 不过他最大的遗憾是生了那么多女孩儿,和她们这些小丫头谈论侠义,感觉有点儿扯。 他唯一做过的不分青红皂的杀戮行为,就是找到了当年那个逼死他兄嫂的富户,将那富户当街斩了他的脑袋,富户的那些大小老婆和几个儿子全被楚贲发卖为奴。 这大概是他人生中做得最过分的一次,此番再没有别的可以指摘的。 故而这一次楚家招婿这么大的喜事儿,楚老将军老家也就是来了几个当年还算友好的邻居充充门面,其余还真的没什么人了。 故而楚家的宗祠也不像帝都其他的贵族那样流传了几代人,修建的分外气派。 楚家的宗祠修得难免有些潦草,位置也距离楚家主宅很近,差不多十里地之外的一处小山坡上,还是楚贲当年胡乱买了一块儿地盖了宗祠。 盖成后,将楚贲兄长和嫂嫂的牌位摆了进去,此番楚贲的牌位居于正中。 宗祠的院子也不大,两边种植着松柏,显出了几分肃穆之气。 谁能想到这小小的院落里,如今却要入赘两个上门女婿,若是在天有灵楚老将军应该在另一个世界里高兴的多喝二两酒。 楚北柠带着旷亦和许宗轩缓缓走进了正堂,正堂打扫得很是干净,平日有专门的人过来看守。 楚北柠命人取了族谱在上面亲笔写下了旷亦和许宗轩的名字,她虽然字儿丑,可这两个名字却故意练了几天,就是担心在族谱上写不好看,让后代人骂。 这是哪个老祖宗的字儿,丑死了,有辱先人! 楚北柠写好后,看向了旷亦和许宗轩:“以后你们两个就是楚家的一分子了,我们一起荣辱与共!” “是!”旷亦和许宗轩又恭恭敬敬给楚北柠行礼,三个人准备一起将族谱送回到台面上放好。 突然大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竟是有人强闯楚家宗祠。 这下子所有楚家人都愣了,这是怎么回事儿? 是谁闯进来了,按理说今天是楚家的家事,也不可能和外人生出几分牵扯来啊! 况且如今的靖北候府和之前也不一样了,还没有人敢过来放肆,故意给楚家找不自在。 楚墨月的手按在了腰间的佩剑上,被楚北柠止住,这丫头现在是杀红了眼,动不动就拔刀。 她转身走出了正堂大门,却看到宗祠的院子外面走进来一行人,为首的居然是个穿着一袭蓝底白花粗布衣衫的年轻女子,年龄和楚北柠相仿。 她身边跟着一个中年妇人,那妇人看到楚北柠走出来,抬起手点着楚北柠的鼻子尖叫道:“楚北柠!你凭什么站在这里主持楚家宗祠?” 楚北柠看着眼前的陌生女人不禁气笑了:“你们谁啊?你们有病吧?” “呸!你还装!”那个女人直接朝着楚北柠唾了一口,“你根本就不是楚家大小姐,楚家大小姐在这儿呢!” ------------ 第486章 真假楚家女 嗡的一声,楚北柠整个人瞬间僵在了那里,浑身的血液一起涌到了脑门儿上,一颗心狂跳了起来。 她其实已经猜到了楚贲可能不是她的亲爹,但这也仅仅是猜测,她到现在都不知道当年楚贲怎么就将她养在了楚家,还是以嫡长女的身份养着。 二十年前到底涉及到了多少惊心动魄的秘密,楚贲这个不太靠谱的老爹虽然大老粗,文化水平不够,可唯独她这个秘密却维护得很好。 不过楚北柠后来也没有再追查自己的身份,她其实已经将自己完完全全当成是楚家人,她越来越喜欢她的那些妹妹,喜欢对她掏心挖肺的姨娘们。 四妹妹替她伸冤滚铁钉,三妹妹替她打擂台比武,几个妹妹都那么听话和善,姨娘们更是掏心窝子好。 如果这样都不算家人,什么样的关系才能算得上家人? 故而楚北柠都已经忘记了自己的真实身份,直到此时这颗深埋着的雷终于有人引爆了出来。 楚北柠这才仔仔细细看向了面前站着的两个女人,那个中年妇人穿得也算是周正,虽然其貌不扬可发髻上能戴得起全套的银饰,也算是中等人户出身。 楚北柠的视线却是被她身边的那个女子吸引了过去,之前第一眼搞不清楚状况,此番再仔仔细细看过去,发现那女子的样貌竟是和老爹楚贲长得一模一样。 她顿时心头惊了一跳,楚贲虽然生了九个女儿,可个顶个都是美人坯子,都是和姨娘们的样貌有些一样。 楚贲就是那种忠厚英武的汉子,若是女孩子们遗传他的样貌,就有些尴尬。 偏偏楚家的几个姑娘都避免了这个尴尬,不想如今面前站着的这个女子竟是长了楚贲的那张国字脸,眉毛都很一样,比较粗糙一些。 虽然女孩子简单修了修,可那微微带着几分鹰钩的鼻子却是原原本本的继承了下来。 楚北柠脸色瞬间变了,这怕真的是她爹流落在外的亲生女儿。 既然有胆过来找上门,手中一定有把柄,可这把柄的劲儿有些足! 楚北柠暗道自家老爹原来还是个处处留情的风流种,他倒是不在人世了,却处处留情,到处有女人,她真的是想把他从坟堆里再刨出来问问清楚,这又是打哪儿留的种? 楚北柠眉头狠狠蹙了起来,王姨娘他们也是吓得说不出话来,这个女子那么一站,还以为是楚贲复活了呢! 只可惜是个女子,若是个男子,便活脱脱是年轻时候的楚贲。 楚北柠吸了口气定定看着面前的妇人冷冷笑道:“哟!这年头上杆子认亲的套路越来越多了,你们倒是先报个名号啊!” 那妇人冷冷道:“哼!我乃青州张氏,当年楚贲刚刚死了夫人,便出来散心,走到青州的时候路遇暴雪走不了,便住到了我家里来。” “不想那登徒子当晚竟是……竟是污了我的身子,可惜他是靖北候爷,我一个普通农户的女儿哪里敢反抗他。” “事后他丢了银子作为封口费,让我把这事儿咽进了肚子里,人家位高权重的,我爹也只能忍气吞声,拿了银子买了地。” “可不多久我便怀了孩子,那个时候我也不声张,便带着肚子嫁给了一个铁匠,后来生下了翠莲,本以为安安分分就这么过一辈子算了。” “可曾想我家那个死鬼男人死了,家里面无依无靠,便带着翠莲来京。” “哼!如今我也想通了,凭什么楚贲其他的女儿穿金戴银,风光无限,我生的女儿却无依无靠。” “要知道按照年岁来看,我的女儿翠莲才是楚家大小姐,楚家第一个出生的姑娘!” 她越往后说声音越是变得尖锐了起来,像是一根根的钢针刺进了楚北柠等人的耳朵里。 楚墨月冷冷笑了出来,缓缓走到了张氏的面前。 张氏原本还嚣张得很,此番一看楚墨月的架势,竟是有些胆怯下意识向后退开几步,还是咬着牙撑住了。 楚墨月定定看着张氏道:“第一个女儿?第一个女儿是我家长姐,你又算个什么东西?你说是我爹玷污了你?” “我爹那样刚正不阿的人,怎么可能做出来玷污良家女子的无耻事情来?这期间你到底隐瞒了什么?” “还有你说你的女儿是我爹的第一个女儿,她还能大得过我长姐去?” “况且我爹便是睡了你,也不会只留了银子给你,定然会将你接回帝都靖北候府里养着,况且我爹不是那种抛妻弃女的人!” “你……你……”张氏有些害怕楚墨月身上的杀意,咬着牙道:“因为她根本就不是楚贲的女儿,先夫人生的楚北柠不是楚家的种儿!” “哼!我的女儿翠莲才是楚贲第一个女儿,她比你们这些人都年长!” “况且,”张氏冷笑了出来,“你们的娘不也还是姨娘,所以大家都不是嫡出,自然是按照年龄排队,翠莲才是第一个,若是要继承爵位和财产什么的,她才应该继承侯府的爵位!” “至于你们面前站着的就是个冒牌儿货!她骗了你们这么多年,你们不敢揭穿她吗?” “滚!”楚墨月突然手中的剑锋出鞘,眉眼间冷了几分。 敢情这个女人是拿着女儿来讹人的啊! 爵位和财富都是长姐一个人拼下来的,如今她倒是带着人过来收果子了,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她要先砍她几刀问她愿不愿意继承重光浮影? “呵呵!”一边怀着身孕的楚家四小姐楚望月站了出来冷笑道:“这位妇人,这世上纵然没有血缘关系的人,也有可能样貌长得很像。” “你若是家里面穷困过不下去,咱们也好说,我们楚家素来乐善好施,可你一上来就污蔑我长姐,今儿我倒是要和你说道说道了。” “我爹已经入土为安,你有什么证据证明她就是楚家女?” “还有血口喷人也要有个尺度,先夫人白氏出身书香门第,品性高洁,岂是你随便玷污的?” 张氏没想到这么多人站出来替楚北柠说话,登时也急了,脱口而出道:“我有证据!罢了!你们楚家仗着人多欺负我,咱到皇上面前说理去,我便是敲太平鼓也要还我女儿翠莲一个公道!” ------------ 第487章 横插一脚 张氏说完后抓着女儿的手转身急匆匆朝着院子门口冲了过去,楚北柠眉头一蹙,暗道不好。 这若是闹大了,她的身份可就真的藏不住了。 这世上最怕怀疑,怀疑一旦生出便是永无止境的猜忌。 楚北柠从未对一件事情有如此失控的状态,之前又不是没遇到过危险,包括盘龙寺那次她都要被逼着去和玄鹤一起私奔出京,造反了。 可这一次不一样,这一次她心里没底儿。 因为她知道自己不是楚贲的女儿,可到现在为止她都查不出一丝一毫的消息来,相当于遇到了对手,她的眼睛被蒙起来,耳朵被捂住,她根本就无从下手解决此件事情。 可让这个女人一旦敲了太平鼓,皇族就会插手干预,到时候谁能知道皇帝老儿心里打得什么鬼主意。 如今楚家的风头却是到达了极盛,可能皇帝老儿也不太喜欢看到这样的楚家吧? “拦住他们!!”楚北柠眸色一闪,眼底掠过一抹狠辣,想走?没门儿! 她可不认为眼前这两个女人就是专门来楚家宗祠恶心人的,恶心完后,就走? 定是有后招,她得先将人留下来。 门口的楚家护卫从刚才的震惊中反应了过来,上前将张氏和翠莲母女拦了下来,不想这张氏身边跟着的几个家丁样儿的高大男子竟是身手也不错,瞬间和门口楚家护卫纠缠在一起。 楚墨月也看出了问题,张氏说自己嫁给了一个小小的铁匠,可谁将她从青州那边接过来的,谁又在她的身边留了这么多的高手护身,关键是她为何不直接敲太平鼓却是先在楚家宗祠闹。 怕是此番借着来宗祠闹的当儿,想要壮一壮声势,到时候敲太平鼓告御状就更能赢得舆论的同情和支持。 便说是去楚家宗祠认亲,被楚家赶出来了,呜呜咽咽一哭…… 楚墨月抽出了腰间的重光几步便掠到了门口,必须留住这母女两个,私底下拷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这事儿怕是不能闹到明面儿上,对爹的声誉影响太大。 那张氏身边的人虽然也是高手,可在楚墨月面前就像是小孩子一样脆弱,眼见着楚墨月的剑锋挡住了那对儿母女的去路,突然宗祠外面又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随后一队兵马停在了楚家宗祠门口,为首的一辆马车堪堪停了下来,马车的帘子被掀了起来,露出了章王爷那张冷冽无情的脸,他的身边还坐着章王妃裴未央。 裴未央用帕子捂着唇笑了出来:“哟!楚家这是怎么了?这般的热闹?” “不是刚办了喜事儿,怎么闹得这般乌烟瘴气。” 之前张氏带着女儿过来闹事儿的时候,早已经引来了四周百姓的围观。 虽然那些闲人不敢迈进楚家宗祠里看热闹,却是将楚家宗祠围堵得严严实实的,纷纷指着楚家宗祠低声议论。 “天爷啊!楚老将军没看出来竟是这样的人?” “嘘!别胡说!楚老将军为人清正,不是那种抛妻弃女的人,况且那个女人瞧着也不是善茬儿!” “可那个小女子明明长得和楚老将军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哪里有假?” “且看看吧,总觉得这事儿玄乎得很!” 此时宗祠门口的张氏瞧着楚墨月的剑锋已经逼到了身边,顿时吓傻了去,竟是一步也不敢迈出宗祠。 突然门口处传来一阵纷乱,便是章王带着章王妃下了马车赶了过来。 章王剩下的那一只独眼,显出万般的恶毒光芒,容色不怒自威。 张氏瞧着章王来了,登时眸色一闪,噗通一声跪在了章王的面前大哭了出来:“青天大老爷啊!!楚家人要杀我!他们要杀人灭口啊!!” “民妇要告御状!还请大老爷救救民妇吧!” 裴未央嗤的一声笑了出来:“你倒是刁钻的,我家王爷不做官管不着你这事儿。” “王爷?”张氏脸色一变,却是磕头磕得越发勤快了起来,“王爷!民妇的女儿才是楚老将军的亲生女儿,如今的楚家大小姐根本就不是楚老将军的血脉!” 章王一愣眸色间竟是闪过了一抹戏谑和兴奋。 “哦?还有此事?” 他缓缓笑了出来道:“这事儿本王得管一管了,毕竟涉及到楚老将军的血脉,切不可混了。” “况且楚北柠如今可是靖北候,嘶!”他倒抽了一口冷气,看着楚北柠道,“这事儿可不单单是楚家一家的事儿,每个世家的爵位那是皇帝亲自敕封。” “这种事情上弄虚作假,呵呵,可是欺君之罪!” 楚北柠眸色一闪,心头终于了然,这对狗男女怕给她下套儿了。 选的角度居然是她的身世,这是她最不确定的一件事情,这一遭自己估计在劫难逃。 楚北柠上前一步冲章王见礼笑了笑道:“难为王爷还能替我们楚家考虑这么多,终究不过是楚家的家事罢了!此间事情还是我们楚家自己处理吧!” 章王冷冷笑了出来:“你自己处理?这怎么成?若是你将这一对儿母女毁尸灭迹,岂不是对不住楚老将军?” “好在本王和楚老将军在军中也算是同僚,曾经的战友,某些人别有用心害他的子嗣,本王……不答应!” 楚北柠眉头狠狠蹙了起来,心头暗自唾了这个老变态一口。 要你在这里装样子充好人,什么玩意儿,这不就是瞧着楚家如今做大做强,一个个眼睛都红了,想要搞垮楚家? 若来的是别人,楚北柠根本不惧他,可章王在晋武帝心中的地位很高,她很想宰了眼前这对狗男女,却不能在楚家的祠堂动手。 不想她刚想到宰了这两个臭不要脸的,一边的三妹妹竟是上前一步挡在了楚北柠的面前:“王爷,我们与长姐相处了这么多年,她是不是楚家嫡长女,我们比谁都清楚。” “楚家的事情不劳烦王爷操心了吧?” 她身上有一股子练武之人的狠劲儿,章王的脸色终于变了几分,抬眸扫了一眼楚墨月手中握着的重光。 “楚墨月,你要与本王比划比划?” 一边的裴未央冷笑道:“果然楚三小姐如今战功卓著,连我家王爷都不放在眼里了。” “王爷多少年没上战场了,剑也怕是生锈了吧?”楚墨月冷冷道。 “你!”裴未央登时脸色一变。 章王眉心跳了跳,那只独眼渗出恶毒的光,楚墨月的话狠狠刺进了他的心里,他心底升腾起一抹杀意。 “三妹!”楚北柠忙将脾气有些暴躁的楚墨月拽到了自己的身后,看向章王:“王爷到底是什么意思?” 章王咬着牙道:“来人!既然涉及到楚家老将军的血脉问题,调集五千精兵先将楚老将军的坟茔看护起来,免得有人使诈。” “况且楚老将军据说和先夫人白氏分外恩爱,那一定是生前恩爱,死后合葬,楚大小姐,你说呢?” 楚北柠整个身子僵在了那里。 ------------ 第488章 绯闻 楚北柠只觉得脑袋嗡嗡的,她之前在苏三娘死了之后,将苏三娘的骨灰埋在了爹的身边。 当时只有她和玄鹤在场,他们连夜挖开老爹的坟,却发现里面只有爹的棺椁,亲娘白氏的棺椁根本就不在里面。 这件事就是一个笑话,哪里有夫妻死后不同葬的,除非这两个人根本就不是夫妻,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可能真的不是楚贲的女儿。 但是这个秘密只有玄鹤和她挖坟的时候发现了,别的人也不知道啊,况且谁没事儿大半夜的刨坟玩儿呢? 可现在章王突然命人将爹的坟围起来,难道…… 坏菜了!大爷的! 此番楚北柠可算是真的体会到了当初玄鹤被人揭穿身世时候的惶恐,最关键是人家玄鹤就是晋武帝的儿子,而她真不是楚贲的女儿啊! 这可咋整? 她冷冷盯着章王玄廷:“王爷,这是楚家的祖坟,好像和您没关系吧?” 楚北柠此时也不客气了,看了一眼楚墨月。 楚墨月难得和长姐心领神会了一次,收回佩剑转身便要朝着宗祠外面走去。 她得带亲卫军将老爹的坟护着,不想刚要走出门口反倒是被章王侧身拦下。 “楚将军,如今你们楚家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你去哪儿啊?走吧!一起去面圣吧!” “来人!楚家人有一是一全部请到宫里来,本王最是个积德行善的,在军中也算是有些威望,不能让保家护国的老实人吃了亏!” “究竟谁是楚家大小姐,在皇上面前说道说道!” 楚墨月眉眼间掠过一抹杀意,硬要冲出去,一边的裴未央道:“楚三小姐,你是战功卓越,可难道要造反不成?” “造反?你家王爷说的话就是圣旨吗?将皇上置于何处?我不听你丈夫的话就是造反?你哪儿来的脸?”楚墨月眸色冷冽。 裴未央自知说话理亏冷冷笑道:“王爷也是为了楚老将军好,怎么你就这么喜欢那个冒牌儿货?连自己亲姐姐也不要了吗?” 楚墨月很想呸她一脸唾沫,冷哼了一声,握着剑柄便要走出去,却不想章王灰色锦袍微动,彻底堵住了楚墨月的去路。 “楚将军,你若是非要出这个门,请赐教!” “赐教便赐教!”楚墨月分外看不上这个残害良家女子的变态,早就想要一剑结果了他。 “三妹!”楚北柠放弃了,今儿若是和章王真的打起来,墨月也一定会吃亏的。 一来章王可不是酒囊饭袋,他武功高深莫测,曾经和自己老爹不相上下,万一失手打死了妹妹,在皇帝那边也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可若是三妹将章王伤了,那真的是惹上大事儿了。 此番从章王玄廷和裴未央这对儿贱人出现在这里开始,她们就已经失去了先机。 章王缓缓道:“来人!送此二人进宫面圣告御状,没必要敲太平鼓,拿着本王的令牌进宫便是!” “是!”章王身后的护卫忙疾步走了出来,扶起了地上的张氏母女,走出了楚家宗祠。 章王也淡淡扫了一眼被关在宗祠里的楚家人,嗤的一声笑了出来:“诸位莫怕,当今皇上圣明,自然会还给诸位公道!”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一个爆炸性的消息瞬间传遍了帝都。 最近分外风光的楚家大小姐楚北柠竟是个冒牌儿货,还有更劲爆的是楚家先夫人白氏居然给楚老将军戴了这么一顶大绿帽子。 如今人家真正的大女儿找过来了,这事儿可是闹大了,已经惊动了皇帝,亲自将楚家女眷全部召进了宫中。 楚家的那些姑爷们慌了神,之前楚北宁带着旷亦和许宗轩去了楚家宗祠记入族谱,他们这些不能入赘的自然不算楚家这一脉的人,当然没有资格观礼。 故而等他们晓得今儿在宗祠里发什么这么大的事儿后,楚家人包括他们的妻子,甚至刚入赘的两个姑爷都被请进了宫,他们没有召见是不能进宫的,只能焦急的等在东司马门外。 “到底是怎么回事儿?”顾伯懿脸色都变了,望月怀了身孕,进宫就得跪着,若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如何是好。 李兴义也脸色发白:“听说那对儿进京认亲的母女直接找到了楚家宗祠那边,然后便被章王带回了宫。” “章王爷?”顾伯懿眸色一闪,咬着牙道:“坏事了!定是那老王八蛋设的局!” “景王殿下呢?” “梁王呢?” “平日里不是一个比一个蹦跶得欢,如今死哪儿去了?” 李兴义缓缓摇了摇头:“前几天梁王爷出了京城说是有事情要办,景王殿下今早离开的,我已经派人送信过去,希望他半道能收住!” 他眉头蹙了起来道:“你说咱们故去的岳父大人真的在外面养了女人,还生了个女儿?这……怎么感觉不像是岳父大人的做派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若是她要状告岳父大人遗弃,状告楚家人要对她不利,为何你刑部和我的大理寺都没有接到状子,这奇案直接送进了宫里?” 顾伯懿吸了口气,突然朝着宫门走去:“老子不能等了,我得进去瞧瞧!” “喂!你不要私闯宫门啊!四妹夫!四……”还没等李兴义追过去,那边的顾伯懿已经被守着宫门的皇家护卫赶了出来。 他刚要骂娘,被李兴义一把拽到了一边的马车里。 “四妹夫!稍安勿躁!你这样冲进去帮不了他们,反而坏事!” 李兴义难得冲顾伯懿吼了出来。 顾伯懿眼睛都红了,他的爱人怀着身孕若是在里面跪在冰冷的地面上,跪出来个什么来如何是好。 “不行!不能坐以待毙,我得查查这对儿母女的来路!” 顾伯懿脸色微冷死死盯着李兴义道:“这世上猫有猫路,狗有狗道,便是天上飞过的大雁都会留痕,我去查,你在宫门口守着,等着梁王的消息!” 李兴义晓得现如今只能如此了,宫里面现在是什么情形,他们这些人根本不清楚。 只要牵扯宫里头的事情,只能等梁王和景王殿下回来。 宁远侯府,裴家老四裴恒急匆匆走进了大哥的书房里。 “大哥!大哥!楚家出事儿了!出大事儿了!哈哈哈哈哈……”裴恒笑得分外开心,身后得了消息的裴荀和裴峥也跟了过来。 裴朝最近在研究一种新阵法,倒是没有出门,自然不晓得今天楚家那边有多么的惊心动魄。 他忙抬起头看向了一向消息灵通的四弟。 “出了什么事儿?” 裴恒忙笑道:“原来楚北柠是个冒牌儿货!根本就不是楚家大小姐,她娘白氏给楚老爷子戴了一顶超级大的绿帽子!哈哈哈哈……” “你说什么?”裴朝脸色变了几分。 ------------ 第489章 不一样的解读 看到大哥这般激动,裴恒大受鼓舞忙手舞足蹈的笑道:“大哥,你还没听明白吗?” “楚北柠这一回栽了,居然被人当众揭穿身份,说她根本就不是楚家女,鬼知道她是什么身份。” “呵呵!没有楚家嫡女的身份罩着,她啥也不是,就是个普通女子!” 裴朝一颗心瞬间跳跃了起来,脑海中只剩下了四弟的一句话,她不是楚家女,她不是楚家女…… 一边的裴恒突然笑不出来了,觉得大哥有点点的疯魔。 他心头暗自盘算,大哥之前被那个女人迷惑了心神,不就是因为楚北柠那个女人长得漂亮好看吗? 不就是因为楚北柠出生名门,浑身都散发着光芒吗? 如今没有光芒的楚北柠,说出去还是个私生女,到时候大哥一定会厌弃他的,可是大哥脸上那个激动的神色,让他总觉得有点点怕得慌。 他忙咳嗽了一声,小心翼翼看着大哥笑道:“大哥,你现在是不是觉得那个死娘们儿一无是处?” 裴朝眉头微微一蹙,淡淡扫了一眼裴恒,裴恒顿时觉得脖子口有点点的凉风儿吹了进来,让他打了个哆嗦。 裴朝缓缓道:“既然她不是楚家女,便不该再恨我了。” “嗯?”裴恒脸色一变,什么意思,这话里有话吧? 裴朝心头的话倒是顺势说了出来:“我们两家之所以互相恨着,便是因为父辈们之间结了仇,如今她不姓楚,岂不是和裴楚两家之间的恩怨没有丝毫的关系?” “既如此,她何必又恨我?” “不,不是,大哥,这事儿不能这般解读啊!大哥!”裴恒慌了,他怎么觉得大哥脑子有坑? 他忙道:“现在楚北柠已经是犯了欺君之罪,楚家竟是用外人的女儿冒充楚家大小姐,她现在继承了靖北侯爷!她算个什么东西!她马上要被问斩了!” “大哥,这事儿咱们不蹚浑水!让楚家人受着去吧!” 裴朝缓缓起身,紧了紧袖口:“有我在,她敢死?” 他说罢朝着书房的门口走去,裴恒瞬间慌了。 “大哥,你干什么去?现在楚家所有人都被宣召进了宫里,外臣根本进不去的。” 裴朝脚下的步子微微一顿淡淡道:“去想想办法,大不了楚北柠被拉出去砍了,也得先关在宗人府里压一压她的性子。” “到时候随便找个死囚将她换出来便是,事儿办的漂亮一点,利索点,什么都不成问题。” 裴恒真的是傻眼了:“大哥,这事儿你可不敢做啊,若是被爹知道了。” 裴朝看着他道:“知道大哥为何当着你的面儿说出我的计划来吗?” 裴恒都要哭了,小爷哪知道你发的什么神经? 裴朝笑了笑:“你真的要去父亲那边告状吗?” 裴恒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原来大哥跟这儿等着呢!他这是吃定了他不会出卖他,这才故意说给他听得。 真的是,为了个女人连自己的亲弟弟都算计,还是不是人?啊?是不是人? 裴恒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他就是这张嘴太欠! 一边的裴老五听得云里雾里,不晓得这是干什么都,楚北柠是个假的,大哥要救楚北柠,还有死囚?这都哪跟哪儿? 裴荀却上前一步挡住了裴朝的去路,随后又退了一步:“大哥,这一次是不是楚家的人会有危险,会死吗?” 裴朝一愣,看向了武痴弟弟,冷哼了一声:“放你一百个心好了,皇上现在可不敢动楚家,毕竟还想拿着楚家牵制我们裴家,尤其是楚墨月,她最安全!” 他说罢深深看了一眼二弟,裴荀脸色一红,缓缓退后再不说一句话。 合着倒霉的只有楚北柠一个人,这他就放心了。 宫中养心殿旁边还专门有一处南书房,说是南书房可不是皇帝看书的地方,就是平日里召见一些翰林院学士在这里画画儿写写书法的大殿。 之前晋武帝身体好的时候,倒是也附庸风雅一下。 可如今他病的很重,哪里有那个精神去写写画画的,处理国政几乎就要去了他半条命。 这些日子晋武帝已经尝试着将一些治国的权柄交给了两个儿子,让他们帮忙处置一些大臣们送上来的奏章。 太子负责财政行政事务,老四负责军政和其他的杂事,两个人都是卯足了劲儿,故而差事都办得很漂亮,不出任何岔子。 这倒是让晋武帝松了口气,可又有些惆怅,两个儿子都很优秀,该选谁呢? 此番晋武帝坐在了龙椅上,看着地面上跪着的一大片楚家亲眷,楚北柠跪在了最前面,低着头脸上的表情也看不清楚喜怒。 楚北柠只是唇紧紧抿着,在晋武帝面前第一次显得这么安静,不像平日里那般的叽叽喳喳。 晋武帝眉眼间掠过一抹嘲讽,这些日子楚家的实力窜得太快了,他有些不高兴呢! 楚家的几位姑爷几乎将他的半壁朝堂都囊括了,楚三又掌控了虎贲军。 一般的家族要么是文臣,要么是武将出身,唯独楚家文武都很厉害。 这些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是眼前的这个女人已经影响到了他的儿子了。 若是玄鹤以后继位大统,依着这个女人的心眼儿和能耐,以后他大晋的江山怕是会落在这个女人的手中。 以后儿子如果娶了楚北柠,楚家便是顶级外戚,大晋皇族的权柄就会旁落,加上楚北柠这个女人可不是什么安分守己之辈。 嗯!是时候打压一二了! 跪在地上的还有张氏和翠莲,这两个人到底是乡下女子,第一次进宫面圣,此番趴伏在地面上,浑身都哆嗦个不停。 晋武帝旁边坐着章王爷和章王妃,裴未央看着跪在冰冷地面上的楚北柠,唇角勾起了一抹笑意,带着几分得意。 今儿虽然不能暂时通过这件事情将楚家全员整死,可只要弄死楚北柠就足够了。 楚家之所有能有今天都是楚北柠的功劳,楚北柠一死,楚家便是没了主心骨,衰败也是指日可待。 之前她的父亲就怀疑楚北柠不是楚贲亲生的,这件事情她一直暗中查访,竟是真的给她找到了突破口。 呵呵!楚北柠啊楚北柠! 这一次我看你怎么死! ------------ 第490章 早产 “说!怎么回事儿?”晋武帝缓缓问道。 下面跪着的张氏身子一颤,声音哆嗦的说不成个话儿:“皇上,皇上……民妇……民妇……民妇是青州人氏。” 晋武帝眉头狠狠蹙了起来,说个话儿也太费劲儿了,好想砍了。 一边的章王玄廷淡淡道:“有什么话和皇上好好说,说清楚些,也不枉本王替你担着几分责。” 章王这么一说,分明是给张氏壮了胆子。 张氏忙将之前在楚家宗祠里的话原原本本说了出来,站在晋武帝身边服侍的李公公也是听得诧异万分。 “哦?楚贲竟是还有这般做派?”晋武帝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满脸的八卦之色。 要知道楚贲那个炮仗性子,居然还能办出这样的绯闻来,属实让他这个很了解楚贲的人都有些意外了。 “楚贲这事儿做得不地道啊!多不过在楚家多一张嘴的事儿,还能……” 他突然觉得自己身为一国皇帝不该这般言语,略有些轻浮了,忙顿住了话头。 张氏继续道:“回皇上的话,民妇本来也不想麻烦楚家人,只是民妇刚死了男人,实在是养活不了自己,这才带着女儿进京求楚家收留。” “不想……”张氏用帕子捂着鼻子哭了出来,“不想楚家大小姐竟是命人殴打民妇,民妇实在是有冤无处诉啊!” 楚北柠唇角微翘,渗出一抹冷冽,突然笑道:“哟!好厉害的一张嘴啊!” “你一个乡间妇人,千里跋涉从青州来到京城寻亲,穿的周周正正的,满头的发饰也能卖不少钱吧,倒是让你在乡间受苦了,活不下去了?” “偏生王爷也是巧啊,怎么就能在楚家那么偏僻的宗祠里捡到你?” “对了,你身边的护卫挺能打的啊,连我三妹妹的亲卫军都差点儿被你们打赢了呢?” “你说我殴打你,你倒是脱了衣服让我验伤啊,我可是个神医呢!” 张氏心头一慌,她忙下意识低下头,想要抬起手将头上的全套银饰摘下来,还是缓缓缩了回去,此番去摘便是欲盖弥彰。 章王脸色沉了下来。 晋武帝侧过脸淡淡扫了一眼自己的弟弟,弟弟不管做什么荒唐事抬进府那么多小妾,他都晓得的,可是又不能怎么样他。 可他若是将手伸到了世家这边,那就不太行了。 裴未央眸色一闪,狠狠瞪了一眼张氏,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她穿金戴银已经习惯了,倒是没有注意到张氏竟是将自己打扮得这般花枝招展,这哪里像是个活不下去千里来寻亲的人。 多不过就是一头银饰,在裴未央看来不算什么,可若是这一头银饰放在了乡间女子身上,确实厚重了些。 之前给了张氏那么多银子,她竟是有些藏不住,哼,没用的废物,只等此间事了,她便亲自赏她一丈红。 裴未央眼见着张氏慌了,浅浅笑道:“罢了,瞧瞧这痴傻的样子,之前我瞧着可怜便赏赐了她一些首饰,让她和女儿过年的时候戴戴,不想竟是一起簪在了脑袋上,呵呵,端不上台面的东西!” 晋武帝一听原来是章王妃刚刚赏赐的,他心头稍稍缓和了几分。 不想楚北柠冷笑道:“哟!王妃真的是乐善好施啊!” “怎么偏生张氏戴了,她的女儿倒是没有戴,这当娘的真的是有意思了,就这还是为了女儿考虑,怕是为了自己考虑吧?” “如此自私自利之人,哪里是千里寻亲为女儿的良母,怕不是别有用心吧?你一个乡间妇人到底是什么心思,胆敢在皇上面前弄虚作假,仔细剥了你的皮!” 楚北柠声音骤然冷了几分。 张氏被楚北柠的话狠狠吓了一跳,打了个哆嗦,却是朝着章王看了过去。 她从来都是自私自利的,没有经见过此种事情,被楚北柠几句话儿给堵得不知所措了起来。 楚北柠抬高了声音道:“呵呵!你心慌什么?况且王爷脸上又没有刻字儿,你瞧着他做什么?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们之前认识呢!” 章王眸色一闪,死死盯着楚北柠,好一个伶牙俐齿的女人,短短几句话便是硬生生将火儿烧到了他的身上。 呵呵!可她还是不够了解他的这位皇兄,这世上其实最狠的人便是当今圣上。 如今楚家势头太猛,圣上已经看不过眼了,便是楚北柠将火烧到他身上又能如何,毕竟该烧谁皇帝心里有数。 晋武帝果然眸色深邃了几分,一边的裴未央笑道:“楚北柠,我晓得你如今心慌了起来。” “不过这位村妇说你不是楚老将军的女儿,这倒是有意思得很,我很想听听呢!” 裴未央将话题瞬间引到了楚北柠的身世上,这下子晋武帝也有些兴奋了起来,毕竟楚贲那厮被戴了绿帽子的事儿,实在是…… 当年他还是皇子的时候,就和楚贲还有……那个人经常待在一起喝酒,那个时候他们几个人也算是好友了。 楚贲是这里面最没心眼儿的一个,也是最能和他唱反调的一个家伙,不想这个家伙竟是被他夫人戴了绿帽儿,哈哈哈……痛快! “怎么回事?说!” 张氏打了个哆嗦:“回皇上的话,之前楚贲……他与我在一起的时候,那一晚他喝醉了酒,便说是夫人白氏背叛了他,生的女儿不是他的。” “民妇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在说醉话,那个时候我被他欺负,吓也吓死了的,哪里敢再深问。” “不想后来我从青州来到京城寻亲,却是遇到了一个妇人,那个妇人瞧着我女儿像极了楚贲,便是来客栈找我。说告诉我一个秘密,不过等我女儿进了楚家,她要我给她酬谢的银两。” “她说她曾经给白氏接生过,当年就是楚家大小姐出生的时候,她是接生婆之一。” “她记得很清楚,楚夫人白氏那一次难产,生了三天三夜才将孩子生下来,白氏也用尽了力气竟是去了。” “她说……她说,”张氏看了一眼楚北柠,“她说那个孩子生的月份不对,按照白氏嫁入楚家的日子算起,这个孩子最起码还得再推迟三个月才是落地的日子。” “结果现在早产了三个月,当初白氏身边的嬷嬷们都很害怕,强行说夫人身体不少,孩子早产了。” “可再怎么早产也不可能早产三个月啊,她还说她抱着那个孩子瞧,孩子白白胖胖的哪里像个早产三个月的样子?” “只有一个可能,白氏在嫁入楚家之前就怀了三个月的身孕了!” 楚北柠眼神一缩,死死盯着身边的张氏。 张氏越说越有了些力气咬着牙道:“那个接生婆就住在帝都,她说当年楚老将军迎娶京官白家嫡女的声势很是浩大的,她都记得日子的,是过了初元节不久娶进门的。” “十月怀胎,按理说楚家大小姐应该在十月生下来,结果七月份,天儿还热的时候,就生下来了!这事儿蹊跷不蹊跷!” 张氏冷冷道:“她站着楚家嫡女的位置,民妇也就算了,可是民妇的女儿才是楚家第一个孩子,她们竟是要将我女儿赶出来,这哪里有天理啊!呜呜呜……” 晋武帝缓缓靠在了椅背上,当年楚贲娶亲的时候,他刚刚继位做了皇帝不久,还赏赐了他很多东西,呵呵,原来如此有趣啊! ------------ 第491章 不符合人性 晋武帝脸上掠过一抹幸灾乐祸的表情,之前楚贲活着的时候一直给他添堵。 如今在他死后,闹出来这么大一桩绯闻来,晋武帝的心头总觉得有些快意。 “来人!传召证人!” 不多时李公公便带着那个接生婆王氏走进了南书房,王氏穿着一件靛蓝色棉布袄子,也是第一次进宫面圣,迈步走进门的时候,因为太过紧张竟是狠狠摔了一跤。 噗通一声,直接趴在了晋武帝的面前道:“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晋武帝冷冷看着地面上跪着的妇人:“你十八年前给楚夫人接过生?” “回……回皇上的话,民妇是给楚夫人接生过,当时是七月初一,民妇记得很清楚的。” “那天天气燥热,当天夜里雨下的很大,雷声也密集怪吓人的,也就是那天晚上白氏生下孩子不久就气绝身亡了。” 楚北柠两只手狠狠撑着青石地面,眉头拧了起来。 原来她还是个不祥之人,她的生日竟是娘亲的忌日。 她从未见过白氏长什么样儿的,只听李嬷嬷说长得极美极其温柔善良的一个女子,竟是为了生下她,气绝身亡。 她心头隐隐生出了几分愧疚和痛苦。 原本已经将过往的那些记忆忘记了,那些也不是属于她的记忆。 可是她现在越来越感同身受,宛若自己天生就是属于这个时代,这些人,这些事情的。 晋武帝缓缓道:“那楚家大小姐足月还是不足月?” 王氏一愣,扫了一眼一边跪着的楚北柠:“回皇上的话,足月!” 足月两个字从她嘴巴里脱口而出,一边跪着的楚家人纷纷倒抽了一口气。 王氏忙道:“皇上,当初楚老将军很重视这个孩子,那天在产房里的可不光民妇一个。” “楚老将军为了能让母子平安,早早就请了稳婆提前在楚家住着。” “除了民妇还有两个稳婆,那两个稳婆不过不在帝都住着,回到乡下养老去了,命妇算是里面比较年轻的一个。” “除了稳婆还请了两个女医,甚至还请了太医,若是皇上要查,太医院里应该还能查到那一天太医的出诊记录的。” “所有人都晓得这个孩子不是早产,是足月出来的。不过大人太受罪,孩子是立生下来的,故而大人活生生被折腾死了。” 楚北柠直直跪着,脊背有些僵硬。 晋武帝淡淡道:“查!” 李公公忙带着两个内侍去了太医院,虽然已经是十八年前的记录了。 可太医院每一次出诊都是有记录的,不过详细的记录内容可能一时半会儿找不到,但是什么时候出诊的时间簿还是记着的。 果然不多时李公公便捧着一个落了灰的册子送到了晋武帝的面前道:“皇上,奴才已经找人查了日期。” “十八年前七月初一,确实是太医院的周太医去过靖北候府。” “哦?”晋武帝眉头一挑:“那具体诊断的内容是什么,可查得到?” 李公公忙跪在了地上磕头道:“回皇上的话,查日子也就是一会儿功夫,若是要查诊断内容,还需要几个时辰后,得将十八年来太医院的诊断记录都一本本的翻找才能最终确认。” 晋武帝点了点头,他不是傻子,晓得这种翻找档案的事儿确实需要些时间。 “其余的产婆和那两个女医呢?”晋武帝问道。 王氏吸了口气道:“回皇上的话,当年的那两个稳婆回到了乡下,不过听说亡故了。” “那两个女医,据说后来出诊的路上乘着的马车翻下了山崖摔死了。” 晋武帝眸色一闪:“李公公,周太医呢?” 李公公磕头道:“回皇上的话,周太医十年前得了病,病死了。” 晋武帝脸上的表情瞬间变了几分,眉眼间的神色有些捉摸不透了。 别说是晋武帝,便是楚北柠也听得不太对劲儿。 看这意思当年给她娘接生的一共是六个人,三个稳婆,两个女医,一个太医。 好家伙,除了王氏,死了五个? 怎么感觉老爹当年是不是做了什么事儿,甚至是故意隐瞒什么? 章王玄廷看着晋武帝终于脸上的表情不再带着几分戏谑,变得完全整肃了起来,他唇角勾起了一抹冷意。 这也是他当初查到这里的时候,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 依着楚贲那个大大咧咧的性子,断然不会干出来杀人灭口的勾当,能让他出手不惜伤害无辜的事儿,必定是比他自己命都重要的大事儿。 白氏如果给他戴了绿帽子,他大不了将白氏休了,当初白氏也就是京城一个小官的长女,势力远远比不上靖北候府。 楚贲也不是那种太要面子的人,便是生不出儿子来,喝点儿发发酒疯也罢了,该着疼女儿还是很疼爱的,不会因为面子苛责自己的姑娘们。 他极其平易近人,本就是草莽英雄,便是被兄弟们当面开玩笑笑话他没儿子,他也不恼,顶多出去干一架。 可为了白氏,为了白氏生的孩子,他竟是杀人灭口? 而且这个王氏才不是住在帝都,那还是裴翰骏调动了裴家的所有势力找回来的,所谓的生活在帝都,也就是他们几个人统一口径罢了。 此番他的目的就是要让晋武帝对楚贲这种很怪异的行为生出几分怀疑来,他们目前只能查到这儿,可晋武帝说不定调动皇家暗卫能够查的更深入一些。 果然晋武帝心头生出了怀疑,楚贲到底在干什么? 对白氏的这个孩子也就是楚北柠未免也太看重了,帮着隐瞒她足月生下来的尴尬。 要知道白氏有没有给他戴绿帽,楚贲最是清楚不过了,如果真的是为了男人的面子不好声张将那些接生的都杀了灭口。 可如果楚北柠是私生女,不是他亲生的,他自己不清楚吗? 任何一个男人都不可能容忍这样的事情吧,更不可能善待这个孩子吧? 楚贲恰恰相反,他不光将这个孩子好好养大,甚至都没有再娶继室,听闻楚贲将长女宠得厉害了,以至于有些溺爱。 这和人性不符合啊! 只有一个解释,当年楚贲在瞒着什么,怕是在瞒着一个惊天的秘密吧? 楚贲那个直肠子性子,他能有什么惊天秘密,除非是关于那个人的…… 晋武帝脸色瞬间变了,定定看向了楚北柠,视线冰冷了起来。 ------------ 第492章 开棺 很快晋武帝将脸上的惊诧不动声色的收了回去,定定看着楚北柠道:“楚北柠,你有什么可说的?” 楚北柠心头一顿,丫的,老娘能有什么可说的。 你们人证物证都在,我能说什么? 况且她就是个穿越过来的孤魂,别说是她,便是楚北柠原主也不知道十八年前老爹到底在搞什么? 她现在已经完全被逼到了绝路上,此时只有一个字儿——拖! 能拖多久算多久。 这件事情不在她的能力范围之内,此时她尽量少说要么就是胡说。 少说不符合她一贯的人设,说的越少,那些人还以为她沉默是金呢,默认了,心虚呢! 对,胡说,她一定要胡说八道,胡搅蛮缠,胡言乱语。 将时间一分一秒的拖延下去,这一次得用拖字诀儿。 她就不信外面那些个没良心的不想办法救她,尤其是玄鹤,如今事儿闹得这么大,玄鹤在宫里头的耳目也多,怕是早就将消息传出去了吧? 只希望他的马儿能跑快一些,他要是再不回来,她就凉了! “皇上啊!!!”楚北柠突然趴在地上号啕了起来,声音之凄厉,语调之婉转,将晋武帝狠狠吓了个哆嗦。 楚北柠掏出帕子擦了一把眼泪,冲晋武帝哭诉道:“臣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 “当初爹娘生臣的时候,也没和臣商量,问问臣愿不愿意来到楚家,臣还能怎么说?” “若是滴血认亲吧,双亲都不在,便是由着别人怎么说就怎么说吧!” “臣无话可说!反正之前楚家落魄的时候,没人来认亲的,如今楚家好起来了,寻亲的也多了,臣……委实不知道说什么好!” “呜呜呜……臣恳请皇上做主,皇上让臣怎么做,臣就怎么做!” 晋武帝眸色一闪,冷笑了出来:“你说的也是实情,即便是当年楚老将军犯了错儿,貌似你也没法子改变。可事实摆在面前,你的身世确实有些问题,若是再占着靖北候的爵位怕是难以服众!” 楚北柠心头一动,好家伙,这是要削她的爵位,正好可以打压一下如今风头正强劲的靖北候府。 她暗自气闷,怕是不管有没有今儿这一出子,晋武帝都会打压她的。 楚北柠的手指头死死抠着青石地面上的砖缝,一点点的扣紧了,气得眼前发黑也没有丝毫的办法。 老爹的把柄被人家攥住了,如今若是自己还巴着爵位不放手,怕是后果会更加严重。 她定了定神,大哭道:“皇上圣明!臣听皇上的!呜呜呜……只是楚家爵位不能断,还请皇上开恩从楚家里另外选一个。” 晋武帝应付着点了点头:“等你身世查清楚了再说吧!” 刚才心头的那一抹狐疑此番像是疯长的野草,缠绕在了他的心头。 若是楚贲敢背叛他,爵位? 他目光冰凉,缓缓扫过了面前跪着的楚家人,有一个是一个,都得死! 楚墨月不想晋武帝仅仅因为一个乡下妇人诬告,居然就将长姐的爵位给削掉了,她一时气不顺刚要说什么,却被身边的旷亦死死拽住胳膊。 这一下子倒像是兜头给她浇了一盆冰水,她瞬间惊醒了过来,火焰一样燃烧的愤怒缓缓平复了下来。 楚北柠忙道:“皇上英明,臣……不……臣女晓得皇上深明大义,最是个公道的,臣女这就将令牌送回您的手中。” “只是之前在楚家宗祠里祭祖,官帽和朝服还有令牌都在家里呢,要是皇上您要的话,臣现在就去取。” “臣的这些妹妹们要不……恳请皇上让他们回去吧!” 一边的章王登时冷笑了出来:“楚北柠,你是装傻还是真傻?” “你们楚家这就要回去了?你们这欺君罔上的事儿,不说道说道了?” 楚北柠一愣:“欺君罔上?哪里有欺君罔上,莫不是王爷您信口开河?” 章王冷笑了一声:“一个不是楚家女的嫡长女,欺瞒皇上,继承爵位,不是欺君罔上是什么?” 楚北柠气笑了:“哟!您这话儿说的有些不讲理了啊!” “就按王氏说的,我当年是足月生的,那能说明什么问题?万一我娘和我爹两情相悦,带肚成亲呢?” “还有我爹现在已经入土为安了,难道还把我爹挖出来和我滴血认亲不成?您这不是开玩笑吗?凭什么说我不是我爹的女儿?” “这位张氏带着女儿来认亲,无非就是长得像我爹,其他的一切都是红口白牙,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啊,又有什么证据证明她的女儿就是我爹的种?” 章王缓缓靠在了椅子上笑了笑:“确实无法证明,不过楚贲当年为什么要瞒着呢?为何要杀人灭口呢?” “怎么就是杀人灭口了呢?”楚北柠笑道:“这都十八年了,出点儿意外很正常啊,若是再过二十年都得死不是?” “谁能保证自己十几年不出意外,赶明儿王爷您吃饭万一被噎死了呢?女医死了,太医死了,稳婆死了,只能说明,我这命太硬!克人!克人也是本事,有种你也克一个看看!” 噗!晋武帝抬眸不可思议的看着楚北柠,晓得此女无耻,不想可以无耻到此种地步,克死人这种事儿很骄傲吗? 章王眼眸缓缓眯了起来,忍住了心头的怒意笑了出来。 “人人都说夫妻夫妻,生同被,死同穴,若是白氏真的是楚家的正牌儿夫人,你真的是白氏给楚贲生的孩子,那就开棺看看吧!” 楚北柠眼神瞬间缩了缩,倏得一下站了起来,点着章王骂了出来:“你不要太过分了!” “我爹娘都死了这么多年了,你开他们的棺材做什么?那我也开开你家的!” “混账话!”晋武帝高声呵斥。 章王的祖坟是龙脉地宫,岂能是随便戏言的。 楚北柠噗通一声跪了下来:“皇上,章王咄咄逼人,甚至要刨臣女的祖坟,臣女焉能忍得下这口气。” “当年我爹为了大晋也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总不能让故去的英雄和老臣,灵魂都不得安宁,寒了天下人的心啊!” “皇上!”章王缓缓起身也跪在了晋武帝的面前。 “皇上,臣弟敬重楚老将军,可臣弟觉得此事蹊跷,楚贲定是瞒着什么事儿,臣弟只求能给天下一个真相,正因为我们是重臣,才更不能藏污纳垢为天下人不齿。” “如今楚家的事儿闹得天下人尽皆知,若是就这么算了,便是愚弄百姓!愚弄皇上!” “楚贲和白氏当年到底藏了什么秘密开棺便知,臣怀疑那白氏根本就不在楚家的祖坟里!” 晋武帝眉头蹙了起来,眉眼间的神色阴晴不定。 许久,他缓缓道:“来人!开棺!” ------------ 第493章 亲临 “皇上!”楚北柠脸色瞬间变了几分,一颗心狂跳了起来。 开棺得话可就全露馅儿了,她不是没有半夜和玄鹤一起挖过自家的祖坟。 当时那一幕,她记得清清楚楚,棺椁里只有父亲的尸骨,没有母亲白氏的尸体。 当时她就吓懵了的,随后和玄鹤一起去查,愣是没有查出来一丝半毫的消息。 宛若十八年前的那个秘密,被一群人护着沉入了海底,即便是现在泛起了涟漪,可那个秘密始终找不到入口。 她和玄鹤找不到,不一定晋武帝就找不到,如果楚家真的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被晋武帝抓到了把柄,那就情形不太妙了。 况且即便是这个秘密对于晋武帝也不算什么,但是棺椁里没有白氏的尸体,意味着之前关于她的一切猜测都坐实了,到时候晋武帝还是会找个借口打压她。 这种被人卡着脖子的感觉不好受,楚北柠冲晋武帝行礼道:“皇上,家父已经入土为安,天大的事儿也不该动家父的坟啊!” “皇上,张氏如今指控疑点颇多,还请皇上给臣女一点时间查清楚,臣女现在就将靖北候府的爵位还给皇上!” “呵呵!楚北柠你这是在掩饰什么呢?”一边坐着的裴未央脸上掠过一抹嘲讽冷冷笑了出来。 章王仰起头笑道:“楚大小姐不必为难,正因为敬重楚老将军才要开棺验证一二,不然楚老将军死不瞑目该如何是好?” “况且皇上都已经下令开棺,还楚老将军一个公道了,你这般阻拦所为何?莫非要抗旨不成?” 楚北柠狠狠吸了口气,闭了嘴。 事情已经成定局,她不顺从也不行。 她缓缓冲晋武帝磕头道:“臣遵旨!只是打开家父的坟,臣女身为不孝女还请皇上恩准臣女亲自处置。” 出宫,必须出宫去。 若是晋武帝要对她使坏,她就得逃出去。 从宫里头逃和从郊外楚家祖坟那边逃,这难度是两个级别的。 她料定这一次即便是晋武帝对付楚家,也不会赶尽杀绝,只会对付她一个人,暂且削弱楚家的实力,一切尽在他晋武帝的掌控之中。 便是她逃了,三妹妹还在,楚家人就没什么大事。 到时候大不了就应一个不好听的名声,她这个冒牌儿的楚家大小姐逃走了,英明神武的皇帝替楚家除了一害,仅此而已。 章王也缓缓站起身冲晋武帝躬身道:“皇上,臣弟既然撞上了这一件冤案,臣弟愿意替楚老将军主持一个公道,臣弟也去楚家祖坟一趟吧。” 楚北柠倒抽了一口冷气,妹的啊,这厮绝对是阴魂不散啊!怕是猜到她瞧着时色不对要跑路啊! 楚北柠藏在袖口里的手死死攥成了拳。 不想晋武帝缓缓起身道:“摆驾,朕也去给楚贲上一炷香!” 所有人都惊呆了去,楚北柠还下意识晃了晃头,她是不是出现了幻听? 皇帝竟是要亲自去她爹的坟头上瞧瞧,总感觉这不太吉利啊! 这皇帝是不是闲得慌?要亲自去?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楚贲的坟堆是全国五A级景区呢?一个个都过来参观呐! 别说是楚家人,便是章王玄廷也有些意外,随即心头狠狠颤了一下。 难道自家皇兄怀疑到楚贲参合了那个人的事情? 他猛地眼神一缩,表情瞬间变了几分,当初但凡是参合到那件事情的人都被皇兄杀光了。 留下楚贲便是因为楚贲就是个傻子,那件事情发生的时候,楚贲还远在柔然边地,回来后竟是直接对皇兄破口大骂,差点儿逼迫皇兄杀了他。 如果不是柔然和乌孙对大晋虎视眈眈,那个时候裴家军还没有像现在这般强悍,那个人被皇兄处死了之后,大晋几乎没有可用之兵。 不然楚贲也不可能活那么久,可是不对啊,当初皇兄在处置那人还有梅家大小姐的时候,亲自看着他们死的。 那一场大火将梅家几乎烧成了灰烬,难道还能被楚贲藏起来不成? 若是皇兄怀疑梅家大小姐被楚贲救走,那楚北柠岂不是…… 章王突然眼底渗出一抹奇异的光芒来,哈哈哈哈哈……造化啊造化,且看看那楚贲的坟堆里究竟藏着什么秘密了? 不多时晋武帝带着最精锐的皇家暗卫,还有章王夫妇,以及楚家所有的家眷甚至包括刚刚入赘楚家的两个姑爷,一起出了宫朝着郊外赶去。 京城的百姓看着这浩浩荡荡的马车沿着崇文街一直出了京城,四周是密密麻麻的皇家护卫还有顶尖高手组成的皇家暗卫,便是一滴水都泼不进去。 便是晋武帝命人将马车都遮挡的严严实实,可还是有些多心的人猜到了里面坐着的是谁。 消息瞬间不胫而走,更是引起了人们的轰动。 街头的茶楼里,裴朝死死盯着那些缓缓而行的马车,眉头蹙了起来。 “到底在搞什么?怎么出宫了?那些护卫可是皇家暗卫,难道皇上也……” “大哥,不会吧,楚北柠到底犯了什么案子,竟是能让当今圣上亲自跑一趟的?这娘们儿怕是这一次摊上大事儿了吧?”裴恒低声道。 裴朝眉心一跳,他原以为最坏的打算便是圣上将楚北柠打入死牢,到时候他便使点儿手腕,如今看着这个阵势,怕是这个女人把天都捅破了吧? 如果皇帝这般重视这件事情,便是他也无能为力啊! 裴朝转身朝着楼梯口走去。 “大哥!!你要干什么去?”裴恒忙追过去,却被裴朝反手挡住。 “你们不要跟过来了,人越多越容易引起别人注意,给裴家留点儿退路,别一起搭进去!不太好!” “不,不是,大哥,你到底干什么去?”裴恒彻底傻眼了,刚要追过去,不想大哥已经跃出了丈许,竟是消失在了茫茫人海中。 他晓得大哥的能耐,他们兄弟几个的这点子道行哪里能赶得上人家? 楚北柠此番单独坐在了马车里,四周对她的防卫更是严密至极,其余楚家的女眷都坐在了后面的马车里。 她垂首小心翼翼摊开刚才三妹妹乘乱塞给她的一张绢条,上面竟是三妹妹刺破了手指沾着血写出来的几个字儿。 “长姐,一会儿我护你逃走!” 楚北柠叹了口气,缓缓抬起头靠在了马车的车壁上,将那张布条一点点的揉烂了,丢到了窗外。 连三妹妹都觉得她这一遭跑不掉了,她们其实什么都猜出来了,晓得她不是她们真正的长姐,却还是这般搏命护着。 楚北柠唇角渗出一抹苦涩,这份儿感情太厚重,她觉得心头沉甸甸的。 ------------ 第494章 祖坟 楚家的祖坟虽说是祖坟,却修得很是简单,就在城郊的一处山坡上。 四周种满了松柏,此番虽然已经到了正午时分,可满山还是一阵阵的森冷凉意。 楚家人缓缓走到了楚贲的坟前,想着已经下世了这么久,竟还是免不了被人重新将坟茔掀翻,不禁一阵阵悲从中来。 王姨娘等老一辈的女眷,不禁对着楚贲的墓葬哭了出来,一时间抽泣声一片。 楚北柠定定看着这一切,耳边楚家女眷们的哭声让她心头像是被撕裂开了一样疼痛。 她冷冷看向了临时搭建的棚子里,宫人们扶着晋武帝缓缓坐了进去,瞧着他那张干瘦冷酷的脸,楚北柠第一次在心头竟是生出了几分杀意。 突然她打了个哆嗦,她竟是想要宰了皇帝,而且他还是玄鹤的父亲。 虽然晋武帝对玄鹤称不上什么慈父,甚至是个渣爹,可毕竟是玄鹤的父亲,楚北柠被自己心头没来由的杀戮之意惊了一跳。 她身体站的笔直,死死盯着那些护卫们在晋武帝的指使下,朝着坟堆这边走了过来,眼见着便要将坟堆刨开。 “住手!!”楚北柠脑子里一片空白,疯了般的冲了过去。 她狠狠推开了已经站在父亲坟茔前的护卫,那个护卫不想楚北柠突然发难,居然被推了个踉跄。 坐在晋武帝身边的章王冷冷笑道:“好大的胆子!楚北柠你这是要抗旨吗?” 楚北柠脸色煞白,嘴唇也哆嗦了起来,饶是她再足智多谋,面对皇帝要刨她父亲祖坟这事儿,她委实有些接受不了。 “皇上!!求求皇上给我爹留点儿体面吧!” “求求了!皇上!”楚北柠噗通一声跪在了坟前,想要阻止那些护卫。 晋武帝不动声色,眸色却冰冷了几分。 那个人还有梅氏是他此生都不能碰触的东西,若是楚贲敢做出什么来,他会将整个楚家从大晋的版图上抹去。 他看着楚北柠越是阻止,眼神越是冷得厉害,他只想要一个真相,楚贲到底当年做了些什么事情? 他心头疑虑重重,这些事情必须要搞清楚。 他抬起手挥了挥,那些护卫都是皇家暗卫自然听从皇帝的安排,绕过了楚北柠朝着楚贲的坟堆边涌了过来。 楚北柠还想阻止,便有两个皇家暗卫直接将楚北柠按在冰冷的泥地上不得动弹。 “皇上!皇上看在我爹对大晋,对皇上您忠心耿耿的份儿上!求皇上不要刨他的坟啊!” 楚北柠是真的急眼了,她如今和皇权直接对抗,饶是再有急智的人,也不可能在短短时间内做出什么补救来。 晋武帝暗自冷哼了一声,楚贲是个忠勇之人,对大晋确实忠心耿耿。可对他…… 他唇角渗出一抹冷意。 几个护卫一拥而上,不多时便将那坟堆刨开了一半儿。 楚北柠抬眸死死盯着爹的坟堆,此时已经支离破碎,她紧紧咬着牙,眼睛也充血了。 楚墨月若不是旷亦拼尽全力抓着手臂,差不多都要将晋武帝的脑袋砍下来了。 可如果是那样的话,楚家人都得死!一个也逃不掉!尤其是她那两个还是小奶宝的妹妹,也得被砍头! 突然一道遒劲的身影掠了过来,身后便是皇家暗卫的惊呼声和一阵阵嘈杂声。 “何人?有刺客!!”皇家暗卫忙将棚子里坐着的晋武帝紧紧护住,惊慌失措的看向了来人。 这一片山坡都被皇家护卫围堵的严严实实,居然还有人能冲进来,这武功可不是盖的。 就在众多人还未看清楚来人的容貌,不想那人已经冲到了楚北柠的身边,抬起脚,一脚一个,直接将按着楚北柠的两个皇家护卫给踹飞了去。 那两个人闷哼了一声,竟是口鼻出血,晕死了过去。 所有人都惊了一跳,不可思议的看向了站在楚北柠身边的人,穿着一袭玄色劲装,虽然是寻常武师的打扮,可依然压不住他身上晕染出来的霸道之气。 “玄鹤?”楚北柠声音沙哑,低声呢喃着玄鹤的名字,定定看着身边终于赶过来的这个人,顿时一颗心安稳了下来。 玄鹤缓缓俯身单手将楚北柠从冰冷的地面上扶了起来,不露痕迹的将她护在了自己身后。 他半道得了消息,便赶回到了帝都。 不想父皇竟是亲自带着人过来刨楚老将军的坟茔,他此时心头狂怒,却又不知道如何是好。 得到消息是仓促的,他已经命人作了后续的部署,便是急匆匆赶了过来。 不想竟是瞧着自己心爱的女人被欺负到了此种地步,此时玄鹤身上渗出的冷意,简直令人不寒而栗。 他的视线一掠而过,随后在一边站着的张氏母女身上定了定,便是这稍稍的停顿让张氏母女脊背上的冷汗瞬间渗了出来。 裴未央本来瞧着楚北柠那个样子,心头说不出的快意,没想到玄鹤居然在这种场合下赶了过来。 难道为了一个楚北柠,玄鹤这便是要忤逆自己的父皇吗? 想到玄鹤能为楚北柠做到此种地步,裴未央心头简直是嫉妒得发狂,她死死盯着那个大晋朝最优秀的男子,他此时却紧紧将楚北柠护在身后。 裴未央一颗心瞬间锐痛了起来,气息都有些急促了几分,死死咬着牙盯着玄鹤,心头暗自冷笑。 哼!既然你要不知死活的回来陪着她,那就你们两个一起去死吧! 还想和太子玄宸争夺储君之位,简直是做梦! 晋武帝的脸色也阴沉了下来,他没想到自己的好儿子竟是当众打他的脸,不是和楚北柠已经和离了吗?现在回来做什么? “老四,你这是什么意思?” 玄鹤定了定神上前一步朝着棚子里的晋武帝跪了下来:“父皇,楚老将军为国为民,戎马一生,切不可寒了楚家后人的心!这棺材不要开了吧?” 晋武帝眉头拧了起来:“你这是在教朕做事吗?” 楚北柠心头一颤,忙抬起手想要拽住玄鹤的胳膊。 不想玄鹤铁了心要和晋武帝对着干,轻轻挣开楚北柠的拉拽,抬眸看着晋武帝道:“儿臣恳请父皇收回成命!” 晋武帝眸色一闪缓缓道:“来人!开棺!” “父皇!”玄鹤眉头狠狠拧了起来,声音抬高了几分。 晋武帝冷冷笑道:“老四,朕还没死呢!轮不到你在朕面前说三道四,滚!” ------------ 第495章 白氏 晋武帝此番有些心烦意乱,满心都想着一件事情,楚贲到底当初瞒着他做了什么事情。 楚贲这个人他还是了解的,毕竟在他登基之前也算是做了几年的异姓好兄弟,一向都是个没脑子的。 能让他静下心来,算计谋划到此种地步的事情,一定是很重要的事情。 晋武帝眉眼间渗出了一抹杀意,玄鹤还要说什么,不想袖子终于被身后的楚北柠够到,一把死死拽住,扯了扯。 玄鹤一颗心登时沉到了底,心头生出了一股巨大的无力感,运筹帷幄了这么多年还是没能将心爱的女人护住。 眼睁睁看着她父亲的坟茔被人刨开,这简直就是楚家的奇耻大辱。 玄鹤的身体紧紧绷着,脸色铁青,滔天的杀意翻滚,缓缓看向了一侧坐着的章王,他的皇叔。 章王冲玄鹤笑了笑,那只独眼里却渗着恶毒的光芒,像狼。 玄鹤俊挺的眉峰拧成了一个川字,缓缓别过了视线。 他之前被玄宸给了个下马威,还腾不出手收拾他,既然章王上赶着找不自在,这一次便先放过玄宸,就拿他开刀吧!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当务之急还是让楚北柠逃出去。 他刚才在山脚下已经安排了人,一旦皇帝要对楚北柠不利,直接想法子将她送下去,到时候走一步看一步。 很快坟堆被推倒了去,露出了里面的棺椁,一般合葬墓都是一个棺椁里面并排再放两具尸身。 当初楚北柠打开爹的棺椁后就发现旁边没有人,娘的尸身竟是不翼而飞,她才将苏三娘的骨灰放在了爹的旁边。 此番那些皇家护卫齐刷刷上阵,拿起了撬棍直接卡在了棺椁的盖子上。 只听得砰的一声,棺椁的盖子被掀开。 楚北柠的身体颤抖了一下,感觉身子都不受控制,那个声音很刺耳。 突然最先打开棺椁的护卫不禁惊呼了一声,吓得连连后退,这一下动静儿闹得很大,连着晋武帝都缓缓站了起来,朝着棺椁这边看了过来。 楚家人也跟着围观了过来,几个姨娘脸色煞白,当初侯爷下葬的时候她们都亲眼看过的,还能有什么事情让他们这些人这般的惊讶甚至是惊恐。 楚北柠忙冲了过去,刚站在了棺椁边,整个人像是被点了穴道一样动弹不得。 她惊得说不出话来,张大嘴巴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一边的王姨娘只瞧了一眼,连连后退随后强忍住浑身的颤栗咬着牙站在那里,不让自己晕厥过去。 玄鹤也从地上站了起来走到了楚北柠的身边,刚看到棺椁里的情形,竟是脸色微微一愣,眼底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来。 楚北柠定定看着棺椁里躺着的那个女子,是的,是个尸体完整的女子,甚至连容貌都不朽,嘴巴微微张开,里面含着一颗看起来很特殊的珠子。 那女子身边的楚贲身上依然套着他生前打仗用的那一套战甲,那套战甲独一无二,此番战甲里的尸体已经腐朽的看不清楚眉眼,就是一具骷髅架子。 本来楚北柠放在他身边的苏三娘的骨灰却不见踪影,代之的是一具样貌极美的女尸。 女尸身上套着的那套华丽衣服随着棺椁被掀开,见了风,开始暗沉了下来,可腐烂了的外衫里面却穿着金缕玉衣,保证尸体不会腐烂,尤其是那张脸,还如她生前一样,只是缺少了活人的生动,多了几分诡异的僵冷。 即便如此晋武帝一眼便认出来就是楚贲极其疼爱的那个妻子白氏,他只是没想到楚贲宁可以后自己的尸身腐烂,竟是将这么多宝贝套在妻子的身上。 以至于十八年过去了,还和活着一样的面容。 这个女子停留在了最美的年华,永远也不会老去。 楚北柠一颗心狂跳了起来,这就是她的娘? 玄鹤却别过了脸扫了一眼身边微微打颤的楚北柠,她娘的容貌果然和楚北柠有那么一点点的相似,但是相似点也不是很多,主要集中在那眉眼上。 对,就是眉眼的那个弧度瞧着和楚北柠一模一样,他一颗心瞬间生出了诸般的疑惑,想要问问楚北柠,可还是忍住了,等以后再查。 晋武帝定定看着棺椁里的白氏,一时间有些说不出话来,他脸上掠过一抹尴尬,刚要转身却又仔仔细细看向了白氏。 突然他脸色巨变,竟是脚下的步子踉跄着朝前走了几步,差点儿就滑进了坑里,被两边的护卫忙扶住了。 晋武帝定定看向了白氏的眼角眉梢,虽然她此番死死闭着眼,可是那一丝韵味竟是那么像梅家那个女子,那个将他的魂魄也差点儿勾走的女子。 他屏住了呼吸,甚至揉了揉眼睛,却发现她不是梅氏,面容全然不像。 晋武帝一瞬间有些难受,一阵阵的眩晕感袭来,好不容易才稳住了心神,缓缓吐出来一口气,转身带着满腔的疑虑重新坐进了棚子里。 一时间所有人都沉默着,便是挑起事端的章王和章王妃裴未央也是脸色发白,不知所措了起来。 章王玄廷眉头拧了起来,不可能啊,半个月前他查到了蛛丝马迹之后还亲自命人开了坟看过的,里面除了楚贲和一个奇怪的骨灰坛子之外,什么都没有啊! 他当初将坟堆复原,甚至为了掩人耳目还将一些野草重新移栽了过来,这才放心的布局,怎么会这样? 白氏从哪儿被弄过来的?之前瞧着楚北柠也不想开坟,像是在掩饰着什么,还是他实在是低估了这个女人的演技。 如果是这样的,楚北柠这个女人的演技那就太高明了,连着他都骗了过去。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傍晚的风和着血色夕阳,让所有的人身上都笼了一层萧杀之气。 晋武帝觉得脸色有些挂不住,可此时坟也刨开了,事儿也办了,想要说点儿什么竟是说不出来。 这就略有些尴尬。 突然玄鹤上前一步,跪在了晋武帝的面前。 “父皇!儿臣有话说!” 终于有人给台阶下了,晋武帝全然没有了刚才的暴躁看着自己的儿子淡淡道:“说吧!” ------------ 第496章 谁才是骗子 “父皇,儿臣来的路上也听闻了楚家有人寻亲的这件事,毕竟楚老将军德高望重,品性高洁,怎么可能做出来这种有辱门风的事情来。” “况且堂堂一个将军,夜宿民户家中,绝对不会干出来这种辱人女儿,还要抛妻弃女的事情来。” “大家且瞧瞧这张氏,再瞧瞧楚老将军抬进府的姨娘们,你们说楚老将军能瞧得上张氏吗?” 玄鹤这般一说,所有人都看向了王姨娘她们,还有那个张氏,这一看对比分外的鲜明。 楚贲是不世出的大英雄,自然引起很多姑娘们的喜爱,便是做姨娘也愿意跟着他一辈子。 他挑女人的眼光也很高,王姨娘她们别说是年轻时候便是现在也是姿容出众,尤其是刘姨娘堪称国色,说句不好听的便是比起宫里头的娘娘们也不逊色。 要不然也生不出楚墨月那样出彩的女儿来。 再看张氏那张脸,平淡无奇不说,脸颊颧骨高得出奇,瞧着也是个刻薄相,哪里有半分讨喜。 别的人不晓得,楚北柠知道自家老爹喜欢的女人是苏三娘,便是后来选姨娘也是照着苏三娘的容貌来的。 怎么可能会看上张氏这样的?唯独让人不思其解的便是张氏生的女儿和楚贲有些像,可女生男貌,委实多多少少有些尴尬。 张氏被这么多人瞧着顿时慌了,忙一把将女儿拉到了身前,翠莲登时惊呼了一声,更是畏畏缩缩想要躲着,哪里有楚家女儿身上的半分大气。 “不,民妇没有说谎,民妇说的句句都是真的!都是真的啊!是楚家的人不认我的女儿啊!冤枉啊!” 她顿时抱着女儿翠莲嚎啕大哭了起来。 玄鹤缓缓起身冷冷看着她道:“你没说谎?” 张氏神色顿了顿:“民妇没有!” 她如今瞧着棺椁里的事儿已经完全超出了章王爷的谋划,顿时急眼了。 当初章王爷派人找她的时候便告诉了她怎么说话,要尽量说得将事儿引到楚家祖坟上来,其余的他自有办法。 她当初贪念那些银子,心想说不定还真的能带着女儿进了楚家,女儿做了靖北候府的大小姐,到时候便是一辈子的荣华富贵。 不想事情开始变得不受控制了起来,她此番也有些急智,就是死死咬着之前的话不能松口,一松口就死了。 玄鹤冷冷笑了出来:“你丈夫怎么死的?” 张氏一愣咬着牙道:“我那个死鬼夫君福薄命薄,自然是病死的!留下了我们孤儿寡母还被人欺负,可怎么活呀!” 玄鹤冷哼了一声,转身冲晋武帝行礼道:“父皇,恳请父皇下令让儿臣的随从拿一样东西进来。” 晋武帝此时也有些疑惑,点了点头,倒是要瞧瞧这个小子想做什么。 得到晋武帝的首肯后玄鹤转身冲身后不远处打了个手势,皇家护卫不得不让开了一个口子,青山带着几个人却是抬着一口薄杨木棺材走了过来。 这下子楚北柠都不会了,玄鹤这是要干啥? 大晚上的,抬着棺材来聚会不成? 她到现在都没搞清楚生母白氏的尸身到底是怎么躺在老爹身边的,而且还是保存完好的样子。 她亲手放进去的苏三娘的骨灰坛子去哪儿了? 这件事情她没有做过,楚家的女眷们瞧着刚才那神情也没有动过老爹的棺椁,玄鹤都已经被逼得要和晋武帝翻脸了,故而玄鹤也不知道这件事情。 那么到底谁在暗中帮她?那一瞬,她脑子里瞬间闪过了慕泽那张俊美无俦的脸,想起来上一次盘龙寺的那个无名小卒喊了她一声小主子。 她这边胡思乱想的时候,那边青山已经带人将那一口单薄的棺材停在了最中央。 “打开!!”玄鹤声音清冷。 青山将棺材盖子掀开,露出了里面的尸体,因为是死了没几天,都没有怎么腐烂,还能看得清楚眉眼。 张氏突然惊呼了一声,连连后退,她女儿翠莲也是吓得魂飞魄散,下意识喊了一声爹。 虽然这一声爹颤颤巍巍的,可四周的人还是听的真切。 楚北柠冷笑了出来:“好家伙,这声爹你们都听清楚了吧?” “张氏,你不是说你嫁给了一个铁匠,铁匠死了后你千里来寻亲,便是梁王再怎么神通广大,你这死了的夫君也不可能不到一天的时间就被带到这里的吧?” “张氏,你怕不是青州人氏吧?” 张氏瞬间脸色煞白,竟是慌得不知所措下意识看向了章王。 章王眉眼间的神色像是淬了毒,好一个玄鹤,竟是这么快就查到了底细,他的情报网越来越厉害了。 “皇上!臣觉得张氏的丈夫,这位铁匠兄弟死因蹊跷!”突然之前跟在棺材旁边一起走进来的一个玄衣男子却是缓缓走上前来。 这下子众人才看清楚这个人的容貌,竟是装扮后混进来的刑部侍郎顾伯懿。 楚望月眼底掠过一抹喜色,踉跄着朝前走去,又顿在了那里,身边的楚家五小姐忙将四姐扶住。 顾伯懿看了一眼妻子,还有她挺着的肚子,眼底的焦灼一晃而过。 他之前查张氏的底细,不想遇到了赶回来的梁王,两个人便密谋了这一出子,原本准备闯宫门,不想皇帝竟是带着人直奔他岳父的坟堆来了。 梁王先赶了过来救急,他后面和青山迟了几步。 晋武帝没想到顾伯懿居然混进来,眉眼间掠过一抹冷冽,一个个的当他们这帮老家伙的脸面是摆设吗? 主要是顾家是文臣,是重臣,他倒是不好收拾,毕竟天下读书人的喉舌,执掌书写史书之笔的那帮人也是顾家这边的。 他忍着气缓缓道:“既然混进来了,有什么话就说!” 顾伯懿脸皮最厚,才不在乎皇帝有没有生气,走到了那个铁匠的尸体面前道:“回皇上,臣当初听闻张氏带着女儿来寻亲,这事儿就觉得有些蹊跷。” “奈何章王爷是个热心肠直接就给领进宫里头了,臣没有来得及禀告,不过在这里禀告也成。” “臣查了张氏的底子,这张氏虽然曾经是青州人,可后来嫁给了铁匠赵五后,就跟着赵武到了豫州地界儿谋生,豫州距离京城也不远,这才能将棺材一天之内快马快车带到这里来。” “嗯!”晋武帝脸色又阴沉了几分。 顾伯懿随后看了一眼张氏冷笑道:“而且赵铁匠根本不是病死的,是被人——杀死的!” ------------ 第497章 悬钉入骨 楚北柠听了顾伯懿的话已经完全懵了,玄鹤和顾伯懿这是唱的哪一出。 之前唱戏他们都是配合默契,这一次仓促间玄鹤搞出来这么多,她都有些眼花缭乱了,别说其余的人。 顾伯懿缓缓走到了那赵铁匠的尸体边,声音越发抬高了几分调子道:“皇上!臣身为刑部侍郎,这些年经手的案子没有一千也有八百,还都是重案要案。” “什么样的稀奇古怪的案子,臣都见过,臣甚至能抵得上半个仵作了。” “不过验尸的场面稍许有些恶心人,还请皇上恕罪!” 顾伯懿说罢缓缓站在了尸体的头顶部分顿住了身形,抬眸看向了对面站着的已经脸色惊慌的张氏,唇角渗出一抹冷冽。 “你说你夫君是病死的?” 张氏此时只能死死咬着牙硬撑着,她身为一个乡下妇人没想到有一天居然会面对这么多的大人物。 此时她只想活命,不想死在这里。 “是……是病死的,可怜了我们母女二人啊!呜呜呜……” “你哭什么?”顾伯懿冷冷笑道,“好一个狠辣的妇人毒死了自己的丈夫竟是这般装模作样,也是够恶心的。” “不……大人何苦这般污蔑民妇呢?民妇怎么会毒死自己的丈夫?” 张氏脸上的神色惊恐万状,用帕子捂着唇大哭了出来:“民妇和丈夫的感情很好,哪里会毒死他?” 顾伯懿冷笑了出来:“感情很好?那也抵不上荣华富贵的诱惑啊!只有你丈夫死了,你才能名正言顺的带着女儿来楚家寻亲,你才能攀高枝儿啊!” 顾伯懿扫了一眼章王,章王眉眼间的阴冷之色更甚。 “大人可有证据?不可这般污蔑啊!大人是官,民妇是个贱民,可大人也不能这般红口白牙胡言乱语啊!”张氏声音都微微发颤,不知道是因为恐慌还是因为愤怒。 顾伯懿冷哼了一声,抬起手却摸向了死尸的头顶,这一个动作在别人看来很是古怪,在那张氏看来却是激得她一哆嗦。 顾伯懿边摸边说道:“人固然死后说不了话,开不了口,万般的冤屈无处述说。” “但是人的尸体也会说话的,就看你们能不能让他说话了。” 顾伯懿少年风流才子,不想堂堂书香门第出身做了刑部侍郎,每日里都是在一团团的血色迷雾中浸润着,身上自带着几分不一样的气韵。 正气,邪恶,俊雅在他的身上循环交替,让人目不暇接。 顾伯懿的手缓缓摸着,便是晋武帝瞧着都觉得有些不自在,顾相的这个儿子就是个不寻常的小变态。 终于顾伯懿的手顿在了那里,却是在死人的头颅上狠狠一按,突然抽出来一样东西。 四周的人顿时惊呼了一声,楚北柠离得顾伯懿有些近,此时凝神看去倒抽了一口气。 顾伯懿竟是从赵铁匠的头顶处缓缓抽出来一根极细长的铁钉,那铁钉因为沾了血迹,已经变成了褐色。 晋武帝的身子坐直了几分,脸上掠过一抹诧异。 顾伯懿举起了寸许的铁钉冲晋武帝躬身行礼道:“皇上,臣之前接触过一个奇案,便是成州府衙报上来的一件怪案。” “成州府有一个富户,老爷年近六十大张旗鼓将迎春院的一个歌姬娶回来做了续弦,当时引起了轰动,毕竟实在是离情背道。” “不想新婚之夜那老爷便死了,当下府里头的几位年老一些的姨娘就将那歌姬告到了县衙,说她谋害了他们的老爷。” “那歌姬被打入了死牢,但是歌姬有个妹妹竟是来到京城越级告状,说她姐姐是冤枉的。” “当下臣觉得这事儿蹊跷,便派人去查,最后发现死者的头顶处竟是被人活生生钉进了铁钉,就那么将人弄死了,死者生前应该极其痛苦。” “细查之下原来是几个姨娘合起来在老爷和歌姬的酒里下了药,那一夜歌姬早已经昏睡过去,随即几个姨娘合力将老爷活生生钉死了。” 晋武帝吸了口气,冷哼了一声:“最毒不过妇人心!” 他此番看向了张氏的眼神已经带着浓浓的厌恶,张氏脸色巨变连连后退。 顾伯懿拿着铁钉朝着她步步紧逼,边走边冷冷笑道:“你与赵铁匠同屋居住,从他发病到病死,别的人哪里插得进手去,要帮忙也只能是你的女儿搭把手。” “说!你们母女是怎么合力杀了赵铁匠的?” “皇上就在此地,证据也确凿,本官倒是要瞧瞧你怎么说!” “不是……不是……我女儿没有……”张氏彻底慌了,身后跟着的女儿翠莲突然晕了过去。 楚家女眷冷冷看着无人去扶。 玄鹤缓缓道:“本王还得了一个消息,你为了诬陷楚家,竟是寻人给你女儿换了一张脸?” “此人叫鬼手七,江湖中鼎鼎大名的人,给人换脸也是寻常,不是那种人皮面具,是直接将脸部改造成自己想要的模样?” “不过这换脸术可是要花费巨资的,想必你也拿不出来,不知道谁这么有钱帮你们母女谋划?” 张氏的防线彻底被击溃,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是……是……” 她刚看向了章王,突然章王手中捏碎了的茶盏瞬间从袖口处飞出,直接击中了张氏的喉咙。 他的内力很雄厚,茶盏的碎片刺进了张氏的咽喉处,她眼眸瞪大了几分,两只手死死抱着脖子,发出了低沉的嗬嗬的声音。 她死死盯着章王玄廷,眼睛珠子都快要凸出来了,到最后那句话都没有说出来。 晋武帝顺时脸色阴沉了下来,淡淡扫了一眼身边坐着的章王,眉眼间闪过了一抹戾气。 他不是替张氏感到不平,一个乡下妇人死了便死了。 闹出了今天这么大的乱子,便是他也要杀了张氏母女的,可不想章王竟是当着他的面儿下手,委实不给他脸。 还有靖北候府是军功世家,便是他想要查也轮不到章王去查。 他本就该好好做他的闲散王爷,如今越来越倾向于插手世家大族的事情,他到底想要干什么? 玄鹤将父皇眼底的那一抹暗沉看在了眼里,唇角渗出一丝冷冽。 章王已经让父亲忌惮了,呵呵,皇叔这个人太骄傲,太霸道,太狂了。 熟不知,人若是太狂,有时候会狂死的。 ------------ 第498章 生产 张氏的喉咙都被割断了去,鲜血溅得到处都是,也沾染在了棺材里赵铁匠的尸身上。 她缓缓跪倒在了地上,一边的翠莲彻底晕死了过去。 顾伯懿刚要说话,不想章王站起来转身冲晋武帝躬身行礼道:“皇上,臣弟之前和楚老将军一起并肩征战的时候,晓得楚老将军去过青州。” “不想之前路过楚家宗祠正好遇到了自称青州来的这个农妇带女寻亲,臣弟也是考虑不周竟是将此等大奸大恶之人带到了皇上的面前!” “臣弟罪该万死!” 章王妃也起身跪在了章王的身边,一时间气氛有些森凉不安。 晋武帝没有让章王平身的意思,他一向宠惯这个弟弟,这一次却脸色铁青的厉害,许久才缓缓道:“章王平身!以后做这些事情需动动脑子才是,切莫再如此仓皇。” “是!臣弟明白!”章王匍匐在地面恭恭敬敬磕了个头。 一边的楚北柠暗自咬了咬牙,这个老畜生,到底是给晋武帝灌了什么迷魂汤。 一次次犯错,一次次触及晋武帝的底线,晋武帝都能放过他,这到底为何? 难道只因为章王爷替晋武帝挡箭,损了一只眼睛。 如果那样的话,当初自己的爹楚贲将军还替晋武帝守住了国门,打退了那么多次柔然人的进攻,晋武帝不照样不讲情面将她爹的坟都刨开了? 这其中一定有什么猫腻,楚北柠眸色间掠过一抹清冷。 章王和裴未央撺掇着皇帝刨她楚家祖坟的事儿,她一定要对方给个交待,这事儿——没完! 顾伯懿看向了一边晕死过去的翠莲道:“来人!将此人送回到刑部大牢里去!” 青山带着人将倒在地上的翠莲,还有张氏同赵铁匠二人的尸骨重新带出了楚家的祖坟。 玄鹤命人重新将楚老将军和白氏的棺椁小心翼翼盖住,将坟堆再一次堆好,楚家女眷脸色具是难看到了极点。 晋武帝也有些累了,起身回宫,走之前还是深深看了一眼楚贲夫妇的坟茔,眸色一闪,缓缓别过视线走进了渐渐苍茫的夜色中。 楚家女眷的束缚一旦被解除,也准备回靖北候府。 刚走到了半道儿,突然楚望月捂着肚子闷哼了一声,瞬间裙摆处渐渐染了血水。 她本来就快要生了,前些日子忙楚家招赘的事情,后来便是年关处顾家的那些事情,马上要到初元节。 娘家婆家,府里头府外头,她都得参合着。 还说等忙完这些,就歇在院子里,只等过了初元节迎接小生命的到来,不想竟是遇到了张氏认亲的事儿。 楚家女眷有一个是一个统统被带进了宫里头,又在这楚家祖坟的山头上蹉跎了这么久。 她一个孕妇连着跪在宫里南书房冰冷的地面上几个时辰,拉到了爹爹的坟前又是几个时辰,此番哪里还能撑得住。 “长姐!长姐!!”楚墨月眼疾手快将眼看着弯腰倒下来的四妹妹稳稳扶着,扯着嗓子喊了出来。 最前面马车里的楚北柠跃下了马车,疯了般得冲到了楚望月的马车里,抬起手搭在了楚望月的脉搏上。 “遭了!早产的征兆!!” “你说什么?”顾伯懿吓得脸色发白,也跟着挤进来,眸色宛若冰霜。 “都是你害的,若不是跟着你,大家何苦受这么多磋磨,你他娘……” “顾大人!!”玄鹤声音冰冷,抬起手一把将冲楚北柠大喊大叫的顾伯懿狠狠推开。 顾伯懿此番眼睛都红了,声音发着颤。 他怕什么来什么,就怕妻子跟着受连累,果然出事儿了。 他心里和明镜儿似的,章王也好,章王妃也罢,裴家也好,其他人也罢,一次次都是冲着楚北柠来的。 玄鹤眉眼间一片霜色,挡在了楚北柠的身后,冷冷看着顾伯懿道:“疯够了没有?没有的话要不要本王给你清醒清醒!” 他刚才那一巴掌带着几分内力,若是再用点子力,顾伯懿的脑袋都能被拍碎了,像是拍烂西瓜一样。 顾伯懿大口大口的喘着气,终于脑子清楚了几分。 楚北柠那边传来急促的声音:“玄鹤!四妹妹怕是要生了!此去京城还有些距离根本来不及了。” 玄鹤声音清冷:“来人!将所有马车围成一圈,马车上一应能用的东西全部搬到最中间的位置。” “青山,你们几个去找木柴生火!” “长风,去看看附近有没有农户,买几床干净被子来。” “你们几个去找水源,能生火的炉子,煮茶用的银吊子!” 楚北柠他们回来的时候可不想再乘着宫里头的马车,幸亏玄鹤也带了人来,便跟着玄鹤这一队人回京。 不想她一句话,玄鹤便是将后续一切该做的事情都吩咐妥当。 楚家女眷们纷纷下了马车围在了楚墨月所在马车的四周,都想搭把手,可人多有些杂。 楚北柠挑了几个姨娘陪着,其余人统统让她们回各自的马车里等着。 楚墨月却像是一尊威严的门神一样抱着重光剑立在了马车的外面,旷亦给她披了一件披风,站在她的身边陪着。 玄鹤晓得这里是荒郊野外,又刚刚和章王正面交锋过,此番情势紧急若是别有用心的人在这里动手,对楚家的损失也是很大的。 他忙命人继续加强防护,不想还真的有人过来了,甚至玄鹤的那些护卫都没能挡住。 玄鹤亲自走了过去,却正对上了迎着篝火缓缓而来的裴朝。 裴朝穿着一件寻常黑袍,此番只他一个人,身后没有任何人跟着,玄鹤搁在霜华剑上的手放了下来。 “你来干什么?” 裴朝扫了一眼最中间的那团火光,眉眼间染着几分焦灼。 “她没事吧?” 玄鹤一愣,瞬间明白了什么。 裴朝穿成这个样子,下巴上还裹着拉下来半边的面罩,明显是冲着柠儿来的。 若是他刚才赶不回来,怕是柠儿会被这个人救走,依着他的武功身手没问题的。 一时间玄鹤觉得心里有些乱糟糟的,难得他们两个在同一件事情上如此的默契,凭着这一点玄鹤竟是不能宰了他了。 “不是她,她没出事,是她妹妹要生了。” 裴朝顿时松了口气,之前一直在暗处跟着,不想突然车队停了,远远看着玄鹤的人惊慌失措的忙碌着,他还以为楚北柠出事儿了。 裴朝定了定神:“告辞!” 他转身便走,不做停留。 “多谢!”玄鹤吸了口气,终究是喊了出来。 裴朝脚下的步子定了定,还是头也不回的离开。 ------------ 第499章 嫌弃 阵痛一次紧似一次,楚望月从未想过孩子会在这个时候发动,整个人疼的不停地发抖,几乎耗尽了所有的力气。 “长姐!”楚望月紧紧抓着自家长姐的手臂,宛若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长姐,救救我的孩子,我……我会不会死……” “不会!有我在不怕!阎王爷不敢和我抢人!你别说话,保存力气,我让你用劲儿,你再用劲儿!”楚北柠声音沉稳,没有一丝一毫的慌乱。 她不能慌,这个时候若是慌了,四妹妹就没命了。 别说是在这个时代,便是在现代社会早产也都是一件极其危险的事情,好在楚北柠之前处置过荥阳公主的宫外孕,处置过二妹妹的难产。 如今楚望月的情形还不算太糟糕,这个丫头的胎位很正,她身体也没有一丝一毫的毛病。 只是今天被张氏带着女儿寻亲,闹出来这么一出子,在宫里头跪了那么久,动了胎气。 这事儿怕引起大出血,别的都不怕。 现在四妹妹是不能再随意动弹了,孩子都开始露头了,再挪动位置那是要出人命的。 楚北柠又给四妹妹施了几针催产的,将自己随身携带的那些吊命用的血参丸给楚望月喂下,让她保存体力。 随后命人用野外临时搭起来的土灶,架着小银吊子熬煮止血用的汤药。 王姨娘吓得腿肚子转筋,走不动道儿,毕竟是自己亲生的,身上掉下来的肉。 刘姨娘瞧着不成,让她不要呆在马车里了,傍娘生也难生,豁不出去那个劲儿。 王姨娘退出了马车,哪里还忍得住,登时嚎啕大哭,被楚三劝慰住。 整个场景越发变得紧张和压抑了起来,每个人都在焦灼中祈祷希望的到来。 顾伯懿却连那马车都不敢靠近,他之前还笑话二姐夫李兴义在二姐生孩子的时候竟是差点儿晕过去。 如今轮到他了,他就像是被抽走了魂魄,想要冲进去被长姐撵了出来,他强行保持着该有的冷静,坐在马车不远处的土坡上。 他死死盯着那一辆承载着妻儿的马车,不晓得下一场命运带给他的是好还是坏。 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他之前为了妻子能顺顺当当产下麟儿,准备了那么多事情,光是奶妈子就预先找了好几个。 如今不想孩子竟是要生在荒野中,之前准备的全部白费,幸好还有一个楚北柠在。 已经到了夜半,玄鹤带来的这些人不吃不喝跑了几天几夜,赶回到了京城便是救急,不想还能遇到半路生孩子的事儿。 这些人此番也帮不上什么忙,在玄鹤的指示下就地架锅熬粥,一人一碗分喝了补充体力。 玄鹤盛了一碗,凉温了亲自送到马车门口,里面生孩子他也不方便进去。 将粥碗交给了马车外站着的楚三:“给你长姐喝点儿,别让她累垮了。” 楚墨月一愣,不想堂堂梁王照顾人竟是如此心细如发。 楚墨月忙接了过去,连着四妹妹那一份儿一起递了进去。 随即玄鹤走到了一边蹲着的顾伯懿面前,拿着一只牛皮酒袋递到了顾伯懿的面前。 顾伯懿愣了一下,抬起手想接过来,不想手抖得厉害,这大概是这位大晋第一才子第一次失态,软弱到竟是连一只酒袋都拿不住的地步。 他一向攻于算计,唯独算不到自己儿子竟是在这种情形下出生。 玄鹤叹了口气,唇角却染了一抹嘲讽,将酒袋直接塞进了他的怀里。 “放心,有楚北柠在,什么样的人都能从鬼门关口拉回来的。” 顾伯懿松了口气,拧开酒袋仰起头狠狠灌下一口,却不想武将们随身带的酒都很烈,和他们文臣喝的那种增加小情调的酒根本不是一个级别。 他一口气儿差点儿没上来,咳嗽了一声,眼泪都出来了。 顾伯懿喘了口气,扫了一眼坐在身边的玄鹤咬着牙道:“你如今说嘴,也罢了,等你家柠儿以后生孩子的时候,你就晓得了,吓不死你!” 玄鹤唇角勾起一抹笑意,突然心头竟是说不出来的感觉。 有那个时候吗?不晓得她什么时候能再一次嫁给自己,给他也怀个孩子,那他的人生便是完满了。 玄鹤淡淡笑道:“我的孩子……必然是那人上人的存在,断然不会生在这荒郊野外。” “我若是让她生,便是一切威胁她的人和物都不存在了,才让她生!没本事就不要让自己的女人生!” 顾伯懿真想骂娘了,他妻子还不是因为梁王和楚北柠…… 他动了动唇,到底没敢骂出来,刚要说什么突然马车里传出来一声婴儿嘹亮的嚎哭声,随后便是马车内外楚家女眷的欢呼声。 顾伯懿那一瞬像是被雷劈了一样,先是原地怔忪了一下,随后发了疯的朝着马车那边狂奔了过去。 楚家五小姐楚昭月笑着将擦洗好的小娃娃裹在临时做的襁褓中抱了出来给顾伯懿瞧。 “四姐夫!你瞧!和四姐夫长得一模一样啊!” “是啊是啊,瞧着相貌很是清秀,就哭了一声,便不闹了,性子好得很!”楚兰月笑开了花儿,她瞧着这个外甥可爱得很,有些爱不释手。 顾伯懿只扫了一眼骂道:“丑不拉几的东西!急什么!非得现在出来坑你娘!一会儿老子收拾你!” 顾伯懿冲进了马车里去看妻子。 楚家女眷登时傻眼了,顾大人居然连自己儿子也骂?还嫌弃成这个样子,这不和他长得一样吗? 楚北柠帮四妹妹处置好后面的事情,帮她擦干净身体,随即用狐裘披风给她盖了两层。 “孩子很好,你放心,一切都顺遂,你先休息一会儿,我们马上回京!这里不安全!” 楚北柠晓得在这荒郊野外待得时间长了,便会多一分危险,况且这里处置起来也不方便。 “望月!”顾伯懿掀起了马车的帘子钻了进来。 楚北柠瞧着人家正主子来了,忙转身准备钻出马车,不想被顾伯懿喊住了去路。 “长姐,方才我心里急,口无遮拦,还请长姐原谅。” 楚北柠倒是不会了,难得见着顾伯懿这厮能说话这么客气的,笑了笑道:“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我现在是忙顾不上,放心,以后我会骂回去的,去吧!” 顾伯懿表情抽搐了一下,忙转身看向自己的妻子。 楚北柠这才跳下了马车,还未站稳便有一条手臂伸过来,将她稳稳扶住,她抬眸对上了玄鹤那双深邃的眼眸。 ------------ 第500章 落在你手心 玄鹤看着楚北柠那张疲惫到极致的脸不禁有些心疼,仔细想想一路走来,这个丫头不晓得吃了多少苦头,经历了多少曲折,倒像是没个够一样。 “累了吧?”玄鹤牵着她的手送进了他乘着的马车里。 里面早已经煮好了热茶,还有几样楚北柠爱吃的甜点。 楚北柠不禁一愣,捏起了一块儿塞进了嘴巴里:“你居然还准备这东西?” 随后却发现口感有些粗糙,登时想起来这是玄鹤命人在附近农户那里现做的,自然不如京城里做得精细。 即便如此她还是觉得吃起来很香,一来是饿了,二来都到了这般境地,他竟是还能想起来这个,多多少少自带着几分甜蜜在心头。 “慢点儿吃,喝茶,”玄鹤将茶盏推到了楚北柠的面前。 楚北柠忙接过来仰头饮下,突然想起来什么,看向了玄鹤问道:“那个翠莲怎么处置?” 玄鹤眉头蹙了起来:“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其实不用我们动手,章王那边也会要她的命。” 楚北柠吸了口气:“鬼手七这么厉害,整容也整得太像了些,哪天你要是得了那人的信儿介绍给我认识认识呗,我觉得我这个鼻子还需要再……” 玄鹤抬起手缓缓抚上了楚北柠的脸颊,眼神中带着几分缱绻笑道:“你已经很美了,乖一些,不要闹。” 楚北柠笑了出来,其实她心里很慌,用些无厘头的话掩饰着自己内心的慌乱,竟还是被他拆穿了。 玄鹤定定看着她道:“你娘亲白氏是怎么回事?” “我父皇好像对这件事情是不是太过看重了些?我为何会有些害怕的感觉,你有吗?” 楚北柠一颗心瞬间被玄鹤的话语击中,脸色都微微发白。 两个都是聪明人,自然猜得透今天这件事情的古怪。 晋武帝都病成了这个样子,还要亲自来楚贲的坟茔前看一看才放心,他到底在忌惮什么。 而且他将楚家满门都控制在了一起,显然一旦事情不对便是要灭族的节奏,什么样的事情能让晋武帝对功臣之后如此痛下杀手,除非是滔天的恨意。 若是他们猜得没错的话,晋武帝恨着楚贲,不是君主对手握重兵大将军的那种顾忌和恨意,而是真真切切的恨。 这期间楚北柠的生母扮演了什么角色,为何突然出现在楚贲的坟墓中,到底是谁在后面操控局势。 他们两个努力了这么久,本以为是执掌棋子之人,不想却仅仅是这棋盘上的棋子罢了,背后真正控局的人又是谁? 楚北柠不知道该不该将慕泽和他的父亲说出去,上一次在盘龙山慕泽和他的父亲慕老庄主慕铎拼死相救,还有山脚下那些武功高强的护卫喊她小主子。 她究竟是谁的主子? 为何事情越来越有些失控,十八年前自己爹爹到底做了什么,十八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样波澜诡谲的事情,才造就了今天错综复杂的局面? 楚北柠的底牌不多,这是她其中最重要的一张,她不知道该不该对玄鹤全盘托出,他值不值得她的终极信任。 两个人定定看着对方,楚北柠吸了口气道:“其实上一次在盘龙寺我差点儿被裴家人抓住,是……” “不必说了,”玄鹤抬起手,修长的手指堵住了她的唇。 楚北柠一愣:“不,我得告诉你,既然咱们是盟友,而且我们现在的关系也……不错……我觉得……” “傻丫头,”玄鹤突然心慌的不想听下去,这一条线他不敢查下去。 他其实心头隐隐有些猜测,很可能柠儿的生父和他的父皇怕是死对头。 他不能想这些,一想到这里足以击垮他所有的勇气。 十八年前的秘密就不要再计较了,让它一直这么藏起来,最好见不得光才好。 他看着楚北柠道:“柠儿,如果是盟友,你当告诉我所有的真相,这样我们才能共进退。” “是啊,所以那天救了我的……”楚北柠刚要说话却被玄鹤止住了话头。 玄鹤定定看着她道:“可你是我所爱的人,我不希望我的爱人接下来的路会被掣肘,不管是谁都不能挡你的路,甚至包括我。” 楚北柠脸色瞬间变了变,说不出话来。 玄鹤笑道:“你该有你的底牌和秘密,告诉我做什么,若是真的走到那一天……罢了,能将你娘亲的尸身神不知鬼不觉的重新放进楚老将军的墓葬里,这些人不错,很厉害的。” “恭喜柠儿,说不定哪一日我若是混不下去,被太子逼迫的毫无退路,还望你看在我这些日子给了你那么多银子的份儿上,你能稍稍收留我一二,给口汤喝就行。” 玄鹤笑了笑,将楚北柠的手攥在了自己的掌心里,小心翼翼暖着,却俯身抵着她的额头声音嘶哑道:“柠儿,这世上任何人,任何事都靠不住,能靠得住的只有你自己。” “倘若……”玄鹤吸了口气,“倘若有一天我也成了你拦路的虎,记得,下死手,不要怜惜我。” 楚北柠的心狠狠抽痛了一下,浑身竟是变得冰凉了起来。 玄鹤突然嗤的一声笑了出来,脱下了自己的披风将楚北柠兜头箍住:“瞧瞧你吓成了什么样儿,和你开玩笑的,你这人不是素来喜欢开玩笑,怎的当真了不成?” “说不定你娘和你亲爹就像是话本子上写的那样,情投意合,可惜你爹是个杀猪的,矮冬瓜,长得丑,你娘是大家闺秀,然后两个人上演了一处荡气回肠的故事,最后不得不分开。” “你爹才丑!呸!”楚北柠笑骂着,狠狠朝着玄鹤撞了过去。 玄鹤忙躲开还是被她撞到了脸颊上,闷闷得有点疼,笑着将她紧紧抱进了怀中。 楚北柠突然神色认真了起来:“玄鹤,你是不是觉得你父皇和我们楚家还有我娘,我亲爹之前有些过节啊?” 玄鹤的手微微一僵,楚北柠低声笑道:“你放心,若是那样等你落在我手里,我大不了将你禁锢在我的身边,每天狠狠折磨,让你给我做饭洗衣服收拾家,饭做得不好吃就打一顿,衣服洗不干净也打一顿……嗯,总之看不顺眼就打你一顿!” 楚北柠靠在了玄鹤的怀中絮絮叨叨说着不着边际的话儿,说出了无数种折磨他的办法。 他们都心头发慌,偏偏都用了最不着调的那一个办法糊弄过去。 回到了京城,顾家人已经将少夫人楚望月接回了顾家,顾相得了个孙子,虽然有惊却无险,一家子高兴疯了都。 有顾伯懿那七窍玲珑心的人在,楚北柠也不怕四妹妹吃亏,故而回到了靖北候府。 玄鹤还有事情要处置,楚北柠回到轩翠苑却没有歇着,而是换了一件干净衣服,外面罩着一件黑色大氅,径直骑着马来到了回春馆。 这些日子慕泽很少回家住,楚北柠只能找到这里来。 回春馆的药奴们忙将楚北柠带到了后院慕泽住着的药庐里,楚北柠走进了药庐中,闻着熟悉的药香,来到了慕泽的房间。 慕泽此时正弯腰低头配药,不想楚北柠来找,竟是吓了一跳。 “干什么大半夜的?扮鬼吓唬人不成?”慕泽俊挺的眉微微蹙了起来,没好气道。 楚北柠定定看着他:“我想见你父亲——慕老庄主!” 慕泽脸色登时变了。 ------------ 第501章 以命相逼 此时已经是黎明前最浓烈的黑,药庐里点着几盏宫灯,宫灯里的蜡烛闪烁着明暗不定的光。 楚北柠的那双眼眸却亮的出奇,还渗透着一点点的冷。 慕泽第一次在这个女人面前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感,她终于知道了什么。 可父亲说还不到时候,此番若是说出去,就怕她被玄鹤所迷惑,将他们这些人和盘托出,无忧山庄几十年的基业毁于一旦,无数的人可能会被牵连丧命。 他的一颗心狂跳了起来,唇角却渗出一丝笑意,有些许凉意。 “呵!大晚上的,是不是梦游呢你?要不我给你配一丸补药?” 哗啦!楚北柠突然从腰间拔出了之前玄鹤给她打造的酬勤匕首,虽然是一把小巧的匕首,却锋利异常,吹发可断。 她死死盯着慕泽道:“盘龙寺的时候,我差点儿被裴家人半道截住。” “裴翰骏那个老匹夫刚要杀我的时候,令尊大人救了我。” “我不认为自己和令尊大人的情分大到能让他不远千里从无忧山庄过来救我,你觉得呢?” 慕泽淡淡笑道:“没准儿,我爹想让你做我妻子呢!我们无忧山庄差一位少夫人呢!” 楚北柠心头气闷,都到了这种程度,他还是在这里忽悠,还以为她是三岁小儿吗? “慕泽,我们是不是生死过命的好朋友?”楚北柠死死盯着慕泽。 慕泽耸了耸肩:“我不缺女子做朋友,可我缺个女子做妻子,你若是做不成就别来找我,我没工夫和你玩儿!” 慕泽朝着药庐的门口走去,不想楚北柠握着酬勤匕首挡在了门口。 慕泽双臂抱肩冷冷看着楚北柠道:“怎的?动粗是不是?你以为你能打得过我?用你这把小刀撬开本公子的嘴?” 楚北柠眼底没有丝毫戏谑在里头,满眼的苦涩。 她缓缓举起了匕首却是径直抵住了自己的脖子,脖子上瞬间被锋利的匕首划开了一条口子,鲜血渗了出来。 “你找死!!”慕泽登时慌了,眸色微红,忙要扑过来抢楚北柠手中的刀子。 “别过来!听我说!”楚北柠低吼了一声。 慕泽竟是吓住了,再不敢往前半步。 楚北柠死死盯着他道:“之前在盘龙寺令尊大人救我,如果你说那是巧合就罢了。” “可你们无忧山庄的人下意识喊我小主子,好,也是巧合!” “那么我娘的尸体怎么解释?” “我和玄鹤之前打开过我爹的坟堆,里面根本没有我娘的尸身,可昨天晚上就有了。” “你们无忧山庄最擅长的就是修墓道,做机关,汇集天下能工巧匠,我实在是想不出来这世上除了无忧山庄的人,谁还能帮我?” “我现在找不到任何证据,我就像是一只无头的苍蝇到处乱飞乱撞,我根本查不出我爹还有我娘的真实身份!” “对了,我放在我爹墓葬里苏三娘的骨灰去哪儿了?” “我知道是你们做的,你们也知道我的身世秘密,其实从一开始你接近我就不是偶然为之,你是故意的对不对?” 慕泽眸色一闪,神情间掠过一抹痛楚。 他吸了口气,不做回答,可藏在袖子里的手却是微微发颤,抖得厉害。 是的,从一开始他接近她便是目的不纯,可到头来他却傻乎乎的一头栽了进去,喜欢上了一个根本不喜欢自己的女人。 他能有什么办法? 他这些日子其实故意躲着她,甚至连那一处买在靖北候府旁边的宅子都不回去住着了。 他受不了她和玄鹤越来越亲密,这世上最痛苦的便是明明知道他们不能,明明知道真相,却还要装疯卖傻。 慕泽的脸色变得铁青了几分,身体都摇摇欲坠了起来。 “你先放下刀,多大的……多大的人了,玩儿这一套端不上台面的小孩子把戏!” 楚北柠唇角渗出一抹苦涩:“慕泽,我只想要一个真相。” “我不想浑浑噩噩的活着!” “是,我是打不过你,我也不能对着自己的救命恩人打,我楚北柠没那么不要脸,我只是求个真相!别把我当傻子!成吗?” “泽儿,退后,”突然一道身影从药庐的侧门缓缓走了进来。 楚北柠忙凝神看了过去,只见一个穿着一身灰色布袍,身形高大的中年男子走了过来。 只是这一次他的脸上没有戴面具,瞧着那样貌竟是和慕泽有几分相似,不愧是父子。 不过比慕泽多了几分苍茫岁月积淀下来的凝重感,还有身为无忧山庄庄主的威严。 正是那天从裴翰骏手中将她救下来的前辈。 无忧山庄庄主慕铎堪堪站定在楚北柠的面前,却是冲她躬身行礼道:“少主福安!” “伯父!”楚北柠登时不会了,怎么一见面就喊她主子,她哪里有那么大的脸面。 她忙放下了匕首,在救命恩人面前再比比划划委实不妥了些。 “伯父不必如此,委实折杀晚辈了,”楚北柠忙上前一步行礼,手中的匕首也插回了刀鞘中。 慕铎直起身看着面前的楚北柠,看着她脖子上的伤口,眉头微微一蹙,扫了一眼旁边的慕泽。 慕泽忙拿着膏药上前帮楚北柠处置伤口,嘴巴里低声骂道:“小畜生!懂得吓唬人了?” “泽儿,休得无礼!退下!” “是!爹!”慕泽帮楚北柠处置完伤口后,咬着牙退到了一边。 慕铎点着屏风后面的隔间道:“少主……” “伯父,您还是喊我名字吧,我委实当不起,”楚北柠可没有因为堂堂无忧山庄的庄主喊她一声少主,她就觉得了不得了。 她实在是别扭得很,况且她现在已经完全懵了,脑瓜子都嗡嗡的。 慕铎定了定神淡淡笑了笑:“楚姑娘,借一步说话。” 他侧过了身子,楚北柠跟了上去,随即同慕铎坐在了隔间的茶桌前。 慕铎亲自煮茶,是上好的雪山银针茶,瞬间茶香四溢,却也很提神。 楚北柠忙碌了一晚上,此番也有些渴了,接过慕铎递过来的茶盏仰头饮下。 慕铎抬眸定定看着楚北柠,唇角勾起一抹笑意。 “果真与侯爷有几分像,喝茶的脾性也像,带着些豪爽!” ------------ 第502章 身世 楚北柠端着茶盏的手登时顿在了那里,抬眸看向了对面坐着的慕铎。 外面的慕泽都不能参与到这样的谈话中,只能守在药庐的门口处,楚北柠晓得这一场谈话可能会改变很多东西。 可她明白此番慕铎口中的侯爷绝独不是自己那个只知道在记事本上画圈圈的老爹靖北候,而是另有其人。 她其实早就猜到了自己的身份,她不是楚贲的女儿,不想真的有人告诉她爹是谁,她居然有点紧张了,端着茶盏的手甚至都有些打颤。 楚北柠好不容易才放稳了茶盏,定定看着对面的慕铎:“我父亲是谁?” 干脆利落的问话,让慕铎的眉头稍稍蹙了一下。 慕铎叹了口气,看向了楚北柠道:“之前你从苏三娘那里拿到了武侯令是吗?” 楚北柠眸色瞬间缩了缩。 慕铎苦笑道:“那是你父亲留给你的东西,你好好保管。” 楚北柠脸上的表情彻底僵在了那里,她猜到了自己的生父会是很厉害的人,可没想到居然是闻名天下的武侯萧胤? 那一瞬间,楚北柠几乎被这个消息给震懵了。 那个不能被人提及的神秘家族萧家,那个曾经号令天下,让无数英雄尽折腰的大英雄大豪杰。 那个据说这片大陆上绝无仅有的天才战神,极盛时期麾下雄兵数百万,还有绝对效忠萧家的羽林卫,无数的死士甘愿为他献祭自己的生命,还有手下十二猛将。 楚贲这样的神将当初也仅仅排在十二猛将最末端的位置,可想这个人是如何逆天的存在。 这片大陆上有柔然,有乌孙,有大晋,还有一个几乎凌驾于所有国家之上的萧氏家族。 就是这样一个煊赫了数百年的家族,经过大晋几任皇帝的打压终于衰落了下去,就在十八年前。 萧家突然传来变故,说是要谋反,被晋武帝派兵镇压,萧家一族被灭门,萧胤也一杯毒酒了此一生,为那个曾经辉煌到极致的家族画上了句号。 从此以后萧家便成了大晋上下不能谈论的禁忌,是晋武帝的禁忌。 楚北柠一颗心悬了起来,久久不能平复,有些直呆呆的看着慕铎。 她吸了口气:“萧家……是不是真的要谋反,才会被……” 慕铎定了定神避开了这个话题,叹了口气:“到底有没有谋反,十八年前武侯到底做了什么惹怒了晋武帝,不得而知了。” “当初武侯的追随者遍及天下,听到侯爷的死讯,各地纷纷起事,所有的人都义愤填膺。 每个人都很愤怒,想要杀到帝都,杀了狗皇帝,替侯爷报仇。” 楚北柠的一颗心沉甸甸的难受,那个狗皇帝可是玄鹤的亲爹啊! 慕铎唇角渗出一抹苦涩:“那半年的时光,死了太多人,甚至还有狂热的门徒自杀殉主!” 楚北柠暗自打了个哆嗦。 慕铎长叹了一口气:“那个时候我仅仅是侯爷的一个家奴罢了,得了侯爷几分器重,我甚至已经准备赴死也要带着人夜半摸进皇宫,宰了狗皇帝!” 楚北柠额头间渗出一丝冷汗。 “可我们所有人都没想到侯爷居然提前安排好了我们的退路,士农工商,各个阶层都将我们安置得妥妥当当。” “他给我们留了信封,让我们用自己的命起誓。” 楚北柠下意识道:“起誓?” “对,起誓,”慕铎声音中带着几分隐隐的愤怒,“他让我们用自己的后代和最爱的人起誓。” “他让我们永生永世不得背叛玄家皇朝!” 楚北柠的脸色瞬间变了几分,分外的不可思议。 生父的这个操作根本不符合常识啊! 玄家皇朝屠尽了萧家满门,居然不让属下报仇,还让自己的属下发誓永远不得反叛玄家皇朝,这到底是为什么? “为什么?”楚北柠脱口而出。 慕铎缓缓摇了摇头:“不知!我们所有人都不知道他为何会做出这样的决策!” “可我们这一批人是他最忠实的追随者,他让我们做什么,我们就得做什么,我们绝对不会去问为什么,因为问了也没有答案。” 楚北柠一口气憋在了嗓子眼儿里,说不出什么感觉来,甚至还有点点的小庆幸。 是的,只要不推翻玄家皇朝的统治,她就不会和玄鹤为敌,她竟是有了这么几分私心。 当初晋武帝和自己生父之间生死搏杀的时候,玄鹤也顶多才两岁多吧?两岁多估计还没摘掉屁帘子吧?他懂得什么? 慕铎的视线重新落在了楚北柠的身上,定定看着她道:“那个时候纷乱至极,所有人都拿着侯爷留给我们的银子散去各地谋生。” “当初晋武帝对侯爷生前的这些属下一个个都是赶尽杀绝的,大家伙儿为了活命,什么法子都使出来了。” “尽量将自己的身份藏起来,不被人知晓。” “当初我借助侯爷的势力便是在乌孙,柔然和大晋三国交界地修了无忧山庄,带着妻儿老小彻底归隐山林,一晃十八年过去了。” “我们那个时候真的不知道侯爷的爱人竟是帝都白家的嫡长女,当初的白大人仅仅是礼部下属的一个抄抄写写的小官儿,默默无闻,便是白家大小姐和侯爷暗自相处,我们都不晓得白家大小姐的身份。” “以至于十年过去了,我们其中有些人才传出来消息,侯爷生前有个心爱的女人,那个女人还给他留了后,是个遗腹子。” “这个消息简直是让我们所有人都觉得振奋不已,侯爷有后了,萧家后继有人了!” 楚北柠不禁苦笑了出来,垂首点着自己道:“你们没想到我亲爹会有我这么个不争气的玩意儿吧?” 慕铎笑道:“小主子,你太妄自菲薄了,你做得很好,超出了我们所有人的预料!” 楚北柠抬眸看向了慕铎。 慕铎苦笑道:“其实侯爷的意思,后来我们也明了了,他不想你的身世被发现。” “你知道你一生下来脸上的毒印是怎么来的吗?那是楚老将军亲自给你下的毒,他给奶娘服药,通过奶娘的奶水将毒液渗透进你的皮肤里,达到毁容的效果。” 楚北柠登时惊呆了去,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慕铎继续道:“你知道为何你从小锦衣玉食,却从未被楚老将军带到世家大族的宴会上交际吗?” “不是不爱你,而是太爱你了,怕你的容貌和才情被其他人察觉,到时候觉察出你的真实身份。” “楚贲是我们所有人里面最深刻领会侯爷意思的那个人,侯爷是他的大哥,他可以为大哥去死,为了保存大哥唯一的血脉,他抛弃了自己最心爱的爱人苏三娘。” “他为了大哥,可以舍弃他的一切。” “此番你能明白他的苦心吗,他太害怕别人察觉你的存在,他硬生生在晋武帝眼皮子底下养大了你,这期间的每一刻对他来说都是煎熬啊!” “他后来被晋武帝磋磨,被裴家打压,被晋武帝诬陷丢了兵符,他那样骄傲脾气暴躁的人,为了你全都忍了。” “你不觉得整个楚家的人都很不正常,对待你,不是对待大小姐那种的尊敬,而是全家为奴,小心翼翼护着你这个永远都不能说出去的秘密!” “是的,楚贲为了你,用他全族人的命疯狂的赌了一场,他……竟是赌赢了,你平平安安的长大。” 楚北柠眼眶瞬间酸涩了起来,两只手狠狠搓了搓脸,眼泪还是压不住,顺着指缝渗了出来。 ------------ 第503章 贵妃 暖阁里的气氛略有些压抑,许久慕铎缓缓道:“少主,若是以后有什么难为之事,可以告诉我们无忧山庄。” “我慕铎一日是侯爷的家奴,终身都是,从未改变。” “不过如今大晋朝的局势波澜诡谲,还望少主做好准备。” 楚北柠登时身子微微僵了几分,什么准备? 她看向了慕铎,心头竟是狂跳了起来,还是小心翼翼道:“伯父你的意思是……” 慕铎眸色间闪过一抹森冷,却一字一顿道:“侯爷的血不能白流!” 楚北柠的脸色变了几分,慕铎说出来的每一个字她都听得清清楚楚,她明白慕铎的意思。 楚北柠吸了口气:“如今……如今大晋百姓还算安居乐业,如果发生接连的战乱,民不聊生,非天下……百姓之福。” “当初我爹他……他不是给你们下了一道密令,让你们发誓不动兵戈,不让百姓生灵涂炭,还有不动玄家王朝吗?” 慕铎眉眼间染了一抹清冽之色,淡淡笑道:“少主果然同侯爷一样有一颗仁爱之心,天色不早了,少主该知道的都知道了,还请回吧!” 楚北柠此时已经完全懵了的,她总觉得乱糟糟的,需要好好理一下那些纷乱的线头。 “伯父,那我走了!” 楚北柠起身朝着隔间外面走去,不想慕铎缓缓道:“少主!” “伯父?”楚北柠还是没办法用主仆之间的关系对待慕铎这个救命恩人,按照长辈之礼敬称。 慕铎看着楚北柠道:“你的身世我们这些人包括楚老将军,我们守着这个秘密整整十八年了。” “你可能不知道为了守住你这个秘密,我们到底死了多少人,流了多少血。” “这里面也包括你义父楚贲的血。” “我也晓得你如今与梁王之间怕是情投意合,可我们希望你能在梁王面前守住你的秘密,也守住我们所有人的秘密。” “此间事情若是被晋武帝晓得一丝半毫,我们,你,还有楚家上下一百多口人——都会死!” 楚北柠狠狠吞咽了一口唾沫,瞬间觉得压抑万分。 慕铎缓缓道:“少主,你活着本身就是一个奇迹,能走到今天,振兴楚家还将虎贲军重新组建起来更是奇迹。” “但是你也要知道一点儿,梁王姓玄,而你姓——萧!” 楚北柠的身体轻轻晃了晃,嗓子有点点的堵得慌吸了口气道:“我晓得轻重,慕伯父,我用自己的生命和我爹娘的荣耀向你起誓,我不会出卖你们!你们放心好了。” 慕铎脸色缓和了几分叹了口气道:“这世上最难应对的便是个情字儿,少主保重。” 楚北柠点了点头疾步走出了隔间,却在药庐的门口处撞上了等在那里的慕泽。 此时两个人再一次对上,心境都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天色已经完全亮了,天际间泛起了鱼肚白,带着几分苍茫。 慕泽垂首看着楚北柠那张苍白的脸,心头竟是有些撕扯般的疼痛,随后抬起手想要抚过她的脸,被楚北柠轻轻躲开。 慕泽的手顿在了半空,抿了抿唇低声道:“怪我瞒了你这么长时间?” 楚北柠摇了摇头道:“没事儿,谁还没个秘密呢,不过以后你给我小心点儿,我现在可是你的小主子。” “呵!”慕泽唇角渗出了一抹嘲讽,“我爹老一辈人了,对你爹还有着几分崇敬之情,可我又没见过你爹。” “况且当初你爹已经将他的家臣们都放了奴籍,哪儿来的主仆关系,都是我爹暂时还走不出来失去你爹的阴影。” “有时候挺佩服你爹的,一个男人是怎么做到让这么多男人甘愿为他赴死,这都已经十八年过去了,不能消停点儿过日子吗?” 楚北柠瞬间了然慕铎这一次来京城想干什么了,她心头狠狠惊了一跳,一把抓住了慕泽的手臂。 “你告诉我,他……他是不是想造反?” 慕泽眉头微微挑了起来,下意识转身看了看隔间方向,随即俯身凑到了楚北柠的耳边低声道:“你说呢?” 楚北柠眉头狠狠蹙了起来,慕泽已经直起身子来,脸上再一次染着戏谑之色。 “喂!楚北柠,你以后若是做了皇帝,选妃的时候记得封我个贵妃当当!” “神经病!”楚北柠转身仓皇逃走。 慕泽唇角含着戏谑的笑容,妖冶俊美的脸上满是轻狂,只是那双眼眸沉得厉害,一抹霜色一晃而过。 他知道那个女人在想什么,她已经中了毒,比她身体里的千机之毒还要厉害,这个毒就是玄鹤。 她不舍得吧? 慕泽转身走进了暖阁,看向了坐在那里饮茶的父亲。 “父亲,我们下一步怎么办?” “您刚才是不是也说了她母亲的事情?” 慕铎淡淡道:“没有!” “没有?”慕泽登时愣在了那里,“父亲为何不说,如果她知道自己娘是……” “现在还不是时候!”慕铎笑了笑。 “小主子心性还未定下来,若是此番说了也无济于事,况且梁王如今也是小主子的一大助力,早早让他二人反目,与我们来说也无利好!” “梁王的助力可不小,若是失去了未免可惜!” 慕铎缓缓起身,看向了外面照射进来的晨光:“如今楚家刚刚壮大,虎贲军也才建立,她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况且你也看到了,小主子喜欢那个人,暂时还下不了狠心。” “此时我们劝小主子自立门户,天下招兵反叛大晋,你觉得她会同意吗?” “呵呵,”慕铎走到了窗户边,看着外面赤红的朝阳已经渐渐蔓延而来,脸色突然阴沉了下来。 “一个人只有被逼到绝路上,大概才会奋勇反击吧?” “父亲!”慕泽登时心头一跳,脸色变了几分,“她其实是个很好的人,还请父亲不要伤害她。” 慕铎转过身看向了慕泽,慕泽被自己父亲的视线逼迫着缓缓垂下了头。 慕铎叹了口气:“玉不琢不成器,这个道理你应该明白。” “楚贲将这块儿玉保存了下来,那么接下来就交给老夫吧!” ------------ 第504章 奇怪的女人 楚北柠乘着马车回到了靖北候府,刚迈步走进了轩翠苑却发现王姨娘早已经候在了暖阁里,似乎等了许久。 楚北柠忙走了过去:“姨娘,您怎么来了?我昨晚要处置一件事情故而现在才回来。” 王姨娘起身握着楚北柠的手坐在了床榻上,看着她一脸的疲惫,心头有些不忍。 “你快歇着,姨娘想和你说几句话儿,罢了,等你歇好了,姨娘再说吧!” “姨娘!”楚北柠一把拽住了王姨娘的手腕,她冲裳霓打了个手势。 裳霓忙带着人撤出了暖阁,吩咐任何人不得进来打扰。 “姨娘,你有什么话就说吧,再困也不在这一时半会儿,我晓得你想说的是关于我娘的事情吧?” 王姨娘脸上掠过一丝慌乱,小心翼翼将这慌乱压了下去,看向了楚北柠。 “是的,姨娘之前瞒着你,可昨天晚上皇上开你父亲的棺椁,姨娘就知道不能再瞒着你了。” “之前姨娘在你爹面前答应过的,有些话我要带进棺材里也不能说出半分,可如今已经不是我说不说的问题了。” “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纸包不住火的。” 楚北柠不禁苦笑,她委实想不到原主身上竟是藏了这么多的秘密。 她一晚上真的是应接不暇。 “姨娘,你说吧,我受得住!” 王姨娘吸了口气,视线却看向了窗外,梅花开的正艳,过了初元节便是又一年的春来了。 “那个时候你父亲身边只有我和刘妹妹在府里伺候,不是你想的那种通房丫头,你父亲有喜欢的人,我们两个也有自知之明的。” “你父亲一直在找一个女子,他也不说是谁,拼了命的去找,只要不在兵营里练兵有点儿时间就去找寻。” “说是在柔然边城认识的,不知道为何那女子陡然不辞而别。” “他找的女子叫苏三娘,”楚北柠苦笑了出来。 王姨娘一愣,动了动唇还是继续道:“直到有一天他带回来一个女子,此后再不去找……找你说的那个苏三娘了。” “那天夜色已经很深了,那个女子初来时浑身上下都是血,烧伤,刺伤,各种各样的伤。” “她是被你父亲背回来的,整个人已经被烧得不成样子了,也不知道从哪儿背回来的。” 楚北柠猛然抬眸看向了王姨娘,还有这么一出子? 慕铎之前可没有告诉她,许是这些细枝末节他也不知道。 毕竟她在楚家出生十年了,慕铎才知道有她的存在。 王姨娘压低了声音道:“我和刘妹妹委实快要吓死了的,你父亲不是那种水性杨花之人,他竟是带回来一个伤重的女子。” “那个女子的脸也被烧伤了半边,可你想不到的是,另外没有伤着的半边脸美得惊人。当真,我从未见过那么美的女子,宛若是画儿上的人,长得实在是太好看了。” “虽然被烧成了那个样子,可那份儿气韵却是令人惊讶得很,不像是普通人家的女子,倒像是出身名门大家。” “可就是那脸毁得厉害,另外半边已经完全被烧得不成样子。” “你父亲都不敢从京城里请大夫,那个时候还跟着来了几个江湖人士,穿得也是奇形怪状的,跟着你父亲一起来。” “他们中有个人医术分外高超,竟是给那女子重新换了一张脸皮!” “换脸?”楚北柠突然想起来鬼手七这类邪医,看来她还是对这个时代的医学低估了几分。 王姨娘顿了顿话头,即便是回忆起十几年前的事情,她还是心有余悸。 “那几天你父亲闭门不出,每日里和那些江湖人士关在了书房里不知道密谋什么,他们说一会儿,便是痛哭出声,不晓得谁死了,让你父亲一个大男人哭的差点儿缓不过来。” 王姨娘说着说着眼眶红了,用帕子擦了眼泪:“我是被你父亲救下来的孤女,我跟着他也有些时候了,从未见过他竟是哭得像个孩子,宛若一下子没了主心骨。” “你父亲哭,跟回来的那几个江湖中人也一起跟着哭,喊着什么侯爷,大哥之类的,我只守着门不敢再细听。” “你父亲将那个受了伤的女子留在了府中,那女子渐渐好转了过来,从鬼门关里走了一遭,我和刘妹妹亲自照顾她饮食起居,才发现她的肚子竟是微微隆了起来,原来她早已经怀了身孕。” 楚北柠心头一抽。 王姨娘抓着她的手:“你父亲思来想去决定瞒天过海,娶了她,给她肚子里的孩子一个名分。” “你怕是猜出来了,那个女子就是你娘亲!” 楚北柠点了点头,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王姨娘继续道:“你父亲是武将,按理说不受文臣待见,偏生礼部里有个小文官叫白元杰,之前得过你父亲恩惠。” “他曾被仇家诬陷,得亏你父亲那个性子喜欢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便出手帮了他一次。” “从此那白大人和你父亲成了忘年交,那个时候白大人已经四十多岁了,你父亲便找到了白大人,让他帮忙认个女儿,就说是白大人早年的风流债,流落在外的女儿认亲回来了。” “那白大人便应了你父亲,将你娘亲接到了白家住了半个月,眼见着肚子里的孩子已经瞒不住了,你父亲便亲自去宫里头请旨赐婚,说是看上白家女了,要成亲。“ “那个时候皇帝仰仗你父亲带兵抵御柔然便是一口答应了下来,婚礼分外的盛大,满京城都晓得的。” 王姨娘叹了口气:“后来的事情,你应该晓得了。” 楚北柠看着王姨娘道:“那我娘如果不姓白,那她到底是谁?” 王姨娘眉眼间掠过一抹怅惘:“这个你父亲从来都没有告诉过我们,后来你父亲为了掩饰什么,便抬了我们姐妹两个做妾,再后来又抬进来两房小妾。” “你父亲像是着了魔一样,企盼我们能给他生个儿子,他经常说生了儿子就能继承虎贲军,就能保着楚家大小姐。” 楚北柠突然心头大痛,她终于了然自己的义父楚贲为何疯了般的想生儿子,因为生了儿子才能继承爵位,才能执掌虎贲军,才能护着她这个一无是处的嫡长女。 楚北柠缓缓闭了闭眼,从未有过的疲惫感袭来。 王姨娘将该说的都说了,低声道:“柠儿,你是你爹保下来的孩子,我们会用自己的命护着你!柠儿,你永远都是楚家的嫡长女,任何人都替代不了。” 楚北柠缓缓靠在了王姨娘的怀中,沉沉叹了口气。 “姨娘,没事的,都会过去的,也都会好起来,我一定会护住这个家的,你信我!” ------------ 第505章 不可告人 楚北柠一晚上不得安宁,又累又困,到底还是撑不住竟是在王姨娘的怀中睡着了。 王姨娘缓缓抚过楚北柠的头发,将她小心翼翼扶着躺好,拉过被子盖上,还将被角细心地帮她掩好。 这个丫头生下来的时候就没了娘,白氏身子骨瞧着就弱,加上颠沛流离,还经历了严重的烧伤,能扛着将女儿生下来已经是拼尽了全力。 虽然她没有生过这个孩子,可当初侯爷谁也不放心,只将这个孩子交给她抚养。 她那个时候养大楚北柠绝对是尽心尽力的,比养自己的孩子还要精细些,此番瞧着她满脸的疲惫。 即便是睡熟了,眉头还是紧蹙着,不晓得年纪轻轻想了多少的事情,委实为难这个孩子了。 王姨娘心疼得直掉泪,只怪自己没本事,不能给这个孩子分忧解难。 她吸了口气,将纱帐放了下来,吩咐下人们好生照料这才缓缓走出了暖阁。 天际晴朗,阳光充沛,王姨娘抬眸看了看天低声道:“侯爷,你在天之灵一定要保佑柠儿啊!” 楚北柠这一觉足足睡了一个白天的时间,她是被饿醒的,等她从床榻上爬了起来,腹中已经是咕噜作响发出了一阵阵的抗议。 她突然发现一个人坐在了窗前的椅子上,已经到了掌灯时分,那人凑着桌上昏暗的灯光低头翻看着她那些不入流的话本子。 楚北柠一个激灵,那人不是玄鹤又是谁? 这家伙来了多久了,难道一直等着她醒来,都没有将她喊醒? 她凝神看向了玄鹤那张棱角分明的侧脸,在晕黄灯影下越发俊美得不像话了些。 昨天晚上楚北柠从慕铎那边听到了那些话,此番再看向玄鹤竟是心头多了几分不一样的情绪。 她不知道自己以后和玄鹤究竟会走到何种地步,一向活得通透的她,此番前所未有的迷茫了起来。 楚北柠醒了,玄鹤忙侧过脸看了过来,眸色一亮起身朝着楚北柠走了过来。 “醒了?” 楚北柠尴尬的笑了笑:“你怎么不喊醒我?等了多久了,是不是有什么要紧事和我说?我……” 楚北柠的肚子突然再一次响了一下,她登时脸颊一红说不出话来。 玄鹤笑着起身走了出去,不多时裳霓带着两个小丫头走了进来,将小桌子直接放在了楚北柠的床榻上。 裳霓麻利的布菜,煨了许久的鸡汤,梅花汤饼,胡桃肉炙腰,鸡蛋肉圆,还有一碟子玫瑰酱,一碟子四色小菜,刚蒸出来的点心。 “从昨天白日里被召进宫,到现在大概没吃一口东西吧?”玄鹤边说边拿着筷子替楚北柠夹菜。 他夹一筷子,楚北柠狼吞虎咽吃下,鼓着腮帮子道:“可不是,两天一夜都饿着,昨儿一晚上也没睡,今早才……” 楚北柠的话突然顿在了那里,玄鹤拿着筷子的手停在了半空,时间仿佛过去了很久,还是玄鹤先打破了沉默笑道:“听说你去了回春馆,在那边呆了许久,今晨才回来?” 楚北柠心头一跳,这家伙派在她身边的暗卫还是有些用处的,打小报告挺麻溜得哈! 楚北柠压住了心头的慌乱笑道:“是啊,慕泽那厮有个医学上的难题解决不了,让我去帮他处理一下。” “我们别的啥也没干!”她强调了一句。 她将慕铎的事情在玄鹤面前掠了过去,这种感觉很不好,她开始在玄鹤面前留心眼儿了。 其实不是她想留心眼儿,而是她答应过慕铎,绝对不会将无忧山庄还有她父亲的事情说出去。 玄鹤如果是别人的话,她也许会和他说,可玄鹤是大晋皇子,很可能是未来大晋江山的继承者。 这让她如何坦白? 难道现在告诉他,无忧山庄想要造反,你镇压不镇压? 楚北柠没那么恶毒,也没有那么缺心眼儿。 玄鹤凝神看向了楚北柠,眉头挑了起来:“那你想和慕泽干点儿什么?” 楚北柠哪里听不出他虽然是调侃的话语,可那话语里面晕染着浓浓的醋意,那个酸涩的劲儿扑面而来。 楚北柠被一口鸡汤呛住了去,猛烈的咳嗽了起来。 玄鹤抬起手轻轻拍着她的背,淡淡笑道:“做什么了,这么心虚?” “楚北柠,下不为例,如果下一次让我晓得你大半夜和别的男人秉烛夜谈,我担心控制不住我的霜华剑。” 楚北柠眼皮子抽了抽,缩了缩脖子道:“你吓唬谁呢!不过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我对天花板发誓,若是下一回背着你见别的男人,让我胖三斤!” 玄鹤定定看着她,瞧着她那个样子,磨了磨后槽牙却是将她面前的鸡汤填满笑骂道:“胖三斤,便宜你了!应该让你一个月不吃肉!” “别介!友谊的小船还能不能继续荡漾了?对了,王爷你欣赏了我这么久的睡姿,不仅仅是为了来看本姑娘睡觉的吧?” “虽然本姑娘睡觉很好看,可是你没那么闲吧?说吧,你找我有事?” 玄鹤狠狠揉了揉她鸡窝一样的头发冷冷笑道:“楚北柠,你什么都好,就是太自恋,这样不好。” “我今儿来是和你商量一下章王的事情!” 楚北柠神色变了几分,眉眼间掠过一丝森冷,咬着牙道:“那老畜生设局害我,还刨了我爹的坟,我和他不共戴天!” “这一次我一定要报复回来,断没有吃了这么大亏让他逍遥自在的时候!” “他必须得给老娘死!” “是,他必须得死,而且必须是尽快死!”玄鹤定定看着楚北柠。 楚北柠一愣,虽然她也恨死了章王和裴未央那对儿贱人,可章王爷的势力很大,可不是说弄死就直接弄死的。 可瞧着玄鹤这么一说,楚北柠瞬间心思一转。 “玄鹤,你是不是有什么想法了?” 玄鹤冷冷道:“直接宰了便是!” “你……冷静一些!”楚北柠虽然恨着章王,可恨不等于她失去了理智。 楚北柠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情:“玄鹤,我一直不明白章王做了那么多出格的事情,这一次又插手世家贵族的家事,明显是有些想法的,皇上怎么一次次放过他,容忍他?” “难道真的是因为章王当初遇到刺客行刺的时候,替皇上挡了一刀,失去了一只眼睛的原因吗?” 玄鹤眉头也拧了起来,突然叹了口气道:“可能还有更不可告人的原因!” ------------ 第506章 影射 “什么原因?”楚北柠脱口而出问道。 玄鹤缓缓摇了摇头:“我也不清楚,总之很奇怪,章王在我父皇面前甚是嚣张,我父皇对他总是很包容的。” 楚北柠倒吸了一口气道:“不对啊,我总觉得皇上对章王不仅仅是兄长对弟弟的包容,我怎么感觉像是有什么把柄被人家抓到了?” 楚北柠现在已经知晓自己的身世,对晋武帝越发没有太多的敬重,说这句话的时候多少带着几分调侃。 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玄鹤脸色登时微微一变,眉头狠狠拧了起来。 “把柄?章王到底拿住我父皇什么把柄?让我父皇居然忌惮到此种地步?” 楚北柠冷冷笑道:“要是这样的话,章王岂不是让你父皇很反感。” “一国之君最怕的是什么,最怕的就是被人拿捏,这个感觉委实难受,说不定你父皇早就想杀了他呢!” 楚北柠这句话刚说出口,两个人同时都想到了什么,竟是齐刷刷怔住了。 许久楚北柠眼底渗出一抹亮色,看着玄鹤道:“我想到了一个办法,只是有些冒险罢了。” 玄鹤缓缓道:“本王最不怕的就是冒险,那么,说说看?” 楚家的这一场认亲风波很快在帝都淡了下去,只是人们偶尔会在茶余饭后闲聊了起来,不过最近聊得风向不太对,竟是谈论起十几年前的那些旧事,尤其是章王爷替晋武帝挡刀的那一件事情。 楚北柠今儿穿的很是低调,一袭普通的青色长裙,外面罩着一件月白绣紫色花纹的罩衫,用月白色纱巾蒙着面。 她没有带裳霓,毕竟裳霓作为她身边的丫头,已经有很多人认识了。 她带了一个平日里几乎不怎么露脸的丫鬟,像是帝都其他贵族女子一样,闲逛到了茶楼里,选了个不起眼的角落,要了一碟子栗子糕,一碟子瓜子儿,还有一壶冰片儿茶。 楚北柠拉着小丫头坐下来,丫头给她斟了茶。 楚北柠悠然自得的坐在那里听着不远处的说书的在讲话本子,故事都是前朝旧事也有杜撰的成分在里面。 “话说那九爷与皇兄之间的关系分外的亲切,亲切到像是一母同胞,不,便是一母同胞的兄弟也断没有那么亲密的!” “这有一天啊,兄弟两个乘着皇家的龙舟下了江南游玩,国泰民安,万事顺遂,那皇上也有些闲工夫想要玩闹玩闹。” “他那个最亲的弟弟自然要跟着的,这个弟弟当初辅佐哥哥登了帝位,手头更是握兵百万。” “哥哥自然忌惮弟弟手头的兵力,就想法子削弱弟弟的兵力,可兄弟两个感情好啊,这事儿又不敢做得太过了。” “弟弟也只能忍气吞声,这一次南下,兄弟俩个关系也改善了不少,一路上听不尽的好曲儿,赏不尽的好山好水啊。” “哪里想得到,到了扬州城,竟是在行营里发生了一件大事!” “什么事情?”台子下面的人纷纷喊问了出来,那说书的却微笑不语。 楚北柠抓起一把铜钱朝着台子上撒去,四周的人也跟着撒了铜板上去,说书的这才继续笑道:“一说这皇家兄弟二人夜宿在了扬州城,不想当晚便是有人从水路上攻进了行营。” “那个乱啊!” “一晚上可谓是血流成河,若不是哥哥还偷偷藏了一支暗卫在身边,那一晚怕是命都没了。” “那弟弟甚至为了救哥哥,连腿都被斩断了去,从此便成了一个残废!” 下面听故事的人不禁低呼了一声:“好一个情深意重的兄弟!” 说书的嗤的一声冷笑了出来:“情深意重?非也!因为那刺杀皇帝的刺客,可都是那情深意重的兄弟派过去的呢!” “嚯!”四周顿时发出了一声惊呼,随即却所有人都不说话了,竟是心头隐隐觉察出不对劲儿来,这不说的是章王和晋武帝的事情吗? 唯一不同的便是一个为了救皇兄瞎了一只眼,另一个是断了一条腿。 难道当年章王说是救皇帝,其实还有更深层次的内幕,贼喊捉泽的戏码? 百姓们最喜欢这种皇家八卦了,越是听得离奇,越是口口相传。 楚北柠一盏茶喝完,点心也吃的差不多了,缓缓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点心碎屑,走出了茶楼,径直坐进了马车里。 “去南大营!” 楚北柠眯着眼扫了一眼马车外面繁华的街景,眸色间却更是冷冽了几分。 之前因为寻亲的事情,她当下便将靖北候的爵位还给了晋武帝,后来晋武帝便命人又要将爵位和印章送给她,却被她拒绝了。 用的理由也是冠冕堂皇,便是德不配位,还需要磨练。 那晋武帝竟是没有再坚持,就这么莫名其妙的将楚北柠之前承袭下来的侯府爵位给剥夺了。 楚北柠也没有哭着喊着叫屈,这件事情就这么默契的过去了。 故而如今楚北柠可是有大把的时间做自己的事情,陈忠这一次又从陇西,河东两郡带回来十万兵马。 楚北柠今儿得过去和三妹妹他们交代几句,如今三妹妹手下杂七杂八的兵力加起来也逼近四十万人了。 楚北柠之所以拒绝了爵位,便是因为楚家之前的势头太旺盛了,人啊适当的时候得学会低调。 如今她低调了,就为她妹妹的高调创造了条件。 很快楚北柠到了南大营,也没有让南大营门口的护卫通报,径直走进了楚墨月住着的中账。 就在她朝着中账行去的时候,路上竟是发现了一些特殊的机关,甚至还有装了火油的类似于火箭的装置。 那些士兵被分成了几个小队,每一队操控一个机关,也算是一种操练。 楚北柠停下了脚步,看向了那些杀伤力很大的大型机关,甚至还有投石器,不过投石器上面居然将石头换成了硝石,便是楚北柠刚经过的时候,投石器已经击中目标,将那稻草做的假人轰得灰飞烟灭。 “好家伙!这谁发明的!” 楚北柠的话刚落地,楚墨月身边的统领张顺疾步走了过来笑道:“启禀大小姐,这是旷大人发明的,委实威力强悍,便是让兄弟们先熟悉熟悉这些机关。” 楚北柠眼底一亮,果然旷亦出品,必是精品! ------------ 第507章 全才 楚北柠径直来到了楚墨月的中帐外,刚掀开帘子便看到了眼前的一幕。 楚墨月坐在案几边凝神看着上面放着的布阵图,一边的旷亦抬起手在图纸上点着什么。 旷亦对阵法也很熟悉,阵法配上他的那些威力很大的机关,简直就是将虎贲军武装到了牙齿。 图纸的旁边放着一些肉松做成的小丸子,每一颗只有鸽子蛋大小,做得分外精致,看着便有食欲。 这是旷亦这些日子做出来的零嘴儿,除了肉圆子还有那些夹杂了补药的水果酥,也是指头肚大小。 旷亦做得每一样好吃的都特别具有观赏性,他晓得妻子练兵太累,有时候甚至连饭也不好好吃,他便做了这些很有营养的零嘴儿。 接着来南大营直到阵法和机关的空当儿,偷偷拿给楚墨月吃。 楚墨月自然不敢当着那么多兄弟们的面儿吃,两个人单独在一起的时候,旷亦就开始投喂。 此番这一幕恰好被楚北柠撞见,只见旷亦点着阵法图说了句什么,便顺手捏着一边的炸过后冷却了的肉圆子送到了楚墨月的嘴里。 楚墨月侧过脸咬住,冲旷亦笑了笑,眉眼都活跃了起来,甜得像蜜。 楚北柠咳嗽了一声,那两个人一愣,瞧着是楚北柠来了忙站了起来。 “长姐!” “长姐来了!” 楚北柠笑着走到了两人面前,低头扫了一眼桌子上摆着的零嘴儿,也下手抓了一把,丢了一颗在嘴里。 “哇!好吃哎!” 楚北柠抬眸不可思议的看向了旷亦,旷亦经过上一次的二次手术后,脸上的疤已经消除了不少,不过还是戴着面具。 可面具外面的肌肤却微微有些发红,一边站着的楚墨月忙将零嘴儿送到了楚北柠的面前。 “长姐,这是旷亦做得,你一会儿带一些回去!” 楚北柠笑道:“哎,我可不敢带走,这可是你的专属零食。” 旷亦温声笑道:“长姐,我做了很多,墨月她也吃不完的,你多带些回去。” 楚北柠不客气的将剩下的肉圆子一起抱在了怀前,看向了旷亦道:“我真的是服了,你说你那个脑袋瓜子怎么那么灵?” “算术你会,水利工程你会,铸剑你也会,现在居然做饭也这么好吃,啧啧啧,我怎么觉得你除了生孩子不会,啥都会!厉害!佩服!” 旷亦本就内向,最招架不住别人夸他,顿时窘迫的不知道说什么好。 楚墨月忙笑着解围道:“长姐,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不会是专来我这里找东西吃吧?” “哟!又开始护着了!”楚北柠笑着打趣,随后坐在了椅子上。 旷亦忙斟茶给楚北柠,楚北柠端着茶盏抿了一口,脸上的表情变得整肃了起来。 “你们两坐下说!” 楚墨月瞧着长姐的架势忙拉着旷亦坐在了楚北柠的身边,随即冲张顺打了个手势,张顺走出了中账守在了门口。 “长姐?” 楚北柠缓缓道:“陈忠的兵马到了吗?” 楚墨月忙道:“到了,昨天已经安置了下去,一部分送到了长姐提供的那个秘密庄子上,那一部分没有同朝廷报备,是咱们楚家的私人武装,都是我一个个挑出来的,错不了。” 楚北柠眼底掠过一抹赞许,这个丫头办事还是很稳妥的。 “我要对章王下手了,你们最近警醒一些,若是这一次成了,你派陈忠去边地驻守,接管章王空下来的地盘儿。尤其是柔然和乌孙中间的地带,那边是空缺。” 楚墨月脸色瞬间变了,章王的地盘儿? 章王可不是容易对付的,难不成长姐要硬拼不成? 她眸色一闪下意识握紧了腰间的剑柄:“不劳长姐出手,我去便是,那人的武功太过厉害,你在侯府里差遣我就成。” 楚北柠不禁笑了出来,抬起手点了一下楚墨月的额头:“都是主将了,不要动不动就亲自上去血拼!悠着点儿!” “况且便是你去对付,也不一定是章王的对手,不用你出面,只是想提醒你提前准备好对策。” “记着一点,你在明处,你是战功卓著的楚将军,你是光风霁月的。” “姐在暗处做那些见不得人的事儿,你干干净净就好!” 楚墨月心头狠狠一颤,眉眼间多了几分难受,她现在还不够强大,还护不住楚家,甚至连爹的坟都护不住。 她暗自发誓一定要更多的创建战功,将楚家好好护住。 “长姐,我……” “墨月,”楚北柠知道她要说什么,笑着握住了她的手,“你这个丫头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候太感情用事,这一点是你的软肋。” “太正直了,就像爹一样更容易被折断了骨头,以后也学得圆滑一些,带兵打仗的时候该雷霆威压就雷霆威压,有时候该不要脸还得不要脸,就像上次在云城。” “你对待那个斛律倾的时候,还是太讲武德了,给那孙子逃了,以后记得要学会给敌人下套!算了,这些也暂且教不会你,你以后慢慢体会!” “这一次你听我的信儿,章王一倒,你就派人去他的地盘儿抢,抢不过就骗,骗不过就杀了!懂吗?” 楚墨月点了点头,虽然眼底有些茫然,可总算是听进去了一句。 楚北柠这才松了口气,让楚墨月拿出了地图,在上面给她画圈圈,手把手叫她什么叫孙子兵法。 这边章王府里,裴未央一把将案几上的茶盏挥到了地上,脸色气的煞白,点着跪在地上的那些护卫大声喊了出来。 “去查!去将茶楼里那些随便乱嚼舌根子的贱民抓起来!” “一定要查出来到底是谁在幕后主使?” 一边坐着的章王玄廷冷冷笑道:“慌什么!我与皇兄这么多年的情分,岂是那些市井小民们能挑拨得了的?” 裴未央脸上掠过一抹尴尬,心头固然觉得自家王爷实在是太过狂妄,狂妄到有些愚蠢,可还是不敢说什么。 她走到了章王面前陪着笑道:“王爷英明,王爷和皇上的情分深厚,自然不会信那些胡言乱语。” “只是王爷还需要小心一些,事出反常必有妖啊!” ------------ 第508章 造孽 章王冷哼了一声:“什么妖魔鬼怪在本王手中都得死!” 他舒展了一下筋骨缓缓道:“昨儿南疆那边送过来两个小娘子,你身为大妇,本王纳妾你理应好好执掌,不必参合那些谣言的事情了。” “王爷?”裴未央顿时脸色微微垮了垮,不禁心头有些发急。 她已经觉察出情形不妙,可王爷竟是还将那些女子往府里头带,皇帝对他们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 如今大晋朝内忧外患,南疆属于边地,那里住着很多当地土著,管理那些人的是当地很有些势力的头领。 整个南疆七十二洞十八支脉,聚集了很多的部族,其中不乏神秘的巫蛊之族。 这些人也是皇帝要拉拢的对象,如今北边边地柔然,西北处乌孙,南疆那边若是再不稳的话,就真的很令人头疼。 这一次王爷带过来的女子竟是南疆一个部落酋长的女儿,这一对儿姑娘是双生子,长得分外美艳,别有风情。 不晓得王爷怎么将人搞到手的,不远千里送到了这里来。 人人都知道一旦进了章王府,那些女子绝无活路,可这个时候章王若是再闹出来什么人命,委实不好看了些。 裴未央也不知道为何总觉得有些心头发慌,她忙温声劝道:“王爷,王爷若是喜欢,赶明儿妾身给王爷从人牙子手中买几个新鲜丫头来,南疆那边的,尤其是部落酋长的女儿……” 章王缓缓抬眸冷冷看着裴未央:“你想用那些粗鄙的乡下女子糊弄本王?” “王爷!妾身不敢!!”裴未央忙跪了下来。 章王冷哼了一声:“本王今晚就要,你最好手脚麻利一些!” 裴未央顿时说不出话来,微微垂着的眉眼间掠过一抹霜色。 但是此人就是个变态,她也不敢忤逆了他,罢了,由着他去,反正被折磨死的又不是她! “是!妾身这就去准备!”裴未央躬身福了福,退了出去。 入夜时分,裴未央站在了水榭里的窗户边赏月,即便是隔着宽阔的湖面依然能听得到章王院子里传来的凄厉的求救声和哭喊声。 那些夹杂着南疆口音的少女的哭喊声,让人听了不禁毛骨悚然。 随着时间的推移,哭喊声渐渐微弱了下来,消失在了寂静的夜里,再也没有了声息。 两个鲜花一样的生命,还未好好在人世间绽放,便凋落在了阴暗的角落里,不复存在。 裴未央的脸色如常,这样的事情她已经习惯了,甚至也能从中得到一些快意。 她在如花一样的年龄被送到老变态章王的身边,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 凭什么别的女人就该比她过得好,既然如此,大家一起坠入地狱好了。 裴未央唇角渗出一抹恶毒,抬眸看了一眼月色,脑海中却是划过了玄鹤那张俊美清冷的脸,就如这皎皎月色。 她眉头狠狠蹙了起来,想起来之前玄鹤对他的礼貌温柔,后来便是因为楚北柠那个贱人,她如今什么都没有了。 “楚北柠啊楚北柠,这一遭还是让你逃过一劫,呵呵,不过你如今已经引起了皇上的注意,不晓得皇上若是知道了你的秘密,会怎么样?” “不急,慢慢来,以后有的是机会让你跪在我面前求饶!” 阿嚏!楚北柠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鼻尖,看向了外面的月色,却还是坚持着没有去睡。 她在等着那个家伙敲窗户,按理说也该是这个点儿来了。 果然不一会儿窗户外面传来了一阵熟悉的脚步声,楚北柠忙起身打开了窗子,正对上了玄鹤抬起来的修长的手。 “玄鹤!进来!” 楚北柠将窗户洞开。 玄鹤唇角微翘看着她道:“随我来!有消息了!” 楚北柠一愣,转身披着厚实的披风,将之前玄鹤送她的那些防身用的东西都揣在了身上,还将那些暗器都一个个带上。 玄鹤也不催她,只是宠溺的笑着。 只等她准备好后,修长的手臂将她整个人抱着带出了窗户,随即跃上了房檐,消失在暗夜中。 轩翠苑的那些丫鬟们瞧着那两个熟悉的身影掠过房檐,具是无奈的笑了笑。 这两个人走窗户这还走上瘾了,放着门不走也不知道想什么呢。 楚北柠被玄鹤带到了靖北候府的西侧门,两个人依然是翻墙出去,现在不管是在靖北候府还是在梁王府,两个人翻墙的动作已经是非常麻溜。 玄鹤骑着马将楚北柠抱在了怀前坐稳了后,朝着御河边行去,没过多久便是来到了御河比较偏僻的一段儿。 早已经有一条毫不起眼的乌篷船停在了那里,玄鹤扶着楚北柠上了乌篷船,那船一直顺着下游行去,直到来到了一艘三层高的宝船前。 这种船之前楚北柠也见过一次,还是太子玄宸之前单独请她吃饭的时候,她坐过一次。 那一次她最大的印象就是阔气,金碧辉煌的样子。 此番眼面前的这一艘宝船不亚于太子的那一艘,同样都是装饰华丽,不过玄鹤这一艘更显得低调一些,四周的墙壁也没有镶嵌什么明珠,可光瞧着那些壁画都是价值连城的古画,更有些内涵。 “你的船?这么有钱?啥时候弄了这么一条大船?”楚北柠不禁趴在了玄鹤的耳边低声笑道。 玄鹤唇角微翘:“我的船都在东海海域那边,这些日子弄回来了。” “土豪!这么大的一艘船造价不低吧?”楚北柠晓得这种二层三层的宝船就像是她那个时代有钱人拥有的豪华游艇,一定是价值不菲。 玄鹤淡淡笑道:“造价也没有多少,一艘船差不多几十万两银子吧,主要是里面的壁画贵一些,价值连城,那些古董另外算钱。” 楚北柠…… 她好半天才缓过劲儿来,更是压低了声音,觉得只有压低声音说话才配得上此时赤露露的金钱的味道。 “你手头怕是有个两三艘吧?这种船?” 玄鹤脚下的步子顿在了那里,别过脸定定看着楚北柠。 楚北柠一愣忙道:“一艘就一艘吧,你有一艘就很厉害了,太子也才一艘这样的船。” 玄鹤眉头一挑:“太子没法和我比,这样的我有五六十艘,对了,海域上还停了十几艘万吨海船,等此间事了,我带你出海游玩!” 楚北柠顿时瞪大了眸子,死死盯着玄鹤,咬着牙冷冷笑道:“不炫富会死吗?啊?会死吗?” ------------ 第509章 群情激奋 玄鹤扶着楚北柠沿着悬梯上到了大船的甲板上,身着一袭玄衣的长风疾步走了过来。 “王爷!” “人都到齐了吗?”玄鹤淡淡道。 “回禀王爷,您在江湖中下的那个江湖令,该收的人都已经收到了,不过还有南疆那边的两个头领也来了?” “南疆?”玄鹤眉头挑了起来,眼底掠过一抹深邃,“章王竟是将手伸到了南疆那边?呵呵!果然喜欢猎奇,中原女子已经满足不了他的口味了。” “王爷,”长风压低声音道,“这南疆的两个人怎么应对?” 玄鹤缓缓道:“一起带进来便是!” 楚北柠此番听得一头雾水,这都什么和什么,在她不知情的情形下,玄鹤这又是做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密谋? “你跟我来,一会儿就知道了,”玄鹤牵着楚北柠的手却并没有走进二层用作客厅的船舱里,反而朝着另一侧行去。 楚北柠越发心头掠过一抹诧异,倒是看看玄鹤究竟要给她看什么神秘的东西。 她跟在玄鹤的身后,被他带进了客舱旁边的一间小舱室里。 这一间舱室虽然面积很小装饰的却极其雅致,中间放着一块儿波斯地毯,地毯上面搁着一张紫檀木的方桌。 此时方桌上摆着一些很罕见的瓜果,在帝都这个时令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可是见不到这些的,一般只有皇家才能享用这些罕见的果子。 即便是皇家那也是郑皇后之类的嫔妃才有,低品级的嫔妃哪里有这个待遇。 此番楚北柠却看到方桌上的瓜果已经摆满了桌子,多的要溢出来似的。 桌子上除了果子还有楚北柠爱吃的点心,每一样都是她的最爱,不想玄鹤竟是连她爱吃哪几种点心都记得清清楚楚。 方桌边还有些茶具,精致的红泥炉子,玄鹤将她扶到了毯子上坐好,随后亲自给她煮茶。 楚北柠这才发现闲下来的玄鹤,连煮茶点茶的技术都很厉害,他用的茶叶也好,技术也高,点出来的茶汤芳香四溢,闻着就清香扑鼻。 “王爷,咱们今晚是开茶话会吗?”楚北柠塞进嘴巴一块儿点心,端着茶盏抿了一口,虽然小日子过得不错,但是今天不应该是有重要的事情要谋划吗? 玄鹤缓缓笑道:“带着你走得急,担心这一路奔波你怕是饿了,先垫垫肚子,什么事也比不上你身子要紧!” 楚北柠眼角抽了抽,她哪里有那么脆弱的啊,她也是个女糙汉子啊! 可不是大晋帝都那些娇滴滴的娇小姐,经不起风吹日晒的。 不过还是心头渗出一丝丝的甜蜜,索性也敞开了吃喝,玄鹤一边帮她剥着果子外面的皮,一边给她煮茶,还抽空儿给她嘴巴里塞一块儿点心,甚至很熟悉的用自己干净尊贵的衣袖帮她擦擦嘴角。 眼见着她吃饱喝足,气色好得不得了,红光满面的。 玄鹤这才缓缓转动了一下桌上的一个龙腾摆件,那龙腾摆件是用一整块儿翡翠雕琢而成,楚北柠还以为是个活动的物件儿,没想到竟是一个固定在方桌上的机关。 伴随着玄鹤缓缓挪动那个摆件儿,正对着他们的一面墙竟是缓缓微颤左右两边挪开,开了一扇亮晶晶的窗户。 那窗户很是特殊,完全用水晶雕刻,一块块拼凑而起,楚北柠瞧着像是玻璃。 可这么多的水晶凑成了一面如此宽阔的窗户,不晓得需要多少块儿,这得花多少钱啊! 楚北柠瞧着眼前的水晶窗户登时倒抽了一口气,随后更是看呆了去。 她不可思议的瞧着窗户,这才发现这是一个通过很特殊的光学折射原理组成的观察镜儿。 老天爷,这些古代人其实真的很聪明。 她透过这个窗户竟是将二层客舱里的情形看得真真切切,客舱里此时缓缓走进来十几个人,分别坐在了客舱的椅子上。 青山戴着面具,坐在了正位上。 看来玄鹤不准备直接面对这些人,让青山出马。 那些人有男有女,从穿着打扮上来看大部分是江湖人士,也有些看起来像是富户,极个别衣着贫寒。 可所有人的表情出奇的一致,都带着绝望和悲伤,仿佛在这世上多活一日都是煎熬。 青山待这些人坐定后缓缓开口:“想必诸位都收到了亲人的骸骨了吧?” 他的话刚落音,为首的一个上了年岁的婆子突然放声大哭:“可怜我孙女儿啊!长得分外标志懂事,只是去城里的胭脂铺买胭脂,竟是被人掳走。” “我起初还以为是拐子,不想……不想竟是……竟是被害死在了章王府!我的孙女儿啊!让祖母如何能心安啊!” “这一次多亏少侠帮忙找到被章王派人掩埋的尸骨,她手腕上戴着的那银镯子还是我亲自给她打造的!不想……竟是死的这么惨!” 另一个中年人眼底染着悲怆和仇恨的光,咬着牙道:“我江南成家好得也是一方富户,不想女儿被章王看上,便强娶抬了姨娘。” “我……好恨!那个时候我该再强悍一些,将女儿抢回来的!” “可为了族人考量便顺了章王那个老狗的意,不想没多久便说我女儿得病病死了,呵呵,若不是少侠告知真相,我根本不知道我女儿到底遭遇了什么?她哪里是病死了,分明是被活生生折磨死的!” “少侠!”一个脸上惯着刀疤的青年男子突然站了起来,“少侠,你在江湖令中说要对付章王,还请少侠明示!” “我妹妹的仇这番若是不报,我枉为人!漕帮这一次跟着少侠杀进章王府!不报此仇,誓不罢休!” 青山缓缓点了点头:“诸位请坐!章王的势力分外的强悍,不是一朝一夕间的事情,不过既然诸位都接了我的帖子,都愿意来,那么便在此处歃血为盟,此间事了,诸位想办法去海域躲一躲。” 青山看向了坐在不远处的两个南疆人,穿着特殊的服饰,一老一少,同样沉着脸,脸色有点点的发白。 那位老者看着青山道:“少侠,我们是南疆崆峒洞的,只想找到我的两个女儿,她们是双生子,半个月前被人带进了大晋帝都,此番怕是就在章王府里!” 青山点了点头道:“我明白二位的意思,不过你们问问其他的人,但凡是进了章王府的女子,怕是凶多吉少。” ------------ 第510章 赶尽杀绝 南疆的那一对儿老少顿时脸色巨变,嘴唇哆嗦着,有些不知所措。 青山缓缓道:“所以我们的行动要尽快才行。” “诸位若是信得过,便听我号令如何?” 那些人的女儿,妹妹,孙女儿,都死在了章王府,自是与章王府不共戴天。 只可惜他们每一个人的力量与章王府相对抗都太弱了,可若是这些人联合起来,加上玄鹤的力量,便是可以一战。 “少侠请吩咐!” “少侠,你说怎么做,我们就怎么做!” “我们听你的!” 青山缓缓起身,拍了拍手。 两个蒙着面的青衣少年抱着一坛子酒走了进来,将酒在每个人的面前斟满。 随即青山抬起手,刀子划过了手指,将血滴进了酒盏里缓缓端起了酒,四周的人意识到这是要和他们歃血为盟,发得可是毒誓。 他们效仿青山的样子,纷纷端起浸了血的酒。 青山环视了四周一遭一字一顿道:“诸位!明日上元节宫里面举行宴会,章王爷那天必然会在帝都,他得去赴宴。” “章王赴宴回府三个时辰后,正是府邸上下最松懈的时刻,连日的祭祀让府中的人疲惫不堪,加上上元节都忙着祭祖过节,自然会松懈几分。” “那个时候动手,记得速度要快,决不能让章王府里的人抓到你们,甚至看到你们的脸,也不能让他们逃出一个,为了保险起见全部杀光!” 窗户这边的楚北柠脸色已经完全整肃了起来,别过脸看向了身边坐着的玄鹤。 水晶反射出来的光芒清冷如霜,照在了玄鹤那张俊美冷冽的侧颜上,显出了万分的萧杀。 全部杀光!一个不留! 而且玄鹤收割章王府生命用的刀,都是那些失去亲人,报仇心切的江湖中人,他们动手的话,怎么可能给章王府留一个活口? 楚北柠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她定定看着玄鹤,心头竟是生出了几分寒意。 此番她才真正意识到,对她一向温柔缱绻的男人,是个多么冷酷到令人胆寒的人。 楚北柠动了动唇,心情有些复杂,不过想想章王几次三番针对她,还刨了她爹的祖坟,她倒是忍住了没说话。 这是玄鹤的行事风格,要么不做,要做就做最狠! 但凡有一个活口,露出了什么风声和线索,玄鹤今日的密谋便会被人抓住把柄,在玄鹤这里,他不会留任何把柄。 那边青山仰头灌下血酒,酒盏狠狠砸在了地面上。 随即便是一片酒盏砸地的声音袭来,带着万分的肃杀之气。 楚北柠听着觉得喉咙有些发干,此时的气氛有点点的冷凝,她忙笑道:“怎么?连你的初恋情人都不放过?” 她说完这句话,突然觉得自己犯了傻,这个时候提及裴未央,可见她之前也是有些心结的。 玄鹤果然脸色变了几分,潋滟的凤眸间翻滚着怒意,楚北柠看得有些瘆的慌,下意识向后躲开,还是被他禁锢在了怀前。 她的腰肢紧紧靠在方桌上,玄鹤却是俯身压迫过来,凝神看着她。 楚北柠额头间渗出细密的汗珠,许久玄鹤掐着她的后脖颈缓缓道:“柠儿,我当真不喜欢这样的玩笑。” “还有……这世上任何挡着你道的人,都不必活在这世上!” 楚北柠的呼吸瞬间凝滞了几分,定定看着面前眉眼如霜却又俊美如天神的男人,一颗心忽上忽下,跳个不停。 玄鹤俯身在她的唇瓣上印了一个滚烫的吻,随即松开了她,将她耳边凌乱的发丝整理好,低声道:“明天我会带着人亲自动手,上元节年年都有,今年你稍稍消停一些,等我消息。” “呆在府里,哪里也不要去!” 玄鹤说罢起身便要走,却被楚北柠一把抓住手臂。 “玄鹤!”楚北柠真的慌了,“章王是和我爹那个时候并驾齐驱的名将,武功造诣颇深,你这样直接屠他满门,你有几成把握?你父皇若是知晓会不会迁怒于你?” 楚北柠吸了口气:“要不再商量商量,这个办法实在是太冒险了,我们不是借助你父皇的手处置他吗?怎么现在变成了这么冒险激进的法子?” 楚北柠事先真的不知道他会这么做,还以为让她负责造舆论,就是引导皇上出手。 玄鹤看着楚北柠道:“柠儿,你身上的千机之毒还未解开,我怕来不及了,除掉所有的对手才能尽快给你一个安稳。” “况且我宰了他,父皇绝对不会说什么,你以为这几天的舆论声势是白造的吗?父皇也想杀他呢!所以这才是我不留活口的原因!” “不留活口,正好合了父皇的心意,他的那个秘密可能就真的是个秘密了,你说他会追究吗?” “可是你……”楚北柠紧紧抓着他的手,手指关节因为太用力有些发白。 “可是我担心你打不过他,你会被他反杀,怎么办?”楚北柠声音都开始发颤。 玄鹤唇角微翘,露出了一抹嘲讽,一字一顿道:“他——老——了!” 大晋帝都,上元节。 家家户户开始挂灯笼,这还没到夜晚呢,就已经有热热闹闹的气氛了。 靖北候府也不例外,一大早三姑爷带着好吃的点心去了妻子练兵的南大营,走的时候还不忘拿一盏自己亲手做的灯笼。 不想他刚要拿着灯笼离开,就被府里头的几位未出阁的楚家姑娘们堵住。 “三姐夫做的灯笼好漂亮啊!三姐夫,我也想要!” “我也要!我也要!!” “我全都要!”七小姐大笑道,“三姐夫手真巧,灯笼也做得好看。” “都有,都有,已经给你们准备好了,”旷亦被几个小姨子围堵得脱不开身,笑着命随从将他之前做的灯笼取了来,还有一部分差人送到李家和顾家还有景王府去。 梁王府的话,旷亦不敢送,毕竟现在梁王和长姐也没成亲,和他不算是连襟吧? 他倒是也单独给长姐做了一盏,而且旷亦送给每个人的灯笼都是按照他们的生肖做出来的,实在是好看到极点。 不过他还是给梁王也做了一盏生肖灯,交给了长姐。 甚至连顾家刚生下来的小少爷也有份儿,他还很用心的在灯笼上雕刻着小猴子,顾家小少爷属猴的。 他送完了所有的灯,这才坐进了马车里,却是小心翼翼从一边的盒子里拿出来最独特的那一盏灯。 是一只小老虎,楚墨月属相是虎,老虎身上的毛都是旷亦用金丝一根根编进去的,若是里面点了灯便是璀璨光华。 甚至还在灯笼底座设置了一个小机关,灯笼能自个儿转动,最下面画了十二幅小相,楚墨月练剑的样子,楚墨月吃饭的样子,楚墨月发呆的样子,楚墨月呵斥部下的样子…… 旷亦唇角微翘,抬起因为做灯笼受伤的手指,缓缓拂过了楚墨月的小相,低声笑了出来。 那可是他放在心尖子上的人,所有人都没有这个小机关,只有他的墨月有。 憨厚老实的旷亦也就这点子小心机了。 墨月就是他的独一无二。 ------------ 第511章 清洗干净 天色渐渐暗沉了下来,各家各户准备的灯也亮了起来,上元节最好看的便是这璀璨的灯火,满满的烟火气息。 靖北候府大摆宴席,第一次侯府里过上元节这般的热闹。 以往因为侯府里没有男丁,即便是一些重要的祭祀活动也没能举行,这一次一起入赘了两个上门女婿,自然是各种祭祀都能进行了。 花厅里热闹非凡,旷亦同楚墨月,楚兰月带着许宗轩,四个人祭祀了祖宗牌位,回到了花厅里落座。 几个姨娘轮流给两位上门姑爷敬酒,便是八小姐和九小姐也端着酒杯摇摇晃晃给两位姐夫敬酒。 其他的楚家姑娘出嫁后不能回来过节,便是派了人送了礼物过来,旷亦还做了几个特殊的焰火在花厅外面放了。 他偷偷留了几个准备单独给楚墨月在郊外放,却被楚墨月笑着挤兑出来,放出来给大家一起热闹热闹。 那烟花设计的分外精巧,楚家几个小丫头高兴的手都拍红了去。 所有人都被节日的气氛渲染,唯独楚北柠此番心神有些不宁。 等到楚家人看了烟花,各自回各自的院子里歇着,楚北柠脸上的笑容终于装不下去了,披着一件玄色大氅急匆匆便朝着西侧门走去。 不想刚要走出去,却被身后的楚墨月喊住了去路。 “长姐,你要去哪儿?” 楚北柠脚下的步子一顿,转过身看向了匆匆走来的三妹妹。 她身上的劲装还未脱去,腰间剑柄上镶嵌的宝石在夜色中闪着微弱的光。 楚墨月看着楚北柠,眼底掠过一抹探究:“长姐,是不是今夜有事?” 楚北柠心头一顿,之前玄鹤和她交代过,章王府的事情谁都不能说,那件事情要的便是稳准狠,不能有丝毫的纰漏。 他还特地吩咐自己不要随便出府,就安安心心待在府邸里过节便是。 可楚北柠知道章王的武功不弱,玄鹤虽然说章王老了打不过他,可越老越是狡猾,不好对付。 今晚对于玄鹤来说是一场硬仗,她不知道他能不能扛得住。 整个晚上她都心绪不宁得厉害,实在是坐不住了,哪怕随便走走也比坐在那里等待要好一些。 “姐就是出去转转,赏个灯罢了,你回去睡吧,不用管我!” 楚北柠含糊其辞。 “长姐,你是不是要去梁王府?”楚墨月忙问道。 楚北柠登时傻眼了,这丫头什么时候变精明了。 楚墨月道:“这些日子你和梁王走得很近,能让长姐心神不宁的怕是只有梁王!” “不过我不会过问长姐和梁王的事情,只是这么晚了,这些日子京城里总觉得不太平,长姐一个人出去我不放心。” “这样吧,长姐若是想去梁王府,我送长姐过去,一会儿我再回家便是!” 楚北柠心头一暖,有些感动。 这个丫头倒是个热心肠的,不过她说的也对,自己那点子武功实在是三脚猫一样,根本端不上台面,三妹妹送她一程她也是乐意的。 楚墨月瞧着长姐点了头,唇角微翘走到了西侧门外的柳树边,解开了拴在树干上的马儿。 “长姐,上来!” 楚北柠忙笑着坐在了楚墨月的身后,姐妹两骑着马儿冲进了夜色中。 楚墨月的骑术不亚于玄鹤的,不过比起玄鹤更是多了几分少年人的轻狂,宛若离弦的箭嗖的一下子冲了出去。 很快楚墨月将楚北柠送到了梁王府,瞧着长姐被梁王府守着门的小厮们迎了进去,她才调转马头离开。 楚北柠这一次没有翻墙进去,那两个守着门的护卫瞧着竟是楚北柠来了,具是脸上染着笑意,神情间多了十二分的恭敬。 “你们家王爷呢?”楚北柠迈步走进了梁王府。 “我们家王爷进宫赴宴去了,今儿可能回来的迟一些,大小姐先去王爷书房里等一等吧?” “嗯!”楚北柠心头却微微一颤,这个点儿了,宫里头的宴会早该结束了,下人们却说还在宫里,可见这一次玄鹤的保密工作做到位了,连着梁王府的人都瞒着。 她轻车熟路的走进了玄鹤的书房,依然是那几件摆设,似乎从未换过,此番没有了那个坐在窗前奋笔疾书的人,倒是显得书房空阔了起来。 不多时下人们便端来了茶点,又退了出去。 楚北柠在玄鹤的地盘儿上也是自在得很,她随意在书房里缓缓走着,走累了就靠在贵妃榻上百无聊赖的翻看着玄鹤的那些枯燥的兵书。 便是困顿到了极点,也不敢睡,生怕错过了什么。 她发现在这里等待,眼底都是玄鹤用过的东西,屋子里还有他喜欢的冷香气味,倒是比在靖北候府里等待稍稍好受一些,时间也不是那么的难熬。 眼见着过了三更天了,还是没有玄鹤的消息。 楚北柠的一颗心狂跳了起来,忙走出了书房,整座梁王府寂静的像是空旷的荒野。 楚北柠这才惊觉一件事情,貌似她离开梁王府后,这一座府邸实在是太过安静了些,虽然气派威严可却令人觉得冷彻心骨。 怪不得那家伙不停地要翻墙来她靖北候府里凑热闹,楚北柠实在是撑不住了,转身走进了玄鹤的书房,到底还是靠着贵妃榻睡了过去。 夜色越发深邃了几分,终于在五更天时候,披着一身血色的玄鹤回到了梁王府。 他没有从正门儿进,直接骑着马从王府的东侧门行进,马背上还驮着一个人,看起来伤得很重,竟是青山。 玄鹤亲自将青山扶了下来,命人送到了青山的院子里。 他得去找楚北柠,不想刚走几步,王府里的人忙禀告道:“启禀王爷,楚家大小姐在您的书房里已经等候多时了。” “她怎么来了?”玄鹤一愣,眼底掠过一抹责怪之色,让她乖乖在家里面等着,委实不听话了些。 玄鹤忙疾步朝着书房走去,刚走到了书房外,登时停住了脚步,转身走进了隔壁屋子的净房里。 他走得有些急,脚下的步子竟是稍稍带着几分踉跄,肩头,腰部,包括手臂处都渗出血来。 他命人端了清水来,仔仔细细将身上所有的血污都清洗干净,伤口处草草上了金疮药,用棉纱将伤口层层裹住,尽量不要药味散出来。 玄鹤凝神看着自己洗干净了的手,便是他浑身脏污,在她的面前也要干干净净的,担心身上的血腥味呛着她。 ------------ 第512章 逃脱 楚北柠虽然困到极致在玄鹤的书房里睡着了,不过还是没有睡踏实,听到玄鹤的脚步声传来,她忙从贵妃榻上爬了起来。 入眼便是那个念了一晚上的人,却看到他此番穿着一件家常穿的常服,白色绣银色云纹的锦袍,头发好像是刚洗过,还带着几分水汽。 楚北柠登时愣在了那里,这可是怎么说的? 这家伙到底有没有杀了章王?难道就是出去转了一圈,顺道还洗了个头? “玄鹤?”楚北柠忙起身走了过去,一把抓住了玄鹤的手臂,“怎样?你有没有受伤?” 玄鹤唇角微翘渗出一抹笑意:“这世上还有谁能伤得了我?” 楚北柠登时眸色一亮,刚要再说点儿什么,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紧紧抓着他的胳膊,心头跳个不停。 玄鹤额头间渗出细密的汗珠来,这丫头的手劲儿挺大的。 按在了他的伤口上,到底还是疼得厉害,可他脸上却带着微笑。 便是伤着了,也不能让她担心。 楚北柠想着今晚玄鹤做的事情,到底还是没有问出来,有些事情只可意会没必要细问。 “他……死了?” 玄鹤点了点头,随即眸色却微微沉了沉。 “裴未央没有回章王府!” “什么?”楚北柠脸色一变。 玄鹤冷冷道:“她本来也跟着章王一起回去的,不想宫里头传来消息,裴贵妃病重,父皇便让裴未央留在宫中了。” 楚北柠眉头狠狠蹙了起来,那个女人素来奸猾,难道她提前得了什么风声不成? 玄鹤看出了楚北柠的顾虑道:“我确定我那边的人没有走漏半点风声,所以她根本不知道今晚会发生的事情。” “也就是说,她纯属运气?”楚北柠道。 玄鹤点了点头:“我也派人查了,裴贵妃虽然因为安王的死在宫里头失去了势,可到底曾经是父皇心尖子上的人,倒是没有苛待她,裴未央也经常进宫去她那里。” “我怀疑这一次章王突然对你们楚家发难,怕是和她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昨天夜里,裴贵妃确实因为过节睹物思人,想必想她儿子了,故而喝多了酒,勾起了病,这事儿也没有造假。” 楚北柠唇角不禁渗出了一丝苦涩:“真的是好人不长命,坏人活千年!” “若是这样,章王府那边……” 玄鹤看着她一字一顿道:“章王府还是按照计划行事,不过我在章王府留了些东西,正好给裴家人找些麻烦!” “你放了什么?”楚北柠忙道。 玄鹤冷冷笑道:“裴家军的兵符!” 楚北柠瞬间说不出话来,感觉玄鹤真的是阴毒啊!这事儿大概只有玄鹤才能想得出来! 人家是一箭双雕,玄鹤但凡不射箭,若是射出来这一箭,不晓得要弄死多少人才算数。 她总觉得有些怕得慌,这事儿越来越险峻了。 玄鹤瞧着面前的女子脸都白了,别过了话头看着她道:“对了,青山伤得重,正好要找你帮忙瞧瞧,不想你竟是来府里了。” “走!”楚北柠忙转身走出了书房。 她现在瞧着玄鹤活着回来了,一颗心瞬间舒服了许多,脚下的步子也轻快了不少。 她跟在玄鹤身后来到了青山住着的屋子,刚走进来就闻到了一股子浓浓的血腥味,可见青山伤得不轻。 楚北柠查看了青山的伤势,命人去靖北候府取了她药箱过来,连夜给青山将伤势处置了,等他呼吸稍稍平稳了几分,一颗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 玄鹤坐在一边的锦凳上凝神看着灯影下忙碌的女人,唇角渗出了一抹笑意,眼底倒是带着几分骄傲。 楚北柠处置完青山的伤后,下意识靠在了玄鹤的肩头,却明显察觉出玄鹤的肩头微微一颤。 她瞬间警觉了起来,抬起手便扒向了玄鹤的领口。 “你受伤了?” 玄鹤怕她担心,又不是什么要命的伤,忙要说什么不想楚北柠将他的衣襟一把扯开,里面已经洇来一丝丝的血迹。 楚北柠登时眸色紧缩,咬着牙道:“怎么伤了也不和我说?找死不成?” “我就知道你丫的骗我!” “章王那么厉害的人物,你若是对付起来哪里有那么轻松,便是你身边一等一的高手都伤成了这个样子!你哪里能不受伤?” “我也是个猪脑子!”楚北柠说着说着便是眼眶都红了,狠狠敲了自己脑袋一下。 “柠儿!”玄鹤笑着抓住了楚北柠有些抓狂的手,随即低声笑了出来。 “不怕!不怕的!” “玄鹤,你等着!看我怎么收拾你,竟是在我面前说谎脸不红心不跳的,你能耐了啊!”楚北柠声音微微发颤。 天边渐渐泛起了鱼肚白,昨天晚上家家户户都在过节,实在是太热闹了,故而早上能早早起来的人很少。 街头也显出了几分空阔,这大概就是过节之后的余波吧,昨天晚上人们有多热闹,今天早上就有多冷清。 只够那些穷苦之人还在每日里为一天的生计发愁,街巷处传来卖货郎单调的叫卖声。 卖货郎挑着担子走街串巷,只希望能多卖几个铜板,尤其是喜欢在大户人家门口转转。 那些大户人家的小丫鬟们便是喜欢出来买点儿小物件儿,拿回来自个儿玩儿,也有大户人家的少爷小姐们金贵的玩具玩儿腻歪了,喜欢这些很接地气的小物件儿。 卖货郎挑着颤巍巍的担子,小心翼翼走过街角处刚经过章王府的门口,登时脚下的步子顿在了那里。 他忙将担子放在了地面上,抬眸看了过去,总觉得章王府门口处怎么感觉有什么东西从门缝儿里流了出来。 他仔细揉了揉眼睛,难道是自己昨天晚上睡得迟,眼睛花了不成? 可是没道理啊! 他再怎么眼睛花,也看得清楚那些东西甚至从门缝里渗了出来,弥漫到了台阶上。 啊呀!是血!是血从王府里流了出来! 卖货郎也是个胆子大的,忙朝着章王府的大门口走去,门口虚掩着,站在外面都能闻到浓重的血腥味道。 他吸了口气,颤颤巍巍推开了门。 杀人啦!杀人啦!救命啊!都死光了!! 货郎凄厉惊恐的喊叫声响彻云霄。 ------------ 第513章 关押起来 章王府的惨案很快传遍了京城,京兆尹,五城兵马司,刑部,宗人府,大理寺。 这些机构的官员全部到场,皇帝也是震怒。 在他的天子脚下,自己的弟弟竟是被人灭门了,一个活口都没有留下,除了章王妃。 裴未央也是吓得脸色发白,不想自己在宫里头陪着姑母裴贵妃一晚,居然家里面遭遇了这么大的事情。 这一次她是真的慌了,刚要哭着回到娘家裴家那边,突然皇帝一道诏令竟是将她留在了宫中。 这下子裴未央彻底疯了,她的丈夫章王被人杀害,总得让她回王府里奔丧吧,把她软禁了起来做什么? 而且软禁她的人都是皇家暗卫,便是无人能撼动的。 导致她想给裴家人传信儿回去都不能,其实她哪里想到这些日子京城里的那个故事早已经传到了晋武帝的耳朵里。 晋武帝心头已然是不高兴了,开始真的猜测当初那群差点儿杀了他的叛党就是自己的弟弟带过去的。 不过他那个时候还藏着一支暗卫,谁都不知道这些人的存在,这才扭转了死局,让他逃出生天。 难道当年章王真的和那些萧家的刺客有勾连? 毕竟萧胤一死,他的追随者像是疯了一样,不停的围攻宫城,甚至只要是他出现的地方,那些人就会存在。 那一次他不得不去京郊的太庙祭祖,便是这样也是被那些人盯上差点儿死在了那些人的剑下。 可当初负责防务的就是他的弟弟章王,别的人也不可能掺合他们玄家王朝的祭祖。 想到此晋武帝越发心头沉冷了几分,更重要的是,章王知道他一个非常重要的秘密。 这个秘密重要到什么程度,就是可以颠覆一切的秘密。 如今听到章王府被血洗,府里头的人都被杀光了,他竟是有些暗自欢喜,终于有人帮他封了章王的口。 可千算万算就是没算计到章王妃居然逃出了活命,章王妃这些年跟在他弟弟的身边也有些时候了,不晓得她知不知道那个秘密? 不管怎么样,但凡有一丝可能,他也不会让那个秘密流出去。 章王妃之前有章王牵制,便是知道了那个秘密也不敢说什么的,可现在无人牵制,她还那么年轻。 倘若她守寡后,再一次改嫁,岂不是会和新的丈夫同心同德,那章王的秘密还守得住吗。 裴未央哭着喊着求门口守着的人放了她,她甚至将头上贵重的首饰都拿了下来想要贿赂那些皇家暗卫,却根本撼动不了那些人的丝毫。 “我要见贵妃娘娘!你们反了不成?我要见我姑母,听见没有?” “你们晓得我爹爹和我大哥的厉害吗?这世上你们若是得罪了我哥柱国大将军,有你们好看!” “我求求你们放我出去!放我出去啊!” 裴未央披头散发,嗓子都喊哑了,竟是撼动不了门口那些人分毫,她彻底慌了起来。 不对劲儿,实在是不对劲儿! 怎么突然之间会有这样的变故? 她想到了什么,这个世上能出手这么狠辣,而且敢将章王府灭门的,大概只有那个更加狠辣的梁王了。 她忙冲到了门口处,拼尽全力拍打着门。 “我知道是谁杀了章王爷,是梁王,是玄鹤那个杀千刀的!是他!你们去抓他啊!” “他是朝廷要犯,抓他!” “不不不,我要见皇上,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说,见不到皇上,我是不会说的,这个秘密现在只有我知道!” “快去禀告皇上!快去!” 裴未央从未遭遇过这样的变故,终于乱了阵脚,甚至连智商都没有了。 晋武帝之所以关着她就因为担心章王爷会将那个致命的秘密告诉她,不想她居然还这样说,怕是嫌弃自己死得不够快。 果然那些暗卫将裴未央这些歇斯底里的话回禀了晋武帝后,晋武帝竟是直接将她关在了宫城里的内务府。 内务府虽然不是牢狱,可曾经里面修过一处监牢,关押过萧家家主萧胤。 当初关押萧胤的时候,几乎将宫城里所有的护卫都调集了过来,那一处院子的四周还设置淬了毒的箭弩,密密麻麻的一层。 里面关着的人但凡有些异动,便会被射成刺猬。 不想裴未央成了第二个被关在这里的人,之前的那些招数全部对准了裴未央。 这下子裴未央彻底傻眼了。 这边靖北侯府却是出奇的平静,除了二姑爷和四姑爷,因为一个是大理寺寺卿,一个是刑部侍郎,不得不掺合到这个京城第一大案。 其余的楚家人却是低调到了极点,楚北柠已经吩咐了,楚家人不凑这个热闹。 她还在楚家定下了规矩,关于章王府这件惨案,不信谣,不传谣,不参合的三不原则。 府里头的人该干啥干啥,她说完这三句话后便说现在不做靖北侯爷了,正好有点子时间要出京旅游赏景,随后带着楚墨月那个不靠谱管不住嘴的师傅,带了几十个护卫消失的无影无踪。 楚墨月也不回楚家,几乎和旷亦两口子一起住在了南大营练兵。 当裴朝心急火燎带来到楚家的时候,接待他的只有楚家六小姐楚兰月。 她的夫君许宗轩据说回江南整顿盐业去了,毕竟给妻子买岛花了不少银子,还得继续赚钱才行。 此番楚家正厅里,楚兰月因为招赘了夫婿,她便成了楚家主事的。 几个姨娘也回避了裴朝,只留着楚兰月一个人在那里应付。 楚兰月客套得命丫鬟给裴朝奉茶,裴朝此番铁青着脸,哪里有心情喝什么茶。 他冷冷看着楚兰月:“楚北柠哪儿去了?” 他心头略有些发急,章王府出了这么大的事情。 裴朝掰着手指头也猜得出来是谁干的,京城里谁还能有楚北柠那般的胆大妄为,谁又有玄鹤那般的凶残暴虐? 除了玄鹤和楚北柠,他想不出第三个人来。 他对章王爷的所作所为也分外恶心,甚至觉得章王死得好,他的妹妹终于解脱了。 可此番她妹妹居然被困在宫里,梁王又不在王府不知道在忙什么。 宫里头所有的消息都被封锁了,他想到了楚北柠。 “告诉我,楚北柠到底藏哪儿了?”裴朝脸色微沉,身上的冷冽之气陡然而出。 不想楚兰月也是个狠人,丝毫不惧,端着茶盏淡淡笑道:“还能去哪儿?玩儿去了呗!” ------------ 第514章 捏死 裴朝眉头狠狠蹙了起来,深邃的眼眸微微眯着,冷冷看着楚兰月。 “她到底躲哪儿去了?章王府被灭门的事情,我管不着,可我妹妹为何被扣在宫中,楚北柠到底知道些什么?” 楚兰月脸色依然如常,她就是个书呆子,面前别说是裴朝便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是那个沉冷漠然的调调。 “我长姐出去玩儿了。” “去哪儿了?”裴朝蹭的一下子站了起来。 楚兰月端着茶看着裴朝,许久才吐出来几个字儿。 “她出去玩儿了。” 裴朝一口气差点儿没上来,咬肌绷得紧紧的。 他的手按在了腰间的剑柄上,死死盯着楚兰月。 一般人瞧着这个架势早就吓懵了的,不想楚兰月脸色依然是那个淡然从容的样子缓缓道:“她是真的出去玩儿去了,腿在她身上长着,我一个做妹妹的哪里能拦得住她?” “况且裴将军这个气生的好没道理,关着章王妃的人是皇上。” “又不是我姐让她进宫里服侍裴贵妃的,现在人丢了,裴将军过来找她要,这是哪门子的理?” “裴将军若是想在楚家行凶我也拦不住,我们楚家人脖子洗干净了,裴将军请!” 楚兰月还真的伸长了脖子,那个样子虽然滑稽,可瞧在裴朝的眼底却是一阵阵的遭人恨。 楚家女果然如楚贲一样的臭脾气,不管什么时候都是一条命在此,和你死磕到底。 他其实此时也有些乱了手脚,明明知道就是玄鹤和楚北柠设局,可就是没有丝毫的办法。 这让他越发痛苦万分,他心爱的女人一次次对着他的亲人大开杀戒,他的亲人们也是对楚北柠下死手。 偏生他夹在了中间难做人,他攥着剑柄的手微微发颤,整个人都有些不知所措了起来。 许久裴朝吸了口气,咬着牙看着楚兰月道:“告诉你长姐,别让我逮到她!” 裴朝转身走出了楚家的正厅,不多时躲在屏风后面的楚家七小姐小心翼翼走了出来。 “六姐姐,要不要给长姐送个信儿,让长姐小心一些。” “万一真的被裴朝给抓到了,长姐会不会被他给捏死啊?” “我瞧着裴朝那手都快成鸡爪子了,都气抽抽了,那可是裴朝哎!” 楚兰月点着七妹妹的额头笑道:“你放心好了,捏死长姐?呵呵!他要是能下得去手才怪!” 楚七挠了挠头,怎么感觉有些理解不了呢? 裴朝恨着长姐,说要捏死她,偏生六姐说捏不死,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大人们的世界,委实复杂了些。 这边顾伯懿和李兴义连襟两个已经被皇帝下令彻查章王府,所谓的彻查也就是走走过场而已,到哪儿查去? 顾伯懿推开章王爷住着的暖阁的门,扑面而来的血腥味席卷而来。 身后跟着的宗人府的官员们都吓得不敢进来,唯独顾伯懿经常办这些血腥的案子,什么样的死尸都见过了,倒是不怕这些。 他迈步小心翼翼走了进来,抬眸便看到了正对着门口的章王的尸体。 他竟是以一种很诡异的姿态跪在了地上,人死后尸体微微有些发僵,竟是那么直竖竖的杵在那里动也不动。 腰间的佩剑已经握在了他的手中,不过不晓得杀他的人用得是什么厉害兵器,竟是将他手中的宝剑都斩断了去。 带着剑柄的那一截儿还死死卡在了他满是鲜血的手掌里。 另一截儿剑锋已经落在了地上,断在了他脚边不远处。 他身上只穿着一件素白绣银色暗纹的中衣,此番衣服都被血浸透了,变成了褐红色。 他的姿态很是诡异,下半身跪在地面上,上半身却是直挺挺的挺在了那里。 脸上也都是血迹,只剩下的一只眼睛此番瞪的大大的,没有惊恐,没有害怕,只有狂傲一世突然遭遇变故的不可思议。 顾伯懿倒是被章王这快要瞪出来的眼珠子给狠狠吓了一跳。 他眸色一闪,抬起手装模作样的在章王早已经冰冷的脖颈处摸了一下。 “失血过度而亡,洗一洗收尸吧!” “是,”身后几个护卫忙上前将章王的尸体搬了起来。 他生前就身形高大,即便是几个人合力抬着他,也是困难万分。 顾伯懿淡定得扫了一眼擦着身子被抬出去的章王,章王的致命伤是在胸口处,直接心脏被剑锋刺破,一剑毙命。 他心头冷笑了一声,这是他唯一盼望着死的“受害者”。 顾伯懿早就晓得章王那个怪癖,不知道折磨残害了多少无辜的少女,一剑穿心这种死法有些便宜他了。 他身为刑部侍郎第一次办案子吊儿郎当和稀泥,还有他的妻子这一次也因为章王设局,将孩子生在了野外,差点儿没命。 他恨死了这个老家伙,如今瞧着他的惨状竟是心头快意万分。 这个老变态早该死了,只是他一个刑部侍郎还扳不倒那厮,不想终究是被更厉害的人收了,替帝都无辜女子们除了一害。 顾伯懿转过身准备离开凶杀现场,因为鞋子沾染了些血迹竟是脚下的步子一滑,差点儿摔倒了去。 他忙扶住了门框,入手居然抓到了一缕东西,瞧着像是一角被撕碎的衣服。 他用劲儿一扯,低下头凝神看去,突然心头狠狠一跳。 这一条衣角上的图案居然隐约绣着螭纹,这种纹路只有宫里头的那几位爷才有。 而且这衣服的布角是玄色金线绞丝材质,这种衣服只有玄鹤经常穿。 此番衣角上还沾着血迹,足以说明什么了。 虽然顾伯懿早就猜到可能有玄鹤从中周旋,不想这厮竟是亲自下场杀人,杀的还是自己亲亲儿的皇叔。 顾伯懿捏着布角的手指头狠狠颤抖了一下,下意识吸了口气,以后在玄鹤面前规矩点。 宛若那不是普通的衣角,是一块儿烫手的火炭。 “顾大人!”外面的几个宗人府和五城兵马司官员瞧着顾伯懿站在门框处竟是不动了,忙走了过来。 “顾大人可曾发现了什么?” 几个人具是好奇的看向了门框处。 顾伯懿手中捏着的衣角藏进了袖子里,淡淡道:“没什么,就是早上吃坏了什么东西,肚子有些不舒服。” 他扶着门框缓缓直起身道:“走吧,这里看得也差不多了,该去皇上面前复命了。” ------------ 第515章 心存不满 顾伯懿坐上了马车,准备进宫在皇上面前走个过场。 他素来是七窍玲珑心,哪里不清楚皇上的态度。 皇上的亲弟弟被人灭了满门,若是正常一点儿的兄弟情分,必然会动用自己手中的那股子神秘的力量彻查。 如今看似调集的部门比较多,实际上也就是敷衍了事。 他们只需要将府里头看到的禀告一二便是,而且这帮人屠戮章王府的时候,手段狠辣,干净利落,没有丝毫把柄留下,除了…… 顾伯懿看向了手中死死攥着的衣角,眉头狠狠蹙了起来。 平日里被玄鹤欺压得够呛要不要给他找点麻烦,这个念头刚在顾伯懿的脑海中升腾而起,他顿时打了个哆嗦。 正在这时看到李兴义也匆匆从章王府里走了出来,李兴义负责查看章王府的东侧院。 远远瞧着李兴义的脸色都发白了,顾伯懿暗自好笑,按理说大理寺和刑部也合起来办了很多案子了,还是这个胆小的样子。 定是被章王府的惨象给吓懵了去,顾伯懿掀起了马车的帘子,冲匆匆而过的李兴义喊道:“李大人!” 在官场上他们还是以大人互称呼私底下便是姐夫妹夫的称呼着。 李兴义忙停下了脚步看向顾伯懿,随后急匆匆赶了过来。 “顾大人,你那边勘验完了?” “嗯,看过了,李大人上我车一起吧!” 李兴义忙攀着车辕跃上了顾伯懿的马车,顾伯懿将马车的帘子放了下来。 李兴义凝神看向了顾伯懿道:“四妹夫,你也瞧见了,实在是太惨了。” “也不知道何人所为,不过现场竟是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留下,委实难办。” “谁说没留下,”顾伯懿冷冷笑了出来,将手中攥着的浸了血的衣角递到了李兴义的面前。 “你瞧瞧这是什么?” 李兴义定睛一看,登时倒抽了一口气,一把抢过了顾伯懿手中的东西,这玩意儿他仿佛瞧着是从梁王身上撕下来的。 李兴义惊得话都说不出来,看着顾伯懿哆哆嗦嗦道:“这……这……” 顾伯懿冷冷笑道:“没想到吧,咱们未来的大姐夫是个狠角色,这东西是从门框处发现的。” “想必昨夜的打斗异常激烈,竟是能将玄鹤的衣角也撕碎了去。” “只是没想到啊没想到,玄鹤居然亲自下场杀人!” “嘘!”李兴义忙上前想要捂住顾伯懿的嘴。 “小点儿声!别让人听见了!” 顾伯懿眉头微微一挑,他这个二姐夫一向是个老实巴交的忠臣。 断案子也是无论权贵,铁面无私,不想竟是有包庇玄鹤的意思。 他们两个不约而同的对章王的死感到开心。 顾伯懿吸了口气:“喏,这衣角怎么办?” 顾伯懿的话音还没有完全落完,李兴义直接将衣角丢到了面前取暖用的小炭炉子里。 瞬间那衣角被烧成了灰,这倒是让顾伯懿有些不知所措。 “你身为大理寺寺卿,居然断案子的时候毁灭证据?” 李兴义压低了声音道:“章王害死了多少无辜女子,他早该死了。” “只是……王爷……”李兴义提及玄鹤的时候,还不忘记左右瞧瞧,感觉玄鹤是个鬼似的能突然出现还是怎么的。 “王爷居然一口气将章王满门都灭了,这事儿委实太可怕了,你以后没事儿不要惹人家,万一未来大姐夫一个不高兴……” 顾伯懿冷笑了一声:“怎么的,他还要咬我啊!” 李兴义笑了笑道:“不咬,可能会换个妹夫!” “他敢!”顾伯懿登时急眼了,突然发现一向老实巴交的二姐夫也不是只好鸟。 这边裴家人却已经是急疯了去,裴翰骏来来回回在正厅里踱着步子。 一边的裴夫人哭个不停,裴翰骏委实心烦意乱。 “闭嘴!你哭什么哭?” “侯爷,”裴夫人用帕子捂着唇,“侯爷啊!这可如何是好?” “章王死了便死了,当初你让未央嫁给那个糟老头子,我就不同意,都是快做她爹的人了。” “不想侯爷竟是强行将她送到了章王府,那章王行事凶残,我们这些内宅女子都听闻那人不是个东西了。” “如今他死了倒是罢了,可怜了我的女儿啊!” “你当初为了荣华富贵将女儿出卖,如今她生死不明,你怎么还不去救她?” “闭嘴!”裴翰骏登时脸色铁青,抬起手便要一巴掌甩在裴夫人的脸上。 他为了荣华富贵,拿自己女儿的幸福来换,这事儿已经成了大晋朝堂的一个笑柄,是他根本不能碰触的伤口。 不想被妻子将这伤口撕扯得血淋淋的,他登时脸色铁青,抬起手下意识要打她耳光。 不想几个儿子纷纷上前将他抱住,裴朝更是将他的手死死挡住。 “反了吗?啊?都要反了吗?” 裴翰骏第一次被自己的儿子反抗,尤其是长子,竟是和他动手。 裴朝眼底掠过一抹痛楚,忙放下挡着裴翰骏的手臂,高大的身影将自己娘亲挡在身后。 裴夫人是当初裴翰骏死皮赖脸求娶的,当初他娶她的时候还是个小人物,跟在楚贲身后喝汤的角色,连个副将都不是。 后来仰仗着她娘家人的钱财得势,接着依附章王,又得了皇帝重视,希望他平衡楚家的实力。 如今不想他竟是要打她,裴夫人顿时大哭了出来。 “你个老东西!你打我啊!你打死我罢了!”裴夫人朝着裴翰骏低头撞了过去。 “娘,娘,冷静,”裴朝忙又劝慰娘,“来人!快来人!” “娘,您先去后堂歇歇,妹妹的事情还有儿子呢!” 裴朝夹在中间简直是焦头烂额,好不容易才将哭哭啼啼的娘送回到院子里。 此番裴家的几小只都吓懵了,第一次见着爹娘动手打架。 “你们也出去,这些日子不要闯祸!”裴朝冷冷扫了裴荀等人一眼,那几只也疾步离开。 正厅里只剩下了裴翰骏和裴朝父子两个,裴朝眉头狠狠蹙了起来,看着自己的父亲。 “父亲,皇上为何扣着妹妹不放人?难道这其中有什么蹊跷不成?” 裴翰骏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道:“皇上怕是对我们裴家心存不满了。” ------------ 第516章 抛弃 裴朝没想到老爹会这么说,脸色瞬间变了变。 “父亲,难道妹妹手中抓着什么皇家的把柄不成?” “只有这个原因才能解释得通皇上为何关着妹妹不放出宫。” “要知道章王是皇上的亲弟弟,过去那些岁月里,皇家究竟藏了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不是我们这些世家子弟能晓得的。” “真正的秘密只有那些皇族才会知晓,妹妹身为章王妃,固然这几年和章王的关系算不上好,可毕竟在章王身边待的时间最长,这样的话,说不定妹妹真的知道什么……” 突然父子两个都不说话了,一阵阵寒意升腾而起。 如果真的章王有什么秘密被妹妹知道,而这个秘密是皇帝特别在意的,那么皇帝一定不会给妹妹留丝毫的情面。 裴朝想通了这其中的关键,脸色渐渐有些发白。 他猛地转身朝着门口走去,手已经攥在了剑柄上。 “站住!你要干什么去?”裴翰骏忙喝住了儿子的脚步。 裴朝转身看向了坐在椅子上的父亲,书房里的烛光随着窗户缝里吹进来的风,摇曳着,映照出明暗不定的光影。 裴朝在那一瞬间竟是瞧着父亲脸上的神情微微有些害怕。 他整个人僵在了那里,不可思议的看着自己的父亲。 裴朝突然意识到父亲想要做什么,他声音也有些发颤。 “父亲,我们不能不管妹妹的死活。” “当初我们裴家还是个小家族,小到连皇上都没有注意到我们,因为我们还没有那个资本。” “后来借了章王的势头发展了起来,妹妹已经为家族牺牲过一次了,我们不能这样做。” 裴翰骏缓缓站了起来看向了自己的儿子:“你要怎么做?违抗皇命吗?还是去造反?” “如今楚家渐渐得势,你的力量都在乌孙边地,你想怎么样?” “你若是调集大军,便是要同时和玄鹤还有楚家开战,能不能打赢?” 楚家?玄鹤? 裴朝脸色越发白了几分,他还真算计不过那两个混账东西。 这一次的局就是那二位设的,他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可是父亲,我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妹妹死!我们一家子人得了她的恩惠,如今独留她一个人去面对,这未免太残忍了些。” “不造反也可以有其他的办法去救,大不了儿子自己去救,依着儿子的武功闯一个内务府的院子不成问题的。” “父亲,此间事情交给我!” 裴翰骏眸色微动,定定看着眼前的长子,这个孩子他培养的非常成功。 不过有些成功的过了头,他教会了他武功,谋略,兵法,为人处世,却唯独没有教会他不能妇人之仁。 裴翰骏一听儿子竟是要独闯龙潭虎穴,一颗心瞬间沉到了底。 他定定看着儿子,唇角渗出一丝冷冽淡淡笑道:“朝儿,你知道当初内务府那个特殊的院子关过谁吗?” 前尘旧事,裴朝哪里晓得的。 “还关过谁?”裴朝茫然的看着自己的父亲。 裴翰骏定定看着儿子,随后一字一顿道:“定南侯萧胤!” 裴朝登时说不出话来,这个萧胤名声特别大。 其实他很崇拜那个男人,小的时候偶尔听人说起过,他还宣布要做萧侯那样的男人,成为盖世英雄。 不想就因为那句话被爹第一次用鞭子狠狠抽了一顿。 萧胤那个人,是大晋不世出的大豪杰,大英雄,却也是晋武帝的禁忌,谁提及谁死。 故而从那以后,裴朝即便是崇拜着心目中的英雄也是偷偷摸摸的。 他还偷偷搜集了一些关于萧胤的话本和传说,他用的赤焰剑,当初起这个名字还是因为萧胤用得剑叫赤魂剑,他稍稍改动了一下。 不想萧胤当年居然就被关在内务府的那个神秘的院子里? 裴翰骏冷冷看着自家已经傻了的儿子道:“萧胤那样的身手,那样的实力,身边无数的追随者。” “即便是这样,他都没有能从那个院子里逃出来,你觉得你能?” “你能用你的一己之力对抗整个皇家暗卫,还有那院子里无数的机关暗器?还是你以为你的武功比萧胤都高?” “呵,你如今的武功还差玄鹤那么一点点,玄鹤的那点子武功给萧胤提鞋都不配,你觉得你如何?” 裴朝顿时说不出话来,眼底的神情透着一丝丝的绝望,可还是抿着唇倔强的看向了自己的父亲。 “父亲,即便如此,儿子也做不到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亲人死!” 裴翰骏眸色微微一闪:“等你找到武侯令再说吧。” 裴朝一愣,不知道父亲为何牵扯起武侯令的事情。 裴翰骏缓缓道:“传闻萧胤死了之后,将萧家的地宫封了起来,只有他执掌的武侯令才能打开。” “那地宫里堆满了宝藏,数量据说是皇家的十倍!” 裴朝不可思议的看向了父亲:“父亲也信那些虚无缥缈的江湖传言?” 裴翰骏冷笑了出来:“这种事情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据说里面不仅有宝藏,还有兵书,宝剑,各种百工技艺,甚至还有一支能战无不胜的神秘的地下力量。” “等我们裴家拿到武侯令,便是皇帝又如何,到时候再给你妹妹报仇也不晚!” 这说的什么话,什么叫到时候报仇? 岂不是现在还是要抛弃妹妹? 裴朝急了:“父亲,武侯令这种东西太不真实,哪里有这些东西?” “况且争夺的人那么多,何时才能拿到手,妹妹却等不起!” “呵呵,”裴翰骏冷笑了出来,“那些人争夺都是胡乱争夺,便是得了武侯令也不知道萧家祖宗的宝库在哪儿。” “我却知道!” 裴朝登时倒抽了一口气,看向了自己的父亲,感觉他是不是疯了? 萧家和裴家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他怎么会知道? 裴翰骏脸上的神情却不似作假,定定看着儿子:“当时萧胤最信任的人你知道是谁吗?呵呵,便是楚贲那个愣头青!” “还有柔然之前不是派了大王子来大晋吗?你以为他是来看花儿赏景的?” “为什么会有柔然大王子亲自来,因为那批宝藏很可能就在柔然和大晋的边地,关键线索就在大晋帝都。” “什么地方?”裴朝眉头蹙了起来。 裴翰骏缓缓笑道:“回——风——谷!” ------------ 第517章 偷袭 裴朝也不傻瞬间猜到了什么,却是细思极恐。 裴翰骏想起来回风谷一战,眼底便是掩不住的笑容。 “呵呵,回风谷一战是我们裴家的转折点。” “若不是回风谷一战,楚家也衰败不了那么快,楚家若是在的话哪里有我们裴家壮大的机会?” “当初楚贲实在是太狂了,仰仗着他武功好,战功卓越便认不得自己是谁了,太过自大。” “当初我们和柔然百万骑兵对抗,他竟是带着十几万人穿插回风谷,准备深入柔然内地。” 裴翰骏眉头一挑阴森森笑道:“其实那个时候我设下的局便是根本破不了的死局,偏生他居然被人救活了,还完好无损的被虎贲军的几个亲兵带了回来。” “父亲,”裴朝不知道为何看着父亲设局陷害忠良,还洋洋得意的样子委实让他有些反胃,可他却不敢表露出来。 裴翰骏抬起手臂止住了裴朝的话头,冷冷道:“人人都说当初虎贲军如何英勇,打得只剩下几个亲兵还将楚贲背了回来。” “可我设的局我知道,楚贲一定会被烧死在回风谷中。” “那里的地势一旦点燃大火,应该是无一人能生还的。” “当初柔然堵住了回风谷的出口,我堵在了回风谷的入口,整整七天七夜,没有一个活口出来。” 裴朝心头的不适感越发浓烈了几分,还是问了出来。 “回风谷不是说楚老将军……”他看了一眼眼神微冷的父亲,忙改了措辞道,“楚贲当天就被人救了出来?” “呵!当天?哪儿来的当天,那是楚贲要面子胡言乱语的,亦或是为了掩盖什么。” 裴翰骏冷冷道:“我亲自堵在了谷口我能不知道?柔然那边的人恨死了楚贲,若是楚贲从那边出,身上的肉都能被割下来生吞了。” “楚贲生前与柔然骑兵不知道打了多少次大战,而且几乎无一败绩,你说柔然人恨不恨他?” “我记得清清楚楚,楚贲是在第七天从谷口出来的,可惜那个时候朝廷其他将领也来支援楚贲,我便是失去了做手脚的机会。” “可当初楚贲确实是七天后才从里面离开的,那一场大火也足足烧了七天,楚贲在满是火海的山谷中到底能藏哪儿?” “而且他被救出来的时候,身上的伤口更多的是刀剑的伤痕,烧伤也很少,你说他藏哪儿了?” “回风谷不是楚贲第一次去,我暗中查过他经常去回风谷的方向,一去就是很长时间。” “但是他却始终不进入回风谷,就在边缘徘徊,似乎他也不熟悉回风谷的地形,可就是架不住他经常去那里瞧瞧。” 裴翰骏缓缓道:“我已经派人在回风谷查过了,得到了一些线索,朝儿我们慢慢来!” 裴朝此番低着头,也看不清楚他脸上的表情。 裴翰骏顿了顿话头点着墙壁上的山川风物图道:“朝儿,这世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你一定要记得一点,大丈夫做事一定要狠!” “来,给你瞧瞧回风谷的位置!” 裴朝此番心头有些乱糟糟的,妹妹的事情还未解决,父亲又给他爆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他一时间有些转不过弯儿来。 从小受萧胤那些事迹的影响,他觉得好男儿的功名当光明磊落获取,不想父亲告诉他要靠这些阴毒手段。 他到现在都觉得父亲在回风谷的事情上太过卑劣了,可那是他的父亲,他已然做了人家的儿子,便不能将父子情分抛弃了。 他其实心底更喜欢萧胤那样的人做他的父亲,突然暗自苦笑,他这是想什么呢? 裴朝此番被父亲喊了一声,下意识站在了父亲指着的山川风物图前。 “朝儿看燕州北面位置,那边就是回风谷。” 裴朝忙凑过去看,突然背后大穴被人狠狠点住,他登时整个人僵在了那里,不可思议的转过身看向了父亲。 “来,将这一碗软骨散给他灌下去!” 裴翰骏一声令下,外面走进来几个裴翰骏身边的心腹,才不管什么长公子不长公子的,纷纷冲进来。 灌药的灌药,绑人的绑人,不多时将裴朝捆结实,抬了出去。 “父亲!父亲你放了孩儿啊!”裴朝从未想过有一天会被亲爹暗算,点了穴道,还给他灌下软骨散。 裴翰骏无奈的叹了口气看着自己的儿子道:“朝儿,不要怪爹无情,只有这样你才肯听爹爹的话。” “你妹妹已经没有办法救出来了,以后爹一定给她报仇!” “虽然你现在武功内力稍稍被压制,但是软骨散没有太大的毒性,一会儿送你去别庄住几天,几天后你的身体又恢复如初,就当是这些日子你在别庄修养了。” “父亲!父亲!”裴朝大喊了出来,却被裴翰骏的人连着嘴巴也用东西封住了,只能听得到裴朝不甘的呜咽声。 随后裴家再一次陷入了死寂中,裴翰骏仰起头看着黑沉沉的天际,眼角渗出了泪意。 “朝儿,不是爹狠心,实在是不能舍弃了你,你是裴家未来的希望。” “现在还不到时候,和皇家翻脸为时尚早啊!” “爹也没有办法,真的没有办法……” “侯爷!侯爷!”管家急匆匆走了过来,“侯爷,皇上宣召您进宫!” 裴翰骏狠狠打了个哆嗦,脸色瞬间变了几分。 女儿被晋武帝扣押,他到现在连求情都没有,晋武帝怎么还要宣召他? 他其实从晋武帝卑鄙的扣押自己的女儿开始,他就猜到女儿这一次凶多吉少。 他也放弃了和皇家的抗衡,甚至连长子都被他放倒了,就是担心长子会去闹。 怎么晋武帝还是不放过他? 裴翰骏忙疾步走出了候府,门口灯影下,李公公的身影被拉得很长,有点点的诡异。 李公公同裴翰骏行礼,随后扶着裴翰骏上了宫里头的马车。 很快便到了宫城,黑夜中的宫城像是一只蹲在苍茫大地上的野兽,等待着吞噬一切。 裴翰骏急匆匆赶到了养心殿,走进门口后噗通一声跪了下来磕头。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晋武帝定定看着地上跪着的裴翰骏,许久才开口道:“章王府被灭门的事情,你知道吗?” “臣略有耳闻,行凶之人太过残忍。” 晋武帝冷笑了一声:“宗人府,刑部,大理寺,京兆尹,五城兵马司今儿一起去了章王府,宗人府的人发现了这个东西,你给朕揣摩一下。” 晋武帝说罢将东西丢到了裴翰骏的面前,裴翰骏一看登时脸色变了。 ------------ 第518章 多情浪荡子 裴翰骏看向了晋武帝丢到他面前的调兵虎符,登时吓得说不出话来。 虎符是用玄铁打造的,上面雕刻着一个裴字,还有一些裴家的图腾纹路,看起来应该是调遣裴家亲兵用的。 “皇……皇上,”裴翰骏忙冲着晋武帝不停的磕头,“皇上,这怎么可能……” “一定是有人冤枉臣啊!皇上明鉴!” 晋武帝眼神越发阴冷了几分,因为身体有病,显得消瘦至极,却更令人觉得害怕。 “哦?你的意思是这兵符是假的,是朕诬陷你?” “不是的,皇上,臣不敢,”裴翰骏颤抖着手紧紧抓住了兵符,拿起来仔仔细细瞧着。 此番他倒是真的盼望这个虎符是假的,可拿在了手中仔细一瞧,登时脊背上的冷汗更是渗了出来。 是真的,他裴家军的虎符他是认识的,在背面有一处暗纹,一般人不知道。 若是虎符有假,裴家军将领自然是能认出来的,可到底是哪个畜牲将虎符丢了? 裴翰骏脑子里转了几转,突然脑海中掠过一丝线索,就在不久前乌孙那边传来三儿子的一封书信,说调兵用的虎符被人偷了。 当时裴翰骏大发雷霆,让三儿子好好找回,不然用鞭子抽死他。 后来裴家派过去的暗卫带回来消息,说是裴三看上了一个流落边地唱曲儿的女子,便将那女子带进了中账,不想那女子竟是个偷儿,连着裴家老三帐中的细软银子,甚至虎符都偷走了。 裴家老三打仗有一套,行军布阵在裴家的七个儿子里仅次于裴朝。 武功也不弱,当然比裴二差点儿。 之所以这样,才让裴朝回京之后放心的将乌孙边地的军务交给三弟管着。 随后留了六弟和七弟跟着他们的三哥历练,这么长时间也没出事儿,除了这一次。 裴家的几个小子都有些自己的特色,裴朝不近女色冷酷无情,裴二是个武痴,裴四最奸滑,裴五有点愣。 裴六和裴七还是个少年郎,到目前为止还算听话乖巧,不过一个好动一个喜静。 其实裴家这些子弟培养的都不错,有一个共同的特点便都是专情,不喜欢胡乱寻女人。 可事情总有些反常之处,那便是裴三裴政,裴政是个厉害将军,唯一弱点就是好女色。 这事儿让裴翰骏委实头疼,也让裴朝狠狠揍过他几次。 裴政就是那种处处留情,处处风流的男人。 见一个爱一个,爱一个丢一个,不晓得裴朝替他这个弟弟擦了多少屁股。 好在裴三找女人都很大气,这一段儿时间若是爱着一个,便是宠到了极点,疯狂的花钱,恨不得把心掏出来。 那些女子们只是伤心失落,并没有怨恨,故而处置起来还方便些。 不过裴家老三裴政后来玩儿得越来越过头,放眼整个帝都下到平民百姓的小家碧玉,上到世家贵族女子,都被他撩拨过。 直到他开始和荥阳公主殿下,那个大他十几岁的女人眉来眼去,一起花船喝酒,委实吓到了裴翰骏。 裴翰骏实在是没办法,才从京城将他弄到乌孙边地守着。 还记得裴三离开京城的时候,身后无数的花红柳绿相送,哭声一片,像是死了爷娘老子齐刷刷出殡来的。 到了乌孙边地,裴三还是狗改不了吃屎,又开始春心萌动,勾搭姑娘,被大哥裴朝打了几次终于老实了。 这一次裴朝班师回朝准备也带他回来,还是裴翰骏下令就让他留在乌孙边地吧,回来丢人惹祸,还麻烦。 这下子真的给惹出了麻烦,没有了裴朝这个大哥镇着,裴三又开始发昏找姑娘,好家伙找了个贼。 直接兵符都被偷走了,裴三也怕了,这才写信给爹,丢了虎符是大事儿,他不敢瞒着。 他在信上吞吞吐吐的也不说实情,只说丢了,被人偷了。 裴翰骏一查居然还是因为女人出的事儿,他恨不得将三儿子一巴掌抽死。 这件事情裴翰骏本来想要找个法子在皇上面前推诿一下,不想此番儿子丢了的虎符竟是出现在章王府里。 那一瞬间,他登时明白了。 是有人专门去了一趟乌孙边地,用一个漂亮女人给自己的三儿子设局。 而且这个局和章王府的局是连在一起的,这是要将他裴家拖进深渊去。 裴翰骏手心里顿时渗出了冷汗,他忙磕头道:“皇上,这兵符……兵符是裴家的,是犬子裴政的。” “可是臣冤枉啊!” 裴翰骏知道此时此刻,反倒是要实话实说,不然死得更快。 “皇上,实不相瞒这兵符是犬子裴政的,而且还是在乌孙丢的兵符。” “此事让臣深感惶恐,想要调查清楚再回禀皇上,不想竟是发生了章王府被灭门这么大的事儿。” “臣对天发誓,裴家绝没有掺合章王府的事情!” 裴翰骏这一次倒是没有丝毫的隐瞒,甚至将儿子的那些破事儿也抖搂了出来,证明丢虎符这件事情是有人故意陷害裴家。 裴翰骏将前因后果都说了出来,小心翼翼冲晋武帝磕头道:“臣恳请皇上重罚犬子!” 这一次事情后,怕是裴家老三的将军之位也保不住了,哎,能保住命就不错了。 最好的结局就是从边地被召回京城,革职沦为普通人。 晋武帝看着诚惶诚恐跪在面前的裴翰骏,许久没有开口说话,只是定定看着他。 裴翰骏匍匐在地面上,额头紧紧贴着冰冷的青石地板,一阵阵的凉意顺着脑门儿直接窜了进来,浑身竟是被这凉意激得打了个哆嗦。 许久晋武帝道:“此间事情朕自会查验,你口口声声说这事儿和你没关系,那为何章王府满门被斩,唯独你的女儿没事儿呢?” 裴翰骏心头突得一跳,额头瞬间渗出了冷汗。 “就在章王府出事儿的那一晚,你的女儿为何又被你的妹妹裴贵妃留在了宫中?” “如今你裴家的虎符也出现在了章王府,其余的线索根本找不到,唯独你裴家倒是和章王的死脱不开关系,你倒是给朕一个解释?” 裴翰骏脸色顺间发白,他已经百口莫辩。 晋武帝死死盯着裴翰骏:“你是跟在朕身边多年的老臣了,当初你还是个端不上台面的,如今位高权重,更需要摆正自己的位置。” ------------ 第519章 不可告人的秘密 内务府的那一处特殊的牢房,说起来也就是一座很狭窄的院落,四周的守备却很是森严。 此番已经到了深夜,夜色凉如水,倾泻在屋檐墙角处,更是将这里浸润得森冷如霜。 巷子外面传来了一阵沉闷的脚步声,一步步而来,带着几分踯躅。 “谁?”门口守着的护卫高声呵斥,他们都是皇家暗卫,自带着几分谁也不放在眼底的气势。 “皇上手谕!让裴侯爷进去见见爱女!”裴翰骏脸色灰败,身边的李公公拿出来一块儿皇帝的令牌。 那些皇家暗卫只认这个,随即让开了一条通道,站在一侧。 李公公冲裴翰骏躬身道:“侯爷进去吧,不过不能待太长时间。” “有……有劳!”裴翰骏声音打着哆嗦,耳边依稀还有刚才晋武帝的话语停留。 你的女儿为什么没有在章王府?她怎么就活了?还是在你妹妹的寝宫中逃过一劫? 你说这兵符是被你儿子身边的人偷走了,那么那个人是谁? 你们裴家是在朕的面前演戏不成? 裴爱卿,你不觉得乌孙边地赤焰军的手伸得太长了吗? 朕……这几天睡不着啊! 朕的弟弟平白无故被人灭门,下一个是不是该轮到朕了? 裴爱卿,你……说呢? 裴翰骏脚下的步子打了个滑,忙扶住了冰冷的墙角,眼底却渗出一丝丝森冷的光。 他这一辈子从来都是算计别人,不想到头来竟是被别人算计到此种地步? 老三滥情,边地都是粗糙女子,便有人安排了温柔似水落难边地的江南姑娘。 偷盗兵符,血洗章王府,即便是自己女儿未央真的运气好逃脱了。 可是幕后做局的那个人,似乎从来没有想让他女儿活着。 未央没有去妹妹宫里,回到了章王府,死! 侥幸逃脱,章王府里的那一块儿兵符足以要了她的命,她百口莫辩,还是死! 她若不死!便是用裴家上下几百口一起陪葬! 只有女儿死了,才能堵住悠悠众口,大不了就是章王妃难过殉情而亡。 没有人再会纠结她为何活着,兵符的事情也会慢慢冲淡。 他晓得未央活不过今晚,便求晋武帝让他来见女儿最后一面。 晋武帝初始不说话,显然不肯,随即脸色缓和了几分,怕是不想彻底激怒裴翰骏。 毕竟彻底激怒裴翰骏也没什么好处,要知道现在楚家军崛起,裴家还需要制衡楚家。 这就是帝王的平衡之术! 不过晋武帝只允许他站在门口和女儿说几句话便走。 裴翰骏狠狠吸了口气,走进了院子里,还未走到牢房处却听到牢房里传来女儿沙哑的哭喊声。 虽然裴未央被逼着嫁给大自己那么多岁的章王,可她的身份素来很高。 裴家嫡长女,章王妃,生活自然是奢华,哪里受过此等苦楚,这些天的磋磨已经让裴未央处于崩溃的边缘。 寒冷潮湿的牢房里连一张床都没有,只铺了一层发霉的稻草,甚至还能闻到隐隐的血腥味。 窗户是用玄铁打造的,狭窄至极,只有洗脸盆子大小,便是这么个小口子,中间也用两根玄铁挡住,只能透进一点点的光。 裴翰骏在几个皇家暗卫的监视下,不能走进暖阁,只能靠近窗户口站着。 此番趴在窗口处求救的裴未央发现了院子里走来一个人,竟是自己的父亲,不禁万分欣喜。 “爹爹,爹爹你是来接女儿出去的吗?”裴未央此时身上的华服被扒了下去,里面只剩下了一层单薄的中衣,还脏污不堪。 头发上的簪子珠宝也被拿走,此番头发散落了下来,衬托着她那张不修边幅,脏污不堪面色苍白的脸,显得格外恐怖,宛若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未央……”裴翰骏不可思议的看着自己的女儿,没想到短短几天不见,竟是变成了这个鬼样子。 他抢上一步站在了她的面前,刚要靠近窗户却被几个皇家暗卫挡住。 裴翰骏只能远远站在窗户口外瞧着自己的女儿,固然他心硬如铁,此时心头倒也渗出几分悲凉和愧疚来。 “未央……是爹……对不起你!” 裴翰骏的一句话让裴未央脸上欣喜的表情瞬间僵在了那里。 她不可思议的看向了院子里站着的父亲,顿时慌了。 还以为父亲在皇帝面前施压,让皇帝老儿放了她,不想他竟是连靠近她窗户边都成了一种奢望。 裴未央顿时一颗心沉到了底,脸色几乎惨白。 “不!不!你不能什么做!”裴未央嘶吼了一声,“你不能!” “当初我喜欢的人是玄鹤,你是知道的。” “可你为了家族的利益硬生生将我送进了章王府,裴翰骏啊裴翰骏!你还算个人吗?” “我可是你的女儿啊!你怎么能忍心?我要娘,我要找娘去!” “裴翰骏!”裴未央一向是个聪明的,从方才自己父亲没有走进牢房,只是远远站在院子里看了她一眼。 从那一刻起她就什么都明白了,今天父亲不是来救她的,是来送她去西天的。 裴未央一时间情绪失控,竟是对自己的父亲直呼其名。 她疯了一样,狠狠撞着窗户,一会儿哀求裴翰骏救她出去,一会儿又对自己的父亲破口大骂。 即便是等在外面的李公公听了也不禁暗自摇头,章王妃固然晓得自己必有一死,但是也太不体面了。 裴翰骏没有丝毫的力气反驳,只能低着头任由着女儿骂他。 裴未央终于骂累了,突然大笑了出来。 “我知道……我知道的……” “哈哈哈哈……我知道是你,玄鹤,你为了一个楚北柠竟是做的什么绝!” “好,好,好得很!” “玄鹤,我便是坠入地狱也要诅咒你,我要诅咒你!” 裴未央仰起头看向了天际,突然声嘶力竭地吼了出来。 “玄鹤!我诅咒你爱而不得,众叛亲离!” “还有你们!哈哈哈哈哈哈……你们……” “裴翰骏,你听好了,裴家也长久不了!” “便是皇帝那个老畜牲也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哈哈哈哈哈……都去死!都去死吧!” 一边站着的李公公心头一惊,疾步走进了院子里,冲有些不知所措的皇家暗卫高声道:“还愣着干什么?” 那些护卫忙反应了过来,拿着绳子走进了暖阁,死死套在裴未央的脖子上。 裴未央拼命的喊了出来:“章王爷说过……啊啊……放开我……呜呜呜……” “太子……杀了……公主!!” 裴未央用尽浑身的力气喊了出来,随即却是再也发不出声音。 绳子勒紧脖子的窒息感,让她剧烈的挣扎了起来。 窗户边女儿扭曲挣扎的身影狠狠刺进了裴翰骏的眼睛,他死死盯着自己女儿的身影,看着她的身体再也不动弹,缓缓滑落。 裴翰骏的手掌紧紧攥成了拳,死死的攥着,身子却一动不动的僵在那里。 ------------ 第520章 爱的代价 第二天京城里传来一个消息,章王妃因为伤心难过,悬梁自尽跟着章王爷一起走了。 皇上甚是感伤追封裴未央一品诰命,封号贤贞夫人,与章王一起合葬与皇陵。 丧礼办得分外隆重,可再隆重的礼仪也压不住这其中渗透出来的森森鬼气。 裴家只有裴翰骏带着几个儿子参加了仪式,长子裴朝没有出现,裴夫人得知噩耗一病不起。 整个裴家竟是显出了几分萧杀之气,感觉冷飕飕的。 章王府灭门案,皇帝只是下了一道谕旨,一定要好好彻查,还章王爷一个公道。 然后,没有然后了。 送走了冬季的寒冷,春季很快就冒了个头,河边的柳条开始抽出来嫩绿的叶子,山坡上也铺了一层绿色绒毯。 一个很隐蔽的山庄藏在了半山腰,庄子不大,里面的房屋修的也普通,和普通大户人家没有什么区别。 唯一有区别的就是里里外外躲在暗处的暗卫,人数貌似又翻了一倍。 此时院子里的桃花开了一半儿,花香笼着整座院子,说不出的恬静温馨。 桃树边却是有个人架着一个特殊的玄铁打造的长铁匣子。 匣子里塞着烧红了的木炭,架子上放着穿成串儿的猪肉,红白相间,此番滋滋得冒着油。 肉香味和着桃花香,雅致的仙气里裹着浓浓的烟火气,让玄鹤来到了这个院子里就不想走了。 他这一次布局,就是要彻底铲除章王,顺道打压裴家。 当然期间也敲打敲打太子那边,别以为有了裴家军事实力的支持,你就能把我怎么样? 这一次让你们见识一下我玄鹤真正的实力,局棋已经下到了尾声。 所有的无名小卒都已经死得差不多了,开始开门见山,老将之间的拼杀了。 双方能打的底牌都不多了,见真章的时刻来临。 楚北柠细心的整理着烤架上的烤肉,烤好一串儿玄鹤拿走一串儿,吃一口肉,端着小桌子上的酒盏抿一口。 楚北柠抬眸看去,这家伙穿着一件寻常的银色锦袍,没有戴玉冠只是用一根银色发带将头发束了起来,像个富家公子哥儿一样。 坐在小桌子边,一只脚踩着一边的小凳子,一手拿串儿一手端酒,怎么也看不出来就是那个杀伐果决,狠辣无情的梁王。 “我还要在这里住到什么时候?我想去回春馆看看,病人都预约好了,不能不问诊啊。” 楚北柠已经被玄鹤关在这里小半个月的时间了,玄鹤送她来的时候说京城局势紧张,他担心那些人狗急跳墙对付她,故而先将她藏几天,等局势稳定了后再放她出来。 可楚北柠感觉这家伙把她当猪养,各种吃的喝得不停的送过来。 还送了楚北柠要的各种食材,而他呢几乎是每天都要赶过来看她。 楚北柠其实挺忙的,还要给他做点心,烤串儿,被他用油腻腻的手摸头杀。 果然玄鹤放下了竹签子,抬起手揉了揉楚北柠为了方便简单扎起来的丸子头。 “你这个发型倒也别致!”他宠爱的看着坐在身边小凳子上的楚北柠,抬起手在她的脑袋上摸了摸。 楚北柠咬着牙忍了:“王爷,咱们能不能正经一些?我什么时候能回京,府里头一大堆事儿呢,也不知道六妹妹第一次主事,会不会乱糟糟的,她那个书呆子不适合管家。” 玄鹤笑了笑:“你终归是要嫁人的,难不成你嫁人后,你的妹妹们就不能独活了?” 楚北柠笑道:“嫁人太麻烦,不嫁!嫁了还得和离,太累心。” “还不如有钱好,有了钱什么样的男人找不到?夜夜做新娘,天天拜花堂,哎!干嘛!” 楚北柠对未来生活的向往还没有畅想完,整个人被玄鹤从凳子上提了起来,直接抱在了腿上。 随即抬手掐住了她的后脖子,潋滟的凤眸缓缓渗出冷意,让人心头发寒。 楚北柠登时不敢动了。 玄鹤缓缓俯身凑到了她的耳边低声道:“有胆,再说一次,你要夜夜做什么?” “我……你也晓得就是有那贼心没那贼胆儿。” 玄鹤眉头一挑:“你还真有那心思?” “没没没……”楚北柠刚要表忠心,不想后面要说的话却被玄鹤以吻封住。 楚北柠的脑子登时嗡的一声,什么都乱了。 他的吻很是霸道,宣誓着他的领地和主权。 若是别的人敢争,只送他一个字——死! 许久玄鹤才松开了她,却依然紧紧抱着她不松手。 楚北柠尴尬的躺在他宽厚的怀中,头枕着他结实的手臂,脸颊涨红,咬着牙死死瞪着这个动不动就要下嘴的臭男人。 敢情她也是玄鹤的肉串儿啊,这是将自己也喂进了人家嘴里? 玄鹤指尖轻轻划过楚北柠被吻得有点点发红的唇,眼底的宠溺和情愫哪里克制得住。 “柠儿,我们如果就这么平平淡淡的找一个庄子隐居,不问天下事,也委实太美好了。” 楚北柠一颗心狂跳了起来,她不知道这样的愿望能不能实现。 如今朝堂的局势越来越紧张,她甚至隐隐觉察出有些失控的意味,还是她想多了。 她和玄鹤都在走钢丝,彼此试探,依恋,爱慕,却都有可能万劫不复。 “玄鹤,爱你会不会付出代价?”楚北柠抬起手抚上了眼前那张俊美的脸,让无数人惧怕的脸。 玄鹤眉头一蹙,抓住了她的手,手有点点的冷,他的大手紧紧裹住掌心里的手。 “会!” 楚北柠一愣。 玄鹤凝神看着她:“但我爱上你的代价也许会更大!” “柠儿,我不后悔!永远也不会后悔!” 楚北柠心头震动,想起来自己的生父就是被晋武帝害死。 她心情复杂到了极点,偏生倔强的想要个根本无法预测的答案。 “玄鹤,如果有一天我和你……我是说如果我们会有利益纠缠,你会不会也像对裴未央那样对我下死手?” 裴未央死了,楚北柠知道了这个消息后,才看清楚玄鹤这一次的布局,真的是心思缜密又可怕,这个人太厉害了。 她现在在他面前藏着自己的身份,若是他知道了会怎么样? 他可能舍不得杀她,那慕泽呢,慕铎呢?那些父亲的余党呢? 最起码慕泽会被他弄死吧?她有些不敢赌了! ------------ 第521章 第三条路 玄鹤定定看着楚北柠,瞧着她的脸色稍稍有些凝重,不禁笑了笑,摸了摸她的头发道:“不要担心,终归有我。” “这世上我能为你做到哪一步就会去做,即便是做不到那一步,我也想法子给你办到,总归不会让你为难,你放心就好。” “一会儿收拾一下,你就能回去了,我还需要离开京城几日。” 楚北柠点了点头,晓得他忙。 毕竟章王虽然死了,可章王生前积累起来的那些人脉还在。 章王在军中的影响极大,这颗大树倒下了,少不得还有些人会乘机作乱。 章王一倒,梁王,裴家,楚家势必要瓜分章王空出来的地盘儿,这期间不知道有多少事要忙。 楚北柠点了点头,也不缠着他。 不一会儿玄鹤离开后,楚北柠也命人将这一处院子收拾一下,随后准备下山回家。 马车停在了山脚下,楚北柠需要从半山腰的山间小道儿上步走下去。 裳霓扶着楚北柠朝着山下走去,楚北柠走出了几步远停在了路口处折返身子看向了身后的那一处院子。 此番院子隐在了漫山遍野的桃林中,端得是花团锦簇,她心头微微一动。 其实和玄鹤隐居在这么个小院子里,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呢。 “主子?您是不是还有什么东西需要奴婢回去取?” 裳霓以为楚北柠落了什么东西忙问道。 楚北柠摇了摇头:“没什么,那景儿挺好看的。” 她转过身带着裳霓下了山,坐进了马车里朝着京城的方向驶去。 楚北柠的马车刚经过崇文街口,突然被前面的一个车队给挡住了去路。 “谁家出行这是?”楚北柠掀起了车窗的帘子看了过去。 却看到路口处一共十几辆牛车挤挤挨挨的朝着正东门穿了出去。 牛车上拉着各种箱子,还有一些大件儿的家具什么的,看起来像是大户人家搬家。 不过瞧着那物件儿用度感觉是男子们用的东西。 “主子,我去打听一下,”裳霓跟着楚北柠在山里头住的时间长了,回到了热闹的京城,心情也开朗了不少。 她忙掀开马车的帘子跳了下去,不多时却是满脸的八卦疾步走了过来。 “主子!主子!打听清楚了,是柱国大将军裴朝搬家。” “啥?”楚北柠顿时愣怔在了那里,裴朝不是一直住在裴府吗,这是抽着了还是怎么的?怎么突然想起来要从裴府搬出去? 要是裴朝乔迁新居,是不是她得准备凑份子钱? 之前他们楚家办了几桩喜事,裴朝都亲自过来吃席上礼,上的礼金还挺重的。 她一直在想要随礼这事儿估计得等裴朝娶妻的时候,不想这厮居然从裴家主宅搬出来了。 要知道一般家族里的长子不大可能从主宅搬出来,这是要分家的节奏啊? “没说裴朝怎么了要搬家?”楚北柠万分好奇。 裳霓忙道:“奴婢刚才听几个人闲聊说裴将军这些日子军务繁忙,住在主宅不合适,想要单独搬出来住。” “还有之前裴将军在乌孙边地立下了战功,皇恩浩荡赏赐了东城门口一处宅子做将军府。” “裴朝为了感恩,便搬出来了。” 楚北柠冷笑了出来:“哄鬼呢!呵呵,一定是父子两个吵架了,裴翰骏那老家伙坏的很,估计连儿子们瞧着他都瞧不过眼。” “算了,柱国大将军乔迁新居,怎么的也得去表示表示,你一会儿差人给三小姐送信,让她跟我跑一趟。” “上一回云城大战,她还欠着裴家老二一张脸皮的恩,这一次多准备些礼金一起还了算了。” “是!” 裳霓忙转身去传话。 不多时楚北柠回到了轩翠苑,刚将东西收拾好,便听得院子外面隐隐有琴声传来。 楚北柠忙疾步走了出去,却看到靠近暖阁的墙头上,此番居然横卧着一个身着素袍的男子。 瞧着那个恣意风流的样子,不是慕泽又是谁? 楚北柠表情一愣,慕泽已经有些日子没有回来住了。 不想此番一回来就开始翻墙头,楚北柠双臂抱着肩冷冷看着他。 “哟!得空儿回来住了?” 自从上一次楚北柠晓得了慕泽当初帮她,接近她都是有目的的,就对这小子生出了几分恼怒,想踹他几脚。 可是鉴于过去他们之间建立起来的深厚的革命友谊,她也不好下这个脚。 慕泽怀中抱着琴,就像是耍杂技一样,那个姿势在楚北柠看来要多别扭就有多别扭。 这厮就是一个字——骚。 慕泽将怀中的古琴拋给了下面站着的小厮,他却一个翻身潇洒的跳进了楚北柠的院子里。 那个动作熟练的令楚北柠想揍他,在慕泽看来,楚北柠的院子就是他随时可以出入的自家后院。 “最近去哪儿了?”慕泽凝神看向了楚北柠,眸色间有几分冷意。 楚北柠一愣,耸了耸肩头:“出去玩儿了。” 慕泽登时不说话了,许久缓缓朝着楚北柠走了过去,弯腰凑到了她的面前低声道:“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份,还和那个男人搅和在一起,迟早会被拖累死。” “你啥意思?”楚北柠眉头一挑。 慕泽冷冷笑道:“楚北柠,你太高估男人的感情了,也太低估男人对权力的渴望。” “有一天当他在你和权力面前做选择的时候,你猜他会选什么?” 楚北柠心头微微一沉,她知道自己的身份,她的生父是大晋反贼定南侯萧胤。 是的,这是晋武帝给他定的罪名。 那么一旦她的身份曝光,玄鹤想要上位势必要抛弃她这个罪臣之女,楚家也会被牵连。 此时的她是站在了火药桶上舞蹈,这事儿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一个闪失,便是无尽的毁灭。 慕泽低声笑道:“楚北柠,你和他不是一路人,你和我——才是!” 楚北柠猛然抬头看向了面前站着的慕泽,暗自磨了磨牙:“是个屁!我就是我,不一样的烟火,谁也别想拿捏老娘!” “这世上没有太绝对的事情!” “哦,”慕泽笑了出来,“来来来,我和你说说。” 慕泽压低了声音耳语道:“一旦玄鹤知道你的身份,不是他死就是你死,你告诉我你还有什么路可走?” 楚北柠咬着牙:“还有第三条路可以走!” 慕泽一愣:“哦?说来听听?” 楚北柠冷哼了一声:“你谁啊,凭什么告诉你!走开!” ------------ 第522章 接班人 楚北柠白了慕泽一眼,转身走进了暖阁,慕泽眸色一闪跟了进来,随即坐在了楚北柠暖阁里的书桌边,翘着腿端起丫鬟奉上的茶盏。 “呵呵,怎么恼羞成怒了不成?” 楚北柠坐在了慕泽的对面冷冷看着他:“慕泽,我向你保证我楚北柠虽然有时候做事情很气人,但是我从来不会出卖自己的亲人和朋友。” “所以你和你父亲的身份我绝对不会和玄鹤提及半分,这一点你放心好了,我的人品还是有保障的。” 慕泽眸色间掠过一丝苦涩,抬眸定定看着楚北柠:“楚北柠,我不怕你出卖我,我只是担心你。” 楚北柠一愣:“谢谢哈!” 慕泽眉头拧了起来,神色间颇有些无奈,低着头吸了口气:“楚北柠别在我面前油腔滑调,我是和你说认真的,远离玄鹤保平安!” “你不知道那个人手段素来毒辣,但凡是触及到他利益的人,都死得很惨。” “是,现在你是他的心头好,心尖子上的女人,那是因为他现在还不知道你的真实身份,若是知道了?” “你以为他还会对你仁慈吗?远的不说且看看裴未央是什么下场?” 楚北柠眉头微微蹙了起来,不动声色看着慕泽。 慕泽瞧着楚北柠的脸色终于变了几分,冷冷笑了出来:“之前裴未央与玄鹤也算是有些感情的,别的人不晓得,我们无忧山庄的信息网可是覆盖很广的,玄鹤为了裴未央做了很多事情,不亚于为你现在做的。” “可你看看现在,玄鹤设局,出的是连环招数,每一步都将裴未央的后路堵死。” “裴未央顶多就是曾经骗过玄鹤,对你们楚家做过些什么还没有动摇过他的根本,他便是痛下杀手。那么你呢?” 楚北柠放在膝盖处的手掌不禁微微一缩,眉眼间有些清冷。 慕泽冷笑了一声:“我说这么多希望你好好想想,纵然你不喜欢我没关系,但是希望你能听我一句忠告,毕竟我从未对一个女人这般上过心。” 慕泽将手中的茶盏放在了桌子上起身看着楚北柠:“你姓萧,他姓玄,你想想看,他若是知道了你的身份会对你怎么样?” 楚北柠咬着牙:“慕泽,别逼我!” 慕泽苦笑道:“柠儿。” 他第一次这么严肃郑重的喊她一声柠儿,就是希望这个丫头不要再被玄鹤迷惑了。 “我没有逼你,事实上我比所有人都不愿意逼迫你,我只希望你不要完全迷失在小儿女的感情之中,因为你身上流着的血是定南侯萧胤的血,是那位盖世英雄的血,你不要把自己不当一回事。” “玄鹤与你父亲来说,给他提鞋都不配!别辱没了你爹!” 哗啦!楚北柠抄起了茶盏朝着慕泽砸了过去,慕泽头微微一偏将茶盏避开,茶盏砸在了墙壁上摔得粉碎。 慕泽冷笑了一声,大步走出了楚北柠的暖阁。 楚北柠气得肝儿疼,这厮要么不回来,回来便是过来给她添堵的吧? 两天后果然楚北柠收到了柱国大将军裴裴朝发来的帖子,要在柱国大将军府举办宴会庆祝乔迁之喜。 这也是大晋朝的惯例,每个世家大族一旦搬新家就得请客,顺道收点儿份子钱。 不过有钱的裴将军不差这点意思,但是不办这个宴会也不行,大家都是大晋官场里混日子的,迎来送往的这点子客套还是要有的。 虽然私底下都想将对方弄死,可颜面上的事情却还是一派春日暖阳。 楚北柠看着手中低调大气有内涵的帖子,上面是裴朝亲笔书信,其实这家伙的字儿写的不错。 “裳霓,去请六小姐来!” “是!”裳霓疾步走了出去。 不多时楚家六小姐楚兰月带着两个丫头急匆匆走了过来,站在楚北柠面前躬身福了福:“长姐你找我?” “过来坐,”楚北柠冲楚兰月招了招手,楚兰月忙走了过去坐在了楚北柠的身边。 “这里是裴将军送来的帖子,明日裴朝要在柱国大将军府里摆宴,你和你三姐跟我一起去一趟。” “是,长姐!”楚兰月忙将帖子接了过来。 楚北柠定定看着自己的妹妹:“你说带什么礼物过去?” 楚兰月不禁微微一愣,以往楚家的这些迎来送往都是长姐操持,毕竟要走公中的账目,就在昨天长姐就将掌管楚家内务的令牌交到了她的手中。 现在问起了这个,怕是要瞧瞧她怎么安排。 楚兰月定了定神:“回长姐,虽然裴朝是从裴家搬出来的,不过是另外设了门第,就按照世家门第的规格准备礼物吧!” 楚兰月缓缓道:“我看了账册,之咱们楚家办了几场事业,前前前后后得了裴朝送的礼金一共是三万六千六百余两银子。” “我想的一次性还回去也不合适,毕竟以后裴将军还有娶亲这一出子,送得多了与三姐同朝为官的那些人脸上不好看,就按照将军们之间互送的礼金数目送过去。” “先包个两千两的红包图个利事,然后再另外单独包个六千两的就说是给裴将军置办家具的,以后的等裴将军娶妻再将那些银子再还回去。” “礼物嘛,想必裴将军见过的珠宝也多,他是武将定然不喜欢那些太俗气的东西,正好儿三姐夫之前铸造出了一柄弯刀,本来是送给宗轩的。” 楚兰月笑道:“他那个样子哪里是个玩儿刀的,不若用金丝楠盒子装了送过去罢了。三姐夫铸造的刀,那可不是人人能得的,送过去就按照三姐的名义送,这样里子面子都全了,也不枉上回裴二爷救了三姐夫一回。” 楚北柠眼底掠过一抹赞许之色,没想到这丫头处置事情的时候,考虑的这么周到,便是她来办也不一定有她想的周全。 楚北柠看向了六妹妹的眼神多了几分温柔:“很好,我的几个妹妹都长大了,你们若是能独当一面,长姐就能歇会儿了。” 楚兰月心头狠狠惊了一跳,这可是怎么说的,总感觉最近长姐怪怪的,像是瞒着他们什么。 ------------ 第523章 不怕鬼敲门 第二天一早楚北柠带着楚兰月和楚墨月一起乘着马车到了裴朝新搬过来的柱国大将军府。 裴朝办宴席自然是捧场的人很多,刚来到将军府门口就看到一辆接着一辆的马车挤挤挨挨停在了外面。 早已经有人络绎不绝的来庆贺,楚北柠本来还想将两个入赘楚家的妹夫也一起带上,不过六姑爷回江南了,江南盐商的事情需要处置一下,说白了就是回去收银子去了。 三姑爷却是三妹妹护得紧,裴朝是武将,自然这一次来的客人大部分都是武将出身,然后便是朝中的高官们,甚至皇子们肯定是要来的。 旷亦是个文臣若是坐在这些武官的中间,倒是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加上他性子内向,容貌也被毁了,故而不大愿意出现在这种人多的场合,楚墨月直接替他在楚北柠的面前解释过了。 楚家三姐妹刚下了马车,却看到太子府华丽的马车也紧随其后停在了门口。 楚家的人不能走在太子等人的前面,楚北柠带着两个妹妹忙退到了一边,躬身站着。 太子府马车的帘子被仆从掀了起来,随后太子玄宸下了马车,转身伸出手臂将里面的太子妃顾清秋扶了下来。 好家伙!裴朝的面子真的很大,竟是太子太子妃双双亲临,就是来庆祝他搬家成功的。 紧跟着便是裴侧妃裴雨鸢也跟着下来了,与太子妃怀了身孕有些发福笨重的身子相比,裴雨鸢的身体却越发消瘦得厉害。 她虽然一如既往的衣饰华丽,可难掩脸上的疲惫之色,这倒是让楚北柠心头略微有些诧异。 按理说顾清秋的性子更加软弱一些,裴雨鸢绝对不是一盏省油的灯,不想在太子府的内宅里居然是顾清秋到底压过了裴雨鸢的势头。 紧跟着太子府马车后面,行过来一辆更加华丽骚包的马车,便是马车的外面都镶嵌着各种各样的宝石,在阳光下那么一晃,刺得人眼睛疼。 楚北柠瞧着这个风格就知道是静王玄昭来了,果然马车的帘子挑开后,便看到穿着淡紫色绣螭纹锦袍的玄昭缓缓走了下来。 第一眼看过去,楚北柠狠狠吓了一跳,这还是她之前见过的静王吗? 怎么人突然消瘦成了这个样子,看起来像是得了一场大病,脸色越发苍白了不少,甚至眼袋都出来了,还有一点点的发青,是连着宿醉后的极度憔悴和疲惫。 与他一同下来的还有两个极其妖冶的女子,为了这两个女子,郑皇后差点儿和玄昭母子二人翻脸。 这两个是身份地位极其低下的歌姬,平日里就在花船上伺候男的,不想入了玄昭的眼,玄昭非要吵着闹着要纳侧妃。 好家伙,别说是皇帝的嫡次子,便是大晋一个再不得宠的普通王爷都不能纳俩个船娘为侧妃吧? 再退一步讲,便是帝都寻常世家大族的子弟也不能随随便便将花船上的女子弄进府里头。 郑皇后差点儿就差人将那两个女子给杀了,不想玄昭做的更绝直接将那两个女子带进了府里,当天晚上就完成了纳妾仪式,还是二女侍一夫。 这事儿简直成了静王这辈子都无法洗干净的污点,也让他成了笑柄。 气得郑皇后还病了一场,直到现在都不愿意见这个平日里她宠爱至极的小儿子。 此时静王刚带着两个侧妃下了马车,四周顿时传来一阵低低的议论声。 太子玄宸的脸色不太好看了,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也不好给自家亲弟弟难堪。 这么大的场面带着他那两个玩物做什么? 太子带着一行人朝着将军府的门口走来,却遇到了停在前面躬身而立的楚北柠。 玄宸脸上的表情微微一愣,自从自己和玄鹤正式撕破了脸后,倒是很少再见到楚北柠了。 楚北柠上一回因为认亲的那件事情,被父皇拿掉了靖北侯的爵位,也很长一段儿时间没有出现在朝堂了。 说起来没有见面的时间仅仅是月余,此番在玄宸看来似乎有百年那么漫长。 “殿下福安!”楚北柠没想到玄宸在她的面前停住了,不得不躬身行礼。 玄宸的视线在她的脸上稍稍凝了一会儿笑道:“这些日子可好?” “多谢殿下挂念,一切还好!”楚贝宁笑着应道。 “那就好,”玄宸说罢带着太子妃和侧妃擦着楚北柠的身子离去。 顾清秋冲楚北柠笑着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她身形越发笨拙,再过几个月估计孩子就生出来了。 裴雨鸢停在了楚北柠的身边却压低了声音道:“楚北柠,你当真是个不怕死的,还敢来我大哥这里?” “你如今晚上睡不睡得着?不怕我长姐来找你?” 楚北柠一愣,看来裴家人晓得是玄鹤同她设局收拾了章王府,可那又怎样? 这一次她本不想来,奈何裴朝主动给她下了帖子,不来也不行。 况且她楚北柠从来不会躲着,有本事就放马过来,谁怕谁? 楚北柠淡淡笑道:“侧妃娘娘说笑了,我坐得端行得正,半夜不怕鬼敲门。” “况且我也不是什么好人,半夜坟头蹦过迪,你长姐若是喜欢,我带带她!” 裴雨鸢听不懂楚北柠在说什么,瞧着她那个样子,她就想宰了她,也不知道大哥到底为何请了她来? 她冷哼了一声转身跟在了顾清秋的身后走了过去。 楚墨月冷冷看了一眼裴雨鸢离去的背影,凑到了楚北柠的身边:“长姐!我们要不将礼物放下回去吧。” “嗯,”楚北柠点了点头。 楚墨月不太喜欢这样的场景,觉得有这点子闲功夫还不如在南大营练练兵。 她和旷亦一样委实不喜欢这些迎来送往,故而心底有些烦。 突然一道高大的身影站在了楚墨月的面前,将楚墨月面前的阳光遮挡得严严实实,落下了一个暗沉沉的阴影。 玄昭死死盯着楚墨月那张精致的脸,她成亲后好像身体也圆润了不少。 之前楚墨月是那种清瘦颇有些风骨的美人,此时她身上貌似多了几分温润似玉,不得不说那个旷亦将她养得很好, “别来无恙啊,楚将军?”玄昭盯着楚墨月,唇角勾起一抹轻佻的笑容,只是眼底那深藏起来的愤怒和痛楚被狠狠压制住,让他这个笑容显得别样的冷。 ------------ 第524章 不正经的一只 楚墨月没想到玄昭竟是带着两个侧妃定定站在了她的面前,忙躬身冲玄昭行礼。 “王爷安好!” 玄昭登时愣怔在了那里,多久没有听她和自己说句话了? 尽管每一次和她说话,两个人都像是仇家一样,说出来的话没有一句中听的,此番这一句简简单单,客客气气的问话,让他整个人都颤抖了起来。 他收在了衣袖里的手掌死死攥成了拳,喉咙也是哽住了,难受的厉害。 许久玄昭才咬着牙冷冷笑道:“本王很好啊,最近还纳了妾,每日里逍遥快活得很。” 楚墨月也不知道他对着自己说这些做什么,他是皇族,她是臣子,虽然有些听不懂他在说些什么,可还是不得不垂首倾听。 玄昭说了一通,瞧着对面女子那张端庄绝色的脸,竟是说不下去了,心头满满憋着一肚子火儿,突然转身将身后跟着的两个娇滴滴的小妾拽了过来。 “来来来,还不见过楚将军?” 那两个小妾之所以能被玄昭看上,便是个聪明伶俐的,哪里看不出来自家王爷对人家楚将军的心思。 “奴家见过楚将军!” “给楚将军请安!” 两个女子都是那种娇滴滴的可人模样儿,此番上前冲楚墨月盈盈福了下来,姿态却也是谦卑得很。 她们懂得自己的身份,多不过就是静王的一个玩儿物罢了,也不求在静王身边长久,保住一条命,再得些银子便是。 静王素来出手阔绰,在静王身边待几个月拿到的钱便够他们这些小门小户人家一辈子的花销,还绰绰有余。 她们应了一个静王府侧妃的名号,可明白眼前站着的这位女将军却是大周独一无二的。 楚墨月瞧着人家王府里的两个侧妃都这般恭恭敬敬的对她行礼,她哪里还敢端着脸应着,忙侧身避开抱拳回礼笑道:“末将不敢,两位夫人安好!” 她之前在玄昭面前一直都是低着头站着,两个侧妃看不清楚楚墨月的眉眼。 当初楚墨月云城大战凯旋时,她们也就在花楼上远远看了一眼,只觉得楚将军分外的英姿飒爽,真的很给天下女子们长脸。 此番这么近的距离瞧着,发现近处瞧着楚将军更是美不胜收,那么精致的眉眼,清冷如霜的气韵,身上渗出来的阵阵练武之人才有的英气。 偏偏此时楚墨月抬眸冲她们客气的微笑,只是那一抹笑便是倾国倾城了。 两个侧妃顿时看痴了的,好美,好想亲近,怎么办? 若是能跟在楚将军身边,便是不要银子也可以的啊! “楚将军客气了,楚将军这是奴家亲手缝制的香包,楚将军若是不嫌弃的话请收下吧。” “是啊,与楚将军初次见面,倒是没有什么礼物拿得出手,这是奴家缝的帕子,楚将军若是练武累了,拿着擦擦汗。” 楚墨月一愣不得不接了过来,静王侧妃赏赐东西,她不拿不行。 一边的楚北柠眼角抽了抽,自己的这个妹妹现在越来越成了女人扳手了,男人见了犯怵,女人见了喜欢,这都什么和什么啊! 还初次见面送个礼物,我和你们难道不是初次见面吗? 楚北柠笑着将静王府两个侧妃递过来的香囊和帕子,不露痕迹得拿了过去笑道:“二位夫人好手艺,我瞧瞧,绣的真好。“ 她用随身藏在袖子里的银针和特殊草药提炼出来的香片稍稍检查了一下,没毒,笑着送回到了楚墨月的手中。 “妹妹真的是好有吸引力,不管走到哪儿都有姑娘们宠着。“ 楚墨月脸颊微红,不知所措的攥着静王侧妃们赏赐的香囊和帕子,这场合委实呆不下去了,还不如和旷亦一起研究铸剑和机关快乐一些。 玄昭瞧着楚墨月和自己的两个侧妃客套,心头更是窝火。 便是两个端不上台面的东西,她都能客客气气的对待,怎么就偏偏讨厌他一个人? 玄昭眼底掠过一抹悲凉,却一把将身边的两个侧妃,一手一个紧紧搂在了怀中,看着楚墨月高声笑道:“怎样?我这两个侧妃长得如何,与楚将军不相上下吧?” 玄昭的话音刚落,楚家姐妹几个的脸色瞬间变了,便是四周那些达官贵人也是心头一跳。 感觉静王爷这又是在挑衅吧? 他这话儿说的分外不成体统,楚墨月可是为国征战不世出的女英勇女豪杰,却被人拿过来和自家小妾对比,这明显就是带着几分不尊重,还有捉弄的意味在里头。 楚墨月脸上客套的笑容淡了几分,定定看着玄昭。 玄昭被楚墨月那双清冷的眼眸盯上后,倒是心头略有些后悔刚才的话。 可他现在已经完全疯魔了,他被楚墨月折磨得快要撑不住了,许是只有在刺痛她的时候她才会认认真真的看他一眼的吧? 楚北柠脸色也沉了下来刚要说什么,不想此番柱国大将军府门口传来一个清冽却轻佻至极的声音。 “哟!这是哪家的妹妹们?怎么站在门口处不进来坐坐?” “来人!你们怎么当的差,居然将妹妹们晾在这儿?还不快请进来喝茶?” “静王爷也在啊,哟,王爷身边这两位妹妹生的好看,委实有些国色之风,王爷好眼力!” 噗!楚北柠自打穿越到这里后,一向都被称呼一声姐姐,第一次被人妹妹,妹妹的喊着。 她忙定睛看了过去,却看到从裴朝的宅子里走出来一个身形高大,身材很是矫健的青年男子,一看那走得几步也是行伍出身。 这人长得竟是和裴朝太像了,眉眼间英气逼人,薄唇挺鼻,一双深邃的桃花眸。 唯一不同得便是裴朝的桃花眸渗出一阵阵的高深莫测的冷,这个家伙完全就是一朵桃花,看到她们楚家姐妹几个顿时脸色荡起了春光,那双桃花眸也笑弯了去。 楚北柠眉头拧了起来,极力搜索原主的记忆,不知道这家伙和裴朝是什么关系? 按理说裴家的几只,她都见识过了,这又是打哪儿冒出来的? 而且还是极其不正经的一只。 ------------ 第525章 对象搞错了 楚北柠定定看着眼前的这个男子,愣是没想起来是谁,毕竟原主对此人也没有什么印象。 可这人就那么晃悠了过来,站定在了楚北柠的面前,登时眼底掠过一丝惊艳之色。 这是哪家的姑娘啊,他裴政在乌孙边地这么多年都没有回来过,真的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女子。 “这位姑娘是……”裴政凝神看着楚北柠,宛若是暗夜中的野兽终于找到了可口的猎物,自然是激动万分。 楚北柠不喜欢这种轻浮的男子,可既然是从裴朝的府邸里出来,一定有些背景,关键和裴朝那么像,说不定这背景深厚的厉害。 楚北柠本就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八面玲珑的女子,也笑着福了福:“瞧着这位公子不俗,不知道是裴将军的什么人?” 提及裴朝,裴政不禁感到一阵阵的肉疼,丢了兵符被晋武帝拿掉了兵权,直接被老爹召集回来。 老爹都没有说啥,他倒是被大哥打惨了,到现在两条腿还疼得很。 可今日是大哥的乔迁之喜,他总不能不出来捧场,况且但凡是个宴会必然会有姑娘,乌孙边地都是些臭老爷们儿,好看姑娘一个没有,好不容易有一个还偷了他的感情他的兵符,差点儿害死他。 人啊就是不长记性,他都被姑娘们坑到这种地步,还是喜欢,也是没办法。 不想今儿主动帮忙站在门口迎接宾客,居然看到了三个如花似玉的女子也带着礼物过来捧场,他当下就按捺不住自己激动的心,颤抖的手,径直奔赴了过来。 不想为首的这个小美人儿,不光人长得好看,这一张小嘴儿委实会说话,还笑得那么明艳。 裴政顿时笑道:“姑娘眼光不错,在下便是裴家军里最能打的将军,裴政是也!” “对了,姑娘没见过乌孙边地的风光吧?一会儿落座的时候,姑娘坐在在下身边,在下好好儿给姑娘讲一讲。” 楚北柠登时愣怔在了那里,原来他就是那个丢了兵符的裴家老三裴政。 这人倒是有一点没有说错,确实是在裴家里军事才能很突出的一个人物,在对乌孙的几场战斗中也算是厉害人,但就是……一言难尽! 楚北柠还从未被人这么勾搭过,便是玄小鸟都没有这么热情的说是坐下来给她讲讲边地的风光和故事。 楚北柠不禁来了几分兴致:“好啊!成!一会儿和裴三爷喝几杯!” 裴政更是眼底掠过惊喜,老天爷啊,这么好上钩,他才下了饵,对方就这么积极的咬住,委实太可爱了,太给面子了。 反正现在被爹和大哥禁锢在府里哪里也不能去,若是能找到个知情知意的人儿陪着,也是一桩美事。 “姑娘瞧着就是爽快的人,听着姑娘这语气酒量也不错。” “罢了,一会儿我带姑娘单独去个地方,我知道一家子酒楼,就在御河边儿上开的,那里面的菜品实在是太好吃了,一道菜就上百两银子,我带你去吃!怎样?” 楚北柠哑然失笑,好想告诉他那是她家玄鹤开的,玄鹤带着她去那边快吃吐了都。 “姑娘平日里喜欢什么,花儿啊叶儿啊的,还是书画琴棋,抑或是别的什么,我送你啊!” 楚北柠心里头几乎笑开了花,周围看着的人脸上具是表情抽搐。 一边的玄昭实在是看不下眼去了,裴家怎么出了个傻子?都说裴家的人手段狠辣,偏生生出来这么一个。 玄昭冷哼了一声定定看着裴政道:“裴三爷确定不问问人家这位姑娘的名号?这可是你大哥的心上人!” 有些话点破不说破,玄昭素来说话有什么说什么,极尽嘲讽之能事。 一听大哥两个字,裴政脸上的表情顿时僵在了那里,整个人都傻了。 “大哥……大哥的……你是……” 楚北柠也有些尴尬,神特么心上人,她和裴朝没关系好不好。 她淡淡笑道:“静王爷说笑了,我何德何能能当得起柱国大将军心上人的名头。” “裴三爷,您一直在乌孙边地有些日子没回来了,咱们两家还是世交,我是楚家的楚北柠。” 楚北柠!三个字儿就像是三道重雷狠狠劈在了裴政的脑袋上,他整个人都懵了。 楚北柠如今可是他们裴家的噩梦,他还未回京的时候就听说了,四弟每次都给他写信诉苦,说的最多的便是楚北柠这个女人的名字。 如今便是大哥都被她欺负的够呛,而且四弟还说大哥怕是被这个女人灌了迷魂汤,整个人都不清楚了。 裴政脸上的那一抹轻佻终于收了回去,脸色微微变得整肃了起来,像是躲避瘟疫一样躲得远远的。 这个女人可不简单,是大哥和梁王同时看上的,他便是再色胆包天也不敢碰触的,这玩意儿要命! 楚北柠却觉得好笑故意道:“三爷刚回来,我自当给三爷接风洗尘,一会儿咱们单独开一桌。” “不……不必了!”裴政忙躲开了几步,却是将视线落在了另一侧楚墨月的身上。 楚墨月淡淡扫了他一眼,裴政忙尴尬的笑了笑:“这位想必是楚三小姐了。” “是!见过将军!”楚墨月此时的手已经按在了腰间的佩剑上,这个吊儿郎当的家伙竟是敢公然调戏她的长姐,找死不成? 裴政顿时觉得无趣,好不容易遇到个可人的妹妹,居然是大哥看上的,他吓死了哪里敢? “诸位快请进!里面坐!大哥现在有些当紧军务要忙,一会儿就回来了。” 楚北柠眸色一闪,今天可是裴朝搬家的好日子,正儿八经的主子不在,光是几个弟弟们在忙碌,他倒是哪里来的军务忙成了这个样子? 这一次章王府灭门的事情让裴家可谓是也受了很大的牵连,说不定裴朝有新的部署,以后倒是要小心一二。 几个人刚要进去,不想门口又是一行人赶了过来,远远便看到带着梁王府标识的马车行来,随后缓缓停在了柱国大将军府的门口。 此时马车的帘子掀了起来,玄鹤缓缓走下了马车。 他穿着一件玄金色锦袍,袖口领口处绣着华丽的花纹,整个人散发着强大的威压,一步步走了过来。 四周的人忙纷纷行礼。 “梁王殿下!” “梁王殿下!” 是的,此人已经不再是过去那个不受重视的无名小卒,如今便是太子殿下见了他也得掂量一下轻重了。 他脸色沉稳冷冽,永远是那一张板着的威严面孔,只在看到楚北柠的时候,有一抹光跃然而出,所有的光也只给了她一个。 ------------ 第526章 一定是大事 楚北柠是没防备住玄鹤会来裴朝这里捧场,也没想到这个人的脸皮和她楚北柠有的一拼,难不成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玄鹤刚刚杀了裴未央,后脚便若无其事的给裴朝庆贺乔迁之喜,关键她打听到的消息是裴朝没有给玄鹤下帖子,这梁子怕是最终结了下来。 两个人以后更是你死我活的局面,可裴朝给她下了帖子,楚北柠也不知道这是个什么意思。 按理说裴未央的死,不是她直接出面收拾她,她也就是在一边摇旗呐喊,造声势,造舆论,主要动刀子的还是玄鹤。 但是她绝对也脱不了这个干系,不想裴朝还是给楚家下了帖子,楚北柠不晓得裴朝下一步的棋是什么,她暂时粗浅的认为裴朝想要拿回之前送到楚家的份子钱。 楚北柠定定看着缓缓走过来的玄鹤,心头暗自倒抽着冷气,不晓得会一会儿会怎么样? 她也跟着其他人一起给玄鹤行礼,玄鹤点了点头,视线落在了楚北柠的身上,稍稍凝滞了几分道:“今日裴将军侨乔迁之喜,本王也过来捧捧场!” 之前还和楚北柠打牙散嘴的裴老三裴政脸上的表情终于变得冷冽了几分,眸色一点点的沉了下来,极其不情愿的躬身行礼道:“多谢梁王。” 四个字儿,再多一个也没有,裴家上下如今恨不得宰了玄鹤,半个字的闲话都不想与他说。 玄鹤也不以为意冲楚北柠笑道:“楚家大小姐也来了?” 他这个话说的轻飘飘的,明明是笑着的,却让人从中能品味一丝丝的寒意来。 楚北柠晓得这个小子又吃味了,忙带着几分解释道:“裴将军给我下了帖子,自然是要来捧场的。” 老娘没有主动来,是人家要老娘来的,老娘也没办法! 楚北柠就这个意思。 玄鹤眸色一闪,淡淡笑了笑,看着楚北柠的眼神里多了几分安抚,这个女人炸毛后,就得小心翼翼捋一捋才行。 一行人步入了花厅,因为来的人太多,宴席都摆到了外面去了,花厅里坐着的都是大晋朝堂数得上数儿的几个人。 正位自然留给了太子殿下等几位金枝玉叶的王爷们,下手位便是裴家的几兄弟作陪,还有各个世家大族的宾客。 楚北柠如今又被剥夺了爵位,沦为庶民,不过仰仗着自家妹子虎贲军大将军的地位,她自然也带着两个妹妹坐在了靠前的位置上。 就在要开宴的时候,裴朝终于风尘仆仆的回来,身上还染着些霜色冷意,看来是刚刚回京,而且是骑着马儿回来,连马车都没有坐。 裴朝怕是出京了,便是玄鹤也抬眸凝神看了过去,这个节骨眼儿上仓促的出京,怕是临时遇到了什么事情。 能让裴朝放下自己乔迁的事情,差点儿没赶回来参加宴会的事情,一定是大事! 他到底干什么去了? 裴朝走进了花厅的那一瞬间,楚北柠差点儿惊得将手中的茶盏丢了去,裴朝给人感觉像是大病了一场一样,整个人憔悴了不少。 这种憔悴和生病后的憔悴还不太一样,就是那种支撑着一个人的信念瞬间崩塌了去,就是那种死气沉沉的冷漠。 裴朝大步走了过来,冲宾客们抱拳笑道:“诸位,我有些急事处置一二,不想回来的迟了,我自罚三杯!” 他端起了眼前的酒盏仰起头饮下,清洌的酒水划过了他冷冽的唇角,倒是带着几分真男人的豪爽和利落。 也没有吃酒菜,直接三杯自罚,瞬间引来了四周宾客的叫好声。 随即主宾开始敬酒吃菜,裴朝的宴会自然是菜品精致,都是从宫里头退出来的御厨做的,菜品没的说。 楚北柠本来想的带着两个妹妹上礼后,打个招呼就回去了。 毕竟裴家的饭好吃不好消化,如今楚家势头太猛,楚北柠已经学会了藏拙,不想太在晋武帝面前扎眼。 尤其是她知道了自己的身份,更是小心谨慎了许多。 万一哪天暴露了,她这些日子给楚家所做的一切可全部都归零了,那就是一场灭顶之灾。 不想玄鹤居然也来了,楚北柠不得不留了下来,好歹和玄鹤是共进退的盟友。 楚北柠细心观察裴朝,却从裴朝微笑从容的脸上看不到丝毫的端倪,楚北柠越发心虚了不少。 下一步裴朝肯定要收拾玄鹤的,只是不知道裴朝和太子选的是哪一条棋路? 反正她最近已经将楚家上上下下敲打的滴水不漏,总不至于被人抓住太大的把柄。 玄鹤那边就是不是她能干涉的了,这就是一场巅峰对决的棋局,看谁能沉得住气。 现在她瞧着裴朝就能沉得住气,端着酒杯给太子等皇子们敬酒,不过太子玄宸接过裴朝酒杯的时候,定定看了裴朝一眼,得到裴朝回应后,随即便笑着说了几句吉祥话儿将酒饮下。 裴朝甚至都能笑着给玄鹤敬酒。 “梁王殿下能来捧场,实在是令我府上蓬荜生辉啊!多谢!”裴朝笑着冲玄鹤举起了酒杯客套道。 裴朝这个反常的举动让一向从容冷静的玄鹤也多了几分狐疑,这小子刚才到底去哪儿,得好好查查才是。 “将军客气了!” 两个人端起了酒杯,轻轻碰了一下,双方眼眸间瞬间掠过一抹锋芒。 楚北柠瞧着这两个人,竟是有点点的头皮发麻。 这局面整的委实有些阴森可怖。 “楚大小姐,在下也敬你一杯!”裴政缓缓起身,倒满了酒走到了楚北柠的面前。 裴家的酒都是好酒,便是一杯也是芳香四溢。 楚北柠自从上一次被人灌醉了后撒酒疯,迄今为止没有人愿意再请她喝酒了,唯独这个刚刚回京的裴政不知道内情。 他方才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儿调戏了楚北柠,担心自家大哥收拾他,此番便是自作聪明,和楚北柠客套客套缓解刚才的尴尬。 况且大哥和玄鹤也互相敬酒说笑开了,裴政这个小机灵鬼儿瞬间嗅到了大哥散发出来的气息和讯号,那就是怀柔政策加背地使阴招,现在的策略估计就是要尽量维持表面的友好关系,麻痹对方,让对方大意,然后一击必杀,让敌人措手不及。 ------------ 第527章 一口倒 既如此,想到这一层意思的裴政也得表现表现,给男人敬酒他不太拿手,可糊弄女人,这京城怕是没有人能比得上他裴政。 “听闻楚大小姐多才多艺,是个女中豪杰,如此坦荡之人便不该拒绝在下这杯酒吧?” 楚北柠一直想喝裴家从边地带回来的酒。 帝都各个世家都有自己的私人庄园,这些豪强地主的庄园里可不光是种地收粮食,甚至还有冶铁和酿酒业之类的。 有的世家酿造的酒实在是出彩,还成了一绝。 这其中就有裴家在乌孙边地庄园里酿造的西凤酒,这种酒据说提炼的很纯,一口便是芳香如故,回味永久。 因为是武将世家出品的酒,纯度很高,也叫一口闷。 楚北柠其实也喜欢品酒,穿越之前家里面还有一个小酒柜,当初装潢她那套公寓的时候专门打造了一个酒柜。 不过她也就是屯点儿普通的红酒,有时候加了夜班儿回来,累到了极点稍稍品一小杯解解乏。 只是上一次被灌醉后出了洋相,她倒是克制住了。 可现在裴政竟是硬生生将她暗自拒绝的理由也打破了,她这下子便是找到了借口。 人家裴政这个孩子,那么多年都没有回京了,如今好不容易回来一趟,难得敬她酒,她喝一杯不过分吧? 况且现在两方势均力敌,大家都在维持面子上的和平,她不好坏了所有人的规矩啊,就喝一小口应该没事吧? “这个……按理说我是不能喝酒的……”楚北柠接过了裴政给她斟满了的西凤酒,好家伙还没有凑到唇边喝点儿,那酒香就四溢开来,而且她偷偷验过了没毒。 裴朝真的是豪气,这西凤酒实在难得,今日便是个乔迁之喜就拿出来这么多,都是用特质红泥烧制的小坛子装着,分外的喜庆。 闻着这个味儿就很好喝,其实也没啥吧? 上一次她被灌醉,那是因为那帮家伙们给她灌得太多,这一回她克制一点儿,就只喝一点点便是,哪里能醉成那个样子。 看着楚北柠端着酒盏脸上的表情都抽抽了,裴政眉头一蹙:“大小姐不给我裴政个面子?” “给给给,怎么能不给呢!”楚北柠笑着仰起头饮下几口,突然整个人僵在了那里,像是被人隔空点了穴一样。 等到玄鹤和裴朝同时注意楚北柠这边的时候已经太迟了,楚北柠杯子里的酒都被她喝下去一大半儿。 楚北柠登时愣怔在那里,那个感觉真的是妙不可言啊! 她之前看过一部叫食神的电影,男主做出来的那道菜品,那些美食家吃了竟是全部开心的疯癫了去,跳着舞,哭着笑着的。 她那个时候以为太过夸张,直到现在她饮下了西凤酒,根本就不夸张! 就是那个根本描述不出来的感觉,后劲儿很足,就像是汹涌的波涛层层叠叠翻滚了过来,随即…… “长姐!长姐!!” 四周顿时陷入了混乱,楚墨月抢上一步将被一口酒闷倒的长姐扶住,登时脸色发白。 这么好端端的喝了半杯酒就成了这个样子。 玄鹤疾步抢了过来,腰间的霜华剑瞬间架在了裴政的脖子上,却被裴朝挡在了身后。 裴政无辜的举着双手大声道:“我就是给她敬酒来着!” “这酒真没下毒啊!她这酒量也太小了吧?” “大哥!大哥,我真的没有做什么!我就是想敬酒来着!” 裴政一张俊脸吓得发白,两只手臂无辜的抬了起来,眼神懵懂的看着大哥,这世上居然还有这么喜欢喝酒,却酒量小到令人发指的人啊? 裴朝死死瞪着自家闯祸的弟弟,你没事儿干给楚北柠敬得什么酒,这不是没事儿找事儿吗? 整个大晋帝都的百姓都知道楚家大小姐是个酒疯子,酒量大,酒瘾还大,不能招惹的货色,偏生他就过来敬酒来了? “成何体统!自领二十军棍!” “大哥,不可啊!之前打的伤刚好利索,我真的没有毒死她的心思,她……她……她这个酒量……她……!” “罢了,我喝给你们看!” 裴政情急之下抓起了楚北柠用过的杯子,仰起头将楚北柠的杯中酒喝光了,还原地蹦了蹦。 “你们看,我没事儿吧,酒里没毒吧?” “这西凤酒若是喝醉了人,都不能动弹的,得扶着就近躺一晚上才行!大哥!我真的没……” 裴政突然不说话了,发现所有人都表情诧异的死死盯着他。 裴政再怎么心慌也觉察出了什么,这才惊觉唇瓣上粘粘糊糊的有什么东西,还有些淡淡的香气。 他忙下意识舔了舔,四周看着他的人,更是表情诡异的到了极点。 裴政忙抹了一把唇,这才发现手指上竟是擦下来一片胭脂红,他顿时脑子嗡的一声。 这下子彻底完了。 他吃过了无数女子的口脂,可万万没想到如今也吃了楚北柠的,还是以这种方式吃的。 楚北柠喝酒的时候,杯子边沿上沾着自己的口脂,自己刚才为了自证清白想也没想到,直接端起了楚北柠的杯子,机缘巧合,自己的唇正好贴在了楚北柠留在杯子上的口脂印子上。 此番他慌得连连后退,忙狠狠擦了擦唇角,可怜巴巴的看着大哥。 “大哥,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来人!带三少爷领五十军棍!” “大哥啊!饶命啊!!”裴政的惨嚎声渐渐消失在了花厅外面。 玄鹤眉眼间也是戾气颇重,死死盯着裴朝,那个表情是个人都看得出来,纷纷暗自替裴三爷祈祷一二,以后别被梁王给真的打死了。 玄鹤吸了口气:“来人!送楚家大小姐回府!” “不可!”裴朝缓缓道。 玄鹤眉头挑了起来:“喝醉了不回她的楚家,难道在你这新居歇息?” 裴朝缓缓道:“是也!” 是你个头!玄鹤哪里看不出来裴朝那点子龌龊心思,今天偏巧是裴朝搬家的日子,不想第一晚竟是给楚北柠在这里睡了,这成了什么,说什么也要将那个不听话乱喝酒的小畜生弄回去。 他上前撞开了裴朝,刚要将楚北柠扶着,不想裴朝的话缓缓而来。 “梁王见多识广,西凤酒这酒好喝是好喝,可邪门儿得很,若是一口醉倒必须得就近扶上床榻歇着,歇够了两个时辰后,人才能走动。” “不然劲儿太大,发作起来怕是会伤及她的身体,言尽于此,你爱信不信!” 玄鹤咬着牙:“本王也留下歇着!” “对不住,刚搬了新居,能睡人的暖阁不多,怕是梁王睡不下!”裴朝一字一顿道。 玄鹤那双潋滟的凤眸缓缓眯了起来。 ------------ 第528章 共处一室 玄鹤咬着牙冷冷看着面前的裴朝,眼眸里霜色翻滚,缓缓道:“两个时辰而已,本王坐在她身边盯着便是,不必另外给本王找住处!” 裴朝冷冷笑道:“王爷以什么身份陪在她身边?她好得是个女子,需得扶进内堂里歇着,你是外男如何进得了我府上的内堂?不合规矩吧?” 裴朝纯属给玄鹤添堵,一边的楚墨月却是急了。 她忙冲裴朝道:“裴将军,我家长姐脸色不好看,烦请将军提供方便。” 裴朝刚要说什么,不想玄鹤从楚墨月手中接过了已经醉懵了的楚北柠,一把抱了起来朝着后堂走去。 管你规矩不规矩的,玄鹤才不在乎,他就是规矩,便是在别人的地盘儿上也是! 玄鹤也不管裴朝的将军府里哪间屋子能住,哪间屋子不能住,捡着后院里最大看起来最舒服的那一间径直将人抱了进去。 暖阁里服侍的下人们都惊呆了去,还未来得及拦着,况且也不敢拦着这尊煞神。 玄鹤就已经冲了进去,直接将楚北柠放在了床榻上,随即吩咐下人们准备热水,醒酒汤等一应的东西。 那些下人们却是呆在了那里不动弹,这厮也太狂妄了,二话不说冲进来,还吩咐他们做事,梁王又不是他们的主子。 不想他们将军裴朝也紧跟着走了进来,瞪了他们一眼低声呵斥道:“还不快去准备,杵在这里做什么?” 裴朝身边的下人这才纷纷走了出去,不多时便端着热水,醒酒的汤药,疾步走了进来放在了玄鹤的身边。 玄鹤用毛巾浸了热水替楚北柠擦了擦脸,又用被子将她的身体紧紧裹住感觉像是在发面一样,希望她能出出汗尽快将酒劲儿发出来,又扶着她喝那醒酒汤。 楚北柠此番紧紧闭着唇,分外的不配合,却被玄鹤掐着腮摁开了嘴巴,将汤强行灌了进去。 瞧着她那个醉态,玄鹤又气又好笑,怎么这般的不长记性,不能喝酒便是不能喝,充什么大尾巴狼。 最可恨的便是裴家老三裴政,以后要他好看! 站在暖阁门口处的裴朝负手立着,冷冷看着眼前的一切,心头却是泛起了巨浪,怎么也平静不了。 他没想到贵为梁王,竟是这般低声下气伺候一个女子,他倒是爱惨了她,看着眼前的一幕让裴朝分外的不好受。 他那双桃花眸里染着霜色,清冷的厉害,却又担心楚北柠那厮真的被自己弟弟的西凤酒给灌死了去。 玄鹤声音沉冷:“裴将军不必守在这里了,你还是出去招呼客人吧,本王在这里便是。” 他见不得裴朝像根柱子一样杵在他的面前,他和楚北柠之间的事情关他什么事? 裴朝冷哼了一声,却是大步走到了楚北柠的床榻边,凝神看了一眼床榻上躺着的醉猫,轻笑了一声,随即整个人坐在了床榻边的一张椅子上。 “王爷,这是末将住着的暖阁,你让末将去哪儿?” 玄鹤登时脸色一变,暗自骂了一声,他怎么将楚北柠抱到了裴朝的床榻上,方才也是急了,竟是慌不择路。 此番再将她抱起来抱到别处可以吗? 可瞧着床榻上的醉猫紧紧抓着裴朝的被子不离身,那个样子确实难受得狠了,这个时候不能动,一动说不定这家伙醒了后又会做出来更出格的事情。 玄鹤暗自磨了磨后槽牙也拉了一把椅子坐在了床榻边,和裴朝一起盯着床榻上的楚北柠。 裴朝身边的那些人已经吓疯了,这……这……这成何体统啊? 大晋朝两大战神的威压不是闹着玩儿的,暖阁里的气氛简直是压抑到了极点,感觉稍有不慎便会炸开了一样。 那些下人们纷纷退避三舍,小心翼翼走出了暖阁顺势将门从外面合上。 楚家,玄家,裴家,三家未来的执掌者同时呆在了一个屋子里,还是以这种怪异的姿势,简直是闻所未闻。 玄鹤死死盯着床榻上醉的一塌糊涂的楚北柠,这一次是真的醉狠了,上一回仗着酒劲儿将裴朝调戏了一遍看来都是轻的,这一次直接倒下了。 外面已经没了人,正好说点儿扎心窝子的话。 “裴朝,你收起你那心思吧,你和她成不了。” “从你父亲在回风谷设局残害了楚家十几万人后,你们之间注定是个悲剧。” 裴朝一愣,没想到在这个时候面前的仇家居然和他说这些。 他冷哼了一声:“呵!你又能怎样?” “你越是占据高位,越是会失去她,她那样的人你觉得会是屈居于你后宫的女人?” 玄鹤眉头狠狠蹙了起来,声音里多了几分森冷:“这些还轮不到你操心!” 裴朝淡淡道:“王爷,别太自信了,风水轮流转,未来可期啊!” 玄鹤别过脸看向了裴朝,却看到他一脸的淡然从容,倒像是真的抓住了他的把柄,弄死他也就是朝夕之间。 玄鹤缓缓道:“杀我?你也配?” 裴朝四仰八叉的靠在了椅背上:“配不配,以后会有答案的!” “玄鹤,”他凝神看向了玄鹤,“只希望你还能好好做个人,你在刀口上舔血的时候,别连累她就好。” 玄鹤的手一点点攥成了拳:“裴朝,他日我定会要你的命!” 裴朝嗤的一声笑了出来:“王爷,我们来个约定可好?” 他缓缓坐直了身子,桃花眸里淬着细碎的冷光:“不管我们之间怎么斗,给她一条活路,别把她牵扯进来?可好?” “你现在不觉得很失控吗?你与她是奉旨和离,如今却一次次突破底线,将她卷进你的阵营里。” “你倒是无所谓,她呢?皇上这一次是剥夺了她的爵位,下一回呢?” 玄鹤的眉头拧了起来,也不知道为何,父皇就是不喜欢柠儿,不知道是何原因。 而且父皇的手段已经开始慢慢用在了柠儿的身上,难不成真的是担心他和楚家绑得太紧,危及到皇族以后的大统江山? 父皇的手段可厉害得很,能从上一代的腥风血雨中脱颖而出活下来的,都不是善类。 柠儿怕是成了父皇的眼中钉肉中刺,难道柠儿身上还有些秘密,可能是父皇都要忌惮的? 比如柠儿身上的武侯令?他一直心存疑惑,却不敢深究。 他爱她,也尊重她,故而也不愿意背地查她,这是小人做派!他玄鹤不屑用在心爱之人的身上。 只要楚北柠不求着他帮忙查那个武侯令,他不就不能动手查。 玄鹤倒抽了一口气,看向了裴朝,这厮到底发现了什么,为什么会这么说? 他瞬间一颗心慌了起来,冷冷笑道:“裴朝,这天下我要,她,我也要!你最好收敛些!” ------------ 第529章 我也可以 屋子里已经有了两大战神,楚墨月根本插不上手。 她还是不放心长姐刚要走进裴朝的暖阁里,却被六妹妹楚兰月拽住了手臂,低声苦笑道:“梁王在,长姐没事的。” 一听梁王,楚墨月也怂了,那个人惹不起。 况且梁王守着长姐,她也放心一些,这世上如果想要完完全全护着长姐平安,怕是只有那个人了。 可长姐到底是在仇家的暖阁里睡着,她们姐妹两个也不好将长姐一个人丢在这里,便只得去了偏厅等着长姐醒来。 此时花厅里的酒席也散了去,太子殿下带着人离开了裴家,似乎有什么事情要忙。 其余的女眷们也有些想要巴结楚家的,便是借口在偏厅里陪着楚家女眷坐坐,倒是想拉近和楚家女眷的关系。 如今的楚家可不是过去那个人人说起来都要笑掉大牙的笑话,几个姑爷几乎占据了大晋朝堂的半壁江山。 楚墨月更是虎贲军大将军,便是那梁王这些日子明目张胆的和楚家大小姐来往不清,以后若是梁王坐上了正统,楚家摇身一变可就是大晋第一世家了。 此时若是再不巴结着,以后根本入不了人家的眼睛。 一众女眷坐在侧厅里喝茶,裴朝没有女眷,自然也不能陪着楚家女眷说话,便是有那伶俐聪明的,主动留了下来和楚家女眷坐在一起说话儿。 倒是显得不那么尴尬,可让楚墨月微微有些烦躁的便是,那些女眷似乎更喜欢缠着她说话儿,不一会儿香囊,帕子,请柬,东家的赏花会,西家孩子的满月酒。 楚墨月头都大了,她真的不擅长和女眷们应酬,若是男子们也好说,大不了出去干一架,打赢了,让他们滚! 可这些娇滴滴的女子们,轻轻攥着她的手,来来回回的摩挲着,就差摸她的脸了。 楚墨月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成了女人们的心尖宠,委实有些受不了了,她心头一阵阵的有些不对劲儿,甚至还有些恶心的症状感觉像是吃坏了东西反胃。 楚兰月瞧出来三姐有些不舒服,忙笑着走到了楚墨月的身边,将一个小姑娘的手从三姐的腰间拿走。 摸哪儿呢?还说想看看三姐的重光剑,重光剑是杀敌人的,给你们这帮娘们儿看什么看。 “三姐,你是不是不舒服,若是不舒服出去透透气?” 楚墨月忙站了起来,也不管那些莺莺燕燕惊呼着要帮她摸摸脑门儿,瞧瞧她是不是真病了。 “诸位!告辞!”楚墨月忙逃也似的冲出了侧厅。 “楚将军!喂!楚将军别走啊!” “楚将军你哪里难受,奴家给你瞧瞧!” “楚将军,我这边有醒神丸,你拿去吃!” “楚将军,等等奴家……” 楚墨月逃出侧厅的时候,几乎动用了轻功,直接窜上了屋顶,几个起落冲到了靠近前厅的侧院,穿过垂花门居然是一个小花园。 这将军府修得也是精致,小花园里有一方池子,池子边修着观景的凉亭。 已经是春意盎然,池子边栽着的柳树发出了嫩芽。 傍晚时分,气温也不冷不热,迎面吹来的风还夹杂着草香味,很好闻。 楚墨月站在亭子里狠狠吸了口气,差点儿被那帮女人给吃了,她下意识摸上了自己的脸颊,她这张脸若是吸引男子们,倒也无所谓了。 偏生那些女子们也要调戏她,她又是个将军不能翻脸,翻脸怕真的把她们给打死了,到时候也难办。 罢了,以后这种宴会,长姐就是说出花儿来她也不参加了,心累! 楚墨月刚缓过了劲儿,却听到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那脚步声听着有些踯躅之意,还是缓缓走了过来。 楚墨月心头一紧,手下意识按在了佩剑上,随即转过身却是表情一怔。 却看到静王玄昭竟是独自一人缓缓走了过来,身边没有带着他那两个美妾,也没有带护卫,只他一个人。 楚墨月眉头微微一蹙,想要离开这一处凉亭已经不可能了,不得不硬着头皮躬身行礼。 “王爷!” 玄昭并没有跟着太子哥哥离开,他也不知道为何,大概就是为了能多看她一眼。 后来她长姐出了事儿被玄鹤抱进了后堂,他看着她被一群女眷围着说话,直到她白着脸离开。 他下意识跟了过来,四周无人,难得一个安安静静说话的好地方。 玄昭脸上再没有了那一丝戏谑,缓步走进了凉亭里。 楚墨月可不愿意和这么个危险的家伙呆在一起,忙后退一步:“末将不打扰王爷赏景了。” “呵!楚墨月,你就这点子胆子,怕本王吃了你?”玄昭笑了出来,声音却凄凉得很。 “再者说来,你如今已经成亲,我还能对你怎么样?” “难得能偶遇,陪着本王说几句话吧!” 楚墨月一愣,倒是走不了了,躬身站在那里,却是和玄昭保持了一定的距离。 她不是怕玄昭对她怎么样,他现在根本打不过她,她是担心玄昭犯浑被她给打死了。 现在局势越来越危险了,楚家正处在风口浪尖之上,成了亲的楚墨月身上多了几分沉稳,少了一些冲动。 她也不说话,只等着玄昭说,说过几句便离开。 玄昭定定看着月色下她那张精致到不可思议的脸,心头狂跳了起来,好不容易才平复了下来。 “墨月,我承认我对你不好,过去那些混账事还请你不要放在心上。” 楚墨月登时愣在了那里,第一次听玄昭说这种服软的话,她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了起来。 “王爷,您是君,末将是臣,您说什么便是什么,末将不敢有非议!” 楚墨月客套道。 这种客套却变成了致命的利剑,狠狠刺进了玄昭的心口处,搅得他一阵阵锐痛。 玄昭顿了顿话头道:“墨月,如今好不容易咱们能站在一处说说话,都心平气和的好吗?” 楚墨月眉头紧紧拧了起来,只得应了一声。 玄昭重重喘了口气:“墨月,我对你是真心的。” “其实从我们第一次见面,我觉得自己算是完了,被你套住了。” “我看着你在太子哥哥的兽坑里和野兽搏杀,那一瞬间我真的被你吸引了。” “后来你我二人始终都不是一种正常的交流状态,我那个时候摆不正自己的位置,想要拿捏你,呵,哪里想到会被你拿捏的死死的。” “我这个人口无遮拦,喊你死瘸子,为此我向你道歉!对不住你!” 楚墨月抿了抿唇:“王爷不必挂怀,都过去了。” 她轻飘飘的过去了,更是让他痛楚万分。 “是啊,你那边是过去了,可我呢?” 玄昭定定看着心爱的女人:“墨月,我为你做了很多事情,疯狂的,不可饶恕的,不择手段的……我错了,求你原谅我好不好?” “墨月,我真的很喜欢你,喜欢到你根本无法想象的程度!” “旷亦为你做的,我也可以做到的,他可以为你去死,我也可以啊!” 玄昭突然点着池子道:“我现在就死给你看好不好?” “你不是讨厌我吗?我死了,你耳边也清净了,是吗?但凡你一句话,我也可以像旷亦那样为你粉身碎骨!” 他又疯魔了,说罢掀起袍角便要跳进池子里。 “王爷!”楚墨月顿时吓得魂飞魄散。 这要是真的给他跳进去,皇帝以为是她谋害皇子呢,楚家也是吃不了兜着走,她忙扑了过去死死将他拽住。 ------------ 第530章 将军有喜 楚墨月不禁低吼了出来:“王爷这是要陷臣于不义吗?” “王爷死便是死了,臣却是要背负上谋害皇族的罪名,王爷便是这般恨着臣吗?” “王爷若是要臣死便明说,何必出此下策!” 一个要臣死,三个字儿瞬间传进了玄昭的耳中,他已经完全疯魔了的情绪瞬间冷静了下来,动作到底是迟疑了一下,僵在了那里。 楚墨月吸了口气,一把将他从大理石的围栏边拽了下来,两个人都拼尽了全力,带着几分粗蛮的力道,一个收不住齐刷刷摔倒在地上。 玄昭下意识想将她扶起来,不想自己还瘫在了地上,却被楚墨月狠狠拽住了领口拉扯起来。 楚墨月被他气得够呛,双目赤红,抬起手便要扇他一巴掌,到底还是不敢。 她咬着牙定定看着玄昭:“玄昭,我自认为没有得罪过你吧?” “你为何处处要为难我?” 玄昭动了动唇,身体微微发颤。 这些日子他没有一日不宿醉,酒色腐朽的气息将他的身体掏空了去,此番便是夜晚的风也能让他瑟缩发抖。 楚墨月缓缓道:“初始我掉进了太子府的兽坑与野兽搏杀,你不曾出手相救在一边围观调笑。” “你说你这是喜欢我?” “我身体有残疾,一个姑娘家见不得光的活着,你一口一个死瘸子,让我处处无地自容,你说你这是喜欢我?” “我遇到了自己喜欢的人,情投意合,与他刚要成亲,你却设计害他!让我们夫妻两地分隔!” “你害的他满腹才华却要在边关伏法,你甚至还派了人过去杀他,若不是你的人通风报信,柔然国的二王子哪里会知道云城那边有梁王的矿场?” 玄昭顿时抬起头不可思议的看向了楚墨月,她竟是都查了出来? 怪不得那些被他派到云城杀旷亦的死士一个也没有回来,他还以为死在了那一场战乱中,没想到竟是被楚墨月抓住了。 玄昭顿时一颗心慌了起来:“墨月,你听我说,我……” “玄昭!”楚墨月冷冷看着他,紧紧拽着他的领口,因为太过用力,手指关节都微微有些发白。 “云城的那件事情,你足以称得上叛国了!” “我之所以没将这件事情给你抖搂出来,是因为我还念着你对我的恩惠。” “当初长姐被人陷害落进了刑部死牢里,若不是你,怕是我长姐会死,便是因为这一桩恩情,我们便扯平了。” “玄昭,我这个人是嘴巴笨,不如你八面玲珑能言会道,可我也有心啊!你一次次害我,伤我,我都不与你计较了,只求你以后好好做个人吧!” 楚墨月一把推开了玄昭,转身便要离开。 “墨月!求求你墨月!” 扑通!玄昭终于放弃了他最后一点子可怜的自尊跪在了楚墨月的面前,抬起手紧紧拽住了她的衣摆。 楚墨月登时吓懵了的,玄昭可是皇上的嫡次子,何等的尊贵。 跪天地父母,便是再跪也只有他的太子哥哥能受得起,不想竟是跪在了她的面前,卑微到了极致。 “墨月!给我一条活路好吗?” “亦或是你告诉我怎么才能忘掉你?” “你告诉我怎么办?” “我之前是轻狂霸道了些,可我没想到喜欢一个人会这么苦,我无数次告诫自己忘掉你,忘掉你,可你就像是刻在了我的骨血里,每一次忘记意味着更深刻的怀念!” “那你帮帮我!怎么办?求你!” “墨月,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我现在快要窒息而亡了,我每次想到你与旷亦在一起,我就觉得呼吸不畅,我已经不属于我自己了。” “我只是恨,恨你为何出现在我的生命里,搅合得我不得安宁!” “墨月,我快死了,你知道吗?再这样下去,我真的会死!” “旷亦,我是对不住他,可你能不能也怜悯我一下,明明是我先遇到你的,为何却是他,不是我啊!啊?为什么啊?” 楚墨月看着面前高高在上的静王爷,跪在她面前,声声泣血的哀求着,那一瞬间,她没有什么被人喜欢到此种程度的喜悦。 她只是觉得不可思议,觉得恐怖,甚至是害怕。 她晓得玄昭的本事,他可不是什么单纯的浪荡风流的王爷,他能帮着太子殿下铲除了那么多异己绝非等闲之辈。 他越是这样,楚墨月越是害怕得发抖。 她下意识挣脱开了玄昭的手,却是也跪在了玄昭的面前一字一顿道:“求王爷放过臣!臣给王爷磕头了!” 楚墨月咚得一声冲玄昭磕了一个响头,起身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开。 玄昭那一瞬间被楚墨月挣脱开的手,定在了半空中,迟迟落不下来,许久才无力地耷拉了下来。 夜晚的风很冷,却没有他此时的一颗心冷,凉透了,估计人死了也就是如此滋味了吧? 死了好,死了不用受这相思之苦的折磨,他如今怕是再也走不出来了。 没有救赎的一场单相思,如何能出得来,谁能救他?不,没有人能救他! 呵呵…… 玄昭低着头冷笑了出来,眼神里满是绝望和哀戚。 他趴跪在那里,以最卑微的姿态接受着夜色的洗礼,剩下的唯有一地的冷辉。 楚墨月这边捂着一颗狂跳的心疾步回到了偏厅,不敢再去人少的地方了,还是人多的地方安全一些。 许是走的有些急了,方才又遇到了玄昭,此时的楚墨月感觉头一阵阵的发晕。 侧厅里的女眷们大部分都回去了,只有一两家还陪着楚兰月一起等着楚北柠醒来。 她们看到站在侧厅门口处的楚墨月,忙笑着起身招呼,却不想楚墨月竟是哇一声,趴在了侧厅门口处呕吐了出来。 堂堂女将军,从未被敌人征服过,此番却吐得昏天暗地委实有些狼狈。 “三姐!”楚兰月疾步走了过去,今儿这一场宴席委实有些混乱,两个姐姐都是怎么了? 其他的女眷也是慌了神,一边差人禀告主家,一边差人去找大夫。 得了消息率先冲进来的竟是一直没有出现在宴席上的裴家二爷裴荀,身后还跟着他找来的大夫。 楚兰月忙将三姐扶着坐在了椅子上,裴荀脸色肃整,站在一边看着。 大夫忙将药箱放在了一边,四周的女眷叽叽喳喳分外的吵闹,都想围过来帮忙。 “出去!”裴荀声音沉冷,那些女子倒是惊了一跳,纷纷离开了侧厅。 大夫这才静下心把脉,随即抬眸看向了脸色苍白的楚墨月,登时笑了出来。 “恭喜将军!贺喜将军!将军有喜了!是喜脉啊!” ------------ 第531章 楚三代 楚北柠是在众人满是激动和喜悦的哄闹声中被吵醒的。 她没想到一口酒差点儿去掉她半条命,以后再也不碰这玩意儿了,若是再碰,她就是猪! 她惊醒了过来,头依然昏沉沉的,倒是也不太难受。 一般好酒就是这样子,虽然能喝醉了人,但是喝不坏人。 她就像是被短暂的麻醉了一下,此番一觉醒来,竟是有些神清气爽。 楚北柠刚撑着身子坐了起来,却发现了不对劲儿。 她这才看出来自己躺在了一张床榻上,瞧着四周的装饰,应该是一个男子的居所,再看向那略有些熟悉的家具用度,突然一个机灵,她这不会是躺在了裴朝的房间里吧? 她登时四处看去,却在意识刚清醒的这一瞬间竟是对上了面前坐着的玄鹤和裴朝。 登时楚北柠想找个地缝钻一下。 玄鹤看着她终于清醒了几分,外面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闹哄哄的,说笑声也时不时传了进来。 他也顾不上管这些,只是凝神看向了楚北柠,脸色沉了下来。 “睡得还好?” 楚北柠心虚的点了点头:“还好,还好,真的是让王爷见笑了!见笑了!” 一边的裴朝冷笑了一声:“楚家大小姐当真是好酒量啊!” “没有,没有,裴将军谬赞了!谬赞了!”楚北柠忙小心翼翼顺着床榻的边角想要溜下来,却不想面前这两位爷坐的位置真他娘好。 一人一边将她下床的路径都堵死了去,她若是硬生生下去,势必要坐在人家怀里去,明显的投怀送抱。 今儿真的是丢人丢大发了,事不过三,下一回再喝酒,她就直接自裁了算了。 偏生这两位爷像是和腚下面的椅子面黏在了一起似的,没有丝毫的意识去动一动尊臀让楚北柠下去。 具是冷冷看着楚北柠,楚北柠倒抽了一口冷气,她忙陪着笑,抬起手臂冲两位惹不起的爷抱拳讪讪笑道:“你们瞧我这猪脑子,不长记性,竟是又贪杯了。” “这事儿实在是不好意思啊!二位,借过!借过!谢谢!谢谢!” 楚北柠客气的说笑着便想下床榻去,可玄鹤和裴朝依然纹丝不动,楚北柠这下子愣在了那里。 她只得坐在了那里,三个人,六双眼睛怕是能瞪出火花儿来。 楚北柠此番出了一头汗,身体里的酒劲儿已经发散得差不多了,实在是这个动作委实有些尴尬。 她忙苦笑道:“二位能不能借个过啊?” 裴朝缓缓抬起手点着自己:“我是谁,你现在可认得?” 楚北柠一愣,不晓得是这厮疯了还是她疯了。 “裴将军,您这不是说笑吗,您当然是裴大爷了!” “我呢?”玄鹤冷冷道。 “王爷,嘿嘿,咱们别开玩笑了成吗?我得去看看我妹妹去!” 裴朝下意识和玄鹤交换了一下眼神,这一次醉酒颇正常,不像上一回那么疯狂。 玄鹤暗自骂了一声,起身便掐着楚北柠的手臂,将她抱下了床榻。 “王爷!王爷!轻点儿!轻点儿!我错了……”楚北柠连声求饶,还是被玄鹤带出了暖阁。 短暂喧嚣的暖阁里再一次恢复了以往的宁静,裴朝缓缓起身却是没有跟出去。 他是个聪明人哪里看不出来楚北柠的眼神,看他的时候满是疏离客套,看玄鹤的时候却带着几分娇憨狡黠的笑容,大概只有恋人之间才会有那样的神态吧? 他此番倒是一步也迈不出去了,心头有几分难受。 玄鹤说得对,从一开始他和楚北柠便是对立的两面儿,就如夜晚和白天,没有交集的。 偏生他硬是要改天换日,弄出来一个交集,却将这本就荒唐的腔调唱得越发走了样子。 他凝神看了看玄鹤和楚北柠离去的方向,那一瞬间身心有些累了。 他缓缓走回到了床榻边,顺势躺在了上面,随即神色一顿,被子上还沾染着楚北柠身上好闻的香味,甜蜜又靡丽,狠狠撞进了他的胸膛。 本就好不容易压制下去的心跳再一次狂跳了起来,竟是压也压不住。 裴朝缓缓闭上了眼,眉头紧锁,随即一点点舒展开来。 楚北柠被玄鹤带到了前厅,这才得知三妹妹竟是被诊出了喜脉,便是玄鹤也有些意外。 他们军旅之人都是男儿身,第一次听闻将军被诊出喜脉,多多少少有些不太适应。 可楚北柠却几乎要高兴疯了的,她也顾不上自己的身体如何,一把扶着脸色有些发白,整个人都懵了的楚墨月。 “是不是有了?哈哈哈哈……老天保佑!!” 楚北柠若不是六妹妹拦着定要跪在地上磕几个响头。 “这可是我们楚家的第一个孩子!楚三代诞生了!!哈哈哈……” “三妹妹,快回府将这个好消息告诉姨娘们去!” “对了,得给李家和顾家那边,还有景王府那边也通个信儿,让他们也高兴高兴!” 楚墨月肚子里的这个孩子,一出生按照惯例便是继承楚墨月的虎贲军团,因为旷亦是入赘过来的,若是个男孩子便是姓楚,还能继承靖北候的爵位。 虽然楚北柠的爵位被剥夺了,可靖北候府在一天,这个爵位就跑不了的。 楚北柠不能继承,但是楚家三代里第一个嫡长子绝对有这个资格,那可是先皇定下的规矩。 楚北柠紧紧抓着楚墨月的手,同裴家人还有其余一直帮忙守着的女眷道谢告别。 “多谢诸位照顾我妹妹,得空儿我设宴答谢诸位!” 那些女眷们纷纷笑着应了下来,今儿不白守着,这不一来二往便是和楚家的关系亲密了不少。 楚家三姐妹上了靖北候府的马车,玄鹤凝神看着楚家马车缓缓离去,登时心头不是滋味儿。 楚家几个姐妹都有了小娃娃,唯独这个家伙没有,是他失责了,得想办法尽快将她纳入自己羽翼之下完完全全护起来才行。 夜色越发深沉了几分,这一次乔迁之喜的宴会便是这般收场,倒像是给楚家带来了好运。 许久静王才缓缓从将军府里走了出来,裴家几位爷将他送出了正门口。 静王身边的两个小妾也被他撵了回去,他现在只想一个人稍稍平静一下。 他也没有乘坐马车,赶着马车的马夫不得不驾着马车远远跟在他身后,瞧着自家王爷踉踉跄跄走进了苍茫的夜色中,那背影显得越发形单影只,孤苦不堪。 ------------ 第532章 畅想 楚墨月怀了身孕的事情瞬间将靖北候府的热闹喜庆推到了顶峰,刘姨娘紧紧抓着女儿的手一时间竟是红了眼眶,说不出话来。 王姨娘笑着已经开始吩咐人去找奶娘了,便是楚北柠也觉得有些过了笑道:“这肚子里的小家伙大概也就两个月的时间,找奶娘早一些。” “不早了!”王姨娘喜不自禁,老侯爷在天之灵保佑楚家了,这么快便有第一个孩子降临,以后定然是人丁兴旺。 “大小姐,这找奶娘的事情我去办,你就瞧好儿吧!” “若是要找奶娘,就得早早物色才行,一定要问清楚家底清白的人家,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做咱们楚家大少爷的奶娘的!” 贺姨娘抿着唇笑道。 钱姨娘忙笑着附和:“是啊,是啊,别说这奶娘,便是以后给三小姐接生的产婆也要提前找好。” “这个不用找,咱们家大小姐便能的!” “大小姐是大小姐,终归多准备几个没错儿!哈哈哈哈……” 楚北柠只能笑笑由着她们去议论,她看着脸颊涨红的楚墨月笑道:“也是做娘的人了,练兵的时候可得悠着点儿啊!不能再动不动拔刀了!” 楚墨月不以为意:“便是有了身孕,杀他十个八个也是没什么问题。” 楚北柠登时说不出话来,好吧,臭丫头,你狂你有理。 一边的旷亦一直激动地搓着手,眼睛就没有从妻子身上移开,只想将妻子紧紧抱在怀中,奈何刘姨娘攥着妻子的手,他也没有办法去抢过来。 楚北柠笑道:“三妹夫。” “长姐!”旷亦忙笑着站了起来。 “坐坐坐,”楚北柠突然发现学霸的能力还是很强大的,人人都说三妹妹体寒不容易受孕,偏生就被学霸打破了这个概论,果然学霸不管做什么都能耐。 “这几天你就多看着她点儿,南大营里练兵的事儿,你多操劳操劳别给她累坏了。” “这女人怀孩子,前三后三很关键的,别出了什么岔子!” “是!”旷亦自然是应了下来。 一家子人热热闹闹讨论了整整半宿的时间,从楚墨月保胎,到生养,奶水的问题,奶娘的问题,产婆的,这些日子吃什么的问题,甚至连楚三代生下来后起什么名字,去哪个道观寺院里求名字都提上了议事日程。 甚至还提及到了以后这个楚三代找什么姑娘成亲…… 楚北柠终于忍不住了,打住,打住,这是要将一个人的一生都畅想下来啊! “大家伙儿都累了,歇着吧!墨月也回去歇着!” 楚北柠忙将一众人撵出了正厅,人们脸上洋溢着压也压不住的笑容,终于散了回去。 旷亦终于得空儿将妻子从楚家女眷的手中抢了过来,紧紧牵着她的手再也不松开。 “墨月,”旷亦吸了口气,“我真的要做爹爹了吗?” 楚墨月笑道:“是,你要做爹爹了,我们有孩子了。” 旷亦声音微微沙哑了几分,缓缓俯身却半跪在了楚墨月的身前,小心翼翼凑到了楚墨月的肚子上低声笑道:“小家伙,你可不能欺负你娘啊!乖一些,一定要听你娘的话!” 楚墨月抿唇笑了出来:“他哪里听得懂这些,你快起来,跪在地上做什么,地上凉。之前你的腿在水牢里受了寒,可得注意些。” 旷亦心头一暖,起身将爱人紧紧拥进了怀中低声笑道:“墨月,谢谢。” 楚墨月一愣,这个傻子,这种事情说什么谢谢不谢谢的。 旷亦却紧紧拥着她:“谢谢你给了我一切,我本以为我这辈子都不会再拥有幸福,不想你都给了我。” 楚墨月笑了出来,静静抱住了面前男子宽厚的腰低声道:“那我们就一直这么幸福下去,好不好?” “好!”旷亦弯腰将楚墨月抱了起来。 楚墨月登时低呼了一声:“我自己能走!你抱我做什么,我堂堂大将军被你这么抱着,不成体统!” 旷亦不禁好笑:“你是他们的大将军,却是我的妻,在我这里没有什么大将军,只有我想用命去爱着护着的妻子。不必和为夫矫情这些,我抱你回去!” “回院子里后,我还得画些图给小家伙做点儿东西。” “玩具,摇篮,对了还有小木剑,让他跟着你练剑……” 第二天一早楚北柠早早起来,梳洗过后便着手给三妹妹制定周密的药膳方子,每日里吃什么,补什么,争取做到科学度过孕期。 不想药膳的方子刚写了一半儿,便有宫里头的内侍前来传旨。 楚北柠忙停下了手中的笔带着一大家子人去了前厅,一看传旨的是宫里头的一个品级不高的小内侍,登时松了口气。 一般这种情形不是什么紧急事情,果然就是乌孙国那边派了使臣来大晋了。 所有大晋帝都端得上台面的世家大族都得进宫参加宫宴,欢迎乌孙使者的到来,之所以欢迎的规模这么大那是因为这一次是乌孙皇帝的亲弟弟,乌孙国的摄政王元昊亲自前来出使,故而接待的规格就很高了。 况且之前大晋和柔然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加上柔然的大王子和长公主都死在了大晋,双方还在云城爆发了战乱,柔然和大晋之间的关系可谓是降低在了最冰点。 此时一直处于摇摆不定的乌孙国,它的态度显得尤为重要。 柔然,大晋还有乌孙便是三国鼎立,实力相当。 故而乌孙若是不维持中立,随便站在哪一方,对于另一个来说都是灭顶之灾。 乌孙站在柔然这边,大晋压力陡增,势必要割地赔款求和。 若是乌孙站在大晋这边,柔然那边也就没什么气数,毕竟任何一方都不能强大到将对方完全吞并的地步。 之前乌孙更加倾向于柔然,两家大有联合的趋势,这才让晋武帝心头戚戚然,大力发展世家大族的军力,楚家的虎贲军也得以重建,裴家即便在触动晋武帝的情形下也不会被最终消灭。 不想竟是在这样的形势下,乌孙突然来大晋出使,这倒是颇有些耐人寻味了。 楚北柠身为楚家大小姐得去,三妹妹是虎贲军将领更得去,而且连旷亦也得出行。 旷亦毕竟是楚家入赘的女婿,自然是跟着妻主的步调走。 即便是他再不适合这样的场景,长姐那边能通融不去,可皇帝举办的宫宴,旷亦根本推脱不了。 ------------ 第533章 家庭氛围 楚北柠送走了宫里头传信儿的内侍,随后吩咐三妹妹和六妹妹都准备准备。 如今靖北候府的门第和声势高涨,不去不成的,不过乌孙那边派来的是个实权派人物,乌孙那边的摄政王,想必阵势不小。 按照以往的惯例,但凡是宫宴之类的场合,必然会起纷争。 楚北柠吩咐两位妹妹,一定要小心谨慎,这种场合少说多吃多看,一看势头不对便开溜。 楚北柠看着两位妹妹道:“国与国之间的出使,还轮不到咱们楚家出风头,有的是皇子们出面。” “到时候你们跟着我,看我的眼色行事便是。” “是,长姐,”楚墨月和楚兰月忙应了一声。 楚北柠凝神看着自己的三妹妹道:“墨月,你尤其是要注意一些,如今怀了身孕宫宴上的东西少吃,走的时候袖子里藏点儿咱们自家做的点心果子。” “万一吃坏了肚子怎么办?” 楚墨月笑着点了点头,长姐倒也是太过小心了些,不过小心驶得万年船,总归不会错的。 得亏宫宴是在第二天举办,还有一天的时间准备。 到了第二天早上,楚北柠起来穿了一件桃红挑线百褶裙,裙摆上绣着白色梨花纹,外面罩着一件豆青色外衫,头发梳成了半月发髻。 妆容不是很突出,却也有几分艳丽,很衬这宫宴的气氛。 楚兰月则是穿着一件浅碧色裙衫,腰间裹着一条藕荷色腰带,梳成了妇人的圆髻,簪着一支白玉兰镶嵌红宝石为芯的簪子,清新淡雅不失端庄大气。 楚墨月依然是一身淡紫色劲装,暗红色腰靠,不过今儿腰靠稍稍松开了不少,毕竟肚子里有宝宝了,不能像往日那样束紧了去。 旷亦穿着一件藏青色锦袍,跟在了楚墨月的身后,固然脸上戴着半边面具,可身上渗出了一抹清俊雅致的气息,令人不敢小觑了。 一行人分乘两辆马车朝着宫城行去,刚到了东司马门,就看到其他世家大族的马车已经停在了那里。 最显眼的便是几位皇子们的马车,看起来几位皇子来的都挺早的。 可能是提前要面见乌孙国的摄政王元昊,随后便是裴家的三辆马车,楚北柠掀起了马车的帘子便看到裴家的那几只也正在下马车。 为首的便是裴朝,穿着玄色锦袍,头戴着墨玉冠,走路都是那种老子这条街的霸主,那个霸气的样子,让四周的人纷纷避开了一些。 楚北柠顿了顿身子,等裴家的人走远了几步,她才招呼着身后的妹妹和妹夫下了马车。 楚北柠想着尽可能和裴家人拉开些距离,不想还是在前面遇上了。 原来是皇族和乌孙来的皇族代表还在养心殿里畅谈,到现在都没有出来,他们这些人还得再等等才能去琼华殿那边。 随后一群人便都堆到了养心殿二重门外的小广场上,今日是来参加宫宴的,自然是轻松一些,三三两两聚到了一起闲聊。 楚家这边几乎都是姐姐妹妹们的聚会,顾家少夫人楚望月刚生养了孩子,倒是比以往丰润了一些,更是多了几分成熟美妇的魅力。 她早早看到长姐站在那边,忙追了过来一把攥住了长姐的手。 “长姐!” 楚北柠忙攥着四妹妹的手上上下下瞧着,气色红润,眼神明亮,瞧着便不是个受气的主儿,心头顿时松了口气。 顾伯懿那小子虽然嘴巴损了一些,可却最是个护犊子的主儿,想必将妻儿保护得很好,便是瞧着自家四妹妹的气色就不错。 “谕儿如今怎样?” 顾伯懿给儿子起了名字叫顾亭谕,希望儿子还是能在学问上有所造诣,继承他们顾家书香门第的衣钵。 “谕儿好得很,如今有两个奶娘,夜晚也起得次数不多,很是乖巧不闹人的!” 提及儿子楚望月眼底都溢出来浓浓的爱意,小家伙如今可是顾家的第一宠宝,便是顾相爷那么大岁数每次下朝回来,必然要让奶娘将长孙抱给他瞧瞧,简直就是爱不释手。 便是顾伯懿之前不满意生了个儿子,可如今提及这个臭小子也是欢喜得很,只是妻子每日里太过关注儿子,他倒是稍稍有些吃味。 楚望月说着便看向了楚墨月低声笑道:“恭喜三姐了!” “三姐夫什么时候请客啊?”楚望月打趣着旷亦。 旷亦低声笑道:“四妹妹定日子吧,定好后我出银子便是。” 楚北柠忙道:“我要吃好的!贵的!” “长姐随便点菜,”旷亦如今在工部也大小算个主事的,俸禄银子不少赚,故而也算是财大气粗了几分。 楚家二小姐楚依月也走了过来笑道:“听闻三妹夫要请吃饭,我今儿也不回府了。” 楚家几个姐妹更是笑出了声,端得是热闹非凡。 一边的裴家几兄弟瞧着不是滋味,楚家的家庭氛围不得不说委实得好,不像他们裴家现在的气氛有些僵。 也不知道大哥和父亲之间到底是怎么了,到现在父子两个几乎都不怎么说话了,自从上一次长姐裴未央死后,家里的气氛一直很压抑。 如今大哥更是搬出了裴家另外居住,显然让裴家兄弟几个有些不知所措,也不知道为何,他们几个都跟着默默搬出了裴家,说是瞧着大哥的将军府新鲜想去住几天。 如今一忽儿都跟着大哥住在了一起,虽然大哥脾气不好,他们犯了错必然会被大哥揍,可就是想跟着大哥,觉得踏实。 裴恒此番看着楚北柠那边冷冷笑道:“张狂什么啊!不就是一个虎贲军大将军嘛,怀了孩子又不是怀了块儿金砖至于兴奋成这个样子?” “哼!是啊!四弟说得对,搞得好像谁不会怀孩子似的!”被打了几板子的裴家老三裴政附和道。 大哥到底还是宠着他这个弟弟的,说好的五十板子也没真的打下去,他今儿也来参加宫宴了。 好在也曾经是赤焰军的副统领,况且宫宴上有姑娘可以看。 裴政磨着裴朝整整一晚上,裴朝才应了他,不过这一次若是再敢出什么乱子,关他半年没的商量。 裴政笑道:“楚墨月怀了个孩子有什么了不起,以后咱们大哥的孩子更是人中龙凤,必然继承大哥灼灼其华的容貌和经天纬地的才华,是不是大哥?” 裴政笑嘻嘻的看着自家兄长,巴结至极。 其他几兄弟却是不约而同看向了楚北柠,老三在乌孙边地待得时间太长了,脑子怕是锈住了。 哪壶不开提哪壶,大哥现在的亲事已经成了一家人的心病,他还提及此事?真不怕死! 裴朝冷冷看着他:“闭嘴!” ------------ 第534章 乌孙皇族 一群人正自说着话,不一会儿养心殿的李公公走了过来,吩咐一众朝臣去琼华殿赴宴。 楚北柠忙带着妹妹们朝着琼华殿的方向走去,她现在参加宫宴的次数多了,都认识路了,不多时便来到了琼华殿的门口。 内侍们纷纷将众人按照尊卑等级引到了各自的座位上,楚依月和楚望月都回到了各自的夫婿那边。 景王妃楚昭月归在了皇族那一边,只能远远冲自家长姐点头笑了笑,随即冲三姐姐楚墨月眨了眨眼。 楚墨月下意识抚上了小腹,那里孕育着的小生命还未出生便引起了这么多人的关切。 她冲五妹妹笑了笑,带着旷亦坐在了长姐的下手位。 楚兰月挨着楚北柠也坐了下来,抬眸却对上了裴家的几只。 裴政定定看着对面楚家的几个女眷,倒吸了一口冷气压低了声音同一边的四弟裴恒道:“你们别说啊,楚家女子还真的挺好看的。” “靠着楚北柠坐着的那位姑娘……” “三哥,那是楚家老六,嫁人了!”裴恒没好气道。 裴政像是牙疼一样又抽了一口气道:“嘶!可惜了!啧啧啧……” 裴恒一愣:“怎么你也喜欢楚家那些妖艳贱货?” 他不禁对三哥更多了几分鄙夷。 “倒是还有三个没嫁人的。” “哦?”裴政低声笑道,“说说看,楚家这些日子给咱们这么多难堪,委实要找他们算算账才行,这个面子三哥帮你们找回来。” “依着三哥这等魅力,没有征服不了的女子,到时候始乱终弃,让她们楚家丢尽颜面……” 裴恒眼角抽了抽,三哥没大病吧? 他冷冷笑道:“还有个七小姐,还未及笄礼成,每日里混迹于丐帮,浑身一股子匪气,江湖气甚重,你喜欢?” “丐帮,未及笄?算了!我还没有那么恶毒,欺负一个小孩子。” “八小姐和九小姐一母双生子,三岁了,估计刚学会走路,不用喝奶了,三哥大可以等个十几年……” “算了,算了,”裴政连连摆手。 裴朝实在是有些后悔将这个货带上,可毕竟三弟打仗还是很厉害的,就是女人缘儿太好了些,委实有些头疼。 他沉声道:“庄重些,不然滚出去!” “是!”裴政最怕的就是长兄,比怕爹还要怕几分。 等到宾客们落座后,几位皇子也跟在了晋武帝的身边走了进来。 楚北柠忙随着一众人站了起来,玄鹤穿着紫色皇子常服,楚北柠发现人长得俊美,不管穿什么颜色都好看一些。 许是感受到了楚北柠的视线,玄鹤下意识看向了她,一双冰冷潋滟的凤眸里多了几分柔暖的光。 那眼神里像是长了钩子,能将人的魂儿也勾出来。 楚北柠忙低下头,暗自骂了他一句不正经,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勾魂摄魄的想干嘛? 玄鹤唇角不露痕迹的勾起了一抹笑意,随后敛去了眼眸里的笑意,又恢复了之前的沉稳冷冽。 众臣跪了下来给坐好后的晋武帝行礼。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晋武帝心情不错,显然与乌孙摄政王之间的谈判还算顺利。 “平身!” 随后琼华殿门口传来司礼太监的悠长的喊声:“乌孙使节到!” 琼华殿里所有的人齐刷刷看向了门口处,乌孙不是没有派过使臣,可这一次的规格很高,是对方的摄政王。 据说这个摄政王和乌孙皇帝的关系,就如之前晋武帝和章王之间的关系。 这位摄政王一直追随在皇兄的身边,平定了乌孙各路藩王的叛乱,终于拿下了皇位,可谓是从龙有功,是乌孙那边的实权派人物。 故而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便是旷亦也好奇的看了过去。 只见琼华殿门口处缓缓走进来一个身形高大的中年男子,穿着乌孙皇族的盛大服侍,领口处是一圈墨狐皮毛,分外的高贵奢华。 他虽然上了年纪,可五官依然棱角分明,宛若万刻斧雕,外形分外的硬朗,最令人印象深刻便是的那一双琥珀色的眼眸。 楚北柠待看了乌孙国摄政王元昊的脸后,突然下意识看向了站在三妹妹身边的三妹夫旷亦,不禁倒抽了一口气。 她就说嘛,怎么觉得摄政王和旷亦还有点点的像,可又说不上来哪里像,此番登时回过神,可不就是那双眼睛嘛,几乎是一模一样的。 据说乌孙皇族都是色目人,难道旷亦是乌孙皇族的后代? 她突然一颗心狂跳了起来,随即摇了摇头,自己一定是想多了的。 旷亦之前隐瞒了铸剑师的身份,是担心家族里的仇家寻上门,后来在边地云城经历了那一场大战后,他铸剑师的身份再也瞒不住了。 铸剑师充其量也就是个手工业阶层,距离皇族还远得很。 不过旷亦曾经说过他父亲曾是乌孙贵族,这事儿总觉得不踏实。 旷亦看向了元昊的那一瞬间,却是整个人都僵在了那里,他的父亲死之前多次警告他不要去乌孙,不要和乌孙国内的皇族有任何的牵扯。 除此之外便是再也没有说别的,只是警告他要远离乌孙皇族。 还是娘偷偷告诉他,父亲其实和乌孙皇族有些牵扯,是乌孙的没落贵族,曾经得罪过皇家,让他小心谨慎,将自己铸剑师的身份埋藏起来,永远埋藏起来。 可惜他遇到了生命中的那个女人,这身份到底还是藏不住的。 旷亦一直猜测自己的身份,可也仅仅是猜测而已,此番再看到乌孙摄政王元昊的那一瞬间,他整个人彻底僵住了。 为什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元昊和他的父亲长得那么像,就像是他父亲的孪生兄弟一样? 不管是五官,还是身形,几乎就是一模一样的,唯一不同的是神态。 元昊身上晕染的是那种上位者的霸道和冷酷无情,他的父亲永远都是和蔼可亲,即便是他小时候在铸剑的时候出了岔子,他也会笑着摸摸他的头鼓励他。 他从未听父亲对他说过一句重话,父亲对娘更是好得不得了,将娘娇养着,不曾让她受过半分委屈。 他如今对墨月也希望像爹爹那样,宠着她,爱着她,不让她受苦,以他所有的能耐护着她。 只是他娶了一个女将军,倒是变成了她宠着他,旷亦也甘之如饴。 此番旷亦被元昊的长相惊得后退了一步,楚墨月察觉到了丈夫的不对劲儿,忙抓住他的手低声问道:“怎么了?” ------------ 第535章 铸剑山庄 “旷亦?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楚墨月忙抓住了旷亦的手,瞧着丈夫的脸色都发白了,不禁心头有几分捉急。 “没事的墨月,只是觉得奇怪,”旷亦的眉头紧紧拧着,脑海中却将陈年的那些不愿怀疑的场景,再一次翻腾了起来。 那个时候他才十一岁,家境富足,父亲每铸造一把剑赚取的银子动辄便是十几万两,甚至几十万两银子。 父亲有一个原则,铸剑一年只接一单子生意,用他的话便是剑铸造得再好也是杀人的凶器,越少越好。 他还有个原则,大奸大恶之人的生意不接,劣迹斑斑江湖中人的生意不接,乌孙人的生意不论是谁一概不接。 若是看对了眼,对方是个行侠仗义的侠客,便是一分不收,倾尽全力去铸造名剑。 即便是每年只铸造一把剑,铸剑山庄的日子还是过得分外富足。 山庄里有爹娘,还有爹的几个徒弟,然后便是几十个仆从,居在风景秀丽的半山腰处。 父亲其实铸剑的时间很短暂,更多的时候是陪着自家娘子去镇上逛街采买那些零碎儿小物件儿,陪着娘子看漫山遍野的花,带着儿子去打猎,父子两个静下心听着风吹过松林的松涛声。 父亲对他说的最常见的一句话便是知足者常乐,任何时候都要保持一颗仁爱之心,哪怕这世间对你再不公,也不能忘了初心,活得纯粹一点。 旷亦都一一记在了心里,直到那一次他带着一个老仆去更远的镇子上看那些铁矿石。 这也是父亲交给他的任务,要学会用眼睛去观察去发现铸剑用的好的铁矿石,他到了隔壁镇上的时候正好听闻当地的一家富户收了一堆很奇特的矿石。 那个镇子也是连接乌孙大晋还有柔然的商业重镇,镇子上会卖各种奇怪的东西。 他决定在镇子上住一晚上,等等那个富户第二天将东西放出来卖,不想就是这一晚上救了他一命。 等他买了矿石再一次回到铸剑山庄的时候,变故突起。 整个山庄被血洗,没有一个活口,他爹娘紧紧拥在了一起,爹娘的手紧紧牵着一个少年血淋淋的手。 那个少年叫双福,是个孤儿,被爹收养了后养在了名下,和旷亦年纪不相上下,平日里穿着用度和他这个正牌儿少爷一个标准。 他就那么躺在了爹娘的身边,那些杀手以为这就是铸剑师唯一的独子旷亦,便是杀光了这里所有的人后就撤走了。 几个师兄们也都被杀了,便是旷亦养的那条小狗都被勒死吊在了门框上。 旷亦那一瞬间竟是哭不出来,整个人完全傻了。 跟着他的那个忠仆,将他爹娘还有义弟的尸体草草掩埋了,其他的尸体顾不上了。 不知道那些歹徒什么时候还会再回来,老仆一把火将铸剑山庄烧了个精光,带着行囊里仅剩下的银子还有那一堆矿石,同旷亦开始了漫长的奔逃之旅。 这期间老仆为了养大主人家的唯一血脉,不晓得付出了多大的心血,还是病重撒手西去。 旷亦变卖了最后仅剩的一点家业将老人厚葬了,便只身来到大周的帝都谋生,不想竟是机缘巧合最后与楚北柠结缘。 他到现在都记得山庄出事前的几天,爹和娘的心神都不太对劲儿,经常关起门激烈的争论着什么。 那是旷亦记事起爹娘第一次激烈的争吵,好像是爹要带着他们母子离开山庄,娘却哭着说不愿意走,毕竟这个山庄当初也是旷亦外祖父留下的家业,哪里能说丢就丢的。 娘还哭着说哪里有那么巧得就能被认出来,许是爹想多了。 再后来说了什么,旷亦也不敢继续偷听便离开了爹娘的卧房。 旷亦的外祖父就是铸剑师出身,弥留之际铸造的最后一把剑,据说是给大晋一位将军铸造的,此后便是耗尽了最后的心血油尽灯枯而亡。 当初旷亦的父亲便是外祖父的关门弟子,后来又开山建派收了几个徒弟,将铸剑山庄壮大,不想朝夕之间便毁于一旦。 已经这么多年过去了,突然一个与爹几乎长得一模一样的男人出现在他的面前,甚至这个人的身份还是乌孙国权倾朝野的摄政王。 瞬间时间和空间在旷亦的脑子里来回交错,他一颗心彻底乱了。 楚墨月饶是再笨也看得出来眼前这个从乌孙国来的摄政王怕是与旷亦之间有些渊源,她眉头狠狠拧了起来,下意识将旷亦挡在了身后。 却被旷亦反手握着楚墨月的手低声道:“墨月,我有些话要对你说,不过现在不是时候。” “一会儿你一定要小心谨慎,提防着那个乌孙使节。” 楚墨月点了点头:“明白,你也不要慌,有什么事多不过还有我呢,我不成还有长姐,还有楚家,不会出事儿的。” 乌孙摄政王元昊说话间便走到了旷亦的身边,他本就目中无人,倨傲至极,不想经过旷亦的时候脚下的步子竟是顿了顿,扫了旷亦一眼。 旷亦的半张脸都藏在了面具后面,他静静站在那里,没有丝毫的异动。 元昊却眸色一闪,继续朝前走去,冲坐在龙椅上的晋武帝微微躬身行礼。 晋武帝忙点着一边的首位笑道:“王爷请坐!今日朕特地设宴为王爷接风洗尘!” “多谢陛下!”元昊声音里有一股嘶哑的感觉,像是嗓子坏掉了,听着分外刺耳,他掀起了袍角坐在了座位上。 这种宴会也没有什么特殊之处,也就是大家都捧捧场装装样子罢了。 先是太子殿下玄宸,然后便是玄鹤,再就是景王等皇子们起身给元昊敬酒,唯独少了静王,听闻静王病了,故而此时瞧着那郑皇后的神情显得有几分心神不宁的。 她的视线穿过了热闹的人群,却是有意无意落在了楚墨月这边,竟是带着几分冷冽杀意。 楚北柠此时顾不得这些,她更慌得是,刚才为何那个元昊站在旷亦面前不走了,停顿了那么一小会儿,她可不认为这是什么好事。 ------------ 第536章 血腥过往 琼华殿举行的宴会气氛还不错,一时间觥筹交错,宾主尽欢,倒也是其乐融融。 关于乌孙和大晋结盟的事情,估计之前在养心殿就谈过了,此番也不知道到底能不能成事,晋武帝倒是希望能尽快达成。 偏生乌孙来的这位摄政王也是个老奸巨猾的,心中既定的利益目标没有达成,断然不会松口。 他想要的便是乌孙和大晋边地的那几座城而已,只是此时那几座城都在裴家军的手中固守,乌孙强攻了几次也都被裴朝打回去了,倒是再没有动弹半分。 此番双方都围绕着城池僵在了那里,大晋自然不希望双方的和好是大晋的领土来换的,乌孙此时却带着几分讹诈的架势。 不过表面儿上的友好关系倒也还能暂且维持住,可乌孙那边想要给大晋点儿颜色瞧瞧,摄政王元昊自然表现的也傲慢几分。 推杯换盏之后,便是大晋宫廷歌舞表演,杨柳细腰的歌姬们在中庭里转成了一团团绚烂的花儿,可摄政王元昊的视线却有意无意的落在了楚家那边,尤其是楚墨月和她的丈夫身上。 一边的郑皇后笑道:“王爷,那位可是我们大晋朝立下赫赫战功的女将军楚墨月!想必你们乌孙国还未有女将吧?” 郑皇后的声音就落在了歌舞伎刚刚表演完后的那个空档儿,虽然是笑着说出来的,可声音却颇引人注目。 楚北柠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皇后要搞事情。 她一把抓住了楚墨月的手轻轻攥了攥松开,示意她稍安勿躁。 楚墨月晓得郑皇后为何恨她,她唇角不禁渗出一抹苦笑来,就因为不答应她儿子的爱慕,对于郑皇后来说都是有罪的,当真是霸道得很。 四周的宾客们纷纷看向了楚墨月,一个个表情颇有些复杂,毕竟静王玄昭为了追求楚家三小姐不晓得闹出了多少乱子,京城里的这些权贵都是有目共睹的。 楚墨月是大晋的女将军不假,他们引以自豪也不假,可是贸然就这么介绍给乌孙摄政王,总感觉像是介绍一个歌舞伎给邻国首领认识一样,多少带着几分不尊重。 晋武帝也被郑皇后的操作给吓了一跳,眉头微微一蹙。 摄政王淡淡笑了出来:“娘娘说的这位楚将军,如今在我们乌孙国内也是名声遐迩,幸会幸会!” 他缓缓起身端着酒朝着楚墨月的方向道:“听闻楚将军大名,不知能共饮一杯否?” 楚墨月如今怀了身孕,自然是不能饮酒,尤其是瞧着摄政王端起来的那酒杯几乎如斗般大小。 楚北柠忙站了起来笑道:“王爷,我三妹妹不巧刚诊出了喜脉,不宜饮酒,您若是不嫌弃,我陪您饮一杯!” 楚北柠发过誓不能饮酒了,可此时已经被逼迫到了这个份儿上,不喝不行,哪怕喝完就躺也没有办法。 不想她话音刚落,却被一边的旷亦小心翼翼挡在了身后。 旷亦到现在身体都微微发僵,灭门之祸的余波震荡了他许多年,他暂且想要将那些忘记,可却没有办法忘记。 此时为了爱妻,他必须得站出来了。 长姐不能喝酒,刚刚在裴家的宴会上一杯西凤酒就将长姐给放倒了,他是个男人,是楚墨月的夫君,不能总是躲在她的身后。 他得站出来,哪怕心头已经是惊涛骇浪,他也不能退缩半步。 旷亦端着酒盏缓缓站了出来,冲元昊躬身行礼后道:“王爷,我的妻子怀有身孕不方便饮酒,家姐酒量甚小,若是多饮一杯便难受许多天。” “承蒙王爷厚爱,这一杯酒在下替了吧,多谢王爷!” 旷亦仰起头将杯中酒饮下,四周顿时传来一阵叫好声。 辛辣的酒浆顺势灌了进来,旷亦只觉得身体渗出了一层层的冷汗,还是咬着牙坚持住了。 他的酒量也不大,不过比楚北柠大那么一点点。 元昊定定看着旷亦,死死盯着旷亦那双略带琥珀色的眼眸,那双眸子,只有乌孙皇族才有的颜色,虽然脸被面具遮挡住,可那身上的神韵却是挡不住的。 他终于出现了。 元昊的眼眸缓缓眯了起来。 当初还以为赶尽杀绝了,不想竟是还有一条漏网之鱼。 若不是柔然二王子斛律倾拿着旷亦铸造的那些宝剑来乌孙王都炫耀,他根本不敢相信那个人的儿子竟然还活着,八年前的那个小崽子现在也长成了翩翩少年郎? 斛律倾拿到的那些宝剑,那铸剑的方法这天下只有旷家人会那样的技法,这世上独一无二。 好啊!竟是给他活着藏到了这里来了,还做了楚家的上门女婿,得了虎贲军将领楚墨月的庇护。 他真的是好运气! 此时再想杀他,怕是不容易。 可是这个人必须得死,他身上可能还有一件信物,乌孙国的传国玉玺便在他的身上。 现在的乌孙皇帝就是他元昊的傀儡,他才是乌孙国真正的实力派,可他想要上位必须拿到乌孙国的传国玉玺。 当初乌孙国太祖有两个皇子,皇长子仁爱,皇次子凶残。 但是皇次子随着太祖征战南北,手握兵权,不想自己前线劳苦功高,乌孙立国后竟是被大哥太子得了全部好处。 他哪里咽的下这口气,暗中筹谋,只等时机成熟便给对方致命一击。 乌孙太祖重病之前将皇位连同传国玉玺一起传给了皇长子,不想太祖驾崩的那一夜,皇长子竟是离奇死亡,太子府被一把火烧了去,清除得干干净净。 皇次子哭哭啼啼即位便是乌孙太宗皇帝,太宗皇帝此后连着几年都睡不踏实,总喊着说大哥夜半过来找他相谈,浑身都是血。 太宗皇帝在位十几年后撒手人寰,他生前风流留下的儿子们很多,刚病逝后儿子们便掀起了各种叛乱争夺,乌孙国差点儿到了灭国的地步。 那个时候大晋便乘机攻下了很多边城,大面积扩张,乌孙边境岌岌可危。 元昊辅佐自己懦弱无能但却是太子的大哥即位,这个时候才发现父皇手中的传国玉玺居然是假的,真的已经失落在了那座被烧毁的太子府内。 这个秘密只有他和大哥知道,谁也不晓得,那些上上下下乌孙官员们每日里公文上的玉玺印章都是假的。 他们夺来的位置也是假的,真正的乌孙皇族正统已经流落到了民间。 元昊耗尽心血彻查前朝太子府,这才得知当初太子死后,太子妃带着肚子里的遗腹子早已经逃出了乌孙。 他调集所有的力量去查,一个偶然机会竟是发现那人藏在了大晋的铸剑山庄,还娶了铸剑名师旷老先生的女儿,也成了一名铸剑师。 八年前他出手了…… ------------ 第537章 找抽 元昊暗自狠吸了一口气,八年前是他亲自去动的手,别的人他不放心。 他亲眼看到了那个流落在民间的前朝太子遗孤,那个样貌和他竟是那么像,带着所有乌孙皇族该有的特征。 只是他已经蜕变成了一个宠妻如命的可怜虫,他先抓到的是他的妻子。 那个人身体里流着乌孙皇族高贵的血,却卑微的像个奴隶,跪在了他的面前求他放过他的爱妻。 他还给他磕头,求他行行好。 他一遍遍的磕头说他不会参合乌孙皇家事务,这么多年了,他跟着母亲也就是太子妃流落民间这么多年,根本没有什么野心了。 他说他就是个寻常的铸剑师,每日里陪着爱妻逛逛街,带着儿子打打猎,然后便是铸剑。 他不会和他们争的,求他放过他一马。 元昊逼问他传国玉玺的下落,他还真的拿出来一个盒子,可惜盒子里面是空的。 元昊感觉受了戏弄,大开杀戒。 其实那盒子当初旷亦在父亲的屋子里玩儿的时候无意间发现了,发现里面的石头好玩儿,就拿了出来把玩,因为怕爹爹骂就没有告诉爹爹,后来竟是被他给弄丢了。 元昊到现在都记得,他当着那人的面儿杀了他爱妻后,他那个表情。 他疯了般冲了过来要和他拼命,可一个流落到民间的皇族正统子弟哪里能及得上他这个在战场中杀戮无数的人。 他还杀了他的儿子,一个穿着金贵的小少爷。 呵呵!没想到他竟是还有个儿子,居然成了漏网之鱼。 如果不是斛律钦拿着旷亦铸造的剑到处显摆,他还不知道铸剑山庄竟是在八年前留了活口。 此时元昊死死盯着旷亦,眼神变得阴冷几分。 旷亦也在那一瞬间感觉到了对方无边的恶意,他虽然是个书呆子,只懂得机关算术铸剑术之类的,可他不傻。 便是在那一瞬间,突然意识到这个人可能和父亲的死有关。 旷亦露出面具的另外半张脸瞬间清冷如霜,捏着酒盏的手微微紧了紧。 四周的人也觉得好奇怪,总感觉乌孙国的这位摄政王对旷大人是不是太过关注了一些。 就在晋武帝都有些好奇了,元昊终于笑着鼓了鼓掌:“好酒量!好酒量!” 旷亦点了点头缓缓向后退开,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楚墨月抓着他的手,登时眸色一愣,旷亦的掌心都是冷汗。 “这个人是不是你之前认识?”楚墨月问了这个问题后,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旷亦和那个狗屁摄政王之间的年龄差距很大,况且一个在乌孙国,一个在大晋,哪里有互相认识的机会? 旷亦许久才吐出来一口气低声道:“墨月,怕是仇家寻上门了,若是有异变,你不必管我,护着你和肚子里的孩子便好!若实在不行,我们可以和离。” “我不能连累楚家,我得将自己从楚家摘出去!” “旷亦!”楚墨月大惊失色,什么情形下,居然将旷亦逼迫到抛妻弃子和对方斗到底的地步? “旷亦,一会儿回去说!”楚墨月脸色也不好看,再看向元昊那个老家伙的眼神也冷冽了几分。 元昊却不想因此就放过旷亦,转身冲坐在正位上的晋武帝笑道:“陛下,本王听闻虎贲军楚将军的剑法着实一绝,本王想见识见识,不若邀请楚将军前来与本王比剑如何?” 元昊的话音刚落,四周顿时一片哗然,之前塑造起来的友好氛围瞬间落了个干净。 哪里有一国王爷上来便在宴会上找人家对方女将比剑的道理? 这不是赤裸裸的挑衅吗? 晋武帝也是脸色微微一变,这混账东西要做什么? 之前在养心殿谈的时候处处想要拿回那几座边城,占他大晋的领土,他哪里肯给。 若是开了这个口子,今儿乌孙来要几座城,明儿柔然也过来要几座城,当他大晋是什么? 可此番竟是要直接比剑,若是不允,便像是他们大晋认怂了,若是允了,万一楚墨月输了怎么办? 楚墨月若是输了,丢的可是大晋的脸面。 况且如今楚墨月怀了身孕,和老谋深算的元昊比剑,这不是找死吗? 楚北柠心头一惊,此番算是看明白了,这个摄政王元昊这一次出使大晋可不是为了奔着晋武帝而来的,怕是冲着旷亦和三妹妹来的。 好家伙,这王八蛋指不定这些日子算计了多久的日子,此番倒是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如今三妹妹怀着楚家的第一个孩子,这老匹夫便是要过来比剑,比你妹啊比! 楚北柠站起来躬身笑道:“王爷说笑了,我三妹妹怀有身孕不好比试的,您若是想玩儿可以再选一个人比剑。” “我们大晋朝人才济济,剑术高超者很多的,我三妹妹也就是个小毛毛,端不上台面的。” “比如我大晋青龙军将领梁王爷,那个剑术简直是出神入化啊!您要不比比看!” 玄鹤一口茶差点儿喷出来,好嘛,这个丫头可是真的爱他啊! 他刚要起身应战,毕竟为了小姨子的小命,他只好出手了。 况且他瞧着元昊那个狂傲霸拽的样子,心中也很不爽。 不想楚北柠抬起手又指向了对面的裴朝:“还有我大晋的裴大将军,赤焰军的大将军,赤炎剑在手天下我有!那剑法分外的霸道!” “王爷若是想玩儿,裴将军可以陪陪您!让您玩儿个尽兴!” 裴朝本来低着头喝闷酒,不想直接被楚北柠点了名,他抬眸看向了对面的楚北柠,眉头微微一挑。 楚北柠!我可谢谢你啊!承蒙夸奖!多谢你哈! 裴朝放下了手中的酒盏,缓缓起身,高大的身形在烛光下投落了一个清冷的影子。 在乌孙边地的时候,元昊就是他的手下败将,他不介意在这里再将他揍一顿,反正这几天心头憋闷得慌,上杆子找抽?成全他便是! 不想他这漫长的装逼前奏刚进行了一半儿,突然身边冲出了一个人影,倒是让裴朝愣怔在了那里。 却看到裴家老二裴荀已经手中的剑出鞘,似乎有意无意的挡在了楚墨月的前面,缓缓抬眸冷静的看向了对面站着的元昊。 他躬身行礼:“王爷,在下是裴家军裴荀,不吝赐教!” ------------ 第538章 剑锋出鞘 裴家二爷裴荀一直都是个很低调的存在,在他的人生中很少有什么高光时刻,便是大起大落引人注目的两回,也都和楚墨月有关。 第一次便是在争夺虎贲军番号的时候,就在裴二准备高光那么一下,不想被楚墨月直接打趴下了。 第二次便是跟着楚墨月出征云城,以副将的身份协助主将大获全胜,最后还主动割了自己的皮,救了主将的丈夫。 除此之外,在大晋朝的贵族圈子里,裴荀很少出风头,故而他站出来的时候,所有人都吃了一惊。 宁远侯爷裴翰骏此番看到了自己的二儿子陡然站了出来,恨不得一剑劈死他,又是个不听话的。 最近他很是气闷,长子居然和他翻脸竟然不顾他的颜面直接搬出了侯府,另立门户。 其余的几个臭小子也跟着住过去了,说住在侯府不利于大哥指导他们练武,平日里住在侯府的时候也没见过他们这么勤奋。 他先忍着,儿子们大了不由人,一个个叛逆得很,他也不能对自己的长子用强。 现在这个臭小子怕是已经翅膀硬了,他倒是管不了他了,可再怎么样他也是他的亲爹,他翻了天也翻不过这一层理去。 裴三爷看着自己的二哥,整个人都惊呆了去,用胳膊肘碰了碰一边坐着的四弟裴恒低声道:“喂!二哥是不是对人家楚将军有……意思?有那个想法?” 裴恒冷冷笑道:“都他娘疯了!” 裴朝眉头一蹙又坐了回去,一个区区元昊交给二弟收拾也可以。 如今二弟的剑法几乎要和他打平手了,加上那些日子楚墨月竟是亲自下场教导他剑法,那个女人还挺仗义的,将弟弟的剑法几乎提升了一大截儿。 此番他倒是不担心打输了,另一边的玄鹤也端着酒盏悠然自得抿了一口,一切都在掌控之中,大不了他最后出手。 乌孙摄政王一愣,这又是打哪儿冒出来的一个人,竟是愿意替楚墨月出战。 他目光微沉缓缓扫了一眼四周,嗤的一声笑了出来。 “诸位看来是误会本王的意思了。” 一边的晋武帝一愣,暗自骂了一句。 不是你要和我们大晋将军比剑吗,如今有人站出来和你比,你又说误会了,什么东西? 可晋武帝也不能表现的太过愤怒,有失大国雅量。 他淡淡笑道:“王爷的意思是比什么助兴呢?” 晋武帝现在看到是裴荀出战,倒也是稍稍放松了几分,总比一个孕妇上去和人打来的强。 不想元昊大笑道:“陛下,我只是想和楚将军比比她腰间的那把重光剑!” “不巧本王这里也有一把剑,看起来铸造的方式和重光宝剑还很像,想请楚将军拿出来与我这把剑比比锋锐程度。” “品鉴一二,不是真的要下场比武,诸位误会了,误会了哈哈哈哈哈……” 尼玛!楚北柠真想照着这厮的老脸唾一口,您老贵庚啊,说话还和玩儿似的,玩儿得什么文字游戏? 这下子倒是将大晋的宾客们给绕进去了,原来是品鉴宝剑啊,不是真的要动刀动枪的,可那话儿委实说的模棱两可。 此番看过来,越发觉得这个老家伙老奸巨猾的,不是个好东西,说话还处处挖坑等着让别人去踩。 晋武帝一听原来是这么回事儿,倒是有些被愚弄了的感觉。 他笑意淡了几分:“原来如此啊,那请楚将军将重光剑拿出来给摄政王瞧瞧,瞧瞧我们大晋的宝器!” 楚墨月眉头拧了起来,她隐隐觉得不对劲儿,可也没有丝毫的办法,毕竟皇帝下令她若是违抗便是抗旨,那是要掉脑袋的。 她站了起来,一步步走到了晋武帝的面前躬身行礼后,转身看向了一边站着的元昊。 楚墨月此时的眼神里已经完全是冰冷霜色,元昊不禁心头微微一跳,眉头不露痕迹的蹙了一下。 这个女人瞧着便不简单,怎么才能从楚家的庇护下将旷亦杀了,并且拿到旷亦手中的玉玺,倒是个难题。 不怕,这一次就是来探探虚实的,他也不会贸然做什么,不过给楚家添点儿堵还是可以的。 他笑着冲楚墨月点了点头,缓缓抬起手:“楚将军请!” 楚墨月冷哼了一声,摘下了腰间的重光重剑,随即缓缓抽出了剑锋,便是抽出来那一瞬间,一股子森寒瞬间席卷而来,带着浓浓的杀意。 元昊眉心一跳:“果然是把好剑!” “哈哈哈哈……宝剑配英雄,不错,不错!果然是楚老将军留下来的旷世名剑!本王今日算是开了眼界。” 楚墨月眸色一闪,总觉得这个老匹夫话里有话,她缓缓将剑锋收了回去,父亲留下来的剑给这种人看都是对父亲的侮辱。 看着楚墨月小心翼翼收回了剑锋,倒像是再多给他看一眼都是在侮辱剑似的。 元昊的脸上终于挤出来一丝尴尬之色,随后笑着冲随从打了个手势。 那些随从忙小心翼翼捧着一只金丝楠的长条形盒子走了过来,一看就是装着宝剑的剑匣。 一般名贵的宝剑不光配着剑鞘,还会在外面再套一个剑匣。 此时乌孙的两个护卫捧着厚重的剑匣缓缓朝着晋武帝这边走了过来,晋武帝在看到那剑匣的一瞬间,脸色微变。 他之前脸上还挂着几分淡定从容的笑意,目光触及到那个雕刻着特殊花纹的剑匣后,脸色瞬间变了几分。 元昊淡淡扫了一眼晋武帝,唇角渗出了一抹嘲讽。 楚北柠远远看到了那个剑匣后也觉得有些眼熟,上面的花纹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 乌孙护卫半跪着将剑匣举过头顶,元昊笑着将剑匣打开,从里面取出来一柄重剑。 剑鞘通体乌黑色,用一种特殊的材质打造,不像是玄铁打造,反倒是像兽骨打造而成。 传说北冥之地生活着一种很厉害的凶兽,凶兽噬人如麻,靠近北冥的部落几乎都被凶兽屠戮干净。 还是大晋来的一位英雄将北冥凶兽杀掉,取其兽骨打造成了剑鞘,这天下仅此一个,再没有第二个这样的剑鞘。 剑鞘依托兽骨天然的纹理雕刻而成,工艺精湛可谓是巧夺天工,通体没有镶嵌一颗宝石,浑身散发着沉静的乌光,令人看着便觉得心底生寒。 光一个剑鞘就让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更别说是里面放着的宝剑。 元昊缓缓抬起手握住了剑柄抽出了剑锋,剑锋出鞘的那一瞬间,剑锋发出了低低的鸣叫声,像是英雄的叹息,却是杀意骤现。 便是楚墨月身边佩戴着的重光剑在这一柄剑前都黯然失色。 哗啦一声!晋武帝突然站了起来,龙袍将龙案上的夜光杯带到了地上,摔了个稀碎,他死死盯着那把剑,脸色瞬间血色全无。 他……他回来了…… ------------ 第539章 借一个人 晋武帝的这个动作自然是将在场的人都惊了一跳,貌似皇帝对这把剑的反应有些大。 晋武帝点着这把重剑,手指微微哆嗦着,声音都有些发颤。 “这……这剑你是从何处得来?” 连王爷的称呼都直接变成了你,可见急迫恐惧到了顶点。 元昊眼底的嘲讽之色更是浓厚了几分,稍稍躬了躬身笑道:“陛下,这柄剑也是辗转到了本王的手中。” “本王有个爱好便是收藏天下名剑,说起来还有一些惭愧,本王收藏这把剑的时候,还是从江湖中的一个神偷那里买来的。” “他当时潜入了一个叫铸剑山庄的地方,溜进去偷了许多宝贝,包括这把剑!” 旷亦的眼神瞬间缩了缩,手攥成了拳,因为太用力,骨节都有些发白。 这个畜生!就是这个畜生杀了他的爹娘还有他的师兄弟们,是他毁了铸剑山庄! 他就是凶手! 什么小偷,纯属就是这个老奸巨猾的畜生编纂出来骗人的鬼话。 当年外祖父确实给一个不世出的年轻英雄铸造了一柄剑,那个人要去北冥击杀凶兽,外祖父感念他的英勇和侠义,耗尽心血完成了身为铸剑师的最后收官之作,便是那柄宝剑。 后来那个人不晓得出了什么事儿,竟是英年早逝,死前托人将剑还给了铸剑山庄,留下一句那位英雄的话,便是他的剑应该有更好的归宿。 最好的归宿就是回到它出生的地方,等待下了一个有缘人用它做一些更有意义的事情。 后来爹将这把剑藏在了铸剑山庄,便是他小的时候想去看看都会被爹爹责骂的。 娘也劝他说别的剑他可以碰,唯独这一把剑这世上很少有人有那个资格去碰触他,每到盂兰节祭祀亡灵的时候,爹娘还要带着祭品去藏剑室祭奠那位英雄,顺道帮忙保养擦拭宝剑。 故而连他这个铸剑山庄的少庄主都没有见过这柄剑,只是今日听元昊这么一说,他突然将所有的来龙去脉都想通了。 如今看到宝剑就在元昊的手中,便猜到就是他当初杀害了他的亲人,还抢走了铸剑山庄里的宝剑,此番却是拿到这里炫耀。 他好恨!好恨自己为何不学武,此番满腔的仇恨在他的心头灼热的燃烧,偏生就是杀不了那个畜生。 晋武帝一听元昊竟是从一个江湖小偷那里买来的这把剑,还是从什么铸剑山庄里得到的,顿时眼神一闪。 “铸剑山庄?” 元昊晓得晋武帝已经完全被他的话语牵着鼻子走了,唇角勾着一抹笑意,却缓缓将剑锋一点点重新收进了剑鞘中。 他抬起手轻轻抚过剑鞘,入手一股寒凉冷意,却让他觉得很是舒服。 他的手指停在了剑柄上雕刻着的两个字儿上:“这剑的名字便是——轩辕!” 四周的宾客顿时传来一阵阵的抽气声,一时间所有人的视线都看向了那柄宝剑,轩辕剑,已经在大晋的版图上消失了十八年了。 如今这个名字再一次重现,所有人都惊得说不出话来。 轩辕剑一如它的主人一样,天下皆知,名声煊赫。 常言道,轩辕祭出,天地倾覆。 便是它的主人曾经也是那般光风霁月的人物,是寻常人根本不能企及的高度。 玄鹤和裴朝等武将登时也站了起来,伸长了脖子极力想要再细看一眼,这可是当年定南侯萧胤的剑啊! 居然流落到了乌孙国内,关键还被这个老匹夫拿在了手中把玩。 裴朝的一双桃花眸缓缓眯了起来,竟是想要从他手中夺回来,那可是他最敬仰的英雄所用的剑,不该放在这个人的脏手里。 玄鹤的眉眼间也浸润了霜色,死死盯着轩辕剑。 楚北柠整个人已经完全懵了,她眉头蹙了起来,那可是她生父生前所用的宝剑,此番竟是落在这个老王八蛋的手里。 况且什么从小偷那儿买来的,哄鬼呢? 这其中定是有什么渊源,不对,她忙侧过脸看向了身边站着的三妹夫,突然心头掠过一丝恐慌。 娘的,这老王八蛋跟这儿等着她呢! 三妹夫不就是铸剑山庄的少庄主吗? 三妹夫在入赘楚家的时候,倒也是个敞阔人儿,将自己的身世,所有的秘密,全部说了出来。 那么如此一看,那个元昊根本不是买来的这一柄轩辕剑,竟是杀人后抢走的。 旷亦估计也不知道轩辕剑就在铸剑山庄里,她更是没想到自己和旷亦还有这么深厚的渊源,一切真的是缘起缘灭。 旷亦的外祖父耗尽心血的收官之作,竟是替她的生父萧胤铸了轩辕剑。 这个元昊到底想要干什么? 晋武帝的眉眼间渗出一丝丝冷冽之色。 元昊缓缓道:“陛下,其实你们大晋确实是人才济济啊!” “这一次本王出使大晋,一来是拜见陛下,达成两国之友好,二来便是同陛下借一个人。” “借人?”晋武帝此时的视线还是没能完全从轩辕剑上移开,这把剑他太熟悉了,当初和萧胤兄弟相称的时候,两个人经常在一起喝酒笑谈。 萧胤说过这世上除了他的剑和女人不能给他的好兄弟之外,其余的一切,财富,名誉,地位,他都可以舍弃。 为此那个时候还是皇子的晋武帝嘲讽萧胤是个情痴,迟早死在女人的手中,结果一语成真。 元昊点了点头道:“是,想和陛下借个人,也就借用一年半载的时间。” “毕竟本王太喜欢剑了,也想让这个人随着本王去乌孙一趟,帮本王铸一柄宝剑出来!” “若是陛下同意,这一柄轩辕剑便送给陛下作为谢礼!” 晋武帝眉头一挑,他倒是想要萧胤的这把剑,他的一切他都想要抢过来。 凭什么他身为皇族却还比不上萧家的一个嫡长子声誉高,二十年前天下人,人人夸赞萧胤,便是由他坐这个皇位算了。 到底谁才是天下之主?萧胤的光环太亮了,以至于他这个皇子在他的身边都黯淡无光。 原本他不想动手的,是萧胤逼迫他的,最致命的是,他发现了一个不该他知道的秘密,他必须死! 此时元昊用轩辕剑做谢礼,可见那个人对元昊很重要。 晋武帝冷冷笑道:“朕还不知道我大晋有什么人能值得上一柄轩辕剑?” 元昊大笑了出来:“自然是铸剑山庄的少庄主了!” “谁?”晋武帝眸色一闪,能给萧胤铸造宝剑的铸剑山庄,定是萧胤的同党,他倒是要瞧瞧是哪个? 元昊的视线缓缓移到了旷亦的身上,一字一顿道:“自然是旷亦旷大人!” ------------ 第540章 摇头是什么意思 元昊话音刚落,所有人都惊得说不出话来。 晋武帝也是神色微微一愣,他一直对旷亦的印象不是很深刻,只有两件事情,旷亦才入了他的眼。 第一件便是旷亦和自己儿子玄昭争夺楚墨月闹出来的风流韵事,还让自己的儿子甘愿自残都要将旷亦拉下水。 第二件事便是楚墨月率领虎贲军在云城大战的时候,旷亦的行为也着实英勇,得了他的赏赐。 此番他才真正晓得旷亦的背景居然如此深厚,竟是铸剑山庄的少庄主,不过江湖事江湖人本来就是端不上台面上的,他何必在乎这些。 可萧胤的轩辕剑居然是铸剑山庄铸造的,甚至在萧胤死了之后,轩辕剑居然又被萧胤还回了铸剑山庄。 加上旷亦背后站着的可是军功世家楚家,他的妻子就是虎贲军统领,这事儿可就要说道说道了。 这世上但凡是和萧胤能扯得上关系的人和事,他都要谨慎对待。 楚贲生前本来就是萧胤的好兄弟,之前若不是柔然进犯,他暂且留了楚贲一命,怕是萧胤刚死的那个时候,他就会对楚贲动手了。 后来为了拉拢楚家,他还让自己的儿子和楚家联姻,也算是暂且安抚了楚家的虎贲军。 再后来才是一步步将楚家削弱,可现在柔然和乌孙再一次崛起,对他大晋虎视眈眈,这个时候他也没有办法,也不能让裴家一家独大。 故而此番才有了虎贲军重建,此番若是元昊所说的事实,旷亦这个人怕是不能留了。 况且大家都是千年的狐狸,哪里看不出轻重来。 元昊不远千里来大晋,那么重要的国事不谈,却是和他要一个铸剑师,可见元昊对旷亦怕是有些不同寻常的企图。 此番既然元昊提了出来,不若先敲打敲打旷亦再说,看他到底是不是铸剑山庄的少庄主。 琼华殿的气氛瞬间变得紧张了起来,所有人都看向了旷亦和楚墨月夫妇。 便是足智多谋的楚北柠此番也被元昊拿出来的轩辕剑打了个措手不及,更没想到铸剑山庄竟是和自己的生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如今旷亦的身份爆了出来,她此番已经要撑住,万一一个不留神,自己的身份也被晋武帝察觉了那可就麻烦了。 旷亦的铸剑山庄也就是给自己的生父铸造了一把宝剑而已,瞧着晋武帝那个样子就像是要吃人似的。 自己真实身份若是被爆了出来,楚家满门的脑袋都不够晋武帝砍的。 要知道自己的爹爹楚贲,可不仅仅是给她的生父铸剑的问题,他整个儿是将晋武帝最忌惮之人的后代给瞒天过海的藏了起来,还就藏在晋武帝的眼皮子底下。 大概这是自己老爹此生做得最大胆的一件事情,也是最消耗他脑容量的一件事情了。 可此时旷亦的危险就在眼前,这可怎么办? 不行,先的行拖字诀,先从这个琼华殿里出去,到时候再想办法。 她下意识看向了玄鹤,玄鹤眉眼间满是疑惑,今儿乌孙国来的元昊怕是有备而来,连他都不晓得铸剑山庄居然和那个大晋禁忌定南侯有这么深的渊源。 定南侯据说反叛朝廷被父皇处死,便是尸骨都被父皇烧成了灰烬,还将他的同党族人屠戮干净。 但凡是和这个人有牵扯的都必须死,旷亦若是要死,必然会牵扯楚家。 毕竟旷亦是入赘楚家的上门姑爷,怎么得楚家这一次都被搁在了风口浪尖之上,加上楚墨月那个火爆的性格,对自家姑爷那是爱惨了的。 手中还掌控着重兵,这个时候若是搞事情,可就是大事。 不行!得当机立断处置这件事情,他不能让柠儿和楚家被卷进来。 若是如此便是有两个办法,第一个让旷亦和楚家完全脱离关系,便是和离一条路子可走。 可楚家素来重情重义,断然不会做出这种事情来,尤其是楚墨月肯定不和离。 第二条路,那便是死扛! 楚北柠晓得在智商上,玄鹤绝对比她强太多,她此番也是没辙了不得不求助的看着玄鹤,玄鹤却冲她摇了摇头。 这啥意思啊? 给她玩儿点头yes,摇头no? 楚北柠茫然的心领神会,低声冲身边的旷亦道:“记住,你不是铸剑山庄的少庄主,元昊认错人了。” 旷亦一愣,不想长姐居然这样说。 可他却心头满是凄凉,他晓得元昊既然能在这里说出来这件事情,便是有十足的把握和证据。 若是他咬死不承认自己的身份,晋武帝追究起来便是楚家人替他瞒着身份,这可是欺君之罪。 他深深吸了口气,心头打定了主意。 晋武帝定定看着旷亦,淡淡笑了出来,偏生那笑意却到不了底。 “旷大人竟是铸剑山庄的少庄主,朕倒是第一次听说,不晓得真假与否?” 所有人的视线都看向了旷亦,旷亦缓缓抬起手朝前走去,却被楚墨月一把抓住了手。 楚墨月的手微微发冷,冰得厉害。 “旷亦!”楚墨月的声音微颤。 旷亦轻轻攥了攥妻子的手,随即挣开楚墨月的束缚,走出了座位走到了晋武帝的面前缓缓跪了下来。 “乌孙摄政王所言具是事实,臣确实是铸剑山庄的,只因八年前山庄被丧尽天良的贼人所害,满门被屠戮。” “臣不得已来帝都谋生,这才有了此等机缘能为大晋效犬马之劳。” 晋武帝缓缓坐回到了椅子上,看向旷亦的眼神透着霜。 一边的郑皇后嗤的一声笑了出来:“没想到楚家还真的是藏龙卧虎之地啊!随便一个姑爷竟然是铸剑山庄的少庄主,当真是慧眼识人!” 这话儿说的分明带着几分嘲讽,便是暗讽楚家选姑爷不瞧瞧身份,竟是选了之前那个逆贼萧胤的同党,还看不上自己的儿子玄昭,怕是楚家人的眼睛瞎了吧? 如今便是摊上大事儿了,委实活该啊! 哼!她的儿子现在被楚墨月坑惨了的,气息奄奄,疾病缠身,便是病那也是相思成疾,如今可好楚家人都去死吧! 晋武帝看着旷亦冷冷道:“这轩辕剑是你们铸剑山庄铸造的?” ------------ 第541章 装晕 晋武帝问出来的这个话显然已经带着万分的冷冽和杀意,所有人都紧张的看向了旷亦。 虽然晋武帝已经十八年了,禁止所有人都提及萧胤那个人,可萧胤的影响实在是太大了,尤其是他手中的轩辕剑谁人不知? 晋武帝专门捡着这个问题问出来,自然是意味深远。 旷亦的手死死扣着冰冷地板上的缝隙,缓缓道:“回皇上,轩辕剑是臣的外祖父所造!” 哎!楚北柠重重叹了口气,这个傻小子,你不会胡搅蛮缠,撒泼打滚啊! 干嘛承认得这么干脆呢,这……这可咋办? 晋武帝冷冷笑了出来:“好!好得很!” 他这个好字儿不知道是夸赞铸剑山庄铸剑水平好,还是别的什么意思。 许久晋武帝看着旷亦道:“既然你是铸剑山庄的后代,估计铸剑术委实不错。” “如今乌孙与我大晋两国修好,就请旷大人委屈一二,跟着乌孙国的王爷去一趟吧!” 元昊顿时脸色掠过一抹喜悦,没想到事情会这么顺利,还以为晋武帝会增加些筹码,果然只要提及萧胤的事情,晋武帝便是坐不住的,他也有软肋那便是萧胤。 呵呵!只要能将旷亦带回到乌孙,他有的是办法撬开他的嘴找到传国玉玺的下落,到时候便是将这个孽种彻底杀了,这世上再没有谁能威胁到他的地位,再也没有。 “多谢陛下!我乌孙与大晋永结两国睦邻之好!” 晋武帝笑道:“王爷客气了。” “那一会儿便请旷大人随本王走一遭吧!”元昊此番只希望尽快带走旷亦,越快越好,不想再节外生枝。 晋武帝登时愣怔在了那里,这么快就带走,好像也不太妥,最起码也得给楚家一点儿时间消化。 他不是什么仁慈的君王,却不得不权衡一下利弊,现在的楚家可不同以往,若是做得太狠了,怕是楚家会找麻烦。 “这……”晋武帝脸上掠过一抹犹豫。 不想旷亦抬眸看着他道:“皇上,臣跟着乌孙国使节走,毫无二话,臣遵旨,只是臣走之前恳请皇上恩准臣一个请求!” 晋武帝不禁冷笑了出来,一个和逆贼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人,还想要个恩赐。 “哦,你想要什么?”晋武帝冷冷笑道,唇角的嘲讽却分外的醒目。 旷亦吸了口气,身子微微颤抖了一下。 “臣……臣恳请与楚将军楚墨月和离!毕竟臣此去乌孙千里之遥,归来怕是遥遥无期,不能连累了楚将军。” 旷亦的话刚一出口,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几分。 便是坐在正位上的玄鹤,眼底也掠过一抹深邃和敬佩。 是个敢作敢当的人! 此番只要大家眼睛不瞎都晓得旷亦在晋武帝的心目中已经是和逆贼萧胤牵连颇深,若是这件事情被某些人拿过来做文章,便是对楚家极其不利的。 旷亦这样一说,竟是宁可自行了断也不愿意拖累楚家。 果然一边坐着的裴翰骏脸色稍稍变了几分,略有些失落,这个旷亦堵死了他借着楚家大做文章的路子,委实讨厌得很。 若是旷亦和楚墨月和离了,便是他以后怎么利用旷亦的事情说事儿,也不可能牵扯到楚家的身上。 楚北柠脸色微微一怔,旷亦这个家伙真的是……真的是…… 她竟是无话可说,她晓得旷亦这是为了护着自己的三妹妹和楚家才会这样做的。 其实现在旷亦和三妹妹和离是最合适的一条路,壮士断腕便是如此。 可却是他们楚家最不可能认同的一条路,果然旷亦的话音刚落,突然楚墨月大步走了出来跪在了旷亦的身边。 “皇上!我夫君怕是失心疯了,还请皇上不要听他胡言乱语,便是要去乌孙国也成,可总得给我们夫妻两个一晚上团圆的时间。” “况且乌孙路途遥远,也得路上给我家夫君带一些换洗用的衣物才是!” “王爷便是要我家夫君去乌孙国给您铸剑,也不能连夜就将人带走啊!” “皇上!”楚北柠晓得皇命已下,若是要晋武帝更改主意不让旷亦去乌孙也绝无可能,现在当务之急便是将旷亦先弄回楚家,到时候再说。 总之就是现在不能让乌孙那个王八蛋将旷亦带走。 她大步走了出来,跪在了晋武帝的面前:“皇上,臣女的妹妹如今怀了身孕,这可是楚家第一个孩子,若是因为伤心难过突然动了胎气,这可如何是好?” “我们楚家……我们楚家好不容易有了后,您说说这……之前我还请了神医把脉,我妹妹这一胎可是个儿子啊!好像还是个双生子!” 四周顿时一片哗然,之前便是听闻虎贲军大将军怀了孩子,哪曾想竟是双生子? 楚北柠之前和自家的几个妹妹商量,觉得现在楚家已经被人盯上了,这么大的喜讯最好是先装一装,等到装不下去了再说出去。 此番却不得不说了,毕竟双生子难得,一个家族若是嫡长子就是双生子,那个兆头简直是太好了。 若是因为旷亦被强行带走,导致孕妇情绪波动,这双生子一旦落了胎,楚家是会和人拼命的。 晋武帝一听是双生子,心情顿时复杂了起来。 楚家如今的几个姑爷身居高位,一旦楚家的继承者出了什么岔子,怕是会有动荡。 不过既然已经打定主意让旷亦跟着元昊走,早走晚走也就是几天的时间而已。 楚北柠说完后,手肘轻了碰了三妹妹一下。 楚墨月顿时心领神会,突然脸色微微一变,闷哼了一声倒了下去。 “墨月!!”旷亦哪里想到妻子做戏,便是因为妻子从来不做戏,陡然做了这么一回,他吓得够呛。 忙一把将晕了过去的楚墨月扶住,四周的人也纷纷起身。 顾家的,李家的家眷也冲了过去,便是裴荀也要起身被裴朝狠狠瞪了一眼。 裴恒低声道:“二哥,你现在过去不合适。” 裴荀眉头拧成了川字儿。 裴恒继续道:“况且若是旷亦这一次被弄了,二哥不是更有机会吗?” “你说的还叫人话吗?哼!”裴荀转身便走。 裴恒被二哥骂了个狗血淋头,眼巴巴看向了大哥:“大哥,他骂我!他自己犯贱,他还骂我!” “都给我滚回去!此间不关我们的事!” ------------ 第542章 伉俪情深 楚墨月陡然昏迷倒地,瞬间琼华殿里的气氛有些乱了。 毕竟牵扯到了楚家,还有楚家的那些姑爷们,整个朝堂的人可谓是乱了一半儿还多。 便是玄鹤也大步走了过来,命人传太医。 这下倒好,晋武帝便是想将旷亦现在就送到乌孙也不成了的。 太医是传过来了,可这宫里头上上下下都不敢得罪梁王爷,自然是睁着眼睛说瞎话,说什么楚将军此番虚弱乏力,心脏惊悸,七魂少了三魄,总之一句话就是楚将军命在旦夕。 晋武帝脸色巨变忙命人将楚墨月送出琼华殿,旷亦死死抱着自己的妻子,脸色白如纸,管你家国恩仇,他现在心头一阵阵后悔,不该这般刺激妻子的。 “陛下!这……”一边乌孙国摄政王元昊急眼了,说好的轩辕剑给晋武帝,旷亦跟着他走,这倒是唱的哪一出? 楚北柠起身上前几步抹了一把并不存在的眼泪大哭道:“王爷,是您的剑重要,还是我们楚家的嫡长子重要?” “您这是要逼死我妹妹吗?” “便是寻常官员出差到你们乌孙国那么远的距离,也得将一家老小安顿一二才能离开吧?” “怎么您这是要逼死了大晋虎贲军将领,巴不得我们大晋能打的将军都死光了,您这才满意了吗?到时候你们乌孙也好吞并我们,打死我们是不是?” “到那个时候,便是连着连着我最最最敬爱的皇帝都做你的臣子,你安得这个心可真毒!” “你……你怎么能如此信口雌黄,血口喷人?”元昊登时被楚北柠气懵了去,这个女人说话怎么这么伶牙俐齿,嘴巴也太毒了,而且这挑拨离间的功底还真的是厉害。 “好了!”晋武帝听了楚北柠的话,虽然觉得楚北柠素来说话十句不顶一句,习惯胡搅蛮缠,可总是在这胡搅蛮缠中颇能说中些关键之处。 他缓缓起身摆了摆手,为这一次琼华殿的宴请做个结尾。 “楚将军夫妻伉俪情深,便是宽限几日再离京,等旷大人将楚家的事情处置妥当了再说!” 楚北柠躬身行礼道谢,低垂着眼眸里却是晕着一丝冷冽。 这个老家伙怎么会是玄鹤的父亲,不然她真的很想动手了。 极端的自私自利,就因为铸剑山庄给她生父铸造了一把宝剑,就能舍弃旷亦这样的人才,甚至不惜得罪楚家。 若是有朝一日他晓得自己就是萧胤的女儿不得气疯了去,到时候…… 楚北柠心底微微一寒,怕是到时候楚家满门抄斩已经成了定局。 这个隐患,到现在楚北柠不知道该如何去破,只希望这个要人命的秘密能拖一时是一时。 她心头倒是隐隐期盼晋武帝赶紧挂了算了,到时候若是玄鹤能即位,即便知道她是萧胤的女儿估计也会放她一马的吧?会吧?会吗? 大不了用美人计! 她自己都能感受到,那小子现在被她迷得五迷三道的,不成个样子了,到时候再说,且顾当下。 晋武帝终于松了口,允许旷亦先陪着妻子回靖北候府,随后却冲一边的皇家暗卫头子打了个手势。 那些人心领神会,打着护送楚将军回府的旗号,怕是找借口再一次将靖北候府围了起来。 入夜时分皇家暗卫浩浩荡荡将楚家人送回到了靖北候府,侯府里王姨娘他们已经得了消息,此番一个个愁眉不展。 旷亦将妻子楚墨月抱进了暖阁中,外面的人也不敢跟进来,忙将暖阁的门关上。 旷亦急切的喊着妻子的名字,一颗心沉到了底,整个人都乱了。 “墨月!墨月!” 楚墨月此番却睁开了眼眸,一把推开了趴在面前呼唤她名字的夫君。 楚墨月这个动作是带了气的,劲儿用得也大,旷亦倒是差点儿没稳住身形,还是不放心妻子冲了过去。 不想楚墨月已经坐了起来,背过身子不理他。 旷亦这才意识到妻子方才怕是在演戏,那个推人的力道哪里像是病了的人? 他忙小心翼翼凑了过去:“墨月!” “呵!”楚墨月的声音微微发颤,气得浑身发抖。 “我们旷大人果真是有风骨啊!宁可自己去死也不愿意连累妻儿!” “说好听点儿便是不愿意连累家人,说不好听的,便是觉得我楚墨月配不上你连累是吗?” 旷亦晓得她生气了,他唇角渗出一抹苦涩,缓缓从背后将她轻轻抱住,在她的发心上吻了吻。 楚墨月身子一颤,若是平时早已经原谅了他,此番是被他气狠了的,便是不愿回头。 旷亦沉沉叹了口气,将她抱得更紧了几分,手却轻轻抚在了楚墨月的肚子上。 楚墨月狠狠给了他一巴掌:“别碰儿子!” 旷亦低声道:“墨月,这世上最不愿意和你分离的人便是我啊!” 楚墨月嗓子哽得难受,却是眼底微微有些发涩。 旷亦缓缓道:“我也没想到外祖父最后铸造的那把剑居然是轩辕剑,是萧将军的佩剑!” “当初外祖父还有我爹娘都没有告诉那柄剑的名字,不想竟是替英雄打造。” 楚墨月生平最崇拜的将军便是自己的父亲,第二崇拜就是那位萧胤,不过不敢公开崇拜而已。 旷亦吸了口气:“可是墨月你难道没看出来皇上对萧侯爷恨之入骨,而且还有些忌惮,便是从他看到轩辕剑那一刻起,他的眼底有杀意。” “皇上那人心胸……不怎么开阔,睚眦必报的性子,此番我怕是已经入了皇帝的眼了。” “而你手握重兵,若是我不与楚家脱离关系,皇帝难免会多想,我还是楚家入赘的姑爷,换位思考若你是皇帝,你会不会胡思乱想?” “在他心目中已经将铸剑山庄划为了萧胤同党,我必死无疑已经是铁板上钉钉子的事情了,那么你呢,儿子呢,楚家呢?” “我不能那么自私,不能因为我一个人连累你和孩子,连累了楚家,连累所有的人!” “楚家因为被猜忌已经被皇上打压了一回了,经不起第二次折腾,墨月,我……” 楚墨月心如刀绞,旷亦实在是太理智了,每一句理智的分析都让她痛苦不堪。 她知道旷亦说的每一句话都是事实,可是每一句她都接受不了。 ------------ 第543章 看重 楚墨月转过身定定看着旷亦:“那我呢?你将我置于何处?” “什么叫夫妻?不该是同甘共苦吗?难道真的要大难临头各自飞,那成了什么?” “我若是这无情无义之辈,何必与你蹉跎了这么久,都要坚持下去?” 旷亦瞧着妻子脸上的泪痕,不禁心头一痛,她是将军,在将士们面前素来整肃严苛,唯独将所有的眼泪都流在了他一个人的心上。 “墨月,别哭!只是此时我也没有别的办法,这个家不仅仅有你和孩子,还有你的长姐,你的姐妹,你的姨娘们,你身后的虎贲军。” “我晓得人啊有时候做出一个决定确实很难,可总得找一个最趋利避害的办法,故而我必须得……” “你不必牺牲自己,成全我们,”楚北柠突然推开门走了进来,恰好将这小夫妻两个痛断肠的话儿听在了耳朵里。 “长姐?”楚墨月和旷亦忙起身给楚北柠行礼。 “你们两个随我来!商量商量对策!” 楚北柠冲这一对儿苦命鸳鸯招了招手。 楚墨月眼底掠过一抹希望,听着长姐的那个意思怕是还有办法,还不至于到了最坏的打算。 两个人跟在了楚北柠的身后来到了侧厅的书房里,刚走进去便看到楚家几个姐妹都在,便是连外嫁的楚依月她们也来了。 楚望月瞧着三姐走了进来,上前将她扶着坐在了椅子上,旷亦脚下的步子顿了顿也坐在了妻子的身边。 所有人都看向了楚北柠,每逢家族里遭遇重大变故,她们现在已经养成了习惯,瞧着长姐的脸色。 楚北柠扫了一眼满屋子的女眷,看到楚依月等嫁出去的姑娘只身一人来倒是松了口气。 “依月,望月,还有昭月,你们三个切莫将自家的夫君卷进来,如今楚家必须要低调行事做人,才能保得暂时的平安。” “皇上已经对我们心存忌惮,你们好生和各自的姑爷说,这几天不要在朝堂上说任何关于楚家的话,不要替楚家和咱家三姑爷开脱。” “他们越是替三姑爷开脱,三姑爷死的越快!你们都省点儿心,低调一些。” 楚依月红着眼眶应了下来。 楚望月看着自家长姐:“长姐,那现在该如何是好,难道真的要让乌孙的那个畜生带走三姐夫吗?” 楚北柠缓缓坐在了正位上,这事儿她也愁啊,怎么办? 她咬着牙:“干脆逃了算了!先出去避避风头,到时候等风平浪静再回来!” 楚墨月脸色一白,旷亦却摇了摇头:“长姐,不可,我逃得了和尚逃不了庙,终归还是会连累楚家的,其实最好的办法……” 旷亦突然想起来方才妻子和他生着闷气,倒是不敢再说下去。 “旷大人太悲观了,”书房门口处缓缓走进来一个穿着一件玄色锦袍的高大的男子,正是回去换了衣服再来靖北候府的玄鹤。 难得的是楚家所有人对于玄鹤陡然出现在这里都已经习惯了,玄鹤虽然是避开那些皇家暗卫翻墙进来的,可依然袍角利落整洁,仿佛天地之间可着他一个人可以撒欢儿似的。 楚北柠没想到玄鹤也来了,外面那些守着门的奴婢们给玄鹤开门都已经是轻车熟路了。 她眼底掠过一抹欣喜忙疾步迎了过来,脸上露出一丝惊喜。 “王爷?” 玄鹤笑着冲她点了点头,扫了一眼纷纷起身同他见礼的楚家女眷。 固然梁王和自家大小姐关系不错,可他们这些人瞧着他还是有点点的犯怵。 玄鹤心思一动道:“诸位不必多礼,坐吧!” 楚家女眷们缓缓落座,楚北柠将他迎到了正位上。 玄鹤刚在正位上坐定,不想楚墨月起身却是拉着旷亦一起噗通一声给玄鹤跪了下来。 “快快请起!”玄鹤被楚墨月这一跪给整懵了去,她肚子里还怀着楚家的嫡子呢! 若是出了什么岔子,柠儿能将他的脑袋揪下来。 他起身将楚墨月和旷亦扶了起来,楚墨月抱拳道:“王爷,末将晓得王爷足智多谋,还请王爷指条明路!” 玄鹤吸了口气坐回到了椅子上看着面前的一众人道:“其实还有一条路可以走。” 楚北柠眼底一亮恨不得上去亲他一口,就晓得他是个小机灵鬼儿。 “王爷,什么路?多花点儿银子也没关系!只要能破局就成!” 玄鹤笑道:“你别急,也坐下来歇着。” 楚北柠忙坐在了玄鹤的身边,此番看向他的视线多少带着点儿崇拜之情了。 这样的视线让玄鹤突然觉得很是受用,这么一大家子人都眼巴巴看着他,身边的这个丫头也看着他,他从未被人如此重视过,这种被重视的感觉真好。 那是一种说不出来的被信任的感觉,他很喜欢。 玄鹤缓缓道:“现在父皇还在举棋不定,乌孙使节紧紧通过一把剑就想要换走旷亦,也是痴人说梦。” “可就是能换走,那便是因为父皇对萧侯爷的忌惮!” 楚北柠忙低下头,掩住了脸上的慌乱,萧侯爷是她亲爹,不知道玄鹤晓得不? 若是他晓得以后再谈论起这个人,怕是不会这么云淡风轻的说出来了。 玄鹤倒是没注意到楚北柠脸上那一晃而过的情绪变化。 他继续道:“那么现在还有一个办法,便是让父亲不仅仅是对旷亦忌惮,更应该是觉得旷亦对他有用,楚家对他有用,有用到他不能放弃旷亦和楚家的地步。” 楚北柠登时听傻眼了,第一次觉得玄鹤说的不太靠谱啊! 现在虽然楚家在她的带领下渐渐走出了低谷,可和之前的巅峰时刻还是差很大的距离,这个时候说晋武帝需要楚家,感觉怎么那么搞笑呢? 楚北柠咳嗽了一声道:“王爷,这事儿不好办啊!” “楚家在皇帝那里的存在感怕是也就一点点,如何引起皇帝的看重?甚至看重到都能放弃将旷亦送出大晋的打算。” 玄鹤淡淡笑道:“好办!” 他仰靠在了椅背上一字一顿道:“柔然和乌孙同时在大晋的边地挑事儿,你且瞧瞧父皇会是个什么态度?” 楚北柠一愣,这是个什么办法? ------------ 第544章 两处矿场 楚北柠顿时愣怔在了那里,抬眸看向了玄鹤,不晓得他这个法子具体是个什么意思? 不过听着就有些吓人,同时在柔然和乌孙边地搞事情,可不是闹着玩儿的,搞不好可就玩儿过了头,会自焚的。 她正待要继续问问清楚,不想玄鹤看着她道:“柠儿,此件事情不需要这么多人参合,只有你我二人便可。” 楚北柠点了点头当下命仆从先将几位嫁出去的楚家姑娘送回到各自的府邸中,随后让王姨娘带着楚家的女眷先回去歇着。 楚墨月和旷亦都愣在了那里,二人还是留了下来,毕竟此间事情涉及到了他们二人,他们怎能什么也不做就这么回去。 “王爷,长姐,我们夫妻需要做些什么?”楚墨月定定看着自家长姐。 楚北柠握了握她的手道:“回去等姐的消息。” 楚墨月心头顿时生出几分愧疚当下便要给楚北柠跪下,却被楚北柠抬手扶住。 “你这丫头和我客气什么,你现在怀着楚家的骨肉,好好儿护着自己,将孩子平平安安生下来便是对我最好的报答了。” “乖!回去歇着!” 一边的旷亦躬身冲楚北柠和玄鹤作了个长揖,扶着妻子走出了书房的门。 此时书房里只剩下了楚北柠和玄鹤,楚北柠忙看向玄鹤道:“玄鹤,接下来怎么办?” 玄鹤从怀中掏出来两块儿通体乌黑的铁令送到了楚北柠的手中。 楚北柠接了过来,入手还挺沉的,不晓得是个什么东西,看起来像是兵符又像是那种密令。 “这是什么?”楚北柠差异的看向了玄鹤。 玄鹤缓缓道:“这是我在乌孙边地藏起来的两处矿场,一座是铜矿,一座是铁矿。” 楚北柠登时傻眼了,好半天才缓过神来:“乌孙边地不是裴朝的地盘儿吗?这……” 玄鹤冷冷笑道:“他的地盘儿?你且问问他之前是谁给他行的方便,将那一块儿地盘儿给他让出来的?” 楚北柠登时想起来之前玄鹤以为是裴未央救了他的命,便是看在裴未央的面子上,让了很多红利给裴朝。 那个时候大概是裴朝和玄鹤关系最好的一段儿时间,故而裴朝最一开始在乌孙的很多地盘儿都是从玄鹤那边拿到的。 玄鹤看着楚北柠道:“这两座矿产之前全部都在我的手中,后来乌孙狼子野心向南边扩张占了一条很重要的通道。” “那条通道正好将两处矿产分割,各自孤立,派兵驻守那边也很困难。” “后来我开辟了柔然那边的地盘儿,这边的矿场我就命人人为破坏掉,将里面的矿石深埋地下,远远看过去就是一大片荒野,看不出来下面藏着宝藏。” 可不就是宝藏嘛,铜矿和铁矿,但凡被挖掘出来,以后屯兵练兵又是很重要的筹码。 玄鹤缓缓道:“反正现在我的主要地盘儿在柔然这边,乌孙那边几乎都退了出去,那两座矿场都在乌孙与大晋的交界处。” 楚北柠一下子明白了玄鹤的意思:“你的意思是将这个消息告诉裴朝?” 玄鹤唇角勾起了一抹笑意:“你当真是聪明得很!不错!就是告诉裴朝!” “两处矿场的地址就在这两块儿铁牌上铸刻着,他若是得了必定会心动,到了嘴边的肥肉,他哪里有不吞下去的道理?” “但是这两处矿场中间的地盘儿却被乌孙那边占着,裴朝若是想要好好开发这两处矿场就得将中间的地盘夺回来。” “我想那个人的野心绝对不小,这么大的诱惑他不可能不动心。” 楚北柠现在有些看不懂玄鹤了:“你……就这么放弃了这两块儿肥肉?” 玄鹤冷冷笑道:“先让裴朝拿着过过瘾。” 这话儿让楚北柠委实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去接了。 她吸了口气,其实现在完全明白玄鹤的计划了,便是他们想办法同时在边界地区搞事情,然后到时候将这些小的冲突炒作一下。 等这些消息传回到京城那便是天大的纷乱,边地不稳晋武帝自然不敢得罪楚家,尤其是楚墨月带领的虎贲军,到时候必然会做出让步。 她冲玄鹤比划了一个大拇指:“玄鹤,玩儿阴谋你绝对是这个。” “可是你想过没有,刚刚你还设局坑了裴家一把,此番裴朝怕是杀了你的心思都有了,哪里愿意要你给的这个好处或者说是诱饵?” 玄鹤定定看着楚北柠,潋滟的凤眸在烛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清冽。 他定定看着楚北柠道:“所以今晚你去一趟柱国大将军府!” “我?”楚北柠这下子傻眼了,不想玄鹤竟是让她去见裴朝。 楚北柠之前和裴朝打过几次交道,对裴朝有点点的惧怕和忌惮。 而且玄鹤不太喜欢她与裴朝有来往,如今竟是主动要她送肥肉上门给裴朝,这个事情多多少少让人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楚北柠下意识的笑道:“你这不是让我动用美人计吗?这……这合适吗?” 玄鹤缓缓俯身看向了楚北柠:“我去,他必然不会见我,你去,他必然会见你。” “不过……”玄鹤缓缓抬起手轻轻摸了摸楚北柠的头发,楚北柠感觉像是被魔鬼之手摸了天灵盖儿,一股股冷飕飕的气息顺着脑门儿直接冲了下来。 “这期间不可说废话,将我和你说的话和他说清楚便是,还有……” “我知道我知道,好好聊,别的一概不谈,你放一百个心吧,我的嘴皮子你尽管信我便好。” “这一次你救了我三妹妹,我欠你个天大的人情,你要什么补偿尽管说。” 楚北柠笑着拍了拍胸脯,露出了闪闪发亮的小虎牙。 玄鹤凝神看着她,却凑到了她耳边低声道:“你那些平庸的妹夫们都有娃娃了,我也想要一个,你给不给?” 楚北柠没想到这厮越来越流氓了,忙下意识向后退开,朝着书房的门口就开溜。 玄鹤无奈的笑了出来,抬起手臂将窜出几步的楚北柠抓到了怀中低声笑道:“你逃什么,这是你的家。” “没……没什么,我去准备准备!裴朝那人不好应对,我……” 楚北柠的话吞吞吐吐乱得不成样子,玄鹤笑了笑也不逗弄她了,将她紧紧拥在了怀中吻了吻她的发心低声道:“你一会儿要见的人可是裴朝,正儿八经的说话,别给我弄出别的幺蛾子,不然……” 他在她小巧可爱的耳垂上轻咬了一下,算作是警告,便松开她笑着走出了楚家的书房。 楚北柠摸了一把滚烫的脸颊,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冲到了书房门口骂道:“玄鹤,你属狗的啊?” ------------ 第545章 送礼 夜色深沉,柱国大将军府陷进一片苍茫的夜色中。 将军府正门内侧的值守屋子里亮着昏暗的灯光,几个护院的护卫凑到一起围着炭盆烤火,说着一些没有营养互相调笑的话。 突然外面传来一阵阵敲击大门的声音,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谁?”护院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没好气,毕竟已经夜深了,还有人来拜访,便是一晚上都睡不成了。 护院走到了门边将大门打开了一条缝隙,朝外面看了一眼,便是这一眼差点儿惊得喊了出来。 不想外面站着个穿着夜行衣,背着一个大麻袋的人,倒像是个小偷一样。 瞧着那人的身形很是瘦弱,看起来像是个女子。 关键那个女子还蒙着脸,头发也用黑色头巾裹着,只露出了一双很是好看的眼眸。 护院瞧着那眼睛有些面熟忙问道:“你找谁?” 楚北柠左右看了看,她是从自己家里借助玄鹤那些暗卫的掩护,避开了皇家护卫的监视偷偷溜出来的。 楚北柠忙一把拉下了面巾冲着那护院笑道:“裴将军在不在?我有要事相商,很重要的事情!” “真是不好意思,这么晚了打扰小兄弟睡觉了,麻烦小兄弟进去通传一声,小小心意小兄弟拿去买酒喝,这夜怪冷的。” 楚北柠将一只钱袋子塞到了那个护院的手中,冲着他笑了笑,倒也是分外的真诚。 不知道是楚北柠的笑容还是钱袋子将护院深深的感动了,看到是楚家大小姐的他到底还是从惊诧莫名中清醒了过来,忙侧过身将楚北柠迎了进去。 他先将楚北柠带到了一边的偏厅,自己随后疾步朝着将军的院子行去。 这几日裴朝也不知道在密谋什么,现在还没有入睡,裴家的几个兄弟守在大哥的身边瞧着大哥在那儿写写画画。 裴家老三裴政都有些犯困了,可也不敢说什么,大哥就是太勤奋,也不晓得这个人哪儿来的那么大的精神。 裴二裴荀闭着眼不知道又在冥想着什么剑招,身上都散着阵阵的剑意。 裴政觉得冷稍稍挪了挪屁股离开二哥几尺远,真的是无聊透顶。 裴恒坐在裴朝的对面算计着他们兄弟几个积攒下来的钱,裴家小一辈所有的钱都归他管着。 他边算着边给大哥报账,裴朝眉眼俊美清冷,偶尔回应一下。 裴五爷无聊的抠着自己的紫金锤,真烦,好想打一架。 不知道谁能和他打一架,回到京城后觉得分外的没意思。 这几天大哥也不打他了,没意思! 突然外面传来护院急促的声音:“启禀将军,楚家大小姐求见!” 只是这一句话便是一石激起千层浪,抠着紫金锤的裴五爷猛地站了起来。 “啥!楚北柠杀上门了?好好好!正愁找不到人揍呢?” 裴政也站了起来:“呵呵,一个女人家深夜来见大哥,哦~” 便是冥想的裴荀也睁开了眼睛,楚家大小姐来了,难不成楚家三小姐出了什么岔子? 他还没等裴朝说话便是瞬间冲到了门边:“只她一人来吗?” “回二爷,只她一人来,背着个麻袋,穿的也是很古怪,像是……” 护院差点儿说漏了嘴,像是个小贼一样,鬼鬼祟祟的,不过这话儿他没敢说出来。 裴朝眉头狠狠蹙了起来,楚北柠怎么来了? “让她滚进来!” “是!”护院忙转身疾步走了出去。 “大哥,这又是唱的哪一出?这事儿不对劲儿啊!” 裴朝冷哼了一声:“不管她唱的哪一出子,且看看再说!” “是!”裴恒将桌子上的账册收了起来,别给那个臭不要脸的女人看到了。 万一看到大哥这么有钱赖上大哥怎么办? 那个女人爱钱如命已经在京城里传开了,人尽皆知。 裴政将耳边垂下来的头发向耳朵后撩了撩笑道:“呵呵,来者不善,大哥如果不想见她,我来会会她,哼!对付女人我最拿手了!” 裴朝淡淡扫了他一眼,裴政忙闭了嘴。 几兄弟竟是莫名的有些兴奋,还从未这般期盼过一个楚家人的光临。 不多时书房外面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大老远便听到了楚北柠那个八面玲珑的笑声。 随后书房的门被打开,小厮侧身将楚北柠让了进来。 当背着麻袋一身夜行衣的楚北柠走进了书房里的时候,所有人都愣在了那里。 楚北柠也被屋子里的这个阵势给整蒙了,好家伙,裴家人都是夜猫子吗?不睡觉的吗? 居然聚在了一起,还挺全乎的。 裴朝看着面前穿着夜行衣的楚北柠,将她的身姿衬托得越发矫健,一张雪白娇俏的脸在这夜一样的玄色映衬下更是多了几分不一样的诱惑美感。 不过她身后背着个半人高的麻袋,一张小脸累的通红,说不出的滑稽怪异。 楚北柠其实也不想的,主要是走的太急,一时间没那个闲工夫找礼物盒子,只能去了库房里抓到什么就背着什么。 她医术很不错,接待了不少的病人,普通人出点儿诊金有时候没有钱给楚北柠准备点儿土特产,楚北柠也收了。 大户人家感激楚北柠的妙手回春,也会送一些名贵的礼物,答谢救命之恩,楚北柠将这些尽数收进了库房里。 如今突然半夜要拜访裴朝,关键裴朝还有那么多的弟弟,她便是捡着几件看得上眼的礼物统一装进了麻袋里,便带了过来。 “诸位爷都在呢!正好儿有礼物送给诸位公子!” 楚北柠行走江湖最厉害的一点就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关键还能游刃有余。 此番有求于裴家,自然是客套到了极点。 她放下了麻袋,拿出来弯月刀,刀柄上镶嵌着黑曜石,小心翼翼送到了裴二的手边:“这是墨月之前曾经用过的刀,她后来有了重剑就不玩儿了。” “是把宝刀,二爷拿着玩儿!” 裴荀忙将刀收好道了一声谢。 楚北柠笑着摸出来一套装首饰的盒子送到了裴三的面前:“三爷,这一套红宝石头面首饰挺好看的,我没舍得用,三爷拿着以后送给心仪的姑娘。” 姑娘,裴三只听到了这个词儿,抬起手笑着接了。 楚北柠送了一对儿巴掌大小的紫水晶雕刻的水晶锤给了裴五。 送了上好的端砚和全套的前朝大家画的仕女图给裴四裴恒。 最后拿着麻袋笑嘻嘻走到了裴朝面前,裴朝也不起身,抬眸冷冷看着她。 ------------ 第546章 泥娃娃 楚北柠被裴朝那个杀人的眼神狠狠激了一下,这小子瞧着怎么那么吓人呢? 她小心翼翼将麻袋整个抱了起来直接将里面的东西堆在了裴朝面前的桌子上,登时麻袋里剩下的礼物堆得像是小山一样。 裴家的其他几只瞧着大哥面前山一样的礼物盒子,齐刷刷低下头看向了自己手中拿着的礼物,顿时觉得没有之前那么香了。 楚北柠拿了一个盒子恭恭敬敬送到了裴朝的面前笑道:“这是一盒血参,裴将军经常练武身体虚补一补?” “呵呵!”裴朝冷笑了出来,“你说本将军身体虚?” “不是,不是,”楚北柠晓得自己说错了话,“裴将军英勇神武,是乃盖世英雄,裴将军身体状如牛,龙马精神!” 一边站着的裴家的几小只顿时愣在了那里,这可是怎么说的,今儿这个女人怎么拍起了大哥的马屁? 裴朝缓缓靠在了椅背上,双臂抱肩凝神看向楚北柠,唇角勾起一抹森冷的嘲讽。 楚北柠又接连拿起了几样东西,一样样送到了裴朝的面前:“这是上佳的雪山银针茶,裴将军练剑练得渴了,泡着喝喝解渴!” “这是前朝大家的书法真迹,裴将军不是喜欢练字儿吗?” “这里是绣娘们绣的山川风景图,摆在您书房里正好看着玩儿……” “还有这个,这个可是了不得了……”楚北柠夸张的自己倒是先吸了一口冷气,拿出了一个长条形的盒子。 打开盒子居然是一把新打造出来的宝剑,宝剑的剑柄上还镶嵌着红宝石,只是那图案却是雕刻着富贵牡丹纹,从剑鞘上面的花纹就可以看出来,应该是女子用的剑。 其实就是旷亦专门送给楚北柠作为礼物的,楚北柠晓得武将都喜欢玩儿剑,她其实是个很爱和平的人,不喜欢舞刀弄枪的。 故而当初旷亦送给她这把剑的时候,她也就是图新鲜刚开始行医的时候佩戴了几天装逼,后来觉得没意思还沉得慌,随即收进了自己的库房里藏了起来。 此番却是顺手拿了出来送给了裴朝,果然这个礼物让裴朝稍稍在意了几分,拿过了剑抽出了剑锋,随即愣怔在了那里。 楚北柠忙狗腿的笑道:“裴将军喜欢吧?喜欢就送给裴将军玩儿吧!” “宝剑配英雄!实乃绝配啊!” 裴朝此番却盯着剑锋不动,楚北柠微微有些奇怪难道之前自己用过了宝剑,忘记了擦拭,剑锋上面沾染了什么东西不成? 她忙蹦蹦跳跳来到了裴朝的身边,俯身看向了擦得锃亮的剑锋。 “咦?上面很干净啊,什么都没有啊?”楚北柠一张脸几乎凑到了剑锋上面,很仔细得看着上面,上面真的什么都没有啊? 此番锃亮的剑锋上竟是倒映着两个人的脸,裴朝瞧着剑锋上楚北柠那双好奇的大眼睛,显出了别样的可爱。 他心头微微一动,刷的一声将剑锋收回到剑鞘里,楚北柠一愣。 却看到裴朝弯腰好像在地上找什么东西,裴朝刚才从剑锋的倒影中看到了墙角处落了一个泥捏的娃娃,他倒是觉得有意思。 楚北柠不知道裴朝这是在干什么,怎么收礼收得还满地爬了呢? 不一会儿便看到裴朝弯腰从墙角处捡起来一个泥娃娃,她顿时想起来什么忙笑道:“哎呀,真的是,这是我有一次带着我八妹和九妹去街上玩儿,那个捏泥人儿的帮我捏的,我随意收进了库房,一定是不小心夹带在了这些礼物盒子里了。” “让裴将军见笑了,见笑了,您给我吧!”楚北柠忙要去拿被裴朝攥在手中的泥人儿。 当初花了三十文让捏泥人儿的给她们三姐妹照着她们的样子一人捏了一个,楚北柠也就是捏着玩儿的,拿回来后早不知道丢到哪儿去了。 定是裳霓给她也事无巨细的收进了库房里,如今偏生被她着急之下不知道怎么就带进了麻袋里,这个场合下,这种幼稚的东西略有些尴尬。 楚北柠的手谦卑的伸到了裴朝的面前,准备将那泥人儿拿回来,却不想裴朝此番细心端详手中的泥娃娃竟是没有还给楚北柠的意思。 楚北柠伸出去的手就那么尴尬的顿在了半空,伸也不是,缩回去也不是,竟是有些不知所措。 裴朝定定看着手中的泥娃娃,捏的很夸张,泥捏的楚北柠张开嘴开怀的大笑,那两颗小虎牙分外的闪亮。 脸蛋圆润的很,却瞧着更加喜庆,身上的衣服穿得也随意,许是因为走的路太长估计浑身冒汗,领口也被她扯开了些,露出了精致的锁骨。 一条大红裙子,外面罩着鹅黄色外衫,色彩也是热烈得很,一如她这个人。 裴朝凝神欣赏着,眉头微微一挑,这下子给楚北柠整不会了,这人是几个意思啊? 她忙笑道:“让裴将军见笑了,这玩意儿才十文钱一个,裴将军喜欢这种小物件儿?明儿我便将那捏泥人儿的给裴将军请到府上来,照着裴将军的样子也捏一个。” “裴将军风流倜傥,样貌俊美,婉若天神下凡,九天之外的谪仙也比不上裴将军的三分美!” 一边的裴家老三彻底听懵了,不得不给楚北柠举起了一个大拇指,简直是甘拜下风。 得亏这是个娘们儿,若是个男人,长成了她这个美貌样子,又是这般会说话,便是京城的姑娘们可要遭殃了。 楚北柠笑着伸手去拿裴朝手中攥着的自己,不想裴朝避开她的手抬眸看着她道:“楚大小姐,今晚您来我府上又是送礼,又是说了这么多好听的话儿,不知道你所为何意?” 楚北柠瞧着这架势是不准备将她的泥像还给她,不过自己有求于人也不好将他手中拿着的东西硬抢回来,委实有些尴尬了。 她忙咳嗽了一声暂且不纠结泥人的事情,却从怀中摸出来两块儿铁令规规矩矩送到了裴朝的面前。 “裴将军,今儿咱们谈一笔买卖如何?” 裴朝一愣,也不伸手去拿那铁令,却是缓缓把玩着手中的泥人,大拇指下意识来回搓着泥人那张大的夸张的脸。 楚北柠看得只觉得脸疼,还是忍住了心底的不适感看着裴朝道:“裴将军,这铁令上可是大有文章,上面铸造的纹路您先拿起来瞧瞧?” ------------ 第547章 谈判的资本 楚北柠想着这厮怎么的也得放下手中的泥人,拿起铁令瞧瞧的吧? 不想裴朝右手继续缓缓把玩着泥人,腾出来左手随意的拿起了桌子上的铁令,定神看了一眼,便坐直了身体。 楚北柠松了口气,裴朝是个宠辱不惊的狠人,能让他的脸色有那么一瞬间的变化,说明玄鹤给她的这两块儿铁令的分量是很足的。 裴朝果然脸上的神色变得整肃了起来。 “你怎么会有这种东西?上面雕刻着乌孙边地的地图是几个意思?” 楚北柠忙笑道:“裴将军,至于我从哪儿来的,您就不要深究了,我就是想问问裴将军我这筹码可不可以和将军你坐下来谈?” “这个资本够不够?” 一边坐着的裴家几只顿时傻眼了,这可是怎么说的,这个女人大半夜又是送礼,又是夸人的,到头来竟是要和大哥做一笔买卖? 裴政看着自家大哥那只手就没离开过楚北柠的泥像,还缓缓摩挲着,怎么看怎么觉得那么猥琐呢? 裴朝许久没有说话,楚北柠紧张的等在那里,心头却有几分捉急,成不成倒是给句话啊? 她咬了咬牙说得更加清楚明白了几分:“裴将军,这两张图可不是一般的图,上面的地图标注的是……” “你们都出去!”裴朝淡淡扫了一眼自己的弟弟们。 楚北柠忙止住了话头,看来裴朝有些事情也不想让自己的弟弟们都知道。 这样也好,毕竟人心隔肚皮,况且这几个家伙若是知道了她的谋划,说不定会在裴翰骏面前传话,到时候又是不必要的麻烦。 尽管这个计划便是摆在裴老贼的面前,他也会心动的。 毕竟这世上从未有人面对摆在眼面前的好吃的,不想吃下去的。 裴政一愣神讪讪笑道:“大哥,你们这是准备谈什么呢?深更半夜的,小弟也听听呗!” “滚出去!”裴朝冷声呵斥。 裴政登时吓得不敢再胡言乱语了,不得不跟着兄弟几个人离开了大哥的书房。 走到外面的时候,他还是不甘心,小心翼翼趴在了门缝处刚要听听里面在说什么旖旎的话题,却不想被大哥手中的茶杯砸在了门上,他忙掀起袍角飞一般的窜了出去。 此时屋子里只剩下了楚北柠和裴朝两个人,楚北柠还尴尬的杵在了那里。 裴朝淡淡扫了她一眼点着对面的椅子:“坐下说!” “谢谢!”楚北柠笑着小心翼翼坐在了裴朝的对面。 裴朝起身走到了一边的八宝格子那里,取了一个大盒子端到了楚北柠的面前,打开盒子里面竟然放着几只茶盏。 青铜方尊盏,血玉流萤盏,翡翠垂耳盏…… 裴朝看向楚北柠:“喜欢哪一只?” 楚北柠登时有些发闷,这是给她的回礼吗? 好家伙,素来听闻裴朝喜欢喝茶品茗,不想还喜欢收藏茶盏,而且每一只拿出来都是价值连城名贵得很。 她忙站起身搓着手笑道:“这么贵重的礼物,这多不好意思的,我想要……” “喝完茶还给我!”裴朝冷冷道。 楚北柠脸色顿时有些尴尬,原来不是回礼,就是现在给她喝茶用用。 她忙随意点了一只,裴朝将那一只拿了出来,其余的再一次拿了回去。 他亲自替楚北柠煮茶点茶,那双舞剑杀敌的手,此番竟是做着着这种风雅至极的事情,委实让人觉得有些梦幻。 裴朝将翡翠垂耳盏端到了楚北柠的面前,也给自己斟满了一杯,随即坐在了楚北柠的面前。 这大概是两个人第一次心平气和坐在一起喝茶谈事情,之前那些相遇更像是一处处无厘头的滑稽剧。 楚北柠一路上背着个麻袋赶了过来,又是分礼物,又是说好话儿,此时倒是真的渴了,端起茶盏仰起头饮下,擦了一把唇角的水迹。 “裴将军,这两块儿铁令上的地图指向的是两处矿产,一座铜矿,一座铁矿。” 裴朝眉头一挑:“哦?” 哦是个什么意思? 怎么就这个反应,不该是激动的浑身颤抖吗,两座矿哎! 还是裴朝也很有钱,连两座矿也不放眼里,可是没道理啊! 矿产不光是钱,还能养兵,造武器,所以才算是拿得出手的筹码。 楚北柠吸了口气道:“裴将军,咱们之间也不谈感情了,谈感情太虚伪。” “你们裴家和我们楚家之间也算是积怨颇深,可这世上谁还和钱过不去的?” “这么两座矿,裴将军知道能养多少兵吗?” 楚北柠压低了声音看着裴朝道:“你也瞧见了吧?皇帝对咱们两家都不放心呢!” “前朝武将世家萧家,那么厉害的家族不也被皇帝坑了吗?” “你就能保证你们裴家永远是皇帝的小棉袄,皇帝永远爱你们?不能吧?” 楚北柠俯身看着裴朝道:“看清形势啊兄弟!” “多点准备,多条路,不做准备是傻蛋啊!” 裴朝冷冷笑了出来:“你是为了你三妹妹吧?” 楚北柠顿时说不出话来。 裴朝轻嗤了一声道:“如今唯一能保下旷大人的法子,便是只有一个,那就是在边地搞些动作,让皇上不得不对楚墨月的虎贲军看重几分。” “这个事情光玄鹤在柔然边地搞还是差点儿意思,若是柔然和乌孙边地同时出了事儿,皇上才会真正考虑自己害了旷大人后所带来的后果。” 楚北柠咽了一口唾沫,这……这厮将她的台词都抢了,让她说什么。 裴朝冷笑了一声,起身走到了楚北柠的面前,随即缓缓俯身看向了楚北柠。 他两条修长的手臂撑在了楚北柠坐着的椅子扶手上,将她整个人都圈在了怀中,俯身凝神看着她。 楚北柠顿时觉得喘不过气来,大爷的,好好说话儿不行吗? 你起来干啥这是? 她忙挪了挪身体,不想头顶上方传来了裴朝冷冽的声音,一字一顿道:“这个主意是玄鹤给你出的吧?他料定我会吞下那两座矿产,也料定我不会将你赶出去,因为我舍不得对吗?” 楚北柠额头渗出一层冷汗来,对面男人身上的威压实在是太大,她有点点的犯怵。 裴朝眉眼清冷:“你凭什么认为,我必须得听你的?” “就凭你是楚北柠吗?” “你哪儿来的胆子一次次消遣我?嗯?” ------------ 第548章 他比你好看 “大哥,有话好好说!”楚北柠登时被裴朝身上晕染而出的冷冽给吓到了。 她今儿来的时候就忐忑万分,晓得这厮不好说话,这才带了那么多礼物,将这辈子对裴家的好话都说尽了。 不想此番裴朝不按常理出牌,怎么感觉他下一步就要掐死她? “裴大哥,买卖不成仁义在!” “合作不成,情分在!” “乱杀无辜,下辈子会投胎做狗!” “你这么帅,手这么好看,沾了我的血就不好了……” 楚北柠也不知道自己都说了些什么,好的坏的,可着劲儿的冲着裴朝冒出来,一张俏脸吓得发白。 不是她胆小,她在裴朝手下实在是吃了太多的苦头,她是真的怕了。 裴朝冷冷凝视着面前的女人,却发现她是真的怕他,因为紧张额头竟是冒出了一层汗珠,甚至那挺括小巧的鼻尖上也冒出来几颗看起来很可爱的汗珠子,在晕黄的烛光下晶晶发亮。 裴朝眉头缓缓挑了起来,心头却有些懊悔不该对她说这么重的话,他自个儿清楚结局的,只是心头的郁积无处发泄而已。 他定定看着楚北柠,缓缓抬起手。 “裴爷,饶命!”楚北柠忙抬起手护住了脸,便是死也不能被裴朝将她的脸给揍成猪头。 不想裴朝一只手便将她的两只手腕死死攥住,他的手很大也很有力,像是铁钳一样将她的手紧紧钳住。 他另一只手抬了起来,修长的食指微微躬着,像是个小钩子,却是在楚北柠冒汗的鼻尖子上将她的汗珠擦了下去,这个动作极其的旖旎宠溺。 楚北柠瞬间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眸,惊讶的看着面前的男人。 身上杀气腾腾,语言威胁,就是为了给她的鼻尖擦擦汗? 大哥,不带这么吓人的啊! “蠢!”裴朝骂了一句缓缓直起身,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楚北柠狠狠吸了口气,现在她都懵了的,裴朝这厮就是个妖冶贱货,每一次出牌的牌路都不同寻常。 她吸了口气看着裴朝,忙起身走到了裴朝的面前道:“裴将军,既然裴将军不乐意,咱们这笔买卖就做不得数。” “不好意思的,这么晚了打扰你休息了!” 楚北柠瞧着裴朝那个样子怕是不乐意配合楚家演这一出戏码,她抬起手便去取桌子上的那两块儿铁令,不想铁令被裴朝按住。 楚北柠眸色一闪,这厮要黑吃黑? “裴朝!你不办事儿,拿我酬劳不好吧?” 裴朝抬眸看着她冷冷笑道:“三天后等我的消息。” 楚北柠先是愣怔了一下,随即脸上掠过一抹狂喜,她没想到裴朝竟是答应了,忙冲了过去连连冲裴朝抱拳行礼。 “多谢,多谢!” 楚北柠也和裴朝打了几回交道,这个人比他爹最优秀的地方便是在于言而有信,其实是个真君子,可惜有那么个破爹。 她说罢便抬起手取裴朝放在桌子上的自己的泥像,不想裴朝又拿走了,还是抓在掌心里细细把玩。 楚北柠一愣,这怕是不想给她的意思了啊? 虽然觉得别扭,可到底干大事不拘小节,他喜欢就拿去吧,这人也真的是令人挺无语的,你想要自个儿也去捏一个便是,偏生小孩子心性这还带抢的? 楚北柠讪讪笑着收回手:“那裴将军休息吧,我回去了。” “这就走了?”裴朝看着她声音淡淡道。 “不然……裴将军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裴朝陷入了长久的沉默,缓缓起身看着楚北柠道:“你过来!” 楚北柠总觉得这人神叨叨的,脸上的表情有几分抽搐,她属实和这人不知道如何相处。 她小心翼翼走到了裴朝的面前,不想却被裴朝一把拉进了怀中,楚北柠登时急眼了,刚要抬起手去推不想还是被紧紧箍住。 “裴朝!你他……你他爹的!你干什么?松开!我咬人了啊!” “楚北柠,”裴朝紧紧抱着她,第一次将她抱了个满怀,怀中女子身上好闻的香味让他整个人都微微发抖。 “你不喜欢我的原因是不是仅仅因为我是裴翰骏的儿子?” 楚北柠激烈的挣扎登时顿住了。 裴朝装不下去了,坚硬的外壳下包裹着一颗懦弱卑微到了极点的心。 在乌孙敌军面前他是令乌孙国小儿不敢哭泣的裴阎王,在这个女人面前,他卑微到只剩下了祈求,还迫切的想要个本来就知道结果的答案。 “告诉我!为什么宁可选择玄鹤?不选择我?” “我只想知道,如果我的身份不是裴家嫡长子,我的父亲不是裴翰骏,我只是裴朝,没有裴楚两家的那些纷争。” “如果玄鹤也就是个普通的将领,如果他不是高高在上的梁王。” “我们两个就站在你面前,你会选谁?” 楚北柠吸了口气,笑容有些无力:“我还是会选他!” “为什么?”裴朝的声音微微有些发紧,箍着楚北柠的手臂收紧了,楚北柠那一瞬间有些喘不过气来。 “告诉我为什么?” 楚北柠心头有些复杂:“因为……他长得稍稍比你好看一些,别的也没差。” 裴朝一愣,竟是被楚北柠的这个答案弄得有些不知所措了起来,随即松开了她,感觉就像是听到了一个笑话。 “好,很好,好得很!你走吧!”裴朝缓缓转过身,不想再看楚北柠一眼,怀前甚至还留着她的残香,那颗心从始至终都没有在他的身上停留过一瞬。 楚北柠呆呆站在这里,定了定神,有些无措的看着面前高大的背影,动了动唇许久才道:“裴朝,其实你这个人真心不错,如果没有这么多牵扯交错,我想我们会成为挚友。” “可惜这世上总是有这么多的无奈,也没有那么多的如果,便是我想说答应,怕是楚家死去的十几万冤魂也不答应,不过这一次我也算是欠了你一个人情,除了那两座矿,我可以给你一个承诺。” “我们政见不合,各在其营,如果哪一天你不小心落在我方手中,我可以保你一条活路!我是认真的!” 裴朝气笑了,他堂堂柱国大将军,居然有一个不自量力的女人说以后保他活路,简直就是滑天下之稽! “滚出去!” 楚北柠也不敢再说下去了,感觉说什么都能将他气死了的节奏。 她还是低声道:“裴朝,谢谢啦!” 她说罢大步走了出去。 ------------ 第549章 问了什么 楚北柠踩着裴朝书房里透出来的微光冲进了夜色中,急着走了几步,停在了二重门边,这才重重吸了口气。 中衣都被自己出的冷汗给湿透了,此番风一吹一阵阵的寒彻骨,她身体不禁微微发抖,紧了紧领口迈出二重月洞门。 不想被一个黑影挡了下来。 “娘哎!谁!”楚北柠惊了一跳,向后退开一步,许久借着月色才看清楚站在她面前的高大男子竟是裴二爷裴荀。 “裴二爷?”楚北柠微微一愣。 裴荀脸上掠过一丝不好意思,躬身冲楚北柠行礼道:“对不住,惊着楚大小姐了。” “裴二爷有事吗?” 裴荀抿了抿唇,木讷的脸上难得掠过一抹窘迫还是抬起头看着楚北柠道:“她现在好些了吗?” 裴荀问过这个问题后,楚北柠那一瞬竟是愣怔了一下,随后才反应过来裴荀问的是什么。 之前在琼华殿,三妹妹当众晕倒,着实演了一出子大戏,不想还真的有人认真了。 楚北柠看着裴荀的神色有些复杂,这个人倒是真的关心三妹妹,不想云城一战打完后,两个人的关系好成了生死之交。 楚北柠脸上掠过一抹真诚的笑意:“多谢裴二爷。” 她左右瞧了瞧上前看着裴荀低声道:“她没生病,装的,不然出不了琼华殿!多谢二爷了!” 裴荀一愣,明显松了口气。 楚北柠眼见着天就亮了,再不走尤其还是在裴家,她总觉得不太安全。 “裴二爷,告辞!” “楚大小姐,”裴荀突然喊住了楚北柠的去路。 楚北柠一愣。 裴荀转过身看了一眼裴朝书房的方向,吸了口气道:“其实……我大哥真的对你很好。” 楚北柠不想一贯呆呆的,不喜欢干涉凡尘俗事的武痴裴荀竟是一开口就提及别人的感情问题,这委实让她不知所措。 裴荀似乎打开了话匣子:“之前他为了你被爹圈禁过,为了你让爹娘不开心,只因为心里想着你便是京城里的女子都入不了他的眼,他宁可孤独终老也不愿意娶妻,哪怕是纳妾都不愿。” “上一次你们楚家因为认亲的事儿,皇帝将你们楚家女眷带到了郊外楚家祖坟边。大哥担心你的安危,独自一人去救你!” “我相信倘若有朝一日你出了什么事儿,大哥真的会杀出一条血路去救你的。” “其实这无关裴楚两家的恩怨,无关梁王和太子的争斗,无关一切人,正因为你是楚北柠,他是裴朝,他就会这么去做。” “我只希望你能不能……稍稍对他好一点点,仅此而已,一个人不该为了另一个人活到如此卑微的境地,况且他还是大晋的柱国大将军!” “楚大小姐,言尽于此,你路上小心些!” 楚北柠下意识点了点头,一颗心却是被震撼了几分。 当初晋武帝命人挖她父亲的祖坟,那一刻她差点儿就死在了那里,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出子。 裴朝竟是准备孤身一人去救她,那可是皇家暗卫包围起来的地方,俗话说好汉还怕一群恶人磨。 裴朝武功高强不假,可对上成百上千的皇家暗卫,结果不敢想象。 他居然就那么一个人去了? 裴荀的人品她信得过,不是那种信口雌黄给他大哥脸上贴金的人。 楚北柠第一次觉得身上背负的感情债有些沉重,她缓缓走出了柱国大将军府邸,沿着高大的院墙朝着西侧处走了一会儿,来到了一株柳树下。 树影婆娑,楚北柠靠在树干边的石头坐了下来,两只手狠狠搓了搓脸。 脑海中却是萦绕着刚才裴荀和她说的话,那些话说是对她冲击不大那是假的。 都是有血有肉的人,不可能没有感情的,只是裴朝的感情来的太沉重,楚北柠真的给不了回应,也背负不起。 “真的是要命!好烦!”楚北柠低声喃喃自语。 突然肩头微微一沉,随即被人用厚重的披风裹住,她忙抬眸看去,对上了身后站着的玄鹤。 玄鹤一袭靛青色锦袍,俊美无俦的脸上倒是显出了难得的端雅之色,令人瞧着瞬间安心了下来。 原来他一直都等在这里,她在柱国大将军府上待多久,他就会一直站在外面等多久。 “怎么了?不顺利吗?”玄鹤将楚北柠扶了起来,将她两只冰冷的小爪子紧紧扣在了自己宽厚的掌心中,用自己的体温替她温着手。 楚北柠方才心里居然想着裴朝,此番陡然撞见了玄鹤,不禁下意识有点点的心虚,忙笑道:“很顺利,他同意了。” “哦,走吧,马车在那边!” 楚北柠刚要迈步,不想刚才在树底下蹲了一会儿脚有点发麻,竟是踉跄了一下,却被玄鹤稳稳扶住。 玄鹤将她打横抱了起来,楚北柠忙下意识抓住了他结实的手臂,这种操作她已经习惯了,在玄鹤眼里她可能是个连路都不会走的小废物吧? 玄鹤将她抱进了马车里,却将一个包裹送到了她的怀中,随即下了马车:“里面有衣服,将夜行衣换下来吧。” 楚北柠发现玄鹤想的委实周到,眼见着天都快亮了,如果自己还穿着夜行衣回府,难免被人撞见起了疑心。 她快速的将玄鹤拿过来的衣裙换好,紧跟着将换下来的夜行衣装进了袋子里。 她喊了一声玄鹤,玄鹤这才掀起了车帘坐了进去,替她煮了热茶汤,还拿出了一盒子精致的点心放在她的面前。 楚北柠早就饿了,一晚上背着个麻袋上蹿下跳的,还在裴家与裴朝斗智斗勇的,委实累人得慌。 玄鹤看着面前狼吞虎咽的女人,唇角勾起一抹宠溺的笑,抬起手用自己的衣袖擦了擦她唇角的点心碎渣。 “慢点儿吃,别噎着,我不和你抢!” “切!你抢得过我嘛,”楚北柠像只护食的猫儿将面前的点心盒子拉到了自己的怀前笼着。 玄鹤无奈的笑了笑,等到楚北柠吃饱喝足了后才淡淡问道:“刚才为何在树下独自一人伤神?” 他抬起手将楚北柠耳边的发丝细心的别到了她的耳朵后面低声道:“裴朝是不是对你做了什么?” “需不需要我……” “没……没有……”楚北柠忙看着玄鹤道,“也就是他问了我一个问题。” 玄鹤眼眸微微眯了起来:“问了什么?” ------------ 第550章 都一文不值 玄鹤大有刨根问底的架势,楚北柠脸上的神情稍稍顿了顿,还是真诚的看向了玄鹤道:“他问我如果……他说是如果啊,如果你们两个都失去了各自家族所给予的高大身份,两个人都是普普通通的武将。” “你们两个就那么站在这里,问我会选谁?” 玄鹤脸色瞬间沉了几分,他就知道裴朝那厮对柠儿还是存着几分别样的心思的。 这个畜生简直是不吝抓住任何机会,向柠儿施加压力,找死! 玄鹤吸了口气问道:“你怎么说?” 楚北柠笑看着脸色已经撑不住的玄鹤,暗自有些好笑,这厮这个别扭的小样儿还挺有些意思的。 她笑道:“那自然是……喂,你希望我选谁?” “楚——北——柠!”玄鹤声音微微发冷。 “算了,算了,你这人真的是开不起玩笑,自然是选你,我说你比他好看!这成了吧?” 玄鹤一愣,唇角明明已经勾起了一抹得意的微笑,脸色却依然高冷得厉害。 “这还像话一些,况且本王不仅仅是比他长得好看,甚至还比他有钱,有才华,有谋略。” “行了,差不多就行了!”楚北柠没想到玄鹤瞧着很板正的一个人,怎么给人感觉也挺自恋的。 她瞧着面前自己喜欢的男人,突然心头没来由狠狠抽痛了一下,有些事情她想刻意的压制住,终归还是时不时从她的脑海中冒了出来,在她的脑袋上浇下一盆冰水,让她有些无所适从。 “玄鹤,”楚北柠笑盈盈看着玄鹤,“我也问你一个问题。” “问吧,”玄鹤拿起了一边红泥炉子上的茶壶将楚北柠面前的茶盏填满了。 楚北柠定定看着他道:“玄鹤,假如有一天,我和皇位放在一起,你选哪一个?” 玄鹤拿着茶壶的手顿在了半空,眉头一挑看向了楚北柠。 “这两个没有可比性吧?” “一个是皇位罢了,一个却是你,我选皇位……” 楚北柠一愣咬着牙:“你找死!” “还有你!”玄鹤忙笑道,“两个我都势在必得!” 楚北柠脸色变了几分,她不是和他开玩笑的,他却当成了玩笑。 若是她的身份一旦曝光,瞬间便是与他处在对立面,萧家历来都是压制皇族的存在,玄家皇族的人绝对不会让他和她这个萧家的逆贼在一起的。 “玄鹤!我是认真的!”楚北柠的语气重了几分。 “如果有一天,我必须要你在我和皇位之间做出选择,拥有我就会失去你想要的那个位置,你可能会跟着我逃亡江湖,你可能……总之你选谁?” 玄鹤被楚北柠的样子吓住了,心头也微微生出了几分疑惑,还是将那不该有的疑惑克制住。 “是不是病了?”玄鹤抬起手抚上了楚北柠的额头。 “选啊,你倒是!”楚北柠莫名有些情绪失控,脸颊微微涨红了几分。 玄鹤将她的手缓缓握住,竟是觉察出了楚北柠的手居然轻轻发抖。 “柠儿,发生了什么事情?” 楚北柠瞬间清醒了过来,她不能出卖无忧山庄还有生父的那些同党。 这一次光是旷亦的铸剑山庄仅仅是帮自己的生父萧胤铸造了一把宝剑而已,晋武帝便是露出了重重杀意,才导致了如今的困局。 此番若是无忧山庄的秘密被揭露了出来,慕家人,还有更多人怕是都会被灭族的。 她重重吸了口气低下头道:“没……没什么,就是这几天事儿比较多,忙的有些焦躁,可能是压力比较大。” “算了,我就是逗你玩儿的!皇位当然重要了,你筹谋了那么久,付出了那么多,让你放弃委实有些……” “柠儿,”玄鹤伸手缓缓抬起了楚北柠的下巴,凝神看着她道:“柠儿,我从不愿意将对付别人的那些手段用来对付你,我做不到。” “我不能暗中调查你!你知道吗?我不能!” “你一定是遇到了什么事儿,这件事还不能让我知晓,你身上甚至还有武侯令,你不是楚贲将军的亲生女儿,你是谁的骨肉血脉……” “这些我不能查,因为你不愿意我查!是吗?” 楚北柠的一颗心剧烈的跳动了起来,只是不能说话,她能怎么说?他那么通透的人,隐隐约约怕是已经猜到了什么,只是在这一场旷世赌局中,他和她都选择了难得糊涂。 玄鹤叹了口气,低下头抵着她冰冷的额头,因为渗出了一层冷汗,竟是有些粘湿。 他用自己的额头帮她轻轻擦了擦汗,动作宠溺却又带着几分心酸无奈。 “若是扛不住,就和我说,天大的难事总有个解决的办法,这世上的任何事情都不可能无解。” 楚北柠吸了口气,轻轻推开了玄鹤:“玄鹤,我累了,想回去歇着。” 玄鹤一愣点了点头:“好!” 他命人将马车行到了靖北侯府的侧门,这边的皇家暗卫有一部分已经是玄鹤的人了。 玄鹤用了几年的时间,将自己的眼线都布置到了皇帝的身边。 他先下了马车,将楚北柠扶了下来。 楚北柠点了点头刚走出了几步,却听到身后传来了玄鹤轻浅的声音,顺着风传到了她的耳边。 “柠儿,与你相比,皇位,荣誉,财富,地位,甚至是我自己的命,全部都一文不值!” 楚北柠身体登时僵在了那里,好半天都反应不过来,她茫然的继续超前走去,一直走进了侧门。 突然像是回过了魂儿一样,转身朝着门外冲了出去,却看到玄鹤的马车已经远远驶向了远处。 已经是黎明时分,天色雾蒙蒙的,看似有一场暴风雨即将来临。 楚北柠站定在了那里,看着那马车终于消失在她的视线中,再也找不到踪迹了,那一瞬她竟是害怕了起来。 此后的几天,是楚墨月最为尴尬的时刻。 一向要强的楚墨月,不得不几次三番晕倒,难受,哭哭啼啼和夫君难舍难分,肚子疼,身子骨弱,喝补药也吐,离不开亲亲夫君…… 谁也想不到当初在比武大会上,一把重光重剑横扫天下英雄豪杰的那个女英雄到底是怎么了,怀了孩子变得这么脆弱。 旷亦离开京城去乌孙的日期不得不一拖再拖,直到再也拖不下去,晋武帝要亲自来靖北侯府绑人了,却是从柔然边界快马加鞭跑死了无数驿站的马儿,以最快的速度传来了一个消息。 柔然和大晋边界爆发大规模的军事冲突,大战一触即发。 ------------ 第551章 事态扩大 就在第一道紧急军情密令摆在了晋武帝案头的时候,突然乌孙那边也传来了噩耗。 乌孙边地和大晋守军裴家军很快开战,理由属实搞笑,就是因为双方士兵都想要一条绿荫走廊,说是风景不错,裴家军想去那边练兵。 这条走廊两侧都是荒漠什么都没有,也不知道为何裴家军就是要占据这条十几里地的走廊。 走廊是乌孙暂时控制,自然不鸟裴家军这种无理要求,结果裴家军像是打了鸡血一样,疯了般的朝着那边进攻了过去。 这下子便是开打了,打得是昏天暗地,日月无光,裴家军硬生生将这一条绿荫道儿抢了过来。 不想几天后甚至连这条道路两侧鸟不拉屎的荒漠也派兵驻守在了那里,甚至还是重兵。 登时乌孙那边的人疑心陡然而起,裴家军和他们打交道这么多年,尤其是那个裴朝,绝对是个无利不起早的狠角色。 现在对这两片戈壁滩一样的荒地抢得这么积极,必然事出有因,便是更想要抢回去。 不想裴家军似乎有备而来,甚至手头可能有重要的情报,竟是对这两片戈壁滩的地形几乎是了如指掌,直接将乌孙军队伏击了。 这下子不光缴获了很多的战利品,甚至将驻军的面积继续扩张了上百里远,还占了乌孙的一座城。 乌孙高层一片哗然,直接又派了一批人来到大晋问责,到底你大晋是个什么意思? 这边乌孙的摄政王还没走呢,那边竟是开始频频挑衅攻击乌孙边地还有没有和谈的诚意? 此番住在大晋帝都乌孙别馆的乌孙摄政王元昊也有些懵了,猛地起身将面前的杯盏文书扫落到了地上,将手中乌孙王都亲信送来的密信也撕得粉碎。 “疯子!都是疯子!” “为了两块儿戈壁滩打起来了?那帮蠢货脑子里装的是什么东西?” “竟是还打输了!” “王爷!”从屏风后缓缓走出来一个青衫布衣的中年男子,虽然是个乌孙人,可穿着打扮都是中原风格,是元昊身边的第一谋士。 他走到了元昊的面前躬身行礼道:“王爷,王爷还是尽快回乌孙得好,此地不宜久留。” 元昊眸色一闪,渗出了一丝冷冽。 他现在马上就能将旷亦带走,眼见着计划便要成功了,不想竟是变故突起,闹出来这么大的事儿。 可此番不带走旷亦就这么离开,他这些年的努力岂不是白费了。 “不,我要进宫面见大晋皇帝,本王不信他大晋敢同时和两个大国开战!本王要他现在就下令派人去楚家将旷亦带出来!” 现在楚家的虎贲军亲兵已经将楚家保护的里三层外三层,美其名曰护着主将楚墨月,可谁不知道护着的是旷亦? 加上晋武帝不愿因为乌孙国的施压彻底得罪了楚家的虎贲军,一再迁就楚墨月,此番耐性也耗得差不多了,晋武帝眼见着就要强行将旷亦带走,以绝后患了,不想竟是边地出了这么大的事情。 那谋士没想到元昊居然不听劝,对旷亦的事情这般执着,不禁有些暗暗捉急。 他可不认为王爷为了旷亦下了这么大的血本,可不仅仅是为了铸剑,说不定还有更深层次的原因,这些连他们这些近臣都不知道。 但是现在他已经隐隐觉察出了不对劲儿,局势实在是太危险了。 “王爷三思!”谋士忙跪了下来看着元昊道:“王爷,如今形势走向不太对劲儿。” “刚才在那密信里不是已经说过了吗?咱们皇帝怕是要对大晋下战书了!” 元昊一愣冷笑道:“就他那个胆子!” 他属实瞧不起现在坐在皇位上的兄长,软弱无能,若不是他帮着他,怕是早就被那些老臣们生吞活剥了。 “王爷,防人之心不可无,咱们的人已经递了消息,皇上正在召集内臣秘密商议。” “王爷且想想,若是皇上一旦下令全面开战,您可是还在大晋的啊,若是您是大晋的皇帝您会怎么做?” 元昊一愣,登时心头一颤,他最是个老谋深算的,哪里想不到这一层。 他的皇兄虽然是个软蛋,可一直被他掣肘,估计整个乌孙最想他死的便是他的软蛋皇兄了吧? 元昊素来是个聪明人,一旦被人提醒到这里,哪里想不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他登时出了一身冷汗,瞬间脸色巨变,突然转身朝着门口冲了过去,却是脚步顿在那里。 他死死盯着靖北侯府的方向,恨不得现在就能过去将旷亦抓出来。 现在倒好,非但抓不到旷亦,倒是连之前拿到大晋的轩辕剑都折了出去,此番还在晋武帝的手里压着。 他一阵阵气闷,顿时头晕目眩了起来。 若是有人在柔然边地搞什么事情,他不意外,毕竟来之前也已经打听清楚了,柔然那边本来就是楚家的地盘儿。 现在怎么裴家突然也发难,这期间究竟什么起了作用,谁在操控局势,元昊便是想破了头也想不通这些。 毕竟裴家和楚家可是仇家,不可能出面帮忙的,这期间的曲折他委实想不通,此番也没有了给他想通的时间。 他气闷至极,却又没有办法破局,现在不光楚家赢了,甚至还逼迫着他不得不灰溜溜逃回乌孙。 “王爷,早做决断呐!一旦咱们乌孙的皇帝下战书,您的处境就危险了。” 元昊咬肌绷得紧紧的,许久闭了闭眼,低声用乌孙语不知道咒骂了一句什么,转身走了回来。 “马上离开大晋都城!只收拾细软之物,别的东西不必带了,重要的信件统统烧毁!” “是!”谋士终于松了一口气,还算没有因为一个旷亦失去了理智,好在现在逃应该还来得及。 “王爷,属下这便去准备马车!” “等一下,”元昊眸色阴冷,“陆路还要进出城门,走水路!” “是!” 靖北侯府这边的人也围坐在了楚北柠的身边,眼巴巴看着自家大小姐。 柔然和乌孙同时引战,这事儿实在是太大了,所有人都有些意外和害怕。 之前还以为大小姐会想什么办法破局,不想破局的力度这般的大,楚家女眷们都懵了。 “长姐!现在怎么办?”楚墨月虽然脸色不好看,可这几天倒是吃的不错,运动少,丰润了几分。 楚北柠也慌了,玄鹤的动作搞得有点儿大,她吸了口气:“等宫里的消息!” ------------ 第552章 天生丽质 楚家正厅里的气氛有点点凝重,不想管家从外面走了进来急声道:“大小姐,宫里头来人了,请大小姐和三小姐以及三姑爷进宫!” “啊!这可如何是好?”王姨娘脸色剧变,“难不成皇帝要亲自发落三姑娘?三姑爷他……” 这几天大小姐下令不管宫里头人怎么来请三姑爷出来,就一句话,妻子孕吐难受不能走,就是不走。 那些皇家暗卫想要进来抓人,却被虎贲军亲卫军挡在了外面,就是这样硬扛着。 反正皇帝又没有正式下令过来提人,皇帝不想彻底撕破脸,楚家也是赖皮一个,双方一直扛到了现在。 此番终于有正式的皇令下来,难不成皇帝彻底翻脸了不成? “不慌!”楚北柠反而脸上染了一层笑意,缓缓起身弹了弹袖口处并不存在的灰尘,笑看着四周的楚家女眷道:“好事!t天大的好事!” “老三,老三妹夫,跟着姐走,幸福长久!哈哈哈哈哈……” 楚墨月和旷亦诧异的看向了瞬间张狂了起来的长姐,忙起身跟了出去。 走到靖北候府门口的时候,楚北柠冲楚墨月打了个手势。 楚墨月心领神会,登时脚下的步子慢了下来,看起来行走还有几分困难,一边的旷亦这几天配合演戏也能很快入戏。 本就担心妻子,只要楚墨月身上有什么不得劲儿的地方,哪怕明明知道妻子是演的,还是紧张兮兮的跑过去扶着楚墨月的胳膊。 “三妹,脸上的脂粉擦擦!” 楚墨月忙道:“回长姐的话,我没有涂脂抹粉,今早还没有洗脸。” 楚北柠一愣,看向了阳光下那张天生丽质的脸,不禁暗自感叹什么叫清水出芙蓉,便是不洗脸都比她这个洗脸的还要好看。 怎么怀了孩子后,反而更好看了呢? 老三怕不是九天仙子下来渡劫的吧?别说是那些男人们,便是京城里的女子们也被她迷惑的心神不宁,这丫头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小妖精。 楚墨月摸了摸脸,看向了自家长姐:“长姐还有什么不妥吗?” 楚北柠一愣:“没什么不妥,唯一不妥之处就是太好看了,都看不出病入膏肓的样子。” 一边的旷亦低声笑了出来,被妻子狠狠瞪了一眼,忙扶着妻子从正门口走了出去。 宫里头的马车就等在靖北候府的门庭处,李公公等在了门外,楚北柠眼底的笑意更是浓烈了几分。 晋武帝身边的李公公亲自来了,宫中出大事,再看李公公那张肥白的脸上满是恭敬之色,啊哈哈哈,这是用得着他们楚家了。 现在楚北柠进宫基本不用问李公公什么,猜也猜得出来。 小太监来,宫里无大事,无非就是吃吃喝喝宴请宾客的琐事。 李公公亲自来,必出大事。 李公公脸色周正,看不出悲喜,大事不妙,尽早安排退路。 李公公就像现在远远便冲楚北柠笑,便是天大的好事,不是皇上封赏便是皇帝老儿有求于人。 楚北柠上前一步客套的笑道:“有劳李公公亲自过来接,辛苦,辛苦!” 李公公忙笑着行礼道:“这是咱家的本分,大小姐,楚将军,旷大人请!” 哈哈!楚北柠暗自狂笑了一声,上了马车。 楚墨月刚要跟着跃上去,楚北柠咳嗽了一声,楚墨月忙收回了她那条大长腿,身后的旷亦忍住笑将她抱了起来轻轻放进了马车里。 三个人坐进来后,楚墨月这才松了口,额头都出了汗。 楚北柠看着三妹妹那个别扭的样子低声笑道:“感觉怎么样?” 楚墨月看了一眼车窗低声道:“长姐,我想上阵杀敌也好过这几天装病,委实累人得慌!” 楚北柠看了一眼楚墨月稍稍隆起来的肚子,叹了口气:“当娘的人了,不要老杀杀杀的!” 不多时马车到了宫城,因为是宫里头的马车直接进了宫城二重门,下了马车后,晋武帝还贴心的命人准备了步撵将孕妇楚墨月抬到了养心殿。 楚北柠和旷亦在后面跟着,三个人到了养心殿门外的时候,却看到满朝文武都已经来的差不多了。 皇家的几位爷,甚至连真的病了许久的静王玄昭都站在了门口。 裴家的几只也站在了那里,便是因为丢了兵符刚被晋武帝下令拿掉将军之位的裴政也站在裴朝的身后,看来是要被重新启用了。 几个老家伙也都在,顾家的,李家的,还有裴翰骏等人。 所有人都看向下了步撵的楚墨月,神色各异。 玄昭一脸病容,像是被抽走了魂儿,此番看向了缓缓而来的楚墨月,登时身体下意识的打了个颤,在看到她那个微微隆起来的小腹,一颗心缓缓沉了下去,沉到了无底的深渊。 楚北柠看了一眼裴朝,心头略有些感激,她当初只是想请这厮帮个忙,便是在乌孙边地造造声势而已。 不想造的过了头,居然真的和乌孙打起来了,规模还挺大的,可裴家人这一次可谓是赚的盆满钵满。 之前章王府覆灭,章王妃身死,所有人都以为裴家开始走下坡路了,要完了,结果乌孙边地闹出了这么大阵仗,晋武帝不得不再一次看重裴家。 但是裴家太强悍了,别说是裴翰骏,便是裴家的七个儿子随便拿出来都是人中龙凤,独当一面的好将,这么庞大的家族红利,让所有人都眼红不已。 比起京城里的那些扶不上墙的纨绔子弟,裴翰骏教育儿子着实成功,很多老一辈儿的人私底下都求教裴翰骏怎么管儿子的? 不过现在瞧着这架势,倒像是裴家的儿子们开始教训起爹来了,便是父子几个都同朝为官了,裴翰骏也和长子分开站了那么远,可见这父子两个还在闹矛盾,心里有过节,互看两厌。 楚北柠笑着同四周的同僚们抱拳:“诸位好!诸位好!好!” 玄鹤勾唇一笑,也转身同楚北柠点了点头,楚北柠同他行礼的时候,脸颊没来由的微微一红。 “王爷好!” “嗯,”梁王矜持的应了一声,视线却在她那张粉雕玉琢的脸上凝了一会儿,随后艰难的移开。 “皇上驾到!” 楚北柠忙收敛了笑容躬身立在朝臣中,小心翼翼抬眸看着晋武帝步履迟缓的走到了龙椅边缓缓坐了下来。 她低下头,唇角勾起一抹嘲讽。 ------------ 第553章 连环计 晋武帝的脸色不怎么好看,毕竟摊上了这么大的事儿,加上乌孙国陡然与大晋交恶,战争的规模竟是越来越大,这让他分外的心慌。 国门都保不住了,哪里还能纠结十八年前萧胤的那点子破事儿。 尤其是铸剑山庄也就是给萧胤铸造了一把剑而已,而且他已经派人去查了,八年前铸剑山庄已经被人灭门,皇家暗卫回来禀告消息说漫山遍野都是被大火烧过后的残垣断壁,方圆几十里都没有人敢靠近,还传言说一直闹鬼。 这样破败的铸剑山庄,便是萧胤的同党又能怎样,翻不起浪的。 他心头渐渐对旷亦去乌孙国的事情也淡了,此番便是希望裴家和楚家两家能够将他的国门护住便是。 尤其是裴家,这些日子在乌孙边地发生的事情委实蹊跷,他看了一眼裴朝等裴家人,裴翰骏也微垂着的眉眼,不晓得在想什么。 不过裴翰骏虽然这一次对于儿子的出手很是意外,随后也有些恼火,这么大的事情不和他商议。 后来儿子裴朝将两块儿刻着矿产地图的铁令送回到了主宅后,他顿时了然,此番看着晋武帝那个仓皇的样子,裴翰骏心底竟是生出了几分快意,长子干得好。 他的女儿便是被这个老匹夫下令关在宗人府,还被赐死,这个坎儿他有些过不去,别给他抓住了机会,他定要玄家皇族的血来偿还。 此番乱象陡然而起,便是玄家气数已尽的征兆。 晋武帝的视线从裴家人身上最后落在了楚墨月的身上,眼神微微一顿,随即柔和了几分笑道:“楚爱卿身体近来可好些了?” 楚墨月神色一怔忙上前一步跪在了晋武帝的面前:“臣身体好了很多,多谢皇上挂念!” 楚北柠心头一跳,这丫头怎么尽说这大实话,别直接说身体好,就说还有些许难受正在喝药调理,哎,算了,老实人怎么也教不坏奸猾。 晋武帝点了点头道:“爱卿平身,好些了就好。” 他刚要说什么,突然李公公疾步走了进来跪在了晋武帝的面前道:“皇上!皇家暗卫送来了消息,乌孙国皇帝签了国书要与我大晋开战了,这是从乌孙国王都传回来的消息!” “什么?”晋武帝顿时愣在了那里,脸色瞬间变了颜色。 他一下子站了起来:“消息可靠?” 李公公忙将手中的密信送到了晋武帝的面前,晋武帝黑着一张脸一把扯过了密信凝神看了过去。 顿时高声骂道:“匹夫!言而无信之匹夫!” “前脚送了使臣过来和谈,不想朝夕之间竟是要下战书攻城!来人!快来人!朕要将那元昊抓起来!” 楚北柠眉头一挑,别过脸看向了一边站着的梁王玄鹤,突然意识到这家伙当初让她去裴朝面前送宝,说服裴朝搞事情,其实真正的后路不在乌孙边地,而是早就猜到了乌孙国摄政王和皇帝之间的关系并不如外界所看到的那般亲密。 他这一手连环计玩儿的委实妙啊! 借助裴朝的手挑起事端,乌孙皇帝便以为除掉弟弟的机会来了,直接下战书扩大边地战事,这样不仅仅解了三妹妹的难题,还反手给了元昊一个死局。 此番元昊便是想回乌孙也不可能了,一旦失去了乌孙摄政王的优势,沦为了乌孙在大晋的人质,玄鹤杀他如捏死一只蚂蚁。 楚北柠看着不远处那个穿着一身深紫色皇子常服的高大男子,心头不知道为何竟是有些怕了。 若是玄鹤登基必定是大晋历史上最强悍的皇帝,便是整个大陆的几个国家恐怕都逃不过他的算计。 现在来看,但凡是和他为敌的人死的都很惨,那如果他知道了萧家后人还活着,他会怎么样? 楚北柠打了个哆嗦,眉眼间变得沉重了起来,尽管他给了她一个承诺,可她心头竟还是怕。 罢了,且看当下吧! 养心殿里的人具是神色惊慌,好端端的乌孙怎么突然要宣战了,这可如何是好。 不想晋武帝刚要命人去将元昊抓进宫,毕竟有乌孙摄政王做人质,想必乌孙那边也不敢胡来。 可紧跟着皇家暗卫又递了一道消息进来。 “启禀皇上!乌孙摄政王元昊逃了!” “你说什么?”晋武帝脸色沉到了底。 皇家暗卫忙道:“回禀皇上,刚刚逃走的,乌孙别馆里的一些信件也被烧毁了,只剩下了几个粗使仆从,其他人都分批离开了。” “好啊!这便是来消遣朕的不成?”晋武帝气的肝儿疼,乌孙皇帝狠狠戏耍了他。 一边和谈,一边让他放松警惕,玩儿的两面派! “父皇!”玄鹤缓缓走了出来,“儿臣派人去追!” 玄鹤负责五城兵马司,京城进出的几个城门都一多半儿都在他的掌控之下,此番他去追哪里还能有元昊的活路。 晋武帝点头道:“好!你这就去办!” “是!儿臣告退!”玄鹤转身朝着养心殿走去,经过楚北柠处脚下的步子微微一顿,继续朝前走去。 楚北柠晓得他这是什么意思,不就是想要讨好她,让她放心,但凡是给楚家添堵的人,他一个也不会放过。 可他这个动作未免太明显了一些,楚北柠稍稍有些尴尬。 此番明眼人哪里看不出来,玄鹤如今已经是毫无掩饰的护着楚家的这个女人了,便是警告朝堂上所有的人都把眼睛睁大了去。 楚家大小姐是他要罩着的人,得罪了她会死人的。 楚北柠顿时觉得浑身不得劲儿,小心翼翼往后面挪了挪,一直挪到了一个高大背影的后面,这才松了口。 不想四周人看她的视线更多了几分深意,楚北柠觉得这可是养心殿,你们一个个贼眉鼠眼瞅啥呢这是? 她抬眸看了过去,却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躲在了裴朝的身后,那些人更是看着她的眼神多了几分意味深长。 好在晋武帝此番已经被出尔反尔的乌孙国给气懵了,倒是没发现他的朝堂已经多了几分不可言说暧昧诡异的气氛。 他吸了口气,当务之急便是调动兵力去边地吧,虽然正式的战书还没有下达,可早作准备也好。 晋武帝缓缓坐了下来:“诸位爱卿有什么想说的?” 楚墨月缓缓站了出来躬身道:“皇上!如今乌孙发难,柔然那边恐会制造事端,臣请带兵前往边地驻守防范柔然贼人!” 裴朝冲自己的弟弟使了个眼色,裴政也站了出来跪在了晋武帝的面前:“皇上!臣之前犯了错,如今臣恳请戴罪立功,率赤焰军前往乌孙边地抗敌!” 晋武帝满意的点了点头,刚要说什么,不想旷亦缓缓走了出来跪在他面前道:“臣这些日子研制了很多机关,可用于军事,臣……恳请皇上恩准臣跟随楚将军一起走!” 旷亦话音刚落,四周顿时一片哗然。 之前晋武帝刚下令让旷亦去乌孙,现在旷亦提出了这个要求,便是要强迫皇上收回成命吗? ------------ 第554章 戍边 晋武帝看着跪在地面上的楚墨月和旷亦夫妇,脸色明暗不定,四周的人也有些担心。 毕竟让旷亦去乌孙是晋武帝应了元昊的请求,相当于自己亲口说出来的话又被他吞了回去,便是狠狠打了自己的脸。 这事儿让晋武帝也很是没面子,可他的面子与大晋的存亡相比简直算不上什么。 许久晋武帝缓缓道:“旷爱卿拳拳爱国之心值得称赞,朕允了。” 旷亦和楚墨月都松了口气,齐刷刷冲晋武帝磕头谢恩。 一边站着的楚北柠一直紧绷着的神经也稍稍放松了几分,她其实不愿意三妹妹怀着身孕去那么远的苦寒之地戍边。 可三妹妹心意已决,她也没有办法违背了三妹妹的意思。 楚墨月晓得自己的丈夫已经入了晋武帝的眼,但凡是在京城留一天,旷亦在晋武帝的鼻子底下整天晃悠,晋武帝必然会想起来萧胤的轩辕剑,心头总有个坎儿过不去。 现在最好的办法便是他们夫妻两个离开京城躲到边城去,到时候皇帝眼不见心静,自然也不会对旷亦做什么。 退一万步皇帝便是想对旷亦做什么,天高皇帝远,他也够不着啊! 楚北柠明白三妹妹的意思,只是担心三妹妹的身体,毕竟怀了双生子很辛苦的。 她也第一次在心底生出了几分无奈感,原来男女之间还是有差别的,就比如这生孩子便是所有女人都过不去的坎儿。 好在柔然边地这一次纷乱也就是玄鹤命人挑起的,也不会真的爆发大规模的战争。 边城暂时平稳,三妹妹和三妹夫都是内向不爱交际的人,去边城住着,每天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也挺好的,等孩子生下来后,她就派人过去照料,实在不行将两个娃接回靖北侯府养着,他们两口子自去潇洒浪漫去。 晋武帝也恢复了裴政的将军一职,命他即刻带着赤焰军去乌孙边地防卫。 裴朝等裴家男儿待命,毕竟现在乌孙便是虚张声势而已,还没有真的打起来,犯不着将所有的强悍力量都派过去。 裴朝这小子也不是个好东西,得放在京城里看着才行,一旦将这些虎都放出去,晋武帝担心放出去就收不回来了。 就在各项军务议定完毕,突然裴家二爷站了出来冲晋武帝跪了下来道:“皇上,臣恳请追随楚将军戍边柔然边地。” 噗!楚北柠已经准备转身回去帮三妹妹收拾行囊了,不想裴二给她来了这么一出子,这家伙想干点儿啥。 人家两口子好端端的去戍边,你跟着干啥去啊? 即便是你要戍边去你们裴家军那边不行吗? 不光是楚北柠便是所有人都被裴二这异于常人的做法震惊了去,裴翰骏也有些意外,凝神看向了自己的儿子,视线又在楚墨月的身上扫了过去,暗自磨了磨牙,没出息的小畜生。 上一次云城大战,那是他想要杀了楚墨月,才将二儿子安插进了楚墨月的军队,如今他去做什么?给人当奴才吗? 他可是裴家军第二个练出了剑魂的人物,要去也该是去裴家军那边效力才行。 “荀儿!”裴翰骏低声呵斥,不想二儿子根本不听他的,竟是直接去了晋武帝面前相求。 晋武帝也颇有些诧异,不晓得裴家和楚家这两家唱的什么大戏?随即眸色一闪,心头有了主意! “好!都是忠君爱国之士!朕准了!你可带赤焰军一部一起去柔然边地驻守。” 楚北柠真的是服了,晋武帝果然是见缝插针的高手,这便是让赤焰军也参合到了柔然边地的驻守,怕是要看着三妹妹的虎贲军。 好家伙,裴荀脑子抽了,晋武帝的脑子可是好使得很。 裴荀一愣,他没想着要带赤焰军过去,他是想孤身一人追随楚墨月征战沙场来的。 此番饶是他情商再低也琢磨出了不寻常的味道,忙抬起头要说什么,不想一边的父亲忙走了出来拦住了他的话头:“皇上看重你,还不快谢恩!” 裴荀被父亲逼迫着磕头谢恩,却被裴翰骏一把抓着退到了后面。 裴朝眼底不禁渗出一抹苦笑,这个傻小子,一心想要追随楚墨月,不想还是被爹钻了空子,这便是在虎贲军里打进了一颗钉子。 一边的楚墨月眉头微微蹙了起来,脸色有些不太好看,她心头蠢蠢欲动想揍裴荀一顿。 亏得之前她那么用心教他剑法,他竟是跟这儿等着报答她呢? “别急!别说话!”耳边传来长姐压得极低的耳语声。 “裴荀带着人来也好,有多少人吞他多少人!先安在别处距离你远一些,慢慢吞掉!” 楚墨月一愣抬眸对上了长姐那双智慧的眼眸,顿时心头有了计较,点了点头。 晋武帝将军事部署完毕,倒是心头稍稍轻松了不少,刚要起身突然一阵目眩,四周齐刷刷传来了惊呼声。 “父皇!”太子玄宸忙上前一步将自己的父皇扶住。 “皇上!皇上!” 晋武帝的脸色瞬间发白,那诡异的锐痛感再一次袭来,疼得他喘不过气来。 晋武帝无力的摆了摆手在太子的搀扶下离开了养心殿,去了后面的寝宫休息。 臣子们却一时间说不出话来,不过每个人的眼底都掠过一抹深邃,皇上的身体越来越撑不住了,这继承者到底会是谁呢? 朝会终于散了,楚北柠同三妹妹和三妹夫一起走出了养心殿。 既然三妹妹决定要走就得早早走,皇帝眼见着一时一个样儿,谁能知道他下一步想要做点儿什么。 此番还是尽早收拾东西,南大营的虎贲军要全部带走,毕竟练兵嘛躲在大营里练兵和去边地实战是两码事。 三个人刚走出了东司马门,突然裴荀紧着走了几步追上了楚家姐妹。 裴荀追到了楚墨月的面前:“楚将军,末将有话说。” 楚墨月冷冷看着他道:“什么事?” 裴荀扫了一眼其余人。 “您说,您说,”楚北柠带着旷亦走到了一边避开。 裴荀定了定神道:“楚将军,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觉得跟着你打仗很痛快!不是要在你的虎贲军中安插裴家的势力,只是皇命难为,我……我不是那个意思……你……你那个什么……” 楚墨月冷冷道:“收拾东西尽快开拔,到了边地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她将照顾两个字儿压得很重,这一次不砍他几十剑,怕是交不了帐。 不想裴荀一听楚墨月要揍他,顿时眼底掠过一抹喜色,憨厚的低下头笑了出来。 “但凭主将吩咐!” ------------ 第555章 师傅想喝酒 一边的裴家几只瞧着自家二哥颠儿颠儿的跑到人家楚家那边套近乎,一个个脸上露出了鄙夷之色。 裴政双臂抱肩,唇角渗出了一抹嘲讽戏谑道:“呦呵,看不出来嘛,二哥还有是有些能耐的,能将楚墨月那样的女人搞定。” 一边的裴朝冷冷道:“闭嘴!先把自己屁股底下的屎擦干净!” “这一次官复原职算是便宜了你,当初我们在乌孙边地挑起战事便是想要这样的结果,机会来之不易,好好珍惜。” “还有不要被美色困扰,若是再因为个女人丢了什么兵符,抑或是其他重要的东西,我要你的命!” 裴政狠狠打了个哆嗦,再不敢吊儿郎当,忙躬身道:“是,大哥!这一次一定视女人如粪土绝不会出什么岔子!” 噗!一边的裴恒低声笑了出来,忙捂住了唇。 今天的朝会,裴家和楚家都很开心,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可能只有晋武帝不开心吧? 故而裴家这边的气氛有些轻松,兄弟几个吵着要老三请喝酒,毕竟丢了兵符还能官复原职,这事儿也只有裴家才能有这个机会。 裴政自然是开心,这一顿酒钱他愿意出。 裴朝身为长兄虽然不愿意和几个弟弟胡闹,不过也不能不参合,毕竟弟弟们都要开赴边地了,有些话官场上不能说私底下得仔细吩咐才是。 他刚要转身不想身后传来了父亲裴翰骏压低了的喊声。 “朝儿!” 裴朝身子微微一颤,自从父子两个上一次在主宅撕破了脸,动了手,两个人此番脸上的表情都很尴尬。 裴朝到底是小辈缓缓转身走到了裴翰骏的面前,躬身行礼道:“父亲!您找我有事?” 裴翰骏看着面前儿子俊朗的眉眼,和自己年轻时候还有一丢丢的相似,叹了口气:“在外面住的可还习惯?” 裴朝一愣,不想爹问这个问题,他定了定神道:“回爹的话,还好,几个弟弟也乖巧一些。” “嗯,他们都喜欢跟着你,怕是跟着我受束缚太大,你身为长兄该打打该骂骂,不要惯着他们。” “是!”裴朝应了一声。 父子两个之间又没有了交流,裴翰骏定定看着儿子道:“朝儿,你是不是还恨着爹?恨爹放弃了你妹妹为了保全自己?” 裴朝顿时脸色一变,低头不语。 裴翰骏知道解释也没用,他其实也是为了儿子们,为了裴家。 他狠狠吸了口气道:“你恨着父亲没关系,可你娘最近老是念叨你,想你了,你回去看看你娘吧!她之前病的厉害,身子骨也不好了。” 裴朝眼眶微微发红点了点头,裴翰骏无奈的转身走开。 楚北柠一行回到了靖北侯府,王姨娘等人忙着帮楚墨月收拾东西。 刘姨娘紧紧攥着自己女儿的手不停的流泪,总觉得此去有些心神不宁。 那么远的路,女儿还怀着双生子,刚坐稳了胎,这便又是长途跋涉,她哪里能放心。 自从这个丫头长大成人后,总是与她聚少离多,每一次还都是凶险万分,她哪里放心得下。 若不是身边还有个老五,如今做了景妃娘娘,也在备孕中她便是跟着三女儿走了。 其实她是想跟着的,可三女儿说边城战事频繁,若是自己亲娘跟着难免会被敌方当作筹码,到时候刘姨娘会有生命危险,反倒是给她添不必要的麻烦。 刘姨娘瞧着女儿是个将军,说话素来说一不二,便是晓得多说无益,她总归是不带自己走的。 “墨月,什么时候走啊?”刘姨娘上了年纪,问话也稍稍唠叨了几分。 楚墨月抬眸看向了娘的鬓边,虽然容色不减当年,可鬓边也有了白发,她心头不禁微痛。 她像是小时候那样扑进了娘的怀中,吸了口气,带着几分小儿女的撒娇道:“明日一早便开拔!” “娘你放心好了,女儿如今是一军主将,哪里能轻易说死就死了呢!” “墨月!”刘姨娘忙捂住了女儿口无遮拦的唇,脸色瞬间煞白,急得眼睛都红了去。 “当年你爹也是你这个臭脾气,大战之前死呀活呀的只知道吹牛,还说自己这辈子都死不了,裴老贼死了他也死不了。” “到头来……”刘姨娘忙转移了话题,将女儿紧紧抱住,“墨月啊,娘其实真的不求你大富大贵,只求你平平安安,全须全尾的回来,算娘求你了,成吗?” 楚墨月重重点了点头,忙揭开了这个忧伤的话题笑道:“女儿会好好儿的凯旋,到时候回来便是给娘再带两个小的回来。” 提及肚子里的小外孙,刘姨娘顿时眼底渗出一抹笑意:“你呀,也是做娘的人了,时时刻刻也顾及一下孩子,别做事和你爹爹一样那么冲动!” “当初生下你的时候,你打小就是个急性子,不服输的样子,有一次惹恼了你爹,你爹罚你抄写兵书一卷!” “本来已经抄完了一卷便可,你非要继续抄,不吃不喝一直饿晕了过去,将你爹气得直跳脚,父女两个一样样的倔脾气!” 墨月抿唇一笑,其实整个楚家的几个姑娘里,她最和爹爹投缘,不管是脾气还是好武的性子都像。 “娘,”楚墨月头靠在娘的怀中,“我有些想爹了!” 刘姨娘眼睛微微一红,抬起手轻轻抚过女儿的头发声音微颤道:“墨月,你爹会以你为荣的,你没有辱没了你爹的好名声!” 楚墨月心头一暖,狠狠吸了口气:“我会成为爹的骄傲,他曾经守护过的城我会继续替他好好守着,不会让外敌侵入一寸,我一定能做到。” 刘姨娘替女儿打点好了一切,不想外面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 “好徒儿,歇下了没有?” “师傅?”楚墨月忙直起身,一会儿还准备去瞧瞧那个老头儿呢,不想他倒是先来看她了。 楚墨月忙起身走了出去,便看到院子门口处站着的老人,正是自己的师傅蕴藏大师。 如今倒是比在北凉山那边吃胖了几分,这些日子长姐将他照顾得不错,好酒好肉吃着,此番不想他竟是还背着个破旧包裹小心翼翼看着自己的关门弟子。 “师傅,您这是唱的哪一出?”楚墨月嗔怪着上前将他扶进了暖阁中。 蕴藏大师害羞的笑道:“我琢磨着想跟你一起守边?听说这一次你们要去燕州,那边的酒很烈?” “不可!你这么大岁数了,万一出了什么事儿,让我如何自处?哪儿也不许去,就给我在靖北侯府好好养老!” “墨月……”蕴藏大师娇嗔的看着徒弟,被徒弟狠狠瞪了回去,不敢再说什么了。 他其实是担心她,这个丫头委实不知好歹。 ------------ 第556章 太子遗孤 楚墨月将蕴藏大师请到了屋子里,端了一盏热茶给他,顺道将他身上绑着的小酒壶解了下来道:“师傅,我去燕州的话可能很久才能回来。” “你一定要好好儿的,你在楚家待着就是长辈,不要拘谨。” “我给你留了银子,你想买什么就买不要吝啬徒儿的银子,不过以前你也没吝啬过,实在是买不到的可以让长姐帮帮忙。” “吃饭上不要像个小孩子一样挑食,好好吃饭,早点睡,千万不可再喝酒了,你的身体你自己清楚若是再喝多了,可就没命了。” “府里头待得闷了,你可以找小七玩儿,你若是喜欢热闹她能找一群小孩子和你一起玩儿!” 蕴藏大师脸上微微掠过一抹尴尬低声笑道:“你这丫头操心的这么多做什么,为师也是无聊才和七丫头他们玩儿了几天,这也被你发现了。” 楚墨月抿唇笑了出来:“徒儿自将师傅从北凉山上带下来,就是要给师傅养老的,师傅先在帝都里住些日子。” “等徒儿在边城稳定了,柔然和乌孙局势平息了之后,那边安全了,徒儿就将师傅接过去好不好?” 楚墨月晓得师傅是个坐不住的人,可他这么大岁数了,若是闯了什么乱子,自己不在他身边该如何是好。 毕竟是自己的师傅,别的人也不晓得师傅的脾性。 蕴藏大师叹了口气,将身后的包裹放了下来,抬眸定定看着爱徒心底万分的不舍。 人人都说老来得子是福气,他老来得了这么一个懂事的徒弟,更是天大的福气。 “好!你放心的去吧。多不过一年,一年后等你在边城安顿下来,我去帮你看孩子去!” 楚墨月登时笑了出来,心头却暗道若是将儿子交给师傅看着,定会被教成一对儿活儿宝,她可不敢呐! “好!一年后我接师傅过去住!” 蕴藏大师得了徒弟的保证顿时松了口气,像个孩子似的笑了出来,抬起手伸出了小拇指:“不可骗为师!拉钩!” 楚墨月笑着用小拇指用劲儿勾了勾师傅的手指头道:“骗了你,我是狗!” “你这孩子哈哈哈哈……”蕴藏大师大笑了出来。 轩翠苑里的气氛此时却显得有几分焦躁不安,楚北柠来来回回踱着步子,时不时看一眼暖阁里的窗户。 以往玄鹤都是跳窗户进来的,不想真的想让他赶紧跳进来给她看看,他反倒是没影儿了。 裳霓和李嬷嬷站在一边看着自家主子心神不宁的来来回回走着,都绕得有些头晕了。 “主子,您要不先坐下来歇会儿,吃吃点心喝点茶?”裳霓端着茶盏笑道。 “哦,”楚北柠接过了裳霓的茶一口饮下,登时一愣:“什么茶这么好喝?” “回主子,是奴婢调出来的蜜茶,加了一点点薄荷。” “再来一杯!”楚北柠终于坐了下来,不想刚坐下来,突然窗户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 楚北柠哪里还顾得上什么蜜茶不蜜茶的,冲了过去一把打开窗户,却看到玄鹤正准备推窗。 两个人的手便是抵在了一起,前所未有的默契。 楚北柠先反应了过来,一把将玄鹤的手臂拽着,他顺势跃了进来。 裳霓和李嬷嬷忙笑着退出了暖阁,裳霓临走的时候还将装着蜜茶的茶壶放在了桌子上。 楚北柠给玄鹤倒了一杯茶,不想玄鹤便是渴了也没有她那个喝茶的样子,掀起袍角端坐在了椅子上,端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贵族的教养跃然而出。 楚北柠忙问道:“抓着了没有?” 玄鹤眉眼间掠过一抹郁色缓缓道:“跑了!” “什么?跑了?”楚北柠没想到那个乌孙摄政王元昊还挺能逃的,毕竟这个世上能从玄鹤手中逃掉的,还真没有几个。 玄鹤缓缓道:“逃了,是从水路上逃走的。” “不过他身边的几个谋士被我抓了,都还算有些骨气,服毒自尽了,唯独他没有抓到。” “我已经命人在大晋去乌孙的沿途都布置了人,不过……”玄鹤叹了口气,“一旦放出京城,怕是不好抓了。” 楚北柠瞧着玄鹤脸色不好看,忙一把抓住了他的手道:“也不要太难受了。” “这世上不可能处处如我们两个算计的进行下去,如今的这个局面已经很好了。” “再者说来,元昊毕竟是乌孙的摄政王,能坐到那个位置上的人都不是等闲之辈,那是只老狐狸,不过有一事不明,他为何要置三妹夫于死地?” “旷亦怎么说?”玄鹤抬眸看着楚北柠。 楚北柠忙道:“旷亦那个人我晓得的,他对所有人撒谎也不会对三妹妹撒谎。” “他和我们说,他父亲可能是从乌孙流落在大晋的贵族,甚至可能是皇族,而且他刚从宫宴回来就说那个元昊和他父亲长得一模一样。” “在铸剑山庄被灭门之前,他父母之间爆发了激烈的争吵,争论是否要离开山庄避祸,结果他的娘亲不舍得家和爹爹留下来的产业,就没有走,没过几天便出事儿了。” 楚北柠坐在了玄鹤的面前定定看着他,玄鹤其实也猜到了楚北柠的想法,两个人几乎同时压低了声音道:“太子遗孤?” 楚北柠那一瞬竟是不知道该说点儿什么好,之前她还不清楚乌孙国内的皇族纠葛,从宫宴回来后便是找了慕泽拿了消息恶补了一通,到现在心情都没有完全平复了下来。 好家伙!她随便给三妹妹招婿,居然将乌孙皇族的嫡系血脉招赘了进来,这……买彩票都没有她这么运气好的。 可这事儿她也不好处置,心头总觉得有些不安。 玄鹤瞧着楚北柠那个惆怅的样子低声笑了出来,摸了摸她的头道:“你们楚家女有些本事啊!” “你什么意思?”楚北柠没好气瞪了他一眼。 玄鹤笑道:“一个个找夫婿的眼光分外的毒辣,一开始李家郎还觉得你二妹妹高攀了,那个高傲嫌弃的嘴脸。” “如今除了三个没长成的小丫头,瞧着你那些妹妹们,嫁的人家一个比一个门第高!” “你三妹妹假以时日怕是要做几天皇后的。” “皇后?”楚北柠诧异的看向了玄鹤。 玄鹤一字一顿道:“乌孙国内现在一盘散沙,如今的皇帝就是个傀儡,元昊想上位却又名不正言不顺,皇族内部撕咬得厉害,呵!有朝一日都死了后,还不得有人来寻找真正皇族嫡系血脉?” 楚北柠忙道:“可别,我还是希望三妹妹能安安稳稳的,不要出什么岔子才好,如此看来三妹夫身份太特殊,若是被你父皇知道了,也没好儿,他们还是尽快离开京城去边城住着吧!” ------------ 第557章 与本王何干 夜色深沉,更是让黑漆漆的河面看起来越发藏着什么鬼魅。 御河从东向西贯穿了整座大晋帝都,最后一直朝西流出了都城,再往西便是一片杂草滩涂,随即河流拐了个弯儿奔腾向南。 拐角处便设着水上的关卡,来往船只都要在此登记报备,拉货物的货船还要缴纳商税才能通过。 全国大大小小的这种河道关卡,还有河面上来来回回的船队漕运等,全部都归静王爷管着。 此时靠近关卡的岸边却是有几个人游上了岸,趴在了岸边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一个个宛若落汤鸡,浑身都湿透了,虽然已经是初夏,可夜晚的风还是很冷,此番被夜风一吹,刺骨寒凉。 那些人身上还有刀伤,只不过刚从河里挣了一条活命出来,水汽褪去身上的伤口再一次渗出了血,竟是染着一层淡淡的血腥味。 为首的正是元昊,他穿着一件玄色劲装打扮成护卫的样子,捂着肩头上的箭伤挣扎着爬了起来,月色中那双琉璃色的眼眸渗着冷光。 他没想到大晋梁王玄鹤竟是这般凶残,他差点儿就死在了玄鹤的手中,得亏启用了几个替身,替他挡了刀剑,不然此时已经成了玄鹤的剑下亡魂。 他不晓得自己怎么就得罪了梁王,值当梁王对他下死手。 他这次来主要是针对旷亦的,看来楚家比他想的还要强悍,背后的靠山居然是梁王。 呸!元昊狠狠吐出一口血沫,神色冷冽。 可此时仅仅是离开了大晋的帝都,可还在大晋的国土上,一天不逃出去,他就一天不得安宁。 幸亏之前乌孙的船队来大晋做买卖的时候,他命人买通了这一处水上关卡的守军,今儿只希望能过了这一关。 梁王的凶残已经让元昊从骨子里生出了几分惧怕,陆路他更不敢走了,现在不得不走水路,而且走水路快一些更安全一些。 可要走水路不得不过这一道卡,不过他之前也研究过,大晋水路的地盘儿是静王玄昭的势力范围,这里不属于梁王管着。 那就好办,花点钱的事情。 他逃过来之前便已经和这一处关卡的小头目偷偷联系过了,一百万两银子买一条路,这事儿就是铤而走险的,对方也同意了。 一百万两还是很有诱惑性的。 元昊带着仅剩下的几个护卫来到关卡前,一个护卫上前拿出了之前约定好的信物,那边也收了命人将他们带进了关卡里。 所谓的关卡就是在水边修建的一处院子,临水处修着一处排房,平日里处置公务的地方,后面便是几间住人的屋子,估计是关卡的长官休息之处,外面一排房子驻扎着一队官兵。 元昊几个人跟着那个小兵来到了最里面的一间还算周正的屋子低声道:“徐大人在里面等着您呢!” “您给徐大人的东西已经收到,一会儿安排官船送您离开,拿着徐大人的令牌一路便可畅通无阻。” 元昊顿时松了口气,果然银子花在了刀刃儿上,还是起作用了。 他手中也捏着徐大人的把柄,不怕他出什么幺蛾子。 只要给他逃回乌孙,他定要大晋付出代价! 元昊点了点头,带着人走进了徐大人住着的屋子,不想自己刚进屋突然兜头一张铁网落了下来,将他猛地罩住。 “何人!”元昊心头大惊。 他虽然不及玄鹤,裴朝等人的武功,可也算是个高手,刚要反抗不想那铁网竟是用玄铁打造,他还未动弹便是被死死捆住。 铁网上还有刀锋刺了出来,直接扎进了他身体,他顿时钻心疼。 而且他动作越是挣扎的剧烈,那铁网收的越紧,刀锋也就扎得越深,什么阴损之人才想出来这么个害人的玩意儿。 “畜生!王八蛋!%……&**……” 不管是中原话还是听不懂的乌孙语统统冒了出来,元昊一个踉跄整个人摔倒在地上,身后带过来的护卫却被外面的人用同样的办法罩住。 不过他身边的人却是没有那么幸运,竟是直接被结果了性命,浓烈的血腥味道顺着门口渲染了进来。 “玄鹤,你这狗贼!端得是阴毒小人!!”元昊气得破口大骂,不想抬起头看清楚对面正位上坐着的人后,顿时愣怔在了那里。 只见正中椅子上坐着一个身材高大的青年,一袭淡紫色锦袍更是衬托着他本来妖冶俊美的脸多了几分邪气。 他虽然长得好看,可稍稍带着几分男生女相,美得不像话了些。 就那么斜斜靠在椅背上,手撑着脸,脸上有几分病容,神色却阴沉的厉害,瞧着便令人觉得心寒。 这个俊美妖冶的男人瞧着便是个杀人的高手! 正是大晋朝的玉面罗刹静王玄昭,身后的墙壁上钉着浑身是血的徐大人,玄昭脚下踩着一只箱子,箱子半开着盖子,露出了金灿灿的金元宝,还有各种珠宝和银票。 元昊狠狠倒抽了一口气,完了,彻底完了,自己的计划全部失败,竟是落在了静王的手中。 玄昭冷冷看着地上狼狈不堪的乌孙摄政王:“虽然你认错了人,可本王也觉得玄鹤是个狗贼!” 元昊一愣,有些不知所措,不过皇子们之间有矛盾也是在所难免。 玄昭看向了被押跪在地上的元昊:“想从我大晋的国土上逃出去,你以为本王的眼睛瞎了不成?” “你的命……”他抬起腿轻轻踢了踢脚下装着银票的箱子,“才一百万啊?” “本王养在后院里的野兽,随便养着玩玩儿也要一年三百万两银子的花销呢!” 元昊一阵气闷,血腥味道在嗓子眼里翻滚。 静王有钱的事情在他们乌孙都传得人尽皆知,可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会用银子来羞辱自己。 元昊缓缓闭上了眼:“既是落在你的手中,便将本王带回帝都吧!本王还有些话要与你父皇讲!” 玄昭一愣嗤的一声笑了出来:“事到如今你还想活着回帝都啊?” 元昊登时懵了,现在不是大晋的皇帝要抓他吗,抓回去当人质自然有用啊! 可他对上玄昭那双冰冷如霜的眸子,登时心头咯噔一下,不,这可能是玄昭一个人的决定,和大晋皇帝没有关系。 他怕是要杀他? “王爷!”元昊彻底慌了,现在死在这里可不妙啊! “王爷,您应该明白我活着对你们大晋的价值更多一些,说不定还能从我皇兄那边换几座城池呢!” “哈哈哈哈……”玄昭不禁笑了出来,“城池与本王何干?朝政又与本王何干?” 他缓缓起身走到了元昊的面前,却是一脚踩在他的肩头,俯身一字一顿道:“知道你为什么会死吗?” 玄昭低声冷笑道:“对付旷亦便是,为何要牵连楚三?你这么蠢,你不死,谁死?去死吧!” ------------ 第558章 大军开拔 楚三两个字从玄昭嘴里刚说出来,之前还吓傻了眼的元昊突然心头一怔,顿时明白了过来。 自己的这一条命怕是犯在了楚家那些女人的手中了。 他本来对付的是旷亦,不想牵扯了楚家,如今被逼到了这个境地他若是还不明白那就是白活了这么大岁数了。 不管是玄鹤还是眼前这个煞神玄昭,怕是都心心念念喜欢着楚家女子,这是替楚家女出头来的。 大家都是男人,元昊此番哪里看不出来玄昭对楚家老三的那一份儿近乎疯狂的执念。 玄昭缓缓抬起手中的剑朝着元昊的后脖子便插了下去,这一剑下去,元昊根本就没有生还的余地。 “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元昊突然狂笑了起来,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笑到了不能自已的地步。 玄昭手中的剑顿在了半空中,眉头蹙了起来,冷冷道:“死到临头,还有心情笑?你倒也是个蠢货!” “哈哈哈……”元昊几乎笑岔了气,“本王笑某些人还做的什么风流逍遥的王爷,简直是傻透了的。” “你找死?”玄昭最忌讳别人说他傻,此番倒是不想让他这么快死了,手中的剑落下偏生刺偏了方向,刺进了元昊的肩膀处。 元昊疼的打了个哆嗦,依然冷冷看着玄昭:“我笑王爷你看不穿啊看不穿!” “你怕是爱惨了楚墨月吧?可惜人家现在与旷亦你侬我侬,你却像个臭虫一样躲在了阴暗的角落里,瞧着人家两口子双宿双飞,你活生生烂在泥里!” “你闭嘴!本王让你闭嘴!”玄昭又一剑狠狠刺在了元昊的嘴边,元昊的嘴唇都被划破了一条口子。 他挣扎着仰起头笑看着已经完全癫狂愤怒的玄昭,心头却晓得这是他最后的机会,若是这一次机会也把握不住,那他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他因为受了伤,嘴巴火辣辣的疼可声音却越发具有蛊惑的意味。 “静王爷,你说本王傻,你才是个彻头彻尾的傻子!” “本王对付的人是旷亦,不是楚墨月,若旷亦死了,此间事情便了了,你此番居然要杀本王,你怕是替旷亦除掉了一个心腹大患。” “可是人家会感激你吗?会吗?” “哈哈哈哈哈……你才是个蠢货!” “若是本王将旷亦宰了,也赖不到你头上,旷亦一死,不管他是楚墨月的白月光也好,朱砂痣也罢,一年两年十年后……你觉得楚墨月还能记得他吗?” “若是旷亦不死,你永远也没有机会!” 玄昭的剑锋停在了元昊几乎有些狰狞的脸上。 元昊吸了口气,死死盯着面前那双绝望到极点,找不到任何救赎的眼睛,他咬着牙摊出来最后一张底牌。 “玄昭,你一直都瞧不起旷亦是吗?认为旷亦是个一无是处的废物,却还和你抢女人!你想楚墨月终有一日会开了窍,会重新选择你!” “我告诉你!没有机会,永远也没有机会!你没有机会了!” 玄昭死死盯着摊在地面上的元昊,虽然他是那个行刑的人,不想元昊的话像是万道冰冷的刀锋一刀刀将他最后的理智肢解凌迟,将他的尊严践踏在冰冷的地面上,让他根本无地自容。 元昊吸了口气道:“玄昭,你知道旷亦是谁吗?” 玄昭一愣,不晓得眼前这个死到临头的乌孙耗子还有什么秘密要说。 元昊看着玄昭一字一顿道:“他可不是一个简简单单的文官,他是乌孙皇族子弟,他的父亲可是乌孙的前朝太子,他是太子遗孤!!” 玄昭顿时瞪大了眼眸,不可思议的看着元昊,突然弯腰蹲在了地上,一把扯起了元昊的领口冷冷道:“你说什么?” 元昊笑了出来,嘴角的血渗了出来,每个字都沾染着血。 “他当初仅仅是个账房先生,你比不过他。” “他做了工部员外郎,你比不过他。” “他甚至被你践踏到了尘埃中,成了可耻的罪徒,流放千里之外,你照样比不过他。” “没办法,楚墨月喜欢的是他不是你!” “若他做了乌孙国皇帝呢?哈哈哈哈……玄昭,你以为你将旷亦踩在泥沼中,其实是旷亦一直踩在你的身上,你的脸上,狠狠羞辱你!你以后会越来越没有反抗的余地,到最后沦为笑柄的那个人就是你吧?静王爷!” “闭嘴!闭嘴!闭嘴!!!”玄昭狂吼了一声,手中的剑狠狠刺下。 剑锋擦破了元昊的脖子,元昊只觉得那一瞬简直就是魂飞魄散,过了许久魂儿才缓缓飞了回来。 他眼睁睁看着近在咫尺插进地面的剑锋,就差那么一点点,他就魂飞魄散了。 元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疯子,真的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玄昭缓缓起身,脸上的癫狂之色渐渐平复了下来,重新坐回到了椅子上,看着早已经吓得半死的元昊。 “来人!给摄政王松绑!” 玄昭唇角勾着一抹嘲讽,冷得令人心悸。 第二天一早,楚墨月带着丈夫旷亦,麾下近二十万虎贲军,还有张顺,陈忠,周镇川等老将从京城的南大营开拔。 裴家的赤焰军几乎是同一个时辰也从西大营开拔,一时间京郊外面到处是黑压压的兵。 裴楚两家的家眷们都出来相送,相送的还有帝都的百姓们。 楚北柠定定看着坐在马背上的三妹妹,一袭银色铠甲,赤色披风,衬托着她的姿容越发的英气勃发。 旷亦着一袭靛青色布袍,头发束在了脑后,跟在妻子的身后,永远都是那么默默无闻,却又至关重要。 送行的百姓给裴楚两家出征打仗的将军们纷纷敬酒,楚墨月的酒大部分都被旷亦和身边的心腹将领代为挡了下来。 楚北柠倒了一碗清水举到了三妹妹的面前,虽然觉得分别是为了更好地重逢,可还是心头多多少少有些恐慌。 三妹是去打仗不是去旅游的,战场总会死人,没有哪一个将军能百战都胜。 “三妹妹,出征不饮酒终归不美,可咱们姐妹两个都不能喝酒,此番长姐以水代酒,敬妹妹一盏!他日妹妹凯旋,长姐再设宴欢庆!” 楚墨月眼眶微微有些发红,接过了楚北柠端过来的瓷盏,仰起头一饮而尽。 “长姐!三妹就此别过!等我的好消息!” “好!姐等你的好消息!”楚北柠退后一步。 随后楚家女眷纷纷挥动着折下来的柳枝目送虎贲军大军的开拔,红尘滚滚中,山坡上的马车里。 玄昭轻轻把玩着手中的柳枝,朝着那个他也不太明确的方向挥了挥,低声呢喃道:“墨月,本王也盼着你尽快归来!” ------------ 第559章 破烂桶 草长莺飞,时光如梭,转眼间便到了又一年的百花节。 正是酷暑时分,楚北柠觉得自己夏困,不管做什么都热的招架不住。 只想躺在水池边临时架起来的竹床上打盹儿,现在除了燕州那边三妹妹发回来的捷报,任何消息都激不起她的兴趣。 楚北柠是真的佩服三妹妹的勇猛,刚去了边城燕州便连连打了胜仗,不光稳固了燕州的边防,还将柔然骑兵赶到了往北三百里外的草摊上吃草去。 燕州比之前的云城规模大多了,是柔然和大晋边地最大的一座城池,全城差不多住着十几万百姓,加上虎贲军驻扎在那里的人数,可是几十万人的大规模城市了。 楚墨月去的时候燕州,幽州,等十六个州都是分离的,燕云十六州里只有燕州最靠近北部边境,可谓直接和柔然接壤。 燕州往南便是更大的一座城,便是幽州,幽州是京城的北边门户,人口是二十多万人,比燕州的人口还多。 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也富庶得很。 三妹妹刚去便将柔然骑兵赶到了漠北去,将燕州和幽州中间连接的通道彻底打通了去,一共七战七胜,尤其是旷亦发明的突火枪和火油重炮,直接将燕州和幽州城武装的密不透风。 这样的战果,几乎和当时玄鹤的战功持平了,不过玄鹤属于开疆拓土,楚墨月属于守疆固城,难度可能稍稍小一些。 即便如此这样罕见的战功对于一个女将军,还是怀着孩子的女将军来说属实不易。 于此同时乌孙边地,裴家军也像是开了挂一样,裴政的兵符失而复得后更是勇猛万分,不仅仅打退了乌孙军队进攻,又拿下了乌孙的两个城。 不过唯一让楚北柠不爽的就是那个元昊竟是活着逃回到了乌孙国,据说乌孙国的皇帝拉着亲弟弟的手喜极而泣,痛哭流涕,感谢天感谢地让他的亲弟弟平安归来。 可元昊不买账,差点儿发动了兵变,被一众老臣压制了下来,不过兄弟两个的关系跌入了低谷。 许是内乱闹得太厉害,乌孙本来张牙舞爪的军队要南下,接着变得悄无声息。 至此之前还惶恐的晋武帝,此番再一次嘚瑟了起来,不过给楚家的赏赐倒是也越来越多。 楚北柠瞧着那些金银珠宝,却是心塞得厉害,都是三妹妹拿命赚的,她舍不得花,都给她攒起来放在库房里了。 之前楚墨月走的时候,楚北柠将回春坊最厉害的大夫都派了过去,还有接生的产婆,乳娘一样七八个人,一共十几个都跟过去了。 还给她派了京城的厨子,便是那个做点心的都是五妹妹手下最得用的厨娘。 她其实还想劝说慕泽跟着去,被慕泽无情的拒绝。 慕泽说楚墨月远在边地很安全,最不安全的是她这个蠢蛋! 楚北柠也用不动这家伙,只能作罢。 不过楚墨月走之前,她也检查过了,胎位没问题,她身体也好,每天舞枪弄棒的估计生养的时候,倒是也好生养。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一道清冷的声音从楚北柠的背后袭来,楚北柠着实吓了一跳,忙从竹床上爬了起来,对上了玄鹤那双潋滟的凤眸。 她忙左右看了看自己的丫鬟们,具是躲在了一边抿着唇低声笑着。 “玄鹤,那帮家伙到底是你的奴婢还是我的奴婢,怎么都向着你,你人都进来了,也不通报一声,笑个德尔啊!” 楚北柠现在算是看出来了,养了一群白眼狼。 玄鹤但凡打赏了银子,这帮家伙便是更加向着他了。 玄鹤笑了笑捡起了楚北柠掉落在一边的外衫帮她披在了肩头道:“迟早都是一家人,且适应适应,以后搬到一起住也方便。” “呸!谁要搬到你那里住!”楚北柠笑着唾了他一口,却是低头去翻看他手上提着的盒子。 竹子做成的盒子很是精致,外面还雕刻着一些好看的花纹,不过瞧着用明黄的丝带裹着,定是宫里头赏赐下来的。 如今玄鹤和太子的地位持平,两个人在晋武帝心目中的分量不相上下,故而晋武帝有什么好东西这两家得到的赏赐最多。 每一次玄鹤得了什么新鲜玩意儿都会第一时间孝敬靖北候府大小姐,现在都将楚北柠的眼光给养刁了。 “这是什么啊?”楚北柠拿过了礼盒,一层层剥开看着。 她穿着一件淡青色蜀绣长裙,外面是玄鹤刚给她披在肩头的玫红花纹的外衫,头发简简单单松松垮垮绾着一个半月髻,簪着一支羊脂玉簪子,再无别的修饰。 刚刚睡醒,脸颊还带着一点点的潮红,低着头像个小动物一样翻找着他拿过来的东西。 玄鹤瞧着便喜欢得很,怎么看都看不够,真想抱回梁王府藏起来每天看,可奈何这丫头倔强得很,便是他不管再怎么努力,她也不肯再朝着他往前走一步了。 他总不能强抢民女,将她抢进梁王府。 可他心头总是很慌,他与她之间上一次生出了几分嫌隙后,两个人跌跌撞撞都朝着对方走了九百九十九步,就差那最后一步便功德圆满了。 她却哼哼唧唧再不走了,问她为何,便什么也不说。 玄鹤只能等,没有别的办法,只能等下去。 “哇!又是贡果,这个好像是南疆那边的。” 玄鹤低声笑道:“尝尝看!我也没吃过呢!” 楚北柠瞪大了眼眸抬头看向了坐在身边的男子,心头微微一暖,他也没吃过便是什么都给她拿过来了。 她拆开盒子,里面整整齐齐放着两层一共十只果子,她拿起来一个,虽然觉得好甜可总觉得不太对她的口味,有一种很特殊的味道。 “嗯,你也吃!”楚北柠又拿起了一个塞到了玄鹤的唇边。 玄鹤宠溺的看着她道:“我不爱吃甜的,你吃吧。” “借口,你是怕吃光了,我吃不上,不用让我,因为我不爱吃这个口味的。” 玄鹤登时笑了出来,在她脑门儿上轻轻弹了一下:“你不爱吃便丢给本王吃,本王是你放破烂儿的桶啊?” “嗯,你这么理解,悟性很高嘛,小子!”楚北柠抬起手,直起身子没大没小摸了摸玄鹤的头顶。 玄鹤丝毫不恼竟是纵着她,还大笑了出来,稍稍低下头让她摸得更舒服一些。 站在外面的长风和青山互相看了对方一眼,缓缓摇了摇头:“没救了!真的是没救了!” “好得也是个位高权重的王爷,好得也是个战无不胜的大将军,好得也是……” “嘘!噤声!人家被贬损还高兴得很,就差装根尾巴摇了,干脆以后靖北候府就叫梁王府吧,省事!没得咱们每天两头跑,天儿这么热,累死!” ------------ 第560章 夏打盹儿 玄鹤笑看着楚北柠道:“明日便是百花节,你去不去赏花?” 楚北柠嗤的一声笑了出来:“你若是想去,咱们一起去啊,百花节不就是大型相亲会嘛,到时候你我二人都再瞅瞅,有没有什么中意的?” 玄鹤潋滟的凤眸缓缓眯了起来,抬起手抓住了她的手腕,将她的爪子从自己脑袋上扯了下来,垂眸看着她沙哑着声音道:“有本王这般优秀的男子在你面前,你还准备再瞅瞅谁?” “这不……这不货比三家吗?”楚北柠心虚的笑了出来,却不想话还没说完,便被玄鹤俯身吻住。 她嗓子里的话顿时说不出来了,忙要伸手推他。 这可不是在暖阁里,这么多下人看着呢。 外面顿时传来一片衣角摩擦纷纷躲避的声音,饶是楚北柠脸皮再厚也招架不住这个,脸颊几乎红透了的,能滴出血来。 玄鹤松开了她一字一顿道:“明日百花节你去露个脸就走,我带你去个地方。” “这个吻……便是对你小惩大戒,若是以后再敢胡言乱语,本王下回指不定还要做点儿什么更让你刻骨铭心的事!” 楚北柠气的抓起手边的盒子便要朝着他丢过去,可想了想还是换成了软和一点儿的枕头,直接甩到了玄鹤的脑袋上。 玄鹤笑着抬起手接了,将枕头规规整整放在她的竹床上,这才满意的抿了抿唇离开。 “玄鹤!你下回再动老子,老子和你拼命!”楚北柠冲玄鹤得意的背影吼了出来,可在玄鹤听来就像是小猫炸毛一样可爱。 暖阁里的几个丫鬟婆子早已经避开低低笑出了声,唯独楚北柠养的那只发财猫,炸着毛追着玄鹤撕咬了几口以示保护主子,不过到底没敢咬在玄鹤的皮肉上,尴尬的是伸出去的爪子挂在了玄鹤的袍角上,下不来了。 “发财!”楚北柠喊了一声,有些哭笑不得。 玄鹤掐着发财的后脖颈,将它扯了下来,送到了楚北柠的面前笑道:“这玩意儿吃太胖了,容易得病,省着点儿喂。” “喵呜!喵呜!!”发财呲着牙,还是被很没面子的丢到了楚北柠的身边。 楚北柠忙将发财抱住,一人一猫恶狠狠的瞪着玄鹤。 玄鹤看着楚北柠那个样子,强忍住了再一次吻她的冲动笑道:“明日看我扣杯的信号,去山坡上的百花亭里等我。” 他笑着转身走了出去。 第二天便是百花节了,去年的百花节给楚北柠留下来的阴影还是比较大的,被那么多人送花,还差点儿栽在了柔然大王子的手中。 去年楚家的几个姑娘都还未出阁,如今几个妹妹除了那三个小的,都嫁人了。 今天去参加百花节也就是露个脸,给那些世家们看看,靖北候府来了。 这一次也不需要给楚家姑娘们觅得好姻缘,故而轻松了太多,带着几位姨娘一起去了。 靖北候府的花棚也靠前,不过她们楚家的女眷却低调得很,也不参合那些诗词斗艳,只是吃吃喝喝赏景看着其他世家女子们的表演。 楚北柠发现对面裴家的棚子里只有裴家四爷和五爷,裴朝都不出席的。 皇子们也都成了家,太子有了太子妃,小世子也出生了,就在前几天,过几天可能要举行百岁宴,到时候得准备厚礼,可能皇族要大操大办。 景王也娶了自家五妹妹,今儿两口子也过来凑热闹了,皇族里没有成亲的静王不知道躲哪儿去了,显然郑皇后今日脸色看起来不是很好。 静王这些日子据说也不闹了,就是将自己关在静王府上,将一众莺莺燕燕全部丢出去,倒像是开始过正经日子的人,可郑皇后却越发对自己这个儿子担心了几分。 如今的静王除了和太子府有往来外,竟是切断了一切与外界的联系,将自己完全封闭了起来。 故而这一次的百花节上也没有什么看点,不过那些世家子弟的少男少女们依然重复着前辈们的路子,想要在这盛会上找到自己的另一半。 今天皇族不选皇子妃,故而太上皇和皇上都没有来,也只有郑皇后过来应付一二,不一会儿便起身带着几位后妃离开。 这下子气氛也越发不那么拘谨了,楚北柠难得乐呵呵的看着那些姑娘们表演才艺,倒是挺好看的,不亚于一场春节联欢晚会的调调。 就在她看得入迷,不想不远处的玄鹤冲她咳嗽了一声。 楚北柠这才想起来之前的扣杯之约,忙抬眸看向了玄鹤,看到那厮已经将手中的酒盏倒扣了下来。 楚北柠忙比划了一个OK的姿势,也不管玄鹤看不看得懂,她将手里的点心尽数塞进了嘴里,同王姨娘等人打了声招呼便溜出了举办宴席的花棚。 百花节的场地一如往常选在了御河边,各个世家搭建花棚,河岸边到处堆放着鲜花,花棚正中的空地上便是表演的舞台,分外的花团锦簇。 楚北柠不舍的看了一眼,随即朝着御河边山坡上的亭子爬了上去。 不想刚走了几步,突然一阵头晕目眩,差点儿眼前一黑一头栽倒了下去。 楚北柠忙扶住了一边的树干,玄鹤说要单独在那边碰面,她也没有带着裳霓等小丫头,她大大喘了口气,好不容易才扶着树干缓过了劲儿。 人人都说春困秋乏夏打盹儿,睡不醒的冬三月。 也真的是奇了怪了,她现在不知道为何入了夏后,不停地打瞌睡,浑身越来越无力了。 她也给自己把了脉,感觉脉象有点点的浮躁,难道是肉吃多了? 楚北柠不得不戒荤戒了几天,稍稍好了一些,就是觉得没力气,睡不醒,只想睡,若不是她自己的身子自己知道,还以为自己和玄鹤接个吻也能怀孕了呢! 完全就是怀孕了的征兆,为此她甚至还逼迫玄鹤问他是不是半夜溜进了她的卧房对她行不轨之事? 玄鹤登时哭笑不得,说他还没有那么不要脸吧?随即打趣她,若是她想玩儿这个游戏,他倒是也愿意配合,被楚北柠狠狠锤了一拳让他滚! 楚北柠吸了口气,缓过了劲儿,来到了山坡上的那一处亭子间。 玄鹤早已经负手等在了那里,瞧着她上来忙迎了过来,一把将她扶住,却看到她满头的汗眉头一蹙:“怎么?身体不舒服?怎的出了这么多的汗?” ------------ 第561章 好看到哭 楚北柠抹了一把额头的汗,随意的摆了摆手:“天儿太热了,我本就是个能出汗的,对了,你找我有什么事?我们要去哪儿?” 玄鹤凝神看着她突然紧紧抓着她的手:“你不会是……不会是毒发了吧?” 楚北柠一愣,差点儿将身体里的千机之毒给忘了,可这征兆不像是毒发的征兆啊。 “玄鹤,我倒是觉得像怀孕了,毒发有我这么活蹦乱跳的吗?不是大口大口的呕血,然后……” 玄鹤突然捂住了她的唇,眉头紧锁,脸色一点点的沉了下来。 楚北柠忙笑道:“走啦!走啦!你这人就喜欢疑神疑鬼的,说不定我身体里之前的那点子毒早就将千机之毒给压下去了,什么千机毒发,大罗神仙也救不了,这不就是胡扯嘛!” 楚北柠原地跳了跳,做了个扭腰的动作,还在玄鹤面前表演了一段儿东北大秧歌,玄鹤看着缓缓摇了摇头,不过瞧着也不像是个毒发的征兆。 “走吧!” 玄鹤上前一步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喂喂喂,我自己能走!” “我抱着你下山吧,马就在山坡另一侧拴着。” 楚北柠忙下意识抱住了他的脖子,有些娇羞道:“玄鹤,你不能这样对我,我感觉再这样下去,我迟早会小腿萎缩,连着小脑也会萎缩,这腿啊脑子啊都不能用了,到时候都退化了。” “呵呵,什么退化,总是听不懂你说的那些话,不管怎样我养你便是,按理说你虽然很能花银子,可我也有很多银子,你可着劲儿的花。” 楚北柠笑了出来,抬起头从她那个角度看着玄鹤棱角分明的下颌,那张脸都变得伟岸了起来。 “炫富是吗?” 玄鹤笑了笑:“你若是这样认为也可!” 楚北柠笑骂了一句,不多时便被玄鹤抱在了马背上,随即他骑着马带着楚北柠直奔皇宫北边的方向。 楚北柠从未去过那里,那边都是司天监等人观测天象的地方,总觉得神叨叨的,她不晓得玄鹤将她带到那边做什么。 此番天色渐渐暗沉了下来,百花节一直会持续到深夜,到了晚上会将百花灯放到御河上,故而宴会都是在傍晚时分进行。 四周陷入了一片苍茫夜色中,宫城里那些高大巍峨的宫殿在黑漆漆的夜色中越发显得壮阔甚至还有点点令人惧怕。 很快玄鹤勒紧马缰停在了一处纯粹用大理寺打造的高塔边,这一座高塔感觉与周围的观星台不太一样,甚至比司天监的观星台还要高出几分。 楚北柠抬眸瞧着面前奇怪的建筑,看着月色下大理寺雕刻的纹路,怕是刚建成的。 楚北柠忙别过脸看向了玄鹤:“你建造的?” 玄鹤缓缓点了点头:“准确的说是本王花钱雇人建造的!” “你这……建造的是个什么啊?”楚北柠瞧着这个建筑,建筑本身看起来像一座高塔,可是没有塔尖,又像是炮台,可是比一般的炮台高。 “你随我来!”玄鹤牵着楚北柠的手沿着宽大的台阶拾级而上,台阶虽然不陡,可架不住太高,刚走了三层楚北柠就有些招架不住了。 自己最近好像身体素质越来越差了,之前不停的忙着那些大大小小的事情,好不容易现在安稳了下来,该是好好锻炼身体的时候了。 玄鹤瞧着楚北柠气喘吁吁的样子,转身便将她抱了起来,楚北柠这一次也不挣扎了,便是依着他,总觉得跟着玄鹤这个大佬后,自己越来越废柴了。 很快便爬到了顶端,穿过一道月洞门便是一个大厅,楚北柠一愣瞧着这面积居然这么大,大约有半个篮球场的规模。 里面黑漆漆的一片,什么也看不到,甚至还有一些新建筑物特有的泥灰淡淡的气息。 “这是哪儿?怎么黑成了这个样子?当初你设计这个大厅的时候,不带窗户的吗?” “跟我来!”玄鹤带着她走到了最正中的一根石头柱子边,这一根石头柱子差不多三人才能环抱得过来,很是粗壮倒是将穹顶撑了起来,四周还有些石头柱子。 楚北柠这一瞬的感觉像是去了古罗马的那些神庙里一样,不过就是太黑了,没有窗户。 玄鹤拿起了楚北柠的手却按在了中间石柱上,楚北柠这才发现石头柱子上居然有个凹槽,里面做了机关。 楚北柠的手指头勾住了一个冰凉的玄铁环,看向了对面的玄鹤,玄鹤的面孔也在这乌漆墨黑的世界里变得模糊了起来。 “拉起来?”楚北柠小心翼翼问道。 “嗯,”玄鹤声音里带着笑。 楚北柠用力拉起了铁环,突然穹顶上方传来一阵阵机关启动的声音,整个大厅仿佛都颤抖了起来。 楚北柠下意识抓住了玄鹤的手臂,这是要塌楼了吗? 突然楚北柠定定看向了穹顶,整个人都僵在了那里。 只见机关启动后,罩着穹顶处的木头板子分别向左右两侧缩了进去,竟是露出了里面用水晶拼接而成的穹顶,月色和星光顺着水晶拼接的穹顶处渗透了进来,落了一地的星辉。 穹顶设计的简直是巧夺天工,将外面的月亮和星辰几乎全部通过朴素的光学原理,折射了进来,甚至还缓缓移动。 瞬间楚北柠整个人被包裹在了璀璨的星空中,头顶是星空,脚下踩的也是星空,带着花香的晚风顺着穹顶处的水晶窗户缓缓吹拂了进来。 楚北柠定定看着面前神奇到不可思议的一幕,不得不佩服古人工匠的智慧,简直是太美了。 真正的是美到想要哭泣,却又怕惊扰了眼前的美景。 她缓缓坐了下来,玄鹤也跟着坐在了她的身边,两个人都没有说话,生怕破坏了眼前的一切。 “这……这是送给我的?”楚北柠声音微颤。 身边的玄鹤紧紧攥着她的手:“今日你生辰,我就想送你个什么物件儿好?” “先前许宗轩那小子送了六妹妹一座岛,将我的路子也堵死了,呵,我总不能被个盐商比下去。” “他送你六妹妹一个岛,我看得出来你羡慕了,所以我……送了你一片星空,你烦心的时候,难受的时候,想家的时候,还有……想我的时候……来看看!” 楚北柠瞬间红了眼眶,低声抽泣了起来,是啊,她想家了,而且再也回不去那个家,另一个平行时空的家。 “好看吗?怎么哭了?”玄鹤将她紧紧抱在了怀中。 楚北柠抹了把眼泪低声笑道:“好看到哭……” ------------ 第562章 毒发 “我们回去吧,终归是夜色寒凉,不能坐的太久,”玄鹤将楚北柠扶了起来。 许是坐的久了,楚北柠刚起身突然一个踉跄,顿时眼前一黑,朝前抢了几步,得亏玄鹤将她稳稳扶住,不然这一摔在所难免。 “柠儿!”玄鹤惊呼了出来,一把将楚北柠扶住。 “怎么了?柠儿?” 玄鹤脸色巨变,一颗心瞬间悬了起来。 楚北柠晃了晃脑袋,怎么突然这么难受,感觉天地万物都旋转了起来,自己站着的地面也像是海绵一样软得立不住脚。 “玄鹤……”楚北柠转过身看向了玄鹤,张开了嘴还未来得及将接下来的话说完整,眼前玄鹤那张脸瞬间变得分崩离析,她突然晕了过去。 黑暗降下来的那一瞬间,只听得到玄鹤的惊呼声,什么都不知道了。 玄鹤彻底慌了,刚才还好好儿的,怎么突然变成了这个样子。 “柠儿!柠儿!你醒醒!”玄鹤拼命的晃了晃怀中的楚北柠,一向活蹦乱跳的家伙此番居然成了这个样子,玄鹤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比他无数次在战场上面对的死亡还要恐惧几分。 他弯腰将楚北柠打横抱了起来,疯了般沿着阶梯朝着塔外面冲了出去。 他将楚北柠抱在在马背上,她已经虚弱到在马背上都坐不稳的地步了。 玄鹤骑着马单手将她紧紧抱在怀前,打马朝着慕泽的回春馆行去。 已经到了深夜,今天又是百花节,回春馆的病人基本上没有多少,玄鹤径直将楚北柠抱进了回春馆。 “慕泽!慕泽!你出来!” “慕泽!滚出来!!” 玄鹤彻底失去了理智,一脚将挡着门还想问清楚缘由的药奴踹开,抱着楚北柠疯了般得冲了进去。 他就像是一头完全没有了理智的困兽,横冲直撞,四周摆着的那些瓶瓶罐罐,还有各种放药材的木头架子都被他撞翻了去。 他疯了般的冲撞着,到处找人,双眸赤红,已经完全疯了。 等到闻讯赶来的慕泽看到眼前这一幕的时候,都被狠狠惊了一跳,待看清楚玄鹤怀中抱着的人时,忙抢上一步。 “三层,最东面!”慕泽吼了一声,随即沿着楼梯冲了上去带路。 很快楚北柠被玄鹤抱进了三层最东面的那一间屋子,这间屋子还是楚北柠之前帮慕泽打造的古代版抢救室。 里面的医疗设备大概是这是时代下最先进的吧,她做梦也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打造的古代抢救室,自己竟然也会住进去。 “放在这里!” “关好窗户!” “走开!滚远些!” 慕泽的每一道指令都清晰可辨,玄鹤也是第一次这么认真听情敌的指令,没有丝毫的违抗。 他明白整个大晋若是慕泽救不了楚北柠,任何大夫都不行。 他将楚北柠放在了那张特殊的床榻上,随即转身走到了窗户前将洞开通风的窗户关了上去,拿起了桌子上的火折子将所有能点的烛台全部点亮了。 房间顿时亮如白昼,将楚北柠那张苍白的脸映照的清楚分明。 唯独没有听话的是,玄鹤还是站在了楚北柠的身边。 慕泽抬起手便要去扯楚北柠的领口,被玄鹤一把扣住手腕。 “放开!”慕泽狠狠看向了玄鹤,眉眼间的恨意滔天。 他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清楚。 楚北柠身上的千机毒怕是毒发了,这还是毒发的前兆,如果不是她体内打小就带着一种叫花容的毒,正好克制了千机,怕是楚北柠当年将玄鹤身上的毒过到自己身上后,就已经惨死了。 千机毒发的征兆很残酷的,浑身每个毛孔都会渗出毒血,活生生疼死。 此番因为有花容的缘故,楚北柠的千机被压制了很久,症状才看起来不那么明显。 都是因为眼前的这个男人,楚北柠帮他过了毒,当初在百花会上他还将七彩连心草给了裴未央服下。 楚北柠如今的一切痛苦都拜他所赐! 如果不是楚北柠爱惨了眼前这个畜生,慕泽绝对会将自己药庐里所有的毒都给面前这个王八蛋男人下一遍,让他饱受折磨生不如死。 慕泽的视线死死盯着玄鹤,缓缓吐出来几个字:“不想她死,就滚远些!” 玄鹤脸色苍白,缩回了手。 慕泽一把将楚北柠的领口扯开,露出了她精致的锁骨,随即犹豫着将她的领口往下拉了拉,果然看到一条条隐隐的细长黑线顺着心口处朝着脖子的方向,胳膊的方向,甚至是四肢百骸缓缓蔓延。 “毒……毒发了……”慕泽倒抽了一口冷气,站都站不稳了。 “什么?你说什么?”玄鹤一把抓住了慕泽的领口,眼神绝望到了极点。 他其实听得懂慕泽的意思,明白慕泽的意思,只是不敢相信。 慕泽看着他冷冷道:“千机毒……毒发了!” “怎么救?”玄鹤声音急促。 慕泽咬着牙看着他道:“王爷不是早就知道该怎么救她吗?” 玄鹤踉跄着退后一步,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他这些日子一直在命人朝着地宫打那条通道,打通了,可还是只能打到地宫入口的那一道门,整座地宫竟是全部被密封在了玄铁矿石中。 这种矿石根本没办法打开,也就是说,不管从外面怎么挖也只能挖到门口,所有的一切都是白搭。 想要进去拿到那一株七彩连心草,必须从正门儿进,用皇族正统的血脉打开,这就是玄家皇族防范外面人打开地宫的关键法宝。 也是防止那些谋权篡位者进入地宫的最后一道屏障。 玄鹤明白,可就是不管怎么做也做不到。 他此时已经完全乱了章法,俯身看向了床榻上躺着的楚北柠,弯腰紧紧抱着她,吻着她的发心低声道:“我是不会让你死的,若是非要一个结果,我替你死!我把你身上的毒过到我的身上来。” 玄鹤抬手想要将她从床榻上抱起来,一边的慕泽觉得一向英明神武的梁王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傻瓜王八蛋。 “怎么?在她临死之前,你都不忘记玷污她的身子吗?” “玄鹤,你可是做个人吧!” “千机毒只有在刚中毒的那一晚,可以通过这么个端不上台面的法子将毒过到自己身体里。” “现在已经迟了,你给我放下她!” ------------ 第563章 属实有病 “放下!”慕泽又吼了一声。 玄鹤顿时醒悟了过来,他明白他说的是真的。 彼时新婚夜里,她下药诱导自己与她同房,那不就是她身体里的毒也没有过到他的身上吗。 是的,想要舍命救人也是需要时机的。 错过了,便是永远都错过了。 玄鹤抱着楚北柠定定站在了那里,像是一尊雕像,许久才动了动身体,瞬间暮年苍老的样子。 他缓缓俯身将楚北柠重新放在了床榻上,在她的额头处吻了吻。 “慕泽,她还有多少日子可以撑!” 慕泽不想他竟是这样问,咬着牙道:“黑色细线还没有蔓延到全身,等到黑色细线顺着耳后蔓延到头部的时候,便是七彩连心草拿过来也无济于事。” “还剩多少日子?” “看运气,运气好的话可以撑半年,运气不好的话也就是一两个月的时间。” 玄鹤的身体晃了晃,有些站不稳,吸了口气道:“晓得了。” 他退后几步却突然冲着慕泽缓缓拜了下去,这倒是将慕泽吓了一跳。 玄鹤躬身道:“求你想想办法救她,帮她多撑一些时候也好。” “多谢了!”玄鹤直起身转身大步走出了房间。 慕泽眉心狠狠一跳,不晓得这厮这是要做什么去,不管了,他的死活与他何干? 他忙转过身走到了楚北柠的面前,凝神看着她第一次乖巧的躺在自己的面前,心头狠狠一痛,咬着牙骂道:“死了吧,死了大家都解脱了,小畜生!” 慕泽嘴里骂骂咧咧的,手中的动作却很麻利。 拿过了自己装银针的盒子,将里面的银针取了出来,迎着那些毒素蔓延的关节处刺了下去,瞬间银针便通体乌黑。 不过毒素蔓延的速度明显延缓了下来,慕泽吸了口气,额头间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 他这一次将银针沾着特殊的药水再一次施针,情况稍稍有些好转,慕泽晓得这个办法可行。 只是他现在的努力对于楚北柠来说也仅仅是杯水车薪,只能暂时缓解几天,却根除不了毒素。 只要她体内的毒根除不了,随时都可能毒发身亡。 城北太子府内,太子妃住着的院子里传来一阵阵的欢笑声,还有婴儿啼哭的声音。 侧妃裴雨鸳坐在了椅子上,依然打扮的姿容华丽,脸色却不怎么好看,身体越发清瘦了几分。 她怀中抱着个小婴儿,也是奇怪,哭闹不停的小婴儿一旦落在了裴侧妃的怀中竟是安安静静的不哭不闹了,还睁大了好奇的眼睛瞅着面前这个长相姣美姿容艳丽的女子。 一边坐着的太子妃顾清秋不禁抿唇笑了出来:“倒是只听妹妹的话呢!” 裴侧妃撇了撇嘴冷冷笑道:“姐姐可不敢这样说,这位小爷可是皇家嫡长孙,尊贵着呢,若是只听我的话,没得教坏了皇长孙。” 裴侧妃说话刻薄,抱着孩子的手臂却绷紧了去,小心翼翼的样子宛若抱着稀世珍宝。 她对别人是一副清冷的眉眼,对着怀中的小婴儿瞬间眼神柔和了起来,低声笑道:“喊我一声干娘,我给你买糖糖吃……” 一边站着的几个嬷嬷眉头微微一蹙,这裴侧妃越来越没规矩了。 只是太子爷的一个侧妃罢了,皇长孙是太子府正儿八经的小主子,她一个侧妃充其量只能配得上皇长孙喊一声姨娘罢了。 不想竟是心这么大,怎么不去登天呢,倒是太子妃也是性子和软的,不光不反驳裴侧妃不合适的话语,反而还在一边笑着看着纵容着。 这倒也罢了,太子妃这些日子一天到晚忙着自己的孩子,就在自己怀着身孕的这些日子还让太子爷多去去裴侧妃那里。 这不是脑子进了猪油是什么,大户人家的女子都担心自己怀孕后,别的女人钻了空子,便会想方设法固宠。 他们太子妃倒好非但不固宠,居然还将太子爷往裴侧妃的身边推,这不是傻是什么。 好在这个裴侧妃也是个没脑子的,太子爷去了她院子里几回,她性子冷淡对太子爷也是爱理不理的,太子爷去了几回觉得没意思,以后除了赏赐之外再也不过去了。 此番自从太子妃生养了后,裴侧妃倒是天天儿凑上来看孩子。 顾清秋笑道:“好啊,你以后便是孩子的干娘了,等他学会说话儿第一声便喊你成不?” “呵!这还差不多!”裴雨鸳低声笑了出来,看向孩子的眼神却多了几分柔和。 都说养外甥像舅舅,皇长孙的眉眼间竟是有顾伯懿顾大人的一丝样貌,她瞧着竟是出了神,突然外面传来丫鬟急促的脚步声。 “主子!不好了!主子!” “怎么了?慌什么?”顾清秋眉眼间冷了下来,看向了冲进暖阁跪在面前的小丫头。 那丫鬟忙道:“启禀主子!梁王闯进了殿下的书房,此番竟是和殿下的人打了起来,瞧着那气势凶得很!” “什么?”顾清秋忙站了起来,脸色瞬间煞白。 裴雨鸳脸色也微微一变,不晓得梁王陡然闯进了太子府唱的是哪一出? 现在太子和梁王之间的关系可谓是降到了最冰点,不过这两人在表面上还维持着兄弟之间的友好关系。 况且最近一段儿时间,双方倒是没有再生出别的事情,梁王怎么就突然闯了进来。 顾清秋忙疾步朝着外面走去,裴雨鸳抱着孩子追了上来,却被顾清秋挡住。 “妹妹抱着孩子且回去,我去前厅处瞧瞧!” 裴雨鸳点了点头:“你小心些,梁王那个畜生疯得很,没得伤着了你。” 顾清秋一愣神点了点头,带着人疾步朝着太子爷的书房走了过去。 “来人!进宫去禀告父皇和母后!” “太上皇那边不必通报!太上皇年岁大了,省得受了惊吓出了什么岔子!” “调集太子府护卫去太子爷的书房!” 顾清秋当机立断,将一切事情安排妥当朝着前院的书房处走去。 不想还未走到书房边,便听到里面传来一阵阵的惨嚎声,太子爷身边的几个高手护卫此番都被人丢到了外面,个个身受重伤。 顾清秋惊了一跳忙带着更多的人冲了过去,却看到书房里面已经乱成了一团。 一袭玄衣的梁王此番手中的霜华剑已经出鞘,直接指向了不远处的太子玄宸。 玄宸此时脸色煞白,委实搞不清楚大清早,玄鹤竟是直接提着刀杀进了太子府,他神色冰冷如霜,死死盯着玄鹤。 “玄鹤!你这是要反了吗?” 玄鹤此时脸上的表情已经癫狂了去,一只手紧紧攥着一个玉瓶,看着玄宸一字一顿道:“不反,我只想要你的血拿来一用!你若是好端端给我,我拿了血马上走,你若是再磨蹭下去,别怪本王亲自给你放血了!” 玄宸…… 这厮属实有病吧? ------------ 第564章 胁迫 瞬间更多的护卫将太子府的书房包围了起来,不想玄鹤已经杀红了眼。 大晋朝的一代战神不是徒有虚名的,寻常大晋朝的护卫哪里是他的对手,纷纷被打落到了一边。 “殿下!”顾清秋眼见着太子情势危急,忙抢上了几步,不想却入了玄鹤的眼。 玄鹤突然转身瞬间朝着顾清秋这边冲了过来,太子府所有的护卫此时都将注意力集中在被玄鹤用剑指着的太子身上,根本没有防备住玄鹤突然对太子妃动手。 冲到顾清秋前边准备保护太子的护卫想要折返回来已经全然来不及了,顾清秋一声尖叫已经落在了玄鹤的手中,玄鹤登时抓着顾清秋跃进了书房内,手死死掐着顾清秋的脖子,只要稍稍用力便是将顾清秋的脖子拧断了去。 “玄鹤!你疯了不成?”玄宸大惊失色,忙要抢上一步去救自己的太子妃。 玄鹤冷冷看着那些想要围上来的护卫:“让他们撤出书房!” 玄宸此时看着玄鹤的那双眼睛都已经赤红,不晓得他这是受了什么刺激,全然癫狂了去,根本就不像一个理智正常的人。 “殿下!殿下不要管我!快逃!”顾清秋脸色煞白,呼吸也急促了起来。 她一个弱女子哪里能挡得住梁王的铁爪,玄宸踉跄了一步,死死盯着玄鹤,许久冲面前挡着的护卫道:“你们出去!” 那些护卫稍稍迟疑了一下,这哪儿敢出去,万一太子真的被梁王杀了,岂不是天都塌下来了。 “滚出去!”玄宸震怒。 那些护卫忙纷纷退出了书房。 “把门关上!”玄鹤吼道。 几个护卫定了定神看向了自家主子,太子摆了摆手。 那些人忙将门关上。 玄鹤将手中巴掌大小的玉瓶丢到了玄宸的怀前:“不需要多少,只需要半瓶血便是,你动手还是我动手!” 玄鹤掐着顾清秋脖子的手紧了紧。 玄宸冷冷笑道:“她可是顾伯懿的亲妹妹,顾伯懿可是你的亲信……你……” “本王管不了那么多,本王现在只要你的血,快点儿!”玄鹤像个输红了眼的赌徒,声音发颤。 他没有时间运筹,没有时间帷幄,他现在什么都顾不上了,根本顾不上了。 若不是宫城里有皇家暗卫,御林军重重防护,他现在连父皇和皇祖父都能抓住割一刀。 可打开地宫需要皇族的血脉,他的血打不开,那么是不是需要嫡系的才行? 他没有太多试错的机会了,他现在已经完全疯了,是的,疯到了他现在都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做什么,心头只有一个念头,拿到打开地宫之门的血,打开它,取出七彩连心草。 哪怕这一次自己会被父皇拉出去砍了,他也顾不上了。 玄宸眉头狠狠蹙了起来,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定定看着玄鹤:“楚北柠出事儿了?” “玄宸!你若是再啰嗦,我真的会杀了你的太子妃!”玄鹤声音冷如霜。 玄宸眉头一蹙,定了定神。 书房里陷入了一阵死寂,许久玄宸缓缓抓起了自己的佩剑,剑锋陡然而出划破了手臂,瞬间鲜血涌了出来。 他将玉瓶贴在了手臂上,视线却冷冷看着玄鹤,登时笑了出来:“玄鹤,你知道你现在的样子有多狼狈吗?本殿想起来了,你曾经中了毒,是不是她?呵呵……造孽!” 玄鹤不管玄宸说什么,只是死死盯着那只玉瓶,随即一把将顾清秋推到了玄宸的怀中,却将他手中的玉瓶抢了过来,飞身掠出了书房,消失的无影无踪。 太子府的那些护卫忙追了出去,可哪里能看到玄鹤的身影。 “不必追了!”玄宸冷冷道。 他扶着顾清秋坐在了椅子上,眼神里多了几分难得的关切。 “不要紧吧?” “妾身无妨,殿下你的伤,”顾清秋忙命人拿了干净的素纱还有金疮药来,亲自将他手臂上的伤裹了起来。 等到四周服侍的人都退了出去,顾清秋忙看向了玄宸:“楚大小姐她……” 玄宸眉头蹙了起来,眸色一闪低声道:“此件事情你不必管了,母后那边我去说。” “是!”顾清秋心头却狂跳了起来,总觉得要出什么大事儿了。 回春馆整整一晚上,慕泽不停地帮楚北柠施针,这才挡住了那些黑色毒素,迫使它们没有进一步的蔓延。 可楚北柠依然昏迷着,估计需要再等一两个时辰才能清醒过来,所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便是这个道理,一旦毒发便很难再醒转过来。 眼见着楚北柠的呼吸也渐渐平稳了下来,不是时刻要命的状态,慕泽终于松了口气,几乎是瘫坐在了一边的椅子上。 他的两只手抖得厉害,都没有办法将那些沾染了毒液的银针重新放回到盒子里。 他连着试了几次都放不进去,登时一巴掌将盒子连着那些散放在台子上面的银针,全部扫落到了地面上。 他忙起身走到了外面,冲身边的心腹药奴打了个手势! “少庄主?”两个药奴忙半跪在了慕泽的面前。 “庄主呢?” “回少庄主的话,庄主昨天离开京城一直没有回来,庄主素来行动去向都不会让小的们知道的。” 慕泽焦躁的转过身,无力折返回屋子里,缓缓跌坐在了楚北柠的面前。 他死死盯着面前的女子,曾经那么鲜活跳脱的一个人,此番却是死气沉沉的躺在他的面前,动也不动一下。 他凝神看着她的那张娇艳无比,此番却苍白到极点的脸,一颗心狠狠抽痛了起来。 “呵呵,楚北柠啊楚北柠!你到底是有多爱他,可以用自己的身体替他抗毒?” “你知不知道你的命比玄鹤那狗贼的命高贵一千倍一万倍,你当真是……当真是……” “你就是个傻子,傻到无可救药!” 慕泽两只手狠狠搓着自己的脸,似乎在做一个很大的决定,这个决定大到他这样一个洒脱的人都一时半会儿决定不了。 “你让我怎么办?” “到底让我怎么办?” “我父亲也不在,我没有办法找他商议下一步怎么处置?” “我到底要不要带你去,你说,要不要带你去?或者你干脆死了算了!” ------------ 第565章 开门 楚北柠再一次醒来后,天色已经大亮,她整个人仰躺在了马车里。 身下垫着厚重的毯子,身上还盖着一张锦被,整个人头晕得厉害,这才发现马车竟然还在路上疾驰着。 楚北柠忙睁开了眼睛,正对上了缓缓俯身看过来的慕泽。 慕泽坐在她的身边,脸色比她还憔悴得厉害,此番冷冷盯着他,楚北柠一时间也有些搞不清楚状况。 她还记得之前和玄鹤一起去看星星,看完星星后,玄鹤说回去吧,外面冷。 然后回着回着她就觉得头晕恶心,然后什么都不知道了。 此番虽然醒过来了,居然不在自己的家里,而是在一辆马车里,关键面前坐着的竟是慕泽。 “我这是在哪儿?” 慕泽听着她声音虚弱的不成样子,他得俯下身凑到了她的唇边才能听得清楚她到底在说什么。 慕泽冷冷道:“你在马车上,蠢货!” 楚北柠眉头狠狠蹙了起来:“你怎么……好端端的骂人呢?” “骂你怎样?蠢货!” 楚北柠一口气没上来差点儿再一次晕过去,咬着牙忍住了这口恶气,晓得一定是自己病了,不然慕泽不会出现在她的身边,而且她还病的不轻。 “玄鹤呢?”楚北柠艰难的转动了脖子,看向了四周,除了慕泽没有别人。 “死了!”慕泽沉声道。 楚北柠一惊,额头间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惊讶的看向了慕泽。 慕泽咬着牙道:“他快死了,蠢货!” 楚北柠真的是忍不了了,冲慕泽招了招手。 慕泽以为她难受,忙俯身更是离得楚北柠近了一些,楚北柠却咬着牙骂了出来:“蠢货!我们要去哪儿?” 慕泽一愣,暗自磨了磨牙,瞧着她又是心疼又是气闷,不想这丫头居然缓缓抬起手还想打他,可惜胳膊软的和面条似的,怎么也够不到他那张欠揍的脸。 慕泽冷笑了一声,直起了身体。 “去……去哪儿啊?到底去哪儿?” 楚北柠刚被爆发的毒素攻击过,明明暴怒的呵斥声,在慕泽面前变成了哼哼唧唧的娇嗔声。 慕泽倒是听得微微一愣,瞧着她那个样子也可怜得很:“去地宫!” 楚北柠登时惊了一跳,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千机毒……毒发了?” 慕泽冷笑道:“楚大小姐,您还记得千机之毒啊?” 楚北柠一颗心瞬间沉到了底,脸色也僵了几分。 她其实不想死。 慕泽瞧着她那个样子,反倒是心疼了起来,将她身上的被子裹紧了几分冷冷道:“你放心,你死不了,玄鹤在地宫外开了一条口子,我们现在就赶过去。” 楚北柠登时懵了,玄鹤,地宫,千机毒…… 她又开始变得头晕目眩了起来。 玄鹤顺着开凿的密道疯了般的冲进了地宫中,来到了那一道高耸着的玄铁门前。 一道门几乎成了他永远也跨不过去的坎儿,他大口大口的喘着气,骑着马一路疾驰而来,整个人已经处于完全虚脱的边缘。 怀中藏着那只救命的玉瓶,踉跄着来到了玄铁门前,随即将装着玄宸鲜血的玉瓶拿了出来,放到门口处那个血槽的上方,他手中的动作竟是定在了那里,整个人都开始瑟瑟发抖。 他的血不行,九弟的血也不行,之前刚打通了地道的时候,他还试过一次,那么太子的血呢? 玄鹤粗重喘着气,仿佛眼前的一切都开始变得扭曲了起来,他拿着玉瓶的手哆嗦着。 “柠儿,柠儿一定不会有事的!”玄鹤狠狠吸了口气,似乎给了自己那么一丝丝的力量。 他将瓶子里的血全部倒进了血槽里,随即两只手连着整个身体都死死贴在了冰凉的玄铁门上,除了自己急促的呼吸声,竟是一点儿别的声音都没有。 一点声音都没有,没有血槽启动的声音,没有机关拉动巨门打开的声音,什么都没有。 那一瞬间,玄鹤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死死盯着面前的门。 “开啊!快开啊!为什么打不开?为什么?” “快开!打开!” 玄鹤彻底疯了,心底的绝望沉到了底,突然挥拳砸向了玄铁门。 一下,两下,三下…… 拳头都砸破了,血肉翻了出来,再这么砸下去,他的两只手就废了,再也拿不起重剑了! 可他却像是感觉不到疼一样,带着万分的自责和煎熬,恨不得撞死在这门上。 “别白费力气了!你就是撞死,也打不开这扇门,因为你们英明神武的父皇就是个冒牌儿货!” 玄鹤忙转身看向了身后,却看到慕泽扶着楚北柠缓缓走了进来。 “柠儿!”玄鹤忙抢上一步,刚要扶着楚北柠,却被慕泽带到了一边。 楚北柠此时也被慕泽的话惊呆了去,她这一路上乘着马车被慕泽晃晃悠悠再一次带到了地宫,感觉恍若隔世一样。 上一次来到地宫的这一扇门前,也是他们三个人,那个时候她怀疑玄鹤不是皇帝的亲生儿子,此番瞧着玄鹤将太子玄宸的血也弄到了这上面,依然是毫无动静。 那一瞬间,楚北柠登时明白了过来,不是玄鹤的错,而是因为晋武帝就不是真正的玄家皇族的人。 这个秘密简直就像是一枚深水重磅炸弹,掀起了狂风巨浪。 那一瞬间楚北柠都吓呆了,她此番才看到玄鹤的两只手血肉模糊,忙要冲过去,可两只脚像是踩在了棉花上,整个虚浮的厉害。 楚北柠吸了口气定定看着玄鹤:“你……你的手……” 玄鹤此时悲伤的想要去死,哪里顾得上自己的手,他浑身都哆嗦着,不敢抬眸看那个自己爱到了骨子里的人。 他没有脸去看她,只是颓丧的跌坐在了冰冷的地面上,低声呢喃道:“打不开,太子的血也不行,都打不开,都试过了,都……” 突然他愣在了那里,却看到慕泽扶着楚北柠缓缓走到了门边,来到了门上的那一处血槽前,从怀中拿出来一把锋利的小刀。 “你做什么?”玄鹤忙起身冲了过去,可还是迟了一步。 楚北柠的手掌被慕泽轻轻划开了一道伤口,楚北柠疼的倒抽了一口气,刚要骂人,不想慕泽将她划破的手掌整个按在了血槽上。 伴随着楚北柠的血蔓延了整个血槽,突然地面发出了一阵沉重的震颤声,随即便是机关吱嘎作响的声音。 紧跟着面前紧紧闭着的巨门,朝着两边缓缓滑了进去。 楚北柠和玄鹤具是死死盯着打开的门,同时不可思议的看向了对方,脸色苍白如纸。 ------------ 第566章 搬空 “愣着做什么,快进来!”慕泽拽了一把已经完全吓傻了的楚北柠。 玄鹤此番心头早已经是滔天巨浪,原来楚北柠才是具有真正皇家血统的人,那他的父皇,还有他们这些所谓的天家贵胄到底算什么? 他们这些皇子皇孙们争夺的又是谁的天下?谁的大统?父皇那一辈人到底藏了什么样的惊天秘闻? 他觉得连呼吸都不畅了,过去几年的筹谋一瞬间成了一个笑话,天大的笑话! 玄鹤定了定神忙跟了上去,不想没走几步却差点儿撞在了楚北柠的脊背上,前面带路的慕泽竟是僵在了原地,一步也走不动了去。 楚北柠此番彻头彻尾变成了一个提线的木偶,慕泽带着她左拐,她就左拐,慕泽带着她右窜,她就右窜。 她现在脑子不够用的,脑瓜子嗡嗡的响。 皇族,血脉,地宫,千机毒,重重鬼影和阴谋…… 楚北柠没想到自己居然有玄家皇族的血统,她不会和玄鹤是兄妹吧? 不过玄鹤的血却打不开地宫,这么狗血的事情不会出现在她的身上,不然的话她真的要找块儿豆腐撞死算了,她委实过不了伦理上的这道坎儿。 好在不是这个问题,可是更严重的问题摆在了她的面前。 她到底是谁,玄鹤又是谁,现在谁能告诉她? 之前她得知自己是前朝定南侯萧胤的亲生女儿后,就已经很震惊了。 不想这惊天动地的大瓜一个接着一个,全部发生在她的身上,之前她是吃瓜群众,是瓜地里的猹,如今她就是那个超级绿皮西瓜大怨种。 楚北柠身体里的千机毒已经让她难受的厉害,此番又是这般的境地,她整个人都摇摇欲坠了。 不想前面带路的慕泽居然一下子停在了那里,楚北柠倒是收不住脚下的步子,狠狠撞在了慕泽的身上。 “怎么了?”玄鹤抢上一步,挡在了楚北柠的面前,腰间的霜华剑指向了宽阔悠长的地道深处。 “不对,怎么会……怎么会这样?”慕泽忙拿出了火折子打着,随即将地道石墙上的那些宫灯点燃了去,地宫设置的很是精巧,便是深处地下也有通风处。 宫灯都是鲛油,点燃后散着淡淡的香气,借着宫灯看清楚眼前的景象后,三个人同时抑住了呼吸,脸色巨变。 慕泽疯了般的朝前疾走了几步,当年建造这一处地宫的那些工匠也有逃出来的,他们的后代便将这地宫里的构造图带了出来。 无忧山庄集合了天下最优秀的工匠,但凡是这种地宫密道水利工程等等,所有的图纸都在无忧山庄有备份。 慕泽虽然也是第一次进,可对这里很是熟悉了。 他沿着长长的地道朝里面疾走着,楚北柠显然跟不上慕泽的节奏了,不得不小心翼翼跟在了身后,脚下的步子越发虚浮。 身边的玄鹤一把将她扶住,随即打横抱了起来。 只是此时两个人都没有说话,真相太过残酷,他们两个被先辈们留下来的不可告人的秘密瞬间击溃,懵了,全部都懵了。 现在谁也不知道该说点儿什么,只有一个目的便是找到七彩连心草,可…… 漫长的地道墙壁上都镶嵌着各种璀璨的宝石,然后是一幅幅讲述玄家皇朝英勇故事的壁画。 从一开始玄家皇朝建国,到后来太祖皇帝东征西扩,高宗皇帝,一直到现在的太上皇的父亲宪宗皇帝。 从那些壁画的年限可以看出来,越是靠近现在这个时候,壁画越是簇新的,可见一个规矩便是一旦皇帝驾崩,他的丰功伟绩会被画在壁画上,一代代传承下去。 后面还有很多的空位置估计是留给太上皇,晋武帝,甚至可能是……玄鹤! 穿过地道便是一个接着一个的石厅,每一个石厅门口处都用夜明珠镶嵌在门庭处,还能看得清楚上面用朱砂和着红宝石写的字儿。 钱粮库,顾名思义是放金银的,还能从石厅门口处看到散落在外面过道上的金饼和银锭子。 兵器库,估计是存放兵器,里面可能藏着各种宝剑。 字画库里还有残存的一些古画挂在了墙壁上,放古籍的金丝楠八宝格子都倒在了地面上,有些已经腐朽了。 如今所有的石厅都是空的,是的,当初有人已经将地宫里的东西全部转移了,每一间石厅都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只有地面上残留的一些东西,预示着这里的宝藏数量之庞大,种类之齐全,可现在全被人搬空了。 三个人的呼吸都急促了起来,便是见多识广的玄鹤也惊呆了去,脚下的步子已经虚浮了起来。 楚北柠虽然是个乐天派,可绝望的感觉从心底一丝丝的升腾而起。 慕泽直接朝着宝药库狂奔而去。 这一处石厅比之前经过的那些石厅规模稍稍小了一些,当初修建石厅的时候,竟是还能通过水晶折射的原理,从洞顶处开了一个口子,居然还有阳光渗透了进来,将这一处石厅打造成了一个天然的温棚。 里面用大理石石条分隔开了一个个三尺见方的凹槽,里面还有肥沃的土壤,土壤下面有泉水经过,保证了充分的灌溉。 那些草药甚至能在里面生长保存,这可是一个新鲜草药的培养地,不是那种晒干了的草药,药性应该很强。 而且每一处格子外面都插着一块块儿的牌子,上面用朱砂雕刻着药材的名字,甚至还有毒药的名字。 花容,千机这种毒草都在里面,最里面便是七彩连心草。 慕泽冲了过去,脚下一个踉跄跌坐在了地面上,他死死盯着牌子上七彩莲心草五个朱砂字儿,宛若将他的血也抽走了,浑身冰冷。 没有草药,草药被人移走了,只剩下了培植七彩连心草的土壤。 别说是七彩连心草,所有的药材都被挪走了。 楚北柠眼前一黑,玄鹤扶着她,却再也撑不住缓缓瘫倒在了地上。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慕泽跪坐在了地面上,脑海间回想起了之前父亲说过的话。 他不止一次告诉父亲,小主子中了千机毒,让父亲带着小主子来想想办法,哪怕不让小主子知道这些,用药将她迷晕拿着她的血打开地宫,可父亲每次都说不急,不急。 原来……如此…… ------------ 第567章 残根 三个人同时陷入了巨大的恐慌和绝望中,突然外面传来一阵尖锐的哨声。 玄鹤忙站了起来,这是长风和青山他们的信号,有人追到地宫这边了。 此时三个人若是不及时撤出去,被皇家暗卫抓到麻烦就更大了。 尽管白跑了一趟,可拖延一时是一时,总不能现在就被抓到,那样的话一点希望都没有了。 玄鹤此时浑身冒冷汗,之前他还存着一丝希望。 九弟的血,他的血都打不开地宫,可能需要嫡系太子的血,如今看来简直就是个笑话。 他父皇的血都打不开这里的,如果被父皇的人发现楚北柠和慕泽居然在地宫里,父皇必然会怀疑到楚北柠身上的血统问题。 他狠狠打了个哆嗦:“快走!再不走便来不及了!” 玄鹤忙将楚北柠一把抱了起来,朝着外面的地道疾步走去,慕泽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跟了上去。 却在半道儿想起来什么,突然将外面的衣衫脱下,转身走回到了培植七彩连心草的土壤前,徒手拼命的挖着里面的土。 真的是恨不得掘地三尺的那种挖法,直到手指头都破了,渗出了血,挖得不能再剩下多少了,都露出了下面浸润着泉水的泥浆,他才直起身用外衫兜住挖出来的泥土,背在了身上。 玄鹤打通的那条道虽然逼仄,可重在隐蔽,不多时三个人便顺着密道爬到了外面。 等他们从一处荒草掩盖的出口爬出来的时候,外面天色都暗沉了下来。 “王爷!”长风和青山带着一批梁王府的死士忙将楚北柠先扶了出来,随后便是玄鹤,最后是慕泽。 长风和青山看到慕泽背着土出来,神色微微一愣,这三个人刚才在下面到底干啥去了? 感觉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像是从地底下爬出来的厉鬼一样,脸色一顶一的苍白。 慕泽爬出来后一言不发,径直来到了楚北柠面前将她扶起来,朝着山脚处的马车行去。 不想刚走出几步却被玄鹤一把拦下,慕泽登时眸色一闪,腰间的佩剑已经露出了一截锋锐。 他抬眸警惕的看着玄鹤,晓得他不会杀他们,可现在图穷匕首见,楚北柠是皇族血脉,玄鹤屁也不是一个。 若是在这荒郊野外将楚北柠杀了,那这世上再没有玄家人了。 地道处的那些壁画成了一个再也无法延续下去的笑话。 楚北柠瞧着玄鹤挡在了她面前,也是心头打了个突,不想玄鹤缓缓后退一步,将手中提着的剑插进了剑鞘中。 他凝神看着楚北柠道:“我送你回去吧!” 听到这一句,慕泽松了口气,可对玄鹤的警惕还是没有放松,始终手不离剑。 楚北柠瞧着别扭,将慕泽露在外面的剑锋稳稳插进了剑鞘中。 “你……”慕泽心头暗自觉得这丫头真是个不争气的,眼见着现在玄鹤明白了她的身份,万一男人的野心战胜了他对美人的渴望,直接给她一剑,就她那个三脚猫的功夫,在玄鹤的剑下估计过不了半招。 结果到现在,这个女人还向着梁王,并且看起来很信任的样子,这让他稍稍有些气闷。 玄鹤吸了口气,声音沙哑的厉害:“柠儿,我送你去回春馆。” “我一个人送你!” 回春馆,玄鹤提及了回春馆,这可是慕泽的主场,还是一个人过来送,可见其诚意。 慕泽咳嗽了一声,扶着楚北柠道:“走吧!” 玄鹤上前一步将楚北柠抢过来抱了起来,慕泽眼角抽了抽,就你会抱人,老子还不是背着土?不然轮得到你抱?你个偷别人江山的小偷! 三个人之间的气氛诡异到了极点,好不容易下了山,长风和青山守在半山坡垫后。 马车顺着一条秘密小道儿很快便归到了官道上,正好和前来查看的皇家暗卫完美的错开,乘着夜色回到了回春馆。 慕泽将楚北柠和玄鹤再一次带到了三层最东侧的那一间抢救室内,楚北柠这一次折腾非但没有拿到药,反而整个人都虚脱了,刚躺在了床榻上就瘫在了那里。 玄鹤定定站在了楚北柠的身边,另一侧慕泽命药奴拿过来很多小盆子,还有二十多个煮茶用的红泥炉子,随即将小银吊子放在点着了的红泥炉子上面。 他点着了六七个,狠狠白了玄鹤一眼:“杵在那儿做什么,赶紧过来帮忙啊?” 玄鹤在慕泽的面前变得越来越乖顺了,不得不蹲在了红泥炉子面前,开始点炉子,架着银吊子。 等到银吊子里的水滚开了后,慕泽冷冷道:“将我背过来的土分成小份儿丢进去煮!” 楚北柠此时艰难的转过身看着面前两个大晋朝也算是数一数二的优秀男人,居然做这种神经病的活儿,她都看傻眼了。 “我说……”楚北柠困难的喘了口气,“我说你们能不能正常一点儿?” “你们两个是不是疯了,煮这玩意儿能干啥,吃土啊?” 慕泽冷笑了一声:“我们不吃,给你吃!” 楚北柠登时傻眼了去,动了动唇,再一次转过身背对着这两个神经病,她此时骂人的力气都没有了。 可到底玄鹤和慕泽这两个人神经兮兮的样子很是难得一见,她又艰难的转过身看着两个人忙乎。 “慕泽,玄鹤,咱们不整点儿猪蹄膀吃吃?” 慕泽狠狠白了她一眼:“死到临头了,还吃吃吃,怎么不吃死你?” “慕神医,你说话注意分寸!”玄鹤脸色沉了下来,可手中给楚北柠煮土吃的动作却是丝毫没有停下来。 很快那些泥浆在开水中翻滚了起来,借着屋子里的光,竟是在水面上漂浮起了一层淡淡的红色物质。 像是画画儿用的那种红色颜料,慕泽看到这一层红色的东西后,登时眼底掠过一抹喜色。 “快,将这些东西倒进干净的盆子里!快点!这东西出现的快散的也快!” 楚北柠彻底看懵了,她作为一个现代急诊科医生,委实理解不了这种傻子一样的操作。 可看着看着,她突然暗自骂道,自己才是个傻子吧? 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心头重新升腾起一抹希望。 是啊,她怎么没有想到这一点。 虽然七彩连心草被移走了,可培植七彩连心草的土壤还在。 草和土长年累月培植在一起,便是有些药性也顺着植物的根部蔓延到了土壤中,还有当初那些人移走七彩连心草的时候一定很是捉急。 搬空地宫的人彼时一定很是仓促,便是在地道里还能看到散落的金饼和银锭子,还有一些古籍和珠宝。 这些东西可见当初带走的时候,多么的急切,竟是丢了也不捡了。 故而移走七彩莲心草的时候,肯定没有那么仔细,一定是拽着花冠拔走便是,故而土壤里还留着一部分七彩连心草的残根。 这些残根便是救命的神药!即便是不能根除也能再延缓个一年半载,只要能延缓一些时日,楚北柠身体里的毒便还有希望彻底根除。 啊!慕泽!你这个小机灵鬼儿! ------------ 第568章 冰冻美人 很快那些残根竟是都被从土里面分离了出来,慕泽用烧开的水煮这些土只是担心里面还有些别的毒素,或者不好的东西掺合进去,到时候给楚北柠服下怕是会要了她的命。 慕泽和玄鹤将分离好的那些红色残渣捞了出来,又煮了两遍,最后只凝缩成了那么小小的半盏红汤,还渗透着一点点的泥腥味。 “喝下去!”慕泽将药盏端到了楚北柠的面前。 楚北柠被玄鹤扶着坐了起来,可是身体弱到了连坐起来的能力都没有了,玄鹤不得不爬到了床上,将她抱在怀前靠在了自己的身上,坐了楚北柠的人形靠枕。 楚北柠颤巍巍端着药盏看向了面前凶神恶煞的慕大夫,大有大郎,喝药了的架势。 她吸了口气:“慕泽,你确定这玩意儿能喝,没问题?” 慕泽冷冷道:“多不过一死!” 楚北柠一愣,僵硬的点了点头,好吧,这家伙说话委实有些耿直了。 她吸了口气端起了药盏仰起头一口气灌下,突然表情僵在了那里动弹不得,随即狠狠打了个哆嗦。 “怎么了?” “柠儿!” 慕泽和玄鹤同时吓了一跳,却发现楚北柠浑身抖得厉害,像是冷极了的。 “好冷!这玩意儿寒性怎么这么大,太冷了,冷冷冷……”楚北柠像是被电击了一样,开始发着颤。 “你哪儿难受?柠儿!”玄鹤吓得声音打颤,忙将她紧紧抱在了怀中,却惊奇的发现楚北柠浑身从内到外都透着一阵阵的寒气,竟像是冬天最冷的那几天的温度。 随即身上缓缓渗出了一层浅浅的浮冰,楚北柠一下子被冻僵了的感觉,话都说不出来了,整个人抖得像是神汉发功一样。 “柠儿!柠儿!”玄鹤惊呼了出来,随即开始脱自己的衣服,准备用身体帮她解除这万般的寒意。 “梁王!你要点子脸!老子还在这里呢!”慕泽不禁喊了出来,一把将楚北柠从玄鹤的怀前抢了出来。 这就是个疯子!也不看看什么场合,还以为在他的卧房里呢! “来人!”慕泽将楚北柠从梁王危险的怀抱中抢救了出来,随即命人送来了厚厚的绒被,将她整个裹住,直接放在了地面铺好的厚重垫子上。 紧跟着便命人将回春馆里所有能用的炭盆子一起搬了过来,围着楚北柠放了三四圈,点着无烟气的银霜炭。 将汤婆子灌了热水塞进了裹着楚北柠的被子里,还不忘在她的手上塞了一个。 玄鹤好半天才慌得从床榻上爬了下来,刚要走过去却被慕泽喝止。 “梁王爷,咱们消停点儿成吗?若是想帮忙就将她捂冷了的汤婆子拿出来换热水,不停的换,熬过三个时辰就好了。” “千机毒是极热的毒性,热到了令人发狂的地步,想必你体会过,甚至不得不用……” 慕泽将话头咽了回去,后面的话有些不好听。 人中了千机毒之后整个人都疯癫了,最想做的便是那种端不上台面的事情,想找个人解除心头的燥热。 玄鹤缓缓低下了头不敢看坐在炭盆中间的那个女子,当初便是她在皇家猎场的时候闯进了自己的帐篷,救了他一命,其实那个时候她大可不必牺牲自己的。 慕泽吸了口气道:“而这七彩连心草,虽然长得人模狗样挺好看的,可却是这世上极寒之物,专门克制千机的。” “这还是喝了一点儿七彩连心草的残根,便已经是这个样子,若是整棵草服用下去,必须有人在旁边不停地帮她取暖,稍有不慎千机毒治好了,人也冻死了。” “当然这七彩连心草只有对上千机毒才会是这样的表现,寻常没有毒的人服下,就是一碗汤水而已,没什么作用,随着夜尿排出体外,血液里都不会留下任何药性。” “唯独克制千机!而且千机中毒越深,冻得也越厉害。” 慕泽也不晓得自己为何会给玄鹤解释这些,竟是希望他能最后找到那棵草,这样就可以帮楚北柠脱困。 真的能找到吗? 楚北柠虽然快冻死了,可意识还是清醒的。 此时伴随着炭盆里的火点燃了后,她也不觉得有那么冷了,倒是稍稍松快了一些,可发自心底的寒意还是一层层渗透了出来,这玩意儿真的是冷啊! 慕泽和玄鹤蹲在一边帮她添火,烧水。 楚北柠像个鹌鹑一样裹着被子瘫坐在了那里,此番已经能自己稍稍坐起来。 她紧了紧身上的被子觉得还是坐起来好一些,不然她直直仰躺在那里,大晋朝两位颜值担当的帅哥一左一右,给她头顶的炭盆里烧纸……不是……是烧火,总有那么一点惊悚的感觉。 楚北柠不得不坐了起来,这样稍稍好一些,不想慕泽想起一出是一出。 又命回春馆的药奴们找来一块六尺见方的玄铁板子,搭了起来,下面中空处放着炭盆,上面放着裹着被子的楚北柠。 楚北柠看着眼前的一切觉得很是诡异,有一种铁板烧的既视感,她肚子里咕噜了一下,随即脸上尴尬的挤出来一个苍白的笑容。 “她可以喝一点儿粥吗?”玄鹤瞧着楚北柠饿成了那个鬼样子,有些心疼。 慕泽冷冷笑道:“行啊!喝完后,明早瞧瞧棺材铺子里有没有现成棺材卖?” 玄鹤本来已经站了起来准备给楚北柠弄点儿吃的,听了这句话不得不又蹲下了下来,继续烧热水,给楚北柠换汤婆子帮她取暖。 慕泽倒是命药奴去后厨熬点儿粥,切几斤酱牛肉,来点儿好酒,准备几个小菜。 他这一晚上忙乎,之前还在地宫里挖土,饿到了极点,不吃点儿不成的。 “你要不要来点粥?”慕泽看向了玄鹤。 玄鹤吸了口气,点了点头。 过了今晚明早还要应付父皇那边,毕竟杀进了太子府给太子放血这事儿后劲儿很大,还没完全过去呢。 如今瞧着楚北柠脸上的气色竟是好多了,虽然冻成了冰疙瘩,可好转了许多,冲向头顶的那些黑线居然缓缓退了下去。 楚北柠此番已经能坐起来了,玄鹤稍稍放松了几分,也需要吃点儿东西才有力气做下一步的谋划。 此间还是救楚北柠要紧,方才地宫里的事情,他准备找机会再问。 可又实在是压不住心底的好奇,看着慕泽道:“地宫……怎么回事?” 他话刚问出来,楚北柠和慕泽同时脸色变了变,楚北柠心头一慌,这是要摊牌了吗? 她其实也不知道她的血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为何她是玄家人后代?到底有什么秘密? 楚北柠和玄鹤同时看向了慕泽,慕泽吸了口气,这事儿瞒不下去了,刚要说什么,突然外面传来药奴急促的喊叫声,还有刀剑碰撞的声音。 “裴将军!裴将军!您不能进去!我家公子正在给人瞧病!” “哼!本将军也病了,想请你们家公子瞧瞧!”裴朝声音清冷。 药奴忙急声道:“可是裴将军,我家公子行的是女医呀!” ------------ 第569章 礼貌吗? 呯的一声,房间的门直接被裴朝一脚踹开,不想一道锐利的剑锋迎面逼迫而来,裴朝差点儿被破了相,他忙向后掠开,直接被那强大的剑气迫着,整个后背都撞在了穿廊的墙壁上,这才稳住了脚步。 此番房间的门洞开,里面的情形落在了裴朝的眼眸中,他脸上的神色巨变。 却看到房屋里窗户关得死死的,屋子里到处点着很奇怪的灯盏,倒是亮如白昼,屋子里的情形一览无余尽收眼底。 此时楚北柠的脸都冻得发青,像是在肌肤外面浮起了一层薄冰。 此番紧紧裹着被子坐在了一块儿铁板上,铁板下面居然放着三个炭盆,炭盆里的火还烧得很旺,即便如此一边坐着的慕泽还在往里面添着银霜炭。 楚北柠此番身上甚至冒出了水蒸气,像是坐在烟雾缭绕里的神仙。 裴朝倒是被眼前的景象给吓傻了,今儿玄鹤贸然闯进了太子府差点儿杀了太子,他便猜出来一定是和楚北柠有关。 要知道玄鹤此人的城府极深,便是泰山崩于前丝毫不动声色的那种。 这世上唯一能让玄鹤失态到如此地步,几乎接近疯狂的原因只有一个那便是楚北柠。 他心头打了个突,忙派人去楚家打听消息,便是楚家人都神神秘秘的根本什么都打探不出来。 唯一的消息便是楚北柠早上去参加百花节到现在都没有回来,她一定是出事儿了。 这下子裴朝坐不住了,虽然无数次警告自己楚北柠的死活与他何干,他大可不必如此上心。 可越是劝解自己,越是坐不安稳,到底还是决定亲自来找。 他找了很多的地方,最后才想起来回春馆这里。 他忙独自一人赶了过来,回春馆的那些药奴怎么能拦得住他的脚步,果然楚北柠就在这里。 玄鹤和慕泽也吓傻了,他们三个刚刚在地宫里做了那么多足以让晋武帝砍他们几十次的事情,此番竟是裴朝找上了门。 若是被他察觉了不对劲儿,将他们都告了,那就真的完了。 楚北柠脸色瞬间吓白了去,忙看向了慕泽,眼神闪烁。 灭口? 慕泽狠狠白了她一眼。 这世上谁能灭得了裴朝的口?便是玄鹤也不能,若是两个人真打起来,引来了五城兵马司的人,再招来了皇上…… 慕泽忙看向了玄鹤,玄鹤手中的霜华剑微微一颤,也想到了灭口,可这种情形下,不动声色灭了裴朝的口,风险太大。 他的剑锋缓缓落了下来,插进了剑鞘中,冷冷看着裴朝:“裴将军大半夜不睡,来此地做什么?” 裴朝看出来楚北柠的不对劲儿,瞧着像是中了毒,而且还是很要命的那一种。 他此番哪里肯放心走,况且玄鹤也在这里,再瞧着这三个人的脸色,极力的掩饰着什么,有故事? 他也放下了手中的赤焰剑,却倒提着走进了房间里。 楚北柠眼角狠狠抽了抽,在铁板上挪了挪屁股,换了个位置坐着。 此番她也没办法起来和裴朝见礼,抬眸看向了裴朝:“裴将军,您也有病啊?来瞧病吗?” 裴朝眸色一闪,视线死死锁定了楚北柠的那张脸。 近处看,这个女人一看便是万分虚弱,是那种濒临死亡的虚弱,他眉头微微一蹙。 “是,本将军这些日子不舒服,过来找慕神医瞧瞧。” 楚北柠讪讪笑道:“哦,这大晚上的,要不裴将军先回去候着,别说是慕大夫了,我明儿个去将军府给您瞧瞧看。” “是啊,”一边的慕泽板着脸道,“裴将军没看本大夫忙着呢吗,楚大小姐也得了急症,这不正治着嘛!裴将军若是想看病,且回去吧,明日再说。” “不急,先紧着大小姐,本将等等便是!”裴朝拉过了一把椅子也坐在了楚北柠面前,那架势还真的不走了。 他定定看着楚北柠道:“需要帮什么忙,尽管说,本将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楚北柠顿时傻了眼,这他娘碰瓷儿的吗,这还不走了是不是? 慕泽看向了玄鹤,玄鹤显然也没有料到裴朝居然死皮赖脸赖在这里,之前本来想问出来的话,登时问不出来了。 便是他想要问慕泽,慕泽都不一定告诉他。 若是不牵扯楚北柠,他反倒是能下死手逼问出来,可中间隔着一个楚北柠,他没有丝毫的办法,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被动到此种地步。 他缓缓将门重新关上,将外面那些药奴惊讶的视线挡在了门外,随即坐回到了炭盆边的垫子上,抬起手继续给汤婆子灌热水,将楚北柠手中已经冷却了的汤婆子换了出来。 楚北柠伸出手的那一瞬间,裴朝眉头狠狠拧了起来。 楚北柠两只手已经挂了冰霜,冻僵了都,而且手腕处隐隐还有一些黑线,那些黑线甚至还诡异的动着。 貌似和楚北柠手腕处升腾起的蓝色寒气激烈的争夺着楚北柠身体的掌控权,光是从这一截皓腕就看得出来,寒气和毒气的厮杀已经到了白热化的地步。 那么她被子裹住的身体里到底是一种怎样的惨烈景象,裴朝倒抽了一口气。 怪不得看着玄鹤和慕泽的那个样子不太对劲儿,原来楚北柠这一夜怕是差点儿没命了吧? 他下意识从椅子边站了起来,竟是掀起了袍角也蹲在了地面上,将手中攥着的赤焰剑刷的一声,收进了剑鞘中。 那双惯会杀人的手,却是拿起了一边的银霜炭帮忙添在了楚北柠身下的炭盆里。 楚北柠登时看傻眼了,慕泽眉眼间掠过一抹嘲讽,玄鹤一双潋滟的凤眸几乎染了霜。 四个人都没有说话,气氛有些尴尬。 外面却传来了药奴的声音。 “公子,您吩咐的饭菜备好了!” “拿进来!再多添一套碗筷!”慕泽高声道。 不多时药奴端着酒菜走了进来,放在了炭盆外面的桌子上,米粥,小菜,酱牛肉,还有上佳的陈酿。 慕泽拿起了酒壶看向了玄鹤和裴朝,淡淡笑道:“王爷,裴将军,要不要来一口?” 玄鹤点了点头,拿过了酒壶给自己倒满了一杯。 慕泽也自斟了一杯,将酒壶推到了裴朝的面前,裴朝定了定神倒了一杯。 楚北柠已经看傻了眼,大爷的,你们这样礼貌吗? 啊?礼貌吗?我跟这儿还看着呢,你们明明知道我不能喝酒,现在连肉也不能吃,你们……你们…… 求放过成不成?滚外面去吃喝好不好? 楚北柠动了动唇,到底是没敢骂出来,这三位一个比一个不好惹,小命还在这三位爷手里攥着呢。 她忍着寒意的折磨,默默转过身去。 眼不见心静!阿门! ------------ 第570章 长公主 楚北柠眼睁睁看着面前的三个人当着她的面儿喝酒吃肉,自己却被放在火上烤,这种感觉分外的酸爽。 她默默转过身,干脆不搭理了。 那三个人一边烤着楚北柠,一边喝酒,各自心里怀着别样的心思,不过此番想让楚北柠活这个目的倒是前所未有的一致。 吃过饭,药奴将杯盏之类的收走,不想玄鹤身边的长风急匆匆赶了过来,站在门口处急声道:“王爷,皇上口谕让您即刻进宫,此番皇家暗卫已经将咱们王府包围了。” 玄鹤拿着银霜炭的手顿在了半空,脸色点点沉了下来。 “知道了!”玄鹤缓缓起身,看了一眼裴朝。 “裴将军与我一起走吧!顺路的事情!” 裴朝一愣,冷笑了一声:“我还等着瞧病呢,王爷不必挂念我。” 玄鹤一双冷冽的凤眸一点点眯了起来,紧张的扫了一眼楚北柠,此番楚北柠也转过了身,脸色比之前好了许多,他稍稍放心了。 可裴朝留在这里,他就不太放心。 “裴将军!你若是不走,一会儿本王进宫的时候,说着说着难免会说多了,比如你们裴家在乌孙开矿私造兵器的事情,你们裴家扩充兵源不上报朝廷的事情,你们裴家……” 裴朝缓缓站了起来,死死盯着玄鹤,两个人定在了那里。 此番还不太合适和这厮撕破脸,他侧过脸看向了坐在铁板上的楚北柠。 楚北柠此时的脸色竟是不那么苍白了,外面隐着的一层冰霜渐渐消融,脸颊上也有了几分血色。 裴朝淡淡笑道:“楚大小姐好生养着,在下告辞。” “走好,走好!”楚北柠忙讪讪笑着,心头却盼着他赶紧的麻溜点儿。 玄鹤凝神看了楚北柠一眼,眼眸里多了几分复杂,动了动唇到底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该说的话这个时候当着裴朝也不适合说。 “保重!我明日再去侯府看你!” 楚北柠点了点头,到底是心头多了几分不自在,你倒是先从宫里头能出来再说。 强行杀进太子府,如今连皇家暗卫都出动了,可见这动静儿闹得有多大。 玄鹤同裴朝前后脚离开,终于屋子里清净了下来。 慕泽起身将铁板下面烤着楚北柠的那些炭盆撤走,将她扶着坐到了一边的病床上去,四周的炭盆撤走了一半儿。 还剩了一半儿,屋子里满满都是水汽,潮湿闷热却透着森森寒意。 慕泽将窗户稍稍开了一条缝儿,将楚北柠身体四周的汤婆子换了热水重新帮她放好,又用锦被帮她盖好,这才拉了一把椅子坐在她的面前。 他抬起手帮她把脉,撸起了楚北柠的袖口查看那些黑线,退下去了不少。 楚北柠瞧着慕泽渐渐松缓了的表情,也心头松了口气,危机暂时解除。 “我是不是救活了?” 慕泽冷笑了一声:“半死不活而已。” 楚北柠脸上的表情垮了垮:“那……” 慕泽道:“还能活一年半载,千机毒尚未根除,若想根除还得需要找七彩连心草,不然也就是你早死晚死的问题。” 楚北柠点了点头,随即吸了口气抬眸看着慕泽道:“慕泽,现在可以告诉我真相了吗?毕竟我这一次差点儿死在这儿,总得临死前知道我到底是谁?不然若是有朝一日下去了,阎王爷问户口,我都不知道怎么说。” 慕泽抬眸凝神看着面前将生死都能调侃成这个样子的女子,两只手死死攥着,心情还是沉重得厉害。 他缓缓起身走到了一边倒了一杯温茶送到了楚北柠面前,楚北柠的嘴唇此番都带着几分皲裂了。 “这……能喝?”楚北柠像个受了惊的小兔子,伸出两只爪子紧紧抓住了茶盏。 慕泽看着可怜,更是心疼了几分,冷冷道:“现在能喝了,毒素被压制了下去。” “这几天吃点儿清淡的,别吃肉,好好调养。” “哎,谢谢,”楚北柠仰起头灌了下去,真的是快渴死了。 慕泽眉头一挑:“慢点儿喝。” 他又帮她倒了一杯,随即坐在了楚北柠的面前。 楚北柠看着慕泽的神情,心头却紧张到了极点。 “慕泽,我的血是怎么回事儿?” “之前不是说我爹是定南侯萧胤嘛,难道他是玄家皇族的后代?” “不是你父亲,是你的母亲!”慕泽定定看着楚北柠。 楚北柠的脸色瞬间变了几分,她的母亲,不就是一个小小京官之女白氏吗?怎么会和皇家…… 慕泽定了定话头道:“这个秘密只有我父亲和靖北候楚贲还有另外三个人,一共五个人知晓。” “另外三个当初为了营救萧侯爷被晋武帝斩杀,楚侯装疯卖傻救了你母亲和身为遗腹子的你。” 楚北柠的手微微哆嗦了一下,缓缓低下头。 慕泽吸了口气道:“其实你母亲不姓白,姓梅,亦或是……” 慕泽苦笑了出来:“她应该姓玄才对,毕竟是玄家皇族的长公主。” 楚北柠眼睛都瞪圆了去,张了张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慕泽将楚北柠手里攥着的茶盏拿了过来,倒掉了里面的冷茶,换上了热茶重新塞到了她的手中。 楚北柠喝了一口热茶,才止住了身体的颤栗。 慕泽缓缓道:“当初这个秘密我也不晓得,只是无忧山庄有整理故纸堆的习俗,不管是前朝旧事还是百工图鉴都喜欢整理在一起。” “我是无忧山庄的少庄主,我父亲早些年还是对萧候的死意难平,总是想的要做些什么。” “故而他将这些个秘密都交给了我,若是真的无忧山庄出了什么变故,我不至于什么都不知道无从应对。比如铸剑山庄那样!” 楚北柠心头打了个突,旷亦身为铸剑山庄的少庄主便是什么都不晓得,便是被灭门都是懵懂的一塌糊涂,所有的推测也都是他们几个人结合上下猜出来的。 无忧山庄倒是未雨绸缪。 慕泽看着楚北柠道:“当年太上皇很是宠爱崇安太后,可崇安太后虽然之前贵为一国之母,却不能生养。” 这事儿楚北柠知道的,便是崇安太后不能生养,太上皇也没有废了她的皇后之位。 慕泽道:“当初崇安太后心中有愧,便替太上皇亲自选秀,还让太上皇经常去贵妃,淑妃,贤妃那边多住些日子,就是为了能给皇家开枝散叶。” ------------ 第571章 公主换皇子 慕泽吸了口气道:“当初那些妃子里,只有贵妃娘娘的家族门第很是深厚,仅次于皇后娘娘。” “不过她运气不怎么好,她进宫前还和皇后是好姐妹,皇后对她的帮助最多,太上皇在她那里也呆的时间最长。” 慕泽唇角微翘勾起了一抹嘲讽:“可即便是这样,李贵妃还是怀不上。” “她原地踏步怀不上皇嗣,不等于别的嫔妃不行,紧接着淑妃,贤妃,甚至连一些刚选秀进来的美人,嫔妾都怀了皇子。” “皇子?都是儿子?”楚北柠呆住了,“这太上皇的染色体也太强悍了吧?” 慕泽一愣不晓得染色体是什么,随即冷冷笑道:“是啊,眼见着那么多人都生了儿子,李贵妃简直要疯了去。” “当初关于李贵妃求子的笑话到现在京城里那些年老一些的百姓都晓得的,三天去一次送子观音庙,将送子观音的佛像都塑成了金身。” “还吃仙丹差点儿中毒死了,甚至请了西域那边的萨满大神跳神祈福求子……” 楚北柠听着都替李贵妃捉急,按理说是皇后那边的人,还得了太上皇的宠爱,竟是怀不上,这就挺气人的。 慕泽缓缓道:“后来终于怀上了,李贵妃甚至担心别的人害她的孩子,还主动去了皇家别庄养着。” “那个时候皇家别庄距离京城翰林院学士梅大人家的别庄不远,梅大人你听过吗?” 楚北柠摇了摇头,她哪儿晓得这些,都是些前朝旧事。 “听过一点点,梅家是书香门第之家,梅大人很有才华,写的诗词也不错。” “是啊,梅大人确实是个好人,也是少年得志,当年的状元郎,生的风流倜傥俊雅至极。当初梅大人刚刚娶了妻,妻子也怀了身孕。巧的是月份日子居然和李贵妃肚子里的那个几乎差不了几天。” “这两个孩子也算是有些缘分,李贵妃到底一个人在皇庄上养胎闷得慌,就经常召见梅夫人进皇家别庄陪着她解闷儿散心。” “两个人毕竟都是孕妇,自然话题三句不离孩子,也能聊到一起去。” “哪知有一次两个人再一次相携着去赏景,不想突然窜出来一只兽惊动了二人,护卫们忙将那兽打死,可到底两位贵人惊动了胎气,当下便发动了。” 楚北柠听得额头竟是渗出了一层冷汗,那个不敢碰触的真相一点点的掀开了面纱,让她想要揭开,却害怕揭开。 慕泽顿了顿话头,看着楚北柠的精神境况能不能承受得住接下来的秘密。 楚北柠吐出口气:“你接着说。” 慕泽继续道:“梅夫人身为朝臣自然是不能将孩子生在了皇家别院,于是在皇家别庄外面找了一处护林人住着的屋子生产。” “李贵妃那边也是凶险万分,眼见着天色黑了下来,那天晚上还下起了瓢泼大雨,京城里的太医都不能及时赶过去。” “那一晚究竟发生了什么,谁也不知道,两个女人究竟怎么将孩子生下来的,同样除了几个贴身的婢女,也是谁也不晓得。” “只是听闻梅夫人生了个冰雪可爱的女儿,梅夫人受了惊吓,后来等梅大人带着人赶来的时候,妻子竟是疯疯癫癫的。” “当初人人都说李贵妃心狠,便是皇家别庄那么大难不成还容不下另一个孕妇,两个人平日里关系也不错,可就是赶了出去,还把人给整疯了。” “梅夫人据说抱着刚生下的女儿,哭着笑着好一场大闹,梅大人却像是个软蛋一样,连个屁都不敢放一个,就抱着女儿带着妻子匆匆回府了。” “从那以后,梅大人再也没有让妻子离开过自己的视线,说是疯了,看的紧。” 楚北柠眉头狠狠蹙了起来,低声笑了出来:“怎么能不疯,明明生下来的是儿子,却被人强行换成了女儿,换成不是自己的孩子,该着谁谁不疯?” 慕泽眼底掠过一抹诧异,定定看着楚北柠道:“你猜出来了?” 楚北柠冷笑了一声,她小时候听过狸猫换太子的故事,现在好得还是公主换皇子,还不算太过离奇。 慕泽嘲讽的笑道:“不过李贵妃得偿所愿,终于生了儿子,还是后来太上皇比较看重的儿子,也就是如今的晋武帝。” 楚北柠终于明白怎么回事儿,她的娘其实就是李贵妃的亲生女儿,玄鹤的爹就是那个倒霉催梅夫人的亲生儿子。 这事儿李贵妃委实做得不地道,不过后宫里的那些女人们为了权力怕是都已经杀红了眼。 她看向了慕泽:“后来是怎么回事儿?梅家不该是飞黄腾达的嘛!怎么还被……被灭门了呢?” 慕泽冷笑道:“若你是晋武帝,你会让梅家人活着吗?” 楚北柠倒抽了一口气。 慕泽淡淡笑道:“这世上只有死人才最可靠,但凡梅家人有一丝口风透出,晋武帝必死无疑!” “可……可那是他的亲爹亲娘啊!”楚北柠一下子坐了起来,不可思议的看向了慕泽,听着慕泽的意思,当年梅家人也和反贼也就是她爹萧胤有些牵扯,故而晋武帝将梅大人革职查办。 梅大人不得不带着全家老小收拾东西准备搬出京城回到老家做个安然自足的富家翁,不想就在离京的前一天,变故突起。 当初正值初春,气候干燥,梅家竟是走水了,一家上百口惨死火舌中,无一幸免。 还记得后来晋武帝亲自到梅家门口大哭,说是梅大人乃忠臣,不想遭此变故,朕很痛心之类的,他还给梅大人和梅夫人立碑。 总之那个操作很迷,感觉晋武帝像是疯癫了一样。 此番想想可不就是疯了吗,将亲生爹娘烧死灭口,任何一个人都做不到他那么狠心的。 “太……太他娘不是个人了!”楚北柠两只手气得发抖。 慕泽冷冷笑道:“所以他是帝王,咱们是寻常人。” 楚北柠勾唇嘲讽道:“那样的帝王,无耻的暴君,不做也罢!” 慕泽眉头一挑,终于看到了楚北柠脸上压抑隐忍的杀意了,这才像是长公主和萧侯爷的孩子嘛! ------------ 第572章 因果 楚北柠的身体里渐渐没有了寒意,那些因为千机毒发作后的难受也缓缓消除殆尽。 可她心底的寒意却更浓烈了几分,可这就是真相,尽管一万个不愿意去承认,也不得不面对这残酷的真相。 慕泽顿了顿话头缓缓起身又帮楚北柠将炭盆撤走了两个,已经两个时辰过去了,楚北柠渐渐恢复了正常,不需要这么多的炭盆取暖。 他斟了一杯茶再一次送回到了楚北柠的面前,楚北柠接在了手中,可抖得有些接不稳。 慕泽叹了口气道:“就这样阴差阳错,梅家嫡长女和皇宫里得宠的五皇子,都在各自的世界里阴差阳错的长大。” “李贵妃的身份很高,得了皇后娘娘的支持,得了皇上的宠爱,儿子也差不到哪儿去,长得一副风流倜傥的模样,只是那些比他年长的皇子们心头存了几分恨意。” “大家都不是嫡出的,他的哥哥们比他还要先出生几年,凭什么他就得了宠,自然一个个生出了几分想杀他的心思。” “这位五皇子外表谦和俊雅,实际是个狠角色,便是借助萧家人的手巩固自己的实力,竟是和当初萧家家主萧胤成了好兄弟,好朋友。” “他还拉拢当初善于武战的七皇子玄廷,大家都是武将故而玄廷也喜欢萧胤,自然同自家五哥亲近了不少。” “那个时候五皇子和萧胤好到几乎穿一条裤子的地步,萧胤出征被大皇子陷害断了粮草,五皇子亲自押送军粮到边地。” “萧胤被二皇子设局下毒,背上起了毒疮,五皇子贵为皇子之尊却帮他吸背上的毒血。” “萧家渐渐成了五皇子忠实的追随者,两个人宛若亲兄弟,估计那个时候是他们最怀念的日子吧,有酒,有肉,有兄弟,有豪情万丈,有共同的敌人!” 楚北柠不禁眼底掠过一抹诧异,她委实想不通这么深厚的兄弟之情,到底为何会走到最后的生死局。 亦或是晋武帝是这个世上最厉害的演员?能演绎多种感情? 慕泽缓缓道:“如果事情一直这么下去,一切都还不错,五皇子即位,七皇子章王做个闲散王爷,萧胤位极人臣做个一等一的功勋之臣,一切都还按照原有的样子进行下去。” “可惜有一年他们三个人在御河上坐船喝酒,我爹说过他当初就在萧候的身边当差。” “那天天气不错,风和日丽,万里如云,阳光也不那么刺眼。” “萧侯爷刚从边地回来,打了大胜仗,已经是太子的玄夜带着七皇子玄廷亲自在御河游船上设宴给萧胤接风洗尘。” “我父亲说那一天三个人喝了不少酒,太子殿下准备的好酒,七皇子钓的肥鱼,萧胤喝的很开心,谁也想不到那天平静的河面会起风波。” 楚北柠听得也紧张了起来,难道这就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平静吗? 慕泽叹了口气:“那天河面突然起了风浪,他们三个人待着的大船倒也没什么,可旁边有一艘乌蓬小船就遭了秧,船身不稳眼见着船上之人便落了水。 那个时候所有人都乱了,萧胤仰仗武功高强,竟是直接从游船最顶层跃了下去,将那落水的女子救上了他们的大船。 慕泽讲到这里却顿住了话头,抬眸凝神看向了楚北柠那张美得惊为天人的脸,不禁笑了出来。 “自古红颜多祸水,古人诚不欺我也!” 楚北柠冷笑了一声,打了个哆嗦:“都是男人的借口罢了!自个儿不行还赖女人!” 慕泽低头笑笑不和她争论:“我想你也猜到了救上来的那个女子是谁了,就是你的母亲,也是梅家嫡长女梅映雪。” 他微微垂首轻笑了一声:“当初我父亲说起你母亲也是赞叹不已,人们都说什么绝世美人。” “说的便是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我父亲说他是不相信这世上有那么美的女子的,偏生那一天就给他们见着了。” “萧侯爷救上来的女子,固然落了水,发饰都落了,狼狈不堪却更显的楚楚动人,美得令人窒息,当下便是将一船的人都看呆了去。” “萧侯爷是个怜香惜玉的,将自己的披风解下来替那个女子罩着身子,安排人将船靠岸,派了嬷嬷送她回了梅家。” “呵呵,”慕泽笑道,“自古以来英雄配美人,美人慕英雄,何况还是萧胤那样的大英雄大豪杰,又是出生名门,便是宫中的皇子在他面前也失去了原有的光芒。” 楚北柠苦笑了出来,她娘和她爹相遇还有这么一出子事儿。 浪漫是浪漫,可绝对不是一件美妙的事情。 慕泽再次起身帮楚北柠把脉,眉头彻底舒展了,这才坐了下来道:“后来便是所有才子佳人的话本子上写的那样,两个人情投意合,甚至双方家族都交换了庚帖先订了亲,只等择日迎娶,梅大人这桩亲事是高攀了,自然乐意。” “萧家完全就是萧胤一个人做主,他爹娘早些年出征关外战死,他就是家主,他说娶谁就娶谁,还能怎么的?” “可偏偏这世上爱美人的可不止一个萧胤……” 楚北柠登时脸色变了,看向了慕泽。 慕泽冷笑了出来:“喜欢上梅姑娘的还有宫里头的那位势头正猛,刚将几个哥哥弄死弄残,成功坐上太子之位的玄夜,人家可是正儿八经的太子爷。” “太子爷想要的东西,谁敢抢?可萧胤就有抢的本事!” “臭不要脸,明明是我爹和我娘先两情相悦的!”楚北柠唾了一口。 慕泽冷笑:“玄夜此番已经坐稳了太子之位,权势,野心和欲望是成正比的。” “他开始撬萧胤的墙角,提拔梅大人为内阁首辅大臣,甚至还借口去同梅大人商量国事,偶尔会去梅家。” “去梅家干什么,去人家后院找姑娘聊骚吗?臭不要脸的!我呸!”楚北柠又唾了一口。 慕泽一愣,聊骚这个词儿委实有趣,不禁都逗乐了,缓了缓神色道:“结果,那一天不巧的是,没有遇到梅姑娘,却遇到了已经疯了十几年的梅夫人。” “梅夫人那一次偶然跑了出来,一把抓住玄夜抱着大哭大喊,嘴里不停地喊着儿啊儿啊!你是我的儿啊!娘想死你了,之类的疯话。” “偏生萧侯爷带着我父亲就在那天给梅家送节礼,梅夫人的话被我父亲等人,甚至被急匆匆赶过来的梅姑娘都听了个正着。” “你想想,都是人精似的,这么蹊跷的事儿,谁不去查呢?”慕泽笑了出来,眼底清冷如霜。 楚北柠整个人都呆在了那里,脸色瞬间发白。 这……便是因果吧? ------------ 第573章 腥风血雨 慕泽叹了口气道:“不想一个疯子的话,竟是引来了惊天惨案。” “都是厉害人物,虽然玄夜身为太子势力很大,能查出来一些东西。” “但是萧家的家世渊博,人脉很广泛,也能查得出来这些前因后果。” “十几年前的那一桩旧事便是彻底藏不住了,所有的真相被知道后,终于到了摊牌的时候。” 楚北柠倒吸了一口气:“摊牌?” 慕泽视线冷厉了几分,抬眸看着楚北柠道:“你许是想不到当初晋武帝是有多么卑微求着你娘和知道真相的萧侯爷帮他掩藏这个秘密。” 楚北柠不禁冷笑:“他还有这个脸求我娘帮他守住秘密,这不是开玩笑吗?” 慕泽苦笑道:“你也晓得的,远的不说,就拿近处梁王玄鹤他们这些皇子们来说,为了那个位置到底死了多少人?” 楚北柠脸上掠过一抹不自然来,不过她隐隐觉得玄鹤和他那个不当人的爹,不是一路人,最起码心里还是有些底线的。 不过即便如此,改朝换代,谋权篡位,风险和代价都太大了,死的人也太多了。 慕泽叹了口气道:“彼时玄夜已经做了太子爷,前面的几个皇子死的死,伤得伤,残的残,早已经不能担任大统。” “而唯一尚还全须全尾的七皇子玄廷,性格有缺陷,冲动易怒残忍,后来萧侯爷也远离了此人。” “也就是说这天下只剩下太子玄夜尚且能操控政局了,这个时候如果将这个秘密爆出来的话,必然天下大乱,最后苦的还是百姓。” 楚北柠缓缓低下了头,一句话自己的爹娘怕是都太正直了,说的好听点儿是正直,说的不好听点就是太老实了。 慕泽苦笑道:“其实你母亲彼时根本不想做什么皇家长公主,也不想卷入那些乱纷纷的局面里,她就是个喜欢弹琴作赋的小女人。” “此时找到了自己的如意郎君,哪里还愿意参合道朝堂里的风起云涌,我爹说他们三个人曾经坐在一起谈了许久。” “当时我父亲就在他们谈判的桃花亭外面候着,最后达成了一个协议,便是玄夜继续做他的太子。” “梅家大小姐还是梅家大小姐,以后绝不再提及此事,那个时候你父亲也看出来太子对你母亲的别样心思,便逼迫他放弃你母亲,你父亲准备和你母亲成亲后,带着她离开京城去边地驻扎,到时候彻底脱离玄夜的掌控。” 楚北柠低下头不禁苦笑了出来:“真的是傻,他们两个居然相信一个言而无信小人的口头保证,还不如将事情捅出来,大家一起毁灭,还能震慑住这种小人!” 慕泽凝神看着楚北柠不禁无奈的笑道:“可惜这世上没有卖后悔药的,你爹娘放弃了最一开始反击的机会,便是给了玄夜喘息的时间。” 他脸色渐渐沉冷了下来:“玄夜的手段带着雷霆之势,将当年李贵妃身边知道这件事情的人全部杀了,毁掉了所有的证据。” “紧跟着便是笑脸邀请萧胤去赴宴,萧胤本不想去,他就将梅姑娘扣在了宫中。” “李贵妃估计一直对梅姑娘存着几分内疚,经常邀请梅姑娘进宫陪着她,给的赏赐也很厚重。人人都说梅姑娘命好,入了贵妃的眼缘,谁能想到人家可是亲母女。” “萧侯爷一听急了,便带着随从一起赴宴,我父亲那天正好给萧侯爷当差跑腿儿没有去成,不想中午去的,晚上便传出来萧侯爷刺伤了太子准备谋反的惊天消息!” “紧跟着便是皇上震怒下令将萧侯关在了宗人府。” “太上皇?”楚北柠其实一直对太上皇还有几分好感的,不想竟是晋武帝陷害她的父亲,太上皇也跟着下令。 慕泽冷冷笑道:“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我父亲之前好像和你说过吧?萧家的势力直接逼近皇族,历代玄家皇族子弟早就对萧家存着几分忌惮,玄家想要削弱萧家那是历史的必然。” 楚北柠一颗心简直是凉透了,果然最是无情帝王家。 慕泽缓缓道:“我父亲从边地带着人赶回京城的时候,萧侯已经遇害,头被砍了下来挂在了城门口示众。” “你母亲得了消息哪里肯罢休,便是要去告诉当时的皇上,将十几年前的真相彻底说破了,大家都不要活了,大不了鱼死网破。” “可女人啊,做事情总是那么的天真可爱,所有的证据都被毁掉了,没有人相信这是真的,还以为你母亲因为爱人的死已经完全气疯了。” “况且太上皇也没有时间见你母亲,萧家倒了,很多事情需要皇帝亲自出面处置,故而李贵妃将你母亲送回到了梅家,估计也和梅大人摊牌,让梅大人将你母亲关起来不要胡言乱语。” ”其实当初李贵妃是想保下你母亲的,她以为将你母亲关在梅家,她出面劝解太子玄夜放梅大人带着一家子人离开京城告老还乡。” 慕泽顿了顿话头,给自己和楚北柠添了茶,缓缓道:“可玄夜那个时候已经杀红了眼,谁能想到他竟是那般的丧心病狂,一把火将梅家烧了个精光。” “而且还是在梅家马上要离开京城的时候,从那之后听闻李贵妃狠狠病了一场,没过多久便郁郁而终。” “她许是没想到自己本以为将亲生女儿送出宫就能谋个安然稳妥,不想彻底将女儿推进了绝境。” “楚北柠,”慕泽凝神看着面前的女子,“我所知道的便只有这些了,我父亲不愿意告诉你这些,说句实话便是想等一等再说。” “他担心现如今告诉你这些,怕你沉不住气,毕竟你现在与玄鹤的关系那么的……” 慕泽笑了笑,笑容里多少有几分苦涩:“玄鹤那么通透聪明的人,我父亲不止一次说过,如今的玄鹤很有当年太子玄夜的手段和狠辣。” “若是他知道了真相,会不会对你不利?依着你现在的情形,一旦他对你用狠,你根本没有翻盘的机会,而且我们所有人都得死!” 慕泽看着楚北柠道:“可如今我没有办法,我承认我慌了,慌得没有时间考虑任何的后果,昨天你那个样子委实要吓死人,我不能不带着你去地宫碰碰运气,以后玄鹤会对你怎么样我不知道,但是我只想你现在活着,而不是活生生死在我面前。” “不过如今瞧着玄鹤的样子,我倒是存了几分侥幸,许是他和他父亲不太一样吧?你说呢?” 楚北柠动了动唇,她能说什么?她现在也迷茫到了极点。 她没想到和玄鹤之间竟然会隔着这么多死去的人,和活着的人。 她一颗心狠狠抽痛了起来,茫然的看向了窗户外面的天际。 天……终于亮了。 ------------ 第574章 开玩笑的 楚北柠乘着马车被慕泽亲自送回到了靖北候府,侯府里的女眷们已经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 大小姐昨天去参加百花节,半道便不知所踪,整整一夜未归。 她们差点儿就报官了,不想当晚梁王身边的那个亲信长风过来送了消息说大小姐有事情,怕是晚上不回来。 即便如此王姨娘几乎是一夜未合眼,这些日子经历的那些血雨腥风,让她的一颗心总是悬着的,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便心头慌得厉害。 “大小姐!”王姨娘瞧着楚北柠在慕泽的搀扶下走了进来,那脸色瞧着煞白,倒像是大病了一场似的。 她忙惊呼了一声迎了上去,楚北柠抓住了王姨娘的手,虽然千机毒暂且被压制了下来,可一晚上疗毒的过程委实难熬,到底是被折磨的够呛。 “姨娘,我没事儿的,”楚北柠定了定神低声道:“我这两天未归的事情,姨娘帮我瞒着,不要声张。” 王姨娘一愣低声道:“姨娘省得,大小姐你要不要紧?” 楚北柠心头一暖轻轻拍了拍王姨娘的手低声道:“姨娘放心,我没事的,只是有些累了想要回去歇着。” 王姨娘动了动唇也没再问,可对楚北柠的担心越发深了几分。 楚北柠回到了自己的轩翠苑,裳霓和李嬷嬷也疾步迎了上来,两个人眼睛都熬红了,一夜未睡。 楚北柠冲她们摆了摆手:“不要问,不要说,我现在只想好好睡一觉。” 裳霓忙带着人准备沐浴用的东西,收拾床铺,虽然现在是大清早,可楚北柠的样子显然是疲惫到了极点。 慕泽看着楚北柠道:“楚大小姐好生歇着,我就在隔壁,若是有什么事情让你的丫鬟去隔壁找我。” “反正一墙之隔,来去方便。 他又看了一眼楚北柠那张苍白的脸,不禁暗自叹了口气,任何一个人晓得自己有这样离奇的身世怕是一时半会儿心境都无法平复下来吧? 楚北柠泡了个热水澡,屏退了裳霓等服侍的丫鬟,垂首看向自己的胸口处,虽然那些通向四肢百骸的黑色细线已经清除了不少,可在胸口处却隐隐还是有一大片黑色印记。 楚北柠疲惫的闭上了眼,千机毒没有根除,只不过像是悬在她头顶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随时随地都会掉下来斩断她的生命。 她换了一件干净衣服,整个人倒头睡在了床榻上,饶是铁打的人经历了这么一出出的磋磨,估计也招架不住了。 楚北柠整个人昏昏沉沉的,命运的转轮快速的运转着,她都来不及琢磨出一些什么来,就被卷入了巨大的漩涡中。 她几乎是困顿到了极致,沉沉睡了过去,像是死过去一样。 不想就在楚北柠抛开一切前尘后事疯狂补觉恢复力气的时候,玄鹤跪在了晋武帝的面前,身边站着太子玄宸,郑皇后,甚至连景王和静王爷都被惊动了。 这些人齐刷刷看向了跪在晋武帝面前的玄鹤,表情各异,心思不同。 郑皇后用帕子捂着唇大哭了出来:“皇上,您倒是瞧瞧梁王,这都直接杀进了太子府里去了,若不是一干护卫拦着怕是今日臣妾就见不到咱们的儿子了!” “父皇,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四哥这是想要太子哥哥的命吧?”静王眸色沉冷。 他这辈子最敬重的就是玄宸,那是他的大哥,任何人都不能动! “父皇,”景王玄政跪在了晋武帝的面前。 “父皇,四哥定是和大哥开玩笑的,兄弟们之间开玩笑难免开过了火儿,小时候四哥还拿着木头剑追着儿臣砍过呢,大家笑笑就过去了!” “开玩笑?”静王玄昭冷冷笑道,“九弟,你若是喜欢,明儿个开始我每日里陪着你玩玩儿!” “逆子!你倒是给朕个不处置你的理由!”晋武帝一直死死盯着地面上跪着的玄鹤,眸色不定。 玄鹤脊背微微一僵,他此时矛盾了到了极点。 他们几个皇子享受的皇族带来的好处,其实都是别人的,他们根本什么都不是。 他此时瞧着父皇心头竟是生出了几分厌恶,说不出的厌恶,都不想说话,便是说话都成了一个笑话。 “说!”晋武帝突然暴怒,一把抓起了龙案上的砚台朝着玄鹤砸了过去。 出乎所有人的预料,玄鹤居然没有躲,任凭着砚台砸在了鬓角处,鲜血渗了出来,脸色却如常,那个样子倒像是主动求死的颓废。 玄鹤的这个样子,让所有人都愣怔在了那里,便是晋武帝都站了起来,看向儿子的眼神更是多了几分冰冷。 “听闻你去太子府闹事,便仅仅是要太子身上的血?” 玄鹤的手死死抠着泥金青石地砖的缝隙,依然不说话。 倒是玄宸惊了一跳,他之前还吩咐身边的人不要将玄鹤放他血的事情说出去,不想还是有人将这件事情禀告给了父皇。 可见父皇对他们这些皇子也不是很信任,怕是潜了人在他们身边监视一二。 不想晋武帝刚将放血这两个字儿说出来,一边本来还哭哭啼啼的郑皇后登时脸色巨变,随即眉头蹙了起来,眼神狠毒的看向了跪在地面上的玄鹤。 她不晓得玄鹤为何想起来放儿子的血,到底发现了什么,亦或是牵扯到了什么? 难道…… 她眼底掠过一抹惊慌,也就是一瞬而过。 玄鹤依然呆呆的样子,感觉神思也不知道飘到了哪里,许久才缓缓道:“父皇,儿臣百花节上喝醉了,平日里和太子闹了些矛盾,酒劲儿发作便去太子府闹事。” “儿臣上一次因为血统的事情被太子质疑过,儿臣这些日子每每都回想起儿臣未曾谋面的亲娘,儿臣嫉妒太子爹疼娘爱的,一时间犯浑了。” “儿臣自请去宗人府,父皇圈禁儿臣也好,处死儿臣也罢,儿臣毫无怨言!” “只是儿臣在百花节上突然看到别的皇子都有娘,唯独儿臣没有,儿臣……” 玄鹤声音微微发颤冲晋武帝磕头道:“儿臣请求父皇重罚!” 玄鹤的这个借口说出来后,所有人都不可思议的看向了玄鹤,这就是他杀进太子府的理由?这也太牵强了! 一句话就是梁王想娘了,就去太子府闹事儿,就因为太子有娘,这不是胡扯吗? 晋武帝眉头拧成了川字,却丝毫没注意到一边的郑皇后脸色微变。 上一次在盘龙寺逼迫着玄鹤滴血认亲的事情,便是自己儿子的大手笔,此番梁王挑事儿放了儿子的血,她一颗心狂跳了起来。 不,不可能,玄鹤再怎么厉害,也是个人,不是个知晓天下事的神。 ------------ 第575章 一起去骂 一时间养心殿里气氛压抑到了极点,晋武帝死死盯着自己的儿子玄鹤,神色莫辨。 玄宸这个时候不便说话,只是冷冷看着玄鹤。 梁王闯进他太子府提剑杀人,总得给个理由不是,若是就这般轻描淡写,哪里能服众? 许久晋武帝看着玄鹤冷冷道:“来人!将这个逆子带到宗人府去!朕现在不想看到他!” “是!”门口处得令的皇家暗卫纷纷走了进来,来到了玄鹤的身边。 到底梁王的威严在那里摆着,这些人也不晓得该如何是好,定了定神还是礼貌的冲玄鹤道:“王爷请!” 玄鹤缓缓起身,冲晋武帝拜了拜转身走出了养心殿,竟是头也不回,也不祈求父皇原谅,脾气骨头都是一顶一的硬。 “逆子!”晋武帝狠狠骂了一句跌坐在了龙椅上。 一边的郑皇后忙上前温声劝慰:“皇上,您不要生气了,小心气坏了身子!” 晋武帝眉眼间染着一层森冷:“都出去!” 郑皇后脸上的表情僵在了那里,这么些年了,她虽然贵为皇后可从来都入不了晋武帝的眼。 若不是当年晋武帝夺嫡,她们郑家有的是银子和钱一步步扶着他上位,即便是后来他宠着裴氏那个贱人,也因为裴家是军功世家,他不太放心,不然自己这个中宫皇后的位置早就保不住了。 他从来就没有将她当成是真心守护的妻子,郑皇后眼底掠过一抹嘲讽和苦涩,缓缓退后:“皇上保重龙体,妾身告退!” 郑皇后带着太子等人退出了养心殿,景王却还是跪在地上不起,带着几分哭腔道:“父皇,四哥他真的不是……” “滚出去!滚!”晋武帝怒斥。 景王定了定神晓得现在父皇在气头上,怎么劝都无济于事,不得不退出了养心殿。 所有人都离开了养心殿,晋武帝死死盯着龙案上批了一半儿的奏折,吸了口气道:“来人!” 绝对效忠晋武帝的皇家暗卫统领急匆匆走了进来躬身道:“皇上!” 晋武帝眼眸缓缓眯了起来:“去查!” “梁王为何要闯进太子府放太子的血?” “梁王为何这般反常?他前一天去了哪儿,和谁在一起,发生了什么,朕要查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他的声音中透着冷冽杀意。 “是!”暗卫统领忙转身疾步走出了养心殿。 第二天一早,整个京城震动,梁王居然被皇上给圈禁了,还是圈禁在了宗人府。 这下子朝堂混乱至极,本来已经分成了两派,太子一派和梁王一派。 此番梁王这一派的人恨不得冲进宗人府揪住他们主子的耳朵质问他,脑子是不是被驴踹了还是怎么的? 为何一向精明的梁王居然做出来这种荒唐事情,简直是有违常理,不是正常人能干出来的事儿。 李兴义等人是梁王追的随者,此番已经急的团团转,纷纷给晋武帝递折子替梁王求情。 唯独在朝堂里很有分量的顾伯懿却是无动于衷,一群人在早朝结束后走出了泰安殿,李兴义忙疾步赶上了顾伯懿的脚步低声道:“方才你为何不说话?” “没瞧见太子那边的人疯狗般的咬,甚至将梁王早些年在柔然边地打仗私吞军饷的事儿都拉出来说,这分明是要梁王死在宗人府啊!” “你好得说话啊!” “说什么?”顾伯懿俊挺的眉头一挑,看向了二姐夫李兴义:“你真以为玄鹤那孙子是这么容易死的?” “嘘!小心些说话!”李兴义恨不得上前捂住四妹夫的嘴。 顾伯懿冷笑道:“他现在被圈在了宗人府,背后骂他几句你也怕成了这个样子?” “况且你觉得我是太子那边的还是梁王那边的人?” “你你你……”李兴义不可思议的瞪着四妹夫,这家伙想干什么。 顾伯懿无奈的笑道:“算了,你也太老实巴交了,不逗你了。” “你到现在还看不出来吗?” “看不出来什么?”李兴义眸色一动。 顾伯懿缓缓道:“你觉得若是皇上真的要大义灭亲杀了梁王,还会将他关在宗人府最西面的那个院子,好吃好喝供养着,还不许对梁王用刑?关键还是皇家暗卫亲自看着!” “现在天下大乱,世家崛起,大晋四周群狼环伺虎视眈眈,这样的局面,如果你是个皇帝!” “嘘!噤声!噤声!大逆不道!”李兴义被顾伯懿的口无遮拦吓得脸都白了。 顾伯懿真的很想狠狠鄙视他,主要是楚家二小姐楚依月和自己妻子楚望月是一母所生的同胞姐妹,他不好抛弃这个傻子,多多少少得给妻子一个面子。 看在这厮是自己儿子二姨夫的面子上,不得不耐着性子提点他几句。 “你想想这样的乱局,一个是温厚有礼面情和软的太子,一个六亲不认杀伐果决的梁王,你觉得谁更适合坐在那个位置上,重整朝纲?” “这样的乱局,需要的是个果决有行动力的继承者,可不是一个和稀泥的!” “不是我说,现在太子已经被郑家和裴家绑住了,以后便是登基固然是仁爱之君,但是……呵呵……这世上仁爱算个屁!” “你以为皇上脑子不灵光,就你们这些大臣灵光?说是将梁王打入宗人府,便是在护着这个儿子,这可不就是开始偏心了,你还看不出来?傻!” “听我说啊,”顾伯懿整理了一下衣袖,“若是想让梁王出来,赶明儿开始你跟着我一起上折子!” “你终于肯帮忙了?”李兴义忙笑道,“你文采好,你多说几句夸夸梁王,没准儿皇上就动摇了,早早放王爷出来。” 顾伯懿顿时不说话了,敢情他说了这么多在这个人看来权当做是放屁吗? 顾伯懿咬着牙,觉得不是李兴义的智商受到了侮辱而是自己受到了侮辱。 “夸个屁!想放他出来,明天就开始和我一起上折子骂梁王,记得多纠结一些人骂,狠狠地骂!” “就说梁王刚愎自用,梁王不是个东西,梁王偷看女人洗澡……可着劲儿骂!听懂了吗?” “当满朝文武骂死他的时候,就是他重获自由的日子!” “毕竟皇上觉得所有人都开始骂梁王了,是不是太子集合人们去骂的?太子是不是和大臣们结党啊?这个时候梁王是不是无辜的?你懂了吗?傻!” 李兴义顿时恍然大悟,眸色亮了几分。 他定定看着顾伯懿,这厮还真的是有些脑子的。 ------------ 第576章 防人之心 靖北候府轩翠苑,慕泽端坐在了侧厅里给楚北柠把脉。 他现在给楚北柠看病很方便都不用走楚家正门,直接翻墙过来便是。 楚北柠也终于意识到了他这位慕神医的重要性,将墙头上的那些琉璃碴子都取了,方便慕泽跳过来。 慕泽凝神诊脉许久松开了手看着楚北柠道:“恢复得不错,这一次毒发虽然来势凶猛,倒也是去得很快,不过……一天没有根除便会有再次发作的那一天。” “多谢!”楚北柠神情恹恹的,觉得有些没劲儿,之前她的那些身世之谜委实给她的打击不小。 慕泽眸色微微一闪慢条斯理靠在椅背上:“听说现在宫里头闹翻了天,太子和梁王……” “以后玄家皇族的事情不要和我说了,没兴趣,”楚北柠抓起果盘里的果子咬了一口。 慕泽一愣,眉头挑了起来:“玄鹤的事情,你也没兴趣?” 楚北柠顿时脸上的表情僵在了那里,随即苦笑道:“现在晋武帝不舍得杀他,若是他的追随者乱了阵脚,帮他反倒是害了他,稳住才是正道,我何必添乱?” 慕泽淡淡道:“你到底还是在乎他的。” 楚北柠大口咬着果子,随即冷笑了出来,抬眸定定看着慕泽道:“那你让我做什么?” “我带着无忧山庄的人杀进宫城,屠了玄家满门?昭告天下,我才是这天下江山的主人?做女皇?” 慕泽眼底一亮:“你这个思路也很好,你可以先想法子进宫见见你皇祖父,太上皇若是知道你的身份,咱们不是更有胜算?” “皇祖父也杀了我亲爹,当年萧家灭的那么快,那个时候还是太子的晋武帝没那么大能耐,以为我傻,认贼做祖父?” “这不就是利用嘛!”慕泽觉得这家伙遭遇了一场变故后,政治敏锐度提高了不少。 楚北柠脸上的表情凝在了那里,放下了果子看着慕泽道:“你们之前不早早告诉我,我的娘是大晋长公主,晋武帝还有他的儿子玄鹤都是冒牌儿皇族,是不是想利用玄鹤对我的感情,壮大我的力量,等候时机将我推上去?” 慕泽脸上的笑容顿时僵在了那里。 楚北柠低头苦笑了出来:“是啊,玄鹤确实在养虎为患帮了我这么多,只是这一次他不杀我就是给我面子了,你们还要我怎样?以色侍人?美人计?” “楚北柠!”慕泽猛地站了起来。 楚北柠抬眸看着慕泽冷笑道:“这不就是无忧山庄的打算吗?若不是你这一次情急之下做了这么蠢的一件事情,将我的身份彻底暴露给玄鹤,慕庄主到底打算什么时候说?等我强大到玄鹤都收拾不了我的时候,是不是就想办法激发我报仇的心境,杀了他,杀了晋武帝,带着无忧山庄上位?” “之所以不告诉我,便是因为时机不到,玄鹤在我的手中是一把很好用的剑,我指哪儿杀哪儿,当年那些负了萧家和我娘的人全部都死无葬身之地!” “安王,章王,裴家……下一个是谁,太子?对,晋武帝眼见着病重活不成了,他完蛋了后,接下来就是玄鹤了吧?” “他那么爱我,我但凡给他下点儿毒,一杯酒,一场完美的谋杀,他就死翘翘了!” 慕泽脸上的表情变得复杂了起来。 楚北柠也不知道为何越说越是压不住心头的难受冷冷道:“可是你们凭什么认为,他会为了一个女人,放弃他这些年谋划要得到的东西?他就那么傻,即便是知道了我的存在,还能让我安稳的活着?还会继续护着我?” “会!”慕泽突然斩断了楚北柠的喋喋不休。 楚北柠倒是定在了那里。 慕泽看着楚北柠:“知道我为何会这么说吗?因为玄鹤真的会!” 楚北柠一把将果盘扫到了地面上,朝着侧厅的门口疾步走去。 “干什么去,不想见我,我走便是,这是你家!你慌什么?”慕泽气笑了,她脸上的每一个表情,浑身上下的每一个动作都在疯狂的叫嚣着。 她喜欢他,她喜欢那个男人,喜欢到了极点。 这不知道是他慕泽的悲哀还是她楚北柠的悲哀。 他父亲这一局怕是要输彻底了,他们这些萧家曾经的拥护者绝对不想到萧侯爷的女儿会疯狂的喜欢上玄夜那个畜生的儿子。 “我出去透透气!”楚北柠转身大步走了出去。 慕泽看着那一抹挺拔的背影,到底无奈的苦笑了出来,也许她需要些时间消化吧。 不过这一次,他貌似也将事情搞砸了,破坏了父亲的计划,不晓得父亲知道后会不会打死他这个不孝子。 人人都将计划制定的很不错,很完美,可都忽视了人都是有感情的,而这世上感情的事情最不可控。 楚北柠烦躁的在靖北候府的园子里转悠了一圈,她现在真的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若是再留在靖北候府,会不会给靖北候府带来麻烦?若是她离开这里,是不是楚家就安全了? 她吸了口气,转身冲跟过来的裳霓道:“帮我收拾行囊,我准备出去游玩一段儿时间。” “何不带上我?”慕泽带着笑意的声音传来。 楚北柠忙转过身看向了慕泽,一边的裳霓也有些奇怪,大小姐这几天不知道是怎么了,感觉总是魂不守舍的。 还有梁王爷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大小姐竟是一点儿也不急?不合情理啊?难道二人之间出了什么岔子,闹了别扭吗? 而且最近慕神医来的次数太多了吧? 楚北柠死死盯着阴魂不散追到了这边的慕泽,冲裳霓打了个手势,裳霓忙避开,林间小道上只剩下了楚北柠和慕泽二人。 慕泽定定看着楚北柠:“怎么?想走?” 他低下头笑了出来:“你走不了,是你的责任你甩不脱。” 楚北柠动了动唇,却说不出话来,两只手紧紧攥成了拳:“我不玩儿了还不成吗?退出不行吗?” “退哪儿去?”慕泽苦笑了出来,“你以为离开楚家,就不会将祸端带给楚家吗?” “十八年前楚老将军将你和你娘带回靖北候府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有了全家人给你们娘两儿陪葬的最坏打算了。” “不然也不会让王姨娘亲自照顾你,让楚家所有人顺着你,便是楚家上下一百多口人在老将军看来都可以为你去死!” “我不要她们为我死!”楚北柠低吼了出来,“从现在开始谁也不要为我而死,我不需要,老娘不需要好不好!” 慕泽担忧的看着楚北柠:“你若是再这么退缩下去,迟早我们都会死在你的手中!” “你若不站在那最顶峰处,楚家,无忧山庄,萧家的那些拥护者们,那些藏起来默默看着你的人,我们所有人都会因你而死!你站稳了,我们才能活。” “狗屁!”楚北柠爆了粗口,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前所未有的压力让她有种窒息感。 慕泽凝神看着她:“我不逼你,你若是觉得难受就去楚家的庄子上住几天,散散心吧。” “既然你已经知道了这么多,过几天我带你去见见萧家的家臣们,大家都不必掩藏了。” “不见!”楚北柠知道自己迈出来那一步,就再也回不了头了,以后必然是一条尸山血海之路。 慕泽笑道:“乖一些,七彩连心草和这玄家的天下,都是你的,你要有那个自信!” 他上前一步拍了拍楚北柠的肩头,也不敢逼迫她太过厉害,低声道:“不过你也要有心理准备,玄鹤怎么想我们不知道,但是防人之心不可无。” ------------ 第577章 好巧 楚北柠将楚家的事务交待给了六小姐楚兰月,许宗轩也从江南回来了,是时候将府中的庶务交给妹妹全权打理了。 她终归不是楚家人,此番扶持楚家壮大,重建虎贲军,楚家大大小小的产业也有了很多,庄子和地也都买了不少。 楚北柠将所有的地契和铺子的契约全部交给了楚兰月,这下子倒是将楚兰月给吓坏了。 可楚北柠不说,楚兰月根本问不出实话来,总觉得长姐一下子变得怪怪的,有些陌生得很。 楚北柠此番将所有的积蓄都放在楚家公中的账上,即便她无财一身轻,可还是觉得亏欠了楚家太多。 楚家给了她一条命,护着她平平安安长大,若不是原主太作,估计也能活得很是滋润。 她在楚家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温暖和善意,相比这些,她赠与的那些钱财简直不值一提。 如今楚北柠再一次走到了十字路口,皇族,萧家,她的身份,还有她最爱的男人玄鹤,所有的线头纠缠在了一起。 乱如麻,她被缠绕得死死的根本就没有丝毫破局的机会。 她不得不去京郊楚家的庄子上住些日子,最起码先静静心。 楚北柠只带了裳霓和李嬷嬷,庄子上也有些粗使的婆子,其余的人一个也没带,楚家七小姐楚清月也想跟着来,她都拒绝了这个丫头。 老七性子活泼,太闹腾,她此时实在是没有心力再去应付一个孩子。 楚北柠在这庄子上一住便是一个月的时间,每日里起来要么就是发呆,要么就去山上的林子里采蘑菇散步,有时候高兴了会跟着庄丁一起去打猎。 打回来的野味,她亲自下厨。 便是如此无忧无虑的日子到底还是被外面的人打破了,这天已经到了中午时分,楚北柠刚将打到的野兔野鹿做成了肉串,在庄子的院子里架着柴火烧烤。 她还在野外发现了几种香料可以入味,登时满院飘香。 “裳霓!取米酒来!” 她住在荒僻的京郊,便是喝醉了又如何,大不了在屋子的炕上睡一觉。 不操心那些礼仪陈规,也不会丢人现眼,总之这就是她的世界,她爱怎么样就怎么样。 本来喝酒有点儿借酒消愁的意思,不想还喝上了瘾,每日里必然要小酌,然后昏天暗地的睡觉。 过的日子有点点的颓废,倒是难得的舒坦。 庄子上酿造的酒酒劲儿很大,李嬷嬷担心喝坏了她,参了不少的水,索性楚北柠还兑了果浆进去,倒自创了一种别致的果酒。 裳霓应了一声忙要进去取酒,不想院子门口处却行来一队人。 差不多有二十多人,一个个鲜衣怒马,估计是京城里出来打猎的一群公子哥儿。 八月底的这个季节,最适合打猎,尤其是京郊野外风景秀丽,猎物也吃的膘肥体壮。 故而京城里的贵族公子哥儿们就会成群结队出来游玩打猎,累了就去就近的庄子上借个地儿歇着,喝点儿水,吃个饭,晚上赶在城门彻底封死前赶回京城。 借着庄子歇脚也没有那么多规矩,走到哪儿歇在哪儿,毕竟京城里的世家大族在郊外都有自己的庄子。 今日你吃吃我的,明日我去你那儿蹭口酒喝。 楚北柠之前已经预判到这种情况,她本来是出去躲清净的,故而选了一个距离京城最远的楚家别庄。 而且庄子附近最大型的动物也就是兔子,今儿实在是运气好猎到了野鹿,之前都没有的。 那些世家公子哥儿们又菜又爱玩儿,最不愿意来这种贫瘠的山林里,一般打猎最好的地点便是在京城东侧的那一片原始丛林里。 楚北柠住着的地儿是在京城最西面,属于荒凉之地了,故而这群人的到来让楚北柠心头略感诧异。 等为首的那个人下了马,径直走进了院子里的时候,楚北柠登时倒吸了一口气。 居然是裴家的几小只出来打猎游玩儿了,关键你们裴家的庄子不是在东面吗,不去东面猎虎猎豹,跑到这边打野兔儿? 关键还是军功世家裴家,几个武功盖世的大男人百里迢迢过来打野兔? 楚北柠看傻了眼,定定看着迎面走来的裴朝。 裴朝穿着一身玄金色劲装,头发用黑色缎带束在了脑后,腰间扣着麝皮腰带,上面镶嵌着黑曜石,衬托着他矫健的腰身。 脚上踩着皮靴,绣着云纹。背上背着箭羽,手背上也裹着麝皮护甲。 身后跟着裴四爷裴恒,老五裴峥。 以及其他的裴家护卫们,都是这几位爷的心腹,黑压压站了一院子。 让本来觉得很阔敞的院子,登时显得逼仄了起来。 楚北柠身边干活的粗使婆子和庄丁们顿时乱了阵脚,他们这个庄子太小了,小到从未有人过来做客。 不想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齐刷刷都傻了眼。 楚北柠看着裴朝那张清冷俊朗的脸,眉头狠狠蹙了起来,她现在不想见京城里的任何人。 不想有的人上杆子过来让她瞧瞧人家过得好不好? 可客人来了,总不能直接打出去,她转身吩咐那些已经慌了的粗使婆子们去搬凳子桌子,在院子里搭了凉棚。 这么多人屋子里根本坐不下去,还得起锅造饭,又命人煮茶端了过来。 就是平日里贵族之间的庄子上怎么招待,楚北柠不得不胡乱应付着招待。 裴朝凝神看向了站在面前的女人,一个多月没见了,怎么瘦成了这个样子,脸也晒黑了,感觉像是将自己流放了一样。 身上穿的衣服也是布衣布衫,难道这小王八蛋破产了不成?穷酸成了这个样子,他下意识想掏怀中的银票给她,随即还是忍住了这个有点儿犯蠢的念头。 他不晓得楚北柠在这里穿布衫纯粹为了舒服,在京城里穿绫罗绸缎是要参加各种活动,动不动就是宫宴,穿的太寒酸了给楚家丢脸。 此番她穿着一件布衣裙,脚上踩着羊皮小靴,靴子上还掏了几个窟窿,尤其是脚趾头的位置。 这是楚北柠自制的凉鞋,就是为了透气用的。 裴朝凝神看了一眼楚北柠露在外面的脚趾头,粉嫩的颜色,脚趾甲上还涂了凤仙花的红色花汁。 那视觉很有冲击性,裴朝脸颊微微一红,避开了视线,忍住心跳。 他咳嗽了一声抱拳道:“原来楚大小姐在庄子上啊,我带着弟弟们打猎,正好想借贵地歇息一会儿好赶路,实在是巧啊!” 他身后的裴四爷仰起头看着天,老天爷,大哥说谎不怕被雷劈了吗? 这哪里是巧合,大哥这些天找楚北柠都找疯了,带着他们几个人每个楚家的庄子都要遛一遍,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大哥天天带着他们打猎玩儿,多好的哥哥呀,却不知是在遛弟弟。 如今得知楚北柠的准确下落,早上天还未亮就从京城赶路,一路上连撒泼尿的功夫都不给他们留,总算见着了,消停了,天爷啊!累死爷爷了! ------------ 第578章 腾地方 当下楚北柠不得不邀请裴朝坐下来吃烤肉,吩咐裳霓端了茶盏过来,李嬷嬷将果酒也命人搬了几坛子过来。 裴朝点了点头道了声谢坐在了楚北柠的旁边,自从上一次发现她中了毒在回春馆疗毒后,他就一直放心不下。 不想准备去楚家一趟,宫里头陡然生出了变故,梁王被圈禁了。 等他再挪出来时间,楚北柠已经从京城里消失得无影无踪,这让他一阵好找。 “裴将军喝茶!”楚北柠端着茶盏送到了裴朝面前,“裴将军一会儿就得赶路吧,回的太晚城门就封了。” 楚北柠的意思是,您歇会儿就赶紧上路走吧。 “多谢,”裴朝接过楚北柠递过来的茶盏,神色一怔,是那种普通农人用的粗陶,他的还好,再瞧楚北柠那只竟是破了口。 他心里头觉得不是滋味儿,这家伙素来锦衣玉食惯了,怎么开始找苦吃了? 他勉强喝了几口粗茶,实在是难以下咽,茶水都有点点的苦。 这也怨不得楚北柠,当初楚北柠几乎带着逃亡的心态离开京城的,什么都没拿,就是带着两个心腹乘着马车离开了。 也就带了几件随身换洗的衣物,其余的一概没准备。 便是六妹妹给她带了满满一牛车的东西,都被她拒绝了。 两个人就那么干坐着,也不知道该说点儿啥好。 楚北柠觉得略有尴尬忙招呼裴家的几个过来喝茶解渴,吃点儿烤串儿喝点儿果酒,那些人却是纷纷摆手,一个个缩在了一边的角落里,距离大哥很远的距离。 还是裴四裴恒大着胆子走了过来,拿起了楚北柠烤好的肉串笑道:“楚大小姐的厨艺瞧着不错,我等尝尝鲜!” 他拿好肉串急速狂奔回去,不敢打扰大哥,和五弟还有本家的几个裴家子弟分吃了,一个个赞不绝口。 楚北柠也拿起了一串儿送到了裴朝的面前,好歹上次在回春馆的时候这位爷也帮忙给她添了不少银霜炭就当做是答谢了。 裴朝接过了楚北柠递过来的烤串儿,不想一口咬下去竟是如此好吃,上面涂抹的那些香料也是增味不少。 他连着吃了几串儿,楚北柠在一边给他烤。 两个人总不能这么不说话,裴朝顿了顿话头道:“近来怎么想起搬到庄子上住?到底出了什么事儿?” “没事儿,就是想出来清静清静,”楚北柠哪里和他说实话? 裴朝料定是这样的答案,这个女人防着他。 他吸了口气,修长的手指把玩着手中的竹签:“二弟回信了,说楚将军对他极好,担心他的安危,几次大战都将他派到后方护着粮草。” 楚北柠眼角抽了抽,这是墨月想出来的招,就是为了架空裴荀,不想裴荀居然给他大哥写信说这是为了他好? 这孩子太实在了。 她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忙讪讪笑道:“那感情好!” 又是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 裴朝没话找话:“不晓得楚将军如今诞下麟儿没有?” 楚北柠突然觉得这个人从未有过的八卦忙笑道:“三妹妹下个月就要生了。” 接着又是长久的沉默。 裴朝别过脸凝神看着楚北柠:“和梁王吵架了?” 楚北柠那一瞬间像是被雷劈了一样,整个人都僵在了那里。 梁王这个词儿像是将她的耳朵根子狠狠烫了一下,终于又有人在她眼面前说起了玄鹤,而且这个人居然是裴朝。 她猛然间转过脸看向了裴朝,脸上的表情都变了几分,好不容易恢复了正常笑了出来:“裴将军,你歇得也差不多了吧?” “这天儿眼见着就黑了下来,回去的迟了,怕是进不了城门了!” 裴朝的视线将楚北柠死死锁住,她脸上的每一个细微的表情都逃不脱他的审查,随后心头更是下定了一个结论,楚北柠竟真的和梁王闹掰了。 玄鹤这一次出了这么大的事儿,若是以往这个女人早就坐不住了。 当初在盘龙寺的时候,玄鹤因为血脉问题差点儿被杀,便是这个女人拼死冲破了重重阻隔将玄鹤保了下来。 这一次玄鹤出事儿,她竟是躲出了京城,他此番果然不虚此行。 裴朝眼底染了一抹笑意,仰起头看了一眼天色,伸展了腰肢道:“回不去也没关系,在你们楚家庄子上凑合一晚也成。” 楚北柠脸色沉了下来,定定看着裴朝道:“行,裴将军若是喜欢这里,住一晚也无可厚非,只是这庄子实在是太小了,将军带了这么多人怕是住不下。” “这样吧,”楚北柠转身看着李嬷嬷和裳霓道:“你们收拾东西,咱们今晚去别的庄子上借住一晚,给裴将军他们腾地方。” 裳霓和李嬷嬷顿时面面相觑,有些不知所措,不过主子交代了,她们只能听主子的,忙折返进了暖阁里还真的开始收拾楚北柠的那些用品。 裴朝坐在那里脸色微微有些发僵,缓缓起身看着楚北柠道:“楚大小姐说的什么话,哪里有让你腾地方给我住的道理,此番若是走自然还能来得及回京,告辞!” 楚北柠笑道:“这……当真是不好意思,不能留裴将军住宿了,裴将军路上注意安全。” 裴朝点了点头,与她见面也多不过就这不到一炷香的时间,每一次都是匆匆别过,要么便是你死我活。 不过他不忍心朝着她的无礼发火儿,瞧着她这个样子倒是也挺倒霉的。 裴朝朝着院子的门口走去,楚北柠不得不硬着头皮相送,感觉总算松了口气。 不想裴朝停住了脚步转身看向了楚北柠重重吸了口气:“你身体里的毒清除了吗?” 楚北柠被他这无端的关心搞得有些烦躁笑道:“清除了,多谢裴将军挂念,况且这世上我这种人活得长久着呢!” 裴朝点了点头,还是不放心的瞅了她一眼,却从怀中拿出来一沓银票二话不说塞到了楚北柠的手中。 “买件衣服穿,还有……鞋子……鞋子都破了,不必过得这般清苦,好自为之,告辞!” 裴朝转身上了马,楚北柠整个人都懵了的,忙追了上去。 “喂!裴将军!拿走你的钱!我这不缺……喂……”楚北柠没防备住裴朝居然塞钱给她登时被弄了个措手不及,等她要追上去,那厮早已经骑着马飞奔下了山。 他的骑术高超,马也是最快的战马,她此番哪里追得上他。 ------------ 第579章 姓梅才对 天色有些暗沉,夕阳西下,天地间被晚霞染了一层赤色。 楚北柠手里攥着一把银票,茫然的看着裴朝离去的方向,心头有些不得劲儿。 银票的面额很大,这么厚一沓,攥在手中有些沉甸甸的。 她得想法子把这钱再托人送回到裴家去,真的是麻烦! 楚北柠转身却有些心绪不定,折身朝着林间小道行去,这些日子她经常独自一人漫步,这个习惯裳霓和李嬷嬷都晓得的。 她二人也不敢打搅她,远远带着人候在了林荫道的路口。 这条林间小道是楚北柠最喜欢的,左右两边是一大片的芦苇草,开着白色的绒花,晚风吹过像是浪花层层蔓延,等夜晚降临,月色映照在小道儿上,显出了前所未有的安宁。 楚北柠仰起头闭着眼睛,任凭晚风吹拂在脸上,那一刻心境安稳了不少。 突然身后传来一阵略有些沉重的脚步声,楚北柠眉头一蹙。 听着不像是女人的脚步,可那些庄丁从来不贸然打扰她的生活,难道是裴朝那个脑子抽住了的家伙又回来了? 楚北柠忙转过身,随即整个人定在了那里,动弹不得。 玄鹤停住了脚步,站在了她的面前。 他此时穿着一件寻常玄色锦袍,只有在袖口处绣了象征皇族标志的螭纹图案,许是骑着马不停歇的赶路,头发都有些乱了。 面色俊冷,却显出了几分难得的憔悴之色,本来很好看的一双凤眸,眼睑处晕一点点的青色,像是连着几天几夜没睡好的样子,让他显出了些许颓废之气。 两个人相对无言,定定站在那里,气氛有些冷凝。 许久玄鹤才沙哑着声音道:“你还好吗?身体难受吗?那毒……压制了没有?” 楚北柠吸了口气,好半天才找到了自己的声音:“回王爷的话,一切都好,千机毒已经被压制住了,现在吃得好睡得好。” “王爷……这是从宗人府出来了?”楚北柠淡淡笑道,唯独紧紧攥着的拳,暴露了她内心紧张到了极点。 玄鹤松了口气道:“你若不难受就好,我今天早上被父皇从宗人府放了出来,让我给太子那边赔礼道歉。” 楚北柠一愣,晋武帝这分明就是偏爱了玄鹤,都闹得这么大,也就是赔礼道歉就完事儿了。 看来玄鹤已经成了晋武帝心目中最佳的皇位继承者。 想到皇位继承者,楚北柠心头不禁暗自冷笑了出来,可脸上的神色没有丝毫的变化。 玄鹤此番薄凉的唇微微有些哆嗦,还是问出了那个问题。 “柠儿,你……” 楚北柠知道他要问什么,毕竟当初在地宫的时候,眼睁睁看着她的血打开了地宫的大门,对玄鹤的冲击力实在是太大。 他此番已经不能再等下去了,需要一个真相。 楚北柠也不准备瞒着他这个真相。 她抬眸定定看着面前的男人,许久问道:“你能先回答我几个问题吗?” 玄鹤一愣忙道:“你问吧。” 楚北柠其实这一个多月以来,已经想通透了很多事情,只是这个决定很难下,可有时候不得不下。 她听慕庄主曾经提及过她的父亲萧胤,当初萧胤不主张他的那些部下为他搅动天下乱局,甚至都不愿意他们为他复仇,还嘱咐他们不要为难玄家皇族。 之前她不理解,现在算是明白了,他的爱人是玄家遗留下来的唯一骨肉,怎么能杀光玄家皇族的血脉? 王朝还是玄家的王朝,他爱的女人没有野心不喜朝政,他选择了退让。 不想这样艰难的抉择再一次落在了她的头上,她想了很久很久,有时候要在这条道上来来回回走两三个时辰,直到累得精疲力尽躺倒在了地上,被李嬷嬷和裳霓心疼的扶回去。 她定定看着玄鹤:“你继位有几分把握?” 玄鹤登时愣在了那里,这是个什么问题,他还以为自己心爱的女子要问他别的什么问题,不想第一个问题便是让他有些意外。 玄鹤看着楚北柠道:“你希望我坐到那个位置吗?你想让我坐,那便是百分百的把握。” 好家伙!刚从宗人府放出来还是这么狂,感觉那个位置对于他来说唾手可得。 楚北柠微微有些气馁,好一个自负的家伙,不过他说能必然能。 楚北柠点了点头:“好,那第二个问题,你若是继位能否善待楚家?” 玄鹤脱口而出:“楚家忠君爱国,如何不善待,他日定是大晋第一世家。” 楚北柠心头松了口气,玄鹤是个言而有信的人,这一点她信得过。 她缓了缓语气:“第三个问题,能否给前朝定南侯萧胤谋反一案平反?” 玄鹤脸色瞬间变了,宛若一道惊雷横贯而下,她竟是提及了萧胤,难道她是…… 玄鹤一颗心狂跳了起来,萧胤乃不世出的大英雄,是他们所有武将崇拜的终极偶像,无人能超越。 饶是一向沉着冷静的玄鹤,此番看向楚北柠的眼神也不淡定了。 楚北柠此番既然已经与他摊牌了,虱子多了不咬人,她也无所谓了。 若是玄鹤要杀她,便是当初在地宫她的身份暴露的那一瞬早就宰了她。 彼时慕泽和她两个人加起来也打不过玄鹤手中的霜华剑,可他却放过了她,甚至连慕泽都放过了。 她仰起脸笑看着玄鹤:“摊牌了,不瞒着你了,我是萧胤的女儿,亲生的,楚贲是我养父,将我带回楚家养大。” 玄鹤脸上的表情已经无法用惊讶这个词儿来形容了,简直就是惊呆了去。 他抢上一步,还是停住了脚步,貌似重新认识楚北柠一样,上上下下打量着,一颗心狂跳了起来。 楚北柠看着他道:“怎么的,给句话儿成吗?” “当年是你爹对不住我爹,我爹扶着他坐稳了江山,他却害了我爹还有我娘,忒不是个东西!” 玄鹤此番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也知道自己父皇不是个东西! 他抿了抿唇看着楚北柠很郑重的说道:“好!萧侯爷是冤枉的,这个案子我继位之后便会重审!平反!” 楚北柠的脸色终于不那么紧绷着了,看着玄鹤道:“我娘不姓白,她是梅家嫡长女,不,她应该是前朝李贵妃的亲生女儿,被李贵妃用女儿换了梅家的长公子。” “准确的说,王爷……”楚北柠唇角勾起一抹嘲讽,定定看着玄鹤:“王爷不该姓玄,应该姓梅才对!” ------------ 第580章 有没有机会 玄鹤瞪大了眼眸看向了楚北柠,前尘旧事他猜的也差不多了,当她说出来自己是萧胤的女儿后,他其实已经完完全全猜到了结果。 可这个惊天的秘密从楚北柠嘴巴里亲自说出来,还是让玄鹤出了一身的冷汗。 他缓缓低下了头,不敢看楚北柠的眼睛,他不配。 楚北柠冷冷笑道:“当今圣上端得是好手段,杀了结义兄弟,烧死了亲生父母,灭了梅家一族,就是为了那个皇位,那个皇位真的就那么诱人,可以让人变得如此丧心病狂?” “呵呵!只是他千算万算就是太小看我养父楚老将军了,楚贲在你父皇的眼里估计就是个没头脑的武夫罢了。” “你父皇更是没想到萧侯爷和梅家嫡长女胆子那么大,也就是订了亲,便是把持不住自己,也不顾及什么礼法,还未过门就花前月下甚至还有了我?” “哈哈……搞笑吧,我养父竟是将我养在了你父皇的眼皮子底下,担心我长大后容貌出众亲自给我下了花容之毒,在我的脸上形成了毒印。” “担心我被你父皇发现,很少愿意带我进宫参加宫宴,没想到吧?” 玄鹤的身体微微颤抖着,沙哑着声音沉沉道:“对不住你了。” “柠儿,”他吸了口气,像是做出了一个很重大的决定,定定看着楚北柠,“萧家平反可以,梅家的冤案也会昭告天下,可我父皇有生之年,怕是不能让你如愿报仇了!毕竟……我做不到弑父!” “不过……我可以把皇位禅让给你……我……” “玄鹤!”楚北柠看着面前的梁王,不禁苦笑了出来,“我最后问你,你能保证做个勤政爱民的好君王吗?平定乱局,打退柔然和乌孙两国的入侵,与民休息,轻徭薄赋,开太平盛世,能做到吗?” 玄鹤一颗心悬了起来,不知道为何竟像是被刀割一样痛楚,他点了点头。 楚北柠叹了口气缓缓退后一步:“那就好,当初我爹完全能造反却还是放弃了造反,只是准备带着我娘离开京城,并且永远守着我娘的秘密!” “可你父皇玄夜委实不是个东西,心胸狭窄,手段下作,无耻之极!” “玄鹤,你可知我现在真的很想宰了他吗?” 玄鹤低着头,缓缓冲楚北柠跪了下来。 楚北柠倒是被玄鹤这个动作给吓了一跳,忙向后退开几步:“你大可不必如此,不是你的错。” 玄鹤哑着声音道:“父债子偿,亏欠了你的,我不知道该怎么偿还,若是你杀了我解恨,我也甘之如饴。” 楚北柠嗓子顿时哽住了,声音微微发颤:“呵!我怎么杀得了你!梁王还是起来吧!不必让彼此这般难堪!” 玄鹤不得不站了起来,从来都是狂傲不可一世的男人,唯独在这个女人面前卑微到了尘埃中。 这是他欠她的,他的父亲欠了她血海深仇,他欠了她一条命。 楚北柠顿了顿话头道:“还有几个人情债也需要你帮我还一下。” “你尽管说,让我做什么都成!”玄鹤此番几乎是有求必应。 楚北柠苦笑道:“我晓得你一旦继位便会对裴家大开杀戒,能否留裴朝一条命?” 楚北柠此番袖子里还藏着裴朝给的一沓钱,拿人钱财替人消灾。 玄鹤一愣神,有些不情愿的点了点头。 楚北柠又道:“太子……太子那边也请不要赶尽杀绝!” 玄鹤苦笑了出来:“柠儿,你要求真的很多。” 楚北柠才不管他话语里的嘲讽:“还有慕泽……” “我知道,不过慕泽那厮只要不过分,不招惹我,我会饶了他。” 他看向了楚北柠:“那么你呢?你的打算如何?” 瞬间两个人再一次陷入了死寂,这是一个终极问题,两个人都不能回避。 玄鹤眼底带着万分的小心翼翼,看着楚北柠,像是等待审判的囚徒。 “柠儿,我也想问你一个问题,我……在你今后的人生中还有没有……有没有机会陪你走下去?” 楚北柠一颗心狂跳了起来,随即苦笑了出来:“玄鹤,我们中间隔着太多太多的死人了,死了那么多人,我都数不过来了……我……” “柠儿!”玄鹤抢上几步一把抱住了楚北柠,宛若抱住了自己唯一的一根救命稻草,“柠儿,曾几何时我同你说过,我真的什么都没有了,我身边只剩下了你。” “我只求你……求你能不能告诉我……我们还有没有机会?” “我晓得我父皇对你爹娘犯下的罪罄竹难书,我也晓得咱们之间是个死结,可我们有没有机会?啊?” 玄鹤从未这样卑微的恳求过,他的声音颤抖的厉害。 楚北柠此番也心乱如麻,使劲儿挣脱了玄鹤的怀抱,退后一步道:“玄鹤,我们……随缘吧。” “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我准备过些日子去江南定居了,只是现下楚家的事情我还没有交代清楚,没有理顺。” “差不多过几天,等我帮着六妹妹将账册做出来后,我就出发离开京城了!” 玄鹤的脸色已经显出一片灰败之色,他根本无能为力,总不能强行将她拘在身边,好半天才能说得出话来:“这些日子我在宗人府想了很多事情,想的最多的便是七彩连心草的下落。” “当初搬空地宫的人怕是我父皇!” 楚北柠脸上顿时掠过一抹惊讶之色。 玄鹤缓缓道:“我之前在章王府发现了一些画卷,都是前朝古卷,之前还很奇怪这些都是孤本,他从哪儿弄来的。” “这些日子我想明白了,当初章王和我父皇达成了秘密协议,我父皇的血打不开地宫,章王的血可以,他毕竟是你的……你的亲舅舅!” 楚北柠冷笑了一声:“恶心!” 玄鹤道:“他们二人便将地宫搬空分了财宝,皇祖父禅位后将所有的事情都交给父皇管着,他也没想到的。” “可章王府是我抄的家,没有七彩连心草,那么便只剩下一个去处了。” 楚北柠脸色冷凝了起来,这是她最不愿意面对的情况,晋武帝玄夜不是个好对付的人,若是七彩连心草在他的手中,她的命估计就交代了。 她冷冷笑道:“也不知道章王玄廷怎么想的,既然知道了你父皇不是皇族血脉,怎么就不和太上皇揭发?那个时候他可是唯一的皇族血亲了。” 玄鹤缓缓摇了摇头:“柠儿,你不了解我父皇的为人,他真的是很可怕的一个人!” “比你我看到的还要可怕,你觉得章王是我父皇的对手?他身体里中了奇毒,是谁在暗算他?你知道章王害了多少女子才多活了十几年?他那样名声恶臭的怪物能做皇帝吗?” “他早就被我父皇算计了今后的人生,后来的兄弟友爱,都是做给外人看的!” ------------ 第581章 一直等你 虽然是盛夏,可夜色到底有些凉,一阵风吹过,楚北柠肩头下意识缩了缩,之前出来送裴朝的时候没有穿戴披风。 玄鹤忙解下自己的披风便要罩在楚北柠的肩头,楚北柠愣了一下,还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被玄鹤用披风裹了个正着,还将带子帮她细心系好。 他声音沉闷道:“我晓得我们之间需要一点时间消化这些不堪的过往,可……柠儿……不管怎么变,我都会在原地等你。” “你厌恶我也好,痛恨我也罢,我一直就在那里等着你!” “夜色寒凉,你回去歇着吧,我这便回京了。” “披风你穿着吧,一会儿要行夜路,”楚北柠忙要去解却被玄鹤抓住了手。 她像是被烫了一下,抬眸定定看着月色下那张让她心心念念的脸。 玄鹤将她抓进了怀中,紧紧箍着,许久才松开,转身,大步离去。 楚北柠看着那个人消失在茫茫夜色中,那一抹高大的身影在清冷月色的映照下倒是显出了几分不真实来。 就像是他从未来过自己的世界,此番又是匆匆别离。 他显得有些形单影只,渐渐落入了遥远的芦苇丛中,再也看不见了。 楚北柠缓缓蹲了下来,索性坐在了草地上,两只手使劲儿搓着脸,终究还是眼泪顺着指缝渗了出来。 第二天一早楚北柠便乘着马车回到了京城靖北候府,已经和玄鹤说清楚了,也算是心中有了计较,不像之前那么的茫然无措。 她这几天便是手把手将自己之前经营的那些产业一样样交到六妹妹和六妹夫手中,六妹夫许宗轩本就是盐商出身,在商业经营上面很有天分,没过几天便都已经上手了。 只是靖北候府上下如今都感觉出了大小姐的不对劲儿,以往梁王爷最少每天都要来靖北候府一趟。 不管是正门儿进,侧门儿进,还是翻墙头跳窗户,明着暗着总是要进来转一圈,和大小姐好得也如蜜里调油一样。 这些日子两个人几乎很少见面,便是大小姐的情绪也不怎么高涨不如以往开朗,像是藏着什么心事。 几个姨娘纷纷过来旁敲侧击的询问,不想都被大小姐搪塞了回去,她们都知道大小姐的性子,是个有主见的人,若是她不说她们还真的问不出什么来。 可问题是梁王不来府上了,那柱国大将军裴朝像是来寻宝似的,找各种各样的借口来靖北候府做客。 而且绝大部分的理由根本就是无厘头得很,什么身体不舒服需要大小姐帮忙瞧瞧,牙疼需要大小姐看看,手疼需要大小姐扎针,头疼需要大小姐给个方子。 老天爷!你裴将军可是大晋朝仅次于梁王的战神啊,突然化身为病娇小公子,靖北候府的人完全懵了。 楚北柠若不是还有些郊外的庄子没和六妹妹交代清楚,真的很想避开躲个清静。 “大小姐!裴将军又来了!”裳霓神色慌张的疾步走了进来,冲楚北柠躬身福了福道:“还带着一只新买来的狗,说刚养了几天病了,不吃东西,让大小姐瞧瞧!” “老娘不是兽医!”楚北柠心态真的是被裴朝给玩儿崩了,她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烦躁的站了起来。 一边的六小姐楚兰月定了定神缓缓起身道:“长姐稍安勿躁,我去会会他!” “长姐且在我这院子里歇着!” 楚北柠一愣,抬眸看向了六妹妹,这才发现六妹妹这些日子真的是成熟了不少,如今也能站出来反过来护着她了。 楚兰月给自家长姐端了一杯去火的茉莉花冰片儿茶,随即整了整容色去了前厅。 远远便看到穿着一袭素色锦袍的裴大将军站在靖北候府的正厅里负手而立,抬眸看着墙壁上楚北柠画的那些画儿,都是些人物画不过画的尤其夸张,看起来还蛮可爱的。 楚北柠喜欢画一些卡通人像,不想随便画着玩儿的,被王姨娘瞅见了非要将她的墨宝挂起来,还带着几分显摆的意思。 裴朝凝神看着唇角染了几分笑意,因为看得太过入神,便是身后楚家六小姐走来都没有察觉。 楚兰月眉头微微蹙了起来,最近明眼人一看梁王和自家长姐生出了几分嫌隙,裴朝这个样子大有撬墙角的意思在里头。 可这个人也不想想,裴楚两家是世仇,不知道他哪儿来的信心觉得长姐和梁王完蛋了后,会选择他? 此番裴朝身后还带着两个心腹仆从,其中一个仆从怀中抱着一只巴儿狗,据说这种狗都不是中原产物,从海域过来的新品种,有市无价。 京城里的贵妇们养着玩儿的,也能凸显身份。 此番那巴儿狗似乎有些困了,突然看到墙头上匐着一只油光水滑的黑猫,不禁来了精神狠狠吠了一声。 汪! 发财颤了颤肥肥的身体,冷艳高贵的冲那狗呲了牙,哈着气,屁股来回摆动着,瞬间进入战斗状态。 巴儿狗的动静儿将裴朝的视线牵扯了回来,楚兰月已经走进了正厅,上前一步冲裴朝福了福淡淡笑道:“不知裴将军到来,未能远迎,还请裴将军恕罪!” 裴朝看了一眼楚兰月的身后,眼底掠过一抹失望之色。 之前楚北柠身为裴家嫡长女还出来应付一二,今儿便是应付也懒得应付,他心头沉了几分冷冷看着楚兰月道:“你姐呢?” 楚兰月命人斟茶待客,随即坐在了一边的椅子上陪客笑道:“长姐出府看了一个急诊!不在府上!” 裴朝眉头更是拧成了川字,他的人整天都守在了靖北候府附近,楚北柠出没出去他心里还是有数的。 不想她竟是彻底躲着不见,他冷冷笑道:“哦?在哪里出诊?” “不知!”楚兰月缓缓靠在了椅子上,凝神看着裴朝,脸上的表情很是正经,说出来的话却有些气人。 “长姐此番可能在城东,也可能在城西,城南城北也有可能,便是城里城外都有可能!” 裴朝眼角抽了抽,跟我这儿玩儿绕口令呢? “她这是躲着我了?”裴朝心头渗出一抹怒意。 “不知!”楚兰月弹了弹裙角,神色淡淡:“躲与不躲,她就在那里,不悲不喜不见不散,焉知她躲着还是不躲着,便是看躲着谁不躲着谁,各人心里有点数。” “我们楚家呢,女流之辈多一些,阴柔之气浓一些,将军还是少来,免得自寻晦气!裴将军,您说是不是这个理?” 裴朝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 第582章 借用一下 裴朝真的是被眼前这个说话毒辣的楚家老六给气着了,眼眸缓缓眯了起来,转身便朝着楚家正厅门口走去。 “我去找她!” “裴将军请自重些,楚家内宅不是外男随便闯入的!”楚兰月起身挡在了正厅的门口,就那么堪堪站在裴朝的面前。 裴朝真的是恨出了血,若是面前站着的是个男子,他一定一把将他掀翻了去,可她是个娇滴滴的女人,还是楚北柠的妹妹。 “让开!我要见她!” 裴朝身上的气势带着几分杀意,便是一个男子瞧着都怕,偏偏楚兰月这个书呆子不怕,而且楚兰月就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 她丝毫没有因为裴朝的愤怒而退却,抬眸冷冷盯着裴朝,更是仰起了头笑道:“裴将军以什么理由进我楚家内宅乱闯?” “也罢,裴将军觉得能以强欺弱,以男欺女,还逼着别人喜欢你,那咱们今儿便试一试。” 楚兰月冷冷笑着,突然开始撸自己的衣袖,露出了皓腕,攥成了拳:“裴将军请!” 裴朝登时不会了,这是要和他死磕的架势? 他再怎么不要脸也不能和一个不会武功的女人打一架,瞧着楚家老六这个架势,典型的要薅他头发的打法? 裴朝这下子遇到了个硬茬子,走也不是,在也不是,硬生生卡在了那里。 此时外面墙头上的发财已经发起了第二波对巴儿狗的威胁性哈气动作,呲着牙,毛都炸了起来。 楚兰月定定看着裴朝道:“裴将军,大家都是场面上的人,尤其是裴将军乃我大晋不世出的英雄好汉,若是这般苦苦纠缠何苦呢?” “裴将军没听过物极必反,越是纠缠越是厌烦,我们楚家门第比不上裴家,裴将军何必低就呢,徒增笑柄而已,还望裴将军三思!” 楚兰月这一番话既强势又真诚,说的裴朝脸色一阵红一阵青,到底还是没那个脸面硬闯了。 他吸了口气冷笑了出来:“罢了,你转告你长姐几句话。” “若是她有什么难处尽管和我说,虽然裴楚两家不对付,可冤家宜解不宜结,总得想点办法解决的!她躲着也没用!” “本将告辞!” 楚兰月侧身让开,裴朝冷着脸走了出来,身后跟着的侍卫抱着狗送到了楚兰月的面前道:“这是我们将军送给楚大小姐的,请楚大小姐养着解闷儿。” 楚兰月看着面前的巴儿狗,一阵头大,却不伸手去接:“这位小兄弟你也瞧见了,我长姐已经养了猫儿,猫狗一起养不是解闷儿是闹心!还请带回去吧!” 那仆从硬着头皮将怀中还在和黑猫互呛的狗崽子抱着,转身追上了裴朝。 “将军!将军!楚家……不收,说是养了猫儿不想再养狗了。” 裴朝脚下的步子顿时停在了那样,抬起头看向飘着几片乌云的天际,这话说的狠狠刺痛了他的神经。 是啊,她心中已经住进了一个人,哪里有空余的地方给另一个人住? 一时间裴朝觉得脚下的步子瞬间沉重到了极点,便是再朝前迈一步都不能的,他闭了闭眼脸色冷到了极致。 “丢了吧!” “将军这……”仆从看着怀中抱着的巴儿狗,顿时没了主意,还是吸了口气偷偷遛回到了靖北候府的花墙外面,踮起脚尖将狗丢进了墙那头。 楚北柠不晓得六妹妹是和裴朝怎么说的,不想裴朝这么痛快就走了。 她又将两个庄子的账册整理了出来,将那些管事的名单一一写了下来,哪些人可用,哪些人不必重用,哪些人需要清退,也都列的清清楚楚。 所有的庄子算是大体都理顺了,唯独玄鹤给她那一处庄子,她不知道该如何处置,得想个法子再还回去吧,可玄鹤一定不会要,她倒像是要彻底划清界限。 楚北柠吸了口气站起身,命裳霓掌灯在园子里散步,边散步边想着楚家以后的谋划,她必须赶在去江南之前将一切都安排妥当了。 至于以后的事情,也不是她能掌控得了的,她对于楚家也只能护到这里了。 突然前面花树林子里传来一阵阵猫狗打架的声音,倒是在这就寂静的夜里越发引人注意。 楚北柠忙疾走了几步,便看到林子里发财正和一条巴儿狗混战,战况很是激烈,毛飞得沸沸扬扬,不分胜负。 “发财!!”楚北柠喊了一声。 发财忙跑了过来,在楚北柠面前喵呜喵呜的嚎叫着,那个样子委屈至极。 楚北柠弯腰将那只耳朵被咬伤了的巴儿狗捡了起来,竟是六妹妹说的裴朝要送她的狗,她登时哭笑不得,居然给她强行丢进来了。 可此番瞧着小狗可怜兮兮瑟瑟发抖的样子,楚北柠登时心软了几分,算了,留下来养着吧。 “大小姐!大小姐!!”外面的管家疾步追着楚北柠走了过来,躬身行礼道:“大小姐,梁王爷身边的侍卫长风来了,到处找您看样子很是急切。” 楚北柠一愣,晓得这是出了什么事儿,她忙转身朝着外面走去。 却在半道上遇到了疾步而来的长风,长风似乎真的很急切,额头上都是汗,见着楚北柠都顾不上擦汗,刚要说话不得不看向了楚北柠身边的裳霓和管家。 “你们退后!”楚北柠沉声道。 裳霓和管家忙转身疾步退开,这几日梁王一天也没有来过靖北候府,不想今儿还是派了身边的心腹侍卫来,不晓得出了什么事儿。 “长风,怎么了?”楚北柠看向了长风。 长风吸了口气压低声音道:“王爷借大小姐的那块儿令牌一用,现在就用。” “什么令牌?”楚北柠眉头蹙了起来。 长风低声道:“武侯令!” 楚北柠瞬间僵在了那里,不晓得玄鹤这是要做什么? 武侯令是打开萧家地宫宝藏的钥匙,他借过去做什么,楚北柠甚至还有了些小人心思揣测,该不会这家伙要吞萧家的宝藏吧? 不对啊!之前武侯令他曾经拿走用过几天,那是为了给柔然大王子斛律衍栽赃不得不借走一用,这一次又是用来干什么? 之前双方的身份都没有揭穿,总觉得是一家人,借来借去无所谓,可现在她的身份和玄鹤家人是死敌,武侯令这种东西太过敏感,她稍稍犹豫了一下。 长风急切道:“王爷现在被困在了宫中,只能派属下来取!大小姐……” 长风也不知道王爷派宫里头的内线送了消息出来,让他来楚家取武侯令这是做什么,可王爷真的很急。 楚北柠吸了口气,将随身带着的武侯令拿了出来送到了长风的手中。 长风那一瞬登时松了口气,攥紧了武侯令冲楚北柠躬身行礼后转身折进了夜色中,走的分外匆忙。 ------------ 第583章 转移物资 楚北柠还未从长风闯进来的惊诧中缓过劲儿来,很快宫里头便是来人了。 来的是李公公,脸色不好看,见着楚北柠也没有了以往的笑脸,大事,很不好的大事! 楚北柠上前一步冲李公公见礼,李公公板着脸缓缓道:“皇上口谕,请楚姑娘进宫!” 李公公话音刚落,楚家其他人顿时傻了眼,这大半夜的,皇上急召大小姐进宫这是做什么? 这个时间点怕是已经快凌晨了,肯定不是参加宫宴,便是皇帝在宫中设宴也决不会是这个时候。 若是朝政上出了什么大事,皇帝也不该是请大小姐过去议事啊,毕竟大小姐之前已经在皇上面前请辞了靖北候的职务。 那个时候就是为了自保,此番又召进宫,怕是凶多吉少。 “长姐!”楚兰月脸色微微变了变,若是别的事情她还能替长姐挡一挡,可宫里头的事情,她属实心慌得很。 “不要怕!”楚北柠轻轻拍了拍楚兰月的手,却低声道:“按照之前的计划行事。” 楚兰月登时心慌得越发厉害了,这些日子也不知道长姐是怎么了,不光将所有楚家的产业,甚至连她自己的产业都交给了她管着。 她其实不想插手长姐的钱,不想长姐竟是和她翻了脸,要她听话,还说什么来不及了等等。 她只能硬着头皮应了下来,不仅如此长姐还让她从现在开始将楚家包括她的银子十之七八全部转移到东海海域的那座岛上去。 许郎给她买了一座岛本来是让她在上面设置一些机关之类的东西玩儿的,不想长姐竟是用来放钱粮和布帛,还让她将钱庄里所有的银票兑换成银子,绸缎也行,粮食也好,即便是瓷器或者农具也成,必须要物资不要那张纸。 并且让她秘密分批次将东西运出海,不过那座岛上她已经构建了最庞大的机关阵法,里面存东西也是安全的。 长姐千叮咛万嘱咐,这件事情不让她和任何人说,甚至连姨娘们都不能说,只能她和许宗轩两个人知晓。 楚兰月的办事能力还是出众的,这些日子她和夫君分了工,她在楚家忙碌,许宗轩在京城打了个尖儿又带着人去东海海域那边布置了。 许宗轩这辈子只听一个人的话,那便是楚兰月的。 他也不问问楚兰月这是抽什么风,反正妻子说的一切都是正确的,让他怎么做他就怎么做。 楚兰月眼睁睁看着长姐上了马车,脸色微微有些发白。 一边的王姨娘低声呢喃道:“六丫头,姨娘怎么觉得心慌得不行?” 楚兰月低声道:“姨娘,我也慌了,总觉得要出大事,可又说不上来什么大事。” 楚北柠坐进了宫中的马车里,乘着夜色进了宫,直接沿着宫城的夹道去了养心殿。 还未到养心殿前,远远就看到养心殿外面黑压压站着一群身着黄金甲的皇家护卫,都是只效忠于皇帝一人的皇家暗卫,只是瞧了那么一眼,就让人觉得头皮发麻。 楚北柠脚下的步子停了停,一般晋武帝不会这般大张旗鼓,此番这是疯了不成? 若是不知道内情的还以为爆发了宫廷政变?杀气很重! “楚大小姐快走几步,没得皇上等急了发火,”李公公冷冷笑道。 楚北柠定了定神跟了上去,穿过了皇家护卫的剑戟丛林,站在了养心殿门口。 养心殿里面也黑压压站着一群人,楚北柠从门口处扫了过去,竟然是宫里头的那几位爷都在,梁王,太子,静王爷,景王爷,还有几位很有分量的妃嫔,接着便是几位一品重臣。 裴家家主裴翰骏和他的儿子裴朝,顾相爷等人,一个个躬身立在那里。 唯独最正中躬身站着一个人,看着那身形是个有些佝偻的老人,不过却穿着柔然国那边的民族服饰,花白的头发扎成了一丛丛的小辫,感觉整个身体都在摇摇欲坠。 怕是瞧着那年龄竟是和太上皇一个岁数了,这么大岁数的一个柔然老人进宫,难道和她楚北柠有关系? 李公公走进了养心殿禀告,那些人纷纷看向了站在门口的楚北柠,脸上的表情各异。 太子眉头拧了起来,裴朝却是带着几分恐慌,恐慌中能瞧得出来很是关切,裴翰骏眉眼间渗出了一抹嘲讽和得意之色。 今天太子和他的好儿子裴朝起到了抛砖引玉的作用,当年宁鲁堡一战,玄鹤大胜柔然骑兵攻下了宁鲁堡,居然在宁鲁堡里发现了柔然的一处宝库。 不想玄鹤一个人将这一处宝藏私吞了,这倒也无可厚非,武将们有时候天高皇帝远尤其是玄鹤这种能打胜仗的将军,自己中饱私囊一点也没什么。 不过宁鲁堡的宝藏不一样,里面都是兵器和铁矿石,还有大批的珠宝和柔然边地的那些风物地图。 这种东西是一定要上缴给皇帝的,毕竟这个时代谁要是敢私藏兵器那就是造反的节奏。 这事儿玄鹤当初瞒得严严实实,不想还是被太子和裴朝给挖了出来,如今眼见着皇帝开始偏心梁王,太子已经被逼到了绝路上。 他要给玄鹤下一道猛药,将这事儿挑出来,其实他自己隐隐觉得这道猛药药效可能也不怎么的。 毕竟当初盘龙寺用玄鹤的血脉做文章,那么猛烈的药他都没把玄鹤弄死,这一次他也只能拼最后一次。 只要玄鹤再一次被送到宗人府,便是玄鹤的死期,他在宗人府买通了几个人,能不能除掉他且看这个机会了。 可太子和裴朝万万没想到他们开了个头,这一出子戏码竟是精彩的还在后面,裴侯爷不知道从哪儿带来了一个年逾古稀的柔然老人。 这位柔然老人居然拿出了当年楚贲在柔然作战时候留下来的随身信物,甚至还说楚贲投敌叛国和柔然早就有勾结,甚至当初打开萧家地宫宝藏的武侯令就在楚家嫡长女的身上。 这下子整个将事情闹翻了天,裴朝都不知道自己父亲什么时候收集的这些证据,父亲显然已经不信任他了。 这下子太子和裴朝都傻了眼,他们只是想要弄死玄鹤罢了,不想裴侯爷这是要连着楚北柠一起拖进地狱。 “宣楚北柠觐见!” 楚北柠定了定神迈步走进了养心殿,刚走进去就能感受到压抑到了极点的气氛。 她忍着恶心缓缓给晋武帝跪了下来行礼,可脊梁骨稍稍挺直了几分,抬眸看着面色铁青的晋武帝:“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明显多多少少染着几分嘲讽,却令人不易察觉。 晋武帝凝神看着她,眉头蹙了起来,点着她身边站着的柔然老人道:“此人,你可认识?” ------------ 第584章 在她身上 楚北柠眉头一蹙侧过身抬眸看向了身边的柔然老人,当瞧着那人的眉眼时,顿时心头打了个突,怎么和已经死去的苏三娘很相似? 她别过脸看着晋武帝道:“回皇上的话,臣女不认识此人。” 晋武帝眸色一闪,缓缓靠在了椅背上,定定看着楚北柠道:“哦?不认识,也难怪啊!毕竟是你父亲留下来的风流债,你当然不认识!” “那朕再问你,苏三娘你认识吗?” 楚北柠一颗心瞬间狂跳了起来,苏三娘,爹爹的风流债,还有眼面前的这个风烛残年的柔然老人。 所有的线索依稀联了起来,楚北柠不禁一阵阵头疼,父亲的那点子事怕是被人挖了出来。 当初她和苏三娘交谈的时候,苏三娘只说她离开了柔然部落,离开疼爱自己的父亲来到中原找薄情寡义的楚贲负责。 她为他怀了孩子,还被父亲逼着喝了红花汤,孩子也没了,楚贲已经娶妻,她便沦落到在大晋帝都开怡红院做了老鸨。 那此番站在她身边的老人…… 楚北柠忍住别过脸仔细看过去的冲动,岂不就是苏三娘的爹,扶风部落的首领?也曾经参加过回风谷一战,烧死楚家军这个老家伙没少出力。 楚北柠微微垂眸,眼神变得冷冽了几分一字一顿道:“回皇上的话,苏三娘臣女认识,之前和臣女也算有缘。” 四周站着的人看向楚北柠的视线变得微妙了起来。 晋武帝的视线死死锁住了楚北柠道:“苏三娘曾经在临死之前给了你很多东西?” 楚北柠点了点头,这个事儿没得瞒,既然连苏三娘的爹都找过来了,她瞒着也没用。 晋武帝缓缓坐直了身体死死盯着楚北柠:“她给了你什么?” 楚北柠定了定神吸了口气,抬眸神色淡然的看着晋武帝笑道:“苏三娘将怡红院给了我,呵呵,说来话长,不怕诸位笑话,苏三娘是我爹的老情人!很老,很久远的老情人了!” 楚北柠话音刚落,便是晋武帝听着脸色都有些诧异和八卦。 当年的好兄弟竟是还藏了个老情人,居然这个老情人搬到了京城开了一家怡红院,呵呵,楚贲瞧着很老实的一个人,不想玩儿的花样倒是挺多的。 “闭嘴!!”突然身边站着的柔然老人愤怒的几乎要冲过去给楚北柠一巴掌,“当年分明是他勾引我女儿,将我女儿害惨了的。” “哼!他身为大晋将军,竟是勾结柔然部落酋长的女儿,他算个什么东西?分明是狼子野心!这便是他留下来的信物!” 那柔然老人将一块儿玉佩举到了楚北柠的面前,玉佩上很清晰的刻着楚贲两字儿。 楚北柠眉头一蹙冷冷笑道:“这位老人家便是苏三娘的父亲吧?不知道老人家怎么称呼?” “不过不管你怎么称呼,当年你的女儿苏三娘,不,真名应该叫慕容玉茹,她当初在车旗城假扮成了汉家女子,我爹那个时候也是二十郎当岁,两个人花前月下,相爱相思,怎么就成了勾结?” “当初若不是你强行将你女儿带回扶风部落,甚至将女儿怀的男胎都打掉了,活生生将女儿逼成了怡红院的老鸨,你以为你不是凶手?此番我父亲都死了这么多年了,你还拿着这块儿玉佩出来恶心人?” “玉佩怎么了?哪个情郎不送心爱之人玉佩,偏生到了你这里就成了勾结外敌的证据?若这也算是勾结外敌,那我倒是要问问,你一个扶风部落的首领如今怎么站在这养心殿里大放厥词?是谁带你来的?千里迢迢来大晋帝便是血口喷人陷害忠良,若我是你,逼死了女儿,做人做到如此失败的地步,还真的不如买二斤棉花撞死算了!” “你……”慕容昌没想到楚贲的女儿嘴皮子这么利索,整个人气的发抖,身体几乎摇摇欲坠。 “你什么你?”楚北柠冷笑:“你若是真的要诬陷我爹勾结外敌,回风谷我楚家战死的十几万亡灵不答应!你都活了这么大岁数了,按理说该是明辨是非的年纪了,不若也是看淡红尘,居然还要和某些人狼狈为奸,作奸犯科,活的还不如个孩子通透!” “你父亲死有余辜!”慕容昌眼底掠过真实的恨意,他恨死了楚贲。 将他最心爱的女儿骗走,骗了她的感情,骗了她的身子,成了他们扶风部落的耻辱。害得他许久在部落里抬不起头来,此番虽然虎贲死了,可他就要楚家人通通死光了,他才能闭上眼。 只是后来楚家越来越强大,他到底是一个小小的扶风部落,没有丝毫的机会报仇,直到裴翰骏再一次找到了他。 “我呸!死有余辜的是你吧!”楚北柠陡然暴起,也不跪着了,爱谁谁,直接站起身死死盯着扶风部落首领慕容昌。 “我爹与你女儿两情相悦,拆散他们两个的是谁?” “你将女儿带回部落,发现她怀了身孕,可知道我爹找了她多久?你说我爹负心不管你女儿,你将你女儿藏起来,我爹去哪儿管?” “你女儿怀着我爹的骨肉,你却硬生生给自己女儿灌下了红花汤,这世上还有你这么狠心的爹?” “你控制欲太强,你死要面子,是你在回风谷设局差点儿杀了我爹,我之前在怡红院见苏三娘的时候,她是服毒自尽的!这你知道吗?” “什么……”慕容昌向后狠狠踉跄了一步,不可思议的看着面前的楚北柠。 楚北柠冷冷笑道:“你女儿临死前都没有提及你的名字,更别说想你这个爹了,她心里有多恨你,恨到宁愿做老鸨都不愿意回去搭理你,你在自己女儿心中是个什么货色,你没点儿那个什么数吗?畜生!” “老夫……老夫杀了你!!”慕容昌彻底恼羞成怒,挥起了手中的拐棍朝着楚北柠的脑袋砸了过去。 顿时养心殿乱了套,不想玄鹤刚要过来救,率先挡住慕容昌的竟是裴翰骏。 裴翰骏脸色微沉,慕容昌这个傻子,若是今儿真的将楚北柠砸伤了,接下来的戏码可就太被动了。 毕竟你柔然扶风部落的首领居然打伤大晋朝功勋之后,这事儿便是另一个走向。 裴翰骏晓得楚北柠是一只狡猾的狐狸,不想口才太好,竟是差点儿坏了他的局。 裴翰骏这一拦,慕容昌终于醒悟了过来,他今天来便是要灭了楚家满门,随即上前一步冲晋武帝道:“陛下,当初楚贲不光给了我女儿一块儿玉佩,还有一块儿令牌,让我女儿帮他收好,那便是萧家的武侯令!” “这事儿我断没有说谎,当年我将女儿关了起来,但凡是楚贲给她的东西我都拿走了,唯独那块儿武侯令她不知道藏在了哪儿。” “再后来她逃出了部落,那武侯令也彻底消失不见,后来我女儿见了楚北柠一面就离开了人世,我怀疑这令牌定是在楚北柠的身上!” “人人都知道武侯令是前朝反贼的东西,楚家的一个嫡长女藏了这个做什么?分明楚家要造反!” 楚北柠脸色沉了下来。 ------------ 第585章 抄家 慕容昌的话音刚落,整座养心殿的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楚北柠心头一跳,差一点就控制不住自己,想抬眸看向不远处站着的玄鹤,她还是忍住了。 之前玄鹤差长风过来取她的武侯令,便是听到了一些风声亦或是猜到了什么,只是她此时不知道玄鹤到底要怎么应对? 不过有一点楚北柠明白,武侯令的事情就是说破天,她也没拿! 就这么简单! “慕容昌,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萧胤乃前朝反贼,我爹楚老将军是忠君爱国的将军,他的身上怎么能有武侯令?你这不是胡言乱语是什么?” “血口喷人也得嘴巴里含着一口血,你这不是血口喷人了,你这就是吐痰恶心我们是吗?” 慕容昌冷冷笑道:“老夫这么大年纪了,岂能妄下决断,便是当初我从女儿的手中见过,后来便不晓得被她藏哪儿去了。” “呵呵!畜生老了也是畜生,不是人!你不必用你的年龄打赌!”楚北柠冷笑了出来。 慕容昌是柔然扶风部落的首领,这么多年来还从未被人当着面左一个畜生,右一个畜生的骂成了这个样子,此番倒是气急,一张沟壑纵横的老脸青红不定,瞧着便是震怒到了极点。 他随即咬着牙道:“好!老夫便和你说道说道!” “老夫是柔然扶风部落的首领,与你们大晋隔开了十万八千里的距离,也和你们大晋的萧家人没有丝毫的牵扯是不是?” 楚北柠的手紧紧攥成了拳,死死盯着他。 慕容昌冷笑道:“按理说老夫应该是没见过那个什么武侯令,可老夫还真的见过,也能说得上来那块武侯令的模样。” “一块儿半个巴掌大小的玄铁令,乍一看也没什么出奇的,可上面通体乌黑,背面雕刻着两个字儿武侯,正面有一些古怪的花纹,不像是寻常的花纹,倒像是符咒!” 慕容昌描述一句,楚北柠的一颗心便是沉下去一分,是的,全部说中。 坐在龙椅上的晋武帝脸色也变得不好看起来,之前他和萧胤称兄道弟的时候,曾经见过这块儿令牌。 那个时候萧胤根本不把他当外人,什么都和他说过,不过那也是酒后醉了,笑着拿出来给他看过一次。 只记得当初萧胤还拍着他的肩头宽慰他,他刚好被自己的两个皇兄算计,损失惨重。 他就那么笑盈盈劝道:“不要难过,便是你夺嫡失败,哥哥的家产也能养活你几辈子。” 想到此晋武帝突然心头狠狠抽痛了一下,其实他最一开始没想杀他的,不想竟是一步步走到了再也无法回头的局面。 不,武侯令绝对不能流落民间,那一笔宝藏若是落在别的人手中,便是对他最大的威胁。 他冷冷看着楚北柠:“楚北柠,当初苏三娘临死之前唯一见过的人便是你,你再仔细想想,武侯令是不是你拿了。” “此件事情事关重大,切不可胡言乱语,与你楚家也不好。” 最后一句分明带着几分警告了,楚北柠暗自冷笑,便是她说了出来,对楚家就能有好儿? 幸亏三妹妹手头还有兵权,她便是一口咬死,倒是要看看晋武帝此番能不能灭楚家满门。 楚北柠吸了口气冲晋武帝躬身道:“回皇上的话,没有!” “只有执掌怡红院的红豆令,没有什么武侯令,没有!” 晋武帝缓缓眯起了眼睛,许久抬起了手看着楚北柠道:“来人!去楚家搜!” 楚北柠不可置信的看向了龙椅上的晋武帝,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还要抄家不成? 就凭借慕容昌一句话,晋武帝居然要抄靖北候府的家? 武侯令现在是不在她的身上,可哪个世家没有一点秘密,若是被晋武帝的皇家护卫真的抄出来点什么东西,楚家就真的完了。 楚北柠死死盯着晋武帝,此刻再也掩饰不住心头的恨意,原来晋武帝早就对她还有楚家生出了疑心。 只是时机不到,亦或是筹码不足以让他对楚家上下大开杀戒。 此番筹码已经够了,武侯令这样的筹码实在是太沉重了,沉重到便是楚墨月带着的二十万虎贲军也压不住晋武帝想要灭了楚家的心思。 楚北柠心头的愤怒已经绷到了极致,脸色铁青,此番内心里不断来来回回翻滚着一句话便是宰了他,宰了他…… 可唯一尚存的一点子理智告诉她,不能,她此时做不到。 对方毕竟做了皇帝这么多年,根基深厚,她根本做不到,说不定还得害死更多的人。 此时的楚北柠无比痛恨自己,为何不能像玄鹤那样身怀武功,天下第一,想杀谁就杀谁。 她此番别说杀晋武帝,便是连晋武帝身边的内侍李公公都不一定打得过。 裴翰骏眼底掠过一抹得意之色,楚贲啊楚贲,便是你死了也是给你的后代们带来麻烦的货色,凭什么和我争? 玄宸动了动唇想说什么,可瞧着父皇脸上的表情怕是说什么都不行,一边的裴朝脸色也阴沉得很,他不禁看向了自己的父亲,眉头狠狠拧了起来。 “父皇!”玄鹤突然站了出来,冲晋武帝躬身行礼后朗声道:“父皇不必去楚家找武侯令了。” “武侯令就在儿臣身上!” 玄鹤话音刚落,便像是在油锅里浇了一瓢水,整个都炸了锅了。 “你说什么?”晋武帝脸色巨变,直接站了起来不可思议的看向了自己的儿子。 便是在这一次事件中抛砖引玉的太子殿下和裴朝也傻了眼,玄鹤怕是疯了不成? 之前宁鲁堡一战,他藏了那么多兵器足以被关在宗人府磋磨几天了,此番居然又将武侯令的事情扯到了自己身上。 这怕不是关宗人府的问题,萧胤是皇帝心中不能碰触的底线,谁若是挑战这根底线怕是要掉脑袋的,便是自己的皇子也不例外。 玄宸此番心头简直是五味杂陈,玄鹤这种行为无异于自裁,倒是为了楚北柠豁出命去了。 随后他暗自心惊,不可思议的看向了楚北柠,玄鹤身上有武侯令,偏生这个时候拿出来,难道之前确实在楚北柠的身上,她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罪魁祸首裴翰骏也懵了,死死盯着梁王。 梁王竟是为了楚北柠自断前程? 一个手握重兵的皇子,一个手握重兵还私藏兵器宝藏的皇子,若是皇上足够宠幸也没什么。 可一个手握重兵,私藏宝藏,还和前朝余孽勾结,这就是造反!反了他爹的架势! 这种情形皇帝怎么能容得下?皇帝可是从来都不缺儿子的! 玄鹤却像是担心别人不知道他有武侯令似的,缓缓从怀中拿了出来:“父皇,武侯令确实在儿臣手中。” ------------ 第586章 讲个故事 晋武帝看到玄鹤拿出了武侯令,不禁抢上几步,亲自来到了儿子的面前将他手中的武侯令扯了过去。 晋武帝低头凝神看去,是这块儿令牌,不曾想十八年过去了,竟是再一次出现在他的面前。 那一瞬间前尘旧事,历历在目,晋武帝的表情居然有些恍惚。 他定定看着手中的令牌,许久都没有说话,四周站着的臣子们一个个表情各异,唯独玄鹤沉稳如常。 这让一边观火的太子玄宸那一瞬间竟是生出了几分恐惧来,从心底渗出一丝丝的不安。 不对劲儿,极其不对劲儿。 玄鹤这种人每走一步都小心谨慎,如今闹出了这么大的麻烦,难道他当真不怕死? 许久晋武帝紧紧抓着武侯令的手缓缓放了下来,视线在楚北柠和玄鹤之间来回扫了过来,定格在了儿子玄鹤那张清冷的脸上。 他眼眸中早已经是滔天巨浪翻滚而起,一边的景王爷额头不禁渗出一层细密的冷汗,张了张嘴只觉得嘴巴一阵阵的发干,不知道怎么才能帮到四哥? 晋武帝死死盯着玄鹤缓缓走回到了龙椅边坐了下来,视线沉冷阴森。 一边郑皇后瞧着晋武帝这个样子,顿时心头掠过一抹欢喜来。 她陪伴晋武帝这么多年,只有晋武帝准备要杀一个人的时候,才会是这样静默的表情。 好,实在是好! 玄鹤今儿可是将自己亲手送进了地狱中,怕是赶着要去做鬼投胎吧? 晋武帝死死盯着自己的儿子,像是很难下一个决断,毕竟是他的亲生骨肉,可就是这么个臭小子居然背着他搞出来这么多大逆不道的事情。 这个小畜生! 他气的浑身发抖,枯瘦的手掌紧紧抓着龙椅的扶手,几乎要将扶手上的龙头都捏碎了去。 好半天晋武帝才喘过气来冷冷看着儿子玄鹤道:“梁王背着朕做了这么多,究竟所为何?” 用梁王称呼自己的儿子,站在玄鹤身边的几个重臣脸色都变得灰败了几分,这一局押宝没押对人,怕是要死。 不想玄鹤的脸色竟还是那般寻常,反而抬眸很平静的看着自己的父皇:“父皇是想杀儿臣吗?” 四周一片哗然,便是一向聒噪的静王爷玄昭都狠狠倒抽了一口气,不敢再说什么风凉话了。 晋武帝脸色巨变,眉头拧了起来,咬着牙:“你做了这么多大逆不道的事情,你以为朕不敢杀你!来人!” “父皇!”玄鹤身体反倒是越发挺直了不少,定定看着晋武帝:“父皇要屠了儿臣很简单,大不了儿臣一死。” 楚北柠身体开始发颤,两只手不由自主的想要捂住玄鹤的嘴巴,小子,再说下去可就真的死了。 玄鹤继续淡淡笑道:“不过儿臣死之前提醒父皇一句,父皇固然子嗣很多,可也招架不住父皇这么杀,若是杀光了,便是他日太庙里上香的人也没了。” “你说什么?”晋武帝狠狠瞪着儿子,这个大逆不道的,他还没死呢,他竟是给他扯这些上香不上香的身后事。 此时的玄鹤在所有人的眼里几乎成了一个口不择言的疯子,什么话都敢说,感觉玄鹤就是一心求死去了。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玄鹤必死无疑之时,他突然话锋一转看向了坐在晋武帝身边的郑皇后。 郑皇后微微扬起了下颌,唇角勾着一丝快意的冷笑也不说话倒是要看看玄鹤这一次是个什么样的死法。 当初安王那么受宠还不是被皇上下令处死,后来羞愤难当将自己吊死在了监牢中。 如今玄鹤犯下的错可是安王的几倍不止,大晋的战神怎样?战功卓著的将军又如何,饶是他才华出众也触及了皇帝的逆鳞,照样得死。 玄鹤此番朝着她看了过来,郑皇后反倒是觉得有些好笑,冷冷笑看着他便是不说话也迎来了最后的胜利。 玄鹤一死,再也没有人能掣肘她的儿子玄宸。 皇家嫡长子,又早早被立太子,如今太子妃刚刚生下玄家皇族的嫡长孙,他的儿子才是那人中龙凤。 剩下的儿子只有景王和静王,景王的母妃是个刷夜壶的,便是皇上最不愿提及的耻辱,哪里给他继承大统的机会。 静王也是自己生的,与他的太子哥哥关系极好。 呵!这天下便是她儿子的,谁也分不走! 玄鹤看着郑皇后脸上那张得意非凡的脸,定了定神缓缓道:“二十一年前,正月十六,上元节的第二天晚上,那一个夜晚和之前所有的夜晚一样,很平常是吗?” 郑皇后脸上的笑容突然僵在了那里,那双之前还眼神傲慢的美眸里竟是跃然而出浓浓的恐慌。 玄鹤才不管郑皇后脸上的表情如何,继续道:“坤宁宫后院有一个月洞门,通到了外面的一条僻静柳荫道儿上,沿着柳荫道一直往西走五十步左右的距离有一口井。” 这下子轮到玄宸他们慌了,怎么玄鹤都快要死了,还在这里有心情说故事,而且还说的是他们根本就不知所谓的东西。 玄鹤这是怕他们不知道坤宁宫怎么走还是怎么的,说的这般详细。 唯独郑皇后听了,脸色巨变,整个人已经开始微微战栗。 便是晋武帝也有些懵了的,这个儿子花样儿素来多,他本不想再听想要将他直接拉出去砍了,省的瞧着心烦。 不想身边坐着的郑皇后居然脸色突变,他倒是心头多了几分狐疑。 “皇上!梁王爷如此戏弄皇上和本宫,皇上怎么还不下令将他关起来!”郑皇后的声音尖锐得厉害。 晋武帝眉头却狠狠蹙了起来。 玄鹤淡然笑了出来:“母后慌什么,儿臣只不过在讲一个故事罢了。” “那口井当初开凿的时候,只为了从里面取水浇灌坤宁宫四周的花木的,后来母后下令说这口井矗立在半道太危险了。” “还说万一以后有了小皇子,掉进了井里可不是闹着玩儿的,于是命人将那口井填了!” “你到底要说什么?”晋武帝声音微冷。 玄鹤冲晋武帝躬身行礼道:“父皇且慢些杀儿臣,儿臣将这个故事讲完,父皇再杀儿臣也不迟。” ------------ 第587章 不堪回首 玄鹤抬眸看了一眼已经脸色煞白,浑身发抖的郑皇后,眼眸间却晕满了嘲讽。 “父皇,儿臣的这个故事略有些长,还需要从头讲起。” 晋武帝眼角狠狠抽了抽,此番倒是气过劲儿去了,且看看这小畜生还有什么可说的。 玄鹤抬高了几分声调,他本来声线很好听,此番声音微微有些沙哑,倒是能直击人心。 “抚州地界儿有一家普通的农户,很穷,穷到连自家的地也典卖了,不得不依附于一个小地主做了农奴。” “可惜那小地主不是善类,对于这一家子人非打即骂,眼见着活不了,这家的长子已经十六岁实在是受不住,便离开了地主家,辗转进了京城。” 郑皇后的身体也开始颤抖了起来。 玄鹤的声音却越发冷酷无情:“这个人是有些脑子的,在京城里干起了苦力,不想得罪了桥头的混混。这下子连最后一条活路也堵死了,若是别的人遇到这种情形大不了离开京城便是,偏生此人非要在京城求个出人头地。” “这也罢了,他竟是进宫做了太监!” 噗嗤!一边的玄昭到底还是没压住心头的好笑,他没想到玄鹤这王八蛋居然还是个讲故事的高手。 晋武帝冷冷瞪了玄昭一眼,玄昭忙敛去了脸上的笑,低下头来。 玄鹤也跟着笑了一声,不过那笑声却森冷至极。 他顿了顿话头继续道:“也不晓得当初净身的时候没弄干净,还是那一天净身的师傅喝醉了,脑子不大清醒。” “总之就是没弄干净,男人那方面的功能居然偶尔还能用!” 四周站着的大多是男子,低着头尴尬的笑了笑,觉得梁王爷越发疯癫得厉害了。 这种事情也说出来不怕侮辱圣听,纷纷摇了摇头觉得好笑。 便是楚北柠也有些尴尬,哥们儿你救我就是救我,讲这种荤段子不好玩儿了哇! 唯独郑皇后此时脸上表情几乎可以用绝望来形容了。 玄鹤并没有打算放过她缓缓道:“小太监……不,也不能算小太监了,他进宫已经十七岁了,偏生人在倒霉到极点的时候还是有些造化的。” “这个人唯独两样让他在后宫很吃得开,一样便是能言会道,会溜须拍马,另一样便是……十七岁的太监还是个英俊的少年郎,加上之前一年间在京城干苦力,练得更是身体结实得很。” “他不是从小净身进的宫,故而正常成年男子的长相该有的他都有,连喉结也有。” “因为会来事儿,手段也狠毒,故而很快得了主子们的赏识。” “当初皇后娘娘和贵妃娘娘争宠,贵妃娘娘占据了上风,皇后娘娘嫌弃身边的几个奴才不得用,便在宫里头培养心腹,第一眼就相中了小张公公!” “你闭嘴!!”郑皇后登时有些失态,恨不得吃人。 玄鹤战场上打过滚儿的人,还怕郑皇后的这一声吼,基本无视继续道:“小张公公很对皇后的胃口,帮助皇后杀了不少不听话的下人,整治了不少那些刚进宫的小主们。” “这些都无所谓,小张公公最大的优势……呵呵,这个大概只有皇后晓得了吧!个中滋味不是我们能体会的!” “本宫杀了你!”郑皇后顿时失控朝着玄鹤冲了过来,却被李公公等人忙拦住,这要是打起来未免太难看了些。 “放开本宫!放开本宫!本宫要杀了这个污言秽语的畜生!” 玄鹤根本不理会她继续道:“只是当初贵妃几乎宠冠后宫,加上娘家人越来越被看重,皇后自然是慌了,刚要想点什么法子,不想竟是怀了身孕。” 身孕两个字儿说出口后,便是所有人都惊了一跳。 纷纷看向了玄宸,此时的玄宸已经脸色铁青,再也维持不住一贯的温文尔雅。 玄鹤故意在折磨玄宸似的,停顿了很长时间才缓缓道:“这个孩子发现得早,等发现不对劲儿的时候,也才一个月出头。” “皇后第一次跑去皇帝那边闹了一场!不惜用郑家的威压逼迫皇上屈服,那几天皇上也觉得再这么偏宠裴贵妃怕是要出事儿,便在皇后寝宫中歇了几天以示安抚。” “那几天正好过节,宫里头欢庆热闹自然帝后要和睦一些才行,毕竟过节嘛要有节日的氛围!” “就在上元节第二天晚上,皇后要小张公公陪着她赏景,毕竟那天晚上热闹过后又只剩了她一人,皇上去了贵妃的寝宫,贵妃说身子不舒服。” “不知道那天晚上到底二人之间是个什么心境,总之小张公公怕是也对皇后动了真情吧,可没想到皇后给他下了毒,还将他的尸体和狗屁不值的真情丢进了那口水井里!” 突然嚓一声!玄宸拔出了腰间的佩剑直接冲向了玄鹤,举剑便刺向了玄鹤的脖子。 变故突起,温厚端礼的太子殿下终于发了狂。 饶是谁也受不了自己的身世被这样侮辱,他可是天家贵胄不是什么太监的儿子,这就是滑天下之大稽的事情。 玄鹤抬起手挡住了玄宸的剑锋,反手一巴掌将玄宸拍到了冰冷的地板上。 “大哥!!”玄昭忙将玄宸扶住,冲着玄鹤吼了出来:“别逼着小爷剥了你的皮!畜生!你红口白牙发什么疯,说的什么畜生话!” 玄鹤的手臂到底被划破了一条口子,刚要说什么,郑皇后也扑了过来,狠狠抓了玄鹤一巴掌。 两边的宫人忙将癫狂的郑皇后死死拉了回去,其余的朝臣地已经吓傻了,便是郑国公都不知道自己女儿到底干了些什么? 若玄鹤说的都是真的,自己的女儿八成就是个疯子!这种事情也干得出来! 还将孩子生下来,不是得赶紧堕胎杀人灭口吗? 楚北柠的呼吸也急促了起来,紧张的看着玄鹤脸上被挠出来的血道子,都替他疼。 她忙要走过去,玄鹤却冲她安抚的笑了笑。 最后的疯狂,意味着灭亡。 晋武帝死死抓着龙椅的扶手,浑身微微发颤,脸色铁青,死死盯着郑皇后。 玄鹤高声道:“当初小张公公的家人虽然都死了,被灭了口,可皇后想不到小张在京城做苦力的时候,认识了一个买羊汤面的寡妇,也就一面之缘,寡妇比他大好几岁,在他快要病死的时候给过他一碗羊汤面。” “故而陈寡妇也得了小张公公不少的恩惠,还有小张公公所有不可告人的秘密,都写成了日志册子,藏在了陈寡妇那里。” “不过小张公公明白自己进宫后不晓得要得罪多少人,故而他将陈寡妇保护的很好,从未对外人提及过。” “不巧的是,去年冬搬到梧州的陈寡妇死了,她的儿子将娘留下来的东西卖了不少,其中便有宫里头的东西。” 玄鹤淡淡笑道:“儿臣不才,开了几家当铺赚点儿零花钱,便是摸着这根线头查了整整一年多才查到这些。” “证据在儿臣梁王府的书房里,陈寡妇儿子在儿臣梁王府的地牢里,小张公公在宫里头被填埋了的水井里,父皇明察!” “对了,之前大哥让父皇和儿臣滴血认亲,儿臣认为这还真是个好主意!” 玄鹤缓缓躬身行礼:“父皇,故事讲完了,儿臣恳请父皇处死儿臣!气着父皇了,儿臣不孝,以死谢罪!” ------------ 第588章 深藏不露 养心殿里一片死寂,只剩下了郑皇后大口大口的喘息声。 饶是楚北柠也不敢发出任何的声音,太子玄宸这一出子实在是太意外了,所有人都被玄鹤爆出来的秘闻给吓呆了去。 只有那个柔然扶风部落的首领慕容昌老人家,没有歪了养心殿最一开始的话题。 他忙站出来:“梁王爷的故事很动听,可萧家的武侯令怎么说?” 他苍老阴森的声音在这死寂的养心殿里倒是显得铿锵有力,可却显得更加搞笑。 此时所有人哪里还管什么武侯令不武侯令,现在天家血脉都出了岔子啦,谁管你一个老干姜唧唧哇哇乱吼。 好吧,就是梁王拿了武侯令,就问你能怎么样?杀了梁王吗? 眼见着晋武帝的身体已经不行了,到现在大晋朝急需要一个继承者,对外能打退柔然和乌孙的侵扰,对内能重整朝纲。 除了梁王谁还行? 性子软糯,母妃刷夜壶的景王殿下行?还是每日里喝花酒,因为一个楚三要死要活的静王行?谁也不行,只有梁王!只剩下梁王! 便是梁王今儿立马将晋武帝气死,那也是梁王继承大统,没办法! 因为太子殿下这事儿一旦成真,梁王只能是唯一了! 退一万步,便是武侯令就是楚北柠拿的怎么样?梁王也是听楚北柠的! 老匹夫!叽叽歪歪个啥! 慕容昌不想没人搭理他,他也是急了,不该杀了楚北柠,不该处置梁王吗? “武侯令就是楚北柠拿的,梁王殿下便是讲一万个故事也是楚北柠最一开始拿的!就该治她的死罪!” 楚北柠缓缓低下了头,有些同情这个老妖怪了,觉得他蠢了一辈子,害死了自己的女儿,到头来还是拎不清,蠢! 便是裴翰骏也看不下去了,上前一步刚要安抚一下慕容昌激动的情绪。 晋武帝冲外面的皇家护卫打了个手势,皇家护卫走了进来,将叽叽喳喳的慕容昌直接拖了出去。 都到了这般境地,谁还关心你一个老家伙叨叨念念什么。 晋武帝冷冷看着下面躬身站着的一群股肱之臣,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是惊诧莫名,即便是玄鹤这边的支持者稍稍松了口气,脸色也具是煞白。 便像是被打落地狱,瞬间又抛到了云端的错觉,一个个都有些不知所措起来,梁王这一次查的事情他们几个毫不知情,便是他最信任的弟弟景王都是一脸懵,可见梁王的城府之深令人胆战心寒。 “你们……”晋武帝突然一口气差点儿没提上来,腹部,心口处传来一阵阵的锐痛,这种痛像是什么东西在身体里破裂了一样,疼得他一时间喘不出气来。 “皇上!!”李公公忙一把扶住晋武帝,声音都吓得发颤。 “你们……”晋武帝两只手抓着龙椅的扶手,想要从龙椅上站起来,却试了几次都站不起来,突然哇的一声呕出来一口血。 “皇上!皇上!!” “传太医!传太医啊!!” “快传太医!!” 晋武帝眼前一黑登时倒了下去,四周的朝臣们瞬间乱了套。 玄宸下意识朝着晋武帝冲了过去,半道儿还是定住了脚步,明明就是生养自己的父皇,不想竟是朝着他一步也迈不过去了。 郑皇后低着头死死盯着养心殿里有些反光的地面,两只手紧紧攥成了拳,身体几乎绷成了一张弓。 郑国公微垂的眉眼闪过一抹冷冽,突然也不顾及晋武帝的死活,朝着养心殿的门口大步走去。 郑皇后被父亲的怪异举动吓傻了,父亲要做什么,现在就要宫廷政变吗? 不想郑国公刚走到了养心殿的门口,突然外面传来更多密密麻麻的脚步声,一群身着玄色铠甲的护卫们将养心殿团团围住,密不透风,就像是一道铁墙将这里的一切都堵在里面。 晋武帝靠在了龙椅上,强大的意志力强迫他清醒了过来,现在这口气他不能就这么轻易的咽下去。 他得清醒过来,得弄清楚真相。 李公公帮晋武帝轻轻抚着胸口,晋武帝缓缓坐了起来,死死盯着愣在门口处的郑国公。 郑国公脸色瞬间变了几分,外面的那些护卫人数差不多有几千人之多,这便是晋武帝的杀手锏,比皇家暗卫还要厉害的存在。 便是玄鹤也狠吸了一口气,虽然父皇病重,可能坐到龙椅上的人,岂是能随意被人拿捏的? 郑国公一个踉跄连连向后退开几步,脸色完全变了。 他晓得今晚是收拾玄鹤的日子,哪里想到竟是折返过来对付太子的死局,此番又深处宫中便是想要彻底反了也毫无可能。 他如今怕是连宫城都出不去的,肃杀的气息瞬间袭来,所有人都有些战战兢兢。 晋武帝擦了擦唇角溢出来的血迹冷冷看着郑国公:“国公爷这是要去哪儿啊?” 郑国公僵硬的转过身看向了晋武帝,晋武帝却冲李公公招了招手:“去!弄一碗清水来!” “皇上……”李公公吓得声音都有些发颤。 裴朝眼神也变了几分,手下意识的落在了腰间的剑柄上,视线却看向了玄鹤。 不想放在剑柄上的手被裴翰骏一把扣住,父子两个相对而视,裴朝的眉头狠狠拧了起来。 太子若是垮台,玄鹤必然上位,玄鹤上位之日便是他裴家满门抄斩之时,裴朝已经被玄鹤逼上了绝路。 裴翰骏脸色也沉到了底,他心头简直憋屈到了极点。 之前裴家扶持安王,安王上吊了。 后来裴家献出了自己的女儿裴雨鸳,做了太子侧妃,不想太子也要垮的样子。 难不成还要他们扶持玄鹤不成? 玄鹤本就是军功战神,他们裴家的军事力量在人家眼里就是个屁! 他晓得儿子想要干什么,直接宰了玄鹤,兵变! 反正现在裴家手中还有兵,还管着乌孙边地,皇帝便是想杀也不一定能杀得了他们。 然后将这里所有的人都压制住,软禁晋武帝,扶持太子上位。 裴翰骏明白儿子在铤而走险,可此时怕是不妥。 玄鹤这个人太强大了,儿子加上他也不一定是玄鹤的对手,可以说玄鹤是大晋历史上最像萧胤的那个人,尤其是武功造诣上。 没有人能抗得过玄鹤的战力! 曾经在柔然边地,一次大战中,玄鹤冲进了敌阵中连砍了对方九个大将的脑袋,宛若斩瓜切菜一般。 让柔然小儿不敢夜啼,柔然主将差点儿断了根儿。 此番一旦玄鹤将他们父子牵制住,外面的那些铁甲暗卫,数量那么庞大马上会将太子的追随者杀光的,裴家灭门就在今夜! 不能动!不能动! 裴翰骏缓缓别过脸看向了同样手足无措站在那里的楚北柠,森冰的眼眸缓缓眯了起来。 ------------ 第589章 开始惧怕 李公公提心吊胆的将一碗清水端到了晋武帝的面前,晋武帝狠狠喘了口气,忍住了五脏六腑尖锐的疼痛,抬起手臂拿起了一边李公公捧过来的银针刺进了指尖中,滴了一滴血进碗里。 随即看了一眼早已经脸色仓皇的玄宸,玄宸连连后退想要逃,不想两个皇家暗卫将他的手臂抓住。 玄宸大概是所有皇子里唯一没怎么练武的,他从小不喜欢武功什么的,唯独喜欢读书下棋抚琴。 他也不能像当初玄鹤在盘龙寺那样甩开那么多护卫,竟是还击杀了两个,此时的他只有认命的份儿。 一边的静王玄昭愤怒了,嘶吼着朝着玄宸这边冲了过来,眼见着是要玩儿命救哥哥的架势。 “放开我大哥!把你们的脏手拿开!拿开!!” 晋武帝此番疼得紧,都没了力气,不然一定要亲自收拾这个聒噪的小子。 他冲暗卫头子挥了挥手,暗卫忙冲了过去将玄昭死死按在了地面上,在他们的眼里唯有皇命至上,谁喊也没用。 “父皇!”玄宸哭喊了出来,这样验血便是对他最大的羞辱,证明父皇已经信了玄鹤的话,让他这个太子如何自处? 其实晋武帝对这个长子也是存了很多感情的,便是这些日子梁王战功卓著,才华尽显,可他还是没有废掉长子的太子之位。 他是晋武帝第一个孩子,晋武帝那个时候固然看不上郑皇后,可对这个孩子却是细心教养。 太上皇那边更不用说了,太子玄宸几乎是在太上皇那里养大的,不论冬夏寒暑,太上皇得了什么好玩儿的,四方进贡的好吃的,都先紧着玄宸。 玄宸虽然后来在学业上被逼迫得很紧,功课也要比别的皇子多做一个时辰,就因为他是长子,担负着更多的责任。 其余的都比其他皇子的待遇好太多,尤其是比玄鹤不知道要好到哪里去。 玄鹤还被晋武帝丢到乌孙做了几年的质子,差点儿死在那里,就在玄鹤在乌孙挣命的时候,玄宸却已经是万般宠爱在一身,从小就培养出了那股子沉稳清贵的派头。 他从来都是云端上的人,此番却要硬生生被推进地狱里,他哪里能承受得住。 “父皇!儿臣是父皇的儿子啊!父皇!!父皇啊!!”玄宸大哭了出来。 晋武帝听得也有些不忍,缓缓别过脸,他此生最宠爱的两个儿子。 一个是安王,吊死在了狱中。 一个便是太子,不想…… 皇家暗卫死死按住了不停挣扎的玄宸,用银针取了他的指尖血滴落进了碗中。 所有人的都看向了玉碗,太子那边的人,郑国公,顾相爷眼巴巴的瞧着,希望也如上一次梁王被质疑血统后出现奇迹。 可这世上即便是有奇迹,也只能出现一回,不会有第二回。 等了许久,碗里面的两滴血始终不能相容,彼此陌生又疏离。 玄宸死死盯着那碗,缓缓瘫倒在地。 郑皇后一个踉跄跪在了地上,突然朝着晋武帝膝行了过去,死死拽着晋武帝的龙袍哭求道:“皇上!是臣妾的错!一切都是臣妾的错!” “求皇上杀了臣妾,可宸儿是无辜的,他自始至终都被蒙在鼓里,他不知道,他什么都不知道!” “臣妾愿意一死,求皇上给宸儿留个活口吧!皇上!!皇上!” “您将他贬为庶民,让他离开大晋都成,给他一条活路吧!求求皇上了!” “臣妾给皇上磕头了!” 郑皇后不停地磕着头,一次一次的磕头,额头都磕破了,渗出了血。 她是个极其护短的娘,都是自己心头掉下来的肉,她人生中只剩下了自己的两个儿子,她的儿子就要活得恣意张扬。 不想却落了如今的下场! 郑皇后疯了般的磕头,几乎要撞死在晋武帝的面前。 此番晋武帝的眼神里却满是厌恶和恶心,看着她就恶心。 之前若不是要仰仗郑家的财富扩张自己的势力,他压根不会立她为后,一个嚣张跋扈的女子哪里能入得了他的眼。 不想她竟是做出来这种丑事,此番他恨不得提剑宰了她,可她是大晋的皇后便是死也得保全一点儿皇家的颜面。 晋武帝吸了口气,气的一阵阵头晕目眩,却抬眸看向了已经完全吓傻了的玄昭。 “将他的血也取了!” 玄昭顿时僵在了那里,不可思议的看向了自己的父皇,不想一贯能容忍他的父皇如今变得居然这般的陌生。 父皇是什么意思? “父皇,你杀了儿臣!反正儿臣也不是你亲生的!都他娘不要活了!都不要脸了吧!不活了!小爷不活了!!” 玄昭开始撒泼打滚,这一次……没什么用。 他有些功夫在身的,说出来的话一顿污言秽语,四周的人听着连连摇头。 不得已皇家暗卫合力将他捆了起来,还被他照着那些人的脸上一口接着一口的唾唾沫,简直是令人哭笑不得。 皇家暗卫不得不用撕下来的布帛将他的嘴巴堵上,便是如此他还疯了般的用头撞,好不容易才将他的指尖血取了出来,落进了另一只盛着清水的玉碗中。 在静王呜呜喳喳的哼几声中,碗里的两滴血融得不能再融了。 玄昭虽然混账,可真真切切是皇上的儿子。 晋武帝冷冷道:“拖下去,先去宗人府关几天养养性子!” “呜呜呜……”玄昭梗着脖子,眼睛珠子几乎都要凸出来了,还是被拖出了养心殿。 此番养心殿里的气氛几乎凝滞到了极点,晋武帝扫了一眼跟前站着的几位重臣,一字一顿道:“夜色深了,诸位就留在宫中吧,来人!送……诸位爱卿去泰安殿北面的院子将就一晚。” “是!皇上!”李公公忙带着人将顾相爷等人挨个儿送出了养心殿。 泰安殿北面是军机处,平日里军机大臣们在那边办公,一般早上来,傍晚时分走,很少留在宫中的,就是为了皇上处理军政事务方便。 “郑国公年事已高,单独留在承乾宫吧!”晋武帝冷冷看着郑国公,“免得被外面的风吹草动打扰到。” 郑国公一个踉跄,脸色都白了。 什么风吹草动,皇上到底要做什么? 这便是将他软禁了吗? “老四……”晋武帝看向了玄鹤,眉眼间一片复杂之色,这个他最不看好的儿子,此番却一刀刀戳他的心脏,他还无能为力。 是的,他从来没有这般面对一个人感到无力的地步,此番竟是开始害怕自己的儿子了。 ------------ 第590章 刚刚开始 晋武帝定定看着玄鹤吸了口气道:“你去荣庆宫呆着吧!” 荣庆宫? 楚北柠顿时松了口气,而且还是呆着,不是关着。 关着那就是啥事儿都办不成了,关起来了,圈禁了。 呆着的意思是,皇上若是有急事儿,梁王是可以随时随地的出来运筹帷幄的。 如今大势已定,玄鹤什么时候册封太子并监国,便是指日可待。 她心头有些五味杂陈,既为玄鹤感到高兴,又瞧着瘫在地上的玄宸有些不得劲儿。 她真的没想到玄宸的身份居然会是这样的曲折,可此时她似乎除了同情,别的一点儿忙也帮不上,也不能帮。 “楚大小姐请!泰安殿就在不远处,您早早在那里歇着!”李公公亲自走到了楚北柠的面前,这一次言语间满是巴结逢迎的姿态。 整个大晋朝但凡不是瞎子的人都看得出来,梁王对楚家大小姐的那份儿独特的感情,以后梁王坐上了那个位置,楚北柠必然是皇后。 而且还是宠后级别的,任何人都无法取代她在玄鹤身边的地位。 如今若是得罪了楚北柠,等同于在梁王头上动土,估计没有人有那个胆儿。 楚北柠瞧着李公公那张肥腻腻的大圆脸,感觉这厮比变色龙还会变色。 看来今晚皇帝要大动干戈,明日若是政局不稳他们几个人都出不了宫的。 太子虽然是假的,可太子手下的那些势力,江南富甲天下的财运,郑国公府百年积淀的世家,都不是假的。 此番若不能快刀斩乱麻,以后便是夜长梦多。 人人都说郑家流氓,裴家流氓,便是楚家在楚北柠的带领下也开始不间断的耍流氓,但最大的流氓头子就是皇族。 他要是和你耍起流氓,任何人都招架不住的。 且看今晚晋武帝到底如何行事? 楚北柠不能慌,阵脚要稳住,她冲李公公点了点头刚要走出门去,不想身后跟过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手臂却被玄鹤一把抓住。 所有人都看向了玄鹤,楚北柠也有些懵了。 大哥,你如今虽然大获全胜,可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拉拉扯扯,这不存心给老皇帝找不自在吗? 玄鹤抓着楚北柠的手臂,担心她跑了似的。 他转过身拉着楚北柠冲晋武帝躬身道:“父皇,泰安殿北面的那些院子都住着朝臣,具是男儿身,楚家大小姐住过去不太方便。” “就让楚家大小姐跟儿臣一起去荣庆宫待一晚上吧,反正之前她也是儿臣的梁王妃,不必避嫌了,荣庆宫里女儿家的用度很多,也方便一些。” 晋武帝此番捂着胸口喘着气,太子的事儿还没有弄明白,如今这个小子便是公然要挑衅他的权威吗? 他明明知道自己不喜楚家这个女人,此番这算什么,当着他的面儿明目张胆的护着,还怕他乘乱对楚北柠不利吗?可此番他实在是没有力气解决楚北柠的事情。 这个女人身上的一件件,一桩桩,让他心头多了几分忌惮和猜疑,以后再说吧。 晋武帝只回了玄鹤一个滚字儿。 玄鹤紧紧抓着楚北柠的手腕,大步迈出了养心殿。 养心殿门关上的那一瞬,楚北柠下意识折过身看了过去,只看到了玄宸那张苍白的脸在她的面前缓缓被封印,接下来便是一片漆黑。 玄鹤带着楚北柠走下了养心殿的台阶,四周那些皇家暗卫瞧着梁王走来,也纷纷避开一条道。 便是那些已经走到了前面的朝臣,听到了玄鹤的脚步声,纷纷避开站在两侧等玄鹤过去,才敢抬头看着那一抹高大挺拔却又森冷的身影。 楚北柠一直没敢说话,直到被玄鹤抓着手走到了通往荣庆宫的夹道上,玄鹤命身后服侍的宫人滚远些,她才吸了口气,随即挣脱了玄鹤的手。 玄鹤脸色微微一慌,修长的手掌藏在了皇子冠服的袖口里缓缓攥成了拳。 楚北柠低声道:“王爷早就知道太子……玄宸是假的了吧?” 玄鹤没想到她问起来这个,吐了口气道:“是!” 楚北柠脚下的步子微微一顿:“王爷当初在我中毒后,为何会去找太子拿血,你明明知道他不是嫡子的。” 玄鹤停住了脚步,定定看向了楚北柠,许久才叹出一口气道:“因为我那个时候掌握的证据还没有得到最后的印证。” “我不确定玄宸到底是不是那个太监的儿子,一来是你毒发我已经完全乱了分寸,我那个时候希望玄宸就是我父皇的儿子,亦或是嫡长子的血才能真的打开地宫,不想……” 玄鹤后面的话止住了,没有说下去。 楚北柠转过身看着他道:“二来,你故意去太子府放了玄宸的血,你不是一个行事很冲动的人,你上一次闯太子府的事儿办得实在是莽撞。” “你还是将这件事情闹大了去,更突出了血这个敏感的字儿,就是为了让郑皇后起疑心。” “郑皇后本来心头有鬼,王爷平白无故突然关心起了太子的血统问题,她自然紧张之下会去做一些事情,比如让心腹再去查查当年那出子龌龊事儿的知情者们到底死光了没有?” “这一查不要紧,反倒是进了王爷的圈套!坐实了王爷之前收集到的所有证据,所以今晚王爷才会胸有成竹的抛出去,没有丝毫的顾虑,因为王爷知道最后赢的那个人一定是你!对不对?” 许久玄鹤缓缓道:“对!” 楚北柠心头一震,她就知道这个男人的本事。 他做事情一向讲究效率,便是慌不择路的帮她解毒这件事情,也能被他利用起来做个文章。 她不知道眼前这个男人的脑子到底是什么构造,竟是将一切事情都算计的这般精妙。 楚北柠那一瞬间,突然有些怕了。 她不知道玄鹤会不会同样算计到她的身上,她与他现在从理论上讲绝对是生死仇敌,可情感上呢? 究竟他的理智和情感谁能更胜一筹? 楚北柠那一瞬有些慌了,是不是自己将底牌太早的在他面前露了出来?她突然害怕了起来。 玄鹤凝神看着她,她脸上真实的恐惧狠狠刺痛了他。 是啊,越是往权力中心走,他越是变得陌生,连他自己都觉得很陌生。 “柠儿,你曾经问过我,站在最高处有几分把握,今夜我给出了答案,站在高处也好,跌落低谷也罢,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既然我们之前达成了协议,我居高位,帮萧家平反,这期间不可能像是谈一场风花雪月的爱恋,这个过程很血腥。” 他痛苦的吸了口气:“柠儿,今夜……才算是刚刚开始!” “通往龙椅的路不会像你想的那么干净,就在今夜会死很多很多的人,很多的人,所以我没得选!要么他们死,要么我去死,你是不是觉得我这个人很没人性,很残忍?那我问你你怎么选?” 楚北柠定定看着站在阴影中的男人。 太子府全府上下将近两千多人,太子的幕僚牵扯的那些人上万人,郑国公府的上千人,静王替太子办了不少差,虽然不至于被抄家可也会死一批…… 她突然打了个哆嗦…… 虽然在宫城内,已经闻到了浓浓的血腥味道。 她是现代社会穿越过来的,不太适应封建社会的这一套血腥制度,之前和那些内宅女子们斗也就是一个两个的血淋淋,此番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楚北柠吸了口气再抬眸看向了面前的玄鹤一字一顿道:“选你!” 玄鹤脸上的表情松动了几分。 ------------ 第591章 干净 荣庆宫此时没有了荣妃娘娘在世时的那些诡异佛像,便是从里外到都被玄鹤命人收拾得干净利落。 之前玄鹤生母的尸骨存放之处,那座佛堂已经被玄鹤命人拆了去,砌了一堵花墙,将里面过往的那些恩怨情仇彻底封住。 玄鹤带着楚北柠住到了偏殿,宫人们早已经将偏殿打扫干净,楚北柠走进了偏殿,一水儿的紫檀家具,高贵大气却有显出几分寂寥的冷。 “你……且在此歇一会儿,我有些事情要办,”玄鹤站在了暖阁的门口,自从楚北柠的的身份藏不住了后,两个人倒是又回到了之前彬彬有礼的状态。 玄鹤再也没有了跳窗户翻墙赖在楚北柠床上的勇气,他觉得那是一种亵渎,可能会让楚北柠觉得自己是个无耻之徒,令她恶心。 他拼命忍住心头的难受,保持着该死的距离和克制。 楚北柠坐在了床榻上,床榻上被子都是新的,还散发着好闻的干花熏出来的淡淡香味。 他是个男子不喜欢这种甜香的,可楚北柠喜欢,他就早早备下来,便是临时在宫中居住这种事情,他都算到了。 楚北柠有时候觉得这家伙不算命都可惜了的。 玄鹤定了定神,点着一边的茶盏道:“那边桌子上有茶点,你若是想吃点儿别的什么,可以吩咐宫人们去做,后面就有小厨房。” “不用了,我不饿,”楚北柠忙摆了摆手。 “好,你歇着吧,我出去一趟,”玄鹤的视线在心爱女子的身上凝了凝转身便要离开。 “玄鹤!”楚北柠喊住了他的去路。 玄鹤忙转身几步走到了楚北柠的面前,就像是一条忠诚的猎犬,便是主人一声令下,他能马上冲过来。 楚北柠反倒是有些尴尬,抿了抿唇抬眸看着玄鹤:“是不是……是不是太子必须得死!” 玄鹤眉头微微蹙了起来,不说话。 楚北柠低头苦笑了出来:“你……你忙去吧!我歇会儿!呵呵!” 她干笑了两声,躺了下来。 玄鹤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帮她掖了掖被角低声道:“柠儿,血统问题是皇族最要命的问题,我……想想办法。” 楚北柠一下子愣住了,忙坐了起来,不想玄鹤已经大步走了出去,高挺的背影在月色中隐隐有些清冷。 楚北柠重新跌回到了床榻上,唇角渗出一抹苦涩来。 她这是想什么呢,若她是帝王,面对太子这种情形必然也要将对方置于死地以绝后患。 她是真的没想到太子会是这样的身份,给了他们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 楚北柠此番心里乱糟糟的,根本就睡不踏实,半睡半梦间,却感觉到有人再轻轻推她。 她猛然惊醒睁开了眼,对上了玄鹤那双关切的眼眸。 玄鹤凝神看着她,倒像是眉眼间藏着什么疑惑,让楚北柠心头一顿。 她刚才做恶梦了,梦到自己又穿回到了现代社会,刚接了一台急诊手术,病人居然是玄鹤。 玄鹤突然从手术台上暴起,麻药都麻不住他,他紧紧抓着她的手腕,双眼通红质问她,为什么要逃?既然要逃,那就死在我的手里吧。 不想此番对上了玄鹤的脸,这一下楚北柠还真的吓得不轻。 “怎么了?”楚北柠忙坐了起来,却看到外面的天际还是黑的,隐隐约约有哭声惨嚎声还有刀剑碰触的声音,随即再仔细一听,什么都没有了。 玄鹤抬起手帮她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做恶梦了?” “没有,可能累了吧!你回来了?”楚北柠忙躲开了玄鹤的手。 玄鹤的手顿在了半空,落了下来,却低声道:“我带你去宗人府见太子,父皇晕过去了,太医在那边救治,此番我监国。” 楚北柠一个机灵忙下了床榻,跟着玄鹤出了荣庆宫。 是啊,此番整座宫城怕都是玄鹤的,这家伙想去哪儿去哪儿,自由得很。 出了荣庆宫便是一架宫内行走的步撵,玄鹤将楚北柠扶了上去,他随即也坐在了楚北柠的身边。 步撵走出了几步远,玄鹤突然看着楚北柠问道:“你刚才说梦话了。” 楚北柠一愣:“说啥了,我都忘了。” 玄鹤顿了顿话头道:“你说什么玄鹤,不要杀我之类的。” 楚北柠瞬间尴尬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的手却被玄鹤紧紧攥住,玄鹤缓缓道:“我不管你现在怎么看待我,记得一点这世上我最不想杀的人就是你,这世上最想你好的就是我,你不要怕。” 楚北柠能感受到他宽厚手掌传来的温度,紧绷着的神经渐渐放松了下来。 不多时便到了宗人府,宗人府就在宫城边上,从御花园南侧的门出去,再通过崇文门出了宫墙便是。 此番宗人府外竟然密密麻麻到处都是皇家暗卫,为首的统领一看是玄鹤,忙跪了下来行礼。 玄鹤来之前给楚北柠准备了一件玄色披风,带兜帽的那种,直接将她头脸也遮挡得严严实实。 她小心翼翼跟在了玄鹤的身后,那暗卫统领打量了她几眼,便半跪在了梁王的面前。 如今梁王地位显然已经等同于未来君王,而且没有丝毫的悬念,人人都在为自己的今后找一条退路。 便是绝对效忠皇帝的皇家暗卫也不例外。 玄鹤冷冷道:“本王来提审废太子玄宸!” 就在方才父皇晕过去前直接宣礼部侍郎觐见,喘着气,拟旨废掉了玄宸的太子之位。 此番太子已经变成了废太子,想做个正常人都难。 暗卫统领一愣,梁王提审废太子倒也罢了,可太子毕竟是重犯,梁王身后跟着的这个人…… 玄鹤缓缓拿出了晋武帝交给他的监国掌令声音中显出了几分阴沉之色:“做好你该做的事!不需要你知道的不必多问!” 那暗卫统领登时打了个哆嗦忙起身命人打开了宗人府大牢,监国掌令都在玄鹤手中了,他哪里还敢拦着。 反正这么多人看到梁王进来了,若是出了什么事儿,还有梁王扛着呢! 楚北柠已经不是第一次进这个地方,当初她身为梁王妃进了这里,差点儿被郑君华那个小贱人给冻死。 如今走在阴森的夹道上,只觉得浑身起鸡皮疙瘩。 关押太子的地方是一处单独的院子,在最东面的那一处。 越是朝着那边走,皇家暗卫的身影越多,几乎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可见对玄宸的防范达到了顶峰。 楚北柠一直走到了最东面的一处院子门前,穿过重重关卡和防护终于来到了监牢前,外面燃着昏黄的烛光,一个穿着囚服的高大男子靠在了监牢的墙壁上,头发散乱,容色苍白,整个人委顿到了极点。 楚北柠忙抢上一步,却被玄鹤一把拽住。 她转过身看向了玄鹤,玄鹤将一个包裹递给了她,附在她耳边低声道:“我就不进去了,你让他换上衣服跟着我们走便是,过后我会想办法带个死囚进去替他。” “不过记着一点,你告诉他,此生不要再踏进大晋疆土半步,不然……死!” ------------ 第592章 你很好 楚北柠明白玄鹤的意思,如今玄鹤能做到这种程度,已经是给了她天大的脸面,若是她和玄宸再不要脸的话,她自己都会唾弃自己。 其实玄宸此番被打落地狱后,根本不可能翻身的,他没有任何翻身的资本。 不管是哪朝哪代,阉割不干净的太子和一代妖后生下的孩子,将会永远被人钉在耻辱柱上,虽然这不是他的错,可他承受了这个身份就注定走不下去了。 楚北柠点了点头,抱着包裹朝着牢房那边走去。 其实这一次救玄宸出去,还有一个原因便是还有顾伯懿的面子在那里。 方才步撵上玄鹤已经保证过,放了玄宸的同时,他会派长风亲自去太子府将太子妃顾清秋和她的儿子保下来。 只是此番清缴太子府的人全部都是父皇那边的心腹,他不好插手,那边和宗人府还不一样。 宗人府本就被他早早安插了人在里面,可那边不一样,都是那些铁甲暗卫,那些人在父皇从当初做太子的时候,在东宫就培养起来的组织,任何人的命令都不会听,只听父皇的。 他已经和楚北柠说过了,他会派人去救,至于能不能救得下全看顾清秋和那孩子的造化了。 这一次放过玄宸是为了之前对楚北柠的承诺,救顾清秋那是因为他还不想失去顾伯懿那么好的臣子。 以后新朝初立,顾伯懿那小子很有才华,便是宰相最佳人选。 若是因为他妹妹间接死在自己手里,那小子估计能气疯了,说不定会给他造成更多的麻烦。 放眼整个大晋朝最能算计的,除了他便是那个小子了。 若是彻底不用他,杀了他,怪可惜的,而且也不能杀,顾家百年书香世家,这事儿好做不好听。 退一万步,还有楚四楚望月的面子。 果然顾伯懿是只狐狸,早早算计娶了楚家女,怕是就为了给自己找退路的吧,那个混账东西! 宗人府的差官小心翼翼在前面带路,随即打开了监牢的门,忙退到了一边。 楚北柠提着包裹走了进去,原本靠墙坐着的玄宸不禁愣怔在了那里,缓缓站了起来,不可思议的看向了楚北柠。 如今东宫已经垮了,身边的人死的死,散的散,不想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唯一来看望他的人竟是楚北柠。 楚北柠也稍稍愣怔了一下,之前玄宸给她的感觉是一身清贵,温润如古玉的存在。 若是这世上用玉来比喻男子的话,楚北柠脑子里第一想到的就是温雅的玄宸。 此番披头散发,脸色煞白,浑身脏污的玄宸,怎么也和温雅和古玉挂不起钩来。 玄宸下意识拽了拽衣角,他最不愿在这个女人面前露出此等狼狈样子。 正是他这个拽衣角的动作,还是刺痛了楚北柠的眼睛,莫名心头生出了几分酸楚来。 “殿下,”楚北柠忙提着包裹蹲在了玄宸的面前,抬起手想要将他扶起来。 玄宸颤颤巍巍站了起来,身上渗出了淡淡的血迹,让楚北柠微微一愣,他都不知道自己母后造的孽,这种情形下也动了刑。 看来宗人府的门,进来就要付出血的代价。 “多谢你能来看我!”玄宸还是温柔的笑了出来,腿脚不太方便,不过还能走路。 他甚至想要用桌子上的破碗给楚北柠斟一碗茶,不想只有破碗,破碗里放着馊了的半碗粥,他没有碰一口。 他斟茶的动作僵在了半空,自己都有些诧异,都到了什么时候还关注这些礼节。 “殿下,换上衣服跟我走,再不走怕是来不及了,”楚北柠担心夜长梦多,落在这种地方多耽搁一刻,便也是多了几分危险。 这下子轮到玄宸诧异了,他不可思议的看着楚北柠,视线却越过楚北柠看向了牢狱外面不远处的那个身影。 视线触及到那个高挺的身影后,依然带了几分恨意,就是那个人将他亲手推进了深渊,此番却好心的放他离开,他瞬间觉得自己的人生前半段是荣华富贵的正剧,结尾就是一出子荒诞之极的喜剧,最后他想笑都笑不出来。 “他……肯放我走?”玄宸看着楚北柠。 楚北柠忙道:“玄宸,我觉得你人不坏,之前帮过我,还给我三妹妹拿过药,治了她的腿。” “我向你保证,梁王会放你走,只是有一条,此生都不能再踏进大晋国土半步,我希望你能做到,不然……” 楚北柠眼底的凌厉一闪而过:“你会死!” 玄宸顿在了那里,楚北柠又道:“你的妻儿还在等着你!” 玄宸忙抬起头看向了楚北柠,眼底亮起了一抹希冀,却也如流星一样划过。 他狠狠吸了口气,退后一步冲楚北柠躬身行礼:“多谢楚姑娘,其实你真的是个很好很好的女子。” 很好很好的女子,是的,在他心中占据过一席之地的女子,很好的姑娘,可惜……他不配……此番更是配不上了。 楚北柠不想到了这个时候,他还给自己鞠躬行礼,她不禁有些急了。 “殿下,没时间了,皇上如今昏迷了过去,宗人府还没有换防,此番梁王还能掌控一二,一会儿若是等皇上醒来,亲自提审你,那就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玄宸点了点头,他现在就是一个提线木偶,任由着楚北柠支配。 楚北柠瞧着他身上有伤,扶着他再一次坐在了墙角处的草垫子上,这屋子里连一张床都没有。 “殿下,一会儿你换了这一身衣服后,跟我们一起离开!” 楚北柠说罢将玄鹤递过来的包裹打开,瞬间玄鹤和楚北柠两个人都愣在了那里。 包裹里竟是一套太监的衣服,楚北柠的手微微一颤,下意识看了一眼远处站在阴影中的玄鹤。 为何不是侍卫的,或者是一套女装也行啊,居然是一套内侍的衣服。 不过此番装扮成内侍,更方便在宫中行走吧,楚北柠心头替玄鹤解释了一下,忙将衣服送到了玄宸的面前。 顾不得了,此时不是挑衣服的时候。 楚北柠将衣服塞进了玄宸的怀中急声道:“殿下,快换上!” 玄宸死死盯着那刺眼的太监服饰,茫然的点了点头,抓着衣服的手一点点攥紧,却笑了出来,抬眸温和的看向了楚北柠。 楚北柠今日的发髻很简单,用一支长簪簪在了发髻上,簪子头雕刻着楚北柠最喜欢的牡丹花纹。 玄宸凝神看着:“咦?你这簪子是不是我送给你的?” 楚北柠一愣:“我不记得殿下送过……殿下,别管了,先换衣服!” “不对,我曾经也送过你很多礼物的,大多被你退回来了,不过这簪子应该是我送你的,要不你拿下来我瞧瞧。” 楚北柠也是要疯,现在是考证簪子的吗,这簪子她也不知道在哪儿弄得,反正她的首饰都是裳霓管着。 “好好好!给你看看便是!”楚北柠拿下了簪子送到了玄宸的面前,像是哄小孩儿一样。 玄宸接在了手中,他的指尖无意间碰触到了楚北柠的,楚北柠被狠狠冰了一下。 “殿下,换衣服吧!” 玄宸细细玩把着楚北柠的簪子,抬眸凝神看着她笑容柔和宛若那个时候他在船上请她喝酒时的样子。 “楚姑娘,其实我是喜欢你的……可后来我又喜欢上了清秋,不过我终归喜欢过你一场,你很好,真的很好!” 楚北柠一愣,突然尖叫了一声扑向了玄宸。 却已然是迟了一步,玄宸反手将簪子狠狠刺进了自己的喉咙里,温热黏腻的血瞬间喷涌而出。 “不!不!!玄宸!!殿下!!!不!” 楚北柠用手死死捂住他的脖子,可血还是涌了出来。 玄宸看着眼前女子惊慌失措的神情,唇角却勾起一抹解脱的笑意。 傻姑娘,在天空中翱翔过的鹰,怎么能做得了地面上爬行的虫? 回不去了,一切都……回不去了…… 愿你此生安好! ------------ 第593章 一炷香 楚北柠整个人宛若呆傻在了那里,她作为急诊科医生不是没见过血淋淋的场面,可此时她拼命的捂着玄宸脖子上的伤口,感觉眼前的生命义无反顾的流逝。 她整个人都傻在了那里,玄鹤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疾步走了过来,抬起手探向了玄宸的鼻息,已经死透了的。 他将楚北柠轻轻推到了一边,随手便将玄宸脖子上刺进去的簪子拔了出来,塞进了楚北柠手中,楚北柠下意识攥紧了簪子,就那么呆呆傻傻的看着眼前满是血腥的场景。 玄鹤抬起手便将地面上包裹里散落出来的太监服饰拿在了手中,随后撕下来一条布条,便要往玄宸的脖子上裹。 “玄鹤!”楚北柠沙哑的吼了一声。 玄鹤抓着布条的手一顿,丢在了地上,又抓起了玄宸沾染着血迹的袍角撕下来几条布条,麻利的裹在了玄宸的脖子上,用力将他的脖子勒了起来,直接吊在了监牢的栅栏上。 玄宸以一种很怪异的姿态就那么吊在了那里,外面听到动静儿的几个皇家暗卫忙朝着这边跑了过来。 玄鹤转身将楚北柠身上的黑色大氅翻了个个儿,重新罩住了她的脑袋和脸,一把拉在了身后。 皇家暗卫已经冲进了监牢,看到地面上的一幕,齐刷刷吓得脸色发白。 “这……王爷……这……” 玄鹤护着楚北柠,定定看着面前的几个人,那几个人顿时额头渗出了一层冷汗来,一个个不知所措。 随后还是迫于梁王身上强大的威压纷纷半跪在了梁王的面前。 玄鹤眸色一闪淡淡道:“废太子自裁于监牢中……皇上若是问起来,你们知道该怎么说?” 那些人脸上的表情几乎要抽搐了,这还不是你梁王出手杀人啊,可他们不敢实话实说,说了又能怎么样? 一个不是皇家血统的废太子,一个是未来的九五之尊,他们当然知道该怎么说。 玄鹤缓缓转身,抓着楚北柠不停颤抖的手朝着监牢外面走去,走出几步却顿住了脚步:“稍稍收拾一下,免得不好看。” 那些人忙又应了一声是,视线却触及到地面上散落着的太监服饰,又是心头惊了一跳。 楚北柠被玄鹤几乎是半拥着沿着逼仄阴森的夹道朝前不停走去,一条看似短短的道路,却像是永夜一样漫长。 身后玄宸高大的身影扭曲的吊在那里,宛若他扭曲的人生,终究还是走到了尽头。 楚北柠一直来到了外面的步撵上,玄鹤坐在了她的身边,她的身体轻轻颤抖着,玄鹤吸了口气将她抱在了怀中。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步撵重新走进了高大的宫墙内。 夜色已经到了黎明前最黑暗时分,太子府附近的街道上家家户户门窗紧闭,无数双惊恐的眼睛看着太子府那边的火光四起,所有人都吓傻了眼。 “这可是怎么说的?” “听说太子拥兵自重,入宫造反要刺杀皇上!” “皇上下令抄查太子府!” “乖乖哟!” “郑国公府也被抄了!” “天爷啊!” “这可是怎么回事儿呢!这不都是太子爷了,还造得什么反,这江山不迟早是太子爷的吗?” “何必呢!也真的是……” “你懂什么?那皇家……” “闭嘴!都给我回去待着,此等事情岂是我们草民议论的?滚回去!” 一大批玄甲护卫冲进了太子府,见人便杀,太子府的那些私人护卫拼死将太子妃和小世子,还有裴侧妃护着逃到了后面的园子里。 太子府占地面积很大,亭台楼阁,如今全部陷入了一片火海中。 到处是喊杀声,惨叫声,奔逃声。 只是太子的私人武装根本就不是皇家玄甲暗卫的对手,那时晋武帝玄夜培养起来的秘密组织,一个个都是从小筛选进来,都是万里挑一的高手。 很快护着太子妃等亲眷的护卫便被一一斩杀殆尽,顾清秋身子骨弱,加上刚生养完孩子,跑了几步便是一点儿劲儿都没有了。 她身着素衣,头发都散落在了肩头,本来清秀端雅的脸此番晕染着万分的恐慌和惊惧。 怀中的儿子刚刚要举办百岁宴,不想百岁宴的庆祝还没有举办,竟是遭遇了如此的变故。 她流着泪,一声声喊着太子玄宸的名字,无助的抱着儿子深一脚,浅一脚,奔逃在路上。 她现在迷茫到了极点,跑也跑不快,走也走不了,怀中的孩子吓得哇哇大哭,护在她身边的护卫一个个被砍杀,还是不停地有人挡在她的身前赴死。 她是名门闺秀,从不曾见过这般血腥的场面。 声音哭哑了,人也处于奔溃的边缘。 后面皇家护卫还是在不停的杀人,杀人,直到杀光太子府最后一个活口为止。 噗通一声!顾清秋抱着儿子同时摔倒在地上,眼见着一个皇家护卫的刀便朝着她砍下来,她忙尖叫着翻身将儿子护在了身下。 却不想裴雨鸳不知道哪儿来的力道,到底是武将家出来的女子,便是有些胆识。 拔出来一边死去护卫身上的剑挡在了顾清秋的身前,她疯了般的挥舞着手中的剑,笨拙又怪异。 “我砍死你们!砍死你们!!” 顾清秋眼睁睁瞧着皇家护卫的剑锋刺穿了裴雨鸳的胸口,裴雨鸳的血喷涌而出,却还是死死的将她们母子护在了身下。 “雨鸳……”顾清秋的眼里泪和着血流了出来,不知道是自己的泪,还是裴雨鸳身上喷溅出来的血。 “逃……带着孩子……逃……”裴雨鸳缓缓倒了下去,便是倒下去也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顾清秋母子,就像是这母子身后的最后一道屏障。 她在一个错误的时间点爱上了一个永远不爱她的顾伯懿,她高傲冷漠,却将毕生所有的温柔都给了那个长得很像顾伯懿的小世子。 便是护着他的妹妹,他的外甥,有朝一日,那个文采灼灼的男子会在她葬身之处上一炷香的,对吗? 逃……不惜一切代价,让孩子逃出活命! 顾清秋咬着牙,忍住了喷涌而出的泪水,抱起了已经哭哑了的孩子,爬了起来疯狂的朝前逃去。 她脚上的鞋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了,两只纤素的脚已经磨得血肉模糊,可还是抱着孩子再一次摔倒。 就在此时却被一个人一把扶住,她茫然的抬眸看去,对上了一个穿着玄色夜行衣蒙着面的男子。 ------------ 第594章 禁锢 “快走!”那个身形高大的男子一把扶起了顾清秋,可还没走出几步,顾清秋的身体就开始往下沉。 她的体力委实跟不上了,她忙紧紧抓住那男子的胳膊,抬眸定定看着他,抬起手便要扯他脸上蒙着的面纱。 那蒙面男子一愣,忙将她的手抓住。 眼前这个人那双眼睛好像在哪儿见过,可绝对不是很熟的人,不晓得他为何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来太子府救人。 要知道太子府今晚可是出了大事儿,皇上下令要灭门的,任何人沾染上都是个死,不想他还能来救。 “你是谁?是殿下的朋友吗?你将我儿子带走,给他一条活路吧!清秋跪谢!”顾清秋忙跪了下来给那个人磕头。 那人眼神里掠过一抹复杂,抱起了她手中的孩子,用自己的披风将孩子兜住直接捆在背上,弯腰将顾清秋一把打横抱了起来。 身后的皇家护卫眼见着便追了过来,他反手一刀斩了回去了,这一刀用的力道很大,带着久经沙场的冷冽霸道,便是武将才有这样凌厉的攻击。 后面那些皇家暗卫都是杀手,倒是被这人身上的气势狠狠压制住了,等他们回过神来,又有一个人举着刀哇哇的喊着冲了过来,和他们斗在一处。 这个人使出的是双刀,看到地面上裴雨鸳的尸体后登时红了眼,忙要将尸体带走。 不想前面抱着顾清秋的那人低吼道:“放下尸体,别给家里惹祸!” 那使双刀的男子大哭了几声,提着双刀冲了过去,杀的简直是毫无章法,两把刀硬生生被他当成了紫金锤,不是砍是用砸的。 突然又一群人赶了过来,为首的便是蒙着面的长风,长风得了王爷的令来救小世子,不想还是来迟了一步。 整座太子府已经陷入了一片混乱当中,他是寻着婴儿的啼哭声找来的,却看到一个黑衣男子抱起了太子妃,背上还背着小世子,疾步冲进了夜色中。 他刚要上前去拦,身后的皇家暗卫已经大批追了过来,长风忙带着几个人帮那救走太子妃的黑衣人挡住了追兵。 顾清秋此番哪里还能撑得住,道谢的话刚冲到了嗓子眼儿人已经晕厥了过去。 身后是混乱的喊杀声,前方是没有未来的未来。 等顾清秋睁开眼醒过来后,竟是落身在一艘乌篷船内。 “朔儿!朔儿!”顾清秋忙四下里找寻儿子。 儿子的名字叫玄朔,这个名字还是太上皇钦赐,朔是一个月的开端,便是最美好的开始之意。 不想风云突变,居然成了这样凄惨的开端。 她疯了般的找着儿子,船舱的门打开却是从外面走进来一个高大的身影,穿着一袭玄色绣云纹的锦袍,眉眼俊朗只是稍稍带着一丝丝的邪气,脸上染着笑,那笑容里总给人感觉添了几分算计。 顾清秋因为见不到儿子,心急如焚此番大口大口喘着气,茫然的抬起头看向那人。 登时愣在了那里,此人她是认识的,不过不是很熟,之所以认识还是因为裴朝的存在。 当初入城式的时候,她对裴朝一见倾心,自然对裴朝的那些弟弟们都略有所闻,此人便是裴家长公子嫡亲的兄弟,裴家老四裴恒。 怪不得昨天晚上他救了自己的时候,她面对那双似笑非笑的桃花眸,竟是觉得很熟悉,却又说不上来。 顾清秋爬了起来,这一起身还是头重脚轻,整个人摇摇欲坠。 “小心!”裴恒忙伸出手将她的手臂稳稳扶住,不想她的身体竟是这样的清瘦,扶着她的手臂总觉得她轻飘飘的。 裴恒的一颗心瞬间狂跳了起来,之前在百花会上见过这个女子,他登时被她浑身的书香气息迷惑,这样端雅的女子竟是很对他的胃口。 可不想她喜欢的是自家大哥,他自然强迫自己打消了念头,后来她被太上皇赐婚给了太子殿下,他更是觉得距离她遥不可及,她就是天上的星辰,他此生都无法企及的高度。 只是万万没想到,太子府居然遭此变故,裴恒大概是这一次事件中裴家唯一还能笑得出来的一个人。 她终于从遥远的天际坠落到了凡尘,真真切切落在了他的手中,无处逃遁。 便是握着她的手臂,隔着轻薄的纱衣都能触及到她的温度,裴恒只觉得脸颊都微微有些发烫发热,这股子热度烧到了他的心口,他艰难的吸了口气。 明明一个武将还是维持着文雅风度将她扶着坐在了一边的软垫上温柔的笑道:“太子妃不必捉急,只因为小世子哭闹,若是路上一起走大家都逃不了。” “小世子和太子妃,在下分别遣了人分开护送,小世子先到了前面的庄子上,咱们再走半日的路程就到了。” 顾清秋微微有些发愣,虽然面前的人救了她,可她莫名觉得心慌,此番回味过来嘴巴里还有怪怪的药味,倒像是被人灌下了汤药昏睡不醒。 “多谢四爷搭救!”顾清秋挣扎着起身冲裴恒规规矩矩行礼,端雅至极。 裴恒简直是爱惨了她这个样子,可为了得到她,他也不得不使出来一点手腕。 若是不用她的孩子胁迫,她怕是不愿意跟着自己走,必然会去找顾家人。 此时顾伯懿怕是已经找疯了吧,谁也想不到人就在他的手里。 他本来还和五弟一起去救妹妹,可惜迟了一步,不过好在还被他捞到了这么重要的宝贝。 他笑了笑:“太子妃客气了,在下来迟一步,让太子妃受累了。” “裴公子,不晓得我们到了哪儿?”顾清秋忙问。 裴恒定了定神道:“江南!” 顾清秋顿时脸色一变,从京城到江南差不多坐船也得走几天的时间,这些日子她为何会昏迷这么久? 她警惕的向后退开一步,可孩子在对方手中,她固然心中警惕也没有丝毫的办法。 “殿下他……”顾清秋颤抖着声音问出了这个其实已经知道答案的问题。 裴恒脸上的笑容僵了几分,缓缓道:“太子爷……太子爷在狱中上吊自裁了。” 他随后也不知道出于什么考虑盯着她道:“我大哥那边传来的消息,太子爷不是皇上的血脉,是……一个太监的血脉。” “你……你说什么?”顾清秋抬眸死死盯着裴恒,脸色瞬间苍白如纸。 ------------ 第595章 撕碎 裴恒凝神看向了面前柔弱孤苦的女子,心头倒是有些懊悔。 其实他这般说原本就是要顾清秋从心底瞧不起废太子玄宸的出身,毕竟那是一个太监的儿子,是啊,普天之下最滑稽的事情,不是吗? 可为何顾清秋晓得了这件事情后,眼底除了震惊诧异之外,竟是还有些心疼之色。 顾清秋顿时瘫坐在了床榻上,清秀温婉的脸瞬间一片灰败之色,随即扑倒在枕头上嚎啕大哭了出来。 “殿下……殿下……”顾清秋一遍遍喊着玄宸,这些天的惊恐,委屈,害怕统统释放了出来。 她眼见着浑身抖个不停,伤心到了极点,恨不得冲出船舱的门投进那河水中,才好过遭受如今这般的苦楚。 裴恒忙上前一步,委实不晓得该怎么安慰这个女人。 他之前跟着大哥在乌孙边地戍边,一直都在男人堆里滚着,还真的没怎么和女子打过交道,尤其是这种娇花一样的柔弱女子。 这种文文静静,端庄雅致的女子,不想居然是他心头的毒,让他不能自拔。 他哪里舍得她哭成这个样子,忙上前一步将她扶住道:“太子妃节哀,若是太子妃也出了什么岔子,小世子该如何自处?” “孩子已经没有了爹,难不成你要他变成孤儿不成?” 裴恒眼底掠过一抹痛色低声道:“当初我二妹妹可是替你们母子死了一遭,你难道让她在天之灵也不得安宁吗?” 顾清秋止住了哭声,茫然的看着遥不可及的前方。 未来路漫漫,她不晓得该如何熬下去。 她捂着唇,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翻滚而出,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裴恒叹了口气,视线却触及到了她的脚。 之前她的鞋子跑丢了,脚都磨烂了去,这些日子她昏迷不醒,他便是帮她疗伤。 此番她大哭了一场,腿上,脚上裹着的纱布再一次浸了一丝丝的血迹。 颠沛流离,四处奔逃着就是为了活命,饶是裴恒掌控裴家的大部分财政,也没办法给她在路上安排一个更加舒服的生活。 他此番做这件事情便是瞒着所有人的,除了五弟晓得,裴家从上到下都不知道他偷偷将朝廷第一钦犯藏了起来。 还有一点,所有人都不晓得他会偷偷对太子妃动了情,故而没有人会怀疑到他的身上来。 唯独五弟那个脑子简单的家伙,知道又如何,最好拿捏的便是五弟。 只要这件事情瞒着大哥,他就能将这一切瞒到地老天荒去。 他此番看着顾清秋的绝望,眼底掠过一抹心疼,半跪了下来想要帮顾清秋换小腿和脚上的伤药。 顾清秋饶是绝望到了极点,此番却也吓住了。 她忙将自己的腿缩了起来,惊慌失措的看着裴恒,那双小鹿般的眼眸里满是羞愧和抗拒。 “裴四爷,不必……不必如此……我自己可以的……”她哭着流着泪,整个缩成了一团瑟瑟发抖。 裴恒叹了口气,转身走到了一边的小几边拿起了上面的金疮药送到了顾清秋的面前,又躬身行了一礼。 “是在下唐突了还请太子妃恕罪,只是太子妃身份特殊,若是再找别的陌生婆子来服侍你,万一走漏了风声便是杀身之祸。” “太子妃好不容易逃出了活口,小心谨慎些为妙,此番混乱之际,太子妃也不必在乎那些礼法。” “多谢裴四爷,我一个人也可以的,”顾清秋忙接过了药道谢。 裴恒瞧着她笨拙的拆开药瓶的样子,也是觉得好笑,都什么时候了还在乎这些。 况且之前他一直给她换药,又不是没看过…… 他脑海中掠过她那双小巧如玉的纤足,心头越发热了几分。 顾清秋刚要给伤口上药,还是怯生生看了一眼裴恒,裴恒抱歉的笑了笑转身走出了船舱。 便是站在船舱门口也能听得到里面顾清秋窸窸窣窣的声音,打翻药瓶的声音,慌乱间碰到伤口的声音,乱成了一团糟。 裴恒垂首苦笑着摇了摇头,想想她也不容易,之前她可是相府千金大小姐,十根不沾阳春水,娇生贵养着的娇娇儿。 后来更是嫁入东宫做了太子妃,太子府的生活比顾家还要奢华万分,太上皇和郑皇后的赏赐也是渊源不断,郑家整条财脉都供养着一座东宫,顾清秋的日子自然是富贵荣华到了极点。 谁能想到眼见着她起高楼,眼见着她楼塌了,竟是瞬间跌进了尘埃中,怕是这几天将她一辈子的苦都吃了。 裴恒还是忍不住转身走了进去,果然床榻上已经是一片狼藉,打翻了药瓶,床榻上也是凌乱不堪。 而她脚上的伤还好,小腿上的伤有些重,那还是他带着她逃走,和那些皇家暗卫搏杀的时候,她的小腿被砍了一刀,差点儿给斩断了。 此番皮翻肉卷,虽然之前上了药,可还是有化脓的迹象。 裴恒心头一慌几步抢了过去,一把抓住了顾清秋的脚踝,麻利的拿过了顾清秋手中撒的只剩下半瓶的药粉,帮她将伤口处理好,用细软的绢布裹住伤口这才松开了手。 随即起身躬身道:“太子妃恕罪!” 顾清秋彻底慌了去,她身子向后缩了缩苦笑了出来:“都已经到了这般地步,哪里还称得上什么太子妃。” “裴四爷对我的大恩大德我无以为报,来世做牛做马衔草来报!” “太……顾姑娘言重了,不过以后顾姑娘对外也不便再称太子妃,免得招来祸端。” 顾清秋点了点头,却缓缓起身,踉跄着站稳了后冲裴恒躬身拜了下来:“裴四爷,我想求你一件事。” 裴恒忙道:“你说,莫说是一件便是十件我也替你办到。” 顾清秋道:“我求你能不能帮我给顾家报个信儿?我父兄定是急疯了的,这些日子也叨扰四爷这么久,我也不想给您和裴家带来太多的麻烦,毕竟……我如今是……是戴罪之人。” 顾清秋也不知道为何,虽然裴恒这个人是她的救命恩人,可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儿。 况且她不想将祸端引到裴家,毕竟……她心头暗自苦笑,她不想给裴朝也惹去什么麻烦! 而且裴雨鸳因护着她和孩子而死,她不能再祸害她的家人,那她岂不是成了恩将仇报的畜生? 她的苦,她自己受着便好。 此番最好的法子便是和顾家取得联系,带着孩子在顾家人的护送下去海外避祸,如今殿下死了,可她一定要将殿下的孩子好好养大,教他读书写字,学些谋生的本领,远离大晋这是非之地。 裴恒眸色一闪,眼底的紧张一晃而过,随即点了点头。 顾清秋忙道谢,找了纸笔写了一封书信递给了裴恒。 裴恒拿着书信笑道:“顾姑娘好生养着,今日傍晚便能见到你的儿子了。” “有劳!多谢四爷了!”顾清秋退后一步,冲他作了个长揖,礼数周到恭敬。 裴恒笑了笑走了出去,顺道将舱门紧紧关上。 他拿着书信缓缓站在了船头,却抬手便将书信撕碎了去,雪白的碎片滚进了污浊的江水中消散不见。 裴恒看向了天际,眉眼间掠过一抹无奈低声呢喃道:“既来之则安之,清秋,你可知我想你都要想疯了去!又怎能轻易放手?” ------------ 第596章 册封太子 三天后,大晋京城泰安殿百官身着盛装朝服站在了泰安殿门庭前的广场上,通往泰安殿的大理石步道到处是神情威严的皇家仪仗。 今日是册封大晋储君的日子,晋武帝亲自颁发诏书,强忍着身体的不适端坐在泰安殿龙椅上,替自己的儿子撑着场面。 太上皇因为玄宸的事情,已经彻底病倒了,如今气若游丝,只有出得气没有进的气。 眼见着也就是这几天的光景,故而不能来参加新太子的册封仪式。 晋武帝靠在了龙椅的椅背上,定定看着率领朝臣百官缓缓而来的玄鹤。 一袭深紫色绣玄色滚边的朝服将他本来就俊美清冷的脸更是衬托出了几分端雅清贵之气,他身量本就高大,加上在边地作战历练,身上自带着几分不怒自威的气势。 此番沿着大理石台阶拾级而上,每一步都是风姿卓越。 他穿着的太子朝服上绣着暗金色五爪四龙纹,仅次于皇帝的九龙纹龙袍,这样一身龙纹太子朝服曾经也在玄宸的身上穿过,可偏偏缺了如今玄鹤身上所晕染出来的霸气冷冽。 晋武帝看着自己的儿子,眸色微微一闪,原来这个孩子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崇文街头再一次恢复了以往的热闹,对于普通老百姓来说谁做太子与他们来说没有什么差别,日子还是照样过下去罢了。 不过新太子即位,难免世家大族都有些庆祝活动,多多少少带着几分喜庆的气氛。 梁王府门口此番人来人往简直要忙疯了去,梁王府里的一些东西虽然留了一部分,但是太子要住到东宫去,故而也需要搬一部分过去。 毕竟之前的太子府东宫经过一晚上的混乱,早已经一片血腥惨淡,玄鹤绝对不可能住进去的。 晋武帝亲自下令将宫城内的一大片地方改造成了东宫,以后玄鹤便会在东宫和旧王府两头跑。 玄鹤已经拿到了监国令,此番需要每天进宫批阅大臣们送上来的折子,还要协助晋武帝处理大晋朝的国事,倒也是忙得很。 不过再怎么忙,太子乔迁东宫这么大的喜事儿,必然要举办宴会庆祝的。 几乎满朝文武都积极主动的去抱大腿了去了,之前玄宸身边的那些朝臣们,玄鹤也没有完全赶尽杀绝。 和玄宸关系太过密切的郑国公府还有其他几家都被抄家,男丁斩首,女眷一批批的送到边地军营中,还有一部分入了奴籍。 其余的那些玄鹤倒是没有追究下去,那些人感觉像是将自个儿的脑袋提了下来,被新太子爷玩儿一圈又觉得不好玩儿还给他们了。 那种感觉,实在是…… 故而齐刷刷赶到了梁王府这边,甘愿做奴才搬东西做苦力也要巴结上太子爷玄鹤。 唯独顾家是个特殊的存在,顾相爷差点儿脑袋就搬家了,如果不是当初儿子顾伯懿战队在玄鹤这边,这一次顾家真的是遭遇了灭顶之灾。 玄鹤出面保下了顾家,顾相爷忙跪着求到晋武帝那边说年事已高,做不动活儿了,请求告老还乡。 晋武帝只送了他一个字儿——滚! 顾相爷是真的带着妻子离开了京城,之前他还骂儿子怎么选择了玄鹤那个有勇无谋的武夫,甚至还娶了楚家的一个庶女? 两口子没少给楚家四姑娘添堵,如今怕是逃命都来不及。 顾相爷走后,玄鹤大胆提拔顾伯懿为内阁首辅,顾伯懿也成为了大晋朝最年轻的宰相。 李兴义升迁为御史大夫,与顾伯懿同居三公之位,都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朝官。 唯独掌控军权的太尉一职,形同虚设,全国军权的调令和兵符还在晋武帝手中,那一股很神秘的玄甲暗卫也在晋武帝的手中。 不过令其他人感到奇怪的便是裴家,裴家这一次非但没跟着废太子玄宸一起倒霉,反而还能支棱着,而且是晋武帝亲自保下。 有的人传出来消息,说是三天前的晚上,裴家家主裴翰骏拿着什么东西觐见晋武帝,第二天裴家便从这一场风波中摘出了身子,纹丝不动。 即便如此,玄鹤身边的那些人简直是做梦都能笑醒了,这一次跟着玄鹤辛苦了这么久终于大获全胜。 随即晋武帝却提及了给玄鹤选妃的事情,被玄鹤搪塞了过去,父子二人本来还不错的氛围稍稍裹了一层霜。 此时养心殿内晋武帝和太子玄鹤之间围绕着选太子妃的事情闹僵了几分,那边靖北候府的楚家大小姐更是忙的焦头烂额。 顾伯懿径直闯进了楚北柠的轩翠苑,就差和楚北柠动手了。 一边的楚望月都气得哭红了眼,却是根本没办法劝阻丈夫。 轩翠苑里,顾伯懿红着眼瞪着楚北柠低吼道:“人呢?啊?人呢?” “你们不是口口声声说幼子无辜,幼子无辜,如今我妹妹和我外甥人呢?” “老子管不着他们谁做太子,我只要活着见人!你们不讲信用,之前玄鹤那王八蛋怎么一步步走到现在的,不是老子几个辛辛苦苦帮他出谋划策,他能走到今天?” “我就求了他这一件事,他就给办成了这个鬼样子!我妹妹呢?” “够了!”楚北柠低声呵斥了出来。 “顾伯懿!!”楚望月也带着几分哭腔喊了出来。 顾伯懿大口大口喘着气,气的眼眶都红了。 他少年得志,如今更是位居人臣,不想却是连至亲都护不住,一时间也是失去了理智冲了进来。 他都找疯了,到处找,根本查不到妹妹和外甥的丝毫下落。 玄宸那混账死了便是死了,留下他妹妹该如何自处? 天下那么大,江湖那么险恶,他那个妹妹就是个书呆子,小傻子,根本应付不了那些江湖险恶。 她一直都很乖巧的,小的时候像是个小尾巴一样跟在他的身后,终于长大了出脱的亭亭玉立,温婉可人,不想被太上皇赐婚进了太子府。 当初他们顾家上下都不愿意的,可这门亲事哪里是他们顾家能抗拒得了的。 如今果然深受其害! 楚北柠吸了口气:“望月,关门,他如今也是三公之首了,朝中多少双眼睛盯着他瞧,一个弄不好轻则弹劾,重则性命堪忧!别老是口无遮拦,胡言乱语,不想你妻儿跟着倒霉,你嘴巴把好门上个锁!成吗?” “况且清秋现在是钦犯……” “你才是钦犯!你们全家钦犯!”顾伯懿狠狠瞪着楚北柠。 楚北柠登时说不出话来,身体竟是稍稍晃了晃,心头暗自苦笑,她可不就是最大的钦犯。 若是被晋武帝知道她是定南侯萧胤的女儿,怕是对她和楚家的追杀是对待太子府的千倍万倍的凶残。 这下子顾伯懿觉得自己也言重了,忙退了几步,疲惫的跌坐在椅子上。 玄鹤谋划什么事情从来没有失手过,唯独答应救他妹妹这件事情办的实在是恶心,他都怀疑是不是玄鹤压根就不想给玄宸留后,杀了他们母子? 他噌的一下站了起来,心慌了。 是的,一定是,这厮阴险狡诈,什么都做得出来。 面前这个娘们儿也不是好人,定是她出的主意,祸害一对儿! ------------ 第597章 听人劝吃饱饭 楚北柠此番也是忙的焦头烂额,刚从宫里经历了九死一生回到了靖北候府,还未从玄宸自裁的血腥场面中回过神。 那边长风传来消息,太子妃和小世子被别的人救走了,如今已经几天过去了,毫无音信。 那个救走太子妃和小世子的人给人感觉很是奇怪,若是太子府的敌人断不会过来救人,巴不得死光死绝了。 能去救人的必然是朋友,可既然是朋友救走了之后,不可能不和顾家通一声气儿。 现在顾伯懿找他妹妹都找疯了的,这一大一小就像是突然间消失了一样,处处透着怪异。 可顾伯懿这厮不敢去和玄鹤找麻烦,偏生捡着她来骂,当下楚北柠也被顾伯懿气恼了,点着门口道:“滚出去!” “当初谁答应帮你找妹妹,你找谁去?” “老娘连着几天帮你跑腿儿找人,那也是瞧在我四妹妹的脸面上,你有本事现在就去太子的东宫,点着玄鹤的脸面骂他。” “问他是不是不讲信用?答应别人的事情做不到,他坐上太子之位也是你扶上去的,他忘恩负义,他是个小人!你去骂他啊!骂我算什么事?” “你妹妹现在应该还活着,若是活着,必然会有消息传来,你便是将天也捅破了,现在就是见不到她,我们所有人都着急,都没办法!” “你跑我这里呜呜喳喳也没有用,记着,皇上还没死呢,便是皇上死了,玄鹤做了皇帝,你他娘也是个臣子!臣子!懂了吗?” “你才华横溢,你是个不错的,可若是让皇上恼了,你照样得死!” “姑且不顾及你们顾家,那也顾及顾及你身边人!现在都是三公之首上了,想干啥?反天吗?” 楚北柠一通骂完后,倒是泄了气,死死盯着脸色青红不定的顾伯懿。 她吸了口气,定定看着顾伯懿道:“顾伯懿,我晓得你心里想什么。” “但是玄鹤我是了解的,他但凡要杀一个人,便是退一万步来讲他想斩草除根杀了你妹妹和你外甥,也犯不着演假惺惺的戏码!” “依着他的性子直接就不会答应你救你妹妹的话,他杀人从来不演戏的!干脆利落!” “你跟了他这么多年还不知道吗?” “还有……”楚北柠扫了一眼一边眼眶微红的四妹妹,“伴君如伴虎,没做皇帝之前你们是好朋友,好盟友,玄鹤做了皇帝,你好好管住自己的嘴巴!听人劝吃饱饭!” “从今往后你们是君臣,不是朋友!别给自己家人惹祸!” 顾伯懿缓缓低下头,一阵阵的无力感袭来。 明明已经择了明君,明明已经成功了,明明都…… 他终于冷静了下来,缓缓退后一步,冲楚北柠躬身行礼道:“长姐,是我唐突了,方才说的都是气话,屁话!还望长姐不要放在心上。” 楚北柠懒得再和他说,让楚望月带着他赶紧的,有多远走多远,她担心自己在去江南之前被他活生生骂死气死。 顾伯懿带着楚望月出了靖北候府,离开了轩翠苑的大晋最年轻的内阁首辅大臣,又恢复了那一抹高傲孤冷,神秘莫测的样子。 只是坐进了马车里后,他彻底瘫在了那里。 “望月,”他抬起手揉着眉心,头疼欲裂,“她比你还小两岁,小时候长得特别可爱。” “聪慧至极,父亲忙于公事很少回来照看她,长兄如父,我便亲自教导她诗词。” “她胆子小,经常拉着我的衣角,我走哪儿她就跟哪儿,哥哥,哥哥的喊着。” “说实在的,她从小到大没吃过什么苦,娇气得很,动不动就哭红了眼……” “此时她不知道怕不怕,她和孩子每日里吃什么,喝什么,有没有受伤?” “她疼了,怕了,有没有再哭鼻子?” “夫君,”楚望月起身将顾伯懿紧紧抱着,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抱得紧紧的。 “夫君,长姐说得对,妹妹一定还活着,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余生很漫长,我陪着你一起找,总能找到的。” “嗯,”顾伯懿眼角渗出了泪,他不是个爱哭的人,便是当初跟着玄鹤应对了那么多的凶险,他都没有退缩。 朝堂纷争,各地的乱局,都得他协助太子和皇上处置,他也没有怕过,反而很兴奋。 此番唯独自己的至亲出了事儿,他是真的怕了。 —— 太子册封,掌令监国,大赦天下。 便是被关在宗人府的静王玄昭也被大赦了出来,他没想到自己居然还能吃几天宗人府的牢饭,更没想到的是,等他再从宗人府里出来后,外面已经完全变了天。 太子哥哥死了,外公郑国公也死了,母后被打入冷宫成了废后。 一向疼爱太子哥哥的皇祖父,听闻中了风,此时连话也说不出来了。 他先去看了皇祖父,已经连人也认不得了,他在皇祖父面前坐了一会儿,便来到了冷宫。 外面的内侍都换上了玄鹤的人,瞧着他这位静王爷也是脸色冷冷的,公事公办的模样。 允许他探望,也只能是半个时辰。 玄昭迈步走进了冷宫,迎面而来的便是令人作呕的难闻气味,他脚下的步子顿了顿还是朝着里面走去。 郑皇后的身份特殊,单独关在了一个院子里。 玄昭还未走到院子里,就听到里面传来一阵阵的叫骂声,若是不仔细听还以为是街头的泼妇在骂街。 他吸了口气,听出来那是母后的声音。 “玄夜!你个畜生!当年你被你大哥二哥们压制的死死的,若不是我郑家你哪有机会翻身!” “你个忘恩负义的小人!若不是萧胤帮你,你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 “你还算个男人?还不如个小太监……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玄夜,本宫等着你死!本宫不死!本宫就在此地等着看你死!哈哈哈哈……你去死……” “呜呜呜……我的宸儿!” 玄昭顿时心头一跳,忙疾步走进了院子,紧紧抓着牢狱的栅栏不可思议的看向了地面上蠕动的一团浑身脏污的女人。 头发散乱,人也不成个人样儿了,像狗一样在地上来回爬着,一会儿哭,一会儿笑。 “母后!!母后!!”玄昭想要进去,可门却死死锁着。 他不得不跪在了栅栏外面看向了郑皇后,眼睛都微微发红。 “你是谁?”郑皇后抬起了脸,看向了自己的小儿子,眼神散乱,已经完全不认得自己的儿子了。 突然尖叫了一声,连滚带爬朝后退开。 “别过来!别过来!别杀我!我不想死!我也是没办法才把你丢进井里的,你的儿子被我养的好好的!” “别过来!!” 玄昭宛若整个身子都浸润在了冰水中,从头到脚凉意升腾。 ------------ 第598章 渐渐遗忘 楚北柠的轩翠苑终于清净了下来,她坐在了椅子上,觉得一阵阵头痛。 裳霓端着一盏茶走了进来,还带着几样主子爱吃的点心。 她看着自家主子的疲惫样子,不禁一阵阵的心疼,按理说如今梁王爷已经入主东宫坐了太子殿下,主子终于不用再担惊受怕的了。 为何还是不开心,这些日子主子到底怎么了,他们做下人的也不敢问。 “大小姐,东西已经收拾好了,您什么时候去江南?” “还需要奴婢再准备些什么?” “对了,听闻江南比京城这边炎热,奴婢多准备了一些解暑的花茶和药丸。” 楚北柠点了点头,缓缓起身看向了窗外的花枝,繁华盛景却也开到了极盛的时期,接下来便是冷秋寒冬了吧? “如今京城不太稳定,再过一个月就走。” 她之前还想的马上离开,可眼前这些乱纷纷的局面,她有不敢完全放手靖北候府,如今且再瞧瞧。 若是玄鹤朝堂坐稳,能护着楚家,晋武帝也不再作死,裴家那个老王八蛋能收敛一点儿,她就去江南散散心。 七彩连心草她已经不抱希望了,还有一年半载好活,到时候听天由命吧。 她的身份特殊,此番谁和她走得近,一旦事发都会惹火烧身。 她得想办法离开,不能给那么多人惹祸。 还有慕泽已经不止一次提及要带着她见见定南侯萧家的那些门客,她都拒绝了,她厌倦了纷争和血腥。 此番去江南也是为了躲着无忧山庄的人。 一将成名万骨枯,一代帝王的诞生,不是万骨枯的问题,不晓得要死多少人。 她觉得便是自己的生父活着,也不愿意大动干戈闹出这么多纷争吧? 这样就很好,那个秘密,你知道,我知道,你假装不知道,我也假装不知道,大家以前是什么样子,现在还是什么样子。 错了,就错下去吧。 她晓得玄鹤会成为一代明君,政通人和,百姓安居乐业,百废待兴,国家兴旺,她折腾个什么劲儿。 她现在也没有多少日子好活了,若是非要在玄鹤面前凑,到时候真到了分别的时候,她怕玄鹤扛不住她的离去。 况且她和玄鹤抛开两个人之间的感情,他们确实是死敌。 很多时候,她觉得这仅仅是她和玄鹤之间的事情,两个人好好爱一场。 可中间隔着那么多死人,让这份儿爱多少有些沉重了。 这一年半载就当做是分别吧,离得远了,他会渐渐忘了自己,会娶一位皇后,生很多的皇子。 他长得好看,又是大晋战神,又是东宫太子,有权有势,完美无缺,估计想做他皇后的女子得排队吧? 要是她能活久一点就好了,可以帮他把把关。 楚北柠唇角勾起一丝苦笑,她垂首摇了摇头,啥时候变得这么伤春悲秋,还莫名有点点的恶心到了自己。 “主子!”一边的李嬷嬷拿着帖子走了进来,“今晚太子东宫宴请宾客,给咱们靖北候府下了帖子。” 楚北柠接过了帖子,玄鹤那一笔字儿写的越来越霸道了,嗯,很有东宫正主的架势。 她抬起手缓缓拂过了帖子上的字儿,唇角勾着自己也察觉不到的温柔笑意,随即将帖子递给了李嬷嬷。 “送到六小姐那边去吧,如今她掌管楚家庶务,备什么礼,她去办就好。” “殿下不缺银子,不必送银子了,准备点儿新鲜玩意儿便是!” “对了,今晚我不去了,让她和许宗轩过去吧,如今许宗轩已经入了楚家宗祠,是楚家的儿子,这种迎来送往的还是男子出面比较好。” 李嬷嬷顿时傻眼了,这不该是大小姐过去吗? 和太子之前那么深厚的情谊,不去说不过去啊! “大小姐……”李嬷嬷还想劝劝,虽然大小姐这些日子和殿下好像闹了矛盾,可有些事情总得说开了才好啊。 不想楚北柠抬起手冲她摆了摆手,让她离开。 李嬷嬷也不敢忤逆了主子,只得硬着头皮转身走出了轩翠苑去找六小姐楚兰月夫妇去了。 楚北柠用了晚饭,刚拿着一卷书准备躺下来看会儿话本子,不想裳霓急匆匆走了进来。 “主子!静王爷来了!” 楚北柠一愣,这倒是稀罕,自从上一次静王爷和三妹妹在靖北候府的后花园里闹翻了去,就再也没有来过。 她晓得那家伙是个刺儿头,忙将话本丢在床榻上,穿好了外面的罩衫疾步走了出去。 楚北柠走进了待客的前厅,刚走进去就看到一袭素白锦袍的玄昭坐在了椅子上,一张俊美如妖的脸冷冽如霜。 因为瘦脱了形,越发显得他的身姿高了许多。 楚北柠不禁微微一愣,玄昭在她的印象中一直都是那种很烧包的存在,整日里穿的花红柳绿的,就像一只骄傲的花孔雀。 此番一身素白衣袍,连一个普通的花纹都没有,本应该穿出来出尘的气息,此番硬生生像一只艳鬼。 楚北柠脚下的步子动了动,笑着走了进去:“静王爷来了?来人!看茶!” 丫鬟们送了茶水点心果子进来,随即站在一边候着。 玄昭似乎脸色很是疲惫,唇角勾着一抹嘲讽看着楚北柠道:“本王和你说几句体己话儿就走,不必这么客气,让下人们退下,本王说话不方便。” 楚北柠一愣,我和你很熟吗?还体己话儿? 她还是冲一边的丫鬟们摆了摆手,让她们出去,随后看着玄昭道:“王爷有什么就说吧。” 玄昭死死盯着楚北柠:“我只想问你一件事情。” 楚北柠眸色一闪,笑着点了点头。 玄昭看着楚北柠一字一顿道:“我大哥是不是你和玄鹤杀的?” 楚北柠唇角的笑容凝在了那里,心头莫名的憋气,一个两个都以为她和玄鹤是杀人狂吗?什么时候她和玄鹤给人感觉这么差劲儿了? 她也一字一顿道:“没有,是他自裁的,我和玄鹤想要救他出来,他自己没有了生的勇气。” “他死之前和我说过,在天空翱翔过的鹰,做不了地上爬着的虫。” 玄昭脸上的神情僵在了那里,缓缓低下头搓了搓脸,突然沉声问道:“宗人府里也有我的人,那我问你,那一件太监服怎么回事?” 他抬眸冷冷盯着楚北柠,眼神里淬了毒,带着万千的恨意。 ------------ 第599章 一起吧 楚北柠定定看着玄昭:“当初在宫中行走,内侍的服饰最合适。” 玄昭眸色一闪:“合适吗?为何不用护卫的服饰,看守监牢的狱卒的服饰,都可以啊!” 楚北柠眉头微微蹙了起来:“玄昭你若是今日来单纯纠结这个,那你请回吧!” 玄昭缓缓站了起来,死死盯着楚北柠道:“楚北柠,你有那么好心去救我哥?” “我有时候觉得很奇怪,总感觉你和我们这些人都不一样,说话做事处处透着古怪,你就是个另类。” “你还真以为玄鹤会放过我哥?最是无情在皇家,呵呵!” 玄昭说罢转身朝着正厅的门口走去,身形被门口照进来的斜阳拉出来颀长的影子,有些明暗不定。 “玄昭!”楚北柠起身喊住了那个人的去路,“是我的锅我认,不是我的锅我也不背!” “杀你大哥的事情,我没必要亲自去宗人府害他,还带着玄鹤一起去害他,你和玄鹤虽然不睦可也是兄弟,你们斗了那么长时间,你清楚他的手段。” “杀你大哥,没必要多费周折!” “我没有试图改变你什么,只是没做过的事情就是没做过!仅此而已!” 玄昭高挺的背影缓缓凝在了那里,一字一顿道:“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呵!” 他大步走了出去,背对着楚北柠的那张妖冶的脸早已经满是霜色暗沉。 他走得很是急促,之前靖北候府这个破地儿,是他最瞧不上的府宅。 后来因为那个楚三死瘸子,他巴不得自己将脑袋削尖了钻进来。 如今成了他避之唯恐不及的地方,这里藏着他一生中所有的悲喜难过,他恨不得一把火烧了它。 他脚下的步子一个踉跄,差点儿摔倒了去,西侧门外等着的心腹随从宝山忙上前一步将玄昭扶住。 “王爷!” 玄昭一把推开了宝山,踉踉跄跄朝着外面停着的马车走去,随即艰难的爬上了马车。 宝山忙道:“王爷,今晚东宫那边宴请宾客,王爷要不要去?” 玄昭疲惫的靠在了马车车壁上,缓缓揉着眉心沉声道:“去,怎么不去?” 宝山倒是有些意外,还以为王爷准备一份儿礼物推托身体不舒服不去了,不想竟是愿意去? “先回王府,”玄昭放下了手,咬着牙冷冷笑道:“今晚是四哥的好日子,我得准备一份儿大礼。” 玄昭回到了静王府,与之过去的热闹非凡相比此番的静王府清冷的厉害,门可罗雀。 京城里所有人都去玄鹤那边讨好巴结去了,他这静王府再也没有了往日的笙歌燕舞,他身上替大哥戴着孝,虽然没有人给死去的废太子守孝,但是他不能不守着。 他将王府里所有的莺莺燕燕全部散出了府,坐进了书房里,拿起笔想要学着大哥的样子练练字儿,可提笔落下满眼都是往日里大哥教导他的音容笑貌。 “老七,最近是不是又不安分了?” “老七,不可再这么花天酒地下去。” “来人!给静王也醒醒酒,喝成了什么样子……” “你学乖一些,大哥自然有你的好处,若是不乖,小心……” “大哥……”玄昭死死攥着笔,笔端都狠狠扎进了雪纸中,“大哥!!” 玄昭趴在了桌子上大哭了出来,宗人府关着他没有哭,便是见了母后那个样子他也哭了几声,如今却是写了几个字儿就肝颤寸断。 刚得知大哥的死讯,没觉得怎么的,不想失去亲人的悲伤就像是蔓延而来的潮,后劲儿很大,大到让他难受得想吐出来。 “王爷!王爷!”外面传来宝山关切的声音。 玄昭便是哭也不能哭大声,如今父皇厌恶母后,连着他也厌恶到了骨子里,他得兜着,装着,所有的感情都不能外露。 他缓缓起身靠在了椅背上,两只手狠狠搓了搓脸,拿过了一边的帕子擦了擦脸,吸了口气,调整好容色。 “什么事?” “回王爷,乌孙那边来人了!” 玄昭顿时坐了起来,眸色闪过一抹阴沉冷冽。 “进来!” 宝山带着一个身穿黑袍的高大男子疾步走进了书房,那人冲玄昭躬身行礼,随即拿出来一封书信送到了玄昭的面前。 玄昭抬手接过打开看了几眼,顿时脸色一变坐直了身子。 那人忙道:“我家王爷说一切都已经部署好了,王爷只等消息便是,定然不会让王爷失望!” 玄昭一颗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儿,眼底最后掠过一抹纠结,他不知道这样对不对。 随即却死死攥着书信缓缓道:“既然要痛苦难受,大家一起吧!” 夜色越发深沉了几分,楚北柠这几天心累睡不着,躺在园子的凉亭里乘凉赏月,怀里抱着发财。 楚北柠被这家伙压在了胸腹处觉得沉甸甸的,不禁笑骂道:“放眼整座府邸只你一个自在,吃的也太胖了吧?” “喵呜!”发财不满的冲楚北柠叫了一声,换了姿势有趴在了楚北柠的脖颈处,恨不得压死她。 楚北柠忙将它推了下去,满嘴的猫毛已经擦在了她嘴巴里。 “去去去……” “喵呜,喵呜……” 一人一猫在躺椅上撕扯了起来,全然没注意到不远处缓缓走过来的人影。 突然发财的耳朵支楞了起来,浑身的毛发都炸了,警惕的看向了已经走进亭子里的高大男人。 他身着一袭暗紫色绣龙纹锦袍,晚风将袍角鼓荡出了一个危险的弧度,定定站在楚北柠的面前。 楚北柠忙坐了起来,不想玄鹤一把抱起了炸毛的发财,挨着楚北柠坐在了她身边。 躺椅是楚北柠特地找木匠做得,花了点儿构思和时间,很是宽大,别说是坐两个人,并排坐三个人都没问题。 “嗷呜……嗷呜……嗷……”发财圆润的屁股已经开始来回摆,爪子也有些按捺不住,准备给这个男人一爪子,不想一下子被人家擒住了后脖子。 发财……好可怕!有杀气! 玄鹤抓着发财的后勃放在了修长的腿上,来来回回顺毛。 “喵的!好舒服……不不不……不舒服……不能屈服……喵的……好舒服……” 发财终于身上炸起来的毛一点点顺了下去,甚至还闭上了眼。 楚北柠没想到这么晚了玄鹤居然还会来,她本以为玄鹤如今很忙的,况且已经好长时间没来过靖北候府了。 “殿下渴了吧,”楚北柠忙站了起来,亲自倒了一杯解暑的花茶送到了玄鹤的面前。 玄鹤接了过来,倒是真的渴了,一饮而尽。 ------------ 第600章 双生 玄鹤又将杯子递到了楚北柠面前,像是回自己家里一样自在。 他怕是喝醉了,脸上带着几分醉态还有点点的傻,今晚估计没少喝。 这也难怪,今晚东宫太子举办宴会,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就是玄鹤的庆功会,都是追随他的臣子和功臣,不喝不行,面子还是要给自己的心腹们的。 楚北柠又倒了一杯,玄鹤又饮下。 楚北柠瞧着他的醉意不禁叹了口气:“殿下,即便是你的庆功宴,也没必要喝这么多,喝坏了身体如何是好?” 玄鹤登时愣在了那里,便是说出这个话的楚北柠也被自己这般显而易见的关切给吓住了。 她讪讪笑道:“你瞧我这个人就喜欢多嘴,殿下见笑了。” 她拿着玄鹤喝空了的茶盏忙要转身离开,突然被玄鹤的手臂拦腰抱住,拽到了他的面前,紧紧环抱。 他腿上的发财差点儿被这两个人的动作给吓死,喵呜着,骂骂咧咧窜进了夜色的林子里。 楚北柠一颗心瞬间慌了,想要将他推开,却被他死死箍着。 皎洁冷白的月色照进了亭子里,玄鹤坐着,楚北柠站着,玄鹤紧紧抓着她纤细的腰肢,头抵在了她柔软的肚子上,满怀都是他的朝思暮想。 他因为整张脸都捂在了她的身上,又喝多了酒,发出来的声音带着几分闷闷的磁性。 “你……为何不来?” 楚北柠吸了口气,身体僵硬的杵在那里,咳嗽了一声:“我……你也知道的,我不能喝酒,去了也是给你添乱。” “况且如今我六妹夫和六妹妹执掌楚家,他们代表楚家去也是可以的。” “呵!”玄鹤轻笑了一声,便是这一声嘲讽轻笑,也能让人听得毛骨悚然。 楚北柠不想和这个酒鬼争论,免得他发酒疯,只能僵硬的杵在那里。 “你可知……没有你的东宫……”玄鹤吸了口气,“有多冷……” 楚北柠那一瞬间,登时心头一阵抽痛。 她下意识将他轻轻抱住低声道:“发生了这么多事情,你给我点时间,让我理一理,可以吗?” “我生父那边的追随者们迫得也紧,我夹在你们两头之间,委实难受。” “我不想再死人了,死太多人了。” 玄鹤无声点了点头。 “柠儿,不要怕,死再多的人,都是我的报应,不是你的。” 玄鹤嗤的一声苦笑了出来:“柠儿,纵然天翻地覆,血流成河,我扛着,你干干静静站在一边看着就好。” “若是这世上真有因果,我委实背了太多,反倒是无所谓了。” “我就是所有人的报应!但……你却是我唯一的报应!” —— “快!用劲儿!!楚将军用劲儿!!” “当真是个讨债鬼,长姐……长姐没说会这么疼……长姐骗人的,她说生孩子一点也不疼!可这肚子里的两个娃真的是我楚墨月的报应!” “讨债鬼,若是再不出来,为娘以后见你们一次打你们一次!” “还不快滚出来!” 大晋与柔然接壤的边城幽州城,楚家虎贲军大将军驻扎之地的院子里传来楚墨月的闷哼声和叫骂声,时不时有端着满是血水盆子的婆子进进出出,一个个脸上具是染着一抹紧张之色。 别的女人生娃,疼极了就会哭。 哪晓得楚将军不哭,一个劲儿骂,将肚子里的两个娃娃骂成了不共戴天的仇人,她们几个产婆登时哭笑不得。 外面来来回回走着的旷亦已经完全急疯了的,虽然长姐派过来的产婆说自己妻子胎位很正,也没什么问题,能生! 可此番已经疼了一天一夜了,还是生不下来,而且还是双生子。 旷亦的脸色已经一片煞白,他朝着暖阁便冲了进去,被门口的婆子们齐刷刷拽住胳膊。 “旷大人!旷大人!旷大人您不能进去啊!” “是啊,您进去也帮不了什么忙,没得又添乱!” 旷亦额头已经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却听得里面传来妻子的吼声。 “让他出去!本将军现在不想看到他,担心忍不住会砍了他!” 旷亦忙退了出去,不禁连连摇头苦笑。 妻子有时候还挺可爱的,这也是疼狠了,竟是连着他也瞧不顺眼了。 他还是冲了进去,刚在楚墨月身边站稳,手足无措的伸出一条手臂,被楚墨月狠狠咬了一口,又让他滚出来了。 旷亦也不敢刺激她,只得硬着头皮站在外面继续等。 里面的产婆给他说着宽心话,说是双生子的产程时间会长一些,发动的早但是目前瞧着没什么问题,让他放一万个心。 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袭来,随即便是虎贲军亲卫军统领张顺脸色仓皇的狂奔了进来。 一个外男突然闯进了院子里,那些婆子们顿时惊了一跳,忙要将张顺拦下。 “何事?”旷亦上前将张顺拦在了门外,此番饶是天塌下来,也得等楚墨月先将孩子生下来再说。 张顺刚要说话,突然听到了屋子里楚墨月带着哭腔的喊声,随即便是产婆们的安抚声。 张顺跟着楚墨月在云州城血战的时候都没有听自家将军惨嚎过,此番这一声倒是将他脱口而出的话语硬生生憋回了肚子里。 他忙退出了院子的门,旷亦紧跟了出去。 墨月的属下们都知道墨月的预产期就在这几天,一般没什么大事不会来打扰,他忙低声问道:“张统领,到底出了什么事?” 张顺声音都微微发颤,将怀中一封沾染着血迹的书信拿了出来,脸色已经发白。 “旷大人!!大事不好了!” 他吸了口气,看了一眼院子,不晓得现在要不要告诉里面的楚将军。 “柔然和乌孙大举来犯,燕州城发来了急报,燕州北边门户,东门关隘失守!主将具战死!” “燕州若是被敌军攻下,距离我幽州城大概只有二百多里!” “战报是刚刚到的,不知道陈老将军现在情形如何,老将军说燕州城内出了叛徒,将北面和东面的翁城城门打开,燕州府门户洞开,请求楚将军火速支援!再迟就来不及了!” 旷亦忙低下头看向了手中沾着血的战报,从那斑驳的血迹上就可以看得出来战况何其惨烈。 不知道死了多少人,才将情报传出来。 自己的妻子之前负责驻守主城幽州城,幽州城百姓十七万人,虎贲军主力都在幽州城。 燕州府百姓共计六万七千余人,陈冲老将军驻守,燕州是幽州的最后一道屏障,陈冲是之前玄鹤的部下,作战经验丰富。 如果不是楚墨月要生孩子,她一定不会让一个年迈的老将军守第一道最关键的防线,实在是没有办法。 不过燕州府北边和东边还有两道屏障,都部署了旷亦发明的火炮和机关暗器,为何这么快就悄无声息被攻破了? 旷亦眉头狠狠拧了起来,出了奸细!内鬼难防! 若是燕州城破,柔然那边主将喜欢屠城…… 他狠狠吸了口气,忙抬眸看向了院子,还是没有孩子的动静儿。 距离燕州最近的便是幽州的军队,周镇川在第三道防线云州城,云州城再往南便是数以万计的百姓和大晋的繁华城池。 “为何还有乌孙军队,裴家那边怎么回事?”旷亦心头慌了。 “呸!”张顺声音沉冷,“裴家就等着看戏呢!” “旷大人,怎么办啊?再去得迟了,燕州不保,这一次柔然主将是柔然二王子斛律倾,素来攻下一城便会屠城,若是燕州失守,城中六万多百姓啊!旷大人!” 旷亦闭了闭眼:“柔然和乌孙攻城各多少人?” 张顺声音微颤:“柔然骑兵十万,乌孙……十五万!” 旷亦瞪大了眼眸:“燕州……” 张顺快哭了:“此番不足两万!可是……” “要不……我们……” 见死不救,放弃燕州,等待朝廷援军,可那是六万条活生生的命啊! 旷亦深吸了一口气,又看了一眼暖阁的门,这一眼带着万分的不舍和缱绻。 那里有他的妻子,他的孩子…… “产婆说……女人生孩子的时候最好不要受到惊吓,”旷亦唇角微翘,笑着说道。 张顺莫名其妙,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 旷亦转过身看着张顺:“去给周镇川将军和朝廷发战报,幽州还有多少人!” “十万!” 旷亦点了点头道:“我带走四万,还有那些机关火油之物,你守在将军身边,帮我……护着她!” “旷大人!”张顺惊恐的盯着旷亦。 旷亦最后看了一眼暖阁,随即抓紧了战报朝着外面走去。 “备马!换战袍!我替她去!” “嘘……不要告诉她!” ------------ 第601章 叛国 旷亦带着五万兵马从幽州城出发一路向北,抵达幽州城外的时候已经到了午后,太阳渐渐西斜,发出的光却毒辣得很,将整座燕州城笼了一层很奇怪的光晕。 燕州两侧修建着城墙与群山相接,将柔然和乌孙的军队阻隔在北部绵延的荒漠中。 旷亦抬眸看向了面前高大巍峨的城池,分外内城和外城,进入外城便是城廓,再从东西城门进便入了内城。 内城和外城之间是宽约几十丈的瓮城,也是攻入城池的最后一道防线。 这一场大战不比之前的云州府,那还是一座小城,此番的燕州城可是大晋的第一道门户,城破的后果非常严重。 可此时令人觉得奇怪的是,城池中竟然安静如斯,像是一座死城。 旷亦勒住了马缰,挥了挥手,身边的卫兵拿出了一个火油竹筒,点燃了后,瞬间窜到了天际间炸开了硕大的火花。 火光消散过后,城楼上却缓缓探出来一些士兵的脑袋,一个个满脸的血,竟是还在那里撑着。 “楼下何人?” “是旷大人来了!!” “旷大人?快!开城门!是旷大人!开……” 突然上面的声音戛然而止,像是声嘶力竭晕了过去。 “快!入城!!”旷亦晓得城中的人怕是撑不住了。 一行人忙走进了第一重城门,进了瓮城,旷亦刚走进瓮城顿时整个人愣在了那里,入眼到处是残尸断臂,地面上已经积了厚厚一层血。 便是人走在上面都有些打滑,地面上的尸体有柔然士兵的,乌孙士兵的,更多的是大晋士兵的。 他忙带着人朝燕州城西侧城门行去,之前从战报上看东侧城门已经失守,现在只有西侧城门还能走。 不想一行人来到西城门下,却看到城门口紧紧关闭,竟是没有丝毫开门的迹象。 旷亦眸色一闪忙命人联络城内守军,可大门依然关着。 “旷大人!城内有蹊跷!”身边的副统领王参军脸色瞬间煞白。 旷亦也觉察出了不对劲儿,他带过来的这一批火炮火油之物需要拉到城头上布置才能显出最大的威力,若是只停在这里根本就是一堆废物。 “来人!砸开门!!”旷亦脸色瞬间暗沉了下来,饶是他再怎么木讷不通世事,也晓得来之前他们都搞错了。 这一次不仅仅是前面两道关口出了奸细,最大的奸细就在燕州城内。 “陈老将军!你们将军呢!我要你们将军见我!!”旷亦下了马,仰起头看向了城楼口。 若是救兵到了,陈老将军第一个会接应他们,此番除了几个面生的小统领在城头鬼鬼祟祟的晃过,再没有他人。 难道老将军也…… “砸门!!”旷亦突然意识到这一场仗不仅仅要面对的是数以万计的凶残敌军还有燕州城内的叛徒。 可谓是腹背受敌,退无可退。 巨大的木头柱子被拆了下来,几十个士兵光着膀子合抱着木头朝着西侧城门撞了上去,所有人都慌了。 从未见过这种情形,援兵到了不给开门迎接的,与敌人作战还得自己的先和自己人打,竟是先要攻自家城门。 “开门呐!快开门!!” “都是死人吗?快开门啊!!” “大人!大人!不好了!!敌军冲过来了!!” 旷亦忙命人开始架云梯,若是能进入城门后打开城门,这一仗还能打,否则没得打了,这打的是什么仗? 翁城外早已经黑压压围满了再一次攻城的骑兵,灰色和黑色,柔然和乌孙骑兵,缓缓漫延过来,像是一波接着一波永远没有尽头的潮水。 战马已经按捺不住,纷纷打着响鼻发出一阵阵的嘶鸣声。 柔然骑兵手中的弯刀滴着血,乌孙铁甲外泛着赤色血光。 这一次柔然和乌孙不宣而战,打了个大晋一个措手不急。 当初乌孙摄政王元昊九死一生回到了乌孙,入手便将自己的傀儡皇帝哥哥狠狠收拾了一通,让对方彻底变成了活死人。 整个乌孙权柄全部落入了他的手中,他已然成了乌孙的无冕之王,此番和柔然正式结盟便是要给大晋一个教训。 毕竟上一回他狼狈逃离,差点儿死在大晋帝都,这个仇他要报。 之前玄昭曾经和他秘密通信,告诉他进攻的时间只能选在楚墨月生孩子的这几天,他其实早就忍不住了,不过既然和玄昭有密约他只能继续忍。 如今前方战报,幽州城守军出来支援燕州,呵呵,骑在战马上的元昊眼底掠过一抹冷光。 楚墨月此番怕是不能来,来的人必然是旷亦。 他劝说斛律倾不要攻下燕州,只围不完全攻下,就是为了等那个人,他果然来了…… 斛律倾忙要朝前冲去,却被元昊拦下。 “殿下不必靠前冲,小心些!” 斛律倾眼底渗出了一抹疯狂,看着燕州城的方向。 “是她来了吗?是不是她?楚墨月啊楚墨月!咱们又要见面了!传令下去,这一次抓活口!!” “本王可是等了好久!!” 元昊眉眼间掠过一抹嘲讽淡淡道:“殿下不必急,该来的……都会来!” 元昊缓缓仰起头看向了不远处已经是一片血腥的瓮城冷声道:“得旷亦首级者赏黄金十万两!杀!” 瓮城里云梯已经架了起来,可旷亦的手下刚爬上云梯,突然从城门楼上竟是有人放冷箭,云梯上的人瞬间被射了下来,摔得稀烂。 “畜生!你们知道这是在干什么吗?啊?你们在干什么?” “你这是叛国!叛国啊!!”王参军气的脸颊涨红,恨不得爬上去干死那帮吃里扒外的杀害自己人的畜生。 “大人!大人!我们要不先撤回幽州!”那些前来增援的士兵已经被气炸了肺,这都搞得什么事儿啊这是! 旷亦看了一眼后方,他明白一旦燕州城城破,屏障失守,下一座城就是幽州城,他的妻儿还在那里。 他吸了口气,看向了满是血色的天际,夕阳西下,仿佛地面的血蔓延到了天际。 “来不及了,回不去了,”旷亦低声呢喃道。 “王参军!就地列阵!” 王参军不可思议的看向了旷亦,一个文文弱弱的书生竟是有死战的决心,简直就是弥天之勇。 之前还觉得主将那么英武的女子,怎么就喜欢一个文绉绉的男人,像个娘们儿一样,可此番他才意识到,这个男人才是真正顶天立地之人。 此番竟是心头多了几分敬重。 若是他们能在这里撑一会儿,一边继续派人抢进城内,兴许还能撑得更久。 旷亦吸了口气道:“我们多撑一会儿,朝廷就能有更多的时间调集军队,燕州城内几万百姓,幽州城更是十几万无辜。” “我家墨月说过,军人最大的耻辱就是弃城而逃,虎贲军断然做不出这种事情来!我更不能让她脸上蒙羞!” “列阵!杀!” ------------ 第602章 天赐天意 夜色再一次降临,入夜时分,接连两道嘹喨的嚎哭声终于从暖阁里传了出来。 随即便是产婆几近狂喜的声音,大喊了出来,甚至带着几分哭腔。 简直是太不容易了,整整疼了两天一夜,这两个孩子才算是顺利生了出来。 楚墨月也耗尽了全部的精力,再也撑不住昏睡了过去。 几个婆子抱着襁褓中的孩子,简直是赞不绝口,欢喜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快抱给旷大人瞧瞧!” “老婆子也算是接生过不少小娃娃,没见过生下来就这么俊的男娃!还是两个男娃!” “对啊,谁说不是呢!长得好好看!” “哎呀!两位小公子的眼睛颜色还不一样呢,你们瞧瞧!” “大公子的眼睛是黑色的,眉心的菱花痣和他娘一模一样,端得是好看!” “二公子的眼睛倒像是……像是琉璃色的,这不就随了旷大人了嘛!” “哟!你们瞧瞧,倒像是听到了咱们说话,眼睛还朝这边看呢!这么好看,长大了可怎么好,不晓得迷倒京城里多少姑娘!” “哈哈哈哈哈……” 暖阁外间几个人一边帮两位小公子洗澡收拾,一边开心的大笑。 “两位小公子起了名字了吧!” “起了,起了,将军之前就已经和旷大人商量好了,老大叫楚天赐,老二叫旷天意!” “好名字啊!!” “楚将军睡着了,你们好生伺候着,我们两个抱着孩子去给旷大人瞧瞧去!” “也不晓得怎么回事儿,之前还见着旷大人了,如今生出来了,旷大人倒是不知道去哪儿了?” “听说处置什么军务去了,要不再等等看,没得到处抱着走着了风便不好了。” 几个婆子眼见着旷亦不在院子里,派了丫鬟去前面的正厅里问也不在,心头具是有些埋怨旷大人。 妻子生了孩子,也不说过来瞧一眼,什么样的军务能比妻子生孩子还重要的,真的是。 几个婆子也不敢喊醒楚墨月,别的人生完一个都要歇整整一个月的,如今生的是双生子,更是元气大伤。 既然睡熟了,便让她睡着好了。 楚家大小姐早已经物色好了奶娘,这一次一起跟着来了。 两个奶娘抱着两位小公子去后面的暖阁里喂奶,两个小家伙儿也能吃能睡,还挺安稳的,虽然这一次生产看似凶险倒是没有什么大碍。 楚墨月这一觉睡得分外的不踏实,依稀间竟是梦到了爹爹,甚至还有旷亦。 她不禁气笑了,每日里见着的,你入我的梦做什么? 她这一笑登时清醒了过来,一睁眼早已经到了第二天的正午。 昨天一晚上她甚至还有些昏昏欲睡,丫鬟们帮她擦洗了身子,扶着她半夜还喝了不少的鸡汤,她都没能醒过来,如今还是觉得嗓子一阵阵的发干。 “旷亦!”楚墨月突然觉得心慌的厉害,忙喊了出来。 心头却有些纳罕,那人到底在忙什么呢? 她都生下了儿子,也不说过来安慰安慰她,陪着她说说话儿也好啊! “楚将军!!”暖阁外面跪着张顺,张顺早已经等候多时,终于等到她清醒了过来。 楚墨月脸色巨变,意识到出了大事儿。 不然张顺也不会越了规矩直接跪在她暖阁门口,她忙起身,却是起的猛了些,眼前一黑差点儿又晕过去。 这怕是失血太多的缘故,两个婆子忙将她扶住。 “将军需要好生歇着,不可乱动!” 楚墨月哪里能听得进去,挣扎着走了出去,却看到门口跪着的张顺眼眸间满是慌张失措。 “说!出了什么事?”楚墨月低吼了一声。 张顺忙道:“回禀将军!柔然和乌孙骑兵大举进犯,燕州城陈老将军求援,昨天将军生……将军不方便,旷大人便带着幽州城虎贲军四万人驰援燕州,还不让……不让属下告诉……告诉将军,怕将军出事!” “混账东西!这么大的事情不与我说?想死了不成?”明明已经是正午艳阳高照,可此时的楚墨月觉得像是坠入了深渊,寒意从心头升腾而起。 “敌方多少人?”楚墨月需要尽快理顺当下的情形。 张顺声音哆嗦着道:“回禀将军!一共三……” “三万?”楚北柠忙问道,若是三万就不怕了,旷亦去完全没事的。 张顺吸了口气:“三十万!” “而且……而且陈老将军书信上虽然没有细说,不过怀疑咱们这边的人出了奸细!” 三十万…… 奸细…… 楚墨月本来就苍白的脸,瞬间褪尽了最后一丝血色,整个人有些站不稳,一个踉跄连连后退了几步。 左右的人也吓傻了。 三十万柔然和乌孙的联军,关键是出了奸细,北面的几道屏障全部失守,便是内宅里的妇孺也晓得后果严重到了什么程度。 “把我的霜华剑取了来!更衣!备马!!” 楚墨月朝着门口便冲了出去,可还是没劲儿,走了几步差点儿又摔倒了去。 此时的楚墨月无比痛恨自己是女儿身,若是她是个男人该有多好! 这般关键时刻,她却是身体差到了这个地步! 不!便是爬也要爬到燕州去! 那里是幽州的最后一道屏障,那里还有很多的百姓,还有她最深爱的人! 楚墨月走出几步折返回来死死盯着身后跟过来的张顺:“你留在幽州,我再带三万兵,幽州城交给你!” “将军!我也要去!”张顺气懵了的,一个两个都不让他冲到前线去,这算什么。 楚墨月定定看着他突然冲他躬身行了一礼,这下子可是将张顺给吓坏了的。 “将军!” 楚墨月看着他道:“张统领,我以一个母亲的身份求你护着我的两个孩子,此去若是我夫妻二人有什么闪失,请将遗孤送回到京城,交给我长姐便是!” “孩子名字也起好了,长子叫天赐,次子叫天意!有劳!” “将军!!”张顺忙要追去,却听得暖阁里传来一阵婴儿的啼哭,随后是奶娘的抚慰声。 他到底是一步也走不出去了,紧紧握着剑守在了院子门口低声骂了出来。 “这世上哪有这么心狠的娘,莫非连孩子也不看一眼就走了吗?” “狠心,委实狠心了些!” 楚墨月此番身子还没有完全复原,不便骑马,便坐进了马车里。 为了恢复体力,她强迫自己大口大口吃身边嬷嬷给她带的点心,还有那些卤牛肉,她拼命的咀嚼着,吞咽着,忍着喷薄而出的眼泪和愤怒。 终于在傍晚时分赶到了燕州城,便是距离燕州城大约有二里地的距离,浓重的血腥味已经扑面而来。 楚墨月下了马车,飞身跃上了战马,霜华出鞘,直指燕州城的方向。 ------------ 第603章 忘了我 楚墨月骑着战马冲进了早已经沦为地狱的燕州城,身后的亲卫军连忙跟上。 一行人刚冲进了燕州城就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去,入眼是如潮水般蔓延而来的敌军。 通往西侧城门的地面到处是堆积如山的尸体,早已经分不清楚是虎贲军还是敌军的,纵横交错夹杂在了一起,令人瞧着头皮发麻。 更让楚墨月头皮发麻的是,昨天旷亦带着人前来支援已经整整一夜过去了,竟是没能进得了燕州城的门。 她忙抬头看了过去,只见虎贲军几个最勇敢的战士甚至都无暇应对敌人的疯狂进攻,反而是不停的一次次将被灼烧到破烂不堪的云梯架在了城墙上,又一次次被从城头上落下来的火油浇灌下来,掉落下了云梯,摔个半死。 这打的是哪门子鬼仗?显然不光是最北面的屏障出现了叛徒,便是燕州城内也出现了叛徒。 “开城门!!楚墨月在此!”楚墨月大吼了出来。 眼见着又一个贼眉鼠眼的家伙从城墙上探出头指挥着一些人往云梯上虎贲军的身上浇下火油,楚墨月登时震怒,搭弓放箭,瞬间刺向那人面门。 那人眼见着被射中肩膀,顿时慌得缩了回去。 “放箭!!”楚墨月带来了自己的亲卫军,一个个都是箭术高手,瞬间密密麻麻的箭头朝着城墙上边的人射了过去。 那些人也慌了神,之前他们得了静王爷玄昭暗中授意,混进了燕州城,就是为了将旷亦阻挡在城门外。 如今大家伙儿早已经杀红了眼,也慌了神,想不到虎贲军主将竟是前来增援。 这下子该如何是好,当初王爷的指示便是旷亦来紧闭城门,可现在来的是楚将军,难道也要将楚将军关在城门外吗? 可他们明白一旦楚将军进城,他门几个必死无疑,索性一不做二不休。 登时城楼上丢下来的火油越来越多,玄昭的命令对于此时此地的他们已经没有丝毫的意义了。 楚墨月脸色沉了下来,将带过来的人分出一部增援挡在城门西侧外的旷亦的人。 此时入眼都是死人,活着倒是成了奇迹。 另一部分全力攻进城内,这大概是楚墨月遇到的最尴尬又残酷至极的一场战斗。 城内终于几个虎贲军的精锐攀附着云梯,借助自家兄弟的箭雨跃进了城楼。 瞬间越来越多的人冲了进去,混在燕州城内的人也不多,加上一旦城门被打破那些人哪里还能遁形,瞬间被砍杀或者擒获。 进入城北的虎贲军还发现了陈老将军的尸骨,竟是早已经被人暗算身死。 西侧城门洞开,楚墨月挥起了霜华剑冲杀了过去。 此时早已经一片胡乱,柔然的,乌孙的,还有虎贲军的士兵混在了一起。 乌泱泱的一大片血色,根本找不到旷亦在哪里。 “旷亦!旷亦!!”楚墨月骑着的战马因为地面上的尸体太多行动迟缓。 她拼命的朝着西侧门冲杀,不想越是到西侧门,地面上的尸体已经多到无法同行的地步。 突然城门被从里面缓缓打开,门口堆积的尸体已经漫到了门洞处。 此番几个浑身是血的人拼了命的护着一个参军模样的男子朝着城门口冲去。 那人身上还背着一个满身满脸血的男子,那男子瞧着便清瘦,头和手臂都耷拉着,显然没有了任何的生命气息。 可四周的人却拼死护着他的尸骨,不断有人在他的四周倒了下去。 楚墨月的视线触及到那人的一瞬间,只觉得脑子轰的一声。 所有的一切都不复存在,她那一瞬间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有了。 耳边只剩下了空洞且毫无意义的喊杀声,是的,毫无意义。 “将军!小心!!”一个护卫将刺向楚墨月的剑锋挡开,不明白刚才还勇猛至极的主将到底看到了什么?竟是魂不守舍宛若老僧入定般?这可是战场,主将居然发呆? 饶是别人将剑快要刺进她的身体里,她都无动于衷,感觉像是一心求死般,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楚墨月不晓得自己后来是怎么举起重光重剑的,怎么带着人将敌军这一波疯狂的进攻打退的,怎么带着人撤进了城内,又是怎么命人将城内的叛徒尽数斩杀的。 她已经什么都不知道了,灵魂和肉体分离开来,心脏麻木木的疼。 城门口的敌军终于被打退,短暂的死寂,双方都已经精疲力尽,纷纷退回到各地的阵营里喘口气。 斛律倾怎么也想不到整整一晚上,旷亦居然将他疯狂的进攻给扛住了,甚至还等来了援军。 此番他越发兴奋了几分,楚墨月到底还是来了,还以为她不敢来了呢。 果然和她父亲一样的傻,为了那些与他们楚家人素不相识的百姓,他们竟是如此的拼命? 好!很好!这可是你自投罗网的! 燕州城的大门再一次关了上来,旷亦带过来的人战死了九成,楚墨月带过来的三万人很快掌控了燕州城。 此时城中到处都是眼神茫然麻木的百姓,沿街跪了下来。 他们惊恐的看着跪在地面上抱着一具尸体大哭的虎贲军主将,都已经吓傻了。 楚墨月当着他们的面儿亲自将那些紧闭城门的叛徒的头砍了下来,她已经疯了,根本不管那些百姓眼底的恐慌。 霜华剑发出了低鸣声,吸饱了恶徒们的血,却也震慑了四周那些愚昧的人。 “将军饶命啊!将军放我们出城吧!” “求求楚将军让我们走吧!” “将军,我们都是小老百姓,那些叛徒凶神恶煞的,我们也不敢拦着。” “求求你了!” “闭嘴!”楚墨月冷声呵斥,顿时那些百姓不敢说话了。 楚墨月小心翼翼用帕子将旷亦的尸体擦洗干净,笨拙的拿起了百姓用的那种粗针粗线,抿着唇将旷亦脖子上被砍出来的伤口一点点缝合。 这一刀很致命,几乎将旷亦的头都砍了下去,连着半边脖子的头颅摇摇欲坠。 楚墨月的针线从来都不好,她就不爱女红,此番是她第一次这么认真的在缝着什么。 断了一条胳膊的王参军拼命的忍着才不让自己哭出声来,每个人都默默看着眼前的一幕。 楚墨月缝好后,将旷亦满是血迹的衣衫重新帮他穿好,俯身吻过了他冰冷的脸,他微微睁着的眼眸。 她轻柔的吻终于让他肯合上了眼,她凝神看着他,眼泪成了此时此地最不值钱的东西,她的泪流干了,声音也哭哑了。 楚墨月凝神看着他苦笑道:“对不住得很,都是我不好。” “那个午后我不该遇到你!” “我不该将你带进我的世界里,让你遭遇了这么多。” “旷亦,如果有来世……”楚墨月登时哽咽的说不下去,轻轻抵着他冰冷的额头:“请你一定要忘了我,你那么有才华,找个温顺可人的女子,你演算你的那些算术,她给你做羹汤。” “我这人杀戮太重,配不上你,你清清白白文秀雅正的一个人,来生不要再被我这样的人祸害了。” “旷亦,奈何桥上记得多喝一碗汤啊!” ------------ 第604章 最后的活路 残阳似血,燃尽了最后一丝血光,燕州城被一片血色笼罩。 那个身披银色战甲的女子,缓缓站了起来,命人将旷亦的尸体放进了一口薄木棺材里,又点了几十个护卫将棺材护着。 她将一边放着的将军盔戴在了头上,红璎刺痛了所有人的眼。 楚墨月缓缓转身,身后的赤色披风在这暗沉沉的天地间划过了一道痛色。 她死死盯着道路两侧跪着的百姓,偶尔会有婴儿的哭声响起,陡然被自己的娘亲死死捂住,害怕的看着楚墨月。 所有人都能看得出来楚将军已经疯了。 楚墨月双眸赤红一字一顿道:“燕州城……六万多人……” “但凡你们站出了几个,和那叛党闹上一闹,打开城门……” “哪怕有一个人能打开城门,我的夫君就不会死!” “你们一个个麻木的眼睁睁看着他死,好啊,我楚墨月凭什么要护着你们!凭什么啊?” “好!今日我便用你们所有人的命祭奠我夫君的亡灵!” “城楼上还有几门火炮,可以再拖延一炷香的时间,王参军,我们所有虎贲军撤走!” “不带一个百姓!” 王参军等人顿时脸色一变,动了动唇也不敢劝。 虎贲军战史上从未有过弃城逃走的先例,都是死战保城保百姓的。 这可是怎么说的,可主将的命令他们不能不从。 所有虎贲军开始收拾东西撤离,四周的百姓顿时慌了。 “楚将军带我们走吧!” “求求楚将军了,是我们的错,楚将军看在孩子们的份儿上!求求您了!” “呜呜呜……楚将军!柔然军会屠光了我们的!” “听闻柔然军极其凶残,他们真的会屠城的!” 楚墨月冷冷笑道:“与我何干?” 她朝着城门走去,既然城里的百姓弃她的旷亦于不顾,她也要弃了他们。 都去死吧! 她茫然地朝前走去,每一步都千斤重,沉得她迈不开脚步。 突然心口处传来了一阵锐痛,她忙捂住了心口,整个人僵在了那里,脑海中依稀间竟是响起了爹的话。 开到荼蘼的桂花树下,八岁的她刚练完了父亲教的第一招剑招。 父亲夸赞她练的好,满眼的欣慰。 突然问了一个问题:“小墨月,你知不知道习武是为了什么?” 小墨月板着一张冷冰冰的脸很严肃的说是为了揍那些嘲笑楚家生不出儿子的混球! 揍死他们! 楚贲无奈的摇了摇头笑了出来。 ”墨月啊!练武固然能成为强者,可练武的终极要义是为了保护弱者。“ ”就像爹爹每年桂花开的时候会离开京城去边地,是因为爹爹要做一件很伟大很伟大的事情!“ “保护很多很多的百姓,这些人里也包括你这样的小姑娘,懂了吗?” 人群中婴儿的啼哭声,老弱的求饶声,一声声冲击着楚墨月的耳膜。 她恍然回过神,心口的痛楚越发尖锐了几分。 “啊!!!”楚墨月突然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喊声,四周的那些哭求声瞬间戛然而止。 所有人都怯生生看着楚墨月。 许久她抬高了声音道:“王参军!张统领!” “末将在!” “你们二人带两千兵护送旷大人尸骨去幽州城!传令下去,幽州城不得再有任何人出来驰援燕州城,所有人死守幽州!等待朝廷援兵!不然后果不堪设想,这是我的命令,违抗者——斩!” “是!” “张承,刘栋!” “末将在!” “你二人带五百人操控城头火油火炮掩护西侧门百姓撤离!不要吝啬那些火油!全部用完!” “是!” “王城田,李有才!” “末将在!” “你二人带两千兵负责维持秩序!” 楚墨月命人点了一炷香,冷冷看着面前那些表情错愕的百姓。 ”所有人听清楚了,一炷香的时间是我能给你们最后的逃生时间,一炷香后……城门关闭,你们剩下的人与我一起战死在这里!” “撤退时不要拿沉重物件儿,只能拿细软,女人,孩子,老人先走……” “现在……马上……离开!” 顿时沿街的百姓纷纷爬了起来,朝着城门口疯狂的逃了出去。 “报!殿下!楚墨月要逃!”柔然骑兵跑进了斛律倾的营帐中。 斛律倾顿时惊了一跳,到嘴的肥肉能让她跑了? “堵住她的去路!” 斛律倾也无心再看眼前美人的艳舞,对面城门上的那个女人比所有美人都有吸引力。 他一脚踹翻了趴在身上搔首弄姿的美人,提着剑便冲出了营帐,不想刚站在燕州城门下,却看到了猎猎夜风那个站在城门楼上的女子。 四周燃烧的火光,巍峨的城楼,她挺直的站在那里,像是一尊永远也不会倒下的神像。 他唇角勾起了一抹趣味,死死盯着她,舔了舔唇。 小傻瓜,竟然最后的活路给了那些如蝼蚁般的百姓,呵,真够傻的! 一道箭羽朝着他射了过来,他忙躲开,被四周的护卫护着退了几步,不想楚墨月射出来的箭羽还能射这么远?他到底还是低估了她! 楚墨月冷冷看着对面黑压压的一片敌军,和蔓延到天际间的数不清的敌军营帐。 她低声呢喃道:“爹,女儿不会辱没虎贲军的名声,此战……女儿已经没有退路了。” “此役——死战!” 夜色浓黑,边地异动,燕州城的战报很快传遍了四周。 烽火台的狼烟点燃。 青州驻军七万人驰援! 凉州八万人驰援! 云州周震川将城里但凡是个能喘气的男人都带上了,驰援,驰援,驰援…… 只要楚墨月能抗到最后,她就能活,大晋北部门户就能保住。 这其中跑的最快的居然是距离燕州城最远的裴二爷裴荀! 当初楚墨月为了牵制裴家势力,将他打发到了很远的位置,此番他带着两万人出城。 嫌弃后面的人跟不上,超过周震川时已经跑丢了一万人,超过了前面驰援的几支军,只剩下了两千人。 就这样还嫌弃身后的人跑得慢。 他索性自已一个人跑了,让后面的士兵跟上就行。 再快一些!再快一些! 裴荀连着跑死了两匹战马。 再快一些,他那双裴家特有的桃花眸淬了夜色的黑,冷的惊人。 再快一些…… ------------ 第605章 侠之大者 黎明血色朝阳撕破了最后一点黑暗,整座燕州城已经被城外的柔然和乌孙联军死死围住。 城下督战的斛律倾脸上的表情沉到了底,再没有了之前的势在必得和无情的调侃。 整整一晚上,三十万大军硬是攻不下来一座孤城,城头的那一抹俏丽的身影依然坚挺着,死在重光剑下的人越来越多。 那个女人好像不知道疲惫一样,咬着牙拼命的死撑,此番一夜激战城中的虎贲军已经差不多只剩下了几千人,还不投降! 柔然和乌孙这边的战死率也是居高不下,他渐渐有些沉不住气了。 突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袭来,本来在燕州城东门边督战的元昊亲自骑着马赶了过来。 “你到底想干什么?”元昊脸色也是气的发青,冷冷看着斛律倾道:“为何还要给那女人留一线生机,还想活捉不成?” 斛律倾脸色铁青,可对方是乌孙的摄政王与他缔结了盟约,不然没有人敢在他面前如此大吼大叫。 他确实挺欣赏楚墨月这个女人的,甚至还存了几分别样的心思,故而进攻的时候下了一道命令不能杀了楚墨月,一定要活捉。 便是活捉这个词儿,让很多攻城的柔然士兵有些束手束脚不敢大开杀戒,也不晓得自家二王子到底是几个意思? 此番乌孙那边的进攻明显也受挫,元昊真想撬开斛律倾的脑袋看看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 三十万大军,攻不下一座破城,便是一人一口唾沫也将楚墨月淹死了去。 元昊看着斛律倾冷冷笑道:“我明白你的意思,可楚墨月那种女人会委身与你?你做梦去吧!” “听着!今天必须拿下燕州城,否则等大周其他的军队驰援过来,被包围的可就是我们了!!” “王爷想想清楚,这一仗打赢了,王爷不仅仅会是下一个柔然大王,而且还是这天下霸主!若是打输了……呵呵……” 斛律倾脸色一变,吸了口气,抬眸再看向了城楼处眼神里已经是浓浓的杀意。 他心头暗道,楚墨月啊楚墨月,本王给你过你机会的! “传令下去!得楚墨月首级者赏万金!拜将!燕州城不留一个活口!!” 瞬间柔然士兵像是打了鸡血一样亢奋了起来,一波接着一波的人攀附着云梯冲了上去。 摇摇欲坠的燕州城城门早已经在经历了一次又一次的冲击后,被撞开了一个口子。 城内的人几乎都死光了去,便是城门撞开的那一瞬间,强悍的柔然骑兵面对的都是城中的负伤之兵。 很快柔然骑兵冲破了西城门潮水一样蔓延进了城中,另一侧东侧门也被乌孙士兵再一次攻破。 两路联军从东西两侧同时涌了进来,仅存着的大晋将士不管是活着的还是死去的,瞬间被外族的铁骑踏成了泥。 所有敌军都朝着城门楼涌了上去,那里有他们的终极目标,死战不退的大晋虎贲军主将楚墨月。 她的人头可是很值钱的! 楚墨月身边仅剩下了最后几十个亲卫军,死死护着主将拼杀,可来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一个接着一个的亲卫军在楚墨月的身边倒了下去,又是一个接着一个的柔然士兵被楚墨月刺穿了心脏,重光剑不停地发出嗡嗡的鸣叫声,带着最后的嘶喊。 楚墨月浑身都是血,脚下踩着的敌军尸体越来越多,一层层摞了起来,她整个人便是立在了尸山血海中。 腰身,腿上,胳膊,肩头,甚至俏丽的脸颊上都有了伤,鲜血顺着这些伤口不停地渗了出来。 无数敌人的血也溅在了她的脸上,眼帘上,模糊了她的视线,她的天地之间只剩下了血色。 战斗,不停地战斗,哪怕这苍茫天地之间只剩自己一人。 但凡她楚墨月站着的地方,大晋的燕州城还有方寸没有失守,她站着的脚下就是她最后的阵地。 她已经看不清楚什么了,全凭自己的意志力撑着。 她甚至都数不清到底有多少袍泽兄弟死在了她的身边,她拼命的砍杀,重光剑的剑柄沾着血滑腻的有些握不住了。 又是一大片刀锋瞬间砍了过来,不分东南西北,就是一大片的刀网朝着她的脑袋席卷而来。 楚墨月咬着牙低吼了出来,重光重剑使出来浮光重影的最后一招剑招,突然心脏处还是被人从背后狠狠一刀刺了进来。 她反手便是一剑,眼看着就要砍她头的那个柔然统领瞬间被楚墨月的这一剑斩断了腰,踉跄着向后倒了下去。 瞬间所有的柔然士兵都不敢再上前了,他们不可思议的看着面前这个女人,不,她就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她的骨头血肉到底用什么做的?为什么心脏都被刺破了还是不肯倒下去,却是整个身体的重量都撑在了重光剑上。 人笔挺的立在那里,倾斜的挺在了那里,就是不肯倒下。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呆呆的看着面前的一幕。 她身边的人都战死了,她的头盔也被砍碎,沾染着血迹的长发散落了下来,那张染着血色的脸美得惊人,却也冷的惊人。 眉心一点的菱花痣,更是红得惊心动魄。 生命的气息渐渐从楚墨月的心口处流走,她甚至都不愿意去抓那一抹生机,还带着几分解脱感。 她有些后悔了,后悔当初让旷亦多喝一碗孟婆汤,他不该忘了她的,毕竟这世上能让她楚墨月看上的男人,这个机会实在是难得,怎么能将她忘记。 他应该还在黄泉路上等她的吧?那就好,那就好…… 楚墨月大口大口喘着气,胸口处的血奔涌而出,她的身体渐渐发冷,眼前已经模糊一片。 她想抬起头,可太沉重,怎么也抬不起来了。 “墨月!” “墨月!” 楚墨月的视线茫然的越过了她脚下堆成山的尸体,越过了那些脸上惊惧万分的敌人,越过了已经打成了粉破烂不堪的燕州城,看向了不远处缓缓走来的一个人。 他身着玄色盔甲,身后披着赤色披风,脸上带着温厚的笑容,就像每一次他从边关回到京城的靖北候府一样,朝着她蹲下身伸出手臂,张开宽厚的胸怀。 “墨月,爹回来了!” “爹……”楚墨月张了张满是血迹皲裂的唇,低声呢喃着,缓缓闭上了眼,唇角却勾起一抹笑意。 桂花树下。 楚贲带着自己最喜欢的三姑娘看那些城防图。 十一岁的楚墨月已经能独自分析战法,抬头问了楚贲一个问题。 “爹,女儿想做大侠,游走江湖自由自在。” “傻姑娘,大侠可不是人人都能做的,不是练好了剑法就可以的。” “那怎么才能做大侠?” 楚贲低下头沉吟了一下,抬手刮了刮小姑娘挺翘的鼻尖笑道:“墨月啊,侠之大者,为国为民!” 战场瞬间陷入了诡异的宁静中,骑在马背上的斛律倾已经赶到了城下,抬眸看向了城楼处。 初阳完全跃出了地平线,金灿灿的光映照在那一抹俏丽单薄的身影上。 便是战死,她的尸体竟是以一种诡异的姿态挺立在那里,重光完成了主人最后的使命渐渐黯淡了下来,撑着主人的尸体,就那么立在那里。 四周是茫然无措的柔然士兵,每个人竟是不愿意再上前动手砍下楚墨月的头。 他们看向楚墨月的视线里居然多了几分不一样的敬重,没有一个人动手。 斛律倾也看呆了去,眉头狠狠拧了起来。 突然一道战马的嘶鸣声打破了这短暂的寂静,朝着燕州城这边冲杀了过来。 ------------ 第606章 武痴 斛律倾倒是被这突然而来的战马的嘶鸣声给惊了一跳,随即还有沿途柔然士兵的惨嚎声。 他忙看向了骑着战马举着剑砍杀而来的男子,竟是一个穿着大晋将军服饰的高大男子。 他和元昊齐刷刷吓了一跳,难道是大晋的援军赶到了不成? “来人!布防!布防!” 斛律倾喊得声嘶力竭,可随即却发现了不对劲。 哪里有大晋的援军,充其量就是一个单枪匹马冲过来的愣头青。 “来人是谁?”斛律倾忙喊了出来。 一边的元昊却是眼眸一缩,渗出几分恨意,高声道:“本王认得此人,裴家裴二,裴荀!” “裴家军?”斛律倾慌得向身后看去,大晋朝最能打的三支军队,一支便是玄鹤的青龙军,不过玄鹤的青龙军被他大部分带回到了京城调防。 虎贲军之前很厉害,后来衰落了,这也是在楚墨月的手上重新建立。 还有一支军便是裴朝带领的赤焰军,简直就是噩梦级别的对手。 此番他的骑兵已经被楚墨月在这里消耗得精疲力尽,占尽了人数上和对方出了叛徒的便宜,才获得了现在的优势。 如果这个时候裴家军从背后包抄,他的优势可就没有了。 “宰了他!”元昊脸色一沉,之前乌孙军队没少被裴家军磋磨,这一次终于逮住了一个落单的,新仇旧恨他哪里能不报。 他们用车轮战法和人海战术杀了楚墨月,更别说一个区区裴荀,况且还是他一个人。 一声令下,那些乌孙军朝着裴荀砍了过去,裴荀虽然武功高强可到底一拳难敌四手,虽然死在他剑下的人很多,可也身上被刺了几刀,骑着的马也被砍断了马腿。 战马嘶鸣,轰然倒了下来,那一瞬间裴荀竟是忍着疼直接跃到了城墙的墙壁上。 他朝着楚墨月的城楼处攀爬了上去,四周的那些人都看傻了。 “放箭!放箭!!” 登时城下的,城楼上面的纷纷朝着裴荀放箭。 裴荀的肩头中箭,整个人差点儿摔了下去,还是咬着牙忍住了,他抬起手中的剑瞬间刺进了城墙石砖的缝隙中,借着这最后的力道窜上了城楼。 可肩头,脊背,腿部到处都扎满了箭羽,鲜血瞬间渗了出来,他已经什么都不顾了。 “楚将军!楚将军!!”裴荀疯了般的朝着挺立在那里的楚墨月狂奔了过去。 待他看清楚面前楚墨月苍白的脸,紧紧闭着的眼眸,顿时吓傻了去。 迟了,还是迟了一步。 他脑子里嗡的一声,一阵耳鸣声传来,整个人都呆在了那里。 手中的剑落在了脚下踩着的尸体上,跌跌撞撞朝着楚墨月一步步挪了过去,怎么也不敢相信眼前这个曾经将他打落擂台,恣意张扬,武功高强的女子竟然……死了? “楚三!!”裴荀刚要抬起手去试一试她的鼻息,背后的箭雨带着万箭攒心的架势,直接刺穿了他的后背。 他向着她,踉跄着缓缓跪了下来。 “楚三!楚三!”裴荀一颗心开始锐痛了起来,是被箭头刺穿的锐痛,连着魂魄也破碎了。 他低声呢喃着她的名字,抬起手想要试一试她的鼻息,却还是无力地落了下来。 这世上再没有武痴裴荀,也没有比武台上揍得他满地找牙的楚三。 楚三,太迟了,我还是来得太迟了。 “王爷!殿下!” 柔然的传信兵忙跪在了斛律倾和元昊的面前。 “殿下!不好了!后面有大晋的军队围了过来!!” 斛律倾抬眸不甘心的又扫了一眼城楼上的那具挺立的尸体,咬着牙,可还是踯躅了起来。 一边的元昊眉头紧蹙:“殿下,离开燕州城,回撤布防,万一大晋的兵力比我们多,将我们反包抄了,那就麻烦了!” 斛律倾不甘心的最后看了一眼燕州城,看了一眼那一抹挺拔的身影,咬着牙大吼了一声。 “回撤!回撤!!” 此时乌孙边地的营帐里,裴三裴政来来回回走动着,身边的六弟裴烁和七弟裴宏都要被自家三哥绕的眼晕了。 “三哥,我们到底要不要驰援燕州城?” “是啊,三哥如果我们在这里切断了乌孙军队的退路,乌孙那边就会回撤。” 裴政简直要烦死了,整个裴家爹和大哥也没个统一意见。 “怎么支援?你们两个小崽子告诉我怎么支援?” “听爹的还是听大哥的?” “爹说让楚家军去死,大哥说偶尔可以看情况援助一下,这他娘到底听谁的?” 裴烁忙小心翼翼道:“三哥,要不我们抓阄?” “抓住爹,就按照爹的意思来办,抓住大哥,就按照大哥的意思来办!” 裴政挠了挠头骂骂咧咧道:“其实我的意思是去救,毕竟楚墨月长得好看,还是个美人,我觉得还是救吧!不抓了!爱谁谁!” 裴六和裴七齐刷刷不可思议的看向了三哥,这人真的是没救了。 但凡是和女人沾边儿的事儿,三哥总是能尽快找准目标。 “点兵!列阵!随我去燕州城杀敌去!走!” 裴政一脚将六弟摆在面前准备抓阄的瓷碗踹烂,带着人披着战甲便冲了出去。 果然裴家的赤焰军出现在燕州城外时,柔然和乌孙联军登时乱了方寸,可裴家军也不愿意贸然参战。 裴政看着燕州城内外密密麻麻的尸体,看着城外不远处黑压压的几十万大军,他狠狠抽了一口气。 他忙带着人上了城楼,整个人瞬间僵在了那里。 他定定看着眼前不可思议的一幕,眼眸一点点的发了红。 身后的两个小将早已经哭着冲了过去。 “二哥!二哥!!呜呜呜……二哥!!” “楚将军!!”周镇川也刚冲了过来,看着眼前的一幕顿时放声痛哭。 裴家赤焰军的士兵此番看向了遍地虎贲军的尸体,看着挺立在那里的楚墨月,还有跪在了楚墨月面前已经僵硬了的裴二爷,他们的眼神微微生出了几分变化。 裴楚两家素来不对付,便是下面的士兵也不对付,可此时他们都眼前的一幕震撼了,许久连呼吸都忘记了。 裴政好半天才哑着声音吸了口气道:“来人!” “你们……去附近找几个婆子来,帮楚将军擦洗干净身子,准备厚一点儿的棺木!里面放冰块儿,送回……京城厚葬!” “是!” “二爷,也一并送回去!” “写战报给柱国大将军,让大哥速速支援!” “此番我不知道还能在这里扛多久……”裴政眉头紧蹙缓缓看向了远处密密麻麻的敌方联军,眼底渗出了几分杀意。 得亏楚墨月守住了,不然大晋门户必然洞开,后果不堪设想。 便是此番他驻扎在这里,加上四周支援过来的人也就是十几万,瞧着柔然和乌孙那意思,还在继续增兵。 大战一触即发! ------------ 第607章 回归 盛夏的花开到了荼蘼,终于入了秋,天气也凉了下来。 柔然和乌孙结盟组成联军大举入侵大晋边地的消息却不胫而走,迅速传到了帝都。 燕州城在虎贲军主将楚墨月死战下得以守住,三万人对抗敌军三十万人,还守住了一座城,是楚墨月所能创造的最后一个奇迹。 消息也很快传到了楚家,楚北柠正在和六妹妹六妹夫核算楚家的账目,裳霓脸色煞白的冲进了轩翠苑的书房。 “大小姐!大小姐!!” “三小姐和三姑爷战死在燕州城,两个小少爷被送回来了!!” “你说什么?”楚北柠登时整个人都懵了,觉得像是被人狠狠打了一闷棍,一时间只瞧着裳霓的嘴唇一张一合,却是听不清她说什么。 “大小姐!!三小姐和三姑爷战死!呜呜呜……”裳霓嚎啕大哭了出来。 楚北柠脑子嗡的一声,朝前院狂奔而去,出月洞门的时候脚下一个不稳重重摔了过去,手背都蹭破了,忙爬了起来冲了出去。 怎么会这样? 这些日子边地一向安稳,便是柔然那帮王八蛋们偷袭,之前旷亦设计出来的那些机关和火炮,还有火油之类的东西,足以能守城。 便是敌方几倍于虎贲军的兵力,短期内攻下城池绝无可能,只要坚持几日部署在边地的其他军队就能互相机动联防。 楚北柠实在想不通为何事情发生的这么突然,帝都竟是一点儿消息都没有,收到消息后居然是主将战死。 一军的主将都能战死,战况怕是惨烈至极。 不,这不是真的!墨月那个丫头她心里有数的,一定是出了什么岔子! 不,这一定不是真的!这怎么可能是真的? 楚北柠疯了般的冲到了前院,整个人顿时僵在了那里,靖北候府门口缓缓走进来虎贲军的亲卫军,人人都身披素缟戴着重孝,抬着两具刺眼的棺木走了进来。 得了消息的王姨娘他们也疾步迎了出来,噗通一声,刘姨娘瞬间晕死了过去。 “刘姨娘!刘姨娘!!” 四周已经吓傻了眼的仆从们忙将刘姨娘扶了起来。 楚北柠死死盯着那两具棺木,棺材都是临时从百姓那边征调的,两具棺木外面涂的颜色都不一样。 棺木缓缓停在了靖北候府的院子正中,那些亲卫军人人脸上悲愤欲绝,双目赤红。 楚北柠踉踉跄跄走了过去,两个护卫将棺材的盖子轻轻推开一些,方便楚家大小姐认尸。 楚北柠扑到了棺木前,定定看着里面躺着的女子,脸色灰败,双目紧闭,脸颊上还有刀伤。 软甲的缝隙间都浸着血,那血已经干涸化成了黑褐色。 她的手放了下来,手背上都是伤,胸口处的伤最致命,软甲都被刺穿了一个洞。 楚北柠一把撕开了她的领口,抬手搭在了她的颈项上,寻找着脉搏。 没有跳动,一片死寂。 她不甘心的去查看,浑身上下到处都是刀伤,没一处好皮。 “墨月!墨月!长姐在这里!你别怕!长姐救你!” “墨月!你醒醒!啊!你醒醒啊!不能这么和长姐开玩笑的啊!” “墨月!你醒过来!醒过来啊!!” 楚北柠疯了般的两只手交叉着按在了楚墨月的胸口处,一下一下的按着,徒劳的做着心肺复苏。 “醒过来啊!你这就不好玩儿了!墨月!!” 楚北柠发了疯的按压着,发了疯的一遍遍喊着妹妹的名字。 裳霓和李嬷嬷忙一把将她抱住:“大小姐!人已经死了啊!人真的已经死了!大小姐节哀啊!!大小姐!” “滚开!她明明还活着!我能救她的,我是神医!!都滚!!别拦着我!” 楚北柠一次次冲了过去,一次次被身边的仆从们拽开。 她终于耗尽了最后的力气,无力地瘫坐在了棺木前嚎啕大哭。 楚家女眷一个个跪了下来,一时间哭声震动阖府上下。 这就是武将之家的悲哀,这样的痛苦已经不止一次的上演过。 哭声将张顺怀中抱着的小婴儿惊动了,身后嬷嬷抱着的那个也跟着哭了起来,一时间倒是将楚北柠迷茫锐痛的神经拉扯了回来。 楚北柠跌跌撞撞爬了起来,张顺带着身后的嬷嬷哭着走到了楚北柠面前。 “大小姐!这是……呜呜呜……这是将军的孩子,将军说……说让属下带给大小姐抚养!” “名字……名字都起好了……大少爷叫天赐,二少爷叫……叫天意!” 襁褓中的婴儿哭声越发嘹亮了几分,一声声刺穿了人们的耳膜,刺痛了所有人的神经。 楚北柠缓缓抱过了孩子,天赐也不晓得是因为之前张顺抱得不舒服,此番落在了楚北柠的怀中竟是安宁了下来,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定定看着自己的亲人。 楚北柠又看向了另一个,天意的眼睛竟然和旷亦一样是琥珀色的,便是乌孙王族才有的颜色。 她顿时心中大痛,狠狠闭了闭眼,眼泪根本压也压不住。 院子里所有人都茫然无措的看着他们的主心骨,楚北柠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一定要冷静下来。 她沉沉吸了口气:“正院设灵堂!” “先把孩子抱进后院,再找几个身家干净清白的奶娘。” “是!”李嬷嬷带着哭声忙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疾步走了出去。 此番这么大一家子人不能都垮了去,总得先将三小姐和三姑爷的丧事先办完了。 而且三姑爷和三小姐的尸身显然已经开始坏了,也不能说停九天,七天的,怕是三天后就得发丧,不然成了什么样子了。 如今两个奶娃娃,楚家真正意义上的小少爷们也得安置妥当。 虎贲军没有了主将,楚家总得再找一个出来,不然剩下的虎贲军军团该何去何从,也是个问题。 所有的问题都像是沉甸甸的石头压在了楚北柠一个人的身上,让她喘不过气来。 很快灵堂设了起来,楚北柠买了一口很大的楠木棺椁,将三妹妹和三妹夫放在了一起。 靖北候府上下都挂满了白幡,一片素色萧杀。 楚家上下全部戴了重孝,给楚墨月和旷亦守灵。 王姨娘一开始想让两个奶娃娃也抱过来在爹娘的灵堂前守一会儿,被楚北柠拒绝了。 吃奶的娃娃,若是着了风寒,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她能愧疚的杀了自己。 这对儿孩子,她楚北柠宁可自己死,也绝对不让这两个孩子出任何的纰漏! 很快夜色来临,一个穿着玄色锦袍的高大男子骑着马径直冲到了靖北候府门前,飞身下马朝着侯府走去。 玄鹤薄唇紧抿,今日出城替父皇当差,不想出了这么大的事儿。 他刚回京连宫里头都没去复命,直接来到了靖北候府。 他晓得楚墨月的死,对于她的打击有多大,他一颗心都轻轻发颤发疼。 ------------ 第608章 不是你的错 “太子殿下!” “殿下!!” 靖北候府的下人们看着冲进来的高大男子,纷纷跪了下来行礼。 玄鹤什么都顾不得了,直接朝着灵堂的方向冲了过去,来到灵堂前脚步登时停在了那里。 定定看着那个单薄的身影跪在了棺椁前烧纸,戴着重孝,披着麻衣,她背对着他,也看不清楚她的脸。 玄鹤沉沉吸了口气朝着楚北柠走了过去,一边的李嬷嬷看到玄鹤来了,忙迎了上来行礼。 随即红着眼睛低声哭道:“殿下,求求殿下劝劝我家主子!” “一天都没吃东西了,不吃不喝,这样下去怕是要病倒了的!” 玄鹤走了过去,站在了楚北柠的身边,从他这个角度看过去,她的肩头微微耷拉着,脊背竟是嶙峋瘦弱。 他一向都以为这个丫头分外的能耐,任何时候都是充满了活力,此番才发现她原来这些日子瘦成了这个样子,整个楚家都压在了她瘦弱的肩上,他顿时心疼的要死。 玄鹤拿起了一边的香烛点了,掀起了袍角跪在了棺椁的面前,上了一炷香,拜了三拜。 “柠儿,我想和你谈谈!” 楚北柠整个人呆呆的坐在那里,脸色憔悴到了极点,次番玄鹤的话倒像是将她惊了一跳,整个人茫然的看着身边的男子。 玄鹤起身将她扶了起来,楚北柠一双腿早已经跪麻了,她不晓得自己在这里跪了多久。 此时膝盖处像是针刺一样的疼痛,一个踉跄差点儿摔倒,玄鹤将她一把打横抱了起来。 “放我下来!”楚北柠声音也沙哑的厉害。 玄鹤哪里由着她的性子来,楚家已经死了这么多人,不能再贴上一个她。 他将楚北柠径直抱回到了轩翠苑的暖阁里,轻车熟路得很,之前来了不止一次两次。 李嬷嬷忙命人熬了鸡汤,还有软糯的米粥,准备了几样小菜,和一些点心送到了暖阁中。 所有人都退了出去,玄鹤将她放在了床榻上,拉了一把椅子坐在她对面。 楚北柠低着头,心头麻木木的疼,脑子里已经一片混乱。 “柠儿!先吃东西,我再和你谈谈。” 楚北柠从未在玄鹤面前如此乖顺过,点了点头。 玄鹤松了口气,拿起了一边的粥亲自盛了一勺喂到了楚北柠的唇边。 楚北柠下意识含在了嘴里,玄鹤一口口的喂,她便强迫自己一口口的吃,突然一把推开玄鹤递过来的勺子,大口大口的吐了出来。 她难受的根本吞咽不进去,她狼狈的滑落了床榻,瘫坐在冰冷的青石地面上。 突然抬起手狠狠一巴掌扇在自己的脸上。 “柠儿!!”玄鹤死死抓住她的手! “你干什么?” 楚北柠低声笑了出来,抬起头绝望的看着玄鹤,眼底满是泪水。 “其实这个家里最该死的那个人是我,对不对?” “如果我不组建什么虎贲军,不争强好胜,她就不会死,是不是?” “我还是个灾星!” “我亲生爹娘死了,我到了楚家,我义父也死了,现在我又害死了我妹妹……” “柠儿!我不准你这样说你自己!听到了吗?”玄鹤厉声呵斥,紧紧抓着她的肩头,“这不是你的错!你什么都没有做错!” 楚北柠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心头憋得难受。 玄鹤吸了口气,缓了缓劲儿定定看着她道:“楚北柠,你不要妄自菲薄,你真的是个很好的女人!” “如果没有你楚家什么都不是!” “你二妹妹会被李家人拒绝联姻,未婚先孕的她必然身败名裂只有死路一条。” “没有你,你四妹妹会被章王爷染指,此番怕是坟头的草也有一人高了。” “没有你,你的妹妹们怎么能过得上锦衣玉食的生活?” “还有你……三妹妹,没有你,她只会是京城里不入流的残废,性格孤僻,哪里有如今名满天下的成就。” “她不是你害死的,是燕州城出了奸细,这件事我们所有人都没有预料到!不是你的错!” “还有……身为行伍之人,从她从军的那一刻起就要有赴死的心理准备。” 玄鹤顿了顿话头,突然扯开了自己的衣襟,露出了胸口处触目惊心的刀疤,横贯而下,差点儿将他的心脏剜出来。 “我问你,我玄鹤在大晋所有武将里算不算最能打的?” 楚北柠缓缓点了点头。 玄鹤道:“那好我武功如此高强的大将军也差点儿被人开肠破肚死在战场上,她楚墨月凭什么每次都能安然无恙?那可是战场!朝夕间便是要人命的!” “楚墨月三万人死守孤城,扛下了三十万人的疯狂进攻,还能等到援军来,她已经很了不起了,试问我自己,我都不一定能做到!” “她能护住燕州城,已经是神迹了,可她不是神仙啊!她是活生生的人,是人就都会死!所以这不是你的错!知道吗?” “她救下燕州城那么多百姓,她可谓神勇,可她的死也是注定如此!和你没关系!” 楚北柠两只手缓缓捂住了脸,眼泪无声无息的顺着指缝流了出来。 玄鹤看着她的样子心头宛若刀割,将她一把拉进了自己的怀中,紧紧箍着低声道:“柠儿,身为武将都可能会死,没有不死战神!” “你生父定南侯萧胤麾下十二猛将,你义父楚贲那么厉害也只排了十二,只有他一个人没有死在战场上,其余的十一个都战死了!” “我想你生父一定不喜欢战争,不喜欢杀戮,可这不是你的错,你没错,你已经做得很好,很好了。” “别再折磨自己了,答应我,放过自己!” 楚北柠哇的一声大哭了出来,将自己的脑袋死死埋进了他的怀中,哭得声嘶力竭。 玄鹤像是哄着一个小孩子,轻轻拍着她的背低声道:“都会过去的,还有我呢!这天……没塌下来!” 楚北柠第二天终于缓过来一点儿劲儿,带着六妹妹六妹夫离开了楚家,乘着马车到了裴家。 裴家也给裴家老二裴荀设了灵堂,这三个人的尸体拉回来后,都有些高度腐败了,不能停得时间太长。 裴家和楚家定下来出殡的日期是一样的,都是只停三天,三天后出殡。 楚北柠再不来看看裴二爷就没机会了。 她带着六妹妹六妹夫刚下了马车走进了裴府,裴家上下顿时眼神变得锐利了起来。 楚北柠刚走向了裴荀的灵堂还未来得及上柱香,一边突然冲出来一个披麻戴孝的妇人,迎着楚北柠便打了过来。 “你还我儿子!还我儿子啊!” “你们楚家的女子都是妖吗?蛊惑着我儿去送死!你还我的儿啊!!” 那个妇人正是裴荀的生母张姨娘,是裴翰骏抬进府的第二个女人,一向都是乖巧听话,此番她唯一的儿子没了,她整个人已经疯癫了去。 裴朝忙命人将撕扯着楚北柠的张姨娘拽开,送到了后院。 楚北柠的发髻都被抓松了,她吸了口气整了整发髻,还是冲张姨娘离开的方向躬身行礼。 随即走进了灵堂,跪在了裴荀的棺椁前,拿起了香点着了,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 她起身凝神看向裴荀棺椁上放着的各种剑,他是个武痴,喜欢剑,一生活得纯粹简单! 楚北柠缓缓道:“裴二爷高义,楚北柠给你磕头了!” ------------ 第609章 杀了我 楚北柠这三个头磕下来,裴家人倒是人人都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看向楚北柠的视线带着几分复杂之色,心头总觉得不是个滋味儿。 楚北柠起身走到了一边站着的裴朝面前,裴朝脸色冷峻阴沉,身着一袭素白布袍,更是衬托出了眉眼间的清冷出尘。 楚北柠冲裴朝行礼道:“裴将军节哀!” 裴朝冷冷凝视着面前的女子道:“你三妹妹当得起虎贲军的威名,不过……三天后我要开拔去边地了,虎贲军如今群龙无首,若是你选不出什么得力的人选。” “虎贲军就归在我麾下了,我一定会将斛律倾和元昊的人头提回来,你在京城保重!” 楚北柠一愣,心思微微一顿,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她坐进了马车里,仰头靠在了马车的车壁上,好半天缓不过劲儿来。 六小姐楚兰月看着自家长姐低声哭道:“长姐,我们……我们该怎么办?” 确实有一个问题摆在他们所有楚家人面前,楚家只有楚墨月一个能打的,如今楚墨月战死,可虎贲军还在。 虎贲军极盛时期二十五万人,不过是分布在各个边城,此番在燕州城消耗了七万人,总共还剩下十八万人。 当初楚墨月的决策是精准而冷静的,保存了幽州城虎贲军的兵力,尚且能与柔然和乌孙决战。 可是这十八万人谁带,这是个问题。 楚北柠吸了口气道:“六妹妹,六妹夫你们先回侯府,我有一件事情要办。” 楚兰月和许宗轩一愣,冲楚北柠行礼后钻出了马车。 楚北柠仰靠在车壁上,眼眸里满是杀意。 当初燕州城战况紧急,加上三妹妹因为三妹夫的死已经完全乱了方寸,竟是当下将那燕州城的叛徒全部斩首,连审问都没有来得及审一下。 后来柔然士兵屠城,城中之人无一人幸免。 更是将那条线索断得彻底,她命人去查根本查不出来那些叛国者到底是谁放进了燕州城。 其实……她已经知道答案了。 就在旷亦被堵在门外的时候,柔然和乌孙士兵进攻燕州城选在三妹妹生孩子的时候,她就知道是谁了。 “大小姐,您准备去哪儿?”外面的车夫忙问道。 总不能马车一直停在裴家门口,也不合适。 “静王府!”这三个字儿几乎是从楚北柠的嘴巴里一个字一个字的咬了出来。 “是!” 马车很快驶到了静王府门口,楚北柠缓缓下了马车,一步步迈上台阶。 身后的车夫忙跟着下了马车,眼见着大小姐这是要在静王府闹事儿,静王府如今虽然败落了,可也是有点子势力的,毕竟还是天家贵胄。 大小姐单枪匹马一个人就去了? 楚北柠走到了静王府的门口,静王府的大门竟是敞开着的,连个寻常守门的护卫都没有,也不知道去了哪儿? 楚北柠缓缓走了进去,院子里也没有人,只有一个小厮宝山守在了正厅的门口,看到楚北柠走了进来,登时脸色紧张到了极点。 他下意识挡在了正厅门口,却被里面丢出来一只酒壶砸在了身上,传来了玄昭满是醉意喑哑的声音。 “是楚北柠来寻仇了吗?” “让她进来!给爷堵在门口做什么,让她进来!!” 楚北柠脚下的步子一顿,原来阖府上下的护卫甚至小小的家丁都被玄昭遣了出去,也不知道去哪儿了。 她站定在了门口,宝山脸上满是卑微的哀求,可还是架不住王爷的命令不得不侧身行礼挪开了门。 楚北柠迈步走了进去,扑面而来的便是刺鼻的酒味,正厅依然是金碧辉煌的装饰,却是在不远处金丝楠桌子下面摊着一个人。 玄昭四仰八叉的瘫坐在冰冷的地面上,手中擎着一只酒壶,四周到处都是翻倒着的酒壶,他穿着一袭白衣,头发散乱着,疯疯癫癫的靠着椅子半躺在那里。 “哟!楚大小姐来了?” “喝一杯否?” 他妖冶俊美的一张脸苍白如纸,明明脸上挂着笑,笑容却是比哭还难看。 他眼底噙着绝望,几乎要溢了出来,抬起酒壶的手臂微微哆嗦着。 楚北柠死死盯着他,缓缓走了过去,俯身一把拽住他的领口。 领口都是湿的,近处看去他脸上有泪痕未干。 玄昭没有丝毫的反抗,仰起头笑看着楚北柠,眼底竟是有些期盼之色。 “燕州城的叛徒是我的人!” “楚北柠,是我害死了你妹妹,其实我没想杀她的,真的,我从来没有想过会让她死!” “她之前打我,骂我,冷脸相对……我都没想过要杀她的!” “可她偏偏去了,去了燕州城?” “你说她傻不傻?” “她是不是很疼?被乱刀砍死,一定很疼的对吧?” “楚三瘸子还挺能抗……” 楚北柠突然一拳狠狠砸在了他的脸上,玄昭闷哼了一声,倒在地上。 楚北柠憋着气,顺势一脚踹了过去,玄昭捂着肚子,身子弓成了虾米的样子。 砰! 一拳! 砰砰!! 两拳! 外面的宝山忙冲了进去:“楚大小姐!住手!!” “滚出去!让她打!!”玄昭声嘶力竭,满口的血。 宝山眼底瞬间渗出泪来,自从得知楚将军战死的消息,自家王爷根本就活不成个人样儿了。 人不该是那样绝望的活法啊! 楚北柠什么都不说,宛若眼前的男人就是她练拳击的沙袋,每一拳都拼尽了她的全力,每一拳都沾着玄昭的血迹。 “别打啦!别打了啊!”宝山急的团团转,刚要冲过去,不想外面走来一个高大的身影。 “太子……太子殿下?”宝山眼睁睁看着玄鹤走了过来,他此番便是想进去帮忙也不是太子殿下的对手。 况且一旦对太子殿下动手,自家王爷便是死罪! 玄鹤就那么背对着门口站在那里,听着里面楚北柠发泄般的暴击声,还有玄昭的闷哼声。 打人的,被打的,两个人上演了一出最荒诞的悲剧。 一个一心想折磨他,一个却一心求死,终归都想快些解脱。 楚北柠终于打累了,连拳头都挥不动了,死死揪着玄昭的领口,拔出了腰间的匕首酬勤。 玄昭俊美的一张脸已经完全不能看了,他那双眼睛却渗出一点点的光芒。 他吐着血疯狂的笑了出来:“杀了我吧,楚北柠,替你妹妹报仇!” “从脖子这边扎进去,放血很快的!” “来啊!动手!” ------------ 第610章 永不相见 玄昭低吼了出来:“杀了我,你的刀呢?很容易的,一刀捅了我!很解恨的!” “你也不必担负什么责任,我已经写了遗书,叛国罪我没跑,你充其量就是情绪激动失手将我打死,我四哥现在可是太子会保你出来!” “真的,楚北柠,手刃仇人很爽的!快杀我!” 他嘻嘻笑了出来,眼角却渗出了血泪,眼底带着万分的期盼,期盼有个人能结果了他,若是楚三的姐姐杀他,那最好不过了。 楚北柠大口大口吸着气,握着匕首朝着玄昭的脖子便要刺下去,却顿在了半空。 她突然笑了,笑容残忍冷冽。 “玄昭,你想死?哪有那么容易?我不会让你死的!” “死对于你来说是解脱,可我偏不让你死!” “我知道你有多爱她,从今往后每一个夜晚你都会做噩梦,亲手害死了自己最爱的女人,滋味如何?活着的每一天于你来说都——是——地——狱!” “你就在地狱里待着吧!永远不得解脱!” 玄昭顿时眼底渗出了万分的绝望,突然抬起身子想要凑到楚北柠的刀尖上,却被楚北柠起身一脚踹翻在地。 他登时疯了般的嚎哭了出来,像是一只困兽。 楚北柠冷冷看着他捂着脸仰躺在那里,眼底满是嘲讽和怨毒。 死,对于玄昭这个王八蛋来说实在是太容易了,这世上活着才是最难的一件事情。 她会慢慢折磨他的,他的余生将永远不得安宁。 楚北柠大步走出了暖阁,却差点儿撞在了玄鹤的身上,她没想到他会来。 如今玄鹤身为太子监国,需要忙很多的事情,却还是赶了过来。 玄鹤看了一眼她垂下来的手,手背已经红肿不堪,之前本就擦伤了去,更是有血迹渗了出来。 “走吧!回去吧!” 玄鹤抬起手小心翼翼抓住她的手,像是一个大人在带着一个迷茫的小孩子回家一样,小心翼翼牵着她的手来到了外面停着的马车前。 他将她抱到了马车上,也跟着上了马车。 玄鹤对于楚家的一切都是轻车熟路,晓得楚北柠的马车座位下面藏着一个小盒子,她曾经还和他说过,叫什么家庭急救医疗箱。 呵!这个丫头总能想到这些奇奇怪怪的名字,真的是个人才。 玄鹤将箱子找到后打开,从里面取出了药膏,将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膝盖处,下面还贴心的垫着一块儿白布帕子。 他修长的手指灵巧的从盒子里取出来疗伤的药膏,细心的涂抹在她的手背上,顿时一股凉意袭来,楚北柠觉得心头的暴虐情绪稍稍平复了下来。 玄鹤将她头扶着靠在了自己的肩膀上低声道:“他是个畜生,你不是,别为了一个畜生毁了自己的人生。” “若是你想,我可以有一万种法子让他死!” “不……让他活,我要看着他活的越来越久,越来越不成个人样儿!” 楚北柠一字一顿道。 玄鹤叹了口气,将她紧紧揽在怀中:“别多想,你身体要紧,别动怒,你体内还有剧毒未除,我们两个都需要些时间应对面前的乱局。” “我的青龙军可以开拔七成去边地,有几位老将也很能打,虽然我不能离开京城,但是我保证这个仇你一定能报!” 楚北柠点了点头,此番已经是心力交瘁。 第三天头,靖北候府正门洞开,整座侯府的人披麻戴孝准备扶着楚墨月和旷亦夫妇的灵柩出殡。 楚家七小姐举着引魂幡,回了娘家的二小姐和四小姐扬起了纸钱在前面开路。 景王妃楚家五小姐和自家长姐一边一个站在棺椁两侧扶灵,刘姨娘已经哭晕了几回,王姨娘搀着她,不让她倒下去。 他们楚家的女儿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每一个楚家人的步伐坚定,眼神坚毅,没有乱了章程。 入赘的许宗轩和六小姐楚兰月走在最前面跪在地上打盆,准备起灵。 楚北柠扶着棺椁,身侧慕泽小心翼翼陪着,他不晓得这个丫头能不能撑得住。 其实所有人中,只有她一个承受得最多。 “太子殿下驾到!” 突然东宫的一群身着白衣的护卫骑马行来,楚北柠看到玄鹤竟也是穿着白衣,不禁心头一怔。 死的是将军,东宫太子大可不必戴孝,有点儿规格高了,说不过去。 不想玄鹤还是下了马,缓缓走到了楚北柠的身边,抬起手搭在了棺椁上。 瞬间所有人都倒抽了一口气,东宫太子亲自扶灵? “玄鹤?”楚北柠登时愣在了那里,定定看着玄鹤。 玄鹤缓缓道:“楚将军和旷大人都是真英雄,本殿自当送他们一程。” 楚北柠心头生出了几分暖意。 “起灵!” “起灵!!” 虎贲军亲卫军在张顺的带领下弯下腰,刚要抬起放着棺椁的架子,突然外面又是一阵哄闹声。 随即却是从人群中跌跌撞撞走进来一个身披重孝的男子,那男子远远就能闻到他身上散出来的酒气。 “啊!怎么是静王爷?” “静王爷也来了,为何穿成了这个样子?” “这宫里头的主子们是怎么了?怎么都来了?” 楚北柠眸色紧缩,刚要起身冲过去,却被玄鹤一把抓住。 “且看看他要做什么,灵堂之上闹大了,便是对死者不敬!” 楚北柠的手紧紧攥成了拳,死死盯着晃晃荡荡走过来的玄昭,却发现只玄昭一个人来,竟是连身边的护卫都没有带,只有那个宝山远远跟在身后。 她眉头拧了起来,不晓得这畜生到底要做什么。 玄昭晃进了靖北候府,直直盯着正中停着的准备出殡的棺椁,浑浊的眼神那一瞬间终于清明了几分。 漫天世界里只剩下了面前的棺椁,他一步步挪了过去,却是噗通一声跪在了棺椁前,抬起手缓缓拂过了冰冷的棺木。 四周楚家亲卫军的兵器已经稍稍拔出了几分,其实所有人都猜到燕州城到底是什么情形,苦于没有一丝一毫的证据。 每个人都恨毒了这个畜生! 玄昭对于四周投来的恨意,丝毫不以为意,专注的凝视着眼前的棺木,手指一寸寸抚过低声笑了出来。 “三瘸子,你是不是恨我?” “你终于认认真真恨了我一回吧?” “呵呵哈哈哈哈……”他狂笑了出来。 “楚墨月啊楚墨月,”他的头抵在了冰冷的棺木上,低声呢喃道,“若是有来世,我玄昭宁愿遭遇一切不幸的事情。” “地震,洪水,丧亲,孤苦,早亡,病痛,是的,我宁愿承受这所有的一切,都不要让我再……遇到你!” “我对不住你,我拿我的命赔给你好不好……” 玄昭缓缓起身退开了几步,突然朝着楚墨月的棺椁冲了过去。 咚的一声! 头骨碎裂的声音,四周围观百姓惊呼的声音,宝山疯了般的哭喊声…… 天旋地转,鲜血染了棺木,是诀别,也是永别…… 最好永远不见…… ------------ 第611章 你试试看 永宁侯府正院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所有人惊呆了去。 自古以来,女子在心上人棺椁前触棺殉情者有之,可男子触棺殉情的着实罕见,况且还是个王爷的身份,简直是闻所未闻。 场面纷乱至极,玄鹤也没想到玄昭竟然会选择这么个死法,属实让他意外。 可毕竟这事儿得给父皇一个交待,他忙站了出来命人将玄昭的尸体送回到静王府去,派人将消息送进宫里。 虽然这是一个惊世骇俗的短暂插曲,可楚将军夫妇总不能因为这件事情不出殡吧? 楚北柠心头堵得慌,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来人!将三小姐和三姑爷的棺椁清洗干净!出殡!” “是!”李嬷嬷带着人忙用清水将棺椁上玄昭的血一点点擦拭干净,可还是有些许细微的痕迹留了下来。 楚北柠心头气闷,若不是会耽搁三妹妹出殡,她非得换个棺椁不可。 此番也只能如此了。 “起灵!!” 楚家一众人扶着棺椁缓缓走出了靖北候府,一路上到处是身着素缟的百姓,远远便冲着楚墨月和旷亦的棺椁跪了下来。 将星陨落,满城同悲。 这一次柔然和乌孙接连进犯,朝堂震动。 晋武帝急召几大军事世家进宫,楚北柠是楚家嫡长女,此番牵扯到了虎贲军的归属问题,她也乘着宫中的马车去了养心殿。 养心殿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多了几分凝重,晋武帝脸色阴沉,看起来更加消瘦了。 他微微抬眸看着面前的朝臣缓缓道:“柔然,乌孙边地不稳,诸位爱卿有何见教?” 晋武帝话音还未完全落下来,裴朝便站了出来。 “臣恳请带赤焰军去燕州剿灭入侵之敌!” 晋武帝松了口气,点了点头:“那就劳烦裴爱卿跑一趟了!粮草交由户部筹备,明日出发!” “皇上!臣愿带青龙军一部去燕州!” 青龙军老将薛福成站了出来,薛福成是玄鹤手下的第一猛将,在柔然边地驻守也有些年限了。 因为为人老实,不得重用,做了十几年的参军,自从跟着玄鹤后才渐渐升迁,很被玄鹤器重。 如今玄鹤是太子,朝堂还不稳,这种情形下,玄鹤不适合出京,玄鹤便暗自将青龙军统领权交给了他,授意他今天早朝的时候替他去边地杀敌。 晋武帝脸色终于柔和了几分,面对如此危局,他大晋的将军们一个个求战而不是避战自保,倒是难能可贵。 “薛爱卿老将出马,朕很欣慰!准了!粮草等物不必担心,朕自有定夺!” 这两个人开了个头,裴家的还有其他家族的纷纷出来请战,一时间大家倒也是群情激奋誓要将外来进犯之敌赶出去。 就在所有人讨论的热闹至极,突然楚北柠缓缓站了出来。 楚北柠刚一站出来,所有人都愣在了那里,不可思议的看着这个女人。 这些日子楚北柠被晋武帝打压了后,已经很久没在朝堂上大放异彩了,他们此番竟是有那么一点点的期盼。 毕竟这个女人每次都能在朝堂上搞出点儿什么来,让他们简直是耳目一新。 不想楚北柠再一次站了出来,可这种军国大事,她出来也没用啊! 这一次楚家也够倒霉的,好不容易组建起了虎贲军,出了楚墨月这么一个天才将军,不想竟是落了这么凄惨的下场。 如今虎贲军差不多要被几大家族的人瓜分,虎贲军的番号怕是又保不住了。 玄鹤瞧着楚北柠走了出来,登时心头咯噔一下。 便是晋武帝也好奇的看着她,眼眸间掠过一抹深邃。 楚北柠一步步走到了晋武帝的面前,缓缓跪了下来,抬眸看着晋武帝,声音洪亮。 “皇上!臣恳请统帅虎贲军去燕州城!” “臣的妹妹和妹夫都死在了那里,国仇家恨,臣不能不报,不能不去!” “臣给皇上立军令状,若是拿不回斛律倾和元昊的人头,臣的脑袋砍下来给皇上当球踢!” “楚北柠!”玄鹤突然慌了,忙站出来道:“军国大事!楚家大小姐不甚懂,还是不必去了!楚家虎贲军番号,本宫做主不会取缔!” 玄鹤心慌了,他晓得这个丫头疯起来连他都掌控不了,况且战场上刀剑无眼,她那三脚猫的功夫,他是清楚明白得很。 若是真的对上敌人,绝无生还的可能。 楚北柠其实早就拿定了主意,这个仇她得报,报仇这种事情假手他人终归不妥。 她晓得玄鹤担心她,可这一遭她不能不去。 她冲玄鹤笑了笑:“多谢太子殿下!只是虎贲军的番号是我三妹妹一己之力立起来的,三妹妹的仇与公与私都得我这做长姐的出面!” 玄鹤脸色瞬间凝重了起来,他晓得楚北柠的主意很正,一旦要做什么便是十头牛都拉不回来的。 他吸了口气上前一步冲晋武帝跪了下来:“父皇,儿臣恳请带兵去边地!” 晋武帝眸色一闪,扫了一眼楚北柠,冷冷笑道:“大晋的兵都去了边地,京城里的防务谁来应付?” “你是太子,要担负起监国的重任,边地的事情自有武将们定夺,区区进犯的屑小,还轮不到你这把刀过去砍!” “父皇!”玄鹤忙要再说什么,却对上了父皇那双森冷的眼眸,涌到嗓子眼儿的话一句也说不出来。 他明白父皇打的是什么主意,将裴家和楚家都派到边地去,便是让这两家互相消耗,他的青龙军看来父皇是不准备出手。 比起边地的不稳,京城朝堂的事情才是更加核心的事情。 可是楚北柠此去凶多吉少,这让他分外的担心。 晋武帝定定看着楚北柠,脸上虚浮了一层假惺惺的笑意。 “楚将军是奇女子,此番将星陨落,朕也深感痛心,难得你有这份儿心,朕准了!” “裴朝为主将,楚北柠和薛福成为左右副将,明日开拔!” 裴朝,楚北柠还有老将军薛福成忙躬身接旨。 玄鹤的一双手紧紧攥成了拳,此事怕是再无回旋的余地。 因为是第二天出征,走得很急,除了裴朝留下后,楚北柠和薛福成出宫便直接回家了。 战场上的形势瞬息万变,武将回家有时候是在交待后事。 玄鹤想要追出去,却被晋武帝留下,同时单独留下来的还有裴朝。 裴朝是主将,晋武帝自然要多吩咐几句。 两个人站在养心殿外等其他朝臣离开,他们一会儿好单独面见皇帝。 二人齐刷刷看向了脊背挺直的楚北柠朝着宫城的夹道走去,脚步竟是没有一丝的慌乱。 玄鹤闭了闭眼,转身看向了裴朝。 裴朝脸色如常,丝毫不为太子殿下杀人的眼神所动。 “裴朝!这一次你若是对她使什么坏招,对楚家做些什么,本殿灭你裴家满门!” 裴朝一愣,随即嗤的一声笑了出来:“太子殿下,你倒是试试看?” ------------ 第612章 今夜离开 夜色降临,京郊河边停着两艘货船,外面看起来像是来往京城的商客,若是再细细看过去船舱里却住满了人。 偶尔还有婴儿的哭声,随即便是奶娘低声的安慰声。 二层船舱的正厅里,坐满了楚家的女眷。 楚北柠坐在正位上,左右两侧坐着几位姨娘,刘姨娘到现在没缓过来,脸色苍白一脸病容。 女儿的死对她的打击委实不小,她若不是挂念着侯爷留下来的这么一大家子人,早就随着女儿去了。 六小姐楚兰月和六姑爷许宗轩坐在楚北柠的下手位,楚北柠抱起了奶娘送过来的孩子,一边一个抱着还挺沉的。 奶娘笑道:“大小姐,两位小少爷这些日子夜奶吃的少了,长大了,乖得很。” 楚北柠凝神看向了怀中排排躺的两个小家伙,瞧着大少爷天赐额头的菱花痣,瞧着二少爷天意的琥珀色眼眸,又是一阵钻心的疼痛袭来。 她俯身亲了亲两个孩子的额头,让奶娘将孩子抱回里间歇着。 奶娘都是从禹州那边请来的,楚家虎贲军的发源地,人人对楚家都很忠诚,她一百个放心。 其余的人却齐刷刷看向自家大小姐,眼底带着几分莫名的恐慌。 楚北柠吸了口气看向了六妹夫许宗轩:“宗轩!” “长姐?”许宗轩忙起身行礼。 “坐下说,不必多礼,”楚北柠冲他压了压手。 许宗轩坐了下来,楚北柠看着他道:“之前我让你带到岛上的物资全带过去了吧?” “回长姐的话,都带过去了,现在那边的机关也设置好了,寻常人进不来。” 楚北柠点了点头,看向了六妹妹楚兰月:“六妹妹,你三姐的两个孩子托付给你们夫妻两照顾了。” 楚兰月登时红了眼眶点了点头道:“长姐放心,但凡我有口气,也要护着这两个孩子的周全。” 楚北柠晓得这个丫头是个成大事的,倒也放心。 她缓缓起身看向了四周的楚家人一字一顿道:“今晚你们就出发离开京城!连夜走,各处关口我已经花银子打通了,宗轩,路上不要停留,坐船北上从东郡那边出海。” “那边有我们的人接应,然后去你买下的那一处岛上,记得,不管京城发生什么事情,哪怕是天塌下来,都给我好好儿在那儿呆着,谁也不要回来帮忙!你们帮不了!” 楚北柠话音刚落,所有楚家女眷登时惊呆了去。 这几天大小姐一直在布置这些,明天大小姐就要出征了却不收拾自己的行囊,竟是将他们所有人分批次带到了这艘船上,现在居然让他们离开? “长姐?”楚兰月惊呼了出来。 王姨娘等人也吓傻了去,这可是怎么说的?好端端的怎么感觉像是要逃亡一样? “大小姐,这……这是为什么啊?”王姨娘微微一愣。 楚北柠吸了口气道:“几个外嫁的妹妹们,婆家都很强悍,不必担心她们,她们没有生命危险。” “我不在京城的日子,我担心皇上对付你们,所以对外便说三小姐去世,姨娘们难受,集体相携着出去游玩几天散散心。” “皇上?”王姨娘更是脑子都乱了,刘姨娘等人也傻了眼,好端端的皇上怎么就要对付他们楚家来着? 楚北柠看着几个楚家最亲近的人,晓得有些事情不能瞒着了,不然她们若是不配合不愿意走,她担心会出麻烦。 “我其实不是爹的亲生女儿!” 楚北柠艰难的吐出来这几个字儿,瞬间楚家几个姨娘登时脸色煞白,王姨娘叹了口气。 她缓缓起身走到了楚北柠的面前,将她的手紧紧攥着低声道:“其实……我们都猜到了。” 是的,所有的人都猜到了侯爷那个夜晚带回来的女人有些古怪,只是大家都拼尽全力护着这个秘密。 “大小姐,你不要这样想,你就是楚家的女儿,我们几个姐妹看着你长大,你就是楚家的孩子。” 楚北柠心头微热,随即吸了口气道:“我……我是定南侯萧胤的女儿!” “而且……这个秘密此番怕是已经藏不住了,我担心皇上会查出来,所以今晚你们必须走!” 死寂!一片死寂! “我在京城的时候,尚且还能迂回一下,此番我要去燕州城,少则两三个月,多则半年,我走的不安生放心不下你们。” “我……不希望再有楚家人死了,我怕我自己承受不住,所以先将你们送出去!” “等局势稳定,你们再回来也不迟!” 楚北柠干巴巴的声音在船舱的正厅里回荡,声音沙哑带着几分疲惫。 王姨娘定定看着面前自己一手养大的姑娘,不敢相信她竟是定南侯的女儿。 种种前尘旧事袭上心头,怪不得侯爷之前拼了命的救了白氏回来,怪不得侯爷让他们楚家所有人豁出命也要护着她,怪不得他在大小姐面前总是有些不像当爹的,反而畏畏缩缩的不敢管教。 原来是……是侯爷旧主的女儿啊! 那相当于是侯爷的小主子,地位何其高,之前的那些断断续续的线头终于连上了。 几个姨娘也纷纷站了起来不可思议的看向了楚北柠,只有小一辈的六小姐等人脸色诧异莫名,随即惊得话也说不出来了。 楚兰月蕙质兰心最先想到了什么,连呼吸都凝滞了几分。 定南侯的威名实在是太大了,可二十年前定南侯因为忤逆被满门抄斩灭族,那意味着自家老爹居然将罪臣之后在皇帝眼皮子底下养大了,还养的这么好,这么出色。 长姐是个沉稳的人,但凡不到最危急时刻,她是绝对不会将这些告诉他们的。 此番定是长姐觉察出了什么不对劲儿来,如果被皇帝知道了真相,楚家灭门就在眼前。 她慌得站了起来,张了张嘴竟是说不出话来。 楚兰月明白长姐的意思了,虽然现在太子殿下对长姐情深意重,可毕竟只是太子不是皇帝。 在这个当儿,若是皇帝对楚家发难,太子那边不一定能拦得住自己的父皇。 如今还是晋武帝的天下,不是玄鹤的,况且便是太子即位,萧家人的事儿怕是也会为太子忌惮。 这世上人心隔肚皮,谁都想给自己多留几条后路。 楚北柠看着王姨娘等人道:“你们不要担心我,这一次我宰了斛律倾和元昊那两个王八蛋就回来,三妹妹的仇不能不报!我得亲自去了结才行!” “你们现在就启程!不要再耽搁下去,恐夜长梦多!” 楚北柠纵然不舍,也得护着他们离开。 ------------ 第613章 走不走 “大小姐,”王姨娘弄懂了前因后果后,反倒是一颗心安宁了几分。 她缓缓抬起手抚上了楚北柠的脸颊,将她鬓边有些乱了的发丝细心地给她别到了耳后宠爱的看着眼前的姑娘。 “柠儿,当初你还那么小小的一个人,娇气得很,不想如今也长成了大姑娘,替楚家谋划了这么多。” “姨娘?”楚北柠看向了王姨娘,心头越发捉急道:“姨娘,快走吧!我担心再不走怕是来不及了。” 王姨娘笑道:“姨娘不走了,让你六妹妹带着大家伙儿走吧,姨娘老了,走不动道儿了,这么些年跟着你爹守着靖北候府,若是要走委实舍不得。” “况且咱们都走了,倒是容易引起皇帝的注意,反倒是弄巧成拙,侯府里总得留一个人。” “不……不是,这……”楚北柠急了,怎么临到头不走了呢! “大小姐,我也不走!”刘姨娘缓缓起身,这些日子女儿战死的消息磋磨着她,她的头发一夜间白了不少。 “大小姐,我和王姐姐留下吧,其余的人都走,贺姨娘和钱姨娘的孩子们都小,身边得留个人照顾着。” “我和王姐姐留下吧,你去燕州城这些日子,京城里难免还有些迎来送往,都走了,恐遭人怀疑。” 楚北柠心头有些生气了,忙抓着两位姨娘的手:“不成!听我的!都得走!” “柠儿!”王姨娘看着楚北柠笑了出来,“柠儿,不是姨娘不听你的话,是姨娘真的舍不得靖北候府,当年侯爷修建靖北候府一砖一瓦也不容易,我岁数大了不想动了,只想守着侯爷的宅子过日子。” “我是真的不想走!” 楚北柠登时哽住了,眼底热辣辣的难受。 人的感情做不得假,虽然爹喜欢的是那个柔然扶风部落的苏三娘,阖府的姨娘们都是她的影子,可谁说影子不能爱人? 王姨娘是爱惨了自家爹爹的。 楚北柠吸了口气缓缓道:“罢了,两位姨娘随我来,其余人马上走!” 黑漆漆的河面上两艘货船缓缓驶离了岸边,楚北柠同王姨娘和刘姨娘站在岸边目送船只渐渐驶出了她们的视线,越行越远。 客舱最东面有一间最为舒适的房间,蕴藏大师低下头缓缓擦拭着手中的剑,他一辈子最喜欢两样东西,剑和酒。 自从楚墨月去世后,他从此以后彻底戒酒,再没有碰过一滴酒。 每次喝酒都会想起来徒儿楚墨月的话,师傅少喝点儿,师傅不要喝了,师傅喝酒伤身。 眼泪从蕴藏大师苍老浑浊的眼眸中落了下来,滴落在他的佩剑苍擎剑上,他狠狠抹了一把泪。 初始不相信徒儿会死,她的武功造诣很深厚,便是孤身一人行走江湖只有她杀别人的份儿,断没有被杀的份儿。 好端端的带得什么兵,打的什么鸟仗,将自己弄死了。 混账东西!还没有给为师养老,你倒是先死了。 蕴藏大师又抹了一把眼泪,却是越抹越多,索性两只手捂着脸伤心的哭了出来,又不敢哭出声。 他好得是江湖中的成名人物,哭得和个孩子似的,成什么样子。 他本来不想在楚家呆着了,可瞧着楚家人不错,他又舍不得离开,这一次听闻楚家人集体要出去游玩散心,还去的是海域,他正好也想到处走走便跟着一起走了。 门吱呀一声被人从外面推开,蕴藏大师忙背对着门,抬起手胡乱将自己的一张脸擦干净了,真的是丢人。 这是哪个小混蛋,没礼貌,不敲门就闯进来了,想干什么? “大师傅,您也没睡吗?”一个怯生生清脆的声音袭来。 蕴藏大师那一瞬间有些恍惚还以为他的墨月回来了,推开了北凉山点苍派院子的门,怯生生的问他睡下了吗?有一招剑式她没练懂。 蕴藏大师苍老的身体缓缓转了过来,对上了推门进来的楚家七小姐楚清月,竟然是这个小丫头。 楚家所有人这些日子都忙,几个小的都没有太多的时间顾及,都不知道楚家七小姐什么时候居然也开始抽高了身条,带着几分少女的清雅了。 她身形高挑,在同龄人中是个不折不扣的大个子,而且还是个混世魔王。 此番这位京城小魔王却死死抱着一个狭长的盒子,还夹着一本剑谱,凝神看着蕴藏大师。 蕴藏大师搓了搓脸道:“大半夜不睡,七小姐来找老夫做什么?” 楚七突然跪了下来,将怀中抱着的东西放在一边,却是冲着蕴藏大师咚咚咚的连磕了三个响头。 “七小姐!你这是做什么?”蕴藏大师吓了一跳,忙站了起来。 这个丫头风评很歹毒,但凡是被她缠上的人,不死也得脱层皮,怎么就想起来欺负他一老头儿? 不想楚清月抬眸定定看着蕴藏大师,脸上再没有了之前做混世魔王时候的那个玩世不恭的调调,眼底里多了几分郑重。 “大师傅!楚清月给您磕头了!” “请师傅教我剑法!” “我把我爹的重光剑和重光浮影剑谱也偷来了!都在这里,您教我,我会好好学的。” 哗擦一声,蕴藏大师手边的杯子顿时被他慌得碰落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重光剑之前被人随着楚墨月一起送回了楚家,这个小丫头怎么偷来的,若是被她长姐晓得,少不得一顿揍。 “不不不……老夫从今往后再也不收徒弟了!” “老夫……不想做你师傅,你别拜我了!” “师傅!这个师傅您不做也得做,您不做我就缠着您!”楚清月声音清冷,带着几分痞气。 蕴藏大师突然头疼了起来,他可不想要这么个头疼弟子,况且楚墨月死后,他再也不想收徒了,没意思。 “你想缠就缠着吧,您们楚家的剑法轮不到我来教!” “可是楚家除了你别的人不会练剑啊!我长姐也是个笨蛋!”楚清月红了眼,膝行着爬到了蕴藏大师的面前。 她突然哭了出来,眼角微红,紧紧抓着蕴藏大师的手,仰起头看着他。 蕴藏大师一愣,这个丫头的样貌从这个角度看倒是和墨月有点点的相似,楚家女都是倾国倾城的魅惑样子。 “师傅,求您教我剑法吧!”楚清月大哭道,“我想替三姐报仇!求你了!” “呵呵,等你报仇?你再长大点说吧!”蕴藏大师看着面前的小丫头不禁气笑了。 “难道师傅不想替三姐报仇吗?师傅不想看着柔然和乌孙那帮狗贼死在我们的面前吗?三姐姐走的仓促,师傅忍心瞧着三姐姐的重光浮影失传吗?” “师傅教会我,有朝一日等你死了,我还能教三姐姐的两个儿子,这就是传承啊,师傅!” 蕴藏大师眼角抽了抽:“老夫现在还没死呢!” “可是你也已经这般老了!师傅!东西我也偷来了,别管我怎么偷来的,你带着我,我带着剑,咱们溜下船去边地,藏在长姐的行军队伍中。” “我们亲眼看着那帮畜生死!师傅,好不好?” 蕴藏大师眉头狠狠拧了起来,视线里多了几分杀意。 是啊,他那么好的徒儿被人给杀了,他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他得亲手宰几个鞑子才能对得起与墨月的师徒一场。 他缓缓低下头看着楚七那双谷兰,古灵精怪的大眼睛,总觉得被算计了却又觉得她说的在理。 “走?” “走!”楚七点了点头道。 ------------ 第614章 太子妃 玄鹤被晋武帝留在了宫中一直到了深夜才放了出来,他第一件事便是直奔靖北候府,却发现靖北候府与往常似乎不大一样。 府里头的护卫少了很多,不禁眉头微微一蹙,开门的小厮一看是太子爷忙躬身行礼,却被玄鹤止住不要让他声张。 这么晚了,靖北候府的人差不多都睡下了,没必要因为他闹得大张旗鼓沸沸扬扬。 “不必回禀你家大小姐,本殿直接去找她!” 守门的小厮忙侧身请玄鹤进去,玄鹤径直来到了楚北柠的轩翠苑。 按理说他一个外男不该直接进人家的内宅,可对于玄鹤来说他就是规矩,没人能把他怎么样。 他敲开了轩翠苑的门发现楚北柠居然不在,院子里只剩了李嬷嬷和几个丫头当值。 瞧着是玄鹤来了,李嬷嬷脸上掠过一抹慌张之色,忙带着人上前行礼。 “老奴给太子殿下请安了!” 玄鹤眉头越发拧了起来:“你们主子呢?” “回殿下的话,奴才们也不晓得大小姐去哪儿了,许是有事情要处置吧?” 玄鹤脸色暗沉了下来,这是楚北柠的嬷嬷,他不能用蛮力撬开对方的嘴,心头莫名的有些烦躁。 “她有没有说去哪儿?” 李嬷嬷道:“回殿下的话,主子的事情咱们做奴才的也不敢问,殿下进来歇着等等吧,许是一会儿就回来了。” 玄鹤定了定神走进了楚北柠的暖阁,看向床榻上叠放整齐的被子,床铺也平整得很,那个丫头压根儿就没回来过。 暖阁里还和往常一样,也没有收拾东西的迹象,他烦躁的坐不下来,来来回回踱着步子,疯了般的想要在她出征前再抱抱她,还有些话要对她说。 她这到底是去哪儿了? 玄鹤咬肌绷得紧紧的,冷着脸坐在了椅子上。 丫鬟们忙又在暖阁里添了几盏灯,因为害怕手都有些发抖。 太子殿下不怒自威,让人瞧着就心底生出了几分寒意,这大概就是上位者的威压吧? 李嬷嬷小心翼翼候在一边,陪着玄鹤就那么等,眼见着天都要亮了也不见人回来。 玄鹤倏的站了起来,在暖阁里来来回回走着,突然几步跨到了李嬷嬷的面前:“她到底去哪儿了?” 虽然玄鹤很吓人,可李嬷嬷忠心护主,便是太子殿下也撬不开她的嘴。 她陪着笑:“殿下,奴婢实在不知啊!” 玄鹤眼眸缓缓眯了起来,登时想起来一个地方,扭头走了出去。 待他走远了后,轩翠苑的丫鬟婆子们才算是松了口气。 玄鹤骑着马朝着京城虎贲军之前练兵的南大营行去,按理说现在虎贲军都开拔去了燕州,南大营已经空了,她不大可能去那里。 可他还是找了过去,没有人! 玄鹤顿时心头焦灼了起来,来来回回找了一圈,甚至连带她看星星的那个观星台也去找了没有人。 他正当急得在京城空旷的街道上来回窜的时候,被长风骑着马找到了。 “殿下!殿下!!您这一晚上去了哪儿,属下到处找不到您!”长风脸颊都涨红了去。 “找我做什么?”玄鹤此番已经想要杀人了,找一个人,到处找不到,真的是很难受的一件事情。 “楚大小姐在王府里等了您足足快两个时辰了!” “你说什么?”玄鹤一愣,随即疯了般的骑着马冲回到了梁王府。 虽然现在他有更加华丽的东宫可以住,可大部分时间还是喜欢回梁王府里歇着,此时越想越是哭笑不得。 他在靖北候府等了她那么久,到处找她,唯独没想到她居然会主动来梁王府等他。 真的是造化弄人,他刚出宫就直接去了靖北候府。 楚北柠刚从河边送了楚家人离开,就去了梁王府,两个姨娘被她先安顿在了别院里,这么晚了,声势浩大回去不合适。 她只想在大战来临之前,再见见他。 之前她很自信的,觉得自己将一切都算计的刚刚好,这一次三妹妹的死教她重新做人,她再也不敢托大。 虽然这一次裴朝也去,大晋朝的主力都去,可战场上刀剑无眼,她若是死了…… 她总得来看看玄鹤这个家伙,好好的道个别。 不想这家伙进宫后一直没出来,她只能在东苑的书房里等。 书房还是她之前在梁王府时的那个老样子,楚北柠缓缓拂过桌子上的那些物件儿,想起来之前自己变着法儿讹玄鹤的银子,唇角不禁勾起一抹笑意。 “柠儿!”身后传来玄鹤急促的低呼声,将背对着门口正欣赏玄鹤墨宝的楚北柠给吓了一跳。 她忙转过身,不想整个人已经落进了他宽厚的怀抱。 他两条手臂结实有力,将她紧紧箍着,让她喘不过气来,随即便将她的下巴捏着抬了起来,低头吻了下来。 楚北柠下意识想要推开,却根本使不上劲儿,他的吻霸道得令人有些窒息。 楚北柠只觉得意识都有些模糊,不得不扶着他的肩才不至于倒下。 许久玄鹤才松开了她,抵着她的额头哑声道:“你当真是想要我的命,是不是?” “你可知战场凶险万分,你却……” “玄鹤,”楚北柠凝神看着他,抬起手缓缓抚过他棱角分明的脸,到底是有些不舍,“玄鹤,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宿命,逃不脱的。” “你有你的责任,我也有我的,三妹妹的仇就是我的责任,玄鹤我这个人也算是有点小坏,死不了的,你放心!” 玄鹤吸了口气,他知道自己根本无法改变她的想法,只能默默去成就她。 “长风这一次跟你一起去,青龙军我给你调集八成的兵力!” “京城已经安稳了下来,不必再应付什么,我身边的那些暗卫派给你!” “我不求你获胜,只求你活着回来!” 楚北柠心头微微一颤点了点头:“我会回来的,到时候你要给我接风的。” 玄鹤将她紧紧拥住,许久都不愿意松手。 第二天初晨,浩浩荡荡的军队停在了宫城门口,为了振奋士气,晋武帝亲自走出宫门送行。 裴朝一袭玄金色铠甲,骑着赤色战马,面色冷冽如霜,令人心头生寒。 薛福成着一袭银灰色重甲,老将军倒也是威风凛凛。 楚北柠身着纯白色银甲,披着赤色披风,戴着将军盔,赤色红缨随着风鼓荡着,倒是英气逼人。 晋武帝说了几句后便下令出发,裴朝刚要调转马头带着三军开拔,突然玄鹤高声道:”楚将军请留步!“ 楚北柠那一瞬有些恍惚,是喊她吗? 她下意识勒紧了马缰,身后的玄鹤骑着马行来,楚北柠心头一突,四周这么多人有什么话咱们昨天晚上已经说得好好儿的,这厮还要做什么。 不想玄鹤踢了踢马刺挨到了她身边,修长的手臂抬起顺势将她的身子拉扯到了自己的面前,俯身吻了下去。 哇!! 天哪! 啊! 四周围观的百姓传来一阵阵惊呼声,楚北柠整个人都懵了。 玄鹤松开了她,楚北柠脸颊瞬间赤红。 太子殿下你当众耍流氓不觉得过分了吗? 哪里有这么个送行的样子? 楚北柠眼睛都瞪大了去,一边的将士们也是看傻了眼,裴朝的脸色一点点沉了下来。 玄鹤高声道:“楚北柠,本殿等你回来。” “你凯旋之日,便是我太子府迎娶正妃之时!可记着了!” 瞬间所有人都惊得说不出话来,齐刷刷看向了晋武帝。 当初他们两个可是奉旨和离的,太子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这么说,可不就是给了皇上一个难堪? 为了一个女人,太子难道要公然挑衅皇权不成? 不过玄鹤这么做无非就是想表明一个态度,楚北柠是未来太子妃,这一路上谁也不要为难她。 太子殿下这便是用这种方式给他的女人壮声势的吗? 裴朝冷冷道:“出发!” 楚北柠茫然的调转马头跟了上去,整个人好半天回不过神。 玄鹤定定看着那一抹娇俏的身影消失在他的视线内。 晋武帝冷冷看着眼前的一幕,手中把玩着一块儿令牌。 他的手指轻轻拂过了令牌上的一个字儿——萧! 眸色如刀,阴冷至极。 ------------ 第615章 误会一场 楚北柠第一次骑着战马随军出征,初始她还能撑住,可长时间骑马行军这玩意儿绝对不是英雄气概,有的只是折磨和痛苦。 她身体素质远远比不上三妹妹,可身为虎贲军统帅却不能失去了气势,便是大腿内侧因为骑马磨得生疼都得忍着。 替三妹妹报仇的意念支撑着她,让她的精神前所未有的得到了磨练。 虽然在京城这些日子,遭遇了重重的生死局,不过肉体上的折磨倒也不多。 不管是在梁王府还是在靖北候府,吃喝不差,衣服也穿的舒服,进出都有马车,这一遭可算是遭了罪。 楚北柠拼命咬着牙终于撑到了傍晚时分安营扎寨,形势危急,他们中间只有仅有的几次休息机会,其余的时间都是在不停的赶路奔袭。 楚北柠下了马,穿着一袭劲装的裳霓忙要上前扶着她,被她摇了摇头止住。 主将上下马还得人扶着,成什么体统。 裳霓忙退开心疼的要命,大小姐哪里吃过这等苦? 楚北柠吸了口气,忍着钻心的疼朝着裴朝所在的中军主帐行去,按照惯例先得去主帐听主将训话。 她晓得军中必须要遵守军纪,这些规矩她明白,可不愿意因为迟来被人拿捏了话柄,遭人诟病瞧不起,她如今代表的是楚家,是虎贲军的脸面。 楚北柠每走一步都疼,额头都渗出细密的汗珠来,脸上却一派云淡风轻,不过步伐稍稍有些外八字,还是挪进了主帐中。 不想刚走进裴朝的主帐,却发现只他一个人坐在那里研究行军图,眉眼微垂带着几分清冷。 楚北柠暗自松了口气,还好她是第一个来,没迟到。 裴朝抬眸看向走进来的楚北柠,眉头微微一挑,怎么走路这么怪异感觉像是挪进来,这怕不是担心踩死蚂蚁不成? 楚北柠冲裴朝行礼道:“裴将军!” “嗯,”裴朝淡淡应了一声。 楚北柠随即站在了那里定定看着裴朝,在电视剧里看到的不都是主将坐着,那些副将们站在那里等候调遣,分配任务,然后干架。 裴朝眉头一挑看着楚北柠道:“有事吗?” 楚北柠一愣,摇了摇头。 裴朝落下眉眼继续盯着燕州几城的地图,不想面前站着的女人还不走,不晓得她又出什么幺蛾子,将图啪的一声拍在了桌子上看着楚北柠道:“有什么事直接说,不必如此。” “末将还真的没什么事,”楚北柠不晓得这厮发的什么脾气,架子端得也太大了吧? 她也没错做什么啊,她例行公事来此听候差遣,等待主将训话,别的也没什么啊。 裴朝抬眸定定看着楚北柠:“那你站在我面前做什么?耀武扬威?显示你未来太子妃的权威?” 他心头还在为之前玄鹤霸吻楚北柠的事儿难受,心口处泛着阵阵酸意。 “你没病吧?”楚北柠也火儿了,“行军手册上不是写着吗?安营扎寨后其余副将要来主将这边开例会的嘛!” “例会?”裴朝第一次听这么个词儿。 楚北柠忙道:“也就是要来你这里听候差遣,有事差遣,无事各自整顿自己麾下的部队,我还担心来迟了,第一个来,你发的什么威风!即便你是主将,你想骂人,也得找个合适的理由不是?” 裴朝瞬间明白了,心头更是气闷,原来不是看他的啊?还以为她是来看他的,想和他说说话?竟是他自作多情了? “呵呵!在我军中不必,若是我召集你且等我的传令兵去通传你便是!回去!” 楚北柠暗自骂了一声娘,你的规矩就是规矩?不过她也没办法,毕竟这一次是裴朝为主将,拥有绝对的治军权,她没得选。 “末将告退!”楚北柠应付着冲裴朝抱了抱拳,转身朝着中账门口走去,不想走的太急一个踉跄朝前载倒了下去,慌忙间一把拽住了门口处的东西想要撑一下。 刺啦一声!清脆的布料撕扯的声音袭来。 楚北柠忙抬眸看去,竟是将中军主帐门口垂下来的赤焰军军旗给撕烂了。 “楚北柠!”裴朝忙站了起来,眼底冒火儿。 楚北柠跌跌撞撞朝着自己虎贲军营帐处逃去,这玩意儿解释不清楚,赶紧撤! 裴朝站门口死死盯着那个家伙逃出了他的视野,脸上的表情颇有些复杂,这娘们儿故意的吧? 四周赤焰军来回巡逻的士兵瞧着楚家大小姐以一种很诡异的步伐仓皇离开了中账,自家长公子还站在了门口处深情凝望,总觉得事情不简单。 长公子果然是勇猛之人,竟是连未来太子妃也敢染指…… 他们忙别过了脸,假意没有看到,诡异的气氛却是在军中弥漫开来。 楚北柠忍着疼走到了自己的帐前,裳霓站在门口处候着,瞧见自家大小姐终于回来了,忙上前一步扶住。 楚北柠喘了口气,低声道:“准备些膏药!” “大小姐受伤了不成?”裳霓大惊失色。 “嘘!不要声张!”楚北柠简直是恨死了自己的这具身体,骑个马还能遭这么大罪。 她掀开了帐篷登时愣在了那里,却看到帐篷里的毡毯上此番坐着一个身穿青衣的高大男子,面前放着药箱,箱子里满满放着各种瓶瓶罐罐,都是上好的救命药材。 他头发难得很周正的用冠束了起来,神色端正冷漠,可手中调制膏药的动作依然行云流水。 “慕泽?”楚北柠不想他竟是也跟来了。 这些日子她不想去见父亲的旧部,也就与慕泽之间的关系淡了几分,慕泽素来是个骄傲的,你若是对我淡了几分,我也不会上杆子去讨人嫌。 楚北柠自己本身就是医生,故而也不必要再带一个,况且她晓得这一次生死路上,太过危险,不大愿意让慕泽卷进来。 毕竟他是无忧山庄的独苗儿,慕铎是自己生父的家臣,为父亲做了那么多事情,她不好断了人间独苗儿子的生路。 楚北柠忙别扭的紧走了几步:“你怎么来了?快回京城去!行军打仗岂是儿戏?” 慕泽冷冷笑道:“你以为我想来,您可是未来太子妃,我等草民高攀不起,只是担心你死了,我和你投资的那些铺面赚不到钱罢了。” 楚北柠下意识看了一眼身后跟着的裳霓,裳霓晓得主子有话说忙退出了帐篷。 楚北柠坐在了慕泽的对面,拿起了茶盏仰头饮下,杯子重重磕在了桌面上,不禁苦笑了出来:“没事,我死不了,你回去吧!” “告诉慕伯父,我还是那句话,大晋江山稳固,不必挑起不必要的事端,大家都你好我好大家好,过几天安生日子便是。” 慕泽一怔,嗤的一声冷笑了出来,抬眸死死盯着楚北柠:“想安稳?你做梦!” “你倒是想安稳,那狗皇帝愿意安稳吗?” ------------ 第616章 注定徒劳 楚北柠微微一怔,慕泽定定看着她道:“这些日子有人查到了无忧山庄。” 楚北柠登时抬眸看向了慕泽,眼底掠过一丝恐慌。 慕泽缓缓道:“这世上有的时候,不是你想逃避就能逃避得了的。” “该来的还是会来,我只希望你替你三妹妹报仇的同时,也要护着自己。” “楚北柠,你记得一点,你的命不仅仅是你自己的,也是我们的。” 楚北柠低头苦笑了出来:“你们就真的这么喜欢逼迫别人做事吗?” 慕泽缓缓摇了摇头:“不是逼迫你反抗皇权,是希望你警醒一些,区区一个太子妃的口头承诺罢了,这世上所有的事情都会变的,你倒是要随时随地清醒一些才好。” “罢了,你累了,歇着吧。” “膏药已经替你调制好,一会儿让裳霓帮你敷药,再行军的时候找个由头不必骑马了,我担心你没到战场就残废了,徒增笑柄。” “理由有的是,比如三军先行粮草在后,虎贲军要护送粮草,将军自然要跟在后面押送,坐个牛车也好过你硬撑着装门面!” “走了!”慕泽数落了楚北柠一通后转身离开了营帐。 裳霓忙走了进来,帮楚北柠上药,楚北柠实在是困到了极致最后竟是上药的过程中就睡着了。 夜色深沉,难得行军途中有这么一点点的安逸时光。 裴朝站在了楚北柠的军帐外面,看着烛光映照在帐子上的那一抹疲惫身影,顿了顿脚步到底还是没进去。 转身大步走开,他是来道歉的,可又觉得与她之间说什么都是徒劳,因为结果注定徒劳。 第二天楚北柠便提出来要护送粮草殿后,裴朝哪里不晓得她的心思点头同意。 楚北柠落在了后面,这才得空儿蹭了一路的牛车,终于在一个破晓的黎明抵达了主战场。 楚北柠这些日子歇好了身体,穿着软甲,挎着玄鹤当初教她剑法的时候送她的宝剑清影,追上了裴朝的步伐。 此番薛福成老将军也带着亲卫军赶过来会合,长风带着一群玄衣护卫跟在了楚北柠的身后。 “大小姐,太子殿下的兵力已经集结完毕,一会儿还请大小姐钦点人员!” 楚北柠点了点头,朝着裴朝走了过去。 裴朝将军帐扎在了燕州城东西向,绵延数十里地,瞧着便是气势恢宏。 楚北柠麾下的虎贲军在西侧,裴家赤焰军在东侧,玄鹤的青龙军蔓延在南边与幽州地盘儿接壤。 别说是打仗了,便是此番放眼看过去,也给人一种超强的压迫感。 裴朝打仗一贯如此,霸气凛然,还未开打便给对方强悍的压迫力。 “大哥!!” “大哥!!” 燕州城下走来几名小将,正是裴三裴政,还有裴六裴烁,老七裴宏。 “三哥!”裴五裴峥也忙迎了上去,兄弟之间见了面登时又红了眼眶,想起了死去的裴荀。 此番裴家只留了一个裴家四爷裴恒,执掌裴家在京城里的事务,其余的全部来了边地,可见裴家老二死在燕州城,已经让裴家几兄弟愤怒到了极点,不杀了那两个狗贼誓不罢休。 楚北柠第一次见裴家老六老七两员小将,也就是十五六岁的样子,便跟着自家哥哥们在边地建功立业,容貌也出色,稍稍有几分腼腆内向,看起来也是彬彬有礼。 楚北柠不得不暗自叹息,裴家不光能生儿子,每个儿子都没有养成京城里那种纨绔样的废物,裴翰骏这个老贼不应该做将军,应该去做教培。 “大小姐!”虎贲军统领周镇川和陈忠二人朝着楚北柠这边走了过来。 他们都是跟在楚墨月身边征战的老部下,此番见到自家大小姐,顿时想起了死去的楚墨月,一个个具是红了眼眸。 二人半跪在了楚北柠的面前,陈忠见到旧主更是泪目。 就像是失去了主心骨,没了娘的孩子,此番见着了楚家掌家大小姐又重新燃起了希望。 相比赤焰军的热闹,虎贲军这边的气氛却压抑了几分。 “起来,这一次来,我便是收人头的,给三小姐报仇雪恨!我们通力合作!” 通力合作四个字让裴家那边的士兵愣了愣神,裴政看向了自家大哥,压低了声音道:“这一次真的要和楚家合作了?爹的意思吗?” 裴朝瞪了他一眼:“先替老二报仇!” 裴政了然,定了定神朝着楚北柠这边走了过来:“楚将军!一路辛苦了!辛苦了!” 楚北柠点了点头:“不辛苦,裴将军辛苦了,多谢裴将军派人将我三妹妹三妹夫尸身送回来。” 楚北柠这个谢谢倒是法自内心的,当初裴三驰援燕州,将妹妹的尸体送回来的时候,倒也是用心得很,全程放着冰块儿,棺木也是他准备的。 本来裴楚两家不对付,他大可不必如此用心,甚至还找了婆子给三妹妹擦洗了身子,不至于让亡者走的太难看。 裴政摆了摆手笑道:“不必谢,都是军中之人应该的,应该的。” 裴政好些日子没见过女人了,此番陡然来了一个自然是开心得很,随即视线落在了楚北柠身后站着的霓裳身上,顿时眼底一亮。 “这位妹妹面生,是哪家的姑娘啊?这般勇武敢来边地一战,实在令在下敬佩!巾帼英雄!巾帼英雄啊!” 裳霓顿时愣在了那里,裴家三爷怎么这般的轻浮,好得也是一军主将,她嫌弃的向后躲了躲。 楚北柠眉头一蹙道:“三爷说笑了,这位是我的婢女。” “婢女都这么好看,楚家果然风水好养美人……” “老三!滚过来!”裴朝脸色沉了几分,如今大敌当前自家弟弟皮又痒了不成? 裴政忙冲裳霓眨了眨眼,转身跟着大哥上了燕州城的城门楼。 楚北柠也带着人跟了上去,薛老将军自觉跟在了楚北柠的身后,太子殿下已经下令,密切关注裴家军,若是裴家军出什么幺蛾子,直接灭了便是。 这一次来,他是带着双重使命的。 楚北柠缓缓拾级而上,越往上走越是心头渐渐生出了几分悲愤,手也下意识的攥成了拳。 便是在这一处城门楼上,三妹妹魂断于此,她眼底渐渐微红,短短的台阶在她来看却像是走过了一个世纪。 终于站在了城门楼处,扑面而来的便是乌泱泱的敌军营帐,一座连着一座。 裴朝的一双桃花眸缓缓眯了起来,身边的裴政只要不说女人的话题,便是分外的正经,思维敏锐。 将这些日子互相攻防的情形,兵力部署等等详细分说,便是薛福成老将军都有几分敬佩,这个家伙其实是个将才,不然也守不住燕州城让斛律倾也头疼得厉害。 裴朝凝神看向了那些营帐,突然裴政惊呼了一声:“楚大小姐,你拿的什么东西?” 所有人的视线都看向了楚北柠,楚北柠镇定的从长风那边接过来一个细长的竹筒状的玩意儿,凑到了眼睛上看向了远处的敌营。 这是什么东西?四周所有人都懵了。 ------------ 第617章 都得死! “望远镜!能看得更真切一些!”楚北柠凝神将那神秘的竹筒样的东西,凑到了眼睛上,定定看向了对面。 这下子所有人都懵了,什么叫望远镜?从未听过这玩意儿? 裴朝俊挺的眉头缓缓蹙了起来,这家伙又想出来哪一出,可心头竟是也有些心痒难耐,想看看是个什么东西。 他冲三弟裴政使了个眼色,他是主将,总不好直接过去要,多丢脸呢! 裴政心领神会忙凑到了楚北柠面前低声笑道:“楚将军,能给末将瞧瞧吗?难不成用这个玩意儿还能看出一朵花儿来?” 楚北柠别过脸看了一眼裴政,淡淡笑了笑冲一边的亲卫军打了个手势。 张顺忙命人抬了一只箱子过来,楚北柠这一次来边地光是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都装了十辆牛车之多。 一路上遭来不少军中同僚们的诟病,怕不是这个女人拿的吃穿用度之类的东西吧,本来就是养尊处优的大小姐,非要来边地凑这个热闹,简直是给楚老将军丢人。 如今这个箱子便是那些行礼里面拿出来的,一行人倒是有些纳闷儿了。 楚北柠命人将箱子打开,四周的人瞧了一眼顿时看傻了眼,竟然满满一箱子这种奇怪的竹筒样的东西。 楚北柠弯腰拿了起来递给了裴政,随即又给了裴朝一个,反正城门楼上站着的高级将领人手一个。 那些人都愣怔了一下,裴朝看向了手中楚北柠递过来的竹筒,原来也不是竹筒是用很薄的铁片打造而成,两端都是水晶石磨成的薄片镶嵌在里面,微微有些凹凸不平。 他吸了口气,学着楚北柠的样子凑到了眼睛上,看向了对面的敌营,顿时身体僵在了那里。 裴朝还算淡定,其余的人都惊呼了出来。 “楚将军,这莫非就是……就是千里眼不成?”薛福成老将军已经完全被这玩意儿颠覆了他的认知,忙又拿着这玩意儿看了过去。 敌营里的一切行动都看的清清楚楚,一目了然,比肉眼看过去要清晰得多。 每个人脸上掠过一抹惊喜,情不自禁笑了出来。 “好东西!真乃好东西!楚将军这是谁做出来的?” “我六妹妹!”楚北柠淡然道,心头却渗出一抹酸涩。 之前墨月开拔到边城的时候,是因为元昊将旷亦的身世捅了出来,走的太仓促。 很多机关器物都没有做出来,这一年多来,六妹妹不晓得做出来多少东西,可三妹妹再也用不上了。 所有人都不说话了,楚家女果然一个个都是厉害人物。 不过楚兰月做这些东西也是按照长姐的设想,她付诸于实践与现代社会正儿八经的望远镜比起来,还是有很大的差距。 楚兰月不得不说在这方面分外有天赋,只要楚北柠说出来那个设想,她差不多都能做个八九不离十。 楚北柠此时大概是所有人里面最淡定的一个,她凝神看向了对面柔然的兵营,低声道:“张顺!沙盘!” “是!”张顺这些日子跟着楚北柠,也已经习惯了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又有几个士兵将一些箱子抱到了城门楼上的空地,不一会便组装出来一个六尺见方的木头台子,台子上面竟然按照比例全部微缩了燕州城,幽州城,云州城,还有车旗城,柔然边地几座大城,以及大周通往柔然的西侧处一条细长的通道——回风谷。 全部微缩在一个台面上,所有人都惊得说不出话来。 楚北柠拿起了望远镜看了一眼低声道:“六点钟方向!三个大营!” “九点钟方向,两个大营!看起来像是骑兵营!” “三点钟方向人比较杂,应该是柔然军主帐,重点标注!” “是!” 张顺一路上被楚北柠已经训练了出来,他拿起了红色和蓝色的小旗子,插在了沙台上燕州城北面方向。 随着楚北柠不断地报方位,那些旗帜越插越多,密密麻麻一大片令人胆战心惊。 楚北柠又看了一会儿:“看不到了,一会儿派斥候换上柔然士兵的衣服去实地探一下,把图给我画回来,记得找几个柔然语言说得比较顺畅的人去。” “是!”张顺应了一声,转身去派斥候准备渗透进敌营。 裴朝眼底的惊诧渐渐化作了凝重,甚至还有些不可思议的敬佩。 他缓缓走到了楚北柠的身边,凝神看向了沙台。 “你六妹妹做的?” 楚北柠道:“我做的!” 裴朝点着沙台的手僵在了半空,抬眸看向了楚北柠,许久才缓缓吐出来一口气:“果然将门虎女!” “过奖了!”楚北柠淡淡道。 裴朝好不容易能夸她一次,不想她竟是如此淡然,不过这些都不重要,此番裴朝才发现楚北柠的这个沙台实在是太有用了。 整个双方攻守形势简直是一目了然,对于排兵布阵来看更是至关重要。 他抬起修长的手却是将之前张顺按照楚北柠指示插在沙台上的小旗子,轻轻挪动了几个,边挪动边道:“这几处营帐属于幌子,没有兵力部署,就是为了迷惑我们。” “这边和这边,从刚才的情形来看,像是敌军主力所在!” “这两处还有,对,就在这个地方!” 裴朝不紧不慢的将那些小旗子动了动位置,登时局面更加清晰明了。 楚北柠不得不暗自赞叹,她借助了现代化的手段,可裴朝只是看了几眼,便能如此精准的把握到敌兵布置的大体方位,果然是大晋朝能和玄鹤齐名的战神将军。 楚北柠吸了口气:“看出来没有?敌军主力更多的布置在了北边方向,而且距离燕州城大约有……” “十里地开外!”裴朝接着楚北柠的话头。 裴朝以为楚北柠之前就是因为她妹妹的仇恨热血上涌,才心血来潮要带兵打仗的,总觉得她这个做法不甚妥当。 此番交谈下来,竟是多了几分欣赏,不得不说她与他来说就像是神秘的宝藏,每次都能给他不一样的惊喜,却让他更加沉迷不能自拔。 “你准备怎么打?”裴朝开始认真对待楚北柠的观点了。 楚北柠一字一顿道:“撤出燕州,诱敌深入!” “什么?”裴政顿时压不住话头忙插进了大哥和楚北柠中间,“楚大小姐你是不是疯了?当初你妹妹可是用自己的命才守住的燕州城,你说撤就撤?你这不是扯淡吗?” 楚北柠一字一顿道:“我没疯,这一次我想全歼敌军,一个都不放过!” 她眉眼间渗出一丝寒霜。 对,不管是对面的将军还是普通的士兵,一个都不放过,都得死! ------------ 第618章 请自重 裴朝不可思议的看向了楚北柠,楚北柠吸了口气点着沙盘道:“裴将军,你看这边敌军的部署。” “显然有些畏缩了,主力都放在了后边的位置,若是咱们贸然进攻只能打击敌军一个皮毛。” “如果我们输了,燕州城还是保不住,他们会长驱直入,直接下幽州,云州,然后便是大晋腹地。” “可如果我们赢了,也仅仅是让对方损失一点点的兵力,他们的主力会后撤,到时候还是会暗中窥探着我们伺机而动,让我们烦不胜烦。” “所以……”楚北柠看向了四周听得入神的几位大将,“我们如今可谓是将大晋最精锐的军队都带过来了,可不是陪着他们玩儿的。” “要么不打,要打就要打死他们,让他们这辈子都翻不了身,再也没有力气骚扰我们!” “如今柔然内部也有些乱,宰了斛律倾只会让他们更乱,到时候大晋北部边防必然一战打出几十年的稳定来。” “乌孙同样的道理,元昊那厮一死乌孙必乱,所以咱们这一仗必须要打死打残他们才算是赢,否则没有丝毫的意义!” 楚北柠说罢,四周顿时陷入了一片沉默中。 所有人都看向了裴朝,裴朝是主将,楚北柠说的话虽然令人听了热血沸腾,可到底是个妇人之见,决定权还在裴朝手中。 裴朝缓缓直起身,转过去看向了燕州城对面那些乌泱泱的兵营,眉头微微蹙了起来。 刚来燕州城就要撤出燕州,这事儿好做不好听,若是出了什么岔子,一切都是他裴朝的麻烦。 可他也看出来柔然那边的主力确实不靠前,都在后方部署,若是不能一击即溃,以后便是不停地持久消耗。 消耗的虽然是大晋的兵力,可他的赤焰军也被牵扯在这里消耗,那就不美妙了。 他其实心中隐隐认同楚北柠的这种冒险的打法,撤出来,诱敌深入,全部歼灭,最好是斩杀对方的两位主将,这一战足以再次封神,甚至创造的军功远远大于玄鹤。 此时的裴家已经是风声鹤唳,风雨飘摇,玄鹤一旦坐稳了那个位置,必然会拿裴家开刀,未来到底该何去何从? 他别过脸看向了身边的楚北柠,深邃的桃花眸渗出一抹复杂的情绪来。 楚北柠看着裴朝,吸了口气道:“如果裴将军不放心,接下来的冲锋中,我打头阵!” 裴朝一愣,冷笑了出来:“我还没有那么不要脸,躲在女人后面。” “先扎营,明日再议,老三你带着人注意巡查,防备敌军夜袭!” “是!”裴政得意的看了一眼楚北柠,到底是妇人,还是大哥说出来的话靠谱。 楚北柠张了张嘴还想再争取一下,却被裴朝凌厉的眼神止住了话头。 她晓得自己一个女流之辈在军中的发言权很少,她和三妹妹还不一样,三妹妹的威望是打出来的,她好像身上都没有服众的东西能拿出来。 可若是死守燕州城,此番已经没有了意义,双方会一直围绕燕州城纠缠下去,其实她已经预料到了结局。 斛律倾那个畜生根本不是裴朝的对手,明日鸣金开战,裴家的几个人实在是太能打,柔然那边根本无法突破。 加上柔然内部王权斗争也很激烈,斛律倾不可能一直耗在这里,一定会撤军。 不,她不能放跑那个畜生! 她得想法子将他干掉才行,得先把口袋张开,让那王八蛋先钻进来才能束紧口子打狗,若是狗不进来,那就不好办了。 裴朝没有给楚北柠辩驳的机会,转身下了城门楼。 夜幕降临,裴朝传令让各路副将来他的中帐开会。 楚北柠这一次倒是没敢早到,不早不迟,还将沙台也带了过来,直接在裴朝的中账搭建了起来,并且慷慨的送给了裴朝。 裴朝的脸色缓和了几分,吩咐了诸位副将一些事宜便让他们撤了。 这一次来的人都是战场经验很丰富的人,自然晓得这些军中事务,裴朝也不是那种啰嗦的人,交代清楚,各司其职。 “你们出去吧!”裴朝摆了摆手,视线落在了楚北柠带来的沙台上,凝神看了起来。 许久却发现还有一个人没走,定定站在那里。 裴朝一愣抬眸看向了沙台边站着的楚北柠,他眉头一挑:“有事?” 楚北柠点了点头。 裴朝冷笑了一声:“撤出燕州城的事情不必再提!你得对得起你妹妹的付出,我也要为我弟弟的牺牲担负责任。” 楚北柠吸了口气道:“裴将军,不是不负责,正因为负责所以才要撤出燕州城,把敌军主力引进来。” 裴朝抬眸看着面前的女子,从未见她如此的固执己见,他冷冷道:“燕州城是幽州门户,一旦撤出来,敌方占领了燕州,下一步幽州就不好防守了。” “这是其一,其二是我大晋主力刚来就弃城,你觉得合适?” “其三会影响士气,名声不好听,你不必再议!” 去他大爷的名声! 楚北柠忍住了心头的焦躁:“裴将军,之前我三妹妹死守燕州是因为没有后续兵力支持,现在我们这么多人完全能吃掉他们!” “燕州是门,不开门,狗怎么进来?” 裴朝低头看向了沙台上的燕州城,确实是一扇门,一旦进了这扇门,柔然和乌孙几十万大军便会憋在燕州城和幽州城中间的狭长地带里,这个时候击杀过去,便是一场大胜仗。“ 可一旦有什么闪失,幽州也失守了话,后果不堪设想,他虽然和楚北柠做不成夫妻,不过幽州失守,他们两个的人头可以并排放在一起供人瞻仰了。 “裴将军!” “滚出去!”裴朝有些心烦意乱。 楚北柠咬了咬牙,转身看向了中账门口,却看到裴家的几小只竟然趴在了门口瞧着这里。 楚北柠几步走了过去,一把将中账的帘子甩了下来,挡住了那些人的视线,随即转身朝着裴朝走去,边走边摸向腰带的位置。 裴朝登时愣在了那里:“你做什么,请自重!” 外面的裴政等人倒抽了一口气,互相看向对方,眨了眨眼。 “我自重个屁!你非得逼着我出绝招是不是?”楚北柠径直走到了裴朝面前,裴朝脸上的表情都僵在那里。 ------------ 第619章 漂亮吗 楚北柠走到了裴朝面前,翻开了腰带里缝制的一个小暗兜,从里面抽出来一块儿牌子,举到了裴朝的面前。 “裴将军,认识吗?” 裴朝一愣,翻了半天腰带就拿出来一块儿腰牌? 他心底竟是莫名有些失落,忙将这不合时宜的失落挤出了脑子,不然总觉得自己会疯。 裴朝冷笑了一声,接过了楚北柠递过来的腰牌,定睛一看顿时脸色变了几分。 他看了一眼腰牌,又抬眸看向了楚北柠,脸上的情绪压也压不住,惊诧万分。 “玄鹤将这个也给你了?”裴朝心头除了震惊还是震惊。 这可是定南侯萧胤的武侯令啊! 楚北柠心头一顿,暗自苦笑了出来。 之前也就是玄鹤将这块儿武侯令认在了他的名下,所有人都以为这块儿令牌是玄鹤找到的,毕竟玄鹤是武将找到令牌的几率大一些,而她仅仅是内宅的一个小妇人罢了。 便是裴朝也这么认为,可裴朝没想到的是玄鹤竟是对楚北柠掏心挖肺到了此种地步,武侯令可是能颠覆天下江山的东西,说拿出来就拿出来了。 关键是楚北柠居然拿给他看,裴朝的神经瞬间紧绷了起来。 “你什么意思?”裴朝脸色微沉。 楚北柠从裴朝的手上拿回了令牌低声道:“武侯宝藏可能就在回风谷。” 裴朝眉心微微一跳。 楚北柠晓得这家伙上钩了,她其实也不想走到这一步,可三妹妹的仇不能不报,这世上没有永恒的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 况且便是他裴家晓得了,最后能不能得到,还得看她的心情,看到的不一定能得到,对,她就是这么不要脸! 当年裴家对楚家不要脸,如今她也不要脸一回。 委实这个家伙太固执听不进劝,那就利诱! 楚北柠将令牌重新小心翼翼收好,看着裴朝道:“我晓得你担心什么,如果我们退出了燕州,柔然大军占据了燕州万一按兵不动呢?” “万一不再继续深入腹地呢?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没关系的,把这块儿令牌放出去,你猜斛律倾和元昊两个兔崽子来不来?” 裴朝眸色一闪,怎么可能不来。 那可是闻名天下的武侯令啊!诱惑实在是太大了! 他倒是不爱钱,主要是武侯宝藏里藏着那些武功剑法,对他有致命的吸引力。 练武之人都想登峰造极,这个无可厚非。 楚北柠定了定神看着裴朝道:“怎么样?干一票大的!若是有幸能遇到点儿什么机缘,我分你一些好处!” 反正是她亲爹的东西,她拿出一部分送人做个人情应该没问题。 “不过大头还得归我和玄鹤。” 我和玄鹤四个字儿狠狠刺痛了裴朝的神经,说的那般亲密,自动将玄鹤归在他那一伙儿。 裴朝冷笑了出来:“你是不是傻?这么重要的事情让我知道,不怕我杀人灭口独吞宝藏,不怕我壮大势力对玄鹤不利?” 楚北柠淡淡笑了出来:“玄鹤还是梁王的时候,你,安王,静王,甚至太子,四个人加起来都没干过他一个人!现在只剩下了你们裴家一家,你想什么呢?” “若我是你们裴家,就安分守己一些,保护好祖国的北大门,削弱点儿势力稍稍示弱一下,保不准家族还能长久。” “毕竟任何人上位都不会杀对国家朝堂有用的功臣,好说不好听!若是不听话,那你想要什么样式儿的棺材?喜庆一点的还是肃穆一点的。” “楚北柠!”裴朝的手按在了他腰间的佩剑上。 楚北柠却像是没看到一样笑了笑:“别别别……别生气,你想杀我夺宝,更是天方夜谭。” 她突然神色变得整肃了起来,凝神看着裴朝,态度前所未有的郑重。 “裴朝,抛开裴楚两家的恩怨情仇,单论你这个人,是个君子!那种龌龊事儿,你做不出来的。你比你爹强多了,我也纳闷儿你们裴家怎么也能结出来这么正派的瓜?你和你弟弟裴二爷,都是我敬重的人!” “裴朝,你考虑考虑,战机素来难以把握,这一次立大功的机会来了。” 裴朝一口气憋在了心里,是的,他倒是想杀她,无数次的想杀了她一了百了,可他根本下不去手,他已经尽力了,她就是他裴朝人生里的劫,而且还是永远也度不过去的天劫! 楚北柠转身走出了中账,门口的几个裴家子弟还守在那里,瞧着楚北柠走了出来登时脸色略有些尴尬。 随后却听到了帐中大哥喊他们进去,几个人忙纷纷走了进去。 裴政等人刚走进去就看到自家大哥端坐在那里,神色诡异,脸色潮红(气得),所有人都心领神会的互相看了对方一眼,脸上渗出一丝丝别样的揶揄笑意。 大哥果然是大哥,竟然敢碰太子喜欢的女人! 不过,好像时间有点太快了,不过行军打仗嘛,万事都要讲究效率。 “大哥,什么时候喝你的……”裴政笑着凑了过去,喜酒两个字儿还未从嘴巴里蹦出来,不想自家大哥沉声道:“秘密传令下去,只传令给千夫长以上级别的统领,开始撤军。” “啥?”裴政登时气闷,“大哥,我们不能撤出燕州城啊!这……你不能因为一个女人妖言惑众就想起一出是一出,大哥稳住!你还经常教育我不要贪恋女色,你怎么也……” “你闭嘴!”裴朝冷冷看了一眼裴政,“这是军令!” 裴政顿时打了个哆嗦,再不敢分说半句。 裴朝吸了口气:“明日与柔然交锋,佯装败走,不得撕缠,显出几分败绩便是!” 这下子所有裴家儿郎都气懵了,第一次打这么窝心的仗,还要装输? 第二天,柔然军再一次发起了试探性的进攻,原本以为大晋主力开拔到了这里,这一场仗必然难打,不想对面裴家军的几位小将具是落败,跑得比兔子还快,甚至还隐隐有撤出燕州的架势。 斛律倾不禁开怀大笑了出来:“哈哈哈!还什么赤焰军,原来都是一群酒囊饭袋而已!” “这还没有开打就被本王的兵力吓傻了吧?” “来人!继续追击,围攻燕州城!哈哈哈……这一次本王要打到大晋的帝都,听闻大晋帝都美人很多啊!哈哈哈哈……” 一边的元昊眉头微微蹙了起来缓缓道:“殿下,小心有诈虽然殿下与裴家的赤焰军没怎么打过交道,大部分对上的都是玄鹤的青龙军。” “可我与那赤焰军却是没少接触,裴家的几个人绝对不会这么弱!尤其是裴朝,殿下切不可掉以轻心。” “听闻那楚家大小姐也来督战了,这个女人更不是一盏省油的灯!” “楚家大小姐?”斛律倾嗤的一声笑道,“长得漂亮吗?” ------------ 第620章 斩首行动 “漂亮!!”楚北柠右手握拳击在了左手掌心中,终于脸上露出了难得的笑容。 中帐中其余的将领们一个个看傻子一样看向了楚北柠。 被柔然骑兵压着打,弃城而逃,此番已经将营帐快扎到了幽州,难道还要弃幽州城继续逃,这不是胡扯呢嘛! 就这还打得漂亮?这不纯属有病吗? 被追着打得鼻青脸肿,却不能痛快还手的裴家几小只哀怨的看着自家大哥,可大哥却像是鬼迷了心窍一样,什么都听这个女人的。 即便是来之前得了玄鹤叮嘱的薛福成老将军,也是面露难色,这……这种打法简直是闻所未闻,不晓得楚家大小姐到底要干什么? 太子殿下也是,不管管的吗?就这样由着她胡来不成? 裴朝冷冷看着楚北柠:“什么时候合围?” 他已经忍不住要杀人了,第一次还没怎么打就弃城的,这大概是他战史上最狼狈的一场仗。 楚北柠凝神看向了沙台上的燕州城:“那帮家伙的主力还没有完全进城,需要点刺激,张顺将那个消息放出去!” “什么消息?”裴政忙捂着半张打肿了的脸走了过来,这一次打仗感觉像是蒙着眼睛胡来一样,他都有些懵了。 楚北柠淡淡笑道:“这个消息保密级别比较高,只有我和你大哥晓得。” “切!”裴政表情复杂的瞅了一眼大哥,搞什么奸情,恶心! 裴朝不做声自然晓得武侯令的消息一旦传到斛律倾和元昊的耳朵里,必然能刺激那些人。 楚北柠随即看向了四周,拿起了一块儿白纸板,在上面画了一些小人儿,排成了一些队形道。 “等那个消息放出去后,我们就能包饺子了!” “不过在这之前咱们先来一个斩首行动!” “什么玩意儿?”裴政这一次和虎贲军合作,感觉把下辈子的新鲜玩意儿都听了个够。 楚北柠缓缓道:“我们派出一些武功高强之人,每个人换上柔然士兵的军服混进去,然后直接干掉对方的千户长以及千户长以上的统领,这是柔然和乌孙军队里所有大小统领的名单及其画像。” “记得要稳准狠,一夜之间尽量全部杀了!” “不过柔然和乌孙军中也有很能打的一些人,这些人……”楚北柠别过脸看向了裴朝,“还请裴将军出面料理。” 裴朝眉头一挑,其余的人都惊呆了去。 这种打法分明不要脸啊!怎么的也要阵前挑衅叫骂,然后一对一打,然后群殴,怎么偷摸进去直接乘着人家睡觉把人家给灭了,不讲武德啊! 乘人睡,要人命? “俺不去!不要脸!”裴五爷裴峥挥了一下紫金锤愤愤道。 楚北柠冷笑道:“这是战争不是行走江湖,要那么多武德做什么?” “我的想法是这样的!”楚北柠走到了沙台边,“薛老将军从这边穿插到燕州城北面方向切断敌军一切退路。” “为了迷惑敌人,薛老将军可以带着人在草原上多绕几圈,让对方摸不准您的进攻方向,不过一定要隐藏实力,给对方造成是游兵散勇不足为惧的错觉。” “周将军带领一部分青龙军和虎贲军混编,西进乌孙边地守住秦关,你们先换上咱们之前准备的乌孙士兵的军服,抄近道尽快赶到秦关,拿下这个地方守住,关门,我们这边才好打狗。” “若是元昊能活着从你那边逃走,你等着太子殿下收拾你吧!” 周镇川身体颤了颤,他倒是不怕楚北柠,但是怕玄鹤,他可是玄鹤的老部下,晓得殿下的手段。 楚北柠看着裴朝道:“裴将军,你我二人守在幽州城,坐镇全局!” “你的弟弟们分成两部东西包抄,能杀多少是多少。” “陈忠带一部分虎贲军亲卫军,别人不要管死盯着元昊和斛律倾!杀无赦!” “此外我在燕州城走的时候,已经做了手脚,一会儿负责斩首行动的敢死队们,五人一组,互相配合,从我做的几个标记点进去。” “那些地方有人接应,而且墙壁上的城砖都是假的,一抠就下来了,你们从那边钻进去!有密道!” “也不要无谓的纠缠,能杀多少杀多少,不能杀不必强求必须自保!平安回来!” 一开始四周的将领们听着感觉像是听天书一样,此番越听越是诧异,脸色渐渐变得郑重起来。 楚北柠最后看着四周的人道:“现在我把敌军将领的画像发下去,你们互相看看,别杀错了人。” “总之便是一个原则,兵不厌诈,特种战争,敌进我退,敌退我进,敌疲我扰,游击中歼灭敌人,运动战中打击敌人,让敌人无处遁生,惶惶不可终日,直至最后的灭亡。” 一时间中帐中竟是陷入了一片诡异的沉默,所有人都不可思议的看向了楚北柠,这战术战略不像是一个内宅妇人能总结出来的啊! “从谁那儿学的?”裴朝挑眉问道。 楚北柠沉吟了一下道:“历史课本,近现代革命史篇章。” 一众人…… 裴朝眉头狠狠蹙了起来。 裴政也听不懂这个女人在那里胡乱说什么,他抖了抖手中捏着的画像:“这些都从哪儿弄来的?” 这些画像不得不说画的惟妙惟肖,简直是和真人无意,而且上面的性格爱好兵器甚至包括半夜说不说梦话,打不打呼噜都有。 这个情报也太厉害了吧? 楚北柠淡淡道:“我让怡红院的姑娘们搜集的,她们一部分已经混进了柔软和乌孙的王都,貌似还有几个做了花魁,自然便利些。” 咳咳!裴朝这才意识到这个家伙还继承了苏三娘的怡红院,这手段。 瞬间所有的男人们都沉默了,他们也喜欢听怡红院姑娘唱曲儿,保不准哪一天自己的画像就放在楚北柠手上了。 此番他们才发现楚家大小姐可真不要脸,为了胜利几乎是不择手段。 裴朝缓缓站了起来,其实已经到了这一步,只能按照楚北柠的计划来了,不过觉得还不错。 “罢了,我和楚将军一组,你们自行分组,今夜奇袭敌营!” “裴将军,我不去,你们去吧!我武功不行,我怕死!”楚北柠认真的看着裴朝。 裴朝登时愣在了那里,一边的裴峥不禁急眼了。 “好嘛,你撺掇着我大哥深入敌营杀人,你倒是不去了,我大哥有个三长两短,你该当如何?” “不如何啊,我身为副将,自然代替你大哥成为主将啊!有问题吗?” 裴朝一愣,桃花眸间渗出一抹冷冽,冷冷笑道:“楚北柠,你跟这儿等着我呢?” 楚北柠无辜的看着他道:“那……我也去,可是我若是跟着你一起杀敌,你放心嘛?我那三脚猫的功夫不得把你坑死?你晓得我的武功的,猪队友一个!而且我若是死了,太子殿下就很伤心,太子殿下一伤心,就会做出一些不可描述的事情来,到时候你们能承受得了吗?” 所有人都暗自磨了磨牙,不要脸!畜生! ------------ 第621章 走不脱 入夜,杀戮声从燕州城内阵阵传出,却又不同于以往的模样。 很多人在睡梦中便被结果了性命,都没有搞清楚状况就殒命在自己的营帐中。 诡异的气氛瞬间弥漫开来,惊醒了沉睡中的斛律倾。 “殿下!殿下!不好了殿下!”传令兵裹挟着血色踉跄着冲进了斛律倾的主帐,满脸的惊恐。 斛律倾忙爬了起来,将赖在怀中温柔软玉的女子一巴掌推到了一边,披好了外袍走下了毡榻。 “什么事?” 传令兵声音中都透着一阵阵的惊恐:“大晋人杀进来了!杀进来了!!” “你说什么?”斛律倾忙冲出了营帐。 此番所有营帐都乱了套,到处是没有头绪乱闯乱撞的柔然士兵,甚至还有几部分柔然士兵自己打起来了。 “怎么回事?”斛律倾被眼前士兵们诡异的行为惊了一跳,怎么感觉大半夜的一个个就像是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跑。 又有传令兵疾步走了过来禀告:“殿下,有大晋人装扮成咱们的模样,闯进了各位统领们的营帐里,将统领们尽数杀了!” “还将您的替身……替身也杀了!” 斛律倾登时脸色巨变,忙连连后退:“护驾!护驾!查!各处清点人员,对不上号的格杀勿论!” 他一颗心狂跳了起来,他素来奸诈,便是给自己也弄了替身,不想那些人竟是连他伪装的营帐都能找到。 不多时乌孙摄政王元昊也疾步走了过来,脸上的表情同样惊诧莫名,看来乌孙那边也是损失惨重。 “殿下!此处不能待了!几乎所有的千夫长以及以上的统领都被杀了,此番已经乱成了一团!” “这事儿万分的不对劲儿,回撤!撤出燕州城!立刻!马上!!” “当初就不该占燕州城!” 元昊不禁冲斛律倾低吼了出来,总觉得这一次和这个蠢货合作,有点点凶险。 斛律倾哪里听不出来对方斥责的语气,本来还心情不好,此番更是心烦意乱,冷冷看向了元昊,声音变得危险阴森了起来。 “元昊,你这是在命令本王吗?” “当初你还不是得知武侯令的消息,便想要跟着本王分一杯羹,怎么又怕了呢?” 元昊咬肌绷得紧紧的,胳膊处传来一阵锐痛,刚才被那蒙面之人狠狠砸了一锤,边砸还边喊二哥什么的,他也没听清楚。 得亏他四周的护卫部署的都是高手,耍锤的那厮差点儿被他活捉了,却被另一个人将那厮救走了。 看着那身法怎么感觉像是裴家几兄弟的作法,这些家伙们这一次夜袭,就像是鬼魅一样,根本抓不到人影。 而且目标很是明确,就是杀掉所有的军中的大小统领,效果如今已经看出来了,两支军队几乎都乱了套。 裴家兄弟杀他的时候,那个手法分外的凌厉,和之前阵前打了败仗的样子决然不同。 不对劲儿,分外的不对劲儿,燕州城里有鬼!无数的鬼! 此番他也是好心提醒斛律倾注意,不想对方竟是傲慢至此,听不懂他说话吗? “罢了,殿下好自为之!这一次战功我元昊就不和殿下抢了!告辞!” 元昊觉得这地儿太诡异不能呆了,一边的斛律倾脸色也变了几分,这个节骨眼儿上,元昊这个老贼居然要临阵逃脱? 他眉眼间掠过一抹杀意冷冷道:“好啊!元昊你若是敢撤出这里,咱们两国之间的同盟关系可就不复存在了。” “到时候你想要带兵回乌孙必然得经过我柔然的通道,你可想清楚了?” 元昊顿时愣怔在了那里,死死盯着斛律倾,他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还要对付他不成? 这一次他已经与大晋撕破了脸,若是再借道儿大晋回去万万不能了。 之前还以为能对大晋造成打击,可从裴朝和楚北柠开拔到这里后,发现有些事情已经变得不可控制了起来。 “你什么意思?”元昊冷冷看着斛律倾。 斛律倾冷笑了出来:“难不成王爷还想与大晋再缔结一次盟约?” “你们乌孙的盟约只能和我们柔然缔结!” “你也不看看现在大晋朝谁做主,玄鹤!你之前在大晋的时候可是没少得罪人家,他怎么可能放过你?” 元昊眼眸一点点眯了起来。 斛律倾缓和了几分语气轻轻拍了拍元昊的肩膀低声笑道:“王爷,咱们兄弟之间不要伤了彼此的和气。” “不就是死了一些统领吗?让下面的百夫长补上去就行了!” “多大点儿事情,何必这般惊恐!” “咱们两家的兵力如今合起来逼近四十多万了,对方到现在都没有看到大规模的兵团!” “楚墨月不也是很能打吗,照样不是死在了咱们的人海战术中,这一次连下幽州,灭了大晋,大晋的国土你我二人瓜分如何?” “别忘了,还有武侯令!” 斛律倾重重拍了拍元昊的肩头,仰头大笑了出来。 元昊眉眼森冷,此番他也是奇怪得很,不晓得裴朝那边到底在干什么? 若是带来的兵力比较多,直接和他打就是了,可又不明着来打,总感觉暗戳戳的令人摸不着头脑。 此番他也不知道裴朝卖的什么关子,可若是和斛律倾分道扬镳,这个畜生怕是真的会断了他乌孙军回撤的通道,大晋此番若是再堵着关口,尤其是秦关那边,他就完蛋了。 “报!!” 传令兵疾步走了过来高声道:“启禀殿下!” “燕州城北突然发现了大批大晋军,主将是青龙军薛福成!” 斛律倾登时打了个哆嗦,之前和玄鹤那个王八蛋打的时候,玄鹤麾下第一悍将便是薛福成,他什么时候渗透出了燕州城防线绕到了他的背后。 这下子麻烦了,若是此番撤出燕州城往北就进了大晋青龙军的埋伏圈里,只能硬着头皮攻下幽州才行。 “还有一部虎贲军直奔秦关去了,那边战事甚是激烈!” 元昊脸色煞白了几分,嘴唇哆嗦着,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当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元昊缓缓闭了闭眼,感觉这一次中了圈套,当初就不该鬼迷了心窍,得了武侯令的消息硬生生一头扎进了燕州城。 之前他们拼力围困的燕州城,此时竟然成了困住他们自己的牢笼。 斛律倾吸了口气,看向了元昊冷冷笑道:“王爷,怕是你走不成了!只能留下来决一死战!” ------------ 第622章 报仇雪恨 幽州城城门楼上,楚北柠坐镇看着不远处纷乱血腥的场景。 那一瞬间,她竟是有些恍惚了。 她之前的计划完美的一步步执行了下来,果然斛律倾那厮着急了,晓得退路已经被她切断,便带着兵死磕幽州城下。 身后的排炮已经连着放了五十多轮了,那些火油也几乎烧了个干净,柔然和乌孙的士兵哪里见过这种阵势,早已经乱了章法。 加上之前的小统领小头目们都被杀了,临时选拔上来的又不能服众,各种内部械斗,各种混乱。 看似浩浩荡荡的大军,却乱成了一盘散沙。 再看向楚北柠和裴朝这边的兵力部署,分外的齐整,赤焰军,青龙军,虎贲军分工合作。 青龙军负责断后,此番薛福成老将军重新占领了燕州城,将所有敌兵的退路彻底切断。 老将军就守着城门杀那些惶惶如丧家之犬的逃兵便是,楚北柠给他下达的终极指令,全部杀掉。 她三妹妹墨月被柔然士兵你一刀我一刀,万刀砍死,那么所有人都是凶手,都不能活。 薛福成老将军耳边还回响着楚北柠冷冽的话语。 杀无赦,不要俘虏! 尘埃落定,每一粒都不无辜! 虎贲军负责幽州城防务,还有穿插,火炮,火油,防毒,暗杀,埋地雷…… 就是让敌军不得安宁。 柔然和乌孙的军队怎么也想不到居然会在进攻幽州的路上,遭遇地动,踩下去就被活生生炸死。 这下子更乱了,别说是小统领,便是二王子斛律倾拿着刀砍他们,他们都不带理会的,现在只有一个信念活命!一定要活下去! 剩下的主力军赤焰军便是正面刚,可把裴家的几个男丁乐坏了,骑着战马来回冲杀。 裴老五的锤子像是打地鼠一样,一锤一个,脑瓜开瓢。 老六和老七两员小将也是到处冲杀,勇猛无比。 裴三裴政和他平日里见着女人后的状态完全不一样,出手更是凌厉狠辣。 最让楚北柠吃惊的是裴朝,她上一次以这样的角度俯视他还是在他打赢了乌孙军后,回京的入城式上。 她在他脑袋上丢了橘子皮,他抬起头一身清贵绝丽,想要弄死她! 此时她从望远镜里看到的裴朝,令她一阵阵头皮发麻,寒彻骨。 其实虽然裴朝很凶残的一个人,她在他的手上也吃了不少苦头,此番瞧着裴朝对待那些敌人的架势,楚北柠突然发现裴朝过去对她的那点手段简直是太温柔了。 此时的裴朝带着弟弟们径直冲向了斛律倾的方位,四周那些柔然军根本挡不住他的冲杀。 他手中的赤炎剑已经完全赤红,专门拦腰砍,这是让对手最痛苦的死法。 他身上披着的玄金色战甲也已经染成了紫红色,迎着风,像是地狱来的煞神,步步死亡。 裴朝给了柔然大军最致命的一击,那些柔然护卫还在拼命的护着斛律倾,此时的斛律倾惊恐的看着步步紧逼的裴朝。 他狼狈落下马,到现在都没想到竟是败得这么快! “护驾!护驾!” 已经没有人能护得住他了,逃得逃,死的死,裴朝带领着的赤焰军,像是一道火焰灼烧了一切。 楚北柠眉头拧了起来,其实裴家军这些年真的很厉害,裴朝……也很厉害! 她从望远镜里看着裴家军那些年轻的面孔,眸色间多了几分凝重和踯躅。 突然看到裴朝弯腰一捞一勾,将一个柔然普通士兵抓了起来,凶残的横贯在马匹上,朝着她这边的城门楼冲了过来。 楚北柠一愣,你没事儿抓一个小兵干什么,不想等她再看清楚后,登时站了起来。 “臭不要脸的!居然还假扮成小兵想要逃?” 原来那个小兵居然是斛律倾,之前裴朝想杀他来着,结果杀了一个替身。 显然被捉弄了的裴大将军有些恼了,竟是将这人硬生生记在了骨子里。 裴朝身形高大,放在现代社会也是大个子,逼近一米九的高度。 身形是那种看起来瘦,脱了衣服都是肉的紧凑。 他此番像是拖着一条狗一样,将斛律倾整个人倒提着腿一步步拖向了楚北柠的方向。 斛律倾在裴朝面前就像是一个孩子一样,没有丝毫反抗的余地。 楚北柠转身的当儿,只听得呯的一声,裴朝将斛律倾重重甩到了楚北柠的面前。 他此时身上都晕染着杀意和冷冽,冷峭的脸颊上溅了血,更是让那张俊美的脸多了几分森冷恐怖。 “你先处置!”裴朝看向了楚北柠,顺手还很贴心的递了一把剑给她。 楚北柠接过了裴朝的剑,感激的看了他一眼。 本来刚才裴朝就能杀了这条狗,可他竟是不抢这份儿功劳,还让给她动手。 楚北柠攥紧了刀一步步朝着斛律倾走了过去,斛律倾惊恐的看着楚北柠,想要后退可两条腿已经被裴朝打断了,每动一下都钻心的疼。 “楚北柠!你就是楚北柠?” 斛律倾第一次见到楚北柠,果然如大哥之前曾经说过的,是个绝色美人。 可此时他却没有丝毫欣赏美的心境,只想活命。 “楚北柠你放了我!我用柔然的国土换!我想活!” “我有很多的财宝,我有银子!别杀我!别杀我!” 裴朝定定看着楚北柠,眉头微挑,第一次看这个女人杀人,眼底掠过一抹玩味。 楚北柠吸了口气,低头却看向了手中的剑,登时一愣,这剑…… 裴朝淡淡道:“从他身上搜来的,是旷大人给你三妹妹铸造的,之前云州城的时候,被他顺走了。” 楚北柠心头一顿,凝神看向了手中剑。 九月,桑落剑! 棠梨落,秋叶起,深情似海。 赠吾挚爱,墨月! 楚北柠心头大痛,提着剑狠狠刺进了斛律倾的身体。 一剑,两剑,三剑…… 斛律倾惨嚎着,渐渐惨嚎声弱了下去。 可楚北柠还是疯了般的刺过去,她想起来三妹妹被万剑穿心的痛,这个畜生也要有这样的痛才行。 楚北柠的眼眸赤红,疯了般的拔剑,刺进斛律倾的身体,拔出来,再刺进去。 突然一只骨节修长分明的大手将她的手死死攥住。 楚北柠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抬眸对上了裴朝深邃的桃花眸,眼眸中藏着几分关切。 楚北柠眼角挂着泪,想哭,泪水却被灼烧干净。 那双极美的眼睛,此时已经带着诡异的赤红,疯了,痛到了极致啊。 “够了!松手!” 裴朝声音清冷,将楚北柠手中的剑强行拿了出来,将她扶坐在一边的椅子上。 却不晓得裴大将军从哪儿弄来一张干净的帕子,半跪在楚北柠的面前,细心的将她已经痉挛的手指一根根掰开,一根根擦干净。 第一次亲手杀人,都会是这样的恐惧和紧张。 裴朝将她的手擦干净,却下意识紧紧握了握,她的手很凉,冰进了他的心里,她此时整个人都傻了,他看着眉头蹙了起来,低声叹了口气。 “大仇已报,他已经死了,你却不能成魔!明白吗?” 楚北柠两只手哆嗦着,死死攥着拳,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裴朝定了定神,将满是血色的披风摘了下来,披在了楚北柠的身上,楚北柠稍稍好受了一些。 他转身,定定看着已经不成样子的斛律倾的尸体,沉吟道:“二弟,大哥替你报仇了,你可以瞑目了!” “若有来生,记得还来找大哥!我们下辈子还是兄弟!” 赤焰剑祭出,斛律倾的人头被他割了下来,挑在了剑上,站在了城门楼前高声道:“敌酋已死!” 瞬间,城下赤焰军士兵高呼万岁!地动山摇! 这一场仗,完胜! ------------ 第623章 战利品 这大概是大晋战史上最史无前例的一场胜仗,打得柔然和乌孙联军溃不成军,只有一部分逃走,其余的几乎都尽数被歼灭。 即便是逃走的也被青龙军追着屁股击杀,简直是狼狈不堪。 乌孙摄政王元昊之前留了个心眼儿,刚一开战进攻幽州城的时候,就觉出来事情不对劲儿,便丢下了斛律倾独自回撤。 可是北边有薛福成带着青龙军堵截,东面回乌孙的路尽数被切断,唯一出入的秦关也落在虎贲军手中。 只有西面靠近回风谷的地方还算防守空虚,元昊实在是没有办法了,不得不带着人朝着西面逃窜。 他这一逃窜不要紧,那些群龙无首的柔然骑兵也跟着逃了过去,乌泱泱大概有七八万人都跟了过去。 这些骑兵都是柔然和乌孙军队里最能打的一部分,能从楚北柠设置的那个包围圈里逃出来本身就不简单。 正是这些不简单的一群,之前跟着各自的主子可没少干屠城的事儿,每个人身上都背着血债。 过往的耀武扬威,飞扬跋扈,此番竟是变成了丧家之犬,说不出的颓势。 柔然和乌孙联军这一次进攻大晋,开局喊得最凶此番挨的打也最毒。 相较他们而言,此时的大晋军却是到了最高光的时刻。 喜庆的战报已经快马加鞭发回了京城,估计皇帝的赏赐很是厚重。 幽州城内早已经一片欢笑声,柔然和乌孙士兵那边缴获的兵器堆成了山,当然还有心照不宣的那些战利品。 毕竟斛律倾那个骚包一路上也带了不少好东西,有他自己抢的,也有从柔然那边带来的军饷银两还有粮草等等。 甚至还有一批斛律倾经常带在身边暖床用的美人,一个个带着异域风情,婀娜多姿。 裴政开心的送了几个给大哥,其实就是想让大哥转手让给他,他晓得大哥不近女色。 不想大哥直接让这些娇媚的歌姬换了粗布衣衫送回到京城去了。 “大哥!大哥!你不留几个?挺好看的!”裴政急眼了。 裴朝冷冷看着自己的弟弟,这厮撅起个腚就知道他放的什么屁! “滚出去!” 裴政顿了顿不敢再说了,大哥带领的赤焰军军纪分外严明,他们饶是有那心也没有那胆儿。 哼!便宜京城里那些权贵了,一个个臭不要脸的,打仗他们不用流血牺牲,分战利品全出来了,臭不要脸! 突然想到分战利品最积极的便是皇帝,他心头默默骂了一句,皇帝更是个臭不要脸的,不过不敢骂出声来。 裴朝将自己的几个弟弟轰走了后,凝神看向了手中的战利品单子。 这一次不光有战功,领了那么多的人头,还有战利品也是丰厚至极。 更重要的是,斛律倾一死,柔然内部必定因为继承者的问题大乱,怕是国运衰落也有可能的。 这一次大晋的三支军队同时向北推进,占领了大面积的领土。 开疆拓土的战功,绝对是裴朝来之前没有想到的。 他停下了笔,垂首凝神看向了手中捏着的单子,眸色明暗不定。 能取得这么大的战绩,其实楚北柠功不可没。 到现在裴朝都震惊异常,没想到楚北柠竟然在军事上的造诣如此之深,根本不像是普通内宅女子该有的能耐。 医术高明,诗词歌赋随口都是经典,这也罢了,居然还会打仗。 非要挑出来她的毛病,就是武功实在是不怎么样。 裴朝不禁暗自苦笑低声呢喃道:“楚北柠啊楚北柠,你到底还有什么惊喜?” 他叹了口气,真想将她留在边地,带着她一起打仗建功立业。 这个女人的兵法简直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了,他委实佩服得很。 可惜…… 他眸色间掠过一抹失落,她那么好,却不属于他。 若是玄鹤靠着自己太子殿下的身份强行将她占为己有,他裴朝必然拼命与之搏一搏,将她抢过来带在自己身边。 可楚北柠却是将一颗心都交给了玄鹤,他根本无能为力,心头渗出了浓浓的无力感。 裴朝重重叹了口气缓缓站起身来,抬起手捏紧了面前的那张写满战利品的单子,朝着楚北柠的营帐走去。 不想刚来到了楚北柠的营帐外,就听到里面传来楚北柠高声的斥责声。 裴朝一愣,听着声音这么激动,这是骂谁呢? 营帐里传出来楚北柠的咆哮,偶尔还会夹杂一个略显稚嫩的声音似乎在辩驳,甚至还有一个老年人的声音。 裴朝顿时尴尬的杵在那里,这些战利品必须和楚北柠商议一下,毕竟这一仗论及功劳其实她比自己的大,故而战利品的事情他不能一个人做主。 还有元昊逃了,这事儿也得解决,刻不容缓。 他只得等在外面,瞅个机会进去。 帐篷里的斥责声更是大了几分。 “好啊!翅膀硬了不成?小七,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长姐……我……呜呜呜……我就是想给三姐姐报仇!” “那个什么,大小姐,我也是想给徒儿报仇!” “你闭嘴!你若是出了什么岔子,我怎么向在天之灵的三妹妹交代?你是她师父啊!” “长姐,我们知道错了,不该混进来,还被你抓到,不该偷爹爹的重光剑,可是我真的很想很想上阵杀敌,我很想练剑,很想将爹和三姐姐的重光浮影传下来……” “呜呜呜……长姐,难道这样错了吗?” 帐篷里不说话了,外面的裴朝一愣,这怕是楚家七小姐偷偷跟过来了。 他不禁心思一顿,这个小姑娘倒是有些胆识的。 不过再听下去,有些偷听的嫌疑,裴朝咳嗽了一声,等了等,随即掀起了军帐的帘子走了进去。 果然楚北柠看到裴朝进来后,登时脸色微微一变,下意识想将身后站着的一老一少护住。 毕竟这两个人出现在军中不合规矩,担心裴朝身为主将会罚他们。 楚家老七楚清月和蕴藏大师看到裴朝走进来后,齐刷刷向后躲开。 裴朝可是大晋朝的悍将,凶名不亚于玄鹤,故而头上给人感觉长着瘆毛,瞧着他,怕! 别说这两个,即便是楚北柠在见识了这厮杀人的场面后,也是头皮发麻。 她忙笑道:“裴将军来了?您有什么事儿,派传令兵喊我一声便是,我自当效力。” 裴朝眉头一挑,还您,我有那么老? 你跟谁您呢? ------------ 第624章 奶茶 裴朝淡淡扫了一眼那一老一小两只,凝神看向了楚北柠:“有些事情要单独与你商议。” 楚北柠忙点了点头,看向身后的一老一小:“他们两个也是为了报仇,混进来的,还望裴将军不要见怪。” 裴朝甚至还冲那一老一少点了点头道:“人之常情,不必责骂他们了。” “就跟在班师回朝的军队里便是,一路上多照料一些,需要我帮忙的事情尽管说。” 楚清月登时瞪大了眼眸,没想到裴家这个大崽种居然这么温柔,他好像对着长姐在笑哎,发生了什么事情? 就不怕太子殿下杀了他吗?居然敢和太子殿下抢女人,敬他是条汉子。 虽然他们对裴家人印象不好,可此时瞧着这个人感觉也不讨厌。 她上前一步冲裴朝抱拳行礼,明明就是一个小姑娘,此番却穿着男孩子的衣服,举手投足之间竟是满满的江湖气。 裴朝不禁被逗乐了,定定看着这个小屁孩儿。 “多谢裴大将军!裴将军仗义,改天我请你喝酒!” “喝个屁啊!滚一边儿去!一会儿找你算账!”楚北柠一把将胡言乱语的七妹妹丢出了帐篷,连着蕴藏大师一起撵了出去。 她同门口站着的张顺示意,张顺心领神会,这一老一少是要送出大晋去东边海域的,不回京城,连夜走。 她是真没想到七妹这么浑,居然将蕴藏大师拐骗到这里,甚至还混在战场上杀敌。 这小兔崽子,需要好好教育一二,不然这么下去无法无天,没人能管得了,以后怕她出事儿。 裴朝倒是被楚家小七逗乐了,唇角不禁渗出了一抹笑意。 “裴将军坐!”楚北柠将裴朝让到了主位,亲自给他端茶。 裴朝端起茶盏喝了一口,不想入口甜香,这个女人喜欢甜口,他其实也喜欢甜口,小的时候他是家族里的众星捧月,什么好吃好玩儿的都先紧着他的。 裴朝除了在战场上受过伤,还真的没吃过什么苦头,偏生在这个女人手里,受尽了磋磨,大概之前的日子太顺风顺水了。 “这是什么茶?竟还有一股子奶香味?” 楚北柠忙笑道:“闲来无事自个儿调得奶茶,你也能做。” “将茶叶和糖放在一起炒出颜色,加入牛奶煮开,把那新鲜水果切碎了一起放进去,还有果香味,嘿嘿。咱们不是打仗吗,我寻思着营养得跟得上啊,就带了几头奶牛。” 裴朝一愣,唇角勾起一抹笑意,这家伙打仗很厉害,喜欢享受也不差。 “嗯,很好喝!”裴朝端着茶盏喝下去半碗,唇角还沾着奶迹。 楚北柠眼角抽了抽,深更半夜不会是过来蹭她的奶茶吧? 她忙又将小银吊子上煮着的奶茶给裴朝面前的茶盏添满低声笑道:“裴将军找我何事?” 裴朝放下了茶盏,终于想起来还有正事儿,将怀中的单子拿了出来递给楚北柠:“这些是战利品,给朝廷的那一份儿已经随同战报一起交上去了,这是给你留的。” 楚北柠吃了一惊,没想到裴朝居然还替她留了这么丰厚的战利品? 裴朝咳嗽了一声道:“拿着吧,这是你该得的,这一次若不是你的谋划也取得不了这么多的战功。” 楚北柠接过了裴朝给的单子,凝神看了过去,眼底掠过一抹复杂之色,甚至还有些纠结。 她吸了口气将单子收好:“谢了。” 到嘴边的肥肉不要白不要,况且便是她不要也会被晋武帝拿走,凭什么? 他们在前线流血流汗,晋武帝招招手就坐享其成?还杀功臣,畜生! 裴朝又端起茶盏将奶茶喝光,随即看着楚北柠:“元昊就像你之前想的那样,竟是朝着西面逃了,下一步我们怎么办?” 楚北柠凝神沉吟道:“这件事情不必你出面了,你守着中帐免得出现别的纰漏,我去会会他。” 裴朝眸色一闪淡淡笑了出来:“楚北柠,我知道你很厉害,可是打仗非同儿戏,你坐镇后方运筹帷幄便是,我去吧。” 楚北柠神色复杂的看了他一眼:“你准备怎么去?是去回风谷吗?” 回风谷三个字刚从楚北柠的嘴巴里说出来,空气都凝滞了几分。 不管楚北柠和裴朝之间的关系处得有多好,两家中间始终隔着血海深仇。 裴朝说不出话来,凝神道:“罢了,我的赤焰军不参合了,我一个人跟你去!” 楚北柠愣怔在那里,裴朝缓缓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追击元昊也就是个幌子,你是想查清楚武侯令的宝藏吧?” 看着楚北柠不说话,裴朝暗自好笑果然被他猜到了。 “你不愿意我带着裴家的赤焰军追随你,估计是担心裴家抢夺宝藏。” 裴朝缓缓坐直了身子,定定看向了楚北柠:“这样吧,我不带裴家一兵一卒,但只我这个人给你做个护卫,你带着你的虎贲军便是。” “不过本将军好得也是柱国大将军,给你做护卫也算是大材小用了,你得给我点报酬。” “像那些金银等庸俗之物就算了,兵法武功秘籍赠与我几本便是。” 楚北柠像是第一次认识这个人,重新审视面前的这个男子,她脸上的表情越发复杂了几分。 其实…… 她这一次想要裴家军付出惨重的代价的,可她迟迟下不了决心。 所有的局都是一环扣着一环的,可此时唯独针对裴朝的局,早已经变得面无全非,让她自己的都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你不必跟着我了!” “元昊那厮但凡是去了西面,必死!有虎贲军就足够了!” 楚北柠忙急声道,她心头微微有些慌乱,她不想杀他,之前可能想杀,可现在她不想杀他,也不想杀了他的弟弟们。 从这次战场上那些裴家年轻子弟的表现来看,看着他们奋勇杀敌,抵抗外敌入侵那一瞬起,她就不想杀裴家的这些年轻子弟了,有些下不去手。 裴朝眉头蹙了起来,便是他一个人跟着她做个护卫,她也不愿,她到底想做什么? 可裴朝一向骄傲,楚北柠已经说到了这个份儿上,他也不好舔着脸再跟着。 只是元昊虽然是个逃兵,可身边武功高强者很多,元昊又不比斛律倾,那厮老奸巨猾,他担心楚北柠带兵贸然追过去,会出事儿。 他心里关心至极,嘴巴上的话却有些歹毒。 “呵呵!这是怕我觊觎武侯令的宝藏?楚北柠,你真行!罢了!随你折腾,可若是出了什么岔子,军法处置!” 裴朝冷哼了一声,甩袖离去。 楚北柠无奈的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裳霓!把我的那一身行头拿过来!今夜出发!” ------------ 第625章 诱敌深入 柔然与大晋之间有一条狭长的通道,盘桓在西部的山脉之间,形成深邃的山谷,山谷两侧都是高不可攀的狭长崖壁。 穿过这一条深谷便能抵达柔然腹地,完美的绕开后面大晋军的追捕。 此番早已经逃得精疲力尽的元昊勒紧马缰停在了峡谷的入口处,身边跟着满脸凄惶之色的士兵。 这一路逃过来,早已经没了什么编队和军制,就是一群游兵散勇,跌跌撞撞拼尽全力逃到了这里。 也不晓得大晋军到底是怎么部署的,便是所有的退路都给他切断了去,只留了这一条狭长的通道。 元昊勒紧马缰却是不敢再朝前一步,之前轻敌占领了燕州城一步步被逼到无路可走的地步,那是因为他们不知道裴朝和楚北柠竟是如此凶残恶毒,还诡计多端。 此番元昊早已经是惊弓之鸟,看向眼前的深邃峡谷,他一步也不敢朝前走了。 这分明就是楚北柠和裴朝扎好了口袋等着他钻进去,傻子才会进这样的圈套,不能进去,若是被伏击了便是再无生还的可能。 可他此时宛若热锅上的蚂蚁,内心焦灼异常,若是从这里撤出去,外面等着他的便是一场硬仗。 在乌孙边地,他没少和裴家几兄弟对战,裴家的那几个子弟打仗一顶一的凶悍,尤其是裴朝,简直就不是人。 元昊从未如此纠结过,他到底觉得宁可死磕也不能折损在这陷阱中,这分明就是个陷阱。 “报!”一个卫兵骑着马狂奔而来,脸色煞白。 “报告王爷,有大晋军队朝着谷口这边来了!” “什么?”元昊吓得一个哆嗦,这么快就赶了过来? 他登时慌了几分,抿了抿唇看向两侧的缓坡,高声道:“到坡上避开!回撤!” 瞬间乌孙和柔然的士兵慌不择路朝着两侧山坡爬了上去,便是要打也要占好地形。 元昊甚至都将自己的战马也藏了起来,整个人趴在了齐腰深的草棵子里,看向了不远处行来的大晋军。 战马踏在冰冷地面上发出一阵阵的震颤,元昊的一颗心也跟着颤抖了起来。 随即却愣怔在了那里,那些追在身后的大晋骑兵好似没有发现他们似的,确切的说是根本不去关注他们这些逃兵,反而急匆匆朝着山谷走了进去。 这下子彻底让元昊懵了,他死死盯着为首骑着马的女将,不是楚北柠又是谁? 瞧见楚北柠那一瞬间,元昊眉眼间渗出一抹恨意,正是这个阴险的女人让他陷入如此狼狈的境地。 可她身为这一次大晋军的灵魂核心人物,此番带着兵进了回风谷,而且瞧着那兵力并不多甚至只有几百人? 元昊眉头狠狠蹙了起来。 “王爷,楚北柠落单了!要不要……”元昊身边的副将抬起手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元昊眸色一闪却想到了一件事情:“跟上去!” “王爷?”副统领顿时愣怔在了那里,此时楚北柠就带了几百人过来,这便是宰了她的绝佳机会,怎么不动手呢? 可主将的心思,他们这些人也不好猜测。 “呵!既然楚北柠也敢带着人来这里,这回风谷就是安全的!跟上去!倒是要瞧瞧她在里面搞什么把戏,到时候再杀她也不迟。” 元昊想到了武侯令,也不知道从哪儿传来的消息,楚北柠带着大晋太子玄鹤的武侯令来了,打仗是一回事,据说找宝藏又是一回事。 此番瞧着楚北柠竟是急匆匆,只带了这么少的人进了回风谷,一定是找宝藏的吧? 此次大战,他可谓是输惨了的,即便是逃回乌孙,国力也受损,而且乌孙那些老家伙们本来就难伺候,此时更是会说三道四。 万一他那个不成器的皇帝哥哥,生出别的心思,借着这个由头再杀他,他怕是不好应付了。 若是带回去武侯令的宝藏,呵呵,当下回去发动宫变都是可以的,据说那里可是汇聚了萧家几代人的心血修建的,关键还能召集阴兵,所向披靡。 得武侯令者,天下谁与争锋? 权势,美人,天下,就是刺激任何男人的毒药。 元昊眼睁睁看着眼前的肥肉经过,他若是不咬死她,怎么可能? 他又命人在两侧等了一会儿,再没有人员来往,估计是楚北柠偷偷带着自己的亲卫军来找宝藏的。 不急,先让她找,此番不适宜打草惊蛇,找到后就弄死她! 或者也可以活捉,听闻大晋太子玄鹤爱惨了这个女人,到时候用这个女人和玄鹤换点儿什么,也是可以的。 楚北柠带领的队伍人数少,可都是虎贲军亲卫军里最能打的人。 她的这个行动很冒险,一旦操作不好便会被反噬,到时候就会被身后跟过来的成千上万的残兵一人一脚踩死。 好汉架不住人多,三妹妹已经用自己的鲜血给了她一个教训。 可楚北柠还是将这个局做到了底,正如她所料,元昊那个瘪犊子跟上来了。 “大小姐,跟上来了,都进了山谷!”张顺忙疾步走到了楚北柠身边低声道。 楚北柠点了点头:“放出消息,关门,准备!” “是!”张顺将一只小竹筒绑在了鸷鸟身上,瞬间放飞了出去。 那鸷鸟穿过林海朝着谷口的另一处飞去,越飞越远。 楚北柠带着人来到了一处崖壁边休整,这一处崖壁更像是一面渗透着冷光的镜子,将对面凹凸不平的峭壁映照在这一边的石壁上。 楚北柠靠着崖壁坐在树桩上,仰起头咕咚咕咚灌水,渴死了快,一路走,都不敢停的。 她抹了一把水迹看向了对面坐着的高大男人,穿着一件寻常虎贲军亲卫军的服饰,即便是装扮成了一个小兵,也掩盖不了身上的那一抹风姿绰约。 楚北柠定定看着裴朝,无声的叹了口气。 所有的局都算计得刚刚好,唯独这厮是个变数,就像是游戏里最不稳定的那个NPC,她感觉裴朝就是她穿越到这里卡出来的那个BUG。 “裴将军,喝不喝水?” 裴朝淡然的接过了楚北柠递过来的水袋仰起头灌下,随即冷冷看向了楚北柠。 “你到底要搞什么?便是要引来元昊这一只狐狸,大可不必以身犯险,你晓得刚才有多危险吗?” “所谓的穷寇莫追,追得狠了,战斗力很强悍的,你不光追,你还只带了几百人去追?如果刚才元昊在山披上带着几万人下来伏击你,你能活到现在?” 楚北柠嘿嘿一笑:“这不还有你嘛!” 裴朝顿时说不出话来,他之前担心她,强行混进了虎贲军里,还是被她揪出来,此时瞧着她那个无耻的样子。他一时间竟是无话可说。 “楚北柠,你就活该去送死!” 楚北柠脸上的表情整肃了几分,定定看着裴朝:“不,我相信人性是复杂的,他见不到那滴血不会杀我的。” “既然进来了,咱们给他好好安排一下!” ------------ 第626章 想要他死 楚北柠拍了拍手,张顺忙走了过来。 “大小姐!”他们都是楚家的家臣,自然称呼大小姐比楚将军这个词儿要亲切几分。 楚北柠打了个手势:“是时候了,我们折返回去给那帮跟过来的兔崽子们一个大大的惊喜,一会儿听我号令。” “是!”张顺转身将楚北柠的命令传了下去。 一边的裴朝双臂抱肩冷冷看着,这是虎贲军的内部事务,他不说话,只看着。 张顺传令后,楚北柠缓缓站了起来,活动了一下手腕脚腕,扭了扭头,做了几个深呼吸,抽出了腰间的佩剑笑道:“找他们玩儿去!” “楚北柠!”裴朝不想她竟是亲自下场和别人比武,这个疯婆娘! “没事儿,死不了,”楚北柠笑了笑,“元昊那厮对我甚是想念,我不去不行啊!” 裴朝薄唇紧紧抿着,暗自骂了一声,抽出了赤焰剑走在了楚北柠的身侧。 楚北柠脚下的步子微微一动,暗自叹了口气。 这边元昊的人几乎尽数走进了回风谷,只被眼前的宝藏迷了神智,却没有发现山谷后面已经再也没有了他们回去的路。 密密麻麻的虎贲军彻底封死了谷口,若是再仔细一点儿的话,还能从空气中闻到一股子淡淡的火油味道。 “不好了!楚北柠带人杀过来了!” “王爷!楚北柠杀来了!” 元昊脸色巨变,随即眸色变得阴沉了起来,也是在他预料之中,他带着这么多人进了峡谷,前面的人不可能不发现。 他不禁暗自冷笑了出来,楚北柠到底是京城里来的没见过世面的蠢妇,这种情形下竟然胆敢折返回来反杀他,呵呵,找死! “给我拿下!” 元昊一声令下,那些乌孙和柔然的士兵朝着楚北柠这边冲了过来。 楚北柠刚要拿起剑刺过去,不想整个人像个陀螺一下被裴朝一把拽到了身后,他瞬间赤焰剑祭出,杀意大开。 “裴大将军!喂!别激动!别激动!罢了!罢了!!走走走,也就是装装样子你还真打啊!跟我走!” 楚北柠担心裴朝这个BUG直接将元昊给吓跑了,好不容易引诱到了这里。 她一把抓住杀意正浓的裴朝的手臂,向后扯开,带着他转身便跑。 裴朝一时间都反应不过来,她这到底是要打还不打?怎么感觉鬼鬼祟祟的! 楚北柠在前面跑,还吹了一声口哨,那些虎贲军亲卫军跟着楚北柠撒腿便跑。 后面乌孙和柔然的士兵,这一路上被大晋军欺负到了姥姥家了,今儿终于瞧见落单的大晋军,里面还有楚北柠那个可恶的女人。 没想到还没开打,那个女人竟是带着人撒腿就跑。 跑你娘哦!让你跑! 乌孙和柔然的残兵们像是要出这一口恶气,追在了楚北柠的身后。 可是峡谷的地理位置很是特殊,即便是千军万马铺陈在这里,也施展不开。 前面的追击,后面的也想邀功,主要是人人都憋着心头的火儿,便不是为了邀功,砍死那个女人,他们也很开心。 故而越来越多的兵力追了过去,最后竟是拥堵在了那里。 看着眼前越来越混乱的一幕,元昊突然心头咯噔一下,忙下令回撤。 可前边的士兵已经被楚北柠挑起了火儿,此时哪里肯听主将的,还是追了过去。 裴朝跟在楚北柠身后,耳边传来乌孙士兵的喊杀声,那些乌孙语他之前可是听得多了,各种谩骂和攻击声,晓得这一次楚北柠将他们气狠了。 他一愣神间,再抬眸看向楚北柠,登时惊了一跳。 楚北柠刚才还在她前面跑着,此时居然一眨眼间没了,也不知道人去哪儿了。 面前只有那一面像是镜子一样的光滑石壁,裴朝额头瞬间渗出冷汗来,不想那镜面一样的岩壁后面探出来那张熟悉的脸,朝着他又跑了过来,一把将他手臂拽住,直接拽进了崖壁里。 不想刚进来下面居然是个深坑,裴朝惊诧莫名间狠狠坠了下去,即便是感觉被楚北柠戏弄了,还是翻转腰身自己先落地垫在她的身下,这坑不浅万一将她摔死了怎么办? 楚北柠被先落在地面上的裴朝稳稳扶住了手臂,她眸色间掠过一抹复杂,暗自叹息了一声,算了,不杀他了,还是将他拽进来吧。 裴朝此番也是惊魂未定,定定看向了越来越多的虎贲军亲卫军跳进了坑里。 随即便是几个亲卫军开始合力转动旁边的机关,不曾想看起来是个坑,居然还是机关,像个筐子一样将楚北柠和裴朝送进了黑漆漆的地下。 裴朝整个人都看傻眼了,一阵地动山摇后,筐子落稳,楚北柠拽着裴朝的胳膊走了出来。 裴朝不可思议的看着四周两三丈高的洞壁,中间是一条漫长森冷的甬道,没有皇族地宫那些花里胡哨的壁画,只有玄铁一样的光滑石壁,肃穆森冷。 石壁上雕刻着一些剑谱,用金粉涂着,每一招都是瑰宝。 裴朝屏住呼吸缓缓看了过去,一招都不想落下。 “这是……萧胤萧大将军的……轩辕剑法吗?” 楚北柠扯了扯唇角淡淡笑道:“快点儿看,只给你看一次,第二次没有了!” “能走慢一点吗?”裴朝近乎哀求道。 楚北柠挑了挑眉,什么毛病,俺亲爹的剑法给你看看就不错了,要求怎么那么多。 可她还是脚下的步子慢了几分,最后甬道的尽头是一座巨大的石门,如同皇族的地宫一样,将他们挡在了外面。 裴朝缓缓抬起手抚上了石门,声音都微微发颤。 “这就是武侯萧家的地宫吗?听说里面有阴兵?” “我们能进去吗?这样会不会对萧将军不太礼貌啊?”裴朝几乎变成了碎嘴婆。 楚北柠看了一眼裴朝:“进不去,你看到这个凹槽了吗,得萧家后人的血印在上面才能打开门。” “不过已经找到了地方,萧家后人慢慢找咯!” 裴朝眼底掠过一抹失落,他晓得能找到这里已经很不容易了,随即叹了口气:“当年萧家被灭门,从哪儿去找他的后人?” “那般英姿卓卓之人,竟是落得如此下场,令人扼腕叹息啊!” 楚北柠惊讶的看着裴朝:“裴将军,那可是叛党,你这么夸不好吧?” 裴朝凝神看向了楚北柠:“不瞒你说,我最敬重的人你知道是谁?” “你爹?”楚北柠道。 裴朝眼底掠过一抹苦涩,叹了口气道:“呵!我其实更希望萧胤那样的人做我的爹!” 瞬间两个人都不说话了。 楚北柠吸了口气,这货要和她抢爹,她都对自己的亲爹没什么感觉,这厮说起来竟是向往成了这个样子。 感觉像是追星女孩儿遇到了自己的爱豆。 裴朝许是走进了萧家人的地宫里,感触颇深,话头也有些拦不住了。 “我幼时便听闻他的大名,你晓得吗?他的剑术,他的战史,那些他参加过的战例,我偷偷藏起来一遍遍拜读,我爹都不知道我会藏那么多关于他的东西。” 楚北柠此时实在是无话可说,咳嗽了一声道:“走吧!上去吧!时候差不多了!” 楚北柠和裴朝沿着机关索道上了最顶端,居然从峡谷上面的石头堆里走了出来。 一阵阵热浪席卷而来,到处是惨叫声和火油爆炸声,整条山谷变成了火海。 楚北柠冷冷看着下面的那些人,一边裴朝脸色也变了。 此时元昊身上也着了火,惨嚎着扑倒在那处光滑的石壁上,他拼命的拍打着石壁,就是找不到任何的入口。 他惊恐的看到石壁上自己的倒影,他满身的血,脸上被烧起来血泡,眼珠子都要凸出来了,他死死盯着,宛若又回到了十几年前。 铸剑山庄一片火海,他冷冷看着乌孙皇族的太子后裔,看着他,他的妻子被活生生丢进了烧着的柴草堆里,他哭着求他。 “放过我的妻儿吧!我求求你放过他们吧!” “你杀了我!我不和你争皇位!我真的不和你争!!我求求你……” 元昊那一瞬间竟是有些后悔,其实那个人真的不和他争的。 火势席卷着整条山谷,裴朝却一颗心坠入了冰川。 他突然拔出了腰间的赤焰剑指向了楚北柠的面门。 “楚北柠!” “之前你想要我带着赤焰军和你一起来回风谷的对不对?” “你其实想在这谷底也烧死我,烧死我的弟弟们,烧死十几万裴家军精锐的对不对?” “就在刚才那一处石壁前,你先钻了进去,将我丢在外面,对不对?” 英明神武的裴大将军,此番竟是红了眼眶,像个小孩子一样,不停地质问,不停地质问。 此番他才算是看懂了楚北柠所有的局,这一次出征前,她就计划好了的,她不准备放过他们所有人。 她要烧死他们裴家军所有的人,若是这一次裴家五个儿子全部被活生生烧死,他的父亲一定会发疯的。 “楚北柠!这就是你的复仇吗?” 裴朝没想到她要杀他的,他此时心头一阵阵的锐痛。 他越想越是后怕,楚北柠这一招如果真的实行下去,裴家覆灭,替玄鹤彻底铲除了羽翼,还报了当年回风谷的仇! 裴朝大口大口喘息着,死死盯着楚北柠,以前觉得她可爱,此番觉得她——太可怕了。 楚北柠苦笑了出来:“你唧唧歪歪个屁啊!你这不还没死吗,你弟弟们也活的好好地,我也没带你们来啊,剑谱也给你看了。” 楚北柠转身缓缓朝着裴朝一步步走去,裴朝手中的剑微颤,向后缩回了几分。 楚北柠冷冷看着他:“裴朝,这就是你爹当年造的孽!” “这人肉烧焦的味道好闻吗?我们楚家的人血馒头好不好吃?” 裴朝身体颤抖了起来。 楚北柠嗤的一声冷笑了出来:“不,你永远体会不到,裴朝,回去告诉你爹,别惹我,这一次看在你二弟裴荀的面子上,看在你们裴家年轻子弟都还有些人味儿的份儿上,我放过你们了。” “但是下一次,他——得——死!” 楚北柠缓缓擦着裴朝的肩头走了过去,裴朝高大的身形顿时垮下去了几分,眸色痛到了极致。 缓缓跪在了地上。 劫后余生,还是更深重的痛苦? 她原来想杀他,从最一开始的时候…… ------------ 第627章 一起玩儿 班师回京的路上,裴朝和楚北柠再没有说过一句话,两个人几乎没有交流,不过也不需要太多的交流了。 打了这么大的一个胜仗,举国欢庆,留够了边地守护的将士,其余人都要回京城调防,这是大晋的规矩。 就怕那些将军功高盖主,天高皇帝远,造反怎么办? 燕州城留陈忠驻防,幽州城留周镇川驻防,裴家军这一次也赚的盆满钵满没必要再和青龙军还有虎贲军抢地盘儿。 况且陈忠将秦关让了出来,交给了裴家的两位小将裴烁和裴宏,裴家一贯如此,不停地磨练小将,大仗哥哥们打,平日里驻守边关的小打小闹弟弟们负责。 一代代的将乌孙边地变成了裴家的地盘儿,甚至还让裴家子弟没有养成京城纨绔们的做派。 这一次裴三也算是立了大功,他是真的想回京城认认真真谈一场恋爱,不过其余的兄弟们都对他这个想法嗤之以鼻。 裴朝带着裴老三,裴老五班师回朝,赤焰军分出一部被他留给六弟和七弟。 青龙军在薛福成老将军带领下自动跟在了楚北柠这边,楚北柠带领的虎贲军和青龙军,下意识与前面的裴朝拉开了一段儿距离。 裴政骑着马小心翼翼看向了前面行着的大哥,与老五裴峥互相对视了一眼,都晓得大哥有心事。 大哥自从在回风谷与楚北柠合力烧死了乌孙摄政王回来后,就没有露过一个笑脸,那表情简直就是阴森可怖。 他们兄弟两个担心被揍死,都不敢与自家大哥靠太近,大哥打人真的很疼很疼,尤其是不顺心的时候,揍人更疼。 他刻意放缓了脚步,和五弟并行,压低了声音道:“嗨!” “怎么了?三哥?” 裴峥将那两只紫金锤别在腰间拍马走到了三哥的身边。 裴三低声道:“大哥怎么了这是?怎么感觉不高兴啊?” “按理说这一次打了最大的一次胜仗,大哥都能写进大晋战史中了,还是不高兴?” 裴五眉头一挑:“我怎么知道?大哥有不高兴吗?我看着挺高兴的啊!” 裴三定顿住了话头,看向在男女私情上毫不开窍的五弟叹了口气:“滚吧!你这辈子别想娶媳妇儿了!滚!” 裴五被骂了个狗血淋头,拽着马缰又离开了三哥,摸了摸脑袋,他招谁惹谁了,莫名其妙的骂他? 裴政定定看着走在前面的大哥裴朝,脊背挺得笔直,几乎要绷断了,这几天还不睡觉喜欢喝酒,整夜整夜的不睡,整夜整夜的喝,感觉人都要崩了。 他扫了一眼后方,一定是和楚北柠那个妖精有关,指定出了什么岔子。 大哥治理下的赤焰军,军纪分外的严明,别说喝酒,便是有人提喝酒都是五十军棍。 虽然现在打了胜仗,可也不能这么喝啊,大哥你跟我们玩儿颓废呢? 那可不成,大哥颓废了,裴家就完了。 他忙踢了踢马肚子朝着裴朝行了过去,讪讪笑道:“大哥,这马上就回京了,再宿营一地就到京城了。” “大哥回京有什么想法,我们要不要一起去京郊猎场狩猎去?” “桃花坞那边的歌姬也不错,长得挺水灵的,大哥要不要挑一两个?唱歌很好听!” “嗯!”裴朝淡淡应了一声。 这一声,裴政差点儿惊得没从马背上坠落下来,大哥这一声嗯,意味着他同意找歌姬了? 老天爷,大哥什么时候转性了? “对了,大哥,这一次楚家大小姐的谋划实在是太厉害了,咱们把她也带上一起去郊外玩儿!虽然咱们两家之前闹得不好看,可现在咱们关系不也处的不错嘛!” “我们带上她,还有她那几个未出阁的妹妹,带上楚家的那些姑娘们,你还别说,楚家女子真的好看,又美又能打,比京城那些弱柳扶风的病娇女子强多了!” 裴朝也不回话,更没有像往常一样骂他,只是抬起头看向了湛蓝的天际。 大雁飞过了天际,一场仗打下来,秋天来了。 来来回回,路上便是走了几个月。 他那双桃花眸里渗出些许悲伤,随即低下头苦笑道:“老三,我问你,如果有一天,有人设局烧死了我,烧死了你的弟弟们,烧死了我们的爹,烧死了十几万同我们一起出生入死的袍泽兄弟们,那个时候你会怎样?” 裴政一愣,随即眼底掠过恨意咬着牙道:“谁要敢设局烧死大哥,我第一个弄死他!” “老子把他绑在树上,剥他的皮,涂抹上蜂蜜,用蚂蚁咬他,万蛇缠身,最后把他的骨头烧成灰,放在我们裴家宗祠的门口撒了,每天进进出出踩死他!” 裴政不能想这样的假设,想到他的大哥,他最敬重的大哥死了,他就难受的发疯,是的,会发疯。 裴朝看向了骂骂咧咧,万恶无比的裴政,苦笑了出来,打马朝前行去。 裴政感觉自己又被大哥当傻子了,忙追了过去。 “那我们以后带不带楚北柠一起玩儿?我觉得这个女人挺好,打仗不错,跟着她打仗挺痛快的!” “大哥要不要和她培养培养感情,到时候若是做了我们的嫂子,我们跟着大哥大嫂一起打仗,哇,想想就好爽!打遍天下无敌手,走遍各国无朋友!嘿嘿!” 裴朝定了定神,声音中满是疲惫和沙哑之色淡淡道:“回京后,不许与楚家扯出任何交集,违令者,军法伺候!” 裴政登时身体僵在了那里,之前脸上挂着的笑意一点点的凝固,竟是落不下去。 天黑了,再在野外安营扎寨最后一个晚上,就能回京了,听说这一次入城式简直是热闹到了极点。 裴家老四裴恒写了信,兴冲冲的告诉裴朝他们,皇帝对裴家的赏赐已经达到了极盛,听闻街头的百姓们都将花店里的那些花卉买空了,现在一枝鲜花炒作到了一两银子一支。 还听闻世家贵女们不停地托媒人上门提亲,只是不敢给裴朝提,这一次裴侯爷也决定了,老大暂且不管,先给几小只娶妻,如今急着抱孙子呢! 人还没回去呢,裴家几兄弟的案头上摆满了女子的小像,瞧着便热闹。 相比裴家的热闹,楚北柠这边的营帐里却显出了几分冷清。 ------------ 第628章 少主 唯独那一抹伶仃身影伏在书案上不知道在提笔写着什么,随即她将写好的宣纸条拿了起来,烦躁的揉成了一个团,丢到了一边的炭盆里。 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这么干了,楚北柠每到心绪不宁的时候,就会在纸条上写一写自己脑海中一晃而过的心思,凝结成几个简练的词汇,随即丢进炭盆里点燃。 突然军帐外面传来裳霓的说话声,随即走了进来:“主子,慕大夫来了。” 楚北柠打了个手势让他进来,这些日子也不知道这家伙去哪儿逛去了,自从上一次在她的军帐中露过一次面儿后,就再也不见踪影。 她对于慕泽的神出鬼没早已经习以为常了,眼见着这个家伙着一袭青布衣衫走了进来,裳霓奉茶后退出了军帐在外面守着。 裳霓现在已经习惯了楚北柠的行事风格,但凡看到慕大夫来,便会一级戒备,任何人不得靠近军帐,而且是她必须亲自守着才行。 慕泽掀起了袍角坐在了楚北柠对面,定定看向了楚北柠,眼底竟然是满满的不可思议。 楚北柠冷笑了一声:“看什么,我脸上有花儿啊?” 慕泽嗤的一声笑了出来:“啧啧啧,看不出来啊!” 慕泽甚至探过身子凑到了楚北柠的脸面前,再往前几分,几乎都碰触到她的鼻尖儿了。 楚北柠眉头狠狠蹙了起来:“你想死还是要不活?” 慕泽看着炸毛了的女人,缓缓退开,眉眼间却是多了几分玩味和深邃。 “厉害啊!如今京城里已经有人传开了,说你足智多谋,用兵如神,乃巾帼英雄,旷世奇才!” “别……别夸我!”楚北柠抬起手打住了慕泽的话头,“我晓得你们一个个打的什么主意,越是夸我,越是想我死快一些!” “免了!” 慕泽脸上赞许的笑意僵了僵,咳嗽了一声淡淡笑道:“怎么,对裴朝也动了心思?竟是放过他了?” 楚北柠登时脸色巨变,死死盯着慕泽。 不错这一次能找到回风谷里父亲的萧家宝藏,一方面依靠的是武侯令里藏着的地图,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慕泽帮了大忙。 无忧山庄的百工就是盗墓开宝的祖宗,况且很多大型的地宫几乎都是无忧山庄的工匠修建,亦或是他们的祖辈。 那些精巧的机关,依托洞穴构筑的奇异空间,绝对是无忧山庄的拿手好戏。 当初她终于在最后关头决定放过裴朝一命,带着裴朝来到了武侯地宫,估计这个消息被人传到了慕泽的耳朵里,毕竟开启地宫的那些工匠都是无忧山庄的人。 慕泽看着楚北柠就因为他提及了一个裴朝,脸色就变成了这个样子,不禁唇角的冷笑越发深邃了几分。 慕泽冷冷笑道:“你就这么喜欢长得好看的男人?那如果这样说,我也不差啊!你怎么就不能温柔些对我,这些日子几乎都躲着我了,我能吃了你啊!” 楚北柠气得够呛,什么乱七八糟的,她如今被所有人牵扯进这个风暴中,她就是那个风眼,她想你好我好大家好,可这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太难。 她背负的比任何人都多,快要被压死了也得将一口气憋在心里,有苦难言。 “说啊,你想干啥?”楚北柠晓得这厮过来找她,就没什么好话儿,难得他时时刻刻都能保持毒舌。 慕泽缓缓起身看向了楚北柠:“随我来!这一次你不能躲了,我父亲来了!” 楚北柠登时惊了一跳,忙看向门口,无忧山庄的庄主亲自来了? 她忙起身,一边的慕泽笑道:“他没有来你的军帐,毕竟人多嘴杂,你跟我来。” 楚北柠之前一直躲着慕泽,此番被人家父子两个堵在了门口处,再不去见也说不过去了,况且之前欠了慕庄主很多人情呢。 楚北柠硬着头皮跟在了慕泽的身后,慕泽走到了门口处却转身抓起了楚北柠搭在帐壁钩子上的大氅,将她兜头罩住,遮挡的严严实实。 “走吧!”慕泽带着楚北柠出了军帐。 “主子!”一边守着的裳霓忙上前一步,这大半夜的主子难道要出去不成? “裳霓,你在此候着,有什么事情等我回来再说!” “是!” 楚北柠跟着慕泽一直到了军帐外面,一路上的护卫一看是自家将军忙躬身行礼放行。 出了军帐便是一大片荒原,二人骑着马一前一后冲进了夜色中。 行到了一处庄子前,从外面瞧着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农庄,光从外面看还挺荒凉,也不怎么富裕。 此时一家普通农户的门被慕泽敲开,门里露出了一张风烛残年的脸。 那老人头发花白,穿着破烂像极了普通庄子上熬着苦日子等死的村民,此时看到是慕泽,那老人登时眼底一亮,却低声道:“少庄主!” “通知人们,少主来了!”慕泽沉声道。 “啊?”老人忙侧过脸看向了一边蒙着头脸的楚北柠,登时眼底掠过一抹惊喜。 “这位是侯爷的孩子吧?请受老奴一拜!” 那老人说罢便朝着楚北柠跪了下来,楚北柠登时慌了,这老人家瞧着也有七十岁出头了,她哪里受得了这么一拜,忙上前一步将老人扶住。 “您太客气了,不敢受,不敢受!” 楚北柠忙将老人扶住,不让他跪下来,老人定定看着楚北柠的脸登时老泪纵横。 “长得很像侯爷啊!呜呜呜……侯爷!” 一边的慕泽咳嗽了一声道:“少主还有要紧事。” 老人家忙止住了哭,将门反琐好,摸了摸眼泪带着他们朝着院子的正屋行去。 楚北柠跟在了老人的身后,好奇的看着周遭的一切,对于她来说又是一个全新的光怪陆离的世界。 而这个世界却和她从未谋面的生父息息相关,她这些日子与楚家的感情越发深厚了几分,可对于原主的生父却始终觉得那就是一个迷,亦或是一个不真实的梦。 老人推开破烂的柴门带着楚北柠走进了几乎摇摇欲坠的破房子,却是搬开了桌子,转动机关,随着轰隆一声,一个洞口缓缓露了出来。 楚北柠眼皮子跳了跳,还是跟着慕泽沿着洞口走了下去,不想越走越是惊诧莫名,这一走足足走了三四里地。 如果不是慕泽偶尔和她搭话,她感觉自己像是孤独的走在了宇宙的尽头,无忧山庄不愧是挖洞的高手,感觉不像是挖了一条地道,倒像是挖了一条地铁二号线一样。 终于他们走到了尽头,又沿着拾级而上的台阶来到了上面,刚钻出了洞口,才发现他们来到了一座山洞。 山洞太大了,感觉像是把整座山都挖空了,楚北柠刚走出地洞看到面前的场景,整个人都吓蒙了。 这是几个意思? ------------ 第629章 最尊贵的人 只见诺大的山洞里此番密密麻麻到处都是人,瞧着竟是有上千人,那些人穿着各异,像是来自江湖中不同门派,不同组织,为了一个共同的目的聚集到了一起。 除了这些看起来像是各个组织的小头目之外,站在最前面的便是无忧山庄的庄主慕铎,在他身边还站着几位将军。 楚北柠这些日子随军打仗,自然也认识了一些军中之人,她打死也想不到面前站着的这些或老或少的将军,不久之前还和她一起冲锋杀敌,此番竟是出现在叛党大本营里。 是的,楚北柠晓得他们这些家伙是什么意思,对于晋武帝来说,此时站在这里的人,有一个算一个,被抓住都是忤逆之罪,会被满门抄斩。 更神奇的是,这些军队里藏匿着的萧家叛党们,竟然来自于青龙军,赤焰军,甚至连她刚刚组建起来的虎贲军也有一些。 娘哎,这是怎么混进来的? 当初陈忠征兵的时候,她还专门小心嘱咐过,几乎将征来的这些兵的上三代都查过了,就这还能进来? 楚北柠突然意识到,这十八年来,萧家幸存的这点子势力已经宛若星星之火,大有燎原之势。 她诧异的看向了眼前的这一大群人,一时间有些吓蒙了。 慕铎缓缓走了过来,凝神看向楚北柠,眼神里竟满是欣慰之色,像是一个老父亲看着自己的孩子考上名校的那个表情,自豪,惊诧,激动…… “少主这一次平柔然,击乌孙,立下赫赫战功,用兵如神,实乃天降奇才,果然有侯爷之遗风,将门虎女!” 楚北柠忙笑道:“慕伯父,您太客气了,谬赞!谬赞!” 慕铎瞧着楚北柠谦虚到了此种地步更是满眼的欣慰,他想起了侯爷,侯爷估计也想不到他的女儿会这般的优秀。 之前他还犹豫若是将复国报仇的重任交给她,她能不能胜任,能不能服众,这一仗打下来所有人都可以闭嘴了。 尤其是站在慕铎身边的那几位将军,可是亲身经历了楚北柠用兵的绝妙之处,此番看到楚北柠来上前一步躬身行礼。 慕铎看着楚北柠露出满意的笑容,缓缓转身看向了石台下面黑压压站着的一群人,陡然抬高了声调道:“诸位!今日将诸位请到这里来,便是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 “这位是楚家大小姐,可她也是咱们侯爷的亲生女儿,当年是侯爷的遗腹子!” “还有当初侯爷迎娶的梅家大小姐生下来被京城里那个狗皇帝的娘掉了包,梅家大小姐才是真正的玄家皇族!” “你们看到的这个孩子,身上既有咱们侯爷的血脉,也流着玄家皇族的血脉,她才是这世上最尊贵之人!” 一句话宛若一枚深水炸弹,瞬间将那些人炸开了花。 这些人都曾经是萧胤的追随者,当年死了一大批人,成千上万的人随着萧胤死去,还有一部分活了下来,藏了起来。 如今再一次聚集在这里,慕铎用萧胤的玄铁令召集他们前来,玄铁令祭出,藏了许久的萧家再一次浮出水面。 武侯令是打开宝藏,召集十万阴兵的信物,武侯令祭出,天下归一。 此番两块儿令牌都出现了,他们便是手头再要紧的事情都要前来的。 来之前还不晓得今夜会有什么振奋人心的消息,可不想这个消息太振奋了,萧侯爷居然还有后代,天不亡萧家啊! 慕铎缓缓拿起了手中的玄铁令,看向了楚北柠。 楚北柠盯着慕铎手中捏着的那块黑乎乎的令牌,总觉得肝儿颤。 “少主,得罪了!” 慕铎拿出一柄锋利的小刀轻轻在楚北柠的手掌上划了一下,楚北柠下意识想躲却根本抗不过慕铎。 鲜血顺着伤口渗了出来,滴落在玄铁令上,那令牌竟是渐渐变成了赤红色,像是被点亮了一样。 楚北柠虽然是现代社会穿越过去的人,也被这种特殊的现象惊了一跳。 石台下面的那些人齐刷刷倒抽了一口气,也不知道是谁开的头,先是一个两个抽泣声,接着便是一大片的嚎啕声。 这下子楚北柠更是不知所措了起来,怎么感觉像是入了邪教组织一样,台子下面站着的人除了极个别年轻子弟,大部分都头发花白能当她爹的年龄了。 此时一个个哭得像个孩子一样,甚至还有哭晕过去的。 “侯爷在天有灵!在天有灵啊!!” “侯爷有后了!有后了!” “侯爷啊!呜呜呜呜……你死的好惨啊!” 随即那些人止住了哭却是一个个双眸赤红,纷纷喊了出来。 “如今少主已经找到,咱们便反了吧!” “杀进京城,宰了那个狗皇帝,诛灭他的族人!” “哼!不光是他的族人!” “那些文武百官又都是些什么好东西,全部杀光了去,谁让他们拥护那个假皇帝!” “是!说得对!都杀了才好!” 一声接着一声的喊杀声,让楚北柠听了不禁心头生出了几分寒意,这些人已经完全被仇恨蒙蔽了双眼。 若是真的顺着他们的意思,必然这天下又是一场血雨腥风。 慕铎咳嗽了一声,高声道:“诸位稍安勿躁!” “在下晓得你们痛心侯爷的死,可便是报仇也要有些章法,少主自然会有自己的定夺,你们不可乱来,一切全凭少主吩咐。” 慕铎顿了顿话头道:“如今少主既然来了,你们自报家门让少主认识你们一二,以后行事也方便。” 那些人一个个走到了楚北柠的面前跪了下来磕头认主。 “江南漕帮帮主张翼给少主磕头!少主福安!” “属下乃南疆昆洞派首领,手下蛊师八百人,听凭少主差遣!” “陇西富商曹德才给少主请安!少主若是起事,粮草属下可负责一二!” “姑苏王家王德敛给少主请安!” 王家?楚北柠暗自心惊,据说王家出了很多文人墨客,这天下文人最敬重的两大家族,一个是顾家,一个便是王家。 顾家如今顾伯懿为首做了大晋最年轻的宰相,王家人近些年却销声匿迹,晋武帝想征召王家人入朝为官,都被婉拒。 人人以为王家的读书人才是真正的清流,不攀附权贵,此番不想竟然是自己亲爹的部下,和亲爹的关系如此密切。 一个接着一个走到楚北柠面前跪了下来,一时间黑压压跪倒了一大片,楚北柠只看得头皮发麻。 ------------ 第630章 真心 等楚北柠从山洞里跟着慕泽原路返回到那一处庄子的时候,整个人都傻了似的,就像是在军帐中睡着了后做了一个梦。 楚北柠同慕泽骑着马离开了庄子,走出一段儿距离后,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 已经到了深夜,夜色越发深邃了几分,即便是天际间的星子也只有寥寥无几的星光闪烁,天地间竟是空旷寂寥到了极点。 唯独不远处的那一处破烂不堪的庄子,矗立在天地之间,谁也想不到这庄子紧靠着的山中埋藏着多少惊天的秘密。 楚北柠缓缓转过身体,沉沉吸了口气,便是呼吸都觉得有些沉重。 两个人都没有骑快马,慢悠悠的溜达。 慕泽打破了这该死的宁静淡淡道:“我晓得你不会动手对付皇家的。” 楚北柠抓着马缰的手紧了紧,没说话。 慕泽轻笑了一声:“很烦是吗?我也特别烦那种感觉,被别人逼迫着做自己不愿意做的事情。” 楚北柠冷笑了一声:“原来你也懂这种感觉啊!” “我一生下来就在楚家,吃着楚家的米,喝着楚家的水,得了楚家庇护,我开开心心长大,结果突然有一天被告知我爹娘另有其人。” “就在我还没有反应过来什么,又来了一大群人,哭着喊着让我去把皇帝给杀了!” 楚北柠看向慕泽:“慕泽,你觉得这像不像一出子荒诞剧?” “而且主角还是我!” 慕泽凝神看着楚北柠,这些日子,这个女人瘦了很多,他心头微微一痛。 随即死死盯着她冷笑道:“你是对玄鹤下不去手吧?” 楚北柠眉头蹙了起来,慕泽继续道:“你喜欢他,下不去手,对吗?” “对!”楚北柠大大方方承认了,“可也不仅如此,你也看到刚才那些人有多疯狂,杀气那么重一个个都成了魔。” “说实在的,我不想坐到那个高位上去,我坐不了那个位置,你们别逼我,到时候老娘自裁上吊去,一了白了!” “再不济就藏起来!” 慕泽嘲讽道:“往哪儿藏?你也看到萧家留下来的那些人了,各行各业都有,你能藏哪儿去?” “不管你藏到哪儿都能被找到,然后还是会被扶到龙椅上。” “呵!”楚北柠冷笑了一声,“我身体里还有千机毒,你父亲这么着急扶着我上位,怕是另有所图吧?” 慕泽脸色瞬间变了。 楚北柠其实不想对他这么言语刻薄的,可是有些话不说不行。 “我再要是找不到七彩连心草,千机毒就毒发了,我死了以后,你父亲便可以监国,慕家就成了这天下第一家。” “还有啊,第一步你父亲逼迫着我造反,第二步会不会逼迫着我嫁人,操控我的人生,我若是死了,他自然是第一权臣,从龙有功,到时候天下江山还不是他说了算!” “他不是那种人!你少恶心人!”慕泽急眼了,吼了出来。 楚北柠定定看着慕泽道:“慕泽,事到如今,我不相信你们任何人。” “我现在只信我自己。” “我的路,我自己走,若是你们逼得我狠了,爱谁谁!大家都完蛋!我是人,不是工具!” 楚北柠冷冷瞪了一眼慕泽,这一眼让慕泽浑身的力气都泻了个干净,他眼睁睁看着楚北柠骑着马走远,那一抹挺拔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 慕泽一阵气闷,随即嗤的一声苦笑了出来,低声呢喃道:“楚北柠,你什么时候能看清楚我慕泽的一颗真心?我为你的谋划并不比他少啊!” “你竟是以为我要等你死后,夺走属于你的狗屁皇位,呵呵,你若是死了,我又岂能独活?” 他缓缓摸出来一枚药丸,通体赤红,躺在他的掌心中,手指来回摩挲着。 换魂丸,一命换一命…… 楚北柠骑着马快速回到了营地中,飞身下马将战马交给了一边的马夫照料,她匆匆朝着自己的中账走去。 实在是太累了,心也累! 所有人都在逼着她做事,她早知道这样,穿越来的第一天还不如痛痛快快死了算了。 楚北柠掀起了帘子走进了中账,疲惫的喊道:“裳霓,帮我准备些热水,我想沐浴缓缓。” 不想没有人接应,楚北柠一愣,忙绕过了临时架着的简易木头屏风,之前是为了方便楚北柠换衣服,外面的那些士兵陡然闯进来回禀军情,到时候觉得尴尬。 她让裳霓坐在中账里假扮她一会儿,可她现在说话,裳霓为何不回应? 她一脚将屏风踹开,腰间的清影剑已经出鞘,待看清楚对上的那个人后,顿时僵在了那里。 “玄鹤?”楚北柠又惊又喜。 玄鹤缓缓起身走了过来,他穿着一件玄色锦袍,头发也用黑色缎带束在了脑后,竟是瘦了许多,那熟悉的眉眼间染着笑意。 楚北柠还未来得及说什么,整个人已经被玄鹤抱了个满怀。 依然是熟悉的气息,楚北柠瞬间安宁了下来。 此时他们虽然最后一次安营扎寨,可距离京城还有上百里的路程,这厮竟是直接跑了过来,还藏在她的营帐里等她。 玄鹤紧紧抱着她,楚北柠只觉得骨头都疼,这家伙太用力了,感觉要将她的身体一起揉进了他的怀中,揉进他的骨血中,合二为一。 “玄鹤……”楚北柠整个人都要被他抱散架了,不得不闷声喊了出来。 “柠儿,”玄鹤声音沙哑得厉害,“你终于回来了!” 楚北柠动了动唇倒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此时此刻任何的话语都略显苍白。 玄鹤感觉到了她的轻颤,忙松开了手臂,凝神看着怀中的女子。 这些日子,那些战报一封封传回来,玄鹤每天都要亲自过目。 还有长风发回来的一切关于楚北柠的密信,他都一个字一个字的看,从几个月前她离开京城出征,到现在她凯旋。 这些日子,他觉得自己活得就像是一具行尸走肉,此番真真切切拥着他,才觉得他的人生又活了过来。 “柠儿,此次回京,我们成亲吧!” 玄鹤的语气近乎带着几分哀求,楚北柠居然有些恍惚。 算算距离千机毒毒发的日子也不多了,她怕是也等不了多久,抬眸看着面前消瘦得厉害的男子。 “好!回京后你就下聘!” “对了,你爹同意?” 玄鹤眉眼间闪过一抹厌恶,一字一顿道:“他同意与否不重要。” 玄鹤心头刀割一样的难受,已经过去了几个月,他留在京城将地宫,章王府,甚至是利用太子监国的便利将皇宫也翻了一遍,还是没有查到七彩连心草的下落,死局貌似成了定局。 两个人都猜到了结果,可谁也不愿意多说什么。 楚北柠点了点头笑道:“成!我同意了!不过你得入赘!我现在可是战功卓越的女将军!你入赘!” 玄鹤拼命压住了眼底的泪,抬眸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宠溺的看着她轻声道:“好!我入赘!” ------------ 第631章 凯旋入城 玄鹤因为是从宫城里偷偷溜出来的,如今朝堂纷乱,玄鹤也不能在楚北柠的营帐里待得时间太长。 他紧紧抱了抱怀中的女子,甚是不舍,吻了吻她的发心低声道:“入城式后,我就去楚家提亲,你等我。” 楚北柠点了点头,反正已经日子不多了,她高兴就好,什么家仇国恨,她累了,爱怎样就怎样吧。 便是在她死之前,还能给晋武帝添堵,看着他的儿子来楚家提亲,也是痛快的。 玄鹤松开了她,转身走出了营帐,还得连夜赶回去。 楚北柠追到了门边,看向了那一抹挺拔的身影骑着马消失在了茫茫的夜色中。 她不禁有些怅然若失,仿佛刚才她置身的那个怀抱是一个梦境,显得那么不真实。 这注定是一个让她无法入眠的夜晚。 三天后,凯旋的队伍终于来到了京城的城门外,大晋朝从未出现过三支军队同时入城的盛大场面。 便是城门口都是夹道欢迎的人群,十里八乡的百姓们也聚集到了这里凑热闹。 三军入城,谁先谁后也有些说道。 赤焰军必然是第一个进,这一次赤焰军是主力,青龙军留了一大部分在边地待命,人数相对较少落在第二,虎贲军战功卓著可这一次算上楚墨月那一拨损失最大,差不多损失掉了一半儿的士兵。 不得不排在了第三,不过裴朝也算是个为人公道的,觉得自己的赤焰军已经是第一个进城了,楚北柠最后一个入城有一些不妥。 他还没那么不要脸,若是论战功这一条,楚北柠远远比他的大。 已经连着很多日子没有和她说话了,可入城式就要开始,不说不行,他不得不派人请楚北柠来他的中账。 不一会儿楚北柠骑着马赶了过来,刚走进中账,脚下的步子不禁微微一顿,军帐里人还挺多的。 裴三和裴五也在,还有赤焰军的一些高级将领,她心底一顿这怕是进了人家老窝了。 最正中坐着的便是裴朝,楚北柠抬眸看向他的一瞬,登时诧异万分。 从上一次回风谷两个人分道扬镳后,一直都没有见面,此时再见楚北柠惊讶的发现裴朝也足足瘦了一圈。 这可是怎么说的?人人都说长秋膘长秋膘,一个个赶着减肥的浪潮不成? 楚北柠上前一步冲裴朝躬身行礼道:“裴将军安好!” 裴朝抬眸定定看着面前的女子,那双潋滟的桃花眸里翻滚着说不清楚的浪潮,随后默默压制了下去。 裴政和裴峥两兄弟紧张的看着这两个人,但凡是和楚北柠有牵扯,大哥必然要疯狂的。 这些日子因为楚北柠,大哥心绪不宁到了极点,可算是苦了他们兄弟两个,竟是在大哥面前喝茶的时候发出的咕噜声都是有罪,还能被揍一顿。 这到哪儿说理去? 此时的裴政真想求求这两位,能不能消停一些? 裴朝冷冷应了一声,看着楚北柠道:“找你来没有别的事情,一会儿入城式的时候,你走在我的身边便是。” “嗯!”楚北柠点了点头,心头有几分诧异,这么露脸的事情裴朝竟是还想到了她,也是难得。 一时间,中账的气氛又凝重了几分,两个人又没话说了。 裴朝吸了口气:“你的身后可以跟一百个虎贲军的亲卫军,混编在赤焰军中。” “嗯!”楚北柠抬起左脚脚尖擦了擦地面,有些无聊。 裴朝一阵气闷,她就没有什么想和他说的吗? 她处心积虑要杀了他,他都没有怎么样她,好不容易见一面,说句话能死啊? 裴朝登时心头的怒火点燃了几分,挥了挥手:“出去!” 楚北柠一愣,怎么说着说着就翻脸? 她低笑了一声,吊儿郎当冲裴朝抱了抱拳转身走出了中账。 裴朝死死盯着那一抹背影麻溜得离开,丝毫没有留恋,他一颗心瞬间锐痛了起来,忙紧紧抓着案角,许久才平息了下来。 楚北柠出了裴朝的中账,抬眸看向了天际,不禁眼底掠过一抹苦笑,反正没几天能活了,爱怎样就怎样,什么都不在乎了。 很快晋武帝身边的李公公出城传旨,三路大军正式入城。 整座城已经沸腾了,大晋的这一次胜仗可谓是一场仗下来几乎打碎了周边的两大强国,如今斛律倾一死,乌孙摄政王也死翘翘了,柔然和乌孙必然乱成了一团。 大晋的新一任君主一旦坐稳了江山,开疆拓土,成为天下霸主,那必是顺其自然的事情。 楚北柠想到此,心头多了几分安慰。 她死后,相信玄鹤会是那个圣明的君主,也必然会将天下治理得不错,那个人虽然冷面冷情,可做事儿没得挑,也有底线,不会做昏君。 “楚将军!楚将军!我心悦你!” 突然一阵哄笑声从二层的花楼传来,四周顿时漫天的花雨朝着楚北柠落了下来。 楚北柠一愣,按理说今日入城式,裴朝那样的顶级大帅哥才是女子们喜欢的对象,此番怎么都把花儿丢到了她的身上。 她忙抬眸看去,顿时笑了出来。 怡红院那些莺莺燕燕们,人人拿着一筐子鲜花朝着她身上倒,带动着四周那些姑娘们也笑嘻嘻的给楚北柠丢花。 “谢谢啦!谢谢诸位捧场!爱你们哟!木嘛!比心心!” 楚北柠眨了眨眼,一个个飞吻送了过去,四周顿时一片笑声,将气氛推到了顶点。 一边走着的裴政脸上的表情精彩之极,低声同身边的裴家兄弟道:“呵呵,得亏这女人不是个男人,不然定是个登徒子!” 裴朝冷冷扫了一眼三弟,视线却凝在了一边楚北柠的身上,眉眼明艳,张扬至极,却让人痴迷,男女老少通吃。 人若是有魅力,也实在是难以抗拒。 按照惯例他们先进宫在皇帝面前复命,今日却有些奇怪,许是晋武帝的身体不太好,也就是让李公公传了一道诏书出来,赏赐都写在诏书上。 随即便散了去,武将们一般从宫里头回来都会先归家看看,以后得空儿皇帝再设宴庆功,这是大晋的规矩。 裴朝带着几个兄弟们先出了宫回去了,楚北柠出来这些日子也担心王姨娘和刘姨娘二人,其他人都已经去了岛上。 她此番进宫也就带了几个虎贲军的小将,跟着她一起进宫授勋,接了圣旨,楚北柠便准备带着这几个人出宫。 不想刚迈出养心殿的门,快走到东司马门口处,却看到青山急匆匆赶了过来。 ------------ 第632章 围杀 楚北柠一瞧是玄鹤身边的心腹暗卫青山,登时停住了脚步。 她刚才还纳闷儿呢,怎么从入城到现在进宫,都没看到玄鹤的身影。 即便是晋武帝病重,但是太子应该是监国,这种重大的入城式,他难道不出面主持吗?没道理啊! 此番瞧着青山急匆匆赶了过来,楚北柠登时心头咯噔一下,难道玄鹤出了什么事儿? 刚不久他还答应自己要在入城式后去楚家提亲的,楚北柠忙转身迎着青山走了过去。 “青山,你家主子呢?” 青山压低了声音道:“楚大小姐,殿下在后面的琼华殿等你。” 楚北柠一愣,琼华殿紧靠在御花园,必须得深入宫中。 玄鹤即便是有急事要见她,为何不选在宫外,而是宫内。 她眉头狠狠蹙了起来,虽然觉得气氛有些古怪,可青山来传这个话儿,她不疑有他,忙问道:“你家殿下那边发生了什么事?” “为何要在琼华殿见我?” “殿下……殿下的事情,奴才不敢问,”青山躬身道,微微垂下的眼眸间渗出几分痛苦的纠结。 楚北柠此番一颗心都扑在玄鹤的身上,倒是没有注意到青山脸上的表情带着些许异样。 她带着人朝着后面的琼华殿行去,青山看向了跟在楚北柠身边的那几位虎贲军亲卫军,动了动唇,还是忍住了脱口而出的话。 他死死咬着牙,跟在了楚北柠身后。从东司马门这边去往琼华殿的方向,一路上除了偶尔经过的宫人,便是一片死寂。 楚北柠更是心头微微一顿,怎么感觉不对劲儿。 她脚下的步子放缓了几分,别过脸看向了青山,青山眉眼如常。 这个人她之前在梁王府做梁王妃的时候就打过交道,不善言辞,办事稳妥,是玄鹤身边一等一的得力助手。 楚北柠暗自笑了出来,自己这是怎么了,这还疑神疑鬼了起来。 玄鹤身边的人过来,而且还是青山这样的心腹重臣,她怕个啥啊! 再说,玄鹤已经是东宫太子,而且还是监国的东宫太子,若是要对付她用得着这些弯弯绕,他如今便是这座宫城的主人,想在哪儿见她便是在哪儿见她。 她加快了脚下的步伐,想到一会儿要见玄鹤了,竟是心底多了几分甜蜜。 这厮不是说要提亲的吗?怎么?这是要给她准备个惊喜不成? 之前楚北柠身为梁王妃的时候,随着玄鹤入宫参加过很多次宫宴,琼华殿这地儿她闭着眼睛也能找到。 很快楚北柠便来到了琼华殿的门口,门口处却没有什么人守着,楚北柠脚下的步子微微一顿。 青山上前一步站在门口处侧身道:“楚大小姐请!殿下在里面候着您呢!” 楚北柠点了点头,缓步走进了琼华殿,不想刚站定在那里,却发现从穹顶的梁柱上吊下来一具尸体。 是一位中年美妇,身上衣着华丽,倒像是早早起来打扮,欢天喜地迎接什么人,或者参加什么喜庆的宴会。 此时却变成了僵硬的尸骸,胸口处都被刺穿了去,许是刚死不久,鲜血还从胸口处渗出,鎏金地板上染了一片血色。 一阵风顺着琼华殿的门口吹拂了进来,那具尸体竟是缓缓转了过来,脸正对上了楚北柠。 楚北柠死死盯着那人的脸,脸上血色全无,浑身的血尽数轰的一声,全部涌到了头顶。 她整个人都傻了,喉咙里发出了嘶吼声,却哑得说不出话来。 “姨……姨娘……” 王姨娘死死闭着眼,苍白的脸上沾染着血迹,倒像是睡着了一样,脸上竟是有几分解脱之色。 “姨娘!!”楚北柠疯了般的冲了过去,拔出了腰间的清影剑一剑斩断了吊着王姨娘尸体的绳索,将王姨娘紧紧抱在怀中。 “姨娘!姨娘!你醒醒!是谁杀了你?谁杀了你?” “我替你报仇!你醒醒啊!醒醒啊!!”楚北柠疯狂的哭喊了出来,拼命的摇晃着王姨娘的尸身。 这一次,她再也救不活她了。 身后琼华殿的门呯的一声关上,将外面的阳光阻挡在门外,整座琼华殿落下了一层森冷如霜。 突然四周密密麻麻的皇家暗卫缓缓走了出来,大约有上百人,人人手中攥着刀锋,锋芒刺痛了楚北柠的眼。 她死死瞪着青山,眼底满是不可置信的绝望。 青山下意识想要避开楚北柠的视线,还是吸了口气道:“楚北柠是前朝叛党萧家余孽,太子殿下手谕,杀——无——赦!” 玄鹤?竟是玄鹤要诱杀她! 楚北柠瞪大了眼眸,一颗心却早已经沉到了底,翻江倒海,愤怒已经无法表达她此时的感情,只剩下了浓浓的绝望。 她都活不了几天了,他还是要杀她? 之前他假惺惺的说找不到七彩连心草,怕不是找不到,而是不能找到吧? 楚北柠死死抱着王姨娘的尸体,突然心口锐痛,嗓子眼里弥漫着血腥的味道。 她死死咬着牙冷冷看着青山低吼了出来:“让那王八蛋出来见我!我要问问那个畜生!我楚北柠到底哪里对不住他?” 青山忍住了身体的微颤高声道:“殿下不想见你,殿下会在你死后厚葬你,便是全了彼此的缘分一场。” “我去他大爷的缘分!!”楚北柠吼了出来,眼角的泪却不自禁的落了下来。 “玄鹤!他可以杀我,但是他不能杀我的亲人!不能!!” 青山吸了口气,声音中微微有些发抖道:“楚大小姐,你是萧胤的女儿,这就是死罪!殿下也没办法!” “毒酒还是白绫,你选一样!这是太子殿下赏你的!” 青山拍了拍手,一边的护卫端来两个盘子,上面分别放着毒酒和白绫。 楚北柠的额头渗出了冷汗,眼底早已经癫狂,怀中王姨娘的尸体已经冰冷,想想这十几年她辛辛苦苦养大了她这个孽女,一天福也没跟着她享过,竟是遭此横祸。 不,她不能死!她不甘心! 她便是要死,也得拉上玄鹤那个王八蛋! 这个仇她不能不报! 她没想到玄鹤竟是虚伪到此种地步,之前她竟是那么傻,信了他的鬼话,她以为的爱,竟是穿肠的毒! 楚北柠缓缓放下了王姨娘的尸体,将外衫脱了下来盖在她的身上,全了她最后的一点尊严。 楚北柠抬起手中的剑:“让玄鹤出来见我!” 青山叹了口气:“既然楚家大小姐不选!那……我家殿下帮大小姐选了吧!” 他打了个手势,四周的皇家暗卫朝着楚北柠围了过来,剑锋闪着寒光。 围杀一触即发! 谁动了情,谁又狠了心? ------------ 第633章 他说我浮浪 “大小姐!”楚北柠带过来的几位虎贲军统领忙拔出腰间的佩剑护在她的身前。 虎贲军亲卫军只服从楚北柠一人,什么朝堂皇室,他们眼里什么都不是。 此番显然是要拼死护着她了。 青山眼底掠过一抹不忍,低语道:“楚大小姐,对不起。” 瞬间那些皇家暗卫朝着楚北柠冲了过来,不想琼华殿外面却传来一阵刀剑相触的声音,随即便是一个女子的厉声呵斥,还有用什么东西撞门的声音。 这下子青山这边倒是有些愣怔在了那里,随后咚的一声响,琼华殿厚重的殿门竟是被砸开了半边。 一个衣着华丽的艳丽美妇带着一大群手持长短剑的白衣男子大步走了进来,那些男子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生的好看,就是一个个多了几分阴柔之气。 “荥阳公主殿下?”青山登时傻眼了。 手中握着剑不晓得该放在哪里? 荥阳公主是皇帝的胞妹,早些年又为大晋和亲,后来历经挫折回京,曾经在晋武帝上位的过程中出过很大的力气。 她虽然为人荒唐喜欢养男宠,可在朝堂之上却是处事极其低调,从不干预朝政,远离权力中心,晋武帝也对她很是放心,任由着她在自己的公主府里胡闹。 楚北柠不想在这个节骨眼儿上,竟是等来了荥阳公主。 当初她和慕泽给荥阳公主做宫外孕手术也算是救了她一命,难不成她这是要…… 荥阳公主高傲的仰起头冷冷看了一眼四周的皇家暗卫狠狠唾了一口:“不过是皇兄的狗崽子罢了,竟敢在此围剿大晋巾帼英雄,本宫呸!” 青山脸上掠过一抹愧色,楚北柠这一次真的是立下弥天战功,这个节骨眼儿上杀人,他自己都觉得臊得慌,可……皇命难为啊! 荥阳公主转过身看向了楚北柠,视线在她的脸上一寸寸滑过,嗤的一声笑了出来。 “楚姑娘,当初我们第一次见面便很投缘。” “本宫那个时候还觉得你像极了一个人,此时瞧着还真就是那个人。” “如今外面都传开了,说你是萧胤和梅映雪的女儿,梅映雪竟然还是被李贵妃换出去的皇家长公主?” 楚北柠脸色瞬间变了几分,这个秘密荥阳公主怎么会知道? 荥阳公主缓缓拿起了手中捏着一张纸递到了楚北柠的面前:“怎么?你竟是还不知道?如今外面已经乱成了一团?” “就在刚刚,百姓手中几乎都被发下来这样的纸张,整个帝都都乱了套了。” “呵呵,萧胤的人举动就是快啊!” 她上上下下打量着楚北柠嗤的一声冷笑了出来:“可再快也快不过我皇兄啊!他倒是先下手处置你!” “皇兄?”楚北柠心底早已是掀起了狂风巨浪,什么皇兄,杀她的是皇帝,不是玄鹤吗? 可为何是玄鹤身边的人过来给她设局? 楚北柠的手死死攥成了拳,可即便是晋武帝要杀她,玄鹤难道就坐视不管吗? 为了他,她已经放弃很多了,他便是这般无情无义不成? 她抢过了荥阳公主手中的纸张,正面是将前朝李贵妃公主换皇子的事儿说了出来,后面担心民众不识字儿,居然画成了类似于漫画那种类型的图案,便是不识字儿的人也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入城式刚结束正是万人空巷,人群最密集的时候,在这个时候放出来这个消息。 楚北柠只觉得一阵阵的凉意顺着脊梁骨攀爬了上来,让她一颗心沉入了寒潭,原来慕铎那边也在逼迫她。 这个秘密一旦公布于众,她楚北柠不反也得反了。 萧家那边的人已经没有耐心再等下去了,不过唯一令他们想不到的是,皇族也选在这一天动手,而且动作比慕铎快一些。 楚北柠只觉得被两大势力压在了中间,铺天盖地的痛楚从心底一阵阵袭来,她觉得自己喘不过气来。 她真的只想过平平淡淡的生活,守着楚家,做个买卖,给病人看看病,和怡红院的姑娘们聊聊天儿,听她们讲讲各种奇闻。 最好和玄鹤能做一对儿寻常夫妻,他当差回来顺道给她带一包糖炒栗子,她在他面前撒个娇,趴在他宽厚的背上拽着他的耳朵欺负欺负他。 有那么难吗?啊?为什么过这样的生活,居然这么难? 所有的人都在逼迫她,便是玄鹤也…… 楚北柠死死盯着手中的那张纸,不知什么时候眼角的泪竟是滑落在纸上,洇湿了一大片。 她攥着纸的手指轻轻颤抖着,双眸赤红。 荥阳公主抬起手将她脸颊上的泪拭去低声道:“告诉你一个秘密,我年轻的时候喜欢你爹萧胤,他真是个很不错的男人呢!模样极俊,性子也好,武功也好,家世也不错,人品更是好得很,总之什么都好,这世上怕是再也挑不出如他那样完美的人了吧?” “可惜……他厌恶我呢,总骂我太轻浮浪荡了,我一气之下就去和亲了,盼着他能回心转意,呵!” “我是真没想到他会喜欢上梅家那个娇弱的贱人,更没想到那贱人竟然是我亲姐姐,我就说我几次想杀她都下不去手呢!” “人啊,若是爱一个人,便是丢了命都心甘情愿,若是不爱……” 荥阳公主眼底掠过一抹哀伤,突然一把将楚北柠推到了琼华殿门口处,急声道:“跑!” 楚北柠被荥阳公主这触不及防的一拽一推,整个人一个踉跄冲到了琼华殿的门口,身边跟着的那些人忙拽着她逃出了琼华殿。 青山忙要追过去,不想被荥阳公主挡在了面前。 荥阳公主手中短剑祭出厉声呵斥道:“谁要想出这个门儿,从本宫的尸体上踏过去!” 四周的皇家暗卫顿时傻眼了,面前是皇帝的胞妹,他们总不能杀了吧? 青山急声道:“绕过她!追!!” 荥阳公主唾了一口:“给本宫杀!” 瞬间她身后跟着的那些白衣男子与皇家暗卫混战到了一起。 荥阳公主养男宠,男宠的标准除了长得好看,每一个都得有些武功,而且每一个人的眉眼都与萧胤像那么一两分,这是只有她一个人晓得的秘密。 ------------ 第634章 如你所愿 楚北柠被几个护卫护着逃出了琼华殿,此时的她已经完全失去了该有的判断力,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随波逐流。 越来越多的人朝着琼华殿这边冲了过来,瞧着便是皇家暗卫,这一次怕是要将她弄死在宫中。 楚北柠的武功太弱根本抗不出这么多人,身边的亲卫军统领受伤不轻,飞溅的鲜血,耳边的厮杀声,宛若置身于地狱中。 楚北柠只觉得心口处突然那股子熟悉的灼烧感忽隐忽现,她攥着清影剑的手微微一抖,不好,千机毒有毒发的迹象。 慕泽说过这一次千机毒发,怕是来势凶猛,再没有回天的迹象。 虽然这疼痛也就是短暂的一瞬而过,可她还是疼得定住了脚步,一步也迈不开步子。 “大小姐!快跑!!” 身边的亲卫军急眼了,眼看着对面的人越来越多,他们几个人怕是扛不住。 楚北柠咬着牙撑起了身体,虽然朝前逃去,可脚步却跌跌撞撞走不稳。 突然一阵尖锐的哨声响起,头顶竟是盘旋过了一大片的玄铁鸷鸟,也不晓得怎么做出来的,竟是一大片一大片冲向了那些围过来的皇家暗卫头上。 那些鸷鸟冲进了对面围堵过来的人群中,瞬间血肉横飞,传来惨嚎声。 竟然是类似于血滴子的那种绝杀暗器,一看便是无忧山庄的大手笔。 伴随着这些暗器加持,一群身着灰色劲装的男子纷纷冲了过来,每个人瞧着都上了年岁,可出手并没有因为年事已高就轻缓几分。 “少主!走!!” 为首的慕铎挡在了楚北柠的面前,楚北柠抬眸神色复杂的看着他。 “将我身世传出去的人是你?” 慕铎看向了楚北柠,眼底的神色带着几分歉意,却无比坚定。 “少主听过什么叫置之死地而后生吧?是玄夜和他儿子先动的手,属下不得不出此下策!他们先动手,我们只能将那个秘密公之于众!总之将先将这天捅破了再说!” “属下晓得少主喜欢太子殿下,可这世上少主最不能嫁的人便是太子,他配不上你!” “你也不该背弃你爹娘的血海深仇!” “玄夜和他儿子那肮脏的血脉不该在你的身上繁衍延续下去!” “上一次,侯爷被关在宗人府的时候,我们这些老家伙们没赶上趟儿救他,如今……也不迟!” “少主,永远记着一点,你是这世上最尊贵之人!无人能替代,属下只是尽了本分罢了!” “哑奴!” 一个灰色劲装男子轻功极好,瞬间跃了过来,蹲下身子将楚北柠负在了背上,瞬间几个回落窜向了宫墙处。 那些皇家暗卫哪里能眼睁睁看着萧家余孽逃走,纷纷围攻了过来,却被慕铎死死挡下。 慕铎抬起手中的剑,剑锋已经沾满了血迹,冷冷看着对面冲过来的人。 他低声呢喃:“侯爷!属下这就去九泉之下陪您!” 身后的杀意暴涨,楚北柠却被哑奴背着攀爬上了宫墙,瞬间冲了出去。 终于冲出了宫城,外面有萧家人接应,簇拥着将楚北柠扶上了战马,朝着宫城外冲出去,一切都乱了套。 晋武帝原本想要在宫城里将楚北柠设局杀了,就像当年杀她的父亲那样,人一死,那些叛党又能如何? 可此时不同了,楚北柠竟是从宫城里逃出来了,陡然局势急转而下。 一旦楚北柠放出去,迎接晋武帝的便是他最忌惮的末日。 萧家人也没想到晋武帝先动手,不得已索性将所有的消息都放出去,还能让百姓看清楚晋武帝是个什么东西! 这是一场持续了十八年的生死较量,十八年前的那场较量根本就从未停止过。 楚北柠骑着战马刚要离开宫城,突然乌泱泱的上万人的军队将宫城前的广场死死围住。 其在战马上的裴翰骏,眼底带着万分的惊喜和恶毒。 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杀她了,他没想到这个小崽子居然是萧胤的女儿,还流着真正皇族的血,自然不能让她活。 “来人!杀!!” 楚北柠身后的萧家后人瞬间被围了起来,所有人脸色都凝重的厉害,这是大晋最能打的军队之一——赤焰军! “护少主出城!!”一道清冽的声音袭来,慕泽又带了一批人硬生生从东司马门杀出了一条血路,冲了过来。 当初他和父亲分成两部分,一部分带着人越过西侧宫墙救人,他便是带着一部冲击东司马门,此番得知楚北柠出了宫忙赶了过来。 可即便是他带了那么多人,相对于上万人的赤焰军,无异于以卵击石。 宫城门楼上皇家暗卫也架起了弓弩,淬了毒的箭羽在阳光下发出了蓝色莹然的毒光。 慕泽护在了楚北柠的身侧,楚北柠捂住一阵阵锐痛的心口,无奈的看向了慕泽低声道:“慕泽,我千机毒毒发了。” 慕泽登时脸上的血色全无,真的是怕什么来什么,那个毒比他想的还要厉害一些,竟是来的这么快,他一把抓住了楚北柠的手,却被她挣脱了。 “快!服下这个!!快!” 慕泽哆嗦着递过去了一粒红色药丸,被他藏了许久,终于配上用场了。 楚北柠缓缓接过,慕泽声音都发颤了。 “服下去!会缓解一些!” 他还在骗她,像是哄小孩子吃药。 楚北柠凝神看了一眼手掌中的药丸,突然捏碎了后,扬了出去。 “楚北柠!!你找死!!”慕泽狂吼了出来,恨不得过去一巴掌拍死她,她知不知道这是什么?这是唯一能救她命的东西啊! 楚北柠冷笑了出来:“换魂丹!你慕大公子炼的蛊药,用你的心头血为引养起来的,你经常动不动就消失十天半个月的,老娘到处找不到你,你就是躲出去用自己的心头血养这个玩意儿去了。” “一旦我身死,你就能用你的命换我的命,你替我死!对不对?” “呵呵!这世上你们怎么都那么自以为是,什么都替我做好决定,用你的命换我的,我就开心了?我不要你的命,慕泽,你不是想要我造反吗?今日如你所愿!” “你……你……”慕泽气的浑身发颤,他没想到她早就知道了,可这贱女人装的那么好,把他都给骗过去了。 他疯了般的诅咒她,骂她,眼角的泪却再也压不住了。 楚北柠不理会气疯了的慕泽,调转马头扫了一眼四周密密麻麻围过来的大晋军队。 她缓缓举起了剑:“我楚北柠,楚贲将军的义女,萧胤将军和前朝大长公主的亲生女儿!” “如今的狗皇帝就是个冒牌儿的!” “所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天下是诸位的天下,不是他玄夜一个人的天下!” “诸位是要追随那个偷窃皇位名不正言不顺的老垃圾,还是要追随我重振玄家皇族,你们可要考虑清楚再杀我也不迟!” “我!楚北柠!今日反啦!” ------------ 第635章 困兽 宫城东司马门门楼里,单独设了一间密室,此番外面的喊杀声早已经压不住了,像是层层席卷而来的浪,冲击了一切人和物。 密室里的玄铁笼几乎占了半个房间,外面阳光也被这笼子分割成了细碎的光,忽明忽暗。 此番醒转了过来的玄鹤,疯了般的一下下撞着笼子,那双潋滟清冷的凤眸已经赤红。 他打死也想不到青山竟然是父皇安插在他身边的奸细,一贯晓得父皇身边除了那些数量庞大绝对效忠于他的皇家暗卫之外,还有一股很神秘的力量便是铁卫门。 这一股力量从父皇还是前朝皇子的时候就已经在他手中栽培了起来,负责铲除异己,监视百官,还有执行其他皇帝下达的命令。 这些铁卫谁也不知道分布在哪儿,可玄鹤万万没想到父皇竟是将铁卫安插在了他们每个皇子的王府中。 安王府有,太子府有,他的梁王府也有,而且隐藏很深,除非执行重大的任务,否则绝对不会与皇帝有丝毫的联系,也不会曝光自己。 有的人可能一辈子都会隐藏自己的身份直到死! 今天是楚北柠的入城式,他已经决定亲自出东司马门外迎接自己心爱的女子,并且当着全天下人的面儿向她下聘,娶她做太子妃。 他什么都准备好了,唯独没防备父皇居然选在今天动手,而且一出手便是杀招。 长风跟在了楚北柠的身边,青山便留在了他的身边当差,就在入城式马上开始的前一个时辰,他带着青山登上了东司马门的门楼处,准备稍作休息便在宫城举办盛大的庆功宴给楚北柠接风洗尘。 不想刚走进来,突然头顶落下了玄铁笼子将他困在这方寸之间,随即便是青山朝着他扬过来的药粉,他拼命挣扎还是着了道儿,登时不省人事。 从他晕倒的那一瞬间,他的一颗心便是沉到了底,柠儿怕是要出事儿。 此时他清醒了过来,外面的喊杀声伴随着隐隐的血腥味道瞬间袭来,玄鹤彻底疯了。 他手中削铁如泥的霜华剑也不见了踪影,身上除了一身太子常服,便是一点儿利器也没有。 他疯了般的用自己的血肉之躯去撞那坚固的牢笼,像是一只困兽,发出了一阵阵的悲鸣声。 门被从外面打开,却是缓缓走进来一个人,着一袭明黄龙袍,在李公公的搀扶下坐在了笼子对面的椅子上。 玄鹤死死盯着对面坐着的父亲,一双眼睛满是怨毒和恨意。 “你把她怎么了?”玄鹤嘶吼了出来。 晋武帝冷冷笑了出来,身边站着的青山低下了头不敢看自己的旧主。 晋武帝看着已经完全疯了的儿子,冷笑了出来:“你以为你掌控了朝堂,掌控了兵权,就能在朕的面前为所欲为?” “你以为这天下如今已是你说了算不成?” “你……还是太嫩了些!” 玄鹤大口大口喘着气,突然跪了下来:“父皇,她真的不愿和你争的!” “是我们对不起人家!是我们……是我们无耻的摽窃了本该属于她的一切啊!父皇!你怎么还能这般卑鄙的要杀她!父皇!你不能这样啊!!” “你闭嘴!!”晋武帝高声呵斥,却是猛的咳嗽了起来,一口气喘得急了,差点儿没上来,忙用袖子捂住了唇,随即将袖子上的血迹捏着,手缓缓放在了膝盖上。 他好半天才喘过气死死盯着自己的儿子:“老四,纵观你那么多的兄弟,你才是最像我的那一个。” “心狠手辣,有勇有谋,为了目的不择手段!你是个很好的继承者!” “只可惜你身上最大的瑕疵便是楚北柠!” “那个女人就是你一生的败笔,你早该杀了她的,可惜你却迟迟不动手,只能父皇帮你了!” “不!你不能杀她!你若是杀了她!儿臣定当让你后悔万分!”玄鹤吼了出来,看向父皇的眼神连虚伪的敬重也维持不了了,满眼的恨意。 晋武帝冷笑了出来:“父皇的身子,父皇清楚得很,朕活不了多久了。” “太上皇也昏昏沉沉认不得人了,我们所有人都得死,这天下便得交付到你的手中!!” “不,我不要天下!你随便给别的什么人都好,你把她还给我!还给我!!”玄鹤神色间满是癫狂。 晋武帝淡淡笑了出来:“呵!多可笑!” 他微微侧头看向了从窗棂处渗透进来的微光,眼眸浑浊却又恶毒,似乎穿透了十八年的岁月回到了过去。 “朕给过梅氏机会的,但凡她选了朕,她和朕生下的孩儿自然还是这天下第一尊贵的!” “可她偏偏喜欢萧胤,萧家和玄家真正的大长公主勾连在一起,朕……怕了,是真的怕,也慌了。” “他们两个就是刺进朕心头的尖刺,朕得拔出来,朕只是低估了楚贲那厮,被他耍笑了这么久。” 他的话语间浸了毒,如果不是楚家人逃得太快,他必定将楚家满门的脑袋剁下来喂狗。 他缓缓别过脸看向了玄鹤,一字一顿道:“朕怕了那么多年,你觉得朕会让他们两个人的孽种活着?” 玄鹤登时说不出话来,他突然万分后悔。 其实早该将她送到别处去的,他还是太自信了,以为将她护在身边才能更好地保护她,可……一切都太迟了。 “皇上!”突然外面的皇家暗卫头子疾步走了进来。 “启禀皇上,荥阳公主殿下闯进了琼华殿,属下等人颇受掣肘,竟是让楚北柠逃出了宫!” “萧家乱党此番也混进来了!!” “楚北柠已经逃出了宫城!被裴侯爷带着赤焰军围堵在了宫城门口!” “什么?”晋武帝登时站了起来,满脸的不可思议。 荥阳公主?他是真的没想到事情竟是坏在了荥阳公主手中。 “来人!传令下去!封闭帝都九门,给我抓住她,杀无赦!” “父皇!!”玄鹤狠狠撞在了笼子上,心头惊怒交加。 “父皇!你放过她,儿臣答应你以后绝对不再娶她!儿臣将她送出帝都,甚至可以送出大晋!只求父皇放过她!!” 晋武帝浑浊的眼眸缓缓眯了起来,死死盯着玄鹤,嗤的一声笑了出来。 “老四,你以为朕还会信你的承诺吗?” “你可晓得方才朕围杀她,派的是青山过去,而且还是以你的名义,此番怕是她杀你的心思都有了。” “她终究还是恨毒了你!” “老四,你们……回不去了!朕这便出去杀了她,彻底断了你的念想,这天下还是你的,而她再也不会成为你的绊脚石!” ------------ 第636章 背叛 宫城门前的广场上早已经乱了套,楚北柠的话不是没有蛊惑性。 此番人人都晓得了楚北柠是萧胤大将军的女儿,皇上又是这般派兵截杀,难不成当今皇上还真的是个假的,真的便是眼前的这位女子? 可这事儿实在是太天方夜谭了,很多人都懵了。 就在这个当儿,还停留在京城的虎贲军一部朝着赤焰军这边冲杀了过来,登时喊杀声震天动地。 赤焰军和虎贲军素来不对付,父辈们早已经有了仇,如今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再也没有回旋的余地。 “走!”慕泽一鞭子抽在了楚北柠的坐骑上,战马吃痛带着楚北柠从虎贲军冲出来的狭长通道闯了出去。 可西面赤焰军的人数越来越多,楚北柠不得不调转马头朝着东侧赤焰军的薄弱一环冲过去。 当初大军进城参加了入城式后,主力部队都会离开京城去京郊的东西大营和南大营驻扎。 如今留在京城的也就是一少部分,即便如此也是人数不少。 楚北柠不防备慕泽一鞭子抽在她的马上,等她回过头去看,慕泽却死死挡在了裴翰骏的面前,瞬间被赤焰军淹没。 “慕泽!!”楚北柠登时嗓子眼儿一阵阵的发甜,急怒攻心,慕泽带来的人虽然厉害,可都是些江湖中人,遇到了大规模的大兵团作战根本就是以卵击石。 楚北柠忙要调转马头去回救却被无忧山庄的死士裹着她继续朝前奔逃,人太多了,湮灭也仅仅是一瞬间。 “皇上有令!截杀萧家叛党!” “太子有令!截杀萧家余孽!!!” 玄鹤的青龙军从东面迅速包围了过来,为首的便是薛福成老将军,他刚得了令要击杀楚北柠,此番眼睁睁看着楚北柠骑着马冲杀了过来。 薛福成感觉像是做梦一样,之前还在燕州城下做过出生入死的袍泽兄弟,此时竟是这般境地。 所有青龙军士兵都傻眼了,自家太子殿下没毛病吧?之前不是还好好儿的,怎么翻脸无情呢? “将军,怎么办?”眼见着楚北柠带人冲了过来,一边的副将忙凑到了薛福成面前,这可咋整? 薛福成闭了闭眼,突然抓过了弓箭朝着天空狠狠射出了一箭。 副将登时明白了,青龙军战史最奇怪的一幕出现了,所有的士兵朝天放箭,这不是放水是什么? 楚北柠看着漫天软绵绵的乱七八糟的箭头登时怔在了那里,冲薛福成低声道了声谢,冲向了帝都的东门。 不想就在这个时候,迎面又是黑压压一片皇家暗卫围堵了过来,将楚北柠死死困在了东司马门外。 东司马门门楼的密室里依然传来一阵阵重物撞击玄铁栅栏的声音,随之而来的还有浓浓的血腥味。 玄鹤发出了低低的咆哮声,唇角因为过度用内力撞击栅栏,已经渗出了血。 他绝望的靠在了栅栏边,这种栅栏是玄铁锻造,他一个血肉之躯根本撞不开,身体里也被父皇下了软骨散,整个人就是个废物。 “殿下!”昏暗的门口处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衣角摩擦声。 玄鹤摊跪在铁笼子里,两只手死死抓着冰冷的铁栏,缓缓抬眸,额头也已经撞出了血,鲜血顺着他俊冷分明的脸颊滑落了下来。 他抬起头死死盯着走进来的青山,眼神冷得像冰,没有一丝一毫的温度,慑人心魄。 青山跪坐在了玄鹤的对面,凝神看着自家王爷。 他拿出来一只酒壶递到了玄鹤的面前。 啪的一声!酒壶被玄鹤一巴掌拍碎了,散在了青石地面上。 青山低下头苦笑了出来,却是拿起了自己的酒袋仰起头灌下一口酒,酒很烈,他咳嗽了出来,呛出了眼泪。 “殿下,我和长风其实有时候将您当成是我们的大哥,是我们两个的亲人。” “我……我从小就是个孤儿,被送到了铁卫营的时候,我们每个人都是杀人的工具,我们每日里被灌输的都是效忠皇帝!绝对效忠皇帝!每个人都是九死一生,走出铁卫营的时候,身体里还被下了蛊虫,一旦背叛皇帝便会死的很难看。” 青山缓缓抬起手露出了手臂,手臂上此番却是青筋暴涨,有什么东西像是要突破血管冲了出来。 青山吸了口气:“殿下,您看看还挺有意思的,我也就是心中决定背叛皇上,这玩意儿竟然还能察觉出来。” 玄鹤抬眸死死盯着青山。 青山笑了笑:“殿下,我一会儿就放您出去。” “走之前我和您说几句真心话,其实从您将我在战场上捡回去,救了我一条命那一刻开始,您就入了皇帝的局,可我这几年真真假假,演戏演得我自己都糊涂了。” “我是个失败者,我背叛了您,此番又来背叛皇上,不管怎样,我真的很敬重殿下!跟随殿下的这些年,很痛快!” 青山缓缓起身拿出了玄鹤的霜华剑,顺着缝隙顺进了笼子里。 玄鹤抬手接住,举剑狠狠劈砍下来,瞬间铁栏被斩断了去。 霜华剑因为重新回到了主人的手中,竟是激动的微微发出了剑鸣声,它已经嗅到了浓浓的血腥味,主人身上的杀意暴涨,它也跟着激动万分。 玄鹤一脚踹开断了口子的栅栏,剑锋一转狠狠刺进了青山的身体里。 青山原本跪着的,此时缓缓倒在了地上,鲜血从他的心口处汩汩流出,他眼底却藏着解脱了的笑。 脖子上,额头上,长线一样的蛊虫钻了出来,令人瞧着恶心。 他定定看着玄鹤,刚张嘴说话,乌黑的血已经顺着唇角涌了出来。 “谢……谢谢王爷……” 玄鹤眉头狠狠拧了起来,抽出剑疾步冲出了密室。 此时晋武帝已经站在了城门楼上,冷冷盯着陷入重围的楚北柠,她还穿着入城式上的衣服。 银色铠甲,赤色披风,英姿飒爽。 晋武帝的眼眸缓缓眯了起来,盯着被困在原地根本动弹不得的楚北柠。 “弓弩!” 晋武帝话语森冷。 一边的暗卫递过来弓弩,晋武帝缓缓拉满了弓,搭箭,瞄准了楚北柠。 “萧胤,朕要亲手宰了你的女儿!” ------------ 第637章 花瓣 楚北柠眼看着密密麻麻围过来的皇家暗卫,晓得今天到底是出不去了。 她手中攥着的剑柄早已经沾染了太多的血,滑腻的有些抓不住。 虽然身上也受了伤,可那些人将她保护的太好,也都是些轻微伤。 越是如此,越是难受,楚北柠受不了这么多人因为护着她,在她面前一个个的死去。 她哭喊着,求着这些人不要再护着她,没有什么意义了,她其实已经是半个死人了。 可那些人像是心中有一个执念,便是死在这里也要将萧胤的女儿送出去,是的,那是他们旧主的血脉。 楚北柠身为现代人此番已经彻底被震撼了,她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信念支撑着这些人。 城门楼上,晋武帝的弓已经拉满,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就在他搭在弓弩上的箭即将要射出去的时候,突然身边传来一阵惨嚎声,一股大力直接撞向了他的身体。 他本就苍老病弱,这一撞整个人几乎站不稳了去,得亏一边的李公公拼命扶住,才不至于身为帝王之躯落了一个难看的下场。 晋武帝大惊失色忙定睛看向走过来的玄鹤,此番自己身边的皇家暗卫竟是被他斩杀了不少,便是霜华剑上的血一路滴落到了他的面前。 玄鹤抬起剑锋指向了晋武帝,手臂微微轻颤,眼神间已经癫狂。 “太子殿下不可!他可是你的君父啊!”李公公瞧着玄鹤整个神情都变了样,像是入了魔一样,登时大吼了出来,扶着晋武帝连连后退了几步。 四周的人也看傻了眼,如今下面那么多士兵看着呢,太子殿下弑君弑父,不怕难堵天下悠悠众口吗? 若是这样做了,哪里能得人心? 这不就是个暴君吗? 玄鹤狠喘了一口气,剑锋已经刺进了晋武帝的衣襟里,再进去一寸,这弑父的名头便是坐实了。 李公公的一声吼,将他最后的一点理智拉了回来。 他忙看向了城门楼下的楚北柠,晋武帝射出去的箭虽然被玄鹤撞飞了去,可还是狠狠刺进了楚北柠的肩头。 楚北柠惊恐的看向了城门楼,对上了玄鹤那一抹清绝的身影,隔着万重人海,他终于出现在她的视野里。 正在玄鹤出现的这一瞬间,身边的人乘着皇家暗卫起了些混乱的当儿,簇拥着楚北柠顺着杀出来的血路冲了出去。 楚北柠只觉得肩头的锐痛远远比不上心底的那一抹寒凉,她捂着受伤的肩头,调转马头冲了出去,再没有回头。 晋武帝登时慌了,冲上前几步,声嘶力竭近乎疯癫。 “拦住她!拦住她!” “不要让她活着离开帝都!” “传令下去,斩楚北柠人头者,黄金百万,封王!” “给朕杀了她!杀了她!!” 大晋朝从未有这般诡异的情形出现,一国君主第一次面对这么多人下达皇令。 这可是不折不扣的皇令啊! 登时那些士兵在这样丰厚赏赐的鼓动下朝着楚北柠离开的方向狂奔了过去,玄鹤一颗心沉到了底,转身便要冲下城楼。 她若是出城,如今这种情形,他必得亲自护送才行。 “站住!” “你给朕站住!” “你若是敢护着那个逆贼,朕便连你一起处置了!” “给朕站住!” 玄鹤根本不回头,现在爱怎样便怎样。 去他的东宫,去他的家国,他现在什么都不要了! “好!你敢忤逆朕!有本事连这七彩连心草也不要了!” 玄鹤登时停住了脚步,猛然转身死死看向了晋武帝。 不想晋武帝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捏着一片花瓣,那花瓣估计是摘下来也有些时候了,渐渐枯萎,即便是枯萎色泽依然艳丽到了极致。 七彩连心草! 玄鹤抢上一步,便要去抢,不想晋武帝抬手间便将花瓣捏碎了几分,那些碎末随着风荡下了城墙。 “不!不要!!”玄鹤停住了脚步。 晋武帝死死盯着自己这个长了反骨的儿子,眉眼间霜色森冷。 “七彩连心草每一片花瓣都是神药,专门克制千机之毒,若是少一片花瓣,便是少一分药效。” “你若今日敢去追她,朕便命铁卫将那七彩连心草彻底毁掉!” “父皇!你给我!!”玄鹤没想到父皇竟是将这一株救命的药藏得那么深,深到连他也找不到。 晋武帝冷笑了一声:“老四,你这孩子素来有主见,这大晋交给你朕也是放心的。” “不要再闹了,闹得多了,朕就真的不——高——兴——了!” 玄鹤一双手死死攥成了拳,明明就在咫尺,再往前一分,就能和她相拥了。 只要他现在下去,骑着马追上她,然后带着她离开帝都。 也不管她身体里的千机毒,他陪着她走完最后一程,她身死,他殉情。 玄鹤缓缓闭上了眼,可她本不该死的,是他将她一步步送到了不归路,他凭什么能让她惨死? 他一步步为她谋划到了今天的地步,他不忍看着她死。 玄鹤缓缓瘫跪在了地上,面如死灰。 晋武帝很满意儿子的表现,缓缓俯身将自己的儿子扶了起来笑道:“老四,父皇很欣赏你,识时务者为俊杰啊!” 玄鹤别过脸看向了楚北柠慌不择路离去的方向,朱雀门,裴朝的赤焰军驻守的地方。 他突然一直弥漫在喉咙间的血腥再也压不住了,一口血喷了出来,整个人轰然垮塌。 他倒下的那一瞬间,城门下青龙军内小心翼翼传着一道太子不久前下的密令。 护楚北柠出城! 牵制裴翰骏! 将楚北柠引到朱雀门! 裴翰骏此番才不管什么皇室父子之间的相杀戏码,他眼里只有楚北柠的背影,杀了她,这是最后的机会。 可他刚带着人冲出去没几步,突然被青龙军的薛福成老将军挡住了去路。 “薛福成!你竟敢违抗皇令?其心可诛!滚开!” “对不住,裴侯爷,小老儿今儿这一匹马不晓得怎么了,吃多了窜稀,疯了一样到处乱窜。” 薛福成说着浑话,却是歪歪斜斜挡在了裴翰骏的面前,裴翰骏简直要气疯了。 楚北柠已经没有任何的方向感,就是哪儿人少冲向哪儿,实在出不去就死在此处。 她不禁心头掠过一抹哀伤,只希望不要死得太难看,不要砍脸就成。 眼见着便到了朱雀门,不想迎面又是一群人挡住了去路,而且还是赤焰军的精锐之师。 楚北柠此番身边只剩下了几十个人,对面却有上万人。 楚北柠猛地勒紧了马缰,心底升腾起了浓浓的绝望,当看清楚骑着马挡在她面前的人后,她这份儿绝望简直无法用语言形容了。 好死不活,夺命奔逃,穿过了重重阻碍,最后居然落在了裴朝的手中。 楚北柠捂着流血不止的箭伤,定定看向了杵在面前的裴朝,脸上的表情满是绝望。 裴朝脸上的神情不比楚北柠好多少,那张关于楚北柠身世的纸张,他早已经看到了。 他心头萦绕着的那些疑惑,瞬间迎刃而解。 怪不得楚北柠在萧胤的地宫里来去自如,怪不得她手中有武侯令,那武侯令压根就是她的和玄鹤没关系。 怪不得她用兵如神,她可是萧胤的女儿啊,是他从小就崇拜的萧大将军的女儿! 裴朝死死盯着楚北柠,咬着牙道:“你骗我!你怎么不去死?” 楚北柠此番疼的脸色发白,动了动唇无话可说。 她狠狠吸了口气看着裴朝:“裴朝,回风谷我没烧死你,你落我个人情。” “我求你一件事,杀了我,给我个痛快!别让我被活捉!” “你还能得百万黄金,你就发财了!娶媳妇儿钱也有了!” “别砍我脑袋,我怕疼,你朝着我喉咙处刺,大动脉在这边,一剑我就解脱了!裴朝!” “朝儿!杀了她!杀了她!”不远处传来裴翰骏的嘶吼声,声嘶力竭,可就是被人挡着绕不过去。 随后便是大批大批的皇家铁卫冲了过来。 裴朝脸色剧变,突然打马冲到了楚北柠面前,一把将她像是掐小鸡一样,直接拎了过去,很粗暴的横贯在他的怀前。 他狠狠踢了踢马刺,战马一声长啸冲到了朱雀门口。 “开门!!”守着门的赤焰军士兵已经快要疯了。 长公子不能这样啊!你这是造反啊!违抗皇命是要杀头的! “开!”裴朝一剑砍翻了一个想要试图阻拦他的士兵,其余的人瞧着长公子这是疯了的节奏,忙将厚重的城门打开。 裴朝带着楚北柠瞬间冲了出去。 身前是夕阳落尽的赤红,身后是父亲裴翰骏凄厉的怒吼声! 裴朝……反了! ------------ 第638章 李代桃僵 裴翰骏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儿子带着那个妖女冲出了朱雀门,他整个人都僵在了那里。 身后的皇家铁卫像是洪水一样朝着儿子离开的方向漫了过去,他晓得儿子一旦被皇家铁卫抓住的下场是什么。 他整个人哆嗦得不成样子,心头却是恨毒了楚北柠。 那可是他费尽心血,培养起来的未来的裴家家主,便是被这个妖女短短一年多的时间坑惨了。 “不!”裴翰骏从马背上摔落在了地上,气晕了过去。 身后的那些皇家铁卫刚要冲出朱雀门冲着裴朝喊打喊杀,不想已经完全慌了的赤焰军中却是冲出来一个莽汉,举着锤子,一边砸一边喊。 “杀你娘!谁敢动我大哥!” “你们动一下试试!!” 裴政还算有些理智,忙飞身下马将傻弟弟抱住急声道:“你可消停点儿吧!” “给裴家留个后啊!老天爷哎!” “一个两个都疯了不成?” 很快夜色来临,这一天发生在皇城里的事情简直将所有人都搅成了一团乱麻。 宫城里此番却显得尤为安静,甚至是死寂。 玄鹤直接被晋武帝关在了荣庆宫,他到底还是多虑了,其实光凭借一株七彩连心草,玄鹤就逃不过宫城里的这一座牢笼。 接连几天,玄鹤都病倒在了床榻上,晋武帝还是在乎这个儿子的,几乎将太医院里的所有太医们都召到了荣庆宫看病。 结果只有一个,心情郁积成疾,心病,没办法治只能靠太子殿下自己挺过来。 晋武帝一颗心倒是慌了起来,他的儿子们几乎都死光了的,唯独这个小子能撑得起大业,却是这样一幅死样子。 他终于肯让玄鹤见一见别的人,随即请景王殿下进宫探望。 景王玄政疾步走进了荣庆宫,看到床榻上的四哥,登时悲从中来,扑通一声跪在了玄鹤的面前。 “四哥!四哥!我老九!呜呜呜……”玄政之前被父皇软禁,父皇连着顾大人,李大人也一并软禁在皇庄上。 若不是顾伯懿拼死护着,怕是外嫁的楚家几个姑娘都得死。 他没想到朝夕之间变了天,之前得知长姐楚北柠从边地凯旋,他妻子楚昭月高兴地都睡不着,不想风云突变。 妻子的生母王姨娘被父皇下令击杀,他们一直以为的楚家大小姐竟然是萧胤的后代,而且身体里还流着皇族的血脉。 太快了,这一切来得都太快了,到现在妻子都病着,此番又撞见了一个病人。 原本意气风发,高大英武的四哥,此番蜷缩在了床榻上,仰起头死死盯着纱帐,脸上的表情是那种麻木沉冷的。 若是此番四哥哭出来也好,可是这样的表情才让他瞧着更加害怕。 “不必哭!”玄鹤声音沙哑的厉害,也是他躺了几天后第一次开口说话。 “你帮我一个忙。” “四哥,你让我做什么?”景王忙低声道。 四周都是父皇派来的探子,便是兄弟两个想说点儿什么,也是万分的小心。 玄鹤闭了闭眼,缓缓抬起手在景王的掌心里写下了几个字儿。 景王登时脸色都白了,动了动唇,硬是说不出一个字儿来,却是眼眶瞬间红透了去。 “四哥!四哥!!不要!我不能……” 玄鹤缓缓转过身淡淡看了他一眼,这一眼带着万分的坚决,不容置疑,像他一贯强硬的做派。 “去吧!” 景王死死抓着玄鹤床榻上的被子,几乎要撕破了去,无声的哭泣着,可还是不得不起身走了出去。 第三天正午,晋武帝亲自来了,听闻这个臭小子竟是要喝汤,他顿时喜不自禁。 楚北柠那个妖女实在是对儿子的影响太大,如今瞧着儿子终于不绝食了,反而还要吃要喝,他心情也好了不少。 “皇上驾到!!” 荣庆宫外密密麻麻跪倒了一大片人,这大概荣庆宫最热闹的时候。 曾经孤寂森冷了那么久的荣庆宫,曾经不被皇帝重视的荣庆宫,此番却是人来人往,不过大部分都是看着玄鹤的。 李公公扶着晋武帝走进了寝宫,扑面而来的便是一阵草药的味道,李公公微微垂眸,眸色间掠过一抹凄惶。 晋武帝缓缓坐在了软榻对面的椅子上,他这些日子身子越来越垮了下来,形容枯槁。 此番玄鹤靠着迎枕坐在了榻上端着一盏汤在喝,也不理会自己的父皇,父子两个终于形同陌路。 晋武帝咳嗽了一声道:“老四,最近身子好些了?” 玄鹤端着汤盏的手微微一顿,唇角勾起一抹嘲讽,依然慢条斯理的喝下一口,忍住了心底发出来的锐痛。 原来……她当初竟是这般的疼? 这种疼一般人根本承受不住的,她却为了他全部承受了。 玄鹤抓着瓷盏的手指微微收紧,因为太用力,骨节清白。 他低声笑了出来,压抑住了涌到唇齿间的血腥味道。 玄鹤缓缓抬眸看向了晋武帝:“好些了,千机毒花熬的汤药委实味道不错。” 哗啦一声! 晋武帝猛地站了起来,太过用力差点儿摔倒,龙袍的长袖将一边案几上的茶盏都带到了地面上,摔了个粉碎。 “你……” “快!抢下他的碗!” “快啊!” “传太医!” 晋武帝整个人彻底慌了,他从未想过这个小兔崽子竟是用这种方式气他。 不多时外面那些太医忙走了进来,检查了从玄鹤手中抢过来的瓷盏,登时一个个面如死灰。 “回……回禀……皇……皇上……” 那些太医们已经害怕的说不出一个完整的句子来。 “太子殿下喝的汤里面确实放着千机!” 他们所有人都不可思议的看着玄鹤,一般人中了毒,疼得根本忍不住,不想太子殿下竟是没事儿人一样,连着喝了那么多都不哼一声的,这份儿忍心简直就不是人。 “给朕……给朕……” “让他吐出来!!” “吐出来!” 几个宫人也慌了,七手八脚的冲了过去,想要将玄鹤喝下去的毒汤催吐出来,可根本无济于事。 他这是每日里一点点将毒汤喝进去了,现在早已经在他的身体里发散了出来。 “哈哈哈哈……”玄鹤大声笑了出来,笑声粗噶沙哑,眼底含着恨,冷冷看着自己的父亲。 “父皇,你的天下再没有合适的继承人了,是不是?” “九弟的性子和软,也不成的,太子大哥倒是成,可不是你亲生的,安王有野心有能力可被你杀了!哈哈哈哈哈……” 晋武帝脸上的表情一片灰败,突然命人取了一样东西来。 他谁也不放心,只让李公公按照他给的地址去取,不多时李公公捧着一个盒子走了进来。 远远便能闻到盒子上散发出来的香味,随即盒子打开,便是一株七彩连心草,不过七个花瓣少了一个。 晋武帝已经气昏了头,点着玄鹤高声道:“来人!将药给这个小畜生灌下去!灌下去!!” “李公公,你去灌!” “朕就在此看着!” 李公公硬着头皮命人取来了银吊子,当着所有人的面儿将那株草药熬成了汤,随即亲自端到了玄鹤面前。 “不!放着!朕来!” 晋武帝慌了,这个儿子不能死! 他踉踉跄跄冲了过来,接过了瓷盏,狠狠给玄鹤灌了下去。 玄鹤死死盯着晋武帝,褐色汤药顺着他薄凉的唇角流下,他凤眸中竟是多了几分解脱和轻松。 背对着晋武帝站着的李公公,缓缓垂首,沉沉叹了口气,随即转过身却是淡淡扫了一眼门口处站着的一个极其不起眼的小太监。 那小太监忙紧了紧衣襟,似乎里面藏着什么东西,转身急匆匆离开了寝宫,冲进了夜色中。 ------------ 第639章 告诉我 京郊城外,所有的军队都被晋武帝派了出去,尤其是附近能藏人的山林,几乎是一寸寸的搜寻。 在一处茂密的灌木丛中,裴朝死死抱着躺在怀中的楚北柠。 楚北柠整个人已经是气若游丝,裴朝一颗心慌到了极点。 “你怎样?” 楚北柠喘了口气,浑身疼得说不出话来,嗓子眼儿也觉得甜腻腻的,血腥的味道袭来。 这玩意儿……毒发可真疼! “裴朝,你……等我死了后,就带着我的尸体回京,服个软,皇帝兴许还能饶你一命!” “如今……如今……大晋能打的没几个了,他还用得着你,咳咳……” 一口黑血顺着楚北柠的唇喷了出来,她只觉得浑身冰冷,像是坠入了冰窟中,冻得直打哆嗦。 这一次发作可不是点着几个炭盆烤火那么简单,楚北柠觉得身体里的那点子活气在一丝丝溜走。 “你到底怎么了?中毒了不成?什么毒?我帮你找解药!”裴朝是真的慌了,之前瞧着她古灵精怪的胡折腾,看着她有时候很不顺眼,可眼睁睁看着她死,他委实做不到。 刺啦一声,裴朝一把撕开了楚北柠的衣襟,楚北柠忙下意识抓住了他的手。 “你……松开!” “我中的是千机,毒素已经侵入了体内,一年多了,天……天王老子……也救不活我了……你松开我……” 裴朝死死盯着楚北柠洁白的锁骨处,无数条黑线竟是缓缓朝着她的心脏处蔓延。 他又撸起了她的衣袖,她的裙摆。 胳膊上,腿上,额头鬓角间,陡然升腾起诡异的黑线,以肉眼可见极快的速度蔓延,所有的线条都朝着楚北柠的心口处奔去。 裴朝脸色一片死灰,抓着楚北柠衣襟的手指一点点收紧。 他也是出生高贵的世家贵公子,见多识广,听过千机这种霸道的毒。 听闻这种毒毒发的时候,人的死状极惨,活生生疼死,浑身都会腐烂出血。 突然他想起来一件事情,便是之前无意间晓得他的妹妹裴未央替玄鹤用身体解毒,后来玄鹤才极力帮着他们裴家。 再后来玄鹤和楚北柠因为七彩连心草分道扬镳后,有一天玄鹤突然对妹妹未央恨之入骨,却对楚北柠爱之深切。 那一瞬间,裴朝登时全想通了。 其实楚北柠身上的毒怕是从玄鹤那边度过来的,这种毒他也听说过,如果实在找不到解药,当下过给别人也成。 故而号称天下第一邪毒!恶心也恶毒! 裴朝深吸了一口气,突然将楚北柠平放在了草地上,开始脱自己的衣服,解开了腰间镶嵌墨玉的麝皮腰带。 “你……你做什么?”楚北柠现在疼的发昏,可也看出来裴朝又开始犯浑。 裴朝声音都发着颤:“把你身上的毒过给我!” “你疯了!”楚北柠双目瞪圆,不可思议的看着面前的疯子。 “管不了那么多了!”裴朝俯身便要吻下去,却被楚北柠死死抵住他已经滚烫异常的胸膛。 “没用的!如果这个毒我刚中,你这样做兴许还有救,一年多了,你想什么呢?裴朝!” “裴朝,不要这样!求你了!!求你了!” “我是神医……我……晓得的,千机毒是我从玄鹤身上过过来的,故而不能再用这种下三滥的法子了!没机会了!” “裴朝!别逼我恨你!!求你你放过我!”楚北柠死死抵着裴朝的胸膛,眼神里满是哀求。 裴朝的一双桃花眸渐渐发红,他明白,他根本救不了她,他只是疯了,慌了,怕了…… “到底……”裴朝突然一把将楚北柠从草地上捞了起来,死死抱进了怀中,低声痛哭了出来,“到底要怎样才能……才能让你活下去……你告诉,我也求求你了!你不是神医吗?” “你不是很厉害吗?你救了那么多人,为何你却救不了你自己!” “你告诉我!你让我怎样做?” “你告诉我……告诉我……” 裴朝从未哭过,即便是小的时候父亲那般严苛的教导他,弟弟们扎马步一个时辰,他便三个时辰。 弟弟们练剑摔着了,可以去娘的怀中哭,他不能,父亲一直都告诉他,他是裴家的未来。 小时候他没有哭,上了战场英勇奋战,身上中了无数的刀剑伤疤,他都没有皱一下眉头。 从小到大都是他让别人哭,从未自己这般大声的哭过。 从未有过的无力感深深刺痛着他,他宁可得不到她,宁可看着她和玄鹤卿卿我我,他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她死在自己的怀中。 突然草丛那边传来一阵脚步声,裴朝忙将楚北柠推到身后,手中握紧了赤焰剑,眉眼间尽是杀意。 罢了,她若死了,他便杀光所有追踪的人,横竖他也不活了。 要死,一起死! 几个脚步声已经近在眼前,突然一只紫金锤探了进来,直接拨开了半人高的荒草,露出了裴五裴峥那张大饼脸。 裴五一愣,整个人陡然傻在了那里,不想草棵子里藏着自家大哥和楚北柠,关键两个人都脱成了这个样子。 大哥啊,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做这种事情? 裴峥忙缩了回去,转身朝外走去,却不想又折返回来将腰间的钱袋摘了下来丢在了裴朝的身边。 “大哥,保重!从西北角走!那边我看着,他们抓不到你们!” 裴朝一看是自家弟弟,放下了手中的剑,脸上掠过一抹愧疚。 他不晓得自己这么冲动的行为,会给裴家带来什么样的祸患,不过目前来看晋武帝没有杀光裴家人的意思,看来楚北柠说得对。 大晋确实没有能打的将军了,裴家对于皇族来说还有用。 他拿起了钱袋子,裴峥看着自家大哥红了的眼眶,脸色都憔悴了不少,突然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冲大哥磕了几个头。 “大哥,你带着她远走高飞吧!” “等生了孩儿再回来!” 裴朝眉头一蹙,晓得弟弟误会了,他已经无力解释什么。 “你帮我照顾好娘!” “我晓得!”裴峥摸了一把眼泪转身离开,不多时便传来了他破锣似的声音。 “这边没人,去那边瞧瞧!” 裴朝吸了口气帮楚北柠整理好了衣衫,将她背在了背上。 马儿已经藏起来了,追兵追的太紧,想要躲进草丛里,马儿就不能带着。 他背着她朝着西北角方向走去,不想刚走出了这一片林子,突然迎面围过来一群搜索的人,看着标识是青龙军的。 为首几个小统领认出了裴朝和楚北柠,却转过头看向了另一侧的方向。 “咦!那是什么?那边是不是有东西?” 其余的士兵忙应和着:“是啊是啊,那边有动静儿去那边!” 一行人硬生生看不见杵在面前的裴朝和楚北柠,撤走的时候,地上到处散落着钱袋子,士兵们平日里攒下来的铜钱串子,丢了一地。 裴朝原本抬起来的赤焰剑,缓缓放了下来,表情颇有些复杂。 ------------ 第640章 大是大非 入夜,养心殿里,裴翰骏趴跪在了龙案前,浑身微微打着哆嗦。 他已经在养心殿外面跪了三个时辰,后来被晋武帝宣召进殿,又跪了许久。 龙案后面坐着的晋武帝,眉眼间看不出一丝别样的情绪,只是定定看着跪在面前的裴翰骏。 裴翰骏声音微微发抖:“皇上,犬子该死,臣已经将犬子清出了族谱,他再也不是裴家的人了。” “是臣教子无方,才酿成了如今的祸端,还请皇上责罚!” 晋武帝淡淡道:“你当初跟在我身边的时候,我已经建了太子府,入主东宫。” “那个时候大家都还年少轻狂,不想如今都已经这么大岁数了,垂垂老矣!” 裴翰骏一愣,不晓得晋武帝扯这些做什么,身子更是躬下去了几分。 晋武帝缓缓起身走到了裴翰骏的身边:“儿子们不服管教,那是做长辈的无能。” “裴朝……是个好孩子,可惜了……” “不过朕还是愿意给他一次机会,你亲自带他回来!” 晋武帝轻轻拍了拍裴翰骏的肩头,明明动作很轻,可裴翰骏还是觉得肩头沉甸甸的。 入夜时分,御河边月华楼最东侧的包厢里此番坐着一个容色俊美的男子,虽然容貌很俊,可眉眼间难免多了几分轻佻之色。 此番怀中搂着两个女子,正在借酒浇愁。 饶是瞧着美人也觉得没意思得很,五弟今儿告诉他,出城搜山的时候遇到大哥了。 他想想就难过,大哥那么厉害的一个人,竟是败在女人身上。 这种事儿若是他做出来的,别人也不说什么,偏生大哥不好女色怎么就输的这么惨,楚北柠那个女人有毒吧? 突然外面的心腹小厮走了进来,俯身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裴政顿时眼底掠过一抹诧异忙急声道:“请进来!” 不多时一个身着黑袍的清秀少年缓缓走进了包厢,不过容色间带着几分阴柔气息。 少年走到了裴政的面前躬身行礼:“裴将军安好!” 裴政一愣,打了个手势,身边服侍的歌姬等闲杂人等全部离开。 那少年将一封信送到了裴政的面前,裴政打开扫了几眼,登时脸色一变,整个人都站了起来。 随即他将书信丢到了炭盆里,死死盯着对面的少年:“我凭什么帮楚北柠?” “他害得我大哥如今成了过街的老鼠人人喊杀,我帮她?我有病?” 少年微微垂下了眉眼:“殿下说,帮她便是帮裴家,不然他一旦登临大统,第一个灭的就是裴家。” 裴政顿时向后踉跄了一步,咬着牙冷笑道:“吓唬小爷我?” 少年吸了口气:“殿下还说,西郊处替将军养了几个美姬,个个绝色,还会唱曲儿,琵琶弹得极好,美得很。” 裴政脸上的表情动摇了,纠结了一会儿,伸出手没好气道:“拿来!” “告诉殿下,我这也是为了我大哥,若是楚北柠死了,我大哥也好不到哪儿去!” “以后这种破事儿少找我!” 少年登时笑了出来,拿出来一个盒子交给了裴政,却郑重道:“裴三爷,您可得拿好了,殿下的意思是这盒子可是裴家几百口人的人头啊!别丢了!” 裴政一口气差点儿没上来,咬着牙道:“滚!” 裴朝用袍泽兄弟们丢下来的银子,终于买到了一辆牛车,将楚北柠抱在了牛车上,两个人装扮成了寻常山野夫妻,便是官道根本不敢走,走的都是夜路。 道儿上也没少碰到土匪拦道,不过不是土匪打劫他,而是他顺手打劫了土匪,倒是让路资更加丰厚了几分。 裴朝决定带楚北柠先去西北处裴家的一处秘密庄子上待几天,楚北柠的身体越来越差劲儿了。 开始呕血,并且整个人昏昏沉沉的,一天也只有那么一小会儿清醒的时间。 他带着楚北柠来到了庄子上,庄丁瞧见自家长公子带着个奄奄一息的女人来,宛若被雷劈了一样震惊。 好在京城那边的纷乱暂时还没有波及到这里,裴朝终于逃离了京郊的范围,且在这里歇歇脚。 他命庄子上的仆妇帮楚北柠擦洗干净身子,还换了一件布裙,此番越是低调越好。 他自己也沐浴后,用了一些饭菜,简直是食不甘味,不晓得自己吃了点儿什么,形同嚼蜡。 裴朝此番一刻也不敢离开楚北柠半步,生怕她就这么无声无息的离开。 他坐在了床榻边,看着陷入了昏迷的楚北柠,便是疼晕过去了,眉心还是紧紧拧了起来,呼吸也急促。 唇角边不停地涌出毒血,刚开始那几天,她疼的受不住就大哭,这个时候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 裴朝缓缓抬起手抚过了她冰凉的脸颊,俯身抵着她的额头:“疼就哭出来,我再也不笑话你了。” “其实这么多次交手,你真的是个很不错的对手,你若是死了,我……” “玄……”楚北柠动了动皲裂的唇,两只手胡乱的抓着,估计是陷入了昏迷后出现了幻觉。 她的声音很低,气息微弱,裴朝都听不清她说什么。 “你要什么?要喝水吗?”裴朝忙要去端茶盏,不想手被楚北柠紧紧攥住。 他登时愣在了那里,却听到她很真切的吐出来那两个字儿,饶是她经历了如此的痛楚和煎熬,竟然还念念不忘那个人。 “玄……玄鹤……”楚北柠死死抓着裴朝。 裴朝那一瞬间愣在了那里,眸色翻滚着复杂的情绪。 在她弥留之际,竟然想着念着的还是那个人! 裴朝也不知道自己在气闷什么,薄凉的唇紧紧抿着,第一次狠心的将手从她紧紧抓着的手中扯了出来。 他缓缓站了起来,走到了窗户前,看向了外面已经开始落叶的桂花树,眼睛狠狠闭了闭,一颗心却是痛到了极致。 “长公子!长公子!”年迈的庄丁急匆匆朝着裴朝这边赶了过来。 裴朝登时抬手摸向了腰间的赤焰剑,这些日子他带着楚北柠东躲西藏,几乎是精疲力尽。 任何一点点的风吹草动,他都紧张到了极点。 “何事?” “回禀长公子,是三爷来了,只他一个人来的,还说拿来了长公子要的七彩连心草!” “什么?”裴朝整个人登时愣怔在那里,老三虽然好色,可是在大是大非上从不会出错,难道…… 他大步冲出了暖阁。 ------------ 第641章 救命药 裴朝走出了暖阁的门,却看到院子门口站着个人,穿着一件寻常灰色布袍,黑布将头发裹着束在了头顶,典型走街串巷卖货郎的打扮。 脚边还放着卖货郎挑的那种担子,里面胡七杂八放了些小零碎儿,小物件儿。 为了掩饰他那张俊美的脸,他竟是还戴了个大斗笠,将半张脸都遮挡住了。 此番看到裴朝出来,裴三忙将斗笠拿了下来,定定看向了自家大哥,他简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短短几天没见,大哥怎么瘦成了这个样子,此番正午的阳光落在了他苍白的脸上,感觉像是撞了鬼一样。 “大哥……”裴政声音顿时哽咽了几分,眼眶微微发红,忙抢上一步半跪在了裴朝的面前。 “大哥!!你这是何苦啊!!” 裴朝叹了口气,将自家弟弟扶了起来。 平日里被他揍得最惨的这些家伙们,此番却是让他生出了浓浓的愧疚之情。 “进来说!”裴朝将裴政带进了侧厅里,凝神看着他道:“你是不是带来了七彩连心草,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裴政忙从怀中摸出来一个盒子,那盒子用特殊的木材做成,摸上去感觉像是沉香木,但又不是。 入手带着一丝丝的凉意,他忙将盒子塞进了大哥的手中。 “大哥!”裴政左右看了看,低声道:“玄鹤那王八蛋疯了!” “那厮竟然派人给我写信,猜测大哥一定藏在了裴家的秘密别庄上,笃定我能找到大哥。” “他让我把七彩连心草给楚北柠这妖女……给楚姑娘送过来!” “还说此举便是在救裴家,他说若是楚北柠活下来,以后裴家不会有事,若是活不下来,咱们都得死!” “那王八蛋说等他登基,第一个清除的就是裴家!” “娘的!老子怕过谁,大不了老子也反了!” 裴朝死死盯着手中的盒子,忙打开了盒子,登时一阵香气迎面扑来,巴掌大小的花朵跃然在眼前,感觉像是莲花,每一片花瓣都像是用最纯净的水晶雕刻而成。 只是本来七个花瓣,此番竟是少了一瓣。 裴朝登时脸色微变:“玄鹤那厮怎么拿到这东西的?” 裴政左右看了看压低了声音道:“大哥,我也是听宫里头人说的,玄鹤那厮这几天被关在荣庆宫,和皇上对着干,绝食!” “不过就在前几天,听人们说他竟是吃坏了东西中毒了,病得很厉害,一口口的呕血,感觉要死了似的,连皇帝也惊动了。” “呵呵,还威胁咱们裴家,不瞧瞧他自个儿那个身体能不能撑得住!” “这一次我若不是为了大哥,为了楚北柠那妖……为了咱大嫂,我才懒得搭理他!” 裴朝此时根本听不进去耳边裴政的唠叨声,脑子里瞬间炸开了似的。 他看向手中的七彩连心草,表情甚至都带着几分惊恐和诧异。 他没想到玄鹤会这么做,他明明已经坐到了高位,距离龙椅也就是一步之遥,竟是为了楚北柠居然做到了此种地步。 楚北柠当初冲破重围来到了他的面前,便是玄鹤料定他放不下那个女人,会拼命救她。 这一株七彩连心草…… 裴朝只觉得嗓子微微发干,他也知道这世上只有两株七彩连心草,一株在当初的百花节上,玄鹤逼迫着楚北柠让给了他的妹妹未央。 另一株怕是就在宫中,裴朝是个七窍玲珑心的人,哪里猜不到这一株救命的草药可能就在晋武帝的手中。 若是如此…… “你说玄鹤怎么了?” 裴政滔滔不绝的废话被自家大哥打断,忙回应道:“听说病得很重,太医们虽然救过来了,可还是不停的咳血,呕血,啧啧啧……” 裴朝缓缓闭了闭眼,果真……如此…… 他顿时觉得手中的七彩连心草有千斤重,竟是端不住了,下意识看向了暖阁的方向。 她知不知道那个人为他做到了此种地步?若是知道,怕是会更爱他吧? 裴朝狠狠吸了一口气,看向了自家三弟。 “你回去吧,照顾好娘!” 裴政不禁红了眼眶,抹了一把眼泪看向了裴朝:“大哥,等嫂子身体养好了,你们生个孩子给我玩儿吧!” 裴朝动了动唇,说不出话来,也无话可说。 “回去!免得被人察觉!” 裴政忙点了点头:“对了,大哥,爹好像盯上你了,裴家的庄子不要住了,你瞒不过爹的,找个爹找不到的地方藏一段儿时间。” “等这段儿时间过了,再想想办法,我在乌孙边地存了点儿银子,我给你准备着,到时候你带着嫂子去海外吧!嫂子那身份,怕是大晋呆不住了。” 裴朝应了一声:“你路上小心些!以后你们好好的,就当我这个当哥的死了便是!” “大哥!”裴政急声喊道。 裴朝冲他摆了摆手,他如今已经是裴家的叛徒,哪里有脸面再回去寻求庇护。 此番当务之急,便是将楚北柠救活。 裴政不舍得看了一眼自家大哥,狠狠跺了跺脚,叹了口气转身走了出去。 裴朝当下亲自将七彩连心草熬成了汤,便是这药汤也是清澈至极,香味浓郁,像是上好的花茶。 他端着药盏坐在了楚北柠的身边,刚要将她扶起来,还是定了定神,自己低下头先喝了一口,眯着眼等着,没有不良反应。 他做事儿细致,现在谁也不信了。 裴朝没有不适反应这才松了口气,将楚北柠抱在了怀中,抬起手捏开了她的唇,将汤药灌了下去。 裴朝不敢有丝毫松懈,几乎将所有的药汁儿尽数给楚北柠灌下。 可让他感到慌乱的是,明明所有的药都灌进去了,可楚北柠还是昏迷着没有醒来。 不过呼吸倒是比之前平稳了,唇角也不再有黑血渗出来,脸色竟是缓缓凝结了一层霜色,虽然感觉怪异可裴朝还是松了一口气。 他早已经是精疲力尽,瘫坐在了床榻边的椅子上,许久才缓缓起身走了出去。 裴朝走出了院子,冲外面侧院里干活儿的老庄丁招了招手。 “长公子!”那人忙急匆匆走了过来。 裴朝将一个钱袋送到了那人手中道:“这些银子你拿去,帮我准备一辆马车,普通一点的便好,还有路上吃的干粮和衣物,你去镇上买,记得多跑几家店,不要光在一家店里买。” “剩余的银子你收着,是赏赐你的酬金,离开这里吧,躲得越远越好,不要被官差尤其是裴家的人抓住!” 那庄丁脸色微微发白,应了一声,转身走了出去。 裴朝看着这一处宁静的院落,心头却渗出了几分苍凉和不舍,若是时光就凝在这里该有多好啊。 山庄,小院子,院子里的桂花树,树下有她还有他……以后或许还有他们的孩子嬉闹。 他便是打猎也能养活他们母子,可惜…… 他垂首不禁苦笑了出来,他已经不敢再做梦了。 ------------ 第642章 用什么报答? 深秋,回风谷。 裴朝亲自驾着马车再一次踏上了这一片死亡禁地。 之前回风谷里烧死了不少乌孙和柔然的残军,后来柔然和乌孙那边的人也已经过来收过尸了,毕竟死的是乌孙的摄政王,很多人都是乌孙贵族子弟,不过也有些没有被带走的尸骸。 马车的车轱辘碾压过后,发出了一阵阵毛骨悚然的响声。 马车里传来楚北柠微弱的声音。 “还是到那一处石壁前,朝东走二十步,再折向西走二十步,就会有一个很突出来的石头,你仔细瞧瞧……” 听着声音,感觉气息很弱,可比之前好多了,最起码能说话了。 楚北柠此时浑身都没劲儿,像是一根面条一样软塌塌的趴在那里,浑身上下的骨头疼,感觉就像是被人强行拆开又重新组装了一遍似的。 她此时都爬不起来,总感觉瘫痪了一样。 她晓得晋武帝那狗贼没看到她的尸体绝对不会心安,必然会派更多的人来追杀她。 她此番还拖累了裴朝,良心上对裴朝过意不去,若是因为她的缘故,裴朝死在了晋武帝的手中,这天大的人情她不太好还啊! 裴朝将马车停在了那一面光滑的石壁前,打横将楚北柠从马车里抱了出来,随即抽了马儿一鞭子,那马带着马车疯了般的朝前狂奔,也不晓得逃到了哪里,总之不停在这里就好。 裴朝按照楚北柠指示再一次走进了萧家地宫,这一次楚北柠没骗他,划开手掌,渗出了血,这一次血是鲜红色的。 她将手掌按在了地宫正门的凹槽里,突然脚下一阵颤动,巨大的石门缓缓开启,露出了狭长的步道。 楚北柠见识过皇家地宫的规模了,此时再看一遍这种样式的建筑倒是没有什么新鲜感了。 她扶着裴朝的手臂吃力的点燃了一个夹道边的宫灯,裴朝将她扶着坐了下来,自己用火把将宫灯都点亮了去。 等他用火把照向了石壁两侧,登时抽了一口冷气。 好家伙,之前在外面看到的那些剑法根本就不是完整的轩辕剑法,是楚北柠诓他的,这里面雕刻着的才是真正的轩辕剑法。 除了轩辕剑法,还有其他的武功心法,外功秘籍。 裴朝就像是个爱吃甜的孩子,陡然闯进了糖果城堡里,眼底的欣喜根本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他抬起手缓缓拂过那些剑谱,想要默默记下,可实在是太多了,根本记不住,忙四下里找能记录的东西。 “不要费那劲儿了,第一个洞口里你瞧瞧!”一边的楚北柠咳嗽了一声,虽然身体好些了,可千机毒太要命,她还是有些气虚。 但凡是说多了话,也会咳嗽。 裴朝脸上掠过一抹不好意思,自己光顾着看剑谱了,他忙转身将楚北柠扶了起来,弯腰想将她抱起来。 “朝哥!我自己也走几步吧,腿部肌肉不锻炼会萎缩的!” 楚北柠下意识推开了裴朝的手臂。 裴朝却是被楚北柠一句朝哥喊愣了神,随即暗自苦笑了出来,他拼尽了所有,差点儿丢了命,终于得了一个朝哥的称呼。 他晓得楚北柠不想与他太过亲密,他不是那种乘人之危不要脸的人。 “好!你自己走走也成!”裴朝扶着楚北柠一步步朝前走去,楚北柠走到了第一个洞口处,裴朝点亮了里面的宫灯,登时惊喜万分。 只见洞窟里满满当当都是剑谱兵法等古籍,虽然外面的盒子是用特殊的防潮木料做成,可还是有些书籍发霉腐烂。 楚北柠歇了口气挪了过去,拿起来最上面的几本,为首的便是轩辕剑谱塞到了裴朝怀里。 “好剑法就是让人练的,藏在这里下崽子吗?喏,给你!你拿着吧!送你了!” “反正我爹的东西,我自个儿那个尿性也练不成武功!你拿去用!” 裴朝接过了手中的剑谱,登时觉得沉甸甸的。 “去那边看看,”楚北柠扶着裴朝的胳膊挪到了后面的几个洞窟,其中有一个洞窟楚北柠瞧着很是来劲儿。 满满一洞窟的金锭子和银锭子,也不晓得是萧家几代人积攒起来的,像是仓鼠一样藏在这里。 楚北柠有时候挺理解不了古人的想法,攒了这么多不花不晓得深埋在这里做什么? “人啊,”楚北柠直接坐在了金锭子上面,抬眸笑看着裴朝:“朝哥,人这一辈子你知道最痛苦的事情是什么吗?” 裴朝看着灯影下她那张苍白却依然美得惊人的脸,淡淡回应道:“是什么?” 楚北柠笑了出来:“就是人死了,攒的钱没花完,你说坑不坑?” 裴朝一愣,唇角勾起了一个嘲讽的笑,觉得这家伙鬼门关前走了一遭,越发说话神叨叨的。 楚北柠看向裴朝的视线多了几分复杂,脸上的笑意渐渐如潮水般褪去,换上了一层郑重之色。 “朝哥,谢谢你救了我,我没想到你竟然藏了好东西,还能解千机之毒。” 裴朝眼底掠过一抹慌乱,不愿意再就这个话题说下去。 之前楚北柠醒过来后,问他给她喂了什么药,他下意识隐瞒了真相,说他卑鄙也好,说他无耻也罢,他只是想要和她再相处一段儿时间,哪怕几几天都好。 况且现在晋武帝要杀她,便是玄鹤也未必能护得住她,隐瞒和欺骗是他给予她的最大善意。 亦或是还有一点点私心在里面吧? 裴朝冷笑了一声:“曾经我也是柱国大将军,南征北战自然也见识得多,便是从西域得了这个好东西,取了过来给你用了,估计你命不该绝!还能救活你。” 楚北柠不疑有他,她看着裴朝道:“朝哥,我欠你一条命,你说吧,你想要我怎么报答你!” “这地宫里的物件儿,你随便挑,想要什么要什么,想拿多少拿多少!” 裴朝眉眼间渗出一抹温怒缓缓走到了楚北柠面前:“你是装傻还是在羞辱我?你不知道我想要什么?” 楚北柠抬眸定定看着他,两个人都不说话了,许久楚北柠开始解自己的腰带。 “楚北柠!!”裴朝登时眼底渗出一抹寒霜,一把掐住了楚北柠的下巴,将她的脸抬了起来。 “楚北柠,之前你快死的时候,你心心念念喊着的是玄鹤的名字!” 楚北柠脸色瞬间发白,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 第643章 平淡的日子 裴朝眸色间满是苦涩,松开了她垂眸苦笑道:“楚北柠,我自始至终要的是你的一颗真心罢了。” “若是有,便是我裴朝三生有幸,若是无,我也认了。” 他转身走出了满是金锭子的洞窟,不想又折返回来一把将楚北柠扶了起来。 “一般世家的地宫里都有能起居生活之地,你还是想想怎么尽快养好你的身体吧!” 楚北柠被裴朝拽着朝前走了几步,低声道:“朝哥,我是真的谢谢你!谢谢你的不杀之恩,一路守护的恩情,这份儿恩惠我记下了。” “我不是想羞辱你,我从未如现在这般认真对待过你,只是世事难料,你若是愿意的话……对了,你有什么打算?” 裴朝脚下的步子缓和了几分,抬起手臂将她稳稳扶住,迈出去的步子也小了几分。 他看向了楚北柠反问道:”你有什么打算?“ 现在这家伙眼见着又能气人了,活蹦乱跳的,他倒是想看看她到底要将这天下搅合到什么程度? 楚北柠定了定神:“我先在这里养几天,等身体里的千机毒彻底清除了,我就给萧家人发讯号,让他们来这里接我,顺道将这里的东西搬出去一部分。” “你要干什么?”裴朝一愣。 楚北柠吸了口气,突然嗤的一笑:“造反啊!招兵买马需要钱,请谋臣养门客需要钱,铸造兵器需要钱。” “不过这地宫里的东西养个几十万的兵没问题,所以你先挑你先拿,过几天你再来可就没了。” “对了,朝哥,”楚北柠笑看着裴朝,“不若你跟随我做先锋,等我宰了那狗皇帝,坐了天下,恢复了我爹娘的名誉,我就册封你为护国大将军,不,护国大将军王!威不威风?厉不厉害?” 裴朝深深看了一眼楚北柠:“楚北柠……你就是个……薄情寡义之人!” 楚北柠登时被裴朝骂懵了,忙艰难的扶着石壁追上裴朝的脚步:“你慢点儿走,我真的是走不动路。” “我到时候封你铁帽子王,铁帽子王世袭罔替!” “你想想,你以后的子子孙孙都是王爷!怎么样?” “谁给我生?”裴朝转身狠狠刺了楚北柠一句,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是你吗?不巧得很,我的儿子我想让他做太子,做皇帝,你能给得起吗?” 楚北柠定在了那里,这厮脾气挺大的,可自己欠了人家一条命,也不好说什么。 她垂下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未来太过渺茫,她真的给不起太多的承诺。 此番对晋武帝的仇恨和对玄鹤的怨,支撑着她活了下来,她只想尽快宰了晋武帝那个老畜生! 宰了之后呢?她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人越往高处走,越是高处不胜寒。 接下来的几天,楚北柠和裴朝两个人都很默契的回避着敏感的话题,就像是真的与世隔绝,过起了无忧无虑的隐居生活。 裴朝带楚北柠来的时候,也没有带够生活必须品,尤其是吃喝的东西。 地宫里有一处温泉,洞顶处的光还能折射进来,石头形成了天然石榻,很多的黄金珠宝就是没有吃喝和衣物等容易腐烂的东西。 裴朝不得不外出采买,可进出地宫正门需要楚北柠的血一次次开启,裴朝担心多买几次粮能把这家伙的血放光了去,他瞧着也心疼。 便是从之前的那一处索道直接升到了地面的隐蔽出口,从那山坡上翻下去。 这个地方设置的分外巧妙,便是所有人都想不到荒寂的山坡上竟是有直通萧家地宫的深洞,当初萧家人设置的这么个机关,倒像是在游戏人间一样。 楚北柠的身体越来越好了,不光能行走自如,还能做饭烧菜。 裴朝买东西回来,她做成美味可口的饭菜,两个人坐在地热温泉边的石台上吃饭,小酌一杯,喝到情深处还能挤兑对方几句,每一次都是裴朝主动认输,担心话重了气到她。 好不容易她捡了一条命回来,她不晓得珍不珍惜,裴朝却是替她珍惜得很。 不过楚北柠却发现裴朝这些日子就像是发神经一样,偶尔会独处发呆,脸色也难看得很。 她晓得裴朝怕是还有事情瞒着她,可问过去他又气恼的走开也不说话,别扭到了极点。 虽然如此,日子却也算安宁。 楚北柠晓得这一份儿安宁太短暂了,她和裴朝都有些珍惜。 洞里自成一派天地,一旦走出去,便是血雨腥风的开始。 这一天依然是老规矩,楚北柠做饭,裴朝洗锅。 然后两个人煮一壶奶茶坐在一起发呆,闻着温泉处淡淡的硫磺气息,看着一丢丢的阳光照射了进来,笼在了两个人的身上,这是他们唯一的自然光源。 楚北柠起身又给裴朝斟满了一壶茶:“再喝一杯吧!不多了!” 裴朝端着茶盏喝了一口,奶香味的花茶,他越喝越上瘾。 他放下茶盏看向了楚北柠:“今天就要走吗?” 楚北柠一愣,避开了裴朝清冷的视线点了点头道:“外面萧家人估计找我找疯了,信号是十天前发出去的。” “嘿嘿,你不知道那帮人的行动效率有多快,明明是一个月的脚程,他们十天左右就能赶到,我觉得最快今晚,最迟明早就有消息了。” 楚北柠紧紧攥着茶盏,还是吸了口气看着裴朝:“你……跟不跟我走?还是有什么打算?我帮你实现。” 裴朝突然陷入了迷茫,他还真的没想过自己到底去哪儿? 他最大的愿望就是与她一生一世一双人,就像现在这样平和安宁的度过每一天,可这些日子就是他人生中难得的美好际遇,就像是一场美梦,终究还是会醒来的。 “楚北柠,你想怎么处置我?” “我晓得你是要做女皇的,对吗?玄家和萧家的血脉,呵呵,高贵!令人钦羡!” 楚北柠叹了口气:“裴朝你别用话刺我,你不就是想我给你一个承诺!” “好!”楚北柠缓缓起身,定定看着面前别扭的男人,“造反不成是要诛九族的,我反正一人饱全家饱的女光棍儿一个,我不怕,但是你……” “朝哥,若是我还能活到最后那一天,如果你不介意我心里藏着别的人,如果不介意我的过往,如果我们还能如现在这般的心境,我们……可以试试……试一试……没准儿,也能走到一起。” “日子总得将就着过,你基因不错,若是皇家需要一个继承者,我想……也无所谓……” 裴朝站了起来,手指捂住了她的唇,缓缓摇了摇头:“你喝醉了吧?喝醉了就……” 突然一阵巨响从不远处传来,两个人都吓了一跳。 “走!”裴朝拿起了一边的赤焰剑同楚北柠走了出去,绕过了三重洞窟,登时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去。 却看到裴翰骏带着人已经站在了石厅里,冷冷看向他们。 “父……父亲?”裴朝脸色剧变。 ------------ 第644章 追踪蝶 裴朝不可思议的看向了自己的父亲,他和楚北柠藏在这里,断然不会有人能找到的。 正因为这里很是安全,他们二人才在这里躲避晋武帝的追杀,不想还是被父亲抓到? 楚北柠的视线却落在了一只翩翩飞舞的淡紫色蝴蝶上,那蝴蝶的样子比寻常蝴蝶要大得多,通体散发着莹然的光芒,此时却落在了裴朝的肩头。 裴朝全部的注意力都在裴翰骏的身上,根本不理会这个细节,可楚北柠瞧着却顿时了然。 无忧山庄的少庄主慕泽可是个玩儿暗器的高手,更是在手头上养了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不光他养,他也知道江湖中其余的古怪物件儿。 其中一个就是这只蝴蝶,出自于南疆边地,产量极其罕见,偌大的丛林里若是能在十年内找到一只,就是烧高香了。 这种蝴蝶也叫追踪蝶,经过南疆蛊师的驯化,能够千里追踪任何的人和物。 只要让蝴蝶落在这人经常用的物品上,再将蝴蝶放出去,派人跟着便是。 赤曳蝶,江湖中有市无价的顶级宝物,慕泽手里都没有,不想竟是在裴翰骏的手中。 裴朝下意识站在了楚北柠的前边,将自己父亲和楚北柠隔开。 这么个简单的动作,更是刺痛了裴翰骏的眼睛。 裴翰骏眼眸缓缓眯了起来,渗出了一抹霜色。 他死死盯着自己的儿子,咬着牙冷冷道:“你出生的时候,风水师算了你的命格,大富大贵之命,我和你娘高兴的合不拢嘴。” 裴朝脸色微微僵了几分,下意识垂下了头。 裴翰骏声音有些轻颤吸了口气道:“你三岁的时候开始启蒙,启蒙的师傅是我花重金请来的大儒。” “裴朝——这是你的名字,我亲自手把手教你写这两个字儿。” “你说你练武辛苦,你每日里起多早我便陪着你一起早起,朝堂事务繁忙,我一回家第一件事便是将你抱在膝上问你背了哪些诗词?” “九岁那年,你该着有一劫,从马背上摔了下来,昏迷了那么长时间,我彻夜难眠,你娘更是一步一叩首,磕头从宁远候府磕到了郊外的盘龙寺,替你祈福!” “孽子啊孽子!试问我们夫妻两个哪里对不住你,要生下你这个孽子啊!!!” “便是因为楚北柠这个妖女,你竟是背叛裴家,置裴家于死地吗?” “你也活了二十年了,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啊?” “窝藏朝廷钦犯当诛灭九族,阖家抄家问斩!” “我们裴家哪里对不起你?你从小到大,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便是几个弟弟也都喜欢你,簇在你身边,都没有对你生出二心,你却要他们陪你一起死吗?啊?” 裴朝眼底掠过一丝愧疚,缓缓跪了下来,可还是护着楚北柠,抬眸看向了自己的父亲。 “父亲,是儿子不孝,对不起你,对不起娘!对不起弟弟们!” “父亲,儿子晓得自己是个孽子,是个端不上台面的畜生,可是对就是对,错就是错啊!” “您在回风谷烧死了十几万楚家军,间接害死了楚老将军!” “当今圣上本就是偷来的皇位,却对柠儿赶尽杀绝!” “这些都是错的啊!” “娘之前教育孩儿说,人世间想要做个堂堂正正的大丈夫,就得恩怨分明,对错分明啊!这可是娘教给我的道理啊!怎么现在就不行了呢!” 裴翰骏眸色间翻滚着阵阵森冷之色,他的妻子什么都好,就是有些妇人之仁。 他咬着牙冷笑了出来:“你可真是我的好儿子!” “抛弃了整个裴家却来我面前讲什么对错,这世上哪里有对错,你若是站在高处你就是规矩!对错随你说!” “好!既然你身后的那个妖女将你迷惑到了此种地步,今日老夫便宰了她!” “父亲!!”裴朝忙起身将楚北柠死死护着,手中的剑锋陡然而起。 裴翰骏更是气闷,上前一步用自己的胸口抵住了儿子的剑锋,裴朝像是被火烧着了一样,忙向后缩了回去。 “跑!”裴朝大吼了出来。 他一把拽着楚北柠朝着一边的侧洞跑去。 楚北柠早已经心头规划好了迂回逃走的路线,她没想到自己隐藏那么深的另一个洞口竟是被一只蝴蝶给暴露了。 这些日子裴朝出入采买,给了裴翰骏可乘之机,也是她犯下的一个致命错误。 这里可是萧家的地宫,今日裴翰骏带过来的人,一个也不能活着出去! 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追!”裴翰骏没想到儿子竟是想带着楚北柠继续逃,更是心头的杀意暴涨,恨不得现在抓到楚北柠后,立马宰了她,他也准备这么干。 这一次不会再给楚北柠任何机会,也不会再留任何的活口。 这些日子,楚北柠早就将老爹的地宫摸清楚了,便是有些地方裴朝也不晓得,毕竟涉及到萧家的秘密,她固然感激裴朝也不能将所有的东西都和他说。 身后的裴翰骏追的很紧,带着的那些人以前都是裴朝的属下,裴朝被夹在中间自然是难以自处。 楚北柠心下一横,拐过又一道岔口的时候,突然用力挣脱了裴朝的束缚,折身冲进了另一个洞穴。 “裴朝!你出去吧!我不想你难做人!今日我得和你爹做个了断!” 楚北柠的声音渐渐远去,唯独留下了一些模糊不清的余音。 裴朝整个人登时惊出了一身冷汗,他咬着低声咒骂了一声,还是追着楚北柠而去,可刚冲进了刚才楚北柠钻进去的洞口,里面竟然是个死胡同。 遭了!又是那种设置精巧的阵法! 堪比障眼法,若不是有人带着,根本找不到入口。 “楚北柠!楚北柠!!”裴朝一颗心简直是沉到了底,此时宛若整个人被放在油锅上煎一样,疼到了极致。 一边是养育他的亲爹,一边是自己甘愿用命去救的爱人。 为何要水火不容啊? 楚北柠的手段他是知晓的,若是真的用出来,自己父亲怕是要出事儿。 这里可是楚北柠的地盘儿! ------------ 第645章 机关术 裴朝登时慌了,不停的在洞穴中来回绕着去找她。 可地宫实在是太大了,便是裴翰骏带了近百个厉害护卫下来,不一会儿都被地宫里的那些鬼斧神工的阵法绕晕了,一个个竟是走散了去。 裴翰骏带着身边的十几个人刚绕来绕去心烦意乱之时,却看到不远处的石柱后楚北柠的身影一闪而过,瞬间朝着东侧的夹道狂奔而去。 身边已经没有了儿子的身影,裴翰骏登时眼底掠过一抹狠辣。 “好!真是好得很!” “你若是一个人逃更好,这一次便让你彻底留在回风谷陪楚家死去的那些人吧!” 楚北柠身体刚刚好,跑起来倒是有几分吃力,此番跌跌撞撞朝前不断的狂奔,大口大口喘着气,可眼底却藏着一抹冷冽和坚毅。 她都已经准备放过他裴翰骏了,他却甘愿做晋武帝的走狗,居然追到了这里来。 他既然对楚家人念念不忘,那就留下来吧。 楚北柠沿着逼仄的通道直接窜向了地宫的最低处,一阵阵的冷风裹挟着水汽扑面而来,地下河暴躁的咆哮声袭来,让人心底生寒。 不远处传来一声接着一声的惨嚎声,地下河水同地热温泉竟是完美的融合在了一起,弥漫着腾腾浓雾。 咔哒!咔哒! 牛皮战靴踩着地面发出了阵阵清脆响声,在那迷雾中竟像是缓缓走过来一队队的阴兵。 每个人都穿着玄铁战甲,仿佛是亘古而来的士兵,他们就那么从浓雾走出来,一队接着一队的走出来。 伴随这些异像而来便是裴家那些人的惨嚎声,其实楚北柠明白不是真的有阴兵,而是一种类似于海市蜃楼的景象,不过加剧了人们的恐惧罢了。 此时几乎所有裴家的护卫都已经被那些阵法折磨的奄奄一息,剩余的死里逃生,殊途同归,最后聚到了这一处崖壁边。 来之前裴翰骏带着的裴家最精锐最能打的百余护卫,此时已经死了一少半儿,余下的人也是惊魂未定。 刚才那些机关和暗器实在是太可怕了,原以为他们从那个不起眼的洞口找到了武侯的宝藏,不想进来后才发现噩梦也才是刚刚开始。 所有人都惊魂不定的看向了站在悬崖边上的楚北柠,他们知道那些机关暗器是楚北柠搞的鬼。 可是此时他们和楚北柠都站在一处临空突出的石台上,像是那种露台的模样,身前是被裴翰骏堵死了的来路,身后便是滚滚的地下河。 从楚北柠的这个位置上到地下暗河,大约有十几丈高,从这上面摔下去姑且不说会不会被地下河水淹死,便是直接摔下去的那个压力也能让她粉身碎骨。 所有人都僵在了那里,眼见着楚北柠必死无疑,可这个女人脸上诡异的表情到底是几个意思? 裴翰骏倒是不敢再往前了,冲身后的护卫打了个手势,那些护卫定了定神,抬起了手中的剑朝着楚北柠围堵了过去。 此番正好长公子不在这个女人身边,杀了她便是一了白了,若是长公子赶过来护着她,他们这些人就不好动手了。 长公子的武功很强,真逼急了他,保不准他们这些人都得死在长公子的剑下。 裴翰骏看向楚北柠的视线里满是杀意,一字一顿道:“杀了她!不留活口!” 绝对不能让她活! 裴翰骏话音刚落,突然脚下传来一阵阵机关启动的声音,所站着的地方竟是颤动得厉害。 不好!裴翰骏刚要折返回洞里,固然他轻功很高,又是有丰富实战经验的老将军,可还是快不过机关。 脚下站着的明明是厚重的岩石,此时却像是站在了豆腐上,踩在上面软绵绵的。 他登时头皮发麻忙飞身跃了起来,直接攀住了头顶凸出来的岩石,死死抱住。 身边的几个武功高强的护卫也效仿家主的动作,可也就是这几个轻功很高的护卫才能实现这样高难度的动作。 其余的人根本来不及反应,突然脚下的岩石居然此起彼伏的活动了起来,随即大块儿大块儿的岩石掉落了下去。 同时掉落下去的还有之前站在上面的那些人。 登时惨嚎声瞬间响彻在这诡异的空间,裴翰骏眼睁睁看着带来的那些精锐摔下了悬崖,摔死在了下面。 他惊恐的看向了楚北柠,这才发现刚才站着的那片儿地方,只有楚北柠站着的那一处屹立不掉,其余的地面都变成了一个又一个的大窟窿。 楚北柠所在的位置却像是一条青石长砖稳稳架在了那些窟窿的最外面,楚北柠就那么轻巧的站在那里,既然下面就是地下暗河,必定和外面相通,冷风自然也顺着刮了过来,将楚北柠的裙摆鼓荡出了冷冽的弧度。 裴翰骏简直要气疯了去,怎么就杀不了这个妖女呢? 他现在抱着岩石,两只胳膊根本使不上力气,若是时间长了,他根本抓不住冰冷的石头,还是会掉下去,下面全部是空了的窟窿眼儿,一旦掉下去,便如刚才的那些人必死无疑。 可他此时抱着岩石的位置正好靠在了洞口处,和楚北柠还有很大的距离,此时跳到楚北柠那边也根本不可能。 裴翰骏唯一的办法便是跳回到洞口处,可面前的楚北柠似乎猜到他在想什么,弯腰不知道扳动了横梁上的什么机关。 洞口处竟是升起了密密麻麻的刀锋,还淬了毒,缓缓从洞口处的缝隙里升起。 裴翰骏狠狠吸了一口气,有些抱不住岩石了。 他突然看向了身边的几个护卫:“跳过去!” 那几个护卫脸色煞白,姑且不说这个距离能不能跳到洞口处,便是跳过去也得被地上的那些刀锋刺穿了身体。 不过他们没得选,他们本就是裴家的死士,他们没有决定自己命运的权力。 “跳!”裴翰骏高声呵斥。 那些护卫闭了闭眼朝着洞口处的刀锋跳了过去,其中三个太紧张直接掉了下去,下面便是深渊。 还有剩余的四个人跳到了洞口处,却是浑身都被刀锋刺穿,眼见着便是活不成了。 裴翰骏瞅着这个时机,转身也跃向了洞口处,却是抬起脚踩在了那些扎在刀锋上的尸体身上,一个临空翻滚狼狈的落在了洞中,可脚踝处还是被刺伤,血顺着他的脚踝渗了出来。 这些刀锋都淬了毒,黑色毒素蔓延的很快,顺着裴翰骏的脚腕蜿蜒而上。 裴翰骏大惊失色,剧毒,无解的剧毒。 啊!!他牟足了力气,狠狠一剑斩在了自己的脚腕处,登时鲜血直流,他咕咚一声抱着满是血的右腿跌坐在了地上。 紧紧几瞬的功夫,他的右脚居然被沾染的毒素瞬间腐烂成了黑色。 裴翰骏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好在保住了自己的命。 不想又是一阵轰隆声,楚北柠脚下站着的石条缓缓朝着洞口挪去,这些机关术一环扣着一环,前面的机关发作,后面的这些零部件必然要回弹。 如果将这个机关比作是弓弩,楚北柠站着的位置就是那根弓弦,刚才拉出去的张力将那些伪造的岩石块儿挤脱落,摔死了那些人,现在弓弦缓缓恢复,距离裴翰骏倒是近了几分。 此时楚北柠手中清影剑缓缓抬起指向了裴翰骏,她其实不想距离裴翰骏这么近,可机关设置有利就有弊,她老祖宗这么设计的,她也没有办法。 裴翰骏恨毒了楚北柠,不想她竟是还能利用一些机关死物让他失去了右脚。 如今看着楚北柠缓缓靠近,他哪里能放过她,点了自己腿部的穴位止了血,缓缓站了起来,手中的剑瞬间朝着楚北柠劈了过去。 ------------ 第646章 亲手毁灭 到底还是离得太近了,楚北柠脚下站着的石条也不是很宽敞,裴翰骏作为打了二十多年仗的资深老将,功力可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了的。 此番他已经是气疯了的,恨不得一剑将楚北柠劈死。 不过楚北柠也没闲着,她脚下踩着的青石板就是这一处机关阵法的阵眼。 眼见着那剑气直接朝着楚北柠的面门斩了过来,她也躲不开,再躲就直接掉下去了,咬着牙硬生生承受了这一剑,左脚却是狠狠踩在了青石板凸起来的机关上。 只听得噌的一声,裴翰骏所在的洞口处登时射出来寸许长的毒箭。 那些毒箭很是锋锐,箭头都泛着绿光,一样的剧毒无解,别说是刺穿了身体的要害部位,便是被箭头擦破了点皮那也是回天无力,毒性很快就会散开,直接暴毙。 楚北柠这一次是要送他归西的,拼着挨他一剑也要将机关踩到底,放出所有的毒箭。 裴翰骏身上挥洒出来的剑意瞬间袭向了楚北柠,不过因为还有些距离,加上那些毒箭的干扰,剑气擦着楚北柠的脖子而过,直接击中了她的肩头。 锐痛袭来,楚北柠闷哼了一声,听到了肩头骨裂的声音,左边胳膊都麻了,那个麻木的感觉也就是倏忽而过,随后是铺天盖地的疼痛感跟着而来。 嗓子眼里的血腥味也涌了上来,楚北柠差点儿掉下石板,忙蹲下了身子差点儿一口气没缓过来。 她咬着牙,牙齿间也竟是血丝,冷冷看向了裴翰骏的方向。 眼见着毒箭就要刺穿了这个老王八蛋,她就能给义父报仇,可不想洞口处登时扑过来一个人。 那人正是裴朝,也只有裴朝的武功能在此时此地将那些刺向裴翰骏的毒箭尽数斩断了去。 可还是有一支箭刺进了裴翰骏的左臂,裴翰骏想也没想挥起宝剑斩下自己的左臂,随即疼的半跪在地上。 “楚北柠!求你!”裴朝惊呼了出来。 楚北柠的动作僵在了那里,摸向另一处机关的手停在了半空。 再有一下,裴翰骏就完了,可她委实不能当着裴朝的面儿杀了他的亲爹,对于裴朝太过残忍了些。 可此时的裴翰骏也伤的不轻,他没想到赶过来要杀了这个妖女,不想萧家地宫里的机关居然这么厉害。 萧家百年传承,家族里自然会出现很多的人才,尤其是机关术几乎在大晋也算是登峰造极了。 短短时间内,带过来的人尽数死在这里,他自己也是断了一手一脚,裴翰骏已经完全气疯魔了。 他拿起了剑朝着楚北柠冲了过来,这是要同归于尽的打法。 只听噌的一声,裴朝的赤焰剑出鞘已经将他的剑挡住震飞,裴翰骏狠狠吐了一口老血。 这赤焰剑可是他亲自花了一年多的时间,替儿子求遍大江南北才求到的宝剑,起名赤焰,绝对想不到有朝一日会被儿子拿来对付他这个老子。 “滚开!滚啊!!”裴翰骏咆哮了起来,浑身的剑意越发浓烈。 “父亲!父亲!收手把!孩儿求您了!收手吧!”裴朝双眸赤红,虽然楚北柠给他留了一条逃生通道,可他还是找到了这里来,到底经历了那么多机关,身上的衣服都被撕割得破败不堪。 父子两个争夺间,裴翰骏到底是老了,手中的剑都被儿子的剑意震飞了去。 他突然朝着裴朝撞了过来,裴朝担心伤了他稍稍避开,可就在这个当儿,裴翰骏突然身形一转朝着楚北柠扑了过去,一掌直接击在了楚北柠的面门上。 这一掌掌风凌厉,没有了洞口处毒箭的牵制,裴翰骏整个人宛若一只苍鹰陡然跃起直接跳到了楚北柠所在的青石板上,掌风隐隐带着几分血腥味道。 是的,他要杀了这个女人。 这个女人将他十几年精心培养的儿子,裴家未来的家主,祸害成了什么样子。 他一定要杀了她!杀了她!! 虽然他受了伤,可楚北柠那点子武功根本扛不住他拼尽全力的这一掌。 他苍老的脸上只剩下了杀意,没有任何的表情。 咔嚓一声!掌风震碎骨头的声音袭来。 裴翰骏落在了青石板上,却是整个人都惊呆了去。 眼前的一幕像是漫长的走了整整一百年的时光,让他瞬间心底发冷。 他死死盯着护着楚北柠,抱着她挡在自己面前的儿子,那个他心心念念想要他有出息成王成侯的儿子,那个他引以为傲最优秀的儿子。 就那么跃了过来,替楚北柠挡了他这一掌。 伴随着巨大的惯性,裴朝和楚北柠双双从青石板上摔了下去,落进了深渊中。 “朝……朝儿?朝儿!!朝儿啊!!” 裴翰骏惊恐的趴在青石板上尖叫了起来,声音像是夜里的山魈在嚎哭。 他是习武之人,知道自己刚才那一掌击在了儿子的背心处,正中脊梁骨。 他真切的听到了儿子脊柱碎裂的声音,这一巴掌下去,估计将自己捧在掌心中栽培了十几年的宝彻底击碎。 那个位置被击碎,即便是万幸能活,也变成了一个废人。 况且从这么高的地方摔下去,哪里还能活? 他这是亲手杀了自己的儿子啊! 巨大的恐慌感席卷而来,他整个人完全疯了,心底深处隐隐有几分后悔,为何要阻拦他和那个妖女,为何? “朝儿!朝儿!” 裴翰骏一声声绝望的呼喊声响彻在整座地宫,却没有察觉到下面的深渊中,几只木头雕制的机关飞鸟盘旋而过,瞬间消失在黑暗中。 瞧着那些机关暗器,便晓得是无忧山庄的人赶来了。 这世上若是论机关术,继承萧家衣钵的无忧山庄称第二,没有人敢称第一。 楚北柠几乎陷入了晕厥中,巨大的冲击力压迫着,裴朝紧紧抱着她,两条手臂几乎将她整个人勒死。 骨头碎裂的声音,急剧的下坠感。 一切都来的那么突然,她没想到裴朝那么快就找到了她和裴翰骏,结局也不是她能预料的。 千算万算,就是没算到会和裴朝紧紧抱在一起,摔下崖壁,粉身碎骨。 可是粉身碎骨的锐痛没有等到,耳边传来了巨大的狂风刮过的呼啸声,不知道什么东西迅捷的垫在她的身下,缓冲了她和裴朝下降的速度。 可冲击力还是很大,他们二人又从这块儿翅膀一样的木头板子上滚落,摔进了冰冷的地下河水中。 ------------ 第647章 尽快手术 哗啦一声!地下暗河的水面上爆出了一大片水花。 岸边的,河面上的,已经聚集了一大批的人,顿时惊呼了出来。 “少主落水了!少主落水了!” “快!快救人!” “在那边!” “你们几个手脚麻利点!快去那边救人!” 黑暗褪去,眼前亮起了一束光,楚北柠只觉得嗓子眼儿里甜腻腻的难受,一阵眩晕感袭来,她登时呕出来一口血。 咳咳!咳咳咳! “少主!少主!!” 耳边传来了七嘴八舌的惊呼声,四周攒动着的人影,在楚北柠看来竟是不太真实,让她有一种恍惚感。 她狠狠吸了口气,使劲儿眨了眨眼睛,才看出来头顶上的光不是十八层地狱里的鬼火,而是风灯晕黄的暖光。 映在最前面的那张人脸,楚北柠认识,便是一直跟在她身边的陈忠,没想到他也是萧家人,潜在她身边倒是挺久的。 楚北柠脑子里的那一抹意识终于回到了身体里,刚才那一摔便是摔出神魂出窍的感觉,她忙挣扎着坐了起来,牵扯着身体的骨节都疼的要命。 “还有一个人!还有一个人!不知道你们救上来没有?” 楚北柠顾不得浑身骨头散了架的疼,硬撑着爬了起来,可根本站不稳,还未在地面上走出几步远,就差点儿踉跄着摔倒。 身后的陈忠忙将她的手臂扶住,眼底掠过一抹复杂,没想到自家主子居然是和裴家长公子一起掉落下来。 得亏他们来的还算及时,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少主莫急!裴将军还活着,在那边的帐篷里躺着,只是……” “只是什么?”楚北柠一颗心瞬间提了起来。 陈忠抿了抿唇道:“只是受了很重的伤,怕是情况不太好,我们从河里面将裴将军捞起来的时候用,他也只剩下了一口气,此番我命人用血参汤帮他吊着气。” “好!你很好!”楚北柠没想到陈忠来这里找她的时候,准备的还算齐全。 他们晓得自家少主受伤严重,便是带了很多珍贵的草药来。 楚北柠一瘸一拐朝着裴朝所在的帐篷走去,一把掀起了帘子,看向了简易搭建的床榻上,裴朝脸色惨白,双目紧闭,躺在了那里一动不动。 楚北柠忙踉跄着扑了过去,抬起手便搭上了裴朝的脉搏。 脉搏虚弱至极,不过还算有些气息,裴翰骏那一巴掌是要直接送走她,不想拍在了儿子的身上。 一时间楚北柠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心情复杂到了极点。 “陈忠!” “少主!”陈忠忙走到了楚北柠的身边,总觉得这颗心惶急得很。 “准备蜡烛越多越好,然后再准备一些镜子,没有镜子得话那就用一些光滑的玄铁铁片之类,总之就是能反光的东西一起拿进来。” “麻沸散有吗?” “回少主的话,都有的,之前您在回春馆那边准备的药材,少庄主拿回了无忧山庄都储备了一些。” 楚北柠脸上的表情凝了凝,慕泽…… “少庄主找到了吗?” 陈忠脸色微暗:“少庄主失踪了,那天死的人太多,属下派人秘密去寻没有找到少庄主的尸骨。” “老庄主……战……战死了,好在尸体被咱们的人抢了回来,已经葬在了无忧山庄。” 楚北柠闭了闭眼,吸了口气:“之前少庄主在无忧山庄有没有准备那些治疗疾病用的器物之类的东西?” 陈忠忙道:“有的,少庄主经常夸赞您的医术高超,但凡是您经手过的东西都备份后送到无忧山庄里存着。” “这一次属下得了少主的令来找少主,就是担心少主受伤,故而将那些东西尽数拿了过来。” 楚北柠松了口气,看向了榻上裴朝苍白的脸,有救了。 他的脊背已经烂的不成样子,必须马上进行外科手术,她不知道自己能做到哪一步,只能边做边看吧。 “准备东西,药材,要快!“ 陈忠瞧着楚北柠这是先要救裴朝,咳嗽了一声道:“少主身上的伤要不要再养养?” 少主的命才是最要紧的,虽然裴朝一直护着少主,可少主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不是闹着玩儿的。 她身上也是多处有伤,还要先给别人治疗…… “没时间了,快一些!” “对了,”楚北柠顿了顿话头看向了高处,“你命人去将地宫里的东西分批次运出去,上面只剩下了裴翰骏一个人,断了手脚不足为患,遇着了,不必杀,留着吧!反正也废了!” 陈忠眼角狠狠抽了抽,裴翰骏那老贼也来了,怪不得他们顺着地下暗河按照少主的指示和标记进入了地宫这里。 目的就是能划船进来,为了能带走大批的宝藏,毕竟已经和晋武帝翻脸了,决战开始,这事儿可就不是闹着玩儿得了。 哪里想到船队刚靠了岸,少主竟是从天上掉了下来,得亏放出了机关这才救了少主一命。 原来是裴家老贼来了,怕是少主遭了那厮的算计,一来二去说不出的惊心动魄,再要是来得迟一些…… 陈忠登时额头渗出一层冷汗来。 可少主不让杀那老贼,他身为属下也没办法,只得应了下来。 黑漆漆的地下暗河穿过溶洞奔流出海,岸边亮了几点光,在这深沉的地下更是宛若地狱里的鬼火,飘忽不定。 尤其是那处帐篷里点着灯,在这黑漆漆的地下世界已经分不清楚白天和黑夜,只晓得那灯亮了许久,许久。 一直到楚北柠晕倒在了帐篷里,被陈忠等人扶着出了帐篷,将里面的血腥味道阻隔在阴阳两界。 楚北柠再一次醒来后,陈忠给她端来了篝火上煮着的米粥。 米粥的香味让楚北柠冰冷的神经渐渐活跃了起来,她是真的饿了,接过碗大口大口喝了起来。 陈忠瞧着主子看起来没什么事儿了,心头稍稍松了口气。 “少主让属下看着裴将军那边,裴将军此番呼吸平稳,两个时辰前额头发烫如今也退下去了。” “背后的伤口您缝过后再没有出血的征兆,少主……” 陈忠定了定神看向了楚北柠,视线里多了几分敬佩:“少主的医术实在是高明!” 骨头裂开,都能一寸寸固定缝合,还能活下来,少主还当真是神医无二了。 ------------ 第648章 恭迎少主 第三天头,裴朝终于醒了过来,可这一次受得伤很重,脊椎断裂,浑身经脉尽毁,虽然全须全尾,可再也拿不动赤焰剑了。 不过那赤焰剑之前也随着他掉进了地下暗河中,再也没有了踪迹,就像他的人生再没有了前路,一切都停在了此地。 楚北柠亲自给他端了饭菜和米粥,裴朝只吃了一点便闭上了眼睛,也不说话。 楚北柠见过太多像裴朝这样绝望的病人,即便是一个普通人遭遇此种变故怕是也不能释怀。 他一生酷爱武学剑道,此时让他变成了一个废物,还不如死了的好。 楚北柠晓得他不愿意见人,只想安静的独处,她也成全他,命人守在他身边寸步不离,万一想不开自裁该如何是好。 她还欠着他一条命呢! 此时楚北柠也不愿意留在他面前,因为她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和裴朝走到了如今这种地步,她也有些不知所措。 而且她还有些事情要忙,之前她想过要逃避来着,可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后,她觉得该是她的责任,她根本逃避不了。 楚北柠从裴朝的帐篷里走了出来,陈忠忙迎了上来低声道:“撞见裴翰骏那老畜生了!” “不过好像……” “怎么了?”楚北柠眸色一闪,渗出了几分冷冽,她已经极大地克制自己不杀他了,他若是还闹出什么来,一定把他碎尸万段。 陈忠叹了口气低声道:“疯了!疯的厉害!我们撞见的时候,正趴在裴家护卫的残尸上啃,满嘴的血,还傻笑,简直不成个人样儿了。” 楚北柠下意识看向了裴朝的方向,定了定神道:“不必理会!把他丢出地宫,这是我萧家的地宫,没得让萧家的列祖列宗感到恶心。” “是!”陈忠心头暗自感叹,好得也是宁远候,曾经的大将军,不想竟是疯了?那样活着还不如死了得好。 他也不敢再在裴家的事情上纠缠,忙躬身禀告道:“少主,那些金银都装好了船,我们一会儿就出发。” 楚北柠抬头看向了深不见顶的穹顶,低声呢喃道:“出发!做我们该做的事情!” 船队很快出发了,沿着地下暗河一直朝西行去,在这地下暗河里就走了十几天的时间。 等到了出口的时候,居然是一大片湖泊,出口就在湖泊边,还未走到洞口处就听到了轰隆隆的水声,原来是一挂瀑布直接将洞口封住。 陈忠他们的船都是特殊的兽骨兽皮制成,小巧便于在曲折湍急的暗河上航行,此时到了洞口处十几个水性好的护卫嘴巴里咬着油绳沉进了水中,将船只一艘艘固定好。 大约忙乎了两个时辰楚北柠他们才算靠了岸,等上了岸,早已经有大队人马等在了岸边,还有跟着拉东西的牛车和马车。 “恭迎少主!” “恭迎少主!” “少主安好!” 楚北柠看向了面前朝着她跪了下来的乌压压的人群,大部分之前都见过,那个时候慕铎庄主还活着,慕泽陪在她的身边。 此时唯她孑然一身,不得不走到最前面经历那些狂风暴雨。 她缓缓登上了一边早已经搭建起来的台子,除了眼面前的这些萧家人,再远处便是乌泱泱的一大片军队。 萧家人藏兵藏了十几年,终于不必再藏着掖着了。 甚至还有她的虎贲军也在,一个个看向楚北柠的时候都红了眼眶,却也难掩激动之色。 楚北柠环顾了那些年轻坚毅的脸庞,跟着她站在这里的人都抱着九死一生的执念。 他们这一次的敌人不是柔然,不是乌孙,而是大晋,还是大晋最难打的军队! 成则封王拜相,输则人头落地,一起赴死。 楚北柠狠狠吸了口气,定定看着面前这些年轻的生命。 “跟着我后悔吗?后悔的话现在给诸位盘缠回家娶媳妇儿种地,若是一旦开战你们便再也没有回头的路可走了!” “不后悔!” “为侯爷和少主战死绝不后悔!!” “绝不后悔!!” 楚北柠心头苦笑,自己亲爹的威信委实的好,这些人近乎狂热的崇拜他。 她点了点头:“好!既如此!我就带着你们杀破这天,打到帝都去!” “未来我楚北柠与诸君共进退,同生共死,我绝不后退半步!” 入夜时分,陈忠带着几位萧家人来到了楚北柠的中帐。 沙台再一次立在了楚北柠的面前,不过这一次的沙台却是大晋的万里江山,最中心的帝都那个位置被楚北柠已经插上了一根最大的红色旗帜。 这一次她是主将,当之无愧。 她是萧胤和长公主的女儿,是真正的皇家血脉,她还是之前取得了燕州大捷的女将军,那一仗打得委实精彩,楚北柠也是一战成名! 此番所有人都围在了少主的身边,唯她马首是瞻。 陈忠看着沙台:“少主,军队已经集结完毕,三路军一共二十万余人。” 楚北柠凝神看着沙台:“首战攻心为上!我们萧家军绝对要占据道德的制高点,军纪为第一要务。” “三大纪律,八项注意,不拿百姓一针一线,不扰民,军爱民,民拥军!” “传我令下去!” 楚北柠眸色间沉冷了几分。 “但凡抢夺百姓财物者!斩!” “调戏侵害良家女子者,斩!” “滥杀无辜者,斩!” “我的军队绝不屠城,每攻下一城,发放物资救助穷困,随军行医者可免费替穷苦百姓治病!” “我们萧家军是一支能打能抗的正义之师!” “这世上得民心者得天下!” 四周所有人都露出了赞许之意,纷纷点头,少主很有老侯爷之遗风。 楚北柠点着沙台道:“二十万大军分三路,东西两翼助攻,中路军由我带领,直接穿插朝着帝都进发!” “大晋最能打的是赤焰军和青龙军,遇到这两部分军队,切记要谨慎行事,不可莽撞轻敌!” “人手准备小册子和传单,百姓看不懂字儿,就画上去,多去坊间收买一些唱戏的,说书的,将我爹娘被昏君玄夜害死,还有昏君亲自屠杀亲生爹娘的事儿,给我狠狠传下去。” “编成儿歌去唱,乡间坊间都要传唱开这样的戏剧,多找一些不得志的文人墨客专门做编剧。” “诸位,这也是战争的一种形式,姑且叫它舆论战!” “好啊!少主英明!”四周的人纷纷附和,不曾想仗还能这么打。 “少主,那么我们首攻方向选哪儿?” 楚北柠定了定神,手中捏着一枚小红旗在诸多城池间盘旋了许久,插进了燕州城上。 “燕州!” ------------ 第649章 怎么才能忘记 “来人呐!快来人呐!” “传太医!” 夜色笼罩下的宫城,御花园南侧的那一片竹林遍及的院子里,传来了嘈杂的脚步声。 随后便是晋武帝带着大晋太子走进了竹园。 太上皇已经连着昏迷了几天,情况不怎么好。 太医院的太医们从太上皇的内堂里走了出来,脸色具是发白,纷纷跪在了晋武帝的面前。 晋武帝命所有人都退出了暖阁,便是玄鹤在见了太上皇一面后也被撵了出去。 他站在暖阁外面的侧厅里候着,穿着玄色太子常服,虽然身形依然高大挺拔,可略带了几分嶙峋,整个人消瘦得厉害,那张清俊的脸更是多了几分生人勿近的冷冽森寒。 自从楚北柠逃离了帝都后,他的脸色一直就没有缓过来,性子也是越来越孤僻古怪,身边伺候的人每每都是胆战心惊。 便是好不容易回到他身边的心腹长风,也被他落了狱,关了起来,后来逐出了帝都也不知道撵到哪里去了。 可能青山的背叛,让他对身边的任何一个人都不信任了。 此时暖阁里晕染着浓浓的药味,晋武帝坐在了太上皇的身边,看向了床榻上躺着的骨瘦如柴的老人。 没想到大晋朝活得最久的一位皇帝,曾经也是英明神武,高大威猛,如今便是缩成了那么小一团。 太上皇一直都昏迷着,从上一次前太子玄宸出事后,他便是承受不住彻底病倒了去。 后来中了风,整个人瘫痪在床榻上,这些日子他所在的竹园成了一座与世隔绝的孤岛,外界的任何风云诡谲都与他无关。 晋武帝眸色间掠过一抹复杂,虽然他们没有任何血缘上的关联,可他从小到大的每一个人生片段都与他息息相关。 他就是自己的君父,他也是他的儿子。 “父皇!”晋武帝抬起手想要帮他将被角拉上,突然手腕被太上皇那只枯瘦的手死死攥住,竟是有些锐痛。 晋武帝心头大骇忙踉跄着站了起来,直接将手从太上皇的枯手中抽了出来。 他这才发现手腕间已经锋锐的刀片划伤,整个人顿时惊恐万状。 他俯身一把将太上皇的手死死拧住,掰开了他的枯手,指缝间竟是藏了薄如蝉翼的刀锋。 太上皇宛若回光返照一样,睁开了眼,死死盯着晋武帝,嘶哑着声音道:“你……不是朕的……儿子!” “李氏那个……那个贱婢!!骗了……骗了朕!” 晋武帝脸色剧变,这才看到太上皇枕头边露出了一张纸。 他一把抽了出来,正是这几天楚北柠命人到处散发的那些单子,整个帝都不停地散,他派护卫不停地挨家挨户的搜。 搜到后就烧,还是杜绝不了。 后来萧家那些人竟是动用了机关鸷鸟,直接将这些东西散进了宫中,就像是苍蝇一样,令人防不胜防,厌烦至极。 散的多了,自然这些东西也不晓得是哪个人拿到了太上皇的面前。 他眉眼间突然掠过一抹森冷,低吼了出来:“是!我不是你的儿子!!可你还是将皇位传给了我!” “楚北柠是你的外孙女,不过她很快就死了!” “十八年了,萧胤和你的好女儿梅映雪没斗过我,如今他们的女儿必然也会死在我手中!” “你……你……你这个……畜生!”太上皇挣扎着想要起身亲手宰了玄夜,可到底是力不从心。 晋武帝眼底掠过一抹疯狂,突然抽出了太上皇的枕头,狠狠按在了他的脸上。 “呜呜呜……”太上皇拼命的挣扎了起来。 晋武帝脸上的表情近乎疯癫,他死死攥着枕头,眼角却渗出了泪。 “父皇!我是你的孩子!我是你的孩子!你怎么能怀疑我……怎么能……” 许久暖阁里没有了任何的声响,残烛的光摇曳不停,渐渐平复了下来。 呯的一声!暖阁的门从里面被撞开,晋武帝捂着手腕跌跌撞撞走了出来,外面候着的人一个个脸色煞白跪了下来。 刚才暖阁里发生的事情,所有人都心知肚明,此番一个个匍匐在地上,一片死寂。 玄鹤也缓缓跪了下来,脸上的表情看不真切。 晋武帝沉沉吸了口气:“太上皇薨!” 李公公身子狠狠颤了颤,突然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皇家暗卫统领匆匆走进来跪在了晋武帝的面前。 “启禀皇上!军中急报!” “萧家叛军攻下燕州,幽州,云州三城,距帝都八百余里!直逼陇州,禹州!” “什么?”晋武帝突然一口血喷了出来。 “皇上!皇上!太医!快!太医!” 晋武帝缓缓倒了下去。 李公公忙将他一把扶住,手忙脚乱送到了步撵上抬回了寝宫。 当下所有人都眼巴巴的看向了玄鹤,楚北柠进攻的速度也太快了吧? 不到两个月就连下三城,这个女人才是大晋战神级别的人物吧? “四哥!”景王玄政惊慌失措的看向了自家四哥,楚北柠还真的反了,而且来势凶猛。 如今父皇眼见着病重了,不晓得四哥该如何处置? “四哥!”玄政又喊了一声玄鹤。 感觉四哥像个没事儿人一样,已经被连下三城了啊四哥,没点表示吗? 再攻下陇州,禹州,距离帝都那可就是最后一道屏障了。 “四哥,我们该怎么办?” 玄鹤抬眸看向了天际,已经深秋快入冬了,他身体打了个哆嗦,有些摇摇欲坠。 一边的内侍忙抬起手臂将玄鹤扶住,玄鹤这才站稳了些。 他淡淡看向了玄政嗤的一声笑了出来:“还能怎样?” “如今我也是病了,带不了兵,打不了仗,命礼部拟旨送到陇州和禹州两府,能打就打,不能打降了便是!” 玄政登时愣在了那里,这……这说的是什么话儿? 都疯了不成? 玄鹤缓缓爬上了步撵,将墨狐裘披风紧了紧,整个人瘫在了上面,没有一丝的风骨,像一团烂泥。 他垂首假寐,看似累了睡着了,只有他紧紧攥着的修长手指出卖了他的心境。 掌心中擒着一滩血迹,他忍住了嗓子眼儿里的血腥味道,缓缓睁开眼眸看向了黑漆漆的宫墙夹道,唇角勾起一抹笑意。 很好!真的很好! 柠儿,能不能再快一些,赶在我气绝之时,看到你入主宫城呢? “老九!” “四哥!”一边骑着马跟着的景王玄政忙凑到了四哥的身边。 玄鹤吸了口气问道:“你说如何让一个人尽快忘掉另一个人?不再提及,不再喜欢,甚至有些厌恶?” 景王登时说不出话来,他明白四哥说的是谁? 玄鹤嗤的一声轻笑了出来:“大概只有恨吧?” 玄政心头一慌担心四哥又胡思乱想忙道:“也不一定,恨反而更加让人忘不掉。” ------------ 第650章 劝降 陇州城下,兵临数十万萧家军。 从城头往下看去,黑压压一片,战旗凛冽,上面那个血色萧字儿狠狠撞进裴老三的眼眸,刺得他眼睛疼。 裴政忙将望远镜挪开,脸色不太好看。 禹州城已经收入了楚北柠的囊中,也是奇了怪了,青龙军不是很能打吗? 怎么上杆子投降,玄鹤到底是怎么治军的? 他还以为玄鹤的青龙军在禹州布防能抵挡一下楚北柠,结果薛福成那老贼连三天都没有坚持下去,竟是直接将城门打开,听说还亲自设宴请楚北柠吃了一顿羊肉锅子,那老贼! 好嘛,这下子压力全部给到了他这边。 朝廷让他带赤焰军防守陇州城,现在裴家也乱成了一团。 大哥失踪了,之前不是还准备和楚北柠私奔的嘛,如今楚北柠打得正酣,大哥连个面儿都不露了。 老爹更是疯疯癫癫的被人送回到了楚家,整个人都废了,神智不清,说话语无伦次,还喜欢吃生肉像个怪物一样。 娘瞧着爹变成了这个样子心如刀绞,可一个不小心爹就逃出府,大街上那么多人,不停地呜呜呀呀喊着笑着说自己杀了自己的儿子,还说想要弄到宝藏造皇帝的反。 娘实在无奈担心他祸从口出,直接将他锁在了单独的院子里。 四弟虽然执掌了裴家的庶务,可总像是魂不守舍一样,动不动就离开京城,也不晓得去哪儿,神神秘秘干啥。 感觉整个家族的重担直接落在了他的肩头,此时还要和楚北柠那个女人对战。 若是别人,他定然也不怕,大不了开打。 可楚北柠那厮根本不讲武德,他现在是真的怕了。 裴政垂首细细摩挲着掌心中的望远镜,这玩意儿还是上一次楚北柠送给他们几位大将的。 “将军!将军!叛军送信来了!”传令兵疾步走了过来半跪在了裴政面前。 裴政接过了信,打开一看,顿时脸色剧变。 “大哥?” 裴政委实没想到这封从楚北柠那边传过来的信居然是大哥写的,大哥的字儿练得很是霸气,非常有识辨度。 他绝对不会认错,忙垂首看了过去,登时瞪大了眼眸,抬眸看向了楚北柠军帐的方向。 好家伙!大哥居然就在对面? 这可咋整? “大哥,你到底在搞什么?” 裴政一把将手中的素笺揉成了团,来来回回踱着步子,心头焦躁万分。 许久才停住了脚步,重重叹了一口气:“来人!备马!” “主将,您这是要去哪儿?”身边的护卫傻眼了,三爷啊,这可是打仗呢,半道儿逃走不妥吧? 裴政没好气瞪了他一眼:“能去哪儿?去对面!” 所有人都倒抽了一口冷气。 公开投敌? 楚北柠坐在中账里,摆了满满当当一桌子的酒菜,还将萧家地宫里挖出来的陈年美酒也提前斟满了杯子。 随后看向了靠着椅子坐在那里的裴朝,到底是之前身体底子不错,伤成了那个样子还能挺过来。 此时他还不能随意走动,不过基本的抬手,坐卧这些简单的动作都能做了。 虽然骨头慢慢在长好,可被裴翰骏震断了的经脉她作为外科医生也无能为力,不过平日里做点儿不重的活儿也是可以的,练剑……实在是没法子了。 她真的是已经尽力了,几乎所有的好药都用在他身上了。 自从从地宫里出来,裴朝和楚北柠之间的气氛变得有些压抑沉闷了起来。 毕竟中间隔着裴翰骏,不管二人怎么无视,那个人是裴朝的亲爹,是被楚北柠断了手脚的仇家。 裴朝此番微微垂眸,手中把玩着一只普通的酒盏,他见识过的好东西多得多,此等质地过去他绝对看不上眼,可此番却像是遇到了绝世珍宝一样。 楚北柠感觉他想要给这一只杯子摸包浆了,她还是先开了口。 “身体好些了吧?” “嗯,”裴朝应了一声,棱角分明俊朗的脸颊更显出了几分清俊,瘦得厉害。 得知自己成了废人,自杀了几次都被楚北柠防住了,如今跟着楚北柠一路打到了陇州城下。 这一路上,他就像是游山玩水,这个女人却出生入死。 他从未经历过这么尴尬的境地,他好得也是大晋的战神将军,当年麾下几十万人,如今跟在一个女人身后讨活命。 “药记得吃,不要不吃药,吃药才能好快一些,”楚北柠有好几次真想扇他,那么大一个人使小性子不吃药,还把药盏打碎,差点儿伤口感染死翘翘了。 她气不过,怕他死了,命人将他捆了几天,这才消停了点儿。 这几日终于正常了,楚北柠也松了口气。 “嗯,”裴朝点了点头。 楚北柠叹了口气:“你大可不必出面劝降,陇州城不出三日便能纳入我麾下,你不用担心。” 裴朝唇角勾起一抹嘲讽,退去了霸气威严的长公子,乖巧的像是邻家的小猫咪,便是这一抹酸楚的笑意也带着几分绝美。 “我不担心你,若是我猜的没错,初元节你能在宫城里过。” 楚北柠一愣:“裴将军抬举我了。” 裴朝轻笑了一声:“我是担心我三弟,他那个猪脑子算计不过你,我担心他被你玩儿死了,今日请他过来喝一杯,和他交待点话儿。” “同时也求你放他一马,我的那些弟弟们不坏,也是明事理的。” “我说话他定然听的,如今既然已经成定局,没必要再死那么多人!你收编了赤焰军后,给他口汤喝别饿死他。” “还有……裴家可以不要侯爵这个爵位,你做了女帝后还请手下留情些,降爵收回封地削减兵权,怎么都成就是留条活路给他们,让他们做个普通人就好。” “我五弟裴峥是个没心眼儿的莽夫,我三弟是个喜欢美女胸无大志的将才,我六弟七弟还小过去的恩恩怨怨发生时,他两个都还没生出来呢。” “我……”裴朝说话说得有点儿急,咳嗽了一声。 楚北柠端起茶盏送了过去。 裴朝道了声谢,抬眸看着楚北柠:“我知道我对你提这些要求很过分,可看在我曾经也为你死过几次的份儿上,看在我二弟为你三妹牺牲的份儿上,你给他们一条活路,成吗?” 楚北柠眉头狠狠蹙了起来,垂首看向了面前摆着的酒盏,突然笑了出来。 她双臂抱肩看向了裴朝:“朝哥,你这是给我留遗言呢?给不给他们活路,那要看我的心情了!” 朝哥两个字儿从她嘴里喊出来,裴朝顿时松了口气。 这个女人他早看透她了,看似她挑起了天下纷乱,其实她最讨厌血。 外突然外面传来陈忠的声音。 “启禀少主!裴政来了!” ------------ 第651章 麾下 楚北柠一听裴政还真的来了,下意识看了一眼裴朝。 裴朝在裴家几小只的心目中简直就是神一样的存在,比裴翰骏那老贼的威信还要高。 一封亲笔书信而已,裴政竟是只带了两个护卫,闯进了敌营。 勇气可嘉,怪不得之前在乌孙边地也是个能打的狠人。 裴政自然要来,大哥写信让他来,哪怕是刀山火海,他也要应了的大哥约前来闯一闯。 营帐的帘子掀了起来,裴政走了进来,却脸色一怔,冲到了裴朝的面前。 “大哥!你这是怎么了?” 他忙抬起手抓住了大哥的手臂,突然脸色巨变。 刷的一声!裴政腰间佩剑出鞘转身指向了楚北柠,那双多情喜欢看美人的桃花眸里罕见的带着几分杀意。 “你把我大哥怎么了?” “他为何……为何变成这样?” 裴政声音都发了颤。 “放下!”裴朝低声呵斥。 裴政咬了咬牙放下了剑,却一把抱住了裴朝:“大哥,我们走!我带你走!这个女人就是个妖精,咱不和她玩儿了!大哥!跟我走!” “大哥!呜呜呜……大哥……”裴政抱着裴朝嚎啕了出来。 这些日子他撑着楚家实在是太难了,父亲成了那个样子,大哥也不知道去哪儿了,他打的又是最没意思的鬼仗。 根本没有边关击杀外敌的痛快感,有的只是憋闷。 此时遇到了大哥,自然是情绪绷不住了。 “老三,起来,”裴朝拍了拍三弟的肩膀,“咱们兄弟两个许久没有好好坐在一起聊一聊了,今儿借着楚将军的地盘,咱们好好喝一杯。” “楚将军,还请你行个方便。” 楚北柠晓得这是人家兄弟两个要单独聊天儿了,她点了点头命人多加了几个菜,走了出去。 陈忠瞧着少主一个人出来了,忙迎了上去。 “少主!要不要……” 陈忠看向了中账。 楚北柠瞪了他一眼:“想什么呢,我还没有那么不要脸在这里宰了人家主将吧!” “等等看!缺德事儿咱也没少干,这一次算了。” “若是劝和不行,就放他回去,对了走的时候给他塞几个女人过去,制造点混乱,你懂!” 陈忠一愣,顿时了然,心头暗自腹诽,这还不缺德? 都是男人,男人难过美人关,自家少主算计得很到位。 楚北柠猜到裴家两兄弟许久未见,坐在一起喝酒聊天应该需要些时间,只是没想到这个时间稍稍有些长。 一直聊到傍晚时分,里面的酒喝了不少,光是菜品楚北柠不得不吩咐下人们来来回回换了三次热菜。 终于等到残阳似血,裴家老三跌跌撞撞走了出来,楚北柠忙走了过去。 裴政死死盯着楚北柠,眼底有恨,有无奈,有愧疚,有说不出来的复杂之色。 他脑海中想起之前大哥和他说过的话,假如有一天,他们裴家军,他的亲人,他的袍泽兄弟们被人活生生烧死在山谷中,他会怎样。 那个时候他说了那么多的狠话,唯独没想到自己的父亲曾经对楚家做出来那样的事情。 一般裴家的战史和很多秘密只有身为裴家的继承者还能获悉其中的真相,他们这些人也仅仅是觉得裴家和楚家的关系不好,至于怎么不好,他们也不晓得。 反正不好就是不好了,可没想到真相竟是如此残忍。 他红着眼睛像是哭过一样,死死盯着楚北柠:“我父亲手脚断掉,疯疯癫癫,是不是你做下的?” 楚北柠冷冷笑道:“是!” “我宰了你!”裴政抬起手中剑抵在了楚北柠的脖子上,许久却下不去手。 他声音发颤看着她:“十几年前回风谷……回风谷……” 楚北柠眸色微冷:“你父亲设计烧死了虎贲军十几万人,无数亡灵回不到家,我如今断他手足便是便宜了他!” 裴政手中的剑突然落了下来,低声苦笑了出来:“呵呵……我大哥说,那一件事情我们欠了你的。” “可这一次我大哥豁出命救了你,我二哥豁出命为了你三妹妹,我……明早我会将陇州城献上,赤焰军归于你麾下!这算不算还上了你们楚家的债?” 楚北柠登时愣在了那里,她想到裴政会降,可没想到会降得这么彻底,竟是连赤焰军都要归在她的旗下? 裴政收回了剑,缓缓冲着楚北柠半跪了下来。 “末将请楚将军给末将一晚上的时间,佯装反抗丢了城,终归这么投降有些没脸面,以后在京城里与美人们喝酒会被笑话软蛋。” 楚北柠眼角抽了抽,还真的是个……登徒子啊! 三日后,宫城,一匹枣红色战马冲进了东司马门,皇家暗卫拿着战报疾步走到了养心殿。 “启禀殿下!叛军攻下禹州,陇州,已经到了燕云关!” “殿下!殿下!叛军东路大军取道海上,南下占领了江南十镇!” “殿下!叛军西路军攻破潼关了!” 养心殿里所有的朝臣们齐刷刷傻了眼,脸上一片死灰。 顾伯懿和李兴义等人更是心情复杂到了极点。 他们这些妹夫们真的没想到楚北柠居然是真正的长公主殿下,而且打仗这么厉害,简直就不是人。 之前和楚家关系好的朝臣此番心头具是生出了几分别样的心思,那些平日里欺负过楚家的官员,这个时候已经完全撑不住了。 “殿下!叛军进展迅速,还请殿下早日定夺啊!” “是啊!殿下!再攻下燕云关可就到了帝都了。” “要么迁都吧?” 嗤的一声!一边的顾伯懿不禁冷笑了出来,喊出迁都想跑的那个人登时脸色红透了的。 那人愤愤看着顾伯懿道:“顾相爷当然不担心了,毕竟相府少夫人是楚家出来的姑娘。” 顾伯懿登时脸色一沉:“打不过就跑,还怕人嘲笑?身为臣子的风骨呢?” “说正事儿便是说正事儿,提及本官的娘子做什么,小心本官撕烂了你的臭嘴!” “你!你粗鄙!”那人气急。 “你混账!”顾伯懿呵斥道。 坐在正位上的玄鹤冷冷看着顾伯懿,怎么办,还是很讨厌这厮,可柠儿的新朝离不开这个王八蛋扶持。 自从那一日晋武帝从太上皇的屋子里受了伤出来后,整个人彻底躺倒了,病的厉害。 如今玄鹤已经执掌大晋朝堂,就差晋武帝咽气后,他登基了。 此时他抬眸淡淡扫了一眼顾伯懿:“顾相有损朝堂威严,拖出去打二十大板!” 所有人登时傻眼了,这可是……干什么啊这是? 大军压境,不想的怎么解决,居然要杖责文臣之首,这不是打了顾家的脸面,逼着顾家站队在楚北柠那个叛党那边吗? 哪里有还有在用人之际将人往对手那边推的,这不是纯属找死吗? 顾伯懿顿时气坏了,跳着脚骂了起来。 “你就是个昏君!” “有本事你找楚北柠算账去,拿下官做什么筏子,耍的什么心眼子?昏君!昏君啊!” 年轻的顾相爷这一声声的昏君,着实体现了一把文臣风骨。 ------------ 第652章 还清楚 晋武帝的寝宫,厚重的银灰色绣金龙的帐子层层叠叠,将窗户遮挡的严严实实。 门口处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里面守着的李公公已经听出来是谁的脚步声了,忙躬身迎了出来。 这几日太子殿下每天都会来看望皇上,人人都说太子殿下孝心可嘉。 他躬身冲走进来的玄鹤行礼:“殿下!” 玄鹤手中捏着一些书信,脸色冷冽森沉,淡淡道:“退下吧!” “是!”李公公晓得太子殿下每次来都是亲力亲为服侍皇上,寝宫里的那些内侍们都被他撵了出去。 他忙带着寝宫里服侍的宫人们离开了寝宫,将门从外面关上。 这些日子皇上的情绪极其不稳定,经常做噩梦,不停地说死去的萧侯要杀他,梅家的人也要杀他,还说太上皇要掐死他。 他就这么疯疯癫癫的,也不知道是活在梦中还是现实中。 皇上基本连饭也吃不下了,吃什么吐什么,其实所有人清楚也就在这几天的时候了。 玄鹤缓缓坐在了龙榻对面的椅子上,手中紧紧捏着书信定定看向了自己的父皇。 他已经让太医院的太医们帮父皇开好了药方,每日里必然会在这个时候,父皇是完全清醒的,有些事情必须要在他清醒的时候说。 玄鹤将书信放在了龙榻边的小几上,亲自用帕子浸了水帮晋武帝擦拭着额头,枯瘦的脸颊,还有他行将朽木的身躯。 人人都觉得太子殿下太孝顺了,可此时享受玄鹤这份儿孝顺的晋武帝却是惊恐的想要推开自己的儿子,可实在是没有什么力气,竟是推不动。 “父皇在害怕什么?”玄鹤说着这世上最温柔的话,语调却令人听着毛骨悚然。 “儿臣不会像父亲那样用枕头亲手捂死自己的父皇,虽然你不是皇祖父亲生的,可也不至于如此狠心吧?” “滚……滚出去!”晋武帝看向儿子的眼神万分的怨毒。 这几天他已经被玄鹤折磨的奄奄一息,这个不孝子,这个畜生! 玄鹤小心翼翼帮晋武帝擦干净了身体,让他躺得更舒服一些。 他将帕子丢到了一边的水盆里,拿起了桌子上的书信,一封封展开在晋武帝面前看。 “父皇,儿臣每天来给父亲擦擦身子,陪着父皇说说话儿,已经是忍耐到了极点。” “儿臣从未这般厌恶一个人,父皇便是儿臣最厌恶的那一个,可父皇在儿臣的心目中再怎么恶心,再怎么混账,那也是儿臣的父皇,儿臣不能杀你。” “正因为这一点子情面,儿臣才要送父皇走完这最后一程,若是等楚北柠来杀你,那就显得你不太好看了。” “况且她心中还是有我的,到时候一旦因我而心软放过了你,我们父子两个又如何对得起她的爹娘?” “父皇,终归是我们辜负了她!” “你……你……”晋武帝脸色巨变。 此番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岁月不饶人,若是重新来过一次,他一定杀了荣妃和这个小崽子,不给他任何长大的机会。 玄鹤拿着书信,声音冰冷,缓缓读出了书信上的字儿。 “父皇,上一次我们说到哪儿了?对了,上一次说到楚北柠连下三城,勇猛至极有当年萧胤萧侯爷的遗风!” “不!闭嘴!你闭嘴!”晋武帝登时神色剧变,挣扎着想要爬起来抢夺玄鹤手中捏着的战报。 可他已经是强弩之末,人生到底是走到了最后,根本没有办法和儿子对抗。 玄鹤继续念道:“就在今日送来的战报,楚北柠已经攻到了燕云关下,依着她的能耐马上就能入主宫城了。” “你……你……闭嘴!!”晋武帝的双眸死死盯着儿子,脸色煞白,浑身抖个不停。 玄鹤冷冷看着他,还是将战报念完了。 诺大的寝宫里只剩下了晋武帝大口大口的喘息声。 “来人!快来人!!来人啊!”晋武帝徒劳的嘶吼了出来。 他抬起手狠狠打向了玄鹤,耳光扇在了玄鹤的脸上,竟是软绵绵的没有力度。 玄鹤拿出了怀中调遣皇家暗卫的令牌,晋武帝的眼神一片死寂。 玄鹤冷笑了出来:“他们已经绝对效忠于我了,至于你的铁卫,尽数被儿臣杀了。” “儿臣不喜欢他们,也用不到他们,留着没什么用了。” 晋武帝浑身微微发抖,恐惧宛若浪潮一波接着一波的涌来。 玄鹤低声笑了出来:“柠儿很厉害,不愧是萧胤和长公主的女儿,不出意料再有一个月,正好初元节的时候,她就能来这里了。” 晋武帝眼睛死死瞪着玄鹤。 玄鹤不以为然:“父皇,是你不给我们留活路的。” “你但凡给她留条活路,反思一下那些年你对萧候的所作所为到底是不是忘恩负义?” “你但凡有一点点理智和人性,也不会对柠儿赶尽杀绝,你将七彩连心草拿出来,儿臣娶了她,便是一时半会儿想不开不想待见你,可看在你是我们孩儿的祖父面子上,想必还有一丝丝转圜的余地。” “可你做事太毒了!儿臣也没办法,只能走第二条路。” “青龙军为何节节败退,成批成批的投诚到了楚北柠麾下?” “为何连赤焰军也归顺了她,因为裴朝就在她那边。” “那厮爱惨了她,为了她什么做不出来?” “裴朝是儿臣故意让他的,这世上若是还有人能全心全意对她,便只有裴朝了。” “父皇,我一步步谋划将她送到了最高位,怎么舍得让她坠入深渊?我用我自己的命,我的血肉做她的台阶,让她踩着,送她坐在龙椅上!那本该是属于她的位置!” 晋武帝突然死死抓住了玄鹤的手臂,眼眸里满是愤怒和绝望,还有不甘。 玄鹤缓缓俯身凑到了晋武帝的面前低声笑道:“父皇,儿臣还有个秘密。” “儿臣服下了千机毒,父皇不得不用七彩连心草救儿臣,可儿臣没有用,李公公是儿臣身边的人了,他差人将那解药送了出去。” "父皇,楚北柠身上的毒解了,萧胤和长公主的女儿会在这世上长命百岁的活下去,而你引以为傲的儿子,很快就会化作一具枯骨了。“ ”没有人能继承你的万里江山了,本来就不是你的,那是人家的。“ “不!”晋武帝眼睛顿时瞪大了去。 玄鹤许是这一次说的话有些多,呼吸不太顺畅,忍住了嗓子眼儿里的腥甜。 “父皇,儿臣中毒后没有服下七彩连心草,儿臣服下的是剧毒花容,那毒药能让儿臣身体里的千机暂时克制住几日。” “您瞧瞧儿臣的脸,那花容之毒会毁了儿臣的脸。” 玄鹤俯身将鬓边的发掀了起来,隐隐有黑印开始从鬓角处朝着鼻梁的方向蔓延。 “不……不……你不能!!”晋武帝死死抓着玄鹤的手臂。 玄鹤定定看着他:“等她进入宫城,夺回属于她的一切,儿臣会离开这里,找一个安静的地方慢慢死去直到腐烂。” “你千方百计抢夺过来的东西,儿臣替父皇你都还清楚了,父皇九泉之下也能安息了!” “不……不!!”晋武帝突然大口大口的血呕了出来,一口气终究还是没吊上来,死死睁着双眸,整个身子僵到了极致,随即猝然瘫落。 半柱香后。 李公公带着哭声的呼喊传遍了整座宫城。 “皇上薨了!皇上薨了!!” ------------ 第653章 对峙 燕云关内外满是萧杀之气,守护燕云关的是大晋直属于皇帝管控下的羽林卫。 关隘险峻,对方又是死磕到底的架势,楚北柠这一仗真的是硬拼硬打下来的。 不过她带领了那么多军队,加上无忧山庄的那些机关暗器,自家营帐里还躺着个大晋战神裴朝。 这种老套一点的打法,楚北柠完全听从了裴朝的建议,半个月后攻破了燕云关。 楚北柠没有对死守燕云关的大晋军队作出什么屠灭的举动,死了的好好入殓掩埋,受伤的给药给银子送走。 剩下的愿意归顺她,便是编入虎贲军,不愿意归顺就地发放银子让他们回乡下种地去。 此时楚北柠站在燕云关的门楼,用望远镜看向了京城的方向。 奇怪的是,她已经攻破了燕云关,按理说京城那帮家伙们应该怕得要死了吧? 再不济也要派出守护京畿重地的禁军出来和她打一架的啊,怎么一点儿动静儿都没有,宛若那是一座死城。 “玄鹤这厮躺平了这是?”楚北柠唇角微翘渗出一抹嘲讽来,可声音却稍稍发紧。 “出来打一架啊!当初收拾老娘的狠劲儿你倒是拿出来显摆一下啊!” “老娘还没有和大晋战神打过仗,让我过过瘾呗!” 她嘲讽一句,心头却锐痛一分,硬生生自言自语到心口憋闷疼痛到再也不知道说什么为止。 按照正常的情形,此番轮也轮到玄鹤出来与她决战了。 之前玄鹤不直面和她对上,可能因为他是太子,想坐上龙椅是不是得稳定一下朝堂。 可现在晋武帝都死了,他手腕那么厉害,谁敢给他难看? 况且已经打到京城了,不出来说不过去啊! 一边的陈忠低声道:“属下派人打听了京城里的情形。” “玄鹤登基不久,便是荒唐得厉害。” “鞭打大臣,尤其是顾相!没少被他揍。” “不理朝政,每日里沉迷酒色,早朝都没有上过一次。” “便是朝臣们想要禀告些什么,都找不到人的,不晓得在哪儿玩儿去了?” “京城里的富户们想要逃到江南避祸,都被他没收了家产,还加了税!” “最离谱的是,朝臣们劝说他立后,他竟是笑着将所有朝臣家里适龄的女儿,不管嫡庶全部纳进宫中,同一天封后,这简直就是有违伦常秩序,混账得很!” “少主,”陈忠拿出了一些书信交到了楚北柠手中。 “这几封是京城里一些朝官向少主表忠心的书信!” 楚北柠看也不看随便丢在了一边冷冷笑道:“今日他们为了自保背叛了玄鹤,他日我入主宫城,他们若是再遇到更好的主子,也会背叛我。” “我生平最痛恨这种墙头草,你回信给他们点甜头让他们安分一些便是,切不可寄予厚望,以后也不必重用。” “顾伯懿那厮怎么样了,被打死了吗?” 陈忠也不晓得少主为何会这样问,忙回道:“没打死,不过估计得在家里躺几天,也不知道为何不来找少主?” 楚北柠咬着牙冷笑道:“那个臭脾气,等着我进京以后登门请他呢!文人风骨!呵!” “对了,”楚北柠凝神看向了陈忠,只是眼神有点点冷。 陈忠觉得少主的眼神越来越冷冽了,有点子做皇帝的意思了。 他不禁身子都矮下去了几分。 楚北柠淡淡道:“玄鹤沉迷酒色,都不上朝了,还立了那么多皇后?他一个人睡得过来吗?” 陈忠脸色垮了几分,少主,如今可是打下京城,改朝换代的时候,您这关注的点貌似不太合理啊? 况且玄鹤睡了多少女子,他哪儿知道,这不是他探查的有效信息啊。 “这……属下……属下派出去的人……那个什么……没有探查此方面的消息,若是少主想知道……” “不必了!” 楚北柠冷冷看向了远处矗立在薄雾中的帝都,隐在雾气中像是一头吃人的怪兽。 她眸色一闪:“老娘自己打进去问问他!” 陈忠登时不敢说话了,楚北柠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宛若是要将大晋新帝放在唇齿间一下下咬死了去。 “少主!什么时候攻城?”裴政急匆匆走了过来。 他投降了楚北柠后,裴家人此番已经被朝廷的护卫包围了起来,生死不知。 如今只想打进京城,看看家人都平安否。 他冲楚北柠躬身行礼道:“瞧着那边怕是也自暴自弃了,赶紧打进去,改朝换代,快点的!” 裴政很急,感觉像是他在谋权篡位一样。 楚北柠眉头却蹙了起来,定定看向了帝都的方向,吸了口气:“玄鹤用兵很鬼,那人心眼子多,你们根本不晓得。” “他若是和你耍心眼儿,便是我们所有人的心眼子加起来都不如人家一个人得多,小心点为妙,不要冒进!先在此驻扎等等看。” 裴政动了动唇,也不好说什么,只能退了下去。 他刚走到楼梯口看到自家大哥走了过来,怕是要找楚北柠的。 他穿着一件寻常的灰色布袍,虽然这些日子养了很久,可还是脸色苍白。 不过楚北柠的医术确实高明,大哥如今活动如常,也能骑马了,就是经脉断了,以后练武这件事情想也不必想了。 “大哥!”裴政忙躬身行礼。 裴朝点了点头:“老三,我留了点东西在你的营帐里,一会儿再看。” 裴政一愣,忙应了一声。 裴朝凝神看了他一眼,转身朝着楚北柠走了过去。 宫城,养心殿,没有朝臣商议国政,甚至连服侍的宫人都没有。 唯独一个李公公守在了门口,不远处疾步走过来一个身着亲王服饰的高大青年。 李公公忙上前躬身行礼,这位爷可是陛下最盛宠的兄弟景王爷。 “王爷安好!” “嗯!”景王脸色很是难看,写满了焦灼。 “劳烦李公公守在这里!” 景王丢下一句话,提着手中的东西疾步走进了养心殿。 养心殿里的窗户死死关着,便是厚重的帘子都拉上了,本来是艳阳高照的白日,殿内却冷清清的像是无间地狱一样。 景王抬眸看向了仰靠在龙椅上发呆的四哥,心头大痛。 哪里有这样做皇帝的,别的人做了皇帝说不出的开心喜悦,他却像是坐在上面受刑一样。 ------------ 第654章 玉玺和降书 景王定了定神,提着盒子走到了玄鹤的面前。 此时的玄鹤一袭玄底绣龙纹的龙袍,头上本来应该带着的皇帝冠冕却被他随意拿在手中,把玩着上面罕见的东珠。 他宛若将整个天下都拿在掌心中把玩着,别人梦寐以求的东西,却成了他手中的一个玩物。 “臣弟给皇上请安!”景王跪了下来给玄鹤磕头行礼。 玄鹤唇角渗出一抹嘲讽:“不必多礼,只你我二人,你磕得什么头?” 景王忙道:“君臣有别!臣弟不能越了规矩!” 玄鹤烦躁的摆了摆手,景王忙将盒子打开,露出了各种瓶瓶罐罐,散着淡淡的药香。 “皇兄,臣弟又找了些草药,皇兄再试试!说不定有效果,能解除千机之毒!” 玄鹤眸色间掠过一抹暖意,这些日子九弟为了给他找解药,跑断了腿,脸都晒黑了几分,比他这个中毒的还要憔悴。 “你的心意我领了,你把这个拿去吧!” 玄鹤将一个盒子还有一封书信交给了景王。 “楚北柠还没来吗?” 他都有些等不及了。 景王登时心痛得倒抽了一口气,声音微微发颤,眼底涌出泪来。 “她好像忌惮皇兄,不敢贸然进攻,还在观察!” 玄鹤嗤的一声笑了出来,笑容里却满是宠溺。 “她怕我,呵!这丫头鬼精鬼精的,可有时候也想得有点多!” “这盒子里是传国玉玺,等她入城后,你拿给她!” “还有这封我亲笔写的降书,交给她,告诉她,这里所有的一切都是她的了。” “四哥!!”景王实在是撑不住了,扑到了玄鹤的身边,紧紧抓住他冰冷的手。 “四哥,你再等等她,见上最后一面也是好的啊!四哥!” “你这样……你这样子,让我真的很难受,很难受……呜呜呜……” 玄鹤闭了闭眼,轻轻拍了拍景王的肩头淡淡笑道:“老九,是我欠她一条命,此番还了吧。” “如今见与不见已经没有任何的意义,只是你跟着我这么多年,什么好处没落着,却要你替我处置这些琐事,是四哥不好。” “不过你的王妃是楚家五小姐,依着这一点,楚北柠也会让你继续做个闲散王爷的。” “她其实嘴上厉害,却最是个心软的人,她会是未来的明君!” “老九,你退下吧,我想一个人再待一会儿,就离开这里了。” “四哥!!不要!”景王索性抱着玄鹤的腿不松手。 玄鹤无奈的笑了出来:“你出去吧!” 景王咬了咬牙,到底还是没敢忤逆他,缓缓起身抱着玉玺和降书跌跌撞撞出了养心殿的门。 厚重的殿门再一次关了上来,最后一缕光缓缓从玄鹤的龙袍上消散,陷入了永夜。 他凝神看着门口的方向,想象着她以后在这里处置政务的样子,一定会咬着笔端,苦思冥想,很可爱的样子。 她也会和顾伯懿拌嘴,说不定那小子嘴欠,柠儿也想揍他,可想想是她的四妹夫,脸上咬牙切齿的样子一定很有意思。 他甚至还想得出来,她以后和裴朝有了孩子,她一边抱着孩子一边批奏章的样子,很认真,那个样子一定很美。 他缓缓闭上了眼,唇角微翘,含着满满的宠溺。 他想着她的样子,从青春华年,到垂暮老矣,便是她老了,也一定是个很有意思的老太婆。 她会儿孙满堂,她会忘了他吧? 也许一开始恨他,十年,二十年,三十年后…… 她有了儿子,有了孙子,有了重孙子,她渐渐忘记了很多东西,也包括——他! —— 燕云关门楼上的风很冷冽,像是刀割一样。 楚北柠刚将军务交待下去,便看到裴朝缓缓走了过来。 “有事?是不是身体又不舒服了?哪里痛?” 裴朝笑着摇了摇头:“都还好!” 裴朝的笑容很温柔,让楚北柠一时间有些恍惚,这厮感觉越来越不像个将军了,像个教书先生。 “那就好!”楚北柠笑道。 裴朝却看着楚北柠道:“我想骑马去郊外散散心,许久没有回来了,这一次回到了京郊这边,想起来过去很多的事情。” 楚北柠看了一眼四周的景色,已经是隆冬时分,灰蒙蒙的哪里有什么好景致。 不过裴朝想要出去逛逛,她也不好拦着,忙转身命陈忠亲自带着人护着裴朝骑马赏景。 陈忠应了一声,心底却暗道少主对裴将军那是真的好,以后他们这些人怕是也得巴结着,说不定就是皇夫的人选了。 裴朝却定定看着楚北柠:“我想你亲自陪我去,只你一个,不要别的人。” 楚北柠登时傻眼了,她此番真的很忙啊,这个节骨眼儿上,陪着他骑马打猎出去玩儿,其他人怎么看? 陈忠也愣在了那里,求宠? 这还不是皇夫呢,这就……开始了? 楚北柠被裴朝的视线瞧着有点儿尴尬,只得硬着头皮道:“好吧,半个时辰,你身上有伤不能走远路,还得多穿点儿。” 她命人备马,随同裴朝去了附近的林子里打猎玩儿。 身后的那些士兵一个个脸上掠过意味不明的笑,也不便跟过来。 很快两个人进了林子,裴朝瞧着楚北柠射了两只兔子,他倒是来了兴致,拿过了楚北柠的弓箭,还未拉开额头已经渗出冷汗来。 不想他这具身体弱到了连这种小弓都拉不开的地步了,他颓废的放下了弓箭,翻身下了马坐在一边的木桩上。 楚北柠忙坐在了他的身边,拿出了藏在怀中热乎乎的点心送到了裴朝面前,刚要说什么,突然整个人顿时僵在了那里。 她不可思议的看向了裴朝,手中拿着的点心落在了地上,四肢也麻木木的感觉,甚至说话都不利索了。 “你……你……” 裴朝将一根连着竹筒的细针从楚北柠的手腕处缓缓拔了出来,这种麻药是楚北柠后来在麻沸散的基础上改造了一下,做成了类似于现代的针管麻药的样子,用起来也方便。 毕竟打仗就会流血,楚北柠发明了这个,士兵们疗伤的时候受得罪少一些。 可楚北柠没想到裴朝竟是偷走了这个玩意儿,反手给她来了一针。 “裴……朝……”楚北柠死死盯着裴朝,不晓得这厮想干什么。 裴朝将浑身僵硬的楚北柠轻轻抱进了自己的怀中,小心翼翼揽着。 他低声叹了口气:“对不住,只能用这种办法让你听我说话,我不想伤害你,只是想让你认认真真听我说完下面的话。” 楚北柠一颗心狂跳了起来。 裴朝抬眸看向了遥远的天际,许久道:“楚北柠,这世上能解千机毒的只有七彩连心草,没有其他。” “所以解你身上之毒的,不是裴家的什么秘药,而是七彩连心草!之前是我骗了你!你不要生气,因为说完下面的话后,我已经想好了……我如今是个废物了,不能再护着你了。” “这些日子,我占用了你太多的温柔对待,委实也奢侈了些,其实已经很好了,我也知足了。” “说完这些话,我就走!我也不会去寻死,你放心,死过几次尝尝滋味就够了,我会离开你,虽然有万般不舍。” “但是请你听我把话说完,我想了很久……还是说出来的比较好。” “那七彩莲心草是玄鹤给你的。” 楚北柠顿时脸色剧变,脸上的血色尽数褪去,苍白如纸。 ------------ 第655章 情深缘浅 裴朝紧紧抱着楚北柠,从未这般安安静静抱着她坐在一起说话。 这一幅画面他不晓得盼了多久,也算是满足了他一个小小的愿望。 两个人拥着坐在树桩上,纵然背景是枯木,画面也美好的令人心醉。 裴朝声音有些干涩:“人生真的是好无奈啊!” “我们每个人都口口声声说爱你,可每一个人都将你推入深渊。” “我们为了你争来争去,到头来却只能让你一个人走下去,许诺的地久天长多不过都是些笑话罢了。” 楚北柠此时的药劲儿上来了,声音也发不出来,死死盯着裴朝,眼底一点点渗出泪。 裴朝凝神看着她,苦笑了出来。 “我无数次试问自己,如果和玄鹤换个位置,怕是做不到他那样。” “之前他为你一步步谋划,壮大楚家和你的力量。” “明明知道你是萧家后人,还能护着你。” “为了让你活命不惜将你亲手推到我的身边来。” “为了你,他抛弃了皇位,抛弃了尊贵,连自己的命也不要了。” “为了解你的毒,他甘愿以身试毒,服用了千机,逼迫晋武帝拿出了七彩连心草,托我三弟送到你身边。” “甚至连每一座青龙军驻守的城池什么时候沦陷,降书怎么写,都在他的谋划中。” “呵!”裴朝缓缓垂首,声音沙哑酸涩,“他其实比我还要爱你啊!” “楚北柠,我无比不想告诉你这些,可是……去看看他吧,兴许还来得及见最后一面,不要留下遗憾。” 裴朝缓缓起身将楚北柠抱着靠在了树干上,凝神看着面前这张让他无数次魂牵梦绕的脸。 他俯下身小心翼翼托着楚北柠的后颈,垂首轻轻吻在了楚北柠沾染了泪水的唇角上。 也仅仅是蜻蜓点水而已。 浅尝辄止,情深缘浅。 “别了,我最爱的人,祝你一生顺遂,平安喜乐。” 一滴泪顺着裴朝的眼角落了下来,滴在了楚北柠的鬓角处,让楚北柠在最后昏迷前,心脏因着这一滴泪而灼烧。 楚北柠身体里的麻药药劲儿缓缓弥漫开来,她根本动弹不得,眼睁睁看着他转过身,牵着马走进了密林深处,再没了踪迹。 铺天盖地的眩晕感,和知道真相后的焦灼痛楚席卷而来,让她快要窒息。 天地间渐渐陷入了一片昏暗。 从燕云关到京城的中间地带根本没有守军了,那个人就在宫城里,终于将自己变成了孤家寡人一个。 他谋划了那么多,最后将所有都给了她。 楚北柠晕了过去。 “少主!少主!”耳边传来了陈忠急切的惊呼声,还有汤药的味道。 那个味道楚北柠熟悉,还是她自己配制出来的,就是为了给士兵们做手术的时候,手术完毕得用这个药将士兵们弄醒,不能一直睡过去。 她缓缓睁开了眼睛,四周围满了人,所有人都吓得脸上血色全无。 这些日子他们已经将裴朝当成是自己人,不想竟是对少主下手,人还跑了。 另一侧站着的裴政已经是双目微红,手中攥着大哥留下来的书信,他这才晓得大哥要独自离开,离开之前还吩咐他一炷香后去林子里找楚北柠。 他用麻针将楚北柠弄晕了,不去找这么冷的天儿,怕是会将楚北柠冻坏了。 他登时慌得不知所措,不晓得大哥这是在搞什么,忙带着陈忠他们狂奔到了林子里。 进入了林子后,看到楚北柠靠着树干不省人事,裴朝也不知所踪。 一行人狠狠惊了一跳,忙将楚北柠带回到了军帐中,给楚北柠服下了汤药,她这才幽幽醒转过来。 楚北柠双目赤红,抓着陈忠的手臂踉踉跄跄从床榻上爬了起来,声音一阵阵发紧。 “传令下去,将裴朝那厮给我抓回来,不得伤他性命,别动粗!” 楚北柠声音都有些发颤。 随后踉跄着冲出了中帐,因为走的太急,差点儿摔倒了去,忙一把扶住了门框,顿了顿神直接冲了出去。 “少主!少主!您这是去哪儿?”陈忠忙追了出去。 怎么感觉少主像是疯魔了一样。 楚北柠因为身体里的麻药刚过,脚步还有虚浮,她什么都顾不上了,径直翻身上马,踏破了残阳直接朝着帝都的方向冲去。 这下子可是将后面的人吓得够呛,一路上少主都是用兵如神,便是每一次进攻都很是小心谨慎,不想竟是单人匹马径直朝着帝都那边闯了过去。 这不是疯了,是什么? 这个时候若是玄鹤那边做点儿什么,自家少主便是找死的行为。 “少主!” 陈忠吼了出来,眼见着拦不住少主发疯,他忙传令下去。 “进攻帝都!” “集合!进攻帝都!” 最后一战,以极其无厘头的方式拉开了序幕。 主将单枪匹马朝着帝都的方向杀了过去,身后跟着十几个大将军,再后面是一群完全懵逼的士兵。 没有战前动员,没有丝毫的准备,没有粮草先行,没有战略战术,就这样莽莽撞撞的冲了过去,就像是一群疯子。 很快陈忠他们便赶上了楚北柠的速度,朝着楚北柠大吼了出来。 “少主!靠后!属下们先上去打!” 陈忠真的是被楚北柠整疯了去,少主的武功实在是感人,此番还要冲到最前面,不知道是勇猛还是任性了。 可接下来的事情让所有人都诧异莫名,他们这些人来来势汹汹,紧张万分,不想直到冲进了帝都都没有发现任何的抵抗力量。 帝都的大街上空无一人,此时已经到了掌灯时分,所有人都将门窗死死关上,唯独那猫在门窗后面的一双双眼睛,紧张的盯着攻进来的叛军。 百姓们对于改朝换代的事情早已经麻木,不论谁做主子,他们总得生活下去。 况且听闻楚北柠带领的萧家军纪律严明,爱护百姓,一路上没少积攒人品,如今帝都的百姓固然有些怕,可更多的竟然是期盼和好奇。 大晋终于要迎来一位女皇陛下了,之前那些舆论工作没有白做,在他们心目中已经将楚北柠当做是未来的主宰者。 楚北柠一路狂奔终于来到了宫城,宫城门口黑压压站了一群人,都是大晋的文武百官,便是顾伯懿也吊儿郎当站在人群中,看向了骑着战马的楚北柠。 走了这么些日子,倒是清瘦了些。 李兴义也是心头五味杂陈,喊了两年多的长姐,再度归来竟然做了他们的君主,那个感觉简直无法形容。 景王站在了最前面,他此时脸色苍白,双手捧着传国玉玺,看到楚北柠那一瞬间,眼眶微微发红。 他带着百官缓缓跪在了楚北柠的面前:“臣等恭迎圣上!” “恭迎圣上!!” ------------ 第656章 寝陵 楚北柠根本无视景王端过头顶的传国玉玺,翻身下马冲到了景王的面前,一把拽住了他的领口。 她的动作慌乱,几乎是从马背上将自己摔下来的。 劈手打落了景王举到她面前的传国玉玺,这样一件人人想得的宝物,在楚北柠看来简直就是粪土般不值钱。 景王整个人几乎被楚北柠从地面上拽了起来,他惶恐的看着楚北柠。 楚北柠双眸赤红,死死盯着他:“玄鹤那王八蛋呢?” 四周的人都被眼前的一幕给惊着了,一时间竟是一片死寂。 新帝打进了宫城,没有接降书,没有犒赏部下,没有安抚老臣,甚至连象征着皇权的传国玉玺都没有接,而是打翻在地,直接就问旧帝的去向? 玄政再也压不住心头的悲痛,声音颤抖着哭道:“四哥……四哥终究是没等到你!” “他……他去了!” “你说什么?”楚北柠突然觉得天地旋转,脚下站着的地面都倾斜了起来,嗓子眼里一阵阵的腥甜渗出,带着血腥的味道。 “你——再说一遍!”楚北柠攥着景王领口的手指僵硬得厉害,骨节森白。 景王哭道:“四哥……四哥……他去了。” “放屁!!”楚北柠低吼了一声,眼泪瞬间涌了出来。 “他是恨毒了我!他恨我,恨我反叛了他,他偏生用这种法子报复我!是不是!你说是不是?” 楚北柠嘶吼了出来,眼角赤红。 她松开了景王踉跄着退开,突然冲进了宫城,像个疯子一样到处找。 养心殿,泰安殿,琼华殿,甚至是东西六宫,那些等待楚北柠处置的后宫妃嫔们也是跪了一地不敢说话。 却发现这位厉害的女帝陛下,并不像是人们传言的那样凶神恶煞,杀人无数。 此时她就像是个孩子一样,捉迷藏输不起,边大声嚎啕着,边找人。 “玄鹤!你滚出来好不好?” “玄鹤,求求你不要躲着我!” “有什么事情,我们一起解决,呜呜呜……” “这天下我不要了,我还给你,你继续做你的皇帝,我保证以后再也不欺负你了!” “你出来啊!你出来啊!!!” 楚北柠跌倒在了御花园的路上,捂着脸大哭了出来,像个丢了最心爱玩具的孩子。 这下子外面那些人不会了,这可怎么办? 这一大堆事儿等着她决断呢! 帝都的防务,军务上的安排,城外还有八十万的萧家军等着安排,玄鹤当政时期留下来的这些文武官员,后宫这么多前朝的太妃妃子,还有晋武帝留下来的那些后宫妃嫔,总得给个说法吧? 况且楚北柠是个女人,这些妃嫔总不能留下来和她一起打牌吧? 景王殿下之外,还有些刚会走路的小皇子小公主们,杀还是留,怎么处置。 陈忠一阵阵的头大,少主,您倒是出个章程啊,搁这儿哇哇大哭是个什么意思? “少主!少主!”陈忠忙俯身想要将楚北柠从地面上扶起来。 突然楚北柠想到了什么,一把抓住他的手臂。 “陈忠,多带几个人,尤其是无忧山庄的工匠,我们去皇陵一趟!” 陈忠彻底傻眼了,这……这是要闹到什么时候啊? 楚北柠此时整个人完全疯了的,她脑子里一片空白,唯一的一个念头便是找到玄鹤。 她只想找到他,别的什么与她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夜幕中站着的文武百官此番都看傻了眼,进退两难,新帝不安排他们的去路,他们也只能站在这里候着。 “这……这是要做什么去?” “不知道啊!” “难不成带着人去鞭先帝的尸体不成?” “嘘!噤声!” “一朝天子,一朝臣,注意言辞!” “伯懿,你说长姐……女帝陛下这是……”李兴义脸色慌张的看向了顾伯懿。 顾伯懿难得眉眼间掠过一抹悲伤,苦笑了一声。 “都是可怜之人!你在此盯着那些官员,我跟过去瞧瞧!” 顾伯懿骑着马追着楚北柠等人,直奔郊外的皇陵。 按照大晋的惯例,大晋玄家皇族的帝君死后都会葬入皇陵,便是晋武帝也葬在了这里,虽然争议颇大,但是也葬了进来。 玄鹤继位后年号成安,作为大晋的成安帝,死后自然也葬了进来。 很快楚北柠带着人来到了皇陵处,此时已经是深夜了。 她带头冲到了玄鹤的寝陵前,寝陵虽然早已经修好,不过墓道口的封门还是簇新的。 楚北柠声音发颤点着墓道的门:“给我砸开!” 四周的人微微有几分不忍,毕竟人死为大,入土为安,不想女帝陛下竟是恨了成安帝,恨到了此种地步。 人家已经好好儿的埋进去了,还要挖开吗? 不过少主下令,他们也不敢忤逆了,纷纷上前用各种工具将墓道的门打开。 楚北柠率先冲了进去。 “少主!小心些!”陈忠忙带人跟进,穿过狭窄逼仄的墓道,直接来到了位于最中央的墓室。 巨大的赤色棺椁放在了宽大的石台上,棺椁外面雕刻着金龙,楚北柠脚下的步子定在了棺椁前,缓缓抬起手抚上了冰冷的棺椁。 她太紧张,整个身体都不停地发抖,手指也微微轻颤。 她狠狠闭了闭眼,突然抢过了身边工匠的工具,朝着棺椁盖子的缝隙边撬了下去。 曾几何时,她和玄鹤两个人挖过几次坟,撬过长辈们的棺材。 此番楚北柠第一次撬玄鹤的棺椁,她边撬边哭,可就是不得法,棺椁纹丝不动。 “出来啊!有本事出来啊!!” “你不是很厉害吗!算天算地算无常,你那么厉害为何要躲在这个盒子里?你给我出来!出来!!” 楚北柠挥起粉拳,一拳拳砸在棺椁上,手指关节都砸破了皮,渗出了血。 “少主!少主冷静些!你们几个快打开棺椁!”陈忠忙和几个人上前将楚北柠的手臂,死死攥住。 再这么砸下去,人也疯了,废了。 棺椁在工匠们的合力下,盖子被撬开,几个人一起将盖子推到了一边,随即那些工匠登时愣在了那里。 楚北柠挣脱了拽着她的陈忠,冲了过去,扑到了棺椁前。 她登时说不出话来,巨大的棺椁里除了一些华丽的陪葬品之外,便是一套玄鹤穿的龙袍。 根本就没有人! “玄鹤……”楚北柠缓缓探进手臂,一把抓起了玄鹤穿过的龙袍,宛若他的温度还在上面残留。 她死死抓着龙袍,整个人却再也撑不住瘫在了地上,脸捂进了龙袍中。 突然大声笑了出来,那笑声竟是比哭还难看。 “我就知道你没死!你那样的人怎么会死?” “玄鹤,你玩儿我?你别给我逮着了,你等着!你给我好好等着!!” ------------ 第657章 肱股之臣 楚北柠整个人无力地靠着玄鹤的棺椁瘫坐着,明明已经是一个胜利者,却输得彻底。 她的脸死死埋进了玄鹤的龙袍中,肩头耸动,哭得不成个样子。 四周追随她的那些部下登时不知所措了起来,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总不能啥也不管让这个马上要做女帝的娘们儿哭死在敌人的棺椁旁吧? 这成什么笑话儿了。 “少主……”陈忠追随楚北柠打仗没问题,可劝慰这种事儿他属实有些难办。 “你们先出去吧,我和陛下谈谈!”顾伯懿清冷的声音打破了所有人的尴尬。 陈忠一看居然是顾家长公子,之前他也晓得顾家和楚家牵扯,明白此人不会对少主不利,况且他是个文臣,单独留下来也不会对少主造成什么危险。 他定了定神,将手下全部带了出去,空荡荡的墓室内只剩下顾伯懿和楚北柠二人。 顾伯懿此时看向了楚北柠的视线多了几分同情,他吸了口气难得这么正儿八经和楚北柠说话。 “别的人傻许是看不出来,其实从一开始我就看出玄鹤那厮的不对劲儿来。” “他的青龙军怎么那么不抗揍?接连败退,便是你楚北柠厉害可也不至于厉害到没边没沿的地步吧?他让着你的。” “后来他突然病倒了,最后这几天我找过他一次,整个人瘦得脱了形,晓得便是得了不治之症,怕是活不了几天了。” “他不是个好色的人,纳了那么多美人进后宫,都在御花园里散养着。” “他命人打我板子也就是装装样子,从那时候我就猜到他是在为你铺路,娘的,揍老子给你铺路,把我爹气得要在他的养心殿里撞柱子,被我拽住了。” “至此以后,人心涣散,所有人都巴不得你早点儿打进京城,大家好过几天安稳日子。” “呵!说起来我们顾家也够倒霉的,三代人兢兢业业的,竟是伺候了一群神经病君主!” 顾伯懿顿了顿话头看向了楚北柠,叹了口气道:“他为了你可谓用心至极,就是希望你能恢复玄家皇室的血脉,恢复你父亲的荣誉,给大晋百姓一个安稳盛世。” “你如果这般自暴自弃,岂不是辜负了他?” “况且俗话说得好,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你连他的尸体都没见着,说不定……还有希望呢!” “你若是自己沉沦下去,痛苦而死,岂不是让他所有的牺牲和付出都化作了云烟?” 顾伯懿低声笑了笑,缓缓半跪在了楚北柠的面前,脸上掠过前所未有的郑重:“臣恳请陛下先顾全大局,活好当下!” 楚北柠用玄鹤的龙袍死死捂着脸,许久才放了下来,眼角通红,闭了闭眼。 “你出去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顾伯懿点了点头,大步走了出去。 点到为止,话已至此。 外面守着的陈忠看到顾伯懿走了出来忙迎了上来:“顾大人!” 顾伯懿吸了口气看着陈忠道:“准备好銮驾,一会儿女帝陛下要回宫。” “传令内务府的人将宫城里里外外收拾一下,先粗浅收拾收拾,登基后再说。” “后宫里那些乱七八糟的女人暂且找个地儿送出去,女帝陛下的后宫自是……自是不一样的,要那么多女人没用。” “准备好她明日登基穿的礼服,文武百官的位次由她定夺咱们定不了,越矩了。” “城外的萧家军不必全部进来,分别驻扎在三个大营里,五城兵马司换上你们的人,小心余孽搞事情……” 顾伯懿说一条,陈忠记下来一条,心头暗自佩服,果然是伺候三代君主的顾家,短短时间便将一切都安置妥当,肱股之臣! 顾伯懿将一切紧急事务安顿下后,双臂抱肩同陈忠等人一起等在墓室外面。 许久,墓道里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 楚北柠手中抓着玄鹤的龙袍缓缓走了出来,所有人忙迎了过去。 楚北柠定定看着顾伯懿,眼神里带着几分坚毅。 “帮我找个画师,全国最厉害的那种!” 顾伯懿眉头一挑,这又是唱的哪一出,不过好在这个女人又开始作了,总比抱着死人衣服躲在墓室里不出来好太多了。 人啊,总得慢慢适应现状,只要能从过去走出来就是好的。 大晋也经不起这么折腾了,如今可谓是元气大伤,若是楚北柠再出个什么岔子,萧家,裴家,楚家…… 那不就乱了套了,老百姓什么时候能过安生日子? “臣马上叫人去安排! 顾伯懿转身吩咐了下去。 楚北柠吸了口气:“帮我画三个人的画像。” 顾伯懿点了点头。 楚北柠缓缓道:“慕泽,裴朝还有玄鹤的画像,画很多很多张,不行就想法子找到书局能不能雕版印刷出来。” “全国百姓人手一份儿,各个行商的商队人手一份儿,散到柔然,乌孙还有周边所有的国家,用大晋文字,柔然文字,乌孙文字各自写几句话,弄到同一张纸上。” 顾伯懿脸上的表情变得惊诧了起来,这娘们儿是不是疯了? 楚北柠咳嗽了一声,嗓子越发沙哑了几分。 她顿了顿话头道:“写上这么几句话。” “给我把这三个人,全国……不……全大陆通缉。” “抓到慕泽和裴朝者,各赏白银一百万两,封侯!” “抓到玄鹤者……”楚北柠带着几分咬牙切齿,“黄金百万两,封王!” 所有人倒抽一口气,不可思议的看向了楚北柠。 楚北柠咬着牙冷冷道:“他们想跑,门儿都没有!” “玄鹤那厮一定还活着,记得,三个都要活口,尤其是玄鹤抓到活的送回来,我分他一半儿江山也成!” 有病吧?顾伯懿动了动唇差点儿骂出来。 女帝的第一道诏书居然是找男人?说出去不怕天下人笑话? 顾伯懿这暴脾气实在是忍不住了。 “陛下,您现在不同往日,往日里您做楚家大小姐的时候,胡言乱语倒也罢了,现在您身份不同,地位不同,这第一道诏书不该是大赦天下,整顿朝纲吗?您大张旗鼓找男人,怕是不合时宜,若是要选皇夫,也要等到您登基后,朝堂稳固了,再……” “不画不登基!爱他娘谁谁谁!”楚北柠冷冷道,帝王的威严倒是跃然而出。 顾伯懿的话硬生生被噎了回去,他定了定神,磨了磨后槽牙,狠狠闭了闭眼,做了一下自己的心理建设,重重吸了口气。 “臣!遵旨!” ------------ 第658章 满目疮痍 楚北柠回宫之前先去了楚家瞧了一眼,之前晋武帝迁怒楚家,不光杀了王姨娘,还抄家灭族。 当初除了王姨娘和一些老仆没有逃掉被杀害外,其余的人也不知道是被杀了,还是躲起来了。 晋武帝下令一把火将楚家烧了,后来有人又过来救火,可楚家还是被烧成了残垣断壁。 此番楚北柠走进了楚家,入目满是疮痍,过去熟悉的那些房屋小亭也都化成了灰。 她踩着月色缓缓走到了自己熟悉的轩翠苑,轩翠苑已经变成了一堆残物,院子门头的那雕花也滚落在地上,碎了。 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在楚北柠看来像是过了一个轮回那么久长。 她转身去了王姨娘的院子,再也没有了过去那个善良女子温柔的笑。 身后的陈忠低声道:“王夫人的尸体当初被……被玄鹤……被成安帝命人从乱葬岗带了出来,埋在了楚将军的墓里。” “荥阳公主怎样了?”楚北柠声音沙哑,缓缓坐在了王姨娘院子里的树下,靠在了树干上。 感觉她还在,轻轻抱在她,就像小时候她碰着了磕着了,她将她抱着温柔的哄着。 “大小姐,不怕的,姨娘帮你揉揉就不疼了。” 可此时她一颗心碎成了一地,却没有一个人能护着她了。 陈忠忙道:“荥阳公主殿下因为触怒了晋武帝被晋武帝禁足在宗人府,后来赐了一杯毒酒。” 楚北柠的手紧紧攥成了拳,随即缓缓松开。 “追封荥阳公主殿下,立碑,入太庙。” 陈忠一愣,哪里有公主入太庙接受香火祭拜的,可他也不敢说什么,忙应了下来。 楚北柠觉得万分疲惫靠在了身后的树干上,就那么定定靠着,夜风凌冽,马上到了初元节,初元节立春,可还是冷得要命。 陈忠小心翼翼道:“陛下,您要不回宫吧,此间已经不适合住人了。” 楚北柠点了点头缓缓站了起来,脚步有几分踉跄,陈忠命人抬了步撵过来。 楚北柠没有拒绝,她实在是疲惫到了极致,整个人全凭借一口气撑着。 之前说反就反了,行军打仗倒也忙的充实,此番功成名就只剩下了疲累。 楚北柠乘着步撵离开了楚家,刚要在楚家门口处转乘马车,突然两个萧家暗卫急匆匆走了过来半跪在了楚北柠的面前。 “陛下!楚家还有人活着,此番正送往宫城!” “什么?”楚北柠登时脸上掠过一抹喜悦,忙命人驾着马车急速赶回到了宫城候着。 楚北柠坐进了养心殿里,不多时李公公带着三位贵妇先走了进来,正是顾相府少夫人楚望月和李府少夫人楚依月,还有景王妃楚昭月。 之前京城里的贵妇们几乎是和这三个人有多远躲多远,生怕触了霉头。 不曾想如今风水轮流转,楚家二小姐和四小姐还有五小姐竟然摇身一变成了女帝陛下的姐妹,虽然不是血亲姐妹,可那关系绝对没得说。 以后顾少夫人和李少夫人和景王妃,怕是能在帝都的贵女圈子里横着走,来回走,跳着走,扭着走都没问题的。 楚北柠看到几个妹妹走了进来,忙冲了过去,刚要将几个妹妹抱住,不想那三人却是商量好了似的,齐刷刷给她跪了下来。 “臣妇参见陛下!” 楚北柠伸出去的手臂僵在了半空:“你们和我讲这些做什么?快起来!” “五妹妹,你这是怀上了还是胖的?”楚北柠忙将三个人扶了起来,随即看向了五妹妹,这个丫头肚子大了已经显怀。 “长姐瞧瞧,几个月了?”楚北柠一阵惊喜。 楚昭月笑了出来,可笑容里多少有些苦涩在里面,这些日子她差点儿煎熬死。 “回陛下的话,五个月了。” 楚北柠听着这丫头也和她客套不禁有些气闷忙道:“你们还称呼我一声长姐便是,哪里有那么多弯弯绕。” “陛下!”楚望月早已经红了眼眶,抬起手抓着楚北柠的手腕,先是细细打量了她一遍,全须全尾没有受伤,登时松了口气。 她脸上掠过一抹郑重,甚至带着顾家人特有的严肃。 “陛下,之前臣妇等不晓得陛下的身份,如今陛下是天子,臣妇们总不能被别人挑了错处,从而牵累陛下。” “陛下越是往高处走,高处不胜寒,天下不晓得多少双眼睛盯着陛下。” “过去种种便是过去了,往后尊卑有序,君臣有序,我们几个更不能成为陛下被人议论的把柄!” “君是君,臣是臣,不能越了规矩。” 楚北柠登时说不出话来,她明白自己现在身居高位,过去的就真的再也回不去了。 四妹妹最是个理智的人,她说的话是为了更好地保护她这个女帝,可楚北柠却是觉得难受,太不自在了。 “陛下!”李公公笑着走了进来,身后又跟着三个女子,穿着粗布烂衫,左边那个稍微高挺一点的竟是换了一件男子布袍,瞧着像是个落魄的书生。 右边那个打扮成了小媳妇儿的样子,中间的妇人一脸病容,看到楚北柠后,顿时哭了出来,踉跄着朝着楚北柠扑了过来。 “刘姨娘!!”楚北柠大喜过望,之前京城动乱,她还以为再也见不到刘姨娘了,不想竟是被刘姨娘逃出了一条活命。 “主子!主子!!”裳霓嚎哭着跪倒在了楚北柠的面前。 唯独女扮男装的清芷定定站在那里,随即跪下行礼,抬眸看向楚北柠的视线里,多了几分复杂。 刘姨娘紧紧抱着楚北柠大哭了出来,随即却意识到不妥忙要给楚北柠跪下,硬是被楚北柠拽着坐到了一边的椅子上。 楚家的女眷终于再一次聚到了一起,这还有一些在海外的岛上,已经写了信过去,过几天就回来了。 刘姨娘紧紧抓着楚北柠的手,哭诉了这一路上的不容易,又瞧着五丫头也怀了,又觉得高兴。 瞧着楚昭月,又想起来自己的三丫头墨月,想起来现在还流落在岛上的两个小外甥,悲喜交加间竟是晕了过去。 楚北柠今夜也累了,忙命人将刘姨娘送出养心殿,刚要送到宫中却被几个妹妹劝住,外面的命妇最好还是不要在宫中过夜,这是玄家皇族的寝宫,楚家人住进去算什么事儿。 楚昭月将一行人带回到顾家安置,如今景王那边的身份特殊,长姐还没有登基,变数太大,她便是一力承担了。 唯有裳霓和清芷留在了宫中,负责侍奉楚北柠。 李嬷嬷也在那一场变乱中被杀,当初裳霓跟着楚北柠回城,楚北柠进宫赴宴,裳霓留在了楚家不想这一别差点儿阴阳两隔。 当初刘姨娘因为楚墨月的死身体一直病着没有进宫赴宴,王姨娘去了,刘姨娘竟是逃出了一条活路。 再后来还是清芷面对乱局,当机立断护着刘姨娘一路逃亡,路上与裳霓假扮成了小夫妻,带着刘姨娘一直藏在了京城城南那一片鱼目混杂的地方。 不得不说,刘姨娘和裳霓的命全仰仗清芷保了下来。 楚北柠此番定定看着面前眉眼如画,身形高挑,却带着几分孤傲的女子,心头说不感激是假的。 她当初也没把她当成心腹,便是随便指了个活儿让她做着,与她也就是应付。 不想大难来临,她倒是义薄云天! 清芷上前一步磕头道:“民女给陛下请安!” 楚北柠将她扶了起来:“以后就跟着我做我身边的女官吧!” 清芷心头微微一颤,这一次,她真的接纳了自己。 她微微垂眸,眼眸间有些发红,发热,她终于肯高看她一眼了。 ------------ 第659章 女帝登基 楚北柠这一夜睡在了靠近御花园的交泰殿中,晋武帝住着的正殿很宽敞,是历代皇帝起居生活的地方,采光好,风景也不错,而且距离养心殿很近,方便处置政务。 可楚北柠不想去住,她选择交泰殿,距离之前太上皇住着的竹园还很近,便顺道过去祭拜了一下。 宫里头的那些嫔妃们不管是有孩子的还是没有孩子的,全部清出去住在了郊外的皇庄上,不然留在这里楚北柠担心她们起什么幺蛾子。 等到登基后,楚北柠会将玄鹤的那些弟弟妹妹们册封到各地,混吃混喝养着便是,到时候太妃和妃子们都会跟着自己的儿子女儿离开帝都。 她们也轻松些,她也少些麻烦。 那些多出来的宫女,楚北柠留了一部分人,大部分都放出去嫁人了,太监们也给了些银两作为安家费送了出去。 李公公与她也算有几分活命之恩,当年七彩连心草就是李公公想法子按照玄鹤的指示从宫里头弄出去的。 楚北柠在京城里专门给他安置了一处宅子,派了人过去服侍他,他正好还认了个干儿子,楚北柠答应给他儿子恩荫一个小吏,也算是继承了他的衣钵香火。 诺大的宫城只留了不多的人,剩下的便是外面驻守的皇家护卫,不过都换成了萧家的暗卫,绝对效忠于她。 楚北柠走在了空旷的夹道里,感觉像是在做梦一样。 之前不止一次来这里参加宫宴,每一次都是生死交锋,她是真的想不到有朝一日自己会成为这里的主人。 可是成为了主人又能如何,她想要的终究没有了。 楚北柠的脚步越发沉重了几分,走进了交泰殿,左右两侧的宫女忙帮她沐浴更衣,她换了一件蜀绣纱裙坐在了椅子上。 直瞪瞪看着空旷的寝殿,大约半个篮球场那么大,只她一个人。 她登时觉得浑身冷飕飕的,忙碌的时候,一颗心还好一些,闲下来,但凡只要闲下来那么一刻,心底的那一抹思念,宛若敲骨吸髓的毒,让她痛不欲生。 她两只手捂着脸狠狠搓了搓,却不想眼角的泪越搓越多。 玄鹤,你到底在哪儿? 在哪儿? “陛下!”清芷略有些清冽的声音袭来。 楚北柠忙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清芷带着裳霓走了进来。 清芷貌似很快习惯了宫中女官的职责,裳霓是个实心眼儿,只知道一心一意伺候主子,可文化程度不高。 清芷当年是荣妃娘娘从陇州弄到京城的,为了将她送到儿子的梁王府上,自然是花了大力气培养。 偏生这个女孩子的悟性很高,很有主见,感觉天生就是块儿学习的料,学什么会什么,心眼子也多。 宫中这么多庞杂的事务,她自然比裳霓更得心应手。 此番裳霓端着第二天楚北柠登基穿着的龙袍,是内务府的绣娘们赶制出来的,先拿过来让她初步试试,然后一会儿再让那些绣娘们连夜赶工弄好。 清芷拿着官员名单还有明天登基的时候需要做些什么的规矩章程,整理了出来,一条条读给楚北柠听。 楚北柠听着听着眼底的惊诧更是深了几分,这个女子的才能做个女官都有些屈才了。 楚北柠听了一会儿,让她们出去歇着吧。 清芷担忧的看了一眼楚北柠,带着裳霓走出了交泰殿,将门小心翼翼从外面关上。 便是里面的宫女们也都纷纷退了出去,新主貌似不喜欢下人们近身服侍。 楚北柠坐在了床榻上却是睡不着,死死盯着窗户,总感觉那窗户会洞开,亦或是外面响起了一阵笃笃笃的敲击声。 她突然疯了般的冲了过去,一把拽开厚重的窗户,急声喊了出来。 “玄鹤!” 随即便是皇家暗卫的声音:“陛下?” 楚北柠闭了闭眼,颓废的将窗户关了上去。 没有人,再也没有了那个人,跃过窗户冲她温柔宠溺的笑着。 她若是生气,他便会将那金叶子一片片顺着窗户缝儿塞进来。 没有了,再没有那么一个人了。 她缓缓瘫坐在了冰冷的地面上,曲着腿,两只手臂紧紧抱着膝盖,无声的啜泣了出来。 外面的暗卫也不敢冲进来,只能守在四周。 楚北柠身为一国之君,便是要哭也只能哭给自己看,在夜深人静的时候…… 第二日一早,楚北柠乘着宫中的马车来到了天坛,举行盛大的登基仪式。 她先去了玄家皇族列祖列宗的宗庙里祭祀祖先,晋武帝的牌位自然不在其中,倒是荥阳公主的放在最后一位上。 随后楚北柠便下诏恢复定南侯萧胤的名誉,平反十九年前的冤假错案,那些萧家老臣哭成了泪人。 恢复梅家名誉,将晋武帝的尸体从皇陵中移出来,单独葬在荒郊中,不与梅家人葬在一起,他不配! 裴家宁远候的爵位被削掉,不过保留了裴家的一半儿封地,裴家子孙不再继承侯爵,以后沦为普通人。 裴家老三裴政依然是赤焰军大将军,不过领兵不得超过三万人,两千亲卫军缩减到二百人,保留裴家赤焰军番号,其余军队全部被萧家军将领分割。 追封义父楚贲为楚国公,立牌享受万户供奉。 追封楚家王姨娘王氏为一品诰命夫人,正式由妾室升为楚夫人。 刘姨娘,还有未来得及赶回来的钱姨娘和贺姨娘封赏为楚家侧夫人,领二品诰命赏赐。 楚家的七小姐,八小姐和九小姐封为郡主,赐封地。 追封楚墨月夫妇,封楚墨月长子楚天赐为楚家世子爷。 林林总总一大堆赏赐,也有些家族受封赏的,比如李家和顾家。 至此帝都的世家贵族重新洗牌排序,楚家一跃成为大晋第一世家,煊赫到了极致。 其次便是重振的萧家,还有无忧山庄的慕家也得了极高的封赏,接着便是顾家,李家这些早就腾达的家族。 不过李家是从三流家族一跃成为顶流家族,到现在李家两个老的,还像是在做梦一样。 就因为娶了楚依月才得此荣耀,当初差点儿得罪了楚北柠,想想都后怕。 得亏儿子意志坚定,非楚依月不娶。 前来观礼的世家贵女们走在第一重门的时候便停了下来,然后便是文武百官簇拥着楚北柠走到了二重门,分列左右。 楚北柠穿着华丽的龙袍沿着雕刻着飞龙的步道,走过九十九级龙道,登临大统,祭告天地。 深紫色绣金龙的袍角随着楚北柠步步而上,轻轻晃动出雅致的弧度。 她头戴帝王冠冕,脸上的表情却喜怒不惊,没有丝毫的得意,甚至还带着几分疲惫和哀伤。 金龙盘绕的龙座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却也清冷如霜。 楚北柠缓缓转过身,看向了下面黑压压跪着的人群,越过那些人群,是玄鹤那张清冷俊朗的脸。 她心头狠狠一痛,好半天才缓过神,缓缓坐在了龙椅上。 四周传来山呼海啸般的祝念声。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楚北柠定年号安和,她为大晋史上唯一女帝——安和皇帝! 安和,之前那个人同她说过,若他做皇帝便求个简简单单的天下安稳,四境平和。 如你所愿! ------------ 第660章 国泰民安 安和三年,上元节。 整个大晋一片祥和,不得不说安和女帝在位的三年内,政通人和,百废待兴,老百姓的生活越来越好。 加上安和女帝出台的那些政策,简直是闻所未闻。 轻徭薄赋,与民休息,还创办了九年义务制学堂,不分贫贱门第,统统免费接受教育,整个大晋简直是人才济济。 更是在全国各地将回春坊的分部开了过去,成立专门的学堂培养大夫,设立医疗救助衙门,但凡是无钱看病的朝廷出一部分,富商巨贾捐赠一部分,入医疗保险互相救助一部分,总之百姓拍手称赞。 种种惠民强国的政策,三年内逐步推行,短短时间便让大晋恢复了元气,甚至成为大陆第一强国。 再看北部的柔然,出现了几位王子争夺王位的局面,草原部落反叛,乱成了一团。 乌孙更是陷入了割据状态,乌孙皇帝软弱无能,甚至被人毒死了去,小皇子才三个月,随即又被暗害,整个国家已经彻底瘫痪了。 用顾伯懿顾相爷的话说就是女帝陛下应该早点造反,造反造的实在是太迟了。 上元节,帝都繁花似锦,灯火璀璨。 一年一度的赏灯会依然在御河边举行,女帝陛下也来露了个脸,随后便带着人回宫去了。 听宫里头的人们说,女帝陛下三年没有选皇夫,几个家里面有儿子的老家伙动了歪心思,劝说女帝赶紧选皇夫,为皇家绵延子嗣,被女帝一人给了二十板子,还给他们的儿子赐婚武将家的姑娘。 好家伙,这一次收拾,再也没有人敢说什么。 清芷跟在了楚北柠的身后,她此番已经成了宫中实权在握的女官,楚北柠所有的改革政策都是她从旁策划润色出台,再送到六部官员手中。 她思路清晰,文笔干练,有时候楚北柠累得不行,一些不重要的奏章也都是她代为批阅。 便是六部那些老家伙们在清芷女官面前都要点一点头,敬重得很。 原本裳霓还在楚北柠身边服侍,后来楚北柠察觉出了裳霓和陈忠之间有意思,便将裳霓赐婚给陈忠。 唯独问到清芷喜欢谁,清芷都笑着说喜欢女帝陛下,说女帝陛下是这世上最惊才绝艳的女子,除了她别的人入不了她的眼,楚北柠觉得她这马匹拍的有些恶心,让她滚远一些。 一年前楚北柠终于找回了长风,还以为这厮知道玄鹤的下落,不想长风之前被玄鹤赶出宫后就去了边地做了行商。 所有的希望都有点点覆灭,楚北柠彻底陷入了绝望。 许是他真的不在人世了,千机毒不是闹着玩儿的,便是活哪里又能活得了三年。 楚北柠从御河边的热闹离开,热闹不属于她,没有他的日子,越是热闹的地方越像是一片荒漠。 她没有回宫去,而是来到了观星楼。 还是玄鹤给她打造的一处盛景,楚北柠将所有人留在了外面,她缓缓逐级而上登在了最顶端,凭栏而望,远处一片璀璨。 楚北柠越发瘦得厉害,虽然依然美极艳极,可看着令人心疼,本来不久前量身做的龙袍都显得太过宽大了些。 楚北柠定定看着远方,她已经等了他三年,三年了,他还是不出现。 就像是真的消失在她的世界里,让她无存找寻。 “玄鹤,你真狠心啊!” “你太狠了!真的,太狠了!” “你将最难熬的日子留给我,你自己倒是逍遥去了,你良心不会痛吗?” 楚北柠声音沙哑,低声呢喃,缓缓攀附着栏杆想要爬出去。 跳下去,是不是就解脱了? “陛下!!”清芷惊呼了一声,疾步冲了进来,一把将她的胳膊死死拽住。 她吓得脸上血色全无,不可思议的盯着楚北柠那张美艳消瘦的脸。 “陛下!你怎么能这样?”清芷已经完全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出口竟是带着责问的语气,一颗心狂跳了起来。 楚北柠忙从围栏边退了下来,讪讪笑道:“你慌什么,朕就是没事儿,过来看看风景,你退下!没事儿的,朕就试试栏杆结不结实,能不能承重,嘿嘿!” 她笑得明艳动人,那笑容却脆弱到了极点,总感觉一碰就碎了。 清芷抓着楚北柠的手微微发颤,她眼睛没瞎,看到她刚才在做什么了。 “陛下,人……终归会找到的,只是时间问题。” 楚北柠一愣笑了笑:“朕晓得的,没事儿,你忙去吧!朕坐会儿就走,那些命妇们一个个进来磕头,带着一群小崽子,给朕吵死,朕在这里躲躲清静,你退下吧!” 清芷定了定神松开了她的手臂,缓缓退了出去。 楚北柠却是再也没有力气去围栏那边赏风景了,缓缓坐在了偌大正厅里的石头柱子边,启动了机关,抬头看向了漫天的星辰。 “玄鹤,”她声音沙哑,“你到底不想见我是吗?” “呵!很好!你很好!!” 楚北柠缓缓靠在了冰冷的石柱上,拿起随身带着的牛皮酒袋,仰起头灌下一口,也不晓得低声说着什么,随后许是说累了,声音轻了几分,竟是靠着柱子睡了过去。 缀着名贵宝珠的龙袍,在冰冷的地面上铺陈开来,却也压不住楚北柠身上晕染而出的孤冷。 观星台的正厅外面,清芷定定站在那里,眉头紧锁。 三年了,女帝陛下疯了般的找人,甚至还亲自带着人偷偷溜出去,去了一趟柔然和乌孙,差点儿把满朝文武给吓死。 这要是出了什么岔子,大晋朝就没戏唱了。 玄家皇族的血脉就她这么一点点了,她若是死了,打哪儿找皇帝人选呢? 让她早早选皇夫好得生一个,然后爱去哪儿去哪儿,可人家偏不,这个也没看上,那个也不好看。 便是留在京城,女帝陛下的业余爱好也就是去皇陵鞭玄鹤的棺材,要么躲在观星楼里不出来,整个人简直是废了。 夜色越发深邃,清芷小心翼翼推开门,一阵酒味袭来。 对了,女帝陛下这三年还养成了酗酒的臭毛病,偏偏酒量小,喝了就醉死,活过来后再喝,人不应该是这么活着的,太痛苦了。 清芷踩碎了满地倒映的星辉,缓缓走了过去,站定在了楚北柠的身边。 她好得也是帝王,此番却像是个可怜的被人抛弃的孩子,就那么半躺在那里一动不动,整个人蜷缩着。 清芷重重叹了口气,摘下了自己的披风俯身将她裹住,凝神看了看她最敬重的主子,转身走了出去。 暗夜中,却是一只鸽子顺着风飞向了远方。 ------------ 第661章 落水 上元节后,朝中也没什么事儿,可楚北柠许是在观星楼里受了凉竟是病了一场。 楚北柠觉得也就是普通的感冒,不想整个朝堂震动,太医院的太医们像是世界末日来临了一样,把脉,开方子,各种神药可着劲儿的用,感觉自家女帝得了绝症。 外朝那些官员也纷纷过来看望,还有各家的命妇们,楚北柠命清芷将这些人统统挡在了外面。 可还是有两个小豆丁溜了进来,正是如今楚国公府人人宠着的楚天赐和旷天意,两个小家伙几乎成了团宠,这两个小家伙也顽皮到了极点,几乎要将国公府翻个底朝天,所有人都舍不得责骂这两个雪团子。 “大姨母!”为首的楚天赐像是一枚高速炮弹一样射进了楚北柠的怀中,将楚北柠撞了个踉跄。 “大姨母!!”后面跟着的小家伙,也跑了过来,差点儿摔倒,几乎是滚过来的。 楚北柠眼底登时染了笑意,这两个小家伙简直长得太可爱了。 老大天赐,那眉眼像极了三妹墨月,尤其是眉心也点了一颗菱花痣,穿着粉色绸袄,墨黑色头发扎着两个小丸子,小脸玉白,五官精致得像是画上去的一样,雪白雪白的粉团子。 老二天意,那双眼睛却像极了旷亦,琥珀色的,宛若世上最璀璨清澈的宝石,性子略微跳脱一些,笑起来还有点点的痞气,打小就是个小魔王。 这两个家伙,一个脑子好,什么鬼点子都是老大出,老二的执行力不错,武功造诣更是令人惊诧。 还是蕴藏大师做他们的启蒙师傅,不过那老头被气的够呛,离家出走了几次,又被请回来了。 “大姨母!你哪里难受?”天意抬起小手抚上了楚北柠的额头,他和弟弟几乎是在大姨母的宫里长大的,隔三差五就被抱进来玩儿,自然是不怕她这个皇帝的。 “大姨母,你要不要跟着我们两个出去玩儿?玩一会儿就不难受了,”天意性子跳脱不想呆着。 楚北柠看着这两个小家伙就心情不错得很,这两个小家伙估计是异卵双胞胎,长相还是稍稍有些差别,瞧着各有特色。 她此时也心情烦闷得很,在龙榻上躺了些时候了,索性带着两个小家伙出了宫。 身后跟着一大群人护着,被楚北柠骂走了,可还是不敢掉以轻心。 这一大两小若是出了什么事儿,他们所有人的脑袋都不够砍的。 “大姨母,我们想去划船!” 两个小家伙点着御河上的花船,花船里隐隐约约传出来歌姬艳丽的靡靡之音。 “这个……这个船你们还小,省着点儿划,咱们去河边走走便是了,那边有卖糖人儿的,我给你们两个买来吃。” 楚北柠穿了一件寻常女子的衣裙,戴着面纱,稍稍遮挡了一下脸,免得百姓们见着她磕头,没完没了的磕头,让她寸步难行。 春天来了,天气也暖和了,御河边出来游玩的人很多,倒是一派热闹。 楚北柠买了糖人给两个小宝,牵着手刚要带着他们去边儿上的酒楼里吃点儿好的,突然脚下的步子定在了那里。 她忙转过身看去,转得太急了一些,差点儿将手中牵着的两个小家伙给摔倒在地。 “大姨母?” “大姨母!”两个小家伙叽叽喳喳喊着。 楚北柠却像是失了魂一样,朝着一个方向追了过去。 远远跟着的那些人瞧着女帝陛下的神态不对,忙上前将楚家两位小公子抱住,不得不跟在楚北柠的身后。 楚北柠没有了两个娃娃的牵绊,脚下的步子更是快了几分。 那个人,那个身形清瘦的男子,擦着她的肩头而去,背影那么像,实在是太像了。 楚北柠一颗心狂跳了起来,低吼了一声。 “玄鹤!是你吗?玄鹤!!” 楚北柠加快了脚步,忙追了过去,疯了般的追,面纱也跑掉了。 可四周的人实在是太多,根本就没办法追到,那人走得也快,很快没入了人群中。 楚北柠登时愣在了那里,人群里再没有出现那一抹灰色身影,她大口大口喘着气。 “玄鹤!玄鹤!我就知道是你!是你在那里对不对?对不对?” “你回来了吗?玄鹤!!” 楚北柠声音沙哑的喊着,喉咙一阵阵发疼发紧。 她不知道刚才自己是不是出现幻觉,还是那厮故意躲着她。 楚北柠这一嗓子喊得所有人都惊着了,竟然是女帝陛下,纷纷跪了下来。 四周黑压压跪倒了一片,楚北柠彻底找不到人了。 可是那个感觉,楚北柠不相信是自己出现了幻觉,那个背影无数次出现在她的脑海中,一寸寸的燃烧着她的理智,甚至是她的命。 楚北柠彻底疯了,其实早在三年前,她就已经疯了。 她突然冲到了御河边,河岸边还有些木板架着,直通河面上停着的乌篷船。 楚北柠几步踏上了木板,突然跃进了河中。 啊! 陛下! 天爷啊! 四周登时传来了惊呼声。 连楚北柠身后跟着的护卫都被自家君主的这个自杀式的动作给吓傻了,纷纷冲了过去。 他们动作迅捷,却没想到一个身着灰袍戴着面具的高大男子动作更快,直接越过了他们的头顶,也跟着跳下了河,一把将浸在河水中的楚北柠捞了上来。 楚北柠故意让自己沉下去的,耳朵也灌进了水,四周的惊呼声和嘶吼声宛若被铺天盖地的水幕遮掩,竟是变得不那么真实,一切都是闷闷的。 眼前渐渐变成了灰白色,那一瞬间,楚北柠居然还有几分解脱感。 终于可不用这么累了。 突然一条强劲的力道从她身后传来,抓住了她的腰肢,将她拽了出去。 眼前的灰白消散,四周的惊呼声,拍打水花的声音,重新回到了她的世界里。 楚北柠被那人抱在了岸边,将她稳稳扶住。 她大口大口喘着气,肺部像是烧着了一样,之前灌进去的水咳了出来,眼前的一切变得鲜明了起来。 可她什么也听不到,只死死盯着面前扶着她的高大男子。 穿着一袭灰色布袍,身形清瘦,此时扶着她的那条手臂紧绷着,显然比她还要紧张。 楚北柠好不容易喘过气,缓缓抬起手一把摘下了他脸上带着的木头面具,露出了那张朝思暮想的脸。 只是本该俊美的面容上,脸颊处却是染了一大片黑色印记,占据了大半张脸。 可那双潋滟的凤眸却狠狠撞进了楚北柠的心底。 “玄鹤!” 楚北柠抬手甩了他一耳光,随后整个人扑进了他的怀中,攀着他的脖子,咬住了他薄凉的唇。 ------------ 第662章 清芷女官 楚北柠松开了玄鹤,二话不说,撕下了玄鹤的衣袖,扯成了条儿将他的手腕狠狠绑住,另一头绑在自己的手上。 “走!跟我回宫!”楚北柠声音发颤,听着甚至有些尖锐。 玄鹤表情微微一僵,张了张嘴,声音却沙哑得厉害,甚至还有些虚弱。 “柠儿!” 楚北柠的身体登时僵在了那里,这一声柠儿,宛若从亘古而来的梵音,听得她想哭。 四周的百姓也是惊诧到了极点,不可思议的看着他们尊贵的女帝陛下,竟是当街绑了一个脸上满是黑印的男子。 那男子长得好像一个人,可所有人都不敢说,直愣愣的看着。 楚北柠这才意识到玄鹤脸上的东西可能让他有些自卑,她声音冷了下来。 “都给朕趴下!” 四周的人纷纷趴在地上,女帝陛下一向对待子民都很和颜悦色,第一次这么威严冷冽,他们具是打了个寒战。 “不准看!谁看给朕挖了他的眼睛!” 四周的人更是趴下去了几分。 玄鹤被楚北柠牵着朝着一边赶过来的宫中马车行去,他凝神看着那一抹熟悉的娇俏背影,唇角下意识渗出一丝宠溺的笑容来。 这个丫头派头倒是挺足的。 楚北柠掀开了马车的帘子,忍住了身体的颤抖,一脚将玄鹤踹了个踉跄,带着几分当街强抢民男的嚣张霸道。 玄鹤笑笑艰难的爬上了马车,楚北柠这才发现他身上有伤,登时慌了起来。 忙紧跟着上了马车,车帘将外面的阳光挡住,留下了暗沉沉的影子。 楚北柠整个人欺在了玄鹤的身上,一把将他的衣襟撕开,登时愣在了那里,浑身上下到处都是细碎的伤口,所幸都是皮外伤。 “柠儿!”玄鹤温柔的喊了一声。 楚北柠抬眸看向了他,嘴巴都颤得不成样子,大滴大滴的眼泪落了下来。 “柠儿,”玄鹤缓缓抚上了楚北柠的脸,除了一遍遍喊她的名字,他别的什么也说不出口。 “王八蛋!!呜呜呜……”楚北柠扑到了他的怀中,嚎啕大哭了出来。 “畜生!你知道老娘找你找得多辛苦吗?你知道吗?” “这三年,你死哪儿去了?对了,你身上的毒……”楚北柠忙紧紧抓着玄鹤的手腕去看,掀开他的衣襟去看他心脏部位。 没有千机毒造成的可怕黑线,只有一些皮肉伤。 她不可思议的看向了玄鹤:“怎么回事?” 玄鹤苦笑了出来,这三年经历的事情,他自己也没办法解释清楚,总归就是离奇两个字儿。 他定定看着楚北柠道:“柠儿,这得问问你身边的清芷女官!” “问她?”楚北柠整个人彻底傻眼了。 夜色降临,宗人府的牢狱中在新帝登基后,可谓是迎来了第一个贵客。 之前安和女帝将朝堂的事情理顺了很多,况且整个皇族也就她这一支血脉了,故而专门关押贵族高官的宗人府成了个摆设,今夜竟是关了一个人,还是个女人。 楚北柠替玄鹤把了脉,长期被人喂了软骨散,浑身武功尽数被压制,再这么下去怕是要被废了。 得亏还来得及治疗,可身上到处是大大小小的伤口,之前被关在逼仄的笼子里,笼子还带着刺儿将皮肤划伤的。 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竟然是楚北柠这三年来很是信任,委以重任的清芷。 她居然将玄鹤藏在了城南的一处民宅里,整整关了三年。 好啊!楚北柠今儿非得亲自宰了这个混账才能平复她的心头之恨。 吱呀一声,牢门被打开,楚北柠缓缓走了进来。 牢狱中的清芷女官此番换了一件囚服,即便是穿着囚服,却依然姿态优雅端端正正坐在椅子上,定定看着楚北柠,眼神没有一丝一毫的害怕,反而平和得很。 楚北柠走了过去,狠狠扇了她一记耳光。 清芷白皙的脸颊被打得偏到了一侧,楚北柠这一巴掌用的劲儿很大,她的脸颊登时肿了几分。 清芷缓缓抬起头看向了自己的君主,唇角微翘笑了出来。 “主上不该谢谢我吗?最起码我救了玄鹤,帮他解了身上的千机之毒,也就是关了他三年罢了。” “主上文韬武略,不世出的绝代佳人,遇到男人的事情竟是如此慌乱,还要殉情,原本以为主上是最独特的女子,可还是逃不过一个情字儿,委实令我有些失望啊!” 楚北柠脸色微变,缓缓坐在她对面的椅子上冷冷看着她。 此时楚北柠的心情是复杂的,这个女人救了玄鹤的命,救了刘姨娘和裳霓的命,却又将她当做是傻子骗,硬生生将玄鹤藏了三年,更可气的是就藏在她的眼皮子底下。 “不想死就给朕说清楚!” 清芷吸了口气,却看向了楚北柠手腕间戴着的玉镯。 “陛下能赐给我这个戴戴吗?我记得陛下有一双,正好儿分我一只,我们凑一对儿戴,多好!” 楚北柠眉头狠狠蹙了起来,总觉得这个女人说话神叨叨的,感觉像是在处处调戏她,可她是个女人啊,故而越是如此越是让她觉得毛骨悚然,瘆的慌! 她定了定神,还是将手镯撸了下来,丢进了清芷的怀中。 三年了,她晓得这个女人是个什么玩意儿,不给镯子,她是不会说实话的。 清芷小心翼翼将红玉镯子戴在了自己的手腕上,雪肌赤玉,说不出的通透艳丽。 她满意的笑了笑,看着楚北柠道:“像不像牵着我两的红线?” “来人!推出去斩……” “等等,”清芷忙笑道,“我说,我说还不行吗?陛下哪儿来的那么大火气?” 清芷定定看着面前的楚北柠:“陛下,我能喊你一声姐姐吗?” “不能!”楚北柠冷冷盯着她。 清芷眼底掠过一抹失落叹了口气,轻轻抚着手腕上的镯子笑了出来。 “当年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就觉得你与别人不同。” “彼时你是梁王府的当家主母,我就是个被人送来送去的小妾,不想你这个主母和其他人不一样,很好,真的很好,对我也好!” “清芷,朕没工夫听你废话,你只说那千机毒怎么解的,到底怎么回事儿?” 楚北柠担心解毒的法子不对,再出别的岔子,对玄鹤的身体有什么不好的反应。 尽管她查验了,没什么问题,除了软骨散喂多了,花容也毁了他的脸。 “呵!”清芷轻笑了一声,“怎么解,当然是用七彩连心草了!还能怎么解?其他的都是无解!” 楚北柠登时愣在了那里。 这世上只有两株七彩连心草,一株被她用了,另一株被裴未央霍霍了,到哪儿还能弄一株出来? ------------ 第663章 庸医 楚北柠死死盯着清芷,第一次有种想动用酷刑让她招了的急迫感。 清芷跟了楚北柠这么多年了,自然晓得楚北柠的脾气,倒是不敢再卖关子了,不然她真的活不了。 “陛下,奴婢之前曾经与陛下说起过自己的身世,我爹是陇西姚家的一个家奴,后来得了姚老爷的赏识也做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管事。” “我娘……”清芷低下头笑了出来,“我娘其实是个官家女子,只因为我外祖父获罪,男丁被抄斩,女眷沦为奴婢,几经辗转到处颠沛流离,我娘嫁给我爹之前已经被卖过一次。” 楚北柠眉头蹙了起来,怪不得清芷学习这么好,她的外祖父居然也是读书好到入仕为官之人。 清芷吸了口气:“陛下别嫌弃我啰嗦,有些话我说过这一次,陛下不一定愿意听我第二次。” “我憋在心中也是难受得很,”清芷吸了口气,抹了一把眼角的泪看向了楚北柠,平复了心底的涟漪。 她母亲也是江南书香门第出来的女子,最后沦落为官奴,她母亲才情很好,她小时候人人都说女子读书无用,况且是家生子儿奴才,读那么多书做什么。 可她母亲还是教导她识文断字,无数个荒凉的日日夜夜都是娘陪着她钻研诗词歌赋,便是她被荣妃娘娘瞧上了带进宫准备送给梁王做妾,也是看重她身上的诗书气质,许是能入了梁王的眼。 不想在梁王府,她遇到了人生中那么重要的一个人。 可惜……有些感情不能说,说了就是个天大的笑话。 清芷凝神看着楚北柠淡淡笑道:“我娘最一开始被卖给了一个做药材生意的商户,因我娘生得美很是受宠,可那人的正妻最是个厉害的,却不能生养只能买了我娘回来。” “我娘生下了一个儿子后,那正妻再是难容我娘,每日里非打即骂,不给吃饭,还不停地折磨她,我娘被折磨的奄奄一息连基本的洗漱洒扫的轻活儿也干不了,就被那正妻卖到了青楼里。” 楚北柠暗自叹了口气。 “只是我娘是个生过孩子,跟过人的,身子也垮了,也不甚值钱便是被送到了下等娼寮里……” 清芷声音微微发颤:“后来我爹去了那个地方,他那个时候还是姚家庄子上粗糙的庄丁,第一次去那个地方就遇到了我娘。” “也是奇怪,我爹竟是看上了我娘,还筹钱将我娘赎了出来。” “我娘那个时候已经不行了,人也快不行了,被我爹带回家后……”清芷轻声笑了出来,“这才发现怀了身孕,真够恶心人的是吗?” 楚北柠虽然不想听她啰嗦,可还是被清芷的话惊了一跳。 清芷忙又低下了头,将自己最不堪的一面展现给她看,原来也需要很大的勇气。 “罢了,不说了,没意思,我爹是个好人,我娘也没什么过错,不过我那个同母异父的哥哥后来进了太医院,还做了成太医的得意门生,跟着成太医进出宫中给贵人们看病。” 她淡淡笑道:“我那个哥哥算是机灵的,可跟着成太医学的本事也没多少,唯一的本事便是喜欢做假药,有时候做出来的假药完全可以以假乱真。” “他这辈子最自豪的便是做了两株假的七彩连心草,第一株就换掉了裴未央从你手中骗过去的七彩连心草。” “你说什么?”楚北柠一下子站了起来,不可思议的看向了清芷。 清芷这么一说,她倒是想起来了,成太医身边有个徒弟,长相清秀好似个读书人。 那一次百花节上,她和玄鹤闹掰了,裴未央当众晕过去,不得不请宫中的太医来治疗,便是当下用七彩连心草熬成了汤喂了裴未央,不想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那么个小人物,竟是牵动了这么大的局,楚北柠一时间竟是惊呆了去。 清芷淡淡笑道:“那个时候我不晓得我哥胆大包天偷换了药,我们两个人的关系也就那个样子,淡淡的,不常来往,我不知道他手里换走了真药。” “后来天下动荡,陛下立国,我做了女官,权柄在握,他突然找来了我,说玄鹤在他的手中。” “还偷偷问我,陛下许诺的百万黄金做不做数,封王这话儿算不算数?” “我那个时候才知道这厮竟是将昏迷的玄鹤带到了他在城南的住所中,他说当初就看出来裴未央是装病,故而他将计就计将真药换出来准备卖个好价钱,毕竟是宝药!” “他没想到后面的变故会那么大,药一直没敢出手,再后来他的师傅成太医让他再做假药,他便硬着头皮又做了一次,将真的七彩连心草从晋武帝手中换出来给了陛下你。” “他那个人贪财却又胆子不是太大,喜欢想东想西,后来才知道玄鹤中的是千机,他无意间将独自离开宫城的玄鹤藏了起来,找到了我。” 清芷顿了顿话头:“我当时就想直接让玄鹤死了算了,免得浪费药!” 楚北柠冷冷瞪了清芷一眼:“你真该庆幸将他救活!” 清芷低头轻笑了一声:“陛下,我压根就没想让他出现在你的面前,可是你偏生要死要活,我后来也想通了,没必要,你与我有恩,我也不是那种恩将仇报的人!” “我就送了信,让我哥哥放了他,不过我哥哥吓得跑了,你那百万黄金不用给他了,呵呵!” 楚北柠真的是被眼前这个女人气到了没脾气,抬起手点着她的鼻尖咬着牙道:“你……你还真的是……不怕死啊!” 后面的字儿,她一个字一个字咬了出来。 清芷淡淡笑了笑,还真的不怕死,定定看着楚北柠道:“陛下杀了我好了,不过求陛下放过我哥吧,他毕竟就是个只会做假药的庸医,已经跑了,端不上台面的东西。我给了他一大笔银子,让他滚了。” 楚北柠冷笑了出来,刚要说什么,突然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不多时便听到外面一阵阵行礼问安声。 随即玄鹤那一抹高大的身影出现在了宗人府里,清芷脸色瞬间变了几分,冷冷看着玄鹤。 三个人一起出现在这个地方,倒是显得怪异到了极点。 曾经的王爷,王妃和小妾,齐活了。 ------------ 第664章 流放 楚北柠没想到玄鹤竟是赶了过来,之前瞧着他身体虚弱,让他留在宫里养着,不想竟是跑了出来。 随即楚北柠晓得玄鹤的心思,这家伙最是个睚眦必报之人。 他素来高傲,哪里忍得了别人将他一关就是三年? 怕是要亲自来送清芷上路,楚北柠一时间有些踯躅。 虽然清芷这个女人实在是可恨,可仔细算算便是救了玄鹤两次,她倒是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了。 她看着玄鹤低声道:“给她个痛快,留个全尸吧!” 楚北柠话音刚落,一边的清芷苦笑了出来,她到底是为了一个男子这便是要彻底断了她的生路。 不过她既然当初关了玄鹤三年,就想到这个结果一定会来的,时间迟早罢了。 楚北柠决定避开,毕竟相处了三年,这三年她整个人过的浑浑噩噩的,很多事情清芷帮了她不少,她也不忍心看着她死在自己面前。 楚北柠定了定神准备离开牢狱,留下玄鹤亲自报仇。 不想玄鹤却看着清芷道:“你关了我三年,可你也帮了柠儿不少,也算是给了我们两个一条活路,只是你做好事非要做得这么绝,简直是叹为观止。” 清芷淡淡笑看着玄鹤:“王爷想杀便杀,不必这般惺惺作态了。” 玄鹤冷冷笑道:“我不杀你,杀了你,我担心柠儿以后心头愧对你,她会难过会伤心,你流放到边地吧,终生不得回来。” 清芷登时愣在了那里,定定看着玄鹤,竟是说不出话来,她没想到当初杀伐果决的梁王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平和仁慈了? 似乎关了他三年,竟是将他的性子磨平了似的。 楚北柠也被玄鹤的话激得有折返了回来,不可思议的看向了玄鹤:“你当真放她一条活路?” 玄鹤宠溺的看着她道:“她的哥哥是个庸医,她——也就是嫉妒我罢了!流放了吧!” 楚北柠没顾上琢磨嫉妒这个字眼儿,忙笑道:“鹤爷实在是有容乃大,心胸宽广!来人!明日将清芷女官流放柔然边地,不,还是乌孙边地更远一些,至死不得回来。” “路上别给饿死了,好吃好喝照顾着点儿!” “是!”宗人府差官忙应了一声,这是皇帝口谕,他们定然不能将人给半道流放死了。 事已至此,楚北柠再也不留恋此地半步,忙一把抓住玄鹤的手臂。 “怎么样?身体好些了吗?怎么还要亲自跑一趟?你差人过来和我说一声便是。” 玄鹤笑道:“也算是故人,总得亲自交待一二才行。” 他同楚北柠一起走出了宗人府,清芷死死盯着楚北柠离去的方向,眼眶微微泛红,随即垂下头轻笑了一声,缓缓坐回到了床榻上。 这大概是最好的结局了吧? 她低着头看向了手腕间刚刚从楚北柠手腕上顺下来的红玉镯子,缓缓抚过,眼泪也落了下来,让那镯子越发鲜红了几分。 接连的几天,楚北柠寸步不离的跟在了玄鹤的身边,连着七天没有上早朝了。 顾伯懿已经想要骂娘了,可总不能冲进楚北柠的交泰殿将她拽出来上朝,可已经七天了啊喂,昏君,昏君啊! 为了个男人,天下也不要了吗? 还有玄鹤这个王八蛋,你回来不说帮着楚北柠处理一下朝政,你倒是回来魅主祸国来了,你他娘是不是还有做妖夫的潜质? 听宫里头的人说,楚北柠几乎将玄鹤关在了她的寝宫里,每日里两个人腻歪着,娘啊,你可是皇帝啊! 顾伯懿冲进交泰殿的时候,正好撞见了眼前这一幕。 偌大的龙案上堆满了奏折,楚北柠已经积攒了许久没看了,之前还有清芷帮忙看一部分,现在清芷女官也不知道怎么得罪了女帝,突然被流放到三千里外的蛮荒之地。 此时却看到玄鹤一袭白衣胜雪,脸上带着银质面具,端端正正坐在了龙案边拿着笔批阅奏章。 “陇州那边干旱,柠儿如何处置?” “你看着办!” “江南盐商的税收是否需要调整?”玄鹤又打开一本。 “你看着办!” 楚北柠此时整个躺在了玄鹤的怀中,两只玉足不安分的轻轻有一下没一下摩挲着玄鹤的笔挺的腿。 玄鹤手中的笔顿了顿,又翻开了一本。 “柔然那边立了新国君,要与我朝修好!” “修他妹的好!让他们滚!”楚北柠冷声道。 柔然人杀了她三妹妹,这个坎儿这辈子她过不去。 “让他们把脖子洗干净,等老娘生下皇子,没了后顾之忧,老娘带兵踏平他们柔然,柔然皇族不留一个活口。” 玄鹤宠溺的笑了笑:“好!到时候带上我!一起去!” “你要不要吃?”楚北柠头枕着玄鹤的手臂,整个人躺在玄鹤修长的大长腿上,拿着手中的果子塞进了玄鹤的嘴巴。” “鹤鹤,甜不甜?” “甜!”玄鹤低声笑了出来。 “我尝尝?”楚北柠起了坏心思,勾着他的脖子刚要凑到玄鹤薄凉的唇上。 站在外面的顾伯懿委实忍不住了,狠狠咳嗽了一声,大步走了进来。 楚北柠饶是再不要脸也不得不从玄鹤的身上爬了起来,整理了一下龙袍,轻咳了一声冷冷看着顾伯懿。 “何事闯进朕这里来?” 顾伯懿咬着牙,还是磕头三呼万岁,起身看了一眼玄鹤。 玄鹤微微垂着眉眼,一派风轻云淡。 娘的,妖夫! 臭不要脸的!顾伯懿暗自骂了一声,抬眸看向了楚北柠:“臣恳请陛下上早朝!” “已经七天了,陛下想要亡国吗?” 亡国二字让玄鹤眉头微微一挑。 楚北柠急眼了:“谁规定皇帝必须得每天去上早朝,还有,早朝时间也太早了吧?” “朕不休息的吗?你们不是要朕早早生皇子吗,半夜不让朕休息,早上三更天就上班,哪有时间造小人啊!” 玄鹤登时咳嗽了出来,忙止住了。 顾伯懿整个人都呆住了,不上早朝还有理了? “皇上,自古以来都是如此,怎么到了皇上这里便不成了,作为一国的君主,如此懈怠……” “朕没懈怠啊!该批的公文朕批了吧?老百姓安居乐业了吧?你们都吃的肥头大耳朵了吧?边境他们也不敢动了吧?国库都富裕了吧?人才济济吧?朕哪儿懈怠了?” “朕打了这么多年仗,还不让朕好好享受享受?朕还不能接着奏乐接着舞了?” “况且凌晨上班委实不科学,算了,宣礼部侍郎觐见!” “朕要改规矩!祖宗之法也能变!” “从明天开始大晋所有官员包括朕实行八小时工作制,朝九晚五,不用坐班儿,加班有加班费,就是每日巳时上班,中午半个时辰吃饭时间,傍晚酉时下班回去吧!有急事儿,丞相府加班,朕过后给你夫人和孩子多点儿诰命和赏赐,你就知足吧你!” 顾伯懿气的脸都白了,还能这样? “好嘛!反正可着劲儿欺负臣一个人是吧?” 楚北柠一拍龙案:“不欺负你,欺负谁?谁让你一人之下万人之人,留着你不干活儿,留着你造反呐?” “臣……臣……臣……”顾伯懿气得咬牙切齿。 “退下!”楚北柠点着门,“滚!” 顾伯懿咬着牙转身大步走出了养心殿,骂了一句昏君! ------------ 第665章 我不急 楚北柠虽然改革了大晋朝的上班体系,私底下也觉得自己稍稍有些怠政了,终于在巳时的时候上了一趟朝,和几个老臣吵了一架,安顿好了一些事务便回到了后宫。 却发现之前在后花园里看书写字儿的玄鹤不知去向,那一瞬间楚北柠的第一反应就是头皮突然发紧发麻,整个人几乎要崩溃了的感觉。 她忙冲了过去,一把扯住收拾画稿的几个宫人:“你们王爷呢?” 玄鹤回来后,关于玄鹤的名号一直是个比较麻烦纠结的事情。 他已经不是太子了,更不是皇帝,最后他自己提出来还是希望楚北柠让他做回梁王这个身份,故而宫中上下都以王爷称呼。 那两个宫人吓得脸色发白,忙跪了下来磕头。 “回皇上,王爷说出宫回梁王府了!” 楚北柠掉头便冲了出去,直接命人备了马车将她送到了梁王府。 “玄鹤!” “玄鹤!”楚北柠声音沙哑,眼睛都急红了。 她急匆匆冲进了梁王府,梁王府在玄鹤离开后,楚北柠一直命人定期打扫,故而王府里也很干净。 府里头还留了些玄鹤之前身边的老仆,见着女帝陛下冲了进来,一个个慌忙跪下来行礼。 楚北柠轻车熟路的径直冲进了东苑玄鹤的书房,一脚将门踹开,倒是将里面找东西的玄鹤给惊了一跳。 “柠儿?”玄鹤拿起了一本古籍似乎在翻找着什么,不想门哗擦一声被人踹开。 楚北柠站在书房门口大口大口喘着气,定了定神,疾步走了过去,扑进了玄鹤的怀中,将他的腰死死抱住。 “你死哪儿去了?你是不是又要跑?你还有没有良心啊!你跑了我怎么办?” 楚北柠登时哭了出来。 玄鹤愣在了那里,眼底掠过一抹歉疚将手中的书丢在一边,将她紧紧回抱住。 他晓得这个丫头是怕了,担心他又无缘无故的消失。 “我不跑,只是回来找点儿东西,这几日突然想起来我在柔然那边好像还藏了点儿金子,我想找人弄回来,给你充个小金库。” 楚北柠一愣,眼底还带着几分泪意,一拳锤在了玄鹤的胸口咬着牙道:“那你也不和我说清楚,我还以为你又要跑?” “我是那种爱财的人吗?还充我的小金库?” 玄鹤唇角微翘:“你不爱财?” 楚北柠莫名有些心虚低声道:“你这厮到底藏了多少私房银子?统统拿出来!” 玄鹤轻笑了出来,不作回答,私房银子还是要留一些的。 楚北柠将玄鹤带回了宫,却是处处跟在他身后,死死抱着他的胳膊。 他练剑,她便蹲在一边瞧着。 他帮楚北柠批阅奏章,她就在他背上趴着。 他吃饭,她就在他怀中坐着。 玄鹤尴尬的看着她道:“柠儿,我真的不跑了,再也不跑了,你别这样好不好?” “不好!”楚北柠像一只粘人的猫,紧紧抱着他的手臂。 玄鹤咳嗽了一声低声道:“我想如厕,这你就不要跟着了吧?” 楚北柠终于松开了他,玄鹤松了口气,坐在了厕室的恭桶上,不想看到屏风一侧露出了娇丽的半张脸。 “咳咳咳……”玄鹤差点儿一口气没上来。 他好不容易出来,在净房里洗干净了手,却看到外面楚北柠靠在了椅上,缩成了一团竟是等累了睡着了。 那一瞬间,玄鹤心疼的要死。 他缓缓走了过去,凝神看着那张娇憨绝美的脸,像是被抛弃的小动物,已经害怕到了极点。 谁能想到堂堂大晋女帝居然会害怕被人抛弃?她拼尽全力想要留住的亲人和幸福,一个个都离她远去,成了她的心病。 她富可敌国,拥有这天下至尊的身份,和鼎盛到了极点的荣华富贵。 可她只想要人陪着,不那么孤单。 玄鹤抿了抿唇,俯身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玄鹤?”楚北柠惊醒忙一把揽住了他的脖子。 玄鹤声音宠溺万分:“睡吧,我在,从未离开。” 楚北柠点了点头,靠着他宽厚的怀睡了过去。 玄鹤抱着她穿过了漫长的夹道,穿过了夕阳琐碎的光,踩碎了一地宫灯的晕黄,将她轻轻放在了龙榻上。 不想刚起身帮她盖好被子,却被楚北柠一把抱住了脖子。 玄鹤只得两条手臂撑在了她身侧,低声笑道:“乖一些。” “一起睡!”楚北柠气呼呼道。 玄鹤脸颊微微有些发红,回来后虽然两人很是亲密,可到底还是不敢有肌肤之亲。 一来他被关了整整三年的时间身体还不太好,二来还被喂了不少的药,他担心自己身体里的余毒过到了她的身上。 楚北柠就是他玄鹤的命,他不敢伤她丝毫。 楚北柠定定看着男人的眼眸,抬起手便将他脸上的面具摘下,玄鹤下意识想要挡还是由着她的性子来。 楚北柠欠起了身子吻了他脸颊上的瘢痕。 “柠儿,不要!”玄鹤的呼吸凝滞了几分。 楚北柠却一把将玄鹤拉拽着倒在了龙榻上,她整个人反而趴在他的身上,轻轻吻着他的脸颊,他挺直的眉,他好看的眼眸,他薄凉的唇。 “柠儿!”玄鹤忙抓住她不安分的手,凝神看着她:“你当真要生个傻儿子继承你的大统?我身上的毒还没有退干净,又中了花容,若是……” 楚北柠吸了口气,气氛都烘托到了这儿了,可是…… “我想……” “想也不成!”玄鹤总是理智的令人发疯。 他轻抚着她的脸颊,掌心滚烫低声笑着哄道:“再等等!” 楚北柠突然想到了什么,登时笑了出来,俯身在玄鹤脑门儿上亲了一口,大呼小叫的翻身下了龙榻跑了出去。 玄鹤忙坐了起来,不可思议的看着她的背影,有些发懵。 大约一个时辰后,楚北柠拿着一个盒子走了进来,屏退了所有服侍的宫人,躺在了玄鹤的臂弯中。 “你看!试试这个!” 玄鹤愣在了那里,楚北柠竟是从盒子里拿出来一个肠衣一样的东西,像是从羊肠上剥下来的。 他突然觉察出了一丝不妙,下意识退后却被楚北柠欺上身低声笑道:“很好用的,试试?” “不……这个……”玄鹤抿着唇有些紧张。 楚北柠哀求的看着他:“玄鹤,鹤鹤,哥哥!鹤爷!鹤爹?” “爸爸!” “好!”玄鹤脸颊红透了。 第二天上朝的时候,女帝陛下好像受了很重的内伤似的,神色疲惫,脸色桃红,腿都是外八字儿,那个样子所有人都没眼看。 当天晚上,楚北柠有意没去荣庆宫找玄鹤,她怕死,不想玄鹤竟是自己来了。 他一袭云色绣竹纹的锦袍,头发散开,还带着水汽,估计是把自己洗干净后来的,径直走进了楚北柠的寝宫。 楚北柠心头一跳,她是不敢招惹他了,这厮嘴上说不要,可真的是个禽兽! 她忙讪讪笑着:“鹤鹤,今儿不早了,我还有国事要处置。” 玄鹤嗯了一声,缓缓走了过来,直接仰躺在了龙榻上,手中把玩着一个之前楚北柠拿过来的盒子,盒子里装着楚北柠设计出来的东西。 好用,真的很好用! 楚北柠登时傻眼了:“我很忙!” 玄鹤低声笑了出来,声音带着几分好听的磁性。 “你忙,我不急,我等得起!” 楚北柠…… ------------ 第666章 侠肝义胆 女帝又是接连几天不上朝,顾伯懿已经没什么脾气了,可女帝陛下这种荒淫无度,妖夫玄鹤宠冠后宫的行为,已经让所有的朝臣出离愤怒。 各种上书的奏章雪片一样飞进了养心殿,字字控诉,如泣如诉。 甚至还有甚嚣尘上的阴谋论,说玄鹤想要通过自己的身体替他的父皇报仇,整垮楚北柠的万里江山。 “一派胡言!”楚北柠气的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 “来人!传令下去,让那几个老匹夫给朕去扫六部的厕所,扫七天!” “朕喜欢梁王爷怎么了?他们的儿子一个个丑出了天际,哪里有我家王爷好看,哪里有他半分才华和英武?他们安得什么心,朕不知道吗?不就是想把他们的丑儿子塞给朕,朕剁了他们!信不信?” “这般诋毁别人,良心不会痛吗?” 四周的那些言官纷纷磕头,也不敢再说什么了,女帝陛下看起来性子好,别碰触人家底线,若是碰触了,能被整死。 堂堂六部官员去扫茅厕,这事儿传出去不得逼死人啊! 登时没有人一个敢说话了,顾伯懿抬眸看向了坐在一侧椅子上,翘着腿垂眸悠哉悠哉喝茶的玄鹤,暗自叹了口气,越来越像个妖夫了! 这厮之前怎么没看出来,吃软饭这般拿手? 正当养心殿里气氛压抑,饱受女帝陛下雷霆之怒的时候,突然一个皇家护卫疾步走了进来。 “启禀皇上!有人敲太平鼓!说是要面见圣上!” “太平鼓?”楚北柠神色一愣。 她登基后对大晋的很多制度作了改正,太平鼓作为普通百姓伸冤的通道,她也保留了下来,不过取消了告案者滚铁钉的这道程序。 之前四妹妹为了救她差点儿死在上面,楚北柠淋过雨,便想给后面的人撑一把伞。 她故而将滚铁钉这种惨绝人寰的事情取缔,不过为了防止老百姓动不动就瞎敲鼓,她也规定了,若是没有什么大事儿,小事儿一桩也要敲鼓逗闷子,她可是要摘掉那人的脑袋。 故而没有人敢轻易敲这鼓,毕竟还是活着好一些。 没想到执政三年,第一次有人在她执政时期敲鼓,楚北柠眉头蹙了起来,难不成有冤案? “带进来!” 在她的治下若是能闹出敲太平鼓的冤案,那是她这个做君主的失职! 楚北柠将那些言官撵出了暖阁,警告他们以后谁要是再弹劾梁王,她就真的不客气了,下一回可不是扫七天厕所的问题,下一回去扫皇陵吧!大爷的!扫一辈子!滚! 那些大臣再不敢逼逼赖赖,忙退出了养心殿。 楚北柠留下了顾伯懿和李兴义,一个是宰相,一个大理寺寺卿,若是有什么冤案,可以三堂会审。 不多时护卫便将两个人带进了宫城,敲了太平鼓就能直接面见圣上,祖宗留下来的规矩。 此时那二人跟在了护卫的身后缓缓走进了宫城,走在前面的是一个穿着蓝底白花粗布裙衫的女子,身形也高挑,瞧着便是做苦活儿累活儿的要强女子,皮肤微微有些晒黑,可容貌倒是有几分出色,带着别样粗野的美感。 她边走边时不时停下来顾及一下身后那男子,男子又高又瘦,没走几步就得停下来缓缓,瞧着倒像是身体出了些毛病,脚稍稍有些跛,不过不注意看倒也和正常人一样。 戴着一顶竹斗笠,斗笠压了下来,从边沿间竟是发现那男子长得极俊,肤色微微有些苍白,可却长着一张颠倒众生宛若谪仙的俊美脸颊。 “都怪你,好端端的来京城做什么?三年前乱成了那个样子,好不容易我带着你逃了出去,如今你又跑回来不怕仇家杀了你?” “还有啊,你便是告御状,人家女帝陛下那么忙,比我这个杀猪的可是忙太多了,哪里顾得上你的案子?” “能不能走得动?走不动我背着你!”女子满嘴的责怪,却满心满眼的心疼。 她是陇州人氏,小的时候家里遭了灾,爷娘老子去得早,留了四个弟弟,最大的十二岁,最小的才三岁。 她什么本事没有,唯独一副敢和人死磕的泼辣性子,仰仗着这些硬生生带着弟弟们在京城里站稳了脚跟,卖猪肉为生,一个俏生生的女子做了屠夫。 在城南也是出了名的泼皮,因她姓胡,人称胡三娘,她头上还有两个哥哥那场瘟疫也死了。 她做人堂堂正正,做买卖老幼不欺,偏生性子火辣,那也是她的保护色,不然她一个弱女子带着弟弟们早被人欺负死了。 她还拿着刀追着那些泼皮砍过三条街,倒是没人敢惹,等将弟弟们都养大,读书的,做买卖儿的,她却成了老姑娘,也没人说亲。 她一直生活在污泥般的城南,与城北那些有钱人没有丝毫的交集。 直到三年前那一场宫变,死了好多好多的人。 便是城南这些如草芥的百姓也都将门死死关上,胡三娘这辈子都没见过那么多死人,街头到处都血流成河,说是追杀前朝叛党,还是个女人。 她当下暗自给那个女人比划了大拇指,敢造反的女人,她胡三娘敬重! 不想深夜时分,却是一个浑身是血的血人爬到了她的肉铺门口,她忍住了心跳偷偷将那人带回了家,擦洗干净后,好家伙,她捡了个仙人吗?长得好好看! 可那人伤得太重,她也不敢去街头买好药,就去成家兽医那儿买了些治骡马的药材,偷偷给他服用,那人差点儿死在了她手上。 此后街头越发混乱,她就将他藏在自家的地窖里,不想过几天后,满街都是捉拿叛党的消息。 胡三娘隐隐觉得自己弄来个大麻烦,可瞧着这么好看的男人若是被砍了头委实可惜了。 她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勇气,竟是将他藏在放猪下水的泔水桶里,喊了几个弟弟帮忙,带着仙人出了城。 可是出了城后,更是到处兵灾,她的盘缠也用光了,也不想牵累弟弟们。 她就用一卷草席裹着慕泽,她一步步的拖着他,穿着破烂的草鞋,一路讨饭一路做苦工,将慕泽带回到了陇州老家躲了三年。 这一路上,胡三娘不知道自己怎么过来的,最饿的时候,她和野狗抢食也没缺过这个男人一口吃的,她只有一个信念,让他活,等他活了,让他赔钱,让他赔给她个新的猪肉铺子。 为了这个男人,她差点儿连命也没了。 她就那么粗茶淡饭伺候着他,他虽然活了,却像是失了魂儿,骂人还挺利索的。 胡三娘骂不过他,就揍他一顿,然后再给他吃她舍不得吃的猪杂面好生养着他,他虽然身上的伤好了,可人却像是泄了气儿,呆呆笨笨的。 他们住在乡下也不晓得什么天下大局,只听得不久女帝陛下登基,胡三娘还提前像是过年节一样,吃了顿猪肉包子庆祝了一下。 这些年她又开始杀猪卖肉,干着男人们干的粗活儿,也舍不得让他遭罪。 就是这家伙嘴太毒,老喜欢挤兑她,不过她还是偷偷将攒下来的辛苦钱替他去城里买了纸笔诗词等玩意儿,这些玩意儿也不能当饭吃,不晓得他为何喜欢。 再后来,她救回来的仙人坐不住了,非要闹着去京城,说带着她发财去,还说他值几十万两银子,又被她锤了一顿,疯了不成? 他们两个人的骨头拆了卖也不够几十两银子,可他闹着要去,还绝食,胡三娘有些心疼他,就带着他回到了京城。 她第一次进这么豪华的地方,乖乖哟!这么大的院子!顶她们乡下好多房子啊! 这房子修得好漂亮啊,原来皇帝住的地儿这么好看!真好看呐,感觉像是在梦里。 胡三娘心跳的厉害,抓着慕泽的手声音都发颤:“女帝陛下会不会杀了我们?” 慕泽抬眸冷冷笑道:“放你一百个心,今晚我请你吃好的!再不吃猪杂碎了!” “能吃上城北贵人们吃的那种点心吗?”胡三娘想吃,可是太贵,她买不起。 慕泽定定看着身边的女子,三年了,这个女人用自己的命护了他三年,她带着伤重昏迷的他去讨饭,为了个馒头被人捉弄,给人磕头磕得额头都破了,到现在都有些疤痕留着,他心头难免生出了几分感动。 他欠了这个女人的,没办法,得还! 他笑了笑,抬起手在她的脑门儿上弹了一下笑骂道:“瞧你那点子出息,今晚让你吃点心吃到吐!德行!” “一会儿你少说话,为夫给你要个诰命夫人当当!” “你……你喊我什么?”胡三娘声音有点点发紧。 他是仙人,她救了他,从未奢望过什么,陪着她就很满足了。 慕泽一愣,脸上多了几分郑重和怅惘。 他抬眸看向了面前的宫殿低声呢喃道:“先给这个傻娘们儿求个赐婚吧!” 他本来还想娶那高高在上的小畜生,不想人家有了玄鹤,不缺他了,他何必上杆子? 身边的这个傻娘们儿,没了他却活不了啊! 算了,想他慕泽大晋第一美男,无数贵妇的梦中人,居然娶了个杀猪的,乖乖哟!命啊! ------------ 第667章 一品诰命 养心殿,楚北柠看到慕泽走进来摘下斗笠的那一瞬间,登时朝着慕泽冲了过去。 顾伯懿和李兴义也看傻了眼,忙围了上去。 一向淡定从容的玄鹤,本来还在椅子上坐的好好儿的,此番手中的书也落在了地上,缓缓站了起来。 眉眼间染着说不出的复杂之色。 “慕泽?”楚北柠声音都有些发颤,她一直也没放弃找这个人,不想三年后他竟是自己出现了。 还出现在她的金銮殿中。 “陛下还好吧?”慕泽仰起头笑看着楚北柠,眼泪渗出了眼角,也不敢落下,落下就是自己输了。 他那么骄傲的人,哪里愿意在她面前哭哭啼啼的。 慕泽越过楚北柠看了一眼站在那里的玄鹤,无忧山庄的人早就将这些消息统统告诉了他,路上他也和无忧山庄那边取得了联系。 他没想到玄鹤为了楚北柠能做到此种地步,心头登时五味杂陈。 玄鹤也定定看着他,这厮还活着? 楚北柠发现慕泽身后还跟着一个女子,不禁有些诧异。 慕泽笑着退后一步,一把牵着身边已经吓得不知所措的胡三娘的手,缓缓给楚北柠跪了下来。 “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楚北柠忙要将慕泽扶起来,她还欠着他一条命呢,如果不是他当初在宫城前浴血厮杀,她怕是现在坟头的草也都一人高了。 “女帝陛下!”慕泽抬眸笑看着楚北柠,“女帝陛下过得好,草民就放心了。” “不过草民想和女帝陛下求个恩典!” 楚北柠一愣,不晓得慕泽这家伙葫芦里卖得什么药? 什么恩典不恩典的,便是他求什么,她哪里有不答应的道理。 “你起来说,你这样跪我,我不甚习惯!” 楚北柠忙要将他拽起来,不想慕泽竟像是焊死在了地面上,固执的跪着。 “女帝陛下,如今你我是君民关系,草民还是跪着说好。” “草民不求别的,只求女帝陛下能不能给草民和胡三娘赐婚?” 赐婚?楚北柠登时愣怔在了那里,别过脸看向了一脸紧张跪在慕泽身边的胡三娘。 顿时了然,她心头虽有些诧异,可既然是慕泽提出来,她哪里能拒绝。 “好!朕赐婚给你们!” “你父亲慕侯爷的爵位也正好等你回来继承一下,你若是再不回来,朕差点儿要找一下你父亲有没有流落在外的其他孩子了,万幸,你回来了。” “永安侯府我已经帮你建好了,就在城北,回春馆我自己自作主张在全国各地开了分部,还是以你的名头,上面的盈利账册我一会儿差人送到你府上去。” “还有我在京城开了一所医学院,院首的位置我想你来做,你医术不错,人品也好,堪当其任。” “对了……还有……” 慕泽嗤的一声笑了出来,抬眸看着楚北柠:“你对我这么好,不怕玄鹤吃醋啊!” 一边的玄鹤冷笑了一声淡淡道:“你好得死过一回的人了,吃死人的醋,本王还没那闲工夫。” 慕泽脸色垮了垮,这厮还是这么讨厌。 楚北柠忙岔开话题刚要说什么,慕泽却凝神看着楚北柠。 没良心的,长胖了都,亏得他为她心心念念那么久,她倒是没心没肺将他忘了个干净。 哎!算了!不必再纠缠了,没意思。 他抓着身边胡三娘的手笑道:“女帝陛下给草民的实在是太多了,不过既然女帝陛下想给,草民就再无耻一点。” “给草民夫人一个一品诰命夫人吧!她早些年生活太苦,给她点儿甜头。” 身边的胡三娘已经哭了出来,太甜了,她有些受不了了。 楚北柠忙道:“好!准了!” 她弯腰亲自将胡三娘扶了起来,刚抓着胡三娘的手,登时一愣。 这看起来根本不像是一只女人的手,粗糙的厉害,一看就是干重活儿的人,拇指关节都扭曲了。 楚北柠定了定神,紧紧攥着胡三娘的手,没有丝毫的嫌弃笑道:“胡姑娘哪儿的人?家父在哪里高就?府邸在哪儿?一会儿诰命的文书就草拟好了,朕派人送过去。” “民女……民女……”胡三娘的腿有些发虚,说话声音颤得厉害。 从步入宫城的那一刻起,她就觉得不对劲儿。 她以为捡回来的男人,像个仙子一样好看,说不定是哪个小倌馆儿里的头牌,可没想到背景这么深厚。 竟然是什么侯爷的儿子,还有什么什么无忧山庄?女帝陛下瞧着也给他三分颜面,关键女帝陛下长得好好看,就像画儿上的人,也像个仙子。 她突然生出了几分自惭形秽来,感觉站在她的面前都是对她的亵渎,只是女帝陛下貌似没什么架子,这般的亲和,让她心头生出了几分暖意。 不过此时她紧张的过了头,居然说不真个话。 一边的慕泽淡淡笑道:“陛下,她之前在京城杀猪卖猪肉的,胡三娘子,早些年爹娘哥哥都得了瘟疫去了,剩下了几个弟弟,全靠她养活着。” “我这条烂命还是她救下的,为了救我,她干过苦工,和野狗打过架,沿街乞讨过,为了给我弄口吃的,额头都磕破了,喏,你瞧,有疤,对了,草民求一瓶玉容膏给她抹一抹。” 慕泽声音寡淡寥寥几句话,却是说的所有人都心惊肉跳,便是顾伯懿看向胡三娘的眼神也多了几分敬重。 这世道,人人都为自己而活,能为了一个陌生人豁出这么多,怪不得慕泽要求赐婚。 要求给他身边的粗糙娘子一个诰命夫人,她也担得起这个荣耀。 楚北柠紧紧攥了攥胡三娘的手笑道:“走,朕设宫宴给你们接风!” “这……这……”胡三娘感觉像是做梦一样,皇帝亲自宴请她吃饭? “陛下,民女不敢,民女怕脏了您这里,民女……”胡三娘瞧着四周金碧辉煌的屋子,自己这一身行头,委实有些不敢留在这里,更别提吃饭。 她想要将手从楚北柠手中挣出来,担心她嫌弃自己手脏,可楚北柠却攥得更紧了几分,没有一丝一毫的嫌弃。 当下楚北柠吩咐下去设宴琼华殿,也没有扩大规模,就是喊了之前和慕泽相熟的几个人,无外乎就是自己的那些妹妹妹夫们,也算是个家宴。 ------------ 第668章 爱的真谛 楚家人也晓得慕泽回来了,还带了个娘子,自然是开心得很。 便是陈忠带着裳霓,还有之前那些萧家的老部下们也来了。 萧家人握着慕泽的手,说起了慕庄主哭一阵,笑一阵,大家都喝得有些多。 胡三娘也渐渐放下了心中的担忧,名震天下的楚国公的女眷们,没想到比乡下地主家的小姐们都好相处,没有一丝一毫的架子。 纷纷起身同她见礼,还送了她好多的礼物,都是些女孩子家喜欢的首饰,每一样拿出来价值不菲。 酒宴结束后,楚北柠带着胡三娘去御花园里赏月去了,还派了得力的嬷嬷贴身服侍她,她既然要和慕泽成婚必然要住在永安侯府,她不得不教她一些统管内宅的法子。 其实胡三娘嫁过去,也没什么要过分注意的。 毕竟慕泽爹娘都不在了,家里面人际关系也简单,她过去就是当家主母,还是一品诰命夫人,谁也越不过她去。 慕泽虽然嘴巴毒,待人却是赤诚,加上夫妻间有那么大的恩情在,他必然不会苛待她。 她只嫁过去,享福便是。 可慕家如今也算是大家族,以后若是在京城里住着,必然也要与其他世家大族联系,后宅的女子们也要宴请往来,有些事情还是需要提点的。 这边楚北柠和胡三娘推心置腹说得热闹,那边慕泽也同玄鹤沿着御花园的林荫道漫步。 身后的护卫被玄鹤谴开,二人倒是也能单独说几句话。 玄鹤缓缓道:“多谢你曾经用命护着她!” 慕泽一愣,嗤的一声笑了出来:“难为能从王爷嘴里听到这个谢字儿,不必谢,是我应该做的。” 他眸色一闪看向了玄鹤冷冷笑道:“听闻王爷现在宠冠后宫?” 玄鹤脸色淡了几分,沉沉看着慕泽:“怎么?你嫉妒?” 慕泽笑容僵了僵:“呵!是啊,嫉妒,嫉妒得要死!” “嫉妒到我一度也想要混进宫中,做个皇贵夫,分走你身上的宠爱,然后杵在你面前膈应你,恶心你,气死你,老子就能上位了。” “呵!不自量力!”玄鹤轻笑了出来。 慕泽眼底的癫狂和愤怒渐渐平复了下来:“可她不是那样的人,她对你一心一意,她的心里有了你,就再也没有了任何人的位置,我们想也没用。” “玄鹤,你好好待她,别让她失望,难过,不然我不会放过你。” 玄鹤眉眼间多了几分郑重:“如你所愿!” 慕泽实在是不想看到面前这张臭脸,他也不想和他多说什么,转身便走,走到半道儿停下了脚步,多少有些不甘心。 大家都是为那丫头送过命的,凭什么他就能走到最后,他却不行。 慕泽定了定神又折返了回去,看着玄鹤,脸上多了几分调侃和戏谑:“不过……梁王爷,咱们好得也算是共患难过,有些话兄弟私底下和你说说。” 慕泽左右瞧了瞧,凑到了玄鹤的面前压低了声音道:“你说柠儿喜欢你,爱你,可为啥不给你个名分呢?” “这事儿不对啊!” “你想啊,你的身份很尴尬啊,柠儿虽然夜夜召你侍寝,可迟迟不立你皇夫,你就不怕吗?” 玄鹤眉头狠狠蹙了起来。 “皇夫这东西吧,还是有些说道的,你的身份忒尴尬,她不好弄啊!” “况且还有一些萧家那边的老人也推举了不少青年才俊,光我晓得就有好多,那个容色简直美得没话说,美少年很多啊!且都是身家清白,身居高位,没有渣爹,也没有那些乌七八糟的东西。啧啧……很不错的!” “咱们兄弟私底下说,楚北柠那个娘们儿忒好色了,看一个喜欢一个,喜欢一个爱一个,爱一个丢一个。” 慕泽笑着拍了拍玄鹤的肩头,意味深长的叹了口气道:“王爷啊!以色侍人,终不长久!哪得几分好?要有危机意识啊!嘿嘿!” 慕泽最擅长的就是给玄鹤添堵,这些说出去后,登时轻松了许多。 他满意的转过身大步离去,丝毫不理会身后玄鹤已经完全黑下来的脸。 玄鹤死死盯着慕泽那厮的背影,抬手间,掌心已经微红,能不能拍死他? 一场宫宴下来,大家都是皆大欢喜,楚北柠也命人直接将慕泽夫妇送到了永安侯府,择日给他们举办盛大的婚礼。 她回到交泰殿的时候,累到了极致,在宫人的服侍下沐浴更衣,踮着脚尖来到了龙榻边,一把掀开了帘子笑看着躺在上面的玄鹤。 “鹤鹤,睡了吗?” 楚北柠笑着掀开了被子钻了进去,一双小手开始不安分起来,不想被玄鹤一把抓住。 他翻身冷冷看着她,楚北柠陡然觉得心头一跳,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 “怎么了?” 玄鹤冷冷盯着她:“萧家那些老家伙是不是送人给你了?” 楚北柠一愣,暗自骂了一声,谁他娘在背后嚼舌根子,烂了舌头的。 她忙解释道:“是这样的,都是我爹生前的老部下,我也不好直接打出去。” “后来就将这些少年送到了太学院深造去了,以后做官也好做一些。” “他们好看吗?” “好看……可是……” “哼!”玄鹤起身下了龙榻,朝着外面走去。 楚北柠登时慌了,她忙赤着脚追了过去。 “他们哪里有你好看?” 玄鹤冷声道:“本王的价值现在是不是就剩下养眼了,况且本王现在也不养眼了!” 楚北柠一愣:“我已经和慕泽说了,他明天就出发去帮你找解花容的草药,那玩意儿得他亲自去找,他说能找到。” “他娘子还在京城呢,他必然会尽心竭力去办!我扣着他娘子呢!” 玄鹤脚下的步子顿了顿还是离开了寝宫。 楚北柠登时傻眼了,怎么还真恼了,她疾步追了过去,宫女们瞧见忙拿着披风追了出来,给女帝陛下披上。 楚北柠一直追到了玄鹤住着的荣庆宫,不想吃了闭门羹,饶是她不管怎样敲门,那边就是不开门。 楚北柠也是恼了,索性由着他的性子去。 这厮好久没有与她闹别扭了,她还以为玄鹤也就是不高兴闹一闹而已,哪里想到接连几天都不见她,一副爱谁谁的摆烂样子。 楚北柠气闷至极,直接乘着马车来到了丞相府。 顾伯懿正教大儿子顾亭谕写字儿,小儿子顾亭楷才八个月大,正趴在老爹身上,流着口水瞅着哥哥。 瞧见楚北柠疾步走了进来,两个小家伙开心了起来。 “大姨母!”顾亭谕最喜欢楚北柠,经常跟着娘进宫去大姨母的寝宫里玩儿。 楚望月忙抱着小儿子走过来同楚北柠见礼,被楚北柠扶住低声道:“你带孩子们出去,我和四妹夫有话说。” 楚望月忙带着两个孩子走了出去,顾伯懿起身冲楚北柠跪下行礼,还未行完这个礼,楚北柠一把抓住他的领口咬牙切齿道:“上回我面见萧家子弟的事儿,是不是你传给玄鹤听的?” 顾伯懿一愣:“皇上,您是不是认为臣傻,国事臣都管不过来,臣管得了你的破事儿?” “那他为何不理我?”楚北柠气的眼眶都红了。 顾伯懿登时冷笑了出来:“贱人就是矫情!他是矫情了!” “况且他一个男子,那样惊才绝艳之人,每日里与你厮守在宫中,做了你的宠臣,却活得没有自我,你甚至连一个名分也不给他!你让他如何在百官中自处?” 楚北柠脸色微微一僵:“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担心他身体吃不消,我担心他自卑不愿意出现在公众中,我担心早立他为皇夫让他做了靶子,遭人恨,遭人害,压不住萧家那些老人,我想等到政局坐稳了,萧家那些人我想法子稳住,那些人不是闹着玩儿的,我担心他……” “哼!你就是担心他跑了,你抓不住他,你还真是个傻子!” 顾伯懿愤愤道:“他将命都给你了,他还能跑哪儿去?” “还怕人害他,你是不是脑子有坑健忘了?他是梁王哎,死在他手里的多少人?你数得过来吗?他连自己亲爹都能坑死,这世上除了你,谁能坑了他?” “你就因为太护着他,反而给他树敌更多,你迟迟不给他名分,让很多人生出了不该有的想法!” “他就是你手里的宝,你都把他快要攥死了,他快窒息了,懂吗?” “爱一个人,得给他自由的空间,不是将他困死在你的掌心中,你这不是爱,你这是要废了他!” 楚北柠踉跄着向后退了一步,脸色煞白。 顾伯懿狠狠一摔书:“啥也不是!滚出去!” 楚北柠咬了咬牙:“你别太过分,对朕尊重一些,朕手里还有生女娃的好偏方。” 顾伯懿登时眼底一亮忙笑着走过来:“陛下……” “朕现在不高兴,不想说,告辞!” ------------ 第669章 她的底线 夜色深沉了几分,楚北柠将身边的人都远远遣开,她只身一人来到了荣庆宫。 如今玄鹤的身份也是特殊,梁王不是梁王,皇夫不是皇夫。 他本来也能出宫住在自己的梁王府,可还是住在了宫里头,无名无分的陪着楚北柠。 楚北柠沿着清冷的夹道缓缓来到了荣庆宫,荣庆宫服侍的宫人们忙冲楚北柠跪了下来行礼。 “王爷睡下了吗?” 为首一个稍显老成一点的内侍忙道:“启禀陛下,王爷刚沐浴完,正在练字儿还未歇息。” “用晚膳了吗?”楚北柠小心翼翼看了一眼紧闭的殿门。 “回皇上的话,用过晚膳了,不过……用的不多。” “嗯,”楚北柠缓步走到了正殿的门口,吸了口气还是小心翼翼敲了敲门。 那边依然没有什么动静儿,楚北柠明明晓得他就在里面蹲着,不禁心头有气。 人家夫妻之间吵架,都是做夫君的先低头认错,她这边倒好儿,她都这般卑微了,他竟是还耍性子不开门。 “玄鹤!你再不开门,我可踹了啊!”楚北柠咬着牙,敲门的声音大了许多。 那边依然没动静儿,怕是要将她关在外面老死不相往来。 “给朕开门!你好大的胆子!不怕朕收拾你吗?” 楚北柠咬着牙狠狠踹了门一脚,登时踹疼了脚丫子,不禁闷哼了一声,里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脚步声却是停在了门口处,还是没有给她开门的意思。 楚北柠疼出了眼泪,趴在了门缝处,软了声音。 “王爷,柠儿脚疼,给柠儿开开门,好不好……” 她服软的话还没有完全说完,不想那门竟是直接打开,楚北柠一个招架不住登时摔了进去。 她径直撞进了玄鹤宽厚的怀中,鼻尖撞上了他结实的胸膛,眼底的泪更是涌出了不少。 她对上了玄鹤那双潋滟的凤眸,吸了吸鼻子,声音都喑哑了几分。 “对不住,我没想关你在这里的,我只是……只是觉得你呆在我身边,我会更加有安全感一些。” “是我不好,我没有顾及到你的感受,我不该把你禁锢在我这里,我……呜呜呜……” 楚北柠的话还没说完,整个人却被玄鹤一把紧紧抱住,他看着她那张梨花带雨的脸,哪里还有心思和她生气。 他俯身狠狠吻住了她的唇,将她整个人打横抱了起来,径直走进了内堂。 玄鹤不晓得是生气还是想让她长点儿教训,整个人俯在她身上,加深了这个吻,让楚北柠的呼吸都凝滞了。 他抬起手一挥,掌风将帘子打落了下来,明暗不定的月色挡在了外面。 “不……玄鹤!!”楚北柠倒是怕了的,这家伙今晚要在这里惩罚她吗?万一生个傻子呢? 慕泽已经去找药了,那些夫妻二人之间用的小玩意儿也都在交泰殿。 玄鹤不发一言,一把打开床榻边的暗格,一堆盒子,盒子里放着羊肠剥下来的肠衣。 “你你你……你什么时候也让人做了这个,你……你还偷偷做了这么多,你个禽……兽……呜……” 玄鹤吻住了她所有的抗议和废话,不给她任何喘息的时间。 花好月圆,屋内一片春色。 外面的宫人们终于松了口气,又和好了。 他们忙小心翼翼将洞开的殿门关好,真的是,到底还是年轻的帝王和皇夫,都不关门的吗?这般的情急? 第二天一早,浑身酸疼的女帝陛下,咬着牙来到了泰安殿上朝,宣布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册封皇夫,当下便激怒了那些萧家旧部。 那些人仰仗着从龙有功,纷纷站了出来反对。 “陛下三思!” “梁王爷能被陛下封王,已经是万幸的事情了,毕竟是梅家余孽,梅家父子长久把持朝堂,陷害忠良,不是皇夫的合适人选。” “是啊!陛下三思啊!” “那玄鹤毕竟是玄夜的儿子,狼子野心,若是以后对陛下不利,怕是恐有后患啊!” 楚北柠脸色一层层冷了下来,看着喊得最凶的老臣,之前是萧胤身边的家臣,后来跟着楚北柠造反,带兵攻入江南替楚北柠拿到江南富庶之地。 后来被楚北柠封为镇南侯,在朝中算是有些势力,他有个儿子年方二十,也算是青年才俊,在太学做了编修,风流倜傥,一表人才。 之前楚北柠却不过这些老臣的面子,不得不见了这些青年才俊,此时她冷冷看着镇南侯,眸色间已经带着几分杀意了。 她也不说话只等着他说,四周的人也觉察出了女帝的不对劲儿来,渐渐反对的声音平息了下来。 唯独镇南侯依然高声道:“陛下!陛下如今也算是尊贵的皇帝,怎么能喜好男色?白白荒废了侯爷对陛下的期望啊?” 顾伯懿暗自冷笑,这句话纯属找死。 楚北柠勾唇一笑冷冷看着他:“哦?江侯爷你这是在教朕做人吗?” 镇南侯一愣,抬眸看向了楚北柠,眼底掠过一抹傲慢咬着牙道:“臣……不敢!” 突然楚北柠抬起手一把将手边的奏折狠狠砸在了江侯爷的脸上,冷声呵斥道:“你算个什么东西,你在教朕做事?” “这天下江山是朕打下来的,不是你打下来的!” “便是我爹萧胤在世也无权染指玄家人的王朝!你凭什么?” “臣……”江侯爷顿时脸色煞白,那奏折直接砸在了他的老脸上,他心头竟是有些慌了。 他们这些老臣一直以为楚北柠就是个小丫头,还得他们扶持一二,他万万想不到楚北柠因为一个前朝的废帝和他们老臣翻脸。 楚北柠再无好话冷冷道:“你给朕想清楚了,朕坐的这一把龙椅是玄家皇族的龙椅,不姓萧,少搬出朕的父亲压朕一头。” “你也就是我爹萧胤养的家臣,朕再怎么样也轮不到萧家的一个家臣在朕面前哔哔!” “之前你从龙有功,朕也封了你,赏了你,你安安稳稳辅佐朕也就罢了,可你的手伸得太长了。” “来人!将镇南侯江空降职,取了他的侯爵!” “不!!”江空彻底怒了,倒是连尊卑也顾不上了,点着楚北柠的鼻子骂道:“你不能这么做,你这是要做昏君吗?” “狡兔死!走狗烹!高鸟尽!良弓藏!你这样做岂不是寒了我们所有朝臣的心?” “别他娘说大话,”楚北柠实在是忍不住了,本来不想爆粗的。 这帮老匹夫给脸不要脸! 她眸色间掠过一抹杀意冷冷道:“好!给脸不要脸是吧?跟我这儿玩儿国家大义呢是吧?” “好!这三年来,你勾结江南盐商,私底下贩卖私盐的事儿,你以为老娘不清楚?” “大爷的!你的儿子人模狗样的,却是鱼肉百姓,不晓得糟蹋了多少良家女子,你以为老娘不清楚?” “这种垃圾,你也敢推给老娘我!还想做老娘的皇夫,我呸!老娘我不抓花了你的脸,都对不住玄家的列祖列宗,对不住我爹萧胤!” “你现在膨胀了,甚至私底下开采铜矿,你他娘想造反是不是?你以为老娘一天天就知道谈情说爱,不务正业,老娘睡着了也比你清醒!” 江空彻底傻眼了,这些事情他藏得很深,便是儿子不务正业,他才让女帝召见儿子,将儿子安排在太学里。 可这些他都销毁了证据,女帝居然都知道,他登时额头渗出汗来,原来她从来都不是一个简单的女人。 楚北柠吸了口气缓缓道:“来人!将他还有他那个狗崽子一起打入死牢,抄家,诛——九——族!” 四周朝臣顿时倒抽了一口冷气,纷纷跪了下来,求楚北柠息怒,可再也没有人敢说半句话。 女帝第一次杀人,要么不杀,要么便是灭族。 只因为玄鹤就是她的底线,谁碰谁死! ------------ 第670章 筹备大婚 楚北柠龙威震怒,直接杀了江空,所有人看向楚北柠的视线都微微变了几分,再也没有了之前的肆意妄为,带着几分真龙天子面前该有的小心谨慎。 楚北柠死死盯着那些萧家出来的老臣一字一顿道:“朕再说一次,这天下是朕九死一生打下来的,是朕的爱人梁王一步步扶持,甚至将那个位置让给朕的。” “你们以为天下是那么容易得的?玄鹤,大晋战神不是徒有虚名的存在,他麾下的青龙军如果当初不放水,你们能那么轻松的打进来?” “如今天下政局稳定,一个个吃得肥头大耳便是猪油蒙了心吗?不晓得这天下是怎么来的?” “吃水不忘挖井人,你们倒好儿,眼瞎心瞎还自高自大!” “再者说来,朕的婚姻大事不用你们操心,你们又不是我爹!退朝!” “顾相和礼部侍郎留下来,与朕商议大婚事宜!” 顾伯懿眼角抽了抽,暗自腹诽,大婚也要老子操办,老子是你爹啊! 楚北柠倒像是意识到顾伯懿暗地里骂她,缓缓从怀中摸出来一道生女娃的药方,顾伯懿登时眼睛都亮了几分,忙疾步跟着楚北柠单独来到了养心殿。 “陛下!”顾伯懿上前同楚北柠见礼。 楚北柠坐在龙案后面,命人赐座给顾相,手中把玩着生女娃的方子淡淡道:“朕思前想后,觉得朕与梁王的大婚仪式必定不能太随意了。” “那是,”顾伯懿的视线紧紧盯着皇帝手中的方子,若是能抢必然抢过来。 “陛下与梁王经历了这么多坎坷,终于修成了正果,自然要婚事大操大办才能彰显陛下与梁王的伉俪情深。” 伉俪情深?楚北柠眉头一挑,这厮之前可是不这么说的,若是没有手中的这个方子,这厮说不定义正词严的说什么国家初立,财政困难,陛下不可大张旗鼓,铺张浪费,要以国本为要。 此番就伉俪情深了,虚伪! 可楚北柠听着这个话还是很喜欢的,她笑了笑道:“好,既然顾相认同,若是那些百官私底下乱说还望顾相爷帮忙抵挡一二。” 顾伯懿眸色一闪,娘的,将老子当成什么了?挡箭牌吗? 他看了一眼楚北柠手中的方子吸了口气道:“臣自当竭尽全力。” 楚北柠笑着站了起来:“好!那朕就说了!” “朕准备举办三场仪式,一共进行三天。” 顾伯懿一愣,还是忍住了,你咋不上天呢?哪有人办婚礼办三天的,你是天上的王母娘娘吗? 他忍住。 楚北柠掰着手指头笑道:“第一天,朕要带着皇夫去太庙祭祀天地,正告祖宗,将玄鹤的名字也写进太庙里。” 顾伯懿忍了忍,算了,她爱写就写吧,又不是写进他顾家祖庙里,只要玄家那些鬼们乐意不掐死这个不孝女就行。 楚北柠笑道:“第二天,仪式要在梁王府进行,朕……还想再嫁给他一次,以梁王府为主,毕竟他也是个男子嘛,要面子的。” 顾伯懿冷笑了一声。 楚北柠顿住了话头:“相爷,你笑什么?” “哦,没什么,这些日子正直春季,臣有些哮喘!”顾伯懿忙躬身道。 楚北柠冷哼了一声:“这第三场仪式要在我们楚家办。” “陛下谨言慎行,现在陛下是萧家的女子。” “你管得着朕?”楚北柠轻斥。 顾伯懿给了自己一巴掌,继续洗耳恭听。 其实做佞臣也挺好,顺着这王八蛋的意思就成。 楚北柠满眼的笑意:“朕要梁王再来楚家办一场仪式,还要将御河两岸都种上花树,朕和皇夫要乘坐宝船在御河上接受万民祝福。” 顾伯懿已经无话可说,还是忍不住说了一句:“陛下,这般劳民伤财最后对梁王的名声也不好,陛下三思。” “朕有钱!”楚北柠从龙案后面甩出了一堆金票,“朕用自己的私房银子,还有萧家地宫里的银子办婚礼,不妨碍老百姓,不搜刮民财,朕请全城百姓吃席喝酒,这还不成吗?” 顾伯懿登时愣在了那里,倒是心头多了几分不一样的感觉,这厮除了时不时抽风,其实是个好君主,可扶持。 “臣……遵旨!” “嗯,去吧,有劳顾相了!回头请你吃饭!” 顾伯懿起身看了一眼楚北柠手中的方子笑道:“陛下,那个……给臣呗!” 楚北柠将方子甩到他面前:“拿去!” 顾伯懿忙欢喜的拿在了手中,转身疾步走了出去。 楚北柠瞧着那厮的样子,登时笑了出来,以后一定是个女儿奴,确诊无误。 一个月后,慕泽急匆匆回到了帝都,直接被楚北柠命人带进了养心殿。 慕泽上一次帮楚北柠寻找解除花容的毒,寻了许久,有了上一次的经验,这一次加上女帝陛下的淫威,办事更加方便一些,很快便带回来了。 他瘫坐在了龙案边摆着的椅子上,抱着龙案上的茶壶牛饮,一边的楚北柠巴巴的看着他:“什么时候能开始解毒?” 慕泽冷冷扫了她一眼:“呵!陛下!你那样子未免太贱兮兮了!不就是一个男人吗,太较真不好!” 楚北柠抽出了腰间的龙形匕首,慕泽忙坐了起来,整了整容色。 他回来的路上也听说了,这个娘们儿为了玄鹤居然还学会诛人九族了,甚至还是以前萧胤身边的人。 慕泽到底心头多了几分忌惮,也不敢太过分了。 如今情势不同,这女人是君,他是臣,君臣有别,这是万年不变的真理。 慕泽懂得轻重,脸上的容色整了整道:“若是可以,今晚就可以开始用草药熬汤帮梁王清除体内的余毒。” “好!我这就去准备!还需要准备些什么,我需要做些什么,你晓得的,在解毒这方面你比我在行。” 慕泽凝神看向了面前神情焦灼的女子,心头不禁生出了几分酸楚,她到底还是将那人放在了心尖子上宠着,他们这些人算不得什么。 罢了,已经到了此种地步,何必再纠结这些,各自过好各自的,各安天命吧! “不必了,我自有定夺。” “真的不用我……”楚北柠张了张嘴,担心的看着慕泽。 慕泽冷笑了一声:“楚北柠,虽然我一百个盼着玄鹤那王八蛋倒霉,但我是个君子,不是个畜生,我犯不着害他,你这样揣测我是对我的不尊重。” 楚北柠眉眼间掠过一抹歉疚,低声道:“慕泽,对不住。” “算了,忙正事要紧!” 慕泽摆了摆手径直走出了养心殿,却是站在正殿门口狠狠吸了口气,心头顿时空落落的,可还在自己能承受的范围内,不至于失态。 可天知道,他真的是嫉妒的发疯!他们都爱惨了她,唯独玄鹤那厮住进了她的心里,还扎了根,这找谁说理去? ------------ 第671章 感受你的痛 当天夜里,玄鹤便服下了慕泽亲自调配的汤药,不多时便和之前楚北柠身上出现的症状一模一样,浑身打着哆嗦,感觉像是要被冻死了一样。 楚北柠连夜带着他赶往郊外的皇庄,扶着他泡进了地热温泉中。 皇庄四周严格戒备,到处是皇家暗卫巡逻守卫。 楚北柠看着池子里的玄鹤,心疼的要命,坐在了温泉边的石头上,抬手紧紧抓着他的手。 玄鹤仰起头瞧着心爱的人,眼底染着笑,声音稍稍有些哆嗦。 “柠儿,不要担心,我现在感觉很好,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你去歇着吧。” “你这样我怎么睡得着?”楚北柠忙将煮好的姜汤,送到了玄鹤的唇边喂他喝下。 玄鹤吸了口气:“柠儿,我之前服下了千机,又服下了花容。” “也不全是为了暂且克制千机,能让自己多活几天。” 楚北柠用帕子擦着他额头疼出来的冷汗,声音沙哑得厉害。 “别说了,省着点儿力气,明天就好多了,我那个时候也就是熬了一晚上,第二天就好了。” 玄鹤抓住了楚北柠的手,笑容因为剧烈的疼痛带着几分破碎感,他凝神看着她道:“柠儿,我那个时候就想将你吃过的苦,遭过的罪,我再吃一遍,遭一遍。” “我以前太自私了,被奸人蒙蔽了眼睛,让你跟着我受了那么多的苦楚,只要……只要一想到这些我就恨不得去死。” “玄鹤!别说了!”楚北柠紧紧攥着他的手,骨节分明的手指触及冰冷入骨。 “我要说,”玄鹤凝神看着楚北柠,药物在他的经脉间游走,他马上要晕过去了,有些话藏在心底,藏了那么久不说出来他难受。 “柠儿,你那个时候千机毒发一定也很疼吧,祛除花容之毒的时候,也一定很难受,是吗?” “我就是想尝尝这疼,到底是什么滋味,经历过你经历的一切苦难,我也许才能爱你更深。” “柠儿,我发誓,从今往后所有的疼都我来扛,我再不会让你受到一丁点的痛楚……” 他渐渐支撑不住,意识也模糊了起来。 昏昏沉沉间,唇间传来温柔的触感,还有她低声的呢喃爱语。 什么穿越,什么异世,他听不懂,也不想听懂,他只想抓着她,就像是抓着自己的命一样。 不管怎样,他现在终究不是最孤单的那个人了,他无父无母,遭遇身边心腹的背叛,所有的亲人都离他远去。 唯独留下了她,他断然不肯再将她弄丢了,还好,她就在他身边,一直都在。 这梦一样美好的一切,让他整个人彻底平复了下来,陷入了昏睡中。 连着几天,楚北柠都陪着玄鹤在皇庄上养着,这几日朝中事务全部交给了顾伯懿打理。 她和玄鹤倒是过起了闲适的二人生活,她陪着玄鹤吃饭,赏花,时不时还要嘲笑他那一张红透了的脸。 玄鹤无奈的看着身边蹦跶跳脱的女子,满眼满心的宠溺,便是她取笑就取笑吧,谁还没有经历过变成大红脸的时候。 终于半个月后,玄鹤脸上的红印最终褪去,又成了那绝艳姿容的清冷男子,不过经历了那么多变故,玄鹤身上的清冷倒是稍稍褪去了不少,多了几分岁月沉淀后的从容。 婚礼的第一天,玄鹤就住进了宫中的荣庆宫,这座寝宫虽然埋葬了很多不能见人的残忍和恶毒,却也是玄鹤小时候呆过的地方,自然多了几分亲切。 他今天穿着一袭玄色绣赤色螭纹的礼服,头戴七梁冠,更是衬托着他姿容冷冽俊美,便是堪堪站在那里,自有不怒自威的强大压迫感。 不论是梁王,还是东宫的太子,亦或是帝王,他身上的气韵丝毫没有太大的改变。 楚北柠为了表示郑重,亲自带着礼官来荣庆宫接自己的皇夫,刚走进了荣庆宫就瞧见了站在正殿门口台阶上的男子。 长身玉立,灼灼其华,冲她傲娇的伸出自己骨节分明的手,像是做她的皇夫便是对她的恩赐一般。 “还不来接本王?”玄鹤眼底含着笑。 楚北柠磨了磨后槽牙,暗自骂了他一声嘚瑟,腿却是不受控制的狗了起来,颠颠儿跑了过去,登时扑了他一个满怀,撞得玄鹤差点站不稳忙将她一把抱住,凑到她耳边低声笑道:“小心些,陛下!” 楚北柠笑着抓住他的手,走出了荣庆宫。 女帝和皇夫二人一起乘着宫中华丽的马车出了宫城,朝着玄家宗庙行去。 很快便到了天地坛,女帝亲自带着皇夫祭祀天地,牵着他的手走过皇家的龙凤步道,绕过了所有的华表,最后来到了宗庙里。 玄家皇族的牌位被供奉在那里,气势庄严宏伟。 列祖列祖的牌位里,离得最近的便是太上皇的灵位,没有晋武帝的,露出了一抹空缺。 玄鹤在那空缺处凝了凝视线,再没有停留,那个称为父皇的男子,彻底被楚北柠从玄家皇族的历史中抹去,不留一丝痕迹。 楚北柠带着玄鹤给祖宗们磕头,起身却命人取了太庙里供奉的宗谱,亲自提笔在上面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玄氏第十二朝皇,安和女帝玄北柠。 皇夫:梅鹤。 “柠儿!”玄鹤忙低声提醒,断没有将他名字也写进玄家宗庙里的,他父亲对玄家皇族做了什么,他再清楚不过了。 他父亲就是玄家皇族的罪人,哪里有那个资格进入太庙里? 楚北柠抬眸笑看着他,声音却异常的坚定。 “今日我大婚,我祖父曾祖父他们也会替我高兴的,你和你父亲不一样,你是你,他是他,从今往后你不必处处活在自责中,我是你的妻子,你是我的夫君,仅此而已。” “呵呵,明日我还要嫁给你的,你也要把我的名字写进你们梅家的家谱里才行。” 玄鹤定定看着她写在明黄族谱上的那一笔丑字儿,可瞧着瞧着眼眶却微微发红,低声应了一声好。 “好!我也将你写进梅家的族谱!” “两家祖宗都见证了,以后可绝不能再反悔!” 楚北柠低声笑了出来:“谁反悔谁是狗!” 玄鹤将她紧紧抱在了怀中,咬着牙低声笑道:“庄重些,女帝陛下。” ------------ 第672章 拦门啦 第二天,梁王府内到处是张灯结彩,热闹至极。 便是做了行商的长风也带着人赶了回来,给主子忙前忙后。 主仆两个在东苑的书房里见了一面,长风也已经娶妻,是西域的胡人娘子,抱着可爱的一双女儿,一家子给玄鹤重重磕头。 玄鹤自然是赏赐了很多,却单独留了长风说话。 “长风,当初我将你赶出京城,你恨我吗?”穿着一袭大红喜服的玄鹤,看着自己的心腹,“其实你也是我父亲培养起来的铁卫对不对?” “不过青山背叛了我,你背叛了我父亲,彻底跟了我。” 长风一张脸瞬间血色全无,突然匍匐到玄鹤的面前嚎哭了出来。 “主子,其实皇上……先帝,他在所有的儿子里最看重的是主子爷您,先帝说所有儿子里,您最像他,您经历的一切也都是他对您的磨练……” “你今日留下喝杯喜酒吧!这么多年没见了,你我也算是主仆一场!”玄鹤眉头微蹙,缓缓起身看着外面的盛景淡淡道:“这么好的日子,他……就不要再提了。” 长风抹了一把眼泪,躬身磕头,再无话可说。 “王爷!该去接亲了!”外面传来喜气洋洋的喊声。 玄鹤眼底掠过一抹笑意,大步走出了东苑。 楚家此番简直是热闹到了极点,三年前楚家被烧毁,楚北柠花了整整三年再造了一座新的靖北候府。 占地面积扩大了十倍,整座府邸华丽到甚至是奢华的地步。 如今的靖北候府再也不是过去被人瞧不起的所在,人人都想巴结,还不一定能巴结得上。 此番楚家里多了很多小屁孩儿,热闹的能把府邸也掀翻了去。 楚家的那些女婿们统统回来了,以顾伯懿为首在前厅开会,商量怎么拦门的事情。 娘的,之前他们就盼着这一天了,有朝一日也要拦一次玄鹤,那厮想娶走他们大姐,没那么容易! 顾伯懿不愧是相爷,统筹帷幄,指挥得当。 让如今是虎贲军将军的七小姐楚清月和蕴藏大师用武力挡门,顾伯懿自己用诗词为难他,六妹夫许宗轩用机关术给那厮设绊子,二姐夫李兴义带着人出力气挡着墙头别让梁王府的人跳墙进来。 五妹夫景王想要反水,被顾伯懿直接命人弄到后院做菜去了,少参合,这个叛徒一定会出卖他们。 顾伯懿得意的笑道:“晓得你们一会儿该怎么做了吧?出发!” 后花园里却有一群小崽子也不消停,楚墨月的一对儿双胞胎楚天赐,旷天意打头站在了围栏上。 其余的有李家长公子李牧野,李家大小姐李笑笑,那丫头长得有点点胖,藏在乳娘怀里吐着奶泡看着哥哥们密谋。 顾家的两个小崽子也在,摩拳擦掌不晓得的还以为要去干架,激动的小脸都红了。 便是景王殿下两岁半的小郡主倾歌郡主,也趴在了雕花桌子上,嘴里吃着糖,大眼睛灵动的看着四周的兄弟姐妹们。 六小姐楚兰月生的儿子楚宗政才刚办了百日宴,被奶娘抱过来凑热闹。 唯独两个长辈,楚家八小姐和九小姐也跟着一起凑热闹。 八小姐楚梦月,九小姐楚新月,身条也长开了,再过几年就能行及笄礼了。 便是此番虽然还带着婴儿肥,却已经是国色天香的娇容,而且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更是美得不像话,不晓得今后要祸害多少青年才俊。 楚家嫡长子楚天赐看着四周的小豆丁们低声道:“一会儿大姨夫来接亲的时候,你们可晓得怎么做了?” “一定不能让他顺顺利利娶走大姨母!给他加点儿难度!” “嗯嗯嗯……” 一片奶声奶气的应和声。 “散会!出发!” 轩翠苑内一派欢声笑语,楚家的妹妹们都赶了回来,帮楚北柠打扮梳妆。 楚北柠披着缀着南珠的红盖头,嬉皮笑脸,坐卧不宁。 “他怎么还不来?” “该来了吧?不会不想娶我吧?” “长姐,稍安勿躁,王爷马上就来了!”楚四小姐捂着唇笑道。 楚北柠忙道:“你们吩咐你们的相公,拦门的时候差不多就行了啊,别太过分了,我好不容易嫁出去,你们多少给我点面子。” 登时大家哄堂大笑,可人人心里恨不得将她多留一阵儿,纷纷打趣了起来。 玄鹤此番还真的被顾伯懿那厮拦住了,他下了马,身后除了南山老先生还在,再没有能随着他一起来接亲的人了。 他就那么孤身一人站在了靖北候府的门口,虽是一人却抵得上千军万马。 他看着被自己轻易制服的楚家七小姐和蕴藏大师笑道:“七妹的功夫大有长进,蕴藏大师教的好!” 那一老一少两个人脸都烧红了,练了这么多年还是在梁王手中过不下三招。 “丢人!丢人!再回去练练!” 第二关,顾伯懿刚要对对子又被南山先生呛了回去,不过玄鹤竟是也能对上了。 整个楚家门口简直是被玄鹤一个人击溃了去,人仰马翻,不得不将他放了进来。 玄鹤笑着刚要走进去,突然被一大群奶娃娃冲了出来抱着腿,不让他进。 玄鹤轻声一笑,腿上拖着的,背上趴着的,怀里抱着吹奶泡泡的,各种大外甥小外甥强行走了进来。 他身形高大,这些小家伙儿哪里是他的对手。 “看招!这是我爹娘牌位!你敢造次吗?”楚天赐带着弟弟怀中抱着楚墨月和旷亦的灵位挡在了最后。 登时热闹的场面瞬间有些发僵,楚墨月和旷亦是楚家人心中永远的痛,埋在心底的痛,不想今儿被天赐这个混小子拿出来拦门,这便是让他爹娘也参合进拦门的行动中来。 玄鹤登时不知所措了起来,活人他能抗,死人怎么弄? “放下!欠打了是不是?你爹娘的牌位你也敢弄出来!”突然一袭红裙的楚北柠提着裙角冲了出来,命人将楚天赐手中的牌位夺下,重新在后面的祠堂里供好。 接着将两个小屁孩儿重重丢进了仆从的手中,四周顿时松了口气,楚家两个小魔王还得大小姐整治。 主要是人人心疼这两个孩子,有些宠惯,楚北柠决定给两个小子加点儿教训,不然长歪了去。 玄鹤瞧着眼前的鸡飞狗跳登时笑了出来,楚北柠却扑到了他的怀前低声道:“走!” 玄鹤大笑了出来,打横将妻子抱了起来。 楚北柠点着身后跟着的楚家人笑骂道:“好不容易才敢有人过来娶我,都给我消停点儿!” 四周一片无奈的笑声,锣鼓喧天中,将两位新人送出了府。 ------------ 第673章 岁月静好 楚北柠被玄鹤抱着上了大红的喜轿,他半个身子探进了喜轿里,却是从袖子里顺出来两个苹果塞到了楚北柠的怀中。 “抱一个,吃一个!” “左边的暗格处还有一个盒子,里面有糕点和酥饼。” 玄鹤唇角勾着一抹笑意,宠溺的摸了摸楚北柠的头,凑到了她耳边低声笑道:“若不够吃,等晚上……” “滚哦!”楚北柠不想这小子竟是学坏了的,以前他不是这样式儿的人,怎么感觉和自己习染了这些年,有点点的痞子样儿。 玄鹤俯身在她的耳边轻轻吻了吻,又攥了攥她有些不安的手,轻笑了一声退了出去。 喜气洋洋的轿子随着浩浩荡荡的皇家仪仗走进了梁王府,梁王府的规模倒是没怎么变,不过为了娶妻重新翻修了一遍,比楚北柠几年前进门的时候多了几分朝气。 “新人下轿!”喜婆在一边欢快的高声笑道。 玄鹤没有按照规矩让喜婆将楚北柠背下来,抢上一步亲自将楚北柠从轿子里抱了出来。 他抱着她跨过了梁王府的正门,跨过了象征着日子红旺的炭火盆儿,在一众朝官和宾客的掌声中走进了喜堂。 如今玄鹤虽然做了皇夫,可在大晋朝权贵中的地位依然超凡,加上之前楚北柠狠狠收拾了那些逼逼赖赖的老臣,故而朝臣们已经瞧出来这风向标。 若是女帝和玄鹤的孩子以后出生,玄鹤的地位自然不言而喻。 故而前来凑热闹捧场的权贵们几乎将梁王府拥堵得严严实实,正堂里摆着玄鹤生母的牌位,端端正正落在那里。 “一拜天地!” 楚北柠牵着玄鹤的手,拜了下去。 “二拜高堂!” 玄鹤轻轻拥着楚北柠给自己生母的牌位磕头。 “夫妻对拜!” 楚北柠转过身,从盖头的边际瞧见那人的身影,满心的欢喜说不出口,只是抿着唇傻笑。 玄鹤将楚北柠亲自送到了洞房,他来到花厅里待客敬酒。 今日是女帝陛下的好日子,那些朝臣们便是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将尊贵的皇夫灌醉了,唯独裴家老三裴政还有永安侯慕泽二人狠狠灌了玄鹤几杯才算是解了恨。 玄鹤本就海量,早些年在边关带兵作战这点子酒根本醉不了他。 朝臣们也是见好就收,不敢硬留着皇夫喝酒,眼见着天色也不早了,大家意思意思便算了。 玄鹤来到了东苑的喜堂,一路都是红灯掩映,笼出了一地的赤色光晕,流光溢彩。 玄鹤推开门走了进去,服侍的嬷嬷们纷纷带着笑退了出来,将门关上。 楚北柠坐在了喜床上,前所未有的端庄沉稳。 玄鹤眉眼间渗出温柔缱绻来,他身上裹着淡淡的酒味,更是让盛年男子的气息多了几分蛊惑。 他缓缓坐在了楚北柠的身边,低声笑道:“柠儿,我总觉得像是做梦一样。” 盖头下传来楚北柠低低的笑声,玄鹤眉眼含笑将盖头小心翼翼掀了起来,对上了那双美眸。 玄鹤心头微微一顿,嗓子也有些发紧。 穿着嫁衣的柠儿,美艳不可方物。 他俯身在她脸颊边轻轻吻了吻低声笑道:“娘子,我们……早些歇息吧?” “等等!”楚北柠笑看着他,突然一个虎扑将玄鹤压在了身下,她却是不知道从哪儿拿出来一根裹着红绸的小鞭子,直接杵到了玄鹤的面门上。 玄鹤登时愣在了那里,楚北柠眼底闪过了一抹促狭,咬着玄鹤的耳朵低声道:“还记得第一次咱们成婚不?你用鞭子将我一顿好抽!” 玄鹤脸色瞬间僵在了那里,刚要说什么,却不想被楚北柠一把撕开了衣襟,露出了结实的胸膛。 楚北柠低声笑道:“今晚……还回来,我们玩儿玩儿?” “娘子……这……不太好吧?”玄鹤想要挣脱,哪晓得被楚北柠死死按住。 他登时欲哭无赖,果然出来混迟早是要还回去的。 第二日,直到日上三竿,女帝陛下才和皇夫从床榻上起来,外面的礼官也不敢催促,普天之下人家两口子说了算。 楚北柠和玄鹤牵着手并肩走出了梁王府,今儿要回楚家再办一次回门宴,宴请楚家那边的亲戚朋友。 两个人赶到楚家的时候,花厅里的人已经坐满了,等了许久。 顾伯懿凑到了李兴义耳边冷笑:“瞧见了没有?腿都迈不利索了。” “好不要脸!” “不管了,咱们喝咱们的喜酒,等太子殿下生出来估计会收敛一些吧?”李兴义忙笑着端起了酒盏。 楚家热闹过后,便是楚北柠安排的重头戏。 女帝和皇夫乘着宝船沿着御河与百姓一起庆祝热闹,此番河岸边隔开不远就搭着高台,高台上唱曲儿的,跳舞的,还有表演幻术的,简直是热闹到了极点。 两岸的百姓纷纷拿起了手中的花篮,将花篮里的花瓣朝着女帝和皇夫的宝船撒了过去,顿时一片花海。 欢笑声,锣鼓声,琴声,曲声。 端得是一片盛世景象。 百姓们三呼万岁,楚北柠也不得不带着玄鹤站在了镶嵌着宝石的甲板上同两岸边的人群挥手致意。 慕泽身边站着的胡三娘羡慕的笑道:“女帝陛下和梁王当真好般配!” 慕泽一愣,收回了视线看向了身边的傻娘们儿:“怎么,你也想要这样的?那成,下个月我们婚礼也办这种的,风头一定要盖过他们!” “气死他!” 胡三娘忙吓得去捂慕泽的嘴:“人家是女帝陛下,咱们算个啥!” 另一侧顾伯懿牵着大儿子,肩头骑着小儿子,另一只手还拉着楚望月的手不知道同妻子说着什么,楚望月看了看那生女娃的方子登时红了脸。 李兴义怀抱着女儿,妻子楚依月拉着儿子的手,夫妻两个低声说笑着,那画面说不出的安然。 景王抱着女儿,揽着妻子楚昭月低声道:“四哥也算是圆满了。” 唯独六小姐楚兰月和许宗轩夫妇前前后后忙着,许宗轩时不时帮妻子捏捏肩,笑看着宝船满脸的欢喜。 人群外不远处的一株垂柳下,靠着树干站着一个身穿玄色布袍的高大男子,头发用一根普通的发带束着,戴着斗笠将大半边脸遮挡住,只是一抬头间那双锐利的桃花眸里染了几分落寞。 他缓缓转身,向下扯了扯斗笠,朝着出京的方向大步走去,离着御河岸边越来越远。 花瓣散落了下来,在他的肩头停留了一瞬,便随着风吹散了去。 此时河面上早已经变成了花海。 花瓣落在了楚北柠和玄鹤的身上,楚北柠眼底满是笑意,一把勾着玄鹤的脖子耳语道:“玄鹤,我真的好幸福,你呢?” 玄鹤凝神看着她,将她头发上沾染的花瓣取了下来,宠溺的笑道:“为夫亦如是。” 楚北柠踮起脚尖吻上了玄鹤的唇。 两岸边顿时传开一大片欢笑声,半空中飞扬的花瓣越发浓了几分…… 天地璀璨,岁月静好。 (正文完) ------------ 第674章 情浅缘深(番外) 亳州郊外,阳河绕孤岛而过,像是两条白练将河中央的孤岛缠绕了一圈。 入冬时分,孤岛上灰蒙蒙一片,万物都裹上了一抹萧杀的气韵。 岛上一半儿是山,一半儿是陡坡,山上点缀着亭台楼阁,隐隐间还有些炊烟袅袅。 外面的世界已经是一片纷乱,晋武帝下令击杀前朝余孽,萧家叛党发兵,天下乱成了一锅粥。 唯独这一处孤岛像是脱出了三界之外,被人遗忘在了尘封的角落里。 一条双层大船破开了闪烁着冰碴子的河面,缓缓朝着河中心的小岛而去,不多时船只靠岸。 一队身上没有任何家族标识的仆从从船上搬下来一个个的箱子,箱子里装着各种女孩子应该喜欢的好玩意儿,还有花重金弄来的各种古籍古画。 最后走下来一个身形高挺穿着靛青色绣云纹锦袍的青年男子,五官俊朗,只是那双桃花眸令人瞧着有些发颤,藏满了阴戾。 他缓缓下了船,径直沿着山上的小径朝着山中藏着的别庄走去。 他是裴家嫡次子,裴家那些小的,他的地位仅次于大哥裴朝。 虽然排行老四,可父亲刻意培养他掌管庶务的能耐。 父亲的谋划,他是晓得的。 大哥军事征伐,掌控军队和朝堂。 他替裴家在外面谋划经商,掌控财脉,其余子弟一起形成合力,裴家必定长盛不衰。 他帮裴家敛财藏财的过程中,也偷偷给自己留了一处谁也不知道的所在,便是大哥和父亲都不知道他在亳州有自己的小金库。 不过大哥也从不过问这些,他们裴家有的是人和财。 可惜所有的事情都被楚北柠那个贱人给打破了。 大哥竟然带着楚北柠在万千重围中跑了,父亲此番已经震怒,带着人追查大哥的下落。 其余的几个兄弟也是彻底乱了章法,大哥是裴家的主心骨,楚北柠凭借美色便是将这根主心骨狠狠折断,整个裴家顿时陷入了风雨飘摇中。 这个时候裴恒本不该离开裴家主宅的,可他已经有两个月没有见到她了。 他一直用她的儿子威胁她,强迫她留在自己的身边,她固然性子软糯不敢违抗他,可这些日子得了通报,她绝食了十几次,逃跑了十几次,甚至用碎裂的瓷片割破了自己的手臂。 这些都让裴恒已经忍无可忍,他从未对一个人这般有耐心的。 他想要的东西都是强取豪夺,唯独对顾清秋用尽了自己一生的耐性。 这些日子,他心情不是很好,大哥的事情,裴家的事情,乱七八糟的事情,让他几乎要忙疯了。 可她还是和他闹,都已经过去这么多天了,况且废太子玄宸心中一直藏着楚北柠那个女人,她只不过给他生了个孩子罢了,竟是这般守节要做个贞节烈妇?怕是被顾家那帮老儒们教傻了吧? 裴恒脚下的步子有些急躁,终于来到了别庄外。 穿过别庄的院子,一直走过三重门来到了后院,远远便看到一座园子。 任何人看到这一处园子都会震撼异常,这可是冬天啊! 占地几十亩的园子居然全部,甚至包括那么大的院子上空都搭建着架子,架子上罩着价值不菲的蜀纱,起到保暖的作用。 虽然是冬季,园子里竟然如夏季一般种植着各种花木,甚至还有罕见的蝴蝶飞舞其中。 而且那些景致修建的很有江南建筑的秀气雅致,因为顾清秋老家是江南姑苏城的,顾家是江南名流,正儿八经的书香门第。 故而这一处园子三五步都是典雅的屏风,古卷书籍,古琴焚香……还有名贵古画。 裴恒是武将出身,武功却比不上其余的兄弟们,后来更是满身的铜臭气。 可他为了讨好顾清秋也是拼了,几乎搜罗天下的古画就当成是路边的屏风摆在那里,让人不禁忍俊不禁,可却是他用心至极的表现。 整整半年多了,他在顾清秋面前都不舍得说一句重话,她是温柔书香气息浓郁的女子,他不忍亵渎,可却疯狂的迷恋。 可这半年来,顾清秋都没有给过他一句好话。 是,他是将她骗过来的,还用她的儿子威胁她,可他实在是不能放手。 他们裴家男子都有很深的执念,爱一个人,便是死也要一起死。 裴恒终于停在了园子门口,里面服侍的嬷嬷们急匆匆赶了过来给裴恒躬身行礼。 “四爷福安!” “嗯,”裴恒不耐烦的摆了摆手,凝神看向了园子深处的一片花树,开的正艳,花树下放着一张案几,身穿素白纱衣的清秀女子抱着一个快满一岁的小孩子玩儿。 她举手投足间都是大家闺秀的温雅端庄,手中捏着一只镶嵌着翡翠的拨浪鼓,这也是裴恒买的。 在裴恒的观念来看,不买对的,只买贵的。 顾清秋低头看着怀中的孩子,孩子的眉眼和废太子玄宸几乎一模一样,长大后定是个清朗雅俊的少年。 她凝神逗着孩子玩儿,唇角难得有几分笑意,可惜那笑容带着说不出的酸涩。 这个孩子从一生下来便是天家贵胄,不想朝夕间竟是沦落到此种地步。 没有身份,没有归路,没有未来,还被人硬生生扣在这里。 可怀中的小孩子哪有什么感觉,还是被拨浪鼓逗得开心大笑,一转身倒是孩子先发现了裴恒,竟是伸出白胖的小手激动地笑了出来。 裴恒一直都待这个孩子不薄,细心养着,什么好玩儿的,好用的,都给他买来。 那些日子裴恒为了用这个孩子威胁顾清秋,便是将孩子抱到自己身边养了两三个月,顾清秋差点儿被逼疯了。 反正顾清秋身体不好也没有奶水,裴恒找了两个品行敦厚的奶娘,奶娘喂完奶,他就抱在自己膝头哄着睡,怕是裴四爷以后对待自己孩子都没有这么有耐心的。 “朔儿!”裴恒笑着走了过去,刚要伸出手去抱顾清秋怀中的娃娃,突然顾清秋脸色煞白抱着孩子踉跄着向后退开,警惕的看着裴恒。 孩子被娘亲的这个动作惊了一跳,吓得大哭了出来。 却还是朝裴恒伸出手,委屈的求抱抱。 裴恒叹了口气,探过长臂将玄朔硬生生抱进了怀中,顾清秋力气小抢不过他,声音微微发颤一把抓着裴恒的手臂。 “把他还给我!还给我!” “求求四爷了,你到底要将我们母子关到什么时候?” “我求你放了我们母子吧,我大哥会感激你的,我们顾家也会感激你的。” 裴恒安抚好了孩子,抬眸凝神看着顾清秋,她更瘦了几分。 裴恒吸了口气看着她沙哑着声音道:“清秋,我也求求你放过我!好不好?” ------------ 第675章 换一个身份 顾清秋死死拽着裴恒的衣角,一双温润的眼眸渗出水意,自带着楚楚可怜之姿。 裴恒对这样的女子最是无法抗拒,叹了口气,抱紧了怀中的玄朔道:“别当着孩子的面儿吵,我这一次来便是想给孩子办个一岁的生辰宴。” “朔儿已经一岁了,也到了抓周的时候了,清秋有什么话放在后面说,好吗?” 裴恒声音沙哑,带着几分连日赶路的疲惫,这些日子裴家的事情让他们所有人都心力交瘁。 此时他是真的很累,即便是累到了极致也记得玄朔这个孩子快要满一周岁了,别人孩子该有的仪程,他也会让顾清秋的孩子有,这个不会落下。 从京城到亳州八百里路,他几乎跑死了马,对裴家人便说是去江南有一桩买卖要他亲自谈。 此番裴家上下都关心大哥的去向,他不论说什么,裴家人都信。 不得不说玄朔对于裴恒来说是很好用的借口,但凡提到玄朔,顾清秋都不敢再说什么。 她是真的怕,这个男人表面上看起来温文尔雅,其心性残忍,手段狠辣,她根本不是他的对手,若是真的伤到了孩子,她都对不起太子殿下,况且那也是她的孩子啊! 顾清秋抓着裴恒的手一点点松开,浑身的力气感觉都被抽掉了一样,差点儿瘫下去。 裴恒忙一把将她扶住,随即将怀中的孩子交给了身边的心腹嬷嬷抱走,他打横将顾清秋抱了起来。 “你放开我!”顾清秋挣扎却被裴恒死死抱住。 “别动!你身子不好,该休息了!” 裴恒抱着怀中的女子,感觉她又瘦了许多,不禁心底微微有些焦灼。 他将顾清秋径直抱进了暖阁里,小心翼翼放在了床榻上,俯身看着她,声音沙哑低沉带着几分隐隐的威胁。 “清秋,别耗尽我们彼此的耐心,我喜欢你,你许是不记得那个春日了。” “那次诗会上,你一袭书香入了我的梦,我就再也忍不住自己的喜欢和思念。” “我知道你喜欢的是我大哥,对不对?” 顾清秋登时脸上的血色尽数褪尽,她藏在心底的秘密被人再一次无情的戳穿,还是被裴朝的弟弟戳穿,像是在她的心口处捅了一刀。 她只觉得锐痛感袭来,痛到她喘不过气来。 顾清秋眼底的绝望狠狠刺痛了裴恒的心,裴恒吸了口气苦笑道:“若你嫁给我大哥,做了我的嫂嫂,我此生便是无望,我自会离开京城去戍守边地,一辈子不回来,不见你,我会默默祝福你们。” “可你竟是做了太子妃,那……”裴恒喘了口气俯在顾清秋的耳边低声道,“那就对不住了。” “此生除了不和我大哥抢女人,任何人别想将你从我手中抢走,任——何——人!” 他眸底闪着明暗不定的光,压抑着心头滔天的欲望,恨不得现在就将她拆开吞入腹中。 顾清秋浑身战栗,她看到了这个人眼底的疯狂。 她对上的是个根本无法沟通的疯子! 她的那一套世家礼仪,从小耳濡目染的道义规矩,在此人面前根本一文不值。 顾清秋眼底的惊恐让裴恒心底的欲望平复了下来,他不想伤害她,可她便是如他父亲顾相那个老学究一样顽固不化。 他吸了口气,吻了吻她的发梢,她身上很好闻的花香让他差点失控,还是忍住了,缓缓起身拉过了一边的锦被帮她盖好。 “歇一会儿,朔儿在我屋子里呆着。” 裴恒说罢转身走了出去。 顾清秋死死抓着被角,她不敢妄动,这个疯子若是真的惹怒了他,会对朔儿不利的。 他一直都拿孩子威胁她,她却没有丝毫反抗的余地。 有时候真的恨自己的软弱无能,她身体孱弱,性子也软,除了满腹的诗书竟是没有一点子法子,她捂着脸痛哭失声。 屋子里顾清秋的哭声,让裴恒脚下的步子顿在了那里,想要转身到底还是没有折返回去。 他定了定神,他不能再由着她的性子来了。 顾清秋的身份让他不得不小心谨慎行事,顾伯懿那厮可不是好应付的。 他也不能将她在这里藏一辈子,她总得跟着他回裴家,他会和她生一个孩子,孩子也得认祖归宗的。 他晓得她会恨他,可既然抓进了掌心里的宝,他决不能再松手了。 之前她是高高在上的明月,他是匍匐在她面前的屑小,如今明月在怀,他太渴望那月光了,渴望到已经失去了最后的理智。 裴恒走出了暖阁,外面两个仆从躬身立在一边。 “四爷!” “我交代你们的事情今晚就办好,红烛和喜字,但凡是成亲用的物件儿都备好。” “是!” “还有那蛊药寻到了吗?” 一个仆从忙躬身道:“已经寻到了,此番那蛊师到码头了。” “马上送到这里来,过了今夜我会带夫人离开,我再强调一次,那蛊药对夫人的身体无害吧?” “回四爷的话,绝对无害,只是会让人忘记过去,仅此而已,刚服药种蛊的时候可能会昏昏沉沉一些,不过很快就好了。” “等人醒来后,过去的前尘旧事便什么都不记得了。” 裴恒眸色一闪,眼底掠过一抹狠辣,他不是个好人,他在顾清秋面前至始至终都没说过自己是个好人。 他就是这世上的大恶人,而她很不幸偏偏被他看上了。 “下去准备吧,等我们走后,此处一把火烧了便是。” “是!” 裴恒靠在了椅背上缓缓闭上了眼,他不能再等了。 京城的局势变化多端,这些日子虽然父亲忙着大哥的事情,可到底也对他动了疑心。 一次两次可以蒙过去,若是真的被父亲知道废太子的妻儿在他的手中,父亲一定会杀了清秋和玄朔的。 晋武帝既然下令屠戮了废太子满门,便不会再给他的后代任何机会。 他也是被逼的没了办法,这世上最好的藏人的法子,便是将她过去的一切全部抹去。 从此她眼里只有他这个夫君,他会带着她先回京,藏起来,等他们生出孩子再抱回到裴家,便是看在孩子的份儿上,父亲也不会再对清秋做什么。 到时候给清秋换个身份,换一张脸,她就能永远以裴家四少夫人的身份活在他的世界里了。 便只是想想这件事情,裴恒心头都难以掩饰那一抹激动。 ------------ 第676章 灌药 顾清秋哭了一阵儿,又恨死了自己的这个性子,登时想到了楚北柠。 若是那个女子遇到这样的事情一定会想出很多办法逃脱吧,偏生她是个无用的,竟是没有一丝一毫的办法挣脱。 她不禁心头更是寒凉了几分,她到底还是及不上她。 每一次裴恒过来,必然要将朔儿带到他那边,就是为了要挟她听话。 她此番不管怎么挣扎都抗不过那人的手段,又哭了出来,不一会儿竟是沉沉昏睡了过去。 短暂的时间内,居然还做了个梦。 梦到了顾家的人,梦到了爹娘,梦到了小时候牵着她的手给她买糖吃的兄长,梦到了温柔的太子殿下,甚至还梦到了入城式上,裴朝那张英武俊美的脸。 他就那么骑着马,入了她的梦境中,却是浑身沾着血迹。 她陡然惊醒,鬓边已经被眼泪洇湿。 “醒了?怎么哭了,梦到了什么?”裴恒清冷的声音袭来。 顾清秋猛地惊坐了起来,连连退后,仰起头看向了不知道何时坐在她床边的裴恒。 裴恒手中端着一只茶盏,刚新沏的花茶,是顾清秋最爱的茉莉香。 此时他手指微微发僵,她方才在梦中哭着喊着的是大哥的名字。 裴恒抬起手将她鬓边的眼泪擦干净,俊挺的眉头微微皱着低声道:“是不是做噩梦了?” 顾清秋眼底掠过一抹冷辉,他就是她的噩梦。 她嘴唇哆嗦着,死死咬着牙,不肯说话。 “我瞧着你渴了,给你端来茶喝,一会儿宴席就准备好了,朔儿抓周用的东西你再去过过目,你想想还有什么想要加进去的?” 顾清秋心头一阵悲凉,朔儿这样的身份,给囚禁在这里,哪里有什么未来可言? 抓什么都成! 裴恒瞧着她不说话,眼角因为刚刚哭过,稍稍透着几分红晕,说不出的妩媚动人。 他吸了口气:“喝口茶吧,先缓缓,一会儿我带你去前厅。” 哗啦一声!顾清秋抬手将端过来的茶盏打翻了去。 裴恒眼底闪过一抹阴戾,还是耐着性子又斟满一杯茶送到了顾清秋面前,今天这茶放了东西,让他们两个人都能解脱的东西,她不喝也得喝。 从今往后,他会纵着她,由着她的性子来,可此时此刻他得让她喝下去。 “乖一些!喝下去!”裴恒已经被她磨得没了耐性,声音中多了几分冷冽。 顾清秋忙朝里躲了躲冷声道:“裴恒!你又要给我喝什么?” “之前是昏迷不醒的药,待我醒来便已经来了这里?” “如今又是什么?你好得也是裴朝的亲弟弟,怎么就不能学你大哥几分,做个顶天立地有担当的君子?却是处处逼迫我一个弱女子,是何道理?” 顾清秋声音清冷,容色清绝,眼底却是写满了对裴恒的厌恶。 裴恒眉头狠狠蹙了起来,脸色多了几分乖张。 她最不该在他面前提及大哥,大哥从小就是裴家的骄傲,是人中龙凤,是她深爱着的那个人。 他便是怎么做都及不上大哥一分,这也就罢了,可她为何偏偏都到了此种地步竟还是忘不了大哥,大哥在她心中的地位便是有这般重要? 裴恒脸色变得不好看起来,甚至有些疯魔。 他垂首轻笑了出来,攥着茶盏的手指微微收紧,凝神看向了顾清秋,明明笑着,那笑却裹着几分霜色。 “清秋,我是喜欢你的,既然你不肯忘了大哥,我便帮你一把吧!” “大哥,他心里有了别的人,你进不去的,我满心都是你,你和我才是最合适的。” “来!乖一些,喝了这杯茶,就什么都过去了。” 裴恒眼底闪过一抹阴狠,逼迫了过去,顾清秋的脊背已经抵在了床柱上根本退无可退。 “乖一些!不要让我为难!”裴恒抬起手掐着她的下颌,洁白莹润的肌肤上因着他这用力一掐,竟是印出一片红痕。 “不……不!你滚开!!”顾清秋从小知书达理,大家闺秀的典范,自然不会骂人。 此番对裴恒怕是最严厉的斥责,裴恒吸了口气捏住了她的脸颊。 “呜呜呜……”顾清秋拼命挣扎着想要将他的手推开,可她一个弱女子哪里是行伍出身的裴恒的对手。 当下裴恒便是将参合了蛊药的茶水尽数灌进了她嘴巴里,水迹沾了她的唇,让裴恒看着心头灼烧了起来。 他俯身便吻了下去,第一次尝到了她的味道,令他痴迷。 顾清秋情急之下,抬起手狠狠扇了他一记耳光,打得很重,裴恒没有躲硬生生领受了这一巴掌。 他的脸颊都被打偏了过去,却是用舌尖顶了顶被打疼了的脸颊,眼底带着几分残肆的笑容。 他缓缓起身:“来人!给夫人换嫁衣!” “你……你要做什么?你到底还要疯到什么时候?”顾清秋满眼的泪,刚刚被灌下去了药,突然觉得头开始疼了起来,疼得厉害,像是有什么东西硬生生搅动着她的脑子,将什么强行拽出去似的。 裴恒轻轻在她的发心上吻了吻:“很快就好了!今天是我们成亲的日子,我带你回老宅,你以后就是裴家的儿媳妇了,很快我们就能长长久久在一起,不用再这么藏着掖着的!” “顾清秋,你忘了我大哥,忘了那个废物太子吧,你是我的,是我的妻子!你明白吗?” 裴恒紧紧抓着她的手臂,顾清秋只觉得头疼的越发厉害了几分,像是有什么东西要裂开了一样。 她眼睛瞪得大大的,不可思议的看着面前这个疯子,因为疼痛不得不大口大口喘着气。 “不……你不能……不能这样……不……” 裴恒将她轻轻扶着躺了下来,这药劲儿只要半柱香的时间就散开了,散开了好,散开了,她就是他的了。 裴恒缓缓起身,看着疼晕了过去的顾清秋,晓得蛊药已经开始发作,不一会儿她便是全心全意只对他一个人的顾清秋了。 他心头紧张万分,却又压抑不住的激动。 “你们帮她换喜服!” “是!”外面守着的两个心腹嬷嬷忙端着一应新娘子该有的衣服配饰走了进来。 裴恒也退了出去,换好了喜服,来到了前厅。 早有仆从抱着玄朔等在那里,裴恒大步走了过去,他心情不错,瞧着这个孩子倒是越发喜欢了几分。 “来!爹爹抱抱!” 是的,他以后就是玄朔这个孩子的爹爹了,他会是他裴恒的儿子,他会让这个儿子永远不知道他的身份。 这世上,朔儿只有一个爹,那便是他裴恒! ------------ 第677章 强求 玄朔一直都是裴恒亲近照顾,自然将他当成了自己至亲之人,忙伸出了小胖手朝着裴恒探了过来,嘴巴里还发着浑浊不清的爹爹两个字儿。 裴恒心情越发好了许多,将玄朔抱进了自己的怀中,来到了一边铺着红布的桌子前。 他笑着将孩子抱到了红布上铺陈着的那些玩意儿前,有象征状元郎命格的毛笔,富贵气息的金元宝,他超级喜欢的拨浪鼓,还有一把裴恒从战场上带回来的小剑,剑柄上镶嵌着红宝石,看起来还挺夺目。 裴恒将那剑也就是随意的丢到了最边角的地方,他也不知道为何不想让这个孩子习武,以后若是跟了他,他准备将江南的铺面财产交给他打理。 这个孩子最好还是低调的做个富家翁比较好,对他也好,不引人注目。 “去吧,给爹爹喜欢什么,就抓什么。” 玄朔挪动着小小的身体朝着那些小玩意儿爬了过去,随即拿起了一只金元宝在手中把玩了起来。 “好小子!以后必定是大富大贵的命!”裴恒大笑了出来,两边的仆从晓得四爷对这个孩子看重忙附和道。 “是啊是啊,大少爷瞧着就富贵喜庆!” “来!抱着金元宝来爹爹这边来!”裴恒笑着冲玄朔拍了拍手。 不想玄朔却将小胖手中的金元宝丢在了一边,突然发现了距离他很远的那把短剑,忙连滚带爬朝着那短剑爬了过去。 裴恒的脸色微微一变,刚要说什么,不想玄朔一把将那短剑死死攥在掌中,冲着裴恒呲着牙笑。 裴恒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朔儿,那个不好看,你给爹爹再看看别的!” 他抬起手想要将玄朔手中的短剑拿走,不想玄朔的小胖手死死抓着短剑就是不松手,眼见着裴恒要抢竟是大哭了起来,便是哭死也不松手。 四周的人瞬间尴尬了几分,都有些束手无策。 裴恒忙哄着让他攥着剑,他还是第一次见这个孩子哭成了此等模样,也只能顺着他。 所谓的百岁宴,基本没什么人,裴恒带着几个仆从抱着孩子喝了几杯,换好了喜袍便朝着顾清秋住着的院子走去。 今晚在这座孤岛上所有人都陪着裴四爷演了一出滑稽剧,从前厅到顾清秋的院子,一路都挂满了红灯,贴着大红的喜字儿。 裴恒站在顾清秋的暖阁外定了定神,推门走了进去。 身边服侍的两个嬷嬷忙躬身行礼:“四爷!” “你们退下吧!”裴恒俊朗的脸在红色灯笼的映照下显出了几分明暗不定。 那些嬷嬷顿时心领神会,忙小心翼翼将暖阁的门从外面关了上来。 暖阁里也被嬷嬷们贴了大红的喜字儿,便是顾清秋虽然昏迷着,也被服侍的嬷嬷们换了一袭红衣。 她的肤色本就是那种玉白色,就像新剥出来的莲子,此番被大红的喜服衬着,更是显出了几分艳色。 裴恒整个人都看呆了去,他见过她清冷孤傲的一面,在宫宴上远远看着她跟在废太子身边端庄典雅的一面,看着她温婉回眸的一面。 唯独没见过她如此妖媚的一面,是的,这样清雅的女子身上居然有此等妖媚之色,裴恒的一颗心瞬间狂跳了起来。 她服了药,此番怕是会昏睡一宿。 他本来以为自己能忍耐得住,可还是缓缓抬起手抚上了她娇艳的脸庞,寸寸灼热搅动着他的心海。 “清秋,清秋……”他缓缓俯身吻向了她,带着万分的虔诚像是朝拜一样,低声一遍遍唤着她的名字。 他将她抱了起来,小心翼翼扣进了怀中。 红烛摇曳,却在这满屋子的珠翠华宇间像是鬼火一样燃烧着。 一点点烧尽了烛泪,最终熄灭。 清晨淡金色的光芒顺着雕花贴着喜字儿的窗户渗透了进来,床榻边泥金的青石地面上散落着搅成了团的赤色婚服,金线绣着团花的腰带,雪白的中衣…… 纱帐里传来一阵痛苦的惊呼声,顾清秋从混沌中醒了过来,整个人已经完全懵了。 她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衣衫不整躺在床榻上,身边睡着一个陌生的男子,眉眼间依稀有几分熟悉,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她是谁,她在哪儿? 突然脑子里像是被什么东西搅动着,疼得她抱着头喊了出来。 “清秋!你醒了?”裴恒忙起身想要抓着她不停捶打脑袋的手,眼底满是紧张,还有几分别样的兴奋。 “你……你是谁?”顾清秋黑白分明的清润眼眸死死盯着面前的男人。 她认不出他是谁,她感觉做了一个噩梦,这梦境竟然是那么的真实,她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可她直瞪瞪看着眼前男子的时候,心底竟是爆发出了无边的恨意,她想杀了这个人,不知道为什么。 她的心底疯狂吼着,杀了他,杀了他,她恨着这个人,她恨死了他! 裴恒看着一脸茫然的顾清秋,看着锦被从她洁白消瘦的肩头滑落,上面还有他昨天晚上留下的青紫痕迹。 他太喜欢她了,想了她那么久,竟是有些控制不住自己,力道也把持不住。 “清秋……我是你夫君啊!你病了,没关系的,我会治好你的,你跟着……” 噗地一声!锐器刺入皮肉中的声音。 浓烈的血腥味道弥漫开来,本来俯身想要将她抱在怀中的裴恒整个人僵在了那里。 他登时呼吸都凝滞了几分,不可思议的低下头看向了刺进自己胸口处的簪子。 那簪子还是他花重金给她买来的,簪子头上镶嵌着罕见的猫眼石,此番就像是一只无情的眼睛嘲讽的盯着他。 顾清秋也被自己这下意识的击杀给惊呆了,她不认识这个男子,可他却睡在自己身边。 他说是自己的夫君,她心底对他却没有一丝一毫的爱意,甚至充满了羞耻和无边的恨意。 这股子恨意完全就是下意识的行为,他探过手臂,裸露的胸膛完全展现在她的面前。 他对她根本不设防。 她头发散落,心底的愤怒和惧怕让她向后挪开,不想手却触及到了散落在枕头边的簪子。 那一瞬,顾清秋想也没想抓起簪子刺了过去。 她只想杀了他,杀了他! 裴恒想不到的是,蛊药可以让她忘了过去,却不能让她忘记了恨,反而脑子里的混沌折磨着她的心智,她已经彻底变成了一个疯子。 顾清秋也被眼前的血腥吓傻了,猛地松开攥在簪子上的手,浑身哆嗦得不成样子。 即便如此,裴恒瞧着她眼底的恐惧还是心软了几分。 “别……别怕……” 他抬起手抚上她的脸颊,帮她将溅落上去的血迹擦干净。 被杀的那一个,轻声细语的哄着杀人的那个。 别害怕,别害怕…… 他哆嗦着摸出了压在枕下的令牌,送到了她面前。 “拿着……带着孩子……离开……他们见令……令牌不会为难你……” “逃……别让裴家人抓到你……快逃……” ------------ 第678章 难兄难弟 顾清秋赤着脚狂奔在园子里,身上穿了一件沾着血的单薄纱衣,外面罩着披风,厚重的兜帽将脸遮挡的严严实实,眼底的惊惧绝望令人瞧着心疼。 她下意识逃出了那个牢笼,竟是心头还记着前厅的孩子。 刚服下蛊药,是记忆最不稳定的时候,可在混沌与清醒之间,还记得自己的孩子。 便是忘了一切也忘不了她的孩子,守着门的嬷嬷们之前在裴恒的呵斥下也不敢太靠前伺候,昨天夜里分明四爷不想任何人打扰他的春宵一刻。 不想只瞧着夫人跑了出来,左右两侧的仆从登时吓了一跳,刚要去拦却看到顾清秋直接将令牌杵到了他们的面门。 这块儿令牌是四爷的,见令如见人,他们断然不敢违抗纷纷半跪了下来。 “孩子在哪儿!”顾清秋嘶吼了出来,声音微微发颤。 嬷嬷也不敢忤逆了她的意思,忙命人将孩子抱了出来。 “夫人!您的脚!” 顾清秋的脚已经磨破了去,她肌肤娇嫩,一直保养得不错,便是太子府遭遇变故,又被裴恒带到这里娇养着,哪里受过磋磨。 “滚开!!” 顾清秋抱着孩子冲到了码头边,逃了那么多次,固然混沌,可距离她彻底忘记一切还差点时候。 撑船的船工瞧着是四爷的令牌,固然觉得诧异,怎么就夫人一个人抱着孩子离开? 不过主子们的事情,他们也不敢问,四爷说过见着令牌便放行。 顾清秋上了岸,抱着孩子冲进了苍茫的林海中。 半柱香后,突然岛上传来裴家家臣们惊慌失措的呼喊声。 “四爷死了!” “四爷死了!!” “快!快抓住那个女人!” “快啊!” “你们几个马上回禀家主!” “快!” 裴家如今正是多事之秋,家主裴翰骏带着裴家大队人马去柔然边地回风谷找长公子裴朝去了,裴家老三和老五被派去驻守燕云关。 家里面只剩下了病稍稍好了几分的裴夫人,不想又一个噩耗传来。 裴夫人顿时长哭了一声,晕死了过去。 她亲生的两个儿子,老大被一个女人迷惑着造反叛逃,到现在也不知所踪。 老四竟是也死在了一个女人手中,她出身陇西贵族,固然遭此横祸,还是强撑着坐了起来。 将裴四爷身边的心腹杖毙了几个,才问出来自己的儿子这些日子竟是在亳州养了一个来路不明的女子,那女子还带着个孩子。 儿子最后竟是死在了那个女人的手中。 如今老大不在,侯爷也不在,家里面彻底乱了套。 裴夫人生了两个嫡子,老大管教的严苛,老四她宠惯得多一些,不想竟是死于非命。 她咬着牙命人去查,抓到那个女子便直接杀了无需通报。 裴夫人调动了所有裴家的势力去找那个无名无姓的女人,便是亳州孤岛上的那些仆从们也只晓得四爷藏了个女人,可女人的底细,全都不晓得。 他们也不敢过问,哪里想竟是惹出了这泼天的祸端。 只是裴家这一次怕是倒了血霉了,不久家主裴翰骏被找了回来,居然疯了。 大儿子也不知去向,一向窝在内宅的裴夫人不得不咬着牙撑着裴家最后的体面。 裴家的势力渐渐衰败了下去,派出去抓凶手的那些人几年下来也不了了之。 安和五年,距离裴恒被杀已经整整过去了快六年的时间。 亳州府辖下广袤荒凉的土地上,有上百个小村子,每个小村子就像是那些灰暗的小石头撒落在上面。 这些村子闭塞至极,村子里的百姓也贫穷愚昧。 秀水村河边泥泞的林子里,几个村子里的小孩子不停地起哄笑骂着一个背着竹篓割猪草的小男孩儿。 那孩子背着的猪草篓子被村子这些蛮横的少年掀翻在了一边,猪草撒的到处都是,他们将他推倒在地,他胳膊上都擦破了皮渗出血来。 即便如此他还是倔强的咬着牙死死瞪着四周的少年,躺在地上的孩童样貌很俊,尤其是那双桃花眸,好看得很,此番却染着极端的愤怒。 他和哥哥从小就没有爹爹,娘又是个想不起事情来的疯子,听阿爷阿奶说,他们老两口有一年冬天从枯草堆里捡了娘和哥哥回来。 阿爷阿奶还说,娘像是个傻子,一问三不知。 哪儿的人,家在哪里住,亲人在哪儿,都不晓得。 甚至连自己姓什么都忘记了,只说她叫清秋,她的孩子叫朔儿。 早些年村子里遭了瘟疫,他们的儿子还未成婚就病死了,他们也是老来得子,儿子死了后,日子活的着实没意思。 不想竟是捡了这么好看的一个姑娘回来,还带了个小的。 老两口也是心善,就捡回来养着,粗茶淡饭倒是没饿死这对儿母子。 更惊喜的是,这个女子居然肚子里还揣了一个,刚捡回来没发现,后来慢慢显怀了。 老夫妻两个更是细心伺候服侍,还请了稳婆帮她接生,又是一个漂亮的小子,那双眼睛真好看。 这个女子说疯吧还和其他疯子不一样,安安静静也不吵不闹,只是干活儿差了点儿,不过现在慢慢习惯了。 也能洗漱缝纫做得活儿还挺细致,就是偶尔会发病,抱着头说头疼,说实在想不起什么了。 她甚至还会写字儿,逢年过节给村子里的人们写春联竟是比城里先生的字儿还漂亮。 老夫妻两个就将这母子三人当成了自己亲人养着,眼见着阿爷年岁大了,干不动农活儿,就在前面的路口处摆个茶摊儿,卖几文钱的粗茶,卖点儿家里面做的饼,也能赚个糊口的银钱。 这两个孩子越大越是长得出脱好看,读书也好,听闻是他们阿娘亲自启蒙授课,一下子将村子里其他孩子们比下去了。 人性的恶毒也就显示在这里,那些孩子们便开始孤立这兄弟两个,不过这兄弟两个倒是团结得很,关系极好,若是伤了其中一个,另一个必然拼命。 他们欺负这兄弟两,都会捡着对方落单了欺负。 “你是个没有爹的野种!” “你娘是个疯子!” “你阿奶是个瘫子,阿爷是瘸子……哈哈哈哈……” “你们闭嘴!我娘没疯!没疯!”男孩疯了般的冲了过去,和为首的一个少年厮打了起来,可哪里是那么多少年的对手,登时被揍的鼻青脸肿。 “放开我弟弟!!我杀了你们!!”突然一个少年冷冽的声音传来,随后举着在山上打猎用的叉子,朝着那群少年没命的刺了过来。 为首的一个被狠狠刺中了腿,登时鲜血渗了出来,四周的少年们一下子吓傻了。 李老汉家的大孙子李朔怕是真疯了,忙散开哭喊着逃走。 李朔虽然年龄小,可身量明显长高了许多,少年的五官也已经慢慢长开,眉眼清俊像个读书人,可眼底却裹挟着凌厉狠辣,令人不敢小视了去。 他忙将坐在地上大哭的弟弟扶了起来,心疼的将他头上的草根摘下,用袖子擦去弟弟脸上的血迹。 “走!回家!哥背你!” 李俊被李朔背在了背上,每次他被人欺负,都是大哥背着他,他趴在大哥的背上哭个不停,可这一次尤其止不住泪。 “哥,他们骂我是野种!呜呜呜呜……我不是野种!我有爹的!呜呜呜……” “我爹一定是个盖世英雄!呜呜呜……” 李朔脚下的步子停了停,唇角渗出一抹苦涩。 弟弟还是不明白,若是他们真的有爹,也不会被人欺负了这么久不回来看他们一眼的。 娘已经疯了,问不出什么来。 他问过阿爷,阿爷说是从草稞子里救了他们母子三人回来的,那还是个冬天,娘差点儿抱着他冻死在野外。 他后来看过阿爷帮娘收起来的衣服,很贵的料子,尤其是那披风,是上好的狐裘披风。 两年前阿奶生了病,疯了的娘居然有那么一瞬清醒,将狐裘拿到集市上换了五百钱给阿奶治病。 阿娘总是这样,时而疯,时而清醒,不能问她过去的事,一问她就喊头疼,疼的死去活来的那种。 既然阿娘能穿那么好的衣服,他们的爹一定是有钱人,说不定就像城里的王掌柜的,有好几家铺子呢。 可到现在阿爹都不来,只能说明两个问题。 要么阿爹不要他们母子三人了,要么……死了…… 想到死这个字儿,李朔眼底也热辣辣的难受,他也想要个爹,相对于爹爹死了,他倒是愿意爹有什么苦衷不要他们兄弟两个了呢。 便是爹是个渣爹,可总归还是有个爹的。 “不哭!哥带你回家!” 李朔背着哭哭啼啼的弟弟朝着家里的那两间破旧的茅草屋走去,低声笑道:“别怕,你还有哥呢!哥护着你!” ------------ 第679章 孝顺 李朔背着弟弟回到了家中,并没有直接将弟弟带到东边的屋子里去,走进篱笆扎的院子里,远远听到娘在东边屋子里织布的声音。 梭子磕在了木架子上发出了单调的声音,一下下的枯燥,一如娘这几年的人生。 宛若没有了生气,可还是在熬着,等着油尽灯枯的那一瞬。 李朔脚下的步子微微顿了顿,将弟弟背到了西屋,一进门便能闻到苦涩的药味。 阿奶之前大病了一场,终究是起不来身子,眼睛也不太好了,靠在了土炕上。 李俊虽然比李朔稍稍顽皮一些,可也算是懂事孝顺,虽然脸上身上被打出来伤,疼得他直抽气,还是忍着不让大人操心。 他小心翼翼搬了凳子坐在阿奶的身边。 “俊崽,朔儿你们回来了?”阿奶耳朵还好使一些,听到了脚步声,苍老的脸偏向了两个孙子一边,浑浊的眼底渗出暖意。 这两个孩子和他们的娘虽然都是她和老伴儿捡回来的,可就像是她的两个亲孙子。 尤其是俊崽,生下来后瘦得厉害,他娘也是奶水不够,她就到处讨了粟米,熬成了米汤,用大半的积蓄买了一只奶山羊,硬是把这两个小娃娃拉扯大。 “阿奶,我回来了,”李俊忙将阿奶枯瘦的手紧紧抓住。 李朔也笑道:“阿奶,今天我和陈二狗用挖到的草药换了姜糖,您吃吃看,甜不甜?” 李朔放下了背上挖回来的草药筐子,他现在虽然小可也经常上山挖草药补贴家用,偶尔也换点儿好吃的拿回来给家里人减减馋。 每次换了姜糖,都是弟弟和阿奶一人两块儿,阿爷和娘一人一块儿,他自己舔一舔草纸上沾着的糖渍就算了。 他爬到了炕上,将姜糖塞了一块儿在阿奶嘴里,又藏了一块儿在阿奶的枕头下。 塞了两块儿给弟弟,随即将剩下的包了一块儿,一会儿准备去爷爷的茶摊儿上帮忙的时候带给爷爷,另一块儿…… 李朔小心翼翼走到了隔壁的屋子,他一直都对这个娘感到敬佩又陌生。 敬佩的是,她居然识文断字儿,有时候清醒了,还会手把手教他写字儿,糊涂的时候便是连他这个儿子也不认了。 此番他小心翼翼走到了那个瘦弱的脊背后面,低声喊了一声娘。 娘不理他,李朔不禁苦笑,今儿又糊涂了,不认人了。 “娘,吃糖了。” 吱嘎,吱嘎…… 百无聊赖的梭子撞击木架的声音,李朔叹了口气,将姜糖放在了一边的凳子上,小心翼翼退了出去。 他戴着斗笠走出了破败的小院,出了门仰起头看向了沉着一团乌云的天际,怕是一会儿要下雨了,他得赶紧赶到十几里外的路口处帮阿爷收摊儿了。 李朔紧紧攥着糖纸舔了舔上面的糖渍,清俊的眉眼间掠过一抹满足的笑意,端得是温雅如春的少年郎。 他吸了口气,朝着前路跑了起来,再要是不快一点儿就赶不上趟儿了。 很快便喘着气赶到了路口处,今儿茶摊儿上没什么人,只有一个身形高大的男子坐在矮凳上喝茶,脊背挺直,戴着斗笠,斗笠拉了下来遮住了大半张脸,看不真切眉眼。 他低着头便是喝茶的动作也和普通的山里汉不一样,自带着几分别样的贵气,那优雅沉稳的模样不像是小地方来的。 因为太过与众不同,李朔便是凝神多看了几眼,也不敢再盯着人家客人看。 他们这种路边摊儿摆出来不容易,尽量少招惹些是非,拿了茶资便是。 “阿爷!给你吃糖!”李朔笑着走向了蹲在凉棚子下烧水的阿爷。 李老汉瞧着自己大孙子便心情愉悦,这个孩子太懂事了,懂事的让他心疼。 “朔儿,你吃吧,阿爷牙齿都掉光了,不吃糖了,我的朔儿长身子的时候,你吃吧!” “阿爷,我吃过了,你吃!你若是不吃,朔儿可就恼了!”李朔强行将糖塞进了阿爷的嘴巴里。 祖孙两因这一块儿糖难得笑得欢声。 一边喝茶的男人听到了朔儿两个字,顿时定了定神,继续低下头端着茶盏喝茶歇脚。 他是从南边赶过来的,像是朝着北边走。 一路上定是赶得及,靛青色的棉褂都被汗浸湿了,一边的树干上拴着一匹马儿,李老汉还顺带帮客人割草喂马。 那人倒也是大气,直接甩出几十文铜板,李老汉忙谢恩,这位客人不说话,委实大气豪爽。 “客官您不若再坐一会儿,小老儿弄点儿水给马儿喝!” “嗯,有劳!”那人声音沉稳清冽,却也沉默寡言。 李朔瞧着那人左胳膊上挂着白,像是戴着孝,定是家中有了丧事才是赶得这么急切。 他忙跑过去帮阿爷给那客人的马儿倒水,喂草料,他是个心善的孩子,只希望客人的马儿能尽快歇过来,一会儿好赶路。 不想那人抬眸扫了一眼李朔,眉头微微一蹙,又凝神看了李朔一眼。 李朔觉得那人倒像是认识自己似的,感觉怪怪的,他忙低下头提着木桶跟上了阿爷。 祖孙两正忙着全身心服侍客官的马儿,突然道儿上走来一个粗壮的斜着眼睛的汉子,瞧着便是乡野的流氓痞子。 看到这个人,祖孙两个顿时脸上血色全无,李朔眼底甚至掠出了一抹恨意。 这个一脸麻子的家伙就是乡里出了名的泼皮,不知怎么的看上了他那疯了的娘,说十里八乡也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女子,非要强娶。 那人被阿爷直接操起扁担打了出去,至此便是结了梁子,这些日子又上门找事儿,晓得阿爷在这里摆了茶摊儿这便是过来坑害了。 “糟老头子,在这儿摆摊儿问过爷们儿没有?” “今儿我便过来给你说清楚,反正那美人也是你捡来的,便送与我做妻罢了,你若是再唧唧歪歪,老子让你在秀水村活不下去!” 李老汉气得直发抖,不就是觉得他们老李家没有个男丁,这是上杆子来欺负了。 这些日子他也是被欺负得狠了,此番便是不想理会。 不想那泼皮赵四直接上来将桌凳踹倒,这还不解气,径直朝着李老汉扑打了过去。 “你放开我阿爷!!”李朔猛地跑过去,挡在了阿爷的身前,却被那人狠狠扇了一巴掌,顿时跌倒在地。 “我和你拼了!你想抢走我娘,我今天和你拼命!” 李朔朝着赵四冲了过去,他打架虽然厉害,可平日里对上的都是村子里的小孩子,此番却是对着一个大人。 他实在无奈至极,直接拿着头撞了过去。 “腋下三寸!撞上去!”突然那个一直默然喝茶的男子出声了。 ------------ 第680章 疯狂 李朔耳边传来了那个客官的提醒声,当下想也没想直接按照那人的提点冲了上去,一头撞在了地痞赵四的身上。 只听的赵四惨嚎了一声,整个人顿时滚在了一边,像是被点了穴道一样,动弹不得。 便是李朔自己也呆了一下,没想到便是按照那人的提醒只撞了一下,就能将人打趴下。 这些日子赵四几乎将他们一家人欺负到没办法活的地步,此番瞧着赵四脸色发白跌倒在地,哪里肯放过他。 他整个骑在了赵四的身上,捏着小拳头锤了下去。 虽然是个小孩子的拳头,可带着雷霆震怒的拳头砸下来也是很疼的。 “朔儿!快住手!”李老汉忙上前将出离愤怒的李朔从赵四身上拽了起来。 李老汉也是吓住了,赵四是出了名的刺儿头,最是个难缠的。 若是今儿将此人得罪狠了,以后怕是会给他们招来祸端。 那赵四没想到这小子竟是这般狠,只是一下就将他撞倒,而且他此时浑身发麻,这种感觉令他生出了几分恐惧。 李老汉刚将李朔拽起来,赵四挣扎着从地面上爬了起来,骂骂咧咧爬着逃走了。 他是个地痞,但是不傻,哪里看不出来刚才那个戴着斗笠的男人有些古怪,竟是一句话提醒便让一个小孩子将他撞趴下了。 他晓得今儿是占不到便宜了,此时不逃更待何时? 李老汉也看出来是这位低调沉默的客官帮了他们祖孙两,忙抓着李朔的手来到了那男子面前行礼。 “小老儿谢谢您了,多谢您仗义出手!” 李老汉带着孩子忙冲着那男子行礼,却被那人抬手扶住。 他声音沉稳清冽:“不必多礼,带着孩子回去吧。” 说罢那人还从怀中摸出来一个钱袋随意的丢到了一边的桌子上,转身便要走,不想刚走出几步远,迎面跑过来一个少年,脸上还有被揍过后留下来的伤。 正是得了消息的李俊,李俊留在家里陪着阿奶和娘,正准备拾柴做饭,不想同村的好心人说赵四去找他阿爷的麻烦了,让他们李家人小心点。 赵四就是个无赖,谁也不想被缠上,此番也只能善意的提醒李家人一二。 李俊一听顿时急眼了,忙撒开腿朝着阿爷这边跑了过来。 不想一个收不住脚,竟是迎面撞在了转身要走的那位客官身上,那人身体很是硬朗,像是一堵坚硬的铜墙铁壁,李俊几乎被撞飞了去。 他踉跄着,眼见着要被撞倒,那人抬起手臂将他稳稳扶住。 李俊登时惊了一跳,忙抬起头看向那人,不想这一看,一大一小同时愣在了那里。 两个人都看呆了去。 一模一样的桃花眸,不过一个晕染着沧桑,写满了故事,另一个则是天真和好奇。 “你……”裴朝一下子将那孩子的手臂紧紧抓住,脸色瞬间变了几分。 李俊也被眼前的高大男人吓了一跳,他嗫喏着一时间竟是说不出话来,怎么感觉这个人好熟悉。 一边的李老汉忙走了过来,将李俊拉在了身后,躬身冲裴朝赔不是。 裴朝眉头狠狠蹙了起来,四弟的死讯他后来才知道,他虽然不愿意回京城,可这些年在东海海域也培养起了自己的势力,便是在江湖中到处找寻杀害四弟的仇家。 前不久京城传来噩耗,他的父亲裴翰骏整整疯了五年,一个午后胡乱吃东西,服侍的仆从一个没看牢,他竟是噎死了。 虽然他对那个人心头存着几分恨意和责怪,可到底是将他养大的父亲,从小陪着他一起练武的父亲,将府里头一切好东西都给他的父亲。 裴朝不能不回裴家发丧,他素来独来独往惯了,那些东海海域的兄弟们想要跟过来,也被他拒绝。 他只身一人,千里跋涉朝着京城赶去,路上在岔道口停下来喝茶解渴,竟是遇到了这么像老四的孩子。 没双风情流转的桃花眸,眉眼间的神韵,便是那鼻子都像,完全就是个缩小版的裴恒。 他眉头拧了起来,脸色沉了下来。 一边的李老汉顿时心头一跳,更是将李俊拉到了身后,这种江湖人士,亦正亦邪,他倒是无所谓,一把年纪了,死便是死了,可孩子们还小。 他忙冲裴朝赔笑作揖道:“这是小老儿的小孙子,平日里顽劣得很,冲撞了贵人,还请贵人恕罪!” 裴朝却是探过李老汉的身子,一把死死抓着李俊的手,眉眼间掠过一丝霜色缓缓道:“你的小孙孙?怎么那么像我的一个故人?” 李老汉听后大惊失色,惊恐的看向了眼面前的男子。 此番他抬起了头,斗笠也挡不住那张风华绝代俊美无双的容色,自带着十二分的英气逼人,还有沉沉的威压。 便是站在那里,都让人觉得杀气扑面袭来。 李老汉几乎要哭出来了,这种大人物,他真的是惹不起啊。 “小老儿……小老儿……”李老汉都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才能将眼前的僵局打破。 他忙要跪下来,不想被一边的李朔扶住。 李朔死死盯着面前的裴朝,他也不知道为何,只觉得他很好,不是坏人。 这人看起来冷冷清清的,从刚才出手帮他们就看得出来是个侠义之士。 他竟是这般看着弟弟,难道……难道和娘有关? 李朔又想起来之前娘拿出来的狐裘披风,那样贵重的料子,可不是普通人家能用得起的,难道眼面前的男子是他的爹爹不成? “我和弟弟,还有我娘都是被阿爷捡回来的!”李朔大声道。 这一下子,所有人都愣怔了。 李老汉眼底掠过一抹恐慌,当年将清秋姑娘捡回来的时候,她浑身都是血,她自己也没受伤,也不晓得从哪儿沾染的血迹。 他们老两口将她外面的狐裘披风拿了下来,里面的血衣脱下来烧了。 李老汉只担心她这是在避祸,如今万一这人是寻仇来的,岂不是将娘儿三个都送进去了。 这么多年,他已经将清秋当成了自己的女儿,两个娃娃当成了自己的孙子,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他和死老婆子可怎么活啊! “不不不……不是这样的,贵人,你别听我这个大孙子胡说,这孩子怕是失心疯了!” 裴朝瞧着他极力的在掩饰什么,登时心头沉了几分,一把抱起了李俊,看向了李朔。 “你娘在哪儿?” “朔儿!”李老汉惊呼了出来。 可李朔和李俊兄弟两个,真的想要个爹爹,他们也顾不上那么多,带着裴朝便朝着家里走去。 李老汉忙跟了上去,眼睛都急红了,这可怎么好?这可怎么好啊! 裴朝很快便来到了李家的那两间茅草屋前,他几步走进了篱笆院里,屋子里的织布声还在单调的一下下响动着。 裴朝放下了李俊,直接寻着声音冲进了东屋,身后的响动让顾清秋惊了一跳,她忙站了起来,对上了裴朝。 她定定看着他,先是一愣,随后眼底弥漫着惊恐,诧异,绝望,还有那一丝丝勾动心魄的回忆。 啊!她低吼了一声,抱着头连连后退,绝望的喊着疼。 这一次因为回忆过去导致的头疼,比她任何时候都要来的剧烈,她疯了般的尖叫着。 裴朝顿时瞪大了眼眸,不可思议的看向了眼前的女子。 居然是顾清秋,居然是她! 一瞬间,他脑子里的各种线索都连了起来。 顾伯懿找他妹妹都找遍了整个大陆,不想竟是出现在这里,还疯了,他看向了冲过去抱着娘亲的两个孩子。 一个孩子眉眼像顾伯懿,气韵却像极了前朝的废太子玄宸。 另一个孩子,简直就是活脱脱的小时候的四弟。 失踪的太子妃,亳州的孤岛,四弟赤裸的尸体躺在华丽的喜床上,还有面前明显被人下蛊药疯疯癫癫的顾清秋。 裴朝扶住了门框,缓缓闭上了眼睛。 他真的不知道四弟什么时候爱上了顾家嫡女的? 他将他们裴家所有人都骗了。 一切都是自己四弟造得孽,竟是将顾家嫡女强占了去,还活生生把人逼成了疯子,自己也死在了对方的簪子下。 他重重吸了口气,转身走出了院子,点燃了手中联络的信号烟雾,赤色烟雾在白日灼眼的半空中炸开了花。 璀璨却又短暂,残肆又疯狂! 这就是四弟的爱吗? ------------ 第681章 回京再说 因着裴朝的出现,顾清秋整个人顿时疯得更加厉害了些。 可李家老小瞧着裴朝不是个好惹的,尽管心头有怨怼,也不敢对裴朝怎么样。 顾清秋这一次的头疼发作的厉害,竟是疼晕了过去。 裴朝拿出了银子给了李老汉,让李老汉托村里平日里熟的人去镇上请了大夫来。 镇上的大夫哪里有什么道行能看得了这种厉害蛊师下的药,不得不硬着头皮开了一些安神助眠的方子,那人得了李老汉的重金自然亲自去镇上的药铺里买了药回来。 李老汉忙熬药扶着顾清秋服下,顾清秋昏昏沉沉睡了过去,大家这才松了口气。 逼仄昏暗的西侧屋子里,裴朝坐在唯一一张周正的椅子上,炕上还躺着眼睛半瞎的李家婆子,一个劲儿的问出了什么事儿,这个坐在椅子上的男人是谁。 李老汉忙低声劝慰了几句这才让妻子闭了嘴,只说是清秋姑娘的家人寻来了。 李老婆子一听自己捡回来的女儿要被人家家人带走了,顿时嚎啕了起来,随即又忍住了哭。 这样也好,好过留在她这个瞎子跟前,被他们老两口拖累。 李老汉吓得脸色发白,唯唯诺诺站在裴朝的身边。 裴朝却定定看着面前的两个娃娃,尤其是李俊这个娃娃,他眉头紧锁,许久才缓缓道:“你们两个还有你们的娘一起随我回京。” 两个孩子顿时惊得说不出话来,一边的李朔忙道:“我们不能就这么走了,阿爷阿奶岁数大了,我们……” “连你们阿爷阿奶一起走!”裴朝缓缓道。 他一向说话简单明了,那两个孩子顿时说不出话来,眼底的神色却是缓和了几分,若是如此尚好。 他们绝对不会抛下阿爷阿奶在这里,他们岁数大了,没有人照顾怎么行。 李俊忙道:“京城大吗?那边有没有猪草?我还想割猪草喂猪,养我阿爷阿奶还有娘!” 裴朝眼角狠狠抽了抽,不禁一阵阵头疼。 如今整个裴家嫡出的只有他和四弟,他如今这个样子,身心具残,靠着他传宗接代怕是不成了。 爱过了一个人,再也没有能力接纳任何的女人在他身边。 他注定是要孤独终老的。 爱上楚北柠耗尽了他一生的力气和运气,他现在身心俱疲,于那男女间的爱情早已经淡了,爱过了,耗尽了,厌倦了。 他心底藏着一个人,若是强行割裂出来,空出那脏兮兮的空间给了其他女子,那就是对那个女子的羞辱,也是对他的羞辱。 所以裴家嫡系的血脉只能四弟来传承,不想四弟竟是做出来这等荒唐事。 他定定看着对面的李俊,堂堂未来裴家的少主,一口一个割猪草,简直是……没眼看! “过来!”李俊一愣神,不敢对上这个男人的眼睛,看着和他几乎一模一样的桃花眸,总觉得有些瘆的慌。 他还是小心翼翼走到了裴朝的面前,裴朝抬起手将他的衣襟扯开。 李俊吓得连连后退,不想还是被拽开,露出了肩膀上的一片飞禽形状的红印。 裴朝定定看向了那一抹血色印记,眸色一闪,自己的肩头也有一个,四弟的肩头也有一个。 但凡是裴家嫡系的血脉都有一个这样的印记,从来都是这么一个奇怪的传承,他也说不来为什么他的那些庶弟们没有,唯独他们两个有。 他父亲身上估计也有一个,故而这个孩子便是裴家未来的家主。 裴朝缓缓将他的衣襟重新拉上,轻轻拍了拍他的胸口道:“我是你大伯父,你得记着,去了京城你需要学习很多很多东西,可不是割猪草喂猪。” 李俊一脸的茫然,脑子里还是想着一个问题,割猪草才能养阿爷阿奶还有娘啊! 裴朝捏了捏李俊的骨头,心头暗自叹气和四弟一样是个练武的废材,根骨实在是不怎么样。 当年父亲也想好好培养四弟来着,结果越练越废,实在是端不上台面。 他叹了口气,视线落在了另一个孩子身上。 李朔瞧着裴朝对自家弟弟说是他的大伯父,总觉得怪怪的,感觉只是弟弟的大伯父,不是他的,心头竟是有些恐慌起来。 他和弟弟不是一个娘生的吗? 裴朝凝神看向了李朔,让他过去。 李朔忙疾步走到了裴朝的面前,还小大人似的,恭恭敬敬行礼。 裴朝点了点头,抬起手摸向了李朔的骨架,眸色微微一亮,随即淡淡笑了出来:“倒是个好苗子,你想不想习武?” 李朔不想裴朝居然会这样问,他天生就爱习武,又喜欢剑。 之前在镇子上的时候,看到一些江湖豪客们身上佩的宝剑,他都看呆了,渴望有朝一日能拥有一把宝剑,不,即便是一把铁剑他也很开心。 他还用木头给自己也雕刻了一把木剑,胡乱练了几招,都是从描述江湖侠客的话本子上偷偷学来的,不伦不类得很。 他拼命点了点头:“想!” 裴朝道:“先回京,等我安顿好你们几个,你跟着我去海域,拜我为师,你是我的第一个徒弟!” 李朔整个人顿时僵在了那里,随即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冲裴朝磕头。 裴朝已经准备收他为徒,自然受了他的大礼。 他晓得李朔的身份留在京城不太好,毕竟当初他的父亲玄宸死在了宗人府的牢狱中,和当今女帝还有梁王也有些牵扯,留在京城是个麻烦,还不如被他带到海角天涯也算是轻省了。 裴朝将他从地面上扶了起来,看着他清俊的眉眼,心头倒是多了几分感慨。 当初玄宸的身世没有被玄鹤揭露出来前,这个孩子一生下来便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是玄家皇族的第一个皇长孙。 若是没有后面的那些风云变化,李朔哪里轮得到他来教,光是太子太傅差不多也都七八个了。 那个时候他的父亲是太子,母亲是顾家嫡女,外祖父是宰相,舅舅是刑部侍郎,祖母是皇后,外曾祖父是富甲天下的郑国公。 这样的孩子注定是出类拔萃的,不想一朝变故竟是落得此种地步。 “大伯父,我也能跟着你习武吗?”李俊忙道,他这一声大伯父算是喊得很上道,带着他父亲裴恒固有的圆滑和机灵。 前脚刚认了大伯父,后脚喊得实在是亲切。 李俊主要还是担心和哥哥分开,听着大伯父的意思是只带哥哥习武不带他,这怎么成? 他们兄弟两个可不想分开。 裴朝咳嗽了一声道:“先回京再说!” 李俊一张笑脸掠过一抹暗淡,感觉大伯父有些嫌弃他的意思。 “大伯父,那我们爹爹在哪儿?他若是知道我们在这里,会来接我们的吧?” 裴朝脸上的表情僵在了那里。 ------------ 第682章 撒谎 昏暗的屋子里,瞬间空气变得紧张了起来,所有人都眼巴巴的看着裴朝。 是的,他们太想知道那个男人到底去了哪儿,怎么能让自己的妻儿流落在外这么长时间。 瞧着裴朝的举止形容,绝对不是普通人,他们的爹爹也应该不是普通人,若是这样实在是没道理将这母子三人丢在乡野不管不顾的。 当初李老汉捡到顾清秋的时候,这对母子差点儿冻死在野外,浑身的血迹,瞧着便怕得慌。 裴朝沉吟了一下,有些话不说不行。 他缓缓抬眸看向了面前的两个孩子,迟早要说的。 毕竟带回京城后,一个是前朝废太子的后代,一个是裴家未来少主,总不能混在一起,迟早要说清楚,他们得分开。 一个留在京城裴家,一个留在他身边做徒弟。 对于这两个孩子来说,那是他们最好的选择。 裴家人如今已经是女帝陛下的眼中刺肉中钉,步步小心,稍有不慎便是灭族之祸,他不能再把玄宸的儿子留下来,以后怕是会有麻烦。 自己的侄儿总得留在裴家主宅里,身为未来少主,读书,谋略,剑道,经商,决策…… 他都得学,要学的实在是太多太多了。 这个孩子可不能再养废了,得好好磨练才行。 先让他呆在自己母亲身边,毕竟母亲岁数大了,父亲也去世了,身边若是有个孙子陪着也是慰藉。 等过些年,他再将他接走教授武艺,学个皮毛便可。 他定了定神道:“说来话长,你们两个是同母异父的兄弟。” 两个小家伙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随即李朔先明白了过来,顿时脸色惨白,下意识抓住了弟弟的手。 兄弟两个扶持着,在这村子里宛若野草般长了这么大,不想竟不是一个爹爹留下的血脉? 裴朝吸了口气,看了一眼同样目瞪口呆的李老汉。 “你们娘是京城一个大户人家的嫡女,一开始嫁给了一个清贵公子,家世也不错,后来……后来孩子生下来,家族里发生了点变故,朔儿的爹去世了,你娘带着你改嫁。” 裴朝声音微微有些发沉,他第一次对着两个小孩子说谎,难免心里有些压力。 “你们的娘再次改嫁,夫君……夫君也是大户人家的子弟,可惜后来……后来路上遇到盗匪,你们父亲被杀,你们娘逃到了这里,深受刺激,疯了,傻了,想不起来了。” 李朔和李俊手牵着手,缓缓低下头,眼眶微微发红。 虽然他们的爹不是同一个人,可都不在这世上了,倒是越发互相可怜起对方,一直盼着有个爹爹,哪里想他们真的没有爹爹。 两个孩子再也压抑不住心头的难过,都哭了出来。 裴朝一手一个,将两个孩子搂在自己的怀前道:“这一次我带你们回京认亲,咱们……” 裴朝刚要再说点儿宽慰人的话,不想外面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随即便是粗野的踹门声。 “你们李家的人死光了不成?” “给老子出来!” “白日里你们打了老子这事儿怎么算?” “老子现在头疼,你们赔老子治病的钱!赔不起就把屋头那个女人送到老子门上做娘子!” 哗啦一声!篱笆围起来的木头门瞬间被踹烂了,随即冲进来几个吊儿郎当的痞子,为首的便是赵四。 赵四白天在茶摊儿上被一个小娃娃揍趴下了,这口气哪里能出,摸黑带着几个狐朋狗友冲了过来想要找回场子。 他们几个刚要冲进院子,不想屋子里走出来一个身形高大的男子,正是白日里管闲事的那人。 裴朝此时头顶的斗笠已经完全摘了下来,露出了那张清俊冷冽的脸,便是负手站在那里,都是一种威慑。 他在乌孙边地的战场上杀人无数,身上早已经浸润了杀气,那几个痞子竟是一步也不敢迈进来了。 可这些人是赵四带过来的,之前赵四还请他们喝酒,就想的今晚来这里,一起冲进去,将那个美人绑回来便是。 到时候生米煮成熟饭,李老汉那个老棺材瓤子,一个躺在炕上的瞎子婆,两个小崽子,还能将他怎么样。 他将李家老小捏成圆的便是圆的,捏成了扁的便是扁的。 不想白天多管闲事的那人居然没走,还留在这里? 他倒是心头微微有些肝儿颤,可已经张罗起来了,若是不争个什么出来,岂不是令人笑话? 他梗着脖子看向了裴朝:“识相的滚远一些,别多管闲事!小心老子连你一起揍!” “你们把小娘子交出来,这事儿就算完了!若是不交,别怪爷爷不客……” 赵四的话还未说完,突然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随即大一群身着玄衣劲装的青年围堵了过来。 再后面还带着两辆马车,一辆牛车,瞧着那阵势倒像是大半夜搬家似的。 这么一闹,村里其他人也惊动了,人人举着火把赶了过来,却又不敢靠前,怯生生站在远处瞧着。 “李老汉家这是怎么了?” “怎么来了这么多人?” “看起来招惹不起啊!” “当真是奇了怪了!” “赵四也来闹了?” “呵!怕是这一次这厮要倒霉了。” 那些劲装男子纷纷从马背上跃了下来,半跪在了裴朝的面前。 “主子!!” 裴朝看着面前几个吓得脸色发白的痞子冷哼了一声:“拿下!” 那些痞子哪里是这些人的对手,几招便是被揍得鼻青脸肿,随即被捆了个结实,狠狠丢在了裴朝的面前。 赵四终于扛不住了,晓得自己眼下冲撞了不该冲撞的人,忙咚咚咚的冲着裴朝,冲着李老汉等人磕头。 “饶了小人吧!” “小人有眼不识泰山,您大人有大量饶了小人吧!” 裴朝却示意李俊和李朔拿起了护卫们递过来的剑,看着涕泪纵横不停磕头的赵四:“平日里他们怎么对你们,你们便还回去!” 那两个小孩子第一次握着剑,手都有些发颤,李朔和李俊早已经恨毒了赵四,差点儿害得他们家破人亡。 兄弟两个一人一剑,刺在了赵四的身上,李朔的一剑刺在了赵四的肩头,李俊的剑却穿赵四腹下而过,带着几分阴狠,这一剑估计会要了赵四的命。 裴朝眉头微微一蹙,缓缓道:“记得,以后若是有人欺负你们,还回去,不要怕,对待敌手不必恐惧,你们强则他们弱!” “收拾东西,我们连夜回京!” ------------ 第683章 发丧 初冬季节,大晋帝都越发的干冷,便是一向喜欢凑热闹的帝都百姓也纷纷缩在了家里,找点儿谈资打发有些难熬的日子。 最近他们更多谈论的便是早已经淡出了大众视线的裴家。 裴家那个疯了的家主裴翰骏居然吃东西噎死了,裴家的几兄弟也从边关赶了回来给自己老爹发丧。 裴家几兄弟这些年也比较低调,女帝陛下或多或少存着几分打压的意思,他们也不敢造次。 其实女帝陛下已经算是给裴家人面子了,毕竟人人都晓得裴家之前和楚家可是世仇,若非看在裴朝的面子上,早已经将裴家灭了。 此番非但没有灭掉,还允许裴家老三继续统领赤焰军,不过赤焰军的建制被严重削弱。 其余的裴家子弟还驻守乌孙边地,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这已经是万幸了。 人人都在讨论裴家的这一场丧事,只有极个别百姓注意到了门可罗雀的裴家门口停了两辆马车,很快便有人从裴家宅子里迎了出来,登时传来一阵哭泣声。 随即便有一个身形高大的男子,带着一个孩子下了马车走进了裴家内宅。 整个裴家里里外外都是一片素色,正厅设了灵堂,远远便看到裴家几兄弟跪在了灵堂里,披麻戴孝,还有裴夫人也在仆从的搀扶下跪在那里烧纸。 裴朝牵着小男孩走了进来,登时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眸看了过来。 整整五年多了,自从裴朝那一日带着楚北柠叛出帝都,裴家人再也没有见过他。 后来裴家家主裴翰骏也是在找长子的情形下,变成了个疯子,回到家中后一个劲儿的说自己杀了自己的儿子。 这疯病便是找了很多人看了,甚至都舔着脸找到了慕泽,都没办法救治,只说是心结所致,受了极大的刺激才会如此,这种的看不了。 裴家人终究没敢求到女帝陛下那边,毕竟很多事情不能细细推敲,越推敲越是可怕。 如今的楚北柠可不是当初帝都那个任人欺凌的靖北侯府的傻大姐,现在这万里江山都是人家的,他们裴家只能臣服,苟延残喘讨个活命,哪里还有资格再提什么要求。 可说一千道一万,在裴家人的心目中,裴翰骏会变成这个样子,绝对和裴朝有着分不开的联系。 其实大家心里对裴朝都是有些怨言的,只是裴朝是大哥,是裴夫人亲生的儿子,所有人都避开了这个不能碰触的禁忌。 短短六年的时间,裴夫人由之前养尊处优,美艳绝伦的世家贵妇变成了现在两鬓苍苍的老妪。 之前保养得好,现如今一桩接着一桩的残酷,让她迅速苍老,憔悴得令裴朝第一眼都差点儿没认出来自己的娘亲。 裴夫人缓缓站了起来,不可思议的看向失踪了五年的长子。 一向高傲的儿子,此番站在她的面前,身上少了过去的几分锐气,更多的是岁月带来的沉稳。 “娘!”裴朝一步步走到了裴夫人的面前,缓缓跪了下来。 裴夫人登时双目微红,踉跄着向后退开一步,不可思议的看着这个终于肯回来的长子。 她突然抬起手狠狠一巴掌扇在了儿子的脸上,裴朝脸都被打偏了去,还是一动不动,任由自己的母亲发泄着对自己的失望和不满。 “你回来做什么?我问你回来做什么?” “你滚!你滚出去!滚出去啊!!” 裴夫人厮打着自己的儿子,一边的裴家几兄弟忙上前将裴夫人抱住。 “母亲!母亲不要再打了!” “母亲,大哥好不容易回来!” “啊!!!”裴夫人嚎啕大哭了出来,她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会遇到这么多的糟心事。 “娘!”裴朝忙起身将裴夫人扶住,心头多了几分愧疚。 裴夫人好半天才缓过来,一把推开了裴朝,此番心头的怨气还是没有消,却又瞧着儿子清瘦了许多,更是心中酸楚。 当初裴朝是头胎,生他的时候差点儿去掉了半条命,哪里想到竟是养了一个逆子。 裴夫人打也打过了,哭也哭过了,随之而来的便是对儿子的心疼,此番却发现儿子身后居然跟了一个小孩子,关键那孩子长着一双裴家人特有的桃花眸,无论什么滴血认亲,便是看样貌都晓得是裴家的子弟。 此番这个孩子怯生生的躲在了裴朝的身后,小手死死拽着裴朝的袖子,眼睛警惕的看着对裴朝又打又骂的裴夫人,有点点的害怕。 他到现在都是懵了的,娘,阿爷阿奶,还有哥哥,他们一家人被大伯父带回到了京城。 不想大伯父将娘他们留在一处宅子里,独独带了他一个人来这里,路上还和他说,这里就是他以后的家,这里住着的都是他的家人,以后他会和这些人生活在一起。 之前他感觉自己爹爹是富户人家出生,可走进了这一处宅子后,整个人都看傻了,感觉比村里头王财主家的院子都大,而且是超级大。 不想刚进来,那个妇人就打了大伯父,他整个人都看傻了。 裴夫人呼吸都凝滞了几分,抬眸看向了裴朝:“你 ……你成亲了?” 其余裴家子弟也是一脸不敢置信的看向了裴朝,随即裴老三裴政却心头犯嘀咕,怎么感觉这个孩子和死去的四弟一模一样? “不是我的孩子,是四弟的,”裴朝将身后躲着的孩子轻轻牵了过来,送到了裴夫人的面前。 “娘,这是四弟的遗腹子。” 裴夫人顿时愣怔在了那里,想起了惨死的小儿子,心头痛极,手却下意识抓住了李俊的手。 “这是……这是……恒儿的孩子?” “他的娘亲是谁?她……” 突然裴夫人不说话了,惊恐的看向了自己的长子。 她之前被裴翰骏养在内宅宠着,饶是纳妾给裴家开枝散叶,可裴夫人从来在裴家那是说一不二的存在。 便是裴翰骏在外面沾染了多少血,在裴夫人面前都会洗干净手,耐着性子躺在她身边听她唠叨抱怨。 她心性单纯,也没有裴家人那么多的弯弯绕,可也不是个傻子。 之前听家丁回来说,自己小儿子死得时候身上衣服都没有穿,死得那间屋子是一处喜堂,胸口插着一支簪子,刺破了心脏。 裴夫人上前一步死死抓着李俊的肩头,眼眸赤红,李俊被抓得生疼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拼命的向后躲开。 ------------ 第684章 认祖归宗 “母亲!”裴朝忙抬手搭在了裴夫人的手腕上,眼底多了几分痛楚。 “母亲,我们借一步说话,有些事不是您想的那样的。” “四弟的事情,我父亲的疯病,这二十多年来裴楚两家的恩恩怨怨,许是您从未真正了解真相。” “今天儿子带了这个孩子回来,您且听听儿子说什么,过后您再定夺。” “若是您执意不留他在裴家,您还是放不下心结,孩儿带着这个孩子离开便是,不会再打扰您。” 裴夫人身体微微发颤,狠狠闭上了眼。 裴夫人带着裴朝到了一边的偏厅,便是身边最得力的嬷嬷都被裴夫人遣在外面等着,偏厅的门死死关着,里面只有裴夫人和裴朝母子二人。 其余的裴家子弟站在外面,小心翼翼等着。 大哥五年没回家,回来竟是带着一个小孩子,还说是四弟的儿子。 四弟已经死了这儿多年,生前从未听说他喜欢过什么女子,怎么现在突然冒出来一个孩子? 最关键是的,他们裴家几兄弟的眼睛没有瞎,一眼看着那个孩子就知道是他们裴家的种。 李俊心底有些害怕,来之前大伯父告诉他说,他的祖父死了,他得回来发丧。 可不管是躺在棺材里的祖父,还是直接将大伯父揍得够呛的祖母,与他来说就是那么陌生。 他的阿爷阿奶是秀水村里那对儿善良可亲的老夫妻,不是这两个人。 他想走也不敢走,站在外面却觉得无所适从,就像是一叶浮萍在风雨飘摇种晃荡着,不知道自己会被命运的洪流卷到什么地方去。 裴政几兄弟缓缓走到了李俊的面前,裴政蹲了下来,定定看着李俊那双桃花眸。 他是战场上杀人不眨眼的活阎王,身上自然带着几分杀意,更是让李俊瞧着害怕。 裴政此时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抬起手将李俊的衣襟拉开。 李俊惊呼了一声,这些伯伯们当真是可怕,谁见着他都要扯他的衣服,这事儿让他恐惧又羞耻。 裴政将李俊的衣襟拉开,露出了肩头的飞禽印记,他微微一怔不禁苦笑了出来,真他娘都是命! “别怕,我是你三伯父,他们是你六叔和七叔,你五叔会耍大锤,此番在赶回来的路上。” “你以后想学什么武功,三伯父教你!” “对了,喜不喜欢这玩意儿?”裴政拿出来随身带着的匕首,一看就是乌孙皇族们才有的东西,是他在战场上抢过来的,匕首还镶嵌着璀璨的宝石。 “谢谢三伯父!”李俊忙接在了手中。 “过来,六叔也有东西给你,这弓箭喜不喜欢?” “来来来,七叔也有好玩意儿给你玩儿!” 一时间裴家几兄弟瞧着李俊这孩子,越发多了几分疼惜。 裴家如今虽然家业不比以前,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哪里想到裴家的嫡系子弟竟是流落在外面这么多年,吃了那么多的苦,这放在以前都不敢想的。 故而所有人都对李俊这个孩子,多了几分愧疚,恨不得将最好的东西都送给这个小家伙。 侧厅里面,裴夫人和裴朝母子还没有出来,偶尔会从里面传来裴夫人压抑着的哭泣声。 眼见着天色渐渐暗沉了下来,已经到了掌灯时分,侧厅的门终于打开了。 裴朝扶着裴夫人缓缓从里面走了出来,一直等在外面的裴政等人忙迎了上去。 裴夫人眼睛通红,脸色也是煞白,脸上的神情更是多了几分憔悴。 她一直都晓得自家老爷和楚家家主楚贲不对付,可她不知道自家老爷设局烧死了楚家虎贲军十几万人,不知道自家老爷对楚北柠一步步赶尽杀绝。 她更不知道的是,一向让她骄傲的长子浑身的武功都被自家老爷给废了,至此变成了一个废人。 她只听闻小儿子被一个女人在亳州的别院里残害,可不知道恒儿竟喜欢的是顾家大小姐。 不知道小儿子竟是将顾家大小姐圈在了亳州,强行占了人家的身子,毁了人家的清白,甚至还给这个女子灌下了蛊药,硬生生将一个女子逼疯了。 都是女人,这种事情若是发生在她的身上,她也说不定会疯掉,而且也一定会杀人的。 裴夫人心头简直是五味杂陈,情绪复杂到了极点,看向了裴政的身后。 “那个孩子呢?” 裴政一听裴夫人张口便是找那个孩子,顿时松了口气,大哥好不容易回来,若是母子不和岂不是让裴家更是雪上加霜,如今瞧着裴夫人的意思怕是要认回来这个孩子。 裴政心头微微一喜,这些年大哥不在,二哥枉死,父亲也疯了,诺大的裴家只剩下他一个人来支撑,他实在是不想执掌裴家。 他是个浪子,不太喜欢招揽更多的责任,如今好不容易裴家嫡系的子弟回来了,他倒是开心得很。 裴政忙上前一步行礼道:“回母亲的话,那孩子还小,孩儿已经命人送到后院的暖阁歇着了。” “守灵的事情,我们这些大人们守着便是了,他就是个小孩子,吃不得这些苦。” 裴夫人点了点头:“扶我去瞧瞧那孩子。” 裴朝亲自扶着裴夫人,带着裴政等人去了后面的客院。 实在是因为这个孩子的身份特殊,一时间都不知道该如何安排,只能听当家主母最后定夺。 裴朝扶着裴夫人,老三裴政在一边亲自打着灯笼,不多时便到了后院。 一个老嬷嬷从暖阁里走出来给几位主子行礼,被裴夫人遣了出去。 她让裴朝等人在外面等着,自己独自一人走进了暖阁。 暖阁床榻上的纱帐也已经放了下来,床上躺着小小的一只,瞧着有些孤苦伶仃的可怜。 孩子的身形抽长得很高,可却瘦得厉害,像是营养跟不上去。 他此时已经睡熟了,睡相不好,领口处挣开,小胳膊也从被子里露了出来,肩膀上的飞禽印记狠狠撞进了裴夫人的眼底。 裴夫人瞧着瞧着眼睛便是红了,哑着声哭了出来:“恒儿,你糊涂啊!” “你当真是糊涂啊!” 裴夫人死死捂着自己的唇,眼泪顺着脸颊落了下来,压抑住了自己的哭声。 她慈爱的将李俊的胳膊小心翼翼放回了被子里,瞧着自己的小孙孙竟是不觉得有那么难过了。 许久裴夫人冲暖阁里面走了出来,看向了裴朝等人:“他好得是裴家小少爷,住在外面算什么?” “赶明儿将我隔壁的院子收拾出来,住在我身边便是。” “还有明日请李家老夫妇过来,我得当面谢谢人家才是。” 裴政却是心头打突,母亲只字不提顾清秋,顾家若是得了信,尤其是顾伯懿不把他们裴家搓下来一层皮,一定不会罢休。 ------------ 第685章 认亲 第二日一早,李老汉夫妇被裴朝命人接进了裴府。 老两口第一次进京,这一路上早已经被京城的繁华和威严吓懵了的。 他们二老打死也想不到半道捡回来的义女和两个小孙孙竟然背景如此深厚。 李老汉被人搀扶着走进了裴府,老伴儿也被裴家的人用步辇抬着一起走了进来。 穿过重重回廊,经过了华丽精致的亭台楼阁,便到了裴夫人住着的院子。 远远便有丫鬟上前笑着将李老汉等人迎了进去,光是人家府上的一个丫鬟,竟是比他们秀水村财主家里的姑娘都打扮的好看精细。 李家婆子也被人从步辇上扶到了正厅里的椅子上靠着,她半瘫,此番也不能起来给贵人行礼,因为紧张脸色微微发白。 李老汉一进门就瞧见正位上坐着一个身穿暗紫色绣金色牡丹花纹的贵妇,气度端华。 左右两侧坐着几个气质英武的青年男子,为首的一个他认识的,就是这一次将他们一家子带进京城的那个男子,也就是小俊的大伯父。 其余的几个青年长相和小俊也很一样,不过个个瞧着身上竟是隐隐有几分杀气,令人心底微微有些惧怕。 李老汉忙上前一步朝着正中位置上坐着妇人躬身行礼:“小老儿给贵人请安。” “不必多礼,”裴夫人笑着起身走了过来,抬手忙将李老汉扶住,“该是我谢谢你的,若不是你这些年养育,哪里有我小孙孙的命在?” 小孙孙三个字传到了李老汉的耳朵里,李老汉顿时心头掠过一抹酸楚。 自己养大的孩子,终于成了别人的孙孙,他固然舍不得也晓得这事儿也没办法。 不过小俊跟着自己只有受气的份儿,回到人家亲祖母身边才能有个更好的前程,他倒是替小俊感到由衷的高兴。 裴夫人将李老汉夫妇让到了客首位坐着,笑看着他们二人道:“今日请二位来,便是想和二位商量一下俊儿的事情。” 李老汉晓得迟早有这么一出子,可他养了那孩子五年,早已经有了感情,此番还未说话便已经红了眼眶。 “小老儿……”李老汉的声音微微发颤,定了定神道:“小老儿没什么本事,粗茶淡饭也没把孩子养好,还请贵人担待。” “小老儿,”李老汉哽咽着,“很是为这个孩子高兴。” “这孩子出生的时候,体弱多病,他爱吃甜口,喜欢说梦话,性子急躁了些,你们养的时候有什么事儿慢慢和孩子说,他吃软不吃硬,他顽皮了,你们别打他……” 李老汉像是如数家珍一样,将李俊从出生到现在所有的事情都一遍遍说着,就是担心裴家人认回了孩子后,就不爱惜了。 虽然觉得这样的大户人家便是拔一根腿毛都比他的腿粗,可毕竟五年没养过,陡然送回去担心生分了。 四周听着的裴家几兄弟脸上都掠过一抹不忍,这一对儿老夫妇的善良委实让他们心头多了几分不一样的敬重和感叹。 裴夫人点了点头道:“多谢你提醒这些,我自会照应的。” 李老汉心头松了口气道:“既如此,我和我这老婆子也放心了。” “我们明儿就回秀水村去,孩子交给贵人您,就托付给您了。” 李老汉说出来托付两个字的时候,声音都微微发颤。 “你们不必离开京城,”裴夫人笑道,“你们和孩子五年的缘分,不能说抹杀就抹杀。” “况且你们二人的情形,我也晓得了,只剩下了你们老两口,再没有了别的亲人,岁数也大了,回去哪里有活路和生计?” “我裴家虽然这些年大不如从前,可家底也算是丰厚,你们二位留下来吧。” “赶明儿我命人在宅子里给你们单独留个院子出来,俊儿也能常去瞧瞧你们,这么大的宅子,儿子们也都大了,各自忙各自的,我家家主也不在了,我连个说话的也没有。” “正好你们也陪陪我,咱们三人也算是缘分一场,到时候你们给我讲讲乡下的趣事儿,我也算是得个乐子。” “这……”李老汉登时目瞪口呆,不知所措,连连摆手,“小老儿不是那种讹人的人,断不会因为养了孩子几年,就讹上你们家。” “这孩子也算是和我们有一场缘分,他过得好便好……” “李大哥,李大嫂!”裴夫人笑看着李家夫妻两个,脸上的笑容越发和软了几分,“我晓得俊儿这一次遇到了好人,也算是他的福气,这世上养恩最大,你们养了他,养了我们裴家的孙子,便是我们裴家的恩人,况且李家嫂子的病,若是回到你们秀水村不利于治她身上的病。” 裴夫人顿了顿话头,脸上掠过一抹郑重道:“况且你们留下来对俊儿也好,毕竟他以你们为亲人,若是留了他,不留了你们,孩子以后心头也不痛快,对我这个做祖母的生出几分怨怼也不好。” “你们认为呢?” 裴夫人身上带出了几分一家之长的威严,这话情理间都说透了。 李老汉也是上了岁数的人,心里自然通透,这样双赢的事儿,若是再不答应显得他们老两口矫情了,当下便应了下来。 不多时李俊也被带了出来,看到李家夫妇后,顿时开心的跑了过来,扑进了李老汉的怀中。 “阿爷!阿奶!”他又兴冲冲的看向了靠在椅子上的李家婆子,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孩子的情绪似乎也感染了四周的人,裴政笑道:“好了,以后就是一家人了,明儿三伯父带你去兵营里玩儿,咱们先去花厅吃顿团圆饭。” 李俊看到阿爷阿奶后,自然是开心万分,此番拼命的点头,脸上也笑开了花,随即却想到了什么抬眸看着裴政道:“那我娘和哥哥呢?他们怎么没有来?” 所有人顿时都脸色变得复杂了起来,虽然顾清秋生下了李俊,可却亲手结果了裴恒的性命。 毕竟是杀儿子的凶手,尽管在长子的劝说下和解,可内心哪里能和解得了? 四周人纷纷看向了裴夫人,这事儿得解决,毕竟是小俊的娘,便是现在糊弄,以后也糊弄不过去,还有既然小俊回来了,顾家那边迟早会查出来蛛丝马迹,到时候怕是不会善罢甘休。 裴朝缓缓道:“先吃饭,剩下的事情我来解决。” ------------ 第686章 恍若隔世 入夜时分,顾相府乱成了一团。 门庭处传来一阵阵纷乱的脚步声,府内笼罩着紧张压抑的气氛。 顾家护卫将正厅外围得水泄不通,紧张的看着正厅里剑拔弩张的两人。 顾伯懿死死护着身后茫然无措,神情呆滞的妹妹,双眸已然赤红,手中的剑已经戳进了裴朝的肩头,还没有戳到底,隐隐有些血丝渗了出来。 这位爷是谁?那可是大晋朝仅次于玄鹤能打的人。 自家相爷固然也有些武功傍身,可若是打起来被裴朝一根手指头都能摁死。 一边还站着一个穿着靛青色干净锦袍的少年,少年惊讶的看着面前的一幕,居然下意识站在了裴朝这边。 顾伯懿吼了出来。 “朔儿,来舅父这边!” 李朔茫然的看着眉眼几乎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舅父,俗话说外甥像舅舅,他除了身上的气韵不像,其余几乎都像,感觉像是一个模子里拓出来的。 可他还是站在了裴朝的身边,一步也不肯挪到顾伯懿那边去。 顾伯懿几乎要气疯了,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找了这么久的妹妹竟是被裴家人给藏起来了。 他清清白白,知书达理,柔弱可怜的妹妹,居然被裴家老四强行玷污,还生了孩子。 如今再见居然变成了一个疯子,连他这个哥哥也认不出来。 之前裴朝带着朔儿还有妹妹亲自来到了顾家,将前因后果说出来的那一瞬,顾伯懿生出了几分杀意。 他倒是想将裴恒那畜生亲手千刀万剐,可那人已经死在了妹妹手中,他此番一腔怒火登时全部泄在了裴朝身上。 可就在他一剑刺进裴朝肩头的时候,裴朝竟是没有丝毫抵抗,这就不太对。 学武之人,虽然主观意识上不想反抗,可还是会有下意识的反抗动作,不想裴朝也连这个也没有,感觉像是个毫无武功的废人一样。 裴朝定定看着他道:“是裴家对不住你妹妹,这一剑你刺得好。” “你们裴家没一个好鸟,都不是好东西,畜生养得!”顾伯懿气极,痛极,早已经没有了文人该有的涵养,像个粗野村夫。 裴朝低声苦笑了一声:“是,都不是好东西,连你的小外甥也不是吗?俊儿现在已经认在了裴家门下,他如今也姓裴!” 铺天盖地的屈辱袭来,顾伯懿一口血差点儿喷出来。 这就是让他们顾家最屈辱的地方,裴恒那王八蛋竟是强占了妹妹,还生下了个孩子。 那个时候妹妹呆呆傻傻,这才让那个孩子活下来,否则依着妹妹的风骨绝对不会留下这个孽种! 裴家这是吃定了他们顾家了,是吧? “那你给老子去死!”顾伯懿刺进裴朝肩头的剑,登时加了几分力道。 “夫君!不可!!”楚望月得了消息忙赶了过来,她晓得长姐和裴朝之间的关系,若是自家夫君真的重伤了裴朝,以后怕是不好在长姐那边交代。 伴随着楚望月的惊呼声,顾伯懿手中的力道到底还是松了松,随即却是从门外走进来两个人,一人抬手一挥,掌风震落了顾伯懿手中的剑。 剑落在青石地面上,发出了一声脆响,所有人都看向了门口。 竟然是身穿绣竹纹白衣的玄鹤,岁月蹉跎下,此人身上更是沉淀了几分令人不容忽视的非凡气度,很符合他皇夫的气质。 如今的梁王帮助女帝处理朝政,整顿朝纲,夫妻两个配合不错,将整个大晋治理的井井有条,梁王在百姓中声望也极高,不亚于女帝陛下。 顾伯懿手中刺向裴朝的剑不想被玄鹤打落,他眼底掠过一抹嘲讽冷冷道:“呵!什么时候你们两个惺惺相惜了起来,王爷您不在宫里头伺候女帝陛下,便是来我这里犯得什么贱?” 他今儿已经气疯了,天王老子来,也照骂不误! “怎么?你这丞相府是天上的神宫啊?谁也不能来了?” “朕今儿就来了,你说朕是不是也犯贱?” 一个清丽的女子声音袭来,声音中自带着几分威压。 顾伯懿狠狠瞪了一眼楚北柠那张娇媚的脸,冷哼了一声到底不敢再说什么。 楚北柠如今虽然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娘,可生养过孩子后,竟是平添了更多的风韵,倒是多了几分不一样的魅力。 裴朝新认回来一个孩子,据说还是未来裴家的家主。 今早丞相府也炸开了锅,多年不露面的裴家长公子裴朝出现了还带回来失散多年的前朝太子妃顾清秋和那个孩子。 种种事儿显然瞒不住宫里头的楚北柠,她没想到裴朝回来了,忙带着人来相府,只是半道儿上玄鹤居然比他还激动,竟是跑在了她的前头,还将指着裴朝的剑打落在地。 楚北柠定定看向了裴朝,这一眼有一种恍惚的感觉。 她动了动唇,扫了一眼四周虎视眈眈的顾家护卫,揉了揉眉心。 “都滚出去!” “这是我的人,凭什么……”顾伯懿气儿不顺。 楚北柠淡淡看了他一眼,到底顾伯懿不敢再忤逆,做了这么多年宰相被这个女人不晓得坑了多少次,关了多少次宗人府。 根据以往的斗争经验,他现在已经琢磨出来规律,究竟怎么才不会真的触及到这个女人的底线,如此就能在她的底线四周欢快的跳脱,她也不能拿他怎么样。 可现在好像不行。 顾家的护卫都退了出去,顾清秋受不了这么大的刺激,再一次发作。 眼前的这些人,她都觉得好熟悉,可谁也想不起来了。 她抱着头尖叫了出来,顾伯懿还未说什么,楚北柠抢上一步抓住了她的手腕,眉头微微一蹙:“来人!去给无忧山庄送信,请慕大人进京,有个病人需要他看一下,对了,将南疆蛊师带上。” 顾伯懿不可思议的看向了楚北柠,楚北柠冷冷道:“她这症状不太对,先送你妹妹回后院休息,还有这个孩子一起带走,大人们的事情没必要牵扯小孩子。” 顾伯懿冲下人挥了挥手,那些人忙将李朔和顾清秋一起带走。 正厅的门也关了上来,只剩下了楚北柠和玄鹤,还有顾伯懿和裴朝。 裴朝缓缓转身看向了楚北柠,眼底神色复杂。 这么多年没见,她这个女帝越来越有些气势了。 此番再见恍若隔世。 裴朝上前一步冲楚北柠行礼:“草民叩见陛下!” ------------ 第687章 过不过分? 楚北柠没想到再见到裴朝的时候,居然会直接冲她下跪,忙上前一步将裴朝的手臂扶住,硬是没敢让他跪下来,气氛瞬间有些凝滞。 “你回来就好,不必多礼。” “虽然这件事情是你们裴家和顾家的事情,按理说不该我插手,可已经闹到了刀锋相见的时候,我也不能置之不理。” 楚北柠带头坐了下来,顾伯懿冷哼了一声也坐在了下手位。 玄鹤定了定神,看向了裴朝:“裴将军也落座吧,大家有什么事情敞开了谈。” 裴朝微微垂眸,眼底掠过一抹复杂之色,玄鹤这个样子倒像是家里的男主人一样,端的是气派得很。 他缓缓坐在了一边的椅子上,楚北柠看向了他的肩头,虽然顾伯懿方才没下死手,可伤口也渗出血来。 楚北柠命顾家的下人取了金疮药,亲自帮裴朝处理了伤口。 这大概是两人分别后,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接触,她虽然做了女帝这么多年,可治病救人的手法倒是没有生疏,处理伤口也利索。 一边的顾伯懿又用鼻子冷哼了一声,别过脸不想看他们。 玄鹤一直低着头,把玩着自己拇指上的墨玉扳指,也看不清楚他眼底的表情。 六年了,身经百战的梁王殿下还未如此紧张过,带着些故作镇静的姿态,其实心底有些慌。 当初慕泽回来,他都没有慌过,唯独裴朝不行。 这厮对于柠儿来说,实在是太过特殊的一个存在,应该在柠儿的下心目中占据着一席之地的。 他的手指一点点的缩紧,指关节都有些微微泛白。 楚北柠帮裴朝处理过伤口后,重新坐回到了主位上,她皇家暗卫也不是吃干饭的,哪里不晓得裴家和顾家发生了什么。 别说是她,便是身边的皇夫玄鹤一个人也有八百个心眼子,登时猜到了前因后果。 可他们就是没猜到,裴家老四到底什么时候对顾家嫡女动了心思? 便是连一点点的蛛丝马迹都觉察不到,这小子太会伪装了。 一般帝都青年男女之间的爱情,都能被人轻易察觉到,喜欢一个人是有迹可循的。 热烈的表白,默默的付出,要么便是如之前静王玄昭那般的死缠烂打,大家都是看在眼里的。 即便是大家看不在眼里,那些世家大族的七大姑八大姨也能透露点儿风声出来。 唯独裴恒对顾清秋的喜欢,毫无踪迹可查,一着手便是生死局,这也是顾伯懿这些年一直找不到妹妹的原因,大家从未朝着裴恒身上去想。 楚北柠吸了口气看向了苦主顾伯懿道:“朕方才看了,清秋像是中了蛊毒,这种事情只要慕泽出面,一定能治好,你放心好了。” 顾伯懿又冷哼了一声。 楚北柠也忍了他的冷哼声,顾伯懿现在的心情她也能理解,当初三妹妹战死,她心头处憋着一股子狠劲儿,恨不得杀了所有的人给她的三妹妹陪葬。 她缓了缓语气道:“现在朕保证治好你妹妹,事情已经发生了,再也回不到过去的那个境地。接下来,出了事儿解决事儿,你有什么要求尽管和朕说!” “灭了裴家满门如何?”顾伯懿眼底发红,带着几分邪魅癫狂。 楚北柠被呛了一下,冷冷笑道:“好啊,你去灭!” 楚北柠将手中的剑摔到了顾伯懿的面前,哗啦一声,剑柄擦在了青石地面上,带着一声脆响,令人心惊。 顾伯懿动了动唇没有说话。 楚北柠看向了眉眼清冷的裴朝,咳嗽了一声:“裴将军,说说你们裴家的意思。” 裴朝缓缓起身冲楚北柠抱拳行礼道:“陛下,草民已经不是将军了,如今是个江湖中的闲散浪子罢了。” 楚北柠脸上掠过一抹尴尬,随即笑道:“你若是回来,朕恢复你柱国大将军的职位,封王!” 玄鹤一直转动着扳指玩儿,突然手指头不动了,抬眸扫了一眼妻主,眼神竟是有那么一点点的哀怨,随即缓缓低下头,薄凉的唇紧紧抿了起来,几乎抿成了一条直线,表情冷峻了不少。 裴朝不禁苦笑了出来:“草民谢陛下恩惠,草民如今已经没了武功,成了个废人,何必浪费陛下的一片好心。” “草民这些日子回来奔丧,顺道要处理侄儿小俊的事情,等此间事了,草民便离开京城。” “草民也做了一些小生意,离了草民不行!” 玄鹤登时不可思议的看向了裴朝,怪不得这厮瞧着这么弱,便是顾伯懿一个文臣都能伤了他? 原来是武功被人废了?这个消息怕是只有柠儿知道吧,而且裴朝武功被废大概也是和柠儿有关? 玄鹤不知道为何有些心慌,要知道裴朝那也是惊才绝艳的一个人,被废了武功还不如杀了他。 都是习武之人,他都不敢想这些年裴朝是怎么在无尽的痛苦煎熬中度过的。 果然裴朝的话音刚落,便是顾伯懿都脸色微变,表情越发不自然起来。 裴朝一字一顿道:“陛下,小俊已经改姓裴,留在了裴家,我想留在顾家,顾家人瞧着他也别扭。” “朔儿,我准备留在我身边做我的徒弟,孩子也答应了。” “清秋姑娘就在顾家养着,裴家会出五十万两银子,供养顾姑娘的生活起居。” 楚北柠点了点头,五十万两银子倒是诚意也够了,怕是这辈子都花不完,下下辈子也不一定能花完。 “谁稀罕你们裴家的赃银?”顾伯懿高声骂道,“让你家老太太过来给我妹妹跪着磕一百个头道歉!” 裴朝眉头狠狠蹙了起来,眼神里掠过一抹寒凉,虽然武功尽失,便是身上的气韵也带着几分冷冽杀意。 楚北柠揉了揉眉心:“顾相爷,过分了啊!” “怎么过分?”顾伯懿倏的一下子站了起来,“裴四那个狗东西强了我妹妹,过不过分?” “为了霸占她,给她下蛊毒,清清白白的一个女子落得此种地步,过不过分?” “怎么?让裴四狗的老娘过来给我妹妹磕头道歉,怎么就过分了?” “顾相爷,”楚北柠看向了顾伯懿,“我晓得你的心情,便是杀了裴家满门也不过分,可你考虑过那个小的没有?” “他终归会长大,继承裴家,让他的祖母给舅家磕一百个头,你让他以后如此自处?” 楚北柠吸了口气:“来人,去裴家请小少爷来顾家给顾相爷瞧瞧!” ------------ 第688章 翻篇 楚北柠今儿既然参合这事儿,就得将事儿弄得明明白白的才行。 她吸了口气道:“朕说过,事情已经发生了,想办法解决后面的事情。” “朕也晓得裴老四不是个东西,可他们有个孩子,这个孩子怎么办?” “你不管是喊打喊杀,还是灭了裴家满门,还是让裴夫人给清秋姑娘磕头,都绕不过那个孩子。” “顾家是他的舅舅家,裴家是他未来要继承的存在,你说怎么办?” “五年多了,一个裴家的嫡子流露在乡下,吃了那么多苦,未来应该想办法让这娘儿三个过好一点!” 顾伯懿气急骂道:“那兔崽子别领进我顾家家门,恶心!” 楚北柠登时气懵了:“稚子无辜!” “相爷!”顾家的管家站在外面,低声道:“回禀相爷,裴家将孩子已经送到了门口。” “是裴夫人亲自送来的!” 顾伯懿登时坐不住了,伸手不打笑脸人,人已经到了门上,他顾家好得也是书香门第之家。 此间的消息他也告诉了在老家养老的父母,老相爷夫妇不日就能抵达京城见自己的女儿了。 若是这件事情处置不好,怕是会让年迈的父母更加担忧。 正厅的门打开,一老一少牵着手站在了门庭处。 裴朝忙起身将还戴着孝的母亲扶住,裴夫人牵着孙子裴俊的手缓缓走了进来,看向了正位上坐着的女帝陛下。 心头一阵苍凉,之前儿子和她说的那些话,她都听进去了,是自己夫君对不住人家在前,可这个女人将她的长子牵连到此种地步,她也心疼至极。 没想到她拼了命生下来的两个儿子,她心头的宝贝,具是毁在了女人的手中。 裴夫人暗自叹了口气,说不出的心酸无奈。 她如今已经想明白了,裴家此番经不起折腾了,况且不管是女帝还是顾家,她裴家都得低头,这样她得孙子以后才能变强大。 为了孙子考量,她也得走这一遭。 她缓缓冲楚北柠跪了下来行礼:“臣妇给陛下请安!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快快请起!”楚北柠忙亲自将她扶起,扫了一眼她花白头发上的白绒花,“裴夫人还请节哀!” 是的,节哀!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是楚北柠所能给与裴翰骏这老贼的最后告慰。 因为女帝陛下对裴翰骏的死没有丝毫的动作,故而朝堂里也没有朝臣去给裴家家主烧香祭拜,只有赤焰军的一些小统领去烧了纸,才算是撑了点儿门面。 裴夫人还是规规矩矩给楚北柠行礼后起身,楚北柠看向了裴夫人身边的小孙子裴俊。 果然和裴恒的眉眼长得很像,是裴家的种,不过五官神韵上也带了几分顾清秋的样子。 裴夫人看向了顾伯懿淡淡苦笑道:“顾大人,此件事情说一千道一万,是我儿裴恒不对,不该强迫清秋姑娘,这事儿便是落到了天王老子那儿也该是他下十八层地狱!” 裴夫人带着几分恨铁不成钢的绝望悲愤,随即缓了缓道:“俗话说的好,子不教父之过,可惜他父亲已经去了,我这个母亲给你们顾家磕个头吧!” 裴夫人朝着顾伯懿便跪了下来,四周的人顿时大吃一惊。 “母亲!”裴朝没想到母亲会亲自来顾家低头,其实这事儿根本就搅合成了一团乱麻,说不清楚了。 四弟害了人家姑娘,顾清秋也手刃了四弟报仇。 这件事情最令人措手不及的便是那个本不该存在却又真真切切存在的孩子裴俊。 正是因为这个孩子,本已经结了仇的裴家和顾家不得不又纠缠在一起,上演了一出子悲喜剧。 裴夫人和他父母是一辈人,他哪里能受得了这个,饶是一朝宰相也有些措手不及,忙起身堪堪避开裴夫人行礼,一边的裴朝也将自家娘亲扶了起来。 他此番心头一阵酸楚,紧紧抓着裴夫人的手臂,一时间喉咙有些哽咽说不出话来。 楚北柠吸了口气缓缓起身看向了脸色阴晴不定的顾伯懿道:“顾大人,这事儿看朕一个面子,咱们这么解决你们瞧好不好?” “裴俊这个孩子不管怎么来的,他现在身体里也流了一半儿你们顾家的血脉,他是你的外甥,除非你把他弄死再造,否则永远也改变不了这样的结局。” “朕在郊外有个庄子,风景不错,慕泽过几天就来了,就让你妹妹住在那里方便慕泽救治,也让她好好将养几天。” “至于裴将……长公子说要带走朔儿,这事儿还是先缓缓,等慕泽将人家娘亲救治好,到时候是走是留我们所有人都做不了决定,只能人家娘做决定。” “这两个孩子一直跟着清秋,她作为母亲最有决定权,所以一切等她好了以后我们再说!” “清秋肯定不愿进裴家,可裴俊又是裴家的小少爷,不若让孩子两头都认个亲,习文习武都方便。” “顾家教他学文化,裴家教他学武功,这个孩子瞧着也是个通透的,看起来很是机灵,你们两家好好培养,别为难这个孩子。” “他在祖母那边住几天,在娘亲这边住几天,也全了两家大人的心意!” 楚北柠一口气说了许多,顿了顿话头道:“诸位先稍安勿躁,长公子回来一次也不容易,就在帝都住几天,一切等慕泽回来再说。” 楚北柠的这个法子,虽然有和稀泥的意图,可所有人都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来,只能听楚北柠的。 裴夫人忙谢恩,随即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了顾伯懿的身上。 顾伯懿深吸了口气,他从未受过这种窝囊气,不想这一次被裴家人逼迫到了此种地步,却不得不放过裴家。 他声音微微有些发闷,也不说话。 裴夫人轻轻推了一把小孙孙,裴俊是个机灵孩子,来之前便被祖母教导该说什么做什么。 他完全没想到自家娘亲居然是当朝宰相的亲妹妹,虽然在裴家的经历已经让他觉得震撼异常,可来到顾相府,还是吓得肝儿颤。 他此时怯生生的走到了一脸寒霜的顾伯懿面前,小小的身体缓缓拜了下去,声音都微微颤抖,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 “俊儿给……给舅父大……大人请安了!” 他从小在乡下长大,哪里晓得这些贵族间的礼仪,都是裴夫人临时教的。 顾伯懿看着跪在他面前的那么一小只,顿时心头的憋闷越发沉重了几分。 可又觉得他可怜,他的妹妹估计最反感的便是这个孩子,可毕竟是她身体里掉下来的肉,她能怎么办? “罢了,罢了,起来吧!” “以后好好做人,不可学你那畜生父亲!” 楚北柠眸色一动,觉得这话儿太伤一个孩子自尊,忍了忍还是不说了。 “既如此,朕一会儿在梁王府设宴,大家给朕个面子,喝杯酒,这事儿就算翻过去了!” ------------ 第689章 邀赏 七月初九,天气最为炎热的时候,裴家家主的尸体被冻在冰窖里许久,终于等回来长子和长孙,还有驻守乌孙边地最远城池的裴五裴峥。 裴峥这一次回来,身边跟了一个胡姬,还说要娶这个歌姬。 登时将裴夫人气得够呛,好得也是裴家子弟怎么能娶一个歌舞伎?还是个红眼睛的胡人? 裴朝暂且将这桩婚事按压了下来,连夜派人彻查这个胡姬。 毕竟五弟的身份特殊,是驻守边地的大将军,如果娶了个奸细就麻烦了。 之前楚家家主楚贲和柔然扶风部族的酋长女儿不清不楚,才会被自家老爹钻了空子,直接灭了虎贲军主力。 这事儿可不是闹着玩儿的,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老五一看全家人反对,一张大圆盘子脸涨的通红,还是被大哥压制了下去。 裴朝和他保证,这个女人没问题,裴家允许他娶这个女人为妻,若是有问题那就不能娶,还要尽快诛杀。 裴峥虽然脾气暴躁混账,可这个家里最怕大哥,也最听大哥的话。 初九一早,裴家主宅大门洞开,裴家的儿子们扶着父亲的棺椁出了府。 裴俊小小的身影跟在了大伯父裴朝的身后,裴朝身为长子扶棺,裴俊这个长孙摔盆。 裴三扛起了魂幡,仰起头高声吼了出来。 “爹!上路喽!” 孤零凄荒的送葬队伍走出了裴家大门,朝着京郊裴家祖坟而去。 由着裴翰骏一手开拓起来的裴家庞大家族,却也在他自己的手中败落。 就像是在这人世间,走过了一段儿不甚光彩的路,最后归于平静。 半个月后,慕泽带着一个小不点儿进宫,当年他的妻子胡氏不愿意留在京城,觉得在那些贵妇圈子里不自在,慕泽便带着她回了无忧山庄。 山庄里,胡氏可算是如鱼得水,平日里和庄子里的农妇们一起聊天儿,偶尔还会下地干农活儿,节假日会自己杀猪去镇上卖,慕泽由着她的性子来,反正人这一辈子活出舒服便是,礼法规矩都去他娘的。 毕竟夫妻间朝夕相对,慕泽自己也想不到会瞧着胡氏这个粗糙女人竟是硬生生看顺眼了,如今女儿也有两岁了。 楚北柠再看到慕泽的时候,这家伙肩膀上趴着个小肥丫头,白玉盘的圆脸很像胡氏,五官却精致得不像话,长大后定是个倾国倾城的的小妖女,和他父亲一样的妖冶。 一双黑曜石般的大眼睛好奇的盯着楚北柠,伸出小胖手朝着楚北柠探了过来。 “臣给女帝陛下请安!”慕泽人到中年倒是吃胖了不少,可还是染着一抹风流倜傥魅惑众生的韵味。 他虽然给楚北柠行礼,可那身子都没有完全躬下去,带着几分应付。 楚北柠也不想瞧着他给自己磕头,都是老朋友了,之间的感情早已经超出生死,那些礼节对于他们来说太俗。 楚北柠忙上前一步将他怀中的小胖丫头抱了过来,瞧着便是喜欢。 “几岁了?好可爱!” “你这奶娃娃与朕当真是投缘,不过朕也是生的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吸引小孩子喜欢……” 突然慕泽那胖姑娘的小胖手,直接将楚北柠脖子上挂着的朝珠拽了下来,死死攥在了手中。 等她抓到了手,两条小短腿蹬着便要逃离楚北柠的怀抱,对楚北柠满脸的嫌弃。 楚北柠登时愣在了那里,看来是自己想多了,自恋了。 这娃娃不喜欢她,喜欢她身上的宝石。 慕泽得意的将小丫头抱了回去,笑看着楚北柠:“呵!主上委实想多了,她对陛下不是很感兴趣。” 楚北柠尴尬的磨了磨后槽牙,摆了摆手道:“罢了,朕好歹也是个大人,就不和一个丫头计较了,那珠子就赏她玩儿去吧。” “这一次请你来,是想让你看一个病人,病症比较麻烦,涉及到南疆的蛊毒,你试着帮忙解一下,事后必有重谢。” 顾家和裴家的事情,慕泽早已听闻,他心下也是颇多感慨,没想到顾伯懿的妹妹命这么苦。 他如今养了女儿后,对于女子更是多了几分同情,不说是楚北柠这个面子,便是没有楚北柠出面,他也会尽心尽力的去救。 “陛下放心,臣定当竭尽全力!不过……” 楚北柠一愣:“不过什么?你要什么药材尽管提出来,朕帮你找,只要你把人给朕治好。” “不是药的事儿,”慕泽摆了摆手。 楚北柠登时愣在了那里:“那你想要什么?” 慕泽抱了抱怀中的小家伙看着楚北柠笑道:“臣想给自己的女儿求个封赏,赏个郡主当当如何?” 楚北柠真的是无语了,这还没有开始救,就开始邀功请赏了,况且郡主县主也不是说封就能封的,一个两个破例是可以的,随便这么封赏下去,岂不是要出事儿。 慕泽瞧着楚北柠不说话忙整了整神色道:“当初……臣也是救了陛下一命,这一命能不能给我家宝请个封赏?” 楚北柠看出来了,又一个女儿奴。 慕泽虽然说话带刺儿,办事儿也是由着自己的性子来,可他素来是个清高的,绝对不会用自己过去的功劳请赏,他是个很要面子的人。 楚北柠笑道:“应了你便是,其实朕准备给你女儿一个郡主的,一般册封郡主总得等她及笄礼成,再找个由头,既然你说出口,那便明日交由礼部草拟封赏诏书如何?” 慕泽忙跪了下来,按着怀中小胖妞的小脑袋给楚北柠磕了个头。 楚北柠忙将这父女两个请了起来,顾家那边也等不及了,直接将慕泽送到了郊外的庄子上。 顾清秋的病怕是再也拖延不得了。 慕泽出手,自然不在话下。 很快便找到了顾清秋问题的症结,只是顾清秋服下蛊药的时间实在是太长,治疗起来也没有那么迅捷。 从七月份最热的时候开始,一直治了小半年的时间,一直到了年关时分。 这半年裴朝留在裴家帮裴家处置了一些后续的乱七八糟的事情,也准备好好陪母亲过一个年。 裴五和那个胡姬成亲后,带着新婚妻子离开了京城,随着老五一起走的还有裴六和裴七。 裴三留在京城,这是楚北柠的规矩。 裴家子弟统领赤焰军,战斗力还是很厉害的,楚北柠毕竟对裴家不放心,便让他们兄弟几个换防。 老五去边疆,裴三就必须留下,反之亦然。 ------------ 第690章 母子相认 慕泽索性也准备带着女儿在京城过节见见世面,毕竟好些年没有回京城了。 他治疗顾清秋也是倾尽了全力,加上顾家老相爷夫妇也赶到了京城与女儿相见。 在爹娘的陪伴照顾下,好得更快一些。 终于在年关前几天,楚北柠得到了一个振奋人心的好消息,顾清秋似乎想起来一些事情了。 整整几年时间处于疯疯癫癫的状态,此番清醒了过来,渐渐恢复了理智和记忆,其实想起来过去的事情后,往后的日子也许更加痛苦。 慕泽坐在了楚北柠的养心殿里,眉头蹙了起来。 “陛下,人是醒过来了,可就是不说话,呆呆的坐在那里。” “如果不是顾家老相爷那么大岁数端着粥碗几乎要给她跪下来求,她那个意思怕是要绝食的架势,情况看起来不太好。” 楚北柠眉头拧了起来,好不容易救了过来,总不能一直这个样子。 如今她怕是已经想起来了,只是不愿意面对罢了。 “朕去瞧瞧她!” 楚北柠带着慕泽来到了郊外的皇庄上,到了初元节,整座皇庄里绵延几十里的梅花盛开,远远就能闻到扑鼻的香气。 楚北柠没有带太多的随从,只带了皇家暗卫过来。 她走进了皇庄,沿着梅林间的小径朝着顾清秋住着的园子走去。 之前之所以将顾清秋安排在这里,是因为这一处园子当初是前朝废太子玄宸的庄子,是郑皇后给自己儿子修建的。 后来顾清秋做了太子妃很喜欢梅花,玄宸又将这梅花满庄的好景致送给了自己的妻子。 顾清秋性子清高,喜欢梅花,便是平日里穿着的衣裙上都绣着梅花的图案。 她屏退了左右,缓缓走进了园子,远远就看到一个身形清瘦的女子站在一株梅树下,仰起头赏梅。 从楚北柠这个角度看去,她苍白似雪的侧脸在梅花的掩映下越发显得清美绝尘。 好一个清冷端雅的美人,此番病了那么久,更是在她的身上平添了几分脆弱的美感。 仿佛她就是冰雪雕铸的美人,稍稍一碰就碎了。 楚北柠叹了口气,缓缓走了过去。 顾清秋听到了楚北柠的脚步声,下意识向后躲了一下。 她如今虽然身上的病治好了,可心理上的创伤却需要很长的时间才能抚平。 如今顾清秋便是听到任何一个声音都害怕的不行,那一夜,她杀了裴恒,鲜红的血,让她陷入了疯癫。 那些画面,她一辈子都无法从脑子里清除干净。 此番看到是楚北柠来了,顾清秋吸了口气上前冲楚北柠见礼。 “臣女给陛下请安!” “不必多礼,”楚北柠忙抬起手臂将她扶住,却是心头微微一喜,她如今晓得她是女帝陛下,行礼的动作也是周正端庄,想必恢复得很好。 楚北柠忙牵着她的手坐到了一边的椅子上,顾老相爷和夫人这些日子陪着女儿,也是被狠狠磋磨了一次,如今瞧着女儿好了起来,被儿子劝说回去歇着。 园子里只顾清秋一个人,刚服了慕泽开的汤药,在园子里赏景,不想女帝陛下亲自来了。 她这些日子也是很忙的,不光想起来过去的那些事情,还接受了不少自己缺失的这么些年的信息。 不过楚北柠登基做了女帝,她一时半会儿还是有些诧异的。 如今瞧着眼前的女子,顾清秋竟是多了几分拘谨,可也晓得是女帝陛下请了慕神医过来给她治疗。 她低下头同楚北柠温婉的笑道:“多谢女帝陛下。” 楚北柠叹了口气,这么好的一个女子,命怎么那么苦? 她攥了攥她冰冷的手安慰道:“清秋,一切都过去了。” “以后都会好起来的,你也不必谢我,毕竟你哥哥是我的肱骨之臣,帮你便是帮了他,还有我四妹妹那层关系,总不能不救你。” “如今你好了,咱以后的日子还得好好过,便是为了孩子也要过下去。” 孩子?顾清秋身子打了个哆嗦。 朔儿这些日子在她稍稍好一些的时候,便被人送到了她身边。 只是……还有个孩子…… 顾清秋浑身打着哆嗦,她没有提出来要见他,裴家也没有人将孩子送过来,慕泽的意思是她刚恢复记忆,免得受太大的刺激,那个孩子缓缓再带过来。 可裴俊这孩子总不能一辈子不见娘吧? 毕竟是顾清秋历经生死生下来的孩子,可当初生这个孩子的时候,她的意识已经完全混乱了,什么都想不起来,只凭借生为母亲的那点子人性,将孩子最终生了下来。 之后她一会儿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一会儿便是疯的厉害谁也不认识,自然对这个孩子的感情变得破碎了起来。 如今什么都想起来了,她也没想到那一夜后竟会怀了孩子,每每想起来那个孩子,她就觉得一阵阵窒息,整个人都喘不过气来。 楚北柠瞧着她脸色又变得煞白,忙转移话题笑道:“过几天初元节,我请你进宫赏花,御花园里南疆那边新近上贡了很多品种的茶花,估计你会喜欢。” 顾清秋点了点头,视线却无意识落在了院子门口处,登时倏得一下子站了起来。 只见院门口站着一大一小两个人。 裴朝身着一袭玄色锦袍,没有一丝花纹,手边牵着一个孩子,穿着淡紫色锦袍,分外得华丽,一看就是裴夫人命人做得袍子。 据说裴夫人分外的宠着这个新回来的孙子,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 楚北柠也没想到裴朝居然带着裴俊来了,想必也听说了顾清秋清醒过来的消息。 顾清秋的视线落在了那个孩子身上,现实和过去纠缠在一起,她浑身颤抖个不停。 裴俊也有小半年没见过娘了,这些日子他其实生活的很幸福。 阿爷阿奶他也经常能见到,祖母对他好得不得了。 即便是哥哥李朔,不,现在改了名字叫玄朔了,据说女帝陛下还封了他个什么爵位,还说他是前朝太子殿下的儿子,这些也无所谓了。 大伯父经常带着他哥哥来裴家见他,兄弟两个如今吃得好穿得好,还有专门的先生教他们学知识,短短半年兄弟两个竟是长高了许多,不再是过去的皮包骨。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见不到娘,问起来就说是娘病了,慕神医在治病。 他其实好几次偷跑出裴府来到郊外找娘,只是没有人告诉他娘到底在哪儿? 每一次他跑出来,祖母吓得便会哭一鼻子,下回在他身边派更多的护卫护着。 祖母好像失去了太多的亲人,见不得这些生离死别,也不想他们裴家人再出任何意外。 如今好不容易大伯父带着他来见娘,此番哪里还能控制住自己? “娘!娘!呜呜呜……”裴俊到底是个孩子,猛地挣脱了裴朝的手,朝着顾清秋扑了过来,死死抱着自己的娘大哭了出来。 “娘亲,俊儿好想你啊!这些日子,每天都想娘想的睡不着!” “娘亲,你不要俊儿了吗?” “娘,求求你别不要我,我以后一定乖乖的,不惹娘生气!” “娘,你别不要我,求你了……呜呜呜……” ------------ 第691章 青灯古佛 顾清秋的身体僵在了那里,两条手臂垂在了身侧,不停发抖的手,暴露了她此番内心的挣扎和创痛。 “娘!娘!” 裴俊一声声的娘亲喊着,便是见惯了生死的裴朝和楚北柠,眼底都掠过一抹不忍。 他们二人谁也没有说什么,这样的场面,他们也不能说什么。 毕竟不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说什么都是徒劳。 终于顾清秋的手稍稍动了动,缓缓抬起手悬在了裴俊的肩头,一点点落了下来将他轻轻揽住。 楚北柠顿时松了口气,她还以为顾清秋要掐死这个孩子,毕竟这个孩子与她来说就是一个耻辱,永远的耻辱。 到底是她身上掉下来的心头肉,她本就是个善良的人,对于别人都能存着几分容忍,何况是自己的孩子。 可是心底的痛楚和酸涩再也压不住,她紧紧抱着儿子大哭了出来。 哭声惊动了顾家人,顾老相爷夫妇还有顾伯懿和楚望月忙急匆匆赶了过来。 楚北柠示意这些人先离开这里回避一二,楚望月忙命人在梅林的亭子间准备了茶点,顾老爷此番看向裴朝裴家人就没有好脸色,铁青着脸坐在正位上。 一边的顾夫人眼眶微微发红,低着头用帕子擦着眼睛。 裴朝和楚北柠坐在一处也没有说什么话,只是略有些尴尬的互相客套了几句。 顾伯懿却坐也坐不下,冷冷站在那里看着妹妹的院子,眼底写满了担忧。 诺大的亭子里,所有人都沉闷的等着,楚望月不停给每个人面前的茶盏点茶,端点心,缓解这一份儿尴尬。 足足等了大约两个时辰,便是亭子间下面烧着地龙,楚北柠也觉得有些冷,不禁紧了紧披风。 终于顾清秋身边服侍的大丫头急匆匆走了过来,站在了楚北柠等人面前躬身行礼。 “大小姐请诸位过去,她有话要说。” 楚北柠忙带着一众人走进了顾清秋的院子,来到了侧厅里。 刚走进侧厅就看到顾清秋身边坐着的裴俊,紧紧靠在娘亲身边,脸上的表情说不出的幸福安逸。 顾清秋的眼睛红红的,显然刚哭过。 她命人将裴俊先带到了一边的暖隔里,还吩咐准备些吃的玩儿的给孩子。 顾伯懿瞧着妹妹的神情倒是松了口气,惦记着儿子的吃喝,说明整个人没什么事儿了,基本同常人无异。 “清秋,你好好养身子,不必怕,还有哥哥在。” 顾伯懿扫了一眼默不作声的裴朝,冷哼了一声。 一会儿不管妹妹提出来什么要求,他都会帮妹妹办到。 顾清秋心头掠过一抹暖意,低下了头沉闷着不说话。 一边的顾老爷顾夫人脸色微变忙道:“清秋,你要不要紧?是不是又有什么地方不舒服了?” 楚北柠也有些担心顾清秋忙道:“清秋,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尽管说出来,他们办不到的,朕可以帮你。” 顾清秋缓缓抬眸看向了楚北柠等人,脸上掠过一抹温婉的笑容,笑容带着几分苦涩。 她缓缓起身却是冲楚北柠等人躬身福了福,随即吸了口气道:“这些日子劳烦你们了,因为我的事情委实让各位受累。” “傻孩子啊!”顾夫人哭了出来,起身将自己女儿瘦弱的身躯揽进了怀中大哭了出来。 “你是娘的女儿啊,哪里需要这般客套,娘只恨自己没有护好你,让你吃了这么多苦,受了这么多罪,呜呜呜……” 顾夫人心疼的哭了出来。 顾清秋又红了眼眶,忍住了眼底的泪,看着自家娘亲道:“我想去郊外尼姑庵里做个带发修行的居士,此生常伴青灯古佛,也算是求个心中安稳。” “不可!”顾伯懿登时急了,“清秋,你有什么委屈尽管和哥哥说没必要苛待自己。” “古寺里生活寒苦,哪里比得上家里舒服?况且……” “大哥,”顾清秋打断了自家大哥的话头,笑了笑,那笑容却破碎得厉害。 “大哥,我每日里心中总不得安宁,算是我求求大哥了,我也不剃度,带发修行便是。” “那孩子怎么办?”顾伯懿胸口一阵阵憋闷锐痛,好不容易找到了妹妹,不想妹妹竟是一心礼佛,想要脱离尘世,这让他和爹娘怎么受得了? 顾清秋听到孩子两个字,身体又是微微一颤,眼底掠过一抹愧疚。 两个孩子跟着她都受了太大的罪,此番她委实没那个脸再面对这两个孩子。 她缓缓抬眸看向了裴朝,心头酸楚复杂到了极点,从她嫁入太子府的那一刻起就断了所有的念想,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藏在心底的那一抹不可告人的情愫。 之前不敢奢望,此番更是无望。 顾清秋起身冲裴朝行了一礼,裴朝忙站起侧身避开。 顾清秋定定看着裴朝缓缓道:“朔儿这些日子与我在一起的时候,心心念念都是他的师傅。” 裴朝心头一顿,点了点头道:“能得孩子喜欢,也是裴某的福气。” 顾清秋又看向了楚北柠,楚北柠冲这个可怜的女人笑了笑。 顾清秋吸了口气,声音微微发颤:“当年太子府……太子府被灭族抄家,那缘由我也晓得了。” 所有人都不说话了,毕竟当初废太子的身世实在是令人不齿,不过也只有几个世家大族内部的人晓得,百姓也不知晓是什么原因。 毕竟一个太监的儿子,说出来委实不光彩。 顾老爷脸色暗淡了下来,当初女儿做太子妃的时候,他便觉得不妥,可那个时候招架不住太上皇的皇命,瞧着玄宸也是个稳妥的人,不想后来闹出了那么大的乱子。 他泪如雨下低声道:“清秋,都是爹不好,爹不该将你嫁入太子府的!” 顾清秋红了眼眶看着楚北柠道:“臣女晓得女帝陛下是帮朔儿,准许他姓玄,便是护着太子府的最后一点颜面。” “可……错了便是错了,他以后终归要长大的,玄姓是皇族的姓氏,臣女觉得他当不起这个姓氏,就跟着臣女姓吧!” 楚北柠一愣,脑海中想起了那个清雅俊秀的男子,本来能逃出宗人府还是自裁了,那一抹赤红也成了楚北柠的噩梦之一。 她晓得顾清秋这个女子,虽然柔柔弱弱却是极其有主见的。 楚北柠缓缓点了点头:“朕准了。” 顾清秋谢恩后看向了裴朝:“长公子,小女子将朔儿交与你了,以后劳烦长公子多费心了。” ------------ 第692章 阴差阳错 裴朝登时愣怔了一下,没想到顾清秋真的愿意将长子送到他身边教导。 他与那个孩子也算是有缘,这些日子一路上那个孩子对他分外的依赖。 初始他带着几分替四弟赎罪的心思,后来与那孩子相处下来,觉得这个孩子委实不错,练武上很有天分。 他如今武功被废,好不容易遇到一个根骨不错的苗子,自然愿意收为徒弟悉心教导。 他之前还担心顾清秋不愿意,不想竟是这般痛快的答应,他看着顾清秋道:“在下承蒙顾姑娘抬爱,自然会尽心竭力教导朔儿,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在下虽然将他带在身边,不过年关会将他带回来与你母子团聚。” “至于裴俊,你想什么时候见他,只消送消息到裴家,裴家就会将人送到你身边,你不必担心。” 顾清秋心头感激万分,裴朝已经帮了她太多,如此安排也算是了却了她的一桩心事。 她如今身心俱疲,残破不堪,只想将自己藏在古寺中洗涤身上的那些脏污。 她最不放心的便是两个孩子,如今具是找到了去处,总比跟着她这个没用的娘亲好一些。 “清秋啊!!”顾夫人到底是心疼的要命,抱着女儿哭了出来。 顾老爷低着头,也是老泪纵横,心头自责的要命。 楚北柠晓得身心具是受了创伤的顾清秋,如此大概是她最好的结局。 她又下令帮顾清秋安排了带发修行的寺庙,这才离开顾家回宫。 过了初元节,裴朝再一次来到顾家,准备带走顾朔这个孩子。 裴朝站在顾清秋的院子外面,等着顾朔和她娘亲告别。 裴俊也被裴朝带进了顾清秋的暖阁里,母子三人从今往后便是聚少离多,这种光景倒也是难得一见。 所有人都默契的在孩子们面前隐瞒了那些诛心的秘密,将美好的一面展示给他们看。 顾清秋也没有什么说的,只是细细叮嘱长子路上吃好喝好,听师傅的话之类的琐碎。 对于小儿子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反正也在京城,总归见面的机会也多。 兄弟两个攥着手哭了一通,不得不到了分别的时刻。 裴朝命人先将裴俊送回到裴家,明天顾清秋就要起身去庵堂里了。 他拉着顾朔的手冲顾清秋行了一礼,转身踏着满地的落梅朝着门口走去。 顾清秋追了出去,脚下的步子顿在了林间,身体被晚风吹过后,只觉得一阵阵打颤,忙扶住了身边的树干,凝神看向了渐渐消失在林间的裴朝的身影。 她低声呢喃,用只有自己听得见的声音。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长公子,祝你一路安好,谢谢你照顾我的孩儿。” 突然身后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顾清秋忙转身看向了哥哥顾伯懿。 此时顾伯懿看向自家妹妹的表情更是多了几分复杂,他最是个七窍玲珑心的人,哪里看不出来自家妹子的心思,莫不是对裴朝…… “大哥?”顾清秋到底心慌了几分,方才定定看着裴朝背影的样子,尽数落在了兄长眼眸中,像是做贼一样被当场抓获,心虚又痛苦。 顾伯懿扫了一眼早已经走出了月洞门的裴朝,除了开始扬扬落下的春雪之外,再也没有任何的身影停留。 他咳嗽了一声,凝神看向了自家妹妹,突然咬着牙道:“你喜欢裴朝?” 顾清秋顿时脸色煞白,更是低了头不敢说什么。 顾伯懿吸了口气:“为兄这就去将他喊回来,反正现在楚北柠已经嫁了人,他也进不了宫,配了你便是!他不同意,为兄想办法让他同意!” “大哥!!”顾清秋忙一把抓住了顾伯懿的手臂大哭了出来。 “回不去了!回不去了!!!真的回不去了!” 顾伯懿定住了脚步,忙将妹妹扶住,一时间心头难受到了极点。 “哥,求你不要再做什么了,如此已经很好……很好了……” 顾伯懿缓缓闭了闭眼,心头第一次生出了万般的无力感。 第二天一早,裴朝进宫同楚北柠辞行。 楚北柠在后花园里设宴请他,内侍将裴朝带到了御花园的亭子里,四周梅花盛开,香气四溢。 养心殿里,楚北柠听到裴朝来了,起身将披风穿上牵着玄鹤的手道:“走,你也去喝一杯!” 玄鹤却不动声色,神色淡然。 “我就不去了吧,与那厮从来没有交好过,况且他是找你辞行的,我去做什么,不去!” 楚北柠一愣,突然眼底闪过一抹促狭:“王爷的醋味儿好大呀!” “呵!”玄鹤笑了一声,“本王吃的哪门子醋?” “不过本王警告你,若是你敢将他弄到宫里头,我宰了他!” “小心眼子,”楚北柠笑着转身朝着门口走去,走出几步远,却折返回来在玄鹤冷峻的脸颊上狠狠亲了一口,耳语道:“有你一个就够折腾人了,再来一个,我不得被折磨死!” “你确定不随我一起去?”楚北柠其实也是顾及玄鹤的心思,她不想让玄鹤心头生出什么难过的坎儿,她要玄鹤看着她和裴朝没什么,光明磊落。 玄鹤反倒是脸色微微发窘,摆了摆手:“你去吧,别让人家等太久,女帝陛下也要懂些礼仪!” 楚北柠点了点头忙转身走出了养心殿。 不想她刚走,玄鹤突然猫着腰顺着小道窜到了御花园亭子间东面的灌木丛外。 他高大的身躯蹲了下来,因为武功高强,便是有些距离也能听得到那边在说什么。 其实也没说什么,就是说了说彼此这些年做了些什么,就像是很久未见面的老朋友拉家常而已。 “爹爹,爹爹,你再看什么?”突然一个束着金冠的毛茸茸的小脑袋贴了过来,将玄鹤狠狠吓了一跳,定睛一看便是自己那跳脱的儿子玄烨,也是当今的小太子。 他长相更多的继承了楚北柠的样貌,精致的五官带着一团和气,总是笑眯眯的性子极好,不过憋着一肚子坏水儿。 此时抬起手轻轻拍着自家老爹的肩头,低声道:“别怕,爹爹,孩儿一会儿过去给你探探虚实如何?” “滚!”玄鹤嫌弃的瞪了他一眼。 大晋这位小太子,多少有些耐人寻味,超强的脑子和超多的心眼儿都没用到正经处,玄鹤颇为头疼。 ------------ 第693章 小殿下 御花园的亭子间里,因为燃着滚烫的地龙,倒是显出了几分暖意,加上四周淡雅的梅香,着实是一处不错的景致。 楚北柠亲自替裴朝布菜,替他斟满了杯中的酒这才坐了下来看着他笑道:“这些年……过得还好吧?” “若是没有去处,我倒是很需要一个军师,你也晓得乌孙那帮玩意儿不得安宁,老是挑事儿。” 裴朝端起了酒盏仰头饮下,醉眼朦胧中瞧着面前那张朝思暮想的脸。 她倒是一点儿也没变,生养了两个孩儿给她身上添了不少风韵。 他低下头淡淡笑了一声:“若是论打仗,我哪里及得上梁王爷一分?” “有他在你身边,你大可以高枕无忧!” 楚北柠脸上的表情有些不太自然,她方才也就是说说,想给他谋个职业规划,总这么在江湖中飘着也不是个办法。 此番听了他的语气,怕是对自己还是存着几分别扭,她不禁暗自叹了口气。 她怕是好心办了坏事儿,裴朝这样的人最厌烦的便是别人施舍他。 楚北柠定了定神,端起酒盏落落大方的看着裴朝道:“好,今夜我就陪君痛饮一场,权当是送行了。” “以后你若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开口,不必端着,人端着活太难受。” 裴朝眼底掠过一抹温色笑道:“你不是不胜酒力吗?” “还陪我痛饮?呵!” 裴朝脸上露出了一抹难得的嘲讽,一如经年之前,他瞧着她就想嘲讽她,越是想忽略她,她越像是发了疯的野草一样长进了他的心底,生根,发芽,长成了他根本都控制不住的参天大树。 楚北柠瞧着裴朝脸上的嘲讽,不禁暗自有些好笑,他终于放下了芥蒂,如此甚好。 “这些年,身为女帝,我参加的宫宴太多了,竟是练出来酒量,来,干杯!” 裴朝定了定神,轻笑了一声,端起酒盏与楚北柠碰了碰,一饮而尽。 楚北柠也就着菜灌下一杯酒,辣的喉咙疼,不想她刚要开口和裴朝说什么,突然一个金光闪闪的圆团子几乎是滚了过来,直接冲到了楚北柠的面前。 “玄烨?” 小玄烨一把拽住了楚北柠的衣角,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求道:“娘亲,我一个人睡不着,要你抱抱睡!我要嘛!要你抱抱嘛!” “乖!听话!你和奶娘去睡,娘还有事儿同这位伯伯商量。” 伯伯两个字眼儿狠狠刺进了裴朝的心口,也就是短短几年,他居然混成了伯伯。 他定睛看向了面前缠着楚北柠不放的小家伙,那眉眼几乎和楚北柠一个模子里拓出来的,即便是那胡搅蛮缠的劲儿也相似。 他不禁唇角微翘,露出了一抹笑意,从怀中拿出来一块儿玉珏,是用海玉雕刻而成的,平日里带在身上是他的一个印章,上面还刻着他的名号。 “伯伯这里没有什么好玩儿的,这个送给你玩儿吧!” 裴朝蹲下身子,将玉珏送到了玄烨的手中。 玄烨抹了一把眼泪,想要伸手拿却是害羞的扭头扑到了楚北柠的身上,扭扭捏捏的样子差点儿惊掉了楚北柠的下巴。 这小子玩儿的什么矜持啊?平日里不是这个样子的!太给自己加戏了吧? 她瞧着能被裴朝随身带着的玩意儿,必然很是贵重,她忙道:“不必给他,给他也当成个玩具玩儿了,这东西怕是贵重得很,长公子还是收起来吧。” 裴朝笑了笑还是将玉珏塞进了玄烨的手中,还拉了拉孩子的小手道:“收起来吧,以后长大了想去海域玩儿,拿着玉珏找伯伯便是。” “谢谢伯父!”玄烨若是最大的优点便是嘴甜,忙抓着裴朝的手笑道:“裴伯父当真是个好人,玄烨素来听闻裴伯父以往战功卓著,人中龙凤,我对裴伯父的崇拜有如御河上那滔滔之江水绵延不绝……呜呜呜……” 楚北柠忙将玄烨的嘴巴捂住,这孩子一天到晚和她学说话,已经彻底乱了套了。 这些日子她也不敢亲自带他,忍住了身为娘亲的心疼将他送到玄鹤手中严加管教。 玄烨紧紧攥着玉珏,眼底掠过一抹得意,朝着自己父亲藏着的地方扬了扬下巴。 他这算是帮了老爹一把,娘亲那点子酒量他们宫城里的人都知道,若是真的喝多了,万一抱着裴朝啃,岂不是要把爹气死? 他如今出来卖个乖,得了好玩儿的,还帮了爹,一举两得。 被玄烨这么一闹,楚北柠和裴朝的谈话到底是进行不下去了,两个人缓缓走出了亭子,楚北柠晓得自此一别以后怕是真的很难见几面了。 她亲自乘着宫车送裴朝出了宫,宫城外面裴朝新收的徒弟顾朔已经等在了东司马门外,这边玄烨继续充当父亲大人的小密探,也爬上马车。 楚北柠生了一儿一女,长女是宁安公主玄汐,两年多后又生下来臭小子玄烨。 这个孩子来到人世间还是有些波折的,因为之前楚北柠中毒解毒,身体也被摧垮了几分。 生女儿的时候,差点儿因为难产一尸两命,好在她自己也是个医生,慕泽亲自在一边护着,这才母女平安。 之后玄鹤便再不敢让楚北柠怀孕,甚至还远离她,就怕两个人控制不住自己。 楚北柠却瞧着玄鹤忍得辛苦,用了之前的那种东西,可那东西也有不保险破了的时候,机缘巧合下怀了太子。 不想生的时候,竟是很顺利,楚北柠倒是越发喜欢这个小家伙,宠惯得厉害。 此番他爬上了马车,楚北柠也没说什么,直接将他带到了御河边的码头。 裴朝带着顾朔从码头上走,楚北柠送人送到了码头边,她站在河边同裴朝说话。 一边的玄烨却好奇的看向了站在不远处等着的顾朔,瞧着那厮身形比他长得高,便是小小年纪就已经体现出了不一样的沉稳气韵。 玄烨眉头微蹙了起来,挪到了顾朔的身边,拿出来几块儿从宫中顺出来的糖糕。 “嗨!吃糖糕不?” 顾朔被眼前这个穿得明晃晃的小家伙刺得眼睛疼,还是躬身行礼道:“草民拜见太子殿下!” 玄烨忙让他平身,却上下扫了他一眼,心头有几分不舒服,感觉这家伙比他这个太子还要有气度。 “听说裴朝当年与我父王交手,被我父王打得直吐血,有这回事儿没有?”玄烨决定搞事情。 ------------ 第694章 家有皇姐 玄烨的话音刚落,顾朔的脸色变得难看了起来。 玄烨喜欢看这个家伙吃瘪的样子,毕竟他心目中他爹是真正的大英雄,任何男人都不能将娘从爹的身边抢走。 顾朔脸色阴晴不定,到底是个小孩子,胜负心着实看得重。 顾朔上前一步,定定看向了玄烨,一张板正的小脸因为表情太过严肃,令人觉得心底很慌。 玄烨到底也是太子,虽然心里很慌,可面子上却淡然从容得很。 很好,这厮终于被他激怒了。 玄烨也挺直了小胸脯回看着他。 顾朔弯下腰盯着玄烨冷哼了一声道:“草民斗胆问一句,殿下的武功想必便是天下武功第一的梁王亲自教授吧?” 玄烨脸色微微一僵,暗道不好,感觉这个家伙不那么好对付。 “嗯哪!”玄烨的脊背挺得更直了。 顾朔看着他一字一顿道:“殿下,十年后我会回来的,到时候我们在京城比一场,看看是我师傅教我教的好,还是梁王教殿下教的好?” “那个时候,他们岁数也大了,再比试来比试去,打打杀杀的也不好看,咱们两个比如何?” 玄烨彻底傻眼了,第一次有个能治住他的人出现了。 他的武功根本连皇姐都比不上,父王的那些惊天的练武天分在他身上一点儿没有继承下来。 他其实已经很努力的在练了,可就是练不好啊! 就按照娘亲之前给他开脱的词儿来形容就是基因问题,是的,一定是娘的错,他和娘一样,娘那三脚猫的功夫被父王经常嘲笑。 他根本就没有练武的天分啊,倒是长姐一招一式已经很是有模有样了,父亲更喜欢皇姐一些,还说皇姐虽然是个女子,以后必然武功造诣上出神入化。 完了完了完了…… 玄烨死死攥着拳头,可是输人不能输阵,他咬着牙笑道:“好啊,到时候本殿揍得你满地找牙!” 顾朔冷哼了一声:“殿下,草民定会奉陪到底。” 这边楚北柠折了一枝初显绿意的柳条送到了裴朝的手中道:“裴朝,一路顺遂,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裴朝压制住了心底的锐痛,接过了楚北柠的柳枝刚要转身,却听到了马蹄踏着地面的声音。 他忙看了过去,却是从马背上飞身跃下来一个人,正是当今皇夫梁王殿下。 楚北柠一愣,忙要上前,不想玄鹤俯身凑到了她耳边低声笑道:“本王没那么小气,我来送送他,你先回马车上等着我便是。” 楚北柠点了点头回到了马车里等玄鹤,顺道还将儿子一并拽走,免得吓着了人家顾朔小公子。 那个孩子瞧着便温柔大方,自家儿子就是个皮猴儿,若是将人家吓着了,她理亏。 可楚北柠没发现自己儿子此番早已经是出了一身的冷汗,小巧的鼻尖都冒出了汗珠,吓得,那个家伙太可怕了。 此时细碎的阳光落在了河岸上,层层叠叠罩在了两个身形高大的男子身上。 这大概是裴朝和玄鹤第一次心平气和站在一处说话,两个人的恩恩怨怨早已经搅合不清了。 玄鹤还是先开了口:“之前你带着柠儿逃出京城,那件事情我玄鹤谢谢你了,这个人情你什么时候讨回去都可以。” 裴朝冷笑了出来:“玄鹤,不必假惺惺了,我只问你一个问题,你认真回答便算是还了我的人情。” 玄鹤脸上的表情微微一愣:“你问吧。” 裴朝却定定站在那里,死死盯着玄鹤,许久才轻声问道:“娶一个自己爱极了的女子,是什么感觉?” 玄鹤登时愣在了那里,不想裴朝居然问出来这个问题,他还以为他要问乌孙边地他藏起来的那些财宝,亦或是给他们裴家再争取点儿什么。 竟是这么简简单单的一个问题? 玄鹤眸色翻滚着复杂,许久吸了口气缓缓道:“很好!” 裴朝脸上的笑容透着几分苦涩还是点了点头道:“那就好!” 他转身冲一边的顾朔招了招手,踏上了乌篷船,离去。 擦着夜色的边儿,女帝陛下带着儿子和皇夫回了宫。 她今天因为招待裴朝还有些奏折没看,忙匆匆去了养心殿,只盼着儿子快快长大好继承她的皇位,到时候爱谁谁,她跟着玄鹤二人畅游世界去。 这奏折就像是批改作业一样,每天都会交上来,因为关系民生家国还不能改错了,大晋是个大国,楚北柠几乎要被逼疯了。 想要做个撒手不管的昏君,又觉得对不起死去的爹娘,就这么熬着吧。 玄鹤站在养心殿外看着自己的儿子,玄烨竟是被看得发毛,讪讪笑道:“爹爹,您找我有事?” 玄鹤一字一顿道:“听闻你和裴朝的徒弟有个武约?十年后,你要和他比试一场?” 玄烨顿时傻眼了,几乎要哭出来,还是红了眼眶点了点头。 玄鹤冷冷看着他道:“明天开始跟着为父扎马步,五更天起床。” “父王……”玄烨真的哭了。 玄鹤冷哼了一声:“记得,十年后比输了,老子打断你的小狗腿!” 玄烨登时打了个哆嗦,哭都哭不出来了。 玄鹤转身进了养心殿帮楚北柠处理公务,今日一天什么都没做,光围着裴朝转悠了。 这边小玄烨却是狂奔到了皇姐玄汐住着的寝宫,直接冲进了院子,里面服侍的宫人都来不及给殿下请安,就瞧着殿下直接冲进了长公主住着的暖阁里。 只见长公主的暖阁里装饰分外的简单雅致,墙壁上却挂着不少的宝剑,梁王到处寻觅来给女儿玩儿的。 寻常女子喜欢的胭脂水粉一概没有,全部都是兵法兵书,还有厚重的古籍。 便是长公主那长相也活脱脱像极了梁王,虽然脸颊还带着几分婴儿肥,可身形抽长了几分,一双潋滟的凤眸清冷如霜,便是板着脸读书的模样都像极了梁王。 “皇姐!皇姐救救我哇!呜呜呜……”玄烨唯一在皇姐面前不必装,从小就被皇姐揍得服服帖帖,他娘亲居然还和皇姐说打弟弟要趁早! 这还算人话吗? “皇姐!”玄烨直接去报玄汐的腿,被玄汐一脚踹开,眉眼更是清冷了几分。 “皇姐,这可怎么办?顾朔那厮太嚣张了,还说十年后要揍我,爹说我打不赢就打断我的腿!”玄烨将之前的十年赌约说了出来。 玄汐面无表情的擦拭着手中的匕首,眸色一闪,脸上的表情多了几分锐利,声音却清冽至极。 “本公主的弟弟,只能本公主揍,旁人算什么东西?” “十年?呵!我等着他!” 玄烨顿时松了口气,皇姐能打死那个家伙,不过刚才皇姐说的话有点点不对哎,他也说不上来哪里不对。 什么叫本公主的弟弟只能本公主揍,合着他这个大晋太子是用来揍的不成? 反正十年后,皇姐会帮他解决比武的事情,有皇姐真好! ------------ 第695章 禁忌(番外) 乌孙边地车旗城,黄沙遮天蔽日,被关外的烈风裹挟着,吹过了层层叠叠的沙海和荒漠,像是要吃人的样子。 沙尘暴中行来一队人马,一个个身上带着镣铐,低着头与这狂风殊死搏斗。 柔然边地那些从中原地区流放过来的犯人已经住不下了,便是分出来一部分送到乌孙边地的车旗城这边。 这些人大部分都罪不至死,不过皇恩浩荡,除了杀人放火身上有命案的外,剩余的这些人用当今女帝陛下的话说就是经济犯,吃点儿苦头,如果还能好好做个人再让他们发光发热,给他们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 即便女帝陛下宽容,没有前朝皇帝那样的严刑峻法,可这流放的路上还是很遭罪的。 人群中有一个特殊的女子,穿着厚重的灰色长裙,外面裹着一道沾满了尘土的玄色披风,身形高挑,不管处境多么艰难,那脊背始终是挺直的。 她在这群人里显得尤其特殊,身上没有戴镣铐,只是用麻绳捆着,吃穿用度上面也与其他的犯人不同,都是单独开小灶。 此番许是风沙越发大了几分,那女子索性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再也不肯走了。 一个刚接手这群犯人的年轻差官顿时生了气,他这个押送犯人的差官都没有说什么,她倒是坐在了地面上,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瞧着就令人恨得牙痒痒。 “能不能走快一些?再磨磨蹭蹭小心爷拿鞭子抽死你!”他举起了鞭子刚要朝着女子身上抽下去。 却被一边年老一点儿的差官拽住了鞭子,拉到了一边,点着地上那蒙着面纱的女子低声道:“这个打不得,女帝陛下交待,路上不能苛待此人。” 年轻差官登时惊出了一身冷汗,什么人是能得女帝陛下亲自关照的,而且这个关照不是那个“关照”,是真真切切的要关照好,吃好喝好还不能让这女人受伤。 “这谁啊?面子这么大?” 老成一点的官差忙低声道:“嘘!噤声!” “听闻是之前在女帝陛下跟前服侍的清芷女官,后来不知道因为什么得罪了梁王,被女帝陛下下令流放,而且还是永不回京。” 年轻差官倒抽了一口气,忙看向了一边低着头坐着的清芷,便是只坐在那里身上也自带着几分不一样的孤傲。 因为清芷闹出来的这么一个小插曲,一行人终于停在了半道儿休息,那些疲于奔命的犯人感激的看着清芷,却又对她生出了几分惧怕。 刚一开始,有一个不长眼的差官瞧着人家姑娘年轻漂亮,竟是乘着夜色想要非礼,不想被清芷用一根笔狠狠刺进了那人的眼珠子里,当下便是毁了他的眼睛。 所有的犯人那是亲眼所见,清芷缓缓蹲在了那个躺在地上捂着眼睛哀嚎的差官面前,将沾着温热血迹的笔在那差官身上一点点擦掉。 那个样子当真是恐怖,就在所有人以为这个女人完了,结果第二天竟是没事儿了,那个差官也被人带走,不知道去了哪里,听闻被处罚了。 其余的犯人这才意识到,这位年轻的女子可不是一盏省油的灯,而且后台很硬。 终于等到沙尘暴稍微好转了几分,清芷喝了水也歇够了,这才缓缓起身继续赶路,其余的差官忙带着剩下的犯人追了上去。 几个差官不禁暗自苦笑,这一路上感觉不像是他们押送人家,倒像是清芷女官在押送他们上路。 路上的行程都得由着人家的性子来,关键他们还不能说什么。 好在刚刚接到了女帝陛下的密信,安排清芷姑娘到了车旗城,就放她在车旗城自由活动,就是她爱去哪儿去哪儿,不过仅限于边城,若是一旦回京便杀无赦。 终于一行人赶到的车旗城,其余的犯人都被押送到了车旗城内的官营手工业作坊干活,唯独清芷被人松开了手腕上的绳子。 为首的一个老成一点的差官冲着清芷低声笑道:“女帝陛下密令!” 他说着颤颤巍巍从怀中摸出来一封信,清芷一愣,缓缓跪了下来,一路上板着的脸孔因为女帝陛下几个字儿,脸上的表情也变得鲜活了起来。 只有这几个字儿才能将她身上的骄傲全部折去,让她乖乖跪下。 “女帝有令,清芷女官进入车旗城便可自由活动,但是不能出城,若是出城一旦被抓获便是五十鞭子,若是逃回京,杀无赦!” 清芷的眉头狠狠拧了起来,随即低声笑了出来,心头却是有些难受。 她倒是个狠心的,将她远远丢在这里,便是回去看她一眼都不成? “民女遵旨!”清芷规规矩矩冲着京城的方向磕了一个头,随即起身接过了差官手中的信,是楚北柠写的丑字儿,她之前在她身边帮忙处理政务早已经熟悉她的笔迹。 她眼底染着嘲讽之色,却是小心翼翼将书信贴身收好。 “清芷姑娘,这是陛下吩咐交给您的东西,您收好,在下就此别过了!” 差官将一个包裹送到了清芷的面前,随即抱了抱拳转身离开。 清芷打开了包裹,里面放着二百两银票,一些她之前送给楚北柠的红宝石头面,她也一并还给了她。 她拿着包裹的手指微微抽紧,指关节都有些发白,呵,断的倒是干净! 清芷抱紧了包裹,茫然的站在车旗城熙熙攘攘的来往人群中,炙热的阳光毒辣辣的照射着她,她那一瞬间有些眩晕。 车旗城因为地处乌孙和大晋的交接处,乌孙的战马和皮毛,大晋的丝绸瓷器,全部都在这里中转贸易。 虽然两国之间时有战争,可在战争的间隙中,也不耽误两国百姓的日常贸易,故而这一座边城还是比较热闹的。 清芷就那么矗在那里,来来往往的人群纷纷看了过来,视线有些诧异,不晓得这个瘦高蒙着面纱的女子,怎么就像是一座雕塑一样立在这里?做背景的吗? 清芷仿佛在原地站了一百年那么漫长,直到她腿发酸,人也站不稳了,夜色也渐渐落幕,她才挪动了酸麻的脚步,漫无目的的沿着街头缓缓行去。 ------------ 第696章 抠字眼儿 塞外孤城的夜风很冷,渐渐街头的摊贩也收起东西回了家。 空旷的街道上缓缓挪着步子的清芷越发显出了几分格格不入的状态。 突然身后一阵纷乱的马蹄声响起,最后竟是堪堪停在了清芷的面前,一队亲卫军簇拥着他们年轻的主帅从城外回来了。 那主帅的模样长得不错,就是太轻佻了,因为是紧急勒紧了马缰,逼迫着胯下的战马都扬起了前蹄,嘶鸣了一声。 清芷抬眸看向了挡在自己身前的男子,又扫了一眼亲卫军战袍上绣着的裴字儿,不禁暗自冷哼了一声,裴家的赤焰军。 原来这车旗城是裴家赤焰军的驻守地啊? 裴家几兄弟都算是沉稳,唯独老三裴政轻佻的不得了,想必便是眼前之人。 裴政带着亲卫军出城办点儿事儿,回来的有些迟了,不想刚回城就看到空旷凄冷的街头上居然盈盈然走着一个姑娘。 虽然他只看了个背影,还是心跳加快,这里的姑娘都是豪放的,膀大腰圆的,比他都结实豪迈。 他虽然好色,可这些姑娘他还是有些啃不动。 此番竟是难得见一个光看背影都那么好看的女子,定是个美人,又是一个人走在街头,裴政顿时生出了几分怜香惜玉。 好可怜,好想帮帮她! 他笑着用马鞭将她的下巴抬了起来,顿时一愣,蒙面姑娘的这双眼睛好像在哪儿见过? “呵!小娘子这是去哪儿啊?这么晚了,孤身一人遇到什么坏蛋就完了,不安全啊!”裴政还是温柔细语的笑了出来,开始勾搭。 身后的裴家亲卫军一个个脸色尴尬,自家三爷好得也是主将,这种架势感觉像是帝都街头的二流子。 不过主将素来有这个毛病,他们也不敢说什么。 除了这个毛病,打仗却是一把好手。 清芷轻笑了一声,缓缓抬头看向了裴政,摘下了脸上的纱巾。 裴政顿时僵在了那里,动了动唇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居然是这个贱女人? 之前她在楚北柠身边守着的时候,便多次给楚北柠出主意要将裴家灭了,还说裴家就是一只虎,不能养虎为患。 幸亏楚北柠那娘们儿看在了大哥的面子上,给裴家留了口气。 可后来赤焰军缩减编制,将他们裴家几兄弟像是耍猴一样儿在漫长的边境线上来来回回调派,还有定期抽查赤焰军内务,借着内务不整齐便是对女帝陛下不尊,继续削减赤焰军兵力。 这些措施全部都是眼前这个死女人想出来的狠招儿,楚北柠尽数采纳,而且每次去赤焰军大营抓小辫子就是这个女人亲自去。 他们裴家对清芷的恨意早已经大过了女帝陛下,不想她竟是出现在了车旗城。 不过也难怪,他刚刚换防到了车旗城,都不晓得这个女人要来。 只听闻她得罪了玄鹤,被楚北柠流放了,没想到此番真的是冤家路窄。 裴政的脸色暗沉了下来,嗤的一声笑了出来:“呦呵!原来是清芷女官啊?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本将军实在是纳闷儿啊,女帝陛下不是对你很器重吗?就因为个男人,就将你贬低到了尘埃中?呵!是不是报应不爽啊?” 清芷淡淡笑了笑,也不说什么,绕开了裴政的马匹朝前走去。 “本将让你走了吗?站住!”裴政被清芷的傲气彻底激怒了,立马将她拦了下来,抬起手便抓住了她的手臂。 他坐在马背上,弯腰扯着她的胳膊,清芷只觉得胳膊有些疼。 她定定看着裴政:“你想做什么?” “做了你!”裴政俊朗的脸上染了几分杀意,“今儿好不容易落在了老子手里,老子如果让你好过,老子跟着你姓!” “怎么?朗朗乾坤裴将军这是要用强了?”清芷丝毫不惧,冷冷笑看着他。 裴政笑了出来:“车旗城已经宵禁,你却在街头随便乱走,是不是奸细啊?” “来人……” “且慢!”清芷看着他,那个表情像是看傻子一样。 “车旗城的规矩我懂,距离宵禁还有两个时辰,你凭什么抓我?” 裴政一顿,咬着牙冷笑道:“我身为车旗城主将,我的规矩就是规矩,来人,传令下去,以后车旗城宵禁提前两个时辰!” “是!”亲兵忙得令打马传令。 清芷没想到裴政这么狂,冷冷看着他。 裴政得意的笑道:“现在你没什么可说的了吧?” “来人!将这个到处游荡的奸细给本将扣起来,丢到大牢里……” 突然清芷从怀中拿出了楚北柠的密信,直接戳到了裴政的眼睛里。 裴政眼睛都被戳酸了,下意识松开了清芷,揉着眼泪刚要亲自给她点教训,不想楚北柠那丑到爆的狗爬字儿跃然在眼前。 竟然是御笔?他忙从马背上翻了下来,现在楚北柠打压裴家打压得厉害,若是自己再对女帝陛下大不敬,以后怕是大哥也保不住他们。 见了女帝亲笔信,他忙规规矩矩跪了下来行礼后才敢起身。 清芷弹了弹纸张,定定看着裴政冷笑道:“看清楚了吗?” 裴政自然是看清楚了,楚北柠写的书信很有特色,偶尔还会冒出来一些他们都不熟悉的词儿,也不像是中原人的写法,像是鬼画符。 什么hello,还有什么love,不知道是啥玩意儿。 这封信一看就是楚北柠写的,况且清芷也没那么大胆子伪造女帝陛下的书信,女帝陛下的书信也不太好伪造,通篇都是看不懂的符号,只有她自个儿清楚,怎么伪造? 清芷慢条斯理的点着信上的几个字儿:“清芷女官到了车旗城可自由活动,裴将军眼睛没瞎的话应该能看到吧?” “本姑娘如今是奉旨自由,我在车旗城什么时候散步,不受任何限制,这是女帝陛下给我的特权,你有意见?” “依着女帝陛下赐给我的一个词儿自由,那就是说,老娘在这车旗城里想什么时候走就什么时候走,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只要不出城,你……呵呵!奈我何?” “你……”裴政没想到她竟然抠字眼儿,可这个贱人是个抠字眼儿的高手,他也没那么大脸让楚北柠重新写一封信。 此时清芷还就抓住了这个词儿不放,便是连着女帝陛下的空子都钻了。 裴政一时间竟是无话可说,缓缓眯了眯眼睛,重新飞身上马,狠狠瞪了清芷一眼咬着牙道:“老子要是不把你赶出车旗城,老子跟着你姓!” 清芷浅浅一笑:“好啊!家父姓李,不建议多个孙子跟着他姓!” “再会哟,裴政……哦不……李政将军?” “你……你等着,老子活吞了你!”裴政忍住宰了她的心思,打马离开,还不忘冲清芷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清芷冷冷看着裴政离去的方向,低笑了出来,紧紧捏着楚北柠的密信:“呵!指不定谁吃谁呢!” ------------ 第697章 盘下来 清芷被裴政这么一搅合倒是生出了几分斗志来,初始楚北柠刚建立政权,面对朝堂上那么凶险的局面,她们两个女人都联手应对了下来。 如今只不过一座小小的车旗城罢了,还能将她怎么样? 她走到了一条人迹罕至的巷子口,巷子口支了一个摊子,卖塞外百姓爱吃的羊汤,还有烙饼。 因为地理位置比较偏僻,估计来这里吃饭的顾客也不多,就是附近百姓,多不过赚几个辛苦钱。 摊主点了一盏昏黄的风灯,风灯将摊主那张苍老的脸映照的明暗不定,看起来像是个孤寡老人,也没有瞧见旁人帮他。 他似乎身体也不好,艰难的挪动着脚下的步子,吃力的收拾着桌子上的碗筷准备将桌子搬回去。 清芷走了过去,老人忙抬起头看向了走到面前的年轻女子,不禁微微愣怔在那里。 “姑娘?是要吃饭吗?” 炉火还未完全熄灭,余温炙着锅里的羊汤,散着温热。 “一碗汤,一个饼,”清芷实在是走不动了,缓缓坐在了油腻腻的桌子边。 “好!姑娘稍等片刻!”老人忙盛了一碗羊汤端到了清芷的面前,还在巴掌大的小竹筐里放了一块儿面饼。 清芷也是饿了,刚才还和裴政吵了一架,有点费力气。 她低下头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肚子里瞬间暖和多了,放下了手中的筷子。 “老板!” 老人忙陪着笑走到了清芷的面前:“姑娘,羊汤一碗是五文,面饼是两文,一共七文钱!” 清芷摸出来一张一百两面值的银票拍在了桌子上。 老人一看登时惊了一跳,颤颤巍巍道:“姑娘,这……这属实太多了,七文……是七文钱。” 清芷淡淡道:“你这家店铺也不是京城里的地儿,二十两银子足以盘下来了,我给你一百两银子盘下你的店,你也没必要离开,还是每日里在这儿卖羊汤,收入你我五五分,就当做是你的工钱。” “后院的房子帮我打扫出来,你住南厢房,我住正屋。” “明天按照我的吩咐去置办一些东西,以后这间店铺你我二人共同经营,我出银子,你出人力。” “对了,再出去找个学徒或者帮工,你干活儿也轻省些,除了卖羊汤再卖点酒!” “姑娘……”老人已经完全傻眼了,感觉像是被天上掉下来的馅儿饼砸中了脑袋,一时间竟是被砸懵了去。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事儿,他这个破烂摊子总共一年也赚不到十两银子,这一处屋子也是自己早些年盖的,破旧不堪。 如今他岁数大了,眼见着身体也不行了,还担心老了以后卖不动羊汤,怕是只能等死了。 他的老伴儿早些年病死,几年前世道乱,边地兵灾不断,他的三个儿子都死在了战场上,至今音信全无,也不晓得死在哪儿了,连个祭拜的地方都没有。 他是个厨子,做得一手好羊汤,可惜自己没钱没势只能在这巷子口,自己的家门口做点儿吃食等来几个回头的老顾客照顾他的生意,勉强能活。 可身体已经不行了,过几年怕是连这个也做不成了,无儿无女,也不知道最后要死在何处? 不想竟是遇到了这等奇遇,可他始终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嗫喏着:“姑娘,切莫耍笑小老儿了,姑娘给我七文钱回家歇着吧,这几年虽然好了一些,可大晚上一个姑娘家出来也是危险得很。” 清芷脸色沉了几分:“让你拿着便拿着,怎么那么多废话?” “我累了!先歇着了!明早的事情还需要再办!” 清芷将碗咔的一声落在了那张银票上,起身宛若主人般走进了巷子口老人的院子里。 老人颤颤巍巍拿起了桌子上的银票,顿时心头五味杂陈,眼底却含着泪,莫不是上天可怜他? 几天后,改了名字的李记羊汤店重新开业,这一次店铺里里外外重新翻修了一遍,桌椅板凳也换上了新的,外面的幌子也是新裁的布,还请了绣娘绣了店名,上面的字儿是清芷亲自题上去的,字儿写得很漂亮,来来往往的人都不禁驻足。 清芷梳着半翻髻,一袭豆青色长裙,精干雅致的一个人,坐在了店铺的柜台后面算账,样貌在整个车旗城也算是最好看的,故而生意异常火爆。 就是老板娘太精明,很多人想占人家点便宜都被收拾得很惨。 清芷一向都习惯了,不管做什么事情,既来之则安之。 就如当初被荣妃送进了梁王府做妾,其他的小妾对梁王生出了不该有的心思,她却觉得好笑。 梁王对王妃楚北柠的喜欢,是个正常人都看得清楚,那些不知死活的东西还往上凑,不是找死吗? 她倒是觉得王妃很不错,不打不骂,吃穿用度没有克扣,不过就是帮她照顾药庐里的草药,已经很不错了。 她住在楚北柠命人布置的清雅的桃园,吃穿上都精致得很,各种头面首饰也都是楚北柠赏赐下来的。 住进去的第一天,她清清楚楚记得她攥着她的手,笑容明媚,告诉她住在这里就当是回家,是的,回了家。 她从小跟着娘在下等娼寮里生活,见识了太多恶心的事情,那些男人让她瞧着就反胃,想吐。 被养父接了出来后,她早已经遍体鳞伤,养父维持着明面的客套,可也总不大待见她。 她的娘将对命运的不公发泄在她的身上,一生气就打她,后来得了荣妃的机缘,将她带进了宫中,也是将她当工具,稍不顺心便是杖责。 她身上看不见的伤,早已经密密麻麻。 从来没有一个人这么温柔的对待过她,楚北柠是第一个。 清芷便安心住下来,白日里帮楚北柠侍弄那些草药,傍晚时分练字儿看书,偶尔楚北柠还会派人送糕点给她,挺好吃的,心里也挺甜的。 她以为自己会平平安安在王府里做个米虫,就这么一直住下去,不曾想后来楚北柠出了那么大的乱子。 她再也坐不住了,便找到了她,帮她解决了梁王的困境,此后她也不想再藏着掖着,与她第一次合作的条件便是跟着她。 她从小到大没有人真心对她好过,唯独楚北柠送给她的安逸生活和那甜甜的糕点,第一次让她触动不已。 她会大着胆子偷偷去前院看她,偷偷喂她养的发财,看她眉眼间的那一抹欢脱和骨子里的善良。 ------------ 第698章 逼她离开 清芷继续盯着手中薄薄的账本,发着她的呆。 后来楚北柠身份曝光,整个楚家瞬间倾覆,那天死了好多好多的人。 她知道王姨娘进宫已经是凶多吉少,她没那个本事救人。 但是刘姨娘她可以救,从小就在三教九流里摸爬滚打,清芷的生命力还是很旺盛的,当下带了刘姨娘和裳霓一起顺着侧门逃离了楚家。 她彻底潜进了城南鱼目混杂的地方,可却时时刻刻打听楚北柠的消息。 楚北柠造反,楚北柠攻下云州,楚北柠连下七城,楚北柠攻破了燕云关…… 她的每一个消息都让清芷振奋。 终于在金銮殿上,见到了她念叨了许久的人,她也终于成了她最信任的心腹,站在了她的身边。 即便是现在想起来,清芷的唇角都不自禁露出了一抹微笑。 那大概是她最快乐的日子,楚北柠会找她商议怎么对付那帮唠叨的老臣,怎么削弱前朝军事贵族,怎么收拾残局,怎么创办书院…… 清芷白日里帮她处理朝政,夜间便是一个杀人狂魔,但凡是不安分的老臣全部死在了她的手中。 她设下的局,让那些人只有死路一条。 楚北柠心软不敢杀人,她来杀好了,反正双手已经沾满了血,多几滴也无所谓,只要她干干净净就好。 正是她的铁血手腕,那些人再也不敢动什么歪心思。 说楚北柠是个女人不能做皇帝者,杀! 说楚北柠牝鸡司晨,杀! 乘楚北柠朝堂不稳想要搞事情者,杀无赦! 顾伯懿在前朝运筹帷幄,她带着新组建起来的专属于楚北柠的皇家暗卫,在无数个不为人知的夜晚硬生生给她杀出了一条血路。 说起来,如今整个朝堂恨她的人怕是远远超过恨楚北柠的人。 她就是楚北柠身边的一条最忠实最凶残的猎犬,人们恨狗终归多一些。 她最后还是输给了玄鹤,她事情暴露后能逃走的,可就是痴心妄想,想要看看楚北柠到底怎么处置她?会不会对她有那么一点点的在意? 她竟是主动钻进了宗人府,笑看着楚北柠,等待她的审判。 呵!清芷低下了头,看向了账本上很有气势的字迹,她到底还是想多了。 玄鹤是楚北柠不能碰触的底线,她只是一个不能说出口的禁忌罢了,到头来是她自作多情了。 不过也不怪她,能保下她一条命,说明她还是念及一点旧情的。 突然哗啦一声,门口传来一阵喧哗声,随即便是裴政那高挺的身影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几个裴家亲卫军。 本来还在店里喝羊汤的食客登时吓了一跳,车旗城主将居然来这么个小地方喝羊汤? 店里面本来没有位置了,不想裴政身边的护卫们刷的一下,抽出了腰间的佩剑。 顿时店铺里乱成了一团,食客们哪里敢喝下去,分明裴将军这是来店铺里砸场子的。 难不成这羊汤店的老板娘得罪了裴将军不成? 他们纷纷起身逃出了店铺,老张头急红了眼,都快要哭出来了。 “这位客官!客官!还没给钱呐!” 清芷也不慌:“张老爹,你先回院子里去。” 老张头一颗心悬了起来,这可是怎么弄的,总觉得这事儿不太对劲儿,感觉有点点的吓得慌。 之前便觉得清芷姑娘不似寻常人,不想竟是得罪了一城主将,这怕是要完! 他忐忑的回到了后院,还是不放心趴在了门口瞧着大堂里的情形。 清芷缓缓起身走到了大马金刀坐在椅子上的裴政面前,裴政也冷冷看着她,这些日子乌孙那帮孙子不敢挑事儿,被他彻底打趴下了。 大晋朝如今国泰民安,兵强马壮,不打乌孙已经算他们烧高香了。 故而他这个边城的将军竟是稍稍有些闲工夫,正好陪着清芷这个死女人玩儿玩儿。 之前在京城的时候,她是楚北柠身边的红人,他们裴家没办法下手,如今她落了单,又失去了女帝陛下的庇护,弄死她还不是很简单的事情? 只要让她主动离开车旗城,一旦离开便能狠狠收拾她,这可是女帝陛下的意思,便是要将她终身困在边城不能回京。 裴政仰起头上上下下打量着清芷,眼神轻佻至极,眼角眉梢间满是挑衅和嘲讽。 “来碗羊汤!” 清芷淡淡笑了笑,盈盈然转身盛了羊汤亲自送到了裴政的面前。 “将军请!” 裴政冷哼了一声,端起羊汤喝了一口,突然唾了出来,冷声道:“你这做的什么破玩意儿?不好喝!” 清芷一愣,却也不恼:“既然不符合裴将军的胃口,不若请将军移步到别处。” “来壶酒!”裴政双臂抱肩,傲慢至极。 清芷打了一壶酒端到了他面前,裴政瞧着清芷那端正雅致的脸就来气。 “你先喝一口!” 清芷轻声笑了出来:“怎么?怕我下毒?” 裴政死死盯着她:“知道在京城的时候,那些朝官们怎么形容清芷女官吗?” “哦?”清芷眉头一挑,“说来听听。” “蛇——蝎——毒——妇!”裴政一个字一个字咬了出来。 清芷笑出了声,重新拿了个干净杯子斟满酒,仰起头喝下,许是酒精的作用,脸颊稍稍带了一抹红晕,倒是平添了几分丽色。 她将空了的酒杯送到了裴政面前:“为这个称呼……干杯!” 裴政冷笑了一声,也给自己倒了一杯饮下,却将杯子丢到了地上,咣当一声轻响。 他缓缓起身,高大的身体在清芷面前落下了一个暗沉沉颇有些威压的影子。 “从今天开始,我会每天都来光临你的店。” 这个话明显带着几分赤裸裸的威胁了,每天都来,店里还哪里有生意可做? 这不是纯属要熬死人吗? 即便是清芷还有些余钱可以维持生计,但是这么坐吃山空也不是办法。 楚北柠将她送到这里来,是要关她一辈子的,她总不能饿死在车旗城吧? 她脸色变了几分,抬眸死死盯着裴政。 裴政吊儿郎当的看着她,那双桃花眸里掠过一抹得意。 “你当初怎么整裴家的?后悔了吧?如今落在爷的手心里,我都给你还回去!慢慢受着吧!” ------------ 第699章 很尴尬的毒 裴政话音落下后,冷哼了一声,带着裴家人转身扬长而去。 老张头忙从门口走了出来,来到了清芷的身边。 “清芷姑娘,这……这可如何是好?” 清芷扫了一眼被裴峥搅合的乱七八糟的店铺,椅子也是东倒西歪,食客更是跑的一个也不剩。 雇佣的小伙计默默将那些混乱中被食客带倒在地上的椅子扶了起来,也眼巴巴的看向了清芷,不晓得这事儿该如何解决? 老板娘怎么就得罪了裴将军,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 很快李记羊汤店的老板娘和车旗城主将裴政有过节的事儿便是传遍了整座城,这下子倒好所有人看向清芷都躲得远远的,感觉像是躲避瘟疫一样。 谁也不想为了一个来路不明的女子,和一城的主将对着干,疯了不成? 过几天连雇佣的小伙计也被家里人从羊汤店带走,羊汤店里更别说有什么食客了,每日里空荡荡的,属实荒凉了不少。 唯独老张头没有离开,他这么大岁数了,义气还是要有的,毕竟在他困难的时候,这个姑娘给了他希望。 他不能做那种落井下石无情无义之人,否则白活这么大岁数了,岂不是猪狗不如? 直到一天老张头气喘吁吁走进了店里,看着坐在窗户边桌子上练字儿的清芷,表情捉急万分。 “清芷姑娘……外面那些摊贩竟是不卖菜给我们了?” “你说这可如何是好啊?” 清芷眉头微微一挑,唇角勾起一抹嘲讽,裴政也就这点子能耐?小儿科! 她低着头继续写着小楷,一边的老张头看不明白了。 清芷姑娘的字儿写得都这么好看了,居然还在每日里练字儿,而且还钻研兵书,给人感觉同寻常女子不一样。 老张头还是将视线从清芷笔下的簪花小楷上移开:“清芷姑娘,这么下去不是个办法。” “咱们都是普通小老百姓,得罪不起裴将军,与其在这里呆着,还不如离开车旗城另谋出路,小老儿在栾城有个亲戚,小老儿将姑娘送过去先避祸,等几日再回来。” 清芷手中的笔顿在了那里,出城? 呵!裴政就是想逼着她出城罢了。 她淡淡笑道:“多谢张老爹,不过我不能出城。” “前脚出城,后脚便是我的死期!” 老张头顿时傻眼了,这话可怎么说的? 如今大晋四海为安,出个城而已,还能真的死了不成。 况且这位清芷姑娘瞧着也是个有本事的,怎么可能一出城就是个死,他是真的不明白了。 清芷也懒得和他解释,她明白楚北柠这个女人。 楚北柠虽然看起来很好说话,却最是讲规矩讲原则的人,真的触怒了她,一百个清芷也不够她杀的。 这一次不杀她,便是看在之前她为她做了那么多的面子上,不然如今她坟头草也一人高了。 清芷没必要和一个乡下老头儿解释这些,她缓缓站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看了一眼窗外灿烂的阳光。 “从裴政那厮闹事儿到现在过去几天了?” 老张头想了想道:“已经过去半个月了!” “哦,已经半个多月了吗?倒是过得挺快的!不必捉急,今晚就有转机!” 老张头顿了顿话头,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现在全城的摊贩都排挤她,连菜都不卖给她了,还能等来什么转机? 定是裴将军背地里使坏,那些卖菜和卖米卖面的掌柜才会这么干,否则谁会和钱过不去呢? 夜色来临,清芷却在收拾干净的羊汤店大堂里摆了酒壶,酒盏,坐在那里浅斟打发时光。 突然羊汤店的大门呯的一声被人从外面踹开,裴政红着眼冲到了清芷的面前,刚要抬手抓她,突然清芷手腕间瞬间爆出了一簇银针。 这种机关暗器,对于女子防身来说最合适不过。 裴政反应也快,直接避开,不过还是有一簇擦破了他的皮,手掌处渗出血来。 裴政心头一惊,却发现那血是红色的,不是黑色的,顿时松了口气,这个贱人没把事情做绝。 “毒妇!”裴政脸颊赤红,像是刚刚经历了一点什么,不过那赤红微微有几分诡异,脸色极其不正常,总感觉是当众被人剥光了丢在人群里走了一圈,被羞辱后的暴怒。 清芷笑了笑,端起了酒壶又给自己斟了一杯,随即却将酒壶的盖子打开,居然是阴阳壶。 酒壶中间隔着一道挡板,两边可以分别装不同的酒,倒酒的时候控制住力度和角度,酒壶里倒出来的酒就会变得很不一样。 “你算计我?”裴政脸颊涨红,眼睛死死盯着清芷,恨不得上去咬她一口,可忌惮这个女人袖子里再藏了什么东西,他居然不敢再上前一步。 清芷端着手中的酒盏轻轻转动着,抿了一口,惬意的眯了眯眼睛笑道:“听闻今天来了一批歌舞伎,去了你的中帐表演节目去了?” “要你管!”裴政咬着牙。 清芷看着即将炸毛的裴政,也只是轻笑了一声:“呵,裴将军言重了,我也管不着啊!” “不过裴将军这么喜欢美人,在边城呆了这么久,很少遇到可人意儿的,这些歌姬定能入了你的眼。” “裴将军龙虎精神,一晚驭双姝也不在话下。” 清芷说一句,裴政的脸色沉下去一分。 清芷继续笑道:“不过依着裴将军怜香惜玉的样子,怕是不止带了两个回房,不想临到头,怕是……呵!” “老子杀了你!”裴政气得冲了过去,一把抓住了清芷的手腕,“半个月前,你在这破地方给我下毒?” 清芷丝毫不惧怕裴将军的愤怒,抬眸看着他道:“傻啊,谁让你那么蠢!” “不过你若是杀了我,你这辈子可就真的不举了,到时候……啧啧啧……” “我……”裴政没想到一个简单的小酒壶居然让她做了局,关键还是半个月后毒发,她还算准了半个月后会有歌舞伎来车旗城,她将一切都算的死死的。 而且就在刚才,他衣服都脱了,这简直就是男子的耻辱。 ------------ 第700章 你的命门 裴政的手已经按在了腰间的佩剑上,准备抽出来了,随即对上了清芷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眸。 被这样一双眼睛盯上,裴政突然打了个哆嗦,宛若兜头被浇了一盆冰水,心底一片寒霜冰冷。 他死死盯着面前的女人,这种下意识的发自内心的恐惧,让他突然变得理智了。 裴政松开了清芷的手腕,缓缓坐在了她的对面,这一次可不敢再喝酒了。 他定定看着清芷:“说,你想怎样?” 清芷转动着酒杯:“南疆有一种蛊虫,小的根本看不见,一旦进入人体,对女子倒是无妨,对男子可就惨了。” “说重点!”裴政额头的青筋突起,咬肌绷得紧紧的。 “重点是你每个月得服一次我给你的药,差不多得三年吧,才能彻底杀死你体内的小蛊虫,当然……” 清芷耸了耸肩:“你这三年内估计得禁欲,不过不禁欲也没办法,是吧,你刚才不是试过了嘛!” “哎,虽然裴将军你身强力壮,还喜欢美人,但是从医理上来讲,男人还是要有些节制的,毕竟太伤身体!” “我谢谢你啊!”裴政想要杀人,却不能杀。 眼前这个女人是个不怕死的狠角色。 清芷摆了摆手笑道:“不必谢我,也是我举手之劳,不过好在你驻防车旗城是三年,三年后你离开车旗城的时候便什么事儿都没有了。” 裴政突然整个人都僵在了那里,不可思议的看向了清芷。 “你怎么知道我驻防在此处三年?” 要知道边城驻防将领的调动,不管是人员还是时间,只有女帝陛下等很少的人知道。 这个女人早已经离开了大晋的权力中心,他突然意识到这女人从一开始就算计他。 她路上磨磨蹭蹭,到了车旗城在他回中帐的必经之路漫步街头,就是为了邂逅他。 后来的争吵,羊汤店都是设局,其实从一开始这个女人的目标就是他,他突然脊背渗出一抹冷汗。 蛇蝎毒妇! 清芷拿出了一粒药丸送到了裴政面前,裴政倒也洒脱直接仰起头服下,小腹处那股子虚弱劲儿稍稍缓解了几分,心思倒是安定了下来。 虽然气闷,可他真的是无可奈何。 想他百花丛中过,何等的潇洒,今儿不想在这个女人身上栽了跟头。 清芷缓缓起身拍了拍手:“走吧,想要下个月的解药,你得陪我出去。” 裴政冷笑:“你最好是不要出城,女帝陛下有令,你若是出城必死!” 清芷轻笑了一声:“谁和你说我要出城?” “在墙头上坐坐吹吹风不可以吗?” 裴政磨了磨后槽牙,还是跟着清芷走出了羊汤店,他不得不骑着马带着清芷,按照她的指示来到了最北面的城墙上。 他亲自下令让值守的士兵滚远些,随即带着清芷上了城墙。 清芷让他先下去,她缓缓坐在了高耸的城墙墙头上,看向了北方。 从这里朝北边看去,什么都看不到,入眼便是一片黑漆漆的荒原。 塞外的草原荒凉的令人心慌,清芷默默看着北边的方向,楚北柠那女人现在不知道在干什么? 批奏折,还是和那些老家伙斗智斗勇,不过现在她也放心了,有梁王那样心眼子多的人在她身边,估计她也吃不了亏。 夜风凌乱中,有几个黑影缓缓摸了上来,毕竟裴政撤走了这一边的城防,给了那些人可乘之机。 这些黑影朝着清芷的方向摸了过来,突然手中闪着莹然蓝光的剑锋出鞘,冲着清芷的背劈砍了过来。 噌的一声! 清芷貌似没听到身后的动静儿,还是坐在城墙上,两条腿临空耷拉在外面,还随着晚风晃动着,哼着陇州地区的小曲儿。 “你他娘死人啊!有人要杀你!你不会躲躲?”裴政觉察出了这些人的不对劲儿忙跟了过来,此番不得不抬起剑帮清芷挡开一波接着一波的攻击。 那些黑衣人哪里是裴政的对手,不多时便败下阵来,其中一个突然喊了出来。 “裴将军,你们裴家不也是被这个女人害过,怎么今日还替她出头?一起宰了她不好吗?” 裴政欲哭无泪,他倒是想宰了她,他现在无比想杀了李清芷。 可他不能啊,自己后半生加下半身的幸福都在这个女人手里攥着,他怎么敢灭口? 清芷低笑了一声:“陈阁老还是王参军的人,我猜猜啊,是不是李侍郎亦或是郑尚书?” “算了,死在我手中的人太多,不想了,你们继续!” 那些刺杀清芷的黑衣人简直是无话可说了,死死盯着挡在清芷身前的裴政。 “裴将军!还不动手杀了她吗?” “杀你妹啊!”裴政冲了过去,直接将这几个倒霉鬼刺死,心头却气得要死,冲到了清芷面前:“你吃定我了是不是?” “你这么理解也未尝不可,”清芷晃了晃脚,仰起头灌下一口酒,迎着风自带着几分恣意妄为的架势。 裴政突然觉得此时的这个贱女人,这个姿态倒是挺撩人的。 他没好气的坐了下来,抢过了她手中的酒壶喝了一口,骂道:“你很会算计人,你早就料到在车旗城会有人来寻仇,便是讹上老子了,是吗?” “呵呵!老子在车旗城也只能待够三年,三年后老子倒是要看看谁能护着你个毒妇?” 清芷勾唇一笑:“当然还有下一个武将驻守在这里,换人罢了。” 裴政不可思议的看向了清芷,感觉这个女人真的是…… “呵!你说的容易,万一下一个不搭理你呢,人家也不好色呢,人家……” “裴将军,”清芷别过脸看向了裴政,“只要是人都有自己的命门,有命门就有缺口,总能找到的。” “比如你们裴家,你父亲的命门是权势,你母亲的命门是子孙,你大哥的是深情,你五弟的是鲁莽,你的嘛……” 清芷垂眸扫了一眼裴政的裤裆位置,裴政下意识用手挡住红着脸:“你够了啊!” 裴政冷笑道:“那清芷姑娘你的命门是什么?” 清芷沉默了一下,缓缓抬起手指着北方笑道:“我的命门……唯一的命门……在北方!” ------------ 第701章 楚七(番外) 大晋郊外的皇庄,桃花林里传来一阵阵剑锋相撞的脆响,漫天的桃花雨落了下来,被陡然而起的剑气裹挟,炸开了一片绚烂。 “七姨好棒!七姨好厉害!!” “炫酷哇!” 太子玄烨拍着小手叽叽呱呱的夸赞着,嘴巴里偶尔会冒出来几个他娘私底下说出来的词儿,反正他也听不懂就有样学样,后来因为这个还被父王揍了一顿,说他是大晋太子,要端着些。 可只要没有父王在的时候,小太子就将自己逗比的风格发挥到了极致。 身边站着的长公主玄汐终于忍不住了,冷冷瞪了弟弟一眼:“闭嘴!” 玄烨彻底闭嘴,看着身边一袭青色长裙,头发像男孩子那样用发带很精干的束在了脑后的长姐,顿时蔫儿了。 玄汐眼神炙热的看着桃花雨中的矫健身影,不放过七姨使出来的每一步剑招。 “出!”楚家七小姐楚清月突然娇斥了一声,登时剑光挥洒,形成了重重的残影,四周桃花树上的桃花几乎被这剑气尽数卷了下来,所有的桃花花瓣都随着剑影卷了起来,形成了一个宛若能吞噬一切的巨大漩涡。 一边看着的两个小娃娃,连连后退,那剑气太过逼人,便是离得远远的,都能感受到阵阵的威压,扑面而来。 随即剑影最后收住,四周悬空而起的桃花花瓣,缓缓落了下来,铺成了一地红云。 红云中那一道娇俏的身影令人心头悸动,她身着一袭红衣,领口处用银线绣着古朴的花纹,衬托着那张脸越发的姣美动人。 长公主玄汐倒抽了一口气低声呢喃道:“七姨好厉害,竟是练出了浮光重影的剑意!” 那个偷剑混进长姐行军队伍里的小屁孩儿,如今已经长成了大姑娘,并且还做了虎贲军主将,继承了楚三楚墨月的所有衣钵。 她两年前就驻守在了柔然边地,与柔然王族对峙,打了几次胜仗,威名远播。 自从楚北柠之前同裴朝一起打了那一仗后,柔然再也不敢大规模挑衅大晋,可柔然王族却是恨毒了楚北柠,大王子二王子包括柔然长公主都死在了楚北柠的手中,这怕是已经结了世仇。 如今柔然国内争夺王位的种子选手都被楚北柠干掉了,陷入了一片混乱中,除了柔然王族嫡系的王子之外,还有一些旁系的子弟。 在各自部落的支持下,纷纷争夺广袤草原的控制权,内战打的更加激烈血腥,那个时候楚北柠刚坐了龙椅,自己还是乱纷纷的自然也没有抓住柔然内乱的好机会,将柔然灭掉。 况且也灭不掉,她灭了柔然国能怎么样? 那么广袤的草场,汉家的子弟骑射上到底差点儿意思,怎么控制,怎么管理,楚北柠才不想趟那浑水。 不过柔然铁骑的实力是不容小视的,毕竟大晋的很多战神都是和那帮畜生长年累月打出来的。 玄鹤如此,裴朝如此,她的三妹妹楚墨月,如今轮到楚七去那边历练了。 大晋对付柔然唯一的办法就是一次次将这批北方的草原饿狼打疼了,让他们再也不敢南下,便是最好的局面。 本来柔然国内乱成了这个样子,楚北柠料定柔然最起码五十年翻不了身,她也就松了口气,才放心让小七去打,不然还真担心她死在那边。 墨月的死让楚北柠至今想起来还疼得要命,她可不想自己的七妹妹也在柔然边地出事儿。 可柔然最近一两年的发展状况让楚北柠觉得有些不对劲儿,原以为内乱还可以再持续五十年,结果凭空冒出来一个枭雄。 据说和柔然王族沾着点儿远亲关系,从一个很小的不知名的部落里崛起,用了半年的时间统一了漠北草原,用了一年的时间攻下了柔然王都。 如今又用了半年的时间坐稳了柔然王的大统之位,而且很快整顿了柔然国的朝纲,那些反叛者的人头被他挂满了王都的街头,最终平定了柔然长达七年的混乱局面。 楚北柠都不得不佩服这家伙,是个厉害人物,怕也是大晋很难对付的敌手。 她甚至派出了密探去查,哪怕是一幅画像也行,只想看看那王八蛋究竟长了几个鼻子几个眼,怎么这么厉害? 可是派过去的密探要么根本查不出什么,要么直接被那厮摁死了。 即便是柔然自己人都不知道他们的新大王长什么样儿的,只知道叫斛律恒伽,这个名字传到楚北柠耳朵里,楚北柠在朝堂上好一番嘲笑。 大爷的,你咋不叫正无穷呢?还恒伽,横减去吧你! 所以到现在这厮都藏得很深,只知道他叫斛律恒伽,是个个子很高的年轻男人,不管打仗还是稳坐朝堂处理柔然国政务,都带着一块儿遮挡了大半边脸的黄金面具。 柔然新王,居然将自己活成了一个谜,不过用楚北柠的话说,一定是长得丑不敢见人。 直到现在那个丑渣都没有派使节过来和大晋发展外交关系,这让楚北柠心头打了个突。 新成立的政权不与大晋建交,还神神秘秘的,必定藏着一肚子祸水儿。 楚北柠将乌孙边地的兵也调过去了,裴家的几只也放过去了,就是担心柔然的这个战争狂人,突然进攻大晋。 楚清月刚调防回来,一个月前楚国公府为她举办了隆重的及笄礼。 主宾人需要一个身份高贵之人主持,结果女帝陛下亲自来了,这大概是大晋朝开国以来最隆重的及笄礼了。 主宾是皇帝,一边协助的是皇夫梁王,执掌礼仪的是顾相,帮她端着那些头饰的是相府夫人,前来观礼的来了整个大晋朝堂的官员和夫人还有世家小姐。 楚清月其实不在乎这些,礼毕后她便吵着要去柔然边地会会那个戴面具的丑渣,丑渣这个词儿还是女帝嘴里传出来的。 可楚北柠说这一次的对手阴险,狡诈,是草原狼群里拼出来的男人,绝对不能小瞧了,她准备让玄鹤去会会他。 玄鹤也已经开始操练青龙军,出发的日子也就定在了这几天。 所有人都明白,柔然的新王已经杀红了眼,不建交,那就是打咯。 而且柔然边地,那个丑渣已经陈兵几十万人了,这事儿可不是开玩笑的。 皇夫亲自挂帅,大战在即。 ------------ 第702章 圈禁起来 “哇!七姨威武!天下无敌!!” 小太子不停地拍着楚清月的马屁,楚清月收起了重光剑,在小外甥的脑门儿上弹了个爆栗! “你也好好和你皇姐学学,练练剑,不然你父王的脸面往哪儿摆?” “七姨,你能教我吗?”玄汐上前一步,抬起头看向了自己的七姨。 楚清月点了点头:“成!我教你们两个便是!” “不过你们先将你们父王的霜华剑学会才行,打好了基础,才能继续练下去,若是一开始基础打不好,以后便是练得再花里胡哨,也进步不了。” “七姨懂得好多啊!”玄烨忙笑着夸道,这个小子在宫里头混就一个词儿——嘴甜! 楚清月却神色微微一顿,这句话其实不是她创造的,是蕴藏大师对她说过的。 一年前,蕴藏大师病逝了。 当时连长姐都亲自扶灵送葬,一直送出帝都的城门,随即楚家人亲自送他回到了北凉山的点苍剑派安葬,落叶归根。 蕴藏大师早些年本来身体不好,后来一直酗酒加重了病情,三姐姐做了他的徒弟后管着他,他也只能偷偷地喝酒。 后来三姐姐战死,他再也没有喝一口,可三姐的死到底对他的打击很大,他的身体越发每况愈下。 楚清月想起来恩师,眼眶微微有些泛红。 “七姨,你怎么了?”玄汐忙摸出来帕子送到了楚清月的面前。 楚清月摆了摆手笑道:“没事儿,园子里的风有点点大,迷了眼睛。” “你们两个饿了吧,过来吃点心。” 楚清月坐在了椅子上,几个丫鬟端了茶盏点心过来。 楚清月专门还让人多端一些甜点给两个可爱的小外甥,两个小家伙都继承了长姐的喜好,爱吃甜食。 她则是坐在一边,用蜀锦做成的最细软的帕子,抽出了重光剑小心翼翼擦了起来。 这把剑经历了三任主人,不晓得在战场上饮了多少亡灵的血,便是抽出来都寒光乍现。 “好剑!”玄汐咬着点心看向了重光,和父王的那把霜华剑一样的好,她不禁伸出手想去摸一摸。 “哎,小心伤了长公主殿下的手!”楚清月忙重光剑挪开,这个丫头这么喜欢剑,以后在战场上给她赚一把回来。 最好是柔然那个丑渣大王的佩剑!玩儿得才爽! 楚清月不是小气不给玄汐玩儿,这两个孩子实在是太金贵了,万一伤了,她负不起那个责。 玄汐忙缩了回去,还是定定看着。 楚清月打趣她:“哪天和你父王要霜华剑玩儿,霜华剑那也是名剑呢!” 玄汐叹了口气:“我最近练剑有些懈怠,父王斥责了我,怕是一时半会儿我还练不了霜华。” “父王说等我再大一些,武功底子好一些,就将霜华拿出来给我练一个时辰。” “皇姐,那剑有啥好玩儿的,还不如蛐蛐儿的叫声好听!”玄烨安慰着皇姐,不想皇姐看他的眼神又想揍他了。 楚清月瞧着这两个小家伙倒是喜欢得很,他们也喜欢找她玩儿。 在长公主和太子殿下的心中,楚家的几个亲人,唯独七姨很对他们的胃口。 七姨人长得美,性子又洒脱不像世家贵女那样的柔弱造作,最关键的是七姨又美又飒,平日里斗蛐蛐儿,唱曲儿,蹴鞠,打马球,斗鸡,章台遛马的事儿,她很在行。 战场上又是熟悉兵法,还学了娘亲那个刁钻的劲儿,差点儿将敌人气吐血了,武功用娘亲的话说更像是开了挂一样。 别人练十几年,甚至是几十年也不一定能练出剑意。 七姨便是短短几年,已经跻身于江湖武功排名榜的前十位了,简直就是逆天的存在。 这么厉害的七姨,他们自然喜欢多亲近。 只要七姨从边地调防回来,他们就得了女帝的恩赐过来和七姨住几天。 其实一开始七姨住在楚国公府,他们还能借着看七姨的当儿去看两位表哥,六姨跟前的小表弟,一屋子小孩子热闹得很,远远比偌大的宫城好玩儿。 这一次七姨回来后,在养心殿里居然和娘大吵了一架,听闻是柔然边地异动,七姨想做主帅带兵打仗,被娘直接关到了皇庄上。 说是关也就是给点教训,让她顺着些女帝陛下的意思。 他们也听说过三姨就是战死在柔然边城,死的很惨烈,娘怕是有了心病,便是七姨越是想去她越是压着七姨的性子,不让她去。 如今直接将人束在了这里,软禁了起来,等他们的父王开拔后再将七姨放出来。 娘还说,这一次柔然那边是柔然的大王准备亲征,那个人很危险,只有父王大概能对付得了。 楚清月陪着两个小家伙说了一会儿话,视线落在了花墙那边,她此时心急如焚。 这么大的阵仗,两国在边地已经陈兵百万了,她很想去建功立业,可长姐就是不放她兵符。 其实长姐真的多虑了,她不是三姐,她是楚清月,楚家老七。 不可能他们楚家姐妹都会折损在燕州城,这不笑话嘛! 当初三姐那一仗打得很是憋屈,大晋王朝内部腐朽不堪,前面的守军又出了要命的叛徒,这些在她的身上都不存在的。 如今是她出征的最好时机,论武功她已经练出了浮光重影的强大剑意,一般人轻易杀不了她。 而来长姐是大晋的皇帝,大姐夫又是军事天才帮她出谋划策,现在的虎贲军已经远远超过了青龙军和赤焰军,后备粮草绝对没问题。 谁敢给皇帝妹妹使绊子。 偏偏长姐说做了个噩梦,征兆不好,不让她去,这到哪儿说理去? 楚清月姣美的脸上掠过一抹急躁之色,两个小家伙瞧着七姨好像有心事,他们都懂得进退纷纷起身同七姨告辞。 七姨命护卫亲自将这两个小家伙送进宫去,还刻意吩咐路上小心一些,别给磕着碰着了。 眼见着天色暗沉了下来,楚清月已经被长姐关在这里很多天了,不过这种圈禁哪里能真的禁住她? 楚清月身形高挑,在暖阁里拿出来藏好的男子衣服,三下五除二换上,便顺着西花园的狗洞爬了出去。 ------------ 第703章 英雄救美 虽然已经入夜,帝都依然是一片繁华盛景。 楚清月漫无目的的行走在街头,沿着御河边的步道走着,春天的晚风还是稍稍有些凉意,拂面而过,居然冷飕飕的,剐着脸颊都有点点微痛。 这样的夜,最适合去酒楼里听曲儿喝酒,再寻一二好朋友浪荡一回。 可如今她身份地位高了几分,竟是变得没有朋友了。 儿时的那些玩儿伴渐渐与她生分了,那些小丫头们如今都到了待嫁闺中的年龄,自然不能跟着她胡闹荒唐。 少年们也都长大,考取功名,谋取前程。 她如今的身份也变了,不再是楚家那个顽皮的老七,而是虎贲军大将军,姐姐还是女帝陛下。 即便是少年们偶尔会和她继续交好,跟着她吃喝玩儿乐,可临到头总会问到关于女帝陛下最近的喜好和风向,摆明是将她当做攀附女帝的工具。 这样的关系在楚清月的眼底便是彻底变了味儿,她借口军务繁忙再也没有理会那几个完全变了样子的男子。 虽然一个个长得越来越风流倜傥,可令她作呕。 她虽然位高权重,背景深厚,可楚清月明白自己的地位。 女帝陛下与他们楚家没有丝毫的血缘关系,对他们楚家这么好无非就是情谊恩德四个字儿。 若是他们楚家人摆不清楚自己的位置,便是给女帝陛下招黑,也会让楚家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人越是在高位,越要清醒。 此时的楚清月很清醒,清醒到让她难过的地步。 短短几年走下来,她居然一个知心好友都没有了。 军中那些属下仅仅是惧怕她,哪里能真的和她处成无话不谈的知交? “哎!真他娘无聊啊!” 楚清月走累了,坐在了河边的大青石头上,仰起头看着蔚蓝色天际间镶嵌着的小星星,真的难啊,如今连个陪着一起看星星的人都没有了。 她刚及笄礼成,长姐就开始忙着给她张罗嫁人。 长姐好像太喜欢保媒了,拿着那些京城才俊的画册一个个摆在她面前,她看了一眼,七成的人小时候被她揍过,顿时觉得更加索然无味起来。 好在长姐还算是讲究些武德,瞧着她没看上那些才俊也就放过了她,不过让她尽快挑个好夫婿,到时候她想吃喜糖,切! 楚清月唇角勾起一抹无奈的笑意,长姐有时候还是蛮孩气的,被姐夫宠惯坏了。 楚清月正闲的无聊拿着一根儿棍儿在地上画圈圈,突然听到河岸边传来一阵哄闹声。 哎,有热闹看? 楚清月将手中的草棍一丢,飞也似的朝着那一片纷乱冲了过去。 还未冲到近前,却看到一匹马疯了似的驾着马车朝着人群乱冲乱撞,四周到处是哭喊声。 马惊了?关键还套着马车到处乱跑,杀伤力着实厉害。 此时正是河岸边游春的好时候,有很多妇孺还有小孩子,一个个吓得面色苍白,眼见着那疯马便扬起了前蹄就要踏在一个小孩子身上,不远处他的母亲尖叫着想要冲过来,可根本来不及。 “小心!”楚清月猛地跃了出去,将吓得坐在地上哭的小孩子一把捞了起来,瞬间丢给了她的母亲。 这一连串的动作已经让她的力道到了强弩之末,全部的巧劲儿都用在了救人上,她自己反倒是挪不开半步,眼见着那马蹄便要踩着她的脑袋而下。 她登时心中哀嚎了起来,老天爷啊,她可是大名鼎鼎的楚将军,这么个死法有点丢人啊。 况且别踩老娘脸啊!马兄! 她吸了口气,都来不及抽出手中的匕首,终于硬着头皮准备用内力硬抗。 不想一阵马儿嘶鸣的声音袭来,本来踩在她脑袋上的马腿竟是被一把弯刀直接斩断,马血瞬间喷了她一脸。 楚清月直愣愣看向了那个将她救下来的青年,身形很高大,比寻常男子还要高几分,身体矫健。 斩马腿,砍断连着马车的绳子,弯刀瞬间刺进了疯马的脖子。 楚清月瞪大了眼眸,虽然当下斩杀马匹确实止住了疯马继续祸害人,可此人杀马的动作感觉是真的狠。 他武功也不错,几下子下来,靛青色的锦袍上面居然没有沾多少马血,反倒是她糊了一脸。 她下意识将脸上的血抹了一把,那人却收好了弯刀径直走到了她的面前。 “没事吧?要不要紧?” 楚清月抬眸对上了那双黑漆漆的眼眸,眸色很黑,像是这最深沉的夜。 他五官长得很好看,而且很是英武,每一寸线条都显出了几分冷硬,和帝都那些柔弱欠揍的贵族公子哥儿完全不一样。 是楚清月很欣赏的那种风格的男子,阳刚,硬落,是条汉子。 他此时冲着她伸出手,棱角分明的唇角含着几分笑意,那笑意也仿佛沾染了阳光,暖暖的,身上折射过来的香气也很特别。 不像平日里其他男子的那种冷香,梅香,亦或是其他乱七八糟的香薰。 他身上只有干净的青草味道。 楚清月第一次觉得心头跃动了起来,呼吸微微有些不畅,这种感觉让她觉得很好笑。 她号称帝都第一纨绔女子,怎么会对一个男人心动?最近她一定是疯了! 她忙大大方方抓着那人骨节分明的大手从地面上爬了起来,那人的手触及到了楚清月的手后,顿时眸色一闪,唇角勾起了一丝玩味。 从摸骨上来看,这绝对不是男子的手,他淡淡笑了笑将楚清月扶稳,还顺手递给她一方帕子。 中原人喜欢用帕子,他既来此便带了几条。 楚清月用帕子擦干净了脸上的血,解开了钱袋丢了银子给百姓。 一块儿给那可怜的马夫,毕竟他照料的马匹不光疯了还被杀了,回去他不好和主家交账。 一块儿给了那个抱着孩子哇哇大哭的穷苦妇人,那妇人估计死了男人,身为女子抛头露面在街边带着孩子摆摊儿卖菜,因为照顾摊子顾不上孩子,那孩子才会独自乱跑差点儿被疯马踩死。 “拿去给孩子看看伤着没有?” “多谢公子!多谢公子!” 妇人牵着孩子的手给楚清月跪下来磕头,楚清月摆了摆手,一把抓着救命恩人的手臂笑道:“多谢恩公救命之恩,今儿我请你喝酒!” 那人神色一愣,随即眉眼间染了一层笑意。 “既如此,在下恭谨不如从命!” ------------ 第704章 瞒天过海 悦来酒楼,三层最东面的包厢,楚清月是这里的常客。 客栈老板看到是楚家七小姐后刚要上前行礼,被女扮男装的楚清月一个眼刀杀过去,吓得闭了嘴不敢多事,忙将二人安排在了三层最好的包厢。 各种菜品一样样摆满了桌子,还搬来几坛子酒,都是陈酿好酒。 楚清月让老板带了干净的男装过来,她拿着去隔间换上,依然是一个玲珑俏公子。 楚清月看着那个救了她的恩公,不像是帝都人,估计是刚来京城的,还不认识她。 她下意识想要刻意隐瞒一下自己高不可攀的身份,毕竟能交到一个不图她名不图她利的朋友实在是太难了。 之前那些有心和她结交的,都是为了她手中的兵权,还有她身后的长姐。 他们目的都不纯粹,楚清月也都婉拒了那些交际。 毕竟她不想给长姐添麻烦,为难长姐,那样的朋友时间长了就会提一些朝堂上的要求,亦或是引荐给女帝陛下,这种的就让她很难受。 长姐走到今天不容易,不该再被她这个做妹妹的攀扯,她只要替长姐守好大晋的北大门便是。 而面前的这个家伙貌似根本就不认识她,这倒是让楚清月多了几分欣喜。 久违的感觉重新回来了。 楚清月替面前的俊朗男子斟了一杯酒:“请问阁下尊姓大名?府上在哪儿,我明日定当亲自拜访?” 那青年稍稍一顿笑道:“在下是陇西那边的行商,来京城做些买卖,姓张单名一个……昊字,此番住在城里的客栈,等此间买卖做成后就离开京城。” “哦?张大哥住在哪家客栈?”楚清月笑问道。 “呃……”那人定了定神道,“七里香客栈!” “对了,兄台瞧着便是心善之人,不晓得兄台是帝都哪家小公子,尊姓大名啊?”张昊反问。 楚清月好不容易将楚这个字儿咽了下去,她心头生出几分不自在。 她不想告诉他自己的真实身份,不然原本纯洁的友谊又会沾染上几分别样的功利。 她忙笑道:“在下万清,家在崇文街口,我爹开了家镖局,你以后若是路上需要运送什么贵重物品,尽管找我,我给你打折!” 张昊登时笑道:“好,一言为定,我今年二十二岁,不知兄台。” “我二十!刚及冠行了冠礼,那我称呼你一声兄长吧。” “好!我痴长你两岁,如今你我也是投缘,来!我们干一杯。” “张大哥,请!”楚清月终于找到了一个酒友,仰起头一口饮下。 她娇俏的脸上因为酒精的作用染了几分红晕,更是衬托得眉眼如画,张昊看得眸色微微深邃了几分笑道:“汪老弟瞧着不像是二十岁,倒像是十几岁的模样,端得是显年轻。” 楚清月一口酒差点儿喷出来,这厮的观察力也太强了吧?难道自己女扮男装的把戏被人拆穿了不成? 她顿时心虚了不少,之后更是小心谨慎了几分。 两个人把酒言欢,畅谈了许久,一直到深夜,若不是担心皇庄那边的人察觉她溜出来禀告了长姐,楚清月真的很愿意与这个人秉烛夜谈。 他给她讲做行商的时候,沿途看到的风景民俗。 她给他讲走镖时候路上遇到的那些乡野趣事儿。 楚清月还将小时候看的话本子,说书人说的那些有趣的故事,一杯酒一个故事,不知不觉竟是喝多了。 楚清月晓得尺度,缓缓站了起来准备告辞。 “张大哥这几日还在京城吧?我明日去客栈拜访你。” “好!”张昊也喜欢这个女扮男装的女子,简直是太有趣了,他平生就没有遇到过这么有意思的小丫头。 这个丫头学识渊博,武功也不差,若是个男孩子必定是人中龙凤的那种。 可她要来他随便胡诌的客栈里找他,他心底稍稍落了几分慌乱,随即归于平静。 “明日我在客栈备好酒菜等你,后天我去你府上拜访。” “那大后天我请你继续喝酒,还有一家酒楼的菜品不错,我请你吃!”楚清月笑道。 “好,那大大后天……”张昊突然不说了,随即两个人相视一笑,接着更是笑得前仰后合,眼底都有了光,绵延不绝的光。 “再会!明天见!”楚清月笑着冲他挥了挥手,转身走出了酒楼。 凉爽的晚风吹拂而来,楚清月登时打了个机灵,摸了摸滚烫的脸颊,深深吸了口气,低下头自顾自笑了一声,骑着马先去了崇文街口,看到了一家镖局,门庭处的匾额上写着万通镖局四个鎏金大字。 楚清月下了马儿,上前敲了敲门。 开门小厮一看是楚清月忙将她迎了进去,楚家七小姐经常来这里看望他们掌柜的。 万通镖局的掌门叫万三,早些年跟着楚贲老将军打过仗,后来为了救老将军折了一只左手,不过他玩儿的是右手刀,武功上倒是也没受太大影响。 楚将军出资帮他开了一家镖局,让万家几兄弟退伍后有口饭吃,楚七经常来,逢年过节楚家大小姐也带着东西来看望他们这几个虎贲军的老人。 只是今儿不知道楚七小姐深夜来做什么? 万三亲自候在正厅,起身冲楚清月抱拳行礼。 “楚将军!” “万叔不必多礼,”楚清月忙将他的手臂扶着,她如今虽然是虎贲军主将,可过去爹爹的老部下给她行礼,她还是有些不得劲儿。 万三忙请楚清月坐在了上首位,他陪坐在一边。 他的心头很是忐忑,这么晚了,楚清月来找他,难道楚家军出了什么岔子,可也没听说啊。 “将军这么晚找老夫有什么事儿?” 楚清月脸上掠过一抹为难,她提出来的这个要求很有些难办,不过万三叔是她能找到的最合适的人了。 她抿了抿唇:“万叔,今晚我和您说的事儿,您可千万别告诉我长姐,也别说出去,太丢人。” 万三更怕了,这到底出了什么大事儿了这是。 “将军莫怕,大不了属下拼死护着你便罢!” “不不不,不是那意思,”楚清月晓得万三理解错了,还以为她闯了什么祸。 “那将军你找我是……要万通镖局替你走镖送什么东西,还是将军缺什么?” “我想让万叔当我几天爹,好不好?求你了!” 万三噌的一下站了起来,慌得不知所措,他哪儿来的脸给虎贲军主帅当爹的? 这……这…… ------------ 第705章 被大王毒死 “楚将军,这可万万使不得啊!”万三吓得肝儿颤,哪里想到楚家七小姐大半夜找他来认爹来了。 这哪儿成啊? 万三连连摆手,忙向后退开:“楚将军!你饶了老夫吧!” 楚清月忙上前就要给万三跪下来,万三吓得魂飞魄散,当初他们万家几兄弟就是楚贲老将军身边的家臣,哪里能让小主子跪,这不遭雷劈嘛! “不可!不可啊!” “万叔,救救急,救救急,帮帮忙,帮帮忙,过几天如果一个青年公子上门拜访,一定帮我瞒着身份,就说你是我爹爹,求求了,求求了!” 年轻公子,万三终于抓住了问题的关键所在,小主子这是有心上人了? 既然有心上人就该说出来,让大家也跟着高兴高兴,到时候女帝陛下说不定会赐婚。 此番终于明白了楚家小七的意思了,他被楚清月连跪带求饶,逼迫的毫无章法和余地,不得不硬着头皮答应。 这边的张昊也没闲着,从酒楼里走了出来,便坐进了一辆普通低调的马车里。 马车沿着城南那些曲曲折折的小巷来来回回拐了几道弯儿,终于停在了城南边儿上的一大片密林里。 “主子!” 四周密密麻麻到处都是影卫,见着马车里的人走了出来,纷纷现身跪下来行礼。 张昊仰起头看向了墨色的天际,天上星辰很好看,就像刚才那个姑娘的眼睛。 他本来冷漠的唇角居然变得柔和了起来。 “来人!” “陛下!”影卫头子忙跪在了斛律恒伽的面前磕头。 这一次他们的大王真的是很冒险,居然亲自深入大晋腹地考察大晋的风土人情。 大王曾经私底下和心腹们说过,大晋那个女帝陛下不简单,如果以后柔然想要发展起来成为数一数二的大陆强国,就得多学习人家大晋的治国方案。 可柔然的草原部族们千年来都是游牧民族的生活习惯,斛律恒伽推行改革遇到的阻力实在是太大了。 他不能像征服漠北高原的时候,采取铁血手腕,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这是改革,不是战争。 斛律恒伽是草原上难得的军事天才,但是改革制度,推行各种政策他不大在行,便亲自乔装打扮成行商来大晋考察民风民俗。 另一面,他下令陈兵百万在大晋的边地,一来想要逼迫大晋,若是能打赢了大晋,到时候就能和大晋谈条件。 他会和大晋要大量的工匠,先进的技术,各种中原书籍。 二来打赢大晋,若是能连下几城也是好的,到时候国内会有更多人拥护他,改革也会没有那么大的阻力。 他现在迫切需要一场对外的胜利,需要大晋先进的文明,他不像之前那些昏聩的柔然王,他有实力,有脑子,关键他还年轻,未来可期! 可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居然刚来帝都就遇到了那么有趣的姑娘,步调稍稍被打乱了几分。 “你们几个……过来!”斛律恒伽冲身边的几个心腹头目招了招手。 那几个人也忙跪在了王上的面前。 斛律恒伽歪歪侧着头,想了想:“有个很重要的任务要你们去做!” “王上要对大晋女帝动手了吗?我们的探子已经混进来了,还是要偷盗大晋藏书阁里的那些古籍?” “这些事情不重要再缓缓,”斛律恒伽低声笑道:“去郊外连夜买一处客栈,花重金买下来。” 啊?这是什么意思?几个心腹都懵了,大王好端端的买什么客栈? 斛律恒伽来来回回踱着步:“对了,客栈的匾额要写上七里香客栈五个字儿,找个汉字儿写得好的人写,别让人看出来端倪。” “客栈里的那些人给些钱都打发出京,让他们不要回来,不听话的,杀!” “你们几个找一些会做菜的厨子,会中原话的扮作小厮,对了,再找人扮作客商住进客栈里,总之明天我要在客栈里宴请一个人,你们若是出了什么岔子……死!” 柔然王族最能打的影卫齐刷刷傻了眼,这……这是搞什么? 大王不是励精图治吗?不是要好好勘察大晋民风吗?自从刚刚和那个中原人喝了酒,感觉变得不太正常了。 大王啊,咱们来大晋可不是为了玩儿的啊! 家国大业呢?王庭振兴呢?不要了吗? 斛律恒伽身边的手下连夜买下了客栈,连夜弄来了普通百姓的衣服,扮演厨子的,扮演小二的,扮演行商的,扮演这的那的,简直比跟着大王征伐天下还要累。 鸡叫声刚响起来,斛律恒伽已经在后院的厨房里折腾了一宿,面前是哆哆嗦嗦的护卫扮的厨子。 “启禀……启禀大王,小的做得这几道菜都是很符合中原人的口味,一定不会出岔子的。” 斛律恒伽盯着手中攥着的青菜,别过脸看向了那个跪在地面上瑟瑟发抖的厨子。 “你跟着你阿爷曾经在中原这边住过几天,你说中原姑娘一般喜欢吃什么菜?” 老天爷!所有人都要疯了! 那厨子护卫想要一头撞死,他怎么知道中原女人喜欢吃什么,可王上问话不说就得死。 他忙哆嗦道:“启禀王上,咱们草原女人喜欢吃肉,我想中原女人一定喜欢吃菜。” 斛律恒伽点了点头,居然认同了他的观点。 “那朕亲自给她做一道别样的菜吃!” 柔然众人…… 不要啊!王上……求放过! 大王也不知道哪根儿筋儿抽住了,居然说第二天要请客,请一位尊贵的客人来吃饭喝酒。 他们草原人请客喜欢亲自烤一整只羊,大口大口吃肉,大碗大碗喝酒。 可人家是中原姑娘,娇娇弱弱的,万一被他吓着了怎么办? 他决定亲自做一道菜,送给那个姑娘,表示隆重的对待。 可已经折腾了两个时辰,烧毁了四口锅,烧出来一大堆焦黑的菜,还命他们这些护卫品尝一二,问他们好不好吃? 他们差点儿被毒死,带着赴死的决心吃了大王做的菜,还不得不夸赞好吃,结果大王自己尝了一口,将他们狠狠打了一顿。 现在还要做菜? 斛律恒伽走进了厨房,不一会儿,轰的一声,灶火炸塌了的声音。 所有人都跪了。 纷纷攥着草原吉祥珠双手合十,将庇佑他们的草原神明从东边的神念叨到了西面的神,保佑他们今夜不会被大王毒死。 ------------ 第706章 一个愿望 第二天一早,楚清月从皇庄里溜了出来,这一次是长公主和太子殿下帮她打掩护,狗洞爬得很顺利,直接冲了出去。 看着七姨的身影从狗洞那边钻了出去,身后站着的两个小豆丁缓缓摇了摇头。 “皇姐,七姨不对劲儿啊!你说钻狗洞就钻狗洞吧,怎么感觉脸色含春,和发财一样。” “发财虽然老了很多,可瞧着母猫出没宫中,还是激动地嗷嗷叫,那个表情和七姨一个样子。” 玄汐眉头蹙了起来淡淡扫了一眼自己的太子弟弟冷冷道:“大人的事少打听!” “哦,”玄烨乖巧的应了一下,随即神色一愣,突然觉得皇姐把自己排除在小孩儿之外了? 楚清月爬出了狗洞,直接骑着太子玄烨早早拴在外面的马儿,朝着郊外的七里香客栈行去。 不想那客栈倒是偏僻,差点儿没打听出来,好在一个热心的过了头的行商将她带到了那里,那几个人说他们也住在那里的。 楚清月骑着马行到了客栈外面,跃下了马匹,却看到张昊已经靠着一棵树等在了那里。 今天的张昊穿着一件淡紫色绣银色牡丹花纹的锦袍,头发也梳成了京城纨绔公子哥儿们的那种样式,修长的大长腿一条搭在了另一条上面,那姿态堪堪有了几分风姿。 楚清月登时吓了一跳,忙笑着走了过去。 “张大哥!” “万老弟来了!”斛律恒伽心底不知道为何甜蜜蜜的,他派人从小倌儿馆儿抓了个风骚男人回来,逼问他当下大晋男人最时兴的穿搭和最吸引人的动作举止有哪些? 那小倌儿吓死的,忙如数告知,随即瞧着斛律恒伽俊朗的眉眼,感觉他这一款的不适合做小倌儿,如今小倌儿行业竞争这么激烈了吗? 不过这个人瞧着凶得很,也不敢废话,将自己知道的都说了出来,领了一个金锭子连滚带爬逃了。 斛律恒伽吸了口气,冲楚清月浅浅笑了笑:“万老弟,路上辛苦了吧?” 楚清月狠狠打了个哆嗦,虽然觉得第二次见面提醒一些话不太礼貌,可眼见着昨天那么正常的一个人,今天变得神叨叨的,她还是关切的问道。 “张大哥,昨天夜里是不是染了风寒,发高烧不成?若是得了病,我带你去回春馆瞧瞧,那边的医馆很厉害,什么病症都能治得了。” 斛律恒伽脸上的笑意登时僵在了那里,整个人不可思议的看向了楚清月,这才意识到自己今儿的着装和举止怕是出了大错儿了。 他别过脸淡淡扫了一眼那几个绑了小倌儿来这里的护卫,几个护卫登时脸色灰败,小心翼翼走到了后面的柴房里领鞭子去了。 “哦,多谢万老弟关心,没什么,可能昨天夜里喝多了,酒劲儿有点儿大,今日怕是还没过去!” 楚清月了然,忙笑道:“张大哥是性情中人,今日我们浅饮几杯!” 斛律恒伽忙正了正神色带着楚清月走进了正厅的雅间里,外面还象征性的安排了几个“行商”也在那儿假装吃饭。 桌子上的菜品山珍多一些,大部分是绿油油的蔬菜。 斛律恒伽到底没敢让自己喜欢的这个姑娘尝试他做的菜,他也没那么大脸,花了银子请了一个厨子赶过来做菜,随即又送走。 “万老弟,你尝尝这道清灼菜心!” “这一道是凉拌青菜!” “这一道好……这一道是鲜烹青菜!” “这一道……” 楚清月看着碗里她刚认下来的张大哥,一道一道的绿菜送到她碗里,几乎将她的碗堆成了小山包。 她不禁一阵阵心虚,他不停地给她添绿菜,这是有什么别样的深意不成?她这是被绿了?还是怎么的? 其实她喜欢大口吃肉,大碗喝酒,最好弄一只烤全羊吃吃,那样才豪爽嘛! 可人家张大哥喜欢绿菜,楚清月还得小心翼翼的照顾着张大哥的喜好。 “张大哥,这个菜好好吃,你也吃!” “好好好,万老弟你吃,你吃……” “张大哥,你多吃点儿……” “万老弟,你也多吃点儿……绿菜有利于身体康安。” “好好好,张大哥,一起吃,一起吃!” 酒足菜饱后,楚清月觉得自己的脸颊都渗出了几分绿色来,她这辈子都没吃过这么多菜,打着的饱嗝都带着漠北草原的草臭味。 “万老弟,我有一个礼物要送给你,你随我来!”斛律恒伽几乎要将绿菜汤呕出来了,忙起身准备消化消化。 不过这个礼物他昨天就准备好了,带着他的万老弟来到了客栈东面的马厩里,随即点着一匹赤色的战马看向了楚清月。 楚清月整个人都呆在了那里,从未见过这么漂亮的马儿,马身就像是赤练一样,在阳光下甚至能看到上面渗出来的红色血珠。 “汗血宝马?”楚清月倒抽了一口气,这种马儿千金难买,尤其是这种绝佳品相的。 斛律恒伽笑道:“它叫珍珠,送给你了!” “你经常走镖,有时候配一匹好马能救你一命,它现在还小没有认主,你训出来就是你的。” “对了,还有这把短刀,你随身带着,如果遇到危险就用这把刀刺他们,关键时刻能保命!” “这刀叫明月!” 他没说的是,这把明月刀是他随身带着防身的,是把绝世宝刀。 斛律恒伽此时站在阳光下,身上虽然穿着紫袍,可让他整个人越发显出了几分不一样的贵气逼人。 他脸上的表情却柔暖的厉害,眼角眉梢都是笑,那笑意层层叠叠荡着,在眼眸深处汇成了一片海,倒映着楚清月清丽绝尘的脸。 万千世界,只有这一片风景,狠狠刻印在他的眸子里。 楚清月心跳的越发厉害了,忙不自然的别过脸,抬起手摸向了珍珠,唇角含着笑:“谢啦!我今儿来得急促,没准备礼物,不过……” 楚清月委实没想到对方会给她备了这么重的厚礼,她倒是有些别扭,随即俯身蹲在地上将那些韧性好的青草割下来一丛,坐在了树荫下开始编着什么东西。 她小的时候,手就很巧,那个时候她统领了京城一半儿的小朋友,有一批打不服的,她就用草编小猫等各种小动物送给他们,收复了一大批追随者和爱慕者。 终于,楚清月编好了一只小猫很郑重的放在了斛律恒伽的手中,冲着他笑道:“拿着,这是我给你的信物,你收下后就和我是一伙儿了。” “到时候你拿着这个不管什么时候,什么地点,找到我,我都可以满足你一个愿望!” “愿望?”斛律恒伽眉头一挑,“什么愿望都成?” 楚清月缓缓点了点头。 斛律恒伽紧紧抓着青草编的小猫,因为太用力骨节都发白了,他看着楚清月笑道:“好!我收下,不过到时候我让你满足我的愿望,你可不许反悔!” “绝不反悔!”楚清月声音中带着几分郑重。 顶天立地的楚七,向来光明磊落,信守承诺! ------------ 第707章 结拜吧 斛律恒伽牵着珍珠,珍珠上坐着楚清月。 二人在城郊静谧的林子里散步,从天南谈到地北,总感觉有说不完的话。 “你坐稳了,我帮你牵着,珍珠脾气暴躁万一把你伤了怎么办?”斛律恒伽紧紧攥着缰绳,生怕刚帮万老弟驯服的宝马突然发狂将她摔下去。 “哈哈!张大哥不必担心,这种马……”楚清月及时收住了话头,娘哎,差点儿收不住嘴。 行军打仗的时候,战马她可是经常骑的,如果不是为了掩盖身份,装乖巧。 她早就骑着珍珠在山野间狂奔,可自己不知道怎么搞的给张大哥留下这么一个弱不禁风的感觉。 她也只能硬着头皮装下去。 “这种马怎么了?”斛律恒伽忙问。 楚清月声音柔弱了几分:“这种战马我也是第一次见,好怕!” “别怕,有朕……有我在!你不必担心!”斛律恒伽狠狠瞪了珍珠一眼,敢把他心仪的女子摔下去,朕扒了你的皮! 二人边走边聊,倒是越说越投机,从天南聊到地北,从水里游的聊到天上飞的,从人生的规划到未来的期许,从这几年做生意不错到镖局买卖很好,最后实在没得聊了,聊到了现在的国际局势。 “柔然人很凶残蛮横的!”楚清月鼻子哼了一声。 斛律恒伽攥着缰绳的手顿时僵在了那里,一颗心狂跳了起来,她不喜欢柔然人?这可怎么办? “其实……我那些年在柔然也走过几次货,不是所有的柔然人都是坏的,比如犬戎部落的首领英俊潇洒,风流倜傥,会骑射武功也不错,还不随便乱杀无辜,是个大英雄大好人!那个青年很不错,年轻有为,人见人爱……” “张大哥……”楚清月眼角狠狠抽了抽,这人不会是个断袖吧?那她可就完蛋了! 她现在身份还是男扮女装,他对自己这么好,又极力夸赞那个什么狗屁柔然某地的小首领。 大爷的!她接下来怎么弄? 楚清月忙咳嗽了一声清了清嗓子看着斛律恒伽小心翼翼道:“张大哥,我不知道你之前被女人伤害过什么,可这世间阴阳调和,异性相吸,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张大哥,你要开看些,切莫走入歧途!” 斛律恒伽一愣,心头突地跳了起来,他刚才说错什么了吗? 他也就是将自己的犬戎部落还有自己夸赞了一下,引起了她这么大的反感,难道她真的讨厌柔然人? 不管了,先稳住当下再说。 “万老弟说得对!柔然那帮狗养的!不得好死,万箭攒心才对!” “柔然人都是猪!” “柔然没一个好鸟,都是畜生……” 树冠上趴着的柔然影卫突然好想哭,大王啊,你不也是柔然人吗? 这样骂自己,不太对劲儿啊,太自轻自贱了吧? 这得贱到什么程度去啊! 楚清月从未想到一个人骂一个国家,从柔然大王到柔然牧民养的小黑狗,都能骂到位,而且都不带重样儿的,连她都觉得骂的有些过分了。 楚家军和柔然骑兵打了几十年的仗,都没有把柔然骂成这个样儿的。 她忙打住了斛律恒伽的话头:“张大哥,张大哥,其实柔然的普通百姓也是无辜的。” “哼!无辜什么,柔然那些小崽子#¥%%……尤其是柔然新王更是%&*¥%*……” “张大哥,张大哥,不要骂了,不要骂了,你看那边是什么……” 楚清月看着张昊大哥骂柔然人骂到了这个程度上,总觉得不对劲儿,可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儿。 她忙点着前面不远处的一座小庙,是一座荒废的破庙,忙下了马带着斛律恒伽走了过去。 楚清月看了一眼庙里的塑像,她不怎么去上庙,都是府里的姨娘们去,她瞧着塑像有点陌生,不是观音也不是佛像,而是一个看起来很慈爱的女子,也不知道是谁。 这其实是一座送子娘娘庙,许是在城里又盖了更大的庙,这一座庙宇便荒废了。 一个是愣头青女将军,一个是异国人,谁也没认出来那是一尊送子娘娘像。 斛律恒伽忙跟着楚清月走了进去,楚清月坐在了庙宇里的土台子上,拿出了牛皮酒袋送到了斛律恒伽的面前笑道:“咱们今日也算是投缘,不若在此结拜为异姓兄弟如何?” 斛律恒伽一愣,结拜为兄弟,不好吧? 结拜成兄弟以后怎么…… 可是气氛烘托到了这里,不结拜吧,恐怕她的脸面被他落了,也不好。 “结拜?好……好啊!” 楚清月忙拉着斛律恒伽一起跪在了送子娘娘像前,两个人一人一口酒,算是歃酒为盟了,随即二人便拜了下来。 “神像在上,我……我万清与张大哥结为兄弟!” “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请您给我们做个见证!” “我斛……我张昊,今日与万老弟结为……%&*……”他故意糊弄着哼了过去,一边的楚清月眉头一蹙,别过脸看着斛律恒伽。 “张大哥?” “最近上火了……&&*……舌头肿了,疼……” “哦……”楚清月了然。 斛律恒伽心头暗自得意,哼,老子偏不说兄弟那两个字儿,结拜成夫妻还差不多。 “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我张昊一定会对万老弟好,诚信待她,天地可见,若做不到,天打雷劈!” 哗嚓!外面突然滚过了一道春雷,映在了泥塑的神像上,送子娘娘唇角在闪电的映照下,感觉像是含着一丝嘲讽。 两个麻瓜!拜错庙了!啥也不是!滚! “张大哥,快要下雨了,我该回去了!”楚清月冲斛律恒伽笑着摆了摆手,走出了庙宇翻身骑着珍珠。 那翻身上马的动作,好潇洒! 斛律恒伽唇角露出了姨母笑,瞧着越发喜欢。 她有着草原女子的率性和洒脱,又有着中原女子的娇俏端雅,还会喝酒,会玩儿,还那么可爱。 雨眼看着就要落下,楚清月忙冲斛律恒伽抱了抱拳,骑着马飞奔而去,不愧是汗血宝马,瞬间便蹿了出去。 斛律恒伽歪着头笑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远处,唇角挂着笑,站在那里,几乎站成了一块儿望夫人石。 雨点落了下来,不一会儿形成了瓢泼大雨,浇灌在他的脸上。 “大王!”柔然的影卫们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忙拿了蓑衣跪在了斛律恒伽的面前:“大王,您披件蓑衣吧,小心染了风寒。” 斛律恒伽无视了部下递过来的蓑衣,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痴痴笑着。 “你们说……她骑马的样子……怎么那么好看?” ------------ 第708章 惊喜交加 第二天,楚清月早早起来便到了万通镖局,命人在镖局里备好酒菜,准备请张大哥来吃饭。 昨天他们二人已经约定好了,今天张昊要来拜访万通镖局。 楚清月还准备了一些礼物,其中有一对儿羊毛护膝。 他们做行商的,走南闯北的,难免膝盖处着了凉。 楚清月不会绣功,就买了个现成的纯色护膝,悄悄在护膝上歪歪扭扭绣了一朵小花,便是这拇指大小的一朵小花儿,她的手指头都快要被绣花针扎出了筛子。 楚清月用精致的蜀绣绣袋装了礼物,还塞了几瓶上好的金疮药进去。 之前慕神医的无忧山庄给长姐做了很多的祛毒香丸,装进香囊中随身带着可以祛百毒,这玩意儿不好做,一共做了十几颗。 女帝陛下送了她三颗让她随身带着,此番楚清月一股脑儿全给张昊装进了袋子里。 还未到约定的时间,楚清月已经在正厅里来来回回走了几十个来回了。 难道这就是喜欢一个人的感觉? 昨天才刚刚分别的,今天就开始思念了。 可她等了足足两个时辰,也没有等到张昊来,顿时心头生出了几分慌乱,难道他临时出了什么事儿? 她刚要走出去,却看到万家护卫带着一个人走了进来,正是之前在七里香客栈见过的那个厨子。 他忙冲楚清月躬身行礼道:“万公子,我家公子的家里出了点急事儿,他不得不离开京城回去处置。” “啊?”楚清月登时惊了一跳,“出了什么事儿?需不需要我帮忙?” “多谢万公子,是一点家事,公子说等过些时日定会再次来拜访公子的!” “小的,告辞!” “等一下,”楚清月顿时觉得心底闷闷的,她忙将准备好的护膝塞到了那人的手中。 “若是方便帮我转交给你家公子,下一次他来京城,我请他喝酒!” “是!”厨子忙应了一声,手中还被楚清月塞了一块儿银锭子,又躬身道谢后离开了万通镖局。 楚清月脸色不怎么好看,人家回去处理家事,短时间内他们怕是不会见面了。 心头怎么这么憋闷呢? “楚将军,”万三忙走过来低声劝慰,“老夫不若派人去陇西打听打听,看看哪家的儿郎?” “万叔……还是……算了,有缘再见吧!” 是她女扮男装骗了人家,再去追查人家身份,这事儿不太礼貌。 其实今天她准备告知他真相了,不想他竟是因为有事不来了。 “将军!将军!”一个虎贲军护卫疾步走了进来,“女帝陛下有请!” 楚清月一愣,长姐居然请她进宫,难道有什么变故不成? 她忙冲出了万家,也顾不上再回皇庄演戏转一圈了,直接打马到了东司马门,内侍忙带着楚清月去了养心殿。 刚迈步走进了养心殿,便看到顾伯懿等心腹重臣已经站在了那里,一个个脸上的表情带着几分紧张,不过瞧着还有些微妙。 长姐的脸色也不太好看,甚至还有些疲惫,大姐夫梁王更是眉眼间多了几分愧疚。 这几日大姐夫一直在东大营练兵,如今来到了养心殿怕是准备出征了。 想到这里,她心头一阵难过,她请求出兵和柔然那个丑渣王决一死战,不想长姐就是担心她不让她出征。 她走进了正殿里忙冲楚北柠磕头:“臣给女帝陛下请安!” “起来吧,”楚北柠抬起手冲她摆了摆,登时觉得一阵恶心的感觉袭来,脸色一阵阵发白。 一边的玄鹤忙冲过去将她着:“要不要紧?” “能……能撑得住……呕……”楚北柠突然呕了出来。 “陛下!” “陛下!!” 朝臣们忙上前几步,梁王弯腰准备将她抱起来送到后宫中。 “别别别,不碍事,我喝点儿酸梅汤就好……”楚北柠忙扶住了龙椅的把手。 玄鹤脸色更是难看了几分,怎么瞧着那个样子倒像是想甩自己几耳光的样子。 楚清月整个看傻了,一边的顾伯懿无奈的冷哼了一声:“真的是来捣乱的,偏偏在这个节骨眼儿怀上了。” “吐得这么厉害,怎么处理朝政,朝堂不乱才怪!” “也别和柔然打了,这个样子怎么打?” 他低声叽叽咕咕,一边的楚清月离得四姐夫那么近,哪里听不到这些话。 她不可思议的看向了长姐,又怀了? 哇!大姐夫也太厉害了吧? 第三胎了! 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不禁更是一阵惊喜,长姐这个样子,必然不能处理朝政,若是身边没有大姐夫帮忙绝对不行的。 既然如此,那大姐夫是不是就走不成了,自然这一次和柔然鏖战的主帅必然是她了。 她忙上前一步跪在了楚北柠的面前:“长姐!皇上!臣愿意带领虎贲军和青龙军去燕州城!” “请皇上相信臣,臣一定打败柔然的那个丑渣……那个什么狗屁新王!” “皇上,您信臣一次,臣绝对不是那种胡来之人,这些年臣打的胜仗也不少,臣不是不会打仗的人。” “臣若不是心里清楚自己的斤两,断然不会用这种家国大事开玩笑的,臣可以一战!请皇上三思!” 楚北柠喘了口气,这一次都是自己活该! 上个月和玄鹤在京郊的桃花林里赏花,两个人都喝多了,羊肠也没带在身边,情到浓处有些情不自禁,算算也是安全期,不想还是中招了。 竟是闹出来这么大乱子,关键这一胎不知道怀了个什么小畜生,闹腾的厉害,她孕吐已经几天吃不下饭了,心疼的玄鹤半跪在她面前一个劲儿打自己。 她这个样子玄鹤怕是去不成边地了,可柔然那边已经陈兵百万了快,这是一场硬仗。 不管是朝廷内部的稳定,还是边地的稳定,都需要平衡。 她定定看着自己的妹妹,心头五味杂陈,不知道她到底能不能胜任。 这两年来,这个丫头的表情其实可以用惊艳来形容了,但是她最讨厌惊艳这个词儿。 当初的三妹妹也是惊艳无比,却不想…… 她发自内心的恐惧,楚墨月在燕州的那一场血战,成了他们楚家人心中永远的痛。 楚北柠脸色发白,手被玄鹤紧紧攥着,玄鹤低声道:“一代名将要成长,总得给她一个机会。” “我已经安排了青龙军里的很多老将,这一次跟着她一起去!” 楚北柠闭了闭眼,定定看着楚清月道:“楚清月听旨!” “臣在!”楚清月抬头看着自己的长姐,眉眼间满是坚毅。 “楚清月为主帅,率虎贲军和青龙军两部,明日启程出征柔然!” “臣……遵旨!”楚清月眼底藏着笑,忙给女帝陛下磕头。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这一次她一定会活着归来! “皇上等臣的好消息,这一次臣将斛律恒伽的脑袋拧下来给长姐当球踢!” ------------ 第709章 轰他一炮 一个月后,楚清月站在了燕州城城头,用长姐之前捣鼓出来的望远镜看向了对面蔓延开来的柔然营帐,黑压压一大片,最靠近燕州城的居然是柔然王账。 第一次见主将将营帐扎在了最前线的,分明对大晋军就是一种蔑视。 而且还是王账,王账上面的旗帜随着塞北的风鼓荡着,图腾是一匹高大威猛的狼。 “王八蛋!”楚清月骂了一声,放下了望远镜。 身边站着几个副将,裴三也来了,只是这厮瞧着好像憔悴了不少,不过也干练了不少,而且看到漂亮姑娘也不会招蜂引蝶,这么正经的裴政倒是让楚清月多看了几眼。 若是以往楚清月这么好看的女孩子瞧他一眼,裴政一定会笑着凑上来,此番还狠狠瞪了楚清月一眼。 “主将光骂人可不行,这一仗得拿出点儿对策来!” 楚清月冷哼了一声,瞧着裴家人还是看不顺眼。 “陈将军,咱们的探子探了没有?确定是柔然大王亲征?” 陈忠点了点头,眉头蹙了起来:“这厮不好对付,不过咱们大晋国力强盛,那厮只是搞了一些小动作,也没敢直接冲燕州城。” “但是瞧着这架势,怕是对燕州势在必得,而且陈兵已经快百万了!” “没有百万,”楚清月重新拿起了望远镜看了许久,“百万是夸张的说辞,充其量也就六十万左右。” “楚将军,是六十万骑兵!战斗力比百万步兵可怕得多!”裴政从旁提醒。 楚清月缓缓道:“如果想要燕州城,怕是早就攻下来了,之所以不攻下来,估计那混账玩意儿在耍心机,怕是想要的不仅仅是燕州!” 四周的人顿时倒抽了一口气:“那他还想要啥?” 楚清月冷哼了一声:“比燕州重要得多的东西!” “他这是在威胁我们让步,与他谈判,得到他想要的东西!” “那如何是好?”陈忠没见过这么打仗的,人都来了,大王都坐到门口了,就是不停地骚扰也不来打,这个柔然新王委实鸡贼得很,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王。 楚清月放下望远镜:“来人!架着炮朝着那厮的王账,给我轰过去!” “将军,咱们城门楼的炮轰不到那边!”陈忠忙道。 楚清月冷哼了一声:“轰不到没关系,杀杀他的锐气!鼓舞我方士气,所有的炮留三成,其余全部给他轰过去!” “谈判?讹诈我们大晋,做梦呢吧,丑渣!” 柔然王帐里,一片萧杀之气,斛律恒伽高大的身影端坐在王座上,冷冷看着下面盘子里端着的一排人头。 他的身体微微后倾靠在了虎皮靠垫上,骨节分明修长的手指轻轻捏着,之前还能把玩一下明月匕首,这一次去中原将匕首送给了一个姑娘,他倒是没得玩儿了。 可还是下意识做了这个动作,脸上带着夺目的黄金面具,面具后面的眼神如冰霜般冷冽。 武将们纷纷半跪在他的面前,还有一些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 斛律恒伽冷哼了一声:“怎么,朕不在这几天,你们就想谋反?” 那些人哆嗦着头也不敢抬,人头大约有七八颗,眼睛具是睁的大大的,被砍头之前估计被折磨的够呛,死不瞑目。 他们的新王崛起于漠北一个很不起眼的部落,犬戎部落。 新王是斛律王族很远的一支支脉,他的父王贵为王爷,可他却从小被丢到了寒苦的漠北差点儿死在那儿。 到现在柔然朝臣们也不知道八王爷为何要这么对待自己的儿子,八王爷其余的儿子们都生活在王都,锦衣玉食,唯独他生下来后死了娘,后来七岁的时候就被人送走,八王府好像没有这个儿子似的。 只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柔然王族的嫡系和大晋的几场仗打下来后,几乎死光了。 剩下的旁系也就是那八个王爷以及他们的儿子们开始争夺柔然王政,这下子便是彻底乱了,整个柔然,百姓流离失所,战争不断,加上虫灾,漠北草原的草皮都被吃光了,甚至出现了人吃人,简直就是地狱。 果然是乱世出英雄,斛律恒伽几乎是横空出世,专门为收拾残局而生的。 而且此人虽然年纪轻轻却最是心狠手辣,亲手砍了自己亲哥哥的脑袋,其中一颗就在最前面的盘子里放着。 斛律恒伽看着下面瑟瑟发抖的朝臣冷冷笑道:“这天下是朕打下来的,不是这个盘子里的玩意儿打下来的,你们现在要分清楚谁是你们的主子?懂了吗?拿下去!” 护卫们上前将那些人头端走,斛律恒伽冲那些跪着的人冷冷道:“等以后有了杀朕的资本再来犯浑,滚出去!” 那些人忙退了出去,浑身的衣衫都已经湿透。 阔大的王帐里只剩下了斛律恒伽一个人,他左右看了看,这才小心翼翼拿出了那只青草编的小猫。 方才冷酷无情的男人,瞬间表情变得柔和了起来。手指缓缓拂过了已经有些发黄的草猫儿,唇角勾起一抹笑意。 随即眼底渗出了几分遗憾,如果不是他的大哥带着人造反,他还准备去万通镖局拜会她的,不想临时出事儿,要回来收拾那些恶人。 正因为如此,他心头更是愤怒到了极点,如果不是那几个畜生造反搞事,他还能和心爱的姑娘正儿八经的表白一次。 他都已经准备好去万通镖局拜会她后,将那层窗户纸捅破,到时候看看她愿不愿意跟着自己回柔然,哪里想到当夜消息传来有人造反,他只得急速赶回柔然。 这一次内乱虽然平复了下来,可斛律恒伽更清楚,必须要尽快在这些老家伙们面前立威,才能避免下一次的内乱发生。 和大晋的这一仗,要么逼迫大晋和谈,给他好处,要么就血战,他已经没有退路了。 突然一阵惊天动地的声音袭来,感觉整个王帐都是地动山摇。 “大王!大王!大晋军用大炮轰咱们!”外面跑进来一个身形魁梧的汉子,身上穿着玄色铠甲,是斛律恒伽麾下第一猛将拓跋荣。 斛律恒伽眉头微微一蹙,脸上却没有丝毫的慌乱,缓缓走出了营帐。 四周到处是慌乱的士兵,看到大王走出了营帐,神态威严沉稳,倒是渐渐安静了下来,很快恢复了正常的秩序。 当初斛律恒伽就知道燕州城上有好东西,他才会将营帐扎在了那大炮的射程之外,此番看着眼面前被炮弹炸起来的灰尘,滚滚而下,宛若山崩地裂般。 他更是气闷,柔然比大晋差就差在了这个地方,没有那些先进的文明。 这也是他不敢大举进攻大晋的原因所在,这么下去不是个办法,他得让大晋那边能坐下来和他谈才行。 “听闻对方主帅已经抵达燕州城!” 拓跋荣忙道:“回禀大王,是楚家女楚清月,虎贲军统帅!” 斛律恒伽冷冷笑道:“大晋没人了?派个女人来?” “一个娘们儿罢了,还能翻了天?明天叫阵,探探那娘们儿的虚实!” “是!陛下!” ------------ 第710章 声音好熟悉 第二天,正午柔然的大将拨儿丁开始叫阵,直接喊的是楚清月的名字。 这是直奔主将而来,分外的嚣张。 “忍不了了,老子下去会会他!”裴政拔出了剑跃上了马背,开了城门便冲了出去。 裴政武功其实不错,在裴家仅次于裴二爷裴荀,只可惜他有个最大的毛病便是好色,所以练武上终归是差了那么一点点。 不过最近这些日子,他被清芷狠狠收拾了后,倒是没有再沉湎女色,反而在武功上精进了不少。 此时裴政对上了对方能打的猛将,这一场可谓是大战了一百回合,几乎不分胜负。 两边列阵的士兵看得是热血沸腾,两军对峙,最有观赏性,最刺激的便是双方将领的对战,一会儿才是混战厮杀。 这个前奏非常重要,若是自己这一边的将军败下阵来,士气很受影响的。 “去你娘的吧!!”裴政一剑劈向了拨儿丁,将他手中的一对儿锤子砍落,紧跟着近身一剑,直接将对方刺下了马。 “好啊!裴将军英武!好!”大晋士兵欢呼了起来。 对方阵中打马跑出来一个身形高大的男子,宛若铁塔一般,手中挥着重剑狠狠架住了裴政几乎砍下来的剑,将自己的同伴从裴政的剑下救了下来。 他手中的重剑,通体乌黑,宛若玄铁铸的铁塔,重重朝着裴政砸了下来。 是的,不是用砍的,是用砸的那种。 裴政忙硬生生接下来这一招,虽然避开了当头一剑,可心头却慌了。 一直以为柔然那边的将军们没个能打的,无非就是勇夫,力气大。 可这个长得像铁塔一样的男子,不光力气大,剑法也高超,是个劲敌。 娘的,这一次柔然新崛起的执掌朝政的玩意儿感觉比之前的斛律钦之流难对付多了,一个个像是重塑了真身一样。 他刚才与拨儿丁斗在了一处,已经消耗了太多的力量,此番遇到了这么一个强劲的对手,登时有些落败的迹象。 可裴政最要面子的一个人,便是被活生生打死,面子上也不想落下。 他咬着牙坚持着,也不想做那个逃兵,可在此人绝对实力面前,竟是再也占不到优势,五十个回合后,突然肩背处被狠狠砸了一下,哇的一口血喷了出来,瞬间跌落下马。 “哈哈哈!大晋人也不过如此吧!爷爷送你归西!!” 拓跋荣大笑着举起了重剑朝着裴政的脑袋刺了过去。 斛律恒伽唇角微翘,优哉游哉坐在了搭建起来的露天王座上看着场中的比试,薄唇轻启轻声笑道:“打得好!赏!” 赏这个字儿刚从他的薄唇吐出来,突然对面一道赤色身影冲出了燕州城的城门,像是一团最炙热的火光烧着,迫到了拓跋荣面前。 手中的重光重剑登时架在了拓跋荣那柄奇怪的剑上,噌的一声,拓跋荣手中的剑差点儿被重光重剑震飞。 拓跋荣忙扯着马缰向后退开,这个当儿楚清月已经将裴政弯腰捞起,轻巧的丢到了后面,大晋军其余将领忙将重伤的裴政扶走。 楚清月挥剑,挡剑,弯腰拽人,动作一气呵成,自带几分不一样的威压凛然。 便是狂妄的拓跋荣也脸色微微一变,眼面前的娇俏女子,武功居然这么好? “美人儿,报上名来,爷爷我下手可以轻一点!” 柔然那边的士兵登时笑了出来。 楚清月高声冷笑道:“我是你姑奶奶楚清月!记得一会儿给你姑奶奶多磕几个头,没准儿姑奶奶我心情好放你一条生路!” 哈哈哈哈!大晋士兵这边也哄笑了起来,不过那笑声里略有些装模作样,这一次对上的对手很厉害,连裴政那样的人都差点儿被打死。 大晋这边的士兵,有点点的心虚。 此时听到楚清月的说话声,斛律恒伽刷的一下子站了起来,倒是将四周的柔然大将给吓了一跳。 大王观战就观战吧,这么激动干啥? 斛律恒伽眼睛死死盯着场中的那个娇俏的女子,整个人感觉像是被雷劈过了一样,神魂分离。 她就是楚清月?怎么可能? 骑着他送给她的珍珠,腰间还别着他的明月,声音也是她,难道…… 斛律恒伽的心底简直是掀起了狂风巨浪。 怎么回事儿? 她难道现在不是万通镖局的少主万清吗?现在不该是在帝都吗?怎么跑这儿来了? 拓跋荣眸色一冷,打马朝着楚清月冲了过去。 楚清月也骑着马冲了过来,可拓跋荣明显看到那匹马后,顿时惊了一跳,方才没看清楚,此番看出来了,这不是大王的坐骑珍珠吗?怎么到了楚清月的胯下? 这一匹马跟着大王征战四方,不晓得立下多少战功,大王每天都亲自喂珍珠吃一根小人参的。 大王曾经说过,这一匹马是他的亲人! 怎么现在大王的亲人被楚清月骑着? 就这么一愣神的当儿,楚清月的重光已经斩杀了过来,拓跋荣已经顾不上看珍珠了,肩膀被楚清月直接刺破,要不是内力深厚怕是直接被这个女人砍了。 “好俊的功夫!”拓跋荣喊了出来。 “谢谢孙子夸奖哎!”楚清月是一点也不吃亏,尤其在耍嘴皮子上。 这才哪儿到哪儿,她打仗更不要脸。 此时的拓跋荣被楚清月逼迫得节节败退,他从未被一个女人这么压着打过,顿时气急使出来蛮力,蛮横的朝着楚清月一下接着一下砸了下去。 楚清月眉头一蹙,刚才这厮就是用这种蛮劲儿,毫无章法的猛砍猛砸让裴政吃了大亏。 看起来毫无章法,其实却是拓跋荣的撒手锏。 楚清月剑法高超,可力度上稍有欠缺,倒是被拓跋荣反攻了一招,她用重光挡住,震得手臂发麻,退后了一步。 “住手!”一道清冽的声音从王座那边传来。 场中的两人都愣了一下。 拓跋荣感激的看向了斛律恒伽,大王一定是担心他。 楚清月却脸上掠过一抹惊讶,不可思议的看向了对面骑着马缓缓走来的斛律恒伽,她死死盯着他的黄金面具,却是整个人惊得说不出话来。 他说话的声音怎么和张大哥一样,还是她这一路上太思念那个人,出现了幻听? 斛律恒伽此番迫切想要看看这个楚清月到底怎么回事儿? 从远处看不清楚,毕竟楚清月套着个将军盔,遮挡着严严实实,他得靠近看看怎么回事儿。 斛律恒伽定定看着楚清月,缓缓抬起了手中的重剑:“楚将军,朕和你比!” 柔然那边的士兵顿时神情高涨,欢呼声宛若海啸山呼。 楚清月眉头狠狠蹙了起来,高声道:“好!本将军给你个痛快!丑渣!” 丑渣?斛律恒伽眉头一挑,轻笑了一声:“多谢姑娘赐名!请!” ------------ 第711章 真容 双方主将下场比狠,而且还是柔然大王亲自下场,两边列阵的士兵几乎兴奋得忘记了这是在打仗,一张张年轻的脸上满是激动的晕红,撕心裂肺的喊着,感觉嗓子都冒烟儿了。 “大王威武!大王雄壮!大王杀了她!!” “将军厉害!将军干死他!!” 场中两个已经过了不下二百招,竟是都没有伤及对方要害,可这一架打得委实精彩绝伦。 一个一袭红衣,赤色战马,手中的重光重剑化作万千的光影,兜头朝着斛律恒伽罩了过去。 另一个则是跨坐黑色战马,玄色龙袍上的金色龙纹闪着霸气的威压,手中的弯刀更是被他耍得流光溢彩,可每一次堪堪要砍向楚清月脑袋的时候,却像是得了梦游症一样,擦着楚清月的脸而过,对,就那么轻飘飘的过去了。 所有人都急的不行,尤其是柔然那边的将军们,他们都是跟着大王一路起兵统一漠北草原的好兄弟,他们的大王绝对是个武学天才和战争疯子。 任何人在他的弯刀下都活不了三招的,现在算什么? 这都快三百招了,大王按理说也不是怜香惜玉之人啊,要知道大王登基后各个部落的美人都上赶着送到大王的王宫里,却被大王全部丢了出去。 这可是怎么说的,你倒是一刀砍她啊,那可是敌人啊! 怎么打得小心谨慎的,感觉像是绣花一样,虽然好看但是不实用啊! 楚清月的重光剑再一次被斛律恒伽震开,她心头微微生出了几分惧意。 这么多年来,不管是小时候和帝都的小崽子们打架,还是成为一军主帅她从未遇到过这么强悍的敌手。 她虽然练出了剑意,可只有一重,对面这个王八蛋怕是练出了双重剑意。 放眼整个天下练出来双重剑意的她的姐夫玄鹤是第一人,即便是曾经的武学高手裴朝也堪堪有双重剑意的小成,不过比起姐夫可就差远了。 但是面前这个疯子,他竟是也练出了强悍的双重剑意,而且比她姐夫的更厉害更强大,不得不说姐夫过来打这一仗都不一定能赢得了他。 可他就是不杀她,倒像是用那把弯刀调戏她似的。 楚清月眼睛都气红了,额头也渗出了细密的汗珠来,毕竟对方是个男人,内力和武功都远在她之上。 她的气势稍稍有些落了几分,突然对方手中的弯刀登时半道变了招数,直接朝着楚清月的面前砍了过来。 楚清月大吃一惊整个身体向后仰着,铺天盖地的威压层层叠叠逼迫而来,这一刀如果砍过来,她怕是要被毁容。 可对方的这一刀气势太大,那一瞬间,他身体周围都笼罩着一团黑气,形成了苍龙啸天的阵势,天子真龙的神威楚清月根本抵挡不住。 她眼睁睁看着那刀朝着她的脑袋砍了过来,竟是避无可避,看来对方也已经耗尽了耐性。 楚清月心头也发了狠,死死攥着重光非但没有躲开反而直接朝着那厮冲了过去。 她只有一个信念,被砍死之前也要让对方重伤,最好绝后。 故而楚清月这一剑很不要脸的直接刺向了斛律恒伽的小腹处,争取让他下半辈子不举,这样后继无人也能算是帮大晋解决一个潜在的强大对手。 斛律恒伽此时心头却慌得不像样子,这个女人越看越像是万老弟,他此时也不想再等直接一刀挥过去,准备将她的头盔砍落好好看看里面那张脸。 不想这个女人居然攻击他那个位置,关键还是直接朝着他冲了过来,这是要和他以命换命的打法。 这娘们儿也太狠了吧?还是个女人吗? 刀锋朝着楚清月的将军盔挥过,不轻不重,楚清月的头盔瞬间被砍落,露出了那张姣美的脸,头发散落开来,在这血腥的战场上竟是有种令人移不开眼睛的别样震撼的美感。 斛律恒伽看到楚清月的那张脸后顿时脸色一愣,整个人都僵住了。 可楚清月的重光剑也刺了过来,斛律恒伽忙狼狈后撤,护住了关键部位。 嚓的一声,斛律恒伽光看着楚清月的脸发呆了,不想自己脸上的黄金面具瞬间被楚清月的剑锋扫落。 两个人都狼狈的从马背上滚了下来,同时连退三步,定定看向了对方。 “张大哥?” “万老弟?” 双方吃瓜士兵…… 什么鬼? 楚清月大口大口喘着气,虽然斛律恒伽那一刀没有砍死她,可她也承受了不少的威力,嗓子眼里甜腻腻,一口血呕了出来。 “你要不要紧?”斛律恒伽顿时慌了,忙摸出来帕子递到了楚清月的面前,他的脸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一直隐藏的秘密被公布于众,后续的麻烦一定不少。 其实麻烦已经来了,那边的士兵瞬间炸了。 “大王的脸……” “大王居然长了一张大晋人的脸,怪不得一直戴着面具!” “胡说什么!没听说过吗?大王的母妃是大晋人,可大王的父王是咱们柔然人!大王长得像他母妃而已,有什么问题?” “那毕竟……” “想死了不成?” 楚清月狠狠咽了口唾沫,打落斛律恒伽递过来的帕子,冲了过去一把揪住了斛律恒伽的领口,一双美眸早已赤红。 她从未对一个男子动心过,第一次铁树开花,心动不已,还想了一路的男人居然是个大骗子? “你骗老娘?” 斛律恒伽怕弯刀伤到她,忙将弯刀收起来,眉眼间也是复杂万分。 这他娘怎么办?爱上敌军主帅,写话本子的都不敢这么写啊! 让他怎么办? “你……你……你先消消气,朕也不是故意骗你……咱们先找个地方叙叙旧,叙叙旧……” “我叙你大爷!!”楚清月狠狠一拳砸在了斛律恒伽的眼睛上。 斛律恒伽不敢伤她,只能忍了这一拳,可楚清月的这一拳带着万分的怒意,她也是高手,居然一拳将斛律恒伽砸倒在了地上,随即整个人骑在了他身上,一拳接着一拳的砸了下去。 四周一片死寂,双方士兵和将领们都看傻眼了。 “骗老娘!” “我让你骗老娘!骗老娘的感情!” 啊!呜!天哪! 骗感情又是什么鬼? “大王!”拓跋荣等柔然将领忙朝着斛律恒伽冲了过去,大王这是要被打死的节奏啊。 “滚!滚回去!咳咳咳……”斛律恒伽嘴巴都被打出了血,狠狠朝着自己的部下喊了过去。 那些人迫于皇命也不敢再靠前一步,眼睁睁看着自家大王被打成了猪头。 ------------ 第712章 两套方案 这一场仗简直打得荒唐,最后都有些收不了场,甚至连楚清月自己都不知道怎么晕晕乎乎和那个王八蛋分开,稀里糊涂撤回了燕州城中账。 整个中账里一片死寂,大小将领看向了坐在正位上,脸色铁青,手背上还沾着的血主将楚清月,都不知道该说啥了。 “将军还是洗洗手吧!”陈忠瞅了一眼楚清月手背上的血迹,是斛律恒伽飞出来的鼻血。 好得也是一国之君,被楚清月揍成了那个样子,还不如被一剑刺死了呢。 那厮也是能忍,竟是没有丝毫的反抗,堂堂柔然大王居然做了楚清月的人肉沙包。 楚清月脸色难看到了极点,俏丽的脸庞上寒霜一片,给人感觉像是要炸开了一样。 突然门口处一瘸一拐走进来裹着伤的裴政,刚走进正厅便冲着楚清月高声冷笑了出来。 “好啊,我们裴家在帝都的名声不好听,可我们也没有干过叛国通敌的事儿!” “你倒好儿直接和柔然大王勾搭上了,啧啧啧……” 楚清月眉头狠狠拧了起来,冷冷看着裴政:“来人!将裴将军送到车旗城养伤去!” 裴政好不容易抓住楚家的把柄哪里能轻易放过,高声笑骂道:“呵!楚清月,我这一次倒是看看你怎么解决这一场战事?” “大家眼睛都不瞎,分明你们两个人早已经勾搭成……奸啊!” 呯的一声!裴政狠狠挨了楚清月一拳,倒在了护卫的怀中晕了过去。 楚清月甩了甩手咬着牙道:“若不是本将方才救你,你早就被拓跋荣那个大力士打成一团肉泥了!” “拖下去,连夜送到车旗城。” 陈忠看着裴政被打出来的两行鼻血,扫了一眼主将楚清月,忙低下头揉了揉自己的鼻子,下意识后退了一步:“主将,现在……怎么办?” 楚清月眉头拧了起来,吸了口气道:“等!看柔然那边是什么意思,不可掉以轻心,尤其是那丑……斛律恒伽不是个好对付的,他武功太高,我们这帐篷里所有人加起来不够他一个人打的。” 楚清月自从知道斛律恒伽就是张昊大哥,怎么也说不出他丑这个字儿,那厮其实样貌真的很好看,很有男子汉的气概,还带着几分俊雅出尘。 陈忠听了楚清月的话,登时倒抽了一口冷气,今日观战的时候就发现斛律恒伽不简单,如今楚清月这么一说,他突然觉得这一次遇上了厉害对手。 不过…… 他看向了拿帕子擦着手的楚清月,还不是被自家主将骑在身上揍。 楚清月重新部署了兵力和防守,让众将散了,她坐在了书桌边开始给长姐写信,不管怎么写都不知道这个事儿该怎么说。 写了撕,撕了再写,地上到处都是被她丢弃的纸团。 她最后定了定神一笔一划写道:“长姐,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且要听哪个。” “好消息是,燕州城能守住,因为遇到了一个愣货,那个愣货就是柔然大王斛律恒伽,那厮长得不老也不丑还很俊,就是有点点傻。” “坏消息是……”楚清月放下了笔揉了揉眉心,低声道:“这个傻子喜欢我。” 柔然灯火通明的王账里,只有斛律恒伽和几个心腹属下,外面又挂了一圈血淋淋的人头。 斛律恒伽有大晋汉家血统的事儿,彻底纸包不住火了。 他当初戴着黄金面具,就是因为自己的长相太中原化了,在凶猛无比的柔然各部落里想要杀出血路,难度太大。 他担心自己的长相不足以在兄弟们中间立威,故而戴了黄金面具。 摘下面具,他就是个文秀逗比的清贵公子。 戴上面具,便是绝世而立的柔然王。 他从生下来那一天开始,他的人生便撕扯分割成了两个世界。 中原人讨厌他的一半儿柔然血统,柔然人鄙视他的大晋血脉,出生后在八王府里就因为长得俊秀,娘是大晋人,他被几个哥哥轮番羞辱虐待,他差点儿没活过那个童年。 如今面具被楚清月当众斩落,掩盖的真相再也遮挡不住,那些本来就不服的人又开始作怪,他只能挂人头。 人人都说柔然新王心狠手辣,杀人如麻,可他真的不想杀人啊! 他杀的好累啊,偏偏那些没用的东西,一个能打的也没有,这让他颇有些高手寂寞的荒凉。 一向都是他揍人,此番却被人揍得连娘都不认识,斛律恒伽心底竟是有些隐隐的兴奋。 不过这种事情说出来颇没面子,他假装脸色阴沉,沉默不语。 拓跋荣看着用冰坨子敷脸的大王,两个眼睛四周已经乌青一片,鼻子也肿了,唇角都扯破了,阴沉着脸,脚下踩着黄金面具。 摊牌了,没必要戴着了。 拓跋荣低声道:“大王,接下来怎么办?” 斛律恒伽一动,扯动了脸上的伤口,眉头蹙了起来,眼神有些茫然。 他能怎么办?之前一共制定了两套方案。 第一套方案就是直接攻入燕州城,连下燕州,幽州,云州,逼着楚北柠用岁币,绸缎,工匠,药材……来换。 换的时候,他也不会好好换给她,必然还是要占两个州的便宜才行。 第二套方案就是不打,百万大军陈兵,逼着对方就范,主动提出和谈,到时候让楚北柠交纳岁币,绸缎,工匠,药材…… 所有的方案都是基于,驻守燕州城的主将不是楚清月才行。 他的武功和谋略便是玄鹤那厮来了也不一定能打得过他,没想到对方不讲武德,居然用美人计。 他是打死也想不到那个可爱的女孩子居然会骗人,骗他说他是个男人,这也算了,他早就看出来了。 关键他还骗他说是万通镖局的小少爷,好啊,连自个儿爹也换了。 这个女人…… 嘶…… 斛律恒伽捂着肿得油光发亮的脸,这让他怎么弄? 打她,就像打死一只蚂蚁一样,可他能下得去手吗? 不打的话,百万陈兵燕州给楚清月以威压,狗屁!楚清月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儿揍得他满脸开花,还威压?他的威压早被那个女人踩在脚下了! 两套方案都废了,根本没办法弄。 打不能打,威胁更是个笑话,怎么办? 拓跋荣一脸为难道:“大王,您要是看上那个小娘子,不好意思打她的话,我们几个动手……” “你动她一下试试?”斛律恒伽深邃的眼眸缓缓眯了起来。 拓跋荣给了自己一巴掌,退下。 ------------ 第713章 求和 入夜时分,楚清月带着兵在城楼上巡查。 这是她这几年来做将军的习惯,也是他们虎贲军历代将领的习惯。 不会比士兵睡得早,也不会比士兵过的更轻松,更不会喝兵血欺压普通小兵,还会亲自在各营走一圈,发现什么问题及时能处置。 故而虎贲军中下层的军官也不敢肆意妄为,上下一心,虎贲军的士气是很高的。 楚清月刚带着亲兵走到了城门楼上的时候,一个亲兵疾步走了过来,脸上的表情稍稍有些怪异。 “启禀将军!那边……那边来了个人!” 来了个人?还吞吞吐吐的,什么意思? 楚清月脸色一沉瞪了他一眼,说话都说不清楚打得什么仗? 她走到了箭楼的垛口朝下看去,登时愣在了那里。 四周防守的士兵也看到下面的情况,纷纷将长弓拉开架了起来。 却看到不远的暗夜中有个人骑着马缓缓行来,身边没有跟一兵一卒,只有他一个人。 穿着玄色铠甲,铠甲上闪烁着金灿灿的龙纹,头发扎成了他们柔然人的样式,五官俊朗,不过此时看着有些滑稽,脸上像是开了五彩铺子一样,各种色调调和的不赖。 他仰起头故意将那张欠揍的脸凑到了燕州城上楚清月的方向,表情明暗不定,还带着那么一点点的委屈,唇角吊着感觉马上要哭出来一样。 楚清月的眉头狠狠拧了起来,眉眼间渗出了一抹杀意,这厮不知道是不是傻?单枪匹马冲过来要挑事儿不成?还是单纯送死的! 她暗自磨了磨后槽牙,眼神冷若冰。 如果这个时候放箭射死他…… 这个念头刚在楚清月的脑海中升腾而起,不想单枪匹马杵在城下的斛律恒伽却是从怀中摸出来一个草编的小猫儿,高高举了起来。 为了让楚清月能看清楚,他左手还故意拿出来一颗夜明珠凑到了草编的猫儿旁边,瞬间黑漆漆的夜色下,一团柔暖的光晕将草猫儿笼在了光晕中。 楚清月的拳头登时捏了起来,视线沉了几分。 “楚清月,找个地方谈判!”斛律恒伽冲楚清月仰起头笑道,表情带着几分雅痞。 楚清月眉头一挑,冷哼了一声。 斛律恒伽高声道:“兵战非两国之幸事,听闻你们女帝陛下最是个仁爱的君王,想必不愿意看到两国百姓血流成河,成千上万的年轻士兵死在这里,大家无非都想过安稳日子。” 楚清月冷笑道:“安稳日子?那你陈兵百万堵在我大晋的北大门,你可想过安稳二字?” “如今假惺惺的过来和我说安稳?你哪儿来的脸?” “不是还喘着口人气,你还以为你是玉皇大帝下凡,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啊!” “一直以来都是你们柔然这群王八蛋挑衅,去你爷爷的安稳!” “啧!”斛律恒伽委屈的看了一眼城门楼上的楚清月,“说得好端端的,怎么骂人呢?乖!咱不骂人,好宝!啊!” 刷的一声! 楚清月拉过一边的长弓朝着斛律恒伽就是一箭,箭头堪堪擦着斛律恒伽的脸飞了过去,将他的脸擦出了一条血痕。 城上城下的人都愣了愣。 楚清月没想到斛律恒伽竟是不反抗,甚至都没有用刀将她射出去的箭头挡下来,任凭那箭朝着他射过去。 斛律恒伽俊朗的脸颊落了一道新伤,背后藏在暗处跟过来的柔然护卫齐刷刷倒抽了一口冷气。 斛律恒伽也微微一愣,眼底竟是有些泪光,抬眸吸了口气:“楚清月,你当真想杀我?” “好!我给你杀!不过你当初可是答应过我的,不管何时何地我拿着这只草猫儿找你,你都会满足我一个愿望!这可是你亲口说的,你身为主将难道说出去的话当放屁吗!” 刷!又一箭擦着斛律恒伽的头发而过,给他剃下一缕头发,头皮都斑驳了。 斛律恒伽继续道:“退一万步,当初在京城帝都的时候,我还救过你一命,你当初还羞答答的要和我喝酒,还说喜欢我……” 刷刷刷!城楼上连射三箭! 后面的柔然护卫忙冲了过来,好不容易才将自家大王拽开,不然真变成筛子了。 斛律恒伽举着手中的草帽儿高喊:“明日我去找你和谈,你记得备好酒菜,咱们总得说成个事儿不是!” “我不想杀你,虽然你们大晋国力雄厚,可是我攻下燕州城也是绰绰有余的,顶多你长姐再来替你报仇,咱们又是一波车轮战,你死我活给阎王爷送人头呢?多没意思?我们好好谈谈!” “我亲自去你那儿,我一个人来,你记得给我留门啊!切莫惦记着我惦记得睡不着觉,记得好好吃饭!乖宝!” 楚清月脸都气红了,手中的弓箭狠狠丢到了地上,拿起了城头处散落的半块儿砖头,仰仗着小时候练出来的丢砖头功力,朝着依依不舍退后的斛律恒伽丢了出去。 啊!一声惨嚎! 噗通!重物坠马的声音,随即便是柔然那边的惊呼声,奔走声。 楚清月眉眼间渗出了一抹厉色。 她虽然恨得他牙根痒痒,可方才他说的话倒是让她心中多了几分考量。 如果此间战事一开,必然会死很多人,她是武将见证过了太多的死亡和杀戮,她不知道斛律恒伽到底要的是什么。 但是今日他单枪匹马一个人过来,也说明了他的诚意。 这边斛律恒伽呲牙咧嘴的捂着后脑勺被砸出来的大包回到了王账中,之前挂人头的策略还是很有效的,没有人敢再出什么幺蛾子。 王账外面的人头也挂得稀稀拉拉的。 他稳坐中账,眉头拧了起来,用冰坨子压着脑袋。 “最毒不过妇人心!下死手啊这是!” “陛下,这事儿这么拖着不是办法!”拓跋荣吸了口气,感觉大王走火入魔了,一个燕州城,大王武功这么好,用兵也如神,直接打就是了。 非要搞出来这么多华而不实的东西,还几次三番送过去让那个女人羞辱,这不是贱吗? 除了贱这个字儿,他实在是找不到第二字儿来形容大王如今的所作所为。 斛律恒伽低着头凝神不语。 拓跋荣是唯一在斛律恒伽面前说得上话的部下,小时候就和他在一起玩耍,一起经历苦难,上阵杀敌,那份儿情谊不是寻常人能有的。 他大着胆子上前一步道:“大王,近百万人耗在这儿,每天要吃要喝,附近草场的草皮都快要啃光了。” “今冬阿爹阿妈们的日子不好过,这一场虫灾让草场都养不起牛羊,冬天我们都得饿死冻死,我急需要大晋的药材治虫灾,还需要……需要粮食!” “说句不好听的,士兵们现在都有情绪了!大王……我们这么多人,攻下燕州不成问题,可是窝在这里只会消耗士气!” 斛律恒伽深吸了口气缓缓道:“撤军!” “大王?”拓跋荣登时愣在了那里。 大王,疯了吧? ------------ 第714章 这个理由够不够 “主将!主将!”虎贲军亲兵疾步走了进来,脸上带着几分兴奋的光芒。 楚清月正低头看着沙盘,沙盘还是长姐留下来的物件儿,抬头看着亲兵:“怎么了?慌什么?” “启禀主将,柔然撤军了!” “你说什么?”楚清月登时愣在了那里,忙朝着中账门口行去,她带着人疾步走到了城门楼上。 陈忠等老将也急匆匆赶向了城门楼的瞭望台,楚北柠站定在瞭望台,一边的亲兵奉上望远镜。 楚清月看了过去,之前还黑压压的一片柔然军帐此番却像是一头匍匐在天地间的怪兽,缓缓起身,卷起了一片尘土朝着不远处退去。 虽然有些许的乱,可撤退的时候却很有秩序,倒是与之前的柔然军队有着截然不同的差别,军队的纪律倒是没得说。 可楚清月怎么也想不到,斛律恒伽半点好处也没有捞到就这么走了? 陈忠低声道:“将军,还真走了!这柔然大王什么意思啊?” 楚清月眸色间的情绪明暗不定,许久才缓缓道:“准备好酒,今晚杀猪!” 陈忠登时打了个哆嗦,随即明白了过来,低声提醒道:“将军,要不要我等埋伏?那厮的武功委实厉害,不防不行。” “不必了,”楚清月苦笑了一声,“他若要杀我,便是在那战场上就砍死了我,何必等到现在畏畏缩缩杀人,那厮虽然是个混账,倒也算君子。” 陈忠点了点头忙退后安排。 他之前跟着三小姐,后来跟着大小姐,现在跟着七小姐,在和柔然的对阵中,第一次撞见这种情形。 原来这世上真的有不战而屈人之兵啊! 入夜时分,楚清月坐在了燕州城城门楼的阁楼里,面前一张普普通通的黄杨木方桌,放着几坛酒,还有几样小菜,在这塞外边城也算是做得精致。 楚清月一袭赤色劲装端坐在了那里,客未来,先给自己斟了一杯,端起酒盏轻轻抿了一口。 “哟!楚将军没等我来就喝上了?”门口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一道高挺的身影立在了门口处,先是在门边定了定,随即缓缓走了进来。 斛律恒伽身形很高,遮挡住了窗户外落进来的月光,在楚清月的面门上罩出来一个黑漆漆的影子。 他坐在了楚清月的面前,看着她淡淡笑道:“还生我的气呢,万老弟?” 楚清月抬眸冷冷扫了他一眼冷笑道:“陛下是柔然大王,我哪里敢生你的气。” “废话少说吧,你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挑事儿的是你,如今和谈的又是你,当我大晋是什么,你手中的玩物吗?” 斛律恒伽眉眼间的笑容淡了几分,变得整肃了起来,看着楚清月许久才叹了口气,端起酒壶给自己斟了一杯,仰起头一饮而下。 也不怕酒里有没有毒,倒也是个磊落之人。 他看着楚清月道:“抛开柔然和大晋两个国家,今日只是我们两个人,我想和你谈谈。” “如果我不是柔然人,如果我不是柔然大王,如果我没有统领这一次征伐,你会不会喜欢我?” 楚清月眉眼间的情绪完全控制不住了,嗤的一声笑了出来,看向了面前坐着的男人。 她苦笑了出来:“当初帝都一别而散,你的手下过来告诉我说,你家里有事儿不能来赴约。” “我那个时候下意识的感觉居然是——难受?”楚清月定定看着面前男子。 斛律恒伽眸色一亮,也不敢表露太多低下头笑道:“多谢姑娘能瞧得上我。” “可你是柔然大王,是大晋的敌人!我必须要杀你!” 斛律恒伽脸上的笑容一寸寸僵在了那里,不可思议的看着楚清月,刚要起身突然身体都使不上劲儿,五服散? 最厉害的散内力的药材,短之间内可让一个武功高强的人变成废物,不过也就是压制内力一两个时辰。 便是这一两个时辰那也是要人命的,练武之人在江湖中行走一定会得罪人,故而短短一两个时辰被人宰了那再正常不过了。 听闻大晋皇夫玄鹤就是被人天天喂散功的药,偷偷藏了起来,也无可奈何。 如今他心爱的女人给他也来了一壶! 斛律恒伽不敢用劲儿催动内力,不然那药性游走的越发快了几分。 他脸上还是挂着笑:“乖宝儿,能听听你的理由吗?” “我都这么有诚意了,你这是……” 楚清月死死盯着他那张嬉皮笑脸的脸皮,眼眸渐渐变得赤红。 突然一把拽起了他的领口,红着眼睛低声吼道:“好!我给你个理由!” 楚清月拽着斛律恒伽出了阁楼,斛律恒伽只能配合得跟着她。 下毒的是她,疼在心里的却是他。 她含着泪将他高大的身躯一把推到了燕州城城门楼一处很特殊的青石台子边。 这一方青石台子修建很怪异,与四周的景物倒是显得格格不入,平整的地面上很突兀的建了这么一块儿台子,上面还不知道是谁放了花儿。 走近看到台子上雕刻的几行字儿。 “青山处处埋忠骨,何须马革裹尸还。” “楚北柠敬上!” 斛律恒伽一愣,竟然是大晋女帝陛下亲自刻上去的,怪不得字儿有点点的丑,可每一刀都像是刻进了骨髓里的用力。 最上面刻着一个人的名字。 “大晋虎贲军统帅——楚墨月,阵亡于此。” 斛律恒伽垂首看着死死拽着他领口的女人,心头却掀起了狂风巨浪。 他只顾着他的喜欢,喜欢她可爱的样子,喜欢她洒脱的性子,甚至连她揍他的小拳头都觉得那么有力令他赞叹。 可他忘了一件事情,楚家和柔然之间的血海深仇。 楚家的虎贲军和柔然骑兵团之间大概打了几十年了吧,死的人太多太多了,多到他都记不清有多少人了。 每个柔然百姓都是谈楚色变,每一个楚家人提及柔然也是恨得咬牙切齿。 他定定看着面前的双眸赤红的女子,一颗心沉到了底。 楚清月咬着牙:“这就是我给你的理由!这个理由够不够?” 刷的一声,楚清月手中的重光剑握在了手中。 ------------ 第715章 能给朕个抱抱吗 剑锋点在了斛律恒伽的心口处,斛律恒伽倒是没带怕的,就是有点点伤心。 “楚清月,我死之前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楚清月第一次攥着剑柄的手微微有些发颤,即便是在战争中面对最危险的局面,手都没有颤过,这还是第一次。 她咬着牙:“说!” 斛律恒伽吸了口气,突然上前一步,楚清月忙将重光剑下意识向后挪开,可还是因为斛律恒伽往前迈出来的这一步,刺进了他的皮肉里。 楚北柠手中的剑,终于落了下来。 “怎么?还是舍不得刺吗?”斛律恒伽唇角勾着笑,稍稍捂着些刺得不深的伤口坐在了台子边。 塞外的天气比中原地区的冷一些,也算是到了春季,迎面的冷风袭来,倒是让人生出了几分寒凉。 斛律恒伽就那么大马金刀坐在那里,宛若这不是在大晋燕州城的城楼,而是在他柔然广袤的草场上。 “坐下谈谈!” 楚清月定了定神,方才那一剑杀不了他,此番便是再没有力气举起第二次剑,她索性将手中的剑插进了剑鞘坐在了他的身边。 斛律恒伽委屈的看了一眼楚清月:“有金疮药吗?” 楚清月定了定神摸出了怀中的金疮药没好气的摔进了他的怀中。 “有水吗?” “有吃的吗?” “有酒吗?” “能给朕个抱抱吗?” 刷的一声,楚清月抽出了腰间的剑。 斛律恒伽唧唧歪歪的闭了嘴,处理好了自己的伤口。 “楚清月,我只问你,你三姐阵亡的时候你几岁?” 楚清月登时茫然了几分,这厮怎么突然问起来这个问题。 “九岁!”她低下了头,许久才道:“那个时候我刚从街头厮混后回来,远远便听到长姐的哭声。” 她突然不说话了,声音微微有些发颤。 “那种哭声我想你永远也不会再想听第二次!失去亲人的撕心裂肺!” “我吓着了,府里头的姨娘们姐妹们哭成了一片,然后我就看到我三姐和三姐夫的棺椁停在了院子里。” “当天晚上守灵的时候,我偷偷去看了我三姐姐,我从未想过那么好看的女子会永远沉睡,身上用素白的布裹着,就那么静静的躺在那里。” “那一刻,我知道了仇恨,知道自己再也不可以混沌着过完这一生,我要替我三姐报仇,我要继承虎贲军的衣钵,她守过的疆土我也要替她守下去,她走过的路我也要走下去,她护着的城池也是我的城池,她的信仰……也是我的信仰……” 楚清月说不下去了,身体微微发颤,这些话她从未对别人说过,即便是长姐她也没说过,没想到居然会对一个外人说,这个人还是柔然大王。 她抹了一把眼泪:“我……我不是不喜欢你,可我不能喜欢你,我觉得我们……不合适……” 斛律恒伽看着她哭,脸色渐渐沉冷了下来,抬起大手轻轻揉了揉她被晚风吹碎了的头发,吸了口气道:“我体会过。” “你……你说什么?”楚清月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中,似乎没有听清楚斛律恒伽的话。 斛律恒伽叹了口气:“我说我也体会过失去亲人的痛处。” “你三姐战死的事情我们柔然部落也传开了,说她是个英雄!” “那年我才十一岁,和你三姐的死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那个时候我像一条狗一样在犬戎部落自生自灭。” “那一年,你失去了三姐,我失去了……我娘。” 楚清月心头一跳。 斛律恒伽轻笑了一声:“虽然不想说,觉得很丢人,既然你起了头,我不说也不行了。” “我娘是大晋的一个官奴,充军边地,我父王带着军队打到边城的时候,带走了很多女人,其中就有我娘。” “带回来的女人都会被军官们先挑选,我父王一眼看上了我娘,因为我娘长得好看,还娇嫩,还会弹琵琶。” 楚清月顿时倒抽一口气,没想到斛律恒伽母妃的地位这么低,居然是个奴隶,他这样的出身能做到柔然大王的位置,不晓得经历了多少凶险。 这些凶险可能常人难以想象,却被他轻飘飘说了出来,就像是在讲述别人的故事。 斛律恒伽沙哑着声音:“有酒吗?” 楚清月起身提着两坛子酒,递了一坛给斛律恒伽。 两个人很有默契的几乎是同时拍开了坛子的封口,仰起头齐刷刷灌下一口。 斛律恒伽笑了笑,继续道:“我父王那种人,宠爱女人不长久的,他看上一个爱一个,爱一个丢一个。” “在八王府里没有过硬的娘家背景,那些姬妾们死的很惨,甚至我父王高兴的话会将自己的小妾送给部下糟蹋。” “得亏我救了我娘一命,我娘眼见着要被丢了,突然怀了身孕,呵呵,我厉害吧?” 楚清月不晓得怀进自家娘肚子里,这也叫本事? 她轻嗤了一声,不作回答。 斛律恒伽继续道:“我娘怀了崽子,自然不能送人了,就生活在八王府里的偏僻院子里。” “原以为能安宁的度过一生,不想这才是噩梦的开始,还是因为我!” 他点了点自己的胸口:“我父王一共生了十四个儿子,他自己都记不清有多少老婆和儿子,反正他的草场够大养活得了。” “偏偏那些儿子们没一个聪明的,当然除了我。” “我娘亲自教我背书,教我汉家文化,你没发现我汉话说的不错吧?” 楚清月这个没办法否定,敷衍的点了点头。 斛律恒伽骄傲的笑了出来:“可府里头那些女人们不满意了,变着法儿的欺负我娘,正妃娘娘更是变本加厉的要弄死我娘。” “我自己也好不到哪儿去,他们放狗撕咬我,给我嘴里塞牛粪,让我跪着学狗叫……” 斛律恒伽的眉眼间闪过一抹厉色和阴冷,染着几分血色杀意。 他随即笑了笑:“不过老子命硬死不了,我父王也不管我。” “直到那一天,我父王也跟着二王子斛律倾去燕州城打仗去了,对阵的就是你三姐!” 楚清月一下子身体僵在了那里。 ------------ 第716章 拆开的心愿 斛律恒伽拍了拍楚清月的肩头:“我父王那个时候也就是斛律家的旁系小破王,连斛律倾跟前都到不了,没人瞧得起他。” “那么大阵仗的征伐,他就是个充数的,后来斛律倾被你长姐砍了头,他吓破了胆子,逃回来的路上居然摔下马,被自己的战马踩死了,你说好不好笑?” 楚清月不可思议的看着斛律恒伽,他们楚家虽然穷可大家都相亲相爱的,互相帮扶。 从未想过一家人会互相残杀,老子死了,儿子说起来居然还能当成一个笑话。 这是何等冷漠残酷的家族啊? 楚清月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斛律恒伽搓了搓骨节分明的手:“你知道吗,我父亲长得又胖又丑,得亏我随了我娘。” “父王虽然没有理会过我,可毕竟我是父王的儿子,他们不敢弄死我。” “但是父王死了,我和娘在那座吃人的府邸里再没有了丝毫的依靠,名义上的依靠也没有。” “就在你长姐炸死烧死无数柔然士兵的同时,我娘……” 斛律恒伽突然不说话了,抬眸看向了草原上空闪烁的星辰。 他缓缓道:“那一天我也记得很清楚,我父王的尸体被人抬了回来,正妃都不让我娘去守灵。” “第二天,正妃带着人来到了我娘的面前,抬进来一张特制的铁床,将我娘脱光丢在上面,罪名是她是大晋人,是奸细,害死了父王。” “哈哈……”斛律恒伽笑了出来,“我娘八辈子都没出过门了!” “他们用那种特制的铁刷子,对着我娘的身体一层层的刷,活生生刷掉她骨头上的肉!” “别说了!!”楚清月顿时脸色巨变。 斛律恒伽好看的眼眸闪烁着森冷的光,像狼。 他缓缓笑道:“他们就那么把我娘杀了,虐杀,当着……我的面儿!我那年……十一岁,大你两岁。” 楚清月的呼吸都凝滞了,她不敢相信这世上会有这么残忍的事情。 斛律恒伽别过脸看着楚清月:“清月啊,九岁你的失去了三姐,十一岁的我失去了娘。” “我们才是感同身受的那一对儿。” “我这个人最讨厌杀戮,可从那以后,我逃出了八王府,混到了犬戎部落。” 他嘿嘿笑了出来,露出了森白的牙:“从十一岁开始,我就变成了一个嗜血的怪物。” “练武要练到极致,杀人也要斩草除根!我最喜欢砍脑袋游戏呢!” “我后来攻入了王都,整合草原各个部落,我抓到了那个想逃走的正妃,当着她的面儿,把她的几个儿子,曾经欺负我的那几个崽子都活刮了,我亲自动得手,她活生生哭死的!” “呵!原来她也会难受啊,我还以为她真的铁石心肠呢!” “对了,我还剖开她的心看过呢,结果和草原被杀的动物一个样儿,血也是红的哎!” “不过我留了一个,毕竟咱也是要做大王的人了,免得史书上乱写,不想他居然还想反,算了,砍了吧,反正也是个废物点心!” 气氛瞬间变得沉重了起来,这一场谈判注定不那么美好。 斛律恒伽缓缓抓住了楚清月的手,楚清月想要抽出来,觉得这个人就是个病娇,是个疯子。 却发现他的手很冰,她不动了。 斛律恒伽轻轻攥了攥:“楚清月,我最讨厌血了,可我双手沾满了血,我以为自己会这么一路杀下去。” “杀完犬戎,杀柔然,杀完柔然杀大晋,杀完大晋杀乌孙,亦或是掉个个儿先杀乌孙,都无所谓,杀戮才是我的本色,直到在帝都遇到你。” “你奋不顾身的救下一个孩子,我当时就在想世上居然还有这么好的女人,豁出命救一个陌生人,如果当时……” 斛律恒伽绝望的看着楚清月:“当时……你能救救我就好了。” “清月,遇到你,我不想再杀下去了,没意思。” “今年柔然的草场确实遇到了困难,草都长了虫,好多人会死在冬季,我求求你和你们女帝陛下说说,我不想打仗了。” “我在边地开十个互市贸易,加上四座城池划给你们大晋,我们用皮毛和战马换你们的草药和粮食,江湖救急,行行好可不可以?” “以后我在位期间,绝对不会与大晋兵戈相见,我用我娘起誓!” “况且你长姐那一仗让我柔然家家户户挂白绫,死了太多人了,你们也死了好多,咱们以后都不死了,你看怎么样?” 楚清月看着他举起来的手指,明明很干净很好看的手,居然杀了那么多人。 月色笼罩着他,恐怖与温柔,邪魅与纯洁交织,令人瞧着竟是有些心疼。 她吸了口气:“你回去吧!” 斛律恒伽不想楚清月没有答应他,忙拿出了怀中的草猫儿,想了想却从上面抠抠搜搜抽出来一根草根:“你说过见猫就答应我一个请求。” “你什么意思?” 楚清月突然发现这厮开始不要脸了。 斛律恒伽抽出了一根草根:“当然得省着点儿用。” “你当初要送我一块儿玉猫儿,我就没办法这么玩儿了,你看这一根我求你给女帝陛下去一封信,我会马上派使团出使大晋,咱们都不要打了,没必要。” “第二根草我还没想好,兴许求你嫁给我……” “第三根草嘛,求你生个娃娃给我……” “第四根草,求你再生个娃娃给我……” “我去你大爷的!”楚清月一把拽着斛律恒伽,拽到了垛头边,一脚将他踹了下去。 突然一道马儿嘶鸣的声音袭来,竟是珍珠不知道何时从马厩里冲了出去,冲到了斛律恒伽的身下,接住了他。 斛律恒伽骑术极高,这种情形下居然也能转过身倒骑着珍珠,冲楚清月大吼道:“楚将军,我心悦你,我想你给我生十几个孩儿,男孩子,女孩子都要有,要生出一个战斗的小编队来!” “我……”楚清月抓起了酒坛朝着那人丢了过去,可惜已经跑远了。 珍珠到底是喂不熟的畜生,又回到了旧主那里,别给她逮着了,小畜生! 九月桂花香,柔然庞大的使团出使大晋,两国间的百姓终于松了口气。 斛律恒伽的诚意很足,带着草原上最好的珍贵皮子,各种战马,甚至还给女帝陛下的孩子,连她肚子里的那个也算上了,带了很多小礼物,他们一定喜欢。 其中最让两个孩子开心的就是驯化好的小雪狼,小白虎,还有一只萌萌的小白狐。 小狐狸送给公主殿下,雪狼和白虎送给太子殿下。 不过这两小只转头在御花园里重新分赃,小狐狸送给太子殿下,雪狼和白虎长公主殿下收了,不想玄鹤硬生生和女儿要走了白虎,给自己未出生的三宝留着。 父子三人在御花园分动物分到快要打起来的场景,撞进了楚北柠的眼眸里,不禁唇角微翘笑了出来。 “喂!皇夫大人!拿了人家的礼物,得请客吃饭喽!斛律恒伽已经进宫了,走啦,走啦!” ------------ 第717章 喊我一声舅父 这一次边地战火很诡异的平息了个干净,楚清月自然不必要带着几十万人驻守在燕州城,毕竟吃喝拉撒也很发愁的。 她带着兵回到了大晋帝都的东大营,不想这个时候斛律恒伽亲自带着人数庞大的使团出使大晋,而且还是诚意满满。 柔然大王亲自来了,这一次的规格可比上一次几个柔然王子公主来大晋的规格高得多。 自然大晋的权贵们都得赏脸给柔然大王面子,尤其是楚家这样的顶级贵族,几个姨娘带着楚家未出阁的姑娘们也进了宫。 还有顾家的,李家的,甚至裴家的裴夫人也带着自己刚认回来的嫡长孙裴俊前来赴宴。 此时的裴夫人和之前的状态完全不一样,之前儿子女儿接连出事儿,夫君也死了,她恨不得早早随着一起去了罢了。 可孙子回来后,她的性格变得又和从前一样开朗了起来,并且经常带着她的小孙孙去各处露脸。 这个孩子来的名不正言不顺,在帝都引起了很大的诟病。 越是这样裴夫人越是带着孙子骄傲的抬起头,让所有人看看裴家的后人不是孬种。 裴俊这个孩子也争气,虽然基础差了一些,可裴夫人重金请过来的师傅们却惊喜的发现,这个孩子分外的聪慧。 不管学什么,分外的通透,一点就通,学的也快。 而且小小年纪为人处世竟是带着几分一般同龄人达不到的圆滑世故,有点点早熟,可能和这个孩子早些年的悲苦经历有关。 他甚至想要刻意讨好所有人,对谁也都是笑呵呵的,礼数分外的周到。 若是一个大人这样也就罢了,可一个小孩子这样,总令人觉得怪怪的。 顾伯懿正和李兴义说话,抬眸便看到了末尾的席位边站着的裴俊。 这一场宫宴是按照家族地位排序的,此时的裴家早已经不能坐在上首位了,只能坐在末尾。 故而裴俊小小身子躬着,卑微的冲那些末流家族的人打招呼行礼,还被人家嘲笑,顾伯懿心头多少有些不是滋味。 因为裴家老四裴恒的缘故,他对这个孩子始终喜欢不起来。 也就定期去裴家接上他,带着他去郊外寺庙里看看他的娘亲,一个月看两次,仅此而已,外甥和舅舅两个人之间很少有什么交流。 回城的马车里裴俊面对大晋第一宰相的威严,也不敢说话,小小的身体缩成了一团。 此时正式的宴会还没有开始,女帝陛下也没有来。 反正柔然和大晋两国之间不打仗了,大家倒是很开心,气氛有点点活跃,低声互相说笑着,等着女帝和皇夫还有柔然大王前来。 如今两国的掌权者正在养心殿里碰面,想必交锋很激烈,各种筹码交错着。 就是为了能让两个国家达成最好的平衡状态,显然这事儿能谈成,若是如此就是两国百姓的福祉。 可即便是这样热闹的气氛,还是有不和谐的声音传了出来。 几个世家子弟,年岁比裴俊稍稍大一点点,可也大不了多少。 正是少年气盛,平日里入宫学读书的时候便被裴俊压一个头,他们气不过,此番瞧着裴俊竟敢来这种场面? 虽然没有人规定裴家不能来,可整个帝都的人都知道裴家和女帝陛下不对付,故而所有人都能踩裴家一脚。 此时几个锦衣少年你一言,我一语,冷笑了出来。 “不就是个外头带回来的小子嘛!” “谁能知道你从哪儿来的?” “名不正言不顺,也敢过来露脸,不怕被人笑死?” 顾清秋和裴恒的事情被女帝陛下压下去了,几年前的不堪和过往都化作了烟云,正因为如此大部分人不清楚裴俊的真实身份,还猜测是裴四爷养的外室生的呢。 “就是就是,一个野种,也敢来这种场合丢人现眼!” “我不是野种!”裴俊登时脸色变得沉冷了几分,小脸上挂着的笑意瞬间消散殆尽,恨不得打人。 “俊儿!”裴夫人忙扯住了裴俊的手,这种场合下可别闹出什么乱子。 女帝陛下若是恼了,怕是会责罚下来,他们裴家早已经成了女帝陛下嫌弃的对象,更不能肆意而为。 裴俊眼角微红,狠狠瞪着面前的几个少年,重复道:“我不是野种!” “对,你不是!”突然一道清朗的声音袭来。 这下子本来是小孩子们的争执,不想所有人都被顾伯懿的声音吸引了过来。 只见他们本来高高在上的宰相大人,从座位的最前面大步走到了最后面,一把牵住了裴俊的手。 裴俊顿时一颗心都颤了起来,舅父的手好大好暖和。 他不可思议的抬头看向了顾伯懿。 顾伯懿环视了四周一眼,视线落在了那几个少年身后坐着的妇人身上。 那些妇人原本瞧不起裴俊,也懒得管教自己的儿子,权当是看戏了。 不想顾伯懿竟然给裴家出头了? 顾伯懿冷冷笑道:“小小孩童说话怎的这般尖酸刻薄?读书读到哪里去了?” “都是世家贵族子弟,你们巧舌如簧就是为了羞辱别人?” “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哪一样你们做到了?” “每日里不学无术,只学了内宅的阴私和骂人的招数?这就是你们的气派?” 那些少年身后坐着的贵妇们,一时间脸颊涨的通红,也不敢抬头对上顾伯懿的视线。 野种什么的,她们平日里当着孩子们的面儿也嘲笑过裴家。 顾伯懿紧紧攥着裴俊的小手继续看着那些人冷冷笑道:“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好端端的孩子尽数教成了只会饶舌的妇人做派,以后还考的哪门子功名?都回家烤地瓜去吧!” 四周顿时低声笑了出来,那几个妇人越发脸色惨白恨不得找个地缝儿钻进去。 顾伯懿是当朝宰相,年纪轻轻已经伺候过两朝皇帝了。 每年的官员选拔,科举考试都是他亲自执掌,顾家又是天下读书人的楷模,故而方才那一番话相当于将那几个少年的前途尽数断了,以后在帝都怕是站不住脚了。 那些孩子的娘有几个已经后悔到了极点,晕了过去,方才但凡稍稍阻拦一下,也不至于变成这个样子。 顾伯懿低头看向了身边站着的裴俊缓缓道:“以后端着些架子,不必什么样的人都讨好,文人还是要有些风骨的,记着了吗?” “舅……顾大人教训的是!”裴俊差点儿喊出来舅父这个词儿,随即压住了话头,舅父不喜欢他,他晓得的。 不想顾伯懿高声道:“喊我一声舅父能怎样?一股小家子气,从明天开始每日里来顾府读书,不来小心我扇死你!” 顾伯懿牵着他的手送到了一边裴夫人的面前,裴夫人早已经泪流满面,缓缓起身冲顾伯懿感激的点了点头,却是哭得不能自抑。 顾伯懿看了她一眼,转身走开。 四周一片死寂,所有人都倒抽了一口气,什么什么? 裴家四爷裴恒娶得竟然是顾家女?裴俊竟然喊顾相爷舅父,关键他还认了? 这事儿……哎呀呀…… 老天爷!这个孩子若是得了顾伯懿亲自提点,前途无量啊! ------------ 第718章 和亲海选 突然琼华殿门口司礼监太监高声喊道:“女帝陛下驾到!” 所有人纷纷站了起来,顾伯懿也刚好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冷冷看向了琼华殿门口。 门庭处一群内侍簇拥着三个人走了进来。 为首的便是女帝陛下,身边跟着大晋皇宫里唯一的皇夫玄鹤。 帝夫二人,穿着同样颜色的礼服,只不过一个绣着龙纹,一个绣着螭纹,女帝陛下笑称这是情侣装,也不知道她说的啥意思。 反正内务府做礼服的时候,都会做一些女帝陛下和梁王一个色系的衣服,样式也设计的别致。 几个老家伙拼命的阻拦,说梁王僭越,想要谋反,被楚北柠抽到脸肿,以后再也不敢说了。 楚北柠对皇夫的宠爱经久不衰,她性子好,提别的建议她笑着虚心接受,一旦苛责皇夫梁王,就等着被抽吧。 故而现在大家也由着他们两口子折腾去,反正小太子也有了,梁王估计不可能谋反或者反攻倒算什么的,除非真傻了。 楚北柠左手边缓缓跟着走进来一个身材高大的年轻男人,穿着柔然的服饰,头发也是柔然人的发型,后面还扎了几根小辫子,倒是给他俊朗的五官平添了几分邪魅。 斛律恒伽刚出现在琼华殿里的时候,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那些贵族小姐们瞧着不禁暗自赞叹,柔然大王居然长得这般好看,简直是一表人才。 四周也传来了低低的议论声,楚北柠哪里看不出来这些女子的喜欢,都是女人嘛,能看到这么养眼的美男,也算是有眼福。 不过她们眼睛是不是瞎了?斛律恒伽哪里有她的皇夫好看,不就是比玄鹤年轻一点,就是一条小狼狗罢了,及不上玄鹤身上的沉稳气度,哼,丑渣! 她悄悄攥了攥玄鹤的手低声笑道:“他没你好看!他五官虽然硬朗,可不如你硬朗。鼻子还行,比起你差远了,那铃铛一样的大眼睛哪里有我家鹤鹤的凤眸好看有内涵啊!是吧鹤鹤?” 玄鹤神色一愣,不想这种场合下,她居然会对着自己说这话,心头顿时熨帖得很,随即脸色一变。 “陛下倒是看人看得仔细!” 啥玩意儿?啥意思啊这是? 楚北柠顿时傻眼了,她说他长得不如自己夫君好看,玄鹤怎么还恼了呢? “喂!你这家伙……” 楚北柠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也不好低声下气示好,只得紧紧捏了捏玄鹤的手,示意一会儿单独聊。 玄鹤淡淡抽出自己的手,脸色端得齐整。 心头却咆哮了起来。 柠儿不爱我了,她居然看别的男人,看别的男人,看别的男人…… 楚北柠同斛律恒伽站在了首位处。 “大王请!” “女帝陛下请!” 斛律恒伽同楚北柠客套了一下,三个人一起坐在了正位上。 自然是宾主把酒言欢,气氛很友好,感觉之前柔然血洗燕州城,楚北柠反攻弄死柔然那么多人,这种事情都不存在的,反正友好就对了。 楚清月坐在了贺姨娘这边,楚家未出阁的女孩子不多了。 也就剩下她和八妹还有九妹,其余的楚家女子都随着各自的夫君坐在那里。 她今儿显得心神不宁的,低着头倒着酒,不知道喝了多少杯了,刚要再倒一杯突然一只柔白纤细的手将她的酒壶压住。 “七姐姐不要再喝了,再喝下去伤身!”楚家八小姐已经十一岁了,身形长开了去,却端得是文静雅致,说话也是柔柔弱弱的。 一边同龄的双胞胎妹妹九小姐,也笑着将楚清月手中的酒杯拿走,看着楚清月道:“七姐姐莫要喝了,我给七姐准备了糕点,你多少吃点垫垫肚子。” 八小姐和九小姐几乎长得一模一样,小时候就分不清,不想长大了后,依然不好分辨。 好在两个丫头穿衣服的喜好有些不同,八小姐喜欢穿艳丽一些,九小姐更喜欢素净一些的衣服。 这才根据穿衣和发饰将二人稍稍分开一些,八小姐楚梦月书画厉害,便是顾伯懿看了她的画作也赞不绝口。 用女帝陛下的话来说,顾相爷是专业喷子,能让喷子夸赞几句,说明自己妹妹委实厉害了。 九小姐楚新月却是抚琴很好,请了帝都最厉害的琴师专业教导,琴音绕梁,听她弹琴简直就是一种享受。 两个妹妹左右夹击,将楚清月的酒壶酒盏尽数没收了。 楚清月无奈的笑了笑,却察觉到一股子灼热的视线朝着她这边射了过来。 楚清月忙抬头,对上了斛律恒伽那张笑脸,其实刚才她已经得了长姐透露出来的消息,斛律恒伽准备迎娶大晋贵族的女子,这样柔然和大晋,盟约加上姻亲,关系便是牢不可破,目前为止应该是牢不可破的。 可一般和亲,尤其是柔然大王要迎娶王妃的,和亲的人身份地位按照惯例应该是公主才对。 不过楚北柠的长公主还是个小屁孩儿,怎么和亲? 女帝陛下也舍不得,即便是舍得,依着长公主那个脾性能把斛律恒伽直接剁碎了。 宫里头没有合适的人选,楚北柠决定在贵族女子里海选一个,楚清月无奈的笑了笑。 长姐说话总是这么怪怪的,还海选? 长姐说抱着主动自愿的原则,才艺比拼,就在今晚给斛律恒伽选一个。 楚北柠刚才还担心没有女孩子愿意远嫁柔然,她是现代人思维,也不愿意强迫别人的女儿嫁给柔然大王。 没想到斛律恒伽刚走进琼华殿,那些女子的眼睛都亮了,感觉斛律恒伽才是会被吃掉的那个猎物。 来参加这一次琼华殿宴请之前,女帝陛下已经和世家女子们偷偷交待了,若是看上柔然大王这个男人,还有这泼天的富贵,今晚就尽情表现,她赐婚便是。 一开始还担心没有人应和,不想看到了斛律恒伽的长相后,世家贵族的女子们纷纷走了出来表演才艺,对斛律恒伽那叫一个眼波流转,媚眼横生,恨不得用绳子把这个年轻好看的柔然大王捆住带回去。 哎!这个看脸的时代!真闹心! 楚北柠忍住了内心的腹诽和吐槽,看了一眼身边的斛律恒伽,却发现斛律恒伽的手肘撑着案几,托着脸,朝着一个方向笑着傻看了过去,视线丝毫不在场中那些表演琴棋书画的贵女们身上。 楚北柠一愣,顺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落在了自己妹妹楚清月的身上,她顿时脸色沉了下去。 丫的!竟是还不死心,打她妹妹的主意? 清月这样叱咤风云,追逐自由的女孩子,怎么可能给他和亲? ------------ 第719章 感觉不要脸 楚北柠发现柔然大王看自家的妹子,那个眼神太有掠夺性了,不禁眉头蹙了起来。 她端起酒盏冲斛律恒伽笑道:“大王,可觉得我大晋女子如何?” 楚北柠点着正殿里表演才艺的姑娘,是张侍郎家的嫡女,还有王尚书家的嫡次女。 一个抚琴,一个作画,自然是诗词歌赋不在话下。 斛律恒伽很不情愿的将视线从楚清月的身上收了回去,应付着笑道:“舞跳得很不错,腰肢很软,比我们草原上的姑娘好看。” 楚北柠一愣,下面那两个对斛律恒伽暗送秋波的女子一听斛律恒伽这么夸她们,都快要哭出来了。 不是激动地哭,是气哭了。 他眼睛瞎了吗? 她们哪里有跳舞,她们是在抚琴,画画儿。 楚北柠脸色淡了几分缓缓笑道:“斛律大王,这一次既然要与我们大晋和亲,你不若告诉朕,你瞧上了哪家的姑娘?” “朕好准备和亲的东西,毕竟两国结秦晋之好,也是美事一桩。” “况且又是大王的婚姻大事,自然要慎重一些。” 斛律恒伽一愣,下意识看了一眼一边坐着的楚清月,楚清月此时有点点的难受,也不想理会斛律恒伽,只是低下了头。 斛律恒伽眉头蹙了起来,却缓缓起身后退一步,竟是冲楚北柠躬身行了一礼。 这下子倒是给楚北柠整不会了,这人怕不是疯了吧? 他们现在都是两国元首,地位是平等的,他何必这般卑躬屈膝? 况且柔然可不是小国,论国土面积比乌孙和大晋合起来都要大,广袤的草场,河谷,山川风物。 这一次若是柔然真的和大晋硬抗,虽然她有办法让对方输,但是自己也得脱层皮。 这样一个大国的首脑直接给另一个国家的首脑行礼,这本身就不对劲儿。 楚北柠没有因此沾沾自喜,能让一个男人卑微到此种地步的,便是他对自己有所求,而且还求得很多。 她忙站了起来,笑看着斛律恒伽:“斛律大王这是什么意思?” 斛律恒伽脸上再没有了之前的敷衍,很郑重的看着楚北柠道:“陛下,我已经有了和亲的对象,也是我极其心仪的女子,还请陛下成全。” 楚北柠手微微攥成了拳,故意咳嗽了一声,突然笑道:“哦,我明白了,你一定是看上了王尚书家……” “不是!都不是!”斛律恒伽晓得这个女人奸诈,怕是要给他乱点鸳鸯谱。 他随即大步走到了楚清月面前,楚清月一愣还未来得及反应过来什么,却被斛律恒伽一把从座位上拽了起来,直接带到了楚北柠的面前。 琼华殿登时传来一片惊呼声,更多的是八卦的意味。 楚北柠脸色沉了下来:“斛律恒伽,你给我放开!” 斛律恒伽死死攥着楚清月的手腕,楚清月想要挣开根本挣脱不了。 这个家伙的手就像是钳子一样,将她的手腕死死钳住,她都觉得有点儿疼。 斛律恒伽仰起头看着楚北柠道:“陛下,我喜欢上了您的七妹清月姑娘,我想让她做我的大妃!” “你死了这条心吧!”楚北柠断然拒绝,“你是不是早就打我妹妹的主意?” “我告诉你!没门儿!连窗户都没有!滚!” “要打就打!让我把妹妹不远万里嫁到你们柔然去,绝无可能!” “我不让她嫁到我们柔然,我是说我自己和亲你们大晋!”斛律恒伽高声道。 楚清月登时傻眼了,抬头看向了身边的男人。 其他的人也觉得这厮是不是脑子有病? 楚北柠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啥?你再说一遍?” 斛律恒伽一字一顿道:“不是清月和亲到柔然,是我和亲到大晋!” 楚北柠这下子听明白了,可还是像听天书一样。 自古以来只有公主和亲柔然大王的,哪里有柔然大王主动和亲到中原的,这家伙是不是傻帽儿? 楚北柠冷笑道:“斛律大王别冲动,什么话儿想好再说,这么信口雌黄可就没意思了吧?” “你身为柔然大王,和亲到我们大晋,你们柔然谁管理?你且问问自己信不信你说的话?” 斛律恒伽道:“陛下,柔然怎么管理自然是我的事情了,不劳烦大晋的君主替我操心。” “我现在就要和亲你们大晋,今晚就成亲,对了,楚清月是你们大晋虎贲军的统帅,自然有她自己的将军府,我一会儿就命人将东西搬过去!” “我就问陛下同意还是同意还是同意?” 楚北柠暗自磨了磨牙,她的几个妹夫们各有千秋,这一个还真娘是最别致的一个? 她其实早就看出来了,斛律恒伽一直死死抓着七妹妹的手。 按照七妹妹那个火爆性子,若是不喜欢这厮,怕是早就甩开了,此番非但不甩开,还任由着斛律恒伽攥着,那个娇羞的小模样根本不是装出来的。 她闭了闭眼,果然女大不中留。 楚北柠最后看向了楚清月:“清月,你的意思是什么?” 楚清月一张脸涨的通红,紧紧抿着唇,随即吸了口气转过身看向了斛律恒伽冷冷笑道:“斛律恒伽,既然你要娶我,那需得将事情说清楚才行。” “女帝陛下顾虑的事情,你也得解释清楚。” “你身为柔然大王,既然要主动来大晋和亲,就得住在大晋,你们柔然那边的事情怎么办?” “你不能用一句这是柔然的事情,与我们大晋无关就搪塞了过去,以后若是再出现什么麻烦,你要置我与何地?” 是啊,柔然大王和亲大晋,那柔然王位怎么办? 所有人都看向了斛律恒伽,等着柔然大王给个交代,满足一下他们的好奇心。 斛律恒伽脸上难得染了几分羞涩的红晕,拿出了那只草猫儿凑到了楚清月的面前。 楚清月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冷冷看着他。 斛律恒伽吸了口气道:“我是这样想的。” “我在大晋住些日子,等清月怀了身孕,我就带她去我们柔然,生下太子后,等他断了奶,直接找我的几个生死过命的好兄弟辅佐他登基。” “然后我带着清月畅游大晋和柔然,甚至也可以去更远的地方瞧瞧。”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眸,听着倒是合理,可总感觉有点不要脸啊! ------------ 第720章 姐夫们很多 楚清月脸色变了几分,冷冷看着斛律恒伽:“你让一个刚断奶的奶娃娃登基做柔然大王,然后你一个做父亲的抛下这么小的孩子出去游玩儿,还连人家的亲娘也带走,身边只给留几个乳娘和你那些粗糙的兄弟们辅佐?“ 楚清月每说一句,都没意识到自己的脸色沉下去一分,另一只没有被斛律恒伽抓着的手,已经缓缓捏成了拳。 如果不是此时长姐插话,怕是她一拳就砸过去了。 楚北柠却发现自家妹妹关注点好像有些诡异啊,他们现在是在讨论和亲的可行性,这个丫头居然开始心疼起自己还没影儿的孩子了。 好嘛,连孩子都想到了。 这还不叫真爱? 如果一个人刚对方没几面,就想到以后两个人生的宝宝叫什么名字,这还不是真爱? 斛律恒伽瞧着楚清月真的动了怒,忙陪着笑脸道:“要不这样,咱们陪他一段时日,等他长到十岁,再不能迟了,我怕到时候咱们两个人都老了,逛不动了。” “我虽然娶了你,可也不拘束你。” “你想带兵就在燕州城继续住着,我带着孩子定期过去和你一起住在燕州城。” “你也来柔然王都住几天,王都是个很好玩儿的地方,我带你和孩子骑马。” “我们也可以在大晋住几天,对了,听说你们大晋有个习俗,小姨子成亲,姐姐姐夫们都要出份子钱,还要送礼物的。” “你排行老七,上头那么多姐姐姐夫,那我们岂不是要发一笔横财,到时候我带着儿子陪着你一起花掉这笔钱。” “我还可以将你娘亲接到我们柔然住,我的娘不在了,我又多了个娘,开心着呢!” “我从小没有兄弟姐妹,一下子多了这么多姐姐姐夫,还有妹妹妹夫,还有娘,我觉得我和亲到你们大晋委实不亏。” 一边坐着的姐夫们顿时脸上的表情精彩之极。 大姐夫玄鹤眉眼间染着几分嘲讽,这厮挺会算计的。 二姐夫李兴义看向了四姐夫顾伯懿,顾伯懿缓缓抬起手在脖子上做了个抹脖子的举动。 李兴义忙摇了摇头,不能杀,七妹妹是虎贲军将军,人家柔然大王武功更高,杀不死。 五姐夫景王玄政凑到了六姐夫许宗轩的耳边低声骂道:“这厮是来咱们楚家门上吃白食,打秋风的吧?” 许宗轩咬着牙道:“吃相太难看!等他娶亲的时候,给他点颜色看看!” 景王点了点头,了然。 楚北柠也是气笑了,不过自家七妹妹看上的,她也没有办法驳斥,只得咬着牙道:“好!既然你有心,我们也不能缺了礼仪。” “可楚清月是我的妹妹,也是我大晋的女将,今晚成亲的事儿,你就不要想了。” “既然你要和亲来,依着我们大晋的规矩,三媒六聘,一样儿也不能少,记得给彩礼!嫁妆嘛,你自然不用愁,那些防治草场虫害的药物也在其中。” 斛律恒伽顿时眼底一亮,当初谈判的时候就想要药材还有粮食和工匠。 工匠被楚北柠断然拒绝,药材也没有明确说,此番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说出来药材的事情,他终于松了口气。 “彩礼没问题,清月喜欢什么从我柔然国库里取就是了!” 楚北柠点了点头,脸色才算是缓和了几分。 当下便赐婚和亲,琼华殿里的那些贵女们多多少少有些失落,这么好看的柔然王不是她们的。 不过普天之下谁也不敢和楚家军统领抢男人,她们还想多活些时日。 既然是柔然和大晋两国之间的和亲,必然需要准备很多东西。 整整两个月后,到了盛夏时分,柔然的和亲使团终于抵达了大晋的都城。 楚北柠身为女帝陛下,这一天也脱去了朝服,打扮成了普通贵妇的模样来到了楚家。 玄鹤在外厅和顾伯懿他们不知道在商量着什么,无非就是一会儿怎么拦门的问题。 府里头的那些小崽子们也长大了许多,开始变得沉稳了起来,也不会干出来端着爹娘牌位拦门的傻事儿了,不过和几个表弟表哥们凑到一起,还有她那个顽劣的太子,简直热闹的能将楚府的屋顶也掀起来。 楚家的女子们也回来帮忙主持大局,如今府里头的庶务都是贺姨娘管着。 王姨娘被害死了,刘姨娘因为三妹妹的事情到现在精神不济,吃斋念佛为自己的女儿女婿不知道超度多少年了。 楚家的女眷们不敢让她这个怀了身子的大肚婆操劳,让她待在一边儿歇着去,她们忙前忙后。 今儿是个喜庆的日子,楚北柠哪里能坐得住,无聊的走出了暖阁,来到了楚家的院子里闲逛。 一直在宫里头住着,很少回楚家,即便是出宫也住在梁王府里。 此时又不知不觉转到自己的轩翠苑,裳霓听说也有了娃,跟着陈忠一起搬到了燕州城住着去了。 轩翠苑依然有几个小丫头住着,将里里外外打扫的干干净净,看到女帝陛下回来纷纷跪下来行礼。 楚北柠赏了些金瓜子下去,那些丫鬟们顿时笑逐颜开的磕头谢恩。 楚北柠来到了后面的祠堂里,看着祠堂里供奉的牌位。 爹爹楚贲的,王姨娘的,三妹妹和三妹夫的。 她上了一炷香,将几个牌位用帕子仔仔细细擦拭了一遍。 “爹,你在另一个世界好好对待姨娘,她是真心爱你的,还有多学点儿文化,楚家你不要太过担心,女儿将他们照顾的很好。” “若是遇到我亲爹亲娘,让他们好好投胎,不要再去富贵人家,小康之家,平平安安就好。” “姨娘,你在那边也要好好的,钱不够花托梦给我。” “墨月,旷亦,”楚北柠突然低下头不说话了,眼底有些热辣辣的。 她抬起头笑道:“你们两个别怨七妹,当初那一场仗也和七妹夫没太大联系,冤冤相报何时了,你们就安安心心的投胎去吧,孩子们我已经帮你们养大了,养的还不错,就是被大家伙儿惯坏了。” “不过没关系,过几天接进宫里头让你大姐夫揍他们,保证服服帖帖的,不会长歪了去。” “只是七妹做了柔然大妃,你们不要恨七妹,我们所有人牺牲了那么多,无非就是想守护着一个现世安稳,这太平盛世也如你们所愿!” 楚北柠上完了香,擦干净了那些牌位,走出了祠堂,不想肚子里的小家伙缓缓动了一下。 楚北柠顿时眼底掠过一抹惊喜,娘的,终于感受到胎动了。 之前她怀玄汐和玄烨的时候,两个家伙老早就开始胎动了,偏偏这胎怀的这个,已经五个多月了,就是懒得动。 这个时代也没有什么现代化医疗机器检测,连她这个做医生的娘都有些怕了,不想终于动了。 “丫的!挺会凑热闹的!” 楚北柠摸了摸圆滚滚的肚皮,唇角渗出一抹温柔的笑。 ------------ 第721章 听说你很厉害 楚国公府门口传来一阵阵喧闹的锣鼓声,在这一片锣鼓声中还夹杂着一些柔然国的乐器。 反正你方吹罢,我方再吹。 自然是别样的热闹。 楚清月此时难得温柔娴静的坐在喜堂里,几个楚家出嫁的姐妹纷纷打趣她,身为虎贲军统帅,竟是也有害羞的一天,四周的人更是瞧着自家妹妹的样子捂着唇乐开了花。 后堂的岁月静好与门口处的剑拔弩张简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斛律恒伽是真的喜欢楚清月,不光主动来大晋和亲求娶楚家姑娘,甚至连新郎官儿的衣服都穿得是大晋男子成亲时候的大红喜服。 他本就生的眉眼俊朗,一袭红衣加身,更是显出了别样的俊美。 身后跟着一群柔然犬戎部落的好兄弟们,拓跋荣就站在最前面,跟着给大哥拉满了气氛,凑热闹。 一行人刚要簇拥着大哥进门娶大嫂,突然门庭处站过来一圈大晋男子,一个个从穿着气度上来看,非富即贵。 这些人却是堵在了门口,那个架势倒是不会轻易让斛律恒伽进来。 顾伯懿缓缓抬眸看向下了战马,准备走进来的斛律恒伽,抱拳高声笑道:“斛律大王远道而来,迎娶我们七妹妹,我们楚家上下高兴得很。” 斛律恒伽眉头一挑,来大晋之前早就打听过这些姐夫们了,最奸诈的就是面前站着的四姐夫。 若是这厮放在柔然,他早已经将他拎起来,像是抓小鸡仔儿一样,直接丢出去了。 可人家是他的四姐夫,他在柔然是万众敬仰的大王,可随着妻子这一边他就是个小辈。 况且当初在楚北柠面前说过,是他不远万里迁就楚清月,自然不能摆什么柔然大王的架子,不得不硬着头皮冲顾伯懿抱拳笑道:“四姐夫好,今儿我来迎娶清月,自然是诚心诚意,能得诸位捧场荣幸之至。” 顾伯懿淡淡笑道:“既如此,那就委屈柔然大王顺着我们大晋的规矩来吧。” “好说!什么规矩?”斛律恒伽这些日子一直忙着筹备婚礼,交接楚北柠给他的那些草药,倒是不知道大晋这边娶亲还有什么规矩要讲? 顾伯懿笑道:“便是这拦门的规矩,我们几个人出题目,你若是能应对好,便能进去娶妻,若是不能应对,那就真的对不住了,今儿想要娶走我们七妹妹还是有些困难的。” “啥?你们这是什么狗屁规矩?”一边的拓跋荣有些激动了。 “我们大王走了整整快一个月的时间,路上历经千辛万苦,不想临到门边了,你们不让我们进去?” “你闭嘴!”斛律恒伽也没想到大晋娶妻居然还要拦门,他还真的没有注意到这么一个小细节。 忙将愤怒的兄弟们呵斥退下,随即笑看着顾伯懿道:“烦请四姐夫出题。” 顾伯懿笑了笑:“那我们对诗如何?” 斛律恒伽顿时傻眼了,为啥不是比武呢? 他小时候虽然得了娘亲的教导,也算是文韬武略样样俱全,可那是和他那些又蠢又坏的哥哥们比,如果和大晋的状元郎当朝宰相比文采,感觉像是三岁小儿和壮汉比摔跤一样。 斛律恒伽眸色一闪笑道:“我的文采自然比不过四姐夫,不若这样既然四姐夫提出来要文斗,那么就让让我如何,只要我对上,不管好不好听都算是过关如何?” 顾伯懿自然认同,不过也就是稍稍难为他一二,哪里还能真的让他进不来楚家的门,回头不得被妻子责怪。 顾伯懿点着不远处的崇文塔笑道:“就以崇文塔为题,赋诗一首今儿便放过你。” 即兴作诗,这他娘是地狱级别的吧? 斛律恒伽心头微微焦躁,有点想弄死四姐夫了。 他这儿还焦急的等着娶妻呢,你倒是让老子文绉绉作诗干什么? 小的时候,他的娘是个官奴,做的诗词都是些艳丽词曲,总不能在岳丈门前写艳词吧。 他凝神看向了不远处的崇文塔,想要哭出来。 四周围观的帝都百姓也低声笑了出来,柔然大王这一关倒是难过得很。 顾伯懿得意笑了笑,其余的几个姐夫也看七妹夫的笑话,谁让这厮之前在琼华殿里太过嚣张了些? 斛律恒伽此时一门心思都在楚清月身上,越是想要尽快想出一首诗,越是脑子一片空白。 他抬起头看了看楚家高大的围墙,想的能不能施展轻功冲进去算了。 “大王,大王……”斛律恒伽的几个兄弟,小心翼翼拽了拽想得几乎老僧入定不动弹的自家大王。 突然斛律恒伽笑着高声道:“有了!” “远看高塔黑糊糊,上头细来下头粗。如把高塔倒过来,下头细来上头粗!” “嘿嘿!怎么样?押韵不押韵?写的不错吧!这可是难不倒我!” 顾伯懿动了动唇,像是看傻子一样看着斛律恒伽,很为以后七妹妹生的孩子担心,这个智商堪忧啊。 他此番觉得和斛律恒伽多说一句,都是罪过,是对自己身为文人的亵渎。 “你们来吧!你们来吧!”顾伯懿把拦门的任务交给了其余几位。 其他的几个连襟也看傻眼了,还能这样作诗的,这小子还真的是胡来。 故而都像是照顾弱智儿童一样,出了一些简单的题目让他过关。 斛律恒伽后面索性装傻充愣,要么横冲直闯,好不容易走到了二重门,却看到一个身着玄色锦袍的高大男子立在了门口。 他负手而立,便是站在那里,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也是威压扑面而来。 斛律恒伽登时傻眼了,这厮也拦门啊? 这不是一国的皇夫嘛,也拦门?这到底是要干啥啊! 他就是想娶个大妃,怎么那么难呢? “大……大姐夫?”斛律恒伽瞧着玄鹤那个样子,稍稍有些害怕。 玄鹤淡淡看着他道:“这些日子,本王听到了一些传言。” “斛律大王醉酒后,经常说你武功天下第一,便是本王也比不上你的脚趾头?” 斛律恒伽顿时脸色一变,忙别过脸看向了身后的几个兄弟,那些人目光躲闪,他们大王武功就是很高啊,所以他们就替大王吹出去了啊。 不想玄鹤这厮居然跟这儿等着呢!这就很难受了! ------------ 第722章 哭唧唧 玄鹤缓缓抬起手,做了个起手式的动作,定定看着面前的斛律恒伽。 “请!” 斛律恒伽狠狠打了个哆嗦,他也不是多害怕这厮,若是放在平日里能和大姐夫这样的高手比武过招,简直是太爽了。 他其实也想和大姐夫比一场的,可今天不行啊。 奶奶的,他要成亲的啊! 你们大晋人这么认真的拦门,不让新姑爷进门是认真的吗? 可对方的话头已经落下了,自己若是不接,显得有些没面子。 他忙命人去取自己的成名武器,圆月弯刀。 不想玄鹤将身边带着的霜华剑也摘了下来,丢给了身边服侍的宫人,看着斛律恒伽笑道:“今日是七妹夫大喜的日子。” 斛律恒伽暗自腹诽,你原来还知道今天是我成亲的好日子,你们这一个个到底想干啥啊? 玄鹤话锋一转道:“所以不必舞刀弄枪,万一伤着了就不好了,我们比一比拳脚吧!” 斛律恒伽登时愣了一下,心头暗自得意,小样儿这可是你自找的。 他们柔然每年都会举办摔跤比赛,他从小就练这个的,玄鹤最厉害的是他的剑法,已经练出了双重剑意。 结果那家伙不比剑,和他比单纯的拳脚功夫。 玄鹤已经是三个娃的男人了,自然比不过他这一个娃都没有的大好青年,他觉得和大姐夫比拳脚有点欺负他的感觉。 “好!大姐夫只要玩儿的开心就好,这样吧,我让大姐夫三拳!” 斛律恒伽负手站在那里,显然等玄鹤打他三拳后再出手。 玄鹤眸色一闪,潋滟的凤眸里掠过一丝嘲讽。 他虽然中途被喂了那么多毒药,身体确实比最巅峰时期稍稍差那么一点点,可也不至于需要别人让他,这更是激起了他的斗志。 这些年在整个大晋许久没有人和他比试武功了,竟是有些想念。 之前还能欺负欺负裴朝,和裴朝过几招,后来裴朝那厮不顶了,他再欺负裴朝有点儿胜之不武,也不要脸了些。 可是找其他人比武,要么就是打不过他,要么就是不敢打他。 毕竟他是皇夫,女帝陛下最是个护犊子了,谁打皇夫,她杀谁,简直是杀红了眼,这让玄鹤觉得甜蜜又尴尬。 好不容易等到了一个武功和自己不相上下的愣头青,也不怕柠儿宰了他,毕竟人家可是柔然大王。 终于可以放开手脚,比一场了。 玄鹤将袍角缓缓撸了起来,塞在了腰间看着斛律恒伽道:“不必让我!该怎么样还是怎样?若是你怕了,本王便让你三招如何!” “那哪儿成啊?”斛律恒伽嘿嘿笑了出来,娘的,居然羞辱他,他堂堂草原的雄鹰,需要他来让? 顿时两个人摆开了架势,开始了。 四周更加热闹了几分,拓跋荣这边给自家大王加油打气,那边大晋所有人都给他们的皇夫大人鼓掌拍手叫好。 这一比,眼见着便是难分高下,时间也一点点流逝。 楚北柠陪着七妹妹还有其余的几个妹妹,一边嗑着瓜子儿,一边打听前面比试的怎么样了。 楚清月有些担心,不是担心斛律恒伽,而是担心大姐夫若是有什么闪失如何是好。 楚北柠眉头也拧了起来嗔怪道:“干啥玩意儿这是?” “男人啊男人!真的是什么时候都长不大的吗?” “误了良辰吉日如何是好?” “不过既然想打就让他们打个痛快好了!” 眼见着到了入洞房拜堂的时候,楚北柠实在忍不住将还打得难解难分的两个人亲自分开,总算是告一段落。 随即便是热闹的酒席,柔然那边的将领被大晋这边的官员几乎灌醉了。 这边洞房里,被灌得酩酊大醉,揍得鼻青脸肿的斛律恒伽,靠在了楚清月的怀前哭唧唧。 “大姐夫打的!还真下死手啊!” “如果不是你的大姐夫,我今儿一定一巴掌扇死他!” “你扇一个试试!”楚清月的盖头也掀了下去,用帕子沾着药水帮他敷脑袋上的伤口,瞧着又好气又心疼。 她笑骂道:“你不会主动认输!非要比过三百个回合,最后还不是被人家揍趴下了,平白多挨了几下。” 斛律恒伽俊脸因为烈酒添了几分风流之色,整个人像是个无骨软体动物,头枕在了妻子的膝盖处,求安慰。 楚清月帮他上了药:“这也是大姐夫手下留情,没给你打残了,以后不可与大姐夫交锋。” “嗯!”斛律恒伽乖巧的应了一声,却挪动着身体更是蹭了蹭楚清月的腿,眼神渐渐变得迷离了起来。 “你用的什么香,好闻!”他索性匍在了楚清月的身上,抱住了她的腰肢,凑到了她的颈项处闻了起来。 “属狗的嘛!”楚清月从未与男子这般亲密过,便是在军中做主将,那些男子都怕她,躲得远远地。 天地之大,唯独这个家伙不要脸的凑了过来。 气氛变得有些暧昧了起来,楚清月脸颊烧得通红想要将他推开,不想他将她抱得更紧,眉眼间多了几分郑重,还不忘摸出来随身带着的草猫儿。 “清月,给我生个娃吧!” 树影摇曳,清风拂过。 宫中交泰殿里,玄鹤躺在了楚北柠的身边,楚北柠盘腿坐在那里,手中拿着金疮药给玄鹤身上打出来的乌青上药。 她看得一阵阵心疼骂道:“斛律恒伽那王八蛋死定了!” “比试一场,他竟是敢将自家大姐夫打出伤来,我明儿就弄死他!” 玄鹤唇角微翘,勾起了一抹笑意,却抬起手缓缓拂过楚北柠的脸颊,细心摩挲着。 便是每天睡在一起也是看不够的。 他温柔的看着楚北柠笑道:“你不必难受,我把他揍得也够呛。” “估计现在在七妹那里哭鼻子呢,也好让他知道知道我大晋嫁出去的人不是好欺负的,若是以后敢欺负七妹,我亲自去柔然清理门户!” 楚北柠心头一顿,晓得他这也是为了给楚家出头,缓缓躺倒在玄鹤的身边,枕在了玄鹤的臂弯上。 “你呀,也是三个娃的爹爹了,以后比武什么的悠着点儿!打坏了,我心疼。” 玄鹤转过身将她抱在怀中,抬起手轻轻摸了摸楚北柠的肚子声音中多了几分歉疚:“都是我不好,让你跟着受罪了,不过……” 玄鹤突然闭了嘴,楚北柠忙追问道:“不过什么?” 玄鹤吸了口气:“我私底下求慕泽为我炼制了蛊药,男子只要服下去,便再没有拥有后代的机会。” “什么?”楚北柠脸色剧变。 “你是不是傻?好啊慕泽,跟这儿等着我,我明儿就踏平了无忧山庄……” “柠儿,你听我说,”玄鹤担心把她给气着,忙一把抱住她。 “柠儿,是我逼迫慕泽的,我说做成这件事,我教他女儿练剑!” 楚北柠登时愣在了那里。 玄鹤轻轻拂过她的脸低声道:“你生头胎汐儿的时候,我真的快吓死了。” “生老二玄烨的时候,我觉得自己魂魄都要没了。” “如今这个小家伙又不太安生,我真的很怕,况且慕泽说不影响……不影响我们夫妻那个……” 楚北柠登时明白他的意思了,一把拧住了玄鹤的耳朵骂道:“他说不影响就不影响啊!万一影响呢?” 玄鹤突然笑了出来,凑到了楚北柠耳边低声道:“要不我们试试?” “滚!” 不过女帝陛下这个滚字多多少少说的不太有底气。 ------------ 第723章 绝代双娇(番外) 上元节,大晋帝都一片璀璨夺目,如今国泰民安,边境祥和。 过节的气氛比往年要浓烈得多,赏灯会也举办得如火如荼。 京城里的贵族女子也在这一天在家人的陪伴下,出来赏灯,猜灯谜,看杂耍。 御河边的垂柳上都绑满了花灯,河面上更是各种装饰华丽的游船和水面上浮着的花灯相映成趣。 半空中还飘荡着无数的祈福的孔明灯,天地间已经一片灯海。 这边百姓欢呼热闹,宫城里却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楚家女子哪里有那心思去看灯,女帝陛下今天刚吃了中午饭,就说肚子疼,估计是孩子发动了。 这下子皇夫玄鹤简直是如临大敌,他当年在柔然面对那么多凶残的敌人都没有怕成这个样子。 此时紧紧抓着女帝的手,便是产婆想让他出去都赶不走他。 “慕泽呢!宣慕泽觐见!” “太医院的那些太医们哪儿去了?” “产婆呢!快滚进来!” 玄鹤吼得声嘶力竭,被楚北柠命人强行拖了出去。 不多时慕泽提着药箱走了进来,还带着妻子胡氏。 胡三娘这几天跟着夫君回京城过年,今儿刚带着女儿准备上街看灯,半道便被宣召进宫给女帝陛下接产。 胡三娘带着女儿也进宫了,女儿交给了宫人看着,她亲自陪着夫君进了女帝陛下的寝宫。 这些年她也给夫君打下手,倒是手脚麻利,夫唱妇随也算是一个胆大心细的好帮手。 此时胡三娘一遍遍默念,祈求女帝陛下母子平平安安的,可千万不敢出了什么岔子,他们夫妻两个赔不起人家。 产婆也准备就绪,女帝陛下一开始还能忍住疼,甚至还指挥屋子里的这些人该干什么,很是专业。 后来委实疼得受不了了,嗷嗷叫了几声,被慕泽骂了回去。 胡三娘瞧着心惊肉跳,担心忤逆了女帝陛下,把自家夫君拉出去砍了。 她忙上前用热水泡了帕子,小心翼翼给楚北柠擦汗。 楚北柠白着一张脸冲胡三娘笑了笑:“多谢,有劳嫂子了。” 这一声嫂子喊得,胡三娘差点儿跪了哭出来。 她真的是不敢当啊,她算个什么东西,当人家女帝陛下的嫂子。 只是觉得心头亲切了不少,之前总是远远看着女帝陛下,不想这么平易近人。 寝宫外面玄鹤来来回回踱着步子,每听到楚北柠喊疼,他就冲进去一次。 后来慕泽直接命人将门从里面反锁上,玄鹤这王八蛋太碍事儿了。 “父王!父王!”玄烨被自己爹爹在面前来来回回绕得头也晕了,忙一把拽住玄鹤的手臂。 “父王,不要担心,娘亲会没事的。” “生儿臣和皇姐的时候,不也没事嘛!” 玄鹤狠狠瞪了儿子一眼,感觉像是看仇人一样,玄烨不禁一个哆嗦吓得都不敢说话了。 他委屈的退到了一边,低声嘟囔道:“又不是我们让你们两个把我们两个生下来,如今又生了第三个,怎么连我们两个也恨上了?” “闭嘴!滚过这边来!嘟嘟囔囔念绕口令不成?”长公主玄汐将弟弟喊到了身边,抬眸看向了紧闭着的寝宫的门。 一向淡定从容的长公主,脸色也变了几分,眼神里满是紧张焦躁还有浓浓的担心。 “弟弟!” “啊?”玄烨忙看向了自家皇姐,第一次听皇姐把弟弟这个词儿喊得这般温柔,他不禁心头一紧,不会又打他吧。 玄汐吸了口气:“以后你一定要好好习武,学文,做个好太子。” “对爹娘好一些,尤其是娘,她生我们两个不容易。” 玄烨一张小脸也变得郑重了起来,点了点头。 突然楚北柠喊了一声,这一声差点儿将玄鹤的魂儿也送走。 随即便是一道嘹亮的婴儿的啼哭声。 咚的一声,玄鹤突然晕了过去,重重摔在了地上。 “父王!” “父王!快来人啊!父王晕过去了!!” “快!” “传太医!!!” 玄汐玄烨姐弟两个忙朝着晕倒在地的爹爹扑了过去,他们两个这一次是真的吓着了,不是被里面生产的娘吓着的,是被父王吓着了。 父王可是大晋朝大名鼎鼎的战神啊,就这么晕了? 顿时寝宫内外一片混乱,有给女帝陛下擦洗的,给新生下来的小皇子整理收拾的,还有手忙脚乱急救皇夫玄鹤的。 “慕神医!女帝陛下这边怎么办?” “慕神医,小皇子的脐带你再看看!” “慕神医,皇夫大人晕过去了!您过去瞧瞧!” “啊!要疯了!你们都他娘闭嘴!忙完一件再忙一件,玄鹤那厮死不了,我快忙死了!” 纷乱后,终于平息了下来。 玄鹤被慕泽掐人中掐醒了后,一把推开他冲进了寝宫中。 此时寝宫里在胡三娘干脆利落的指挥下,一切恢复了正常,胡三娘瞧着玄鹤进来忙带着人退出了寝宫,走之前还将小皇子放在了楚北柠的枕头边笑道:“小皇子长得真漂亮,就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娃娃。” 她笑着冲玄鹤躬身福了福,带人退出了寝宫。 玄鹤一步步朝着楚北柠挪了过去,腿肚子都转筋,随即小心翼翼坐在了楚北柠身边。 “玄鹤,看看儿子,”楚北柠笑得眼睛都弯成了月牙。 “不看,”玄鹤声音沉冷,却是紧紧抓着楚北柠的手,“这个混账东西让你受苦了。” 楚北柠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还是将儿子推到了玄鹤的面前。 玄鹤勉为其难的看了一眼,倒是微微一愣,玄汐和玄烨虽然长得好看,可刚生下来丑的厉害。 唯独这个小子,居然这么精致好看,皮肤也白嫩嫩的,眉眼像极了他的娘。 玄鹤稍稍多看了几眼笑骂道:“若是不乖,照样揍!” 楚北柠笑道:“方才听闻你晕过去了?” 玄鹤脸色微微一僵:“哪里有晕过去?宫人胡乱说的。” 楚北柠紧紧抓着玄鹤的手,到现在玄鹤的手都微微发颤,她低声笑了出来:“你放心,我这人命硬,一定能陪你到老的。” 玄鹤突然眼睛热辣辣的难受,背过身摸了一把眼泪,俯身将妻子还有那个小崽子一起揽在了怀中。 “柠儿,你说话可得算数!” “算数!”楚北柠轻声笑了出来。 ------------ 第724章 互相拆台 女帝陛下顺利诞下皇子,消息在京城不胫而走。 注定让上元节的夜晚更加璀璨夺目。 一直提心吊胆的楚家人,楚北柠身边的心腹重臣,顿时齐刷刷松了口气。 纷纷离开宫城放烟火,放灯,庆祝去了。 宫城里也是烟火漫天,给女帝陛下和小皇子祈福的灯密密麻麻布满了宫城上空。 因为今天女帝陛下要生娃,皇夫都晕过去了,这事儿已经很没面子的传到了民间,引起了大晋百姓的群嘲。 堂堂大晋战神王爷,因为妻子生三胎吓晕了过去。 哈哈哈…… 总之玄鹤目前为止没有那个脸面站在宫城城楼上与民众互动普天同庆了。 这个重任落在了太子玄烨身上,玄烨不得不硬着头皮,迎来了他人生中的第一次公众活动。 其实也简单,来到城门楼上,举起酒杯对着下面欢呼的百姓说一句话:“祝我大晋国泰民安!” 玄烨眼巴巴看着皇姐:“要不你去说吧?这么多人,我晕!” “呵!听过晕船的,还没听过晕人的?”玄汐嘲讽着自家弟弟,“你虽然年纪小,可也要开始锻炼起来,未来的一国之君,这个胆子可不行。” “好吧!”玄烨硬着头皮朝着宫城的东司马门外走去,一会儿便乘着宫中的步撵到宫城城门楼上,举杯,喊话,完成任务后就能出宫玩儿了。 谁知刚走没几步,却看到前面的一颗树上竟像是藏着一个人,衣服上金灿灿的锦带随着晚风飘着,分外的诡异。 “何人在那树上?”玄烨心中生出了几分警惕喊了出来。 宫城里的人,估计没有人敢在宫里随随便便爬树,关键这树还是靠近女帝陛下的寝宫,要么是刺客,要么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不想树冠里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便是一个小小的身影顺着树干猴子一样爬了下来,随即歪歪扭扭走到了他面前,仰起头板着一张精致的小脸冷冷看着他:“你是何人,敢对本郡主大吼大叫?” 郡主?玄烨一下子想起来是谁的小崽子了。 慕大人的女儿,叫什么无忧郡主的,听说慕大人将这个女儿宠得无法无天,果然没礼貌。 最最关键的是,她居然看不出来他玄烨就是太子吗? 他这么英武俊朗,这么威猛霸气,这丫头眼睛怕是瞎了吧?看不出他的身份来? 玄烨也仰起头了傲慢的看向了面前的慕无忧,穿着一件金光灿灿的裙衫,外面罩着赤色丝绒小袄,上面居然缀满了宝石,整个人看起来金光闪闪的。 俗!俗不可耐! 鸦色的头发扎了两个小丸子,帮着发辫的绳子上镶嵌着红宝石。 五官很精致,很胖,有重下巴。 给人感觉像个散财童子似的。 玄烨最瞧不起这种暴发户般的打扮和穿着,一点儿也不清雅。 好难看! “快说!你是何人?见了本郡主为何不行礼?”慕无忧瞪着一双大眼睛看着玄烨。 玄烨冷笑了出来,一把揪住了慕无忧头顶上的小丸子:“睁开你的眼睛仔细看看,本殿是谁?” “太子殿下在此,你看仔细了!” 慕无忧顿时惊了一跳,居然冲撞了太子殿下。 她爹娘一起进了女帝陛下的寝宫,好长时间都没有出来,她轻功不错,摆脱了那些宫人窜到了树上,想着站得高看得远,瞧瞧爹娘现在去了哪儿。 不想被一个少年喊了下来,少年的语气很冲,她听着有些烦。 本来还觉得他长得好看,她勉强收他做个小弟,不想这厮居然是太子殿下。 可他看人的眼神和说话的语气,让她很不舒服,此时居然还抓她的头发,她顿时来了气,仰起手一把粉末撒了过去。 “喂!你给我撒了什么?” 玄烨忙躲开,可还是沾染了一点,手背上顿时痒痒的难受。 慕无忧叉着腰:“让你动我的头发,这是痒痒粉,痒你三天再说!” “你大胆!你居然对本殿不敬!不怕本殿杀了你吗?” 慕无忧丝毫不惧:“就你那三脚猫的功夫还要杀本郡主,太子殿下你再回去练练吧!” “瘦得和根豆芽似的,立起来都没有我无忧山庄地里面的葱高!” “你……你找死!”玄烨第一次被人羞辱外貌,气懵了。 “你以为你能多好,你瞧瞧你那打扮,和散财童子似的,胖成了猪,不,猪都比你好看!” 慕无忧突然脸色涨红,摸出了一个香囊,从里面抓出来一把药粉朝着玄烨扬了过去。 玄烨这一次有所准备,忙闪身向后避开。 不想这个小胖丫头,毒粉,毒雾,毒针…… 追着玄烨而去…… 女帝陛下母子平安,楚家女眷们也是松了口气,离开了宫城。 出嫁的几位姑娘们都回了婆家过节,七小姐楚清月也跟着夫君去了柔然王都,路途遥远怕是短时间不会回来了。 六小姐和六姑爷带着楚家几个小家伙儿先回府去祠堂里上香祭祖,祭祖后,累瘫了的贺姨娘早早歇下了。 钱姨娘身边的八小姐和九小姐如今也长成了大姑娘,刚行及笄礼,登门提亲的人络绎不绝。 这两个丫头最是乖巧,小时候还跟在七姐身后胡闹一阵儿,而且越来越文静。 整个楚家的女子们都是特立独行,很有个性。 唯独这两个丫头,根本不像楚家人的性子,完完全全按照京城大家闺秀的样子长开的。 八小姐楚梦月喜欢画画,不喜欢热闹,即便是出门也喜欢去长姐的皇庄,摊开画纸,一画就是一整天。 九小姐楚新月更是文静的不像话,抚琴抚得极好,提及她的棋术在帝都女眷里也算是屈指一数,甚至都能和四姐夫顾伯懿对弈一阵。 每年的上元节,一家老小都要出去逛逛的,唯独八小姐和九小姐不爱出去。 虽然两个姑娘乖巧,可钱姨娘还是有点点的头疼,太内向了,而且一与人说话就脸红,与自家人还能说几句,与外面的人还未说话就开始结巴发抖,瞧着几乎要哭出来的样子。 钱姨娘想着这样也不行,总得让孩子们见见世面,不能老躲在闺中。 他们楚家是武将之家,若是养的女孩子太过文秀小家子气,也不甚好看。 钱姨娘便说服两个丫头跟着自己出门赏灯,两个姑娘也不敢违背了娘亲的一片好意,跟着自家娘亲离开了楚家,乘着华丽的马车朝着御河边行去。 ------------ 第725章 买琴 今天女帝陛下诞下皇嗣,又适逢上元节,整个御河边一片人山人海。 楚家九小姐楚新月沿着御河边的步道闲逛着,八姐看到一家古玩店还开着门,便一头扎进去欣赏古画去了。 便是钱姨娘也喊不出来,只得作罢,带着九姑娘去了御河边放灯。 上元节有个习俗,人人都会脸上带着面具,沿着布满花灯的街头游玩。 各种面具都有,除了极个别青面獠牙的鬼怪,还有描摹着花纹的十二花月面具,要么就是小孩子喜欢的各种动物面具。 楚新月对这些也不讲究,随便买了一个面具戴上,画着凤仙花的面具。 母女两个在仆从的簇拥下,走了一圈,身后仆从们抱东西抱到手软,不得不吩咐几个人将东西先送回楚国公府。 楚新月暗自好笑,自家娘最喜欢热闹,极其爱逛街。 早些年楚家不宽裕,钱姨娘乱买东西的脾性硬生生压制住了。 如今楚家几乎是富可敌国,又是女帝陛下的娘家,每年的赏赐都花不完。 钱姨娘便会带着仆从出来逛街,买一大堆小玩意儿,而且府里头人人都有份儿,即便是嫁出去的几个姐姐也准备着,甚至还给宫里头的女帝陛下买甜点吃。 楚新月不得不悄悄提醒,女帝陛下的吃穿用度都有宫里头的人专门管着。 若是随意从民间买了去,万一被有心人下了毒,长姐因为是钱姨娘买的自然放心用,一旦出了岔子,便是天大的灾祸。 至此钱姨娘也不敢给楚北柠买了,总归是遗憾,甚至还难过的哭了一鼻子。 说什么大小姐辛辛苦苦为楚家,如今楚家发达了,竟是连给大小姐花银子的机会都没有。 楚新月不禁暗自好笑,天家和普通人家到底还是不一样的,小心点为好。 她一边想着乱七八糟的有的没的,一边跟着钱姨娘,逛遍了街边的小摊儿。 她委实走不动了,便借口躲在了琴行里躲清静。 钱姨娘无奈,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生出来这么安静的两个孩子,也不像老爷的性子啊。 她更是个喜欢热闹的,偏生两个女儿最讨厌热闹。 钱姨娘还没有逛够,便留了几个仆从跟着小女儿,自己准备再去西市上转转,府里头的天赐和天意少爷,还有六姑娘身边的宗政少爷,早些天吵着要蝈蝈儿笼子。 她记在了心里,西市上经常卖小孩子的玩意儿,她准备去去就回。 楚新月终于不用跟着娘瞎逛了,在琴行里坐着歇脚。 今晚几乎所有的店铺里都是人,满满当当的,一派盛世景象。 大家都带着面具,小伙计也没有认出来楚公国府的九小姐,同她稍稍问询了一下,便去招待其他客人了。 这家清音琴行是楚新月之前经常光顾的店铺,专门给贵族子弟们制琴,当然还搜寻一些古琴。 古琴的价格一般很高,不是寻常人家子弟能买得起,往往放在琴行的最高处,权当是一个幌子。 楚新月抬眸一眼就看到了摆在最高处古琴,估计是店铺老板新近搜到了的古琴,光看着外表便晓得有些年月了。 楚新月顿时眼底一亮,她素来喜欢搜集古琴,长姐之前也赠送了她很多名贵的古琴,可喜欢收藏的人,便是见了不一样的,自然想要收进自己的囊中。 她忙将茶盏放在了一边桌子上,起身刚要抬起手将那高处的古琴拿下来,不想一条更长的胳膊抬起手便将古琴取下。 “谢谢公子!”楚新月忙道谢,却不想误会了那年轻公子的意思。 人家没有将取下来的古琴给她,而是自己拿在手中把玩,听到了楚新月的话,登时愣了一下。 “什么?” 那人瞧着身形很高,穿着一件靛青色锦袍,领口处绣着祥云纹络,带着一张鸷鸟面具,露出了冷硬坚毅的下颌。 他的手看起来很修长,骨节根根分明,紧紧抓着古琴,也不像是琴师,拿琴的手法不对劲儿,很是随意散漫。 况且他腰间配着长剑,剑鞘上镶嵌着黑曜石,在光晕下熠熠生辉。 更像是个仗剑行走江湖的侠客。 楚新月还以为刚才人家瞧着她个头矮,帮她取了古琴,不想人家是自己要拿那把古琴。 此番听了楚新月的话,不禁别过脸看向了她。 楚新月登时腾的一下子,脸颊红透了去,忙退后一步,却也不知道该如何回话。 平日里是个内向的,此时更是说不出话来。 那人微微一愣,坚毅的唇角微翘,估计面具后面的那张脸染着满脸的嘲讽吧。 他也不在意楚新月的古怪举动,只觉得这个穿着一袭粉色裙衫的小姑娘挺害羞的。 “小二,这古琴多少银子可卖?” 楚新月一愣,这人声音倒是很好听,带着几分磁性清冽。 店小二一看有人直接相中了古琴,这可是一笔大买卖,忙陪着十二分的笑脸道:“这古琴刚来本店,瞧着也与公子有缘,便是两千两银子可卖!” 楚新月一愣,没想到这么贵,不过瞧着也确实有些年头了。 那年轻公子微微一愣:“一千两!” “什么,公子说笑呢吧?我家掌柜的寻这古琴可是寻了许久,公子怎能砍一半儿,这样吧,瞧着与公子有缘,便宜一百两,一千九百两公子拿走。” “你店里还有没有古琴?”那年轻公子倒提着手中的古琴也不注意保护,看起来不像是个爱琴之人。 楚新月一听他还要收集古琴,不禁愣在了那里,难道也是爱琴之人? 可怎么瞧着也不像,哪里有那般拿着琴的?不都是小心翼翼抱着琴,他却是直接倒提着古琴。 店小二一愣,觉得这家伙很像是故意找茬儿,不过今儿是上元节,开业做买卖讲究的是和气生财,他忙冲那年轻公子笑道:“公子,我家里还有两张,不过品相都不如这一张,您若是要,我给公子取了来,过过目,且瞧瞧哪一张古琴好?” “都打包起来,我全要了。” 店小二和一边看热闹的楚新月都傻了眼,哪里有这样买琴的,感觉像是买柴禾一样? 店小二脸色微微有些犹豫,不想那人冷笑了一声:“怎的,瞧不起我还是怕本公子赖账?” “你且看看本公子带了多少银票,再好好说话!” 啪的一声!他将银票甩了出来,很是引人注目。 ------------ 第726章 坑弟弟 店小二瞧着面前这位穿着普通的公子,居然一甩手就是上万两的银票,顿时眼底一亮,忙将他拉坐在一边的椅子上。 随即奉茶后通知了掌柜的,不一会儿清音琴行的掌柜的亲自出来接待。 经过一番宾主诚恳的交流后,以五千两三张古琴的价格成交。 掌柜的亲自用琴盒帮他将古琴装好,还细心地笑问道:“公子,要不要外面再包裹一层油纸?府上在哪儿,在下命人给公子送过去。” 能出手五千两银子买琴的都是大主顾,想必是京城里的哪位世家公子,只不过穿着打扮普通了一些。 不想那公子抬起手,将三张琴像是搂柴禾一样,单手搂着直接出了门。 都没有搭理琴行老板的话,琴行老板微微有些委屈,可怜巴巴的看向了那人的背影消失在门外的人群中。 楚新月忙起身追了出去,身边的楚家护卫也跟了上去。 九小姐这是要去哪儿,难不成要追刚才的那个男子,那个男子武功不弱,他们本想提醒九小姐,可身为奴才,主子们的事情也不好管着,只得跟上前保护。 楚新月只是觉得这人很有意思,加上他买了那么多琴,也许真的是同道中人。 可她素来内向,不像几位姐姐们能言会道,好几次都追上了那人的脚步,就是说不出话来。 只得一路跟着,甚至都跟出了东市,那人抱着琴还在朝前走,不过走的地方越来越偏僻,一直走进了一条巷子。 楚新月一愣,莫非就在此地住着? 这一片是京城里商人们聚集的地区,已经不再是贵族居住的区域了。 她脚下的步子定了定,身边跟着的楚家暗卫忙躬身道:“九小姐,那人奇奇怪怪的,还是不要追下去了,若是出了什么岔子太过危险。” 楚新月点了点头,可脚下的步子还是朝着小巷子里走去。 “我只站在巷子口瞧瞧他在没在,若是在,问几句话就回。” 她是个闷嘴儿的葫芦,即便是再怎么不爱说话,此时也得问问了。 若是对方也爱收集琴,倒是可以攀谈一二,看看能不能交换古琴瞧瞧? 她追着那年轻公子的踪迹走进了巷子里,不想刚走进去,突然一道黑影欺身而下,那人竟是藏在了墙头上,飞升扑下,手直接掐住了楚新月的脖子。 “放手!”外面的护卫紧跟着冲了进来,手中的剑瞬间出鞘,指向了年轻公子。 年轻公子死死卡着楚新月的脖子,声音清冷:“不想你们主子死,最好放下剑。” 楚家护卫真切的从这人身上感受到了杀伐之气,这个人手上估计是沾够了血的,那种杀人如麻的气势和寻常贵族子弟的气势是不一样的。 楚新月浑身哆嗦了起来,哭了出来,眼泪落在了那人掐着她脖子的手上。 那人微微一愣,冷冷道:“说!你想干什么?跟了我一路,有什么图谋?是不是乌孙派来的探子?” 什么?什么啊? 图谋,探子,乌孙? 楚新月简直愣怔在了那里,她嗫喏着,声音颤抖得厉害。 还未说话,哇一声哭了出来。 “我不是乌孙探子,我就是瞧着公子喜欢收集古琴……呜呜呜……我也喜欢搜集古琴……我想与公子换一换……呜呜呜……” 楚新月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可是将四周的楚家护卫尴尬坏了。 这个人选择在巷子口动手,便是吃定了他们人虽然多却是在巷子里展不开手脚,处于极其被动的地位。 看此时九小姐哭成了这个样子,好得也是将门虎女,女帝陛下的妹妹,这么哭委实有些丢脸。 那人愣了一下,忽然抬起手将楚新月脸上的面具摘了下来,顿时惊呆了。 他暗自倒抽了一口冷气,居然是楚家九小姐。 之所以认出来是楚家九小姐,便是因为之前在宫宴上远远看到过一次,楚家八小姐和九小姐号称是如今大晋最美的女子,被称为绝代双娇,美得不可方物。 还没有行及笄礼,就已经被很多世家子弟们觊觎了。 可这些世家子弟里,绝对不包括他们裴家人。 他们裴家如今已经沦落到了三流家族,大哥隐居江湖,二哥战死,四哥死的不明不白。 五哥索性不回来了,常住在了边地,说回帝都不适应这里的生活。 如今楚家人丁渐渐凋落,只有他和六哥回来定期住一段儿时间,看看裴夫人,看看自己亲娘。 这里面最不想提的就是三哥,之前三哥最喜欢回京城,可以和美人喝喝酒。 如今在车旗城不知道是怎么了,和一个罪奴清芷不清不楚的。 那个女人被女帝陛下流放永远不能回来,不回来就不回来吧,不知道用什么办法让三哥对她服服帖帖的,不管什么要求都要满足。 偏生清芷那个女人爱好广泛,这些日子迷上了抚琴,三哥便命他和六哥回京的时候多买古琴送给那个女人。 这些年三哥偷偷瞒着女帝陛下,在边地倒腾了些买卖,加上清芷那个女人奸猾得很,二人合作竟是赚了不少银子。 一部分拿回来补贴裴家,一大部分全部挥霍在清芷身上。 若是喜欢就娶了算了,反正裴家现在落魄到此种地步,三哥过去名声又那么臭,正常人家姑娘是不会喜欢他的,娶了清芷也算了。 可一个就是不娶,一个就是不嫁,偏偏黏在了车旗城不出城。 还没见过三哥这么宠女人的,不碰人家,宠着人家,神经病嘛! 想想就来气,宠女人便是宠女人吧,还要让他们当弟弟的给他买那些女人用的玩意儿,回京城一趟就得出来采买一次,烦死了! 此番更让他烦闷的居然会撞见楚家女,他现在恨死楚家女了。 如果不是遇到楚家女,大哥怎么会变成那个样子?爹爹也不会死,裴家也不会没落到此种地步。 楚家女就是妖精,是祸水!躲得越远越好! 裴家老七裴宏眉头狠狠蹙了起来,瞬间松开了楚新月,厌恶的将楚新月滴在他手背上的泪水甩了甩,转头便走。 “公子!可否……可否告知姓名,你若是家中有古琴,我……我家中也有古琴,我们可以……”楚新月忙止住了准备用剑追杀的护卫,急声问道。 裴宏停住了脚步,转过身冷冷笑了出来:“凭什么告诉你,你算哪根儿葱?” 他说罢大步穿过巷子走进了夜色中。 楚新月愣在了那里,从小到大,她一直很讨人喜欢,第一次讨人厌到了此种地步? 她突然又想哭了,她刚才是不是太唐突了,惹恼了人家啊? 可她真不是故意的。 罢了,是自己自讨没趣,她缓缓转过身朝着巷子口走出来。 “九小姐,要不要属下们将那厮抓过来,暴打一顿?” 几个楚家护卫实在是有些不平,掐了主子的脖子,就这么走了?还这么横! 楚新月忙道:“不要抓他,已然是我错了,没必要再错下去。” “我们楚家固然是功勋世家,也不能太跋扈了。” “怎么能随便强抢良家男子?不妥!” 几个护卫…… 主子,你若是想,我们可以抢的,养暗卫一世,用暗卫一时啊! ------------ 第727章 怕被误解 一个月后,女帝陛下在宫里头举办了盛大的庆祝宴会。 今天是小皇子玄垚的满月礼,京城里但凡是数得上的世家大族都被邀请到了。 既然来给女帝陛下的小皇子过满月礼,礼物必然是有的。 女帝陛下也收的开心,正好充盈儿子的小金库。 楚新月亲自抚琴,迎来了满堂彩,人人都觉得这琴技足够惊艳,简直比得上京城第一琴师公孙娘子的琴技了。 宴会上宾主尽欢,自然是热闹非凡。 楚新月却觉得有些吵,便借口去净房的当儿出了琼华殿。 琼华殿南边就是太液池,刚开了春,湖面上还有些冰碴,不过站在湖边望去,倒也是一幅清丽绝雅的好景致。 进宫赴宴,楚家的那些暗卫自然不能跟着进来了。 楚新月嫌弃身边的丫鬟和宫女们聒噪,将她们遣到了一边,独自来到了湖边赏景。 她定定看着碧莹莹的湖面,突然想起来那个戴着面具的男子,那双眼睛也如这湖水一样深邃不过有些冰冷。 她总觉得奇怪,那人喜欢收藏琴,却不像是个爱琴之人。 还有他看她的眼神委实有些冷,倒像是在看仇人似的。 楚新月眉头微微蹙了起来,她一向不爱在世家间走动,外男更是没见过几个,应该是除了几个姐夫还有身边的护卫,别的男人几乎没打过交道。 他怎么平白无故就恨了自己呢?感觉太奇怪了。 楚新月坐在了湖边的太湖石上,吹了一会儿风,想了想小儿女家的心事,也不敢坐太久了。 一会儿还要和几位姐姐一起去长姐的交泰殿里看小外甥呢,若是染了风寒就不好了。 她刚起身准备离开,不想腰间的玉佩绑带松了,玉佩落了下去,竟是落在了太湖石下面的石头缝里。 那石头一半儿都漫过了水,看起来分外的光滑。 楚新月定了定神,也没太在意,稍稍提起了裙角小心翼翼踩在了那块儿石头上,弯腰去捡卡在石头缝隙的玉佩。 这块儿玉佩是长姐御赐之物,不然她也不会冒着风险捡。 不想那玉佩卡在了下面的石头缝隙里,竟是不太好扣出来。 楚新月使不上劲儿,忙连另一只脚也挪到了这块儿石头上,刚一用力,玉佩是捡起来了,可整个人却瞬间滑倒,一个重心不稳直接载进了冰冷刺骨的湖中。 “救命!救……”楚新月不会水,是个旱鸭子,此番落进了水中越是挣扎越是沉了下去, 铺天盖地的恐惧席卷而来,随即被冰冷刺骨的湖水包裹,她连喊出声的机会都没有了。 那些丫鬟又被她遣得远远的,此时哪里能听得到她的喊声。 楚新月没想到自己顺风顺水长大,居然要死在这里。 水几乎漫过了她的头顶,她整个人已经完全冻僵,缓缓沉了下去。 突然岸边传来急促的奔跑声,随即噗通一声,一个矫健的身形跳进了水中朝着楚新月这边游了过来。 不多时也有人发现了这边的不对劲儿,忙喊了起来,不一会儿呼啦啦围过来一大群内侍宫女。 这一次宫宴,裴家虽然不入流也得进宫表达一下对女帝陛下的祝贺,不然容易引起猜忌。 裴夫人过了年身体不爽利,病了一场。 不得已只能由裴六裴烁和裴七裴宏带着小侄子进宫赴宴,算是代表裴家充人数的。 裴宏不太喜欢这样热闹的场景,如今裴家的地位一落千丈,便是进宫赴宴这样的大场面下,也是受尽白眼。 他坐了一会儿,饮了几杯酒便找了个由头出来透透气。 刚来到湖边赏景,却看到不远处一个粉衫女子摔进了湖中。 四周也没有宫中的护卫,他不得不跳了下去救人,虽然觉得做这种事儿必然会给自己招来麻烦,可好得也是一条命,总不能见死不救。 此时男女关防,授受不亲,裴宏倒是没想那么多。 他拼命游到了那个女子身边,那女子已经沉了下去,连脑袋都看不到了。 裴宏忙一把将她拽了起来,拽起来的那一瞬间登时愣在了那里。 好家伙,居然是楚家九小姐,他整个人都僵在那里。 这可如何是好? 楚家和裴家素来不对付,如今让裴家苟延残喘那也是看在了自家大哥的面子上,女帝陛下才没有下死手。 此番就他们两个人,不明不白的落水。 很容易让人以为是他欺负楚家女,故意将楚家女推下去的。 最最关键的是,之前在那条小巷子里,他掐过她的脖子,如果她认出来是他,不得诬陷他啊! 推女帝陛下的妹妹下水,裴家这一次怕是会惹来灭顶之灾。 现在将她淹死灭口,来不来得及? 裴宏的大手刚按在了楚新月的脑袋上,准备将她重新按进水里,突然岸边围过来一大群惊慌失措的人。 “在那边!在那边!!” “快救人!快救人啊!!” 裴宏已经没有机会了,他硬着头皮拖着楚新月朝着岸边划了过去,不多时几个护卫也跳了下来,将体力几乎不支的裴宏和楚新月一起拉上岸。 这下子动静儿不小,便是女帝陛下和皇夫梁王也带着宾客们朝着这边赶了过来。 很快太医也来了。 楚北柠一听九妹妹落水,忙朝着湖边赶来,这要是出了事儿,还是在她儿子的满月宴会上,她怎么对得起死去的爹爹? 她在一群人簇拥下来到了湖边,却看到一个年轻男子已经将妹妹救了起来,忙迎了过去。 得亏裴宏救得及时,楚新月狠狠咳出了几口水,恢复了清明。 此番她浑身湿透了,身边却站着个高挺的男子,和她一样湿哒哒的。 她忙看向了那人,对上那人的眼睛后,不禁脱口而出:“是你?” 裴宏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心头暗道糟糕,这女人八成认出他了。 他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攥成了拳。 刚才这个女人落水的时候,湖边只有她和他两个人。 如果楚新月胡说八道,他根本没办法自证清白,况且女帝陛下只会相信自己的妹妹,不会相信他这个裴家人。 ------------ 第728章 求赐婚 裴宏被楚新月认出来的那一瞬,是真的慌了,脸色也越发变得铁青了起来。 在四周人看来,楚新月这一声“是你”,好家伙,四周的人看向了裴宏的脸色都变了几分。 裴六裴烁也是大惊失色,自家弟弟怎么出去没一会儿,闹了这么大的乱子? 他忙转身跪在了楚北柠的面前:“陛下,臣弟……他……” 他也不知道自家弟弟到底是哪根儿筋不对劲儿,怎么好死不活和楚家的女子搅合在了一起。 而且还是很严重的那种情形。 弟弟倒是不可能将楚家女推下水,他是武将,与他的几个哥哥们戍守乌孙边地,相处了这么多年,人品他是信得过的。 可能是楚家女落水,弟弟去救。 只是这话儿可就不好说了,两个人都湿透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搂搂抱抱,便是上了岸,救了人,结果却不一定美妙。 楚北柠冷冷道:“来人!先送九小姐和裴小将军去后面换衣服。” 是在宫里头换衣服,可不是让裴宏滚出宫城,裴烁一颗心瞬间悬了起来,这是将弟弟扣住了。 他动了动唇,也不敢说什么。 楚新月和裴宏换好了衣服,楚新月喝了一碗姜汤祛了寒气后,主动来到了养心殿找长姐。 她刚走进养心殿,却看到裴宏早已经跪在了那里,裴烁紧张的垂首站在养心殿门外。 “到底怎么回事?”楚北柠脸色沉了下来。 九妹妹素来没见过什么外男,如今点着裴家的小子来了一句,是你? 难不成这其中还有什么缘由? “回女帝陛下的话!”裴宏此番倒是也不慌了,反正就这样了。 他扫了一眼疾步走进来冲楚北柠行礼的楚新月,吸了口气道:“臣从琼华殿里出来,想去湖边吹吹风散散酒劲儿,不想刚走到湖边就发现有人落水了。” “臣当时也没有想那么多,直接跳进了湖中将楚家九小姐救了起来。” “是臣唐突了九小姐,臣罪该万死!” 楚北柠眉头蹙了起来,看向了一边的妹妹。 “陛下!”楚新月忙跪了下来,“陛下,是……是裴将军救了臣女。” “臣女当时在湖边赏景,陛下赏赐臣女的玉佩掉了,臣女捡玉佩的时候不小心落进了水中。” “都怪臣女不小心……才惹出了这么大的乱子。” 楚北柠一听,眉眼间的神色缓和了几分,看向了裴宏道:“你起来吧!既然救了朕的妹妹,朕理应嘉奖。” 裴宏没想到楚新月没有乘机报复他,反而替他说话,心头觉得有些怪怪的,忙谢主隆恩小心翼翼站了起来。 不想刚站起来,楚北柠突然问道:“你们两个之前见过?” 瞬间裴宏的身体都紧绷了起来,下意识看向了楚新月。 那天他爪子犯贱,掐了楚家九小姐尊贵的脖子,这下子怕是说不清楚了。 楚新月也是脸颊微微涨红,毕竟上元节偷偷跟踪一个外男,这事儿说出去都没人敢相信是她这样的大家闺秀干的事情。 楚北柠眉头挑了起来,这个小丫头脸红什么? 楚新月忙躬身道:“回陛下的话,臣女……臣女在上元节那天……路上差点儿被来往的马车撞上,是……是裴将军救了臣女。” 裴宏眼底掠过一抹惊讶,没想到楚家九小姐居然说谎,这倒是帮了他一个大忙。 毕竟他买琴给清芷的事情,三哥说务必不要让人知晓,尤其是女帝陛下。 清芷可是女帝陛下丢到车旗城的罪奴,活得这么滋润,女帝陛下万一怪罪下来,三哥吃不了兜着走。 再加上大手大脚的花银子,女帝陛下一旦查到了三哥的头上,买卖算是做不成了,可能连脑袋也会丢了。 楚新月这么一说,便是将他彻底摘了出去,他心头竟是有几分感激。 楚北柠晓得九妹妹一向乖巧,不会说谎,便是了然了。 可瞧着九妹妹看裴宏的眼神,好像有点不对劲儿哎。 楚家和裴家联姻?老天爷!太劲爆了吧? 这个丫头到底是怎么想的,如果她真的想这么干,怕是爹的棺材板儿也压不住了。 楚北柠吸了口气看着裴宏道:“来人!裴宏救人有功,重赏!” 裴宏忙跪了下来:“臣,谢主隆恩!” 楚北柠的赏赐无非就是银子,她觉得这种玩意儿赏人最实惠。 裴宏没想到顺利过关还得了这么多银子的赏赐,一时间竟是有些恍惚,揣着银票便告退离开了养心殿。 外面站着的裴烁早已经惊出了一身冷汗,兄弟两个忙疾步走到了东司马门,带着小侄子回府去了。 楚新月却神色有些怅惘,光是赏赐银票吗? 她和裴宏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儿,两个人都湿身相待了,她的名声也毁在这里,以后怎么说亲?难道长姐不考虑一二吗? 养心殿里只剩下了楚北柠和楚新月,楚北柠瞧着楚新月没有要走的意思,命人给她搬了一张锦凳,端了姜汤送到了她的手中,还塞了一个汤婆子给她。 楚新月喝着姜汤瞧着自家长姐批阅奏折,心里的话翻翻滚滚的不敢说出来。 楚北柠低着头看着手中的奏折,提笔批阅着,却是淡淡道:“看上人家翩翩公子了?” 哗啦一声!楚新月端着的汤碗吓得落在了地上,忙慌得站了起来。 外面的宫人进来将东西收拾干净,被楚北柠撵了出去。 楚北柠抬眸看着小脸发白的九妹妹,嘲笑道:“瞧你那点子出息,你说楚家几个姐妹都是敢爱敢恨,风风火火闯九州的主儿,怎么偏生养出了你这个性子?” “坐下!怕什么?女孩子大了喜欢好看的男孩子,有什么错,你慌什么?” “况且纵观帝都,各个世家大族比较起来,裴家几个小子的颜值还是很能打的!你看上人家,正常啊!” “长姐!”楚新月几乎要哭出来了,脸颊涨的通红。 楚北柠放下了手中的笔看向楚新月的视线多了几分郑重:“可人世间的情爱讲究的是你情我愿,不能是秃子剃头一头热乎。” “你看上裴家儿郎,但是我方才瞧着那人似乎对你没什么感觉。” 楚新月低下头,身体微微有些发颤。 楚北柠看着心疼了:“算了,以后让姨娘多带你见见世面,参加参加各种热闹的宴会,多见见美男,兴许你就发现还有更好的。” “长姐,”楚新月声音发着抖看着楚北柠道:“可是刚才那么多人都看到我们……我们……” “以后如何再嫁作他人妇?” 楚北柠顿时愣在了那里,这丫头居然这么封建? 落水救人而已,她难道还要以身相许? 楚新月起身冲楚北柠跪了下来:“长姐,求长姐赐婚!” ------------ 第729章 试探一下 楚北柠正批阅奏章,不想九妹妹直接跪下来求赐婚,她登时吓了一跳。 “你快起来!又没有外人,姐妹两个好好说话,你跪我做什么?”楚北柠忙起身将跪在地上的九妹妹扶了起来。 看着她温柔清丽的眉眼,不禁暗自叹了口气,这是造的哪门子的孽缘啊! 纵观整个帝都,想要求娶九妹的世家子弟排队都排出京城了,偏生和裴家的子弟对了眼,这到哪儿说理去? 她凝神看着楚新月:“你对那裴宏是个什么想法,是真的看上人家了,还是因为人家救了你的命你想报答,亦或是单纯就是担心名声受损?” “第三种情况,长姐给你打包票,屁事儿没有!” “什么你我二人当众抱在一起啦!你看到了我的身体了!不小心碰了一下手手啦,看了一下脚,就得以身相许,就要被伦理纲常的思想压死自己。” “长姐坐在这帝位上一天,你就大可放心,绝对不会让你受委屈,以前该如何,还是如何,也不会因为你被裴宏救起来,就觉得没脸见人,这种事不要放在心上!” 楚新月脸色微微涨红,低着头不说话。 楚北柠一愣:“如果是第二种,你单纯想要报答他的救命之恩,这个更好说,长姐赏赐他便是,大不了他提条件,只要不过分我都答应。” 楚新月低着头,脸颊几乎要滴出血来。 楚北柠瞬间不说话了,她如果连这个也看不出来,算是白活了这么大了。 “你喜欢裴宏?” 楚新月几乎要哭出来了。 她确实有那么一点点的好感,可又觉得不应该喜欢,毕竟裴家和楚家。 太多的恩怨纠缠了。 楚北柠叹了口气松开了妹妹的手,坐回到了龙椅上,轻轻点着下巴,这事儿有一点儿难办。 “小九啊,长姐是过来人。” “一个人喜欢另一个人,看对方的眼神都不一样的。” “你瞧瞧你姐夫看我的眼神,那个视线像是黏在我身上一样,像狼!” “可长姐方才瞧着裴宏那小子看你的时候,可是平淡得很啊,甚至还有些不屑一顾,你确定要和一个不喜欢甚至可能会厌恶你的男人走完这一生?” 楚新月忙抬起头看向了楚北柠,心头感觉像是用针刺穿了一样,有点点锐痛。 她也不知道为何,之前没见过别的外男,便是第一次见一个外男,怎么会莫名其妙的有了思念? 想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想他为何会搜集古琴,想他会不会和自己一样。 结果人家是个武将,还是裴家的子弟。 她刚内心长出花苞的情丝,都没有盛开结果,就枯萎了,居然还有点点的疼。 但是长姐是什么样的人,见多识广,经历了那么多磨难,自然看得比她这个从小长在内宅里的女人更透彻一些。 楚新月点了点头,声音微微发颤:“多谢长姐提点,新月谨遵教诲。” 楚北柠眉头拧了起来,这个妹妹乖得有点儿令人心疼,这还是她第一次大着胆子提要求,结果被自己一板砖拍死了。 她定了定神:“小九,这样吧,咱们也别把话说死了,长姐给你出个招试一试。” “我先不给你们两个赐婚,但是我会让人把可能给你们赐婚的消息放出去,且看看裴宏的意思。” “他若是心头也愿意,定然不会有什么举动,若是不愿意,必然会极力反对或者做出点别的什么事情来,到时候你再做自己的决定好不好?” 楚新月一愣,点了点头。 很快裴家老七救了楚家九姑娘的消息不胫而走,也不知道从宫里头什么时候还传出来一个消息,女帝陛下有意给裴宏和楚家九姑娘赐婚,不过这是个小道消息,大多数人也不大相信。 毕竟裴家和楚家之前闹出了那么的事情,两家联姻总觉得不大合适。 可这话儿算是传出来了,自然在裴家掀起了轩然大波。 裴夫人和孙姨娘将裴宏请到了正厅里,过了一个年,裴夫人大病了一场,精神头不是很足,可这事儿她不出面不行了。 裴六和裴七都是孙姨娘所出,裴家里面年龄最小的两个儿子,后来跟着大哥裴朝在乌孙边地历练,也是打仗的好手,颇有将才。 本来是孙姨娘所生,裴夫人也不大好管,可现在牵扯到了楚家,这事儿可就闹大了。 裴宏跪在了裴夫人面前,冷峻的脸颊上满是愧疚。 就因为自己多事,现在牵扯到了裴家,他心头很是不安。 裴夫人叹了口气,声音沉冷:“老七,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今日自家人关起来门来好好说清楚,和楚家联姻可不是闹着玩儿的,一个不好激怒了女帝陛下,以后便是寸步难行。” 裴宏的身体微微一僵,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是倒了哪门子的霉运,帮三哥买个古琴而已居然遇到了楚家九小姐。 还在宫里头的湖中救了人家一命,男女授受不亲,这是要逼婚的节奏啊! 可他对那楚新月没有什么感觉啊,不光没有感觉,还觉得她好烦。 况且大哥的事情成了他们裴家人心中永远都不能抹去的痛,他现在见着楚家女子不光是烦,甚至还带着几分淡淡的恨意,尽管他觉得这恨意有些莫名其妙,可就是觉得楚家女都是祸水。 “说!到底是怎么回事?”裴夫人气的肝儿疼,裴家子弟难道都逃不脱楚家这个噩梦吗? 一边的孙姨娘早已经吓得脸色发白忙小心翼翼道:“宏儿,事到如今你切不可再隐瞒,到底与那楚新月之间出了什么岔子?怎么会牵扯出赐婚?” “母亲,姨娘,”裴宏事到如今哪里还敢隐瞒忙道:“都是三哥惹得祸。” “怎么又扯上了你三哥?”裴夫人气的直哆嗦。 这家里越发不成体统了,老的疯死了,小的一个个当这个家是地狱一样避之唯恐不及。 老大更是几年不回来一次,怕是要等她死了,他才回来看看吧? 老三早些年还回来,如今也连着几年像是扎根在了车旗城,也不回来了。 老五也是偶尔回来看一头就走,急急火火的,宛若家里面有刀子刺他。 老二和老四…… 裴夫人眼眶又红了,身边除了小孙子,裴家的子弟们感觉像是不太喜欢这个家一样。 她倒是管不了了。 ------------ 第730章 认错人 裴宏到了这个份儿上,自然也不敢再隐瞒什么。 裴夫人虽然是当家主母,可从来没有苛待过他们这些庶子们,吃穿用度对他们极好,他们不能不尊敬裴夫人。 即便是大哥也没有说对他们这些庶弟们藏着掖着,带着身边用心教导,教授他们武功,领着他们打仗用兵。 做人不能没良心,眼见着母亲被气着了,他也不敢再瞒着了。 忙将三哥喜欢那个罪奴清芷姑娘,还偷偷在边地做买卖赚差价,背着朝廷吞了税款,供清芷那个女人挥霍。 还让他回来给清芷姑娘买古琴,结果被楚家九小姐撞见,后来的事情也都说了。 “老三……好你个老三!!你这不是坑裴家嘛!” 裴夫人气的浑身发抖,差点晕过去了,孙姨娘忙将裴夫人扶住,让自己儿子闭嘴不要再说了。 裴宏红着眼低头杵在了,心头却是对楚新月更多了几分怨。 如果不是她多事跟上了自己,也不会闹出来这么多乱子。 害人精! 早知道如此,当初就该把她淹死在湖中才对。 裴夫人好不容易缓过气来,闭了闭眼哭道:“罢了,总归裴家已经成了如今这个样子,且听人家女帝陛下怎么安排便是。” “若是赐婚,咱们裴家就将人家当祖宗一样供起来罢了,若是空穴来风那就再等些时日。” “反正年也过了,等上一个月的光景,你们兄弟两个还是去边地待着吧,京城这是非之地回来也是遭祸。” “是!”裴宏的手指死死抠着地缝儿,吸了口气。 他哪里不晓得裴夫人的意思,便是等几天,如果女帝陛下还没有正式赐婚,就赶紧逃,躲开这一场纠纷。 真正儿是有家不能回,眼见着府里头也没几个年轻人了,母亲和姨娘都老了,他们却不能在身边守着尽孝,还惹出来这么大的祸端。 一边的裴烁也是心头难受,虽然他们的父亲做了错事,可是大哥也废了,他们裴家也败了,还得还不够吗? 楚家人为何就是不肯放过他们? 他心头多了几分气,也不敢再责怪弟弟的不小心,毕竟谁能想到买几张古琴还能被楚家女子盯上,这到哪儿说理去。 兄弟两个从裴夫人这边离开,一时间具是心神郁积,便一起去了京郊梅林间新开的酒馆喝酒。 这还是女帝陛下想出来的主意,什么农家院酒馆,酒馆都选择僻静风景好的山坡上修建,打了野味就近做成了菜肴,自然是别有一番风味。 兄弟两个没少喝,不多时裴宏遇到了几个南大营的小将,平日里也算是交好,又被拽走继续喝。 裴烁不比弟弟的酒量,便瘫在了酒馆里醒酒,一炷香后酒醒得差不多了,便下了酒楼去找弟弟。 弟弟心头不好受,不敢喝多了,伤了身子或者出了什么岔子,又是麻烦事。 裴烁不想今日却是喝得有点多,晕晕乎乎间竟是在林子里迷了路。 本来要下山朝东走,不想直接拐进了一大片梅林里,正是春梅盛开的时候,林子里香气雅致,裴烁的心境居然宁静了几分。 他索性放慢了脚步,沿着林间的小道儿缓缓前行。 乌孙边地全是荒凉的戈壁滩,这样明媚的春光很少见,过几天他和弟弟就要走了,如今正好再瞧瞧这景色。 不想曲曲折折的小道儿尽头居然坐着一个女子,草地上还放着一张书案,书案上放着雪纸横幅,上面已经画好了春梅图。 那个女子低着头正执笔润色,不想迎面走来一个男子,忙抬头看了过来。 这一看不要紧,裴烁登时愣了,这不就是楚家九小姐楚新月嘛? 他走也不是,在也不是,可撞见了,若是转身便走又显得他们裴家没了底气。 况且弟弟和这个女子的事情,他也有些话想和楚家九小姐说说。 “九小姐安好!” 裴烁上前一步抱拳行礼:“在下裴烁!” 楚家八小姐楚梦月顿时愣在了那里,这人怕不是个傻子吧? 她一个人躲在这里画春梅,突然冒出来一个男人,直接喊她九小姐? 不过也难怪,他是裴烁估计是刚从边地回来。 她和九妹是双生子,长相若不是熟人根本分辨不出来,何况是很少回京之人。 楚梦月性子懒散也懒得搭理他,低下头继续给梅花润色。 裴烁一下子被晾在了那里,他心头生出了几分怒意。 便是你楚家女是女帝陛下的妹妹,再怎么高贵,连起码的礼仪要有的吧? 就这样高傲冷冰冰的性子,若是以后和七弟联姻,还不得将裴家的女眷们给欺负死? 他心思一动上前一步道:“九小姐,在下可否与你说一两句话?” 楚梦月有些烦了,她一旦画画儿,最怕别人打扰,此番一打扰,一片花瓣彻底画废了,不禁脸色难看了起来。 她缓缓抬眸看着裴烁冷笑了出来:“嘴在你身上长着,你想说便说,与我何干?” 裴烁一下子愣在那里,一张俊脸憋的通红。 “楚新月,我弟弟救你便是与你有恩,你何必要害他?” “你们楚家如今已经如鱼得水,偏生不放过我们裴家吗?” “还请你自重一些,不要对我弟弟纠缠不休!” 这话说的有点儿重了。 啪的一声!楚梦月索性不画了,手中的笔狠狠摔在了书案上,抬眸冷冷看着他。 “纠缠?你想多了吧?” “试问你们裴家如今有什么值得我们楚家女子纠缠的?权势?财富?还是光凭你们裴家子弟是个男人?” “两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长得周正的男人可是多了去了,你们也太自以为是了?” “你……”裴烁气的头疼,“你们楚家当年还不是被我们裴家踩……” “等一下,”楚梦月淡淡笑了出来,“好汉不提当年勇,你们裴家算什么东西?” “靠吃人血馒头上位,也配拿出来提一提?当年我们楚家只不过是明珠蒙尘罢了,岂是你们裴家驴粪蛋儿表面儿光的玩意儿可比的?” “你嘴巴放尊重一些!”裴烁彻底气疯。 “呵!”楚梦月缓缓站了起来,揉了揉画麻了的手指,“尊重?尊重那是需要自己赚来的。” “我一直认为尊重一向是有权有势的人才会提及,报应才是你们裴家这个层次的人挂在嘴边的词儿。” 哗啦!突然裴烁冲了过来,撞翻了书案,抬起手想要掐死这个嘴巴毒辣的女人,可还是忍住了。 若是掐死她,裴家距离灭门也不远了。 他的手攥成了拳:“如果我大哥多次救你长姐算是报应,那就真的是他的报应不爽。” “楚新月,我不打女人,别逼我动手!” 楚梦月一愣,心头也有些怕,冷笑了一声:“瞎了狗眼的!” 裴烁一愣,她把他骂了个狗血淋头,和瞎了眼有什么关系。 他不想再和她说话,怕被气死,冷冷道:“你可千万别嫁给我弟弟,我们裴家高攀不起!” 楚梦月一愣冷笑道:“自然是你们高攀不起,装什么装?” 裴烁转身大步离开,不想刚走出几步,突然一个画卷的卷轴砸在了他的后脑勺上,他别过脸狠狠瞪了那女子一眼。 楚梦月冷笑不语,也是气得够呛,白画了这么久,算是废了,大不了送给这个登徒子,怎么没把他砸死呢? ------------ 第731章 半夜送信 裴烁没想到楚家九小姐居然是那般粗鲁跋扈之人,更是不愿意弟弟与这个女人成婚。 楚新月是楚家最小的丫头,是楚家人的团宠,性子又是这么的恶劣,以后娶过门后,弟弟还要去边地戍守。 楚新月若是在裴家后宅里翻起什么浪来,裴家女眷能活生生被欺负死,人家又是女帝陛下的妹妹,便是想说理也没有地方可以说。 裴烁越想越是脸色阴沉,此番被楚家女气了一通后,倒是酒也醒了许多,找到了回来的路朝着山下走去。 却在山脚处迎面撞见了赶过来的弟弟裴宏,裴宏担心他一个人在这里,和军中的好友们喝了一巡酒便回来了。 却撞见六哥的脸色沉得厉害,他忙迎了上去。 “六哥,怎么了这是?” 裴烁正在气头上也没有藏着掖着,一把抓住了弟弟的胳膊道:“楚新月那女子不能娶!” 裴宏登时愣了一下,随即想到什么,莫非六哥刚才遇到了楚新月那个女人? “六哥!” 裴烁愤愤道:“那女子无德,泼辣,跋扈,瞧着那个样子从骨子里对我们裴家颇多不满,竟是说我们裴家如今的境况便是大哥造成的,是咱们活该!这说的是什么屁话!” 裴宏脸色剧变,薄凉的唇紧紧抿着,越过裴烁便要朝着山上走去。 “我找她去!” “算了!不必去了!说不定人也走了!”裴烁瞧着弟弟的火爆脾气,忙心头后悔,方才自己都说了些什么啊。 他忙将弟弟拽住:“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过几日我们就离开京城去乌孙边城去。” “她一个女流之辈,你若是见了她生出什么事端来,女帝陛下最是个护短的,我们裴家吃不消。” “算了,算了!” 裴宏俊白的脸颊涨的通红,楚新月对他怎么样无所谓,可是不能羞辱他的兄长,羞辱他的家人。 他眉眼间掠过一抹森冷,两只手紧紧攥成了拳。 六哥一向都与人为善,很少和人发生争执能被气成这个样子的。 大哥是他们裴家不能碰触的痛楚,她竟是拿出来大哥说事儿,该死的女人! 六哥拦着他,他也不能怎么样,只得忍住了心头的怒火,跟着裴烁回了家。 只是入夜时分,越想越气,突然爬起来摊开雪纸写了一封信,换上了夜行衣,没入了夜色中。 楚国公府钱姨娘坐在了床榻边,握着女儿的手,一颗心五味杂陈。 她也没想到女儿居然喜欢上裴家的小子,这事儿让她着实为难得很。 女帝陛下已经传出了赐婚的意思,可裴家那边根本就不搭话儿,说明人家压根就不愿意这桩亲事,到头来是自己女儿一颗心错付了。 她看着女儿这些日子也不怎么吃喝,身形越发消瘦了几分,不禁一阵阵的心疼。 “新月啊!你让娘说你什么好呢?” “不如这样吧,过几天你和你八姐姐去无忧山庄住几天吧?” “胡夫人最是个开朗的人,你和你八姐姐去那边散散心,听说无忧山庄那边的风景委实优美。” “慕大人一家人过几天就要回无忧山庄了,还问咱家姑娘有没有想去那边玩儿的,一起带走。” 楚新月脸上掠过一抹苍白的笑容,心头却内疚得很,因为自己的事情让娘跟着受累。 可她心里却控制不住的难受,也不知道为何,就是难受的很,呼吸不上来。 她忙抓着钱姨娘的手:“我都听您的。” 钱姨娘重重叹了口气,这个孩子什么都不说,什么事儿也都搁在心里头,乖巧得令人心疼。 可感情这事儿,旁人急也急不来的。 “也好,听闻王尚书府的公子还有张侍郎家的公子与慕大人交好,他们也想跟着一起去,胡夫人说无忧山庄的春景美得令人流连忘返,你长姐也想去呢,只是孩子太小了。” 楚新月心头晓得那些京城贵公子也跟着去是个什么意思,王公子少年成名,才学渊博,很得四姐夫顾相的赏识,甚至按照未来宰辅大人来培养。 长姐已经有那个意思,让她与王公子联姻,不过长姐素来都是尊重她们的感情和选择,长姐对王公子也是赞赏有加。 那人她只在宫宴上见过一面儿,风流倜傥,翩翩佳公子。 可再好,她却梦中总是梦到裴宏那双深邃的眼眸,冲淡了一切王公子,张公子,李公子…… “女儿听您的安排!” 楚新月声音微颤,几乎又要哭出来了。 钱姨娘也不敢再说,她这个身子骨遭不住这么多悲伤,若是哭出个好歹,病了,还得她们愁。 “你好生歇着,不可再胡思乱想了。” 钱姨娘亲自替女儿掖了掖被角,走了出去。 楚新月却睡不着了,缓缓起身,将屋子里服侍的丫鬟遣了出去,独自坐在窗户前,面前放着一张古琴,她想要抚琴,手指停在了琴弦上还是轻轻挪开。 刚要再翻看一些古卷就睡,突然窗棂上糊着的窗纸突然被一刀利刃破开,随即一把锋利的小刀直接钉在了楚新月身后的床柱上。 楚新月差点儿惊得喊出来,却看到窗户外面的人影一闪而过,跃上了屋檐逃得无影无踪,不多时便有隐隐约约的狗吠声袭来。 楚新月心头慌乱至极,挪到了床柱上,却看到一柄小刀穿透了信封直接钉在了木头上,入木三分。 难道是给她的? 她是久居深闺的女子,便是行了及笄礼也没有太多的抛头露面,不晓得谁会半夜以这种方式给她送信? 嚣张,霸道,甚至还很粗鲁。 楚新月屏住了呼吸,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将小刀拔出来,还差点儿划破了娇嫩的皮肤。 她忙将书信拿在了手中,打开书信看去,登时脸颊涨红,下意识的冲到了窗户边,外面哪里还有那一抹身影。 她忙低头看向了手中的信,字迹遒劲一看就是男子写的。 “明日午时,郊外梅花岭见面,不许带暗卫,你一个人来。” 落款是裴宏两个字。 楚新月一颗心狂跳了起来,跌坐在了椅子上,脸色苍白,却透着几分红晕。 她知道这样私底下见一个外男不对,可裴宏这两个字,宛若有了法力,她根本抗拒不了。 有些话,也该是问问清楚。 若是他真不愿,便断了念想,就和八姐姐一起去无忧山庄,所有的痛楚她自己慢慢消化了吧。 ------------ 第732章 极尽羞辱 第二日正午,楚新月便偷偷从府里头的西侧门溜了出去。 她戴着兜帽蒙着头,换了丫鬟穿的衣服,西侧门一般都是进出府的杂役们通行的地方,倒是没有太过注意楚新月,更是没想到他们楚家九小姐居然会独自一人偷溜出去。 九小姐的胆子一向很小,别说是一个人偷溜出去,便是带着几个护卫和丫鬟出去,一般都不敢走太远。 多不过就是在琴行里,书局,胭脂铺子这类地方转转,买点子东西就回来了。 此时楚新月按照信上那个人的约定,从西侧门出去,一直走到了车马行雇了一辆车去了郊外的梅花岭。 她从来没有独自一人走过这么远的路,娇嫩的脚都磨出了水泡,跌跌撞撞来到了梅花岭。 随即付了雇车的资费,沿着山路进了梅林,梅花大部分已经开败,地上零落了一片残红。 远远便看到穿着一袭玄色锦袍的裴宏站在那里,冷冷看着她,眉眼裹挟着一抹霜色。 本来还心跳个不停的楚新月,触及到了那个人的冰冷眼眸后,顿时脸上的笑容凝固在了那里,一颗心变得忐忑了起来。 她紧紧了带着兜帽的灰鼠皮披风,朝着裴宏走了过去。 不想林子外面却有些诡异的身影瞬间掠过,若是仔细听还能听到低低的乌孙语。 “只有裴宏一个人!” “下手!” “不对,又来了一个女子。” “不管了,一会儿先抓住那女的。” “裴宏武功高强,不好对付,那就抓那个女的,估计是裴宏的情人……” “呵呵,小娘子长得很好看,一会儿她是我的。” 楚新月缓缓走到了裴宏的面前,定了定神,吸了口气提着裙角上前一步冲裴宏福了福道:“裴公子福安!” 裴宏满脸的霜色,冷冷看着面前的女人。 突然抬起手一把掐住了楚新月的脖子,这一变故突起,楚新月都惊呆了去。 她不晓得自己哪里惹到了他,竟是一上手就动手掐她的脖子,而这一次她真切的感受到了他的杀意。 楚新月浑身哆嗦了起来,眼底瞬间漫了一层泪雾,张了张嘴却是说不出话来。 “楚新月!你真让我恶心!” 恶心一个词从裴宏的嘴里说了出来,狠狠灼伤了楚新月,她不可思议的看向了裴宏。 裴宏咬着牙冷冷笑道:“楚家九小姐,女帝陛下疼爱的妹妹?世家公子争相求娶的才女?” “也不过是个浪荡贱货而已!” “你……你说什么……”楚新月的眼睛瞪得大大的,脸上血色全无。 裴宏说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像是淬了毒一样。 “我的一封信而已,你就真的出来见我了?” “还算什么名门闺秀?” “救了你,便要以身相许给我?不行的话还要让女帝陛下赐婚与我,我瞧着你便恶心,你好得也自重一些,别学怡红院的那种派头!” “下贱!连车旗城的军妓也不如!” 大滴大滴的眼泪顺着楚新月苍白的脸颊流了下来,她死死咬着唇,不让自己哭出来。 她是楚家精心培养的女子,不想到头来在人家眼里竟是如此不堪? 她不禁苦笑了出来,眼神变得绝望甚至空洞。 这样的眼神看在怒火攻心的裴宏眼中,裴宏倒是愣怔了一下,随即厌恶的松开了楚新月冷冷笑道:“还装!装的什么清纯,装的什么可怜,你辱骂我兄长的时候怎的没有这般娇弱?恶心!” 楚新月被他一推,整个人摔倒在了地上,枯枝擦破了她娇嫩的手,渗出血来。 她动了动唇,却是哆嗦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何曾辱骂过他的兄长?他便是不喜欢自己,硬是套了一个罪名羞辱她? 她曾经在楚家开到了极盛,如今却瞬间枯萎。 她瘫在了那里,看着那个喊她来却将她无情羞辱一番的男子渐渐远去。 她想哭,却又哭不出来,整个人感觉像是坠入了地狱中,浑身冰冷不停地发抖。 许久楚新月才扶着树干缓缓站了起来,她闭了闭眼。 其实裴宏说得对,若不是有长姐,有楚家庇护,她怕是什么都不是。 楚家娇惯的小公主,第一次成长,代价却如此的沉重。 她踉踉跄跄朝着山下走去,却不想四周缓缓围过来几个粗糙的汉子,这些人是色目人,不像中原的。 楚新月吓得呼吸都凝滞了,今天她是偷跑出来的,都没有带暗卫。 “你们……你们是谁?” 楚新月连连后退。 那些人没想到近处瞧过来,这个大晋的小娘子这么好看。 眉眼精致,肌肤雪白吹弹可破,宛若是冰雪雕铸的美人。 “我们是……是带你一起玩儿的好哥哥啊!” “哈哈哈……小娘子别怕,过来!” “你们不可乱来,我是楚家九小姐,女帝陛下的妹妹,若是我长姐知道了,定不会轻饶你们!” 那几个人倒是愣怔了一下,楚北柠那个女人凶名在外不好惹,随即看向了楚新月:“女帝陛下的妹妹,那你可有什么物件儿证明?” 楚新月忙要拿出长姐御赐的玉佩出来,长姐的威名下,这些人便是不敢胡来的。 她在腰间摩挲了半天,顿时一颗心沉到了底,她今天为了溜出来方便,自己的物件儿一个也没带,穿的是丫鬟的衣服出来的。 那些人顿时大笑了出来:“裴宏的小情人还挺有些意思!” “是啊,不过看起来吵架了。” “裴宏那厮也是不懂得怜香惜玉,这么娇弱的美人儿也舍得独自丢下,那不正好便宜我们了!” 楚新月顿时脸色煞白,他们一口一个裴宏,再看着他们的样子,难不成是乌孙那边的人过来找裴宏寻仇的? 听闻裴家军驻守乌孙边地,不晓得杀了多少乌孙人。 她心头一阵凄凉,没想到自己最后竟是因着裴宏受辱,她心头顿时萌生出了死意。 宁可死,也不能落在这些人的手中受辱。 她突然转身朝着树下的乱石扑了过去,想要一头撞死在那里。 可是那些人武功也不弱,瞬间掠了过来,一把将她拽住,到底还是石头棱角擦破了她的额头,鲜血瞬间渗了出来。 “快!捆住她!” “堵住她的嘴,别让她咬了舌头!” “带走!带走! “性子这么烈!” “还咬人!我让你咬!” “我让你咬!” “别打了!打死了怎么办?” ------------ 第733章 全都错了 裴宏出了一口恶气,下了山牵着山下树干边拴着的马匹,刚要飞身上马,突然视线落在了近处的梅树上。 刚上山的时候,他在此处拴他的马匹,那梅树枝杈平整。 此番却有一些残枝落叶,树头的枝杈也压断了不少。 裴宏心头咯噔一下,转身便朝着刚才和楚新月说话的位置狂奔而去。 他喊楚新月出来,纯粹就是替兄长出口恶气,顺道告诉她不要对自己存着几分妄想,断了她的念想。 裴宏可不是存心要她的命,况且若是楚新月因为自己出了什么事儿,女帝楚北柠绝对不会放过裴家。 便是他大哥来了也不好使! 他一颗心瞬间慌了起来,有人跟踪他,而且从树梢压弯了的架势来看,怕不单单是一个人。 遭了! 楚新月怕是有麻烦! 裴宏此番想的可不是什么羞辱不羞辱的问题,他疯了般的朝着刚才的方向折返了回去。 山坡上不好骑马,到处是密密麻麻的梅林,裴宏只能靠着脚程狂奔了过去,等他来到了楚新月待着的地方,哪里还有楚新月的影子。 “楚新月!楚新月!能说话就吱一声儿!说话啊!!” 裴宏双眸微红,脸色巨变,一双手紧紧攥成了拳。 他到处找,哪里还有楚新月的影子? 那个女人不会武功,身体又柔弱,即便是要走短短功夫也不可能走的人影儿都不见一个。 裴宏突然在不远处的草丛里发现了一方被凌乱的树杈挂着撕下来的衣服碎片,正是楚新月的衣服料子。 遭了!裴宏忙寻着料子的方向追了过去,却看到前面不远处有人影掠了过去,他忙抽出了刀子在树干上刻了几个字儿,告诉六哥一个大概和方位,随即寻着踪迹追了过去。 他晓得此时不能耽搁,若是追不住人,楚新月出了什么岔子,可是他将人家邀过来的,书信还在楚家留着呢。 倒是裴家便是脱不开的干系,依着楚北柠的性子,能将他们裴家的人活剐了。 他忙拔起步子追了过去,那些人既然能追到这里来,必然是他的仇家。 因为那些人不知道楚新月来,还以为他约的是其他的什么人,所以那些人是冲着他来的,莫非是乌孙那边的? 这些年裴家在乌孙边地偷偷壮大自己的势力,经常深入乌孙腹地和当地的部族抢夺资源和矿场,前不久便灭掉了一个对裴家有很大威胁的乌孙部族。 裴宏越想越是后怕,如果是这样,楚新月和他约在这里,必然会被那些人误解。 只希望那些人晓得楚新月的身份,不会乱来,毕竟大晋女帝震怒,出兵乌孙灭掉他们这些部族是轻而易举的。 天渐渐黑了下来,裴烁也得了弟弟留下来的消息,看过后大惊失色。 他不禁暗自懊悔,当初就不该和弟弟说那些气话,此番才导致弟弟约了楚新月出来对峙,酿成了这么大的祸端。 他忙骑着马朝着楚家走去,一颗心简直忐忑到了极点。 裴家人主动说,和被楚家找上门来质问,差别可就大了。 裴宏一面派裴家人寻着弟弟留下来的记号追了过去,一面来到了楚国公府,刚要上前却看到楚国公府门口停了一辆马车。 马车装饰的很是低调雅致,车帘上镶嵌着珍珠,此番帘子掀了起来从马车里走下来一个穿着淡紫色裙衫的女子。 看到那女子后,裴烁登时愣了一下,这不就是那日里在林子里与他起了冲突的楚新月吗? 这不是回来了吗?为何弟弟说,楚新月受了他的牵连被柔然人带走了?这不是胡扯吗?楚新月不就在眼前吗? 楚家八小姐楚梦月这些日子一直住在郊外的皇庄里,正是春梅盛开的好时节,她便在皇庄附近的梅林里溜达作画,今天才回府,哪里想到因为她和裴烁的一面偶遇,竟是掀起了一场轩然大波。 她一直都没有回府,也没有来得及将与裴家子弟的口角告诉妹妹,今日想想总觉得不妥便带着人回来。 不想刚一下马车,就撞见了骑着马呆呆看着她的裴烁。 楚梦月登时脸色沉了下来。 这厮总不至于追到楚家来骂架的吧? 她看向了裴烁:“裴公子这是想做什么?” “那一日你也言语上冲撞了我妹妹,我也说了不妥的话,如今便是两清了,你放心,今日回来我便是劝我妹妹不要嫁给你弟弟的。” “你还要怎样?” 裴烁一脸的震惊,只觉得脑子都要炸开了。 他看着楚梦月脱口而出问道:“你到底是谁?” 楚梦月倒是愣怔在了那里,怎么感觉这厮像是中了邪一样。 她冷冷笑道:“我是楚家八小姐楚梦月,你挡在我楚家门上,到底是几个意思?” 裴烁后退了一步,错了,全都错了。 他声音微微发紧:“你不是楚九小姐?是楚八小姐?” 楚梦月没想到他一个劲儿的纠缠这个问题,不禁气笑了:“我和妹妹是双生子,况且这和裴公子你有关系吗?你是查户籍的官差吗?” 怎么没关系?关系大了去了。 裴烁恨不得扇死自己。 那一日和他起言语冲突的是楚八,不是楚九。 自家弟弟到底还是沉不住气,直接写了信将楚家九小姐约到了林子里一顿折辱,这也罢了,关键因着弟弟的事情牵扯到了楚家九小姐。 如今九小姐被乌孙人带走,这下子便是闯了弥天之祸。 楚梦月看着面前的裴烁,眉眼间阴晴不定,脸色煞白,还喃喃自语。 她突然意识到不对劲儿,上前一步死死盯着裴烁:“说!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 裴烁声音都有些发颤:“九小姐,怕是出事儿了。” 楚梦月脸色剧变。 夜色深沉了几分,楚家内宅却是一片灯火通明。 钱姨娘已经哭晕了过去,被楚兰月送到了后面的院子里歇着。 楚家六小姐楚兰月和夫君许宗轩坐在正厅里,死死盯着跪了一地的兰苑里服侍的下人们。 她这些日子在宫中陪着长姐,长姐刚生完孩子,过了满月礼。 宫里头乱糟糟的,玄鹤虽然是皇夫到底是个男子,细节上不怎么细心。 楚兰月便帮长姐料理几天,等长姐那边稳定了下来,她就回来。 宫中不比寻常内宅,小皇子刚生下来,一应用度楚兰月都盯得死死的,安排了楚家这边的人,这才算是松了口气。 不想一向安稳的楚家内宅竟是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她这些年执掌楚家中馈,尽心尽力抚养三姐的两个儿子,培养楚家未来的掌舵者,她是楚家最忙的那个。 不想自己最小的妹妹竟是出事儿了。 她已经派出人去找了,哪里也找不到九妹妹。 九妹妹最是个胆小懦弱的,一般不会乱跑,也不晓得去了哪儿。 况且事关九妹的名声,她也不敢大张旗鼓说楚家九小姐丢了,只能偷偷摸摸去找。 哗啦一声! 楚兰月抬起手将手边的茶盏端起来砸在了服侍楚新月的嬷嬷脸上。 “好啊!楚家安生日子过够了是不是?” “这么大的事情,到现在才来禀告?当我是死的吗!” “来人!动家法!” ------------ 第734章 找当家人说 楚家许久没有动过家法,加上楚家的主子们一向都很和善,不为难下人,楚家后宅里的这些人也生出了几分懒惰。 楚家人人都以为傍着女帝陛下的恩惠,便是高枕无忧,不想还是出了岔子。 楚兰月一声令下,兰苑里上到楚新月的奶妈子,服侍她的嬷嬷们,下到一二三等的丫鬟们。 还有那些护卫们,有一个算一个,统统挨板子。 一时间血肉横飞,哭爹喊娘,求饶声响彻内宅。 “六小姐!奴婢……奴婢发现了一封信!” “求求主子别打了!奴婢这边有外男给九小姐送的信!” 一个丫头疼的实在是招架不住,虽然之前主子和她换了衣服,离开之前交代她不要告诉任何人,可此时眼见着瞒不住了。 况且这么晚了,主子还没有回来,天都塌下来了啊! “拿过来!”楚兰月气的哆嗦,身边的嬷嬷将那丫鬟手中的书信扯了过来,送到了楚兰月的面前。 楚兰月定睛看去,猛地站了起来。 “来人!调派人手去京郊的梅花岭!快去!” “我去裴家走一遭!” 楚兰月眸色森冷,气得浑身直打哆嗦。 一边的许宗轩担心的一把握住了她的手低声道:“夫人不要急。” “九妹妹吉人自有天相,不会出事儿的,你别太担心,担心也解决不了问题,反而会影响你的判断。” “这件事情难不成和裴家有关系?” 楚兰月将书信交给了许宗轩,许宗轩看了一眼,登时脸色变了几分。 “这个裴宏当真是糊涂了不成?这般将人约到郊外,损了九妹妹的名声不说,他又该如何自处?果真是武夫,不考虑后果的吗?” 楚兰月吸了口气:“我去裴家走一遭!” “现在想要找到九妹妹,须得问裴家人是个什么意思了?” “我和你一起去!”许宗轩一听是裴家,担心自家妻子,随即一想:“此件事情要不要告诉长姐?” “不要!”楚兰月眉头蹙了起来,“长姐刚生了孩子,急怒攻心对她身体不好。” 许宗轩想了想道:“夫人,要不还是和梁王说一声吧,若是真的牵扯到了裴家,怕是后面不太好收场,总得有个人出面压着场面才行。” 楚兰月不得不认同了许宗轩的想法,毕竟要和裴家交涉要人,这事儿她一个人出面怕是不行。 她此时也有几分六神无主,刚起身带着人要出去,却迎面撞上了疾步走进来的八妹妹,身后还跟着裴烁。 楚兰月瞬间脸色沉了下来,裴烁这一次自知理亏,忙上前一步抱拳道:“这件事情是我弟弟的不对,我前来赔个不是。” “人是在梅花岭走丢的,我弟弟裴宏已经跟上去了,可能是乌孙那边的人干的。” 一听乌孙,楚兰月彻底慌了。 若是京城里的那些有眼无珠的拐子们,将妹妹拐走了,她动用楚家的力量还有姐夫梁王的实力,加上刑部和大理寺二姐夫,五城兵马司种种,一定能找到。 可是被乌孙的人绑走,这个事儿怕是闹大了去。 裴烁也是心慌得厉害,小心翼翼道歉:“六小姐,我们裴家一定将帮楚家将人找回来。” “我在此和你们楚家人说句对不住,这事儿……” 楚兰月定定看着他:“裴六爷,这事儿你觉得光你道个歉能解决的吗?” “这么大的事儿,我和你说不着,我这就去拜会裴夫人!” “不要!”裴烁忙上前一步道:“六小姐,我晓得你生气,可家母这些日子身子不爽利,这件事情若是惊动了家母……” 楚兰月冷笑了出来,捏着手中的书信定定看着裴烁。 “这是你弟弟裴宏的亲笔书信,让我妹妹去赴约,还不让她带暗卫,有凭有据!” “若是咱们两家合力好好找,人找回来,毫发无损,瞧在你们裴家长公子裴家大爷的份儿上,我们就当这事儿从未发生过。” “两家相安无事倒也罢了。” “若是真的出了什么事儿,”楚兰月声音微微发颤,“你觉得你的母上大人还能安安稳稳在宅子里坐着?” 裴烁脸色瞬间白了几分,他突然意识到这事儿委实是闹大了去。 “裴六爷,前面请带路!我和裴夫人好好说道说道!” “事儿是你们裴家人起的头儿,我妹妹也是因着裴家人丢的,到底怎么回事,你们裴家人得罪了何方神圣?为何拿我妹妹做筏子?” “这事儿,只有和你们当家人掰扯清楚了才行!” “对了,一会儿梁王爷可能也要去府上,还请六爷尽快传个话儿回去,免得大家都不好看!” 裴烁下意识连连退了几步,咬了咬牙转身走进了夜色中,回去同裴家当家人报信去了。 楚兰月吩咐进宫送信的人,必须亲自送到梁王手中,先瞒着长姐。 大家一起找找看,若是再找不到,想必瞒也瞒不住了。 已经是二更天,裴家整个宅子陷入了一片紧张的气氛中。 裴烁此番也瞒不住家里人了,裴宏这一次闯下的祸有些大。 裴夫人和孙姨娘一听皇夫大人亲自来了,登时一颗心悬了起来,忙纷纷走了出来。 玄鹤得了消息,第一时间便瞒下了楚北柠,随即便找了个由头出宫。 反正他经常帮楚北柠处理国政,还有一些分外棘手的事情,走个几天也没什么问题,楚北柠倒是没有多想。 楚家女子被人掳走的事,顾及到楚家的百年声誉,这事儿也压了下来。 玄鹤一听涉及到乌孙便晓得不太妙了,他亲自带着人依着楚兰月的信,直接来到了裴家碰面。 人是裴家的小子拐走的,也是因为裴家的原因被绑走的,想要救人就得裴家人出面将事情说清楚才行。 玄鹤顺着裴家的正门走了进来,他一袭玄色锦袍,虽然是三个孩子的爹爹了,可岁月仿佛太眷顾他,竟还是那一幅俊美如画的清冷模样。 他脸上的表情一向都是寡淡,只有对着楚北柠才会露出真性情。 此番裴夫人忙带着一众人给玄鹤躬身行礼:“臣妇等给皇夫大人请安!” 玄鹤抬起了手让他们平身,随即坐在了裴家前厅的正位上,裴夫人小心翼翼陪在一边。 另一侧坐着楚兰月夫妇,裴烁跪在了裴夫人面前刚要说什么,一边的孙姨娘上前一巴掌扇在了儿子的脸上。 “你倒是说啊!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你弟弟是个不省心的,你也糊涂了吗?” “若是出了什么事儿,你让姨娘我怎么活啊!” 孙姨娘瞧着玄鹤也来了,这阵仗将她吓得肝胆俱裂,若是楚家九小姐真的出了什么事。 被人坏了身子,残了,废了,或者是……死了…… 裴家怎么在女帝陛下面前交代啊! 女帝陛下这些年一直忍着他们,便是看在了裴朝的面子上,可这么大的事儿,裴朝的面子也不好用啊! 轻则可能自己的儿子会一命换一命,重则…… 孙姨娘浑身吓得发抖。 好在裴夫人已经给长公子裴朝传了消息过去,请裴家大爷帮忙想个法子,或者在女帝陛下面前能不能再通融通融? ------------ 第735章 你喊一个试试 玄鹤冷冷看着裴家孙姨娘似真似假的责打着自家的儿子,别过脸看向了裴夫人:“裴家兄弟在边地可得罪了什么人?” 裴夫人让孙姨娘退下,儿子也打了,演戏也演完了,该是给裴家留点体面了。 “回王爷的话!裴家这些年兢兢业业,尽心尽力戍边,不曾……” “裴夫人!”玄鹤淡淡道:“你也晓得女帝陛下最是个护短的,楚新月是她最小的妹妹。” “一般家族里,最小的那个往往宠惯的厉害些,若是出了什么岔子,女帝陛下那个脾气。” 裴夫人脸色瞬间煞白,楚北柠最是个睚眦必报之人。 若是得罪了她,不是加倍奉还,是数十倍奉还那也是轻的。 就拿当初楚家三小姐楚墨月夫妇被杀,楚北柠直接杀了柔然十几万人,活活烧死了乌孙摄政王又加上十几万残兵。 她不禁打了个哆嗦,吸了口气,却不敢说出来。 玄鹤淡淡扫了她一眼:“所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我也曾是行伍出身,在边地偷偷挖个矿,敛个财,亦或是打仗得了好处,能不上交就不上交。” 裴夫人已经有些招架不住了,梁王简简单单的几句话,感觉像是将剑悬在了她的脑袋上,只等着劈斩下来,要了她裴家的命。 裴夫人声音微微有些哆嗦,看向了地面上跪着的裴烁。 有些事情,她也是晓得一二皮毛。 她如今年岁大了,小辈们在边地折腾成个什么样儿,她都没有那个力气干涉,此时更是心慌得要命。 玄鹤的眉头蹙了起来,他做事情喜欢速战速决,此时瞧着裴家人拖泥带水,救人的时机渐渐变得渺茫。 他突然站起身:“来人!进宫禀告女帝陛下!” “调集御林军来裴家!” “王爷!”裴夫人顿时慌了,忙站了起来。 玄鹤定定看着她道:“裴夫人,您儿子裴朝的面子女帝陛下给的也差不多了,但是您儿子的面子不多,省着点儿用,别到时候太难看。” “王爷!我说!”裴烁忙直起身看向了玄鹤。 “我和弟弟裴宏驻守乌孙边地,发现了一处金矿,彼时将士们也是想要吃好穿好一点儿,裴家的兵器也许久没有换新的了,便分出一股兵力夺了这一处矿场。” 玄鹤又重新坐了下来,低头凝神转动着自己拇指上的墨玉扳指,自带着一派清贵风流,淡定从容。 裴家其他女眷则是吓坏了的,虽然夺得是乌孙那边的金矿,可私自藏了这一处金矿,这事儿往大了说满门的人头都够了。 “继续说,”玄鹤脸上的表情看不出喜怒。 裴烁忙道:“我们夺了这一处矿场,不想惹怒了乌孙当地的一个部族,叫鬼方族!” “鬼方部族也觊觎这一个金矿,可惜他们的人固然凶蛮也打不过我们兄弟和裴家军,若是九小姐是乌孙部族的人掳走的,那便只能是鬼方那边的人了。” 玄鹤眉头蹙了起来,如今的乌孙简直就是群龙无首,一盘散沙。 原本他想要直接灭掉乌孙,可楚北柠当政不喜欢兵戈,是个仁爱之君,他也就不提。 况且楚北柠的一句话让他触动也深,他们这一辈子的人如果将什么都弄得合合适适的,子孙后代们干什么? 一旦没有外部的忧患,他的儿子以后继承了皇位岂不是成了庸才,无能的皇帝? 总得给孩子们留点儿事情做,父辈不可什么都大包大揽。 楚北柠说乌孙现在乱成了一团也符合大晋的利益,她想将混乱的乌孙交给自己的外甥旷天意处置,他毕竟身上流着正统乌孙皇族的血脉。 玄鹤想到此还是决定去一趟乌孙边地,毕竟那边形势复杂,他得亲自去一趟才放心。 “还劳烦裴六爷带路,本王亲自去。” 裴烁忙硬着头皮应了下来,玄鹤去边地处置这件事情,估计还有微服私访的意思在里头。 倒是要瞧瞧多年没关照过的裴家,此番在边地弄成了什么样子? 裴家始终是女帝心头忌惮的家族,玄鹤这一次亲自去看过后才放心。 至于怎么找理由骗过楚北柠,玄鹤心思动了动,那个女人哄一哄还是很傻的,能姑且骗她几天。 等他将九妹带回来再说,反正她现在也离不了宫,告诉她徒增她的烦恼,万一气坏了身子怎么好,还不是得他心疼? 裴烁忙连夜准备,其实也没什么可准备的,也就是在前面带路将梁王爷带到边地便是。 如今裴宏也追了过去,没有一丝一毫的消息来,想必人也带出了京城。 乌孙那边的人都是色目人,长相和大晋人毕竟不一样,估计他们也不敢在大晋太长时间的逗留,带着人也一定是去了乌孙边地。 他们连夜直接朝着乌孙边地赶过去便是,到时候沿途追查,最后提前堵着他们的路,说不定能将人堵下来。 裴烁心思重重准备马车等物件儿,还准备了女子用的吃穿用度,万一半道儿救下了楚家九小姐,直接用马车将她送回来便是。 他最后一次清点随时要带的物资,清点到马车这边的时候,刚打开马车的帘子便看到了楚家八小姐楚梦月女扮男装,坐在马车里。 “八小姐?你……你这是干什么?” 裴烁看到楚梦月的那一瞬间,头都大了。 楚家女子怎么都神出鬼没的,什么时候钻到了他的马车里。 楚梦月眼角微微发红,死死盯着裴烁:“此件事情完全是由我们二人引起的。” “当初我若是没有与你发生语言的争执,若是我当下就返回楚家将事情说清楚,若是你没有嘴碎的在你弟弟面前告状……” 裴烁心头一沉,此时却没有心思再体会楚梦月话里话外的刺儿。 “八小姐,算我求求你了,别添乱了成吗?” “您请回吧,我一会儿派人送您回去!” “您高抬贵手,放过我吧!好不好?” 楚梦月冷冷道:“我说过这件事情因你我二人引起,我妹妹若是出了什么岔子,我此生都没有办法原谅我自己,你们裴家也好不到哪儿去!” “我要跟着你们一起去乌孙找我妹妹!” “八小姐,有我们就成了,你不必去了!去了也是添乱!”裴烁就差磕头求她了。 楚梦月缓缓道:“我必须得去,我和九妹长得一样,到时候说不定会有帮助。” “可是楚家人不放心你离开,你还是……” “正因为此我才让你帮我。” 裴烁眉头狠狠蹙了起来,也是来了气:“你到底下不下马车,你不下,我便喊嬷嬷过来将你拽下来了啊!” “你喊一个试试,”楚梦月冷笑了一声,缓缓解开自己的腰带。 ------------ 第736章 欺负小爷 裴烁整个人都看傻了眼,也就是几句话而已,楚梦月居然开始解腰带。 她随即还扯了扯领口,将头发弄乱,做这些的时候眼睛死死盯着裴烁,让裴烁觉得毛骨悚然。 “你……你干什么?” “你庄重一些!” 楚梦月将头发也散开,突然喊了出来:“快来人啊!裴六爷非礼……呜呜呜……” 裴烁那一刹那几乎将毕生所学的轻功都用上了,忙冲了过去,抬起手一把捂住了楚梦月的嘴。 他慌得脸都发白了。 弟弟的事儿还没有了结,若是再被人误会他非礼楚家八小姐,京城里的人以为他们裴家男儿都是畜生吗? “能不能别喊?”裴烁气的心口疼。 他担心楚家九小姐找不回来,自己会被这个女人活活气死。 楚梦月微微抬起头,冷冷看着他。 裴烁稍稍松开了手,咬着牙狠狠瞪着她。 楚梦月丝毫没有被裴烁身上的冷冽压制住,仰起头挑衅的看着他。 “要走!快走!一会儿楚家发现你逃走了,又是一顿好找!” 裴烁妥协了,他现在不想节外生枝。 楚梦月慢条斯理的重新将领口整理周正,将腰带系好,随即将头发重新用发带束好,坐在了那里。 “有吃的吗?” 裴烁磨了磨后槽牙低声骂道:“我欠你的吗?” 他还是转身走开,不一会儿将一包点心没好气摔到了楚梦月的怀中。 楚梦月也不恼边吃边道:“你放心,我已经算计好时间给我六姐姐留了信,说是我自己主动藏到你这里来的,让楚家不要找你的麻烦。” “这事儿我能说得清楚,只是我不亲自去一趟,我难受,我根本没有办法坐在暖阁里干等着。” 裴烁稍稍松了口气,只要别给他惹麻烦就行。 楚梦月忙乎了一晚上,没吃饭,此时许是饿了又咬了一大口点心,看着裴烁道:“沿途派人跟着了吗?裴宏那个王八蛋留了记号吗?” “楚梦月!你对人能不能尊重点?” “你们裴家不配!”楚梦月咬了一口点心,顿时表情微微一怔。 “怎么了?”裴烁现在瞧着楚家女就心慌。 “水……水……” 楚梦月被点心噎住了。 夜色深邃,出了京城往东北方向的路越来越偏僻,出了燕云关口便是一大片散落在苍茫大地的农庄。 已经是深夜,不想庄子上传来一阵激烈的狗吠声,随即归于沉寂。 裴宏蹲在了一处农庄的房顶上,小心翼翼揭开了瓦片看了下去。 这帮畜生还真能跑,他一路追,他们都不停歇的。 房间下面是一盘土炕,此时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健壮大汉将背上背着的布袋放在了炕上,解开了布袋。 露出了楚新月那张绝美的脸,她此时头发纷乱脸色苍白,瞧着可怜至极。 裴宏的心瞬间悬了起来,不过瞧着这个女人还活着,只是看起来很虚弱。 他缓缓抽出了腰间的佩剑,随即心思一动。 若是这个时候下去救人,怕是中了那几个人的埋伏,他已经留了记号,只等裴家后援来了便是。 之前这几个人一路上奔袭,他差点儿跟丢了,如今好不容易对方要在这里住一晚上,他的机会来了。 裴宏强忍住了下去救人的冲动,若是单单他一个人,直接跳下去拼命便是,可楚新月不会武功,下面一共有六个人,而且瞧着都武功不弱。 他不能太莽撞,还是等等看。 不想他这一等,下面的那个络腮胡子却是不老实了。 抬起手拂过了楚新月的脸颊笑道:“小美人长得这么标致,哥哥一路上忍得太久了,今晚就陪我们一夜如何?” 楚新月的嘴巴里塞着麻胡,说不出话来。 此时幽幽醒转对上了那络腮胡肥腻腻的脸,顿时挣扎了起来。 呜呜呜……楚新月绝望的哭了出来。 不想她那梨花带雨的样子更是激发了下面那几个人的兽性,络腮胡子开始解楚新月的领口。 裴宏第一次心头对楚新月生出了几分愧疚,他此番哪里还能再忍得住,猛地踩碎了脚下的瓦片,剑锋朝着靠近楚新月最近的那个大汉刺了过去。 可就在他刚跃下去的那一瞬,不知道触动了什么机关,竟是藏在墙壁上的铁网弹了起来,直接将他兜头套住。 不好!裴宏那一瞬,一颗心沉到了底,上当了。 他挥剑砍向了兜头罩过来的铁网,那网不知道用什么材料做的,他手中的剑也算是削铁如泥的宝剑了,竟是砍不破那网。 而且他越是挣扎那网越是收紧了去,饶是他一身的功夫都根本无法施展。 裴宏也不挣扎了,冷冷看向了对面走过来的一个光着脑袋的中年男子。 在这六个人里,他的体型最壮也最高,腰间别着弯刀,眼眸微红,五官凶煞至极。 鬼方部族的眼睛都微微发着红,嗜杀成性,部族不管男女老幼都凶悍异常。 面前的这个家伙是鬼方部族的二号人物,部族副统领托日和,是个不好对付的家伙。 他冷冷笑看着裴宏,中原话说的很不错:“难为裴将军追了我们一路,也该停下来歇歇了。” 裴宏却下意识看向了炕上还装在布袋里的楚新月,楚新月看到裴宏居然破了屋顶下来,眼眸间掠过一抹惊讶,随即却是浓浓的绝望。 她不愿意让裴宏看到她如此的狼狈,缓缓闭上了眼,只能用这种自欺欺人的法子,避开彼此间的尴尬和恨意。 裴宏看着楚新月居然闭上眼都不想瞧他一眼,心头也是暗恨。 刚才如果不是担心她被人羞辱,他怎么可能情急之下上了这帮人的当,成了人家的水瓮里的老鳖? 他关心则乱,莽撞了。 就不该急着下来救她。 可别说是楚新月受他牵连受辱,便是寻常女子被几个男人羞辱,他也不能坐视不管。 裴宏看着面前的几个人,丝毫没有被抓住的慌乱,反而笑了出来。 “说罢!你们几个意思?” “这样吧,你们放了那个女人,绑我一个就够了。” “都是草原上的汉子,欺负女人算什么本事,来,欺负欺负小爷!” 裴宏晓得这些人将他困住,不是纯属想要他的命,不然也不会设了这么大的套儿等他上钩。 那个络腮胡子用乌孙语骂了一句,直接掏出腰间的鞭子狠狠抽了裴宏一下,裴宏俊朗的脸上划过一道血痕。 ------------ 第737章 我劝劝她 裴宏被乌孙那边的络腮胡子一顿好抽,脸上却还挂着笑,舔了舔唇角渗出来的血迹,满不在乎的看着对面的几个人。 那几个人没想到裴宏死到临头,骨头还这么硬。 裴宏定定看着为首的托日和笑道:“你们不敢杀我,既然用这种下三滥的法子对付我,不外乎想抓我一个活口。”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们想拿着我和裴家人换那一座金矿是不是?” 围着裴宏的几个人顿时傻眼了,又想揍他了,他将话都说完了,他们还能说什么? 裴宏猜的没错,这一次就是想要抓了裴家人,不管是裴七也好还是裴六也好,抓了后换金矿。 裴宏得意的笑了出来,看在那些人的眼里委实遭人恨。 “把他绑上,带回部落!”托日和冷冷道。 “等一下!”裴宏看向了炕上瘫着的楚新月,“放了她,我跟你们乖乖的走。” 托日和冷笑了出来:“看不出裴七爷还挺痴情的,不过你的女人,我们哥儿几个也想尝尝滋味。” 裴宏原本嚣张的表情变了几分冷冷道:“你们知道她的身份吗?她可是当今女帝陛下的九妹妹,楚家九小姐。” “别怪我没提醒你们,杀了我,大不了也就是一座金矿的事情。” “若是她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你们整个鬼方部族怕是都要遭殃了,孰轻孰重自己掂量着办!” 裴宏话音刚落,几个乌孙人也是有些诧异万分。 忙齐刷刷看向了紧紧闭着眼的楚新月,难道这个丫头没有骗他们,她真的是女帝陛下的九妹妹? 络腮胡子早就看上了楚新月,从未见过这么好看的女子,委实心动了。 此番一愣忙道:“头领,切不可听他一派胡言。” “女帝陛下的亲妹妹出行定是有暗卫随行,哪里能轻易被我们绑了,定是此人的小情人,为了小情人的死活,竟是连这种谎话也编得出来。” “况且一旦将这个女人放回去,万一路上生出事端怎么办?” 裴宏一下子愣在了那里,这个畜生怕是色胆包天了吧? 可他现在也没有办法证明楚新月就是楚北柠的妹妹,他忙冲着瘫在炕上的楚新月喊了出来:“喂,楚新月!别装死啊!拿出玉牌,腰牌,什么的给这帮狗东西开开眼。” “你好得是女帝陛下的妹妹,他们没那个狗胆子对付你,毕竟不想被灭族!” 楚新月死死闭着眼,睫羽轻颤着,在苍白的脸上落下一丛凄惶的影子。 她为了见他,连唯一证明自己身份的物件儿都换了下来,此时穿着丫鬟的服饰哪里还有什么能证明她身份的东西。 裴宏不禁有些急了,这女人要是死了,裴家就麻烦了。 他忙道:“楚新月,我知道你怨恨我,怨恨我在林间说的那些话,好吧,现在我收回,是我犯贱,我的不对,你别生气了,拿出来玉佩让他们瞧瞧。” 楚新月身体微微发颤,就是不说话。 裴宏彻底傻眼了,不至于吧,恨他恨得连自己都要折进去吗? 托日和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对裴宏的话也是将信将疑,现在还是不要节外生枝的好。 反正这个小娘们儿和裴宏是一路人,都一起绑到边地再说。 他们鬼方部族之所以能在漠东荒原上占有一席之地,便是凭借他们出色的隐藏技能和幻术。 他们一路向北,将裴宏和楚新月一起带到了鬼方部族。 不过听了裴宏的话儿,这些人到底对楚新月的身份存了几分疑虑,路上也没怎么样她。 回到了部族后将二人分开关押,等鬼方部族的头领想好了对策,再和裴家那边的人做交易。 至于楚新月反倒是鬼方部族最忽略的人,可那个络腮胡子也算是鬼方部族排得上号儿的人物,一路上对楚新月觊觎万分,就是碍着托日和的命令不敢做什么。 但是心里一旦动了念想,总觉得心痒难耐。 只能等裴宏的事情了结后,就将那小娘子强占了,不过那个女子委实性子烈,一路上绝食,撞墙,自残,很是费手脚,托日和差点儿一刀砍了她。 鬼方部族的屋子修得很是奇特,这里到了冬季分外的酷寒,大部分都是半穴式的房屋。 一半儿在地下挖个洞,上面加盖屋顶,就是为了冬天取暖方便。 因为裴宏是很重要的筹码,对他的看管简直是密不透风,即便是送饭也是那个络腮胡子亲自送了过来。 外面还有层层叠叠的护卫,就是担心他跑了。 裴宏听着今天外面的脚步有些凌乱,不禁心思一动。 他之前和哥哥们驻守乌孙边地的时候,就晓得乌孙各个部族之间经常发生冲突,每次发生冲突部落首领会亲自带着族人出面。 打赢了,抢掠对方的物资,打输了,自己这边的人可就很难熬过冬天了。 外面的脚步声显得很是纷乱,裴宏心头有了计较,这个时候部落里的人大部分都走空了,如果抓不住这个逃脱的机会,以后怕是再也没有机会了。 他反正无所谓,可楚新月等不得了。 那个女人在路上给人的感觉,状态就不太好,身体太孱弱。 若是真的死在这里,裴家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门被人从外面砰地一声踹开,来得是那个络腮胡子,看起来心情不怎么好,将碗里的饭菜狠狠摔到了裴宏面前。 裴宏的手脚都被绑着,那些人也不敢松开他,故而吃饭解手都得外面那些人帮忙。 络腮胡子将碗放在他面前后,转身便要走,不想裴宏却笑嘻嘻的开口了。 “我那婆娘长得美不美?” 络腮胡子一愣,忙转过身冷冷看向了裴宏。 “嘿嘿,之前逗你们的,她那个样子怎么可能是大晋女帝陛下的妹妹?” “楚家是武将之家,满门的女子甚至比男儿都要豪爽斗狠,你再再看看她那个性子,我也就是说出来让你们放了我的女人罢了。” “不过我看着你最近给我端茶送水的份儿上,我觉得你还不赖,你是不是看上她了?不仅仅是想要睡一晚的意思,你是想要娶她对吧?” 络腮胡子瞬间脸颊涨红,狠狠瞪着裴宏。 裴宏叹了口气:“算了,好人做到底,你把她带过来,我帮你劝劝她,顺着你点,今晚你们就洞房怎么样?” “她很听我话的,我出面劝她从了你,你们两情相悦,你也开心不是?” “若是你硬来,万一她第二天上吊了怎么办?那么美的小美人儿,你玩儿一次人就死了,岂不是可惜?” “怎么样?我现在都被你绑着,你带她过来,我也不能怎么样,还不如成全你们两个的好!” ------------ 第738章 不在乎她的感受 络腮胡子看着裴宏的表情,简直像是见了鬼一样。 他不可思议的瞪着裴宏,可一想到那个美若天仙的小娘子,他的一颗心再也控制不住了。 那个小娘子性子很烈,如果真的用强,估计那个女人会死。 若是真的能和她琴瑟和鸣的好一场,各种滋味实在是……美妙…… 可裴宏有那么好心? 他冷冷看着裴宏:“你什么意思?” 裴宏瞧着他停住了脚步就觉得这事儿成了一半儿,压抑住了心头的激动,看着络腮胡子苦笑了出来。 “哎,不瞒你说,我不喜欢这个女人。” 这话儿说得倒是有几分真。 “我喜欢京城里的另一个官家小姐。” 不管怎么样,先编出来再说。 “可这个女人缠得我很紧,非我不嫁,我也与她有了婚约,实在是令人气闷。” “我早就想摆脱她了,实乃她对我用情至深,我若是直接休弃了她,岂不是京城里的人,人人骂我一声负心郎。” 络腮胡子冷哼了一声,可不就是负心郎。 “正好儿,我瞧着兄弟你也是个性情中人,不若就让她从了你,这样也省却了我的麻烦。” “待我日后被你们统领换了金矿,放我回去,我就能迎娶新妇了!这事儿你好,我好,与她也好。” “瞧着兄台便是个大富大贵的样貌,跟着你,她也不吃亏。” “你若不信便去问问那小娘子,问问她恨不恨我?她定是恨死了我,毕竟我辜负了她,喜欢上别的人,她也没办法,只能生闷气。” “你把她带进来,我开导她几句,以后便留在你身边罢了。” 络腮胡子的表情渐渐破碎了几分,不晓得这个王八蛋说的话是真是假,他猛地转身走了出去。 裴宏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一颗心又纠结了起来,这种鬼话不知道那个傻大个子听进去了没有。 反正路上这个傻子对楚新月倒是多了几分不一样的照顾,可楚新月却一心求死。 他藏在袖子里的瓦片,轻轻割磨着手腕上的麻绳,已经断了几根,现在还不到完全绷断的时候。 不多时络腮胡子再一次折返了回来,却是冷冷盯着他,许久还真的挤出来一句半生不熟的汉话:“负心汉!” 裴宏那一瞬间有些恍惚,被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大汉,缠绵悱恻的骂了一句负心汉,这事儿怎么瞧着都有几分怪异。 不过显然他去楚新月那边问楚新月恨不恨他裴宏,果然是恨他的。 裴宏松了口气看着络腮胡子笑道:“你现在相信了吧,乘着你们统领不在,择日不如撞日就选在今天吧,我帮你说和说和,怎么样?” “不过这事儿最好是不要让太多人知晓,外面的那些人你还是稍稍调遣开便是。” 络腮胡子有些心动了。 正所谓色字头上一把刀,络腮胡子现在已经被迷得云遮雾罩,已经失去了正常思考的能力。 这一次络腮胡子出去的时间有点长,不一会儿扛着一个布袋走了进来。 裴宏看到那布袋的一瞬间,一颗心狠狠抽了起来,心中无数次祈祷,可别真的死了。 络腮胡子将布袋放在了一边的椅子上,解开了口子,露出了楚新月那张俏丽的脸。 她四肢都被捆着,嘴巴里塞了麻团,只能发出悲愤的呜咽声,脸色白得像纸,更是憔悴的厉害,整个人瘦得脱了形。 此时被络腮胡子从布袋里扒了出来,对上了裴宏的那一瞬间,先是微微一愣,随即眼底掠过一抹下意识的排斥。 裴宏心头生出了几分愧疚,这一次确实因为他,这个女人遭了大罪了。 先前她辱骂兄长什么的,还有楚家和裴家之间的乱麻,都变得不那么重要,他只是觉得她挺可怜的,也挺倒霉的。 这份儿可怜和倒霉都是拜他所赐,他多多少少在这个女人面前变得有几分心虚。 可这戏得继续演下去。 “行了,别哭了,摆出来这张臭脸给谁看?” “我知道你喜欢我,可我不喜欢你,所以我在这里劝你识相点儿从了这位大哥便是!” 楚新月顿时眼睛都瞪大了,眼眸间满是绝望和悲愤。 他竟是要劝说她从了面前这个蛮夷,她知道他不喜欢她,可也不至于如此害她? 她唯一的错便是对他动了不该动的心思,多了几分少女怀春的轻佻。 可他却一步步将她送到了绝境和地狱。 此时竟是厚颜无耻的劝说她委身与蛮夷,他还有没有心啊! 他还是不是个人啊! 楚新月狠狠闭了闭眼,心底交织着绝望和失望。 楚新月眼底的那一抹失望,倒是让裴宏稍稍有几分触动,他随后心头暗自好笑,他本就不喜欢她嘛,管她心里好不好受? “听人劝吃饱饭,过几天我就被换回大晋了,你好好留在这里过日子,好好服侍这位兄弟,也不要再对我存着什么非分之想,我委实看不上你,你就死了心吧!” 楚新月突然低下头冷笑了出来,只是说不出话,她此番觉得多看此人一眼都污了她的眼睛。 一边的络腮胡子也瞧不出个所以然来,不过瞧着楚新月倒像是真的伤心欲绝,连看裴宏一眼都不愿意看。 他嘿嘿笑了出来,走到了楚新月的面前,抬起手却是不晓得给她喂了什么东西下去。 楚新月想要吐出来,却被那人掐着脖子,强行灌了下去。 楚新月刚要喊出来,嘴巴又被那人堵住,只是那药丸吞下去后,一股子从未有过的难受席卷全身。 裴宏一边看着,脸色也沉了下来,他是没想到这厮居然还带灌药的。 络腮胡子开心的搓着手:“裴将军既然不要你了,你就跟了我便是,今晚我们就洞房!哥哥我好好疼疼你!” “喂!你过来,她身上还有个好处,我与你说了,今晚定是让你满意!”裴宏冲那人高声笑道。 络腮胡子此番瞧着裴宏也顺眼多了,如今瞧着裴宏这是要当面指点其中妙处,更是脸上挂了几分笑意凑到了裴宏身边。 裴宏被绑了这么多天,还每天被灌下了五石散,武功暂且被压住,若是距离这厮太远怕是杀不了他。 他不得不让自己表现的更加无耻一些,反正楚新月此番已经恨他入骨,他对她也没有什么感觉,只是担心她死了,裴家会遭殃。 故而在她面前的那些话更加肆无忌惮,络腮胡子自然喜欢听。 他已经被楚新月迷的神魂颠倒,忙兴冲冲跑到了裴宏面前笑道:“什么妙处?她……” 尖锐之物刺破皮肉的声音,浓烈的血腥味弥漫开来。 他惊恐的尖叫被裴宏的手死死捂住,缓缓倒了下去。 ------------ 第739章 伤到哪儿了 络腮胡子彻底瘫倒在了地面上,至死眼睛都瞪得大大的。 半穴式屋子里瞬间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一边坐在椅子上的楚新月看向了眼前的一幕,惊恐至极。 她死死盯着挣脱开绳索,缓缓朝着她走来的裴宏,身体不禁微微发抖。 她第一次见裴宏的时候,裴宏打扮成了寻常公子的模样,倒提着古琴,走在灯火通明的街头。 再一次见他,他又是裴家的清贵公子,眉眼清俊,救了她的命。 她只知道裴宏是个武将,现在却是第一次见识了他杀人的狠辣。 看到楚新月惊恐万状的眼神,裴宏轻笑了一声,帮她解开了绳索一把拽了起来。 楚新月眼角发红,哆嗦得不成样子。 她的世界里只有琴棋书画,温柔和煦,遇到裴宏后数不尽的血雨腥风。 裴宏原本抬起手想要将塞着她嘴巴的麻团取出来,不想沾着血迹的手停在了半空,却又低声笑道:“你胆子这么小,还是继续保持闭嘴比较好。” 楚新月刚要抬起手自己将嘴巴里的麻团取出来,不想肩头微微一麻,两条手臂登时不听使唤根本抬不起起来,裴宏点了穴,她只能由着裴宏打横将她抱了起来。 之前络腮胡子想办正经事儿,故而将外面那些看守都调遣得远远的。 裴宏抱着楚新月出了门,一看外面还拴着一匹络腮胡子骑过来的马匹,顿时心头大喜,将楚新月抱在了怀前,骑着马便朝着部落的篱笆墙那边冲了过去。 不多时鬼方部族的人骑着马追了过来。 楚新月被颠得气血上涌,腹部处却是升腾起一抹怪异的热度,她拼命咬着牙。 即便是她想喊出来,裴宏也不想让她喊的。 突然头顶处裴宏愤愤骂了一声娘,扯着马缰换了一个方向逃,尽量避开好走的大道。 毕竟他势单力薄,还带着个小废物,若是真的在大道上和游牧民族的武士比拼马术,脑子纯属有病。 裴宏折进了小道,刚冲进了小道,更是骂娘声不断。 怀前的楚新月厌恶的闭上了眼睛,来到了塞外的裴宏,感觉像是觉醒了蛮荒之力,粗俗不堪。 不过很快楚新月便晓得为何裴宏会骂人了,所谓的小道根本就是没有道儿,越往西冲居然直接冲进了沙漠中。 这一片沙漠和柔然掌控的漠北沙漠是连成一片,其实也不完全是沙漠,就是戈壁滩和沙漠交接在一起的地区。 更要命的,此时居然起风了,风头越来越大,不远处甚至渐渐卷过来一道赤色龙卷风,朝着他们这边裹挟了下来。 “该死的!这都是什么烂运气?”裴宏吓呆了。 他在乌孙边地戍守,也见过这种要人命的死亡风暴,可却没见过变成了赤色的沙暴。 若是被卷进了这一道风暴里,便是人都能给你撕碎活埋了。 “下马!下马!!”裴宏也不知道是喊给自己听,还是喊给马背上早已经哆嗦个不停的楚新月听。 “都怪你,你就是个灾星!我算是看出来了!”裴宏没好气,骂骂咧咧将楚新月从马背上抱了下来,却是直接背在了背上。 楚新月紧紧闭上了眼睛,她此时宁可死在这风暴中,也不愿与他再同行了。 天地间变得越来越暗沉沉的,石头子儿顺着风向狠狠刮在了两个人的身上。 那些石子儿打在了楚新月的背上,她疼的眼泪直流,裴宏神经粗大完全不理会背在背上的楚新月,甩开两条大长腿朝前跑着,只希望在赤色风暴卷过来之前能找到藏身的地方。 可这一望无际的戈壁滩上,即便是找个坑坑洼洼的地方都没有。 箭羽擦着空气的声音袭来,楚新月惊恐的别过脸看向了身后,那些人追上来了,密密麻麻的箭簇瞬间袭来。 其中一根到底是追上了他们的速度,擦破了楚新月的肩头而过,鲜血瞬间渗了出来。 楚新月闷哼了一声,却没有挣扎,强行忍住了这痛,眼睛都红了。 裴宏晓得今儿若是被抓回去,他们两个就都完了,即便是死在风暴里,也不能死在鬼方部族的手中。 他脚下的步子更是加快了几分,可到底是武功被封住,光有内力也跑不快,身后的那些渐渐追了上来。 天地间已经完全暗沉了下来,本来是大白天,一下子仿佛进入了黑漆漆的夜色中。 人力到底拼不过大自然的力道,不管是前面狂奔的裴宏,还是后面追过来的追兵,瞬间被那赤色风暴卷了进来。 “抓紧了!!”裴宏千钧一发之际看到了不远处有一个坑,也不晓得深浅,风暴强大的威压已经迫在眉睫,他背着楚新月跳了进去。 原以为是个一人深的坑,不想强烈的失重感袭来,里面竟是一个十几丈深的大坑。 坑底日积月累着刮进来的沙尘,倒是两个人摔下来后没有摔死,不过那滋味也不好受,二人几乎摔懵了过去,好半天才缓过劲儿来。 裴宏先清醒了过来,仰起头看向了天际,宛若坐井观天,洞口从下面这个角度看过去,就像是一方磨盘那么大小。 四周是光滑的石壁,看起来很是古怪,也不知道是做什么用。 就像是用玄铁石铸造成了一个密闭的原型铁桶一样,他和楚新月就摔在了桶底。 姑且不说他现在武功被药物压制,便是恢复了武功,沿着这么光滑的石壁爬上去,也是千难万难。 这下子裴宏彻底气着了,他的运气怎么这么背? 掉进坑里还是这种坑?根本爬不出去啊! 坑底是堆积的沙丘,厚厚一层也不知道积累了多久。 他忙看向了滚落在一边的楚新月,刚将她抱起来,登时蹭了一手的血迹。 “喂!你没事吧?”裴宏慌了,现在楚新月等同于裴家的命,她若是死了,裴家上下不知道多少人得给她陪葬。 他忙将楚新月的穴道解开,随即掏出了她嘴巴里的麻团。 楚新月醒转过来大口大口的喘着气,眼神也迷离了几分,看着面前的裴宏感觉都是一道道的重影。 她肩头的伤钻心的疼,可身体里的那一丝古怪的难受,更是让她惊恐万状。 “怎么回事儿?伤到哪儿了?”裴宏忙去扯楚新月的衣服,突然脸颊上火辣辣挨了一记耳光。 ------------ 第740章 艰难抉择 “别碰我!滚!滚啊!!”楚新月哭喊了出来,一巴掌甩在了裴宏的脸上。 裴宏也恼了,之前也没少挨大哥的罚,也就是打军棍,他还是第一次被人打耳光,还是被一个女人打。 “找死是吗?”裴宏一把掐住了楚新月纤细的脖子,他的手很是粗粝,稍稍一用力,她的小细脖子就能掐断。 可理智还是占了上风,她不能死。 如果她悄悄的死,那就太完美了。 现在估计全天下人都知道是他裴宏拐走了楚家九小姐,若是她死了,裴家也到头了。 裴宏忍住了心底溢出来的愤怒,手上的动作也变得粗野了起来,根本不懂得什么怜香惜玉。 他一把撕开了楚新月的外衫,楚新月狠狠踹了他一下,不过对于他这种武将来说就是给他挠痒痒。 他半跪在她的面前,单膝压住了她胡踢乱踹的小腿儿,将她整个人按在了地上,果然看到了肩头的那道箭伤。 “什么时候受的伤?” 裴宏看到这伤口后也是倒抽了一口冷气,皮肉都翻卷了出来。 “你放开!你放开我!你这个……你这个……” 楚新月连一句骂人的话都不会,气得一阵阵头晕目眩,却是什么词儿都骂不出来。 她不是不想骂人,是纯粹不会。 “好好好!我是个混蛋!王八蛋!死出样儿的!生孩子没屁眼子的!走路摔死吃饭噎死喝水呛死的短命鬼儿……” “学会怎么骂了吗?不会得话,再教你几句。” 裴宏边教楚新月骂人,边摸出来之前从络腮胡子身上顺走的匕首还有他身上带着的药囊。 大家都是行走江湖的人,天天刀口上舔血的,随身带着金疮药之类的也是正常。 他先拿出火折子点燃烧了烧匕首,随即很麻利的用刀子将楚新月肩头沾染了泥沙稍稍感染的部分皮肉剔掉,一刀子下去,楚新月哭喊了出来,声音惨烈,让裴宏倒是不忍下手了。 “你喊什么喊?不这样你的肩膀得烂掉!到时候胳膊也得割掉,变成残废!” 楚新月死死咬着唇,血都顺着唇角渗了出来,她哪里遭过这种疼,大口大口喘着气,心里也发了狠,不愿意被他再轻看了去。 她浑身因为疼痛抖成了秋天的落叶,脆弱的随时要离去。 裴宏麻利的给她上了金疮药,撕下了布条帮她包扎好,刚要将她的外衫重新给她穿上,却发现她的肌肤真的很美。 是那种玉白色的,带着几分透明的白,脖子纤弱,光一个背就看得人口干舌燥。 “真没用!”裴宏没好气的将她的外衫帮她重新套上。 楚新月背对着裴宏蜷缩在了沙地上,肩头的创口上了药,此番渐渐变得不那么疼了,这个疼她是能忍受的。 可腹部却像是着了火一样,异样的感觉席卷全身,让她战栗不已。 那种感觉让楚新月觉得陌生,恐慌,羞耻,还有绝望。 她此时像是一只虾米一样,背对着裴宏,身体蜷缩成了一团,死死咬着唇避免自己难受的喊出来,因为咬得太用力,唇都被咬破了,血珠从她唇瓣上渗了出来。 她的脸,身体,五脏六腑都像是被火焰灼烧炙烤着。 忍!哪怕是爆体而亡死在这里! 一定要忍! 也不能让那人看笑话。 裴宏晓得这个女人和他不登对,也离楚新月远远儿的,靠在了另一侧的石壁上。 本来想闭上眼睛睡一会儿,这一路狂奔,他实在是累的够呛。 可他小憩了一会儿后,睁开眼,借着外面透进来的月色,却看到对面那个女子依然蜷缩着,整个人仿佛佝偻得更加厉害了。 那一瞬,裴宏心里感觉有点儿不是滋味。 从这个角度看,她那个样子真的是弱小可怜还很无助。 “喂!我和你道歉了啊!” “之前你羞辱我兄长,羞辱我裴家的事儿就算了。” “况且我也救过你的命,咱们就和解了吧。” “你蜷那儿做什么,说说话儿,也想想办法怎么能离开这个破洞!” 裴宏自顾自说了一大堆,楚新月硬生生没搭理他,可她那个样子感觉不太对劲儿。 “喂!是不是哪里难受?” “伤口又疼了?要不要给你再上点药?” 裴宏站起身朝着楚新月走了过去,半跪在她的面前,却发现她的脸色赤红,额头豆大的汗珠滚了出来。 眼角开始充血,鼻子也渗出了血,甚至耳朵也开始有渗血的迹象。 “楚新月!”裴宏真的是吓傻了,一把将她抱在了怀中。 “放开我!别碰我!滚!”楚新月尖叫了出来,可声音已经破碎得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裴宏痴长她几岁,见识又多,之前也听三哥那个浪荡公子哥儿私底下说笑过。 瞧着楚新月的样子,加上她此时再也压制不住的低吟声,顿时明白了。 “刚才那个畜生给你喂了药……” 后面的话裴宏说不出来了。 裴宏明白如果不尽快想办法,最后她浑身的血脉都会崩断了,会死的很惨。 可是这种毒,解药实在是特殊。 没有解药,不能化解的话,她就等死吧! “真的是……真的是该死……”裴宏气得想撞墙。 现在他只想护着她的命,护着这个女人的命,才能护住裴家的命,可她的状况却是层出不穷。 不过她被喂了药,多多少少也和他有些关系,他如果不用楚新月做筏子,那络腮胡子怎么能够上当? 裴宏彻底慌了手脚,忙一把抱起了楚新月将她贴在了冰冷的石壁上,可这种办法根本无济于事。 他三哥曾经当做个玩笑说过,中了这种毒,要么找个人化解,要么就自己跳进冰水里泡着,要么找解药。 解药就别提了,他身上除了金疮药哪里有解药? 冰水?这里可是荒无人烟的戈壁滩,喝的水都成问题了,到哪儿去找冰水泡她。 楚新月已经完全失去了意识,裴宏盛年男子的气息袭来,她不由自主的靠在他的怀中。 裴宏的额头也渗出冷汗来。 他们裴家男儿除了三哥,都纯情得很,他是真的没经历过这种事情啊! 平日里和兄弟们也私底下笑着谈论车旗城的哪个歌姬好看,可他没有实践过啊! 眼见着楚新月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他都觉得这个女人真能忍! “楚新月!你清醒一点!喂!”裴宏狠狠掐着她的下巴,来来回回晃她的脑袋,根本无济于事。 裴宏狠狠闭了闭眼…… 要么就让她爆体而亡死在这里算了,也算是落了个干净。 可裴家怎么办? ------------ 第741章 写下婚书 楚新月此时已经完全失去了意识,整个人处于死亡的边缘。 裴宏狠了狠心将她放在了沙地上,却是拿起了抢来的匕首在光滑的石壁上开始刻划。 “礼同掌判,合二姓以嘉姻,诗咏宜家,敦百年之静好,此证!” 他也想不出还能在这份儿特殊的婚书上再刻些什么,只在五哥成婚的时候,瞧见过五哥将婚书放在裴家祠堂里,他偶然看过几句。 便只将这几句刻在了石壁上,随即一笔一划刻下了裴宏两个字儿,刻下之后竟是有那一瞬间的恍惚。 他弯腰将昏昏沉沉的楚新月抱了起来,将匕首塞进了她的手心,紧紧攥着她纤细的手,在裴宏两个后面又刻下了楚新月三个字。 刻完后,整个脊背都汗湿了。 他将楚新月缓缓平放在了沙地上,将自己的外袍脱下来垫在她的身下,抬起手抚到了她纤细的腰上,竟是有些害怕了。 他从未做过这么缺德的事儿,可为了裴家,他也不能让她死在这里,只能甘愿做她的解药。 本来互相厌恶的两个人,到了此种地步,裴宏也不愿,不过一想起裴家上下百余口的性命,他只能咬着牙一把扯开了楚新月的腰带。 他一颗心都快要跳出腔子了,小心翼翼俯在了楚新月的面前,掐着她晕染着诡异潮红的脸,附在她的耳边低声道:“婚书也签了,你是我的妻了,今夜过后我娶你为妻,回京城再补办成亲事宜。” “事从紧急,你切莫怪我!” “实在要恨我,我给你刀,你砍死我也罢,但是我得让你先活着回去。” 他瞧着面前那张娇艳的脸,倒是比之前顺眼了几分,俯身吻了下去。 激烈的马蹄声踏破了宁静的夜色,直接冲进了车旗城。 车旗城的百姓纷纷透过门缝看向了外面从未见过的庞大队伍,为首的几个人瞧着便非富即贵,尤其是打头骑在马背上的那个男子。 样貌俊朗,身着一袭玄衣,浑身散发着尊贵冷冽的气韵。 得知消息的裴三裴政急匆匆赶了过来,远远看去倒抽了一口气,玄鹤居然亲自来了。 身边还跟着一大批皇家铁卫,再然后就是眉眼愁苦的六弟带着裴家几个人站在后面,还有个长相分外灵动的姑娘站在六弟的身边。 裴政上前一步冲玄鹤跪了下来:“臣拜见皇夫大人,皇夫大人千岁福安!” 玄鹤定定看了他一眼,让他平身,随即大步朝着车旗城的衙署走去,走出几步远登时停住了脚步转过身看向了裴政身后不远处站着的女子。 一袭布衣,却难掩身上的才华气韵,也不对他行礼,就那么定定看着他。 正是和裴三不明不白,稀里糊涂住在一起的清芷。 清芷也没有刻意回避和裴政的关系,反正当初女帝陛下让她此生不得离开车旗城,至于她在车旗城里住在哪儿也无所谓了,即便是如今住在了裴政的内帐里。 裴政瞧着玄鹤看向清芷的眼神不善,忙上前一步刻意挡住了清芷。 不想清芷反而绕过了裴政冲玄鹤躬身福了福,玄鹤冷冷看着她,眼神里浸了冰。 清芷缓缓道:“女帝陛下身体还好吗?” “听闻女帝陛下又诞下小皇子,一切还顺利吧?” 她眼巴巴的看着玄鹤,玄鹤眉头狠狠蹙了起来:“她一切很好!” 玄鹤说罢转身大步朝着衙署走去,身后的人忙跟了过去。 已经到了车旗城,便是马上要做好部署了,皇夫亲自来,必然是大动干戈,血流成河。 若是攻打鬼方部族,其余的乌孙部落会不会来,来了的话怎么出兵怎么应对,最好是能不能先找人过去谈判,确保楚家九小姐是活着的。 这一切都需要商议定夺。 清芷看着玄鹤远去的身影,心头有些急切。 这一次楚家九小姐和裴家闹出了这么一桩公案,不晓得女帝陛下知晓否,她刚生了孩子,若是受了惊吓着了气,对她的身体不好。 清芷定了定神也跟了过去,众人都出出主意,说不定她也能帮上什么忙,只希望女帝陛下不要太过担忧便是。 这么多年没见她了,她身居高位,不知道累不累,好不好? 不过玄鹤说好,那便是好了。 玄鹤坐进了衙署的正位,其他人小心翼翼陪坐在一边,还有一批人甚至都不敢坐。 皇夫的威压让车旗城小小的衙署顿时陷入了一片紧张气氛中,所有人都不敢说话。 玄鹤冷冷道:“先不要进攻鬼方部族,明着派人去讲和,确保九小姐是活着的,探探虚实。” “另一部分换上乌孙牧民的衣服,今夜便潜进去,做内应。” “裴政,你今晚就点兵,枕戈待旦,提防乌孙大部队进攻。” “是!”裴政忙应了下来,随即狠狠瞪了六弟一眼,这两个小崽子怎么闯出来这么大的祸端。 “王爷!外面又来人了,大约几十人!”一个守着城门的铁卫进来禀告。 玄鹤一愣:“带进来。” 不多时便看到一个身着玄色布袍,头发用发呆束在脑后,身形高挺的人带着一个十三四岁的青衣少年缓缓走了进来。 那少年面若冠玉,小小年纪便已经龙章凤姿,气质清绝。 他跟在那个男子的身后,虽然像是亦步亦趋,可却带着几分守护长辈的姿态。 玄鹤眉头微微一蹙,今晚都是些他分外不想看到的人。 上一次离别,怕是又有好几年没见着裴朝这厮了。 这厮每次都是在裴家危急关头出现,几年没见,倒是多了几分沧桑儒雅,越来越不像过去那个嚣张跋扈的裴大将军了。 岁月将裴朝身上的棱角打磨的光滑如玉,带着几分如古玉般的温润神姿。 裴朝带着顾朔冲正位上的玄鹤便要跪下来行礼,不想玄鹤冷冷道:“你可起来吧,我受不起,那么多礼让我倒是不适应了。” 裴朝一愣也就直起了身子,一边的顾朔却是规规矩矩给正位上的皇夫大人磕头问安,这才起身站在一边。 玄鹤不禁多看了几眼,果然是个好苗子,瞧瞧人家的徒弟越来越有样儿了,他想起来自己那个不争气的太子,又想揍他了。 ------------ 第742章 都关心他的妻子 裴三和裴六看到大哥回来了,瞬间都红了眼眶。 “大哥!”裴三声音都微微发颤,这么多年没见,他们裴家人都想他了。 “大哥!大哥!是我不好,我……”裴烁噗通一声跪在了裴朝的面前,低声抽泣着,浑身哆嗦个不停。 没有大哥的裴家,他们扛得分外艰难,他们竟是如此的不省心,每次大哥因为他们的破事儿出面处理。 裴朝叹了口气,上前一步将六弟从地上扶了起来道:“裴家的事情过后再说,先找人!” 他坐在了玄鹤的下手位,看向了玄鹤道:“我带了些人手,在城郊外安营扎寨候着,皇夫大人若是要调用,随时可以出发。” 玄鹤觉得和他坐在一起分外的别扭,嗯了一声,心头暗道就你那点子人?呵呵! 裴朝清了清嗓子看向了玄鹤道:“听闻女帝陛下刚生了小皇子,她还好吧?” 大爷的!玄鹤脸色微微有些不愉。 怎么都打听老子的妻子,她生不生孩子和你们有什么关系? 玄鹤仰起头缓缓道:“一切都好。” 裴朝点了点头,脸上的紧张也缓和了几分,随即看向了远处的方向:“她已经生了三个了,你多顾忌一下她的身子,她又不是猪!” “要你管!”玄鹤气闷,可还是有些理亏心虚。 四周的人大气也不敢出,硬着头皮听皇夫大人和裴家长公子因为女帝陛下生不生孩子拌嘴。 现在不是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吗? 两位爷? 赤色沙暴席卷了整个戈壁,外面狂风大作,天地变色,远处影影绰绰的也不知道是人影还是鬼影。 可这一切都对十几丈深的大坑没有什么太大的影响,沙尘退去,天光渐渐明亮了许多,又是新的一天开始。 楚新月只觉得过去的那一夜,自己就像是漂浮在江河湖海上的一叶扁舟,经历一场又一场的狂风暴雨的袭击。 她的身体宛若被碾压,浑身酸麻疼痛,随即她整个人惊呆了去。 她看到自己的身体只穿了一件衬裙和肚兜,而且穿得歪歪扭扭。 身上到处是轻轻浅浅的痕迹,她突然脑子一片空白,瞬间红了眼。 她的身下铺着一件男子的外袍,身上还盖着一件男子的里袍,像是为了给她保暖一样,盖得很是严实,刚才被她掀开了去。 楚新月死死闭了闭眼,眼底满是绝望和羞愧。 她猜到昨天晚上裴宏对她做了什么,她也知道那个乌孙畜生给她喂下的药丸,也不是什么正经药丸。 楚新月的手死死攥成了拳,心头悲凉到了极致。 她缓缓坐了起来,牵扯着,传来一阵异样的疼痛,眼底的恨意更是真切了几分。 她冷冷看着不远处紧紧贴在墙壁上的高大男子,只穿了一件裤子,上身竟是赤裸着,用一块儿尚且干净的衣襟不停地沾着石壁上渗出来的晨露。 估计是在取水,他们掉下来已经很久了,滴水未进。 此时的楚新月嗓子也像是着了火,火辣辣的疼,声音都发不出来。 许是听到了楚新月的动静,裴宏忙转过身朝着楚新月走了过来。 “你……醒了?” 楚新月死死盯着他。 昨天晚上过后,两个人之间的气氛更是尴尬到了极点。 裴宏难得会脸红,在楚新月面前变得不太自然了起来。 他半跪在了楚新月的面前,拿起了一早上收集的露水,也没有容器他将露水浸在了一方帕子上。 “来!喝点水!你身上有伤,不能缺了水。” 裴宏的嘴唇也皲裂了,可还是将很难收集的仅有的水凑到了楚新月的面前。 楚新月定定看着他,突然抬起手拔出了裴宏腰间别着的刀,朝着裴宏的面门刺了过来。 裴宏心头一惊,本来想躲,也不知道为何却硬生生没有躲,定定看着楚新月。 刀锋终究是停在了距离他眼珠子一指宽的位置,两个人都重重的喘着气。 楚新月从来没杀过人,别说是杀人,便是踩死一只蚂蚁都不曾有过。 她此时绝望难受到了极点,突然调转刀锋朝着自己的脖子上刺了过来。 “不要!”裴宏惊呼了一声,忙抬起手去挡,刀锋差点儿将他的手指头削断了,带出了一条血线。 裴宏忙将匕首夺了下来,一把抓住楚新月的手,将她死死钳住。 “听着,我知道你恨我,但是你得活着出去。” “你活着出去才能报复我,拿我出气。” “反正这一次是我理亏,我对不起你,你因为我的牵扯受了这么多的罪,我昨天晚上还……是我的不对!” “我也不求你原谅,只求你先消消气,等我恢复了武功我带你出去,好不好?” 楚新月捂着脸低声呜咽着,一声声哭得裴宏有些慌乱,不知所措。 此时他的心境生出了很大的变化,瞧着她委实可怜,而且想起昨天晚上…… 他又多了几分怜惜,也顾不上包扎自己被刺破了的手,在半空中甩了甩血线,在自己的衣服上擦干净。 他将浸湿了的衣襟凑到了她的唇边,近乎带着几分哀求:“你多少喝点水,这样下去不行。” “你身体太弱,会死在这里的,我说过带你活着离开,就一定能带着你活着离开。” “喝点吧!好不好?” 裴宏一向是个没耐性的家伙,此时却是倾注了他一辈子的耐性,哄着,求着,恳求楚新月能喝一点水。 楚新月心头乱成了一团麻,羞于活在这世上,只求能痛快死了。 裴宏哪里肯让她死,眼见着僵持不下,登时也是有些来气了,强行将她箍在怀前,将那滴着水的帕子凑到了她的唇边,拧了帕子,更多的水涌进了楚新月的唇里。 楚新月强烈的挣扎着,手都将裴宏的脸挠破了去,他也忍着,狠了心抬起手捏着她的脸颊还是将水给她喂了下去。 “楚新月,你别和我闹!” “好好活着,你若是再不听话,我可用别的法子喂你了,到时候你别觉得我恶心!” 裴宏一半儿哀求,一半儿威胁。 楚新月累到了极致,身体又弱,竟是气晕了过去。 裴宏束手无措的看着她,他是真的拿这个女人没办法了,拿起了挣扎间落在地上的外衫想要帮她重新盖住。 却看到她雪白的肌肤上那些令人羞涩的痕迹,裴宏眸色不禁深了几分。 他没想到,那种感觉真的是太让他沉迷,他后来根本控制不住自己,多要了她一次。 此时想想他确实个畜生,他狠狠给了自己两巴掌,手掌上的刺伤锐利的疼。 裴宏帮楚新月整理好了盖在身上的衣袍,这里实在是太冷了,只有沙粒连能取暖的草丛都没有,更没有吃的。 他仰起头看向了顶端的天光,将那张挤没了水分的帕子,塞进嘴巴里一点咬着里面的水意,缓解能把人逼疯的渴。 他看着蜷缩在地上的娇俏身影,第一次觉得自己这一次真的是错的离谱,不该叫她来梅花岭。 没有食物,没有水,他不知道楚新月还能不能撑得住。 他缓缓拿起了匕首,在自己的胳膊上比划着,如果真到了那一步,他就把自己切碎了喂她。 总之她不能死。 裴家也不能亡。 ------------ 第743章 随时飘走 车旗城内从未这般的紧张过,来来往往的大人物,让城里的百姓都看傻了眼。 战马的嘶鸣声打破了城中短暂的宁静,正午时分阳光最是热烈。 玄鹤与裴朝坐在正厅里等消息,一个小小的鬼方部族还用不着皇夫亲自出面去谈判。 玄鹤的作用就是直接干掉那些人。 不过在灭掉那个部族之前,裴政已经去交涉了,给他们最后的机会。 不想裴政没有回来,派出去查探消息的裴朝的人却先回来了。 这些人都是跟着裴朝这些年出生入死的海客,对裴朝的忠诚度很高。 为首的一个半跪在了裴朝的面前,脸色多了几分紧张道:“启禀门主!他们已经混进了鬼方部族。” “说!”裴朝站了起来。 这几天他也确实犯愁,弟弟们闯得祸实在是太大了,如果真的楚家九小姐因为这件事情死了,他不知道楚北柠会怎么收拾裴家。 不管怎么收拾,闹出了人命官司,他脸皮再怎么厚去求情,裴家也得脱层皮。 那人忙道:“听闻裴七爷带着九小姐逃走了,鬼方部族的人也在找他们。” “逃走了?”裴朝眼底掠过一抹惊喜,“这个消息可靠?” “回门主的话,绝对可靠!” “不过……不过七爷和九小姐好像朝着沙漠那边的方向逃走了,而且听鬼方部族的人说,他们逃走的那天正赶上赤色沙暴。” 这下子连玄鹤也坐不住了,神色微微变了几分。 赤色沙暴,他之前在柔然边地驻守的时候也听过,沙暴过后都能将整个村落埋了,更别说是两个人。 如果裴宏逃出来得话,应该先带着楚家九小姐来车旗城找他们的三哥才对,可是到现在都不见他们的影子,只有一个可能,他们现在还在沙漠兜圈子。 遇到那么大的赤色沙暴,生还的几率几乎没有。 “来人!去沙漠里找!”? “给裴政传令过去,不必谈判了,直接杀过去便是,鬼方部族的人,除了老弱妇孺其余全部抓起来,罪大恶极者就地斩杀不用回禀,部族其他人没入官奴!” “是!”几个暗卫忙领命而去。 玄鹤大步朝着衙署的门口走去,身后的裴朝却跟了过来。 “你呆在这里便是!”玄鹤冷冷道,他不是瞧不起裴朝,主要是这家伙武功尽失,经脉也断了。 他还得别人照顾,若是去沙漠里出现了什么变故,他得分心保护他。 他一百个不想护着这厮,只是柠儿欠了他的人情,他身为柠儿的夫君就得帮着还,烦心! 裴朝缓缓笑了出来:“玄鹤,我是经脉断了,但是我现在不是个废物。” “朔儿,随为师走一趟!” 裴朝说罢带着徒弟大步走出了衙署的门,开始调遣人员去搜寻。 玄鹤定了定神,才十几岁的孩子就要跟着他一起进沙漠历练,突然发现这一趟应该也把玄烨那个臭小子带出来。 瞧瞧人家孩子! 他也不敢多想,现下救人要紧。 一张铺天盖地的网兜头洒在了鬼方部族以北广阔的沙漠上,也不知道是刻意,还是存着几分较量的心思。 裴朝和玄鹤没有一起走,可是一东,一西,朝着中间的位置步步合围,寸寸搜索。 又是五天过去了。 深坑里的空气已经渐渐弥漫着死气,别说是身体柔弱的楚新月,即便是裴宏也是瘦脱了形儿。 他之前被鬼方部族的人喂了压制武功的药物,药性被逼出身体,彻底恢复武功还需要一天的时间。 他现在内力使不上劲儿,光靠一柄匕首根本没办法爬上去。 裴宏现在做的事情就是收集石壁上的露水,给时不时昏迷的楚新月喂水,然后就是用匕首在石壁上找一些缝隙,下刀子开凿一些小坑,可以放进去半个脚掌。 等他恢复了武功,就背着楚新月爬上去。 裴家子弟的轻功还是很不错的,尤其是他还练过轻功壁虎游,这点子能耐他还是有的。 可现在他最担心的便是楚新月的身体,能不能抗得过去。 金疮药也用完了一瓶,她背上的伤口居然还是开始流出脓,这让他真的害怕了。 他也不知道为啥,自从那一晚后,他担心她也不仅仅是因为怕牵连裴家而担心她,纯属就是发自内心的惊恐,怕她消失在这世间。 坑里面能吃的,裴宏都弄下来给她吃了。 石壁上的苔藓,偶尔从缝隙里钻出来的草,甚至草根都不剩下,之前运气不错还抓到了一只误闯进来的倒霉沙鼠,还有两条顺着缝隙不小心游弋过来的毒蛇。 裴宏那一瞬间无比盼望毒蛇的出现,他甚至剖出来蛇胆塞进了楚新月毫无血色的唇里,希望能有点儿作用,她太弱了。 可从昨天开始到现在,深坑里已经没有任何能吃能喝的东西了。 裴宏看着阳光下自己结实的手臂,随即将面前的楚新月抱在了怀中,低声叹了口气。 “哎,终究是我欠了你的,”他咬着牙一刀在自己的手臂上划开一道口子。 那刀子这几天还被他拿来在石壁上凿坑,又是杀老鼠和蛇,现在用来自残,这把削铁如泥的宝刀如果有心的话,估计糟心死了。 刀刃都有点点的发卷,也不锋利了,在胳膊上划下去的时候,挺疼的。 鲜血瞬间涌了出来,裴宏抱着楚新月,捏开了她的唇,让她吞咽自己的血。 楚新月剧烈的挣扎起来,血腥的味道再一次袭来,她已经分不清是什么动物的血了。 也没有力气恶心得吐出来,她心头万分抗拒,可身体却强烈的想要活下去。 也不知道是饮了裴宏的血,还是别的原因,楚新月竟是悠悠醒转开来,唇角还沾染着他的血迹,定定看着裴宏。 她已经虚弱到没有丝毫的力气从裴宏的怀中挣脱出来,她死死盯着他。 “杀了我!” 裴宏一阵气闷,也是声音沙哑:“楚新月,你给小爷我活下去,小爷不让你死,你想死,没门儿!” 楚新月抬起手想要扇他,却是软绵绵的拂过了他的脸颊,已经到了饿死病死的边缘。 她这些日子完全就是一具行尸走肉,昏昏沉沉的,有时候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幽魂,脱离了肉体的束缚,随时随地都能飘走。 ------------ 第744章 只有一个念头 最难熬的一晚过去了,临近午夜时分,裴宏再一次运功,顿时心头掠过一抹喜悦。 那些疲软无力的经脉居然瞬间变得热辣辣的疼,内力在周身运转开来,终于觉察到了内力冲破了阻碍,浑身有了些力气。 他忙要背着楚新月出去,随即一顿,还是等天亮了再说吧。 毕竟夜色下爬上去,看不甚清楚,背上还要背着一个人。 他又抬起手抚上了楚新月的额头,竟是有些微微发烫,一颗心沉了下去。 “娘……” “长姐……” “好疼……好疼啊……” 她软软糯糯的声音传来,像是对着她长姐楚北柠撒娇,又像是再哭泣,可眼角连眼泪都流不出来了。 嘴唇皲裂的厉害,她的眼睛很好看,睫羽浓密很长,微微翘着。 裴宏的手顺着她的额头,脸颊轻轻滑落了下来,落在了她的唇上。 他的手定在了那里,眉头狠狠蹙了起来,眸色间翻滚的神色有些复杂。 他将手拿开,却是缓缓躺在了她身边,伸出了那条没有划伤的手臂,让她的头枕着他的胳膊。 他另一条胳膊小心翼翼将她揽在了怀中,叹了口气,想说点儿什么竟是慌得无话可说。 初晨的阳光终于映照在了他的脸上。 他起身将楚新月背在了自己的背上,攥了攥她的手低声道:“乖一些!一会儿可千万别乱动!不然咱们两个就真的交待在这里了。” “我知道你恼我,那你就好好活着出去,让你长姐砍我的头!” 楚新月昏迷中也不知道应了一声什么,她现在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 就像是一个乖顺的布偶,趴在他的肩头,任由他决定她的命运。 裴宏抓起了蛇皮,得亏他忍住没吃,用刀子将蛇皮划成条儿,系成了绳子,将楚新月捆在了自己的背上。 他走到了石壁前,仰起头看向了头顶处磨盘大小的天光,狠狠吸了一口气。 别过脸冲背后的楚新月道:“抓稳了!我们回去!” 若是以往十几丈的距离,他施展壁虎游的轻功很快就爬上去了。 可是在这深坑里,他饥饿交困,便是有了吃的也先紧着楚新月,还放自己的血给楚新月喝,加上石壁很是光滑,他几次差点儿直接摔下来。 得亏之前练的基本功扎实,当初练习壁虎游的轻功时,差点儿被大哥打断了腿,真的是感谢大哥的严苛,否则他现在根本上不来。 就这样停停,走走,等他爬出了洞口,瘫在了地上,已经过了整整两个时辰。 天光很刺眼,裴宏大口大口的喘着气,两只手的指甲盖儿都磨脱了,翻起了皮肉,鲜血淋漓。 他是跪着趴在地上的,此时忙将身后的楚新月解开放了下来。 她又晕了过去,他轻轻抚着她的脸,眼底是压制不住的笑容:“我们出来了,我们出来了,你看看,小爷说话没骗你吧?” “你睁开眼看一下!” 他轻轻拍打着楚新月略有些发烫的脸颊,楚新月缓缓睁开了眼眸,又闭了上来,天光太刺眼了。 裴宏忙抬起手掌架在了她的眼脸上,帮她挡着光。 他刚要笑着调侃点儿什么,视线无意识飘向了远处,却是脸色巨变。 裴宏缓缓起身,这才看出来四周都是荒漠,不远处缓缓围过来一群狼。 赤色沙暴过后,即便是狼群也会迷路,可偏偏在这里与它们撞上了。 那些狼看起来饿极了,肚子都塌陷了进去,那一双双绿莹莹的眼睛盯得人发慌。 一边是饿极了想要吃人的狼群,一边是饿极了想要吃狼的人。 裴宏弯腰将楚新月抱了起来,这一次却不是将她背在背上挡箭,而是将她抱在了怀前,用蛇皮将她拦腰绑在自己的身上。 就像是抱了一个小孩儿一样,她的身体很轻,靠在他宽厚的怀前显得尤为娇小。 “楚新月,这一遭若是冲不出去,我们两个怕是真的回不了家了。” “临死前,我想和你说两句。” 裴宏握紧了刀,对面的狼群也围了过来。 狼群对他们的包围圈渐渐缩小,双方仅有几十步的距离了。 裴宏低声道:“你别恨我,我和你道个歉,之前我在梅花岭里说的那些话都是放屁!” “对不住!” “黄泉路上,你少恨我一点,我多……多……” 爱那个字儿,裴宏始终不好意思说出来。 头狼已经朝着他扑了过来。 “啊!!”裴宏大吼一声,攥着刀子冲了过去。 他弯腰几乎是贴着狼肚子而过,抬手狠狠刺了头狼肚子一刀,头狼一爪子拍在了裴宏的脊背上,拉出来四条血道子,肉也翻了出来。 双方都是穷凶极恶,人狼大战一触即发。 嗷呜!!! 头狼发出了叫声,肚子都快被裴宏破开了,鲜血瞬间滴落了下来。 头狼发出了号令,那些狼们瞬间朝着裴宏扑了过来。 这些畜生,不讲武德!居然打群架! 裴宏忍着疼,一脚将一头稍微瘦弱一点的狼踹倒在地,反手一刀扎进了左边那只狼的眼睛。 一只狼朝着裴宏怀前的楚新月抓了过来,裴宏登时红了眼。 一个翻滚,直接抱着那狼头将它的脖子拧断,随即又是几只直接扑了过来撕咬。 裴宏抱着楚新月滚开,抬脚踹开,大腿却被狠狠抓破,鲜血飞溅了出来。 楚新月哪里扛得住这样剧烈的翻滚,不禁醒了过来,顿时吓得魂飞魄散。 迎面一头狼张开嘴便朝着她咬了过来,她浑身的血都凝住了。 裴宏抬手一把将她的头按在了自己的怀前吼道:“别看!闭眼!低头!!” 他给的命令太多,楚新月都不知道执行哪一条,又是一阵天翻地覆,颠倒之间,他硬生生用自己的肩膀替她扛下了这一次凶猛至极的撕咬。 他的肩头瞬间被那头狼咬下来一条肉,深可见骨。 裴宏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他咬着牙,嘶吼着,像是一只比狼还凶残的困兽。 咆哮着,死死护住怀前抱着的那个人。 除了怀前的位置,其余的地方都已经血肉模糊,手中的匕首都滑得握不住,不晓得上面沾着的是自己的血,还是狼血。 狼群终于停止了攻击,死了一半儿的同伴,让它们也有些惧怕了。 “滚!滚啊!!”裴宏满脸的血,死死攥着匕首,浑身的血几乎要流干了。 只要再有一波,他是绝对撑不住的。 他抱紧了楚新月,死死盯着受了伤的头狼。 头狼眼神里的狡猾,裴宏都看得一清二楚。 时间在那一瞬仿佛凝滞了,双方都在掂量着对方的实力。 突然在某一个节点,同时向对方冲了过去。 精准的一刀,头狼狠狠抓起了裴宏的一块儿头皮后,脖子被裴宏扎穿,腥热的狼血喷了裴宏一身。 他终于撑不住缓缓跪倒在地,可脊背却拼命弓着,将怀中的楚新月护在下面。 他再也没有力气对付剩余的狼群,那一瞬间竟是只剩下一个念头。 他就这样跪着护着她,兴许那些狼先吃他,吃饱后就不会咬怀中的女人了吧? ------------ 第745章 我试一试 那些狼群刚要扑上来,突然荒漠不远处两队人马纷纷冲了过来,已经饿疯了的狼群顿时惊得四处逃散。 这一次面对的可不是落单的两个倒霉鬼,而是大部队,狼群招架不住了。 不过哪里有他们逃走的机会,此处的血腥和嘶吼早已经将人引了过来,那些人很快将四处散开的狼群击杀,忙朝着裴宏和楚新月扑了过来。 玄鹤带着皇家铁卫先到,裴朝带着六弟裴烁后到,两拨人可谓是紧跟着先后赶到了这里,都听到了裴宏杀狼的惨叫声。 “七弟!!”裴烁忙翻身下马朝着裴宏扑了过来,他看到弟弟的那一瞬间便是红了眼眶,心疼的要死。 弟弟当年和乌孙打仗都没有受过这么重的伤,玄鹤也命人将裴宏扶了起来。 不想裴宏即便是昏过去了,还是死死抱着怀中的楚新月不放手。 好不容易才将他拖起来,玄鹤忙命人过来将楚新月抱了起来。 玄鹤看着这两个小家伙儿的惨状,不禁眉头狠狠蹙了起来,此时也不宜耽搁忙带着人先回车旗城。 两个人终究还是被分别带着离开。 车旗城衙署后面的院子里,陷入了一片恐慌。 两个人伤的太重了,都是昏迷不醒,尤其是裴宏都没个人样儿了,感觉像是被剔骨了的一幅骨头架子,上面沾着些许血肉。 这下子将车旗城里的军医都吓坏了,一大群大夫聚集到了这里,都对这样恐怖的伤势束手无策。 裴朝脸色阴沉,忙命人去无忧山庄请慕泽大夫出面,无忧山庄距离这里也不远。 一边的玄鹤缓缓道:“现在慕泽还在京城,那厮玩儿的乐不思蜀。” 他话音刚落,所有人都脸色发白,京城来回很远的距离,请过来人都死透了估计。 “我来吧!” 突然一道清冷的声音袭来。 所有人都转过身看向了门口处站着的清芷,裴政忙将她一把扯住低声道:“捣什么乱,出去!” 清芷甩开他上前一步看着裴朝道:“我来看看裴七爷的伤。” 裴朝眉头蹙了起来,不晓得她什么时候会这些? 玄鹤却是低声冷笑了一声,当年他被清芷藏在京城藏了那么久,这个贱人用药可是很厉害的,想必懂得岐黄之术。 “清芷,你若是治不好,本王就治你的罪!” “我可以一试!”清芷走到了裴宏面前,吩咐下人们准备疗伤生肌的药材。 瞧着她镇定从容的姿态,倒是让人觉得心安。 裴朝顿时松了口气冲清芷抱拳道:“裴某多谢清芷姑娘!” 一边的玄鹤又冷哼了一声:“好好治,治好后裴宏回京还得受刑呢!” “这事儿总不能一直瞒着女帝陛下。” 裴朝的眉头蹙了起来,闭了闭眼,带着人退出了暖阁。 他带着六弟裴烁来了另一侧的院子,虽然丫鬟们也是端着水盆进进出出略显紧张,可站在门口就能听到楚九小姐隐隐的哭泣声,还有八小姐楚梦月小心翼翼的安慰声。 裴朝吸了口气,挡住了门口处的丫鬟让她进去通报。 不多时楚家八小姐楚梦月从里面走了出来,命人将裴家人带到了隔壁的侧厅,她看着迎面走进来的裴朝,顿时心底微微有些惧怕。 小的时候见过裴朝,那个时候裴朝也来过楚家,还找过长姐几次。 她们楚家女眷都觉他凶神恶煞的不好惹,没想到后来会喜欢上长姐,还为了长姐…… 即便是裴朝没了武功,在楚梦月看来也觉得他有些瘆的慌。 她冲裴朝福了福:“长公子!” “八小姐多礼了,”裴朝冲她抱拳回礼,一边的裴六裴烁心神不宁的看了一眼八小姐。 这一路上没少被她折腾,张牙舞爪像个刺儿头,不想见着自家大哥也乖顺了不少。 敢情是欺软怕硬啊? 楚梦月命人端了茶盏上来,随后陪坐在一边,脸色不太好看,眼角因为哭过微微发红。 裴朝叹了口气道:“八小姐,在下晓得这一次是我裴家人的不对,闯了这么大的祸端。” “我这一趟跟着你们一起回京,顺道去看看你们大姐。” 楚梦月点了点头,脸色依然冷着。 裴朝顿了顿话头道:“楚家九小姐怎么样了?” 这是他比较关心的问题,虽然人救回来了,可是受没受伤,受了多大的伤,直接决定自己七弟的死活,他也好了解情形能不能去女帝陛下那边求个人情。 不想裴朝不问还好,一问出来,楚梦月顿时脸色变得阴沉了起来,想起来妹妹手臂上的守宫砂都没了,她的一颗心便像是放在油锅里煎。 妹妹被送回来,医官过来救治后,妹妹整个人的精神状态都差到了极致,甚至想要轻生。 她现在晚上也不敢睡,白天夜晚都陪在妹妹身边,实在是困得不行,便命丫鬟们看着,就怕她想不开。 问她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哭,不说话,直到昨天晚上她给妹妹擦洗身子的时候,发现了她手臂上的守宫砂不见了。 可妹妹却不说话,整个人呆呆的,想到这些楚梦月脸色更是沉下去了一分,这件事情打死也不能说出去,她得等妹妹尽快好起来,然后去和长姐讨个主意。 楚梦月脸上的表情淡了几分,冲裴朝缓缓道:“多谢长公子挂念,我妹妹现在的情形不是很好,等回京后再好好调理,如今先恢复几天再说。” “长公子若是没有事情,小女子告退了。” 事情闹大了,楚梦月也不敢做主,现在她只想妹妹活着。 “八小姐!八小姐!不好了!!不好了!”突然暖阁里的丫鬟们冲了进来,脸色都吓得发白。 “怎么了?”楚梦月忙站了起来。 那丫鬟浑身瑟瑟发抖:“九小姐刚才用打碎的瓷碗碎片割破了脖子!” “什么!”楚梦月忙疾步走了出去,“快去请大夫来!快啊!死人吗都是,快去请啊!” 楚梦月疾步冲进了暖阁,里面早已经慌成了一团,楚新月睡着的床榻上到处沾着血迹。 两个小丫鬟按着楚新月的脖子,楚梦月上前将她抱住大哭了出来。 “你到底要怎样?你到底要怎样啊?” “你若是死了,你让我们怎么办?” “有什么事情,我们想开些,慢慢解决,哪里能这样呢?” “你让姨娘怎么办?让长姐怎么办啊!你糊涂啊!” ------------ 第746章 不是一个人的命 得了消息的玄鹤带着清芷也疾步走进了暖阁里,清芷忙上前查看楚新月脖子上的伤口,看后不禁稍稍有些后怕。 幸亏她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气力不够,扎得也不深,不然后果真的不堪设想。 玄鹤眉眼冷峻,俊挺的眉头拧成了川字,看着眼前呆呆躺在床榻上的小姨子。 他叹了口气:“你们都出去!” 那些人纷纷退了出去。 玄鹤坐在了楚新月对面的椅子上,定了定神道:“九妹妹,我晓得你心里难受。” “这件事情搁在谁身上,也都受不了。” “不过纵然是千难万难的事情,总有个解决的办法,而死亡便是最不负责任的办法。” “你一死了之,倒也罢了,全了你的心思,可你让楚家老小怎么办?让你刚生完孩儿身体还没有恢复的长姐怎么办?” 楚新月眉眼间掠过一抹羞愧,缓缓捂住了脸。 玄鹤顿了顿话头认真的看着楚新月道:“说说你长姐吧!” “你们姐妹几个相处的不错,纵然没有血缘关系,可她早已经将你们当成了她的亲人。” “当年你三姐走的时候,你也估计不小了,懂事了,你也瞧见你长姐哭得撕心裂肺,整个人都恍恍惚惚的。” “直到现在……”玄鹤声音微微发颤,“那天你的小外甥不知道从哪儿找到了你三姐姐生前留下的花灯,还是你三姐夫做的,他失手弄碎了花灯。” “你长姐性子不错,从未对小辈们发过脾气,那天差点儿把你小外甥玄烨打死,实打实的打,狠狠抽了他一顿。” “因为你三姐的死是她心中永远无法挥去的痛!她把你们当亲人,处处庇护着你们,想你们楚家平平安安。” “你若是死了,便是硬生生在你长姐心口捅刀子,你要活活疼死她!是吗?” “大姐夫,我……我……错了……我以后再也……”楚新月捂着脸痛哭失声。 玄鹤叹了口气:“这些年你长姐将一切心血扑在你们楚家门上,她也是个普通人,她也累得不行,麻烦你行行好,不要让她难受,可以吗?算大姐夫求你了!” 楚新月羞愧难当,不敢看玄鹤。 玄鹤缓缓起身:“九妹妹,你是楚家最疼爱的女儿,楚来将军在世的时候也喜欢你喜欢的不得了。” “若是像你三姐一样,为国为民轰轰烈烈杀敌而亡,也算是英雄!她的死没有辱没了楚家的门风。” “你若是就这样窝窝囊囊的死了,不明不白的死了,还是自己把自己杀死的,楚老将军九泉之下也不安生。” “你如今有什么委屈说出来,裴家那小子若是怎么你了,杀!裴家整个对不住你,也杀!若是别的人欺负你,杀!杀光了他们!但你就是不能杀自己!明白了吗?” 玄鹤缓了缓语气道:“你先养伤,过几天我们就回京。” “九妹妹,你且记得一点,当你来到人世间这一刻起,你的命就不单单是你的命,人啊,都是背着债来到这个世上的。” “你如果觉得特别难受,特别撑不下去,想要寻死,你且认认真真问问你自己。” “父母给了你一条命,这命债你还清了没有?” “你长姐给了你庇护,这姐妹情深的债,你还清了没有?” “楚家这些年供养你这么大,锦衣玉食,悉心教导,你欠着家族的恩情,你还清楚了吗?” “新月,你的命不仅仅是你一个人的,是大家伙儿的,你要死之前先问问我们同不同意?” 楚新月重重点了点头,手还是捂着眼睛,早已经泪流满面。 玄鹤晓得她还是个小姑娘,自己若是太过苛责难免让她伤心,随后声音和软了几分:“你如今长姐是女帝陛下,这天下最大的主子,还有什么事儿是难为你解决不了的?” “好好养伤,你长姐不好出面解决裴家,我来办!多大点的事情,何必如此?” “你且好好养着!” 玄鹤说罢大步走了出去。 不多时清芷端着药走了进来,身后跟着脸色苍白的楚梦月,到现在她都吓得魂魄没有归位,此番看着妹妹也不敢说什么刺激她。 “扶着她的脖子,让她的头向后仰!”清芷声音沉稳。 楚梦月忙将楚新月的脖子小心翼翼扶住,楚新月的头稍稍向后仰着,露出了脖子上的伤口。 清芷小心翼翼用捣碎的药物涂抹在她的脖子上,边抹边问道:“你们长姐知道这件事情吗?” 楚新月之前在宫中的时候,就经常见清芷女官,那个时候就很怕她,她很是严肃唯独对长姐温柔微笑。 “暂且……暂且不知道……” 清芷点了点头:“别老是气她,她不欠你们的。” 这话儿说的就很不客气了。 楚家两个小姐妹低着头,大气不敢出。 清芷缓缓道:“今年都及笄了吧?也是大姑娘了,到了议亲,谈婚论嫁,甚至生娃娃的时候了。” “既然成了大人,就该有作为大人的担当和责任,不可一味任性。” “这件事情我多多少少听裴六爷说了,八小姐,我得说你几句,女子清冷高贵确实是好事,可清冷高贵和出言不逊怕是八辈子连不起来的事儿。” 楚梦月脸颊微微发红,低着头不说话。 “还有你九小姐,怕是心底对裴七爷有些意思,楚家人喜欢你,并不意味着天底下所有人都该喜欢你。” “你的家人宠着你,外人可没这宠着你的义务,天底下断没有你能讨所有人欢喜的道理。” “裴宏既然回避与你的亲事,你便是该清楚了,何必再去求问?” “你这样,知情的人会说你天真烂漫,唯有一颗真心,不知情的人怕是以为楚家家风不正,进而还是将这闲言碎语落在你长姐的身上,她容易吗她?你们就不能给她分忧省点心?” 两个姑娘都默然不语,羞愧难当。 清芷吸了口气:“这事儿也和我有关,我喜欢收集古琴,让裴宏帮忙回京的时候,替我物色一些带回来。” 楚新月顿时愣在了那里,随即唇角渗出一抹苦涩,原来从一开始,她就错得离谱。 清芷瞧着她也可怜:“罢了,你也别难过了。” “等你病好了走的时候,我挑选几架古琴送给你做礼物,那边还有些古画,八小姐也带一些去。” 两个姑娘连连推辞,被清芷瞪了一眼,也不敢说什么了。 清芷从怀中拿出来一个单子递给八小姐:“我有些东西想给你长姐,你大姐夫可能不愿替我带着,八小姐替我带回去吧。” 楚新月低头看向了单子,不禁微微一愣,好大一堆东西。 “你长姐爱吃甜,我做了一些乌孙这边才有的糖酥,用油纸包着坏不了的,路上放在阴凉处。” “这是六批上佳的狐裘皮子,她身体畏寒,做披风穿,剩下的裁了可以做护手的毛筒子。” “她喜欢吃牛肉干,早些年我瞧着她晒过一回,呵,笨手笨脚的,我给她晒了三大袋子,很好保存的,都腌制好了。” 清芷絮絮叨叨,像极了给远方女儿稍东西的老母亲。 楚梦月突然心头一颤,发现清芷女官对自家长姐感觉怪怪的。 清芷交代完后,倒是有些意兴阑珊,叹了口气:“我此生出不去这车旗城了,眼见着我也年岁大了,甚至会慢慢苍老,不晓得她现在是个什么样子。” 她垂下头笑了笑:“九小姐,你先养伤,得空儿与我说说你们长姐这些年的趣事,她那么有趣的人,想来这些年过的一定很好玩儿。” 楚新月此番也顾不上自己的难过了,看着清芷缓缓站了起来,那脊背竟是有些佝偻,一步步挪出了暖阁。 她心头微颤,耳边徘徊着大姐夫的话。 人啊,这一辈子,你的命从来都不是你一个人的,得好好珍惜才行。 珍惜时光,珍惜岁月,珍惜命运中出现的每一个人。 ------------ 第747章 就这么走了? 楚家九小姐自裁的消息虽然极力掩盖,可还是传到了裴家几兄弟的耳中。 裴朝脸色铁青,坐在别院的侧厅里,面前站着的裴烁表情不是很自然,显得有几分战战兢兢。 他也不知道楚家九小姐到底和自己弟弟呆在一起受了什么刺激,居然选择要自裁,难道自家弟弟做了什么不规矩的事情? 他越想越怕,可之前楚家九小姐不是对自家弟弟有些好感吗,这几天到底发生了些什么。 “六弟,你去看看老七醒了没有?’ 裴朝虽然话说的淡定从容,可声音冷得厉害,让裴烁心头一个劲儿打突。 他忙应了一声,转身朝着外面走去,却差点儿迎面撞上跑过来的三哥裴政。 “大哥!大哥!!七弟醒过来了!” “醒过来了!” 裴朝缓缓起身,冷冷道:“去看看那个小兔崽子。” 裴政脸上本来开心的笑出了花儿,一下子被大哥的这个表情给吓得僵在了那里。 裴朝朝着七弟住着的暖阁走了过去,一边的裴政忙一把抓住了六弟裴烁的手低声道:“大哥这是怎么了?” 裴烁叹了口气:“听说楚家九小姐自裁了,得亏被人救了过来。” “自……自裁?”裴政真的是不会了,他刚才一直陪在七弟的身边,还没有关注楚家那两个小丫头。 怎么就自裁了?她对得起弟弟拼死救她吗? 几乎被刮去了一身的肉救她,竟还是寻死,难道弟弟他做了什么对不起人家的事情? 裴政顿时慌了,忙急匆匆跟了上去,本来放下来的心脏又悬了起来。 裴家几兄弟来到了裴宏的房间里,扑面而来的是浓烈苦涩的药味,随即看到仆从将裴宏从床榻边缓缓扶起来喂药。 这小子还真的挺壮实,那么重的伤,差点儿被狼给吃掉,结果躺了几天居然还能这么快醒来,瞧着也没什么大碍了。 估计过不了多久,还是一条硬朗的汉子。 “大哥!”裴宏看到裴朝后,满眼的惊喜跃然而出。 他忙撑着身体想要下地给裴朝行礼,被裴朝抬起手按在了床榻上。 裴宏憨厚的笑了笑,却想起来什么忙问道:“九小姐怎么样了?她伤的重不重,现在好不好?” 裴朝眉头拧了起来,一边的裴政忙笑着一巴掌轻轻拍在了弟弟的肩头,还是下手重了,裴宏疼的直叫。 “三哥,你和我有仇啊!” 裴政笑骂道:“我们家老七这是也有喜欢的人了?” 裴家几个兄弟宛若回到了过去,在裴家的时候私底下打闹玩耍。 裴朝定定看着自己的七弟:“九小姐刚刚自裁,被人救过来了。” 笑容僵在了裴宏的脸上,就像江海退潮,脸色一点点的变得煞白。 突然他一把掀起了盖在腿上的被子,几乎是滚下了床榻,这一闹不要紧,身上的伤口直接绷开了,顿时成了个血人。 裴家几兄弟慌了,忙将裴宏扶了起来,裴宏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裴政将七弟扶到了床榻上,死死按着他,不让他乱动。 “我说你消停点儿能不能?” 裴朝坐在了裴宏对面,冷冷看着他:“你到底和楚家九小姐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何人家会自裁?” 裴宏脸上登时变得青红不定起来,缓缓低下了头,声音倒是带着敢作敢当的勇气。 “在……在那个……深坑里的时候,把她给……睡了。” 裴宏话音刚落,裴家几兄弟齐刷刷脸色剧变,不可思议的看向了裴宏。 随即裴朝陡然起身拔出了腰间的长剑,朝着裴宏冲了过去。 “大哥!不可啊!大哥!” “大哥消消气!” 裴政和裴烁忙一把抱住了震怒的大哥,不过也对裴宏做的事儿感到万分惊讶。 裴朝气的脸色通红骂道:“你还算个人吗?” “习武修行,便是让你拿来欺负手无寸铁的女子不成?” “你这个灾星,也不必等女帝陛下杀你,我直接宰了你便是!你们两个松开!” “大哥!大哥息怒!” 裴政惊出来一头冷汗:“大哥息怒啊,七弟一向持重不会做出这种出格的事情,怕是还有内情,且仔细听听再说!” 裴朝气的浑身哆嗦,若是真的自家弟弟糟蹋了楚北柠的妹妹,让他怎么面对楚北柠?更别说替这个畜生求情放他一条生路了。 他现在就想宰了这个小子! 可自家弟弟自己清楚,怕是不会做出这种猪狗不如的事情来。 裴宏也是脸色发青,颤抖着声音道:“我没想占了她的身子。” “当初鬼方部族的那个畜生绑了她的时候,想要占她便宜,看上了她。我便是将计就计在鬼方人那边使一个昏招,不想那个恶心的家伙竟是真的给楚新月下了药。” “彼时我们摔进了深坑,她药性发作,一没有解药,二没有冰水可泡着缓解,她七窍都快要流血了,我实在是怕她死了。” “她死了,咱们裴家必然受牵连,我就……” “不过我在石壁上刻下了婚书,还刻了我们两个人的名字,便算是与她礼成,她就是我的妻子。” 裴朝气笑了:“你说是你的妻,便是你的妻子吗?你得到人家同意了吗?” 裴宏脸色微微一僵,缓缓低下了头。 她不是一直喜欢自己吗?两个人也在那深坑成亲,结为夫妇,她为何还要自杀? 裴宏心头突然破天荒的发了慌,有点点说不出的憋闷让他喘不过气来。 他看着裴朝道:“大哥,等我先去瞧瞧她,回来大哥再打我也不迟。” 裴朝看着他那个样子也是觉得可怜,不禁吸了口气:“罢了,你去找人家先陪个不是,不过该受的处罚,不管女帝陛下罚不罚你,我也是要罚你的!” 裴宏忙点了点头,由着三哥扶着缓缓站了起来,朝着另一处楚新月住着的偏院行去。 当初裴政安排住处的时候,就刻意将裴楚两家的位置隔得很远。 裴宏养伤住在最西面,楚九养伤的时候,住在最东面的位置,中间还要经过很大一片衙署,漫长的青石铺就的长道。 裴家几兄弟赶过来的时候,却发现楚家姐妹住着的院子里一片纷乱,进进出出都是收拾东西的粗使丫鬟。 裴宏上前一步问道:“楚家九小姐呢?” 为首的一个嬷嬷认出了裴朝等人躬身福了福道:“回七爷的话儿,今早我们两个小主子就收拾东西回京了。” “皇夫大人呢?”裴朝忙问。 那妇人道:“一起走了。” 裴家几兄弟顿时愣在了那里。 不是要抓自家弟弟去京城问责吗?人也不抓,就这么走了?走了? ------------ 第748章 不要罚他 楚家姐妹就这么走了,而且连玄鹤都跟着一起走了,估计是护送楚家姐妹回京了。 一时间裴家几兄弟都有些摸不准头脑,这算怎么回事儿? 裴政脸上掠过一抹惊喜,转过身看向自家大哥道:“大哥,楚家人不会是就此翻过这一篇放过七弟了?” 裴烁也有些愣怔,要知道现如今楚家可是大晋第一世家,这件事情其实双方都有责任,但是毕竟是七弟闯出来的乱子。 依着女帝陛下的性子,不得把他们裴家刮一层皮下来? 可现在人就这么轻飘飘离开了,如果说楚家要追究必然会将七弟带走,现在总觉得怪怪的。 “是啊,莫不是真的不追究了?如果要追求的话,总得将七弟带着一起走吧?” 裴宏此时只觉得心慌,完全没有楚家不追究他的欣喜,就是很慌,慌得不知道该干点什么好? 之前刻在坑底的婚书纷纷冲进了他的脑海中,让他觉得一阵阵眩晕。 裴宏茫然的走进了楚新月住过的暖阁,除了有些女子的装饰之外,基本什么都不剩下了。 屋子里打扫的婆子们觉得裴家七爷闯进女孩子暖阁有些不合时宜,可也不敢说什么。 毕竟这里是车旗城,是裴家驻守的地方,她们纷纷躬身立在一边候着。 裴朝眉头蹙了起来,如果楚家女子哭闹,并且要求狠狠惩罚他的七弟,倒是也正常,到时候他可以向女帝陛下说明情形。 可现在是人家不声不响走了,连声招呼也没有打,这事儿倒是挺令人担忧的。 裴朝定了定神,总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况且退一万步来讲,即便是楚家姑娘不追究什么,难道他们裴家也能装聋作哑不成? “老三,你守在这里,我带着六弟和七弟去一趟京城。” “这件事情楚家可以不说什么,我们裴家若是再装聋作哑便是有些无耻了。” 裴政等人忙应了一声。 半个月之后,宫城御花园,楚家两个小姐妹跪在了女帝陛下面前。 楚北柠脸色不太好看,另一侧坐着玄鹤,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怕气着自己的妻子,也不便说。 楚家执掌庶务的楚家六小姐楚兰月站在一边,垂着头也不敢说什么。 “怎么了?都哑巴了?” 楚北柠看着面前的几个人:“上上下下将我瞒得铁桶似的,厉害啊!” “赶明儿若是谋权篡位,我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 “柠儿……”玄鹤忙道。 “你闭嘴,小的们跟着胡闹瞒着我,你也瞒着我?” “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你居然不告诉我,还偷偷溜走,说是去江南办事?” “柠儿,你先歇会儿消消气,”玄鹤忙陪着笑,“这不是怕你担心吗?” “哼!你有本事一个月别进我的寝宫!” 玄鹤脸都绿了,忙道:“当时情势危急,你又刚生下孩儿,按照你的性子必然是要亲自去一趟的。” “你是一国之君,又是……又是我的妻子,我担心你出了什么岔子,便是擅作主张替你跑一趟。” 楚北柠冲他摆了摆手,心头却升腾起一丝暖意。 “你们两个先给我起来!跪着做什么?” 楚梦月忙扶着楚新月站了起来,楚北柠看着自家九妹妹。 之前还是一颗圆润的明珠,可爱娇俏,如今却憔悴的厉害,身体瘦了一大圈,给人感觉像是随时随地会随着风被吹散了。 楚北柠瞧着她的样子,又生出几分心疼来。 “哎,罢了,能活着回来便是。” “只是那裴宏……”楚北柠眉头蹙了起来,自己妹妹也有错,可裴宏将一个女孩子约到郊外极尽羞辱,还让妹妹涉险,这就没意思了。 之前她发了好大的火儿,八妹妹不敢再瞒着她,便将九妹妹的事情都说了,连和裴宏在坑里的那些事情也说了出来。 妹妹手臂上的守宫砂已经不见了,名节被毁,这事儿也不晓得怎么处置。 楚北柠心头也有个坎儿,她刚要说什么却被九妹妹截断了话头。 她堪堪跪了下来冲楚北柠恳求道:“长姐,求长姐开恩。” “他……那个时候也是为了救我,才会……” 后面的话她羞于启齿,还未说完已经红了眼眶。 “长姐,求长姐不要罚他了,都是我……我自己惹出来的。” 楚北柠起身将她扶了起来,叹了口气。 她之所以没有宰了裴宏,便是玄鹤也回来和她说了那些情形。 当初楚新月被下药,裴宏为了救她才会做出那种事情。 还有裴宏护着楚新月,差点儿被狼群吞吃了。 楚北柠攥着妹妹的手,那双手柔若无骨,冷得厉害。 她叹了口气:“罢了,依着你的意思,这些日子你好好养身体,等身体养好后去江南散散心。” “你不是一直喜欢江南吗?让你八姐姐跟着你一起去,守宫砂……也不是什么大事,没了就没了,命在就成。” 楚新月低着头眼角渗出几分苦涩,她低声道:“听闻江南有一座落梅庵,我想……” “不行!”楚北柠断然拒绝,她晓得妹妹想干什么。 “你小小年纪,别给我胡思乱想,好好儿的,别老想着削发为尼这种破事儿。” “以后遇到你喜欢,也喜欢你的,照样还能在一起,若是遇不到自己也要快快乐乐的活着。” “人啊最不应该的就是钻牛角尖,硬生生把自己困住,图什么呢?” 楚新月看着她憔悴的脸庞,晓得这个孩子这一遭吃了不少的苦,一个从来没有经历过波折的人,遇到了这么多的糟心事儿,说是要放下哪里是那么轻而易举的事情? “罢了,长姐的御厨新做了点心,你不是爱吃甜的吗,来尝尝。” 楚北柠命宫人将点心端了过来,点心做的精巧可爱,以往是楚新月这丫头最爱吃的。 楚新月忙谢了赏赐,捏起了一块儿糕点,糕点带着浓浓的奶香味。 是她以往最爱吃的,不想刚吃进嘴里,那股子奶味勾起了一阵阵的恶心。 她顿时呕了出来,脸色也越发白得吓人。 楚北柠惊了一跳,忙命人过来帮她收拾干净,随即心思一动,抬手抚上了楚新月的脉搏。 不一会儿,楚北柠眉头蹙了起来,看向了自己的妹妹。 ------------ 第749章 以礼相待 楚北柠眼神复杂的看向了楚新月,其他人也不傻。 先有了楚新月和裴宏那点子事儿,此番瞧着眼前的情形具是脸色变了几分。 “新月,”楚北柠张了张嘴,都不知道该怎么说。 “长姐?”楚新月白着一张脸,抬眸看向了楚北柠,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了,得了什么病? 已经有些时候了,从车旗城回来的这几天尤其是难受得厉害。 说话也不想说,吃饭也吃不进去,整个人晕晕沉沉的。 服侍她的嬷嬷一直以为她是长途劳累所致,变着法儿的给她做一些羹汤饭菜,可就是提不起食欲,眼见着人瘦下来一大截儿。 此番看着长姐的表情微微有些变化,她还以为自己得了什么病症,茫然的看向了自家长姐。 “长姐?” 楚北柠吸了口气,看了一眼左右。 宫中的掌事嬷嬷忙带着服侍的宫人们退到了远处。 楚北柠定定看着楚新月:“新月,你怕是有了身孕。” 楚新月顿时脸色煞白,不可思议的看向了自家长姐。 “长姐?”楚梦月也吓了一跳,妹妹也是刚行及笄礼,怎么在这种情形下怀了身孕,关键还是裴宏的孩子? “长姐,”楚新月死死抓住楚北柠的手:“我不要……” 楚北柠明白她说的什么意思,她缓缓摇了摇头,看着她道:“你身体太弱了,之前又受了伤,若是这个时候再……小产,以后怕是你再也怀不了孩子了,也没有了做娘亲的资格。” 四周一片死寂,空气也仿佛凝重得厉害。 玄鹤缓缓起身看着面前的这几个人道:“柠儿,九妹妹说了这么长时间的话,估计也累了,让她先回去歇着吧,不论什么事情先等将身体养好了再说。” 楚北柠也是心情沉重,所有事情一旦牵扯上个孩子,就有点麻烦,而且这还是裴家和楚家之间的第一个孩子。 说起来,简直是让人有一种无所适从的无力感。 楚新月也是被这个消息给弄懵了,茫然的被人扶着起身走了出去,楚梦月跟在她身边一起走,却被楚北柠喊了回去。 “你这些日子多陪着她散散心,有什么事情随时禀告与我,不可再瞒着我。” “是,长姐,”楚梦月忙退了出去。 看着走远了的姐妹两,楚北柠的心情还真的是好不到哪儿去。 一边的玄鹤叹了口气,起身将她的身子从后面笼在了自己的怀前,低声道:“不要想太多了。” “小辈们的事情,由着他们去吧,你也小心自己的身体。” “每个人都有自己在这个世上的缘分,不是你我能控制得了的,尤其是缘分。” 过了上元节,眼见着便是春季的花红柳绿,一切都变得生机勃勃了起来。 裴宏再一次踏在了京郊的土地上,看着满眼的青绿,有一种恍若隔世的迷离感。 大哥已经进宫,听闻宫中女帝亲自设宴款待,果然是大哥,在宫城里吃饭都是女帝陛下亲自作陪。 “七弟,虽然这些日子你也好了一些,可是长途赶路,走了这么久,还是好好在家里歇着。” 裴烁轻轻拍了拍神情有些怔忪的弟弟裴宏,其实就是担心他再乱跑闯出祸端来。 这一次真的是太奇怪了,这么久过去了,女帝陛下没有对裴家有一丝一毫的为难,仿佛那件事情就像是一阵古怪的罡风,猛烈的刮过,却是不留丝毫的痕迹。 不过大哥进宫前特地吩咐裴烁一定要看好弟弟,裴宏苦笑道:“六哥,你是怕我乱跑吧?” “我还是有分寸的,不过这一次虽然楚家没有说什么做什么,可总归是因我而起,我想买点礼品送到楚家去,顺道去赔个不是。” “可别!”裴烁登时吓了一跳,“大哥已经进宫了,你且等大哥回来再说,不然贸贸然闯到楚家去……” “六哥,我还是想去瞧瞧,很快就回来!” “七弟!你站住!”裴烁急眼了,这个弟弟最是个做事情鲁莽暴躁的,他哪里拦得住他? 裴烁忙跟了上去,想要拽住裴宏的胳膊。 “六哥,你再拽我这胳膊就断了,身体也残了,到时候浑身不舒服你可得护着我了。” 裴烁一下子松开了手,不敢再拽着他。 他晓得自己弟弟就是一头倔驴,根本拉不回来,不得不硬着头皮跟了上去。 “我陪你一起去,总归也有我的责任。” 兄弟俩个沿着崇文街街头挑选礼物,裴宏去了琴行,这一次琴行的掌柜的都认识裴宏了,上一次他没少买琴。 “公子,有些时日没来了,不知想要选什么琴?” 裴宏大手一挥,拍了一沓银票在柜台上:“古琴,越名贵越好。” 掌柜的顿时笑开了花,将古琴取了出来,用琴套包了起来笑问道:“公子且拿好,要不要小的帮您送回府里去?” 裴宏哪里用他送,摆了摆手,刚要倒提着琴走,迈出几步远的距离后,却又停下了脚步,将古琴小心翼翼抱在怀中。 一边的裴烁看得是目瞪口呆,弟弟的性格什么时候变细腻了呢? 兄弟两个乘着马车来到了楚家,敲了敲门,里面走出来的小厮一看居然是裴家兄弟,登时一愣还是转身进去通报。 不多时两兄弟被请到了正厅里坐着,楚兰月亲自出来招待。 裴宏的视线下意识望了一眼楚家内宅的方向,将古琴放在了一边道:“在下这一次来是赔罪的。” 他是真的带着几分赔罪的样子起身冲楚兰月抱拳躬身,礼数也周到。 楚兰月脸上的神情看不出深浅,反正她也就是那个板正的样子,平日里也是如此。 她忙起身冲裴宏福了福,虽然她执掌楚家中馈,可裴宏毕竟是有战功在身的少将军,她一个内宅妇人哪里能受得起人家一拜。 “裴七爷客气了!” 裴宏这才坐回到了座位上,他顿了顿话头问道:“不知九小姐如今身子可好?我想拜会一下九小姐,顺道买了一张古琴送她。” 楚兰月一听他说什么身子可好的问话,放在膝盖上的手掌不禁微微一紧。 她淡淡笑道:“多谢裴七爷挂念,我家九妹妹这些日子好多了。” “不过她是个内宅女子,不宜见外男,还请裴七爷担待。” “古琴的话,她也有很多张了,裴七爷拿回去吧,真的是谢谢裴七爷的礼了。” 客套,至始至终的客套,没有苛责,只有以礼相待的疏离,却让裴宏的一颗心沉了下来。 ------------ 第750章 算了 裴宏没想到楚家居然是这种应对,彬彬有礼,却将他拒之于千里之外。 若是将他抓起来狠狠打一顿也比现在舒服些,裴宏心头难受得厉害,他只是想见楚新月一面。 瞧瞧她到底如何了,之前在坑底的时候,她那个身体虚弱到了极点,后来他也晕过去了。 可如今瞧着女帝陛下也没有对裴家怎么样,应该是身体好多了。 他张了张嘴,还是起身冲楚兰月抱拳行礼道:“六小姐,我好得与她生死与共了一回,我想看看她,便是只看一眼也好。” “七弟!”裴烁脸色沉了下来,没想到七弟居然这般冲动莽撞,哪能这样强行要求进人家后宅里看姑娘的。 楚兰月放下了手中的茶盏,也缓缓起身,显然是不想多聊送客的意思。 “裴七爷,我家妹妹这一遭回来,确实身子不太好,准备去江南住一段时间,这几天有一二好友邀请她去别院小住几日,她要去江南也不知道住多久,可能也有个几年的时光。” “江南……”裴宏脸色微变,刚要说什么,被六弟一把抓住。 “七弟,咱们先回去吧。” 裴宏一颗心七上八下的,乱纷纷的难受,还有丝丝缕缕的痛楚袭来,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裴烁几乎是强行将裴宏拽了起来,将他连拉带拽带走。 “二位慢走,对了,将古琴给裴七爷一并带回去吧。” 裴宏瞧着楚家的下人,抱着琴追了出来,眼睛都瞪的微微发红。 裴烁也不知道该不该接,那楚家的仆从冲他躬身行礼后将古琴放在了裴家停在门口的马车里。 裴家两兄弟一路没有说话,裴烁顿了顿话头小心翼翼道:“七弟,你也别难受,其实这样也挺好。” “今日瞧着楚家怕是真的放下了这桩事情,也算是与我们裴家做了个了断。” “咱们回去吧,过几天等你身子好了,回车旗城吧。” 裴宏仰靠在车壁上,疲惫的闭着眼,一边的裴烁也不知道该劝什么。 他吸了口气道:“七弟,算了,反正楚家也没有和我们计较这些,女帝陛下也没有追究。” “你不是挺讨厌那个楚新月的嘛,如今倒也是不用再被她烦了,她此去若是真的到了江南,大概不会再回来了。” 裴宏心头一阵抽痛,咬着牙冷冷笑道:“她以为她能躲到哪里去?” “怎么?招惹了我哪里有逃掉的道理?” 裴烁顿时愣在了那里,不可思议的看向了七弟,总觉得七弟不对劲儿,感觉像是对人家楚家九小姐有意思? 他吓了一跳,这叫什么事儿? 姑且不说裴楚两家老一辈的矛盾,下面还有女帝陛下和自己父兄之间说不清道不明的恩怨情仇。 七弟这是要将局面搅和得更加混乱? 他想劝几句,想到七弟莽撞火爆的性格,劝也没用,还不如让大哥揍他一顿来的及时。 当天晚上,裴宏换了夜行衣再一次掠上了楚家的墙头。 他之前找过一次,知晓楚新月住在哪里。 不管她现在怎么恨他,他得见她一面,有些话当面说清楚好一些。 不想裴宏几个翻身刚落在了墙头上,四周黑压压围过来一大群楚家护院,裴宏纵然武功再怎么厉害,也不可能从虎贲军这么多精锐护卫里突围出去。 朝着他走来的人越来越多,很快惊动了整个楚国公府。 裴宏脸上的表情变得不自在起来。 毕竟半夜偷鸡摸狗来人家后院,采花贼才会这么干,多少有点不要脸面。 一个娇俏的人影排开众人走了出来,正是楚家当家人楚兰月。 她抬起头冷冷看着爬上楚家后院墙角的裴宏,脸色阴沉不定。 “裴七爷,您这是什么意思?” 裴宏难得有些害羞,脸颊微微涨红却是脱口而出:“我想见见九小姐!” 他话音刚落,四周顿时传来一大片蹭蹭蹭的拔剑声。 闯到了人家内宅,骑在了人家的墙头上,被这么多人围住还厚颜无耻说要见人家的九小姐,没带这么欺负人的。 “放下剑!”楚兰月抬起手打了个手势,那些护卫放下了手中的剑。 楚兰月定定看着他道:“裴宏,我已经说过了,我妹妹不在内宅,若是不信你且随我来瞧瞧便是。” 裴宏一愣,四周的人也是倒抽了一口气。 好得也是楚家内宅,怎么还能带着外男来参观的? 裴宏脸上的表情也有些窘迫,心一横便从墙头上跃了下来,堪堪站在了楚兰月的面前。 他冲着楚兰月躬身行礼:“得罪了。” 楚兰月冷哼了一声带着他去了楚新月住着的院子,布置的精巧雅致,看起来与平日也别无二致。 院子里的丫鬟仆从纷纷冲楚兰月行礼问安,裴宏径直冲进了暖阁里。 虽然瞧着打扫得干干净净,看起来和寻常没什么区别,不过少了几分烟火气,暖阁里瞧着倒像是许久没有住过人了。 裴宏愣在了那里,好半天没有缓过劲儿来。 当初不是她追在自己的身后,要死要活的,如今却是这般光景,这是逗着他裴宏玩儿呢? 此时的裴宏立在了楚新月住着的暖阁里,就像是一根笔直的木头,僵硬得厉害。 楚兰月缓缓道:“裴七爷,天色也不早了,你不如先回去吧。” 裴宏吸了口气,转身走出了楚新月的院子,不过那迈出去的步伐多多少少有些凌乱了。 这一次闯了楚家的内宅后,裴宏不停地派人打探消息,始终没有楚家九小姐的影子。 甚至偷偷花重金从楚国公府那些下等烧火丫头那里买消息,也仅仅是说当初九小姐确实回过暖阁,后来进了宫见了女帝陛下后,再也没有回来过,说是去江南游玩去了。 连着八小姐一起跟着走了,裴宏总不能将手伸到楚北柠那里打听,到底当初楚家九小姐进宫后发生了什么,怎么有这么大的变故。 他还小心翼翼,忍着可能被大哥暴揍一顿的恐惧求到大哥那里,想要问问到底是什么情况,被大哥狠狠骂了回来。 后来他跪在了裴朝的面前,裴朝只得告诉他,女帝陛下说都是小孩子,不成熟,这件事情就此作罢,算了。 什么叫算了? 裴宏一直以为这件事情会没完,怎么现在就算了呢? 不过大哥那个人,他晓得的,对他这个亲弟弟不会撒谎,可能真的就算了。 ------------ 第751章 找了很久 裴朝瞧着这一次裴家的危机解除,倒是松了口气,看过裴夫人后,带着人离开了京城。 裴夫人抱着儿子大哭,还是没有留得住儿子。 她晓得儿子对裴家,对死去的那个老头子有个心结,甚至也没有办法留在京城里。 其实女帝陛下这些年也是有重用他的意思,可裴朝就是不想留,这件事情无解。 谁让自己儿子是个情痴,便是这么多年了,还是参不透,看不明白,硬生生要让自己在孤独中死去。 刚立夏,裴朝还是走了,带着他的那帮半道儿捡起来的兄弟去了东海海域。 裴宏又撒开在京城找了大半年的时间,还是没有找到楚新月。 不止一次的去楚家,甚至有一次跪在了楚兰月的面前,求她能不能告知楚新月的下落。 楚家依然是那个回复,去了江南。 去江南哪儿了? 去江南静养,调养身体。 裴宏简直要疯了。 裴烁瞧着弟弟这是疯魔了,晓得再也不能拖延了,将他准备带到车旗城。 到了车旗城的时候,已经到了冬季。 上一次玄鹤带着人灭了乌孙的鬼方部族,导致乌孙边地分外的安静,故而车旗城大晋的守军赤焰军感觉闲得要长毛。 很快便过了年关,其实车旗城的年关时节是裴宏最喜欢的时候。 以往这个时候,他都会带着人去打猎,猎狐狸,猎其他的猛兽,弄下来的皮子送回到京城,交给裴家女眷做衣服用。 今年裴宏一点儿新区都提不起来,整个人都蔫儿了的感觉,狩猎途中还差点儿被老虎给咬伤。 眼见着猛兽已经到了面门上,他居然还在那里傻呆呆的站着,心里还想着楚新月到底去哪儿了。 又快要一年多了,他捂着刚才摔在地上额头擦破了的伤口,整个人都是懵的。 “七弟!”裴政和裴烁兄弟两个忙将心不在焉的七弟扶了起来,不想裴宏一把抓住了三哥的胳膊。 “三哥,我想去一趟江南!” “什么?”裴政一下子愣怔在了那里,随即抬起手摸上了弟弟的额头,“你这小子是不是病了,要么就是变傻了吧?” 随即裴政想起来什么,不禁叹了口气道:“我晓得你难受得厉害,可是咱们不是已经派了人去江南打听了,没有什么楚国公府的小姐来这里游玩居住的。” “楚家现在是大晋第一世家,若是真的要在江南藏一个人,你觉得你能找到,估计她到底藏在了哪里,只有女帝陛下知晓。” “可那个女人,你也晓得的,不是一盏省油的灯,我们也拿她没办法,你说我们能怎么办?” “人家是女帝陛下,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天下都是人家的,藏一个人,想往哪儿藏就往哪儿藏,你到哪儿去找?” “要我说啊!”裴政吸了口气,重重拍了拍裴宏的肩膀,“算了吧,弟弟,怕是那个女人真的恨你,恨到不想见你。” “那我们已经成了亲!我们还……”裴宏一下子说不下去,小声道,“她当初不也是求到她长姐那里,要给她和我赐婚。” 裴政定定看着消瘦得厉害的裴宏,叹了口气:“成亲?靠着刻在石壁上的婚书,还是你与她乱麻一样的关系,亦或是早就做不得数的赐婚。” “也许心境变了呢,你也要跟着改变才行,不能老停留在过去。” 裴宏一把推开三哥,跳起身来,朝着不远处疾步走去。 “三哥?”裴烁忙要追过去,裴政一把拽住他的衣袖,“别去追他,让他自己好好想想,让他去找,撞到南墙就懂得回头了。” “那要万一撞死了呢?”裴烁担忧道。 裴政一愣,咬着牙狠狠道:“撞死了,埋!” 裴宏还真的收拾行囊,带着几个护卫去了江南。 他穿成了寻常富家子弟的模样,像是去江南游山玩儿水去了。 之前裴宏是不喜欢江南的,没有大漠的雄厚厚重,不大气,大概只有楚新月那种小女人才会喜欢江南的温柔软意。 不想这一趟下来,他硬生生将江南的风景看顺眼了。 藏在柳荫下的小桥是楚新月的远山眉,荡漾的碧波是她婉转流动的眼眸,盛开的花是她娇颜。 看每一处都是她的模样,甚至还去了琴行,买下了所有的古琴,坐在半山腰的亭子里胡乱抚琴。 只不过琴音委实折磨人,他突然想到楚新月既然去了江南说不定会拜访当地抚琴抚得极好的琴师们。 他将江南各地最出名的琴师拜访了一遍,没有楚新月的身影,甚至他自己都学会了抚琴。 毕竟每次去找那些琴师的时候,出手分外的阔绰,不教授他点什么,总觉得有些亏欠,于是硬生生将裴宏这个武夫给教会了。 裴宏在江南整整耽搁了一年多,到底是无功而返。 京城里传来了消息,裴夫人病重,要他速回,大哥也已经回来了。 裴夫人这些年一直靠着对子孙的思念硬撑着,撑了这么久,终于还是油尽灯枯,走到了最后。 裴宏也不能再接着找楚新月,带着人回到了京城。 便是裴五也带着他的胡人娘子回来了,这大概是裴家人数最齐备的一次。 大家都知道裴夫人怕是熬不了多久,故而在裴夫人面前都表现的很是开心。 本来已经是病入膏肓的裴夫人在屋老五媳妇儿的搀扶下来到了院子里赏雪,裴俊越发长了几分,已经长成了一个清俊的少年郎,自从跟着舅舅顾伯懿读书以来,更是平添了几分书生气。 他眼底含着泪不敢让祖母看出来,摸了一把眼泪,拉着五叔的小儿子在雪地里放炮仗。 裴朝扶着裴夫人坐了下来,身后的姨娘们也围在她身边看着。 老三指挥着裴家下人给裴夫人堆雪人,六爷和七爷将弄好的祈福花别在了对着雪的树上,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而又平淡。 裴夫人瞧着,笑着,看了一阵便觉得累,起身准备离开。 裴宏倒是有些怔忪,哪里有他这样找人的,找了整整快两年的时光。 他百无聊赖的骑着马,出了京城,随意漫步在郊外的庄子上,却看到一处庄子修建的分外压制,庄子四周都种满了梅树。 他刚骑着马过去,突然发现庄子的门打开,一个老仆在前面扫雪开道,后面两个丫鬟搀扶着一个长相绝美的女子走了出来。 那个女子怀中还抱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可爱极了。 ------------ 第752章 是个女宝 裴宏看到裹着大氅抱着孩子赏梅的楚新月后,登时脑子嗡的一声,整个人僵在了那里,脸都白了。 他狠狠踢了踢马刺,朝着楚新月骑着马狂奔而去。 “楚新月!”裴宏将这个在心里滚了整整两年的名字吼了出来。 楚新月刚站定在梅花前,抱着怀里的女儿赏花。 这可是初冬的第一场雪,雪压着赤艳的梅,显得尤其娇艳。 楚新月怀中抱着的小丫头,穿着一件玫红色小袄外面罩着绣银纹的小披风,衬托着一张冰雪般的小脸,分外的可爱。 她大约一岁多,脚丫子上套着虎头鞋子,胖嘟嘟的小白手极力的探向了面前的梅枝。 楚新月刚要抱着女儿凑过去,不想身后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袭来。 她忙转过身,待看清楚马背上的人后,整张脸瞬间煞白。 脚下的步子连连后退,眼见着裴宏就要冲过来。 梅林四周传来一阵刀剑出鞘的锐利声音,伴随着漫天的落雪和梅瓣纷纷而下,四顿涌出来一大批护卫,硬生生将裴宏挡了下来。 裴宏收紧了缰绳,几乎是从马背上摔落下来,跌到了地上,随即爬了起来跌跌撞撞朝前走去。 “楚新月!”裴宏的眼眸都变得赤红,咬着牙,眼底竟是有了泪。 他找了她整整两年的时间,什么去江南?她压根儿就没有去,一直都呆在京郊。 而他像个傻子一样,追着她从京城到漠北,再到富庶的江南,她却悠哉悠哉躲在这里? “娘亲……娘……”楚新月怀中的小奶娃显然不高兴了。 刚学会说话,奶声奶气的表达着自己的不满,即便是喊娘亲这个词儿,也是喊得口齿不清,还带着软软糯糯的娇气。 楚新月却顾不上哄怀中的小奶包,看到裴宏的那一瞬间,下意识将怀中的女儿死死抱住,带着几分想要逃走的冲动。 “楚新月!你……”裴宏死死盯着楚新月怀中抱着的奶团子,都说女儿的样貌像父亲,那双特属于裴家人才有的桃花眸,此番也因为娘亲的原因,小家伙转过头好奇的看向了被护卫拦在不远处的裴宏。 酷似裴宏的那双桃花眸,几乎和裴宏一样挺翘的小鼻头,即便是因为好奇微微蹙起来的眉头,那个严肃不耐烦的表情几乎和裴宏一模一样。 裴宏的声音都微微发颤,呼吸也凝滞了几分,那一瞬,他竟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楚新月,”裴宏咬着牙死死盯着楚新月,“这个孩子……这个孩子……” 楚新月一听孩子两个字儿,登时惊慌失措起来。 她年岁小,身子骨又弱,怀这个孩子,包括生养这个孩子不晓得吃了多少苦。 长姐将她安置在这个不起眼儿的庄子上,便是要让她安安稳稳度日。 她与孩子珩婉在这庄子上相依为命,没想到如今初冬的第一场雪,想的婉宝也长大了,身体硬落了,便带着她出来赏雪看看梅花。 梅花没有好好看,倒是看到了她最不愿见到的人。 楚新月慌得不知道说什么好,抱着孩子转身逃进了庄门。 “楚新月!你站住!”裴宏一看楚新月回了庄子,登时急眼了,忙冲了过去。 “裴将军请留步!” “裴将军请留步,再不留步,我等可要动手了!” 楚家护卫忙拦住了他,哪知裴宏早已经快要疯了,冲了过去。 她怎么敢?敢将他的女儿藏了整整两年的时光? 她怎么敢如此…… 裴宏什么都顾不上了,直接冲了过去,那些楚家护卫再也不能客客气气的了,他们都是女帝陛下从虎贲军亲卫军那边调集过来的好手。 虽然裴宏的武功不弱,可到底一个人对打十几个楚家护卫,还是被揍趴了下来,那些护卫也不能真的将他怎么样。 他们只是护着楚家九小姐母女便是,随即撤回了庄子,将整座庄子护了起来。 还有一部分人将裴宏绑了起来,丢进了马车里,送回到了裴府。 此时裴府里面的几兄弟都在,尤其是裴家老五裴峥脾气还是不减当年,当下便要冲出去。 “楚家那帮不长眼的玩意儿!” “凭什么打人?今儿爷爷我见一锤一个,锤死你们!” “五哥!”裴宏忙一把抓住了五哥,擦了一把唇角的血迹,“五哥,别再帮倒忙了,这事儿,我自己解决!求你了,五哥!” “好!你去!你去把他们统统揍趴下,不揍趴下不是我们裴家的爷们儿!” 裴烁觉得此事古怪,刚要说什么,裴宏就被裴朝喊去侧厅。 裴宏一瘸一拐的走进了侧厅的正门,上前冲大哥躬身行礼。 裴朝冷冷看着他,眉头蹙了起来:“怎么回事儿?” 他虽然觉得裴家最小的这个弟弟固然闹腾得很,可也不至于平白无故带着伤回来,他的弟弟他可以打,别人不能欺负。 裴宏低下了头:“我见着……见着楚新月了,就在郊外的庄子上,我是偶然撞见她的。” “什么?”裴烁忙道,“不是去了江南了吗?七弟你不会是认错人了吧?” 裴宏缓缓摇了摇头:“我没有看错,确实是她,她还抱着个女儿,一岁多的样子,那眉眼像极了我。” “我想去和她说说话,她躲进了庄子里,我找了她整整两年的时光,我只想当面问个清楚,许是我太莽撞了,和楚家的护卫打了一架。” 侧厅里顿时一片死寂,随即裴朝最先反应了过来:“你是说……她怀了你的孩子,还是个女儿?” “女儿?!!”裴烁后知后觉的喊了出来。 老天爷!那可是裴家孙子辈儿第一个女儿啊! 裴家几兄弟,要么就是终身不娶放不下旧爱的,要么就是喜欢上不一样的女人,也不成婚,就那么住到一起不明不白的。 其余的娶了妻,生的都是儿子,他们裴家现在最稀罕姑娘。 裴夫人刚才心心念念的想让五哥五嫂再生个女儿出来,结果一连三个儿子! 老太太都绝望了,临死前不晓得能不能抱上孙女儿。 裴宏此番说,楚新月给他生了个女儿,问题是还偷偷养起来了,不让裴家人晓得,这叫什么事儿嘛! “去瞧瞧!”裴朝起身朝着侧厅的门口走去,那个架势俨然是去抢侄女儿去了。 ------------ 第753章 再一次抢人 裴家几兄弟一听七弟有了个女儿,一个个便是兴奋的像是要去和乌孙干架一样,乌泱泱一群朝着郊外行去。 当然兴奋归兴奋,对外还是要守着这个秘密,毕竟对楚家人的名声不怎么好。 未出阁的女子,有了身孕,还养在了郊外的庄子上。 即便是楚新月贵为女帝陛下的妹妹,这事儿也是好说不好听。 很快一行人便赶到了郊外的那个庄子上,修建雅致的庄子还在,庄子门口处的梅林也在,唯独那母女不见了踪影,只剩下了几个留在那里洒扫的老仆。 裴家几兄弟顿时傻眼了,这是……又躲了? 裴宏的脸色铁青,浑身微微发颤。 裴朝定了定神:“你们先回裴家,我进宫一趟。” 他终于明白了楚北柠两年前的意思了,两年前他进宫去见女帝陛下,想要探探虚实。 不想女帝陛下摆摆手,连着劝酒与他,并没有说什么,还说这事儿楚家不追究了,放下了。 如今细细想起来,便是女帝陛下跟这儿等着呢! 裴宏上前一步沙哑着声音道:“大哥,我跟着你一起去。” 裴朝狠狠瞪了他一眼:“别添乱,回去!” “大哥!”裴宏是真的想进宫,去求求女帝陛下。 整整两年了,他被折磨的身心俱疲,他只想求女帝陛下能给他一个和楚新月好好谈谈的机会。 人生有几个两年,这样躲着,难不成一辈子不让他和楚新月说话,一辈子不让他见女儿吗? 那就是他的孩子,他的女儿,他怎么可能认错? “不想让事情变得更糟,就滚回去!”裴朝恨铁不成钢的看着七弟。 裴宏张了张嘴还要说什么,被裴烁拽住胳膊。 正午时分,楚北柠一边处理公务,一边瞧着自己的小儿子在养心殿里玩儿。 江南盐商又不太安分了,玄鹤去江南整顿,玄鹤就是楚北柠手中的刀,锋锐无比,天下无敌。 宫人们在养心殿的青石地面上铺了羊绒毯子,下面专门挖空烧了地龙,女帝陛下说这叫地暖。 二皇子索性就趴在了上面,一只通体乌黑爪子素白的小黑猫,在毯子上来回跑,是发财的孙子辈儿,小皇子玄垚追着小猫儿支棱着两条小短腿儿跌跌撞撞追着。 这个孩子继承了玄鹤的凤眸,楚北柠的脸型,长得精致得很,像个玉石雕刻的娃娃。 突然内侍通传道:“启禀女帝陛下,裴家长公子裴朝求见!” 楚北柠一愣忙站了起来,刚走出几步差点儿被地上的儿子和小猫儿绊倒,她不禁宠溺的笑了出来。 这两个小捣蛋鬼,随即弯腰一手捞起儿子,一手抓起猫。 儿子抱在怀里,小猫儿落在肩头,高声道:“宣进来!” “对了,记得准备各地进贡的好茶,顺道每一样都打包好,一会儿给裴公子带回去。” 楚北柠又想起来之前夜半去裴府,裴朝给她泡茶的情景,便是连个茶盏都小气的不舍得让给她。 如今她也是能送得起茶盏的女人了。 “对了,还有那些名贵的茶盏小心包好了,一并给他带回去。” 楚北柠正吩咐着,那边内侍已经带着裴朝走了进来。 裴朝迈步走进了养心殿,屈指可数的几次,都是为了裴家。 他刚走进了养心殿的门,迎面便看到穿着玄色绣金龙长裙的楚北柠,本来松垮的龙袍被她改动了以后,越发衬托了几分威压。 她三个孩子的娘了,还是那么的娇媚动人。 此番红唇玉脂,面容姣美,怀中抱着一个奶团子娃娃,肩头还蹲着一只小猫。 门外的阳光落在了她的身上,竟是一幅绝美的画。 裴朝下意识唇角微翘,随即将眼底的倾慕压制了下来,掀起裙角跪在了她的面前。 “草民叩见女帝陛下!” 楚北柠忙笑道:“你我之间不必多礼。” 她没有用朕这个词称呼,倒是几分老朋友之间的温暖。 裴朝缓缓起身,楚北柠赐座给他,裴朝小心翼翼搭着椅子边儿坐了下来,视线却落在了楚北柠怀中抱着的奶团子上。 “二皇子也长大了。” “是啊,不过顽皮得很。” 楚北柠笑着将奶团子抱到了裴朝面前:“抱抱?” 裴朝脸色微微一怔,忙抬起手,却不知道该怎么抱孩子。 他没有孩子,虽然收养了一个徒儿,可是收养的时候已经是个少年了。 这么点的小孩子,他还是第一次抱,况且还是个皇子,这就让他莫名的心慌。 他忙抬起手臂小心翼翼接过了二皇子,二皇子也很给面子的留了他一胸口的口水,抬起头吃着手指头,黑漆漆的小眼睛定定看着他,像是在分辨着什么。 楚北柠看着裴朝无措的样子不禁笑了出来,她随后将孩子抱了回来,连着孩子和猫儿都交给了宫里的嬷嬷。 这才端着茶盏看向了裴朝:“是为了你弟弟的事情吧?” “若是为了他……” “不!”裴朝缓缓起身,冲楚北柠躬身抱拳道,“不是为了我弟弟,是为了我的母亲。” “裴夫人?”楚北柠眉头挑了起来。 裴朝吸了口气道:“我母亲最近身体不好,怕是没几天日子了。” 楚北柠脸上的表情变得复杂了起来。 她许久没有关注过裴家了,两年前裴家闹了那么一出子,玄鹤亲自去了乌孙边地的车旗城将裴家的产业摸得清清楚楚,至此裴家收敛了不少。 毕竟那么多人也要养活,楚北柠还不想将裴家这一头困兽逼迫到绝境,反而会引起裴家剧烈的反噬。 裴家就是楚北柠养在边地保护边疆地区的狮子,不能饿死狮子,也不能让他们吃太饱,就要有个度。 此番裴朝提及裴夫人,她忙问道:“令堂身体可好?” 裴朝脸上掠过一抹暗淡:“她情形不太好,如果能熬过这个冬季,能欢欢喜喜过个年也是好的。” 楚北柠一愣,病的这么厉害。 转眼间,裴夫人也老成了风烛残年,怕是要随时而去。 裴朝定定看着楚北柠道:“我娘喜欢女孩子,想要个孙女儿……” 楚北柠脸上的表情变得复杂了起来,她晓得裴朝来干什么来了,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裴朝再一次来她面前抢东西,竟是想要那个孩子。 别说他们裴家,她还瞧着喜欢呢,那么可爱的一个小奶宝,谁不喜欢呢? ------------ 第754章 我身体一直很好 楚北柠已经完全听明白裴朝的意思了,自己妹妹和外甥女儿被她藏在了郊外,藏了这么多年,机缘巧合下还是被人家撞见了。 这难道就是缘分? 孽缘吧! 楚北柠微垂着眼眸,不说话,等着裴朝说。 裴朝小心翼翼看了她一眼,开口道:“陛下,那个孩子是我七弟的吧?” “不然呢?”楚北柠翻了他一个白眼,裴朝唇角微翘,渗出一抹笑意。 三个孩子的娘了,翻白眼的样子还是很可爱。 他忙压住了心头的一抹不该出现的感情波动,叹了口气道:“我们裴家对不起你,我父亲……” 裴朝轻轻浅浅揭过了这个名字,缓缓道:“我娘对我父亲做过的事情一无所知,她前半辈子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做一个张扬开心的公侯府夫人。” “后半辈子却被儿女们拖累,终日不得安宁。” “她的病是长年累月积累起来的恶疾,我这一次来求你能不能……能不能让她弥留之际看看孙女儿?” “我们裴家不是强求这个孩子,只是想让这个孩子和她祖母见上一面,让我娘走的能心安一些。” “到时候,看望我娘后,还会送回来的。” 楚北柠重重叹了口气,定了定神:“这事儿,我虽然贵为女帝陛下却没有最终的决定权。” “孩子是我九妹妹怀胎十月辛苦得来的,她身子骨单薄为了生这个孩儿,差点儿连命都丢了。” 裴朝眼底掠过一抹复杂。 楚北柠道:“这样吧,于情于理我也不能当面拒绝了你,我帮你问问她吧,至于她愿不愿意带着孩子去裴家见你,这就另当别论了。” 裴朝晓得这已经是楚家人最大的让步了,他们这些做伯父的,做姨母的,都却不过小奶包的亲娘,这事儿没得说。 裴朝起身道谢,刚要转身离开,不想楚北柠将他留住。 她命宫人将那些打包好的茶叶和茶盏送到了裴朝的面前:“地方官孝敬我的贡品,送你了。” 裴朝微微一愣,楚北柠笑道:“你喜欢喝茶,这玩意儿你用得着,玄鹤和我都不爱喝这个。” “你也别嫌弃,东西不好,将就着用就是了。” 皇帝用的东西哪里有不好的道理?不好谁敢上贡,不怕被砍头啊! 他接过了东西刚要磕头谢恩,被楚北柠一把拽住手臂笑骂道:“裴朝,你不至于吧,为了一壶茶叶给我磕头,折我阳寿呢吧?算了,算了,拿去吧。” 裴朝低着头笑了笑,还是道了声谢。 “对了,”楚北柠看着他道,“确定不回来效忠与我吗?” “你虽然身体不如从前,不过做个兵部尚书应该没问题吧?” 裴朝定了定神缓缓摇了摇头:“多谢了,我在海疆那边还有一批人要安顿,就不叨扰你了。” 楚北柠看向裴朝的视线有些复杂,缓缓叹了口气道:“好,只要你开心便好,大晋朝堂随时随地朝你敞开着,你什么时候在外面漂泊不动了,你回来就好,哪怕养老也成。” 裴朝淡淡笑道,这个笑容里多多少少有几分倨傲的意思在里头。 “我还不到被人怜悯的地步,况且我身体一直很好,什么时候不行过?呵!” 他转身大步走了出去。 楚北柠暗自磨了磨牙,都这么大岁数了,还是这么拽! 三天后,裴家上下感觉像是过年一样,里里外外都收拾的干干净净的,甚至还专门给即将到来的婉宝准备了一处精致的院子。 裴家的几个子弟疯了般的从各自的院子里将好用的好吃的好玩儿的,反正捡着小孩子喜欢的物件儿统统搬了过去。 即便是裴家未来家主小裴俊也将自己最心爱的无水砚搬了出来,送到了珩婉妹妹的屋子里。 裴夫人听闻老七居然在外面还有个女儿,竟是从病榻上爬了起来,细心打扮自己被丫鬟仆从搀扶着来到了前院的正厅里早早候着。 “怎么还没有到啊?” “她们母女两个在哪儿住着,要不要让老七驾着马车去接一下人家?” “你们将那院子收拾出来没有,孩子既然要待一天的时间,须得将地龙烧好了,省的冻着孩子。” “怎么还不来啊?不会是出了什么岔子了吧?” 裴夫人坐卧不安,一边的裴朝扶着母亲的手臂低声笑道:“娘,您不要着急,她们母女在郊外住着,楚家九小姐这一次一起跟着来,那个孩子据说怕生,只有她娘亲抱着才不哭。” 裴夫人闭了闭眼,重重叹了口气:“是咱们老七亏待了人家母女,这一遭……你帮忙从中好好说说。” 裴朝一愣,他心底也是有几分为难。 感情上的事情不同与寻常事务,那得看七弟和楚新月之间能不能化开那个心结。 裴宏此时站在了门口等着,一颗心就像是在油锅里来回反复的煎,热辣辣的发疼。 终于宫里头的马车朝着裴家这边行了过来,最后停在了裴家的门口。 率先下来的居然是宫里头楚北柠身边当红的大红人赵嬷嬷,赵嬷嬷是太子殿下的奶娘,为人处世分外的周全,很得楚北柠看重。 如今玄烨大了,赵嬷嬷是禹州那边来的,是楚家的一个家臣之妻,对楚家分外的忠心耿耿。 楚北柠晓得宫里头的皇子身边还是留个得力人比较好,就将她留了下来,在自己身边服侍。 裴家人竟是没想到女帝陛下身边的赵嬷嬷亲自送楚家九小姐母女来,随之而来的还有宫里头的铁卫,这阵势感觉像是专门防备裴家抢人的。 裴家人也晓得女帝陛下的那点子小心思,忙带着人迎了出来。 裴家几兄弟几乎将大门口堵得水泄不通,裴宏这个亲爹反倒是被挤到了一边儿,只能眼巴巴的看着。 昨天大哥已经交代过了,让他安分些,好不容易女帝陛下给了一次恩典,别把事情搞砸了。 既然想要修复感情,就得慢慢来,强取豪夺是落不到好儿的。 赵嬷嬷掀起了帘子,后面马车里下来的两个丫鬟忙将马车里的人扶了出来。 楚新月穿着一件月牙白裙衫,外面罩着一件墨狐裘披风,大大的兜帽将她大半张脸都遮挡的严严实实,只瞧得见雪白尖俏的下巴和樱红一点的唇。 她怀中抱着一个穿着粉色小袄,外面用银色披风裹着的小丫头,戴着缀着南珠的虎头帽子,眼睛灵动至极,刚一下马车,就冲围着的几位裴家的叔叔伯伯伸出了小胖手,够他们手上拿着的五彩斑斓的玩具。 轰的一声,四周顿时传来裴家几兄弟激动爽朗的笑声。 ------------ 第755章 我不喜欢你了 “婉宝!看这里,我是你五伯父,瞧瞧这对儿小金锤子,喜不喜欢?”裴峥拿出了一对儿小孩拳头大小的小金锤,送到了珩婉的面前。 “三伯父没啥给的,这些银票你拿去花,别客气。” “婉宝,喜不喜欢这把小剑?”裴烁没想到这个小丫头这么可爱,不禁拿起了自己请人打造的小短剑在小丫头面前显摆着。 这把短剑打造得分外精致,剑鞘外面镶着璀璨夺目的红宝石,瞧着就喜庆得很。 不一会儿,一岁多的婉宝,腰间挎着六伯父送的袖珍宝剑,怀揣着三伯父送的银票,小肚子都塞得鼓鼓囊囊的。 两只白玉雕刻般的小胖手一边一只抓着小金锤,锤子实金打造的,她攥得稍稍有些困难,可还是不放手,楚新月不得不帮她拿着另一只。 裴朝朝着她伸出了手臂:“大伯父抱抱!” 楚新月一愣,还是松开了娘的脖子。 小家伙收下了这么多好东西,自然不认生了,张开小胖手落在了裴朝的怀中。 裴朝顺势将一块儿玉佩塞进了她的怀中,那块儿冰玉雕刻的玉佩也是袖珍的,相当于婴儿半个手掌大小。 裴朝抱着她,单手戴玉佩有点点困难,一边的裴政忙笑着上前帮她系在了腰间。 冰玉世所罕见,很是珍贵,而且做成了这么精巧的小玉佩,甚至里面还有一丝丝赤色玉絮,更是罕见得很。 玉雕师傅甚至依托这堪堪的一缕红絮,雕刻成了一枝梅花的形状,瞧着就令人喜欢。 要知道微雕技术可不是所有玉雕师傅都能胜任的。 甚至是裴俊带着几个裴家小一辈的子弟也拿着礼物,纷纷走了过来,他们第一次见着妹妹,虽然都是一个个混小子,此番居然还扭捏乖巧了起来。 裴俊甚至还摆出了一副做大哥的姿态,送了婉宝一支玉笔,吩咐她好好读书,被她一巴掌推到了一边,还是裴朝出面解围将玉笔替婉宝收了下来。 一群人最终簇拥着婉宝来到了裴宏面前,裴宏缓缓抬起手,手指微微发颤,他缓缓抚上了婉宝软嫩的脸颊,眼角却有些发红。 “我抱进去让母亲看看,你……”裴朝下意识看向了身后,自不多话,抱着孩子走了进去。 楚新月被五少夫人亲切的挽着手臂跟在了后面,楚新月低着头也很少说话,只是礼貌客套。 她现在很是局促,如果不是长姐出面,她断然不会来裴家的。 长姐说婉宝毕竟是裴家的血脉,现在裴夫人病得厉害,她也是婉宝的祖母,如果不让去见,以后孩子长大了若是生出几分对母亲的埋怨来,她怕是吃不消。 楚新月只得抱着孩子硬着头皮来了,她不想来的,心头生出了几分不该有的恐惧。 婉宝是她的命,她担心裴家人扣着孩子不还给她,她便是亲自跟来了。 可既然来了,总不能不见裴夫人,不见裴宏。 过往的种种不堪再一次袭上心头,她走路都觉得晕沉沉的,像是个被人摆布的布偶。 裴宏那么厌恶她,她何必又过来自取其辱? 之前人家救她,也多不过是担心她死了连累了裴家,她如今上杆子来到了裴家门上,每走一步都觉得心底发寒。 可婉宝毕竟是裴宏的种,长姐亲自出面与她说这件事情,虽说是让她定夺,她也晓得长姐想卖裴朝一个面子,让她带着孩子来看看裴夫人。 只是这样的场景下见面,她不晓得该说些什么,好在只待一天,吃一顿饭,就能带孩子走了。 突然眼前走过来一个高大的身影,挡住了楚新月的去路。 楚新月抬眸对上了裴宏那张端正冷冽的脸,他虽然冷着一张脸,眼底的神情让楚新月觉得发慌,感觉像是要吃了她似的。 她下意识转身避开,却被裴宏一把抓住了手臂。 “七弟!不可鲁莽!”五少夫人忙急声道。 裴家其余子弟都带着婉宝去见裴夫人了,唯独裴宏单独留下来挡在了楚新月的面前。 裴宏抬起手抓着她的手臂,都能感受到她的轻颤,对他的恐惧大概已经深入进了她的骨髓,可见他带给她的回忆真的不美好。 裴宏吸了口气,忍住了心海翻滚起来的滔天巨浪,松开了她。 随即冲一边的五嫂躬身道:“五嫂,我想单独和她谈谈,一会儿带她去见娘。” 楚新月眉头蹙了起来,一边的赵嬷嬷淡淡笑道:“裴七爷,九小姐许是身子不舒服,还是进去早早拜会裴夫人为好,过会子用过了饭还得乘着天色尚早赶回去呢!” “楚新月!我们谈谈!几句话而已!”裴宏死死盯着楚新月苍白的脸,心里一时间不知道是什么滋味,总之就是不好过。 楚新月晓得该来的还是来了,避不开的。 “赵嬷嬷,您去正厅帮我看着婉宝,小心碰着了。” 赵嬷嬷顿时了然,笑着福了福,带着楚家的人朝着正厅走去。 两个人站在了正厅外面的穿廊里,四周的风很冷,每到年关的时候总会有几天酷寒。 楚新月低着头,像是个犯了错的孩子,也不晓得她躲了两年多,藏了这个孩子两年,裴宏会怎么炮制她? 当初她也不想要这个孩子的,毕竟孩子的父亲这么讨厌孩子的母亲,生下来也是个错误。 可她身体不能喝红花堕了胎儿,强行用药怕是会死人的,她的长姐也不允许她出事儿。 她便是在庄子里养胎,生下了婉宝,不想生下来后自己养在身边,越养越成了心尖子上的宝贝。 此时再一次被裴宏挡在了面前,寻上了门。 楚新月浑身哆嗦着,嘴唇也微微发颤,鼓足了勇气抬起头看着对面身形高大的男人,他似乎比两年前更加孔武有力,退去了少年的青涩,多了几分成熟稳重。 裴宏看着她,纵然有千万句话要说,竟是不知道从哪儿说起。 不想楚新月先开了话头。 “你要多少银子?” “什么意思?”裴宏一下子懵了都。 楚新月抬眸定定看着他,两只手死死攥成了拳:“我的意思是,你要多少银子可以放过婉宝?” “她身体里流着你的血脉,你还救了我的命,你要多少银子可以让我们彻底断干净,以后不再寻来?” 楚新月抿了抿唇:“以前我……可能有那么一点点喜欢你,给你带来了很多的困扰。” “现在……你放心,”楚新月低下头苦笑了出来,“我已经不喜欢你了。” 裴宏脸色一点点沉了下来。 ------------ 第756章 性子变了 一句不喜欢你了,让裴宏宛若坠入了地狱,他定定看着楚新月。 他心里很清楚的意识到,这可不是楚新月故意气他的话语,而是真的深思熟虑后的宣告。 裴宏那一瞬间有些慌了,他一向性格硬朗,还最好面子,即便是错了也不愿意轻易低头。 此他找了这个女人整整两年,无数次在脑海中萦绕着她的身影,他自己都不知道这两年到底是如何浑浑噩噩的度过。 没想到好不容易见了面,她居然直接上来一句,我不喜欢你了。 裴宏定定看着面前的楚新月,浑身微微发抖,两只手也死死攥成了拳。 她不光说她不喜欢了,甚至还要用银子算清楚他和她们母女之间的关系。 她怎么敢? 楚新月说出这些话几乎用尽了自己浑身的力气,此时对上了裴宏阴沉沉的脸色,下意识向后退开了一步。 可话已经说出来了,她也豁出去了。 本以为裴宏会大发雷霆,没想到裴宏却重重吸了口气,脸上的神色缓和了几分,看着楚新月道:“这些年,过的还好吧?” 楚新月倒是诧异了,这么平心静气的裴宏,与她来说显得很陌生。 裴宏看着她继续道:“你也不必担忧,今天婉宝吃过午饭我就送你们母女回去。” “回庄子上住着,还是去宫里见女帝陛下,我送你们过去便是。” “孩子是你九死一生生下来的,在你们母女最艰难的时候,我没有陪伴在你们身边,已然不是个合格的爹爹,哪里有那脸去和你抢婉宝,你放一百个心吧。” 楚新月直瞪瞪看着裴宏,不晓得是自己耳朵出了问题,还是别的什么,她都不敢相信这是裴宏说出来的话。 裴宏侧过身退后了一大步看着她道:“走吧,去见见我母亲和姨娘吧。” “毕竟你是婉宝的娘亲,以后的事情我们慢慢说,我如今很是感激你,感激你能带着婉宝来看我母亲。” 楚新月僵硬得点了点头,跟在裴宏的身后,刚才裴宏的那些话让她半信半疑,总觉得他将话都说通透了,又觉得什么没有说。 楚新月跟着裴宏来到了裴夫人住着的正院,刚迈步走进了院子,就听到了暖阁里传来一阵阵的欢笑声。 她没想到的是裴家人这么会逗孩子玩儿,远远就听到珩婉这个小丫头叽叽嘎嘎的笑声,还有裴夫人开朗的笑声。 裴夫人已经有些时候没这么笑过了,边笑边抱着婉宝道:“你们瞧瞧这个小丫头,这么小的年纪,这般聪慧……长大了可是不得了的姑娘!” “可不是嘛!冰雪聪明的一个小人儿呢!谁见了不喜欢?”是老五媳妇儿的笑声。 楚新月一时间竟是有些不好进去打扰这天伦之乐了,她愣神的当儿,裴宏已经将堂屋的帘子掀了起来,侧过身亲自替她打着帘子。 这活儿一般是下人们才干的,他倒是替楚新月亲力亲为。 楚新月客气的点了点头走了进去,她刚进来的那一刹那,屋子里的热闹瞬间变得一片死寂。 裴夫人瞧着楚新月进来,下意识更是抱紧了珩婉,可心头却有几分不得劲儿。 到底是人家的孩子,他们裴家没有权利扣下来人家的娃娃,即便是想争取过来也没那个能耐,裴府外面围着一大群的皇家铁卫可不是吃干饭的。 珩婉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的人围着她玩儿,她一生下来就只能见到娘和几个嬷嬷。 此番许是玩儿得累了,又想起来娘,看到娘进来后忙伸出小胖手朝着楚新月探了过来,嘴巴撇着快要哭了节奏。 裴夫人委实舍不得,还是裴朝亲自从母亲的怀中将小姑娘抱了起来,却是递给了裴宏。 他们这些做大伯的倒是抱开心了,人家爹还没怎么抱呢! 裴宏接过了裴朝抱过来的女儿,瞧着她和自己那么相似的眉眼,一颗心都要化了。 怀里的小家伙显得有些不安分,踢着小腿想要摆脱父亲的束缚,甚至还在裴宏脸上用小拳头捶了两下。 裴宏痴痴看着女儿在怀里撒野,眼底却满是宠溺。 楚新月瞧着他死死抱着女儿没有松开的意思,一颗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儿,便是一边的赵嬷嬷也准备折返出去找皇家铁卫来了。 到底裴宏还是抱着孩子来到了楚新月的面前,将孩子送回到了楚新月的手中道:“孩子怕是饿了,我们先去花厅那边用饭吧,今儿专门吩咐厨房那边做了蛋羹,奶酪酥,还有其他软和一点的菜品。” “你爱吃甜口,我请了做糕点的师傅来,你一会儿尝尝。” 楚新月紧紧抱着孩子,胡乱应了下来。 赵嬷嬷也松了口气,得亏裴七爷没有发浑,还是将孩子还了回来,不然事儿还挺难办的。 裴夫人怀中的孙女儿被抱走,顿时显得空落落的,忙讨好的看着楚新月道:“是啊,之前打听到九小姐爱吃甜食,就请了厨子多做了些酸甜的菜品,一会儿你尝尝那个糖醋鱼。” “我们第一次见面,没有什么给九小姐准备的,送你这个戴着玩儿吧!” 裴夫人将一对儿翡翠镯子送给了楚新月,还亲自帮她将镯子戴在了手腕上,抓着她的手笑了笑道:“果真是个标致的人物,这翡翠镯子也算是上品,不过颜色一般人很难压得住,倒是九小姐戴着正合适。” 四周的人看到了那镯子,一个个心头了然。 一般裴夫人只有给自己的儿媳妇儿才送这么名贵的镯子戴,这对儿翡翠镯子还是裴夫人的娘家人,做陇西富商的时候弄来的,品相极好。 楚新月忙要将镯子脱下来,不想被裴夫人死死抓着手。 裴夫人又不舍的看了一眼小孙女儿吸了口气道:“九小姐,我晓得你生我们家老七的气。” “那小子确实不是个东西,只是看在婉宝的面子上,你多少饶了他这一次吧?” “乘着我身体还硬朗,我就帮你们风风光光办一场亲事,到时候你和婉宝搬回来住吧。” “母亲,”裴宏忙打断了裴夫人的话,“花厅里已经摆好了宴席,让她们母女先吃饭吧。” “可是……”裴夫人喜欢极了婉宝那个小丫头,也瞧着楚家九小姐也是个文秀雅致的姑娘,她是万分希望楚新月能带着女儿搬进来住。 ------------ 第757章 服软了 “母亲,”裴朝忙抬起手扶着裴夫人笑道,“饭菜都凉了,有什么事儿,咱们过后再说。” 今天楚新月能抱着孩子来看望疾病缠身的母亲,已经是天大的面子了。 他晓得母亲急,婉宝那么可爱的小家伙,谁不喜欢呢? 可饭得一口一口的吃,事儿得一件一件的做。 今天能请来这母女两个吃一顿饭,就是一个很好地开端了。 裴夫人心头叹了口气,方才她也是病糊涂了。 她晓得自己在这世上时日无多,只想得死之前能见着几个孩子都好好儿的,然后找到自己喜欢的人,成了亲给她生一大群的孙子孙女儿。 她还是希望多生些孙女儿,她喜欢软糯的小女娃。 “新月,你随我来!”裴夫人亲自抓着楚新月的手,牵着她朝着花厅走去。 赵嬷嬷忙抱着珩婉跟在了身后,一行人来到了花厅里。 今儿这些饭菜还有这么大的阵仗,便是逢年过节裴家都没有如此热闹过,裴家这些年东奔西走的兄弟们终于聚齐了。 “新月,这个糖醋鱼很不错,是请了天香楼里的主厨做的。” “这块儿梅花糕,你吃吃看,那几日梅花初开,专门选了梅花新开最嫩的部分,摘下来放在锅里蒸熟,再捣碎成了花泥,和着糖粉,糯米面做出来的。” “你再尝尝这个……” 楚新月面前的碗几乎堆成了小山。 “九小姐,裴某敬你一杯酒!这酒是甜酒,不妨事的,”裴朝起身冲楚新月举杯。 楚新月顿时慌得不知所措,忙站了起来接了酒杯。 她从小就听过柱国大将军裴朝的威名,此番哪里能受得起人家的敬酒,慌得一时间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裴朝定定看着她道:“那件事情是我弟弟的不对,我替我弟弟给你赔罪!” “不不不……”楚新月彻底慌了。 “我也给你赔罪,”裴宏站了起来,却是后退一步,突然噗通一声跪在了楚新月的面前。 哗啦一声,楚新月手中的酒杯瞬间落了地摔了个粉碎。 裴家人也有些愣怔,自家家宴上,这个臭小子跪女人倒是挺溜。 裴政别过脸,真的是没眼看,给裴家男人丢脸。 裴宏抬眸看着楚新月道:“当初是我将你引入了这些纷乱的死局,也是我毁了你的清白,一切都是我的错。” “这个赔罪已经来的有些迟了,还望你不要生我的气。” “你……你不要这样……我……我……”楚新月委实没想到裴宏还有这么一出子。 她吓得连连后退,身边坐着的抱孩子的赵嬷嬷也吓了一跳,倒是一时间僵在了那里。 怀中的珩婉不晓得为何这个男人要跪下来,抬起小胖手很欠的一把揪扯住了裴宏头顶上的一缕头发,一下子玩儿似的拽了起来。 裴宏这下子脸上的表情简直是无法用语言形容,正是婉宝这么一捣乱,场面倒是变得有几分尴尬。 裴宏的头发将孩子的小手指缠住了,一开始小家伙还觉得好玩意儿,不想怎么也绕不出来,急得哭了出来。 “哎呦!祖母瞧瞧怎么回事?” 裴夫人忙起身走带了裴宏身边,将裴宏的头发从珩婉的手指头上一点点绕出来,还嗔怪的骂裴宏不该随便长头发。 楚新月觉得这地儿一时也呆不下去了,她忙抱着哭红了眼的女儿,冲裴夫人躬身福了福道:“天色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今天多谢裴夫人款待。” “这……这么早便要走了吗?”裴夫人眼巴巴的看着楚新月怀中抱着的孩子,一颗心几乎都要被扯碎了。 赵嬷嬷瞧着九小姐执意要回也忙护着九小姐和孩子朝着花厅外面走去,此时她一个外人都看得诧异。 裴七爷好得也是战功在身的少年成名将军,不想说跪就跪,倒也是干脆,只是有点吓得慌。 裴夫人也忙跟着送了出来,便是追在楚新月的身后陪着笑道:“新月啊,给婉宝住着的院子也收拾了出来,连着收拾了许久,你不带孩子去看看吗?” “我瞧着你也累了,不若留下来歇一会儿,到时候让老七送你们母女回去。” 楚新月忙停住了脚步,长辈追着她说话,她也委实过意不去,转身冲裴夫人躬身再次行礼道:“天色不早了,新月暂且回去了。” “今日叨扰夫人,还请夫人见谅。” 她说罢又躬了躬身子,礼数到了,人自然走得也匆忙。 很快楚新月上了外面的马车,随后朝着宫城行去。 她今日来裴家乘坐的是宫中的马车,带着的人也是宫里头的人,自然先要回宫去。 裴宏本来想送,可瞧着她是朝着宫城走了,自然也不能直接进宫里吧? 裴家一群人站在了门口,瞧着楚新月的马车渐渐消失在他们的视线中,一个个具是脸上怅然若失。 裴夫人叹了口气,刚转身突然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母亲!” “母亲!” 众多兄弟忙将裴夫人送回到了暖阁里,裴朝请了宫里的太医帮忙过来诊治。 太医号了脉走到了外间,裴朝忙迎了上去。 张太医坐在了椅子上写了方子交给裴家人去抓药,随即看向了裴朝摇了摇头低声道:“还是这些年落下来的病根,早已经撑不住了,今儿能这么走着说笑便是硬撑着的。” 裴宏缓缓低下头,眼眶微微发红。 裴朝吸了口气冲张太医道谢,随即将七弟裴宏喊到了自己面前。 裴朝抬眸定定看着他道:“你……愿不愿意娶楚新月为妻?” “愿意!”裴宏脱口而出,随即顿了顿话头道:“其实两年前在坑底的时候,她就已经是我的妻了,只是她不愿意面对,我也不能强迫她。” 裴朝看向了窗外,唇角渗出一抹苦涩:“感情的事情,谁又能说得清楚呢?” “七弟,如果她还有那么一点点的喜欢你,为了母亲,你去服个软吧?” 裴夫人的日子已经没有几天了,兴许小孙女儿回到自己的身边,对于她来说大概能走的心安一些。 毕竟这几年,裴夫人遇到的糟心事儿实在是太多了。 ------------ 第758章 找你找疯了 京城郊外的庄子上,四周的梅花已经开到了极盛,远远看过去宛若一团团的红云。 楚新月也不晓得为何自己的女儿那么喜欢梅花,每天抱过来看着,都看不厌。 小家伙还喜欢穿着鹿皮小靴子,裹着厚厚的绒袄在雪地里撒欢儿。 “婉宝!小心!”眼见着小珩婉一个跟头就要栽倒在雪地里,楚新月忙要去拽她的小身体,不想一只大手将珩婉整个人捞抱了起来,稳稳落在那人的怀中。 楚新月一愣,对上了裴宏的那双深邃的眼眸。 四周护着这对母女的护卫忙团团将裴宏围住,刀剑相向,势在必行。 裴宏也不理会四周的人,抱着婉宝刮了刮她挺翘的小鼻头笑道:“下回小心些,你看爹爹今天给你带来什么礼物了?” 珩婉这些天已经多多少少适应了这个凭空出现的爹爹,楚新月也是无奈。 她也不能让护卫将他驱离珩婉,毕竟他是珩婉的亲爹。 只是裴宏的行动越来越让她看不透了,他没有强行将珩婉从她身边带走,也没有缠到了她的门庭外要求些什么。 他总是在她和女儿玩儿耍的时候,很合适的出现在她们母女面前。 而且他也学精了,不是硬闯进来,总是利用他很好的轻功偷摸着靠近,却又远远看着。 只等她需要做些什么,他就会从天而降,帮忙后翩然离去。 每天早上必然会在庄子门头处挂着几包她爱吃的甜食,栗子糕,云片糕,绿豆糕,蟹黄酥…… 婉宝喜欢梅花,必然会去庄子门口外的梅林里玩儿。 楚新月带着孩子很惊讶的发现,从庄子门口一直到梅林深处的路几乎被人一夜之间修理平整,两边的野草和枯枝也被修剪得干干净净。 小孩子的玩具更是从来没断过,都是裴宏亲自用木头雕刻而成。 木头小床,木头雕刻的小马,会飞的木头小鸟。 甚至隔几天还会在庄子门口放一个笼子,笼子里关着喵喵叫的猫咪,再过几天是一只小狗,还有几只小松鼠,连喂松鼠的松果都准备好了。 有一天更夸张的是送来一匹红色小马儿,马鞍都是用黄金打造,虽然婉宝骑不了,不过再大些时日。 一个漂亮精致的小姑娘,骑着赤色小马,那个样子一定很张扬很美。 楚新月本不想要,奈何孩子见了实在是太喜欢了,追着裴宏喊爹爹的次数越来越多。 此时珩婉已经很熟悉的两只小胖手紧紧抱着裴宏的脖子,亲昵的蹭了蹭裴宏的脸,笑个不停。 爹爹带来的礼物,每一样她都喜欢。 裴宏将孩子好不容易才从脖子上扯了下来,还是送到了楚新月的手中。 他这些日子也会抱着女儿,但是从来不会给楚新月带来压迫感,让她觉得自己是在和她抢孩子。 楚新月抱着女儿看向了裴宏,却看到裴宏像是变戏法一样从背上的背囊里,拿出来一张精致小巧的弓,还有竹子雕刻而成的箭头。 不过这些箭头做得很短上面用红色绒线缠绕成了花朵的样子,不会伤到手,绒线球里绑着承重的铁块儿,一根根排在了鹿皮做的小箭袋里。 “爹爹,爹爹,婉宝要……”珩婉瞧着便爱不释手,直接挣脱开了楚新月的手,朝着裴宏冲了过去。 裴宏忙笑着将她抱住,将弓箭送到了珩婉的手中,笑道:“不愧是武将家出来的姑娘,就喜欢这个,是吗?” “若是喜欢,爹爹再给你多做一些!”裴宏看着女儿满眼的宠溺。 珩婉拿起了弓箭,开心的直蹦哒。 “来,爹爹教你!”裴宏帮珩婉纠正她握弓的动作。 “以后爹爹教你骑射,教你练剑……不……爹爹剑法不好,让你大伯父教你练剑,大伯父的剑法很厉害的,天下很少有人能敌!” 楚新月默默看着父女两个说说笑笑,用小弓箭射梅花枝头上落着的雀儿,很少射得住,不过两个人笑得却很开心。 不一会儿珩婉自己就能玩儿了,也不想让裴宏拘着,身后的嬷嬷忙跟了上去追着婉宝到处跑着玩儿。 裴宏反倒是没事儿做了,小心翼翼看了一眼裹着白狐裘大氅的楚新月,虽然已经做了孩子的娘。 可那容色倒是越发清丽动人,只在眉眼间点了一丝丝的轻愁,让她多了几分脆弱的美感。 裴宏吸了口气,还是大着胆子走了过去,抬起了手臂。 楚新月下意识躲了一下,不想他是轻轻将她帽子上落下来的碎雪扫落了下来,随后还若无其事的看着灰蒙蒙像是要下雪的天际:“感觉又要下雪了。” 楚新月一愣,这是与她说话吗? 她没想到裴宏居然想与她拉家长,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这一个简简单单的回应,先是让裴宏惊讶万分。 他在她的身边小心翼翼试探,示好,不晓得多少天了,她都没有给过他一个回应。 此番终于有了回应,他整个人都觉得像是从冰冷的地狱中重新走了出来,阳光一点点洒落在身上,他心底的寒冰被敲开了一条裂缝,丝丝缕缕的悸动冒了出来,那一瞬想要哭出来。 裴宏将两只微微发颤的手藏在了袖子里,虽然假意看着天,可眼角的余光还是偷偷看着身边站着的楚新月。 “你多穿点儿,小心着凉。” “我给你备了皮子,很厚实,都是从车旗城我三哥那边拿过来的,改天我带个绣娘过来给你裁量身子,到时候多做几件大氅换着穿。” 楚新月眉头轻轻蹙了起来,不晓得该说些什么,她缓缓道:“劳烦裴公子费心了,我有衣服的。” 裴宏被软软顶了回来,脸色微微有几分尴尬,可心底的那些话还是说了出来。 “我知道你恨我!” “其实你真的是个性子很好的姑娘,换做是我,如果你是我,我是你,我早就将你杀了,谢谢你还能容我到现在。”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弥补你,让你能心里好受些,你若是想我怎么做,我照做便是,只是求你不要再躲起来,你知道这两年不眠不休的找人,从大江南北到塞外孤城,我找你找得差点儿疯了!” ------------ 第759章 到底经历了什么 人心都是肉长得,楚新月这几日也感觉到了裴宏的变化,和两年那个张扬肆意的裴七爷简直是判若两人。 此时的裴七爷显得分外谦和甚至有点点的卑微,谨小慎微的对待,让楚新月一度以为他是不是喜欢她? 可这个念头刚冒出了头,就让楚新月觉得分外的好笑,她觉得自己居然能这么想一定是疯魔了。 楚新月此时只想安安稳稳度日,可裴宏却这么不近不远的跟着,让她本来已经平静的心湖点点泛起了波澜。 这一丝丝的波澜竟是让她觉得不自在,甚至是恐慌。 她忙朝着已经跑远了的珩婉追了过去,不敢再和裴宏搭话。 裴宏动了动唇,也没有再追上去。 楚新月就像是一只惊弓之鸟,但凡任何的风吹草动都能让她害怕担忧,他这火热的思念,还需缓缓释放,太浓烈,会将她彻底吓跑。 果然如裴宏所料,当天晚上便下起了雪。 今年的雪尤其多,一场接着一场而来,给人感觉倒像是永无止境一样。 一开始小雪到了傍晚时分,瞬间变成了大片大片的鹅毛大雪,甚至是暴雪。 黑压压的压了下来,将整个庄子都妆点得银装素裹。 这种雪来的快,去得也快,不多时便停了。 世间万物仿佛都陷入了一片静谧中。 今儿小家伙儿许是玩儿累了,早早歇了下来。 楚新月心头却是有几分不自在,起身走出了暖阁,来到了门庭处看向了院子里厚厚的积雪。 几个粗使婆子正挥舞着扫帚扫雪,在院子里扫开了一条道儿。 突然庄子上的管事小心翼翼站在了院子门口,看向了楚新月,像是有话要说。 楚新月身边的婆子忙疾步走了过去,那管事的凑到了婆子的耳边低声耳语了几句,随后退到了院子门外等着主子的回话。 婆子听了后脸色微微一怔,忙转身走到了楚新月面前低声道:“主子!” “何事?” 那婆子扫了一眼院门道:“启禀主子,雪下的太大,大雪封山,裴家七爷好像回不去了,此时也没有个去处,就躺在了咱们院子的马厩里。” “主子……您看怎么个安置法?” 楚新月顿时愣在了那里,她之前隐隐觉得有些不妥,一时间想不通哪里不妥,如今才意识到自己早就担心这么大的雪,裴宏怎么回去? 若是半道儿出了什么事儿,怕是会被冻死在路上。 虽然裴宏不受楚家人待见,可毕竟是珩婉丫头的亲爹,如果亲娘没有妥善安置,将人家姑娘的亲爹冻死了。 以后等珩婉长大了,该如何面对? 得亏裴宏没有回去,不然这么大的雪估计就被封在路上了,到时候可就是生死未定了。 楚新月一阵阵的后怕,只是此时裴宏睡在了马厩里,有些不太好吧? 楚家的这些下人们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如果不管不顾,让裴家少将军睡在马厩里,和畜生同吃同睡,到底不好说也不好听。 楚新月眉头蹙了起来,吸了口气道:“来人!将隔壁院子收拾出来,让他暂且住进去。” “将那边的地龙烧起来,免得冻坏了客人。” “是!”嬷嬷忙笑着走出了院门,冲管事的传话去了。 楚新月悬着的一颗心这才落了地,回到了隔间里,也睡不着拿起了书卷看了起来。 突然外间传来了丫鬟们的问话声,还有裴宏的声音。 楚新月不得不起身走了出去,却看到裴宏已经换了一件粗布袄袍,不晓得管家从哪儿弄来的,好在还算干净些,将他身上着了雪湿透了的衣服换了下来。 他此时眉眼清朗,笑看着她,那一瞬让楚新月似乎回到了两年前的那个上元节,他清朗俊冷,单单一笑便也是藏着几分风流倜傥。 裴宏这个笑是发自内心的,从只能在庄子外面偶遇,到现在能进庄里避风雪,甚至还能住到楚新月的隔壁。 他简直太开心了,都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多谢九小姐照料,在下特地给九小姐道谢来了。” 楚新月并没有让他进来,点了点头道:“裴公子好好歇息吧,不晓得这雪什么时候能消融,七爷就在此住下来吧,有什么需要的同庄子里的管事说,让他给你取了来。” 裴宏点了点头,疯了般的想冲进面前这个看起来温馨异常的屋子,有他的女儿,还有家的温暖,以及他喜欢的女人。 他还是压制住了上去抱住她的冲动,他看着楚新月笑道:“你好好歇着,天气冷,你多穿点儿。” 他说罢转身有几分不舍的走出了院子。 一边服侍的几个下人瞧着主子的脸色,一个个心头存着几分心思。 不晓得主子最后要怎么和裴家七爷走到一起?亦或是就这么君子之交淡如水的相处下去? 楚新月送走了裴宏,转身坐进了暖阁里,却是心绪怎么也平静不下来,刚要命人取了古琴来,随即想起来自己带到庄子上的几张古琴都在隔壁的院子里放着。 那个院子一直空着,放着楚新月平日里用的物件儿。 古琴,不怎么穿的衣服,女儿家用的那些东西,还有布帛,皮毛之类的,博古架子里是女儿的小玩具,堆满了隔壁院子里的几个屋子。 她想到若是去取古琴,又要打扰到裴宏,还是明天去取吧。 楚新月沐浴后,刚要歇着,突然一阵悠扬的琴声从隔壁的院子里传了过来。 她一下子愣住,忙站了起来。 隔壁院子里只有裴宏住着,但是裴宏不是一向很讨厌抚琴吗?之前他提着古琴都像是倒提着剑一样,很是随意。 没想到此番居然能抚琴抚得这么好。 在这万籁俱静的雪夜里,一曲长相思,就像是裴宏在用琴音缓缓诉说着这两年来的不容易和对某个人的刻骨相思。 琴音虽然及不上京城里的几位大师,可却是深得精髓,便是楚新月抚这一曲长相思,也不一定能有此境界。 她不禁惊诧莫名,裴宏在这两年间到底经历了什么? ------------ 第760章 深夜病重 楚新月没想到两年未见,裴宏的琴技居然这么好,竟是听得愣住了。 不多时那边的琴音一曲终了,也不再抚琴,世界归于了沉寂。 楚新月定了定神,回到了床榻边躺在了女儿的身边。 她俯身吻了吻女儿的额头,小家伙今天许是玩儿的时间有些长,睡得不太安稳老是来回动弹。 楚新月不禁心头有几分恐慌,不会是病了吧? 外面大雪封山,若是真的病了…… 她忙喊了珩婉的奶娘还有心腹嬷嬷过来,谁知小丫头竟是嚎哭了起来,声音急促,像是难受得厉害,声音有几分嘶哑了。 院门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饶是外间的仆从也没有阻挡住裴宏的脚步。 裴宏这一晚哪里能睡得着,却发现隔壁楚新月的院子进进出出的人,脚步声杂乱显得很是急切。 他忙爬了起来,疾步走进了楚新月的暖阁。 此时楚新月已经脸色煞白,抱着几乎哭哑了声音的女儿,她自己也心疼得哭成了泪人。 “怎么回事?”裴宏两只手凑到了堆着银霜炭的炭盆边烤了烤,这才伸出手将楚新月怀中的女儿抱了过来。 楚新月已经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哪里还顾得上裴宏该不该闯进来的事儿? 她看着裴宏红着眼一双泪眼道:“傍晚抱回来的时候,还好好儿的。” “以往也经常抱出来看梅花,也没有出现现在这个样子,这可是如何是好?” “珩婉不停地哭,不停地哭,额头也烫得很。” “庄子上有大夫吗?”裴宏腾出手攥了攥楚新月的手,随即松开。 楚新月彻底乱了分寸:“有的,当初长姐留了一个太医过来!已经去请了!” 裴宏松了口气,有大夫就成,而且还是女帝陛下派过来的太医,他顿时心安了不少。 想来楚新月一个人住在这庄子上,距离京城也有些距离,女帝陛下定然会考虑周详。 “别怕!小孩子生病实属正常,你且别慌。” 裴宏忙安抚楚新月,一边怀中抱着孩子,一边将她轻轻拉到了一边的椅子上坐下。 早已经有管事的去前院请大夫了,不一会儿大夫便疾步走了进来。 “陈太医,您且瞧瞧我女儿这是怎么了?”看到陈太医后,裴宏和楚新月双双迎了过来。 陈太医对上裴宏的一瞬间,倒是稍稍愣怔了几分,忙道:“裴将军,你先将孩子平放在床榻上。” 裴宏忙将小姑娘放在了床榻上,陈太医坐在了床榻边,抬起手搭在了珩婉的细嫩的手腕上,凝神把脉。 突然他脸微微一变,忙又将珩婉的另一只手也拽了过来,抬起手抚上,随后倒吸了一口气。 “陈太医?”裴宏之前还劝说楚新月不要慌,此番看着陈太医的这个样子,他也有些慌了。 陈太医沉吟了一下,缓缓抬起手将哭闹个不停的珩婉翻转了过来,让她小小的身体趴在了床榻上,随即掀起了她的小袄。 掀起来小袄的那一瞬间,楚新月哇的一声大哭了出来。 只见在珩婉的背上开始渐渐发出来一大片水泡,每一颗水泡都有绿豆般大小。 裴宏脸色瞬间煞白,他即便是在战场上和敌人面对面拼杀,也没有怎么怕过,此时却是怕得要死。 他哆嗦着唇,那个词儿始终说不出来。 一边的陈太医缓缓摇了摇头低声道:“天花!” 这么小的孩子,得了天花能活下来的几乎很少,那些能活下来的也有些大一些的孩子,可珩婉实在是太小了。 楚新月瘫倒在了椅子上,浑身颤个不停,一双眼睛都已经变得失神,嘴唇像是含着滚油,不停地哆嗦着。 暖阁里服侍的下人们也惊了一跳,一个个红了眼眶,这可如何是好? 裴宏很快镇定了下来,定定看着陈太医:“需要怎么照顾病人?” 陈太医叹了口气:“我给裴将军写个方子。” 他几步退出了暖阁,先吩咐左右服侍的下人们用帕子围住了口鼻,自己也围了一块儿,随即给裴宏写了方子。 “裴将军找一些得过天花的仆从,按照我这个方子煎了药,一日三次喂下去。” “用温水帮孩子擦洗身子,千万不可发烧太过厉害,也是要人命的。” “饮食上清淡细心一些,一定要想办法让孩子吃饭,每日里必须喂水而且还是能喂进去的,吐出来不算。” “也只有这个法子了,若是能扛过最初的这七天,孩子就能活,若是……” 陈太医突然闭了嘴不说话了。 裴宏的手微微紧了紧缓缓道:“最忠心耿耿的仆从面对生死大关也难免会有私心,别的人照顾这个孩子我不放心,我留下来亲自照顾。” “你们几个谁曾经得过天花?”裴宏已经越过了楚新月,直接招呼楚家的那些仆从。 院子里的人一听小小姐得了天花,彻底乱了,完全就是六神无主。 裴宏此时站了起来,倒是也起了几分镇定人心的作用。 为首的两个嬷嬷站了出来,还有一个平日里复杂洒扫的粗使丫头也站了出来。 裴宏点了点头道:“你们三个留下,其余人全部离开这一处院子,到旁处居住。” “这个院子里不准再进出闲杂人等,你负责烧水熬药,你负责从外面转送羹汤进来,如果我抱孩子抱累了,困了,你进来帮我哄着帮我抱着。” “等明日小主子的脸上必然也会出现大片的水泡,一天不分昼夜我们几个看着,决不能让她挠破了那些水泡。” “再吩咐外面的管事的,等雪停了,开始清路上的积雪,清出来一条道儿,给宫里头报个信儿便是,别让楚家人和裴家人接近这一处院子,传到了宫中沾染了皇子长公主他们,便是死罪!” “再分出一批人,负责送药材和食材上来,让管事的亲自把关,买什么,用什么,我自然给个单子与你们,若是出了什么岔子,害了你们小主子,我这把刀可是不认人的。” “管你们是不是楚家的家臣,祸害我女儿的,死!” ------------ 第761章 劫后余生 裴宏将一切都安排的妥妥帖帖,四周虽然是楚家家臣,此番却是对裴宏满是信服。 得了裴宏明确的指示,楚家那些人也不慌了,本来就是训练有素,只是被天花这个词儿惊着了。 如今只能咬着牙拼一回,到底能不能阎罗那里将小主子的命抢过来。 裴宏命人将陈太医直接安置在了隔壁院落,随即走进了暖阁看向了脸色煞白的楚新月。 “你身子弱,我身体比你好太多,你出去吧,这里交给我便是。” 楚新月抬眸定定看向了面前的男子,感觉像是第一次见他一样,眼眸里说不出的复杂。 “你小时候得过天花吗?”楚新月问道。 裴宏倒是一愣,没想到她会这样问,他动了动唇道:“未曾得过。” 他随机看着楚新月道:“我送你出去。” “我也未曾得过天花,”楚新月一字一顿道,“不过我不会走,我也要留下来,我是她的娘,若是她死了,我活在这世上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 裴宏脸色微变,不自禁打了个哆嗦。 两个人,互相定定看着对方,都从对上身上看到了决心。 裴宏不自禁笑了出来:“罢了,你想留就留下来,不过得听我的,让你去歇息你就去歇着,让你捂着口鼻你就捂着口鼻,让你提前喝一些药你也要喝,参汤之类的补身子的,你若是少喝一碗,我也不会依你。” 裴宏是武将出身,学不会文秀青年的那一套温柔,便是关心也是用令人不讨喜的话说出来。 不过楚新月倒是听得也能接受。 外间大雪封山,庄子里已经变成了另一个孤独的世界。 消息传到宫城里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十天,楚北柠忙命人从宫里头调集得过天花的人手去庄子上。 天花在她的那个世界早已经成为了历史,可在这个时代还是威胁人们生命的最大的病魔。 楚北柠又让那些人从太医院调了一批药材去庄子上,她已经在京郊地区推广了种痘的法子,可普及率到底还是低一些。 京城里倒是种痘的人多一些,郊外的庄子上,那些庄丁们可能对这个东西还是有些抵触。 楚北柠下定决心,在全国强迫人们种痘,有时候不强迫怕是不行了。 赵嬷嬷也得过天花,带着女帝陛下派下来的人和物匆匆赶到了京郊的庄子上。 此时已经是第十二天了,她刚要进去瞧瞧被裴宏命人挡在了外面。 赵嬷嬷路上已经听了庄子里的人禀告,这一次得亏有裴七爷,若是没有裴七爷,依着九小姐的性子怕是收拾不了局面,指不定会出什么乱子。 她晓得裴宏不想让外面的人进去,尤其是宫里头的人,一旦过给了皇嗣们,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尽管女帝陛下也已经给太子殿下和长公主种了痘,但是二皇子还没有,毕竟有点小,楚北柠自己也掌控不住的分寸。 里面只传来裴宏的一句话,婉宝退烧了,身上的水泡却破了,每日里都是裴宏和楚新月夫妻两个用药水擦拭。 陈太医说,现在基本没有什么生命之忧,唯一担心的便是孩子的脸上身上会留疤。 身上留疤已经是不可避免的事情,只担心的是破相。 越是到了后面,水泡破了后就会很痒,孩子想要抓,抓不到就痒痒的哭,就需要人抱着来来回回的走,哄着,细心抚慰着才行。 依着楚新月的体力根本撑不住,她也就是陪在孩子身边落个心安,倒是裴宏整宿整宿的抱着,便是那些嬷嬷们从里面传出消息来,都夸赞裴宏对待女儿和妻子分外的心细如发。 赵嬷嬷带着人等着,终于在第十九天的时候,院子的门缓缓打开。 赵嬷嬷忙冲了过去,看到从院子里缓缓走出来的那对儿夫妻。 不管是裴宏还是楚新月都是摇摇欲坠,楚新月更是瘦得厉害,几乎是皮包骨,身边的裴宏也瘦脱了形。 两个人的神色还算安稳,裴宏动了动唇,累到了极致都不想说什么,缓缓道:“孩子退烧了,水泡也结了痂,不痒了。” 他说完这句话后,高大的身体都晃了晃,却是朝前倒了下去。 “裴七爷!!”四周一阵惊呼声。 便是楚新月也没想到他竟是先与自己倒了下来,这十几天,他一直硬撑着,照顾孩子,还要顾及她的身子。 原本以为他是个男子,对这生死别离可能比女子看得淡一些,不想他内心竟是如此恐慌分别。 如今拨开乌云见日月,他心头紧绷着的那根弦,彻底松了,断了,人也倒了下来。 裴宏昏倒后是赵嬷嬷命人抬进了隔壁的院子里,楚新月也撑不住了,也被人送到了另一处收拾出来的侧院。 一家三口,分散开来。 中间住着小姑娘珩婉,西面住着爹爹,东边的院子里住着娘亲。 三个人经历了这一场生死浩劫,彻底累瘫了的。 楚新月心头的大石头终于被搬走,之前就像是被一口气吊着,如今这一口气松了劲儿,她也彻底垮了下来。 大病了几天,得亏长姐派了赵嬷嬷过来主持大局,不然还真的没有办法处置这些纷乱了。 大家都已经到了强弩之末了。 楚新月不晓得自己这一觉睡了多久,好像永远都歇不够似的。 等她终于清醒了过来,已经是一个午后的黄昏。 这几天天气不错,外面的雪也已经化开,甚至还带着几分湿漉漉的气息。 她想要爬起来,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怕是躺得时间太长了,整个人都晕晕乎乎的。 “九小姐,您终于醒了!”赵嬷嬷忙扑了过来,一把抓住了楚新月的手激动地笑道:“您可终于醒了,吓死老奴了。” 她扶着楚新月缓缓坐了起来,楚新月定了定,好一会儿才觉得头没有那么疼了。 “婉宝怎样了?” 赵嬷嬷摸着眼泪笑道:“好了,脸上的痘痂也开始慢慢退了,方才还吵着要娘要爹爹,李嬷嬷给了半碗羊奶喝了又不吵了,开始要她的玩具玩儿。” “好……好……”楚新月捂着脸痛哭,大有劫后余生的悲怆。 她差点儿失去了她的心肝宝贝,这十几天她一滴泪也掉,咬着牙硬撑着,如今却哭成了泪人。 赵嬷嬷忙将她劝住,楚新月这才想起来什么,眼底多了几分复杂。 “七爷呢?” 赵嬷嬷脸色微微一怔,定了定神道:“七爷许是太累了,还没有醒来。” ------------ 第762章 不敢死 裴宏住着的西侧院,相较于楚新月母女住着的院子,稍显安静了几分。 裴家的人也得了消息,裴家六爷裴烁已经骑着马赶了过来。 此时楚新月刚到的时候,正好陈太医也在,在低声与裴烁说着什么。 看到楚新月赶了过来,裴烁忙从椅子边站了起来,冲楚新月抱拳行礼道:“九小姐,九小姐好些了吧?珩婉怎么样?” 裴烁刚才也想去看看珩婉,不过孩子刚病好,他又是一路风尘仆仆,身上裹挟着冷风怕再冲撞了孩子。 便是先来看看七弟,不想七弟瘦得脱了形儿,到现在也没有醒过来,还在用血参汤吊着气息,可见是累到了极致才会这样的。 对于弟弟这一家子,他现在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只能由着他们自己折腾去吧。 只是别将一条命交待了便是。 楚新月忙点了点头,视线看了一眼暖阁里躺着的那个人,眉头微微蹙了起来。 陈太医虽然不晓得这些人之间的弯弯绕绕的关系,可也觉得气氛有些尴尬忙笑道:“九小姐不必担心,七爷身体没什么毛病,就是整个人太累,太困了。” “等歇够了也就醒来了,不过到底是年轻一些底子好一些,若是我们这些老人,这么熬,怕是这条命就交代在这里了。” “七爷也不是单单这一次熬出病来,怕是早就殚精竭虑,长时间煎熬着,等他醒来后还是好好调养一下身体为好,切不可再这么下去了。” 陈太医虽然年岁大了,却最是个细心的,交代了几句后便开了方子交给了楚新月。 楚新月忙命下人去后面的库房里抓药,长姐从太医院里又送来一大批药材,甚至连配药的小药童也送过来两个。 送走了陈太医,楚新月和裴烁两个人坐在了侧厅里,神色微微有些尴尬。 楚新月是内向不爱说话,裴烁是经过了那么多破事儿后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楚家女子。 他这两年内,心里也压着很多的话想要说出来。 “九小姐,”裴烁还是开口了,“两年前的那件事情,我也有错。” 楚新月好不容易从两年前的噩梦中走出来,此时裴烁又提及两年前,她攥着茶盏的手微微发紧。 裴烁叹了口气道:“当初是我误会了,当初在梅林里我认错了人,将八小姐错认成了你。” “那时也是我不好,我冲撞了八小姐,与八小姐发生了几句口舌之争,当下气不过便和上山寻我的七弟说了。” “七弟也是个急躁性子,便约了你去梅林见他,不想……” “裴六爷!”楚新月拼命压制住了心底的颤抖,忙止住了裴烁的话头道:“过去的事情就让他过去吧,我已经不记得了,也不必再提及。” 裴烁的脸色微微一僵,吸了口气道:“九小姐,我晓得你不愿意提及过去,可那两年的过去,我还是想说说。” “我知道你恨我弟弟,可他这两年找你找疯了的。” “军队操练不顾了,最爱的剑也不顾了,他丢下赤焰军副将的名头和大好的前程都不顾了。” “他到处打听你的下落,有几次非要进宫找你长姐问清楚,若不是估计裴家会被灭门,他还真的就硬闯进宫里头去了。” “这两年,他所有的锐气都消磨得一干二净,你就是那块儿磨掉他锐气的石头。” “九小姐,其实你不知道的是他背着你从狼群中杀出了一条血路,最后差点儿被狼咬死,还将你死死护在怀前。” “从那一刻起,他就已经对你情根深种,他真的很在乎你们母女。” “如果这个世界上谁能对后悔这两个字深有体会的话,非他莫属,他此时真的很后悔对你说过的那些话,做过的那些事情,他……” “六哥,你话……太多了,”一道消瘦的高挺人影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侧厅的门口。 侧厅里坐着的两个人齐刷刷表情僵在了那里。 裴烁忙站了起来走到了裴宏面前,抬起手,微微攥成了拳却是轻轻砸了一下裴宏的肩头。 即便是这么一个玩笑的甚至是亲昵的举动,都让裴宏一个踉跄差点儿摔倒。 裴烁忙将他扶住,裴宏脸色微微有些尴尬,视线却落在了楚新月的身上,她竟是来看自己了。 裴烁瞧着弟弟那个魂不守舍的样子,暗自苦笑,他还是走吧,呆在此处什么忙也帮不上,估计是遭人家嫌弃了。 果然他们老裴家的规则就是不一样,女人如手足,兄弟如衣服。 那……他走! 裴烁忙转身走出了侧厅。 下人们这些日子也瞧出来自己主子和裴家七爷之前的扯不断理还乱,也纷纷退出了侧厅。 侧厅里顿时显得的空旷了起来,裴宏吸了口气,本来想要朝着她走过去,不想自己躺了这么多天,其实不必说这几天,便是在过去的两年时间内,他已经是身心俱疲。 他差点儿栽倒下去,楚新月惊呼了一声忙上前去扶,紧紧抓住了他的手臂。 楚新月看出来裴宏这是累到了极致,她刚要喊下人进来再去找陈太医过来瞧瞧,谁知道喊出来的话却被裴宏接下来的动作瞬间止住。 裴宏死死抱住了楚新月,将她整个人按在了怀中。 以往佯装的强势和霸道,在这个女人面前荡然无存。 “对不起,对不起,新月,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我嘴欠,我无耻,我不是个东西,我……” 裴宏说不出话来,紧紧将她抱着,恨不得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中。 “两年了,”裴宏声音沙哑得厉害,“整整两年了,我几次都撑不住只想去死,死了你兴许就气儿顺了。” “可是我不敢死,我到底还是怕了,我找不到你,总归这口气咽不下去。” “直到我看到了婉宝,我更不敢死了,我的女儿如果没有爹爹护着,不管是女帝陛下还是她的那些姨母姨父们,终归不如自己的爹娘亲切一些。” “我……”楚新月被他紧紧箍着说不出话来,感觉浑身的骨头都要被勒断了,她有些无所适从,心头却也是沉甸甸的难受。 ------------ 第763章 才能心安一些 裴宏一瞬间的失态后,忙清醒了过来,小心翼翼松开了楚新月。 楚新月连连后退,抬眸定定看向了裴宏,心底已经是一片纷乱。 她动了动唇低声道:“我听闻你一直昏睡着,便过来瞧瞧,如今你也醒了过来,好生养着。” 楚新月转身仓皇的逃出了裴宏的院子,走的太急差点儿摔了,外面候着的丫鬟忙将她扶住。 不多时楚新月便来到了女儿的院子,婉宝几乎好得差不多了,只是在耳朵后面还有脖颈上到底是留了一些痘痕。 好在没有在面门上有什么痕迹,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楚新月忙抱住了女儿,带着几分巨大惊恐后的战栗,如果这一次没有裴宏,她还真的是不知道如何是好。 可是…… 一边的赵嬷嬷瞧着婉宝瘦了那么多,晓得这一次遭了大罪了,也心疼的抹了一把眼泪。 楚新月抱着女儿亲了又亲,这才心有余悸的放在自己的膝盖上,帮女儿喂一些补的汤喝。 陈太医说,不能因为孩子病刚好,孩子的胃口好了起来就给她乱喂乱吃,还是要小心一些为好,饮食清淡一些。 赵嬷嬷看着母女两个温馨的的画面,唇角微翘忙将女帝陛下的吩咐说了出来。 “女帝陛下说,庄子上到底是偏远了一些,陛下想让主子和小主子搬到京城里去住。” 楚新月一愣,她其实在这庄子上已经住习惯了,可长姐说的话也让她心中多了几分思虑。 确实如此,这一次被大雪封山,十几天后才算是开了山,有了人员来往。 得亏裴宏留了下来,若是单单她一个,那个时候已经是慌得六神无主,庄子上服侍的都是些没有太多见识和胆魄的。 婉宝的命只怕就交代在这里了。 若是住到了京城就方便多了,可她带着个孩子,以未出阁的姑娘家的身份住在楚家门上,简直就是对楚家门庭的一种亵渎。 这些年楚新月很少回娘家门上住,就是担心让楚家被那么多人非议。 她自己倒也罢了,残花败柳,可楚家还有天赐和天意,还有六姐姐生的宗政,这小一辈眼见着便崛起了,以后要继承楚国公府的家业。 她一个不明不白有了孩儿的女子,住回去岂不是给小辈们抹黑? 赵嬷嬷看出来楚新月的犹豫,笑道:“陛下还说,只要九小姐您回京,崇文门外有一处独门独院的宅子,您可以先住在那里。” 楚新月脸上的神色稍稍松懈了几分,想到女儿的安危,那些里子面子的事情已经完全不重要了。 第二天,她便跟着赵嬷嬷,带着婉宝准备离开庄子回京城里住。 本来楚新月走之前不想与裴宏打照面,毕竟尴尬万分也不晓得该说些什么,她留了陈太医还有一多半儿人继续呆在这里服侍生了病的裴宏。 裴宏也没什么病,如果有病就是心病。 他眼巴巴的在女儿的院子外面来来回回转悠了十几圈,还是不敢直接闯进去。 此时他在楚新月的面前分外的卑微,卑微到哪怕是说一句话,都害怕让楚新月不舒服,进而更加远离他。 如今裴宏的要求不高,只是远远瞧着她们母女两个好,他就心安了几分,更深的愿望,他不是没想过。 但是楚新月绝对不会再委身于他,毕竟他带给她的感觉着实不怎么美好。 他和楚新月都成了对方的一块儿心病。 奈何婉宝既喜欢娘,也喜欢爹爹。 两只小胖手死死抓住车帘子,哭得那叫一个声嘶力竭。 爹爹,爹爹的喊着,宛若一群人将她爹爹怎么样了似的。 楚新月怎么劝也劝不住,小家伙刚得了一场生死攸关的大病,她也不忍心呵斥她。 终究是小孩子的战斗力委实强大,所有人都不得不屈服了,请了裴宏过来。 “爹爹抱!爹爹抱!!”婉宝哭红了眼,委屈的冲裴宏伸出了小手。 裴宏为难的看了一眼楚新月。 楚新月闭了闭眼,稍稍向后面挪了挪道:“来人!给裴七爷准备一件大氅裹着,你们几个去收拾七爷的随身衣物,一起走吧。” 裴宏眼底登时掠过一抹惊喜,钻进了楚新月的马车里,婉宝整个人缩在了裴宏的怀中,还冲楚新月咯咯笑着,分外的开心。 楚新月有时候觉得这个小丫头是不是故意的,可想想她这么小的一只,哪里有那个心眼子? 两个人坐在两端,婉宝坐在了中间。 一会儿让楚新月抱着睡,一会儿滚在了裴宏的臂弯里。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可照顾孩子上却是出奇的默契,毕竟过去的十几天,两个人之间已经形成了很好的配合。 马车晃晃悠悠在山道上朝着京城的方向行去,楚新月觉得这路程委实的漫长,似乎永远就要这么晃下去到不了终点。 可裴宏却觉得时间过得真快,眼见着已经到了京城的门口。 裴宏还是要脸的,总不能一直跟着楚新月进城,来来往往的人看到后成什么样子。 马车也稍稍停在了路边,裴宏冲楚新月抱拳小心翼翼道:“九小姐,我先在此处下马车了。” “你若是在京城里有什么需要……需要裴某的,裴某便是这条命也是你的。” 楚新月刷的一下红了脸,脸颊微微有些发烫,别过脸看向了车窗外面的风景,点了点头。 裴宏也不知道再怎么掏心挖肺,才能让她正眼看自己一眼,吸了口气道:“九小姐珍重!” 他说罢刚要离开,不想手臂被婉宝拽住。 “爹爹,别走!” 裴宏一愣,看向了楚新月。 楚新月始终没有说话,裴宏心头叹了口气,将婉宝抱了起来,亲了亲她的额头笑道:“爹爹先回去给你做玩具去,你若是拦着爹爹,下回哪里有好玩儿的送与你。” 婉宝一听玩具两个字儿,瞬间开心了起来,放开了裴宏的手臂,还挥动着小手道:“爹爹,你快些去。” 裴宏不禁笑了出来,又看了一眼楚新月,楚新月没有再看他,他低下了头转过身大步走开。 车帘放了下来,将外面的阳光挡住,楚新月这才重重呼出一口气,两只手也微微发颤。 她现在迷茫到了极点。 珩婉看着娘亲不解道:“娘亲,我想要爹爹。” “嗯!”楚新月烦躁的应付了一句,再也没有说别的,只是将女儿紧紧抱在怀中,这样才能觉得心安一些。 ------------ 第764章 等老婆 楚新月乘坐着的马车也是普普通通的青帷马车,并不是很招摇。 很快一行人来到了崇文街口巷子里的宅子前,这一处宅子还是长姐之前买下来的。 外面看起来也就是普普通通的宅邸,里面装修得却分外的雅致。 一共是三进三出的院落,后面还带着小花园,点缀着假山,楼台,亭子…… 院子里里外外都种植着花树,尤其以梅花为主。 最后面的院子里甚至还有一个花棚,花棚里培植着各色鲜花,都是楚新月喜欢的。 楚新月心头不禁生出了几分暖意,没想到长姐连她喜欢花儿的爱好都照顾到了。 看到那些棚子里的花海,小珩婉早已经开心的跑了进去玩耍。 楚新月看着赵嬷嬷低声道:“长姐身子可好?二殿下还乖吧?” 赵嬷嬷笑道:“二皇子乖得很,陛下身子骨也好得很。” 楚新月点了点头,这些年因为自己长姐也是没少操心,她大概是楚家最不懂事的那一个了。 傍晚时分,楚家六小姐楚兰月带着人过来看楚新月。 不光有六小姐,还有其余的姐姐们也来了,一家子人陪着小九在花庭里吃饭。 她们一直都心疼这个妹妹,她如今回京却不住进楚国公府,大家都是觉得心头难受,甚至有些不忍。 二姐从李家带了佳酿,四姐提着顾相爷不知道从哪儿弄得古琴送给自己这个最小的妹妹。 五姐自然是亲自做了很多各式各样的点心,还专门捏成了动物的形状,放到了婉宝的面前,婉宝开心的直笑。 六姐帮着打理府里头的人员分配,还偷偷塞了银票给自己的这个小妹妹。 七姐在柔然王都离得太远回不来,托人送了礼物,六姐一并拿了过来。 八小姐稍稍有些心不在焉,今儿在来九妹妹府上的路上,遇到了裴烁。 本不想说什么,不想裴烁请她喝茶,说想谈谈九妹妹的事情。 当初九妹妹和裴七爷闹到了此种地步,他们两个人也有些责任。 裴六爷请她从中说和说和,说如今孩子也有了,不能没有爹爹之类的话儿。 楚梦月听得有些心烦意乱,这事儿还得看妹妹的意思。 若是妹妹能够放下当年的心结,倒也罢了。 放不下,她们这么多人这么多张嘴一起说也是枉然。 “九妹妹,身子可好些了?”楚四小姐紧紧攥着自家妹妹的手,瞧着她清瘦的模样,不禁一阵阵心疼。 “回四姐的话,好多了。” 楚新月被几个姐姐围着,倒是脸色有些窘迫。 这两年她将自己活成了一个透明的人,尽量躲起来,藏起来。 可亲情哪里是她想躲着避着就能忽略的,她觉得自己就是楚家众姐妹的耻辱。 楚家女子一个个都出脱得很,唯独她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她多多少少有些自卑,此时这些姐姐们围着她嘘寒问暖,更是让她觉得无地自容。 “婉宝,五姨做的点心好不好吃,好吃的话就跟着五姨回景王府,五姨做给你吃。” “嗯,谢谢五姨,”珩婉整个人坐在了五小姐的怀前,腮帮子鼓鼓的,像是一只可爱的小青蛙。 一边的六小姐忙笑着提醒道:“五姐,婉宝刚身子缓过来,别给她吃的太多。” “好,”楚五有点点慌,她恨不得天天将这个可怜的孩子带在身边照顾着,想将自己最好的给她。 她们这些姐妹里,唯独小九和孩子生活在庄子上,虽然日子安稳可总比京城里的生活清苦一些。 不想小珩婉忙将面前的点心紧紧抓住,紧张的抬起头看着五姨。 “五姨,这些点心我能给爹爹留着吗?” 稚嫩的声音瞬间让所有人的表情都变了几分。 楚新月一颗心轻轻颤了颤。 珩婉还没有觉察到几个亲她疼她的姨母们,脸上的表情有些僵硬。 她自顾自道看着楚新月:“娘,这些点心给爹爹,好不好?” “娘?” 楚新月觉得心头有些锐痛,刚要说什么,突然外间传来内侍的高声禀告。 “皇上驾到!” 花厅里的楚家几姐妹先是一愣,随即纷纷站了起来,迎了出来。 楚新月忙让赵嬷嬷抱着珩婉,她跟在其他姐妹身后来到了正厅。 远远就看到女帝楚北柠带着几个随从走了进来,院子外面已经围满了皇家铁卫。 女帝陛下的皇家铁卫都是皇夫玄鹤亲自把关,自然对女帝陛下的保护犹如铁通般密不透风。 楚家几个女子没想到女帝陛下也来了,纷纷跪了下来。 “起来,起来!跪什么跪,我这满脸的褶子皱纹硬生生被你们跪出来的,都起来说话。” 楚北柠穿了一件寻常素色裙衫,外面罩着一件墨狐裘披风,依然是那个急性子。 几步便跨进了花厅里,瞧着桌子上已经摆好的菜肴。 不是什么名贵厨子做的,都是楚家几姐妹亲自下厨烧一两道自己拿手的菜,就着从顾相府里顺走的女儿红酒,瞧着就不错。 “好啊!一个个平日里长姐这个好,长姐那个好,关起门来吃独食的时候,倒是不喊我一声了。” 楚北柠搓了搓手,外面的风有点点冷,刮着她的脸颊微微发红。 她虽然三个孩子的娘了,却依然有着少女般的娇憨明艳,看起来玄鹤这些年将她宠成了掌心里的宝。 其余的楚家几姐妹登时笑了出来,她们不是不愿意请楚北柠来,而是因为楚北柠是皇帝,轻易不能出宫城。 人心隔肚皮,若是出了什么岔子,她们几个人全家的脑袋搬家都不够赔的。 “长姐!坐这里!” 楚六招呼着楚北柠坐下,几个姐妹纷纷取筷子,布菜,倒酒。 便是心事重重的楚新月此番看到长姐,一颗心也跟着亮堂了起来。 长姐一直都是她们的主心骨,她来了,花厅里的气氛自然也热闹得很。 这大概是楚家几个姐妹出嫁后,第一次没有夫君陪伴的聚会,一个个倒也是兴奋得很。 酒过三巡,话也多了起来。 回忆儿时的那些快乐,乞巧节上姐妹们做的诗词,后来提到了各自的孩子,更是一片欢声笑语。 院子外面却是黑压压一片铁卫护着,巷子口还停着几辆马车。 李兴义掀起了马车的帘子钻进了四妹夫的马车里,不想里面已经挤满了人。 六姑爷在烫茶,景王在热酒,顾伯懿掰着茶饼低声笑骂道:“几个老娘们儿还挺能喝,挺能聊,这么晚不回家,不怕坏人惦记?” 其余几个连襟定定看着他,暗道他们大概是京城里最坏的人了吧? 随后一道冷风袭来,玄鹤抬起手臂掀起了帘子钻了进来。 所有人都安静了不少,呵呵,天下最毒的这个男人来了,他们都靠边儿。 有玄鹤在,谁还敢打里面那些女人们的主意? “大姐夫,这是从江南回来了?”顾伯懿勾唇笑问道。 “嗯!”玄鹤应了一声坐了进来,身上的气韵冷得令人心悸。 几个等老婆的人都不敢说话了,乖巧的像只兔子。 ------------ 第765章 迈出第一步 外面等人的那几位爷就着一些果子小菜也喝上了,谈论的无非是朝堂大事。 花厅里的楚家女子们说着笑着,却是红了眼睛。 不管是谈论小时候的事情,还是说起各自的孩儿,都是却不过楚家三小姐。 她已经成了她们所有人的痛楚,每每想起来就像是将她们身体上的刀疤狠狠扒开,再撒一把盐上去。 楚北柠喝得有点点的多,缓缓起身扣下了酒杯,笑看着自己身边的亲人笑道:“罢了,忆苦思甜大会到此结束,未来可期,小九,你扶着我醒醒酒。” 楚新月忙上前一步规规矩矩扶着楚北柠走出了花厅,来到了后面的园子里醒酒。 楚新月晓得长姐有话和她说,园子里的观景亭子间里也烧着地龙,热腾腾的坐在里面也舒服。 楚北柠随意的盘腿直接坐在了紫檀木的地板上,像是坐在了炕头上,眯着眼睛看着月色笼罩下的朦胧景致。 “哎,什么时候小太子才能长大,愁死我了。” 楚新月一愣忙低声笑道:“长姐不必愁,太子殿下如今聪慧过人,沉稳有度……” “可拉倒吧,那小子就是会装模作样罢了。” 楚北柠笑骂道,随即吸了口气道:“希望他快快长大,老娘就能撂挑子了。” “皇帝这个职业真不是人干的事儿,唯一的乐趣便是能随意挑选美女进宫。” “偏偏你大姐夫在,我连这点子乐趣也不敢想,每日里枯燥乏味,想做个昏君都不能。” 楚新月差点儿笑出来,忙捂住了唇。 楚北柠眼神里有些忧伤:“一座宫城拘住了我和你姐夫,我们两个人为了这个家国付出了太多心血。” “只等太子再年长一点,等他即位后,我就能早早放下这些。” “到时候我和你姐夫就去游山玩水,四处看看风景,这才是一个人该过的日子。” 楚新月没想到长姐这般尊贵了,还有如此的烦恼和哀伤,她也做不了什么只能紧紧抓着长姐的手。 “新月,我问你,”楚北柠看向了楚新月,“你现在喜不喜欢裴宏那厮?” 楚北柠说着自己的事情,说着说着便跳到了楚新月这边,楚新月微微一愣。 楚北柠缓缓捶着腿,生老三的时候到底身体不行了,身体的零件儿有点点不舒服。 她看着楚新月道:“你是喜欢他的,是吗?” “只是你们经历了那么多事情,早已经是为了逃避而逃避,裴宏那厮是裴家人没错儿,你是楚家的女子更没错,这么多年来,我得出来一个感悟,那就是别留遗憾。” “爱过一个人,就别留遗憾。” “三年了,那个人倒是也行,最起码为了婉宝。” 楚新月低着头,心里乱糟糟的。 想起来裴宏护着她和野狼鏖战,想起来他找了自己整整两年的时光,想起来他之前在庄子上尽心尽力照顾婉宝,差点儿累死。 楚北柠拍了拍她的胳膊叹了口气道:“你若是要嫁入裴家,我还能给你赐婚,不过这种事情取决你自己,任何人都帮不了你。” “毕竟日子还是要你自己过下去,长姐只希望你能平平安安的,快快乐乐的过一生。” “长姐,”楚新月红了眼眶,整个人坐在了楚北柠的身边,紧紧抱着她的胳膊,靠在她的肩头。 楚北柠笑着攥了攥她的手道:“那个时候你还是那么大点儿的一个小丫头,和婉宝一样可爱,就像是冰玉雕出来的小人儿,软软糯糯的抱着我,如今也做了娘,时间……可过的真快啊!” 夜色越发深沉了几分,裴家的书房里,裴家几兄弟也都没有睡,聚在了大哥的书房里聊天儿。 那个时候的意气风发,变成了如今的沉闷单调,不过好在还有亲情在。 裴朝和几个弟弟说起了很多,海域的事情,他创立的那些门派的事情,兄弟几个闭口都不提及父亲做过的那些事情。 很快夜深了,裴家几兄弟相继离开,裴朝将老七单独留了下来。 “婉宝好些了吗?”裴朝心疼自己的小侄女儿,那么小,得了这么严重的病还能扛过去,简直就是奇迹。 裴宏忙道:“回大哥的话,好了许多,她娘带着她进京城里住着,说是方便以后照顾婉宝。” 裴朝点了点头,看着自家弟弟的神色不怎么好,叹了口气道:“老七,你是个男人。” “既然过去有那么多的误会,解开这个误会,你得主动点儿。” “难不成等着人家主动说?” 裴宏脸色微微发白:“我……我对不住她,我担心自己唐突了……” 裴朝冷笑了出来:“如今便是怕了不成?” “当初你将人家约到郊外,还坑底……” 裴朝不好意思说出来,冷哼了一声道:“那个时候你怎么不带怕的?” “如今反倒是怯场了,你不说,她更不会说,就这么磋磨着度过余生吗?” “你替婉宝考虑过吗?现在她还小不懂事,若是以后懂事了后,让她怎么看待那个怯懦的爹爹,一个只会闯祸却没有勇气收拾乱摊子的爹爹?” 裴宏的脸色微微发白,抿着唇随后郑重的点了点头。 第二天一早,京城里便是炸开了锅。 裴家七爷居然直挺挺跪在了楚国公府的门口,身后带着一大批的聘礼,请求楚国公府将九小姐嫁给他。 聘礼箱子一排挨着一排,几乎布满了整条街,用大红的绸缎罩着。 他就那么举着在月老祠里求来的婚书,跪在了门庭处。 四周到处是围观的百姓,最近几年日子过得实在是太平,都没有什么乐子了,如今陡然爆出来这么个重磅消息,简直全城八卦。 本来楚家和裴家的关键就很敏感,两年前闹出来关于裴七爷和楚家九小姐的风声,后来销声匿迹,除了几个当事人,其余的老百姓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就是据说裴家儿郎救了楚家九小姐,女帝陛下准备赐婚,后来就不了了之,没想到两年后闹得动静儿更大。 “这裴七爷是不是抽了风?” “是啊,怎么平白无故跪到人家门上了,怕是娶不着妻子,疯了吧?” “这事儿闹得……” “嘿嘿,且看裴楚两家是什么情形?” ------------ 第766章 不能自私 楚新月正在后花园的亭子里抱着女儿画画儿,珩婉的小胖手上已经沾染了各种颜料,小脸上也糊着几点色彩,看起来倒是可爱得很。 赵嬷嬷被楚北柠留在了楚新月的身边,别的人女帝陛下也不放心。 突然前院的管家疾步走了过来,冲楚新月躬身行礼道:“主子!” “何事?”楚新月身边带过来的人,都是楚家的老人了,很少见过这般慌张的模样,不晓得又发生了什么事情。 管家脸上的神色有些异样,这事儿都不知道如何说。 如今已经闹得整个京城沸沸扬扬,只是主子素来喜欢清净,还不晓得外面发生的事情。 一边的赵嬷嬷也是奇怪忙笑道:“这倒是有什么为难的事情说不出来呢?不会是到了年关想要赏银吧?” 管家不禁苦笑了出来,若是单纯是赏银的事情倒也罢了,他忙躬身行礼道:“主子,裴家……裴七爷此番已经在楚国公府门口跪了两个时辰了。” “你……你说什么?”楚新月瞬时脸色微变。 管家忙道:“裴七爷跪在咱国公府门口,带着一大批的聘礼来楚家门上下聘,六小姐想要问问您的意思?” 楚新月登时愣在了那里,她没想到裴宏居然会跪在楚家门口求亲? 俗话说得好,男儿膝下有黄金,别说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便是私底下跪着也足以让人颜面扫地。 此时裴宏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跪下来,外面的那些人还以为裴宏发了疯,是不是得了癔症? 只有楚新月明白他的用心,当初她喜欢他,追在了他的身后,被他嫌弃,言语羞辱。 他这算什么?便是要当着全京城的面儿,伏低做小,折磨自己,换取她的原谅吗? 他这怕是要向整个京城的人正告,他喜欢楚家九小姐,不惜自降身份,跪在楚家门上谢罪不成? 楚新月只觉得一颗心分外的沉重,他将她逼迫到了此种境地,逼迫她必须做出选择。 赵嬷嬷等人小心翼翼看向了自家主子,这事儿好说不好听,总不能让裴七爷一直就那么跪着,也不是个办法。 “赵嬷嬷,你吩咐下去帮我备车。” 赵嬷嬷心头一跳,不晓得这事儿怎么解决了,可千万不要再节外生枝了。 她忙吩咐下人准备马车,楚新月披了一件大氅坐进了马车里,不想珩婉看着娘要出门的样子,死活要跟着。 赵嬷嬷轻声哄着,珩婉偏不放手。 楚新月叹了口气:“带着她一起走吧。” “主子?”赵嬷嬷脸色微变,这个孩子一直都是主子偷偷养着,这样带着直接去了楚国公府…… 楚新月苦笑道:“瞒不住的,总不能让婉宝藏一辈子,她终归会长大,以后也要有正常的生活,需要一些闺中朋友。” 她其实这几天也想了很多,尤其是婉宝得了天花的时候,她突然意识到将这个孩子一直藏着,对她也不公平。 如果让这个孩子走到世俗的生活中,走进京城的贵女圈子里,总不能顶着一个私生女的身份过活。 其实她都明白,之前长姐和她说了那么多,她统统明白。 她紧紧抱着女儿,将马车的帘子放了下来,外面的天光也被遮挡住,随即又想起来什么,楚新月抬起手又将车窗的帘子掀了起来。 那日光顺着马车的车窗照射了进来,映照在珩婉的小脸上,孩子很开心,一直都在庄子上住着。 如今陡然来到了繁华的街头,一切对她来说都是那么的新鲜。 她小的时候在庄子里那个封闭的空间生活了那么久,后来得了一场病,回到了京城后也基本上在那个雅致的小院里偏安一隅。 之前虽然去过裴家,也仅仅是一晃而过。 今儿再一次见识了京城的盛景,甚至还有些害羞的缩在娘亲的怀里,一双大眼睛却是好奇的盯着外面的世界。 很快马车停在了楚国公府的门口,四周看热闹的人已经将这里围堵得严严实实。 楚新月紧紧抱着孩子,赵嬷嬷担忧的看了一眼楚新月低声道:“主子?” 楚新月闭了闭眼睛,还是命赵嬷嬷掀起了马车的帘子下了车。 她刚下了马车的时候,四周围观的百姓一时间还没有反应过来,等到她们醒悟过来后,楚新月已经抱着孩子站在了裴宏的面前。 “裴将军,你的婚书我收下了,定个日子吧。” “我想了想,婉宝不能没有爹爹,不让你们父女在一起是我自私了。” “你不必跪着了,让他们将聘礼抬进来吧,嫁妆的话且容我些日子准备。” 裴宏猛然间抬头看向了面前站着的楚新月,他一颗心像是在油锅里煎熬着,已经煎了两年的光景了。 没想到就在他以为自己撑不住了的时候,突然一瓢冰水从天而降。 简直就是惊喜交加。 四周围观的百姓也瞬间炸了锅,老天爷,不想这事儿的后劲儿这么足? 此番不必说什么裴楚两家的恩怨纠缠,便是刚才楚新月的那些话,都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婉宝?爹爹? 所有人倒抽了一口气。 裴宏缓缓起身定定看着面前的楚新月,一把抓住了楚新月的手臂,还未说话却被一边的女儿打断。 “爹爹抱!” “爹爹!” 小家伙奶声奶气的喊着,朝着裴宏伸出了两只小胖手。 裴宏有些日子没有来看她,她到底是想爹爹了。 裴宏不得不先将小家伙儿抱在怀中,眼神热烈的看向了面前站着的楚新月,动了动唇,却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只想求她的原谅,求她能嫁给他,他实在是受不了相思之苦和不能与女儿团圆的酸楚。 可她却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直接将这些事情统统说了出来,坦诚却也饱受非议。 她不想承他的情,既然他想要给自己的身上泼脏水,她就先将过去的不堪公之于众。 原本裴宏想的先娶了楚新月,女儿的事情再说,这个孩子的存在就很纠结。 结果楚新月给他来了一个快刀斩乱麻,将孩子也公之于众。 “裴将军,”楚兰月走了过来,之前裴宏跪在国公府门前的时候,她就劝了好长时间,劝不走此人,此番这事儿算是解决了,她再一次走了过来。 “裴将军,既然我妹妹已经答应了裴将军的请求,还请裴将军进府内商议亲事该如何操办,请!” ------------ 第767章 我们谈谈吧 裴宏和楚新月的亲事很快定了下来,不管是裴家还是楚家,筹办这一场亲事的时候,都是别扭得很。 可他们临近办亲事的时候,却想到了一个很要命的问题,那就是按照习惯风俗,一般都是家里面的兄长或者姐妹说了亲,下面的弟弟妹妹们才能说亲。 不然先紧着弟弟妹妹,上面的哥哥姐姐便成了京城的笑柄,会被人笑话。 不过裴家长公子裴朝是个另类,当然裴三裴政也是个另类,裴家因为出了这两个另类已经让裴夫人抬不起头来,此番总不能不管裴六裴烁,先紧着七弟成亲吧。 之前因为楚新月的事情,裴宏已经完全乱了章法,实在是没有想到六哥会因自己的事情而被人非议。 楚新月那边却传来了话儿,说先定亲,至于什么时候成婚,且等等八姐姐再说。 这个消息传来后,顿时裴宏一颗心又开始煎熬了。 所谓夜长梦多,好不容易楚家答应了这门亲事,若是再耽搁下去可如何是好。 裴夫人也是心心念念想抱孙女儿,不想来了这么一招的釜底抽薪,让他难受得厉害。 可事情毕竟涉及到了另外的两个人,两家都没有了办法。 不过裴家这边稍稍急了几分,裴夫人的身体越来越差劲儿了,只希望在有生之年能瞧着孙女儿住进了裴家,陪她一些日子,她便是死也瞑目了。 所有人千算万算,就是没算到这么一出子,总不能为了楚家小九,裴家老七的幸福,让楚家八小姐和裴家六爷随便找个人嫁了或者娶了吧? 一时间便是裴朝都没有什么好的办法,手心手背都是肉,都是他的亲弟弟,他总不能厚此薄彼。 为了老七的亲事,随便给六弟定亲。 况且现在裴家的门第实在是太低,短时间内找个贵女定亲都没有合适的人选。 那些富女们可是瞧不上裴烁的,家族名声不好,还是个经常不回家的武将,粗糙得很,也没有京城那些清贵男子们的儒雅有风度。 裴烁在几个兄弟里最是平庸的一个,武功造诣上甚至连七弟都不如,唯一的优点就是忠厚老实,中规中矩一些,为人也没有什么花花肠子,更别说玲珑的心眼子。 谁也没想到裴宏的亲事在裴六这边卡了壳子,老大裴朝压根就没有娶妻的意思,想娶的那个是这全天下一等一的人物,他娶不起。 老三完全被那个流放到边关的囚徒迷惑住了,神智都不正常了,更别说娶妻。 可老六老老实实本本分分的一个孩子,他们总不能因为老七,就让他背负不该他背负的。 随后裴家上下开始到处发动人手给裴烁定亲,却是忙乎了一多月都没有什么成效。 门第高的看不上裴烁,门第和裴家一样的也瞧不上裴烁,门第低的,裴夫人怕委屈了老六,最后导致兄弟间生出了什么嫌隙。 裴朝也试图问问六弟有没有什么心仪的女子,裴烁只是摇头,偶尔会在脑海中蹦出来一个娇俏的身影,随即想想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 裴家上下给他的压力有点点大,裴烁总不能胡编乱造一个爱人出来,他一时间觉得待在家里真的是一种折磨。 裴烁骑着马出来散心,还是来到了郊外的那一处农家乐的饭庄里。 这所谓的农家乐还是女帝陛下那边传出来的词儿,听着便有些意思,正适合那些不爱凑热闹,喜欢躲清静的人。 裴烁骑着马来到了山间的酒楼,毕竟是冬天,也没有什么好风景可看,酒楼里的客人也不多。 除了几个文人墨客喝饱了撑得过来欣赏萧杀的冬景,几乎没有什么人。 他选了一个僻静的包厢坐在了窗户前,要了一壶酒,独自坐在窗前自斟自饮。 他夹了一筷子卤肉,喝了一杯酒,视线有些迷离看向了窗外,突然脸色微微一怔。 还以为是自己眼花了,忙又凑到了窗户边更是仔细的看了过去,随后一下子站了起来,却有缓缓落座。 觉得自己的反应有些过激了,谁规定这个地方只准他一个人来,别的人就不能来了。 可还是心头微微跳了起来,又站起来想要仔细看看,那道俏丽的身影已经下了马,走进了他所在的这家酒楼。 她穿着红色绣银色海棠花纹的裙衫,裹着白狐裘披风,红白映衬,尤为的夺目,按理说自己不可能看错,更不可能眼花。 虽然他在帝都也属于大龄男青年,可还没到了七老八十老眼昏花的时候。 裴烁心神不宁的坐在那里低着头喝酒吃肉,还没有从刚才的思绪中醒悟过来,突然外面传来清冷的女子声音。 “裴六爷在哪边坐着?” 店小二忙恭敬陪着笑道:“八小姐,您那边请。” 楚家是大晋第一世家,别说是正儿八经的楚家八小姐出来,便是楚家出来的一个奴仆,外面的人也要给三分薄面的。 虽然楚家人和女帝陛下没有什么血缘关系,却是真正的皇亲国戚,富贵无人能敌。 楚家八小姐文化,自然没有人敢应付。 裴烁正自愣怔间,突然包厢的帘子被从外面掀了起来,裹着一重冷冽,便是走进来一个人,正是楚家八小姐楚梦月。 她将身上的披风摘了下来,抖落了上面的浮雪。 随即楚梦月坐在了已经完全看呆了的裴烁面前,她容色清丽,和九妹妹并称帝都的绝色双姝。 楚家女子最令京城贵女们眼红的便是那好样貌,而且是天生丽质的那种。 楚梦月行及笄礼后,本该也到了说亲的年龄,不想自家妹妹出了那么大的事情,而且她也有些责任在里头。 故而这两年,京城世家子弟派来的媒婆几乎将楚国公府的门槛儿都踢烂了,却是没有一个能入了楚梦月的眼。 她甚至还陪着妹妹在庄子上住了好久,就是为了避开那些世家子弟的纠缠。 “八小姐?”裴烁忙起身冲楚梦月抱拳行礼。 楚梦月神色淡然,也不理会他,自顾自拿起了一只空杯,给自己斟满了酒,端着酒盏抿了一口。 “八小姐,那酒太烈,小心喝醉。” “来人!上一壶热茶来!” 外面的小二应了一声,楚梦月抬眸看向了裴烁道:“我们谈谈吧。” ------------ 第768章 假成亲 楚梦月话音刚落,裴烁脸色微微一变。 之前在找七弟和楚家九小姐的路上,他没少被这个女人搓摩。 这种搓摩已经给他造成了严重的困扰,他甚至晚上都会做噩梦,噩梦里会出现楚梦月的身影。 此时她就那么端端正正,轻轻浅浅的落座在自己的面前,朱唇轻启却郑重其事的要和他谈谈,这话儿怎么听着这么吓得慌呢? 不过人家既然已经坐了下来,他总不好不招待人家,忙起身帮楚梦月布菜,倒是殷勤得很。 “不知八小姐找在下所为何事?”裴烁低声笑道,俊朗的脸上倒是多了几分暖色。 楚梦月紧紧捏着杯子,想想一会儿要说出来的话,倒也是有些踯躅。 她定了定神,抬眸看向了裴烁道:“裴公子,我且问你一个问题。” 裴烁瞧着她说的那么严肃,倒是心头也多了几分谨慎道:“八小姐,有什么话您但问无妨。” 楚梦月吸了口气,定定看着裴烁道:“裴公子,你我都是武将之后,说话也不必拐弯抹角了。” 裴烁心头暗道,不拐弯抹角你倒是说啊! 裴烁看着楚梦月,不晓得她要对自己说什么,她越是这样,他越是内心升腾起一丝好奇。 楚梦月动了动唇,脸颊微微染了几分羞涩的红晕,好似终于拿定了主意抬眸看向了裴烁。 “裴公子,你觉得我怎么样?” 噗!裴烁一口酒喷了出来,不可思议的看着面前脸颊微红的楚梦月。 这个女人一向冷硬,脾气也臭得很,没想到也会有这般娇羞的模样,他倒是心头微微一动,说出来的话感觉像是没经过大脑一样,脱口而出:“你很好!” 裴烁说完后,两个人都愣怔了一下,随即裴烁一张俊脸红成了猪肝色。 他忙补救:“不是。” “不,我的意思是你为人还好,就是性格急了一些,不太容人。不过纵观来看,还是有些可取之处的,比如长得好看。” “不对,好看是好看,就是性子稍稍再……” 裴烁突然闭上了嘴,小心翼翼看向了已经脸色铁青的楚梦月,都不知道这个话儿该怎么圆回去。 楚梦月微微垂着眼眸,随即板着一张脸看着裴烁道:“小女子多谢裴公子夸赞,谢谢你了。” 明明是谢谢两个字,却像是从楚梦月的嘴巴里硬生生咬了出来,咬得很重。 裴烁尴尬的笑了笑,却是加了一句:“姑娘客气了。” 说完这一句话,他突然萌生出将自己一巴掌拍死的想法,他一向不爱说话,在边地的时候对着的都是空旷的荒原和凶残的蛮族敌人。 唯一让他能放松的活动就是和一帮兄弟们喝酒,从来没有和女人打过什么交道,不想这一次跟着弟弟回京居然遇到了这么大的麻烦事儿。 他也没和女子相处过,总觉得那种娇娇软软的生物很难伺候。 他弟弟招惹上了楚家九小姐,差点儿去掉一条命。 他现在瞧着这个,也有些犯憷。 楚梦月定了定神道:“既然你觉得我还不错,不若我们成亲吧。” 哗啦一声,裴烁手中捏着的杯子失手落在了地上,摔碎了。 裴烁张了张嘴,一时间愣住了,心头却是掀起了狂风巨浪。 他定定看着楚梦月,整个人都呆住了,不知道如何是好。 楚梦月反倒是开了个头,便将后面该说的话都说了出来。 “这一次我九妹妹和你七弟之间闹成了这个样子,从一开始我们两个也有错。” “若不是我们两个起的因,哪里有后面的那些果。” “如今他们两个好不容易走到一起,主要是婉宝有了一个家,也算是一桩喜事。” “如果因为我们两个的原因,这桩喜事到头来变成了空欢喜,实在是不美。” 楚梦月许是说的多了,嘴巴有几分干,她抓起了面前的茶盏喝了一口,看向了裴烁。 “我在这京城里没有看得上的人,听闻你在这京城里也没有能看得上你的人。” 裴烁低头苦笑:“是我不好,没能入得了她们的眼。” 楚梦月道:“既如此,我们二人便凑一凑,假成亲,促成这一桩好事,免得再耽搁下去又得节外生枝。” 裴烁抬眸定定看着楚梦月道:“姑娘所说也是一桩法子,只是……” “怎么?和本姑娘成亲是不是辱没了裴公子你?” 楚梦月看着他犹犹豫豫的样子,不禁眼底带了几分愤怒。 裴烁不禁暗自苦笑,这怕是又惹恼了她,他素来不是个会说话的,瞧着她误解了自己的意思,越发着急了几分。 他脱口而出道:“不是的,我心悦你……” 裴烁这句话说完后,自己都吓傻了,对面坐着的楚梦月也是微微一愣。 想起来之前两个人去乌孙边地找人的时候,一路上具是担心难受,心浮气躁。 她未免大小姐脾气多了几分,这人也能统统包容,路上将她照顾得很好。 此番他情急之下这般一说,她倒是有些意外,随即低下了头,面色上看不出什么来,唇角微翘压住了心头的喜悦。 裴烁紧张的两只修长的手掌不停的来回搓着,随后紧紧扣在了一起道:“你是楚家八小姐,楚家如今是第一世家,你又才华横溢,尤其是你的画儿,便是京城的大家也都交口称赞。” “我算什么,无非只是家族里的庶子,什么都不是。” “我只是觉得你这样的女子跟了我,固然是假成亲的,也与你的名声有亏,我倒是无所谓,可你被人指摘嘲笑,我……我……只要想想就觉得不好受。” 楚梦月瞬间心底有几分暖意,脸色却有些淡然,轻笑了一声道:“我的名声受不受损,我无所谓,也不劳烦你操心了,若是你那边没有什么别的想法,此间事情便就这么说定了。” “一会儿我便回去和我六姐姐说,顺道进宫一趟求个恩典,将我们的日子定下来。” “这个你拿着,”楚梦月拿出了一沓银票直接塞到了裴烁的手中。 “八小姐,你这是……”裴烁将银票推到了楚梦月的面前。 楚梦月道:“你拿着吧,如今裴家不比以往,同时办两个人的亲事,怕是银子不够用,到时候你来楚家门上下聘的时候,免得别人笑话你寒酸。” “我这是私房银子,娶过门儿后,你得还给我,就是装装样子罢了。” 裴烁不禁笑了出来,脸上带了几分裴家儿郎特有的倨傲,看着楚梦月笑道:“男子汉大丈夫,哪里有拿着女儿家的银子出聘礼,这事儿我自会想办法。” “这个你拿着,”裴烁解下了玉佩送到楚梦月的面前,“此件事情说定后,我自不会辜负你,我这便回家去说,你等我。” ------------ 第769章 是裴家六郎 “你说什么?”楚家六小姐楚兰月不可思议的看向了坐在自己暖阁里的八妹妹。 恰好四小姐楚望月正好也在暖阁里找六妹妹闲聊,准备商议楚国公府年关的时候,怎么宴请宾客。 四姐执掌顾相府多年,早已经有了这方面的经验,楚兰月一遇到这种家宅里的重大活动,都会请四姐过来帮忙出谋划策。 不想年关的宴请还没有商量妥当,却是差点儿被自己的妹妹给吓懵了去。 楚梦月缓缓起身冲楚兰月和楚望月躬身福了福,脸上的神情带着万分的郑重,没有丝毫的戏谑之色。 况且她一向清冷孤傲,不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 她看着自己的两个姐姐一字一顿道:“我想嫁给裴家六爷裴烁。” “梦月,”楚兰月好半天才回过神来,脸色微微有些发僵。 “梦月,如果你是为了九妹妹的事情,大可不必拿着自己的幸福做赌注,长姐也不会同意的。” “九妹妹的亲事我们也在商议,你且不必急着将自己嫁出去。” 楚梦月笑道:“四姐,六姐,我没有急着要嫁人,是真的看上裴家六郎了,没有别的意思。” “我和九妹妹是双生子,我和六郎商议过了,我们决定将亲事办在一起,热闹,也不必累着长辈们。” “要办,就一起办了吧!” “梦月!你……”楚望月定了定神道,“梦月,四姐和你说清楚,婚姻不是儿戏,若是寻错了人,吃了亏,便是到时候后悔都来不及的。” 楚梦月笑道:“四姐姐,还记得两年前九妹妹和裴家老七裴宏发生那些纠结的事情吗?” “其实那件事情还是因着我和裴六爷引起的,所以家里人去找九妹妹的时候,我也偷偷进了裴烁的马车,逼着他带我一起出京。” “一路上发生了不少的事情,总之他固然没有京城那些贵族子弟风流款款,却是个很实在的人。” 实在? 楚望月和楚兰月两个人没想到自家妹妹这么描述裴家人,用了实在这个词儿? 楚兰月一阵阵的头痛,忙揉着眉心:“这事儿,我替你做不了主,一会儿进宫找你长姐定夺。” 楚梦月点了点头道:“梦月正想进宫求长姐一个恩典。” 楚望月作为相府夫人也开始头疼了起来,这些乱麻都解不开,还要求赐婚不成? 当下楚兰月带着八妹妹进了宫,这件事情她也不敢让楚家其他人晓得,先进宫听听长姐的意思。 这些日子天下太平,乌孙那边两年前被玄鹤带兵收拾了一下,此番再也翻不起什么浪花来。 至于柔然那边,七妹妹已经给柔然大王生了两个儿子了,之前还因为一件小事,两口子吵架。 七妹带了柔然的两个小王子离家出走,被柔然大王半道儿截了回去,就差跪下磕头了,这才将脾气火爆的妻子劝住。 更别说是柔然大王找大晋的麻烦,指不定楚清月能大义灭亲将自己丈夫砍了。 故而海内平安,楚北柠实在是没事儿可做,江南盐商那边出幺蛾子也被玄鹤镇压了,楚北柠为此还抱怨玄鹤扫垃圾扫得太干净,她没有用武之地。 此番楚北柠正坐在御花园的亭子里约见宫里头的几个管事的,准备初元节的宫宴,眼见着就到日子了。 一边的玄鹤刚从江南回来,身上的血腥气息感觉都还在身上染着,就那么靠在椅子上,抱着小儿子玩儿。 另一侧的小太子玄烨耷拉着脑袋站在玄鹤的身边,就因为练剑的时候让父王不太满意,在父王面前罚站。 他正心怀忐忑的时候,突然看到内侍带着自己的几个姨母走了过来,顿时眼底一亮,随即耷拉着脑袋。 果然楚望月眼底掠过一抹心疼,小太子练剑不行也就罢了,自古以来皇帝的武功又不是最好的,为何非要强求,瞧瞧可怜见儿的。 她忙带着两个妹妹上前一步冲楚北柠行礼,楚北柠挥了挥手让宫里头的管事的退下,命人端来了茶点。 “你们几个怎么来了?” 楚兰月上一步笑道:“好些时候没有来看长姐,前来瞧瞧长姐,长姐这些日子身子可好,小殿下们还好吧,长姐……” “行行行,”楚北柠摆了摆手,“无事不登三宝殿,想来有什么事情找我吧!” “鹤郎,许是这件事情男人听不得,你……” 玄鹤淡淡笑了笑,抱着小儿子起身,冷冷看了大儿子一眼。 楚望月忙上前一步躬身行礼道:“长姐,我家相公昨天看了太子殿下的策论,说是进步很大,想请太子殿下再去相府上,与太子殿下交流一二。” 楚北柠眼底掠过一抹欣喜,能得了顾伯懿那厮的肯定,说明自己儿子的文采确实不错。 文采好就行了,练剑不练剑的也没有什么了。 “鹤鹤,要不让玄烨去顾相府一趟?” 玄鹤眉头蹙了起来,只是不能却了妻子的面子,给了练剑懈怠的小太子一记眼刀,转身便走了出去。 楚望月笑看着自己的外甥太子殿下,冲他使了个眼色,玄烨简直是感激涕零忙吆喝着宫人出宫朝着顾相府而去。 亭子里只剩下了几个楚家的女子,楚梦月上前一步跪在了楚北柠的面前:“长姐,八妹有一桩喜事想请长姐做主。” 楚北柠一愣,随即眼底掠过一抹戏谑:“好啊,是不是有心上人了?” “谁啊?是不是孙尚书家的儿子?还是翰林院那个年轻俊秀又未婚的编修,哦哦哦……我晓得了,是不是礼部侍郎家的公子?之前还缠着你想买下你的画作?” “长姐,不是他们。” 楚梦月的脸颊微微涨红。 楚北柠倒是一愣,京城里的几个权贵子弟,缠在妹妹身边的就是那么几个,她都听闻了,之前在街头微服私访的时候还撞见过几次。 那几位清贵公子,长得好,家世好,文采好,以后都是大晋的栋梁之臣。 随便哪一个,她瞧着也满意。 楚北柠不禁笑了出来:“好,那你说是谁,长姐帮你把把关。” 楚梦月既然进宫了,也豁出去了。 “启禀长姐,是……是裴家六郎裴烁!” 哗嚓一声,楚北柠手中的茶盏落在了地上,不可思议的看向了自己的妹妹。 ------------ 第770章 心甘情愿 楚北柠那一瞬间竟是没有反应过来,好半天才喘了口气,不可思议的看着楚梦月道:“你确定?” “不是发癔症了吧?” “这都是哪儿跟哪儿的事情?” “你什么时候看上裴家的那个老六?” 楚梦月脸颊微微发红道:“我觉得他很好,之前一直因为九妹妹和裴家七爷的事情纠葛,我也不敢再说自己的事情。” “如今已经到了非说不可的地步……” 楚梦月毕竟有些惧怕长姐,说起这些还是声音中带着几分微颤,不过脸上的神色却是万分的坚定。 楚北柠定定看着自己的这个小妹妹,虽然样貌和九妹妹一模一样,身上的气韵却是截然相反。 九妹妹柔柔弱弱,做事情也没有什么主见,这个丫头却是个硬骨头,但凡是认定的事情必然不会回头。 她既然做出来这个决定必然是深思熟虑的,楚北柠只是纳闷儿这两个人是什么时候好上的,缘分来的太快,她都有些惊诧了。 关键是裴家这两个小子到底用了什么手段,给自己的两个傻妹妹灌进了迷魂汤? 一个两个的上杆子要和裴家有牵扯。 其实从她内心来说,最不喜欢裴家和楚家有牵扯。 但这世上最难说的便是情缘二字,不是人为能干涉的。 想到自己费尽心血,养大两个娇花一样的妹妹,没想到最后被裴家两个臭小子连盆儿带花儿一起给她端走了,她想起来就不禁气闷。 九妹妹已经与裴七有了肌肤之亲,连娃娃也有了,她这个做长姐的万分的不喜欢这桩亲事,也没有丝毫的办法。 可八妹妹这一出子实在是让她意外,她咬着牙看着面前的妹妹道:“真的不知道你看上他什么了?” 楚梦月低下头嗫喏道:“大抵,长得好看一些吧?” 楚北柠被噎得说不出话来,抬起手点着自己不争气的妹妹,许久道:“很好!好得很!” 楚梦月低着头不敢说话,不过一颗心却安宁了下来。 长姐的性子她了解,若是真的不同意她这门亲事,必然是和颜悦色的想法子拆散了。 此番带着几分愤怒和责备,还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思在里头,怕是无奈之下算是认同了。 只要长姐这边认同,这事儿便是成了。 这边裴家也是炸开了锅,便是裴朝也不可思议的看向了自己的六弟。 裴夫人更是惊喜交加,喜得是老六终于有了可以相伴一生的人了。 惊得是这个女子居然又是楚家女,她只觉得一阵阵的头皮发麻。 她最看重的儿子裴朝便是栽在了楚北柠的手中,如今又是连栽了两个,这事儿怎么听着令人有些害怕? 裴夫人定定看着面前躬身站着的裴烁:“老六,你可莫欺瞒我们,那楚家八小姐真的愿意嫁与你,还是诓骗着咱们玩儿的?” “你也晓得,咱们裴家与楚家不对付,她怎么就愿意嫁入裴家?” “她……”裴烁也不知道这事儿怎么说,若是说她看上了他,显得人家姑娘太过主动似的,让人家姑娘名声受损。 他不愿意将楚梦月主动找他这件事情说出去,以后让她难做人。 毕竟未婚女子主动找到男子,说要嫁给对方,不管放在哪个朝代都是离经叛道的举动。 他是戍守边地的武夫,与那礼法倒是没有太多的在乎,可楚梦月是个姑娘家,哪里是他这个糙老爷们儿能比拟的。 他即将要脱口而出的话,在自己心底转了转,缓缓说道:“回母亲的话,是我唐突了楚家八小姐。” “我想的因为我的原因让七弟无法顺利成婚,楚家八小姐曾经也这般与我说起过,我就大着胆子,厚着脸皮求到她门下,她竟是也同意了。” 裴烁不是个会说谎的人,话音刚落,已经脸颊微红。 裴夫人等裴家人具是定定看着裴烁,裴烁什么性子,他们哪里不晓的? 断然不会做出来这种直接找人家姑娘求娶的荒唐事,定是那个楚家八小姐先提出来的。 不想到了自家子弟嘴巴里,居然变成了他是那个冲破礼法不要脸的。 这还没娶进门,就护着了。 裴夫人暗自叹了口气,罢了,与楚家的这些孽缘怕是不好断了,还不如顺其自然。 真的是儿子们大了,不由娘。 裴夫人看着裴烁,这个老实孩子一向都说不了谎,此番说个谎也是漏洞百出。 她只是不明白楚家那个八小姐怎么就看上了他们裴家的子弟,罢了,既然人家姑娘看上了自家儿子,这事儿还能解了老七的燃眉之急。 她自然是乐见其成,忙看着长子裴朝道:“朝儿,你准备好聘礼去楚家下聘吧。” “既然要和人家楚家女子联姻,总不能苛待人家姑娘,风风光光娶进来便是。” “你顺道去问问楚家那边的意思,若是能同一天办喜事那是极好的,喜上加喜,不过且瞧瞧人家那边是什么意思。” 裴朝点了点头,出去办理。 裴夫人也累了,吩咐了几句后,身体到底是大不如从前,有些吃不消便是起身回到暖阁里歇着。 正厅里裴家几兄弟不可思议的看向了坐在那里红着脸的裴烁,裴三不禁笑了出来:“六弟,你这属实厉害了啊!” “哼!就怕楚家女娶进来后,将咱们裴家的内宅也搅翻了天!”老五裴峥担心的说道。 裴宏却是起身走到了裴烁的面前低声道:“六哥,借一步说话。” 裴烁也被几兄弟盯得有点点心虚,忙起身跟着裴宏走出了正厅,兄弟两个来到了廊下。 “六哥,你……”裴宏担忧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哥哥,“六哥当真不必为了我付出如此大的牺牲。” 裴宏现在矛盾到了极点,光想着和妻子女儿一家团圆的事儿,不想将六哥牵扯了进来。 此时他看着六哥的视线有些愧疚:“六哥,迎娶八小姐这件事情,你再想想……我不想你因为我搭上自己。” “不单单为了你,”裴烁忙笑着拍了拍弟弟的肩头,“我娶她是心甘情愿。” ------------ 第771章 喜上加喜 第三天一早,裴朝带着聘礼便到了楚国公府门口。 这一次围观看热闹的百姓不亚于上一次裴七爷跪在国公府门口下聘,里里外外都是人。 很多人还记得裴朝这位柱国大将军,那个时候的裴朝权倾朝野,盛极一时,此番再一次出现在京城大众的视野中,居然是来楚国公府下聘。 但凡是在京城里常住的百姓都晓得裴家和楚家,两家人一向不对付。 此时都被裴朝的这个操作给惊呆了,裴朝居然亲自带着自家弟弟上门下聘来了,老天爷!饶是这世上最厉害的神算子大概也算计不到,裴楚两家还有双重联姻的可能性。 楚兰月得了消息忙带着八小姐的生母钱姨娘一起来到了正厅,钱姨娘此时的脸色复杂到了极点。 之前被小九的那一出子事儿气病了都,如今好不容易安顿好了小九的事情,不想另一个女儿也给她整出来一个幺蛾子。 她是分外不喜欢裴家子弟,奈何小八铁了心要嫁,甚至还和她据理力争。 便是小九出面劝说,都被她挡了回来。 昨天晚上,她明确和她们楚家人说,这一次不仅仅是为了小九,也是为了她自己。 如今裴家长公子亲自下聘,楚家人自然是要给裴朝几分薄面的。 楚兰月带着钱姨娘等人朝着正厅走来,正厅外面已经满满当当堆着小山一样的聘礼,大约快二百多个箱子,各个都用红色绸缎罩着,分外的喜庆和隆重。 和上一次裴七爷送到楚家的聘礼,估计是一样的厚重,可见裴家也没有轻看了这份儿亲事,甚至还很隆重。 楚兰月带着钱姨娘走进了正厅,看到裴朝已经被管家请到了客位上坐着了,裴烁站在自家大哥的身后,满脸的忐忑。 钱姨娘扫了一眼裴烁,心头稍稍安定了一些,瞧着是个忠厚老实的人,穿着一件玄色锦袍,衣着上周正清爽,不似个浪荡公子哥儿。 瞧着那眉眼倒也是俊朗,甚至带着一丝丝的文秀,没有武将身上的凶悍。 看到这里,钱姨娘又是松了一口气。 裴朝看到楚兰月等人走了进来,起身冲楚兰月抱拳行礼。 楚兰月忙避开身子,惊出了一身冷汗,她哪里敢受裴朝的礼。 裴朝和自家长姐那点子事儿,她们几个姐妹早有耳闻,说句不好听的,裴朝是差点儿做了皇夫的男人。 楚兰月可不敢在他的面前拿乔作样,忙上前福了福笑道:“长公子,六公子,听闻二位前来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裴朝笑着点了点头,拿出来生辰八字和单子送到了楚兰月的面前道:“八小姐和九小姐的生辰八字,我已经找人与我那两个弟弟合婚合过了,是上佳的龙凤缘。” 楚兰月忙接了过来笑道:“我们这边也请人看了,之前进宫与我家长姐商议一二,便是将日子就定在年关前吧。” 裴朝不禁微微一愣,心头掠过一丝暖意。 他晓得这是楚北柠的意思,将日子定在了年关前便是照顾到他娘亲的身体不太好了,想过年的时候一家子人团聚在一起,让老太太开开心心走完最后的这一段路程。 裴朝的神色间掠过一抹复杂,定了定神低声道:“多谢女帝陛下。” 楚兰月自然明白裴朝的意思,笑道:“长公子,你们裴家提及的两桩亲事一起办,喜上加喜,我们楚家人也同意。” “主要是我们家两个姑娘缝制嫁衣还需要些时日,你们那边也慢慢准备着。” 裴朝点了点头,命仆从将两个精美的盒子摆在了桌子上,随即打开,满满两盒子南珠,闪烁着璀璨夺目的光芒。 “这两盒珠子,八小姐和九小姐一人一盒,是我这个做大哥的一点子心意,做嫁衣的时候,做头面首饰都可以拿来用。” 楚兰月倒抽了一口气,瞧着这成色,便是单独一颗拿出来都是价值连城了,不想裴家长公子一出手居然是满满当当的两盒子。 之前听闻裴家长公子在海疆那边做生意做得很大,海外的所有贸易几乎都在这个人的掌控中,这是发了大财了。 楚兰月一时间神色微微顿了顿,命人去库房里取了两块儿玉珏,还是女帝陛下赏赐下来的,正好给男子们做腰间的配饰。 她笑着将装玉珏的盒子推到了裴朝的面前:“这两块儿玉珏就送给六爷和七爷吧,做配饰戴着玩儿,也不值什么钱。” 裴朝唇角微翘,楚北柠这个六妹妹也是个妙人,他抬起手收了起来,倒是没有客套。 随即双方便是谈论起了聘礼单子,楚兰月也提及了嫁妆的事情。 长辈们谈论得热火朝天,裴烁也不好意思杵在那里听着,便走出了正厅,也不敢去楚家的后宅里瞎逛,他也没有七弟的魄力。 尽管他对楚梦月住着的内宅很是好奇,也就是在通往后院的月洞门外站定了脚步,远远看了一眼,便转身避开。 他刚站在了穿廊下,突然脚下的步子定在了那里,竟是看到楚梦月披着一件青色灰鼠皮大氅站在不远处,毛茸茸的翻边儿衬着她羊脂玉一样的俏脸,说不出的清丽好看。 裴烁心头狠狠跃动了起来,一时间呆在了那里,不知所措。 却看到楚梦月冲他招了招手,随即楚梦月闪进了一边的芭蕉林里。 裴烁心头一跳,左右看了看,心虚的跟了过去。 楚梦月站定在那里,抬眸看着裴烁笑。 裴烁别扭了一下,也憨厚的笑了出来。 “喂,准备了那么多聘礼,花了不少银子吧?是不是快将你们裴家家底儿掏空了?” 裴烁尴尬的笑道:“没有,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也就掏空了一半儿。” 楚梦月一愣,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裴烁越发窘迫得厉害,忙道:“你不必愁,我会在边地好好打仗建立军功,到时候养活你绰绰有余。” 楚梦月看着他,眼底的笑意深了几分笑骂道:“那你可小心一些,若是缺了胳膊少了腿儿,变成了一个残废,我可是要和离的。” 裴烁一愣,眉眼间的笑意散开了,下意识道:“你嘴巴倒是毒得很,哪里有这样诅咒自己夫君的?” 楚梦月呸了他一口笑骂道:“还未过门,你倒是以姑爷自居了,不知羞!” 楚梦月说罢转身离开,却又折返回来,将一个亲自绣好的香囊塞进了他的大手里,捏了捏他的手指转身疾步走开。 裴烁死死抓着香囊,看着上面的鸳鸯图,不禁低头笑出了声。 ------------ 第772章 永远的底气 年关前腊月二十这一天,京城里再一次被一场亲事惊动了。 楚家里里外外都贴满了大红的喜字儿,即便是穿廊下都挂着喜庆的红色帐子。 暖阁里,一大群女子簇拥着一对儿装扮一新的新娘子。 一样的容色,一样的盛装,只有各自的心绪不一样。 楚新月安安静静坐在那里,怀中抱着珩婉,钱姨娘将珩婉从楚新月的手中抱走低声道:“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这个孩子娘先替你照顾着。” “等明日回门的时候,再将孩子带走也不迟。” 楚新月有些不舍还是放了手,成亲这一天分外的忙碌,若是孩子今天就带过去,难免出什么岔子,毕竟人多也杂。 珩婉这些日子跟在楚国公府里简直不要太开心,楚国公府里有一对儿双生子表哥,分外的有意思。 大表哥风流倜傥性子活泼,武功在年轻一代已经是一等一的高手,还说以后京城里谁敢欺负她,就把那小子揍得满地找牙。 二表哥简直像是谪仙一般的人物,眼睛是琥珀色的,好好看,而且性格温柔沉静,武功好,读书也好,文武全才。 六姨母生的三表哥,却是最会玩儿,不爱读书被六姨母揍得直叫唤,不过以后也是随着六姨夫去江南做生意的意思,以后要掌控楚家财脉。 总之小珩婉被三个表哥宠着,在楚国公府里几乎是横着走,尤其是三表哥经常来找她玩儿。 她此番也不愿意缠着娘亲,其实她很好抱的,别人一抱就抱走了。 楚新月看着丝毫不留恋自己的女儿,不禁一阵气闷,暗自苦笑了出来。 一边的楚梦月手中紧紧抱着一个苹果,神色倒是有几分忐忑。 几个出嫁的姐姐此时看着这两个小妹妹,一个个具是红了眼睛。 她们和这两个小妹妹年龄隔得时间比较长,看着她们小小的两只渐渐长大。 如今一个做了娘的人,另一个也要出嫁。 众姐妹细心吩咐,说着说着又哭了出来,哭着哭着便笑了,满眼都是不舍。 况且嫁进的人家又是裴家,更是多了几分担心。 正当楚家几个姐妹陪着最小的两个妹妹,又哭又笑的时候,暖阁外面传来一片行礼的声音。 不多时暖阁的帘子掀了起来,身着一袭红裙的楚北柠从外面笑着走了进来。 楚家几姐妹纷纷起身冲楚北柠跪了下来行礼,楚北柠忙将一众姐妹一一扶了起来,笑骂道:“能不能别跪?我每一次扶你们都要累死。” 楚家几姐妹顿时笑了出来,楚家六小姐上前一步扶着楚北柠的手臂请到了最正中的椅子上坐下笑道:“之前我们几个还说起长姐,结果念着念着长姐就真的来了。” “小没良心的,你们几个出嫁哪个不是我送出去的,还差最后这两个小的?” “你们这些日子忙着小八和小九的事情,着实辛苦了,过几天我要去江南散散心,便带你们几个也去。” 楚家女眷们顿时眼底一亮,面露惊喜。 楚北柠登基以来,一直都没有离开过宫城,如今终于海内平和,万事顺风顺水。 玄鹤瞧着她也可怜,这么多年来不是生娃养娃,就是处理国政,还得时不时忙着楚家的事情。 她似乎从来没有休息过,玄鹤便提议她开春去江南地区游玩几天,他负责留在宫中执掌政事。 之前玄鹤代替楚北柠管理朝政,朝中的老臣还颇多怨言,担心玄鹤篡权什么的。 如今便是让玄鹤篡权,他都懒的坐那个皇位,现下女帝陛下出游江南,皇夫坐镇朝廷,竟是连顾伯懿都没有唧唧歪歪的。 楚北柠既然要南下游玩,自然需要找个伴儿,想到了自家的几个妹妹。 她的提议刚说出口,暖阁里一片欢腾,便是两个新娘子也笑了出来。 楚北柠定定看着面前两个小丫头,笑着嗔怪道:”不带你们两个去,你们两个毕竟新婚燕尔,若是我带你们走,不得将裴家那两个逼得造反不成?“ 楚梦月和楚新月具是脸颊微红,低下了头。 楚北柠冲其他姐妹打了个手势,她们晓得长姐估计有话要单独同两个妹妹说,纷纷退了出去。 喜堂里此时只剩下了长姐和楚家两个小姐妹,楚梦月和楚新月具是有些忐忑。 她们清楚自己和其他姐妹的亲事不太一样,嫁入的那个家族也不一样。 楚北柠缓缓坐在了两个小丫头的中间,一边一个拉着两个小丫头的手。 两个新娘子的手都稍稍有几分冰,掌心都出了细密的汗。 饶是楚梦月胆子极大,性子洒脱,可今天这个出嫁的日子多多少少让她们两个很是紧张。 楚北柠紧紧攥着两个小丫头的手,深深吸了口气苦笑道:“我之前一直在想,我这两个花儿似的妹妹,究竟会便宜哪家的臭小子?不想竟是便宜了裴家?” 楚梦月和楚新月顿时心头慌了起来,她们也知道裴楚两家之间的那些恩怨情仇。 楚北柠明显感受到了她们两个的紧张不禁低声笑了出来:“别怕,长姐不是那种小气的人。” “当然长姐也不太喜欢裴家,可瞧着裴家那两个子弟还可以,能处。” “裴家家主虽然不是个东西,不过教育孩子算是很成功的,裴家六爷和七爷不似他们父亲那样拙劣,人品还可。” 楚北柠定了定话头,认真的看着两个小妹妹:“长姐的意思是,你们两个不要有任何的心理负担。” “人这一辈子,走得路太长太远,甚至都是孤独的,没有人能陪着你们走到最后,在这漫长的人生独旅中能遇到喜欢的人,喜欢你的人,这个概率不大。” “所以你们是幸运的,裴夫人为人还不错,好好孝敬长辈。” “裴家如今门庭不大,人也简单,大部分都是武将,以后你们留在京城还是跟着各自的夫君去边关,都由着你们。” “但是不管你们两个走得有多远,难过了,受伤了,撑不住了,长姐就在你们身后站着,长姐永远都是你们的底气。” ------------ 第773章 拦门不许进 楚北柠如此一说,楚梦月和楚新月顿时心头微震,一时间更是觉得对不住长姐。 楚家最艰难的时候,是长姐撑起了这个家,几个姐姐通力合作,才将楚家振兴。 由一个京城里被人瞧不起的三流家族,甚至穷困到二姐姐不得不抛头露面卖自己的绣品帮衬着她们,她们两个小的才不至于被活活饿死。 那个时候的楚家可谓是群狼环伺,有几次差一点被灭族,还是硬生生撑了下来。 她们两个没有经历过那些辛苦,辛苦和危险都是姐姐们承受了,此时面对楚北柠多了几分心酸难受。 两个人起身冲着楚北柠跪了下来。 楚梦月抬眸道:“长姐,父亲死的早,长姐如父,我们两个给长姐磕个头吧。” 两个姑娘规规矩矩给楚北柠磕了一个头,楚北柠的眼泪都被磕出来了。 当初刚穿越到了这个世界,楚家人给了她最大的温情和暖意。 还记得那个时候和玄鹤还是死对头,玄鹤来楚家,楚家的几个小姑娘以为玄鹤要对楚北柠不利。 就是这两个小奶包扑到了玄鹤身上,用牙咬他,护着她们的长姐。 如今却一个个长成了大姑娘,终究要离开这个家,成为别人的妻子,也要成为一个家庭里的当家主母,拥有属于她们自己的人生。 楚北柠心头觉得沉甸甸的,将她们两个扶了起来笑道:“以后都好好的过日子,多多生娃给我玩儿,别的也不交代了,你们自个儿安好比什么都强。” 楚北柠这边细细叮嘱,正院的门口此番却是另一番热闹。 裴烁和裴宏兄弟两个骑着高头骏马,身着大红的喜服,本就是武将,英姿勃发,此番赤色映衬更显出了几分别样的风流倜傥。 裴烁稍稍有几分紧张,不停的揪扯着袖口处,一边的裴宏却是神色淡然,侧过脸看了一眼自家兄长低声道:“六哥不必紧张。” 裴烁看了一眼楚国公府黑压压的人群,小声道:“瞧见没有,楚家的姑爷们都来拦门了,那边还有楚家虎贲军团的亲卫军,今儿怕是进不去。” 裴宏也是面露难色,他其实也很惆怅,之前能顺利娶到楚新月,便觉得暗沉沉的天空都亮了许多。 此时瞧着楚家拦门的架势,怎么看都觉得像是清算世仇一样。 哪里见过拦门还拿着兵器,亲卫军分立在左右两侧,手中一个个重剑出鞘,交错开来,感觉像是一丛丛的刀锋。 他们裴家兄弟两个想要进去娶妻,就得面不改色从这刀锋里穿过去,这不得把人凌迟了啊! 裴宏眉头紧蹙:“一会儿大不了施展轻功硬闯,总不能楚家人还真的将他们的姑爷拉在门口剁碎了吧?” 裴烁叹了口气苦笑道:“剁碎倒是不至于,不过衣服破损颜面有失怕是会有的。” 裴宏定定看着楚家门口的刀锋阵,吸了口气道:“六哥你一会儿跟着我,我去闯一下。” “七弟,”裴烁到底是忠厚老实的,“不可硬闯伤了和气就不好了。” 裴宏的脸色张狂邪魅笑道:“六哥放心,既然楚家摆出来这阵势,咱们就得接招。” “大家都是武将世家,寻常比试权当是嬉笑玩闹,不会恼的,就是个乐子,既然楚家要考察咱们的功夫,不防露一手。” 裴烁还待要说什么,不想裴宏已经冲了过去,直接足尖点地整个人跃了起来,直接冲了过去。 四周顿时传来一阵惊呼声,没想到新郎官直接就朝着刀锋冲了过来,倒是出乎所有人的预料。 那些准备给裴家新郎官下马威的楚家虎贲军亲卫军生出了几分惧意,毕竟想给新郎官一个考验,可不等于将新郎官真的给砍了。 裴宏的轻功很好,眼见着就要碰触到刀锋,随即临空扭转了身体却是翻身跃起,脚尖竟是连着踩在了那些刀锋上,只一个虚晃的人影闪过,人已经到了楚国公府的门口。 那些站在门口的亲卫军也被裴宏的内力震得微微后退,就是这个当儿裴烁紧跟着冲了过去。 裴宏早已经将那围堵撕开了一条口子,他也跟着冲了进去。 至此裴家两位公子爷便是堪堪站在了楚国公府的门口,裴宏刚要带着裴烁走进去,突然门口缓缓围过来一群人。 大晋宰相顾伯懿,大理寺寺卿李兴义,景王殿下,大晋皇商许宗轩,还有缓缓走过来的大晋皇夫玄鹤。 玄鹤此番也难得穿着一袭紫袍,带着一派清贵风流。 他站定在了裴家两兄弟面前,不怒自威,饶是裴宏胆子再大在玄鹤面前也有些惧怕。 玄鹤看着面前的裴家两兄弟,薄唇轻启淡淡道:“你们两个武功不错,既如此我们过几招如何?好得以后也是一家人了。” 裴烁登时脸色微变说不出话来,感觉楚家几个姑爷对他们这两个新来的姑爷有点点排斥啊! 也难怪,过去他们站在不同的阵营,斗得那叫一个精彩,此番两拨人再一次遇上居然是在这种场合下。 裴宏也有些手足无措,和玄鹤打一架,除非他们兄弟两个想把今天这个大喜的日子变成了他们两个的忌日。 一边站着的那些姑爷们一个个脸上的表情带着些许看热闹的精彩,之前他们中的人被拦门的时候被为难的时候,总会有楚家女眷出来解围。 此番楚家女眷对裴家人也是有些意见,故而也没有人出来。 裴宏和裴烁两兄弟眼见着被堵在了门口,皇夫亲自拦门,他们两个还真的打不过。 裴宏扫了一眼其他的姑爷,顾伯懿也很不好惹,和顾相爷比文采自然是找死。 许宗轩有钱,还是楚家的上门姑爷,他们比不过,得罪了许宗轩,等同于得罪所有楚家女眷。 最后视线落在了李兴义的身上,奈何人家不光掌管大理寺,甚至还是监察御史,这要是以后天天参他们兄弟两个一本,更得罪不起。 裴烁看向了二姐夫李兴义,笑眯眯的样子,典型的笑面虎。 “我这两个弟弟的武功能入了皇夫大人的眼,也是他们的荣幸,不过这大喜的日子,若是比武论剑委实有一些不妥,不如在下与皇夫大人切磋一下如何?” 穿着一袭玄金色锦袍的裴朝缓缓走了过来,四周的人却是看呆了,呼吸都有些凝滞。 裴朝要与玄鹤比试了? 依稀记得他们两个人之前比试,还是在几年前,反正很遥远了。 顿时气氛变得更加热烈起来。 ------------ 第774章 你赢了 裴家两兄弟也没想到自家大哥居然出现在这里,还要替他们出头与皇夫大人比试? 两个人脸色剧变,要知道自家大哥的武功尽失,皇夫玄鹤却是这天下一等一的高手。 这怎么比?姑且不说楚家人不会真的将大哥置于死地,毕竟答应了结亲,以后也算是亲戚了,总不至于这点子面子都不给。 可如果比得话,必然会输掉,那就是落了大哥的脸面。 他们两个的脸面无所谓了,可大哥不能因为他们受了牵连。 裴宏刚要上前说什么,不想被大哥裴朝瞪了一眼,顿时不敢说话了。 此时内宅里楚北柠她们也听说裴家长公子裴朝居然要和皇夫大人比试一下,这么一来顿时惊了一跳,纷纷从内宅走了出来。 楚北柠刚来到外面,一行人跪了一地行礼,楚北柠让他们不必跪着,平身。 此时看向了面对面站着的玄鹤和裴朝,不禁一阵头大。 她小心翼翼凑到了玄鹤的身边低声道:“鹤鹤,你都三个娃的爹了,还这么沉不住气。” “裴朝那厮怎么能打得过你,万一被人家讹上了,咱们还得给人家养老?” “不比了,乖!” 玄鹤眉头微挑,看着楚北柠低声笑道:“怎么,柠儿这是替人家担心了?” 玄鹤明明笑着说话,那笑意却到不了底,醋意十足,又耳语道:“是他要和我比的,他要上杆子找打,我也没办法,柠儿,你就成全他吧!” 这说的叫什么话,楚北柠怎么也想不到本来人家四个小辈成亲,这两个老家伙居然还打起来了。 裴朝冲楚北柠行礼道:“女帝陛下既然来了,便是给草民和皇夫大人做个见证。” 见证你个鬼哦,都没有武功了,被一巴掌拍死,老娘还得管着你们裴家的破事儿。 楚北柠还要再说什么,不想裴朝已经上前一步走到了玄鹤的面前道:“当年我和皇夫大人交锋的时候,我记得还是在女帝陛下比武招亲的时候。” 玄鹤眉头一挑,这厮还记得柠儿比武招亲的那段儿? 贼心不死啊这是! 裴朝淡淡笑道:“当初我们第一次当众交锋,你我二人不分胜负,最后我技不如人被你一巴掌拍在了地上,那个时候你是第一个练出来双重剑意的人。” 玄鹤淡淡道:“你这是要和本王谈心的节奏?既如此你怕了,不想比也罢,我请你喝一杯便是,找个地儿好好聊聊。” 裴朝笑了出来:“皇夫大人说笑了,既然草民应了下来,便是想同皇夫大人切磋一二。” 玄鹤微微一愣,顿时笑了出来:“好!我让你十招,我站着不动,你先斩我十剑,第十一剑,我会出剑。” 他晓得裴朝不是那种莽撞的人,他一旦提出来比,说不定恢复了功力? 不过此人为了柠儿变成了残废,他也不能欺负人家。 裴朝摇了摇头笑道:“皇夫大人不必让我,我们只出一招,你用你的霜华剑,我用我的赤焰剑。” 楚北柠一愣神,当年赤焰剑掉进了地宫的地下河里,裴朝从哪儿找回来的? 她还凝神瞧了瞧裴朝的后背,也没见背着赤焰剑啊! 难道他真的这几年恢复了内力,练成了绝世武功? 楚北柠心头微微有些慌,这些年看不透裴朝了,她又小心翼翼挪到了玄鹤的身边低声道:“你小心些,若是我变成了寡妇……” “闭嘴!”玄鹤眉头微蹙,瞪了楚北柠一眼。 楚北柠摆了摆手向后退开。 玄鹤缓缓拔出了霜华剑,虽然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剑锋出鞘,依然寒气逼人。 所有人都看向了裴朝,却不想裴朝攀附着门口大树上的枝条,小心翼翼摘下来一枝随意拿在了手中。 这下子所有人都不会了,这不是开玩乐吗? 玄鹤此时看向裴朝的眼神却多了几分郑重,真正练剑的大家,便是心中有剑,随便什么东西都是他的剑。 可真的能做到剑意随意发挥,人与剑合二为一,却是少之又少。 裴朝看着面前站着的玄鹤:“出剑吧!王爷!” 他喊的是王爷,不是皇夫大人,宛若又回到了过去葱茏的岁月,他是大晋战神梁王,他是大晋柱国大将军,两个人同时爱上了一个女人。 他们两个在政见上可能不一致,性格也不太一样,但是看女人的眼光很一致。 也不知道是谁先动,亦或是两个人同时出剑。 也就是转瞬间的一剑,裴朝身上登时晕出了强大的力量,手中普普通通的一根树枝也化作了这个世上最锋锐的武器,竟是硬生生对上了玄鹤的霜华剑。 霜华剑也是横空出世,蓬勃而出,直接与裴朝的剑锋撞到了一起,直接炸开了一道凛冽的剑气。 玄鹤身上晕染而出的剑意隐隐带着几分虎啸龙吟,宛若黑压压的霜云压了下来。 裴朝却是绵绵不绝的灰色剑意,像是一线江水,绵延不绝。 玄鹤手中的霜华剑差点儿被震飞,他向后退开一步。 另一侧的裴朝手中擎着的枝条瞬间灰飞烟灭。 四周一片死寂,所有人都不可思议的看向了场中的两人。 裴朝唇角微翘,淡淡笑了出来,压住了嗓子眼儿里翻滚而上的血气。 一边的玄鹤却是面露惊诧,他不可思议的看着裴朝,其实他的内力还没有恢复,不过这些年全部的修炼都集中在左手剑法上。 而且是用药物强行提升内力不要命的修炼,一生只能用一招,一招只能用一次,这么多年了,就是为了赢他一次。 玄鹤暗自叹了口气,何苦呢? 他将霜华剑收回剑鞘,第一次冲裴朝恭恭敬敬抱拳行礼道:“是在下输了。” “裴公子赢了。” 裴朝笑了出来,这才侧过身看着两个身边站着的目瞪口呆的弟弟:“还不快进去迎亲?” “大哥……”裴宏和裴烁,不禁眼底晕着泪花,他们的大哥难道恢复武功了,可为什么脸色那么难看? 两个人也不敢多想,直接走进了内堂,不一会儿便背着各自的新娘子出了门。 随即将蒙着盖头的新娘子送进了喜轿里,欢快的鼓乐声响了起来,送亲的队伍浩浩荡荡朝着裴家行去。 ------------ 第775章 搞错了再来 裴府从来没有这么热闹过,整个裴家里里外外张灯结彩,到处贴着大红的喜字儿,说不出的喜庆热闹。 裴家几兄弟忙里忙外,脸上都挂着笑意,感觉像是自己娶妻一样。 裴家很久没有这么热闹过了,这一次还是双喜临门。 突然门外一阵鼓乐声起,紧跟着门庭处一阵哄闹声,说笑声。 新娘子下了喜轿。 门口的人围得越来越多,四周到处是笑声,稍稍有几分乱。 裴宏和裴烁从喜轿里将人抱了出来,跨过门口烧得正旺的火盆,迈进了正堂。 裴夫人端端正正坐在了那里等着,脸上的笑容压也压不住。 一个老嬷嬷抱着裴翰骏的牌位走了过来,一会儿拜高堂的时候用。 不想裴夫人打了个手势低声道:“撤走吧。” “夫人?”嬷嬷愣怔在那里,一会儿新人拜天地的时候,总得拜一拜老爷吧? 虽然老爷死的早,而且死得也不光彩。 但是娶妻这么大的事情,不祭拜老爷灵位说不过去啊。 裴夫人低下头苦笑了出来,她叹了口气缓缓道:“咱们娶的毕竟是楚家女,想想终归是老爷先做的恶,让人家楚家女跪拜老爷灵位,那是强人所难。” “如今我别的也不求,只求大家都能平平安安的过日子,儿孙自有儿孙福,都好好儿的便是,何必拘泥于虚礼?” 老嬷嬷点了点头忙将裴侯爷的牌位撤走,却被裴夫人追了上来,接过了她手中的牌位,用帕子轻轻擦了擦。 她看着牌位上的名字不禁又红了眼,低声道:“你也是,到底是被富贵迷了眼。” “想当初你若一直是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就好了,你骑着马风尘仆仆来了我家门口,用你那三寸不烂之舌骗了我爹的信任,想要娶我。” “你那个时候可真好,长得俊美,武功又高,说话又好听,后来怎么就变得不一样了呢?” “唉,你也别生气,我身子骨也不行了,很快就能下去陪你了。” “也不晓得你这个老东西有没有在黄泉轮回路上等等我?会不会再喊我一声笨丫头,快走几步啊。” 裴夫人不舍得将牌位擦拭了一遍,命人送到后面的祠堂里。 她刚坐好,外面的两对儿新人已经牵着喜纱走了进来。 裴夫人忙拿出来厚重的红包,接过了一对儿新人的茶,赏了红包,脸上的表情笑嘻嘻的,开心得很。 很快新人们拜完了堂,送进了洞房。 花厅里的桌子摆得满满当当的,裴家虽然这些年不行了,沦为了三流世家,可在军中的影响力还是很大的。 大部分来捧场的都是军中人士,自带着豪爽之气。 裴朝也回来了,其中很多人都是裴朝的旧部,难免多喝了几杯。 后来裴朝也担心弟弟们喝多了,不能洞房,便散了酒宴。 裴宏今儿喝得有点多,走路也有些微晃,心头却是万分忐忑。 他和楚新月的关系有些奇奇怪怪,其实已经圆房有了夫妻之实,后来却经历了那么多的波折。 此时越是靠近她,竟然有些害怕。 害怕她不能接受自己,害怕她不喜欢看到他。 从未想过他一向洒脱的人,此时站在喜房外,前怕狼后怕虎,居然不敢迈步走进去。 裴宏站定在喜房门口,吸了口气推开门。 外间服侍的丫鬟婆子也识趣儿的退了出来,喜房里大红的喜烛燃烧得正旺,时不时爆一个烛花,是个不错的兆头。 裴宏定定看着一袭大红喜服,俏生生坐在那里的楚新月。 心头竟是升腾起一丝丝热辣辣的感觉,激动,欣喜,担忧…… 他在心底默念着,一会儿要对楚新月说的话。 那些萦绕在心底的情话,他几乎都背了下来,可临到头居然有点点的怕。 裴宏站在了楚新月的面前,从一边的盘子里取了喜秤准备挑开楚新月头上蒙着的盖头。 可刚要挑开,他觉得还是先说点什么。 “新月,以前都是我不好,以后我只对你一个人好,新月……” 他的话还未说完,突然面前的女子一把将盖头掀了起来,不可思议的看向了裴宏。 裴宏也愣在了那里,虽然是一模一样的容颜,可他也知道面前的女子不是楚新月,应该是楚家八小姐。 真的是乱,热闹是热闹了,可新娘子却送错了地方。 裴宏慌忙转身冲出了喜房朝着六哥的院子跑去。 “六哥!错了,错了!” “你把新月还给我!” 谁知他刚喊了几声,对面的裴烁也惊慌失措的冲了过来。 这下子裴家又是一番热闹纷乱,竟是将新娘子也搞混了。 楚家过来的几个嬷嬷不禁哭笑不得,楚梦月和楚新月两姐妹又被各自的夫君抱着换了过来。 总归都是喜庆得很。 这一出子闹剧饶是楚新月也有些招架不住,觉得分外可笑,唇角微翘。 一边的裴宏却是看得心头一怔,他缓缓坐在了楚新月的身边,小心翼翼抓着她的手。 “新月,我们两个闹够了,闹累了,咱们以后好好的过日子,将婉宝养大。” 另一侧的喜院暖阁里,楚梦月板着脸瞪着不停搓手手万分不好意思的裴烁。 “裴烁,两次了,两次你都将我认错了,你也真行!” 裴烁憨厚的笑道:“娘子,不要生气了,以后我若是再认错人,你就挖了我的眼睛。” “呸!”楚梦月笑着骂了一声:“谁要你的眼睛?埋汰人!” 裴烁小心翼翼坐在了楚梦月的身边,定了定神胆子又大了几分,径直攥住了她的手轻轻摩挲着。 “梦月,我觉得人生突然有了动力,以后我也有了要养的人,得上阵好好杀敌才行。” 楚梦月笑骂道:“你这个呆瓜,大喜之日,你总是说这些打打杀杀的事情做什么?” 裴烁一愣忙应了一声,却定定看着楚梦月:“确实需要做些别的事情了,不说那些打打杀杀的事儿了。” 楚梦月不禁脸颊微红,别过了脸又笑骂了他一声呆瓜。 裴府再一次晕染着点点灯火,与以往的清冷相比,多了十足十的烟火气。 ------------ 第776章 胡三娘子(番外) 帝都的气氛越发压抑了起来,就像是盛夏最浓烈的雨季,黑云压城,罡风满楼。 各种消息几乎传遍了整座京城,街头小巷做买卖的人在天都还没有完全黑下来的时候,就将门死死关了上来。 “听说了吗?” “街头上散了好多的纸,乖乖哟!” “那个楚家大小姐居然是前朝萧侯爷和公主的后代,如今那九五之尊居然是个假的……” “嘘!噤声!不要命啦?” “这种事情关咱们屁事儿!赶紧收拾收拾东西回家吧!” “我也听说了,四九城的街道都被封了,过兵,各路的军爷都进城了!” “啊呀呀呀!等着瞧吧,今儿指不定要死多少人呐!” “管他娘!爱死谁死谁,关老子什么事儿,我只愁得慌,我家婆姨一睁眼就要银钱买米卖面养活一家老小!” “走吧走吧!” “这世道……哎……乱啊!” 啪的一声!胡记猪肉铺摊子前的垛肉台子上,一把宽厚油腻的菜刀瞬间斩进了肉案上,刀尖入木几分。 一个穿着蓝底白花粗布裙衫的彪悍女子冷冷扫了一眼门口站着的几个拉家常的闲汉,她其实生的很俏丽,只是性子粗糙了一些,和大老爷们儿似的。 说话做事干脆利落,让那些男人们都惧怕她几分。 她一张圆脸,肌肤因为常年抛头露面有些晒黑了,杏眼柳眉,唇形微薄,此时几乎抿成了一条线。 正是在城南开猪肉铺子的胡三娘,几年前这个女人带着四个年幼的弟弟来京城讨生活,人人都以为这个女人在这局面复杂人心叵测的京城,估计会死得连渣儿都不剩,结果硬生生活下来了。 甚至还将几个弟弟养大,弟弟们都做了学徒,一个学厨子,一个做了瓦匠,还有两个专门给大户人家种花种草,竟是也能过活了。 唯独胡三娘这些年为了弟弟,嫁的迟了,后来一听她是个屠夫,更是没有人敢上门说亲,于这亲事方面蹉跎了。 “到底买不买肉?不买滚,堵着我铺子门让我怎么做生意?” 胡三娘一刀剁在了木案上,眼睛冷冷扫了那些人一眼。 那些人也晓得胡三娘的脾气差,刚开始在这里摆摊儿卖肉,不晓得动刀子和多少人打过架了。 “走吧走吧,这母夜叉惹不起!” “是啊是啊,惹不起,惹不起!” “这么大岁数了,还没嫁出去!” “谁还敢娶她?瞎了眼的才敢娶她吧?” “滚不滚?”胡三娘一听脸色微怒,拔出了扎在案子上的菜刀走了出去,那几个人吓得顿时踢踢踏踏跑远了。 胡三娘这才转过身,脸上微微有几分怒意。 她才管不着谁做皇帝,就是这日子能不能安稳一些,她从案头下抽出来街头捡来的那张纸。 上面怕她这种文盲看不懂字儿,还画了出来,说的便是楚家大小姐才是真命龙女,才是大晋的皇族血脉,是正统。 “你不是能耐吗?不是正统吗?”胡三娘这几天的买卖实在是不好做,肉价越来越贵,她即便是免费杀猪买到的整猪价格都翻倍了。 想要赚的话,就得再翻倍,很多百姓家里都一年多没吃肉了,寻常光景稍微好过一点的,这几天也不过来买了。 胡三娘烦躁的将楚北柠的画像直接按在自己的刀上,擦了擦刀上的油腻,画像随意丢到了一边。 她本不想早点关门,还想再等等有没有顾客,好得让她赚几个钱,攒点嫁妆。 过了年,她就二十岁出头了,这让她怎么嫁人? 现在的男子也现实得很,她名声这般不好听,若是再没有嫁妆,怎么嫁得出去? 胡三娘气闷的低声咒骂道:“一天天的,打来打去,就知道打!打!打你个头哦!” “这楚家大小姐也真的是,既然是真皇族,那就和他们干呐!宰了,杀了,屠了,痛快点儿,尽快打完,老娘还得卖猪肉呢!” 不一会儿她的大弟弟胡四急匆匆赶了过来,这小子做厨子就是为了能舔个客人吃剩下的油水,他们姐弟五个是逃荒来京城的,一路上饿怕了。 饿到最厉害的时候,胡三娘都开始刨观音土吃,差点儿死了。 即便是最难,也没有饿死自己的弟弟,为了弟弟胡三娘差点儿将自己卖到烟花柳巷里去,得亏她坚持住了,最后竟然还能带着弟弟们活着来京城。 大弟弟低声劝她:“姐,收摊儿吧,刚得了主家的信儿说,宫城里面打起来了,外面围着的都是带刀子的,吓死人啊!” “快点儿的!姐!快收摊关门!” “你赶紧去吧,我知道了,别一趟趟出来看我了,姐死不了,万一你路上遇到那些军爷被乱刀误杀了,我找谁哭去?” 胡三娘一听弟弟这么一说,顿时一颗心也跟着悬了起来,她送走了弟弟,弟弟还要给主人家干活儿,不能陪着她。 她将门窗关好,没有卖掉的肉掉在了房梁上,还罩着一张棉纸。 这可是她的财神爷,不能被人偷了,也不能放坏了。 只是天儿太热了,若是肉放坏了,她就完蛋了。 胡三娘一边收拾家伙什儿,一边心里盘算着,如果明天还是这么乱,再卖不出去肉,那她就去买几包盐巴,到时候将肉腌好了,卖腌肉。 很快天色黑了下来,胡三娘根本睡不着。 不光是她,几乎城南这些小巷子里所有的人都睡不着。 从午后时分,气氛就变得不一样了。 即便是城南也开始乱了,人人紧闭大门。 大门外不停地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刀锋不小心刮擦在墙壁上的声音,不晓得过了多少人。 胡三娘大着胆子偷看了一眼,吓得一个踉跄朝后倒了下去。 那些人看起来不像是军爷,一个个穿着玄色劲装,刀锋上都染了血。 入夜时分,突然一道道的闪电划过,风云变色,大暴雨,从未遇到过的大暴雨。 整座帝都的走势都是北面高,南边低洼一些,他们是蝼蚁,故而只能卑微的活在低洼的泥泞里讨生活。 可此时此刻,胡三娘一点也不觉得北边好了。 平日里感觉北边的那些达官贵人高不可攀,如今瞧着整条街因为这一场雨水,将北边的那些血迹冲了过来。 老天爷啊!整条街都红了! 这得……这得……死多少人啊! 话本子上说,一将成名万骨枯,这他娘的,一代皇帝出现,这是要死光全天下人的节奏啊! 胡三娘不敢看外面那些蜿蜒的血河,夜色越发浓黑了几分,不远处传来婴儿的啼哭声,随后便被娘死死捂着嘴。 这样血色的夜晚,连婴孩的哭声都是罪孽,会死人。 胡三娘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街道上浓烈的血腥味让她想呕出来。 她小心翼翼转过身,刚要从门口边披着蓑衣离开,突然身后的木头门上传来轻轻浅浅的拍门声。 只拍了两下,就没声儿了。 胡三娘打了个哆嗦,缓缓转过身,朝着大门口再一次挪了过来。 ------------ 第777章 救回来 外面的暴风雨稍稍停息了下来,变成了绵密的中雨,还是下个不停。 这一场雨倒是将满城的血腥味道冲淡了不少。 胡三娘来到了门边,小心翼翼趴在了破旧的木门上,顺着门缝儿朝外面看去。 这一看不要紧,差点儿将她吓死。 门口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爬过来一个“死人”,也不知道到底死了没有,看起来一动不动。 可如果是死人的话,怎么还能挪到她的家门口。 那个人看起来个子很高,面朝下趴着,看不清眉眼。 他身上穿着的衣服几乎被乱剑斩碎了,露出了身体,而且血肉模糊。 虽然衣服破碎,依然能看得出来衣服的质地是丝绸,他们城南的普通老百姓穿的都是粗布麻布,哪里能穿得上丝绸衣服? 瞧着便是城北那边的人,怎么就逃到这里来? 胡三娘看得一阵阵心惊肉跳,她其实不想搭理的。 只是瞧着那人像是一条死狗一样杵在了街头,她之前也落过难,差点儿横尸街头,如果不是一个好心的陌生妇人给了他们姐弟五人一口吃的,介绍她做工。 她胡三娘差点儿就真的把自己卖到下等娼寮里去了,就差那么一步了。 到现在胡三娘都感激那妇人,逢年过节都提着肉和礼物去看望,直到那妇人随着夫君搬出京城。 胡三娘后来在这一带做了杀猪娘子,虽然性子凶悍,那也是装给外人瞧的。 她内心从来都是柔软的,坚硬的外壳也只是个壳子罢了。 胡三宁直瞪瞪看着那人,想要去救,就怕惹祸上身,不去救,当年自己姐弟五人的命就是别人救的。 今儿这一桩功德如果不圆回来,怕是会遭报应的。 胡三娘吸了口气,裹紧了身上的蓑衣,将门小心翼翼打开,猫着腰走了出去。 幸亏此时已经到了后半夜,街头几乎是空无一人,即便是那些看热闹的普通百姓也扛不住困意纷纷睡了过去。 雨还在下,淅淅沥沥的感觉没个完,天地间仿佛挂着一道水幕,一切都是雾蒙蒙的,看不清楚来去的归路。 胡三娘蹲在了那个人的身边,抬起手顺着他的后颈摸向这个人的脉搏。 她是个杀猪的,晓得如果颈部脉搏没了,人就真的没了。 到时候她就能心安理得了,不是她见死不救,圆不了那份儿善良的传递,而是这就是个死人,她委实救不了。 胡三娘打定了主意,探出手搭在了他的脖子上,竟是还能感受到微弱的搏动。 胡三娘脸色垮了下来,这怎么办? 丢在这里吧,她怕自己遭报应。 她被别人帮过,还救了他们姐弟五个人的命,如今这事儿摊在了自己的面前,如果不救得话,是不是会因果报应? 胡三娘做事情倒也是个痛快人,抿着唇还是将地上的男人翻转了过来。 这一翻不要紧,胡三娘对上了那个男人的脸后,顿时脸色微变,脸上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神情。 她真的是从未见过这么俊美的男子,五官精致的不像是人间之物,倒像是天上的神仙一样好看。 瞧着也是年轻得很,不过此时身上到处都是伤,血水甚至还顺着伤口往外渗,这架势是要将身体里的血流干似的。 他的腹部几乎被开了膛,感觉肠子都流出来一小截儿。 胡三娘慌得下意识捂住了那人的小腹,手掌居然触及到了滑腻的内脏,这……这眼见着活不了的啊! 怎么伤成了这个样子? 她再也不敢耽搁,将他拖进了自己的家里。 得亏胡三娘是个经常干体力活儿的,手劲儿大得很。 她将这人拖进了自己屋子的床榻上,随后用打着补丁的被子将他的身体裹住帮他保温,紧跟着拿了扫帚疾步走了出去。 她得乘着夜色和大雨将门口的血迹扫干净,甚至将院子里的血迹也用水冲刷干净,得亏了今天晚上的这一场大雨,不然她是万万不敢将这个人弄进来的。 胡三娘忙完这一切后,回到了屋子里。 她一个女人家独居,没有准备男子的穿戴之物,如今瞧着床榻上躺着的人事不省的男人,胡三娘简直都不知道怎么办了? 她索性心一横,将这个人当成是一个物件儿,反正她也不是大夫,能不能活,全看他的造化了。 她找来了针线,像是缝布娃娃一样,将那人洞开的腹部缝了起来。 将他身上的衣服全部脱了下来,没有衣服就直接裹在被子里好了,等第二天找几个弟弟商量。 小伤口直接涂一把灶坑里的热灰,大伤口她也不会处理,没有药,平日里她身体好,便是病了也咬着牙扛扛就过来了。 想想倒也是有药,就是之前曾经帮邻居的骡子接生,用了一些兽药。 胡三娘看着床上容色俊美,脸色苍白的男人,他的额头此时烫得厉害,手脚包括身体都是越来越冷,气息也弱了几分。 如果再不用药,怕是今晚就死在她的床上了。 外面闹那么大的兵灾,胡三娘也不敢就这么贸贸然冲出去找大夫,她是莽但不是傻。 况且这个人来路不明,身份不明,如果出了什么岔子,她也跟着倒霉。 胡三娘定了定神,心一横,直接拿起了那些兽药,按照药性内服的,外面涂抹的,反正胡乱用了一气。 折腾了一晚上,终于天色渐明,外面的雨也停了下来。 四周依然是一片死寂,没有任何的风吹草动,所有的事情好像都静止了下来。 胡三娘一晚上帮这个人处理伤口,用药,用热水帮他擦洗身体消毒,将自己攒下来的嫁妆,上好素布都不得不拿了出来替他裹伤口。 等到黎明时分,胡三娘整个人都累晕了,趴在床榻边打着瞌睡。 是死是活,她真的是尽力了。 得亏今儿所有人都想到一处,没有人打开店门迎客,人人自危,让胡三娘喘了口气,暂时不会将这个秘密暴露出去。 她困到了极致,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也不晓得睡了多久,突然听到一阵阵的低呼声。 胡三娘陡然惊醒,忙看向了床榻上的男人。 被雨冲洗过的阳光分外的清透,透过纱窗照了进来,落在了那人的脸上,比昨天夜里看起来更美得惊人,额角处还有隐隐的蓝色花纹渗透出来。 胡三娘不禁看呆了,突然那人紧紧抓住她的手腕,虽然还昏迷着,可嘴里急切的一遍遍下意识的低声喊着,声音沙哑,音色细微。 “柠儿!快走!” “柠儿,你一定要活下去!” “柠儿……” 他重伤在身,即便是梦中也疯狂的护着楚北柠冲出重围。 胡三娘眉头狠狠蹙了起来,忙道:“这位小哥,你喊啥?” “你是谁,家在哪儿?” “柠儿……柠儿……” 那个人还是一遍遍的喊,只是气力虚弱,喊出来的话断断续续。 “你喊我娘?”胡三娘只听到他一遍遍好像在喊娘。 她这就有些尴尬了,随即不好意思笑道:“虽然我救了你,但是大可不必急着认干娘,这……多不好意思……” ------------ 第778章 我玉佩哪儿去了 慕泽觉得自己就像是被人架在火上烤一样,浑身都被烧着了,骨头寸断,疼得他抓心挠肝。 他下意识想起来楚北柠身上的千机毒还没有解开,她会不会也是这样疼痛? 他彻底陷入了梦魇中,梦中依然是瓢泼大雨,楚北柠浑身是血,被晋武帝砍了头,就那么赤着脚踩着血水一步步朝着他走来。 “柠儿!柠儿啊!” 慕泽慌了,嚎啕大哭了起来,朝着她狂奔了过去,可她像是看不到他似的,擦着他的肩头而过。 “不!我会救你的!” “我会救你的,你等等我,柠儿,你等等我,我是神医,我能救你的!我能……柠儿!柠儿!” 梦魇中,慕泽狂吼了出来,眼角的血泪也流了下来。 “喂!醒醒!”突然一个爽朗又陌生的女子声音钻进了他的耳朵里,像是勾魂的判官将他几乎要游走的魂魄硬生生拽了回去。 慕泽几乎要消散而去的魂魄终于被这一声吼拉回到了人世间,他缓缓睁开了眼睛。 映入眼帘的不是血肉横飞的宫城门口,也没有他心心念念的楚北柠,没有无忧山庄的哑巴叔,只有一张陌生女人的脸。 那个女人像个傻子一样直瞪瞪看着他,慕泽眉头微微蹙了起来。 他从很多女人的脸上都见到过这样的神情,像个傻子一样痴痴看着他,将他当成了九天之上的仙人。 他艰难的别开了脸,俊挺的眉头皱得更厉害了,别过脸这么一看,心头掠过一丝诧异。 他不管是无忧山庄的少庄主,还是京城里的慕泽神医,走南闯北还真的没有过过苦日子,更没有见识过什么叫穷。 现在算是见识了。 他躺在一张散发着霉味儿的床榻上,身下扑着的褥子薄而冷硬,硌得慌。 身上盖着的被子,到处是窟窿眼儿,打着大大小小的补丁。 屋子里就没有一两件像样的摆设和家具,房屋低矮,四周到处是杂物,空间逼仄,气味不好闻有一股猪骚味。 他狠狠闭了闭眼,觉得自己是不是真的下了地狱? 他忙仰起头,却看到一扇猪肉从房梁处吊了下来,正对着他的脸。 慕泽只觉得心头咯噔一下,他一刻也待不下去了,忙撑着床榻想要坐起来。 “这位公子爷,您先别急着折腾自己的身体,想死的话也成,先把我的事儿了结了,我冒着这么大的危险照顾你,救了你的命,给钱啊!” 胡三娘挑着眉看向了想要挣扎着坐起来的慕泽,她没想到这个男人醒过来后,眉眼间一旦变得鲜活,那样貌更是好看得不得了。 慕泽挣扎了一下,又重重摔倒在床榻上,他现在身上一点劲儿都没有,更别说离开这里去找楚北柠。 他死死盯着胡三娘,这个女人是谁,为什么要救他,到底图什么? 柠儿不知道逃出京城了没有?现如今的局势如何? 慕泽有一大堆的问题想要问出来,可面前却是个陌生女人杵着,他脸色微微发冷,要问的问题全部变成了一句话。 “你是谁?” 胡三娘一愣,没想到捡回来的这个男人不光长得好看,说话的声音也好听,就是那个表情算什么意思? 感觉还挺高傲的,要知道她可是他的救命恩人,怎么给人感觉像是欠了他银子似的。 胡三娘也动气了,冷冷笑道:“如果我没猜错得话,公子是打北边来的吧?” “昨天北边打了一整天,你算是哪一拨的人?谁赢了?算了,不问了,你都差点儿死在我门口,估计你们也没赢。” 胡三娘也有些发愁,这个人现在算是救活了,她之前欠下来的那些功德也攒够了吧? 其余的事情,就不是她一个普通女人能考虑的。 胡三娘俯身看向了慕泽,叹了口气道:“公子,我们小门小户的供养不起你这尊大佛。” “您是北边儿来的贵人,咱们这地儿你也住着难受,既然我将你救活了,你看看京城里有没有别的亲戚朋友,将你接走吧。” “你看,我生活也不容易,救人一命功德无量,可我们老百姓要吃要穿,您看能不能给我点好处?” 这下子轮到慕泽惊诧了,他现在哪里能走得了路,浑身的骨头都像是被碾碎了似的,动也动不了。 他是无忧山庄的少庄主,自然见识过很多人,尤其是女人。 一个女人到底有没有说谎,从她的眼神里就能看得出来。 慕泽算是听明白了,他昨天被自己的马儿带着逃到了城南这一片区域,后来彻底晕了过去,没想到被一个女人救了。 这个女人看来就是单纯想摆脱他这个麻烦,摆脱之前从他身上弄一笔钱。 如果放在平时,都不用她这么结结巴巴和他要的,直接送她几万两黄金都没问题,毕竟救了自己的命。 可现在无忧山庄的人差不多都死光了,楚北柠也不知去向,想必晋武帝会封住九门,全城搜索,这个时候他一露面就得死,还出去找亲人接他走,这不是找死吗? 慕泽此时搞清楚了情形后,定定看向了面前的女人。 这个女人看起来还很年轻,就是皮肤稍稍有些黑,身体看起来也有劲儿,能将他这么个大男人拖进屋子里,还能一个人弄到床榻上,这个女人的臂力不小。 他此时只想窝在这里,但是向别人低头,慕泽也不太能做得到,只是冷冷笑道:“你不必废话,本公子就住在这里了。” 他艰难的低下头扫了一眼自己的身体,身上什么都没有了,腰间的玉佩也不见了踪影。 他抬眸冷冷看着胡三娘:“我帮我收拾衣物,我万分感谢,只是麻烦你将我的玉佩还回来,毕竟是故人相送。” “啥?”胡三娘一下子愣在了那里,随后反应过来,顿时声音都拔高了几分:“你讹我?” “老娘昨天晚上看你可怜,才救了你一命,你非但不感激,还污蔑我,你……” 胡三娘是真的气着了,她当初救他的时候,根本没有见什么玉佩,他浑身的衣服都变成了碎布条了,像个乞丐似的。 一晚上,她累死累活救了他,他居然一张嘴就诬陷她是个贼。 胡三娘有想拿杀猪刀的冲动了。 ------------ 第779章 替他想好了 胡三娘没想到自己豁出命居然救了个无赖,看起来人模狗样的,竟是这般混账。 他这个语气加上这个神情倒像是她吞掉了他的玉佩似的,胡三娘冷冷笑了出来。 “罢了,就算是我胡乱发好心,救了一条狗而已。” 胡三娘抬起手便要拽着慕泽的胳膊,将他索性丢出去,让他自生自灭去吧。 原以为冒险救了北边的贵人,跟着飞黄腾达倒也是不至于,最起码能得一点儿好处,不想什么好处都没有,还被赖上了。 眼见着胡三娘就要上来掐他的胳膊,慕泽顿时慌了神。 他之所以在意那块儿玉佩,是因为那是和无忧山庄联络的信物,若是这个物件儿丢了,被不相干的人捡到怕是会有不必要的麻烦。 尤其现在晋武帝已经与他们无忧山庄彻底撕破了脸,一定会彻查。 此番瞧着眼前女子的神情,便晓得不是这个女人拿着。 他本意也是为了她好,玉佩是不能随随便便拿的,容易遭祸。 不想她居然还动怒了,慕泽自知理亏,他现在这个样子被丢出去就是个死。 晋武帝恨死了无忧山庄的人,抓住他后怕是会用最难看的死法对付他。 “姑娘!姑娘且慢!”慕泽哀求的看向了胡三娘,憋了一会儿,眼底渐渐有了几分泪意。 胡三娘登时愣在了那里,怎么好端端的一个大男人,居然还哭上了呢? 她的性子素来就是吃软不吃硬,若是遇到硬抗的人,她也会打回去,唯独面对这种娇滴滴的男人有些招架不住。 “你……你哭什么?”胡三娘登时慌了神,她定定看着躺在床榻上的男子。 脸色苍白,淡色的唇轻轻发抖,一双眼眸藏着水意,眼角微微发红更是平添了几分颜色。 感觉比画上的人都好看,那年她带着弟弟们来京城的路上要饭,刚进了京城就看到怡红院里的花魁游街,像是神仙般的人物。 此番这个男人的容色竟是比那花魁还好看一些,胡三娘瞧着心软了几分,拽着他的手松开了。 “你到底是谁?哭哭啼啼成什么样子,有什么难过的坎儿说出来便是,这个样子给谁看?” 胡三娘很是鄙夷的看着红了眼角的慕泽,到底还是心软了,也不准备将这个人丢出去了,瞧着这个柔柔弱弱的样子,丢出去哪里还能活? 罢了,养着,就当是捡回来一只阿猫阿狗先养活了再说。 她看向了慕泽:“算了,你不必哭了,你告诉我你是谁?家里可有亲人?” 慕泽心头微微一动,他绝对不能将自己是无忧山庄的少庄主身份暴露出来,只是他在京城经营回春馆也有些时候了,按理说京城里上上下下的女人,甚至包括回春馆门口经常卧着的小雌狗都认识他了。 可瞧着这个女人穷成了这个样子,估计都没有去过回春馆,自然不认得他。 生活就是这么的残酷,都是京城的百姓,那也是分等级层次的。 城南应该是最低等最穷的那一批人,穷到都没有机会踏足城北,哪怕是城北的医馆,也不是他们能来的地方。 可慕泽此时浑身的难受,昏昏沉沉的几乎要晕过去了。 他一时间竟是不知道编一个什么样的身份,既要是城北那边居住的达官贵人,还要讲清楚怎么就陷入这一片纷乱中,差点儿连性命都没了。 昨天他经历了人生中最黑暗的低谷,几乎用尽了他浑身的力气,他的脑子感觉都卡了壳,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我……我是……”慕泽一向能言会道,第一次不知道该怎么说。 “哎,算了,你不说我也晓得了,”胡三娘瞧着慕泽欲言又止的样子,不禁叹了口气道:“你怕是城北边那小倌儿馆里的吧?” 慕泽顿时愣在了那里。 胡三娘瞧着慕泽的神情,还以为她猜中了。 “干你们这一行的也辛苦,寻常怡红院里的女子服侍男子已经很是遭罪,名声也不好。” “你们这些人服侍那些男子更是辛苦一些,可怜你这好样貌,莫不是家里面穷揭不开锅,哪里有让自家堂堂儿郎干这个的?” 慕泽吸了口气,这一次是气着了。 他这张脸从哪儿能看出来,他是服侍男子的那种货色?眼瞎了吧? 如今实在是难受,等他养好伤割了这个死女人的舌头,什么都敢乱说啊! 他抿了抿唇:“我……” “你也别难受,”胡三娘心中认定了慕泽的身份后,竟是满眼的同情之色。 她定定看着慕泽道:“你是不是也受了城北那些达官贵人的牵连,他们斗在一处,可怜了你们这样的人,也跟着遭受这无妄之灾。” “我见过你们这一行的人,便是平日里那些贵人们出行,也都要随身带着你们一起,陪酒,行酒令。” “如今这世道真的是坏透了,风气也不好,你们这一行才算是兴盛了起来,我想你定是个孤儿,爷娘老子都不在了,家里面也没有什么依靠才会出来出卖自己的身体。” “如今受了牵连,还差点儿横尸街头,实在是可怜啊!” 慕泽索性闭嘴不说了,他默默别过了头,这个女人平日里听说书听多了,竟是能替他想出来这么离奇的身份。 此时他也不准备挣扎了,由着她朝这个方向去想便是。 省得他自个儿编什么身份,也不一定能编好,此时选择默认就好。 不过怎么有一种欲哭无泪的感觉,他可是无忧山庄的少主啊,在眼前这个蠢女人面前身份竟是这么的不堪。 他暗自磨了磨后槽牙,气得越发头晕眼花,还是咬着牙道:“姑娘猜中了,只是在下与权贵牵扯的太大,如今若是再留在京城便是死路一条。” “在下求姑娘能否格外开恩,将在下送出京去,姑娘对在下的救命之恩没齿难忘,日后定当重金酬谢!” 胡三娘眉头微微蹙了起来,她苦笑了出来:“少与我允那空头的承诺,你怕是已经山穷水尽了,还重金酬谢?” “算了,你先养伤,等好了后你自己离开便是,你先好好休养,我胡三娘虽然是个女流之辈,但既然将你捡回来,断然没有抛弃你的意思,你放心好了。” ------------ 第780章 带他回乡 慕泽稍稍松了口气,他现在这个样子根本动不了,他本身就是大夫,自然明白自己的身体状况。 此时单单说了这么几句话,已经头晕眼花虚弱到了极点,眼前一阵阵的发黑。 他扬起头闭了闭眼,好半天才缓过来,声音又低了一重。 “敢问姑娘帮我用的什么药?” 胡三娘瞧着他说话的声音越来越低,便晓得又支撑不住了,忙俯身将耳朵凑到了他的薄唇边。 好半天才听清楚他说的话,随即道:“哪里有什么药能给你用,只用了几包兽药,也是之前隔壁李婶家的骡子用剩下的。” 慕泽一口气差点儿没上来,吸了口气,想要抬起身子看看自己腹部的伤口,可根本起不来。 他喘了口气:“姑娘……我这腹部的伤口……之前都被剑斩出来肠子,你怎么……怎么处置……” 胡三娘眉头蹙了起来,怎么感觉这人说话这般啰嗦,不过想起来他悲惨的身世。 大家都是穷苦人,自然也能多一些理解。 她不禁冷笑道:“这兵荒马乱的,到哪儿去给你请医官来,况且昨天那个情形,谁敢往街头跑,跑出去就是个死。” “我便是用自己缝衣服的针烧红了,勉强帮你缝住伤口,随便抹了一点药,怎样?手法尚可吧?” 慕泽一颗心瞬间沉到了底,他行医这么多年,从未想过有一天居然自己的身体会被人像是缝衣服一样缝起来。 他顿时一口气没上来,缓缓晕了过去。 “喂!你怎么了?喂?”胡三娘不晓得也就是简简单单说了几句话,他竟是又晕了过去。 她只瞧着这个人嘴巴张了张,像是在和她说什么,她甚至都连他的名字都没有来得及问出来。 “喂!醒醒啊!啊?你说什么?” 胡三娘凑到了慕泽的面前,却只听得到慕泽喑哑着声音道:“我……可真谢谢你啊……” 胡三娘眉头微皱,感谢就感谢吧,怎么感觉倒像是骂人一样。 她瞧着慕泽又晕了过去,只担心他会死在自己的屋子里。 姑且瞧着他身世可怜,而且长得也不错,死了也可惜。 如今养在身边,就当是个养眼的物件儿罢了。 胡三娘明白这个人伤得实在是太重了,那些兽药不管用,便将自己放嫁妆的箱子再一次打开。 她抖着手从箱子里拿出来一个巴掌大的布包,打开,里面放着一两碎银,两串铜钱。 胡三娘忍住了心疼拿出来两串铜钱,又用另一块儿布包好。 她也不敢将这个男人单独留在这里,只能等自己的弟弟们上门找她。 胡三娘最欣慰的就是几个弟弟,四个弟弟也懂得她的辛苦,如今一个个做学徒的,出去谋生的,逢年过节,紧要时刻都会回来看她。 昨天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情,她晓得自己的弟弟们,不管是谁一定会回来看看她的安危。 果然到了傍晚时分,做泥瓦匠的二弟找了过来。 之前的那一场暴雨实在是太大了,很多人家的墙都冲垮了,胡三娘的二弟在师傅的吩咐下出来接活儿。 顺道来瞧瞧长姐,不想在长姐的屋子里居然发现了一个男人,他登时看傻了眼。 “长姐!这……” “嘘!”胡三娘将二弟拽到了里间,“一个苦命人,昨儿长姐从外面捡回来的。” “长姐,这人是谁啊?”二弟眉头微蹙,若是长姐捡回来一个不明不白的人,惹出了什么祸端就不好了。 “谁不谁的不重要,你帮长姐买点儿伤药,不要去那些大的药铺里去买,去那些小一些的药铺买。” “还有帮长姐雇一辆骡车,长姐得将这个人送出城!” “长姐,你要走?这……这……”二弟顿时红了眼睛,一直以来都是长姐陪着他们长大,又当爹又当娘的。 如今长姐为了个男人竟然要走?离开他们,他们还没有赚了银子好好孝敬她呢! 胡三娘定定看了一眼躺在床榻上奄奄一息的慕泽苦笑道:“二弟,自从咱们爹娘死了之后,我自己还是个孩子,还得拉扯你们,照顾你们的吃喝。” “我硬生生在你们身上蹉跎了这么长时间,我如今眼见着年岁也大了,也找不到个人成亲。” “如今……”胡三娘定了定神扫了一眼床榻上躺着的慕泽,唇角微翘渗出一抹笑意。 “我一直以为我这辈子也就这样了,伶仃一人,哪曾想竟是还能捡到一个男人回来。” “这人我也问了,瞧着可怜,我想带在身边当个伴儿。” “长姐,”胡三娘的二弟胡四脸上掠过一抹哀伤,他知道姐姐的难处。 随后又看了一眼床榻上的那个男人,总觉得有些不太靠谱,感觉就是个吃软饭的小白脸。 不过长姐喜欢,他们也不能说什么,毕竟这些年亏欠了她太多。 “长姐,你要带着他出城后,去哪儿?” “得空儿后,我们去哪儿找你?” 胡三娘笑道:“我还想回陇州乡下,当年陇州瘟疫死了那么多人,听人们说这几年好多避难他乡的人又赶了回去。” “而且荒芜的土地很多,官家鼓励人们回乡种地,我还是惦记着咱爹咱娘,还有兄长们的坟,总得有人回去。” 胡四登时泣不成声,缓缓给胡三娘跪了下来。 他们几兄弟已经在京城安家落业,拖家带口再要回乡也不现实,几兄弟也都娶了妻,不可能跟着他们千里迢迢回陇州守着爹娘的坟。 到头来做这件事情的还是长姐,一辈子亏欠,一辈子还不完。 胡四给胡三娘重重磕个几个头,自然是拿着三娘的钱,自己又贴了一些出去给慕泽买药去了。 这一次没有买兽药,药效好了许多,三天后慕泽终于能靠着枕头坐那么一小会儿。 乘着他还清醒的当儿,让胡三娘用火将剪刀炙烤后,他自己不得不拿着将腹部胡三娘缝合的伤口再一次拆开,用烧刀子酒浇过,重新上药。 慕泽额头渗出一大片细密的汗珠,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还得给自己亲自拉伤口玩儿,这个感觉实在是一言难尽。 胡三娘瞧着慕泽的手法不错笑道:“江源兄弟,我都怀疑你做过大夫,竟是有这份儿能耐。” 慕泽没有告诉她真实身份,随便编了个名字。 ------------ 第781章 要么入赘 胡三娘喊出来大夫两个字儿的时候,慕泽慌得差点儿将剪刀直接戳进了自己的肠子里。 他忙定了定神道:“我爹是个走江湖的郎中,卖一些大力丸之类的,我这个人比较聪慧,小的时候就人见人爱,很讨人喜欢。” “我长大了后更是才华横溢,天赋异禀,区区岐黄之术瞧上几眼,用点儿心也就学成了。” 胡三娘脸上的表情微微一僵,好半天才压抑住即将跃然而出的鄙夷之色。 她见过自信之人,可第一次见这种将自己夸成了一朵花儿的男人,虽然长得好看,可到底还是有一些轻浮。 算了,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大不了,她将这个人带回到乡下后将她好生供养起来,就当是陪自己说说话儿也成。 不过这也就是她的想法,她不是那种强人所难的,有些事情还是说清楚得好。 胡三娘定定看着慕泽,慕泽刚将自己腹部的伤口重新处理了一下,疼出了一身的冷汗。 他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却对上了胡三娘那双意味深长的眼眸,顿时额头上的冷汗更多了几分。 “怎……怎么了?” 胡三娘定定看着他吸了口气道:“有一件很严肃的事情要和你说。” 慕泽心头咯噔一下,脱口而出道:“你把我卖了?” 胡三娘登时脸色沉了下来,点着慕泽的鼻子骂了道:“你想到哪儿去了?老娘虽然是个杀猪的屠夫,可绝不是那种背信弃义的小人,若是要出卖你,昨天在你昏死过去的时候,我出卖你岂不是更方便更能赚足了赏银。” “像你这么弱小可怜的男子,我还真的不屑出卖你,太过丢人。” 慕泽不说话了,他也就是试探罢了,却被对方狠狠斥责了一通,倒是也不敢说什么了。 胡三娘定定看着慕泽道:“江源,我有件事情要同你认真说说。” 慕泽此时其实虚弱到了极点,不过瞧着胡三娘的那个表情,总感觉是非常重大的事情。 “恩人但说无妨。” 这下子反倒是胡三娘有点点的不好意思了,她索性心头一横问了出来。 “江公子……江公子可成亲否?” 慕泽心头微微沉了下来,他倒是疯了般的想和那个女人成亲,结果郎有情妾无意,白白错过。 他摇了摇头。 胡三娘眼底掠过一抹喜色,忙又问道:“家中可还有什么人?” 慕泽哪里能将无忧山庄提出来,他和父亲差点都折在京城,身份更是不能暴露。 他笑容中带着几分真切的苦涩,自己的爹爹为了护住少主楚北柠,已经死在了宫中,只剩下了一个娘还在无忧山庄天天盼着他们回去,听说也病了。 慕泽眼底微微发红吸了口气道:“我……从小就与双亲失散,一个人独自来到京城谋生。” 胡三娘脸色一怔同情的看着他道:“你也是孤儿啊!” 慕泽眉头一蹙:“是失散,不是孤儿。” 胡三娘晓得他生气了,不过更同情他几分。 都变成了一个孤儿,还被人弄到那种地方做了有钱人的玩物,她此时觉得此人的命比她苦得多。 她晓得江源小兄弟已经没有了什么后顾之忧,倒是将自己的计划全部说了出来。 她脸上的表情郑重了几分,定定看着慕泽道:“江源,你既然也在北边的那些烟花场合中混迹,想必也晓得这世上最不能看重的就是别人的承诺。” “这几天你对我说了那么多感激的话语,可你扪心自问单纯的感激是不是太过轻飘。” 胡三娘顿了顿话头道:“在那个夜雨,我冒着极大的风险将你救回来,还救活了,已经对你是极大的恩情了。” “你还要求我将你送出京城,难道你就不能给我一点好处?而不是虚无缥缈的承诺!” “我如今且给你两个选择,第一个选择我不能再在这里留着你了。” “我二弟刚刚来过,帮你买药的时候差点儿被抓起来,得亏那个药铺的伙计平日里与我二弟交好,便是提前通知他免得到时候麻烦。” “我二弟说了,皇帝下了一道诏令,派出皇家护卫散到京城各处,专门查封那些药铺,看看有没有近期来买药材之人,若是有便通通抓起来。” 慕泽的脸色微微发僵,他明白胡三娘的话,无忧山庄和楚家合起来摆了晋武帝一道,晋武帝焉能放过他们。 现在才算是刚刚开始,排查到胡三娘猪肉铺子这边估计也没多长时间,到时候还是死路一条。 现在他应该尽早脱身离开京城才行,而如今他单枪匹马离开京城不太现实,最好的办法就是胡三娘帮忙打掩护,到时候他逃离。 可一旦被人发现,不光是他死,胡三娘包庇朝廷要犯,也得跟着牵扯,甚至她的四个弟弟都可能被抓起来严刑拷打。 到时候简直是不堪设想,可他要想平平安安逃出去就得仰仗面前的这个豪爽的女子。 胡三娘继续道:“你也能想得到,现在京城里查的越来越严了,四九门更是进进出出查的分外的严格,一个闪失我和我那四个弟弟就完了。” “咱们非亲非故,我没必要为你冒这个险,所以明天你就得离开我家了。我也不能冒险再收留你了。” “胡姑娘,你……”慕泽顿时傻眼了,他现在可不能走出去,如今伤口还没有好利索,一旦被官差发现苗头不对,他就得死。 他忙道:“胡姑娘,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如今我虽然落魄,但是以后等我有了银子,我一定全部都给你花,只求姑娘不要赶我走。” 胡三娘虽然晓得他慌了,说的都是场面上的话儿,不知道为何他顶着这么一张好看的脸说出来这些讨饶的话,听着竟是让她心头悸动了几分。 “还有一个办法,”胡三娘说罢定定看着慕泽:“那就是你入赘我们胡家,你今后就是我的相公,以后咱们的孩子可是要……” “要什么?”慕泽不禁气笑了,“你都想到孩子辈儿了,想的还挺多。” 胡三娘没有笑,只是定定看着他道:“只给你两个选择,要么你明天带着吃的用的还有我买给你的药,你拿走离开这里。” “要么……入赘!” ------------ 第782章 入赘礼成 入赘两个字儿从胡三娘的嘴巴里说了出来,慕泽听得是心惊肉跳。 他上一次听到一个女人如此理直气壮的说着入赘的事情,已经很久了。 如今那个死女人不知道去了哪儿,有没有逃出生天? 看到慕泽的犹豫,胡三娘不高兴了。 她现在没工夫和这个男人玩耍,帮着这个男人离开京城可能会给她带来灭顶之灾。 虽然觉得眼前这个男人很好看,很养眼,可理智还是占了上风,胡三娘没有到了为一个陌生男人献出全部身家性命的地步。 胡三娘吸了口气道:“江公子,咱们非亲非故,我也不是什么烂好人。” “你又不是我的什么人,凭什么就觉得我会为了你豁出命去?” “但是你如果入赘给我们胡家,我带着你回陇州老家去,守着咱们爹娘的坟茔,好好在乡下种地,一辈子也算安安稳稳过来了。” “现在你和我还真没什么关系,所以你可要想好了。” “想好了后,若是愿意咱们就拜堂成亲,若是不愿意,我也不强人所难,落井下石,我对江公子也算是仁尽义至了。” “我给你带上药还有我这些年攒下来的银钱,你自个儿想法子逃出去吧,我不能拿着我四个弟弟的身家性命与你赌。” 慕泽不说话了,其实他完全理解。 如果他是胡三娘,说不定从一开始就不会多管闲事。 现在胡三娘做到这一点已经是他的再造恩人了,可他不能死在这里啊。 楚北柠不知道去了哪儿,父亲的尸骨还没有好好收着,无忧山庄的那些战死的人还等着他这个少庄主处置善后事宜。 有时候真的死比活着还要难一些。 他眉头狠狠蹙了起来,突然心底升腾起一抹悲凉来。 他不能死,死了就很多事情做不了了。 他定定看着面前的胡三娘,心下一横,就这么办。 他虽然看起来不太着调,可从未骗过人,尤其是女人。 这一次他得忍着良心上的谴责,骗她一骗。 先骗着她带他出城,到时候等他养好伤,爱谁谁,反正一拍屁股走人,她还能把他怎么样? 大不了到时候给她花不完的银子作为谢礼,总不能还真的逼着他成亲吧? “姑娘……”慕泽酝酿了一下情绪,再抬头已经是眸光潋滟,柔弱可欺的样子。 “姑娘也晓得,我就是个小倌儿,没别的本事,如果这个时候被姑娘丢出去,哪里还有命在?” 胡三娘真受不了他那个楚楚可怜的样子,随即抓住了慕泽的手道:“不怕,你若是跟了我,我断不会让你受委屈。” “有我一口吃的,便饿不死你。” “我瞧着你身子骨弱,以后脏活儿累活儿我都包了,你想干什么就干点儿什么好了,我养得活你。” 慕泽一愣,缓缓别过了脸,心底一阵阵的恶心自己。 他为了能活命,也是不要个脸了。 此时他伤得实在是太重了,况且他哪里是身子骨弱,老子可是江湖中武功排名很靠前的,除了玄鹤,裴朝那些变态,他打不过之外,其余的人还真的入不了他的眼。 此时为了一口吃的,委身与一个女人,果真世道无常。 他仰起头,眼角微微发红,这一次是真的难受,想哭。 “胡姑娘,在下愿意……入赘。” 胡三娘眼底顿时一亮,更是紧紧抓着慕泽的手笑道:“好,我这就去买红烛之类的物件儿,择日不如撞日,就在今晚咱们拜堂吧!” 慕泽无奈的点了点头,狠狠闭了闭眼,他的第一次啊!要献给一个屠妇了! “胡姑娘……”慕泽是真的紧张,定定看着胡三娘道:“你也晓得我这身体如今残破不堪,怕是不能与……与姑娘洞房……” 胡三娘一愣,脸颊也有些发烫,笑道:“你放心,在你养好身体之前,我是不会碰你的。” “我是人,还不是畜生!” 慕泽松了口气,随后觉得不对劲儿。 什么叫养好身体之前不碰他,那意思是等他伤好了后,她还是会露出本来面目,扑倒他? 臭不要脸的! 慕泽暗自冷笑,等老子养好身体,你倒是扑一个试试?且瞧瞧你有没有那个本事了! 当下胡三娘便买了红烛,甚至还买回来一沓红纸,一些红布之类的物件儿。 如今是多事之秋,胡三娘甚至都不愿意惊扰自己四个弟弟,家里面藏了人,这事儿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如果大张旗鼓的办喜事儿,请了弟弟们回来喝喜酒,万一被街坊邻居晓得了,怕是会惹来祸端。 急事急办,她先私底下与江源成亲便是。 不想胡三娘这些年干得都是男人们的力气活儿,女红之类的一下子也不会。 想要拿着剪刀用红纸剪出来几个喜字儿,不想剪坏了那么多张纸,就是剪不出来。 眼见着胡三娘剪到崩溃,气得想要发飙,慕泽很识相的看着胡三娘无奈的笑道:“我帮你剪吧。” 慕泽虽然是无忧山庄的少主,江湖中一等一的厉害人物,可心思细腻,手也巧,剪纸甚至是女红之类的活儿也干过。 小时候他父经常神神秘秘的,而且很忙,和那些兄弟们喝酒谋划,很少回家来。 他无聊的时候就陪着娘亲,娘亲亲自手把手教他女红之类的东西,就当是个乐子,不想他学得还挺快。 他知道娘喜欢姑娘,偏生他是个小子,娘也是无奈得很。 胡三娘没想到慕泽的女红这么好,不多时便将喜字儿剪了出来,甚至还用红布缝出来两朵红花,分别佩在了他和胡三娘的胸前。 当下胡三娘开心的不得了,感觉自己真的是捡到宝了。 不光人长得好看,剪纸缝纫都很厉害,她当下开开心心摆了案几,放上了自己爹娘和两位兄长的牌位。 胡三娘扶着慕泽对着案几上的牌位磕了头,拜了堂,算是成亲了。 等胡三娘将扯动伤口疼出一头冷汗的慕泽重新扶到了炕上,慕泽觉得那一瞬间甚至有些恍惚了。 他就这么把自己给嫁出去了? 关键嫁给了一个杀猪的,就连喜字儿都是自己剪出来的,真的是——造孽啊! 胡三娘也没有食言,连着几天细心照料着慕泽,不过这几天即便是城南,搜捕乱党的力度也在加大。 她不敢再让慕泽呆在京城了,随即将几个弟弟请了来,正式介绍他们的姐夫给他们认识,并且要求弟弟们想办法让他们出城。 ------------ 第783章 结拜为姐弟 京城的风声越来越紧,胡三娘也不愿意再多等了,毕竟身边的江家小公子多在这里呆一天,危险也就多一分。 大晋整座京城十几万人,吃喝拉撒都要运行起来。 这样才让城南那些三教九流有了活路,每日里各个世家的庭院里都会将家里的污水统一弄到一个大桶里,差小厮从边角门运送出去。 一开始各家将这些污水倾倒进了御河里,久而久之臭气熏天,甚至连皇宫都波及。 皇帝下令城中所有的污水都要拉出城外倾倒处置,恰好胡三娘的一个弟弟是给大户人家种树的,顺道忙里忙外。 他本来在京城没有什么根基,什么苦活儿累活儿都是他抢着干,如今便是帮主家负责将府里头的污水送到城外去。 清晨,太阳还没有完全升起来,正是黑压压的一片,站在树丛中的慕泽看着面前臭烘烘的大桶,再一次看向了身边的胡三娘确认。 “娘子,你确定要我钻进这桶里混出去?” 胡三娘也是脸上露出了几分为难之色,低声劝慰道:“相公,我也不想的。” “只是最近出门的时候各家各户都要去亭长那边领令牌,每家每户只能领一个出城,一个令牌只出一个人,你又是个见不得光的,哪里有令牌。” “而且我弟弟们的令牌因为住在别的街巷,都不一样的,只能用这种办法了,暂且委屈你一二。” “况且你身上的伤口还没有好利索,闻着还带着几分血腥味,城门你都出不去,只能藏在这里压一压你身上的血腥味道。” “你瞧,”胡三娘也不想用这种办法作践人,拿出来一卷油纸一层层裹在了慕泽虚弱的身体上,在他腹部受伤的位置更是多裹了几层。 “我给你裹这个,等出去后,便找个地方帮你清洗干净,出了城,就什么都好说了,乖一些。” 胡三娘像是哄小孩子一样,慕泽真的是难受得厉害。 他之前最是个讲究的人,还带着几分洁癖,此时只能硬着头皮捏住了鼻子钻进了污水桶里。 胡三娘还嘱咐弟弟轻点推车,小心里面的人。 弟弟拿着令牌推着污水车出城,她隔开不远处,拿着令牌出去便说是去城外庄子上收生猪。 之前胡三娘为了方便进出,还给过那几个护卫好处,如今笑着说日子难过,总得活得做生意,顺道塞了铜板过去,倒是顺顺当当出了城。 胡六推着慕泽出城走得更顺利,毕竟污水桶谁也不愿意多看一眼,太臭了。 京城虽然戒备森严,可这么多人总得要恢复生活,即便是皇帝老儿也不能将这么多人关在城里不放出来,但凡放出来便会给慕泽他们创造空隙和机会。 一直走出了很远,来到了一处洼地,胡三娘和弟弟一起将污水桶里的慕泽拽了出来。 慕泽早已经晕了过去,重伤倒是其次,估计是被熏晕了过去。 胡三娘忙用干净的帕子,擦着他的脸,将慕泽晃醒了。 姐弟两个找到了之前郊外的那一处破庙,翻找出来之前胡六提前藏在那里的男子衣物,姐弟两个帮几乎冻僵了的慕泽擦洗着,将他身上的脏污衣服换了下来,就地掩埋。 慕泽喝了一口胡三娘在破庙里烧开的热水,这才幽幽醒转了过来。 他的伤口本来就没长好,毕竟胡三娘没多少银子,用的药材都是劣质的,此番经过污水这么一泡,慕泽觉得自己快要死了的感觉。 好在他之前是练武之人,身体强健,缓过了劲儿,又挺了过来。 眼见着天色黑了下来,胡三娘和弟弟哭着告别。 弟弟又给胡三娘磕了头,这才推着污水桶折返回了城里。 胡三娘看着弟弟瘦弱单薄的背影,不禁悲从中来,此时一别不知道何时还能再见。 一路上她自己还是个孩子,带着四个弟弟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可一直都没有分开过,如今为了个男人,到底还是各过各的了。 慕泽此时穿着一件粗布短打衣衫,即便是穿着粗糙,可穿在慕泽身上依然压不住他身上的那一抹贵气。 他倒是松了口气,只要离开京城,就能想办法联络上无忧山庄的人,到时候他就自在了。 随后看了一眼身边坐着的不停抹眼泪的胡三娘,心思微微一顿,算了,虽然是个累赘也带着吧。 到时候让她先去无忧山庄住几天,等他和楚北柠那边联系后,再想办法将京城里胡三娘的几个弟弟接到无忧山庄去。 胡家这一家子对他有恩,大不了他养他们一辈子也无所谓的。 “喂!别哭了!又不是以后见不着了,”慕泽看了一眼胡三娘。 胡三娘点了点头,嗔怪的瞪了慕泽一眼:“还不是你这个死鬼闹得,若不是为了你,我焉能到了这般境地。” 慕泽听了不禁有些尴尬,这个死鬼的称呼,他有些接受无能啊。 胡三娘起身将庙门关上,点了一堆火,帮慕泽烧好了开水,扶着他坐好,帮他擦洗了伤口,上药,手法倒是越来越麻利了。 慕泽瞧着火光映照着胡三娘那张粗糙的脸,其实细细端详这个女人不丑,就是太粗鲁了些。 胡三娘甚至还用帕子沾着水帮他将脸颊和手都细心的擦了一遍,从小到大,除了他娘亲这么照顾过他,这还是第二个女人对他这么好。 慕泽一时间竟是心头五味杂陈,吸了口气道:“以后你跟着我,我会让你过上好日子的。” 胡三娘神色微微一愣,随即眼底掠过一抹亮色,低声笑了出来。 “好好好,我跟着你,你一定得让我过上好日子!” “前提是你得养好身体,不能拖累我,不然回了乡下我又是种地又是照顾你,不得累死我不成?” 慕泽心头暗自好笑,笑话,跟着我还能让你种地? 他心里已经想到了,到时候与无忧山庄的人一旦取得联系就带胡三娘回去,届时说明自己的身份,这个女子怕是不敢高攀自己。 大不了两个人结拜为异性姐弟,他养着这个义姐也无所谓,之前问了胡三娘生辰,她大他三岁的样子。 无忧山庄在每个地方都有联络点,京城里面的那几个点估计已经被晋武帝拔除,其余的地方不知道是什么情形。 慕泽也不敢随便联络,只能等去陇州的路上找机会。 胡三娘将慕泽扶着靠近火堆坐着,她则守着庙门,也不敢完全睡沉了,只等着天亮就赶路。 两个人都累了,慕泽的伤口有点点化脓,他竟是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胡三娘打着盹儿,倒是没注意到外面黑漆漆的夜色中缓缓走过来几个人影儿。 ------------ 第784章 相公,你要演戏? 乱世多流民,流民多了盗匪也多了,即便是一座距离京郊已经很远的小庙里,依然有人觊觎。 胡三娘压根儿睡得不踏实,听到动静后,门外那些衣衫破旧,满脸凶恶表情的歹徒已经将庙门堵得严严实实。 此时的慕泽依然陷入了昏睡中,胡三娘却是惊醒了,她忙推了昏睡中的慕泽一把。 慕泽此时整个人晕沉沉的,额头烫得像是燃烧的火炭,明明知道自己和胡三娘陷入了绝境,可就是浑身动弹不得。 他拼命挣扎着坐了起来,不想刚坐起来,扯动了腹部的伤口一口气差点儿没吊上来。 “娘子!” “相公!靠后躲着!”胡三娘从包裹里抽出来一把杀猪刀,将慕泽挡在了身后。 刀身横在了身前,死死盯着庙门外走进来的那些不怀好意之人。 胡三娘随即发现这是一群亡命之徒,一路上不知道劫杀了多少无辜。 之前她从陇州来京城寻亲避难的时候,路上就担心不要遇到这一群人,幸亏她运气好,没有撞见。 一般这些人都是流民,而且是流民里的青壮年男子,大部分都杀红了眼。 这些人也不敢寻官府的麻烦,更不敢与那些占据山头的悍匪理论,故而一般都针对的是穷苦人。 杀人抢财物,若是遇到好看的小妮子就抓起来卖到青楼里去,遇上他们简直是倒了血霉了。 胡三娘瞧着这些人断断续续堵着门,差不多有六七个,顿时心头咯噔一下。 若是只有一两个,她凭着自己一把子力气和彪悍劲儿,带着慕泽逃出去的可能性还是比较大。 可现在有六七个人,饶是一个盛年男子也很难从这些人的手中逃出去。 胡三娘吓得脸色发僵,随后放下了手中的刀笑看着为首的一个中年汉子,看起来像是这一伙儿的头目,脸颊上有鞭伤,更是衬托出了凶神恶煞的样子。 她缓缓起身陪着笑道:“各位大哥,也是来这一处破庙里投宿的吧?” “正好儿这火堆也烧了起来,热乎着呢,这里还有小铁锅能烧开水,我们歇好了,就让给你们住吧!” 胡三娘晓得来软不能来硬,这荒郊野外的破庙里,被这帮恶徒杀人分尸都是有可能的。 她说罢忙一把扶着穿着粗布衣衫的慕泽起来,慕泽现在也完全清醒了过来,晓得胡三娘示弱的做法可取。 虽然面前的这种货色,平时他一个人打他们十个二十个也不成问题。 可现在自己的身体实在是不行了,示弱才能活下去。 他咬着牙挪着步子跟在胡三娘的身后,一步步挪到了庙门口。 那些人很满意胡三娘认怂的做法,许是在外面也走累了,纷纷挤进庙门坐在了火堆边,一个个搓手烤火。 胡三娘将慕泽先推出了庙门,替他挡在那些恶人,慕泽心头微微一怔。 他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会被一个女人保护得这么好,甚至是用命护着。 “站住!”眼看着胡三娘也要迈出庙门,里面坐着的那个疤脸男抬起头看向了胡三娘。 “就这么走了?”男人慢条斯理的拿出了一只酒嚢仰起头喝了一口,死死盯着胡三娘。 胡三娘咬紧了牙关,知道现在不是舍不得东西的时候,舍不得东西死得更快。 她忙将包裹打开,取出来里面的银钱送到了那人的面前:“大哥,这兵荒马乱的,我和我相公也是出来逃难寻亲的,您多少给我们留点盘缠,这些都孝敬您。” “呵呵!嘴皮子挺利索的,”疤脸男冲一边的人使了个眼色,那个人起身劈手将胡三娘手中的东西全部抢了过来,一分也没给胡三娘留。 胡三娘终于变了脸,眸色微微一闪,这么一抢他们可就什么都没有了,到时候说不定得饿死在路上。 她抿了抿唇刚要说什么,突然腰间微微一动,她挂在腰侧的杀猪刀居然被身后的慕泽一点点抽走。 胡三娘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这人怕不是疯了吧? 他那么柔弱的美男子,怎么能打得过面前的几个糙汉,你胡乱拿我的杀猪刀做什么。 胡三娘的腿肚子都有些转筋了,脸上的表情几乎要哭出来。 疤脸男此时视线看向了胡三娘那张娇俏的脸,虽然皮肤黑了一些,糙了一些,可瞧着那容色竟是别有一番风情,细细看过去,是个十足的美人坯子。 他眼底渐渐渗出一抹淫邪,死死盯着胡三娘:“留下来陪我们几个一晚,明天早上你们再走。” 胡三娘瞬间脸色变了,眉头狠狠蹙了起来。 下意识摸向了侧腰挂着的杀猪刀,摸了个空,这才想到刀被身后的慕泽拿走了。 她微微侧过脸看向了慕泽唇语道:“跑!我断后!” 慕泽本来俊美柔弱的脸上却渗出一抹罕见的杀意,让胡三娘瞧着有些陌生。 疤脸男看出来胡三娘不乐意,冷笑了出来:“身后站着的是你相公吧,和个娘们儿似的,估计平常满足不了你,不如和我们几兄弟试试!” 四周顿时传来一阵哄笑声。 胡三娘心中一横,许是她这辈子真的没有成亲的命。 好不容易捡到个乖巧俊美的相公,结果还未成亲几日,今日便要死在这里了。 她一向做事儿喜欢有始有终,即便是救一个人也是。 胡三娘冲慕泽低声道:“跑吧!我帮你挡着!我今日豁出这具身子也护着你的命,你别管我!” 胡三娘说罢还推了一把慕泽,让他赶紧跑。 随后冲几个人笑道:“诸位大哥,我相公病了,你们放他走,我陪着你们玩儿便是。” “好!痛快!”疤脸男没想到这个女子倒是一点儿不扭捏,说话还挺来历风行,不禁真的动了心,一路上带在身边也不错。 他起身走到了胡三娘的面前,刚要抬起手摸向胡三娘的脸,突然胡三娘被一把扯开,迎面一道雪光划过,随后他整个人僵在那里,紧跟着疤脸男脖子上划破的伤口喷出血来,像是沸腾的水。 血腥味,尖叫声,晚风的呼啸声。 胡三娘不可思议的看向了身后,慕泽根本没有逃走,手中攥着杀猪刀,刀锋雪亮,沾染着血迹。 他居然会武功? 出刀的速度太快了,快到四周的人都不知道他是怎么出招的。 “相……相公……”胡三娘从慕泽的脸上看到了无边的威压,竟是再也说不出话来。 慕泽刚才那一剑也是一击必中,随后腹部的伤口狠狠裂开,他疼的差点儿倒下去,一把抓住胡三娘的手,掌心都渗出了冷汗。 擒贼先擒王,杀人先杀对方的主心骨,接下来的戏码才能唱。 慕泽抓着胡三娘的手,虽然疼到了极致,脸上的神色却安然自若,慢条斯理看着四周纷纷起身惊呆了的人。 他冷笑了一声,看着胡三娘道:“娘子,一个能打的都没有,好无聊,刚才杀了十几个有点点累了,如今剩下的这几个你帮我料理吧!一刀就宰了,好没意思,你随便杀!相公帮你看着!” 胡三娘登时心头狂跳,相公,你这是要演戏,是吧?会不会演过头了? ------------ 第785章 虚张声势 胡三娘直接被慕泽的话给弄懵了,随即反应了过来,接过了慕泽手中紧紧攥着的杀猪刀。 她的指尖碰触到慕泽的手背,一片寒凉,他的手都在微微发颤。 胡三娘知道他撑不住了,随即举起了杀猪刀指向了那几个已经看呆了的恶徒。 那些人虽然恶,其实也没有什么真本事,也就是仰仗着自己比其他人年轻力壮,下手狠辣一些。 身上并没有什么厉害本事,平日里都是在地里面刨食的泥腿子,哪里会什么武功。 他们也就欺负欺负比他们更加弱小的人罢了,如今遇到了更厉害的亡命徒自然是吓傻了眼。 此番不想这个看起来病得快死的男人,居然一刀就将他们的头儿砍死了,他们到底是怕了。 再看向胡三娘,一个女人家敢带着个生病的在这乱世走动,怕是行走江湖的豪客。 胡三娘强行压住心底的恐惧,慢条斯理的擦拭着杀猪刀上的血迹,缓缓抬眸看向了面前的几个人。 那几个人早已经招架不住了,腿肚子都微微打颤。 胡三娘刚要挥起手中的杀猪刀,那几个人突然没命的冲出了庙门,瞬间冲进了夜色中。 竟是连他们之前抢过来的那些东西都来不及带走。 胡三娘眼睁睁看着那些人逃得无影无踪,这才惊觉脊背都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冷风一吹浑身不停的打摆子。 她大口大口喘着气,转身忙将慕泽扶住,却发现他早已经晕了过去。 “喂!不能在这里睡!你刚杀了人,得走!” 胡三娘忙将自己的包裹重新拿回来,用冷水沾湿了帕子给慕泽擦了擦脸,将他扶着坐好,帮他将腹部渗出血的伤口重新裹好。 慕泽缓过来一口气,点着那些歹人落下来的东西:“一起拿上。” “不,那些都是不义之财,指不定死了多少人,晦气!我只拿属于我自己的那份儿。” 慕泽不可思议的看向了胡三娘,骂了她一句有病,却因为声音太过微弱,感觉像是撒娇一样的嗔怪。 胡三娘看得有些心疼,扶着他的手臂走出了庙门,低声笑骂道:“柔柔弱弱的一个人,竟然敢杀人?” “你是不是刚才担心我,才会这般的勇猛?” 慕泽咬着牙吸了口气低声道:“你委实……委实想多了,我只是瞧着他们不顺眼……罢了。” 胡三娘抿唇笑了出来,扶着慕泽出了庙门,这才发现刚才那些人跑的太快,还落下来一头驴子。 一定是那头目不知道从哪儿顺走的,她当下也不客气了。 扶着慕泽上了驴子,她牵着驴子在前面走,慕泽不用走路倒是舒服了许多。 看着夜色中走在驴子前头的女子,身姿挺拔,走得分外稳健,宛若她牵着的是整个世界。 慕泽心头有些怪怪的,出声道:“一会儿你也上来坐,这么走下去脚掌怕是也磨起了血泡。” “血泡算什么,”胡三娘摆了摆手,“大不了挑破了,接着走。” “当年我带着四个弟弟从陇州避难,一路上吃了我这一辈子的苦,以后再有什么苦我也不怕了。” “况且你病着,那驴子吃不住两个人的力,你坐吧,我走着就好,总不能让你累着。” 慕泽心思微微一顿,盯着前面那个女人挺直的脊背道:“你对我如此付出,不怕我骗了你?” 胡三娘脚下的步子一顿,别过脸瞪了慕泽一眼笑道:“你长这么好看,能跟了我便是我的福气,若是你骗了我,大不了我守不住你这福气。我能看得开。” 她随即抬起头看向了黑漆漆的夜空苦笑道:“当年我们胡家在陇州也算是中户人家,家里面还有自己的地,爹娘生了六个儿子,只我一个姑娘。” “我在我们家也算是如珠似宝,日子过得安逸着呢!” “直到那一场瘟疫,几乎是一夜之间夺走了我爹娘和两个大哥还有嫂嫂侄儿们。” “我不得不带着弟弟们背井离乡,逃一条活路,其实从那以后,最亲最近的人都不在了,哪里还有什么看不开的?” 慕泽顿时说不出话来,动了动唇,劝慰人的话一句也说不出口。 毕竟他刚刚经历了生死大关,父亲也战死了,所爱之人也是生死不明,对于失去至亲的人来说,任何人不管说什么都是徒劳。 胡三娘带着慕泽不敢过多的停留,慕泽幸亏有这一头驴子,虽然伤得很重但也顺顺利利赶到了通往陇州途径的重镇西关镇。 到了西关镇,胡三娘将驴子卖了,换了一些银钱找了一家小的客栈和慕泽住了下来。 慕泽身上的伤口也已经控制住了,就是行动还是不太利索。 胡三娘决定带着慕泽先在此地休息一二,等慕泽伤口稳定了以后就带着他直接去陇州老家。 慕泽却不是真的愿意跟着胡三娘去陇州,可这一路上他得了胡三娘太多的恩惠,到了嘴边的话总也说不出口。 胡三娘这几天的情绪不错,得空儿就和慕泽说着她对未来和人生的规划。 种多少地,怎么修缮乡下老家的屋子,还要带着他先去爹娘和兄嫂们的坟前祭拜磕头,甚至连给慕泽做一身新衣服的事情也唠叨个没完。 慕泽越听越不是个滋味儿,他决定先想办法和无忧山庄那边的人联系上,到时候再对她说明真相。 毕竟自己将人家一个好端端的姑娘,骗了一路,虽然之前也没少干过骗姑娘的事儿,但那都是为了能给回春馆增加点收入而已。 现在人家可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他这么骗下去,到底是心虚得很。 胡三娘这一天出去给慕泽买药去了,卖了驴子她手头又宽裕了不少,此番给慕泽买药也舍得买一些好药。 这几天,她自己宁可吃糠咽菜,给慕泽却买了鸡蛋吃,她都不舍得吃一口。 即便是慕泽和她翻脸逼着她吃,她顶多当下接下来,后面还是给他吃了。 慕泽现在也能下地走了,他缓缓挪出了客栈,来到了一处当铺前,无忧山庄会在大晋各地开当铺作为联络点。 他深吸了一口气,走进了当铺里,正午时分当铺里也没有什么人,一个小伙计坐在柜台后面打着瞌睡。 慕泽走了过去,摘下了头上戴着的斗笠,笑问道:“小兄弟,我这里有件宝贝劳烦小兄弟瞧瞧值多少价儿?” 那小伙计抬起头淡淡扫了一眼慕泽,伸出手道:“拿过来吧!” 慕泽视线无意间落在了他的手指上,突然眸色一闪,缓缓笑道:“哎呀,不好意思,这物件儿没带全,等我一会儿,我马上回去取了来。” 小伙计眉头狠狠蹙了起来:“你消遣我呢?”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对不住了,”慕泽转身走出了当铺,并没有回客栈而是急着去找胡三娘。 这地方,不能待了。 ------------ 第786章 陪着我一起死 胡三娘刚提着药包从药铺里走了出来,就看到了脸色煞白的慕泽。 她忙疾走了几步,一把将他扶住嗔怪道:“你怎的出来了?快回去好好歇着!” “你瞧,我给你买了半只卤鸭,你一会儿补补身子。” 胡三娘笑得脸上都带着光,距离陇州越来越近了,到时候就能回家了。 一开始害怕路上钱不够花,处处盘算着,如今眼见着便到了家门口,也能多出来银钱给捡来的相公买点好吃的。 不想慕泽一把抓住胡三娘的手腕,脸上的表情都透着森冷郑重。 “三娘,跟我走,不能回客栈了。” “为啥啊?”胡三娘登时愣在了那里,好端端的怎么弄出来这么大阵仗。 “来不及解释,快走!你身上还有多少银钱,雇一辆车,要快!” 胡三娘倒是被慕泽给弄慌了,忙摸向了身上的钱袋道:“还有些银钱,可以雇车,只是咱们包裹还在客栈里。” “不拿包裹了!逃命要紧!” “相公,为啥要逃命,不是已经离开了京城?” 胡三娘还是舍不得包裹,里面还有些随身用的细软,银钱也大都在那里放着。 “要不,你等等我,我回去取,剩下的这些银钱雇了马车后就什么都不剩了,咱们路上吃啥,还有你的药也剩下了一些,衣服什么的不带也罢,你的药总得带着。” 慕泽哪里能放她回去,那可是朝廷的铁卫啊,不是荒郊野外破庙里的流民。 遇上便是死! 方才那当铺里的小伙计,手指上第二节指关节处,还有手腕虎口处都磨起了厚厚的老茧。 只有常年累月练剑练刀的时候,才会有这样的厚茧,再看那漫不经心的样子,锐利的眼神哪里是一个寻常小伙计该有的。 慕泽只是没想到即便是这么远的西关镇,无忧山庄的联络点都被朝廷连根拔起,此处不宜久留。 况且刚才他去当铺找无忧山庄的联络点,到底是唐突了,依着朝廷鹰犬的敏锐性,估计会在最快的速度追上来。 “仇家追杀!”慕泽急声道,他已经没有太多的时间解释了。 最好的结果,就是刚才他的贸然行动并没有惊动那些人,现在他们两个人赶紧离开,兴许还能逃过一劫。 胡三娘登时愣在那里,什么叫仇家追杀。 江源江公子不是个小倌儿吗? 之前也许受了主子的牵扯,在京城里有几分危险,现在不是离开京城了吗? 而且距离京城已经那么远了,还有人不远千里追过来要杀他。 胡三娘第一次意识到自己怕是被这个小子骗了,这家伙不单纯啊!难道还有什么事情瞒着她? 可她还是下意识护着慕泽,当下便扶着他朝着西面的车马行疾步走去。 慕泽也是微微一愣,任何一个人面对这种情况都会刨根问底,估计还会分道扬镳。 没想到她还是选择无条件的站在他这一边,这多多少少让慕泽有些愧疚。 不过已经没时间道歉了,慕泽觉察出了不对劲儿,只想带着胡三娘尽快离开这里。 他们雇了一辆马车,花光最后一点钱,其余的钱在客栈里也不敢回去取。 胡三娘扶着慕泽坐进了马车里,生平第一次排场的坐了一回马车,之前她都没有坐过。 小时候坐过骡车,后来家道衰落,一直都在生死线上挣扎,这种享受还是算了吧。 再后来到了京城,赚了银钱都给了弟弟们,自己也舍不得花。 今天好不容易像那些贵妇人一样阔绰的乘了一回马车,居然还是在这种情形下。 马车冲出了西关镇,刚行出没多久,身后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慕泽脸色铁青,心中暗道不好,果然他之前惊动了当铺里的那个假伙计,现在被人咬上了。 他认命的闭了闭眼,随后紧紧抓住了胡三娘粗糙的手,她的手给人感觉就像是枯树皮一样,硌得慌。 “娘子,”慕泽定定看着她。 胡三娘心慌了:“你干什么这么看着我,像是交待遗言似的?” 慕泽不禁苦笑了出来,可不就是交待遗言。 “我之前骗了你,我不是什么伺候男人的小倌儿,我是无忧山庄的……” 嗖的一声! 箭羽破开了空气,朝着他们乘坐的马车射了过来。 赶车的车夫登时吓傻了,还未反应过来,后面铺天盖地的箭羽黑压压飞了过来。 “喂!你们到底得罪了什么人?怎的追了一路,竟是还要杀人灭口呢?” “你们两个快下去……啊!” 箭头这一次直接擦着他的脸颊而过,车夫也是个小机灵鬼儿,眼见着情形不对,突然勒紧了马缰猛地停住,跳下车辕飞也似的逃了。 他这么一停一顿,后面那些追兵更是追了过来,距离进一步缩短。 慕泽急眼了,冲着胡三娘大吼道:“我骗了你,我是无忧山庄的少庄主,朝廷要抓的钦犯,你把我放在这里,你逃吧。” “他们对你没兴趣,有我一个人就够了。” “什么无忧山庄没听过!闭嘴!你扶稳了,我来驾车!” 胡三娘一把掀起了帘子,坐在了车辕上,狠狠一马鞭抽在了马背上,马儿瞬间窜了出去。 慕泽一阵气闷,掀起了半个车帘在一片箭羽声中大吼了出来:“你居然没听过无忧山庄少庄主的威名,你怕是孤陋寡闻吧?” “那回春馆的慕泽大夫,你听过吗?” “没有!没有!没有!天王老子来了,皇帝老儿来了,老娘也没听过!扶稳了!” 胡三娘狂吼了一声,驾着马车朝前飞奔而去。 慕泽不可思议的看着面前的女人:“我发现你除了没个带把儿的,简直活脱脱就是个男人!男人的活儿你全会吗?” “男人会的老娘都会!男人不会的老娘还会!不过你居然敢骗我!一会儿算账!驾!” 胡三娘驾着马车,载着慕泽慌不择路的朝着山坡上冲了上去。 不想胡三娘吹牛吹早了,原本以为山坡上林子密,能稍稍挡一下后面的人,不想驾着马车沿着山路冲上来后,下面竟是悬崖绝壁。 她驾过骡车,第一次驾马车还有些飘。 慕泽不禁闭了闭眼,哀叹了一声:“胡三娘,今儿怕是要你陪着我一起死了。” ------------ 第787章 养活他 本以为是生路,没想到居然是死路。 后面的人已经追了上来,箭羽纷纷射了过来,直接穿进了马车的车厢,上面还淬了毒。 突然慕泽闷哼了一声,忙捂住了肩头,箭羽擦着他的肩头而过,刺破了皮。 “杀猪刀!”慕泽低吼了出来。 胡三娘一路上与他倒是越来越配合默契,忙反手解开刀,直接递进了马车里。 慕泽接在了手中,咬着牙忍住疼乘着毒素还未扩散,直接将肩头削下来一片血肉。 胡三娘眉眼间都沾着血迹,一颗心微微发颤。 “怎么办?”胡三娘都带着哭腔了。 “冲下去,捡着树林密集的崖壁冲下去!”慕泽眉眼冷峻,眼眸里充着血,死到临头倒是沉稳了下来。 “啥?冲下去?”胡三娘几乎要哭出来了。 “冲下去!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这一片林子茂密,有可能被树杈挂住。” “已经来不及下马车了,冲吧!” 啊!胡三娘吼了一声,猛地一鞭子抽在了马背上。 马儿瞬间冲到了崖壁边,伴随着身后铺天盖地的箭雨,马车直接被戛然停下的马儿脱开甩下了悬崖。 后面朝廷的铁卫纷纷下马追了过来,视线落在了悬崖崖壁下。 这一片的林子实在是密集,深不可测的山谷到处是密密麻麻的树木,也不知道有多深,那两个人掉下去竟是看不到头。 宛若两个小水滴没入了绿色的大海,变得悄无声息。 “快!放绳!你们几个下去找!” 轰隆一声,黑压压的云层越发厚重了几分,一道闪电劈开了厚重的云层,暴雨倾盆而至。 丛林茂密的谷底,胡三娘被冰冷的雨水浇了个透心凉,猛地惊醒。 “相公!相公!”她忙爬了起来,转身就看到躺在身边的慕泽。 她刚想抬起手,突然手僵在了半空。 慕泽刚才摔下来的时候,反手将她护住,她的小腿划伤了,伤口深可见骨,可慕泽的伤更严重。 虽然他们摔下来的时候,被密密麻麻的树木挡着缓冲了下来,慕泽还是被几根锐利的枝衩刺进了身体里,血顺着他的身体流了出来。 “相公!相公!你醒醒!”胡三娘吓得面无人色。 她得带着他离开,上面追杀他们的人不会罢休。 胡三娘咬着牙将重伤昏迷的慕泽从泥泞的地面上抱了起来,刚挪动了一下,突然泥湿的地面居然微微一颤,地面竟然是软的。 胡三娘这才察觉出不对劲儿来,甚至还能听到身下枯枝藤蔓之类发出的吱呀声。 她忙凝神看去,登时头皮微微发麻。 这哪里是地面,他们只不过是摔在了山谷中间凸出来的一株树冠上。 千年古树长得遮天蔽日,分外的繁茂,从岩石中居然横着长出来,宛若半空长出来的华盖。 华盖上积了一层厚厚的树叶,都已经腐败了,这大概才是她和慕泽掉下来没有摔死的真正原因。 胡三娘将刺进慕泽身体里的几个枝杈缓缓抽了出来,从外衫撕下布条帮他裹住止血。 此时的慕泽差不多只剩下了一口气,胡三娘虽然担心万分现下却全无办法。 她扯下来四周的藤蔓,编成了长绳,又用更细一些的藤蔓拧成细绳,直接将慕泽背了起来,绑在了自己的身上。 慕泽身体高大,比她重多了,刚下了第一截的时候,慕泽所有的重量全部落在了她的背上和腰上,她差点儿一口气没喘过来。 其实胡三娘本可以将慕泽丢在上面,自己一个人下去刚刚好。 现在背着个人,简直就是挣命一样,一寸寸往下挪。 越是往下挪,越是疼得喘不上气来。 胡三娘发了狠低声咒骂了出来。 “你他娘到底是哪儿来的瘟神?要上杆子祸害老娘!” “怎么没摔死你,摔死了,我也不用再顾及到你。” “你居然骗我,是欺负我不识字,是个粗人是吗?” “快醒过来,不然就把你丢下来喂狼!” 胡三娘骂骂咧咧背着慕泽一寸寸吊下了谷底,两条手臂火辣辣的疼,手抓在藤蔓上都刮出了血。 她没想到自己过去吃了那么多苦,竟然还没个够,竟是要被这个男人搓摩着再吃一遍,她找谁说理去。 以后她再也不会胡乱捡东西回来了,尤其是男人。 胡三娘刚触及到了谷底,便听到上面已经有人追了下来,落在了那一处树冠上,登时头皮发麻丝毫不敢懈怠,忙用编好的藤蔓和着一些树枝做了一个筏子。 将慕泽放在了上面,她委实背不动他了,不得不将他绑在了筏子上,随后拖着他一步步朝前走去。 一定要活着走出去,虽然她精疲力尽,濒临死亡,可她胡三娘不信命,她要活着,身后拖着的男人也要活着。 慕泽再一次醒来,已经到了黄昏。 他浑身都是伤,现在已经不疼了,就是麻木。 只觉得冷,不停的打摆子,一阵阵的哆嗦,那个感觉比死了还难受。 他自己都能闻到身上的血腥味和伤口腐烂后的腥臭味,不过能闻到这个味道,说明他还活着。 慕泽真的没有想到胡三娘居然没有抛下他独自逃命,更想象不到这个女人怎么把他这个男人从凶险万分的山谷中带出来。 他忍住了一阵阵的眩晕恶心,别过头循着耳边嘈杂的声音看去。 耳边传来一阵阵野狗的吠叫声,还有胡三娘的怒吼声,吵得很。 慕泽对上了胡三娘那张仓皇煞白的脸,却又带着一丝丝的凶狠,挥起一根木棍朝着面前的野狗挥打了过去。 她的衣服早已经脏污不堪,一条腿甚至还是瘸着的,即便是挥打野狗也将他死死护在身后。 他自己却躺在了一张藤蔓做成的筏子上,瞬间明白这个女人估计是将他一步步拖了出来。 四周到处是低矮的草房,泥泞的街道,感觉像是来到了一个贫瘠的小镇,带着陇州地界儿特有的荒凉景象。 慕泽心思一动,居然到陇州了,他一路上昏迷了多久了? 终于野狗被凶狠的胡三娘赶跑,胡三娘抓起了破碗,碗里面放着一些剩饭剩菜。 胡三娘蹲在他面前将他抱了起来,将饭菜凑到了慕泽的跟前。 “一个好心娘子给的,那帮不长眼的畜生被我赶跑了,你吃!” 慕泽对上了胡三娘瘦到骷髅一样的脸,顿时心头震撼异常。 这一路,她竟是下跪讨饭养着他? 慕泽突然觉得嗓子哽住了,说不出话来。 ------------ 第788章 我给你唱个歌 “吃啊!傻愣着做什么?”胡三娘忙将破碗凑到了慕泽的面前,“你快点儿吃,吃了饭才能好起来。” 慕泽盯着胡三娘已经皲裂的唇,看着她瘦脱了形的脸颊,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随后别过脸。 “喂!你不吃饭怎么行?”胡三娘急了,这些日子,这个人一直处于昏迷状态中。 她为了他就差卖自己了,不知道求了多少人,挨了多少的白眼甚至毒打,为他要饭去药材铺子要药,不给药就死皮赖脸的要那些熬剩下的药渣。 她求那些人同情同情她,甚至还用那几个为数不多的认识的字儿写了借条。 她胡三娘只求能救救这个人,以后等她缓过来一定加倍偿还。 只是这世道艰难,人人自危自保,哪里顾得上旁人。 胡三娘为了慕泽真的是没少遭罪,她抗不过去的时候就将昏迷中的慕泽臭骂一通,反正他也听不见。 心情平静下来后,又看着他那个样子一阵阵的心疼。 终于一路拖着他来到了陇州地界儿,两个人彻底沦为了乞丐。 胡三娘做梦也想不到,正因为她和慕泽沦落为乞丐,才算是救了慕泽一命。 朝廷的那些鹰犬怎么也想不到京城里最要面子的回春馆慕神医,堂堂无忧山庄的少庄主,有一天居然会变成了乞丐。 虽然那些人一路追查,硬生生被胡三娘混过去了。 胡三娘走的道儿都是三教九流,乞丐出没的地方,谁也想不到那儿去。 此时到了陇州府,再走几十里路就回到了老家桃源村,没想到慕泽居然不吃饭。 之前他浑浑噩噩饿到了极点,她给他喂什么,他吃什么。 此番身体渐渐好转清醒了过来,竟是不吃饭,矫情了起来。 胡三娘想抽他,还是忍住了。 她看着慕泽道:“我这几天也琢磨了,你一定是京城里城北的贵公子,一定是那一场宫变,你才背井离乡的。” “是,你是过惯了锦衣玉食的好日子,可人生哪有什么顺风顺水一辈子,不都得经历一些起起伏伏,你好得还保了一条命下来,不晓得比那些死了的人幸运多少倍。” “吃吧,吃了才有力气活着,也省得给我添麻烦!” 慕泽定了定神,凑到了胡三娘的碗边吃了起来,虽然是剩饭剩菜,却觉得比以往任何一餐都要珍贵。 胡三娘等他吃完了,这才将东西收好,从怀里摸出来一块儿发了霉的饼塞进了自己嘴巴里,艰难的咀嚼着吞咽了下去。 她起身瘸着腿颤巍巍的将拴着筏子的绳子负在了背上,拉着慕泽离开了城郊,朝着乡下走去。 胡三娘不敢晚上走夜路,都是白天走,晚上随便找一处破庙,一个墙角,要么就是桥洞下面对付一下。 此时再走一天估计晚上就能回村子里,也不晓得当年村子里那些可亲可敬的叔叔伯伯们还在不在? 桃源村民风淳朴,邻里之间也关系和睦,一个村子的人相处得像是一家人似的。 即便是村里的里正大人,对待村民也苛刻,村里的三叔公他们处事公道,为人正直有担当。 胡三娘在桃源村里度过了非常愉快的一段儿日子,如果没有那一场瘟疫,她大概会嫁给村子里憨厚的青年,一起度过静谧的余生。 没想到一场瘟疫让桃源村的人死了大半,剩下的也不得不背井离乡避难。 这么多年了,胡三娘在京城不管过得怎么样,见识了多少的繁华,心里却一直惦念着那个小村子,还有小村子里的人,不管是死去的,还是活着的。 慕泽现在的身体已经彻底垮得不成样子,身上的伤口多如牛毛。 只能躺在筏子上,由着胡三娘拖着他一步步朝前走着。 “对不住了,”慕泽千言万语只化作了这一句话。 前面走着的胡三娘听后不禁笑了出来,笑声中带着爽朗。 “什么对住对不住的,不必心里过意不去,挂念着此事,说白了也是我自个儿找下的缘分。” “是好,是坏,我都受着,许是前辈子欠了你的,今生我得偿还。” “当年我也是用筏子拖着我的四个弟弟,有时候实在是累得不行了,我就想死了算了,腿都伸进河里了,心头还挂念着弟弟们怎么活,想想又不敢死了。” 胡三娘说了话儿有些累,喘了口气还要说,慕泽缓缓道:“你别说了,留着些力气,我给你倡首曲子吧!” 胡三娘登时笑了出来:“不怕你笑话,男人唱曲儿,我还真没听过。” 她其实是真的累了,闭了嘴,拼命背着绳子朝前走去。 乡道上的野花开的真好看,胡三娘摘了几朵塞进了慕泽的手中。 慕泽紧紧攥着,回想起了自己小时候在无忧山庄的时候,娘亲经常唱的那支曲子。 他的声音很好听,加了一层沙哑的脆弱,唱的还是儿歌倒是别有一番韵味,胡三娘一颗心竟是听着听着就跳得欢声了起来。 傍晚时分,胡三娘虽然距离桃源村已经不到几里的地的路程。 可近乡情更怯,越发有些害怕,不晓的几年过去了,现在的桃源村还是不是她儿时的桃源村了? 她靠在了慕泽的身边休息,拿出了水袋,先将慕泽扶坐了起来给他喂水。 喂了慕泽后,自己才将剩下的水喝下,两人正歇着,突然小道上传来一阵阵牛车压过地面的响动。 胡三娘忙站了起来,下意识护在了慕泽的身前,之前防身用的杀猪刀,他们从崖壁上摔下来的时候,也不知道摔到哪儿去了。 此时胡三娘紧紧抓着手中的打狗棍子,紧张的看向了响动传来的方向。 不一会儿一个老人赶着牛车缓缓走了过去,也是朝着桃源村的方向。 牛车上放着一些刚收的青麦,一边还坐着一个上个年纪的妇人。 胡三娘看到这两个人的一瞬间,登时脸上掠过一抹惊喜,忙将棍子一丢冲了过去。 “三叔公!三奶奶!!呜呜呜……我是胡家小妮儿翠珍,呜呜呜……你们啥时候回村的……” 驾着车的老人,发须皆白,看到胡三娘那一瞬间,先是吃了一惊,随后认了出来,登时老泪纵横。 ------------ 第789章 外乡人 牛车上的两位老人也认出了胡家的那个可爱丫头翠珍,那个时候胡家上下将这个女儿宝贝得很。 胡家生了六个小子,唯独这么一个姑娘,娇惯得厉害。 这个丫头也是个伶俐孩子,长得好看,从小就瞧着是个能干利落的人。 三叔公当时还想着给自家那个小孙子瞅着这个未来的孙媳妇儿,到时候等小姑娘长大,行了及笄礼,就去门上给孙子提亲去。 不想世事难料,三叔公赵庆禄怎么也想不到自己还未等到胡家小妮儿长大,竟是桃源村迎来了史上最严重的一场瘟疫。 死了半个村子,人死了后都没有办法好好埋葬了,先是将病死了的人拉到野外,堆着松木枝烧成了灰,这才敢埋进地下。 为了这个,当初村里面的那些人差点儿和三叔公翻脸。 可为了保下活人,三叔公强行将活着的人和死了的人,不管多么亲的亲人都要隔离开。 尸体必须火烧,采了药材熬汤让全村人都喝下去,还在水井里放石灰粉,避免井水里也染了那些瘟病。 如果不是三叔公力挽狂澜,胡三娘哪里有命逃出去,怕是早就死了。 发生了这么大的瘟疫,朝堂那边迟迟没有派官员下来处置,桃源村四周的村子都是全村老小都死光了的,唯独桃源村还能保留一半儿人口,已经是功德无量了。 可三叔公救了村里人的命,却救不了自己最疼爱的孙子的命。 他那聪明可爱小孙孙的生命永远定格在了十二岁那年,再也娶不成胡三娘了。 此时看着胡三娘憔悴到了极点的脸,又想起来自己的孙子,更是悲从中来。 胡三娘随后问起来桃源村的情形,三叔公一个劲儿的摇头。 虽然桃源村相比其他村子已经很不错了,可那些逃出去的人很少有愿意回来的。 这些年村子里渐渐也涌进来一些别的流民,村子里的人口多了起来,不过原来胡家的祖产还有地,三叔公都帮胡三娘保管着。 当年胡三娘带着四个弟弟走的时候,求着三叔公和三奶奶跟着她一起逃走。 可三叔公不愿意走,他说自己人老了,不想动了,要留着照顾村里面死去的那些亡灵,后来官差来了,瘟疫也得到了控制。 夫妻两个也终于逃出来一条活命,村子里如今虽然涌进了大批的外乡人,不过大家也都很敬重三叔公,大小事也都求到了他门上决断。 胡三娘听着三叔公说完了大体情形,终于松了口气,祖产还在,在三叔公手上那最是放心了。 她当下扶着一边的慕泽坐了下来,迎着三叔公和三奶奶两位老人好奇的视线,倒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翠珍啊,这位是……”三叔公这些年没少见外乡的流民过来讨生活,可瞧着眼前这位躺在筏子上奄奄一息男人,觉得这人身份怕是不同。 可毕竟是翠珍小妮儿带回来的男人,他们老两口也不敢盘问细了,就是觉得这人身上的气韵不简单。 尽管看起来像个奄奄一息的乞丐,可那眼神给人感觉有点点不寻常的压迫感。 听到三叔公这么问她,胡三娘不绘画也不行,她脸上难得还有些羞涩,不好意思的笑道:“三叔公,三奶奶,这是我相公,名字叫江源。” 一边的慕泽微微一愣,他不是将真名儿和真实身份告诉她了吗,她居然还能说错? 随后慕泽意识到胡三娘这还是在保护他。 毕竟现在的桃源村不比以往的桃源村,新来了不少人,谁能知道这里面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人,若是将他真的身份传出去,恐怕对他不利。 慕泽心头顿时觉得沉甸甸的,即便是到了这般境地,这个女人还在为他处处考量。 慕泽下意识想要起身冲面前的两位桃源村的长辈们行礼,不想一路上饥饿和伤病不停交替折磨着他,他差点儿垮了。 刚挣扎着想要起身,顿时一个天旋地转晕倒了在胡三娘的怀中,胡三娘忙将他扶住笑骂道:“你逞什么强?还不快抓着我?摔了怎么办?” 慕泽忙抓住了胡三娘伸过来的手,一边的三叔公看着紧紧抓着胡三娘手,依偎在胡三娘怀前的柔弱男人,不禁脸色微微一变。 怎么胡家小妮儿捡回来这么个病娇公子哥儿? 老人家动了动唇也不好意思说什么,毕竟是妮儿看上的相公,只是可惜了翠珍丫头了。 翠珍此番瞧着也是个能干的女人,应该配更好更强壮的男人,结果配了这么个人。 三叔公尴尬的笑道:“不必多礼了,翠珍啊,你赶紧带着你相公先回村子吧。” “眼见着天色就要黑了,这些年四周的村子都空了,附近的狼经常靠着咱们村里祸害,咱们走快一些。” “是,”胡三娘忙将慕泽扶了起来。 “坐我的牛车吧,”三叔公将牛车上的东西归拢一下,让出了自己的位置将慕泽扶了上去。 即便是三叔公看到慕泽身上的伤口后,都有些心酸。 “这是怎么搞的,为何伤成了这个样子?” 胡三娘忙道:“路上我和相公走夜路,翻山的时候不小心摔了。” “乖乖哟!”三叔公越发同情万分,忙赶着牛车将两个人送回了村子里。 胡三娘踏上村口那一道斑驳的石孔桥的时候,就激动的不得了,不过再看到到处都是陌生的面孔后。 她心里的那团火渐渐熄灭了,她想见的人都没有了,四周围观的百姓虽然同样淳朴,但到底变得不一样了。 三叔公当下邀请胡三娘去他家住几天,胡三娘哪里能在三叔公家里住下。 自己和慕泽如今臭死了的,衣服脏污的都看不清楚本来颜色,她只得婉拒,带着慕泽回到了自家的老院。 果然时间久远荒废的厉害,一处院子可谓是塌了半边,还有另外的半边没有塌尚且还能住人。 屋子里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只有一张沤烂了的草席,被褥什么的都还是三叔公那边差人送过来的,还是三叔公平日里待客的好一些的被褥。 胡三娘心头不禁微微一暖,收了下来,心底记了这一笔人情债,以后慢慢报答。 ------------ 第790章 善意 胡三娘将能住的那间屋子收拾了出来,抱来了秸秆烧了炕,将院子里闲置的腌菜瓮挪到了屋子里。 她先烧了水,让慕泽坐进瓮里洗洗。 慕泽看着面前破了缺口的瓮,简直是哭笑不得。 他之前沐浴的时候,专门有雕花紫檀木浴桶,还有两个小厮服侍,包括沐浴用的浴汤都放了专门的花草增香。 如今就是一口瓮,不过眼下能逃出生天,他哪里还有那些精致要求,能活着就很好了。 只是他身体虚弱,想要爬进瓮中,都困难得很。 试了几次后都不成,他不得不看向了门口。 胡三娘很识相的避在门口等着,手中却忙着搓麦穗儿,准备用麦粒给慕泽熬粥,好在三叔公还给了她半袋磨好的面粉,一会儿先给慕泽做点儿面条吃。 麦子也是三叔公借给她的,整整一袋子,够她和慕泽吃了。 现在是秋收,陇州这地界儿冷得早,如今已经到了秋收的时候,种地显然不成了。 她得想法子明早去镇上找活儿干,赚几个银钱帮慕泽买药看病,然后再去山上瞧瞧。 她是屠夫,山上打猎应该不成问题,到时候打几只獾,再打点儿别的野物,给慕泽用皮子做一件袄,不然冬天来了,他那个小身板儿得冻死。 她真盘算着,怎么找活儿计养活自己半道捡来的便宜相公,不想人家在里面怯生生喊她的名字。 “翠珍姑娘!” 慕泽跟着三叔公他们一起喊她翠珍,她一直没告诉他自己的真名,如今慕泽知道了后,再也不肯喊她娘子了。 胡三娘忙起身走进了屋子,瞧着慕泽趴在了瓮口边,软趴趴的趴在那里,腿都迈不进去。 他此时外面的那身破烂衣服早已经被胡三娘抓住丢到院子里了,三叔公将自己儿子的衣服给她拿了一套,送给慕泽凑合着穿,先应应急。 桃源村的人都质朴,瞧着胡家小娘子带着相公一路讨饭不远千里回来,具是深受感动。 你家一件衣服,她家一碗麦饭,东家一把葱,西家一捆菜…… 倒是暂时不缺这小两口吃穿,只是这些善良的人们怎么也想不到,他们也就是一时的善举,竟是获得了那么丰厚的回报。 后来慕泽恢复了身份,还被女帝陛下封侯,他又回到了桃源村。 三叔公和三奶奶被慕泽养了起来,他们老两口不愿意走,慕泽就把他们的房子修成了三进三出的宅子,派了人过来尽心尽力的伺候。 甚至最后老两口都是慕泽和胡三娘送终,他身为侯爷亲自和村名们一起扛着棺材,将二人先后安葬了。 桃源村的村民人人跟着慕泽发家致富,子弟甚至有傍着慕泽参加科考做官的也不少,即便是村口那条流浪狗阿黄也被带到无忧山庄好吃好喝的养老。 就因为当初他们两口子可怜兮兮进村,阿黄冲他们摇了摇尾巴,都没有吠一声。 整个村的村民掏心掏肺的接济他们两个,没有半句闲话。 如今慕泽外面的衣服都脱了,只剩下了中衣,庄稼汉的中衣也没有那么多讲究,前后两片棉布搭着,下面是一条粗布裤子。 他身形很高,村子里没有和他一样高的,只有三叔公死去的儿子留了一套衣服他能穿。 慕泽现在也顾不上晦不晦气的了,衣服是三叔公儿子新做的,准备过年的时候换结果一场瘟疫将三叔公的儿子和孙子都带走了。 此时簇新的衣服穿在慕泽身上,勉强能遮着肉。 胡三娘抿着唇笑着走了过去,强行将他的上衣脱了。 慕泽顿时脸颊红透了,胡三娘扫了一眼他瘦脱了形的身体,到处是伤疤,还流着脓。 她笑骂道:“只这一套衣服你能穿,弄湿了明早你要光着腚出门不成?” “来!扶着我的手臂,将裤子也脱了,我别过脸不瞧着你便是,你进去洗洗,洗好后我帮你上药。” 慕泽真的是从未这么沐浴过,此时也不能矫情,胡三娘背对着他站在瓮边,还不忘伸出手别扭的扶着他。 他这才在胡三娘的帮助下沐浴了一下,随后从瓮里出来,换上了那身干净的衣服。 胡三娘瞧着衣服眼角微微发红:“赵伯父身体高高大大的,是个好人,其实一开始他没有染瘟疫。” “主要是儿子病了,被人隔离开来,他为了照顾儿子直接冲了进去,没过几天……” 胡三娘叹了口气,帮慕泽系好了扣子道:“这衣服死人没穿过,你放心穿便是。” 慕泽心情有些沉重,定定看着胡三娘,发现她眉眼很灵动,自带着几分别样清爽的美。 不像是王都里那些贵女们那般矫揉造作,很是质朴,开朗。 他唇角不自禁勾起一抹笑意,心头却触动不已。 “怪不得……” “怪不得什么?”胡三娘低着头帮慕泽整理衣襟下摆,那边还有不合适。 慕泽看着她笑道:“怪不得你这么善良,因为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桃源村的民风委实淳朴,好得很。” 胡三娘一愣,抿着唇笑了:“到底是你们读书人,夸赞人都这么有水平,哪里像我只知道以后要对村里人好,帮他们多干活儿,多杀猪,敬老爱幼……” “若是盗匪来了,为了他们我胡三娘能豁出自己的命去拼!但是让我夸,却不知道怎么夸。” 慕泽轻笑了出来,眉眼间掠过一抹许久没有看到的小得意,自从京城那一场变故,父亲死后,他就再也没怎么笑过。 “翠珍姑娘,等我身体养好了,别说是普通盗匪,便是京城里那些鹰犬来了,老子照样杀光他们!你不必出手,委实寒碜我。” “我只是受了伤,但是老子没废了。” 胡三娘只当男人在吹牛,忙连连应付的捧着:“我家相公最厉害了,前打狼,后砍虎,桃源村第一猛士!” 慕泽一愣,一阵气闷,她明显不相信他的武功。 他重重叹了口气,看着胡三娘道:“你一会儿也洗洗,过几天等我缓过来,我跟你一起上山,到时候你打猎我挖点草药,你拿到附近集市上卖了换钱,咱们也需要置办点别的。” “总不能一直吃百家饭吧!” “好!听你的!你是当家的!”胡三娘爽朗笑了出来,露出了两颗小虎牙,在劣质油灯下闪烁着光,晃得慕泽稍稍有些心猿意马。 胡三娘将瓮里的水倒掉,将瓮挪到了外面的隔断,又烧了热水,这才脱了衣服进去沐浴。 水声隔着一道薄墙传了过来,慕泽仰躺在热烘烘的炕上,刚才胡三娘给他做了面条,还卧了一个鸡蛋给他,他硬生生分了半个给她。 为了推让一颗鸡蛋,两个人差点儿翻了脸。 此时慕泽沐浴后,吃饱了饭,困意十足,却听着外面的水声怎么也睡不着。 他不知道自己的伤还需要养多久,如果养好了,他就能离开这里了,怎么想想居然有些不舍了? 他又不希望自己的伤养好了,这可怎么办? ------------ 第791章 你走吧 慕泽同胡三娘在桃源村就这样住了下来,小夫妻两个都是有本事的人。 胡三娘身为一个女人居然会打猎,打猎得来的皮子在镇上换了不少的银钱,不仅还清了之前和村里人借的钱,甚至还有了富余。 赶在上冻之前,请了一帮泥瓦匠将破败的院子修缮一新。 慕泽更是让村里所有人大吃一惊,居然会炮制草药,还能把脉看病。 不管村里老老少少,慕泽都是分文不取。 村里人哪里能白得他这份儿好处,各家有粮食的送粮食,有布帛的送布帛。 慕泽还在镇子上街头摆个小摊儿做了行医郎中,因为医术高明短短时间内便有大群的人寻了过来。 他也没有在镇子上租赁房子开医官,每日里胡三娘赶着三叔公家的牛车将慕泽送到镇上。 两口子都在那边摆摊儿,一个卖皮子,一个看病行医。 傍晚的时候再回来,平日里总会抽出来一两天帮三叔公干农活儿。 三叔公越发喜欢这小两口,他儿子孙子都不在了,这些年全仰仗着过去自己在村子里的那点子威望,得到乡里乡亲的照顾。 没想到到老还能有人这般照顾他们老两口,乘着身子骨硬朗,他们两个老人也帮着胡三娘和她相公做做饭,清洗药材。 一对儿老的,一对儿少的,倒是将日子过得越发安稳了起来。 随着慕泽的名气越来越大,镇子上的,甚至是县城里的病人都慕名而来看病。 慕泽的收入也是水涨船高,不过他却渐渐减少了进城摆摊儿看病的次数。 再这么看下去,如果惊动了朝廷里的鹰犬,会给桃源村带来灭顶之灾。 慕泽赚够能过冬的银子,彻底不出去了,缩在了家里,买了笔墨纸砚开始练字儿。 除非有病人找上门来看病,一般他处事都分外的低调,不再张扬。 不过慕泽还是会隔几天就去镇上打听一下京城那边的消息,若是他有病人不得空儿,就让胡三娘帮他打听。 这一天慕泽从镇上回来后,多了几重心事,如今他身体好了很多,还买了一坛酒回来。 胡三娘瞧着他买了酒回来,也早早收了摊儿,买了些卤鸭,还有一斤花生米。 夫妻两个回到了家里,胡三娘去了厨房麻利得烧了一桌子菜,一样样端到了炕上。 她替慕泽将面前的杯子斟满了酒,看着慕泽笑道:“相公,今儿有心思?” 慕泽微微一愣,缓过神来。 今天在镇上打听到的消息,委实振奋人心,如今别说是京城等大城大镇,便是桃源村这样偏远的小村落也传开了。 前朝皇族后裔楚北柠居然活着逃出了京城,还起兵抗击朝廷,此时已经兵临京城外的关隘前。 更让人们不可思议的是,楚家大小姐当初还是裴家长公子裴朝救出去的。 这些日子,慕泽一直在路上逃亡,如今才算是身体渐渐好转有了起色。 不想打听到了这么令人意外的消息,裴朝竟是将她救走了? 难道当初玄鹤将她撵向了裴家军驻守的那个方向,竟是故意给楚北柠一条生路不成? 想到此,慕泽心头颇不是滋味。 事到如今,几个月之前的种种谜团,他大体也明白了其中的深意。 还以为之前是玄鹤对楚北柠大动干戈,现在看来怕是其中有些误会,玄鹤竟然利用裴朝那厮对楚北柠的爱慕之心,放了她一条生路。 慕泽越想越是心头黯然,原来最爱她的那个人是玄鹤。 自己不禁心头五味杂陈,心情说不出的复杂。 他其实从始至终都是她身后的一个小跟班,小奴仆而已。 胡三娘看向了慕泽,也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笑道:“慕公子,来,喝一杯!” 慕泽的思绪被胡三娘这一声慕公子拉拽了回来,登时愣怔在了那里,这个女人怎么喊他慕公子? 以前一直相公相公的喊他,现在突然换了称呼,有些不太适应了。 “呵!好得也是同生共死过的,怎么突然间生分了?”慕泽低声笑了出来,最近和胡三娘相处下来,其实觉得很轻松。 两个人除了没有亲密没有圆房,做了一切小夫妻该做的事情。 夫唱妇随赚银子养家,他赚回来的诊金全部交给胡三娘保管,胡三娘会拿出来一多半儿给他买那些笔墨纸砚回来,看着他练字儿。 慕泽一时间高兴了,还手把手教胡三娘写她自己的名字。 午后的闲暇时光,他小憩醒来后就歪靠在炕头上翻看那些话本子,之前楚北柠爱看这些,他觉得那个女人粗鄙不堪,如今自己看下来倒也是有趣得很。 他记性不错,看完后就给胡三娘讲里面的故事,胡三娘不识字儿,竟是听着听着有些痴了,动情处还抹眼泪,这个时候慕泽总要笑话她几句才算完。 两个人便是在这乡下,将日子过的有声有色。 直到楚北柠的消息再一次传来,慕泽竟是恍若隔世的感觉。 不想这个当儿,胡三娘居然郑重的喊了他一声慕公子,这让他心底发慌。 胡三娘仰起头饮下了杯中酒,看着慕泽脸上的笑容淡了不少,甚至多了几分苦涩。 她低声笑道:“慕公子,一开始我眼拙将你当成了京城里依附权贵的小倌儿,是我的错。” 慕泽眉头拧了起来,她这是什么意思? 看着胡三娘这个样子,慕泽竟是比得知楚北柠起兵的消息还要慌,心情还要复杂。 “我说娘子,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儿?” 慕泽最近已经习惯喊她娘子了,翠珍倒是喊得越来越少。 胡三娘定定看着他笑道:“慕公子是无忧山庄的富贵公子,能陪着我回乡下一趟,我真的很感激你。” “咱也清楚自己连骨头带肉几斤几两,你怎么会看上我这种粗糙的乡下女子,能陪着我在这里演戏演了这么多天,已经很感激了。” “最起码,咱也让村里人晓得,咱不是没人要的女人!” 慕泽眉头狠狠蹙了起来。 胡三娘看着他道:“你等我一下。” 她转过身打开了黄杨木打得新柜子,从里面取出来一个包裹。 她当着慕泽的面儿打开了包裹,两套换洗的干净衣服,衣服是胡三娘找镇上的裁缝新做的,没有让慕泽穿其他人的衣服,都是簇新的。 下面还藏了一只钱袋,胡三娘从钱袋里拿出来兑换好的银锭子看着慕泽道:“那些日子催你出诊赚银子,你也别怪我,我就是想给你攒点盘缠。” “你不属于这里,我将婚书也给你,你走吧,你有你的生活,不能被我困在这里,你也有更好的知书达理的姑娘相配,我……我就是个杀猪的……我不能再留你了,这样对你不公平。” “往后咱们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后会有期!” “不……还是后会无期吧,毕竟你有更长远的路要走,而我不想成为你人生中的笑柄和拖累。” ------------ 第792章 国丧大礼 吧嗒一声,慕泽手中攥着的筷子落在了桌子上,他不可思议的瞪着胡三娘。 这个女人没毛病吧?好端端的竟然说出来这种话? 他脸色沉了下来,俊美的脸颊满是霜色,咬着牙冷笑了出来:“呵!卸磨杀驴啊你这是?” “怎么?现在你日子好过了,就想赶我走啊?” 胡三娘也愣在了那里,她分明就是为了他考虑,怎么在他那里理解成了赶他走? 胡三娘觉得真的是冤枉忙道:“我没赶你走!我是觉得我配不上你,将你拴在我身边也耽搁了你。” “若你真的是京城里的小倌儿,受苦受难没个去处,我自然会收留你。” “可你是那个什么山庄的贵公子,我怎么能将你束缚在一个小村子里?这不是害人吗?” 慕泽翻了个白眼,冷冷看着胡三娘:“是无忧山庄,我和你说过多少次了,你好得上点心记一下。” “无忧山庄很出名的,在江湖中排名很高,你怎么就记不住呢?” 慕泽是真的动怒了,他这种名满天下的美男子,公子哥儿,无数女子闺阁里的梦中人怎么就是这个女人记不住他的来路? 胡三娘瞧着他气着了忙笑道:“好吧,我记得了是无虑山庄!” “无——忧——山——庄!”慕泽冷冷瞪着胡三娘,牙齿都要咬碎了,这个笨女人。 胡三娘看着他道:“我已经帮你准备好了,你这几天就能动身上路了。” “麻烦你用词注意些,什么叫上路?你诅咒我死不成?”慕泽表面上骂骂咧咧,内心却慌得厉害。 只是人家都已经让他离开了,他若是留下来,多少面子上过不去,多少有赖上人家的嫌疑。 他吸了口气道:“眼见着冬天最冷的时候,我受伤太重,筋骨疼,明年开春自然会走。” 胡三娘一愣忙道:“没关系,我给你做了皮袄子,你裹着就成,我已经联系好了镇子上的车行帮你找他们车行里走的最稳的车还有车夫。” 慕泽定了定神道:“那个什么……盘缠我觉得还不太够,再攒攒!” “不要紧的,”胡三娘笑道:“我还有点嫁妆银子,一起给了你,送你回无忧无虑山庄绰绰有余。” “我身体不舒服,开春再走!”慕泽开始耍无赖。 胡三娘一愣:“你身体不舒服?那之前你还和我说身体很不错,都能下地做活儿了,还气呼呼的说,以后村子里谁敢再说你身体不行,你就用银针扎死他们?” 慕泽顿时说不出话来,所有的借口说出来在胡三娘看来都是个笑话,他突然起身探过了小方桌,差点儿将方桌上的饭菜都打落下去。 他抬起手死死抓住了胡三娘的手腕,胡三娘倒是被慕泽这个样子给吓了一跳。 慕泽之前虽然也当着她的面儿杀过人,凶狠的劲儿她不是没看过,此时被他死死掐着手腕,没来由心底一阵阵发慌。 她是真的不知道他为何会生气,难不成要跟着她这个杀猪的过一辈子? 慕泽冷冷看着她咬着牙道:“就这么想把我丢出去,你倒是替我安排好了所有的归路,你是我娘还是我爹啊,你这么操心我的事情?你先管管你自己吧,我的事……” “翠珍!翠珍!!”突然外面传来三叔公颤颤巍巍的声音,不过三叔公岁数大了,一向沉稳有度,声音这么慌乱还是很少见的。 三叔公走进了胡三娘的屋子,随即笑道:“怪不得找不到你们两个,原来是躲在这里小酌。” 慕泽忙松开了胡三娘,两个人下了炕给三叔公行礼,将他请到了炕上坐着。 三叔公这才慌乱又尴尬的掩住了脸上的笑容急声道:“你们两个赶紧将这桌子的酒菜收起来,这些日子可不能再饮酒作乐了,怕是到了年关咱们连个福字儿也不能贴的。” “三叔公,怎么了这是?”胡三娘忙给三叔公端来了热茶。 三叔公脸色微变道:“皇上……驾崩了!就在刚刚里正下发的文书,举国大丧,你们家里面有没有白布,没有的话让你三奶奶取了给你们送过来。” “啊?”胡三娘也是惊呼了一声,皇上驾崩了,那可是国丧啊! 她家里还真的没有什么白布,忙和三叔公那边张嘴借一些过来应急,国丧期间家家户户都得挂白。 这下子和慕泽说的那些话被打断了,等她从三叔公那边拿着白布赶回来的时候,慕泽居然还在自饮自酌,人都喝醉了。 胡三娘忙扑了过去,夺下了慕泽手中的酒杯低声嗔怪道:“不要命了?国丧期间你喝酒做什么?” 慕泽缓缓抬起头看向了胡三娘,因为醉酒,俊美的脸颊上竟然染了一层酡红,显得他越发的风流。 胡三娘看得微微一愣,不想这厮唇角勾起一丝笑意,抓着胡三娘的手臂低声道:“娘子,国丧期间,不易远行!” 胡三娘一愣,他不想走竟是找了个国丧的理由,也太牵强了吧? 看着慕泽喝得酩酊大醉,胡三娘也和他说不成个话,不得不将他扶着上了炕帮他盖了被子,没多久竟然睡着了。 胡三娘低声笑骂道:“胆子真肥,这可是国丧,还喝这么多,说实在的……” 她重重叹了口气:“我倒是担心你一个人能不能顺顺当当回无忧山庄?” 胡三娘想不到慕泽和晋武帝之间的恩怨纠葛,晋武帝驾崩,他自然是开心的,一开心就多喝了几杯,也算是自己父亲的仇怨得报。 接连几天,各种消息在这个小小世外桃源般的村落里传开了,所有人都默默关注着朝堂局势。 这些偏远的村民再也不能置身事外,毕竟外面的天都快被一个叫楚北柠的女人给捅塌了下来。 前朝皇族后裔楚北柠居然连下几座重要的城镇,直接逼到了京城的南大门外,眼见着这天都要换了。 便是小小的桃源村都能感到迫在眉睫的紧张气息。 可慕泽反而是越来越淡定的那一个,他这份儿淡定从容倒是让胡三娘看不透了。 直到有一天,胡三娘突然反应了过来,正在地里干活儿的她丢下了手中的锄头,朝着家里狂奔而去。 冲进了暖阁里,却看到慕泽凑到火炉边看书。 胡三娘劈手将他手中的书抢走,看着他高声问道:“慕泽,说!你是不是喜欢我?” ------------ 第793章 驾崩了 慕泽正靠在了火炉边看书,最近下了一场冬雪,冷得厉害。 他虽然被胡三娘从鬼门关上拉了回来,捡了一条命,可到底身体被损伤得很厉害,整个人都微微发虚。 尤其是到了变天的时候,下雪天,下雨天,浑身的伤疤都疼得要命。 他难受得厉害,也畏寒,就靠在了炉子边不想动弹。 今天刚看了一个病人,给那病人开了方子送走,不想胡三娘突然冲了进来,带着满身的寒凉站在了他的面前。 每年冬天下了雪后,农人们都要将一些草肥在地头摊开,这样雪融的时候连着草肥也融进了地下,方便来年开春下种。 慕泽一开始不想让她这么劳累的,他看病的诊金也够她花销的,偏偏这个女人闲不住,闲下来就说自己难受,就想干活儿。 他也只能由着她,不过家里面做饭的活儿他不得不包了下来。 和胡三娘住了这么久,简单的几样农家菜肴他也能做得像模像样的,此时炉子里的小铁锅里还炖着一只老母鸡。 屋子里暖融融的,散发着一阵阵的香味,和着胡三娘带进来的冰雪冷冽,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慕泽收起了书卷,被胡三娘人来疯一样的问题给惊着了,定定看着她随后眼底掠过一抹深意,缓缓起身拿起了一边的笤帚走到了胡三娘的面前。 他身材很高,身形却消瘦,死里逃生,大病了一场,元气大伤后反而平添了几分脆弱的美,更像是落难人间的谪仙了。 胡三娘矮了慕泽一个头,慕泽小心翼翼将她肩头的落雪扫去,看着她冻得红扑扑的脸颊不禁唇角微翘,眼底渗出一抹笑意。 “笨得要死!” 他虽然是骂人的话,可声音中带着几分缱绻,酥麻。 胡三娘耳朵都跟着红了,不想慕泽抬起了手,修长的手指捏住了她的耳垂低声笑道:“耳朵都冻红了。” “你你你……”胡三娘忙躲开他的手指,此时别说是脸颊,耳垂,即便是脖子根儿都红了。 城里人就是会……会逗弄人! 胡三娘还是不确定,抬起头死死盯着一脸不正经的慕泽道:“你编了诸多理由,就是想法子留下来。” “我倒是纳闷儿了,桃源村到底有什么好,值得你留恋不走的。” “我思前想后,你和桃源村的村民又不熟,而且你是打小长在蜜罐里的金枝玉叶的贵人,京城都住了那么久,怎么可能看得上这荒芜的桃源村?” “若是你还有留恋的地方,舍不得走,那一定是我了,你是不是喜欢我?” 慕泽看着她一张红透了的脸,几乎滴出血来,不禁微微笑了出来,轻声道:“哎,你这么笨,我还是和你说了吧,我确实现在有点点喜欢你,觉得你这个丫头很是与众不同!” 胡三娘脸色一僵,狠狠呸了他一口,转身逃也似的走出了屋子。 就像是一阵风,又像是不太相信自己看到的,听到的。 她冲出了屋子,大口大口的吸着气。 这些日子她也喜欢慕泽,她对慕泽的感觉说起来实在是复杂得很。 从一开始的猪油蒙了心,直接将人救了回来。 接着看到慕泽的容貌后不禁生出了几分见色起意的心思,还同情他的遭遇,想要带着他逃离京城。 逃到半道儿中,却发现这家伙是个大骗子,可是已经绑在了他的贼船上,只能将错就错下去。 胡三娘停住了脚步,摸了摸自己的脸,依然是火烧火燎的发烫。 她其实早就喜欢上这个长得像仙人的家伙,只是发自内心的自卑感让她觉得一切像是一个梦,根本就不真实。 她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呼吸着冰冷的空气,希望能将自己灼热滚烫的心冷静下来。 突然一件厚重的灰鼠皮披风从后面将她紧紧裹住,随即她整个人都被笼在了宽厚的怀中。 胡三娘被慕泽紧紧抱住,他冷峻的下巴抵在了她的发心低声笑道:“说你笨,你还真的笨,怎么不穿外面的披风就跑出来,冻不死你个小兔崽子!” 胡三娘嗤的一声笑了出来,刚要说什么,突然不远处急匆匆走来一个穿着靛青色棉袍的中年人。 她忙从慕泽的怀中挣脱了开来,这才发现他们两口子在街头这么抱着,得亏下雪天街头没有什么人,若是被人撞见不得臊死了去。 来的人是孙里正,看到风雪中杵着的胡三娘和慕泽这两口子,也是有些意外。 “三娘,江大夫?你们这是……” 慕泽在桃源村还是用的别名江源,毕竟他的身份也不想让太多人知道,容易惹祸。 胡三娘一向伶牙俐齿,经了刚才这一遭,倒是有些不知所措了起来。 慕泽忙笑道:“她今儿下地,竟是没有带披风,我怕她冻着,给她送了来。” 孙里正笑了笑,心头了然,甚至还有些羡慕这对儿小夫妻,能共甘共苦,相携一生。 “里正大人,您这大风雪天的出来做什么?”胡三娘终于回过了神,笑看着孙里正。 孙里正拍了拍羊皮袋子里装着的文书,脸色微微变了几分低声叹了口气道:“新帝驾崩了,楚北……那个女帝陛下即位!” “如今简直是乱得很,从上到下的官员都换了一遍,唯独各个村子里的里正都没有怎么换,这是女帝陛下签发的文书,让各村的里正大人挨家挨户的宣讲一遍。” “总之政策很多,甚至还让女娃娃进学堂读书,乖乖哟,咱也不晓得女帝陛下竟是有这么奇怪的政策……” 突然孙里正捂住了唇不说话了,背后议论帝君是非是要杀头的。 他慌乱的看向了面前的两口子,胡三娘和慕泽都假装没听到,问了问其他的事情,孙里正这才算是松了口气,忙将羊皮袋子里的文书拿出来一份儿塞到了慕泽的手中。 “江大夫拿回去慢慢看,我再去别家发去,女帝陛下英明神武,还怕咱们这些粗人看不懂,命翰林院的人将文书编得浅显易懂,甚至还有插图,好看得很!” 孙里正的唠叨声一下子也进不了慕泽的耳朵,他耳边只响着一个消息。 新帝驾崩!新帝驾崩了! ------------ 第794章 她过得怎么样 风雪越来越大,孙里正拽住了几乎要被刮跑的布袋,抓紧了口子担心里面的文书飞了出去。 “不说了,不说了,你们两口子忙去吧,我也要去别家送文书去。” “里正大人慢走,”胡三娘笑着同孙里正告辞,转身抓着慕泽的手臂。 她看着慕泽满心满眼都是欢喜,这世上最美好的事情不外乎两情相悦。 胡三娘的手刚抓住了慕泽的手臂,不禁微微一愣,怎么觉得慕泽的胳臂都有些发僵,感觉人都有些恍惚。 她抬起手在慕泽面前挥了挥笑了出来:“怎么?不会是这天儿太冷,冻傻了吧?” 慕泽脸色愣怔,似乎没有听到胡三娘的话。 胡三娘脸色微微一变,忙将手放在了慕泽的脑门儿上试了试温度:“你怎么了,不会又是病了吧?” 慕泽身体一直很单薄,胡三娘在这方面很上心,担心他旧伤复发,病倒了。 胡三娘冰冷的手触及到了慕泽的额头,慕泽顿时清醒了过来,回过了神。 “嗯,天儿也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胡三娘愣怔道:“你当真没什么事?” “没有,”慕泽笑了出来,不过那笑容多少有点僵硬,极力的掩饰着什么。 胡三娘也不好意思刨根问底,既然慕泽不想说,她也不便再问。 随即低声笑道:“要说这女帝陛下当真是人中龙凤,听说长得好看极了,一定很厉害。” 慕泽哭笑不得,这女人委实说话颠三倒四的。 极其厉害和长得好看貌似没有直接关系吧? “嗯,”慕泽应了一声,楚北柠那个女人不光长得极其好看,关键有毒。 如果三娘知道她是个什么妖艳货色,一定不会这么崇拜楚北柠了。 可是玄鹤死了…… 此时她一定也难过吧? 那个女人喜欢玄鹤,喜欢到无人能替代,没想到一个死了,一个却坐在了他的龙椅上,当真是造化弄人。 慕泽想一想竟是有些心酸,这难道是楚北柠想要的结局吗? 其实这样的结局,他也曾经起过推波助澜的作用。 慕泽心头觉得有些憋闷,话也少了许多。 胡三娘还以为他身体上的旧伤遇到大雪天又变得不舒服了起来,忙扶着他回到了那个热哄哄的温暖小院。 慕泽坐在了炕上,看着胡三娘给他做面条吃。 胡三娘边做边唠叨着一些村里的琐事,都是东边住着的婶娘告诉她的,她又说给慕泽听。 慕泽被眼前笼起来的一团暖雾熏陶着,说不出的受用。 思绪却是飘到了遥远的京城,眼前这个热心肠的忙忙碌碌的女人,根本对无忧山庄,京城的裴家,楚家几大世家没有丝毫的概念。 她眼里只有她的桃源村和那把杀猪刀,现在还加了一个他。 她估计也想不到他和京城女帝陛下有多么的熟悉。 慕泽想了想,突然开口道:“翠珍,你那天帮我收拾的包袱还在不在?我想离开几天。” 哗啦一声,胡三娘正端着一盆水准备倒进锅里,一会儿煮面,不想慕泽来了这么一句,她惊了一跳,登时手里端着的盆儿也掉了。 胡三娘反应了过来,慌里慌张蹲在地上收拾,慕泽也下了炕抓住了她的手。 胡三娘眼底的恐慌狠狠刺痛了他的眼睛,即便是最难的时候,她都没有露出这么绝望的眼神。 她还是甩脱了慕泽的手笑容有点点的酸涩道:“你这个人真的是……之前让你走你不走,如今又催着我要行囊,我这就去给你取去。” 胡三娘忙挣脱开了慕泽的手,起身走到了一边的黄杨木柜子前打开了柜子找寻了起来。 到现在她的眼泪才算是落了下来,刚才完全就是震惊,不知道自己该说点儿什么。 她甚至都有些怨恨慕泽,这不是纯属逗着她玩儿吗? 刚刚和她表白完,现在立马翻脸走人,中间都不给她丝毫反应的余地。 那个包裹胡三娘很用心的收拾过,一直都放在了柜子的最上面。 其实胡三娘心里一直清楚,她和慕泽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本来不该有丝毫的交集,没想到居然还能牵了线。 她随时都有心理准备,慕泽会养好身体离开她。 所以她将那个包裹一直放在最容易拿到的位置,此时一把揪扯了出来,塞进了身后站着的慕泽手里,别过了脸也不看慕泽。 她担心自己哪怕是看了慕泽一眼,也会将他强行扣住。 这些日子相处下来,胡三娘对慕泽的感情已经很深了,之前虽然有心理准备,可等到他真的要走,她突然有些招架不住了。 胡三娘吸了口气,转过身低着头狠狠推了慕泽一把,一直不停地推,将他推出了院子门口:“走吧,走吧,要走就快走!死皮赖脸窝在我这里算什么,马上走!我也落个清静。” 最后几个词儿说出来后,胡三娘几乎要哭出来了。 慕泽不禁苦笑道:“我又不是不回来了,我就是想去看看一位故人,很快就会回来。” “什么故人?”胡三娘真的哭了出来,“怕是想去看看一位姑娘吧?” 慕泽被怼得哑口无言,还想劝慰几句,不想木头门直接从里面被关了上来,差点儿撞在了慕泽的鼻子上。 胡三娘将院门狠狠关了上来,门外面传来慕泽无奈的笑声:“你先开开门,下这么大的雪,我即便是想要离开也得等雪停了再走,你先开开门,让我进去。” 里面的胡三娘停顿了许久,才转过身将院门打开,慕泽对上了胡三娘那双微微发红的眼睛,顿时心头五味杂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他现在也不知道怎么了,就是想去瞧瞧楚北柠。 他是真的没有想到玄鹤那种祸害竟然死了,不知道楚北柠能不能从这么沉重的打击中缓过来? 之前他巴不得玄鹤那个祸害死了算了,现在却觉得他还是活着得好,最起码他是真的护着楚北柠的。 可现在楚北柠这个女帝不晓得过得怎么样?慕泽不亲自去一趟总是不放心。 ------------ 第795章 最好早早滚 “翠珍,你先让我进来,外面冷,”慕泽定定看着胡三娘,最后那个冷字儿,甚至都微微挑着一丝颤音。 他本来就长得好看,刚才为了御寒喝了几杯,后来又闹出来这么多事儿。 眼角微微发红,更像是年画中走下来的仙人郎君。 胡三娘此时真的很想一巴掌拍死自己,拍不死也要将眼珠子挖出来。 她这是遭了哪门子邪儿,得了这失心疯,居然还有好色的毛病,偏偏对慕泽的美色没有丝毫的抵抗力。 胡三娘气的眼睛发红,泪水已经在眼眶里打着转,倔强的不肯落下来。 此番被慕泽一个悠长微颤的冷字儿,刺激的晕染出了眼眶,顿时眼泪流个不停。 她抬起手,掌心因为做农活儿更是粗糙不堪,狠狠擦在了脸颊上。 哪里想到她胡三娘一辈子不是那种哭哭啼啼的人儿,此番眼泪却像是决堤的江河,擦也擦不完。 “娘子!”慕泽心头的歉疚让他嗓子眼儿里堵得说不出话来。 他其实很想和她解释自己和当今女帝楚北柠的事情,但是这事儿不是一天两天能说清楚的。 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和女帝陛下到底是个什么关系,许是他一厢情愿,人家楚姑娘也就是拿他当兄弟了。 但即便是兄弟,现在玄鹤死了,他也得瞧瞧去。 慕泽抬起手抚上了胡三娘的脸颊,被胡三娘躲开,她转过身头也不回的走进了暖阁。 慕泽抬起来的手,空落落的定在了半空中,随即无奈的放下,跟了进去。 胡三娘此时一言不发,一边擦泪一边继续帮慕泽煮面,眼泪都掉进了锅里。 她这前半辈子吃了太多的苦,受了太多的罪,当初爹娘兄长嫂嫂侄儿们病死,带着四个弟弟那么难的逃出来一个活命,她没有哭。 后来到了京城,一个女人家被人欺负到了那种程度,还是没有哭。 将所有的眼泪都吞进了肚子里,硬生生站稳了脚跟。 后来捡到了慕泽,护送他从京城跨越千里回到家乡,这期间简直就是九死一生,她都没有哭。 此番本以为和慕泽就这么恩恩爱爱的过一辈子,他身体不好,她来种地养活他。 他有些小毛病,爱矫情,喜欢画画写字儿诗词歌赋,她舍不得吃,舍不得穿,攒了钱帮他买。 可此番听到他要走,她再也压不住眼底的泪。 胡三娘煮好面,炒了四个鸡蛋,大冬天没有什么菜,她就将晒开的豆角和腊肉片炒了端到慕泽的面前,将之前从镇上买的卤鸭剥了肉,鸭架熬了汤洒了葱花儿,滴了几滴油拌面吃。 她给慕泽温了酒,即便是帮他倒好酒也没说什么。 慕泽说话,她听着。 慕泽问她话,她也不回,只是听着。 她想着和他相处的日子越来越短,自己不想说话,只想听他说,将他说的话儿都记在心里。 入夜时分,按照往常,胡三娘收拾好炕上的东西,将被褥帮慕泽铺好,随后将中间专门做好的隔断炕屏搬过来,造成了两个独立的空间。 胡三娘不是那种霸王硬上弓的女人,她知道慕泽不喜欢他,她也不想将自己真的交付给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 当初成亲也就是为了用一纸婚书将他们两个人死死绑在一起,才能相依为命活着回到老家。 况且这种事情男子不提,她一个女人家怎么好意思提出来? 她也不确定慕泽到底喜不喜欢她,原以为今晚还能发生点什么,没想到变故来的太快,他竟是要走了。 烛台上的残灯还闪烁着晕黄的光,两个人都翻来覆去睡不着。 许久慕泽缓缓道:“娘子,我……我过去和你一起睡吧!” 胡三娘的眼睛顿时瞪大了,唇紧紧抿着,低声冷笑道:“固然慕公子长得好看,和你生个娃娃也不错。” “可你一走了之,我的孩子到哪儿找爹去?” “我一个杀猪的女子,本就名声不好,再要是生个没爹的孩子,你这是愁我还没有倒霉到底不成?” “娘子,我不是……”慕泽忙道,他其实真的很想撤掉炕屏,将她拥在怀中,抱抱她,安慰她。 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这个粗糙的女人哭成了这个样子,哭得他一颗心都跟着锐痛。 没想到她居然想歪了,以为他临走想要睡了她? 这种事情,若是女子不愿意,他强来岂不是畜生不如? 这些日子,他一直等着胡三娘捅破那层窗户纸,可人家一个姑娘不说,他总不能登徒子一样的扑过去,算什么事儿? 她不说,他也不敢动。 如今她这么一说,慕泽突然心思一动,难道她也想……想要…… “娘子!我过去了啊!”慕泽真的只是想要回京看看楚北柠,需不需要他这个老朋友帮帮忙,真的不是要去做女帝陛下的皇夫。 她是他人生中很难得的一段儿经历,是他的劫数。 既然是他的劫,他总得解决掉,将这根梗在心头的刺拔掉,才能全身心爱另一个人。 可这个女人显然误会了,竟然哭成了这个样子,不若先圆房,给她一个保障。 不想她竟然这么认为,慕泽越发觉得应该好好与她交流一二。 他刚要起身绕过炕屏爬过去,突然胡三娘的声音中多了几分苦涩。 “慕泽,我不想在你心里藏着别的女人的时候,再来我这里讨一颗真心,咱们给彼此都存点脸面吧。” “你去见你要见的人,我就在这个村子里守着,等你一年的时间。” “一年后你不回来,我就二嫁给村口给人剃头的王三,好得我也是个女人,我也要活一生的,不能缺男人。” 慕泽停住了动作,乖乖的躺回到了自己的被子里,许久叹了口气道:“你等我,我一定会回来的。” 他不说这个话还好,一说出来,那边躺着的胡三娘几乎要哭出来了。 她听过慕泽给她讲的那些话本子的故事,但凡是薄情寡义的郎君,都会对被抛弃的女子说这句话。 你等我,我会回来的,不想往往都是一走便是经年之久。 “慕泽!明日里你最好早早滚,滚得迟了,老娘担心控制不住自己宰了你!” ------------ 第796章 打探消息 第二天一早,慕泽收拾好行囊,穿着之前胡三娘给他缝好的皮袄,雇了村里人的一辆骡车朝着镇子行去。 等到了镇子上,慕泽还得再雇车去县里,县城里有提供远途旅行的车马行,到时候就能一路进京了。 天还未完全亮了的时候,胡三娘就起来给慕泽烙饼,炒菜,虽然菜品少的可怜却也吃得很舒服。 她故意多烙了几张饼,用晒干蒸软了的荷叶裹住,再用油纸包裹严实,路上不会太快散热作为慕泽路上吃的干粮。 他身体不好,也不会自己照顾自己,胡三娘怨归怨到底还是不忍心他受罪,将所有的药材都提前熬成了药汁儿装进了葫芦里,吩咐慕泽路上记得喝。 慕泽看着自己腰间被胡三娘绑了一圈的药葫芦,不禁苦笑了出来,自己好得也是个神医啊! 从未想过有一天,竟然是被别人用熬好的汤药灌他。 慕泽终于收拾妥当,走出了门口,不想胡三娘呯的一声将院子的木门关上,闷声闷气道:“你一会儿去找赵二,他估计已经套好了骡车,我就不去村口送你了。” “村里的人问起来就说是去外面行医,想要赚几个银钱好过年,也好应对来年春黄不接的时候。” “你就按照我教你的这样说,到时候你若是一年后没有回来,我也好编个由头和相亲们说,多不过就是你外出行医,走到了偏僻处遭了狼被咬死了,吃掉了,连个全身也没有留下。” “这么一说,我也好再嫁!” 门那边的慕泽登时气笑了,这个女人非但不送送他,竟是还诅咒他出门被狼咬死。 他咬着牙笑道:“你倒是个狠心的,不过你还是乖乖在家里等着我回来。” “还有……别和村口那个给人剃头的王三走的太近了,不然我回来收拾他!” 慕泽说罢,想要再和胡三娘说几句,不想胡三娘将门反锁死,显然是不愿意再见他的意思。 他定了定神,只能转过身朝着村口走去。 慕泽踩着风雪一路奔波,终于到了陇州城。 当初他们就是在陇州城出事儿的,被朝廷那些鹰犬追到了悬崖边,差点儿没了命。 如今天下已经是楚北柠的了,那些旧的朝廷鹰犬怕是被楚北柠收拾得差不多了,故而这一次走在陇州城中,慕泽没有丝毫的惧怕和慌张。 连着赶几天的路了,此时即便是到了陇州城,天色已经麻麻黑,差不多各处摊贩都要收摊了。 慕泽不得不在陇州住了下来,二来也是想要再和无忧山庄那边的人联系一二。 他当天在客栈里住了下来后,就去了那家当铺,不想当铺的门紧紧锁着,四周的商铺老板说这家当铺自从女帝登基后,就再没有开过了。 一天晚上,当铺里的人纷纷撤走,再也没有了音信。 慕泽明白那些人怕是逃了,不逃难道还等着女帝陛下派人来抓他们这些旧朝的鹰犬吗? 慕泽闲来无聊,决定去茶馆里听听消息。 往往茶馆茶肆,酒楼怡红院之类的场所是打听消息的绝佳地点。 之前慕泽和无忧山庄那边早已经失去了联系,他打听的消息也就是村里头孙里正小心翼翼捏着的官方文书,还有镇子上那些闲人们的只言片语。 陇州就不一样了,是地方一级府衙,消息应该很多。 虽然现在是楚北柠即位,可慕泽还是不太习惯被人知晓身份,他也不知道为什么。 按照以往的性子,他现在早就飞到楚北柠的身边,帮她出谋划策,共建锦绣河山,说不定还要乘机争夺一下柠儿的那颗心,做个皇夫也不错。 皇夫若是做不成,做个贵夫也成。 可现在他越来越厌倦朝堂上的那些繁琐,喜欢上了胡三娘带给他的简简单单的温馨。 虽然才走出来两天的时间,已经疯狂的想念那个女人了。 不知道她现在哭了没有,有没有吃饭,有没有去地里面撒肥,有没有…… 慕泽有点绷不住了,思念一个人原来是这个样子,之前他思念楚北柠,估计还是带着几分占有欲在里头。 那么优秀的女子凭什么不能做他的妻子?成为他的女人? 可他从未像现在这么牵念一个胡三娘,不是占有,是生活在一起的默契和刻进骨子里的温暖。 慕泽戴着斗笠坐进了茶馆里,茶馆里此时很热闹,历经战乱后,又恢复了一派热闹非凡。 他捡了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坐了下来,点了一壶碧螺春,一碟子五香蚕豆,边吃边喝。 果然说书的为了拨人眼球,说的是京城里女帝的那些事情。 也不是讽刺,说书人也没有那个胆儿,无非就是夸赞。 百姓们也对女帝陛下颇为感兴趣,毕竟女人做皇帝在他们大晋朝简直就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惊天动地,极其罕见的事情。 而且楚北柠崛起的速度太快,从出京替妹妹报仇,远征柔然和乌孙联军开始,到后来京城里政变,再到如今做了皇帝,短短一年多的时间。 简直给人感觉像是真的来游戏人间一场。 慕泽忙凝神听了起来,别说是这些普通百姓,便是他也想听听这些日子楚北柠到底做了些什么。 “听闻咱们圣上是不世出的九天玄女下凡,当真是救国救民,从小便是聪慧异于常人,足智多谋,后来更是名满天下的才女。” “咱们圣上性格沉稳有度……” 慕泽不禁笑出来,还沉稳有毒,她闹不死别人就不错了。 说书人从楚北柠制定的那些制度说到了她创办女学,改革科举制,说到了她身边的清芷女官,还有贤明的顾相,还有朝堂整个簇新的高品级大员们, 慕泽越听越是陷入了沉思,看来还是自己多虑了,楚北柠终于长大了,成熟了,即便是现在不仰仗无忧山庄照样将天下治理得很好。 他此时若是回到她的身边,不是雪中送炭,仅仅是锦上添花而已,何必呢。 慕泽萌生了退意,突然不远处几个人交头接耳说话,此番已经到了说书人中间缓嗓子休息的时候,下面坐着的人便开始议论纷纷起来。 慕泽刚放下了茶盏,突然坐在不远处的几个行商笑道:“听闻最近女帝陛下又因为选皇夫的事情将大臣们打了一顿。” “那没有皇夫怎么成,未来大统谁来继承?” ------------ 第797章 比不过 兴许皇夫这个词实在是太敏感了,慕泽端着茶盏的手停在了半空,连茶也忘记喝了,缓缓放在了桌子上。 那几个人看起来像是行商,估计是从京城那边来陇州做买卖的,他们带来的消息可能更加可靠。 往往就是如此,民间百姓大多都有断案子的能耐,而且断得还挺准的。 “嘘!小点儿声!”一个沉稳的行商觉得这几个年轻人实在是太不稳重了,不过话头已经起来了,人人都有些好奇。 忙纷纷围在了其中一个人身边笑问道:“那陛下到底有没有选皇夫出来?” “选个大头鬼!”那人压低了声音。 幸亏慕泽坐得近,身上有绝世武功,比一般人听得更远一些,更加敏锐一些。 那些人虽然压着声音说话,慕泽依然能听得到。 “选得什么皇夫,听闻咱们女帝陛下喜欢的还是前朝的梁王,听说直接跑到了皇陵里将梁王的棺材都剖开了,就是为了看看她所爱的人。” “也有人说,梁王没死!” “什么?乖乖呦!怎么可能没死?” 那个人动了动唇低声道:“我远房一个亲戚便是守皇陵的戍卫队的百夫长,女帝陛下刨皇陵的时候,正好是他当值。” “听说棺椁里没有玄鹤的尸体!” “女帝陛下后来从皇陵里出来后,貌似换了个人,用心执政倒也没有再出什么岔子。” “怪不得……”那个行商老者也低头沉吟了一下。 同桌用茶的人忙凑了过去:“怪不得什么?” 行商忙从怀中拿出来几张纸道:“女帝陛下下令,将三个人的画像交到了我们行商的手中让我们帮朝廷找三个人。” “哪三个人?” 那个人忙道:“便是据说失踪了的裴家长公子裴朝,还有京城回春馆的神医慕泽。” 慕泽下意识低下了头,压住了斗笠,从别的人嘴巴里听到自己的名字,也怪难为情的。 那人继续道:“还有一个便是前朝梁王爷玄鹤。” “不光如此,女帝陛下将这三个人全国通缉,抓到后赏赐真的是丰厚。” “抓到慕泽和裴朝者,各赏白银一百万两,封侯!” “抓到玄鹤者黄金百万两,封王!” “啊?这么丰厚,乖乖哟!” “那为何三个人的赏金不一样呢?” “你傻啊,这么厚此薄彼还看不出来女帝陛下的心有所属吗?” 慕泽的脸色却有点点发僵,他和裴朝到头来还是比不过一个死人,人家百万两黄金,他这边只剩下了百万两白银,居然这般的厚此薄彼? 慕泽不禁苦笑了出来,心头却出奇的平和安定。 他之前还为楚北柠担心,想要去京城瞧瞧她,如今人家越来越像个明君了,他何必去锦上添花? 况且现在楚北柠站稳了脚跟,朝中内外都在她的掌控之中,看来不需要他了。 慕泽其实还想到了一层,他的无忧山庄可是最大的从龙有功的势力,现在很多楚北柠用的人几乎都是他父亲曾经一手培植起来的。 如果这个时候在皇夫未决的情形下,他如果回去了,说不定会被那帮老人逼迫着进宫做什么皇夫之类的。 如果没有胡三娘这一出子,他必然会去争,可现在觉得这些都索然无味。 才离开桃源村没几天,他就觉得人生寡淡无味了起来,皇夫的尊贵也比不上胡三娘给他煮的那一碗面让他舒坦。 慕泽缓缓起身将茶资放在了桌角,走出了茶馆,将热闹留在了身后,自己急匆匆回到了客栈。 他整理了行囊,数了数胡三娘给他带的那些银钱,随后去了车马行雇了一辆马车。 年关终于来临,初元节一大早上,村子里的孩童们便放起了炮仗。 不管是富户还是穷家,这个年都要歇下来好好过一过的。 桃源村这几天的人口明显比往常要多得多,很多的外乡游子都回来了。 家家户户热闹得很,唯独胡三娘的院子里冷清的不带丝毫的烟火气。 自从慕泽走了以后,胡三娘整个人像是瘫了一样,要么就是去地里面顶着风雪疯了般的干活儿,直到累瘫在泥地里。 要么就是直挺挺躺在没有生火的炕上,一躺就是一天。 她还以为自己很坚强,慕泽走了便走了,等他些时日,她还是要好好嫁人的。 哪里想到相思的后劲儿这么大,第一天觉得没啥,第二天开始茶不思饭不香,第三天就觉得自己要发疯了。 今天是初元节,胡三娘都没有心思过节,奈何还得祭祀爹娘和兄长嫂嫂们,总不能活人难受,让死人跟着受累,享受不到烟火祭祀,那她就真的该死了。 胡三娘好不容易打起了精神,点了灶火勉强敲碎了水缸里的冰碴子,盛水烧水先洗了一把脸。 随后将柜子里放着的,之前做好的新衣服拿了出来,却想了想打扮得再好看又给谁看去? 那个人已经走了,她的魂儿也跟着飞走了,做什么都提不起兴致。 胡三娘将手中新衣服丢在了炕上,早已经红了眼睛,眼泪也要掉落下来。 院子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是三叔公让三奶奶来看看她。 “翠珍啊!你相公还没有回来吗?”三奶奶用帕子包了几个鸡蛋送到了胡三娘的身边,来来回回扫了一眼胡三娘的屋子。 胡三娘是个勤快的女子,以前将屋子打整得干干净净,大概是整个桃源村里最爱干净的女子。 即便是锅台边角的灰尘都要一点点擦掉,此番炕上也是灰蒙蒙一层,感觉很久没有打扫了。 再看向胡三娘这个人,头发散乱着,眼睛四周带着一点点的乌青,感觉像是没睡好一样。 人也萎靡不振,自己都不好好打扮自己了。 “哎,翠珍啊,”三奶奶紧紧抓住了胡三娘的手,“你也别太糟心了,江公子出去行医许是遇到了大户人家,万一大户人家规矩多留着他想要感激他。” “亦或是遇到了缠手的病人,怕是一时半会儿好不了,主家不放他走也是有可能的。” 胡三娘动了动唇,知道三奶奶这是安慰她,可她心里什么都清楚。 “三奶奶,”胡三娘的声音都发着颤,眼底的泪狠狠压住没有流出来。 “翠珍,别难受了,一会儿跟着我去我那里吧,我和你三叔公也就两个人,你过去陪着我们两个老家伙过年如何?” 胡三娘此番早已经被抽走了全部的精神劲儿,哪里有那个力气应付过年的事情,她刚要委婉的拒绝,突然院子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随后慕泽清朗的笑声传来:“娘子!娘子!我回来了!” ------------ 第798章 你只有我 慕泽的这一声娘子喊了出来,屋子里的胡三娘整个人都僵在了那里,浑身不禁打了个颤。 胡三娘忙站了起来,冲出了屋子随后站定在了屋门口的台阶上,死死盯着走进来的男人。 她脸色煞白,眼睛盯着慕泽,感觉像是盯着一个陌生人。 慕泽笑了出来,笑容宛若春阳有点晃眼。 他提起了手中拿着的油纸包,笑得分外开心,那笑容是真的发自内心的欢快和轻松,带着浓浓的喜悦。 “娘子,我买了你最爱吃的栗子糕,还有镇子东头那家卤鸭店的卤鸭,对了,我在陇州的成衣店瞅中了一件好看的衣服,正适合你穿给你买了回来。” “你一会儿先试试新衣服,看看合不合身?我瞧着倒是合身的!” “娘子,这边还有给三叔公和三奶奶他们买的礼物,是……” 慕泽说话从来没有这么罗里吧嗦过,絮絮叨叨都是暖人心的浓浓烟火气。 没想到话还没有说完,胡三娘却是嗷的一声嚎了一嗓子,朝着他飞奔而来,像是一颗流星一样扑进了他的怀中,撞了他一个满怀。 慕泽旅途劳累,站都站不稳了,被胡三娘这么一撞,差点儿摔倒了。 幸亏他是练武之人,从几岁开始就被父亲逼着扎马步,下盘还是很稳当的。 他忙稳稳抱住了怀中的女人,只是手中拿着的东西都落在了地上,得亏包着油纸也没有弄脏,就是里面的栗子糕可能碎成了沫儿。 “娘子……”慕泽轻轻拍打着胡三娘颤抖的脊背,感觉她情绪有些激动,其实他自己也激动地说话不太利索了。 胡三娘哭道:“你……你还懂得回来啊!你……你怎么不死在外面去?你怎么又回来了?这一次回来若是还要走,我用那把杀猪刀阉了你!” “咳咳咳……嘘!这说的什么话儿,平白让人瞧着笑话……三奶奶,您也来了?”慕泽这才发现院子里还有人。 他饶是一向脸皮厚,也不得不轻轻推开抱着他的胡三娘,冲三奶奶躬身行礼。 三奶奶哭笑不得,这小两口感情也太好了吧? 好得有点点离谱,不就是男人在外面做活儿迟回来几天,这不也赶着初元节回来了,怎么翠珍像是与自家夫君生离死别一样。 她忙咳嗽了一声尴尬的笑道:“江大夫,我还以为你今儿不回来了,我们家老头子让我过来请翠珍去我们那边过节。” “如今你回来,实在是太好了,你们先收拾着,一会儿去我们院子里吃饭,你三叔公早些年在院子里埋了一坛子女儿红,今日便起出来大家一起分喝了吧!” “多谢三叔公,三奶奶,”慕泽忙笑着应了下来。 三奶奶也是个识时务的人,捂着唇笑着离开了院子,还很贴心的将门从外面关上。 两口子站在了院子里,冷风裹着雪花在二人周身间飞舞,两个人定定看着对方。 慕泽抬起手抚上了胡三娘的脸,看着她哭红了的眼,不想走了这几日这个女人居然瘦成了这个样子。 “怎么瘦了?”慕泽勾唇笑了出来,“想我想的吧?” 胡三娘哆嗦着唇,眼睛里又染了泪意,死死咬着唇,说不出话来。 慕泽叹了口气看着她道:“有些事情我也不瞒着你了,我不仅仅是无忧山庄的少庄主,也不仅仅是京城里回春馆的神医,其实我还曾帮助当今女帝陛下颠覆了这天下。” “我曾经喜欢她,喜欢到用命帮她扛一条生路出来。” “可现在我突然累了,不喜欢了。” 胡三娘是真的惊着了,她知道自己有个情敌,那个情敌一直扎根在慕泽的心底,她想想就气闷。 想要问问那个女人是谁? 不过不管是谁,都比她胡三娘身份高贵。 可胡三娘打死也想不到,她的情敌居然是当今皇帝,她此时腿肚子都有些发颤。 慕泽笑着缓缓抬起手将胡三娘鬓边纷乱的发丝一点点的帮她别在了耳后。 他叹了口气笑道:“女帝陛下即便是再怎么难受,处境再怎么艰难,还有无数的人围在她的身边甘愿为她牺牲,照顾着她的饮食起居,她身边从来不缺热闹也绝对不会缺爱人。” “可是……”慕泽深吸了一口气,定定看着已经惊诧莫名的胡三娘,瞧着她有些心疼,“可是我的翠珍姑娘除了我,就什么都没有了。” 胡三娘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像个孩子似的,紧紧抱住了慕泽的脖子,哭得涕泪纵横。 慕泽笑着将她打横抱了起来,抱进了屋子里。 他看着邋里邋遢的屋子,眉头蹙了起来,叹了口气开始打扫。 胡三娘就坐在炕上哭,失而复得的喜悦让她激动地浑身发抖,什么都做不了。 慕泽收拾了屋子,帮胡三娘烧水两个人都沐浴了一下,胡三娘换上了慕泽买回来的新衣服,倒是多了几分别扭。 刚要脱下去,说干活儿不利索,这是城里官家小姐们穿的,她穿不合适。 慕泽倒是愣怔在了那里,其实胡三娘打扮起来还是很好看的。 他什么也不说,笑着拿起了卤鸭还有分了一半儿的点心包好,牵着胡三娘的手笑道:“走吧,反正你现在做不了饭,我也不想做,咱们去三叔公家里蹭饭蹭酒去!” 胡三娘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紧紧抓着慕泽的手去了三叔公家。 一老一少两对儿夫妻硬是将这个节日过得红红火火,等回到自家院子里的时候,胡三娘的脸都红扑扑的,喝多了。 她今儿实在是高兴,爱人失而复得,还有什么比这个更令人高兴的? 慕泽将晕晕乎乎的胡三娘抱进了屋子里,放在了炕上,烧了水帮她擦洗了脸和手。 他帮胡三娘铺好了被褥刚要拉过炕屏,不想被胡三娘一把抱住了脖子,猛地一拽一拉。 慕泽整个人登时不得不俯下来,还未反应过来唇却被胡三娘狠狠咬了一口。 慕泽看着她的眸色深了几分,咬着牙笑道:“这可是你招惹我的,娘子,为夫今儿要开荤的,你准备好了?” 胡三娘恨恨看着他道:“哼!你竟是说我除了你一个男人,没有人喜欢我了,我不服。” 慕泽一愣,这扯到哪儿去了? 这个女人没文化当真可怕得紧,她怎么会如此理解他的情话? 胡三娘委屈的红了眼,倒是平添了几分风韵哭唧唧道:“我也是有人喜欢的,这村子里你打听打听,当初不晓得多少后生愿意娶我做媳妇儿的,便是如今村头的剃头匠也喜欢我……” “胡三娘,你……”慕泽脸色冷了几分,磨了磨后槽牙,俯身吻住了她的唇,担心这个小王八蛋再说出来别的话,气死他,好做寡妇。 ------------ 第799章 亲自陪着她去 慕泽和胡三娘正式做了夫妻,两个人好得蜜里调油。 如今有了夫妻之实,越发心心念念都是对方,两个人便是互相看着对方的眉眼间都含着柔情。 慕泽依然做饭,打扫屋子,然后在家里面坐诊。 如今的慕泽已经和最一开始在镇上摆摊儿,露天诊疗的寒酸样儿完全不同了。 现下名气出去了,年关一过,前来问诊的人几乎是络绎不绝。 到现在慕泽都不愿意和京城里的楚北柠联系,甚至连无忧山庄那边的人都不想联络。 他感觉这些日子在桃源村里过得分外的舒心。 如今他坐诊赚诊金银子,胡三娘偶尔帮村民杀猪赚点猪下水吃,得空儿就去野外打猎。 每一次打猎,慕泽必然要陪着她。 两个人忙完了手头的活儿,就躺在院子里的木头躺椅上,躺椅还是慕泽请镇子上的木匠师傅专门打造的。 二人手拉着手,躺在躺椅上闲聊,拉家长。 大部分时间是慕泽说,胡三娘听,顺道发表一点朴实无华的观点。 她更喜欢听慕泽说女帝陛下,甚至还揶揄慕泽不行,被前朝梁王比下去了。 慕泽愤愤不平,胡三娘又忙着安抚他。 两个人实在是无话可说了,就躺在那里看着蓝天白云发呆。 唯一让他们不顺心的事情便是胡三娘迟迟有不了身孕,慕泽就是看女医的,帮她把脉瞧了瞧,没瞧出来什么问题。 麻烦的是早些年胡三娘带着四个弟弟流浪,路上吃了太多的苦,得了体寒之症不容易受孕,只能慢慢调养。 慕泽分外的上心,他能不上心吗? 之前在京城的时候调养好了那么多的女子,如今可是他的妻子,还事关他未来的孩子。 他隔几天就回去陇州府买一些稍稍名贵的药材回来帮胡三娘用药,这事儿也急不来,越是着急越是有不了。 只能好好调理,顺其自然,慕泽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也有问题,自顾自也给自己下了猛药。 时间就这样过了一年多,每一天都很平淡却让慕泽甘之如饴。 转眼间又到了春暖花开的日子,慕泽去了陇州。 每一次去陇州,他无外乎做两件事情,给胡三娘买补品,然后就去茶馆喝一壶茶,听听南来北往的消息。 小小的田园村实在是太闭塞了,宁静倒是宁静,可有时候太宁静了,他都不知道今夕是何年了。 虽然他觉得累了,不想和过去的那些人和事情有太多的牵扯,陪着自己的妻子守着胡家长辈们的牌位,就这么安安稳稳过日子也挺好。 可还是心中忍不住想听听外面的事情,尤其是京城里的消息。 他对楚北柠是完完全全放下了,从一年多前他离开陇州折返回来桃源村就再没有牵挂了。 但是他毕竟和楚北柠有几分特殊的友谊,自然多关心一些。 果然这一次被他在茶馆里听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消息,这个消息已经在京城里轰动了。 “梁王爷没有死,居然就被人藏在京城!” “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我们几个就是从京城那边来的。” “哈哈哈……咱们圣上甚至还将梁王爷封为皇夫,专宠,将朝廷里的几个老臣气得鼻子都歪了。” “咦?”一个行商压低了声音道,“你们没听说吗?” “那些老臣极力反对梁王爷做皇夫,是因为皇夫好像得了什么大病,听宫里头传出来的消息说王爷似乎中了什么毒,不停地呕血。” “乖乖哟!这也能做皇夫?以后怎么绵延子嗣?” “听说女帝陛下也慌了,现在下了诏令,全国重金求神医!” “而且据说女帝陛下点名找神医慕泽,都找疯了!” “那个慕泽也不知道死哪儿去了?像个缩头乌龟一样,藏得还挺深的!” 此时缩头乌龟慕泽正坐在了他们身后,低着头,戴着斗笠,薄唇紧紧抿着。 敢骂他缩头乌龟,哼! 纯属找死! 慕泽缓缓起身,不露痕迹的从怀中拿出来一个小纸包,轻轻打开。 门口处的风恰到好处的吹拂了进来,直接将纸包里的药粉吹散开,宛若一阵烟尘落在了后面那几个闲聊的行商身上。 不多时那些人突然觉得浑身其痒无比,而且越挠越痒,纷纷起身离开了茶馆找医馆瞧去了。 不过慕泽下的东西,普通大夫根本解不了,差不多得挠上几天吃点苦头才能平息下来。 慕泽这一次回到桃源村后,心情有点点忐忑。 他知道楚北柠的医术很高超,能逼迫着她全天下找他,说明玄鹤身上中的毒一定无比凶险。 他得进京一趟,这一路护着楚北柠那么长时间,做事情总得有始有终不是,这样才能心里过得去。 胡三娘哪里看不出来自己丈夫又有了心事,每一次丈夫去陇州地界儿打听消息后,也不瞒着他。 她也明白慕泽的一颗心分成了两半儿,另一半始终都在京城那边牵着。 慕泽现在不管什么事情都不会瞒着胡三娘,他说了梁王玄鹤的事情,说了女帝陛下为了梁王甚至昭告天下找他。 他怕是在桃源村里躲不了几天了,况且照着现在这个情形估计也躲不了了。 第八天头的时候,胡三娘开始收拾包裹,这一次她收拾了两个包裹。 慕泽正吃着饭,看到胡三娘将收拾好的包裹重重放在了他面前的桌子上,将他杯中的酒水都震得溅落了出来。 “娘子?”慕泽抬起头呆呆看着胡三娘。 胡三娘脸上带着万分的郑重之色,定定看着慕泽道:“走吧!这一次我和你一起走!” 慕泽一愣:“去……去哪儿?” 胡三娘无奈的笑道:“当然是去京城,你不是神医嘛,总得去帮个忙将梁王爷治好才行。” “我也有些时日没见我四个弟弟了,一起去京城吧,结伴而行也方便些。” 慕泽的脸色微微一怔,突然心底觉得暖融融的,他是担心胡三娘多想,去京城这事儿也不敢和胡三娘商量。 胡三娘好不容易从京城回到了她梦寐以求的桃源村,这个时候再回京城,一般人根本接受不了。 不想胡三娘居然决定亲自陪着他去! ------------ 第800章 带我去见皇上 慕泽定定看着胡三娘,嘴唇动了动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胡三娘看着慕泽那个呆呆的傻样儿,不禁笑了出来。 “还愣着做什么,收拾东西啊!” “我知道你这个人的心性,刀子嘴豆腐心,虽然表面上装作不在乎,如果因为你的顾虑,最后导致梁王爷出了什么岔子,岂不是要自己心神不宁一辈子?” “既然难受,咱们就不要别扭,想做什么就去做,这世上断没有后悔药卖的,别到时候难为自个儿。” “走!我陪你走一趟京城!我虽然是个没文化的村妇,倒是也想见识见识京城的繁华盛景。” 慕泽心头微微一动,缓缓起身走到了胡三娘的面前,却是一把将她拉进了自己的怀中低声道:“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胡三娘一愣,脸颊因他这一句话顿时染了一层红晕。 两个人既然定了要走,因为都是痛快人,当下便去村子里雇了骡车,第二天一早便上路了。 这一次去京城和上一次从京城里狼狈逃回来,情形截然不同。 两个人此时带着这些日子积攒的积蓄,留了一半儿给三叔公,分出一部分给京城里胡三娘的几个侄子侄女儿买礼物,剩下全部路上花掉。 胡三娘路上想要节省点儿,慕泽却帮她将银钱花了个精光。 住店要住最好的,坐车也要做最舒服稳便的马车,很快从陇州出发,到了京城的时候已经是桃红柳绿的初夏,正是京城最好看的时候。 慕泽再一次回到了京城,入眼的繁华让他总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当初被迫离开京城的时候,已经是一片尸山血海,如今又是生机盎然。 他没有急着去找女帝陛下,而是陪着胡三娘去了几个小舅子那里。 几个小舅子对慕泽这个半道儿捡来的姐夫也很客气,纷纷上前行礼,好吃好喝服侍着。 胡三娘也不和四个弟弟客气,当初为了这四个家伙,她差点儿死在了路上。 夫妻两个连着在弟弟们家里,各家住了两三天的时间。 胡三娘实在是忍不住了,看着坐在窗户前不知道写着什么的丈夫。 这些日子丈夫好像很忙,不停地写这些信,偶尔会有几个陌生人来找丈夫,跪在丈夫面前嚎啕大哭。 那几个人还同胡三娘见礼,称呼她为少夫人。 胡三娘这辈子都没有被人这么跪过,慌得忙侧身避开,以后但凡是那些陌生人来找慕泽,她都提前躲在了暖阁里不出去。 “相公,”胡三娘到底还是没忍住,小心翼翼看向了慕泽,“咱们这一次回京,你不是要医治梁王身体里的毒吗?” “如今我们在路上已经走了这么天,若是再耽搁下去,不太好吧?” 胡三娘一向重诺的一个人,一旦答应了什么事情,必然会坚持到底,中间断然没有应付的心思。 慕泽抬起手臂却是抓着胡三娘的手腕,长臂一捞将她按坐在了自己修长结实的腿上。 胡三娘红透了脸,想要推开,却被他紧紧箍着腰。 她此番倒是不好意思再挣扎,反而被慕泽写的那些书信吸引了过去。 这些日子,慕泽也教她认字儿写字儿,胡三娘堪堪学了几个字儿。 对于她来说认字儿读书当真比杀猪还要难一些,不过也有几个字儿她也认了出来。 无忧山庄,侯爷,联系…… 胡三娘还是看不太懂,慕泽左手抱着她,右手奋笔疾书。 最近在京城已经和无忧山庄的人联系上了,很多家臣过来拜访了他。 他吩咐这些人不要去女帝陛下那边声张,这是他和楚北柠之间的事情,他不想让任何人出面,只想自己亲自进宫见她一次。 慕泽终于写好了书信,这才将胡三娘打横抱了起来。 胡三娘想要推开他,这到底是弟弟家里,虽然弟弟和弟媳出去了,四弟刚成亲还没有孩儿,可她还是担心被人撞见。 慕泽笑着将她抱在了怀中,坐在了床榻上,吻了吻她的脸低声道:“明天一早,我带你进宫。” 进宫一个词儿刚从慕泽嘴巴里说出来,胡三娘就慌得不行了。 她之前虽然算是见过世面了,在京城里也生活了许久,可毕竟只是个屠户,生活的圈子里无非就是城南那一片平民区。 她连城北都没有去过,更别说是进宫。 “那个什么……”胡三娘紧紧抓着慕泽的手定定看着他道:“你之前说和女帝陛下怎么怎么样,当真不是吹牛?是真的要进宫?” 胡三娘越是到了这一步越是心虚,慕泽不禁感到一阵好笑。 “明天你就知道了!” 第二天一早,慕泽带着胡三娘与小舅子告辞,雇了一辆马车径直来到了宫城门外的广场。 那一面太平鼓还矗立在那里,曾经也经历了不少的故事,每天都在面对新故事,就像是个睿智的愿意倾听尘世俗音的老者。 太平鼓旁边的宫墙上贴着一张皇榜,皇榜贴出来估计有些日子了,纸张都有点点的泛黄。 胡三娘瞧着面前巍峨的宫城城墙,腿肚子就开始转筋了。 被慕泽紧紧牵着的手,竟是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别怕,一切都有我呢!”慕泽笑道。 “其实女帝陛下很不错的一个人,对人很是和善,也不会对你怎么样,你跟紧我便是。” “好!”胡三娘如今走到了大晋朝权力中心的位置,多多少少有些小老百姓的恐慌。 慕泽抓着她的手朝着皇榜走去,皇榜两边守着两个皇家铁卫,皇榜的内容很是简洁,只有一个意思谁能救梁王,赏赐丰厚。 胡三娘紧张的看着自家相公的动作,眼睁睁看着他抬起手一把将皇榜扯了下来。 “你们是谁?胆敢揭下皇榜?”刷的一声,兵器碰触的声音。 明晃晃的剑戟已经逼在了慕泽的脖子上,这一批铁卫都是新换上来的人,显然这几个不认识慕泽。 胡三娘也被慕泽的举动给吓懵了,怎么直接就去揭皇榜了呢?不要命了吗? 她死死抓着慕泽的胳膊,若是瞧着不对劲儿,就得带着慕泽逃。 不想慕泽的脖子被剑锋架着,脸上的笑容更浓烈了几分,看着那些皇家铁卫一字一顿道:“神医慕泽在此,带我去见皇上!” ------------ 第801章 绑在身边 慕泽的话音刚落,那两个护卫顿时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看向了慕泽。 要知道这些日子女帝陛下寻找慕神医几乎是找疯了,筹码不断的加大。 即便是无忧山庄的门槛都被他们皇家铁卫给磨破了,女帝陛下派出了一批又一批的人,依然没有找到这个人的丝毫线索。 此时这个人就这么堪堪站在他们面前,倒是让人有一种恍惚感。 还是为首的那个稍显沉稳一些的护卫,忙急匆匆走进了宫城禀告。 不多时那人飞也似的冲了过来,喘着气看向慕泽的眼神也变了不少。 他忙躬身行礼道:“慕爷,陛下请您去养心殿。” 慕泽点了点头,身边站着的胡三娘额头早已经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她小心翼翼看向了慕泽低声道:“怎么办?” “不怕,走吧,”慕泽牵着胡三娘的手朝着宫城走去。 胡三娘紧跟在了慕泽的身后从东司马门走了进去,她紧紧抓着慕泽的手臂,看着高耸的红色宫墙,四周巍峨的宫城,那些金碧辉煌的檐角。 她被眼前的一切惊得说不出话来,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进去的? “相公,”胡三娘低声道,“咱们一会儿拜见女帝陛下的时候,需要注意些什么?便是像话本子上说的那样吗?” “给陛下磕头,三呼万岁是不是就好?” 慕泽脚下的步子也是微微一顿,抬眸看向了不远处宫墙上的一方蓝天不禁心头也升腾起了一抹感慨。 他是一路看着那个女人从家道败落的楚家大小姐,拖家带口,九死一生,硬生生站在如今的权力最顶峰,个中酸楚已经无法用语言来形容了。 慕泽不禁唇角微翘淡淡笑道:“娘子莫怕,其实她是个不太注重礼仪规矩的人,生平最怕别人给她磕头了。” 他攥了攥胡三娘的手低声笑道:“不必担心这个,你一会儿跟着我便是,我做什么你就跟着做。” 胡三娘点了点头,虽然慕泽这么说了,可她还是慌。 从小就听戏文里唱,高高在上的九五至尊何等的威严,尊贵,抬手间便是杀伐果决。 而且还是大晋朝历史上唯一的女皇帝,自是比别人更多了几分不一样的能耐。 想想一会儿就要去见这个人了,胡三娘既好奇又忐忑。 前面带路的内侍急匆匆朝前走着,终于拐过了一条夹道,面前豁然开朗。 慕泽脚下的步子沉了沉,定定看着面前的小广场,小广场尽头就是皇帝处理日常政务的养心殿。 慕泽缓缓走进了养心殿,龙椅边那个女子早已经站了起来,一袭华丽的长裙,外面罩着深紫色锦缎,锦缎上绣着张牙舞爪的金龙龙纹,倒是给她高挑的身姿平添了几分气势。 依然是那么的明艳好看,站在那里那张娇俏的脸令人移不开眼睛。 没想到她居然主动冲了过来,定定看向了他,居然还装出来持重的样子,慕泽眼底渗出一抹笑意,牵着胡三娘的手朝着她跪了下来。 楚北柠定定看着面前两个人,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 当初最后一次见面,她清清楚楚记得慕泽为了护着她,被砍下了马,瞬间淹没在人群中。 那样的腥风血雨,慕泽估计早就被剁成了肉泥,没想到还能在阳光高照的日子里见到他,他身边居然还跟着一个姑娘。 瞧着慕泽紧紧牵着那个女子的手,楚北柠顿时了然,心头替他感到高兴。 终于在这位无忧山庄的浪子身边,出现了一个女人。 不过这个女子不管是穿着还是举止仪态都不像是贵族女子,她倒是生出了几分好奇。 这个姑娘到底怎么迷倒高傲还事儿事儿的慕泽的? 慕泽缓缓摘下头上戴着的斗笠,冲着她拜了下去。 “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楚北柠忙将他和胡三娘扶了起来。 慕泽跪她,让她多多少少有点负罪感。 她将慕泽扶了起来,慕泽将胡三娘带到了楚北柠的面前笑道:“草民这一次回京,一来是瞧瞧女帝陛下过得好不好,如今瞧着陛下过得不错,草民也就放心了。” 楚北柠眸色微微一动,眼底多了几分感激。 慕泽抓着胡三娘的手看着楚北柠笑道:“不过草民还求陛下一个恩典。” 楚北柠愣怔了一下,这个家伙躲了她这么长时间,久别重逢后居然先来求个恩典。 她知道慕泽的尿性,只能由着他的性子来,毕竟过后她还有很重要的事情想要求着这个人帮忙,现在不管他说什么,她都依着他。 “什么恩典,你尽管说出来便是。” 慕泽紧紧牵着胡三娘笑道:“草民想请女帝陛下赐婚。” 赐婚这个词儿说出来后,楚北柠和一边站着的胡三娘都愣了一下。 楚北柠看向了胡三娘笑道:“可是与这位姑娘的亲事?” 胡三娘张了张嘴,还是不敢说出来。 她不是和慕泽已经做了夫妻,现在怎么又要求皇上赐婚?慕泽这个家伙倒是要做什么? 慕泽心头自有计较,这些日子和胡三娘相处越发密切,二人有了肌肤之亲后更是蜜里调油。 可即便如此,胡三娘还是在他面前自卑得很,总有一种想要逃离的感觉。 慕泽便是用女帝陛下的赐婚,彻底断了她离开的念头,将她这辈子都死死绑在他的身边。 赐婚的事情,楚北柠痛痛快快答应了,反正上下嘴一碰的事情,又不是什么军国大事,需要慎重考虑。 楚北柠还将慕泽父亲的追封,以及封慕泽为永安侯的事情,给他封地,扩大了回春馆的影响力,等等诸多的事情,一样样和慕泽说了。 慕泽听了后心头分外的感动,虽然他对楚北柠已经没有了什么男女之间的深厚感情,可这份儿友谊实在是太珍贵了,他不想失去。 慕泽和楚北柠说笑着,不禁看向了一边坐着的玄鹤,顿时心头五味杂陈。 他说笑道:“陛下对我草民这么好,不怕梁王爷吃醋吗?” ‘慕泽一向不正经惯了,连着女帝陛下的玩笑也敢开。 楚北柠刚要说什么,不想一直旁观的玄鹤冷冷笑了一声:“你都是死过一回的人了,本王不和死人计较。” ------------ 第802章 富贵迷人眼 慕泽和坐在正位上的皇夫玄鹤斗嘴互不相让,楚北柠抚着额头无奈的看着这两个人,脸上的表情却说不出的轻松。 站在一边的胡三娘却是惊得说不出话来,她忙抬起头看向了坐在正位上的皇夫大人,这一看更是倒抽了一口冷气。 她以为这世上慕泽已经是不世出的美男子了,没想到还有比慕泽长得更好看的男人? 而且此人即便是坐在那里,稍稍一个举手抬足的微小动作,也透着一派清贵威压,令人生出几分敬畏。 他看起来不像是个爱说话的人,可随意的几句调侃也能让人心头一点点发寒。 此番整个养心殿里,只有他们几个人,即便是服侍的内侍都被女帝陛下遣到了外面候着。 如今慕泽和女帝陛下还有皇夫虽然互相笑骂着拆台,可胡三娘觉得眼前的这一幕是那么的和谐。 她突然心头一动,感觉自己在三个人面前就像是一个丑陋的陪衬,多了她反倒是破坏了眼前的这一抹轻松韵味。 她现在也没有办法躲开,两只手交叉握在怀前小心翼翼躬身站在那里,尽量不让自己的存在打扰到面前三人之间的谈笑风生。 突然楚北柠朝着胡三娘走了过来,胡三娘心头一惊忙冲着女帝陛下躬身行礼。 却被楚北柠抓着她的手腕,将她亲自扶了起来。 楚北柠抓着胡三娘的手,那一瞬间脸色微微一变,这只手竟是粗糙成了这个样子,一看就是平日里重活儿干多了的缘故。 她越发好奇胡三娘的身份忙笑问道:“姑娘是哪家的女子?瞧着也是个心善的。” 胡三娘慌得说话都有些结巴,这可是女帝陛下啊! “回……回皇上的话,民女是陇州桃源村的村民,家里面……家里面遭了瘟疫,爹娘和兄嫂都不在了……民女……” “民女之前在……” 慕泽缓缓走来将胡三娘从楚北柠的爪子里拽了出来,笑看着她道:“差不多便行了,陛下九五之尊什么时候变得这般好奇?什么也想打听?” 玄鹤咳嗽了一声,淡淡扫了一眼慕泽:“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女帝陛下关心天下子民,多问几句是这位姑娘的福气,怎么?不能问吗?” 慕泽登时愣在了那里,娘的,什么时候变得嘴皮子这么利索? 这也太护着了吧,他也没说什么啊。 你的女人抓着老子的女人问来问去,老子还不能说了? 玄鹤定定看着他,脸上的表情淡然从容,却隐隐透着煞气。 慕泽忙退后一步,将胡三娘拉到了身后,冲楚北柠道:“我这条命是她救下来的,也是她一路照顾不离不弃,将我藏在了桃源村,一直熬到你登基后。” “期间的九死一生已经不足为道,我只想给我和翠珍求个赐婚。” 楚北柠登时反应了过来,果然是患难见真情。 她当着胡三娘的面儿没好意思问下去,命内侍端着一只盘子过来,将上面盖着的锦缎揭开,露出了满满当当一盘子的银票。 楚北柠抓起了银票直接塞进了胡三娘的手中笑道:“姑娘拿去花,不要客气,不够了再找朕要,慕泽若是以后敢负了你,你进宫找朕,朕揍他。” 胡三娘整个人都懵了,手里被当今皇帝塞满了银票,她觉得那么的不真实像是做梦一样。 这和那些话本子上,戏文里唱的完全不一样啊? 从未见过皇帝这么赏赐人的?亲自用钱砸!可为何觉得皇帝这个样子好可爱啊! 胡三娘忙抱着银票给楚北柠跪了下来磕头谢恩,楚北柠不忍心受这个女人一跪,又命人取了一袋子金锭子送给她。 在楚北柠看来,胡三娘救了慕泽,慕泽出现必然能解了玄鹤身体里的余毒,相当于救了玄鹤一命。 这个女人功德无量,楚北柠觉得送这个送那个都不足以表达她的感激,唯有送钱才能表达她此时对胡三娘的感激之情。 当下楚北柠还设宴款待了慕泽夫妇,席面上慕泽将别离后的遭遇都与楚北柠和玄鹤说了。 便是玄鹤听了胡三娘的高义举动,也是感佩不已。 他还亲自敬了胡三娘一杯酒,楚北柠更是连着敬了几杯酒,胡三娘整个人都喝懵了。 宴会结束后,慕泽带着胡三娘朝着永安侯府行去。 楚北柠追封了慕泽的父亲为永安侯,他自然继承了侯爷的爵位,成为新的永安侯。 诏书今晚就已经下达到了礼部,明天上早朝的时候,楚北柠会正式昭告天下。 这是慕泽该得的荣耀。 永安侯府的仆从和管家都是之前无忧山庄那边调过来的,自然都是自己人,今天慕泽进宫后不久,少庄主回京的消息就已经传开了。 即便是回春馆的那些学徒们也是赶了过来,准备给主子磕头。 宫里头派出来的华丽马车沿着繁华的御河边朝着永安侯府行去,胡三娘抱着满怀的银票坐在了柔软的丝绸垫子上。 她分外的坐卧不安,抬起手缓缓抚摸着座位上裹着的名贵蜀绣缎子,心头七上八下的。 之前猜到慕泽的来头不小,甚至还觉得慕泽在吹牛,可猜测与亲眼所见这些,对于胡三娘来说都是一种颠覆。 她现在已经说不出话来,实在是不知道说什么好,总觉得虚无缥缈得厉害。 胡三娘抬起手缓缓抚摸着座位上的锦缎,这么好的料子,便是他们县城里的大地主家里的姑娘也不一定能穿得上这么好的料子。 现在居然拿过来包裹马车的座位,还有马车四处角落里甚至还镶嵌着夜明珠,便是车帘上都串着罕见的珍珠。 扑面而来的富贵,让胡三娘有点点喘不过气来。 慕泽缓缓抓住了她冰冷的手,心头暗自叹了口气。 他是怕什么来什么。 之前一直犹豫要不要带她来繁花似锦的京城,就是担心这个女人适应不了这种富贵生活。 如果不是因为玄鹤的毒,他也不愿意回来的。 他轻轻捏了捏她干燥满是厚茧的手低声笑道:“别怕,还有我呢!” ------------ 第803章 瞧不起 永安侯府坐落在了靖国公府的旁边,也就是之前靖北候府的邻居。 当初慕泽为了距离楚北柠更近一些,便买下了靖北候府旁边的宅子,花了天价才买下来的。 没想到有朝一日楚北柠将这一处宅子四周的住户出高价补助,将他们迁到了别处居住,扩建了慕泽的宅子,变成了永安侯府。 马车停在了侯府的门口,主人还没有到家,女帝陛下的其他赏赐早已经从宫中搬进了侯府的院子里。 正厅前堆得满满当当,这位年轻的永安侯刚回京城,四周递帖子的人已经是络绎不绝。 但凡是京城里新发展起来的权贵们都晓得慕泽对女帝陛下的贡献,可谓从龙有功,第一大功臣。 比起慕泽,那些如今在朝中得势的老臣可是差远了。 一开始世家大族们还想得将自家女儿嫁过去,做个侯府夫人,不想慕泽不知道从哪儿带来一个女子,还说是已经成亲,甚至就在刚刚求女帝陛下赐婚。 世家贵族们不免觉得遗憾,又好奇打听这位永安侯夫人到底是哪家的贵女,这一打听差点儿惊掉了眼珠子。 听闻竟然是个乡下的农妇,瞬间那些贵女们心思又活络了起来,一个农妇,不就是救了侯爷一命,侯爷想必为了报恩才娶了她。 粗鄙妇人哪里能入得了慕侯爷的眼,说不定过几天就成了下堂妇,毕竟身份太低带出去也不好看,委实跌份儿。 不光是那些世家贵女们这样想,即便是永安侯府里的仆从们也多多少少对这位新主母多了几分鄙夷和不敬。 马车停了下来,慕泽下了马车,管家忙迎了上来冲慕泽见礼。 身后还跟着两个长相分外可爱姣美的大丫鬟,是无忧山庄庄主夫人派过来的。 无忧山庄的庄主,慕泽的父亲因护着女帝陛下而死,庄主夫人后来命人又将丈夫的棺椁带回到了无忧山庄葬了。 她的丈夫一辈子都是为萧候而活着,又为了救萧候的女儿而死,她只想他死后不要再留在京城,欠了旧主的恩情已经还清了。 慕泽的母亲不愿意来京,便是将身边的得力丫鬟茯苓和香叶派了过来照顾儿子的宅子,以后若是儿子回来了便照顾儿子的衣食起居。 这两个丫头从小就在无忧山庄长大,自然服侍起来更加得心应手一些。 之前慕泽身边有药童照料,自己武功也不错,不需要什么护卫,天底下能打得过他的没几个人。 那几个人也不会半夜过来偷袭他,太掉价,便是想要弄死他也会光明正大来。 故而他一向身边不需要太多的侍从,可自己现在带着妻子回来,也需要丫鬟们服侍,倒是觉得母亲帮了他很大的忙。 茯苓和香叶瞧着少主下了马车,忙上前躬身行礼,眼睛却红了几分,眼泪再也压不住了。 “侯爷终于回来了!” “老夫人一直在无忧山庄念着您呢!” “如今侯爷回来,实在是太好了。” 慕泽听着有些愧疚,等他将玄鹤那厮身体里的毒解了后,就带着翠珍回无忧山庄给娘磕头,还要去父亲的墓前烧香。 他冲两个哭得梨花带雨的丫头摆了摆手,却是转身将胡三娘从马车上抱了下来。 胡三娘抬起头看向了面前巍峨的侯府,一时间竟是有些手足无措,不晓得该怎么办好。 慕泽紧紧牵着她的手低声笑道:“进去吧,这里是你的家,你也不必拘束,以后在这里想怎么走,就怎么走!横着走,竖着走,倒着走都成!” “相公……这院子怎么这么大?就咱两能住得过来嘛?”胡三娘倒抽了一口冷气,突然心底升腾起一抹恐慌来。 她其实不太喜欢这样的富贵,没有桃源村村口的阿黄,没有村子里那些和善的村民,没有自由自在的山野,没有袅袅而起的炊烟。 面对的是冰冷的高大宅邸,黑压压跪了一地的仆从,还有那些陌生的面孔。 明明都冲着她笑,总感觉冷飕飕的。 可她既然跟了这个男人,就得接受他的生活圈子,他的一切。 慕泽生活在这样的富贵人家里,不想跟着她能在桃源村住那么久,没有丝毫的怨言,她又怎么能再让这个男人跟着她回去? 虽然她不懂政治,不懂朝堂,甚至连大字儿也不认识几个,可刚才在宫宴上,女帝陛下对慕泽分外的器重。 以后怕是要重用自家相公,她更不能对慕泽说让他回村的事情了,说出来就真的成了笑话了。 胡三娘小心翼翼抓着慕泽的手,慕泽冲那些下人们高声道:“从今儿开始,你们都得听夫人的话,家里的一应中馈都交给夫人打理。” “翠珍,”慕泽看着胡三娘笑道,“我让茯苓和香叶这两个丫头跟着你,若是有什么不周不备的事情,你让她们两个帮你办便是。” 茯苓和香叶忙冲胡三娘躬身跪着行礼,茯苓倒是脸上没有什么变化,虽然整个京城都已经传开了。 说少主带回来一个乡野村妇,委实丢人得很,可茯苓晓得人家身份地位再怎么低微,依然是主子,主仆间的规矩还是要遵守的。 身边的香叶却不以为然,茯苓性子沉稳,香叶性子欢脱,之前在无忧山庄的时候很得老夫人喜欢。 她香叶虽然是奴仆,可父亲也是前朝萧候爷门下当差的,她的出身怎么也比杀猪的高贵一些,虽然也跟着茯苓给胡三娘磕头,可到底有点点应付,磕头磕得不情不愿的。 胡三娘从小到大没少给别人磕头,从来没有被人磕的时候,此时忙上前一步将两个娇滴滴的姑娘扶了起来。 这两个姑娘长得真好看,比陇州那些贵族门庭的女子都美一些,穿着气度不像是个丫鬟,倒像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大小姐。 “快快起来!莫要跪我!” “我这都……都怪不好意思的!你们快起来吧!” 四周的奴仆瞧着当家主母手忙脚乱的样子,不禁纷纷摇头。 一点当家主母的气派也没有,真的是丢人! 胡三娘忙拿出来银票刚要赏下去,却被慕泽拦住低声笑道:“这银袋子里有散碎银子,女帝陛下给你的银票不要随便赏人,你将银子命茯苓分下去便是。” “哦哦哦……”胡三娘抓着钱袋子,慌得厉害。 刚才相公在马车上已经告诉她该怎么处置侯府里的主仆关系,不想还是慌成了这个样子。 他出面将这些事情办妥,带着胡三娘朝着正厅走去。 茯苓忙跟了上去服侍,不想一边的香叶冷笑了出来:“粗鄙不堪!哪里配得上少主?” 茯苓眉头蹙了起来低声呵道:“香叶!” 香叶动了动唇,冷哼了一声,跟在茯苓身后不情愿的朝前走去。 ------------ 第804章 她的规矩 慕泽带着胡三娘来到正厅,毕竟是带着妻子第一次回自己的府邸,总得有些事情和四周的人交待清楚。 无非就是给胡三娘指点面前的这些得力奴仆,让胡三娘对这些下人们心中有个数儿。 胡三娘看着各房各院的管事嬷嬷,还有一大片的大小丫鬟,整个人都懵了。 慕泽宠溺的看着她,暗自叹了口气,不着急,慢慢来。 反正以后她要花大把的时间住在京城里的,以后习惯了就好了。 天色渐晚,慕泽刚要同胡三娘一起回到后堂里歇息,不想宫里头的内侍疾步走了进来。 “侯爷,皇上请您进宫一趟,皇夫大人刚刚身体不太好。” 慕泽一愣,顿时明白了过来。 之前进宫后,在宫宴上就看出来玄鹤的身体确实问题很大,他身体里的千机毒虽然误打误撞被解除了一部分,可长时间被喂下了其他的毒药,最一开始还用花容压制了千机毒的毒性。 饶是他武功再怎么厉害,内力再怎么强悍,到底他是个人,不是个金刚不坏之身。 如果他身体里积压的那些毒素再出什么岔子,楚北柠就真的距离做寡妇也不远了。 慕泽知道楚北柠不是那种随随便便给人找麻烦的人,他如今刚回京城还没有歇口气,她就又将他宣召进宫,可能玄鹤确实情势危急。 慕泽当下看着茯苓道:“你和香叶带着夫人回后堂歇着。” “是!”茯苓忙走到了胡三娘的面前,躬身冲她福了福,抬起手便要扶着她起身回去。 胡三娘不禁暗自好笑,自己哪里有那般娇弱,需要比她还娇滴滴的一个女子扶着走路。 她忙冲慕泽笑道:“你有什么事情且去忙着吧,我先回去歇着。” “茯苓和香叶姑娘也忙了一晚上,好好歇着,更衣洗漱什么的我自己就能来!” 慕泽哑然失笑,这个女人还是适应不了贵夫人的生活,他笑着攥了攥胡三娘的手,转身走出了前厅的门。 既然夫人发话,茯苓也不好再上前献殷勤,规规矩矩跟在了胡三娘的身后,以备主子随时用得着她。 主子从乡下来,许是还不习惯这些贵族门庭里的规矩,可这个规矩还轮不到她来教。 她们做下人的,跟着主子便是。 可走出了几步却发现香叶竟是没有跟了来,反而拿起了屏风后面挂着的大氅追着少主的步伐去了。 茯苓瞬间神色变了几分,动了动唇还是没好意思说出来。 香叶和她虽然都在老夫人面前得宠,被看重。 可香叶与老夫人更亲近一些,更是得老夫人欢心,在无忧山庄的时候老夫人就多次提出来要让香叶和她做少主的妾室。 茯苓不愿,她只想熬出来岁数,好好找个规规矩矩的男人嫁了便是。 可她知道香叶情窦初开的时候,就喜欢上了少主。 一开始少主在无忧山庄住着的时候,香叶便动了心思,但凡是去少主的屋子里侍奉,必然会打扮得姣美明艳。 后来少主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来到了京城开了回春馆,香叶想要跟着一起来被少主拒绝了。 少主说是京城水太深,他一个人陷进去就够了,不必拉上无辜的人。 香叶对少主一直都没有断了念想,后来遭遇变故,少主失踪,无忧山庄上下急疯了都。 香叶在老夫人跟前不晓得哭了多少次,这一次便是不远千里来到京城帮忙打理永安侯府。 如今听到少主平安无事的回来了,他们所有人都开心得很,香叶更是多了几分心思。 不想少主不是一个人回来的,而是带了一个妻子回来,香叶都懵了。 大概爱得真切,才会如此失态,茯苓已经提醒了她好几次,此番看着她也不敢再说什么了。 这边香叶抓着白狐裘大氅追到了侯府门口,慕泽刚钻进马车里不想香叶喘着气急匆匆追了过来。 慕泽忙将马车的帘子掀了起来:“可是夫人出了什么事?” 他还以为胡三娘出了什么事儿,身边的丫鬟急匆匆过来禀告。 香叶脚下的步子猛地顿住,心头颇不是滋味,抬眸还是笑盈盈的看着慕泽,将手中的大氅送到了慕泽的面前。 慕泽眉头微微一蹙,香叶笑容甜美,今儿为了迎少主,她发髻上多簪了一朵水仙花,少主喜欢水仙花。 “少主,天色向晚,少主路上还多穿点儿好,注意自己的身体。” 慕泽眉头蹙得更厉害了,宫里头女帝陛下急召,这个丫头也太不懂事了吧? 现在哪里顾得上这些,况且她不去侍奉夫人,跑到他面前献得哪门子殷勤? 主要是母亲身边器重的大丫鬟,他不好给脸子,不然早就被他撵回去了。 “知道了,”慕泽眼底掠过一抹厌恶之色,没好气将大氅接过来随意放在一边,似乎想起来什么。 “对了,夫人是陇州人氏,喜欢睡土炕,赶明儿你同管家说在夫人的暖阁里盘一盘土炕,下面烧地龙,家里面暖和一些。” “还有交待管家,明天出去聘请一些陇州那边的厨娘,做菜的时候顺着夫人的口味。” “叫绸缎庄的人明日来府上给夫人量尺寸,做衣服,就用女帝陛下赏赐的料子。” 慕泽说一句,香叶的脸色白一分。 她呆呆看着慕泽,发现少主对那个乡下女人是真的喜欢得不得了。 居然连这些都考虑的如此周到? 她心头的妒火点燃,根本就压制不住。 终于慕泽说完了,刚要走,香叶下意识拦住了慕泽,随后行礼笑道:“侯爷,夫人是乡下来的,许是还不太懂府里头的规矩,要不要求求女帝陛下请宫里头比较严格的教养嬷嬷来府上,教教夫人规矩?这样以后出去赴宴,也不至于……” 香叶后面的话没有说,可那个意思却到位了。 如今慕泽不再是回春馆的神医,而是京城里一等一的贵族门第。 胡三娘作为侯府夫人自然要参加各种宴请,到时候丢了侯爷的脸面可怎么好? 其实她还有一层私心,宫里头的教养嬷嬷都很严格,过来府邸教胡三娘规矩,也能让这个村妇吃点儿苦头。 到时候再闹出来一些什么麻烦,说不定侯爷就不喜欢她了,毕竟男人都要脸面的。 香叶自认为这个提议,一向爱面子的慕泽一定会听进去的,不想她话音落下,慕泽竟是冷冷看着她不说话。 香叶一下子心底微微发寒,终于招架不住跪了下来。 许久慕泽才冷冷道:“香叶,你怕是忘了自己是什么身份了。” “在永安侯府里,夫人的规矩才是规矩,其他的一切都不重要,明白了吗?” ------------ 第805章 讨好夫人 慕泽淡淡扫了一眼香叶,香叶忙跪在了地上,刚要说什么不想慕泽的马车已经冲进了夜色中。 她跪在那里,许久回不过神来,一阵冷风吹过,竟是觉得脊背都阵阵发凉。 她的手指死死抠进了泥地里,贝齿紧紧咬着艳红的唇,竟是咬破了去,渗出一丝血丝来。 咸腥的味道将她猛然间惊醒,她缓缓起身,定定看着慕泽的去向,眼神却变了几分。 已经夜深了,茯苓命人烧水帮胡三娘沐浴更衣。 胡三娘不喜欢别人近身伺候,茯苓也只得作罢,带着一众丫鬟恭候在外面。 不想暖阁的珠帘掀了起来,脸色难看的香叶走了进来。 “香叶妹妹?”茯苓忙迎了上去,却差点儿喊出来,忙压住了心底的惊慌。 她不露痕迹将香叶拉进了一边的倒厦里,避开了外面的那些二等小丫头。 那些丫鬟们也不敢跟进来打扰她们两个,在这一处宅子里,茯苓和香叶那是相当于半个主子的存在。 而且他们这些人也都心知肚明,夫人特地派了茯苓和香叶来京城服侍少主,那个意思不言而喻。 只等少主给她们两个开了脸,到时候便是少主的枕边人了,也是她们的主子。 她们哪里敢触及这两个大丫头的霉头,纷纷避开了倒厦。 倒厦里,茯苓用帕子擦着香叶唇角的血迹低声问道:“你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弄成了这个样子?” 香叶的眼睛通红,显然是刚刚哭过的。 她此时的手冰凉微微发抖,吸了口气推开了茯苓,却是看向了暖阁的方向,视线里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恨意。 虽然这一抹恨意稍纵即逝,可还是被敏感的茯苓察觉,茯苓一颗心沉了下去。 总觉得香叶再这么下去要出事的。 若是别的丫鬟,茯苓也不管了,对方爱怎么就怎么。 可香叶是她从小一起长大的,多了几分与他人不同的情分,有些话她不说也不行。 她忙一把抓住了香叶低声道:“香叶,我晓得你喜欢少主,而且喜欢很久了。” 香叶顿时慌了起来。 茯苓看着表情慌乱的香叶劝慰道:“可你也看出来了,少主对夫人的感情自是不一般的。” “呵!有什么不一般?”香叶眼底掠过一抹阴毒,“不就是仰仗着救了少主一命,便是要少主娶她为妻,将少主绑在她那粗鄙村姑身上,恶心至极!” “香叶!”茯苓瞧着这个丫头怕是中毒太深忙道,“香叶!我与你素来交好才说这些。” “别的人不晓得也就罢了,你我二人难道不清楚少主的心思吗?” “少主一贯要强,虽然看起来温和性子却极其冷酷,若是少主不愿意,你以为一个乡野村妇如何能入了少主的眼,进了少主的心,做了少主心尖子上的人?” “必然是少主喜欢夫人的。” “香叶……你趁早了却这个心思,不要再为难自己了。” “咱们两个人再有几年便能放出去了,依着你在老夫人身边的那点子情分,少主也会认真安排你以后的亲事,不必……” “茯苓!”香叶脸色涨得通红,看向了茯苓眸色多了几分冷冽。 “我知道你也想攀高枝儿不是,怎么到头来成了我妖媚惑主,你倒是在夫人面前做你的好人?讨好巴结?贬低我,能给你带来什么好处?” “你……”茯苓没想到说了半天,她非但听不进去一句,反倒是连她也恨上了。 茯苓气红了眼,脸色也冷了几分,缓缓起身声音中多了几分冷淡。 “香叶,十几年的情分,你便是这般看待我?罢了,我也只说这最后一次。” “少主心性很硬,你若是安安分分做你的事,以后少不了你的好处,若是你再这么下去……唉!” 茯苓叹了口气:“香叶,这世上最强求不来的便是缘分,是你的终归等着你,不是你的,你强求也没用。” “尤其是姻缘……” 茯苓说罢,整理了一下衣角缓缓走了出去。 香叶胸口急剧起伏着,突然趴在了桌子上大哭了出来,随后压住了哭声,再抬起头赤色的眼眸里满是森冷。 是啊,茯苓说的没错,姻缘难求,可她偏要求一求。 她倏忽起身也朝着外面走去,刚看到茯苓拿着干净蜀绣的帕子朝着暖阁走去,她抢上一步接过了茯苓手中的帕子。 “茯苓姐姐忙了有一会儿了,我来吧,你歇着去吧!” 茯苓一个愣怔,不想帕子已经被香叶夺在了手中朝着暖阁走了进去。 胡三娘刚沐浴完,头发还湿哒哒的。 外面的粗使婆子将浴桶抬了出去,几个丫头端了熏香走了进来,香叶拿着帕子笑着冲她福了福道:“夫人,奴婢帮您擦头发吧。” 胡三娘之前就觉得这个长得分外好看的丫头性子有点点别扭,也不晓得是不是她想多了,总觉得这个小姑娘对她有几分敌意。 如今瞧着面前这张如花笑颜,胡三娘觉得是自己想多了。 本来永安侯府上下都不知道慕泽会带个妻子回来,第一次见面显得陌生也是难免的。 她这个人自在惯了,不喜欢别人这般殷勤服侍忙起身笑道:“不必麻烦香叶姑娘了,我自己擦便是。” “夫人说哪里话,”香叶笑着走过去帮胡三娘擦起了头发,动作分外的轻柔仔细。 “夫人的头发好好看,像是缎子似的,奴婢帮夫人仔细擦干净,若是湿着睡下了,一会儿该头疼了。” “夫人喜欢什么样的香?檀香,冷香还是梅香……一会儿奴婢拿过来夫人挑一样,点着可以助眠。” 胡三娘彻底懵了的,这个小丫头不光人长得好看,嘴巴也甜,办事分外利索,倒是对她多了几分好感。 她父母双亡,后来带着弟弟们一路出逃,见过的恶意远远多过善意,胡三娘分外珍惜身边任何一种善意,即便是一个小丫鬟的善意,她也觉得弥足珍贵。 当下掏心窝子的和这个丫头聊了起来,后来还赏了她和茯苓。 慕泽说过做主子的要学会笼络人心,赏银最是个好法子。 她也不是笼络,就是觉得这两个丫头真心好。 夜色深了,胡三娘等不到慕泽回来,只能自己先睡了。 香叶拿着赏银走了出来,看了一眼门口站着的茯苓轻声笑道:“讨好夫人,谁不会啊?” 茯苓看着她骄傲的背影,动了动唇还是叹了口气,只希望这事儿到此为止。 她看出来了,夫人虽然是乡下女子,可为人实在品性善良,没有大晋贵族当家主母的狠辣手腕,其实跟着这样的主子,日子再好不过了。 只希望香叶能珍惜。 ------------ 第806章 劳碌命 胡三娘也不知道是不是换了地方的缘故,还是慕泽不在身边的缘故,她居然失眠了,怎么也睡不着。 一晚上不晓得都做了些什么样的梦,大部分都是梦到她和慕泽从悬崖边坠落的场景,惊出了一身冷汗。 第二天早上,胡三娘早早起来,茯苓和香叶带着丫鬟们进来帮她梳洗打扮。 胡三娘看着镜子里的那个明艳妇人,感觉陌生极了,不像是自己。 她此时就像是被人用颜料画出来的假人,失去了在桃源村里的那一抹鲜活。 外面传来脚步声,是慕泽急匆匆的身影走了进来,胡三娘忙站了起来。 慕泽掀起了珠帘走了进来,对上了梳妆后的胡三娘登时愣在了那里。 之前和胡三娘呆在一起那么久已经习惯了,果然人靠衣装马靠鞍,打扮后的胡三娘也是个姿容俏丽的小娘子呢! 胡三娘被慕泽看得有点点心里发毛,忙摸了摸自己的发梢笑道:“怎么了?我身上有什么东西不成?” 慕泽唇角勾起了一抹笑意,走了过去,将她的手轻轻牵着低声道:“好看!” 胡三娘的脸颊顿时腾起了一抹红云,笑骂道:“侯爷拿我开心不成?” 慕泽凝神瞧着她:“是真的好看。” 胡三娘不说话了,一边的茯苓抿着唇笑着带人退出了暖阁。 香叶虽然跟在了茯苓身后走了出去,走到门口还是忍不住回看了一眼。 阳光从雕花的窗户外面映照了进来,慕泽高大的身影站在那里,满眼都是胡三娘,哪里分一丝半毫的视线给旁人。 她忍住了眼底的泪,转身走了出去。 胡三娘看着慕泽笑问道:“没吃饭吧?我给你做……” “做什么做,”慕泽笑着牵着她的手将她拉坐在了床榻上,“这里的一应杂活儿不用你做,你就老老实实呆在这里享福便是。” 胡三娘不禁暗自苦笑,啥也不让她干,每日里便是这么坐着,总感觉不像是享福,像是遭罪。 “那我总不能不干活儿,也得做点儿什么。” 慕泽哑然失笑,真的是个劳碌命。 “你就想着法儿的玩儿,喊你几个弟媳过来陪你说话儿,无聊了请戏班子进来给你唱堂会,请说书人进来讲话本子,养花儿,要不认认字儿,我每日里给你布置几个字儿,你认会了,多写几遍。” 胡三娘脸色垮了垮,她从小没读过书,半道儿跟着慕泽认识了几个字儿,读书写字儿怕是要了她的命。 可又不好意思说什么,毕竟她现在身份不一样了,慕泽是侯爷,她也晓得自己若是不争气,慕泽会很丢面子的。 当下只得应了下来,随后笑问道:“我去给你弄吃的去。” “我吃过了,让丫鬟们布菜便是,在宫里头陪女帝和皇夫一起吃的。” 胡三娘忙道:“皇夫大人怎么样了?要不要紧?” 慕泽端着茶盏的手顿在了那里,眉眼间多了几分沉郁,叹了口气道:“情况不太好,我得尽快去帮他找药,那药也只能我去找。” “有没有危险,我和你一起去!”胡三娘一下子站了起来。 慕泽笑着将她重新按坐在床榻上:“我要去极北之地找几株草药,运气好得话一个多月就能找到,找到就回来。” “那运气不好是什么意思?”胡三娘担心的看向了慕泽。 慕泽笑着刮了刮她的鼻头道:“你夫君我运气一向好,运气最不好的那一次差点儿连命都没了,还不是遇到了你?” “我需要去的地方需要带着一些高手上山,你没有武功,若是跟了我反倒是拖累,我怕照顾不到你。” 胡三娘一听不再坚持了,孰轻孰重,她分得清楚。 慕泽看着她道:“原本要带你回无忧山庄见我娘,可现在玄鹤那厮的身体怕是撑不住了,我得先救人。” “你在京城里等我些日子,有什么办不了的事情就差人进宫找女帝陛下,那娘们儿欠了我人情,你可着劲儿麻烦她,没什么问题的。” 胡三娘暗自好笑,她哪里敢麻烦女帝陛下? 当下她起身帮慕泽收拾包裹去了,两个人第一次分别这么长时间,胡三娘还将自己从桃源村庙里求来的护身符帮他别在了怀中。 慕泽昨天夜里帮玄鹤施针救治,一晚上没睡,白天补觉。 晚上又与胡三娘温存了一会儿,第二天一早便带着人离开了京城。 胡三娘也被女帝陛下请进了宫中,楚北柠安抚了她几句,甚至还道歉说让他们夫妻分离之类的话。 吓得胡三娘忙跪在地上磕头,她哪里敢让皇帝给她道歉,这成了什么? 楚北柠只得又赏赐了她一箱子金锭子作为酬谢,随后送她回了府。 胡三娘原以为慕泽也就是走一个多月的时间就能回来,不想这一走就是三个月。 从夏季的五彩缤纷走到了落叶翻飞的深秋。 这三个月,对于胡三娘来说从来没有过的煎熬。 胡三娘是永安侯府的正牌儿夫人,京城里那些世家各种各样的聚会,都会请胡三娘过去。 偏生胡三娘又不能不去,不去便是落人话柄,她倒是也无所谓。 若是胡三娘不是慕泽的妻子,她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不想去就不去,爱谁谁。 毕竟她也是从泼辣的劲儿过来的。 可做了慕泽的妻子,这一重身份让她变得思前想后。 她本不想去,香叶劝她还是去赴宴吧,侯爷以后是走官场的人,后宅之间的夫人们也要多来往才行。 为了慕泽,胡三娘硬着头皮去了,不想几次三番在宴会上陷入窘境。 这些贵族宴会不是诗词歌赋,就是清谈雅论,胡三娘像个傻子一样什么都不会,偏生有些不长眼的嫉妒胡三娘命好,处处给她难堪,羞辱她。 胡三娘心里明白,明面儿上却没有丝毫的办法反抗。 那些贵族女子们折辱她也是暗戳戳,还用的是最文雅的办法,她都没有办法应对。 回到府里又不能发火儿,她的善良让她学不会迁怒,只能默默忍受了下来。 短短时间,身体开始暴瘦,吃不下饭,经常昏睡,竟是病了。 香叶说这是水土不服,给她服了补药,让她好生歇着。 不想这一天魏武侯夫人府上举办诗会,又给胡三娘下了帖子,让她去参加诗会。 胡三娘一万分的不想去,可魏武侯是慕泽父亲生前的好友,后来从龙有功,跟着女帝陛下一直打到了京城,被封为魏武侯。 这个面子,胡三娘不能不给,只得拖着病体起身打扮,不得不去替慕泽撑这个面子。 ------------ 第807章 我夫人呢? 魏武侯府的这一次诗会是魏夫人主持,地点选得也讲究,就在京郊的梅园里进行。 梅园素来风景秀丽,历来是京城权贵们举办诗会的好地方。 宴会就设在了半山腰,曲水流觞。 将美酒放在翠绿色的荷叶形状的碟子里,顺着流水而下,转到了谁的面前,谁就要起来作诗一首。 若是写不出诗来,就罚酒一杯。 最是个风雅至极的活动,今天胡三娘身体不爽利,便提出来坐在一边的花厅里瞧着,她就不参加这个活动了。 不想她话音刚落,一个清丽的声音响起,随后一个妆容艳丽的女子站了起来。 “胡夫人这是不给我们魏武侯府面子吗?” “既然来参加诗会,哪里有不上桌玩游戏的道理?我记得慕侯爷可不是这般小家子气的人,他娶的新妇必然也是个知书达理的大气女子!” “胡夫人,既然来了,这般推脱就没意思了。” 胡三娘登时愣在了那里,四周那些贵女们却是用帕子捂着唇低声嗤嗤笑着。 永安侯夫人就是个杀猪的,哪里会什么诗词,如今被魏武侯府大小姐魏玥这般逼迫?怕是有好戏可看了。 魏武侯府大小姐魏玥之前跟着父亲去过无忧山庄,看到少庄主慕泽的第一眼便是惊为天人,早已经芳心暗许。 后来她父亲还是在慕泽父亲的举荐下,跟着女帝陛下打天下,一路立下赫赫战功,如今封侯封王。 她原本以为自己才是配得上慕泽的那一个,不想慕泽居然带回来一个杀猪的做夫人,将他们所有人的脸都打得生疼。 她们这些贵女难不成连个乡下女人都比不过吗? 魏玥自然是想给胡三娘添堵,如今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必然要让她下不了台。 也有一些贵女觉得此番有些不妥,要知道慕泽可不是好惹的,据说很宠爱这个出身门第不高的夫人。 若是做得太过分了,等慕泽回来后,指不定要怎么发疯。 有几个想要劝,可魏夫人作为魏玥的母亲都不说什么,她们这些人也不便上杆子找不痛快。 魏夫人心知肚明得很,自己女儿喜欢慕泽,奈何中间出来这么个粗鄙女子挡了道儿。 如今让女儿出出气又能怎么样? 侯爷可是女帝陛下身边从龙有功的大功臣,女帝陛下都要给几分薄面,难不成还能让一个乡下女子压一个头不成? 魏夫人但笑不语,与旁边的人低声说话假装没瞧见。 胡三娘此时只觉得一阵阵头晕目眩,难受得很。 姑且不说现在身体不舒服,便是身体好着的时候,她也不会作诗啊。 一边的香叶瞧出来主子的为难,忙凑了上去。 这几天茯苓帮胡三娘打理府中的账本,负责教主子写字儿看账本,胡三娘的日常生活便是全部由香叶负责。 香叶也像是换了个人似的,侍奉的分外殷勤,胡三娘走哪儿都会带着她。 “香叶?”胡三娘面露难色。 她在这个圈子里,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 尤其是贵族门庭里的规矩太多,即便是想要问问她的几个弟妹,几个弟妹也出身底层,更是不晓得这些。 故而不管做什么事情,她都征求香叶的意见。 香叶忙低声道:“夫人,这事儿不答应不成的。” “既然夫人来参加诗会,便是要随大流,不然那些人瞧不起的是侯爷,平白给侯爷丢了脸面。” “况且曲水流觞的时候,那酒盏从上游流下来,流到夫人面前的机会简直是小而又小,说不定都不用夫人作诗。” “夫人且去坐在那里,装个样子便是。” 胡三娘只得点了点头,在香叶的搀扶下坐在了曲水流觞经过的位置上。 香叶退后的时候,看了魏玥一眼,魏玥唇角抿着一丝得意的笑容,给了香叶一个赞赏的眼神。 香叶缓缓退后,手腕上晃出来一只水头很好的翠玉镯子,便是刚刚得了魏小姐的赏赐。 她定定看着坐卧不安的胡三娘,视线里掠过一抹狠辣。 游戏正式开始,前几杯都晃过了胡三娘,被下游的几个贵族女子喝了。 顿时大家诗意正浓,喝酒也喝得酣畅,一时间气氛倒是活跃了起来。 从第四杯开始,突然停在了胡三娘的面前,四周顿时拍手叫好声一片,起哄者居多,纷纷要求胡三娘作诗。 胡三娘整个人都懵了,她如今被茯苓教着识字儿都困难,哪里能作诗,连连摆手。 魏玥大笑道:“你们也不要为难胡夫人了!” “这样吧,胡夫人既然坐在这里了,不作诗就得受罚,自罚三杯如何?” 胡三娘登时脸色涨红,她其实酒量也不怎么好。 可坐在了这里,自己性子一向痛快,便起身连着喝下三杯。 从此一发不可收拾,每一次那杯子就像是着了魔一样,停在了胡三娘的面前。 胡三娘不得不再次起身喝酒,连着四遭下来,她根本喝不下去了,却被几个魏家的仆从抱着强行灌下去。 此时的胡三娘公然成了众人调笑的对象,被下人抱着灌酒,哪里有侯府夫人的尊严可谈? 取笑身,鼓掌声,灌酒的声音,胡三娘卑微的求饶声…… 所有人都成了踩低就高的恶魔。 不晓得此时梅园外面却来了一个人。 慕泽骑着马径直来到了梅园门口,身边跟着的护卫笑道:“侯爷,要不要属下提前过去通报一声。” “不必了!” 慕泽今天心情真的很不错,这一次运气绝佳,他居然在极寒之地找到了那一株神药,刚回到京城就进宫将药交给了楚北柠。 他告诉了楚北柠保存药物的法子,只等三天后草药适应了京城的气候,药性稳定了就能给玄鹤解毒了。 楚北柠刚刚差点儿给他跪下道谢了,慕泽事情已经帮她办妥,顾不上和她磨牙,径直回到了府里。 不想府邸的下人们说夫人来梅园应邀参加诗会了,慕泽听了还很高兴。 他就担心自己走的这几天,胡三娘生活沉闷没有什么乐子,不想这么快融入了世家贵女的圈子里。 他翻身下马笑道:“通报什么,梅园又不是魏家的私产,我娘子能来参加诗会,是他们蓬荜生辉,给他们面子!什么魏家,当初还是老子的家臣!” 谁知慕泽走到了梅园门口处,几个魏家的下人看到慕泽后,具是脸上表情古怪。 他们之前听闻慕侯爷得半年才能回来,怎么提前回来了。 慕泽瞧着那几个人脸色慌得厉害,顿时心头一动,脸色沉了下来。 “我夫人呢?” 那几个人一听人家要夫人更慌了,还未来得及说话,慕泽将他们狠狠推开,大步走了进去。 ------------ 第808章 滚一圈 慕泽大步朝着后山的花厅走去,来到花厅正看到花厅里的贵女们嬉笑着看胡三娘的笑话。 胡三娘已经彻底醉了,加上身体不舒服更是推不开“劝酒”的那些人。 那些魏家有头有脸的仆妇名为劝酒,实则将胡三娘箍着灌酒,眼见着便是要将人往死里灌的节奏,这分明是要让胡三娘丢尽脸面,出丑,最好能醉死了才好。 一个乡下杀猪匠而已,醉死了后,她们大小姐便能上位了,何乐而不为,到时候指不定因为这功劳一件还能得了大小姐另眼相看。 故而那些仆妇们灌酒的时候,脸上笑着,心却是黑的。 “你们做什么?拿开你们的脏手,谁让你们碰她的?” 突然一声暴喝从花厅门口处传来,正抓着胡三娘胳膊灌酒灌得起劲儿的几个仆妇登时惊呆了去,一时间竟是没有反应过来,手依然拽着胡三娘的胳膊。 慕泽看向了胡三娘,顿时眸色沉到了底。 此时的胡三娘狼狈不堪,短短三个多月没见居然瘦得脱了形,脸颊都塌陷了进去。 脸色苍白,此番却因为被灌了太多的酒,带着几分不正常的红晕。 她身上到处都是挣扎之下洒落上去的酒渍,发髻也乱了,衣服也变得皱巴巴的。 慕泽顿时怒从心起,突然冲了过去,一脚一个狠狠将那些抓着胡三娘的仆妇踹到了一边。 登时惨嚎声接连而起,慕泽虽然打不过皇夫大人还有裴朝这样的高手,可在年轻一代来看武功却一点儿也不弱,否则也不可能这么快从极北之地斩杀凶兽夺取神药。 他此时早已经脱离了愤怒,脚下的力道自然尽数释放了出来,加成了十足的内力。 一脚踹过去,那些仆妇几乎都被踹飞了出去,重重摔在了地上,哇的一声呕出血来,眼见着没有几分活气。 变故陡然而起,之前还看热闹的贵女们一个个惊得面无人色,吓得直往后躲,瞧着慕泽感觉像是见到了一尊瘟神。 慕泽随即将胡三娘抱在了怀中,胡三娘早已经撑不住了,不想竟是看到慕泽,嘴唇微微发颤想说什么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醉的厉害,根本站不住。 “来人!送夫人回府歇着!” “是!侯爷!”一边原本躲着看笑话的香叶忙要上前扶着胡三娘,不想慕泽冷冷看了她一眼。 他没瞎,刚才那一幕狠狠刺痛了他的眼睛。 他瞧着胡三娘陷入了那般的窘境,随身的丫鬟香叶竟是躲在一边一起跟着看戏,没有上前护着主子。 慕泽冷冷看了一眼香叶,打横将胡三娘亲自抱到了门口的马车里,让护卫送回去。 香叶脸色吓得煞白,硬着头皮上前要给慕泽行礼,慕泽却道:“来人,将这个贱婢押回侯府里去,老子现在没空儿收拾她。” 香叶抬头定定看向了少主,这个从小几乎是和她一起长大的少主,居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骂她是贱婢。 她不可思议的看着慕泽,在无忧山庄的时候,他一向对她极其和蔼温柔的,为什么会这样? 还未等她分辨什么,慕泽带来的护卫粗暴的掐着她的胳膊抓走。 “传令下去,调集兵马将这里围起来!你们不是喜欢热闹吗?今儿老子和你们好好儿热闹热闹!” 慕泽说这话的时候,话音里已经染着万分的杀意。 四周的贵女们顿时慌了,永安侯这是要干什么? 本就是京城贵族女子的一个聚会,写写诗,喝喝酒,他一个大老爷们儿带着一大队护卫将这里围起来,难不成还要杀人吗? 罪魁祸首魏家大小姐魏玥终于坐不住了,可对上慕泽的那双冷冽眸子,竟是吓得话也说不出来。 早已经有人将此间的情形打听清楚附在了他的耳边一一细说,他此时死死盯着魏玥,一步步朝着她走去。 “慕侯爷!”魏夫人彻底慌了,一面派人赶紧禀告自家侯爷,一面挡在了慕泽的面前。 魏夫人也不敢得罪慕泽本人,慕泽可是女帝陛下的红人,若是论功,慕泽绝对是第一功臣,不管是功劳还是地位远远排在魏家之前。 她没想到为了一个乡下女人,慕泽这是要得罪整个京城里的权贵吗? 要知道将这里围起来,可是将京城世家得罪了个遍。 “慕侯爷,有什么话慢慢讲来,不必如此兴师动众!” “那你们刚才取笑我夫人的时候,怎么不慢慢讲来,强行灌酒,谁给你们的脸?”慕泽冷冷看着魏夫人。 魏夫人顿时脸色尴尬异常,虽然她夫君早些年在慕泽父亲手下做事,可到底也是长辈,他一个晚辈对着她这般大呼小叫委实不成体统。 不想她还未说什么,一边的魏玥忍不住了,为了个杀猪的女人,如此兴师动众,还对着自己母亲质问,这算什么? 魏玥站了出来冲慕泽福了福笑道:“侯爷息怒,多不过我们是和胡夫人闹着玩儿……啊!” 她的话还未说完,突然慕泽一巴掌扇了过来,登时扇在了她的脸上。 魏玥从小娇生惯养,别说被人打,便是一句重话都没有的。 此时慕泽扇她可是用了十足十的劲儿,魏玥登时被这一巴掌打得站不稳直接摔在了地上,随后惊恐的发现自己满嘴都是血,牙齿都脱落了两颗,脸颊都被打破了。 “娘!娘!”她惊恐的看着魏夫人,还未等惊呆了的魏夫人反应过来,不想慕泽一把将她从地面上拽了起来。 慕泽眼神冰冷,死死盯着她:“魏小姐,你这么喜欢玩儿,本侯和你好好玩儿一次如何?” “不……不……你放开我!放开我!!” “娘!救我!救我啊!” 魏玥惊恐的哭喊着。 慕泽死死掐着她的脖子冷冷笑道:“你瞧不起我夫人是个杀猪的,你父亲又是个什么东西?” “当年你父亲是城南的一个混混,还是个赌徒,如果不是遇到了我父亲,看着他有几分武功和谋略收留了他,如今你怕是早就被你父亲赌输了卖到怡红楼里了吧?” “好啊!你不是想玩儿吗?来!和我赌一局!我输了,今儿的事儿且放过你。” “你输了,脱了衣服,在这梅园里滚一圈如何?” “不!不!!”魏玥惊恐的喊了出来。 “慕泽!你疯了不成?”魏夫人顿时吓得面无人色,今天若是被慕泽这么一闹,以后自己女儿如何见人?如何嫁得出去? ------------ 第809章 大阵仗 很快慕泽的人将梅园里里外外围了个水泄不通,魏夫人也慌了。 她看着双眸赤红的慕泽,也不敢硬扛,随后将自己女儿死死护在身后,忍住了惊恐看着慕泽道:“慕侯爷,看在你父亲当年与我们魏家交好的份儿上……” “家奴而已!”慕泽冷冷笑道,打断了魏夫人的话。 他死死盯着魏夫人道:“当年给家父牵马的仆从而已,什么时候敢骑到我慕家的头上作威作福?谁给你们魏家这样大的勇气?” 魏夫人脸色瞬间苍白如纸,刚一开始自家侯爷确实是慕家的家臣,不过这段儿端不上台面的经历,魏家一向不对外说。 如今被慕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说了出来,魏家上下的脸面着实有些垮了几分。 “这样吧,明日我带着玥儿亲自登门给尊夫人陪个不是!” 魏夫人也不是个傻子,看着慕泽带兵围了梅园就已经开始慌了,自家侯爷今儿出了京城在京郊的东大营练兵,一时半会儿还回不来。 她晓得慕泽开始犯浑了,好汉不吃眼前亏,大不了陪个不是。 以后再找机会将这个仇报回来便是! “慕侯爷,您瞧,冤家宜解不宜结,要不一会儿我带着玥儿去府上给尊夫人赔罪!” “迟了!”慕泽声音森冷,突然点着躲在魏夫人身后瑟瑟发抖的魏玥,“拉出来,和本候玩儿一局游戏!” “不要!娘!救我!!救我!!”魏玥被几个慕泽的护卫直接拽了过来。 魏夫人也慌了,刚要上前拦下不想被慕泽身边的护卫用绳子捆了起来,四周的贵女们脸色一阵阵发灰。 世家大族之间,内宅女子们再怎么有过节,外头的侯爷夫君们大不了暗戳戳报复对方,给自己妻女出口气。 这样带兵明目张胆对付女眷的还是第一次见,慕泽犯浑可不是一般的浑,简直就是疯了。 慕泽坐在曲水流觞的台子边,命人将魏玥也按在了对面,冷冷笑道:“既然魏小姐这么喜欢玩儿曲水流觞,那咱们玩一玩儿。” “来人!放酒!” 慕泽已经查清楚了,鬼的曲水流觞,那是魏玥故意让仆从们在这上头做了手脚,不然哪里能每次都有酒盏送到胡三娘的面前。 慕泽的护卫找到魏玥做鬼的窍门儿,也依着这个法子将酒盏放在了上游,顺着水流而下,堪堪停在了魏玥的面前。 魏玥慌得直求饶:“慕侯爷!我以后再也不敢了!这酒我喝!当做是赔罪!” 慕泽冷笑了一声:“喝酒怎么够?来人端下酒菜来!” 两个护卫端着一只盘子放在了魏玥的面前,揭开了上面盖着的丝帕,竟是几只血淋淋的手,感觉是刚被斩了下来。 啊!!魏玥尖叫了出来。 这些手都是刚才拉拽胡三娘那些魏家仆妇们的手,一只不拉。 “给魏小姐醒醒神!”慕泽俊美的脸上甚至带着几分罕见的残肆。 虽然他这个人素来邪气,可作为大夫从来不会这般凶残毁人手足,但是那帮眼睛瞎了的动了他的女人,这就不能忍。 在魏夫人的尖叫声中,一桶冰水兜头浇在了魏玥的头上,魏玥本来吓得晕死了过去,又一个激灵醒转了过来。 慕泽打了个手势,刺啦一声,魏玥外衫便被剥了下去。 四周的女眷惊恐的尖叫了出来,这怕是要对魏玥公然处刑。 “继续上菜!”慕泽声音阴戾,无忧山庄的少庄主从来都不是个善茬儿,这帮女人实在是低估了慕侯爷维护自己女人的决心。 一盘挖出来的双目,是那些欺负胡三娘的仆妇们的眼睛,魏玥大口大口的吐了出来,身上的衣服又被扒下去一层。 “求求你!放过我吧!我以后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慕泽冷笑了出来:“好啊,绕着这里像狗爬一圈,我便看在你父亲是慕家家奴的份儿上饶了你!” 魏玥彻底吓疯了,缓缓爬在了地上。 “玥儿!”魏夫人尖叫了一声晕了过去。 突然外面传来一阵兵器碰撞的声音,一个护卫急匆匆走了进来。 “侯爷,魏武侯带着兵过来了!” 慕泽嗤的一声笑了出来,缓缓起身也不管已经吓得神志不清的魏氏母女,抽出了腰间的佩剑,眸色清冷。 “走!出去打狗去!” 楚北柠是半夜被人从寝宫里薅起来的,她这些日子被玄鹤身体里中的毒弄得身心俱疲,慕泽带着神药回来后,这一颗心才跌落进了肚子里。 这几天玄鹤昏迷的时间越来越长,她不得不留在寝宫中陪着,许久都没有睡个安稳觉了,今天夜里终于睡安稳了一回。 不想宫女急匆匆走了进来,脸色带着万分的惊慌。 “陛下!顾相爷求见!” “什么事?”楚北柠半夜被吵醒多多少少带着几分压抑的怒气。 宫女忙跪下来禀告道:“是永安侯和魏武侯打起来了,双方各自带着兵在梅园门口混战,顾相爷调集五城兵马司的所有护卫过去,才将事态控制住,现在请陛下做主处置。” “啥?打起来了?”楚北柠整个人都懵了,事情发生的太过急促,她差点儿没反应过来。 “去养心殿!”楚北柠晓得事儿闹大了。 同时进宫告状的官员也源源不断的跪了进来,慕泽刚回京城,永安侯的座椅还没有捂热了,就这般的嚣张。 不光亲自下场羞辱魏武侯的妻女,还屠戮魏武侯的家仆,这也就算了。 总归是魏武侯和永安侯之间的事情,但是这个臭小子居然将他们的家眷围在了梅园长达十个时辰,女眷们回来后各个吓得花容失色,扑在了自家夫君父兄怀前嚎啕大哭,委实是吓傻了。 是,你永安侯慕泽是女帝陛下跟前的第一宠臣,可是这么大张旗鼓的行凶就不对了吧,这事儿必须要在女帝陛下面前讨个说法。 于是楚北柠来到养心殿后,黑压压跪了一地的人,一个个像是号丧一样,见着女帝陛下后纷纷哭诉了起来。 哭得最大声的便是魏武侯,形容也是狼狈至极。 脸被打成了猪头,肩头绑着细纱,血还是一点点渗了出来,瞧着那个样子像是差点儿被人削掉一条胳膊下来。 其余的人也一把鼻涕一把泪,要么就是义愤填膺,嗷嗷嚎着。 唯独慕泽定定站在那里,死死瞪着坐在龙椅上的楚北柠:“小爷我辛辛苦苦找草药给你男人治病,小爷的女人却被羞辱到此种地步,今儿你不给我个说法儿,小爷就躺这儿了!” 慕泽噗通一声。 躺下了! 对!是躺下了! 其他人都跪着,慕小爷直接横卧在那里了。 一边的顾伯懿还有李兴义等人都看呆了,顾伯懿轻嗤了一声,声音不紧不慢道:“哟!这一个个的!满朝文武都爱演啊!” 楚北柠突然觉得头痛欲裂! 娘的!她招谁惹谁了? 这帮王八蛋们搞这么大阵仗! ------------ 第810章 谁给她的胆子 楚北柠扶着额看向了地上横卧着的慕泽,不禁一阵阵头大。 这些日子她被玄鹤身中剧毒的事情搞得焦头烂额,没想到朝堂里倒是多了这么多不长眼睛的玩意儿。 慕泽这个人,她是了解的,绝对不是那种恃宠而骄的人。 他有他自己的清高卓然,不会真的掉价到和这些人大打出手,期中必然有些渊源。 这个人除非被什么事情逼狠了,她定定看着面前七嘴八舌控诉慕泽的官员,缓缓道:“李兴义!” “臣在!”李兴义身为大理寺寺卿,京城里爆发了这么大规模的械斗,而且还是两个侯爷亲自下场。 这种事儿在大晋朝简直是闻所未闻,既然是他管辖的范围,必然得同京兆尹等人一起查清楚才是。 “你去一趟梅园,将梅园里今日侍奉的仆从不论多少通通带到你的大理寺审!” “是!”李兴义转身疾步走了出去。 四周刚才叽叽喳喳告状之人,此番敏锐的闻到了什么不对劲儿来,那惊慌控告的声音竟是渐渐沉寂了下去。 能混到有资格站在养心殿的人,脑子都不傻。 如今女帝陛下不该是先管管慕泽这厮动用私人武装围困贵族女眷,甚至还打伤官员,这种嚣张跋扈,有违圣听,甚至是功高震主,想要造反的事情吗? 这么严重的事情不管,偏生先派二品要员彻查一个贵族女子的聚会? 女帝陛下这么做,本身就是在偏袒慕泽吧? 所有人觉得有些不对味儿来,难道…… 之前女帝陛下还是靖北侯府大小姐的时候,听闻就喜欢好看的男人,正是因为梁王长的好看才会追逐不休。 想到这里,所有人倒抽了一口冷气,登时有了别样的想法。 魏武侯撑不住了,忙冲楚北柠磕头道:“陛下!臣跟着陛下出生入死,固然为陛下死也在所不惜。” “可臣委实受不了慕侯爷加在臣身上的种种羞辱!” “慕侯爷打杀臣的仆从,恐吓羞辱臣的妻女,还带兵将臣打伤,委实欺人太甚!臣恳请皇上替臣作主,还臣一个公道啊!” 慕泽听了魏武侯长篇累牍的控告,只回了一个轻蔑的笑容。 这一声轻嗤,更是将魏武侯气得吐血。 楚北柠没有接魏武侯的话头,定了定神看向了地上横卧着的慕泽,不禁一阵阵头疼。 “你先起来!多大的人了,没得被人笑话!” 慕泽依然躺着不动,不过脸上的神色稍稍缓和了几分。 他方才都下定了决心,若是楚北柠敢站在这帮龌龊玩意儿那边,他就一把药毒死玄鹤了事儿。 楚北柠被慕泽气得够呛,咬着牙道:“你这是要讹朕吗?滚起来!” “不起!你能奈我何?你那病秧子的皇夫还得我去救他,有本事你杀了我!”慕泽晓得今天的事情,搬到了明面儿上自己确实理亏。 他便是耍赖,撒泼,甚至拿着玄鹤的命让楚北柠站在他这一边。 为了胡三娘,他就是这么浑! 楚北柠磨了磨后槽牙刚要说什么,李兴义走进了养心殿,并且还带了两个瑟瑟发抖的仆从,一并跪在了楚北柠的面前。 那两个仆从也是魏家的人,不过是魏家的低等仆从,没想到一个贵女的诗会罢了,竟是闹出来这么大的乱子。 楚北柠冷冷看着跪在面前的两个仆从缓缓道:“有些话不必朕说,你们也晓得轻重。” “既然李大人将你们带进了养心殿,便晓得你们有话说,今儿好好说从实说,若是胆敢有半分欺瞒,欺君罔上,诛九族!” 那两人顿时身子抖得更加厉害了几分,忙连连磕头。 其余的官员却是脸色微微一变,这两个人也是魏家的家奴,诛九族,不就是诛杀魏家吗? 也不晓得女帝陛下是敲山震虎,还是随意这么一说,魏武侯的脸色也变得难看了起来。 瞧着此番的架势,女帝陛下这是铁了心的要护着慕泽,伤了他们这帮追随她打天下的老臣们的心吗? 他眉眼间掠过一抹森冷,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那两个仆从哪里还敢再隐瞒什么,便是将今天的事情说了出来,魏家大小姐故意设局羞辱慕泽的妻子胡三娘,胡三娘被灌酒。 慕侯爷正好赶了过去撞见了,便是反手惩戒了魏家女眷,甚至还调动府兵将其他的女眷围了起来。 魏武侯脸色微微僵冷,他晓得自己现在的地位水涨船高,自己那个不争气的女儿怕是生出了几分骄纵之心,可再怎么骄纵也不能对慕泽的夫人下手,都是被她娘宠惯的厉害,如今闯下这么大的祸端。 可慕泽也欺人太甚,对她女儿的羞辱有过之无不及,况且他都这么大岁数了,被慕泽按在地上揍,这口气委实憋在心头难受得很。 楚北柠顿时了然,看向了板正着脸色的二妹夫。 “这二人说的可是真话?” 李兴义刚才找了很多人,分别关起来,一个个审问,大部分都说的八九不离十,他专门挑了两个送到了楚北柠这边让女帝陛下亲自听一听再做判断。 “回陛下的话,此二人所言属实!” 楚北柠点了点头看向了一边跪着的魏武侯:“魏侯爷,你怎么说?” 魏武侯仰起头看着楚北柠,他哪里听不出来便是李兴义也包庇着慕泽,一时间心头愤愤道:“陛下!臣的女儿今日也有做得不对的地方,可慕侯爷难道做得就对吗?” “慕侯爷他……” “先撩者贱!没听过这个词儿吗?”楚北柠淡淡道。 “陛……陛下?”魏武侯登时懵了,不晓得女帝陛下说的什么意思? 女帝陛下冷冷笑道:“朕晓得诸位都瞧不上慕侯爷娶回来的夫人,可是日子是人家两口子过,和你们有何关系?” “况且胡三娘再怎么出身卑微,如今朕亲自赐婚,又是永安侯夫人,朕还赏了二品诰命。” “你的女儿,一个小小的内宅女子,要什么没什么,凭什么就能设局羞辱拥有二品诰命在身的公侯夫人?谁给她的胆子!” 楚北柠抬手一巴掌拍在了龙案上,脸色沉了下来。 ------------ 第811章 抛弃棋子 龙颜震怒,养心殿里站着的人都惊了一跳,更是将身子匍匐了下去,丝毫不敢动弹。 楚北柠是个女流之辈做了皇帝,一开始朝堂里的官员很是瞧不上她,可后来才发现这个女人阴险狠辣,各种手段层出不穷。 她的心腹重臣顾伯懿等人更是对她忠心耿耿,能不忠心吗?都是她的妹夫! 这些人将朝堂压制的死死的,一个比一个手腕强硬。 这些都罢了,最厉害便是女帝陛下后宫里躺着的那位皇夫大人,分分钟要人命的节奏。 虽然皇夫大人被女帝陛下找回来后,几乎是很少在朝堂里露面,不过但凡是什么事情轮到皇夫大人露面,那些人距离死也不远了。 此番楚北柠狠狠一拍龙案,四周的官员大气也不敢出。 魏武侯脸上简直是青红不定,想说什么又不敢说,憋屈的要死。 即便是刚才还耍赖的慕泽,瞧着楚北柠的态度,也不敢再无赖下去,他懂得见好就收的道理。 慕泽缓缓起身,姿势从横卧改成了跪着,虽然也和其他人一样趴在了那里,不过脸上的表情却是缓和了许多。 楚北柠吸了口气死死盯着魏武侯,魏武侯现在脑子里想的不是替女儿出气的事儿,感觉此时此地还是保命要紧。 可是他怎么也想不通,慕泽不是功高震主吗? 现在慕泽公然带着兵丁围攻梅园,得罪了那么多的朝臣,嚣张跋扈到了极点,这事儿任何一个帝王都不能忍的,偏偏女帝陛下竟是护着他? 魏武侯总感觉背上都能被这个女人盯出一个窟窿眼儿来,额头的汗珠也渗了出来。 楚北柠许久才冷冷道:“李兴义!内宅寻常妇人冲撞正二品诰命夫人该当何罪?” 李兴义那张板正且刚正不阿的脸带着一贯的公事公办的一派正气缓缓道:“启禀皇上,此罪当诛!” “最轻也是杖责,然后发配到郊外的桃花庵里去!” 桃花庵三个字从李兴义的嘴巴里说了出来后,魏武侯的脸色都变了。 桃花庵别看名字起的好听,却是京城贵女们的噩梦之地。 一般都是关押世家大族里犯了错儿的女眷,而且一关就是一辈子。 一旦被家族关进了这里,意味着对于家族来说就是一步废棋了,没有任何的利用价值,只是一团垃圾而已。 楚北柠轻笑了一声,冷冷看着已经脸色死灰的魏武侯道:“魏侯爷可听清楚了?” 魏武侯动了动唇,嘴唇哆嗦着竟是说不出一句话来,许久才重重磕头道:“臣恳请皇上治罪!” 女帝陛下的意思很明白了,要么治罪他的女儿一人,要么治罪整个魏家,他自己选。 从魏武侯跪下来磕头请罪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做出来选择,魏武侯要舍弃掉这个女儿了。 魏家能有今天不容易,不能毁在自己女儿的手中。 如今终于看清楚目前的局势了,慕泽绝对是女帝陛下身边第一宠臣,这个毋庸置疑。 楚北柠看着面前跪着的魏武侯,唇角勾起了一抹嘲讽,这种人她最瞧不上。 看来是抛弃了他的女儿,为了自己的一己私利能抛弃女儿的,又怎么可能忠于君主和朝堂? 想到这里楚北柠的脸色暗沉了几分,这些仰仗着军功在她的面前逼逼赖赖的家伙们该是找个时机清除一批了。 不过今天不行,毕竟她对军中的事务不是特别的熟悉,还需要等玄鹤身体养好了,到时候让玄鹤帮她清除吧。 如今先让面前的这些人再多活几天,不急,慢慢来。 楚北柠脸上的笑容和善了几分,她越是这个表情,下面那些跪着的官员,越是心头恐惧了几分。 在他们大晋朝的朝堂之上,不怕女帝恼,就怕女帝笑,这女人阴险着呢。 楚北柠叹了口气缓缓起身,走到了魏武侯的面前,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朕也很感谢你们几个老臣当年从龙有功,一般不想对你们太过苛刻,可是……” “唉!家家有一本难念的经,你们家怎么养出来这么脑残的一个女儿来,教育上的失败,父母有责任啊!” “朕也不愿意和她一个小姑娘计较什么,但是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万事万物总得有个道道来,不能胡来不是?” “这样吧,朕给她个面子,念及她年纪小,不懂事,便是去郊外的桃花庵里住着吧,顺道养一养性子,以后可别再出什么幺蛾子了。” 魏武侯脸上的血色瞬间退了个干净,自己的女儿若是被送进桃花庵还不如直接死了算了,这辈子都毁了,关键还是皇帝亲自下旨将她送进去的,想要偷摸将她接出来都不行,那是抗旨不尊。 魏武侯忍住了眼底的泪意缓缓冲楚北柠磕头道:“臣,遵旨!” 楚北柠不再看他一眼,转过身看向了慕泽。 慕泽却仰起头冲着她笑,那个笑容好久没有这么谄媚了。 楚北柠如果不是因为玄鹤现在身体出了岔子,需要这个家伙帮忙,绝地不会这么轻松的放过他。 他占着理是没错儿,可也不能带着私人武装在京城里械斗,将她这个皇上的脸面往哪里放? 慕泽也不等楚北柠说什么,直接给楚北柠磕头带着几分笑意道:“皇上英明,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楚北柠瞧着冲着她磕头喊万岁的家伙,恨不得唾他几口。 她咬着牙点着慕泽的那张俊美妖冶的脸骂道:“你刚办差回来,便给朕闯下这么大的祸端,当真是不要脸了不成?” “给朕滚回去,府里圈禁,随时待命等待皇夫召见,若是再闹出什么乱子,朕打残了你的腿!” 楚北柠真真假假虚虚实实的骂了慕泽几句后,便让养心殿里所有的人滚出去。 慕泽这才起身,看也不看魏武侯,转身大步走了出去。 四周官员此番看向魏武侯的神情也变了几分,纷纷对他退避三舍,毕竟风向变了。 慕泽这边乘着马车急匆匆回到了永安侯府,许久没见胡三娘了,刚一回来又遇到了这么糟心的事儿。 他回到府邸后便急匆匆来到了后堂,茯苓忙迎了出来,却被慕泽冷冷瞪了一眼。 茯苓差点儿跪了下来,心头忐忑万分。 这些日子她忙着帮夫人整理账册,原以为香叶想通了,对夫人是真的好,不想闹出了这么大的事情。 慕泽走进了暖阁,胡三娘居然还昏迷着,他顿时一颗心沉了下去。 胡三娘也就是个醉酒而已,什么酒后劲儿这么大,竟是到现在还不醒? ------------ 第812章 再一次合作 慕泽看到胡三娘的样子,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疾步走进了暖阁里。 他走到胡三娘睡着的床榻边,俯身看向了自己的妻子,越看越是心惊。 他自己就是个大夫,醉酒和生病的姿态可是不一样的。 现在瞧着胡三娘的样子不像是被灌醉了后的状态,感觉像是…… 慕泽忙坐在了胡三娘的身边,拿起了她的手臂,小心翼翼放在自己的面前。 胡三娘纤细的手腕落在了他干燥宽大的手掌心里,有一种极其脆弱的既视感,慕泽看着一阵阵心疼。 当初这个女人将他硬生生一路乞讨拖回到了桃源村,都没有吭一声,此时来京城短短几天的时间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慕泽稳住了心神,此时他恨不得要杀人。 他忙将心底的愤怒压制住,凝神帮胡三娘把脉,这个时候他的心不能乱。 慕泽的脸色一变,眉头紧紧拧在了一起,脸色变得很难看。 四周服侍的丫鬟婆子瞧着侯爷的脸色不对劲儿,一个个具是心惊胆战的杵在了那里,也不敢说话。 慕泽此时脸色更是阴沉了几分,带着几分山雨欲来威压。 他忙拿起胡三娘的另一条手臂,轻轻抚上了胡三娘的手腕,随后突然站了起来,疾步走到了暖阁的外面。 茯苓忙小心翼翼跟了过来,还未来得及给慕泽行礼,突然慕泽反手狠狠一巴掌扇在了她的脸上。 茯苓被慕泽这一巴掌几乎打蒙了,忙跪了下来,声音微微发颤已经带着几分哭腔了。 在无忧山庄的时候,少主没有什么亲的兄弟姐妹,经常找她和香叶玩儿。 那个时候他们还在慕老夫人身边当差,因为很小就进门跟着慕老夫人,老夫人将她们两个当成了亲人。 两个人自然与慕泽也分外的亲近,不想此番竟是狠狠打了她,茯苓忙跪下道:“侯爷息怒!奴婢若是做错什么,还请侯爷责罚奴婢!” “责罚?”慕泽此时气得浑身发颤,身体也抖个不停。 他抬起手点着茯苓的鼻尖咬着牙道:“你们这帮狗奴才趁着我不在京城,便是这般欺主,连毒害主子的事情也干得出来,今儿定不能轻饶你们!” 毒害主子?茯苓脸色瞬间垮了下来,登时想起来一个人。 这些日子夫人让她去前院的账房里清点陈年的旧账,毕竟夫人要管家总得先把账目弄清楚才行。 故而她虽然也抽空儿教夫人认识几个字儿,方便夫人管账,其余的时间都在前院的账房里。 这些日子夫人的起居生活都是香叶照顾,而且夫人与香叶有说有笑,看起来分外的亲密,茯苓也不敢凑到香叶和夫人的中间,显得她要争宠似的。 此时侯爷说出来下毒两个字,茯苓只感觉一阵阵的心底发寒。 慕泽哪里顾得上茯苓想什么,忙转身命人带着他的帖子和玉牌进宫一趟。 他方才已经查了出来,胡三娘怕是中了极其隐蔽厉害的慢性毒药。 此时整个人的经脉差不多都被毒素侵蚀,这种毒尤其不能过度饮酒,恐会有性命之忧。 想到此处慕泽一颗心顿时慌了起来,他晓得这些年楚北柠为了救玄鹤那厮,几乎是寻遍了天下的神药,宫里头一定私藏不少。 慕泽命心腹亲自进宫同女帝陛下求神药洗髓草,这样才能根除慢性毒药的毒素。 慕泽越想越是后怕,此时胡三娘身体里的毒用洗髓草尚且还能除掉。 这也幸亏是他提前从极北之地回来了,若是寻常去找神药最少也得走半年多。 按照胡三娘经脉里毒素的游走速度,半年后他再赶回来怕是只能给自己的妻子哭丧了。 真的是险而又险,胡三娘此番身体里的毒怕是已经被下了三个月了,每天放一点点,人才渐渐消瘦成了这个样子。 慕泽眼眸里闪过一抹阴狠死死盯着跪在地上的茯苓等仆从,眼神里是从未有过的愤怒和失望。 当初娘将这两个人千里迢迢派到了京城,本想助他一臂之力的,没曾想这是要他的命来了。 “好!很好!一个个怕是活腻歪了!”慕泽气得浑身发抖,手掌一点点攥成了拳。 “来人!将这个院子里的所有仆从都给我抓起来!暂且关到柴房里去,派人严加看守,等老子一会儿一个个的审问!” 顿时院子里响起来一片求饶声,很快这求饶声消失在了不远处,即便是连无忧山庄老夫人派来的两个心腹都被侯爷抓了起来,那些人求饶有什么用? 天色渐渐暗淡了下来,慕泽亲自在胡三娘身边照顾,突然外面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慕泽忙起身走了出去,定然是属下从宫里头将洗髓草带了出来,他现在什么都顾不上了,只希望能将胡三娘救活。 如果这一次胡三娘因为跟着他来到京城,死在了这里,他想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快滚进来!”慕泽现在等着急用,语气自然是急躁火爆了一些。 不想一道裹着深紫色披风的娇俏身影出现在了暖阁的门口,慕泽倒是那一瞬间有些看呆了。 他没想到楚北柠身为女帝陛下居然屈尊亲自来送药了。 她脸上惶急之色并不比慕泽少多少,也仅仅是带了几个皇家铁卫便轻装简行的赶到了永安侯府。 慕泽看到楚北柠的那一刹那间,动了动唇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楚北柠倒是骂了出来,一边脱去了披风,一边搓着手朝着胡三娘的床榻边走来。 “愣在那儿做什么?过来帮忙啊!” “诊脉你熟,你瞧出来是什么毒?” 楚北柠刚刚得了慕泽心腹送来的消息,一听要洗髓草,更是给胡三娘用,哪里还能坐的住,忙亲自跑这一趟。 虽然这是永安侯府自家出的事儿,可多多少少和她也有些关系。 如果不是慕泽帮她找药给玄鹤疗毒,永安侯府里的那些小人也不会乘此机会弄出来这么大的乱子。 慕泽忙走到了楚北柠的身边,和她一起救治胡三娘。 帝都风雨这么多年,两个人再一次合作治病救人。 ------------ 第813章 噬魂散 慕泽看到走进来的楚北柠,心头微微一顿,多了几分感激。 不过他从来都是个别扭的人。 之前暗地里喜欢她,便是插科打诨,什么话儿都敢说。 现在却变得严肃了起来,多多少少有几分生疏。 时间真的是可以改变一切,但是不变的还是那份儿真心实意。 楚北柠看着身边自己的老搭档慕泽苦笑道:“发什么呆?病人现在还等着救命呢,到底中了什么毒需要用到洗髓草这么烈性的草药。” “这药我可提前和你说好了,绝对是虎狼之药,不晓得你娘子能不能受得住?” 慕泽看着床榻上昏迷不醒的胡三娘,眼底掠过一抹疼惜道:“她是被人下了慢性毒药,已经连着喂了三个月。” “如果毒素还未走到心脉倒也罢了,可现在毒素已经走到了心脉这边,能发作这么慢但是还能保持这么烈性的毒,只有噬魂散这一味药。” “噬魂散?”楚北柠不禁眉眼间掠过一抹霜色,这种毒药当下毒毒不死人,最令人难以避开的便是它无色无味混在膳食中根本看不出来。 而且这种毒药很有些个性,当下毒不死人,但是越积累毒性也就越强,最后以酒为媒介怕是中毒之人死得会更快。 这世上怕是只有洗髓草能克制这个毒性,可如果中毒之人身体不好,或者是积累到了一定的日子,到时候就会死得很难看。 楚北柠一听慕泽的描述便晓得这一次怕是凶多吉少,她原以为慕泽还有无忧山庄的人际关系简单,即便是慕老夫人据说也是吃斋念佛与人为善的主儿,不会存着几分害人的心思。 但是这么不声不响的在主子的饮食中做手脚,怕是只有胡三娘身边服侍的那几个丫头了。 楚北柠抿了抿唇低声道:“你可得好好收拾你的后宅了,我生平最讨厌拿自己身边亲近的人下手,这种坏东西揪出来后,一定要严惩!” 慕泽点了点头,其实心中已经有了计较,不过当务之急还是先救人。 大晋两个最厉害的大夫合力救治,即便是胡三娘是个刚死之人也能起死回生了。 楚北柠整整一晚上没睡,直到第二天早上慕泽担心她龙体欠安,万一因为救他的妻子将女帝陛下累倒了,那就罪过大了。 眼见着胡三娘的脸色开始好转,慕泽顿时松了口气,最危险的那个阶段算是度过去了。 他忙命人好生照料,只是之前照顾胡三娘的那些人全部被关了起来,如今都是女帝陛下临时从宫里头抽调出来的,可谓是面子里子甚至震慑后果,楚北柠都替慕泽想到了。 即便是茯苓也被关了起来,只等着一会儿侯爷亲自审问。 此番慕泽空出来时间,自然是要找那帮杂碎算账。 他送走了女帝陛下,便命人将永安侯府的院们关了上来,将这三个月内管着胡三娘饮食起居的各类仆从都命人带进了正厅里。 正厅里里外外都是慕泽带过来的护卫,慕泽看着面前惊恐万状的丫鬟婆子们,先管不了那么了。 “来人!每人先打二十板子以儆效尤,打完后再问话!” 顿时正厅里传来一大片的哭喊声,求饶声,宛若无间地狱。 这边胡三娘用了药,一直昏睡到傍晚时分。 她终于从一片混沌中清醒了过来,之前发生的一切感觉像是做梦一样。 她只记得自己被魏武侯夫人和魏家大小姐邀请到了郊外的梅园赴宴,自己被人灌酒的事情。 明明她那个时候也察觉出了不对劲儿,可是太迟了,感觉像是要当下死在那里,结果慕泽在这个时候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她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他了,人人都说小别胜新婚,他们是新婚,是刚刚互相剖明心迹的恋人,所以更是想念得很。 不想她看到慕泽后,还没有来得及说点儿什么,却是一种奇怪的眩晕感袭来,她顿时晕厥了过去。 此时胡三娘缓缓睁开了眼睛,身边忙走上前两个穿着宫装的女子,笑盈盈的看着她道:“快去通报!慕夫人醒了!” 一个急匆匆朝着暖阁的门口走去,另一个细心将胡三娘扶坐了起来,端来了药膳送到了胡三娘的面前。 “夫人如今刚刚醒来,许是饿了吧,陛下说现在夫人最好是服用一些清淡的饭菜。” “您先坐起来缓缓神,我喂您先喝点儿汤!” 那个宫女长得就端庄雅致,说话也是细声细气,而且极其温柔。 胡三娘一时间生出了几分好感,不过此时她心头却是存了些许疑惑。 面前的人面生得很,再一瞧着这些女子身上穿着的宫装,上面绣得花纹也带着几分皇家韵味,不禁心头暗自惊诧,自己的病竟是连宫里头的女帝陛下也惊动了? 胡三娘随后想到了什么,就着宫女端过来的瓷盏将里面的汤喝了一半儿,嗓子眼里的灼烧感顿时缓解了不少,沙哑着声音笑道:“姑娘,我瞧着你面生得很,可是宫里头来的人?” 那宫女也没必要隐瞒,都是女帝陛下交待过了明面儿的,就是要给京城里其余的贵女们瞧着看的。 她们眼底瞧不起的乡下女子,身份却是高贵得很,女帝陛下亲自过来瞧病,甚至还派了自己身边的宫人过来服侍。 以后看谁还敢算计到慕夫人头上? 胡三娘却想到了一个更加令她诧异的事情,自己身边不是有服侍的丫头们吗,怎么还要从宫里头带出来? “请问姑娘一件事情,我屋子里的那些丫鬟们去哪儿了,香叶呢?” 这些天胡三娘已经和香叶的感情深厚至极,没想到在梅园的时候,香叶给她感觉乖乖的,有那么一瞬间觉得她是恨毒了她,想要杀了她。 为首的宫女脸上的表情掠过一抹复杂道:“香叶她……” 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还是缓缓道:“慕侯爷正在前院审问您院子里的那些丫头,您之前昏睡不是因为醉酒,而是因为中毒!” “中毒?”胡三娘不可思议的定在了那里,随后起身便朝着暖阁的门口走去。 ------------ 第814章 残忍和温润 胡三娘踉踉跄跄朝着前厅走去,女帝陛下派来的仆从忙跟在了身后。 还未走到正厅就闻到浓浓的血腥味道,胡三娘身体的毒刚解除,还有些残余毒素留了下来。 她走了几步便如同踩在了棉花上一样,浑身都软绵绵的,一个站不稳差点儿摔倒,忙撑住了廊下的石柱上。 前厅的石阶下,一个浑身是血的娇俏女子被绑在长凳上,此时早已经奄奄一息,却还是挣扎着看向了石阶上站着的那个人。 她刚要说话,嘴巴里的血瞬间涌了出来,定定看着慕泽:“少主……如今……如今即便是打死奴婢……奴婢也要说……” “还有力气说话?来人!继续打!打到她彻底说不出话为止!” 两侧站着的护卫晓得今儿侯爷算是动了真怒,忙抡起木杖朝着香叶纤弱的脊背狠狠砸了下去。 将香叶极力想说的话硬生生打了回去,香叶又是一阵惨叫,却是狂笑了出来。 那个样子感觉像是地狱中的鬼魅赶过来寻仇的,有点糁得慌。 眼见着脊背上的骨头都被打断了,还是压制不住她的疯狂。 她惨嚎着,死死盯着慕泽。 “慕泽!我心说你!从……从儿时起……我与你青梅竹马,凭什么……凭什么那个粗鄙……粗鄙不堪的女人……能……” 慕泽震怒,眸色间掠过一抹杀意,突然拔出了腰间的佩剑疾走了几步,下了台阶,一剑刺进了香叶的喉咙。 撑在不远处的胡三娘第一次见慕泽杀人,之前她救起慕泽的时候,他几乎等同于一个死人。 后来她带着慕泽一路逃亡,也都是他们躲避追杀从未见过慕泽动刀子的时候。 此番她第一次看到了处于朝廷正中心,年轻的永安侯拔刀杀人的场景,她是个杀猪的,这种血腥的场面见过的,可还是心头微微一惊。 胡三娘第一次意识到,他们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世界的人。 她缓缓转身也没有过去和慕泽打招呼,回到了暖阁里,却是久久未能平静。 她恨香叶这些日子将她哄得团团转,恨京城世家的那些贵女们羞辱她。 但是她却无力反驳,那些人说她是乡下来的,是个粗鄙不堪的屠户,这也都是事实。 她是个带着四个拖油瓶弟弟的孤女,没有强大的娘家能帮助慕泽巩固在朝堂中的地位,而且慕泽因为她的缘故还得罪了那么多人。 胡三娘重新躺在床榻上,脸上的神色极度的疲惫,她甚至连自己的名字都写不好。 甚至连身边几个服侍她的宫女都比不上,若是再占着这个永安侯夫人的位置,怕是会给慕泽带来更多的麻烦和羞辱。 胡三娘这一躺,因为太累的缘故又昏昏沉沉睡了过去,再一次醒来居然到了夜半时分。 暖阁里没有点灯,雾蒙蒙的夜色侵袭过来,皎洁的月光顺着雕花的窗棂落了进来,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躺着个高大的身影。 就那么躺在她的身侧,似乎已经困到了极致,睡着了。 在桃源村同床共枕也有些日子了,胡三娘哪里认不出是谁。 和方才在前厅那边看到的情形截然不同,没有丝毫的杀意和血色侵袭,就是个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 “醒了?”胡三娘一个轻微的动作也让慕泽惊醒了过来,他忙一把抱住胡三娘,随后又想起来什么,心急火燎的起身去点灯。 “慕泽!”胡三娘拉住了他的胳膊。 “翠珍,别闹,我点了灯瞧瞧你的样子,不知道身体里的毒素祛除掉了没有?你脸色好不好看?方才没有点灯,担心灯光扰了你休息……” “慕泽,我有点点冷,陪我说说话吧!”胡三娘死死拽着慕泽的手臂,慕泽不禁哭笑不得,忙折返回来将她紧紧箍进了怀中。 这个女人这些日子定是受了极大的委屈,便是这般的黏人,他心头登时掠过几分酸楚来。 他忙将胡三娘紧紧抱着低下头在她的发心上吻了吻,这才吸了口气道:“娘子,对不住,这些日子是我大意了,让你吃了这么多苦。” 胡三娘低声笑道:“不怕,什么苦没有吃过,这点子苦算什么,反倒是你……” 胡三娘定了定神仰起头看向了慕泽:“你最近怕是得罪了不少人吧?” 慕泽冷哼了一声:“不必怕,一群屑小而已,你相公能应付得了。” “按照话本子上说的,你这是犯了众怒,会不会有麻烦?”胡三娘认真的看着慕泽。 慕泽终于觉察出了什么,笑着轻轻抚了抚她的头发道:“你觉得你相公是那种怕麻烦的人吗?” “总之这世上,你是我的亲人,我的爱人,你若是受辱,那就是我受辱,他们欺负你便是在打我的脸,以后若是他们还敢这么对你,我会让他们后悔来到这个世上。” 胡三娘一愣,唇角渗出一丝暖意,不禁低声笑骂了出来:“瞧瞧你这嚣张的,当真是天底下无人能管得了你了。” 慕泽继续笑道:“娘子,等你身体里的余毒彻底清除了后,养好了身体我带你好好逛逛京城!” “之前我刚带着你来京城,来的太仓促,又将你独自一人抛到了这里,是我的不对。” “等你好了,咱们御河上划船,到御河边上的酒楼里吃饭,去茶馆里品茶听说书的,去勾栏瓦子里看杂耍……” 慕泽越说越多,他虽然是在无忧山庄长大,可成年后大部分时间都在京城里住着,什么地方有吃的玩儿的,一清二楚。 胡三娘笑了出来,眼神在夜色朦胧中多了几分不一样的温柔缱绻,靠进了慕泽的怀中,听着他有力的心跳,竟是觉得有那么一瞬间的踏实。 “慕泽……你真的是个很好的人!很好很好的人。” 胡三娘低声呢喃着,慕泽心头一动将她抱得更紧了几分。 接连几天慕泽都没有进宫参加朝会,而是留在府邸里亲自照顾,之前院子里的那些丫头都被慕泽打发了出去。 香叶留了个全尸,随意埋在了郊外。还有些助纣为虐的,打杀的打杀,发卖的发卖,撵出去的撵出去,都收拾的干脆利落。 唯一难以决断的就是茯苓,虽然没有参合那些欺负侯府少夫人的混账事情,可也不能再留了,慕泽索性让她回乡去见亲人去了。 ------------ 第815章 种地 春寒料峭的季节很快过去了,迎来了百花争奇斗艳的盛夏,正是赏花的好季节。 世家大族女眷们的赏花会,一个接着一个。 也许是有了阴影,身为当今大晋朝权势熏天的永安侯府夫人,胡三娘受到的邀请很多。 可都被她委婉的回绝了,有了上一次的教训,那些世家贵女们对胡三娘也很客气,即便是觉得落了面子也不敢再逼逼赖赖,担心被慕泽弄死。 慕泽的手腕是真的狠辣,不得不说慕泽在女帝心目中的地位也不简单。 魏武侯现在简直是太惨了,女儿被送到了郊外的尼姑庵里反省,结果还莫名奇妙的把脸给烂了。 其实大家都知道这是谁干的,能不动声色给对方下烂脸的毒,除了慕泽还能有谁。 魏武侯夫人亲自来永安侯府门口下跪磕头都没有拿到解药,后来魏玥实在是受不了这种折磨和羞辱,将自己活生生吊死在了屋子里。 魏武侯夫人也发了疯,魏武侯自己也好不到哪儿去。 没过几天被女帝陛下派到了陇南,虽说是升迁了,可就是做了地方的一个文职,武将做文职的工作,不就是被夺去了兵权。 曾经在大晋朝辉煌一时的魏武侯府瞬间垮了下来,起因很不可思议,就是因为魏武侯的女眷们羞辱过慕泽的妻子。 如今他们邀请胡三娘过去大部分带着巴结的意思,更多的是不想得罪永安侯府。 经过上一次的事情,胡三娘也知道自己不适合那样附庸风雅的场合,她也拒绝了。 胡三娘变得有些封闭,这让慕泽多多少少有点捉急,只要一下朝就回府里头陪着她。 整个京城里没有什么人能和胡三娘做朋友,大家多多少少有些嫌弃她。 即便是楚家出来的女眷不嫌弃,也想和她来往,可胡三娘瞧着温柔娴雅的楚家二小姐,睿智明理的四小姐,还有明艳不可方物的五小姐,以及楚家一把好手,八面玲珑的六小姐。 楚家的女子们实在是太优秀,她站在人家面前未免有些自惭形秽。 她和这些女子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她想说的是村口的阿黄,年迈慈祥的三叔公,地里面的收成,还有刚出栏的猪崽儿。 她甚至都听不明白她们说话,这事儿不是一天两天能改过来的。 胡三娘也拼命的学诗词,练字儿,甚至还买了古琴,可她就是学不会这些,她觉得自己快要被这富贵圈憋死了。 今儿是赏花会,女帝陛下要和皇夫大人出去玩儿,早早下了朝让他们回家。 慕泽叫停了马车还买了一些点心果子准备带给三娘吃,胡三娘最爱这一口人间烟火气。 他提着东西回到了内堂,刚走进了院子,服侍的丫鬟们便迎了上来。 “侯爷!” 这几个丫头都是慕泽帮胡三娘新买回来的,看着就憨厚老实。 “夫人呢?”慕泽里里外外绕了一圈没见着胡三娘,将东西放在了桌子上。 丫鬟们脸上的表情微微一僵,刚刚夫人说让她们保密的。 “说!”慕泽脸色陡然沉了下来。 几个丫头哪里还敢瞒着,侯爷上一次差点儿将夫人院子里的下人们杀光了。 “启禀侯爷,夫人在后面园子里,也不让奴婢们跟着。” 后面的花园里?慕泽这才松了口气。 他转身朝着后面的园子走去,刚走进了林子里,就瞧见林子深处那个熟悉的身影,此时正弯下腰不知道在做什么。 胡三娘看起来很忙碌,不过感觉有点偷偷摸摸的。 慕泽唇角勾起一抹趣味,这个丫头背着他藏了什么,倒是觉得稀奇。 他小心翼翼走了过去,脚步放得很轻,却是来到了她的背后抬起手拍了拍胡三娘的肩低声笑道:“娘子,藏什么呢?背对着我藏私房银子不成?哈哈……” 突然慕泽笑不出来了,定定看着胡三娘身后的一小块儿被挖出来的地。 地挖得平整,不知道什么时候种了麦子,麦穗儿虽然也抽长了出来,可毕竟是在茂密的林子里,麦粒长得不太饱满。 就是这么一小块儿麦地,和四周艳丽的花树比较起来,显得有些不伦不类,格格不入。 胡三娘已经吓呆了,脸色苍白,手中抓着耙子不知所措。 她真的是太想种地了。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对土地有一种近乎病态的追求。 当年带着四个弟弟来到京城讨生活,逃一个活命,也是心心念念想着什么时候回乡下种地,吹吹野外的风。 后来遇到了慕泽,其实不仅仅是因为想要救慕泽离开京城,更多的时候也有落叶归根的念想。 就想回到乡下,回到那片生她养她的沃土,回到她的田间地头。 毕竟在侯府里,身为侯府夫人居然穿着粗布麻衣,亲自在林子里种地,这本来就不合规矩,也是给侯府丢脸。 “我……我……”胡三娘动了动唇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才能平息慕泽的怒意。 慕泽吸了口气,却是笑了出来,抬起手接过了胡三娘捏着的耙子蹲在了麦地边帮她干活儿。 “好啊,这么有趣的活动筋骨的事情,你居然一个人偷偷做?不晓得告诉为夫一声。” 胡三娘松了口气,讪讪笑了出来。 “妾身以为侯爷不喜欢这个。” 妾身,侯爷? 慕泽能听得出来,胡三娘在他的面前变得越来越谨小慎微,生怕触怒了他,慕泽眉头蹙了起来。 他起身轻轻挽着胡三娘的手笑道:“怎么不喜欢?” “之前若不是你种地能养得起我这么俊美的男人?” “你就是我的救星!” 胡三娘松了口气,可是表情还是有些紧张。 慕泽苦笑着将她轻轻拉到了怀中抱着:“走吧,我今天下朝下的早,女帝陛下赏赐了我们朝官一些银钱,说是什么放假补贴福利,让我们带着家中妻儿老小出来花钱,便是拉动内需什么的。” “总之你也见识过女帝陛下,有些话咱们还委实听不懂,不管怎样,今儿街头热闹我带着你出去玩儿。” 胡三娘却是眸色一闪,想到了什么,也痛快的答应了。 不多时胡三娘收拾好跟着慕泽出去了,慕泽将她抱到了马背上,拥在了怀前。 他带着胡三娘骑着马来到了御河边的柳荫下,任由着马儿载着他们两个在河边溜达。 这一次二人都很轻松,心境也好多了。 傍晚时分,慕泽刚要带着胡三娘沿着崇文街回府,不想胡三娘点着街边的成衣店笑道:“相公,我想买件新衣裳穿!” 这一声相公,让慕泽酥了半边身子,哪里有不应的,别说是衣裳,便是要他的命都可以。 ------------ 第816章 粗布衣衫 慕泽看着胡三娘宠溺的笑了出来:“别说是去绸缎庄买衣服,便是摘下天上的星星,我也去给你摘了来。” 慕泽顺势从马背上跃了下来,将胡三娘从马背上抱下,牵着她的手朝着成衣店里走去。 崇文街上的成衣店很多,原本以为她会选择那家最大的,衣服料子最全的。 毕竟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女帝陛下对他们夫妻两个的赏赐分外的丰厚,胡三娘也是见过很多好东西的人,不想却是径直走进了旁边一家不起眼的小店。 这家店在崇文街的最南边,已经算是紧挨着城南了,今天看起来生意不怎么好,店小二正躺在柜台后面的躺椅上打瞌睡。 不想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他瞬间惊醒,却发现居然是永安侯夫妇来了,登时惊了一跳,忙站起冲了过来陪着笑道:“侯爷,夫人,您二位想看点儿什么?” 慕泽今儿心情不错点着四周摆着的各种料子,还有缝制好的成衣裙衫之类的笑道:“把你们店里最好的衣料,最贵的,统统拿出来。” “好嘞!侯爷,夫人,您二位且坐下来喝茶等等,小的这就给您取了来。” 慕侯爷瞧着便是不差钱儿的大主顾,店小二跑前跑后自然是殷勤了许多。 不多时便将店里面最能拿得出手的料子一样样搬到了胡三娘的面前,虽然他已经尽力了,可慕泽瞧着那些蓝底白花的小气花样儿还是微微皱了皱眉。 不过夫人喜欢,他也没有办法,只能得空儿再进宫里头,将各地上贡楚北柠的那些料子,要几批过来给自家娘子做衣裳。 楚北柠如今算是欠了他一个天大的人情,他之前在京城变故陡然而起的时候救过她一命。 如今为了救她的爱人玄鹤也算是历经千辛万苦,还差点儿让自己的妻子被小人算计了,这也是楚北柠欠他的。 和她要几批绢帛,应该不过分吧? 这边胡三娘也挑选布帛挑了许久,而且越挑越是眉头蹙了起来,虽然也就是转瞬即逝,可还是被慕泽看在了眼里。 “怎么?不舒服吗?是不是累了,要不咱们回去吧?” 慕泽忙攥着胡三娘的手,她的手很冷,慕泽不禁微微一愣。 胡三娘眼底的复杂之色一晃而过,笑看着慕泽道:“相公不必担心,我身子骨好着呢,哪里有你想的那么脆弱?” “相公,我想试试那一套裙衫,虽然颜色不是那么艳丽,可我衣箱里已经有太过华丽的服饰,这一套灰色的粗布裙衫我想穿。” 胡三娘的话刚说出来,不光是慕泽,即便是一边站着服侍的店小二都愣了一下。 店小二心头有点点的捉急,这么多贵重的衣服不挑选,偏偏挑选了一套放在角落里不起眼的粗布衣衫。 这种都是寻常人家的女子穿的,尤其是那些做粗活儿的女子穿得。 他这家店铺比较小,平日里往来的贵客没几个。 有钱人去隔壁那几家成衣店里买衣服了,没钱的也不来他这里买,还是有些贵的。只剩下了京城里的那些普通商户,抑或是世家大族里做工的较为体面的下人。 这种衣服怎么也轮不到侯府夫人穿吧? “相公,我想试试看嘛,许久没有穿过粗布衣服了!” 胡三娘难得同慕泽撒了一次娇,慕泽在胡三娘这一声声的相公声中,彻底迷失了自我。 此时别说是胡三娘要试穿一下粗布衣衫,即便是要将店小二的衣服扒下来穿在她自己的身上,慕泽都是支持的。 他将手中的茶盏轻轻放在了桌子上,淡淡扫了一眼一边已经目瞪口呆的店小二,脸色微微一沉。 “傻站着做什么,还不快去将那边几套粗布衣衫取过来,若是穿得合适全部包起来送到永安侯府里去。” 店小二哪里还敢再说什么,忙将胡三娘看重的那几套衣服规规矩矩捧到了胡三娘的面前。 胡三娘接过了衣服,神色定了定,转过身看向了慕泽笑道:“相公,我去里间试一下衣服。” 慕泽忙起身道:“我陪着你一起去吧。” 胡三娘笑看着他道:“相公还是在这里等我吧,女儿家试衣服,你跟过来让人笑话,我自己又不是什么废物,难不成连衣服也独自穿不了吗?” 慕泽晓得这个女人这几天分外的敏感,有些自卑,他也不好再跟着她。 虽然他们两个是夫妻,一个被窝里睡过的人,可毕竟大庭广众之下不好这么腻歪,胡三娘也不是那种喜欢腻歪的人。 慕泽又缓缓坐了下来,端起来茶盏笑道:“好,我在此等你。” 这家成衣店实在是太小了,也不像隔壁的几家大的成衣店,店铺里都有绣娘或者雇佣的女子,服侍客人试穿衣服。 不过尊贵的贵族女子都是店铺里的绣娘亲自去府上服侍裁剪衣服,寻常的商户女子便是在此试穿。 胡三娘来的这家店,自然没有这样的女子可以用,之前她和慕泽出来玩儿的时候,也没有带婢女来,毕竟两个人都是自由洒脱的性格,不愿意带着那些随从,不自由。 此时夕阳已经落下,天地间烧成了一大片的红,红云热闹的扎着堆儿,慕泽不禁唇角微翘笑了出来。 其实和胡三娘就这么逛逛街,买买东西,听着她一声声撒娇般的喊着相公也是个不错的人生。 慕泽边喝茶边等,心情好偶尔还会同一边陪着小心的店小二聊聊天儿。 侯府夫人换衣服,店小二身为一个男人哪里敢在里间待着,一直小心翼翼陪在了慕泽的身边,添茶倒水好不殷勤。 慕泽渐渐等的有些不耐,换衣服也要这么久? 他这半壶茶都喝下去了,他挑着眉看向了通往里间的隔断,笑问道:“你们后院是不是有什么好看的好玩儿的,本侯的夫人倒是这么久还不出来?是不是被牵绊住了?” 店小二忙笑道:“回侯爷的话,一个荒僻的院子罢了,除了东角门处连着外面的一个集市,透过门口儿瞧瞧热闹也就罢了,哪里能……” 哗啦!慕泽手中的茶盏登时落在了地上,他脸色倏忽变了颜色,瞬间苍白如纸。 ------------ 第817章 逃离 慕泽疯了般冲到了后面的隔断,哪里有胡三娘的身影,那个老实巴交的女人居然也和他玩儿起了心眼儿。 慕泽直愣愣杵在了空无一人的暖阁,死死盯着黄杨木桌子上放着的东西。 胡三娘脱下来的锦缎衣裳,甚至旁边还规规矩矩放着之前慕泽送给她的那些珠宝首饰,这是要与他彻底决裂不成,连他送的东西都尽数退回来。 好在还拿走了他送给她的贴身玉佩,也就拿走了那个,其余的值钱东西都给他留下了。 “死女人!”慕泽气的咬牙切齿,冲了过去,将桌子上的东西一把扫到了地上,却有一张纸随着东西也飘落在了地面上。 慕泽忙弯腰将地面上胡三娘留给他的书信捡了起来,如果这还能称其为书信得话。 胡三娘这些日子用功也是有点儿效果的,最起码会写的字儿也多了起来,不过那个字儿实在是丑得不敢恭维。 写几个字儿,还有在旁边画点儿东西,表明她的意思。 慕泽与胡三娘这几天算是生死之交,又是恩爱夫妻,彼此之间的默契感还是有的。 他很快看懂了书信,大致意思便是胡三娘觉得自己出身卑微,配不上慕泽。 而且她在慕泽身边存在一天,就是慕泽永远也无法抹去的耻辱,京城里的那些人就会对慕泽指指点点。 她决定还是放手,甚至连两个人的婚书都给他留在了桌子上,只要他将婚书撕毁,两个人的婚约便是作废。 胡三娘甚至还很贴心的帮慕泽想好了退路,对外便说永安侯夫人病重,然后将人带到郊外的庄子上养病,一年半载后编个理由便说是病死了。 到时候依着慕泽的身价和样貌,在大晋帝都的贵女圈子里可以随便挑选自己心仪的女子。 还说她也不会回桃源村,先在外面躲些日子,两个人都需要冷静一下,毕竟成亲不比逃难路上的生死相依。 慕泽抓着纸张的手指死死攥着,脸色铁青,被那个女人气懵了。 身后跟着的店小二也有些害怕,永安侯府夫人这是玩儿的什么把戏? 不是进来试衣服吗,怎么换了衣服后就跑了? 再瞧瞧永安侯脸上的那个表情,令人心底发颤。 “慕侯爷……” 慕泽转身一把推开惊呆了的店小二,冲出了成衣店。 “你们几个!速速去调派人手!越多越好!” 慕泽死死咬着牙,看向繁华的崇文街,眼眸一点点的眯了起来。 他飞身上马,亲自冲进了人群中去找。 是这个女人先招惹他的,谁让她深更半夜随便捡个陌生男人回家。 既然是她将自己的捡回来的,哪里有半道儿再丢了的道理。 什么朝堂,什么名利,包括宫里头楚北柠那些乱七八糟的破事儿,他也不管了。 他现在只想找到那个死女人,好好教教她什么叫慕泽的规矩,反了天了,敢跑? 他慕泽看上的人,跑到天涯海角也要将她抓回来。 不多时宫中的楚北柠也晓得了胡三娘的事情,不禁哭笑不得。 其实当初第一次对上胡三娘的时候,就觉得这个女人太过自卑,到底还是跑了。 她也不敢再耽搁,当下命皇家铁卫帮着慕侯爷一起去找。 楚北柠觉得这些还不够,忙看向了慕泽道:“神医,要不要朕下一道皇命,将胡三娘的画像印出来,全国都散下去?” “不必!多谢陛下!”慕泽此时已经彻底慌了。 要知道胡三娘这一次是从那家成衣店的后面溜到了城南,作为在城南卖了那么多年猪肉的胡三娘,一旦进入了那个鱼目混杂的地方,再要去找出人来,总感觉像是大海捞针一样。 慕泽到了现在夜半时分,找了那么久都没有消息,他再也维持不住淡定。 此时听了楚北柠的建议,他忙出言制止。 “陛下,也不能将她逼迫得太紧了,我慢慢找她!” “如果又是铁卫,又是调动全国的军队,她必然不敢再走官道,甚至可能会走更加偏僻的道路,一个女人家反而不安全。” “陛下即便是要调动人,也不能惊着她!慢慢来!” 楚北柠顿时说不出话来,张了张嘴,刚要高低整几句,看着慕泽那张苍白的脸,还是忍了回去。 “行,人我给你调过去了,里面再给你加一百多个梁王手底下的人,找人最拿手了,这些人从此刻开始全部交给你用!” “你爱怎么用就怎么用,不过你确定不用我的那个法子,我那个法子简单粗暴很快就能给你找回来。” “你要是真的放她出去了,她也是在三教九流里混过日子的女人,也是个不简单的人,你这个不愿意打草惊蛇的做派,怕是会很难。” 慕泽躬身道:“多谢女帝陛下,臣心意已决!” 慕泽不想再将找人的时间浪费在没必要的纠结上,找不到人,再要是这么下去他怕自己彻底变成一个疯子。 “陛下,臣告退!”慕泽捏紧了楚北柠给他的调兵令牌,径直离开了宫城,又回到侯府里分配人手,还听了楚北柠的意思,做了个寻人启事悬赏,找到线索和找回真人都有赏赐。 三个月后,江南水乡。 生活难得静谧安和,镇子上来了一个屠户,不光杀猪的活儿干的利索漂亮,性格也很大气,大家都很喜欢这个豪爽的小伙子。 就是小伙子的个子稍稍有点低,身体好像不太好,像个姑娘一样纤弱。 不过这个小屠户样貌长得却很俊秀,倒是水乡里大姑娘小媳妇儿们偷偷议论的对象。 这一个村子总共也没有多少户人家,人际关系简单,民风也算淳朴。 还是村子里的里正夫人带着女儿去城里的城隍庙里给自己的三个儿子祈福还有给自己的女儿求了一道桃花符,回村的路上,因为有些迟,天黑前就没有赶回村里来,甚至还遭了歹人。 若不是这个小屠户将她们母女两个救下来,后果简直是不堪设想。 里正大人瞧着这个青年是个心术很正的人,便做主将他留了下来,他只说自己出来避难,结果成了孤家寡人一个。 水乡村子里的人都喜欢这个勤快青年,自然晓得他遇到了难处,便将他索性收留在了村子里。 ------------ 第818章 后会有期 这个村子是江南再寻常不过的一个水乡,村子大约有几十户人家,沿着河像是一颗颗珍珠一样散在了河岸边。 其中距离村子中心位置最远的一处茅草屋里刚搬来一个新主人,这里本来是村里的渔民临时搭建的棚子,就是为了捕鱼期住几天,平时就闲了下来。 胡三娘此时穿着男装站在了篱笆围起来的小院子里,正在清洗肠衣,准备晒起来做一些腊肉肠。 她自己都没想到女扮男装为了躲避慕泽,流浪到此处会半道遇到不平事,救了里正大人的家眷。 故而得了这一个机缘,竟是住在这个小村子里。 村子里民风淳朴,让她想起来桃源村。 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回桃源村去,也不知道此时的慕泽在干什么,应该很生她的气。 不过她既然决定不想拖累他,就要逃得彻彻底底,这么多日子过去了,也没有人追在后面抓捕她。 胡三娘多多少少松懈了几分,随后却是有些苦涩蕴藏在了心头,他估计也腻了她吧? 几个月过去了,没有派人来找她,如此甚好。 这样过不了多久,就能从京城里传来年轻的永安侯迎娶新妇的消息,有了新人估计他会很快忘了自己,这样她就能回桃源村了。 之前和慕泽开玩笑说,如果慕泽敢离开她,她就和桃源村村口的剃头匠过日子去。 想到此,胡三娘提着肠衣的手顿在了半空,她随后摇了摇头,苦笑了出来。 爱过一个人,怎么可能再和另一个人过日子? 除非爱得不那么刻骨铭心。 她暗自叹了口气,都已经几个月过去了,离开慕泽的后劲儿实在是太大。 她好几次都差点儿折返回京城,就是这么粗鄙不堪了,就是这么个端不上台面上的身份了,你不娶也得娶了。 哪怕整个京城的人笑话她,她也认了。 可她折返回去的半道儿上还是冷静了下来,她给不了慕泽助力,只会是他的累赘。 上一次是曲水流觞赏花会,下一次是什么?京城里的那些和慕泽不对付的人还是会拿她这个夫人说事儿,让慕泽乱了阵脚,借此一遍遍羞辱他。 想到此胡三娘忍住了,所有的难过和思念都她一个人扛下来吧。 谁叫自己当年不长眼非要把人家捡回来,还逼着他和自己订了婚约,这怕是遭了报应了。 胡三娘将肠衣放进了水桶里,认真的清洗了起来。 她要做的事情很多,为即将到来的冬天准备一些基本的物资。 身后传来了脚步声,胡三娘也没有抬头,她背对着院子的门干活儿,没有来及得看走过来的是个谁。 不用问也是那些村民们想要她帮忙杀猪,村里只有她一个屠户。 之前大家都是请了镇子上的屠户来的,如今有了胡三娘就不愁了。 现在马上要立冬了,家家户户开始准备年节上的事务,杀猪就在这几天进行。 “杀猪得话,就等一下,我先把肠衣洗完了。” 胡三娘刻意沉着声音说话,其实有时候装扮成男人也挺辛苦的。 身后的脚步声停了下来,那人没有说话。 随后却是低低的一声嗤笑,嘲讽,愤怒,还有陈年积淀的思念。 背对着院门干活儿的胡三娘突然像是被雷劈了似的,身体轻轻发颤。 她差点儿都没有站起来,手中拿着的黏腻肠衣尽数滑落进了水桶里,逼着自己站了起来,缓缓转过了身。 此时正是清晨,水乡的清晨雾很浓,除了篱笆墙附近,再往外面根本看不清楚什么。 雾气飘渺中站着一个身材挺拔俊秀的男人,穿着一件寻常的靛青色布袍,头发也没有戴冠,只是用银色发带绑了起来。 他就那么站着院子门口处,死死盯着胡三娘。 胡三娘不可思议的看着慕泽,感觉他瘦了好多,此时在浓雾缭绕衬托中,更显出了几分仙气。 她下意识想要退后,可看到慕泽的那一瞬起,脚下的步子根本不受自己的控制,僵在那里动不了。 慕泽看着女扮男装的胡三娘,眼睛都气红了。 他不远千里,各种势力都用上了,甚至都求到了平日里他最不屑的玄鹤那里,让玄鹤养的那些暗卫帮他查找。 终于在几个月后找到了她,却看到她很快适应了这里的生活,还装扮成了一个男人,简直是要成精了不成? 她想过这几个月,自己是怎么过来的吗? 每次都会做噩梦,梦到她和自己一次次从悬崖边摔了下去,一次次在噩梦中醒来。 “胡——翠——珍!”慕泽咬着牙一步步走到了胡三娘的面前,抬起手一把抓住了胡三娘的手。 “慕……慕泽……”胡三娘是真的慌了。 慕泽眼神冰冷,咬着牙死死看着她道:“既然要抛弃我,当初何必要捡了我,你就是这么养相公的?” “喜欢的时候,逗弄一二,不喜欢就一脚蹬开?” “不……我没有……”胡三娘忙要解释,却不想下一刻整个人都被箍进了慕泽的怀中。 他拉她入怀的动作实在是太用力,以至于胡三娘直接撞在了他的胸口上,鼻尖都撞疼了。 慕泽也不管她呼痛的声音,将她打横抱起来,走进了茅草屋中。 “慕泽!”胡三娘慌了。 慕泽大步走了进去,咬着牙道:“小爷我不管那么多,既然你捡了我,便要对我负责到底!” “不要……”茅草屋里传来胡三娘的惊呼声,还有…… 隐藏在雾气中的几个暗卫,大部分都是玄鹤那边的人。 “慕侯爷这是要过夜不成?” “我们就在这里等着吗?” “不然呢?”另一个无奈道。 一个月后,宫城养心殿里。 只有女帝陛下和面前站着的慕泽。 慕泽刚刚给楚北柠磕了几个头,此番额头还微微有些红。 楚北柠眉头狠狠蹙了起来:“真的不能留下来替我效力吗?” “我想办法让京城那些人闭嘴,不再非议你娘子,这也不行吗?” “要不给你加薪,你开个价儿,我付得起钱,最近我不缺钱,国库充盈……” 慕泽抬眸笑看着她:“楚北柠。” 楚北柠微微一愣,慕泽很久没有这么郑重其事喊她的名字了。 慕泽笑道:“楚北柠,我这一生最开心的时候有两个,一个就是陪着你给病人看病的时候,另一个就是在桃源村陪着我家娘子种地的时候。” “楚北柠,我累了!想回乡下种地了!” 楚北柠眼眶微微发红,知道有些人执意要走便是留不住。 她突然觉得好伤感,上前给了慕泽一个拥抱,慕泽愣了一下,最后还是坦然受之。 “后会有期,慕神医!”楚北柠声音有些发颤。 “后会有期,楚神医!”慕泽笑出了眼泪,随后反手抱了抱她,退后一步,又是君臣。 他这一次再也没有回头,大步走出了养心殿。 他过去很长时间都是为了楚北柠活着,这一次他想给自己活一次。 后会有期,楚神医…… 愿你一切安好。 ------------ 第819章 复位(番外) “救命啊!救命啊!!”一阵阵凄惨的嚎哭声划过了四周飞扬的尘土。 之前本来繁华的官道也年久失修,变成了杂草丛生的荒僻小路。 道路两侧到处是奄奄一息的病倒的人群,还有数也数不清的骸骨。 都被野狗分食,惨不忍睹。 一队难民还能站起来朝前走,可并不比死去的那些人好过,甚至人人脸上都染着几分死气,感觉像是活死人一样。 即便如此,难民队伍里还是有两个年轻女子被那些匪徒一样的官兵发现了,将她们从人群中拖了出来。 年轻女子身边的一个老人忙死死拽住自己的两个孙女儿跪在了地上大哭了出来。 “官爷!饶命啊!官爷!求求官爷了!” 乌孙内乱已经持续了二十多年,从当年楚北柠在回风谷烧死了乌孙摄政王元昊后,乌孙王又是废物点心,没几年便驾鹤西去。 此后乌孙群龙无首,人人称王,各种各样的名号层出不穷。 乌孙国内涌现出了无数个自封的大大小小的皇帝,早些年乱归乱,乌孙皇族还稍稍讲究一些武德。 如今到了这一代人,简直就是一群土匪,哪里配得上皇族两个字的尊贵,有时候连人都不算了。 比如此时到处掳掠年轻女子的这一部分官官兵,说是昌南王的部下。 昌南王战功不错,可生性太过残忍,加上近几年乌孙大面积的旱灾蝗灾接连不断,老百姓已经到了活不下去的地步。 即便如此昌南王还是横征暴敛,士兵们出兵打仗没有吃的了,甚至抢夺沿路的年轻女子。 晚上供这些畜生消遣取乐,白日里却是杀了当做人羊,甚至还按照口感给这些可怜的女子们分成了几等,委实畜生不如的东西! 此时七八个兵丁又物色到了两个年轻女子,尽管这两个女子穿了破旧的男子衣服,将自己打扮成了男子,甚至脸上涂抹了锅底灰都没有逃过厄运。 凄惨的哭声响彻天地,令人动容。 “聒噪什么!反正明天她们都要死,既如此便让你这个糟老头子先行一步,也算是爷爷们行了好事!不必谢!” 一个满脸横肉的士兵,阴森森笑着,举起了手中的弯刀朝着跪在地上苦苦哀求的老人砍了下去。 老人眼睁睁看着屠刀落了下来,那一时恨死了这老天。 他们普通百姓到底做错了什么,他的两个孙女儿到底做错了什么啊! “天爷啊!你开开眼吧!啊!!” 老人嚎哭了出来,只等着那弯刀剁砍在自己的头上。 擦的一声!腥咸的气息扑面而来,有什么东西溅在了老人的脸上。 预想中的疼痛没有到来,反而是那种闷哼声,还有重物倒地的声音。 伴随着四周百姓受了惊吓的尖叫声,老人缓缓睁开了眼睛,却发现刚才要砍死自己的匪兵居然软软跪倒在他的面前。 那匪兵已经没有了气息,脖上被刺出来一个窟窿,血汩汩流了出来。 老人吓得连连后退,不可思议的看向了对面拿着剑站在他面前的少年。 高大挺拔的身姿,一袭纯白色锦袍衬托出了几分仙人之姿,那容色简直是……简直是美得不像话。 一个男人长成了倾国倾城的俊美样貌,身上晕染出来的风姿令人下意识折服,最称奇的便是那双琉璃色的眼眸。 天啊!那不是乌孙皇族才有的眸子,长在这个少年的身上,端得是清贵逼人。 他脸色沉冷,薄唇紧紧抿着,站在那里,像一把挺立于天地间的剑! 任何人都无法撼动! 他此时手中的剑,剑锋微微朝着地面,担心伤到四周的百姓,橘黄色的剑锋上血珠一颗颗滚下来。 绝对是一把绝世名剑! 剑身上连着剑柄铸着一行隽秀的小字儿。 桑落。 辛丑年腊月二十八日。 旷亦铸。 另外几个匪兵刚才都没有来得及看到这个少年是怎么出剑的,出剑的速度太快了,却又透着巧劲儿,令人防不胜防。 “你……你是谁?” 那几个匪兵分明慌了,可平日里横行霸道惯了,此时明明怕得要死,还是想要耍耍威风。 少年眉眼低垂,突然转身,白衣胜雪,宛若惊鸿。 一阵惨叫声而过,又有两个匪兵倒在了地上。 同样脖子上的位置,即便是剑伤的位置都在同一个位置上,不多不少,不深不浅。 感觉这位武功超强的少年剑客,有强迫症,即便是杀人也要对方整整齐齐的死。 他还真的弯腰一脚将一个躺得不怎么齐整的尸体踹齐整了,这才罢休。 其余的几个匪兵哪里敢硬抗,这不是找死吗,松开了手中抓着年轻女子,转身就逃。 两个年轻女子回到了爷爷的身边,祖孙三个连连后退,感觉这个少年身上有一种比匪兵更加恐怖的东西。 少年眉头微微一蹙,看了一眼地上躺着的三具还没有凉透了尸体,深吸了一口气。 他喜欢数字八,还差五个,烦人! 少年转身便慢吞吞朝着逃走的那几个人走去,也没有急追,感觉跑几步都是对他这个少年剑客的羞辱。 他刚转过身,突然又转了回来,走到了抱成团瑟瑟发抖的祖孙三人面前。 “少……少侠……多谢少侠!” 老人几乎要哭了。 少年定了定神,从怀中摸出来几个银锭子放到了老者面前,随后一愣,六个银锭子,他又从钱袋里捏出来两个放在老人的面前,还贴心摆好排成一队。 随后看向了老人身边一个孙女儿的头发,少年俊挺的眉头狠狠蹙了起来,叹了口气,将女子鬓角散落的头发别到了她的耳后。 嗯!看着不那么乱了,舒服了! 祖孙三人彻底傻眼了。 少年这才转身去追那帮匪兵,不想还未走出几步远,突然不远处传来一阵惨嚎声,随后便是销声匿迹。 少年顿时脸色一变,这才脚下的步子加快了几分,疾步走了过去。 却发现不远处一个少年牵着一头乌七麻黑的毛驴站在那里,穿着乌孙人特有的袍子,只是那袍子破得到处都是不规则的破洞,都露出了里面脏兮兮的内衬。 那乌孙少年的脸也脏得够呛,个子不高,身形娇小,如果不是看着他手中提着两只板斧,感觉娘们儿兮兮的,幸亏板斧给他加了几分英气。 此时那个想要逃走的倒霉鬼尽数死在了他的板斧下,他脸太脏,都看不清眉眼。 头发像是遭了雷电暴击,都炸出了天际,只有那双眼睛,竟是在这浑身脏污中显现了出来。 亮的惊人,感觉像是天际间的孤星! 他此时却挑衅的冲白衣少年扬起了下巴,冷哼了一声,声音倒是清脆。 “喂!你叫什么名字?交个朋友?” 看着对面浑身上下乱七八糟的少年,白衣少年的一颗心都要崩了,他受不了了。 他本来想转身离开,可还是转了过去,走到了炸毛少年的面前,帮他整理了一下衣服,抬起手摸向了他的头发。谁曾想越整理越难受。 “你他娘谁啊?”炸毛少年怒了。 白衣少年看了一眼炸毛少年的脖子,没有喉结,是个女人,更是难受的厉害。 女孩子家提着板斧,还这么乱七八糟的嚣张,难受! 他吸了口气:“在下,旷天意!” 炸毛少女冷哼了一声:“承让了!功夫不错!在下……王二虎!” ------------ 第820章 奇怪的诏令 旷天意刚和半道夺了他“猎物”的少女互报家门,不远处急匆匆走来一群人,几个头领一样的人物纷纷半跪在了旷天意面前。 “少主!” “少主!!” 那些人虽然穿着上都是乌孙武士的样式,可形容气质上不像是乌孙的,倒像是大晋中土那边来的人。 一群人看起来很紧张的样子,感觉很怕他们的少主。 刚才没有跟得上少主的轻功和步伐,没想到这么快就出事儿,死了一地的匪兵,关键是少主千万不敢有什么闪失。 大少爷和二少爷可是整个楚家的掌中宝,虽然他们二人爹娘死得早,兄弟两个都没有见着自己爹娘长什么样儿。 从小六姨母抱着他们认娘,也都是认识两张干巴巴的画像,还有那两块儿冰冷的牌位。 如今他和大哥刚行了冠礼,身为大晋皇帝的大姨母却将他们两个赶到了乌孙,说让他们两个将整个乌孙的部落统一,并且结束乌孙此时的混乱局面。 当初楚天赐和旷天意两兄弟都觉得大姨母是不是疯了? 如果是让他们二人带兵打仗,将乌孙拿下变成大晋的藩属国,也成。 可大姨母没有给他们军队,只给了他们二百多个铁卫,这也是六姨母不放心又偷偷塞了一些楚家亲卫军给他们带着。 大姨母却让他们兄弟两个带着这几百人来乌孙,将乌孙拿下。 当时兄弟两个就懵了,旷天意虽然是做弟弟的,行事却比大哥稍显老成稳妥一些,又带着大哥深夜进宫想要单独问问大姨母到底是个什么章程。 毕竟普天之下断没有拿着几百人的兵力,就灭掉对方一个国家的。 结果大姨母神秘兮兮的将一个很有些年岁的玉质印章交给了他,说这就是乌孙国的传国玉玺,靠着这一枚玉玺还有他们的脸就足以横行整个乌孙。 最后笑着说,万一扛不住了,她就带着人御驾亲征,大不了还像当年回风谷大战一样,将那些不听话的乌孙贵族一把火烧了。 据说那一枚玉玺,当初给自己的祖父惹来了杀身之祸,这才让元昊设局烧了名剑山庄,甚至和柔然勾结害死了自己的父母。 旷天意还记的当初紧紧捏着玉玺,心里第一次生出了几分憋闷,双亲被害,他和哥哥都没有丝毫的印象。 可无数的人说起来爹娘的英雄事迹就感慨不已,他的爹娘几乎成了人们心目中的神。 别人眼里的神,对与他们两个人来说却稍显冰冷,甚至是陌生。 直到手中攥着这枚乌孙国的传国玉玺,他突然对爹娘的死有了很真切的认识,他想要找回他们的踪迹,做一些他们该做的事情。 他的父亲是一名铸剑师,穷其一生都没有去过乌孙,可却是乌孙皇族的嫡系后代。 既然父亲没有走到的地方,那么他来走吧。 唯一让他感到奇怪的是,大姨母从哪儿弄来的乌孙传国玉玺,他的大哥还开玩笑说,不会是大姨母做出来的一个假货坑他们兄弟两个的吧? 大姨母在大哥的额头上狠狠给了个爆栗子,说是捡的。 还真的是大姨母捡的,当初名剑山庄被毁,到底是父亲旷亦的出生地。 大姨母请了无忧山庄最知名的工匠,慕伯父亲自监工,重新翻修名剑山庄,按照大姨母的说法还准备修成什么博物馆,专门展览旷家铸造的名剑。 一旦涉及到自己双亲的事情,大姨母总是太过关注,即便是那么远重建名剑山庄,大姨母还是带着大姨父自去了那里。 她也就是同大姨夫随意在被烧毁的山庄里散步,却在一棵大树的树枝上发现了一个挂着的物件儿。 大姨母还以为是旷家人留下来的祈福用的牌子,毕竟四周也绑了一些这样的木头牌子,偏偏那天被眼尖的大姨夫看出来不同。 当下取了下来,竟然是元昊还有乌孙皇族找了几十年几乎是上百年的传国玉玺。 当初自己的祖父将这个东西和其他木头牌子一起挂在了祈福树上,说不定元昊烧了庄子后还从玉玺的下方走过。 那个时候的元昊被权力蒙住了双眼,眼里只有权利,富贵和名利,没有任何身为人的小情趣,根本不会抬头欣赏一下后院子里这颗祈福树,甚至都懒得烧它。 毕竟这棵树还是当初旷亦的爹爹和娘成亲后一起栽种的,和旷亦的年龄也相仿,每年夫妻两个在旷亦的生辰那天,在这里面挂一块儿桃木牌祈福。 如果元昊此番晓得了这种情形,怕是气得能从墓葬里再钻出来痛骂几句才行。 得了大姨母的诏令,兄弟两个带着人到了乌孙边地。 为了更好的探查乌孙各个部落的情形,兄弟两个分头行动。 此时旷天意刚来乌孙没多久,便是闯了这么大的祸端,将昌南王的手下匪兵给杀了,不过…… 旷天意别过脸看向了一边表情惊讶的王二虎,大部分都是这个家伙杀的,让他心里也不太舒服。 虎妞此时也看傻了眼,原本以为旷天意就是个行侠仗义的少年刀客,她甚至还想和此人结伴而行。 毕竟她想要去昌南王的老巢——庆丰城,找那个畜生晦气,一个人走在路上还是很孤单的。 刚刚发现旷公子也亲自斩杀昌南王的属下,难不成他也和昌南王有仇,她刚要上来结交,不想看到这么多人窜了过来在旷天意面前呼啦啦跪了一大片。 这才意识到此人的身份不简单,此番才看向他那双琉璃色的眼眸,她登时打了个哆嗦。 在乌孙只有皇族才有这样的眼睛,说不定和昌南王还是亲戚呢。 她眸色一闪,缓缓向后退开。 乘着对方顾不上她的机会,她还是尽快溜走为好。 不想刚牵着那头毛驴转身蹑手蹑脚走出几步远,将板斧绑在了背后,骑在了驴背上,刚要溜之大吉。 只觉得背后一阵发麻,呼啸而来的烈风差点儿将她的头发吹散了,紧跟着后背一紧,伴随着锐痛袭来,她噗通一声从驴背上摔了下去。 这一摔很狼狈,不过也不至于要命。 “要死啦!干什么你?”二虎妞震怒,好不容易才从地面上爬了起来,这才发现将她打落驴背的居然是一块儿小石头。 被旷天意精准的打了过来,她看清楚飞来的暗器后,不禁有些后悔刚才说话太粗鲁。 刚才这块儿小石头如果不是打在她的后背,而是打在她的头上…… 二虎妞倒抽了一口冷气,脸上堆满了笑容看着不远处脸色冷冰冰的旷天意。 “旷公子……您这是……” 旷天意冷冷看着她:“滚过来!” ------------ 第821章 带着我的驴 虎妞身体微微发僵,缓缓转过身看向了一步步走过来的旷天意,扯了扯唇角笑了出来。 虽然害怕,可笑容却牵强出来一个很灿烂的样子,露出了森白的小虎牙,样子莫名戳了旷天意的心脏一下。 这个女人刚才也杀了昌南王手下的匪兵,这件事情他得查清楚,不能就这么放她走了。 “跟我一起走!”旷天意抓住了她的手腕,像是铁钳一样紧紧钳住。 虎妞怎么抽也抽不出来,脸色垮了下来。 看来今天碰到了硬茬儿,这一次不跟着走是不行了。 “旷公子,这……这多不好意思,我现在身无分文,跟着你走岂不是白吃白喝,还得你供养我,我是真的不好意思,也没有那个脸面蹭吃蹭喝。” “旷公子,我们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后会有期吧!” “呵!不必客气,养一个混江湖的小鬼,本公子还是养得起的!走吧!” 旷天意抓着虎妞的手腕突然翻转了过来,扣住了虎妞的手腕,她还想要逃整个人竟是天旋地转,被旷天意直接用身边护卫递过来的绳子捆了个结实,随即丢到了一边护卫的身前。 那护卫忙将她推进了马车里,之前旷天意先行一步,后面的人这才追了上来。 他们装扮成了行商商队的模样,自然也要带一些货物,准备几辆牛车马车之类的物件儿,到时候还要停在野外歇息,没有这些准备是不行的。 虎妞在被丢进马车里的最后那一瞬间,吼了一句。 “带着我的驴!!” 旷天意这才注意到了那个女人骑过来的毛驴,也不知道是怎么骑的,脏透了,灰黄灰黄的,都看不清楚到底是个什么颜色。 他眉头蹙了起来,看着那乱七八糟的颜色不太舒服,吸了口气冲身边的护卫道:“来人!” “二少爷!”照顾他日常起居的是楚家的护卫,忙疾步走到旷天意的面前抱拳行礼。 “你……去把那头驴洗干净了,一会儿牵着一起走。” 那护卫一愣神,随后了然,他们一路上已经习惯了二少爷这个毛病了。 一行人继续朝前赶路,这一次旷天意和他大哥也不知道目标在哪儿,反正就像是个游神一样四处乱逛,看看乌孙腹地的实际情况,至于统一乌孙各部的事儿,目前来看可能要让大姨母失望了,这根本就无存下手。 之前昌南王手下那些匪兵的尸体,也被旷天意命人处理了,消失得干干净净。 至于那些难民哪里还敢呆在那里,更不可能自寻死路去告密,依着昌南王的做派,即便是告密也得脱层皮。 那个人荒淫无道,最好离他远一些。 而且那些被旷天意和虎妞杀了的匪兵是半道儿偷偷溜出来作恶,昌南王的军队军纪极其差劲儿,和土匪无异。 这些匪兵们本来想溜出来看看能不能再从流民身上剐一层皮下来,结果命不好遇到了旷天意。 商队一行走到了一处小镇上,乌孙连年的混战极其损耗国力,这一处小镇之前也算是连接乌孙东西贸易的枢纽,一度繁华得很。 此时天色黑了下来,刚到了掌灯时分,街头上居然空无一人,家家闭户,将门窗都从里面死死堵了上来。 这连年的灾荒,停不下来的兵战,土匪横行,匪兵掠夺,权贵腐朽,家国混乱到了极点。 老百姓苦不堪言,只能自保。 这小镇也不晓得被四周的土匪抢了几波了,如今家家户户都已经成了惊恐之鸟,趴在门缝上偷偷看着缓缓走过街道的商队。 旷天意一行人去了镇上最大的客栈投宿,客栈掌柜的很久没有遇到了这种大规模的商队投宿了,紧张的说话都有些结巴。 “各……各位……是来吃饭还是打尖儿住店啊?” 旷天意不说话,身边一个老成一点儿掌事得了他的吩咐后,上前一步冲客栈掌柜的抱拳寒暄道:“掌柜的,我们是行商,眼见着天儿黑了,哪里还能再走?” “我们住店,还有劳烦掌柜的帮忙烧热水,再准备一些饭菜,银子我们不会少付的,我家少爷精贵,您们多费些心思。” 说罢,掌事的拿出来一对儿银锭子推到了桌子上。 掌柜的原本心头还是有些担心的,一听是行商,必然带了很多东西,万一遭了土匪的耳目入了他们的眼睛,来镇上抢,可千万不要连累了本客栈的其他客人才好。 可眼前的两只银锭子,还有为首的那个小少爷,生的那么好看,尤其是那双眼睛,总感觉像是皇族。 掌柜的更是不敢推脱了,如今这年头,乌孙国换皇帝就像是割韭菜一样,换一个,死一个,都没有固定的人选。 眼前的人看起来气度不凡,他也不敢再说什么,也不好猜测人家的真实身份,只得硬着头皮,心境复杂的接过了银锭子。 让小伙计将二层的客房尽数打开,将许久没有住人的房间打扫了一遍,这才带着旷天意走了进去歇着。 小伙计也许久没有见过这么大阵仗的商队了,不禁有些好奇,多看了几眼,还瞧着一个劲装汉子肩头扛着一只麻袋,那麻袋里的东西感觉像是个人,还能动,不停地踢打,却根本无济于事。 只听得里面传出来呜呜呜的喊叫声,怕是嘴巴被堵了上来。 小伙计和掌柜的交流了一下眼神,心底更是恐慌了起来。 这些人感觉比不定期来小镇搜刮一番的土匪还要令人害怕? 旷天意有点点轻微的洁癖,先沐浴更衣,这才款款坐在了桌子边,拿起来桌子上的茶盏喝茶。 荒僻小镇哪里有什么好茶水,比起楚家的差远了,旷天意放下了茶盏。 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很快传来那些暗卫们的回禀声。 “二少爷,人给您带过来了。” “带进来!”旷天意修长的手指轻轻捏着茶盏的边沿,一点点的转动着杯盏,眼眸深邃,喜怒不形于色。 门从外面被推开,却是走进来一个穿着一袭藕荷色裙衫的女子,衣裙是刚买的,甚至还贴心的准备了簪子首饰之类的女孩子用的东西。 女子的头发绾成了一个少女的半月髻,杏眼桃腮,容色长得很是灵动。 灵动是灵动了一些,灵动过了头,用蛮劲儿挣脱了身后束缚她的护卫,眼前着想要和旷天意拼命的架势。 ------------ 第822章 我瞧着不舒服 洗干净了的王二虎看起来果然舒服多了,一直绷着脸的旷天意脸色稍稍缓和了几分。 “你们出去!” 将虎妞送进来的几个人忙退了出去,房间里只剩下了他们二人。 旷天意规规整整的坐在了椅子上,刚刚沐浴过又换了一身银色绣着暗纹的锦袍,头发用一只玉冠束了起来,说不出来的清雅,宛若谪仙落在了凡尘。 只是他身上的气韵很冷,感觉像是一块儿冰,不会笑一样,表情沉静的厉害。 若是大晋京城知晓楚三楚墨月的人,瞧着旷天意这性子,委实和他娘亲一个路子。 冷的要命! 虎妞姑娘没想到这个人倒像是和她杠上了,强行将她捆住带到了这里来,她也就是半道帮他杀了几个昌南王的匪兵而已,他至于这般不依不饶吗? 可憋了一肚子的火儿,被旷天意那个淡淡的眼神扫过来,瞬间偃旗息鼓。 她气鼓鼓的瞪着他,倒是也不敢说话了。 旷天意抬起手,手指尖弹出去一片金叶子,加了他的几分力道,瞬间擦过了绑着虎妞的绳子。 只听得刷的一声,绳子被割断落在了地上。 虎妞再一次见证了这个人简直是逆天的武功,其实一个人的武功厉害不厉害,不在于看什么大开大合的武功路数,便是这细微末节中也能瞧出来一个大概。 她先是微微一愣,随即转身想要逃,身后却传来旷天意淡淡的声音。 “你再迈一步,试试?” 试试就试试? 还是算了。 虎妞缓缓转过身,定定看着旷天意,随后朝着他大步走了过来,大大咧咧冲他躬身抱了抱拳。 “旷公子,我自认为和你无冤无仇,你这又是何必呢?” “当初那几个匪兵你也看到了,委实不是个东西,便是杀了他们又如何?” “那些人,有一个算一个,随随便便拉出来指不定身上背着多少人命,我杀他们有错吗?” “没错!”旷天意言简意赅,和他父亲一样沉默寡言,惜字如金。 虎妞登时说不出话来,感觉自己遇到了个疯子,而且还是那种最危险的疯子。 她吸了口气道:“那你为何要抓我?” “因为你杀了他们!”旷亦想起来凑不够惩治恶徒的数目,就难受,就觉得不舒服。 必须凑够八,他才觉得好受一些。 “我……”虎妞登时说不出话来。 她索性心下一横,直接坐在了旷天意对面的椅子上,坐姿很是随意,有点点粗糙。 旷天意眉头狠狠蹙了起来,随后起身走到了虎妞的面前,缓缓弯下腰来。 那张惊为天人的脸就那么在她面前渐渐逼近,他身上冷香的气息袭来,她一时间竟是动弹不得,像是被点了穴,呼吸都凝滞了。 这个人长得太好看了,她一颗心瞬间狂跳了起来。 “你……你不会是……不会是想要……亲……” “你想多了,”旷天意抬起手,修长的手指将她头上插歪了的金步摇一点点摆正,那个角度刚刚好。 随后将她的两条腿并拢在了一起,两只手左右膝盖处各自放好,更绝的是居然蹲下来将她的裙摆也整理好,这才坐回到了自己的椅子上。 虎妞整个人惊呆了去,不可思议的看向了对面坐好的旷天意,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点儿什么好。 这人纯属有病吧?还是病的不轻的那种! 两个人之间的气氛陷入诡异的宁静中。 旷天意淡淡看着她,说来也奇怪,他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单纯坐在那里就给人一种很强大的威压,压迫的虎妞喘不过气来。 “王二虎是假名吧?”旷天意冷冷道。 虎妞吞咽了口唾沫,可怜兮兮的看着他道:“真名,我真的没骗你!就是我的名字!” “女扮男装总该是遮人耳目的吧?” 虎妞脸色一僵,咳嗽了一声道:“这不是为了行走江湖方便吗?” “你家在哪里?” “四海为家!”虎妞倒是挺自豪的。 “爷娘老子都死了,跟着我义父在江湖中讨生活。” 旷天意抬头第一次认真的看了对面女子一眼,想不通她这样一个娇滴滴的弱女子到底经历了什么。 他眸色间的冷冽缓了几分:“你最好别藏着掖着,说你到底在哪儿住着,我送你回去。” 虎妞登时急眼了,蹭的一下子从椅子边站了起来看着旷天意道:“旷公子,咱们不曾认识,也素未谋面,你为何要与我为难?” “你放了我走,咱们就当是缘分一场,他日江湖再见还是朋友,若是如此相逼,没意思了吧?” 虎妞哪里肯说出来她在哪儿住着,好不容易才从义父那里偷偷溜出来,她只想去庆丰城找到昌南王那老贼,宰了他,替她的族人报仇雪恨。 可她都练了这么多年的功夫了,义父总是说再等等,再等等,时机不够,那要等到什么时候? 等到那老贼寿终正寝不成? 她如今已经长大成人,爹娘兄嫂的血仇,她不报谁来替他们报? 不想半道儿上遇到了这么个神经病一样的人,将她困在这里,还要将她送回去。 她好不容易躲过义父的追踪,再回去,义父指不定要将她关到什么时候? 这一次她是真的被眼前这个男人气着了,偏生人家的武功又那么俊,她打也打不过,逃也逃不掉。 此时看着旷天意,虎妞咬着牙道:“旷公子,咱们都是行走江湖的,若是我害了你,你这么绑我,欺负我,那是我该着你的,我受下了。” “可咱们就是因为这件事情,不至于吧?难不成你拥护的是昌南王那个老贼?” 虎妞说到这里倒是有些担心,这个家伙不会真的是昌南王那边的人吧,可之前他杀昌南王匪兵的时候,下手也挺狠的啊! 她死死盯着坐在椅子上的旷天意,打死也想不出来什么时候得罪过他? 旷天意冷冷道:“你走吧!” 虎妞一下子傻在了那里,这就……这就放她走了? 怎么感觉怪怪的? 她缓缓退后一步,又退了一步,紧跟着疾步推到了门口处,眼见着就真的跑了,还是不死心的折回头看着那个长得和仙人一样的青年。 “小女子冒昧问一句,你既然存了心思要放了我,为何之前要将我带回来?岂不是多此一举?” “你这到底是因为什么?” 旷天意有些不耐淡淡道:“因为你脏,我瞧着不舒服。” “洗干净了,看着才舒服,”他又加了一句。 虎妞…… ------------ 第823章 又回来了 虎妞整个人顿时愣怔了一下,看向旷天意的表情感觉像是在看一个傻子一样。 这世上竟然还有这般无聊且霸道的人? 就因为看她乔装打扮后穿的破破烂烂,脏兮兮的样子,居然让他瞧着不舒服,就将她强行带回来洗干净后再扔出去? 虎妞动了动唇,竟是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才能表达此时的心情。 她觉得在这个人面前多呆一阵儿,都能把人逼疯了去。 虎妞看着旷天意抱拳道:“后会有期,告辞!” 她瞬间冲出了旷天意的门,回到了自己的屋子里收拾了东西,拿着她的板斧冲出了客栈,冲进了夜色中。 人已经走了,屋子的门洞开,外面传来暗卫们来来回回巡逻的脚步声,脚步声很轻,更是衬托出了夜色宁静。 那一瞬,旷天意瞧着黑洞洞的门口,竟是看得有些失神。 总感觉屋子里突然少了人,居然有点点的冷清。 他缓缓起身走出了暖阁的门,此番倒是也睡不着了。 “来人!” “二少爷!”一个小厮忙疾步走了过来。 “随我去林子里练剑!” 那小厮脸上的表情垮了垮,二少爷真的是想起来一出是一出,这大晚上的,还是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四周瞧着也荒凉的厉害。 小树林倒是也有,可也不在附近,这要出去找吗? 他也不敢说什么,忙取了二少爷的暮岁宝剑捧了过来。 旷天意将暮岁紧紧握在了手中,这一把剑还是当年爹爹亲手给娘铸造的宝剑,后来大姨母交到了他的手中。 大哥继承楚家的重光,他拿到了爹娘的暮岁。 他们兄弟两个注定是分开的,虽然从小都没有分开过,可两个人肩负着不同的使命,有时候也身不由己。 旷天意已经深入了乌孙腹地许多天了,对于乌孙当前的局势渐渐看清楚了几分。 当初乌孙摄政王被大晋女帝陛下烧死后,皇帝非但没有掌控政权反而因为懦弱无能,被另一派势力害死。 皇帝驾崩后,整个乌孙一片混乱,那些乌孙皇族各自占地为王,其中最心狠手辣的就是昌南王。 昌南王此时完全控制了乌孙的上都,嫣然以皇帝自居。 只是差一个令人信服的传国玉玺,不过昌南王不管有没有传国玉玺,称帝是迟早的事情。 可此人心狠手辣,作恶多端,为了上位杀了朝中一大批的门名贵族,他嫌弃那些名臣聒噪说他是什么篡权谋反,说他是凶残武夫,鱼肉百姓,说他带着士兵屠城。 太吵了,都去死吧! 于是昌南王占领京城上都后,竟然嚣张到将上都的城门全部锁死,一夜之间屠了上都万人,有些世家竟是被灭了族。 这下子可算是捅了马蜂窝了,那些世家在各地盘根错节,如今主家被杀,到处都是想要杀昌南王的世家遗孤。 其中影响最大的就是慕容家族,慕容一脉在乌孙是第一世家,慕容家世代为官,子孙一个个位居高位,而且还执掌乌孙文教制度,丞相慕容衍更是在百官中的威望很高。 结果就因为慕容衍很反感昌南王的做法,大着胆子当面斥责他不该残暴无道,再暴虐下去,天怒人怨,哪里能做一国之君? 就是这句话,祸从口出,惹恼了昌南王,昌南王直接将慕容一族一夜屠尽,甚至连府里头的一条狗都没有放过。 唯一的漏网之鱼便是当初外出住在别庄养胎的慕容夫人,慕容夫人怀了这一胎,脉象不稳,总觉得心浮气躁,便搬出来想要拜佛静静心。 不想与相爷一别,再也见不到了。 慕容夫人在下人们的保护下,逃了出来,半道儿上动了胎气,女儿提前早产,她也因为急怒攻心,悲伤过度,加上身体虚弱,后面还有重重追兵。 生下女儿后,便再也无力回天,死在了路上,女儿也被下人们不晓得带到哪里去了。 如今二十年过去了,昌南王称帝不久又被其他的兄弟们从皇位上打了下来,他越发不知道收敛比之前更加暴虐。 刚不久又将皇位夺了回来,甚至将自己的弟弟,那个只当了几天皇帝的傀儡,活生生喂了狗,还让文武百官眼睁睁看着。 他第二次称帝又没有坐稳,被其他的皇族围攻,不得不撤出了上都,来到了庆丰城。 庆丰城四周的百姓瞬间遭了秧,倒了血霉。 旷天意其实走到了这一步,已经明白了大姨母的意思了。 便是让他拿着真正的乌孙国的传国玉玺,以前朝太子嫡系血脉的身份,拿回属于他皇祖父的那个位置。 其实旷天意不愿意做什么皇帝,他只想做个剑客,但是一路走来看着四周百姓的惨象,旷天意第一次内心生出了几分动摇。 他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办? 大哥那边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他此时心烦意乱,提着暮岁下了楼,身后的暗卫忙跟了上去。 旷天意刚走到了院子门口,外面却是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听着那声音怕是慌得厉害。 他眉头一挑,一把拉开了门,迎面一个人因为跑得太快直接冲到了他的面前,重重砸进了他的怀中。 即便是旷天意武功高强,还是被来人撞了个踉跄,那人的两只脏污的手狠狠按在他素色的锦袍上,留下来令人惊恐的黑手印。 “快跑!土匪来了!怕是冲着你们这支商队来的!快跑啊!别怪我没给你们通风报信啊!”那女人呜哇乱叫。 旷天意冷冷看着面前的王二虎这个死女人,没想到她还挺仗义的,不过在他衣服上留下了两个脏污的手印,他瞬间难受起来。 虎妞也是刚出了小镇就看到一股人数众多的土匪出现在小镇的路口,她本来沿着小路避开这些人,离开便是。 她也确实这么做了,反正旷天意那个小子让她瞧着很是不爽,而且脑子有病。 可她走出了几步远,还是折返回城给旷天意他们报信。 明眼人一下子就看出来了,前脚旷天意这一支行商队伍住进了客栈,后脚土匪就闻着味儿来抢了。 虎妞还是决定个人恩怨暂且放下来,共同对付这一批贼寇还是最当紧的。 旷天意却死死盯着虎妞,又看向了身上的脏污印记,拳头紧了紧。 ------------ 第824章 不想做英雄 “旷公子,你傻站着做什么,快带着你的人逃啊!” “这附近的强盗可是很厉害的,不比之前那一个两个的匪兵,差不多有上百人,专门抢劫你们这种肥的流油的商队!” “快走啊!莫不是真的吓傻了不成?” 虎妞抬起手抓住了旷天意的手臂,要拉着他快逃。 不想此人感觉像是定在了地面上,居然拉不动他。 旷天意眼睛死死盯着自己的胳膊,银白色蜀绣锦袖,上面按着一只脏污的爪子。 他缓缓闭上了眼,吸了口气。 “松开!” “啊?”虎妞此时心中急迫,她冒险赶回来报信便是希望这个人能抓紧时间逃,此时他这是个什么表情? 旷天意眉心蹙成了一道川。 “放开我!!”他此时杀人的心思也有了。 虎妞下意识松开了他,觉得此人纯属有病。 她冷笑了一声刚要说什么,外面突然传来一阵马蹄的嘶鸣声。 虎妞不禁心头一阵悲凉,现在即便是跑也估计来不久了。 一阵阵马蹄踏着地面的震颤声沿着街头传了过来,小镇上的百姓更是大气也不敢出,这附近最厉害的一支悍匪出现了。 杀人如麻,根本没有留下任何活口的机会。 都是强盗,强盗和强盗之前也是有些许区别的。 比如有的强盗只是求财,不想要人命。 而此时旷天意他们招惹过来的这一群便是附近行事最血腥,最不讲道理的强盗。 他们的行事风格往往是遇到人先将人杀光了,一个活口不留,等人都死光了,这才到处翻找财物,连尸体上的物件儿都不放过。 此时那些人刚带着人冲到了客栈这边,迎面便挥起了大刀朝着旷天意的面门砍了过来。 虎妞心下一横,拔出来背上背着的板斧朝着那些人冲了过去。 她见识过这些人的凶残,不管她是不是旷天意他们一伙儿的,但凡是站在这里就是个死。 若是死,她也不怕,大不了大家同归于尽。 此时虎妞连爹娘的仇也顾不上想了,因为这些强盗没有给她思考的时间。 可虎妞刚冲出去几步,手中的板斧还未发挥,后面的领口被人揪住整个人竟是被重重朝后扯了回去。 却看到旷天意将她粗暴的揪扯到了身后,手中拿着的宝剑暮岁已经祭了出来,在夜色中发出莹然的光芒,就像是一道冷冽星光。 突然又一阵脚步声传来,不过是从客栈四周的阴影中冒出来一个个身着玄色短打劲装的暗卫。 那些人的武功个顶个的厉害,不多时那一批悍被揍得哭爹喊娘,连连求饶。 尤其是旷天意,似乎冲到他面前的匪徒不是人,就是待砍的瓜果白菜。 他身形稳健,于这地狱般的杀戮场里依然能保持一袭银白色锦袍不挂一丝血色。 百尸堆中过,丝血不沾身。 这才是地狱出来的煞神,那些悍匪惊恐的看着迎面而来的青年,容色清丽到极致,也冷到了极致。 鲜血不停地从他的剑锋上滑落,那剑感觉饮饱了血,于那青白颜色间竟是透着一抹诡异的艳丽。 短短不到半个时辰,高下立见,那些悍匪这才反应过来,今晚貌似惹了不该惹得人。 “风紧!扯呼!” “呵呵!还想扯呼?命就留在我大哥这里吧!谁让你们一个个不长眼睛?” 虎妞最敬佩武功高强的人,此番瞧见了旷天意这个煞神的真正实力后,更是佩服的五体投地,登时旷天意在虎妞的心目中由一个神经病,直接成为她的大哥。 旷天意眼见着虎妞又要动他的衣袖冷冷呵斥道:“离我远一些!” 虎妞还真有抓着他手臂耀武扬威的年头,此番忙将伸出去的爪子缩了回去。 委屈的看了旷天意一眼。 旷天意眉头皱了起来,她那张故意扮丑扮脏的脸落进了他的眼眸间,他下意识脸偏到了一边。 这个当儿,那些悍匪忙朝着来时的方向疯了般的逃走。 再不逃走,他们全得死在这里。 原以为就是个普通的商队,出去查消息的小喽啰回来说领头的是个羸弱的青年,其余人也很普通,装的货物却很多。 不曾想恰恰是这个看起来清俊的青年,居然下手这么狠,甚至比他们还要狠辣。 他们此番只想逃出生天,有的人慌不择路甚至拍打着街头两侧老百姓的大门,希望进去避一避。 可平日里这些人造孽太多,小镇上的百姓哪家哪户没有吃过这群悍匪的亏? 此时透过门缝儿眼睁睁看着这些人被杀了个七零八落,自然心头快意,哪里肯给这些畜生一条生路。 家家户户具是死死紧闭大门,兴奋的偷偷朝外看着。 旷天意声音清冷如霜,每说出去一个字儿,都带着几分冷冽杀意。 “你们手头有没有无辜之人的血?若是你没杀过无辜之人,本公子倒也放你们一条生路。” “可你们杀过无辜之人没有?” 旷天意淡淡问道,那些人具是吓傻了。 他们张了张嘴,浑身哆嗦着,却是一个字儿也说不出来了。 他们是一群杀人如麻的悍匪,人人手上都有人命官司,不杀无辜之人,抢不到钱啊! “求求大侠!求求大侠饶命!求求你了!求求你!!” 旷天意轻声笑了出来,这一笑,宛若冰莲盛开,美得惊心动魄。 虎妞不禁看呆了去,心头狠狠一动,一个男人怎么长这么好看? 长得好看也就罢了,武功还这么高?关键这份儿气度也委实令人折服! 旷天意没在意身边的虎妞在想什么,他缓缓抬起了手中的暮岁,淡淡道:“既如此,都去赎罪吧!” 旷天意一声令下,最后一股残匪被斩杀干净。 整条街道堆了不少的尸体,血腥味扑面而来,旷天意这一方除了极个别受了点轻伤,其余人无一人伤亡。 虎妞暗自倒抽了一口气,这些人绝对不是普通的商队,身份定是不一般。 她此时反倒是对旷天意没有那么的排斥了,这个人看起来挺邪性的,可总觉得他身上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正气凛然。 “旷公子……当真是英雄!”虎妞讪讪笑道。 旷天意看了她一眼转身走进了客栈,客栈老板和小伙计们,已经吓傻了去。 此番纷纷避开,给旷天意留出来一条通道。 “旷公子,你做什么去?”虎妞现在有点点想法了,能不能拜他为师傅? 自己如果有旷公子那几下,何愁杀不了昌南王。 她忙追了过去。 旷天意顿住了脚步,头也没回冷冷道:“本公子要沐浴,你也要跟吗?” 虎妞登时尴尬的收住脚步。 旷天意冷笑了一声:“还有,不要称呼我英雄,我讨厌这个词!” 他说罢大步走开。 虎妞却想不明白了,当英雄多好啊,那么多人敬仰,侠之大者,为国为民,他为何这么讨厌做英雄? 真的是个怪人! ------------ 第825章 收徒弟 第二天早上,小镇上那些躲在家中看了一晚上杀戮的百姓,其中几个胆子大的小心翼翼从院子里走了出来。 却发现昨天晚上街道上的那些尸体都不见了踪影,不晓得一晚上被弄到了哪里。 甚至连青石路面上的那些血迹也冲洗得干干净净,他们登时看傻了眼。 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情不是眼睁睁看着杀人,而是杀了人后,却是一点儿踪迹也寻不到。 不光是那些尸体,即便是住在小镇北边客栈里的那一支神秘的商队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启程离开了。 人们纷纷涌到了客栈老板那里,客栈老板即便是到现在脸色都微微发白,吓得。 那个青年头领走的时候命人给了他一大笔封口费,让他谨言慎行,他哪儿敢再给人家胡言乱语的瞎说? 众人一看问不出什么来,也只得作罢,这一颗心却是悬着放不下来,总觉得要出大事儿。 此时商队继续行走在乌孙西面的草原上,这一片草原接壤柔然那边。 旷天意就是从柔然那边组织了商队进入乌孙的,毕竟柔软大王是他的七姨夫,七姨母生了两个王子一个小公主,在柔然那边的地位已经是巩固得不能再巩固了。 这一次听说他要去柔然,七姨母非要抛下六岁的可爱小公主跟着他一起去乌孙干掉乌孙那些皇族替他父亲和母亲圆了身后事。 这个决定差点儿将七姨夫吓死,现在七姨母生养了孩儿,不比当年勇。 他抱着孩子直接堵在了门口,还是旷天意拿出了大姨母的诏书,七姨母这才打消了跟着他一起走的念头。 毕竟这是他旷天意的事情,乌孙皇族的那些乱七八糟他自己得有个了断。 当下七姨夫亲自护送他到了乌孙和柔然的边界处,又塞给了他一批柔然最勇猛的武士。 此时旷天意身边的人,个个都身怀绝技,随便拿出来一个都是能以一敌百的好汉。 旷天意已经得到了大哥的信儿,让他朝着柔然上都的方向走,他已经快到上都了,还帮他收复了几支势力,让他过去接手。 旷天意想想心头多多少少有几分不情不愿,这些人都明白,他终究是要走到那一步的。 可为什么是他,不是大哥? 都是一个娘肚子里生出来的,为什么他不能继承楚家爵位,大哥去争乌孙的皇帝好了? 毕竟乌孙可是个大国,整片大陆呈现出柔然,乌孙和大晋三足鼎立状态。 乌孙的皇帝远远比楚国公府的爵位难得的多,不想大哥说他眼睛不行。 旷天意想到这里,仰靠在了马车的车壁上,缓缓抬起手挡在了眼睛上。 是的,就是这双要命的眼睛害得他。 他大哥楚天赐的眼睛是黑色的,唯独他的颜色不对,是那种琉璃色,看起来就与众不同。 他们两个小的时候还问过大姨母,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形。 他们是双生子,双生子不是应该长得一样吗,怎么眼睛不一样。 大姨母说是什么异卵双胞胎,总之都是他们听不懂的话,也没有深究,可就因为眼睛,他便不得不踏上了乌孙这片广袤的土地。 “旷大哥,是不是晒得慌?我帮你挡着光,你好好歇着!” 一道清甜的声音将旷天意烦乱的思绪拉了回来,他缓缓展开了眼,却对上了虎妞那双明亮的眼眸。 此时阳光从马车的车窗外照射了进来,落在了旷天意的侧脸上,衬着他的俊颜越发的棱角分明,光彩照人。 虎妞不禁呆了呆,这个人如果是个女人就好了,绝对是天下第一美人。 昨天晚上他们几乎是连夜离开了小镇,毕竟搞出来那么大的动静儿,杀了那么多的贼匪,乌孙其他势力必然会有察觉。 一路刻意低调的旷天意,从和虎妞相遇的那一天起,局面就变得不可控起来。 他们的行动不得不说有些张扬了,越是张扬,后面的麻烦也就越多,最好是不要在同一个地方停留太久了,否则更加麻烦。 走的太匆忙,只有一辆完好无损的马车,其余的马车在与那些贼匪交手的时候或多或少的损坏了不少。 最后面是拉货物的牛车,不好让虎妞一个姑娘家坐上去。 旷天意不得不同虎妞同乘一辆马车,在他强烈的要求下,虎妞洗干净了后换上了女装,这才坐进了旷天意的马车里。 她之前冒死回来通知他们小心前来袭击的贼匪,旷天意也算是落了对方一个人情,虽然他不习惯与一个女子共处一辆马车,但是她若是能乖一些,他兴许还不怎么讨厌他。 只是这个女子分外的好动,一路上缠着他,要拜他为师。 光是在这逼仄的车厢里,便是硬生生给他磕了一路的头。 此时他刚闭目养神,清净一会儿,不想她又凑了过来。 旷天意缓缓睁开了眼眸,对上了一双白皙纤弱的手,只是虎口处磨出来一层薄茧,便是经常练剑之人才会有的标志。 那双纤白的手就那么挡在他的眼睛上,落下来一处阴凉,刚好隐在了他俊朗的脸上。 “放下去!”旷天意觉得一阵阵头疼。 “哎,好嘞!”虎妞忙笑着放下了手,窗户外面的阳光直接刺在了旷天意的眼睛上,旷天意闭了闭眼,没好气的一把拉下了马车车窗上的竹帘。 他坐起身冷冷盯着虎妞,虎妞倒是被他盯得有点点不自在。 “旷大哥……” “别喊我大哥,”旷天意揉着微微跳个不停地眉心,“你我二人之间没有那么熟!” “你家到底在哪儿,若是再胡言乱语,本公子也没有时间陪着你玩儿!你下去吧!” 虎妞登时慌了,她瞧着他武功高强,自然想要拜他为师,到时候便是去庆丰城那边杀那个老贼,胜算更大一些。 昨天晚上在小镇上的那一处厮杀,让虎妞算是彻底服气了,这才叫高手,她之前以为她义父就很厉害了,比起人家这位年轻公子怕是差远了的。 虎妞忙陪着笑脸冲旷天意道:“旷大哥,你就收了我这个徒弟吧,以后你的饮食起居我全包了,保准服侍得公子您舒舒服服的。” 旷天意眉头一挑,总感觉这个女人说话有点怪怪的,可又说不上来哪里怪? 什么叫伺候得舒舒服服的? 他此时倒是被这个女人厚颜无耻的话语给惊了一跳,还想要拿着他的衣食起居说事儿。 “旷公子!你就收了我这个徒儿吧!求你了!”虎妞是真的想学几招。 ------------ 第826章 半道丢下 “旷大哥,你收我为徒,我一定好好孝敬您!” “您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让我朝东我就不敢往西!” “我给你你洗衣服做饭铺床叠被……” “停车!!”旷天意委实有些受不了了,不想半道捡了个麻烦,也是自己欠了人家的。 当初瞧着她脏兮兮的样子就是不舒服,又瞧着她可疑顺道盘问几句,其实他也不是那种喜欢刨根问底的人。 况且她的身世如何关他何事,可没想到和那一群悍匪打了一架后,这个女人竟是讹上了他,吵着嚷着让他传授剑法和武功给她。 旷天意觉得自己碰到了这天底下最大的笑话! 眼见着她说话越来越不成个样子,他喊停了马车一脚将她踹了下去。 虎妞一阵天旋地转,摔出了马车,还未说什么,呯的一声,她的包裹也被那人从里面丢了出来。 马车扬长而去,虎妞忙从泥泞的地面上爬了起来,想追过去,哪里追得上? 她是彻底慌了,那厮被她缠得烦了将她丢下来,她也没什么意见,反正她也尽力了。 可旷天意将她留在了这里,她委实有些慌了。 四周是一大片戈壁滩,很少有绿洲,距离最前面的绿洲也要走一天一夜的时间。 在这种地方不仅仅令人害怕的是那些悍匪,更可怕的是那群野狼,尤其是现在已经到了傍晚时分,若是狼群来攻击,她孤身一人再厉害的武功也白搭。 况且她的武功也不怎么样,之前跟着义父练得那种硬功夫,什么金刚罩,铁布衫,她是个女孩子那种苦也吃了下来。 原以为自己的武功已经很厉害了,去庆丰城杀了那个老畜生绰绰有余,不想在看到旷天意那出神入化的剑法后,觉得自己过去十几年学得都是什么呀? 总之练剑终归比挥舞着两只板斧要好看一些吧! 虎妞缓缓站了起来,看着早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的马车,她低着头叹了口气。 到底是自己的错,将人家缠得烦了她,可是她真的很想学他的剑法和剑招。 虎妞动了动胳膊,即便是被旷天意踹了下来,那厮倒是有些分寸,没有伤到她。 看起来重重摔了下来,力道却是刚刚好,连踹人的动作都这么利索有分寸。 虎妞闭了闭眼,第一次难过得想哭。 她从小就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和一群糙汉子生活在一起,只知道义父带着一群人建了山寨,干的活儿计也让人不解。 叔叔伯伯们平日里种地,闲暇时上山打猎,偶尔会集体出动一次带回来很多的宝物,浑身都是血。 后来她懂事了,喜欢到山寨外面闲逛才知道他们这帮人叫土匪,可她义父这个土匪头子很奇怪,从来不劫掠百姓,专门针对那些平日里欺压百姓鱼肉乡里的恶霸豪强抢。 真正的将劫富济贫发挥到了极致,故而他们山寨还是很得附近百姓的喜欢,甚至官府下来绞杀他们的时候,百姓居然主动给他们通风报信。 直到半年前,她突然肚子疼,甚至还流了血,她抱着义父大哭说是自己快死了,得了一种大病,还让义父将自己埋浅一点,她怕自己死了以后他们找不到她。 义父顿时哭笑不得,请了村子里的一个婶子过来照顾她,她才明白自己已经是大姑娘了,成年了。 几天后义父给她办了一桌酒,算是及笄礼,庆祝她长大成人。 那天酒席散尽,义父将她带到了偏厅,拿出来一套血衣还有一封书信。 至此她才知道自己并不是没爹没娘被土匪们养大的野丫头,她的身世甚至还很高贵,是乌孙第一世家慕容家的嫡女。 她的父亲甚至贵为宰相,只是得罪了昌南王,被昌南王下令将全族屠尽。 她的父亲,几个还未成年的兄长,叔叔伯伯堂兄堂姐,甚至连府里头二哥哥养的那只小狗都被吊死在门框上。 唯独她的母亲带着她逃出了上都,一路被追杀,到了一处破败的庙宇突然孩子发动,早产。 彼时护着她们母女的护卫都尽数被追兵杀光,她母亲抱着襁褓中的她,被逼无奈之下脱下外袍将她裹住藏在了放杂物的筐子里。 她自己却抱着一个假的襁褓引着那些追兵到了悬崖边,纵身跳下了悬崖活活摔死。 后来追兵们来到悬崖下将她母亲的尸体拉了上来,昌南王下令将她母亲的尸体丢给了野狗,连个尸身都没有留下。 那个时候她的义父是个逃犯,被抓了壮丁割断了绳索逃了出来,半道儿在破庙休息,捡到了她,一看是慕容大人的后人,忙将她抱走,这才让她逃出生天。 虎妞叹了口气,她得知了自己的身世后发誓要报这个仇。 她不想连累义父他们,这才偷偷从山寨里溜了出来,独自上路和那个老畜生拼了,不想遇到了旷天意。 如今被人家丢到了这个地方,心底多多少少有些犯怵。 虎妞捡起了包裹背在了背上,将板斧紧紧攥在了手中,深一脚浅一脚朝前走去。 戈壁滩的晚上,根本分不清东南西北,墨蓝色的天际间泛起了清冷的一片星光。 虎妞不敢停,停下来就是个麻烦,要么冻死在这里,要么就会被狼吃掉,她发现自己找不到刚才被旷天意丢下来的那个路口了。 最糟糕的事情出现了,她居然迷了路,越往前走越是荒凉的厉害。 突然一阵狼嚎声传来,虎妞登时打了个哆嗦,忙抬头看去,却看不到不远处缓缓走来几匹狼。 天色完全黑了下来,都看不清楚那些狼有多少只,只看到一片灰蒙蒙的影子。 她顿时心底一阵阵的发寒,最害怕的事情还是出现了。 虎妞此时紧紧攥着板斧,手心都一阵阵冒出了冷汗,缓缓向后挪了几步。 突然像是碰到了什么硬物,感觉撞在了一堵墙上。 鬼打墙? 虎妞再也压不住内心的惊恐,尖叫了出来。 可身后伸出来一只手,将她的嘴巴死死捂住,她的尖叫声顿时被按了下去,只能发出了呜呜呜的声音。 耳边传来一个有些温热的低语声。 “别喊!我们走!” 声音清冷如玉,却莫名的令人心安。 ------------ 第827章 重新认识一下 虎妞登时惊出一身冷汗,尖叫声被强行压制住,发不出声音来。 耳边袭来的那个清冷的音调,她再熟悉不过。 这些日子她拼命想要拜他为师,结果被一次次无情拒绝,还将她丢在这种荒无人烟的地方。 没想到他竟然折返回来找她,虎妞一时间心情颇为复杂,可此时还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眼见着远处的饿狼缓缓朝着他们这边窜了过来。 “快走!”旷天意一把扯住了虎妞的胳膊朝后掠了过去。 他用得力道太大,几乎将虎妞临空抓了起来直接丢到了马背上。 旷天意飞身上马,将虎妞护在怀前,狠狠抽了一马鞭,朝着不远处狂奔而去。 身后的狼群瞬间扑了过来,跑得最迅速的头狼一口咬住了马尾,马儿吃痛一个趔趄,旷天意和虎妞差点儿从马背上摔下去。 “抓稳了!”旷天意低喝了一声,死死拽着缰绳,朝前狂奔而去。 虎妞整个人被旷天意箍在怀中,都透不过气来。 耳边传来狼群密集的呼嚎声,一声紧似一声,她的心跳的厉害,感觉要从喉咙眼儿里跳出来。 想要说话却只能发出嘶哑的叫声,声音都变了调子。 不论是谁遇到这种情形都能吓懵,骑着马在旷野里疯了般得狂奔,身后是奋力追逐的狼群。 “我们……去哪儿?”虎妞吼了出来。 “不知道!”旷天意冷冷道。 虎妞艰难的转过身不可思议看向了身后紧挨着的男人。 “你不会是也迷路了吧?”虎妞瞪大了眼眸,心底生出阵阵的绝望。 “嗯,”旷天意回答的理所当然。 虎妞顿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原以为他良心发现折返回来找她,不想他自己倒是和那些护卫走散,迷了路? 这茫茫戈壁滩上最怕的就是遇到现在这种情形,一旦鬼打墙找不到路,一时半会儿别想离开这里,身后还有狼群跟着,九死一生的局。 旷天意也心情烦躁,之前觉得这个半道儿捡回来的女人很烦,心烦意乱中将她踹下了马车。 后来走出不远,看着四周荒凉的茫茫戈壁,他瞬间觉得自己做的有点过火,忙带了几十个人骑着马折返回去找那个女人。 他彼时心头暗自盘算等找到那个女人,到了下一个镇子就将她丢下去,从此以后两不相欠。 不想这乌孙的戈壁滩一旦进来后,竟像是走进了迷雾中,兜兜转转再也走不出去,怪不得之前有人提醒夜晚不走戈壁滩。 旷天意这才觉得自己怕是造了大孽,将人家一个小姑娘丢在了这里,这不是害人嘛。 他心头捉急,越发找不准方向,不想还遇到了一场沙暴。 傍晚的沙暴更是迷了人的眼睛,这种戈壁滩上的沙暴,就像是和人捉迷藏的小鬼,也不是大面积的刮,偶尔就像一个小沙丘那么大,刮了过来,一旦陷进去便是彻底迷失了方向。 旷天意轻功和骑术都是身边护卫比不上的,一开始还能跟得住少主的节奏,后来落下了一截儿,这一场风暴终究将他们主仆几个吹散了。 没想到旷天意还能机缘巧合下再一次找到那个女人,虽然找到了情形却不太妙。 两个人骑着马上了一处高坡,那狼群仿佛了成了精一样,甚至都学会从后方包抄,将二人团团围住。 马儿焦躁不安的来回走动着,不停地打着响鼻,四周围过来的狼群越来越多,旷天意不得不下了马,抬眸看了骑在马背上的虎妞一眼。 “我引开狼群,你先跑!” 虎妞心头狠狠一动,愣在了那里。 旷天意不耐的皱了皱眉,抽出了腰间的宝剑暮岁。 “毕竟你遭遇此祸事,我有很大的责任,我们楚家人做事从来无愧于心,我做错了,便是错了,你走吧!不必管我!” 楚家人?他虽然长了一双琉璃色的眼眸,居然说他是楚家人? 说起来大晋的楚家,简直是一个很有传奇色彩的家族,他竟是楚家子弟? 这怕是要与狼群拼死决战,最后吐露了真实身份。 旷天意说罢再也不看虎妞一眼,转身对向了狼群,不想身后的女子并没有逃走,反而从马背上爬了下来,抓紧了手中的板斧站在了旷天意的身边。 旷天意愣了一下,虎妞看着他笑道:“这事儿也怨我,我若是不缠着旷公子拜师,你也不会恼了我。” “既然你告诉我真实身份,如今怕是要死在这里,我也和你一并说了吧。” “我不叫王二虎,义父是从破庙里装杂物的破筐子里捡了我的,我是慕容家的后代,慕容月,再认识一次吧。” 慕容月抬眸看着旷天意,她其实生的很好看,姿容上乘,眉眼秀美,只是形容举止稍稍粗糙了些,毕竟和一群土匪长大身边也没有当家主母好好教养,没有长歪倒是万幸了。 旷天意也是吃了一惊,慕容家他是听过的,在整个乌孙朝赫赫有名的大家族,后来得罪了昌南王被灭门。 没想到眼前的姑娘居然慕容衍的女儿,当年慕容衍惊才绝艳,少年状元,是乌孙国不世出的天才,后来执掌乌孙国相印二十多年,从未被人代替,不过结局委实凄惨了些。 他定定看着眼前的女子,怎么也看不出几分慕容相爷的气韵来。 “你走吧!我断后!毕竟你父亲只剩了你这一根独苗儿。” “不必,”慕容月唇角勾起了一抹笑意,挺直了脊背,倒是有几分傲骨。 “我慕容月断不会踩着别人的尸骨苟活,既然今日你有错我也错,扯平了,同生共死吧!” 慕容月也不再和旷天意啰嗦,抓紧了手中的板斧,弯腰投足间竟是有那么一点点的威压霸气跃然而出。 旷天意也不是那啰嗦的人,轻笑了一声。 “罢了!你若是有此勇气,我也不必啰嗦,大不了拼死一战便是!” 为首的头狼瞧着这两个人类都要做他们的食物了,竟是一点儿也不怕,不像之前他们遇到的人类,不是嗷嗷大哭便是歇斯底里的哀嚎。 此番瞧着这两人竟然还聊上了,呲了呲牙,突然朝着旷天意和慕容月扑了过来。 ------------ 第828章 我帮你杀了他 眼见着头狼扑了过来,旷天意下意识将慕容月一把推开,直接冲了过去,挡在了慕容月的身前。 慕容月本来挥起了板斧准备朝着冲过来的那颗狼脑袋劈过去,不想一个踉跄被旷天意拉到了一边,散出来的劲儿差点儿没有收住,斧头擦着旷天意的身体擦了过去。 旷天意一剑刺进了狼肚子里,头狼惨嚎了一声。 “你的斧头下手注意些!用斧头和用剑其实本质是一样的,剑招和剑法自在心中,人剑合一,收放自如。” “越是危险境地,越不能慌,泄了气,便是死地!” 慕容月整个人都听傻了,都到了这般境地了,旷天意居然传授起她剑法来? 她慌忙记在了心中,心头莫名有些感动。 他终于肯教她了! 头狼吃了这一剑,迅速跃开,突然仰起头嚎了出来。 四周围着的狼群像是得了号令一般,齐刷刷朝着他们二人扑了过来。 旷天意也没有时间和慕容月探讨什么剑法了,攥着手中的剑刺了过去,戈壁滩上的罡风都裹挟着浓浓的血腥味道。 这血腥味道更是刺激了四周的狼群,一波接着一波冲了过来。 “旷公子,那边的我来对付!” 慕容月被旷天意护在了身前,旷天意面临着狼群的攻击是最猛烈的,到底一拳难敌四手,肩膀处被一头狼狠狠抓了一下,瞬间渗出血来。 慕容月也不知道为何,瞧着旷天意被抓伤,本能的发了狠,冲了过去,一斧头给那头狼的脑袋开了花儿。 这一斧头劈砍得分外的凶狠,以至于旷天意都有些诧异,这个女人竟是这般凶猛。 慕容月意识到旷天意看她的眼神不对忙惊呼道:“这头狼好吓人哦!” 旷天意眼角抽了一下,这个女人凶狠便是凶狠,当真没必要装柔弱,柔弱这个词儿不适合她。 “不必装!”旷天意轻笑了一声,肩头上涌出来的血丝毫没有阻挠他挥剑斩杀的力度和速度。 “你说什么?”慕容月一斧头又砍倒一个,朝着旷天意低吼了出来,四周的狼嚎声委实太吵了。 旷天意冷冽板正的脸上终于掠过一抹难得的笑容,他从小就不爱笑,板着个脸,楚家几个姨母都开玩笑说他这个性子像极了他母亲楚墨月。 不想在这群狼环伺,生死对决的时候,他居然因为一个姑娘笑了出来。 那一笑,宛若金风玉露,宛若初阳东升,宛若…… 总之就是好好看! 慕容月那一瞬间有些失神,突然腿上传来一阵锐痛,一头狼瞬间将她的腿撕咬了一口,随后那头狼被旷天意的暮岁拦腰斩断。 血肉横飞间,旷天意眉头紧蹙冷冷瞪了一眼失神的慕容月道:“想什么呢?找死不成?” 哼!又是这么凶巴巴的! 慕容月撇了撇嘴,撕下来布条将腿上的咬伤裹住,却下意识唇角微翘。 这不是想你嘛!谁让你长成了祸国殃民的样子? 旷天意没想到身边的姑娘受了这么重的伤,居然吭都不吭一声,自己扯下布条咬着牙绑住腿,手中的板斧又挥了起来,与他并肩而战。 旷天意心底不禁生出来一丝丝别样的情绪来,寻常女子受了这么重的伤怕是早就哭了出来,她竟然不当回事,坚韧,顽强,像是这戈壁滩上生长的小草。 “退后!”旷天意挡在了她面前。 慕容月正待说些什么,不远处传来一阵阵马蹄踏着冰冷地面的声音,而且还很密集。 不多时便冲过来一群劲装男子,朝着狼群这边冲了过来。 那些狼群在旷天意和慕容月这边受阻,气焰登时被打压了下去,不想又来了一拨人,登时狼群被冲的七零八落纷纷逃开。 “少主!” “少主!” 那些人赶跑了狼群纷纷下马冲着旷天意半跪了下来,他们刚才在这一带不停地兜兜转转,直到闻到了这边浓浓的血腥味道和厮杀声,这才找见了方向赶了过来。 他们几个人简直是怕的要死,少主在楚家的地位很重要,尤其是少主的爹娘是大晋的大英雄。 楚家上下几乎都宠惯着两位少主,尤其是大晋女帝陛下,将两位少主视如己出,甚至比对待太子都要好。 今日若是出了什么岔子,死在这里,他们即便是以死谢罪都赎不了罪。 此番看到少主身上沾染着血迹忙将随身带着的药箱取了下来简单帮少主处理了肩头的伤口,慕容月拿着素色纱巾还有金疮药微微有些尴尬。 四周都是男人,她若是要处理腿伤就得脱了裙衫,此时瞧着自己的裙衫虽然被狼咬破了,到底还能遮肉。 她默默的将旷天意递过来的金疮药揣进了怀中,不想旷天意看了过来。 慕容月讪讪笑道:“这黑灯瞎火儿的,等一会儿我再处置。” 旷天意不动声色站了起来,看了一眼四周的劲装汉子们。 “你们退五十步!” 几个人登时愣了一下,退五十步若是再迷路,再碰到狼群该如何是好? “退下去!”旷天意发布命令一向言简意赅,不会重复第二次。 那几个人得令纷纷退开,也不敢说什么。 不多时退得不见踪影,不过都打着火把也不敢再走散了去。 旷天意拿着一支火把插进了一边的土坡上,随后背对着慕容月道:“你先上药,不然一会儿骑着马颠簸,腿伤会加重,若是以后变成一个瘸子怎么办?” 慕容月心头一顿,虽然面对旷天意脱衣服有些不好意思,好得也就面对他一个。 旷天意背过了身子,高大挺拔的身影替她遮挡出来一方小小的空间,不知道为何瞧着他宽厚的背影,竟是令人觉得分外的安心。 戈壁滩此时一片寂静,旷天意负手站在那里,仰起头看墨色天幕上散落着的星辰,心境竟是稍稍宁静了下来。 其实刚才他也想通了,有些事情他不做不行,那是他的责任。 比如统一乌孙疆域,拿回属于他父亲的荣耀。 他方才也从慕容月的口中得知,她为了给爹娘报仇,一路上女扮男装,乔装打扮,在底层的污泥里摸爬滚打。 即便是和昌南王的差距那么大,也从未放弃过替爹娘报仇的决心和勇气,才会缠着他教她几招厉害剑法。 旷天意暗叹自己如今是楚家的少主,大姨母是大晋女帝陛下,几个姨母姨夫都是权贵,甚至连柔然王都是他的姨夫。 他手中握着这么多张底牌,却处处犹豫不愿意替自己的父亲拿回属于他的荣耀,还不如身后的女人。 此时身后传来慕容月穿脱衣服的窸窸窣窣的声音,竟是让旷天意心底生出了几分柔暖来。 他淡淡道:“你什么时候找昌南王报仇?” 慕容月不想他居然问起来这个,此番正忍住了疼将金疮药倒在了伤口上,抽了口气道:“等我养好伤,顺道和你学几招。” 旷天意笑道:“不用学了。” 慕容月一愣,眼底掠过一抹失落忙笑了笑道:“没关系,我也知道我这人惹人烦,我回去就和公子告辞,以后不再缠着公子。” 旷天意唇角微翘:“我帮你杀了他!” 慕容月登时说不出来,死死盯着面前的高大背影。 ------------ 第829章 你先练剑 慕容月怎么也想不到旷天意竟然要亲自帮她报仇,不禁有些傻眼。 旷天意借着月色和灯影看向了面前的女人,虽然笔挺的站在他的面前,可脸上的表情有点呆呆的。 他不禁笑了出来,抬起手想要帮她将耳边吹乱了的发丝别到她的耳后,他修长的手指刚触及到她的脸颊边,登时顿在了那里,忙缩了回来。 旷天意是大晋第一世家楚家的二少爷,身份地位极高,小小年纪便已经是朝中的顶尖权贵。 他如今已经行了冠礼,大姨母发动了各路亲戚和朝臣帮他物色京城里合适的贵女,那个场面,便是以后太子选妃也没这么热闹隆重。 可女帝陛下帮他选了那么多女子,他却是一个也没看上眼,加上他生性冷清不比太子殿下和大哥他们,那些女孩子在他面前竟是有点点怕他的。 此时大概戈壁滩上的月色太过撩人,旷天意沉寂了二十年的心,在此时此地竟是生出了几分别样的情绪。 两个人都觉得有些别扭,慕容月低下了头,得亏了夜色的笼罩,她微微发烫的脸颊上早已经笼着一层厚重的红云,若是白天定然让她无地自容。 “我们走吧!”旷天意缩回到身后的手掌微微攥了攥,大步朝前走去。 慕容月忙跟了上去,她腿受了伤,跟了几步就慢了下来。 看着前面走得极快的旷天意无奈的笑道:“旷公子且慢一些,我怕是有些跟不上。” 旷天意刚才做出来那个动作,自己越想越是觉得尴尬,人家姑娘已经遭罪到了此种地步,他竟是心头生出了一些不该有的旖旎思想。 此时只想快走几步,遮掩心底深处生出来的不良思想,不想下意识走快了许多。 突然身后传来慕容月清丽的声音,带着些许委屈,听起来更有小女儿的情态。 旷天意猛地停住了脚步,顿了顿,转身走到了慕容月的面前,吸了口气弯腰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这个举动让慕容月简直是措手不及,他就那么霸道的转身,弯腰将她抱起,似乎认定了什么事,不带半分的拖泥带水。 慕容月的身体陡然临空,惊呼了一声,下意识紧紧拽住了旷天意的手臂,他走得很快,她不得不攀住了他的脖子,对上了他棱角分明坚毅的下巴。 她脸上的惊恐诧异渐渐被甜甜的微笑取代,倒也是被抱得心安理得。 天色渐渐亮了,旷天意终于带着慕容月追上了在前面小镇上等他们的车队。 旷天意瞧着慕容月腿上的伤很重,决定先留在小镇休整几天。 这几天时光,对于慕容月来说过的像是在做一个最美好的梦。 经过了在戈壁滩上的一次生死交,两个人倒是比以前热络了不少。 此时客栈二层最东面的客房里,慕容月趴在了床榻上面放着的小几上,她最近腿上的伤好得很快,旷天意带了很多药材,有些药她都不认识,据说是大晋女帝做出来的药丸。 功效果然了得,她现在伤口基本不怎么疼了。 可在山寨里的时候就懒散惯了,此番像是被人抽走了骨头软软趴在了桌边。 旷天意却坐在另一侧,身形坐的极其周正,脊背挺得笔直,脸上的神色也是一丝不苟。 他将一些初浅的剑谱放在慕容月的面前,开始教她剑法的入门招数。 连着几天下来,慕容月才觉得自己真的是傻得够可以的。 即便是旷天意的剑法已经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也得一步步踏踏实实练习剑法才行。 一个一丝不苟的拆解剑法,一个一脸崇拜的看向对方,雕花窗户外面渗透进了细细碎碎的阳光,笼在这一对儿璧人的身上,那个画面竟是说不出来的登对。 以至于走进来禀告消息的楚家护卫都不好意思打破这安宁的一幕,可这是大少爷送过来的信,怕是有要紧事情商议。 护卫还是站在了客房的门口,门半开着,里面的青年男女相处得也是光明磊落,不落人话柄。 “二少爷!”护卫紧紧攥着手中的书信,躬身行礼。 旷天意和慕容月被这一阵突如其来的禀告声给惊了一下,慕容月忙坐直了身体,再也没有那慵懒的模样。 她只在最亲近的人面前露出了小儿女般的娇憨可爱,尤其还是楚家的护卫,若是以后她真的想要和旷天意走到一起,总得给楚家的护卫们留下点好印象才是。 不愿意楚家的那些当家人万一从旷天意身边的护卫那儿,听到了关于她的流言蜚语,她怕是要自己将自己气死了。 “进来!” 护卫忙疾步走进了暖阁的外侧厅,拿出来书信递到了旷天意的面前道:“二少爷,大少爷的飞鸽传书。” 大哥的书信? 旷天意忙接过了书信,是一只小竹筒,竹筒两头用蜡封住。 旷天意眉头微微一挑,抬起手捏碎了竹筒外面裹着的一层蜡,随后取出来竹筒里面藏着的绢帛。 他展开绢帛,凝神看了过去,突然从床榻边站了起来,脸色巨变。 旷天意看过绢条后,将手中的绢条丢进了一边的炭盆里,瞬间烧了个干净。 他此时的脸色阴晴不定,整个身体紧紧绷着,感觉像是一张拉到最满的弓! “旷公子?”慕容月倒是被旷亦这个样子给吓傻了,下意识抓住了旷天意的手臂。 “旷公子,怎么了?若是需要我帮忙尽管说来!” 一路上,慕容月见识了旷天意的沉稳冷静,还未见过他如此惊慌失措的样子,连累着她也心头生出了几分害怕。 旷天意定定看着面前的慕容月道:“我先将你送回山寨里去,你那点子微末功夫,想要单枪匹马刺杀昌南王,怕是以卵击石。” “我先去办一件事,你先别急着报仇,练好剑,修身养性才是最重要的!等我回来与你一起去庆丰城。” 慕容月脸色微变,他这是发生了什么事情,竟是走得这般紧急。 她忙道:“你不若带我一起走吧,路上兴许还能有个照应,我的腿伤不碍事了,不用回去修身养性!” 慕容月紧张的看着旷天意,生怕被他丢下,加了一句:“虽然我武功不如你,可比起寻常人我还是很能打的,而且我从小生活在乌孙,你若是要在乌孙地界儿游历,需要我这样一个机灵的向导。” “旷公子?”慕容月定定看着面前的男子。 ------------ 第830章 去搬救兵 旷天意看着紧紧拽着他胳膊的慕容月,倒是不好拒绝她,其实这个女子带在身边也很好。 他点了点头,慕容月顿时脸上掠过一抹喜色,忙转身去收拾自己的东西。 旷天意也走出了慕容月的房间,回到了隔壁自己住着的屋子。 一进门,他脸上的沉稳再也维持不住,眸色沉到了底。 “你们马上收拾东西,以最快的速度赶往二龙山。” “是!”跟进来的两个心腹护卫忙领命走了出去。 另一侧站着的楚家暗卫统领福山低声道:“昌南王那个老贼怕是觉察到了大少爷的身份,竟是调集了他门下最精锐的几支军队围住了二龙山。” “固然大少爷武功高强,可这一次大少爷带的人连一千也不到,那昌南王调集过去的人差不多有两三万人。” “如今咱们的人只知道大少爷的身份暴露,被困在了那里,却不知道此时二龙山上到底是个什么情形,怕是不太好。” 旷天意眉头狠狠蹙了起来,这才意识到当初从大晋帝都走的时候,为何大姨母一个劲儿的提议要他们兄弟两个分开在乌孙行动。 如今看来,大姨母委实足智多谋,就怕出现现在这种情形。 他们兄弟两个即便是乔装打扮,也委实有些出挑,怕那些有心人察觉他们的真实身份。 到时候便是一桩麻烦,若是两兄弟这一次没有分开走,定会被人家一网打尽,到时候就真的没办法自救了。 不过没想到的是,最先被乌孙那些贵族察觉并且对付的居然是大哥,不是他。 按理说他的眼睛更容易出卖他的身份。 看着二少爷的脸色阴沉得厉害,一边的福生更是多了几分小心翼翼。 也难怪二少爷心情不好,兄弟两个同时长大,从小两个人的感情就好,早早没了爹娘也是互相扶持成长。 可以说兄弟俩个从未分开过,这一次被女帝陛下莫名其妙派到了乌孙境内,这是第一次分离,不想出了这么大的事情。 他瞧着二少爷脸色不好看,小心翼翼道:“二少爷也不必太过担心,大少爷的武功那么好,定会安然无恙的。” 旷天意叹了口气,提及他这个大哥,他也是有些头疼。 虽然武功高强,足智多谋,但是性子却欢脱得很,最关键的是总是时不时走歪了,不按照常理出牌。 有时候可以打敌人一个措手不及,有时候也容易遭灾。 这一次不知道他做了什么,居然连自己的身份也暴露给了昌南王,这个昌南王此番的做法也让旷天意摸不清楚对方的底细,带着这么多人围攻二龙山,绝对不会是给死在大晋的乌孙摄政王元昊报仇,估计还有更深的打算。 他看着窗外的景色缓缓道:“二龙山上的情形虽然现在还不清楚,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昌南王现在还想留大哥一条命,他也知道大哥在大晋的地位,这个筹码他不会轻易弄死。” “不过……”旷天意脸色微微一变,一颗心却慌乱了几分。 若是这一次将大哥困在二龙山的人是元昊,他都没有这么怕的。 可困住大哥的是昌南王的人,这就麻烦了。 昌南王为人处世分外的乖张狠辣,而且做事儿也很残肆,若是真的耗尽了他的耐心,怕是会杀了大哥。 几万人攻打一个小山头,即便是大哥足智多谋想要全身而退也是很难办的一件事情。 不多时门外走进来一个身着玄色锦袍的俊俏小公子,腰间白玉带紧紧扣着,衬托着她纤瘦的腰肢,倒是多了几分风韵。 头发用银色缎带束到了脑后,干脆利落的打扮,一张艳若桃花的脸上染着几分坚毅之色,却也俏丽得很。 那一瞬,旷天意终于猜到了慕容月为何行走江湖要女扮男装了,甚至将自己的脸弄得脏兮兮的,像个流浪的乞丐。 她即便是穿着男装也是这么的好看,若是穿成女装怕是会给自己带来无穷的麻烦。 慕容月紧了紧腰间别着的板斧看着旷天意道:“旷大哥,我们现在就走是吗?” 她收拾东西很快,就是担心自己拖了人家的后腿,只要能呆在他的身边,她就会极力的让自己变得很好,能有资格站在他的身边。 旷天意点了点头:“我们走!” 慕容月跟着旷天意走出了客栈的门,外面的商队也已经候在了那里。 事情紧急,旷天意不可能带着这支庞杂的商队还有货物赶路,他挑选了一百多个护卫,让福山带着其余的人跟上。 “福山!” “二少爷,”福山忙疾步走到了旷天意的面前。 旷天意将三封书信交给了他道:“最上面的一封书信送到柔然王那边,请我七姨母调遣军队进入乌孙,要快!是要救命的!” “第二封给与乌孙边境接壤的车旗城那里,车旗城如今是我九姨夫小裴将军驻守,请他帮忙调集一支军队进入乌孙。” “第三封信给大晋女帝陛下!要快!” 旷天意可不是那种没脑子的人,区区几千人若是想要从几万人的包围中救出大哥,胜算不大,他再也承受不住亲人离他而去的痛苦。 他从小无父无母,虽然姨母姨夫们对他们两兄弟很好,可他还是会难过,会想爹想娘,现在爹娘不在了,他承受不起失去大哥的绝望,他真的没办法承受。 调集这么多人来,就是为了万无一失。 况且大哥是楚家未来的家主,即便是裴家七爷小裴将军对他们楚家有点看法,可文文弱弱的九姨母在他面前一哭,他就没法子了。 九姨夫最怕九姨母哭,一哭便是恨不得将心掏出来给她看。 若是大哥出了事儿,九姨母能哭死。 距离乌孙最近的就是九姨夫了,希望他能再快一些。 一边的慕容月瞧着不禁心头感叹,楚家果然是大晋朝的第一世家,几个女婿个顶个的厉害,关键都有惧内的毛病。 外甥如今发了书信,那些人哪里有不依着的道理? 一个个恨不得为楚家出生入死。 旷天意吩咐了福山几句后,看向了一边的慕容月,她也骑在了马背上,到底是腿受了伤,那个姿势不太对劲儿。 旷天意翻身下马,走到了慕容月面前,慕容月也忙下了马,以为他有什么事情要吩咐。 不想他抬起手将她打横抱了起来,抱到了自己这边的马背上,待她坐稳后飞身上马坐在了她的身后,将她箍在了怀前。 慕容月心头一阵惊喜交加,原来是要与他共骑? 旷天意低声道:“我来御马,你坐稳便好!” ------------ 第831章 太乖巧 慕容月靠在了旷天意的怀前,脸颊有点点发烫。 不得不说旷天意的骑术很高,即便是策马奔腾,却也稳健得很。 慕容月对乌孙这一片也熟悉,她小的时候跟着义父到处流浪,一开始还没有稳定下来,几乎将大半个乌孙逛了一圈,最后在卧虎山安营扎寨。 说来也巧,旷公子大哥被困的那座二龙山其实距离卧虎山也不算很远,故而一路上慕容月带路,抄小路带着旷天意他们很快赶了过去。 看着四周越来越熟悉的景象,慕容月不禁暗自苦笑。 当初她从卧虎山的山寨里偷偷溜了出来,溜出来之前还和义父因为报仇的事情大吵了一架。 当初她觉得自己练成了武功,刺杀昌南王给爹娘报仇的时机也成熟了不少,就吵着嚷着要去庆丰城。 结果被义父关了起来,不放她走,她就绝食,还说了一些不恰当的话,义父重重责罚了她。 她是第一次挨板子,从小义父和山寨里的叔伯们对她极好,都不舍得打她,那一次义父是真的生气了。 她深夜便溜了出来,一个人跋山涉水,装扮成小乞丐,好不容易来到了距离庆丰城不远的地方,却在这里机缘巧合撞上了旷公子。 彼时她已经距离庆丰城很近了,没想到最终又带着他们回到了卧虎山山寨附近。 此时看着眼前的花草树木,都觉得分外的亲切。 不过她现在还不能将旷公子他们带到卧虎山那边去,带到那边就有点儿绕远,如今旷公子的大哥生死不明,自己的事情先靠后再说说。 连夜赶路,一行人也是累到了极致,慕容月是个女子更是有些吃不消,可路上却一声不吭。 她既然加入了他们的队伍,总不能给人家拖后腿,倒是旷天意瞧着再不歇息一下,怕是慕容月有些招架不住。 他是无比庆幸带上了这个女人,确实是个很得力的向导,就是…… 旷天意看向了慕容月疲惫的容色,咬着牙坚持着,陪伴他们一路,连一声娇气的抱怨都没有。 这个女子太懂事,乖巧的令人心疼。 “停!歇息一会儿。” 旷天意勒紧了马缰,慕容月不禁一愣:“旷公子,马上就要到二龙山了,我们还是继续赶路吧!” “不急这一时半会儿,”旷天意翻身下马,“这些日子在昌南王那边没有得到什么消息,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那边的人依然围困着二龙山,说明大哥那边没什么大事。” “况且我们这么少的人即便是赶过去,也不可能和三万多人对抗,需要在外围运筹帷幄。” 旷天意一向说话简单明了,能不说的话都不会说,更不会对别人解释什么,对待他的属下更是如此。 他下达命令从来不会下达第二次,听不清楚不是他的问题,办不好差事便去领罚,就这么任性。 此番他却耐性的对慕容月解释了这么多,一边坐着的旷天意的几个护卫都感到很是惊讶,自家二少爷对这个半道儿捡来的女子,有些不太一样的感觉。 慕容月也不敢说什么,不想旷天意直接将她从马背上抱了下来,放在了一边的木桩上,让她坐下来歇着。 护卫们小心翼翼将点心之类的干粮拿了过来,挖了地灶烧水煮茶也一并端到了少主的面前,随后大家都躲得远远的,就不凑到少主跟前惹人嫌了。 旷天意将热茶送到了慕容月的手中,慕容月捧着顿时暖进了心底,这一路上风餐露宿辛苦得很,还要夜间赶路。 乌孙北边的山林分外的密,夜晚时分更是冷得厉害。 慕容月此时喝了暖茶,脸颊都舒服得晕上了红晕,在面前火光的映照一下,尤为的动人。 旷天意看了她一眼,眼神越发深邃了几分,随手拿起了木枝拨了拨火堆,让火堆烧得更旺了一些。 他盯着火堆没有看慕容月,却缓缓道:“你……你若是累的话就与我说,不必硬撑着。” 慕容月一愣忙笑道:“无妨,能扛得住。” “当年跟着我义父一起流浪的时候,日子过得比这个苦多了,后来我义父结识了一帮好兄弟,被这世道逼迫的没办法就落草了。” “刚一开始山寨也被其他山头的人欺负,我义父提着斧头和对方拼杀的时候,背上都背着我,逃得时候几夜几夜不能睡觉,找不到奶娘,义父就抱着我跪求村子里刚生过娃娃的婶子们喂我一口奶,后来求不到了,就用面汤喂我,我那么小也熬下来了。” “旷公子,你不担心我,我这人皮糙肉厚,不妨事的。” 旷天意的眉头狠狠蹙了起来,脸色有些难看。 慕容月心底有些害怕,怎么说着说着就翻脸了呢? 她也不晓得哪句话说错了?怎么还恼上了? 她忙讪讪笑道:“旷公子,我是个粗人,一路上也不晓得说了多少蠢话,还请旷公子见谅一二。” 旷天意抬眸定定看着她,脸色冷峻严肃,慕容月是真的不知道哪里得罪了他,下意识身体向后缩了缩。 旷天意看着她道:“你不是个粗人!” “你是慕容家的后代,是最尊贵的人,不要妄自菲薄,你……很好。” 慕容月登时愣在了那里,一时间竟是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随后心底生出了几分喜悦来,她其实一直在旷天意的面前有几分自卑,不过他这般一说,她唇角不自禁渗出一抹笑意来。 旷天意看着慕容月歇息好了后,将她扶了起来,刚要转身上马继续赶路。 最起码也不能露宿在这里,需要翻过这一座山去前面的一个村子里过夜才行。 不想他刚将慕容月扶起来,突然一支冷箭朝着他们这边的人射了过来,只是箭法实在是不敢恭维,有些失了准头。 旷天意一把拉扯着慕容月将她护在身后,腰间的暮岁瞬间出鞘,反手将射过来的竹箭斩断。 “二少爷!” “少主!” 旷天意眉眼森冷,没想到四周居然有人窥探他们,还在这里放冷箭,当真是不要命了。 他冷冷道:“追!” 几个属下当下便朝着竹箭射过来的方向追了过去,那边的人也没想到这帮人这么不好惹,只听得林子里传来一阵阵的惨嚎声。 不过为了抓活口审问,也没有要了那两个小喽啰的命,直接将他们抓到了旷天意的面前。 旷天意的暮岁缓缓搭在了他们的脖子上,那两个少年顿时朝着慕容月哭喊了出来。 “大小姐!大小姐快逃!不要管我们!” ------------ 第832章 女大不中留 慕容月登时愣在了那里,看向了被旷天意手中的剑锋压制住的两个小喽啰,竟然是卧虎山山寨里的小五和小七。 这两个都是战乱后流离失所的孤儿,被他义父带回到了山寨里养着,因为很机灵,经常负责出来探路,踩点。 虽然这里距离卧虎山很近,可这两个人怎么跑到这边来,看起来像是跟了他们很久。 两个小子倒也是机灵,即便是旷天意身边的那些高手都没有察觉。 也难怪他们察觉不到,小五和小七从出生就在这山里面生活,闭着眼睛也能走出这一片山林。 他们两个又机灵,自然是穿山的好手,尤其是只有他们一两个人,倒也不容易被发现。 “旷公子!剑下留人!”慕容月忙冲了过去,死死抓住了旷天意的手臂。 旷天意眉头微微挑了起来,定定看着慕容月。 慕容月忙道:“他们两个是卧虎山的人!” “放了他们吧!我保证他们不会将咱们的行踪说出……” 慕容月的话还没有来得及完整的说出来,突然不远处的山林里传来一阵密密麻麻的脚步声,随后是各种马蹄踏地的震颤声。 旷天意下意识抬起了剑锋,却是反手一把将慕容月拉到了自己身后,冷冷看向了山林处蜿蜒而来的火龙。 不晓得来了多少人,一个个点着火把,将黑漆漆的天际也照亮了。 “少主!” 四周的护卫忙将旷天意护在了中间,手中的剑锋直指那些人。 不一会儿那些人便走了近前,为首骑在马背上的是个中年汉子,身形高大,又很矫健,感觉像是一座塔,沉稳威严。 他长着一张国字脸,络腮胡子,双目炯炯有神,自带着几分锐利之色。 此番看到旷天意身边站着的慕容月,顿时骂了出来。 “你个死丫头!跑哪儿去了?” “当真是不要我这个义父了不成?” “这些人是谁?你怎么在这里?” “来人!给我杀!” “救大小姐者重重有赏!” “赏什么赏?”慕容月一听义父王虎一上来便是打打杀杀,便是心头一沉。 还给他杀?这些人别被人家旷公子杀光了就行! 那天在小镇上,她可是亲眼见识了什么叫以一敌百,以一敌千的架势。 她忙走了出去,将王虎从马背上扶了下来,虽然动作粗暴,眼底却含着几分关切。 “你这么大岁数了,腿上也有伤,不在寨子里呆着,大晚上的跑出来做什么?” “万一再摔着了,岂不是更让人操心!” 王虎征战了一辈子,到底还是被自己的女儿吃得死死的。 听了女儿几句话,顿时不敢再喊打喊杀,可面子上却拉不下这个脸,咬着牙狠狠在女儿的脑袋上敲了一下骂道:“还不是因为你这个反骨崽!” “一声不吭便离开了山寨,这些日子不晓得老子找你找得有多辛苦!” “还以为你死在外面无人收尸,不想小五,小七传了消息过来,说你跟着一群人出现在附近。” “你以为老子想搭理你,没得养了你十几年,便是一头猪也养出感情来了,老子不担心你担心谁去?” “你倒好儿,一见面就编排老子,当年还不如将你丢了喂狗!” “那你为何不喂狗?养了我便是欠了我的!”慕容月反唇相讥。 “你……”王虎气的哆嗦,抬起手便要抽出鞭子佯装去打,不想佯装还没有装出来,鞭子末梢竟是被人攥在了手中,绷得紧紧的。 王虎练得的外家子硬功夫,比的就是力气,不想鞭子被人死死拽着,他想要将鞭子抽回来,根本动弹不得。 他登时惊恐万分,看向了对面站着的一袭素袍的青年,模样长得倒是不错,可小小年纪,内力居然如此深厚? 王虎第一次心底微微发寒。 旷天意冷冷看着王虎,将慕容月朝自己身后拉了拉:“即便是你是她的义父,断没有动辄就打人的道理。” 王虎不可思议的看着旷天意,这小子和他讲道理?还是为了他女儿和他讲道理? 他突然生出了浓烈的危机感,自己辛辛苦苦养大的鲜花,感觉要被连盆都端走了。 王虎冷哼了一声,旷天意松开了鞭子,回弹的力度也差点儿将他撂倒。 好小子!他咬着牙,恨不得将这个臭小子弄死! 奈何实力不够。 慕容月忙站在了二人中间,她看向义父道:“义父,你先消消气,先回寨子里等我。” “这位旷大哥路上救了我的命,他此番遇到了一件麻烦事情,女儿须得先帮他这个忙,忙完这件事情,女儿一定回寨子里和义父解释清楚。” 王虎高声道:“跟我回家!你一个未出阁的女子,跟在一个男子身后算哪门子的事情?” “瞧着人家武功也是上乘,哪里需要你一个臭丫头帮忙,你给我过来!” 王虎也是走江湖的,一眼就看出来对面这个青年不简单,自家姑娘就是个冒傻气的,被这厮卖了怕是也得帮忙数钱。 “义父!”慕容月当然不能告诉他,他们要和昌南王的三万军队杠上,不然说出来他更不会放她走。 况且这件事情是旷公子的私事儿,她绝对不会将人家的秘密说出去。 “义父!我欠了人家一条命,你好得让我去将这个人情债还了,我以后一定都听义父的。” 王虎气得跳脚,这才出去几天,又认识人家几天,便是眼巴巴跟在人家身后。 “月儿,你给我过来,为父有话和你说!” 王虎之前还以为有歹人将他女儿带走,如今怕是自己女儿缠上了这个歹人。 他只觉得一阵阵头大,不禁沉下了脸:“过来!” 之前这个臭丫头,非要找昌南王报仇,昌南王是她能随随便便杀了的?还不是自寻死路。 他养她十几年,又当爹又当娘的拉扯大,她若是死了,他根本承受不住。 年轻的时候,他被抓了壮丁,等他逃回来的时候,妻儿都死在了乱兵的手中,死状极惨,他将妻儿掩埋,也不想在支离破碎的家里待着。 便是出来流浪,越走越觉得没意思,经过一处破庙,便想的吊死在里面算了,不想却发现了筐子里的婴儿。 通过那封书信发现她居然是慕容衍的唯一血脉,慕容衍是乌孙一代明相,在百姓中的口碑极好,此番他哪里能寻死,不得不带着这个孩子上路讨生活。 如今养大了,越来越不听话了,气得他肝疼。 ------------ 第833章 看看命格 眼见着两边的人僵持不下,慕容月卡在了中间很是为难。 她眼巴巴看着自己的义父,平日里义父便是倔强得很,此番更是寸步不让。 “过来!为父让你过来!听到了吗?” 慕容月也是倔脾气有些上头,刚要说什么,不想旷天意看着面前的父女二人道:“罢了,此番天色已晚,且移步卧虎山。” 慕容月不可思议的看向了旷天意,眼见着便到了二龙山,此番却又要折返到卧虎山,不晓得旷天意这是几个意思? 她刚要说什么,不想旷天意却将她打横抱到了马背上,一边的王虎瞧见后顿时急了眼。 “臭小子,男女授受不亲,你那手往哪里放?喂!你给老子……” 王虎瞧着旷天意将女儿抱在了马背上,骑着马便扬长而去,顿时气的脸颊发红,忙打马追了过去。 卧虎山距离二龙山也就几十里的山路,加上走得近道儿,虽然要翻山越岭,可为难不了卧虎山寨子里的人,更不用说武功高强的旷天意他们。 天空泛起了鱼肚白的时候,两拨人终于回到了卧虎山的山寨。 旷天意拥着怀前的慕容月到了卧虎山的山脚下,抬眸看去,登时眼底掠过一抹惊讶。 他一直以为卧虎山的山寨,便是一群流寇立起来的小山头,此番却不是那么回事。 山寨矗立在崇山峻岭中,四周也都是郁郁葱葱的参天大树,而且山寨的规模不小,并且山寨门口那些看起来随意种植的树木,很凌乱,旷天意一眼就看出来其中的不简单。 寨子门外的那些树木,连同那些随意堆放的怪石,都像是专门有人布阵。 这是山寨里的人们邀请他们进去,若是敌人想要进这一处寨子,走到这个位置怕是连命都没有了。 “慕容姑娘,你们寨子里有布阵的高人?” 慕容月一愣,没想到这都被旷天意看出来了,这世上还有什么是他不会的,不觉得心头又多了几分倾慕。 她忙笑道:“这些都是吴叔命人布置的,吴叔很是厉害的,不光会布阵,还会算命,他还……” “月儿!”身后走过来的王虎咳嗽了一声,“不要什么都和外人说,长点儿心不行吗?” 慕容月抿了抿唇倒是不能再说下去了,不是她不信任旷天意,她连自己身世这么大的秘密都告诉了他,何必再瞒着什么。 只是吴叔对她很好,当初吴叔被仇家追杀,是义父力排众议冒死将他救了回来。 从此以后吴叔便在山寨里留了下来,做了义父的军师,让卧虎山山寨渐渐壮大,如今也算是地方上的一股不小的势力。 吴叔的身世也是个谜,不过义父下令让他们这些人少打听。 她再怎么喜欢旷天意,爱到昏了头,总不能将吴叔的事情尽数抖露出来,她忙闭了唇不说话。 旷天意也不在意,径直走进了卧虎山的山寨里。 看着前面那个气定神闲的臭小子,王虎越发的气闷,许是自己那个不争气的丫头喜欢人家,被蒙蔽了双眼。 他却瞧着那小子不是个好相与的,之前还担心女儿跟着他在寨子里混,出入都是些粗糙的汉子,她自己也是大大咧咧的性子,怕是找不到如意郎君。 如今女儿带回来的那个男子,却又觉得令人心头发慌,一看就不简单,女儿那个性子若是被人家骗了,该如何是好? 他一颗心七上八下,想拦又拦不住人家,想要接纳,却是瞧着那厮越发不顺眼。 又想到陪在自己身边的女儿,以后远嫁的话该如何是好,可是不远嫁的话,留在寨子里,显然那个青年不是能留下来的主儿。 慕容月和旷天意二人在前面没有走出多远的距离,后面的老父亲已经满心哀怨的连以后女儿生下孩子后要不要跟着慕容家的姓,都想稳妥了。 毕竟慕容家只有这一个血脉,他既然得了这份儿父女之间的机缘,总得将好人做到底。 将慕容家最后的独苗培养成人,平平安安的长大,若是以慕容家的名义招赘就好了。 可如今乌孙不太平,昌南王还活得好好儿的,横征暴敛,各路藩王征伐不断,何时是个头? 慕容家短期内也不能重立门户,不晓得女儿到底该怎么办? 当初他从破庙里将慕容月捡回来,自己刚死了儿子,她便是他王虎活下去的支撑,他们父女两个互相扶持着对方活着,相依为命十几载,不是亲人胜似亲人。 此时看着面前长大的女儿,瞧着身边的青年男子,脸颊带着几分红晕。 王虎闭了闭眼,女大不中留。 不多时一行人上了山,走进了山寨的正厅里,此时红日东升,将大厅里笼罩着一派别样的光华。 一个穿着靛青色布袍的中年人,拄着拐杖朝着他们走了过来。 “吴叔!”慕容月忙笑着走了过去,扶住了那个人。 旷天意这才惊讶的发现,那个在山寨下面设置精巧阵法的人居然是个盲人。 不过瞧着他耳力极好,能准确的辨别出其他人的方位。 吴叔听到了慕容月的声音后,顿时脸上晕染着笑意,这个丫头是他们从小教养大的孩子,这一次和寨主闹了别扭,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慕容月的启蒙就是他帮着启蒙的,她的名字还是他手把手教会的,他听闻这丫头跑了,要独自刺杀昌南王给爹娘报仇,登时吓得不轻。 他忙点了几个人,便要下山去找她,被寨主带着人截了回去。 已经跑丢了一个,再丢一个,他王虎不要活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吴叔笑着,转向了走过来的王虎。 “寨主!”他躬身冲王虎行礼,王虎忙将他扶了一下,随后坐在了正位上,冷冷看着旷天意,满脸的敌意。 这小子要带走他的女儿,委实不能忍。 吴叔也察觉出了大厅里出现了客人,竟是朝着旷天意的方向笑道:“这位可是月丫头带回来的客人?” 旷天意一愣,缓缓抱拳道:“吴叔,安好!” 吴叔听了旷天意的声音后,顿时脸色微微一变,缓缓走到了旷天意的面前,抬起手竟是握住了他的手,缓缓摸向了他的手纹。 旷天意眉头一挑,一边的慕容月有些尴尬,冲他不好意思的低声笑道:“旷公子,吴叔会算命,他怕是与你有缘,想帮你看看命格。” ------------ 第834章 称呼小殿下 吴叔来山寨也有些时日了,并不是那种自来熟的人,尤其是第一次见面便要给人看手相摸骨,这种行为委实罕见。 即便是大大咧咧的老寨主王虎也有些诧异,吴玄这个人与他在山寨里结为异姓兄弟也有十几年的光景了。 他们二人是至交好友,也算是出生入死的好兄弟,如今瞧着他这个样子,王虎顿时愣在了那里。 一时间白虎厅里的人具是被吴玄的这个很突兀的动作吸引了过去,视线纷纷落在吴玄和新来的这位长相极俊的年轻公子身上。 慕容月也有些紧张,她带旷天意回来,便是依着他的意思,来此休整一二,想想怎么对付围困二龙山昌南王的人。 结果真的是有些尴尬,一路上义父瞧着人家旷公子就像是看见了仇敌一样,都没有给什么好脸色。 即便是一向沉稳有度,和蔼可亲的吴叔,怎么也这般的不着调,头一次见面都没有客套几句,便一把抓着人家的手要摸骨看手相,算算命格? 她此番尴尬的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得硬着头皮在一边看着,一会儿等单独与旷天意见面的时候,怕是要和人家道歉解释一二才行。 她的义父和吴叔平时不是这样的,这几天许是因为她擅自离开山寨,怕是被她气疯了吧? 白虎厅里一片寂静,空气仿佛在这一刻都凝固了。 吴玄刚摸向了旷天意的掌心纹络,突然脸色巨变,不禁低呼了一声,像是遇到了什么惊诧万分的事情。 四周围观的人被吴玄这一声也吓了一跳,王虎脸色沉了下来,吴玄兄弟不是那种一惊一乍的人。 一定是这个臭小子命格不好,他心中更是坚定了一个念头,一定不能让自家那个傻姑娘被这个臭小子给骗跑了。 旷天意眉头一挑,看向了面前的吴玄淡淡笑道:“吴叔,难道在下的命格奇特吓着吴叔了吗?” 吴玄脸上的表情巨变,他两只眼睛紧紧闭着,眼珠子塌陷了下去,此番却抬手直接摸向了旷天意的脸。 “吴叔!”慕容月不禁喊了出来,摸一摸手便罢了,竟是摸到了旷天意的脸上,未免太过唐突了。 便是熟人也断没有二话不说,直接上来模脸的。 旷天意眉头蹙了起来,想要摆脱已经抚上脸颊的那双苍老的手,却下意识看了慕容月一眼,碍于这个丫头的面子,他也不便说什么,忍住了心头的恼意,没有发作。 吴玄摸了摸旷天意的脸,脸上的神色竟是多了几分暖意,淡淡笑了出来:“果然……” 他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缓缓放下了手,退后一步,竟是恭恭敬敬冲旷天意作了一个长揖,这下子旷天意有些手足无措了。 这里毕竟是人家卧虎山的山头,吴叔看起来应该是卧虎山的二当家,稳坐第二把交椅的人。 他就是个外来户,哪里受得了人家这么大的礼,这个礼仪分明就是以下对上的礼数。 旷天意忙上前一步一把扶住了吴叔道:“吴叔客气了。” 此时的王虎再看向旷天意脸上的表情万分惊诧,他现在都怀疑自己的这个义兄是不是脑子被驴踹了? 这个人和他相处了十几年,他哪里不晓得他,性子一向高傲。 彼时被他救上了山寨,劝他入伙,他都唉声叹气了一个多月才算是答应,觉得做土匪损了他的清高威名。 这么清高的一个人,竟是给一个毛头小子作揖,这不是有病是什么? 王虎好得也是卧虎山的大当家的,还是见过一些世面的,脸上的惊诧之色一晃而过,随后表情变得复杂了起来。 宾主相见,自然是要客套的。 其实旷天意最不喜欢客套,可面前的几个老人都是慕容月的亲人,他甚至还在接风宴上主动起身冲王虎和吴玄敬酒。 王虎瞧着他低调了许多,看他也顺眼了一些,不过自己好兄弟吴玄到底是怎么了? 旷天意给他敬酒的时候,他竟是双手接过,客气的让人头皮发麻。 宴会结束后,吴玄请王虎还有旷天意留在了议事厅,让其他好兄弟歇着去。 “月儿,你也歇着吧,我和义父同旷公子说几句话。” 慕容月早就看出来吴玄的不对劲儿,此番他这般一说,她越是好奇,可吴叔是她的长辈,她一向敬重这个人,也不好忤逆了吴叔的意见。 “吴叔,慕容姑娘不必走,关于我的一切秘密,她都可以了解。” 旷天意轻轻拽住了慕容月的手臂。 吴玄一愣,神情复杂,慕容月忙转身站在了旷天意的身边看着吴玄道:“吴叔,您是不是之前见过旷公子?” 吴玄晓得这个丫头是铁了心跟着旷天意,不禁暗自叹了口气,跟着这个人,以后便是意味着要经历很多很多的事情,不晓得她会不会后悔。 不过丫头是他们哥儿几个拉扯大的,有什么样的小心思哪里能瞒得过他们? 这丫头估计喜欢上这个青年了,在得知这个青年的真实身份后,不知道她还敢不敢再喜欢人家? 也罢,让她知晓了这件事情后,知难而退也是一件好事。 正位上坐着的王虎都有些懵了,他是个粗人,没有自己义兄心眼子多,不晓得这些人在打什么哑谜。 王虎不禁高声道:“吴大哥,你们这是打什么哑谜,我都糊涂了的,这小子是不是来路不正?” 吴玄登时笑了出来,忙请旷天意和慕容月一起坐下,他坐在了王虎的下手位。 虽然卧虎山山寨能壮大崛起,吴玄可谓是立功最多,可他一直很敬重自己这位憨厚的大哥。 “大哥,你怕是不晓得咱们大小姐认识了谁?” 王虎看了一眼旷天意冷哼了一声。 旷天意抿唇微微一笑,也不计较。 吴玄有些尴尬的笑了笑,整了整神色道:“这位是大晋楚家的嫡公子,是大晋女帝陛下的外甥,他的爹娘你晓得的,就是当年战死在柔然边地的楚墨月将军和旷亦大人。” “什么?”王虎登时从椅子边站了起来,不可思议的看向了旷天意,狠狠倒抽了一口气,都吓蒙了的。 那两位可是名扬天下的英雄豪杰,不想自己女儿居然把他们两个人的儿子给带回来了? 一瞬间,王虎都说不出话来。 “大哥,且坐下,”吴玄无奈的笑了笑,大哥就是沉不住气。 你难道看不出来,这小子喜欢你姑娘,你端着点架子才行。 王虎懵懵的坐了下来,一边的吴玄微微侧过脸对着旷天意道:“旷公子,不,其实应该称呼您一声小殿下才是。” ------------ 第835章 灼灼其华 吴玄这一声小殿下说出来,本来已经落座的王虎再一次蹦了起来,不可思议的看向了面前面色冷淡的青年。 吴玄对自己的这位义弟也是有些无奈,抬起手扯住了他的袖子让他先坐下。 一边的慕容月虽然没有像她义父那般激动,也是瞪大了眼眸,不可思议的看向了旷天意。 之前一直觉得他的眼睛很奇特,有些像乌孙那些皇族的眼睛,可后来又觉得不像。 乌孙皇族的那些子弟们一个个凶残无比,品性恶劣,视人命如草芥,哪里有他半点的好? 这一路上,慕容月也看出来一些。 旷天意虽然冷傲,那是因为他出身世家,从小就养尊处优,身份地位尊贵,旁人巴结还来不及。 自然有几分世家公子的冷傲在身上,可他一路上却并不欺负贫弱,甚至还出手相帮。 每日里早起练剑,也没有那些纨绔公子哥儿的不良爱好,并且读书好,写字好,武功更是上乘。 在慕容月的眼中,这个人几乎完美的没有任何瑕疵。 这样清风明月的翩翩公子,怎么会是乌孙那些乌烟瘴气的皇族所能比的,没得侮辱了他。 不想吴叔直接来了一句小殿下,总不能是大晋的皇族成员。 毕竟大晋女帝陛下的长公主和太子那是天下闻名,再看看他那双眼睛,慕容月顿时倒抽了一口气,眼神间有几分复杂。 旷天意定定看着面前的吴叔,随即苦笑了出来,他其实一直不太喜欢自己的这个身份,奈何还是被吴叔认了出来。 他看着吴玄缓缓道:“吴叔是不是我的故人?好像认识我?” 吴玄微微笑了出来,随后仰起头,眼睛虽然看不见,那个样子却像是看到了过去的某一刻,想起来什么,脸上的神情竟然也变得柔和了起来。 “我见过你的父亲,还是我们在年少的时候。” 旷天意顿时脸色微微一怔,不可思议的看向了面前的吴玄。 他父亲半生苍凉,好不容易遇到了人生的那一束光,便是他的母亲,不想夫妻两个还死在了关山之外。 在旷天意的印象中,对于父亲这个称呼,与他来说总是陌生的。 甚至陌生到他都觉得大姨父玄鹤更像他的父亲,练剑累了的时候,人生茫然无措的时候,少年成长中遇到的困顿,都是大姨父帮他解决这些问题。 甚至引得太子殿下一个劲儿嫉妒的哇哇乱叫,说他的父王不是他的了,变成了他表哥的爹爹了。 想到那个家伙,旷天意唇角下意识勾起了一抹笑意,大晋朝有那么一个可爱的太子殿下也算是百姓之福。 大姨母经常说过,如今家国安稳,大晋不需要一个打天下的厉害君主,只需要一个能安安稳稳,休养生息,不折腾百姓的懒政皇帝。 旷天意想到了那个可爱的表弟,那个经常被大姨父揍得嗷嗷叫,到处躲藏的家伙,不禁唇角渗出一抹温柔的笑意。 吴玄的话语将旷天意的思绪拉了回来。 吴玄淡淡笑道:“你父亲是个很温柔的人。” 温柔?旷天意眉头蹙了起来,为何一个男人会被人觉得温柔? 吴玄缓缓道:“乌孙立国几百年,也出了很多的明君。” “乌孙与柔然和大晋不同的是,这个王朝崇拜神,认为草原上的神明会庇佑万千子民。” “故而乌孙历朝历代都有皇族也有国师,皇族敬重国师,国师辅佐皇族,相辅相成,将整个乌孙国治理得国泰民安。” 一边坐着听故事的王虎脸色微微一变,看向了自己的好兄弟,突然心底生出了一个可怕的念头。 他自己这是什么命,短短十几年似乎将几辈子都不可能遇到的人都遇到了。 破庙里捡来的女儿是乌孙第一世家慕容家的唯一血脉,女儿带回来的男人竟然来头更大,怕是乌孙国的皇族,多年来一起嘻嘻哈哈喝酒,并肩战斗的好兄弟不会是大国师一脉的吧? 王虎此时只觉得脑子都不够用了,有点点的发麻。 吴玄似乎打开了话匣子,隐忍了多年的秘密终于能说出口,他一直在等这个孩子来,他果然从大晋回到了乌孙,这就是宿命。 “当年我的师祖辅佐乌孙国太子殿下,也就是你的曾祖父。” 旷天意脸上掠过一抹惊讶。 吴玄缓缓道:“当年你曾祖父最是个仁爱之人,与百姓,与朝官,都没得说。” “不出所料,乌孙国的皇位非他莫属,而且他还是乌孙皇族嫡系,拥有最纯真的皇族血脉。” “不想变故突起,其他皇子叛乱,带兵攻入皇城将你的皇祖父满门斩杀干净,太宗眼见着保不住自己的皇长子,将传国玉玺交到了他的手中,让他逃走。” “可他不忍心一人避祸,独留自己的亲朋好友受害,便毅然折返回去,第二日他的头颅便被斩下挂在了城门口。” “我师祖也受到了牵连,临死的时候将一块儿令牌送到我师傅手中,让他逃出王都去找太子后人,扶持他复位。” 吴玄从来没有讲过这么多话,声音微微发颤,慕容月将一杯茶推到了他面前。 吴玄喝了口水继续道:“后来你祖父逃到了大晋,决心不再介入乌孙皇族的纷争,而是娶了铸剑山庄的大小姐为妻,夫妻二人幸福也甜蜜,你的父亲前十几年便是在这样宁静安详的环境中成长起来。” “大概铸剑山庄这样的世外桃源养成了你父亲那般温柔的性子。” “我师祖将那令牌传给了我师傅,我师傅又传给了我,我们做国师的,堪破天机,每一代人都不得善终,短命,还残缺。” “吴叔!”慕容月不禁抵呼了出来。 吴玄稍稍别过脸冲慕容月安抚着笑了笑,有些事情他也看开了。 “我就拿着那块儿牌子去找人,还真给我找到了,我刚找到铸剑山庄的时候先找到的是你的父亲。” “那个时候,梅花开的最盛,你父亲就坐在一棵梅花树下画画儿,画的是……” 吴玄缓缓笑道:“各种各样的宝剑,剑身,剑鞘,外面的那些花纹都是美轮美奂,我从来没见过那么认真的人。” “那个时候我也小,比他大不了几岁,却也觉得在这认真二字上比不过他!” “他穿着一袭白衣,翩翩少年,眼睛很亮,身上落了梅花花瓣,冲我笑着,也不爱说话。” “他亲自给我温茶,那个时候我眼睛还没有瞎,尚且能看得清楚,他没有因为我一身脏污穷困潦倒而嫌弃我。” “说话也温和,我果然从你父亲的身上看到了你皇祖父当年太子殿下的风姿!灼灼其华!” 旷天意听得入了神,这大概是第一次有人这般详尽向他描述自己的父亲。 不知道为何,他竟是听得眼眶微微有些发红。 ------------ 第836章 真龙之命 吴玄说罢叹了口气,缓缓从怀中摸出来一块儿脾子,送到了旷天意的面前。 旷天意愣怔了一下,下意识将牌子接在了手中,抬起手摩挲了牌子一下,不禁眉头一蹙。 这块儿牌子的材质不是玄铁,也不是玉质,感觉像是某种兽骨做成的。 而且攥在手中,还觉得隐隐有一股子热气顺着牌子渗透进了肌肤里,旷天意倒是感觉还挺舒服的。 吴玄笑道:”这块牌子是我师祖一直传下来的,就是乌孙国盛传的青龙令。“ 青龙令三个字从吴玄的嘴里说出来,所有人都吃了一惊。 即便是从小在大晋朝长大的旷天意,也听过关于青龙令的传言。 关于青龙令的故事传的神乎其神,据说掌控此令者可以召唤神秘力量,统领万军,只有乌孙历朝的真命天子能得此令。 不过此令一出,天下纷乱,最是凶煞之物,一般人即便是有那个野心也驾驭不了这个。 甚至后来还传出得此令者,不仅能得天下,甚至还能长生不老什么的。 传到后来还有什么发财致富的说法,总之有些过了,旷天意也没当回事。 此番这一枚青龙令就躺在了他掌心中,还很风骚的散发出一阵阵的热量,感觉挺不正经的一块儿牌子。 他忙将牌子放在了桌子上,之前渐渐变热发红的令牌瞬间变得正常了许多。 慕容月看的真切,这块儿令牌在吴叔手中的时候,可不是这个样子的,如今一到了旷天意的手中,竟是有些许变化。 只能证明旷天意绝对是乌孙皇族正统无疑,她想到这一点,心头渐渐黯淡了下来。 她终于明白旷天意为何来乌孙的缘故了,他这是回来要拿回属于他自己的天下皇权,他才是乌孙真正的真命天子。 连青龙令都认主了,哪里还有假? 慕容月突然有些难过,他是未来的皇帝,自己又算个什么,两个人之间瞬间横过来一道鸿沟,根本无法跨越。 吴玄似乎也感受了刚才青龙令在旷天意手中的变化,唇角的笑意更加深刻了。 他顿了顿话头道:“当初我是带着青龙令去找你祖父的,可惜你祖父已经做了无剑山庄的庄主,带着妻儿隐居过着世外桃源般的安宁生活。” “他绝不想再回到乌孙,你的祖父拒绝了我给他的青龙令,还让我将令牌带走,不要给无剑山庄惹祸。” “他还说自己已经什么都不争了,乌孙皇族的事情和他没有丝毫关系。” 旷天意苦笑了一声,他父亲何尝不是那样的性子,与世无争,偏偏专情至极。 祖父为了祖母和无剑山庄可以放弃乌孙整个国家,放弃万里江山和炙热的权柄。 他的父亲更是为了他娘吃尽了换骨焚身之苦,甚至为了他的娘亲甘愿受万箭穿心之痛,他一辈子所有的爱,热情,勇敢,担当,都是为了一个女人。 这和他的祖父有什么区别? 什么传国玉玺,什么青龙令,哪里挡得住身边佳人一笑。 旷天意突然下意识看了一眼慕容月,不知道为何,心头竟是慌了一下。 吴玄看不到旷天意的表情,自顾自说着过去的那些陈旧恩怨。 “当时我瞧着你祖父没有那个心思,只觉得万般唏嘘,可惜了你曾祖父的正统血脉,我不得不离开。” “你祖父也不敢留我,他不希望再和乌孙有任何的牵扯,送了我好多的金银和盘缠,足够我下半辈子花销。” “你父亲送我走的时候,还送给我一把他自己铸造的剑,让我路上防身用。” “那是他铸造的第一把剑,虽然剑身打造得尚且有些稚嫩,却很锋利,我很喜欢,路上用来挖野菜了。” 慕容月差点儿笑出来,忙捂住了唇,想起来吴叔身边带着那一柄短剑,剑身上的花纹很繁复,做工委实不错。 想想是旷天意的父亲所铸,她虽未见过那个人,却是心头多了几分柔暖的感觉。 吴叔素来做事情,有些离经叛道,将少年时好友赠送的剑用来挖野菜也是挺出乎意料的。 旷天意笑了笑,不甚在意。 吴玄定了定神,脸转向了旷天意,脸上多了几分不一样的神采。 “我之前劝不动你祖父,你父亲更是不愿意参合乌孙事务的孤傲之人,我想也就不要为难你了。” “没想到你到底还是来了,在我有生之年还能等到你,是我的荣幸。” 旷天意微微垂下了眉眼,他其实也不想参合乌孙的事情,他倒是喜欢呆在楚家,带着一群弟弟妹妹,为大晋出力,为大姨母排忧解难,建功立业。 可还是被大姨母赶了过来,此番一路上见识了乌孙的乱象,那么多人死去,他身为乌孙皇族正统血脉,亲眼看到这些到底和祖父还有父亲的心态是不一样的。 他这些日子以来,看到过,听到过,就再也没有办法置身事外。 曾祖父,祖父,父亲,三代人没有尽到职责,好似都等着他呢。 明明是他和大哥一起来的,最先遇到青龙令和吴先生的却是他,大哥这下子更有推脱的借口了。 吴玄摩挲着将桌子上的青龙令,缓缓拿了起来递到了旷天意的面前笑道:“小殿下,拿着吧,这是属于你的东西。” 旷天意的表情有些复杂。 吴玄低声笑道:“这个青龙令,只有一点遗憾就是不能长生不老,延年益寿,也不能让你变得更美之外,其余的传言——可信。” “每个人来到这个世上,都会有自己的责任,有时候我们是被命运的洪流推着朝前走,不是你想躲就能躲得了的。” “没有人能躲得了命数!这……就是你的命数!真龙之命!” 旷天意心神一顿,闭了闭眼,抬起手将青龙令接在了手中,那令牌顿时变得通红,有点点嘚瑟。 旷天意捏紧了,看向了王虎。 王虎此时已经吓傻了,娘哎,好死不活招惹了个乌孙未来的天子,他方才给了他那么多白眼,还和他动手,会不会被砍头? 他刷得一下又站了起来,行礼也不是,不行礼也不是。 行礼吧,虽然青龙令认主,可他现在也不是皇帝。 不行礼吧,这小子会不会记仇。 不想旷天意也站了起来,刚要躬身冲王虎行礼,王虎一把将他的胳膊扶住,脸颊已经涨成了猪肝色。 “小殿下……你这是……这是做什么?” 旷天意笑道:“王寨主,咱们私下谈谈?” ------------ 第837章 我们楚家的家训 夜色笼罩下的卧虎山山庄陷入了一片静谧中,白虎厅里燃着的松油灯,将白虎厅笼罩着如同白昼。 慕容月脸上的表情微微有些紧张,不晓得旷天意带走义父要谈论些什么,她这心头竟是有些七上八下的难受,忐忑得很。 “月丫头,”一边的吴玄虽然看不到,可也听得到这个丫头的脚步声稍稍有几分凌乱。 慕容月忙坐在了吴玄的身边:“吴叔,您说旷公子要和爹爹谈什么?” “我怎么觉得心里有些发慌?” 吴叔淡淡笑了笑:“月丫头,吴叔也帮你算一算吧。” 慕容月不禁愣怔在了那里,随后笑道:“吴叔怎的想起来给我算来着,小的时候我缠着您算,您也不愿意给我算,如今……” “如今你已经成年了,卦象才算是稳了下来,这个时候算得才准一些。” 慕容月没想到竟是还有这种说法,不得不伸出手臂探到了吴玄面前。 吴玄抚上了她的掌纹,许久会心一笑,却是默不作声。 慕容月忙问道:“吴叔,您算出来什么?” 吴玄轻笑了一声道:“大富大贵之命?” “啊?”慕容月低呼了一声刚要再问,不想吴叔再也不多说半句。 慕容月忙嗔怪笑道:“吴叔,您好得告诉我一声啊!” “旷公子,您也给他算了,林林总总说了那么多,怎么到了我这里就这四个字啊?没有曲折什么的吗?” “亦或是小劫数啊之类的,桃花运也可以算算嘛!” 吴玄缓缓起身微笑不语:“丫头,天机不可泄露!” 他笑着走了出去,脸上的神情分外满意,不想临走到正厅门口处却停住了脚步道:“对了,丫头,你义父有没有给你准备好嫁妆,那人也是个粗糙的,明儿吴叔帮你也置办一些,你一个女孩子还想要什么,也来我院子一并瞧瞧单子。” “寨子里的叔叔伯伯们,你也不要和他们客气,人人都得出点子力气,帮你准备好。” 慕容月顿时红了脸,好端端的怎么说起来嫁妆的事情? 她娇羞万分跺了跺脚,还想说什么,吴叔已经笑着离开了正厅。 她坐在了椅子上,只觉得整张脸都烧得通红,嫁妆,难不成山寨里这帮人不想养她了,可是她嫁给谁去? 突然脑海中掠过旷天意那张俊美清冷的脸,她越发心头狂跳了起来。 白虎厅隔壁的侧厅里,王虎心虚的看着面前的冷俊青年,还是僵硬的抬起手点着一边的椅子道:“小……小殿下请坐。” 他虽然憨厚莽撞,可面前的这个青年以后怕是他见了都得给磕头的大人物,他此时没有了之前刚见面时候的气焰,反而有点点害怕。 旷天意点了点头坐了下来,王虎忙亲自又斟茶奉到了旷天意的面前,这才小心翼翼搭着椅子的边儿坐了下来。 “不知小殿下请在下单独来,有什么话要说?” 旷天意看着王虎道:“王伯父!” 旷天意一句客客气气的王伯父,差点儿将王虎吓得魂儿都飞了去,这一句伯父他可不敢认,他一个平民百姓哪里敢和乌孙皇族认亲。 “不敢当,不敢当,”王虎忙欠了欠身笑着连连摆手。 旷天意笑了笑,随后整了容色看着他道:“晚辈有两件事情想求王伯父通融。” 王虎再一次站了起来道:“殿下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殿下贵为天家贵胄,哪里用得上求这个字眼儿,委实折杀在下了。” “不论什么事,凭殿下差遣!” 旷天意点了点头,看了一眼窗外卧虎山的山景,晕染在层层叠叠的云雾中,分外得好看。 “第一件便是想占卧虎山的这一片地屯个兵。” 王虎愣怔在那里。 事到如今,旷天意也不再隐瞒着什么将自己兄长楚天赐困在了二龙山,他已经调兵在来的路上,还要与昌南王决一死战的消息统统说了出来。 正好卧虎山距离二龙山很近,地形也有利于在这里安营扎寨,进可攻,退可守,是最好的藏兵之地。 他意思说的很明白,调过来的军队先藏在卧虎山,等时机成熟以卧虎山为大本营,再与二龙山昌南王的军队交锋。 王虎听得是心惊肉跳,本不想牵扯进这么多,毕竟他也就是个小山寨,平日里种种地,打打猎,和老兄弟们快意江湖。 哪里想到有朝一日要参合到朝堂纷争里去,想想都觉得有些害怕。 可现在自己的义兄是乌孙大国师的后人,女儿是慕容家的后人,好嘛眼前这个人五人六的臭小子更是未来的皇帝。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已经没有给他丝毫的退路。 王虎吸了口气道:“成!这么个破地儿,能入了殿下的眼,也是它的造化。” “殿下想什么时候养兵就什么时候养兵,我这里没什么意见。” “多谢王伯父!” 旷天意起身冲王虎行礼,王虎简直要给他跪下了,不要给他再行礼了好不好,他委实招架不住。 他忙紧张的咳嗽道:“那殿下的第二个要求是什么?” “是不是要在下带着卧虎山的兄弟们跟着殿下一起去二龙山救人?” 旷天意眸色微微一闪,话锋稍稍一转,脸上倒是掠过一抹不合时宜,不符合他身份的淡淡红晕。 “不知慕容姑娘有无婚配?” 王虎登时愣在了那里,这小子几个意思? “尚且……没有……”他也不敢欺君,虽然很想说谎。 但是瞧着人家这身世,他还是觉得给山寨里的兄弟们留条命比较好。 旷天意松了口气,脸上的神色缓和了几分。 “我想求娶慕容姑娘!” 哗啦一声!王虎手中端着的茶盏顿时碎了一地,不可思议的看向了旷天意。 若他单单是大晋楚家的少主,倒也罢了,两个人的门第也差不到哪儿去,是吧,应该是差不到哪儿去。 毕竟他家姑娘血统也不赖,是慕容家的后人。 可现如今知道了旷天意的真实身份是乌孙皇族,甚至很有可能是未来的天子,这……这…… 以后他难道不立后宫吗,要他的女儿和那么多人争抢一个男人,王虎登时不乐意了。 “小殿下!”王虎脸上的表情整肃了不少,“我这个丫头最是个单纯憨傻的姑娘,以后小殿下是要做天子的,她怕是不适合在后宫里生活。” “不立后宫,唯她一人!” 旷天意解下来腰间的佩剑啪的一声放在了王虎的面前:“此剑是我父亲所铸,先压在伯父这里做个信物。” “等攻下二龙山,我让楚家人送聘礼来,到时候再写婚书,一生一世一双人,不纳妾,不休妻,是我们楚家的家训!” ------------ 第838章 我不怕 慕容月被吴玄一番话说得心头七上八下,在白虎厅里坐了很长时间才缓缓起身。 义父已经被旷公子喊去说话有些时候了,她不晓得他们两个人到底说了什么,决定去侧厅那边瞧瞧。 不想人还没有走出白虎厅,义父却迎面走了过来。 “义父!”慕容月忙走上前去。 王虎到现在还傻乎乎的有些回不过神来,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种恍恍惚惚的状态,刚才那个臭小子说出来的话,处处打他个措手不及。 慕容月的喊声将他的神思拉扯了回来,这才回过了神。 “义父!您手中怎么拿着旷公子的剑?”慕容月看到义父失魂落魄得提着旷天意的暮岁缓缓走了进来,登时吓了一跳。 暮岁是旷天意父亲铸造的佩剑,他绝对不会遗落,除非…… “义父!您不会是把他……”慕容月脸色煞白,之前义父便和旷公子不对眼,难不成一怒之下? 王虎气不打一处来笑骂道:“臭丫头,你想哪儿去了?你不会是以为我将那臭小子给杀了吧?” “便是我想,哪里能打得过他?真是的,胡思乱想什么呢?” 慕容月松了口气,此番再看向王虎的衣服,也没有什么明显的血迹。 王虎将手中的宝剑塞进了慕容月的手中,没好气笑道:“诺,拿着,这是那小子给你的信物,过几天拿下二龙山,他正式来咱们卧虎山下聘,到时候写婚书娶你。” 轰的一声! 慕容月只觉得魂魄也不在自己的身上了,兜兜绕绕不知道去了哪里? 她睁大了眼,惊讶的看着义父,身体都僵在了那里。 她没想到旷天意方才是去找义父提亲去了,登时铺天盖地的喜悦侵袭而来,她一颗心被巨大的喜悦充斥着,竟是有点点发慌。 这一路上和旷天意随行,两个人之间的误会渐渐解开,来往也相对亲密了一些。 可旷天意这个人太冷了,慕容月根本不敢朝着那方面去想,只当是旷公子身为世家公子才有的涵养,对她自然多了几分温柔。 不想那么清清淡淡的一个人,在婚姻大事上竟是这般直截了当? 他的家人知不知道,不晓得同意这桩亲事吗? 他们会不会在意自己山匪的出身,会不会嫌弃她家族覆灭是个孤女,会不会…… 突然她又想到旷天意以后是要做皇帝的,后宫三千佳丽,她难道要和那么多女子争抢一个男子的爱不成? 一时间,慕容月脸上的表情竟是变得凝重了起来。 “义父!我怕……” “他说一生一世一双人,是他们家族的家训,便是他大姨母贵为大晋女帝,也只有一个皇夫,请你放心。” 王虎晓得女儿在顾及什么,忙笑了出来,随后感叹道:“你还别说,这家训委实招人喜欢呢!” “罢了,你且应了他,义父瞧着那孩子不像个浪荡子,倒也不是骗你的。” 慕容月没想到旷天意会和义父这么说,高高悬着的心思一点点落了下来,脸颊却涨红了去,抓紧了手中的暮岁宝剑,低着头逃出了白虎厅。 “喂!月丫头!你逃什么,为父还有事情要与你讲!那小子要占咱们的地盘儿,你给我回来!回来!” 慕容月此时一颗心几乎要飞出了腔子,哪里还能听得进别的事情。 她刚提着剑朝着后院走去,不想半道却撞见了旷天意,他一袭白衣披着玄色披风,等在了通往后院的芭蕉林边。 慕容月此时有些心神不宁,差点儿一头撞在了他的身上,被旷天意轻轻扶稳。 她忙抬眸看去,正对上了他那张清冷俊美的脸,只是那双深邃的眸子在看到慕容月紧紧攥着他的暮岁后,渐渐染了一层笑意。 两个人就那么面对面站在那里,谁也没有说话,月色笼罩在两个人的身上,像是裹了一层暖暖的柔光。 许久慕容月磕磕绊绊道:“旷公子,大战在即,你用别的东西下聘吧,这剑要不你拿去,毕竟大战马上要开始了。” 旷天意轻轻笑了出来,抬起手抚上她微微发烫的脸低声道:“我父亲当年铸造了十二把宝剑,这一把你拿着,比你那斧头好用。” 慕容月嗤的一声笑了出来,不想被旷天意整个抱进了怀中,耳语道:“旷家的铸剑山庄有个传说,将旷家的剑送给心仪的姑娘,她便再也逃不掉的。” “就像是下了咒,你……怕不怕?” 慕容月紧紧拥着他声音带着笑意:“不怕,对了,你如今晓得我是山匪了,万一哪天你变心了,我就把你绑到这里做压寨夫君,也问你怕不怕?” 旷天意低声笑了出来:“我不怕!” 接连几日,卧虎山的山寨里忙得不可开交,既要腾出地盘儿来迎接赶来的大军,还要筹备大小姐的亲事。 那么多的大军要过兵来这里,自然是瞒不住的,旷天意也没有要隐瞒的意思,索性将自己是太子曾孙的消息放了出来。 这下子不光是昌南王被惊动了过来,甚至其他乌孙的势力也纷纷举旗簇拥乌孙正统回归。 乌孙的这一场纷乱实在是持续了太长时间,已经让很多人心力交瘁,大家都像找个主心骨,结束乌孙乱局,结束昌南王的暴政。 不想这个时候旷天意横空出世,昌南王自己也没想到只是察觉大晋楚家人进入了乌孙,将这一批人围困在了二龙山上。 结果事态的发展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料,乌孙太子正统血脉,青龙令,还有那一枚他苦苦找了许久的传国玉玺,居然同时出现了! 这下子便是昌南王也坐不住了,忙动身亲自带大军朝着二龙山方向集结,一时间一座名不见经传的卧虎山山寨,登时变成了这场风暴中的那个风眼。 第七天的时候,第一支援军赶了过来。 慕容月陪在了旷天意的身边朝着山脚下走去,远远看到乌泱泱一队铁甲军,人人身上都着赤色铁甲,在阳光下显得分外嗜血萧杀。 迎头的军旗上画着裴家赤焰军的标识,中间框着一个大大的裴字,居然是裴家的赤焰军? 军旗下,一个中年男子骑在赤色战马上,面若冠玉,神色冷峻,风度翩翩,却藏着万般的沧桑和沉稳。 正是裴家七爷,不过裴七爷腰间绑着的一个粉粉的香囊显得有点违和,和他这个铁血将军不配。 那是他女儿珩婉绣的,小姑娘刚学了刺绣就给她爹爹绣了一个香囊,他当成个宝一样戴着,里面还有妻子女儿求的平安符。 这一次楚家少主求救,他虽然是裴家的人,可也是楚家的女婿,不来救,又担心妻子带着女儿跑了,那他到哪儿找去? 现在楚新月算是拿捏住了他,若是一惹得她生气,便带着孩子离家出走,头疼啊! 旷天意刚送了求救的信,他便是第一个就赶来了。 ------------ 第839章 一家子都来 “九姨父!”旷天意忙上前一步同裴宏见礼。 裴宏下了马,重重拍了拍旷天意的肩头以示安抚道:“你哥在二龙山虽然被围,不必担心,依着他那个不要脸的劲儿,想死也没那么容易。” 旷天意暗自苦笑了出来,这个九姨父说话委实与众不同。 他们楚家和裴家恩恩怨怨纠缠不休,到了他们这一辈也只剩下了一些苦涩晕在心头,不分彼此了。 “九姨父,请!” 旷天意将裴宏请进了正厅落座,慕容月协助父亲安顿好了裴宏带过来的人,随后也来到了正厅。 那边裴宏与旷天意相谈还算温馨,看到慕容月进来,裴宏视线微微一怔,眼底多了几分深意,扫了一眼身边坐着的旷天意低声叹了口气笑道:“看来我得准备好礼金了,你九姨母估计得忙几天帮你们小两口准备成亲用的东西。” 旷天意唇角微翘,一边的慕容月脸色微微有些发烫,刚要说什么,突然外面又是一阵纷乱。 山寨里的喽啰们简直要疯了的节奏,从未见过这么多人,一个个看起来都不是好惹的。 更加不好惹的来了。 “报!柔然……柔然大王驾到!柔然大妃驾到!” 正厅里的几个人听到禀告还以为耳朵出了问题,即便一向镇定从容的旷天意都脸色微微一变。 他也就是希望柔然那边能派一股兵力过来帮忙,他尚可在二龙山之战中稳操胜券,可柔然王和大妃同时赶过来,这阵仗是不是太大了,大到有些儿戏的地步了。 旷天意和裴宏等人哪里还能坐得住,忙疾步下了山亲自迎接。 旷天意刚走下台阶,迎面便被一个疾步走过来的中年美妇一把死死抱住,他登时脸颊微红。 楚清月红了眼眶高声笑道:“七姨母瞧瞧,天意都长这么大了?好家伙!比你七姨父还要高一些?” “这些日子在乌孙没有受什么磋磨吗?你大哥那边到底怎么回事儿,大爷的,竟是敢欺负我外甥,嫌命长了不成?” 楚七楚清月松开旷天意,抽出腰间的宝剑,便点兵要去二龙山救大外甥,被旷天意忙拦了下来。 “七姨母不必捉急,大哥的消息还能断断续续送出来,他现下没事,我们先休整,整编军队,明日再去不迟!” “怎么能不迟了?”楚清月看着面前高大的青年,眼底微微发红,又想起来自己的三姐,被那么多人围死。 她每每想起便是心如刀绞,如今得了旷天意的消息后,亲自赶了来,哪里还能在柔然王宫里坐得住。 虽然生养了很多孩儿,可不妨碍她上阵杀敌。 “清月!你听天意的!” “你一个人贸然冲进去,非但帮不了忙,再出了什么事儿,让我如何是好,听话!” 一个样貌俊美还带着点点邪气的中年男子缓缓走了过来,正是柔然大王斛律恒伽。 身后跟来两个十一二岁的少年,模样具是俊美的不像样儿,少年们都穿着柔然王族的衣服,腰间挎着镶嵌着红宝石的弯刀。 柔然大王背上还背着一个五六岁的小姑娘,一声红裙,精致的眉眼,染了一层英气,瞪着机灵的大眼睛好奇的看着旷天意。 柔然王忙笑道:“乐安,快下来见见你天意表哥!” 乐安公主忙父亲背上跳了下来,小短腿倒也利索,疾步走到了旷天意面前行礼。 随后柔然的两个王子也过来随着妹妹一起和旷天意见礼。 一边站着的慕容月不禁抿唇笑了出来,柔然大王看来在家里是带孩子的主力,不过这一次一家子过来帮忙,也委实很罕见的。 旷天意忙上前和几个弟弟妹妹见礼,还命人拿了一些他最近在路上买的小玩意儿,送给了三个小家伙儿。 一时间前厅里更是热闹了,楚清月一眼就看到了旷天意身后站着的慕容月,手肘狠狠碰了一下身边一脸笑意的斛律恒伽低声道:“喂,带了银子没有?” “爱妃,你要做什么?”斛律恒伽笑看着身边的妻子,这么多年了,还是对他蛮依赖的,什么心都不操,全仰仗着他来办。 楚清月低声笑道:“你外甥要娶妻了,你这个做长辈的,不得表示一二?” “朕懂!”斛律恒伽笑了笑,摸出怀中揣着的银票。 乌孙的变局就在转眼之间,旷天意宛若横空出世的煞星,短短几天时间便将二龙山四周昌南王的兵力摧毁。 二龙山和卧虎山瞬间连成了一片,楚家的虎贲军也赶了过来,被救出来的楚天赐统领,裴宏领兵第二路军,柔然王一家子被旷天意劝了回去,只留了一支柔然王军归在他的麾下。 战场上的形势瞬息万变,旷天意可不敢让柔然王一家子出了什么岔子,撵回去比较合适。 六个月后,旷天意已经掌控了麾下七十万军队,兵临庆丰城下,准备与昌南王决战。 这一仗后,便能顺利进入庆丰城,掌控整个乌孙。 此时距离旷天意起兵已经过了大半年,正是第二年春季。 慕容月跟随在旷天意身后一路征战下来,眉眼间也多了几分凌厉,与之前那个倔强的小丫头大相径庭。 她和旷天意在历城的时候,写了婚书,订立了婚约,楚家那边的意思是等攻下庆丰城,乌孙新帝登基,便补办一场像样的亲事。 到时候婚事和旷天意的册封大典同时进行,虽然还没有正式大婚,但是军中上下人人都将慕容月当成了皇后看待,礼数上越发规矩了几分。 越是到了这个时候,旷天意越是不愿意她上阵厮杀,便将军中的粮草庶务交给了她和义父王虎打理,吴玄现在是旷天意的国师,又是军师,地位水涨船高。 旷天意忙得很,慕容月尽力帮他将那些杂事处理好,她忙完了手头的事情,便拿着自己做好的点心走了出去。 那个姑娘爱吃甜,上一次夸她甜饼做得好,她多做了一些留了几块儿给夫君,其余的都包好,一并给她带过去。 慕容月刚走到了不远处的帐篷外,远远便看到一个青年急匆匆朝着帐篷走去。 青年长相俊美,与旷天意相貌有些相似,不过眉眼间多了几分粗犷之色,尤其是那双眼眸,时时刻刻含着笑,能将人融化了。 正是楚家嫡长子楚天赐,性子与自己弟弟旷天意简直是判若两人,也不晓得当年楚三将军怎么怀的。 人人都说双生子什么都一样,偏偏她怀的这两个孩子,只有容貌相似,其余一点儿也不一样。 楚天赐腰间佩着楚国公曾经用过的重光重剑,他武功不错与旷天意不相上下,重光剑法也是登峰造极,还这么年轻就已经练出来双重剑意。 这一路攻占,攻城略地,楚天赐不落在旷天意身后,而且更加勇猛难挡。 便是这样一位大英雄,此番却捧着一束刚采来的野花,小心翼翼走进了帐篷外,看着那个帐篷的神情太过专注,都没有看到站在不远处的弟妹慕容月。 ------------ 第840章 关门弟子 楚天赐年纪轻轻便已经跻身于大晋十大高手之一,武功造诣自不必说,人又生的俊美风流,自是大晋帝都女子们的梦中人。 他家世煊赫,是未来楚家家主,便是女帝陛下也疼爱他几分。 若是他想要求娶,怕是这世家贵女们排着队等他挑选,可他却偏偏没有这方面的想法,眼见着已经行冠礼,却是连一门亲事都定不下来。 女帝陛下都有些捉急了,京城里的媒婆们也拿着各家女子的画像进了宫让女帝陛下挑选合适的人选,不想这个臭小子竟是连看都不看一眼。 偏偏这些日子追在了清影姑娘的身边,那个小心谨慎的样子,都想不到他是楚家国公府的嫡长子。 楚天赐站在了帐篷外面,远远便闻到帐篷里散出来的淡淡药味,这些药味苦涩中带着几点香气,让楚天赐心头狂跳一下。 他这一次却是对不住人家姑娘,当初来乌孙的时候,与弟弟分头进来。 不想还未进乌孙的边界,就遇到了一股悍匪,他虽毫发无损,可自己身边随他一起来的一个重要幕僚伤得很重。 不巧正好旁边就是回春谷,他亲自带人来到了回春谷里。 回春谷是慕泽的地盘儿,依着慕侯爷与自己大姨母的交情,求个医治应该没问题。 可天不遂人愿,慕侯爷一家子不在回春谷而是去了无忧山庄陪着老夫人做寿去了。 楚天赐只在回春谷里遇到了一个性子冷冷清清的姑娘,感觉像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楚天赐这样喜欢热闹,能言会道的人,在这个女人面前一点便宜也讨不到。 那女子将他们这几个人误认为擅闯回春谷的歹人,竟是利用回春谷里的机关暗器,还有那些毒草毒花差点儿将楚天赐的尸体留在谷中。 他一怒之下将她直接绑了起来,一起带出了回春谷,一天不救他的幕僚,他就绑她一天。 就这般,楚天赐硬生生将慕泽的关门大弟子,江湖用毒界的新秀带进了危机四伏的乌孙。 两个人终于在二龙山爆发了激烈的冲突,清影下毒让楚天赐浑身瘫软了三日,楚天赐将她胳膊卸脱臼三回。 楚天赐正因为这个原因没有办法冲出二龙山,被困在了上面,不得不发消息给自己的弟弟,只是信上对自己栽在一个女人身上,这种事情他绝对不会说。 不想在二龙山被围困的这些日子,两个人居然打着打着还打出来几分不一样的情绪来,尽管还是不登对,可后来误会也慢慢解除。 楚天赐才晓得赵清影是定安侯的嫡长女,从小因为体弱多病,先天不足,也不经常见人。 后来才晓得侯府里内宅倾轧,她的娘亲被父亲的宠妾下了毒,故而她一生下来就带着几分不足之症,能活过十岁已经是万幸。 她的母亲早些年经常去慕泽的回春馆看病调养与慕泽也相识,携重金跪求慕泽救她女儿。 彼时赵夫人在京城的时候,与慕泽的妻子胡三娘有些交往,当时胡三娘去京城住下,除了楚家的女眷之外,整个京城的人都瞧不起胡三娘,唯独赵夫人带着礼物来府上拜见过胡三娘几次,说是感激慕神医的妙手回春。 胡三娘一听赵夫人的事儿,便当下帮着一起求情,如此十岁的赵清影离开了娘,离开了赵家那一家子狗屁倒灶事情不断的内宅,拜别了母亲,跟着师傅慕泽住进了回春谷。 慕泽当时也就是随便替胡三娘还个人情,毕竟那个情形下几乎整个京城的贵女们都非议胡三娘,唯独赵夫人没有。 这份儿人情看似也没什么,可胡三娘说出来了,他得听妻子的,回报了这一份儿善意。 至此清影便留在了他们夫妻身边,正好也和他们的女儿做个伴儿。 清影深知师父师母对她的恩惠,师傅他们一家子不在回春谷的时候,她将回春谷打理得分外好。 这些年自己身体里的余毒在师傅照顾下渐渐褪去,也学到了过硬的医术,暗地里却对用毒有着天然的敏锐,不过不敢正大光明的练,只能偷偷摸摸的琢磨。 她刚过了及笄礼,及笄礼上师娘亲自帮她梳头,这些年师娘将她当亲生女儿看待。 清影觉得师娘是这天底下很好很好的女人,只是她娘命苦遇不到师傅这样的人,他的父亲宠妾灭妻,她想着便是恶心。 她要做的便是极力照顾好师傅的回春谷,师傅的药田,将一切打理好报答他们的恩惠。 不想有不长眼的闯了进来,说是要请回春谷的人给他幕僚疗伤,呵呵,找的借口就不能换一个吗,之前就有一批歹人过来借口疗伤抢师傅炼出来的神药,被师傅收拾了。 如今不死心又来了一批,被她好一顿磋磨,后来却发现这一批人武功甚高,后来解除误会才晓得人家是楚国公府的大少爷,武功自然是好的。 楚天赐站在帐篷外面,嘴巴里低声呢喃着什么,突然一边噗嗤一声传来一个笑声。 楚天赐忙看向了不远处站着的慕容月,正是自己的弟妹,他脸色微微有些窘迫,忙将手里的花藏到了背后。 不想慕容月冲他招了招手,楚天赐朝着慕容月走去。 慕容月将手中做好的甜饼塞进了楚天赐的怀中低声抿唇笑道:“大哥,清影姑娘喜欢甜饼,你帮我拿进去吧,我就不打扰她了。” 楚天赐登时一愣,随即明白了慕容月这是在帮他,脸色微微有些窘迫,眼底却染着笑。 他和弟弟天意的性子不一样,总是笑得很灿烂,宛若这世上没有让他发愁的事情,很是开朗。 这个样子倒是有几分像故去的楚国公。 “多谢!”楚天赐抓紧了装甜饼的食盒,冲慕容月感激的点了点头,转身大步朝着帐篷走去。 他站定在帐篷门口,吸了口气,高声道:“清影姑娘在吗?” 里面的人显然也是愣了一下,许久才道:“请进。” 楚天赐提着东西走了进去,帐篷里到处是各种草药,放在了木头架子上,架子前站着个身形消瘦的姑娘。 个子高挑,容色清秀,眉眼间永远含着一抹淡淡的愁绪,本来给人楚楚可怜的感觉,却薄唇经常抿成了一条直线,很是倔强的样子,眼眸微微垂着,眼尾处一颗小痣点缀着几分风情。 楚天赐不得不暗自叹息,他爱死了这个骄傲清冷的小模样。 “咳!还在忙吗?” “我千求万求让我弟妹做了甜饼给你吃,你尝尝,”楚天赐大摇大摆走了进来,厚颜无耻的改了说辞,将食盒放在了桌子上,新鲜的野花插进了一个木头瓶子里。 清影扫了一眼花瓶里的野花,眉眼间掠过一抹笑意,随后脸色板正了起来,走到了瘫坐在椅子上的楚天赐面前。 “楚公子,小女子不得不说几句。” “慕容姑娘如今已然是乌孙的皇后娘娘,你是大晋国公府的世子,指派乌孙皇后娘娘做这些给我,不妥,以后还是……” 楚天赐眉眼一挑,起身欺近了清影的面前,抬起手掐着她的下巴,缓缓俯身道:“赵姑娘,你一路上板着脸训我,这样不妥,那样不妥,那……怎么做才叫妥当?你这么喜欢教训人,不若……” 他凑到了她耳边轻声笑道:“做我楚国公府的当家主母,一院子的人,让你训个够?嗯?” ------------ 第841章 大仇得报 赵清影从未见过这种人,说起玩笑话来真真假假,总而言之没个正形儿。 她抬起手便朝着楚天赐打了过去,却被他抓住了手腕,他的掌心有点点发烫,看人的眼神更烫。 楚天赐看着眼前清丽雅致的姑娘,声音也沙哑了几分。 “清影,我没有开玩笑,这一次乌孙战事结束后,我去赵家提亲。” “谁要你提亲来着,你出去!”赵清影脸颊都涨红了,一把将楚天赐推出了帐篷。 她一颗心瞬间狂跳起来,不禁暗自骂道,不就是个出身好一些的登徒子罢了,白瞎了那一身好皮囊。 他强行将自己从回春谷带了出来,彻底打破了她宁静的生活,将她带到这里来,还拿言语轻薄她。 她越想越气,抬起手便要将他带过来的东西丢出去,刚拿起来甜饼就想到是慕容皇后亲手做得,忙将甜饼放了下来。 接着拿起了一边瓶子里的花束,说是要丢出去,登时愣怔了一下。 这花儿不是寻常采摘的野花,她记得清楚,当初撤出二龙山来到庆丰城外的时候,路过一处极其险峻的崖壁。 崖壁上盛开了这种开到荼蘼的紫色花朵,别处是没有的,只在崖壁上开放。 即便是武功高强的人去那一处岩壁也是危险得很,不想楚天赐给她摘来这么一大捧。 花香很好闻,带着几分高岭之花的清冽韵味,她竟是愣在了那里。 随即小心翼翼将花束重新插进了花瓶里,唇角染了一层笑意,低声骂道:“怎么不摔死你?” 突然外面传来一声接着一声的嘹亮号角声,随后便是营帐外面纷乱的脚步声。 赵清影忙掀起了帐篷的帘子冲了出去,正好遇到了急匆匆赶过来的慕容月。 “娘娘!”赵清影忙行礼。 慕容月虽然已经与旷天意写了婚书,听到娘娘这个敬称还是有些尴尬,忙一把抓着她的手道:“清影姑娘,你随我到主帐那边,大家尽量集中到一起,更安全一些。” 赵清影忙问:“娘娘,外面怎么了?” 慕容月眼神里多了几分整肃之色,“他们开始攻城了。” 赵清影身体瞬间僵在了那里,脸色微微有些发白,这才想到方才为何楚天赐过来找她,怕是想在大战之前再见她一面。 她此时突然心慌了起来,有些暗恨自己,为何刚才将他赶走,应该再多留一会儿说说话的。 战场上刀枪不长眼,若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该如何是好? 她忙跟着慕容月进了中帐,攻城的时候旷天意说什么也不让慕容月跟在身后。 此番两个人待在中帐中焦急的等消息,这一等便是整整一个晚上。 直到第二天黎明时分,旷天意身边的副将急速来报。 “娘娘!娘娘!庆丰城攻下来了!” “请娘娘入城!” “昌南王那老贼也被抓起来了!” “什么?”慕容月忙站了起来,身体还稍稍有些踉跄,她和赵清影整整一晚上没睡,此番听到了这个消息,感觉像是做梦一样。 “快!快备马!”慕容月声音微微发颤。 慕容家上下几百口人的血仇今天终于得报,她要亲眼看看那个老贼的下场。 赵清影忙跟在慕容月的身后,在众多护卫的簇拥下直接进了庆丰城。 沿途到处是残垣断壁,尸横累累,马蹄踩过的泥土都浸着血,可见战况的惨烈。 不过只要攻下庆丰城,旷天意便一统整个乌孙,其余的那些小兵小卒不足为惧,慢慢剿灭便是。 庆丰城内更是血流成河,一直到昌南王王府。 慕容月拾阶而上,走到了尽头便看到了旷天意,正坐在正厅座上吩咐臣下尽快打扫战场,最正中跪着的便是昌南王。 早已经没有之前的锐气,只是仰起头还想要保持身为乌孙皇族的最后一点尊严。 看到慕容月走来,旷天意冲她招了招手。 慕容月缓缓走了过去,旷天意点着正中跪着的昌南王:“这个人交给你处置。” “多谢夫君!”慕容月刚要转身,手中却被塞了一把剑,原来是暮岁。 她感激的看了一眼旷天意,随后缓缓朝着昌南王走去。 昌南王只听过旷天意身边跟着一位红颜知己,一路扶持跟随他一起征战四方,估计便是眼前这个女子了。 可瞧着她的眉眼竟是那么熟悉? 昌南王唇角都是血,之前与旷天意交战的时候,被他一巴掌差点儿震碎了经脉。 他仰起头淫邪的看着面前的慕容月冷笑道:“这般娇滴滴的美人儿,之前怎么没有被本王遇到,白白便宜了一个毛头小子。” 突然旷天意手中拿着的茶盏狠狠砸了出去,带着十足十的内力,直接击中了昌南王的肩头。 他闷哼了一声,却还是沙哑着声音笑着,嚣张气焰令人发指。 慕容月也不恼定定看着他:“我父亲是慕容衍,乌孙一代贤相,我是他的女儿,你派了那么多人都没有屠戮干净的慕容家的后人。” 昌南王脸上的笑容终于僵在了那里,眼神里带着万千的惊惧,不甘和愤怒。 慕容月缓缓抬起手中的暮岁看向了昌南王,眼神冷冽如霜。 “昌南王,你这一辈子造了太多的孽,即便是下落黄泉,路上也必然会被恶鬼分食,你注定该下那十八层的地狱,去给你造的杀业恕罪。” 慕容月眸色一闪,手中的剑锋瞬间没入了昌南王的心脏。 他瞪大了眼眸,死死盯着慕容月,唇角却噙着笑,那模样分外的诡异。 有的人这辈子都不懂得什么叫悔改。 慕容月手中的暮岁剑拔了出来,眼睛已经微红,所有的过往都烟消云散,她反而难受的想哭。 旷天意将她从身后紧紧抱住,低声道:“月儿,都过去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外面站着的王虎等人也不好进去,还是吴玄缓缓走到了门边道:“殿下,还请殿下明日登基立朝,早些定下礼仪法教,让这个国家尽快转入正轨。” “毕竟这几十年来,死了太多太多的人了。” 另一侧赵清影却急匆匆朝着王府后面的一处院落行去,这一次庆丰城大捷,楚天赐受了伤,也不晓得严不严重。 她是大夫自然要过来瞧瞧的,刚到楚天赐临时住着的院落,便看到里面进进出出都是仆从,端着盆,盆里面满是血水。 赵清影心头咯噔一下,疾步走了进去。 ------------ 第842章 苦肉计 赵清影看到眼前的情景,心头顿觉不妙。 若非伤得厉害,楚家的这些下人们哪里会这般惊慌失措? 她忙走到了暖阁前,暖阁里服侍的小厮看到赵清影来,掀起了帘子请她进去。 赵清影走进了暖阁,扑面而来的便是一股子浓烈的药味,她是学医之人,晓得这是大量用了止血疗伤之药。 楚天赐的武功一向很厉害,没想到会伤成了这个样子。 “楚公子!”赵清影忙扑到了床榻边。 楚天赐躺在了床榻上,脸色倒也不那么难看,可气息却很弱,感觉像是要晕过去一般。 他缓缓抬起手声音微微发颤,容色看起来很疲惫,失去了往日的凌厉,给人感觉娇娇弱弱的,多了几分文弱公子的清隽。 赵清影忙抬起手抚到了他的手腕上,眉头微微一蹙,看向了楚天赐的脸。 楚天赐呻吟了一声:“头好疼,伤口也疼,宛若火烧一样。” 赵清影又不太确定了,是不是自己判断错了? 从脉象上来看,楚天赐确实有些气血不足,不过还没有伤到卧床不起,马上要驾鹤西去的地步吧? 关心则乱,回春谷出来的,神医慕泽座下关门弟子赵清影,居然第一次对自己的医术产生了怀疑。 “怎么伤成了这个样子?”赵清影瞧着有点点心疼,起身查看他的伤口,在腰腹处一条横过来的巴掌大的伤口,若是再深一点怕是被开肠破肚了都。 赵清影忙命人去她的帐篷里取了药箱过来,她亲自又给楚天赐清洗了伤口,垂眸细心的帮他上药包扎。 她做事情很认真,尤其是面对自己喜欢的人,更是百般小心,万般在意。 因为太过紧张和认真,脸色都板正了起来。 从楚天赐这个角度只能看到她松软的头发,光洁如玉的额头,还有发丝缠绕着的小巧可爱的耳朵,像是白玉雕刻而成的一样。 楚天赐唇角微翘,抬起手想要摸一下那只小耳朵,到底还是没敢伸手。 他唇角微翘,凝神看着她,看着她第一次为他紧张成了这个样子,果然她也是喜欢他的。 之前两个人的关系闹得很僵,后来误会解除,楚天赐却对这个清冷孤傲的女子生出了几分别样的情愫。 只是对方一直都是那个冷冰冰的态度,他诸多试探只会让人家姑娘更加烦他,不想这一次受伤终于看清楚她真实态度,不禁心头暖洋洋的,说不出的舒畅,竟是连伤口处的疼痛都忘却了。 甚至还想着,若是能得到她这般照顾,以后时不时受点伤好似也没什么不行。 院子里站着的几个楚家青龙军的暗卫透过窗子瞧着自家少主那个贱兮兮的样子,纷纷垂首摇头。 依着少主的武功,对付乌孙那几个货色绰绰有余,他们怎么也想不到眼见着一个乌孙将军的弯刀朝着少主劈砍了过来,他竟是不躲,挺着肚子就迎了上去。 彼时他们这些人都看傻了眼,便是被重伤了后,少主依然现下给自己报了仇,挥起重光剑将那人斩杀。 他们一直不晓得少主为何会出现这样根本不可能出现的失误,若是被人砍了后背也就罢了,偏偏是腰腹处。 如今瞧着他看赵姑娘的样子,登时所有人都明白了,少主怕是将苦肉计用到了极致。 为了照顾楚天赐的伤,赵清影搬到了楚天赐的院子里,就在暖阁旁边的偏厅里住了下来。 其他人瞧出来端倪,也纷纷避得远远的。 楚天赐这些日子大概是最开心的,早晨睁开眼睛便能看到赵姑娘,晚上睡觉之前还是赵姑娘端着药盏喂他喝药。 旷天意和慕容月期间也来瞧过他几次,不过旷天意看向大哥的视线多多少少带着几分鄙夷。 慕容月抿着唇笑了出来,又命人取了最好的锦缎被褥送到了赵姑娘的房间里,还派了四个大丫头专门服侍赵姑娘的饮食起居。 楚天赐万般不想自己的伤能很快养好,只是他身体不错,比寻常人好得更快一些。 终于到了旷天意登基的日子,楚天赐早早穿好了观礼的朝服。 虽然弟弟做了乌孙皇帝,可他也有一半儿乌孙皇族的血统,衣服自然选了乌孙皇族的服饰。 虽然乌孙有王都,只是这几十年的战乱,王都里的皇族已经被杀了个干净,而且王都的地理位置偏西,四周的物产也不是很丰饶。 听从了吴玄的建议,旷天意将都城迁到了庆丰城,四周交通便利,物产充沛,而且这些年庆丰城已然成为乌孙第一大城。 加上王都的旧贵族较多,庆丰城这边却是辅佐旷天意登基的新贵比较多,也方便旷天意掌控全局。 初七日,天气晴朗,风和日丽。 吴玄终于穿上了大国师的衣服亲自主持登基仪式,巍峨的新都王城再一次传唱起了草原神明的赞歌。 慕容月穿着深紫色的礼服,仪态端庄,自带着母仪天下的尊贵。 她原本跟在了旷天意身后半步的距离,看着不远处的金銮重阁,看着前面夫君高大挺拔的身影,心头颇有些感慨。 突然旷天意脚下的步子微微一停,四周的文武百官顿时抽到了一口气,不晓得有了什么变故。 不想旷天意转身伸出了手,一把抓着慕容月的手。 “陛下?”慕容月慌了,这样的场合,她可不敢儿戏,便是深爱着皇帝,也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越了规矩。 “过来!”旷天意俊美清冷的脸上掠过一抹温柔笑意。 慕容月一愣,心头生出了几分暖意,紧紧回握着他的手,帝后二人一起沿着九龙道缓缓迈步上前,一直朝前走去。 纵然以后的路兴许会面临更多的挑战,可就如当初他们二人一起收拾那些欺男霸女的匪兵,一起救黎民百姓与水火之中一样。 虽身居庙堂,也有济世普度的浩然正气。 在一边观礼的王虎看到这一幕早已经老泪纵横,比起一会儿进行的封后仪式,皇帝亲自牵着他女儿的手,更有震撼力,这就是陛下给女儿的底气。 他哭得像个孩子,一抽一抽的,一边的官员们忙悄悄递了帕子过来,低声笑道:“国公爷,擦擦泪。” “恭喜国公爷!” “国公爷切莫再哭了,一会儿我等请国公爷喝酒。” 王虎一听喝酒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四周的官员虽然瞧不起王虎出身平民,还是个土匪头子,可还是纷纷巴结讨好,架不住人家命好啊。 随便破庙里就能捡到个未来的皇后娘娘,拜个把子还能拜到国师大人,半道打劫追女儿还能把未来皇帝给弄回到山寨里去。 这命!绝了! ------------ 第843章 快回去提亲 乌孙政局稳定,一切回归了正途。 楚天赐协助弟弟将局面转入了正轨,一切都变得有条不紊。 他一早带着青龙军还有赵清影与弟弟旷天意告别。 乌孙帝后亲自在庆丰城门外相送,已经到了盛夏时分,郊外的柳枝绿意浓烈,之前的废墟渐渐重建,地上无数的尸骸变成了一片花海。 楚天赐抬起手轻轻拍了拍弟弟的肩头,眼睛微微有一些发红。 从小兄弟两就在一起玩耍,虽然期间也打过架,可更多的时候是并肩而战,便是与其他世家小公子们起了冲突,都是兄弟两个一起上。 犯了错,六姨母收拾他们两个,也都是互相包庇。 不想这一别,再见面的次数简直是屈指可数,毕竟旷天意是一国皇帝,总不能像个江湖人士一样到处乱窜。 楚天赐笑道:“弟弟,保重,以后若是有什么镇压不住的人和事,给哥写信,哥带着青龙军帮你出气。” 旷天意低声笑了出来,眼底却有几分分别的难过。 他扫了一眼不远处站着的赵清影低声道:“收收你那浪荡性子,该是成个家了,总不能让大姨母天天因为这件事情催你进宫挑选美人。” “别的不说,若是你成亲,我会回去的。” 楚天赐笑道:“那记得带份子钱啊!” 旷天意无奈的点着西南方向:“快滚吧!” 楚天赐嗤的一声笑了出来,砸了自家弟弟一拳,这才依依不舍的翻身上马。 裴宏的赤焰军还有柔然那边的王军早已经撤走了,楚天赐担心那些新归顺弟弟的家伙们造反,留下来镇镇场面,不想这两个月来,弟弟的手腕委实过硬。 杀伐果决,下手不是一般的狠,是个做帝王的料。 他也放心了,调转马头之前却定定看着旷天意道:“弟弟,爹娘会以你为荣的。” 旷天意登时愣怔在了那里,随后眼角微微湿润,楚天赐转身打马离开。 楚天赐来之前将人家赵清影从回春谷里带了出来,回的时候也没有什么事儿,吩咐副将将大部队带回大晋京城。 他却只带了几个楚家亲卫军一路将赵清影送到了回春谷的谷口,两个人站定在了那里。 楚天赐低着头扭扭捏捏站在那里抬起脚拧着地面上的小土坑,只等赵清影能留着他进谷中喝杯茶什么的。 不想赵清影凝神看着他道:“多谢楚公子相送,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我们后会有期,且送到这里吧。” 楚天赐登时傻了眼,抬起头看了看天上毒辣辣的太阳:“那个……肚子饿了。” “哦,”赵清影轻轻应了一声。 楚天赐急眼了,咳嗽了一声:“走的也好累!” 哪里累? 方才就在十里地开外的小镇上,他们在酒楼里还吃了饭,喝的上好的银针茶,他都在那里歇了一个时辰,还给她讲了那么多江湖中有意思的事情。 此番又是饿,又是累。 赵清影抿唇笑了出来,随即看着不远处的山峦道:“楚公子,时候不早了,你还是尽快赶路吧!” 楚天赐脸色有几分灰败,吸了口气,张了张嘴想要说的话却始终说不出口。 他心头难受,却又觉得贸贸然说出来让人家姑娘为难,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楚家长公子,此番竟是心底生出了几分哀怨。 他依依不舍的转身离开,一步三回头,像个被人丢弃的小媳妇。 他走的那么慢,身后那个狠心的女人也不说喊他回去。 楚天赐走路都有些晃了,就在他绝望难受到极点的时候,突然身后传来赵清影温柔清雅的声音。 “楚公子,不留你在回春谷吃饭,是希望你尽快赶回京城楚家,这样才能早早与楚家长辈们商量来回春谷提亲的事情。” 楚天赐登时眼底一亮,那一瞬间宛若万千的星火在他的眼眸瞬间点亮,炸开了一个火花。 他忙转过身,却看到赵清影冲他摆了摆手,转过身欢快的走了回去,那般稳重的姑娘竟也像是一只小兔子似的。 楚天赐笑了出来,笑着笑着,感觉眼角湿湿的,他忙擦了一把泪,转身跃上了马背。 “快!十万火急!” “传信儿给女帝陛下,她的大外甥要娶妻啦!哈哈哈哈……” 赵清影送走了楚天赐,走进了自己的院子。 回春谷平日也有一些仆从负责洒扫,还有一批药奴服侍草药,故而与她走之前没有什么不同,可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后,却又觉得有些东西不一样了。 她之前被弄到乌孙后,已经给师傅和师娘写信了。 冰洞里有师傅培育的霜华草,这个时候差不多也结果了,果子是上佳的疗伤圣药。 她走进了自己的暖阁,准备换一件厚实的衣服亲自过去看看,那一株草药金贵得很,她得亲自去瞧瞧才放心。 不想刚走进暖阁,迎面却走出来一个碧衫丫头,见着赵清影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大哭了出来。 “麝月!”赵清影惊了一跳,这位叫麝月的姑娘是她娘亲身边的心腹大丫头。 回春谷距离京城甚远,她不好好在京城娘亲身边呆着,怎么想起到这边来? “发生了什么事情?”赵清影一把将麝月扶了起来。 “大小姐快救救夫人吧,夫人病得厉害,快不行了!” “啊?你说什么?”赵清影晓得虽然娘亲身体不好,可还不至于病到如此地步,随后眸色一闪冷冷看着麝月。 “是不是孙氏?” 麝月点了点头,早已经泪如雨下。 “夫人这些日子病了,不想侯爷竟是说夫人跟前没有儿子,只生了大小姐一个,占着侯府夫人的位置,委实不配。” “侯爷将夫人送到了郊外庄子上养着,这倒也罢了,偏偏几天前,侯爷居然将那孙氏抬成了平妻!孙氏跟前的大少爷和二少爷,如今也被立下了嫡子位份。” “夫人得了这个消息,顿时惊怒交加,竟是一口血呕了出来,到现在都昏迷不醒!大小姐!大小姐!这可如何是好啊?” 赵清影脸色瞬间发白,樱色薄唇微微颤抖着,眼底带着万般的愤怒和苍凉。 她那个爹委实是个拎不清的,这不是明摆着欺负人吗? 主母还活着,就抬扬州瘦马出身的妾室为正妻,还立嫡子。 这不是活生生要将她娘气死吗? 早些年她们母女性子温软也就忍了,要知道孙氏的大儿子比她这个嫡女还要大一岁的,分明早就勾搭成奸。 后来搬进了侯府,仰仗着父亲宠她,居然步步为营,这是不给她们母女半条活路吗? 赵清影的身体紧紧绷着,眉眼间掠过一抹冷冽:“回京!” ------------ 第844章 宠妾灭妻 赵清影一路上都憋着一口气,胸口微微发痛。 她不仅仅是因为那个孙氏,毕竟扬州瘦马出身,长得又极其娇媚可人,最是吸引男人的那种类型。 孙氏手段下作,她和娘不是没有领教过。 可这些她们母女都能忍受,唯独不能忍受的是来自于父亲的背叛。 当年母亲也是高义伯府的嫡女,容色清丽,姿态端庄,诗词歌赋也算小有所成。 因为两家长辈交好,便是订了婚约。 不想高义伯这是将嫡女硬生生推进了火坑里,早些年赵家长辈们还在的时候,能镇得住,父亲也不敢乱来。 后来祖父死了后,父亲便开始变本加厉宠妾灭妻。 孙氏欺负她娘没有人撑腰,娘家人这些年也没落了,毕竟帝都的顶尖世家一茬换了一茬,高义伯府这种的名不见经传,也没有参加过任何政治站队的小家族早已经淹没在了历史洪流中。 赵家虽然也好不到哪儿去,可门第稍稍比高义伯府高那么一点点,大家都是闲散贵族,也没有掌控朝廷实权,就这么安分守己拿着供奉银子活着就好了。 偏生她这个不争气的爹! 赵清影脸色一阵阵发白,又想到若是这一次父亲做了这宠妾灭妻的蠢事,不晓得赵家的名声在京城里最后败坏成个什么样子。 哪家正经体面的人家会做这样的事情,说出去是要被戳脊梁骨的。 一个家族若是名声尽毁,她的亲事…… 赵清影突然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尽,仰起头靠在了微微有些发潮的马车车壁上,无声的哭了出来。 楚家是京城第一世家,满门公卿,女子皆是诰命,风头极盛。 楚天赐又是楚家早就定了的世子爷,未来楚家的家主,旷大人和楚三将军的嫡子,女帝陛下最疼爱的外甥。 赵清影越来越觉得没有一丝一毫的可能,她缓缓闭上了眼。 如果晓得了赵家这样的情形,楚家哪里还愿意和赵家这样声名狼藉的家族结亲,怕是说出去被人笑话。 她到底还是奢望了。 罢了,这一次回京一定要将母亲一起接到回风谷,以后就守着娘,守着师傅的药田,过一辈子也好。 可心头每每想到这些,还是有些锐痛。 她一向是个不谙世事的女子,活得也单纯,这一次和楚天赐交锋当真是机缘巧合,那个人却硬生生用极致的灿烂挤进她波澜不惊的枯燥人生中。 赵清影抬起手摸了一把脸上的泪水,倒是镇定了下来。 一路上她接到了回风谷药奴们给她转过来的书信,都是楚天赐的问候,一封接着一封,她都没敢打开看一眼,直接丢到炭盆里烧了。 她这个人素来薄凉惯了,既然配不上,何必去纠缠。 终于在第九天的时候,赵清影的马车停在了赵家在郊外的庄子上。 她带着麝月直接进了母亲休养的院子里,还未走到暖阁前,便听到一个婆子尖锐粗糙的声音。 “高氏!如今也算是你命大!” “不过咱孙夫人马上要与老爷做正儿八经的夫妻了,这该走的礼数还得走,仪程也不能拉下来多少。” “要我说啊,是个识相儿的,咱就早早死了算了,何苦给别人添堵添麻烦?” “你怕是还在等你那个寄养在外面那么多年的丫头吧?嘿嘿!要老奴说,大小姐说不定早就死在外面了,回不来喽!” “老虔婆!你说得什么话?今儿我撕烂了你的嘴!”麝月一脚踹开了暖阁的门。 虽然到了盛夏,可给赵夫人挑的这间屋子居然是背阴的屋子,依然冷得人直打哆嗦。 屋子里的家居摆设简直是不像话了些,便是农庄里的那些农奴们也没有这般寒酸了。 床榻上的纱帐都破了好多洞,不晓得多久没有打扫了,明明住着活人,上面居然还结了蛛网。 床头上放着半碗冷粥,那碗都是缺了口的。 此时赵夫人躺在了冰冷的床榻上,盖着打着补丁的靛蓝色被子,整个人瘦脱了形,已经是气若游丝。 上一次赵清影回来看娘的时候,还是在一年半前,那个时候赵夫人虽然形容枯槁,但住在赵府里,衣食上因为有娘家带来的嫁妆银子还算好一些。 这一次竟是病成了这个样子,想必娘的嫁妆银子也被那对儿狗男女贪掉了。 “娘!娘啊!!”赵清影噗通一声跪在了赵夫人的面前,大哭了出来。 她真的恨自己,为什么不经常回来瞧瞧。 她实在是低估了人性的恶,居然可以恶到这种程度。 赵夫人听到了女儿的声音,顿时脸色亮堂了不少,枯瘦如柴的手掌缓缓抚上了女儿的脸颊,瞧着女儿过得好,到底松了口气。 赵清影却有些慌了,她感觉娘在等着她回来,就是活着这最后一口气,怕是这一口气泄了出来,再也救不活了。 “娘!你看看我!娘!你别睡!女儿救你来了!女儿现在和师傅学到了一些真本事,女儿救你,娘,求求你,娘你别睡!” “女儿真的不能没有娘!娘!我求求你!” 一边的麝月和那个庄子里负责照顾赵夫人的嬷嬷撕扯在了一起,此番一听大小姐的语气,登时也是惊了一跳。 那嬷嬷一看大小姐还真的回来了,顿感不妙忙甩开了麝月逃出了门。 这些日子麝月一直瞧着,她倒是想要折磨赵夫人也没有机会,不想赵夫人派了麝月去回春谷找女儿,她想见过女儿最后一面后,了此残生,再勿挂念。 人活到她这个窝囊份儿上,真的该死了。 麝月不放心,赵夫人便以死相逼,麝月不得不雇了马车直奔回春谷去。 此番大小姐还真被这个小贱人给接回来了,陈嬷嬷自然是有些怕了,毕竟是侯府嫡女,她刚才那些话足以挨板子了。 不过此时的赵清影什么都顾不上了,忙低吼了一声。 “麝月,拿我的包裹来!” 麝月也瞧出来夫人不对劲儿,腿肚子都发软,忙将刚才因为和陈嬷嬷打架落在暖阁门口的包裹拿了进来,送到了赵清影的手边。 “守着门!谁也不准进!” “是!”麝月将凳子挡在门口,背靠着门坐好,手中却拿出来一把匕首,这还是在街头上买的。 她知道大小姐可能要对夫人施针了,断然不能被外面的人打扰,她攥紧了匕首。 今儿姑奶奶拼了,大不了这条命不要了,搁这儿和他们拼了! 夫人平日里待她不薄,当成了自家女儿一样疼爱,便是她身上穿着的裙子还是夫人给缝制的,那么温柔善良的一个人,活生生要被孙氏他们欺负死。 她不服!她就是不服! ------------ 第845章 和离断亲 赵清影拿出了银针缓缓扎进了赵夫人的几处关键穴位,随后取出来一个精美的盒子,打开盒子,里面居然是放着一粒药丸,晶莹剔透周身晕着一层白雾。 赵清影拿着药丸抿了抿唇将药丸塞进了娘亲的嘴巴里,这一颗药是师傅在回春谷里炼出来的。 十年成一颗,难能可贵。 师傅只是让她保管,没有说送给她,可此时她为了娘也实在是顾不上什么了。 这一次后,便带着娘亲去回春谷住下,她日日服侍那些珍贵的草药,一辈子给师傅炼药,一辈子为奴为仆。 药丸塞进了赵夫人的嘴巴里,赵夫人被赵清影扶着饮下一口水,那药丸落进了肚子里。 不多时赵夫人原本灰败的脸色竟然多了几分生气,赵清影不禁大喜过望忙继续施针。 此时外面却传来一阵纷乱的脚步声,是陈嬷嬷带着人又折返了回来,站在屋子外面骂骂咧咧,被麝月挡在了门外,将刀子从门缝里刺了出去。 外面的那些人瞧着大小姐这是要动刀子的节奏,倒是都不敢说话了。 赵清影整整熬了三个晚上,才将赵夫人从鬼门关里拽了出来。 三天后,赵清影从暖阁里走了出来,命麝月雇了马车过来。 她现在将娘一个人留在庄子上分外不放心,毕竟这些年母亲对父亲心如死灰,府里头的权柄都被孙氏占了去。 谁能知道这庄子里到底有多少孙氏的心腹,她现在输不起。 她和麝月一起将娘扶到雇来的马车里,将锦被盖在了赵夫人的身上。 赵夫人虽然被女儿救回来一命,又服用了极其罕见的神药,可还是身体虚弱得厉害,昏昏欲睡。 “大小姐!”陈嬷嬷却是挡在了马车前,脸上堆着笑道:“大小姐,夫人如今这个样子怎么能兴师动众离开庄子,路上颠簸的那么厉害,万一出了岔子怎么办?” “况且孙夫……孙姨娘命奴婢在此间照顾夫人,若是夫人就这么离开,老奴不好对孙姨娘交待啊!” “不如大小姐一个人回去瞧瞧老爷,少爷他们,夫人就留在这里我帮着照看着,大小姐放一百个心……” 陈嬷嬷的话还没有说完,突然赵清影钻出了马车,走到了车夫旁边一把夺过了车夫的马鞭,转身狠狠抽在了陈嬷嬷的身上。 陈嬷嬷顿时尖叫了起来,一张老脸被抽的鲜血淋漓,周围站着的其他庄子里的人都吓傻了。 从未见过大小姐发这么大的脾气,陈嬷嬷竟是也慌了起来,摔倒在地,却被赵清影一脚踩在了身上。 赵清影手中的马鞭戳在了陈嬷嬷的老脸上,她虽然性子清冷,不善于言谈,可一向与人为善,别说是和人打架便是半句重话都很少说出来。 之后遇到了楚天赐,这才将她的性子变了几分,如今也是发了狠。 她冷冷看着一脸惊恐的陈嬷嬷:“如今我忙顾不上你这个老虔婆,不过你且给我等着!” 赵清影转身将马鞭丢给了车夫,被麝月扶上了马车。 她看了一眼昏睡过去的赵夫人,抬起手紧紧抓着娘亲的手。 小时候娘亲担心她被孙氏算计了,处处护着她,如今换她好好守护着她了。 马车很快到了京城,赵清影没有带着赵夫人回赵家,现在娘亲刚刚救过来,万一再回去被赵家那些混账东西气出来一个好歹,该如何是好? 她将赵夫人直接送到了回春馆,赵清影是慕泽的关门弟子,回春馆的那些药奴自然不敢怠慢。 将赵夫人送到了回春馆后院的客房里,这里又是医馆,用药也方便,而且还有很多其他的大夫坐诊,都是慕泽带出来的人,只是缺一个徒弟名分罢了。 赵清影安顿好母亲,坐在了窗前的桌子边。 她拿起了笔俯身在案头上写着什么,一边的麝月端着茶盏小心翼翼陪着。 待看清楚大小姐写的是什么东西后,她登时愣在了那里。 赵清影将两封素笺写好后,缓缓站了起来。 一封是她代替母亲写给父亲的和离书,另一封竟然是她要和父亲断绝父女关系的断亲书。 麝月不知所措的看向了自家大小姐,难不成真的是气疯了不成? 要知道大小姐从来没有这般冲动过,还有整个帝都的贵族圈子里,和离书不是没有,大家也见过的,可是为人子女要和长辈断绝关系,这般绝情的还真没有。 若是闹到那一步,大小姐自己的名声也毁了,以后如何嫁人说亲事? “大小姐,”麝月忙小心翼翼道:“奴婢多嘴几句,如今夫人已经好转了,不如带着夫人尽快离开京城。” “问起来便说是夫人身体不适,要随着女儿去庄子上调养。” “可大小姐写这些,以后恐怕对大小姐不利。” 赵清影冷冷笑了出来,她缓缓起身看向窗外道:“既然要闹,便闹大了去。” “我娘一辈子就是被名声二字毁了,为了所谓的名声,一步步忍气吞声,退无可退。” “他们恶心我娘,我怎么的也要恶心回去才行,总不能欺负人还欺负出便宜来,这事儿若是不闹个天翻地覆,我便枉为人女!” 麝月也不敢再劝,大小姐别看平日里温雅秀气的一个姑娘,若是翻了脸倒也是令人生惧的。 赵清影看了看外面的天色,便沐浴后紧挨着娘睡下。 第二天一早,赵清影安顿好母亲后,拿着那两封书信走出了回春馆。 她连麝月都没有带,只是头发,衣襟,鞋子但凡是能藏东西的地方都藏了毒针,甚至多吃了一碗饭,便上了马车。 麝月瞧着大小姐这是要拼命的架势,忙要跟着却被赵清影拒绝,让她好好守着赵夫人即可。 赵清影乘着马车赶在正午时分到了赵府,守着门的小厮正昏昏欲睡,打了个瞌睡惊醒,抬眸便撞上了从马车里下来的赵清影。 “大小姐?”小厮惊了一跳,大小姐怎么回来了? 明日就是孙夫人和老爷重新过礼的日子,到时候还要宴请宾客好友参加,顺道立孙氏的两个儿子为嫡子。 这个时候大小姐回来,总感觉令人发慌。 小厮下意识拦住了门道:“大小姐回来怎么不提前说一声,小的进去通报。” “我是赵家嫡女,进自己家门还需要通报?”赵清影冷冷盯着小厮,眼底掠过一抹杀意,手中缓缓摸出来一簇银针。 ------------ 第846章 彼此的信任呢? 小厮看着自家大小姐阴沉的表情终于有些犯怵,忙侧开身子,随后还是疾步朝着内院跑了进去。 得了消息的赵家人也赶了过来,定安侯赵明辰带着一众人来到了前厅,看着到了站在院子正中的赵清影,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大胆孽子!你如今还回来做什么?” “父亲,我怎么就不能回来?”赵清影看着面前容色儒雅却黑心黑肺的中年男子,不禁心头一阵阵恶心。 “我是赵家嫡女,我娘是定安侯府夫人,这定安侯府那些野种能住的,我凭什么不能住?” “你……你说什么?有胆你再说一遍!”赵明辰顿时气急,他恨不得冲过去掐死这个不孝女。 一边的孙氏之前便接到了庄子上带回来的消息,赵家大小姐从回春谷回来了,还治好了赵夫人的病。 她当真是心头恨出了血,早不回晚不回偏偏在这个时候回来,若是赵夫人不死,她这个孙夫人便是当的名不正言不顺。 只有那高氏彻底死了,她才算是去掉了后顾之忧。 此时瞧着赵清影回来,她还担心侯爷念及父女之间的情分,到时候万一将高氏再接回来,岂不是麻烦? 不想这个赵清影像是中了邪一样,一回来便是这般刚硬将老爷气个半死,顿时心头暗喜。 不过这个小贱人居然敢说她的儿子是野种,真的是该死! “侯爷!您瞧瞧大小姐说的什么话儿?”孙氏用帕子捂着唇,转身扑进了赵明辰的怀中大哭了出来。 “大小姐这是指桑骂槐的骂谁呢?什么野种不野种的?” 赵清影冷冷盯着哭哭啼啼的孙氏:“谁承认便是骂谁?” “当年你做扬州瘦马的时候,可不是正儿八经进我赵家的门,便是我父亲抬一个妾也得看看日子,过过明路的。” “你当初还是别人身边的人,却是勾搭上我父亲,不多时便怀了孩子,硬生生赖上我父亲!” “一没有明媒正娶,二不是入了册子的妾室姨娘,只不过是几个男子共用的玩儿物罢了,生的孩子也养在外面,若不是我娘亲心善让你进来,你和你的野种焉能进得了我赵家的门第!” “你!”孙氏脸色瞬间发白,扬州瘦马的身份是她一辈子的痛,当年高义伯还健在高氏有娘家人撑腰,加上老侯爷也不让她这种女人踏进赵家半步。 她不得不将孩子养在了外面,得亏后面高氏松了口,老侯爷也死了,她才带着儿子进来了。 至此她便牢牢将侯爷掌控在手中,便是连高氏的身子也近不了,很快她又怀了二少爷。 她至此胆子大了起来,之前她便买通了府里头的丫头婆子给那个高氏下毒,故而她生下来女儿后再也不能生育,这个女儿还是个病秧子。 不想如今去了回春谷几年居然这般泼辣,可赵清影的话也是将她气的够呛,她顿时哭得更厉害了一些。 一边的赵家大少爷和二少爷纷纷朝着赵清影围了过来,抬起手便要打她。 “你算个什么东西!” “堂堂侯府大小姐,却去了回春谷,谁知道你在外面做了什么,世家大族的女子谁像你这样!” “我看你就是讨打!” 两个纨绔子弟纷纷朝着赵清影扑打了过来,不想一簇银针狠狠刺进了他们的手中,顿时两个人的手变成了黑褐色,捂着手痛的哇哇大叫。 “俊儿,清儿!”孙氏慌了,没想到赵清影居然敢当众行凶下毒。 赵清影冷冷看着捂着手嚎哭不已的赵俊和赵清,眉眼间掠过一抹杀意。 今日大不了同归于尽,也要替娘出了这一口恶气。 赵明辰也是慌了神,几年不见过去那个柔弱孤僻的女儿,怎么变成了如今这个样子。 孙氏大哭道:“侯爷!快报官!将这行凶之人抓起来!抓起来!!” “来人啊!去请大夫来!” 赵明辰气的直打哆嗦,朝着赵清影冲了过来:“小畜生!反了天了你!” 他抬起手一巴掌朝着赵清影掌掴了下来,赵清影顿时脸颊肿了起来,看着赵明辰的眼神却是更加冷厉了几分。 她好不容易才忍住没有给自己的亲生父亲下毒,随后收起了毒针,从怀中摸出来之前写好的那两封书信。 “赵明辰,刚才那一巴掌是我让你的,从此你我父女二人恩断义绝!” “你……你说什么?”赵明辰是真的懵了。 说实在的,他虽然不重视这个女儿,可若是女儿要和他断亲,这事儿传出去不太好听啊! “赵明辰,”赵清影冷冷笑道:“我今天是来和你说两件事情。” “这里一封是断亲书,另一封是我娘与你的和离书,从此往后我和我娘与你再无瓜葛,彼此都好自为之!” “你敢!”赵明辰吼了出来,“你是我的女儿,你说断就能断的,你这种不孝女就该送到郊外的桃花庵里好好修身养性,反省反省。” “来人!” “赵明辰,”赵清影冷笑了一声,“该反省的怕是你吧!” “宠妾灭妻,迫害正室妻女,孙氏给我娘下毒折磨我娘,我从小胎中带毒降生,你若是眼睛没瞎,难道看不出来谁才是作奸犯科的那一个?” “你放肆!”赵明辰抬起手又扇向了赵清影,这一巴掌却是停在了半空,硬是落不下去。 他的手腕一阵锐痛,竟是疼得他倒抽了一口冷气。 “侯爷怎么发这么大的火儿?” 一道沙哑清冷的声音从赵清影的身后传来,赵清影不可思议的转过身对上了楚天赐那双微微有些发红的眸子。 楚天赐身上甚至还带着灰尘,显然是赶了远路刚回京,甚至连身上的衣服都没有来得及换。 一边的麝月忙小心翼翼退后一步道:“大小姐,楚公子追到了回春馆,奴婢……奴婢只得都说了。” 楚天赐此时冷冷看着面前的女子,气不打一处来。 当初她笑嘻嘻的说让他尽快赶到京城,和楚家的长辈们说一声,然后去回春谷提亲。 他都没有来得及说,便是出事儿了。 他几次三番给她写信,她愣是没有回他。 他突然慌了,还以为她在回春谷出了什么事儿,还未进京又当下折返到了回春谷,一打听人已经来了京城了。 楚天赐又几乎是不眠不休赶到了京城,找到了回春馆,抓住麝月这才将事情问了个明白。 人家赵大小姐这是单枪匹马去战斗了,当他是个傻子吗?要他这个情郎是摆设吗,她自己一个人解决,那他还对于她来说还有什么用? 连这么点信任都不给彼此吗? 她还是觉得他楚天赐是个窝囊废罩不住她赵大小姐? 楚天赐都气笑了! ------------ 第847章 该换一换 赵清影没想到楚天赐会追到这里来,一时间竟是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赵家其他人看着楚天赐都傻眼了,这可是楚家长公子啊,女帝陛下的大外甥,在朝中权势冲天,年轻一代的无人能压其风头。 不出意外的话,以后必然是辅佐太子的股肱之臣。 况且楚家如今可是京城第一世家,别说是他家的长公子了,便是赵家女攀附上楚家的那个文文弱弱的三公子都是前几辈子烧了高香得来的。 不想一向矜贵的楚家长公子居然亲自来到了赵家,这也倒罢了,竟是和赵清影低声说话,虽然表情看起来不怎么友善,可那眼眸里再没有外人全部都是赵清影一个,容不下其他人。 “楚……楚公子?”赵清影瞪大了眼眸,不可思议的看向了突然出现在身后的男人。 楚天赐瞧着她此时微微发白的脸,还有和赵家人抗衡时因为太过紧张微微发抖的身体,紧紧绷直,感觉像是张开的弓。 他叹了口气,所有的责怪都烟消云散。 他缓缓转身看向了赵明辰和孙氏,还有疼得直哼哼的孙氏的两个纨绔儿子。 楚天赐冷冷笑了出来:“女帝颁布大晋律令新律二十三条有云,宠妾灭妻者,妻子可与夫君和离,和离后府中一应财产都归妻子所有,赵侯爷可曾记得?” 赵明辰顿时脸色一片死灰,却暗自心惊,下意识看向了自己的女儿,什么时候这个丫头傍上了这么厉害的人物。 他随即心思一动,忙走到了赵清影的跟前,装出来一副慈父的样子,笑了出来。 “清影啊,我可是你的爹啊!” “若是你与楚家长公子交好,怎么不早与爹爹说?爹爹好帮你准备一二,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啊!” “是啊,是啊,”孙氏此时一颗心简直是七上八下,恨毒了的。 这个小贱人这是什么时候巴结上了楚家的,不是一直离开京城在回春谷里住着吗,也没有回到京城里来,怎么就认识了楚家长公子。 而且瞧着这个样子,怕是两人之间早有一腿,她是真的慌了。 若是得了楚家的人撑腰,这个小贱人估计要飞到天上去。 不过高氏母女一向就是个拎不清的软蛋,只要她言语上哄骗几句,说不定还能借助这个小贱人的手巴结上楚家,给自己的两个儿子谋个好前程呢! “大小姐,你也真的是,既然与楚公子这般熟悉怎么不早于我们说,如今可好了,你也回来了,咱们赵家可是热闹了。” “快!你们几个人马上去街头采买,今儿长公子留下来吃饭吧。” “孙氏你是不是耳朵聋了还是眼睛瞎了?”赵清影此番渐渐回过神来,既然楚天赐帮她,她便是得了一大助力,今儿这事儿正好彻底解决了。 赵清影几步走到了楚天赐的面前,却是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喂!你做什么?”楚天赐彻底懵了,他来帮忙而已,她这要是跪了他,日后他不晓得给这位小祖宗跪多少次才能跪回来。 他一把将赵清影从地面上捞了起来:“好好说话!别跪了啊!” 赵清影红了眼眶道:“小女子还请世子爷做主!赵明辰宠妾灭妻,纵容府中小妾给正室夫人和嫡女下毒!” “此等奸恶之事,断不能容与世!” “小女子如今别无他求,便是请楚公子做主,小女的母亲要与赵明辰和离,小女子要与他断亲!” “清影!”赵明辰顿时慌了。 一边的孙氏一看矛头不对登时哭道:“清影,我晓得你恨我,可是侯爷到底是你的亲爹啊,大晋以孝道立国,大小姐你怎么能这样罔顾人伦呢?” 赵清影脸色气的发白,这些下作的,说不过她便是用亲情人伦绑着她。 楚天赐冷笑了出来:“来人!将我的拜帖送到李府,请大理寺寺卿李大人来此一趟,就说他外甥碰到了一桩人命官司,瞧着还挺有趣儿的,请他老人家过来看看戏。” “长公子!”赵明辰彻底慌了,忙将那送信的人拦住。 大晋最刚正不阿的正二品大员便是李兴义李大人,手中查办的冤案多如牛毛,而且一旦经李大人的手,那些恶人不死也得脱层皮。 赵明辰晓得若是这件事情李兴义参合进来,那就是个大麻烦,加上楚家长公子可是女帝陛下的外甥,到时候他得死在那里。 这个时候赵明辰才意识到,今天这个女儿回来怕是来要他的命了。 他忙走到赵清影的面前,脸上再没有了之前的倨傲,看着赵清影道:“女儿啊,你好得也是爹的女儿,这期间定是有什么误会不成,好,你若是不原谅爹爹,爹爹便给你下跪如何?” 赵清影眉头紧锁冷冷道:“赵明辰,如今我与你已经父女恩义彻底断绝,你若是想保自己和孙氏一条命,便将这和离书和断亲书收下,念及你我父女一场便不再计较。” 赵明辰眼底掠过一抹阴狠,一边的孙氏也是怕了,生怕赵明辰将她丢到大理寺去。 她也听过李大人的恶名,她那点子手段在内宅里耍耍还行,在李大人面前根本不够看的,到时候岂不是要磋磨死她。 “老爷!救救妾身!”孙氏大哭了出来。 赵明辰闭了闭眼,咬着牙看着赵清影冷冷道:“好你个不孝女,你当真做事情要做绝的吗?” 赵清影现在多看这两个人一眼都觉得恶心,将手中的和离书和断亲书递到了赵明辰的手中。 赵明辰咬了咬牙,当众在书信画押。 赵清影顿时松了口气,忙将赵明辰画了押的文书收了起来。 赵明辰高声道:“好你个不孝女,以后离开赵家,你和你那个蠢娘再也不要回来!” 赵清影刚要说什么,不想楚天赐缓缓走了过来,脸上挂着一丝意味不明的笑,不过笑容很冷。 “且慢!就这么将人撵出府了?” 楚天赐嗤的一声笑了出来:“来人!去宫中请女帝陛下圣意,赵家的侯爵之位该换一换了吧?” “女帝陛下之前也封了不少的女侯爵呢!” ------------ 第848章 圣旨到 “长公子!”赵侯爷脸色巨变,什么礼数门第都顾不上了,眼神里染了几分杀意。 他上前一步冷冷看着楚天赐:“长公子到底要怎样?” “如今这不孝女要和离,我也和离了,要与我断亲,便是断了也罢了,为何还要染指我侯府爵位?” “长公子与我那不孝女是什么关系,姑且我也不想追问,可再怎么样也不能欺人太甚了吧?” 楚天赐淡淡笑了出来:“侯爷,你委实还是没搞清楚状况。” “我只是路见不平罢了,况且你已经签了和离书和断亲书,左一个不孝女,右一个不孝女,岁数大了也要点子脸面,如今人家已经不是你的女儿了。” “你!”赵明辰脸色气的通红。 “楚公子,我晓得你身份高贵,可我们赵家的侯爵也不是你上下嘴皮子一碰,想说什么就说什么的。” “哦?”楚天赐嗤的一声笑了出来,“侯爷瞧着也是饱读诗书的人,大晋的律法晓得吧?” “女帝陛下最痛恨宠妾灭妻这种事情,便是修改了大晋律令,宠妻灭妾者重则没入牢狱,轻则扫地出门。” “你纵容你的侍妾,给嫡长女下毒,给自己的正室夫人下毒,如今还不知悔改,如今不把你等二人送到大理寺已经是看在清影的面子上了,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也配在本公子面前讨价还价!” 楚天赐一巴掌拍在了身边的八仙桌上,顿时那黄杨木桌子竟是瞬间碎成了渣儿。 楚天赐一想到这一家子人欺负赵清影,又从麝月那边晓得赵清影为何会在的回春谷,原来竟是被孙氏下了毒,从生下来后就饱受胎毒的折磨。 他越想越气,恨不得一剑将面前这对儿狗男女刺死。 可到底是清影的亲爹,他只能忍住了这一团心火。 不想他已经给了这两个畜生这么大的面子了,竟然还蹬鼻子上脸,一口一个不孝女,这他娘是骂谁呢,还真以为清影姑娘没个撑腰的了。 楚天赐也就是用了几分内力,赵明辰一个酒色熏染的废物哪里见过这种阵仗,吓得连连后退,竟是摔倒在地。 “侯爷!!”孙氏忙扑到了赵明辰的身边。 她此番终于晓得,今儿自己怕是连这条命都得留在这里。 她忙朝着赵清影疾步走了过去,高氏母女都心软,她哭上一哭,抱着腿给她磕几个头,兴许还能挽回一点点的局面。 不想还未走到赵清影的面前,突然一道剑气瞬间迎面斩杀了过来,锵的一声径直将青石地面都劈开一道缝隙。 楚天赐手中的重光剑剑锋已出,低鸣不止,作为楚家几代将军用过的宝剑,饮过太多的血,剑锋隐隐透着煞气。 楚天赐冷冷笑道:“这柄剑斩杀过敌寇,斩杀过贪官污吏,斩杀过逆贼,就是没有杀过猪狗不如的东西,今儿小爷我破一次例?” “啊!!”孙氏吓得连滚带爬,逃回到了摊在地上的赵明辰身边,浑身瑟瑟发抖,哪里还有这十几年在赵府里的嚣张模样。 楚天赐高声道:“来人!进宫请旨!” 他身边的心腹忙转身走出了赵家,不过也没有直接进宫,毕竟这事儿可是闹大了,还是先找楚家六姑奶奶楚兰月禀告。 不多时便从赵家门庭处走进来一个穿着天青色裙衫的中年美妇,身边还跟着一个面若冠玉,唇红齿白的清秀少年,正是楚三爷楚宗政。 此番楚宗政纯属来看热闹的,大哥楚天赐的亲事已经成了楚家所有长辈们最头疼的事情。 便是宫里头的女帝陛下也愁得不行,毕竟是故去三姨母的儿子,若是解决不了这终身大事,岂能让三姨母在天之灵安心。 正当一家子愁得要命,不想竟是传来一个消息。 大哥协助二哥在乌孙立足后凯旋,归来的路上居然喜欢上了一个姑娘,如今还在人家姑娘家里搅合得天翻地覆。 他倒是来瞧瞧什么样的女子竟是能入了大哥的眼,要知道大哥瞧姑娘可是很挑剔的。 不过瞧着那个脸色发白的瘦弱姑娘后,楚宗政暗自笑了笑,大哥原来喜欢病秧子类型的啊? 这边楚兰月却是没有自家儿子那些小心思,走进了正厅。 “六姨母!”楚天赐忙冲着楚兰月躬身行礼,脸上的表情多少有几分不自在,他到底还是惊动了楚家的长辈们。 一边的赵清影也是心底发慌,上前一步冲楚兰月福了福。 楚兰月凝神看了她一眼,随后视线扫过了地面上已经吓瘫了的赵明辰和孙氏二人。 她冷了脸:“胡闹!还不把剑收回去!爷娘留给你的宝剑是用来建功立业的,不是你随便拔出来吓唬人的,成何体统?” 楚天赐吸了口气,低下了头收好了剑,不敢说什么。 楚家一直都是六姨母操持,而且他和弟弟都是六姨母一手拉扯大的,他心里早已经将她当成了自己的亲娘。 此番他晓得自己冲动了,陪着笑道:“六姨母,孩儿和您说说这气人的事儿,您若是觉得孩儿说得在理,您就帮帮忙,帮孩儿进一趟宫吧。” 楚兰月眉头微蹙,瞥了他一眼冷冷道:“你倒是出息了,楚家还不够你一个人祸害,便是跑过来祸害到别人家里了?” 她命人又将地上惊吓过度的赵明辰和孙氏也扶了起来,到底是在别人家里撒野,总得讲点规矩。 不想等楚天赐将事情说明白,赵清影含泪将早已经准备的那些证物,还有娘亲如今被折磨的气息奄奄的情形说出来后。 楚兰月脸色也变了几分,不过对待赵明辰和孙氏还算温和。 就在赵明辰以为这事儿还有一线转机,不想楚家这个当家的女人前脚还和颜悦色与他们说话,后脚便离开进宫请了女帝陛下的一道圣旨下来。 赵家上下忙摆了香案迎接圣旨,哪知女帝陛下的圣旨写的略有些潦草,感觉读起来不太好读,传旨的内侍还是硬着头皮尖着嗓子高声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尔等狗男女不得好死……” 噗!楚天赐笑了出来,楚兰月淡淡扫了他一眼,他忙整了整脸色,毕竟是大姨母的圣旨。 内侍继续念道:“朕最厌恶这种知三当三,不知廉耻之徒,即刻起剥夺赵明辰定安侯爵位,由侯府嫡长女承袭爵位。” “尔等狗男女既然情比金坚,坚不可摧,朕让你二人奉旨谈恋爱终身不得嫁娶,逐出赵府,对了,记得带着你们的两个爱情结晶,滚!” 好吧!这圣旨很有大姨特色,楚天赐虽然也经常收到来自于大姨母不伦不类的圣旨,可是听一次就想笑一次。 因为这个圣旨的书写格式,他还记得四姨父顾相爷差点儿气晕过去,哭道这简直是大晋朝的耻辱! 后来还是大姨父出面帮着写圣旨,这才好一些了,不过偶尔大姨父忙顾不上,就又变成了这种。 好在大晋朝的文武百官已经习惯了,这种事情忍忍就好了,反正也是皇帝的意思,倒是没人能模仿得来。 赵明辰听了圣旨,神情呆傻半天回不过神来,孙氏顿时气晕了过去。 ------------ 第849章 见长辈 定安侯府的事情传遍了整个京城,人人听着暗自咂舌。 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不想赵明辰那厮平日里狐朋狗友喝酒,人三人四的模样,竟然办出来这等蠢事。 一个扬州瘦马而已,竟然为了这么个货色被逐出侯府,连爵位也丢了。 两个儿子因为赌光了钱,拖欠赌资也被赌场老板命人打了一顿。 偏偏那孙氏过惯了锦衣玉食的舒服日子,当初他们被赶出赵家的时候也带了一些体己银子出来,可哪里招架得住这般花销。 赵明辰还买了一只蛐蛐儿,更是让孙氏拽着耳朵唾面大骂,两个人便是狠狠打了一架,不想孙氏平日里在他面前柔情小意,竟是将他的脸也抓满了血道子。 这世上最好的爱情也经不起时间的磋磨,别说他们这种所谓的情比金坚。 终于一个月后,孙氏竟是将所有的细软卷走,连两个儿子也不要了,跟着来京城做买卖的一个行商跑了。 赵明辰父子三人彻底慌了,那孙氏走就算了,关键将他所有的银子都带走了,还有两个好吃懒做的儿子和他要银子花销。 赵明辰那一瞬间感觉像是被雷劈了一样,整个人都懵了。 他这才意识到,噩梦才刚刚开始。 他顿时后悔万分,便寻到了侯府想要见见夫人高氏,不想高氏回了高家,准备等女儿大婚后就去江南游玩散心。 赵明辰又不敢找女儿,毕竟楚家长公子的剑可不是吃素的。 赵清影此番却不害怕赵明辰的纠缠,心头另有让她忐忑的事情。 她承袭了定安侯侯爵,理由楚天赐早给她找好了,跟随楚天赐在乌孙一战中救死扶伤,一个女孩子有如此勇气和大义,承袭侯爵也能理解。 况且定安侯赵明辰触犯大晋律法,做的事情委实端不上台面,自然这个爵位便给了嫡女,总不能给两个不成器,嗜赌成性,惹是生非的儿子吧? 赵清影承袭了侯爵后,自然要进宫谢恩的。 其实定安侯府实在不是什么世家大族,能入得了女帝陛下的眼睛。 那么多封疆大吏女帝陛下都接见不过来,此番却专门派了华丽的宫中马车将赵清影接进了宫。 赵清影明白女帝陛下的意思,这一次楚天赐替她出头的事儿,已经在整座京城传遍了,宫里头那位主子怎么可能不知道。 如今喊她进宫,怕不是要她谢恩什么的,估计就是想瞧瞧她。 “怎么了?”楚天赐也弃了马,和赵清影一起坐在了马车里。 这几天他几乎每天往赵家跑,若不是不合规矩,他就住进来了。 赵家刚刚换了主子,他担心之前孙氏身边的人对赵清影不利,只要他坐镇那些畜生就不敢对他的清影怎么样。 真巧宫里头派人过来接赵清影进宫,楚天赐一起跟了来。 赵清影抿了抿唇:“长公子,我只是……只是担心你的长辈们瞧不上我?” 楚天赐一愣,抬起手紧紧抓着她的手低声笑了出来:“丑媳妇儿总要见公婆的。” “你说我丑?”赵清影娇俏的脸上掠过一抹嗔怪。 “不不不,不丑,清影姑娘倾国倾城。” 赵清影别过脸不理他,唇角却微微勾起一抹弧度。 楚天赐以为她生气了,连连赔不是,又低声笑道:“清影,你不要怕,我大姨母很好相处的一个人,你见了就知道了,断不会为难你。” 很快马车停在了宫门外,内侍忙走过来同楚天赐行礼,随即笑眯眯看向了赵清影:“陛下在御花园里。” 赵清影跟在了楚天赐的身边,这是她第一次进宫。 小的时候她体弱多病没有机会进宫,后来去了回春谷更是没有机会。 此番看着左右两侧巍峨的宫城,远处曲折幽深的步道,红墙翠瓦一层层蔓延了过去,令人心头颇为震撼。 很快便到了御花园门口,沿着落英缤纷的小径穿过,远远便听到了不远处亭子里传来的几个女子的说笑声。 赵清影脚下的步子微微一顿,更是有几分惧意。 “别怕!”楚天赐乘着前面的内侍不注意,轻轻握了握赵清影的手。 赵清影吸了口气,朝前走去。 亭子里正中坐着一个穿着淡紫色裙衫的女子,华丽的裙摆上绣着龙纹,即便是人到中年,那一双眼眸却也亮得惊人,容色端庄美丽,年轻的时候定是倾国倾城的美人。 正是大晋女帝陛下,身边坐了一圈贵妇,大部分样貌都有些相似,有几个赵清影曾经远远见过一两面的。 其中就有顾相府夫人还有大理寺寺卿李大人的夫人,还有一个宫装妇人却是抬起手捏着糕点,容貌长得分外的喜庆,感觉像是景王妃。 一边的楚天赐见着这阵仗不禁微微一愣,怎么几个姨母都来了,除了七姨母还在柔然王都,甚至连一向不喜欢热闹的九姨母也坐在了那里。 所有人在看到赵清影进来后,顿时止住了话头,视线齐刷刷看了过来。 楚北柠凝神看向了走进来的这个姑娘,长相虽然不是那种特别出众的,但是看起来给人感觉很清秀,瞧着也舒服。 尽管脸上带着几分忐忑,可举止却也得体大方,瞧着便是个好姑娘,是那种实诚的孩子。 “清影姑娘,来!朕看看!” 赵清影忙走了过去,冲楚北柠磕头请安。 其余的几个人也是细细打量了起来,清清雅雅的一个姑娘,倒是觉得自家小子太浑了,怕是对不住人家。 “好孩子,过来坐!”楚北柠笑着一把抓着赵清影的手拽到了身边坐着,赵清影顿时额头的汗珠都渗了出来。 这里面坐着的,随便拿出来都是大晋的显贵诰命夫人,她哪里敢直接坐在女帝陛下的身边。 还未等她推脱谦让,不想整个人已经被拉坐了下来。 登时四周的一圈人便围了上来。 “姑娘芳龄几何?” “生辰八字与我们家天赐配了没有?” “清影姑娘吃不吃糕点?” “清影姑娘,不必拘束,以后咱们都是一家人了。” “我瞧着与天赐很是般配的人呢!” “这亲事早点办起来才好……” 楚天赐看着亭子里热闹的一家子,中间围着他那娇娇俏俏的赵姑娘,那姑娘显然没有想到楚家的长辈,居然这么热情。 他也不好坐过去,双臂抱着肩靠在了一株银杏树的树干上,唇角微翘,眼底的笑意越发浓了几分。 他找到自己的爱人了,他也要有自己的小家了,真好…… ------------ 第850章 巅峰对决(番外) 夜色降临,紧挨着宫城的占星楼塔顶,堪堪站着一个人。 二十出头的年龄,容色长得极为清俊,俊朗的脸颊上染了一层清白的月色,更是衬托出一股冷峻的气韵来。 一袭靛青色布袍,身形颀长,宛若一株青松笔挺的矗立在天地之间,自带着几分道骨仙风。 他此时缓缓从腰间拔出了佩剑,剑锋祭出的刹那间,像是一道火焰腾燃而起,带着万分的煞气。 不过剑身上还有几分重铸后遗留下来的裂痕,感觉这一把宝剑经历了很多沧桑和故事,剑柄上刻着两个古朴的刻字——赤焰。 正是归隐江湖很久的,当年赤焰军将军裴朝的佩剑赤焰剑。 此时青年手中的剑锋染着明暗不定的赤色光芒,在月色下带着几分诡异。 他垂眸看向了不远处站着的一个少年,少年穿着略有些花哨。 玄金色锦袍,袍角领口处绣着赤色龙纹,容貌长得分外俊美,美得有些过头,感觉带着几分阴柔。 此时他的脸色稍稍有些紧张,额头间竟是略有几分薄汗。 一只手攥着宝剑,宝剑虽然打造的很精美,不过花里胡哨远远没有赤焰剑给人感觉霸气一些。 另一只手攥着一封书信,信封上写着三个大字儿:“约战书!” “请吧!太子殿下!”顾朔缓缓转动了一下赤炎剑的剑锋,微微抬起指向了不远处的俊美少年。 少年正是大晋朝的太子玄烨,此时脸色微微有些难看。 这都过去整整九年了,他都把过去的那个约定给忘记了。 还是自己小的时候不懂事,嘲笑人家师傅是个病秧子,结果被人家徒弟约架了,关键他这九年来虽然在父王的打磨下,也勉强算个剑术高手,可对方是裴朝唯一的徒弟。 而且感觉自己这一次要给爹丢脸了,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玄烨接到顾朔的挑战书后,也算是个要脸的,没有跑,只能应了这个家伙的约。 他看了一眼四周,咳嗽了一声:“都滚远一些,本殿要在此会一个老朋友,你们离本殿远一些。” 四周保护玄烨的暗卫纷纷撤走,不过也没有撤走多远,而是将整座占星楼围堵得严严实实,除非那个顾朔长了翅膀飞走。 顾朔唇角微翘,俊朗的面容上掠过一抹嘲讽之色。 这个家伙估计是怕打不过他,嫌弃丢人,被皇家暗卫看到后委实脸面上过不去。 不过顾朔猜对了一半儿,其实还有一个原因。 玄鹤早就晓得裴朝的徒弟这几天已经来到了京城要和儿子完成九年前的约战,他倒是想瞧瞧裴朝教出来的厉害,还是他教出来的厉害。 此番四周说是保护太子殿下的暗卫,其中还有一部分奉皇夫之命观察太子殿下与顾朔的比试结果。 玄烨怕比输了被爹打,故而让那些人滚得远远的。 玄烨冷笑了一声,潋滟的凤眸里染了一层霜色,微微扬起下巴看向了顾朔:“顾大侠,站那么高不怕闪了腰?跳下来在平地上打。” 顾朔冷哼了一声,从塔尖上轻轻一跃朝着玄烨落了下来,眼见着落到了地面,手中的赤焰剑突然刺向了玄烨的面门。 剑锋凌冽,势不可挡。 “好啊!卑鄙!无耻!先下手!恶心!!”玄烨叽叽喳喳骂了出来,“不讲武德!” 尊贵的太子殿下不开口还是个可爱的少年,一开口便有点惹人嫌。 用大长公主的话说就是,太子殿下剑法菜缘于话多。 眼见着赤炎剑的剑锋朝着玄烨的面门扫了过来,玄烨话唠归话唠,动作也不敢闲着。 骂一句,退一步,竟是堪堪避开了顾朔第一波的进攻。 顾朔俊挺的眉峰一挑,这个家伙貌似长进了不少,竟是能避开他的攻击,随即手中的内力加了几分。 他也不敢一上手出杀招,失手打死了女帝陛下的长子,怕是要被梁王爷活剥了的。 太子殿下好惹,可人家爹是梁王,曾经天下第一高手玄鹤,委实不好惹。 他此番加力也就是加了一点点的力道,只要逼迫着太子殿下认输便是。 毕竟之前他的师傅被玄鹤压一个头,当初师傅离开京城的时候,太子殿下对师傅出言不逊,他想要给他个教训,也给师傅出口恶气。 当年师傅可是被玄鹤压着打,他便是要将玄鹤的儿子揍一顿才行。 两个人说话间便是缠斗在了一起,玄烨越打越是吃力,连连后退,额头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他心头暗暗有些发急,再次被对方的剑锋扫到后,差点儿一口血喷出来,连连后退,一个踉跄忙扶住了石栏。 “等一下!中场休息!” “本殿要休息,一会儿打!” 顾朔冷笑了出来,这个太子他也是早有耳闻,最是狡猾之人,不亚于当年的女帝陛下,帝都百官不晓得被他暗戳戳整治了多少回。 绝对不能给他喘息的机会。 顾朔提着赤焰剑缓缓朝着玄烨走了过去冷冷笑道:“太子殿下何必呢,认输便是,认输在下便给殿下磕头赔罪。” “殿下便是休息上三天三夜也还是这个样子,打不过就是打不过,认输也并不……” “呵!顾公子好剑法!”突然一道清冷的声音袭来,随即从楼梯口处缓缓走上来一个女子。 五官生的极其精致姣美,偏偏那容色却染着一层冷霜,一袭白衣胜雪,乌色长发用白色缎带束在了脑后,不像是寻常闺中女子的装扮,发尾上缀着一颗璀璨的南珠,是她发间唯一的装饰。 腰间挂着一柄重剑,剑柄上刻着霜华二字,正是梁王玄鹤曾经用过的佩剑,不想居然传给了自己的女儿。 来人正是大晋朝大长公主玄汐,天下第一美人,却也是天下一等一的高手。 即便是不好女色的顾朔对上了玄汐那张风华绝艳的脸,也微微有几分失神。 “长姐!长姐!”玄烨忙冲向了姐姐玄汐,那个狗腿的样子就差后面安条尾巴来回晃了。 玄汐冷冷扫了一眼弟弟,玄烨忙站在了姐姐身后。 玄汐对上了顾朔的视线,冷笑了出来。 “尊师裴朝曾经也是天下人人敬仰的英雄,难不成就教了你倚强凌弱,以大欺小?” “是啊,是啊,”玄烨帮腔。 顾朔眉头狠狠蹙了起来:“这是我和太子殿下九年前的约战,公主殿下何必如此胡搅蛮缠。” 玄汐轻笑了一声:“你比我弟弟痴长几岁,这便是以大欺小,你也看到我弟弟武功极弱,与你约战也是他一时兴起,这便是你倚强凌弱。” “不过你和他的约战,我们依然遵守,可是……” 玄汐缓缓拔出了腰间的霜华剑,剑锋陡然一出,月色下竟是发出了轻轻的嘶鸣。 她淡淡道:“这约战得换人打!” “本公主奉陪到底!请!” ------------ 第851章 不吹牛会死吗? 顾朔一下子愣在了那里,没想到大晋长公主玄汐居然要和他对决。 他瞧着她娇娇弱弱的身子,不禁眉头狠狠蹙了起来,总感觉和一个娇滴滴的姑娘对打,他还没那么不要脸。 顾朔缓缓放下了手中的赤焰剑,定定看向站定在面前的玄汐道:“我不打女人!” 不打女人四个字儿从顾朔薄凉的唇里挤了出来,听在了大长公主的耳朵里,没有体会到来自于顾公子的怜香惜玉,反而感觉到了一阵阵的羞辱。 瞧不起女人? 她突然抬起了手中的霜华剑朝着顾朔的面门斩了下来,这一剑自带着威压,就像是一场冰雪风暴怒吼着朝着顾朔扑面吹了过来。 顾朔连连后退,眼底却掠过一抹惊诧,没想到大长公主居然武功造诣这么高,和刚才的太子简直就不是一个级别的。 而且这个女人真的是心狠手辣,一上来就是杀招,她周身笼罩着淡蓝色光晕,这么小的年纪居然练出来一重剑意? 顾朔要是再不警觉起来加以还手,怕是来自于长公主的这一剑就能将他浑身劈成两半儿。 多不过就是个比试切磋武功,怎么感觉这个女人要和他玩儿命? 他猛然临空跃了起来,脚尖一点堪堪立在了塔尖上,随后手中的赤焰剑挥出,朝着下面的玄汐劈了下去。 赤焰剑发出了一阵阵的低鸣,顾朔身后突然映照出一大片烈焰,熊熊燃烧的怒火便是他练出来的剑意,朝着玄汐裹挟而去。 这注定是一场冰与火的恶斗! 占星楼被两大高手强大的剑意几乎削掉了塔尖,四周的石头围栏被剑锋扫过,碎石卷了起来,四周简直是天崩地裂,日月无光。 玄烨还准备给姐姐加油助威,不过瞧着眼前的这个场景,他忙躲到了楼梯口的角落处。 她娘和他说过,君子不立危墙之下,看热闹也要分场合,不要把自己看进去。 他觉得娘说话俗是俗了一点,可说还是很有道理的。 玄烨又朝着楼梯口下面挪了几步,感觉脚下踩了个什么东西,身后传来一个闷哼声。 他忙转过身看向身后,对上了一个七八岁左右的少年。 少年穿着淡紫色锦袍,还没有长开的身形却依然笔挺的立在那里,长得分外可爱清秀,一双狭长的凤眸此时冷冷看着玄烨,眼神竟然带着几分不屑。 玄烨一把将少年的脖子揽住低声笑道:“哥不小心踩着你了,对不起,对不起。” 玄珩不动声色扫了一眼自家哥哥,虽然哥哥伸出胳膊搂着他的脖子,让他觉得不舒服,可还是看在他曾经给他那么多好东西的份儿上,不与他计较。 他拿出来一包还带着几分热气的点心伸到了哥哥的面前:“长姐怎样?” 玄烨捏起了一块儿热糕塞进嘴巴里笑道:“长姐武功造诣登峰造极,岂是那顾朔能比得上的?” “他给咱们长姐提鞋都不配!” 玄珩眉头蹙了起来,低声道:“哥,你不吹牛会死吗?” 玄烨一愣,猛地低下头看向了自己的幼弟,咬着牙冷笑道:“小子,哥打不了顾朔那厮,打你还是没问题的。” 玄珩缩身从他的臂弯里逃脱,玄烨追了过去,两兄弟经常打闹,倒像是寻常百姓家里打打闹闹的亲兄弟。 故而楚北柠也不管他们两个,随便打随便闹,小孩子们就要活得开心一些,不要讲太多的规矩,只要不是令人憎恶的讨人嫌,楚北柠都能忍。 玄烨追着玄珩到了下面一层,他此时背对着楼梯口,也没有注意到从下面上来人。 毕竟这边里里外外都被皇家暗卫包围,别说是别的不相干的人,便是只蚊子也不一定能飞的进来。 当初玄烨这么吩咐下来,就是要创造一个安静公平的比试环境。 只是环境有了,自己却连做对手的资格都没有。 他正准备掐住弟弟狠狠蹂躏一番,不想玄清脸色一变,冲着玄烨背后恭敬的喊了一声父王。 玄烨已经对弟弟的这种虚张声势的招数看腻歪了,冷冷笑道:“娘来了,也救不了你,还敢提及父王,父王又能怎样,今儿我好好教教你怎么尊敬哥!” 玄烨的手刚要将弟弟的头发揉乱,突然衣领被人提了起来,只感觉身后传来一阵阵森冷。 他猛地转过身,对上身后身着银白色锦袍的父王,随后整个人被父王丢到了一边,他忙稳住了身形,冲父王躬身行礼。 楼梯口处,身着淡紫色绣龙纹裙衫的楚北柠也缓缓走了上来,她嗔怪的瞪了一眼玄鹤,忙扶着玄烨的胳膊安抚了一下。 “瞧你把孩子吓得。” 玄鹤心想还不是你惯得,如今学艺不精,便是和人比武对战还得姐姐替他出面,如果不是看在他还算聪慧,能压得住那些老臣的份儿上,他连这个太子之位也不想给他。 偏生最像他的两个孩子,一个是武痴,一个居然喜欢做点心,侍弄那些花花草草,他看了看还是玄烨合适一些。 一边的玄珩清乖巧的冲二人行礼,拿起了手中的点心送到了楚北柠的面前。 “娘,新做的栗子糕,很好吃的。” 楚北柠瞧着软萌的儿子,一颗心都要化了,牵着他的小手笑道:“走,咱们边吃边看,瞧瞧你长姐打得怎么样了。” 玄鹤忙跟了上去,他现在很想知道,经历了这么多年后是自己的霜华剑厉害,还是那个老家伙的赤焰剑厉害。 他现在不得不羡慕裴朝那厮,到头来居然收了这么厉害的一个徒儿,短短几年间便已经成为整个江左地区的第一剑客。 如今顾朔再一次踏入京城,怕是不想只做江左第一,而是这天下第一。 想到此处,他暗自冷笑了一声,天下第一顾朔就不要想了,楚家那两个小子可不是什么善茬儿。 他不禁心头感慨了几分,一晃二十年过去了,新的一代人已经崛起,他们这些老家伙也该往后退一退了。 顾朔此时越来越不敢小瞧玄汐了,甚至生出了几分高手遇到高手的酣畅淋漓,两个人都用得本家的剑法。 几乎是不分上下,一边看着的玄鹤眉头微微蹙了起来,裴朝果然这二十年将他的剑法做了很大的改进,倒是更加锐利了几分。 两个人已经打了六百个回合,还是不分胜负。 即便是玄鹤脸上也露出了几分担忧,毕竟男女有别,同等高手对打之下,此时顾朔的力道占了很大的优势,眼见着女儿玄汐有些力道上不去了。 ------------ 第852章 又臭又硬 最浓重的夜色已经淡了下来,天边渐渐泛起了鱼肚白,顾朔与玄汐依然不分上下,只是玄汐身居宫中,第一次与这样的高手对决,此时稍稍落了几分下乘。 顾朔却是多出来一丝相惜之情,在江左那一片与很多人交手过,第一次遇到了让自己能敬佩的对手。 他不愿再打下去,再打下去便是自己不要脸了,身为一个男子靠体力和耐力去消耗一个姑娘,他生出了几分速战速决的心思。 眼见着玄汐那边出现了一个明显的漏洞,顾朔猛地欺身上前,一招看起来大开大合的招数,却是角度阴柔狠辣。 玄汐刚挡开顾朔的第一招,不想后面还跟着一招,她护住了心脉,那赤焰剑的剑锋像是会拐弯儿一样直接刺向了她的喉咙。 此番她已经用尽全力避开了第一招,不想对方竟是还有第二招,她此时回护已经完全不可能。 主要是还吃亏在了力道上,这是她第一次和外人打,从小到大练剑的时候都是和宫里头的暗卫喂招。 眼见着赤焰剑剑锋晕染出来的烈焰在她面前灼烧,她不禁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耳边传来了娘的惊呼声,还有爹疾步跃来的声音。 可顾朔的这一招来的速度太快,即便是爹爹过来也无济于事。 不想预想中的穿喉之痛,并没有到来,她缓缓睁开眼对上了近在咫尺的赤焰剑。 顾朔看着她的眼神明暗不定,随即退后一步,剑锋回落,似乎刚才那一剑是在戏耍她一样。 她登时心头有些恼羞成怒,杀便杀了,却是这般戏弄她。 她猛地手中的霜华剑朝着面前的顾朔刺了过去,嚓得一声,她手中的霜华剑被自己父亲手中的剑挡了下来。 对面顾朔却纹丝不动,缓缓将剑插进了剑鞘中,冲玄汐躬身行礼道:“草民多有得罪,还请公主殿下恕罪。” 玄汐眼睛死死盯着顾朔,从小到大顺风顺水惯了,第一次尝到了失败的苦头,竟是这般的苦涩,令她愤怒,痛苦,羞耻。 她师从自己的父亲,当年可是大晋的第一高手,不想自己竟是输了,不光是丢了父亲的脸面,她更是心头难受得厉害。 她不服! 举起了手中的霜华死死盯着顾朔:“再战!” 顾朔沉默不语,一边的玄鹤沉声道:“汐儿,你……输了。” 玄汐一口气哽在了喉咙里,吐不出来,想要说什么竟是说不出来。 玄鹤眉头微微拧了起来,看着女儿的样子,有些心疼。 小姑娘还是欠缺些磋磨,一向傲娇惯了,平日里与皇家暗卫喂招赢得太容易太轻松,让她忘记了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他暗自叹了口气,一会儿得单独和这个丫头谈谈。 楚北柠刚才也是惊出了一身冷汗,她反正是三脚猫的功夫看不懂其中的弯弯绕,可顾朔这小子差点儿用剑刺穿了她女儿的喉咙,她此时脊背上都生出来一层冷汗,浑身都有些发抖。 之前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都没有像现在这样吓成了这个样子,到底是母女连心。 她疾步走了过去,抓着女儿微微发抖的手将霜华剑插进了剑鞘里,随后转身看向了顾朔。 这个孩子还是九年前见过一次,那个时候他刚被裴朝从乡下带到了京城,如果没有之前的那些波澜诡谲,这个孩子怕是已经做了储君。 因为刚才那一剑,虽然楚北柠觉得愿赌服输,可还是心头多多少少有几分芥蒂,神情整肃。 “多谢顾少侠手下留情,公主学艺不精,愿赌服输。” 顾朔没想到楚北柠会替女儿认下了这一场输局,他下意识看向了站在楚北柠身后的玄汐,一向骄傲的小公主再没有了之前的那一抹嚣张明艳。 眼角微微发红,低着头,倒是多了几分娇弱,可是那表情却冷得厉害。 顾朔忙冲楚北柠跪了下来:“草民拜见女帝陛下,女帝陛下万岁康安。” “平身,不必多礼。” 顾朔站了起来,又冲一边的玄鹤躬身行礼。 他礼数很到位,全然没有江湖人士的那股子粗糙无礼,反而更像是世家公子的气派。 玄鹤点了点头:“剑法不错,少年有为。” 楚北柠看着他规规矩矩的样子,脸上的表情稍稍缓和了几分:“你师父近来如何?身子骨还好吧?” “不晓得这些年,他……有没有给你娶个师娘?” 玄鹤转身哀怨的扫了一眼自家妻子,问的什么烂问题,这该是你关心的事情吗? 顾朔一愣忙躬身道:“回陛下的话,家师多年未娶,平日里处理帮门中的事务,闲下来便是研习剑法。” “还是早些年的旧伤,偶尔会发作一两次,师傅服用了回春谷送过来的药后,倒也是没什么大碍。” 楚北柠点了点头,暗自叹了口气,裴朝身上的伤和她也脱不了关系。 当年为了护着她,他整个脊柱都被打断了,摔落悬崖的时候,用自己的背替她挡了那些尖锐的石头,导致脊椎二次重伤,周身经脉尽断,活到现在就已经是奇迹了。 她看着顾朔道:“你师父若是有什么难处尽管提出来,若是想落叶归根回京,朕自然会给他好好安置。” 顾朔应了一声,心头却有些难过。 师傅这些年一直一个人过,不肯娶妻,整个江左的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儿。 可那个女人是当今女帝,师傅身边的兄弟们也只能默默同情,还能怎么样,难不成绑了当今女帝陛下给他送过去,他们也不敢,也没那个能耐。 也有人劝说师傅想开一些,还给他塞了很多女人,都被他丢了出去。 后来师娘这事儿就不了了之,倒是一门心思扑在他的身上,悉心教导,顾朔从小就拼命的练剑,觉得少练一刻都对不住师傅。 玄鹤眉头也蹙了起来,这一辈子最强劲的对手便是裴朝,这个家伙总是能给他时不时的添堵。 不娶妻,还不是…… 他脸色暗沉了下来。 一边站着的太子玄烨怎么觉得气氛一下子诡异了起来,爹娘感情很好,可但凡是提及裴朝后,必然会陷入一定时期的冷战,尤其是爹爹那个别扭性子。 他走了出来看着顾朔笑道:“来都来了,留在宫中吃顿饭吧!” 楚北柠没想到儿子出来打圆场忙下令宫中备宴,不想顾朔躬身道:“多谢太子殿下厚爱,只是得去裴家瞧瞧几位长辈,替师傅传个话儿,不便耽搁。” “陛下!草民告退!” 顾朔又跪下来给楚北柠磕了个头,起身头也不回大步离去。 玄烨愣了愣神低声笑骂道:“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 第853章 追寻真相 顾朔转身大步离去,玄汐整个人显得有几分委顿,再没有了之前的骄傲。 玄鹤让楚北柠带着两个儿子先下占星楼,下面的皇家暗卫也撤走了,整座塔再一次恢复了以往的宁静。 天光已经完全破了出来,照在了父女两个的身上。 玄汐手中提着霜华剑,剑锋指向了地面,整个人呆呆站在那里。 玄鹤走了过去,将她的剑拿在了手中,弯腰替她轻轻放回到了剑鞘里。 “坐下,歇一会儿。” 玄汐动了动唇,眼睛有些发红,还是顺从的坐在了父王的身边。 父女两个就那么坐在了青石地面上,透过石头围栏看向了不远处整座恢弘的宫城。 “汐儿,生而为人有时候会遇到诸多不顺心的事情,有时候也不要太过逼迫自己变得更加强大,太刚易折。” “尤其是武道,你先要学会承认这个世界上永远都会有比你更加厉害的人物,承认这个才能更进一步,否则太较真容易走入歧途。” “父王这一生经历了太多的坎坷,挣命过,逃避过,但是你娘一步步拉着我,一步步走到最后。” “所以你如果走不动了,被人拉着走也不可耻。” “我和你娘只希望你们三个一辈子都平平安安的,这才是父王对你的期盼。” “父王……”玄汐低声哭了出来。 一向骄傲的大长公主也只敢趴在自家父王的肩头哭一哭。 正午时分,御河边的悦来酒楼最东面的包厢,顾朔和多年未见面的弟弟裴俊终于有机会相约出来喝酒。 裴俊穿着一件纯白色绣竹纹的锦袍,身形清隽,容貌俊秀,比之前长高了,不过很瘦,完全没有继承裴家孔武有力的气韵,倒是更像顾伯懿家里养出来的孩子。 “大哥!!”裴俊笑着将顾朔带到了椅子边坐下,叫了一桌酒菜,二人边吃边谈。 裴俊如今读书很厉害,去年春闱高中探花,是才学名动京城的探花郎,彻底改写了裴家的门风,这也是女帝陛下乐见其成的。 毕竟是裴家出一个主文的家主,对楚家,对皇族要好一些。 两个世家斗了几十年,两败俱伤,得不偿失。 “大哥,你去看过娘了没有?”裴俊给自家大哥斟了一杯酒。 顾朔点了点头道:“娘现在在江南过得很好,只是这些日子又开始不记得人了,时而记得,时而忘却。” “师傅让我去无忧山庄请了慕神医,慕神医亲自去了一趟江南,下了针,用了一些药。” “慕神医说这是娘的心病,治不好的。” “不过你也别担心,我师傅在江左,若是有什么事情,我师傅会过去照料。” 裴俊脸上微微染了一层伤感,他小的时候就觉得不对劲。 为何祖母不让他和娘住在一起,而且裴家的人似乎对娘有什么成见,不过也不拦着他去郊外的桃花庵看娘。 后来他渐渐长大了,舅父说娘身体不太好了,想要回江南顾家老宅里养着,便是离开了帝都。 从此他很少见到娘,直到祖母去世的时候紧紧抓着他的手,大哭道想他的爹爹,想疯了,为什么老四不来瞧瞧她,哪怕是梦里也不来看她。 他那个时候害怕极了,可心底却落了个坎儿。 所有人都不说,所有人都表现的很古怪,甚至连他舅父都瞒着他。 当年他爹爹到底是怎么死的,她娘为何会疯掉? 他现在行了冠礼,成年了,三伯父和五叔甚至都开始帮着说亲了,将京城里世家贵女的画像偷偷拿给他看,问他中意谁。 三伯父说中意谁,就给他娶谁,五叔更是说,看上谁抢谁,直接抢过来再说,别落得和大伯父一样别扭一辈子。 吓得裴俊连连告退,两个叔伯让他有点招架不住。 可爹娘的事情,便是舅父也不说,裴俊始终在心里落了一个坎儿。 “大哥,我想去江南……看娘!” 顾朔一愣,他知道弟弟心头藏着事儿,他其实从师父的言谈举止中已经察觉出了大家极力隐瞒的事情,不是什么好事。 但是弟弟不能永远被蒙在鼓中,其实这一次他也要来京城查一桩他自己的事。 每个人心中都有秘密。 顾朔看着裴俊道:“你什么时候去江南,我需要在京城里耽搁些时日,两个月后顺利的话我陪你一起去江南看娘。” “我想现在就去,”裴俊笑了笑,“大哥,我入了大理寺,跟着李大人做事,正好有一桩案子要查,得去江南一趟,故而问问娘如今可还好。” 顾朔吸了口气道:“罢了,你是官家的人,我不好耽搁你,这几日娘好一些了,有时候想起来的事情还挺多的,你去和娘说说话儿也挺好。” 兄弟两个用了些酒,话也多了一些。 裴俊看着自家大哥道:“大哥,你有没有想过回京城里任职,依着你的武功可以考武举,到时候在禁军里也好大展手脚。” 顾朔一愣,随后笑道:“不了,师傅年纪大了,身边也没有什么照顾,他身体也不好,我得留在江左。” “可是……”裴俊眼底掠过一抹迟疑,“你难道真的愿意一辈子混迹在江湖中吗?” 顾朔轻轻拍了拍弟弟的肩头笑道:“朝堂有朝堂的好,江湖也有江湖的自在,大哥已经习惯了江湖的自由自在。” 裴俊眼底黯淡了下来,他们兄弟两个聚少离多,终年难见几回面。 之前祖母还在世的时候,大伯父过年节的时候还带着大哥回京,后来祖母去世后,大伯父几乎定居在了江左很少回来了。 都是裴家的叔叔伯伯们去江左看望大伯父,故而大哥也很难回来。 明明裴家,顾家两家的人都很宠着他,可他还是心头难免生出几分孤独感来。 他一直幻想自己的父亲会是个什么样子的人,有大伯父的沉稳,三伯父的和善,五叔的可爱,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做梦都想知道。 可裴家人提及他的父亲都会重重叹息,舅父那边更是,顾家人只要提及父亲那个眼神就充满了厌恶。 有的事情,他不想骗自己一辈子,江南,他一定要去的。 ------------ 第854章 拿小贼祭剑 京城崇文街最东侧的一处宅子看起来荒废了许久,大门紧锁着,里面的荒草都顺着门缝儿长到了门外,即便是大门上的铜钉子都是锈迹斑斑。 从外面看过去,院墙倒是修得很高,甚至从树影中还能看到墙壁上雕刻着的繁复花朵,给人感觉之前这院子里的主人非富即贵。 夜色降临,院子里更是一片死寂,甚至还有点鬼气森森。 周边的人很少来这里,听人说这里是前朝太子的府邸,那一夜太子府里上上下下三百多口人被屠杀干净,甚至连太子妃和小世子都下落不明。 有人说那一夜太子府内起火,太子府里的人也被烧死了不少,其中就包括太子妃和小世子,还有那位容色冷冰冰却长得很美的裴侧妃。 二十年过去了,一切都化作了尘埃,甚至很多人都不记得前朝太子府曾经是多么风光的存在。 如今却变成了闹鬼的鬼宅,京城百姓们听说每到半夜,这里就传来哭泣声,火烧屋子的声音,喊杀声。 说的活灵活现的,越发没有人敢来这里了。 顾朔穿着黑色夜行衣站在了废弃宅子的外面,抬眸看向了满是青苔的破败院墙,定了定神飞身跃了进去。 没想到院子里面更是乱得厉害,从那些树木的残根就可以看得出来,当初这里的火势有多猛。 顾朔缓缓抽出了腰间的赤焰剑,走进了正厅,正厅已经塌下来半边,黑乎乎的断壁感觉像是暗夜中的怪兽一样瘆得慌。 他退了出来,来到了湖边。 太子府的湖泊还在,波光粼粼,曲桥也在,中间的木头板子破了,只剩下了两边锈迹斑斑的铁索。 顾朔轻点脚尖,跃了起来,几下子便到了湖心岛的水榭中,是他父亲玄宸的书房。 书房里的书架倒了一地,上面还有一些残留的书籍在,早已经泥泞不堪,上面的字迹也脏污得看不清楚了。 偶尔能看出来几个字儿,写的什么国策论,治国要义…… 顾朔唇角微翘,勾起了一抹嘲讽,当年的太子殿下一心学习国政,估计想不到后面会有那样的下场吧? 他叹了口气,将书卷规规整整放在了书案上。 顾朔转身离开了水榭,朝着后堂走去,后堂更是破得厉害,到处是碎石头,还有一些不知道是人还是兽的白骨。 他小心翼翼走进了东边最大的院落,里面的正堂已经被大火烧了个七七八八,后面的几间倒厦看起来还没有塌下去。 顾朔脚下的步子顿了顿,还是走了进去,月色透过残破的窗棂照射了进来,落在了屋子里。 边角处放着一张摇篮,侧边该挂着一个破损了的拨浪鼓。 顾朔一愣,一颗心瞬间被击中了,疼得厉害,喘不过气来。 他收起来手中的宝剑,几乎是带着几分虔诚的半跪在了那张摇篮边,缓缓抚上了摇篮的边缘,轻轻摇了摇。 随后靠在了摇篮的旁边仰起头看向了窗外,感觉又回到了二十年前,他躺在摇篮里,阿娘拿着拨浪鼓逗他玩儿,父亲下朝回来也会过来看他。 他将他从摇篮里抱了出来,亲他胖嘟嘟的脸颊,他躺在大晋最尊贵的太子殿下的怀中撒娇,他是太子府的小殿下,听说他的七皇叔玄昭为了庆祝他的出生,送给了他很多俗气贵重的礼物。 可惜那个时候他太小看不懂,如今能看懂了,却又是物是人非。 他一直都很奇怪自己的身世,他的师傅只和他说,自己的谜题自己去解决,男子汉大丈夫总要去面对一些东西,不管是喜欢的还是不喜欢的。 他来到了京城,查了很多人,都说他父亲当年谋反,被关到了宗人府,后来死在宗人府中,据说当初父亲死的时候,在场的人只有当今女帝陛下和皇夫玄鹤。 还查到一个消息,当年自己的父亲和玄鹤斗得你死我活,水火不容,他父亲的死怕是有蹊跷。 所有的线索他都找过了,只剩下了北边的那一座宫城。 顾朔缓缓抬起头看向了北边宫城的方向,眼神冷了下来。 宫城南侧一大片桃花林,这个时节正是桃花盛开的时候,宫城外面都能闻得到甜甜的花香。 原来这一片是宗人府的地盘儿,后来楚北柠觉得把宗人府修在了宫城里有点点的晦气,便命人将宗人府与大理寺合并在一起,在那边扩建了昭狱。 宗人府这边的房子就闲置了下来,楚北柠也想不出来用这些屋子做点儿什么,毕竟过去死在这里的人实在是太多了,而且都是地位很重要的人。 她命人将这边推倒了,只剩了几间屋子,楚北柠建了一个小型档案馆,将死在宗人府的那些人的生平什么的,还有遗物之类的,都保存在这里,算是一个记录吧。 然后又将南边的园子与这里连在了一起,修了百亩桃园,春天的时候看花开,结了果实的时候就摘下来分给宫里头的人吃,吃不完就一筐子一筐子放在宫墙下,让京城里的老人和孩子可以随便拿走。 这里的桃林品种都是女帝陛下专门从江南运过来的树苗,产出来的桃子甜得很。 因为这边过去是宗人府,所以还是很少有人来这里。 大晋长公主玄汐屏退了左右,带着她的霜华剑沿着小径走进了桃林。 这几天她终于从被顾朔的打击中缓了过来,父王说得对,自己学艺不精,就要更加潜心钻研剑法,以后遇到的高手还会有很多,剑道的领悟是个一辈子的过程。 她刚走进了桃花林里,突然停下脚步,练武之人耳力和目力都是一等一的。 远远便看到一道劲影顺着桃花林的边缘掠了过去,再往那边可就是宗人府旧址了。 玄汐脸色沉了下来,哪个小贼竟然敢闯进宫城里来,还真当这里是无人之地,任凭谁也能进来窜一窜? 这贼人能躲过南边的宫城守卫,也是个有本事的。 哼!再有本事也是个贼! 玄汐眉眼间路过一抹冷冽,缓缓抽出了腰间的霜华剑追了过去。 正好本姑娘气儿不顺,此番拿这个小贼祭剑! ------------ 第855章 看你往哪儿藏? 玄汐施展轻功跃到了桃树上,几个轻点,朝着那个黑影追了过去。 果然那人到了宗人府的旧址,这一处经过娘亲的改造后,变成了一个收藏馆,里面放着着一些资料。 玄汐小心翼翼藏在了树冠中,看了过去,却发现收藏馆门口看门的几个内侍都歪着头倒在了门边。 这边也就是藏了一些资料而已,自然没必要调集禁军过来守着,几乎都没有人来这里。 都是宫里头上了年纪的内侍来这里看守养老来了,每天也没有多少活儿,顺道照看照看桃园。 玄汐心头一惊,忙掠了过去,蹲在了内侍的面前,抬起手去探查内侍的鼻息,还好,还活着。 可见那个溜进来的小贼仅仅是打晕了这几个内侍,并没有杀人。 这倒是奇怪了,他若是贼为何不去其他宫中,随便偷一两件像样的玉器拿出去都能卖钱的,怎么偏偏摸进来这里偷? 里面什么都没有,都是些册子,记载着死在这里的人的名册。 他偷那个做什么,而且怪瘆得慌的。 玄汐越发觉得这人有毛病,小心翼翼走进了藏馆。 藏馆建成了一栋二层小楼,上下都按照娘亲的意思让木匠打了一些直通房顶的书架,那些册子就挤挤挨挨的放在了上面。 一层没有人,玄汐小心翼翼沿着楼梯摸到了二层,此时她听不到一点声音,心头微微紧缩。 难道那人察觉到有人追来后就藏了起来,还是跑了? 玄汐仗着自己武功高,胆子也大了起来,小心翼翼拔出了腰间的匕首。 她一般随身带两种武器,一个是爹爹给她的霜华剑,另一个是娘给她的酬勤匕首。 她推测若是那人藏在上面的犄角旮旯里,长剑不一定能发挥作用,她抽出来短剑,藏在了袖口处拾级而上。 玄汐走到楼梯口处,突然发力朝上冲了过去,与此同时她头上刀锋掠过,极快,她幸亏自己的身体灵活,一个侧身避开扑面而来的刀锋,随后反手一刀刺了出去。 虽然躲过了那个人的攻击,可还是有一缕秀发被削了下来,她登时头皮一阵阵发麻,没想到对方武功这么高。 玄汐连连退后贴在了冰冷的墙壁上,将紧挨着墙壁的书架都带倒了。 玄汐心头骇然,此人的武功这么厉害,差点儿一刀砍死了她,对方穿着一袭夜行衣,蒙着面,手中攥着一柄短刀。 她之前为了掩饰自己公主的身份,来之前也用面纱蒙着脸。 此番那个人却躲到了一边的书架后,她冷笑了一声,攥着酬勤匕首便朝着他冲了过去。 双方顿时缠斗在了一起,短刀相接,你来我往,处处都是杀招,不给对方留丝毫的退路。 突然黑衣人一个飞踹,力道大得很,玄汐自认为比力气这种事儿还是比对方稍微弱一些,临空后翻躲开,身后书架上突出来的横梁突然将她的面纱扯开,露出了她姣美的脸。 黑衣人此番一个飞踹,就等着她贴在书架上,紧跟着手中的匕首直接刺向了她的面门。 他刺过来的角度太过刁钻,她根本避不开,眼睁睁看着匕首的刀尖刺到了眼珠子。 玄汐心头真的慌了,哪里想到那人居然在看到她的脸后,硬生生匕首在半空中变了方向死死钉在了她身后的墙壁上。 匕首削铁如泥,直接扎进了墙里,一时半会儿竟是拔不出来。 玄汐也顾不上什么了,狠狠一脚踹向了那人的下盘,那人显然没想到玄汐会踹他的裆,眼神一缩忙弯腰去躲。 玄汐也是发了狠,臭贼居然敢摸进了宫中偷东西,这也罢了,刚才差点杀了她。 虽然她不愿意承认,最后那一下,这厮放了水,饶了她一命。 他饶了她一命的动作,更是让她气闷,其实他已经打败了她。 此番玄汐气急,动作也有了她娘亲的那股子不要脸的劲儿,踹裆,猛扑。 她手中的酬勤匕首也丢了不要了,将那人死死扑倒在地,整个人几乎按压在他的身上,一把扯下他的面巾,挥起手狠狠一拳砸了下去。 就在拳头距离他眉峰处,堪堪停了下来。 两个人都不说话,喘着气。 好半天玄汐才咬着牙道:“顾大侠?” 她眼底几乎要迸出火来,比剑法打不过他,短刀相接更是打不过他,似乎只有不要脸下三滥才能打得过。 顾朔被玄汐死死压在身下,他耳廓微微有些发红,一张俊脸涨得通红,动了动唇却是说不出话来。 随后乘着玄汐愣神的当儿,突然将玄汐翻了下去,玄汐一个不留神咚的一声撞在了地板上,脑仁儿都撞出来的感觉。 顾朔本想进来查查父亲的事情,结果被玄汐搅合了,好在他将关于父亲的那本册子藏在了怀中,随后朝着窗户口狂奔而去,跃了出去,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顾朔!臭不要脸的!偷东西的贼!你给我回来!”玄汐捂着后脑勺上撞出来的大包追到了窗户口,那人早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她想要追,想了想还是算了吧,现在追出去已经没有丝毫的意义,况且那是顾朔,她好像永远也打不过的男人。 玄汐气的直哆嗦,一巴掌拍在了窗框上,随后甩了甩发红的手掌,第一次疼出了眼泪。 这事儿,她和顾朔没完。 长公主接连几天,彻底将自己关在了寝宫中,即便是两个弟弟都不见。 她让寝宫里伺候的宫女们闭嘴,瞒过了她受伤的事情,这是她和顾朔之间的较量,不想让爹娘知道,那两个弟弟更是帮不上什么忙。 她一连在宫中养了几天,头上的那个包才算是消了下去,随后便命她的私人暗卫散出去在京城去找顾朔的下落。 那厮既然进宫偷东西,想必在上京还有未完成的事情,他不可能逃回江左,不回江左就能逮着他。 又过了几天,暗卫回来禀告。 “公主殿下,属下在御河的花船上发现了顾公子的踪迹。” “喝花酒?”玄汐眸色一闪,冷冷笑了出来,“好兴致!” “来人!拿着这个去和怡红院那边说,这几天务必关注花船上的人,有消息立即回禀!我这几天就不住在宫中了,在梁王府住,有什么消息去梁王府找我!” 玄汐将令牌丢到了暗卫的怀前,她娘是女帝陛下,有些东西不好出面,又怕弟弟学坏,之前娘就是怡红院的幕后老板,如今她掌控这条情报线。 她缓缓摸了摸后脑勺冷冷笑道:“我看你往哪里藏!” ------------ 第856章 敢动他的女儿? 正是春浓时分,大晋帝都在这个时节是最好看的。 到处花团锦簇,尤其是御河两岸更是绿树成荫,花舞缤纷,美得像是一幅画一样。 到了傍晚时分,御河河面上的花船来往频繁更是张灯结彩,美轮美奂。 玄汐穿了一件男子的靛青色长袍,头发随意用靛青色缎带束在了脑后,她本来就长得好看,即便是易容成男子也是丝毫不减俏丽,像个随意在御河边闲逛的小公子。 她只带了两个暗卫,都是拔尖儿的高手,带着他们随意上了一条花船。 花船里早已经有了客人,他们这一条船都是散客,唱曲儿的姑娘也不是很妖娆。 花船正中空出来一片,歌舞伎们在这边抚琴唱曲儿,跳舞。 四周放着几把椅子,便是散客们坐在那里听曲儿,前面还有黄杨木打造的小桌子,桌上放着糕点茶盏,卤花生和瓜子。 玄汐站在船舱门口瞧了瞧,已经坐满了一多半儿,中间坐着的小娘子穿着赤红色的袄子在调试琴弦,发出了咿咿呀呀的声音。 等客人到的差不多了,便会开始表演。 此时另一只船上的琵琶声袭来,你应我和倒是一片热闹。 不多时又有几个客人上了船,中间的小娘子躬身福了福,娉娉婷婷的宛若弱柳扶风,坐了下来开唱。 花船朝着御河上的曲桥缓缓游荡了过去,桥头岸上,更是一片烟火气。 玄汐最喜欢这样的热闹烟火气,带着浓浓的江湖气息,比宫里头的东西好玩儿多了。 不过今儿可不是玩儿,她靠在了椅背上,侧过身看向了不远处跟过来的几条花船,都是宫里头的大内侍卫。 她想着一会儿抓到那个家伙,该怎么严刑逼供,问问顾朔到底想要来宫里偷什么玩意儿,图谋不轨?还是有别的事情。 总之,她这一次抓到他绝对不会客气的。 两次栽在了顾朔的手中,让长公主殿下分外的难受,一口恶气一直堵在心口,憋闷得慌。 既然他敢闯进大内,就要有接受惩罚的心理准备。 易容后的玄汐即便是刻意掩藏自己的容貌,在这些客人中还是最出色的一个,唱曲儿的小娘子不禁多看了几眼,娇丽的脸颊上掠过一抹红晕。 玄汐不在意这些,而是死死盯着对面坐着的高大男子,那张脸太平淡无奇了,显然和他周身的气韵不匹配。 她已经和顾朔打了两次交道了,对于他身上的那股子韵味还是很熟悉的。 即便是他堪堪坐在那里,身上的气质令人不敢小觑,偏偏长了一张大众普通的脸,能骗得过她? 她又看了一眼身后跟过来的船,刚要发出信号动手,突然唱曲儿的娘子起身朝着玄汐盈盈然拜了拜。 “这位公子,您下一曲想听什么,我们这边花船的规矩,便是谁出的银子多,点什么我们便是唱什么,当然也不能重复点曲子,得这么多大爷们轮着来。” 玄汐眉头微微一蹙,她缓缓将袖子里的酬勤匕首藏了起来,本来都准备拿出来对付对面坐着的顾朔了。 她准备给他出其不意的一击,随后发出信号,联合后面的那些高手一起将他抓住。 不想临到头居然被唱曲儿的小娘子给打搅了,此时的船已经缓缓驶到了桥下,暗沉沉的桥头投下了厚重的影子。 便是船舱里的烛光都暗了那么一点,玄汐已经摸出来一张银票阔气的甩到红衣小娘子的面前笑道:“本公子喜欢听……” 突然玄汐脸色剧变,意识到了什么不对劲儿,拿着银票的手瞬间一抖,手中的匕首朝着红衣小娘子刺了过去。 不想一个唱曲儿的小娘子,居然临空翻了出去,躲开了玄汐的一击。 对面坐着的顾朔抬眸,眸色微微一闪,抬手朝着玄汐拍了过去。 玄汐随后将手中的信号桶丢出了花船的窗户,后面一直紧紧跟着的花船里陡然掠出来一群黑衣人。 偏偏玄汐所在的花船缓缓驶到了桥下,河道变窄,后面的花船根本靠不过来。 紧跟着桥头上的百姓发出了一声惊呼,只见一道白烟滚滚而起,将桥下驶过来的花船笼罩期间,不一会儿,那船竟是神奇的消失了,像是变了一场最大的西域幻术。 所有人都惊呆了,随后便是拍手叫好声,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淳朴的帝都百姓哪里想到,在他们一声声的欢呼声中,他们可爱的大长公主也随着船消失的无影无踪。 夜色越发深了几分,几个快要吓疯了的暗卫忙骑着马直接冲进了宫城,到了女帝陛下和皇夫住着的寝宫外。 他们禀告消息的时候,声音都颤抖个不停。 楚北柠睡梦中被惊醒,不想得来一个噩耗,她的女儿失踪了,还是因为那个顾朔失踪的。 玄鹤脸色也是沉到了底,急忙连夜召集皇家铁卫,大理寺李大大,刑部侍郎,当然还有顾相爷,毕竟姓顾,以及几个心腹朝臣。 这些都是与楚家沾亲带故的,长公主毕竟是女孩子,若是这么不明不白的失踪,走漏了风声以后该如何自处。 顾伯懿看着楚北柠红了的眼眶,叹了口气道:“陛下不必太过担心,咱们且商议一下,这几天长公主殿下追查顾朔的下落,根据怡红院那边的情报又说是长公主得知了顾朔在花船上边带着人去抓。” 楚北柠咬着牙道:“这个丫头疯魔了不成,比武输了便是输了,抓他做什么?” 顾伯懿道:“陛下,怕是不仅仅比武这么简单,最近公主殿下还有什么反常的举动没有?” 楚北柠丢了女儿,自然是心慌得厉害,身上陡然爆出了几分戾气。 “来人!将长公主寝宫里服侍的宫人们,不论是谁给朕狠狠打!” 那些暗卫忙带着人将那些服侍的宫人们提了过来,果然打了一顿,有了消息。 说是公主殿下几天前去了桃林练剑,回来后头上起了个包,像是磕出来的,养了几天一直没有出门。 “查桃林,一寸寸的搜!”玄鹤声音冷冽,眸色间掠过一抹杀意,敢动他玄鹤的女儿,八成是想死了! ------------ 第857章 养了个姑奶奶 不多时桃林那边传来了消息,不一会儿守着宗人府旧址的两个老内侍被带了过来。 那两个内侍无亲无故在桃园里尽心尽责的看守,不曾想临到头居然遇上了这种事情,忙给女帝陛下磕头谢罪。 “启禀陛下,奴才那时也没有看清楚那人长相,就被砸晕了过去。” “醒来后发现藏馆二层的书架也倒了不少,奴才等人忙收拾好了,正要向司礼监回禀,不想长公主殿下又来找奴才们。” “让奴才们务必守着这个秘密,此间事情不得和任何人说,奴才们当时也不敢说什么。” “陛下恕罪!” 听到是宗人府那边出的事儿,楚北柠和玄鹤对视了一眼,顿时明白了一些事情。 玄鹤和楚北柠的表情都变得整肃了起来,两个人同时想到了那件事情。 看来顾朔这小子这是不准备罢休了,这么多年来,他们所有人都瞒着那件事情,毕竟说出来不光彩。 当初玄鹤将这个秘密带回到宫里头的时候,也就是晋武帝等很少的人知晓这件事情,毕竟说出来不太光彩,玄鹤和楚北柠后来也没有将这件事情写进宗人府的藏馆里。 楚北柠当初和玄宸有些牵扯,欠了玄宸不少的人情,她在玄宸死去之后,便将这件事情偷偷地压了下来。 在大晋历史上从来没有什么假太监的儿子,有的是光风霁月,只是运气不太好的前朝太子殿下而已。 不想顾朔对自己亲生父亲的死到底是怀疑了,而且是产生了非常不好的猜疑。 想到此处楚北柠和玄鹤心头生出了几分担心,如果是这样的话,怕是顾朔不会善待自己的女儿。 玄鹤眸色一闪冷声道:“给江左裴朝去信,看看他教出来的好徒弟!真的是好!” “让他好好管束,他不管,老子替他宰了!” “是!”几个皇家铁卫忙转身疾步走了出去。 楚北柠吸了口气,此时必须保持头脑冷静,没想到顾朔那个看起来很沉稳的孩子,居然会这般偏激。 过去的那些旧伤疤,她本不想揭穿,可有时候天不遂人愿。 “来人!封四九门!任何人不得出入。” “传令下去,派御林军,铁卫,暗卫,各情报处,将帝都划片分区,一寸寸的查询。” “将那顾朔的画像散出去,抓到此人者黄金三十万两,提供可靠线索者白银一万两。” 楚北柠知道此时绝对不能慌,越慌越做不成事情,必须要冷静下来。 穿城而过的御河,见证了大晋帝都的无数次风云突变,随后又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无声无息。 半个多月过去了,御河流经宫城外的一个不起眼的漩涡下面,却是藏着另一条地下暗河,竟是御河水的分支。 所有人都不知道还有地下河的说法,顾朔一次偶然的机会发现了这个地方。 他生在江湖,接触的那些奇怪异说也是层出不穷,竟是给他发现了这么个藏人的好地方。 便是上面的人找翻了天,也绝对想不到他就把他们尊贵的公主殿下藏在了宫城的下方。 这个地方简直是别有洞天,甚至还连通御花园的太液池,偶尔会有天光顺着那些小 道通过水晶石折射进来,所以下面并不是漆黑一片的存在。 此时暗河边的洞穴中,渗透进了重重叠叠的光影,旁边还有一处地热池子,池子边甚至摆着一些漂亮的花卉,感觉像是新买来的。 另一处放置着一张床榻,居然还是拔步床,不晓得怎么运进来的,亦或是拆开挪进来又仔细安装好。 床上纱幔垂叠,竟是上好的蜀绣缎子,一匹价值千金。 外面放置着雕花桌子,桌子上摆着各种精美的饭菜,都是天香楼里名厨做的菜。 至于那些女孩子用的东西,每样都精致得令人移不开眼睛。 两个侍奉的婢女都武功不弱,其中一个便是那日在花船上唱曲儿的红衣小娘子。 此番两个婢女站在洞口外,看向了坐在椅子上靠着椅背发呆的大晋长公主,不禁叹了口气。 “还没吃饭吗?” “没有,说不合口味!” “天爷啊,这可是天香楼的厨子做的菜,就这还不吃?如今外面查的越来越严苛了,便是出去带饭菜回来也是冒着极大的风险的。” “前儿说床褥不厚实硌着她的腰了,不好入睡,咱家少主便弄来了蜀绣。” “又说洞里单调,少主买了新鲜的花儿来。” “这是关囚犯还是养姑奶奶啊!” “嘘!”红衣小婢低声道,“你傻啊,没看出来少主对公主这是上了心了,十二分的讨好。” “哎!怕是绑着绑着不会喜欢上人家了吧?” “嘘!” 突然身后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两个婢女忙站直了身体,冲走过来的顾朔行礼。 “殿下有没有用饭?”顾朔脸色铁青,绑回来个姑奶奶,这几天将他折腾的够呛。 想杀,不能杀。 想放了,又不甘心,他想要玄鹤和楚北柠给他一个交待,当年他爹到底怎么死的? 是不是被他二人联手害了? 可对上玄汐,又觉得自己是不是疯了。 瞧着那张冷若冰霜姣美的脸,他却是一颗心像是着了火一样,热辣辣的难受,关键一靠近她自己就脸红心跳,这怕不是得了什么病? 他烦躁的很,偏生这个女人居然能想出来那么多招数折腾他,这两天又换了招数居然绝食。 顾朔吸了口气,他已经晓得玄鹤他们开始找了,一定能找到这里,到时候他要逼着玄鹤亲自来此地,和他好好说道说道。 其实他也明白上一辈的恩怨和玄汐没有什么关系,故而她闹腾,他也就让着她几分。 可此番她不吃饭,这就令人难办。 “回少主的话,长公主殿下晚饭依然没有用,只喝了一盏温茶。” 顾朔眉眼间掠过一抹慌乱,吸了口气,大步走进了洞中。 入眼便看到那个一袭素白裙衫的女子,她之前身上的衣服脏了,顾朔给她买了裙衫让她换上,他也不知道为何觉得她穿这种素色裙子委实好看。 她就那么生无可恋的靠在椅背上,仰着头看着洞顶折射进来的一方天地,淡淡的天光在她的身上笼了一层雾蒙蒙的月牙白,像是坠落凡间的仙子,身上自带着几分出尘气韵。 顾朔的眼眸有些移不开,随后吸了口气,走了过去。 ------------ 第858章 自己看 “为何不吃饭?”顾朔定定看着靠在椅背上的玄汐。 玄汐之前还闭着眼,此番缓缓睁开看了一眼顾朔,眼神微微发冷:“本公主不想吃。” 顾朔眉头蹙了起来,端起了一边煨了两个时辰的鸡汤,凑到了玄汐的唇边:“你若是想死,大可不必用这种法子,喝!” 玄汐死死盯着站在面前的顾朔,她到底是轻看了这个人,不想竟是个如此心思深沉的人。 “顾朔,你绑我到底为了什么?” 顾朔一愣,捏着汤碗的手指微微紧缩,他父亲和玄汐父母的事情让他很痛苦,说不出来的痛苦。 他薄唇紧紧抿着,抬起手却是掐着玄汐的下巴,眼神里难得掠过一抹森冷。 “你自己喝,还是我喂你喝!” “怎么喂?”玄汐笑看着他,眼神里满是轻蔑。 这轻蔑的视线狠狠刺痛了顾朔的神经,他吸了一口气,这个女人委实活腻歪了,都处于此种地步,还敢挑衅他。 他的手指掐着玄汐的脸颊,强迫她张开嘴,随即便要将鸡汤给她灌下去。 不想她突然踹出来一脚,直接朝着顾朔的下盘踢了过来,之前顾朔吃过她这种招式的苦头,猛地退后一把将她的脚腕钳住。 不想玄汐整个人扑了过来,直接用自己的脑袋朝着顾朔的面门撞了过来,顾朔忙松开她的脚腕侧身避开。 随后玄汐的手攥成了拳头,朝着顾朔的面门狠狠砸了下来。 顾朔眸色一闪,连连闪避,可是被玄汐追着打,也是有些心烦气躁,转守围攻。 两个人比拼起了拳脚,没有刀剑,没有什么暗器,纯属就是拳脚。 玄汐自然更是占不了上风,连二十个回合也没到,被顾朔直接按在了床榻上。 她根本动弹不得,死死盯着面前这个将她一切骄傲都击碎的男人,眼底露出了真实的恨意。 玄汐从占星楼比武输给顾朔那一刻起,就一直被顾朔压一个头,心中也一直窝着一口气散不出来。 结果紧跟着便是在桃林里,短兵相接还是大内宫中的主场,她照样被人家揍得满头起包,如今便是近身拳脚相加,她也是被压制的死死的。 多日来的愤懑让她再也撑不住,眼底的泪瞬间渗了出来,沿着姣丽的脸颊滑落了下来,抵在了压着她脖子的那只大手上。 顾朔感觉像是被眼泪烫了一下,眉头拧了起来,下意识松开了她。 玄汐越发哭得不能自抑,这下子倒是让顾朔乱了手脚。 他绑了她,其实也觉得心中有愧,毕竟她没有做错什么。 可父亲的死就像是梗在嗓子眼儿里的一根锐刺,卡得他难受,他只想和玄鹤单独聊聊。 顾朔此番却是被玄汐哭得有些乱了阵脚,狠狠吸了口气道:“罢了,你堂堂一国公主也不必如此,你走吧,我不圈着你了。” 玄汐登时愣在了那里,她不可思议的看向了顾朔,眼见着他是真的松了口,要让她走。 她心思一动,摸了一把眼泪看着顾朔冷冷笑了出来:“呵!你以为本公主是你随便说绑就绑,说放就放的吗?” 顾朔眉头微蹙:“你父亲估计快找到这里来了,如今留着你也没有什么用,我会让人送你出去!” “你找我父亲做什么?”玄汐冷冷看着他。 顾朔刚要说话,突然外面守着的属下急匆匆走了进来。 “少主,有人找来了!” “师尊……师尊也来了。” 顾朔脸色微微发白,他其实不想惊动师傅,才选择在京城里做局让玄鹤他们来,不想连师傅也请了来。 他顿时有些手足无措了起来,刚要走出去,外面已经传来一阵阵兵器相触的打斗声,紧跟着便是细细密密的脚步声袭来。 为首的玄鹤已经提着剑首先冲了进来,紧跟着的是楚北柠,最后是穿着一袭墨狐裘披风的师傅裴朝。 师傅的脸色阴沉得厉害,看向他的眼神里多了几分失望。 这个表情到底让他心头堵得厉害,顾朔上前一步跪在了裴朝的面前。 “师傅!” 楚北柠却看到自己女儿此番坐在了榻上,虽然看起来没有什么大碍,可脸上挂着泪痕像是哭过似的。 她顿时心头发慌,难道顾朔这小子对自己女儿…… 玄鹤突然转身抬脚便是狠狠踹在了顾朔的身上,他是动了真怒,这一脚直接将顾朔踹出了一口血。 顾朔心口气血翻涌,忍了忍,没有回手。 玄鹤手中的剑锋陡然出鞘,朝着顾朔斩了下去。 “父王!!”玄汐惊呼了一声,一边的裴朝抬起手臂护在顾朔的头顶上。 玄鹤这一剑差点儿将裴朝的手臂剁下来,此番硬生生停在了半空,所有人都捏了一把汗。 “玄鹤!”楚北柠声音微微发紧。 玄鹤将剑收了回去,裴朝冲玄鹤抱拳行礼后,冷冷看着跪在地上的顾朔。 “你很想知道你生父玄宸的事情,是吗?不惜胡乱猜测,干出来此等蠢事?” 顾朔缓缓从地面上爬了起来,又直直跪在了裴朝的面前:“师傅,徒儿想知道。” “徒儿别的不求,只想知道一个真相。” “哪怕这个真相可能让你承受不住,甚至无言面对,你也要知道吗?”裴朝看着他沉声道。 顾朔缓缓点了点头:“是,徒儿想知道。” 一边的楚北柠扫了一眼四周,才发现顾朔并没有对自己女儿怎么样,虽然是囚禁倒也是样样周到,心头松了口气。 此番看着顾朔却是又恨又可怜他。 她和玄鹤已经帮他将身世掩饰的那么好了,他居然还要揭穿那一层遮羞布,不禁气笑了。 “来人!带公主殿下出去!” “闲杂人等不相干的也出去!” “裴哥留下!与你的徒儿做个见证!” 裴朝点了点头,当年那一场宗人府的秘闻,他后来也知晓了几分,毕竟他裴家在朝中也是很有分量的。 “娘,我想留下……”玄汐的话音还没有说完,被楚北柠狠狠瞪了一眼。 若非这一次这个丫头自作主张,焉能闹出来这么多的事儿。 “不关你的事情,你在外面等爹爹和娘。” “汐儿,以后做事稳妥一些,不要任性。” 楚北柠的声音都变得整肃了几分,玄汐动了动唇也不敢说什么,只得离开了洞穴。 外面是皇家铁卫守着,洞中只剩下了楚北柠和玄鹤,还有裴朝师徒两个。 楚北柠定定看着地上跪着的顾朔,从怀中拿出来几封书信,这些书信看起来有些年月了。 正是当年玄鹤带回来揭穿玄宸身份的书信。 她将书信送到了顾朔的面前淡淡道:“长眼睛的,就自己看!” ------------ 第859章 朝前看 玄汐从洞穴里走了出来后,才发现到了宫城内的太液池上,不得不佩服顾朔真的挺能藏的,这种地方也能被他找到。 护卫们将她送回到了自己的寝宫中,她已经行了及笄礼,按理说也能出宫建公主府。 可爹和娘都舍不得她一个人住在外面,故而公主府虽然建好了,可人还是在宫里头住着。 爹娘似乎也不想让这一座沉重的宫城压抑着她和弟弟们的天性,也允许他们几个经常出宫住,她更喜欢住在梁王府。 此番她坐在寝宫院子里的秋千架上,满腹心事的来回荡着秋千,眼见着天色都渐渐黯淡了下来,到了掌灯时分。 宫女们小心翼翼将寝宫里里外外的灯盏都点亮了去,几个掌事嬷嬷端着饭菜送到了秋千架下。 玄汐也是饿狠了,坐在了花树下的桌子前用了饭。 夏天的帝都还是很热的,倒是外面用饭更凉爽一些,即便是饭菜很可口,都是她爱吃的,可玄汐吃起来还是觉得有些索然无味。 她将面前的杯盏推开,起身便朝着寝宫的院门走去,不想被皇家铁卫拦下。 “大胆!”玄汐冷声呵斥,“你们胆敢拦本宫?” 皇家铁卫端着整肃的脸躬身道:“属下只听凭女帝陛下调遣!” 那个意思就是连皇夫大人都不一定能调得动他们皇家铁卫,公主更是没戏。 玄汐咬着牙死死盯着面前几个不怕死的铁卫,随后泄了气。 她这一次犯了错儿,已经让娘生了很大的气。 她也不是打不过这些人,可是一旦和铁卫动手,伤得是她们母女之间的和气,爹爹也会生她的气,那就没意思了。 可此时玄汐怎么也等不到爹娘的消息,她倒是不怕顾朔那个疯子二百五对她爹娘怎么样。 她打不过顾朔,可她爹爹打顾朔还是绰绰有余的。 况且裴朝喜欢她娘,断然不会放着他徒弟不管的。 她现在倒是有些好奇顾朔那小子,到底和爹娘之间有什么过不去的劫数,非要采取这么极端的方式求一个所谓的答案? 她疯了般的想知道,所以疯了般的想要出去,却只能被困在这里。 估计娘准备软禁她几天。 直到深夜时分,玄汐实在是折腾累了,她无数次想要翻过墙头到外面查探一下消息,都被铁卫拦了下来。 娘养的这些铁卫也是够了,不光守着门,还守着屋顶,墙头,甚至连倒厦后墙根下都有人。 玄汐瘫在了床榻上,说不出话来。 她死死盯着纱帐,就在快要睡过去的时候,突然外面传来一阵吵杂声。 玄汐忙一咕噜翻坐了起来,疾步走出了寝宫的门口,却看到院子外面叉着腰站着的两个弟弟。 玄烨站在铁卫面前据理力争。 “本宫是来探望皇姐的,怎么就不能进了?” “陛下只是不让皇姐出去,又没说不让本宫进来,你们若是再拦着,那本宫可就要撒泼了!到时候看谁收不了场?” “女帝陛下的皇命只是不能出,没说不让进,大不了我们哥儿两个一起陪着皇姐住在这里便是,你们有意见?” 那些铁卫们真的是头疼太子殿下,总是能找到歪理邪说,给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既然已经到了这种程度,他们也不能真的将三个皇嗣得罪透了,毕竟这大晋的江山是在这三个人的手中。 为首一个略显老成的铁卫与其他人低声商量了一片会儿,勉强放太子和二皇子进去,不过提前说好了,进来后就不能出去了。 要出来也得等女帝陛下的皇命才能出来,毕竟女帝陛下震怒,要求将长公主关在这里,便是里面的一只苍蝇都不准放出来,关到陛下消气为止。 玄汐一手一个,将两个弟弟拽进了寝宫里。 二弟抱着一盘子点心坐在她的床榻上边吃边看着长姐和大哥。 玄烨刚坐在了椅子上,就被玄汐一把抓住了手臂。 “有消息没有?”玄汐脸上掠过一抹急切。 玄烨定定看着长姐,缓缓靠在了椅背上笑道:“长姐,你要听谁的消息?” “爹娘自然是回来了,安然无恙,爹爹陪娘散心去了。” “啧啧啧,都忘了咱们几个小可怜了,啧……眼里只有娘……啧……” 玄汐眉头狠狠蹙了起来,咬着牙道:“还有呢?” 玄烨眸色一闪笑道:“没有了哇?” 玄汐吸了口气道:“顾朔是怎么回事儿?” 玄烨嗤的一声笑了出来:“皇姐,你不会是喜欢上那小子了吧?” “也难怪啊,人长得俊,关键武功比你厉害,人家小小年纪已经是江左那边的地方豪强了,还掌控了东海海域的所有商帮,肃清了那么多海盗,甚至被人封了个东岛岛主的称号!” “你知道那东岛岛主的名号有多厉害吗,在海上走商路,提及顾朔的名字,都能横着走的,连台风都得让路!” “啧!”一边坐在床榻上的二皇子觉得牙疼,“哥,不吹牛会死吗?” “滚一边儿去!”玄烨抬起头刚要笑着再说点儿什么,突然脖子被玄汐一把掐住。 玄汐站了起来,死死盯着他:“玄烨,别逼着姐姐动手,嗯?” “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玄烨刚要再刺一下皇姐,不过瞧着她微微发红的眼眸,他突然觉得还是小命要紧,随即却脸色变得整肃了起来,叹了口气道:“实话和你说了吧。” 他拿出来传音螺,这还是前朝留下来的宝贝,被大晋小太子得了。 他将传音螺送到了皇姐的面前低声笑道:“我偷偷放在了娘的身上,刚才又偷偷的拿了出来,你要不要亲自听听他们和顾朔说什么,委实令人想不到。” 玄汐眉头蹙了起来,没好气的抢过了弟弟的传音螺,这玩意儿总觉得神叨叨的,真有那么灵验? 她忙将传音螺凑到了自己耳朵边,刚听了几句,突然脸色变了几分。 夜色浓烈,御河边的青石上坐着师徒两人。 裴朝披着大氅,身边坐着的顾朔却是脸色白的吓人,到现在都没有从那个消息中缓过神来。 裴朝叹了口气道:“虽然我与玄鹤,以及楚北柠斗了大半辈子,可他们二人的人品我还是信得过的,还有底线在的。” “你父亲当年确实是太监与后宫嫔妃……的血脉,他一向骄傲惯了,哪里受得了这个,便是在宗人府里自裁身亡了。” “整个太子府都是前朝皇帝下令灭门的,当初玄鹤和楚北柠还积极营救你娘,可惜……” “这件事情涉及到你弟弟的身世,你如今也清楚了。” “谢谢……师傅……”顾朔两只手捂着脸,哽咽得说不成个话。 裴朝叹了口气,拍了拍徒弟的肩头,缓缓道:“朔儿,你从一个少年成长为一个男人,会经历很多很多的事情,这也仅仅是个开始。” “朔儿,忘掉过去吧,朝前看!” ------------ 第860章 慢慢折磨 顾朔不想连累师傅跟着他一起受累,他搓了搓脸扶着裴朝站了起来。 “师傅,我送您回裴府歇着吧?” “我弟弟那边……”顾朔沉吟了一下,“关于四叔的事情,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四叔这个词儿从顾朔的嘴里说了出来,裴朝顿时愣怔了一下。 顾朔也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两个人都不说话了。 许久裴朝缓缓抬起手拍了拍他的肩头叹了口气道:“朔儿,你想开些。” “长辈们做的不好,不该你们被折磨,你们还有你们自己的人生。” “过几天你送我回江左,到时候也看看你娘,她过的太苦,不该承受那么多,你多尽尽孝。” 顾朔点了点头,小心翼翼将师傅扶到了河岸边停靠着的马车里。 这些年师傅的身体大不如从前,他年轻的时候受了很重的伤,现在开始慢慢反噬。 他小心翼翼扶着他坐好,还贴心的将一只松软的枕头垫在了他的身后,让他能坐得舒舒服服的。 顾朔觉得裴朝会冷,又将自己的大氅解下来帮他盖得严严实实的。 裴朝看着面前帮他忙忙碌碌的年轻人,心头升腾起一抹暖意。 这个孩子陪了他这么多年,如今终于长大了,他们不仅仅是师徒关系,更像是父子。 他带着顾朔统一江左各门各派,带着他剿灭海上的强盗,将那些他毕生的心血,剑术,战法,谋略都传授给了他。 到现在他已经没有什么可以教给他的了,这个孩子终于长大,只是有时候性子太执拗,感觉像他的父亲玄宸,有些事情容易想不开。 他定定看着自家徒儿俊朗的面容笑问道:“朔儿该到娶亲的年龄了吧?” “喜欢哪家姑娘,为师帮你提亲,能看着你成亲立业,为师也就放心了。” 顾朔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竟是脸颊微微一红,低声道:“未曾有。” 他撒了一个慌,不想更是心虚得很。 裴朝定定看了他许久,叹了口气道:“走吧!回裴府!” “是!师傅!” 顾朔亲自驾着马车,师徒二人沿着御河边宽阔的道路缓缓前行,一直驶进了夜色中。 浓艳的夏季很快过去,秋冬的帝都很冷。 顾朔护送裴朝回到了江左,这边的气候还算好一些,可也是有一点点的湿冷。 裴朝住在山庄里养身子,顾朔得留在江州的主宅里迎来送往,之前走了那么久,门派里的事情积累了许多,他忙得脚不沾地。 一上午不停地接见各处分舵的负责人,还要准备过年的事情。 马上要到初元节了,今年裴家的几位叔叔伯伯计划带着一家老小来江左过冬,顺道陪着大哥。 裴朝的身体,所有人都看在眼里,只能他们来来回回的跑,也不能让大哥路上劳顿。 顾朔还要准备这么一大家子人的吃喝拉撒,住的地方,玩儿的地方,小少爷们的礼物。 对了,听闻这一次连裴家七叔也要带着女儿珩婉和妻子一起来,那个小姑娘可是裴家的宝贝,礼物自然要更加上心一些。 “主子!东岛那边来的信!”外面的侍卫疾步走了进来,递了一封书信给顾朔。 顾朔仰靠在椅背上正闭目养神,这些日子他瞧着是忙得累了,其实心里头的累,外面的人是看不到的。 从他将她绑起来的那一瞬间,他们就完蛋了。 可是那个身影就像是刻印在了他的脑海中,时不时冒出来刺他一下。 他有点累,想一个人想到累。 他淡淡嗯了一声,接在了手中,凝神一看却是愣了一下。 信中说有海盗骚扰了东岛。 顾朔脸色阴沉了下来,他也就走了这么些时日,那些海盗就坐不住了,看来还是没有被打疼。 正好心情烦闷,打几个海盗出出气。 此时从码头出发,坐船到东岛,明早就到了。 也就是半个月的时间,不耽误一个月后招待裴家那一大家子人。 他想了想,拿起了佩剑,身边的小厮忙帮他将玄色大氅披在了身上,大氅领口的墨狐毛衬着他俊白的脸,竟是有些风流倜傥。 其实江左喜欢顾朔的姑娘很多,毕竟一方霸主,长得好看,武功更是没的说,关键还有花不完的银子。 偏生已经到了弱冠年龄,始终没有顾朔提亲的消息,也不晓得眼光如此之高的顾公子想要找个什么样的姑娘。 顾朔拿着佩剑急匆匆朝着门口走去,几个护卫忙要跟上,却被他呵斥了回去。 护卫们登时愣了,即便是岛主要回东岛也不至于不带着人,只有一个人离开啊。 他们也不敢说什么。 顾朔出了府,骑着马朝着码头走去,去码头的路上经过江州最大的集市,他却看到不远处几个蒙着面纱的可疑女子,忙骑着马追了过去。 不想集市里的人太多,顾朔不得不下马,将马拴在了外面,追着那几个女子走去。 那几个女子穿着像极了那些海域小国出来的女子,怕是海盗的奸细。 顾朔追着那几个女子走进了一条小巷,巷子是个死胡同,异常的逼仄。 他刚踏进了巷子没几步,突然兜头落下来一道铁网。 顾朔忙抬起手中的剑劈砍了过去,哪里想到这铁网居然有古怪,用的是北冥玄铁,即便是赤焰剑也砍不动这网。 而且他越是挣扎,网束得越紧,随后一道迷烟弥漫开来,顾朔晕了过。 等他再一次醒来后,已经到了傍晚时分,整个人被捆成了一个粽子。 他眯着眼打量了一下四周,是一处普通的宅子,自己躺在床榻上,纱帐也是普通的料子,床板很硬硌得他疼。 赤焰剑也被摘了下来,放在了不远处的桌子上。 他仰面朝天,只能看着纱帐的顶端。 突然门吱呀一声被人从外面推开,一道淡淡的桃花香随着那人的到来,缓缓晕染了过来。 顾朔定定看向了站在他面前的女人,大晋最尊贵的长公主玄汐,那一瞬他眼底竟是染了几分喜悦。 就知道是她来了!找他寻仇了! 东岛的那封书信一看就是假的,上面的字迹落笔太娟秀了。 他出门都不愿带护卫,毕竟他的护卫武功也不弱,到时候把他从公主的网里面救出来怎么办。 他忍住了砍开铁网的冲动,狠狠吸着她给他的迷烟,将自己弄晕。 玄汐给他布置了天罗地网,他就像一只飞蛾一样,拼尽全力扑腾着束手就擒。 此时看着她,他不知道自己忍住喜悦的表情忍得有多辛苦。 玄汐俯身踩在了他躺着的床板上,手中的酬勤匕首贴着他俊朗的脸颊冷冷笑道:“顾朔,咱们算一算你打我一头包的账,怎样?” 顾朔脸上掠过一抹焦急:“殿下息怒!” “息怒?”玄汐冷冷笑道,“这几日你给本宫好好受着。” 顾朔闭了唇,心头却甘之如饴。 只是几日吗,不多折磨他一些时日吗? 反正他现在也不忙,可以陪着她慢慢玩儿。 ------------ 第861章 落梅 江州的冬季没有帝都那么冷,不过遇到天气不好的时候会有些湿冷,反而令人觉得难受。 江州郊外的梅花庵修在了玉山的半山腰处,整座山都种满了梅树,如今正是赏梅的好时候。 前来玉山游玩赏梅的江州贵族络绎不绝,甚至还有人专门在玉山脚下修建了很多雅致的小院子。 都是独门独院,院子里有正堂房屋,倒厦小池,甚至种着花树,还有小厨房可以自己做羹汤饭菜。 世家贵族就将这里的院子买下来几处,一到梅花盛开的季节,就带着家眷来这里居住赏梅,要么约一二好友品茗赋诗,倒是一个好去处。 还有一些买不到院子的人,就去了不远处玉山脚下开的客栈,这几天都住满了人。 裴俊在客栈里用了早饭,也不带仆从,只身一人朝着梅花庵走去。 一路上倒是遇到了不少游人,不过拐到梅花庵的那条林间小路却是清冷得很。 人们再怎么爱玩儿,也不会打扰了佛门的清修,故而也没有人朝这边拐过来。 裴俊已经有几年没有见过娘了,那几年祖母病重,他身为裴家的长孙一直守在祖母的身边服侍。 后来祖母过世,他又开始为了功名拼搏。 如今成了才名远扬的探花郎,还在翰林院做了编修,舅父也有意提拔他,甚至想要将他下放到陇西郡那边做官历练,回京后也会有另外的安排。 这些调令都没有下来,他正好有时间和裴家人来江州同大伯父一起过年,此番也来看看娘。 小的时候,他就很困惑,每一次他去郊外的庵堂里看娘,娘看见他的表情都是那么的复杂。 有时候娘糊涂了不记得事情了,甚至还对他又打又骂,清醒过来又抱着他哭,哭着哭着又不理他,冷漠得很。 甚至娘对大哥都比对他好一些,他一直觉得娘偏心,只是发现后来不仅仅是偏心那么简单,感觉娘是恨他。 那几次裴俊难受到了极点,后来也渐渐不去看娘了。 舅父将娘送到了江州养着,慕泽大夫亲自来江州帮娘看病,这么多年过去了。娘在大哥和大伯父的照顾下听说好了很多。 刚下过一场雪,裴俊走在湿滑的小路上,心头却是万分忐忑,不晓得娘再一次见到他后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听大哥说,娘这几天精神状态还不错,和正常人几乎一样了,疯病许久没有复发。 他觉得挑着这个最好的时机和娘好好谈谈,心头横着的那道坎儿,他想趟过去,即便是撞了南墙也得让他死得明明白白的。 虽然裴家上下对他很不错,可他从生下来就没有爹,便是有一个娘也和寻常的娘不一样,心底难受得很。 他只是想问问娘,到底他做错了什么,她才会这般恨他? 裴俊站在了梅花庵的门口,轻轻敲了敲门。 不一会儿传来一阵沉沉的脚步声,一个负责洒扫的小尼小心翼翼打开门,探出半个纤弱的身体看向了他。 瞧着是个外男,脸上掠过一抹惊慌。 “施主你找谁?” 裴俊退后了一步,规规矩矩抱拳行礼道:“在下是帝都来的,求见明空居士。” 那个小尼一愣随后上下看了一眼裴俊,瞧着裴俊一袭书香气,不像是歹人,点了点头打开门请他进去。 裴俊跟在小尼的身后沿着满是残花的小径朝着后面的禅院行去,这里住着两类人。 一个是完全剃度遁入空门的弟子,还有一部分贵族女子在这里做居士,在这深山中,于这茫茫天地之间求得一份安宁。 绕过了一大片湘竹,便看到竹林深处藏着的一处小院。 裴俊站在了院子门口,院子不大,里里外外却打扫的分外干净,他突然心慌了起来,还是冲一边的小尼双手合十行礼。 此时从屋子里走出来一个中年女子,一袭青衣,头发梳成了圆髻,一丁点儿发饰都没有,鬓边已经花白。 她怀中抱着十几本经书,估计是想要乘着今天阳光不错,在院子里晒书。 虽然许久没有见,可依然是裴俊记忆中那个清雅内敛的娘。 他突然红了眼眶,嗓子也哽住了,说不出话来。 顾清秋也愣在了那里,定定看着禅院门口的那个年轻人,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动也动不了。 她看着门口的青年,身形清瘦,个子很高,那张脸却是与十几年前的那个人重合了起来。 那么像,眉眼也长得像,是她一辈子的噩梦。 他总是那么笑盈盈的,明明心如蛇蝎,却温柔至极,藏着狠辣。 她看着站在门口的裴俊,一度以为是那只恶鬼回来找她复仇了,怀中的经书哗啦啦掉了一地,随着风乱翻着。 经书落地的声音将她从梦魇中惊醒了过来,这才真切的发现,门口处站着的这个青年虽然与那个魔鬼样貌相似,可脸上的表情却多了几分和善。 裴俊吸了口气,迈步走进了禅院,扑通一声跪在了顾清秋的面前。 “娘,孩儿来看您了!” 院子外面站着的小尼顿时愣在了那里,这位爷也是明空师傅的儿子? 她们只知道东岛岛主顾朔是她的儿子,今儿怎么又来了一个儿子,瞧着这架势这便是母子相认。 小尼姑忙离开,毕竟这是人家的私事儿,她不好待在这里。 风吹过了竹林,沙沙作响。 裴俊再也压不住心头的绝望和悲伤抬起头看着顾清秋大哭道:“娘!九年了!整整九年了!” “你将我丢在了裴家,像是丢一只小猫小狗一样,我去看您您也厌恶我,娘,孩儿究竟做错了什么?我究竟做错了什么啊!!” 顾清秋缓缓闭上了眼,眼泪顺着脸颊落了下来。 许久她弯腰抓着裴俊的胳膊将他从冰冷的地面上拽了起来,随即弯腰想要将地面上散落着的经书捡起来。 裴俊抹了一把眼泪,哪里能让她受累,忙先行将地面上的经书收起来,瞧见了院子东面角落的书架子。 他将经书一本本放好,折返到了顾清秋的身边,顾清秋已经走进了暖阁里,倒了热茶放在了书案上。 裴俊看了一眼有些逼仄的暖阁,心头更是酸涩得厉害。 顾清秋坐了下来,裴俊就那么立在她身边,执拗的杵在那里不说话。 许久顾清秋重重叹了口气:“俊儿,你坐下吧。” 裴俊眼底登时掠过一抹狂喜,这一次她没有发疯症打他骂他,也没有清醒时候对他冷漠到不瞧一眼。 看起来,她真的是病情好了许多,最起码认得他。 ------------ 第862章 吃饱就不难过了 母子两个人太久没有见面,都沉默着。 一个等待长久想要的答案,另一个不知道这个悲伤的故事从什么时候说起,以什么样的方式说。 风吹落了梅花的花瓣,顺着窗户飞了进来,洋洋洒洒落进了暖阁里,沾在了顾清秋消瘦的肩头。 裴俊起身帮母亲将肩头的残花摘了下来,正是这个温柔的动作让顾清秋开了口。 她紧紧攥着面前的茶盏,茶汤已经温了下来,还有一丝残留的温度。 顾清秋抬眸看向了窗外的梅花,白的,红的,飞舞而过。 “那年我刚行了及笄礼,十六岁花一样的年龄……” 裴俊不敢说什么,只垂着头看着面前茶盏里碧莹莹的茶汤。 顾清秋重重吸了口气:“听顾府里的奴婢们说,裴将军今日凯旋,我跟着几个平日里要好的姐妹登楼去看。” “他英姿勃发,缓缓而来,就那么走进了我的心中。” 裴俊顿时脸上掠过一抹诧异,他没想到娘居然喜欢……大伯父? 顾清秋明明心中酸涩的想哭,眼底却再也没有了泪。 她低声道:“我将手中的花朝着他的身上掷了过去,沦为了他眼底无数一掠而过中的一朵。” “他唯独捡起了头上被人丢下的橘子皮,是女帝陛下丢的。” 裴俊脸上的表情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形容了。 顾清秋抿了一口茶,今天她的精神分外的清明,没有一丝一毫的糊涂。 “十七岁那年,宫中举办宴会,我被太上皇选中做了太子妃,一时间我成了帝都最荣耀的女子,出尽了风头。” 裴俊已经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她没想到娘居然是前朝太子妃?这些,所有人都未曾对他说过,透露过一分一毫。 顾清秋唇角含着一抹笑意:“太子殿下真的是个很温柔的人,他待我很好,我为他生下了朔儿。” 裴俊紧紧抓着茶盏,突然不太想听下去了,之后的事情大概无法令人忍受吧? 顾清秋许久没有说话,眼见着天光已经浓烈至极,到了正午时分。 顾清秋才继续道:“可惜他死了,太子府满门被灭,我被……我被你的爹爹,裴家四爷救了下来。” “他是个城府很深的人,我是有些怕他的,他……” 顾清秋的身体微微颤抖了起来。 “娘!”裴俊突然站了起来,“娘,不说了,我不想听了,娘,我扶着你歇一歇。” “俊儿,是我们对不住你,不是你的错,”顾清秋温柔的看着自己已经长高了的儿子,“让娘把话说完,娘身体不太好,怕是下一次我们母子相见,已然是永别。” “娘……”裴俊缓缓跪在了母亲的面前,头蒙在她的膝盖上,泣不成声。 顾清秋爱怜的轻轻抚着儿子的背低声道:“你父亲是裴家四爷,我不知道他对我会生出那种心思来,他骗我,用我的朔儿威胁我,还给我下药,逼迫我,我那个时候已经被他逼疯了,我……杀了他!亲手刺穿了他的心脏!” “不……不……娘……求求你……求求你……”裴俊浑身发抖,低声嚎啕。 顾清秋仰起头看着光影婉转,沉沉叹了口气:“我一生爱过,也恨过,唯一对不住的就是你和你大哥。” “俊儿,以后一定要做一个堂堂正正的人,爱一个深爱的人,过好你的一生,不要像娘一样,每一次都是错过……” “其实……俊儿……” 顾清秋紧紧抓着裴俊的手,这只手已经很大了,她倒是完完全全握不住了的。 “俊儿……娘想说的是,娘不愿见你,不是因为娘恨你,而是因为娘在你面前羞愧的抬不起头,娘对不起你,你一直都是个好孩子,很好很好的孩子……” “娘!”裴俊匐在自己娘的怀中,第一次哭得像个孩子一样热烈。 傍晚时分,裴俊从桃花庵里走了出来。 他眼睛微微发红,不敢走大道儿,怕被人瞧见他那哭肿了的眼睛。 他沿着另一侧的小道儿下山,可走了几步,竟是摇摇晃晃的走不了,难受得厉害。 不远处有一方观景台,他便坐在石台上面看着远处的风景,斜阳西下,在层层叠叠的梅林上笼罩着暖红的光。 他坐在那里,发着呆,继续流着泪。 小时候要强,去了裴家更加要强,都没有怎么哭过,今天感觉像是要将一天的泪流干净,将心底的苦水倒出去,以后怕是再也不会哭了。 突然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裴俊忙低下了头,也没有转过身说什么。 此时他谁都不想搭理,只想坐在这里静一静。 可那脚步声并没有因为这里已经坐着个人停下来,反而是朝着他走了过来,身后传来软软糯糯的女子声音。 “请问公子……” “走开!”裴俊声音沉了下来,他此时没有与人交谈的想法。 身后女子定了定神,还是在他身侧站定,甚至能感到她弯腰在看自己。 裴俊心头火起猛地站起来,转过身冷冷看向身侧站着的女子道:“怎么?如今的女子都是这般轻浮不自重吗?” “我……我……”那姑娘吓得连连后退。 裴俊对面站着的姑娘大约十五六岁的模样,身着一袭鹅黄色裙衫,外面罩着藕荷色罩衫,梳着双髻,发髻上簪着梅花。 容色生的分外好看,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此番满是惊慌向后退了一步,随即定定看着裴俊:“公子……哭了?” 裴俊心头难受,不想再搭理这个女人,他刚要擦着她的身边离开,不想那女子竟是从袖中拿出来一个纸包。 她将纸包打开,居然是几块儿梅花样子的小点心,瞧着精致得很。 “公子,对不住得很,我无意冒犯你!” 她说话声音很好听,软糯得厉害,带着几分甜丝丝的味道。 “我只是贪玩儿,抛开随行的人员,走在这里就迷路了,我有些……有些害怕,瞧着公子……公子像是读书人,能不能送我一程?” 裴俊愣在了那里,心头的那点子绝望痛苦被这个丫头搅散了去。 那姑娘忙将点心送到了裴俊的面前:“公子,你吃点儿我做的点心,我做点心的手艺还是我娘教我的,很好吃,你尝尝。” “我娘经常说,一个人若是难过的话,就好好吃一顿,吃饱了就不难过了。” 裴俊顿时愣在了那里,心头稍稍有几分暖意,捏起了那女子嫩白掌心中的糕点,塞进了嘴里,甜甜的,带着浓浓的梅花香味。 他唇角渗出了一抹苦涩的笑意,不过终于有了笑意。 这一抹笑落在对面女孩的眼底,竟是惊人的好看。 那女孩子也跟着笑了出来,不想半道遇到了这么俊秀的男子,长得还真好看,就是爱哭鼻子,那红红的眼眸也好看。 裴俊吸了口气:“你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去!” “我不是江州本地人,我是帝都来的!” “哦?”裴俊一愣,“我也是帝都来此的,不知姑娘尊姓大名。” 那女子浅浅笑道:“我是……我是景王府的倾歌郡主!” 裴俊登时愣在了那里。 倾歌郡主?当今女帝陛下的外甥女儿,娘是那个爱吃爱做点心的楚家五姑奶奶! ------------ 第863章 我毒死你 裴俊一下子想起来了,他在京城听过倾歌郡主的名字,不过也不熟悉。 这些年,他一心扑在了功名上,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 只是最近到了说亲的年龄,几位叔叔伯伯有些心急,不停地给他物色未来裴家大少奶奶的人选,他都没有怎么上心。 裴俊收回了神思,冲面前的倾歌郡主抱拳行礼道:“在下裴俊!方才多有得罪,还请姑娘恕罪。” “啊!你就是那个探花郎?”倾歌郡主不禁捂住了唇,此番再看向了裴俊俊朗的脸孔,倒是心头突突的跳了起来。 她们闺中女子们聚在一起的时候,也偶尔会谈及京城里的这些青年才俊,说得最多的便是探花郎裴俊。 去年春闱进士科,状元郎已经人到中年,家里还有两个娃娃,娶了妻。 榜眼也订了亲,不过听说长得个子矮不好看。 唯独探花郎,风流倜傥,还未娶妻,听说人也好看,就是家世有点点尴尬,是裴家人。 不过前朝那些故事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加上楚家两个姑奶奶嫁给了裴家的兄弟俩,过去那点子事儿早已经散的差不多了。 不想闺中密友们谈论的男子居然就堪堪站在了她的眼前,她对夫婿也没什么要求,按照娘的话便是能过日子就成。 娘甚至还说她爱吃,干脆找个厨子算了,被爹爹好一顿编排,以后娘也不敢乱说了。 她如今也刚及笄礼成,身边的姐妹都订了亲,她倒是不急的。 她爹虽然是个闲散王爷,可和梁王关系很好,还求梁王帮忙在军中也物色物色。 此番两个人都是来自帝都,反而在千里之外的江州相遇,两个人都不自禁笑了笑。 裴俊抬起头看了一眼天色道:“我送你回去吧,你来江州后住在哪里?” 倾歌郡主笑道:“我跟着无忧妹妹一起来的。” “无忧郡主?”裴俊想到了慕侯爷的那个惯会用毒的小丫头,人美心狠,他不禁有些犯怵。 “还有……还有太子殿下也来了,其实……”倾歌郡主左右瞧了瞧低声道:“我们是跟着太子殿下一起来找长公主殿下的!” 裴俊脸色微微一变,怎么皇室子弟都赶着来江州了,难不成发生了什么事情? 不过涉及到长公主等皇族子弟,他也不便多问。 “你们住在哪里?” 倾歌郡主也觉得自己在这个人面前有些话多忙道:“太子殿下在山脚下买了两处院子,我们这几日为了赏梅就住在那里。” 裴俊这下子明白了,忙带着她下山,走出了几步瞧着她穿得单薄,他定了定神将自己的披风解了下来帮她披着。 随后还将兜帽也一并将她的头脸罩得严严实实,倾歌郡主顿时觉得不冷了。 之前上山的时候还挺热的,她将披风落在了马车里,如今没想到入夜时分半山腰的风这般冷。 此时裴俊披风上的温度袭来,倾歌郡主心头暖了几分。 “多谢,你真是个好人!” 裴俊一愣,苦笑了出来。 “郡主谬赞了,不过这世上之人好与不好委实难说得很。” “你将脸罩着些,免得被人瞧见了。 他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倾歌郡主也听懂了,孤男寡女同行在路上万一遇到什么人瞧着倾歌郡主的脸,她以后名节便不保了。 即便裴俊护送倾歌郡主下山,也是远远走在一边,礼貌的保持着距离。 不想倾歌郡主到底是个女孩子家,没走出几步竟是脚下磨了血泡出来,疼得一步也挨不下去。 她之前上山的时候,是乘着软轿上来的,如今迷了路已经在林子里转了好多圈,早已经精疲力尽。 裴俊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可是总不能丢下不管,此番距离梅花庵更远,还不如下山的距离近。 他吸了口气,缓缓蹲在了倾歌郡主的面前:“在下唐突郡主了!” “我背郡主下山吧,遇到有人处我将郡主放下来,无人处我背着你走。” 倾歌郡主脸颊通红,心头却觉得对不住人家,此番也没有办法,天气越来越冷了,总不能就这么在林子里挨冻,只希望无忧和太子殿下他们能尽快找到她。 此时山顶处已经乱成了一团,所有人都急疯了。 无忧郡主姣美的脸上,早已经血色全无,一阵阵发白。 她哪里想到倾歌郡主是个路痴,她只说那边林子深处的风景许是更美,两个人便一起过去,偏偏太子殿下也跟了过去。 她与太子玄烨素来不对付,从小就互相嫌弃,就因为一句诗词的韵脚不对便吵了起来,越吵越凶。 就吵架这么一会儿,倾歌郡主走散了,这一片林子分外的密,已经找了两个时辰都没有倾歌郡主的身影。 慕无忧脸色越来越难看,紧紧攥着的拳头微微发抖。 一边玄烨也是眉头紧锁,下回出来玩儿他若是再带着玄倾歌这个路痴,他就是狗! “先别慌!”他看了一眼慕无忧。 “你让我如何不慌?殿下说的好轻巧!如果不是你非要跟过来,焉能出这种事情?”慕无忧急红了眼。 她每次从无忧山庄回帝都就喜欢找玄倾歌玩儿,性子好,软糯软糯的,还会做糕点,没有世家贵女那种高高在上的傲气,温和且平易近人,便是坐在她身边什么也不做,也觉得舒服得很。 此番她恨死了自己,怎么好死不活又和玄烨吵起来了? 这一次他们是偷偷从帝都溜出来到江州找长公主的,原来担心她怕被那个顾朔使坏,结果昨儿见着长公主,却是长公主将人家顾朔收拾得够呛,他们都不忍心看。 如今心底的石头落了下来,便来山上赏梅游玩儿,不想出了这么大的事情。 这要是被爹爹知道了,非毒死她不可! 玄烨瞧着她真的怕了,便想安慰她几句,不想她直接呛了过来。 他好得是太子殿下,也生了气不禁冷冷笑道:“郡主好大的脾气啊!当初本殿离开帝都的时候,是谁说想见见世面,不想再被那些老家伙们管束着?” “是谁又偷偷撺掇着玄倾歌一起出来的?” “我……我……玄烨!你信不信我毒死你?”慕无忧顿时炸了毛。 玄烨冷笑:“你毒一个试试!” ------------ 第864章 嗯,很甜 山风凌冽,玄烨同慕无忧之间几乎是到了剑拔弩张的地步,四周的护卫稍稍躲远了一些。 这两个人感觉就像是干柴遇烈火,稍有不慎便是炸了。 突然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之前留在山脚下的护卫半跪在了玄烨的面前道:“启禀殿下,倾歌郡主下山回到别院里了。” “郡主在山间迷了路,被人送回来了,郡主让给殿下您报个信儿。” 玄烨顿时松了口气,随即暗自骂了一声娘,这个路痴,下辈子都不带她出来玩儿了。 他疾步朝着自己的马走了过去,不想刚要翻身上马,腰带突然被人从身后狠狠一揪,差点儿将衣服给他扒下来。 他晓得这个地儿除了慕无忧敢这么对他,没有人有这个狗胆子。 他刚要发作,突然腰眼子微微发麻,登时使不出力气,整个人摔在了地上。 “殿下!殿下!!”身边的护卫忙去扶自家主子。 慕无忧冷哼了一声,骑着马朝着山下狂奔而去。 “你好大的胆子!居然当众给本殿下毒!你等着!”玄烨这辈子的面子都被慕无忧踹到地上摩擦。 不想那死丫头走之前还轻蔑地骂了他一句没用! 玄烨真的是想要宰了她,如果不是看在慕泽救了他娘一命,治好了他爹爹身上的毒,他早就对这个死女人下手了。 “备马!”玄烨气得要死。 不多时他骑着马下了山,直接冲进了院子里,刚要狠狠收拾慕无忧这个无法无天的死丫头,脚下的步子停了下来。 正厅里除了慕无忧和倾歌郡主,还坐着一个人。 他好得也是一朝太子,总不能当着外人的面儿行凶,只是狠狠瞪了一眼和倾歌郡主坐在一起的慕无忧。 一屋子的人瞧见太子殿下走了进来,纷纷起身冲太子殿下行礼,即便是慕无忧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也给他躬身福了福,动作很敷衍,不过礼数到了。 裴俊冲玄烨躬身行礼道:“臣给太子殿下请安。” 玄烨点了点头,让他平身,随后看向了裴俊眸色里掠过几分复杂。 这个家伙是裴家未来的家主,他舅舅是顾伯懿,他大伯父还和他娘有一腿。 玄烨觉得心情有些复杂,不过今儿他送倾歌郡主回来,算是立了大功了,不然倾歌郡主若是出了什么岔子,他能被爹娘将脑袋拧下来。 也不知道爹娘是怎么搞的,明明慕无忧那个女人嚣张跋扈,目无法纪,做事狠辣,他们两个就是喜欢这个丫头。 每次慕无忧来的时候,他们都会将慕无忧接进宫里头住几日,吃穿用度简直和公主没有什么差别。 他想到此松了口气,缓缓坐在了正位上,裴俊躬身站在他的面前。 玄烨身为太子高低得说几句,他点着一边的椅子道:“裴大人请坐!” 裴俊忙谢恩后小心翼翼搭着椅子的边儿坐了下来,这些年裴家之所以没有被女帝陛下灭门,一来有大伯父的面子在,二来是他们裴家夹着尾巴做人,低调。 故而裴家上下面对皇族都是恭敬得很,最起码礼仪上挑不出一点错处来。 玄烨看着裴俊道:“这一次有劳裴大人了,回京后本殿会禀告女帝陛下,给大人记一功。” 裴俊忙起身谢恩后道:“殿下客气了,是裴俊的分内之事。” “坐吧,坐吧,听闻你最近在翰林院?” “是!臣等半年后外放,这些日子在翰林院跟着顾相编攥前朝典籍。” 玄烨倒是想起来什么看着他道:“大道既兴,百家争鸣,编纂的过程中切不可将前朝典籍毁坏,如实编修,才能让大晋风气开化,兼容并蓄。” “也不防将其他国家,漠北,西域,甚至是东瀛之地的优秀文化一并吸收,为我大晋所用。” 裴俊顿时心头一愣,人人都以为太子殿下就是个享福守成的储君,没有什么真本事,如今看来不容小觑。 而且此人心胸宽广,善于接纳,日后定是个明君。 此番玄烨亲自指点他,怕是有起用他的意思。 裴家这些年被女帝陛下打压的够狠,即便是几个叔叔伯伯在边地战功再厉害,赏赐金银有,但是爵位那边女帝陛下从未开口,裴家人也大多不重用。 他想到此,心头沉甸甸的,许是女帝陛下不用,难不成留给储君玄烨用他们吗? 他忍住了心头的悸动,身体更是躬了几分,态度端正。 一边的慕无忧瞧着玄烨侃侃而谈的样子,不禁暗自冷笑,装!接着装! 玄烨看着裴俊道:“裴大人来江州做什么?” 裴俊忙道:“回殿下的话,臣来江州……是来看望一下母亲,顺道同裴家人来江州陪着大伯父过初元节。” 玄烨吸了口气:“裴将军之前也是我大晋名将,本殿下明日便去拜会他。” 裴俊一愣,没想到太子要去见大伯父,一会儿得通知大哥提前安排好,不要出什么岔子。 玄烨看了一眼裴俊道:“天色已经黑了,你估计回江州城怕是太迟了,城门都关了,这样吧就住在本殿这里,随驾吧。” 裴俊忙躬身应了下来,这种美差一般人轮不到。 新科进士们挤破了头想要拜山头,更别说太子殿下的山头,不是一般人能够得着的。 如今让他随驾,便是将他当做了自己人,裴俊心头掠过一抹喜悦。 朝堂的老臣们已经垂垂老矣,太子殿下这是在物色自己的朝臣,等他以后继位便是新的天下朝纲了。 “罢了,本殿去歇着了,”玄烨缓缓起身,却是狠狠瞪了慕无忧一眼,沉声道:“慕无忧,下不为例!” 他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挤了出来,恨不得咬死她,居然真的给他下毒,当着裴俊外臣的面儿,又不能和一个小丫头一般见识。 裴俊等人起身目送太子离去,当下便有护卫请裴俊去别院歇着。 这里院子套院子,都是太子殿下一个人的私产,外面看着松懈,其实裴俊发现墙头上,房檐上,树荫中密密麻麻都是皇家铁卫。 刚才倾歌郡主半道儿出了点儿岔子,此番防护更是严密。 他刚转身走出了几步,身后的倾歌郡主追了过来,抿着唇低声笑道:“刚才多谢裴公子了!” 裴俊刚要说什么,不想手中塞进来一个软绵绵的东西,他忙低头看去,是一只绣功不怎么样的布袋,布袋里放着几颗裹着霜纸的糖果。 裴俊唇角微翘,渗出一抹暖意,拿出来一颗塞进了嘴里。 嗯!很甜! ------------ 第865章 主动认输 第二天一早,玄烨带着一行人便朝着江州城行去。 裴朝住在江州城东面的宅子里,这一处宅子还是后来顾朔帮自家师傅建的。 背靠青山,面朝江水,风景秀美至极。 裴朝喜欢竹林松柏,顾朔就将整座山种满了松柏和竹林,马车沿着竹林间的步道缓缓而上,一路上到处是苍翠的盛景。 若是不乘马车,走着上山,入耳阵阵松涛,处处竹林的沙沙声,倒是个修心养性的好地方。 宅子就坐落在半山腰处,玄烨他们刚到了门口便瞧着外面已经停了几辆华丽的马车,瞧着那简约奢华的装饰,一猜就是长公主的马车。 玄烨不想长姐也来了,不过他们到了江州必然要来看望一下裴朝的,主要是和娘有一腿,有时候他们姐弟两个也很好奇那个能将爹气得死去活来的男人,究竟有多大的魅力。 以往裴朝进宫,他们姐弟两个都说不上话,若是和裴朝说的话儿多了以后,估计会让爹爹伤心。 在裴朝和爹爹的斗争中,他们要毫无保留的站爹爹这一边。 此番到了江州,倒是能近处瞧瞧裴朝是个什么样子的。 果然姐弟两个想到了一处去,玄烨忙下了马车,侧过身看了一眼裴俊。 这可是到了你们裴家门上了。 裴俊自然明白储君的心思,忙走上前敲门,里面一个老奴走出来开门瞧见了外面的几位小主,自然不敢怠慢。 给玄烨这位太子爷磕头后,便带着一行人朝着正厅走去。 “殿下,家主在正厅里待客,长公主殿下也在,您慢些走,小心脚下,”老奴待人接物,瞧着也是见过世面的,得体大方得很。 玄烨带着人去了正厅,不想刚沿着穿廊走到正厅处,便传来一阵兵器碰撞的声音,一行人顿时脸色巨变,这是怎么说的。 玄烨忙疾步走出了穿廊,差点儿连腰间的佩剑也拔出来,毕竟江州经常遭遇海盗,还以为海盗来侵扰了。 不想看到正厅前面的广场里,两个身影举着剑正在拼杀,地面上落了一层竹叶,瞧着便是惊心动魄。 玄烨忙停住了脚步,看向了自己的姐姐,正在与顾朔斗在一起。 门庭处搬来一把椅子,一袭靛青色锦袍,外面罩着一件大氅的中年男子坐在椅子上,从旁指点两个人的剑法。 那中年男子容色冷峻,棱角分明,即便是岁月流逝也难以掩饰他年轻时候的绝色风姿。 正是之前大晋朝大名鼎鼎的柱国大将军裴朝,此番脸色稍稍有些苍白,更是显出了几分风骨来。 眼见着顾朔手中的剑就要刺破玄汐的防护,突然那剑锋不露痕迹的软了下来,整个人却是直接被玄汐一脚踹了出去,一个后滚翻堪堪半跪在了地上。 他眉头紧锁,似乎受了很严重的伤,缓缓撑着地面站了起来,随即冲玄汐拱手道:“在下输了,果然长公主殿下冰雪聪明,师傅稍稍指点一下便能破了我的赤炎剑。” 裴朝暗自叹了口气,他这个徒弟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本事,可不是他教的。 玄烨整个人都看呆了,怎么可能? 之前在宫城里比武的时候,长姐可是输的很惨,短短几天没见,感觉顾朔的武功大不如从前了,还是长姐的武功突飞猛进的变强,总觉得这其中有什么猫腻,可是他又说不上来。 玄汐也没想到这么快顾朔就被她打趴下了,整个人稍稍有几分发懵。 裴朝淡淡扫了一眼自己的徒弟,咳嗽了一声,刚要说点儿什么,却觉得一阵阵头痛。 显然自己这个徒弟喜欢上了楚北柠和玄鹤的女儿,楚北柠倒也罢了,只是那玄鹤最是刻薄之人,不晓得自己徒儿要摘走人家掌心里捧着的娇花,会不会被那厮收拾惨了。 他倒抽了一口气,想着是不是要准备聘礼了,不过和天家联姻怕是规矩太多,这个孩子以后要吃一些苦头的。 玄烨瞧着这边告一段落,忙上前一步冲着裴朝走了过去。 玄烨和楚北柠长得很像,不管是容貌,还是性子,裴朝看向他的那一瞬间稍稍有几分晃神,随后脸上露出了温和笑意。 院子里来了一群少男少女,让这个冷清了许久的院子顿时热闹了起来。 玄汐和顾朔也不能再比武,忙整了整容色与这些人见礼,她没想到弟弟也带着人来拜会裴朝。 她也是今早来的,心头始终藏着和顾朔比武的事儿,顾朔像是看懂了她的心思便提出来他们二人比剑,让师傅从旁指点一二。 裴朝没想到玄鹤的这个女儿这般厉害,虽然比不上他的徒弟,不过他这个不争气的徒弟如今显然被人家掐住了七寸。 “太子殿下安好!”裴朝缓缓起身冲玄烨见礼,玄烨哪里敢受这个人的礼,忙上前一步将裴朝亲切的扶住。 “裴将军不必多礼!”玄烨扶着裴朝进了正厅,小厮端了江州本地的冬茶出来,几个人围坐在了一起。 裴朝看向了玄烨笑道:“陛下身体可好?” 玄烨忙道:“我娘身子骨好着呢,每天和朝臣们吵架从来没有输过,连顾相爷都被她气得够呛。” 四周顿时传来一阵哄笑声,大家都是旧相识了,自然没有那么多约束,况且太子殿下一向性子是个跳脱的,他这般一说,前厅的气氛顿时活跃了起来。 裴朝眉眼间都是笑,只是那笑容中带着几分寂寥,如今他的身体却不行了,走不动路了,便是想再听听她骂人都不能的了。 裴朝低声笑道:“女帝陛下年轻的时候,那也是能吵架吵过一条街的厉害人物。” 四周的年轻人更是笑得不可抑制,大概也只有裴朝能这么随意调侃女帝陛下,其他人也不觉得奇怪。 裴朝说这个话的时候,眼底带着几分宠溺,宛若娇惯着自己最喜欢的小姑娘。 便是远隔万水千山,那个高坐朝堂的女子,也是梦回经年之前与他吵架,在他头上丢橘子皮,将他气得半死的小姑娘。 玄烨真切的看到了裴朝眼底的没落,暗自叹了口气,从怀中拿出来一个传音螺送到了裴朝的面前。 “裴将军,这个送您玩儿吧!” 裴朝接过了玄烨的传音螺,这个东西好像见过,第一次见还是楚北柠之前与他交锋的时候,在裴家的藏书阁里拿了出来咋呼他的。 他下意识将耳朵凑到了传音螺上,顿时脸色变了几分。 传音螺里居然有楚北柠的声音? 是玄烨平日里没事儿干记录娘亲和朝臣们吵架的声音,他听着有趣便偷偷记录了下来。 裴朝定定听着,四周的一切都好似与他无关,其他人纷纷看向了太子殿下,这给裴老将军听了个什么啊? ------------ 第866章 血统不好 其他人瞧着裴朝这个样子,其实也都心知肚明。 只是他们这些做小辈的,对于长辈们的感情却也不能说什么,玄汐缓缓起身冲其他人打了个手势。 这些人纷纷退出了正厅,裴朝不知道听到了什么,唇角勾起一抹温柔笑意。 几个小辈走出了前厅,顾朔是主家,亲自命人在花厅里安排宴会,给这几位从京城来的天家贵胄接风洗尘。 玄烨瞧着这一处宅子风景不错,提议宴会前能不能在庄子里欣赏一下美景。 顾朔自然应了下来,当下一行人便沿着花树林间散步,边走边看着四周的风景。 走着走着却是分成了几拨人。 慕无忧性子比较欢脱走得快一些,偏生拉不动倾歌郡主,倾歌郡主性子比较懒散跟不上慕无忧的步调。 慕无忧的武功不弱,轻功最是拿手,深得慕侯爷的真传,她哪里能比得上。 她这边拉扯,那边又被太子玄烨呛了几句,说她强人所难,这下倒好两个人又吵了起来。 饶是太子殿下的嘴也骂不过慕无忧,两个人针尖对麦芒,倒是越走越远,不一会儿消失在林子里。 倾歌郡主落在了后面,正好和身后走着的裴俊并行。 两个人像是心有灵犀一样,走在了一处。 一阵风刮过,竹叶朝着倾歌郡主的脑袋上落了下来,裴俊下意识抬起衣袖替她遮挡了一下,竹叶擦着他的靛青色衣袖滑落下来。 两个人顿时都被裴俊这个动作给惊了一下,裴俊脸颊微微涨红忙咳嗽了一声笑道:“瞧着太子殿下与无忧郡主倒也是有趣得很,他们一向都爱这般吵架吗?” 倾歌郡主耳朵尖微微红了几分,脸上的笑意更是浓了一些,她从袖子里摸出来一个小纸包,打开居然是另一种糖果。 她自己捏了一颗,剩下的都送给了裴俊。 裴俊很自然的接了过来,和她认识时间很短,却是将一辈子的糖都从她这里吃到了。 裴俊也捏了一颗,剩下的又传给了身边这个爱吃糖的姑娘。 倾歌郡主重新放回袖子里,低声笑道:“其实太子殿下和无忧郡主两个都是很好的人。” “郡主待人很讲义气,若是对了她的脾性,她是那种替朋友赴汤蹈火都不带眨眼睛的人。” “太子殿下也很好,温文儒雅。” “我也不晓得,他们两个怎么就喜欢互相呛对方,大概是无忧郡主进宫后,女帝陛下和皇夫大人老是拿着他们两个做比较。” “经常说无忧这丫头多好的孩子,我们家玄烨就比不上这丫头之类的话!” 倾歌郡主学楚北柠说话,学得还挺像,一边的裴俊唇角微翘,笑了出来。 裴俊低声笑道:“这大概也是从几岁的时候就记了仇了!” 两个人同时笑出了声,却又忙闭了嘴,毕竟背后嚼太子殿下的舌根子,不太好。 他们止住了笑,互相看着对方,保持了默契的沉默,此时他们是坐在同一条船里的人,因为共同的小秘密更多了几分亲切感。 唯独顾朔和玄汐两个人被落在了最后。 两个人交手了这么多次,中间确实有些恩怨,后来玄汐亲自来瓜州狠狠折磨了顾朔几次后,倒是将这个场子找了回来,心头寸着的那股子劲儿散了不少。 不过两个人走在一起还是不说话,顾朔是不敢说,他笨嘴拙舌说错了,岂不是更加惹恼了她。 玄汐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按理说仇也报了,人也被她亲自敲打了,之前被顾朔在她后脑勺上弄出来的包早就散了。 地下暗河处被他关了那么久,她也将顾朔在烟花之地关了那么久,还让他穿了一回女装陪着她喝酒,给她跳舞,将他欺负狠了。 互相折辱后,觉得没什么意思了。 玄汐没话找话,扬起下巴点向不远处的裴俊和倾歌郡主冷冷笑道:“喂!你弟弟的桃花开了!” 顾朔一愣,一直心思都在身边女子身上,此番她一提醒,他这才朝前看去,随后若有所思。 “看来得准备聘礼了!” “只是倾歌郡主到底是皇家……” “切!”玄汐轻笑了一声,“正因为生于皇家所以才难以遇到一个真心对待自己的人。” “倾歌妹妹是个好姑娘,性子单纯,若是你弟弟以后敢利用她做什么,我玄汐把他的头拧下来!” 她说罢冷冷扫了一眼顾朔,顾朔也不知道为何,觉得她这个眼神看过来,感觉像是要连带着将他的头也拧下来。 他抿了抿唇道:“我弟弟不是那种人!” “最好不是!”玄汐还是对裴家有些成见的,毕竟她母亲早些年受了那么多罪,裴家可是功不可没。 玄汐像是有些感慨道:“那些登徒子攀附皇家女子不就是为了权和钱嘛,哪里有几分真心?” 顾朔一愣脱口而出:“公主殿下,这世上还是有不图权和钱的男子,图得便是一生一世一双人而已。” 玄汐侧过脸看向了顾朔,顾朔也不知道自己刚才怎么了,抽了似的,说出来这样的话。 玄汐定定看着他,许久没有说话。 顾朔好得也是东岛岛主,他在江湖中也是说话有风,人人敬仰的人。 感觉这一下子被玄汐看穿了心思,忙咳嗽了一声道:“今日天气当真不错,艳阳高照。” “大哥,今日是阴天!”玄汐冷笑了一声,“顾公子,你脑子不清醒吗?” 顾朔更是窘迫得厉害,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退一万步来讲,玄汐作为大晋的公主殿下,驸马爷也轮不到他一个江湖人士做,他想到此就觉得不舒服,脸色也难看了起来。 玄汐看着身边的男子,感觉瞬间手足无措了起来,觉得他挺好笑的。 她沉沉叹了口气道:“顾朔,我知道你是让着我的,我技不如人,以后也不会找你再比武了。” “这一次回京后,我们恩怨已消,各自安好!” 顾朔一下子愣在了那里,她要回京了? 随后想想倒是觉得自己分外的可笑,她不回京还能去哪儿? 她可是大晋的公主,帝都是她的家,她也不会在江湖中流浪,漂泊,这不是她该过的生活。 顾朔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沮丧,甚至都想要听弟弟的话,去京城能不能考个武状元,可那又如何? 即便是考上了,玄汐也不会对他有什么想法,他身份太卑微。 他的父亲…… 顾朔宛若被当头一瓢冰水浇灌而下,顿时心凉了半截。 何况他还是前朝太监的孙子,她却是高高在上的公主殿下,血统高贵,他算个什么东西。 顾朔微微垂眸,眼底有几分悲凉。 他的脊背也躬下去了几分:“公主殿下,花厅那边已经摆好了饭菜,您请!” ------------ 第867章 海域风云 一行人坐进了花厅里,宴席分外的丰盛,玄烨笑道:“这都快赶上宫里头那些御厨的手艺了。” 四周围坐的玄汐等人顿时笑了出来,宴席上难得一派气氛祥和,宾主把酒尽欢。 玄烨看向了顾朔笑道:“顾公子,武功不错,难不成一辈子都要呆在江州这个地方,做个富贵老爷?” 太子殿下的话刚问出来,所有人手中拿着的筷子都顿在了那里。 他们焉能听不出玄烨的心思,之前就已经从宫里头传出来消息。 女帝陛下有放政禅位的意思,梁王玄鹤也是这个意思,夫妻两个准备带着小儿子出京游历。 这十几年,楚北柠硬生生被困在了宫城十几年。 如今儿子好不容易大了,这个皇位她巴不得让出来。 这话儿不是空穴来风,这些日子太子说是来江州游玩,其实一路上也有巡查民情的意思。 慕无忧他们之所以跟着太子殿下微服私访也是为了这一层用意,玄烨甚至还随身带了个小本子,将一路上看到的弊政都认真记了下来。 他自认为没有爹娘那般的能力,剩下只有上心而已。 此番玄烨这么问出来,便是有招揽顾朔的意思,裴朝一向不喜欢热闹,陪着他们吃了几口菜便起身离开了,想必宝贝着那个传音螺。 如今桌子上都是些小辈,大家说话也松快些,便是玩笑之间将正事儿都问了。 顾朔攥着筷子的手微微一紧,下意识看了一眼玄汐,玄汐此番也不知道低着头在想什么。 他想到了自己的身份,眸色黯淡了几分,抬眸看向了玄烨笑道:“殿下,我就是个粗人,守着这一亩三分地都有些忙不过来。” “最近东海海域上也不稳定,那些海盗也是猖狂得很!” 玄烨淡淡一笑,手中攥着的酒盏转了转:“顾公子剿灭海盗有功,不知顾公子手下有多少散兵?” 这下子所有人都不敢说话了,玄汐眉头微微一蹙,想要说什么却觉得弟弟这样问也无可厚非。 一个民间的江湖帮派,却拥有了整个大晋海域的防御力量,若是人数太多便是对朝廷的威胁。 慕无忧第一次认真的看向了玄烨,以往嘻嘻哈哈的模样,而且嘴巴也毒辣,不想此番端着脸问询起来,竟是如此狠烈。 裴俊眉头拧了起来,替大哥捏着一把汗。 唯独倾歌郡主懵懂的看着大家,吃饭吃得好好儿的,怎么变成这个样子,她也不敢再吃什么,乖巧的两只小胖手交叉攥着,低着头看面前台面上的镂雕花纹。 顾朔一颗心狠狠跳了起来,一直等着朝廷这一天呢,果然还是提及了。 他之前其实已经和师傅商量过了,手中握着这么多的散兵,怕是以后会招来祸端,这不祸端来了。 顾朔缓缓起身冲玄烨躬身行礼道:“回殿下的话,海域百姓不堪海盗骚扰,都是自发组织起来抗击海盗,这个不算散兵。” “草民手中真正的散兵有三万两千五百余人,等海患消除,草民准备将这些交予江州府衙,编入江州守备军,草民一个不留。” 花厅里陷入了一片安静,随即玄烨起身笑着走到了顾朔面前道:“顾大哥,你这样便是见外了。” “本殿也就是随便问问而已,你不必紧张,若是你不愿进京做官,就在做个海域大将军守着这海疆,保我大晋百姓平安!” 娘哎!好高的段位! 玄汐也不得不佩服弟弟这个老六,对,娘说这种人就是老六。 玄烨亲自扶着顾朔起身,顾朔早已经额头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他倒是混迹江湖无所谓,可担心牵扯到裴家,牵扯到弟弟裴俊的前途。 如今听着殿下的意思,也没有真的想要打压他的意思。 玄烨看着顾朔笑道:“这几日我们几个正好闲来无事,能不能瞧瞧你的东岛?” 玄烨这个话提出来,慕无忧倒是开心了起来。 她早就想出海,可娘担心她不想让她出远门,爹爹也不放心她。 如今跟着太子殿下他们来到这么远的地方,自然是自由自在的,一听太子殿下提出来要看海。 她忙笑道:“顾大哥,我等能不能去你的海岛上看看呀?” “我正好手头缺几味药材,想从海外找一找。” 顾朔心头暗自苦笑,这是太子殿下不放心他,想要亲自来海域看看他们的势力发展到了什么程度? 不过其他人倒是真的想去瞧瞧,可最近海面上不平静,听闻东瀛那边的海盗已经重新整合,指不定要来劫掠。 可若是不让太子殿下去,难免与皇族生出嫌隙,他还是躬身笑道:“殿下想去,那我们明天一早出海,傍晚时分就能抵达岛上。” 顾朔暗道这些日子海盗刚刚整合,也不一定能翻得起什么风浪来。 暂时海面应该还是安全的。 一行人听到了这个消息,自然高兴万分,毕竟大家都长久在京城里呆着,没见过海上的盛景,一个个都是很向往的。 当下几个人索性在裴朝的庄子上住了下来,夜色降临,玄烨又单独拜会裴朝同裴朝聊了一会,这才回去歇着了。 顾朔来找师傅,裴朝手中抱着传音螺,看了一眼徒弟道:“坐下说。” 顾朔坐了下来,沉默了一会儿道:“师傅,太子对我们不放心。” 裴朝淡淡笑道:“正常,上位者都是如此,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顾朔吸了口气道:“师傅,我将散兵准备交出去,然后带着您去游玩好不好?” 裴朝笑看着顾朔,这个孩子懂事孝顺,但是太老实了。 “朔儿,树大招风,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裴家当年太招摇了才落得如此下场,你这样做很好。” “但是也不可全交出去,在这世上有原则,还要有底线,我瞧着太子殿下性子欢脱可不简单啊!” “呵!”他自嘲的笑了出来,“楚北柠和玄鹤生的儿子,岂是善茬儿?” “你将势力散了吧,交五分,留五分,才是保命之道!” 顾朔点了点头,突然裴朝定定看着他道:“你喜欢公主殿下?” 顾朔没想到师傅问起来这个,脸颊顿时涨红了去。 裴朝冷笑了一声:“比武的时候,你演戏演得有些过了。” 顾朔更是低下了头,裴朝看着他道:“朔儿,一个人不能选择他的出生,却可以选择他以后的人生。” “喜欢就去追寻,万一……那丫头也喜欢你呢?” 顾朔顿时僵在了那里,说不出话来。 ------------ 第868章 万里海疆 第二天一早,晴空万里,最适合出海。 顾朔带着一群人早早到了码头,他的属下一个个站得笔挺,看起来很是精神,玄烨眸色微微一闪,简直比帝都的禁军都气派。 他们要乘的船是三层高的万石海船,而此时近海处的万里碧波上这样的海船有十几艘之多,此外还有小一点儿的海船,乌泱泱密布在海面上。 码头上人声鼎沸,晒得乌黑的劲装汉子们来来去去扛着包卸货,还有海域外的商人刚登岸就和当地码头的商人因为交易争论的面红耳赤。 大量的海货卸在了江州的码头上,来来往往的内地商旅早已经排好了队等在码头上准备装货,甚至连一些色目人也过来交易。 最外面便是有巡逻的兵丁,确保交易的正常进行。 这就是大晋第一大港口——江州! 而掌控这里一片繁华的人便是裴朝和他的徒弟,用了十几年的时光挤掉了涿州港口的地位,成为大晋第一海商。 眼前所有的热闹都要刻上一个名字——裴朝! 此番裴朝又将这些东西全部传给了自己的徒弟,慕无忧低声呢喃:“怪不得顾大哥不愿意进京做什么官儿,这不比做京官逍遥自在吗,还能赚这么多的银子?” 玄烨冷笑了一声:“什么时候这么熟悉了,顾大哥,叫的倒是挺甜的。” 慕无忧一愣,也冷笑了一声:“呵!你就不是会投胎吗,如果不是投胎投得好,我还真不知道你能比得过人家的?” 玄烨心头被狠狠刺了一刀,有些疼,有点憋屈。 他堂堂大晋太子殿下在她的眼里,比不过一个走江湖的? “真的是瞎了你一双好看的狗眼!” 慕无忧顿时炸毛,刚要说什么,玄烨轻笑了一声,跟着顾朔踩上了舷梯,开始登船。 顾朔瞧着眼前这些金枝玉叶的,一万分的小心,这里面但凡任何一个出了事儿,他的脑袋也不要留了。 几乎将他帮派里武功不错的弟子全部用上了,每个人身边至少二十个护卫,这里面武功最弱,不,没有武功的小吃货倾歌郡主身边派了三十个。 玄汐最后一个登船,她是长姐,先让弟弟妹妹们上。 顾朔下意识护在了她身后。 “少主!一切都准备妥帖!” 一个中年汉子冲顾朔躬身行礼,显然是这只船上水手的头儿。 顾朔凝神看向了汪洋碧波,缓缓走到塔台上高声道:“起航!!” 这句话说出来后,突然船身震动了一下,随即缓缓驶出了港口,朝着万里汪洋行去。 玄汐侧过脸看向了身边的顾朔,海风将他玄色袍角鼓动出一个危险的弧度,他俊朗的脸在朝阳的映衬下,多了几分平日里不常见的明艳和舒展。 这样恣意张扬的顾朔,宛若整片海疆都是他的疆土,他是这大海里绝对的王! 与平日里在他们面前表现出来的谦和,简直是判若两人。 那一瞬间,玄汐心头居然狠狠跳了一下,她简直被自己的心跳给吓懵了,忙捂住了心口。 “怎么了?殿下不舒服吗?”顾朔脸色微变,忙要抬起手去扶她,可手指距离她寸许之外还是顿住了。 “快传大夫!”顾朔慌乱道。 “别喊!”玄汐止住了他有些莽的动作,不禁笑了出来。 “无忧郡主的医术除了她父亲慕侯爷,别人根本比不过,喊得哪门子大夫,她早与我看了。” 顾朔这才冷静了下来,人家随行带着神医,比他海船上的那些大夫厉害得多,若是公主身体抱恙早就被慕无忧治好了。 “殿下当真没事吗?”顾朔还是不放心的看着她。 玄汐轻松的甩了甩胳膊:“没事啊,就是无聊啊!” 顾朔微微沉吟了一下,躬身冲玄汐道:“殿下,随臣来!” 玄汐一愣,跟着顾朔走进了船舱中,随即爬上了梯子,又下到了甲板,却是到了海船最前面的位置。 挂着海帆的玄木杆子差不多有十几丈高,上面还修了步梯,可以攀爬。 顾朔飞身跃上了栏杆的步梯,空出来一个位置看着玄汐笑道:“殿下,请上来!” 他此时的笑容太过灿烂,玄汐有点晃眼,随后也不甘示弱轻轻跃了上去,可还是脚下有些不稳,到底轻功也差了他几分。 顾朔低着头小心翼翼将绳子绑在了玄汐纤弱的腰肢上,担心她一不小心还真的掉下去。 玄汐垂眸便看到顾朔低着头,温柔的帮她整理绳子,水手结打很漂亮,也不勒得慌。 她唇角下意识勾起了一抹笑意。 “殿下且看!” 顾朔帮玄汐固定好之后,指向了面前的万里海波,此时朝阳初升,将海面点燃,一片赤色。 海船急速朝前航行,惊扰了海里的生灵,一大群海豚掠出了水面,随即落下了万千的光华。 玄汐从未见过这么壮阔美丽的景象,呆呆的看着面前的一切,竟是说不出话来。 “真美!”玄汐低声呢喃。 顾朔别过头却被她艳到了极致的容色吸引,低声附和道:“嗯,很美!” 倾歌郡主在甲板上晒了一会儿太阳,竟是有些晕,她也不爱动,随即去了厨房的位置准备给大家做些点心。 这一趟出海带了不少物资,做点心的那些糖霜都有,她真的觉得顾公子是个极好的人,将每个人的需求都考虑的很是周到。 海船还有一个小厨房,里面几个厨娘瞧着倾歌郡主具是喜欢的不得了,长得好可爱,做点心做得也好,为人随和一点儿不像帝都那些贵女们那般骄傲,甚至还能与她们攀谈几句。 裴俊走进来的时候,正瞧见倾歌郡主鼻尖上沾着面粉,在那里边干活儿边和厨娘们聊天。 他无奈的笑了笑,根本不像王府里出来的,感觉还挺真实的。 “郡主,这是你要的玫瑰酱,我和那边船员们拿过来的,”裴俊将一只坛子送到了她的面前。 倾歌郡主顿时眼底一亮,之前就是忘记吩咐仆从带这个了,不想这船上竟然也有。 “多谢!”倾歌郡主抬眸冲裴俊笑了笑,裴俊这一路上心头的那点子阴郁,被这个甜甜的小姑娘几乎给笑没了。 他想抬起手帮她擦掉鼻尖上的面粉,想了想,还是垂下了手,规规矩矩远远站在一处看着她忙碌。 他便在那里与她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不知道何时厨娘们已经窃笑着小心翼翼避了出去。 ------------ 第869章 仓惶逃窜 海船位置最好的几间船舱都让给了这些尊贵的客人居住,其中玄烨住得船舱是最大的,他是未来大晋所有人的主子,顾朔的安排自然上心一些。 船舱是其他人的三倍大,里面还摆着八宝格子,放着卷册,舱壁上挂着宝剑,临窗的位置甚至还放着一张古琴。 不管是装饰还是摆设都很雅致,每一件物品拿出来都价值不菲。 此时大晋太子玄烨却无心欣赏这里的美景,抱着一只木桶,不停的呕着。 慕无忧打开了窗户通风,简直是生无可恋。 她好不容易出海一趟,还没有来得及欣赏一下壮阔的海景,就被人请进了太子殿下的卧房。 慕无忧打死也想不到这个家伙看起来挺机灵的,也挺能蹦跶的,居然晕船? 关键她是大夫,爹是神医,她不来看他,谁来看他? 不过这厮都成了这样子,却以太子殿下的身份命令她不准将他晕船的事情说出去,不然斩立决! 慕无忧气的想骂他娘,不过女帝陛下一向对她很好,她骂人的话到底是没有说出来。 她将窗户打开通风,拿出了一个薄荷药囊直接挂在了玄烨的脖子上。 “你……呕……在本殿……呕……脖子上……呕……挂了什么……” 慕无忧冷笑道:“哈……挂了……哈……药囊……哈!” “你……呕……不许学……呕……学本殿说话!” 慕无忧动了动唇,瞧着他脸色煞白的样子,突然想起来他们小的时候打得那一架。 那个时候女帝陛下生三胎,她爹娘都去女帝寝宫里帮忙了,这个小子身为太子第一次代替女帝陛下在京城百姓面前讲话。 当时他挺着身板像模像样的,后来在御花园里,她在高高的树梢上看到他脸色就如现在这般白。 一向傲娇的太子殿下,原来也会害怕,会恐惧,不过却装成了很厉害的样子。 她还嘲讽过他娘里娘气的,喜欢鲜艳的衣服,喜欢养小动物。 后来他和她打了一架后就再也不养了,衣服也穿回了永远的冷白玄黑两色。 慕无忧觉得没意思,他也挺可怜的,随即拿出了银针坐在了他的身边,将他面前抱着的木桶拿到一边,捏着他手上的穴位。 这样温柔的慕无忧,玄烨从来没有见过,不禁有些害怕。 小时候,她对他一温柔就下毒,以温柔就下毒,他都瘆的慌,宁愿她像一只母老虎。 “干什么?你竟然想摸本殿的手手?你自重一点好不好?” “闭嘴!再说一句,我戳死你!”慕无忧眉眼阴冷,那一瞬还有几分慕侯爷的邪魅神采。 慕无忧凝神帮玄烨搓着手上的几个穴位,待到发热后,将银针扎进了这些穴位。 不知道是什么缘故,此时的玄烨竟是有些迷茫。 他和慕无忧从小时候打架吵架一直到现在都没有消停,互相厌恶,互相恶心对方,互相折磨。 此时这么相亲相爱,友好的画面,总觉得像是做梦一样。 “你瞅啥?”慕无忧冷冷看着面前像一只呆鸭的玄烨。 “瞅你怎么了,你长得丑不能看啊?”玄烨冷笑了一声,晕船的感觉倒是轻微了几分。 “你找死!”慕无忧怒极,一把抓住了玄烨的领口,“别以为你如今是储君,马上要做皇帝了,我就不敢揍你了!我……” 突然海船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整个船身都倾斜了一下,慕无忧一个站不稳整个人直接将玄烨压在了身下。 她的脸好死不活的磕在了玄烨的脸上,嘴唇一下子按在了玄烨的唇上。 两个人同时瞪大了眼眸不可思议的看着对方,都惊呆了,气氛一片死寂。 似乎外面的嘈杂声,水手在甲板上疯狂乱跑的脚步声,护卫们腰间的刀剑从刀鞘中拔出来的声音,所有的一切都不复存在。 还是慕无忧最先反应过来的,撑着玄烨的胸膛爬了起来,因为慌乱用得劲儿有些大,差点儿将玄烨摁冒泡了。 玄烨闷哼了一声,慕无忧起身却疾步逃了出去,因为跑得太快,太慌,哐当一声被八宝格子的柜角绊倒,随即整个人扑倒在地,忙又爬了起来。 她拉开门,冲了出去。 玄烨吸了口气,瞧着那个仓惶逃窜的矫健背影不知道为何突然想笑。 她怕什么,感觉像是她占了男人便宜,怕他讹上她? 有毛病吧! 窜得倒是挺快的,轻功不错! 玄烨低着头,扯着唇角,笑了出来,那个笑容连他自己都不晓得有多么灿烂,就像夜空里炸开的烟花。 那两片稚嫩温热,那个余温似乎还停留在他的唇上,玄烨下意识抚上了唇,有点怪怪的感觉。 慕无忧喘着气冲出了玄烨的屋子,差点儿一头撞到了甲板上,忙抱住了船舷边的杆子。 她一颗心感觉要从腔子里跳出来一样,完蛋了,真的是完蛋了。 她非礼了大晋的太子殿下,这一次似乎很严重,这个错误比过去打过十几场架都严重,她非礼了他。 他会不会宰了她,报仇雪恨? 这梁子算是结下了,如果现在逃回无忧山庄来不来得及? 娘会不会用鸡毛掸子抽她?爹爹会不会因此被牵连,按理说爹爹现在就是个闲散侯爷,以后即便是玄烨登基,爹爹也威胁不到他,他也没必要报复到她家人的身上。 不,那厮锱铢必较,最是个心眼儿小的家伙,她有点点怕。 回家!先逃回去再说! 慕无忧这才看到眼前的景象不太对劲儿,之前还晴空万里的大海,此番竟是起了海雾,天气也变得不好了。 能见度很低,顾朔已经命人放缓了速度,担心撞在暗礁上。 他们正准备穿过这一片狂风骤雨的海雾,不想雾气中缓缓渗出来十几艘海船,那些船虽然比不上顾朔的这艘海船大,却像是地狱里行来的幽灵船。 船体都是黑乎乎的样子,桅杆上挂着一面面黑色骷髅旗。 “海盗?” 慕无忧瞪大了眼眸。 她嗓子眼里的话都来不及发出去,突然又一艘极快的海盗船朝着他们所在的海船猛地撞了过来。 “海盗!是海盗!!” “快!快!左转舵!左转舵!!” ------------ 第870章 骂得妙 这十几年间,如果问东海海域上的海盗最恨谁,裴朝师徒排第二,就没有人敢排第一。 这几年师傅老了,基本都是顾朔和这帮海盗对着干,原以为都将对方打回了老巢,不想这些零七零八的杂碎们,居然联合起来了。 而且还选在今天突然袭击他的海船,顾朔此时已经和玄汐从桅杆上下来。 他死死盯着前面黑压压一片,压过来的海盗船,脸色难看到了极点,说实在这一次比任何一次心底都要发慌。 如果放在以往,他大不了和海盗决一死战,可现在不行,他的船上来了很多的贵宾,这些人饶是任何一个出了事儿,他就完蛋了。 尤其是大晋的储君还在他的船上,他一颗心几乎要跳出了腔子。 顾朔转过身看向了玄汐,躬身行礼道:“还请公主殿下去内舱暂且躲避!” “不用管我,麻烦你将我弟弟藏好就行!他武功弱,又是储君,出了什么岔子,我怕交待不了我爹娘。” “不行!你也得回去!这里危险!”这是玄汐来江州后,顾朔第一次极力反对她,甚至不惜对她翻脸。 玄汐缓缓拔出了腰间的霜华剑,扫了一眼顾朔腰间的赤焰剑,低声笑道:“你师父和我爹斗了一辈子,霜华与赤焰斗得两败俱伤,却从未合力杀敌过。” “一会儿比试一下,是你的赤焰剑厉害,还是我的霜华剑厉害,咱们且以大海为擂台,以那些海盗为对手,且试锋芒如何?” 顾朔凝神看着她的脸,明艳夺目,虽是女子却有着男儿都很少有的豪情壮志! 他低笑了一声,晓得这个女子的倔强,说不动,由着她,心头的豪迈倒是也被她硬生生激了起来。 “来人!加派人手保护太子殿下他们!” 他缓缓拔出了腰间的赤焰剑,冲玄汐笑了笑:“公主放心,只要我顾朔活着,你必然能活,若是我遭遇不测,你也要带着你弟弟活下去,我断后!” “船侧有悬梯,下面绑着小船,一会儿你们乘坐小船走!” 玄汐冷笑道:“顾朔,你凭什么觉得我们就守不住这条船?本公主不需要你以命相护,我赔不起你这条命,若是赢了,你欠我一顿好酒,请我喝酒便是。” 顾朔眼底掠过一抹光:“好,到时候陪君醉饮三千场,不诉离殇!” 玄汐轻笑了一声,突然手中的霜华祭了出去,直接刺中了刚爬上来的海盗喽啰,那人没想到迎面窜过来一个极美的小娘子,眼底的淫邪还未散开,胸口便爆出来一朵血花,重重摔了下去。 美人有毒! 玄汐高声道:“第一剑,本公主先占个先机了!” 顾朔笑了笑,紧跟了上去。 这些海盗死不足惜! 每个人手上都沾满了无辜沿海村民的血,他们劫掠海边的渔村,屠村,欺男霸女,杀戮孩童,劫掠财物,无恶不作,死有余辜! 又是一声巨响,海船晃了晃,玄烨已经吐不出来了,得亏刚才慕无忧将药囊挂在他的脖子上,正好吊在了两侧肩膀,看起来还挺有意思的。 药囊里的清凉气味刺进了他的鼻子里,倒是让他那呕吐感消失了不少。 他暗自腹诽,这个女人虽然讨厌了一点,不过医术还是可以的。 他不晓得外面发生了什么,刚推开门,迎面差点儿撞上冲进来的慕无忧。 慕无忧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跑进来给他通风报信,她忍住了之前的那一抹尴尬,厚着脸皮就当之前那件事情没有发生,对,从来没有发生,她亲了太子殿下? 呵呵!不存在的! 玄烨瞧着她也有些别扭,此时外面又传来一阵阵的厮杀声,他顾不上和这个死女人争论那个吻的事情。 “殿下找个地方坐好,不要乱跑,海盗来了!”慕无忧紧张的看着玄烨。 所有人里面,玄烨的武功也就比吃货倾歌郡主强一点点,他可是重点保护对象。 慕无忧从怀中摸出来几个药囊丢给了玄烨,转身拔出了自己腰间的小弯刀,堵在了门口处。 玄烨不禁看呆了去,这个死女人瞧着这个架势怕是想要保护他的节奏? 怎么感觉怪怪的? 他第一次被长姐,老娘以外的女人保护,那种感觉怎么有些说不出来的怪异。 慕无忧死死盯着船舱门口,爬上海船的海盗越来越多,他们船大,但是大也有大的麻烦。 海船太大,所以就不够灵活,根本无法避开那些像是蚂蝗一样的小型海盗船,纷纷靠在了海船边,丢上了钩锁,那些海盗源源不断的爬了上来。 顾朔已经发出了求救信号,并且派出了敢死队兵分两路,一路去江州报信,另一路去东岛找人过来救援。 可是海盗这么多,顾朔自己都不确定派出去的人能不能将消息传出去。 他们现在已经没有丝毫的办法,只能在这船上拼杀,希望能坚持到等来援军,如果没有坚持到那个时候,也要想办法在海盗的重重包围中打开缺口,送玄烨他们出去。 慕无忧的目光越发沉稳了几分,这个丫头像极了她的父亲慕侯爷,平日里嬉笑怒骂没个正经,一旦正经起来很吓人。 她紧紧攥着弯刀,带着拼死护着大晋储君的架势,让身后的玄烨很不是滋味。 “慕无忧……”玄烨觉得想说点儿什么,他知道自己的武功,他也知道自己的身份,此时能帮他们的最好办法就是乖乖待在这里,如果他一旦跑出去,武功不行,被海盗捉住了,那可就真的危险了。 他会成为海盗要挟大晋的工具,他眉头狠狠拧了起来,从未像现在这样痛恨自己为何练武的时候不能像长姐那样用心一些? 他不喜欢练武,加上资质和他娘亲一个样子,根本练不出来,后来爹都放弃了。 此番却看到自己从小到大的“仇人”拼命护着他,他低声道:“多谢。” 慕无忧背对着他道:“不必谢,你这个人,我是很讨厌的。” “主要是女帝陛下对我好,她没有瞧不起我娘出身卑微,她给我好吃的,好玩儿的,还给我漂亮衣服穿,和我娘一样对我好。” “况且你是大晋的储君,我爹说大晋这些年终于恢复了元气,早些年闹得实在不像话。” “你这人虽然做人不怎么样,不过以后会是个好皇帝,一路上我看出来了,能替百姓考虑的都是好皇帝!” “我是为了你娘,为了大晋的百姓,才豁出命保护你!你若是识相的,别给我死!” 最后一个字儿,突然被慕无忧拉长了音调,手中的弯刀狠狠砍到了想要冲进来海盗身上。 门口冲进来的海盗越来越多,和护卫打了起来,也有海盗得了空儿就朝着这边冲,慕无忧死死抿着唇,几乎将她爹教给的东西尽数用了上去,她第一次杀人,心慌的厉害。 可她没有办法退,不能退! 突然海盗手中的鬼头刀朝着慕无忧刺了过来,角度太刁钻,慕无忧都来不及挡,不想噌的一声剑锋划过的声音。 玄烨手中的剑差点儿被震开,手腕刺痛,慕无忧惊呼道:“你疯了!滚一边儿去!” 玄烨这一次没有和她对骂,却勾着唇角笑道:“我突然想起来,我还有个弟弟,所以我死了,他也能做储君!” “你这个……”慕无忧觉得这厮的脑子是不是进水了,“你这个沙雕!” 她想起来女帝陛下骂那些大臣们的话。 玄烨突然大笑了出来:“骂得妙!” 慕无忧…… ------------ 第871章 原来她很毒 爬上海船的海盗越来越多,渐渐海船上的护卫伤亡也在激增,眼见着便是形势分外的凶险。 躲在厨房里的裴俊将倾歌郡主死死护在了身后,那些厨娘们也是吓得面无人色,裴俊拔出了腰间的佩剑盯着被面袋堵着的门。 海盗的弯刀从门缝中狠狠刺了进来,厨娘们顿时传来一阵尖叫声。 “别慌!”裴俊低吼了一声。 这一声吼倒是让那些厨娘们都冷静了下来,纷纷看向了裴俊,俨然将他当成了这里的主心骨。 裴俊吸了口气,转过身看向了躲在身后的倾歌郡主,他脸上神色却是温柔了几分,冲着她笑了笑道:“别怕!有我在!没事的,你跟在我身后!” 倾歌郡主眸色微微一愣,认真的点了点头,也不说话,便是那一抹信任的眼神已经让裴俊心头变得沉甸甸的。 “我们去找太子殿下,咱们的人不能分散了,集中在一起才好抗下去。” “你们不要慌!”裴俊看着身边的厨娘们,“平日里剁肉剁鸡,手臂的劲儿想必练得很大!” “这么多人还怕区区几个海盗?” “一会儿听我指挥,便是不能乱了分寸!” 许是刚才听到了厨娘们的惊呼声,外面的海盗一听有女人的声音越发激动了起来。 越来越多的脚步声朝着这边窜了过来,很快那些米面袋子也挡不住外面的冲击,门被撞开一条很宽的缝隙。 一个海盗硕大的光头伸了出来,还未看清楚里面的状况,便是被裴俊一剑斩落。 血溅了出来,倾歌郡主脸色吓得发白。 她从未想过裴俊这样温文尔雅的探花郎,出手居然这么果决狠辣,眉眼间带着万分的凶煞之气,果然是裴家出来的儿郎,有些军功世家的痕迹了。 裴俊短短时间内便将厨娘们分工好,负责举着重物砸海盗脑袋的,胆子大一些的甚至也敢拿着切肉的砍刀朝着海盗们的面门上劈砍。 裴俊负责主攻,那些厨娘们从旁帮忙补刀,一时间竟是将外面那些人挡了出去。 突然又一道身影钻了进来,一个厨娘刚要举起擀面杖砸下去,裴俊忙将她喊住。 随即玄烨通过半边门挤了进来,还不忘将外面杀疯了的慕无忧拽了进来。 “进来!裴俊他们在这里,倾歌也在!” 慕无忧这才矫健的钻了进来,随即蹲在了门口处,将怀中的一个小圆球丢了出去,毒烟顿时弥漫开来,外面传来一片惨嚎声。 那叫声,里面的人听得都觉得瘆的慌,看向慕无忧的视线多多少少带了几分惧意和敬畏。 随后都看向了太子殿下,裴俊暗道无忧郡主到底忍了多久才没给太子殿下下毒的? 之前便听闻慕侯爷下毒的本事远远大于他疗毒的本事,他们还不太相信,如今亲眼见到他女儿的操作,委实惊呆了。 “顾公子和公主殿下吩咐,让我们几个集中到一起躲着,船上一多半儿的护卫都守在了我们附近,让我们不要出去捣乱!” 慕无忧又丢出去一个烟雾,外面的海盗纷纷退避,被赶过来援助的护卫们团团围杀。 不多时厨房的门打开,那些护卫们也冲了进来,死死守在了门口,外面的海岛竟是攻不进来。 厨房里还有吃的喝的,便是在这里住上一个月都饿不死,也渴不死,这下子轮到外面的海盗有些急了。 原本以为很轻松拿下来的海船,现在已经折损了这么多同伴,居然还是完全占领不了。 船头的顾朔和玄汐带着一半儿护卫抗击正面冲过来的海盗,另一半儿的海盗却被厨房里的几个人牵制住了。 关键里面还有一个厉害的用毒高手,光那一个就让他们有些吃不消。 突然一阵阵浓烟从门口处塞了进来,厨房里的几个人顿时呆了呆。 海盗怕是被他们几个真的惹恼了,这是要赶尽杀绝的节奏。 一开始海盗只想劫掠这艘船上的物资,见不到物资也不好火攻。 现在估计物资也不要了,这一艘海船也不想占为己有了,现在海盗头目的意思很明了,就是要他们这帮人死。 “殿下!他们想要烧死我们,怎么办?”慕无忧一张娇俏的脸涨得通红,脸上的神色很是焦灼。 她的那些毒丸也不够了,这种情形下,撑不了多久的。 这又不是对单个儿人下毒,对面可是一大群,此时她几乎拼尽了全力。 玄烨从小到大没有这么憋屈过,被人追在后面打,他委实有些气闷,吸了口气道:“向死而生!” “冲出去和长姐他们会合!” 轰的一声!又是一艘海盗小船直接撞在了海船上,海船西侧竟然被撞开了一个大洞,海水开始倒灌,船体也渐渐倾斜了起来。 对面海盗叫嚣:“顾朔!你的死期到了!” “今日我等便是一无所获,也要你的命!” 密集的箭羽朝着顾朔这边的位置射了过来,顾朔这边早有准备,水手们撑起来挡板将那些乱箭纷纷挡在了外面。 “拿霸王弓来!”顾朔俊朗的眉眼间掠过一抹森冷寒意,缓缓拉开了三百石的霸王弓,朝着前面射了过去。 他身上的英武之气蔓延开来,自带着几分豪迈,打海战,还真的没有人能打得过顾朔。 玄汐定定看着夕阳中,站在她身前的顾朔。 这一仗他们整整打了一天,觉得太漫长了。 此时血色残阳笼在了顾朔的身上,竟像是地狱来的烈火战神,玄汐心头微微一跳。 顾朔的这一箭,直接将那个站得太靠前,蹦跶得太猛的海盗头子一下子钉在了他背后的木头围栏上,顿时血花四溅。 那些海盗倒是生出了几分惧意,稍稍回撤一段儿距离,没想到顾朔居然能开三百石的弓,还能精准的将他们的头目射杀,这到底是不是人? 许久那些海盗又围堵了过来,这一次海盗也是疲乏了,决定终极对决。 “长姐!”玄烨带着人也杀到了这里,和顾朔他们合并在一起。 顾朔一愣,太子怎么不躲着也跑出来了,随后看了一眼船尾处冒出来的浓烟,顿时心头惶急,今儿必须要血战到底了! “我断后,你们从东侧下去!乘小船离开!” ------------ 第872章 九死一生 玄汐定定看着顾朔,知道他想干什么。 不就是牺牲他一个人硬扛下来,让他们几个从东侧坐船逃走。 此时海船已经严重倾覆,若是再坚持下去,顾朔必然会死在这里。 那些海盗显然今天不弄死他,誓不罢休。 玄汐笑了笑,眼神里难得的坚毅,看着顾朔道:“来人!护送太子殿下等人离开,我与顾公子在此断后。” “我也留下断后!”慕无忧抓紧了手中的小弯刀,还是父亲送她的刀,小巧精致,却也是杀敌利器。 “我也留下吧!倾歌郡主你和太子殿下先走!”裴俊将剑锋上的血迹擦了下去,他一向是个爱干净的人,此番却是狼狈到了极点,身上到处都沾着污血。 “断得什么后?”玄烨突然来气了,一个两个替他去死,征求他意见了吗? 他不禁气笑了:“便是现在从东侧逃下去也怕是来不及了,对方人数太多,若是我把大部分护卫带走,你们这边可就凶险了,都得死!” “我这个人虽然嘴巴毒,性子不讨喜,可还没有到丧心病狂的地步,我娘说,这世上人人平等,便是我做了储君,那也是大家伙儿看得起我,凭什么我的命就比诸位高贵?” “本殿不走!将所有的护卫都集中在这里,拼一时算一时,还没到生离死别的时候!” 所有人都被玄烨的话给震住了,突然觉得太子殿下还是很可以的,不过这么莽撞不好,但还没有来得及说服他,对面的海盗已经进攻了过来。 此番又是咚的一声巨响,连着海船的最右侧也撞开个洞,船体很明显下沉的速度更快了。 玄烨不禁苦笑了出来:“瞧!都跑不掉了!来吧!本殿带着尔等开疆拓土,战万里海……” 他的话音还没有落下,前面的几个人瞬间将他挡在了身后,拔剑朝着又一波冲上来的海盗斩杀了过去。 玄烨觉得在前面这几个武力值逆天的人面前,他刚才的话明显气势不足。 玄烨沮丧的往后靠了靠,毕竟在高手打仗的时候,他这种菜鸟上去只会更加添乱,用娘亲的话说不能做猪队友。 这个世界上,不怕遇到神一样的对手,就怕遇到猪一样的队友。 一只小胖手小心翼翼拽了拽他的衣袖,玄烨侧脸看去,倾歌郡主掌心里放了一颗糖。 她脸色煞白,紧张到了极点,可看向他的眼神依然带着几分安抚的笑意。 玄烨抓过了糖塞进了嘴里,冲她挤出来一个苦涩又无奈的笑容。 随即低声道:“倾歌,我提醒你一句,不要轻易给外男糖吃,就你那个呆萌样子,被人拐走自己都不晓得怎么回事。” 倾歌郡主脸颊微微一红,她好像给了裴公子好多好多的糖。 夜幕完全降了下来,火光将半边的天际都染成了血色。 每个人都屏住呼吸,等待死亡的降临,他们不停地砍杀,老天爷好像再也不愿意眷顾他们。 大家或多或少都受了伤,尤其是顾朔替玄汐挡了一剑,肩胛骨都被穿透了,血染红了半边的身体。 即便是玄烨也挂了彩,胳膊被刺中,更是连手中的剑也拿不起来了。 唯一没有受伤的就是倾歌郡主,倾歌郡主几乎要哭出来了,只恨自己一点武功也不会,但凡会一点点也不会一下子忙也帮不上。 那帮海盗也是被打出了脾气,冷冷看着已经摇摇欲坠的海船,为首的几个头目眼底掠过一抹狞笑。 裴朝已经老了不中用了,只要今天乘着这个最好的机会将顾朔宰了,以后东海再也没有能打得过他们的人,到时候这一片还不是横着走,何至于被顾朔追着打,跑得像个孙子似的。 “快!杀上去!他们的人都死光了!撑不了多久!杀啊!!” 海盗们都是亡命徒,之前又和顾朔有过节,此时哪里肯放过这个机会。 顾朔心底一阵阵发寒,刚才已经错过了一次机会,这一次海船被完全被包围了起来,再要是将玄汐他们送下去,已经没有半分的可能性。 “太子殿下!公主殿下!草民有罪!” 顾朔的声音因为流血过多,微微有些沙哑,却带着无尽的苍凉。 他缓缓举起了佩剑,扯动肩头的伤口,血更是渗了出来。 面前的海盗又来了一大群,乌泱泱的,像是吸血的蚂蝗一样紧紧贴着海船爬了上来。 顾朔眼神刹那间冷冽万分,他做剑客单打独斗可以,可是面对这么多海盗终究是没有把人保护好,他这是弥天之罪。 他举起剑朝着面前爬上来的海盗砍杀了过去,不想身后的倾歌郡主惊呼了出来。 “你们看那边,又来了一批人!”倾歌郡主的声音都带着几分哭腔了。 这下子连一向镇定沉稳的玄汐公主也吓了一跳,居然还有海盗来,这一次怕是抗不过去了。 那一瞬,她不是为了自己的死亡难过,而是想起来爹娘征战了半辈子,到头来白发人送黑发人,怎么受得了? “怎么办?”玄汐声音惊慌失措。 “不用怕!”顾朔仔细看了过去,却是眼底掠过万分的惊喜。 “是师傅!是师傅啊!师傅来救我们了!!那是师傅的船,那些船灯是师傅设计的,可以穿透迷雾!” 顾朔顿时笑了出来,玄汐从未见过这样的顾朔,笑得像个孩子。 果然从海雾后面开过来的船队,朝着不远处的海盗船冲了过去。 这下子轮到海盗们逃命了,这是被前后包围了,哪里还有之前的嚣张样子。 不到一个时辰,那些海盗便是被打散了去。 顾朔他们的船也终于撑不住,裴朝到现在都吓得肝儿颤,差点儿让楚北柠的一双儿女折损在他这里。 他忙命人将船上精疲力尽,浑身是血的小祖宗们,一个个接到了自己的身边。 随后安排人疗伤,烧水,做饭,炖汤…… 慕无忧一直给人瞧病,这是她第一次彻底躺下了,被别的大夫医治。 她九死一生,却觉得这一场仗打得委实痛快,笑看着面前眉清目秀的小医官:“哎呀!缝线怎么能这么缝?” “对,对对,往上挑一针,嘶……疼疼疼……” “女帝陛下在京城开的外科医学堂,你们都学了些什么啊!” “这个药……这个药不是这么配的啊!来来来,我教你……” 俊秀的小医官快要哭了…… ------------ 第873章 我有罪 一个月后,大晋宫城养心殿里,楚北柠端坐在龙椅上,玄鹤坐在了她旁边的位置上。 裴朝坐在了下手位,欲言又止,不知道该说什么。 本来裴家人到了江州准备在江州陪着裴朝一起过初元节,现在倒好,初元节也提心吊胆的没有过好。 裴家一家人又陪着裴朝和几个小家伙回了京城,这一遭差点儿将女帝陛下的一双儿女给折在了海上。 虽然当初太子带着人背着楚北柠和玄鹤,独自到了江州,可海上遇险到底和裴家人脱不了关系,裴朝再一次亲自进京。 这一次便是裴三爷和裴五爷也来了,两个人坐在了大哥的下手位,好在女帝陛下赐座,感觉一时半会儿不会让裴家去死吧? 景王爷和景王妃坐在了玄鹤的下手位,景王无奈的看着自己的傻姑娘,想想都要吓死人的节奏,竟是出了这么大的岔子。 慕侯爷和胡三娘听到女儿出事儿的消息后,正在赶来的路上,此番让自己的徒弟赵清影和刚成婚的楚家世子爷楚天赐先过来瞧瞧深浅。 他们两个也是小辈,小心翼翼站在了下手位。 赵清影看着受了伤的小师妹,顿时心疼不已,刚要说什么被楚天赐轻轻拽住胳膊。 楚天赐冲她缓缓摇了摇头,示意她稍安勿躁,这个场合下不易求情。 这一次这帮家伙犯得错儿实在是太大了,这要是公主和太子都死在了海盗手中,都想不到大姨母该怎么办? 这个结果他们所有人都不敢想,想一想都觉得无法接受。 “陛下,”玄烨跪在了楚北柠的面前,规规矩矩磕了几个头道:“陛下,是儿臣的错,儿臣甘愿受罚。” “当初是儿臣带着无忧郡主和倾歌郡主离开京城的,一切都是儿臣有过。” “不不不,”慕无忧忙跪下道:“陛下,是臣女的错。” “臣女当初说江南很好,想要去瞧瞧,就撺掇着太子殿下去了。” “臣女还把倾歌郡主也带上了!” “不!是儿臣的错!”玄汐脸上掠过一丝愧疚,“其实是女儿与顾朔比试武功后,不服气,非要追到江州与他继续……继续比试。” “其实这一遭女儿已经明白一个道理,山外有山,人外有人,都是女儿不孝!” “还请娘重重责罚女儿!” “陛下!是草民的错!”顾朔跪在了玄汐的身边,“草民之前做了天大的错事,都是草民不好!” 楚北柠冷笑了一声,瞧着顾朔便有些不舒服。 此人怕是女儿的克星吧? 裴俊哪里看不出来女帝陛下对大哥生出了几分不满,这是真实的不满。 他忙掀起袍角跪下:“臣有罪!” “你起的哪门子哄?”楚北柠都气笑了,“你平平常常走正道儿,都是被他们几个牵连了。” “女……女帝陛下……”一个娇娇柔柔的声音小心翼翼传了过来。 随即倾歌郡主缓缓跪了下来,跪下来后突然忘了自己该怎么说,只得硬着头皮道:“臣女有罪!” 楚北柠被这个小丫头都气笑了:“好啊!你告诉朕你有什么罪?” “臣女……臣女……”倾歌郡主一张婴儿肥的俏脸憋得通红,憋了半天不知道该说什么,鼻头上倒是爆出来几颗汗珠子,瞧着楚北柠都想要笑出来。 “行了,起来去你娘那边坐着去,没事儿多和你娘一起给朕研究研究点心的做法。” 玄鹤看着自己的女儿玄汐缓缓道:“你让父王很失望,父王和你说过,学武之人最忌讳的便是你这般心浮气躁的样子,输了便是输了。” “人这一辈子认输也是一种美德,何必咄咄逼人追到江州去?” “结果你弟弟又去找你,根源从你这儿开始,罚你半年的公主例银,关在宫中反省五个月!” 玄汐早已经面红耳赤,这是父亲第一次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责罚她,这一次没有给她留什么面子,她也晓得其中的深意。 “玄烨,身为太子殿下,国之储君,却是行事不稳重,杖责三十!” 楚北柠顿时脸上掠过一抹担忧,杖责三十?有些重了吧? 不想玄鹤缓缓起身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儿,脱掉了自己的外衫淡淡道:“子不教父之过,本王分摊十五杖!” “玄鹤!”楚北柠一下子站了起来,却看到了玄鹤眼底的坚毅之色,晓得他心意已决。 “父王!儿臣愿意受三十杖责,还求父王让儿臣一个人受了便是,儿臣……” 玄烨心头愧疚万分,父王给他的三十板子便是让他记得,自己是国家的储君,牵一发而动全身,再也不能做那个任性的小太子。 裴朝定定看向了玄鹤,缓缓低下头,教育儿子上面,这厮也是个狠人。 慕无忧等其他的小辈,此番越发心怀忐忑,便是觉得这事儿怎么让公主和太子全部背负了下来,欠了这天大的人情以后只能以身相随了。 夜幕降临,寝宫中传来一阵闷哼声。 楚北柠拿着药膏帮趴在床榻上的玄鹤上药,眼底的心疼压也压不住。 “玄鹤,你是不是傻?固然侍卫们给你放水,可也伤成了这个样子?” “骂一骂便是了,你倒是真的……” “柠儿!”玄鹤别过脸冲楚北柠笑道:“玄烨那个小子定性不足,唯独这样才能震住他,你且看着他这一遭后怕是能快速成熟起来,咱们等他成亲后,就能将皇位禅让给他了!” “我这不是为了你考虑吗,以后那小子一旦继位,咱们就能离开皇宫了。” 楚北柠顿时苦笑不得,眼角微微发红:“你这厮也太鸡贼了些,连儿子也坑,坑起来连自己都不放过!你呀!” 楚北柠虽然是笑着说,声音却微微发抖,随即紧紧抱着他,便是一句多余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几天后据说大晋的无忧郡主被自己娘拿着鸡毛掸子追着撵了三条街,后来被慕侯爷拿了回去,一直在府里头关到了初夏赏花会的时候。 顾朔陪着师傅在京城住了几个月,眼见着师傅的气色好了几分,他便开始收拾东西,陪着师傅准备回江州。 裴朝看着他忙碌的背影叹了口气:“没去瞧瞧玄汐公主吗?” 顾朔顿时脸上掠过愧疚之色:“她因我而受罚,我不能再坏了规矩,我配不上她!” ------------ 第874章 相亲 裴朝定定看着顾朔,叹了口气道:“缓缓再收拾东西,过几天再走。” “师傅?”顾朔不禁诧异万分,没想到师傅提出来要缓几天再走。 上一次虽然狠狠收拾了海盗,可还有一些残余的小股海盗需要彻底清除。 已经到了盛夏,江州那边的海上贸易又到了最繁盛的时候,东岛上也有很多事情需要处理,现在师傅的身体也养得差不多了,此时不回江州还等到什么时候。 顾朔实在是想不明白,他忙问道:“师傅,您在京城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情?” 裴朝淡淡笑了出来,看着顾朔道:“过几天就到了百花节。” 顾朔顿时愣在了那里,百花节如今已经演变成了大晋贵族皇族年轻子弟寻找意中人的节日。 女帝陛下美其名曰大晋第一相亲会,如今太子殿下也到了说亲的年龄,还有楚家裴家的那些小孩子已经都长大了,如今也到了说亲的年纪,这一次的百花节怕是要将亲事定下来了。 裴朝低头在案几上写着什么,也不看自己的徒弟道:“我已经将你的庚帖送到了月老祠,这一次等你去过百花节,带回来一个姑娘,咱们一起去江州。” “师傅!”顾朔是真的吓着了,忙急声道:“师傅,徒儿还没有成亲的想法。” “师傅,徒儿陪在师傅身边照顾师傅便够了,这些还真的没有想过。” 裴朝脸色沉了下来道:“都已经这么大岁数哪里有不婚配的?” “自古以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婚姻大事岂能由你自己儿戏。” “既然你与公主殿下没有缘分,也不必强求,便从这一次的百花会上带回一个姑娘便好。” “你父亲当年死得早,你母亲早已经看破了红尘俗世,自然不能替你主持婚姻大事。” “我养你一场,与你情同父子,乘着我还能多看几天这时日,便在我活着的时候,能看着你成亲,看着你的孩子出生,我也心满意足了。” 顾朔动了动唇,可师傅对他恩重如山,他便是想要反驳却是张不开这张嘴。 七天后,大晋帝都的百花节在御河边的彩棚子里拉开了序幕,女帝陛下亲自参加,足见这一次的百花节皇家分外的重视。 此外还有各个世家子弟在本家当家主母或者当家人带领下纷纷坐进了彩棚里。 为了尽情展示各个贵族子弟的才华,会场上设了很多游戏比试环节,展示才艺必然是其中的重要一环。 彩头是并蒂莲,还是女帝陛下命大晋知名的玉雕师傅雕刻出来的,用的玉料是很罕见的冰玉象征花开并蒂,美好幸福的婚姻。 楚北柠看着下面那一张张年轻的脸孔,不禁回忆起了自己年轻的时候,凑到了玄鹤耳边低声笑道:“今日可要好好瞧瞧,给咱们儿子好好选一个儿媳妇。” “好!柠儿你仔细瞧着便是,只是有一点,切不能选那心术不正,心如蛇蝎的女子,毕竟太子妃与其他还不同,最好是大气一点的,容貌倒是要放在后面参详。” “我家鹤鹤感觉好有经验的样子,莫非过去也经常选?”楚北柠笑看着他,眼底多了几分玩味。 玄鹤顿时觉察出了一丝危险,忙闭了嘴,笑看着楚北柠无奈的叹了一口气道:“都这么大岁数了,这是吃的哪门子飞醋。” 楚北柠刚要打趣几句,突然场中传来一阵惊呼声。 却看到此时轮到慕侯爷的掌心明珠慕无忧开始表演才艺了,却是命身边的小厮抱着一个五颜六色的大竹筐子放在最正中的桌子上。 慕无忧走到了桌子前,抬起手将竹筐里的东西倾倒了出去,顿时四周的尖叫声响彻云霄,甚至还有一些胆子小的贵女们几乎吓哭了去。 慕无忧冷冷看了四周一眼,抓起了一条白蛇缓缓绕在了自己的胳膊上,紧跟着又是第二条。 胡三娘气得快晕了过去,低下头去找称手的东西:“我今儿……我今儿打死这个小混账东西!” “消消气!消消气!”慕侯爷帮妻子轻轻拍打着脊背顺气,心头却晓得自己女儿纯属是故意的。 女儿也是被他惯坏了,可如今眼见着到了说亲的年龄总不能由着她继续耍性子下去。 “来人!将那个混账东西给本侯拖下来,还有那些蛇一起弄回来!” 女儿不愿意参加百花会,说是还没有到嫁人的时候,可什么时候算是到了时候? 好端端的一个女儿家,拿出来这么多的毒蛇做什么,还不是想让自己的名声受损,委实不成个体统。 慕无忧瞧着自家爹娘是真的动怒了,也不敢在火上继续浇油,被胡三娘按坐在了自己的身边。 胡三娘惆怅的看向了那些娉娉婷婷,识文断字的大家闺秀,想起自家的丫头,越发难受得厉害。 她就吃了没读书的亏,可不想自己女儿在偏离淑女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正自难受的时候,又是一阵哄闹声,楚北柠和玄鹤齐刷刷看向了不远处,却看到身着一袭玄色绣银纹锦袍的中年男子缓缓走了进来,虽然已经到了酷暑因为病痛还披着一件灰鼠皮大氅,即便是脸上有几分病容,那个神色却依然带着几分年轻时候的凛然之气。 他身后跟着一个年轻的青衣男子,容色俊朗端整,一看便不俗。 “裴将军!是裴将军啊!” “许久不见了!” “身后跟着的是谁?” “是裴将军的关门大弟子,现在可是江州一代的年轻枭雄,那个地方他说了算。” “还听说是……”那人仔细压低了声音道,“还听说是前朝太子殿下留下的血脉!” 顾朔脚下的步子微微一顿,这样的场合他实在是不想来,可却不过师傅。 “走了!”裴朝鼓励的看了徒弟一眼,顾朔不得不硬着头皮跟了上去,不想还未走出几步远,女帝陛下带着皇夫大人亲自迎了过来。 裴朝凝神看向了楚北柠刚要笑着说什么,却被玄鹤挡在了楚北柠面前,冲他抱拳道:“今儿裴将军倒是稀奇,你这是来……” 楚北柠绕过玄鹤看着裴朝笑道:“裴朝,你这是来给徒弟相亲了吗?” ------------ 第875章 互相组队 裴朝带着玄朔冲楚北柠和玄鹤躬身行礼,脸上的表情很是淡定,缓缓笑道:“我这个劣徒,顽皮得很,该是成家立业收收性子了。” 楚北柠一听,顿时心头有些不对劲儿。 她也经历过青春年少,怎么猜不透女儿这些日子的心思,怕是对顾朔情根深种。 她这几天还挺矛盾的,拍着良心说,她是不喜欢顾朔这个年轻人的,反正就是不太喜欢,这孩子有些偏激。 之前还好,上一次将女儿绑在地宫里的那件事情,让她对顾朔的印象大打折扣。 此番这师徒两个在江州发展的势头那么猛,是海上的无冕之王。 裴朝老了,可顾朔还很年轻,若是闹出什么地方割据,她还得派兵过去镇压。 总之顾朔在她的手里就是个烫手的山芋,不知道该怎么处置才更加妥当,也不至于损害了老一辈之间的情分。 此番一听顾朔这是要准备娶妻了,这样也好,自己女儿可能不用太过惦记着这个小子,反正她也不喜欢这种相亲会场合,没有来,自然不用眼睁睁看着心爱的人娶了别人而难过。 突然门口传来内侍的声音:“公主殿下驾到!太子殿下驾到!” 楚北柠眼角抽了抽,感觉被打脸打得真狠。 女儿不是说不来了吗,怎么现在突然来了。 玄汐带着玄烨大步走了过来,冲坐回到正位上的楚北柠和玄鹤磕头行礼。 随后坐在了女帝陛下的下手位,这下子那些世家青年子弟更是激动得无以复加。 今天给太子选太子妃这事儿,他们都是知道的,世家贵女们简直是牟足了劲儿想要扑进太子的东宫中。 可公主殿下一向高冷,不爱凑热闹,此时居然主动出现在了百花会上,那么只有一个可能,就是大晋的公主殿下要选驸马了。 天哪!这可是难能可贵的机会呢! 别说是她一国公主的尊贵身份,便是人家的样貌也堪称绝色,就是武功太高强,婚后生活可能要吃点儿亏,但是身为男子汉吃点亏怎么了,吃亏是福啊! 四周的青年蔡才俊们顿时装稳重的装稳重,表才华的表才华,拼颜值的比风流,都想成为玄汐公主的入幕之宾。 唯独顾朔低着头坐在师傅的身边,全然不顾四周贵女们偷偷打量他的视线,他不敢抬头。 师傅被安排在女帝陛下的近处落座,此番他距离玄汐那么近,近到只要稍稍抬头,眼睛就能对上。 他听着四周那些青年才俊有些激动的议论声,心头一片苍凉,这里的男子随便拿出来一个都比他更适合玄汐。 此时对于顾朔来说,简直就是度日如年。 突然对面飞过来一粒花生,直接朝着顾朔这边的桌子上砸了过来,顾朔忙抬起头看向了不远处慕侯爷那一家子。 慕无忧朝着他眨了眨眼,顾朔了然。 毕竟也是一起在海船上并肩战斗过的战友,他晓得慕无忧这是想要找他有话说。 他坐了一会儿便借口如厕走了出去,刚转过了一处假山处,就听到慕无忧站在不远处喊他。 “顾大哥,这边!”慕无忧在一块儿大岩石后面冲他招了招手。 顾朔忙走了过去,冲慕无忧见礼:“无忧郡主找我有事?” 慕无忧叹了口气,心头莫名有些烦躁。 自从上一次自己不小心亲了太子殿下,总觉得心里惶惶的,已经躲着太子殿下躲了好长时间了。 最近她都没有进宫看望女帝陛下,女帝陛下也奇怪宣她进宫,她居然给自己用了毒,在府里昏睡了许久,说是病了,不方便进宫怕把病气过给了楚北柠。 也就是那次生病,太子殿下居然亲自来看她,她不晓得该和他说什么,也担心他翻旧账给爹娘招祸,硬生生装睡了两个时辰。 偏偏太子殿下就是不走,和自己的阿娘拉家常,甚至都说到阿娘以前村子里种的什么庄家之类的话题。 后来阿娘还夸赞玄烨和善仁爱,待人诚恳,阿娘,你是没见过他拽着女儿骂骂咧咧的狂暴模样吧? 她看着顾朔道:“顾大哥,你喜欢公主殿下是不是?” 顾朔顿时愣在了那里,脸颊微微涨红,叹了口气:“那又如何,我与她怕是不成的。” “这样吧,”慕无忧忙看着顾朔道,“一会儿到了送花的环节,咱们两个互相送了算了,互相帮对方挡桃花,送花儿而已又不是定亲,到时候我们再一拍两散。” “我是怕有人真的给我送花,那我就完蛋了,哪怕是现在路边的小狗送花给我,我娘都能把我嫁出去!” 顾朔无奈的笑了出来,想想也是个好办法。 他们互相送花,走个过场,全了长辈们的面子,私底下分道扬镳也不算什么。 “好!”顾朔点了点头。 慕无忧笑得灿烂:“好!就这么定了!” 两个人见了个面,随即转身各自先后坐了回去。 “去哪儿了?”胡三娘急道,“你好好再想想还能有什么才艺,赶紧展示展示,为娘瞧着已经有好多对儿开始眉来眼去了,你努努力,仔细想想。” “作诗,唱曲儿,抚琴……” 慕无忧想了想:“下毒这个才艺怎么样?” 胡三娘顿时愣在了那里,脸色气的发白,点着慕无忧的鼻尖:“当初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反骨崽。” “无忧别气你娘!”慕侯爷无奈的叹了口气,口头警告一次。 随即他淡淡笑道:“我慕泽的女儿,岂是什么平庸之辈配得上的,要选也要选最好的,今年选不上,明年继续来。” “你就好好宠惯着她吧,这都什么事儿啊!”胡三娘愁死了快,这么大姑娘总不能一直放在家里面养着吧。 赠花的环节,正式拉开了序幕。 先是世家子弟们,最后是轮着皇族来,喜欢谁便将手中的花送到对方的手中。 突然裴家那边传来一阵鼓励和哄笑声,裴三爷和裴五爷恨不得替侄儿将花儿送出去。 “去吧!俊儿!” “景王府的倾歌郡主确实是个好姑娘,娶过来咱们家可以帮她开个点心铺子!” 裴俊捏着花朝着倾歌郡主缓缓走了过去,景王殿下和王妃登时愣在了那里,他们怎么也想不到会和裴家结亲,景王稍稍犹豫了一下,看向了自家哥哥玄鹤。 玄鹤白了他一眼:“自家姑娘的亲事,想那么多做什么,姑娘喜欢就好。” “一切以你家女儿喜欢的为准!作为父亲不要干涉这些嘛,大度一点嘛,裴家……也凑合……挺好的吧!” ------------ 第876章 抢过来 倾歌郡主瞧着眼前裴俊送过来的花,顿时眼神都亮了起来,宛若最璀璨的星辰。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她也不好表现的太开心,可眼底的笑意哪里能压制得了的,忙接过了裴俊送过来的花枝。 裴俊温柔的看着她,冲她规规矩矩行礼,倾歌郡主忙起身福了福回礼。 景王妃看着自家的傻姑娘终于也有年轻人爱慕了,不禁欣慰得红了眼眶,用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泪,说不出的五味杂陈。 慕无忧这边有些尴尬,所有的世家子弟都直接掠过了她,她紧紧捏着手中的花,暗暗祈求那些人不要朝着她走过来。 果真没有人搭理她,她简直太开心了。 她高兴了,胡三娘却是要疯了的节奏,不禁低声抱怨女儿:“让你大庭广众下盘弄那些毒蛇,你瞧瞧,你瞧瞧,看看哪个青年才俊敢搭理你。” 慕泽也有些脸上挂不住了,那些青年送过花来,他的宝贝女儿不接是一回事,可是没人送花那就是另一回事情了。 “哼!怕不是都瞎了狗眼的!” “瞧瞧都看上了些什么庸脂俗粉,哪里有我女儿好看?” “来人!把咱们庄子上的珊瑚树,大金砖,玉雕统统搬到这边来,什么也不用说,只管搬来放在咱家大小姐身边。” 慕无忧顿时被自家老爹的神操作给惊呆了,这……这是想干啥? 这难道是要给她拉人头的吗,意思是娶她就能有钱,是这个意思吧? 果然那些寒门男子有些动心了,这世上不管做什么事都是有风险的,比如迎娶慕侯爷的女儿,但是那些金银财宝看起来好诱人啊! 慕无忧顿时头皮发麻,忙站了起来,手中捏着花朝着顾朔那边走去。 顾朔看着慕无忧那边有了动作,也缓缓起身,捏起了手中的花,刚要朝着慕无忧走过去,不想身边的师傅淡淡道:“选好了?” 顾朔一愣,也不敢说什么,甚至红着脸都不敢看向师傅,生怕师傅看穿了他的小心思。 “是!师傅!徒儿选好了。” 裴朝微微垂着眉眼,点了点头。 顾朔心里觉得有些不自在,只能硬着头皮结束这一出子让他心头分外难受的闹剧。 慕无忧也想赶紧得了结,加快脚步,眼见着便走到了顾朔的面前,突然一道雅致的身影拦在了她的面前。 她登时愣怔在了那里,呆呆看向了玄汐公主。 玄汐公主手中也捏着一枝莲花,似笑非笑的看着慕无忧,缓缓凑到她的耳边低声笑道:“小丫头,你确定要和本公主抢男人?” 她话音刚落,慕无忧感觉浑身像是被雷击中了一下,转身便狼狈逃回到了父母身边。 这下子所有人都惊呆了去,眼睁睁看着他们尊贵无比的大晋公主殿下,捏着花儿像是闲庭漫步一样站在了顾朔的面前。 顾朔此时已经站了起来,准备朝着慕无忧走去,此番看到玄汐直接来到了他面前,他一颗心瞬间狂跳了起来。 手中的花儿也掉落在地,忙又弯下腰捡了起来,动作笨拙得不像个江湖高手。 玄汐瞧着他那个样子又好气又好笑。 她从江州回来,在宫里头等了他那么久,这个懦夫,居然一次也不敢来找她。 后来她写了信给他,他也不回,还真当她玄汐好拿捏。 今儿她偏要将他拿回公主府里,看她怎么收拾他。 明明在海船上拼命护着她,在她受了伤住在江州府衙中昏迷的时候,他衣不解带亲自照顾她,他为了她还穿了女装逗她开心,他为她做了那么多,就是不说一句喜欢。 混账东西,这种事情也只能她说了,她再不说,两个人就真的错过了。 她知道爹娘不喜欢顾朔,若是别的机会下提出来赐婚,爹娘断然不会轻易同意,如今正好赏花会是个机会。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她和顾朔两情相悦,便是爹娘也拿他们没办法。 她定定看着顾朔,也不说话,只是捏着花笑看着他。 顾朔震惊异常,随即一颗心狂跳了起来,他在玄汐面前一直很自卑,没想到走出来第一步的是她。 若是如此,他焉能再退缩? 他此番若是不接玄汐的花,她一国公主的脸面往哪里放,但凡是伤害到她的事情,他绝对不能做。 顾朔冲着玄汐半跪了下来,以最虔诚的姿态将手中的花送到了玄汐的面前。 “多谢公主殿下厚爱!” 这一句话说出去,他声音都微微发颤。 玄汐唇角微翘笑了出来,将自己的花塞进了他的手中,将他的花拿走,转身朝着已经完全懵了的爹娘面前走去。 “女儿求二老成全!”玄汐跪了下来。 “你……你……”楚北柠真的是无语了,这个丫头怎么能主动贴上去,还是她楚北柠的女儿吗?好丢人啊! 玄鹤气的脸色发青,找谁不成,找裴朝的徒弟,还是曾经绑过她的那个混账! 一边的景王爷笑开了花,忙凑到玄鹤面前笑着劝慰道:“啧!四哥不要生气嘛!” “自家姑娘的亲事,想那么多做什么,姑娘喜欢就好。” “一切以你家女儿喜欢的为准!作为父亲不要干涉这些嘛,大度一点嘛,裴朝的徒弟……也挺好的吧!” 玄鹤闭了闭眼:“滚!” 这边慕无忧瞧着顾朔将花儿直接跪着递给了玄汐公主殿下,突然觉得自己在作死的路上又狂奔了一大截儿。 她之前强吻了太子殿下,现在又当众想要抢公主殿下的驸马爷,她真的没想到玄汐公主胆子这么大,当众主动给男人送花。 她算是彻底得罪了皇家,恨不得找个地缝儿钻进去。 胡三娘急得直跺脚,好不容易女儿懂得送花了,怎么还是公主殿下看上的男人,她忙低声道:“无忧,娘知道你喜欢顾朔,可公主殿下平日里对你那么好,是你的好姐妹,好姐妹的男人不能抢,咱们做事要讲究!” “娘!别说了!别说了!女儿错了,女儿这就上街给您抢个女婿回来了,不抢姐妹的,呜呜呜,女儿真的错了!” 胡三娘瞧着她可怜兮兮的样子,也是叹了口气。 女儿长得很美,就是顽皮了些,怎么这么多男人,没有一个看上她家女儿的。 之前本来还想要谋财舍命的寒门子弟,此番一看慕无忧得罪了公主殿下,怕是以后要倒霉,都不敢过来了。 慕泽气的眼睛微微发红,一拍桌子就要站起来,被慕无忧一把拽住。 “爹!你要干什么啊!求求了,不要闹了!” 慕泽冷冷道:“去!给我把顾朔抢回来,她是公主又能怎么样?就能抢你心上人?” “抢回来!不怕!爹给你撑腰!谁拦着你,你看爹毒不毒死他就完了!” 慕无忧只觉得想去死一下! ------------ 第877章 配不上你 因为玄汐闹出来的这么一出子,赏花会上顿时乱成了一团。 楚北柠和玄鹤的脸色简直是青红不定,精彩之极。 楚北柠看着自家女儿,不禁一阵哀叹,真的是女大不中留了,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给顾朔送花,你好歹也是一国的公主殿下啊! 万幸的是顾朔没有驳了她的面子,将那花儿接在了手中,还给她跪下来了,这才让玄汐的面子好看一些。 她看向了玄鹤,玄鹤脸色冷得厉害,她晓得上一次顾朔将女儿绑了的事情,触及了玄鹤的底线。 玄鹤不想松口,任由着自己的女儿和顾朔跪在了他的面前,什么也不说。 楚北柠有些动摇了,她觉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是一回事,但是将两个不相爱的人牵扯到一起,也是一种折磨。 刚才她算是看出来了,自己女儿和顾朔可谓是不打不相识,彼此都生出了好感,若是强拆又怕拆出毛病来。 裴朝却缓缓站了起来,走到了楚北柠和玄鹤面前,微微抬起胳膊抱拳行礼。 “女帝陛下,皇夫大人,”裴朝顿了顿话头,眼底难得多了几分郑重和苍凉之色。 “草民别的大话也不多说,只是这小儿女之间的情愫最是个不讲理的事情。” “世上有诸多苦楚,最痛苦的便是——求不得!” 裴朝一个求不得说出来后,楚北柠和玄鹤齐刷刷脸色变了。 一句求不得,触及了三个人心底尘封多年的心事。 楚北柠当年得知玄鹤用自己的命换了解她身体里千机之毒的解药,她在失去玄鹤的那两年差点儿疯了。 求不得! 后来老天开眼,让她又见到了他。 玄鹤的父辈与楚北柠的父辈仇怨颇深,他眼睁睁将心尖子上的人送到了情敌裴朝的手中,也是求不得! 这个求不得让他痛苦万分,备受煎熬。 至于裴朝…… 三个人同时沉默了,玄鹤缓缓叹了口气,看向了面前跪着的两个晚辈,无奈的摆了摆手道:“起来吧!择日赐婚!” 顾朔只觉得脑子嗡的一声,整个人都傻了眼,皇夫大人亲自放话,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自然是作数的。 “女儿谢过父王!”玄汐开心的冲玄鹤磕了一个头,又冲娘磕了一个头。 顾朔已经激动地说不出话来,重重给女帝陛下和皇夫大人不停地磕头。 玄鹤瞧着他那个傻样子,又想反悔了怎么办? 他一手精心培养起来的女儿,居然招来了这么个傻女婿,真的是要命。 一边围观的众人纷纷鼓掌称赞,虽然心里一个个羡慕嫉妒恨,可顾朔做了驸马爷,他们也不敢怎么样,关键这个驸马爷武功不错又能打,他们以后还是上杆子巴结着吧。 只有慕家这边一家三口,脸色有些难看。 “去抢回来!爹给你撑腰!”慕侯爷看着自己没出息的女儿。 “爹!咱们回吧!今晚连夜走,再不走怕是有血光之灾!”慕无忧恨不得将爹打晕带回无忧山庄,怎么越老越倔呢? 一边的胡三娘抹着眼泪:“命啊!女儿!这都是命!” “对了,女儿,你方才说今晚要去街上给娘抢个女婿回来,此话当真吗?要不要娘提前踩点?” “娘哎,我的亲娘哎,咱们又不是去做贼,踩得什么点?”慕无忧觉得要疯了。 她忙安抚好娘,不想那边爹又站了起来。 “不行!老子咽不下这口气!玄鹤的女儿凭什么抢我女儿的女婿!” “爹啊!你绕口令呢!” 慕无忧又去拽爹坐下来。 胡三娘却站起来:“女儿,娘给你准备迷烟和绳子!就在城北那一片儿抢,那一片儿的男人质量高,当年你爹就住在城北,被我捡回来了。” 啊!!! 慕无忧觉得自己要崩了! 太子殿下捏着手中的并蒂莲缓缓站了起来,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楚北柠和玄鹤也不在纠结女儿的亲事了,毕竟是一锤子买卖,已经算是定了下来,明日就召见裴朝商量玄汐公主的大婚事宜。 他们两口子都看向了儿子,儿子这一次选的可是太子妃,决定未来的国母是谁,这玩意儿政治含量很高的。 那些世家贵女们眼巴巴的看着太子玄烨捏着花儿朝着她们这边的方向走了过来,具是激动地脸颊涨红。 慕泽自己女儿没人要,此番瞧着玄鹤的女儿得了好姻缘,儿子又可以随便选女人,不禁有些来气,小心灵受到了严重的伤害。 他冷冷笑道:“一看就是个纨绔,谁嫁给他谁倒霉!” 胡三娘小心附和道:“是啊,毕竟太子妃一个不够,还要选太子府的太子侧妃,一般要选四个呢,即便是嫁入太子府也是个麻烦。” “哼!瞧瞧那小子尖嘴猴腮的样子,小的时候就很奸猾!这小子不好处!不是什么好鸟!” “哎,不过还好了,就是为人很阴险,听说将几个老臣都欺负得哭得哇哇的!” “爹!娘!别说了,求你们了,祸从口出你们不知道吗?”慕无忧缓缓缩了下去,躲在了案几下面,不想让玄烨看到。 她担心被玄烨抓到,剥了她的皮。 慕泽冷冷道:“怎么不能说!哼!这小子瞧着就不是正经人!” “对啊,正经人谁娶那么多女人?”胡三娘附和道。 慕无忧抓狂:“人家现在还没选呢,你们叽叽喳喳说什么呢!” 慕泽和胡三娘同时闭了嘴,他们怕女儿。 慕无忧吼完后,又缩了回去。 “女儿,你是不舒服吗?”胡三娘看着女儿缩得像一团虾米。 “爹给你诊一下脉!”慕泽抓住了慕无忧的手腕将她又从藏身之处拽了出来。 慕无忧简直是…… 此时的玄烨却轻佻的拿着一支花沿着贵女们面前走了一遍,边走边低声笑着温柔道歉。 “张小姐诗词写的极好,才女啊,是本殿配不上你!” “李姑娘才情出众,委实令本殿心仪不已,可惜本殿配不上你!” “啊!赵二小姐的画儿,画得好好看啊!可惜……” 赵二小姐哭成了泪人:“臣女晓得,臣女配不上殿下!” “此言差矣,是本殿配不上姑娘你!” 玄烨情真意切,一路配不上…… 楚北柠终于忍不住了,低声凑到了玄鹤耳边道:“鹤鹤,你说咱两的这个傻逼儿子在干什么?他这是到处发好人卡,还是要干点儿啥?我怎么看不明白?” 玄鹤眉眼森冷,带着几分杀意:“没什么,欠揍!” 就这样所有人直瞪瞪看着玄烨走了一圈,最后只剩下了慕家一家。 他看向了慕无忧,慕无忧下意识低下头藏在了桌子后面,嘴里念着几个字儿。 “天灵灵地灵灵,各方神灵来显灵!” “看不见我!看不见我!配不上你!配不上你!!” ------------ 第878章 同归于尽啊! 玄烨手中的花儿几乎要被他搓蔫儿吧了,缓缓朝着慕无忧走了过去。 大晋的太子殿下站在慕家一家三口面前的时候,所有人都看傻了眼。 刚才背地里骂骂咧咧的慕泽顿时愣在了那里,心头升腾起一抹不好的预感,胡三娘忙要起身给太子殿下行礼。 她如今即便是做了公卿夫人,见着上位者还是有些犯怵。 太子忙冲胡三娘笑道:“夫人不必多礼!” 胡三娘硬生生给他抬起手压着手臂按坐了下来,慕泽冷冷看着太子玄烨,眉头拧成了川字。 之前没人给他女儿送花,他很生气,现在有人凑过来了,他貌似更生气。 总之就是那种辛辛苦苦养大的花朵,被人连盆带花都要抢走,他有些慌。 “殿下,您这是……”慕泽冷冷笑道。 玄烨冲慕泽点了点头,却径直将花送到了藏得和个鹌鹑似的慕无忧面前:“本殿不才,想与慕姑娘结为连理,永结同心,不知道姑娘意下如何啊?” 玄烨这个话刚说出去,场面一度混乱到了极点。 到处是酒盏惊得落在地上的碎裂声,令人听得头皮发麻。 便是楚北柠和玄鹤也大吃一惊,他们的儿子居然喜欢的是慕无忧那一款的?不可能啊? 之前无忧郡主和太子殿下两个人见面就掐,背地里还要给对方使绊子,不弄死对方不罢休。 为此楚北柠委实有些头疼,自家的那个臭小子从来没有这么讨厌过一个人,因为他讨厌慕无忧,处处针对慕无忧,楚北柠才觉得这样不好。 毕竟慕无忧的爹娘救了她和玄鹤的命,是他们两口子的再造恩人,自己儿子这般欺负人家小姑娘,她不得不善后,好好补偿这个小姑娘,更疼爱这个丫头一些。 不想儿子居然喜欢慕无忧,不对啊,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的,还能有这种一边打得头破血流,诅咒对方去死,一边爱得死去活来的恋爱模式吗? 玄鹤一阵阵头疼,女儿刚和裴朝的徒弟结了亲,儿子竟是要娶慕泽的女儿,这小子知不知道慕泽那个家伙是这天底下最难缠的? 他委实瞧着慕泽不顺眼,恨不得弄死他,好在后来这厮娶妻生女没有再缠着柠儿,不然依着那朵蓝莲花的性格,指不定要怎么磋磨他? 一边的景王暗自好笑,真的是不是冤家不聚头,他突然发现比起四哥的糟心,他倒是觉得裴家也挺合适。 他看向了不远处坐着的裴俊,眉清目秀,姿态沉稳,越瞧越是满意几分。 这边慕无忧已经彻底傻了眼,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玄烨定定看着她,眼神里带着笑,可是那笑意里又藏着几分愤怒。 小兔崽子,你倒是跑啊,之前装病,后来逃遁,躲着我?你倒是再躲啊! 一边的慕泽脸色微微一变缓缓站了起来,他可不想女儿嫁进东宫。 以后玄烨是要做皇帝的人,三宫六院,七十二妃,佳丽三千,自己女儿那个性子若是入了宫门,别说是争宠,第一波就被弄死了。 不行!这门亲事!他绝对不会同意的! 他的女儿,他只想找个普通的世家子弟,一生一世一双人,只爱着她一个,安安稳稳过一生。 一旦进了玄烨的东宫,以后面临的事情可不是自己女儿能支撑得了的。 他虽然是楚北柠的心腹,但是等女帝陛下百年之后,慕家便会彻底衰落下去,到时候他怎么能护着自己女儿长久? 若是嫁入普通世家,他慕家也是门当户对,好好帮衬女儿,以后也能安稳一些。 “多谢太子殿下厚爱!”慕泽站了起来忙要说什么。 玄烨却定定看着慕无忧,脸上掠过一抹哀伤:“慕姑娘,你怎可如此狠心,对本殿始乱终弃?” 噗!楚北柠一口茶水喷了出来,本来还想喝口水压压惊,理一下现在混乱的小辈们的爱情线,不想儿子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句。 慕无忧顿时急眼了忙道:“我哪里有始乱终弃?你……你不要胡说啊!” “那你之前在海船上还非礼我?” 这下子连慕泽都不知所措了起来,一边的胡三娘也急了,非礼太子殿下?女儿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吗? “无忧,你好好同娘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慕无忧之前已经被磋磨得够呛,此番更是急了脱口道:“我哪里有非礼你,那不是海船被撞了一下,我不小心亲了你一口,你……” 啊!四周一片惊呼声! 哦!随即又了然。 玄烨眼角微微发红,吸了口气高声道:“慕姑娘,那可是本殿下的初吻,你亲了便不认账了吗?” “我认账!你说怎么办吧!我陪你钱行不行?”慕无忧彻底疯了。 玄烨泫然欲泣,戏精上身,仰起头看着天,似乎是想将眼底的泪憋回去,便是一边的慕泽看着也觉得自家女儿是个混账,欺负人! “罢了,我反正身子也不干净了!” “喂喂喂,我哪里有……我那不是不小心嘛!”慕无忧发现被这厮给绕进去了,气得脸色煞白。 玄烨苦笑道:“罢了,你摸了我的……算了,你说不小心就不小心吧!” “殿下,你得把话清楚啊殿下!”慕无忧慌了,她没有摸过他啊! 他这种说半句,藏半句的,很容易引起别人的误会啊! 玄烨委屈的笑道:“罢了,这事儿说不清楚,既然姑娘不承认,本殿也没有办法,你若是不负责,本殿身子也脏了,初吻也没有了,以后便是这男女情爱彻底断绝,出家便是了!” “啊?”慕无忧觉得自己摊上大事儿了,慌得快要给玄烨跪下了。 她忙抓住了玄烨的手臂低声道:“殿下,我为那天的事情和你道歉,咱们不要闹了,好不好?” “你说什么?”玄烨突然高声道,“你说那天是个意外,你这个没良心的,你提起裙子就不认的吗?” 慕无忧整个人都惊呆了,她气的脸色都发白了。 玄烨拿着花儿看着慕无忧:“也罢,你若是不接这花儿,以后我做和尚,你陪着我做姑子,咱们一个寺庙,一个庵堂,了此残生!” “可惜了,我爹娘老迈,幼弟年少,长姐也做他人妇,大晋的千古基业便是要毁在你我二人手中啊!” 这他娘和我慕无忧有啥关系啊! 慕无忧觉得此番若是不接这个花儿,她就是大晋千古罪人。 她是真的吓住了,忙一把接过花,还在懵懂中,突然被玄烨抓着手径直跪在了楚北柠面前:“还请女帝陛下赐婚!” 楚北柠恨得牙痒痒,算是看出来了,这小子怕是连她和玄鹤一起讹上了,不答应他,他就去做和尚,还拉着人家姑娘一起做。 同归于尽啊!这是? ------------ 第879章 儿女亲家 楚北柠算是看出来了,这小子这是长了反骨连着自己爹娘也要算计进去。 她和玄鹤等了这小子十几年,终于等到他长大,能够继承皇位,他若是做了和尚他们两个怎么办? 她已经能从玄鹤的身上感受到浓浓的杀意,忙安抚的看向了自己的夫君,随后看向了跪着的儿子缓缓道:“成,要朕答应你的赐婚,你且答应朕一个条件。” 玄烨抬眸很认真的看着自己的娘亲:“娘,您说!说什么儿臣都答应!” 楚北柠叹了口气道:“如果你以后做了皇帝,不准有其他嫔妃,只能有一个皇后,你愿意吗?” 楚北柠这个话刚说出口,四周所有人都听傻了眼。 身为一国之君,怎么可能没有三宫六院?这不是要为皇族绵延血脉嘛! 虽然女帝陛下只有一个皇夫,可毕竟是女帝嘛,男人做了皇帝就不一样了嘛! 玄烨抬眸定定看着楚北柠道:“儿臣明白娘的意思,儿臣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便是立个承诺,君无戏言,儿臣以后不立后宫,只慕姑娘一人。” 四周顿时一片哗然,不禁有些老臣急声道:“那若是皇后娘娘生不出皇子该如何是好?” 玄烨冷声笑道:“我大晋既然可以有第一个女帝陛下出现,怎么就不能有第二个?” “女儿不能做皇位吗,谁规定的?” 又一位大臣道:“若是未来的皇后娘娘不能生育呢!” 慕泽顿时站了起来骂道:“你们家姑娘才不能生呢,你们全家不能生,说谁呢?” 胡三娘气得脸颊涨红:“夫君,毒烂他那张狗嘴,居然诅咒我们的女儿!” “侯爷息怒!”楚北柠忙命宫人下去将慕侯爷拽回到他自己的座位上,又警告的瞪了一眼那边两个口无遮拦的臣下,这两老家伙还有两个孙女儿想要推销出去,明儿就给她们指婚到别处去。 下三烂的!敢诅咒她未来的孙子孙女儿,诅咒她儿子断子绝孙,都去死吧! 她面子上没有说什么,玄烨眸色微冷缓缓扫了那两个不知死活的一眼,冷冷笑道:“退一万步来讲,本殿还有长姐,还有弟弟,还缺个皇家继承人,你们操得哪门子心,还是先操心操心你们自己吧!” 慕无忧的手此番想要挣脱出来,却被玄烨攥得死死的,她听着他一句句的肺腑之言,心头倒是微微一顿,任由着他紧紧攥着她的手。 当下女帝陛下便是为这一次赏花会上成了双的小年轻们统统赐婚,甚至还另外给了赏赐。 第二天女帝陛下宣召裴朝和慕泽夫妇进宫商议儿女亲事,这一次小辈们都不在场,留下了几个老家伙讨价还价。 玄鹤冷冷看着裴朝,这个混账东西怪不得要收徒弟,这是十几年后跟这儿等着他呢? “成婚后,顾朔必须留在京城公主府,一切以公主为主!” “大婚的时候,也要在京城办亲事,本王的女儿不远嫁,江州那边就算了吧。” “聘礼便是你的江州水师!” 裴朝缓缓抬起眼皮,淡淡扫了他一眼,嗤的一声冷笑了出来:“几年没见,王爷胃口大开啊!” 玄鹤眸色一闪:“你的徒弟配不上本王的女儿,这也是本王勉为其难!” 裴朝冷笑:“那算了,你留在家里继续养着!” “你找死!”玄鹤猛地一拍桌子。 裴朝缓缓起身:“比试比试?” “呵呵!来啊!”玄鹤早看着他不顺眼了。 “都坐下!成什么样子!”楚北柠气炸了肺,这是商量亲事还是去光明顶比武? 裴朝和玄鹤一愣缓缓坐了下来,楚北柠吸了口气,决定先把女儿的亲事放一放,笑着看向了慕泽。 “慕泽,你聘女儿有什么要求?” 慕泽站了起来高声道:“我女儿从小养在无忧山庄金枝玉叶的,自然是娇气尊贵得很!” “我们不喜欢女儿远嫁!” 玄鹤一听不禁气笑了:“她嫁的人是太子,是未来的皇帝,还不喜欢远嫁,怎么?将整个王朝的皇都搬到你鸡蛋大的地盘儿,无忧山庄去吗?” “玄鹤,你什么意思!怎么就不能搬去了?” 慕泽顿时跳了起来:“老子养那么大姑娘容易吗?” “本王养儿子也不容易!”玄鹤冷笑。 慕泽咬着牙道:“你也不瞧瞧你儿子那德行!得亏我女儿喜欢他,不然他就惨了。” “我儿子什么德行?”玄鹤冷声道,“那也比耍蛇的强多了吧?” “老子毒死你!!” “侯爷!侯爷!”胡三娘忙将慕泽紧紧拽住。 楚北柠额头直冒汗,想找个地方藏一藏,真的是心累。 后花园太液池边,四个年轻人坐在一处太湖石上。 玄烨看着自家长姐心思不宁道:“长姐,你说那几个老家伙会不会打起来?” 玄汐冷冷笑道:“不怕,有娘在!” 顾朔动了动唇没敢反驳未婚妻子的话,只是笑道:“会商量好的。” 慕无忧仰起头看着天:“千万别毒死一个就成,不然一会儿还得我去解毒!” “我家无忧最厉害了!”玄烨摸了摸慕无忧的脑袋,慕无忧不禁打了个哆嗦,几乎要哭出来:“殿下,你要不还是按照之前的那个样子对待我吧,不然我这心总是七上八下的。” 一直到天色向晚,他们四个实在是不敢等了,还是决定一起去养心殿那边瞧瞧。 不想刚走到养心殿门口,便看到里面的几个长辈缓缓走了出来。 一个个脸上都带着几分笑意,面子上感觉还过得去,应该是谈妥了。 只是几个人走路的姿势都有些不太对劲儿,感觉刚挨了打似的,顾朔等人忙迎了上去。 “师傅?” 裴朝笑了笑:“下个月初大婚,在上京住半年,带着公主殿下在咱们江州住半年,你放心,你的权益师傅都给你争取到了。” “固然你娶得是公主殿下,但你也有独立的人生,为师给不了你多少,能给你的,便都给你了。” “师傅!”顾朔心头一热冲师傅躬身拜了下去。 另一侧慕泽抓着女儿的手低声道:“下个月大婚,你虽然住在东宫,但是无忧山庄永远都是你的家,什么时候气儿不顺了,就回来找爹,爹和娘永远站在你这一边。” “若是他们婆家敢欺负你,爹帮你毒死他们!一个不留!” 慕无忧眼角抽了抽忙拽着爹赶紧走,这种地方说这种话,会被杀头的! ------------ 第880章 大结局 九月初九,重阳节这一天,大晋帝都简直是热闹到了极点。 几乎到了万人空巷的地步,女帝陛下颁布诏令,昭告天下。 就定在今天举行大晋第一次集体婚礼,这一种模式,大晋的百姓们几乎是闻所未闻。 一开始那些世家子弟们还有些抵制,觉得这事儿实在是玄乎,从未见过成亲不需要自家举办,朝廷替他们操办的,这么不合规矩和礼仪。 只是女帝陛下的诏书已经颁了下来,并且这一天还是玄汐公主和太子殿下的大婚,裴家未来家主裴俊的婚事也一起办。 女帝陛下都以身作则了,其余世家大族哪里有那个脸不参加的。 故而这一场亲事简直是办得热闹到了极点,参加的新人有一百多人。 所有人先是在天坛跟在太子殿下身后举行祈福的祭祀,然后女帝陛下亲自在郊外的皇庄上举办宴会,最后便是乘着彩船沿着御河顺流而下,接受沿途百姓的祝福。 人人手中拿着茱萸还有其他鲜花的花瓣朝着船上新人们的身上撒了过去,天地间一片花海,唯美的不像人间,倒像是仙境。 船队缓缓朝前行去,每一艘船上都站着一对儿新人,第一艘船上站着太子殿下玄烨和太子妃慕无忧。 慕无忧到现在都觉得像是做梦一样,呆呆的看着漫天的花雨,不想耳边传来太子低低的笑声:“无忧,以后我不和你吵了,我让着你。” 慕无忧别过脸不想搭理他,唇角却微翘渗出一抹笑意来,咳嗽了一声道:“你怕是吵不过我,才出此下策吧!” 玄烨顿时笑了出来,紧紧牵着她的手不松开。 玄汐和顾朔两个人笔挺的站在船头上,玄汐腰间挂着顾朔的赤焰剑,顾朔腰间却是玄汐的霜华剑。 一朵花落在了玄汐的头发上,顾朔小心翼翼帮她取了下来,看着眼前仙子一样的妻子,顾朔的手微微一顿,缓缓抚上了她的脸颊。 玄汐笑了出来,顾朔低声道:“公主府住半年……” 玄汐忙笑着打断他的话:“那么老实做什么?” “哪里需要住半年,明天我们就去江湖中转一圈,见见各大门派,瞧瞧他们的武功怎么样?” 顾朔一愣,这不好吧,新婚后就带着妻子挑战各大门派的剑法,上门打人家,总感觉挺欺负人的,可还是低声道:“好啊!汐儿想挑战哪个门派,夫君帮你下帖子去,你先打打不赢我再上!” 玄汐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德行!” 又一艘彩船划过,这一对儿新人却没有站在船头,而是躲进了船舱里。 外面人山人海的热闹好像与他们没有什么关系似的,两个人并肩坐在船舱中的软垫子上。 倾歌郡主展开一个布包,拿出来各种点心,捏了一块儿塞进了裴俊嘴巴里。 “嗯,这个好吃!就是太甜了,下回少放点糖!” “这个呢?” “这个桂花最好闻了,这个好!” “这个呢!” “这个玫瑰味道还是不够浓,再加点糖……” “还有这个……” “夫人!”裴俊低声笑道:“吃不下了,留着……晚上,为夫慢慢吃,好不好?” 楚北柠和玄鹤站在桥头,两个人都易容了,遮挡得严严实实。 就像是一对儿普通夫妻一样。 楚北柠看着儿子女儿的船头钻过了桥头,这才擦了擦眼泪转过身带着玄鹤还有小儿子离开。 他们也没有回宫,就那么沿着熙熙攘攘的街头走到了码头,上了船。 不多时船便驶出了大晋的京城,这一座城整整困了楚北柠二十年的光阴。 从她穿越到这个时代开始,一直到她儿女成婚。 后来小儿子长大了,开始自立门户。 大儿子将大晋朝治理得很不错,这个家业守得也很好。 女儿在女婿的帮助下,挑遍了江湖所有的门派,以至于后来她的那个小外孙女儿继续挑战江湖武林群雄,成了传承。 儿子的儿子也长大了,成了新的储君,儿子带着儿媳妇也有模有样学他们两个老家伙开始周游天下了。 女儿玄汐公主生下外孙女儿后,先抱给裴朝看了一眼。 楚北柠随后走进了裴朝的卧房,玄鹤没有跟进来,他和里面的那个男人斗了那么久,最后给他几分薄面。 楚北柠坐在了裴朝的床榻边,裴朝的手紧紧抓着她的手,眼睛有些浑浊,可看她的眸子依然染着深情,因着最后的深情,倒是衬得他眸子很亮很亮。 “柠儿!谢谢你……能来送我一程……” 楚北柠眼角的泪渗了出来,滴在了他苍老枯瘦的手背上,吸了口气缓缓道:“裴朝……你……何苦啊!” 裴朝笑了出来:“楚北柠,下辈子不要让我再遇到你了!太痛苦了!” “黄泉路上我也不会再等你了,等了你这么久,你回不了头,我下一世不会再缠着你。” 楚北柠抹了一把眼泪:“那你这个老家伙,记得多喝孟婆汤啊!” “你很好,下一世会有配得上你的女子,等你!” 裴朝笑了出来,笑容渐渐凝在了脸上,散开,归于沉寂。 外面顾朔和玄汐还有其他裴家子弟的哭声,撕心裂肺的传来。 楚北柠看着那只紧紧握着她的手,终归是松开了。 他这一只手,最终选择松开,忘了她。 楚北柠踩着裴家人的哭声走了出去,看到花厅穿廊处那一抹已经有些佝偻的身影。 她心头微微一顿走了过去,紧紧攥住了玄鹤的手。 玄鹤脸上的表情也有些复杂,没有说话。 “怎么?生气了?” “呵呵!本王生的哪门子气!” 他抬起头看向了天际间的圆月低声道:“他其实也是个痴人!” 楚北柠紧紧攥着玄鹤的手:“玄鹤,他还有裴家人,还有徒儿,他不孤单。” “而你……只有我……” 玄鹤心头微暖,转身将她紧紧抱在了怀中。 “楚北柠,这一世,下一世,生生世世都不许忘了我,你忘了我,我就真的犹如孤魂一样在这人世间,散了!你得记得我!” “嗯!记得!一定记得!” 楚北柠重重点了点头。 月色越发明亮了几分,映照在两个人的身上,静谧,悠长……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