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正文卷 ------------ 第1章 我是姑奶奶 华国W市。 沈家有关清河花园高档住宅项目的剪彩仪式正在进行中。 现场除了数不清的记者,还有不少与沈家相识的豪门权贵。 衣香鬓影间,没人注意到一个穿着打扮与现场格格不入的小孩正在不断靠近。 她身量小小,看起来不过四五岁模样。 穿着一身朴素的道袍,柔顺的头发被盘成一个小髻,用一根木簪固定。 额间一点红痣像被人不小心晕上去的胭脂,忽略她过分精致漂亮的长相,这副打扮俨然就是一个小道长。 她擦了擦头上的汗,浅浅叹出一口气,将手中的罗盘收进斜挎的小布包中。 “总算找到了。” 罗盘者,辨位寻物定风水。 而沈清冉今天,是来寻亲的。 她站在稍远的位置用目力不断扫视着在场的人,还不待她将所有人看个遍,就有人起身,像是准备离开。 原来剪彩仪式已经接近尾声。 停在现场的车辆排列得整整齐齐,只等待着沈家家主一声令下,便可以将相关人士接去之后的晚宴。 见状冉冉的小脸愁成一团,“要换位置么,可我才刚来呀。” 最前面的几辆车旁,沈家的长孙沈止辰刚要上车就被一个小男孩拽住了手臂。 “哥哥,我可以和你坐一辆车吗?” 沈止辰年纪尚小,却早早养成了和他爸一样不苟言笑的性子,一张白皙的小脸上满是冷淡,“不可以。” 小男孩嘴巴一瘪,立刻嚎啕大哭起来。 他转头去看站在他身后的黑裙女人,“妈妈!为什么?!为什么哥哥不让我和他坐一起!” “这辆车只有沈家人可以坐,你应该去后面的车,还有...“沈止辰面无表情道:“不要叫我哥哥。” 黑裙女人脸上柔柔的笑意僵了一瞬,“小辰,你怎么能这么对弟弟说话呢,大家以后就是一家人呀!” “我说了,他不是我弟弟。” 沈止辰冷冷对上黑裙女人的双眼,“至于以后...你和我爸的婚事如何,犹未可知。” 专门训练过耳力的冉冉听到他们的对话,眼睛忍不住发亮,沈家人可以坐车,也就是说她也可以坐车啦! 刚好她脚趾头都走痛了! 冉冉瞬间身轻如燕,几步踏出就走到了沈止辰面前,没人看清她是怎么过来的。 只见她盯着沈止辰,双眼亮晶晶的。 吹弹可破的白皙脸蛋还带着圆圆的婴儿肥,加上粉嘟嘟的嘴巴,看得人心都软了。 真是好一个粉雕玉琢的小道童! 可她一开口,却让人有种说不出的违和感。 冉冉望着沈止辰一脸认真,“敢问小友家中行几?与沈国栋是何关系?” 周围注意到这一幕的人都忍不住张大嘴巴。 不到十岁的孩子有活泼好动的、也有安静内敛的,但像面前这个...... “仙风道骨”的...还真是第一次见! 好好一个乖娃娃一开口,怎么感觉要长出一把轻飘飘的白胡子了! 驻足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保镖注意到这动静赶紧上前,一眼看过去,穿着寒酸的冉冉他瞧着面生得很,应该不是与会人员。 “去去!小孩去别的地方要饭去,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你一个小乞丐也敢来瞎掺和!” 冉冉很委屈,她明明穿着道袍,这个大叔怎么睁眼说瞎话呢? “我不是小乞丐,我是沈国栋的妹妹。”冉冉长长的睫毛扑闪扑闪,“这次是专门来找他的。” 一身黑色小西装的沈止辰听得眉头一皱,这个奇怪小女孩口中的沈国栋,是他的爷爷。 一个比他还小上许多的小孩,开口说她是他爷爷的妹妹? 江雅丽忽然捂嘴笑了起来,身上的黑裙衬出她妖娆的身段,“小朋友真有意思,乱攀亲戚攀到沈家头上了。” 她身前原本还嚎啕大哭的小男孩看见突然出现的冉冉,许是觉得有趣,竟然没再继续哭,甚至还伸手想去掐冉冉的脸蛋。 只是还没碰到就被江雅丽一把打落。 她压低声音道,“脏死了!这种人每天吃垃圾长大的!你都不知道她身上有多少细菌!” 沈清冉歪歪头,什么菌? 她只记得妈妈跟她讲过,她爱吃的蘑菇是真菌,细菌是一种更好吃的蘑菇吗? 她忙前前后后看自己的身体,难道是赶路的时候沾上了黏黏的蘑菇? 保安看冉冉动来动去,偏偏脚像生了根一般不动,他懒得和她过多纠缠,想直接提了她的领子扔出去。 可一双大手在空中挥了几下,竟然连她的衣角都没碰到! 周围人瞧了都震惊地张大嘴巴。 “这是怎么做到的?!我看这小孩也没怎么动啊!” 沈清冉看着不可置信的保安,眉头微皱,一双明亮的眼睛沾了点怒意。 “坏叔叔!打小孩!非善男子也!” 许是她的举止太过坦荡澄澈,沈止辰忽然开了口,“你说你是我爷爷的妹妹,可有什么凭证?” “爷爷?”沈清冉摸索着他的这个称谓,眼睛一亮。 “皱巴巴”哥哥的孙子,那不就是她的侄孙! 她连忙从小布包里翻出照片递过去。 “原来小友是我的侄孙儿,果然生得一表人才,日后必定大有作为。” 沈止辰的嘴角抽了抽,他怎么会鬼迷心窍想要相信这个怪女孩! 他接过照片一看,上面就是一对夫妇抱着一个穿开裆裤的小男孩,沈止辰的眉头忍不住皱得更紧了些。 “这能说明什么?” 冉冉用软软的手指点在照片中小男孩的脸上,“这个穿开裆裤的孩子,就是国栋呀。” 众人见她说得一脸真诚,仿佛真事一般。 假如她说的真的是真的,那这女娃娃还真没把沈小少爷叫错。 因为按照辈份算,沈止辰的确是她的大侄孙,而她,也的确是他的姑奶奶! ------------ 第2章 未来的孙媳妇? 眼前的小女娃白嫩水灵,一双眼睛澄澈无比,看起来和骗子完全沾不上边,沈止辰思虑再三开口。 “你知道如果你是骗子要承担什么代价么?” 冉冉一脸认真地晃晃小脑袋,头顶的道士小髻也随之摇晃起来。 “侄孙儿此言差矣,我作为长辈,怎会轻易口吐妄言。” 嫩生生的软萌童音带着老成的腔调,听得周围人直发笑。 沈止辰眸色深深,“这事如果是假的,爷爷生气,我可不会帮你说话。” 十岁出头的少年眉眼冷峻,已经隐约可见日后将会出落成怎样的美男子。 冉冉呆愣一瞬,点点头,“冉冉不会说瞎话的!” 说完她懊恼地皱起鼻子。 她明明自己和自己拉过钩,要在晚辈面前保持长辈风度的,怎么刚刚看侄孙晃神就忘了! 但该说不说,她的侄孙长得可真好看,不愧是沈家人! 周围人一点也没察觉出不对劲,大家都觉得小孩子像刚才那样说话才正常呢。 沈止辰拉过冉冉的手就准备上车,江雅丽在一边看着神色扭曲,废了好大劲儿她才压下怒气温声开口。 “小辰,你怎么宁愿带这个捡垃圾的小孩坐车,都不愿意让你弟弟上车呀?” “这是不对的。”江雅丽话音刚落,她的儿子像是得到什么示意一般,立刻嚎啕大哭起来,顿时魔音穿耳。 江雅丽还在对沈止辰进行说教,“你还是个小孩子,阿姨作为你未来的妈妈要指出你做的不对的地方。” “你不许生阿姨的气。” 沈止辰冷了脸色,“江女士,我已经跟你强调过很多遍,我不同意你和我爸的婚事。” “请你不要再以我的母亲身份自居,我不知道你对我爸下了什么咒语让他那么听你的话...” “但你别想用同样的招数对付我。” 江雅丽的神情有一瞬间僵硬,尤其在听见咒语两个字时,她眼中的心虚一闪而过。 冉冉正为马上能见到“皱巴巴”哥哥而兴奋,听到侄孙这样说,立刻歪了脑袋看着沈雅丽。 咒语?这个黑裙阿姨用咒语了吗? 冉冉又软又小的手指头随意捏了两下,霎那像有一束看不见的光注入她黑白分明的眼睛里。 她眨巴眨巴眼睛,然后看向沈止辰,安抚性地拍了拍他的手掌。 “侄孙儿安心,这个阿姨用的幻术只对她遇见的第一个人生效哦,也就是你爸爸,但你是不会中招哒!” 冉冉说完立刻捂住嘴巴,她一说起擅长的事兴奋起来就又忘记长辈派头了! 没有长辈会对晚辈说“哒”的! 沈止辰听完沈清冉的话,眉间一蹙,狐疑的看向江雅丽。 “你不会真的对我爸下了什么幻术吧?” “怎,怎么可能?”江雅丽赶紧解释,说着,还不忘横了一旁的沈清冉,“哪冒出来的小屁孩儿,在这胡说八道。” 闻言,沈清冉也不还嘴,就那么忽闪着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看着她。 江雅丽不知道的是,眼前这个粉雕玉琢,看上去人畜无害的小囡囡,早已将她那满脸的心虚和震惊收进眼底。 那肉乎乎的小手正在袖口下,掐指算着。 “有没有可能,你自己心里有数,”沈止辰越说面色越冷,“我就说我爸怎么突然对你言听计从?” 说完他像是忽然想起什么,看向一旁的沈清冉,“世间真有这种让人言听计从的幻术么?简直闻所未闻!” 沈清冉点点头,眸光上下打量了沈止辰一番,“你没听闻过也正常,毕竟你还是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人生也没啥阅历,又怎会懂得这些。” 话语之间,她还挺直了小胸脯,将姑奶奶这个长辈架子拿捏的比较到位。 “你,”沈止辰闻言有些生气,“说的你好像阅历很足似的,还不是小不点一个!” 沈清冉也不和他计较,续而道,“这是愿力利用的一种,具体过程很复杂也有很多种类,一时半会儿没法跟侄孙儿你说清楚。” 说完,她扫了沈止辰一眼,只见他满脸透露着清澈的愚蠢,显然,他很懵。 为了能给侄孙解惑,沈清冉深吸了一口气,嘴里念了句听不懂的话语。 随即阖眼,将右手手掌覆在眼皮之上。 只是一瞬,眼睛骤然睁开,透过指缝去看江雅丽,结果被吓了一额头冷汗。 “这个阿姨...这个阿姨用的是最邪恶的那一种!” 在冉冉的视角里,江雅丽身上正散发着浓郁的黑红色气息,最最严重的两点地方,是她的额头,还有舌尖! 那里就是怨气的来源! 沈清冉到底年纪小,虽然本领强,却没见过多少邪恶的事,以往那些阴邪之法她只在古籍上见过。 今天还是她第一次见到现成的! 冉冉退了一步,白着一张脸抓住沈止辰的衣袖。 “这个阿姨身上的怨气超级浓的,继续下去会发生很糟糕的事!” 说着她还不忘一边害怕一边提醒江雅丽,“万...万一你的供奉不够了,她翻脸起来很吓人的!阿姨你一定要注意安全呀!” 江雅丽的脸色自沈清冉开口就没好看过,在冉冉提起“咒语”“怨气”“供奉”这些词之后更是变得越来越阴沉。 她厉声道:“你从哪儿听到的这些话?!谁叫你说的这些话?!小小年纪不学好,竟学这种胡说八道的东西。” 江雅丽说着就要用狠劲儿伸手将冉冉从车里揪出来。 “没有谁教,这些是冉冉自己学的!”眼见着江雅丽就要碰到她,冉冉掐指成诀,小喝了一声,“退!” 江雅丽的身体瞬间不由自主地朝后倒去。 令人惊奇的是,无论她的四肢和腰弯曲到何种程度,她都能以一种诡异地姿势继续向后走。 快要撞到人的时候,她就像后脑勺长了眼睛一样自动避开。 伴随着一阵杀猪般的叫声,江雅丽越走越远,根本没人拦得住她,也没人敢上去拦。 有好事者拿着手机拍摄,嘴里直呼,“我去,今天见到畸形种了!” 冉冉看着江雅丽的腰都觉得痛,她对着沈止辰小声嘟囔。 “这个阿姨其实可以站起来走路的,那样腰就不会那么痛了。” 说完,她将视线投向还在车外咧着一张嘴不知道该不该哭的小男生。 “小哥哥,你妈妈都走了,你怎么还在这里?” 这一句话暴击,让还处在呆滞中的小男生醒过神来,一边抹脸干嚎一边去追他的妈妈。 沈止辰压下眸中的震惊,这下不得不信了,这么神奇的手段,根本就不是江湖骗术能做到的。 他不禁重新大量起眼前这位自称是他姑奶奶的小团子了。 看上去不过四五岁,粉扑扑的小脸上满满的胶原蛋白,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加上悠长的羽睫,让她看上去像个洋娃娃。 但额间那一点红,又给这个洋娃娃增添了一份东方的神秘感。 沈止辰不禁心中暗想,这个粉白萝卜,不会真是我姑奶奶吧! “开车,去晚宴。”他对司机吩咐道。 这小丫头到底是行乞骗子,别有用心,还是真的是他道行颇深的姑奶奶,先将人留在身边再说。 ------------ 第3章 玄门沈家 沈家小少爷沈止辰有着远超同龄人心智,这个认知早在W市的上层圈子里传开了。 更重要的是,这位小少爷最讨厌的就是,小孩! 即便他自己也还是个孩子,但这一点不影响。 因此,当沈止辰牵着一个小女孩的手走进晚会现场的时,所有嘉宾都惊讶住了。 出幻觉了,他们居然看见沈家小少爷主动牵小女孩的手! 在狠狠掐过大腿之后,他们的心态发生了微妙的改变: 夭寿,沈家小少爷谈小女朋友了! 这个消息一传十十传百。 没花多久就传进了沈止辰爸爸的耳朵里,他皱紧眉头,反而是他旁边的沈老爷子哈哈大笑。 “我的乖孙找小女朋友啦!赶快把人领来!” 管家依言立刻在人群中找到了沈止辰,以及正在吭哧吭哧干巧克力蛋糕的沈清冉,并将两人带到沈老爷子面前。 沈老爷子摸了一把白花花的胡子,看起来十分和蔼可亲,他对着冉冉笑眯眯道。 “你就是我们家辰辰的小女朋友?那岂不是我未来的孙媳妇?” 冉冉听了大惊失色,眉头一蹙,道:“说什么胡话呢?这辈分都给你搞乱套啦!” 沈老爷子愣住,这小屁孩人小小的,摆的谱还挺大的。 沈清冉无奈的叹了口气,“国栋,我是你妹妹呀!” “嗯?国栋?”沈老爷子更是被她一声‘国栋’叫的虎躯一震,“辰辰,她,她刚刚……” 沈止辰点点头,“是的,她刚刚在直呼你其名。” 半晌,沈老爷子悟过来,猝不及防的龙颜大悦。 “你这小娃娃倒是胆子大,旁的小孩见了我都害怕得不敢说话,你还敢直接叫我的名字,好好好!” 他连呼三声‘好’,并对着沈止辰竖起大拇指,“乖孙的眼光相当不错,给我找了个有胆色的孙媳妇!甚好甚好啊!” 但只是一瞬,沈老爷子神情就微沉,有些严肃地看着冉冉。 “有胆识固然好,只是小丫头,我们沈家也讲究长幼尊卑,以后这样的玩笑不要再开啦!” 冉冉总算明白“皱巴巴”哥哥为什么说别的小朋友怕他了,他这脸一旦不笑还真的怪吓人! 当然,是吓不到冉冉的! 冉冉下山是来做长辈的,气势要压倒一切! 冉冉镇定地从包里掏出照片,黑葡萄一样的大眼睛里都是沉静,小嘴一张就是。 “国栋吾兄,你看这身穿开裆裤的小孩,是你否?” 一个小小的奶团子这么说话,沈老爷子面色古怪,只是当他看见照片,他的神情凝固了。 关注这边动静的所有人都能看出沈老爷子眼里的震惊,他颤抖地接过那张照片,哽咽出声。 “爸妈...真的是爸妈......” “儿子不孝,这么多年未能在身前伺候!” 沈老爷子陷入情绪难以自拔,沈定川见情形不妙,立刻组织人将现场围住,他则扶着沈老爷子往别墅内走。 一边走他还不忘回头叫沈止辰和冉冉跟上。 直到沈老爷子被安置在沙发上,沈定川才面色沉沉地看向冉冉。 “小丫头,别撒谎,老实告诉我,这张照片你从哪儿弄来的?” 冉冉眸子里染了一分怯。 她不知道这个帅叔叔是谁,为什么黑着脸问她话,但她知道每次她做错事,爸爸也会露出这副神情看她。 强装出来的长辈气势一瞬间消失无踪。 “这是爸爸妈妈给冉冉的...”冉冉的声音越说越小,“叔叔你别这么看着冉冉...” 沈止辰忽然护在冉冉身前,“祖父的反应已经说明这照片是真的,既然这样爸爸为什么不相信她。” 小少年尚未长成的身躯无惧与高大的父亲对峙。 沈定川的脸色愈加黑沉。 “你爸我活了这么多年可从未听说过我有什么堂姑,更何况还是个年纪这么小的堂姑。” 冉冉恍然,这个黑脸帅家伙原来是侄孙孙的爸爸,那不就是她的侄子! 流失的勇气瞬间恢复了许多。 冉冉再开口只带了一分嗫喏,奶声奶气道:“大侄子,我觉得你不要着急,关于沈家的事,等国栋情绪平缓下来你问他是最好的。” “反正你现在不相信冉冉的话。”她说着语重心长地叹了口气。 “大侄子,你全家都是大侄子。”沈定川气呼呼。 这反应把别墅内的管家和女佣看得忍俊不禁,他们真稀罕这有趣的小团子。 沈止辰夹在爸爸和冉冉中间面色僵硬,他挣扎一瞬还是凑到冉冉耳边轻声道。 “我爸爸自从认识了那个姓江的女人,对除她之外的所有人脾气都不好...” “他现在不仅总骂我,还经常惹祖父生气。”少年垂下眼睫,好看的眉眼有些黯然。 “原来是这样!”冉冉瞬间就原谅了大侄子不尊敬她这回事。 她差点忘了黑裙阿姨对大侄子施了咒,被女灵影响的人,其中一个特征就是会日渐暴躁。 冉冉越瞧沈定川这个大侄子越觉得可怜,这么大一个人了,还这么惹人怜爱。 可一回头,另一头的沈老爷子还拿着照片在看,看的一把鼻涕一把泪。 “国栋别哭啦,我知道你情绪来了,但这么多小辈看着呢,你成何体统呀!” 嫩生生的一张小脸怒目圆睁,瞧着说不出的喜感。 冉冉可不管别人怎么想,她正窃喜终于把“成何体统”这四个字说出来啦! 以前在山上爸爸最喜欢对她说这几个字,配上皱着的眉头和黑黑的脸色别提多吓人了! 冉冉的话像一滴凉水滴入沈老爷子灵台,清明无比,令他从悲恸中缓过来,他伸手抹去脸上的眼泪。 细碎的悲伤隐进发白的须发中,不消片刻他又恢复成那个可威严可和蔼的沈家家主。 其实看见照片,沈老爷子对冉冉的身份已信了大半,他自小离家,山上的东西他一样也没带下来。 他是白手起家,在W市打拼的,沈氏集团发展到今天这个规模全靠他自己,而这张记录他一家三口的合影,全世界独一张,也只有他爸妈才有。 爸妈没来,却换了一个小娃娃来,沈老爷子缓缓道:“小丫头...你的父亲可是沈自青?” 冉冉点点头,“沈自青正是家父名讳。”她眨了眨大眼睛还不忘补充,“妈妈叫宋雨竹哦!” “的确是大伯父和大伯母的名字。”沈老爷子一震,开始仔细端详他面前的冉冉。 “我一直以为大伯和大伯母不准备育子,没成想在我垂垂老矣的时候派你这么个小不点来报喜。” 冉冉学着她爸爸的模样一脸老成地摇头。 “国栋此言差矣,爸爸妈妈之前没生冉冉,是因为时机未到。” 沈老爷子失笑,他转了话头一脸关切,“现今两位长辈可还安好?” 冉冉忍不住看了一眼一旁的沈定川,“很好,爸爸妈妈比这个侄子看着还年轻貌美呢!” 众人大惊,只有沈老爷子一脸淡定。 沈家是传承已久的玄门世家,只是沈老爷子没那个天分。 他受不了落于人后,这才决心下山来拼自己的事业。 当初大伯本就比他父亲更有天分,又和天赋卓绝的大伯母结为连理,生下来的孩子...前途只怕不可估量。 沈老爷子定眼去瞧眼前的冉冉。 身量小小,只穿着一身简陋的道士服,却难掩雪玉可爱与轻灵之姿,眉心那一点红更是惊艳。 一眼看上去像美人痣。 可沈老爷子隐约记得玄门中有种印记,只有修习特定的玄学本领,且达到一定境界才会出现... 沈老爷子在心里摇头否决了这个想法,就算再怎么厉害,冉冉这么小的年纪也不可能修成。 应当就是普通的红痣而已。 但不论如何,他心下也认定,眼前这位小丫头应当就是他沈家玄门后代! 冉冉敏锐地感觉到沈老爷子对她逐渐柔和下来的态度,心里不由得高兴起来。 国栋一看就是这里的老大,他都认可她的身份,那冉冉就是当之无愧的姑奶奶! 下山要做长辈的执念落了地,冉冉立刻好奇地打量起别墅的内部环境,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 刚进来没怎么注意,现在凝神一打量,却被她感知到,这房子,也有问题! 她正要开口,却被沈国栋抢了先,对下人吩咐道,“把老二和珠珠都叫来,给冉冉见礼。” 也行,先认亲再说,有些事情一时半会也解决不来。 趁人不注意,沈清冉随手隔空划了道符,甩到墙角。 一抹肉眼无法察觉的黑烟,瞬间无影踪。 ------------ 第4章 捡到宝 人还没来,冉冉就被沈老爷子领着坐在了最中间。 他温声道:“我有两子一女,也就是冉冉你有两个侄子,一个侄女。” 冉冉忙不迭点头,脆生生道:“这个黑脸的帅帅的就是大侄子,我知道哒!” 沈老爷子一向爱在子女面前保持威严都没绷住笑了,他强忍笑意严肃地看向沈定川。 “听到没有!冉冉都说你爱黑脸,以后把这毛病改了!不知道的以为你是我老子呢,天天脸臭得像我欠你钱一样!” 冉冉立刻不忍心了,小手扯过沈老爷子的衣袖。 “国栋不要怪大侄子,大侄子现在是生病了,他也控制不了自己的。” 沈老爷子闻言立刻警惕起来,“冉冉这话怎么说?” 在旁人看来,一个老人一脸郑重地向一个小奶娃求教实在是很滑稽的一件事,但只有沈老爷子自己知道大伯和大伯母有多牛。 在他们教诲下长大的冉冉,即使年纪小也不能小瞧。 “大侄子面色浮黑是因为有死灵近身,但冉冉还没和她打过交道,也不知道她脾气好不好,是不是个好鬼。” 冉冉睁着一双天真无邪的大眼睛说出这样一番话,青天白日硬生生把众人吓出一身冷汗。 沈定川本是不信,可冉冉这话一说,他立刻感到背上窜起一股凉气,沿着脊骨直到四肢百骸。 就像有鬼正趴在他的背后呼冷气一样! 沈老爷子关于玄学自小学艺不精,再加上他下山多年,学的那点微末本事早都忘到九霄云外去了,此刻亦觉得心惊。 “定川被鬼缠上了?!” 冉冉眨巴眼,没纠正沈老爷子话中的错处,而是看向沈止辰。 “辰辰侄孙认识的,就是那个穿黑裙子的江阿姨...” “江阿姨请来这只鬼鬼,定时供奉给她,供奉的过程...比较可怕,冉冉就不说啦!” “死灵的力量是很神奇的,也算是愿力的一种,江阿姨祈愿,这只鬼鬼还愿,如果我没猜错的话...” “江阿姨求的是鬼鬼给她下咒后,她遇到的第一个人会非常非常喜欢她...大侄子就是这第一个人。” 众人听得目瞪口呆,只有沈定川一脸戾气,“你怎么敢这么污蔑雅丽!雅丽是个很好的人!” “我对她的爱意天地可鉴,根本就不是你说的什么邪异之术造成的!” 冉冉摊开小手,学着大人的模样耸肩,“这也是大侄子会无条件维护江阿姨的原因。” 众人恍然大悟。 其实不只是沈止辰、沈老爷子这些与沈定川关系亲密的人发觉他的异常,。 就连在别墅工作的管家女仆也觉得不对劲。 “我就说大少爷对底下人一向宽和,那天我只是随意提到江小姐的名字,大少爷就对我发了好大的火!” 众人的窃窃私语令沈定川怒上加怒,“你们全都给我住嘴!我不允许你们这么说雅丽!” 沈止辰看着为了沈雅丽额上青筋暴起的爸爸,心里不是滋味,“冉冉姑奶奶,你能不能帮帮我爸爸。” 冉冉愣了一秒钟,然后瞬间笑眯了眼,露出一排甜甜的小米牙,“辰辰侄孙孙最乖,是第一个开口叫人的!” 冉冉心想等会一定要给侄孙孙包个大红包! 但面对沈止辰的请求,冉冉苦恼地皱起眉头,“至于帮大侄子...” “下山之前爸爸妈妈吩咐过,遇到冉冉可以用力量解决的事,一定要有当事人的请求,冉冉才可以出手。”“毕竟冉冉的力量很大,随便乱用也可能造成不好的后果。”冉冉说着,白嫩的小脸上全是认真。 沈老爷子瞧了一脸欣慰,大伯和大伯母真是把冉冉教的很好,小小年纪就这么懂事。 即便冉冉是个不会玄门之术的普通孩子,以后也一定会成为一个优秀的人。 面对怒气冲冲的爸爸,沈止辰终于流露出些许孩童模样,“他是我爸爸,我替他开口请求都不可以吗?” 冉冉摇摇头,忽然她灵机一动,“但是还有一个解决办法。” “爸爸不许冉冉随便帮人,但妈妈也说过冉冉遇到对人造成不好影响的鬼鬼是可以直接出手的!” 冉冉说着歪了歪小脑袋,“大侄子这样算是造成不好影响吗?” 众人立时点头如捣蒜,一脸殷切地看着冉冉,“绝对算,而且影响非常恶劣!” 女仆立刻现身说法,“大少爷现在阴晴不定的,我打扫卫生都心惊胆战!” 沈老爷子捋捋胡须,“这小子本来就脾气臭,现在还老和我顶嘴,气得我饭都吃不好!” 沈止辰垂下眉眼,一脸忧伤,“爸爸以前不会对我说重话的,现在却总是骂我...” 大家七嘴八舌地声讨沈定川,一点也没有避开他的意思,冉冉怕把大侄子气坏了,赶忙给他闻了闻安神香。 直到看见大侄子一脸安然地躺在沙发上休息,冉冉的一颗心才落了地。 沈老爷子双眼放光,“冉冉你这个安神香囊这么好用,能不能借老头子我用两天?” 冉冉一脸惊讶,“国栋你变得比小时候还皱巴巴,是因为睡不好啊...”大眼睛里浮现的心疼看得人心底发软。 她直接将香囊塞进沈老爷子手里。 “这个是冉冉术法加持过的,所以很有效,国栋你想要,冉冉可以给你做一堆出来...” “用香囊给你堆成一座小山山,国栋你在里面睡觉就再也不怕睡不着了!” 沈老爷子乐得胡子都要翘起来,“多谢冉冉!真是个好孩子!” “只是一个香囊就够老头子我睡了,多了也是浪费,感谢冉冉送给我的礼物,我很喜欢!” 一说到礼物,冉冉忽然站起来,神神秘秘地凑到沈老爷子耳边小声道。 “国栋,我给你准备的礼物比香囊厉害多了,你千万不要透露出去!我怕辰辰侄孙孙吃醋!” 沈老爷子听了根本没心思关注礼物是什么,乐得前仰后合。 他这一家子晚辈子女平时都注重涵养、仪态,说好听点是家风严格,不好听点就是没人味。 如今来了冉冉这么一个开心果,他可算是捡到宝了! ------------ 第5章 玉佩 沈止辰见祖父和冉冉迅速亲近起来,心里十分复杂,他当即发问。 “冉冉姑奶奶,江雅丽只求让我爸爸喜欢她,并没有许下其他愿望,那为什么我爸爸会变得这么暴躁?” 沈止辰面上有些难过,“因为很多时候,即使我没有提到江雅丽,爸爸也对我非常生气...” “是不是我做的不好,爸爸...他不喜欢我......” 冉冉立刻着急地摆手,“不是的哦!大侄子会变暴躁是别的原因造成的。” “人能在世间行走、且区别于鬼鬼的最大一点,是身体里的阳气,一个人阳气足看起来就会很活泼很健康。” “而大侄子现在这样明显是阳气亏损的症状。”冉冉说着嘟起嘴巴思考。 “就好比一个人身边总围着一堆苍蝇嗡嗡叫,虽然不会丢了性命,但人也会变得非常烦躁。” “阳气亏损就是类似的情形,只是比苍蝇嗡嗡叫严重很多啦,而且失去的阳气过多也是会危害生命的!” 沈止辰沉了脸色,“江雅丽让鬼吸我爸爸的阳气?!” 冉冉又摇摇头。 “还是得让冉冉去看看那个鬼鬼是好的还是坏的,因为阳气亏损也不一定就是那个鬼鬼故意造成的。” “可能鬼鬼的怨念深,阴气过重,只是通过咒语近大侄子的身都会对大侄子的阳气造成损害。” 沈老爷子一听小鬼阴气重立刻皱起眉头,“可阴气重不就意味着这个鬼的力量强。” “冉冉你千万别逞强,要是对付不了就算了。” 沈止辰反驳道:“怎么能算了!不能让爸爸继续被那个女人蛊惑!她扬言马上就要跟我爸结婚...” 少年攥紧拳头,“我不能接受这种女人成为我的母亲!” 沈老爷子以拐杖敲地,“那就能让冉冉去冒险?!她才多大,你准备让她跟恶鬼缠斗?!” 沈止辰沉默不语,他红了眼睛看向冉冉,“对不起,冉冉姑奶奶,我没有那个意思。” 这可把冉冉心疼坏了,她伸出小手帮沈止辰擦眼泪,满腔的豪言壮语还没开口就被来人吓回去了。 好帅的一张脸,好...绿的一头秀发! 沈定海慢慢悠悠走进来,“今儿确实热闹,外头人多,家里人也多,您老叫我什么事?” 说着他睁大眼睛,“哟!好漂亮的小道童,老爷子高兴请人玩cosplay呢!” 沈老爷子一拐杖打在他腿上,“不正经的东西,还不过来拜见你冉冉堂姑!” 沈定海张大嘴巴,“堂姑?!就这小屁孩?” 沈老爷子气得又要一拐杖打过来,沈定海以一个妖娆的姿势躲开,一边揉腿一边抱怨。 “爸!我可是您的亲儿子啊!您打起来怎么跟捡来的一样!” 沈老爷子恨恨道:“捡来的都比你有出息,整天没个正形!你别叫屈,我使了多大力我心里有数!” 沈定海委屈道:“我哪里没正形了,一直都在认真工作、努力拍戏啊!只是我比不了小妹,没有那个火的命...” 沈老爷子咬牙道:“有正形你把头发弄成这个颜色?!你以为你是绿毛龟吗?!” 沈定海瘪瘪嘴,“阿瑶说这个颜色适合我我才染的。” “阿瑶阿瑶,整天就知道阿瑶,你有亲妹妹,还认个干妹妹?你不是缺心眼是什么?!” 沈老爷子恨不能直接拿拐杖戳沈定海的胸口。 “小妹事业那么好,我这不是怕她跟我这个负面新闻缠身的糊糊扯上关系不好嘛!为了避嫌而已!” 沈定海一说起小妹沈明珠,神色立刻沮丧起来,“而且阿瑶是我在圈内唯一的朋友...” “她年纪小,圈子水深,我收她做个干妹妹怎么了嘛......” “我都懒得戳穿你,你那明明是怕人知道你和珠珠是亲兄妹,拿你们俩比较,还为了珠珠好!” “就你那点小心思我还不知道?!” 沈定海被沈老爷子数落得像花枝上打蔫儿的绿叶子,“爸你给我留点面子行不行,我小堂姑还坐这儿呢!” 一直眨巴着眼睛旁观的冉冉一张小脸笑意盈盈,看着国栋家热热闹闹的,她心里越发开心。 这个二侄子长得也好看,而且脾气也好好。 “二侄子活泼可爱、生机勃勃,很好!” 沈老爷子显然没想到他没出息的二儿子竟然能得到冉冉的夸赞。 “堂姑都夸你了,还不机灵点拜礼。” 沈定海这时才意识到他爸没在跟他开玩笑,这个奶娃娃真是他堂姑! 他的犹豫沈老爷子看在眼里,沈国栋当即厉声道:“怎么,老头子我认的妹妹,你敢不认这个姑姑?!” “没!没!我这不是被小堂姑的天人之姿震慑到了么!”沈定海一边讨饶一边朝冉冉结结实实鞠了一躬。 “冉冉堂姑在上,侄子沈海澄给你见礼!” 沈老爷子气不打一处来,“老头子给你起的名字不好听么?非得听那个阿瑶的话改叫沈海澄?!” 沈定海解释道:“这是阿瑶给我起的艺名,说是能改我运势的!” “改你个头!改这么久你运势变好了吗?我瞧着是越来越差了!照我说你离那个阿瑶远一点说不定运势就好了!” 沈定海默默无言,良久才小声道:“那不是我自己运气不好么,怎么能怪阿瑶......” “行了,我懒得管你!你赶紧用正经名字再给你堂姑见回礼!” 冉冉忙摆摆手,“不用不用,这样就可以啦!” 她在山上一直都是辈分最小的那个,现在可算享受到一回长辈的派头。 冉冉乐得眼睛都弯成两道弯弯的月牙儿。 “二侄子快起。”冉冉说完在她的小包里翻来翻去,最后她拿出一块通体碧绿的玉佩。 “这是特意给侄子侄女准备的,三个人一人一块,二侄子拿好这一块。” 沈定海不以为意,正要随手接过,却被沈老爷子一掌拍在脑门儿上,“懂不懂礼数!” 说完沈老爷子乐呵呵地看着冉冉,“这玉佩也是冉冉施过术法的?” 冉冉点点头,“能避寻常凶煞,保护二侄子不被恶灵所伤。” 沈老爷子慎重地点点头,冉冉这个礼物是很贴心的,虽说恶灵伤人不多见,但大儿子不就被鬼盯上了么。 以防万一,权当护身符了。 而且看那玉佩的成色,只怕当普通饰品拍卖都要卖不少钱。 听到什么凶煞、恶灵,沈定海只觉得他误入了什么迷信现场。 “冉冉给的,还不赶紧带上!”沈老爷子冲着他严厉道。 沈定海寻思着敷衍一下老爷子算了,结果才刚把玉佩戴到脖子上他就感觉到一阵强烈的眩晕。 他不以为意地摇摇头,抬头就见所有人都震惊地看着他。 因为众目睽睽之下,沈定海的玉,碎了。 ------------ 第6章 让二侄子看鬼鬼 沈老爷子大惊失色,“冉冉,这是怎么回事?!” 冉冉看着玉佩上长长的裂缝,白嫩的小脸上是罕见的凝重。 “冉冉施过术法的玉佩可以帮二侄子挡凶煞灾厄...” “玉裂了只能说明,刚刚有鬼鬼靠近二侄子,并且想对他做些什么。” 众人见识过冉冉对沈定川施展的神奇手段,此时听她说有鬼靠近,都吓得屏气凝神,轻易不敢妄动。 只有沈定海不当回事,“我知道老爷子今天高兴,但这玩笑也该有个头吧!” “我有个小娃娃堂姑,我认了!现在又跟我说闹鬼,知道我胆子不大,想看我笑话是吧!” 他一边说着一边在空气中乱挥拳,“哪儿?哪儿有鬼?!有本事出来,看我揍不死他!” 想起爸爸嘱咐的冉冉认真开口:“二侄子想看到鬼鬼吗?冉冉可以满足你的愿望哦。” 沈定海嗤笑一声,“行,堂姑您尽管施展‘神通’,我要是吱一声我不是人好吧!有鬼哈哈,真是好笑,青天白日哪来的鬼!” 小小年纪的冉冉并不能理解大人的阴阳怪气,她只当沈定海是真心想看到鬼,当下捏指成决。 她的嘴巴迅速开合,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别墅众人却仿佛听得耳边传来一阵剧烈的空气震动,像上古神祇在念经诵文。 一道极淡的金光闪过,众人耳边的声音逐渐远去变淡,直至消失。 沈定海耳边的震动却越来越大,一声一声像要撕裂他的耳膜。 他惊恐地睁大眼睛,在震动声到达巅峰之刻,所有的一切归于平静。 在冉冉的视角里,那道金光柔和地融进沈定海的双眼。 然后沈定海就见识到了比震动更诡异的景象: 整个别墅都在冒黑气! “靠靠靠!”沈定海一边原地狂跳一边搓身上疯狂冒出的鸡皮疙瘩。 “这什么东西!堂姑!不,祖宗!您对我干了什么?!我的小心脏承受不了这样的惊吓啊!” 沈定海无助地双手合十,浓郁的黑气让他看不清眼前的景象,也辨不清冉冉在哪个方向。 他像一株被狂风摧残的小草,摇摇欲坠,“侄子求您收了神通!” 冉冉歪了歪小脑袋,“二侄子只看了这么一会儿就不想看了么?你都还没有看见鬼鬼的样子。” 沈定海欲哭无泪,他压根就没想看过啊! 是他有眼不识泰山,没想到华夏大地上还有他堂姑这样的能人异士! 这下真是给他这个唯物主义战士来了致命一击啊! “不看了不看了...侄子在这拜谢冉冉堂姑!” 在看不见黑气的其他人眼里,沈二少就像突然发癫一样,在原地上蹿下跳,然后撕心裂肺地哭号,求冉冉撤回术法。 “不知道二少爷看到了什么,这也太可怕了!” “冉冉姑奶奶都说了,能让二少爷看见鬼,那鬼能有长得不可怕的吗?!我以后要多拜拜冉冉姑奶奶,一定灵!” 既然二侄子不想看了,冉冉便直接收回了术法,宠小辈她是认真的! 以为自己是在满足小辈心愿的冉冉,丝毫不知道她的行为给沈定海的幼小心灵造成了巨大阴影。 只见她的小手在空中轻轻一抽,一道细小的金线从沈定海眉间钻出,回到她的掌心里。 “好啦,二侄子现在看不到鬼鬼啦。” 冉冉骄傲地挺起小胸脯,一脸期待地看着沈定海,指望能从小辈嘴里听几句吉祥话。 沈止辰年纪小,但见的人情世故多,这时忍不住失笑。 他这个姑奶奶好像有点天然黑加天然呆,一出手把二叔吓了个半死,还指望二叔能夸她厉害。 沈定海自然无法依着冉冉的心意对她大夸特夸,拜托,他被吓得魂儿还有半截在头顶呢!哪来的心思夸人! 沈老爷子捻起胡子满意一笑,活该,谁叫这小子不仅不相信他这个做爹的,也不相信冉冉的本事。 他悠悠然捋顺胡须,笑得意味深长。 “我记得有人之前说‘吱一声不是人’?我年纪大了,应当没有耳背听错吧?” 冉冉本来还在为二侄子不夸她而失落,闻言抬起小脑袋。 “国栋没有听错哦,冉冉也听到了,这话是二侄子说的。” 萌萌的小奶音就这样把沈定海做人的后路切断。 沈定海苦哈哈一笑,“是我说的,以后我就不做人了,我是冉冉堂姑的狗!” 冉冉面色慌张连摆小手,“二侄子使不得!” 沈定海受伤的心灵终于得到一丝安慰。 他就知道堂姑虽然年纪小,但明事理,不会把他一时的气性话放在心上。 谁料冉冉一脸认真继续道:“冉冉家里已经有小狗了,是在山林里的捡到的小狼崽崽,它还会帮冉冉赶跑坏东西...” “这一点二侄子应该做不到,冉冉不需要二侄子做冉冉的狗哦。” 虽然知道童言无忌,但不需要三个字还是给了沈定海会心一击,他苦着一张脸。 沈老爷子哈哈大笑,“没出息的人就是到哪里都会被嫌弃,小海你看看,你当狗你堂姑都不收你。” 大家都知道沈老爷是在开玩笑,而沈定海的脾气又确实好,当下随着一起笑起来,别墅内一派快活的气氛。 沈定海不想破坏气氛,面上也笑着,只是他心里的滋味却不好受。 他是有点没心没肺,主打一个乐观生活,但任谁每天被父亲数落没出息,心里也不会开心的。 他又不是不努力,他每次付出努力参演的戏份都能获得导演、乃至片场工作人员的夸赞,他的模样也不差。 明明有颜有演技,但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火不起来,就像被谁诅咒了一样。 沈定海正低落着,他更害怕的人来了。 年纪轻轻就把演技奖项拿了个大满贯,因为演技颜值性格圈粉无数的当红影后——沈明珠。 她的存在就像是在时刻提醒沈定海,“沈家唯一的废物”这个称号,他当之无愧。 “家里好久没有这么热闹了,喜气盈门啊,而且我听说来了个小贵客~” 来人一身张扬美艳的红裙,配上大波浪卷发和丰满的红唇,冉冉立刻就明白了爸爸给她讲的故事里能勾走人魂魄的女妖长什么样。 无量天尊在上,她的侄女也太好看了。 只是冉冉看着看着,忽然眉头一皱,不对。 ------------ 第7章 封印 侄女和二侄子的面相多相似啊,都是有大福之人,怎么两个人的处境却相差这么多。 当下冉冉也顾不得要当长辈的瘾了。 她皱起两道细细的眉毛,“二侄子,你是不是每天这个时候,都会觉得头晕晕的?” 沈定海一怔,眼里爆出精光,“堂姑您真神啊!” “的确是这样,但我晕一会儿就好了,也没出现别的毛病,我就没在意,这个问题很严重吗?” 沈定海看着冉冉的小脸变得越来越严肃,心头不禁浮出一个令他害怕的猜想。 “我刚刚晕的时候,是有鬼来找我了...那我每天都晕...” “岂不是这个鬼每天都来找我!” 这句话脱口而出的一瞬间,沈定海难忍一阵恶寒,心里的恐惧更是翻江倒海,让他手脚都发起颤儿。 “冉冉姑姑救我!”他一声惨叫,扑倒在冉冉椅子跟前。 “您今天刚认的、新鲜出炉的大侄子,你忍心看他陷入危险见死不救么?!” “不能吧!” 看着二侄子哭天抢地,冉冉心里那股作为长辈的怜爱之心油然而生。 “二侄子有危险,冉冉一定不会袖手旁观的,但...”冉冉眨巴眨巴大眼睛,“二侄子现在没有危险哦。” 沈定海哭丧着脸。 “堂姑你不能说谎骗晚辈啊!那鬼都每天定点来找我了,稀罕我稀罕得不行,就这我还没危险吗?” “指不定她就是看上我了,要把我抢走!这鬼她馋我这个黄金单身汉的身子啊!” 冉冉费力地理解二侄子鬼哭狼嚎的话,好久她才反应过来沈定海在说什么。 她睁大眼睛,伸手摸摸沈定海的肩膀,“二侄子不用害怕,那是一个小男孩鬼鬼哦,他应该不喜欢你的。” 沈定海的哭声一噎,“小男孩...那...那也不是没可能啊,说不定他看上我想让我当他的鬼爸爸!” 冉冉摇摇头,“二侄子不要胡思乱想啦,目前看来,这个鬼鬼对你没有恶意的。” “堂姑你在跟我说笑吧,之前那黑气浓的都要糊我脸上了那鬼还没有恶意吗?而且没恶意他干嘛天天来找我?” 沈定海想起之前看到的景象心有余悸,他一边说一边揪起玉佩向冉冉告状。 “堂姑你送我的玉佩都被这个鬼弄坏了,可见他来势汹汹、不怀好意!” 只是当沈定海低头去看脖子上的玉时,上面的裂隙竟然消失不见,整块玉又是光洁一片。 沈定海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睛,“不是,这玉之前裂开了啊,怎么现在又好了?!” 冉冉骄傲地扬起小脑袋,弯起的大眼睛里都是狡黠,“冉冉术法加持过的玉佩,受到伤害会自动修复哒。” 沈定海又一次见识到冉冉的神通,心里更加佩服,“既然堂姑这么厉害,就替侄子出手收拾了那只小鬼吧!” 冉冉郑重道:“在没有确定鬼鬼是好的还是坏的之前,冉冉不能随便出手。” 看出沈定海不开心呢,冉冉又耐心解释:“这个鬼鬼每天让二侄子你晕乎乎,却也没有伤害你呀。” “他要是对你有恶意,你就会像大侄子这样了。”她一边说小手一边指向闭着眼睛躺在沙发上的沈定川。 “嚯,原来大哥也在!”沈定海睁大眼睛,“这睡眠质量挺好啊。” 愣了一秒他反应过来,“等会儿,大哥也让鬼缠上了?!”他下意识惊恐地看向沈明珠。 “冉冉姑姑,你快给小妹也看看,看她身上是不是也有鬼,我严重怀疑我们沈家人被人下诅咒了!” 冉冉失落道,“下山之前冉冉是可以做到的。” “但冉冉现在没有这么大的本领,只有鬼鬼主动出现,冉冉才能捕捉到他们的气息。” 沈老爷子双眼一眯,立刻察觉到这话的不对劲,“冉冉为什么在山上可以做到,现在却不行呢?” “因为下山之前爸爸妈妈封印了冉冉的很多力量,还说时机到了对应的力量自然就会解封。” 冉冉睁着一双清澈的大眼睛,全然不知道自己的话给众人带去多大的震撼。 沈定海喃喃出声,“我的老天爷啊,都被封印了堂姑还这么厉害,那不被封印得多厉害啊!” 冉冉闻言不好意思地羞红了脸,她按照爸爸妈妈教的说辞谦虚地说:“没有没有,冉冉只是有一点点厉害。” 但看她笑弯了的眼睛,就知道她得了夸奖,现在心里一定比吃了蜜还美。 冉冉高兴过后立刻端起长辈架子,细细端详起她的侄女。 所有的小辈就像一朵朵小花,冉冉都要好好呵护哒! 她看了半晌才开口,“珠珠侄女的面相和大侄子、二侄子一样,都是会活得很开心快乐的人!” “唯一有一点不好,珠珠侄女可能太招人喜欢了。” 沈定海一听酸了,人和人之间的差距可真大,他死活不讨广大网民的喜欢,小妹招人喜欢还能成为缺点?! “这算什么缺点啊,堂姑你别强行说缺点让我这个废柴心里平衡啊,咱不需要!” 只有沈明珠一听,瞬间就理解冉冉这话是在指什么。 她扶额苦笑,“二哥,过于招人喜欢可能会招来一些不太好的人啊......” 沈定海扭头去看他艳光四射的大美女小妹,迟钝的脑子也反应过来了,“你是说容易招些下头男的烂桃花?” 沈明珠重重叹息一声,“也不一定就是男的......” 沈定海瞪大眼睛,“女...女的也?!太可怕了!” 他的态度立时发生大逆转,“堂姑说的没错,这的确是个缺点。” 沈明珠无奈摇头,“上厕所都没有安全感的滋味,我希望二哥你别懂。” 沈定海大约是在脑子里想象了那个场景,他一听完脸色几乎要和发色一样绿。 “不懂不懂!这辈子也不可能懂的!” ------------ 第8章 历练 冉冉坐在椅子上,软软的手指头一个一个点过侄子侄女,“现在还是大侄子的问题最严重哦。” 她将另外两块玉佩从随身携带的小布包里拿出来,一块给沈明珠,一块交给沈老爷子。 “鉴于大侄子和二侄子的情况,辰辰侄孙孙的礼物冉冉还要再花些时间准备,侄孙孙不要不高兴。” 沈止辰摇摇头,“不会,我先谢过冉冉姑奶奶。” 给沈老爷子的见面礼比较贵重,不好在人前给,冉冉附在他耳边悄声说。 “这个礼物是给国栋你和你媳妇哒!你们两个人一起,不要对别人提起哦!” 沈老爷子听了面色不解,很难想象什么东西能让他一个老头子和老婆子一起用,但他还是先行谢过。 “老婆子最近情绪不好,连带着身体也不行,今天没来参加晚宴,难为冉冉你惦记着她。” 冉冉听了眼睛一亮,“那这个礼物正好,可以帮到国栋媳妇的!” 沈老爷子还在疑惑东西到底是什么的时候,冉冉拉着他走离客厅,背着众人冉冉从小布包里掏出一个东西塞进他手中。 沈老爷子只觉得湿漉漉的一阵凉,他低头一看,手里竟然趴着一只小乌龟! 他瞪大眼睛连忙问:“冉冉,这王...乌龟有何奇特之处呀?” 冉冉捂住嘴笑得甚是可爱,“它叫长生,是非常长寿的小乌龟,自小在山上长大,很有灵气的。” “养它的人也会被福泽庇佑,益寿延年。” 沈老爷子看着手里的小乌龟只觉得不可置信,“冉冉的意思是养它可以延长寿命?” 冉冉点点头,“是哒,所以我才让你和你媳妇一起养,你们两个都健健康康的,做世界上最长寿的老人好不好?” 沈老爷子开心得合不拢嘴,重要的不是乌龟,而是冉冉对他的这份心意。 “冉冉现在都说老头子我皱巴巴,活那么久不就更皱巴巴了?冉冉不会嫌弃吗?” 冉冉连忙摇头,“不会的!其实...爸爸妈妈不让冉冉把长生带下山,但冉冉听爸爸妈妈说过...” “国栋你和冉冉不一样。”小奶团子说着说着鼻头忽然红了,大大的眼睛里噙着泪。 “冉冉还是小小一个,国栋你已经从照片上的‘皱巴巴’变成现在不一样的‘皱巴巴’了,所以很有可能...” “等冉冉长大的时候,你已经不在了...”冉冉说完眼泪忍不住掉下来。 “虽然今天是冉冉第一次见到国栋还有晚辈,但大家看起来都很亲切,冉冉一看就感受到家人的温暖。” “在山上爸爸妈妈总是很忙,很多时候冉冉是一个人玩,虽然也有别的小伙伴,但它们不一样,不会像国栋还有晚辈,给冉冉家人一样的感觉...” 冉冉伸出小手想把眼泪擦干净。 爸爸说大家都不喜欢爱哭的小朋友的,但看着国栋也泛起泪花的苍老眼睛,冉冉感觉她的眼泪好像擦不完。 “这次下山冉冉真的很开心的,冉冉不知道为什么流眼泪。” 沈老爷子多少年没有掉过眼泪,今儿因为一个小团子掉了两次,他抹去眼角的泪意,将冉冉搂进怀里。 “我知道冉冉为什么哭,冉冉舍不得老头子我呢!”他哈哈一笑,“但冉冉多聪明,已经把这个问题解决啦!” “我养了冉冉送的小乌龟,不就可以长长久久地陪着冉冉了吗!” 冉冉眼睛红红的,瓮声瓮气道:“真的吗?那国栋喜欢冉冉送的礼物吗?” “喜欢!老头子我活得很开心,巴不得再活久一点!” 冉冉这才破涕为笑,语气里仍带了点小心翼翼,“那国栋媳妇会喜欢吗?” “她跟我一样是个惜命的,肯定也喜欢!” 冉冉伸手抹去眼泪,终于笑开,露出几颗甜甜的小米牙,“那就好!国栋和国栋媳妇喜欢,冉冉就超级开心!” 见面礼环节至此算是告一段落。 冉冉从情绪中缓过来,她眨了眨眼睛。 给大家送礼比爸爸妈妈说的轻松很多,国栋以及每个晚辈都是很好很好的人,大家都很好相处呀。 只是想起爸爸妈妈交代的事,冉冉心里又忧虑起来,大家现在喜欢她,但可能以后就不喜欢她了。 冉冉打起精神,小手捏住身上的小布包带子,迈开小短腿朝客厅走去。 现在可不是想这种事情的时候,帮大侄子解决江阿姨的问题才是要紧事。 她是长辈,要把晚辈的安危时刻放在心上,冉冉的神色又凝重起来,她抬头望向沈老爷子。 “冉冉要主动出发去找被江阿姨供奉的鬼鬼了,国栋你知道江阿姨的地址吗?” 沈老爷子听得心里一惊,“冉冉你的力量不是被封住了吗?会不会对付不了那个鬼?” “有没有什么方法能先解开,冉冉你恢复力量再去找她?” 冉冉摇摇头,“冉冉也不知道在爸爸妈妈施术之后冉冉能对付多厉害的鬼鬼,但大侄子已经阳气受损...” “虽然现在只是对大侄子的情绪造成影响,但时间久了总是不好。” 一直沉默的沈止辰也担忧地看着冉冉,“我也觉得您还是先恢复力量再去对付那只鬼。” “姓江的那个女人,她一直以来的目标都是要和我爸爸结婚,她应该也是喜欢我爸爸的,要不然不会这么费尽心机。” “所以她应该也不会放任那个鬼伤害我爸爸,我觉得冉冉姑奶奶您为了安全着想,还是别急在这一时。” 冉冉苦恼地垂下眼睛,“可是冉冉完全不知道要怎么恢复力量,下山之前也问过爸爸妈妈,他们不告诉冉冉...” “妈妈只是一个劲儿说道法自然,要冉冉顺其自然。” 沈老爷子皱起一张脸,“大伯和大伯母这是怎么想的?” “让一个小娃娃一个人出远门,不说让她多带点防身的招、招数越强越好,怎么还把冉冉的力量封住了?” 冉冉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盯着沈老爷子。 她也不明白爸爸妈妈为什么这么做,事实上,她也不知道爸爸妈妈为什么突然让她下山来找国栋。 沈定海沉寂多年的中二之魂突然觉醒。 他特意压低了声音,声线变得深沉无比,他微微偏头,眼睛看着地板。 “也许...大爷爷是想让冉冉得到历练。” “冉冉下山,正是一次历练之旅。” ------------ 第9章 不在家 最终一大家子人还是拗不过冉冉,同意她先去找江雅丽,只是沈老爷子特别叮嘱,让沈定海跟她一起去。 “为什么要我去?堂姑捉鬼肯定很危险的!”有了一次见鬼的经历,沈定海害怕地瑟缩起身子。 沈老爷子一脸恨铁不成钢,“就是危险才让你跟着一起去!到时候不知道会是什么情况,你小子保护好冉冉!” 沈定海委屈道:“堂姑跟鬼打架,哪里轮得到我保护,我不拖后腿就很好了。” “谁让你那种时候冲在前头了!” “我说的是和人打交道的时候,那个江雅丽居心不良、心机颇深,你还指望冉冉一个小娃娃跟她对上?” “那不应该大哥去吗,江雅丽喜欢大哥,见面直接矮一头,多好的优势,怎么就轮到我了?” 沈定海一脸挣扎,直接将不情愿写在了脸上。 “定川去你替他管集团事务啊!”沈老爷子狂捋胡须想保持冷静。 “你虽然没接手集团事务,但从小跟着你大哥见的人多,对人心有个底,同时也是家里最闲的一个,这一趟当然得你去。” 沈定海嘀嘀咕咕起来,“要我去就去,怎么还带人身攻击,我一点都不闲好吧!” 沈老爷子一掌拍在沈定海的肩上,“行了,让你去你就去,哪儿这么多废话!” 老爹的吩咐,沈定海虽不情愿,却也别无他法,他牵过在一边乖乖等待的冉冉。 “这一趟还劳驾堂姑多照顾侄子。” 冉冉重重点头,“一定会哒!二侄子别害怕,冉冉会保护好你!” “定海你保护好冉冉!”沈老爷子抓紧手里的拐杖,又添了句,“注意安全。” 一大一小就这样在沈家的注目礼之下离开别墅,穿过前院的宴会厅时,气氛还正热闹。 “沈小少爷的小女朋友被沈二少牵着呢。” “据说这也不是个喜欢小孩的主儿,手都牵上了,应该是过了沈老爷子那边的明路。” “不出现大纰漏,那这不就是沈家未来的孙媳妇!哪家的小孩啊,怎么没见过,穿的衣服也奇奇怪怪的。” 众人的窃窃私语全部传进冉冉的小耳朵里。 她皱着一张小脸,搞不明白大家怎么会那么执着地相信这种猜想。 冉冉的小苦瓜脸直到坐上小车才有所缓解,一上车她就睁着大眼睛东张西望,对车里的一切都很好奇。 沈定海调出聊天记录给司机报地址,说完才注意到冉冉的新奇模样。 “堂姑很喜欢小汽车吗?” 冉冉点头又摇头,“不能说很喜欢,因为山上没有小车车,这是冉冉第二次近距离接触。” “大铁块加上四个轮子可以跑飞快,很厉害!” 沈定海哭笑不得,山上到底是个什么地方,冉冉怎么像没有接触过现代科技一样。 他炫耀似的拿出手机在冉冉面前晃,“那这个堂姑你肯定更没见过了,别看它小,比车还牛!” 冉冉歪歪小脑袋,似乎不理解沈定海的话。 沈定海正暗自得意,捉鬼大师又怎样,还不是被他唬住了!结果下一秒冉冉就从小布包里掏出来一个物件。 一部崭新的某牌最新款手机,刚刚推出,有钱也不一定能买到。 “爸爸妈妈都有手机的,下山之前也给了冉冉一个。” 沈定海瞪大眼睛,瞬间感觉他的手机不够看了,他悻悻地收起来,“堂姑你家的科技水平还真是忽高忽低。” 看出二侄子的失落,冉冉戳了戳他的大手,“冉冉虽然有手机,但不知道怎么用,二侄子可以教冉冉吗?” “当然可以!”收到来自冉冉的崇拜眼神,沈定海再次眉飞色舞起来。 冉冉静静地看着沈定海眼里真实的喜悦,小脑袋瓜里忍不住想:二侄子好像是一个很需要夸奖的晚辈。 一被夸奖眼睛里就闪小星星,真好!她以后一定要多夸夸二侄子! 事实证明,任何情况下,都别让一个没坐过车的人在车上看手机,即使她是一个本领高强的大师。 又是“呜”的一声,冉冉忍不住胸口那股恶心的感觉,身体蹲成小小一个点在花坛里吐得昏天暗地。 她这几天下山赶路,没怎么吃过东西,吐出来的都是清水。 冉冉整个人晕晕乎乎,一张小脸吐得煞白。 沈定海愁得眉毛都要打结,“就说不该我来!我根本都没带过小孩!”他忧虑地看向小花坛。 “一代捉鬼大师,不会因为我带她坐车就在这陨落吧!” 过了好久,冉冉终于摇摇晃晃地从小花坛里走出来,一边晃还一边安慰沈定海。 “二侄子别怕,冉冉现在好得很。” “祖宗!您别走了!我怕您晕头磕着!”沈定海一把搂起冉冉,带着她健步如飞,“还是我抱您吧!” 如果把人拦腰夹在胳肢窝下面也叫抱,那沈定海确实很会“抱”孩子。 虽然不提倡,但这种方法效果很显著。 原本靠冉冉的小短腿要走好久才能到达的目的地,没过多久就出现在两人视野里。 冉冉抬起小脑袋对沈定海露出一个笑脸,“二侄子真厉害!走路跟套了轻身符一样!” 沈定海得意一笑,“开什么玩笑!你二侄子我身为艺人,为了保持身材撸的铁比你个小萝卜头重多了!” 他脸上的笑容没持续多久就消失的无影无踪,然后他发出了灵魂一问。 “江雅丽平时住这种地方不觉得慎得慌吗?” 一幢老旧的居民楼立在两人面前,像恐怖电影里主角团喜欢去作死探险的首选地点。 四周笼着浓的化不开的雾气,隐约可见几点昏暗的灯光,像巨兽蠢蠢欲动的瞳孔。 大多数楼层的窗户已经破旧,粘连的腐朽木头被生锈的钉子将将挂住,风一吹就嘎吱作响。 在这个鬼气森森的地方,听不见半点人声,只有一整面墙的爬山虎在疯狂生长。 沈定海艰难地咽了咽口水,“堂姑,我们要不还是回去吧,我感觉江雅丽她不在家。” ------------ 第10章 鬼鬼体味重 冉冉伸出小短手拍拍沈定海的背,示意他把她放下来。 “这个地方鬼气已经浓到连二侄子你都能发现不对,确实不适合活人居住。” 沈定海巴不得冉冉附和他的话,他忙点头,“挺好挺好,说明江雅丽真不在这儿,我们找错地了!” “走走,堂姑,我们赶紧打道回府,这鬼地方我一秒都不想多待!” 谁料冉冉摇了摇头,“江阿姨不在这住没关系,我们没有来错地方,鬼鬼在这里住。” 听到这个结论的沈定海魂已经吓飞了一半,还剩一半在苟延残喘。 “给大哥下咒的鬼现在就在这儿?” 冉冉点点头,“是的,冉冉感受到了和大侄子身上相同的鬼鬼气息,只是这里更加浓郁。” 沈定海看了一眼离他一百米开外、诡异无比的居民楼,心已经悬到了嗓子眼儿。 “堂姑你离这么远都能感受到鬼气,这个鬼的体味是不是有点重啊!” “‘体味重’?二侄子这么理解也不是不行,体味越重说明这个鬼鬼越厉害哦。” 沈定海现在听不得这样的话。 他哭丧着一张脸,“那这个鬼,和我今天看见的那个‘乌漆嘛黑’,谁比较厉害?” 冉冉诚实道:“这个鬼鬼比缠着二侄子的鬼鬼厉害多了。” 沈定海眼前一黑,他做了好久的心理建设,发现自己还是接受不了。 “堂姑,我能不能跟你商量个事儿?” “二侄子请说。” “这个你看哈,我爹让我陪你过来是为了让我帮你对付江雅丽,遇到鬼他老人家也不让我冲在前头的...” “现在没有江雅丽,只有鬼!”沈定海讨好一笑,“等下我能不能就在这外面等你?” 还不待冉冉开口,沈定海沉痛地闭上眼睛,“我知道我这个行为很不好,一点都不像个男人,但!” “我进去真的有可能会被吓死!男人和活人,我选择做个活人!” 冉冉睁大眼睛,“可是二侄子一个人待在外面更不安全,鬼鬼对活人的气息很敏感。” “这个鬼鬼应该早就感知到我们来了,没有靠近是因为不知道冉冉的实力。” “一旦冉冉留下二侄子一个人进楼,鬼鬼肯定马上就来找你了。” 沈定海感觉他身上的每一根汗毛都在颤抖,“原来是这样...”他迅速蹲下身子紧挨着冉冉。 “堂姑,等下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抛下我!” 冉冉听了反过来认真叮嘱沈定海,“二侄子才是,等下不管发生什么都要牵好冉冉。” 她迈开步子朝居民楼走去,沈定海别无他法,只能死死跟住冉冉。 一米八五的大个子,吓得只敢蹲在地上缓慢前行。 松软的泥地被他划出两道长长的痕迹。 所幸冉冉年纪小,两条小短腿迈开的步子小,沈定海用这么别扭的姿势前进都能勉强跟上。 “二侄子你这样走路不累吗?”冉冉贴心地替他拨开凌乱的绿毛刘海。 “累,可是这样我有安全感!”沈定海喘着气,“我感觉我缩的越小,鬼越难发现我。” 冉冉扑哧笑开,二侄子也太可爱了,有时候比她养的小狗还傻乎乎呢。 一段艰难的泥地跋涉过后,一小一“蹲着的”大,终于站在楼道口,里面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见。 沈定海只觉得寒气一股接一股往他背上窜,他颤颤巍巍地打开手机灯。 笑死,根本照不亮。 那点灯光只够将楼道口最外面的大致情况看清,更深的地方又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 他只是一个不太红的演员而已,一生积德行善,为什么要让他面对这一切!他真的很怕黑啊! “堂...堂姑,光明为什么不能驱散黑暗?”沈定海哆嗦着,“我的灯照不透更里面这科学吗?” 冉冉睁着一双清澈的大眼睛,一点都不介意沈定海提出的这些奇葩问题,还认真跟他解释。 “这是鬼鬼影响造成的黑,手机灯光是照不透的。” “里面只会更黑,二侄子的灯在里面就和萤虫虫的屁屁是一样的。” 沈定海害怕到极点竟然笑了一声,“萤火虫的屁股...” 他破罐子破摔道:“那和没有有什么区别!” “饶了我吧!堂姑您能不能显显神通,把我变小揣您口袋里!我受不了这么黑!” “我对黑暗过敏!” 冉冉思忖片刻,“冉冉可以给二侄子用术法让二侄子像冉冉一样看得见,就是之前的那个术法...” “只是这样二侄子也能看见鬼鬼。” “可以!”沈定海欣然应允,“很好,能让我看清环境就好!” “而且能看见鬼才好呢,看得见我才知道自己安不安全,看不见我这心里就一直没底。” 冉冉给自己的定位一向是宠晚辈狂魔,此时沈定海说了要,她没有不应允的道理。 一道金光闪过,沈定海眼中的楼道瞬间清晰起来,要说有多亮堂,那也没有,但确实能看清环境了。 沈定海感觉他跟带上夜视仪一样,在黑暗中畅行无阻,流失的勇气也逐渐恢复一些。 脚底下的台阶每踏一级都发出沉闷的响声,像是踩在一面大鼓上,同时还伴随着似有若无的孩童嬉笑声。 沈定海想缓解这种可怕的气氛,开口道:“堂姑,你知道那个鬼住哪间屋不?” “我们别找错了,打扰到别人...别的鬼。” 冉冉耐心解释,“二侄子还记不记得我们在外面看见的灯光。” 冉冉一说沈定海就想起来了,“记得,那光比萤火虫的屁股还暗,一看就不是正经人家点的灯。” 说完他反应过来,“可是堂姑,鬼也需要照亮吗?它住这儿还还开灯呢?” 沈定海一边说一边看脚下的楼梯,生怕一步不小心踏错摔了。 遇见鬼受不受伤不一定,毕竟有他堂姑在呢,但从台阶上摔下去骨折是一定的。 “二侄子。” 一声稚嫩的声音从沈定海身后传来,他下意识松开了身前牵着的手。 还没转头,他忽然意识到: 冉冉堂姑一直在他前面走,他身后哪来的人! ------------ 第11章 小玉 身后拽着的手一下子松开,冉冉睁大眼睛,她立刻回头,身后已经空空如也。 “二侄子!”她急急叫了一声,楼道里荡开她的回声,一下一下,除此之外,没有其他动静。 冉冉知道大事不妙,立刻迈开小短腿,蹬蹬蹬朝开灯的房间跑去。 之前站在楼下看的时候,她记得是第四层,从右往左第四间。 冉冉给自己套上神行符,眨眼间就来到第四层,穿着布鞋的小脚一踏上地板就发出嘎吱一声响。 在空旷的楼道里,这一声被无限放大,也被无限拉长。 冉冉忽然间感到身边的空气温度都下降了好几度。 她放眼望去,这一层都被铺上了劣质的木地板,间或有边缘卷曲的肮脏海绵垫黏在地板上。 沾满灰尘的老旧柜子、随意弃置在地上的破衣服,以及墙皮斑驳脱落的墙壁。 所有的这些和地板、海绵垫一起,都溅上红黑色的印记。 像一个不开心的孩子拿过水彩笔肆意涂抹的画。 冉冉看到这一幕,心头传来钝钝的痛感,她屏住呼吸,放轻脚步,一点一点靠近走道上的第四间房。 二侄子一直跟在她身后,一般来说,鬼鬼不会主动对他出手,可在楼道里二侄子却突然消失。 只能说明二侄子应该做下了某些触怒鬼鬼的事,让鬼鬼不顾对她的忌惮直接出手。 冉冉屏气凝神,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向歪歪斜斜的404门牌号。 只是她现在还不知道鬼鬼的忌讳是什么,但小心一点总没错。 冉冉伸出手敲了敲房门,像冒昧拜访一个普通人一样,“请问有人在吗?” 嫩生生的童音在走道里荡开,伴随着吱啦一声刺耳的响声,厚重的铁门缓缓打开。 暗淡的昏黄光线从门缝里透出来,像在地板上撒开一滩惨淡的脓水。 门内没有人。 冉冉冲着屋内点点头,笑得非常可爱,“那我就打扰啦!” 随着冉冉迈开步子,巨大的门框一点点将她吞噬进去。 * 时间倒回到一分钟之前,沈定海在楼道里意识到不对劲,他克制住自己转头的冲动。 虽然他胆子小,但恐怖片他还是看过几部的! 绝对,绝对不能跟鬼对上视线,他一转过去看到鬼,他就完蛋了! 沈定海僵在原地,他微微抬头,视野里上一级阶梯上没有冉冉的小脚,他不死心又抬起一些... 还是没有! 直到他完全直起身子,身前的楼梯就是空荡荡一片! 他那么大一个萝卜头堂姑呢?! “堂姑?”沈定海试探性地叫了一声,声音不大,变调的嗓音里满满都是他的恐惧。 身后忽然传来一声极淡的轻笑,之前叫他的那个声音又响起来。 “二侄子。” 不同的是,这次的声音变得十分嘶哑难听,没有了孩童的清脆,反而像个说不出话的老妪在呜咽。 沈定海的一颗心拔凉拔凉,堂姑不见了,他身后又有鬼,他这不是送到鬼嘴前面的一块肥肉么?! 恐惧到了极点,沈定海心生绝望,他怒喊一声,“你是我堂姑吗?就在这应?!” “不要乱攀亲戚!我堂姑可是如来佛祖的亲传弟子!你想取代她在我心里的位置?门儿都没有!” 沈定海一边吼一边捏紧脖子上的玉佩,“我手里可有我堂姑找玉皇大帝要的护身符!” “我劝你离我远点儿!这符还是她师父元始天尊加持过的!你靠近一点都会魂飞魄散!” 他滔滔不绝,身后没再传来半点声响,可那股阴冷的气息却离他越来越近。 就像有个人站在他身后对着他的脖子吹气。 沈定海抖了又抖,颤了又颤,身上的汗毛立得比针杆子还硬。 “我劝你珍惜生命,好好做鬼!” 他紧闭双眼、咬紧牙关,每个字都说的铿锵有力。 但没用,那股气息还是越靠越近,直到沈定海感觉鬼的嘴巴下一秒就要亲在他的脖子上。 玉佩猛然间爆发出强烈的白光,他被照得什么也看不清。 整个楼梯道亮如白昼,所有的黑暗都无所遁形。 一声嘶哑的尖叫声由大变小,直至听不见,像和黑暗一起溶在耀目的白光之中。 缓了缓,沈定海能感觉到身后的气息已经消失不见,他试探性地睁开眼睛,楼道又恢复成一片黑暗。 白光、鬼声,一切都像是他的幻觉。 “啪”的一声,玉佩应声而碎,沈定海连忙伸手捧着,只见玉原本光滑的表面遍布裂缝。 整个玉近乎支离破碎。 沈定海大惊,“我的天,碎成这样了!” 他连忙从兜里掏出卫生纸,将玉佩裹了一遍又一遍,直到玉佩变成一个巨大的纸坨子挂在他脖子上他才停手。 “随身带纸巾真是个好习惯。” “这样就不会掉渣渣了。”他低头亲了一口纸坨子,“宝贝你可一定要像上次那样,自己修好自己啊!” 说完他又伸手摸了摸,“我相信你。” 做完这一切,他才心有余悸地回过神,所以刚刚站在他后面的的确是鬼! 要不是有冉冉堂姑送他的宝贝,他多半就小命不保了。 他自顾自地嘀咕,“人的贪心果然能压倒一切,我竟然担心宝贝担心的连害怕都忘了。” 他伸手挠了挠发绿的头发,另一只手抓住脖子上的纸坨子,“有你陪着我,我感觉我有勇气去找堂姑了!” 要不是环境不允许,沈定海真想振臂大呼:堂姑太牛了! 经历了白光逼退鬼魂这一遭,沈定海的胆子大了许多,他一边走一边跟脖子上的纸坨子对话。 “小玉啊,堂姑真的没有骗我,楼里住的这个鬼比天天缠我的那个难对付多了。” “那个对上小玉你,只伤了你一道口子,这位差点‘杀’了你啊!太可怕了!” “小玉你对我这么好,我好像已经不能忍受以后没有你陪伴的日子了,光是想想我就难过!” “话说小玉你受伤会痛吗?” 玉佩:...... 不停说话是真的可以壮胆,沈定海不知不觉已经又爬了一层楼,正当他要拐进楼道的时候,他愣住了。 沈定海尖叫一声,“不对啊小玉!” “三层我们刚刚已经爬过了!” ------------ 第12章 朋友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鬼打墙?! 恐惧像只无形的大手,瞬间又攫住沈定海,他忍住心里的害怕,偷偷摸摸朝左右两边看去。 左边空空如也,右边也空空荡荡,除了老旧的走道什么也没有。 没鬼啊! 难不成又在他身后!鸡皮疙瘩瞬间冒出,沈定海艰难出声。 “鬼前辈,如果你在的话,别再朝我吹气了,怪冷的。”他干笑两声,将被纸坨子裹住的玉佩攥得很紧。 这么短的时间,小玉肯定不能从那么严重的伤势里恢复过来,鬼要是对他再来一下,他都没招啊! 他壮起胆子闷头继续向上走,脚底下的台阶走完时,他不死心地抬头去看走道的墙面。 还是第三层! 鬼打墙确定无疑了。 极度恐惧之下,他再次听到了一声若有若无的轻笑。 沈定海额上渗出冷汗,他僵在原地不知是要继续向上,还是按兵不动。 这俩都是死路,继续爬楼,鬼打墙还在,他永远爬不到四楼;按兵不动就更惨了,他永远也不可能找到堂姑。 等着堂姑来找他么?沈定海甚至觉得他现在没和冉冉在一栋楼里。 要不怎么解释堂姑在前面走着走着突然消失。 大概率是鬼把他变到了另一个地方,沈定海真佩服自己,这么害怕还能这么冷静地思考。 忽然他灵机一动,这鬼为什么要让他遇上鬼打墙呢? 它要是想再给他后脖颈亲一口,直接亲就是了! 鬼打墙恰恰说明它亲不了他,只能用这种方法困住他,让他没法去找堂姑! 刚刚小玉发出的白光肯定对这个鬼造成了很大伤害,让它短时间之内没法卷土重来。 沈定海感觉他就是个天才! “这脑子还真是越用越活哈!”想通了这一点,他心里顿时生出无限勇气。 没什么好怕的!鬼现在没法对他怎么样,沈定海调整好心态打算直接坐等鬼再来找他。 他拿出手机直接在搜索框输入:鬼打墙怎么破解。 然后网页就404了。 很合理,灵异片里要是能顺利使用高科技,很多事情都会变得不那么恐怖。 沈定海靠着墙根坐了一会,透过破窗户进来的冷风吹得他心里发虚,他往旁边空荡荡的楼道瞟了好几眼。 落了厚厚一层白灰的黑色木柜半开半掩,里头不知道藏着什么。 沈定海越看越感觉随时会有某种东西从里面窜出来扑向他。 他赶忙移开视线,望向别处。 可无论是溅上不知道是红色油漆还是别的污渍的墙壁、还是挂在铁丝上破烂的衣服,都透着诡异的恐怖。 这栋楼里就没什么东西不恐怖! 沈定海在一个地方待的时间越久,他心里的勇气就流失得越快。 他握紧玉佩猛然站起身来,开始在原地打拳。 他乱七八糟左右乱挥一通,然后朝着空气鞠躬行礼。 “在下坐着有些无聊,这一套龙形虎貌拳是传承自在下的爷爷。” “此时施展出来,是想缓解身上寒冷,让鬼前辈见笑了。” 沈定海说完也不管鬼有没有反应,直接一边爬楼一边做起扩胸运动,跟晨练遛弯的公园老大爷一模一样。 只不过沈定海的脸因为恐惧而显得格外扭曲。 不就是爬楼梯么,他健身的运动量比这大多了!爬上爬下也比坐在那个随时会冒鬼的走道强! 沈定海每爬一层,就给脖子上的玉佩揪掉一层纸巾,不知道这样重复了多少次。 在他又一次走完脚下的台阶时,玉佩上只剩下薄薄一层纸。 他很是忐忑地隔着那层纸摸了摸玉佩的情况,感觉还是遍布裂痕。 满头大汗的沈定海止不住嘀咕,“小玉啊小玉,你可要争争气!” “还剩最后一层,爬完我就要给你‘揭盖头’了,希望能看见你最美的样子!” “我也不是嫌弃你现在的样子,只是现在情况特殊...” “指不定啥时候鬼前辈就来找我们了...” “你要是没准备好,你主人我就只能驾鹤西去,那样以后就没人整天叫你小玉了,多遗憾呐!” 沈定海隔着纸巾又嘬了一口玉佩,然后将它塞进衣服里。 他开始认命地爬楼,目光凝在前方的台阶上,因此沈定海并没注意到,他衣服里的玉佩发出一阵暗淡的光。 像是在回应他的话。 * 冉冉走进空荡荡的屋子,身后的门发出吱啦的长响,然后重重地合拢、落锁,激起门身上久未擦拭过的灰尘。 整个房间很小,所见即所得。 但说它是空荡荡并不完全准确。 里面确实没有什么家具,但天花板上墙上却挂满了红纸符咒,一串连着一串垂下来。 风一吹,红纸交叠着发出沙沙的响声,像寂寞的孩子在哼唱不知名的童谣。 冉冉走到房间中间,大片的红色将她笼罩,连她白皙的皮肤都被映成鲜艳的血红色。 “你好。” 冉冉垂下小脑袋,对着面前的一个小箱子说话。 那个箱子没有用任何桌子、箱子之类的平面加以支撑,只是孤零零地放在房间正中间的地板上。 它前面,只有插着三柱香的香炉在静静燃烧。 冉冉看了半晌皱起眉头,“你是个傻鬼鬼,江阿姨给你的东西根本不值得让你做下那些事。” 房子内忽然吹来一阵风,香炉里悠悠飘起的烟随之改变方向。 冉冉看了一点也不觉得害怕,“我知道她一开始心很诚,她要是心不诚也见不到你。” “但她现在就是很小气。”冉冉的眉头皱得很紧,“她是个小气鬼!” 对着鬼的老家说别人是小气鬼,冉冉反应过来觉得好笑,她扑哧笑开。 房间内的红纸忽然沙沙响起来,极热烈,像是鬼鬼也在和她一起笑。 冉冉笑意盈盈,露出几颗可爱的小米牙,“你也觉得这句话有意思吗?” 红纸当即发出更加热烈的声响。 符纸翻腾着像在鼓掌,冉冉笑弯了眼睛,“一起说过话、一起笑过,就算是朋友了。” “既然是朋友,我们就需要交换名字,做自我介绍。” 冉冉歪歪小脑袋,盯着小箱子上方的空气一动不动,“我叫冉冉。” “你可以出来见见我么?” ------------ 第13章 不速之客 沈定海越往上爬,他内心就越忐忑。 万一他这一层爬完,小玉根本没修复好,被鬼看见了马上来找他怎么办。 虽说他等的就是鬼来找他。 沈定海乐津津地想着:因为鬼要亲他大概率会给他把鬼打墙解开,要不它自己不也会走岔路嘛。 他就要趁鬼打墙消失、鬼对他出手的那个时机玩命儿往上跑,从第三层跑到第四层找堂姑。 找到了堂姑,后面的事就不用他操心了。 他只需要安心做个腿部挂件就好,这次他说什么也不会再松开冉冉堂姑的手! 灵光一闪,沈定海忽然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这个方案的关键点在于鬼打墙对鬼也得生效。 可人家鬼自己搞的鬼打墙,真会把自己也绕进去吗? 好像不太可能?! 原本计划好一切的沈定海瞬间踌躇起来。 他之前怎么没注意到这一点,要是鬼打墙真的对鬼不生效,他的大好计策就付之东流了! 他怎么会犯这么愚蠢的错误! 沈定海皱着眉头苦思冥想,浑然不知脚下的楼梯已经走到尽头,他的双脚结结实实地落在水泥平台上。 好家伙,走完了! 他颤抖着将手伸向最后一层卫生纸,他原本的计划泡汤了,那这层纸他是揭还是不揭呢...... 沈定海根本没想到完全轮不到他做决定。 他站在走道里,面前的破窗户里忽然吹来一阵微风,那层薄薄的纸巾就那么打着旋儿幽幽地飘下去。 ?! 沈定海无法控制地瞪大眼睛,不是!这连他头发帘子都撩不动的小风,竟然把他粘着的卫生纸吹掉了?! 他特意用手把纸团成玉佩的形状,甚至还用口水做了粘合剂! 就这风还能吹掉?!这一点都不科学啊! 沈定海悲催地弯腰想去捡地上的纸,这时他又听到一阵似有若无的轻笑。 “笑笑笑,就知道笑!有什么好笑的,已经第三次了嗷!但凡我没幻听,就说明你这个鬼做人不地道!” 他愤怒地咆哮,“一大把年纪了,怎么那么喜欢嘲笑别人呢?!” “你好歹是个鬼欸!还是老厉害那种鬼!” “我堂姑都说了,你身上味大的百米开外都能闻见,你说说你得多厉害!” “都那么厉害了,怎么还躲着不出来欺负我一个普通人呢!你不害臊啊!” “我告诉你,就你这样,就算你再厉害,你也只是个胆小鬼!” 胆小鬼三个字一出,整个楼道里忽然妖风大作,细小的灰尘、腐烂的报纸被扬得到处都是,沈定海猝不及防被迷了眼睛。 “啊!”细小的沙砾被风吹进他眼睛里,磨得他眼球生疼,泪水止不住往外流。 这还没完,随着沈定海发出惨叫,风力反而变得越来越大,透过破窗的窟窿发出嘶吼一样的叫声。 听得人心里发颤。 “什么情况!我去!咳...咳咳!”沈定海一张嘴,就糊了满嘴的灰和沙子。 他剧烈地咳嗽起来,声音比窗外的爬山虎猛拍墙壁还要响亮。 沈定海赶忙用手臂挡在脸前,“真是见鬼了!咳!” 吐槽完他立刻紧闭嘴巴和眼睛,任风再怎么吹他都不为所动。 又过了好一会,沈定海也没再出现吃瘪的情况,那风便渐渐停了。 爬山虎安静下来,整个走道又变得听不见任何声音。 沈定海试探地睁开眼,看见被风吹起来的爬山虎有一片巨大的叶子挂在窗户上,他径直走过去。 “你这绿了吧唧的玩意儿不会是活的吧?!刚刚刮妖风迷我眼睛就属你叫的最欢!” 叶片粗壮的根茎被玻璃割破,渗出绿色的汁液,沈定海愤怒地一把扯下。 “管你是不是活的,嘲笑我就要付出代价!” 那片叶子被摘下的一瞬间,整墙爬山虎都发出一声吼叫,须尖、叶片、根茎一起蜷缩,像痛苦到痉挛一般。 “我去!”沈定海被吓得忙松开手,却因为动作太大,不小心划到碎裂的窗户玻璃。 伤口被割的很深,瞬间就渗出鲜血,鲜红的液体滴落,落到地上那片巨大的叶片上。 “妈呀,这东西还真是活的,竟然还会叫!” 沈定海心疼地看着指尖的伤口,完全没注意到脱离了组织的爬山虎叶子开始在地上蠕动起来。 “真不愧是鬼宅啊!一切都很见鬼!等下这房子突然长四条腿跑起来我都信!” 沈定海用没受伤的那只手从兜里掏出卫生纸。 他一边掏一边骂骂咧咧,“随身带纸巾真是个好习惯!我真是个未雨绸缪的天才!” 沈定海又开始拿纸巾团东西,只不过这一次团的对象,是他的手指。 在他的视线盲区,诡异的一幕出现了。 贴在地上的叶子努力蠕动,最后竟然费劲地站起来了! 一片碧绿的叶子立在地上,和沈定海的发色一样绿,它最上面的尖端在空气中扭来扭去,像是动物用触角在辨识气味。 尖端最终指向沈定海站立的方向,然后叶子开始颤颤巍巍地向这个方向行进。 像极了蹒跚学步的孩童奔向父母的怀抱。 历经艰难,叶子终于来到沈定海脚边,它向前一扑,成功贴上了沈定海的裤脚。 然后它像一只有自主意识的绿色毛毛虫一样,拱动着身子一点一点往上爬,直至爬到沈定海的屁股口袋。 它将身体慢慢塞进口袋里,像是找到最终归宿一样安心贴在那儿。 这一切都在沈定海的眼皮子底下发生,但他只顾着斯哈斯哈、心疼自己的伤口,对这一切浑然不觉。 更加没感觉到自己的屁股口袋里多了一位不速之客。 ------------ 第14章 神兵天降 沈定海包扎完伤口,略带胆怯地闭上眼睛。 最后一层纸巾早已经飘落在地上,不知道被刚刚的妖风卷到了哪里。 小玉现在和他是“坦诚相见”的,他没有勇气直接看。 沈定海伸出手,摸索着将衣服里面的红线一点一点勾出来,整个过程都小心翼翼,像在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宝。 “小玉啊小玉,你可一定要争点气呀!” 随着红线被完全拉出,莹润的玉佩“咚”的一声搭在衣领外面,沈定海慢慢睁开眼睛。 只见整个玉身完美无瑕,不见一丝裂痕。 他眼中浮现狂喜,捧着玉佩就是一顿猛亲,“小玉!你真是太棒了!我爱死你了!” 玉佩:…… 沈定海亲完,整个玉佩已经全部沾上他的口水。 他对着空气一顿输出,“那个鬼!就刚刚偷袭我那个,没胆子现身还用打鬼墙困我!” “你要是有本事你现在就出来,跟我决一死战!” “你爷爷我刚刚不跟你计较是让着你,现在我活动完筋骨热完身可没有刚刚那么好说话!” 沈定海在楼道里大喊大叫,也不知道是哪个字触怒了鬼的神经,霎时间妖风大作。 整栋楼像变成一个咆哮的巨人,风暴在它体内翻腾。 “我去,比刚刚的风还猛!”沈定海忍不住将玉佩抓得更紧。 “我现在有小玉,无论你怎么变着花儿地吹风、吹得再厉害,我都不怕了!” “胆小鬼!放马过来!” 随着沈定海一声怒吼,风席卷着沙砾尘土形成一个灰色的风团朝他急速奔来。 从远处看那个巨大的风团像有自己的意识,嘶吼着,想要将沈定海吞入腹中。 一时间,昏天暗地、飞沙走石。 沈定海只觉不妙,先前鬼的袭击也不是这样的啊!根本没这么大动静! “胆小鬼你能不能行?!用这些东西打我不算本事,你要是有胆量就直接出来,直面我!” 沈定海一边嚎一边在楼道里狂奔。 小玉之前帮他抵御的两次都是来自鬼的攻击,可以说是魔法攻击。 一团风带着灰尘和沙子看着邪门,但真打到身上,怎么说也是物理攻击啊!小玉不一定能起作用。 走道两边阴森森的景物飞速倒退,沈定海脚下的路越缩越短,眼看着走道没多久就要跑到尽头。 他避无可避! 沈定海惊恐地瞪大眼睛,蹲下、闭眼、双手紧紧抱住脑袋,这些动作都在一瞬间利落地完成。 风有什么可怕的!不就是带了点小石子和灰吗?!打在身上也不会很疼的! 沈定海做足了心理准备,预想当中的攻击却没有落到身上。 他试探性地睁开眼睛,就看见莹白的光将楼道照得透亮,而在那光芒之外,灰色风团正极速滚动着,却无法前进分毫。 玉佩发亮照耀的范围形成了一个保护罩,将沈定海结结实实护在了里面! “小玉!你是最棒的!原来魔法攻击物理攻击你都行啊!” 沈定海一把抹去眼角被吓出来的泪水,得意的笑容浮上嘴角,他的气势顿时嚣张起来。 “小小风团也敢跟爷爷我叫嚣!胆小鬼!爷爷我刚刚是演戏给你看呢,还真把你唬到了!” “原来你不仅是个胆小鬼,还是个蠢鬼!”他哈哈狂笑。 此言一出,一直想破开白光的灰色风团忽然后退。 沈定海越发得意起来,“怎么样怕了吧!现在真心改正,老实本分做鬼,你爷爷我还能放你一马!” 随着沈定海的话,灰色风团越退越远,直至停到楼梯口。 “嗯,可以!就顺着楼道灰溜溜地逃走就好,我不计较,快走吧!” 沈定海说着不免吐槽起来,“怎么这年头,不仅鬼走楼梯,连风都要走楼梯,那破窗户那么多,它随便找一个钻出去不就好了嘛!” 沈定海正喃喃自语,停在楼梯口的灰色风团开始转动,由慢到快,像极了想要积蓄力量给敌人致命一击的士兵。 它的速度越来越快,让人眼花缭乱,沈定海完全看不清它的本来面目。 “不...不是,你这是闹哪样?”他犹豫出声,“我不是让你退吗?” 就在退字出声的瞬间,灰色风团像一道闪电般朝沈定海飞去,一路扬起地上的尘埃,眨眼间来到他面前。 沈定海大惊,风团与白光相撞,没有轰然的碰撞,只是无声的交锋。 风团撞上来之后,又像一开始那样在白光边缘飞速旋转起来,无法靠近他。 好像仍旧是白光占上风,沈定海那颗悬着的心也渐渐落了下去。 “还加速助跑,以为你多厉害呢,结果还不是就这样!” 他话音刚落,“咻”的一声,眨眼间又一个灰色风团撞了上来,白光有一刹那的暗淡。 “不是!啥时候又来一个,我怎么没看清呢!”沈定海也注意到了白光的情形不妙,“不带突然找增援的!” “你这不是耍赖嘛!” 沈定海嘴上一刻不停,心里却直为自己悲伤:他怎么遇上一个这么小心眼的鬼! 他呼喊期间,“咻”“咻”“咻”,撞上白光的风团又多了三个。 他的小玉,一个打五个啊!这可把沈定海心疼坏了。 一声清脆的玉质纹路裂开的声音,像是把沈定海的心也劈开了。 “小玉!”沈定海痛惜呼喊,他心痛却又无可奈何。 都怪那个胆小鬼,它非要针对他!要不小玉根本不会伤了一次又一次。 “没用的胆小鬼!你跟我作对算什么本事,你要是个人物就等着,等我堂姑来找我,你跟她比划比划!” “我谅你也不敢,我堂姑可是如来佛祖的亲传弟子!你要是识相就把我放了,我可以大人不计小人过。” “否则有你好果子吃,我会让你尝尝,什么叫死了都不能做个体面的鬼!” 沈定海这话一说完,立时又飞来三个灰色风团。 玉佩:...... 白光的范围以肉眼可见的幅度缩小,一点一点,由可以照亮沈定海所处的走廊,到只能勉强笼住沈定海。 生存空间被极速压迫,那些风团也就离沈定海越来越近。 正当沈定海在心里哀呼:我命休矣! “亮!” 一个脆生生的声音从天而降,顿时从四面八方笼罩住沈定海,在这个范围之内,白光再度强烈起来。 风团不甘心地继续滚动着,企图挣扎片刻。 一声娇喝,“还不退下!”稚嫩的童音却带着无边的威严。 风团顷刻间都化作爆炸四溢的气流,像被戳破的气球在空中无规则地乱窜并一点一点变小。 沈定海抬手避开迷乱的沙尘,一切平息之后,他望向面前的身影。 身量小小,眉心一点红,不是冉冉又是谁! 沈定海痛哭流涕,“堂姑,你可算来了!” ------------ 第15章 朽木不可雕 冉冉看向沈定海,摇头叹一声,“二侄子,我说过让你别放开我的手。” 沈定海一个花美男,委屈地瘪嘴,他蹲在地上抱着冉冉的腿嚎,“堂姑!这事不能怪我啊!” “是那个狡猾的鬼!它竟然装成堂姑您的样子,叫我二侄子,我这才一时不慎松开手...” “要不我绝不可能松开啊!” 冉冉笑起来,“好啦,二侄子你受惊了,我没有怪你的意思。” 沈定海失神地捂住心口,“何止是受惊,我命都快吓没了。”他心有余悸地眨眨眼,忽然眼珠子一转。 “堂姑,你也太厉害了!你能不能教教我刚才那一招!” 冉冉歪歪小脑袋,“二侄子说哪一招?” 沈定海一脸兴奋,“就是一句话逼退所有风球的那一招!”他见冉冉陷入犹豫又补充道。 “这招不能教的话,教我把小玉的白光变亮那招也行!只要小玉能一直输出,我什么也不怕!” 冉冉睁大眼睛,“小玉?” 沈定海伸手点了点脖子上裂开一条缝的玉佩,“就是堂姑你送我的这个!我给她取了名字叫小玉。” 冉冉点点头,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像有星辰闪耀,“小玉的名字很好听。” 沈定海挠挠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也觉得好听嘿嘿。” “堂姑,我刚刚说的那个事...你看怎么样,能不能行?” 冉冉皱着两道细细的眉毛,似乎很是纠结。 “这个也不能教吗?”沈定海面上都是失落,末了他恳切地望着冉冉。 “堂姑我跟着你出入这么危险的地方,说不定以后也会陪着你,你就教给我一招保命的手段吧!” 冉冉无奈地摊摊小手,一双大眼睛很是诚恳。 “二侄子,不是我不教你,而是冉冉刚刚真的没有用什么术法。” 沈定海一懵,眼神陷入迷茫,“什么意思,什么叫堂姑你刚刚没有用术法,不是术法那刚刚使的是什么招?” “什么招也不是哦。”冉冉看着沈定海,眼神澄澈无比,“冉冉刚刚只是让小玉亮,让风团退...” “没有用法术。” “等等!”沈定海努力想理清他混乱的思绪,“堂姑你的意思是...你刚刚只是在说话?” “对哒!”见二侄子理解了自己的意思,冉冉很是开心地笑起来。 得到肯定的沈定海反而更迷惑了,“说话就能有这么神?它们有这么听话?” 冉冉耐心解释,“小玉会因为冉冉的话变亮,是因为小玉是冉冉用自己的力量做出来的...” “冉冉来到二侄子身边,二侄子带着的小玉自然就会因为冉冉变得更亮。” 沈定海恍然大悟,“合着堂姑你在,小玉就相当于带了个增益buff,那这个确实没法教。”说完他挠挠头。 “那本来就会变亮,堂姑你为什么要喊一声呢?” 冉冉不好意思地垂下头,声音呐呐如蚊吟,“因为这样做比较有气势。” 沈定海:? “妈妈经常跟冉冉强调,修行中的玄门子弟气势很重要,即使觉得不好意思,有些环节也不能省略。” “尤其是能让别人觉得你厉害的环节,在别人心中你越厉害,你就会真的变得越来越厉害哦。” 沈定海凝着脸点点头,“原来如此。”简而言之就是拿捏住气质,有高人气质,信的人才会越来越多。 和积极的心理暗示一样,别人越觉得你行,你也会越觉得自己行,久而久之,越来越行。 所以有些大师爱装神弄鬼、摆排场装派头也就能理解了。 “那风球呢?风球是那个鬼为了吓我才搞出来的,堂姑你还不是一下就把它们喝退了。” 冉冉看向沈定海,“那是因为鬼鬼听冉冉的话。” 她笑弯了双眸,“冉冉已经和鬼鬼成为好朋友啦!” “啥?”沈定海大惊失色,“就这么一会儿你俩就成朋友啦?” 冉冉点点头,“冉冉已经见过鬼鬼的面了,也交换了名字,鬼鬼叫安安,是不是很好听。” “安安...是挺好听...”沈定海醒神,“不是!安安跟堂姑你是朋友,那她怎么一个劲针对我呢?!” “这不对吧!哪有欺负人侄子的朋友?!” 冉冉见如今沈定海对自己的晚辈定位越发适应起来,不由得高兴,她满足地眯起眼睛。 “这事我正要跟二侄子你说,就在安安要跟我讲她的故事的时候,你把她惹生气了,她这才喊小风球对付你。” “哈?这个安安不会是绿茶鬼吧?”沈定海惊疑道:“怎么变成我惹她生气,不是她一直想弄我吗?” 说完他立刻紧闭嘴巴,眼珠子左看一圈右看一圈,没什么动静,他这才小声道。 “我在这说她坏话她听得到吗?” 冉冉并不懂“绿茶”是什么意思,“安安现在回家去了,听不见,但二侄子不要说安安的坏话啦。” 她牵过沈定海的手,“安安为什么会攻击二侄子你,冉冉也不知道。” “所以我们现在一起去问个明白。” 一听说要去找鬼,沈定海立刻就感觉到脖颈后面窜起的凉气,他结结巴巴道。 “堂姑你去问不行吗?我倒也没有那么想当面质问她。” 冉冉扭头,小脸上都是迷茫,“可安安是对二侄子你出手的,你不去吗?” 沈定海看着面前小小的人,看得时间越长,他心里越安定,他想明白了:有堂姑在,他怕个鬼啊! 别说堂姑跟那个鬼的关系还可以,就算关系很差、一见面就会打起来,但只要堂姑出手,有什么不能摆平?! 沈定海清清嗓子,“咳,去!为什么不去!我正要好好问问她为什么对我穷追不舍!” 他才跟着冉冉迈开步子立刻又联想到,万一堂姑和那个安安真的开打,他会被波及到吧? 他可只有小玉这个一个保命法宝,而且小玉现在还受伤了。 沈定海踌躇起来,“堂姑,就是...不局限于任何路数,你能不能教我个一招半式的,你侄子我学了心里有个底...” 沈定海讨好地笑起来,“如此一来,在这种地方行走不至于看起来太惶恐,丢了堂姑您的脸。” 冉冉叹息一声,“二侄子你是国栋的亲儿子吗?” 沈定海心头一惊,他就想学点小法术,难道竟到了要逐出家门的地步么? “当然是!堂...堂姑何出此言呐?” 冉冉盯着沈定海,眼里都是惋惜,“二侄子你有这份上进的心是很好的,但可惜你遗传的是国栋对玄学的天分。” “我爹...我爹他怎么了?”一点都不知道自家老爹是玄学菜鸟的沈定海无辜开口。 “爸爸妈妈,甚至叔叔叔母都说过...”冉冉眼里闪过不忍心。 “国栋,朽木不可雕。” ------------ 第16章 芳龄几何 沈定海一双眼睛睁得老大,半晌他皱起眉毛鼻子和嘴巴,整张脸都皱成一团。 就在冉冉以为他很替国栋难过的时候,沈定海爆出一声猪叫。 “哼!”的一声,非常响亮。 冉冉忍不住睁大眼睛,她伸手去扒拉沈定海,却见他赶忙用手捂住了嘴巴,脸上的皮肤,无论是额头还是脸颊,都涨红一片,好像憋得很难受的样子。 冉冉小心翼翼开口,“二侄子你还好吗?” 沈定海一对上冉冉无辜的眼神,更加憋不住。 他缓了缓,打算安慰冉冉他没事,才一松开手就又发出一声猪叫。 忍不了,根本忍不了! 在商战中战无不胜、所向披靡的老爷子竟然被说是朽木?! 沈定海只要一想到他英明神武、威风八面的老爹,以前居然被嫌弃成这样,他这个做儿子真的... 太想笑了! 有种笑叫痛苦地笑,明明很可乐,却因为旁人的存在无法痛快地笑出声。 害怕冉冉把这事报告给老爷子,沈定海憋得额头都出了一片汗,腹部因为不停颤抖,难受得像是肠子在里面打结了一样。 好一会儿沈定海才缓过来,他云淡风轻地擦擦汗。 “堂姑不用安慰我了,不就是没有学法术的天赋么,没关系的,我不在意,只是没想到...” “父亲原来还有这样不为人知的一面,我方才只是有些替他难过。” 冉冉凝重着脸色拍拍沈定海的手,“二侄子别难过,这么多年,我相信国栋早就已经释怀了。” 纵使已经见识过很多次冉冉幼年老成的模样,沈定海还是无法适应。 一个水萝卜头一样的小娃娃怎么能说出释怀这种词语,大爷爷他们整天在山上都教些什么给小孩子啊! 沈定海含着笑出的泪水,连连应是,“好的,我也会学着放下的。” 一大一小就这样缓缓朝404房走去。 沈定海还没进门,仅仅从门缝里看了一眼房间的阴间布局就吓得不行。 “这鬼...安安就住这种地方啊!这么压抑完全不利于心身健康,怪不得她那么偏执,非要逮住我一个人害。” 眼见着冉冉已经走进去,没人控制的门又要渐渐合拢,沈定海看了一眼左右阴森空荡的走廊,赶忙跟了上去。 跟住堂姑,准没错! “冉冉堂...”他刚一脚踏进房内,就见满屋垂着的符纸狂乱地哗动起来。 “我去!这符纸该不会跟那破叶子一样,也是活的吧?!” 正安睡在沈定海屁股口袋的“破叶子”听到这话浅浅动了一下尖端,然后又慵懒地垂下去。 破叶子?大个子肯定不是在说它。 “二侄子不要误会,符纸是安安操纵的,她只是看见你进来很生气。” 沈定海心头一跳,他还没生气呢,鬼倒开始生气了!这个世界还讲道理吗? 而且他怎么感觉他的冉冉堂姑很偏向那只鬼。 “堂姑啊,从刚刚我就想问了,安安...她多大年纪啊?” 沈定海说完又斟酌了一下措辞,“或者说,她芳龄几何?为什么对在下穷追不舍啊,应该不是贪恋在下的美色吧?” 红纸符纸当即鼓动得更加暴躁,它们都在朝沈定海靠拢,像是随时随地就要吞没他。 沈定海哀嚎一声,“堂姑你看她,多不讲道理!我只是问一下她就对我这样!” “不许说话了。”冉冉皱起小眉头。 沈定海当即挺起胸膛,用壮硕的胸肌去撞那堆符纸,面上很是骄傲。 “听到没,我堂姑让你闭嘴!” 冉冉看向沈定海,两条眉毛像要绞在一起,看起来很是忧愁。 “二侄子,冉冉是在说你哦。” 沈定海一噎,欲言又止,但最后还是乖乖闭起了嘴巴。 谁懂他心里的委屈,被强行指派到鬼屋,然后被鬼吓了若干次,现在还要被年仅四岁半的堂姑斥责闭嘴。 他到底做错了什么! 冉冉偏着头,像是在听风中谁人的絮语,沈定海看了也屏气凝神去听,却只听到了呼呼的风声。 “二侄子,刚刚是安安在说话,冉冉才不让你说话的,没有在凶你哦。” 冉冉看向沈定海,“因为以冉冉现在的力量,鬼鬼的话需要很认真集中精力去听才能听到。” 沈定海像解开绳子的哈士奇,立刻又活跃起来,“没事没事。” “这个领域冉冉堂姑你是专家,我自然要听你的话,那鬼...安安她刚才在说什么?”他一愣,“总不可能是在骂我吧?” 冉冉摇摇头,“虽然安安对二侄子你的话很生气,但她没有骂你哒。” 她伸出藕节一样白嫩的手臂,先是指向沈定海的头顶,然后又指向沈定海的脸。 “安安说,她喜欢绿色,但不喜欢你。” 沈定海懵掉,好嘛,没有被鬼骂,但被鬼嫌弃了。 沈家的基因个顶个优秀,沈定海虽然在网上黑粉多,但现实生活中对他表达喜爱的女性那可真不少。 上到八十岁奶奶,下到三岁小女孩,都有夸他长得帅的,甚至很多男性也有表达过类似意思。 他今天竟然被一个鬼嫌弃了?! “安安不会是个非常老的老人家吧,眼神不好,看不清我的样子?” “才不是咧,安安和冉冉差不多大。” 沈定海面上尽是不可置信,四岁多,明明就在三到八十这个范畴呀,怎么会不喜欢他的长相? “行吧,不喜欢就不喜欢,我认了!”沈定海委屈出声,“但也不能因为这个就针对我吧!” “做人不能为所欲为,做鬼也不能!” 面对沈定海的控诉,冉冉笑起来,“二侄子你这个疑问,刚刚安安也告诉我了。” 意识到接下来的话不太好,冉冉收起笑意,一张白嫩的小脸很是严肃。 “安安之所以会对二侄子你出手,是因为...” “你踩到她妈妈了。” ------------ 第17章 情景还原 “踩到她妈?!”沈定海连忙低头在地上转来转去,同时连退好几步。 “在哪儿?她妈在这个房间里吗?!”他吓得表情接近崩坏,“我不是故意的!” 冉冉心知大侄子是吓傻了,安安早在楼梯口就对他出手,说明他这个行为发生在那之前。 她想了想,最后目光越过厚厚的水泥墙壁,似乎看到了外面的景象。 “是我和二侄子进来的时候,经过的那片泥地吗?” 红色符纸当即哗哗作响,似乎在应和冉冉的话。 沈定海大惊失色,当时脚踩在上面的感觉似乎再次袭来,他就说那触感怎么那么松,那么软! 原来下面埋了个人!不...也许不止一个! 沈定海转念一想,“不对啊!明明堂姑也从那儿走过了,怎么只针对我一个人?” “安安你不会是欺软怕硬吧?!” 每次沈定海发完言,红纸的暴躁程度都分外激烈,它们疯狂涌动着,像想凑上去扇他几下。 冉冉自觉充当起翻译官,“安安说,从上面走过她不会生气的,是因为二侄子你把泥土弄乱了。” 沈定海回忆起他蹲着迈腿前行的“从心”之举,一时不由得感叹。 就算打死他也想不到,竟然是这个小小的举动,反而让鬼找上了胆子小的他。 他压低声音嘟嘟囔囔,“我又不是故意的,只是不小心而已,用的着出手这么狠?” 一上来就要“亲”他,要不是有小玉在,恐怕他早就一命呜呼了! 这次不用安安操纵红纸,冉冉直接开口。 “二侄子这么说是不对的,外面的泥地就相当于安安妈妈的坟墓,把别人的坟墓布置弄乱是很不礼貌的行为。” 沈定海也知道他做错了,但嘴上不愿意认输。 “我只是不礼貌,她却要伤害我,怎么看都是她的过错更大。” “而且,谁会把妈妈埋在那种地方,这居民楼虽然现在没人成鬼宅了,但以前肯定不止安安一户住吧?” “这人来人往的,多少都会有冒犯,她对每个把泥巴弄乱的人都这样吗?” 红纸的动静小了许多,冉冉侧着耳朵仔细听。 “安安说她一开始并没想伤害你,只是想吓吓你,她对每个惊扰到妈妈睡觉的人都这样,所以...” “久而久之,这栋楼就因为闹鬼的传言不住人了,一直荒废到现在。” 沈定海听得哑口无言,原来安安还真没针对他,他心里的愤懑消散不少。 “但是嗷,在楼梯道里吹气和鬼打墙是想吓我,我可以理解,后面刮风总不是了,那可是实打实的伤害!” 沈定海一边说一边把裹成纸坨子的手指递到冉冉面前,很是委屈。 “堂姑你看!要不是因为她莫名其妙刮风,我根本不会被破叶子吓到,更不会划伤手指。” 冉冉感受到来自晚辈的撒娇,很是惊奇地睁大眼睛。 好朋友安安那边也不甘示弱,像是用尽所有力气在鼓动红色符纸,控诉沈定海的行为。 冉冉听着点点头,“原来是这样。” 一边是急需安慰的晚辈,一边认识不久的鬼鬼朋友,冉冉瞬间感受到来自爸爸妈妈说的——人际交往的压力。 她这个堂姑兼好朋友,一定要做到公平,调和矛盾,让二侄子和安安都满意。 “安安说后面刮风是因为你骂她是胆小鬼。” 沈定海睁大眼睛,“说胆小鬼怎么了,她听不得这个词?” “可以这么说...”冉冉听着神色缓缓变化,眼神越来越沉静,“因为安安的妈妈是因为这三个字自杀的。” 沈定海如遭雷劈,“这...我不知道啊!要不我肯定不会说的!”他眼中满是懊恼。 他是真心实意觉得抱歉,可惜安安没有听见。 香炉里的香已经燃尽,一小节香灰倾斜着,从仅剩的木棍上剥落,倒在炉中,与之前暗淡的灰混合在一起。 香燃尽,魂灵静。 安安已经陷入安眠。 除非和她成契的人进行下一次供奉,否则她不会醒来。 冉冉面上是少有的凝重,她看着房间中央搁置在地上那个小小的黑色盒子,眉间的红痕愈发鲜艳。 “信息知道的差不多了,可以进行情景还原。” 沈定海尚未从惊诧中缓过神来,此时听到情景还原四个字又呆住了。 “是我理解的那个情景还原吗?类似故事重现?” 安安的低语犹在耳边,冉冉眼中泛起泪光,“这是一个很难过的故事,冉冉不想讲,也不想讲得有偏差。” “情景还原是必要的。” 沈定海这还是第一次见冉冉哭,也是他第一次知道,原来一个小孩子的泪水可以那么悲伤。 他的声音不自觉放轻了许多,“堂姑别哭呀。” 冉冉努力想忍住泪水,但那些豆大的泪珠还是从眼眶中滚落出来,一颗颗砸在木地板上,溅起晶莹的泪花。 她看着沈定海,鼻头发红,“二侄子,你知道为什么这一层都铺上木地板吗?” 沈定海一脸心疼,“装木地板一般都是考虑隔音。”他看向房间内大小颜色不一的海绵垫。 “铺海绵垫应该也是出于这个原因?” 冉冉脸上的泪水流得更凶了,她哽咽道:“这是都是安安的继父装的。” “但不是出于一个继父对孩子的爱...而是为了肆无忌惮地伤害。” 沈定海听得心头一跳,一个不好的猜想正在他脑中渐渐成型。 他看向那些海绵垫,眉间的褶皱深深。 所以垫子上、甚至墙上,那些不知道是黑色还是红色的暗色印记,都是...... 不知不觉中,沈定海垂在身侧的拳头捏得咔咔作响,额上的青筋暴起,他不可置信地看向冉冉。 “是我想的那样吗?” 冉冉没有回答,她闭上眼睛,两只小手迅速成决,双手合十之际,她双眸一睁,空气仿佛被引爆一般。 一身普通的道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狂风亦将沈定海吹得眯起眼睛。 眨眼间,四周的景象迅速发生变化。 斑驳脱落的墙皮重新回到墙上,暗红的印记消去,墙壁恢复光洁。 海绵垫撤去,小盒子消失,满满当当的家具将房间塞满。 窗外日升日落,满墙的爬山虎枯荣交替。 风息景停,最后画面定格在一个清晨,暖融融的阳光照进来,窗口的爬山虎也晒得慵懒。 一个穿着大人衣服的小女孩站在窗边,伸出手温柔地抚过爬山虎叶子,脸上的笑容比阳光还要温暖。 冉冉和沈定海站在房间里静静看着这一切。 虽然沈定海从未见过安安,但一种莫名的感觉指引着他,他知道这个小女孩就是安安。 喉结艰难滚动,他喑哑出声,“你好,安安。” ------------ 第18章 你好,安安 安安惊喜地睁大眼睛,小跑着朝冉冉和沈定海的方向奔去。 下一秒,她径直从沈定海身体里穿过,像穿过无色无味的空气。 沈定海睁大眼睛,“这...”冉冉安慰他,“对安安来说,我们现在就像鬼魂一样,她是看不见我们的。” 小小的身影直奔门口,欢喜地跳起来,“妈妈你回来啦!” 沈定海随着冉冉的目光看去,只见门口站着一个温柔的妇人,她满脸笑意地将安安搂进怀里,轻拍她的后背。 母女俩手牵手将刚买的新鲜菜放好。 安安蹬上小板凳上,站在水池前洗菜,窗外的爬山虎绿意盎然,风一吹像在对她笑盈盈地招手。 母亲站在旁边将洗好的菜切成块或者丝,菜板上响起的噔噔声就是家的声音。 嗞啦一声,备好的菜滑入锅中,烟气升起,狭小的家里没有抽烟机,安安被呛得冒出眼泪,还不停对妈妈比着大拇指。 “好香好香,现在就想吃到!” 说完她便像小馋猫一样,伸出小手要去捻锅里的菜。 妈妈温柔地拍掉她的手,对她摇摇头,示意还不能吃。 岁月静好,时光安然,沈定海看着不自觉露出笑意。 很快,妈妈炒好两个菜,一荤一素,刚刚好够安安和她吃完,安安吃下碗里最后一口大米饭,胃里发出咕嘟的声音。 妈妈比着手势:安安没有吃饱吗? 安安捂住小肚子,果断摇摇头,“吃饱啦,安安一直都是这个饭量。” 沈定海面上浮现不赞同,“小孩子的饭量会随着年纪增长越来越大,怎么可能一直都是一个饭量。” “安安没有说实话。” 冉冉听了忍不住摸摸自己的肚子,“二侄子说的没错,冉冉的饭量就是越来越大的。” 沈定海眼中出现阴霾,“所以一切并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美好,贫穷就是隐藏在这个家庭上空的阴云。” “随时可能对冉冉和她妈妈降下雷暴。” 画面一转,窗外的天空乌云密布,爬山虎被瓢泼大雨打得直不起身子。 安安躺在狭小的床上,整张脸烧得通红,额头上却没有一丝汗意。 沈定海皱起眉头,“这样很不好,成年人长时间发烧都对大脑有损害,更何况是还在发育的小孩子!” “而且得出汗才能退烧,安安的情况很危险!” 他说着就要走上前去,却被急急忙忙跑进房间的母亲径直穿过身体。 冉冉看向沈定海,“二侄子,我们只是旁观者,没法给安安提供帮助。” “而且你忘了吗?现在在我们眼前发生的,是过去的事,过去无法改变。” 沈定海的动作一怔,他看入神竟忘了...... 安安已经死了,这孩子的悲剧已成定局。 沈定海忽然丧失了继续看下去的勇气。 房间里,母亲跌坐在床边,急急对着慢慢悠悠走进门的男人打着手语: 救救她!救救她!求求你! 母亲一遍又一遍重复着这三个手势,男人的脸上满是不耐烦。 “知道了!真没想到一个哑巴婆娘还能这么烦人!” 沈定海气得攥紧拳头,像是在给某个罪人判刑一样,“这就是那个男人?” 冉冉点点头,“就是他。” “安安的妈妈选错了!这个男人并不善良,他愿意救安安完全是因为有所图。” 沈定海的眉头皱得可以夹死苍蝇。 冉冉一直盯着安安的妈妈,难以移开视线。 “二侄子,我们是旁观者,所以才看得清楚。” 冉冉垂下眼睫,“对于急着救安安的安安妈妈来说,这个男人是救命稻草,是大恩人。” “她只是一个想救孩子的母亲而已,她没有做错,错的一直都是恶人。” 沈定海叹息一声。 随着这声叹息落下,眼前的景象发生变化。 原本独属于母女俩的小天地有了第三个人的加入,像原本正确的五线谱被插进一个不和谐的音符。 优雅动听的音乐中混进一声突兀的噪音。 安安从高烧中缓过来,每天的阳光仍旧会照在翠绿的爬山虎上,只是她脸上却没有了当初的笑颜。 她能跑能动,但绝对称不上健康。 她沉默着走进房间,像原来一样将买来的菜放好、洗净、切盘,一切都是她一个人完成。 她身边没有了当初牵住她手的那个小小身影。 年幼的安安无法理解母亲的沉默,她看着她,身上的痛化作眼里的恨,仇恨在幼小的心灵里生根发芽。 只是她不知道,一言不发的母亲,身上有着比她更严重的伤痕。 沈定海气得浑身发抖,想发泄却无法做到,“都是那个人渣的错!她们招来了一个魔鬼!” 冉冉看着,眼里满是落寞,“安安和母亲以为迎来了一场救赎,但其实等来的是比魔鬼更可怕的存在。” 下一秒,场景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家里原本还算值钱的家具都消失不见,随处可见空荡荡的酒瓶,男人酣醉在榻上,安安蹑手蹑脚地接近他。 只是还未真正靠近,面前怪物一般的男人就猛然睁开眼睛,他眼里根本没有丝毫醉意。 冰冷的眼神像锋利的刀刃闪着寒光。 “小杂种,果然是你偷老子的钱!想死就直说,老子我成全你!” 恐惧瞬间攫住安安,让她动弹不得,她惊恐出声:“那是妈妈攒给我上学的!不是你的买酒钱!” 妈妈赶回家时,安安只剩下半口气。 ------------ 第19章 人性百态 原本绿意盎然的小窗台只剩下高空乌云里不断穿梭的雷暴,暗蓝色一闪而过,像游龙在其中穿梭。 妈妈急急地朝男人打着手语,满布眼底的红血丝都在叫嚣着仇恨。 “我说过!别再伤害她!” “别再伤害她!” 男人动了动唇角,眼神阴鸷如冰,“唧唧歪歪的婆娘!老子是不是说过,老子不打她就打你!” “犯贱皮痒是吧!这么想被我打!”男人随手捡过地上的酒瓶就朝妈妈扔去。 “砰”的一声,瓶子砸在地上,溅开绿色的晶花,妈妈被男人用力推倒,手掌按在地上,鲜红的血渗出来。 伤口中瞬间扎进数不清的细小绿色玻璃。 男人骂骂咧咧,“艹!真是个蠢货!你把手伤了谁给老子做饭?!你想饿死老子?!” 他提了拳头就要往妈妈肚子上捶,门外忽然响起猛烈的敲门声。 “里面的人开门!是不是有病啊,一天到晚打砸抢摔!有没有考虑过周围人的感受?!因为你大家都不过安生日子了?!” 男人闻言朝地上的妈妈吐了口口水,这才直起身子晃晃悠悠去开门。 门一被打开,门口女人的嘴更加停不下来。 “做人能不能有点素质?!我瞧你长得挺周正一小伙,怎么做事做成这样?!” 男人拉直嘴角,脸上都是不耐烦,“我管教婆娘关你屁事!” 女人一听不乐意了,她大喊一声,“哥,你快来!” 喊完她看着男人,眼里都是嫌弃,“不关我的事,那我管教我哥也像你这么吵,大家都别过了呗!” 男人懒得再废话,抬手就要将门合上,一个又高又壮的彪形大汉站在了女人身后。 “哥,这男的说他吵我们,不关我们的事!你教训教训他!” 大汉伸出大手将缝隙格挡住,不让男人关门,“就是你吼我妹啊!” 男人低头收回手,语气变得弱势起来,“没...没吼,跟美女开几句玩笑,大哥别当真!” 大汉一拳重重捶在门上,将整层楼都震得抖三抖,“以后还吵不吵了!” 男人目光躲闪,不和大汉对视,“不吵!肯定不吵!以后我给家都贴上木地板,再管教婆娘肯定吵不到您两位!” 欺软怕硬和人性中的恶表现得太过强烈。 女人听了这话才露出满意的神色,她眼珠子转了转又道。 “我们这楼建的不好,隔音效果差,光是在上面走道都吵得不行。” “你要贴就给这一层走道都贴上吧!免得我整天听到噔噔噔的声音,烦得很!” 男人的笑僵硬了一瞬,很快又恢复,“听美女的,都贴!我再多弄点海绵垫,软乎了重物掉在地上都没声!” 女人惊喜地笑起来,“是吗!那感情...” 只是她话还没说完就被大汉打断了,大汉牵过女人的手就要走,他收起怒容冷静道。 “海绵垫就不必了,木地板给你自己家贴就好。” 男人低着头,好像很是不好意思,“那哪行啊!美女提的意见得听!” 大汉走之前往屋内看了一眼,瘫坐在地上流血的妈妈被他像空气一样忽略。 两人一走,男人的脸色阴沉无比,他“砰”地一声关上门,自然也就没听到走道里两人小声的对话。 “哥,有冤大头愿意出这个钱给楼隔音,以后就吵不到我们家了,你为什么不答应?” 大汉面色怪异,“这个人打老婆孩子打这么狠,一见我又跟见了猫的老鼠一样...” “表现出来的反差太大,他多半是个很阴暗的人,这种人,最好别招惹。” 女人睁大眼睛,“他吵我们,本来他就该做这些措施,我们才是有理的一方!” 大汉摇摇头,“小人才不跟你讲道理,生活中一定要对这种小人敬而远之,妹子,听哥的没错。” “以后离这家人远一点。” 女人皱起眉头,“这家女的小的都倒霉得很,天天被男的打,有次我在楼底下见过那个小孩...” “小小年纪瘦得皮包骨,青天白日脸白得跟女鬼一样,差点没把我吓死,我当场就把她骂了一顿!” “女的更晦气,还是个哑巴,骂她她都不会还嘴的!母女俩都是一副衰样!” “要不是这次太吵了,我才不想去敲他们家的门,平白沾了霉气!” 沈定海看得拳头咔咔作响,“这人怎么这样?!知道安安她们被家暴不帮忙也就算了!背地里还...” 他一口气堵在嗓子眼,不上不下,“气死我了!” 冉冉倒是表情平静,“可这就是人性,复杂多样。” “世上有像二侄子你这样充满正义感的好人,也会有像这个阿姨这么冷漠、甚至嘲讽苦难者的人...” “安安继父那样的坏人在这个世界上也有很多。” 冉冉看着关上的404铁门,大大的眼睛里满是沉静,“玄门子弟的使命,就是发挥自己的能力。” “冉冉作为强者,要使善良的弱者得到保护,令作恶的坏人得到惩罚。” 沈定海顺着冉冉的目光看向大门,喉头酸涩。 “只可惜,安安还在的时候,堂姑你没有来......” “是的,冉冉来迟了。”冉冉捏紧小拳头,“但死灵困于形体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 “如果我们能让安安的灵魂从躯体中解放,这...也算一种保护。” “那我们就做成这件事!”沈定海的目光锐利起来。 “安安生前过得那般痛苦,死后总该过过松快日子。”他咬紧牙关,“这样一想,江雅丽还真是可恶!” “她费尽心机做这个仪式想让我大哥跟她在一起,应该知道这一点吧?” 冉冉眼中浮现思索,“其实大多数术师在传授仪式注意事项的时候都会告知。” “只是活着的人本就是为了贪欲才会做下这些,他们一心都在自己的所思所念上,自然也不会在意死灵的感受。” “那就好。”沈定海握紧拳头,“我可不想放过这个悲剧中任何一个坏人!” ------------ 第20章 胆小鬼 床上的安安能动了,但她一句话也不愿意说,只是一直盯着窗外的景色。 现在没有暖融融的阳光,也早就过了爬山虎繁盛的季节,寒风一声紧着一声。 男人随意吃了两口饭,开始翻箱倒柜找钱,找到后他就拎着酒桶出门打酒去了。 沈定海瞧着叹了一声,“安安家的条件比之前还差上许多,继父是个只吃不做的,长久下去...” 冉冉懂他的意思,就靠安安妈妈没日没夜工作的那点钱,根本养活不了一家三口。 小小的房子里,妈妈将她特意留下还热着的饭菜端到安安面前,安安一言不发地吃了。 冉冉能明白的道理,安安也知道,就从每天入口的吃食她也能感觉到,她家的条件一天比一天差。 即使妈妈留给她的已经是菜里最最好的部分。 她迅速吃完,然后扭头看向窗外,瞧也不瞧妈妈一眼。 在妈妈走过来收走小桌子上的空碗盘时,安安突然抓住了妈妈纤细的手腕。 “妈妈,我们要离开他。” 妈妈的身形一滞,她没有回应安安,仍旧沉默着收拾碗碟。 安安瞪大眼睛,眼里都是不可置信,“你不愿意?” “他是救了我一命,可我们还他的东西已经够多了!妈妈,我们得离开他!” 妈妈的身体微不可察地颤抖起来,她耳边响起无数次深夜里,那个男人趴在她耳边的低语。 “你要是敢带着小贱种跑,天涯海角,我也会找到你们。” 妈妈摇摇头,隐去眼底的泪意。 安安一把将碗碟挥落在地,她尖叫,“胆小鬼!” “你就是个胆小鬼!我如果被他打死了,那就是你害死的!都是因为你这个胆小鬼!” 沈定海听得心头一窒,他低声喃喃,近乎自言自语,“安安不能这么说...那是最爱她的妈妈......” 安安歇斯底里,周身满是不属于小孩子的戾气和绝望。 妈妈颤抖着蹲下,一点点将碎掉的碗碟拾起,锋利的豁口割开皮肤的肌理,她也浑然未觉。 沈定海说不出话,他亦无能为力。 冉冉用小手牵住他的大手,“二侄子,这是恶人的错。” 稚嫩的童音却有安定人心的魔力,沈定海听了只觉涌上大脑的气血渐渐平静下来。 可画面一转,妈妈自尽在房子里。 破衣服结成的绳子悬在顶上,五颜六色的长长一条,妈妈的面容并不狰狞,却也说不上安然。 已经凝固的眉眼沾着悲戚,窗外的风吹进来,将她手里的纸条吹落。 纯白的纸张上写着歪歪扭扭几个字: 对不起,安安,妈妈是个胆小鬼。 安安恢复行动自由的第一天,回家看到的就是这个画面。 小小的房间没有饭菜的香气,只有寒风吹过时,妈妈晃动的衣角。 安安的妈妈死在了被她骂胆小鬼的那个冬天,她的身上满是从未痊愈过的青青紫紫的伤痕。 失去妈妈庇护后的安安日渐明白,招来一个恶人很容易。 放纵、美色、金钱、暴戾,这些都可以轻而易举吸引到阴暗的恶人,但想摆脱恶人却难如登天。 更何况她只是一个没有力量的小孩。 家里没了伺候男人的人,他变得越发暴躁,这所有的愤怒都由一具小小的躯体接收。 劣质的木地板早就遍布整个楼层,一踩上去就会嘎吱作响,男人便又不断从垃圾堆捡些别人不要的海绵垫回来。 有了这两样东西的遮掩,男人甚至会将安安从房内打到房外。 一整层楼,安安无处可逃。 她的惨叫声听得人心颤,但没有一户人家愿意开门。 沈定海气血翻涌,“这会儿又没人觉得吵了?!” 男人将安安的头撞向403的铁门,发出震天的响声。 安安努力朝楼梯口的方向爬去,男人便跟在她身后慢悠悠地走,喝了酒的身子摇摇晃晃。 403的门被小男孩子偷偷开出一条缝,他好奇的眼睛还来不及瞟到安安的方向,门就被大人一把合上。 话语声被铁门隔绝开来,,沈定海隐隐约约听得是: “男的的老婆被女儿克死了,他心里有气撒火呢,女娃娃拖油瓶一个,看着心烦,换我也天天揍!” “你不许再看了,快去做作业!要不明儿老师说你你又要哭鼻子!” 一扇门,却像是两个世界的鸿沟,内外的天地相差之大让沈定海触目惊心。 他已经可以预见后续的发展,更何况这个悲剧的结局早已经写好。 安安的身上总是新伤未愈,又添新伤,她的身子一天比一天虚弱。 最后安安死在一个寒风呼啸的夜晚,她甚至没来得及看到来年翠绿的爬山虎在窗口跟她招手。 男人对外说不知道安安去哪了,但多半像她妈妈一样自杀了。 街坊邻居同情他,遇到这样一对晦气的母女,不想活还要连累旁人。 只有男人知道,安安的身体在哪,他将她塞进一个小小的盒子。 死人的身体过一段时间会变得僵硬,在男人翻箱倒柜找到能放置安安的盒子后,她的尸身已经僵化。 男人费劲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强将她塞进去,他准备等个合适的时机带出去扔掉。 但他并不知道安安的灵魂并没有消散,而是一直徘徊在房间里,将他的所作所为尽收眼底。 安安看男人看得越久,心里的怨恨越多,她也因此变得越来越强大。 没过多久她便有了一些力量,用来装神弄鬼吓唬男人。 男人日夜难眠,他快被逼疯了,于是花光所有积蓄打听到一位大师,求他救救他。 男人说他一生积德行善,却被恶鬼缠上,那鬼总在午夜梦回之时恐吓他。 大师施展法术令他口吐真言,男人一脸惊恐,大师却答应救他。 大师随男人来到家中,平静道:“我可以救你,但你要支付我一个报酬。” 男人面色难堪,“大师您能不能行行好,我为了打听到您的消息已经花光所有钱,现在支付不起您的报酬。” 大师伸手指向柜子,“你只需将柜子里的盒子交给我,我便可保你性命无忧。” ------------ 第21章 沈家的自尊心 听到大师这样说,男人的表情更加惊恐。 他原本害怕花费那么多钱最后只找到个装神弄鬼的骗子。 可现在站在面前的人白须飘飘,只是捻捻胡须便像有火眼金睛一样,透过柜子门看出里面放了盒子。 可见是有真本事的,男人却更加惶恐起来。 他搓搓手,不好意思道:“大师说笑了,一个小盒子值什么钱?怎么能用作支付大师的报酬?” 大师神色未变,“善人何必明知故问,这盒子里的东西留与你,有害无益,给我倒能有些作用。” 沈定海看着眼前的一幕,不可置信,“这个大师是好的还是坏的,为什么要安安的尸首?” 他简直要抓狂,“而且他怎么能叫一个打死小孩的人渣善人?!” 冉冉耐心解释,“善人是术士对普通人的一种称呼,并不是他真心觉得安安的继父是个好人。” “至于这个老爷爷要安安的尸体...可能他就是爸爸妈妈说的那种,不走正道的邪师。” “妈妈说过,尸体在邪师手里能发挥非常大的作用,以此牟利,往往千金不止。” 沈定海害怕起来,“能理解要发家致富的心,但钱可不是这么赚的。” 他咽了口口水,“堂姑你跟我讲讲怎么个有用法?” 冉冉眨巴眼,她喜欢有求知欲的晚辈,自然十分乐意为二侄子解惑。 “邪师会对亡故者的尸身进行仪式加持,使死灵长久不散,即使脱离欲望,也能继续在世上停留。” “这种仪式也会加深灵魂的贪欲,同时令它们变得更加暴躁愤怒。” 沈定海眨巴眨巴眼睛,“这是不是就是通过外在力量,强迫灵魂和尸体继续联系在一起。” “堂姑你说过灵魂继续困在尸身里,对它们来说很痛苦,灵魂越痛苦自然就会越暴躁愤怒。” “而死灵吸收的负面力量越多,就越强壮,所以这样发展下去,灵魂就会变得越来强大。” 冉冉重重点头,露出一排甜甜的小米牙,“二侄子聪明!” 沈定海被夸得找不着北,堂姑小小年纪就能有这样的玄学造诣,是当之无愧的天才。 被一个小天才夸聪明,这还是沈定海头一回体验!感觉非常美妙啊! 冉冉根据二侄子的话总结道:“邪师从某种程度上讲,就是在培育强大的恶灵。” 沈定海满脑袋的疑问,解开一个还有一个,“那养恶灵又有什么用?” “培育成功之后,自然就是售卖。” “卖?!卖给谁?”沈定海很是震惊。 冉冉摊摊手,“卖给那些又有钱又贪欲过剩的人。” “比如江阿姨。” 沈定海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江雅丽就是花大价钱从类似的邪师手里买到了安安的灵魂!” 冉冉点点头,“准确来说是安安的灵魂和尸首,这两者在经过邪师仪式加持之后已经成为一体了。” “拥有安安的尸首,自然就拥有安安的灵魂。” “自江阿姨在邪师指导下向安安供奉之后,她就和安安形成了一种绑定关系。” 沈定海毛骨悚然,“妈呀,和死人的魂魄绑定,江雅丽也真够狠的!” “江阿姨已经被贪欲蒙住了双眼,在她看来,死灵一点也不可怕,反而像满足她愿望的阿拉丁神灯。” “因为这种绑定关系的存在,只要江阿姨有所求,死灵就会发挥它的力量,去做到那些匪夷所思的事。” 冉冉皱起两条小眉毛,“如果二侄子你知道完成供奉的过程是怎样的,就能明白江阿姨为什么不害怕绑定了。” 沈定海的声音抖起来,“什...什么意思。” 冉冉看着他,“因为供奉的过程远比和死灵绑定邪恶、恶心,江阿姨连那个过程都能忍受,自然就不会害怕。” 心底有一个声音在不断呼喊,别听别问!但沈定海还是压抑不住心里的好奇。 “堂姑你展开我跟讲讲呗。” 冉冉睁大眼睛,只是跟她来见了一趟安安,二侄子的胆子大了很多嘛!她这个长辈要努力跟上晚辈进步的脚步! 冉冉强撑勇气道:“江阿姨先要把她自己的血献给安安,在每天的子时,涂抹在安安的尸首上,然后...” “停!”沈定海面色苍白,几乎忍不住胃里那股翻腾的感觉,他艰难道。 “我没听错的话...堂姑你是说把人的血涂在......”沈定海捂着肚子,声音虚弱无比。 冉冉冲他点点头,“冉冉都跟二侄子说过很邪恶恶心了,二侄子还要继续听吗?” 沈定海缓缓神,他堂姑真乃神人也! 不仅知道过程,还能面不改色地说出来。 一个小孩子都能做到,他一个大男人有什么好胆怯的! 沈定海不知道的是,冉冉也害怕,也觉得恐怖,只是她一心想着她作为长辈,不能在二侄子面前露出怯色。 根本没有什么面不改色,完全是强装镇定。 犹豫片刻,沈定海唇色发白道,“那后面的内容和这个比,是更那啥...还是没这个恶心。” 冉冉嘟起小嘴,嘴硬道:“冉冉觉得还好。” 沈定海做好心理建设,“堂姑你说吧,我能接受。” 冉冉也悄悄吸了一口气,给自己鼓劲,“之前说的那一步要持续七七四十九天才算完成,可这样仪式也只完成了一半。” “后面就需要江阿姨在安安的尸首上每天取下尸血,点在眉心...” 沈定海的表情已经扭曲得不成样子,但那份顽强的自尊心还是迫使他死死憋住不开口。 他不要输给一个萝卜头小娃娃啊!!! “和舌尖处。” 这四个字一说完,沈定海便再也忍不住呕吐起来。 一阵几近虚脱的反胃过后,沈定海只剩下哀鸣,说出来的每个字都像蔫了的野草。 “堂姑,你不会要告诉我这一步也要持续七七四十九天吧?!” 冉冉忍着害怕的泪意点点头。 沈定海这才发现冉冉的不对劲,他赶忙将人抱在怀里,声音轻柔无比,“这是怎么了?” 冉冉委屈地瘪瘪嘴,然后赶紧摇头,泪水像断了线的水晶珠子一样被甩飞。 “冉冉是长辈,二侄子都没有害怕,冉冉一点都不害怕。” 沈定海一拍脑袋,立马懂了。 原来他冉冉堂姑的自尊心比他还强呢! 他们沈家人这刻入基因的好胜心啊,让他们两个胆子小的在这鬼宅聊上了,还是这么炸裂的内容。 ------------ 第22章 贪欲 沈定海满心想的立刻从如何得到冉冉的夸奖,变成怎么哄好小奶团子。 “堂姑你真的误会了!我怎么可能不害怕,我怕得要死!刚刚都怕吐了!” 冉冉脸上汹涌的眼泪止了些,她吸吸小鼻子,“可是二侄子你都没有说害怕。” 沈定海一脸沉痛,“有些怕,无需言语。” 他看着冉冉目光炯炯,“我都出现生理反应了还能有假?!我真的非常害怕!骗你是小狗!” 冉冉抽抽噎噎道:“可是二侄子你本来就想做冉冉的小狗,这不是满足你的心愿了吗。” 沈定海:...... 堂姑能成为天才不是没有原因的,这惊人的记忆力就注定她不同凡响。 沈定海万万没想到他随口说的一句玩笑,被小团子当真,还放在了心上。 他尴尬地一拍脑袋,“那骗你是小猪,当小猪很有可能被宰掉吃肉肉,你侄子我多惜命一人啊!” “这个誓言够重了吧?” 冉冉点点头,“那冉冉相信二侄子。” 她睁着一双水雾朦胧的大眼睛,“本来冉冉也很奇怪,二侄子那么怕鬼鬼,怎么会不怕这种邪恶的仪式呢?” 沈定海潇洒一笑,“完全是装的,就我的胆子我会不怕?真是开玩笑!” “那二侄子比冉冉还要害怕吗?你都没有吓哭。”说着冉冉的嘴巴又有向下扁的趋势。 沈定海拍拍冉冉的背,“那我都吓吐了,这还不比吓哭严重么!” “我肯定比冉冉堂姑害怕多了!” 冉冉破涕为笑,她从沈定海怀里跳下来,面朝他背起双手,努力将一张小脸绷得严肃。 她做出这副表情时,晶莹的泪珠还挂着她长长的眼睫毛上。 “冉冉虽然害怕,但没有二侄子害怕,还是合格的长辈。” 沈定海扶额无奈地笑起来,他这个堂姑,小小年纪,对做长辈的执念还真是深啊! “不仅合格,还非常优秀!”他竖起大拇指,“要是没有堂姑你,我已经被安安欺负惨了。” 冉冉满足地笑起来,两只眼睛弯成两道甜甜的月牙儿。 沈定海心知这是安抚好了,他松了一口气。 然后他后知后觉地发现,他竟然哄好了一个哭泣的小孩?!要知道他以前可是最讨厌小孩哭了! 而且他看见堂姑掉眼泪,一点都不觉得烦,他刚刚甚至觉得很心疼! 沈定海压下心里的惊异,果然还是因为冉冉堂姑太可爱的缘故。 换了别的讨厌的小孩,他应该还是想把人绑在柱子上,让他哭个够。 房间里男人和大师的拉扯还在继续,男人态度逐渐动摇,他已经将盒子从木柜中拿出来放在桌子上。 沈定海定睛一看才发现,这不就是冉冉堂姑在情景还原之前,在房子地板中间的那个小黑盒子吗?! 里面竟然装着安安的尸体! 破旧的木盒子大开,露出里面折叠起来、干瘦如柴的四肢。 很难相信,曾经生动活泼的安安是怎么被塞进这么一个小小的盒子里! 恶心的感觉再次涌来,冉冉所说的仪式好像真切在沈定海面前上演。 江雅丽是怎么一点一点将人血管里涌动的液体涂在这具瘦小的尸身上,然后又是怎么拿刀破开已经僵化的皮肤...... “能完成这种邪恶仪式的人还能叫人吗?江雅丽简直比变态还变态!” “正常人谁会相信这种事,她不仅相信,还真的去做了!” 极致的愤怒和恐惧过后,沈定海浑身上下都透着满满的无力感,他哽咽起来。 “而安安...她活着就经受了那么多痛苦,为什么死后还不得安宁...魂魄都要被用来满足这些人渣的贪念!” 冉冉伸出小手,大人的手对于她来说太大,她握不住,她便牵起沈定海的指头。 “我们会把安宁还给安安的。” 眼前的景象还在上演关于人的欲望。 得知这位大师对尸体有追求之后,男人脸上笑意渐起,他眼中闪动着贪婪的光。 “说了这么多,我感觉大师你很想要这盒子里的东西呢!” 大师捻住胡子的手一顿,他冷哼一声。 男人脸上的笑容越咧越大,“虽然我就是个老实人,不懂这些玄乎的东西,弄不明白一个死人好在哪儿。” “不过对我来说没有价值,但对大师你肯定不一样,能让你这样的大师产生想法的东西,想必很是珍贵。” 他激动地搓搓手,“我不求大师你能给我同样珍贵的回报,但给点钞票意思意思也可以。” 白衣老者眼中闪过一抹冷光,“你倒是机灵,那你想要多少钞票?” 男人捏紧拳头,朝白衣老者示意,“这个数!” 白衣老者老神在在,眉毛都没抬一下,“十万?”男人见状眼中立刻闪过一丝精光,“不,一百万!” 白衣老者忽然笑了,他假装没看出男人是突然改口。 “善人这样是不是有些太贪心了?” 男人谄媚地笑起来,“这怎么能叫贪心呢,想必像您这样的大师,从指头缝儿里漏点儿给我都有这个数了。” 见男人一直贼心不死,白衣老者弯了眉眼,只是里面却没有真心的笑意。 “一开始是善人你求我救你,在下大发慈悲,愿意施以援手。”他捋捋花白的胡须。 “怎么善人现在反倒讹到在下的头上?” 男人一想到他要是能有一百万,就有喝不完的酒,而且他也不用再住在这个小破垃圾堆里! 他还能拿着钱去装阔,吸引那些有钱的富太太上钩,捞到更多钱。 这样利滚利,这辈子他都不用再为钱发愁了! 一想到这样的场景可能变为现实,男人就心热不已,他急急道:“这不是此一时彼一时嘛!” “那时我并没发现大师你对我有所图,自然不敢开口提条件。” 白衣老者的脸色骤然冷下去,“我对你有所图?” “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这样对我说话?!” 白衣老者的须发和衣袍开始无风而动,十分明显的发怒征兆。 “原以为是个讲得通道理的,没想到是个没有脸皮只会撒泼的蠢货!对付你这样的人,我不知道有多少种手段。” “我告诉你,这盒子不管你是愿意,还是不愿意,我都拿定了!” ------------ 第23章 长辈的执念 男人尖叫一声,“你想干什么?!这里可是我家!” 白衣老者冷笑一声,“你家?你信不信我在你家结果了你,不会有第三个人知晓此事。” 沈定海听着很是满意,他希望这位大师快点动手,他和冉冉堂姑很乐意当见证这件事的第三者。 男人惊恐地瞪大眼睛,“你不能这么做,我楼上楼下都是邻居,这房子的隔音也很差!” “只要我喊救命,马上就会有邻居来帮我的!” “说你是蠢货你还真是蠢货!”白衣老者左手捏决,“我要杀你不过弹指一挥的事...” “在杀你之前掐个默语咒又有何难。” 原本还乐于欣赏恶人们狗咬狗戏码的沈定海忽然变了脸色。 “弹指间杀人?!他真有这么厉害?” 冉冉盯着白衣老者仔细看,似乎要将人盯出个洞来。 “冉冉没从眼睛里看见心虚,这位邪师老爷爷的话应该是真的。” 沈定海顿觉不妙,他忽然道:“堂姑,安安过世有多久了,离现在应该有些年头了吧?” 冉冉一脸懵,“二侄子怎么突然问这个?” 沈定海看着白衣老者,很是紧张,“万一安安的悲剧离现在没过去多久,那这个厉害的糟老头子不就有可能还活着!” 冉冉掐起软软的小指头数数,“距离那个糟糕的冬天,安安家窗外的爬山虎已经又绿过十次了。” “那不就是十年,万一这个糟老头子身体硬朗,过了十年他真有可能还活着!” 冉冉摇摇头,“远远不止十年。” “就冉冉眼睛看到的,邪师老爷爷并不真的是老爷爷,他是用幻形符变化成老了的样子。” 冉冉看向沈定海,“真实的邪师老爷爷应该才五十几岁。” “再加上他肯定学习了一些延长寿命的法术,所以...” 冉冉睁着一双大眼睛无辜道:“很可能二侄子你老了,这个邪师老爷爷还活着。” 沈定海一脸痛苦,他就这么被小娃娃堂姑扎心了啊! 哀痛完他不可思议道:“玄学也太神奇了!竟然还能改变外貌?!” 冉冉伸出小小的食指朝他摆了摆,一脸高深莫测,“不是哦。” “随意改变容貌是神仙才能做到的事,玄门手段还差得远,冉冉说的幻形符是只改变肉体的衰老程度。” “邪师老爷爷其实还是他自己的样子,只是改变了普通人看到他的模样。” 沈定海恍然,“只是我们的视角是这样,像冉冉堂姑你这么厉害的小天才一眼就能看穿他的伪装。” 冉冉骄傲地昂起头,“是哒!” 沈定海嘀嘀咕咕,“也就是说这个邪师弄了个老版的他自己来骗人,但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冉冉闻言面上有些不服气,“因为这个样子更有说服力,大家都对老人家的样子很信服。” “一看到术师白胡子飘飘就会下意识觉得他很厉害,认为他肯定法力高深、有真本事。” 冉冉撅起小嘴,“但反过来,像冉冉这样的小朋友,大家都不太信任呢!” “哪有,我们大家都知道冉冉很厉害!”,沈定海不停安慰着气呼呼的小萝卜头。 冉冉小手环胸,“那也是冉冉解释好多遍大家才信的,比如国栋。”她将脸别到一边不看沈定海。 “二侄子你甚至是在冉冉对你用术法之后才相信冉冉的!” 沈定海尴尬地笑起来,“那不是我有眼不识泰山,狗眼看人低嘛!堂姑你千万别放在心上。” 冉冉这下顾不得生气,她张着小嘴惊讶地看向沈定海,“二侄子,你真的好喜欢做小狗哦!” 沈定海:...... 这个玩笑永远过不去了是吗?! 但冉冉堂姑没继续迁怒他就很好了。 沈定海委屈道:“这个也不能太怪罪我,在普通人看来,小孩子都是需要被呵护的弱小存在。” “像堂姑你这样小小年纪,却本领高强的小娃娃,我感觉全世界也找不出第二个了!” 冉冉听得一脸骄傲,“二侄子你说的对。” “爸爸妈妈经常说冉冉是玄门传承至今的独苗苗。”她眨巴着大眼睛,“这个应该就是全世界独一无二的意思。” 沈定海有些讶然,“堂姑你在山上没有别的小朋友陪你一起玩吗?” “和冉冉一样的人类小朋友没有哦。”冉冉摇摇头,看着沈定海心疼的神色,她竟反过来安慰他。 “但冉冉也没有很孤单寂寞,有别的小动物朋友陪冉冉,比如冉冉养的狼崽崽小狗!” “还有花花朋友、藤蔓朋友,还有鬼鬼朋友哦!冉冉没有二侄子想得那么难过哒!” 沈定海睁大眼睛,冉冉真的太懂事了。 他在冉冉这个年纪一天到晚想的都是怎么惹小妹生气,或者把大哥揍一顿。 看见老爹被他气得吹胡子瞪眼的,他就更兴奋了,跟一只越拆家越兴奋的二哈没区别。 “堂姑真是世界上最可爱的小孩!”看见冉冉不赞同的眼神,沈定海立马改口。 “更是世界上最可靠的长辈!” 冉冉立刻满足地笑起来,那小模样可爱地让沈定海忍不住摸摸冉冉的小脑袋。 本来还一脸笑盈盈的冉冉立刻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 “晚辈怎么能摸长辈的头,成何体统!” 十分有气势的话,但被萌萌的小奶音喊出来,一点威慑力都没有,只让人觉得可爱极了! 沈定海听了甚至想把冉冉搂进怀里继续摸头,堂姑小脑袋上的头发又细又软,是所有幼崽专属的绒毛。 rua起来跟摸小猫咪一样,沈定海简直不敢相信,世界上竟然会有这么可爱的小孩子。 但沈定海忍住了。 他再摸下去冉冉堂姑肯定会更生气的,谁忍心让这么可爱的小朋友生气难过呢! 冉冉见沈定海还是一脸慈爱地看着她,她一点消气的迹象都没有。 慈爱的表情应该是她这个长辈对他露出来才对,二侄子不能这样看着她! 冉冉双手叉腰,气势汹汹道:“二侄子你立刻弯下腰,让冉冉摸回去。” “要不冉冉不会原谅你的!” ------------ 第24章 我更强 沈定海哪敢不应,他连忙低下头,生怕迟一秒,冉冉就不理他了。 开什么玩笑!他现在可是在鬼宅,离开冉冉堂姑这个大腿,他一秒钟也活不下去! 冉冉如愿以偿地摸到了沈定海的头发。 二侄子的一头绿毛又硬又扎,冉冉只是碰了一下就赶紧收回手,“冉冉摸好了!” 沈定海一抬起头就看见冉冉嫩生生的小脸上挤出一个慈爱的表情,那模样,别提多违和了! 他难受地咧起嘴,眉毛皱得像要打结一样。 冉冉则毫无所觉,满心沉浸在她优秀的模仿中,以前爷爷奶奶外公外婆看她都是这个表情呢! 房间内,男人见白衣老者一脸气定神闲,就知道他不是在恐吓他,对方是真的可以悄无声息杀死他! 男人立刻改了口风,“我不要一百万了!您给我十万就行!” 白衣老者捏紧拳头,一股无形的空气波动涌向男人。 “我万万没想到,你还敢开口跟我要十万,要不要我先杀了你,然后给你烧十万的纸钱过去?” 白衣老者的声音蜕去苍老的伪装,变成大多数中年人那种低沉雄厚的声线。 男人哪里见过这种手段,他惊恐极了,想开口求饶,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 他不可置信地用手环住脖颈,可无论怎么摸怎么使劲,他就像被人毒哑了一样,只能不停张大嘴巴。 白衣老者冷笑一声,“你这副样子倒是有几分趣味,我改主意了,一百万我可以给你,并且不是纸钱,只是...” “你敢收下吗?” 随着这句话落下尾音,男人感觉他嘴里好像含进一团不知名的液体。 像一大口硫酸,在不断腐蚀着舌头和口腔内壁的同时,还随着他的吞咽,一点点流进食道里。 男人目眦欲裂,在地上痛苦地打滚。 这团液体仅仅在他的嘴里就给他带来想死的痛苦,他不敢想象他把东西咽进胃里会是什么感受! 一定会比火烧五脏六腑还痛苦许多倍! 男人一点也不想将那东西咽下去,可偏偏因为疼痛,他被腐蚀的口腔受到刺激,一刻不停地分泌唾液。 嘴里的内容物过多,人便无法抗拒生理上吞下去或吐出来的举动。 男人怕得不行,自然不想吞下去,可他吐不出来! 他甚至将两只手都伸进嗓子眼去抠,不断地干呕反胃,最后死命掐住自己的脖子,却仍然无法阻止那团液体滑进他的胃袋。 在更加剧烈的痛苦袭来之际,浑身像被水浸湿一样的男人死死抓住白衣老者的衣摆。 沈定海看得浑身冒冷汗,“堂姑,这个邪师做了什么?这个人渣怎么突然就倒地,好像还很痛苦的样子?!” 冉冉沉吟片刻,“应该是幻术,邪师老爷爷让安安的继父身处喝下一大口浓硫酸的幻景中。” “浓硫酸?!”沈定海光是想想脸就吓白了,但他还是一边冒冷汗,一边啐了男人一口。 “人渣一个,活该!” 冉冉继续道:“冉冉应该是在书上看到的,据说是以前玄门子弟互相用来恶作剧的小把戏,很好破解。” 沈定海被这话吓得龇牙咧嘴,“恶作剧?!谁会用浓硫酸来恶作剧?!” 冉冉眨眨眼,“并不是真的浓硫酸呀,只是幻术的模拟。” 沈定海傻眼,一个人嘀嘀咕咕,“那也够恐怖了!玄门还真是个和谐友爱的大家庭啊!” 他看着地上苦苦挣扎的男人,寒颤打了一个又一个。 “效果这么恐怖居然只是小把戏?真的不算是那种很厉害的术法吗?” 冉冉摊摊手,“确实是很简单的,冉冉当时只看了一遍就学会,虽然没有真正施展过,但冉冉有信心...” “现在就能还原出来,二侄子要试试吗?” 沈定海头都快甩飞了,“多谢堂姑的美意,真不用了!” 冉冉堂姑的话并不能作为参考,她说这是个小把戏,可能就类似于学神学霸说首都大学很好考。 并不能因此小瞧这个邪师。 他可是能弹指间杀人的! 按照冉冉堂姑的说话,如果没出什么天灾人祸,这个邪师应该苟活至今。 沈定海一脸忧愁,他原本是打算从鬼宅出去之后,让当年的所有和安安悲剧有关的人,一个一个受到惩罚。 外加一个如今的江雅丽。 但要是这个邪师很厉害,能跟冉冉堂姑不相上下的话,他就拿他没辙了! 毕竟在W市活了二十多年,他从没听说过什么玄门,和这种灵异事件扯上关系,也就堂姑来才开始。 除了冉冉堂姑之外,他根本不认识别的玄学高人。 况且没有这个邪师,根本就不会牵扯出江雅丽这事,安安也不至于死后灵魂不得安息。 可以说在安安这件事中,那个人渣继父排第一最该死,其次就是这个邪师了! 他要是不能得到惩罚,沈定海会觉得他的正义,不过是虚无缥缈的正义! “二侄子在想什么呀,脸色这么难看?” 冉冉歪歪小脑袋,“冉冉不是出尔反尔的长辈,二侄子不想体验那种术法,冉冉不会擅自施用的。” 沈定海摇摇头,“不是因为这个,堂姑...” “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可能有点冒昧,但你一定要原谅我的冒昧。” 冉冉堂姑那么热衷于当长辈,想来是不喜欢听到涉及她权威的问题的,沈定海知道,他作为晚辈问出口确实很冒昧,甚至冒犯。 冉冉眨眨眼睛,“二侄子问吧,冉冉一定知无不言!” 沈定海认真地看着冉冉,“我想知道,堂姑你和这个邪师谁比较厉害。” “如果邪师更厉害也完全没有关系的。”沈定海不知不觉又露出了慈爱的表情。 “堂姑你千万不要沮丧,你在我心里仍然是一个很好的长辈。” 冉冉撅起小嘴,这话她非常不爱听! “冉冉更厉害!” “冉冉比这个邪师爷爷更强!” 很有气势地说完,冉冉还不忘补上软软的一句,“冉冉真的没有吹牛皮哦!” ------------ 第25章 无宁 天才都有自己的骄傲,沈定海见冉冉堂姑一脸自信,便知她是真的认为自己比这个邪师强,不会骗他。 他的一颗心立时落了大半。 只是才安心没几秒,一个念头飞一般闪过,沈定海忐忑补充道。 “可是堂姑你不是被封印了吗?” “侄子相信封印前的你肯定能对付这个邪师,但现在的你...也可以做到吗?” 冉冉睁大眼睛,满脸懵然,“啊,冉冉把这一点忘掉啦!” 沈定海心头一紧,看见冉冉满是愧疚的小脸,执着于答案的他反倒安慰起冉冉来。 “没关系的堂姑,我只是好奇问一下,不会真的让你和他打架,我知道恢复实力的堂姑比这个糟老头子厉害就已经安心啦!” “那好吧。”冉冉听了甜甜一笑,“二侄子以后要是想揍这个邪师老爷爷,冉冉一定会把他揍到满地找牙哒!” 她没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沈定海却是下定决心。 从鬼宅离开后,他要多多了解玄学方面的内容,花重金聘请这方面的高人。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既然邪师费尽心机炼魂也只为获取钱财,那他花更高的价格一定能找到比这个邪师更厉害的人。 反正沈家有的是钱! 幻术不知道持续了多久,地上的男人浑身是汗,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他抓住白衣老者衣摆的手一直没有松开,其上裸露着狰狞的青筋,可见他在忍受怎样的酷刑。 沈定海猜测他是想开口求饶,但很可惜,他应该一开始就中了说不出话的法术,相当于掐断了他的退路。 不得不说白衣老者的确是心狠手辣。 即便沈定海知道地上的男人本质有多恶,他也不忍心再看下去。 “即便只是幻象,可人心理和精神上的痛苦是真的,这样恐怖的术法持续时间过长不会真的将人杀死吗?” 冉冉看着眼前惨烈的一幕,只是说:“有邪师老爷爷在,他不会让这样的事发生。” 沈定海一头雾水,“什么意思?” 冉冉看向他,“就是说,如果安安的继父撑不下去了,邪师老爷爷会想办法让他继续撑下去...” “对他施用恢复救治的术法。” 沈定海听得毛骨悚然,“救治是为了让人承受更大的痛苦?!” “那这根本不能称作救治!” 冉冉黑白分明的眼睛里都是澄澈,“冉冉只是从客观角度述说术法的本质。” “二侄子有没有听说过古代的极刑?” 沈定海皱起眉头,“听过,但一直不知道具体内容是什么。” 冉冉耐心解答,“极刑就是俗称的千刀万剐,极刑是古代王朝官方命名,而千刀万剐则是目睹了极刑实施过程的人,内心最直观的描述。” 沈定海闻言,脸色不知不觉变得苍白,“千刀万剐...我一直以为这只是对应受惩罚罪人的形容词......” “的确是形容词。”冉冉摊摊手,“是对受到极刑惩罚罪人的形容词。” “这项刑罚会将罪人浑身上下用绳子绑住,然后用利刃从绳子的缝隙间...” “够了!堂姑...你别再说了......”沈定海急急打断冉冉,“我已经知道你的意思了。” “每当罪人生命濒危,可以结束这残酷的折磨时,行刑人便会请来最好的医师、用最好的药材保住他的命...” “让他在有意识的情况下,继续承受这种痛苦...是吧?” 冉冉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沈定海,“直至罪人身体血肉模糊,再好的药材和再好的医师也无力回天。” 沈定海捂住眼睛,“难怪要命名为极刑,确实是痛苦的极致...”汗从他的额头滚滚而落。 待他终于缓过来,便见冉冉一脸要奖励给好学生棒棒糖的认可神情。 “二侄子真的很聪明,冉冉要多夸夸你!” 沈定海被鬼和玄门手段吓了一番又一番,现在很是虚弱,“能猜到这么残忍的刑法有什么好骄傲的!” 冉冉歪歪脑袋,“可这是书上的知识,能知道书上的知识难道不应该被夸奖么?” 沈定海苦着一张脸,“堂姑,大爷爷给你的参考书目到底都是些什么啊?” “这个知识点冉冉不是从爸爸给的书上看的,是冉冉在山里捡到的书。” 冉冉眼中浮现点点星光。 “这本书非常厉害,包涵了很多内容,所以冉冉经常想,写这本书的人得有多厉害呀!” “极刑的知识点,也是这本书教给冉冉的。” 沈定海抓狂,“不是什么东西都能被称为知识点,而且这书怎么听也不像是堂姑你这个年纪能看的...” “甚至越想越像本邪书,有署名的作者吗?” “肯定没有吧!能写出这种教坏小孩子的内容只怕都不敢签下自己的名字。” 冉冉头一次跟沈定海起了分歧,“才不是邪书,写这本书的人一定是个天才!” “他也没有不敢暴露姓名,在第一页他就告诉过我他叫无宁。” “无宁?”沈定海皱起眉头,“这怎么听也不像真实名字,分明就是为了不暴露随手捏造的名字。” 冉冉气呼呼地看着沈定海,“二侄子又不是认识世界上所有的人,怎么能这么武断地下结论?!” 沈定海不明白为什么一向乖巧的冉冉堂姑,会为了这么一本一听就很奇怪的书同他争吵。 “好,就算写这本书的人真的叫无宁,那也不能改变这本书上的内容就是很邪恶这个事实!” 冉冉睁大眼睛,“哪里就邪恶了?二侄子又没有看过这本书?” “它向小孩子描述极刑的过程,这已经够邪恶了!”沈定海苦口婆心。 “关于刑罚的部分只占这本书很少很少一点内容,里面更多的是玄门术法的心得和经验。” 冉冉依旧在为这个名叫“无宁”的作者争辩。 她的情绪激烈程度是沈定海遇见她这么久以来第一次。 沈定海看向冉冉,妥协了,“既然堂姑很喜欢这本书,可以看,但你千万不能学上面的东西。” 他的神情十分认真,眼睛里满满的都是对冉冉的担忧,冉冉看着表情不知不觉柔和下来。 一双大眼睛里都是迷蒙,“为什么?” 沈定海努力斟酌措辞,“堂姑,你没发现,这本书在不知不觉中改变了你的善良么?” ------------ 第26章 同情 “改变冉冉的善良?”冉冉黑白分明的眼睛睁得很大,对沈定海的话感到不可思议。 沈定海弯下腰,平视冉冉,“堂姑你想一想,你在遇见大哥的事时,第一时间还会考虑到伤害大哥的鬼...” “怕鬼是不是有冤情或是被利用,可见你是一个善良的孩子。” 冉冉被沈定海说的有些不好意思,垂下浓密而卷翘的眼睫。 “可堂姑你在跟我讲述极刑的过程中,竟然都没有觉得不忍心...我冷静下来之后忍不住反复想这一点。” “这实在是太反常了,唯一的解释就是...这个概念是堂姑你从那本书上获取的。” 沈定海看进冉冉眼底,“而这本书屏蔽了你的善心。” “屏蔽...善心?”冉冉歪歪小脑袋,“冉冉从来没有听过这样的说法。” 沈定海挠了挠一头绿毛,“这是我自创的词汇,堂姑你懂那个意思就行。” “但我真的觉得挺精准的。” “堂姑你跟着我的思路想,你会对安安的遭遇感到同情,会觉得恶人该受到惩罚,这都说明你有着优秀的善恶观。” 沈定海凝重了脸色,“但堂姑你刚才跟我说起极刑的实施过程...眼里除了对我的赞赏,什么也没有。” “像是突然变成了一个我不认识的、很冷漠的小孩子。” 冉冉不可思议地重复,“冉冉...很冷漠?” 说着她眼中泛起泪意,“还从来没有人这样说过冉冉,爸爸妈妈都夸冉冉是个善良的孩子。” 沈定海有些手足无措,“我也认为堂姑是个好孩子,是那本书,它作怪!让堂姑你表现异常!” 冉冉晃晃脑袋,“可冉冉真的没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堂姑你会对江雅丽和安安的契约仪式觉得恐怖恶心,却对一个大活人被千刀万剐的刑罚无动于衷...” “这已经很不对劲了!” 冉冉迷茫地望向沈定海,沈定海急得抓耳挠腮,突然间他灵机一现。 “堂姑你是我的长辈,还说过会好好保护我,对吧?” 冉冉闻言重重点下小脑袋,小拳头也攥紧了,“是的!我会一直保护二侄子的!” 沈定海将声音放的轻柔许多,“那现在,请堂姑你想象一下,承受这千刀万剐、痛苦极致的人,是我...” “堂姑你还会像刚才那样,心里毫无感觉吗?” 冉冉怯怯地望向沈定海,随着他的话语,她脑海中那个残忍的画面越来越清晰。 澄澈眼眸中的迷蒙渐渐散去。 一片白雾之中,她看见一具躯体被架在刑台之上,因施以极刑,变得血肉模糊。 全身上下已经没有一处能被称作皮肤的地方,肌肉筋骨交错间流淌着红色的汁液。 原本明暗交替的脸庞,在白雾彼端对她勾唇微笑,下一秒他变成了二侄子的模样! 麻木的心脏在瞬间恢复鲜活。 冉冉像从噩梦中突然惊醒般,大口大口喘着气,“不可以!” 沈定海温柔地将她抱进怀里,“没关系的,只是想象。” 冉冉根本控制不住脸上汹涌的泪水,“不是,不是想象,我真的看到了!好恐怖...二侄子......” 冉冉抬起泪水涟涟的小脸看着沈定海,“冉冉知道错了,冉冉不会让二侄子你变成那个样子的。” 沈定海闻言笑起来,“我相信堂姑,你看,善良的你又回来了。” 他引导一个年幼的孩子做出这样残忍的想象,实在是下下策。 但好在堂姑好像从那本邪书的影响中恢复过来了,至于她说的那些话... “什么不是想象”,“真的看见了”,沈定海只当做是小孩子想象力太丰富,没有放在心上。 殊不知在某个浓雾遍布的阴暗天地,苍白的少年愉悦地绽开嘴角。 他坐在厉鬼哭号的王座之上,秾丽的鲜红凝结成台阶在他脚下铺开。 空荡荡的白雾之中,唯有一束暗淡的光洒在王座与少年身上。 修长苍白的手指骨节分明,缓慢敲打着骷髅扶手,一声一声,在空旷的天地漾开。 苍白少年的嗓音略带喑哑,语调更是轻缓,却听得台阶下的少女不寒而栗。 “这样强烈的感情...是同情么?” “竟然能突破日记的限制,不被我的情感所影响,麻木到同情,这可是相当大的跨越......” 少女低垂着头,不敢发出任何声音,也不敢有任何动作。 苍白少年脸上的笑容扩大了些,他的皮肤是苍白的,整个人像虚凝的雾气化成,嘴唇却比鲜血还要红。 两相对比之下,呈现一种惊心动魄的美。 “没想到有一天我也能尝到被人同情的滋味,有意思。” 苍白少年垂下眼帘,纤长的眼睫像振翅欲飞的脆弱蝴蝶。 他的模样看上去只是一个人畜无害的美少年,可偏偏一言一行都能让台阶下的少女心生恐惧与绝望。 “你同情过我吗?” “毕竟你是知道的,我的过去,以及我已经被迫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沉睡了太久。” 少女强迫自己抬头去看那个恐怖的少年,她的身体无法控制地轻轻颤抖着。 “没有,宁大人。” 苍白少年缓缓抬起头,露出精致的五官,“我能感受到,你对我只有恐惧。” 少女一颗心脏高高悬起,她不知道她的回答是否能令这个怪物满意。 “你是我选中的人,世间诸人,唯有你对我称得上特殊。”少年的声音美好得像流动的冰泉。 少女双腿发软地匍匐在地,“我的荣幸,宁大人。” 苍白少年轻笑一声,他因少女对他的恐惧而愉悦。 恐惧是他最好的养料。 苍白少年抬头看着洒在他身上的那束白光,漆黑瞳孔中的情绪像极恶的魂魄在争相厮杀,黑雾翻涌。 “连你尚且如此,这世间应无一人敢同情我!” 冷冷的话语在这片天地里荡开,少女用头贴着血色翻腾的地面,瑟瑟发抖。 她该高兴,她赌对了,可宁大人似乎因为这份突如其来的同情十分生气。 少女斗胆抬头朝高台看去,王座上的身影像是一道白雾。 苍白的少年沐浴在白光之中,如果忽略掉王座之下万鬼齐哀、血色翻涌的场景,这副画面竟说不出的神圣。 有了白光的照耀,苍白少年眉间的印记越发明显。 赫然是和冉冉额上一样的红痕! ------------ 第27章 漆黑的书 沈定海安抚完小奶团子,语气温和地开口:“堂姑,那本书你有从山上带下来吗?” 冉冉点点头,“因为很喜欢,冉冉一直带在身上。” 沈定海为难地皱起眉头。 “我们都已经知道这本书会给堂姑你带来一些不好的影响,那我们是不是要把书交给爸爸妈妈保管...” “或者直接丢掉?” 冉冉闻言下意识将小布包带子攥得很紧,“冉冉以后不会再看了,可不可以不要丢掉?” 纵使冉冉再聪慧,也毕竟是个小孩子,沈定海很难想象小朋友的自制力。 但他还是决定先开口安抚冉冉。 “那既然堂姑不想丢的话,等大哥这件事结束,堂姑就要马上回家把书交给爸爸妈妈。” 这句话里不知道是哪个字刺激到了冉冉,她的眼圈立刻就红了。 “不能交给爸爸妈妈。” 沈定海有些头痛,心想无论是再乖的小孩,还是会有这种不讲理的时刻。 “为什么不能交给爸爸妈妈?堂姑还是舍不得吗?” 谁料冉冉摇摇头,眼里泪光点点,像在天空中撒进一把细碎的钻石。 “给爸爸妈妈冉冉舍得,但是不能给爸爸妈妈。” 这话可把沈定海绕迷惑了,他尽量耐着性子开口,“这又是为什么呢?” 结果冉冉不再开口,憋了半天也只是很委屈地看着沈定海流眼泪,“反正不能交给爸爸妈妈。” 沈定海立刻觉得冉冉是在耍赖,说到底她就是舍不得那本邪门的书,现在都开始糊弄他了。 这可不是个好习惯,沈定海心想他不能放任这种行为,于是沉了脸色。 “只有这两种解决办法,堂姑你不同意这种,那就只能把它丢掉了。” “不要丢掉,这本书很好的!冉冉...冉冉也不知道为什么它会有这种奇怪的影响,但这本书真的陪伴了冉冉很久!” 沈定海一噎,他以为只是一本书,现在怎么还到了童年伴侣的程度。 “书要怎么陪伴,它又不会说话?” 冉冉急急道:“他会说话的,我们第一次见面他就告诉我,他叫无宁。” 沈定海很无奈,他心里那种没办法应付小孩子的无力感涌上来。 “第一页写作者署名很正常,那不叫会说话。”沈定海看着冉冉的眼睛,试图跟她讲道理。 “堂姑,书是不会跟你做自我介绍的。” 冉冉百口莫辩,“无宁的名字不是一开始就写在第一页,是冉冉翻开之后才出现的。” “像白色的烟雾合在一起,他对冉冉说,‘我叫无宁’。” 沈定海没想到是这样的走向,“堂姑你的意思是...那本书是活的?!” 冉冉也思索起来,“不能这么说,因为冉冉曾经不小心把书摔到地上过。” “无宁并没有出现并告诉冉冉,他很痛。” 沈定海倒吸一口冷气,冉冉这意思不就是她跟书里面这个叫无宁的有过其他交流。 “让我缓一缓。”沈定海脑海中不停闪过奇幻电影里的情节,书能说话不稀奇,连叉子和茶壶都能说话呢! 孤独的小公主遇上一本会说话的书,她被书中囚禁的灵魂吸引,两人逐渐成为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所以这本邪恶的书还真是堂姑的小伙伴?! “好,我姑且认同第一页他是在跟堂姑你自我介绍的说法。”沈定海顿了顿,谨慎道。 “那堂姑你平时和这个叫无宁的聊天多吗?” 冉冉摇摇头,“几乎不聊天,无宁出现的次数,冉冉几根手指就可以数过来,他好像不爱说话。” 沈定海在心里想着万幸,但凡这个无宁多出现几次,可能就会把他善良可爱的堂姑带歪。 冉冉的两只小手捏紧小布包,“但冉冉知道无宁住在书里,就够啦。” 怪不得堂姑那么护着那本邪书,孤单的小朋友,哪怕只有一点点陪伴,都会紧紧抓住。 沈定海不好再说那本书的不是,只能沮丧地看着冉冉。 “我能理解这个无宁在堂姑你看来是朋友一样的存在,但朋友也分好朋友和坏朋友,和坏朋友交往只会让让堂姑你变得越来越不好。” “难道堂姑你不想做一个善良的小朋友吗?” 冉冉眼中像有波光粼粼的河水闪动,“冉冉当然要做善良的小朋友。” 沈定海将声音放的更加轻缓,“可是我们已经知道了,无宁不能算作好朋友。” 他看见冉冉脸上满是委屈挣扎的神色,心里像被扎进很多根尖刺。 “这样吧,我们先不讨论怎样对待无宁,堂姑你能不能先把书拿出来给我看看?” 沈定海见冉冉很是信任地冲他点头,心下更加柔软。 一本漆黑的书被冉冉从小布包里翻出来。 沈定海甚至分不出精力去感叹冉冉的小布包有多么神奇。 看起来巴掌大的地方,居然能拿出一本比冉冉的头还要大上两倍的书。 那书看起来沉甸甸的,冉冉将其整个抱在怀中,但即便这样看着也有些吃力。 漆黑的封面,漆黑的纸页,整本书散发出的不详气息完全夺走了沈定海的心神。 这种一看就很晦气的书,堂姑到底为什么要捡起来,还把里面的人当作好朋友?! 换了他,他只会有多远跑多远! 沈定海见冉冉拿着吃力,便伸手想要接过,“堂姑,我帮你拿着吧,正好我也研究研究里面的内容。” 冉冉依言把书递给他。 令人没想到的是,书一到了沈定海手里立刻像有千斤之重,坠着沈定海往地上跪。 冉冉大惊失色,赶紧伸手将书接住,这样才令沈定海不至于被一本书压死。 沈定海虽逃过一切,但心有余悸,忍不住大口喘着粗气,“我的老天爷!” “这是书?!还是一座山呐?!” ------------ 第28章 异常 冉冉抱紧了怀中的书,关切地看着沈定海,“二侄子你没事吧?!” 说罢她脸上满是无措,“冉冉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以前从来没有出现这种情况的!爸爸妈妈都能拿得动!” 比这书只砸他不砸大爷爷大奶奶更让沈定海惊讶的是,大爷爷他们居然知道这书的存在?! 看着就这么晦气的书,大爷爷他们怎么会让冉冉继续拿着。 亏他还想直接将书交给大爷爷,好了结这桩事,没想到大爷爷大奶奶对自己的崽子跟这种书玩根本没意见!“堂姑,你是什么时候告诉大爷爷大奶奶你有这书的?” 冉冉一愣,对沈定海突然问起这种问题始料未及。 “冉冉一捡到无宁就把他带回家,等爸爸妈妈一出关冉冉就跟他们讲了。” 沈定海心想这完全不合理啊! 堂姑是个小孩子,难以分辨好坏,但大爷爷他们不该放任冉冉继续跟这种书朝夕相处啊! 也有可能他们尝试过? 但拗不过冉冉堂姑非要跟邪书玩,就以堂姑的可爱程度,这世界上恐怕没人能扛过她撒娇。 再加上大爷爷大奶奶对堂姑的优秀程度很是放心,尽管是小孩子,也觉得她一个人也能应付得来... 所以撒手不管了?! 沈定海尽量委婉地开口,“大爷爷他们没有对堂姑你捡到的这本书表达什么意见吗?” 冉冉睁着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沈定海,“意见?爸爸妈妈只是说这本书长得还挺奇特的。” “一般的书都是白底黑字,但冉冉捡到的无宁是黑底白字。” 沈定海直呼要命,“就这?更诡异的点——这书散发的黑气,他们都看不见吗?!” 冉冉闻言歪歪小脑袋,然后低头去看手里的书,“冉冉没有看见黑气啊。” “无宁除了是一本黑书之外很干净啊。” 沈定海瞬间觉得毛骨悚然,“堂姑你和大爷爷大奶奶那样的高人都看不见,我一个普通人却能看见?!” 他又联想到这书刚刚差点把他压死,沈定海脑子里瞬间冒出一个很合理的猜想: 这书,在针对他! “堂姑,就你仅有的几次和那个无宁交流的时候,你是怎么和他交流的呢?在书上写字,然后他再在书上回应你吗?” 冉冉被沈定海逗笑,“二侄子你的想象力还真是丰富。” 沈定海干笑,不是他想象力丰富,而是很多电影里邪恶的书都是这么演的。 被选中的人和书中灵魂通过在书上写字交流,类似于签下一个又一个契约,更能增添神秘和恐怖色彩。 冉冉看向沈定海,“无宁没有长耳朵,但他能听到冉冉说话,冉冉要跟他交流只需要说话就好了。” 沈定海越发恐惧起来,原来这玩意真能听到人说话,那他之前说的那些他都听到啦? 假设这本黑不拉几的书里真的住了一个人,能听到外界的一切动静。 那当他听到有个一头绿毛的家伙不停说着他是本邪书、应该把他丢掉,他因此要针对那个一头绿毛的家伙真是再合理不过了! 冒黑气恐吓他,让重量从一本书变成一座山压死他,真是越想越合理! 沈定海一脸惶恐,“那堂姑你有没有什么办法让他听不见我们说话?” “有些话我不好意思当着无宁的面说,我怕他误解我的意思。” 冉冉睁大眼睛,“冉冉只学过对人有用的静默诀,对书起作用的没学过。” 沈定海满脸绝望,他咬咬牙,决定破罐子破摔,反正这书好像已经记恨上他了,再恨点也没事。 难不成他还真能从书里钻出来咬他?! 那样就完全变成恐怖片画风了!沈定海只是想想那个场景都觉得毛骨悚然。 不过现在他的害怕无足轻重,关键还是要搞清楚大爷爷大奶奶对这本邪书的具体态度。 否则不知道以后会给堂姑带来怎样的麻烦。 这本书身上邪门的地方多着呢,又不是只有冒黑气这一点。 沈定海看向冉冉,身体尽可能离那本书远些,“那个无宁不是会冒字给堂姑你看吗?” “大爷爷大奶奶对这件事又是什么看法?” 冉冉仔细回忆了下,“嗯...冉冉记得爸爸妈妈当时说...无宁应该是书灵!” “书灵?!”沈定海伸手指向冉冉怀里的书,下一秒又被吓得赶紧收回来。 “住在长得这么邪门的东西里面还能叫书灵?!” 书鬼还差不多! 沈定海有心无力,看来大爷爷大奶奶对这事也不在意。 他沉吟片刻,鼓足勇气,“堂姑你把这书翻开我看看呢?” 冉冉听了立刻要翻开。 沈定海又忙止住她,眼里满是警惕,“堂姑,如果等下发生什么意外,你一定要保护好我!” 冉冉不懂看个书能发生什么意外,但她还是乖乖点了点头,“好的。” 沈定海捏紧胸口前的玉佩,喃喃道:“小玉你也是,要保护好我呀!” 在他眼神示意之下,冉冉翻开了漆黑且厚重的封面。 沈定海已经做好了会被里面的灵魂继续针对的准备,但事情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封面打开后,里面只是纯黑的书页,没有突然窜出来的鬼,也没有其他意料之外的事。 什么都没有发生。 沈定海睁大了眼睛,“堂姑,这里面怎么什么也没写啊?!” 冉冉笑弯了眼,还有点小得意,“因为无宁只认可冉冉这一个朋友。” “里面的内容不止大侄子你看不见,爸爸妈妈也是看不见的。” 沈定海一愣,所以这书不冒字竟然不是在针对他?! 那前面的那些异常又要怎么解释呢,沈定海只觉得他一头雾水,就凭他那颗有限的脑子大概永远也想不明白。 这么多怪异的地方,恐怕只能等有机会去拜访大爷爷大奶奶才能弄明白。 ------------ 第29章 情绪 冉冉睁着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看着沈定海,“二侄子,你看无宁都把冉冉当朋友,冉冉自然也要把无宁当朋友。” “你说把无宁交给爸爸妈妈,冉冉是可以接受的,只是现在出于一些原因,冉冉不能去找爸爸妈妈。” 一提到不能去找爸爸妈妈,冉冉眼里立刻涌出泪花。 小奶团子的嗓音因为带了哭腔变得更软,听的人心都要化了。 “至于二侄子你说的第二种方法...把无宁丢掉...”大大的泪珠从澄澈的眼睛里滚落,滴在书上。 “冉冉不能接受。” “冉冉可以忍受以后没有无宁陪着冉冉,但冉冉只要一想到无宁有可能被大雨弄得湿乎乎的...甚至被人当柴火烧掉...” 小奶团子努力想忍住眼泪,憋得小脸上的红晕更加明显,“冉冉就觉得心里非常难受。” 沈定海看得揪心极了,他叹出一口气。 “唉,这种无字天书真被丢了,宿命大概率是被人丢进垃圾桶里,然后被垃圾车拖走...” “最后被倾倒在垃圾场的不知道哪个角落里。” “运气好一直默默无闻地呆在那儿,运气不好就会被回收机器绞得粉碎。” 冉冉听了更加难过,她才下山,虽然对二侄子说的这些并不完全清楚,但她可以感知到... 那对无宁来说,是比她想象的那些还要严重的结局。 冉冉抬眸看着沈定海,再也忍不住汹涌的泪意,“二侄子,不要把无宁丢掉好不好?” 可怜巴巴的小奶音带着软萌,任谁听了都忍不住心软。 沈定海愁得脸都快跟头发一样绿了,“唉,也确实是不能丢。” “在我这个普通人眼里,它不仅能冒黑气,还能突然变重压死我,不能排除他对所有普通人都能造成这样的伤害。” 沈定海无奈摊手,“简而言之,这玩意儿太危险了,不能随随便便就往人堆里一丢,这对普罗大众的生命安全太不负责了。” 冉冉瞬间破涕为笑,露出一排甜甜的小米牙,眼睛亮晶晶的像天上最闪亮的星辰。 “那无宁还是交给冉冉照顾!”冉冉举起小拳头,郑重道:“冉冉答应二侄子...” “在二侄子做出决定之前,冉冉不会再随便看书上的内容!” 眼眶里积蓄的眼泪突破不堪重负的睫毛,“啪嗒”一声重重摔在漆黑的书上。 奇异的是,那眼泪并没有在书页上绽开,而是像被书本吸纳了一般,瞬间消失不见。 冉冉和沈定海都沉浸在情绪中,完全没有发现这一点。 一想到她还能再陪无宁一段时间,冉冉高兴得眼睛直接变成了两道月牙,里面漾开的波光像金色的蜜糖。 任谁看了都会心情大好。 冉冉不仅小模样长得甜,高兴起来说的话也非常甜。 “二侄子你真好,冉冉越来越欣赏你了!” 沈定海强撑着严肃神情,哼了一声,“把那本邪书继续留给你就是好?” 他背对着冉冉,只有这样他才不会暴露他听到冉冉那句话后,眼角眉梢过分满足的愉悦,以及无论怎么压都压不下去的嘴角。 冉冉歪歪小脑袋,很是无辜,“冉冉是因为二侄子能以己度人、关心别人的生命安全才夸奖二侄子哒。” 沈定海一噎,“那...那我确实当之无愧。” 眼看着冉冉一本满足地将黑书再次放进小布包里,攥着布带子的手都似乎充满了无穷的力量。 沈定海十分不得劲,一个没说过几句话的书这么稀罕宝贝,他可是她的侄子呢! 活生生一个人站在面前不比那破书好多了。 沈定海完全没发现,他已经从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到现在沦落到和一本书争宠。 就这一趟下来,沈定海已经不知道被刷新了多少次世界观,他看着自家堂姑欢喜的小模样,发出一声幽幽的叹息。 “没办法了,也只能这样。” 目前这书还真只能放在堂姑手里,要搁他拿着,他还真不知道黑书会用怎样精彩的方式结束他的生命。 白雾天地中,有两道璀璨的光顺着暗淡白光飘然而落,苍白少年居于王座之上伸出手掌,缓缓接住两道璀璨。 低垂的羽睫下是静静汹涌翻腾的情绪,苍白少年摊开掌心,里面赫然躺着两颗纯净的眼泪。 “她今日哭得这样多,竟都是为了我。” 长长的眼睫抬起,露出里面清透的灰色眼眸,像冰冷的无光泽物质凝结而成,随时随地都透着厌烦和冷漠。 他合上手掌,两颗眼泪自然地融进他苍白的皮肤中。 像钻石嵌进冰冷的琉璃中。 苍白少年低低开口,“一颗是悲伤,一颗是喜悦...短瞬时间,大起大落。”他扯开嘴角。 “无趣,人类还真是喜欢把精力浪费在无用的情绪上。” 苍白少年抬眸,眉眼间透着淡淡的漫不经心,眸光并未在台下少女的身上停留。 “我交代你的事可以去办了。” 少女低垂着头不敢有丝毫懈怠,“我一定会完成宁大人的嘱托。” 苍白少年哼笑一声,低低的嗓音透着喑哑,“有她在,你不一定能顺利完成。” 少女内心惶恐起来,她并不知道宁大人话中一直说的这个“她”是谁。 但她能感觉到,宁大人对“她”是不一样的。 少女心里那个模糊的感觉在不停告诉她,宁大人对她并不像他说的那样: 世间诸人,她是他选定的人,他只对她有几分特殊。 宁大人明明对那个“她”更特殊。 少女按捺住心里翻腾的情绪,缓缓道:“无论如何,小梅一定尽力而为,只是...” “宁大人,您能不能告诉我...关于这个‘她’的信息。” 还不待苍白少年有所反应,少女急迫补充道:“小梅只想顺利完全宁大人的嘱托,没有别的意图。” 白雾凝成的天地空空荡荡,寂静无声,桑梅的心像随着白雾越升越高。 苍白少年缓缓开口:“狡辩无用。” “你的意图在你问出这个问题时就已经很明显了。” “收起你的好奇心,不要探听关于她的事。” 桑梅得到了答案,一颗心却止不住地往下坠,“她”究竟是谁?她们即将相遇吗? ------------ 第30章 倒霉咒 情景还原中白衣老者将男人好生折磨了一番,随后拿上小黑盒子。 男人终于从幻境中缓过来,他劫后余生般狂笑起来,在白衣老者即将走出铁门时,他竟又伸手将人拽住。 白衣老者眉眼一凝,几乎就要发怒,男人却匍匐在地,对着白衣老者不停磕头。 “多谢大师不杀之恩!多谢大师开恩!” 只是还不待白衣老者情绪有所缓和,男人便又目露贪婪道。 “大师,以后我绝不会再向您开口提钱的事,甚至我还可以每月定时供奉钱财给您!” 男人脸上还挂着之前因极致疼痛而疯狂渗出的泪水,汗水更是像不要钱一样往外冒。 他双眼通红,神情狰狞,可他脸上却没有忍耐,反而每一个角落都似乎被贪婪填满。 “以后?哪里来的以后?”白衣老者冷笑一声。 男人急迫道:“当然可以有以后!” “只要您收我为徒!我一定会用您教给我的本领赚到很多很多钱,到时候我都孝敬给您!” 白衣老者眼中都是嫌恶,“赚钱,你是说招摇撞骗吧!算盘倒是打得好,论起白日做梦的本领恐怕没人比得过你!” “大师您拥有这么神奇的本领,要是没人传承那不是太可惜了吗!”男人一脸为白衣老者着想的表情。 沈定海看到这笑出声,“这人渣看邪师白发白胡子,估计跟我一样,以为人快死了,没想到人家年轻着呢!” 情绪完全缓过来的冉冉忽然道:“二侄子说得对,术师和普通人的年龄不能一概而论。” “五十多岁在普通人中是壮年跨向老年的阶段,可放在修习玄门术法的子弟身上,的确还十分年轻。” 得到冉冉的肯定,沈定海嘎嘎笑出声,像只鸭子。 “那这人渣不是踩在邪师的雷点上了?哈哈哈!这种感觉就像一个太监对着年轻的皇帝说...” “‘您一把年纪了,该找人继承大统,我觉得我就很不错!’邪师这听了不得气死!” 冉冉眨眨眼睛,她看向房间门口的邪师,他果然如二侄子所说变了脸色。 “你算个什么东西,还妄想继承我的衣钵,我收你为徒好让你打着我的旗号出去招摇撞骗吗?!” 男人的双眼瞪得很大,“就算是招摇撞骗,我得来的一切也只会孝敬给您。 “您怎么就不懂?收下我,对您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白衣老者忍无可忍,“我看你都嫌脏了我的眼睛,更别提让你玷污我的门楣!” 在男人的日常生活中,嫌少会有人用言语这样顶撞他。 即便对面是个法力高强的大师,他一时也忍不下心底翻腾的怒火。 “我不过是瞧你会耍点花招才向你提出这个要求!你不领情就算了,竟敢这么说我?!” “你就不怕我把你买尸体的事泄露给别人?!” 白衣老者眉毛处的肌肉痉挛了一下,“这样短的时间,你便已经忘了刚才所受的痛楚。” “果然是个下贱的东西!” 痛楚两个字一出,像是魔咒般紧紧缠在男人身上,他立刻就想起之前遭受的酷刑。 沈定海简直不忍心看下去,“我真是搞不懂这种人,刚刚都差点被折磨死了,现在竟然还敢在一个实力远高于他的人面前叫嚣?” “他到底哪里来的自信?” 冉冉对此也十分疑惑,她没办法给出二侄子答案。 白衣老者狞笑一声,“你说我要是把刚刚的东西对你再来一遍,你得再给我磕多少个响头才能抵消?” 恐惧的感觉再次袭来,求生欲短暂地战胜过贪婪。 男人的额头紧紧贴在木地板上,可是他不甘心! 这种远远超出他接受范围之内的力量!活了这么多年,他头一次见!分明就是一个大大的机缘! 机缘既然已经来到他眼前,他却无法抓住,那不是太浪费了吗?! 白衣老者看着男人伏在地上服服帖帖的身子,心头怒意消散一些,“我懒得与你这种垃圾计较!” 他说罢就要离开,男人这次没敢拉他的衣摆,只是结结巴巴道。 “可您拿走的,是我女儿的尸体,我是她的父亲,面对这样的事,您不能让我当作无事发生啊!” 沈定海听到这句话简直要气笑了。 “一个打死安安的人渣,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他现在倒是知道女儿和父亲是什么意思了!” 白衣老者怒而拂袖,“一开始我只为救你的命而来,即便你是个愚不可及的蠢东西。” “我也没有改变过我的决定。” 白衣老者指向怀里的黑盒子,“这个就是我救下你,你需要支付的报酬。” “我已经跟你讲的很明白了,只是你的贪心简直像看不到底的深渊。” 白衣老者怒视男人,“你要是再敢阻挠我离开,无论是抓我的衣摆还是言语阻拦...” “我保证,我会收回我这个决定。” 白衣老者拍了拍手里的黑盒子,“毕竟...这个小东西可是非常想要你的命呢!” “我若不出手干预,不消三日,你便会惨死在这房间里!” 男人听得面色惨白,那个不禁打的小畜生竟然一直在这个房间里!她死了都阴魂不散要缠着他! 知道真相的男人终于不敢再造次,旺盛的贪欲都暂时被求生的意志挤进小角落里。 “我明白了,大师...你快些走吧......” 男人瘫坐在地上,面上竟还是一副,如果白衣老者不快些走,他就要忍不住反悔的神态。 白衣老者站在铁门外,看着屋内的男人,忽然冷笑一声。 “你的命,我救下了!” 沈定海看着觉得稀奇,“这个邪师怎么是这副表情?他说这话难道还有什么深意吗?” 冉冉歪了歪小脑袋,“邪师老爷爷没说错,他确实从安安手中救下了安安的继父。” “可他在走的时候也在安安继父身上下了一道咒。” 沈定海疑惑道:“什么咒?” 冉冉睁着一双大眼睛,“名字很长的,冉冉说了二侄子也记不住,简单来说,就是倒霉咒。” “安安的继父今后会霉运不断,吃不好也睡不好,更别说像他想象的那样,攒下钱财组成新的家庭...” “这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 沈定海越听,唇角勾起的弧度就越大。 “安安的继父,未来最大可能的走向就是...”冉冉掐了掐软软的手指,“在桥洞底下当乞丐。” 沈定海脸上露出鄙夷,“他在这的时候也是乞丐,有手有脚的,什么也不做,只等着别人把东西送给他!” 冉冉无辜道:“他现在有手有脚,以后就不一定啦,毕竟他太倒霉了,就是当乞丐...” “也会是那种,被别的乞丐不停欺负的乞丐。” ------------ 第31章 一字诀,等 沈定海只觉得大快人心,“活该,这种人渣最后这种结局都便宜他了!” 他抓着胸前的玉佩,喜形于色,“小玉你听到了吗?这世上果然还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这个人渣犯下的错要用一辈子来偿还!” 如果不是他们现在还身在鬼宅中,沈定海真想立刻让冉冉算出这个人渣现在的方位。 他要去亲眼看看他的惨状,并在他身上吐几口唾沫,如此才能告慰安安以及安安母亲的在天之灵。 想到这沈定海又有了疑问,“同样是生前遭受折磨,安安的母亲死后怎么没有像安安这样...” “二侄子是想说化作恶灵吗?” 沈定海点点头,他没说出口是觉得,“恶”这样的字眼,不适合用来描述阳光活泼的安安。 那样的孩子,他应该看见她站在明亮的阳光下,和满墙翠绿的爬山虎作伴。 而不是死后身体也只能屈居在一个小盒子里,甚至被...叫做恶灵...... 冉冉平静道:“因为安安妈妈是自杀的,她对自己的死亡没有怨怼,她只是,太无力了。” 沈定海叹息一声,“一个恶人导致了两个悲剧。” 随着白衣老者带着小黑盒子消失在走廊,缓慢前进的时间猛然加速起来,像一只急速射出再也无法追回的利剑。 周围的一切陷入一片血色之中,被打上红色阴影的爬山虎盛开又枯萎,循环往复。 小小的房间里日升日落,家具开始一件件变少,继父颓废落魄的身影在各个角落出现。 海绵垫变得更加脏污,劣质的木地板边缘卷翘起来,沾上猩红印记的墙皮开始脱落。 转瞬之间,这个房间回归到一开始冉冉和沈定海踏进时的模样。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沉睡中的安安有感应,现在整个屋子的阴森感消散了不少。 折腾了这么久,时近黄昏,夕阳将天边染成橙黄色,阳光透过玻璃照进屋子,可以看见细小的微尘在空中浮动。 “原来现实中才过去这么短时间...”沈定海感叹道,他脸上满是恍若隔世的感觉。 他已经目睹过这间屋子过去是怎样的生机勃勃,再看到它如今的景象,沈定海不由得发出感慨。 “这一开始明明是安安和她妈妈的家,她们两个相继离开,那个人渣却能一直呆在这里!” “还好,他现在不在了。”这句话随着清风散到房间内的各个角落。 此时这片小小的天地像被人恶意融掉的油画,景物扭曲变形,从一开始的宁静温馨变得阴森恐怖。 “堂姑,现在我们已经弄清楚了安安过去的故事,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帮她呢?” 冉冉有些无奈,“在江阿姨再次对安安进行供奉之前,冉冉和二侄子都没办法为安安做任何事哦。” 沈定海愕然,“那不是还要等见到沈雅丽才能进行后面的行动?” 冉冉听到点了点头,“冉冉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 “那我们要怎么才能再见到沈雅丽?”沈定海有些焦急,他看完了刚刚那些情景还原的片段后恨不得现在就能严惩恶人。 冉冉摊开小手,朝沈定海耸了耸肩,“如果二侄子知道江阿姨家地址的话,冉冉就可以跟二侄子一起去找江阿姨。” “但二侄子好像并不知道的样子,所以我们只能等。” 沈定海大叫道:“等?在这等吗?!就在这座鬼宅里!” 他的最后几个字,声音大到能把屋顶上的灰尘震下来,满屋的红纸簌簌作响,房间里只有小黑盒子躺在地上。 那是陷入沉睡的安安。 冉冉无辜地眨了眨眼睛,“我以为过了这么长时间,二侄子不害怕这里了。” “怕!怎么会不怕!我对这些鬼啊怪啊,恐惧是刻在骨子里的!”沈定海一边说鼻尖一边冒汗。 他只要一想到他们甚至有可能还要在这个鬼宅里打地铺睡觉,只为了等到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出现的江雅丽。 沈定海就觉得毛骨悚然!请问还有比这更可怕的事吗? 冉冉安抚性地拍了拍沈定海的手,“二侄子不用怕成这样,我们不用在屋子里等的。” 沈定海已经被吓得大脑无法转动,“什么意思?那我们去哪里等?” 冉冉耐心道:“江阿姨又不像鬼鬼一样会到处飘来飘去,她要走进居民楼,只能用脚脚走呀!” “冉冉和二侄子只需要到离大门稍微远一点的地方等着,观察江阿姨什么时候从门口进去…” “然后抓住她不就好啦。”冉冉说着笑起来,露出几颗甜甜的的小米牙,大眼睛也笑成两道弯月。 沈定海激动之下用手捧上冉冉的脸,充满爱意的一口硬是没亲下去。 眼见着冉冉堂姑的小嘴巴变得越来越扁,上边都可以挂个油壶晃荡晃荡了,沈定海只能放弃。 这还是他头一次萌生出亲亲可爱小朋友的想法,但没办法,冉冉堂姑不愿意啊。 于是沈定海只能转而捧住脖子上的玉佩,狠狠亲了亲。 “小玉你听到了吗?我堂姑真是个天才!像我在她这么大年纪的时候,就只会阿巴阿巴。” “你说堂姑怎么就能这么聪明呢?” 即使被夸奖了,冉冉也还是有些不开心,二侄子刚刚是想抱住她的脸亲她呢! 她可是长辈,哪有晚辈这样对长辈的!多损害她的威严呀! 冉冉一想到会发生这样的后果,两条细眉毛就绞在一起,一张嫩生生的小脸上满是愁苦。 但即使一张小嘴仍然翘得老高,冉冉也还是伸出小手让沈定海牵住,陪着他一起走出居民楼。 两人离开居民楼时,整墙的爬山虎都在簌簌作响,疯狂摆动的叶子像是在对什么人挥手作别。 沈定海忽然觉得屁股那一块有些痒,他伸出空着的左手去挠,结果一下伸进了口袋里。 然后他就碰到了一张触感微凉的,叶子。 一声尖叫在大雾弥漫的居民楼上空响起。 “我靠!什么玩意儿?!” ------------ 第32章 小叶子 沈定海从屁股口袋掏出来一片硕大的叶子,自被掏出来就泛着不同寻常的碧绿,这种奇异的绿色令它拥有远超过叶子的质感。 粗看起来,整个叶片就像一块雕琢而成的碧玉,但沈定海上手一捏,又感到非常柔软。 “这什么鬼啊,我进一趟鬼宅怎么会沾了一片叶子在身上,鬼宅里也没见到这种叶子啊!” 冉冉努力扬起小脑袋去看沈定海拿在手里的叶片,待她看清之后,眼里不由得闪过一丝光彩。 “二侄子!这片小叶子是喜欢你才跟着你的!” 沈定海乍一听还没听出这话里的不对之处,他只是拿着叶片往冉冉的脑袋上比划。 “这怎么能叫小叶子,已经比堂姑你的脑袋都大了。”他喃喃着,“神奇,这应该是我见过最大的爬山虎叶子。” 冉冉不愿意被弄乱发型,当下用手捂住小脑袋,艰难道。 “冉冉说的小,是指这个叶子的年纪很小。” 年纪?一片叶子还会像人一样分多少岁吗?沈定海觉得这说法很新奇,但他也并未因此往奇异的方面想。 直到他后知后觉道:“等会儿,这么大片叶子是怎么塞进我裤子口袋的?”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令人震惊的一幕发生了。 巨大的叶片缓慢动了动边缘,尖端更是在空中缓缓摇晃着,在沈定海震惊的目光之下,它开始自己向内不断合拢。 叶片边缘最后软软地搭在中心的脉络上,以极慢的速度合拢成一个小方块,大小正好可以放进沈定海裤子口袋里! 冉冉看着眼睛放亮,“好乖的小叶子!” 沈定海拿住叶片的手一震,下一秒他以抛铅球的姿势迅速将叶片向远处抛去,转瞬间叶片就消失不见。 冉冉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二侄子你干什么!” 沈定海满脸一言难尽的表情看着冉冉,“没干什么啊,下意识的反应而已。” “遇到这种怪东西难道不是有多远丢多远嘛,要不然留在手里等着大祸临头?” 冉冉皱起小眉头,“根本就没有二侄子说的什么大祸,我刚刚都跟你说了,小叶子是喜欢你才跟着你的。” 听到自己被一片莫名其妙叶子喜欢的沈定海浑身直起鸡皮疙瘩。 “它喜欢我我就要接受吗?而且就算它喜欢我也不能保证它不会对我做坏事呀。”沈定海害怕地环住身体。 “江雅丽还喜欢大哥呢,结果她对大哥做了什么?养小鬼操纵他,都已经让他变得印堂发黑、喜怒无常了!” 冉冉睁着一双大眼睛,的确是这样,二侄子的话也是有道理的。 “但是小叶子和江阿姨不一样啊,冉冉一看它就知道它是一片善良的叶子。” 沈定海不以为意,“有多善良?它要是真善良就不会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就钻到我裤子口袋里。” 冉冉见二侄子不相信她,有点有些不高兴,她径直往大门口走去。 “才不是这样,二侄子就是胆小,就算小叶子跟你打招呼你也不会接受它的...” 冉冉回头看着沈定海,“你只会在它发出声音的第一时间像现在这样把它丢远远。” 吵归吵,沈定海一刻也不敢远离了冉冉,他忙三两步跟上去,嘴巴动了动最后却没开口说话。 因为冉冉堂姑说的完全正确! 他肯定是会把这种奇怪不知道来历的东西,有多远丢多远! 沈定海行走江湖这么多年,主打的原则就是,没有好奇心,危险就会远离他。 看见什么不对劲的东西,一秒钟都别犹豫,赶紧拔腿就跑,这样活着的几率可以大大提升。 虽然他活了这么久也没遇见过什么稀奇古怪的事,但沈定海经常会在脑子里幻想类似的情节。 比如世界末日丧尸病毒爆发,他该怎样逃生?又或者天灾降临,他要怎样囤积食物活下去? 冉冉看了一眼垂着头一言不发的沈定海,以为他被自己三言两语打击到了,又赶紧开口哄。 “其实二侄子有警惕心是好事,在很多时候这样都可以规避危险。” “但刚刚的小叶子并不属于这种情况,你一下把它扔掉了,它会很伤心的。” “堂姑,我有一个疑问。”沈定海挠挠头,“为什么你对这些鬼呀精怪啥的都这么有同情心?” “我感觉有时候你对他们,比对我这个有血缘关系的侄子还好呢!” 冉冉睁大眼睛,“怎么可能?我最宠爱的当然是晚辈。”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关于二侄子说的这一点...可能是因为,在山上跟冉冉一起玩的,都是这样的小伙伴。” “长久相处下来,冉冉难免对她们的同类也抱有相同的期待。” “就比如安安,冉冉第一时间知道她存在的时候,并不想直接判定她就是一个坏鬼鬼。” 冉冉垂下眸子,长长的眼睫毛根根分明,肉嘟嘟的侧脸白皙细腻,看起来如洋娃娃一般精致。 沈定海看着叹出一口气,随即又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没事儿!堂姑你这样挺好的,人需要公平,鬼又何尝不需要呢?” “如果不是堂姑你带我来见识了安安的事,我可能还是会对这世上所有的鬼都抱有偏见。” “觉得它们都满身怨气,恐怖可怕!” 沈定海说着,又憨憨地挠了挠他那头绿色的毛。 “不对,在遇到堂姑你之前,我分明根本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 “在今天之前我都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战士!完全没想过这世上还存在这种奇幻力量。” “江雅丽做下的事就已经很神奇了,她可以利用安安操纵大哥的心智;而堂姑你的手段更让我惊叹。” “你不仅送给我这么厉害的小玉,还拥有类似时间倒流的法术,如果不是亲眼见到,别人跟我讲我都绝对不会相信的!” 冉冉晃晃小脑袋,“不是时间倒流哦,冉冉没有那么大本事,只是情景重现,而且冉冉修炼得还不算好。” 沈定海只觉得冉冉又在谦虚,他回想起方才历历在目的场景。 安安、安安母亲、安安继父以及那个邪师的身影犹在眼前,鲜活无比。 沈定海一脸魔幻地望着小区大门,虽然他是亲身经历了这么一场,但现在还是感觉像做梦一样。 两人正说着话,淡淡的薄雾中逐渐浮现一个身穿黑裙的妖娆身影。 他们心心念念等着的江雅丽,来了。 ------------ 第33章 不可能 沈定海跟江雅丽接触的次数远比冉冉多,他迅速反应过来,一把抱起小团子就往旁边的灌木丛里躲。 冉冉个子小,什么也没看见,只是一脸懵地被沈定海藏进树丛里。 即使她什么也没反应过来,还是赶紧用小手捂住嘴巴,还配合地小声说话。 “二侄子,我们这是在和谁躲猫猫啊?” 沈定海一脸无奈,他压低声音,“江雅丽来了,堂姑你先别说话。” 冉冉迷惑地歪了歪小脑袋,“可是二侄子,我们本来不就是要找江阿姨吗?你还记不记得我们的计划?” 所有的紧张感瞬间消失,沈定海愣愣道:“是哦,那我们为什么要躲起来?” 冉冉无奈地摊摊手,脸上的小表情仿佛在说:这就要问二侄子你咯。 于是正婀娜多姿走进小区大门的江雅丽,视线里猛然窜起一个漏了点绿色的大黑团子! 她定睛一看,发现大黑团子身边还牵着一个小黑团子! 和鬼以及尸体打了那么长时间交道的江雅丽猝不及防被吓出一声怪叫。 而吓到她的正是冉冉和沈定海两个大活人。 冉冉用两只小手拨开面前的灌木丛,表情严肃地站在江雅丽面前,一颗小脑袋高高扬起。 “江阿姨,冉冉和二侄子已经发现你做下的坏事了,你现在就束手就擒!” 小嘴一张,最后四个字被冉冉说得掷地有声。 在冉冉气势满满说出这些话的时候,沈定海只是默默站在她身后,替冉冉摘粘在头上的叶子。 不能让这些煞风景的叶子破坏了他冉冉堂姑的气势啊! 江雅丽一看见冉冉,手下意识扶住了酸痛的腰,被这个小丫头操纵出丑的情形还没过去多久! 她面上表情一僵,“原来是你这个小娃娃...我还没打算找你算账,你倒是自己送上门来了!” 这话听得一直站在后面的沈定海眉头直皱,他迈开长腿,也从灌木丛中走了出来。 “江小姐是看不见我的存在吗?” “我这一头绿毛应该挺显眼的吧?你当着我的面这么对我堂姑,有没有考虑过后果啊?” 江雅丽这才看清那个大黑团子长着沈定海的脸,她咬了咬牙,表情复杂。 思量只在一瞬间,江雅丽扬起笑脸。 “原来是定海啊~没能第一时间看到你是我的问题,我先在这儿给你赔个不是!” “至于这个小娃娃...”江雅丽笑容僵硬,“她还真是沈叔叔的妹妹?” 江雅丽问得语气存疑,显然是不相信。 沈定海冷笑一声,“我都开口叫堂姑了,还能有假?” “而且你别在那儿一口一个定海的,我大哥没你这种女朋友,我也不认你这个嫂子!” 沈定海冷淡无温道:“我们沈家人并不想跟你有什么牵扯。” 冉冉极有气势地叉腰,“就是就是!冉冉也已经把江阿姨你做的坏事情告诉大侄子了!” 江雅丽眸色一冷,“你告诉定川了?定川已经清醒了吗?” 这话出口的瞬间江雅丽就已经后悔。 沈定海重重哼了一声,“原来你也知道我大哥是被你迷惑到不清醒!” “还以为你会对这件事死不承认,没想到现在不打自招了!这样也挺好的,倒省去我一些口舌功夫。” “事到如今,沈家上下都已经知道了你的阴谋,江小姐还要再纠缠不休吗?” 沈定海嗓音冷沉,“你知道的,凭沈家的能力,完全可以让你在W市没法儿呆下去。” 这话直往江雅丽心口上戳,她一时声音大了起来,像是扯破了伪装。 “你们不能这么做!定川他是爱我的!” “他是你们这个家的一份子,难道你们要完全不顾他的意愿来伤害我吗?!” 沈定海眸中染上冷色,“我大哥的意愿?江女士别太搞笑了,明明是你操纵他表达的你自己的意愿。” 他一直揪着江雅丽给沈定川下咒不放,江雅丽只好破罐子破摔倒。 “那又怎么样?!你们没法解开这个术法,定海就会一直爱我!” “你们不愿意认下我做沈家的媳妇,除非你们打算把定海从沈家除名!” 江雅丽捏紧了拳头,长长的指甲刺进手心,“我也告诉你们,我完全有能力做到这一点。” “让定海和你们沈家决裂,只需要我动一动念头。” 沈定海大惊,他忙扭头看向身边的冉冉。 冉冉气定神闲地站在原地,晃了晃小脑袋,“非也非也,这个事情可不像江阿姨说得这么简单。” “如果真的有这么容易,江阿姨早就和大侄子结婚了。” 沈定海听了一拍脑袋,“是哦,这女人这么做事这么迫切,要能行她早就干了,还是堂姑比较聪明!” 再次被冉冉戳穿,江雅丽的身形明显一僵,她咬牙切齿道:“你这个小娃娃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为什么...会对此等玄妙术法如此了解?” 她后面的话没能说完,就被显眼包沈定海给打断。 “就你也想知道我堂姑的来历?哼!下辈子我也不会告诉你这种心术不正的人!” 沈定海骄傲地环起手臂,“总之!你只需要知道,我堂姑就是专门来收你这种天天作妖的坏人的!” 江雅丽冷冷扯扯嘴角,“我很坏吗?”她怨毒地看着沈定海,“我又没有做多么过分的事!” “我不过是想和定海在一起!这又不是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这等言论让沈定海大为震惊,“你没错的话难道我哥有错吗?他不喜欢你、不愿意和你在一起而已...” “你就要对他下蛊!”忘记了玄学名词,沈定海一噎,“或者是什么乱七八糟邪术仪式之类的!” “反正不是什么好东西!你爱他还这样对他?你的爱可真搞笑!” 江雅丽痛苦地皱起眉头,她双手捂住脸颊,“不!你们根本什么都不懂!” “我也不舍得这样对定海的!可他不愿意接受我...” 像是想到了某些回忆,面容精致的女人脸上逐渐出现癫狂的神色。 “我是实在没办法了...才会对他这样做的!” “如果不这样!他永远也不可能和我在一起!” 沈定海挑了挑眉头,露出一个嫌弃的笑,“你还挺有自知之明。” “我哥确实永远都不会和你在一起。” “即使你用了这种下作的法子操控他...”沈定海优雅地摇了摇食指,“也是不可能的。” ------------ 第34章 对峙 江雅丽听到沈定海的话几近疯狂。 “怎么不可能!我已经让他爱上我了!”江雅丽激动到:“他现在每天都会对我嘘寒问暖。” “他会给我买早餐,会问聪聪最近过的怎么样?有没有被别的小朋友欺负?” “这些都是他爱我的证明啊!”江雅丽癫狂地大叫。 沈定海一言难尽地皱起眉头,完了,他和堂姑好像遇上神经病了。 “江女士,你是不是有青天白日妄想症啊?你自己都说了,是你操纵我哥,我哥才这样对你的!” “这些事情哪里是我哥爱你的证明...”沈定海无语道:“明明就是你作妖的证明!” “要是没有这些奇怪的仪式术法,我哥能喜欢你?能为你做这种事儿?” “我哥连自己的孩子都不管,天天冷嘲热讽、非打既骂的,他倒是天天关爱你的崽了!” “正常人都能看出来不对劲的事,你还在这矫情地嚷嚷‘爱我的证明’~”沈定海动作浮夸地模仿着江雅丽。 “你没事吧,没事的话就多吃药,要不然很容易被人送回精神病院老家的。” 最后一句嘲讽听得江雅丽脸都绿了,她恨恨地看向沈定海,眼神凶得像要吃人。 偏偏沈定海还好死不死地耸耸肩,无奈道。 “我说的这是实话啊!要成为一对人人称羡的情侣,起码得有某方面相契合。” “咱们先不论最现实的家庭条件和样貌,就只说人品这方面。” 沈定海一张脸皱得,只要是个人都能看出来嫌弃,“你跟我哥简直差了十万八千里。” “我这是在真诚发问哦,江女士,一个好人怎么能和一个坏人配在一起呢?” 沈定海缓缓摇头,“这是非常,非常不合适滴!” “只怕月老看了你俩现在的相处情况,都会像我这样摇头,叹出的气啊更是我的好几倍。” 这一连串嘲讽气得江雅丽恨不能直接扑上去咬死沈定海,她双眼发红。 “我警告你!不许你这样说我和定川的爱情!” 沈定海噗嗤一声笑出声,“江女士你有没有搞错啊?你和我哥没有爱情,你们之间没有...” “就连你对我哥那种变态畸形的情感,也不能叫爱情,你根本都不喜欢他!” 沈定海沉下脸色,“你要是喜欢他,就不会对他用这些下作的术法,让他变得根本不像他自己。” “让他沦为一具只是被你操纵在手里的傀儡!” “你所谓的喜欢和爱,不过是为了满足你自己的私欲罢了,你真的爱我哥吗?”沈定海扬起眉头。 “说不定你只是看上了沈家大少爷这个身份背后代表的东西。” 沈定海缓缓道:“你不过是一个为钱为权不停叫嚣的人而已。” 冉冉睁着大眼睛看着沈定海,面上表情有些惊讶。 她没想到被鬼鬼吓得吱哇乱叫的二侄子,还有这么能言善辩的一面。 虽然江阿姨做下的事情很过分,但是...她总觉得二侄子这样说话不太好。 只一点,很容易被打啊。 就在冉冉这样想的瞬间,整个小区上空忽然聚拢了大片乌云,白雾也在一刹那变得浓郁起来。 她和沈定海身处其中,立刻就无法看清面前的事物。 江雅丽也随之消失不见。 她恨恨的声音却从四面八方向沈定海飘来,“我会让你后悔这样跟我说话!” 上一秒钟还在慷慨激昂的沈定海,见了这架势立刻蹲下,两只手都马上攥紧冉冉的衣服。 “堂姑堂姑!你看见了吗?你侄子又被人欺负了!” “我不过是说了这个姓江的几句,她就这样对我!太欺负人了!” 冉冉眨巴眨巴大眼睛,就刚刚二侄子和江阿姨的对峙来看。 好像是二侄子比较过分欸。 他把江阿姨说成那个样子,江阿姨会生气真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心里虽然这样想着,冉冉还是很慈爱地用小手护住沈定海的头,“二侄子不用怕,冉冉会一直保护你的。” 冉冉安抚完沈定海又小表情凝重地看向眼前的茫茫白雾。 “江阿姨,无论你想做什么,冉冉都劝你立刻放弃。” “在你回来之前,冉冉跟二侄子已经去看望过安安了,只要你对她再次供奉,冉冉就有机会解放她的灵魂。” “有冉冉在,江阿姨你的阴谋诡计是实现不了的!” 稚嫩的童声像一阵空灵的梵音,似乎可以涤荡尽所有的邪祟,沈定海听了心中顿时生出勇气。 他不再那么惊慌地呆在原地,忍不住伸手拽了拽冉冉的衣摆。 “堂姑,有一句话我不知道应不应该说。” 冉冉正严肃地跟躲在白雾中的江雅丽对峙,闻言也不忘抽空看向沈定海。 “冉冉在呢,二侄子有话就说。” 沈定海尴尬道:“其实我们可以不把计划告诉这个坏女人的,她知道了,对我们没好处啊。” 冉冉思忖着,沉默片刻才道:“可是江阿姨知道也没关系,她对付不了冉冉。” 沈定海默默收回了自己的手,他这只手是多余的,就像他的话一样。 真正的强者,无惧于任何阴谋诡计,甚至跟敌人对打都是明牌玩的。 就好比冉冉堂姑手里都是炸弹,那么无论对方是什么牌,她都输不了。 很好,很自信! 沈定海听着这话心里更加安宁,他甚至觉得他没有蹲着的必要。 开玩笑,有堂姑在,他有什么好怕的! 于是他放开胆子蹭地一下站了起来。 下一秒,一个声音破空而来,浓雾中有什么东西擦着沈定海的耳朵急速飞了过去。 “我去!什么情况?!” 因为雾过于浓,那东西的速度又太快,即使是从他眼前飞过去的,沈定海也没法看清。 只是这种危险的感觉似曾相识。 沈定海摸着下巴细细回忆了一下,终于回过味来。 “是安安!”他大叫道:“肯定是江雅丽控制安安,又在用风球在打我呢!” 沈定海气道:“就只知道欺负我,我只是一个什么也不会的普通人!” “姓江的,你要是真有本事!用风球打我堂姑试试!” 气急之下沈定海说话没过脑子,说完他也意识到他这话挺混账的,虽然冉冉堂姑是个天才小孩,他也不能这么说啊! 他又开口准备给自己找补几句,谁知一个字都还没说,浓雾中传来几声迅疾的破空声。 靠!风球又来了! 这声音沈定海可太熟悉了!他再多听几回,这玩意儿噩梦程度就要堪比他要早起的闹钟铃声! 沈定海迅速蹲下身子,回到和冉冉同一高度。 什么自信骄傲都抛到一边,还是这个姿势好,保住小命最重要! ------------ 第35章 召唤? 还真别说,沈定海这贪生怕死的一招超级无敌好用,他蹲下后,白雾中久久没有再传来风球破空的声音。 他又狼狈又得意地叫嚣,“江雅丽,你怎么不打我了?不会是怕了吧!你爷爷我就在这!” “有本事你再打啊!” 他的话一直传到极远极远的地方去,所到之处,泛起一阵空灵的回音。 白雾没有任何变化,也没有任何声响从其中传来。 沈定海得意地哼笑一声,他赶忙扯了扯冉冉的衣服,小声问道。 “堂姑,姓江的那个女的怎么没有动静了?她是不是怕你怕到不敢出手了?这一仗应该没有任何悬念吧?” 这一连串问题问完,沈定海才发现冉冉的脸色不对。 事实上,冉冉自从听到沈定海说,白雾中的不明物体是江雅丽操纵安安在攻击他,她的脸色就逐渐凝固起来。 冉冉缓缓道:“除了跟安安的灵魂定下契约、可以操纵安安之外,江阿姨应该只是一个普通人...” 她说着声音逐渐小起来,仿佛自己也不相信这话。 沈定海一惊,“堂姑你的意思是江雅丽不是普通人吗?可她要不是普通人,她会是什么身份?” “难道她也像那个邪师一样,会阴邪的法术吗?” 冉冉凝重道:“之前冉冉就跟二侄子你说过,我们需要等江阿姨再次供奉安安,才能解放安安的灵魂。” “现下你说那种安安攻击过你的方式——风球攻击又出现了,由此可以得出两种可能。” “一是江阿姨趁我们不注意供奉了安安,可她要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做到这点,还不被冉冉发现...” “就说明她的力量在冉冉之上,现在的冉冉打不过她。” 大大的眼睛里,波光晃了晃,“二就是江阿姨没有唤醒安安,这种攻击是江阿姨自己发出的。” “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都说明江阿姨不是一个普通人,可这样的话,冉冉怎么会没有在第一次跟江阿姨见面的时候发现不对劲呢!” 小团子想不通,有些急起来,沈定海更是听得目瞪口呆。 “江雅丽?就那个眼里只有我哥的江雅丽是个术师?这么魔幻吗,平时一点也感受不到啊!” “我怎么看她也没有术师的那种气质,就没有第三种可能吗?” “第三种可能”这几个字像闪电,瞬间穿过冉冉的大脑。 她猛地抬起头看着白雾,双眼坚定有光。 “有的!有第三种可能!” 想到这,冉冉眼中的光亮又一下子暗下去,“可是二侄子,这第三种可能也是最糟糕的一种。” “能有多糟?我感觉什么也没有江雅丽其实是个术师糟糕、”沈定海这般说着,却忍不住屏住呼吸。 冉冉睁大眼睛,“江阿姨在生气的一瞬间,叫来了一个比冉冉更厉害的人。” “这样无论是他唤醒安安,还是他使用法术,江阿姨仍旧是一个不会术法的普通人,和冉冉以及二侄子你的判断都对上了。” 沈定海懵了,“‘叫来了一个人’是什么意思,我有点不太能理解。” 冉冉看着沈定海,目光澄澈,“用二侄子你的话来说,就是召唤!江阿姨刚刚召唤了一个人。” 沈定海瞬间瞪大眼睛,“好家伙,这比江雅丽那女人是邪师更离谱啊!人怎么能召唤人呢!这又是不是神奇宝贝!” 冉冉没看过神奇宝贝,当下只是疑惑地歪了歪小脑袋。 沈定海立刻中译中,“就是,人不是灵宠啊!怎么能突然从储物袋里掏出来呢!” 还不待冉冉开口,沈定海激动道:“我知道储物袋不能放活物,堂姑你懂我意思就好!” 冉冉点点头,“我懂二侄子你的意思,但是江阿姨的召唤并不是她单方面召唤,不是神奇宝宝和灵宠的那种模式哦。” 沈定海这才呼出一口气,冉冉堂姑能听懂就好! 真不愧是他!乱七八糟的知识涉猎广,换了别人来解释,堂姑还真不一定能听懂。 冉冉思忖道:“江阿姨这种情况...更像是被召唤的神秘人给了她一个遇到紧急情况就可以联系的宝贝。” “并且神秘人可以通过这个宝贝定位到江阿姨,他立刻用传送符来到江阿姨身边。” “这样看起来就像是江阿姨召唤了神秘人一样!”冉冉的一双大眼睛越说越亮。 “应该就是这样的!” 沈定海的一颗心悬着,他满脑子都是冉冉说的,在这茫茫浓雾之中,有一个比她更厉害的人存在,甚至那个人刚刚还出手打了他! 沈定海的一双手将冉冉的道袍布料攥得很紧,他叫苦连天道:“堂姑啊!” “我觉得在情况如此危急的情形下,我们不应该这么悠闲地分析原因,那个被江雅丽召唤出来的神秘人说不定马上就要动手了!” “二侄子说的对。”冉冉沉浸在她小脑袋瓜的思维里,“神秘人为什么没有对我出手呢?” 沈定海有些绝望,冉冉堂姑怎么又换了一个问题费脑子啊!现在不是费脑子的时候,应该是废腿、赶紧跑的时候才对! 冉冉思忖着,江阿姨虽然对她这么小的年纪会这些玄门术法很震惊,但也不至于怕到连让神秘人攻击她都不敢。 敌人的实力究竟如何,总得先一招打过去才好探虚实,像江阿姨和神秘人这样不作为还真是让人搞不懂。 沈定海眼看着冉冉完全沉入了自己的世界,慌乱和恐惧之下,他只想遵循求生本能赶紧逃走! 当下他抱起发呆的小团子就拔腿狂奔! 他是往小区门口的方向跑的,可眼前铺天盖地一片都是完全挡住视野的白茫茫浓雾,他没跑出几步,就迷失其中。 “我去!这明明是出门的方向啊!我记得就几步路,跑了这么会儿我应该已经跑出来了啊!” 他满头大汗地立在迷雾之中,浑然不知怀中抱着的冉冉已经变化了模样。 没有血色的脸上悄然咧开嘴角,像一道巨大的血缝,轻轻的童音随之响起。 “好侄子,你要跑到哪里去呀?” ------------ 第36章 命中注定 沈定海僵着身子,缓缓低头去看怀里抱着的人,只见一张比死人还白的脸上没有眼睛!只有两个黑乎乎的空洞! 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啃噬过的鼻尖,没有表皮,露出里面红白交错的筋肉肌理。 最下面是一张骇人巨口,拼命咧开的鲜红唇角几乎要弯到耳根后面,因为过度拉扯,嘴唇被撕裂得不成样子。 这些透露着恐怖的五官组合到一起就是说不出的诡异! “鬼啊!”沈定海尖叫一声,下意识将手里的小孩用力丢出,用力之大活像在投掷标枪。 沉闷的一声响,鬼娃娃的头撞到石头上,又在一瞬间被反作用力撞到地上。 重重坠落在地,鬼娃娃带出的气流将浓郁的白雾搅动,她低垂着头缓缓站起身子,像是感觉不到疼一般。 鲜血从她死白的额角留下,她将一张撕裂的嘴咧到最大。 “乖侄子,你这么对我可是会把我弄痛的。” 沈定海浑身鸡皮疙瘩直冒,“你不要过来啊!我堂姑呢!你把我堂姑弄到哪儿去了!” 鬼娃娃歪了歪头,“乖侄子这是怎么了?”随之扬起一个恶意满满的笑容,“我就是你堂姑啊!” 话音一落,鬼娃娃朝沈定海急速奔来,她的速度极快,转眼间就窜到沈定海面前。 轻轻一跃,小小的身体跃至半空,黑洞洞的窟窿刹那间对上沈定海惊恐的双眼。 原本纤细瘦弱的手臂化作干枯的利爪,黑色皮肤下急速鼓起一个又一个小包,隐隐有蛆虫在其中扭动。 恶臭迎面扑来,沈定海一时连害怕都忘了,他强忍着恶心,径直挥拳朝鬼娃娃腹部打去。 “能被石头撞,就能被我的拳头打!一个能被物理攻击的臭小孩我怕个鬼啊!” 随着他大力的一拳挥下,先前还速度极快的鬼娃娃竟没能及时避闪开,结结实实捱下了一拳。 在鬼娃娃急速坠落的某个瞬间,沈定海眼前闪过了冉冉的脸。 鲜血从她额角流下,原本雪白剔透的皮肤被血掩盖,痕迹遍布她左脸,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满是震惊。 下一秒,那个画面消失了。 沈定海面对的仍旧是诡异可怖的鬼娃娃,他缓慢地眨动眼睛,心里骇然,他无法不去在意刚才那个画面... 他愣神着,鬼娃娃却没有给他发呆的时间,她迅速从地上站起来,一张血盆大口咆哮着嘶吼着。 像是在诉说刚刚那一拳的痛苦。 刺耳难听的嗓音像尖锐的指甲划过黑板,激起沈定海一阵阵战栗,他醒过神。 “好你个臭小孩!还想装我堂姑的样子来迷惑我!我不会再被你骗了!” “你再敢靠近我,我就一拳揍你脸上!把你的脸打到五官错位!打到散架!”沈定海怒气冲冲。 “你要试试吗?!你这个丑死人的臭骨头架子!” 他的吼声顺着白雾传到居民楼里,残破的玻璃窗后站着一男一女。 女人身穿黑裙,她捂嘴笑起来,媚眼如丝,妖娆的身段像一条黑色的蛇。 不是江雅丽又是谁! 她看着白雾中发生的情景,眼里止不住幸灾乐祸的笑意,“这么长时间了,您的爱好还是没变。” “喜欢折磨人~” 她将目光投向站在她身侧的男人,脸上的崇拜不加掩饰。 男人冷冷笑出声,狭长的眸子里都是愉悦,“你不觉得看他们这样自相残杀很有意思么。” 白雾围场中,强装镇定、竭力嘶吼的沈定海对面,根本没有什么鬼娃娃,只有一个鲜血满脸的冉冉。 她痛苦地捂住肚子,整个身体团成小小的一点,不住颤抖着。 鲜血将她的睫毛糊住,也模糊了她的视野,稚嫩的童音艰难道。 “二侄子,你清醒一点,冉冉不是鬼娃娃。” 这样令人心痛的话语落在沈定海耳朵里却变成了狂暴的嘶吼。 他双眼发红地看着面前的冉冉,恐惧和愤怒交织成一场风暴,誓要将冉冉吞噬殆尽。 “臭娃娃闭嘴!你再叫我就拿针把你嘴巴缝上!” 男人注视着眼前发生的一切,眉眼间浮现餍足,不等江雅丽回答,他也不需要她回答。 他径直道:“我觉得非常有趣。” 说完他哼了一声,将视线凝在满头鲜血,狼狈倒地的冉冉身上,男人用只有他自己能听到的声音缓缓道。 “玄学天才又怎样,在我的手段下,还不是被一个普通人打的毫无还手之力。” 冉冉的眉间红痕夺目异常,此刻和鲜血交融在一起更是发出隐隐的光。 男人的嘴巴快速开合着,说出的话江雅丽却一个字也听不懂。 “我难道不是天才吗?!凭什么我得不到道印承认,修不了无上功法?!这种东西果然是假的!假的!” 男人盯着冉冉额上的红色印记,神情微微扭曲。 “连这种小孩都能拥有的东西我却没有得到!只能是假的!” 他斩钉截铁地说完,眼里急速涌动的疯狂才渐渐平息下去。 江雅丽自然没有错过男人的异常,可她不敢开口询问,当下她强装出笑意,心有余悸道。 “还是您的手段高明,对付起这种故弄玄虚的小毛孩子真是轻松极了。” “多亏有您替我撑腰,我才不至于受委屈~” 江雅丽依着强大的求生本能不停说些神秘男人爱听的话,不停地奉承他。 “但话说回来,刚和那个小丫头见面的时候,我真的被吓到了。” 神秘男人冷哼一声,“你虽无缘修炼玄门术法,但好歹跟我见了那么多世面,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而已…” “你还会被她吓到?” 江雅丽闻言面色很是勉强,“我跟随您见过的玄门术师虽多,但这样小年纪就能掌握术法的,实在罕见。” “她是我见过的第一个。” “更何况,这个小娃娃对我施展起术法来,我总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神秘男人皱眉看向江雅丽,“什么感觉?” “她用起术法,让我觉得太自然了…”江雅丽喃喃道:“不知道为什么,她给我一种命中注定的感觉。” “就好像...她生来就是要修习玄门的。” ------------ 第37章 特殊 神秘男人不以为意地笑了一声,“你这是在夸她资质好?” 他将目光投向白雾围场中的冉冉,眸色深深,冷冷的视线几乎凝在冉冉身上。 “这么小的年纪就能掌握术法,这个小丫头确实是个万中无一的天才。” 神秘男人攥紧了拳头,眼中闪过一丝嫉恨,“但也不至于像你说的那么夸张,什么命中注定,可笑。” 江雅丽在神秘男人面前完全变了一副面孔,当下她咬唇轻声道。 “可是您说过,我虽然没有修习玄门术法的天资,但天生自带一种对玄门子弟的特殊感应方式。” “您也是因为这个才让我留在您身边。” 江雅丽恍惚道:“这个小娃娃...在她对我施展术法之后,我真的体验到了一种从来没有感受过的奇妙感觉!” 神秘男人脸上的冷笑变浅了些,他又盯着冉冉看了许久,才开口道。 “或许吧...毕竟是被道印承认的人。” 江雅丽心头一紧,这是她第二次从神秘男人口中听到这两个字。 就是不知道这道印究竟是什么,竟让他如此在意,而且他没有得到的东西,小丫头却拥有了。 心头隐隐有了一些猜测,江雅丽急需证明。 她试探着开口,“我想知道,这个小丫头也是您见过的唯一一个如此年幼的术师吗?” 这话让神秘男人皱起眉头,在江雅丽问出这个问题之前,他好像从未关注过术师的年纪。 细细思索一番后,他的眉头皱的更深了,“被你这么一说,好像的确是。” “我甚至从未见过少年术士,更别说如这个女娃娃这般的年纪。” 江雅丽听完紧张地攥紧了手,“是吗?连您都没见过......”她强撑着弯起嘴角,应付道。 “这么看来这个小娃娃的确不一般,难怪能把我吓到。” 江雅丽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将目光投向冉冉。 白雾围场中,一大一小仍在对峙。 沈定海被幻术迷惑,完全认不清面前的人,他赤红着双眼,对待冉冉只有几近疯狂的攻击欲望。 而冉冉低垂着头,想来通过刚刚的试探,她也认识到了,光用呼喊是唤不回沈定海的理智的。 没有犹豫,小小的手掌瞬间捏指成诀。 明亮的白光从其中散出,化作一个个逸散的光点,目标明确地朝着沈定海飞去。 “是明虫引!” 江雅丽忍不住惊呼出声,这个招式她见男人施展过,是最直接的、也是最有效的,可使人从幻术中清醒的术法。 这一招,已经完全脱离了初学者小打小闹的招式,不是修为高深的术士是用不出来的。 江雅丽内心惊异,由此可见这个嫩生生的小丫头不仅见多识广,修为也远不是她模样看上去的那般稚嫩。 神秘男人见状也“咦”了一声,“的确是个厉害的小娃娃。” 只见他干枯的手指轻轻一捏,散发着莹莹白光的小点瞬间便调转了方向,像迷路的小虫一般,在白雾里飞来飞去。 “会明虫引是吧?我让你变成无头苍蝇!”神秘男人狞笑一声。 江雅丽注视着这一幕,内心十分震撼。 神秘男人对于她而言,是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存在,是她心里不可动摇的权威! 冉冉这样一个小娃娃,不仅没被男人捏捏手指就解决掉,甚至能让男人接二连三出招! 这个认知在江雅丽心中掀起滔天巨浪,若真让冉冉成长到男人这般的年纪,她的力量该有多惊人...... 这样一个迄今为止,她见过的唯一一个小娃娃术师,同时也得到了男人的肯定,甚至她还能和男人对招。江雅丽心里那股奇异的感觉越来越甚。 在心里权衡了许久,她看向男人,“要不然您今天就到此为止吧?” “我是真的感觉这个小丫头很特殊!” 神秘男人显然不乐意听这种话,语气中不自觉带了几分嫉妒,“能被道印承认还不够特殊吗?!她还要多特殊?!” 当下他道,“不过就是比别人多几分聪明劲、能在这么小的年纪修习术法而已。” “哪来那么多命中注定、特殊的论调?!” 男人阴恻恻道:“你说的她好像是这个世界的主角一样!简直荒谬无比!” 江雅丽试图争辩,“可是您也说了,您从未见过这么小年纪就能使用术法的孩子,这一点本身就已经很特殊了。” 男人黑沉着一张脸,“这算个狗屁的特殊之处!你只是一个毫无天资的普通人!你觉得你有资格跟我争论这些东西么?!” 他不屑道:“年纪小的术师几乎没有,是因为修习术法难如登天。” “有资质之人都要潜行修行许久方能入门,你知道我是多少岁才修成最基础入门的术法吗?!” “什么都不懂,就别在这凭空猜测。” “再说了,我修习术法这么多年,难道我的判断还抵不过你的感应吗?” 说到最后神秘男人扯扯嘴角,“你要是有这么神吗,也不会死乞白赖地跟在我身边。” 神秘男人的这一番话,将江雅丽说的脸色惨白,他注意到后才缓了缓道。 “我说这话不是在怪罪你,只是希望你以后发表意见时能谨慎些。” “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心里最好有个数。”神秘男人淡淡道。 “你的确体质特殊,但在玄门这一块,你不过是个门外汉,相信我就好。” 江雅丽没有修习玄学本领却还能呆在男人身边,除了她天生的这种感应能力,更多的是依靠他察言观色的本领。 情绪价值这种东西,不会因为一个人的本领有多强就不需要。 相反,有时候恰恰是强者,才更需要情绪价值。 通过这一番话江雅丽算是明白了,男人非常不喜欢听到冉冉比他天赋好的事实。 同样,他也不愿意承认冉冉的特殊。 江雅丽完全不觉得她的感应出错了,毕竟这么多年,她从未错过。 只是顾及着男人的态度,她不敢再说些什么,只是挤出一个笑。 “您说的对,是我妄言了,不过一个小娃娃而已,您想怎么折腾,就可以怎么折腾。” 说着,一个阴暗的想法爬上心头,江雅丽缓缓道。 “甚至是杀了他们,以绝后患...”她低眉顺眼垂下头。 “我也是支持您的。” ------------ 第38章 生气 听到江雅丽的话,男人扬起一个充满恶意的笑,“方才还要我放过这小丫头,现在就要‘以绝后患’了?” “你的态度变化可真快啊。” 江雅丽低垂着头,“先前是我考虑不周,在涉及玄门的方面我应该听您的话。” 她嘴上这般说着,心里仍旧坚持自己的想法: 冉冉很特殊。 其实刚刚情绪翻涌过后、理智爬上心头,江雅丽是有些后悔的,她觉得她好像不该跟冉冉她们撕破脸。 可木已成舟,发生过的事情无法改变,现在再让她调转枪头去和颜悦色地跟冉冉讲和. 成功的可能性不大。 像冉冉这般有天资又特殊的存在,她没能跟她们站在一边,而是被迫站在了对立面。 江雅丽的眸子中闪过一抹冷色,不如趁她没成长起来之前,杀之! 将这个特殊的存在扼杀在摇篮中。 神秘男人看着低眉顺眼的江雅丽,满意地勾了勾唇角。 “很好,你知道我一向宠你,既然你提出了要求,我自然是要满足的。” 江雅丽攥紧手心,明明就是男人自己有屠杀暴虐的欲望,还要找个借口安在她头上。 她压下心中的叛逆,发白的拳头缓缓松开。 但无所谓了,只要能达成她的要求,借不借口又有什么所谓,就算是要让她亲自执刀收割这个小娃娃的性命 她觉得她也可以做到的。 白雾围场中,冉冉凝着一张沾满血污的小脸,看着散发着莹莹白光的明虫到处乱飞,明亮的眼睛中沾染了些许怒气。 “江阿姨召唤出来的救兵确实很厉害,把冉冉的小白虫都弄迷糊了。” 她伸出小手抹了一把脸,被粘腻血迹糊住的左眼这才得以睁开。 “但是挺有意思的!” 只见冉冉清澈的眸中爆发出极强的光彩,脸上的神情轻松又坚定,还带着隐隐笑意。 面对这样的情景,她像是突然变了个人一般,浑身的气势让人不敢相信她只是个小娃娃。 “冉冉在山上可找不到术师对练,这种机会实在是可遇不可求。” 她忽然转头,看向江雅丽和神秘男人的方向,似乎透过重重迷雾看清了他们站在玻璃后的身影。 冉冉扬起一个人畜无害的可爱笑容,露出几颗甜甜的小米牙,非常熟悉的神情,是冉冉惯有的笑容。 只是这笑容和在沈家人面前笑起来时有些微的不同。 眼神不同。 冉冉面对家人,眼里永远是真心实意的笑意,而此时,她眸子里只剩下了前所未有的认真和狂热。 像一个陷入疯狂的武道痴儿,终于找到了可以让她过招的对手。 冉冉双手作出小喇叭状,放在嘴巴前,她抬头大声道。 “无论你是神秘人爷爷、叔叔,还是哥哥!冉冉都希望你能出来和冉冉过招!” 江雅丽不可置信地惊呼出声,“这小孩是被砸到头,把脑子砸坏了吗?” “她到底哪里来的自信?!” 男人自从听到冉冉喊出的话后,脸色就极为阴沉。 “原本还想让她死得好看些,现在看来是做不到了。”男人捏起左手手指,开口说出的话瞬间像被扩音器加持过一样。 “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娃娃!你有什么实力让我出面?!”嘶哑的嗓音透过浓重白雾传到围场中。 “我即便只是操纵你这个二侄子,都可以杀了你!” 冉冉不认同地皱起小眉毛,“听你的声音,我应该叫你神秘人叔叔。” “你的师父父没有教过你吗?身为术师怎么可以把打打杀杀挂在嘴边呢!这是非常不对的行为!” 听到师父两个字,男人气急败坏道:“好大的胆子,还敢提我师父?!我要怎么做轮不到你这个小毛娃娃来教!” 冉冉瘪瘪嘴,“太没有礼貌了,怎么能叫冉冉小毛娃娃!冉冉可是德高望重的长辈!” 嘟囔完她又大声道:“神秘人叔叔你又不是冉冉的晚辈,冉冉才不喜欢教你呢!” 男人听到这话显然十分生气,白雾围场中都回荡着他粗重的呼吸声。 “喜欢晚辈是吧,我这就让你好好教育教育你的小侄子!” 男人捏紧左手,手心中瞬间亮起不详的红光,浓郁的颜色,红到发黑。 与此同时,白雾围场中的沈定海像是见识到了更加令他恐惧的景象,他痛苦地捂住头,抬头的间隙还不忘对着冉冉目露凶光。 “去,把你面前这个诡异的鬼娃娃撕碎,只要她不存在,你就不会觉得恐惧了!” “她不存在,你就可以找到你的堂姑,和她一起回家了!” 男人愉悦地开口,嘶哑的嗓音带着魔鬼般的诱惑力。 沈定海疯狂焦躁的动作有一瞬间停止,他愣怔着盯着虚空,嘴里不自觉重复着。 “和堂姑一起回家.”他像个被输入指令的机器人,确认完这一点后,血红的眼睛瞬间便死死盯住冉冉。 “杀死鬼娃娃!” 冉冉拧眉,语气是说不出的严肃,“你不能当着冉冉的面折腾二侄子。” 男人冷笑一声,“我就是折腾了,你能把我怎么样,乳臭未干的小孩子,我今天就是要让你见识见识.” “什么才是真正的天才!” 沈定海的身影猛然冲出,在男人的操纵下,他的行动速度完全超出了他所能达到的极限。 此刻,他并不能被称为一个人。 他只是男人手中的一具傀儡。 冉冉看着发狂的沈定海朝她急速奔来,黑曜石一般的眸子里如平静无波,如静谧的古井水。 她从来没有过这么生气的情绪,今天这是第一次。 冉冉站在原地,睁着大眼睛执拗地看着沈定海,一刹那,眉间红痕亮起。 空气随之震起一阵波纹,像有一只看不见的大手攥住了时间。 万事万物都在冉冉眸中放缓了速度,奔跑的沈定海也放慢了脚步。 此刻,冉冉听到了风奔跑的声音,听到了雾呼吸的声音。 被漾开空气搅动的浓雾酿成一场白色的风暴,倒映在她清澈的眸中。 在这个瞬间,她抓住了时间。 “现在,冉冉真的生气了。” ------------ 第39章 不可能是明虫引! 只见身量小小的女童攥紧了两只拳头,忽然她闭上眼。 一阵强烈的白光以她为中心爆开,浓重的雾气中像猝然升起一轮白色的太阳,刺得人睁不开眼。 江雅丽在双目被灼伤之前及时护住了眼睛,她艰难又惊恐道:“这是什么?!” 男人霎时捏诀,在双眼之上罩住一层暗淡红光,如此使他自己不至于受伤,但即使这样他仍旧难以睁开眼睛。 冉冉散发出过的光太过明亮,他只是盯着看了片刻,眼睛就因生理性的痛楚涌出大量泪水。 “不知道这小娃娃在哪儿学的招式!如此诡异!” 可当男人又盯着看了一会儿后,他忽然惊道:“不对,这个术法分明给我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身处在白光中心的冉冉骄傲道:“神秘人叔叔你当然应该觉得熟悉。” “这招就是冉冉之前用过的明虫引呀。” “竟然是明虫引?!”男人大惊失色,只是他脸上震惊的神色并未维持多久,随即男人摇头否定,语气恶狠狠的。 “小娃娃你想糊弄我?!” 冉冉无奈摊摊手,“冉冉才不会骗人,神秘人叔叔你要是不相信的话,自己来看看好了。” “果然!”男人哼笑一声,“想骗我过去?!你以为我无法识破你的小伎俩么?!这毫无意义的白光之后必定藏着你为我设下的陷阱。” 蒙蒙白光之中完全看不见冉冉的身形,只能听得她无辜的声音。 “都说了冉冉不会骗人的,这就是妈妈教冉冉的明虫引,这里更没有什么陷阱。” “冉冉跟你说,你不相信、非要坚持自己的想法,冉冉让你来确认,你又不敢。” 末了只听得那稚嫩的童音无奈道:“神秘人叔叔你不是很厉害吗,怎么连这点自信都没有?” 冉冉是发自内心地在说实话,完全没有半点嘲讽或者激将的意思。 但这无所顾忌的稚嫩童言落在神秘男人耳中便成了赤裸裸的讽刺,他气急败坏道。 “竖子尔敢?!” 白光中的冉冉“咦”了一声,听起来很是困惑,“好端端的,神秘人叔叔你提梳子做什么?” 男人瞪大了眼睛,这话气得他连呼吸都停滞了一瞬。 “胡言乱语!不许再说乱七八糟的话!你这个小娃娃真是急于求死!我一定要把你碎尸万段!” 只听得冉冉又“咦”了一声,这一次的语气有些许嫌弃,她停顿片刻又轻叹一声。 “怎么这么喜欢把伤害别人的话挂在嘴巴呀,如果是爸爸早都骂你是坏术士,然后把你关起来了。” “冉冉还是没有爸爸果断.”她说完又天真道。 “而且神秘人叔叔你嘴巴上说的这么厉害,却又不敢到我面前来。” “那你说的这些,都没有意义呀。” 被强光刺激久了,男人难以自控地落下泪来,一旁的江雅丽偷偷移开手臂看了一眼,正好就看见男人泪流满面的样子。 偏偏他的神情又是说不出的阴狠暴戾,此刻配上眼泪,便显得十分滑稽。 江雅丽只惊鸿一瞥,笑穴就像是被人踹了一脚一样,她赶紧用手抱住整个脑袋,将嘴用衣料堵住,这才不至于笑出声。 所幸男人专注于对冉冉无能狂怒,完全没有注意到她。 “小娃娃你别太嚣张!就以我跟你之间的力量差距,便是你设下了陷阱等我,也无法伤到我分毫!” 便是冉冉耐性极好,此刻都忍不住觉得男人啰嗦。 “没有陷阱!冉冉不喜欢骗人!这已经是冉冉第三次说了,神秘人叔叔你到底来不来确认呀?” 冉冉说完忍不住在心里想,这个叔叔真的只是嘴巴上自信,开口就说他的力量一定比她强。 有什么依据呢?就因为她看起来年纪小么? 然而神秘人叔叔行动上又那么犹豫,这样好像就应了妈妈经常说的那句话。 “言语的巨人,行动的矮子。”冉冉惊叹道:“妈妈真是太厉害了,居然能把神秘人叔叔形容得这么贴切!” 男人再也忍不了,他气急败坏地向前踏出一步,随着符箓光芒闪过,他的身影消失在原地。 江雅丽从缝隙里想偷偷去看男人的动静,发现人已经瞬移到白雾围场中了! 果然是气急了,连如此珍贵的传送符都用上了,江雅丽十分肉痛,心里不免有些怨男人。 从这老老实实走楼梯下去又不需要很长时间!干嘛非得浪费呢!就为了出场酷一点?派头大一点?! 明明每张传送符都堪比她的救命符啊! 在这种毫无意义的情况下浪费完了,那危机关头她再求助男人,男人却来不了该怎么办! 江雅丽下意识埋怨道:“果然是男人,上头了只会想着自己!” 白雾围场里,男人已踏进了耀眼白光之中,此刻他方才能看清冉冉的模样。 同样,冉冉也终于见到了这个神秘人的长相,她忍不住惊叹出声。 “邪师老爷爷!” 冉冉懵了一瞬立刻反应过来,“对呀,这样就对上了!邪师老爷爷带走了安安,后续又结识了江阿姨,所以现在安安在江阿姨手里。” “十年不见,你的样子一点都没变嘛!”冉冉兴奋道:“应该让二侄子也看看你现在的模样!” 男人只觉得冉冉又在胡言乱语,她说的话就像之前莫名其妙蹦出的“梳子”一样荒谬。 不过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毛娃娃而已!竟然对他用激将法! 男人阴沉着一张脸,“我已经过来了,我告诉你!不管你有什么阴谋诡计我都不怕你!” 冉冉抿起小嘴巴,难得的陷入沉默,她很是无奈地开口。 “神秘人叔叔你都已经过来了,你不会亲自辨认一下这些白光是什么吗?” 男人闻言这才伸手探了探,实际上完全不需要他伸手,毕竟他整个人都处在白光的笼罩之中。 他定睛细细看去,这才看清,那浓到几乎化作实质的白光,分明是由一个个小白点组成。 它们铺天盖地,彼此微弱的光聚在一起,这才化作一轮耀目的白色太阳,将男人和冉冉完全笼罩其中。 不是什么稀奇古怪的术法这光是小白虫!这个认知在男人脸上逐渐震出不可置信的神情。 “不,不!不可能!这完全没道理!” 冉冉叉起小腰,神情傲娇,“冉冉都告诉你,就是明虫引了!” ------------ 第40章 不可思议 男人连连摇头,眼瞳中满是不可置信,他看着冉冉,像是在看什么奇怪的东西。 “明虫引顾名思义,是术师将自身力量剥离,化作飘游小虫模样,注入被幻术迷惑者的灵台,如此引人清明之术。” “术法虽然复杂、大多数术士难以掌握要领,但因其只是解惑之术,毫无攻击性,是以对力量多少并无要求。” “修习到位的术士往往都只会剥离一小部分力量,专精者甚至只会抽离一丝,化作一只小白虫。” “毕竟完成灵台解惑、使人神思清明,也只需要那一丝力量。”神秘男人回忆着自己所学,面色恍然。 他醒过神后急急开口,面上神色像是要极力证明些什么,“也因此白光越少,说明术士越修习到位!” “假如你用的真是明虫引,那像你这样发出漫天白光,不仅是在浪费你自己的力量,也更加说明你完全没有体会到明虫引的本质!” 男人越说越急,两只眼睛像要喷出火来。 “所以不可能是明虫引!”他斩钉截铁道:“否则你能唤出如此恐怖数量的小白虫,你的力量岂不是在我之上!” “简直荒谬至极!” 冉冉歪了歪小脑袋,“哪里荒谬呀,如果按照神秘人叔叔你说的这样、唤出这些小虫虫冉冉就算比你厉害的话” “那冉冉的力量确实在你之上。” 冉冉稚嫩的小脸一脸平静,就好像在说,用出这么大规模的明虫引完全不是什么不得了的事呀。 男人气得手直抖,指向冉冉时更是站也站不稳,“无稽之谈!无稽之谈!” “你一个小娃娃,竟敢夸下如此海口!你可知我修习玄门经历了多少年岁?!无知小儿!” 冉冉默默看着男人激动起来四处喷溅的口水,忍不住不动声色往后退了两步。 她很有耐心也很有礼貌地等男人发泄完才开口,两条小眉毛已经绞在一起,嫩生生的小脸上带着困惑。 “虽然这样说有些不太好,但冉冉觉得神秘人叔叔你好难沟通的。” 男人闻言将手指向自己,干瘦的手指抖了又抖,“我?!我难沟通?!”叫喊时他两个发红的眼球恨不能从眼眶里瞪出来。 冉冉有些困倦地看了看自己手指,还忍不住暗暗比较,“冉冉只是在顺着神秘人叔叔你的话说呀。” “是你自己说冉冉能用出这种明虫引就比你厉害的,结果你刚刚训了冉冉那么一长串!” 冉冉的两个大眼睛睁圆了,像两颗水润的黑葡萄,小眼神里还带着一点幽怨。 她叹息一声,“冉冉都有点不想跟你说话了。” 男人气得一口气没续上来,差点憋死在那儿。 “你这个小娃娃!你!你真是欺人太甚!” 冉冉无辜地眨眨眼睛,甚是不理解,“神秘人叔叔你才是不要欺人太甚,冉冉已经很有礼貌了!” “气煞我也!”男人发狂地在白光中奔来奔去,双手痛苦地撕扯着头。 “这世上竟会有如此气人的小娃娃!同她说话像有一万根钢针在我脑子里捶来锤去!岂有此理!” 冉冉默默看着,心下忍不住反思,神秘人叔叔好像要发疯了一样,可她真的没做什么过分的事呀。 这时清越的嗓音忽然响起,一个意想不到的身影沐浴着光缓缓出现,最先吸引人视线的,是那一头绿毛。 “堂姑,你不会光靠嘴炮就能打赢这个邪师吧!那你也太棒棒了!” 来人不是沈定海又是谁! 男人神情惊异,嘴巴像再也合不上一般,“怎么会?!你分明应该还处在我的幻术里!” 冉冉沉重地叹出一口气,她觉得神秘人叔叔好像无药可救了。 她上前扯住沈定海的袖子把人往男人跟前带,“事实都摆在你眼前了,冉冉已经用明虫引解开了你的幻术。” “要不然二侄子怎么能好端端地站在这里。” 男人惊惶地连连后退,“这不可能!这不可能!这样强烈的白光怎么可能” “你这小娃娃的力量比我强?不不.”他抱住头,神情看上去比之前还痛苦。 诸多超越男人认知的事情接连在他面前发生,让他原本坚信的东西轰然崩塌。 冉冉瞧了又是无奈地叹出一口气,她看向沈定海,“这些东西冉冉都说过,但神秘人叔叔就是不信。” “冉冉每句话都是真心实意的,二侄子你说他为什么不相信冉冉的话呢?” 沈定海被解了幻术,灵台还被注入了一丝冉冉的力量,现在只觉得神清气爽,神采奕奕。 他潇洒安慰冉冉道:“堂姑你别沮丧,很多人都无法接受超越他们认知的事情。” “在这种情况下,无论你怎么解释,对方都只会觉得你在乱说,甚至还会理直气壮地反驳你。” 沈定海心知他没有冉冉堂姑那么心善,看见敌人这副窘样,他嘲笑两句还不及。 只是碍着冉冉在场,他不好太过分,当下只说。 “可笑是这位大叔身为术师,竟也不知道世界之大无奇不有的道理,固执地认为自己知道的一切事都是对的。” 他开怀笑起来,“那和我这样的凡夫俗子也没什么区别嘛!” 只是他脸上的笑容并没能持续多久,猛然间沈定海发出一声尖叫。 因为得意过后的他终于看清了冉冉的脸。 “堂姑!谁把你弄成这个样子的!这个老东西吗?!” 冉冉眨巴眨巴眼睛,神秘人叔叔只是留着胡子,粗看有些沧桑而已,怎么也和老沾不上边。 不过他的确以老爷爷的形象被二侄子看见过,这样也算是歪打正着? 想通这一点冉冉不再纠结,但沈定海眼瞅着她半天也不说话,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他颤抖着握住冉冉的肩膀,“怎么流了这么多血啊!是不是磕到头了?!脑袋觉不觉得痛?!” “堂姑你不会磕傻了吧?!” 他说着怒气冲冲地就要上去揍两拳还在发疯的男人,却被一只小手拉住了衣摆。 沈定海懵然回首,只听得冉冉软软的嗓音。 “是二侄子你打的冉冉呀。” ------------ 第41章 豌豆公主 沈定海闻言发出一声怪叫“什么?!”,叫完他慌张地蹲下身子和冉冉平视,语气磕巴起来。 “我我打的?不能吧?!”他表情纠结,“就算借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打堂姑你呀!” 冉冉安抚性地拍拍他的大手,“当然不能是二侄子你主动打的了,你是中了神秘人叔叔的幻术。” “就像之前你看到的、安安继父那样,只不过对你而言没有浓硫酸的折磨,你只是把冉冉当成了鬼娃娃。” 明明是安抚的话,却听得沈定海更加胆战心惊。 他面露绝望,每一个字的语调都高到尖锐,“那个诡异的鬼娃娃是堂姑你!” “那我打在鬼娃娃身上的那些拳头!”他回忆着神情扭曲,“我还很大力气把鬼娃娃丢出去了!这些对象都是堂姑你?!” 沈定海越说越觉得自己该死,冉冉受伤的画面和震惊的神情再次在他面前闪过。 “我就说我怎么会看见那种画面!我真是蠢死了!还自作聪明以为那是鬼在迷惑我!” 这样一长串高音,听得冉冉都怕沈定海扯破嗓子,“没事没事,二侄子别难过,冉冉一点都不痛的。” 这话听得沈定海一个大男人眼眶一热,他看着冉冉满脸的血污,眼睛里全是心疼。 “都伤成这样了怎么可能不疼啊!我记得你砸在石头上的那一下特别响,肯定痛死了!” 冉冉骄傲地挺起小胸脯,“二侄子忘了冉冉是玄门小天才么?这点伤痛完全不算什么的!” 沈定海更加难过了,听得整个眼圈都是红红的。 “就算堂姑你是小天才,那也是血肉之躯,又不是铁打的身子,怎么会不疼。” 他抬手轻轻碰了碰,冉冉瞬间疼得往后缩,但为了不让沈定海担心她又硬生生顿住,强撑着笑开。 “二侄子你看,冉冉真的不痛!” 沈定海委屈着一张脸,仿佛那些伤是痛在他身上,“我现在觉得大爷爷大奶奶把堂姑你教的很不好!” 他恶狠狠强调道:“一点都不好!” 冉冉皱起眉头,“二侄子你怎么能说爸爸妈妈坏话呢!” 沈定海嚎道:“本来就是!” “谁家会把这么小的娃娃教到受伤了也不哭不闹,流了这么多血还反过来安慰我这个大人!没天理了!” 沈定海看向冉冉,鼻头发酸,“堂姑,你别这么懂事了好不好?我看着心里难受得慌。” 冉冉听完这话忍不住发怔,“可是懂事不是很好吗?大家都喜欢乖巧听话的孩子,二侄子怎么还让冉冉不要懂事呢?” 沈定海忍不住摸摸冉冉毛茸茸的小脑袋,“因为堂姑你太懂事了,像你这么大的年纪不该这么懂事的。” “堂姑你有时候也应该试着做一个小朋友。” 冉冉像是呆住了一样,嘴里不自觉重复着,“冉冉要做小朋友?” “是呀。”沈定海说着忍不住重重点头,“堂姑你当了这么长时间的玄门小天才,难道已经忘了” “你本来就是个小朋友呀!” 同一片浓雾中,这边岁月静好。 另一边追着白光跑来跑去的男人像是癫狂了一般,他觉得那些在空中飞来飞去的小白点仿佛故意避开他一样。 “停下!让我好好看清楚,你到底是不是明虫引!” 狂奔了许久后男人也没能捉住一只,终于,他像是猛然醒悟过来,控制这些小白虫的人就是冉冉。 他大可以抓住冉冉,命令她停下来让他看清楚。 男人猛然调转方向朝一大一小的位置跑去,每一步沉重的步伐都带起浓郁的雾气。 然后他就看到了沈定海和冉冉互相安慰的温馨画面。 “我只是在发疯,不是死了!”男人目眦欲裂,“你们俩个有把我放在眼里吗?!” 沈定海怼人的功夫可比冉冉强多了,他才不惯着这个发疯的邋遢混蛋。 “你算老几啊让我们把你放在眼里!本以为你是助纣为虐,没想到你比江雅丽那女人还脑子有坑!” “要不是你小子给我用幻术,我怎么会伤害冉冉堂姑!你这个丧尽天良的混账!” 沈定海一说起这件事内心的愧疚就如排山倒海般袭来,他恨恨地盯着男人,浑身气血翻涌。 “我要跟你拼了!” 喊出声的一瞬间,沈定海便挥着拳头英勇无畏地奔跑起来,那架势活像要跟男人决斗。 只是他跑了没几步就脚步虚浮,整个人都看起来踉踉跄跄,像是随时要栽倒一样。 冉冉用力大声道:“二侄子别冲动!刚脱离幻术的你现在不适合出手!” 可惜这个提示已经来的太晚了,只见沈定海眼睛一翻,四肢发软,“什么情况.”勉强吐出的几个字,音虚到发飘。 嘴里的话还没说完他就像软脚虾一样左脚绊右脚,平地一大摔。 “轰”的一声,仿佛有重物落在松软的泥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其中还夹杂着一声轻微的“噗叽”声。 冉冉立刻用小手捂住了眼睛,她实在不忍心看到二侄子摔得如此惨烈。 可没想到重重落地的沈定海一点也没觉得疼,他只是感觉手脚发虚,浑身上下都使不上劲。 就地扭了扭身子,他甚至还感到身下软乎乎的,像是趴在一块果冻上,呼吸之间,鼻尖还传来一股草木的清香。 沈定海费力地抬起脸,黑暗渐渐褪去,出现在他眼前的不是松软的泥地,而是一大片绿色! 沈定海竟然摔在了一大片叶子上! 冉冉从手指缝里睁眼瞧,忍不住惊呼。 “哇!小叶子接住二侄子你了!” 小叶子?!就之前莫名其妙在他屁股兜里的那玩意?! 沈定海听见这熟悉的称呼,忍不住毛骨悚然,他定了定神,这才看清,他真的躺在一片完全容纳了他的巨型叶片之上。 而且这叶子的模样,就是爬山虎叶子的放大版! 可他不是把它丢了吗?它又回来找他了?!这么阴魂不散! 沈定海吓得魂不附体,慌手慌脚就想赶紧爬起来,可他的身体状况根本不允许他这么做。 沈定海才艰难地撑起两只手臂就又力竭摔了回去,贴在巨大叶片上的姿势娇弱无比。 冉冉看着忍不住双眼冒星星,她兴奋道。 “定海侄侄!你现在好像妈妈跟冉冉讲过的豌豆公主!” ------------ 第42章 还怪宠他的! “堂姑救我.我现在一点力气也没有”趴在叶子上的沈定海发出微弱的呼喊。 “我想站起来”离这诡异的叶子远点!然而他后面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堵在了嗓子里。 只见巨大的叶片像是听懂了他要站起来的指令,软乎乎的边缘开始向内翻折,就像曾经在冉冉和沈定海面前表演的那样。 很快,它就把自己卷成了一块长方形,将沈定海稳稳当当地裹在最中间。 “我呜#¥@%”沈定海只觉得他像被一坨巨型绿色果冻堵住了口鼻,说出的话完完全全的模糊不清。 四肢也像是溺在了绿色的海洋里使不上力气。 他能控制的,只有他的脸部表情,怒睁的眼睛、放大的鼻孔、还有紧紧抿起的嘴巴。 沈定海的每个五官都在显示惊恐! 救命!叶子杀人了! 冉冉看见赶紧迈开小短腿,用中气十足的小奶音喊道:“小叶子!你这样对二侄子他会憋死的!” “二侄子和你不一样,他需要露出鼻子和嘴巴呼吸空气!” 正在缓缓从地上蠕动起来的叶片,动作明显一滞,然后它顿在原地,整个叶片轻微颤抖着,四周的雾气随着气流一起涌向它。 与此同时,叶片边缘出现了数不清的小孔,像是人的毛孔一般,贪婪地呼吸着空气中的氧气。 氧气进入叶子体内,变成一个个小气泡,在隐隐流动的绿色光华下,朝正中心的沈定海汇集而去。 不过一瞬间,叶片内部就出现了一个足以包裹住沈定海的巨大气团。 冉冉看着高兴地拍起小手,“真是聪明的小叶子!这样二侄子就不会被憋死了!” 似乎是被这话鼓励到,叶片蠕动的速度明显变快许多,很快它就完全站了起来,位于中心的沈定海随着这动作翻转了一整圈。 很好,他或许暂时死不了,但他快吐了。 他又不是什么经过专业训练的宇航员!哪里经得起像被滚筒洗衣机一样转来转去! 而且他要是真吐在这叶子身体里,和吐在自己的头盔里有什么区别! 难以言表的呕吐物随着气流翻来覆去,他眼睁睁看着,却逃不出去!沈定海光是想想那个场景就止不住地恶心。 他伸手无力地拍了拍气泡,发出的声音像被关在厚重的箱子里,微弱又听不真切。 “堂姑.你让这鬼玩意儿把我放出去” 听到“鬼玩意”这三个字时,叶子的尖端像是突然打蔫一般,缓缓地无力地垂下,仿佛在因为沈定海的话而觉得伤心。 冉冉跑到大叶子跟前,隔着厚厚的屏障,认真跟沈定海说话。 “二侄子,你别这么说小叶子了,它听见会不开心的,它刚刚可是保护了你!” “而且现在也依然在保护你,这里环境危险,你呆在小叶子身体里会很安全的。” 安全?!就算真的安全,他呆在里面也憋屈啊! 沈定海虽然不知道冉冉为什么对这片诡异的叶子蜜汁包容且喜爱,但当他对上冉冉扑闪扑闪的大眼睛,一腔抱怨的话瞬间被咽了回去。 面对这么可爱又认真的小朋友,就算她说他是个傻子,他也认了。 沈定海朝冉冉比出一个加油的手势,他大声道:“那堂姑你好好加油,不用担心我!” 冉冉堂姑这么可靠,他也要努力跟上才是!不说能为冉冉堂姑分去多少责任,起码也要做到不拖后腿。 不至于让堂姑因为有他在而觉得碍手碍脚、施展不开。 再一次在男人面前上演温馨互动的一大一小又把人气得不轻。 男人怒吼着:“岂有此理!岂有此理!某活了这么长时间,还没见过如此不把某放在眼里之辈!” 他声势如雷吼,冉冉很难不注意到,只是她才要转过头就见叶片中的沈定海不停开合着嘴巴。 精力有限的冉冉便又放弃了将目光投向神秘男人,这下更把人气得快升天! 冉冉经过仔细辨认才知道,二侄子说的是: “某某某?这货为什么突然开始拽文言文?” 冉冉摊摊小手,“身为术师,用了较为正式的自称,可能是神秘人叔叔终于认真起来了。” 这一刻,神秘男人终于知道了什么是最极致的愤怒。 这世上最愤怒的事莫过于,你想把对手痛扁一顿,对方却毫不在意地和别人闲聊,甚至还开口嘲讽你 之前都没有认真?! “无知小儿!信口雌黄!”男人瞬间怒发冲冠,是真正意义上的怒发冲冠。 只见他满头浓密的头发和胡子都剧烈地朝上抖动了起来,无风自动! 看见这一幕的沈定海忍不住张大嘴巴。 玄门的手段还真是多种多样,无论他之前见识到的是什么,之后都能被别的手段再次震惊到。 他不由自主喃喃道:“我不敢想象我要是会用这一招,我得有多帅!” 因为屏障的阻隔,冉冉没能听到沈定海这近乎自言自语般的感叹,反而是完全包裹住沈定海的小叶子听得一清二楚。 如果它有耳朵这种东西的话。 只见拥有着剔透绿色的叶片像是听懂了沈定海的话,开始剧烈晃动起来,那模样,像极了一大块不停抖动的绿色果冻。 随着小叶子的发力,在它中心位置裹住沈定海的气团也开始发生变化,不仅整体开始随着叶片一起抖动,其下还多出了好几个吸进氧气的小孔,呼呼往内灌着气。 一时间,沈定海脚底生风,像是有几个强力吹风机在对着他吹一般,立时就让他拥有了和神秘男人一样的造型。 他一脸懵逼地享受着言出法随的快感,心里不禁窜出一个惊人的想法。 随着这个想法的升起,沈定海不自觉抖落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诡异的叶子,怎么好像还怪宠他的! ------------ 第43章 冉冉想到了办法 冉冉见白雾围场里的两人都进入了某种“意气风发”的状态,她觉得她也不能落后。 二侄子和神秘人叔叔都是须发飘飘的样子,那她要弄一点不一样的。 冉冉双眼放光地看向神秘男人,兴奋道:“神秘人叔叔你不是想看小白虫么?冉冉这就给你看!” 随着稚嫩的童音落下,漫天白光顷刻间朝冉冉涌来,带起一股股轻柔的风,温柔地搅动着白雾。 男人不可思议地睁大眼睛,他眼睁睁看着一点一点的白光落在冉冉身上,像是密集的银白萤火虫栖息在一起。 冉冉的发丝、小脸、四肢甚至朴素道袍上的每一处角落都依次明亮起来。 她变成了一个小光人! 因为只有眼睛和嘴唇没有附着上白色光点,明暗对比下,这两个地方就变成了一大两小三个黑乎乎的洞。 黑洞从远处看就变成了小光人的眼睛和嘴巴,因为没有眼神光而显得十分呆萌可爱。 冉冉对着小叶子里的沈定海叉起腰,小光人也因此显出十分神气的模样。 “怎么样二侄子?冉冉这样子看起来很厉害吧?” 沈定海惊得合不拢嘴,他激动地和他那几乎可以和功率最高的电灯泡媲美的冉冉堂姑对视,眼睛中的兴奋快要溢出来。 “好厉害!堂姑!这是你的大招吗?!” 小光人摇了摇头,“这还是明虫引啊,明虫引当然不是冉冉的大招。” 沈定海仍旧激动地脸色通红,“但是这一招一定也很厉害吧,就是几乎不逊色于大招的那种!可以一招制敌!” “杀对面那个老登一个片甲不留!” “没有没有。”小光人摆摆手,“明虫引是没有杀伤力的。” 沈定海呆住,“.那堂姑你这是?” 冉冉理直气壮道:“主要起到一个造型上的作用,冉冉想让自己看起来很厉害嘛!” 沈定海:小天才的脑回路果然不是他这等庸人能够揣测的。 他艰难道:“堂姑你要是能尽快解决对面那个无能狂怒的家伙,还是尽快解决吧一直呆在这个破可爱的小叶子里.” 沈定海委屈巴巴道:“我憋屈得慌!” 小光人脸上顿时流露出心疼的表情,随即她又无奈地摊摊手。 “虽然神秘人叔叔说冉冉比他厉害,但冉冉感觉打不过他呢。” 沈定海大惊,“这是为什么?!” “爸爸妈妈给冉冉的封印主要限制的是术法使用方面,用二侄子你的话来讲就是,高级技能还是冻结状态.”“现在冉冉只能用一些低级技能。” 冉冉缓缓道:“而这个封印在限制力量方面就比较弱,冉冉大概继承了封印前二到三成的力量。” “所以神秘人叔叔说的应该也没错,冉冉的力量确实比他强。” 沈定海瞪大了双眼,“多少?!比这老登厉害还只继承了二到三成?!那没被封印之前的堂姑你得有多厉害!” 冉冉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小光人也因此露出羞涩的模样。 “冉冉是很厉害的,爸爸妈妈说冉冉就是要非常厉害才行,因为以后会有一件很困难的事情等着冉冉去完成。” 沈定海皱着一张苦瓜脸,“有什么事我们大人不能做,还要堂姑你一个小娃娃去解决?” 冉冉摇摇头,“爸爸妈妈说那件事只能冉冉去做的。” 沈定海不喜欢这种说法,他凉凉道:“总不可能是玄门里那些德高望重的家伙推算出世界要毁灭了” “冉冉堂姑你就是那个能够拯救世界的天选之子吧。” 冉冉迷茫着,“冉冉不知道爸爸妈妈并没有说过那件事情的具体内容。” “但如果真的需要冉冉拯救世界,冉冉也一定会努力的!”小光人说着这话攥紧了小拳头,模样看起来很是坚定。 沈定海下意识吐槽着,“堂姑你可别,拯救世界的大英雄这个名头听起来很好,但相应要付出的代价也是巨大的。” “可能会付出生命也说不定。”沈定海一脸忧愁地看着冉冉,“我可不希望堂姑你这样。” “有完没完!”远处的男人打断了一大一小的温馨时刻,“你们究竟把某当成什么?!” “某可不是供你们戏耍的杂耍猴子!要打就赶紧打!” 小光人懵懂地眨了眨眼睛,然后随着冉冉的动作鼓起了掌。 男人立在原地,双眼通红、怒发冲冠,活像一头发怒的公牛,随时准备冲撞上来一般。 他气急败坏地怒吼着:“小娃娃你这又是什么意思?!” 冉冉真挚道:“冉冉是觉得神秘人叔叔你做的很好,冉冉为你鼓掌以示鼓励!” 不止远处的男人,这话就连沈定海都听得一脸懵,“这老登好?好在哪?” 冉冉语气诚恳,“二侄子你看,其实神秘人叔叔完全可以在我们两个说话的时候就打过来的,可是他完全没有这样做.” “而是选择了在一旁等候,虽然是很生气地在等候。” 冉冉再次拍起小手,“无论神秘人叔叔在其他方面做的怎么样,但这一点是很值得嘉奖和鼓励的!” 沈定海听得目瞪口呆,而男人自然不会将这话当作夸奖。 他气得飘在空中的胡须都颤抖起来,“黄口小儿!竟敢讽刺于我!” 沈定海深深地觉得,如果他们这是在打游戏的话,那BOSS的怒气值已经被冉冉堂姑激发到了一个新天地。 简而言之,他们应该进入二阶段了,对面老登的狂暴程度也会随之骤长。 对他们用起术法来应该也是不要命地砸,完全丧失理智一样的,不求大获全胜,只求同归于尽! 沈定海艰难地咽了口口水,他谨慎道:“那啥,堂姑咱要是打不赢他,现在跑还来得及吗?” 小光人影影绰绰的身形有一瞬间停滞,沈定海几乎都以为,这个时刻冉冉应该是在认真思考他这个提议的可行性。 没想到小光人只是朝他弯了下身子,然后就飞快地冲了出去。 小小的人,速度极快,仿佛一颗小型炮弹直接飞了出去。 点点莹润的白色光点因为惯性被冉冉甩在身后,像在她身后铺开一道长长的银白披风。 好似把银河披在了肩上。 那架势,任谁来看了都觉得冉冉是要身先士卒,好为沈定海争取逃跑的机会。 如果沈定海没听到小光人在弯腰时对他说的话,他大概率也会这样认为。 浑身栖息着光点的小奶团子在冲出去之前偷偷对他说: “虽然打不过,但冉冉想到对付神秘人叔叔的办法了!” ------------ 第44章 小叶子的主人? 既然冉冉这样说了,沈定海只能选择相信她,只是心里还是免不了担忧。 毕竟现在的堂姑是只能使用低级技能的堂姑,而对面那个老登的厉害程度,怎么也算个大boss。 这场较量,沈定海还真不知道结果会怎样 只见冉冉噔噔噔,小短腿迈得飞快,直接跑到神秘男人面前站定。 “神秘人叔叔你不是要看小白虫么,冉冉现在让你近距离观赏。” 说完她甚至展开双臂,在原地缓慢转起圈,这动作好像只是为了能让男人看的更加清楚。 冉冉这个路数让沈定海完全摸不清楚,心中的不安感增加,他不知是对着空气,还是对着叶片开口。 “喂!那个叶子,你既然能保护我,那应该也能保护冉冉堂姑吧?” 没有声响,回应沈定海的,只有空气中缓慢流动的白雾。 沈定海无奈捂脸,“不是,你都快变异成史莱姆了,你就不能给自己长张嘴出来?” 巨大的叶片仍旧没有任何反应,只是依旧源源不断地给沈定海输送着氧气。 “算了,这样吧。”沈定海重新振作,“接下来我说的话,你要是能做到就动一动身体,做不到就别给我任何反应。” “听懂了吗?”沈定海一时都觉得他是魔怔了,“听懂就动一动。” 他怎么会沦落到对一片叶子说话,这经历说出去别人都会说他在发癫啊! 但这句话一结束,晶莹剔透的巨大绿色叶片顿时像一团果冻一样,轻轻抖动着身躯。 沈定海猛地一拍手,面露喜色,“行行行,可以沟通就行!” “回到之前的问题,你能不能像保护我这样,保护冉冉堂姑?” 巨大的叶子毫无动静。 所以是不行。 沈定海面上难掩失望,同时心里又不免有疑问,这叶子为什么像个痴汉一样只赖着他啊? 这种沾点奇幻因素的精怪不应该找上堂姑么?堂姑可是玄学大佬,跟着她那不指定是吃香的喝辣的! 灵机一动,沈定海脑子里又窜出一个想法: “你既然能保护我,那你应该挺抗揍的吧?如果对面那个老东西要打我,你能不能护住我?” “可以就动一动。” 巨大的叶片缓慢而坚定地摇晃起尖端,沈定海看见双眼几乎要放光。 “我天!你竟然这么牛吗?!”他完全没想到这被他嫌弃得不行的叶子还能用如此大的作用! 沈定海惊喜完立刻指挥着叶片不断挪向冉冉的方向,“俗话说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既然你这么抗揍,等下老登如果对冉冉堂姑出手,你一定要上去帮她挡一挡!” “可以做到的话,动一动。”小叶子依言缓缓动了动耷拉下来的尖端,沈定海竟从它的举动中读出几分沮丧。 “你不要不开心啊,这是没办法的事,危机当前,我们总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堂姑一个小孩子挡在最前面。”沈定海看着神秘男人在雾中时隐时现的身影,眼神凝重。 “如果你不愿意的话,你就把我放出去。” “我说什么也不能再让那个老登伤害到堂姑了!” 沈定海这番话说完,小叶子瞬间将尖端竖的笔直,就好像一个人猛然挺起了脊背,焕发出十二万分的精神一般。 无数微小的气泡在绿色的壁质里炸开,爆成一朵又一朵绿色的小烟花。 沈定海隐隐约约觉得,他的话,好像让这叶子炸毛了? 他竟控制不住地开口安抚:“好啦,我们说的这都是最坏的情况,说不定堂姑根本不需要我们,一个人就把那个老东西给收拾了!” “然后我们大家都平平安安、开开心心的,没有人,也没有叶,需要受伤!” 说完沈定海觉得他有病。 他这是得斯德哥尔摩综合征了吗?之前他还讨厌很讨厌这绿叶子的!怎么现在被它保护了一会之后,他就变了?! 被沈定海安抚过后的叶子,动作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柔和下来,绿色的壁质里冒起许多咕嘟咕嘟的小气泡。 这一幕让沈定海不禁想起一个形容词: 幸福到冒泡。 嘿!今天他还真见着了。 小气泡不断向着沈定海面前聚集,最终拼成一个个歪歪扭扭的字,像刚学会写字的孩子的随笔画。 沈定海辨认了许久才看清楚,小叶子想给他传达的是: 【¥#主人蔫&不能伤*#】 初看沈定海没看懂,然后他试图用叶子的思维去理解,顿时豁然开朗。 主人大概率就是指的他,毕竟叶子都这么死乞白赖地跟着他了,甩都甩不掉,它的主人也不太可能是别人。 而对一片叶子来说,蔫就是状态不好的意思,也可以引申理解为脆弱。 所以小叶子这句话的意思就是,它觉得他作为一个普通人太脆弱了,不能受伤。 搞了半天,原来是在担心他的安危,沈定海理解后心里不由得暖洋洋的,以及有那么一丝奇异油然而生。 冉冉堂姑带他见识的这个世界真的很魔幻,他竟然被一片叶子暖到了。 “多谢你的关心。”为了缓解他对待叶子前后态度差异带来的尴尬,沈定海笑了一声。 “嗐,原来你会说话啊,刚刚怎么不早说?搞得我自以为自己的想法很机智。” 小气泡再次变化了排列组合,形成一句新的话。 【*学安安#¥犯错*】 读懂叶语这种事,一回生二回熟,这次沈定海倒是很快就理解了小叶子想表达的意思。 他先是安慰小叶子,“没关系,不用怕犯错,要相信我的理解能力。” 随后沈定海再次望向前三个字,眉眼间染上几分伤感,他不自觉喃喃出声。 “我确实没想到,原来你认的这些字是跟安安学的。” 他开口说着,眼前几乎又浮现起穿着宽大衣裙的小女孩。 她站在阳光正好的窗台前,微风拂动窗外翠绿的爬山虎,就好像举着叶片在对小女孩挥手。 那时的她,岁月安然,一点也不知道前方是怎样黑不见底的深渊。 ------------ 第45章 道心誓 在沈定海和小叶子交谈的时候,冉冉那边也正在进行一些“友好”的交流。 男人看着小小一个冉冉朝自己呼啸而来,不知是出于谨慎,还是他根本没将冉冉放在眼里,竟没有任何动作,只是给自己套上了一层浅浅的保护术法。 土黄色的光萦绕在他周身,配上他无风而动的须发,越发显得和周围的建筑格格不入。 冉冉睁大了眼睛,弯软的长睫下眸光熠熠生辉。 是冉冉没见过的术法!爸爸妈妈没教过,冉冉也没在书上见过!既然这样的话 在实施计划之前还得摸清楚这黄黄的光障到底厉不厉害。 冉冉凝重了脸色跑到男人身前,却见对方的脸色比她还要凝重,如果用冉冉学过的成语来形容,那神秘人叔叔就是 如临大敌! 冉冉仔细观察着男人的神情,不断运转起她机智的小脑袋瓜子。 神秘人叔叔这种表情她也在爸爸妈妈脸上看见过,是爸爸妈妈遇到非常难对付的敌人时才会出现的表情。 也就是说神秘人叔叔,把她当成了一个很难对付的对手。 那这个黄黄的光一定不像看上去那么简单,甚至有可能是神秘人叔叔压箱底的大招! 冉冉站定,张开双臂在男人面前转了个圈。 “神秘人叔叔你不用这么紧张的,不是你想看冉冉召唤出的小白虫么?冉冉都自己送上门来给你看了,你干嘛还要这样?” 冉冉说着,一脸真诚,软软的手指指向罩在男人身上的光障。 男人大怒,“谁说某紧张了,某这叫谨慎,谁知道你这个小娃娃还会什么稀奇古怪的招数!” 他越说脸上的神色变得越谨慎,“而且某这玄黄护璋并不会阻碍某视物,小娃娃你还是别替某操这份心了!” 冉冉眨巴眨巴眼睛,“叔叔你隔着这么一层黄黄的东西真的能看清楚小白虫吗?” 小奶团子实诚道:“冉冉不太相信。” 男人横眉叱道:“无知小儿!某说能自然能,你休再蛊惑某与你废话,要动手就趁早,某可不是什么社会闲散人士!” “某要忙的事情多着!” 仍男人气得如何怒发冲冠,冉冉都不动如山,小小的身形蕴含着巨大的安定力量。 “神秘人叔叔你别生气啊,冉冉只是提出自己的疑惑而已。” “因为冉冉透过这层光看见叔叔你的模样是黄色的,所以就怀疑叔叔你看小白虫也会是黄色的。” 冉冉摊了摊手,“这是很合理的吧?” 男人闻言冷哼一声,“果真是无知小儿,你以为某这玄黄护璋是什么低级又拙劣的术法么?” “不影响视物而已,这一点某要做到不是轻轻松松!” 男人面上浮起不屑的神情,满满的都是对冉冉的嘲讽,“你这小娃娃力量如此浑厚,怎的连这点见识都没有?” 冉冉听了这话一点也不生气,而是再三向男人确认道:“所以叔叔你看小白虫真的不是黄色的?” “真是烦人的娃娃!你还要某说几遍!某的玄黄护璋不影响视物!”男人耐心尽失,“某看小白虫当然是!” 他的话没能说完,因为他惊恐地发现,在他视线范围内,冉冉身上栖息着的所有小白虫,尽数发着暗淡的黄光! 小白虫真的变成了黄色! “不对!”男人慌乱起来,“是不是你又对某用了什么稀奇古怪的术法!肯定是这样!” “某的玄黄护璋!怎会如此?!” 冉冉将一只小手背在身后,此刻她肉肉的手掌心正亮起微弱的光。 她一本正经道:“冉冉都说叔叔你看小白虫可能会是黄色啦。” “不对不对!不应该是这样的!”又一件超出他理解范畴的事发生在他眼前,几乎令男人陷入癫狂。 冉冉看着一刻也安定不下来的男人,悠悠叹出一口气,“叔叔你要想验证冉冉的话对不对,你把这个什么璋解开不就好了。” 正在发疯的男人忽然扭头对着冉冉狞笑了一声,“诡计多端的小娃娃!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如意算盘!” “原来你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就是想让我撤下护璋!这下被我抓到了吧!” 两颗硕大的布满红血色的眼球几乎要从男人的眼眶里滚落,“我一解开你就会偷袭我!” “没可能小娃娃!我不会让你得逞的!” 面对这样一个形态恐怖的人不停发疯,冉冉自始至终都没有挪开过步子,脸上也没有露出一丝害怕的表情。 极强的对比之下,越发显得冉冉精神状态稳定。 听见男人自以为是的推测,冉冉这才皱起小眉头,“冉冉不会偷袭。” “冉冉可以保证,在叔叔你解开护璋之后,冉冉一定不会攻击你。”她神情凝重地补充了一句。 “冉冉可以用自己的生命发誓。” 男人冷笑一声,“你以为我会信你?你的命对我来说一点价值都没有。” 冉冉歪了歪小脑袋,天真道:“那冉冉用叔叔你的生命发誓?” 男人一噎,“擅长诡辩的小娃娃!”他面上阴沉沉的,“有这诡辩的功夫不如趁早交代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 冉冉沮丧地垂下小脑袋,“没办法跟叔叔你好好沟通了。” “明明是叔叔你解开护璋就能解决的事情,你非要冉冉给你交代,而且冉冉都保证绝对不攻击你了。” “冉冉才不是爱说谎的小孩。” 男人见冉冉说的煞有其事,又考量到她不过孩童一个,他是否有些高估了她。 当下他捋了捋胡须,眼神阴鸷,面上的怒容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歹毒,说出来的话也阴恻恻的。 “要是你这小娃娃敢发道心誓,某就信你!” 冉冉听见不由得张大嘴巴,“道心誓?” 男人见状阴险一笑,“怎么样?你敢发吗?” 正指挥着小叶子不断蛄蛹的沈定海已经离冉冉越来越近,此时听到男人对冉冉如此说,心中警铃大作。 他虽不知道这道心誓到底是什么,但能令堂姑这么吃惊,想来违背的后果应当相当严重! 他弄不明白冉冉之前跟他说的解决方法是什么,但他绝对不希望冉冉因为要救他而搭上自己! 沈定海想也没想,立刻用尽浑身力气大喊,“堂姑!别答应他!” 隔着小叶子厚厚的屏障,声音传出来时已经变小了许多,但好歹还是清晰无误地传到了冉冉和男人耳中。 男人翘起一侧的唇角,露出一个阴恻恻的笑容,看着冉冉的眼神满满全是不怀好意。 冉冉扭头望了一眼沈定海,而后坚定道。 “我答应你。” ------------ 第46章 猜猜白光去哪儿了 沈定海看着冉冉小小的身躯站在男人面前,英勇无畏,像个抵御邪恶危险的战士。 她是为了他才这样的! 沈定海万念俱灰,又羞愧又无能为力。 男人看着一大一小之间的互动,唇角一翘,发出渗人的狞笑。 “小娃娃,你许下道心誓可就不能再糊弄我了,否则浊念缠身、修习将寸步难行。” “此后都不可能再有长进了。” 沈定海瞪大了双眼,这个道心誓竟然这么严重! 冉冉堂姑可是玄门小天才,前途无量的!怎么能因为这个老东西就断送了大好前程! 沈定海心中顿时生出无限悔意,要不是他过于无能,冉冉堂姑何至于落到这个下场。 而且冉冉堂姑是为了大哥的事才来到这里,说到底,她完全可以不用插手的,这么小的年纪,却揽下完全与年龄不相符的责任. 让冉冉堂姑过早与这修为高的老东西对上,是他的错,是大哥的错,也是老头子的错! 沈定海看着冉冉,双眼微红,“对不起堂姑……是我们沈家对不住你……” 听到这话的冉冉忙回头去看沈定海,不解道:“冉冉也是沈家人呀,怎么能自己对不住自己呢。” “二侄子你别伤心啦。”冉冉皱起小眉头,清澈的眼眸中满怀对晚辈的疼爱。 “看见你哭惨惨,冉冉是没办法专心对付这位叔叔的。” 沈定海闻言一怔,不是都已经输了吗……都已经答应老东西许下道心誓了……还要怎么对付? 神秘男人反应与沈定海如出一辙,他将眉头皱得好似能夹死苍蝇。 “小娃娃,你又在同某耍什么花招?” 冉冉无奈摊摊手,像个小大人般叹出一口气,“冉冉道心誓都许了,叔叔你还不放心吗?” 像蓬松的棉花糖一样捏过的小指头在空中点了点,冉冉学着平时爸爸妈妈教育她的样子语重心长道。 “太胆小的人可是成不了大事的。” 男人闻言气极,他瞪大眼睛看着冉冉,发飘的胡须抖了三抖,冉冉仍毫不畏惧地站在原地,大大的眼睛里满是真诚。 只见男人的神情复杂起来,那装在细纹遍布眼眶中的浑浊眼珠子转了又转。 他才收起怒容缓缓道:“好,就让我瞧瞧,你又在同某耍什么花招!” 话音落下的同时,男人散开了身上土黄色的护璋,他与冉冉只见变得毫无阻隔起来。 冉冉脸上漾开一个满足的笑容,她用脆生生的声音道:“现在冉冉看叔叔你不是黄色啦。” “那叔叔看小白虫应当也恢复正常了。” 男人惊奇地瞪大双眼,“怎会!怎会?!”他一边嘀咕,一边绕着冉冉走来走去。 这场景在沈定海看来,活像凶猛的野兽盯上了柔弱无助的小白兔。 他的心随之揪起。 男人还在念叨着,“我的玄黄护璋分明是不影响视物的!怎会如此?!” 冉冉赶忙伸出小手捂住了眼睛,她怕笑意会从里面跑出来。 这副模样在沈定海的视角里,更加是冉冉被老东西恐吓惨了,正捂住头在瑟瑟发抖! 他心急如焚,赶忙催促小叶子速度再快些,他一定得在老东西对冉冉堂姑动手之前赶到! 只见冉冉一直保持着目不能视的状态,男人在她身边转来转去她神色间也不曾流露一点慌张。 软萌的小奶音缓缓道:“冉冉现在满足叔叔的愿望,已经将小白虫送到叔叔眼前了。” “叔叔可一定要看仔细些。” 男人闻言不屑地哼笑一声,“这个自然,我还用不着你这个小娃娃来提醒!” 在男人低头朝冉冉俯下身子的时候,冉冉捂住小脸的手顿时散发出莹莹白光! 刹那间,所有栖息在冉冉身上的小白虫像在一瞬被引燃,它们仿佛以燃烧生命的代价炽烈明亮着! 在场所有人都被这光刺得睁不开眼。 待沈定海终于能视物时,眼前既无白光,又无浓雾,整个小区恢复到它原本荒凉残破的模样。 冉冉站在原地没有动,看起来没有受伤的样子。 而男人却昏死在地上。 沈定海心下诧异,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刚刚只看下男人朝冉冉低下头,当时他还在心里大叫不妙。 他以为他来不及替冉冉挡伤害了! 结果……白光亮起,冉冉堂姑安然无恙,反而是男人生死不知…… 带着一脸懵圈,沈定海催着小叶子赶紧走到冉冉身边。 一时间,空旷的泥地上只有巨型“果冻”踩出的啪叽啪叽声。 短短一段距离,硬是被心焦的沈定海等出万里远征的艰难感,终于靠近冉冉时,沈定海迫不及待道。 “堂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你不是说你不会用伤害类型的法术么?” 自白光闪耀过后,冉冉的目光就一直没从地上的男人身上移开,只见她神情坚定地看着,脸色微微发白。 即使沈定海开口也没有改变。 听到沈定海的问题,她软软开口,声音带了些费力的喘息,“冉冉是不会呀,刚刚的白光是明虫引。” “明虫引是不会对神秘人叔叔造成伤害的。” 这下沈定海更懵了,他呆呆道:“那这老东西这是……” 冉冉终于移开视线,朝沈定海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眉眼间还露出些许骄傲。 “二侄子可以猜,刚刚的小白虫,也就是白光都去哪里了?” 沈定海本来满心懵然,但见冉冉的目光立刻又移向了昏倒的男人,一个念头福至心灵。 他结结巴巴开口,“总……总不可能在他身体里吧?” 说完沈定海干巴巴地扯起嘴角,似乎为自己的话而觉得荒谬。 却见冉冉眨了眨眼睛,看着他的眼神很是惊奇,然后她才笑容灿烂地对他比出大拇指。 “二侄子真的很聪明哒!” 听见自己的猜想被肯定,沈定海惊恐地瞪大眼睛,像琉璃般剔透的眼珠子仿佛下一秒就会被瞪出来。 那么那么多!全在那个老东西身体里?! 即使知道这些小白虫的本质不过是冉冉的力量凝成的白光,沈定海仍免不了觉得毛骨悚然。 ------------ 第47章 要做可靠的长辈 沈定海经过冉冉的解惑,非但没有更了解情况,反而愈发一头雾水。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啊,堂姑你说明虫引不是杀伤性的术法,这老东西却又像一副重伤虚弱的模样。” 冉冉白着脸摇摇头,“神秘人叔叔并没有受伤。” “他只是晕过去了。” “啊?什么叫只是昏过去了?堂姑你通过什么手段让他昏过去?” 冉冉神色自若,“当然是明虫引啊。” 沈定海满脑袋问号,可他面对冉冉一脸坦荡的神色,愈发觉得好像不是冉冉的回答有问题,而是他的提问有问题。 一大一小正面对面大眼瞪小眼,躺在地上的男人忽然抽动了下。 这个动静把沈定海吓了一大跳,“我去?!到底什么情况啊?!” “要不是我反应快,没准这老东西就能偷袭得手!” 冉冉摇晃起小脑袋,“神秘人叔叔现在没法偷袭我们的。” 像是为了验证她的话,松软泥地上的男人悠悠转醒,不再是像刚才那样昏迷中神经组织牵引肌肉群的阵阵抽动。 而是彻底醒来。 “我去!这老东西真要醒了!” 沈定海大惊,他赶紧摇着小叶子晃荡到冉冉身前,企图为冉冉抵御男人的招数。 但冉冉只是伸出小手戳了戳冒着气泡的绿色屏障,“二侄子你乖乖看着。” 她睁着一双澄澈的大眼睛,眼里都是安抚,“接下来冉冉会让二侄子见识到……” “什么是可靠的长辈。” 话音落下,地上的男人伸出沾满湿润泥土的双手使劲揉搓着双眼,眼神发蒙。 下一秒,他好像意识到了眼前的情形,阴鸷的双眼中瞬间爆发出凶光。 “小娃娃,你又用了何种诡计加害于某?!” 一个利落的弹跳,男人瞬间从泥地上站了起来,那架势,看得沈定海瞠目结舌。 冉冉毫不畏惧地站在沈定海身前,小小的身形与张牙舞爪的男人对峙。 “冉冉才不会用诡计术法,爸爸妈妈教导过冉冉,不要做说谎的坏孩子。” 男人怒目圆睁,“爱狡辩的小娃娃!你没有对某用诡计,某怎么会无缘无故晕倒?!” “某要割下你的舌头,喂给某的爱犬尝尝!某倒要看看,它品尝之后是否也会如你这般……” “伶牙俐齿!” 男人露出狰狞的大笑,“说不定把你一整个吃下去之后,某的爱犬连叫声都会变得更好听些!” 一般的孩子若被这样恐怖的怪叔叔恐吓,只怕早就吓得哇哇大哭,但冉冉的神情未发生半点改变。 她缓缓道:“冉冉从头到尾只用过明虫引。” “叔叔你要是不信,大可以细细感受一下你灵台处的力量来源。” 男人闻言一怔,尔后面色巨变! “怎么……不对!什么时候?!” 男人的眼神像一道闪电迅速攫取住冉冉,他咬牙切齿道:“是那道白光?!” “你趁那道白光把小白虫牵引至某的灵台?!” 冉冉平静道:“白光就是小白虫呀,叔叔你怎么会说出这么错误的话?是被冉冉的力量影响了思维么?” 男人立刻怒道:“胡言乱语!某怎么可能被你影响思维?!” “你不过是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娃娃!” 他的话没能说完,冉冉开口打断了他,“如果叔叔你没被冉冉影响的话,怎么会现在还不出手攻击冉冉和二侄子。” “叔叔你难道没发现,面对我们……”稚嫩的童音轻轻响起,在空旷的泥地上方飘荡。 “你根本没有攻击的欲望么?” “荒谬!你这小娃娃口出狂言,某的身体思想当然由某自己掌控!你这话说的……”满脸凶狠的男人忽然一怔。 当他细细沉下心来感受时,他诡异地发现,面前的一大一小竟然越看越顺眼!他好像…… 好像真的不想将他们碎尸万段了! 他猛然双手抱头佝偻着身子,用力的十指像要把头皮戳烂。 “不不!这没道理!怎么可能?!我的脑子不受我控制?!” 冉冉站在原地,脸色微白,“叔叔你的思想当然由我控制,我甚至可以让你现在就在我面前唱起歌跳起舞。” 沈定海甚少看见冉冉面无表情的神态,此时此刻他竟然觉得他的软萌小可爱堂姑好像变了个人。 气势逼人,他竟然有些不敢接近。 即使与冉冉对上的人不是他,他只是作为一个旁观者看着,沈定海都情不自禁地咽了口口水。 男人被冉冉的话刺激得越发狂躁,“荒谬荒谬!!!” “某可是承天派的当家人!怎会由你一介小童呼来喝去!” 冉冉垂在身侧的拳头悄悄握紧了,她平静道:“叔叔你要是还不相信,或许……” “冉冉可以让你闭上嘴巴。” 随着这句话落进尘土里,男人惊恐地发现他真的没办法张开嘴巴。 即使是闭着嘴巴他也无法发出声音。 震惊过后,男人暴怒,他死死盯着冉冉,像是要将她吃拆入腹。 无言的对视间,无声无响,却激烈无比,似有亮红的火花在空气之中绽放。 见冉冉久久不解开禁锢,男人尝试着用自己的力量区冲破那层阻碍,一次更比一次全神贯注。 最后他几乎用尽全力…… 然而还是没能冲破阻碍。 猛烈震荡的空气终于平息下来,居民楼上的爬山虎已被冲击过一回又一回,无数绿叶簌簌而落。 沈定海连带着小叶子一起瑟瑟发抖。 “这就是大佬之间的战斗吗?什么动作都没有,光靠眼神交流就能有这么强的威力!” 沈定海眼神惊惧着发出感叹。 男人猛然呕出一口鲜血,他像只泄气的皮球,整个身体瞬间软趴趴地倒在地上。 好似一刹那苍老了十岁的双眼,始终带着惊人的恨意,目标明确地盯着冉冉。 冉冉不动声色地咽下口中满是铁锈味的液体,她开口,还没说话,先喘了一声。 只是声音过于微弱,没被在场的人注意到。 “叔叔现在知道冉冉没在跟你开玩笑了吧。” 男人脸上时而满布恨意,时而疑惑非常,末了他用阴鸷的声音低低道。 “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冉冉平静道:“叔叔你忘了明虫引的本质是什么吗?” ------------ 第48章 保护 男人面色怪异,他不懂冉冉为什么这样问他。 “明虫引是术师将自身力量剥离,化作飘游小虫模样,注入被幻术迷惑者的灵台,如此引人清明之术……”“我已经解释过一回,我不觉得我的说法有任何问题。” 冉冉微微点头,“叔叔你说的没有问题,但冉冉还有一个问题。” 稚嫩的童音满是镇定,仅听语气,让人几乎不敢相信正在说话的是个年幼孩童。 “那幻术的本质又是什么?” 男人神情古怪,眉头紧锁,“幻术是术士将自身力量注入他人体内,操纵对方思想,引得对方神思癫狂之术。” 冉冉不疾不徐道:“那当这股力量在被施术者体内游走,最终会去往何处?换句话说……” “幻术最终发生作用的地点是哪儿?” 男人脸上逐渐浮起不耐烦的神色,他的自称以及他对冉冉的称呼又变成了高贵的“某”和满是轻蔑的“小娃娃”。 “小娃娃你怎么净问某这些最浅显的问题,这些答案只要是个术法入门的术士都知道!” 冉冉不为所动,“叔叔你只管回答就好,还是说……” “你还想尝尝被冉冉操纵的感觉?” 男人闻言面色难看至极,任何人都无法忍受身体不为自己控制的怪异感。 当下他冷声开口:“在灵台。” “这和我问你的问题有任何关系吗?” 冉冉神色平静,“自然是有关系的。” “两种术法的释义都通过叔叔你的嘴巴说出来了,叔叔你就没有发现任何特殊的地方么?” 男人语气不耐,“你想让我发现什么?!” “奇怪,冉冉已经提示到这个份上了……叔叔怎么还是不懂。”冉冉眼中浮现出真心实意的困惑。 “明明冉冉在看到两种术法介绍的第一时间就发现这一点了。” 男人几乎要忍不住爆粗口的冲动,“所以你发现什么了?!你又想让我发现什么?!” 冉冉缓缓道:“叔叔你曾经说冉冉对明虫引这个术法的理解存在着偏差,真正将这个术法学到专精的人往往是使用尽可能少的力量去解开幻术,可在冉冉看来……” “明虫引和幻术这两种术法的本质没有区别。” “都是术师将自己的力量作用于被施术者灵台处,区别只在于,一个是使对方清醒,一个是令对方沉沦。” 冉冉的大眼睛里满是澄澈,“而这种区别,全在于施术者自己的意愿。” “现在冉冉不就依靠着施展明虫引,达到了操纵你的目的么。” 男人被这番言论震在原地半晌回不过神,他双眸中的昏黄瞳仁剧烈颤抖着。 “怎么会……一个是幻术……一个是解开幻术的术法……两者分明截然相反!怎会……” 冉冉的这番言论太过惊世骇俗,男人从未听到过这样解释这两种术法的说法。 明明无论是师父教给他的、还是他自己从书上学的,他从未听说过与之相似的说法。 这几乎完全击碎了男人对于玄门术法的认知,他双唇颤抖。 “这两者的用途截然不同,怎可混为一谈?!” 冉冉平静道:“这两者皆是施术者自己的力量,想做何用途,不全凭施术者心意么?” 男人几乎立刻就要出言反驳,可他的嘴唇抖了又抖,最后只憋出来一句。 “你是个小怪物。”男人看着冉冉的目光既有惊惧又有憎恶。 “你说这两者本质相同,可我从未听过说谁学会幻术,就能自然而然学会明虫引的!” “一个是入门者都会修习的小法术,另一个却是非修为高深者不能修习的术法,这两者怎可相提并论?!” 男人恨恨地看向冉冉,“这一切不过是你一家之言!” 冉冉面对言辞激烈的男人,眉眼间没有半分波澜,“爸爸妈妈也并不赞同冉冉的说法,可就算是冉冉的一家之言……” “就算只有冉冉一个人能通过这种方法自然而然领悟明虫引,叔叔你也不能否认……” “冉冉的确是做到了。” 男人闻言神情越发激动起来,“你想说明什么?!没道理你就是最特殊的那一个!总不可能全世界就你这一个天才!” “你已经被道印承认了还不够吗?!” 冉冉皱起眉头,道印这个说法她从未听说,然而越发癫狂的男人根本没给她捕捉这个细节的机会。 “必定是你这个小娃娃对我用了其他我从未听过的术法!” 冉冉闭了闭眼睛,眉眼间染上一抹不易察觉的倦色。 “无论是怎么都不重要了。” 她张开眼睛,澄澈的双眸有些失去神采,“反正冉冉跟你解释,你也不听。” “妈妈说过,听不进话的人,不宜再多做纠缠。” 眼见着男人脸上满是不服之色,冉冉动了动垂在身侧的手,“叔叔现在最好小心些说话。” “即使不是全部,之前的瞬间,冉冉也起码在你灵台处注入了上万只小白虫。” “一点灵光在灵台,可令人神思清明、能破万千幻象。” “可若想达到操纵的目的,一只小白虫就完全不够看了。” 男人脸上满是愤恨,“你!所以你处心积虑说动我解除了玄黄护璋!” “否则我的玄黄护璋无孔可入,又哪容得了你的飘游小虫钻空子!” 面对男人愤怒的质控,冉冉不为所动,“的确是这样,冉冉无法确定你的护璋到底能不能防住小白虫……” “可冉冉猜想,能让叔叔你在这么谨慎状态下拿出来防备冉冉的术法,应当不会差到哪里去。” “这个风险,冉冉不敢赌。” 男人气极,“可耻的小娃娃,亏你还将绝不撒谎挂在嘴边!玩起阴谋诡计来分明是一把好手!” 冉冉面色苍白地皱起眉头,“冉冉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谎。” “冉冉甚至依着叔叔你的意思发了道心誓。” 她沉默一瞬,苍白到透明的面容看起来安安静静,像个乖巧的琉璃娃娃。 再开口时她的呼吸明显沉重了许多,“冉冉不认为这些是阴谋诡计。” “冉冉不过是想保护二侄子而已。” ------------ 第49章 怎么笑都不好看! 这句话说出的瞬间,冉冉感觉到眼前一片发白,口腔里的血腥味越来越重。 好像快要到极限了…… 她攥紧了拳头,整个身体正以肉眼无法察觉的幅度轻轻颤抖着。 “叔叔你还不走吗?” “冉冉现在即使是操纵你杀掉你自己也是可以做到的。” 男人面上浮现出挣扎,他竟然被一个修为不如他小娃娃吓退,这传出去还不让人笑掉大牙! 冉冉见状动了动手指,痛苦的闷哼被她拼死压抑下去,随之反涌上来的,是一大口鲜血,丝丝鲜红从她唇角溢出。 惊恐的男人并没能注意到这一点,因为他又一次体会到了身体的控制权被人夺走的感觉。 他的右手不受控制地伸向右眼,那手势看起来似乎是要摘取眼眶中的眼球一般。 男人大惊,他仓皇出声,“我走!我现在就走,小丫头你饶了我!” 冉冉闭上眼睛沉默着,看起来像是在给他充足的时间逃走,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在忍耐。 忍耐的每一秒钟都非常非常难熬,时间像是被无限拉长,冉冉费力地睁开眼,眼前苦苦哀求的男人面容都变得模糊起来。 就在她以为她再也撑不住即将暴露时,急于逃命的男人立刻燃尽了符箓,传送离去。 至此,危险解除,小叶子也终于愿意把沈定海从身体里吐出去。 经过小叶子“呕”的一声,沈定海呲溜一下滑到地上,这个过程让他身上沾满了黏腻的绿色粘液。 他嫌弃地皱起一张脸,试探性地闻了闻,却发现一点也不像它外表看起来那么恶心,反而充满着草木的清香,闻着就让人食欲大开。 沈定海立刻压下脑海里这个奇怪的想法,他看着宽阔的泥地上有一块地被蹭得坑坑洼洼。 正是神秘男人刚刚求饶时留下的,他不由得嘲讽出声。 “看他吓得那个样子,居然还是传送走的,就这么点胆子还想跟堂姑斗呢!” 他轻松地笑起来,目光投向冉冉,“堂姑你说是吧。” 沈定海本以为小奶团子会向他露出她的招牌笑容——露出几个甜甜小米牙的可爱笑容。 可是没有,眼前的冉冉看起来虚弱极了,小小的身躯几乎摇摇欲坠。 她努力想朝沈定海微笑,“冉……冉,保护好二侄子了……” 小小的手微微抬起,似乎想向他比出胜利的手势,只是才抬起一点高度,她就整个栽倒下去。 沈定海瞪大眼睛,以最快的速度飞过去才堪堪接住冉冉。 “堂姑!你怎么了?!”他感受到眼睛里面涌起热意,让他没办法看清冉冉虚弱的面容。 “你不是说用那个什么虫引就能对付老东西吗?” 隔着模糊的水雾,沈定海看见大片鲜红的颜色在他视线里蔓延开来。 他猛地擦去泪水,看到是冉冉的嘴巴在不停往外流血,流到她朴素的道袍上,刺目一片。 沈定海无法控制地颤抖起来,“怎么会……怎么会受伤呢?什么时候受伤的?” 他伸手擦了又擦,那血却像永远擦不完一样,在此之前他根本无法想象,这么小的一个人,竟然能流出这么多血。 “施展幻术本来就会受到反噬,用明虫引也是一样……神秘人叔叔比我厉害,冉冉能操纵他已经是侥幸……” “其实最后一下他已经冲破了冉冉的术法,只是他情绪激动没有发现……” “要是再被他看出来冉冉受伤,冉冉和二侄子就都逃不掉了……” 冉冉的脸颊早就褪去了红晕,此时只剩下苍白一片,她解释了这许多,立刻又咳出许多血。 沈定海看着心惊肉跳,“为什么我没有发现……都怪我!堂姑你别说话了!我现在就带你回家!” “老爹肯定会有办法的!他见多识广,一定会有办法的!” 冉冉艰难地摇摇头,她几乎要连话都说不出了,“不能回……安安……” 沈定海焦急万分,“现在这情况哪有时间管安安啊!堂姑你命都快没了!” 冉冉仍是摇头,刺目的鲜红一直从她唇角流出。 “叔叔打不过……放安安……”她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只能现在……” 沈定海瞬间明白了冉冉的意思,以她现在的实力,对上老东西没有胜算,要放出安安,这可能是唯一的机会。 即使明白,沈定海也心焦无比,“堂姑你现在的情况明显就不适合管安安啊!” 冉冉闭上眼睛不说话,整个人看起来虚弱无比,但即使这样沈定海也能从她脸上看见坚定。 他大吼一声,“好!不愧是老爹的妹妹,一样的倔!” 沈定海用力咬紧牙关,像是下定某种决心般,他将冉冉抱起来,“以后老爹问起来,堂姑你记得替我说话!” “现在是需要我抱你去安安家里吗?” 冉冉闻言费力地睁开眼睛,努力想对沈定海扯开一抹笑。 沈定海骂骂咧咧道:“别笑,难看死了,生病的人笑怎么都不好看!你赶紧给我好起来!” 他嘴上不停,脚步也一刻不停,可他又不敢跑得太快,用力会颠到怀里的人。 沈定海抱着冉冉,像抱着一个破碎大半的琉璃娃娃,但凡任何事物再对她施加一点外力,她就会像被打碎的镜子那样。 化作片片流光,轰然坠地。 所以当他就要接近楼梯口,绿色的叶子挡在他身前时,沈定海几乎就要抑制不住内心的暴怒。 “你在干什么?帮不上忙就别添乱好吗?!” 大概是意识到怀中人对沈定海的重要性,小叶子连委屈打卷都顾不上,只是赶紧在身体里凝结小气泡。 【#@身上*&她吃*@】 沈定海眉头紧锁,他下意识看向他双臂上黏腻的绿色物质,它在说这个吗? “这给她吃能救命?” 【%¥#恢复*&】 沈定海像个在大海里飘泊许久终于看到生机的难民,满脑子的热血瞬间爆发开来。 但面上他看起来冷静无比,只是不正常的呼吸节奏暴露出他的紧张。 他先将手上沾着的绿色部分涂在冉冉完全失去血色的嘴唇上,屏息等待了十秒。 周围没有钟表,沈定海却好像能听到指针划过古老铜钟的声响。 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般漫长。 十秒过去,怀中的人毫无反应,她像是永远永远地沉睡了过去。 沈定海红了眼睛,他看着小叶子冷静道。 “你最好祈祷这有用,要不然我会把你锤烂。” ------------ 第50章 是时候醒来了 小叶子蜷曲起身子,瑟瑟发抖,不知道是紧张还是害怕,它像一个人一样,将自己团成了一团。 沈定海看见它身上散发出莹莹绿光,然后,不知道是不是他过于期望而产生的错觉。 他看见冉冉的双唇似乎恢复了些血色,不再是之前的惨白一片。 “好像有用,再多涂有用吗?”沈定海急急问道。 小叶子这次用气泡拼凑字符的速度明显慢了许多,绿色的身躯里只有简单明了的一个字。 【无】 沈定海咬牙,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冉冉醒了过来。 “二侄子……还没到安安家么?” 沈定海气急败坏,但立刻又开始迈开脚步。 “就知道安安安安!你知不知道你刚刚差点死了?!” 冉冉弯唇笑起来,笑容微小又苍白,“冉冉没那么容易死。” 沈定海拿她没办法,看来这叶子产出的东西确实很有用,至少现在冉冉堂姑身上的生机气息浓了许多。 人急起来,嘴里经常会念叨些有的没的,以此来转移心焦。 沈定海现在的症状再明显不过,“我都不敢相信我在干什么!一个大人居然真的听你这个小家伙的话!” 冉冉不赞同地皱起眉头,这个动作耗费了她许多力气。 “冉冉不是小家伙,是二侄子的长辈,刚刚还好好保护了二侄子。” 一提到这件事沈定海就更加心烦意乱,“行了,你消停会吧,才恢复一点就别浪费力气说话了!” “我感激你的大恩大德,万一你出事了……”他咬牙切齿道:“我变成鬼也会去找你感激你!” 冉冉听懵了,失血过多让她的脑子晕晕乎乎的,一时间她有点分不清沈定海这话是不是好话。 已经噔噔噔爬过好几层楼梯,沈定海的嘴巴仍旧没有停下。 “要是让老爹知道我现在干的事,他非得把我的腿打折不可!” 冉冉模模糊糊地想着,她不会让这件事发生的,她要保护晚辈从来不只是说说而已。 沈定海在保证冉冉的伤势不会加重的情况下,用最快的速度赶到了404门前。 他的脚步顿了一下,猛然间他才反应过来,“进去之后你要怎么做?” “救安安肯定又要花费力量,这样不会加重你的伤势吗?” 冉冉抿抿唇,“二侄子把我放在小盒子面前就好。” 她不会撒谎,更别提跟亲人。 沈定海又怎么会看不出,他双眼通红,“要是救安安会让你出事,我是绝对不会踏进这个门一步的!” 冉冉用最软乎的语气开口,“二侄子忘了自己说过的话吗,安安生前受了那么多委屈,我们不能让她死后还继续遭受痛苦。” “二侄子你说过,一定会和冉冉一起,解放安安的灵魂。” 沈定海声音嘶哑,“那我们可以以后再帮安安的忙,选一个你健健康康的时候,是有的可能啊!” “只要我顺着江雅丽一直追查下去,一定能再找到安安的。” 冉冉低垂下眉眼,长长的眼睫黑如鸦羽,“二侄子你心里也清楚这个可能性不高。” “经过这一次,江阿姨有了防备,她以后一定会把安安藏起来。” “而且就算二侄子你能找到安安,冉冉到最后还是要跟神秘人叔叔对上。” “爸爸妈妈没有告诉冉冉如何解开封印,所以可能再对上叔叔的时候冉冉也不一定能解开……” “冉冉还是打不过他,又怎么能救安安呢?” “可是……”沈定海知道冉冉说的这一切都很有道理,可他怎么能放任冉冉去干这么危险的事。 命都保不住了,还要解救别人么? 这一刻,沈定海真希望他没有良心,冉冉也不要有! 冉冉睁着一双虚弱但不失神采的大眼睛看着沈定海,看的人心都软了。 “二侄子别担心,冉冉答应你,做完解救安安的仪式,冉冉一定还是……” 冉冉本来想说“活蹦乱跳”,可她知道自己做不到,做不到的事情说出来就是在撒谎。 她朝沈定海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冉冉一定还是呼吸着的。” 这是冉冉的大实话,也是她能保证的最大限度。 沈定海又气又悲,“你直接说就剩一口气得了!” 他泪眼婆娑地抱着冉冉走进房间里,破败的房间,加上情景重现,这是沈定海第三次踏入。 这里的一切都不再令他感到恐惧。 他将冉冉放在地上,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堂姑你真的不能死,你死了我也不活了!” 冉冉艰难又郑重地朝他点头,“冉冉答应二侄子。” 她借着沈定海的力坐在卷翘残破的木地板上,整个房间的红色符纸都像感应到她的到来,一齐哗然作响。 冉冉看着面前的小盒子,神情是前所未有的郑重。 “冉冉知道二侄子你担心,但冉冉接下来要做的事容不得一点分神,如果二侄子你不愿意去外面等我的话……” “就必须得保证在接下来的整个过程不发出一点声音。” 沈定海踌躇起来,他不知道他能不能做到一声不吭,要知道他现在还因为伤心在抽噎。 但要他只呆在门外,看不见一点冉冉的情况,这比杀了他还难受。 犹豫片刻他接连深呼吸几口,气息终于平稳下来,他才坚定道。 “我就在这儿守着你,保证不发出一点声音,堂姑你放心吧!” 冉冉背对着沈定海开口,她现在实在没有力气再转身了,“好,冉冉相信二侄子。” “那冉冉现在就要开始了。” 伴随着稚嫩的童音落下,无数红色的符纸发出更为激烈的响声,像是在迎接主人的苏醒。 冉冉伸出小手,轻轻叩响小盒子。 “安安,是时候醒来了。” ------------ 第51章 魂灵啊魂灵 小小的黑盒子像是感应到冉冉的触摸,轻轻震动起来,一时间阴风乍起。 沈定海看着几乎就要惊呼出声,好在他记得冉冉的嘱托,用手死死按住了嘴巴。 破窗外原本还湛蓝澄澈的天空瞬间变得阴云密布,狂风席卷起微小的沙尘,间或夹杂着小颗石块,撞击到窗户上啪啪作响。 那声音极大,闭上眼睛听着仿佛有人在疯狂拍打窗户,这里可是四楼啊! 沈定海为自己脑子中冒出的想法感到毛骨悚然。 闭上眼睛就失去了视力,人的想象力有多强,幻想中的事物就会有多恐怖。 一时间飞沙走石声,红符欢腾声不绝于耳,它们的动静大到沈定海如破风箱般沉重的呼吸声都淹没其中。 他一刻不敢耽误地睁开眼,再不睁开感觉鬼都要在他身边开会了! 然后沈定海就看见了比他想象中还要可怕的场景。 彼时动响皆停,小小的黑盒子正对着沈定海,悄无声息地打开一条缝,明明是没有任何声音的。 但沈定海就感觉好像有人朝他耳朵边吹了一口冷气,他便清晰地听到那陈旧腐朽的黑盒子“吱呀”开启的动响。 一身汗毛尽数竖起,沈定海将嘴捂得更紧了,宽大的手掌压得不见血色,苍白如死人。 可这还不是最恐怖的,紧接着沈定海又看见那道小小缝隙越裂越大,达到三指宽时忽然一顿。 沈定海的心也随之重重一落。 下一秒他瞪大双眼,急促的呼吸声跟他的心跳一般,一声盖过一声。 沈定海眼睁睁地看着,那小盒子从黑漆漆的缝隙里伸出一只干枯瘦小的手。 通体黑色,细长的五指像五根涂黑的火柴棍,以诡异的模样弯折着,还发出一阵一阵痉挛,像是在承受剧烈的痛苦。 被吓飞的理智终于回归大脑,沈定海恍惚想着: 这是安安呀。 即使已经完全认不出原来的模样,但面前这个又黑又瘦又小,只能挤在小黑盒子里的人,就是他之前看到的白白净净、一脸笑意,总是会站在阳光满布的窗台前跟爬山虎打招呼的安安啊…… 一瞬间,所有的恐惧都消散的无影无踪。 他怎么能怕安安呢,她是一个那么乖、那么可爱的小女孩。 即使她美好的年华永远定格在稚嫩的年纪,她再也回不到曾经的模样…… 沈定海想起一句话,你害怕的每个鬼魂都曾是别人日思夜想,想见却见不到的人。 只愿有魂灵,夜夜入梦来。 可惜最希望安安入梦、也是安安最渴望在梦中见到的人,已经早早被埋在了黄土之下。 沈定海总觉得他已经认识到了这件往事的残酷,但每次他又会觉得,不…… 远远不够。 热意模糊住眼眶,沈定海用更大的力气死死按住嘴巴,之前他是害怕,现在他却是怕自己哭出来。 老爹说的没错,他真是个不争气的东西,连自己的情绪都控制不好! 如果真在这时候哭出声,他不仅会破坏掉仪式、让安安的灵魂无法得到解脱,更对不起冉冉堂姑的拼死付出。 沈定海用力眨巴眨巴眼睛,将眼眶中多余的泪水挤出,这下他终于能看清眼前的景象。 无论心里情绪多么复杂悲痛,现在都不是宣泄的时候! 他从小黑盒子上移开视线,转而紧盯冉冉唇边已经干涸的血迹。 这是堂姑拼死付出的证据!他决不能在这种时候掉链子,要不都对不起冉冉堂姑吐的那麽多血! 在沈定海的视线盲区,干瘦扭曲的黑手缓缓推开了盖子,手掌连接着的手臂以惊人的方式屈折着。 随着手臂也摇摇晃晃从小黑盒子里升起,房间内忽然响起一阵哭似的哀鸣。 “痛……” 稚嫩清澈却又虚弱无力,像刚刚降生的稚子对这个世界传达出的第一感觉。 沈定海怔住,他不敢回头,这是他在现实世界中听到安安说的第一句话,即使发出声音的是一具在箱子里沉睡数十年的尸体。 他为自己脑海中的比喻而感到可笑。 安安不是稚子,她说的痛也不是在表达她对这个世界的感觉。 在看到屈折成诡异形状的手指时,沈定海就意识到了,安安说的痛是那个人渣强加给她的。 下一秒,一个更绝望的想法涌上心头,它像一股水流,浸住沈定海的口鼻,让他无法呼吸。 安安被塞进箱子里的时候还是活着的! 一个奄奄一息的孩子靠着顽强的意志力,好不容易得到一线生机,却全败在她那个自私自利的人渣继父手里! 当被强行塞进那么小的盒子里时,安安该有多绝望,她得有多痛才会在事情已经过去这么久时还记得这个感觉。 想必是痛入骨子里、痛进骨髓深处,才能让以灵魂姿态漂泊数十年的安安在自己的身体里醒来时,哀鸣出声。 那时安安什么也没等来,直到盒子盖上、世界陷入黑暗,她在一方狭窄的空间里逐渐窒息也没能等到。 沈定海自认不是一个感性的人,他定定地看着冉冉唇角的血迹,眼前却无法控制地浮现出安安当年绝望而惊恐的模样。 眼泪从他眼角滑落,沈定海只能感叹,幸好啊……安安这次等来了冉冉堂姑。 虽然他和堂姑来迟了,但安安黑暗的世界里应该能因此迎来一丝光明吧。 这下沈定海算是彻底理解了冉冉为什么执着于当下就解放安安。 因为真的不能为了那一丝渺茫的可能性就赌上安安的自由,她的灵魂已经被禁锢太久。 而她受的苦也够多了。 随着安安的尸体完全从盒子中站起,像一具形容扭曲的傀儡娃娃。 沈定海看见冉冉额间的红痕猛然亮起,霎时间白光大作,衬的她苍白的脸颊更加惨白。 安安的尸体被白光定在原地,好似褪色老照片上的恐怖景象。 破旧的房间里,女孩吟诵着晦涩难懂的古老咒语,无形的波动以她为中心漾开,激荡起地上厚厚的灰尘。 整个过程漫长而肃穆,起初沈定海一个字也听不懂,后来或许是因为他太过沉浸,竟也能听懂零星几个字。 最后沈定海听见冉冉吟诵: 魂灵啊魂灵,请快快离去 别让这世间苦难,缠绕住你的躯体 魂灵啊魂灵,请快快安息 但愿你在另一片天地,找到安宁。 ------------ 第52章 他的幼猫 随着冉冉念完最后一个字,一团白色的光体从黑僵的尸体中飘出,它在空中微微晃动,像是再跟冉冉打招呼。 冉冉睁开眼,朝着光团露出一个疲惫的微笑。 堂姑笑了,那事情是不是……成了?!沈定海立刻转头,便看见失去支撑的安安尸体“咚”的一声倒下去。 担忧之下,一句“我去!”吐口而出,直到沈定海将安安的尸身接住,才想起来他是不能出声的! 他惊恐地回头看着冉冉,自责的表情还未完全浮上脸庞,便见冉冉猛地吐出一大口鲜血。 随后小小的身体摇晃了几下,便朝后倒在地上,头与地板相撞,发出沉闷的响声。 沈定海大惊失色,他想放下怀里安安的尸体,去看冉冉的情况,却猝不及防与安安黑洞洞的双眼对上。 一声惊呼未来得及叫出,沈定海软软地晕了过去,倒在地上时怀里还抱着僵黑的尸体。 整个房间陷入一片寂静。 下一瞬,冉冉的小包发出刺眼的白光,那光芒比冉冉在神秘男人面前施展大规模的明虫引时还要耀目。 白光闪过,室内重回黑暗,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变化。 但仔细去瞧就会发现冉冉宝贝得不行的书从她的小布包里掉了出来。 下一秒,一个身着玄黑长衫的少年从书中踏了出来,他身量修长,短短几个举止就能看出不凡的气度。 没被衣料包裹住的肌肤裸露在外,透着不同于常人的苍白,让他看起来像是神仙取来山巅上最洁净的一捧雪,精心捏成的人。 拥有这样气度、这样气质的人,哪怕仅仅只是看到他的一片衣角,都会不自主地想象他究竟长着一张怎样惊艳世间的脸。 可惜他最引人遐想的面孔像蒙上了一层白雾,无论从哪个角度都看不清他的模样,只能瞧出一个俊逸的轮廓。 少年在原地伫立片刻,像是在打量这个破旧的房间。 一言未发,他垂首,将视线缓缓移到晕倒在地、生死不明的冉冉身上,他弯腰俯身,宽大的金纹玄色衣料软软地垂到冉冉脸上。 像一朵冰凉的云。 冉冉皱起眉头嘤咛着,好似在睡梦中遇见了可怕的敌人。 少年伸出修长苍白的手指,缓缓拂过冉冉的眉眼,抚过红痕时停顿了片刻。 似乎带着几分好奇和疑惑被解开的恍然,少年轻轻叹息,“原来你长这个样子。” “小不点一个,像只幼猫。”少年收回手,完成对冉冉的评价。 末了他又将视线移向更远处的沈定海。 因着惊恐,沈定海晕倒之前没能完全闭上眼睛,眼皮之间留了道缝隙,可以看见他翻上去的眼白,模样十分滑稽。 少年看着冷笑一声,又将视线移回冉冉身上,“你便是因为这么个蠢东西把我塞进包里不问不闻。” “可笑。” 可惜晕倒的冉冉不能回应他的话,要不她一定会高兴到跳起来,原来无宁能这样跟她见面! 少年看完了房间,看完了沈定海,最后将视线锁定在房间角落处一团瑟瑟发抖的白光身上。 这便是冉冉和沈定海来到此地的原因,如果不是因为安安,两人根本不会遭此大劫。 少年身形未动,只是冷下声线,“还不速走,莫不是嫌我这猫儿念诵的不够……” “想让我为你念上几句?” 小小的光团瞬间暗淡许多,微小到看上去只有一个小白点。 变成可以遁入轮回自由灵体的安安已经失去了大部分自我意识,但这不妨碍她对屋子里这个素未谋面的少年感到恐惧。 这种如山海般倾倒而来的威压,安安只是看上一眼就感觉她的灵光快要熄灭。 可她隐约记得她还有什么要同昏倒在地上的那个小女孩交代……安安想不起来。 面前少年的威压越来越强,灵光颤抖到极致,化作米粒大小的小白点,瞬间从窗户中钻了出去。 少年看着冷哼一声,“幽魂一个,执念倒不少。” 说完他沉默一瞬,像是想起什么,垂在身侧的手攥紧了。 “贬损一介孤魂野鬼,倒是骂到自己头上来了。”少年轻笑一声。 动听的嗓音像山涧叮咚的清泉。 整个房间已再没有值得他注意的事物,少年第三次将目光移到冉冉身上。 “我这猫儿,当真顽劣,为了一介幽魂差点搭上自己的命。” 少年笑着半蹲下,金色纹路绣在在玄色衣袍上栩栩如生,他将骨节分明的手放在冉冉头顶。 想了想,他收回手掌,只伸出修长的食指点在冉冉额间红痕上。 白光自他指尖倾泻而出,像水流般注入冉冉体内,额角狰狞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愈合,只过了一会,冉冉苍白的脸色就恢复了红润。 少年满意地笑起来,动听的嗓音低低道:“这才是只属于我和你之间的疗伤方式。” 沈定海很快醒了过来,他看见怀里的尸体定了一瞬,才将尸首小心翼翼地放回地板上。 他猛一用力拍向自己的脑袋,不对!他的记忆怎么这么不清不楚呢? 他怎么不记得他是因为什么晕倒的? 记忆中最后的画面是他看见冉冉堂姑喷血,然后一扭头看见怀里面目狰狞的安安尸体,然后…… 就没有然后了?! 难道他是被安安吓晕的?不可能啊!他虽然害怕但也没害怕到那种地步! 沈定海还准备继续琢磨的时候,一转眼猛地瞟见软软躺在地上的冉冉。 瞧他这脑子!沈定海恨恨地锤了脑袋几拳,还在这瞎琢磨,冉冉堂姑还生死不知呢! 沈定海手脚并用,慌乱爬了过去,然后他就发现了更诡异的事。 在他印象中,冉冉是仰面倒下去的没错,但手脚都不是现在的这个姿势! 具体什么样子他也记不清,反正两只手是乱七八糟的,不应该是现在这样服服帖帖地放在身体两侧。 冉冉堂姑这模样看上去跟睡着了有什么两样! 谁“砰”的一下倒下去之后会是这种姿势?!简直就像是有人故意摆成这样的! 到底为什么啊?! ------------ 第53章 永远也弄不懂的事 冉冉不只是睡在地上的姿势有问题,等沈定海看清冉冉的模样时,身上的鸡皮疙瘩瞬间竖了起来! 他明明记得冉冉嘴唇边有好大一块干涸的血迹,现在全都消失不见了! 而且因为和老东西的打斗,冉冉原本白嫩的小脸是灰扑扑一片,现在却是一边是沾着灰尘,另一边恢复了干净! 这样子看上去就是有人帮忙擦过!而且擦到一半他还不擦了!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沈定海又害怕又困惑,顶着满脑袋问号,他自顾自地开始呼唤鬼。 “是安安吗?还是其他有礼貌的鬼前辈……我在这里谢谢你们照顾我冉冉堂姑,但是之后就不必了。” 沈定海干笑两声,“晚辈胆子小,鬼前辈贸然出现会吓到我的。” 说完他又信誓旦旦道:“但我被吓到绝对和鬼前辈们没有关系!是我自己的问题!” “总之您们不要随便出现就好了,也不要再对我堂姑做这种事。” 沈定海求生欲拉满地补充完毕,他开始谨慎地转动眼球打量四周的环境有没有出现任何变化。 并没有,房间内寂寂无声,甚至连一丝风也没有。 窗外阴云早已散去,金灿灿的阳光照进窗子,衬着翠绿的爬山虎显得格外喜人。 这一切美好的就像安安还在世时那样。 完全不可能有鬼。 沈定海看向静静躺着地上发黑发僵的安安尸体。 也许是被老东西加工过的缘故,尸体连一丝腐烂刺鼻的气味都没有,除了看起来弯折骇人的姿势,其他都和沈定海记忆里的安安保持着相当高的重合度。 当然,活人的生机灵动,尸体是远远比不了的,在沈定海眼里,这是一个僵化的安安。 要真是这样就好了。 沈定海看着尸体空洞洞的眼眶径直望向天花板,心里知道,安安已经一去不复返。 如若不然,她一定会兴奋地看向窗外盛满金色光辉的爬山虎叶子,而不是直勾勾地盯着上方。 不是安安。 安安在冉冉堂姑完成仪式的瞬间已经离开,沈定海明晰了这一点,心下怅然。 可那冉冉堂姑的异常要怎么解释呢。 对于沈定海的疑问,某个已经回到书里的“书灵”可以解答。 纯粹的,看不顺眼。 一向乖巧的猫儿睡起觉来却不老实,当然要帮她纠正到正确顺眼的姿势才行。 至于猫儿脸上的脏污,本是理所应当擦去的,但“书灵”反思了一下自己。 做得太过明显并不好,于是他擦到一半便任性地收回手,因此留下更加明显的痕迹。 只可惜这一切“书灵”是绝对不可能告诉沈定海的,因此沈定海永远也不会搞懂在他昏倒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 沈定海甚至也没法搞清楚他到底是因为什么晕倒的。 浓雾遍布的阴暗天地中,苍白少年收起唇边的冷笑,破旧房间内发生的事像放映影片般呈现在他眼前。 “一介愚人,倒也不是全无用处,总算还能解些闷,让这无穷无尽的时间有些趣味。” “只是让她如此挂心,不应当。” 苍白少年饶有趣味地注视着眼前的景象,修长的手指缓缓敲打着王座。 万鬼随之发出一阵又一阵哀鸣,闹出的动静让流淌在地底的血色池水沸腾起来。 刚刚踏入封印的桑梅立时感受到了不一般,她胆战心惊地看着翻涌而起的血水浸透绣花鞋。 月白色的裙摆堪堪盖住鞋面,因此逃过一劫。 她不明白鬼魂躁动的原因,压下心中的惊异,桑梅屏住呼吸踏进血池之中。 像是感应到有人到访,不断翻腾出血色浪花的池水在桑梅周围渐渐平息下来。 一点涟漪自她脚尖泛开,漾开暗红的波纹,直至她将脚完全踏在血池表面,血水已平静无波。 血水并未吞没桑梅,她也没有沉入其中。 桑梅结结实实地踩在了血池上面,就像踩在平地上一样。 无论是第几次来到这儿,桑梅都对这深不见底的血色池水心怀恐惧,应该说封印中的这整片天地,都诡异到令她战栗。 她记得宁大人说过,血池拥有自己的意识,换言之,它拥有分辨到访者的能力。 要是换了别人误闯进这封印之中,只怕在踏入的第一时间,就会被血池吞噬殆尽。 她能被血池另眼相看,只是因为她是宁大人选中的人。 想到这儿,桑梅战栗的心脏终于漾开一丝欢喜,她稳住心神,朝着记忆中王座的方向走去。 穿着华贵罗裙的少女美丽得像是古画中的仕女化为现实,她谨慎而克制地迈开步子。 以她为中心,像有一道无形的屏障将沸腾的血水隔绝开来。 桑梅知道,这是宁大人在保护她,想到宁大人,她的一颗心越发安定起来。 只是希望这次见面她能更有勇气些,能克服来自生理上的恐惧。 桑梅不知道宁大人的来历,但他身上的威压,以及那种浓重的死亡绝望气息,都是桑梅从未见过的。 美丽的少女举止优雅,面上甚至因为能马上见到想见到的人而露出期待,她美好得像是一朵掉进污血中的娇嫩花朵。 与她远处的尸山血海格格不入。 依照着记忆中的路线,桑梅走进一片浓重的白雾之中,脚下的血池都随之变得朦朦胧胧。 桑梅攥紧了手心,即使还未看到王座,她已经开始紧张起来。 白雾也是有意识的,它化作一个又一个扭曲诡异的鬼影,尖啸着朝桑梅扑去。 桑梅定在原地,努力睁大眼睛与这些鬼影对峙,粗看上去,只让人觉得她毫不畏惧。 但频繁颤动的睫毛出卖了她。 鬼影观察到这一点一拥而上,在即将撞上桑梅的最后一秒,怪笑着散开,化作一捧雾气消散。 桑梅在心里叹出一口气,这样的恶作剧她分明见过很多次,为什么还是会觉得恐惧。 不知宁大人还要在她身上花费多少心血,才能将她培养成他满意的样子。 眼前浓重的白雾缓缓散开,桑梅终于得以看清眼前的景象,一切都和她以往来的时候没什么两样。 但有一点不同,王座上的宁大人并非百无聊赖地等着她出现,而是颇有兴致地盯着眼前聚拢成一块的白雾。 像是在看些什么。 ------------ 第54章 命定之人 苍白少年看见桑梅到来,忽然挥手收回眼前的白雾,冷声道:“你最近来我这儿的次数未免有些太多了。” 桑梅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弄得大脑都宕机一秒,她几乎无法调动脑子进行思考,只知道呆站在原地。 原来宁大人不知道她来了么……而且听语气好像也不欢迎她来…… 桑梅立刻惶恐地低下头,“小梅这次来是想向宁大人汇报事情的进度,并非有意打扰。” 苍白少年闻言,平直的嘴角这才有了些弧度,“说来听听。” 桑梅立刻汇报道:“小梅用您赐下的命盘辨明华东方向有异动,但那里本就是好几座繁华的城市所在,人气充沛。” “玄门之人想利用其行不轨之事也是寻常。” “小梅能查明出几件牵扯较大的事,一是H市的一位富翁忽然深陷怪病,二是W市著名的沈氏集团有个重点项目早已完工,但落成仪式却一再推迟。” 苍白少年的目光轻飘飘地扫过桑梅,“那破烂玩意在你手里还当真能用。” 他看向桑梅的眼神里由此多了几分兴趣,“果然是我选中的人没错,我很好奇你是怎么确定这些事能和玄门扯上关系的?” 察觉到少年的注视,桑梅的心绪控制不住地激荡起来。 她刻意放缓了呼吸,谨慎道:“粗粗听来的确是寻常的事,似乎和玄门没有联系。” “但命盘往往会在小梅调查这些事情的时候给出提示,由此小梅才会加深调查程度,从而发现其中的不对劲之处。” “提示?”王座上的少年似乎是来了兴致。 桑理闻言更加谨言慎行起来,她一定得在宁大人面前好好表现,让宁大人满意。 深深吸入一口气,桑梅冷静道。 “小梅也没法完全描述清楚这种提示,或许类似一种感应,当小梅握住命盘时,如果正在调查的事与您交代的事有关,小梅的心脏就会不受控制地跳动起来。” 桑梅皱起眉头,“是一种类似生理上心悸的症状,只是感应的表现更加温和、更加……” 她顿住,似乎难以找出合适的词来形容,末了她喃喃道:“更加难以自拔。” 沐浴在白光中的少年轻笑一声,“你是说你沉浸在命盘给出的感应中无法自拔?” 桑梅苍白着脸色,她无法从这声轻笑中判断宁大人的情绪。 用力地咬住唇瓣,桑梅殷红柔润的嘴唇看起来像一颗可口的樱桃,她犹豫了一秒如实道。 “小梅自己动手查过,网络上的人说这种感觉很像……心动,就是见到爱慕之人的心动。” 桑梅说到最后几个字声音微弱如蚊吟,她不好意思地将头垂得更低,白皙的脸庞上羞红一片。 但下一秒,少年的话就让她粉腮褪去血色,变得惨白一片。 只听得少年冷笑一声,“你是说你从那命盘上感受到了心动,荒谬!” “这是我听过最可笑的事。” 少年几乎任何时候都是平静的,平静地嘲讽、平静地漠视,桑梅从没见他的情绪发生如此大波动。 他竟为这样一句话如此生气,为什么? 桑梅无从得知,混合着满心的茫然与恐惧,她跪在地上,为自己的话赎罪。 似乎是被少年威压震慑,血海中的万鬼一齐发出凄厉的哀嚎,尖锐而不可名状,刺得桑梅耳膜生痛。 只这一声,鲜红的液体缓缓从她耳中流出。 察觉到右耳似乎不能再继续接收到声音,桑梅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待鬼泣声停止,桑梅才虚弱道:“小梅只是如实转告小梅查到的东西,还希望宁大人不要生气。” 王座上的少年似乎怒意未消,他冷冷道:“以后不要再让我听到类似的话。” 桑梅匍匐在地,额头贴上冰冷刺骨的血水,浓郁的颜色带着让人几欲作呕的腥臭味道。 她冷静道:“是。” 少年冷冷道:“抛开命盘,说说你查到的事。” “猜测事件是否和玄门有关,你总不可能只依靠那个虚无缥缈的命盘。”他扯扯嘴角。 桑梅很想辩驳,命盘不是虚无缥缈的,它带来的那种感觉也不是,那都是她切切实实体会到的。 但她要争辩的对象是宁大人,桑梅于是咽下了心头的话,垂下眼帘,只是说着她查到的东西。 她想说什么并不重要,宁大人想听什么才重要。 毕竟要不是宁大人救下她,她大概早已经死了。 桑梅冷静道:“就拿那位富豪的怪病来举例子,小梅深入调查之后才发现,这位富豪的病确实担得起一个‘怪’字。” “按理说,作为富翁他有钱有人脉,也费力气找了许多国内国外的名医,投在里面的钱足够建上好多座医院,可时至今日却没人能从中分析出半点病因……” “遍寻名医也不得缘由,这就是这件事当中的怪异点。” “小梅斗胆猜想,这其中应该是有除开人力的其他力量在作祟,因此寻常医生是找不出病因的。” 少年似乎从之前的情绪中走了出来,他轻笑着咀嚼桑梅说的这几个字。 “应该?” 桑梅却以为他还在生气,更加惶恐起来,“小梅只是嘴上这样说,实际对这件事已有七成把握。” 少年沉默一阵才开口,“倒是个谦虚的孩子。” 桑梅当即抬起头看向王座上的少年。 她不懂,宁大人看起来分明和她差不多的年纪,却为何总用一种看小辈的态度来看她。 她知道宁大人已经被封印在这不知道多少岁月,但他的外表看上去还是一个俊朗少年啊。 在她心里也是。 桑梅难堪地咬住嘴唇,她只有这样想,只有将宁大人当做身边的同龄人,她心里那份堪堪萌芽的感情才不至于那么可笑。 桑梅神思恍然之际,少年缓缓开口,“富豪怪病和集团诡事听起来都还有几分趣味,既是如此,你想好选择了么?” 桑梅回过神,“小梅这次来就是想询问您的意见,毕竟这是您亲自交代的事,小梅不敢擅自做决定。” 谁料少年缓缓开口,“不,你弄错了一点。” “无论你选择哪件事,都算是完成了我的嘱托。” 桑梅为这话疑惑不解,“小梅不明白。” 少年居于王座之上,纯洁的白光衬托得他犹如圣子,“因为这都是命定之事。” “无论我做出什么样的选择,命运都会将我引向那个命定之人。” “而你,也是我做出的选择之一。” ------------ 第55章 迷雾迷糊 沈定海看着明显哪儿哪儿都透着不对劲的冉冉,他弄不懂缘由干脆放弃,那脸上的污渍没准就是冉冉堂姑自己用手擦的。 他一个人在这想也想不明白,还不如等堂姑醒了问她。 沈定海当即上前轻轻晃了晃冉冉的肩膀,手底下的触感奇异,他愣怔着睁大眼睛。 沈定海不喜欢小孩,可以说除了冉冉他就没跟小孩子接触过,就连他的小侄子沈止辰他都嫌麻烦没近距离接触过。 之前他也抱着冉冉跑过,拉过冉冉的手,可那都是在情况危险的危急关头,他紧张害怕都来不及,根本没精力关注其他的事。 现在最大的威胁已经消失,沈定海放松下来再握住冉冉的肩头才惊觉。 她实在是太小了。 就是这么小小的一个人,从那么厉害的坏蛋手里保护了他。 沈定海想到这一点,眼里不禁有热意涌出,他真没用,危险情况连一点忙都帮不上冉冉堂姑。 他控制着力道又轻轻推了推冉冉,可躺在地上的小奶团子完全没有醒来的迹象。 原本还在感怀的沈定海想到不好的可能瞬间脸色苍白。 他记得冉冉堂姑之前隐晦地暗示过他,在完成解放安安灵魂的仪式后,她的伤势会加重。 但……应该不会就这样一睡不起吧! 沈定海按在冉冉肩头的手颤抖起来,应该不会的,冉冉堂姑明明答应过他。 而且堂姑现在的脸色看起来比之前好多了,白里透红的,怎么会醒不过来呢?! 沈定海开始一声一声地呼唤冉冉,声音中的恐慌无助逐渐加大。 冉冉并非听不到沈定海的呼唤,也不是故意不愿意醒来,她只是迷失了。 在一片浓郁的几乎看不清任何事物的白雾中,冉冉一个人漫无目的地走着。 她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也不知道她这样走是要去哪儿。 迷蒙的大脑似乎也被这白雾搅成混沌的一团,冉冉强撑着精神在迷雾中探索。 她隐约记得她是在保护二侄子……后面又解放安安……记忆断在仪式完成的瞬间。 冉冉迷迷糊糊地想着,那她应该在安安的家里,怎么会出现在这儿,而且二侄子呢,他又去哪儿了? 冉冉正困惑着,忽然听到远处传来沈定海不真切的呼喊声。 混沌的大脑像被注入一丝清明,她立刻朝声音传来的方向跑去,所过之处,席卷起一阵阵翻涌的白雾。 在冉冉跑出没多远后,她原本站立之处的浓雾分散成好几团,短短几个呼吸,团状的雾拉长扭曲,最后竟然凝实成人形! 一个尖锐的声音狞笑着:“好白嫩的小娃娃,馋的我口水都流出来了!” 一个嘶哑的嗓音应和,“我也馋,太香了!这么香的小朋友咬下去,汁水一定很甜很美味!” 最后一团白雾幻化的最为成功,身形与常人几乎没什么差异,它的声音极为低沉。 “你们只知道流口水,刚刚怎么不动手?” “雾东你这话说的简单,我可不敢随便动手,你不记得上一个看起来很好吃的小女生了么?主人特意交代过不许妄动。” 尖锐的声音一说完,嘶哑的声音立刻附和道:“是啊是啊!雾东难道你敢面对主人的惩罚吗?” 低沉嗓音怒道:“两个蠢货!你们是不是整天呆在雾里把脑子呆融了,还是说你们的脑子已经变成了雾!” “主人只说那个小女生不能动,又没交代过这个女娃娃不能动!” “你们想吃刚刚就应该动手,那样好的时机却被你们两个错过了!” 尖锐声音放低了声音,听起来不再那么刺耳,它楞楞道:“雾南,你说雾东是不是把我们当傻子了。” 嘶哑嗓音随之发出桀桀两声怪笑,“我觉得雾西你说的对。” “主人的确没有交代过,但自我和雾西诞生以来,封印里就只出现过两个人。” “一个小女生主人不让吃,难道这个小女娃娃就会让吃吗?你当我们没长脑子吗?” 雾南歪了歪头,一整颗头颅瞬间从身子上滚了下去,只是并没有什么血腥的画面,断开的脖颈处溢出一道淡淡的雾气连接起地上的头颅。 雾东面色难看,“雾南你别丢人现眼了,化形都没练好还馋小孩,我让你动手你连胆量都没有。” “就你这样别吃人了!喝西北风去吧!” 雾西缓慢地眨了眨眼睛,它弯下腰把地上雾南的头捡起来抱在怀里,嗓音尖锐。 “我终于反应过来不对劲的地方。” 雾南的头努力向上蛄蛹,充满好奇的嗓音像被人拿碳烧过一般,“不愧是雾西,果然比我聪明,你想明白什么了?” 雾西看向雾东,“你是我们四个中的老大,化形的时间最久,难不成在我和雾南出生以前你在封印里吃过小孩?” “主人也允许?” 雾东沉默不语,就让这两个蠢蛋这样以为好了,他倏忽又化作一股雾气,朝冉冉的方向追寻去。 “我不管你们了!” 雾西见状抱着雾南的头跑起来,“雾南!你信不信,雾东这反应绝对是吃过小孩!” “我们得紧紧跟在他后面,不然吃不上热乎的。” 雾南只剩一颗头,显得越发呆傻起来,“小孩吃起来到底是什么味道啊?” 雾西怪笑起来,“不知道,没吃过,但肯定是很美味的!” “为什么一定美味呢,我知道那个小娃娃闻起来很香,但香的东西不一定好吃。”雾南愣愣道。 “就像以前雾北说人的粪便很香,弄得我们两个都去尝,结果很恶心,后来才发现是雾北的鼻子没长好。” “所以香的东西不一定好吃的。”雾南认真道。 雾西听到以前做过的蠢事,整张脸都皱在一起,因为过于用力,它的五官“噗”的一声被挤进脸中,就那样消失了。 被抱着的雾南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发觉雾西的身体开始分不清方向乱跑起来。 它努力望上看,这才看到雾西的下颌线,“你还好吗?雾西你别把我的头也撞掉了。” 雾西的耳朵还在,能够听见声音,只见它的头疯狂摇摆起来,晃了好一会才将歪歪扭扭的五官重新在脸上晃出来。 那张猩红的嘴唇抿成一条线。 “我不太好,你说的话有点恶心,让我没食欲了。” 雾南呆呆道:“那我们还追小娃娃吃吗?” 雾西有点不开心,“追吧,我觉得小娃娃的味道肯定比屎好吃。” 还真别说,这两只没头苍蝇一样、智力堪忧的雾鬼最后还真的在白雾中遇上了冉冉。 冉冉找不到沈定海,也找不到出去的路,嫩生生的小脸上带着担忧,一转头就看见一个人怀里抱着一颗头。 那颗头还非常有礼貌地开口道:“你好,小娃娃。” “你可以让我们两个吃一下吗?” ------------ 第56章 无法不在意 冉冉迷糊了一会才回答,“为什么两个,你也要吃吗?” 雾南委屈地瘪起嘴,“我当然要吃,是我开口问的小娃娃你呀。” 冉冉看着这颗头委屈的面容,心下有些惭愧,“不好意思,冉冉不是有意冒犯你,但冉冉想着你没有身体。” “没有身体就没有胃,那样怎么吃东西呢?” 雾南呆愣一秒,头在雾西怀里蹦跶起来,“雾西,这个小娃娃说的是真的吗?没有身体就吃不了东西?” 雾西冷下面孔,“你别听她胡说,明明只要有嘴就能吃东西!”它尖笑一声。 “小娃娃,你糊弄得了我弟弟,可糊弄不了我!别再说瞎话了!” 冉冉张了张嘴,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好。 “冉冉没有胡说的,这位……鬼鬼,只有一颗头,那吃下我之后,要用什么来消化我呢?” “如果不消化,只是从嘴巴里进去又完完整整地出来,冉冉觉得这个行为不叫吃。” “叫‘过嘴’更合适。” 雾南皱起眉头,陷入沉思,“雾西,我觉得这个小娃娃说的有道理的。” “而且就算我们有身体,吃东西好像也是进去就直接出来了,之前我们吃屎那会就是。” 雾西的脸色忽然变得很难看,它十分小心地控制好自己才没让五官又被挤进脸里去。 “雾南你能不能别老把吃屎的事情挂在嘴边,会显得我们两个很傻。” 雾南瘪瘪嘴,“我只是这样提一下,这个小娃娃未必就能知道我们吃屎的过程。” 雾西气得龇牙咧嘴。 冉冉:…… 雾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它很想伸手像人感到困惑时那样挠挠头,可它的身子现在不知道在这片迷雾的哪个角落。 没有手可以用来挠头。 于是雾南只是无辜道:“怎么了,我有哪里说的不对吗?” 迷雾中的闹剧还在上演。 而在这片包裹住冉冉的浓雾向远处延伸极远极远的地方,就是桑梅与少年所在之处。 桑梅已经交代完所有能够称得上公事的事,她已经没有理由再留在这里。 她该走了。 桑梅失落地低头,站在原地的脚却没有移动分毫。 她之前交代的那些事情本就不是必须要经过宁大人的首肯才能行动,只是她太想见到他了。 这些都只是她来见他的一个借口。 可是她这次来都还没有看到宁大人的样子,这让她这么舍得走。 因为身份和力量上的差距,桑梅自来到少年面前就未抬起过头,是以她的确不算真正见到了少年。 她踌躇在原地不想离去,少年竟也没有出声责令她走,在万鬼低声的叹息中,桑梅悄悄抬起头。 宁大人没有让她立刻离开,是不是也在给她一睹他容颜的机会呢,桑梅为自己内心的想法而感到欣喜。 随着头不断抬起,视野里的内容也变得不一样起来。 面前不再只是仿佛无穷无尽的血水,视线范围内出现浓稠的鲜血凝成的阶梯,一级一级,伴着两旁铺就的森森白骨,最高处是沐浴着白光的肃穆王座。 宁大人就坐在那里。 桑梅几乎克制不住地加快抬头的速度,她想尽快见到宁大人的样子。 逐渐,王座嵌满头骨的扶手映入桑梅眼帘,其上修长而苍白的手指正在缓慢敲打,一下一下,仿佛敲打在她心上。 桑梅几乎是立刻就看见了手指上的脏污,她心头一跳,弄不明白这灰扑扑的尘埃从何而来。 宁大人在这方天地里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把自己弄脏啊! 嘴比脑子的速度更快,桑梅反应过来时已经开口。 “宁大人,您的手怎么了?” 百无聊赖的少年这才发觉,他在替猫儿擦拭脸颊时竟将自己也弄脏了。 一向喜爱洁净的他出乎意料地没有生气,而是颇为愉悦地扯开嘴角,他也弄不明白心里的想法。 “我的手好得很,就和我的心情一样。” 桑梅闻言顿时便咽下了那些未说完的关心的话。 宁大人都说很好,她有什么资格说不好,她的意志难道能越过宁大人吗? 桑梅难堪地咬住唇瓣,不能。 她就连询问宁大人为什么心情很好的理由都没有。 宁大人明明说她是他选中的人,是这个世界上对他而言最特殊的存在,桑梅却觉得他们之间的距离极远极远。 她不知道宁大人的来历,更不知道宁大人的想法,只能被动地接受宁大人布置给他的任务以此来报答救命之恩。 除此之外,她什么都不能为宁大人做,更别提带他离开这里,去看看她的生活。 桑梅意识到自己的想法,控制不住地脸色惨白。 她甚至连宁大人想不想离开这里都无法探知到…… 封印中的天地看似无穷无尽,可实在太过单调,尸山血海,暗淡白雾,甚至连一个活人都没有。 宁大人一个人在这里会不会觉得孤独呢?一定会的吧。 桑梅就连揣测少年的想法都觉得僭越,如果可以她真想带宁大人离开这里,去看看外面那个缤纷多彩的世界。 假如她真的开口这样询问,宁大人会对她的话产生兴趣吗? 桑梅满心沮丧,她无法想象那会是个什么样的场景,她太不了解宁大人了。 宁大人对她表露过的唯一想法和欲望就是要找到那个命定之人。 桑梅不清楚这个概念,她甚至不知道宁大人对这个命定之人的态度究竟如何,找到他或她之后,宁大人会对其做些什么。 但隐隐的,桑梅已经无法不去在意这个命定之人的存在,甚至她心里还有些隐晦的嫉妒。 宁大人对这个人的在意明显超过对她不知道多少倍。 即使桑梅完全不知道这个命定之人的身份、年龄,甚至连性别都不知道,但并不妨碍桑梅将其放在与少年同样重要的位置。 宁大人都在意的人,她怎么能不在意呢。 桑梅这般想着,贴着胸口放置的命盘忽然毫无预兆地亮了起来。 这是……指引命定之人的征兆! ------------ 第57章 是小叶子的功劳! 看见桑梅陡然变得震惊的神色,少年缓缓开口,“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桑梅伸手抚上胸口的位置,那里正贴身放着少年给她的命盘。 “宁大人……命盘刚刚有动静。”桑梅愣愣开口,“是一种我从未见过的反应……这是不是说明命定之人就在附近?” 少年漫不经心的神色瞬间变了,“你说什么?” 他从王座上站起来,恐怖的威压顷刻间散开,桑梅被吓得面色惨白。 宁大人这股威压中含着的气势竟然是压倒一切的毁灭,没有余留半分生机。 若不是宁大人在出手时刻意避开了她,只怕在刚刚那一瞬间她就已经化为齑粉。 桑梅没想到她这次来竟然同时见到了宁大人发怒和出手,这都是她以前从未见过的场景。 强忍着战栗的感觉,桑梅才不至于立刻匍匐在地。 白雾笼罩着这片天地,它无处不在,同时也是连接着各处的桥梁。 冉冉还在同两个雾鬼争执只有一张嘴吃东西到底算不算真正的吃,忽然发觉身边的雾像是拥有自我意识般颤抖起来。 雾会颤抖?这是冉冉以前从未见过的景象。 下一秒,整片天地似乎随着大雾一起战栗,像是山崩地裂般,冉冉失去平衡一下子摔倒在地上。 “你们两个鬼鬼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吗?”冉冉在巨大的轰隆声中艰难道。 雾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道呀,我和雾西才出生没多久呢,从来没见过这阵仗。” 说着它忽然双眼放光,“难道这就是人常说的地震吗?” “我们这地界也会发生地震?太神奇了吧!”雾西同样双眼放光地回应。 冉冉看着无奈极了,“地震才不是什么好事,有可能会发生人员伤亡的,你们为什么这么激动啊?” 雾南不好意思地垂下头,“因为没见过,所以想见识见识。” 冉冉心知她不该再浪费时间跟这两只呆鬼费口舌,她伸手护住头。 之前只顾着在白雾中奔忙,没有抬头看过上方的光景,此时几乎山崩地裂的动静,冉冉这才转换视角看到了她头顶上那一望无际的血色苍穹。 就像个巨大无比的血窟窿悬在上方,冉冉不知道里面会不会掉下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砸到她头上,但小心一点总没错。 稚嫩的童声镇定道:“请问两位鬼鬼,这附近没什么可以躲的地方吗?” 两只雾鬼哈哈大笑,“这地界,除了尸山血海,便只有我们这些白雾凝成的小鬼,哪里来的容身之所?” 雾西嘲笑完冉冉脸上的神情才稍微变正经一些,“情况非常不对劲。” 它看向冉冉,大声道:“小娃娃,今天我们兄弟两先放过你,若你没被这大动静压成肉饼,改日我们自会找到你,再将你吃拆入腹!” 雾西说完发出桀桀的怪笑,它的脚化作一阵白雾散开,身体自然而然飘在空中。 而它怀中雾东的脸色却更加难看起来。 冉冉看着两只雾鬼越飘越远,雾东为难的声音也逐渐变小。 “雾西你刚刚说吃拆入腹,可是我没有腹啊……” 雾西气急败坏道:“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我们作为鬼,退场的时候一定要帅你不知道吗?!” “现在潇洒的氛围都被你破坏完了!” “那我不是故意的嘛……”后面雾东委屈巴巴的声音已经完全听不见。 还真是一对奇怪的鬼鬼。 冉冉已经无暇将精力放在两只雾鬼身上。 轰隆隆的巨响从远处传来,越迫越近,像是有什么巨物正在分崩离析一般。 冉冉听得头疼欲裂,冥冥中她有种感应,即将迫近到她面前的是一股力量。 而当她直面上那股力量,她便必死无疑。 冉冉感受着胸腔里跳动得越来越猛烈的心脏,一种奇异的感觉裹挟住她。 十分奇怪、且从未有过的感觉。 她脸色惨白,额头上渗出豆大的汗珠,“冉冉得离开这……要不然二侄子怎么办。” “他胆子那么小……冉冉得保护二侄子……” 心里想要逃离的欲望越来越强烈,冉冉痛苦地闭上眼睛,忽然她感觉身体一轻。 她像是变成一朵云飘在空中。 这种感觉只持续了一瞬间,下一秒她又像被人粗暴地塞进一副沉重的铁盔甲里,轻易动弹不得。 四肢都仿佛被绑上千斤重的石块,坠得冉冉连抬动一根手指都费劲。 太奇怪了!她到底在哪儿?! 无穷无尽的黑暗像不透光的深海一般,要将她溺毙。 越是无法呼吸,人就越会拼了命想要呼吸。 冉冉大口大口喘着气,猛地她睁开眼睛,眼前没有白茫茫的雾和奇形怪状的鬼鬼。 映入眼帘的反而是金灿灿的阳光和沈定海那张鼻涕眼泪糊在一起的俊脸。 巨大的轰隆声消失不见,时间在金色光束浮动的微尘间仿佛变得悠长而安然。 冉冉呆呆地想着,上一秒她不是还在雾里吗?现在怎么又回到了安安家…… 难道刚刚那一切只是她的一场梦? 终于看见冉冉醒来的沈定海痛哭流涕,他嚎喊着:“堂姑你终于醒了,你吓死我了!” “我刚刚!我一直叫你你都不醒!我都已经做好自裁谢罪的准备了,但又不敢对自己下手!” 沈定海哭得一抽一抽,看起来凄惨极了,可怜冉冉刚从昏迷中醒来,还要反过来安慰这个比自己大上不少的晚辈。 软乎乎的小手抚上沈定海的一头绿毛,“二侄子别害怕,冉冉已经醒过来了,可以继续保护二侄子哒!” 沈定海吸了吸鼻子,这才发觉他好像有点太过,他一个大男人怎么还让堂姑这个小朋友安慰。 这事可千万不能传出去,否则他那帮损友非得笑死他不可! 完全清醒过来的冉冉只觉得神清气爽,身上的伤痛都奇迹般消失不见了,她不可置信地望向沈定海。 “冉冉记得二侄子给冉冉喂过小叶子身体里的东西,竟然有这么强的效果吗?” 冉冉睁着一双清澈的大眼睛,像两颗水润的黑葡萄。 “小叶子也太厉害了!” ------------ 第58章 鬼魂的执念 冉冉这话把沈定海给整不会了,他隐约记得那绿不拉几的玩意跟他说的是,只有恢复效果,没法救下冉冉堂姑的命啊…… 怎么现在堂姑看起来生龙活虎、精神抖擞,好像一点伤都没有的样子?! 沈定海看着冉冉陷入沉思,难道是那叶子也整起人类谦虚推辞的一套? 说来说去好像也只有这个猜想最合理,否则总不可能是堂姑自己忽然自愈了吧! 沈定海不好意思地垂下头,“是吧,它也算发挥了点作用。” 冉冉露出灿烂又甜蜜的微笑,她对沈定海竖起大拇指,“小叶子是听二侄子话的,二侄子也很厉害!” 沈定海闻言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我可没什么功劳,堂姑你别夸我了。” 冉冉睁大眼睛,“才不是这样,要是没有二侄子把冉冉抱到楼上来,安安的灵魂是没法得到解放的。” “从来都不是和坏人打架才算有功劳,二侄子你本身的存在就能给冉冉很多勇气,更别说你还帮了那么多忙。” 沈定海挠挠头,“随便堂姑你怎么夸我,我是觉得这份夸奖受之有愧。” 羞涩褪去后他的面色严肃起来,正经道:“现在老东西被吓跑了,安安也不会再帮江雅丽那个女人使坏,我们来这儿的事情是不是已经办完了?” 冉冉睁着一双沉静的大眼睛,她点点头道:“可以这么说,但还有最后一件事。” 沈定海疑惑道:“还有什么事?我怎么没想到?” 伴着满心的疑惑,他跟着冉冉从废旧的居民楼中走出,高而远的天空澄澈透蓝,一轮炽亮的金日挂在天空。 是很好的天气。 沈定海感叹着,而后垂眸看向怀中安安的尸体。 即使尸体的面目因为痛苦而显得扭曲狰狞,沈定海也不再觉得害怕,他心中只有惋惜和遗憾。 “这样好的天气,安安却再也看不到了。”沈定海轻叹一声。 冉冉仍旧在前面带路,忽然道:“不,安安以后每天都能看到。” “还能和妈妈一起。” 沈定海一怔,隐约有些明白过来冉冉说的最后一件事是什么。 他们要把安安和安安妈妈葬在一起。 冉冉轻声道:“虽然安安没来得及告诉冉冉,但冉冉想,如果她有离开前最后的心愿,应该就是这个。” 这样以后无论阴晴雨雪,安安都能和妈妈一起度过。 安安是个有妈妈在就什么都不怕的小朋友,以后她的世界里只会剩下美好。 沈定海脸上出现凝重,“不需要给安安和安安妈妈换个地方吗?这里也有那个人渣生活过的痕迹。” 一提到安安继父,沈定海的表情就变得极为阴沉。 冉冉停下脚步,她来到一处格外松软的泥土前,“对于安安而言,她会记得的应该都是和妈妈在一起美好回忆。” “就在这吧,这是她和妈妈相依为命的地方,也是她生命中最快乐记忆存在的地方。” 沈定海咬牙道:“都怪这世上恶人太多,否则安安还会和她妈妈拥有更快乐的未来。” “现在她们都没有未来了……” 即便是世界上最聪明的学者,也无法衡量出生命的重量,轻如鸿毛,或重若泰山? 一个人的逝去于这个世界而言,无足轻重;可在认识了解这个人的眼中,却是一场近乎天地塌陷般、持续余生的寒冬。 关于她的那些明亮而灿烂的记忆,像净水中璀璨的宝石,随着生命的陨落沉入海底。 了解这些记忆的人越少,它们便坠落得越深,直到抵达深不见光的最底端,被细沙掩埋,从此再也没有被人看见的可能。 这个人就在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了。 冉冉伤感起来,她红着眼睛,“可是没有办法……这已经是冉冉能为安安做到全部的事了。” “人死不能复生……” 沈定海表情慌张起来,“我说这话没有怪堂姑你的意思啊!你做的已经够好了!” “瞧我这破嘴,感叹几句还把堂姑你弄哭!我不说话了,这就帮安安回到妈妈身边。” 沈定海说完便一言不发地拿起冉冉之前从小布包里掏出的小铲子,开始沉默地挖土。 冉冉被他勒令蹲在旁边看着,不许帮忙,沈定海的原话是: “堂姑你为了保护我半条命都差点没了,以后这种只需要动手的体力活就交给我。” 冉冉考虑到自己小手小脚,也确实帮不上什么忙,便乖乖听沈定海的话蹲在旁边看。 沈定海不愧是常年泡在健身房的男人,力气活干起来真是一把好手,很快他就挖出一个不小的土坑。 冉冉蹲在旁边,小手温柔地抚过安安发僵的眉眼,她轻轻哼起一阵动听的歌谣。 童音纯净稚嫩,仿佛未被尘世沾染的天籁。 伴随着哼唱,沈定海很快将坑挖好,他毫不在意地用沾着泥土的手拭去额上的汗。 活干完他才开口,“刚刚挖的时候我就想问,为什么安安妈妈在的地方泥土格外松软?毕竟她都过世这么长时间了。” 冉冉神色怅然着开口:“可能这就是安安向江阿姨索取的供奉。” 沈定海一怔,“你是说这里的地是安安让江雅丽专门保护起来的?”他说完兀自呆呆地叹息一声。 “好像也只能这样解释……可这样安安就太可怜了……” “连保护妈妈的坟墓都只能求利用自己的人。” 冉冉也不由自主皱起眉头,“一般在人鬼签订的仪式中,往往是鬼占据更有利的地位。” “鬼拥有超越人的力量,因为贪欲走上利用鬼神之力的人,最终都难逃被鬼反噬的结局。” “所以初见江阿姨时,冉冉才会提醒她,如果不好好供奉安安、惹得安安不悦,江阿姨的处境是非常危险的。” 冉冉失落地垂下眉眼,“但冉冉没想到安安和江阿姨之间是相反的关系。” “安安真的过得太苦了。” 沈定海将安安的尸体抱起放入土坑中,“无论过去如何,安安以后都可以和妈妈在一起了。” 他捧起一抔土,掩住安安的眉眼,低低道:“我希望下辈子你们的生活中只有美好……” 冉冉低声重复着:“只有美好。” 暖阳仍在热情地挥洒着温度,微风拂来,将树丛吹得轻轻摇晃。 一点微弱的灵光栖息于叶片上良久,它时明时暗,好似下一秒就会永远熄灭。 本该早已遁入轮回的它不知还有什么事不曾放下,痴痴地等在此处坚持着。 在看到冉冉和沈定海将那具尸体埋葬入土后,灵光终于轰然破碎,化作一片流光溢彩的晶亮缓缓消散。 ------------ 第59章 我想离开便能离开 时间倒回到封印天地剧烈摇晃起来。 在满眼黑与红的色泽中,桑梅控制不住地朝着王座上的光源靠近,那是这片天地唯一的亮色,让人情不自禁产生向往。 更别说,那上面站着她魂牵梦萦都想要见到的人。 “宁大人!”桑梅竭力呼喊,“您还好吗?” 动荡一开始是由宁大人出手产生的,以王座为中心,向外扩散而去。 可后续产生的动静显然超出了宁大人出手时的威力,桑梅想不明白这一点,难道是封印空间在惩罚宁大人出手? 这个想法冒出的瞬间,桑梅出了一身冷汗。 都怪她!要不是她突然告诉宁大人命盘的异动,宁大人根本就不会这么生气,也不会造成这么严重的后果! 桑梅跌跌撞撞地攀上血色阶梯,宁大人可千万不能因为她的话而出事啊! 而被她心心念念的少年脸上连一丝波动都没有,笔直站立的身形丝毫没有被这地动山摇所影响。 他只是眉眼冷峻地看向极远的虚空,脸上除了冷漠还是冷漠。 在冉冉猝然睁开双眸的一瞬间,封印空间的波动顿时停止。 尸山血海不再摇晃,只剩下稀薄的雾气在空中飘荡,里面萦绕着万鬼的哭嚎。 少年的手心不自觉攥紧了,他眉眼间染上烦躁,苍白的下颌线倏然绷紧。 “闭嘴!” 少年微微喑哑的嗓音在天地间散开,与血色的天空相撞,传来一声又一声回响。 一时间,这片天地里除了回音,再无其他声音。 死一般的寂静,鬼魂扭曲着淹没在血池之中,桑梅连呼吸声都不敢发出。 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 少年的眉眼稍稍舒展开一些,他开始在高台上踱步,身形是所有人以及鬼都能看出的烦躁。 “消失了。”他走到高台的边缘又立刻折返回去,脚步不停。 “明明只差一点我就能见到命定之人……至少能见到与之相关的一些征兆。” 少年残忍地勾起嘴角,“只差一点,【命定】两个字对我来讲就不再是虚无缥缈的。” “还真是可笑!” 桑梅在距离少年一级台阶之隔的位置,冷汗直冒。 她的确一直在帮宁大人寻找命定之人,可她不知道这个人对宁大人来说会是这么重要。 她来到封印空间这么多次,从未见过宁大人有如此失态的时刻。 他的自言自语,听得她胆战心惊。 桑梅因为动荡的平息而站立不稳,在少年说话期间她一直匍匐在地,金纹玄色衣料在她眼前过了又过,带来一阵阵冰冷的香味。 桑梅艰难地吞咽口水,眼神直勾勾地盯着那片衣角,几乎花光所有专注力,她才能控制自己不去触碰。 这或许……是她离宁大人最近的一次。 忽然,那片衣角在她面前停下,喑哑的嗓音比萦绕着她的香味还要冰冷。 “你怎么在这儿?” 桑梅惊恐地抬头,猝不及防对上少年俊秀的面孔。 苍白的脸颊毫无血色,冰冷得像寒天雪地里的纯白花朵,一层淡淡的雾气笼罩住他的眉眼。 白皙的额心是一点熠熠生辉的红痕。 桑梅从未真切见过少年的模样,但她就是知道,宁大人该是这世界上最好看的人。 也因此她堕落得无比快,也无法自拔。 桑梅屏住呼吸,她不敢有任何动作,她觉得她的呼吸都会玷污到面前的少年。 少年直起身子,发出一声冷笑,“这么点动静就把你吓傻了?”金纹玄色衣料像云朵一般飘走。 不,她一点也不为刚刚的情况感到害怕,桑梅知道,她只是看着他就说不出话。 宁大人对她说话,她却还没回答!意识到这点桑梅恍然回过神,“宁大人您没事吗?” 少年坐回王座上,修长苍白的手指把玩着扶手上的骷髅头。 “我能有什么事?” 桑梅从未在这么近的距离跟少年说过话,她近乎贪婪地望着少年。 “刚刚的动荡不是封印天地对您使用力量的惩罚吗?” 少年从嗓子里呛出一声笑,辛辣无比,“它惩罚我?” 他偏头看向桑梅,漫不经心的眼神终于落在她身上,“它甚至连困住我都难以为继,哪里分得出力量惩罚我?” 桑梅闻言一怔,“那您的意思是,您其实可以……” 少年弯唇道:“若我想离开,随时都可以走。” “刚刚只是我在利用封印的力量搜寻那个人罢了。” “你能看见的这茫茫白雾就是我力量传播的媒介,只要白雾能感受到那个人的存在,我就能。” 少年冷下脸色,手指不悦地敲击着扶手,“只是我的力量遍布此地需要一定时间。” “而那个人恰好就在这间隙离开了。” “玄门的那帮老东西还真没骗我,这个命定之人能轻而易举地进入封印,又能在我发现之前全身而退……” 少年眯起眸子,潋滟的水光在他眸中化作墨汁,透出古画般的美感。 “倒确实是个不能轻视的存在。” 少年说的这些其实包含着巨大的信息量,但桑梅却难以在意。 她现在满心满眼只有一件事,宁大人明明可以离开这里…… 她内心充满迷茫,那宁大人为什么不离开呢?难道他喜欢这里吗?不可能,没有人喜欢这样的孤独。 近乎永恒的孤寂。 桑梅紧张地舔了舔嘴唇,或许是和少年的近距离相处让她心神摇曳,她胆子跟平常相比大了许多。 但开口询问时,她的声音仍旧放得极轻,像是生怕少年因此生气。 “那您为什么不离开?对您而言,外面的世界一定发生了许多新奇的变化,小梅也想……” 带您看看小梅生活的世界。 后半句被桑梅咽回了肚子里,这样的话实在是太过僭越。 宁大人这般高贵的人,她能跟他待在一起就已经是她的荣幸,更何况提出这样无理的请求。 少年缓缓勾唇,“我对外面的变化并不感兴趣,而且我离开并不是全无代价的。” “况且,刚刚好,我需要付出的这个代价又是我最不想失去的。” “所以我宁愿不出去。” 桑梅闻言心下震撼,宁大人到底是不愿意失去什么,宁可忍受长久的孤寂也不愿踏出这封印一步。 少年没再继续说下去,可桑梅心头却逐渐浮起一个猜测。 大概率又是为了那位命定之人吧。 毕竟她还从没见过宁大人对除此之外的事感过兴趣。 桑梅缓缓敛下眉眼,总不会是只要宁大人离开这封印,就会影响宁大人遇见那个所谓的命定之人吧。 如果真的是这样,她倒是对这个人越来越好奇了。 ------------ 第60章 把小叶子弄丢了?! 所有的事都已经尘埃落定,冉冉和沈定海没有再久留的理由,为了防止自尊心作祟的神秘男人卷土重来,两人赶紧大手牵小手离开了。 回到沈家,一大家子人立刻嘘寒问暖地围上来,可当所有人看清冉冉的模样后,原本欣喜的面色都变得难看起来。 以沈老爷子为首,他把手里的拐杖敲得震天响。 “冉冉怎么弄成这幅样子了!沈定海!我要你好好照顾你堂姑你就照顾成这样是吧!” “你个臭小子!” 自脱离危险环境,身体和精神的疲惫就一齐涌现沈定海,他连走路的力气都快没了,自然也就忘了要将冉冉好好拾掇拾掇。 最好是打扮得雪玉可爱,比刚到沈家时还要光彩照人。 可他真的太累了……即便是天天在健身房撸铁的体格也扛不住这样身体和心理的双重折磨。 主要是心理上,转变太大了。 沈定海直接从一个唯物主义战士,心甘情愿变成冉冉的玄门狗腿子。 总之,可怜的沈定海因为过于劳累,完全将收拾冉冉这档子事忘在脑后,这导致…… 他和冉冉都是以和神秘男人结束战斗后、最原始的模样呈现在沈家众人面前的。 不说衣衫褴褛,状若乞丐,穷困潦倒、有气无力是绝对能看出来的。 尤其是冉冉,破烂的道袍上还沾着斑斑血迹,小脸蛋也是只有一边干净,另一边灰扑扑的。 沈老爷子发出怒吼:“你这个臭小子!究竟带冉冉去干什么了?!” 沈定海只觉得窦娥都没他冤,“老爹您怎么能这么说我呢!我和堂姑这一趟出门是去解决困扰大哥的鬼!” “这种玄门相关的事,只能是堂姑带着我啊,我一介门外汉,怎么也不能帮着堂姑做决定!” “您不安慰安慰我受伤的小心灵也就算了,怎么还能说是我把冉冉堂姑害成这样的!” 沈定海一个又高又壮的大男人,因为委屈只差把嘴撅到天上去,那模样看起来又别扭又搞笑。 虽然他的撒娇令人毛骨悚然,但话里话外的道理没毛病。 沈老爷子闻言怒气稍歇,“你这一趟出去倒也不是全无长进,心里能对玄门产生敬畏乃至敬重还是相当不错的。” 沈定海听见这话,眼睛睁得非常大,“我能不敬畏吗,那鬼都快要和我贴贴了!上赶着捉弄我啊!” “不只是鬼!还有堂姑给我神奇的玉佩!还有一片绿了吧唧的叶……” 沈定海说到这儿突然卡壳,不对……叶子呢! 他和堂姑直接回来了,好像没管叶子的死活!沈定海如遭雷劈,他又一次把叶子弄丢了?! 叶子帮了他那么多忙,他竟然就这样对人家!他可真不是个东西! 沈定海呆站在原地,整个人仿佛失去色彩般,内心进行着激烈的自我检讨。 无人知道他内心翻起的惊涛骇浪。 沈家众人见他话还没说完就不继续说了,不由得疑惑,纷纷望向冉冉。 “这小子这是怎么了?” 冉冉眨巴眨巴眼睛,“二侄子应该是有些愧疚吧,他觉得他弄丢了一个好伙伴。” 沈定海欲哭无泪,他哪里是有些愧疚,愧疚都快变成海把他给淹了! 他站在原地,垂头丧气,嘴里一直小声重复着一句话。 “我真该死……我真该死……我真该死啊……” 冉冉见状上前用软乎的小手拉了拉沈定海的指头,“二侄子别伤心,你看看你的口袋里有什么?” 沈定海闻言一怔,口袋?他呆化的面容像是突然鲜活起来,只见他猛地一拍脑袋。 “对啊!口袋!”他一边说一边急急地探向裤子后面的口袋,果然摸到了熟悉的东西。 沈定海感受着这股又恶心又令人安心的触感,语气激动,“啥时候蹦进来的?!” 他略一用力就将叶子从口袋里揪了出来,“你跟着我怎么不吱声啊!害得我担心死了!” 沈定海晃了晃手里的叶片,却发现它浑身都蔫了,总喜欢竖起来的尖端有气无力地垂下。 叶子甚至完全失去了之前变成巨大叶片时那种剔透软弹的质感,看起来就像一片普通的叶子。 沈定海着急忙慌地看向冉冉,“这是怎么了?怎么成这样了?!” 冉冉耐心解释,“小叶子应该是用尽力量,陷入了沉睡,所以二侄子你也别怪他不通知你就跟着你了。” 沈定海神情古怪,别扭道:“谁怪它了,我不就那么一说嘛。” 沈家众人见着冉冉和沈定海围绕着一片叶子说话,也不觉得奇怪,因为他们知道,这叶子肯定不是一般的叶子。 毕竟他们都见识过冉冉的本领了。 “既然它是累了,就让它好好休息吧。”沈定海说着,颇有些依依不舍地准备将叶子塞回裤兜。 冉冉及时制止了他,“虽然小叶子很喜欢呆在二侄子你的口袋里,但那儿对小叶子养伤没有好处的。” 她睁着一双清澈的大眼睛,“冉冉知道一个好地方。”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冉冉从沈定海手里接过叶子,歪头看向沈老爷子,“国栋你养的乌龟在哪儿?” 沈老爷子一愣,乌龟?他没养乌龟啊?但一瞬间他就反应过来,冉冉说的是她送给他的那只乌龟。 “在我房间里。” 沈老爷子抡着拐杖在最前面带路,后面跟着小不点冉冉,和浩浩荡荡一群人。 没办法,大家太想看热闹了。 沈定海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我怎么不记得老爹你养乌龟了。” 沈老爷子白了他一眼,手中的拐杖也毫不留情敲在沈定海身上。 “怎么我这个老的养乌龟还要向你这个小的知会一声,我还得通过你的允许?!” 沈定海挠挠头,笑得龇牙咧嘴的,“不用不用,自然是不用的!我完全不是这个意思!” 说完他又望向冉冉,刻意压低了声音,“堂姑,为什么要送小叶子到有乌龟的地方?” “你不怕乌龟把小叶子给吃了吗?” 沈老爷子听到这话气得吹胡子瞪眼,“你的脑子里到底装得什么?!” “你相信你冉冉堂姑就行了,一天到晚哪来这么多问题!” 沈定海不好意思地捂住嘴巴,更加弯下身子贴近冉冉,“我说的这么小声老爹他竟然还能听见?” “堂姑你是不是给我爹觉醒了什么增强听力的能力?” 冉冉诚实地摇头,“冉冉没有哦。” 沈定海满怀遗憾地直起身子,他本来还想着要是这术法对老爹这个玄门废材都管用,那在他身上肯定也行,他也可以弄着玩玩! 他下意识嘀咕着,“没想到老爹只是单纯地听力好。” 等他完全抬起头时,就看见沈老爷子一言难尽的眼神,“根本不是我耳朵灵……” “是你说的太大声了!” 沈定海懵圈地去看周围人的反应,只见所有人都是一脸嫌弃地看着他。 沈明珠无奈道:“你就差凑到老爹耳边说了。” “这么夸张吗?”沈定海正疑惑着,便见沈老夫人满脸泪痕地走过来,身形佝偻。 “医院给老宋下病危通知书了……” ------------ 第61章 比神医还神 沈家人听到沈老夫人这样说,脸上的表情都变得极为复杂,唏嘘、感叹、悲伤交织在一起。 沈老爷子将手中拐杖拄到地上,方才还健步如飞的他听到这个消息,像是苍老了很多似的。 拐杖敲在地上的声音极为沉闷,像极了屋内众人的心情。 “老宋他……唉,只能说时也命也,我就是搞不明白,明明之前身体很健康的一个人……怎么突然就!” “我到现在还是不能接受……” 冉冉看着沈家人脸上都是阴云密布,她也发自内心跟着悲伤起来,不由得开口询问,“老宋是谁呀?” “他病得很严重吗?” 沈老爷子仿佛是被这个消息打击到,与沈老夫人相互搀扶着坐下,他疲倦地看了一眼冉冉,语气里尽是沧桑。 “不是什么开心事,冉冉你别问了。” 沈定海闻言脸上浮现不赞同,“堂姑也是咱们家的一份子,应该知道这个消息。” 说完这句他像是突然想到什么般灵机一动。 “我们不是都觉得宋伯伯的病来得蹊跷么?!” “有没有可能宋伯伯得的根本不是寻常医生可以解决的病,而是像大哥一样、被鬼魂缠身!?” 这个猜想镇住了所有人。 沈老爷子佝偻在椅子上,像因为这话恢复了一点精神,“定海这样一说……确实有可能!” “之前冉冉没来,我们所有人都没往这方面猜过。” “可现在想来老宋得病之后的种种异常……还真有可能。” “他花了那么多钱和时间,请来全世界那么多有名的医生帮他检查,依旧查不出个所以然。” “越看越不像是普通病症。” 沈老爷子脸上罕有地出现不确定的神色,“既然这样……那要不就,让冉冉帮忙看看?” 冉冉眨巴着大眼睛,“冉冉不会看病,但只要是和玄门相关的事,冉冉一定尽力而为。” 得了冉冉的肯定,沈老爷子像是突然来了精神,一想到他和妻子多年的共同好友能恢复健康,他浑身上下就充满了无穷的动力。 他拉过冉冉软乎的小手,精光从他眼中射出,“那我们现在就走?出发去医院?!” 沈老夫人立刻一巴掌拍在沈老爷子身上,“你真是急昏了头!我听着都替你害臊!” “人家冉冉才来家拜访,一刻未歇地出门忙活定川的事,现在好不容易忙完回来,你又是一刻喘息的机会都不给人家娃娃!” “你这脑子到底是怎么想的?!” 沈老夫人说着直欲去拧沈老爷子的耳朵,“犯浑了我就帮你清醒清醒!” 冉冉赶紧伸手去拦,小小的身躯挡在沈老爷子面前,像要保护他一样。 “奶奶,你不能这样捏国栋的耳朵,会捏坏的。” 沈定海听到这称呼,不由得笑出声,“堂姑,你叫差辈了!这是我妈,你和她是平辈,算起来……” “你应该是她的小姑子?辈分这些我也搞不清楚。” 冉冉眨巴眨巴眼睛,“原来是国栋媳妇,真不好意思……” 只见小萝卜头像是羞窘到抬不起头,一个劲只盯着自己的脚尖,扭捏道。 “其实刚刚冉冉也觉得国栋媳妇你很年轻,冉冉不该称呼你为奶奶的。” 沈老夫人被这话逗得愁绪都消散去好些,“乖娃娃,咱不听这个老头子乱说,你这么小小年纪,不该操大人都操不动的心呐。” 沈老爷子躲开妻子的魔爪,松了一口气,“那是你这个没见识的老婆子不知道冉冉的厉害。” 他张大嘴还想辩驳,被沈老夫人一个眼神堵了回去。 “你这个糟老头子真是不知道心疼人的!没看见人家娃娃累成什么样子,还有脸开口求人?!” 沈老爷子憋屈地只能攥紧手里的拐杖。 冉冉本以为国栋是家里话语权最高的人,可现在看来分明是国栋媳妇更厉害。 眼前的妇人一头乌发中夹杂几根银丝,看起来极有光泽,全部服帖地盘在头上,再配上那一身低调奢华的衣裙,整个人显得利落极了。 冉冉越发坚定自己的想法,如果国栋媳妇不是她的嫂子,只是与她没有关系的路人。 在大街上偶遇她一定不会称呼她为奶奶的,她刚刚称呼失误完全是因为国栋媳妇和国栋表现得很娴熟。 她下意识把他们当成同样年龄的人,其实她的模样看起来完全不是奶奶辈的人,气质更是难得的温和恬静。 不说话立在那里时,恍惚让人觉得是古画上走出来的闺阁大小姐,就是一开口…… 冉冉看着面前毫不留情训斥国栋的妇人,脑海中不由得冒出妈妈教训爸爸的模样。 这样看来山上山下也没有多大区别,家里最能说话的还是女性。 沈老爷子委屈地解释:“这不是你刚刚眼泪巴巴地跑过来说老宋要不行了嘛!” “阎王爷收人命哪里经得起你耽搁,你有时间浪费黑白无常都不等你!” 沈老爷子尴尬地一摸脸,“我这也是太着急了才想着赶紧带冉冉去医院,毕竟时间不等人啊。” 冉冉又一次听出这位老宋的病情容不得耽误,她立刻开口。 “就让国栋带冉冉去吧,冉冉只是模样看起来不太得体,但其实一点都不累的。” 沈老夫人看冉冉小小年纪,主动请命,感动得不行,“好孩子……” “你的心意我知道,只是那么多厉害医者都诊不出来的病,你去了真能瞧好吗?这可是一分沉甸甸的责任。” “我不是怀疑你的能力,只是……” 冉冉还没开口说话,她的头号也是唯一一个狗腿子——沈定海抢先发言。 “妈你别只是只是的,我就这么说吧,冉冉堂姑的本事大着呢!比那些医生加起来都厉害!” “她比神医还神!您就别担心这点了!” 这话听得自小被教导谦虚的冉冉连连摆手,“不是这样的,冉冉和医生的专业不同,冉冉并没有比医生厉害。” “冉冉听妈妈说过,医生是从阎王爷手里抢人的人,都厉害着呢!他们值得我们所有人尊敬。” 冉冉说完,严肃地看向沈定海,“所以二侄子你这么说是不对的,如果你等下也要去医院,要给那些医生哥哥姐姐、叔叔阿姨、爷爷奶奶道歉哦!” 沈定海经过鬼宅一番经历,几乎冉冉说什么他听什么,毕竟冉冉说的都是对的嘛! 沈定海点头称是,“一定一定!那我们是不是说好了,现在就去给宋伯伯看病?!” 他睁着期待的眼睛看着屋内的大家,沈老夫人闭眼摇头没有说话,沈老爷子比他还激动,恨不能直接拽上冉冉的手立刻走。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 这句话一出,屋子里的气氛瞬间鲜活起来,就好像所有人都默认了冉冉一定能救下宋老爷子。 冉冉垂着头,不动声色地捏紧了小手,拜托拜托,她比任何人都希望她能救人。 如果不能救宋爷爷的命,她是不是就要被大家赶走了?她会变成无家可归的孩子吗? 冉冉想着,悄悄擦去了眼角的泪花。 ------------ 第62章 走丢的孩子 沈家众人不知道冉冉心里的愁绪,立刻叫来司机开车准备出发。 就连和冉冉有着过命交情的沈定海,都沉浸在宋老爷子有可能被医好的喜悦中,没注意到冉冉的异常。 等到要上车时,冉冉看见很有趣的一幕。 沈老夫人像是带着小鸭出行的鸭妈妈一样,站在车门前一个个清点起自己的亲人。 只见沈老夫人一边看着眼前挤做一堆的沈定海沈明珠两兄妹,一边掰着指头数。 “定川身体还没缓过来,在家里休息、定海在这、珠珠也在这,糟老头子已经上车了……” 冉冉看着忍不住感叹,国栋一家人真好啊。 爸爸妈妈虽然也对她很好,但他们总有自己的事要忙,没时间陪她。 没办法像二侄子一家,一直黏黏糊糊腻在一起。 冉冉忍着心里的羡慕,看沈老夫人自顾自絮絮叨叨,觉得又有意思又感动,这时候身后的管家轻轻推了她一把。 冉冉回头,就看见管家爷爷和蔼地对她眨着眼睛。 “您可以过去的,夫人只是还没数到您。” 冉冉忍不住睁大眼睛,软乎乎的指头指向自己,“冉冉也可以被国栋媳妇点名吗?” 她黑葡萄般水润的眼睛里都是期待,能把人的心看得软成一滩水。 管家点点头,轻声细语道:“自然,您也是沈家的一份子呀。” 冉冉闻言有些激动,一直埋在心里的问题几乎就要脱口而出,可她捏紧小手,还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管家爷爷只是说她是沈家的一份子,并没说是她是国栋家的一份子。 这和她可以永远留下来,并不是一个意思。 转瞬间,冉冉又失落起来,她微微垂头,不让管家看到她的神情,免得他担心。 还是先帮国栋去看宋爷爷,如果她能帮上忙就最好不过!只要她做的事情越多,她留下来的几率就越大。 她不想变成无家可归的孩子。 见冉冉一直站在原地没有动,管家以为是小孩子害羞,便伸手将人往沈老夫人那边推了推。 沈老夫人那双温柔又和蔼的眼睛立刻就注意到了冉冉的存在,沈老夫人露出一个笑。 “原来冉冉在这,第六个,这下就谁都没有漏掉了。” 冉冉看着沈老夫人将手轻轻柔柔地放在她头上,小心翼翼地揉了揉。 “我们冉冉真是长得跟个瓷娃娃似的,我都不敢用力,怕碰坏了。” 在这个过程中,沈老夫人不敢有大的动作,冉冉亦然。 在山上爸爸妈妈很少摸她的头,只有在他们心情很好的时候才会这样,被人抚摸着温暖而又安心的感觉,冉冉并不常拥有。 沈老夫人看着冉冉乖乖地在她手底下一动不动,面上又惊又宠,“真是个乖孩子。” 已经上车的沈老爷子见状十分不乐意,“瞧这人真有意思,自己说娃娃累着了,结果现在把人孩子当布娃娃在摸!” “你做人怎么这么双标呢?!” 面对沈国栋的怒气,沈老夫人很是镇定,她不紧不慢道:“我哪有你说的那么过分。” “我见冉冉长得可爱,只是摸摸又不打紧?我又不是摸你,我摸一下你身上少肉了?” 沈国栋不满道:“你那叫只是摸摸吗,都上手半天了!我看要不是冉冉顶着个小道髻在头顶、你不好为所欲为,说不定冉冉现在都被你薅成鸡窝头了!” 沈老夫人上一秒表情还是温柔和蔼的,下一秒眼刀就径直飞向沈老爷子。 “真是受不了你这个德行,一天到晚就会夸大事实!” “你就是世界上嘴最碎的人!” 沈老夫人冲着沈老爷子说完又面向冉冉,她的表情再度变得温柔起来。 “冉冉别听这个人废话,跟我一起坐到后面去好不好?离他远一点,耳朵也能清净一点。” 冉冉自然无不从。 她常年生活在山上,对山下的一切都不甚熟悉,很多基本生活常识都不了解,更别说车了。 车的牌子她自然是分不清的。 在她的视角看来,国栋的这辆车只是比她之前见到的都要长、都要大、更重要的是,都要更加亮闪闪! 一眼看上去是朴实无华的黑色,仔细看却能感受到这黑色的不一般,像是蕴藏着点点星光的漆黑夜空。 坐进车内,冉冉更是止不住地看来看去。 里面的空间又大又宽敞,冉冉感觉她可以在座位上翻滚。 最前面是司机坐的驾驶位和空着的副驾驶,沈老爷子和沈定海的位置稍后一些。 沈明珠一个人坐了一块地方。 沈老夫人果真如她所说找了个离沈老爷子最远的地方,冉冉跟她坐在一起陪她。 软软的童音在车内响起,“国栋媳妇,冉冉以后要怎么称呼你呢?” 沈老夫人闻言一笑,“你怎么这么可爱呀,论起礼数,冉冉你比那糟老头子周全多了,简直不像是沈家人。” “本来应该是他介绍我们两个结识的,但既然冉冉你已经开口问了,我自然不好不回答。” 冉冉只见眼前美丽优雅的妇人弯起眸子,“我姓宋,单名一个敏字。” 冉冉自己在嘴里默念了几遍才出声好,“原来是敏敏嫂嫂。” 沈老夫人被她认真的模样逗笑,“看见你这么个小不点喊我嫂嫂还真是可乐。” 冉冉心里的大大小小的问题总算解决一个,她顿了顿又开口。 “那敏敏嫂嫂你为什么要点名字上车呢?是一直都有这个习惯吗?” 沈老夫人看向冉冉充满求知欲的双眼,耐心解答,她笑道。 “也不是一直都有,只是之前珠珠被我粗心弄丢过一次,那次可真是太险了,把我们一家人都吓得够呛。” 冉冉闻言睁大眼睛,“珠珠侄女走丢?什么时候的事呀?” 沈明珠或许是因为坐得远,没听到坐在最后面两人的对话,两人沟通的明明是关于她的事,她面上神情却没有波动,甚至都没往那边看一眼。 沈老夫人叹出一口气,“那还是珠珠年纪很小的时候,而且她不是走丢的,是被我们弄丢的,” 冉冉有点没听懂,“难道敏敏嫂嫂你们还会故意把珠珠侄女弄丢吗?” “小孩子走丢一般都是年纪小不懂情况危险性、顾不上站在原地等大人,才会自己跑丢的。” 沈老夫人缓缓摇头,那双温和的眼睛似乎是因为回忆起当时的境况,因此闪动着某种奇异的光彩。 “依照珠珠的说法,完全不是这样的。” “无论我们怎么询问,甚至后来因为这件事带她去看过心理医生,她都一直坚定她的说法。” “她说她没有乱跑。” “她站在原地一步也没有动过。” ------------ 第63章 好像不是她 冉冉听完沈老夫人的话更加糊涂了。 “珠珠侄女没有乱跑,那是一起去的大家都离开了吗……”冉冉努力思索着。 “可是这样也不对呀,如果珠珠侄女一直在原地没动,敏敏嫂嫂你们发现她不见之后应该也能很快找到她。” 沈老夫人听到冉冉这样问,整张脸上的表情都很奇异,像是笼上一层难以言喻的神采。 “这也是我们弄不懂的地方,当时我们发现珠珠不见后,立刻沿着回去的路一路找过去,可是完全没有发现她。” “老头子快急疯了,发动所有他能发动的人一起找,那么多人几乎要把整个山头都翻过来,还是没能找到珠珠。” “这场搜救持续了一天一夜,直到最后我们也没能找到珠珠。” 冉冉睁着大眼睛,“珠珠侄女是在山里走丢的?” 沈老夫人点点头,“当时家里几个孩子闹着要去野营、想扎帐篷看日出,我和老头子那段时间非常忙,加班加点才赶出来几天能带他们去玩的时间。” 她叹出悠长的一口气,“谁能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 冉冉皱起小眉头,她隐约觉得这件事不对劲,“那最后是怎么找到珠珠侄女的呢?” 沈老夫人脸上浮现追忆之色,“当时漫山遍野都是找珠珠的人,只能听到喊她名字的声音,然后在第二天傍晚……” “天刚擦黑一点,呼喊声中忽然响起一个女孩的哭声。” “那种感觉就好像在荒芜的沙地里开出一朵花。” “只要是能听见这个声音的人都下意识往声音来源方向跑,我一开始没听到,只是看见很多人都激动地朝一个方向跑。” “嘴里还喊着‘找到了?找到了是不是?!’我听见立马跟着跑,刚一听见哭声就脚软摔在地上了。” “那就是珠珠的声音……我是她妈妈,怎么会认不出来呢……” 沈老夫人说完这句声音有些哽咽,“当时强撑着才没晕过去,还好最后是找到了,要不现在是个什么光景我都不敢想。” “以前珠珠看见过在街边贴传单找孩子的母亲,当时她跟着那个无助的母亲一起哭了。” “她那么小一点,哭着问我,‘妈妈也会把珠珠弄丢吗?’我回答她当然不会。” “我说,‘妈妈就算是把自己弄丢也不会把珠珠弄丢。’” 沈老夫人擦了擦眼泪,“珠珠这才被我哄好,瘪着嘴巴说……” “那就好,珠珠不想让妈妈和这个阿姨一样伤心。” 沈老夫人哽咽着说完,悄悄看了一眼独自一人坐在那儿的沈明珠。 很短暂的一眼,饱含的情绪却很多。 “珠珠那么小的年纪就那么贴心,怕自己走丢为的不是自己,而是我……可我却没能遵守承诺。” “我把她弄丢了……” “虽然最后成功找到了,可……”说到这沈老夫人压低了声音,似乎是想说什么,但思虑再三后她闭紧双唇,没再开口。 冉冉安抚性地用小手拍拍沈老夫人的手,“还好,现在大家都很好,敏敏嫂嫂别不开心了。” 她安抚完沈老夫人,皱着的眉毛并没因此舒展开,小模样看起来有些欲言又止。 沈老夫人善解人意道:“事情都过去了,我们早都不放在心上,冉冉你要是有什么想说的尽管说。” 冉冉闻言便不再犹豫,“那么多人找了那么久都没找到,珠珠侄女的哭声突然一下出现,就被顺利找到了……” “你们不觉得奇怪吗?” 冉冉凝重着脸色,“而且珠珠侄女真的是被找到的吗?” 沈老夫人闻言有些恍惚,“冉冉你这个问题问的……珠珠确实不是被我们找到的。” “她是自己突然出现的。” 尘封的往事像一本落满灰尘的厚厚的书,仅仅是翻动它就要花费巨大精力。 沈老夫人缓缓道:“就像珠珠自己说的那样,她一直站在原地没有动过,我们发现她的时候,她就站在一开始的地方。” “而那个地方我们已经带人前前后后找过无数遍,搭了一半的帐篷里面、周围的树林……” “可我们从没发现过她。” 沈老夫人说到这,神情很是奇怪,“她说她从头到尾没动过,这听起来是很匪夷所思的。” “完全不符合常理。” “为什么后来我们也会相信珠珠的说法。”沈老夫人缓慢道。 “因为她不见的时候,我们一家子正在计划搭帐篷,先搭好休息的地方,再解决之后的午饭。” “当时我们已经选好了地点,甚至已经开始着手搭建,珠珠就在旁边帮忙递东西。” 沈老夫人的声音听起来又轻又淡,她像是自己都不相信自己说的话。 “你知道吗……几乎是一眨眼,珠珠就消失了。” 冉冉凝神听着,沈老夫人的神情看起来有些恐惧,“甚至上一秒她递给我的东西,我才拿在手里。” “下一秒我转头去看……人就没了。” “她原本站着的位置空空荡荡,除了远处灰暗的树林子,我什么也看不见……” 沈老夫人说着眼中泪花闪动,“那是一种心好像突然空出一大块的感觉,这辈子我都不想再体会了。” 她温和地看向冉冉,看着她满是困惑的大眼睛,“珠珠消失的过程就是这样。” “迅速又诡异。” “而我们最后找到她时,她确实就站在那个消失的位置,不停地哭。” “就好像她没离开过一样。” 冉冉听着眸中满是思索,“突然消失又突然出现……” 沈老夫人点点头,“可以这样概括。”说完她陷入苦笑,“就是这么简短的一句话,完美概括了让我惊心动魄一天一夜的事。” 冉冉不解道:“事情明显不对劲,你们就没有想着探究原因吗?” 沈老夫人无奈道:“说真的,当时我们对这些异常根本没多想,只以为是珠珠看见了什么有趣的事乱跑才这样。” “想着可能是小孩子跑远了,想找回去的路又找不到,心慌之下一直乱跑,这才一直和搜寻的人错过。” “在山里跑了一天一夜才找回扎帐篷的地方,知道站在那等我们。” “我当时满心只有找到就好、没丢就好!根本想不到别的事。” “否则那样的大荒山,珠珠真的丢了,后果我根本无法想象,那时候时间已经过去一天一夜还多,我一想到她小小一个等了那么久才等到我们找到她……” “心都要碎了……” 沈老夫人轻轻拭去眼角的泪水,“这里面的异常是后来我们分析事情时,珠珠无论如何都坚持自己在原地没动才发现。” “那时候的她像变了一个人。” 沈老夫人低垂头,声音几不可闻,“我甚至感觉,我找回来的……” “好像不是我的孩子。” ------------ 第64章 冷淡 在听清沈老夫人这句话后,冉冉心头有个猜想呼之欲出,可她还不能完全确定。 她悄悄看了一眼独自坐着的沈明珠,额间红痕灼亮。 但那光仅仅闪过一瞬,就立刻暗淡下去,冉冉有些沮丧地捏紧小拳头。 都是因为力量被封印,否则她就可以直接知道敏敏嫂嫂的话是不是真的、也可以看出珠珠侄女身上到底有没有问题。 冉冉很是失落,其实不只是国栋他们对爸爸妈妈封印她的力量有疑问,她也有。 只是她想着要做个乖孩子,不想开口问会让爸爸妈妈为难的问题。 冉冉忍着心里难过的感觉,看向温柔的沈老夫人。 这种明明有能力却做不到的感觉其实并没有那么难受,冉冉只是对不能直接帮助到沈老夫人有些难过。 现在的她,在这件事上的能力和普通人没有任何区别,她要是想确定心里的猜想,只能通过询问。 最好能得到更多的细节。 “敏敏嫂嫂你说感觉那时候的珠珠侄女不一样了,能跟我说的更具体一些吗?” 沈老夫人一早就被沈老爷子交代过冉冉的来历,此时听到她这样询问,心里一惊。 能让冉冉问出这样的话,说明她觉得这件事有可能存在不同寻常的因素。 比如鬼怪。 沈老夫人直到冉冉开口问出这句话的一刻才意识到,这件让她耿耿于怀这么多年的事,有可能走向一个她完全想象不到的、诡异的画风。 她到底是一直接受科学教育的人,她和她的家人都是。 在冉冉到来之前,他们从没试过将事情往那方面想,在宋老爷子的事上是这样,在沈明珠走丢的事上也是这样。 沈老夫人看了冉冉一眼,她嫩生生的一张小脸上并没有太多表情,有的只是认真聆听。 沈老夫人因此稍稍松了点气,没必要太紧张,在冉冉没开口下结论之前,这只是一个猜想。 这样想着,她仍不动声色地给自己做着心理建设。 “珠珠的反差,平时基本看不出来,只有在我们问起她消失之后具体做了什么的时候,才会格外明显。” 沈老夫人眼中浮现思索,“那时候的珠珠……完全不像平时的她,我们只是多问一句,她就大吼大叫……” 冉冉闻言悄悄看了一眼完全没关注这边动静的沈明珠。 这么美丽动人的侄女大吼大叫?完全不能想象。 沈老夫人继续道:“珠珠她还会把所有能拿到的东西摔个粉碎,疯狂得完全失去自我。” “一开始我们还会试着劝慰她,后来发现那些话对她来说完全没有用,之后她手头边就不会再出现任何可以摔成碎片的东西。” 冉冉听着,心里暗暗思索,“那珠珠侄女以前从来不会这样?” 沈老夫人摇摇头,“以前她就算是最生气最生气的时候都不会摔东西,只是哭喊,发泄完之后就生闷气把自己锁在房间里。” “发生那件事后的珠珠,我们恨不能全天二十四小时看着,哪还敢让她一个人待一个房间。” 沈老夫人压低声音道:“而且我也看出来她不想一个人呆着。” “跟大家在一起的时候,只要不询问事情的经过,她的情绪会相当平和。” “和之前的珠珠没什么差别。” 冉冉有些能理解沈老夫人的做法了,“你们察觉到孩子的改变很大,所以后续才会带她去看心理医生?” 沈老夫人点点头,“是啊,我们全家都觉得珠珠是在消失的那段时间里受了刺激。” “后续的行为都是没从伤害阴影里走出来的表现,这才想着带她去看心理医生疏导疏导。” 她深深叹出一口气,“谁知道接受心理医生询问的时候,她的表现更加疯狂……” “她想伤害别人。” 冉冉仅从沈老夫人现在紧锁的眉头,都能感知到当时的她一定非常焦头烂额。 看着女儿陷入那样的困劲走不出来,她作为一个母亲,绝对是心急如焚。 沈老夫人看向冉冉,温柔的眼睛充满慈爱。 “家人的安慰没用、心理医生劝导也没用,我们后来才试着略过这件事。” “放过珠珠,也放过我们自己。” “就像我说的,只要不跟珠珠提起那件事,她表现得一直很正常,和以前没什么两样。” 沈老夫人对着冉冉露出笑意,“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过去,家里人都有了心照不宣的默契。” “不在珠珠面前提起这件事。” “一直到现在,什么事都没有再发生过。” 冉冉听着沈老夫人说完,心里很是感叹。 生活的苦厄其实经常突然降临,没有任何预兆,而大多数人应对它们的手段是掩埋、然后淡忘。 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这世上有太多事情是人力不能左右的,有可能努力良久、将生命中所有能压上的东西都压上。 在与苦难对弈的棋局中,也不能改变任何局面。 冉冉看着沈老夫人的神情,总觉得她还有话没说完。 静默在车厢内蔓延开来,冉冉听见沈老夫人缓缓道。 “其实不能完全说无事发生……” “我总感觉……珠珠自那次事件之后,对我很冷淡……” 沈老夫人的声音有些颤抖。 “冉冉你说,她是不是在心里一直因为这个怪我……” ------------ 第65章 冉冉做错了…… …… 冉冉听完这一切,说出了一句令沈老夫人汗毛倒立的话。 “她可能确实是在怪罪,但不是在怪罪您,她……”冉冉的样子看起来轻描淡写。 “也不是珠珠侄女。” “啊?”沈老夫人下意识叫出声,这动静将车内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过来,除了沈明珠。 她仍旧一个人坐在位置上,头微微垂着,茂密的长发像翻涌的海浪,遮住了她的脸。 车内没人能看清她的表情。 沈老夫人情不自禁朝她的位置看去。 怎么会不是她的女儿,她养了这么长时间的孩子……怎么会! 沈老夫人瞪大双眼,像是看见什么不可置信的事,她捂着心口艰难地喘着气,“不……” 沈老爷子见状赶紧三两步跑过来,索性司机和车都是一顶一的好,让沈老爷子如履平地,否则要是在这上面摔上一跤,那后果…… 冉冉摇摇头,老人是最摔不得的,他们的骨头脆。 沈老爷子拧着眉,语气里全是焦急,其实他并没有对冉冉发脾气的意思。 “冉冉你刚刚跟你嫂子聊什么呢?!” 冉冉听得整个人一缩,从小到大她都甚少听到这种严厉的语气。 沈定海也过来了,护在冉冉身前,“老爹你小点声音说话,别吓到堂姑。” “我这不是急么!医院里头躺着一个在等,怎么路上还快倒一个!这不是添乱么!” 冉冉低头,有些醒悟过来,她刚刚不该直接说那句话的,敏敏嫂嫂年纪大了,接受不了这样的事。 她没给她缓冲的余地。 冉冉讷讷道:“对不起国栋,是冉冉跟敏敏嫂嫂说了不好的话。” “但敏敏嫂嫂没事的,她只是现在接受不了,等缓一会就好了。” “什么叫没事?!”沈老爷子急了,“你知不知道她有心脏病,现在已经发病了!” 冉冉怔住,心脏病?她抬头去看沈老夫人的样子,双眼圆睁、呼吸困难,模样的确不是单纯的惊讶。 而是明显的惊惧,就好像她面前有什么很可怕的东西。 怎么会这样? 冉冉无助道:“可是冉冉刚刚跟敏敏嫂嫂说完,她还不是这样的。” “她只是很惊讶,没有心脏病发作……” “可现……”暴躁的沈老爷子被沈定海一把拉住,“您冷静点,我们这不是在去医院的路上么。” “妈会没事的。” 沈老爷子重重叹出一口气,有火无处发,他焦躁地围着沈老妇人走来走去。 看见沈老夫人痛苦的样子,他有些哽咽,“深呼吸敏敏,我知道你难受,马上就到医院了,会没事的!” 沈老夫人顺着他的话吸气呼气,状况渐渐缓解许多,看起来没之前那么严重,但还是说不出话。 冉冉站在原地手足无措,只有沈定海安抚性地摸摸她的头。 沈老爷子看见沈定海的举动,也知道他刚刚的表现非常不应该,可他就是这么冲动的性格,尤其是在关于家人的事上。 冉冉垂头丧气的,以她现在的能力只会一点小法术,根本帮不了沈老夫人。 而且沈老夫人现在的症状和鬼魂无关,只是单纯的生病,她就算恢复力量也无能为力。 是她做错了…… 沈老爷子瞥见冉冉愧疚焦急的表情,想补救的话到嘴边却变成了责怪。 “敏敏已经好多年没犯过这毛病了。” 沈定海无奈道:“老爹你要是不会说话就别说了,怎么还怪上堂姑了?” 沈老爷子急得将手中的拐杖抓得很紧,“我这怎么是在怪呢,我就是想知道到底怎么了?” 他说完蹲下身看着冉冉,“冉冉你能跟我说你刚刚跟你敏敏嫂子说什么了么?” “怎么会把她吓成这个样子?” 沈定海也急,他都急到直接上手拉沈老爷子了。 这要是放在平时沈老爷子有理智的时候,给他一万个胆子他都不敢。 “老爹,你这是干什么?现在找原因重要么!赶紧让妈接受治疗才是最要紧的。” “冉冉这么小,你要把一切都怪在她头上么?!” 冉冉还从未陷入过人们如此激烈的情绪当中。 她以前遇到的都是无欲无求的人,爸爸妈妈是,偶尔来看望她的老爷爷老奶奶也是。 他们的情绪像薄雾像轻烟,缥缈无形,近乎可以看做没有。 是下山之后她才知道,人的情绪原来可以拥有这么强烈的色彩。 像火一样滚烫、像墨一样浓郁,只要稍稍沾染上,就再也无法洗清摆脱。 被众人的情绪裹挟着,面对诘问,冉冉眼中噙着泪,这是她觉得最最慌乱的一次。 她的内心比爸爸妈妈让她下山,再也不许回去那时,还要茫然。 都是因为她乱说话,敏敏嫂嫂才变成这样。 一直沉默不语,好似不存在的沈明珠终于开口了,她不知何时走到众人身边,神情看上去和以往有细微不同。 沈定海觉得熟悉,却又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沈明珠缓缓道:“我觉得你说的不对。” 沈定海一脸懵地指了指自己,“我?” 沈明珠点点头,“就是你,我要反驳你,找原因当然重要,而且现在我们不也无事可做么?” “无事可做?!”沈定海瞪大眼睛,像是不敢相信自沈明珠口中说出了什么话。 “妈现在这个样子,你说无事可做?!” 沈明珠冷漠道:“你有本事现在让她恢复正常吗?你又没本事治心脏病,大家都没有。” “那不就是大家都无事可做,那趁这个间隙搞清楚原因又有什么不对?” 沈老爷子听出沈明珠话里的戾气,心头微微怪异,他安抚道:“珠珠,你别着急,你妈会没事的。” “我们不能这样对冉冉呀,她只是一个小朋友。” 沈明珠挑起唇角,表情嘲讽,“你在跟我开玩笑么,刚刚不是你一个劲要找原因么?怎么现在反悔了?” “在我开口之前,指责她最厉害的不就是你么?现在又开始装好人了?” 沈定海的脸色严肃起来,“珠珠你不能这样说话。” “我知道你现在是担心妈的情况,太着急了,但你不能用这种口气跟爸说话。” 沈明珠人如其名,即使在光线并不充分的车内,她也像一颗名贵的明珠一般,散发着灼灼光彩。 只见她蹙眉,表情呈现出一种不理解般的冷笑,“拜托你不要擅自理解我的意思,从头到尾我都是要搞清楚这件事的原因。” “而且我不觉得我这样说话有任何问题。” 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她缓缓俯下身子,与小小的冉冉对视。 “你呢,你也觉得我说的话有问题么?” 冉冉黑白分明的澄澈眼眸里,映出沈明珠唇边带着恶意的笑。 像是某种挑衅。 ------------ 第66章 疯的是你们 面对沈明珠诡异渗人的微笑,冉冉忽然冷静无比,这下她更加确认自己的想法。 眼前的人绝对不是珠珠侄女,而是一个鸠占鹊巢十几年的孤魂野鬼! 而敏敏嫂嫂突然的异常……也是她在作怪! 冉冉清楚地记得,在她刚跟沈老夫人说完结论的时候,沈老夫人很是震惊,但并不恐惧。 她是往某个方向看了一眼之后,才变成现在的样子。 而现在想来,那个方向就是沈明珠的方向! 是沈明珠,准确来说是沈明珠身体里的另一个魂魄对沈老夫人做了什么。 冉冉能想到的最简单直接、且最有效的方式就是现原形。 还有什么比养育了十几年的孩子不是自己的孩子更令一个母亲绝望。 想必在那个瞬间,沈老夫人一定恐惧于她的孩子去哪儿了,难道还在她曾经苦苦找寻的荒山上么? 这是堪称毁灭的绝望。 冉冉冷下脸色,无论眼前的鬼有什么苦衷,她都不会原谅。 她不该这样践踏一个母亲的爱,并让她因为愧疚没有做好、诚惶诚恐地活了十几年。 沈老夫人明明什么也没有做错。 “沈明珠”对冉冉狞笑着,原本美艳的眉眼被扭曲得不成样子,整张脸上都笼罩着戾气和怨念。 和之前的沈明珠,差距太大了。 她将角度把握得非常好,除了冉冉没人能看到她的表情。 “所以你刚刚说了什么?”冉冉听见眼前之人充满恶意的声音。 沈定海听见这话黑着一张脸,“珠珠,这就是你不对了,怎么能这么逼问一个小孩子。” 像是被踩到雷点,沈明珠暴躁道:“小孩子怎么了?!”她歪着脖子诡异地看向冉冉。 声音忽然放得又轻又柔,“小孩子有什么不能承受的?” 她大声道:“都可以承受的!小孩子什么都可以承受!” 众人被“沈明珠”这一惊一乍的反应吓得不知所措,“珠珠你冷静点……” “沈明珠”忽的站起身,对着大家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虽然僵硬但到底不扭曲诡异,让她看上去跟平常的样子较为相似。 “我很冷静呀。” “我这不是在友好询问这个小孩么?就是可惜我问她,她不愿意回答我。” “这么不听话不配合的小孩……”最后几个字她近乎喃喃自语,没人听清她在说什么。 除了耳力极好的冉冉。 冉冉听见她说的是:该死……该死! “沈明珠”长呼一口气,像是很是郁闷一般,“没关系,你不告诉我也没关系。” “我知道你说的什么!”她猛地贴近冉冉,两颗硕大的眼球像要从眼眶里瞪出来,咕噜咕噜猛动着。 让冉冉想起活鱼入油锅瞬间强烈翻腾的画面。 她甚至觉得眼前的人和被活生生烫死的鱼一样,在完全熟透油香味飘起之前,浑身都散发着腥冷的鱼味。 众人都被“沈明珠”话中内容所吸引,沈定海疑惑着,“你知道冉冉跟妈说了什么?” “沈明珠”无所谓地笑笑,她是背对着沈定海的,要朝他微笑她没有选择转过身去,而是往后弯腰。 随着她弯下的幅度越来越大,她脸上的笑容就显露越多,因为角度怪异,她的眼白显露无疑,两点黑瞳几乎快隐进上眼皮中。 直把沈定海看得打寒战。 “珠珠,咱们好好说话行吗?”沈定海强忍着心里的异样感。 “沈明珠”像是大发慈悲般点点头,“好啊,不就是面对面说话嘛,我可以做到。” “我们刚刚说到哪儿了?” “沈明珠”没给沈定海说话的机会,她似乎很享受这样独属于她的说话时刻。 “对!你好像不相信我!”她伸手点了点沈定海的胸口,用的力气很大。 就好像她把她的手变成了针,每一下都要把沈定海扎穿。 沈定海感受着从胸腔传来的闷响,倒是没在意,他在男性里都属于高大的身材,再加上经常锻炼,身体素质非常好,“沈明珠”无论再怎么用力,都只是一个没有锻炼过的女性的力量。 对他来说,就像蚍蜉撼树,但他能感觉到“沈明珠”是用了力气的。 就好像她对他有怨念一样。 沈定海握住“沈明珠”的手,无奈道:“珠珠你别闹了,我没有不相信你……” “沈明珠”忽然微笑,“你就是不相信我。” “为什么要不相信呢,我坐得离她们俩最近,我能听到不是很合理么?” 沈定海没办法了,只能顺着她说,“那你说,冉冉堂姑说了什么?” 沈明珠哈哈大笑起来,浑身发颤几乎不能自已,她一边笑一边朝沈老夫人靠近,颤抖的手指指向她。 “她说…” “去死吧!老婆子!” 所有人都被这话震在原地,只有沈明珠意犹未尽地伸手拭去眼角笑出来的眼泪。 良久,车厢内才再次出现声音。 沈定海完全无法接受道:“冉冉堂姑说着这样的话……怎么可能!” 沈老爷子也是同样的态度,“冉冉是个好孩子,珠珠你……你是在跟我们开玩笑么?” “可……这一点也不好笑。”沈老爷子历经沧桑的眼睛里全是不解,“珠珠你也不是会说这样话的孩子。” 意识到女儿的异常,他蹒跚着走近“沈明珠”,抬手想摸摸她的脸。 “珠珠你这是怎么了……爸爸有点害怕……你别吓爸爸呀。” 沈老爷子的声音听起来像是一瞬间苍老了十多岁。 “沈明珠”看见大家的反应,眉头紧皱,“你们这是在干什么?!不相信我吗?!” 她的声音尖锐起来,“我都告诉你们她说什么了!”她愤怒地伸手指向冉冉。 “就是她,她咒她去死!都是因为她,她现在才会上气不接下气,一副快死的样子!” “我已经说出来了,你们却不相信我吗?!” 她尖叫着吼出最后一句,纤细的身子抖了抖。 沈老爷子看见想伸手去接,却被她一把推开! “假惺惺的老东西!不相信我说的话还想装好人!我不需要!你们怎么都这么蠢啊!” “我说的真相你们不相信?” 她像是疯癫一般在车厢里走来跑去,“相信我啊!你们相信我啊!” “这个小孩想害人,快把她赶走!赶得越远越好!” 沈定海的脸色已经黑沉如水,“沈明珠,你是疯了么?!” “沈明珠”的身形忽然一定,在原地一动不动,她缓慢地扭动脖子,像个生锈的发条机关,直到与沈定海对上视线她才停止转动。 幽幽的声音似哭似笑。 “我哪里疯了?疯的不是你们吗?” ------------ 第67章 你疯了吗! 沈定海的声音像浸满寒冰,“你知不知道你现在是个什么样子,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不该这样跟老爹说话!” “这不是一个孩子对待父亲该有的态度!” “沈明珠”闻言双眼瞪得异常大,她咬紧牙关,两腮像皮球吹气似的鼓起来,仿佛对沈定海的话非常不满。 忽然她咧嘴一笑,漏出红唇中的森森白牙,诡异的步伐一扭一扭,直到距离沈定海极近她才停下来。 修长纤细的手指点在沈定海胸口,只是她这次的力道放得格外轻,一如她的嗓音。 “你觉得我该对他什么态度?” 沈定海眉头皱得极紧,他看着眼前这个全然陌生的妹妹,眸子里都是不理解。 “自然是尊敬爱戴的态度。” “沈明珠”轻笑一声,“哈……”她仿佛觉得这话很好笑,继而用手捂住脸颊哈哈大笑起来。 “你要我尊敬我的父亲?” 话音落下,她的笑声和动作都猛然挺住,手指缝隙间一只硕大的眼珠子正死死盯着沈定海。 “你在跟我开玩笑吗?”每一个字都像是被她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森森寒意。 沈定海只觉得莫名其妙,他做了决定,“等下到医院,珠珠你单独去跟我看医生。” “沈明珠”猝不及防颤抖一下,不知道是沈定海话中的哪个字刺激到她,她尖叫起来,抓住手边的酒瓶就直接摔在车里。 玻璃碎裂的清脆响声传来,伴随着四溢撒开的琥珀色酒水,前排的司机被吓得连方向盘都握不稳。 车身不可避免地摇晃起来。 沈老爷子颤颤巍巍走到前排安抚司机的情绪。 沈定海则与沈明珠对峙,他怒气沉沉道:“珠珠你到底怎么了?你疯了吗?!” “沈明珠”歇斯底里,“我想要干什么不是强调过很多次么!你们把她赶走啊!把她赶走我就恢复正常!” 沈定海沉下来脸色,“我已经说过,我不相信堂姑会说出那种话、做出那种事,她也是沈家人。” “我不会毫无缘由地把她赶走。” “沈明珠”凄怆大笑,“我才是跟你们在一起生活了十几年的人!她才来了多久,你们宁愿帮她也不帮我!” “到底是谁疯了?!” 沈定海冷静道:“关系亲疏对我判断这件事没有任何影响,你如果还不停止这种出格的行为,我会对你采取强硬手段的。” “出格?”对面头发散乱、举止癫狂的人嘴里喃喃着这两个字。 “我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是你们非要惩罚我啊!我什么都没有做错!” “沈明珠”迅速从地上捡起碎裂的酒瓶,她握着瓶口,将参差不齐且尖锐的断裂面对准冉冉。 “都是因为你,要不是因为你,我现在还好好的!” 一直沉默的冉冉终于开口,她看着近在咫尺的酒瓶断裂面,面上丝毫没有惊慌。 那尖锐的裂口几乎就要扎进她的眼球,她仍旧只是睁着眼睛看着“沈明珠”。 稚嫩的童音显得沉静无比。 “所以这就是你生气的原因。” “你觉得我的存在妨碍了你的生活,所以你要赶我走。” “沈明珠”手里的碎酒瓶颤抖起来,上下抖动的每一瞬间都让沈定海胆战心惊。 可他不敢说话,他怕开口会刺激到“沈明珠”。 幽微又渗人的笑声在车厢内响起,“沈明珠”低低道:“难道不是么?” “如果不是你多嘴,跟老太婆讲起以前的事,我根本不会这样对你。” “沈明珠”歪了歪头,整个身子以一种诡异的姿势扭曲着,“你应该自己乖乖离开的。” “你根本就不是这个家的一份子。” 冉冉定定地看着“沈明珠”,白皙的脸蛋上只有冷静,她缓缓开口。 “你这样对我说话,难道你鸠占鹊巢这么多年,真的在沈家找到了归属感、真的认为自己是这个家的一份子了?” “沈明珠”的身形一僵,她像是被冉冉的话定在原地。 车上除了虚弱到说不出话的沈老夫人,没人知道冉冉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沈定海皱着眉头,下意识开口,“堂姑你……” 冉冉对他摇了摇头,“二侄子,你们安心听我说就好,事情究竟如何你们马上就会知晓,只是我希望……” “你们到时候别太难过……” 冉冉再次望向“沈明珠”,语气中满是严肃,“你如果真像我说的那样,你现在就不会是这样的表现。” “从开始到现在,你没有开口叫过国栋和敏敏嫂嫂,没有从心底里将他们当成父母。” “你也不将二侄子视为哥哥。” “你根本从未融入这个家,更没有把自己当成过沈明珠。”冉冉皱着眉头。 “这十几年来,你不过是个居住在这具身体里冷眼旁观的孤魂野鬼。” “我不是孤魂野鬼!我有家人的!我有家!”面前之人忽然形容癫狂地反驳,举止极为激烈。 “我没有被抛弃!没有被丢掉!” 冉冉冷静道:“你是有家人,但在这车上的……没人是你的家人。” “沈明珠”猛地抬头,“他们是!我说是就是!” “你说这车上的是你的家人,但你分明恨着他们每一个人,这样的关系怎么能称为家人?” 冉冉平静发问,这话却让“沈明珠”迷茫起来。 “仇恨的人……不能……称为家人?”她低垂着头,似乎难以理解,“那我没有家人了……” “我没有……那我是什么…” 冉冉平静又残忍地说出事实,“你是孤魂野鬼。” “并且是一个心怀恶念的孤魂野鬼,十几年前你在那座荒山上带走了无辜的珠珠侄女,并抢走她的身体。” “自此之后,你就一直躲在她的身体里,享受着沈家众人对你的亲情与爱。” 冉冉不疾不徐道:“但无论他们对你再好,都没办法化解你心中对你自己家人的仇恨。” “所以你没办法放下芥蒂,完全和珠珠侄女融为一体,你已经不相信家人这种存在。” “你的心里,只有憎恨,没有爱。” “所以你确确实实,没有家人。” “沈明珠”的身形定在原地久久没有动作。 众人听见冉冉的话更是震惊到无以复加,沈老爷子双眸失神,整张沧桑的脸上只有眉头紧皱,他缓慢道。 “珠珠,不是珠珠?” “和我们朝夕相处、说笑打闹的,不是珠珠?” 他定定地看着“沈明珠”,眼睛中情绪交错,一个日渐走向衰老的父亲就看着她从小宠到大的女儿。 他指向她的手指颤抖着,“这个不是珠珠?” “那我的珠珠去哪儿了?” ------------ 第68章 一体双魂 冉冉看见沈老爷子悲怆的模样,知道是她的话让大家误解了珠珠侄女现在的处境。 “国栋,珠珠侄女没有事,她现在也在这句身体里的。” 沈定海宕机般的脑子终于开始转动,他不可置信道:“一体双魂?!”... 许悠悠本能的往前坐了一下,可是,终究没能逃开季凡尘的魔爪。 听见薄欢的话,慕寒沉脸上的阴沉与不悦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灿烂如阳的笑容。 白浅浅躺在床上,看着自己手指上的翡翠戒指,情绪久久难以平息。 必须得承认,吕布这一手耍得极其漂亮,在笼络了手下将士的同时,树立了以张辽为首,高顺为主的军事地位,也将自己自命不凡的地位展示给手下的新军,让他们由衷的佩服,不得不服从,从而对吕布充满了希望和信心。 吕布脸色阴沉,目光如炯遥望南方,凛冽的寒风吹打在他的身上,整个身影凝固得就像一颗千年的苍劲古松。 叶宁跟着君岂暮来到了君宅,她的那些行李已经先一步地被搬进了君宅中君岂暮让人为她准备的房间了。 这是这么多年唐妈第一次跟唐馨聊这么多关于她婚姻的事情,以前一谈这个话题,唐馨立马离开。 “正是如此。”厉家主虽然想不通这两人为什么要去仙界,但他们这个想法确实太过异想天开了。 贵妃醉酒……这让叶宁想到了之前她曾经唱过这曲,而当初君岂暮在听到了她唱这曲的时候,脸色都变了,抱着她,让她别再唱了。 在玄武看来,这丫头完全就是入了魔的样子,整日就知道修炼修炼。 所以韦德这一招以进为退用的十分的巧妙,但问题是,这种巧妙是针对于双方信息不对等的情况下,很不巧,蓝泽知道韦德的一切,而韦德仅仅知道蓝泽的基本信息。 第一天一早,段楚云就把林雪挖起来,絮絮叨叨的交代着林雪,等回去林家不要吃亏,就算林雪有什么过分的要求,只管往他身上推就好了。 司筠对周老爷子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的说法无感,毕竟她又不是人。但是养脉汤对她的作用可以忽略不计,药材又满大街都是,所以她对周老爷子的做法无所谓。 “老子本命年穿一条红的又怎么了?别在这瞎BB,我感觉我马上就要翻盘了。”说着又坐了回去。 台下,在方浅雪夸的时候就觉得喜出望外的林依然,完全没有想到张微会说出那样一句话来,一掌莹白俏脸霎时就羞得通红,眸光流盼,却是欢喜依旧。 一路上海格喋喋不休的在蓝泽耳边念叨着自己在这里的一切,如果不是因为蓝泽知道这是因为海格现在的情绪太过兴奋,有点情不自禁,蓝泽真的会忍不住一巴掌将海格拍在一旁的树上。 林雪傻眼了,这是什么极品人。下聘,这种事情林家都做得出来,哈哈!自己可不再是他们林家的人,他们竟然敢这样。 嘴角不由自主地勾了起来,静下心来后,居然心底某处生起了一丝莫名的喜悦。 贺宁叹了一口气,点点头,麻经纬的处境的确是让人有些不知道该作何评价,他们也不想为难他,姑且就当成是给他一个喘息的空间好了。 ------------ 第69章 糟糕的名字 “盼男……”冉冉缓缓道:“是期盼男孩的意思。” 她又忍不住皱起眉头,“给一个女孩取这样的名字?是希望她的存在能招来男孩子?” “太奇怪了。” 冉冉喃喃着,天真无邪的眸光投向吴盼男,“那你自己的名字呢?” 吴盼男平静道:“这就是我的名字。” 冉冉摇头,“这不是你的名字,只有工具才会这样取名,你是个人,又不是工具。” 吴盼男笑了一声,“你说的不对又对。这就是我的名字,因为我的父母就是把我当做一个工具。” “他们没把我当人,更没把我当他们的女儿。” 冉冉歪头看向吴盼男,“你不喜欢这个名字,那为什么还要坚持这就是你的名字。” 她天真地说:“你完全可以自己给自己起一个名字。” 吴盼男平静道:“名字是代号,代号是给别人用的。” “自己给自己取的名字,除了自己没人承认,一点意义都没有。” 冉冉失望地垂下眸子,“你这样一说确实是,那它只对你自己有意义。” 吴盼男冰冷道:“是啊,它唯一的一点意义就是提醒我,我的挣扎有多么可笑。” 冉冉感受到来自吴盼男身上消极的情绪,忍不住抬头去望沈定海。 “有句话很不礼貌,但冉冉很想表达出来。” 沈定海内心微微惊讶,堂姑在他看来是个非常有主见的孩子,这种时候竟然会想着寻求他的意见,看来真是非常拿不准主意。 他根本没有过多考虑,直接开口,“堂姑你想说就说,难得你有特别想表达的话。” 冉冉在沈定海看来就是个无欲无求的神仙小孩,好不容易有了一点小欲望,他当然得满足。 而且最根本的原因是,他压根不相信冉冉能说出什么不礼貌的话。 开什么玩笑!他冉冉堂姑简直是把“懂文明,讲礼貌”刻进了骨子里。 在沈定海鼓励宠溺的目光之下,冉冉鼓足勇气对着吴盼男道。 “我觉得你的名字非常糟糕!” 说出这话时,她双颊微鼓,黑白分明的眸子里含着明亮的怒意,可一点都不像是在说不礼貌的话。 沈定海看着,只觉得她拥有世界上最最正义的神情。 吴盼男闻言微微一怔,原本低垂着的头从纷乱的黑发中抬起,露出噙着泪水的双眼。 她的喉头微微一动,眸中的泪水便随之掉落下来。 平直的嘴角微颤,她脸上露出一个浅笑,“是么?” “我也觉得,这是个糟糕的名字。” “父母怎么能给小朋友起这样的名字呢,难道对他们来说,你存在的意义就是替他们招来一个男孩?” 冉冉站在吴盼男对面,越发被她身上散发的消极情绪所感染。 “可这对你来说……也太不公平了,你也是他们的孩子啊。” 吴盼男闻言拭去了脸上冰冷的泪水,“你说过的这些话,我曾经想过无数遍。” “但现在,我早就放弃思考这些东西了。” “没有意义。” 她冷声开口,说出的话像含着严酷的寒霜,“失望一天天堆积起来,总会有坍塌的那一天。” 冉冉听到这里,语气放得极轻,“你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是那些失望导致的吗?” 原本冷静下来的吴盼男,闻言立刻激动起来,“失望?!”她神情狰狞,发出一阵癫狂的笑声。 “的确是失望!” ------------ 第70章 鬼的读心术? 吴盼男声调尖利,说出的话像许多根银光闪闪的刺,几乎要穿透大家的耳膜。 “我这个工具人令他们失望了!这是他们对我的惩罚!” 所有人俱是听得眉头一皱,冉冉不解道:“不是你对他们失望,而是他们对你失望?” 沈定海愣了一瞬,立刻反应过来,在吴盼男身上发生的这件事,真相可能远比他们想象的残忍。 吴盼男看着众人不理解的神情,笑声越发凄厉,“看看你们的表情,你们都不理解我在说什么!” 她佝偻下身子,双手插入发丝缝隙间捂住脸颊,低声喃喃着,“我也不理解……不理解……” 冉冉见状还想再开口询问细节,却被沈定海一把捞回来,与吴盼男之间隔开相当的距离。 “二侄子你这是做什么?冉冉不问清楚就没法把珠珠侄女救回来。” 冉冉挣扎着,沈定海只得露出求爷爷告奶奶的卑微神情,“堂姑你先别激动,冷静冷静。” “那位吴小姐说的话,我大概懂了,堂姑你要是想问可以直接问我。”沈定海露出讨好的笑。 “咱们暂时就别去招惹她了好不?” 沈定海虽然是用询问的语气在跟冉冉说话,但他整个人却透出一股不容置疑的气势。 冉冉试着动了动,发现沈定海握住她的大手像焊住的铁一样不可撼动,另一只手好像温柔地托着她的后背,同样也透出强势的意味。 冉冉呆呆地歪头,二侄子强势?二侄子一直都不强势呀……现在这是怎么了? 沈定海正寻思着,无论是再聪明的小孩子,总有让大人操碎心的时候,即使是堂姑这样的天才小孩也不能避免。 但他转念一想,这和是不是小孩没关系,眼力见这种东西本来就不是人人都有、人人都精通。 让大人操心的大人也不少啊。 冉冉堂姑已经做得很好了,她现在只是急于救珠珠,才没发现这位吴小姐的情况不对。 很显然,经过连番摧残,这位吴小姐本就脆弱的精神已经濒临崩溃。 要是再放任冉冉堂姑对着这位吴小姐的家事问东问西,沈定海可以确定,人家一定会暴走的。 到那时,这车上一个能收拾她的都没有,难道一车人都创到马路牙子上去么? 不是沈定海不相信冉冉的能力,而是在那个什么破封印没解开之前,冉冉要保护他们,付出的代价实在是太大了。 他再也不想目睹一次冉冉重伤躺在他怀里的样子。 而且他们在车上争执都死光了倒是也不算大罪过,但万一横冲直撞牵连到其他行驶在路上的车,造成一定会出现在新闻头版头条的那种重大连环车祸…… 那才真是罪过大了! 综上,为了避免类似恶劣的后果产生,沈定海一定得阻止冉冉继续再跟情绪激动的吴盼男交谈。 想知道什么只管问他好了!沈定海拍着胸脯保证,“堂姑你放心,从刚刚你跟吴小姐短暂的交谈中,我已经知道整件事大概的经过。” 冉冉白嫩的小脸上很是震惊,“二侄子你都懂了?” 沈定海强撑着点点头,开什么玩笑!他就是不懂也得装作很懂啊! 他今天就算是编也得给堂姑把这故事编出来! 冉冉盯着抬高下巴、满脸骄傲的沈定海,“那好,那冉冉就问二侄子你。” “首先,她死了,这是没有争议的……”冉冉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沈定海捂紧嘴巴。 他强笑道:“堂姑,咱们商量个事,就是咱们在说话时候的用词……可以不那么直接么?” 冉冉被沈定海的奇怪举动弄得晕头转向的,忍不住开口,“二侄子现在到底是在干什么呀?” 沈定海假笑道:“没干什么呀~”说完他还不忘看一眼身形佝偻、模样疯癫的吴盼男。 沈定海从未有哪一刻像现在这般希望自家妹妹留的不是美丽的大波浪,那头发太多太密,他都看不见脸了! 这样他没法准确观察敌情啊…… 沈定海抱着冉冉不动声色地往后又挪了一步,现在他们距离在车子中央的吴盼男更远了。 隐秘的转移任务完成,他才对着冉冉压低声音道:“堂姑,咱们用词的时候可以考虑一下逝者的感受呀。” “你看你之前那么心疼安安,现在吴小姐就在我们面前,你说话要多顾及着她点。” 冉冉懵懂地歪了歪小脑袋,“可是安安和她不一样,安安是好鬼鬼。” 沈定海变得难以启齿起来,“那……那堂姑你也不能直接说吴小姐是…”他将声音放得极轻,几乎就是气音,“坏鬼鬼吧?” 冉冉没有丝毫犹豫道:“怎么不是,她要不是坏鬼鬼,她就不会抢占珠珠侄女的身体。” “鬼上身是由鬼自己主导的,这种事情总不可能是别人在逼迫她吧。” 沈定海听得胆战心惊,他悄悄瞥了一眼吴盼男,看她仍旧沉浸在情绪当中,好像没有听见冉冉的话一般。 幸好幸好,说话之前挪了点位置,要不被鬼家听到可糟糕了。 沈定海劫后余生般松开堵在心头的气,却听见吴盼男的声音幽幽响起。 “我听见了,并不会发生什么糟糕的事。” 沈定海心头一跳,“我去!什么情况?!我刚刚是在心里默念又没说出声音!” 看着吴盼男从墨汁一样浓郁的黑色发丝中露出的,那张似笑非笑的脸,一个惊悚的想法浮上沈定海心头。 这个鬼……这位吴姓鬼小姐姐……不会有读心术吧?! 沈定海的大脑颤抖着,他已经跟着冉冉堂姑出去见过一趟世面,但读心术……真的有读心术吗…… 他自我怀疑着,便见吴盼男对着他缓缓勾起唇角,随着弧度越来越大,他看见藏在红润嘴唇中的森森白牙。 一样都是珠珠的牙齿,但换了个芯子之后,这牙都沾上恐怖色彩了! 不是!这鬼真有读心术啊?! ------------ 第71章 对付读心术的方法? 沈定海如临大敌,他的面色苍白一片,嘴唇也不停地抖着。 这个鬼要是真的会读心术,那他刚刚在脑子里想的那些东西她不是全都知道了? 沈定海艰难地转动脖子,像个生锈的发条机器人,他想将目光从吴盼男身上收回来,却看见对方对他露出了更大更狰狞的笑容。 一张血红的嘴,几乎咧到耳根去。 沈定海的心突突跳个不停,他一边害怕,一边还忍不住替自家小妹感到心疼。 吴盼男用起珠珠的身体那真是可劲造,一点都不带客气的。 之前发疯到处乱摔乱撞,好像不知道疼一样,现在笑个没完,一点都不怕把嘴笑裂流血啊! 沈定海弱弱地抓住冉冉的道袍,气若游丝道:“堂姑……这位吴小姐好像能听见我的心声。” 冉冉一怔,而后扭头去看吴盼男,发现她仍旧是头发乱糟糟地站在原地,没有什么奇怪的举动。 “读心?二侄子确定没有弄错吗?” 沈定海对上冉冉不确定的目光,不由得也扭头去看吴盼男的模样,却发现她正龇牙咧嘴地盯着他笑。 ! 这鬼怎么还区别对待呢?! 为了验证心中的猜想,沈定海哭丧着拉动冉冉的衣袖,示意她跟他一起看,果不其然,吴潘安再次低垂下头,好似她刚刚咧着嘴吓人,只是他的一场幻觉。 沈定海不禁感叹,堂姑不愧是堂姑,即使身上可能背了比几大名山加起来都重的封印,却还是能做到无形之中威慑敌人。 安安是一个、那个什么承天派的老头子是一个、现在这个姓吴的鬼也是一样。 吴盼男要是害怕堂姑,那他可就没什么可怕的了,会被读心也不怕! 会读心也爱读心是吧?他让她尽情地读!看她能读出什么奥秘来! 沈定海瞪大眼睛死死盯着吴盼男,心里不住默念着:冉冉堂姑最厉害,最最擅长对付鬼怪。 有本事你就来……有本事你就来! 控制住沈明珠身体的吴盼男此时只觉得像有无数只蚊子正围着她的脑袋飞来飞去,每一只蚊子还都会念经。 嘴里都在嗡嗡嗡:冉冉堂姑最厉害…… 实在是太折磨了! 吴盼男没想到沈定海会用这种法子来对付她的读心术。 一个普普通通的寻常人,竟连向那个小娃娃求助都不用,就这般化解了她的读心术?! 吴盼男觉得不可置信。 沈定海要是也会读心术、知道吴盼男此刻在想什么,他一定会一脸骄傲。 他可是全家唯一一个被堂姑带出去见过世面的人,要是连对付这点小伎俩的法子都想不出进来,那不白混了! 不过最主要的原因,还是有冉冉堂姑做他的底气和靠山。 否则他直接吓得脑子宕机,哪儿还想得到什么解决方法。 沈定海发现睁着眼睛,容易被眼睛带来的观感分走注意力,于是他双眼紧闭,神色认真。 满脑子都想着他自己瞎捉摸出来的那两句顺口溜,心想一定要让读他心的吴盼男再也不想对他使用读心术。 而吴盼男则是闭着眼睛、满脸气恼地站在原地,好像不堪其扰似的。 冉冉全然不知这一人一鬼间发生了什么事,只是晃着一颗小脑袋,左看一下、右看一下。 看着两人都紧闭双眼,冉冉心头一跳,以为是吴盼男在她不注意的时候,对沈定海使用了某种邪恶术法。 她因着力量被封印,无法察觉。 小小的身形踏出几步,出现在吴盼男面前,一声娇喝,清脆又满含气势。 “你这个坏鬼鬼!你对二侄子做了什么?!” 吴盼男痛苦地睁开眼睛,就看见小小的冉冉站在面前,双手叉腰、柳眉倒竖,一副要找她麻烦的样子。 她真是服了她们姑侄俩,现在被针对的明显是她好吧! 吴盼男冷笑一声,“你们还真是相亲相爱一家人!” 沈定海伸手揉了揉因为用力过度而隐隐有抽筋趋势的眼睛,“这个时候提群名已经没用了。” 他毫无波澜道:“你又不是珠珠。” “就算是珠珠做错事也要受罚,更何况是你,劝你最好别做些我们会原谅你的春秋大梦。” 冉冉惊喜道:“二侄子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沈定海一脸懵,“有堂姑你在,我们能有什么事呢!” 冉冉被晚辈用这样的话吹捧,一颗小心脏早都膨胀飞远了,她不用再为二侄子的安危担心,也不免松了口气。 吴盼男没有暗中作怪真是再好不过。 只见冉冉歪了歪小脑袋,朝沈定海发出疑问,“群名?二侄子你说的什么群?” 沈定海放下手,他眼睛微红,眼泪都被揉出来了,“就是我们一家子的群,等改天我帮堂姑你买个手机买张卡。” “等你拥有自己的账号,我就把你拉到群里来。” 冉冉越听,眼里的光芒越盛,“那冉冉进了这个群,就可以成为沈家的一份子吗?” 沈定海不解挠头,“堂姑你在说什么呢,你一直都是沈家的一份子啊。” 冉冉嫩生生的小脸上,神情出现了细微的变化,明明模样看起来还是笑着的,眉眼间却含着一丝愁绪。 “冉冉说的一份子,是可以一直呆在沈……” “够了!”看着冉冉和沈定海你一句我一句、有来有往的,吴盼男的神情越发冰冷。 “你们以为我是在跟你们玩小孩子过家家么?” 沈定海眉头一皱,看着吴盼男,一种熟悉的感觉不由得浮上心头。 他是不是才见过类似的神态? 还不待他细想,沈定海恍然大悟,原来是熟悉的、反派看不惯和谐美好事物而破防的样子。 他上一次见到,就是在不久之前鬼宅决战,承天派的那个老头子看见他和冉冉亲密无间,气得吹胡子瞪眼的。 现在相似的情景再次上演,只是气极破防的对象换了个人而已。 沈定海还没来得及发出嘲笑的声音,就看见吴盼男冰冷的神情中出现几分脆弱。 就好似一张在脸上戴久了的面具,忽然裂开几道缝隙。 那漆黑的、几乎望不清内容的缝隙里面,才藏着她真正的情绪。 沈定海的动作因此一顿,人都不在了、已经是鬼了,情绪干嘛还要藏着掖着,真是搞不懂。 但转念一想,吴盼男之所以变成今天这样子,不就是因为她的家人么? 看见冉冉堂姑和他相亲相爱,她觉得很受伤、很讽刺也是正常的。 这样一想,确实是他欠考虑了,吴盼男和承天派的老头子可不一样,她不是个好鬼,但也不应该被他们这样对待。 鬼最无法释怀的事,就是她们走向死亡的原因。 所以绕来绕去,想让吴盼男放下,还得从家人入手。 沈定海看了眼无辜的冉冉,不愧是堂姑,总是对的。 ------------ 第72章 比天塌下来还要糟糕 沈定海思忖着,冉冉堂姑谨慎是对的、莽也是对的。 只是在吴盼男这件事上,无论是谨慎,还是莽,都像是虎口拔毛一样难办的差事。 家人是她的雷点,可要想解决问题,又只能从家人入手。 沈定海忧愁起来,小叶子依着冉冉堂姑的嘱咐,正放在家里和老爹莫名其妙多出来的乌龟一起养。 而小玉……堂姑都没办法打赢的存在,小玉就更没辙了。 沈定海第无数次想问远在山上的大爷爷大奶奶,为什么要给满级的冉冉堂姑弄这么一个紧箍咒啊! 说那破封印是紧箍咒都侮辱了紧箍咒。 紧箍咒起码不会限制齐天大圣的日常发挥,只是在唐僧不开心的时候,大圣会遭点被念叨的罪。 冉冉堂姑这封印更像是五指山啊!一座大山压下来,压得堂姑束手束脚,干啥啥不行。 就跟斗战胜佛直接变成普通猴子一样,连饮食都只能看天意,喝点雨水雪水之类的。 冉冉堂姑也直接从满级大佬,变成新手村菜鸟了! 沈定海偷偷拉了拉冉冉的衣领子,趁着吴盼男陷入情绪之中无法自拔,他抓紧时间问。 “堂姑,你说有没有可能,你现在能冲破身上的封印?” 冉冉面对沈定海满怀期望的大眼睛,忍不住攥紧了手。 她难堪地咬住唇瓣,脸上透着一股奇异的苍白,眼眸中的光还亮着,却让人觉得她失落无比。 现在不止是她自己觉得她太弱小,二侄子也觉得被封印的她没法保护大家了吗…… 这个念头一涌现,冉冉像遁入无尽的黑暗中,周遭的世界灯火点点。 千户万户人家,没有一户的灯火是为她而点。 她像无根浮萍漂浮在漆黑的水中,用尽力气想朝最近的灯火游去。 可无论她游出多远、游得再久,她也没办法接近那点光芒。 这个她心心念念很久的世界很好,但好像没有一个位置是属于她的。 山上没有,山下也没有。 “孤独……孤独才是你的归宿……” 冉冉仰躺在水面,眸中的泪水顺着眼角流下,滴进漆黑的湖面,泛起小小的涟漪。 耳边除了零星的水声,便只有无尽的魔音,不厌其烦地重复着“孤独”二字。 冉冉陷入怔愣,直到沈定海用力摇晃她的肩膀,才将她从那种境地中唤醒。 “堂姑你怎么了?” 冉冉对上沈定海惊慌的眼睛,呆呆地想,是啊……她刚刚怎么了? 她也不知道…… 沈定海看见冉冉终于回神,这才松了口气,“堂姑你吓死我了,你刚刚那样子,简直像被魇住了。” 他说完又谨慎地补充,“虽然我不知道真正被魇住到底是什么样子。” “堂姑你以后可不能再这样了,我的小心脏受不了!” 沈定海絮絮叨叨的声音仿佛从天边传来。 魇住?冉冉睁大眼睛,对于在玄门修习的子弟来说,没有被魇住这种说法。 准确的说法应该是……心魔! 冉冉只觉得不可置信,她有心魔了?!可她明明不能有心魔的! 冉冉惨白着一张脸,她曾经不小心听到过爸爸妈妈谈话,他们说绝对不能在她面前提起这两个字。 从前的记忆渐渐复苏,像原本只是黑白色的一页画卷终于恢复色彩。 心魔其实是玄门子弟修习时,会知道的基本概念。 但爸爸妈妈却说不许在她面前提起,更别说为她解释这个词的意思,冉冉怀着好奇想偷偷去翻相关的书。 结果一无所获。 爸爸妈妈在她的事情上向来谨慎,想必是直接把含有相关信息的书籍内容都删光了。 冉冉因此一直怀着这个疑问,直到捡到无宁。 在无宁的笔下,心魔这个词的含义像对待其他玄门子弟一样,对着冉冉敞开。 冉冉从书上了解到,心魔是个很基本的概念,简单来说就是术士修习的信念出现动摇。 几乎所有术士在修习的过程中都会遇到,只是或大或小。 小心魔就像心理上的一个小障碍,术士只需要像寻常人一样跨过这个障碍。 跨过了,也就过了。 更大的心魔其实也是这个道理,但说起来简单,做起来难,许多术士终其一生也难以迈过这一关。 所以在玄门,这是大家都知道的常识:严重的心魔一旦出现,术士余生几乎都要被困在这个梦魇当中。 修为再难有进益。 冉冉当时读完之后还跟无宁感叹过,“听起来是和道心誓差不多严重的东西,为什么爸爸妈妈可以告诉冉冉道心誓,却不让冉冉知道心魔呢?” 一向沉默寡言的无宁,破天荒地在书页上写下一行字。 “心魔,远比道心誓可怕。” 冉冉当时睁大了眼睛,她根本顾及不上什么道心誓、什么心魔,只是沉浸在无宁终于又愿意搭理她的喜悦当中。 冉冉从过去的回忆中抽离,像一条离开河水的鱼,因为失去水源,呼吸也渐渐干涸,就连象征生命的挣扎都变得越来越弱。 沈定海看着像是突然被人抽走魂魄的冉冉,语气惊慌,“堂姑你怎么了?” “发生什么事情你都可以和我说的!” 意识到冉冉失魂落魄到根本听不进去话,沈定海使劲抽了自己一个嘴巴。 “都是这张嘴惹的祸,我不该那么问你的!” 看见沈定海如此动作,沈老爷子和差不多缓过来的沈老夫人都赶忙上前,“定海你这是干什么!” 沈定海看着犹自回不过神的冉冉,气道:“我就算是再蠢,也该意识到……” “堂姑之前还好好的,都是我问了关于封印的话之后!堂姑才变成这样!” 沈老爷子又急又不解,“封印怎么了,之前不也讨论过这个事么?冉冉那个时候都好好的。” 沈定海完全陷入自责之中,“就是因为我!您老别说了!” 他蹲下身子和冉冉对视,“堂姑,无论我之前说了什么,你都别放在心上好吗?” “你也别着急,有什么问题我们一起解决。” 冉冉闻言,失神的双眸中终于恢复些许神采,可她接下来的模样却让众人把心悬得更高。 两行清泪从冉冉眸中滚落,她喃喃着:“没办法解决……已经完蛋了。” “冉冉已经完蛋了。” 吴盼男看着被众人围在中心的冉冉,眼中闪过嫉恨,她控制不住自己出言嘲讽。 “有多完蛋?比你爸爸妈妈要杀你还完蛋?” 这是一句很关键的信息,但冉冉已经无暇顾及,她偏头看向吴盼男的方向,失神的双眸透出的含义再清晰不过。 比那还要完蛋。 沈定海皱起眉头,“什么就完蛋了,天又没有塌下来,堂姑你别说这种丧气话。” 冉冉哭了一声,她看着沈定海,犹如看着漆黑水面上她唯一能抓住的一点灯火。 “比天塌下来还要糟糕。” ------------ 第73章 做出已晚的决定 冉冉的话令沈定海更加焦躁起来,“怎么就比天塌下来还要糟糕?” 他急切地想跟冉冉进行眼神沟通,“又不是世界要毁灭了。” 沈定海深呼吸几下,才哀求似地看向冉冉,“算我求你了堂姑,有任何事都可以跟我们说的。” 冉冉的双唇抖了又抖,“冉冉有心魔了……这就是世界上最完蛋的事……” 这话把沈定海和所有人都弄懵了,心魔? 他们不知道心魔是什么啊,有这么严重么? 沈定海倒是在一些影视作品或者是文学作品中看过,心魔类似于心坎,难以跨越,但他无法确定他理解的这个含义能不能跟冉冉堂姑的心魔含义对上。 全场唯一知道点内情的人是吴盼男。 她当即发出一声不屑的耻笑,“一个心魔而已,就把你吓成这样。” “当真是我高看了你,还以为你是个人物,没想到不过是个纸糊的老虎——不堪一击!” 沈定海本来心里都是惧怕,他是真怕鬼啊! 但在这样的情景中,这位吴姓小鬼还敢出言嘲讽他堂姑,他真是忍不了一点! 冉冉堂姑都快崩溃了,她还说风凉话,这不是找抽么! 沈定海气势汹汹地站起来对吴盼男对视,对方只是不痛不痒地看了他一眼,神情中一丝害怕都没有出现。 吴盼男不屑地笑了笑,“怎么?想打我?” 沈定海沉着一张脸,“要打的就是你!别以为我真不打女人!” 吴盼男仍旧是一点不见害怕,甚至还将脸往沈定海手边凑了凑,“打吧,随便你怎么打。” 她无所谓道:“反正到时候痛的是你妹妹,损伤的也是你妹妹的身体。” 沈定海一怔,他竟然把这茬忘了!都怪这个吴盼男过于歹毒,人都说相由心生,一点没错。 她在珠珠身上待久了,连带着珠珠的脸都变丑起来,完全给他两个人的感觉。 沈定海咬牙切齿道:“算你狠!” 吴盼男讽刺地笑起来,“有闲心跟我吵架,不如管管你那可怜巴巴的堂姑。” “她的样子看起来可太严重了~”她说着愉悦地欣赏起沈明珠新做的美甲。 “被心魔吓成这样的术士,还真是少见啊!” 沈定海几乎要压制不住自己的怒气,可他的理智又不断在告诉他,他要想从这毛线团一般的乱遭场面中理出线索,他就得从吴盼男身上入手。 毕竟,她好像是全场唯一一个知道冉冉堂姑状况的人。 只有让冉冉堂姑好起来,一切才能恢复正常。 因此对待阴阳怪气的吴盼男,他不但不能恶语相向,还得把人捧着。 沈定海算是深刻体会到了什么叫“生活不易,只能卖艺”,明明是让他恨不能张嘴就骂的存在,他却只能说些违背本心的话。 沈定海挤出一抹假笑,“吴小姐,感觉您好像对心魔这个概念有些了解,能不能……” 吴盼男立刻恼怒地打断了他的话,“吴小姐是什么鬼!你叫谁小姐呢!” 沈定海一噎,“可你姓吴,不叫吴小姐叫什么?”在吴盼男变得越来越冷的视线下,沈定海及时改口。 “那……叫你吴女士?” 谁料吴盼男看起来越发生气,“你就没有年纪小点的称呼吗!只知道小姐女士的叫?!” “年纪小点……”沈定海无意识重复着,瞬间他猛然意识到一点: 从头到尾他都不知道吴盼男的年纪,只是因为她附在沈明珠身上、而沈明珠如今的样貌看起来是个成年女性,他就下意识觉得吴盼男也是个成年女性。 其实不尽然啊! 吴盼男完全可能是个小朋友! 加上她自己说出来的这些话,沈定海更加坚信这一点。 想明白这点,原本气势很足的沈定海瞬间变得心虚起来,这位吴……姓吴的女鬼,该不会也跟安安一样,是个小女孩吧? 他结结巴巴道:“那个……请问您今年……不对不对,请问您还活着的时……” 沈定海只觉得自己嘴太笨了,他咬咬牙,心一横,“请问您生前贵庚?” 吴盼男看着他纠结,只觉得有趣,当沈定海终于问出口,她不满意地瞪了他一眼,才回答道。 “八岁。” 沈定海只觉得整个人像被一道闪电劈过,尤其是他的一颗心脏,几乎焦灼无遗。 “八岁……”他不可置信道,语气缓慢极了。 “你八岁就……”后面的话他难以继续说完。 吴盼男却像是无所谓般道:“没错,我八岁就死了。” 沈定海听得眼圈一红,声音也哽咽起来,“八岁也太小了……” 他不知道他在哭什么,是在哀叹一个生命在如此稚嫩的时刻凋零,还是她话中满不在乎的语气令他想要落泪。 吴盼男看着沈定海的表情,眸中光彩奇异,她盯着仔细看了一秒才又变回面无表情的样子。 她神情平静地喃喃着,“真有意思,你是在为我伤心么?” “为一个霸占你妹妹身体的人伤心?” 沈定海越是看她毫不在意,他就越忍不住那股想哭的冲动,他摆了摆手。 “不……我只是觉得八岁,太小了。” 吴盼男冷静道:“八岁一点都不小。” “在我的父母眼里,我甚至死的太晚了。” 沈定海被这残酷的话惊得连哭泣都忘记了。 吴盼男那双仿佛充分燃烧过的、灰烬一般的眼睛看着沈定海,给他一种残酷冰冷的感觉。 像深冬的夜,洁白雪地里的一堆余烬,寒风一刮,它们便四散而去,再也找不到了。 只剩下一片白茫茫的雪原。 沈定海看着她空洞一般的眼睛,知道里面也必定有火焰熊熊燃烧过,可是终于都熄灭了。 像白纸、像木材、像已经经受过炽烈火舌舔舐过的木炭,都逃不开燃尽的命运。 而当那火熄灭的时刻,吴盼男的心也在那一刻死去。 吴盼男波澜不惊道:“我作为一个工具,替他们招来男孩的工具,久久没有发挥效力。” “八年,我的父母也没有盼来男孩。” “盼男盼男,所以我的名字,连着带我,都失去了意义。” “失去意义的工具还有什么用呢,他们抛弃我是必然的事,甚至在丢掉我的那一刻……” 吴盼男望进沈定海眼底,“他们只会觉得太晚了。” “丢掉我这个没用的东西,他们这个决定做出的太晚了。” ------------ 第74章 我的执念你能做到吗? 沈定海表情复杂,他为吴盼男的遭遇心痛。 一个八岁的小孩子,究竟是经历了怎样的事,才会说出这样的话,心灰意冷到绝望。 他尽力柔和了语气,想让自己的问话对吴盼男造成的伤害变轻。 “你的家人……”恳切的眸子里映出吴盼男冷漠的神情,“他们直接把你丢在了那座荒山?” 吴盼男扯扯嘴角,“没错。” 沈定海听得心头一滞,她怎么能用没错这两个字呢……他知道她是要表示肯定的回答。 可明明有很多种表达方式,“是的”、“嗯”,甚至只是单纯地点点头,他也能明白她的意思。 可她偏偏用了“没错”两个字,这对于她父母的所作所为而言,不是太讽刺了么?! 沈定海想要说些什么,可当他抬眸对上吴盼男空洞的双眼时,那些话便像一堆被凉水浇灭的柴火一样。 霎时间熄灭了。 他紧绷着下颌线,忍耐着内心的情绪。 无论他如何感想、无论他觉得有多么愤怒不甘,他都只是一个旁观者。 他能体会到的痛苦不及吴盼男本人万分之一,吴盼男尚且没有说些什么,他再怎么说也是白费口舌。 更何况,这就和安安的悲剧一样,已经成为既定的事实,他无法改变。 而且他的主要目的也不是了解关于吴盼男的事,而是想从她嘴里套出关于冉冉心魔的信息。 同情这种情绪,他需要暂时压制下去。 沈定海思考了许多,缓缓道:“我对你的遭遇倍感同情,我……” 吴盼男嘲讽地挑挑眉,“怎么?套近乎的环节这就结束了?”她扯出一个笑,“我还以为你充沛的情感会保持得时间再长些。” 沈定海一噎,他显然没想到吴盼男会这么说他。 吴盼男继续神情讽刺道:“你别误会,我可不是说你刚刚是在演戏。” “毕竟我在这世上飘了这么久,一个人的情绪是装出来的,还是真实的,我还是能分辨出来。” 沈定海皱起眉头,“那你是什么意思?” “我就是想逗你玩玩,你的目的实在是太明显了,跟我套近乎然后从我这打听消息。” 她几乎没给沈定海插话的机会。 “你是知道我事情的人里,同情的情绪最到位的一个。” “我看着你,我都要感动了,这才想着逗逗你。” 沈定海的眉头皱得越发紧,逗逗他?竟然是因为这种理由?她是不是鬼当时间长心里变态了。 吴盼男仿佛能读懂他的眼神一般,凉凉道:“你体谅体谅吧,变成鬼之后几乎没什么乐子,除了睡觉就是盯着人看。” “偶尔一个小恶作剧,无伤大雅吧。” 这个理由他竟然无法反驳,沈定海愕然,“难不成恐怖片里演的那些都是真的?” “家里的灯突然明明暗暗、合上的门被风吱呀一下吹开,还有深夜里楼上像弹珠落地一样的声音……” “那些都是无聊的鬼在恶作剧?” 沈定海说着,双眼因为震惊睁得格外大。 吴盼男面无表情一秒钟,然后“噗嗤”一声笑起来,她的笑声越来越大,直至笑得没力气直不起身子。 “你还真是个有意思的人,我说什么你信什么!” 沈定海不可置信地皱起眉毛,“你现在是在骗我?还是又在捉弄我?” “我不告诉你。”吴盼男缓缓收起笑意。 面对沈定海满是控诉的眼神,她愉悦地舒展开眉头,“反正你带给我的快乐够多了。” “我很长时间都没像现在这么笑过。” 沈定海现在可以确信,变成鬼之后乐子真的很少,他眼前这只鬼不就因为无聊到有些变态了么。 对待这样性格的人……或者鬼,就不能顺着他们的意思来,没必要那么客气。 沈定海无奈道:“你笑也笑过了,不如帮我个忙,直接告诉我,我堂姑到底是怎么了。” 吴盼男扭头,拿眼角余光看着沈定海,“这样做对我有什么好处?” 沈定海急急道:“没有好处,也没有坏处呀,你告诉我,我们大家皆大欢喜。” 吴盼男毫不留情地戳穿他,“明明就是只有你们欢喜,关我什么事。” 沈定海知道他不应该道德绑架一个人……一个鬼!但他现在真的太着急了。 堂姑一刻不从如今的状态中走出来,他一刻没法安宁。 沈定海睁圆眼睛,“你怎么油盐不进啊!” 吴盼男淡淡道:“我都已经死了,怎么进油盐啊,我又不吃东西。” 好有道理,沈定海竟然无法反驳,他噎了一瞬,这鬼感觉无欲无求一样,真不好对付。 “可依着堂姑教给我的知识,你现在还存在于这个世界上,说明你还存在欲望和执念。” “你并不是你嘴里说的这么……” 吴盼男翻了白眼开口打断,“怎么?想说我不是无欲无求啊?” “我可没说过这话,是你心里自己这样想我。” 沈定海一噎,跟会读心的鬼交流起来真难受,急躁的他显得像个跳梁小丑。 他越急,对方越是云淡风轻,甚至还非常乐于欣赏他的窘态。 “能不能做个痛快鬼,咱们做个一句话的交易。” “我帮你完成你的执念,你帮我……” 吴盼男不屑一笑,“为了帮那个小孩,你未免也太不自量力了些。” “就算是她都不敢夸这个海口说帮我完成执念,你一个普通人怎么敢说出这种话?” 沈定海面不改色,丝毫没有被吴盼男的话打击到,一双眸子里装满执拗。 “你直接告诉我你的执念是什么就行。” 沈定海何尝不知道他毫无力量,但如今冉冉堂姑突然陷入这种境地,他一定要尝试各种可能才行。 一件事还没有开始做,怎么能断定一定不行! 吴盼男看着沈定海一脸坚定,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口森森白牙。 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想知道我的执念是吧?我告诉你。” “我要……” 吴盼男脸上在笑,嘴角几乎咧到嘴根,眸子里却没有分毫笑意,这让她的笑容看起来甚是可怖。 “我要我所谓的家人,都以和我一样的方式死去!” 漆黑的瞳仁在眼眶中转了转,随后冷冷看向沈定海,像案板上被开膛破肚的死鱼眼睛。 无神,却直直盯着一个地方。 吴盼男尖笑起来。 “怎么样?你能做到吗?!” ------------ 第75章 人和鬼的交易 沈定海的合法公民属性显然受到了挑战,这鬼都教唆他杀人了! 他沉默着,一时没有反应。 吴盼男发出桀桀的笑声,恐怖而惊悚,“怎么样?做不到吧!” 面对吴盼男的挑衅,沈定海忍了又忍,怎奈她一直在他耳边喋喋不休,逼得他额上青筋暴起。 “现在是法治社会,你要我帮你杀人,怎么可能?!” 吴盼男不为所动,“所以我才要你别夸下海口啊。” 沈定海无奈道:“我可以换个形式帮你,同样能让你的家人受到应有的惩罚。” 吴盼男冷眼看过来,“你要怎么帮?如果是把他们送进大牢这种废话就别说了。” “怎么能是废话呢……”沈定海说着,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你死了多久了?” 这话不可谓不冒犯,问一个鬼死了多久,就好比问一个不愿意透露年龄的人今年多大年纪。 吴盼男的脸色瞬间冷下来,虽然她本来也没和颜悦色到哪儿去,但现在更透着几分恐怖。 沈定海似乎能感受到从她身上散发的森森寒意,以及冰冷湖水里的鱼腥气息。 像一条冰凉的蛇,沿着他的脊柱蜿蜒而上,激得他鸡皮疙瘩一阵一阵。 还真是,熟悉的、鬼的感觉,一模一样的阴冷。 与安安的气息比起来,吴盼男则多出一股莫名其妙的鱼腥味,几乎让沈定海怀疑是他的嗅觉出了问题。 他撑起勇气,结结巴巴道:“我不是有意冒犯,可这点我不能不问呀。” “你说要报仇,万一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你的家人都不在了,那也报不了仇呀!” “我这不是出于周全妥帖才问的么。” 吴盼男冷冷一哼,“我被他们遗弃时才八岁,别说现在才过去二十几年!” “便是已经过去三十年、四十年!他们也只会硬朗得不行!” 吴盼男用一双冰冷的眼睛看着沈定海,“你难道没听说过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么?” 沈定海噎了噎,“确实有道理。” 心里却不免吐槽,说来说去,就是吴盼男也不知道她家人现在是个什么状况,她只是被仇恨蒙蔽双眼,一心只想报仇而已。 “帮你报仇可以,但你得先帮我把堂姑恢复正常。” 吴盼男眯起眼睛,“你怎敢与我讨价还价?!” “这怎么能叫讨价还价呢,我这不是在和你进行正常的交易么。”沈定海真诚道。 “我沈定海从不轻易和别人许诺,一旦做出承诺就一定会竭尽全力达成。” “说了帮你报仇就帮你报仇,我又不会赖账,但在那之前你得先帮我堂姑,否则没有我堂姑的力量,我怎么帮你报仇呢!” 沈定海说起理由来滔滔不绝,“而且我可以保证自己的诚信,却没法保证你的。” “万一我先帮你报仇,你作为一个鬼,执念一消,到时候直接跑了,我也没地找你,我找谁说理去!” “我总不可能为了找你讨公道,先把自己给祸祸死吧!” 有理有据,令人信服。 沈定海睁着一双真诚的眼睛看着吴盼男,“答应你的事,我会说到做到,你不是会读心么,正好可以检验检验。” 吴盼男一怔,她倒是没想到她意外得来的能力,竟然有一天会变成别人跟她谈判的筹码。 合着她会读心,倒是对他更有用。 面上表情虽不情愿,吴盼男却还是对沈定海发动了能力,确如他所说。 满心真诚,不曾作伪。 沈定海等不及吴盼男说话就急急道:“怎么样,现在能相信我吧!” 吴盼男不做声,只是冷眼看着他,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她才缓慢开口,“行,我答应你。” “你这样的人现在倒是不多见,我见惯了自私自利、虚伪做作的人,没想到……” 沈定海得了夸奖却没有好脸色,他开口打断,“行了,救我堂姑才是要紧事。” “你一个小孩还点评起大人来了。” 吴盼男额上青筋绽开,忍着怒气,“我才答应你,你就跟这样跟我讲话了?” 沈定海无辜道:“那我本来说的就是事实嘛!你要是就因为这几句话就出尔反尔……” “那你做鬼真不地道!” 吴盼男闻言深吸一口气,“懒得跟你计较。” “只是提醒你一句,不要用鬼死前的年龄来看待一个鬼,我凭借灵魂姿态在世间漂泊已久,所见所闻,已经超过你。” “你跟我说话该敬重些才是。” 他敬重她?一个八岁的小孩?任她作为鬼转悠了多久,那也还是一个小孩啊。 沈定海听得牙酸,他嘀咕着:“这年头的小孩怎么都这样,堂姑也是,对做长辈被敬重执着得很。” “一个个年龄不大,人小鬼大的……” 他才说完人小鬼大四个字便立刻捂住嘴,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 这下属实是地狱笑话成真了。 吴盼男其人还真是应了“人小鬼大”这四个字。 八岁就死了,作为鬼在世上又待了这么久。 沈定海抬头去瞧吴盼男的脸色,并没有更生气的趋势,大概率是没听懂。 他在心里松开一口气,所以说嘛,小孩子就是小孩子,甚至还是与时代脱节的小孩子,连这也听不懂。 沈定海赶紧将话题扯回救冉冉身上,“具体的该怎么做才能救堂姑?整个过程有需要用到我的地方吗?” “还是我只能干看着?” 不是沈定海自己瞧不起自己,只是冉冉都说过他跟沈老爷子资质一样,是朽木一块。 他下意识认为,玄门相关的事情,他肯定是帮不上忙的。 再着急也没辙,只能干等着。 吴盼男淡淡道:“倒也不必用‘救’这个字,那小孩本来也没什么大事。” “心魔这个东西,你可以把它类比成执念,存在的时间越长,影响就越大。” “她这还是第一次发现心魔,并没有深陷其中,想要将人唤回还是挺简单的。” 沈定海越听越急,“既然简单,还请你赶快帮忙。” 吴盼男见状也收起逗弄沈定海、看乐子的心态,她淡淡道:“在这件事上我可帮不到你。” “只能是我说……你按照我说的话去做。” 沈定海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需要我动手?” “可我什么也不会啊!” 吴盼男闻言却是肯定地点了点头,“这件事非得你来干才行。” ------------ 第76章 有第二种方法? 沈定海听了吴盼男的话,惊讶得合不拢嘴,“我真想不通有什么事是只有我才能干的?” “你作为一个鬼,肯定比我厉害多了吧!” 吴盼男闻言差点没忍住翻白眼,“就是因为我是鬼,这件事我才做不了。” “你要是想救你堂姑,乖乖听我的话就是,别那么多问题,废话说再多也没法让你堂姑恢复正常。” 沈定海悻悻地摸了摸鼻子,“你有读心术,完全不怕我骗你,我可没有……万一你骗我怎么办……” 他嘟囔的声音极小,但还是被吴盼男听得一清二楚。 她冷笑一声,“知道就好,既然明白自己处在弱势,那就麻烦更有自知之明一些。” “现在这情况就算我真的骗你,你也拿我没办法。” 内心的担忧被对方直接说出来,沈定海只能自己安慰自己。 他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你说吧,我会乖乖按照你说的做。” 吴盼男冷哼一声,“这还差不多。” “想让一个初次被心魔所惑的人醒过来,其实非常简单,即便是刚入门的术士都能做到。” 她说着环顾车厢,“可惜现在这情况,只是说是她命不好。” “除了我这个略懂皮毛的鬼,就只剩下你们这群什么都不懂的普通人。” 沈定海心里一沉,是术士才能做到的事,那他…… “别摆出一副忧心忡忡的死人脸,我看着就不爽。”吴盼男嫌弃道,“我都说了你能解决。” “只能说是因果奇妙,原本她这一劫是解不了的,但……”她的目光凝在沈定海的脖颈间。 “她不是送给你们一人一个玉佩么,这东西原是她用来保护你们的。” 沈老爷子搀着沈老夫人缓缓开口,“不是一人一个,我和老婆子就没有。” 吴盼男一噎,她自然知道这回事,但依着她对冉冉的了解,冉冉没给沈国栋玉佩,想来是给了更贵重的东西,只是她不知道。 现在这人还贪上了。 虽然附身在沈明珠身体里十几年,但吴盼男从未将沈家人当做家人对待。 他们于她而言,不过是稍微熟悉些的陌生人。 毕竟她只是一直躲在身体里,冷眼旁观,她对沈家人的观感,更像闲来无事看两眼电视剧里在演些什么。 沈家人就是“生活”这档电视剧的演员。 吴盼男此时看沈国栋才怪完冉冉没多久,却好像还对冉冉没给他玉佩颇有微词,心里一时看不起。 这一点实在是她错怪了沈国栋。 沈国栋作为玄学废柴,独自下山谋生,立势要创出一番天地,他也确实做到了。 可以说在经商方面,他几乎做到了普通人的极致。 但在发家创业这么多年的时间里,他也染上生平最严重的一个癖好——爱财如命。 冉冉给沈定海他们的玉佩,就算没有避邪祟、保平安的功能,他也馋啊! 那玉的成色多好啊!不说价值连城,至少也是市面上千金难买到的好东西,他要是有一个,拿去在他那些喜欢收藏玉石珍玩的朋友面前转一圈…… 保管能把他们馋死! 可要说沈国栋非常想要这玉佩呢,倒也没到那种程度,至少不足以让他拉下老脸找沈定海他们讨要。 只是好东西大家都有,一人一个,他却没有,多少有点得不到的羡慕,仅此而已,完全没有怪罪冉冉的意思。 吴盼男冷着脸从沈老爷子身上收回视线,弄得沈老爷子一大把年纪还怪不好意思的。 毕竟在此之前,他可从来没被自家女儿用这种眼神看过。 即使他知道那身体里面现在鄙视他的,不是他女儿,他也觉得非常尴尬。 吴盼男转眸看向沈定海,“总之,这东西现在却成为了你帮她的关键。” “因为据她所说,这玉佩里面蕴含着她自己的力量,也就是玄门术法的力量。” “现在这里半个术士也没有,所以勉强可以将这玉佩视为一个不能使用法术的术士。” 沈定海恍然大悟,“也就是说,其实不是我帮助堂姑,而是堂姑自己帮自己!” “因为发挥主要作用的是玉佩!” 吴盼男冷淡道:“可以这样说吧。” 沈定海像发现新大陆一般,“真有意思!那有没有可能堂姑在送给我们玉佩之前就已经算到了现在发生的事!” “玄门这么神奇,感觉什么都能做到,堂姑送玉佩未雨绸缪、一箭双雕也是可能的吧!” 吴盼男懒得理会沈定海的兴奋,“这话你得自己去问她,我又不是她肚子里的蛔虫,哪能知道她送之前在想什么。” 沈定海根本不需要吴盼男的认同,他已经认定了这件事,心里头对冉冉的崇拜更加澎湃起来,犹如滔滔江水绵延不绝。 吴盼男默默翻了个白眼,“之前说了,玉佩只能视作一个不会自己使用术法的术士。” “所以需要你来催动玉佩里的力量,成功之后,你一刻不停地叫她,就大功告成了。” 沈定海听完整个过程,心里的疑虑全数打消。 吴盼男应该不可能是骗他,就算真是骗、他真按照她的说法做了,也不会对冉冉堂姑产生什么危害。 毕竟玉佩里就是堂姑自己的力量,可以说和堂姑“同宗同源”。 最坏的结果也就是无事发生。 沈定海心里大安,吴盼男继续道:“当然,你要是不会催动玉佩,这条路就堵死了。” 沈定海甚至来不及细想每次小玉发挥作用是主动还是被动,就下意识开口。 “这条路堵死?听你的意思还有别的方法?” 吴盼男沉默一瞬,没有否认,“有,但我是绝对不会答应你的。” “就算这小孩永生永世困在心魔里,我也不会答应。” 这话听得沈定海蹊跷起来,“你不答应?所以这第二条路是需要你出手?” 他脸色一变气愤道:“好啊你,我都答应跟你交易了,甚至不惜违法犯罪!你能帮上我的忙却不出手!” “你做鬼也太没诚意了!” “不是我主动猜主动问,你只怕都不会告诉我还有第二种办法!” 吴盼男面对指责,眉毛都没抬一下,她脸上的神情与其说是不屑,倒不如说是无语。 她冷冷道:“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沈定海闻言眉毛飞得老高,“你什么意思你!” 吴盼男冷淡道:“不是我故意不帮你,而是这第二种方法不是我出手能解决的。” 在沈定海迷惑的目光里,她淡淡道。 “得我出马挨打才行。” ------------ 第77章 被封印的原因? “出马挨打才行?”沈定海皱紧眉头,“什么意思?” 吴盼男冷漠道:“你怎么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明白,简直不敢相信你跟这小娃娃有亲属关系。” 她冷淡的面容上流露出些许嫌弃,“同一个家族出来的,差别怎么这么大啊?” 沈定海被这话噎得无话可说,只能摆出一副虚心受教的样子。 吴盼男见状,这才冷冷道:“这是玄学很基本的理论啊,我一个鬼都知道!” 沈定海咬咬牙,正所谓是可忍孰不可忍,“你是鬼懂这些很正常好不好!” “我只是一个普通人啊!就算和冉冉堂姑同出一脉,也不耽误我什么都不懂啊!” “那么多白手起家的富豪,耽误他们的后代是啥也不会的纨绔子弟吗?血脉这种东西又不是什么天赋继承!” 吴盼男缓缓翻出个白眼,“行了,知道你是废物你自豪好吧!” 沈定海眼瞳一缩,像被“废物”这两个字刺了一下,但先前还情绪激动的他现在只是舔了舔嘴唇。 整个人就像只漏气的皮球,一点一点慢慢缩了起来。 他的声音低不可闻,“咱们还是说正事吧。” 吴盼男不知是不在意,还是根本没注意到沈定海的情绪,她开始神气十足地解释。 “你脖子上挂的玉佩在玄门被称作灵宝,这是一个统称,但从严格意义上讲,只有锤炼出灵智的宝物才能称作灵宝。” “现在的玄门子弟只是延续这个称呼而已,因为据我所知,玄门在过去遥远的时代是非常昌盛繁荣的。” “那时候专修锻造宝物的术士所打造出来的宝物皆有灵智。” “而现在玄门式微,锻造技术和能力也一落千丈,因此被打造出来的这些宝物都只是没有智慧的工具。” “仅仅是能够发挥一些功效而已,根本不足以被称为拥有灵智的灵宝。” 吴盼男说着有些感慨,“曾经随处可见的灵宝,现在变成了万中无一的稀罕东西。” “它们中的大多数都随着玄门的逐渐凋落一起消失了,果然这世上的一切都逃不过时间的侵蚀。” 沈定海被她的情绪感染,情不自禁地跟着点点头。 吴盼男转眸看向冉冉,“不过现在的灵宝就算再怎么比不过从前的,基本功能还在。” “因此要催动它们的力量,原理不便,存在两种方法。” 吴盼男伸手指向沈定海,“一种就是我之前跟你说的,你是这玉佩现在的主人,你来催动。” “这第二种,就是灵宝的被动功能。” 她扯扯嘴角,“灵宝灵宝,并不只是指灵智一说,也存在灵性的意思。” “灵性意味着这些宝贝会在遇到阴邪之物时自动发挥作用。” 听到这沈定海恍然大悟,他瞬间就想起在沈家初见冉冉时,小玉帮他抵御小鬼近身而碎裂的事情。 那时候他甚至不相信冉冉堂姑的来历,更别说有主观催动玉佩力量的意识了! 这就是小玉的被动功能! 再联系上吴盼男说的“需要她出马挨打”……所以她的意思就是她主动现身“勾引”玉佩一下,这样也能催动玉佩的力量! 沈定海张着一张嘴,表情一看就是醒悟了些什么,至此吴盼男脸上那种无语的表情才缓解一些。 沈定海讷讷着:“原来是这样,怪不得你说你绝对不会答应。” “这种方法会让你受到伤害。” 吴盼男冷笑一声,“何止!是会受到很严重的伤害!这件灵宝的攻击我只怕承受两次就要灰飞烟灭!” 沈定海瞪大眼睛,“这么严重?!那这样一比较的话……” “安安比你厉害多了……” 吴盼男很是不满,“你在嘀嘀咕咕什么呢?” 沈定海赶紧摇头,“没什么,总之要感谢你为我解惑,之前是我误会你了,不好意思啊!” 吴盼男别过脸冷哼一声,“我不需要你的愧疚和歉意。” “你要是真想补偿我,在把那个小娃娃叫醒之前,把这玉佩从我身上摘掉。” 沈定海一怔,此时他才反应过来,人身鬼魄的小妹身上也挂着玉佩,这对吴盼男来说得多恐怖啊! 震惊之余,他又很是困惑,“看来你是真害怕这玉佩,当时拿到礼物的时候你怎么不现身拒绝呢?” 吴盼男闻言,再次用那种看白痴的眼神看向沈定海。 “这小娃娃随随便便掏出的礼物都这么厉害,你觉得我敢在她面前现身吗?” 沈定海将整个过程复盘一遍,逻辑似乎清晰许多,“我有点明白了,意思就是你躲在珠珠身体里的时候,玄门手段是发现不了端倪的。” “只有当你主动支配珠珠身体的时候才会被察觉?” 谁料吴盼男摇了摇头,“不完全是这样,境界高的术士一眼就能看出我的存在,就像之前那个秦家的,而你的堂姑小娃娃……” “说来也是奇怪,按照她那么轻易就送出灵宝、以及在沈家的所作所为,她的境界应该相当高才对。” “照理应该一眼就能看出我的存在。” 吴盼男像是无法理解,“可并不是这样的。” “小娃娃完全无法确定我的存在。”她说着,望向沈老夫人,“小娃娃甚至是在她说起过去的事才开始怀疑我的。” “并且直到我现身她才能完全肯定一体双魂的猜想。” “这实在是太奇怪了。” 吴盼男喃喃着:“我感觉她的能力完全匹配不上她的见识,你懂这种感觉吗?” 沈定海憋着笑点点头,“我懂我懂,就跟一个满级大佬穿越进一个菜鸟的身体里一样。” “无可匹敌的专业见识,和攻击技能只有平A打在敌人身上还跟挠痒痒似的,两种矛盾感极强的印象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呈现出一种非常强烈的不适配感。” 吴盼男狠狠地点点头,一副深以为然的模样,此时她的表情方才露出一些孩子的天真。 看见吴盼男附和自己,沈定海差点就要忍不住笑。 原来这个受尽委屈的傲娇鬼也有弄不清楚状况的时候啊! 冉冉堂姑之所以看起来充满矛盾,是因为她的力量被大爷爷大奶奶封印住了。 虽然他也搞不清楚大爷爷大奶奶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总有一天他会弄清楚的!冉冉堂姑身受重伤躺在他怀里的样子还历历在目。 因为力量被封印,冉冉堂姑受了多少罪,他不会当做没事发生。 就算要到那个所谓的山上当面质问大爷爷大奶奶,沈定海也没在怕的! ------------ 第78章 冥想境界,又名迷失境界 沈定海心里思虑的,除了冉冉的封印,还有吴盼男话中提到的秦家。 依照吴盼男的意思,她遇到过秦家人,并且对方一眼就看出了她的存在,由此可见道行不浅。 沈家作为W市的商业大亨,每天求着结交拜访的家族不在少数,其中姓秦的沈定海两个手都数不过来。 所以吴盼男说的秦家,沈定海一时还真对不上号。 令他感觉奇异的是,原来早在冉冉堂姑到来之前,他周围就有玄学相关的因素存在,只是他一直没发现而已。 但关于这件事的疑虑可以往后放一放,现在还是解决冉冉堂姑的事要紧。 沈定海没忘记吴盼男的话,他直接伸手扯下她戴着的玉佩,只见对方立刻松了口气。 “好,是个痛快人,那我也不墨迹了。” 沈定海已经弄清楚唤醒冉冉的原理,很快他就在吴盼男的指挥下举着自己的玉佩靠近冉冉。 “小玉啊小玉,又到需要你争气的时刻了,能不能救堂姑就看你的了!” 说完他狠狠亲了玉佩一口。 吴盼男看着忍不住嫌弃地皱起眉头,“这灵宝没有灵智还好,万一有只怕得被你恶心死!” 玉佩:……终于来了一个懂我的家人…… 沈定海喜滋滋道:“你根本都不懂我跟小玉之间过命的交情,我们之间的关系可比你想得亲密。” 他说这话时眼睛亮晶晶的,像只疯狂摇尾巴的小狗。 吴盼男丝毫不顾忌形象地翻了个白眼,“行了!现在闭上眼睛,试着用你的意念催动玉佩。” 沈定海一噎,乖乖照做,其实他越紧张的时候话越多,但最近他遇到的紧张状况显然并不允许他多嘴。 他依言闭上双眼,整个世界陷入一片黑暗。 一开始,车飞驰在路上的声音、车身冲破空气的声音、窗外呜呜刮过的风声,甚至是他自己的心跳。 沈定海都听得到。 他纯黑色的世界里嘈杂无比,沈定海觉得吵闹,这个念头出现的瞬间,他的世界渐渐褪去黑色,具象出许多奇妙的景象。 比如奔驰在天地颠倒中的跑车,它在银河上飞驰,大片黄色的沙漠成为头顶的天空; 海上升腾而起的巨大风暴,颜色比黑色的海水还要浓郁,仿佛能吞噬一切。 甚至是一颗巨大的、悬挂在空中的心脏,无数条血管经络向上延伸,随着心脏的抽动将洁白的云朵也染成鲜红色。 沈定海被这些景象震慑,全然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所做何事。 直到一个冷冷的声音传来,像一块硬硬的石头,径直投向他脑海里,顷刻间打碎了承载着那些幻想的巨大玻璃。 “果然没有主动催发过玉佩的力量。” 沈定海迷迷糊糊地想着,好像是吴盼男的声音,下一秒他又开始怀疑自己,他认识叫吴盼男的人吗? 记忆中的一切都好似被水雾侵袭的画布,沈定海越想擦拭干净努力看清,越会将过往发生的一切弄得一团糟。 渐渐地,像是过去一个世纪,又像只过了一个短暂的停顿,他几乎连自己是谁都要忘记。 那个冷冷的声音再次传来。 “沈定海!你的脑子太乱了!放空!” 这话让沈定海纯黑的世界下起瓢泼大雨,每一滴雨水都是冰冷的。 他淋上便止不住地打寒战,很冷,但也令他清醒许多。 “别忘了你要干什么!摒弃杂念!” 沈定海迟钝地想着:说话的人是吴盼男,印象中这是她第一次叫他的名字,他来到这里是为了救冉冉堂姑。 怎么救? 一瞬间,一块巨大的玉佩出现在沈定海眼前,比之前那颗硕大的心脏还要大上许多。 沈定海毫不怀疑,它要是出现在真实世界里,直接就可以成为一座玉山。 “别露出一副痴呆样流口水了!你不是富二代吗?怎么会馋钱馋成这样?!还玉山?别白日做梦了!” 吴盼男看到沈定海的奇怪模样立刻发动读心术,没想到他的心理活动会是这样。 沈老爷子闻言轻咳一声,这种癖好大概率是遗传吧。 子肖父,如此而已。 沈定海听到吴盼男的怒吼,心知他又生了杂念,不自觉惊出一身冷汗。 明明他全心全意想的都是怎么救冉冉堂姑,怎么一个不小心就想偏了。 随着他这个念头冒出,纯黑的世界开始摇晃起来。 吴盼男早在沈定海握住玉佩、一脸痴迷的时候就变了脸色。 该说沈定海实在是太纯粹、太专注了么……她怎么也没想到,一次简单的集中注意力而已。 沈定海竟然直接入定了! 入定是俗世流传的说法,用玄门的话来解释,则会说这个人进入了冥想境界。 对在玄门修习的子弟来讲,能轻松进入冥想境界是件非常好的事,那证明他们对他们所修习的道一心一意,心无杂念。 这样修炼起来效率无疑是非常高的。 可沈定海只是一个连玄学门槛都没迈进的普通人,换言之,他连修行人最基本的“无立足境,是方干净”都弄不明白。 这样状态的他进入冥想境界只会被无穷无尽的念头困住。 毕竟在冥想境界,人的任何一个随意念头都会具象化为真实的场景呈现在眼前。 想到风声,会看见微风拂过碧水湖面、会看见颤抖的蒲公英向空中播撒种子、甚至会看见吞天噬地的风暴漩涡。 这一切,都不过是冥想境界的一个念头而已。 因此有许多人、尤其是病痛缠身的可怜人,听说过冥想境界的情况后,会想方设法求别人让他进入冥想境界。 一个由自我想象搭建出来的世界,用随心所欲、为所欲为来形容一点也不为过。 人身处其中,不知不觉就会沉溺在所念即所得的快感中。 用不完的钱、排着队可供挑选的优质对象、只要是想象力能办到的事,冥想境界都可以做到。 都说人是自己想象力的国王,而在冥想境界里,人是造物主般的存在。 越是在现实生活中穷困潦倒、苦难不断的人,越容易迷失在冥想境界里。 对他们来说,现实是残忍的,想象是美好的。 吴盼男到底不是玄门子弟,只是些微懂得一些玄门知识而已,因此她并不知道沈定海作为一个初入冥想境界的普通人,表现得到底有多好。 他甚至没有迷失其中。 ------------ 第79章 令人费解的冉冉 迷失在冥想境界里的人是没办法听到外界的声音的,更准确的说法是,他们选择不听外界的声音。 毕竟比起外界痛苦的现实,冥想境界里的他们无所不能。 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瘦弱小个子可以随心意变成力拔山兮气盖世的霸王。 身处其中,他们可以成为想成为的任何人。 沈定海还能听见吴盼男的声音就足以证明他并未迷失其中,他只是和许多初入冥想境界的人一样。 念头太多太杂。 即便他只是纯粹地思考:他不应该有杂念这件事,关于这件事的念头也会在一瞬间占据满他的世界。 那么如何醒来? 吴盼男不知道,她甚至完全不知道情况的凶险,就和呆在冥想境界里头的沈定海一样,两个愣头青。 但有句话说得好,不知者无畏。 因为吴盼男将沈定海从这凶险境地中救出来的方法也十分淳朴。 淳朴到说给大多数玄门子弟听,他们都不会相信。 即,拼命喊而已。 吴盼男沉着一张脸,极为不耐烦,但嘴里却不停重复着同一句话。 “别想有的没的,你堂姑不是我堂姑,我反正不会出手,你要救就快出来。” “别想些有的没的……” 就是这么朴实无华的方法,还真把沈定海叫醒了,他满头大汗喊道:“我的堂姑我来救!” 吴盼男挑挑眉,深藏功与名,“接下来看你操作了,这次你可别再那么入迷了,催动个玉佩而已,又不是让你修炼什么武功心法。” “还给自己整‘走火入魔’了,真是有意思!” 沈定海根本顾不上吴盼男说的这些风凉话,只是握着玉佩满心虔诚地靠近冉冉。 他缓慢又慎重地将玉佩贴在额心,一双眼睛定定地看着冉冉,“堂姑,你再不醒过来,你侄子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话音落下,碧绿的玉佩散发出莹莹白光,微弱但引人注目。 在略显昏暗的车厢里,一瞬间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沈老爷子和沈老夫人的惊呼尚来不及发出,就被吴盼男一记冷眼给瞪了回去。 对于这些小细节,沈定海丝毫不觉,他只是专注地看着玉佩和玉佩光辉映照下冉冉莹白的脸颊。 沈定海小心地连呼吸都屏住,喉头滑涩间,双唇中发出来的声音又轻又小。 “堂姑。” 一声声呼喊简直温柔到极致。 吴盼男看着只觉得恨铁不成钢,沈定海这人的脑袋到底是由什么组成的,她从没听说过将别人从心魔中唤醒是用这种轻柔的方式。 这到底是在喊醒还是在哄睡啊! 她有心提醒沈定海把声音放大些,可偏偏玉佩的光芒时明时暗,微弱的好像有半点动响就要把它惊灭一般。 吴盼男只觉得完了,这事办不成。 就在她心灰意冷之际,便见那玉佩上微弱的白光幽幽飘起,变成数道浮动的莹白游丝。 吴盼男的心一瞬间提到嗓子眼。 这是分明要成功的征兆啊! 她情不自禁也屏住呼吸,眼巴巴地看着那几道游丝在沈定海头顶晃呀晃,像是把她的心也提溜了起来。 终于!又在沈定海虔诚地呼喊过冉冉几声过后,那几道游丝逐渐聚成一束,缓慢而蜿蜒地朝着冉冉移动而去。 像一道细小的银河在空气中流淌前行。 它的速度并不快,甚至每次只会随着沈定海呼喊的频率,稍稍向前移动一点。 所幸沈定海和冉冉之间距离极近,没一会儿,这束莹白色的光芒就贴近了冉冉。 沈定海也是这时候才看见,他的前上方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了一道光束。 他一惊,下意识后退,嘴里的惊呼虽然被成功憋住,但呼唤的仪式仍旧被完全打断。 吴盼男被吊起来的情绪顿时如开闸泄洪般倾泻而出。 “你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她话音未落,却见那道小小的莹白光束并未随着沈定海的后退而后退,而是被一股莫名的吸力吸向冉冉。 没有任何声音,沈定海盯着眼前的画面,却觉得他脑海中响起了轰然巨声。 莹白光束就在撞上冉冉眉心的那一刻,冉冉周身忽然漾开一阵无形的波纹,稳稳接住了光束。 光束只能顺势而为,沿着波纹屏障的表面逸散开去,直到暗淡不见。 下一秒,冉冉睁开了眼。 黑白分明的眼眸中一派清明。 吴盼男终于忍不住怪叫一声,“怎么这还能成功?!刚刚沈定海都退了,这仪式该失败才对!” 沈定海不满道:“怎么说话的,成功了还不好吗?你还希望我和堂姑失败不成。” 吴盼男几乎濒临崩溃,“重点不是这个啊!而是这……” “这根本没有道理的!” 她一边说一边往后退,嘴里神神叨叨念叨着,“明明就该失败才是……怎么能成功呢?” “而且东西都没飞进小娃娃灵台,还出现了一道看不见的屏障,这都是什么啊?!” 沈定海不动声色后退一步,方才细细端详起吴盼男来。 此时冉冉已经清醒,他心下大安,一时觉得什么困难都不是困难了,甚至还有心情跟冉冉调侃。 “堂姑你有没有觉得她现在这模样看起里很眼熟?” 冉冉眨眨眼,歪了歪小脑袋,“眼熟?难道我们之前还在哪里见过吴姐姐吗?” 沈定海被吴姐姐这个称呼激起一身鸡皮疙瘩,下一瞬他猛一拍脑袋激动道:“我想起来了!” “不是之前见过,只是神态眼熟!” “冉冉堂姑你看她现在这个快崩溃的样子,是不是跟之前被你吓走的老东西一模一样!” “这么一说,确实……”冉冉沉思起来,虽然她并不想把吴姐姐和江阿姨的坏靠山联系在一起。 但沈定海说得完全没错,他们的神态几乎是复刻出来的。 都是那种见到无法接受且无法理解的事物后,才会出现的神态。 冉冉伸手小手挠挠脑袋,她有这么令人费解么? ------------ 第80章 那么浓的鱼腥味! 吴盼男读出冉冉心里所想,原本崩溃的表情变得更加崩溃了。 “令人费解的当然是你!”她大声道,还不忘伸手又指向沈定海,“还有他!” “就算我知道的玄门知识不多,也可以确定!冥想境界没那么好进!把人从心魔中成功唤醒更不该是刚刚那样的景象!” 冉冉睁着一双大眼睛平静道:“吴姐姐你不要激动,这个世界上存在例外的事很正常。” “二侄子有句话说的好——‘就连RMB都不是人人喜欢的,有人会嫌它太脏太臭了’” 沈定海站在两人中间,一边是神情癫狂、几乎下一秒就要暴走的吴盼男,一边是一脸平静、一口一个甜甜的“吴姐姐”的冉冉。 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又来了! 沈定海左看一眼,右看一眼,最终他看向吴盼男,轻咳一声,“对于这种场面我已经有经验了。” “吴小姐,我劝你不要做些无谓的举动。” “上一个试图在这种情况下跟我堂姑讲道理的人,已经身受重伤。” 沈定海皱着一张脸,“而且不只是身体上的伤害哦,心理上遭受的打击更加严重。” “看在你坏得没有那么离谱、而且还帮过我和堂姑的份上,好心劝你一句。” “不要用寻常的眼光来看待我堂姑!”说完他有些嘚瑟地又补了句。 “还有我嘿嘿~” 吴盼男和之前的神秘男人不同,她和冉冉,以及沈家所有人,终究不是完全敌对的关系。 因而面对沈定海的话,她还稍稍存了些理智。 头一扭,一个愤怒的转身,她直接走向身后的座椅,怒气冲冲地坐了下去。 没办法,经过这件事后,吴盼男更加觉得冉冉不是好惹的。 开什么玩笑!超出认知范围的存在,怎么可能好惹! 吴盼男坐着是在努力平复情绪,作为一个鬼,控制情绪比人还要难上无数倍! 毕竟鬼的存在,本身就可以说是由说不清的欲望和情绪构成的。 可沈定海没看出来,他还误以为这一人一鬼是僵持住了,当下尴尬地挠了挠头。 “所以现在该怎么办?” 冉冉闻言,没直接开口回答,而是朝沈定海竖起大拇指。 “二侄子刚刚做得很好哦,多亏了二侄子冉冉才能得救!” 沈定海这人其实非常爱听夸奖,可他这人一点都不禁夸,一被夸他平时那一肚子的漂亮话就一句也说不出来了。 “没有……马马虎虎吧。” 下一秒他突然反应过来,“等会儿,堂姑你在心魔里头还能知道外面发生了啥?” 冉冉摇摇头,“当然不知道,但这很好猜啦,刚刚冉冉醒过来的时候,二侄子你离我最近嘛。” “而且我看见你手里拿着小玉呢。” 冉冉说着目光移向吴盼男,“感谢完二侄子,下一个就得谢谢吴姐姐。” “要是没有你指导二侄子,冉冉也没法这么快从心魔里走出来。” 被小萝卜头这么真心实意地一谢,吴盼男堵在心头的那一口气更加不上不下。 沈定海稀奇道:“这也是堂姑你猜出来的?” 冉冉摊摊手,“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么,要是没有吴姐姐指点,难不成二侄子你还能突然领悟玄门知识不成?” 沈定海闻言赶紧偷瞅了一眼吴盼男的表情,果然变得更加舒展了。 也是,一个嘴甜的小奶团子谁不喜欢呢! 很好很好,就该这样和睦一点才对,毕竟人家才帮过他呢。 沈定海凑到冉冉耳边低声道:“堂姑,为了叫醒你,我还答应了她一个要求。” “我们要替她报仇的。” 冉冉闻言,黑葡萄似的眼珠子转了一圈,而后她笑盈盈道:“没事,这个不难。” 冉冉用正常声音回答,把刻意压低声音的沈定海吓了一跳。 “堂姑你怎么不配合我呢,我们这是在说悄悄话呢……” 冉冉“噗嗤”一下笑出声,“二侄子你是不是忘了吴姐姐有读心术了。” “就算你声音压得再低,她也能知道你在说什么。” 沈定海闹了个大乌龙,俊脸通红,“哎呦,能把堂姑你逗笑,也不算亏嘿。” 这下不止冉冉笑了,沈老爷子沈老夫人也一起笑起来。 吴盼男看着沈家人一派其乐融融,眼里闪过嫉恨。 沈家的确是很好的一家人,只可惜不是她的家人。 冉冉余光扫到吴盼男的神情,笑意渐止。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她迈步朝吴盼男走去、认真地看着她,脸上重新挂起微微笑意。 只是那笑容很明显跟之前不同了。 之前冉冉是在对可以信赖的家人露出笑容,而现在只是友善礼貌的微笑。 沈老爷子观察到这一点,眼中流露出赞许,谁说年纪小的人就不省事,冉冉不就非常明白亲疏有别的道理么。 她对于什么样的人,要用什么样的态度去对待,自有一套标准。 冉冉稚嫩的声音响起,“吴姐姐,虽然我们不知道你过世的具体细节,但我们大概已经了解到……” “在你心里,你的家人就是杀人凶手。” 吴盼男闻言冷哼一声,“什么叫在我心里?这就是事实!” “你不要说的好像是我一厢情愿以为一样!” 冉冉被吴盼男冷言相向,神情没有丝毫变化,仍旧是友善地微笑着。 “那吴姐姐你是因为一个人迷失在荒山里,才不幸……” 吴盼男闻言,冰冷的目光瞬间扫射过来,“他们把那么一点年纪的我,一个人丢在荒山里!就不是想让我死嘛!” “我说他们是杀人凶手有什么不对?!我想让他们得到报应又有什么不对?!” 沈定海的目光默默的,他叹息一声,“没什么不对,人之常情。” 吴盼男表现得却像听不见沈定海的宽慰似的,她执拗地盯着冉冉,似乎只想得到她的态度。 冉冉出人意料地沉默着,久久都没有说话。 吴盼男的目光一寸寸凉下去,直至冰冷无比,“你不说话是不认同我的观点咯?” 冉冉仍旧只是用平和的目光看着她,一言未发。 吴盼男的眼神染上怨毒,她猛然伸出头,与冉冉脸贴脸。 呼吸之间,冰冷的鼻息就这样喷洒在冉冉的脸上,只教人觉得走进了太平间。 吴盼男扯开嘴角,阴恻恻道:“你想知道我死的细节?” “你一开始不就闻到过吗?” “那么浓!那么浓的鱼腥味!” ------------ 第81章 她早就不知道怎么逃走了 沈定海大惊失色,“鱼腥味?你……你是被你的家人丢到河里死掉的?!” 吴盼男闻言脸上出现怨毒的笑容,“是啊。” 她肯定完沈定海的惊悚问题后开始自顾自说起来。 “其实一开始他们还没有那么狠心的。” “我作为一个替他们招来男孩的工具没有发挥作用,他们因此讨厌我、不喜欢我,但终究没有到要杀了我的地步。” “对他们来说,我是个惹人烦的累赘,他们只是想摆脱我而已。” “丢掉我,就像丢掉一件不趁手的工具。” “他们把我带去荒山,美其名曰郊游。” 吴盼男大大的眼睛里亮起光,“郊游这种东西我从前只是听说过,是城里的孩子才能拥有的娱乐方式。” “它是多么时髦多么新鲜的东西,我仅仅是听着都觉得开心。” “一家人开开心心地在草地上铺开小毯子野餐!这种场景我只是想象一下就觉得无比幸福!” 沈定海听着眉头紧锁,草地对农村孩子来说是普通不过的景色,吴盼男却这样渴望以草地为背景的野餐…… 其实她渴求的根本不是这样的出游环境和娱乐方式,而是一家人开开心心相处的场景吧…… 沈定海望着吴盼男的眼神变得暗淡起来。 这个世界上有这么多家庭,各式各样,并不是所有家庭都和谐美满,也不是所有的父母都爱自己的孩子。 有可能你以为的家人身体康健、彼此相处和谐,已经是别人一辈子的,可望而不可即。 吴盼男眼中的光芒熄灭,嗓音也陡然变得冷酷起来。 “只可惜所谓野餐都是我自作多情的幻想,他们只是以这个为理由将我哄骗过去。” “一到荒山,他们甚至连一点点拙劣的戏码都不愿意继续演,直接用绳子把我绑在树上。” “无论我怎么哭、怎么求,他们都像听不见一样。” “他们无动于衷地站在我面前,冷漠地争论那些话题。” 曾经的绝望像逐渐漫过口鼻的冰水一般,让吴盼男呼吸不能,转眼间她好像又回到了那座灰暗的荒山,那片灰暗的树林。 男人粗粝的声音响起,像播报不详的乌鸦,“俺觉得还是卖给王傻子好,他妈愿意出五斤猪肉。” 吴盼男极力扭动挣扎着,她泪流满面地看着男人。 这个男人是她的父亲。 女人尖细的声音响起,说出的话像毒蛇吐露的红信,“卖给王傻子那也还在我们村,她还是会影响到我乖乖儿子的到来。” “不如丢了干净。” 这个女人是她的母亲。 青年在一旁不耐烦地走来走去,“你们为什么不商量好再来,非要浪费我的时间!我要回家吃饭!” 这个青年是她的哥哥。 女人听了连忙将青年抱进怀里抚摸,“是娘不对,我的儿早上出门没有吃饱吗?” 青年一把推开她骂骂咧咧,“能吃饱才是见鬼了!你们两个都是没用的废物,又穷又蠢,一点钱都赚不到!” 男人沉默地吸了一口烟,再次看向吴盼男的眼神很是冰冷。 “要不是这个赔钱货坏了俺的运势,俺怎么可能到现在还没发财!照俺说直接卖给王傻子家,这样儿子就能吃上猪肉了。” 女人满脸怒容,“明明就是你之前找的那个大师不靠谱!还说什么看胎像绝对是个男娃!” 她快步走到吴盼男身边,狠狠拧了一把,“结果生下来是这么个赔钱货!” “还得是我请的大师靠谱!大师说了,我之后要想怀个能给我们家带来泼天富贵的金疙瘩,就得把她丢远点!” “都到这儿了,怎么还突然反悔呢!你就那么馋那几斤猪肉?!” 男人气弱道:“说的好像你随便就能弄到几斤猪肉一样……而且又不是俺馋,是儿子馋!” 青年一脚把石头踢飞,直中吴盼男腹部,“别吵!我现在就想回家!” “就把她丢在这死了算了,免得又带回去,麻烦死了!” 男人叹息一声,“行吧,听儿子的。”他说完毫无留恋地转身就走,女人更加不会多看吴盼男一眼。 青年临走前还不忘折返,又捡了好几块石头砸在吴盼男身上。 “以前爹娘说要拿你嫁人换钱,不让我动你太过分。” 他咧开嘴角,“今天总算可以发泄一下!” 眼见着吴盼男被他砸得头破血流,他更加兴奋,助跑抬脚就往心窝子上踹。 “哎呀,真舒坦,就你这么个早该死的货,还敢分走我的粮食,不知道我每天都吃不饱吗?!” 直到男人和女人的呼喊声从远处传来,青年才不情不愿地收手离开。 吴盼男早已经被打得面目全非,但她从来没有放弃过逃脱。 捆住手腕的麻绳被她磨了又磨,借着粗糙且凹凸不平的树皮,她的手腕一片血肉模糊。 可她到底是成功了! 男人女人和青年的磨磨蹭蹭为她争取到不少时间。 她像一只逃脱笼子的飞鸟,在青年惊异的目光中,跌跌撞撞奔向男人和女人。 她一把扯掉嘴里的抹布,凄厉的喊声震彻山林。 “爹娘别不要我!别丢下我!我求求你们!” 同样陷入震惊的,还有听到吴盼男经历的沈家众人,沈定海眉头紧锁,神情上只写着三个大字: 为什么??? 废了这么大代价才挣脱绳子,难道不应该跑得离这狠毒无情的一家人越远越好么?! 怎么还会…… 吴盼男即使没有读心术,也能读懂所有人的表情。 她冷笑一声,“你们觉得我的行为无法理解,对吧?但其实这很正常。” “因为从始至终陷入疯癫的,并不只是我的家人,还有我。” 吴盼男环视众人,脸上神情复杂至极,“你们不能指望一个从小生活在疯子环境里的人,不是个疯子。” “就好比一只一直生活在笼子里的鸟。” “即便你帮它打开笼门,它的第一反应也不会是飞向蓝天。” “因为在它的世界里,它生来就是属于笼子的,笼子才是它的家。” 沈定海被这句话震住,他又一次感觉到他的生活实在是过于幸福,幸福到只是站在这些不幸的人面前都会觉得羞愧。 吴盼男脸上落下两行清泪。 “而飞翔?它早就不知道该怎么飞翔了。” 冉冉看着吴盼男脸上晶莹的泪滴,心知她是在说: 逃走?她早就不知道怎么逃走了。 她已经深陷其中。 ------------ 第82章 来者,秦氏少年郎 沈家众人虽被吴盼男的反应所震撼,但听了这番解释,终究不好再说什么。 一时,车内只余下沉重的叹息。 还是冉冉打破僵局,“你挣开束缚后又跑向他们,后面才会有他们把你丢进水里的事?” 吴盼男干涩地扯了扯嘴角,“对。” “我哀求他们不要丢下我,他们却只当我是个甩不开的狗皮膏药。” “他们被我缠烦了,便合力抬起我,将我从山上扔了下去,那底下便是一个大湖。” 吴盼男冷静道:“他们的想法大概就是,摔不死我,也能淹死我。” 这话听得沈定海心头直突突。 实在是太绝望了。 他仅仅是作为一个聆听者,就能感受到这种窒息般的绝望,吴盼男可是身处其中啊。 “如他们所料,我溺死在湖里,灵魂从残破的身体里幽幽飘出,看着数不清的鱼日复一日啃食我的尸体。” 吴盼男偏头,对着沈定海露出一抹惨笑,“你之前不是还在心里好奇过我的读心术是怎么来的么?” “明明我的力量这么低微,远远比不过你们认识的那位安安小朋友。” 沈定海心头一惊,暗道读心术还真是防不胜防,这都是他多早以前的心理活动了,吴盼男竟然还注意到了,并且记着! 吴盼男的声音听起来像一缕缥缈的烟。 “因为我唯一的执念,就是想问一问他们为什么。” “我没有见过正常的父母对待自己的女儿是什么样子,我只是困惑为什么我和哥哥同样都是他们的孩子,得到的待遇却这么不一样。” “作为幽魂的我在山林飘呀飘,渐渐的,我发现自己好像拥有了读懂生灵想法的能力。” “看见两头鹿犄角相触靠在湖边,我会知道它们是在讨论湖水的甘甜。” “看见小鸟从林间穿过,我会知道它在为了忙着筑巢而焦急。” 沈定海没见过世面地瞪大了双眼,“合着这读心术还不是只对人管用?!这也太牛了!” 吴盼男颇为不耐道:“那荒山一年到头来不了一个人,要是对动物没用,我都找不到参照物验证。” 沈定海竖起大拇指,“我这是夸你呢,挺好的,为你高兴。” “拥有特殊技能总是一件令人开心的事。” 吴盼男扯扯嘴角,“我跟你们说这番话的原因是想强调,等你们帮我报复那些人的时候。” “我必须得在场。” “我要把他们心声的每一个字都听得清清楚楚!” 灰败的瞳仁映着微光,显示出冰冷的恨意,沈定海被吴盼男眼中的情绪震慑,他忍不住偷偷凑近冉冉小声道。 “那……那我们现在就要帮她吗?可我们现在自己都焦头烂额了!” 冉冉安抚性地拍了拍沈定海的大手,对着吴盼男冷静道:“我们可以满足你这个要求,但不是现在。” “即便你只是躲在珠珠侄女身体里,也应当知道发生了什么。” “我们现在要去救一位老先生的命,这其中的轻重缓急,吴姐姐你应该知道。” 吴盼男冷哼一声,她当然恨不得现在就目睹伤害她的那些人得到报应。 对她而言,天大地大都没有她的复仇来的大。 但现实情况容不得她这样做,别看小娃娃现在一口一个“吴姐姐”叫得甜,等翻起脸来,指不定怎么对付她! “随便你们去救多少老头子的命,但记住,答应我的事就要做到,要不我永远都会附在这具身体上缠着你们!” 冉冉和沈定海两位“纯白派”的代表完全没有其他想法,只觉得答应了的事就要做到。 等她们忙完手头上的事,一定立刻动身去帮吴盼男。 而“深沉派”的代表沈老爷子则目光沉沉,他倒是觉得没必要这么顺着这个躲在他女儿身体里的阴暗幽灵。 之前他听吴盼男话中提到了秦家,说秦家也有人能看出她的存在。 沈老爷子细细思索起来,他印象中好像确实存在这么个搞风水玄学的秦家,W市上层圈子还有些关于秦家的传闻。 只是那时的他都不以为意。 因为根据他还残存的关于山上的那些记忆,正统的玄门子弟分明轻易不可入俗世。 越是知天命,越是要顺天而行,绝不可任性卖弄自身能力,做出些逆天命、反造化之事。 也因此,那些打着玄门旗号游走在世间的人,要么是只懂些皮毛、招摇撞骗的骗子,要么是非正统的玄门。 沈老爷子只以为秦家也无外乎是两者之一,可如今看来,却好像是有大能力的。 吴盼男尚且畏惧看不出她存在的冉冉,想必对于秦家人的惧怕只增无减,这次去医院看望老宋,不如想办法将秦家的人也叫来…… 沈老爷子谋算着,却不知他的心思已被吴盼男用读心术读了个一清二楚。 “一个黑心眼子,倒是有两个小白兔一样的血脉亲缘。”吴盼男颇为不屑地看了眼沈老爷子。 秦家,她却是不像他想的那般惧怕。 其中的原因倒不是跟实力挂钩,只是她曾见过的那个秦家人分明是个不爱管闲事、甚至怕事的。 掺和到那位宋老爷子的性命大事、乃至沈家家事中,想来他一定不会愿意的。 只是令吴盼男没想到的是,到医院之后的情景完全出乎她的预料。 车子尚未停好,沈家众人便急匆匆下了车,沈老爷子更是第一时间就离开了她的视线,想来是去打电话联系秦家。 而没过多久秦家也确实派人来了。 只是来的不是吴盼男上次见的穷酸帅大叔,而是一位长身玉立的少年。 少年生得唇红齿白,眉目俊秀,眉眼含笑间自带一股风流肆意,看见他的模样,便是身处冷冽冬日,也会觉得暖意融融。 俊秀少年朝着沈老爷子行了一礼,“在下姓秦名衍,字奉直,见过沈先生,今日冒昧前来,代我父亲问您安好。” 众人听得眉头一跳,此刻围聚在医院里的,不只是沈家众人,还有一众关心宋老爷子病情的各界人士。 只是这关心中有多少是出于好意,就未可知了。 总之众人齐聚在这里,见到这忽然冒出的少年,不止举止古怪,穿着打扮也甚至古怪,简直像从古代穿越回来的人。 若说在场哪个人跟他站在一起会没那么突兀,那也只有小道童打扮的冉冉了。 吴盼男本来还不相信沈老爷子真把秦家人请来了,如今一看来人说话做事的调调,立刻确信无疑。 就是秦家人没错了! 之前她见过的那个邋遢帅大叔也是这么说话的!像个古代人。 更重要的是!这个少年长得就是帅大叔的俊秀年轻版啊! ------------ 第83章 神秘的里间 来看望宋老爷子的人极多,偌大的高等病房外间几乎站得满满当当,里间的门口则站着好几名身材魁梧的守卫,只有得到允许才能进去。 突然拜访的白衣少年虽然举止与打扮都很奇特,但众人只是瞧了一眼,便懒得再分出心思。 今天唯一的重头戏就是宋老爷子,其他人都要往后稍稍。 更何况这少年郎并不是直接和宋老爷子有关系,他问好打招呼的对象是沈老爷子。 虽然W市的上层都知道宋沈两位老爷子是多年的好友,但那又怎样。 朋友这个词在不同的人看来有不同的含义。 有人觉得朋友之间可以以命相托,有的人却可以随时在朋友身后捅刀子。 那关系再好,也不可能好成一个人,宋老爷子总不可能打算在他死后,把名下财产都转移给大半个身体都踏进棺材里的沈老爷子吧。 他们这些为了利益而来的人,沈老爷子尚且不放在眼里,更别提秦衍只是一个被沈老爷子带来的无名小辈。 “不必在意,宋老的遗产,该是我们的,就是我们的。” 秦衍耳朵动了动,清澈的眸光转向说出这些言论的人群方向。 少年眼眸澈亮,毫无威慑力,甚至十分亲和,但就是这样平平淡淡的一眼,却让那些人成功闭上了嘴。 秦衍收回目光,终于,从进来起就一直萦绕在他耳边的议论声消失了。 他这才又含笑看向沈家众人,眸光在扫过冉冉与躲在后面的吴盼男时顿了顿。 沈定海一脸懵地看着这个跟自家老爹打招呼的少年,不解的目光转向沈老爷子。 “老爹,这人你认识?” 沈老爷子捋了捋胡子,爽朗一笑,“之前不认识,现在不就认识了么!秦家真是少年出英才啊!” “来来,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秦老板的独子,叫秦衍。” 沈定海很是无语,老爹上一秒钟还不认识的人,这一秒就要招呼着认识。 而且秦家又是什么来历?印象中老爹也没交代有什么秦家的人需要他特别结识照顾呀…… 可他为什么会觉得秦家听着这么耳熟呢…… 沈老爷子乐呵呵说完,又一一向秦衍介绍了沈家众人,尤其是冉冉,他几乎要穷尽所有美好的词来夸奖。 他声如洪钟,说出来的溢美之词不止沈家人能听到,房间里许多人都能听到。 冉冉都不好意思了,羞得头都抬不起来,眼神无意间扫过秦衍时,却见他听得一脸认真。 这么让人无地自容的夸奖,这位姓秦的哥哥?却能听得这么认真,冉冉顿时觉得她也没必要那么羞涩。 在沈老爷子终于依依不舍地夸奖完冉冉后,秦衍冲着冉冉露出一个笑容,十分有感染力。 让冉冉也忍不住跟着微笑。 才只见了一面,冉冉却觉得秦衍是个十分有意思的人。 再抬眸看他时,冉冉便见他的目光淡了一些,直直地凝在吴盼男身上。 “想必这位就是沈明珠小姐。” 秦衍的声音,像他清澈的眸光一样,纯净无比。 宛若山泉叮咚作响。 吴盼男听见这问候皱起眉头,第一时间看向的,却是沈老爷子。 沈老爷子却看也没看两人间的交流,仿佛刚刚不是他介绍他们认识的一般,只是一个劲地盯着里间大门看。 吴盼男冷笑一声,从沈老爷子身上收回视线。 “秦衍是吧?你怎么不跟别人打招呼,偏偏跟我打招呼?”她说这话时,微微弯起眼眸,配上她精致的面容立刻散发出十足的魅力。 秦衍不为所动,只是冷静道:“自然是因为沈明珠小姐是个特别的人。” “特别到可以完全吸引走我这个术士的视线。” “术士?!”沈定海闻言震惊地看向秦衍,秦家?术士? 一瞬间,他恍然大悟!他就说秦家听起来怎么这么耳熟,原来是听吴盼男提起过。 可这个秦家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而且看样子还跟老爹有关系…… 听着秦衍就差明说她身上有猫腻,吴盼男恨极。 她恨秦衍,更恨沈老爷子。 她愤愤看向沈定海,“你们答应我的话还作不作数?!” 沈定海一脸懵,“什么话?你说答应你报仇?” “不然还能是什么?!”吴盼男满脸怒容,还想再说话,却被秦衍打断了。 “这里是医院,是病人休养生息之地,希望沈明珠小姐能注意言行。” 吴盼男一怔,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他不是老头子请来对付她的?可她那时听到的心声明明就是…… 她又惊又疑,却见秦衍说完这句温和的劝诫后便安静地站在沈老爷子身边,一言不发。 那模样确实没有要对她动手的打算。 难道这个姓秦的……只是老东西请来帮忙看病的??? 吴盼男不动声色地靠近沈定海和冉冉,几乎要贴着她们俩站。 她现在不能轻举妄动,否则惹恼了老东西,这个姓秦的小子很可能立刻对她下手。 真是邪门,吴盼男靠着沈定海,明晃晃地盯着秦衍看。 这当爹的,明明是个不愿意管事的人,怎么生出来的儿子这么好管事! 现如今她只能先看着,以不变应万变。 沈定海莫名其妙地感受着吴盼男越贴越近,心里越来越不得劲儿,他压低声音道。 “不是,你又不是我小妹,贴我这么近是想干吗?这里陌生人多你紧张了?” 吴盼男无语地翻了个白眼,她真是够倒霉的,找了个这么傻的人求助。 但凡聪明点、脑子活络点,应该就能联想到这少年郎很有可能是老头子请来对付她的! 这位大聪明倒好,一点心思都没往那上面想,还好意思问她想干嘛! 她想活命啊! 沈定海见吴盼男不搭理自己,也不生气,只顾着往沈老爷子身边凑,同时还不忘护着冉冉,免得人多,把小家伙误伤了。 “老爹,来的路上不是说救宋叔这事十万火急吗?怎么到这儿看不见病人也看不见医生?” 沈老爷子哈哈一笑,“你小子要学的事情还多着咧!” “照你看,你宋叔这个病人现在在哪儿?” 沈定海毫不犹豫道:“那自然是在里间,那门口站了那么多保镖呢。” 沈老爷子未置可否,而是弯腰望向冉冉,“冉冉觉得呢?” 冉冉摇了摇头,沈老爷子大笑出声,看着沈定海笑得更加开怀了。 “你小子,多跟长辈学学吧!” 沈定海一头雾水,“老爹这意思是我说错了?宋叔不在里间?” 他挠破脑袋也想不出来,“那这‘重兵把守’的,里间总不可能没人吧!” 沈老爷子神秘一笑,“你猜?” ------------ 第84章 厉害的梅大师 沈定海遇见有求知欲望的事时,是个超级急性子。 “老爹你就别卖关子了!直接告诉我得了!” 沈老爷子捋了捋胡须,“定海你刚刚有句话说得不对。” 沈定海满脸茫然,“哪句话?” “你说看不见医生。”沈老爷子摇摇头,“非也非也。” 沈定海一脸懵,他努力伸长了脖子在这片大空间里寻找身穿白大褂的人,但看了许久也没看到。 “老爹你不能耍我玩啊,这哪儿来的医生,连个穿白衣服的都找不到,更别说白大褂。” 沈老爷子笑眯眯道:“那是你眼盲心瞎,照我看……” “这一屋子的人,明明都是医生。” “哈?”沈定海刚准备出言反驳,下一瞬却渐渐反应过来。 老爹说的对啊,并不只有穿白大褂的才是医生,就像冉冉堂姑,不也是被他们请来救宋叔叔的么。 照老爹这个意思,这屋子里有很多跟冉冉堂姑一样的人?! 术士,就像这个姓秦的少年一样! “那这不是整得跟电视剧里演的一样,权贵生病,发布悬赏,召集天下能人异士。” 沈老爷子听见这幼稚的话,没忍住用拐杖敲了沈定海一下,“尽说些没用的!” “天天就知道电视剧电视剧,你宋叔又不是今天才这么干,之前不就满世界找医生么。” 沈定海不满道:“那找医生是找医生,关键宋叔现在找的是术士啊!” “就您和宋叔这么多年的交情,您什么时候见他老迷信过神鬼之事?” “今天怎么突然信起术士了?您就不觉得奇怪?” 沈老爷子转念一想,的确是这么个理,还不待开口便被旁边一个神情不善的人瞪了一眼。 “这位小兄弟还是注意点说话,什么叫迷信,你懂什么是术士吗?” 沈定海一脸稀奇,“要注意说话的人是你吧!术士我很可能比你懂得多!” 他冉冉堂姑就是术士,他不仅见过鬼,还见过术士打架呢!这人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真是搞笑。 那人面色越发不好,“愚昧的门外汉,你之所以还能口出狂言,是因为你没见过梅大师的本事!” “等你见到梅大师的神通,你就不敢这么轻飘飘地说话了!” “什么什么?梅大师?”沈定海迅速和冉冉交换了一个眼神。 冉冉懵懂地摇头,“梅大师这个称号,冉冉在山上没听过。” 沈定海心下稍安,他还真怕这个梅大师也是跟冉冉一样,被玄门派下来游走世间的,他言辞冒犯到自己人就不好了。 那人听完冉冉的话,立刻大笑起来,言语间甚是嘲讽。 “哈哈哈哈山上,原来是山沟沟里出来的穷娃娃,怪不得没见识。” “你这样的,没听过梅大师的名头也可以理解了。” 沈定海怒火中烧,说他可以,说冉冉堂姑绝对不行! 他冷哼一声,“你一口一个梅大师,那你口中的梅大师,到底有什么能耐啊?” 那人一直目中无人、表现得甚是嚣张,听到沈定海这个问题,却支支吾吾起来。 沈定海嗤笑一声,而后怪声怪调道:“哎呀,你不会不知道吧~” 那人涨红了脸,“梅大师的能耐根本都不需要我说,你看见之后自会知道!” 沈定海颇为无语,“你就是不知道在我们面前装呢。这个梅大师是给你下蛊了吗?你都不知道她有什么能耐就在这为她摇旗呐喊的?” 那人恼羞成怒,鼓着一双眼睛瞪沈定海,“梅大师就是有本事,宋先生的态度就表明一切了!” “要是梅大师没本事,宋先生怎么会因为梅大师一句话,就请来这么多厉害的术士!” 沈定海讶然,“原来她就是宋叔改变的契机,老爹你之前听宋叔说过这个梅大师吗?” 沈老爷子缓缓摇头,“要是早知道这个大师,我只怕早就想到老宋的病可能不是寻常的病了。” “他从没跟我提过。” “既不是宋叔的故交……”沈定海思忖着,看向面前怒气冲冲的人,姑且称他为梅迷弟。 “你的梅大师是什么时候来的?你这么崇拜她,总不可能连这点事都不知道吧!” 梅迷弟的脸皮又是通红一片,“你这小年轻真是不会说话!什么叫我的梅大师!” “梅大师这么厉害,当然是大家的梅大师!” “大师是昨天才来,几句话的功夫就令宋先生叹为观止,并充分信任。” 这样说的确实有几分本事,否则也糊弄不了宋叔,沈定海暗暗想着。 他假模假样地在人群地望了几眼,“那现场哪一位高人是梅大师呀?” 梅迷弟不屑道:“大师是什么人物,她是宋先生的座上宾!怎么可能跟你们这样的人共处一室!” 他朝里间的方向拱了拱手,“梅大师自然是和宋先生一起,在内室。” 沈定海冲着沈老爷子挑了挑眉,“老爹听见了吗,我们跟梅大师比起来都成外人了。” 沈老爷子没工夫理会沈定海耍嘴皮子,他颇为担忧地看向冉冉。 “冉冉,听这人说了这么多,这个梅大师……不会是来害老宋的吧?” 冉冉努力踮脚,试图往里间的方向看,无奈她个头太小,站在一众大人间,像误入巨人国的小朋友似的。 还没等她向沈定海求助,一只修长的手掌摊在她面前,如玉的骨节像温润玉石做成的竹子,白皙细腻。 让人看上去就觉得触手生温。 是秦衍,他弯起眸子温柔地看着冉冉,清透的嗓音像清冽的山泉水。 “需要帮助吗?” 冉冉伸向沈定海的手不知为何收了回来,藏在身后,藏得死死的。 好喜欢笑的一个人。 冉冉顿顿地想着,明明冉冉也很喜欢笑,怎么看见他笑,不会跟着笑,只会觉得不好意思呢。 而且这种不好意思的感觉…竟然会让她觉得有些熟悉…… 将眼神依依不舍从里间收回来的沈定海,无意间看见这一幕,顿时像失去崽子的老母鸡一样,炸毛了! “干什么这么嬉皮笑脸地看着我堂姑!你这小子,懂不懂点尊老爱幼啊!” 秦衍听见这么不礼貌的话,仍旧好脾气地笑着。 “就是出于尊老爱幼的想法,我才想着帮助冉冉姑娘。” 沈定海瞳孔地震,“冉冉…姑娘?!你这是什么鬼称呼?!” “我堂姑的辈分高着呢!我要你尊老爱幼,是让你把堂姑当成长辈来尊重,不是要你一口一个姑娘叫的!” “警告你离我堂姑远点嗷!我堂姑有什么吩咐,自然有我为她冲锋,轮不到你小子!” ------------ 第85章 能人异士的试炼 秦衍听完沈定海的话,礼貌地往后退了一步,似乎是在给他留够充足的空间。 “沈先生请。” 沈定海闻言阴阳怪气地翻了个白眼,还沈先生,他老爹也是沈先生呢! 他本来瞧这小伙子还挺顺眼的,谁知道他竟敢跟冉冉堂姑套近乎,居心不良! 以后他一定要睁大眼睛盯着这小子! 沈定海无论内心什么想法,面上只是乖巧蹲在冉冉面前,“堂姑你趴上来,我背着你看。” 冉冉还未动,沈老爷子不满道:“定海你一个大人,跟着瞎凑什么热闹。” “让他们小孩子多交流交流呗!” “我应该比这小子大不了几岁吧,凭什么他就是小孩,我就不是?!” 沈老爷子无奈道:“你不是成年了么,都二十好几了。” “我年纪是到了,但心还没有长大,所以可以和堂姑玩在一起,而这小子……” “明显就是长得着急了,样子看起来跟我差不多,居然才十几岁。” 沈老爷子看了一眼摇头微笑的秦衍,暗道这少年年纪虽小、心胸却广。 定海要跟人家学着的东西还多着呢。 “别闹,人家一看就是少年,而你是正儿八经的青年,一眼见分晓的事。” “按年龄算,他跟冉冉勉强算是同龄人,我让他跟冉冉多交流有什么不对。” 沈定海在年龄这事上说不过,只能小声吐槽,“老爹你是真没心眼,这小子今天你才第一次见,就敢让他和堂姑多交流。” “你不怕他把堂姑给拐跑了?” 冉冉已从那种奇怪的感觉中缓了过来,当下鼓起包子脸不满道:“二侄子注意言辞。” “冉冉才不是什么傻乎乎的小孩,哪有那么容易被人拐跑!” 沈定海可不敢惹小祖宗生气,当即弯下腰好声好气地哄着。 梅迷弟在沈家人附近又徘徊了许久也不见沈定海再搭理他,脸色越发难看,开始没事找事找存在感。 “不是,我跟你说了这么长时间,你懂梅大师的厉害了么?” “你要是想被引荐,跟我意思意思就行,我可以考虑帮你一把,要不然就算你把这穷娃娃举在脑袋顶上、她脖子抻再长……” “该看不见还是看不见啊。” 梅迷弟嘿嘿一笑,“有时候阻挡你视线的不是墙壁知道不?” 沈定海忙着哄孩子,根本没心情再听他废话,当下冷冷道:“你能不能别说废话了?” “我不乐意听,也不需要你的帮助。” “论起关系,我跟宋叔之间,比你那梅大师不知道亲多少倍,他从小看着我长大的。” 梅迷弟发出一声短促的笑,嘲讽意味十足,“真能扯犊子!” “随便你怎么编,事实就摆在眼前。” “要是你真跟宋先生关系这么亲厚,怎么会连里间的门都进不去呢?” “你说宋先生是你叔叔,所以你来了到现在这么长时间,连你叔叔的面都见不着?” 沈定海被怼得甚是烦躁,可他一时之间真想不出什么话来反驳,“不是老爹,现在到底是什么个情况啊?” “张管家呢?在电话里头跟妈说得十万火急的,到医院就给我们看乌泱泱一片人,他倒是连个影子都看不见。” 梅迷弟听着,忽然“哟呵”一声,“倒是我小瞧了你,居然还知道张管家,消息来路还算可以。” “但仅此而已了,因为说到底你们连张管家的面都见不着。” 梅迷弟把拇指和食指合在一起,比在眼前,“你们不招张管家待见,也说明你们的实力就这么一点点。” 他大笑一声,“温馨提示,现在求我还来得及,我或许可以帮助你们进入里间。” 沈定海无奈地揉了揉额角,“算我求你好吧,你离我的家人远点,别把你的傻气传染给他们。” “而我呢,我也不想跟弱智讲话,所以你闭嘴吧。” 他的语气十分温和,甚至可以说循循善诱,但偏偏是这样,更加刺激到梅迷弟高贵的自尊心。 “真是不识好歹!等会测试开始你们什么本事也拿不出来,有你们哭的时候!” 梅迷弟最后恶狠狠地瞪了沈定海一眼,甩下狠话才离开。 “走着瞧!” 直到梅迷弟走远,沈老爷子才缓缓道:“照现在这情况看,你宋叔的情况多半是好转了。” “要不他也没心情搞这什么能人异士‘试炼’。” 沈定海震惊地睁大眼睛,“不是?还真有试炼啊,我以为那个迷弟是在发神经呢!” 沈老爷子捋捋胡须,“人家确实是傻了点,但不至于说瞎话。” “至于你宋叔为什么突然这么做,想来是跟那位梅大师有关。” 沈定海不满地撇撇嘴,“宋叔这事做得太不地道了,把我们也关在外面,难不成我们想见到他也得过那个什么试炼?” 沈老爷子悠悠叹出一口气,“我现在也不知道老宋是个什么想法,走一步看一步吧。” “反正我们有冉冉,没在怕的。” 吴盼男一直安静呆在后面,听到这话眼神一闪。 老头子这话只提到小娃娃,没提到姓秦的小孩,不恰恰说明,他压根没把秦衍当做帮忙治病的帮手。 所以就是冲着她来的! 沈定海护着冉冉,正等得有些焦躁不安,“老爹,要不我去看看妈检查做得怎么样了?” “老这么干等着也不是个事。” 沈老爷子不满地瞥了他一眼,“你还真是光长身体不长脑子,这么点耐心都没有,永远成不了大事。” “你看人家小秦多沉稳,贵人少言听过没有?” 沈定海脸色一红,“老爹你干嘛老拿我跟这么个小屁孩比,我都多大了!” “哦,现在承认人家是小孩,自己是大人了。” 沈定海永远说不过自家父亲,只能憋屈地闭上嘴。 沈老爷子看了眼躁动的人群,缓缓道:“你哪儿也别去,你妈那么大个人也不用你操心。” “我看试炼就要开始了。” 随着沈老爷子的话音落下,外间的众人像被一股巨大力量分开的水流,神奇地空出一条通道。 所有人像有默契般,自觉站在两侧,而正中间空着的位置,正对里间的大门。 就在沈定海怔愣的时刻,里间的门缓缓打开了。 看清里面的景象后,冉冉的眸子闪了闪,果然和她想的一样。 ------------ 第86章 我和二侄子各论各的? 随着里间的人缓缓走出来,原本护卫在门口的保镖自觉跟在来人身后。 好几名身材魁梧的黑衣保镖跟在身后,即便中间站着个乞丐,也会让人觉得是个有排场的乞丐。 更别说中间站着的,是个纤细的妙龄少女。 在身形高大的保镖衬托下,她像一朵盛开着的娇怯怯的花。 沈定海睁大了眼睛看着走出来的人,不可置信道:“总不会告诉我这个小女孩就是梅大师?” 随着周围人充满讨好意味的一声声呼唤,沈定海心中关于梅大师的幻想彻底破灭。 他的双眼从炯炯有神变得完全失去光泽,“好……好得很。少年强则国强。” 双唇间不断吐出嘟嘟囔囔的话,“但为什么偏偏跳过我这一辈呢?我都还没来得及做出事业就被后浪拍死在沙滩上了啊……” 趴在沈定海背上四处张望的冉冉,闻言轻轻摸了摸他的一头绿毛以示安慰。 “二侄子不要灰心,你现在年纪还小,以后还有大好时光任你作为。” 沈定海凉凉道:“很感谢堂姑你的好心安慰,但堂姑你也是把我拍在沙滩上的后浪之一……” “甚至还是势头最猛的那一朵。” 插科打诨结束,沈定海背着冉冉尽力往前挤,嘴里一刻不停。 “我来看自己叔叔还要费这力气,真是多亏了这小姑娘大师,我倒要看看她等会能说点啥。” 沈定海的碎嘴子不出意料被周围人赏了一手肘,别人对他怒目而视。 “没看见梅大师马上就要发表讲话了吗?能不能安静点,做人有点素质行吗?” 沈定海睁大眼睛,第一反应竟然不是生气,而是震惊。 他对着冉冉小声吐槽道:“我现在严重怀疑这屋子里不是宋叔花钱请来的术师,而是这小女孩请来的托。” “还发表讲话,她以为她是什么重要领导人吗?” “而且一个随随便便动手打人的人,竟然反过头来说我素质不行……我……我真倒霉!” 这一手拐沈定海暂且认了,在背着冉冉的情况下他总不可能真的动手打回去。 而且今时不同往日,他不能再把这当做宋叔的地盘、他可以随意撒野的位置。 这里显然已经变成了梅大师的天下。 她好像给他们每个人都灌了迷魂汤,很可能连宋叔也不例外。 沈定海试图从冉冉那寻找安慰,却见冉冉目不转睛地盯着少女看,一双眼睛亮晶晶的。 沈定海压抑着声音兴奋道:“怎么样堂姑,这大师果然有猫腻吧!” “我们是不是要把这种招摇撞骗的人顺带给收拾了?!” 冉冉仍旧盯着少女,摇了摇头,“冉冉只是觉得这个姐姐很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沈定海面色愁苦,“难不成她还真是个正儿八经的术士?” “只是冉冉的第一感觉,具体的冉冉也没法确定。”冉冉沮丧地伸手摸了摸眉间红痕,她的力量…… 沈定海毫无所觉,“就我这遇见的术师的频率……感觉这段时间遇见的术师比普通人还多啊。” “二侄子要是想确定的话,把秦衍哥哥叫过来看一下吧。”稚嫩的童音听起来脆生生的,却直接让沈定海炸了毛。 “你叫他什么?!秦衍…哥哥?!” 沈定海哭丧着一张脸,“堂姑你不能这样对你侄子我啊!你叫他哥哥,有没有想过我该怎么称呼他?” 冉冉懵懂道:“我和二侄子不能各论各的吗?” 沈定海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能,我们是一家人,一家人怎么能各论各的!” 不得不说,这话让冉冉心里甜滋滋的,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也因为这话消散了许多。 “好吧,冉冉听二侄子的,那就称呼秦衍?” 沈定海嘟嘟囔囔的,“行吧,总比叫哥哥好。” 两人就这样顶着周围人愤怒的目光你一句我一句,尤其是沈定海,完全没在怕的。 所谓是可忍孰不可忍。 这里公共场所,他是来看望他叔的,凭什么要求他闭嘴。 而且凭什么所有人都要屏气凝神等着那个大师开口,他偏不! 更何况,那大师到现在一个字也没憋出来,是她自己磨磨唧唧不说话,可不关他的事。 沈定海小声道:“我看这个所谓大师,就是个花架子,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讲话都要怯场,哪会有什么真本事。” 此言一出,沈定海迅速感觉到少女扫过来的眼神,和她娇嫩柔弱的外表完全不一样。 那是极冷极冷的眼神。 像冰做成的利剑,直接将沈定海穿了个透心凉。 沈定海不由自主打了个寒战,本以为少女会继续对他进行眼神威慑,却不想她的目光一寸一寸往旁边移动,最终定在了沈定海肩膀旁那颗毛茸茸的小脑袋上。 刹那,少女眼中像绽开无数烟火,那是一种终于可以抓到某种事物的眼神。 沈定海没觉得冰冷,可他心里却莫名升起一股更大的恐惧。 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以后事情的发展会完全超出他的掌控,而灾难的一切,都是冲着冉冉去的。 沈定海艰难地喘了一口气,回过神便见冉冉偏着头,眨巴着大眼睛看着他。 而少女早已经收回视线,望向别处,好像刚才的一切,都只是他的一场幻觉。 冉冉伸出软软的小手替沈定海拂去额上的汗,黑白分明的清澈眼眸里都是关切,“二侄子你怎么了?” 沈定海呼出一口气,“没事,人太多,把我挤热了。” 但愿真的是幻觉。 堂姑这么美好的小孩,他希望灾厄永远不要找上她。 少女在周围人的簇拥中缓缓开口,她美丽的双眸已经恢复正常,其中没有绽放的烟火,也没有冷意。 里面的情绪就是无波的古井一样平静。 沈定海莫名觉得她像个已经完成任务的特工,现在所做的一切,只是随便应付应付而已。 这些人的关注和狂热追捧,她根本一点也不关心。 如果少女真像他想的这样,任务已经完成。 那她的任务目标会是什么? 沈定海想到这,不由得将目光投向一无所知的冉冉,发抖的双唇颤了又颤。 “堂姑我问你个问题,你千万别放在心上。” 他是真怕他这一个问题甩出去,冉冉堂姑又陷进心魔里。 冉冉堂姑有多在意她能不能保护他们,他是知道的,可不问,他心里就像埋着一个随时会爆炸的炸弹。 冉冉乖巧地点了点头,“二侄子你问吧,冉冉一定知无不言。” 沈定海讨好地看向冉冉,“就是我想知道,堂姑你和梅大师……” “谁比较厉害呀?” ------------ 第87章 一分钟? 冉冉一怔,白嫩的小脸瞬间低了下去。 她还没来得及失落,沈定海的嘈杂式哄孩子就来了,“堂姑你千万别伤心!我就随口这么一问!” “在我心里肯定是堂姑你最厉害!” 他用了点巧劲,就将背上的人颠了颠,“堂姑你开心点,看你二侄子我都给你当马骑了。” 冉冉被逗得“噗嗤”笑出声,“冉冉才没这么幼稚,二侄子你这点小把戏哄不到我。” “而且冉冉更希望二侄子是小狗哦。” 沈定海:……所以小狗这部分是真的永远过不去了。 两人挤在人群中,氛围其乐融融,像是跟周围的人形成了一道无形的屏障。 这并不仅仅是因为他们两人关系默契且亲密。 在一众挤在前排的狂热崇拜者中,他们也是唯二的清醒者。 梅大师,也就是桑梅,在看到冉冉后,便对这次事件失去了所有兴趣。 她要找的人已经找到了。 如果不是因为宁大人教导她做事要善始善终,她大可以现在就将人掳走,何必管什么后果。 事已至此,就照着原本的流程走下去吧,打发了这帮人,再完成宁大人吩咐的事也不迟。 反正她会一直盯着这位小朋友的,她逃不了。 桑梅自冉冉身上收回视线,缓缓道:“昨天我所说的测试内容就是……” “诊断出,身处里间之人的情况。” 少女微微垂头,和她以往的装扮不同,一头乌黑的秀发被利落地盘起,除了垂在两侧的两缕发丝,白皙柔美的脸庞被完全露出。 像娇嫩的莲花绽开时,最内里的花瓣。 伴随着发丝的微微摆动,少女低眉敛目,露出后颈出雪白细腻的皮肤。 沈定海看着眨巴眨巴眼睛,他好像有点能明白众人这么狂热的原因了。 能力是一方面,颜值也是一方面啊! 就梅大师这个脸放在娱乐圈,不知要受到多少人追捧,而且年纪还这么小,用专业术语来说就是: 花路坦荡,未来可期! 桑梅转身缓缓退至一侧,站立静止,将里间的情况完全暴露在众人面前。 她一静,外间的众人却沸腾了。 仿佛油锅里无声坠入一滴纯洁的水滴,激起一阵狂响。 “测试内容是诊断?有没有搞错啊!我们是术师不是医生。” “这是梅大师制定的测试内容,你有什么不满意的?!” “我们大家来到这就是因为宋老爷子发布的悬赏啊,悬赏内容就是救治宋老爷子,现在第一步是诊断有什么错!” 沈定海听得咋舌,原来这信徒之间也会分忠诚度高低的。 有些沉迷梅大师没那么深的人听了不合意的话忍不住反驳,立刻就会被其他狂热的崇拜者打压回去。 总之,在这片空间里,不能听到忤逆梅大师意思的声音。 沈定海只觉得他和冉冉堂姑好像误入了什么传教现场。 艰难地回身,沈定海想看看外围沈老爷子的情况,却发现秦衍和吴盼男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挤到他身后。 “我去,吓我一跳!你们两个怎么回事,来了就来了,说一声啊!” “站在我后面还不做声,故意想吓死我是吧!” 吴盼男面色十分不好看,听见沈定海的话也懒得搭理,只是将头扭到一边。 还是秦衍温和地微笑着,“对不起沈先生,我们并非有意,实在是我们也才刚挤到您身后。” 沈定海本来也不打算跟他一直纠结这么个小问题,免得败坏他在冉冉堂姑心里的完美形象。 他可不是什么斤斤计较的人,比秦衍这小子强多了! “行啦,老爹呢?你们两个年轻的直接把老爹给丢在后面了?” 秦衍弯唇道:“沈老先生说,他等大家的好消息,这等‘拥挤’的热闹他就不凑上前来了。” “免得把身体折腾坏。” “等好消息?老爹的意思是就看我们发挥了?” 秦衍礼貌道:“准确来说是看沈先生您发挥,毕竟在我们这群人中,您最为年长,在充当领导者方面,您比我们都要胜任。” 沈定海跟秦衍大眼瞪小眼,其实是他单方面瞪别人,秦衍从头到尾都表现得很是礼貌克制。 现在这情况好像不单单是年长的问题,而是他一个成年人,带一群小孩??? 冉冉堂姑四岁多;秦衍看起来也就十几岁;吴盼男身体年龄二十四,灵魂年龄八岁! 沈定海傻眼,怎么莫名其妙他就成孩子王了?! “行行行,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体肤,带孩子就带孩子吧!” “但事先说好,我才不当什么领导人,我们这个临时小分队的唯一任务是通过测试对吧?” “我可以暂时充当我们这个小队的队长,起到一个装饰门面的作用,现在我就任命冉冉堂姑为副队长。” 沈定海严肃了面容,“从现在开始,小事听我的,大事听堂姑的,有没有问题?” 秦衍笑着颔首,“没有问题,一切听从吩咐。” 吴盼男冷着脸翻了个白眼,“神经病!” 沈定海重重咳嗽一声,“吴…沈明珠同学,还请你配合我的工作,这样咱们的效率才能提高,早办完早回家吃饭。” 吴盼男用看傻子的眼神盯着沈定海看了足足五秒钟,才不情不愿道。 “没有问题,我听指挥行了吧。” 她懒洋洋道:“那请问队长,我们现在要怎么做才能通过测试,回家吃饭呢?” 沈定海一噎,立刻弯腰俯在冉冉耳边,狗腿子道:“副队长你觉得呢?” 冉冉伸出手指头指了指里间的门,“冉冉刚才就想说……” “我们应该先去排号,再不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让我们进去看一眼病人。” 沈定海这才注意到,在大家配合他玩角色扮演游戏的时候,里间的门前已经排起长长的队。 几个壮汉保镖守在门前,每次只让五个人进去。 保镖的声音也是浑厚无比,戴着墨镜的脸上一派严肃,“为了病人的健康考虑,每次看望的人数不宜过多。” “还请大家配合我们工作。” 桑梅也跟着保镖站在一旁,声音清澈空灵。 “而且,每人看望的时间是一分钟。” 此言一出,现场如同雷炸。 “一分钟?!开什么玩笑?!” “一分钟人都还没看清吧!怎么诊断病因?!” 桑梅不予理会,继续道:“并且进入里间后,不得改变屋内任何摆设。” 随着她的手指向里间,所有人无一例外都看到了罩在正中间床上层层叠叠的纱帐。 那些纱帐像一个巨大的白色蚕茧,将里面的人裹住,让人看不清景象如何。 沈定海看傻了,怔怔道:“她说的这个摆设……不会包括这些纱帐吧?” ------------ 第88章 无论怎样我都相信 沈定海说出口很快反应过来,“真是不好意思,是我用普通人的眼光揣摩你们这些能人了。” “一点纱帐而已,怎么能拦住你们的视线。” 他对着冉冉挤眉弄眼,“堂姑,你用点玄门手段应该随随便便就能看清吧。” 谁知道冉冉一脸严肃,只是盯着里间看。 沈定海被迫将目光移向秦衍。 秦衍弯了弯眸子,笑道:“冉冉的顾虑可能是,既然梅大师这样说,那这纱帐大概率就不是普通的纱帐。” “个人觉得,冉冉姑娘的担忧很有道理。” 沈定海没想到还能这样,“啊,还真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你是老爹专门请来的术师,肯定有些本事,这纱帐……” 秦衍抱歉一笑,“实在不好意思,能力有限。” 就这?就这?! 沈定海只好将目光又移向吴盼男,结果对方直接给他一个白眼。 “大哥,我是读心术,不是透视眼,你盯着我看也没用啊!” 沈定海的一张脸瞬间愁苦起来,“出师不利啊,我们现在连门都没进去呢,就被纱帐给难住了!” 一直沉默的冉冉突然出声,“直接去排队。” 沈定海大喜过望,“堂姑你想到办法了?!” 冉冉平静地看了他一眼,“先排队,其他的之后冉冉会告诉二侄子。” 沈定海像只猛然兴奋起来,又被主人按下去的哈士奇,激动而憋屈。 “好好好!我只等着看堂姑大显身手就好,我懂!” 冉冉一行人在大多数人还在抱怨的时候,赶紧排在门前,所幸现在队伍还不太长。 现场议论声虽然噪杂,但冉冉能明显感觉到,越是靠近桑梅的位置,声音越小。 显然大家虽然有不满,却不敢在她面前造次。 冉冉仰着脑袋看着不远处的桑梅,忍不住想,这位漂亮的姐姐到底有多厉害才会让大家都这么畏惧呢? 比之前的神秘人叔叔还要厉害吗? 转眼间,里间守卫在门口的保镖已经放进去第一批人。 沈定海看着咋舌,“说好放五个真的只放五个诶。” “而且也不关门,里面的诊断怎么进行,外面的人只要不是近视眼,都能看清。” 他突发奇想道:“话说术师会有近视眼术师吗,鬼呢?生前是近视眼,死后也是近视眼鬼?” 吴盼男只觉得难以忍受,她真的受够了沈定海不停的叽叽喳喳。 她扬高手臂,直接一拳锤在沈定海头上,“你能不能正经点,真是受不了你这个蠢样子!” 沈定海怒目而视,想打回去又立刻想到,这身体是自家亲妹妹的,而且他也不该跟个灵魂年龄八岁的小孩计较。 这番情景放在了解沈家的人眼中,只觉得是两兄妹在“相亲相爱”。 沈定海嘟嘟囔囔道:“没看见我堂姑胸有成竹吗?我轻松嘚瑟一下怎么了?又不违法!” 吴盼男冷笑一声,“还胸有成竹,你堂姑都要被愁死了!” 沈定海傻眼,“你在说什么屁话,堂姑肯定是有把握才带我们来排队啊!” 吴盼男直接看向冉冉,“小孩儿,你二侄子不信,我就问你,你能看清纱帐里面的内容吗?” 冉冉如实摇摇头,“冉冉觉得在场应该没人能看清,除了那个漂亮姐姐。” “漂亮姐姐既然能用这一项作为测试点,肯定是能确保在场所有人都没法突破纱帐限制的。” “换句话说,漂亮姐姐的力量,远高于在场的大家。” 秦衍弯起眸子,“冉冉姑娘说的很有道理,在下私以为这位梅大师所说的注意点。” “不得改变屋内任何摆设,不是在保护里面的病人……” “而是在保护我们。” 沈定海听得虎躯一震,“意思是这纱帐不是遮挡视线这么简单,还会触发防御性的攻击?!” “就跟我的小玉一样?!” 秦衍抬眸看了眼挂在沈定海脖子上的玉佩,通透碧绿,眼中闪过赞叹。 “不错。” 沈定海大叫一声,“不错什么啊不错,你就只知道点评,我还以为你有多厉害呢!” “结果来这什么作用也发挥不了。” 秦衍被嫌弃一点也不气恼,微笑道:“实在抱歉,实力有限。” 沈定海恨铁不成钢地看着秦衍,“都是因为你,我对你抱有这么大的期待,你却辜负了我的期待!” 吴盼男看着沈定海的蠢样子,冷漠道:“他就算实力再有限,也比你堂姑厉害。” 吴盼男说的是实话,其实她一直弄不清楚冉冉的实力,只觉得悬乎的很。 而秦衍给她的感觉则明确无比,就是危险。 他若想将她从这具身体里揪出来,就是分分钟的事。 至于那位梅大师……她什么也感觉不到。 她看着她,就像在看一潭漆黑的寒意森森的水,里面有什么不知道,有多深更不知道。 沈定海听见吴盼男这话,第一时间是想去捂冉冉的耳朵,他怕她听见这话伤心。 但已经来不及了,冉冉即使注意力大半都放在里间上,也不可能听不见身边人说的话。 小小的身形僵了一瞬,她转过头看向沈定海,眼眶有些红。 “二侄子看冉冉干嘛,吴姐姐说的是实话。” “秦衍确实比冉冉厉害,冉冉下山以来……好像遇到的每个人都比冉冉厉害。” 沈定海看不得冉冉委屈,这么小一个孩子,天天想的都是要怎么保护好他。 就算没实力又怎么样,有这份心已经无比珍贵了! 更何况她又不是能力不够,而是力量被封印了。 一个曾经强大的人变得弱小,本来就是件令人难过的事,凭什么还要忍受这些伤人的话。 既然这样,还不如不下山,不来见识这浊恶的人间。 起码不用遭受这些委屈。 沈定海忍不住想:难道大爷爷大奶奶让冉冉堂姑下山,就是为了让她经历这些吗?经历这些糟糕的事情? 千万种思绪,最终都化为沉默,沈定海伸手摸了摸冉冉的脸颊。 “无论怎样我都相信堂姑。” 冉冉迅速眨了眨眼,泪花在她眼中堆积,让她的双眸酸涩无比。 她赶紧转向里间的方向,像是生怕动作迟了,眼泪落下来被人看到。 冉冉背对众人,瓮声瓮气道:“冉冉不会辜负二侄子的期待的!” 经过泪水洗涤的眼眸更加清澈,冉冉的眼神也越发坚定起来。 即使有种种限制,冉冉也确信这一点,其实目前发生的事情正越来越朝她的猜想推进。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这个所谓测试,分明是一个大圈套。 ------------ 第89章 谁是无耻狂徒? 转眼一分钟过去。 第一组被放进去的五个人还什么都没看清就被勒令立刻离开房间。 五个人都心有不满,但抬头对上门口保镖冰冷肃杀的面容,他们只觉得杀气要从墨镜后面直接透过来似的。 沈定海蹲在冉冉身边,跟她一起看里间的情况,忍不住发问。 “这几个保镖是不是也跟里面的纱帐一样,不是一般的。” 吴盼男翻了个白眼道:“对,他们是二班的。” 嫌弃的话还不待沈定海反应过来,她又迅速道:“你能不能少问点这种白痴问题啊?” “他们要是普通人,那五个术师能怕他们吗?” 沈定海莫名被怼,只觉很委屈,他感觉他这个问题没有很白痴啊?甚至还附加了他自己的推论。 不夸他聪明也就算了,为什么要这么怼他? 沈定海也不想憋着,“我怎么感觉来了这里之后,你对我的怨气特别大呢?” 吴盼男冷笑一声,“或许你再观察细致一点,就知道我看你不顺眼不是从到这以后开始的。” 这话把沈定海说懵了,那是什么时候?明明之前在车上对他态度还挺好的。 他眉毛一扬,像是突然想到些什么,“难不成你是从听说梅大师的存在以后就不开心了?” “觉得人家比你长得好看,你心里不平衡了是不是?” 吴盼男闻言,怒气瞬间席卷心头,“你脑子是真进水了!” “女孩子之间没这么喜欢比来比去,别用你们男人的想法来揣测女人!” 沈定海其实话说出口的时候就已经后悔了,再加上吴盼男是一个彻彻底底的重男轻女受害者,他对她说这样的话,属实是非常冒犯。 “是我傻了,对不起啊。” 所幸沈定海还没有大多数男人粗线条的毛病,能及时认识到错误并诚心改正。 吴盼男本来也不是讨厌沈定海,只是觉得他傻,没有眼色看不清形势。 那秦衍明摆着就是老头子请来对付她的,而沈定海则口口声声答应了会保护她,现在却跟傻瓜白痴一样…… 吴盼男叹出一口气,她或许是心累吧。 很快轮到第二组进去,冉冉和沈定海定睛一看,立刻就看到了梅迷弟的背影。 这货之前一直说给他好处,就能让他们进里间,结果里间是个人人都能进去的地方。 沈定海不自觉感叹着,“这个梅迷弟一定不是什么正经术师吧,看这做派,跟招摇撞骗没什么区别。” 一直没说话的秦衍忽然开口,“听沈先生这话,好像对玄门没有太多了解?” 沈定海真觉得他今天不适宜出门,被吴盼男针对还不够,秦衍也来找他的茬儿? “那你说说你的了解行不行,我之后就当个哑巴行吧?” 秦衍好脾气地笑笑,“我说这话并非是针对沈先生,而是事实如此。” “只有在山上修行的玄门子弟可称为术师,而玄门子弟又被规训不可下山。” “因此那些自称术师行走在这尘世者,大多是招摇撞骗之徒。” “今天宋老先生聚集在这里的这些人,可以说是招摇撞骗大集合。” 沈定海听得心里一惊,他差点把这点给忘了。 下一瞬他纳闷起来,“可你不也是术师吗?你的意思是你也是个骗子?” 秦衍笑着摇摇头,“在下可从来没有自称过术师。” 沈定海几乎被这些乱七八糟的说法绕晕了,吴盼男看着他的迷糊样子,恨铁不成钢道。 “他的意思就是在这里的这些人,都只会些小把戏而已,不算真正的术师!” “你怎么连这都听不明白!” 吴盼男因为暴躁,一点也没压着声音,因此说出来的话,在相对安静的队伍前排,显得格外响亮。 一时间,排在队伍前面的人纷纷转过头来看他们这一行人。 偏偏沈定海毫无所觉,还恍然大悟般道:“意思就是,这里都是些没什么本事的人呗!” 秦衍微笑地看着周围人投来几乎要杀人的狠厉视线。 长到这么大,他万万没想到在口头上得罪人还能以这种方式实现。 他性子柔和,从来与人为善,这还是他第一次遇见别人如此仇视的目光。 该说不愧是沈先生么,仅仅是同他站在一起,平平无奇的排队时光都会变得惊险刺激起来。 事已至此,再假装无事发生好像没有什么作用,不如显示自己不想结恶的诚意。 秦衍笑着对周围仇视他们的人点点头,像是在打招呼问好。 谁料周围人的目光更加狠厉了。 “说完那种话之后还敢对我们笑,他是在挑衅吗?!” “靠,老子拳头硬了,这笑看得我想把他的嘴撕下来!” 周围人毫不避讳的说话声,总算让沈定海认识到情况如何,他皱着眉头反应一瞬,然后护犊子地站在秦衍身前。 “怎么说话的?对一个少年人这么说话就是各位的涵养?” 沈定海觉得,他作为队伍中最为年长的人,理应在这种小辈处理不了的情况下挺身而出。 这一刻沈定海觉得他自己就是个闪闪发光的大英雄! 周围人不屑道:“MD,听见这货说话老子更来气,刚刚好像就是他说我们没本事!” 沈定海心里一惊,他比秦衍还招人恨吗?! 要不还是让秦衍顶上吧,他能被老爹请来,好歹会两招。 而他真的只是一个普通人啊! 沈定海一回身,秦衍就紧贴着他站着,面上虽然还带着礼貌的微笑,整个身体却已经进入戒备状态,时刻警惕对面出手。 不错不错,还算是个靠谱的孩子。 之前沈定海没跟秦衍近距离站在一起过,此刻贴得这么近他才发现,他好像跟秦衍差不多高? “你今年十几岁来着?怎么这么高啊?” 秦衍礼貌一笑,“虚岁十六,家父也生得很高。” 简而言之,基因遗传。 沈定海暗暗心惊,男人是不可能不在意身高这个事的。 从前他走到哪儿都有人夸他长得好,这个“好”字不仅包含颜值,也包含身高。 焉不知高富帅高富帅,高是排在第一位的。 沈定海看了一眼秦衍的头顶,小声吐槽了一句,“就算你爸长得高,我也觉得你像吃了激素……” 话音刚落,队伍前面突然炸开一声暴呵,让众人一惊。 “无耻狂徒!” 什么?怎么就无耻狂徒了?谁是无耻狂徒? 沈定海一脸懵地看向前方,却发现……那个大喊大叫的人,好像是在说他? 他是无耻狂徒?! 沈定海不可置信地指了指自己,“我?!” 那人满脸络腮胡,气得上气不接下气,胸口急速起伏,“就是你!” “你刚刚说我们的爸爸是鸡!” ------------ 第90章 我看你是自讨苦吃! 爸爸……是……鸡? 沈定海因为这话宕机的脑子反应了两秒,才理清这话的意思。 他慌乱摇头,两只手也摆得飞起,“不是我,我没说过这话啊!” 暴呵的那人续着络腮胡,一身横肉,表情不善,他一个膀子几乎有沈定海两个粗,仿佛是从书里面走出来的绿林汉。 还是一顿能吃五斤肉,喝五斤酒的那种。 络腮胡大汉凶神恶煞道:“就是你!我都听到了还能有假?!” 沈定海被暴呵,声音不自觉变小了,“也有可能是好汉你听错了呀?” 哪里是有可能,明明就是对方听错了,可怜的沈定海被来人这样粗暴对待,有理也不敢高声。 “我听错了?”络腮胡大汉脸上的横肉一紧,“要不要我再给你个机会组织语言?!” 沈定海听得瞳孔一缩,他的态度已经很诚恳,奈何对方根本不接招,一心只认定自己认定的东西。 不像是来寻求道歉,倒像是来找茬的! “就是你听错了,二侄子刚刚是在跟秦衍谈论身高,跟叔叔你的爸爸没有任何关系。” “叔叔你听错了话,还胡乱吼人,你才应该向二侄子道歉。” 稚嫩的童音突然响起,像混入混沌大海的一缕清流。 沈定海感动得泪眼汪汪,堂姑就是世界上最好的堂姑,永远惦记着要保护他! 络腮胡大汉眉毛一皱、眼睛一瞪,像只发怒的猛兽。 “你又是哪里来的小娃娃?现在是大人在说话,小孩子别插嘴!” 冉冉神情镇定,“你要纠缠的人是冉冉的侄子,冉冉当然得管,这件事和年龄大小没有关系。” “只和是非对错有关系。” 络腮胡大汉闻言一愣,然后疯狂大笑起来,“小萝卜头一个,大道理倒是一套一套的!” “只可惜叔叔我现在不想听道理,只想看这个孙子给爷爷我磕头认罪!” 冉冉轻蹙起眉头,看着对方狂笑,表情很是不解,“叔叔你这话的意思是,不和冉冉讲道理吗?” 络腮胡大汉狞笑一声,“对,我就是不讲道理你能怎样?!” “今天无论你的二侄子有没有冒犯我,我都会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没有人能让二侄子吃不了兜着走。 冉冉一张小脸冷凝无比,爸爸妈妈教过她不要随便动手,可她下山以来碰见的这些人……心绪都嘈杂无比。 一点点小矛盾都可以爆发争吵,好像不会好好说话一样。 冉冉捏紧小拳头,眉间红痕灼亮,她只是想让大家清醒一点而已。 无形的灵力波动自冉冉为中心散开,瞬间笼罩住周围的人。 立时,不断有惊呼声响起。 “水!好多水!怎么会突然出现这么多水?!” “室内下雨了?我没看错吧!” 有人手足无措地在原地跳来跳去,似乎在躲避什么;有人仰头看着天花板不可置信。 冉冉有意避开同行的伙伴,躁动发生后,她的幻术仍在一点一点向前蔓延,不断扩大范围。 这些人都只是陪衬,冉冉专注地盯着络腮胡大汉,他才是她这次的主要目标。 在场所有人,只有他最需要清醒。 眼见着灵力即将波及到络腮胡大汉,一只素白的手轻轻搭在冉冉肩头。 “小朋友冷静一些。” 空灵的声音带着幽幽的馨香,冉冉的念头一顿,幻术就此停滞不前。 不用回头,冉冉也知道来人是谁——那位漂亮姐姐。 桑梅。 冉冉转过身子,不解地看向桑梅,对方冰冷的脸上却扬起微微笑意。 这是所有人,第一次见到桑梅笑。 “我知道小友你想让他冷静冷静,但代价不该是小友你这么不冷静。” 冉冉缓缓眨了眨眼,她不冷静吗? 桑梅轻声道:“我虽不知道是什么事令你烦忧,但观小友之面相,便知你素日里不是个急躁的性子。” 冉冉一怔,交流没两句话就施展术法控制对方,的确不是她平常的做法…… 难道她真的因为心魔的事被影响了吗? “既是小友心有杂念,这件事且交给我来处理。”桑梅微笑着看向冉冉。 “我好歹也算是这次活动的半个策划者,有义务处理这里发生的争执与骚乱。” “你说呢?” 冉冉不由自主点点头,其实漂亮姐姐说的话她没有听进去太多,她光顾着看漂亮姐姐的脸了。 桑梅见冉冉允诺,收回她搭在冉冉肩上的那只手,掩唇笑道:“那还请小友收了神通吧。” 冉冉念头一动,眉间红痕失去光亮,恢复到平常的状态。 桑梅看着,眼中闪过一丝暗芒,背在身后的手不自觉动了动。 灵力已收,幻术自解。 先前还陷入幻觉的人纷纷醒过神来,恍惚地揉着眼睛。 “诶,地上又变干了?那刚刚的雨水都去哪儿了?我的身上也是干的!” “天花板真的不继续飘雨了!刚刚那是怎么了?!” 桑梅自冉冉身边踏步而出,面对众人,她神情冷漠。 “方才的幻术是想让大家冷静冷静,万不可再如此暴躁。” “言语交谈之间不可咄咄逼人。” 络腮胡大汉没有被冉冉的幻术所影响,内心并无多少惧怕,此时看见桑梅站出来说话,脾气也只是稍稍收敛一点。 “听梅大师这意思,是想让我放过这群人。” “如若不然,你待如何?”桑梅的声音听起来仍旧空灵而轻柔,就像她的外表那样,像一朵颤巍巍的花朵。 络腮胡大汉满脸不满,“照我的意思,当然是不能放过这群人!” “他们没把我和在场的各位兄弟放在眼里,我自然要让他们吃吃苦头!” 桑梅的眼神一寸寸冷下去,转瞬之间,她看络腮胡大汉的眼神,像在看一个死人。 “我看你是自讨苦吃!” 樱花般柔美的唇瓣里猝然吐出这么一句话,让在场所有人都猝不及防。 更令他们没想到的是,桑梅会对大汉动手! 只见少女冷冷挥了挥手,室内的环境瞬间变得阴冷起来,明亮干净的窗台突然被乌云遮盖。 众人皆感受到皮肤表面传来森森寒气。 一霎那,所有人都觉得他们仿佛被人用法术移到了一个大冰箱里。 窗外灰暗的树发出怒吼,伴随着一股强劲的力道,络腮胡大汉凌空而起。 眨眼之间,他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猛然掷到墙上,发生沉闷的巨响。 这般强悍的力道,络腮胡大汉“哇”的一声吐出一大口鲜血。 飘散的血雾落到前排人身上,像在室内下起一场轻飘飘雾蒙蒙的血雨。 所有人如坠冰窟! 桑梅突然出手,所有人都没想到,大家脸色都不好看。 可只有冉冉和吴盼男,是猛然变了脸色。 她们震惊的不是大汉的下场,而是桑梅的力量来源! ------------ 第91章 杀鸡给猴看 吴盼男的脸色几近苍白,声音更是被压到几不可闻。 “她的力量……和我同出一脉……” 冉冉自小就被爸爸妈妈培养的对鬼气极为敏感,方才桑梅一出手她就察觉到了。 她根本不是什么术师,她能对大汉出手是在操纵灵魂! 她在利用鬼魂! 难道漂亮姐姐和之前的神秘叔叔一样吗……那漂亮姐姐也会成为站在对立面的敌人吗? 冉冉呆呆地立在原地,不敢相信。 其实在场大多数人的状态和冉冉一样,只是震惊的事不一样。 “梅大师竟然直接动手了……发这么大火,感觉德哥不死也残啊!” 桑梅立刻捕捉到这句话,清凌凌的眼神扫过去,“在场有认识这位先生的人,还请站出来。” 这话一出,现场瞬间鸦雀无声。 开什么玩笑,现在这情况这谁还敢说话,假如真有站出来说跟吴德有关系的人,那他更是傻子之中的傻子! 梅大师这样说,指不定就是要连坐,现在吱声,那不是枪打出头鸟么! 见无人说话,桑梅活动了下手指。 她的手指生得纤细而修长,加上肤色又白,真的跟古代诗人描述的一模一样。 “手如柔夷,肤如凝脂。” 但偏偏就是这样看起来美丽且毫无威胁性的一双手,刚刚将一个壮汉直接钉在了墙上。 桑梅用那双妙目缓缓扫过众人,“无人?” 她抖了抖衣袖,一双素手再次藏进宽大的云纹布料中。 “既是无人认领,还望在座各位不要介意,我需要时间和宋老先生交流,商量这位先生后续事宜。” 至于这个“介意”是介意什么,在场每个人都很清楚。 因为吴德正好被悬挂在里间门口正上方,人已经昏死过去,身体此刻还在滴滴答答往下渗着血。 如此骇人的场景,让后续排队要进里间查探情况的人,一时都惊恐地不敢上前。 桑梅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她轻轻巧巧地走向里间大门,衣摆浮动间,像一朵轻飘飘的云朵。 “如此场面,让各位见笑了,是我招待不周。” 这哪里是招待不周,分明就是在武力威慑,警告每个人都放小心点。 以桑梅的能力,她都能把人钉上去,难道会没有能力把人弄下来、把现场整理干净吗? 她就是故意的,把血淋淋的身体挂在高处——所有人都能看到的地方,杀鸡给猴看。 吴德是那只惨烈的鸡,而在场,除了桑梅之外的所有人,都是猴子。 沈定海倒吸一口凉气,事实上,他从桑梅对大汉出手那时就没反应过来。 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了。 这个梅大师真不是开玩笑的,看着娇娇小小一个少女,却能用这么狠厉的手段直接动手。 这种人,一定不是好惹的。 沈定海想起自己之前的猜想,要是冉冉堂姑真的要和这人对上…… 那该怎么办啊! 桑梅一步一步,走到里间大门前,轻轻的步子却像是踏在人心上。 打扮古朴优雅的少女缓缓回身,对着众人低头颔首。 而她头顶上便是血雾飘洒的惨烈场景。 鲜红衬着纯白,鲜血映着雪肤,面容精致的少女敛眸浅浅微笑。 这一幕竟有些,说不出的诡异的美。 明明大家都心知肚明,这样地狱般的构图就是少女一手造成的,但当她抬步走入血雾中时,众人竟会忍不住怜惜,害怕她会被血雾所污。 吴盼男从震惊中缓过来,听见周围人的感叹声,情不自禁翻了个白眼。 “我说你们这些外貌协会真是够了,担心她不如担心担心自己,人家一只手就能捏死你们。” 吴盼男话说得辛辣,周围人却敢怒不敢言。 现在是个紧张时刻,他们生怕被桑梅注意到,拉出去和吴德一起钉在墙上。 那么惨烈的后果和一点口舌之争比起来,他们自然是选择忍气吞声。 事实很快证明,他们这些多到富余的怜惜之情,根本就是没用的。 桑梅面色平静地走进血雾之中,洁白的衣料却一点也没被污染。 那血像生了意识一般,纷纷避开桑梅,直到她完全走进里间,她身上也未曾出现一点血迹。 整个人的状态可以用“一尘不染”来形容。 现场响起此起彼伏的惊叹声。 沈定海听了,心中得意,“哈,现在我算是确定这些人的本事都不大了。” “不让血沾到身上而已,别说堂姑,我感觉小吴……珠珠都可以轻轻松松做到,这些人还跟看稀奇一样!” 吴盼男不屑道:“我真是谢谢你看得起我。” 沈定海将目光移向秦衍,“你呢?你能行不?” 秦衍微微一笑,“自是不在话下。” 沈定海瞬间将眉毛扬得更高了,他带领的这个小队,还真是相当厉害啊! 周围人听见沈定海的话,面色古怪,“阁下真有高招可以避开?可否教在下一手?” 沈定海望向声音方向,首先看到的,是一大叠红色的钞票。 他心里一惊,“好家伙,术师办事都这么社会吗?感觉跟我想象的不太一样啊。” 沈定海暗暗琢磨,这些自称术师的人,有没有真本事不一定,但说出来的话一定是古里古气的,就像秦衍一样文绉绉。 他已经总结出来一条规律:说话古里古气的,不一定是真术师;但真术师,说话一定古里古气。 冉冉堂姑是年纪还小,没被这种习惯“荼毒”过深。 就他目前遇见的人,基本都符合这个规律。 沈定海高傲地摇摇头,“我所会之法,乃本门不传之辛秘。” 那人见状神色有些慌,“阁下可是嫌在下给出的价格不够高?”说着他又从怀里掏出一张银行卡。 沈定海睁大眼睛,情不自禁喃喃道:“原来做术师……真的很赚钱啊!” 对面这人找他学招的行为和在考场临时找学神押题没什么区别,压个题而已,用不着把银行卡都用上啊! 这样发家致富不比他老爹非要他开的那个公司赚钱? 沈定海莫名一笑,“不是我不想赚你这钱,只是我这方法真的教不了别人。” 那人还排在冉冉前面,眼见着很快就要轮到他,显然是着急了,迅速道。 “阁下何出此言?” 沈定海也不藏着掖着,抓起脖子上玉佩就递给那人看。 “假如我能成功通过,都是仰赖我堂姑送给我的灵宝,我啥也不会啊。” 那人闻言神情复杂,“你的意思是,你不是术师?” 沈定海连连摆手,“嗐,我就是一普通人,若要论有什么身份……” “我是我堂姑的忠诚小狗。” ------------ 第92章 指点而已 求着沈定海的那人,听着沈定海轻松的语调,越发急不可耐起来。 “阁下别再和在下开玩笑了,你想要个什么价格你直接说,我可以尽力满足。” 沈定海一脸懵,“我没在和你开玩笑啊,我说的都是大实话。” “话说你到底为什么对不弄脏衣服这么有执念啊,一个大老爷们,邋遢就邋遢点,又没人会说你。” 那人急急道:“这根本不是弄不弄脏衣服的事!” “这分明是梅大师检验大家实力的一次机会!同样是术师,一个连避开血雨都做不到,一个却可以纤尘不染地进入里间。” “这两人,你会高看谁?” 沈定海挠挠脑袋,“那确实是后者,感觉更有能力嘛。” 那人一脸找到知音的感觉,“正是这个道理啊!” “可是……”沈定海无辜道:“可是你确实不会啊,干嘛要勉强自己会,挣这种排场呢?” 那人被沈定海说得面色一变,显然是被伤到自尊心了。 偏偏沈定海还毫无所觉,继续道:“而且这个所谓检验,也只是你臆想出来的。” “可能梅大师根本不在意这个事。” 那人恨铁不成钢道:“可是又不是只有我一个人这么想,大家都这么想。” 说到后面他压低了声音,轻声道:“当如此想的人形成一定规模,竞争就已经开始了。” 沈定海挠挠头,“这原理听着怎么和内卷有点像……” 那人痛心疾首道:“阁下说得好哇!没错!就是内卷!” “术师这一行真的相当内卷!每天不奋发向上就会被大队伍抛下!” 那人看着沈定海,眼神澄澈无比,“同样是看风水算命,别人为什么偏偏找你,关键就在两个字——排场。” “阁下也可以理解为名气和声望,反正就是你的名头越响亮,专门来找你的人,才会越多。” “如此良性循环,才会有源源不断的生意。” 沈定海恍然大悟般点点头,“哦~所以只要是能增加排场的事,就要多做,而会损害排场的事,就要尽力避免。” 那人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正是如此!正是如此啊!阁下真知灼见,不愧是高手!” 他再次压低声音道:“方才梅大师表演了一下血不沾衣,在场那么多惊呼声您肯定也听到了。” “若我能效仿此法,也从里间大门那处纤尘不染走过去,以后我的名头就会更大。” “相反,若是做不到……以后我的客人找上门来,自会有人诋毁我,说我不过是个连这种事都做不到的人!” “长此以往,还有谁会尊重认可我、来做我的生意?” 可是你确实是做不到哇!这哪里是诋毁,分明是在说事实。 这话已经说过一次,沈定海不好再说一遍伤害人家的“排场”。 他只是皱起眉头道:“可是我觉得你们这样活得好累的。” 此言一出,那人眼中蓄起辛酸泪,“我们术师……”说着竟是哽咽起来,“我们做术师真的很辛苦的。” 沈定海微微一怔,随后叹息一声,“唉,现在做哪一行都不容易,众生皆苦啊……” 那人更加泪崩,将沈定海当做知己开始宣泄情绪,“阁下能有这种感悟,不愧是高手中的高手。” “德才兼备……像我就太平庸了……爱好玄学却天赋平平,除了有几个钱,什么也没有。” 沈定海听得眼瞳一缩,一般这么说话的人,都不止有几个钱,而是相当有钱啊! 怪不得对方一出手就是一叠红票子,掏银行卡也一点都不带犹豫的! 人家有钞能力啊! 后面那人的叙述更让沈定海明白了,什么叫热爱可抵一切,钱财乃身外之物。 听他的描述,他分明是家里有矿啊! 一个不愿遵从父亲安排按部就班、执着追求热爱的理想青年形象,瞬间浮现在沈定海脑海中。 确实是个动人的故事!更别提讲述者声泪俱下,满满的都是情绪。 吴盼男耐着性子看了这一会,忍不住嘲讽道:“沈定海你以后也别谦虚说你没有能力和身份了。” “你现在这不是挺能的吗?三言两语就能让别人推心置腹,你不去做心理咨询师真是可惜了!” 沈定海闻言无奈叹息,“你能不能别针对我了。” 他压低声音咬牙道:“你没看人家眼泪汪汪的么,这遇上了不得安慰安慰?!” 吴盼男红唇开合,“安慰个屁。” “就你同情心泛滥,这也要管,那也要管。” “喂,平庸哥。”她直接看向泪眼婆娑的男人,“温馨提醒一下你,如果你真的想要这个排面,就赶紧放弃跟他说废话。” “直接找这位。”吴盼男将目光投向秦衍,“这才是高手,他是真的会。” “如果你还不赶紧行动,队伍马上就要轮到你了。” 她面无表情说完,显得十分有威慑力,平庸哥哪敢不听她的话。 他私以为沈定海已经很厉害,这位姑娘却能力压沈定海一头,自然是比沈定海更厉害。 更厉害的人的话,当然要听。 于是平庸哥迅速擦干眼泪,朝沈定海拱手一礼,“今日与阁下畅谈,真乃人生一大幸事!” “奈何情势紧急,无法多言,在下姓纪,单名一个宁字,家住N市,还望阁下告知姓名,来日寻到机会,必将再会!” 沈定海显然没想到随便搭话的人能有这么实诚,萍水相逢连家庭住址都报出来了。 他也如实说了自己的名字,纪宁神情微变,“原来是沈家的,沈家名望早有耳闻。” “您没有辜负沈家的名望。” 沈定海被纪宁突然严肃的面容搞的一愣一愣的。 他们沈家有名望?什么名望?他怎么不知道? 纪宁又匆匆嘱托了句,“日后若来N市,必定夹道欢迎!有任何困难之处也只管说!”便直接朝秦衍弯腰,行了一大礼。 “有请先生指教!” 他眼角眉梢的真诚,任何人都质疑不了。 一个术师能对一个年纪远比自己小的少年诚心请教,本身就是一件令人佩服的事。 沈定海这下才弄明白,人家纪宁跟他推心置腹,不是因为他亲和力强,而是人家本来就是个真诚的人。 简单来说,纪宁跟谁聊起来,都能这么泪眼汪汪。 猝不及防被架到老师位置上的秦衍微微一笑,“指教谈不上。” “指点而已。” 沈定海听得一惊,好家伙,指点这两个字也没比指教谦虚到哪儿去啊! 原来秦衍是个这么高傲的人吗?完全没看出来啊! 秦衍现在高傲到,他都想仰望他了! ------------ 第93章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沈定海看着秦衍跟纪宁两个人在一旁窃窃私语,神色莫名。 他伸手拍了拍连,喃喃道:“别羡慕,别羡慕,这钱你没能力赚,该不是你的,就不是你的!” 做完心里建设,沈定海蹲下身子对着冉冉道:“堂姑,你说这秦衍真能把人教会吗?” 冉冉注视着里间的情况,一双清澈的眸子自始至终没有离开过片刻。 “不能。” 沈定海一惊,“为什么啊?这小秦能力不够吗?” 他面上惊讶,心里却生出一阵狂喜,不知道为什么,只要一想到能看见秦衍在冉冉堂姑面前吃瘪,他就很高兴! 小小年纪那么优秀,年龄和能力都和冉冉堂姑对得上,沈定海生怕他老爹头一热,给两人定娃娃亲。 秦衍此人,他不得不防。 沈定海满心期待,就希望能从冉冉嘴里听到点说秦衍不好的话。 谁料冉冉摇了摇头,“秦衍很好,不是他的问题,而是纪宁的问题。” 沈定海正凝聚心神认真听,谁料冉冉却说。 “纪宁和二侄子你一样,没有玄学方面的天赋。” 沈定海只觉一口老血塞在胸口,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怎么他来问个问题还会被插一刀,今天他是不是真的不适合出门啊! 水逆日? “好好好。”沈定海勉强应答,还想再跟冉冉聊上两句,给她解解闷,一个人影却猛然冲到冉冉前方。 沈定海定睛一眼,不是梅迷弟又是谁? 这货刚刚不是进去过吗?现在又来排队?不对,插队! 这人是看见纪宁的位置空出来,就跑过来插队了! 沈定海根本忍不了,人家小宁刚跟他肝胆相照,他作为“高手”,怎么能任由小宁的位置落入这种人手中。 沈定海面露不悦,撸起袖子,“你!别东张西望,说的就是你!” “你要是识相点,现在就从队伍里出去!我沈定海平生最讨厌插队的人!” 梅迷弟一惊,待看清说话的人是沈定海后,他面上反而不以为意起来。 “你们几个的胆子还真是大,一点本领都没有,还敢排这么前面,是想赶紧进去丢人现眼吗?” 沈定海再次体会到了梅迷弟的弱智程度,跟这种人生气,他真感觉浪费时间。 但人家都骂到脸上来了,他自然得回敬回去,只是没必要跟他动气。 于是沈定海一脸无奈道:“你在狗叫些什么?像你这种货色放在里都是炮灰中的炮灰。” “就是最低级的那种,连名字作者都懒得费时间给你取一个,完完全全是主角团的打脸工具人。” 事实证明,上述话,用云淡风轻的状态说出来,比生气地大吼还要管用很多倍。 沈定海话音未落,梅迷弟的脸就已经涨成猪肝色,已经进入超级红温状态。 “你竟然这么跟我说话?!” 沈定海恨铁不成钢地摇摇头,“你瞧瞧,你瞧瞧,你自己难道没发现这一点吗?” 梅迷弟还在积蓄力量的“大招”就被沈定海这么轻轻巧巧的一句打断了。 这不能怪他,实在是沈定海的表情看上去太平淡,越是这样,反而越让别人好奇他说的内容。 所谓江湖的高手都是这样不显山不露水,比如路边最平凡的扫地工人。 道理是一样的。 看起来越朴实无华的人事物,反而拥有越强大的力量。 梅迷弟看着沈定海,眉头紧锁,他的神情愤怒又困惑,“发现什么?” 沈定海无奈摊手,“我刚刚不是已经说过了么?” 梅迷弟的愤怒进程再次被打断,他歪着头,“你说过什么?” 沈定海同情地“啧”了一声,“你这反应更加印证我说的是对的。” “你,如果是在世界里,就是一个最普通、最无脑、最让人讨厌的炮灰。” 沈定海连用三个最,每个字都直往梅迷弟心口上戳。 “你……你!” “我?我什么?”沈定海微笑道:“你也觉得我说的对吧~” “你看你就是拥有炮灰的所有特质啊!” “动不动就很生气,无脑愤怒;喜欢惹是生非,明明别人没找你没惹你,但你就是要嘴贱;语言逻辑匮乏,别人损你,你只知道说‘你怎么敢这么跟我说话~’连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不得不说,沈定海模仿梅迷弟的样子,十分阴阳怪气,即便不是梅迷弟,看见他这个举止的人都很难不生气。 “你!你!” “你看你看!还是说不出话来吧!”沈定海一脸稀奇地指向梅迷弟,像是邀请周围的人来看热闹一样。 “刚刚的要点我还没说完呢,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沈定海惋惜道:“你连名字都没有。” 梅迷弟被气得眼前一黑,“谁说我没有名字了!谁不是爹生娘养的!谁会没有名字!” 沈定海一边摇头一边看着梅迷弟,像是在看世界上最令人扼腕的悲剧。 “都气得说胡话了,还是说不出来自己的名字,都这样了,你就别挣扎了~” “老老实实认下你的炮灰命~” 梅迷弟大吼一声,“我有名字!我有名字!我有名字!!!” 一连三次,只要是个人就能感受到他的愤怒。 “我这就告诉你!我叫……” 沈定海嫌弃地摆摆手,“别费劲了,这里又没有人想知道你的名字。” 梅迷弟只觉得眼前一黑,径直向后栽倒去,要不是后面的人好心接住了他,他只怕就要磕晕过去。 眼前的世界一片眼花缭乱,梅迷弟被气得晕头转向,话都说不利索了。 “你……你真是欺人太甚!你不想知道我的名字为何还要与我长篇大论!” “哦豁~”沈定海挑挑眉,“这就算欺人太甚了,更欺负人的还在后面。” 他俏皮地眨了眨眼,“我这么执着地贬损你,当然是为了让你大喊大叫啊~” “大喊大叫?” 沈定海满意地点点头,给身后来人让出位置。 “是哦,只要你大喊大叫,就会被你无比尊敬的梅大师手下的人带走哟~” 一身黑衣的高大保镖像座小山一样,立在梅迷弟身前,墨镜底下的薄唇无情开合。 “请你跟我走一趟。” 沈定海满意地点点头,和冉冉蹲在一起,目送着保镖将鬼哭狼嚎的梅迷弟带走。 他情不自禁道:“他真是应该好好感谢我,为了他创造了这么好一个和偶像相处的机会。” 吴盼男冷哼一声,“真是谢谢你这个活阎王。” 沈定海不愿听她损自己,只是对着冉冉道:“堂姑,你学会了吗?” “对待这种小人,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 第94章 冉冉已经有十分把握 沈定海收拾完梅迷弟,心情大好,转头一看秦衍,却发现他身边的纪宁早已消失不见。 他张大嘴巴,“已经教……教完了?” “不,我是将人劝走了。”秦衍摇摇头,“纪先生是个好人,只可惜并不精通玄学一道,方才我用术法探了探他的根骨资质……” “并非修习玄学的苗子。” 原来不只是爱情,玄门领域也存在好人卡。 沈定海睁大眼睛,果然和冉冉堂姑说的一样,只是…… 这秦衍需要用术法才能探出来的事,堂姑竟然扫一眼就能知道……堂姑果然是最厉害的! 要不是因为那该死的封印,堂姑才不会这么憋屈。 很快,沈定海眼珠子转了转,他开口道:“原来小秦兄弟你会这等奇妙的法术,能不能帮我也测测?” 秦衍微微一笑,没有推辞,“当然可以。”说完就要靠近沈定海。 沈定海却摇摇头,莫名一笑:“我说的帮我测,可不是给我测。” 他往旁边移开一步,露出站在他身后的冉冉,“我想让你帮我堂姑测测。” 沈定海此番打的算盘是,既然堂姑比秦衍厉害,那秦衍测堂姑肯定测不准! 就跟那些玄幻里写的一样,境界高的可以随便探查境界低的人的修为,反之则不行。 这样一来,秦衍就会在堂姑面前出丑,堂姑就不会在意这么个臭小子了! 堂姑的注意力只会集中在他身上! 沈定海只是想一想这个场景,就乐得合不拢嘴,可现实完全和他的想象不一致。 秦衍甚至都没有靠近冉冉,只是站在原地微微一笑。 “冉冉姑娘嘛,根本都不需要在下用术法测。” 沈定海眉头一皱,已经觉得不妙。 秦衍继续道:“冉冉姑娘形轻气轻,乃是仙人之姿,任何精通于玄门之术的人都能看出来。” 好家伙,堂姑在这小子嘴里都成仙人了!沈定海忍不住睁大眼睛,虽然他也觉得冉冉堂姑比天上的小仙童小仙女还要可爱善良,但…… 这小子拍马屁也成会了! 说起这么夸张的话来,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沈定海心里的危机感再次加剧,秦衍的印象分直接下滑到负一百! 原因:油嘴滑舌! 沈定海撇撇嘴角,“既然你说的是夸奖堂姑的话,我自然不会反驳,算你小子识相。” 秦衍闻言反倒无奈一笑,“沈先生是觉得我在说漂亮话吗?” 沈定海眉头一皱,哼哼道:“难道不是?” 秦衍无奈摇头,“自然不是,秦衍所言句句属实。” “难道沈先生竟然不知道冉冉姑娘的资质?” 不知道,他还真不知道!沈定海突然炸毛起来,但他不知道这事能让秦衍这小子知道吗? 必然不能! 否则搞得秦衍好像比他还了解堂姑一些,这还得了! 沈定海眯着眼睛,一脸高深莫测,“这个……我自然是知道的,我只是在怀疑你是不是真的知道。” “这样,我就拿这个来考考你,你……你就来说说堂姑资质究竟如何!” 此言一出,不只是吴盼男专心地望向秦衍,就连一直盯着里间看的冉冉也分出注意力回头看着秦衍。 沈定海如遭雷劈,这事情走向怎么跟他预想的完全相反啊! 秦衍不应该说错话令堂姑生厌吗?冉冉堂姑怎么还专心致志地盯着秦衍看了?! 沈定海有些惊慌,伸出手想将冉冉的头转回去,“还得劳烦堂姑您盯着里间的动静,这么一点小事情就不劳您关心了。” 冉冉无辜地眨眨眼,整颗头却像是固定在这个方向似的,任沈定海怎么推、掰都岿然不动。 “冉冉看几眼秦衍不耽误事的,冉冉心里有数。” 关键是沈定海也不敢用力气,面对这么水嫩的一个小萝卜头,谁能狠下心用力啊! 冉冉抬眸望向沈定海,“而且冉冉也想知道冉冉资质是什么样的。” 沈定海闻言睁大眼睛,“这难道不是每个术师都知道的事吗?大爷爷大奶奶没告诉你?” 冉冉摇摇头,“没有,爸爸妈妈也没有像秦衍这样夸过冉冉。” 沈定海更觉得惊奇,他感觉随着和冉冉堂姑的接触变深,大爷爷大奶奶在他心中的面目越发扑朔迷离起来。 一开始他看见堂姑这么可爱的小孩,一心认为大爷爷大奶奶肯定是把堂姑当做掌上明珠一样宠爱。 抱在怀里怕闷着,捧在手上怕摔着,含着嘴里怕化了。 可不是这样的,大爷爷大奶奶对堂姑分明采用的是放养模式。 在堂姑嘴里,大爷爷大奶奶总在闭关,一年能见面的次数,两只指头就能数出来。 沈定海真的无法想象,得是多么重要的修行,能让一对父母抛下这么小年纪的孩子,一闭关就是好几个月。 任由她跟山间的精怪鬼魂作伴。 其他的事,沈定海尚不明了,可有件事他已经可以确定: 冉冉堂姑对大爷爷大奶奶的爱,似乎比大爷爷大奶奶对堂姑的爱多得多。 冉冉堂姑每次提起大爷爷大奶奶总是完全的信任和依赖,甚至就连下山也是听从安排就一句疑问都没有就出发了。 反观大爷爷大奶奶呢,不仅自堂姑下山以来不闻不问,还在堂姑临走之前给她加了道封印。 难道他们没有想过堂姑与更厉害的人结仇的情形吗? 沈定海觉得,儿行千里母担忧这句话,放在大爷爷大奶奶身上好像不适用。 微微垂眸,沈定海看见冉冉清澈眸子中的渴望。 “好,堂姑确定不耽误里间的情况就好。” 沈定海立时觉得自己庸人自扰,堂姑自己都没觉得有什么问题,他如果真的放心不下,等之后山上去找大爷爷大奶奶问个清楚就好! 冉冉望着沈定海,眨巴眨巴眼睛,“冉冉确定没问题了,观察了这么久,冉冉的把握已经从原先的八分变成了十分。” 冉冉显然不知道自己语出惊人。 沈定海不确定道:“什么……什么十分把握?” 冉冉一脸平静道:“就是漂亮姐姐设下的这个测试呀,冉冉现在就可以通过。” 不止沈定海傻眼了,大家都傻眼了。 冉冉并未压低声音,因此在她说完这句话的瞬间,整个屋子变得鸦雀无声。 所有人的目光,惊人的一致,全都投向冉冉。 沈定海哪儿还管得上什么资质、什么为难秦衍!他要冉冉堂姑带他大秀四方、通过测试啊! 而且就是现在! 他想都没想直接抱着冉冉就往里走,冉冉却拍了拍他的肩膀。 “二侄子,我们不用进去的。” “诊断的结论,冉冉在这就可以说。” ------------ 第95章 不情不愿的主考官 冉冉话音落下,现场迅速响起很多声音,有人是压低了声音讨论,自然也有人毫无遮拦地开口。 “不需要进去就能说出诊断结果,确定不是在吹牛吗?!” 沈定海闻言,立刻顺着声音来源怼了回去,“既然不会好好说话,我的建议是别再开口说话!” “还吹牛!我看你最会吹,你爹变成牛了正等你回家吹呢!” 沈定海的暴躁发言,立刻引起对方不满,但沈定海只是伸手指了指还挂在墙上的大汉,立刻就令对方噤声。 沈定海见状更加得意,他满足地哼哼,“声浪太强~跟我顶嘴,会被撞到地上~” 吴盼男被沈定海的“潮流”逼得痛苦皱眉,“这人简直没眼看了。” 现场有人看见沈定海这样拿桑梅的威慑力作威作福,忍不住小声猜测,“这小子跟梅大师是不是有关系啊?!” “反正肯定不是兄妹,两个人的样子看起来八竿子打不到一块。” “梅大师取用“梅”字做名号,想来是喜欢红梅孤傲,或白梅高洁,再看这小子,一头绿毛……梅大师怎么可能欣赏得来!我反正是不赞同你们的说话,梅大师独美,这男的跟她沾不到边。” “追星追魔怔了吧!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绿萼梅这种东西存在?喜欢梅花的怎么就不能喜欢绿色?” “我就两个都喜欢,而且我最喜欢绿梅!” 沈定海眼见着流言在他眼皮子底下越传越离谱,有人甚至连梅大师是他女儿这种话都说出来了! 别太离谱了!他的模样看起来很像是英年早婚的样子吗?! 有人八卦,自然也有人一心关注正事。 “这小娃娃口口声声说有十分的把握,现在不妨当着大家伙的面把这十分的把握详细说说?” 沈定海想也没想就怼了回去,“你要说就说,你以为你是谁啊?!” “小娃娃不当众说出来,我们怎么知道她说的是真是假!” 冉冉神情平静道:“这是漂亮姐姐设置的测试,冉冉直接把答案告诉她不就好了吗?” 下山以来,冉冉好像都已经习惯别人对她这样言辞不善的情形了。 山下的大家都很奇怪,一开口说话就像吃了爆竹一样。 冉冉话音落下,人群中顿时响起一片激烈的反对声。 “都说这绿毛跟梅大师有关系了!这不是明晃晃的走后门吗?!” 沈定海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他的眉毛扬得老高,生动演绎了剑眉倒竖是什么样子。 原来这群人传谣言是在这等着他呢! “你们这群人就好像本来只能交空白卷子的学渣,在响铃之前非要抄学霸的答案!你们是真不心虚啊!” 这句话像石头砸进水里,很多喜欢咬人的狗都不叫了。 只剩下两三只在犬吠,“我们只是让这个小娃娃把她的见解分享出来而已,怎么能叫抄答案呢!” “你这绿毛小儿是真不会说话!” 叫他绿毛小儿,还有反过来说他不会说话?!这些人脑子进水了吧?! “就是抄!就是抄!就是抄!” 沈定海像个复读机一样重复着,同时还不忘压低声音,以免引起梅大师注意。 不得不说,除非嘴里说的是BKING装逼时那种波澜不惊的台词,否则无论说什么,小声都会显得很没有气势。 就比如沈定海现在,不停重复,一口气快用尽了,也没有令任何人感到生气,反倒是把他自己气个够呛。 他喘了一口,看向冉冉,“堂姑,你说这梅大师怎么回事,她那么神通广大,即使呆在里间,肯定也能听清楚你说的话。” “如果这是一场考试,那她就是主考官。” “什么样的主考官听见有考生要交卷会毫无反应啊?” 秦衍严肃了面容,似乎有些欲言又止,吴盼男则毫无顾忌道:“除非她根本不想当这个主考官呗!” 秦衍闻言看了吴盼男一眼,显然是他心里所想,与她所说一致。 冉冉不解地眨巴眨巴眼睛,“可之前听那个倒霉蛋说,漂亮姐姐是主动向宋老先生毛遂自荐的。” “既然是主动的,怎么会不愿意呢?” 冉冉弄不明白,秦衍看着她白净的脸庞,缓缓道:“这样就只能说明,梅大师要主动的事……” “不是帮宋老先生治病。” “她这一趟来,是另有所图。” 沈定海听得眼瞳一缩,手心里疯狂冒汗,他这该死的第六感竟然该死的灵! 作为一开始发起提问的他,听到推测答案后却变得一言不发起来,其中异常,所有人都能看出。 可无人知道沈定海心中思绪万千。 现在情况其实已经很明朗了,关键就是接下来要如何走棋,才能避免冉冉堂姑被梅大师针对。 是该顺着这个测试走下去,顺其自然、以应万变;还是现在就撂挑子不干了,直接跟梅大师对上…… 该死的封印……该死的封印啊! 沈定海第无数次在心里辱骂束缚在冉冉身上的封印。 冉冉忽然伸手,帮沈定海擦了擦额上的汗,“二侄子你很热吗?可以不用一直抱着冉冉的。” “里间的情况冉冉已经不需要再看了,二侄子你可以把冉冉放在地上。” 放在地上?!沈定海现在恨不能直接让冉冉变小,把她藏在口袋里偷偷带出去,远离这个稀奇古怪、血腥暴力的梅大师! 他还在思考对策,桑梅却没再给他选择的机会。 款款而行,随着轻轻摆动的衣摆,桑梅缓缓从里间走了出来,她的身姿之优美,只让人觉得步步生莲。 沈定海看见她的身影逐渐靠近,更加吓得浑身冒冷汗。 靠!这女的来了!她要把堂姑抓走了! 不得不说,桑梅之前一举将大汉钉在墙上的举动十分有效。 她再次从里间出场,同样收获了许多热情的注视与惊叹声。 只是这些声音跟上一次相比,已经多了许多克制。 惨烈的一幕犹在眼前,有人抬头看了一眼仍在滴血的大汉,小心翼翼道。 “梅大师,外间之嘈杂并非是有争执发生,实在无需惊动大师您……” 这人说话的心思再明显不过,他不想让血淋淋的教训重演。 可桑梅却缓缓摇了摇头,“我并非为此而来。” 众人闻言皆松了一口气,唯独沈定海的心直接提到嗓子眼! 桑梅缓缓转身,看向沈定海,“我来,是为了有人说我是个……不情不愿的主考官。” 沈定海径直对上一双清凌凌的眸子,忍不住浑身打寒战。 真是要命,之前说的话,她全听到了! 沈定海僵直在原地,除了他恐怕没人知道,桑梅实际望向的人,并非是他。 而是他怀里的冉冉堂姑。 ------------ 第96章 有喜了! “冉冉……”桑梅的目光似乎凝在沈定海怀里,“就是你要【提交试卷】?” 冉冉先是惊了一下,漂亮姐姐竟然知道她的名字,但转念一想,刚刚大家说的话她都听到了,由此注意到她的名字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反而证明漂亮姐姐有点在意她呢! 冉冉美滋滋地想着,笑意盈盈的,看着桑梅的时候,一双眸子完成甜滋滋的月牙。 “就是我!答案是要通过悄悄话的方式吗?” 此言一出,现场瞬间嘈乱起来。 而其中反对声音最大的,竟然是抱着冉冉的沈定海。 “我突然觉得,大家说的话很有道理,实在没必要通过悄悄话的方式,堂姑你不如就当着大家的面把答案说出来。” “这样让众人都做个见证,也不会有谁怀疑我们走后门了。” 沈定海陡然变了个态度,所有人都觉得奇怪,唯独冉冉没有。 她最擅长的事情就是听话,从小也只有非常非常听话,她才能得到爸爸妈妈的夸奖。 听见沈定海改口,她什么也没有想,直接开口。 无论如何,二侄子不可能害她,就和爸爸妈妈一样。 “冉冉对里间榻上之人的诊断结果是——有喜了。” 【有喜了】这三个字被冉冉喊得特别大声,稚嫩的童音飘荡在屋内,不停回荡、减弱,直至完全听不见。 现场先是陷入集体沉默,紧接着就爆发了动荡式的喧闹。 每个人的声音乱哄哄交杂在一起,各种语气词不绝于耳,一时间整个屋子热闹得像菜市场一样。 “我真的没听错吗?小娃娃说的是有喜了?!” “荒谬!简直太荒谬了!我竟然还真的期待一个小娃娃能通过测试!” 沈定海也被冉冉这个答案惊呆了,他对冉冉的信任自然无需多言,可……可这个答案未免太离谱了! 他睁大眼睛不可置信道:“堂姑,真的没有弄错吗?” 冉冉沉静地点点头,“不会弄错的,二侄子忘了吗?冉冉说过,有十分把握。” 很好,是很自信的堂姑,沈定海立刻转变了心态,既然堂姑没错,那无论是再离谱的事,都有可能发生。 沈定海确认完情况,立刻观察起四周。 他首先看的,即使桑梅的表情。 可桑梅的表情毫无变化,冉冉的答案或许震惊了所有人,但没有惊到她这个主考官。 这个面容精致的神秘少女,仍旧是冷冰冰的一张脸。 沈定海什么也观察不出,只好将目光放得更远些,这一下还真让他发现点东西了! 在不停对冉冉的结论冷嘲热讽的人群中,有一少部分人没有说话,表情也极为复杂。 他们好像是在纠结些什么。 沈定海只觉得有些人很是面熟,他赶忙指给冉冉看。 “堂姑你看,这是不是之前进去里间观察过的人。” 冉冉点点头,“没错,这个人是第一批进去的。” 沈定海心里惊奇,又连续指了好几个人给冉冉,都得到了肯定的答复。 这些夹在人群中,神情复杂、一脸纠结的人,都是场上为数不多,进过里间的人。 沈定海极力思考着,这些人都没有对冉冉堂姑的结论表示否定,是不是就说明…… 其实他们也是这么认为的! 或者说,他们的诊断结果就是如此,只是他们自己都不敢相信,因此没有人站出来作答! 沈定海说出自己的猜想,同样得到了冉冉的肯定。 冉冉眨巴着眼睛无辜道:“其实冉冉能说出有十分把握,就是看出大家的诊断结果都一样。” “换句话说,冉冉的结论就是从大家那得到的,冉冉才是二侄子你说的那种抄学霸作业的学渣哦。” 沈定海满脸不认同,“这怎么能一样,他们没有一个敢站出来说自己的答案,说明他们根本不认同这个答案、自己否定了自己。” “堂姑你其实还是依靠你自己的判断,才能回答出来。” 沈定海说着,又疑惑起来,“但是我有一点搞不懂。” “堂姑你对这件事产生确信,分明是在这些人进去里间之前,那不是说明你在那之前就得到答案了么?” 冉冉点点头,“是哦,但当时冉冉是对另一个结论产生确信,不是现在这个。” 沈定海被说一脸懵,“难不成这个测试还有两种解法?” 冉冉听着笑弯了眸子,“不是,是要两个结论加在一起才是正确的解法。” “而且只有明确了第一个结论,才能有把握说出第二个结论,不然就会像这些人一样,明明答案是正确的,却不敢说出来。” 沈定海听到这里,眼睛猛然亮起,他好像知道堂姑说的第一个结论是什么了! 是啊!他之前怎么会没想到呢?! 沈定海还想跟冉冉再交流交流,桑梅却突然动了。 她一个踏步,瞬移到沈定海身边,目光直直地盯着冉冉。 “现在我来宣布冉冉的结果正确与否。” 桑梅一动,现场瞬间变得鸦雀无声。 沈定海感受到心中的头号大BOSS站在身边的恐惧感,那种压迫令他不自觉僵直着身体。 明明室内空调打得很足,他却仿佛能从桑梅身上感觉到森森冷气。 这个女生的气场……还真是和她本人一样,冷冰冰的…… 沈定海原以为桑梅会直接公布答案,却见她转头看向在场所有人。 “新增规则一条。” “在我公布判断后,所有人将失去继续竞争的资格;反之,能在公布前给出答案,则可前往下一阶段。” “下一阶段?怎么还有下一阶段,我们不是来帮宋老先生看病的吗?” “难道说除了宋老先生还有其他病人?” “又是让术师看病的,又是突然来个下一阶段,梅大师的测试到底在考什么呀?” 大家的关注点都在突然多出来的下一阶段上,只有知道内情的沈定海好像能体会出这个新增规则的真正意思。 但是他也完全听懵了。 他原以为事情会按照他的预想发展,他们先顺着这个梅大师的步骤晋级,如此帮冉冉堂姑拖延时间,之后再找机会偷偷溜走。 这样总比直接跟梅大师翻脸来得强。 他让冉冉堂姑当着所有人的面说出答案就是这个意图: 能通过测试的人,越多越好。 这样众目睽睽之下,梅大师想动手才没那么容易。 可现在这个梅大师好像是玩赖了! 不对,她就是玩赖了! 这个新增规则明晃晃都是在说:她就是故意不想让这么多人通过。 她的目标就是冉冉堂姑一个! ------------ 第97章 那我要如何服众 沈定海心知情况危急,已经容不得犹豫,得在桑梅开始之前,直接让堂姑把答案说出来! 谁料桑梅却忽然转过身,直勾勾地盯着他看,好像能看穿他在想什么一样! 总不可能她也有读心术吧! 面对桑梅幽冷的眸光,沈定海直接抱着冉冉朝后退了一步,只是还不来及退得更远,沈定海就感觉他被一股莫名的力量定在了原地。 就好像有人用手从各个方向扯住了他的裤腰带一样! 可是他没有裤腰带,更不会凭空出现什么看不见的手啊! 沈定海僵直着身体,甚至还维持着向后撤的姿势,他艰难地转动眼珠子,试图看向冉冉,却发现冉冉早已一脸警惕地盯着桑梅。 太好了!堂姑没有中招!沈定海大喜过望。 只见冉冉白嫩的小脸上全是严肃,清澈的童音也不见天真。 “漂亮姐姐你这是做什么?” 桑梅站在原地偏了偏头,精致的脸上露出无法理解的神情。 她完全没回答冉冉的问题,反而在意起另一个令人意想不到的细节。 “你怎么会想到叫我姐姐?我们之间不是毫无关系吗?”空灵的声音好似山涧清泉。 冉冉两道细细的眉毛搅在一起,“这是冉冉对待人最基本的礼貌呀。” “难道你不喜欢别人叫你姐姐吗?” 桑梅垂下眸子,眼睫纤长而卷翘,“不。” “我很喜欢。” 即使她面上没有多余的情绪波动,大家也能听出她话中的失落。 冉冉弄不明白山下的大家这些复杂而纠结的感情,她只是严肃道:“漂亮姐姐你不可以这么对待二侄子。” 一提到沈定海,桑梅眸中淡淡的情绪瞬间消失无踪,她像是重新把自己封进冷硬的冰里。 “为什么不可以,他会打乱我的计划。” 问什么答什么,漂亮姐姐是个可以聊的人呀! 冉冉睁大眼睛,和僵硬的沈定海交换了眼神后,立刻乘胜追击。 “那漂亮姐姐你的计划是什么呀?” 桑梅淡淡道:“我只是不理解大多数人的行为逻辑,但不代表我傻。” “你的二侄子干扰了我的测试,我当然要做些什么来警告他。” “一个定身法而已,也不会伤到他。” 沈定海憋屈地发出呜呜声,这小女生不仅定住他,连话都不让他说! 他哪里是干扰了她测试,明明就是干扰了她的掳人大业! 冉冉眨巴眨巴眼睛,漂亮姐姐说的好像有点道理,她确实没有伤到二侄子啊! 冉冉当即拍了拍沈定海的肩膀,脸上神情就像在说:先委屈委屈你啦~ 沈定海惊恐地睁大眼睛,堂姑也太容易被人忽悠了!现在知道这个梅大师目的的人只有他一个! 他不能陷入这种有口难言、动弹不得的状态啊! 沈定海在冉冉身后发出疯狂而无助的呜呜声,桑梅见状眸光一冷。 一道暗黑色的光芒甩出,沈定海立时噤声。 他连最后一点发出声音的机会都没有了!全被这个女人扼制了! 桑梅控制完沈定海,还不忘对着冉冉耐心解释,“他方才的样子太过聒噪,我只是加强了定身法的效力,仍旧不会对他产生危害。” 冉冉听了笑得见牙不见眼,甜甜道:“好,谢谢漂亮姐姐。” 桑梅听了,冷漠的面色忽然变得绯红起来,她小声道:“叫我梅姐姐……就好。” “好!谢谢梅姐姐。” 冉冉依着桑梅的意思喊完,却见对方的脸色变得更加粉嫩,好似脸颊上烧起一片粉色的云。 冉冉忍不住张大嘴巴,发出“哇”的一声感叹。 漂亮姐姐这样好像更好看!冉冉的眼睛都要看不过来了! 双方当事人都很满意,本次交谈除了沈定海,没有任何人受到伤害。 桑梅一结束与冉冉的对话,瞬间又恢复到面无表情的样子。 “新增规则已经宣告完毕,若无人应答,那我只能宣布,只有冉冉一人进入第二阶段。” 现场瞬间骚乱起来。 这下怀疑冉冉一行人跟桑梅有私交的人更多了。 甚至有人直接小声抱怨道:“这不就是明晃晃的靠关系吗?” 但更多的人碍于桑梅就在眼前,不敢直接把心里的怨言说出来。 对于那些窃窃私语,桑梅恍若未闻,她淡淡道:“现在开始倒计时……五…四…三……” 众人没想到之前话都不怎么说的梅大师,突然开始加速进程,竟然直接倒计时了! 终于有人忍无可忍,“我反对!” 桑梅的声音一滞,清凌凌的眸子缓缓转向出声之人,精致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你反对?”短短三个字因着少女好听的声音和缓慢的语调,竟念出些缠绵的意味。 “你要反对什么?”桑梅说这话时,脸上出现不解。 可没人会觉得那神情只是不解,他们都认为底下必定藏着冰冷的杀意。 墙上的大汉还在滴答滴答渗血呢! 出声之人原本的话一噎,不自觉替换成了温和些的说辞。 “梅大师您设置这个测试是为了考验我们,而我们中有许多人,也是为了在这次聚会中学到些什么才来到现场的。” “现在您如此轻巧地宣布,测试已被那个小娃娃一人通过,却不给我们半点解释……” “恐怕难以服众。” 此言一出,立刻得到相当多人的附和,因为这刚好说中了他们心里最在意的事。 另外也发生了一个无人在意的小细节。 在场许多人在测试开始之前都是桑梅的崇拜者,就比如梅迷弟,几乎可以说是桑梅的狂热信徒,可现在情况已经发生变化。 刚刚说话的人不自觉将众人和桑梅划分成几乎对立的两方,不但无人反对,甚至应和者还相当多。 大概是大汉热血喷洒的瞬间,将这些人的心也看冷了。 毕竟来的大多数都是只会些简单小把戏的普通人,并非真正的玄门子弟。 看见一条鲜活的生命被轻轻一挥手就轻易拿捏,作为同类的他们多少会有些唇亡齿寒之感。 人类在真正的玄门术法面前,多么渺小而轻微。 桑梅听见这番话,轻蹙眉尖,“服众?”她在唇齿间缓慢咀嚼这两个字,又缓缓道。 “那我要如何才能服众?” 众人闻言,无不惊出一身冷汗,生怕她下一句就要轻声问,“把你们都挂在墙上,能服否?” 他们见识过桑梅对待大汉的雷霆手段后,对她的感官都是惧大于惊。 只有冉冉看出,桑梅真的只是在发问而已。 就像她自己说的,她不理解大多数人的行为逻辑。 她只是真的不懂而已,并没有想杀人。 ------------ 第98章 里间之人乃是…… 眼见着双方陷入僵持,冉冉知道该是她出马的时候了。 她作为双方争执的焦点,由她出面调停是最合适的。 稚嫩的童音忽然插进讨论中,“大家要是想听解释,冉冉都可以解释的。” 被定住的沈定海总算松了一口气,事情好歹还是在朝着他希望的方向发展。 现在知道答案的人越多,对堂姑就越有利! 他挤眉弄眼地朝着冉冉做表情,想示意她快点说。 无奈冉冉根本看不懂他的眼神暗示。 沈定海急得不行,默契呢?!姑侄之间的默契都去哪儿了?! 所幸,有人在听了冉冉这句话之后,就直接嚷道:“小娃娃你凭什么说是怀孕?” “难道宋老先生一个暮年的大男人会怀孕吗?!” 冉冉神情平静道:“冉冉从来没有说过宋老先生怀孕呀。” 这话让众人皆是眉头一皱,“这小不点什么意思,刚刚说的话现在又矢口否认吗?” 冉冉不疾不徐道:“冉冉只是说诊断结果是——里间榻上之人有孕。” 冉冉给的提示相当明显,当下许多人都反应过来…… 里间躺着的那位,根本不是宋老先生! 桑梅看着冉冉,原本平直的嘴角弯起些微弧度,瞬间融化了她身上的冷意。 好多人恍然大悟,纷纷拍起脑门,“是啊!梅大师也从来没说过里间的人就是宋老先生!” “只是我们下意识这样以为!” “是我们陷入了思维误区,以为这次的主要任务是来给宋老先生治病,就不自觉将里间的人当成宋老先生!” 醒悟过来的人发出惊叹,被其他人听到,由此明白事情原委的人越来越多。 眼前景象得偿所愿,沈定海终于松了一口气,然后他就发现他好像可以动了?! 不可置信地活动活动手脚,竟然全都可以随他心意、任他操控! 定身法解了?! 沈定海立刻抬头去看桑梅的神情,仍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冷淡神色。 “你怎么突然给我解了?”沈定海挠挠脑袋。 桑梅冷漠地扫过他,“你还想被我定住?” 沈定海连连摆手,“自然不是!只是我想不通……你怎么只阻止我,不阻止堂姑?” 桑梅冷冷看着他,“自然是因为看你不顺眼,看她……” “挺顺眼的。” 沈定海傻眼了,原来堂姑一口一个漂亮姐姐真的有用!嘴甜无敌啊! 趁冉冉不注意,沈定海伏在桑梅耳边小声道:“那……那你不打堂姑的主意了?” 他忐忑问完,便收到来自桑梅寒霜般的死亡视线。 少女的声音空灵动听,说出的话却无情至极,“看来你听不懂我的话,我说,我看你不顺眼。” “对于讨厌你的人,你不该这样说话。” 桑梅冰冷的眼神直直射在沈定海身上,让他汗毛直立! 沈定海猛地后退一步,这下他真读懂了,和之前的小打小闹不同,桑梅刚刚是真想杀他! 他也确实挺该死的! 他跟这次活动的最大反派把话讲得这么清楚,跟贴在劫匪耳边说悄悄话、问他们是不是要抢银行一样,都属于不要命的行为。 沈定海惊出一身冷汗,还好桑梅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否则他真有可能命丧当场! 但她既然这么讨厌他,也完全有能力杀了他之后全身而退,为什么不这么做呢? “总不可能是个非常有道德感的人吧?明明一巴掌就把那个大胡子挥到墙上去了……” 沈定海一个人自言自语,脑海中缓缓冒出一个难以置信的想法。 “总不可能……是看在堂姑的面子上吧?!” 竟然越想越可能?!沈定海纠结地咬起手指头,“明明看起来很喜欢堂姑,却又要把人掳走……” “并且掳人这一点还是发生在欣赏堂姑之前,所以完全排除了因为喜欢而掳人这一点。” 沈定海独自推理着,终于得出结论。 一个不受自己意愿支配的行为,那不就是——别人吩咐的嘛! 能使唤动梅大师的人,只可能比梅大师更厉害。 所以梅大师这个精英BOSS后面还有更厉害的终极BOSS! 沈定海得出结论,竟然开始庆幸起,还好他和冉冉第一次遇见的敌人不是桑梅以及桑梅背后的人。 要不然他们不是死翘翘了! 自称承天派掌门的那个神秘男人虽然也厉害,但他容易忽悠啊!不像这个梅大师,油盐不进的! 眼见着答出正确答案的人越来越多,站在桑梅身后的人也越来越多。 即便如此,那些人也跟桑梅隔着相当开的距离。 沈定海看见后,小声吐槽,“以为这是什么选秀节目在选导师吗?为什么要自发站在她后面?” “都是听我堂姑的话才回答正确的,也没见一个人感谢一下我堂姑!” 他一边说,一边不动声色朝冉冉靠近。 其实他跟桑梅两个人现在处于撕破脸的状态,但他仍要小心为上。 免得桑梅一不高兴,就把他也挂到墙上去。 “老天爷啊,能不能对堂姑好点,要么把封印解了,要么让堂姑遇见点正常人。” “这梅大师这么厉害,现场根本没人奈何得了她!都说魔高一尺道高一丈,这里怎么不见道行比梅大师高的道呢?!” “任由她一个女魔头作威作福?” 沈定海感叹着,突然感觉背后一凉,缓慢地转过头,却发现是桑梅正默默注视着他。 “你以为你小声说话我就听不见吗?” 少女的声音没有一点生气的迹象,却偏偏让人不寒而栗。 沈定海心里咯噔一下,他想着想着,就把心里话给念出来了! 活该啊!这种情形,他不死谁死!都是自己作的! 但桑梅只是看他一眼就放过了他,转而振声道:“时间截止。” “下面我宣布进入第二阶段,第一阶段没有正确作答的人请自觉离开。” 上一秒还屏息凝神听桑梅讲话的人群瞬间躁动起来。 “第二阶段这就开始了?” “就在这儿?还不让我们看宋老先生吗?” “第一阶段我都没有搞懂啊,隔着那个什么都看不清的纱帐是怎么能诊出里面的人是怀孕的?” “前面进去的大佬自有办法,要不人家怎么敢排在前面呢?” “所以那个小娃娃真的很厉害,也是大佬?” 冉冉正在人群里寻找沈定海,听见这话的同时也看见了一头绿发的沈定海。 她笑弯了眸子,径直扑向沈定海。 “二侄子听见了吗?冉冉现在也会用小聪明了。” “之前冉冉让你去排队就是想抄一下前面厉害的大家的答案哦~” 她说着皱皱眉头,“毕竟以冉冉现在的能力,买办法看透梅姐姐的纱帐。” 沈定海闻言宠溺地摸了摸冉冉的脸蛋。 “堂姑这才不是小聪明,而是真聪明!” 只是他笑着说出这话时,眉间都是解不开的忧愁。 堂姑这傻孩子,还在一口一个“梅姐姐”叫得亲热呢! ------------ 第99章 有高人出现? 现场嘈杂一片,也不曾见到一个人依照桑梅的意思离开现场。 桑梅静静扫视一圈,然后冷声道:“还不懂动身的人,是想让我动手请走么?” 少女的声音冷冷清清,听起来动听极了,直到她说出这句话,现场才有人不情不愿地朝门口挪动身体。 “不要浑水摸鱼,我的记性还不错。” 这话听得人汗流浃背,往门口走的人瞬间多了起来,有些人甚至用走的还不够,直接拔腿跑起来。 沈定海看着啧啧称奇,“成为一个强者感觉一定非常不错!” “堂姑你赶紧把封印解掉,肯定比这个梅大师厉害多了!” 冉冉暗暗攥紧拳头,“冉冉会努力的!” 听见两人对话的吴盼男轻嗤一声,小声喃喃道:“跟什么比不好,非要跟一只鬼比?” 沈定海捕捉到关键字眼,瞪大双眼,“鬼?!” 他意识到又努力放低声音,看着吴盼男震惊道:“梅大师是鬼吗?” 冉冉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摇摇头,“虽然梅姐姐驱使的确实是魂鬼之力,但冉冉觉得她不是鬼鬼。” 沈定海早就被吓出一身冷汗,他小声吐槽道:“我一时竟然分不清梅大师是鬼,和梅大师是人但能使唤鬼,哪一个更可怕?” “玄学的世界,我这等凡人还是远离吧!” 吴盼男听着冉冉的结论皱起眉头,“你这小娃娃的话真蹊跷,力量来源是鬼,难道她还能不是鬼吗?” “自然可以,只要梅姐姐是鬼修就可以满足这个条件。”冉冉耐心道。 沈定海擦了擦额上的汗,“哪要怎么判定她是鬼还是鬼修呢?” 冉冉正苦恼着,忽然间她灵机一动,“有了!吴姐姐不是会读心术嘛,而且我记得是对所有生灵都有效。” “吴姐姐只需要对梅姐姐施展一下读心术,看能不能读出梅姐姐的想法就是了!” 冉冉语气兴奋,眼睛亮晶晶的,像个想要夸奖和糖果的孩子。 沈定海本意是无条件支持冉冉的想法,如冉冉所说,吴盼男能读出想法就说明桑梅是人,反之则是鬼。 可正当他准备撺掇吴盼男时,便见原本背对他们的桑梅缓缓转过了头,神情冰冷地看着他们。 那双清凌凌却毫无感情的眸子好似在说:我全都听到了哦…… 沈定海本打算拉着吴盼男往前走的手,突然就改变了力道,开始把人往回拉。 “我突然感觉……我也没那么想要知道别人的身份,那到底是人是鬼……也是别个的隐私嘛!” 吴盼男睁大眼睛,“照你这么说,是男是女也是隐私了?!” 沈定海说着言不由衷的话却一点都不心虚。 “那本来就是嘛!你不知道现在人有很多种性别吗?已经远远不是从前的男和女这么简单。” “有生理男性自认为男性的喜欢男性的、也有生理男性自认为女性的喜欢男性的,诸如此类已经高达几十种!” 吴盼男不可思议地睁大眼睛,“我感觉我也没死多长时间啊,这个世界已经这么魔幻了吗?” 沈定海点点头,“只不过这种症状还没蔓延到我们这里,隔着海的大漂亮国已经比这还魔怔了。” 吴盼男不太相信沈定海的话,转头看向秦衍。 这人虽然是来抓她的,但看起来正经得不行,完全不是睁眼说瞎话的类型,有什么疑问还是问他比较靠谱。 面对吴盼男的眸光,秦衍只是微微一笑,“沈先生所言非虚。” “天呐,竟然是真的,现在这世道可真乱。” 这边正说这话,冉冉却发现桑梅所在的位置起了骚乱。 原来是有人不满意桑梅随心所欲地更改规则。 那人一头黑发只在尖端染了点绿色,看起来就好像黑土地里生长的青草,神情间满是不耐烦。 身上穿的衣服倒是规矩妥帖,可与他本人的气质完全不符,就好像…… “乌龟王八穿上了西装!”沈定海眼前一亮,说出自己的想法。 “这么有品位的一个人我怎么现在才看到呢!” 吴盼男的白眼几乎翻到天上去,“你没事吧,这叫有品位?!” 沈定海紧急避险,“我的发言仅针对发型啊!其他的我不做评价!” “发型也土到没边了,长得跟草坪似的,到底哪里有品位啊!” 沈定海闻言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头顶,小声道:“我这不是觉得自己染的太绿了,陡然见到一个只带一点绿的,觉得羡慕嘛……” “活该,谁让你染的……”吴盼男说着,顿时想起来,沈定海的发型还真不是出自他本人的意愿。 而是他那个叫阿瑶的干妹妹让他染的。 想到这,吴盼男的眸子一眯,想要说些什么,犹豫一瞬后她又闭口不言。 算了,有这小娃娃在他身边守着,他能出什么事呢?现在说出来反叫他们分心。 桑梅听见挑染绿毛男子挑衅,冷冰冰地看过去。 “规则本就是由强者制定的,你对此什么问题吗?” 男子邪笑一声,“这个道理自然是没错。”他朝桑梅靠近,“只是不知道小妹妹你算不算得上强者啊?” 沈定海直接惊掉下巴,“梅大师之前不是直接把一个壮汉糊墙上了吗?他是没长眼睛,还是那时候上厕所去了?” 冉冉听了淡定道:“二侄子需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梅姐姐固然是厉害的,但这世上比她厉害的肯定也有很多。” 沈定海轻“嘶”一声,“堂姑你的意思是,这挑染男比梅大师更厉害?” 他摩挲着下巴,露出难以相信的表情,“我怎么一点都看不出来呢?” “他整个人的气势明明就是一个屌丝。” 吴盼男难以言表地别开脸,冷淡道:“别摸下巴,油腻男。” 猝不及防膝盖中了一箭的沈定海赶紧将手背在身后,心里有点点哀怨。 怎么能叫他油腻男呢,他明明是大帅哥,真正经得起检验的大帅哥做起这些动作来是不油腻的! 冉冉听到沈定海的话缓缓道:“依着冉冉的目测,比梅姐姐更厉害的高人更可能是站在他身边的那位老者。” 要不是冉冉提醒,沈定海完全没发现,那挑染绿毛的男子身边还站着一个慈眉善目的老人,此刻正乐呵呵地看着桑梅。 明明就站在视觉中心,他却自动忽略过去,这存在感基本为零啊! 果然!真正的高人都是大隐隐于市! ------------ 第100章 有人跟冉冉抢侄子! “我叫厉正明!这名字你不可能没听说过吧!”挑染绿毛的男子嘴角挂着得意的笑。 不只是桑梅,在场许多人都诚实地摇起头,“没听说过。” 厉正明眉头一皱,说着就要暴走,“你们这都什么见识啊!,连我们厉家的名号都没听过?!” 慈眉善目的老爷爷乐呵呵道:“明儿休急,厉家再厉害也只是在N市名声响亮,还传不到W市来。” 沈定海恍然大悟,“原来是外地的,我就说,这么没素质的人一定不是我们W市的。” 厉正明耳朵一动,如雷的凌厉目光就射了过来。 这可把沈定海吓了一大跳,原来人家真的只是外表看上去像屌丝,动起真格来他根本招架不住! 亏他还自诩是个天天在健身房撸铁的健身达人!在这群修仙的面前,都不够打一拳的! 厉正明怒气冲冲,对着沈定海大喝,“你!叫什么名字?!我的拳头不打无名无姓之人!” 沈定海暗暗想着,这人果真对得起他的姓氏,随便一点小事就暴跳如雷,真是厉害得紧! 他被这暴呵喊得心里发虚,只怂怂道:“沈……沈定海……” 说完的一瞬间他就后悔了! 这货说他不打无名无姓的人,那他不告诉他名字,不就永远挨不了打了吗! 厉正明面上翻涌的怒气一歇,表情有些困惑,“这个名字怎么听着有些耳熟?” 他转头找老者求助,“外公,小明是不是在哪里听说过这个名字?” 老者笑着捻了捻胡须,“确实是耳熟。” 他慈祥的目光投向沈定海,“令尊可是沈国栋?” 沈定海浑身一震,不自觉挺直了身子,“正……正是家父,请问您是?” 老者乐呵呵道:“不必拘礼,我姓厉名尊乐,依着我和你父亲的关系,若你愿意,你可以叫我一声厉伯伯。” 沈定海像石化般僵在原地,伯伯?!那他岂不是这个老者的侄子?! 他下意识看向冉冉,却发现小奶团子正用有些幽怨的眼神看着他,好像在说: 怎么会有人跟她抢侄子啊…… 沈定海反应过来,立刻朝厉尊乐拱手鞠了一躬,“厉伯伯好,侄……侄儿……” 他“侄”了许久,在冉冉的小眼神下,终究还是将“侄儿”两个字给咽了下去。 “我叫沈定海。” 厉尊乐微笑道:“知晓~知晓~” 沈定海一怔,还不待他反应过来,他就听到了更令他崩溃的话。 “小海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你是个倔强的皮小子,不愿意被我抱,当场就尿了我一手。” 厉尊乐仍旧慈祥地微笑着,可沈定海已经崩溃了! 啊?!为什么他臆想中替美少女出头教训屌丝的戏码,会演变成认亲现场啊! 还有!是长辈就了不起吗?!不要随随便便在这么多人面前说起别人穿开裆裤时候的事情啊! 在场这么多人,除了挂在墙上的胡子大汉——沈定海愿称他为彪哥,还有谁能比他更社死吗?! 没有! 厉尊乐看着沈定海,缓缓道:“谁能想到当初的尿娃娃,能成长成如今的帅小伙呢!” 尿娃娃…… 冉冉他们听到这个形容词,都没忍住笑出了声。 只有沈定海严肃着一张脸,仿佛一点也不被这个笑话打动。 开什么玩笑!他作为当事人,一点都不觉得好笑,他都想哭了都! 在场没笑的还有厉尊乐,他舒展着一张满是皱纹的脸,仍在感慨,“真是岁月匆匆,你们这些孩子长大了,我这种老家伙也快老得不行喽~” 厉正明闻言,瞬间皱起眉头,“小明不许外公这么说!外公还年轻着,而且一定会比长命百岁还长命百岁!” 厉尊乐听了这话,欣慰地直摸厉正明的头,“真是我的乖孙!” 明明是爷孙两温馨融融的画面,沈定海却莫名觉得有些不对劲,此情此景给他一种诡异的不和谐感。 他救助似的看向冉冉,却发现冉冉也同他一样皱着眉头。 仿佛看到了什么奇怪的事。 这玄乎事还真是一件接着一件,沈定海挠挠头,想尽快转移话题,免得老人家又拉着他追忆不堪回首的童年。 “不知道厉伯伯您刚才是?” 厉尊乐闻言缓缓道:“我这个老家伙,黄土都到嗓子眼儿的人了,哪会在意什么。” “是我这乖孙,他年纪小,脾性大,平时最讨厌别人对他发号施令,这不……” “瞧这小姑娘不顺眼了。” 他弯唇微笑着,每一条皱纹里似乎都塞满慈祥和宽和。 冉冉看了,心头偏偏有种说不出的异样感。 沈定海亦然,他是感觉这个伯伯看着好说话,偏偏说出来的每个字……都好像夹枪带棒的。 桑梅耐心听了这么久,终于对着厉正明开口道:“你看不顺眼我,是你的事情,还请不要干扰我进行流程。” 说完便要走,厉正明哪里忍得,立刻喊道:“休走!妖女说歪理!” “我看不顺眼你自然是你的责任,该乖乖磕头道歉才是!如何说与你无关?!” 厉正明嘴上说着别人说歪理,实则他自己才是满口歪理。 桑梅眉头轻蹙,似乎在思考厉正明话中的含义,这情形不由得让厉正明洋洋得意起来。 “怎么样?觉得我说的话很有道理是不是?你这样的小女子就该多向我这样的大男人学学!” 桑梅的眉头缓缓松开,像是确认了某种事物一般。 “确实应该好好学习,就比如磕头……” 话音未落,她的身形已经消失在原地,只留下一抹残影! 电光火石之间,谁都没看出桑梅是如何出手的,只见瞬息之间,她就移到厉正明身前,纤细白皙的手掌轻轻一压。 厉正明猛然跪了下去! 膝盖磕在地板上,发出惊天动地的响声! 杀猪般的叫声紧随其后,只让人疑心他是不是把膝盖磕碎了,否则怎么会叫得如此惨烈。 桑梅弯下身子,微微侧头同厉正明对上视线。 漆黑的眼瞳中没有任何感情,空灵的嗓音亦没有半点波澜。 “所以,我磕对了么?” ------------ 第101章 下一个就劈你 桑梅的表现明明一点都不张扬,甚至说话都是温温柔柔的,但却把沈定海看得热血沸腾。 “我滴天爷啊!这也太帅了!明明这梅大师算是敌人来着,但真的好帅啊!” 他双眼放光,如同看见了让每个孩子幼年都心驰神往的——光的男人! 冉冉皱起小眉头,“二侄子这是喜欢梅姐姐吗?” “呸!”沈定海立刻否认,“堂姑你可不能污蔑我!我是正经人,可不干炼铜那种变态事!” “我只是单纯地觉得这种平静地碾压对手的行为很帅!”他朝着冉冉挤眉弄眼。 “堂姑你恢复力量以后可以多学学!毕竟现在影视作品里都不喜欢话疗嘴炮敌人的主角了。” “而喜欢不服就干的!” 冉冉听着,若有所思。 两人旁若无人地交流着,完全不顾还跪在地上痛苦嚎叫的厉正明。 他满脸大汗,目眦欲裂,“我要杀了你!!!你这个贱女人!!!” 桑梅直起身子,裙摆处的银线梅花图案轻轻摆动,好似绽开一般。 “恭候你的大驾。” 她冷冷清清道:“但在此之前,还请先从地上起来。” “莫非你打算就这么跪着同我交手?”她脸上是诚挚的疑问。 但这幅情景放在别人眼里就是…… “明晃晃的挑衅啊!这小女孩的攻击性也太强了!”沈定海几乎要尖叫,英俊的脸都染上红晕。 冉冉默默看着,心里不禁想:二侄子好像真的很喜欢这样的排场…… 厉正明受了委屈,又完全说不过桑梅,当下就哭丧着脸扭头找厉尊乐。 可当他看清笑容完全消失之后的厉尊乐,告状的话不知为何又被咽了回去。 他整个人的神情甚至看起来很惶恐。 可他不是在害怕桑梅,他是在害怕厉尊乐! 可是为什么呢?! 沈定海以及所有注意到这个细节的人都困惑起来。 难道厉正明受了委屈,竟然不想让他外公帮他出头吗? “小姑娘你这是一点也不把老夫放在眼里呀……” 厉尊乐幽幽叹息一声,笑容消失的那张脸上现在面无表情,竟透露出几分阴狠的味道。 每一条沟壑和皱纹似乎都带着狠厉。 沈定海情不自禁地咽了口口水,这跟刚刚那个慈眉善目的伯伯是一个人?! 他瞬间就能理解厉正明了,换了他,他也一点都不敢跟这样的长辈告状撒娇! 万一他来真格的,真的会对敌人下死手吧! 果不其然,厉正明甚至还怯怯地伸出手,拉了拉厉尊乐的衣摆。 “外公……其实…其实我也没有那么疼,你别生气啊……” 厉正明整个一谨小慎微,完全不见刚才嚣张的混世魔王模样。 沈定海看得瞠目结舌,冉冉亦然。 厉尊乐面对孙子的乖觉发言,苍老眼眸中的狠劲却更浓郁了。 他笑着摸了摸厉正明的头,“不愧是我的乖孙,好孩子。” 他的声音温和宽厚,可脸上的笑却怎么看怎么虚假。 下一秒,他目光一凌,直直投向桑梅,“只是你却不是个好姑娘!” 桑梅面色一寒,倏忽便动,像一瓣飘然随风的梅花。 众人还不明白她为何突然闪避,下一瞬,一道闪着白光的雷电就劈在桑梅先前站立之处! 竟是厉尊乐毫无预兆地发动术法,苍老如枯枝的手指勾成鹰爪状,随着他白眉紧皱,一道有一道白色闪电劈在屋子里。 “我去!呼风唤雨引雷劈啊!”沈定海揉揉眼睛,“我真的不是在看电影?!” “傻子还看呢!再不跑下一个就劈你!”吴盼男一边朝后退一边恨铁不成钢道。 “不是!我没搞清楚,怎么就打起来了?!一开始不就是看不顺眼而已吗?你们术师这么暴躁的?” 沈定海站在原地呆呆地问,冉冉见状直接跑向他,拉住就往门口的方向跑。 冉冉这样一动,原本都在往后撤的人纷纷跑向门口。 门口虽然离交战的二人更近,但还隔着一定距离,只要跑出去,就能保证安全……吧 正在屋子里左右腾挪的桑梅,瞥见冲往门口的人群中那个小小的身影,目光瞬间一凝。 “谁敢走!”一声娇喝传入众人耳中。 但仅仅是这样,远不能阻止众人求生的意识。 桑梅无法,只得面色一寒,紧闭双眸。 冲天黑气自她体内爆发,一瞬间就充盈了整个屋子。 天色也在一刹那变暗,几乎伸手不见五指,屋内平静无风,众人却能感觉到有阴冷的气流自身体四周穿过。 还伴着隐隐的低语。 “我靠!怎么天黑了?!”原本快跑到门口的众人一下就迷失了方向。 屋子内的窗户、大门全都重重合起,发出或清脆或厚重的巨响! 一道白色闪电劈在某处,伴随着一声闷哼,厉尊乐桀桀笑道。 “你怎么不继续跑了?这下被老夫的雷法击中,只怕周身气血翻涌,运功不能了吧?” 桑梅虚弱的声音也传入众人耳朵,听起来忽远忽近,让人无法确认方位。 “我要如何,用不着你管,只是今天这里的人……谁也别想走。” 她喘了一声,话语也透露出气息不稳,果真如厉尊乐所说,被他的术法击中受了伤。 沈定海听见桑梅这番发言,哪能不明白。 她哪里是不让大家走,她只是不让堂姑走而已! 就凭桑梅宁愿受伤、硬撑着接下厉尊乐一击,也要施展术法困住众人的这股顽强劲…… 沈定海就知道,一旦和她对上,这将会是个非常难缠的对手。 现在这情形,他还真不知道是好还是不好…… 坏消息:两个术师打起来了,还打得暗无天日的,随时可能波及到他们! 好消息:想掳走堂姑的那一方受伤了! 一片混乱中,有人手持一点荧火走来。 萤火之光虽然微弱,但在这样黑暗的空间,也足以照亮众生。 来人不是秦衍又是谁。 他弯唇微笑,像一尊救苦救难的佛像,“大家受惊了。” “既然暂时无法出去,大家不如随我去后方暂避,在下可想办法为大家抵御些许战斗余波,好让争执的二位不至于伤到大家。” 这一番话说得温柔又体贴,顿时就打动了不少人,还有些人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相信秦衍。 “跟不跟他走啊?靠谱吗?” “他会亮光诶!我跟他走!而且我们也没得选。” 沈定海早在秦衍说话时,已经牵着冉冉默默走近,只恨不能贴到他身上。 他吐槽道:“得亏宋叔叔钱多够造,要是没这么大个空间,我们早都被雷劈透了。” ------------ 第102章 一起保护大家 “这个世界还真玄幻,事情的走向完全没法预料啊!说好的看望宋叔叔,变成了什么玄学测试。” “玄学测试还要会看病,这就算了!之前一直不吭声的厉正明突然就忍不了了……” “你说这一天天闹的……” 沈定海在任何场景中,永远不忘他吐槽役的本质,此刻外头险象丛生,他却还能心态如常地吐槽。 前提是依偎在冉冉,以及秦衍身边。 冉冉是他的第一大腿,毫无质疑的,而秦衍…… 秦衍微笑着看着几乎把自己缩成一团的沈定海,礼貌道:“沈先生,你这样真的不难受吗?” 沈定海秉持着,【我傍你是我傍你】和【我讨厌你】是两码事的不要脸原则,没有搭理秦衍。 反而是冉冉睁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解释着:“二侄子这样很安心的。” “缩得越小他越安心。” 秦衍无奈一笑,“好吧,只是……”他有些为难地皱起眉头,“大家好像对沈先生的行为有些不太满意。” 秦衍话说得真是太客气了,哪里是不太满意,周围人看着沈定海的目光恨不能把他生吞活剥了。 “绿毛你有没有点素质啊,本来这里位置就小,挤得不行,你还非要蹲着,你这么大个子,蹲着多占位置啊!” 原来秦衍领着他们来躲避的这个位置,只是小小一个隔间,跟外间只用一排白色的短墙隔开,短墙之上是厚厚的玻璃。 透过玻璃,原本可以清晰看到外面的环境,可现在外面鬼气森森、黑咕隆咚,自然什么也看不见。 没有离开的人此时就像罐头里的沙丁鱼一样,把这个小隔间塞得满满当当。 沈定海闻言抬起头“我就是大个子,站起来也占位置,我这样蹲着舒服,就想蹲一会儿不可以吗?” “等会我就站起来了。” “还只蹲一会,你说的谁信呐!没素质就是没素质!只顾自己不考虑别人的感受!” 沈定海猛地一下站起来,把周围一圈人都吓得往后仰去。 怎么他好好说话就当他好欺负是吧! “我站起蹲下,也没见把哪个人挤出去被雷劈中啊!自己想站宽敞点就直说,别拿我当由头!” 那人涨红脸道:“你别胡说!你个子大,就该老老实实缩小点,这样对其他人才算公平!” 沈定海气不打一处来,“我刚刚是缩着啊!您这不是不满意嘛!” “你这种大个子缩着反而更占位置懂不懂!” 沈定海气不过,“照你这套理论,长得胖点的人是不是该把身上的肉割掉以示公平啊!” 冉冉没想到这么一点点小事都会吵起来,她睁着眼睛看着。 秦衍朝她摇了摇头,低声说:“在危险的环境里,大家的情绪相比往常会更加紧张,所以更容易产生摩擦。” 冉冉了然,点点头,“那是不是让大家觉得安心就可以解决这个问题了?” 秦衍闻言苦笑一声,“现在这种情形,恐怕很难做到。” 冉冉抿嘴一笑,有些不好意思道:“冉冉跟二侄子应该可以。” 说完她径直看向沈定海,小眉毛一拧,“二侄子,不要吵架了,把玉佩握住。” 正在激烈还嘴的沈定海一愣,虽然不明白,但还是乖乖听从冉冉的话,握住了脖子上系的玉佩。 下一秒,他感觉另一只手里塞进一只稚嫩的小手,垂头就见冉冉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小手牵着大手。 “二侄子,和冉冉一起保护大家吧。” 沈定海立刻就明白了冉冉的意思,但他心里有点不是那么情愿。 这世上可不是人人都值得保护的,就比如刚刚那个和他吵架的没礼貌的家伙。 心里这样想着,沈定海还是冲冉冉重重点了点头,“无条件支持堂姑的一切决定!” 说完他便闭上眼睛,手中的玉佩发出盈盈光亮,瞬间就照亮了整个隔间,恍若白昼。 就连外间也映亮了一大片,直到靠近里间的位置,光芒才暗淡下来。 只听得隔间里一片惊呼。 “出现了!大灯泡!” 沈定海没忍住睁开眼睛,额角抽了抽,他一脸傲娇道:“我的小玉可不是照明这么简单!” “光亮区域就是保护罩哦!可以抵御攻击的!” 隔间顿时又出现一片惊呼。 沈定海满意地哼了一声,听见有人质疑他才皱了皱眉头。 “光还能保护?看得见摸不着的,有没有实体,听着怎么这么不靠谱呢?” 沈定海本想着不必理会这种人,爱信不信,但又想到刚才周围人对他身材的围剿,不由得气短。 那可是他天天在健身房撸铁、挥洒汗水才得到的完美身材!在他们眼里还成累赘了! 沈定海顿时铆足了劲,想让玉佩的范围再扩大些。 可他不知道,以他和冉冉现在相距的距离,就是这么大了。 沈定海用出便秘上厕所的架势憋了好久,愣是没让光芒扩大一点。 众人的神情都从一脸崇拜,变成了一脸怀疑。 “不是……你到底行不行啊?” 沈定海欲哭无泪,为什么每次他都帅不过三秒钟! 他望向冉冉,凄苦的眼神一瞬间变得坚定起来。 “堂姑助我!”那喊话的气势,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要上战场。 冉冉被他逗乐,还不忘依着他的意思朝他更靠近些,她几乎是贴着沈定海站立。 一瞬间,光芒陡然扩大,将挂在里间墙上的大汉都映得一清二楚。 甚至因为白光过甚,原本血淋淋的场面都显得不那么恐怖了。 隔间内的惊呼声此起彼伏。 “我了个去!充电宝!” 冉冉眨巴眨巴眼睛,冲着沈定海歪头道:“是在说冉冉吗?” 沈定海被这萌萌的小模样暴击,深呼吸一口才缓过来,他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对着冉冉竖起大拇指。 “当然是在说堂姑了!堂姑就是最棒的!但……” “我觉得这个还不够!”说着沈定海就弯腰抱起了冉冉。 这下两人间的距离直接无限接近于零。 玉佩感应到造物者的存在,立时爆发出更强的光芒,将整个屋子都映得透亮无比。 就连里间躺在床上之人的轮廓都映得清晰无比。 那人腹部高高拱起,一看就是怀孕之人。 先前外间的嘈杂,甚至于厉尊乐和桑梅交手时爆发出的光彩和巨响,都没能穿过那重重纱帐。 此刻玉佩散发出的光芒却轻易穿透了。 刺目的强光惊扰了榻上之人,纱帐上映出的身形微微动了动。 醒了?! 伴随着一声沙哑又痛苦的嘤咛,那人无助道。 “这是哪儿?” ------------ 第103章 乖乖跟着走 桑梅早在光芒照进里间时,就已经停下了动作,一双美眸一瞬不瞬地盯着里间的床榻。 她一停,身处森森鬼气之中的厉尊乐也停下动作。 明明这方空间并不大,这个梅大师却能脚步游弋,踪迹难寻,让他的雷法也难追上,再加上这鬼气对他产生方位判断上的影响。 即便现在有白光加成,让他双眼能够看清,他一时竟然也难以抓到桑梅。 这小姑娘是故意在耗他呢! 厉尊乐想明白,立时也静止不动。 两人都静默不语。 上一秒还战斗激烈的外间瞬间变得落针可闻。 而隔间的众人也都挤做一堆,一言不发地专注看着白光。 因此里间之人开口说话时,竟被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沙哑的嗓音在空间里回荡,世界像陷入静止。 下一秒,隔间爆发出恐怖的尖叫。 “这声音是个男的吧!就是男的没错吧!” “女……女性的声音应该不可能如此浑厚……应该吧?” 沈定海也一脸不可置信,“这声音听起来确实……确实不太像女性哈……” 有人觉得不该通过声音就如此草率地确定一个人的性别。 “来者何人!是男是女!通通报来!” 榻上之人的身形明显一怔,而后他就凄苦惶恐地哭出了声,对问题避而不答。 “老爷?老爷你在哪儿?” 众人听着这样一个声音,几乎是娇滴滴地撒娇哭诉,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还是桑梅轻咳一声,“安静。” 她出声的瞬间便飘然闪出,以防厉尊乐偷袭。 果不其然,一道银白的闪电直接劈向她上一秒站立的位置。 桑梅俏脸一寒,这老者偷袭时甚至还加强了术法,可见心思狠毒。 榻上之人早在桑梅让他安静时就立刻停止发出声音,可当他看到雷光在屋子里劈得噼里啪啦时,又没忍住短促地叫了一声。 他慌张道:“梅大师救我!” 众人觉得不可思议,这个不知是男是女的人,竟然认识梅大师。 但转念一想又很合理。 作为测试道具躺在床上任众人观赏,也算是在帮桑梅的忙,二人认识也很正常。 就是他之前开口喊的老爷……那又是什么? 沈定海心头缓缓浮起一个难以置信的想法。 这个老爷……总不会是宋叔叔……吧…… 他被他这个想法惊掉了下巴。 桑梅只要一出声就难以避免分神,立刻会被厉尊乐瞄准攻击,她若要跟榻上之人讲话,需要不停移动。 冷清的声音里因此染上几分恼意。 “你只需安安静静呆着,自然不会有事。” 那人却不管不顾,哼唧起来,“可是我害怕,我想见老爷!梅大师你能不能帮帮忙?” “老爷他不会放任我一个人在这不管的!” 桑梅被追得有些狼狈,声音带了喘,“你以为你是怎么来到这的!” 话音落下,黑光大盛,桑梅竟是在一片白光中硬生生破开一道黑色的口子。 像雪白的大地生出一道黑色的疤痕。 那道口子像闪电般急速向前蔓延,直冲厉尊乐而去! 厉尊乐将脚尖在地面轻轻一点,苍老的身躯便轻巧腾空,迅速朝后退去。 他哼笑一声,“躲了这么久,姑娘终于肯出手了?” 沈定海瞧得正专注,突然太阳穴一痛,整个头像是针扎般疼痛。 “我去!” 他忍不住用手捂头,玉佩散发出的光芒猛然往回收缩,眼见着就要完全熄灭。 冉冉立刻伸手握住玉佩,白光猛振,像利箭般射出去,但到刚刚好包裹住隔间玻璃的位置就停止不动,流动的光华往回缓缓流淌。 显得内敛而含蓄。 冉冉轻笑道:“这样就不会打扰梅姐姐和厉老先生打架了。” “你还怪贴心的咧。” 与沈定海握住玉佩时不一样的是,冉冉握住玉佩散发的光更加充盈,就像流动的液体一般,蕴含着无穷的力量感。 有人忍不住惊叹,“果然这才是正确打开方式吧……” 冉冉确保完大家不会被战斗的余波攻击到后,就一脸关切地看着沈定海。 “二侄子你现在应该感觉好多了吧?遇到这样的情况,一开始会觉得有些刺痛,但过几分钟就好了。” 沈定海不可思议地抬起头,“这还只是有点痛?!我刚刚差点痛死了!” 冉冉解释道:“二侄子你不是修行人嘛,修行人打熬筋骨比这还要痛上许多倍哦!” 沈定海委屈道:“那我就是没有这个天赋嘛,我的头已经很痛了,堂姑你就不要再刺激我的小心脏了。” 冉冉看清沈定海脸色,才终于松了一口气,小声念叨着。 “还好梅姐姐出手时是有分寸的,没有用更厉害的术法,否则二侄子你真的有可能留下后遗症。” 沈定海听完更委屈了,他酸溜溜道:“还叫梅姐姐呢!她都伤害到你侄子了!” 冉冉面对控诉,睁大眼睛,“没有伤害到呀,二侄子你连皮肉都没有破一点,这种程度只是识海受了点刺激而已。” “而且也是我们干扰梅姐姐打架在先呀。” 冉冉摊摊小手,“梅姐姐可一点都没有怪我们。” 沈定海越听心里越不是滋味,堂姑说好最喜欢他这个晚辈的,现在看见漂亮的小姐姐就变心了。 他好歹也是混娱乐圈的,颜值这一块能输?! 就是堂姑偏心! 他面色古怪道:“这个世界上就梅姐姐最好,梅姐姐都好到要把你带走了……” 沈定海默默吐槽声音放得轻,冉冉没听清,“二侄子你刚刚说什么?” 沈定海忍了又忍,他本来一点都不想把梅大师要带她走这件事告诉堂姑的,免得给她增加压力。 但现在这情形,他再不说,堂姑有可能被梅大师卖了,都还笑嘻嘻帮人数钱。 “我说,堂姑你的好梅姐姐,要带你走,她现在对你好,就跟拐卖小孩之前给糖一样,你要是上当你就是傻孩子。” 沈定海说完恨铁不成钢地想着,梅大师好像也没给过堂姑什么“糖”…… 是堂姑看见人家长得好看,自己就贴上去了。 平时挺聪明一孩子,看见漂亮小姐姐就双眼放光,不仅走不动道,连智商都抛弃了。 有点傻乎乎,没心没肺的意思。 然而沈定海还是低估了冉冉在美色面前的痴傻程度。 冉冉听沈定海说完,只是天真道:“梅姐姐要带冉冉走,根本都不需要给冉冉糖呀。” “冉冉会乖乖跟着走的。” ------------ 第104章 小小年纪,鬼修大成 沈定海就差明着说桑梅是坏人这种话了,但一心扑在桑梅身上的冉冉却怎么也听不出话外之音。 还皱着眉头关切道:“二侄子你嘴巴不干吗?房间里没有水给你喝哦,我们应该乖乖看梅姐姐打架。” “万一她打不过,我们还可以出手帮一下。” 沈定海一口气堵在胸口,差点没上来。 “要帮你帮,我不喜欢她!帮不了一点!” 冉冉委屈地眨巴眨巴眼,还弄不清楚沈定海为什么突然这么对她讲话。 “那好吧,二侄子你要是真的饿了渴了就跟冉冉说,冉冉能帮你想想办法。” 说着她轻叹一声,“也不知道藤藤的身体合不合二侄子口味,那可是又能解渴又能止饿。” 沈定海听得瞳孔放大,寒毛竖起。 什么玩意就要吃什么东西的身体?!他大不了不说话了行吧! 隔间里的众人都没想到,沈定海才安静下来,又有人聒噪起来了。 是里间榻上那个人。 有人怨念颇深道:“不是!你到底谁啊!能不能别嚎了?!” 魏开彦正因为里间突然陷入黑漆漆一片而害怕不已,陡然听见别人这么劈头盖脸地问,瑟瑟道。 “我是老爷家中的保姆。” 两拨人隔着空旷的外间对话,得益于室内摆设不多,声音能没有阻隔地传来传去。 魏开彦这话刚说完,隔间就一阵哗然。 “保姆,那是女的啊!我们都猜错了!” “狭隘了不是,谁说只有女的能当保姆,现在做保姆这行的男的也不少!” “我就见过那种专门图谋老年人财产的男性保姆,用身体勾引老人上钩咧!还上了我们当地的晚间新闻!” “不是,老年人还有……欲望吗?” “这说的什么话!老人也是人啊,人怎么可能没有欲望。” “别偏题行不行,我们是在讨论他到底是男是女!” 大家并没发现,经过他们这么一讨论,原本鬼哭狼嚎的魏开彦已经一声不吭了。 他像被闹哄哄的人群讨论声给吓到一般,睁着眼睛在黑暗中出神。 外间两人仍旧打得难舍难分,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如今黑暗再次笼罩住场地,情形对桑梅更加有利,她也不再一味躲闪,而是放开手脚进攻。 厉尊乐迅速侧过头,躲过一道漆黑的烟雾,剧烈动作使得他背部发出一声清脆的“咔嚓”声。 几乎被人忘记存在的厉正明哭出声,“外公!你还好吗?是不是扭到腰了?!” 厉尊乐脸色黑沉,几乎要和黑暗融为一体,他分出心神看向厉正明,却发现他还保持着被桑梅按在地上的动作,一动不动! “还跪在地上做什么?!不嫌丢人吗?!” 沈定海看着厉尊乐破防的样子,几乎已经要想不起来一开始见面时那个慈祥的老伯伯。 他压低声音默默道:“其实小玉照亮外间的时候我就想说了……” “他们这样打……没有人管过厉正明的死活吗?” 厉正明委屈得不行,可在厉尊乐严厉的目光下,他只得将委屈咽回去。 “外公,我的膝盖好像碎了……我站不起来。” “站不起来就爬过去扶着墙,一点一点爬起来!”厉尊乐连手上的术法都停了,只顾得上冲着厉正明吼。 “还有!我说过多少次了,别叫我外公!” 厉正明委屈地瘪嘴,嗫嗫道:“可是大家都说妈妈的爸爸要叫外公。” “那是别人!你管他们做什么?!”厉尊乐咬牙,重重叹息一声。 “我把你从小带到大,你一口一个外公,不觉得寒我的心么?!” 他像被人突然抽去力气般佝偻下身子,苍老的面容上也全是悲戚,“难道…我在你心里就是一个外人?” 厉尊乐说完这话后,整个人像在一瞬间苍老了很多岁。 隔间的众人愣了一瞬,然后纷纷点头,“不得不说,说得有道理。” “一直以来我也搞不懂,为什么母亲那边的亲戚,从叫法上就要比父亲那边的亲戚疏远些。” “外外外听着是很见外咧,明明都是一家人。” 外间厉正明哭着摇头,“怎么会呢!外…您就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亲最亲的人!” “只是,我要是叫您爷爷,那我该怎么叫另一个爷爷呢?” 厉尊乐气得胡子都快要飞起来了,“不能也叫爷爷吗?你只能拥有一个爷爷?!” 桑梅早在两人争执起称谓时就停止了动作,她静静看着这场闹剧,终于忍不住开口。 “闹完了没有?闹完了还请老先生与我继续。” 沈定海看着咋舌,“抛开别的不说,梅大师还是很讲武德和礼貌的。” “别人不动她不动,还会尊敬地称呼别人老先生。” 冉冉笑弯了眼,一双眸子像两道甜甜的月牙。 “梅姐姐就是很好,要不然冉冉怎么喜欢呢!” 沈定海在心里默默吐槽:明明就是颜值协会! 焉不知曾经的承天派当家人也是这样,极讲武德,称呼之间也还算有礼貌。 堂姑就没一口一个亲昵称呼的叫。 厉尊乐用余光扫了桑梅一眼,那双苍老如枯枝的手轻轻拂去衣角燃尽的衣料。 那是之前他在与桑梅的对峙中被击中导致的。 手指沾染了些微残渣,他伸手捻了捻,眼神微暗。 这样的气息分明不像是灵力…倒像是…… 一抹笑意缓缓爬上厉尊乐苍老的面孔,他捻了胡子阴恻恻道。 “姑娘小小年纪,却得鬼修大成,不知这远超年龄的修为从何而来啊?” 他嘴上这般说着,心里不禁暗道:这鬼修果真如传闻中一般,身法迅速,飘忽不定,比那滑不溜秋的泥鳅还要棘手许多! 冉冉等人心下一松,经过厉尊乐这么一说,不需要吴盼男冒险尝试,也能确定桑梅的身份。 桑梅听见厉尊乐这话,垂了眼帘,眸中暗色流光闪过,等到再抬眸时,她的神情要比之前任何时刻都冰冷。 “打不打你给个态度便是,又何必同我说这些废话。” 厉尊乐活了这么些年,早已是人精一个。 对于体察人的情绪变化,他再精通不过,此刻他只以为是他说中了桑梅的力量来路不正,心下暗喜。 “老夫可不认为这是废话,你如此年纪,如此修为,和老夫交手亦不落下风,甚至……尚未使出全力。” 厉尊乐笑眯眯道:“实在是让老夫不得不怀疑你的来历。” “莫不是做过献祭生人的狠恶勾当?” 桑梅俏脸冰寒,“照你的说法,岂不是全天下比你厉害的人都要被你怀疑一通!” 她内心怒气翻涌。 这些污名若是她来承担,她并不会分辩分毫,但她的力量是宁大人给的。 污蔑宁大人的人,就该死! 说时迟那时快,桑梅直接运起周身力量朝厉尊乐冲去! ------------ 第105章 亡灵现 温度像瞬间降低了好几度,嗖嗖的凉意只往人身上钻。 但除此之外,好像并没有其他明显变化。 “这是在技能前摇?” 沈定海讷讷道:“堂姑,你说不会真的被厉尊乐说中了吧,这梅大师之前一直都没有情绪,像个机器人似的,现在突然这么生气……” 他伸手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还真是不发火则已,一发火惊人!” 冉冉无法像沈定海这么嬉皮笑脸的,因为她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之前桑梅仅仅是小施术法,就让展开玉佩护罩的沈定海识海震荡,若她现在真像沈定海说的这样,火力全开…… 那不只是她们这些呆在隔间的人会受到影响,强力术法的施展恐怕还会影响到这间屋子以外的地方。 冉冉望向秦衍,“可能助我一臂之力?” 秦衍也是一脸凝重,“在下有灵宝,或许可挡一击。” 听着这对话,原本一脸懵的沈定海缓缓反应过来,冉冉是在跟秦衍商量保命措施。 他面色巨变,“有这么严重?” 吴盼男无语道:“一点也不严重,不过就是我们都要尝尝被糊在墙上的滋味而已。” 沈定海瞬间紧张起来,他扯动秦衍的袖子,“你的那个宝行不行啊,只能撑一下吗?” 秦衍无奈微笑,“灵宝的使用上限全在使用者,在下修为低微,自然无法完全驱动灵宝威力。” 沈定海立刻将头转向冉冉,期盼的眼神不言而喻。 冉冉有些难堪地垂下头,两只小手攥得很紧。 这是她下山以来第无数次生出无力感,明明她有这么多想保护的人,可她却什么也做不到。 冉冉的内心世界地动山摇。 她想变强大,只是因为想守护大家而已…… 冉冉摇摇头,沈定海见状强装轻松道:“说不定挡一下就够了,一般那种超级大招冷却都要CD的。” “大招跟不要钱一样批发,那跟平A有什么区别。” 冉冉听不懂沈定海说的这些奇奇怪怪的话,但她仍感到一丝安慰。 二侄子对她真的很好。 可紧随其后的,就是无穷无尽的懊恼和自责,排山倒海般,完全将她吞没。 如果是以前的她,完全可以保护这些人免于危险的…… 在桑梅用看死人般的眼神盯着厉尊乐后,整个空间的气氛就发生了轻微的变化。 阴阴冷冷,像漂游的寒气一般,沿着人们的皮肤爬行。 更浓重的黑暗笼罩住房间,像化不开的墨。 这种变化极其细微,可在场每一个人都察觉到了这种变化。 厉尊乐也凝重了面色,看向桑梅方向的眸子里全是谨慎。 桑梅倏忽消失在黑暗中,又像是与黑暗融为一体。 空灵的嗓音自四面八方传来,回荡在房间里。 “亡灵,现!” 随着利落的施法声落下,房间里陡然涌现出一阵哀鸣声,又低又细,像灰色天空中落下的微小雨滴,抬眸看去,会觉得它们一片连着一片压下来。 屋子的情形正好相反,浑浊的黑色物质是从地板上缓缓冒出。 它们一点一点汇聚一起,几个小的合成一个大的,直到足够大,那滩黑色的物质上便会猝然飘起一道暗淡的影子,在空中飘来飘去。 明明它们的动作看起来很缓慢,却在众人眨眼间完成整个过程。 顷刻间,屋子里就飘满了这种暗淡的影子。 沈定海结结巴巴道:“这……这不会是鬼吧!” “的确是鬼魂,梅姐姐用了鬼修特有的术法,让亡灵的形体能够暂时显现出来,否则一般情况下我们是看不见鬼魂的。” 冉冉严肃着小脸,“而且也不会看见这种形态的亡灵。” 沈定海不确定道:“这就是大招了吗?魂这种东西看得见也摸不着吧,那有什么用?难道是起到一个恐吓作用?” 冉冉脸上的忧虑一点都没有减少的趋势,“鬼魂能做的事远比二侄子你想象的多。” “它们没有实体,所以很多攻击无法伤害到它们,可它们却可以凭借灵魂之力肆意伤害生者的精气。” 沈定海惊道:“那不就等于伤人还不破防嘛!这也太无敌了!” 冉冉没有点头,只是继续道:“鬼魂影响人最简单的一点,长期和鬼魂混迹在一起的人,看上去一定是不健康的。” “他们大多面色苍白,印堂发黑,看起来是将死之相,这正是因为他们的精气受到损害。” 沈定海擦了擦额上的汗,“最简单的就能影响人到要死的地步,不简单的还得了?” 冉冉皱眉,脸上带着思索,“而且鬼魂也并不会因为没有实体,就操控不了生者。” “操控?!这说得也太牛了!” 沈定海一惊一乍的样子让吴盼男非常看不顺眼,她不耐烦道。 “要不然你以为我是怎么附到沈明珠身体里的?!” 沈定海嘟嘟囔囔道:“你那不是影响的么?让小妹和我们都产生错觉,这也算操控?” “精神操控难道不比物理操控更厉害吗,你个白痴!”吴盼男一点余地都没给沈定海留。 沈定海吃瘪,只能小声分辩道:“那我只是觉得物理操控更直接嘛……” “就像一下子把彪哥甩到墙上那招。” 无人注意到冉冉随身挎着的小布包,发出一阵微光。 众人正争论着,外间桑梅和厉尊乐已经正式对上,满屋子飘荡的鬼魂一起发力。 一时,屋子里所有没有固定的东西全都漂浮起来。 沈定海看着缓缓漂到他鼻尖前面的医用剪刀,眼睛都快挤成斗鸡眼了。 “现在这情形已经不止是恐怖片了,而是恐怖片加科幻片再加上魔幻片!” 他话音未落,便觉得身体也渐渐不受控制地漂浮起来,与此同时,他听见物品碎裂、各种东西拔地而起的声音。 “我靠……”沈定海情不自禁道。 桑梅目光一冷,天花板上的白炽灯接连爆裂,隔间的洗手池也猛然发出巨响。 水管爆开,四溢的水花还来不及散开就被力量牵引着急速流动。 屋内所有在桑梅控制之下的东西全都指向一个方向。 厉尊乐。 沈定海像宇航员漂浮在太空中一般,任他如何费力地划拉手脚,都无法摆脱被吸走的命运。 一双双惊恐的眼睛悬浮在空中,沈定海也是其中一员,他整个人已经完全倒翻过来,试图在漂浮的人群中找到冉冉。 可任他如何找也没找到,直到朝下方定睛一看,才发现冉冉正安然无恙站在地上。 她周身正散发着璀璨的金色流光,衬得她眉心一点红更加耀目。 而她身边还站着一个人。 秦衍正牵着她,周身泛着同样的金光,像在这一片混乱中气定神闲地欣赏美景。 ------------ 第106章 我们分开术法会解开 众人的尖叫声不绝于耳,沈定海也在大叫。 “所以大招就是玩命砸吗?人也当炮弹一样砸过去?!还有没有人权了?!” 他一边叫一边在空中打转。 “还有秦衍你这个臭小子!我就知道你对堂姑图谋不轨!” 温润的少年像上好的美玉,璀璨的金光为他镀上一层金边,他执着冉冉的手敛眸微笑。 “你总喜欢误解我。” 沈定海闻言一怔,站在他眼前的明明是同一个人,他却莫名觉得有哪里不一样了。 好像……突然变得有气势了很多?! 沈定海说话的声音都不自觉放轻了许多,“难道不是吗……你不牵别人的手只牵堂姑的手……” 只见秦衍抬眸一笑,竟是没有回答沈定海的话。 而沈定海却从那双温润的眸子中窥见一丝邪性。 好似白玉被黑墨侵蚀。 靠?姓秦的这小子鬼上身了吧! 秦衍径直朝着冉冉伸出手,眉眼间带了分张扬,“就像你说的,我们一起。” 冉冉依言点点头,她抬头朝沈定海勾了勾手,沈定海口袋中原本属于沈明珠的那块玉便飘了过来。 直到与冉冉的指尖相触,玉佩陡然散发出强烈的光芒,瞬间就盖过了沈定海玉佩的光芒。 沈定海:……论玉佩的正确使用方法 “小玉在我手里还真屈才了啊……”他忍不住感叹道。 玉佩:……你知道就好。 冉冉拿着玉佩握住秦衍的手指,只见秦衍微微一笑,原本莹白的光芒中立刻就泛起些许金光。 金光也是光芒,可见不可触,可这些金光却莫名给众人势若千钧的重量感。 细细的一缕,像是能刺破任何事物。 那些逸散的金光在秦衍控制下,纷纷飞到玉佩白光的边缘,凝结成一层薄薄的光膜。 而这层薄膜的厉害之处也无需多言。 众人正惊讶着,便见几道暗影尖叫着撞了上来。 它们甚至还没靠近金光,就化作了飞灰。 “我去?”沈定海再次发挥了一个气氛组人员的合格水准。 冉冉看着眼前一幕,笑盈盈地看向秦衍,“果然像你说的,玉佩的力量加强了很多!” 秦衍也笑着望回去,眸光间流露的是他自己都不曾注意的宠溺。 一转眼瞥见飘在天上的沈定海,秦衍眸中的笑意淡了许多。 冉冉也早就注意到了隔间众人的窘状,“秦衍,你有办法让大家别再像气球一样飘起来吗?” 秦衍笑而不语。 他自然有办法,可他并不想。 秦衍看着冉冉摇了摇头,神情间没有半点心虚,只是在看见冉冉一脸担忧地望着沈定海时,他才轻轻皱起眉头。 “你就这般担心他?” 冉冉只觉得这话奇怪得很,“冉冉当然担心二侄子呀,冉冉是长辈,担心晚辈不是应该的吗?” 秦衍没有作声,他下意识想施法,遂了她的愿,一动才发现他手里正塞着冉冉的手。 冉冉偏头看着他,“怎么了吗?冉冉的手太热了?” “不是,手僵了。”淡淡解释完秦衍不自在地偏过头。 他用背在身后的另一只手轻轻一勾,悬在空中密密麻麻的人便像下饺子一样掉了下来。 沈定海亦然。 冉冉看见沈定海掉下来,下意识要挣开秦衍的手去保护沈定海。 却不料秦衍加重力气,强硬地不让她离开。 冉冉一怔,不解地看向秦衍,却见他眸色深深,言简意赅道:“我们分开术法会解开。” “原来是这样。”冉冉恍然大悟道。 于是沈定海直接摔在了地上,一声痛呼后,他扶着后腰艰难地站了起来。 “我抱怨别把我漂着,也不是想这么直接摔下来啊!” 沈定海一转身就看见冉冉关切的眼神,他嘿嘿一笑,顿时觉得身上哪哪都不痛了。 “还是堂姑厉害,完全没被那梅大师影响。” 沈定海说着朝玻璃外看去,只见外间地上满是各种被砸得稀巴烂的物件。 桑梅静立不动,乌黑的头发不知何时披散开来,无风自动,映着她雪白的脸,显出几分鬼魅的气息。 而厉尊乐则躲得相当狼狈,甚至还负了伤。 沈定海这一瞧不由得瞪大眼睛,厉尊乐胸口插的不是之前在他眼前飘过的那把剪刀嘛! 真是天选剪刀啊,就跟他一样! “这么大年纪,胸口还中剪刀,你们术师真是难以描述的强悍。” 沈定海一边说一边朝冉冉和秦衍竖起大拇指。 “等等!”他猛地一拍脑袋,“吴盼男呢?!” 一个幽幽的声音从沈定海后方传来,“等你记起再救我,我早都死没了……” 吴盼男从角落里钻出,形容很是狼狈,她说这话时语气很是幽怨,眼神还有意无意瞟向秦衍,像是在暗示什么。 可沈定海一点也没看懂,只是一脸嫌弃道:“小孩子家家,说什么死不死的!” 她怎么就找了个这么不靠谱的人帮她消解执念。 吴盼男的眼神恨不能将沈定海直接杀死,“别再叫我小孩!我比你大!” 沈定海阴阳怪气道:“是吼是吼!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八岁,肯定是比我大的。” “傻子。”吴盼男小声说完就懒得再搭理沈定海。 沈定海自然也不会再自讨没趣,他径直看向冉冉,“堂姑,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冉冉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秦衍笑道:“想不想出去?” 沈定海根本没法插嘴,因为秦衍说这话时是完全看向冉冉的,甚至就连身体的方向都是对着她的。 所以这话完全没有问其他人的意思,是专属于冉冉的问题。 冉冉一怔,“出去?怎么出去?” 秦衍笑着抬起和冉冉握在一起的手,“只要你想出去,当然可以出去。” 说着他将冉冉护在身后,径直朝隔间门口移动。 随着他和冉冉不断向前,白光和金光的守护范围也在向前移动。 白色与金色交融,就这样一点点驱散外间里浓重的黑暗。 而那些四处游荡的暗影,一旦撞到金光上,也是无一例外地消散成飞灰。 两人就这样,在黑暗中破开一条路。 漫天黑色作为背景,他们脚下的路清明无比。 愣在后头的沈定海夸张地长大了嘴。 “是不是出现什么差错了?!” “之前不是说只能抵挡一击吗?可现在就跟在自家院子里散步一样轻松啊?!” ------------ 第107章 冉冉喜欢明亮的太阳 眼见着屋子里能摔的东西都摔得粉碎,桑梅冷着一张脸,直接控制着鬼魂朝厉尊乐撞去。 这种状态俗称——杀红了眼。 随着秦衍带着冉冉走出隔间,来到漫天黑气的外间,桑梅与厉尊乐都注意到了两人的行为。 但桑梅进入上头的战斗状态,懒得管;厉尊乐则是根本没精力管! “小姑娘!得饶人处且饶人!”厉尊乐一边逃窜一边嘶哑道。 “你把事情做得这么绝,是打算日后再也不同厉家的人打交道吗?!” “啰嗦!” 桑梅毫不手软,体内的幽鬼之力像不要钱一般往外冒,每个呼吸间,都有数不清的暗影从地上生成。 “自然会打交道,以后厉家的人,我见一个杀一个!” 她冷着脸盯着厉尊乐,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冒犯宁大人的人都该死! 厉尊乐眼瞳一震,显然没想到这回他想立威,却碰到这么不好惹的硬茬。 动辄要命! 宝贝孙子受伤他固然生气,可使他出手的更大驱动力,是不能在这些人面前折了厉家的名声。 这次他跟明儿来到W市本就是为了扩大厉家的声望,没想到…… “小姑娘年纪轻不懂事,一时失言,老夫可以不计较。” 厉尊乐仍在强撑体面,想着无论如何不能堕了厉家的名声。 他这个资深的老家伙输给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少女,传出去他们厉家还不被人笑掉大牙了! 桑梅眸色一冷,“若我偏要你计较呢!” 话音才落,暗影齐哭,直奔厉尊乐而去。 强大的震荡甚至波及了冉冉持护的玉佩白光,冉冉忍不住后退一步,额上出现晶莹的汗珠。 白光后缩,只余金光在黑暗中缓慢旋转。 秦衍看着眼前的景象皱起眉头,他回身朝向冉冉,宽大的手掌正散发着柔和的金光。 他正想将手轻轻放在冉冉头顶,以助她一臂之力,在手就要触到的时刻他的动作却顿住了。 修长白皙的指尖毫无预兆地下移,缓缓点在冉冉眉间的红痕。 冉冉睁大双眼,没想到秦衍会以这样的方式给她传递力量。 抬眼望向他,只见他一脸柔和的轻笑,似乎完全不觉得这个动作有什么不合适。 随着秦衍抚上冉冉眉间,白光再次强势起来,猛然向外扩张,直到将整个屋子都照得亮堂堂。 他轻声道:“我记得你不喜欢黑暗?” 被秦衍猝不及防碰了一下,冉冉仍旧维持着用手捂住红痕的姿势。 她倒不是排斥厌恶,只是不太习惯,爸爸妈妈都没有碰过红痕,他们总是以一种很宝贝的态度小心呵护。 像秦衍这般轻巧不经意间就碰到……她还是第一次遭遇。 冉冉这般想着不由得皱起眉头,可如果是第一次,她为什么会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呢?就好像曾经也有人像这样碰过她…… 冉冉愣怔着点点头,“对,冉冉喜欢明亮的太阳。” “明亮的太阳啊……”秦衍呢喃着,眉宇间不知为何笼上一分黯然,“如此便好。” 说完他重新朝冉冉露出轻笑才转过身对着外间交战的两人。 早在白光笼罩住桑梅时,她的身形就僵在了原地,面上的神情满是不可置信。 她竟然会觉得这白光中隐隐有着宁大人的力量……可是怎么可能呢? 桑梅只以为是她思念心切出现了幻觉,再望向眼前的厉尊乐,她心里怒意更盛。 那是她无比尊敬的宁大人,绝对容不得这样劣质的人随意诋毁。 该彻底绞杀才是! 她将幽鬼之力缓缓凝聚在指尖,压缩,再凝聚压缩,在瞬息间不停重复这个过程,直到那股强大的力量凝结成一根纤细无比的针。 通体都泛着漆黑的光泽,像黑暗一样无声无息,却危险无比。 而厉尊乐也在她僵直不动时,眼神闪烁着确定情况。 小姑娘此举好像并非诱敌之计,而是真的突然停住了。 他虽不知是什么缘由,但这是他下手的好时机,如此反败为胜,谁也说不了厉家的不是! 厉尊乐只犹豫一瞬,便飞身上前,殊不知桑梅等的就是他靠近! 抬手,漆黑的针像闪电般映入厉尊乐苍老的眼睛里,他惊恐地瞪大眼睛。 危险! 可他欺身上前的速度太快,此刻已与桑梅近在咫尺。 再退已经来不及! 厉尊乐面色巨变,心里只恨桑梅狡诈,其命休矣! 桑梅冷着脸,指尖的黑针就像死神的镰刀,只欲收割人的性命。 厉尊乐的脖颈近在眼前,她只需要轻轻刺进,从下一刻起,世界上将再也没有厉尊乐这个人! 纤细白皙的指尖轻轻抬起,桑梅却忽然听见一声熟悉的呼喊。 冷漠而不带一丝情感。 “桑梅。” 太熟悉了,这分明是宁大人的声音! 身体完全凭借本能意识转向隔间的房间,桑梅清凌凌的双眸不自觉染上情绪。 像清风吹皱了一池春水。 宁大人在那些人中? 桑梅的目光越过秦衍,情不自禁看向隔间。 “偷袭的时候分神?”厉尊乐冷笑一声,“这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他话音才落,干枯如古树的手掌直接打向桑梅。 紧急之下,桑梅回神侧身,堪堪避过要害。 那一掌打在她的胸腔,只差一点就击中心脏,饶是如此,桑梅仍旧吐出一大口鲜血,整个人的面色瞬间变得惨白起来。 “梅姐姐!”冉冉神色惊慌,径直跑过去。 遭受重重一击,桑梅已经没有力气继续支撑身体。 她沐浴在白光之中,美丽的剪影像被人抽去筋骨般,缓缓倒下,好似一瓣凋零的梅花瓣。 冉冉已经用尽最大力气奔跑,却还是来不及在桑梅倒下前接住她。 而且就算她能及时赶到,她仍旧没有力气接下桑梅。 现在的她就是这么一个弱小无能的人。 她是,一个废物。 冉冉陡然意识到这个事实,她神情怔怔地看了倒在地上的桑梅一秒,才像猛然惊醒般去搀扶桑梅。 越是紧张越是做不好。 冉冉慌乱着才终于勉强扶起桑梅的上半身。 “梅姐姐?” 桑梅意识模糊,就连眼神都快要涣散,但她仍努力朝隔间的方向看,好像在寻找什么一般。 幽鬼之力在她指尖溃散,那只素白的手重重垂落在地,却依旧挣扎着,好似要抓住什么。 “宁大人……”桑梅惨白的唇间溢出一声破碎的呢喃。 眼前的世界一点点黑下来,她的头终于无力地偏向冉冉怀中。 桑梅没有力气再挣扎,最后的余光中,她只能看见秦衍一脸冷漠地站在那儿,周身的光芒像为他镀上一层金边。 神情像极了她的宁大人。 一滴清泪自桑梅眼角滑落。 ------------ 第108章 封印解除 “秦衍!你能不能救救梅姐姐!” 冉冉的情绪几近崩溃。 秦衍看着冉冉脸上汹涌而出的眼泪,心里情绪奇异,他不适地动了动指尖。 她的眼泪可真多啊,不止会为他而流,也会为了任何一个她看得顺眼的人而流。 简直像流转在世间随处可见的水一般,可他却不会因此觉得廉价。 他仍觉得她的每一滴泪都珍贵无比。 秦衍垂下眼帘,脸上的神色与悲天悯人毫无关系,但他的眸中却闪过一丝慈悲。 如此富有同情心又柔软的生物,他以前为什么从没遇到过呢…… 他为曾经的那个自己慈悲一念,仅仅是一念而已。 “秦衍!” 冉冉从未这般失去理智且不顾忌体面地喊过别人的名字。 她真的很害怕。 桑梅的头靠在她怀里,脸色苍白,唇色因为沾染了鲜血红得刺眼,纤长的睫毛一动不动。 像死去的蝴蝶。 越来越多的鲜血自她口中溢出,冉冉无论怎么擦都止不住。 一股绝望感自冉冉心间涌起,这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啊。 她汹涌地哭,无力地感受着一条生命在她手里渐渐消逝。 倏而,一点凉意袭上她眉间,冉冉抬眸看向来人,便见秦衍垂下眼帘看着她,微凉的指尖点在她额上。 “记住这种感觉。” “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 秦衍的神情完全褪去柔和,他像是突然变了一个人,冷硬而不近人情。 冉冉皱起眉头,便听得秦衍再次开口。 “你不是想解开封印吗?”褪去温和的嗓音竟带了分魅惑,像在蛊惑着听者自愿走入他的陷阱。 “你只要细细体会这种无力感,我可以帮助你解开封印。” 冉冉神情一震,“解开封印……”下一刻她却道:“可现在救梅姐姐才是最重要的!” 秦衍弯下身子,像是哄骗般温柔地看着冉冉。 “只要你解开封印,难道还救不了她么?” 冉冉作为被封印的一方,就好比一个整日背负着重重枷锁的人,纵使本身强大,也只会觉得心有余而力不足。 而她自己是看不见背后的枷锁到底是什么样、又有多少重。 她只是被迷茫地禁锢起来。 按理说她自己作为亲历者都不知道封印的具体情况,秦衍该更不知道才对。 可她听完秦衍的话,竟鬼使神差地想要相信。 爸爸妈妈费劲力气为她种下的封印、他们施加给她却从来不解释一句的封印…… 真的可以解开吗? 冉冉眸中情绪激烈地交织。 秦衍说完直起身子,他的眸子里映出冉冉体内隐隐松动的一个光点,唇边不由得勾起愉悦的笑。 这令人作呕的封印也该解开了。 冉冉眼中的情绪挣扎到极致,最终化作坚定徐徐落下。 她要救梅姐姐!她要救大家! 明明没有任何声音,秦衍看着那个猛然溃碎的光点,却像听见了玄门众人苦心经营的一切轰然破碎。 “真好啊……”他叹息一声,看着冉冉的脸上却没有笑意。 解决了第一重,也不枉费他走这一趟。 秦衍微笑着伸手抚上冉冉的红痕,他的猫儿与他多有缘分啊…… 他与她,来日方长。 秦衍的动作猝然一僵,下一刻又恢复如常,他直起身子,眸中满是疑惑。 “冉冉姑娘……我…我怎么在这?梅姑娘又是怎么了?” 冉冉完全顾不上秦衍的怪异之处,她激动地拉着秦衍的衣袖,“真的解开了!” “秦衍!我的封印真的解开了!” 秦衍微蹙眉头,神情间满是迷茫,“解开封印?是好事?恭喜冉冉姑娘了?” “当然是好事!而且是天大的好事!”冉冉双眸发亮,还想分享更多,却懊恼皱眉。 “梅姐姐!”冉冉说着立刻单手掐诀,为桑梅施展了疗愈修复的术法,莹白的光笼罩住桑梅。 冉冉一边救治桑梅,一边惊奇地感受着自身的变化。 “我能感受到我身上还存在封印,但解开的这部分力量已经能让我发挥出起码四分之一的实力。” 冉冉的神色坚定,“不只是疗伤,以后就能更好地保护大家了!” 秦衍眼神迷茫,冉冉却扭头朝他露出一个由衷的笑容。 “真的很谢谢你秦衍。” 秦衍温润的眸子里闪过一丝迷茫,“冉冉姑娘言重了,可是……我感觉我什么也没做呀。” 冉冉诚恳道:“不,即使你没有真正给予我术法上的帮助,但言语上的引导也足够珍贵了。” “如果不是你的话,我是不知道要怎样才能控制心里的情绪,并利用它们打碎封印的。” 秦衍皱眉微笑着,“好吧……” 冉冉姑娘好像也没办法替他解惑到底发生了什么。 金光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逸散消失,只剩下冉冉的玉佩,散发着柔和的白光,似乎可以抚慰每个人的额心灵。 桑梅和厉尊乐的战斗,无论过程如何,结果已经不可改变。 两人均是重伤,但厉尊乐好歹还有支撑身体的力气,他站在厉正明面前。 像一棵垂垂老矣,却撼动不能的巨树。 他追求的厉家的脸面,他终究是保下了。 桑梅若不是有冉冉出手治疗,刚刚那一击是足以要了她的性命,此刻她正在莹白光芒的浸润下,安然入睡。 一切仿佛尘埃落定。 沈定海急匆匆地跑过来,“结束了结束了!终于结束了!打趴一个,重伤一个!” 他机灵地瞅了瞅躺在地上的桑梅,这个晕了,那他说话当然要向着还清醒的人。 沈定海轻咳一声,“看来还是厉伯伯的术法更胜一筹呀!” “厉家,果然名不虚传!”他一边说一边竖起大拇指。 厉尊乐闻言,脸上阴冷的神色消失,又切换回那副既慈祥又乐呵呵的模样。 “定海侄儿过奖啦。” 他本想伸手捻捻胡须,像往常那样做出云淡风轻的高人形容,但奈何一抬手就牵扯到伤处,手忍不住发抖。 在没人注意到这点前,厉尊乐及时将手背在身后,动作衔接得极为自然。 沈定海也是个人精,他看到了也当没看到,当下只是眨巴眨巴眼道。 “唉,但是真要我发表意见的话,我觉得没必要下这么重的手,大家相处还是以和为贵嘛。” 厉尊乐眉毛一拧,神情显而易见不高兴,但瞥见立在旁边一脸淡然的秦衍…… 这位刚刚轻轻松松破开桑梅鬼瘴的样子他还历历在目。 还有蹲在地上的那个小姑娘……似乎在刚刚一瞬间解开了封印,修为大有进益? 以他现在的状态,不足以跟任何人交手,没必要再挑起事端。 厉尊乐缓了缓神情平和道:“定海侄子说得有理,老夫确实是看见乖孙受伤冲动了。” 沈定海在心里暗笑,他还想再说些什么,却看见冉冉满脸泪痕地转过头来。 他顿时如遭雷劈,“不……不是?!” “堂姑你怎么突然长大了?!” ------------ 第109章 冉冉长大了? 沈定海并不是经历了惊险刺激的战斗场面后,陷入了癫痫状态在胡言乱语。 这句惊叹也不是他在夸张用词。 他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冉冉真的长大了,从各种意义上。 原本白嫩如藕节的小短手像是抽条般长长了,之前还稍显宽松的道袍套在她身上已经显得又小又短,露出一大截雪白的皮肤。 双腿亦是如此,完整的脚踝和一大截白皙的小腿都被迫露出来。 秦衍看得眉头一跳,“实在抱歉,刚刚在下昏了头,竟没注意到冉冉姑娘的变化。” 他说着急急解开身上的外套想披在冉冉身上,却被沈定海一把挡过。 “干嘛呀这是!堂姑要披也是披我的!” 沈定海说话间已经将外套稳稳当当披在冉冉身上,他披完还是忍不住惊叹。 “不是……这人怎么会突然长大呢?” 冉冉一脸懵地看向自己的手和脚,真的变大了很多! 她惊讶地睁大眼睛,“怎么会这样?” 不只是身形,冉冉的五官也发生了极大的变化,原本圆而大的眼睛尾部有了上扬的趋势。 眼睛中的懵懂无辜被娇憨取代,隐隐有明眸善睐的感觉。 脸颊上的婴儿肥也消失了不少,维持在既浑圆又出现些许轮廓的程度。 她伸手不可思议地摸了摸头发,原本被盘得端端正正的发髻已经变乱了许多,许多缕长发垂落下来。 吴盼男看着忍不住抽出那根木簪,顺滑如绸缎的长发瞬间披散开来。 冉冉披散着长发不解地看向吴盼男,吴盼男讪讪道:“我这不是觉得披开来看变化更明显嘛。” 沈定海皱紧眉头盯着冉冉,他还特意往后退了几步,以便能看到冉冉的整体样子。 “真的非常明显,我感觉……堂姑你现在看上去起码是六七岁小女孩的样子。” 吴盼男点点头,“同意。” 沈定海面对如此完全超乎常理的现象,他感觉他就跟个被傻瓜砸傻了的大傻瓜一样! 只会不停地重复那三个字。 “可是为什么呢?” 冉冉不可置信地摸着自己的脸,缓缓道:“难道是因为封印?我解开了一层。” 沈定海整张脸皱得跟被揉过的纸张一样,他甚至没心思惊叹冉冉的封印被解开这件事。 “解开封印就会长大?这种事情在玄门里应该也很玄乎吧?!” 吴盼男面无表情道:“我是鬼,闻所未闻。” 秦衍看了她一眼才道:“沈先生所言不假,在下也从未听说过。” 反而是立在一旁许久的厉尊乐忽然道:“照这个小姑娘的情形看,只怕是解开一层封印就会长大一些。” ? “不过解开封印就会长大的术法,老夫也未曾听闻。” 沈定海还来不及失望,便听得厉尊乐又道:“但将一个人抑制到幼年时期的术法我却听说过。” “什么玩意儿?!” 厉尊乐只当沈定海是关心亲切,没有在意他的失礼。 “也就是被施法的这个人其实已经是成年状态,甚至是更成熟的状态,施术者利用封印之力将其一点点还原成幼年的样子。” “谓之轮回逆转之术,复杂困难的程度不亚于逆天改命。” 沈定海听得一头雾水,“什么什么,玄门也要逆天改命?我以为这只是我们普通人自我安慰的口号?” 吴盼男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有钱死了,算个鬼的普通人。” 厉尊乐微微笑道:“正所谓,知天易,逆天难,术师比普通人更能感知到命运之道的轨迹,也因此,术师会比普通人更想推动这个轨迹往好的方向改变。” “逆天改命在术师口中可不止是一句口号而已。” “传闻隐居世间的玄门数千年都在为了这四个字而努力。” 沈定海忍不住望向冉冉,玄门…那不就是堂姑的门派么?还真有拯救世界这个环节? “不是……”沈定海挠挠头,“世界的命运走向会很糟糕吗?需要玄门来逆天改命?” 厉尊乐缓缓摇头,“老夫不是玄门中人,自然是不知道这些细节的。” 沈定海望向冉冉,便见冉冉也茫然地摇了摇头,他哭笑不得。 冉冉堂姑这个玄门子弟仿佛跟假的一样,大爷爷大奶奶什么也没教。 突然,有个想法从沈定海脑子中窜出来,他看着冉冉激动道。 “或者是大爷爷大奶奶根本没把堂姑你按照玄门子弟培养?!” 冉冉陷入迷茫,而其他人则根本听不懂沈定海在说什么。 他的话在他们听来无异于打哑谜。 “抱歉,我在胡言乱语。”沈定海汗颜道,他这个想法也真是够离谱的。 大爷爷大奶奶不把堂姑当玄门子弟培养,还能当什么培养?大反派吗? “偏题都怪我多嘴,逆天改命很难,像堂姑这样逆转轮回也很难,但是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就像厉伯伯你说的,逆天改命是整个世界的大事,所以很难我可以理解,但强行压制一个人恢复到幼年状态也很难、甚至难易程度跟逆天改命不相上下,这我就无法理解了。” 沈定海皱眉道:“前者是影响世界的大事,后者只对一个人有影响……” “那花费这么大代价做这件事的目的是什么呢?” 厉尊乐闻言笑而不语,在他无言的时刻,众人都恍然着露出了解的神情。 沈定海激动道:“是因为这个人的命运重要到几乎可以影响世界!” 厉尊乐点点头,“正是这个道理。” “玄门讲究命格一说,虽然这样说很残忍,但事实的确如此。” “有人一生轻若鸿毛,随波逐流、庸庸碌碌。” “而有人则生来便是世界的主角,随便一个念头和举动都足以影响世界的命运走向。” 沈定海不满地“嗤”了一声,“你这跟阶级恒定的发言有什么不同?” 厉尊乐手抖着捻捻胡须,“老夫的一点拙见而已,定海侄儿不认同也无妨。” “我话中所说的主角,并不是单单指身份上的尊贵,同样也在说那些很有能力的人。” “他们天生不凡,是万中无一的奇才,又幸运到可以在擅长的领域发光发热。” “如此,自然能改变世界,历史也自然会记下他们的名字。” 见沈定海一脸欲言又止,厉尊乐微笑道。 “再说了,历史不留下这些人的名字,难不成留下那些一辈子都无所作为的人么?” 沈定海皱眉道:“我就是觉得不该这么否定普通人的人生。” 厉尊乐想了一瞬才道。 “老夫并没有否定他们的人生,只是站在历史的宏观角度上看,普通人不过是岁月这条河里的泥沙而已。” “都会随时间流逝涤荡而去。” “唯有强者,才能像繁星般,永恒闪烁在天空之中。” 厉尊乐说这话时,若有所思地看向冉冉。 ------------ 第110章 江湖是人情世故 沈定海缓神,理了理厉尊乐说的话,“所以您这意思就是,冉冉堂姑是对世界有重大影响的人?” 厉尊乐咳嗽着点点头,“如果她身上的封印真是我说的那种的话……的确如此。” 沈定海皱起眉头,“冉冉堂姑长大这点已经很明显了吧,难道这样还不能确定吗?” “定海侄儿有所不知,玄门传承至今数千年岁月,不知诞生了多少奇妙法门,但并不是每一种都随着正统传承下来了。” “它们中的大多数已经遗失,还有的则被有心人保存并传给下一代,所以若这个世界上突然多出超出老夫认知的术法,也是很正常的事。” “故而老夫不能对这位小姑娘的情况妄下断言。” 沈定海若有所思,“但就算不能完全确定,也能说八九不离十吧?” 厉尊乐不点头也不摇头,只是不说话。 沈定海暗哼一声,还真是个面子至上的老家伙,明明就是有把握,只是不敢把话说死,以免以后情况有变,折了他的名声而已。 居然谨慎到不搭腔的地步?!算了,他不跟他计较。 这个看起来像风中残烛的老头子可是打败了凶悍的梅大师,虽然是靠偷袭赢的,但那也很厉害! 沈定海径直看向冉冉,神情复杂,“从前我说的什么救世主都是说着玩玩的,我可没真想让堂姑你成为救世主啊……” “救世主或许能拯救世界,但实现这个目标的代价往往是献祭自己。” 厉尊礼看着冉冉眸光莫名,“定海侄儿这话说早了。” “对世界有重大影响可不完全意味着是救世主呀……”他的语气又轻又缓,近乎呢喃般。 “你这话什么意思?”沈定海闻言一怔,“堂姑不是救世主难道还能是毁灭者不成?” 厉尊乐微笑道:“未尝不可能。” 好!老登嫉妒堂姑的“主角封印”,开始说胡话了!沈定海愤愤想着。 冉冉对两人争论的这些内容听得一清二楚,但她没有任何表示。 纤长的睫毛颤了颤。 “梅姐姐的伤我已经治疗的差不多了,但她元气大伤,还需要一段时间修养。” 冉冉说完站起身,猝不及防对上沈定海明晃晃的好奇双眸。 “怎么了吗?”冉冉说着摸了摸自己的脸,“我现在的样子二侄子你看不习惯?” 沈定海摇摇头,“就是觉得很神奇,堂姑你一下子就长大了。” “不只是身体上的变化,感觉你的内在也长大了。” 冉冉忍俊不禁道:“难道二侄子你有透视眼,能看见我的内在?” 沈定海直接道:“可是真的很明显,光看眼神就能看出来,而且最最明显的一点,恐怕你自己还没发觉。” “堂姑你现在都不会自称了!” 冉冉一怔,才缓缓反应过来,的确是这样,封印解开后,她不知不觉就变了。 “不知道小姑娘尊姓大名呀?” 两人正旁若无人说着话,厉尊乐忽然插了进来。 “我姓沈,沈清冉。” “幸会幸会!人生在世相逢一场便是缘分,老夫今日在这想向沈姑娘提个不情之请。” 沈定海眉头一皱,厉尊乐就是个老狐狸,他要提要求能有什么好的?堂姑可别被他给诓了! 但他根本来不及阻止冉冉。 “老先生请说。”冉冉眼神沉静,竟然让沈定海无端一股生出无需为她担心的感觉。 “老夫观沈姑娘方才治疗术法技艺高超……”厉尊乐说着,垂眼看了看还跪在地上的厉正明。 这一眼的意味不言而喻。 冉冉听完表情没什么变化,她径直看向厉尊乐的胸口,“老先生的伤不用做处理吗?” “若沈姑娘愿意施以援手,老夫自然感激不尽!”厉尊乐笑呵呵道。 冉冉垂下眼帘,一个是朝梅姐姐挑衅的人、一个是害梅姐姐重伤濒死的人。 她不想救。 这个念头生出的瞬间,冉冉瞬间理解了沈定海所说的内在变化。 她真的不一样了。 冉冉为自己的这个念头皱起眉头。 修者之责,便是渡天下万民远离灾厄,她的个人喜恶完全不该凌驾在这个宏大目标上。 冉冉静静想着,开口却道:“抱歉……” 这两个字说出的瞬间,冉冉竟然会觉得有些释然,就好像有什么看不见的担子从她身上卸下了。 只是她还来不及完全拒绝,就被沈定海拉着闪到一边。 “堂姑你不能拒绝啊!”他激动说完又挠挠头道:“虽然我也完全没想到你会拒绝。” “为什么?”冉冉偏了偏头,望向沈定海的目光十分澄澈。 “这个姓厉的老头子城府极深,而且又不怎么善良,跟这种人相处的最好方式就是,施软不施硬。” “换句话说就是,你最好能让他欠你人情,而不是让他记恨上你。” “他欠你人情他不一定会还,因为他道德品质败坏,但至少不会让他在想随便找个人祸害的时候,找到你头上。” 沈定海叹息一声,“其实最好的方式是让他根本不知道有你这个人,如此自然相安无事,但现在已经这样了……” “只能尽量满足他的小要求,让他别暗恨上你。” 冉冉听完不解道:“我不帮他的忙,他就要害我?” 沈定海重重点头,“没错!因为他就不是个好人呐!堂姑你不能用好人的思维去揣测他的想法。” “我明白了为什么要帮他,可……”冉冉纠结道:“我不想帮,梅姐姐……” 沈定海叹息一声,“我知道你喜欢这个梅大师,但这就是堂姑你天真了,做人哪能随心所欲呢。” “江湖不是打打杀杀,江湖是人情世故。” “咱们今天帮厉尊乐不是为了让他以后做好事回报你,而是为了让他日后做个人。” “至少在我们面前做个人。” 沈定海说着不动声色看向隔间闹哄哄的众人,“今天这里这么多人看着在。” “厉尊乐这种老东西不会不认这个人情的。” 冉冉闻言忍不住回头看了看厉尊乐,便见对方一脸笑眯眯地看着她,似乎极有耐心。 “沈姑娘还请仔细考虑,若不愿意老夫也不会有丝毫介意。”厉尊乐振声道。 沈定海赶忙把冉冉的脸掰回来,“别信他睁眼说瞎话。” “通常他这么说,心里一定想着,要是你不答应,以后找到机会就弄你。” “这种坏人弄起人来的手段一定非常残忍!” 冉冉看着沈定海假装恶狠狠的表情有些想笑。 “好,我答应帮他们就是。” ------------ 第111章 大忽悠师 冉冉说到做到,立刻帮厉尊乐爷孙俩施展了治愈的术法。 在冉冉成为妙手仁医的间隙,秦衍找沈定海问出心中疑问。 “什么?!你对刚刚发生的事一点都不记得了?!”沈定海听完秦衍的描述,夸张地喊出声。 秦衍苦笑着点点头,“正是,方才询问冉冉姑娘也没问出个所以然。” 沈定海挠挠脑袋,“估计堂姑是封印才解开,又一瞬间长大,比你还懵呢!” “至于你这个情况嘛……”他说着深深皱起眉头。 秦衍立刻道:“很严重?” “什么呀!”沈定海摆摆手,“你这么厉害的人都不知道,我怎么可能知道。” 秦衍讷讷道:“沈先生你露出这副苦大仇深的表情……” 沈定海轻咳一声,“刚刚我只是在想,是像我这样耍帅不到一分钟就会被迫破功比较惨,还是像你这样狠狠威风了一把之后却一点都不记得比较惨?” 秦衍:…… 见秦衍失望到转身就要走,沈定海一把拉住他,“但是!” “但是你如果非要我说出一个所以然来,我还是有点想法的。” 秦衍真诚道:“愿听沈先生高见。” 沈定海摸了摸鼻子,“也没有什么高见啦,我就是在想,你失忆是不是你这家传功法的后遗症。” “后遗症?”秦衍有些惊讶,“可在下从未听家父提起过。” “而且此前施术也从未出现过这种情况。” 沈定海一脸不慌不忙地解释自己的理论,“哎呀,这不就正好说明你这次施术的特殊之处嘛。” “你之前是不是说,你打不赢梅大师。” 秦衍如实点头,“正是,梅大师的修远在我之上。” 沈定海笑嘿嘿道:“那厉老东……厉伯伯呢?”他瞥见厉尊乐扫过来的视线紧急改口。 秦衍摇摇头,“在下亦不是对手。” 沈定海一拍手,“那不就是了!刚刚的你可是威风到把这两人一起压制了!” “我?”秦衍不可思议道:“压制梅姑娘与厉老先生?!” “可不是吗!”沈定海艳羡道:“真把我羡慕坏了。” “正常情况下你是打不过那两位的,但刚刚你大显神威,好像天下无敌一样。” “突然变强总要付出点代价嘛,失忆就是喽。” 这因果关系听起来确实有点道理,秦衍纠结着,“可是家父从未说过这一点……” 沈定海拍了拍秦衍的肩膀,“这有啥的,说明你体质特殊,这才遇到你爸都没遇到的情况。” 秦衍口中喃喃着:“体质?” “我觉得是好事咧,这样遇到危险的时候你就能越级发挥出力量,这放在里可是主角才会有的配置!” 秦衍好似被沈定海安慰到一些,跟着点点头,“我觉得沈先生说得有道理。” 沈定海面上笑嘻嘻,心里…嫌弃得不行,这秦衍看着挺聪明的,怎么这么容易被忽悠? 这么傻的人,果然应该离堂姑远点,免得堂姑被带得更傻。 一番闲话结束,冉冉那边也收起了白光,看来治疗已经完成。 厉尊乐除了身上破烂的衣服还沾着血污,整个人的精神和刚来时已经看不出区别。 沈定海透过那些破破烂烂的洞看过去,果然看到了完好的皮肉,不见一丝伤痕。 “牛!”他毫不犹豫地冲着冉冉竖起大拇指。 而厉正明稀碎的膝盖也恢复如初,看起来能跑能跳。 本应是医患和谐的画面,冉冉却低垂着眸子,面上没有一丝开心。 沈定海还以为她是在为不情不愿医治厉尊乐爷孙俩而不开心,却不料她淡淡道。 “方才与梅姐姐的对战,厉老先生应当未尽全力吧?” 厉尊乐闻言神情一变,才再次乐呵呵道:“冉冉姑娘何出此言呀?” 冉冉扯了扯披在身上的外套,不紧不慢道:“我才为您施术完毕……” “您确定要这么问我吗?” 厉尊乐脸上的笑意完全消失不见,“小姑娘需知,不该管的事别多管,免得惹祸上身。” 沈定海听得一头雾水,“厉伯伯不是都打赢梅大师了吗?尽没尽全力又有什么关系?” “对我们没关系,但对他有关系。”冉冉说着,目光看向厉正明。 现场所有人,除了一脸冷静的冉冉,以及怒气冲冲的厉尊乐,全都一脸懵,完全不知道冉冉这话是什么意思。 沈定海情不自禁咽了咽口水,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厉尊乐开口呵斥。 “住口!” 沈定海懵着伸手指了指自己,“我吗?” 厉尊乐气不打一处来,“所有人都住口!包括你!” “好吧。”沈定海眨巴眨巴眼,“还怪霸道的咧,怪不得跟霸总男主同姓。” 冉冉波澜不惊地看向厉尊乐,“你既然会感觉到心虚,就不该修炼这种术法。” “老夫要做什么,还轮不到你一介小丫头片子来管!” “而且这是我们的家务事!”厉尊乐牵着厉正明的手,怒气冲冲就要走。 而厉正明,自打冉冉跟他说了那句话后就僵在原地,这导致厉尊乐第一时间拉他时,竟然没拉动。 “明儿!你休要听那小娃娃蛊惑!” 蛊惑…她蛊惑他了吗?厉正明睁着一双眼睛,茫然地看着厉尊乐。 “难道你相信她,都不相信爷爷?!” 厉正明这才反手牵住厉尊乐苍老的手,像个乖巧的小学生一样跟在他身边。 两人眼见着就要走到门口,冉冉朝厉正明的背影喊道。 “你该离你爷爷远些。” 厉正明步子一愣,迟疑一秒后才恢复如常,跟着厉尊乐渐行渐远,直到消失在众人视线中。。 沈定海狐疑道:“这么气急败坏,又走得这么迫不及待…非常明显的心虚啊……” 感叹完他转头看向冉冉,一双眼睛里全是期待。 “堂姑,到底怎么个事儿,跟我们分享分享吧!” 冉冉缓缓道:“方才我替厉老先生疗伤时,无意中发现他体内存在着一种仪式力量。” “然后呢然后呢?”沈定海迫不及待想吃瓜的表情,像只上蹦下跳的猹。 冉冉抬眸看他,“然后……” “我在厉正明身体里,发现了同样的仪式力量。” “他们爷孙之间,存在着某种仪式。” 沈定海似懂非懂地点头,“嗯,仪式,然后呢?” 冉冉看见他的样子,无奈笑道。 “而从刚才厉老先生对于这件事的反应可以看出,这显然不是什么好的仪式。” “厉老先生是在利用自己的孙子。” ------------ 第112章 他是他的保命底牌 “利用?”沈定海只觉得不敢相信,“他看起来明明那么宝贝厉正明,宠得跟什么似的。” 秦衍忽然道:“在下也觉得他对孙子的疼爱做不得假。” 吴盼男无语道:“你们是什么单线程生物吗?他宠也不耽误他利用啊。” “只能说明他利用李正明要做的这件事,比厉正明本身还重要。” “言之有理。”沈定海配合道:“那么请问,有什么东西对厉尊乐来说,比厉正明还重要?” 冉冉不假思索道:“厉家的名望。” 这句话一出,所有人俱是一怔。 “是了!”沈定海立刻就觉得合理起来,“老家伙刚才一定要跟梅大师打架,我敢说百分六十都是出于想从梅大师身上找场子。” “毕竟就以梅大师之前的表现,现场人说是她的狂热信徒都不为过,厉尊乐若是能令她成为手下败将……” “厉家一定会在W市一炮而红,而他厉尊乐的名声也会响亮无比。” “但有一点我就搞不懂了。”沈定海困惑地挠挠头,“他要怎么利用厉正明?” “毕竟厉正明看起来呆呆傻傻的,跟他比起来,实力应该差远了。” 冉冉淡淡道:“二侄子想想我说的,连接的仪式。” 沈定海仍旧是一头雾水,反而是秦衍眸光一闪,“难不成冉冉姑娘是想说……” 冉冉点点头,“正是。” “正是啥呀正是!堂姑你别跟秦衍打哑谜成不?!”沈定海眼见着秦衍跟冉冉像对暗号一般,急得抓耳挠腮。 秦衍无奈道:“在下猜想冉冉姑娘是想说药童子,不知对不对?” 冉冉点头,“药童子这种仪式只能建立在有血缘关系的亲属之间。” “属于绝对不对等的仪式。” “仪式持续期间,被施术的一方、也就是药童子本身,会源源不断地将自身力量供给于施术者。” 沈定海心里一激灵,“这不就跟很多电影里演的那种、插根管子疯狂被吸营养的药人一样。” “可以这么说,并且…”冉冉缓缓道:“仪式两方的关系越亲密,仪式效力越强。” “这种关系不单单指血缘关系,也是在说日常相处。” 沈定海猛地点头,“所以堂姑你刚刚才让厉正明远离厉尊乐!” “可就以现在两人见的关系”他额头上渗出汗,“厉正明都已经成厉尊乐的腿部挂件了!走哪儿跟哪儿啊!” “彼此之间关系这么亲密会有什么后果呢?” 冉冉垂下眼帘,“其实药童子这个术法一开始被施展出来,施术者和被施术者的位置是颠倒的。” 沈定海挠挠头,“什么意思?” “仪式施展之后,施术者自愿舍去自身修为,只愿为被施术者求得更多生机。” “尔之病忧,系于我身,以我之造化,缓尔之灾厄。”冉冉回忆起黑书上的白色文字,低喃出声。 “是后来有人发觉这个术法完全可以用来窃取他人的修为,这才动了邪念将其改造。” 沈定海恍然大悟道:“懂了,一开始【病童子】这一招并不是什么邪法。” 冉冉抬眸认真道:“这世间本就没有什么绝对的邪法,全在施术者本身想将其用作何途。” 沈定海搞懂了原理,语出惊人,“如果只是窃取修为,那还好诶。” “毕竟就以厉正明的智商,给他再多力量他也不会正当发挥,而且还会很危险。” “就好比让年幼无知的小孩子掌握了核按钮,他没准那天觉得好玩就直接按下去了。” “而厉尊乐…”沈定海撇撇嘴,“虽然他也不是啥好人吧,但他有一个成年人的基本认知。” “不至于像厉正明那样,做出天真又残忍的事。” 冉冉摇摇头,“可问题就在于,病童子这种关系,不只会损害到被施术者的修为。” “先前我已经说过了,关系越密切,效果越强。” “以现在厉尊乐和厉正明形影不离的程度,厉正明被偷走的远不只修为,可以说他跟厉尊乐在一起的每一天……” “都在以惊人的速度燃烧生命。” “靠!”沈定海根本忍不了脏话,“燃烧生命?!这老登真不做人了?!自己孙子也下得去这种毒手?!” 冉冉叹息一声,“或许对厉尊乐而言,厉家的声望就是一切,即便是疼爱的孙子与之相比,也不值一提。” “疼爱个鬼!就这老东西的所作所为,根本就是玷污了疼爱这两个字!”沈定海直接骂骂咧咧。 “他的心是真狠呐!也不说过一段时间让他孙子缓一缓,就这么天天牵在身边?” “这是巴不得孙子赶紧死吧!” “明明知道孙子在他身边的每一秒都是在燃烧生命,竟然能心安理得地装作无事发生?” “真是不要脸的东西!” 秦衍看着激动的沈定海缓缓道:“或许厉老先生一开始心痛过,久而久之,也便习惯了。” 沈定海眉头一皱,开口就骂,“你别帮他说话!还老先生,他算个屁的先生!” “刚刚就不应该放他走的!我只看出来这个老东西不是个好人,万万没想到能心狠到这种地步!” 沈定海说着,忽然语塞,“堂姑……” “可堂姑你明明知道,为什么还要放任他离开呢?” 冉冉叹息一声,“我们所说的种种都是在为厉正明考虑,因为他太过无辜。” “【病童子】仪式展开后,被抽离力量的那一方是没有任何感觉的。” “在厉正明眼里,他的爷爷慈祥无比,是这个世界上最爱他的人,同样也是他最爱的人。” 她抬眸看着沈定海轻轻道:“我之所以放任他们离开,是因为强行让他们留下,对厉正明造成的伤害可能更大。” 沈定海皱眉不解道:“为什么啊?” 冉冉眸色沉静,解开一层封印的她看起来完全脱去了曾经童稚的感觉。 “二侄子你恐怕并没有了解到厉尊乐将厉正明带在身边的真正意图。” 沈定海一脸懵道:“不是吸修为吗?厉正明就像一个充电宝一样。” “充电宝这个形容很好。”冉冉沉静道:“只是厉正明这个充电宝所起到的作用,不单单是持续充电而已。” “它本身的储存的能量,能够让使用者在毁坏他的一瞬间,获得巨大的力量。” 冉冉缓缓道:“用二侄子你的话来说就是……” “厉正明能够让厉尊乐在关键时刻,使用出绝杀的一招。” “他是他的保命底牌。” ------------ 第113章 老爷,是宋老先生吗 “爷爷将孙子栓在身边,只是为了用他的命保自己的命。”沈定海的声音里染上嘲讽。 “我总算是明白了为什么厉尊乐要说,这是他们的家务事。” “就跟家暴一样,就是打死了也只是家务事!” 冉冉叹息一声,“而且二侄子你一直说厉正明看起来不太聪明……” “他并非天生如此的。” “药童子顾名思义,仪式过程中少不了药的参与。” “被施术者需要经常以药力作为媒介,略略消解体内霸道的仪式作用。” 冉冉望向门口的方向,似乎能透过重重墙壁,看见厉正明和厉尊乐的背影。 “而且善意的仪式和恶意的仪式,所用之药也有不同。” “前者用的多是滋养温补的药材,如此引导施术者的力量缓缓修复被施术者的身体,而后者……” “用的则是霸道猛烈的药材,意在破坏被施术者体内的经络,好让施术者肆意掠夺,说是毒药也不为过。” “也因此,恶意的仪式中,药童子因为内外煎服的‘毒药’,往往要忍受非人的痛苦。” “而药童子,也沦为了一个名副其实被疯狂掠夺的药人。” 沈定海难以理解,“按照堂姑你这个意思,就是厉正明会觉得这个过程非常痛苦,既然这样,他又为什么要忍受呢?他难道不会反抗吗?” 一直默不作声的吴盼男忽然道:“或许是用为他好的借口欺骗了他。” “比如这些药材都是为了他的健康着想,沉甸甸的爱架在他头上,他又怎么会拒绝呢。” 沈定海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听见她冷冷道。 “就跟他们把我骗到荒山的理由一样,以爱的名义,实际上是死亡的陷阱。” “我死了,厉正明则越来越短命,越来越虚弱,都是一样的……” 吴盼男恶狠狠道:“蠢材!” 沈定海被吓了一激灵,他知道吴盼男是通过厉正明的经历代入了自己,因此知趣地没有对她说的话吭声。 他有心想转移话题。 “这‘惊喜’还真是一下比一下刺激,厉尊乐真是个制造惊喜的人才!” “可现在人都跑了,说这么多也无济于事,我们只能指望厉尊乐别再遇到比他更厉害的人,以免他真的将厉正明当绝杀或者底牌给用了。” 沈定海说得在理,在场之人一时寂寂无声。 他们也想不到比祈愿更好的方法,总不可能真的为了拯救厉正明,跟厉尊乐正式对上。 而且那样根本说不清是在救厉正明,还是在害他。 沈定海打破沉默,“不要灰心,这天地下需要拯救的人多了去了,哪儿能每一个都救?” “根本救不过来的。”他无所谓地摆摆手。 沈定海说这番话的本意是安慰众人,殊不知听在吴盼男耳朵里却是别的意思。 有人值得救,有人不值得,那她在他眼里是属于哪一种呢? 吴盼男嘲讽地勾起嘴角,而后定定地看向秦衍。 仇恨在她目光中凝结。 如果秦衍真的对她动手,大不了拼个你死我活好了。 正当沈定海为之后该做些什么而发愁,一个弱弱的声音响起。 “这位小秦先生……我能求您带我回别墅吗?” 众人抬眸看去,只见里间纱帐中的人终于下了床,此刻正怯怯地看着秦衍。 “对……对了!我叫魏开彦……” 他的模样清秀,整个人看起来瘦瘦小小,第一时间看过去只觉得是个年纪小的男生。 可配上他高高隆起的腹部,瞬间又会让人怀疑起自己的判断。 沈定海揉揉眼睛,“不是,这样说很冒昧,但……” “为什么人都站在我面前了,我还是分不清男女啊!” 冉冉皱起眉头盯着魏开彦突出的腹部,秦衍则温声开口回答了沈定海的疑惑。 “魏先生是男子。” 他说完不顾沈定海的震惊,也像冉冉一样,看向魏开彦的肚子。 吴盼男的眼珠在眼眶中古怪地转来转去,她伸手揉了揉鼻子,“我怎么好像闻到了同类的味道?” 冉冉和秦衍听到这话,眼神都冷下来。 沈定海一门心思都放在男人怎么会怀孕这件事上,若不是秦衍拦着,整个人已经冲上去绕着魏开彦上下左右看。 “你干嘛?!”对于秦衍的阻拦,沈定海很是不满。 秦衍无奈微笑,“沈先生不听在下的话,总该听冉冉姑娘的话。” 沈定海一怔,便见冉冉冲他摇了摇头。 他整个人就像斗败的公鸡,瞬间蔫了下来。 秦衍朝着魏开彦颔首,“抱歉魏先生,我并不知道您所说的别墅在何处,恐怕无法带您回去。” “您这般神通广大的人都做不到吗?”魏开彦听见这话,无措地搅起手指,“那该怎么办呀?那我要怎么回去、怎么见老爷呢?” 沈定海对于别人对秦衍的夸赞非常不屑,当即道。 “他不是一直那么神通广大,只是间歇性神通广大而已!简而言之是个不靠谱的人。” “不靠谱的人怎么能指望呢?!” 秦衍听见这话一点也不生气,只是对魏开彦礼貌道:“请问在场之人中,可有知道别墅存在的人?” 魏开彦讷讷道:“梅大师知道,是梅大师带我来的,可她……” 沈定海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躺在地上的桑梅,开玩笑补充道:“已经陷入了婴儿般的睡眠。” 魏开彦眼睫一眨,听着就要落下泪来。 好像沈定海说的不是笑话,而是世界上最悲惨的事。 吴盼男不满地看了沈定海一眼,“白痴!就说世界上不是所有人都吃你这一套!白痴!” 沈定海摸摸鼻子,“骂一遍不就好了吗,干嘛还要说两遍,这样别人真的会认为我是傻子的……” 冉冉忽然拉了拉沈定海的袖子,“二侄子别光顾着吐槽了,快问问他之前的那个问题。” “什么问题?”沈定海并不是装傻充愣拒不配合,只是他今天经历的事情太多、太刺激了。 他已经满脑子问号、一肚子问题。 就连他的很多吐槽都是下意识完成,他根本不记得冉冉说的是哪个问题。 冉冉无法,只得自己开口,“请问魏先生口中所说的老爷……” “是宋老先生吗?” ------------ 第114章 消除大家的记忆 虽说大家对“老爷”是宋老先生这件事早有猜测,但看见魏开彦愣愣点头后,还是忍不住松一口气。 沈定海欣慰道:“那这样,我倒是知道别墅在哪儿了。” 魏开彦一脸惊喜,“真的?那真是太好了!” 只是那惊喜多少带了些强撑出来的意味,魏开彦眸中甚至还有怀疑和警惕。 吴盼男看着发笑,眼神却是冷冰冰的,“宋老爷子那么多别墅,你知道别人小哥哥说的哪一栋?” 沈定海一怔,“这么喜欢针对我,对别人就连小哥哥都叫上了!你怎么这么区别对待啊!” 吴盼男翻了个白眼,“我针对你不是显得我喜欢你么?” 随便谁都能听出她是在讽刺,就连不清楚二人相处模式的魏开彦都能听出来,沈定海偏偏又羞涩又乐呵呵地接受了。 “那好吧,但我劝你,对我的喜欢还是注意点分寸,太过了我会把握不住。” 吴盼男的白眼几乎要翻到天上去,这个人的智商真是没救了。 沈定海还乐呵呵地看向魏开彦,“你说的别墅,是不是游泳池是心形、花园是心形,就连所有的绿植都是心形的那栋?” 魏开彦愣怔着点点头,“没错,就是这个。” 沈定海得意一笑,“怎么样!”说完他还不忘朝吴盼男得意地扬扬眉。 “接下来就跟我我走好了!保管你们顺利到达目的地!” 沈定海大声说完,便见隔间内的一双双眼睛望了过来。 现场诡异地安静了一秒。 然后像百兽齐鸣般哄闹起来。 “这个绿毛知道宋老先生在哪里!快点跟着他!想想悬赏的三亿钞票!” “绿毛就是三亿钞票!我们千万不要放过他呀!” 沈定海吓得立刻躲在冉冉身后,“堂姑,这怎么办呀?” 冉冉也正皱着眉,秦衍却微笑着温声开口,“冉冉姑娘不妨再试试对着大家施展幻术?” 冉冉一怔,立刻反应过来,“你是想让我消除他们的记忆?” 秦衍笑着点点头,“相信冉冉姑娘也看出来了,这些人中有真才实学的只占极少部分。” “他们中的大多数人,都是奔着悬赏金来的普通人,或者只会一点小把戏的江湖术士,根本不是术师。” “今天他们看到的这些内容,已经远远超出他们的生活范畴,若不加以消除,只会后患无穷。” 冉冉点点头,下一秒,面上神情又犹豫起来。 “可是我真的能做好吗?” 秦衍俯身,同冉冉对上双眼,“冉冉姑娘一定可以的。” “之前你没解开封印的时候,就能轻松让全场的人都陷入幻境之中,可见造诣非常。” “如今封印已经解开,冉冉姑娘你的修为再上一层楼,施展起幻术来只会是如虎添翼。” 冉冉皱起眉头,“可是施展幻术和消除记忆又不一样……” 秦衍只是不说话,微笑着看着她。 冉冉恍然大悟般改口,“一样!怎么会不一样,是我狭隘了。” “谢谢你了秦衍。” 秦衍微笑着:“我什么都没说,是冉冉姑娘冰雪聪明。” 两人间的氛围融洽不已,沈定海却看得拳头紧握。 “秦衍,你要是再当着我的面,跟堂姑这么打哑谜,我真的会控制不住打你!” 说话间,冉冉已经运起灵气,铺散开来的黑发随风而动,像一副纯黑的画,隐隐露出一段雪白的脖颈。 无形的波动不断朝外扩散,冉冉果然像秦衍所说的那样,游刃有余。 她施法的同时,甚至还能睁开眼睛,俏皮地跟沈定海互动。 “二侄子要不要也试试这个幻术?” 沈定海狐疑道:“这样难道不会消除我的记忆吗?” 冉冉“噗嗤”一笑,“自然不会,在消除记忆这个环节,我会特意略过二侄子你的。” 沈定海听了这话还没反应,反倒是秦衍先惊叹一声,“冉冉姑娘的幻术造诣当真是登峰造极。” “简直可以与伯奇兽相媲美。” 沈定海轻嗤一声,“拿我堂姑跟动物比,真有你的,这下可是拍马屁拍到马蹄子上了喽!” 但冉冉完全没有像沈定海预料的那般生气,反而还十分高兴。 只见冉冉垂头微笑着,看起来又高兴又不好意思,“多谢夸奖。” 沈定海一怒再怒,这秦衍果然一肚子花言巧语!就会逗小姑娘开心! 秦衍看着恼怒的沈定海,无奈道:“沈先生也该多在意些冉冉姑娘,而不是将一味心思放在这种细枝末节上。” “我要关心在意我堂姑,还轮得到你来教?”沈定海大为恼火,“而且我哪里不在意我堂姑了?!” 秦衍微微一笑,他轻咳一声,温润的眸子里少有的露出些许恶作剧般的坏心思。 “既然如此,还请沈先生分析分析,冉冉姑娘的幻术是如何施展的?” 沈定海满腔怒火就这么顿住,“你在跟我开玩笑吗?我又不会玄门法术,怎么会知道?” 秦衍挑眉,“喏,这就是沈先生所说的在意。” “明知道冉冉姑娘是玄门子弟,沈先生却不为此付出努力么?” 沈定海又一愣,几乎被秦衍绕进他的逻辑里,“努力……可我根本没有这方面的天赋呀。” 秦衍假装叹息一声,“所以在下才说沈先生您并不在意冉冉姑娘。” “如果真的在意,又何必在乎有没有天赋,谁说研究玄学一定是为施展奇幻的术法,可以为了研究而研究呀。” 沈定海完全被秦衍说得愣住。 “试想一下,沈先生您以后真的对玄门知识了如指掌,您与冉冉姑娘之间,是不是就更加亲厚了?” “因为你们之间的共同话题增加了。” 眼见着沈定海被秦衍忽悠得一愣一愣的,吴盼男挑起嘴角,“大忽悠家也会被别人忽悠……” “还真是干啥啥不行,我怎么为什么要把报仇的事委托给这么个人!” 秦衍正同沈定海解释着瞬间施展出多人幻术的难处。 “而且幻境的样子越是同被施术者的认知相悖,越容易被破解,同时难度也越高。” “就比如冉冉姑娘之前让大家看到室内下起雨的幻术,这种难度就是相当高的。” “更别说,要令所有人都相信这个违背常理状态的瞬发幻术。” 沈定海听得猛点头,这下他对于冉冉的崇拜之情更加澎湃。 冉冉呼出一口气,宣告着幻术的成功结束,沈定海扭头便见隔间的人都一脸茫然地左顾右盼。 “我赶着去菜市场买菜给我媳妇煲香菇老母鸡汤呢!怎么到这来了?” “我七大姑的八大姨的堂姐的表妹的妈妈在这个医院的另一栋,我得赶紧去看看!” 隔间的众人都如梦初醒般,顿时作鸟兽散。 冉冉一行人如此便算收拾妥当,可以出发去别墅,却意外发现…… 一直躺在原地的桑梅,不见了。 ------------ 第115章 只能存其一 浓雾天地中,桑梅一脸自责地跪在地上,血水不断漫过她的鞋面和裙摆。 在这个封印世界中,血池代表着主人的意识。 血池水出现波动,说明宁大人对她不满意,并且是非常不满意。 毕竟她来这里这么多次,还是第一次遇到血水对她波动的情况。 桑梅只要一想到宁大人可能会对她露出失望的神色,她的心就忍不住缩紧成一团。 她抢先出声,“对不起宁大人,是小梅做错了。” 王座上的少年冷笑一声,“是吗?” “那你说说你错在哪儿了?” 桑梅一愣,其实她并不知道,她只是想让宁大人不再对她生气。 权衡一番后,桑梅谨慎措辞,“小梅没能按照宁大人的要求,带来命定之人的消息……” 她自己说得不确定,听者自然更会发现她的语气犹疑。 苍白的少年扯了扯嘴角,看起来阴鸷又冷漠,“看来你并不知道,只是想敷衍我。” “不是这样的!小梅怎敢敷衍宁大人!”桑梅立刻激动出声,不知道她想到了什么,那声音又猛然低落下来。 桑梅整个人将头颅也垂下,不敢看王座上的身影分毫,玄黑金纹的衣摆从她视线里消失。 “小梅……小梅只是不想要宁大人生气。” “有趣。”少年轻笑一声,“我生不生气与你何干?” 桑梅闻言身体一僵,俏脸煞白,“小梅……小梅……” 少年不耐地敲敲骷髅把手,“行了,不会说话就别说了,错误总结这种事我只帮你一次。” 桑梅含着泪点点头,将身子跪得更直了,只是仍旧不敢抬头。 “是小梅没有做好。” 少年自高处俯瞰,弯唇笑了笑,笑意冰冷非常。 “首先,不听命令…”苍白修长的手指像冰冷的脂玉,缓缓敲打在骷髅上,“便是你最大的错处。” 桑梅猛然抬起头,一脸茫然,晶莹的泪水随着她的动作甩落,融进血池中。 “小梅不听命令……未曾……” 少年残酷地笑开,“好一个未曾!” “在医院时,我要你停下,为何不停?” 少年淡淡的质问声让桑梅心头一紧,医院……所以那时候的声音真的宁大人! 那……那个白色衣衫、温温柔柔的少年…… 少年看着桑梅恍然的神色,冷哼一声,“你若是说,你没认出来那个人是我,则你的首要错处就要换一换了。” 他的声音听起来漫不经心,几乎让桑梅生出他很散漫的错觉。 理智却告诉桑梅,宁大人现在相当生气,她若真的松懈对待,那她一定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 “是小梅愚钝,未能及时看穿宁大人的伪装。” 少年听见她诚恳又卑微的致歉,并未给出任何回应。 长久的沉默在浓雾天地间弥漫。 桑梅甚至不敢呼吸,肺部的氧气就快要被消耗殆尽,她的脸透出一种奇异的红。 少年终于开口,“罢了。” 桑梅这才重获新生般大口大口喘起气来。 “你这一趟也不算是全无成就,起码让我确定了一些东西……” 少年缓缓摩挲着指尖,温热的皮肤触感似乎还残留在上面,他回忆起冉冉受惊后睁大眼睛看着他的模样。 指尖像发痒般微微动了动。 他精心豢养的猫儿,好像就是他的命定之人呀…… 这还真是一件令人纠结的事,不过他的行为一点也没显示出来纠结就是了。 确认现状、继而让冉冉解开封印,就是一瞬间发生的事。 他那样想了,也那样做了,甚至现在坐在这里回忆着猫儿的可爱模样,仍没有一点悔意。 少年弯起眼眸,眉间红痕熠熠生辉。 也是,没什么好纠结的,天命如此,他与命定之人只能存一。 而他,刚好是个非常冷酷无情的人。 * 另一边,冉冉一行人已在沈定海的带领下来到了别墅,大门口张管家带领着一众男仆女仆夹道欢迎。 个个脸上都挂着礼貌疏离的微笑。 因为那笑容太过千篇一律,看久了竟然忍不住生出些许恐怖的感觉。 他们身后,占地极广的别墅宛若一副精美的油画,就这样在众人面前徐徐展开。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绿植搭建出的巨大围墙,像是直线勾勒出的一道道绿色线条,光是站在大门处看,都会觉得那围墙高大无比,更别说直接身处其中。 人走进其中,简直就像蚂蚁落入造物者搭建的迷宫。 在这大片绿色之后,便是白金色的高耸城堡,在阳光的照耀下,显示出梦幻的光彩,第一次看见的人都会忍不住惊叹。 只是一眼看过去,这幅笔触华美的画似乎笼上了一层淡淡的粉色雾气,使整个庄园显得更加不真实起来。 沈定海不自觉打个激灵,再抬头一看,青天白日、没鬼没妖的。 张管家也是老相识了,绝对是纯种人类,他有什么可怕的?! 沈定海想着,抖擞了精神并挺直身板,大手径直伸到冉冉面前,“堂姑,下面的路就让我牵着你进去吧。” “一幢别墅而已,难不成还会迷路?”开口的人是魏开彦,他的声音又细又小。 只见他的面色透着一股奇异的死白,眉宇间阴沉沉的,即使站在明媚的日光底下,他脸上也不见一点红润。 靠近他站着的人,甚至能感觉到森森寒气。 沈定海不动声色移远了一些,皱眉道:“不是,你到底是不是宋叔叔的仆人呀,怎么连心心庄园很绕都不知道呀?” 沈定海不知他这句话哪里惹到了魏开彦,竟让他难堪地咬起嘴唇。 冉冉歪了歪头,“宋老先生的这栋别墅叫心心庄园?” “是的!” 冉冉一开口,沈定海就将魏开彦抛在脑后了,只一个劲地扒着冉冉。 “是不久前改的名呢!因为整栋别墅的装修,从整体的宏观到每一个细节都改成了心心的造型。” 冉冉伸手指了指天上,不确定道:“星星?” “是爱心的心哦~” 吴盼男一脸惊奇,“我怎么不知道?” 沈定海想也没想道:“你演戏……不,我是说小妹工作繁忙,整天都找不到人影,自然不知道这种小事。” “我就不一样了,闲散人一个,我甚至连宋叔叔具体是哪一天开始动工的都知道!” 沈定海面上的神色从失落变成得意,“我敢说我们这些人里应该只有我知道!” “我也记得,是三个月前的十五号。”一个弱弱的声音插进来。 魏开彦掰着手指,“今天……今天也正好是十五号。” ------------ 第116章 不得不防 “那就是正正好过了三个月。”沈定海说着有些不解,怀疑的目光投向魏开彦。 “你连动工的具体时间都知道,却不知道宋叔叔把前院设计成了一个巨大的迷宫?” 魏开彦怯怯的神色一僵,“这是因为我刚好是三个月之前来的,所以那一天我印象很深。” “而我是老爷的贴身保姆,一直都在卧室伺候,之后都没有再出过别墅,直到这次梅大师将我带出来……” 魏开彦细细回忆着,“我也不知道梅大师对我用了什么法术,我眼前一黑,醒过来就到医院了,所以迷宫我一次也没有走过。” “故而不知道它不仅是起到造型装饰上的作用。” 沈定海缓慢地点点头,“刚好施工那天来的心心庄园,那还真是挺巧的。” 他咂摸着,又从这话中品出些别的味道,“我怎么听你的描述,感觉这么奇怪呢……庄园修建期间我也来拜访过宋叔叔呀。” “你说你是他的贴身保姆…可我从来没见过你诶。” 说着沈定海忍不住笑起来,“而且贴身保姆这个叫法听起来本身就很奇怪吧!” 不知想到了什么,他的面色越来越古怪,“不是我故意要往奇怪的方面想啊!” “但你刚刚特意强调,你是在卧室工作的……” 吴盼男忍无可忍地打断了他,“你胡说八道能不能注意点场合?!” “我哪有不注意场合,只是发表一些猜想而已!你懂什么叫猜想吗?” 吴盼男立刻翻了个白眼,“不懂,也不想懂。” 她说着,径直走向一动不动的张管家。 刚才他们说话这会,张管家以及他带着的这一堆仆人,从头到尾都没有动过,甚至连脸上的笑意都没有丝毫改变。 “还真是够邪门……”吴盼男低声喃喃着,她伸手试图碰碰张管家,却被对方一脸凶恶地避开。 没错,就是凶恶。 吴盼男有些愕然,按理说她现在用的是沈明珠的身体,与张管家分明是熟识的关系,他无论如何也不该这么对她。 除非……吴盼男心里渐渐生出一个不可置信的念头。 张管家看见的人不是沈明珠,而是她! 发生的这个小插曲,除了无形中被排斥开的魏开彦,无人注意到。 他看见张管家凶恶的样子后,眼神惊恐,极为紧张地抓了抓手,他用的力气极大,可见他的害怕。 可就连抓出血痕,他也未曾在意,只是一个劲的盯着张管家看。 沈定海牵着冉冉,高扬着头颅走进大门紧连着迷宫的入口,像只骄傲的孔雀。 一直都是堂姑保护他,这次终于轮到他在堂姑面前显显威风,他一定要好好把握住! 沈定海想着骄傲出声,“这个迷宫很复杂的,要想迅速走出去可一定要跟紧我和堂姑。” 说着竟然完全没有求助站在门口的张管家就直接走进深处。 说来也奇怪,他们的脚才一踏上绿色的草坪,迷宫中忽然就弥漫起一阵淡淡的粉色雾气。 吴盼男忍不住吐槽,“所以这莫名其妙的粉气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而且为什么要突然把别墅装修成这个样子?宋启年是坠入爱河了吗?” 她一边一说,一边嫌弃地抬脚跟上沈定海和冉冉。 秦衍自不必多说,他冲着魏开彦微微一笑后也走了进去。 魏开彦没想到秦衍会顾及他的感受,当下羞涩地垂下头,随后也跟上队伍。 空荡荡的大门前转瞬便没了人。 张管家和他身后的一众仆人仍旧保持着礼貌疏离的笑意,只是他们现在微笑的对象,只有空气。 直到最后走进的魏开彦也消失在迷宫中,张管家才僵硬地动了动头。 他一动,剩下的仆人都像接收到什么指令般,缓慢地移动起头颅。 他们扭转脖子的动作并不顺畅,反而一顿一顿,像极了年久失修的发条机器人。 又或者是不熟悉如何使用这些身体的灵魂在拙劣操纵着。 淡粉色的雾气渐渐弥漫开来,超过迷宫的范围,蔓延到大门甚至是路面。 一切都被笼罩在一片朦胧的粉色中。 像是添加了某种润滑剂一般,张管家猛然将头一百八十度扭至身后,对着迷宫的入口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而走进迷宫的一行人却是暂停了进程。 沈定海在出发前说得信誓旦旦,面对现在的局面却忍不住汗流浃背。 他好像迷路了?!!! “怎么可能呢?我明明记得该怎么走呀?!宋叔叔教过、我学过,上次,甚至上上上次我都靠自己走出去了呀!” 沈定海低声呢喃着,额上因为紧张和压力渗出了汗,冉冉站在一般安慰他。 吴盼男的表现则格外奇怪。 她忍不住大口深呼吸,这大片的绿色、清新的空气,都令她心旷神怡。 只是在呼吸之间,淡粉色的雾气全都随着她的动作进了鼻腔。 魏开彦眼中是掩不住的排斥,“沈……沈小姐,你不觉得这些粉色的雾气看起来很恶心吗?” “恶心吗?我只觉得神清气爽啊!” 吴盼男说着忍不住又吸一口,她没想到魏开彦竟然有勇气跟她搭话。 毕竟他的样子看起来风一吹就要倒了,胆子更是比蚂蚁还小,跟她是截然相反的两种人。 魏开彦看着吴盼男享受的样子,心里直犯恶心,呕吐的冲动瞬间占据了他的大脑。 而他也确实吐了。 只不过他吐出来的东西有些怪异,不是常人胃里那种没消化完的食物残渣,而是一滩乌黑的散发着刺鼻气味的液体。 沈定海一点情面也不留,率先干呕起来。 “呕……你怎么能做到吐出来的东西……呕!比吐这个动作本身还恶心的……呕!” 吴盼男嫌弃地捂住口鼻,让人一时分不清,她是在嫌弃沈定海的做派,还是嫌弃魏开彦吐出来的东西玷污她的新鲜空气。 秦衍则慢条斯理地从腰间解下一条金边的白帛,“冉冉姑娘可用此物掩住口鼻。” 冉冉忍不住开口,“那你怎么办?” 秦衍微微一笑,“在下自小修习闭气之法,应对这点气味应当无碍。” 冉冉看着魏开彦呕吐完苍白又难看的脸色,忍不住出声安慰。 “你别放在心上呀,大家也不全都是不喜欢你呕吐物的味道,也可能是在防范别的味道。” 沈定海快吐虚脱了,还不忘吐槽。 “难道还会有人喜欢他的呕吐物味道吗?!”他说完又爆发了一阵更加惊天动地的呕吐声。 “呕!!!” 冉冉无奈地叹口气,将白帛覆在沈定海的口鼻之上,才重新对上魏开彦怯怯的双眼。 “请你别和二侄子计较,不管别人如何,至少我是在防备这这奇怪的雾气。” 冉冉罕见地陷入沉思,“我觉得……不得不防。” ------------ 第117章 需要立即打扫干净 被捂上口鼻的沈定海只觉呼吸都清新起来,可当他看见是冉冉把白帛给了他后,他又想扯下来给冉冉用。 冉冉屏住呼吸无奈道:“二侄子别折腾了,你拿着用吧,我没事的。” 沈定海才将白帛移开一点,难闻的味道就立刻朝他涌过来,他的动作顿住。 闷闷的声音响起,“堂姑你真的没问题吗?” 冉冉俏皮地眨眨眼睛,“我不是说过,我从不撒谎么。” 如此沈定海放下心来,可当他看见一脸苍白、摇摇欲坠的魏开彦时,顿时又心虚起来。 “那个……我们是不是应该照顾照顾孕妇呀?”说完他又怀疑起自己。 “孕妇……这种情况该怎么称呼?孕夫?”沈定海默默吐槽,“感觉自己好像误入了什么不得了的。” “哎呀!不管了,这肚子里还有一个呢!”他一咬牙,直接把白帛捂到魏开彦脸上。 也不顾魏开彦是什么反应,沈定海对着巨大绿植间的狭小天空高声喊道。 “小爷我就是要发挥人道主义关怀!你有本事就臭死我!” 这动静立刻惊起不少鸟群振翅而飞。 沈定海本以为自己已经做好视死如归的准备,可一低头却是魂都吓飞了。 他脚一软,直接摔在地上。 “张管家你这是做什么呀?人吓人容易吓死人知道吗?” 只见张管家不知何时已走到众人前方,身后跟着一竖列垂着头看不清表情的黑衣白裙仆人。 处在浓郁的淡粉色雾气之中,他的行动早不似先前那般僵硬,可以称得上迅速且流畅。 “二少爷该跟着我走的,这样不至于迷路。” 宋启年虽然已经上了年纪,但他无儿无女,也没有配偶,因此庄园的仆人都直接称呼沈家的少爷小姐为少爷小姐。 就像沈定海自己说的,他最闲散,故而跟着沈老爷子和沈老夫人来的次数也最多,他有时候无聊起来,甚至会只身前来拜访宋启年。 所以沈定海跟沈家其他子女比起来,和这个庄园的各种人,上到宋启年、下到各种仆人,都是最娴熟的。 沈定海尴尬地挠挠头,“我明明就是记得路的,今天不知道是怎么了。” 他懊恼地看向成片弥漫开的淡粉色雾气,“肯定是这雾的原因!” 说完他假装无事发生一般从地上爬起来,还不忘拍拍身上的尘土。 张管家见状垂下头微微一笑,“二少爷觉得雾气恼人,可以理解。” 就在沈定海以为他找到了知己时,张管家猝不及防地抬头对上沈定海的双眼。 漆黑的眼珠不掺杂任何杂质,也没带任何感情,即使他的整体表情是笑着的。 沈定海忍不住在心里想着,这也太黑了,他以前怎么没发现张管家的眼球这么黑…… “接下来跟着我走,一定不会迷路的。” 张管家像是征求沈定海的意见一般开口问了两个字。 “可好?” 说完张管家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空气有一瞬间凝结。 口水吞咽的声音在这种寂静的氛围中格外明显。 不只是张管家,沈定海怀疑他还听见了张管家身后那些仆人吞咽口水的声音…… 这是在馋什么啊? 沈定海本该立刻回答的,但不知为何,他竟然生出一股强烈的、想要拒绝张管家的冲动。 沈定海沉默的时间越长,张管家眼中的光芒就越盛,奇异又明亮,像是极为渴望什么一般。 “好。”清脆的声音突然响起。 冉冉迈开步子站在最前方,将沈定海护在身后,直直地看着张管家。 张管家期待的面容呆滞了一瞬,不可思议道:“这位可爱的小姐,请问您刚刚说什么?” 冉冉面无表情又重复了一遍,“我说好。” 张管家眉毛一竖,几乎就要发怒,但在那个临界点之前,他又奇异地压制了情绪,仍旧维持着礼貌的微笑。 这让他的面部肌肉看起来扭曲又恐怖。 沈定海心里的那股冲动越来越强烈,他扯了扯冉冉的袖子,低声道:“堂姑……我们真的要跟着他走吗?” “我感觉他看起来不是很对劲啊……” 冉冉扭头安静地看着沈定海,这股举动不知为何给了沈定海很大勇气。 也让他心里那股冲动慢慢平息下来,很神奇地体验,就像给躁动的欲念突然泼上一层清凉的水。 沈定海缓缓呼出一口气,“我相信堂姑,堂姑怎么选,我怎么选。” 张管家闻言,唇角的笑意明显僵了僵,忽然他瞥见地上黑色的脏污,脸上的笑容又不知不觉扩大了。 “老爷很喜欢这处园子,现在这里出现脏污,需要立即打扫干净。” 他愉悦地说完,没有任何回应的声音,他身后两个身穿黑边白裙的女仆就径直走了出来。 说走其实不太准确,用飘这个字形容更好。 沈定海压根没看见女仆裙底下的脚动过,她们就像没长脚的幽灵一般。 很快,女仆就移动到魏开彦吐出的呕吐物旁,蹲下。 没错,她们蹲下了。 沈定海眉头一皱,隐隐觉得不对劲,需要打扫,但为什么一定要蹲下呢? 而且还凑那么近!简直……简直就像! 沈定海还沉浸在震惊之中,下一秒他脑海中的猜想就变成了现实。 只见两个女仆直接伸出白皙的手,小心地捧起地上的呕吐物,像捧着什么稀世珍宝一般。 沈定海神色巨变。 靠! 他惊恐地接连退了几步,抬头却看见有人的表情比他更惊恐,几乎要将眼珠子都瞪出来。 是魏开彦,他看着女仆手中的呕吐物,像是看见了这世上最令他恐惧的东西。 可他身后就是高大的绿植,他已退无可退。 女仆慢慢从地上站起来,手里捧着缓缓滴落的黑色粘稠液体,脸上带着最标准的、让人无可挑剔的完美笑容。 她们对着魏开彦轻柔开口,语气像春风般和煦动人。 但沈定海发誓,那是他这辈子听过最炸裂的话。 没有之一。 只见长相美丽的女仆把手伸到魏开彦面前,黑色的液体竟然翻滚起来,就好像有无数条黑色虫子在其中挣扎翻腾。 “还请您吃下它们。” ------------ 第118章 肯定或否定 “啊啊啊啊啊啊啊!” 率先发出尖锐爆鸣声的不是魏开彦,而是沈定海。 “呕吐物怎么还会动啊?!而且只在靠近他的时候动!你是把磁铁也一起呕出来了吗?” 被沈定海指着的魏开彦面色惨白,“我……我不知道……” 美丽的女仆仍旧微笑着,将手里浓稠的黑色液体捧在魏开彦面前,全然不顾他惊恐的神色。 甚至越捧越近,几乎要直接塞进魏开彦嘴里。 魏开彦不住摇着头,“不要……我不要!” 他绝望地喊着,女仆的动作并未因为他的反应而停滞丝毫,反而越逼越近。 如葱白的指尖才触及到纯洁的白帛,两位女仆猛然爆发出尖锐的鸣叫。 白玉般的手指像是被烈火缠绕,变得漆黑一片,甚至还冒出缕缕黑烟。 在场所有人都被这变故吓到,唯独张管家和他身后的仆人仍旧微垂着头,保持着僵硬的微笑。 “什么情况啊?!”沈定海又好奇又不敢凑上前去看。 秦衍若有所思,“在下曾听家父言,这白帛乃是至正至真之物,在下平时也就拿它当做阻隔气味的帕子,可若要说此物与什么最相克……” 他缓缓道:“那必然是幽鬼之力。” 此言一出,沈定海已冒出一身冷汗。 秦衍虽然没有明说,但这意思不就是这两名女仆是鬼么! 而且……沈定海想着,缓慢地将头转向张管家以及他身后长长的队列。 这些……应该都是吧! 魏开彦没想到白帛能弹开且伤害到女仆,他脸上的神情既震惊又庆幸,这样的话,他就不用被迫吃下这些恶心的东西了! 他望着因为刚才的突发情况而溅落女仆一身的黑色液体,防备的肢体动作稍稍放松了些。 众人都以为,这恶心的东西都撒了,这两个奇怪的女仆该不会再纠结这件事。 可没想到,她们下一秒便将纤细的手臂伸到魏开彦面前。 “请您吃下它们。” 沈定海瞳孔地震,靠?这么百折不挠的吗? 魏开彦手里攥着白帛,莫名有了底气,直接伸手在女仆面前挥来挥去,好似举着威慑敌人的火把。 “我说了我不吃!” 他的声音终于褪去怯弱,变响亮了许多。 或许是女仆也没见过这样的魏开彦,两人呆滞地对望了一眼,随后更令沈定海大跌眼镜的一幕发生了。 这两个长相美丽可人的女仆竟都低下头颅,在对方身上舔舐起来。 从指尖到手臂,再到锁骨,甚至是脸颊,淡粉色的雾气围绕着她们。 这一幕实在是说不出的诡异,众人看着,一时都忘了反应。 还是沈定海率先醒过来,他大叫一声立刻捂住了冉冉的双眼。 “小孩子不能看这些!非礼勿视!” 冉冉眼前被沈定海的大手挡住,忽然变得漆黑一片,她眨巴眨巴眼睛,试图从细细的指缝中窥到些内容。 无奈沈定海实在遮挡得太完美,她什么也看不到。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沈定海不断发出嫌恶的干呕声,冉冉忽然开口问道。 “二侄子,她们是不是舔得非常干净,一点也没剩下?” 沈定海本就被眼前的景象刺激得胃里翻涌,再被冉冉这样问,实在忍不住吐了起来。 可怜他胃里本来就没什么东西,只吐出来一些酸水,整个人因为眼眶涌出的生理性泪水而显得可怜巴巴。 “堂姑你在捉弄我吗?” 冉冉重见光明,便见眼前的女仆已经重新陷入静止,像两尊只知道微笑的机器人。 她轻声道:“果然很干净。” 冉冉转眸看向魏开彦,“你不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吧?” 魏开彦用白帛遮住整张脸,只露出一双眼睛怯怯地看着冉冉,他微微点头,算是验证了冉冉的猜想。 “之前你都被强迫吃下去了,而且还吃得非常干净。” “就像她们一样。” 魏开彦像是被冉冉的话勾起以前的回忆,本就苍白的脸变得惨白一片。 “那应该就是这样了。” 冉冉这才微笑着看向沈定海,“虽然二侄子你觉得很恶心,但这些黑色的液体对她们来说就是非常珍贵的东西哦。” 珍贵……呕吐物珍贵……沈定海光是脑子里冒出这个想法就恶心得不行,他感觉他纯净的心灵被这个想法玷污了! 冉冉说完望向张管家,以及他身后的那一列仆人。 “对他们来说也是。” 这句话像是撕掉了一直以来的伪装般,张管家陡然对着众人露出阴恻恻的笑容。 “很聪明可爱的小姐。”他桀桀怪笑着,声音嘶哑。 “庄园已经恢复干净,可以继续前行。” 两名女仆听完这句话低垂着头颅飘回张管家身后。 “请问需要我们带路吗?”张管家再次问出那个问题,眼神直勾勾地盯着沈定海。 沈定海心里一惊,“看……看我干嘛!” 冉冉不为所动,她面无表情道:“张管家你好像有些啰嗦,我不是都说过好了么?” 张管家弯起的嘴角变得平直,“亲爱的小姐,这是您一个人的意见。” “您的意见并不能代表其他人。” 他侧首点头,优雅地行了一礼,“我愿给予大家最诚挚的建议。” “举手表决,少数服从多数。” “请您投出肯定或否定的一票。” 空气沉寂了一瞬,魏开彦率先打破沉默,“这有什么可纠结的!这些仆人明显不对劲,当然是拒绝!” 他的声音听起来惊恐极了。 张管家满意地勾起唇角,微笑道:“否定,一票。” 冉冉的神情冷下来,“现在就可以记下我的票,肯定,一票。” 张管家的神情看起来有些咬牙切齿,声音却仍旧是温和的。 “如您所愿,亲爱的小姐。” 说完他的目光径直看向沈定海,可来不及开口,就被秦衍打断。 “我的选择和冉冉姑娘一样,肯定一票。” 阴鸷缓缓爬上张管家的面孔,“如您所愿,肯定两票。” 五个人现在就剩下沈定海和吴盼男没有表态,张管家看向吴盼男时,神情竟有种笃定的轻松。 而吴盼男低垂着头,缩在拐角处,淡粉色的雾气笼罩着她的身体,让人看不清她的表情。 “否定一票。” 言简意赅的四个字结束后,吴盼男再次一言不发起来。 张管家满意地微笑起来,“否定两票!” 转眼就剩下沈定海,在开口之前他突然发觉…… 吴盼男好像已经保持安静很长时间了。 ------------ 第119章 可以吃掉大家的规则 已经平票,只差他这决定性的一票,现在这种情况还真是让他胆寒! 沈定海轻咳一声,“好的,现在压力来到我这里。”他说着伸手擦了擦额上的汗。 或许是最终结果宣布之前总是令人期待的,张管家身后一直低垂着头的仆人终于缓缓抬起面容。 千篇一律的面带笑意,就跟站在大门时欢迎冉冉一行人一样。 诡异的是,他们唇边的笑意正在越扩越大,简直像小丑脸上的油彩,直咧到耳后根。 沈定海紧闭双唇深吸一口气,正常人的嘴巴会张到这么大吗?!不会! 真是一点都不装了是吧?! 面对着一群虎视眈眈的恶鬼,沈定海惊恐道:“你们肯定不是人!我能确定这一点!” “所以我一点也不想跟你们呆在一块!” 魏开彦松了一口气,秦衍脸色微变,张管家以及仆人更是激动地青筋暴起。 他们眼中都闪着奇怪的光芒,垂在两侧的手控制不住地痉挛起来。 唯有冉冉静静地看着所有人,像是一点也不担心沈定海会选错。 “肯定一票!” 沈定海激动地喊出自己的答案,像只趾高气昂的骄傲孔雀。 开什么玩笑!就算他再迟钝也知道该怎么选啊!堂姑对他来说是可以无脑相信的人! 在场所有人都没想到沈定海会突然改口,除了冉冉。 这下换成秦衍松了口气,他无奈笑起来。 沈定海耀武扬威般在张管家面前跳起舞来,“你的小算盘小爷还能不知道?!” “指望着小爷选错是吧?!不可能的!小爷是何等聪明的人物!” 张管家冷着一张脸气得发抖,“你在耍我们?!” “耍的就是你!”沈定海嗤笑一声,“这下是真不装了是吧?刚才还跟小爷玩主仆游戏呢,再叫一声少爷来听听啊?” 他十分做作地把手比在耳边,装出一副要侧耳聆听的架势。 张管家的脸涨成几乎发黑的紫色,整张脸皮也像气球一样鼓起来。 “哟!气成河豚了都!”沈定海不停嘲讽着,“不过用河豚形容你们多玷污河豚啊~” “河豚那么美味的食物,可以成为人类的盘中餐,而你们这群坏东西……” “却只想着吃人!” 沈定海嫌弃地看着张管家,“你们刚刚看着我哈喇子都要流下来了,不会觉得我会不膈应吧?” 魏开彦颤抖的声音响起,“他们要吃人?” 沈定海看着他像是完全不了解情况的样子,就不由得生气。 这家伙不是就在庄园工作吗,怎么好像什么都不知道一样? “怀孕就会变傻到底有没有科学依据啊?要不然我很难不怀疑你是不是天生智商就有些欠缺?” 魏开彦被沈定海说得抬不起头,“对……对不起,我只是搞不清楚情况……” “行吧,有这个自知之明也行,但是经过这次你就该吸取教训了。” “不了解情况的时候不要冲在第一个做决定,因为你的决定很有可能是错的。” “虽然不知道我们选择错到底会有什么后果…”沈定海说着忍不住伸手戳了戳张管家膨胀的紫色脸皮。 还怪Q弹的。 “但这群不知道是人是鬼的怪物肯定是不会轻易放过我们了。” 沈定海潇洒说完,感觉又被他自己装到了,情不自禁地捂嘴偷笑起来。 冉冉看着张管家怒气冲天又不能发作的样子,沉静开口。 “你应该不是不能生气,而是不敢生气。”冉冉说着,也学着沈定海的样子戳了戳张管家的脸。 “如果这个说法成立,就说明在你之上还有个更厉害的鬼在操纵一切。” “她给你们设下的规则,允许你们在庄园里吃人,但要在满足一定前提的情况下。” 张管家被冉冉这么戏弄,仍旧敢怒不敢言。 沈定海听着冉冉的话,好奇心被勾起,“规则?什么样的规则?类似规则怪谈吗?” 这样从未接触的陌生词汇又触及到冉冉的知识盲区了,她摇摇头。 沈定海冲着张管家做出凶狠模样,“你快点给我们交代一下!到底是什么规则?!” 张管家愤怒地看着他,嘴角却还忍不住流口水。 沈定海搓搓身上的鸡皮疙瘩仍旧凶神恶煞道:“我劝你们这些小鬼识相点!” “我们很牛的!我们来了,不仅你们这些小鬼的日子难过,你们上头那个大鬼也没有好下场了!” “如果你们聪明,现在就该向我们投诚,乖乖说出你们知道的一切!” 张管家的神情一顿,似乎是在犹豫。 “这有什么好纠结的,赶紧说!懂不懂什么叫心动不如行动!” “小爷我的要求可是很高的,别以为我对什么鬼都这么说,要不是看你有些与众不同的才能,我才懒得跟你说这些!” 张管家闻言陷入呆滞,他原来是一个有才能的鬼吗? “说不说?!”沈定海的神情陡然变得凶狠起来,他直接从魏开彦手中抢过白帛,说着就要捂上张管家的脸。 “我说!” 张管家瞪大眼睛,将嘴巴也张得非常大。 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把沈定海吓了一跳,他拎着白帛就往后猛跳了几步。 “干什么突然这样?我还以为你要吃我!” 张管家闻言只是伸手指了指他张得非常大的嘴巴,含糊不清地说着,“吃掉。” “可以吃掉。” 沈定海明明知道张管家现在被规则限制,不能对他做什么,还是忍不住惊出一身冷汗。 那张管家的嘴哪里是嘴啊!简直就像个不见底的黑洞! 他严重怀疑他可以把他整个吞下去还不带打饱嗝的。 “我当然知道你可以吃掉我们!堂姑刚才不都说了吗!我问的是前提!” 张管家愣了一会,“生面孔在迷宫里选择需要我们带路的,可以吃。” “熟面孔在迷宫里选择不需要我们带路的,可以吃。” 才知道自己做了错误选择的魏开彦吓得浑身发抖。 沈定海缓了缓才理清楚,“你们这条件也太苛刻了!生面孔第一次来,不熟悉路,只要你们表现和善一点,肯定会希望你们带路。” “而熟面孔知道怎么走,本来就不需要带路,再加上你们表现怪异、不人不鬼的,肯定只想你们有多远走多远……” 他说着恍然大悟,“所以你们刚刚就是在故意吓我们,让我们做出错误选择!” 沈定海只觉得遍体生寒,这要是没有堂姑带着他选,他肯定早就被吃拆入腹了! “那像我们这一群人,既有生面孔又有熟面孔的呢?” 张管家咧开嘴角,“经认定,存在三个熟面孔,占据人数大半,整体判定为熟面孔。” “适用熟面孔规则。” ------------ 第120章 没有恐惧这种情绪 三个熟面孔是沈定海、附在沈明珠身体里的吴盼男,以及本身就在庄园工作的魏开彦。 按理说,他们应该都选肯定才能活下去,可实际情况是只有沈定海一个人做了正确选择。 而两位生面孔就是冉冉和秦衍,若以个体标准判断,他们应该都选否定才行,可他们却因为整体判定的规则选了肯定。 简直就像牺牲自身挽救众人的一场豪赌。 沈定海后知后觉地出了一身冷汗,他喃喃道:“这真是靠堂姑和秦衍力挽狂澜……否则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他甚是后怕地看向冉冉,“堂姑你怎么能确定判定规则是整体,万一不是……你就没有想过自己?” 冉冉沉静道:“一开始我也不能确定,但他没有立刻动手我就隐约有了猜测,后来他更是说过少数服从多数这种话……” “那必然是把我们当做一个整体来判断的。” “智慧!天才!”沈定海一边说一边激动地鼓着掌,“在我堂姑的智慧之光面前,一切邪魔妖祟都要退散!” 冉冉难为情地拦下沈定海的手,“够了。” 张管家等到现场无人说话才礼貌地看向沈定海,“我已经说完了,规则。” “所以呢?”沈定海拧起眉毛,“你还有别的要补充的?” “不,我是想问……”张管家摇摇头,“请问我可以吃你了吗?” 沈定海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吃你个大头鬼啊!”他一拳直接锤在张管家头上。 “我说赏识你、要你向我们示好!合着你把赏识理解成我愿意给你啃一口了?!” 沈定海越说越气,对着张管家的头就是一顿爆锤。 “让你不学好的!学吃人!说!来心心庄园多久了?!” 张管家不为所动,沈定海稀罕道:“嘿!你还一点不知道害怕耶!” 他说着,手底下的力道越来越重,甚至将白帛捂上张管家的脸皮。 “滋啦”声响起,空气中迅速传来皮肉烧焦的味道。 可张管家仍旧是面无表情,好像被灼伤的不是他的眼睛和脸皮。 冉冉有些看不下去,“二侄子,你停手吧,无论你怎么折腾,他都不会害怕的。” 沈定海动作一愣,“啊?这又是为什么,有什么说法吗?” “支撑幽鬼仍有形体游荡在世间的力量,是他们的情绪,并以负面情绪为主,比如憎恨、贪执和暴怒。” “而鬼是没有害怕恐惧这种情绪的。”冉冉的眼眸清澈无比,像两泓清可见底的泉水。 “因为一旦它们开始害怕,就说明它们离彻底消散不远了。” “难怪……”沈定海喃喃着,他收回白帛,“彻底消散…这样听起来还真令人唏嘘。” 沈定海诡异地沉默片刻又狠狠打了张管家两拳,“但吃人就是不对!不对!” “堂姑可怜你,我才不可怜你!鬼知道你是不是已经害过人了!” 直到气喘吁吁,沈定海才停下来,他用暴揍张管家的那只手理了理头发,几缕凌乱的碎发垂下来,显得潇洒不羁。 冉冉看着,默默吐槽【要是头发不是绿色就更帅气了……】 沈定海不知道冉冉心里所想,单纯道:“这种有害人心思的鬼就该超度。” 他转了转发酸的手腕,“我物理超度是超度不了了,堂姑你来吧。” 秦衍率先出声,“我们若在此时此地超度幽鬼,必定会引起设局者的注意,在不清楚对方的实力之前……” “此举实在冒险。” 沈定海眉毛一皱,“要不然我说不爱听你讲话呢!做起事情犹犹豫豫、瞻前顾后的,明明自身那么厉害,怎么胆子这么小呢?” 秦衍无奈道:“在下只是觉得谨慎行事并无错处。” “而且在下在医院能侥幸压制梅大师和厉老先生当真是巧合,在下对此事全无记忆。” “沈先生若要在下再次施展那样的手段,在下恐怕…无能为力。” 沈定海的脸色越发难看起来,“我还不稀得要你出手呢!我有堂姑就够了。” 谁料冉冉摇了摇头,“二侄子确实应该像秦衍说的那样,谨慎些。” 沈定海顿时觉得满肚子的怒气都变成了委屈,“堂姑你怎么能帮他不帮我呢!” “不存在帮谁不帮谁。”冉冉无奈地叹出一口气,随后径直看向张管家。 “如果我刚刚没探错的话,你以及你身后这些鬼,与幕后操纵者,是以子母关系连接在一起的。” 张管家被沈定海揍得紫色的脸上,青一块黑一块的。 如此这般,他还不忘冲冉冉点点头。 沈定海挠头,“探测?堂姑你什么时候测的,我怎么一点都没注意到?” 秦衍微微一笑,“想来是在刚刚学着沈先生的样子,触摸张管家时。” “正是。”看秦衍注意到了这个小细节,冉冉弯起眸子笑道。 沈定海心里很是不得劲,巴巴问着,“那子母关系又是什么?” 秦衍莞尔一笑,“这个问题,在下可以帮沈先生解惑。” “去去去!谁要你说啊,我问的堂姑!”沈定海怒气冲冲,仿佛秦衍刚刚说了骂他的话一般。 “这莫名的敌意是从何而来呀?”秦衍皱眉苦笑着。 沈定海白了他一眼,“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之前在医院的时候,一直拉着堂姑的手!什么松开手术法就失效了,要他说都是狗屁! 秦衍打的什么算盘他还看不出来吗?! 堂姑那么小的年纪,秦衍都能起心思,这货就是个纯纯的变态! 沈定海在心里已把秦衍破口大骂了八百回,面上他只是狠狠地翻了个白眼,小声骂着。 “变态!” 秦衍平白无故就被骂了一遭,但他脾气好,当下也只是笑容淡了些。 “沈先生不喜欢听我说话,那我不说便是。” 这话惹得冉冉转头看他,沈定海看见又是一阵咬牙切齿。 这微笑变态开始玩起绿茶装无辜那一套了!他恨! “子母关系用二侄子你的话来理解就是游戏里具有主从关系的普通怪和精英怪。” “杀死普通怪,对精英怪没有任何影响,并且一般情况下,这种类型的精英怪都可以召唤出源源不断的普通怪。” “可若是杀死精英怪,则附属于它的普通怪就会立刻死亡。”冉冉无奈地摊摊手。 沈定海恍然大悟,“所以张管家他们就是普通怪,幕后那个大鬼就是精英怪喽!” “那我们岂不是只要超度大鬼就万事大吉了!” 冉冉一脸忧愁,“这是好消息,可现在的坏消息是,子母关系往往也意味着超出寻常的感应力。” “发生在普通怪身上的事,精英怪会有种模糊的感觉,换句话说就是……” “我们已经被发现了。” 冉冉话音才落,偌大的绿色迷宫中,猛然刮起一阵冷风。 ------------ 第121章 它们就是冲我来的 只听得一阵由远及近的轻笑声,空灵又听不真切。 “我去!这起码是黑山老妖级别的笑声!幕后大BOSS的实力不容小觑”沈定海吐槽完便立刻躲在冉冉身后。 他环视了一圈四周环境,得出的结论是非常不安全。 他们停住的这个位置前后左右都是通道,放在别的情景里还是个方便逃跑的好位置,但他们身处迷宫之中,这点优势也派不上用场。 不了解迷宫的他们随意乱跑,后果极有可能就是跑进死胡同,然后乖乖等死。 而且道路通畅,同样也意味着敌人可以从任意方向过来,打他们一个出其不意! “诶,那黑压压的一片是什么?”沈定海龟缩着,却突然看见白金城堡的方向飘来一大片黑色的“云”。 冉冉闻声望去,澄澈的眸子中闪过一道金光,极远处的画面好像突然被拉到她眼前放大一般。 “看来这个【母亲】已经像我说的那样,知道了我们的情况。” 她的声音听起来沉静无比,让慌乱的沈定海也不由得安定下来一些。 “这些就是她派出来围剿我们的。” 沈定海不确定道:“堂姑你的意思是……这些就是‘源源不断的普通怪’?” 随着冉冉点头,他大喊出声,“这未免也太源源不断了吧!!!” 那一大片“黑云”的真实情况,是无数鬼魂挤在一起,挣扎嘶吼着朝迷宫飞来造成的盛况。 它们的速度也很快,短短几瞬就飞过了大半个迷宫,眼看着就要朝他们扑来。 沈定海在内心尖叫起来,“现在怎么办?!” “秦衍你和堂姑再用一次组合技?!”沈定海急急说完就见秦衍一脸懵地看着他。 “在下并不知晓什么组合技,若以家传的金光御敌,面对如此庞大数量的鬼魂,不出一息,金光就会溃散。” “一息?一呼吸吗?!” 秦衍点头。 沈定海怕得牙关打颤,“好好好!关键时候你是真不靠谱啊!” 对面是几乎没有穷尽的鬼魂军团,沈定海的眼神已经变得呆滞起来,那是一种心如死灰的绝望。 他不住喃喃着:“我们这边能打的就两个,秦衍还打不过……堂姑或许能?” “但也不能什么都指望堂姑啊!” 一时沈定海竟然有些希望桑梅就在现场,好歹她那么厉害,还有些喜欢堂姑,至少不会像这个幕后BOSS一样,一言不合就出出手。 “同样都能召唤鬼魂,让这俩PK一场肯定很精彩。” 这个念头落下的瞬间,幽鬼已至。 它狰狞面目尖啸着扑向沈定海。 冉冉竟是没有出手,只是大喊一声。 “接下来可能会有点凉!” 凉?沈定海一怔,试图理解这句话的意思,但已经没时间留给他了! 黑色的影子发出凄厉的尖叫穿过他的身体,沈定海惊恐地捂住心口。 想象中的痛苦却没有传来。 “诶?什么情况?!我没死!我还活着!” 他不停用手摸着身体,“没伤没洞!我去!那鬼哪儿去了?!” 一脸懵逼之下,他睁大眼睛转头去看穿过他身体的那只鬼。 仍旧是乌漆嘛黑的一团,正张牙舞爪地蓄力,准备朝他发起下一轮冲锋。 但身形好像变小了一些…… “我不清楚幕后操纵者的修为,但她现在召唤出的只是最普通的、只具有单一意识的鬼魂。” “这种鬼魂通常只由戾气构成,对生者充满攻击意图。” 冉冉一边灵巧地避过鬼魂的冲撞,一边沉静道:“但因为这类鬼魂自带的幽鬼之力很少,所以不会对人体造成太大伤害。” 沈定海正聚精会神听着,便见面前那只鬼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聚集了好几只鬼。 它们像有默契般,一起朝沈定海冲来。 “我去!”沈定海大叫一声,知道再呆在原地任鬼魂穿来穿去是纯纯的傻子行为。 像堂姑那样灵活闪避才是正确打开方式! 他猛地奔跑起来,但身体灵活度到底是比不上冉冉,还是被三只鬼穿过了身体。 那一瞬间,他只有一个感觉——透心凉! “原来堂姑说的可能会有点凉是这个意思……” 沈定海一边不停跑,一边不断在心里确认着相关人员的情况。 “堂姑和姓秦的变态不用担心,都是灵活拉满的选手,在拐角多的迷宫里躲避几只鬼是绰绰有余的,还有珠……吴盼男呢?!” 不乱的时候,沈定海没注意,乱起来他才发现吴盼男不见了! “这种时候还乱跑真是……”他嘴里嫌弃,心里却隐隐有另一个猜测。 吴盼男现在可能也不是吴盼男了……从她投出错误的票开始,沈定海就有些怀疑。 “珠珠的身体还真是多灾多难,被一只鬼霸占还不够,现在这满院子全是鬼!” 纷乱的念头交杂在一起,沈定海咬咬牙下定决心,他冲着冉冉大喊。 “堂姑!如果这些小鬼只是会让人觉得有点冷,那根本没什么可怕的,珠珠不知道去哪儿了,我得去找她!” 冉冉灵巧地跃上高大绿植顶端,对着底下的沈定海皱眉道:“现在不可以。” “这些小鬼造成伤害的原理,是它们在穿过生者身体的时候,用幽鬼之力消耗了生者的精力。” “虽然一次造成的伤害微乎其微,但也架不住这么多数量的鬼魂多次穿透。” “被幽鬼之力侵蚀严重的生者是会缩减寿命,甚至濒死的。” “所以二侄子你尽量不要被它们碰到。” 沈定海皱着眉头,“可这么一直被它们追着跑也不是个办法吧?一直跑就是铁打的身子也消耗不起啊。” “没错,所以还是得主动出击。”冉冉的声音从远处飘来。 转眼间她已经绕到远处的绿植又跑回来,一个来回顺利完成。 “主动出击?”沈定海疑惑时,眼尖瞥见了冉冉手里握着的玉佩。 “对啊!小玉!”沈定海说着就要把脖颈间的玉佩拉出来防御,冉冉却阻止了他。 “不是现在。”冉冉在绿植顶端不断移动,转眼间她头顶就聚集起一大片对她虎视眈眈的“黑云”。 “我需要你的配合,等下二侄子你和我一起发动玉佩。” 沈定海看着那么多数量的鬼围绕着冉冉飞来飞去,只觉得无比心惊。 “那么多数量……”只怕一起穿透,就不只是感觉到凉,而是整个人都凉了吧! 他冲着冉冉大喊,“堂姑你先下来吧!上面没有任何遮挡,太容易被当成目标了!” “不……”冉冉仍旧专注地盯着头顶乌压压的鬼魂,“我站在这里才好。” “它们就是冲我来的。” ------------ 第122章 空旷的广场,是屠杀场 沈定海还在琢磨冉冉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时,旋即他又发现了一个更令他无语的事实。 魏开彦也不见了! “乖乖听话服从管理有那么难吗?!一个个的只知道乱跑!” 但现在管不了那么多了,他连冉冉堂姑都顾不过来了! 盘旋在天上的鬼越来越多,不只是之前没下来的那些,还有很多是已经飞下来,又被冉冉吸引注意力飞回天上的。 “堂姑你要先告诉我你的打算,我才好帮助你呀!” 眼见着冉冉的身影越跑越远,沈定海也只得跟着朝那个方向奔跑起来。 他一边跑一边跳一边喊,没两下就觉得精疲力尽。 “……哈,果然……跑步的时候最好别说话……容易岔气啊……” 沈定海呼哧呼哧撑着身体,却见冉冉忽然回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鬼使神差般,沈定海读懂了这个眼神。 就是现在。 沈定海手握玉佩集中精力,数十道黑影趁他停下来的间隙,瞬间穿透了他的胸膛。 嘶……真凉,但这丝毫不能影响沈定海催动玉佩。 几乎是同时,偌大的绿色庄园猛然爆发出两道莹白的光,一大一小。 大的白色光团直冲天空而去,瞬间就包裹住那片巨大的“黑云”,而范围略小的白色光芒则涤荡尽下方迷宫中的残余的黑影。 沈定海一脸懵,虽然完全不知道计划安排,但…… 计划通! 这么多鬼竟然一下就消灭干净了?这其中甚至还有他的功劳?! 沈定海激动地直奔冉冉而去,“堂姑!我们做到了!鬼几乎都被我们刚刚的组合技消灭了!” 冉冉从通道尽头的绿植一跃而下,持续而急速的奔跑让她额上沁出汗珠。 沈定海喜盈盈地看着她,想和她庆祝胜利的喜悦。 冉冉却越过他,朝更后方的秦衍招了招手,“秦衍快点,抓紧时间。” 沈定海如遭雷击,他的脸瞬间垮下来,委屈巴巴地看着冉冉,“堂姑你不能那么关心那个姓秦的变态!” “怎么能关心他多过关心我呢!” 冉冉一脸懵地转过头来看他,“二侄子你刚才说什么?” 沈定海更加悲愤,他嘴一咧,恨不能哭出来,刚要张嘴说些什么,冉冉拉过他的手直接跑起来。 “等等,有什么事都等会再说。” “等?”沈定海还没搞清这句话的意思,冉冉便带着他拐过了通道。 随处可见的绿色消失不见,眼前一片豁然开朗。 他们已经走出了迷宫?! 沈定海满脸震惊,想开口问却只看见冉冉专注的侧脸。 她正专心致志地带他向前奔跑。 沈定海知道,他现在最应该做的事就是紧闭双唇,乖乖做个腿部挂件,别给堂姑添乱子就是最好的。 可是跑去哪儿?沈定海心中不由得生出疑问,他一抬头,白金色的宏大城堡映入他眼帘。 很好,这应当就是目的地。 可从鬼魂飞出来的方向看,幕后的BOSS应该也在里面,就这样直接冲进去? 难道堂姑是打算万军之中,直取敌方首级? 连接着迷宫和城堡的,是一片巨大的广场,除了排列整齐的路灯外再没有其他任何东西。 “未免有些太空了吧……”沈定海喘着粗气不自觉发出感叹。 眼看着城堡近在眼前,冉冉脸上凝重的神色终于消散一些,她转头道。 “就是要这么空,如果说迷宫是鬼魂的围剿场地,那空荡荡的广场就是最方便的屠杀场。” “她打的主意,就是要在这杀尽那些因为精力缺失而疲惫不堪的人。” 沈定海猛然醒悟,“是哦!没有任何遮挡物,正好方便鬼魂攻击我们!” “还好堂姑你机智,已经把那些鬼魂一举消灭了!” 冉冉看了一眼后方,将秦衍的情况收入眼中。 “不,既然是屠杀,就不可能再派之前那样弱的鬼魂……” 她回身,直直看向城堡的方向,湛蓝的天空似乎被笼上一层淡粉色的轻纱。 渐渐的,一团灰色的阴影从城堡中飘了出来,几乎看不清,等它飘进粉色的雾气中时,甚至可以用完全隐匿来形容。 “这应该就是了……【屠杀者】” 冉冉冷静地说完,不顾沈定海惊恐的表情,尽力为他解释着。 “她应该是没想到,我和二侄子你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消灭那些弱魂。” “派出屠杀者和弱魂的行动中间隔着些许间隙。”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些间隙,我们才能避免和屠杀者产生正面冲突,只要……” “我们跑得足够快。” 城堡的大门越来越近,沈定海听完解释也心潮澎湃起来。 冉冉堂姑刚才的意思就是,只要他们能在屠杀者正式生成之前跑进城堡里,他们就能避免被屠杀。 沈定海脑子里的那个念头再度盘旋起来。 “堂姑你觉得,这个BOSS和梅大师比谁更厉害啊?” 冉冉毫不犹豫道:“梅姐姐。” 沈定海害怕之余还忍不住不满,“她真有那么厉害?我怎么觉得她带给我的压迫感没有这个BOSS强呢?” 冉冉无情道:“那是因为这个BOSS要杀你,梅姐姐没想杀你。” 莫名觉得心脏中了一箭。 转眼冉冉和沈定海已跑到大门前,厚重华丽的门并未被合上,而是开了一道细小的缝。 沈定海喜笑颜开,“堂姑,门是打开的!我们安全了!” 只要将这扇门的缝隙推得再开些,他和堂姑踏进城堡里,就安全了! 沈定海想得很美好,刚准备伸手,冉冉却伸手拉住了他。 他扭头,对上冉冉担忧的眼睛,“还有人没来。” 还有人?沈定海愣了一瞬,随后酸溜溜地反应过来,这个人除了秦衍还能有谁。 “好不容易跑到了,就不能我们先进去吗?” 冉冉不容置疑地摇摇头,“如果秦衍脚程不够快,一个人遭遇了屠杀者怎么办?我们得留下来帮他。” 沈定海闻言叹出一口气,“好吧。” 虽然他总是在嫌弃秦衍,但他也不想秦衍出事。 沈定海焦急地看向来时的广场,只希望秦衍能跑快些。 偌大空旷的场地,一眼望过去都是白色的大理石铺就,秦衍在其中奔跑,只是渺小的一个点。 就像巨型棋盘中最不起眼的一粒子。 沈定海蓄力大喊,“快点!”话音才落他脸色巨变。 只见那团灰色的暗淡影子,终于慢悠悠降落在空旷的广场之上,好似一层轻飘飘的灰色透明软胶,沾上地面时陡然变得粘稠起来。 暗淡影子的边缘扭曲起伏,转瞬就分成三个大小一致的小影子。 这些影子粗粗望去竟都拥有人形! ------------ 第123章 别墅喜桌,以及证婚人 与在空中缓慢飘落不同的是,三个人形影子落在地面上的速度只能用惊人来形容。 秦衍提前开始跑动的优势瞬间消失无踪,沈定海胆战心惊地看着,甚至吓得不敢呼吸。 那三道人形影子就像三道灰色的闪电,每个呼吸间都能迁跃出一大段距离。 它们与秦衍之间的距离急速缩短,转眼间就要追上。 “秦衍你跑快点啊!”沈定海恨不能把自己的腿装到秦衍身上,帮他一起跑。 电光火石间,冉冉眉间红痕灼耀,幻术顷刻间施展而出。 庄园恍若被巨大的透明玻璃笼罩。 沈定海只觉得憋闷得无法呼吸,像是肺部的氧气不停被抽离,可他立刻就看见广场上的屠杀者调转了方向。 顾不上憋气的难受,沈定海惊奇道:“堂姑你做什么了?它们怎么突然不追了?” 冉冉淡淡道:“既然是肩负命令的屠杀者,就不可能只是些无意识的蠢物,而既然拥有意识,就存在被幻境迷惑的可能。” 沈定海明白过来,冉冉大概率是对灰鬼施展了幻术,让它们以为攻击目标在其他方向。 “堂姑你这是一招鲜,吃遍天啊!” 眼见着秦衍脱险,沈定海的心情也轻松起来。 冉冉伸手拍拍沈定海的肩,好似长辈对晚辈的安抚,“幻术内的具体情形由施术者心境而定。” “我担心秦衍的安危,很是紧张,故而……” 沈定海明白过来,“懂了,你紧张会让幻术的环境也变得紧张,所以我刚刚才会呼吸不过来。” 他无所谓地摆摆手,“嗐,一点小事,能救人性命才重要。” 沈定海脸上愉悦的神情没能持续太久,“我突然想起来……我们是不是还忘了两个人?” 冉冉摇头,“不必管他们,控制大局者只派出三个屠杀者,就说明她要对付的只有我们三个。” “吴姐姐毕竟是鬼身,在实力更强大的幽鬼面前,她会不由自主地听从命令。” “换句话说,吴姐姐已经是对方的人了,至于魏开彦……” 冉冉说着忽然冷笑一声,把沈定海猝不及防吓一跳。 并不是他胆子小,实在是自沈定海认识冉冉以来,他就没见过她脾气不好的样子。 一直都是谁都可以欺负的小软包一枚呀~ 而小软包现在竟然会冷笑了! “堂姑你没事吧?魏开彦惹到你了?” 冉冉歪了歪头,又恢复到无辜的样子,“没有呀。” 沈定海不解挠头,“没有你干嘛冷笑?” 冉冉一本正经道:“不是二侄子你说梅姐姐的样子很酷吗?我这是在向梅姐姐看齐呀。” 沈定海:……好吧,原来是他的锅…… 秦衍终于气喘吁吁赶到,白皙的脸上沾了些汗珠。 沈定海见状瞬间神气起来,“小秦你作为术师也要注重身体素质方面的训练啊!” “跑两步就喘成这样怎么得了!像我这样多撸撸铁!都说法师是脆皮,可那是人家开玩笑的,在实战中脆皮的法师都是没有好下场的!” “不想当近战的法师不是好法师!” 冉冉掀起眼帘,波澜不惊地看了一眼沈定海,惹得他重重一阵咳嗽。 “小秦你别介意啊,是我一时失言,我说这话当然不是在诅咒你,只是忠告!” 沈定海一边说一边尴尬地推开大门,一股冷气只往他脚底心窜,他瞬间停下动作搓了搓身上的鸡皮疙瘩。 门已经被推开一定缝隙,足够他们一行人钻进去。 “我去!这是开冷气了么?这么冷?!” 沈定海的声音在空旷的城堡里传来回音,一时间只听得无数“冷”字在室内回荡。 可比这冷气更令他们遍体生寒的,是他们眼前的骇人景象。 只见空旷的欧式城堡中,用红木椅以及大红绸缎装点的喜桌大喇喇呈现在众人眼前。 那种冲击力,就好比亲眼看见一个人被剖开肚子,鲜红滚烫的东西瞬间滚落一地。 “老爹!妈!”沈定海尖叫出声。 喜桌旁的两把椅子上坐的不是别人,正是沈老爷子和沈老夫人。 微小的冰晶攀上他们的眼角眉梢,结成薄薄一层霜雪,让他们看起来像从冰天雪地里刚刚打捞出来一样。 冉冉注视着两人,皱起眉头,“所以在医院怎么也找不到,是被带到这来了。” 沈定海慌得六神无主,冲上去扶住沈老爷子的肩膀摇晃起来,“老爹!” “老爹你别吓我啊!” 他看一眼沈老爷子,又忍不住看向沈老夫人,“妈!妈!你们这是怎么了?!” 沈定海才站起来,想去看看沈老夫人的情况,沈老爷子的身体失去外力支撑,立刻晃了晃,然后软趴趴地倒了下来。 沈定海眼瞳一颤,迈开的步子瞬间顿住,将人接住。 他求助般看向冉冉,“堂姑……” 冉冉安抚道:“二侄子你别心急,国栋他们没事。” “人身上都结冰了还叫没事吗?”沈定海只差急得哭出来。 “他们只是睡过去了,真的没事。” 冉冉反复强调,只为让沈定海安心,渐渐的,沈定海的情绪终于缓和下来。 冉冉走上前把住他的手,将他的手指放在沈老爷子鼻尖。 温热的呼吸瞬间触到沈定海指尖,他忍不住叫出声,“活的!是活的!” 冉冉看着他喜极而泣的样子,无奈道:“你这是关心则乱,否则这么简单的确认方法你怎么可能想不到。” 沈定海没说话,默默擦掉了眼泪。 “幕后这个鬼把老爹和妈费心思弄过来,却又没伤害他们……”他瓮声瓮气道:“她想干什么呢?” 冉冉看着大红色的喜桌挑眉,“我感觉她要干什么已经显而易见了。” 沈定海顺着冉冉的视线看过去,“啊……总……总不可能是结婚吧?!” 秦衍符合道:“应该就是结婚。” “幕后者的实力强大,想来已在尘世漂泊多年,这样的幽鬼早已没有生身父母,可婚姻这样的人生大事又素来需要父母的支持,至少……” “也得有证婚人。” “你这意思是……”沈定海结结巴巴道:“她把我爸我妈当证婚人了?!” “好好好,也不是不行,不伤害他们就好,但是这证婚人都有了,新郎是谁?” “这女鬼莫名其妙出现在我宋叔家里也就算了,还莫名其妙要杀我们,现在还要莫名其妙结婚?!” 冉冉眨巴眨巴眼睛,“二侄子你都说是在宋老先生家里……” “那新郎肯定就是他咯。” “原来是宋叔。” “……” 沈定海猝然睁大眼睛,“什么东西?!” ------------ 第124章 世上最美的新娘 沈定海看着面前红艳艳的摆设,脑子的思绪混杂成一团。 “难道这个女鬼也是一把年纪吗?为什么会选择宋叔做新郎啊?!” “而且她要和宋叔结婚,怎么会想到选老爹和妈做证婚人呢?这……这辈分不是乱了套了么?!” 一个冷冷的声音插进来。 “她都是鬼了,你觉得她还会计较这些吗?” 众人闻声转过身,只见精致面容的吴盼男站在门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 沈定海面上一喜,“你没事!刚刚你到底跑到哪里去了……” 他说着就要上前看看吴盼男的状况,冉冉冷着脸拦下他。 “二侄子别忘了我之前说的,吴姐姐现在很可能不和我们站在一边。” 沈定海一怔,“可是她刚刚都吐槽我了,那么损的嘴也只有她才会有,这个鬼是没办法冒充的吧?” 他还想再替吴盼男说些什么,冉冉仍旧坚定地把手拦在他身前。 双方无声地对峙着,气氛近乎凝结。 门外的阳光很明媚,吴盼男沐浴在天光之中,突兀地咧开嘴角。 她肆意笑起来,在众人的注视下,她纤细白皙的手指悄无声息攀上厚重典雅的大门。 只听得“轰隆”一声巨响,吴盼男轻巧地推开大门,就像推开两张薄薄的纸页。 她张开双臂,无数阳光越过她的身体涌进来,而在阳光之中,有几抹灰色的影子正缓慢地扭动。 冉冉目光一凝,屠杀者! 冉冉向前一步,突然道:“你是她?” 吴盼男闻言,缓缓收敛起面上笑意,原本冷清的嗓音被拉得甜腻无比。 “真是聪明的小丫头~” 秦衍也很快反应过来,只剩沈定海一人在风中凌乱。 是谁?幕后大BOSS吗?能不能有人给个明白话? 冉冉不动声色将手背在身后,神情冷静,“多谢夸奖,你要杀我,我想知道理由。” “你总不想我这个聪明的小丫头,死后做个糊涂鬼。” 吴盼男歪歪头,唇边缓缓勾起笑意,“看来不止很聪明,还很有意思~” “至于理由,小丫头你应该已经猜到了呐。” 灰色的影子在她身后慢慢蠕动,动作极慢,可任谁也不敢小瞧这缓慢动作中的浓厚杀意。 冉冉分出些注意力扫了沈定海和秦衍一眼。 她振声道:“你不希望有人来打扰你的婚礼。” “我们对庄园而言,是外来者,你觉得外来者应该被杀死。” “无论是被弱魂消耗精力致死,还是被灰影屠杀,又或者是别的死法,你都不在意,你只在意结果。” “你要一场完美的婚礼。” 吴盼男满意地拍起手,“不错不错~你看你分明清楚得很。” 她直勾勾地盯着冉冉,甜美地微笑着,“这下你总不会做个糊涂鬼了。” 冉冉缓慢地眨眨眼睛,“可是我还不想死。” “而且,跟死比起来,我还有件更重要的事。” 吴盼男面上的恼怒之意还来不及升起,就被冉冉这话勾起了好奇心,“是吗,说来听听。” 冉冉盯着吴盼男的双眼诚挚道:“我想见证你的婚礼,完美的婚礼。” 吴盼男一怔,随即皱起好看的眉头,“你在讨好我,以免于死亡?” 灰色的影子在她身后蠢蠢欲动,似乎随时都要朝冉冉扑来。 冉冉垂下眼帘,“并非如此。” “相信你也知道这个世界的本质有多么丑恶,因此世上难得有完美之物,至少我从未见过。” “如果能因为见证一件完美事物的诞生而失去生命……”冉冉叹息一声,“这是多么划算且令人满足的事。” 吴盼男的动作顿住,似乎在思考冉冉说的话到底有几分真。 “见证完美的事物……” 不止她被冉冉的话惊到,沈定海更是在旁边听得目瞪口呆。 冉冉堂姑这话…应该不是认真的吧……可她说得实在太像真的了! 堂姑天生就长了一张真诚慢慢的脸啊! 冉冉直直看向吴盼男,眸中不曾有一丝闪避躲闪之意。 “请相信我,我会是你最真诚的婚礼见证者。” 吴盼男脸上浮现出犹疑,冉冉的声音仍在继续,“你也不想这么完美的婚礼只存在于你一个人的记忆中吧?” “你分明就是想要别人见证的,否则也不会把庄园按照自己的心意装修得如此美轮美奂、如此盛大。” 沈定海听不明白,但他能感觉到冉冉的话都说进大BOSS的心窝子里了。 他真不明白,堂姑是怎么注意到这些点的,明明是一起进的庄园,他怎么就什么都注意不到呢? 吴盼男冷笑一声,从阳光满耀的位置,一步步移向冉冉。 “小丫头,太懂人心可不是什么好事。”她说着,用指尖缓缓勾起冉冉的下巴,细细打量。 众人都以为她就要发作,吴盼男却慢悠悠道。 “我可以允许你成为我盛大婚礼的见证者。” 她美丽眸子中的兴趣逐渐熄灭,像慢慢暗下去的灯光,“只是和你同行的这两位就没有这么幸运了。” 灰色影子在她身后一触即分,化作两道灰色流光迅猛扑向秦衍和沈定海。 冉冉忽然伸手抱住吴盼男。 仍显青涩的声音在空旷的城堡里回荡。 “我想见见你。” 吴盼男顿住,灰色的影子顿住,秦衍也顿住,就连惊恐的沈定海也顿住。 吴盼男脸上神色变幻,各种情绪纠缠消散,最后她气恼开口。 “你这是在做什么?!” 冉冉真挚地迎上吴盼男生气的目光,毫不畏惧道:“我想见你。” 清凌凌的眸光像一眼可见底的清澈湖水,让人生不起丝毫反感。 “不是以吴姐姐的样子,我想见你真正的样子。” 冉冉缓缓抬起右手,牵住吴盼男的手,与她十指相扣,身体更往前靠了靠,两人间的距离几乎为零。 “最美丽的新娘,值得最完美的婚礼。” 冉冉微笑道:“我想见见,这世上最美丽的新娘。” ------------ 第125章 告诉我你的名字 现在不止是沈定海脑子宕机,就连秦衍也看不懂冉冉在做什么。 可就是这般奇怪的话和动作,却令吴盼男暂时熄止了杀意,灰色的影子缓缓缩回她背后。 对上冉冉清凌凌的眸光,吴盼男长睫一颤,“不,我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 “我……我一点也不美……” 沈定海眼看着BOSS的气焰逐渐熄灭,心里纳闷得不行。 冉冉堂姑这又是怎么做到的?!先前还那么高傲张扬的一个鬼,跟堂姑说两句话就蔫了? 冉冉轻轻道:“你不该这般轻看自己,而且千人观花、千人不同,你又怎么知道你不是我心里美丽的花。” 吴盼男想要质疑冉冉,可偏偏她的目光坦坦荡荡,仿佛容不得一点污秽和虚假。 她的一颗心,忽然就动了。 吴盼男咬住嘴唇,犹豫道:“那你在这等等姐姐?” 冉冉点头,“自然,我会等姐姐回来。” 沈定海看得目瞪口呆,这就又多了一个姐姐了?!吴姐姐,梅姐姐,现在又来一个不知名的姐姐?! 他本来是无脑抱堂姑大腿的人,现在他好像发现了……堂姑比他还会抱大腿! 吴盼男微微点头,然后依依不舍地看了冉冉一眼,一股无形的力量从吴盼男身体里抽离,灰色影子像是突然失去依靠般,迅速退至大门外。 吴盼男的身体软软倒下来,冉冉目光一凝,将人接住,“现在!” “关上大门!” 沈定海立刻冲向门口,使出吃奶的力气尽力合拢大门,灰色影子在外躁动不安,可又不敢进来。 秦衍也赶过去帮忙。 两人累得气喘吁吁,秦衍甚至使用上了家传符箓增强力气。 “刚刚BOSS推开跟推空气一样,怎么轮到我们关怎么难啊!” 冉冉抬起左手,无名指与小指自然弯曲,食指与中指紧贴在一起伸得笔直,一道白光瞬间自沈定海脖颈间的玉佩亮起。 手底下近乎纹丝不动的大门陡然变得松动起来,他跟秦衍对视一眼,一起用力。 敞开的大门终于一点点合起来。 灰色影子在外面发出怪异的嘶吼声,终于“轰隆”一声,大门完全合拢,灰影以及它们的声音也被隔绝在外。 沈定海正要感叹术法奇妙,冉冉却左手掐诀,似乎在测算什么。 敛眸屏息一瞬,冉冉看向沈定海耐心解释,“那位姐姐实力不容小觑,这般的巨门对她来说几乎就是孩童玩具。” “二侄子你和秦衍这般吃力,是因为屠杀者在外抵抗,否则你们也不会这般艰难。” 沈定海恍然大悟,“还好有堂姑你耐心跟我解释,否则我只怕一直要当个糊涂蛋。” 冉冉还想再说些什么,忽然低头无奈地笑了一声,“来了。” “什么来了?”沈定海犹在不解,却突然觉得室内气温又下降了好几度。 他使劲搓搓手臂,“不是我的错觉吧!好冷好冷!刚刚就已经很冷,现在简直就跟在……” 太平间一样。 沈定海的话没能说完,他顺着冉冉的目光望向华丽的旋梯,一抹红粉交错的身影夺去他的注意力。 只见通身粉色的女子身上红痕斑驳,那些血淋淋的伤口不止染红了身上的衣裳,更是明晃晃地出现在她姣好的脸上。 其中最醒目的一道伤口,无疑是横亘在脸蛋上最长最扭曲的那一道,越过鼻子,粗暴地将脸分成上下两半。 恶心又狰狞,就像一条巨大的虫子趴在她脸上吸食她的美丽。 沈定海倒吸一口凉气,“这……这也太凄惨……” 冉冉及时捂住他的嘴巴,对着来人面带笑意,“姐姐怎么没换上婚服给我看呀?” 粉衣女子喜盈盈地望向冉冉,可当她看见合上的大门时,面色倏然冷了下来。 空旷的大厅,不见灰影的踪迹。 她眼神冰冷地看向冉冉,恨恨道:“你骗我?!” “我怎么会骗姐姐?” “你骗我离开,实则是为了将灰影赶离城堡!这难道不是骗我?!” 冉冉诚挚道:“我说过会等姐姐回来,从刚刚开始便没有移动过分毫,怎么能算是骗姐姐?” “至于灰影,它们本来也不属于城堡,在姐姐的规则里,广场才是它们的地盘不是么?” “我只是将它们送回该去的地方,怎么能叫做驱赶?” 粉衣女子愤怒地捏紧手心,脸上身上的伤口似乎有感应般蠕动起来。 “巧言令色!” 静谧的空气中似乎能听见她周身骨节咔咔作响的声音。 “愤怒会使鬼魂难以维持人的形体。”冉冉叹息一声,“姐姐你也不想努力白费吧?” 这一幕实在是说不出的诡异恐怖,沈定海悄悄牵起冉冉的衣摆,他压低声音。 “堂姑你有把握吗?” 冉冉想要摇头,但最后她只是点点头。 沈定海一颗心落回肚子里。 冉冉轻声道:“等下我说跑,你和秦衍要立刻跑,并且记住一点……” “无论看见谁,都不要相信。” 沈定海面色惊恐起来,“包括堂姑你吗?” 冉冉清澈的目光望向粉衣女子,“包括我。” 粉衣女子凄厉地笑起来,听得人内心悲凉无比,“你就是为了你身边这两个人骗我!” “你赶走灰影不就是想让他们别死么?”她睁大眼睛,“那我就偏要他们死!” “即使如你的愿,不动用灰影,我也能让他们死!” “我当然相信这一点。”冉冉叹出一口气,她朝着粉衣女子伸出手,“可你还没有告诉我你的名字。” 粉衣女子骨节扭曲的身体停止颤抖,“什么?” “我要见证你的婚礼,总该知道新娘的名字。” 粉衣女子不敢相信地看向冉冉,“你还要见证我的婚礼?你不是为了他们在骗我么?!” 冉冉无奈笑道:“他们是我很好的朋友和晚辈,我自然不希望他们出事,可这和我想见证你的婚礼是两回事。” “我由衷地希望你能幸福。” 不知想到了什么,大颗大颗的眼泪从粉衣女子的眼眶落下,“我真的会幸福吗……” “你已经在逐渐把你心中所想变成现实了不是么?”冉冉定定地看着她。 空旷的大厅寂寂无声。 半晌,随着粉衣女子面上泪痕湿润,淡粉色的轻纱自她周身飘起,朦胧间,一瓣又一瓣粉色的花瓣自她指尖飘出。 白金的城堡内落下一场粉色的雨,梦幻得不像现实。 天道从来不公平,人生而有灵,山石草木却要历经无尽岁月才能得一点灵智。 在通往大道的路上,精怪修炼尤其不易。 粉衣女子泪眼朦胧地看向冉冉,“这般,你可能看出我的本体?” 冉冉眼中是由衷的惊艳与赞叹。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 第126章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我名陶幺。” “是一株修炼了百年的桃花树,机缘巧合才生得一点灵智。” 冉冉注视着她身上斑驳的伤疤,轻声呢喃,“百年光阴,毁于一负心人之手。” 即使陶幺从到到尾没说过,冉冉也能将她的故事猜得七七八八。 正所谓桃李不言,下自成蹊。 拥有灵智的桃花妖看多了来来往往的凡人故事,心生羡慕,也想化作凡人模样在尘世中走一遭。 初化形的桃花妖就像情窦初开的少女,天真而不知世事,她的美丽吸引了无数爱慕者。 而最容易打动天真少女的人,往往是满口甜言蜜语的薄情寡义之辈。 他因桃花妖姣好的容貌而来,自然会在遇到更美丽的女子时无情离去。 可怜的桃花妖不懂,为什么她经历的情爱,和她在桃花树下看见的不一样。 她心爱之人弃置她时没有丝毫留恋,而她的不舍、她的留恋落在情郎眼中,却是惹人厌的纠缠。 情郎喜欢美丽的女子,桃花妖自此想办法变得更美。 她以为只要她变得足够美,就能挽回情郎变质的爱。 殊不知垃圾的人,迸发出的爱意也是一团垃圾,无论付出再多努力都赶不上它腐坏变质的速度。 “我已经玩腻你了!懂吗?!如此穷追不舍,没有一点为妇之道,你还配称作女人吗?!” 桃花妖看着表情冷漠的情郎,几乎难以把面前之人,和从前在桃花树下鼓励她大胆示爱的男子联系在一起。 男人手持鞭子,一下又一下打在她身上、脸上,皮肉绽开,一片火辣辣地疼。 桃花妖记起在她彻底选择变为人身时,年长的乌龟爷爷曾好言相劝。 “一点灵智,在我们精怪看来是无上恩赐,人生而有灵,可他们却不知道珍惜,甚至不知道利用智慧让他们自己走向美好。” “大多数人类,心怀灵智,却愚昧无知、麻木不仁;凡我族类,天性纯真,如何能与人类共处一方天地。” “爷爷劝你,别去。” “幺幺你是得天道眷顾,否则百年修为如何能化形,该好好珍惜才是,别为了不值得的人断送修为,甚至性命。” 桃花妖坚定地摇摇头,她只知道她认定了那个人。 他在她心里不是不值得的人。 还不知人心险恶的她并不知道,爷爷说的一切会变为现实印证在她身上。 鞭子带来的痛楚似乎没有止境,桃花妖看着身穿大红喜袍的男子,泪眼婆娑。 若她还是桃花林里一抹自由的桃花妖,她可以随意施展法术逃离这种痛苦。 可她现在不能了,她的修为早在她选择这个男人时全部溃散而去。 “你不是想跟我成婚吗?!那我也让你尝尝穿嫁衣的滋味!” 男人死死擒住她的下巴,“血液把衣裙浸透,鲜红一片,又何尝不是嫁衣!” 男人猖狂地大笑起来。 好可怕……原来什么术法也不会的人、弱小的人,也会这么可怕么…… 桃花妖感觉她的心随爱意一起燃尽,只剩下一堆苍白的灰尘。 男人的愿望最终没能实现,桃花妖在他将衣裙彻底染红之前就死了。 鲜血染红了部分衣裙,红红粉粉的一片,就像剥去人体表皮后鲜嫩的肌理。 如果可以,陶幺多想剥下男人的脸皮、撕开他的皮肉,看看隐藏在其中的心究竟是怎样的。 真心……人类真的拥有这种东西吗…… 陶幺的灵魂飘在空中,久久不能离去,她亲眼看着男人与她从未见过的女子拜堂成亲。 那个女子也很美,和她是不一样的美。 陶幺懵懂的神志似乎有些明白了男人说的“腻”是什么意思。 如果说世界上的每个女子都是一朵花,那每个女子无疑都是与众不同的花。 一千个女子,就是一千朵不同的花。 陶幺忍不住为女子不同的美惊叹。 然后她默默看着这个美丽非凡的女子重复她走过的路。 在引诱下萌生爱意、沉沦其中无法自拔、最终走向毁灭。 又一朵花凋零了。 男人玩弄的女子数量越来越多,陶幺逐渐懂得了什么是仇恨。 纯白的灵魂染上漆黑。 在男子寿终正寝之后,陶幺失去了束缚她的那根绳子,她因为恨意存在,因为恨男子存在。 现在男子不在了,她无处可去。 彼时她的灵魂已经被污秽浸染,恨意和暴虐充斥着她的身体。 没有束缚的她就像一朵散发着致命香气的毒花,走到哪儿就将残忍和死亡带到哪儿。 人类没有真心,人类该死。 这是陷入杀戮中的陶幺脑中唯一的想法。 可与此同时,她又病态地渴求着人类的真心。 真心是很好的东西,如果她当初拥有男子的真心,她会成为一个快乐的人,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冷漠残忍。 冉冉眉间红痕灼亮,之前她已经施展了【情景还原】的预备仪式,并在与陶幺十指相扣时将仪式连接到她身上。 如此在没有当事人意愿的情况下,冉冉也能施展【情景还原】术法。 她迅速看完陶幺的一生。 一个可怜的妖、一个可悲的人,即使死亡也仍旧将自己困在仇恨之中。 冉冉看向旋梯上朝她缓缓走来的陶幺,眼中悲悯与冷漠交替。 “这就是你选择和宋老先生结婚的原因?你想要他的真心?” 这话似乎说到了陶幺心坎上,她满足地微笑起来,“宋启年,很好,我了解了他的过往。” “人生路漫长,他活到如今这般年纪,只爱过一个人,真正做到了一生一世一双人。” “他有真心。” 冉冉看向沈定海,意味不言而喻。 沈定海连忙开口解释,“确实,宋叔是个非常专情的人……堂姑你有所不知,宋叔的未婚妻在很年轻的时候就去世了。” “她和宋叔,以及老爹妈妈是从小认识的情谊。” “老爹曾经跟我说过,当时宋叔的未婚妻去世,他们都哀痛了很久,宋叔走出来花费的时间是最长的。” 沈定海睁大眼睛,眼中也是不可置信,“老爹说宋叔花了三年时间才走出来。” 他苦笑一声,“可照我看来,宋叔分明是直到现在也没走出来,否则怎么会时至今日也未婚未育。” “人其实很难抵挡住繁衍的本能,尤其是在逐渐变老的过程中。” “总会忍不住想着要孕育血脉,将自己的生命延续下去。” 沈定海面上满是惊叹之色,“宋叔对未婚妻的爱,已经超越了这种本能。” 陶幺听完面上的笑意扩大,“没错,和我了解的一样。” “这就是我一直在寻找的真心呀~” ------------ 第127章 大逃杀,谁逃谁杀 “陶姐姐你喜欢真心,如今却要践踏真心吗?”冉冉听完轻轻出声。 陶幺偏头望向冉冉,“小丫头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如果陶姐姐你认为,宋老先生的真心可贵之处就在于他认定了他的未婚妻、做到了一生一世一双人……” “那你和宋老先生举行婚礼不是破坏了他的一生一世一双人么?” 冉冉看着陶幺,眼神沉静,“如此,自然算是践踏宋老先生的真心。” “践踏?!践踏?!我只想拥有真心!这样有错吗?没错!” 她自问自答,奇异般的将还没升起来的怒火熄灭了。 鬼魂的情绪就是这么起伏不定。 也因此他们的危险之处不仅在于他们有强大的力量,也在于他们经常不开心到想要杀人。 邪恶的动机是件可怕的事。 幽鬼不仅时时刻刻具有这个动机,同时也具有将动机付诸实际的力量。 陶幺压低眉眼看向冉冉,表情有些恼羞成怒,“小丫头你不需要有这么多疑问,乖乖见证我的婚礼就好。” 冉冉等陶幺走到面前,伸手牵住她。 稍显稚嫩的手牵起葱白的指尖。 冉冉的手还不够大,只能牵住陶幺的手指,她轻轻叫着姐姐。 陶幺的脸色又迅速柔和下来,“小丫头你乖乖的,姐姐一定不会伤害你。” 冉冉闻言神情没有丝毫变化,她只是冷静道:“如果我没猜错,宋老先生应当和两位证婚人一样……” “处于昏迷不醒的状态。” 陶幺皱起眉头,“你怎么知道?” 冉冉微笑起来,“如果宋老先生是在清醒的状态下自愿和姐姐你成婚,那不就破坏了姐姐你对于真心的定义。” “所以为了姐姐你的执念,宋老先生是不清醒的、也只能是不清醒的。” 冉冉的话一针见血,陶幺的面色再次难看起来。 “你到底想表达什么?!” 冉冉拉起陶幺的手,纤细的手指钻进陶幺的手心,再度与她十指相扣,“我想说……” “何必强求。” 随着冉冉念出这个四个字,无形的波动瞬间爆发开来,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最后却只化作一片柔和的清风拂过众人脸颊。 最先遭遇冲击的,毫无疑问是陶幺。 她先是以最慎重的心态准备迎敌,只待避开冉冉这一击后再反击冉冉。 可她完全没想到打在她脸上的,是一阵柔和的清风,温柔的就像情人的手轻轻抚过头顶。 她因此放松警惕。 却不知冉冉的术法正藏在这阵风中。 陶幺反应过来时,她眼前的场景已经开始发生变化,冉冉的样子在她眼中像被水晕开的画,扭曲不成样子。 “小丫头,你骗我……第二次……” 冉冉稳稳扶住她已经站不稳的身体,温和又平静,“姐姐你安心接受就是。” “我保证这是一个美梦。” 陶幺的意识模糊起来,作为幽鬼她残存的理智本就不多,此刻它们尽数被用来抵抗冉冉施展开的幻术。 暴虐在她体内蠢蠢欲动。 她伸手抓住冉冉的衣领,“我知道……你就是要保全他们……” 冉冉的手抚上陶幺眉心,那里也有一道狰狞的伤口。 这个生前受尽苦楚、此刻张口喊着她小丫头的幽鬼并不知道,现在只要她微微用力,她的魂魄就会彻底消散在天地之间。 不是超度,而是直接抹杀。 冉冉伸手摸到了那道伤口,还沾着尚未干涸的黏腻的鲜血。 这些都是陶幺痛苦的证明,显示着她生前遭遇了怎样非人的对待。 陶姐姐需要死,杀戮已经成为她的本性,她是不会放过二侄子和秦衍的。 冉冉的样子看起来很平静,并无人知晓她内心的波涛汹涌。 陶幺扫了一眼远处的沈定海和秦衍,用尽最后的力气冲冉冉微笑起来,“我不会让你如愿……” 冉冉按在她眉心的手抖了抖。 “二选一……” 冉冉的眼瞳微缩。 “看他们谁能在大逃杀里活下来……” 陶幺从冉冉怀里滑落,她笑着闭上眼睛。 “好戏开场啦……” 冉冉的呼吸停滞了一秒,她听到来自别墅各处的动响,像是有什么东西一起动起来。 踢嗒踢嗒……整齐划一,瞬间无数的声音在城堡里回荡。 这是陶幺为闯入庄园的人准备的第三道礼物——大逃杀。 冉冉睁大眼睛,“跑!就是现在!” 沈定海没有半分犹豫,牵起秦衍的手就疯狂跑起来,空旷的大厅传来他们急促的脚步声。 冉冉站在原地,吹来一阵冷风,像陶幺贴着她的后颈吹了一口气。 她注视着自己止不住发抖的右手,瞳孔震颤。 明明只要动手就好……刚才只要动手,二侄子和秦衍就不会遭遇危险。 是她的犹豫不决,让他们陷入险境…… 冉冉像被抽走一根钢筋的建筑物轰然倒塌,她颓然坐在地上,以手掩面。 她下不了手。 作为一个术士,她对幽鬼没办法下手…… 整齐划一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光洁的地面上映出一列排列整齐的队伍。 他们个个面带标准的微笑,像没有感情的机器人,为首的正是张管家。 他们把眼睛睁到最大,仿佛要把眼球瞪出来,毫无生气的目光在大厅内直直搜寻。 冉冉仿佛听不到身后的动响一般,又或者她听到了,但她明白,出于某种缘由,那些东西不会攻击她。 毕竟陶姐姐的目标人物里也没有她。 因此冉冉自然直起身子,伸手整理了衣服,全然不顾身后是无数双几乎要将她洞穿的眼睛。 发黄的眼球上布满粘连的血丝,千丝万缕,像一张细密的红色网,将眼球包裹其中。 从那些眼球中射出的视线,专注又惊悚。 像一旦贴在身上就再也分不开的、令人汗毛直立的恐惧感。 冉冉整理衣服的同时也在整理思绪。 既然事情已经发生,她不该坐在这里自怨自艾。 她该尽力守护二侄子和秦衍的安全,哪怕在这些鬼怪面前,她只能守护一个人。 冉冉转过身体,面对排列整齐的仆人大军。 大逃杀…… 那就让她看看,她跟它们之间,谁逃谁杀! ------------ 第128章 仙人抚我顶 沈定海正拉着秦衍拔足狂奔,却听得身后艰难传来一句。 “沈先生何必如此匆忙?” 沈定海睁大眼睛回头,“你脑子是不是坏了!没听见这密密麻麻的脚步声?这都是来杀我们的!” 秦衍气喘吁吁道:“沈先生可知来追杀我们的是何许人也?” 沈定海只觉得秦衍的智商突然掉线,“怎么可能是人啊!在这个阴森森的城堡里头肯定只有鬼啊!” “陶幺之前放出来要我们命的也都是鬼啊!难道她这次会换成人?!你真是开玩笑都不过脑子的。” 秦衍笑道:“可如果是鬼,又怎么会发出这般整齐的脚步声?” 沈定海沉默一瞬,“我去?你小子说得有道理哦!鬼都是飘的,哪来的脚步声。” “所以是人,不是鬼。” 沈定海迅速做出判断,“既然是人,那有什么好怕的!小爷我这体格子,一打五不是问题!” 秦衍真诚道:“既然如此,我们是不是可以停下了?” 沈定海又回头看了一眼秦衍的脸色,嗯……苍白如纸。 他依着秦衍的意思停下,带他随便拐进一间房,确认门完全关好后,沈定海忍不住吐槽。 “你小子是真的要加强锻炼了,就这么两步路,瞧把你累的。” 秦衍喘了一口气,“抱歉,身体素质锻炼实在不是我等术师的必修课程。” 沈定海伸手帮他扇扇风,“又没说让你练得跟我一样,只是不要像个弱鸡一样好吗,这样在逃跑的时候很容易拖人后腿诶!” 秦衍发出灵魂一问,“沈先生你经常逃跑吗?” 沈定海:……小孩子家家的,别打听这些事。 “可沈先生您明明没比我大几岁。”秦衍真诚道。 沈定海咬牙切齿道:“可我就是成年了,你没有成年,所以你是小孩子家家,我不是。” 训完秦衍沈定海忍不住疑惑起来,“依照堂姑的意思……她要我们逃跑,就说明她对这些不明物种的判断是……很危险。” “可人到底有什么危险的,难道她还担心我这壮汉打不过别人吗?” 秦衍莫名笑笑。 人的确不算危险,可人身鬼魂就很危险了。 就像吴盼男那样,既拥有人的实体,又拥有鬼的能力,并且随时随地会被力量更强大的幽鬼控制。 它们简直就是陶幺的无数条触手、无数双眼睛。 它们中的任何一个,都有可能变成陶幺。 秦衍垂下眼帘,从怀里掏出一个质地润泽的木碗。 “沈先生,以防万一,这个宝贝给您防身。” 沈定海摆摆手,“跟人打架我可比你强多了,这宝贝还是留给你自己防身吧。” “但该说不说,你小子家底还真丰厚,之前掏出来的白布我还没还给你呢,现在又给宝贝我……” 沈定海挠挠头,“怪不好意思的。” 秦衍抬眼看向沈定海,“根据家父所说,这个木碗乃是当年玄奘法师西游时用作化缘的物件,积年累月,沾染上些许佛性,对暴戾狂躁的鬼魂最是有用。” “若此番追赶我们的不是人,而是幽鬼,想来应当有用……” 秦衍话还没说完,手里的木碗就被沈定海一把抢过去。 “唐僧用过的碗?!西游记里面的?!那不是也跟大圣见过面!”只见沈定海双眼放亮,拿着那个碗翻来覆去看。 “你这应该不是观音菩萨送给唐僧的那个吧?我看电视剧里演的是金的。” 秦衍:……“或许只是家父戏言,在下未曾知晓。” “不过此物确实有涤荡幽魂的作用,沈先生尽可留作急用。” 沈定海没忍住把碗放在鼻子前面仔细嗅了嗅,企图从中闻到千年前大圣化缘的饭菜味道。 “这么好的东西怎么不早拿出来?” 秦衍心知沈定海说的是在医院那会儿,“此物只可护佑一人,当时的情景……” 满屋子的人都飘起来。 秦衍摇摇头,“无济于事。” “说的也是。”沈定海咂咂嘴,“人都是不患寡而患不均的性子,你这要是单独拿出来,可不得被围攻。” 说着他面色一顿,“不对啊,我突然反应过来,只能庇护一个人,你给我了,你小子怎么办呢?” 秦衍诚恳道:“在下遇见幽鬼,尚能依靠些许玄学术法保护己身,沈先生您不一样。” “您只是一个普通人。” 沈定海轻咳一声,“行啦,别把扎心的话说得这么好听行不?” “我没天赋修炼玄学,我得罪谁了真是!” 秦衍垂下眼帘,“在下失言,但我相信沈先生您能明白我的意思。” “哎呀,别整那些虚头巴脑的,我当然懂!”沈定海伸手拍拍秦衍的肩,“你把宝贝都让出来给我了,我还能不明白你的意思?” “放心,我会保护好自己的。” 秦衍点点头,“如此,在下便放心了。”他说着说着竟然走向门口,想要拉开门。 沈定海看见赶忙上去拉住他的手,“你这是干啥呀?!” “自取灭亡也提前跟我打声招呼!我很容易被吓到的!” 秦衍回头温和地笑笑,“我是觉得如今的情况,我和沈先生您还是分开比较好。” “现在那些人还没追上来,我正好趁这个机会逃到别处躲起来。” “就算真的被发现,我们兵分两路逃跑,也算是分散敌人的力量。” 沈定海只觉得这理由不太能说服他,可他乍一听又没想出来哪里不对,在他犹豫的瞬间,秦衍已经打开门离开。 沈定海脑子里一团乱麻。 这情况明显不对吧!敌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找到这里,他们两个人在一起不是更安全吗,互相之间也好有个照应。 秦衍却坚持要分开……有蹊跷,非常蹊跷! 沈定海兀自嘀咕着,“也没跟我商量好就这么急匆匆走了?就好像有什么事在等着他办一样?” “可他在这里一个人也不认识,能有什么事等着他办?” 沈定海灵机一动,一个念头闪电般穿过脑海。 只能是老爹! 秦衍这小子只怕还念念不忘老爹交代的任务呢! 如果不是老爹将人请来,秦衍根本就不会掺和进这局面里,人家现在肯定是想跟老爹说清楚,说完赶紧走! 沈定海想也没想就往大厅冲。 殊不知他推理过程正确,却代错了数值! 秦衍的确是要去大厅,要找的人却不是沈老爷子…… 而是吴盼男! 沈定海冲到大厅时,见到的是令他骇然无比的景象。 只见白金的宫殿血迹斑斑,鲜红的颜色喷溅得满地都是,有的甚至散发着热气。 四处可见横七竖八的尸体,整个大厅已经没有活着的生灵,除了…… 秦衍。 他正将手覆上吴盼男的天灵盖。 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 人家摸头都是传授修炼心得和功力,秦衍怎么要人命啊! ------------ 第129章 收魂灭魄乃是术师天责 金色光芒在吴盼男头顶汇聚,在难言的沉默中微微闪动着。 难以想象在医院时救众人于水火的金光,此刻却变成了要夺人性命的杀人利器。 吴盼男看着面无表情的秦衍,冷笑出声,“这不就是你跟着我这么长时间的目的么?” “只要抹杀了我,你尽可以逃离这个是非之地,再也不被牵涉其中。” 秦衍修长如玉的指节微微用力,那金光便更向吴盼男迫近了些,“嗤嗤”的声音响起。 似乎传来灵魂炙烤的声音。 吴盼男的脸色陡然变得苍白如纸。 纵使汗如雨下,她仍旧倔强地盯着秦衍,一双眸子中满是独属于吴盼男的不屈服。 如果可以,她真的不想死,她还没看见那些恶人遭报应…… 秦衍抿抿唇,少年的嗓音,像流动的水华般悦耳。 “在下应约而来,你很好……只是你不属于这具身体,在下只是奉命行事……” 他阐述了两遍自己的理由,吴盼男从他语气中读出抗拒,莫名觉得好笑。 有抗拒心理又怎样,依旧不妨碍他最终要杀她! 她看着秦衍的目光带上恨意,“术师抹杀幽魂乃是天经地义之事,你又何须纠结!” 秦衍的眸光一凝,宽大的手掌立刻压下去。 吴盼男绝望地闭上眼睛,预想中更大的痛苦却没有传来,甚至金光迫近的威压减轻了不少! 秦衍改变主意了?怎么可能?! 她刚才读了他的心,虽然因为仁善略有迟疑,但完成目标之心却坚定无比。 也就是无论如何,到最后他都会杀她。 吴盼男试探性地睁开眼睛,却见一个人的身影挡在她面前,不是沈定海又是谁! 只见他一脸不解地嘀嘀咕咕着,“哎?竟然不疼?我还以为这金光打在身上肯定痛死了!” 秦衍抿唇,沉默地看着沈定海,半晌才开口。 “沈先生这是做什么?” 沈定海把自己全身上下都摸了个遍,确认哪哪都不痛后,他才愤怒地看向秦衍。 “我才要问你这是在干嘛?!” “大敌当前不团结一致,你还搞起内讧了?!好好反思反思自己吧!” 秦衍垂下眼帘,手指动了动,金光自动收拢至他手边,凝成一道锋利的线。 “在下只是奉命行事,不知何错之有。” 沈定海只觉得秦衍这样子看起来不妙,有点温柔变病娇的架势…… 他拉着吴盼男往后退了退,“你小子……我劝你别轻举妄动,我的拳头可不是吃素的!” 吴盼男实在看不下去沈定海的愚蠢模样,冷冷出声。 “你还不懂吗?他是你老爹请来杀我的!” 沈定海大脑宕机一秒,“秦衍杀你……老爹让秦衍杀你……” “啊!为什么啊?!” 看着沈定海一脸惊恐茫然的样子,秦衍平静道:“在下不知。” “收魂灭魄乃是术师天责,雇主有需求,在下就应当执行。” “什么乱七八糟的!”沈定海苦着一张脸,“我是搞不懂老爹为什么要杀……” 吴盼男冷冷出声,“有什么好搞不懂的!他作为一个父亲,看不惯我霸占了她女儿的身体。” “更何况我又不是只占了这一时半会!” 沈定海急得抓耳挠腮,“可你又不是每时每刻都占着珠珠的身体,大多数时候你只是躲在里面不是吗?” “而且你一个被害者,为什么能若无其事地跟我解释这些事啊!” 沈定海只觉得思绪一片混乱,其中最令他无法接受的,无疑是他崇拜的老爹竟然暗中下了杀人的命令…… “其实也不是杀人……毕竟你也不是人……”他沮丧地说出心里话。 秦衍抿抿唇,指尖的金线闪动着摄人的光芒。 “既然沈先生已经知道沈老先生的委托内容,还请沈先生不要再妨碍在下。” 沈定海不可置信地看向秦衍,“你是什么没心没肺的混蛋啊!” “先不说她是顶着我妹妹的样子,我不忍心看着她受伤,她本身就是一个很凄……” “闭嘴!”吴盼男一把挣开沈定海的手,“你以为我需要你的可怜吗?!” 沈定海自知失言,他怎么能当着人家的面说人家凄惨,“对不起!我只是太慌了……” 秦衍敛起眼帘,“沈先生,你需要知道,这世上的幽鬼大多都很可怜,如果不是生前遭遇了不公对待,他们又怎会在死后仍旧徘徊在尘世不愿离去。” “但他们的可怜并不足以令我心软。” “幽鬼徘徊世间有违天道,术师理应驱散抹杀。” “还说不通了是吧!”沈定海咬咬牙,忽然灵光一闪,“你是术师,堂姑也是术师,你们两个的理念怎么不一样呢!” “我可没听过堂姑在我面前念叨抹杀抹杀的。” 秦衍的身形一顿,“冉冉姑娘……” 沈定海好似抓到他把柄一般激动起来,“没错!堂姑从来没有对幽鬼说过这种话。” “她对待幽鬼,无论是安安,还是吴盼男,都怀着慈悲之心。” “她对待幽鬼,和对待人是一样亲厚。” 秦衍愣在原地,面上满是不解,“可是幽鬼如何与人相提并论。” “可是幽鬼就是人啊!” 沈定海这一嗓子让秦衍完全僵住。 “幽鬼是人……是呀,他们生前不都是人么……” 吴盼男紧绷着一张脸,她心里生了一丝希冀,如果秦衍能被打动,她是不是就可以不用死。 秦衍眸中情绪挣扎,“可玄门教义,幽鬼长存必定危害世间,术师根除幽鬼乃是自然常态。” “什么狗屁自然常态!冉冉堂姑也是玄门出身,还是正统的山上来的!我怎么从来没听她跟我说这些屁话!” 沈定海生动诠释了理不在声高的相反情形,他扯着嗓子,似乎只要声音够大,就能把秦衍说服。 秦衍眸中浮现迷茫,“是了,冉冉姑娘也是玄门子弟……可为何所受教义与我全然不同。” 沈定海毫不心虚道:“说明你学的是假的!堂姑正经山上下来的,学的东西肯定是最正宗的呀!” “你都说过堂姑的幻术造诣出神入化,那么牛的幻术修养肯定不可能是假的玄门子弟吧!” 眼见着秦衍被说得一愣一愣的,沈定海在心里暗叹。 照这情形看,不正宗的应该是堂姑! 秦衍应该属于玄门正统大班授课的产物,一言一行都规规矩矩。 而堂姑则是大爷爷大奶奶小班授课,外加自由放养培养出来的神奇人物! 所以两者理念相悖,实在太正常不过! ------------ 第130章 杀人者? 秦衍立在原地沉默不语,似乎在思考沈定海话的正确性。 很好,目标心态已经动摇,只要再添把柴加把火! 沈定海见状再接再厉,假装语气严肃道:“你小子应该反思好自己了吧!” 秦衍茫然地抬起头,眼神灰暗,“是在下错了?” 沈定海冷哼一声,“当然是你错了!堂姑是再正统不过的玄门子弟,你学的东西是你家一代代传下来的是吧?” 秦衍乖乖点头,“正是。” “那不就结了,一代传一代总会出现些许偏差嘛!时间越长,这点偏差就会越来越大!” 秦衍闻言,越发无措起来,此刻的他褪去了那层温润知礼的外壳,只是一个青涩无比的少年。 沈定海看着心里满满都是歉意。 真是不好意思啊,这么打击一个少年人的信仰,但他也是为了救人命嘛! 更正,救鬼命。 而且那玄门教义本来就有点问题,整天打打杀杀的到底有什么好! 这般想着,沈定海心里舒坦许多,他宽慰地拍了拍秦衍的肩。 “好了好了,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何况你还年轻,以后的路还长着,这件事就不要放在心上了。” 秦衍长睫微颤,低低道:“多谢沈先生指点,让在下不至于酿成大祸。” “哎呀,指点谈不上,怎么说我也比你大几岁,多点经验是很正常的事,不要在意啦~” 沈定海朝秦衍使了个眼色,示意他看向吴盼男,“答应我之后别想着要杀她就行。” 秦衍落寞着脸色点点头,眼见着他还要给吴盼男鞠躬道歉,沈定海赶紧一把将人拉了起来。 摧毁人家的信仰已经够不好意思了,还要看他为职责上应该做的事鞠躬道歉! 沈定海的良心根本经受不起这样的折磨,他嘴上说着不用不用、说开就过去了。 心里却不免想,这秦衍还真是个好忽悠的崽。 看着文质彬彬很聪明的样子,其实……连他这种智商都能忽悠过去,哎呀,果然不能以貌取人! 沈定海凭借一己之力,平息了一场人和鬼之间的恶性事件,心里有些小骄傲。 他忍不住回头冲着吴盼男眨眨眼。 吴盼男又怎么会不知道沈定海完全是在胡诌,他只是为了保住她。 一时默默不语。 沈定海见状直接撇开秦衍,拉着吴盼男拐进小角落压低声音。 “那小子是被我训了才闷闷不乐,你这得救了为什么还不高兴啊?” 吴盼男抬眼看他,眼尾有些红,嘴唇动了动却没说话。 沈定海瞬间不自在起来,“你不要用这幅样子看着我啊!珠珠要强的很,从小到大也没在我这个哥哥面前哭过几回!” 楼上忽然响起脚步声,距离越来越近,回荡在空旷的城堡内。 似乎有人正急匆匆赶来,这横尸遍野的场景很难不让人想到是陶幺杀来了。 吴盼男却没心思在意那些,她觉得世界安静无比。 她吸了吸鼻子,定定看着沈定海。 “为什么救我?” 沈定海心情复杂,不是妹妹的人顶着妹妹的脸,问这种让他不好意思的问题…… 他尴尬挠挠头,“难道我救你还救错了?”眨巴眨巴眼沈定海无辜道。 “那我总不能看着你在我面前消失呀。” 吴盼男点点头,低声“嗯”了一声,也不知道是在回答沈定海,还是在回答她自己。 她侧过头,伸手拭去眼角的泪意。 沈定海僵着身子不敢动,他救了她,但他好像把人弄哭了……真是造孽哦! 与此同时他敏锐地察觉到吴盼男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好像态度柔和了许多?不再像之前那样眼睛一扬就是在鄙视他。 沈定海成功救下吴盼男,这才有心思看向躺在地上那些横七竖八的尸体。 “应该是尸体吧?”沈定海说着,鼓起勇气伸手探了探他们的鼻息。 很好,没有。 沈定海的面色瞬间惨白一片,“讲道理……我长到这么大就没见过几个死人,这下一次性见到这么多,还真是刺激啊……” 他有些畏惧地看向秦衍,“这……应该跟你没关系吧?老爹的委托只是让你对付吴盼男而已啊!” 秦衍皱起眉头,“并非在下。” 他的目光凝在一具具尸体上,“我来时,这里已经是这样了。” “啊?”沈定海努力整理思绪,“也就是说在我们逃跑的、那么短的时间里,有人杀掉了这些庄园的仆人。” “当时在这里的,只有老爹妈还有吴盼男,他们都处于昏迷状态,而且也没能力做出这样的事。” 沈定海笃定道:“那只能是陶幺啊!她从堂姑的术法里挣脱后大开杀戒,把庄园的仆人杀了大半。” “不,还有一种可能。”秦衍的脸色难看起来。 他望向沈定海,“沈先生以为来追杀我们的这些人是什么人?” 沈定海的面色更白了,“你是说……是庄园的仆人?” “明明在迷宫里就已经知道他们不对劲,我竟然现在才把这两点联系起来!果然是木头脑袋!” 他兀自喃喃着,“如果追杀我们的是仆人,现在仆人已经死了多半,那杀人的……” 沈定海和秦衍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读出不可置信。 “不……不可能,堂姑那么善良的人,怎么会像一个魔头一样大开杀戒啊!” 沈定海立刻出声否决了这个想法。 秦衍还保持着理智,“可现在只有这种推论最合理。” “杀人的是冉冉姑娘,但或许她并不是出于自主意愿杀人。” 沈定海一惊,“你是说那个桃花妖控制了她?!” “不无可能。”秦衍冷静道:“在下也相信冉冉姑娘的本性,她能做出如此残暴举动,必然是事出有因。” 急促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像激烈敲击在鼓面的鼓点,听得众人一阵心慌。 沈定海睁大眼睛看向通向拐角的门。 声音忽然停了。 一颗心悬起,沈定海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来……来者何人?!” “吱呀”一声,回荡在空旷的城堡内,像恐怖童谣里反派大开杀戒的前奏。 来人缓缓推开门,黏腻的鲜血将她的衣袍染成黑色,甚至还在不断往下滴落着浓稠的暗红色液体。 说是一身血衣,一点也不为过。 不止是衣袍,裸露在外的白皙皮肤上、尤其是脸上,满是点点血痕,有的已经干涸变暗,有的则是新鲜喷溅上去的。 让人疑心摸上去只怕还能感受到血的温热。 来人睁着一双清澈的眸子,软软开口。 “二侄子。” ------------ 第131章 玄之又玄,众妙之门 沈定海立刻就要迎上去,脑海中却突然响起冉冉说过的话。 “不要相信任何人。” “包括我。” 他的身体僵在原地,全身上下直冒冷汗,所以说,这个一身血的人有可能不是堂姑? 他强撑出一抹笑意,试探开口,“堂姑你好呀……” 脚却像生了根一般,钉在原地一动不动。 危险危险远离我!沈定海在心里默念。 他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在明知道有危险的情况下,还没心没肺地冲上去。 来人歪了歪头,像是不理解沈定海为什么是这个态度,随后她像反应过来一般,低头看了看身上的衣服。 “太脏了……难怪二侄子不过来……” 她伸出左手掐了个净尘决,一阵柔和的风围着她转,眨眼间浑身上下就恢复了干净清爽。 一眼望过去,感觉就连头发丝都透着香味。 “这玩意可比洗衣机好使多了,洗烘一体,连晾晒都不用……” 沈定海吃惊得合不拢嘴,他回头和秦衍交换眼神。 “这要是桃花妖假扮的应该用不了这招吧!” 来人神情一顿,立刻微笑起来,“不错不错,二侄子的警惕意识很好,我说的话也都放在心上了。” 沈定海反复端详着来人,“所以你真的是堂姑?” 冉冉笑着点点头,“是我。” 她直接朝沈定海走去,谁料对方仍是一脸犹豫,“堂姑且慢!” “还有个问题我想跟你确认一下,地上这些……”他一边说一边看着瘫在地上的尸体。 冉冉平静点头,“是我做的。” 沈定海像个狗腿子一样猛点头,“我就说嘛,肯定不是堂姑,堂姑就不可能……” 话说到一半他才猛然反应过来,冉冉的答案根本不是他以为的那样! 他就像一只被掐住脖子的鸡,半晌发不出半点声音。 秦衍还保持着冷静,“那方才定是陶幺控制了冉冉姑娘你……” 冉冉摇摇头,一双清凌凌的眸子无喜无悲,“她没有控制我。” “我之所以要杀这些人……不,不能称之为人。”冉冉淡淡道:“是因为他们之前就已经死了。” 秦衍虽然觉得难以置信,但这点到底在他能接受的范围之内。 沈定海就不一样了,这完全涉及到他的知识盲区。 “什么叫之前就已经死了?!庄园里这些仆人不都能跑能动的吗?不是陶幺暂时操纵了他们的身体?!” 秦衍多少理解沈定海的崩溃,即使是他也觉得不可思议,他缓缓道。 “玄门中确实记载过类似的法门,一些特别的幽鬼在生成之时,不光能掌握幽鬼之力,还能附带得到一些特殊能力。” 沈定海不由自主看向吴盼男,“比如她的读心术?” 秦衍点点头,“这位陶幺姑娘掌握的能力,应该是……” “将亡灵塞进人的身体里。”冉冉淡着表情补充完。 秦衍面色复杂,“如果是真的,这位陶幺姑娘至今还未受到妙门追杀……简直让人不可思议。” 沈定海越听越迷糊,“妙门又是什么?” 秦衍轻咳一声,“妙门乃是在尘世行走的术师自发成立的流派,与玄门对应,意在普度善魂、消灭恶魄。” 沈定海挠挠头,“你了解这么清楚,你是妙门的?不对啊,这听着和你的理念也对不上呀!” 理念错误再次被提及,秦衍有些惭愧,“在下不是,家父才是妙门成员。” “好嘛,妙门玄门理念相悖,你老爹一个妙门的,教出来你一个玄门……”沈定海真挚发问。 “他不会很生气吗?” 秦衍不好意思起来,“父亲确实经常生我的气,他说我长得人模人样,实则是一块顽固不化的硬石头。” “哪有啊!”沈定海摆摆手,“那肯定是你老爹方法不对!我觉得你挺好忽……” 他紧急改口,“挺听劝的!忽忽然然就把我的话听进去了!” 秦衍面色微红,“多谢沈先生谬赞。” “总之,妙门虽然规模尚小,但已经是民间最大的术师流派了,能够在里面做事的,都是经过资格认定的正经术师,不是……” 秦衍的家教让他不好意思出言贬损别人。 他憋了半天也想不出来合适的词汇,沈定海实在看不过去了帮他把话接上。 “不是那些只会点小把戏、招摇撞骗的江湖骗子!” 秦衍红着脸不敢点头,“之前沈先生说妙门与玄门宗旨相悖,其实不尽然。” “这两者的初衷都是为民排忧解难,只是在对待幽鬼的态度上不同。” 沈定海了然道:“我懂,玄门就是雷霆手段不留情面,妙门还是带点慈悲为怀的感觉的。” 说着他突然一顿,“可是你刚刚说到妙门会追杀……慈悲为怀的流派还会干出追杀这种事吗?” 秦衍点头,“会的,只不过这种情况极其稀有,通常只有在经过上层判断后,重要程度到达SSS级,妙门才会下达追杀令。” “杀令一出,妙门成员见之即杀,不需要手下留情,完成任务后也不需要做工作总结。” “工作总结……”沈定海的注意力再次偏移,“难道说妙门正常处理灵异事件的时候,是会做工作总结的吗?” 秦衍眨眨眼,眼中浮现回忆之色,“正是,父亲总是抱怨这一点。” “他经常骂骂咧咧说写工作总结比抓鬼难一万倍。” 秦衍说着看了一眼冉冉,“骂骂咧咧不好,在下并不会骂骂咧咧。” 沈定海想翻白眼未遂。 他开口总结,“所以妙门是个很有人情……呸!鬼情味的组织咯?” 秦衍点头,“是的,非常具有鬼道主义关怀,按照正常流程抹杀幽魂,会有极其复杂的后续手续要走。” “简单来说,妙门奉行的,是多抓勿杀。” “那追杀令……” “能让妙门下达追杀令通常只有两种情况,一要抹杀的幽魂力量强大且作恶多端;二是即使不够强大,但已经犯下了十恶不赦的罪过。” “妙门检测到此类恶性事件的发生,自然不会放过。” 沈定海看着遍地陈列的尸体,“那陶幺属于这一类?” 秦衍沉默了片刻,他盯着那些鲜红的颜色。 从尸体里流淌出的血液汇成一片,几乎要在地板上凝结出一片浅浅的血色湖泊。 它们粘稠而缓慢地流动着,似乎要将每一个踏足这里的人都浸染上杀戮的颜色。 这样的场面,用惨烈两个字来形容实在太苍白。 “之前不是,但现在绝对是了。” ------------ 第132章 鬼上身之鬼夺舍 秦衍抬眼看向冉冉,本意是想感谢冉冉帮助这些人解脱肉体。 但这突然的一眼却让沈定海误解了意思。 “你小子盯着我堂姑看干嘛?这些人又不是她杀的!咳咳!我的意思是……结束他们生命的人不是她。” “你没听见她说吗?这些人在她动手之前就已经死了!” 沈定海黑着一张脸,“我告诉你,你老爹那个什么妙门要找麻烦,可找不到堂姑身上!” 秦衍:…… 冉冉:…… 吴盼男终于忍不住吐槽,“你的理解能力是有多低下啊……” “人家根本就没说要怪小丫头!“ 沈定海闹了个乌龙,也没觉得非常不好意思,只是嗫嗫道:“那我不是关心堂姑嘛……” 看众人似乎习惯了他这个一惊一乍的性子,沈定海弱弱举手,“我还有一个疑问,你刚才说妙门会有检测恶性事件的手段。” “具体是什么手段呢?” “就比如这次惨案,也没看见妙门派人来呀。” 秦衍诡异地沉默一瞬,“就像之前说的,妙门的规模还很小,因此它的检测手段也非常……” “不费力气。” 沈定海挠挠脑袋,“原谅我没听出来这是什么意思。” 秦衍叹息一声,似乎有些羞耻,“妙门现在的检测手段,就是尽力关注网上实时的社会新闻。” “毕竟现在互联网时代,出现多人死亡的恶性事件几乎都会立刻传播开来。” “妙门需要判断这些新闻中是否有与玄学相关的因素,然后选择是否派出探员调查。” 沈定海轻啧一声,“简单来说,就是天天拿着手机在网上冲浪吃瓜呗。” “一点自主建设的检测设备都没有,全靠网民的一腔热情,确实是够不费力气的。” 沈定海的嫌弃之情溢于言表,“你老爹这妙门已经不能说是民间组织了吧,应该叫小众组织!” 秦衍替他老爹羞愧地无地自容。 沈定海继续往人心上插刀,“而且照你这说法,只有恶性事件发生之后才能勉强检测到,工作都没有时效性啊……” “说句不好听的话…”他幽幽道:“屎都拉裤裆里了才想起来擦。” 秦衍觉得他有必要帮他老爹辩驳辩驳,“并非如此,妙门也不是只检测恶性事件。” “任何民众觉得难以置信的、看起来怪力乱神的事,只要流传到网上就会被妙门检测并做出评判。” “这样在一定程度上能起到防范功能。” “行吧。” 沈定海看着满眼鲜红暗红交杂在一起,“你之前说,陶幺作恶之前也会被下追杀令又是什么意思?” 秦衍严肃了面容,“陶幺这种情况不属于妙门通常的两类SSS级任务,而是第三类。” “目标幽鬼拥有的特殊天赋会严重危害生者生命安全。” 沈定海有点没搞明白,“把鬼塞进人身体里怎么就危害活人生命安全了,吴盼男不也是把自己塞进珠珠身体了么?” 吴盼男在心里默念了好多遍救命之恩,才忍住对沈定海翻白眼的冲动。 “我跟他们当然不一样。” “我和沈明珠是共存的关系,并且我的存在完全不会危害到她。” “这些人……你没听小丫头说嘛!他们已经死了,因为亡灵强行抢占身体、且时间过长,被活活憋死了!” “憋死?” 冉冉注意到沈定海的困惑,出声解释,“二侄子你可以把人的灵识看作一片深不见底的海洋。” “人们平时活动的时候,比如吃饭学习工作,意识是飘在海面之上,由此指挥身体做出动作。” “而人沉睡时,意识则会潜入识海之中,所作所为完全不受控制,也因此人的梦境往往光怪陆离,甚至完全脱离现实。” “识海迷蒙,深不可测。” “亡灵强行抢占身体时,生者的意识会被逼进识海中,漂泊不定。” “他们的感受,就是做了一场很长很长、且无法醒来的梦,就像溺水的人奋力挣扎却永远游不到水面上呼吸一样。” “偏偏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们又不是真正陷入深眠之中,而是没办法支配自己的身体,于是只能眼睁睁看着亡灵随意操控自己。” 沈定海听得汗毛直立,“天爷!这种感觉肯定比溺水还痛苦!” 冉冉垂下眼帘,“就是非常非常痛苦。” “这些人就一直持续这样的痛苦,直到死亡。” “他们的意识彻底被亡灵抹去,他们的存在也彻底被亡灵取代。” 沈定海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所以我们在庄园门口遇见的张管家……其实不是张管家?!” 冉冉点点头,“真正的他,那时应该已经死去多时。” “陶幺开给这些亡灵的价码,应该就是帮他们寻找到身体。” “于是他们来庄园肆意挑选、掠夺。” “这样听来,陶幺的手段确实危害很大,那岂不是她能叫动多少鬼,就能杀掉多少人?” “并非如此。”秦衍帮着冉冉补充,“像之前我们在迷宫碰到的那些弱魂就不行。” “它们没有自主意识,难以杀死人,也难以抢占生者的躯体。” “并且亡灵抢占身体的过程也不是在一瞬间完成的,而是需要花费大量时间。” 秦衍说着,眼底闪过悲戚,“如果术师能在抢占过程结束之前将幽鬼从躯体内驱除,这些人……” “都可以活下来的。” 冉冉垂在身侧的手指动了动,她还记得她是怎样用这只手割过他们咽喉。 那时的感受,温热的、喷薄的、充满浓重腥气的。 即使他们已经被幽鬼抢占了身体,冉冉仍有种她在杀人的感觉。 就好像她除的不是幽鬼,而是在收割别人的生命。 秦衍静静道:“鬼夺舍还有另一个可怕之处。” “被夺舍的人在其他人眼里,只是表现有些怪异,除此之外没有任何问题。” “并且因为进行夺舍的幽鬼,能观看到被夺舍者的所有记忆,幽鬼甚至能完全伪装成这个人。” “只看它们愿不愿意。” “如果真的有那些连装都懒得装的幽鬼,大多数人也只会觉得这个人可能心情不好,所以举止才发生了一些改变。” “家人朋友都难以发现异常,更何况是与被害者素不相识的术师。” 秦衍看向紧紧闭合的大门,门外灰影仍在躁动不安,似乎在昭示着它们主人的心境。 “所以无论陶幺有没有在变成幽鬼的这段时间里做下错事,她的天赋都注定了……” “她一定会被追杀。” ------------ 第133章 她的结婚对象,是我 “好变态好害人的天赋,不仅害别人还害自己……”沈定海听完叹出长长一口气。 “我想如果要陶幺自己选择的话,她也许并不想要这个能力。” 冉冉凝重了眉眼,“没有如果,现在也没有让她选择的机会,或许曾经有过,但一切都在她彻底迷失自己的时候溃散了。” 沈定海看着满地的尸体,现在他终于明白了缘由,他的心情却变得更加沉重。 莫名的,他叹息一声,“陶幺到底为什么会拥有这样的能力啊?” 冉冉闻言,眼睫一颤。 这个原因,她或许知道。 她曾在【情景还原】中看见过陶幺成为灵体时最初的样子…… 她的灵魂是纯白色的,就像雪一样纯洁无瑕。 即使生前经历了那么多痛苦,仇恨也没有污染她的灵体。 纯白的灵魂…… 这应该就是修为不高的陶幺却能得到如此可怕能力的原因。 只可惜一切都抵不过时间的磨损,灵体更不能。 冉冉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捏紧了,如果陶幺没有因为世间情爱而意动、如果陶幺没有在众多追求者中选择那个男人、如果陶幺仍旧在自由自在地修行…… 她的际遇又会是怎样的? 冉冉自嘲地笑了笑,瞧瞧她,刚刚她才对二侄子说了这世上没有如果啊…… “方才我引陶姐姐入梦,她分明是沉迷其中的,不知为何却醒来得特别快。”冉冉整理思绪,说着还不自觉捏了捏手。 “不过在场的幽魂躯壳已经被我杀得差不多。” “她一睁眼瞧见,不怒,反倒哭了。” 这话不禁让众人好奇起来。 冉冉继续道:“我想开口安慰她几句,她也不嫌弃我满手满身鲜血,反而朝我扑过来……” 一脸惊奇的沈定海打断了冉冉发言。 “等会儿!这个描述我怎么越听越不对劲!堂姑你说陶幺朝你扑…” “这个扑,是对待敌人、猛虎下山一样的扑,还是含情脉脉、充满依赖地扑?!” 冉冉诡异地沉默一秒,“虽然我觉得两种形容都不对,但陶姐姐的表现更偏向后者。” 沈定海好似瞬间想通了其中的关键,“我滴个乖乖!看来陶幺是真想结婚啊!” “沈先生此话何解?” 沈定海多么喜欢耍帅的一个人,可以说他难以放弃每一个出风头的机会,此刻面对秦衍的诚心提问,他却变得一脸为难情。 “就是……你们难道不觉得陶幺对堂姑表现得,过于…暧昧么?” “暧昧?”吴盼男笑了一声,“你是怎么把一个女鬼和一个小丫头用这个词联系在一起的?” 见自己的判断被反驳,沈定海有些不服气。 “你不要这么看重这些行不行?我们都已经在玄学范畴讨论了,这世界上都有鬼了,你还用那些条条框框把自己框起来。” “那陶幺本来就是一个很缺爱的人,再结合她生前的经历,这点没法否认吧?” 众人一阵沉默。 沈定海微抬下巴,“然后她遇见我菩萨心肠的堂姑被打动不是很正常的事?” “我说的暧昧不是一定指那种感情,只是单纯的喜好倾向。” “这样理解,陶幺喜欢堂姑这点是无可质疑的,否则之前她也不会从生人勿近状态变成会听话换衣服的奇迹暖暖啊!” 秦衍点点头,“虽然不懂沈先生所说的奇迹暖暖是什么含义,但在下大概可以明白沈先生的意思。” 吴盼男也点了点头。 冉冉一脸平静,却语不惊人死不休。 “二侄子说的是对的,陶姐姐确实喜欢我。” “在我为她塑造的梦里,她的结婚对象,是我。” …… 二连暴击。 现场半晌没有半点声响,众人显然都被冉冉这话惊得说不出话。 “陶幺,结婚,和堂姑你?!”沈定海像因为程序故障,每次只能吐出简短指令的机器人。 只是他的语气感情充沛程度比机器人不知道强了多少倍。 “是呀,就在一片桃花林里,她穿着嫁衣,泪眼汪汪地说愿意和我在一起。” “妈呀,太缺爱了这小妖精……”沈定海喃喃着,猛然抬头看着冉冉。 “可是堂姑你知道这一切!你竟然还放任梦境继续进行下去?!这!这简直就是胡闹!” 从冉冉的神情可以知道,她的态度显然是无所谓,她一点也不将此视为沈定海认定的胡闹。 “我用幻术引导的梦境是为了困住她,只有这个梦足够美好才能让她沉沦不愿醒来,我当然会依照她的意愿继续下去。” 沈定海满脸惊恐,“你就不怕继续下去发生什么事?!” 冉冉歪歪头一脸无辜,“什么事?” 沈定海活像世界名画呐喊,“一些难以描述的事?!” “她对你已经不只是暧昧了!她是真喜欢你!能跟你结婚的喜欢!不是我说的那种!” 冉冉一脸淡定,“发生了也不打紧,那只是陶幺姐姐的梦而已,她梦里面的也不是真实的我。” “里面究竟发生什么跟我没有关系。” 沈定海面色复杂地竖起大拇指,“好心态!” “但凡我拍吻戏看录制片段有这个心态,何愁拍不好!” 秦衍一顿,竟朝沈定海拱了一礼,“原来沈先生是一位演员,失敬失敬。” 沈定海:…… “是啊,一个没人认识的演员,我真是谢谢你提醒我。” 沈定海越说越感觉自己心上被扎了一刀,偏偏秦衍还在继续。 “沈先生千万不要气馁,以沈先生这般认真敬业的精神,在如此危险的境地尚且不忘思考自己的本职工作该如何做,日后一定会大红大紫。” 沈定海憋了又憋,“其实我只是随口吐槽一句…你懂吐槽吗……” “不太懂,不过在下家里的小侄女好像有个很喜欢的演员。” 一听到是和自己同一个圈子的人,沈定海不由得睁大眼睛,“谁?有名吗?说不定我认识!” 秦衍思忖片刻道:“依照我侄女表现出来的情况,应该是很有名的。” 沈定海的好奇心被勾到最大,“天呐,说不定是我崇拜的前辈!也许遇见同担了!” 秦衍想起小侄女天天沉迷的小卡片,摇摇头,“应该不太可能是前辈。” “那位姑娘的年纪看起来比沈先生你还要年轻。” 沈定海喃喃自语,“比我还年轻、还在圈内混得风生水起的…除了珠珠……” 一个快要被遗忘的身影猛然出现在沈定海脑海中。 他脱口而出,“阿瑶?!” 彼时沈定海还不知道,他忽然想到的阿瑶很快就会和他见面,并且是以一种完全颠覆他原有印象的方式。 ------------ 第134章 一朝春尽红颜老 “小丫头……” 众人正围在一起讨论,一道缠绵阴诡的声音却从连接走廊的那一道门后传来。 幽幽的,恍若叹息。 冉冉抬眸望去,神情没有波澜,“陶姐姐醒来后一个劲儿缠着我撒娇,还要和我把梦里没举行完的婚礼举行完毕……” 她垂下眼帘,“我没有办法,只得先行离开。” 沈定海叹为观止,“合着大BOSS追着堂姑你跑来跑去是这么个追法儿!” “那堂姑你也不能一味躲着呀,要么跟她正面对决,要么…从了她……” 冉冉甩甩手指,“无妨,我现在已经可以面对陶姐姐。” “心软这种事情,一次就够了……” 沈定海瞪大眼睛,“什么意思?难道你要杀了她?!” 莹白的光芒自冉冉手中倾泻而出,凝成一道薄薄的光刃,隐隐有五彩的华光在其中流转。 “这招还是跟梅姐姐学的。”冉冉神情平静。 “的确好用。” 只见她站得笔直,微微侧头看向沈定海,“不是杀死。” “陶姐姐已经死了,我要做的,只是将其抹杀。” 沈定海眼瞳微缩,“你确定是抹杀,而不是超度?” 冉冉闻言不假思索,“超度?难道二侄子觉得陶姐姐犯下的罪过应该被超度,而不是被抹杀?” “先不论其他,庄园中就有这么多人因她而死。” 她看向秦衍,“这样的罪过放在妙门会如何?” 秦衍顿了顿道:“拘魂。” “被打散的魂魄会被仪器强行收集并禁锢起来,然后妙门会将其投进恶鬼地狱。” “直到其应受的折磨足以偿还犯下的罪,妙门才会再次对其实施打散魂魄的刑罚。” 秦衍沉吟一瞬,“但实际上,因为恶鬼地狱里的景象太过惨烈,大多数魂魄都熬不到刑罚结束就已经魂飞魄散了。” 沈定海咽了口口水,“这是另一种意义上的被【折磨致死】啊!” “所以恶鬼地狱不是充满恶鬼的地狱,而是真正意义上恶鬼的地狱!” “这还真是死了也要还债……”沈定海讪讪道:“但是挺公平的,人要为自己做出的事付出代价,鬼自然也需要。” 秦衍点头,“被抹杀虽然惨烈,但只是一瞬间的痛苦,这对那些恶鬼来说还是太轻松了。” 冉冉不自觉掐紧了掌心,她轻声道:“是啊,太轻松了……” 沈定海看着冉冉的样子,心里抑制不住发慌的感觉。 实在是冉冉这副模样太令他陌生。 以前的她可是喜欢和鬼魂做朋友的,现在竟然说的出要抹杀魂魄这种话…… “那也不至于非要堂姑你来出手抹杀呀,我们完全可以先轻轻松松制服,然后让秦衍联系他老爹,把后续工作交给那个妙门嘛!” “反正这本来就是他们爱干的事!” 冉冉沉默不语。 秦衍见状压低了声音,“沈先生是怕冉冉姑娘心善,动手以后后悔?” 沈定海忙不迭点头,“堂姑跟什么植物动物鬼怪都能玩到一起,我怀疑蚊子都可以成为她的朋友,怎么可能能真正狠下心杀鬼!” “她如果真的这么做了,以后一定会后悔的。” 两人刻意压低声音的交谈悉数传进冉冉耳朵里,她闭了闭眼。 “我不会后悔。” 话音落下,装饰着古典白金色花纹的门被缓缓推开,黑暗中探出一双细白的手。 “小丫头你这么说,可是会让姐姐伤心的~” 陶幺脸上泪痕未干,语调缠绵,看见冉冉的一瞬间,那双美眸倏然亮了起来。 明亮翻涌着的情绪不止有喜悦,还有憎恨! 她猛然沉下声线,“你这般对我避而不见,可是要效仿我那个负心的郎君?!” 沈定海再次见识到了鬼魂情绪的反复无常。 上一秒钟望你还想在望意中人,眼波流转间都是缱绻情意,下一秒就冷酷似寒霜,仿佛要把你扒皮抽筋一般! 冉冉不紧不慢地把手背在身后,这次她没有再站在原地,而是主动朝陶幺走去。 “我怎会对陶姐姐避而不见。” 她说这话时,声线没有半分波澜,正如她坚定的心,没有半分动摇。 任何人都会觉得她是在自然地和陶幺攀谈,如果可以没有她指尖那道微暗的白刃! 沈定海的理智知道他该配合冉冉的表现,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可他看见冉冉背着手走过去,只能无法控制地睁大眼。 他今天不仅见到了要杀鬼的堂姑,还看见了耍心机的堂姑。 所幸陶幺的目光半分也没分给沈定海,因此没有发现异常。 她满心满眼只有冉冉,就像沉浸在恋爱中无法自拔的少女,只看得到恋人身上闪耀的光辉。 她的眸子像浸入蜜糖之中,她的双唇像微笑的花朵。 她眼角眉梢的每处细小表情都在显示着她的甜蜜和幸福。 冉冉一步一步朝她走来,就像她的真心在一下下跳动,并朝她越靠越近。 陶幺甜蜜地想着,那就是她的幸福。 她等不及冉冉完全靠近她,她就热切地朝她跑去,像义无反顾扑向火光的飞蛾。 她委屈地团起身子,在温暖的怀抱里哭成一团,脸上的笑容却是满足而甜蜜。 耀眼夺目的红色从脚尖袭上她的全身,不过眨眼。 她如愿以偿成为了死前那个要嫁情郎的新娘,嫁衣红火,像天边的红霞。 陶幺终于在她梦想的地方,嫁给了她想嫁的人。 这个瞬间,是她成为幽鬼飘泊无依后最甜蜜的瞬间,她满怀眷恋地依偎着身前的人。 下一秒,冉冉从背后抽出右手,莹白的光刃刺进红火的嫁衣。 陶幺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她眸中的依恋还未完全消散,身前之人便对她抽刀相向。 冉冉垂下眼帘,声音低不可闻,“抱歉……我没有足够的把握跟你对上,只能出此下策……” “我要保护二侄子他们的安全。” 明明她已经是幽鬼之躯,陶幺仍觉得痛,生不如死的痛。 好似千万把尖刀在她胸口搅动,痛楚从那个地方向四处弥漫开来。 “你骗我……第三次……” “人总说事不过三……是真的……这次你想要我死……” 陶幺的身躯变得有部分变得透明,整个人若隐若现起来。 她失去力气,从冉冉身上缓缓下滑去。 冉冉终究不能看着她落到地上,就像不能看见花落进尘土里。 她伸出手拉住她,附在她耳边轻声说。 “死前死后你都在追求爱意和真心,可你什么也没有得到,你知道为什么吗?” 陶幺怔住了,滚落的泪珠也停住,她嘶哑道:“为什么?” 冉冉轻轻抱住她,“姐姐你连爱自己都没学会呀。” ------------ 第135章 花落人亡两不知 伏在冉冉肩头奄奄一息的陶幺,情不自禁将那三个字念了好几遍。 泪水扑簌而下,她无措道:“所以我错了?我没有爱自己,这些都是我应得的报应?” “不是。”冉冉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声音也是轻缓平和,“你没有错。” “只是下次你要学着爱自己了。” 冉冉再次贴近陶幺耳边,用只有她们俩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了一句话。 陶幺的神情忽然变得释然起来,她示意冉冉她可以自己起身。 在这最后的时刻,她想离开得体面点。 很快陶幺的力量就再也维持不住幻化出来的嫁衣,她身上衣裙火红的颜色渐渐褪去,露出温柔而宁静的粉色。 她用尽最后一点力气缓缓起身,宽大柔软的裙摆随之摆动,翻起层层叠叠的粉色的浪。 她站在那儿,就像一枝婷婷袅娜的桃花。 不知何时,庄园内如梦似幻的粉色轻纱已经褪去,这股弥散在空中属于陶幺的浪漫力量,在这个时刻化作一片片粉色花瓣。 风带着花,花跟着风,风动时,千瓣万瓣的桃花都翩然舞动起来。 它们在空中流连打转,像在对这个世界做不舍的告别。 最终,它们都飞向陶幺站立的方向,好似一片花海,热烈地拥向陶幺。 冉冉静静看着,垂在身侧的手颤了又颤,指尖凝聚的白光早已熄灭,但那种刺进魂魄的感觉似乎还残留在手里。 “你可千万不要介怀呀。”陶幺看着冉冉,垂下头浅浅地笑了,尽管她的身形只剩下浅淡的一层。 这个笑却透出一种惊心动魄的美。 此刻的陶幺,像极了冉冉记忆里那个,在桃花林无忧无虑的少女。 冉冉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抬头看着陶幺,她极力克制着情绪。 “你不该劝我不要介怀,是我杀了你……” 陶幺笑吟吟道:“那又怎样,我不怪你。” “我已经放过自己了,小丫头你可一定要放过你自己!” 陶幺伸出几近透明的手,摸了摸冉冉的头,“还是小不点一个,可惜看不到你长大的样子啦~” “尽管如此,也要好好长大哦!” 她满脸笑意地冲着冉冉挥手,即使冉冉只是垂着头没有反应,陶幺的笑容也非常灿烂。 正像明媚的春日的桃花。 风消散,花消散。 宽阔的大厅对于冉冉一行人仍旧显得空空荡荡,只有日渐偏移的光影不均匀地撒在地上。 冉冉身前什么也没有剩下。 就好像陶幺从未来过这世界。 沈定海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该不该上去安慰,安慰吧,这鬼是堂姑亲自动手的;不安慰吧,任谁都看得出堂姑心情不好。 他正发愁,冉冉却忽然转身,白皙的脸上出乎意料的,没什么表情。 沈定海松了一口气,“不伤心就好……伤心可伤身体呢……” 他的这句话仍旧没有打破现场气氛的沉闷,秦衍吴盼男对视一眼,心知这不是他们能解决的情况。 沈定海叹息一声,调节氛围的活还是只能靠他这个队长么?他果然是这个团队无可或缺的一部分。 自我安慰完沈定海便巴巴跟在冉冉身边,不停地喊着“堂姑”“堂姑”,狗腿子一般。 冉冉向前走的步伐终于一停,“二侄子有什么想问的?” 沈定海干笑两声,其实他没什么想问的,只是想唤醒冉冉身上的长辈亲情,以对他的慈爱之心驱赶掉那些坏心情。 “本来没有,但既然堂姑已经开了尊口,我立刻就想到了一个!” 沈定海说完求助地看向吴盼男,对方只是耸了耸肩表示无能为力。 无奈沈定海就只能再看向秦衍,对方沉思片刻后,用手指了指嘴唇。 嘴?嘴有什么问题? 沈定海不知道是哪根筋搭对了,或者说他在冉冉的事情上表现的就是很机智。 灵光一闪,他竟然瞬间参悟到秦衍这个动作是什么意思。 沈定海下意识脱口而出,“堂姑你到底跟陶幺姑娘说什么了?” 说完他才意识到后悔。 他的目的明明是要让堂姑从陶幺的事里面走出来,他怎么能问关于陶幺的问题呢! 冉冉淡淡的眼神却变了,从一种飘渺的、仿佛要超脱尘世的感觉,变回沈定海熟悉的亲切的那种眼神。 “秘密。”冉冉答得丝毫不拖泥带水,只是她说完这话后下意识朝秦衍看了一眼。 沈定海琢磨了半天也没想明白,为什么要看秦衍啊? 总不可能堂姑最后跟陶幺说的那句话是关于秦衍的吧?其实陶幺喜欢秦衍?! 不可能!那小子根本就没有这么大魅力,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变态而已! 眼见着提到陶幺冉冉也没多大反应,甚至状态还更好,沈定海的胆子陡然大起来。 “那……这件事情结束了?宋叔的病、庄园的怪象都是因为陶幺,现在她消失了,这些事情也就解决了?” 冉冉摇摇头,“对又不对。” “这些奇怪的地方的确是陶姐姐造成的,就连这整个庄园都是在陶姐姐控制宋老先生的情况下修建的。” “但一切还没结束,我们不能忽略一个问题。” 冉冉抿抿唇,“谁引来的陶幺?” 沈定海抠抠脑袋,“不是她自己找真心找来的吗?” 冉冉的眼神凝在不远处仍旧安睡在椅子上的沈老爷子和沈老夫人。 陶幺消失,室内气温诡异的冰冷现象也随之消失,他们须发上凝结的冰霜开始消融,逐渐变成水滴往下坠落。 每一滴都纯净到可以折射出七彩的光线,然后他们“啪”的一声坠在地上,变得什么也看不出。 就像人的一生,无论过程如何光彩绚烂,死后也只是痕迹消失,好像没来过一般。 冉冉收回视线缓缓道:“虽然这种观点吴姐姐可能不太认可,但术师一般认为鬼的年龄是恒定的。” “死亡的时候多少岁,死后魂魄就会一直维持在那个状态。” 沈定海一听立刻来精神了,他没管吴盼男的欲言又止,反而朝她得意地挑挑眉。 “听见了没!你就是八岁!还跟我争谁大谁小?真有意思!” 吴盼男不以为意地怼回去:“不知道某些人起哄干吗…小丫头这说的是外形维持上的年龄恒定。” 她怒目圆睁:“我心理年龄就是比你大!怎样!” 冉冉默默道:“心理年龄也是。” “也因此,陶姐姐仍旧是一个年轻的女孩,她若要寻找真心,也只会将年轻男子当做目标。” “可她却找到了宋老先生头上,这只能说明……” 冉冉目光一凝,“有人引她来。” ------------ 第136章 魏开彦身上的割裂感 “什么意思?难道陶幺是有人故意引来的?”沈定海张大了嘴不可置信。 “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招鬼啊?嫌命长了?” 众人一阵沉默。 冉冉将目光凝在几乎就要干涸凝固的暗红色液体上,“因为根植在人体内的贪婪吧。” “古往今来,人将目光移向不可言说的神鬼之力上,都是因为所求不可得,或者说远非人力所能达到。” 沈定海眸子中浮现恍然,他兀自嘟囔起来,“确实是这样,听起来离谱的事,只要能和欲望挂上钩,就会显得好像没那么离谱。” “江雅丽为了得到大哥的爱,不也干出了那么离谱的事么……” “这些被欲望迷惑双眼的人,已经不能用人的常理来看待了。” 沈定海感叹完,才茫然地看向冉冉,“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现在我们甚至分不清把陶幺招来的这个人所求之事是什么?” “一点线索也没有,更别提把人揪出来了。” 冉冉沉吟片刻,“心心庄园完全可以看做是陶姐姐精心设计的婚礼现场,完全的欧式。” 她将目光移向仍旧躺在椅子上昏迷不醒的沈老爷子和沈老夫人,“只有这一小块地方是中式风格。” “这是陶姐姐自己的意思,还是她为了照顾别人的想法呢?” 沈定海挠挠头,完全跟不上冉冉的思路,“别人是谁啊?” “新郎。” 冉冉歪了歪头,“从头到尾,新郎还没有出现过呢。” 沈定海艰难道:“所以堂姑你的意思是,我们现在要找到宋叔?” “没错。” 冉冉望向大厅极高的穹顶,与传统的中式建筑相比,这样的屋顶似乎有无限高,高得似乎能容下一个自由的灵魂。 “可惜无论多高,也改变不了它牢笼的本质,陶姐姐被困在了名为爱情的笼子,终其一生也没能逃出去。” 冉冉攥紧手心,“宋老先生一定就在这里,二侄子你跟我们相比,更熟悉这里的构造,你要尽可能去找那些又大隐蔽性又高的房间。” “陶姐姐给自己修建的房子都有这样广阔的空间,她不会舍得让她的新郎呆在太憋屈的位置。” 沈定海听令行事,一刻也不耽误,说话间他整个人已经动了起来,其余人跟着他跑起来。 “其实宋叔本来的房间就挺满足这两点要求的。” “那就直接去那儿。” 沈定海迟疑一瞬,“我不是太记得具体位置,之前来都是管家领路。” 吴盼男没忍住叹息一声,“没想到我竟然有一天会达成在房子里迷路的目标。” 身上肩负着所有人的希望,沈定海挺直腰杆子,“我仔细想想啊!我隐约记得是在三楼来着……但三楼的房间可多了……” 沈定海额上急出些许汗,嘴里碎碎念,“那个魏开彦不是宋叔的贴身保姆吗?他肯定知道位置的!” “关键时候人又不知道跑哪儿去了……这一天天的真不让人省心!” 冉冉沉静道:“现在陶姐姐不在了,魏开彦身上大肚子的诡异症状应该也消失了,他现在应该在想着逃走。” “逃?他为什么要逃啊?”沈定海的脑子乱成一片,之前还没理清的问题再次浮现出来,纠葛成一片。 吴盼男跟在沈定海身后寸步不离,“我们这些人中,最能理解他的人不就是你么?” “作为一个普通人,在经历了离奇‘怀孕’、术师斗法之后,想逃离这个鬼地方可再正常不过了!” “听起来确实很有道理。”沈定海很快带着众人来到三楼。 空荡荡的走廊几乎一眼望不到头,走廊两边都排列着许多房间。 沈定海的脚步缓下来,整张脸皱在一起,“可是我还是觉得有点不对劲……” “这个魏开彦……不对劲……他给我一种很割裂的感觉。” “他作为一个普通人,面对这些未知的事情,害怕再正常不过了,他的害怕也是真的害怕,那种情绪很难装得那么真,但他的某些表现又和他的害怕对不上……” 吴盼男听着这些没有逻辑的话皱起眉头,“你到底想说什么?” 冉冉主动帮沈定海理清思路,“二侄子所说的那种割裂感的确存在。” “首先魏开彦很依赖梅姐姐,在一开始醒过来的时候,他的惊慌失措都不是装的,但他在听到梅姐姐说话之后就平静了很多。” “而他显然是知道梅姐姐身份的。” “一个普通人如此依赖术师,几乎将对方视作救命稻草一样安心的存在,只能说明他感知到了危险。” “而在他眼里,梅姐姐就是那个足以和危险对抗的人。” 冉冉的声音不疾不徐,“所以顺着这样的思路推,魏开彦是知道陶姐姐的存在的。” “后面在迷宫的发生的事也可以佐证这一点。” “女仆将魏开彦的呕吐物捧给他吃的诡异事件并不是第一次发生。” 一行人顺着长长的走道前行,安静的空气里只听得见众人有规律的脚步声和冉冉的说话声。 “所以魏开彦不仅知道陶姐姐、知道庄园里仆人的异常,他甚至还可能知道他身上的怪病就和陶姐姐有关。” “但他却一直没有离开。” “这点,就是他身上最大的割裂感。” 沈定海听着只想猛点头,“堂姑完全把我脑子里乱糟糟的东西说清楚了!” 吴盼男反驳道:“魏开彦没有离开,也有可能是他没办法离开呀。” 冉冉摇摇头,“如果想逃,他曾经有过一个最好的时机。” 沈定海抢声道:“我知道!就是我们来庄园的那个时间点!” “那时候除了我们四个完全不了解内情的人,根本没有庄园的人陪在他身边,梅大师不知所踪,魏开彦要是想走他完全可以直接离开的。” “可他不仅没走,还主动要求回来!” 冉冉点点头,“没错。” 沈定海不由得得意起来,“而且就我观察梅大师这么长时间,她并没有多在意魏开彦。” “她对魏开彦的态度更像是……把一件工具带出了庄园,她最好把东西再完好无缺地带回去。” “仅此而已。” 沈定海越说越觉得自己有道理,“要不然她也不至于一声不吭就消失了,留下魏开彦和我们一起面对庄园这么个大火坑。” 吴盼男陷入沉思。 沈定海见状更加有自信了,“而且我们不能忘记还有一个要点!” “梅大师可是昨天才找上宋叔!魏开彦在此之前一直处于无人庇护的状态!” “他明明觉得很害怕很诡异,但他却一直不离开庄园,只能说明……” “他就是自愿留下来的。” ------------ 第137章 宋老先生需要食补 沈定海顺着冉冉的思路果断说出结论,说完他自己都惊呆了。 “他是自愿留在这儿的?!”沈定海几乎下意识想到,“难道他就是那个把陶幺招来的人?!” “可他到底图什么啊?!” 众人听完沈定海的话都是面色微变,唯独冉冉表情没什么变化。 沈定海观察到喃喃出声,“堂姑你这波澜不惊的表情……不会是早就想到了吧?!” “之前我只是做过这方面的预设,并不能完全确定。” 沈定海看着一脸冷静的冉冉,心里的敬意再次奔腾如江水。 “只是有预设也很厉害了!像我就完全想不到!堂姑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魏开彦的?” 冉冉皱起细细的眉头,“他这个人,从一开始就很可疑,后面发生的事只是加深了他身上的嫌疑。” “身为男子怀孕,没感觉他整个人有多么惊慌,而且他也从未就这一点向我们求助,只能说明他自己清楚怀孕的原因。” “他并不像他所说的那样,对庄园情况一无所知。” “再加上后面庄园的仆人对他的态度,并不是仆人对待仆人,甚至陶幺在出动灰影的时候,根本没想着要对付他,这些都可以从一定程度上说明……” “他在心心庄园事件中,并不是纯粹的受害者。” 沈定海听完面上只有惊叹之色,“我就发现不了这么多细节,而且就算发现了我也难往深处想。” “堂姑你真厉害!” 冉冉阻止了沈定海继续夸夸行为,“现在这些都还只是我们的猜测,需要找证据证明。” “无论是人证,还是物证。” 当下一行四人兵分四路,在三楼展开地毯式的搜索。 至于安全问题,已经不用担心。 被陶幺以子母关系维系在一起的幽鬼,就算有还没被冉冉杀尽的,在陶幺消散后,它们也只会随之消散。 换句话说,这座偌大的庄园现在只剩下冉冉她们。 已经没有任何东西能干扰他们搜查。 很快沈定海就发现些眉目,“这个门把手看着真眼熟……不会就是这间吧!” 他迫不及待伸手拧上去,却感受到了来自锁门的阻力。 “不像别的门一推就开嘿!就是这间跑不了了!” 一想到宋叔就在门后边等着他解决,沈定海瞬间涌起无穷的动力,后退几步一个蓄力跑。 他直直撞了上去! “砰”的一声巨响,门没有打开,沈定海痛叫着瘫在地上。 “这和电影里演的一点都不一样啊!疼死我了!!!” 秦衍缓缓从隔壁房间走出来,以关切的眼神朝地上的沈定海表示慰问,“沈先生你还好吧?” 沈定海疼得龇牙咧嘴,“我看起来像是还好的样子吗?!” 还准备上前扶一把的秦衍知趣地后退几步,他优雅地绕开沈定海,用金光在手指间凝成一把钥匙的形状,轻松地插了进去。 只见他手上微微一动,只听得“咔嚓”一声轻响,门就这样被打开了。 “还能这样?!”沈定海连痛都不顾上,看得目瞪口呆。 “姓秦的你不转行去当小偷真是小偷界的损失!” 秦衍微微一笑,“受梅姑娘的启发。” 沈定海听着这和冉冉相似的发言,神情古怪,“我要举报你们术师霸凌我……就你们术师厉害,看见别人用招,启发多的不得了!” 秦衍没管沈定海怪声怪气的发言,或者说他已经听习惯了,他推开门,确认里间卧室的床上的确躺着一个人。 须发有些灰白,五官俊朗,模样看上去还是个极有精气神的中年人,很难与“宋老先生”四个字对应上。 “沈先生,需要你确认一下,这位是否是宋老先生。” 秦衍想着沈老夫人的模样,心里已确定了八分。 有时候一个“老”字,并不只是指年龄上的大小,也有可能是地位上的尊崇,就宋老先生在H市的地位,显然是当的起这个“老”字的。 沈定海浑身痛得像要散架一样,还得费劲地从地上爬起来确认情况。 他不满地嘟嘟囔囔,“现在能在别墅里的,除了宋叔也没别人了吧!这有什么不好确定的!” 他嘴上说着抱怨的话,身体却诚实地依照秦衍的意思上前确认。 可当沈定海凑近看到床上的景象后,他诡异地沉默了几秒。 “确实是宋叔没错……可……他床上这黑漆漆的是什么啊?!” 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臭味,沈定海整张脸皱在一起,“我去!这熟悉的味道!” “魏开彦专门来这吐过了吗?!” 恶心归恶心,沈定海手上的动作一点没停,他凑到宋启年身前伸手探了探鼻息。 “热乎的……” 只说了这三个字,沈定海就被臭的无法忍受,他连忙后撤几步,直到弥漫在空气里的臭气淡了许多才后怕地松开手。 这一番动作下来,沈定海颇有点劫后余生的感觉。 “好险!,差点就被臭死了!”他与站在门口神态平和的秦衍对上眼神。 无言的沉默。 沈定海狐疑地看向秦衍,“话说……你不是闻见这个味道才让我去确认的吧?!” 秦衍微笑道:“怎么可能。” “在下完全是因为只有沈先生才熟悉宋老先生,才会让沈先生去。” 沈定海盯着秦衍唇边的微笑,憋屈了三秒才放狠话一般,“你最好是!” 秦衍笑着点点头,“必须是。” 他没再管幼稚的沈定海,扭头径直朝着远处喊,“冉冉姑娘,吴姑娘,宋老先生在这里。” 一行人很快在房间汇合,冉冉看清床上的情况后皱起眉头。 沈定海焦虑开口,“宋叔没什么问题吧?我刚刚探过呼吸,还活着,但我不知道有没有其他问题。” 冉冉沉静道:“有一点问题。” 沈定海慌起来,“什么问题啊?!会危及到宋叔的生命吗?!” “这个不会,宋老先生只是需要好好修养,并且多吃点滋补的食物。”冉冉斟酌着开口。 “食补?食补没问题啊,家里燕窝人参都多着。” 冉冉轻咳一声,“宋老先生倒不是很需要这些,多准备点海参阿胶可能会更好。” 沈定海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阿什么?阿胶?!男人怎么会要吃阿胶啊?!这玩意不是女人吃的吗?” “通常情况下男人不吃。”冉冉无辜地眨眨眼睛,“但宋老先生现在身体虚弱是因为……” “他流产了。” “所以阿胶对他还是挺管用的。” ------------ 第138章 魏开彦在哪儿? “流产?!” 沈定海的声音几乎要将整个房间都震三震,“宋叔一个男人怎么会流产呢?!” 冉冉波澜不惊道:“魏开彦也是男子,他都能成为孕夫,宋老先生自然可以流产。” 沈定海虽然无法接受,但隐隐明白过来,“堂姑你的意思是,陶幺让宋叔和魏开彦都怀孕了,现在陶幺不在了,所以他们自然而然就会‘流产’,大肚子的症状也因此消失。” 冉冉点点头,“可以这样说。” 沈定海神色惊恐,“陶幺到底为什么要让宋叔他们怀孕呢?!她不仅对真心有执念?对怀孕生子也有执念?!” 冉冉笑了一声,“这个怀孕并不是二侄子你以为的怀孕哦。” “假设我们没有卷入这件事中,陶姐姐让宋老先生和魏开彦继续顺利孕育下去,他们最后生出来的小朋友也不是陶姐姐的孩子。” 秦衍顺利接上话,“是陶幺姑娘作为容器的身体。” 冉冉和秦衍对视一眼,都露出笑意。 “合着是让新郎生一个自己出来!”沈定海恍然大悟,“怪不得要让男方怀孕,否则自己怀自己、自己生自己听起来也太诡异了!” 他渐渐琢磨出味来,“所以陶幺不是对怀孕有执念,是对做人有执念。” “她是桃花树的时候就想做人,现在死了变成鬼还是想做人,嘶……” 沈定海皱起眉头,“所以她在桃花树底下看见的情侣到底有多恩爱啊?竟然对她产生了这么深远的影响。” “爱情让她昏头转向,衍生出一定要变成人的执念,因为只有成为人,才可以得到人的爱情。” “傻姑娘不知道,这世上真挚的爱情根本就不多。” “她以为她会像她看见的爱侣那样幸福,结果却……” 结果是什么大家也都知道了,桃花瓣随风散去,像尘埃一样融在空中。 冉冉细细观察起房间内的陈设,只见欧式的家居堆叠,悬挂在高耸的床榻顶端的是奢华无比的水晶吊灯。 卧室左手侧是直达天花板高度的巨大书架,里面放着许多不知名的书籍。 右手侧向阳的窗户前摆着皮质的沙发,像一块松软的褐色面包,让人严重怀疑只要坐上去就会陷进里面。 完全的欧式风格,除此之外没有任何不对的地方。 沈定海喃喃出声,“陶幺变成幽鬼的后期又是受了什么刺激,怎么这么沉迷欧式风格?” “她可能只是单纯的觉得,其他地方的女子比要比她过得幸福,却不知道天底下的女子,各有各的不幸。” 吴盼男幽幽说完,立刻受到了来自沈定海的凝视。 “好深沉的一句话,简直不敢相信这样的话出自你一个八岁小女孩之口。” 吴盼男心头才浮起的那点物伤其类的感触,立刻被沈定海这煞风景的话打散了。 她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不说话没人拿你当哑巴!” “另外!你要是再敢拿我当八岁的小孩!我投胎转世都不会放过你的!” 沈定海轻“啧”一声,“鬼还是真是有点凄惨在身上的。” “因为是鬼,所以没办法说【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这种狠话……”他咂咂嘴,“唉,真是太可惜啦~” 吴盼男就要忍不住锤人的冲动,她咬牙切齿道:“我怎么没从你脸上看见可惜!只看见幸灾乐祸呢!” 沈定海汗毛一竖,心知玩笑开过头了。 “别生气呀~我这不是想着调节一下氛围嘛~你看你都变成鬼了,干嘛还唉声叹气呢。” “都死了,可千万别用情绪折磨自己,这是活人才会干的蠢事!” 吴盼男弯了弯眼眸,“行,你不管干什么总有高尚的理由,我不跟你计较。” 沈定海插科打诨着,回头一望,却见秦衍站在门口一动不动。 他和冉冉凑在一堆说了这么半天话,又和吴盼男斗嘴,秦衍竟然一直在门口的位置没有动过。 一点要参与进来的意思也没有! “姓秦的变……你站那么远干什么?” 秦衍微微一笑,言简意赅,“守门。” 沈定海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为什么要守门?这城堡里都没别人了!” 秦衍弯起眼眸,“别人,自然是有的。” 沈定海被他这微笑弄得毛骨悚然,“哪……哪儿来的别人?你小子把话说清楚嗷!我最烦别人危言耸听!” 秦衍歪歪脑袋,“我们不是正在找他吗?” “宋叔?不是已经找到了吗?”沈定海皱起眉头。 “另一个人。”秦衍声音温和,一字一顿道:“将陶幺姑娘引来的那个人。” “魏开彦!”沈定海睁大眼睛,“他不是跑了吗?” 秦衍弯唇微笑道:“之前沈先生的话让我回忆起来一些细节,那位魏先生在医院醒过来之后,的确依赖且听从梅姑娘的安排。” “但梅姑娘远不是他最最依赖的人。” 沈定海眼睛越睁越大,他也想起来了! “是宋叔!他当时一口一个老爷的叫!那语气又腻人又缠绵,整的我都怀疑他跟宋叔有什么不正当关系!” 秦衍似笑非笑道:“正是。” “也因此,当魏先生觉得一切危险都已经解除后,他最有可能做的事,不是立刻逃离庄园,而是来看看宋老先生的情况。” 沈定海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还真对我宋叔有意思啊?!” 秦衍无奈道:“这个在下无法确定。” “但魏先生一直感受到危险却不离开庄园,很可能也和宋老先生有关。” “我去!情根深种啊!已经到这种程度了吗?”沈定海不停搓着手臂,“可我宋叔是个铁直男啊!” “这辈子他就只喜欢过他未婚妻!” 冉冉仿佛心有灵犀般和秦衍对视一眼,青涩的声音缓缓响起。 “所以魏开彦一计不成,又生一计。” “他发现通过自身的努力没办法打动宋老先生,于是想出了招来陶姐姐这个法子。” “只是他并不知道招来幽鬼也是要付出代价的,而他一个普通人,也根本没办法控制招来的幽鬼。” “于是陶姐姐主宰庄园,他也从一个筹谋者变成了受害者的形象。” 沈定海整个人定在原地,“这不全对上了!真是魏开彦!” 想通了所有关键点,他冲到秦衍身前,想透过秦衍看看外面的情况。 “那现在魏开彦是在赶来宋叔房间的路上?他会从哪个方向来呀?我怎么一点声儿都听不见呢?” 秦衍礼貌微笑道:“沈先生,你看着我,我是面向你的。” 沈定海一脸茫然,“所以呢?” “我在守门,而我是面向你的,说明我要守的人在里面。” “魏开彦在房间里面。” ------------ 第139章 误入法制频道 沈定海愣了一秒,在他意识到秦衍在说什么后,他吓得直往外面蹿,要不是秦衍在门口拦着,他早就蹿飞出去了。 秦衍苦笑道:“沈先生您完全没必要害怕呀,魏先生是人又不是鬼,您和他正面对上,他一定不是您的对手。” 沈定海整个人僵住,“你说的有道理……但我这么狼狈是因为谁啊!” “好好的享受胜利的时刻,被你几句话弄得像凶杀案现场一样,还‘魏开彦在房间里面’!” “你是不是觉得你说这话的时候特别帅啊?!” 沈定海只差指着秦衍的鼻子,把过错全推到他身上。 冉冉没办法,只得上前将人牵过来,“二侄子安静一点吧,你这样吵,宋老先生都没办法静养了。” 沈定海委屈,但他还是听话乖乖放低了声音,“这房间虽然大,但一眼看过去清清楚楚的,哪里还能藏人啊?” 冉冉笑道:“二侄子莫不是忘了,他要是躲起来,并不是毫无踪迹的。” “臭味会暴露他的位置。” 沈定海恍然大悟,“所以臭气最浓烈的位置!” 众人都随着沈定海这话将目光移向高高的床榻。 “之前就觉得有些奇怪……这床未免有些太高了,就算是可以把人埋起来的欧式风,也不至于这么高吧?” “魏开彦难道躲在床底?”沈定海说着就要趴到地上去。 冉冉轻咳一声,“魏先生还不出来,是想让我们亲自动手吗?” 惊掉沈定海眼球的一幕出现了。 他预想中魏开彦浑身漆黑从床底艰难爬出的画面并没有出现,低矮的床底空空如也。 只见一直安睡的宋启年忽然动了动,他整个身子被一股力道从底下掀翻,滚落到一边。 然后是被液体染得漆黑的被子动了动,一个同样被染得漆黑的人喘着粗气从里面爬了出来。 ?! 床上坐着的人气息不稳,浑身上下只剩下裸露出的眼白那一点白色,就跟刚从沥青桶里掏出来的一样。 几乎看不出是个人样。 而当他不好意思地笑起来时,众人瞬间就确定了他的身份。 魏开彦。 沈定海惊呆了,“你一直躲在宋叔底下啊?这不憋得慌?” 魏开彦讷讷道:“是很憋,但是我太害怕了……” 沈定海用指头堵住鼻子,“而且这不光是憋的问题吧!你们两个都一肚子坏水,现在坏水都流出来,这就是臭上加臭!” “双倍臭!” “真是不好意思……”魏开彦说着就要从床上下来给众人道歉鞠躬。 “别别别!”沈定海疯狂摆手,“你别动!你就呆在床上!这样对我们都好!” 冉冉看着魏开彦的眼神有些冰冷,吴盼男也没好到哪里去,秦衍此时也收敛了面上的笑意。 冉冉一行四人,竟然只有不停开口嫌弃的沈定海对魏开彦的态度还算得上友善。 魏开彦更加被吓得不敢说话。 沈定海不明所以地回头,便见大家的脸色都算不上好看。 “这……这是怎么啦?你们被臭到了?” 冉冉叹息一声,却没回答沈定海的话,她直直看向魏开彦,“事已至此,你还不自己交代吗?” 魏开彦难堪地咬住下嘴唇,这个平时他做起来可怜兮兮的动作,配上他满脸满身的黑色污秽,直把沈定海看得犯恶心。 “我不知道要交代什么……” 微弱的声音,宛若蚊吟。 冉冉的面色更冷了,“这被子应该没这么隔音吧?方才我们说的话你一句也没听见?” 魏开彦沉默着一声不吭。 沈定海见状着急起来,“耳朵真够背的!就是你把陶幺招来的事呀!” 这话一出,沈定海竟从魏开彦乌黑的脸上看出脸色煞白的感觉,大概是因为他的眼神太心虚了。 “我……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 “都到这种时候了你怎么还抵赖呢?!整个庄园的人都死光了!把陶幺招来的人除了你还能是谁?!” “总不可能是宋叔自己吧!” 听到这话的魏开彦眼睛一亮,“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但老爷招鬼魂这事……不是没可能呀……” 他急急地伸手指向右手边的书架,“那上面摆很多邪恶魔法的书!” “老爷一直对未过门的夫人念念不忘,这么多年来他一直有在暗中收集相关的书籍,他就是利用那些书上的魔法招来了那个女鬼也说不定啊!” 冉冉和秦衍对视一眼,“原来是外国的书,难怪看不懂。” 沈定海点点头,“原来也是玄学领域的书,难怪我一个字也看不懂。” 魏开彦很是难堪,“你们有听到我说话吗?” 沈定海见无人应和,他再次点点头,“我们又不是聋子,当然听到了,就是你说的这个内容……” “太离谱了。” 魏开彦情绪有些激动,“哪里离谱了?!这些书不都是证据吗?!” 沈定海表情坦然,“宋叔是看着我长大的,你一个才来没多久的保姆,总不可能比我还了解他吧!” “他确实是对这些东西感兴趣没错,但绝不是像你说的那样,要利用上面的魔法找回未婚妻。” 魏开彦眸子里浮现泪水,整个人气得发抖,“明晃晃的证据摆在这里,你们却不相信我的话!” 冉冉看了半晌冷声道:“你的演技还真是有够好的!临场发挥的能力也不错。” “用二侄子的话说,不做演员真是可惜了。” “难怪宋老先生难以看穿你的真面目。” 冉冉直直看向魏开彦,清冷的目光似乎要看穿他的灵魂。 “如果一切真的如你所说,请问你要怎么解释你发现了这些端倪却仍旧好端端地呆在庄园里?” “是宋先生捆住你的手脚不让你走吗?” 魏开彦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你又要怎么解释,无辜的你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却诡异怀孕、落得和宋老先生一个下场?” “这所有的一切都只是因为你倒霉,你就是那个百里挑一的倒霉蛋?” 魏开彦脸上簌簌落下泪来,“我……我真的是无辜的……” 沈定海看了两人一来一回交锋,顿时意识到,魏开彦可能比他想象的还要糟糕。 “他不是因为喜欢宋叔才招来陶幺的?” 冉冉皱眉道:“如果喜欢,又怎么可能为喜欢的人招来阴桃花?” “被阴桃花招来的幽鬼一旦跟生者结成关系,生者会精力渐衰死去,说是慢性杀人也不为过。” “我不知道他图宋老先生的什么东西,但他一定不喜欢宋老先生。” 沈定海没想到真相会是这样的,他喃喃道:“那只能是图钱了……” “宋叔可是H市首富!” “到头来这竟然是一起保姆预谋夺财的杀人案?!我这是误入法制频道了吗?!” ------------ 第140章 看见你这样的人犯恶心 秦衍由衷问出疑惑,“宋老先生是H市的首富,为什么我在新闻上看见他的消息总是在W市呢?” 沈定海哼笑一声,“那当然是因为妈妈和老爹在W市呀!” “宋叔总觉得一个人呆在H市很寂寞,因此除了他的产业,他可以算得上把整个家都搬到W市来了。” “而且还有更重要的一点……” 沈定海拉长声音,留足悬念。 “W市有超级无敌帅气迷人的我啊!宋叔是难以抗拒我的魅力的!我们家他最喜欢的就是我了!” 众人:…… 沈定海见大家都没有反应,有些讪讪的,“真没意思,开玩笑嘛,结果一点都不配合!” 吴盼男顶着沈定海的救命之恩也忍不住吐槽。 “现在是开玩笑的时候吗……” 她冷着脸看向魏开彦,“现在该好好审判这个人才对!” “他是一切惨剧的根本原因。” “更别说他压根就不是因为什么情爱之类的理由才招来鬼魂,而是因为他纯粹的贪欲!” “贪财的人……我可太讨厌了……” 吴盼男对着魏开彦冷呵一声,“你承不承认是你做下一切,只是为了图谋宋老爷子的财产?!” 魏开彦被这一声激得浑身一抖。 “不是我……不是我……” 他不住地喃喃自语,抬起头时含泪的眼睛里竟是说不出的倔强,“而且我喜欢钱没有错!” “你们这一群高高在上的大小姐大少爷,根本不懂吃了上顿没下顿是种什么滋味!” “你们活得无忧无虑,和钱有关的问题在你们眼里根本就不是问题!” “你们三个是沈国栋的亲人,他可是W市的首富!你们绝不可能体会过缺钱是什么滋味!” “钱在你们眼里还是钱吗?!只怕早就成为没有意义的数字了吧!” 魏开彦激动得胸口起伏,“可钱在我们穷人眼里是非常非常有用的东西!我们生活中的所有问题都可以用它解决!” “一个对你们没有意义却对我很有用的东西,我想从你们手里拿过来有什么错?!” 秦衍低垂了眼帘,他轻声道:“还真是把强盗逻辑说得清新脱俗。” 魏开彦仍旧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他喘着粗气。 “这位秦小哥看起来也绝不是生活窘迫的人!你们四个!没有一个过过没有钱的苦日子!” “你们没有资格审判我!” 沈定海看着他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眉头紧皱,“虽然我不懂你是怎么跳转到这个逻辑上来的,但……” “或许你可以不这么激动?” “怎么说也是刚落了胎的人,注意保养保养身体吧,别把根儿伤到了。” 沈定海语出惊人,现场紧张的气氛为之一滞。 魏开彦顿时没了一开始的气势,实在是他不知道该怎么回沈定海这话,沉默着不说话,气势上就难免落下风。 秦衍的声音褪去温和,听着让人有些害怕,“狡辩了这么多,你也算变相承认了你对宋老先生的谋害…” 魏开彦浑身一震,抢声道:“不承认!” “我没有谋害老爷!”他的声音落下去。 “我喜欢他还来不及,怎么会谋害他呢……老爷对我那么好,我只想报答他……” 沈定海眉毛一皱,“细说对你好?我倒想知道宋叔怎么对你好了?” 魏开彦眼睫一颤,低低道:“是老爷把我从大街上捡回来的,他不嫌弃我穿的肮脏破烂,反而愿意接纳我。” “我在庄园学习的时候,经常遇到不懂的问题,他也不会责怪我,反而细心教导…” “停停停!”沈定海无情地打断了他。 “你不是保姆吗?怎么还在庄园学习起来了?” 魏开彦难堪地咬住嘴唇,“我说的就是关于保姆工作事宜的学习……” “嗐……”沈定海挠挠头,“你还真是会用说辞美化自己,一说学习,我还以为宋叔要用培养接班人的心态培养你呢!” 魏开彦被这话刺得面上一片火辣辣的疼。 偏偏沈定海还在继续,“魏先生你千万不要以为宋叔这是在特别对待你哦!” “我宋叔是个好人,他对谁都这么好,当然!”他得意地挑挑眉,“对我格外好些!” “他说话就是温声细语很温柔的类型,你要是因此对他产生不切实际的幻想……”沈定海撇撇嘴,“那是你自己的问题。” 魏开彦脸上硕大的泪珠滚落,因为淌过漆黑的面庞而变得浑浊不堪,他死死咬住嘴唇。 “沈先生说话一定要这么伤人吗?” 沈定海无动于衷,他还装模作样地扭头询问身边人的意见,“我说话很伤人吗?可我说的都是大实话啊!” “嘶,你不爱听实话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另外我还要指出你不好的一点……”沈定海严肃了面容,看着魏开彦的眼神是满满的嫌弃。 “你说你一个成年人,有手有脚的,怎么会沦落到当乞丐啊!” “你干点什么工作不好?就算什么优势都没有,你长得还算可以啊!就算是去牛郎店当牛郎,也比在大街上衣衫褴褛来得强吧!” 魏开彦的脸因为泪水洗刷露出一部分本来的肤色,他生得白,可听完沈定海这话后,他的脸是赤红一片。 仍旧是怯弱的声音,却隐隐带了点咬牙切齿的味道。 “沈先生你怎么能这么侮辱我……” 沈定海睁着无辜的双眼,“不是,谁侮辱你了呀?” “你觉得我提牛郎这个职业是在侮辱你?” 魏开彦一言不发,却浑身颤抖,所有人都能看出他的屈辱。 沈定海凉凉道:“你这个人的价值观还真是扭曲,现在是法治社会啊大哥,难道你以为牛郎是什么不正经的职业吗?” “虽然这个职业在我们这还没推广开来,但隔壁红日国已经发展到非常职业的程度了。” “牛郎是提供情绪价值的,对颜值有那么点要求,但不多,你的模样完全够用了。” 魏开彦被刺激得双眼通红,整个人止不住地发抖。 “你看看……又激动上了。”沈定海撇撇嘴,“你不觉得一个全靠施舍的健全乞丐丢人,却觉得人家凭本事吃饭的牛郎很屈辱,你这三观……真是歪到没边了。” 魏开彦浑身一震,“沈先生又想高高在上地审判我吗?” 沈定海轻叹一声,“对于你这种执迷不悟、始终坚持自我的人,我实在是没有那个闲心呐~” “佛法讲普度众生,但我真心觉得不是谁都值得被拉一把,像你这种死不要脸的就没必要。” 魏开彦闻言,眼睛瞪得老大,死死盯着沈定海,活像他是他在这世上最恨的人。 “瞧瞧这恨不能把我生吞活剥的眼神,果然你以前遇到的好人还是太多了。”沈定海摊摊手。 “我才说这么几句就把你气成这样,你还没遇到真正让你崩溃的事呢!” “你都承认自己爱钱、甚至完全不觉得抢别人的钱有什么不对,就别再假装自己是什么高洁的人了。” 沈定海伸手抚抚胸口,“我是懒得救你,但看见你这样的人我犯恶心啊。” ------------ 第141章 私权审判 魏开彦整个人抖得宛如风中残烛,可他偏偏没办法对付四人中的任何一个。 “你们这些该死的有钱人……你们会遭报应的……” 他说完掩面低低地哭泣起来。 冉冉半晌一言不发,面对陷入情绪中的魏开彦,她忽然出声。 “别哭了。” 魏开彦泪眼朦胧地抬起头,他以为冉冉是在场唯一一个对他心软的人。 结果冉冉是来给他致命一击的。 只见冉冉沉静道:“就像二侄子说的,你刚落了胎,情绪起伏不宜过大,可能会留下后遗症。” 落胎!流产!他们不就是想讽刺他自作自受嘛! 魏开彦愤怒地坐在床上,面目暗暗扭曲。 沈定海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我知道我现在的样子看起来很没良心哈哈哈,但我真的忍不住。” 他伸手擦掉眼角笑出的泪水,“堂姑你是真的变了。” “我以为用一个人最在意的东西讽刺他这种事只有我做的出来哈哈哈哈哈。” 魏开彦浑身一僵,不可置信道:“沈先生……” 沈定海脸上褪去了所有情绪,整个人看起来是前所未有的冷漠,“还叫沈先生呢?” “我真的超级讨厌你这种死到临头还装腔作势的人……是觉得自己演技足够好所以把别人当傻子吗?” 魏开彦苍白了脸色。 “死?你们……要杀我……”害怕的同时他又带着浓浓的愤恨,“你们不能这么做……我没有做错……” 恐惧和仇恨并存,在他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你没有做错庄园这么多人是怎么死的?!”沈定海突然提高声音,“你把自己描述成一个无比无辜的倒霉蛋,那这些人呢?!” “他们不无辜?!他们活该?!” 他的神态冰冷无比,刺得魏开彦无法抬眼直接看他。 “他们都是被鬼害死的啊……你们应该去怪那个鬼……为什么要对我这么苛刻?” 仍旧是微弱怯懦的声音,却充满不要脸的理直气壮。 沈定海额头青筋暴出,如果可以,他真想痛扁这人一顿! 冉冉看着魏开彦,淡淡道:“如果我们用对待你的态度对待陶幺,那此时我们对你的态度还将比这苛刻许多倍。” “你作为一个拥有自主意识的成年人,竟然会想到和一个被负面情绪侵蚀多年的鬼比较谁更恶吗?” “即使不以神鬼论,你只是和一个精神失常的人一样,都杀死了人,人类的法律也会宽恕那个人而惩罚你懂吗?” “一个已经对自我失去控制的人或者鬼,没有主观意识可言,而你……” “却想着和这样的存在比较。” 冉冉眉间盈满失望,“你真的无药可救。” 魏开彦听完,只是讷讷地看着冉冉,看他微动的嘴唇似乎还想要辩驳。 沈定海忍无可忍,他愤怒道:“简单来说,我们对你已经很宽容了!” “别再有不切实际的幻想,觉得你能把我们糊弄过去!做错了事就要乖乖受惩罚,这点无可改变!” 魏开彦双唇颤抖,“惩罚?你们不能惩罚我……我有没有做错事只有法律能说了算,你们只能把我交给警方,但你们根本没有证据证明这一切是我做的。” 沈定海冷哼一声,“好嘛!终于承认是你做的了!” “你都把鬼招来了,还指望法律审判你吗?真是做梦!” “法律是给人用的,超出人正常认知范围的事当然不由法律管控。” “更别提你这唯利是图的家伙根本不能算人!” 沈定海气势汹汹地扭头看向冉冉,“堂姑!我们该怎么惩罚这个人渣?” 冉冉一愣,显然没想到沈定海会对她提出这个问题。 “对付鬼,我在行,对付人…” 她明亮的眸子看向魏开彦,里面各种情绪充斥,很是复杂。 “我实在不知道怎样惩罚这样一个人才算合适。” 冉冉扫过站在一边的秦衍,眸光忽然一亮。 “秦衍,你爸爸的妙门会怎样应对这样的情况?” 秦衍的表情看起来有些为难。 他知道,他的话大概率要让冉冉失望了。 “妙门其实同冉冉姑娘一样,也是处理鬼的事物更多,人…则是通过妙门与官方搭建的关系渠道移送给对方。” “换言之,妙门基本上不会插手涉入玄学事件的人的后续处理。” 沈定海瞪大眼睛,他指着魏开彦的鼻子,“也就是说像他这样的人落到妙门手里,最后还是由人世间的法律判决他究竟犯下多大的罪过?!” “要是他像现在这样,把罪过全推到桃夭、甚至不相干的宋叔身上,他受到的责罚岂不是会很轻?!” “这也太便宜他了吧!” 秦衍苦涩地弯起唇角,“官方具体的裁量尺度也容不得妙门插手。” “没办法……妙门现在毕竟只是一个规模尚小的组织,还没有那么大的本领能让官方予以配合。” 魏开彦闻言,嘴角露出隐隐疯狂的笑意。 他有些挑衅地抬头直视冉冉一行人。 “结果你们拿我没有办法嘛……” “没想到我的预测这么准,即使我做了这么多你们无法忍受的事,你们也无权制裁我!” 魏开彦的嘴角越弯越大,“即使我是个坏人,你们这些正义善良之辈也没办法审判我!” “知道为什么吗?” 他咧开嘴角,“因为我站在大多数这边!” “这小子在说什么屁话呢!” 沈定海听得牙痒痒,“我真的忍不住要打他了!” 说着他冲上去直接给了魏开彦一拳。 “管他什么妙门还是官方!小爷我今天就是看你不爽要揍你!” 说完就是左右开弓一顿乱锤。 瘦小且虚弱的魏开彦哪里是天天泡在健身房撸铁的沈定海的对手,当下被打的一点还手之力都没有。 只是他浑身黑漆漆的,除了露出来的脸能看出鼻青脸肿,其它部位根本都看不出来被打得有多惨烈。 这让沈定海下手时更加没有心理负担。 秦衍看着冉冉冷静的侧脸出声道:“在场没有妙门或者官方的人,沈先生的确可以这么做,冉冉姑娘…” “不必忧心。” 冉冉闻言,淡淡的目光一直看着魏开彦。 “这么说,秦衍你也不觉得我们审判他是错误的?” 秦衍陷入沉默,犹豫片刻他才道。 “以在下现在的经历,在下还无法对私权审判的正当性做出定义。” 冉冉忽然笑了,她歪头看向秦衍。 “你知道你的情绪一旦波动,你就喜欢自称在下么?” 秦衍一愣,怔怔地看着冉冉,薄唇微动,“对不起,我只是…” 冉冉笑起来,眸光清澈如冰凉的湖水。 “又没有做错事为什么要道歉。” 她俏皮地冲着秦衍眨眼睛,“我已经知道该怎么做了。” 说完她一步一步朝着魏开彦走去。 “如果以前没有术师对生者进行私权审判。”“那就由我开始吧。” ------------ 第142章 审判完成 漫步而来的冉冉在魏开彦眼中和地狱修罗无异。 姣好的面容、轻松的神情,都使魏开彦心底的那份恐惧扩大更多倍。 他完全想象不到这个漂亮的小女生要怎么对待他,她只是一言不发地走向他。 这种未知的恐惧才是最可怕的。 “别……别过来!”他尖叫出声,整个人一边抖一边往后退。 可没两下,他的背就抵在了床头前,退无可退。 冉冉皱皱眉头,“如果你坚持,我确实可以不过去。” 话音落下,两指并拢,冉冉朝着魏开彦遥遥一挥,一点灵光便悠悠飞向魏开彦。 那散发着莹白光芒的小光点在众人眼中与萤火虫无异,可在魏开彦看来,却比任何东西都可怕。 这是对他的审判。 灵光越飘越近,魏开彦只能用一双手在空中胡乱挥舞着,企图驱赶走这只令他战栗的“小虫”。 “这是什么?!你对我用了什么妖法?!” 他激烈挣扎间,冉冉摇摇头,“灵力对普通人而言,可见而不可触碰,你又怎能阻挡,别再做无用功。” 魏开彦身形一僵,灵光便趁这个机会加速钻进了他的身体。 冉冉见状满意地勾起唇角,“审判完成。” 魏开彦心如死灰地闭上双眼,他应该是要死了……他没办法对抗这些人……无论怎么费力挣扎,他都只是他们砧板上的鱼肉。 沈定海附在冉冉耳边悄声问:“堂姑你到底对他做了什么?审判到底是怎样的你说给我听听嘛~” 冉冉神秘一笑,“总之是个能让他付出代价但又不会要了他的命的小术法。” “秦衍说的对,他的命还是要交给妙门。” “至于在确保性命安全的情况下我要对他做些什么,妙门应该也管不着我。” 沈定海迫切想知道,但冉冉不直接告诉他,他也没办法,当下只是气恼地看着魏开彦。 “看看你这灰头土脸垂头丧气的样子!没听见我堂姑的话吗?!不会要你的命!” “一个人在那边上演苦情大戏呢!” 魏开彦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他低头看着自己的身体,一双手不住地摸来摸去,“我没死?!” 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沈定海嫌弃道:“看见他这个高兴的样子,我竟然有点希望他已经死了。” 魏开彦脸上的笑容实在是太过真情实感,他完全沉浸在兴奋中,就连沈定海吐槽的话都没听见。 等他余光瞥见一脸平静的冉冉时,他的笑意立刻消失无踪。 “你不敢杀我,那你刚刚指使飞过来的那只小虫子到底有什么用?” 这话冉冉听见还没反应,沈定海先怒了。 “什么叫不敢杀你?!你到底有没有搞清楚状况?!” 冉冉伸手拦下他,“这样的人,无需再与之多费口舌,我们该走了,秦衍联系了他父亲,妙门的人应该很快就到。” 沈定海立刻将想说的话憋进肚子里,甚至都不需要冉冉示意,他就主动走到床边。 魏开彦尖叫一声,“你想干什么?!” 沈定海翻了个白眼,“别自作多情了!”说完他立刻伸手往魏开彦身上摸。 魏开彦惊恐地挣扎起来,可他的力气在沈定海的大手面前,无异于蚍蜉撼树。 沈定海轻松地将手伸进魏开彦衣服隔层内,激得魏开彦更加胡乱叫起来。 沈定海抽空看了一眼众人一言难尽的表情,他的脸色立刻变得黑沉无比,“你能不能好好叫?” 什么虎狼之词?吴盼男紧皱眉头。 “你指望他怎么好好叫?” 沈定海满脸黑线,“至少别叫得这么…销魂,好像我把他怎么了一样。” 他一边说一便眉头紧锁地伸手在魏开彦身上掏来掏去。 从头到尾,魏开彦都没有停止发出声音。 等到沈定海终于停下时,魏开彦已经双眼含泪,好似受了多大的委屈,“你以为你这么做就能羞辱我?!” 沈定海:…… 他一把把东西从魏开彦怀里扯出来,举着晃了晃,“你没事吧,谁没事要羞辱你。” “我要不是为了找到这个,你以为我会碰你?” 待看清沈定海手里的东西时,魏开彦略带绯红的脸变得苍白一片。 他颤抖着垂下眼睫,沈定海手里拿着的正是之前在迷宫里可以抵御异味防备幽鬼的白帛。 “当时我还想着要照顾你呢!真是白把你当个人!” 沈定海损完魏开彦立刻稀罕地拿着白帛翻来覆去看。 “不愧是宝贝!在这么脏的人身上还能一尘不染!” 他的本意只想表达魏开彦身上沾满黑泥,可这话放在这样的情景又自然带上别的意味。 脏的不只是肉体,还有人心。 沈定海利落地将白帛系在口鼻之上,伸手就将宋启年扛上了肩。 他做好准备,不顾一脸错愕的魏开彦,径直朝冉冉露出弯弯的笑眼。 “现在可以走啦~” 一行人立刻迈开步子,错落的脚步声踏在柔软的地毯上,几乎没有声音,魏开彦心里却像响起一声又一声鼓震。 他知道这座庄园究竟有多大,现在这里除了他们一个活人也没有,没了,那些人都死了。 空空荡荡的寂静。 “你们准备就把我丢在这儿?!” 因为激动他的声音显得尖利无比。 沈定海准备伸手揉揉耳朵,才碰上就发觉他的手在刚刚翻白帛的时候沾满了黑泥,立刻烦躁地“啧”出声。 魏开彦吓得浑身一颤。 沈定海轻蔑地看向他,“你不把别人的命当命、不把别人当人,我们自然也不会把你当人。” “我们要走,难道还需要考虑你这个不是人的东西的感受么?” 魏开彦嘴唇抖了又抖,半晌没有说出话。 沈定海勾唇一笑,“虽然不知道妙门会怎么对待你,但我希望你因为装腔作势假装可怜而消耗别人善意的好日子……” “到头了。” 说完冉冉一行人果断地将魏开彦抛在身后,任他如何叫嚷都无动于衷。 房间里传来“砰”的一声巨响。 沈定海背着宋启年还觉得轻轻松松,咂咂嘴道:“没想到姓魏的人渣看起来那么瘦,砸在地上声音还挺大。” 吴盼男疑惑道:“你怎么能确定这声音就是他摔下床?” 沈定海眨巴眨巴眼睛,“当然是因为我希望啊!就我打他那一顿完全不足以发泄我的生气好吧。” 冉冉闻言露出笑意,秦衍看了一眼冉冉,也露出安心的笑容。 两人间安宁的气氛很快就吸引了沈定海的注意,他立刻背着一身黑泥的宋老先生挤进两人之间。 秦衍被迫退到旁边,沈定海得意地露出笑容,然后讨好地贴着冉冉。 “堂姑你告诉我嘛~” 他冷不丁说出这么句没头没尾的话,偏偏冉冉知道他在说什么。 她无奈道:“其实真的没什么。” “我的小术法只是会让魏开彦每个月都体验怀孕生子外加流产的痛苦。” “毕竟他和孕夫……还是有点缘分的。” ------------ 第143章 宋启年苏醒 三人听完冉冉的话都是面色巨变。 他们里面两个是永远也体会不到生育之痛的男人,一个是孩童时期就冤死的女孩,没有人真正知道那种痛苦是怎样的,但并不妨碍他们觉得这个惩罚堪比极刑。 “一……一个月一次啊……这种痛苦神仙也受不了吧!绝对会死的!” 冉冉平静道:“他死不了的,我并不会对他的身体造成实质伤害,折磨的只是他的精神。” “而且我注入他体内的力量同时具有修复愈合的作用。” “即使他痛苦到想要自杀,比如割腕上吊甚至跳楼,我的力量都会帮助他恢复健康。” 沈定海害怕得下巴直抖,“健康……对,健康地承受痛苦……” 吴盼男皱起眉头,“那他要是发现自己是不死之身,会不会利用这一点再作妖?” 沈定海惊恐道:“精神上经历那种痛苦应该也没什么精力作妖吧!” “二侄子说的对,而且我说的每个月体验并不是每个月一次,而是每个月经历从怀孕到生产再到流产的痛苦,从月头到月尾。” “全……全年无休?!” 沈定海心有余悸道:“这还真是比噩梦还噩梦!” 或许是代入感太强,他的额上都渗出些许汗珠,沈定海叹息着擦去,“但也是他活该。” 冉冉轻声“嗯”了一声。 她清澈的眸子映着空旷的走道,“生与死……生命的开始和结束。” “即使魏开彦真的每月经历一次生产之痛,庄园里的这些人也不会回来了,他的罪过,是再痛苦的惩罚也抵消不了的。” “堂姑说得对!这招虽然损,但值得!用来对付魏开彦这种人真是再好不过!就是……” 沈定海一脸欲言又止。 冉冉歪歪脑袋,“二侄子想说什么?” 沈定海挠挠头,“我就是觉得堂姑你的术法很神奇,那么一小点光不仅能让魏开彦得到惩罚,还能让他成为不死之身?” 冉冉听了笑起来,“二侄子可不要小瞧这小小一点光,它几乎耗费了我尽五成的灵力,说是掏空了我的身体也不为过。” “啊?这样对堂姑你没有损伤吗?”沈定海瞬间担忧起来,什么狗屁魏开彦立刻被他甩在脑后。 冉冉摇摇头,“灵力没有了可以再吸收,只是山下的环境花费的时间要久一些。” 秦衍皱眉苦笑着,“何止是久一些,尘世间的环境早已不适合玄门修炼,冉冉姑娘此举……实在有些任性。” 沈定海的火气蹭一下冒起来,“姓秦的!你怎么有胆子教训堂姑做事…” 冉冉摇了摇头,眼神示意他别再说了。 她定定地望向秦衍,“方才你也同意惩罚魏开彦。” 秦衍唇边苦涩越发明显,“在下的确同意,但万万没想到此事需要耗费冉冉姑娘如此多的力量。” “冉冉姑娘可曾想过之后遇见危险该如何自处?” 冉冉的眼神没有偏移一分,“想了,便做了。” “封印解开之后我总想做些痛快的事。” 她的语气轻柔,眼神也清澈如水,偏偏逼得秦衍狼狈地移开视线。 “在下绝不敢教训冉冉姑娘,在下只是…只是担心……” 冉冉笑起来,正准备说些什么时,沈定海伸手在秦衍面前使劲晃了晃,“没事儿吧您?” “轮得到你担心堂姑么?!” 他一点也没有克制音量的意思,后背上的人被吵得不行,终于悠悠转醒。 “这是哪儿?” 沈定海惊喜地回过头,“宋叔你终于醒了!这是你家呀!心心庄园!” 只见宋启年覆满黑泥的脸上隐隐透出迷茫,“心心庄园……我怎么没有印象……” “啊?宋叔你连自己家都不记得了?!那你还记不记得我是谁?”沈定海屏息以待,生怕宋启年流产流出后遗症。 宋启年虚弱地咳嗽一声,“小海你这顽皮孩子,宋叔忘记谁也不会忘记你呀。” “脑子没出问题就好……”沈定海立刻松了一口气,随后又疑惑地皱起眉头,“那宋叔你为什么不记得心心庄园呢?” “这可是您要修的,虽然后续变成了陶幺喜欢的风格,而且我在庄园装修期间也来看望过您好几回呀!” 吴盼男像是难以忍受沈定海的智商,不耐道:“有没有一种可能,那个时候他已经被陶幺控制了。” 沈定海大吃一惊,“啊?难道三个月之前就已经…那我来的那几次陶幺岂不是都在!” 吴盼男面无表情道:“恭喜你已经学会抢答了。” 宋启年完全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听得一头雾水。 “什么心心庄园,小海你在说什么,陶幺又是谁?” 沈定海思忖着,恍然大悟,“难道说宋叔你的记忆停留在了三个月之前,也是陶幺控制你之前。” “宋叔你能想到最近的记忆是什么?” 宋启年瞥了一眼沈定海,有些不确定,“真的要说吗?” 沈定海着急道:“当然要说,这样我们才能帮宋叔你理清楚情况呀,难道宋叔你还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好吧。”宋启年眸中满是无奈,“确实有些难为情,不过难为情的人不是我。” 他意有所指般再次看了沈定海一眼,“也没什么不能说的,那天就是你喝多了,跑到我这里来发酒疯。” “不停嚷嚷着什么老爹不爱你、妈不拿你当回事、珠珠比你优秀一百倍,大哥更是人中龙凤,你觉得人生憋屈又没意思!” 宋启年模仿着沈定海的口吻,在沈定海目瞪口呆之时,利落地说了一长串话。 沈定海反应过来立刻伸手,想要捂嘴,宋启年挑挑眉,“现在捂嘴可没用,我都说完了。” 他的双唇颤了颤,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宋启年愉悦道:“不要试图狡辩,这些都是你来我家时亲口说的话,有监控视频为证。” 众人都一脸惊奇地看着沈定海,秦衍更是直接道:“原来你是这么脆弱的沈先生。” “哪里脆弱了!人都有emo的时候,我不能emo吗?” 宋启年微笑着,“当然可以,而我得到小海你的允许讲出这件事也是可以的。” 沈定海心如死灰,“我发觉了,宋叔你根本不需要我的帮忙。” 冉冉没空理会沈定海耍赖,只专注地盯着宋启年,“后面呢?后面又发生什么事了,最好是让您印象深刻的那种?” 宋启年思索着,“没有什么印象深刻的事呀,我就是让张管家帮我把视频拷贝到电脑和手机上,这样以后就可以经常拿出来看。” 沈定海:…… ------------ 第144章 污秽的东西 沈定海的无语过于明显,惹得宋启年扭头看他,“怎么了?我这样做小海你有意见?” 沈定海颓废地摆摆手,“完全没有任何意见,宋叔你继续说吧,不用管我的死活。” 宋启年弯起唇角,“我本来也没有管你的意思。” 沈定海只觉得心口又中了一箭。 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宋启年仔细回忆起那天的事。 “后来我拿着手机回房间,路上一边看一边笑,到房间的时候,床上却躺了个人。” 宋启年的声音一顿,“没穿衣服。” “被我发现,他很惊恐地拽着被子从床上跑下来,跪着求我,眼泪汪汪的。” 听到这众人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你说的这个人是不是叫魏开彦?” 沈定海一脸震撼全家的表情,“虽然我十分确定就是他,但不妨碍我再次被他的操作吓到。” “赤身裸体躺在宋叔床上,他这是想干什么啊?!” 宋启年茫然道:“我也不知道呀,我都不知道他是谁,你们知道他是谁吗?” 沈定海立刻发出一声冷笑,“我就说姓魏的嘴里都是鬼话!” “他竟然好意思舔着脸说宋叔你很重视他,专门把他从大街上捡回来,还耐心指导他!” “从大街…”宋启年渐渐明白过来,“不会是我前段时间才安排人组织的残障人士再就业活动吧?” “我的确隔一段时间就会收留一些在大街上乞讨的残障人士,干活还算便利的就留在家里,剩下的交给手下的人分配到各个公司去。” “我想让他们知道,残障并不意味着人生失去希望,每个人都有他存在的独一无二的价值,他们依然可以依靠他们自己创造属于自己的人生。” “这个魏开彦……就是我才收回来的?”宋启年的语气里充满不确定,显然他根本不知道魏开彦是谁,对这个人完全没有印象。 沈定海沉痛道:“宋叔你觉得是才收回来的,实际上这事已经发生过了三个多月了。” “而且这个魏开彦也不是什么残障人士,他不仅有手有脚四肢健全,心眼子还贼多!” 宋启年陷入沉思,“健全的但在大街上乞讨误被张管家收回来的事,其实之前也发生过,但在我规范要求之后就好多了,所有招来的人入职之前都需要进行全面体检。” “如果是健康的,我们会征询本人的同意,把信息发到各大招聘网站上,至于能否得到工作就不在我们考虑范围内了。” “毕竟是健全人,相较于残障人士拥有更多机会,实在不该跟他们争夺这一点点资源。” “对于这些人,我虽然不会给出帮助,但会持续跟进结果,而他们的结果…大多不尽人意。” 沈定海冷哼一声,“哪里会有公司要这种人,有手有脚干点什么不好,非得假装残废乞讨,这不是消耗社会的同理心吗!” 宋启年叹息一声,“是这个道理。” “至于这位魏先生……我实在不知道他是怎样逃过体检留下来的。” “凭借精湛的演技!”沈定海肯定道:“他可太能演了,比娱乐圈多少明星都强,眼泪说来就来,可怜说装就装。” 虽然众人想法基本一致,但这到底只是沈定海的猜测,若要准确知道魏开彦究竟做了什么,还得依靠老一招。 情景还原。 在沈定海期盼的目光下,冉冉发动术法,她伸手握住沈定海沾染黑泥的手,眉间红痕灼亮。 “在封印解开一层后,我的情景还原也减少了限制,对人在尚未求得同意的情况下,触碰与之接触过的物品,也可以发动术法。” 沈定海一脸懵,“物品?什么物品?” 察觉到冉冉的手在手心里动了动,沈定海后知后觉地垂眸看去,只见满手的黑泥,湿润又黏腻。 “就是这些呀,都是你才从魏开彦身上弄下来的。” 冉冉赞许地看着沈定海,“二侄子做得好!” 沈定海回忆那个过程,虽然觉得恶心,但能帮到冉冉他还是很开心的。 “我这也算是无心插柳柳成荫。” 冉冉并没有兴趣了解魏开彦的生平,沉入识海后,她只是匆匆扫了几眼。 魏开彦是如何来到庄园以及他在庄园做了些什么,了解这些就足够了。 冉冉睁开眼睛,软软的眸光映着澈亮的双眸。 在众人眼中她不过是一秒钟闭上眼睛,一秒钟睁开眼睛,一切迅速得就像人正常眨眼一样。 只有体验过情景还原的沈定海知道那是种多么神奇的感觉。 如果未来真的能发明出时空穿梭机,他想也不过如此。 在和宋启年对上眼神之后,冉冉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 “我觉得宋老先生应该不太想知道他究竟做了什么。” “为什么?”好奇心得不到满足的沈定海像只上蹿下跳的猹,“魏开彦干的事比脱光衣服睡在宋叔床上还恶心?” 冉冉点点头,宋启年的脸色立刻难看起来,“他是故意针对我的?” “可以这么说。” 宋启年艰难道:“我与他素不相识,这位魏先生为何这么恨我?” 冉冉摇摇头,“他可不是恨你,相反,他很是喜欢你。” 宋启年大惊失色,“喜欢?!他……他是男人啊!” 沈定海意味深长地拍了拍宋启年的肩,“这事对于不喜欢男人的男人来说确实相当震惊,但对于喜欢男人的男人来说就很正常。” 吴盼男皱眉,“很好,说了一串废话。” “怎么能是废话呢!我这是在解释魏开彦的动机啊,如果他本来就喜欢男人,那他喜欢上宋叔真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 “宋叔有钱又有颜,还深情专一。” “即使抛开别的一切不谈,当魏开彦来到庄园见识到宋叔的泼天富贵之后,他就很难不动心了。” 冉冉点点头看向宋启年,“他喜欢你,钱占了大部分原因,后面替你招来阴桃花也是因为钱。” “阴桃花又是什么?”宋启年再次迷茫起来。 沈定海摆摆手,“宋叔你别管,您只需要知道后来他在害您就够了。” 冉冉继续道:“他为了争取留在你身边,和负责体检结果的人睡了一觉。” 沈定海懵了一会,“对方……男?” 冉冉点点头,“他就是喜欢男的。” “留在庄园之后,他努力想要吸引的你注意,可你总是忙于工作,不是在房间里,就是在公司,他作为一个不起眼的清洁员,根本见不到你。” “他便又和一个小主管搞好关系,因此调到别墅里面工作,他和小主管的关系越好,工作的位置就离你越近。” 沈定海额头青筋暴出,他忍了又忍,咬牙道:“这个搞好关系是通过……” 冉冉平静道:“睡觉。” 一声暴呵响彻整座庄园。 “堂姑你到底都看了些什么污秽的东西?!” ------------ 第145章 全都死了 “别拦着我!都别拦着!我要去宰了那个姓魏的混蛋!”沈定海的怒气直冲云霄。 冉冉平静道:“看都看了,再宰了他也没有任何作用。” “怎么能让这么小的孩子看到那种事情,魏开彦真是罪该万死!他是一个淫魔!” 冉冉顿了顿道:“可是这不是他让我看的,是二侄子你让我看的。” 沈定海身上的怒气一下子就熄灭了。 他真该死啊…… 看着蹲在地上恨不能以死谢罪的沈定海,冉冉出声宽慰,“二侄子你别这样,自从知道轮回逆转之术,你就不该再用看小孩的心态看待我。” “说不定我的真实年纪比你大呢。” “止辰侄孙不是叫我姑奶奶么,说不定我真的是个白发苍苍的姑奶奶。” 这安慰对沈定海来说一点用都没有,反而更令他伤心了。 轮回逆转之术,宋启年听着奇异,只说:“小丫头你别管他,小海的情绪就是来得快,去的也快,过一会他就自己好了。” “后续呢?那位魏先生还做了什么?” 冉冉无奈道:“他努力朝你靠近,可你眼里根本看不见他,他没办法,只能每天偷偷溜进你的房间,把自己想象成你的贴身保姆,然后躺在床上,幻想你会和他发生一些事。” “什么事?” 冉冉眉头轻蹙,“就是幻想你会和他睡觉,并且只爱他一个人,把你财产都无偿送给他。” “这是一个严重沉迷在幻想中的人啊。”秦衍不自觉发出感叹,“比陷进入定状态的修者还要难以自拔。” 宋启年难堪地皱起眉头,“除此之外呢?他有没有做过什么危害我人身安全的事?” 冉冉沉默一瞬,“你失去记忆的那一天,就是他迫害你的开始。” “宋老先生您的记忆应该终止在发现赤身裸体的魏开彦之后不久。” 宋启年模糊地回想,“好像是,我当时很生气,呵斥了那个人,让张管家立刻开除他。” “他躺过的床实在让我恶心,我就换了一间房,吃了点药才睡着。” 冉冉抓住关键点,“睡着之后呢?” “之后……之后就是迷迷糊糊听到有人大声说话,我就在小海的背上醒过来了。” 冉冉已经确定,“这个药被人动了手脚,你不是沉沉睡去,而是直接陷入昏迷。” 宋启年一惊,“谁?!魏开彦?!” “是和他关系不错的那个小主管,包括你在房间发现魏开彦的时候,房间里并不是只有你们两个人。” “小主管也在,他原本在魏开彦身下,你进来的时候,他跟被子一起被魏开彦扯到地上,你并没有发现。” 沈定海蹲在地上叹息一声,“就说别选欧式风,不止枕头高床高,被子也蓬松得不行,连里面藏了个人都看不出来。” 宋启年脸色黑沉,“被子蓬松和欧式中式根本没关系!我就喜欢蓬松的被子怎么了?!” 沈定海垂下头嘀嘀咕咕,“怪不得陶幺会看上您,除了真心,还有审美。” 冉冉不疾不徐道:“魏开彦的心理很好揣摩,他觉得您要赶他走,他已经到了绝路,如果要继续留在您身边,他就得寻求一些非自然力量的帮助。” 沈定海一看事情经过基本跟他猜测的八九不离十,立刻满血复活,他兴奋道。 “所以他给您招了阴桃花。” “就是没想到魏开彦的上位手段这么离谱,但没想到是对的,要是想到了不就说明我跟他是差不多的人?!” 这个念头一冒出,沈定海立刻出了一身冷汗,他晦气地直摇脑袋。 冉冉总结道:“其实魏开彦的想法一直是,接近您、让您爱上他,之后顺理成章得到您的财产,甚至在替您招阴桃花的时候,他也是这么想的。” “只是没想到陶幺不受他控制,甚至介入了你们之间,将他排除在外。” 宋启年满脸嫌恶,“我和他又何谈之间,要不是他冒昧出现在我床上,我对这个人根本没有印象!” 沈定海拍拍他的肩膀,“安啦,这些事都过去了,我和堂姑这不是把您解救出来了么?” 宋启年叹息道:“也是,只是不知道你们提到的陶幺又是……” 沈定海当下把陶幺的身世来历,来庄园之后的所作所为都说给宋启年听,只是略过了大开杀戒这件事。 他怕宋启年一时接受不了,即便是除开张管家,庄园里也不乏陪伴宋启年许多年的老人,即使是雇佣关系,时间长了总会有感情。 沈定海打哈哈道:“宋叔你说说这阴桃花吓人不吓人,你差点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跟一个鬼结婚!” 宋启年跟着点头,“确实恐怖。” “这位陶姑娘现在已经消散了?” “那当然!”沈定海假装得意道:“被堂姑轻松制服!” 再次提起陶幺的离开,在场众人除了宋启年,俱是心情沉重。 沈定海赶紧岔开话茬,“所以这三个月,宋叔你是完全失去意识的,那对外悬赏的事也不是你主持的?” 为了避免宋启年搞不清楚状况,冉冉只得再次发动情景还原,带着他看了一遍三个月来发生的事,她也能以一个旁观者的视角客观地看待。 宋启年的体验感并不同沈定海那般好,如果说沈定海当初跟着冉冉进入安安的过去,是在静静地欣赏一部电影,那宋启年则是被冉冉拿着PPT在眼前晃了一遍,还是一秒钟十张的那种。 是以宋启年体验完无法夸赞出口,心里甚至暗暗佩服起沈定海。 果然还得是年轻人,他老了,已经折腾不动了,看法术这种新奇东西都看不出名堂。 沈定海满脸期待,“怎么样怎么样!” 宋启年摆摆手,冉冉看了一眼代替他回答,“对外悬赏的这些细节都是张管家负责的。” “哎,真是辛苦他了。”宋启年叹息一声,突然想起来,“对了,怎么没看见张管家?” “他去哪儿了。” 冉冉抱着和沈定海一样的心思,没让宋启年看今天在庄园发生的惨剧,因此他并不知道张管家等人究竟发生了什么。 众人陷入沉默,尤其是沈定海。 他该怎么委婉地告诉长辈,张管家死了,而且不止是张管家,他的佣人全都死了。 ------------ 第146章 他们曾经来过 面对宋启年求知的眼神,众人一阵沉默,最后还是沈定海艰难出声。 “宋叔,张管家他……他不在了,因为魏开彦和陶幺的缘故,庄园里的人都不在了……” 宋启年睁大眼睛僵在原地,“都不在了?小海你在跟我开玩笑?” 沈定海咽了咽口水,他担心宋启年的状态,“我不会拿这种事情跟您开玩笑的,我知道您伤心,但您一定要稳住啊!” 宋启年垂下头沉默一阵,像是在努力消化这个事实。 等他抬起头时双眼已经通红,“魏开彦现在在哪儿?” 狰狞的青筋在他脖颈处绽开,宋启年完全失去了平时风趣文雅的模样,可在场之人没人觉得可怕。 他们只觉得满满的唏嘘和感慨。 生命是多么珍贵的东西呢,可如今因为一个人的恶念,这么多条生命都消逝了,他们再也没有机会看到这个世界的阳光雨露。 宋启年痛心愤怒,可他心里最大的情绪是惶恐,他怕午夜梦回之时他们的幽魂入梦,他没法对这些人交代。 他们中的大多数本就是没有家庭作为支撑的漂泊之人,先天残缺已经是命运对他们不公,如今却因为他被卷入这种事中,白白丢了性命…… 无力感充斥着他的身体,他又何尝不知道愤怒生气根本没有用,无论他做什么他们都不会回来了。 可他总得做点什么。 宋启年咬紧牙关,“魏开彦在哪儿?!” 沈定海不管不顾地将人抱住,“宋叔你千万别激动,这个人渣自有人料理,他会为他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的!” “什么代价?!他就算是死一万次他们也回不来了!” 因为激动宋启年的声音带了些哽咽,他伸手捂住脸,原本激烈挣扎的他,说完这句话后却颓丧地靠在沈定海身上。 泪水顺着他略带岁月沧桑的脸庞流下。 “回不来了……无论做什么都回不来了……” 年近半百,宋启年已经看过太多事情,如今他的情绪鲜少发生波动,成长让他埋葬了过去那个青涩莽撞情绪满满的自己。 可这件事实在是太大了,完全超出他情绪能承受的阈值。 几十条人命,他该拿什么偿还。 宋启年的身体颤抖起来。 沈定海赶紧伸手顺着他的背一下一下轻抚安慰。 “宋叔你千万不能自责啊!你也是这件事的受害者!” 宋启年双眼通红布满血丝,“一个毫发未损的受害者?!如果不是因为我这个受害者,他们现在还好好的!” 眼见宋启年的情绪越来越激动,冉冉叹息一声。 她走上前,言简意赅,“抱歉。” 葱白的指尖轻点,在宋启年反应过来之前,他已经陷入沉睡。 “怒极伤身,宋老先生还是先休息一下比较好。” 沈定海感激地看着冉冉,声音也有些哽咽,“堂姑……” “好了,我们来的目的是为了帮助宋老先生,现在这件事已经和我们没有关系,走吧。” 冉冉垂下眼睫,她能理解人们剧烈波动的情感,但她实在不擅长应付。 她隐隐有种感觉,封印解开后的她情感变得更淡漠了。 沈定海对于冉冉的吩咐自然无有不从,他点点头,将宋启年暂时交给秦衍,然后立刻跑下楼去看沈老爷子和沈老夫人的情况。 两人看上去已经没有任何异常,冉冉随后赶到,用灵力分别将人唤醒。 沈定海脱下外套一阵操作,搀着人就往外走,“您二老想知道的事我后面再解释,现在先离开这个地方。” 只要一想到偌大的庄园里几十条人命都无声无息地消失,沈定海就不免觉得恐惧。 死亡原来离他如此之近。 眼睛被白帛蒙住的沈老夫人伸手不停摸索着,“小海,你起码得告诉妈为什么要蒙着眼睛吧。” 沈定海看了一眼脚底几近凝固的暗红色血液,努力将声音保持平静。 “现在这里的环境不太好,怕您看了晚上做噩梦,您的睡眠质量本来就不好,就别操这些心了。” 白帛只有一条,沈老爷子的待遇相应就差上很多,只是被沈定海的外套蒙上了头。 其实他完全可以伸手一把将外套掀开,但有句话说得好:听人劝,吃饱饭。 更何况说这话的人还是自己的儿子,沈老爷子自然乖乖照做。 而他也确实发现了异常,即使被盖住头,鼻间传来的腥臭味也无法忽略,他无法想象充斥着这样味道的地方会是怎样的情形。 很快一行人踏上广场,秦衍背着宋启年落在最后。 冉冉注意到,伸手便将宋启年唤醒,秦衍一怔,显然没想到冉冉会这么快就把人叫醒。 “我不是很累,还能坚持住,可以让宋老先生多休息一会儿。” 冉冉看了一眼秦衍额头冒出的汗珠,平静道:“他只是需要一点缓冲时间。” “无论发生了什么,他迟早要接受的。” 话音落下宋启年缓缓睁开眼睛,他眼底的那层红色还未退去,配上惨白的脸色,整个人显得憔悴无比。 空空荡荡的广场前是一片惨淡的绿色迷宫,华丽的白金城堡已经被他们抛在身后。 偌大的庄园早已褪去那层淡粉的轻纱,也许是众人之前看习惯了,竟不免觉得不适应。 等到看清眼前的景象后,宋启年惨痛地勾了勾嘴角。 这一切对宋启年来说都是新鲜的,但同时也让他确认了一件事。 “不是梦啊……” 秦衍有些无措地看了看冉冉,于是冉冉转头,平静地对上宋启年的双眼,“还请您打起精神。” 宋启年双唇颤抖,“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打起精神……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一切……” “现在不是您怎么面对的问题,而是您必须面对。” “觉得痛苦就对了,说明你还活着,而活着就是这个世界上最美好的事。” “您无法接受这么多的逝去,是因为您觉得生命宝贵不能重来,那您更加应该珍惜您自己的生命才是。” 冉冉的语气波澜不惊,没什么恳切的期盼,可宋启年全听进去了。 他沉默良久,眼中缓缓升起一点光亮。 “我好想知道该怎么做了,我要利用我个体生命的价值,为社会为世界创造更大的价值。” 冉冉见状满意地点点头,“您现在有力气的话,可以尝试自己在庄园里走走。” “一个伤心之地,无论您打算做怎么处理它,相信您以后也不会再来了。” 宋启年踉跄着站到地面上,他放眼望去,入目尽是心型的设计。 “人的爱欲啊……可以创造这一切,也可以轻而易举摧毁掉。” 冉冉心知他说的不只是心心庄园,当即垂下眼睫。 “您要将庄园推倒重建么?” 宋启年摇摇头,此时的他看上去苍老了许多。 “留着吧,就算没人会来看也留着。” “也算是告诉世界,他们曾经来过。” ------------ 第147章 活着的幽鬼 宋启年短暂跟沈老爷子沈老夫人做了寒暄,他坚持不跟着大家回沈家。 “我自己一个人能行。”被岁月侵蚀的双眼通红。 原本还被秦衍评价为保养得当、和沈老爷子看起来不像同龄人,但他现在看上去却比沈老爷子更加沧桑。 他勉强扬起笑容,“我想去人多的地方看看,随便站在哪个路口,看人来来往往。” “这样感觉身边不会太空。” 冉冉想说,这样做即使肉体喧挤,灵魂也依旧孤寂,他如果想真正让生活充实起来,还得着眼于自身。 但她什么也没有说。 她是理智的,但她不能要求一个人在经历了这样的事后第一时间保持理智。 最终她和秦衍沉默着将宋启年送出庄园,看着他的身影逐渐消失在淡淡的薄雾中。 “如果可以,真希望这一切都没有发生。” 秦衍注视着宋启年的背影轻声呢喃着。 冉冉向秦衍确认完,庄园里的尸体妙门都会妥善安置之后,平静地说出了离别的话。 秦衍一怔,似乎没反应过来,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冉冉发呆。 “竟然要分开了……” 冉冉皱起眉头,“难道你想跟我们一起回沈家?” 秦衍赶忙摇头,“自然不是…这太唐突了!在下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要分开……” 冉冉拧着眉朝他确认,“还有什么事情是需要我配合的吗?” “没有。”秦衍苦笑着,他觉得自己有些像用完就丢的工具人。 但他并未觉得冉冉有什么异常,经历了这样的事,是人都会被消极的情绪影响。 秦衍朝冉冉行了一礼,“本次合作非常愉快,不该说的话我一个字也不会跟父亲透露,希望以后还能见到冉冉姑娘。” 他行的是玄门中的礼节,冉冉以前只在书上看到过,一时没反应过来。 秦衍一点也不介意,只是微笑着同冉冉挥手,他转身离开,身影也逐渐消失在白雾之中。 冉冉收回视线,将目光投向东方。 此时天色逐渐明朗,携着金光的太阳正一点一点升起,所到之处,白雾退散,只是还没照到冉冉身上。 冉冉眯起眼睛,说出的话没什么情绪。 “天要亮了啊。” 背后传来沈定海急切的呼喊声,冉冉伸手挥了挥周身的白雾,循着沈定海的声音走去。 很快她和沈定海顺利汇合,一行五人一起返回沈家。 车上沈老爷子和沈老夫人惊奇地看着变化后的冉冉,其乐融融地说着话。 沈定海看了一眼坐在角落孤零零的吴盼男,鬼使神差般走了过去。 “你干嘛不坐过去?” 吴盼男冷着脸白了他一眼,“我干嘛要坐过去?” “嗯,好一个反问,这是一个富有哲理的问题。”沈定海一边说一边顶着吴盼男嫌弃的脸色挨着她坐下。 吴盼男冷笑一声,“你以为我需要你这个可怜虫的同情吗?” 沈定海瘪瘪嘴,“我怎么就是可怜虫了?” 她哼了一声转过脸不再看沈定海,“也不知道是谁生活苦闷,喝酒买醉,家里一个能说话的都没有,还得去找外人诉苦。” 沈定海涨红了脸,“那…那宋叔怎么能算外人,他也是我的家人!” 吴盼男凉凉道:“那你是对你生活苦闷的事实供认不讳喽。” “我们都得学习堂姑,不说谎。”沈定海说完飞快地看了吴盼男一眼,“但我真的没有多苦闷。” “我的生活已经足够优渥且顺风顺水,我的烦恼也都只是一些小烦恼。” 他冲着吴盼男笑起来,露出洁白的牙齿,“所以不用担心我啦。” 英俊的笑脸猝不及防出现在眼前,“你知不知道你笑起来很丑啊?”吴盼男垂下眼帘,没有再抬头。 “我可不是在担心你,有功夫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不如趁早把你这自作多情的毛病改了。” 沈定海眨巴眨巴眼睛,“可是我有感受到你的关心啊。” 吴盼男没再说话,宁静的沉默在两人间流淌。 忽然,吴盼男开口:“如果我像陶幺一样消散了,你会担心我吗?” 她的声音听起来是前所未有的平静,难免让人感觉温柔,甚至都有些趋近沈明珠的本音。 沈定海愣了一瞬,“这是什么傻问题。” 吴盼男转过脸,眸子里有着某种沈定海看不懂的执拗,“所以你会不会?” “当然会啊!要不然我干嘛从秦衍手里救下你!直接放任你消散就好了。” 吴盼男得到答案再次转过头,不看沈定海。 她的眼里浮现点点温柔,“原来被人关心是这么好的感觉。” 只是她的轻声呢喃并未被沈定海听见。 沈定海只觉得莫名其妙,“你这是什么反应?” 吴盼男收敛唇边的笑意,闲闲道:“什么什么反应,你指望我什么反应?” 沈定海炸毛,“是你问我问题诶,我给你答案,你怎么一点反馈都没有。” 吴盼男扯扯嘴角,“难不成你希望我感恩戴德地感谢你在意我这个人么?” 沈定海还来不及说些什么,她抢先开了口。 语气平静又残忍。 “你和我都知道我一定会有消散的那天不是么?还是说你想在这里把这个情况预演一下?” 沈定海张着嘴说不出话。 他忽然没了继续开导吴盼男的勇气,他甚至都不敢看她。 这种行为就好比对着一个绝症的病人展示这世界有多美好。 殊不知越美好,对病人就越残忍,因为她知道她以后再也没有机会看到了。 半晌,沈定海发出微弱的声音,“或许…或许可以不消散呢?” 他似乎害怕吴盼男插话,急急道:“你是一个好鬼,真的很好的鬼。” “你在珠珠身体里呆了这么久,一直没有想过要伤害她夺走身体,甚至时间的磨损也没有加重你心里的恶念,这些都可以证明你是一个好鬼!” “安安陶幺都消散了,我不能做些什么来改变这件事,可你还在呀……” 沈定海双眼微红地看向吴盼男,“难道我不能做些什么让你继续【活】着么?” “你之前已经够苦了,为什么现在还是要受罪呢……” 吴盼男的唇角颤了颤,她借着撩头发的动作不动声色擦去眼角的泪水,假装不在意地开口。 “我本来就是鬼,哪里谈得上什么活着。” “而且被小丫头超度算什么受罪啊,多少幽鬼想都想不到的好事。” “小丫头这么厉害,往生的歌肯定也唱得很好听,你别操心这些了,早早完成我的心愿才是正经事。” 吴盼男掐紧手心,不想让声音暴露她的哽咽。 “完成心愿,以后我就不会烦你了。” 如果躯体会因为她的感情而流下眼泪,那她又怎么不能算活着。 ------------ 第148章 女鬼的心思不好猜 吴盼男看出沈定海的欲言又止,她率先开口。 “你应该时刻认识到这一点,我占据的是你妹妹的身体,只有我消散,她才能恢复正常。” 她不顾沈定海的慌张,径直道。 “说不定你这富余的同情心也只是因为我现在顶着你妹妹的样子,等你看到我的真实模样,这些同情心也就消失了。” 吴盼男说完笑了笑,她的真实模样…… 她知道沈定海没机会看到了,她的身体早已经腐烂在湖水之中,被游鱼啃食殆尽。 而她的灵魂又会在脱离沈明珠身体的瞬间消散。 她没机会让他看见她的样子了。 这个念头升起的瞬间,吴盼男心里有了一丝惶恐。 第一次,她对于魂消魄散这件事有了恐惧。 吴盼男的脸色陡然苍白起来,豆大的汗珠像下雨一般落下。 周遭的一切声响都变得模糊起来,她感到有一股巨大的力量在将她推离身体。 对上沈定海慌张担心的视线时,她想要开口说话,但一个字也说不出,只能难受地摇头。 事发突然,沈定海张皇无措,弄不清楚原因。 他惶恐地呼喊冉冉。 “吴……珠珠不知道怎么了!突然很难受!堂姑你快来看看。” 冉冉遥遥望了一眼,痛苦的吴盼男和张皇的沈定海,这样的情景竟然真实出现在她眼前。 在她印象里,他们是一对互相看不顺眼的冤家。 但冉冉还是依言走了过去。 莹白的光芒在指尖汇聚,冉冉双指并拢,缓缓扫过眉眼,她清澈的眸子立时被白光点亮。 在她眼中,吴盼男的魂魄正被沈明珠极力排斥着。 两个魂魄在一具身体里争夺生存地盘。 冉冉低喃出声,“珠珠怎么会突然醒来,她又怎么会有对抗吴盼男的力量,除非……” 冉冉立时看向沈定海,“二侄子你刚刚对她说什么了?” 情况紧急,沈定海面对问题,懵了一瞬。 “我什么也没说啊……” 冉冉紧皱眉头,“如果什么也没说,她怎么会感觉到恐惧而魂魄震颤。” 沈定海双唇惨白地重复着,“魂魄震颤,她会死吗……” 冉冉迅速道:“就是一种排异反应,方才她因为恐惧的情绪而魂魄不稳,识海察觉到这种异常强行唤醒了沉睡的珠珠。” “现在她们正在争夺这个身体的支配权。” 沈定海不可置信地喃喃着,“也就是说…她和珠珠在里面打起来了?” 他求助地看向冉冉,“这种争夺会对珠珠有影响吗?” “真要论影响,吴盼男受到的伤害要大的多,因此魂飞魄散也说不定,所以你到底对她说了什么?” 鬼使神差的,沈定海喊了一句。 “你不许放弃!” 他没有指名道姓,可下一秒冉冉就知道他在对谁喊话,因为他说。 “你的心愿我们还没有帮你完成呢!” 冉冉眸中浮现出不理解,二侄子为何会在珠珠和吴盼男之间选择后者呢…… 沈定海喊完对着冉冉急急道:“堂姑你能不能让珠珠停下来!” 语气十万火急。 冉冉一怔,带了一丝确认的语气,“让珠珠停下来?” 沈定海丝毫没觉得他的话有什么不对,“对啊,让珠珠停下来不是能减少对吴盼男的伤害吗?” “的确是这样。”冉冉皱着眉头,“我只是以为你会……” 她没说完,直接动了手,莹白的光飞入沈明珠体内,她的脸色肉眼可见的红润起来。 沈定海不知道这是怎么运作的,但显然,情况正在逐渐变好。 眼前之人的喘息逐渐平复下来,她缓缓抬起眼眸看着沈定海。 姣好的面容上没有一点表情,沈定海有些恍惚,他分不清现在掌控身体的究竟是谁。 “是珠珠吗,还是……” 眼前之人唇角动了动,似乎想笑却笑不出来,她虚弱地开口。 “你希望是谁?” 一个直击沈定海灵魂的问题。 他希望是谁? 他的心里充满迷茫,犹豫了许久沈定海也没能发出声音。 面前的人垂下眼帘,艰难地扯动嘴角,“我想我已经知道答案了。” 说完她深深地望了一眼站在沈定海身后的冉冉。 “谢谢你。” 冉冉平静道:“是二侄子让我帮你的。” 沈定海终于明白过来,现在在他面前的仍旧是吴盼男,意识到这个事实,他心里竟然生出松了口气的感觉。 “堂姑,珠珠现在怎么样了?”沈定海眼巴巴地问。 冉冉眼神复杂,“我强制让她陷入了沉睡。” 刚刚其实是一个再好不过的、帮珠珠夺回身体控制权的机会,可二侄子…… “好,没事就好。”一场小风波结束,沈定海的心绪总算平复下来。 没有谁要死真是再好不过。 他一抬头却对上脸色难看的沈老爷子和沈老夫人。 “老爹…你们怎么这么看着我……” 沈国栋恨铁不成钢地看了他一眼,重重“哼“了一声立刻背过身去,仿佛他是什么不可理喻的人。 沈老夫人也叹了口气,然后别过脸伸手帮沈老爷子顺气。 沈定海一脸懵,转头看向冉冉,冉冉伸手在他肩头拍了拍。 “国栋现在看你很不顺眼,谨言慎行。” 沈定海张着一张嘴,茫然的像个刚出生的婴儿。 所以到底为什么看他不顺眼呢,他刚刚做错了什么吗…… 一行人很快回到沈家,有些窒息的气氛直到回家也没能缓解,沈定海无措地摸着鼻子。 求助的眼神朝冉冉看了又看。 趁着沈老爷子和沈老夫人气冲冲走在前面时,冉冉轻声道。 “胳膊肘往外拐这种事,大家都不喜欢,尤其是在家族观念重的人看来更是大错,好巧不巧,国栋就是家族观念很重的人。” 沈定海总算明白过来自家老爹这“无端的恶意”是从何而来。 他干巴巴地笑了两声,“我这怎么能叫胳膊肘往外拐呢,当时那个情况不帮吴盼男她很可能就没了呀……” 他说这话时,吴盼男正理了衣服从旁边路过。 回到沈家,冉冉莫名放松下来,她打趣道:“二选一确实是很难的事情,只要不犹犹豫豫,随便帮一边起码都能得到一方的认可。” “但我看二侄子你现在是两边都没得到好。” 冉冉说得是对的。 方才吴盼男走过去的时候,看也没看沈定海一眼。 沈定海瘪瘪嘴,“她刚刚才脱险,心情不好很正常吧。” 冉冉点点头,假装深以为然,“对,非常正常,正常到连跟你这个主要的救命恩人连句谢谢都不说。” 沈定海只觉心口中了一箭。 他是真的不知道吴盼男在想什么。 女人的心思不好猜,女鬼的心思也难猜着咧。 ------------ 第149章 七天之内超度她 沈老爷子黑沉的脸在看见沈止辰后立刻多云转晴。 “辰儿!” 沈止辰漠着一张青涩但已经展露英俊的脸,应了一声,小小的人正牵着沈定川的大拇指。 父子俩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沈定海看见再没工夫感叹自己被爹妈嫌弃,立刻上前手欠地揉了揉沈止辰的脑袋。 毛茸茸的!很好摸!只是和堂姑的比起来还差一点。 “你这个小家伙学大哥什么不好,非得学他面瘫脸,哪有看见爷爷露出这种表情的!” “笑一笑呀!” 沈定海伸出邪恶的手使劲提拉沈止辰的嘴角,被沈定川一把打落。 沈定海吃痛还乐呵呵的,“哟!大哥这是心疼自己的娃了!” 沈定川神情不变一脸平静,“没有心疼。” “小孩子皮嫩,你粗手粗脚容易掐坏。” 沈定海贱兮兮道:“宝贝儿子就直说呗!还说我会把止辰掐坏,堂姑更细皮嫩肉,可从来都不说我粗手粗脚!” 沈定川拉着沈止辰一起转身,不愿再跟沈定海浪费时间争论。 沈止辰十分有礼节地喊人,一个接一个,在看到冉冉时,他的眸子明显亮了一下。 没有起伏的声音终于有了点波动,听着奶呼呼的。 “姑奶奶!” 沈止辰有些震惊地看着冉冉,“姑奶奶你这是……” 冉冉平静地接话,“长大了,封印解开了一层,以后还会长得更大。” 沈定海汗颜,“不要一脸平静地说些让人接受不了的话啊!” 沈定辰缓了缓,“出门一趟就长大了……真神奇。” “姑奶奶厉害。” 沈定海看着沈定辰亮闪闪的眼睛,心里有些不得劲。 他原以为小侄子会接受不能,没想到不仅接受能力良好,还直接崇拜上了,而且…… 小侄子可从没这样充满崇拜的眼神看过他。 瞬间沈定海就有些懂了之前冉冉为何会一直追求长辈派头,不被自己的晚辈放在眼里确实是件挺痛苦的事。 他急于找回场子,又想伸手揉沈止辰的头,被沈止辰灵巧避开。 沈定海只得干巴巴道:“止辰在我们不在家的时候,有没有好好照顾爸爸呀?” 沈定川再次开口,“我一个成年人会需要他照顾?” 沈止辰平静道:“一个迷迷糊糊到说胡话的成年人。” 沈定川身形一顿,忽然松开了牵着沈止辰的手。 沈定海看着这一幕有些牙疼,果然是父爱如山体滑坡,一下就消失了。 沈老爷子跟沈老夫人商量着要给冉冉办个接风洗尘宴席。 “本来早就该办的!难为冉冉你为我们忙前忙后的,我们却连好好招待你的时间都没有!” 沈老爷子说着一脸懊恼,“现在江雅丽影响不了定川了,老宋也安全无恙,我们可得好好感谢你!” “就当成庆功宴一起办!” 沈定海跟着感叹,“堂姑和我确实是行程相当紧,一件忙完又紧跟着另一件。” “去去去!有你什么事儿!”沈老爷子嫌弃地挥手,“你跟着冉冉不拖后腿就不错了,还帮忙!” “你能帮上什么忙!” 沈定海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看来老爹现在真的很生他的气,明明当初是老爹让他去帮堂姑打下手的,自己做的决定现在都不认账了。 他知趣地退到冉冉身后,“深藏功与名”。 冉冉弯唇微笑,“国栋你的心意是好的,只是现在还不是吃庆功宴的时候。” “难道还有什么后续工作需要收尾吗?” 冉冉抬眸看向独自一人站在角落里的吴盼男。 “珠珠侄女的事…还没有解决。” 沈老爷子皱了皱眉头,硬是不往吴盼男的方向看,“冉冉你要怎么解决?” 他看了一眼沈定海,冷笑一声,“要不是这个臭小子插手,事情早已经解决了!” 沈定海立刻慌张地去看吴盼男的脸色,可她整个人站在阴影里,他分辨不清。 他祈求似的压低声音,“老爹啊……哪有把打算要杀人家的事放到明面上说的!” 沈老爷子不满地提高声音,“这算哪门子杀人!她本来就死了,不过一介孤魂霸占了我家珠珠的身体!” 沈老爷子说着直欲拧沈定海的耳朵,他贴近了低低道。 “你这臭小子!不心疼心疼你妹妹还在身体里头昏着什么都不知道,竟然心疼起一个鬼!” 声音虽小,警告意味却相当浓,听得沈定海鸡皮疙瘩直冒。 他放轻声音讨饶,“那鬼……鬼也是有意识的呀,总不能放任她就那么没了吧……” 沈老爷子晦气地甩开手,表情很是恨铁不成钢。 “你这种昏头小子!最近都不要出现在我眼前,我怕我忍不住用拐杖打你!” 他一边说一边将拐杖敲得震天响。 沈定海一脸委屈地又躲回冉冉身后,冉冉倒是神情平静。 “那不如就让二侄子继续跟着我,等待我们解决完吴姐姐的事,国栋你的气也该消了。” 很是平和的话,沈老爷子却隐隐从中感到几分摄人的气势。 就好像等冉冉带着沈定海再回到沈家时,他的气必须得消,否则…… 沈老爷子眸中的沉思一闪而过,冉冉这个小姑娘,好像很护犊子啊,她显然是把沈定海当做了必须要保护的人。 即便是面对他,也没有客气的意思。 但谁又能说这不是好事呢。 有这样一尊大佛护着沈定海、护着沈家,沈家以后的路会好走得多。 “让他跟着冉冉你我自然是放心的,反正也不是第一次跟着,只要你不嫌弃他给你添麻烦就行。” 冉冉清澈的眸子里满是认真,“二侄子一点也不麻烦。” 沈定海在后面感动得眼泪汪汪,堂姑好像也没说什么很感人的话,但他就是忍不住鼻酸。 他看了一眼还穿着朴素道袍的冉冉,忍不住开口。 “一定要这么着急吗?堂姑你该给自己一点休息时间。” 冉冉眸中闪过思忖,“倒不是特别着急,我们还有七天时间。” “七天?这是怎么算的?” 冉冉沉静道:“七日还魂,七日魂散。” “刚刚在车上吴姐姐的魂魄发生震颤与珠珠的魂魄争夺起来,我虽然强行让珠珠的魂魄陷入沉睡,但识海已经发现魂魄的异常,会对身体里多余的魂魄进行驱逐。” “七天,珠珠和吴姐姐之中,必有一方的魂魄要脱离身体。” “脱离身体……”沈定海苍白了脸色,下意识转头去看隐在阴影里的吴盼男。 “那她岂不是会……” 冉冉镇定地补充,“魂飞魄散。” “所以我们需要在七天之内完成吴姐姐的愿望。” “超度她。” ------------ 第150章 再次出发 沈定海听完脸色一片苍白,半晌也说不出话来。 现场沈定川和沈止辰对吴盼男的事了解甚少,只是刚才听沈老爷子简单说了几句。 一直生活在一起的家人身体里竟然有另一个灵魂,确实十分让人震撼。 但两人都是接受能力极强的人,没花太多时间就消化了这个事实。 习性相仿的父子俩,都不会对知之甚少的事随便发表意见,他们自然不会对冉冉的这个决定有任何想法。 吴盼男对他们来说,就像一个挤进家人身体里的陌生人。 而沈老爷子和沈老夫人更是将吴盼男视作伤害沈明珠的敌人,立刻消灭她还来不及。 对于冉冉的说法,他们内心只有一点不满——应该将七天的时限变得再短一些。 沉寂的现场,无人说话。 最后是吴盼男从角落里走出来,她没有看任何人,就像是平静地接受了这个事实。 她将会在七天之后【死亡】 “我没什么意见。” 沈定海眼瞳一颤,“我……没有意见。” 吴盼男闻言垂下头,自嘲地勾了勾嘴角。 冉冉冲着沈家众人点点头,“既然如此,我们就准备出发了。” 在吴盼男无声的注视下,沈定海掐紧手心,勉强扬起笑脸,“堂姑我们还真是忙得脚不沾地啊。” 冉冉扫了一眼就知道他在强装轻松。 二侄子现在应该很难过吧。 走之前冉冉做了简单的准备工作,她叮嘱沈定海教给沈家众人玉佩的使用方法,她则在女仆的带领下去房间换了身合体的现代装。 是以前沈明珠穿过的,沈老妇人都舍不得扔,她觉得每一件小衣服都承载了沈明珠可爱的模样。 离开房间前,冉冉犹豫着要了一身更大的衣服,在女仆惊奇的目光下将衣服塞进了小小的布包里。 女仆满脸通红地捂住发出惊叹的嘴巴。 “真是不好意思冉冉小姐,我之前还劝您换一个更搭配的包,我真是太傻了……” 冉冉摆摆手示意无妨。 女仆满眼惊奇,冉冉小姐第一次来沈家时,她曾远远望过一次,就是很小很小一个奶团子,也完全没有现在这么有气势。 没想到这么短时间没见,变化这么大,一举一动都让人忍不住想崇拜。 玄门还真是神奇啊! 冉冉穿着现代装出现在众人面前时,所有人眼中都闪过惊艳。 沈定海开玩笑道:“人都说长成仙女的样子披麻袋也好看,堂姑就是个小仙女!” “之前穿着道袍已经很好看了,现在穿上合适的衣服就是加倍好看!” 沈定海氏彩虹屁,任谁听了都忍不住脚趾抓地。 冉冉面上没什么变化,心里却无比希望他别再说了。 最后是沈老爷子挽救了她。 “冉冉,你突然要我们学玉佩怎么用肯定是有原因的,你到底是出于什么考量呢,难道我们会有危险么?” 不得不说,习惯在商战中老谋深算的沈国栋,即使面对家里人不会动用心眼子,他也总会比旁人多想一层。 冉冉没有立刻回答。 沈定川思量道:“是和江雅丽有关吗?” 冉冉点点头,“当时我设计让神秘人逃走,江雅丽也随之不见,她的去向我无从得知,但大概率是去投奔那个神秘人。” 沈定海满头雾水,他挠挠头,“我就想知道大哥你是怎么猜到和江雅丽有关的?盲猜吗?” 沈定川面无表情道:“能让冉冉堂姑难以启齿的只能是和家里人有牵扯的事,否则,她大可以痛快地告诉我们。” “而且堂姑才下山没多久,就算结仇,对方能知晓沈家的所在、且会因为她而找上沈家,在她接触的这些人中也只有江雅丽满足这个条件。” 沈定川的神情终于出现些许波动,“我们沈家之所以招惹上这个麻烦,我占了很大一部分原因。” “实在抱歉。” 沈定海不屑地“切”了一声,“大哥你能别什么事都往身上揽成吗?” “花还招蜂引蝶呢,那能怪花长得太好看闻起来太香吗?” 沈止辰真诚地发出疑问,“定海叔叔是在把爸爸比作一朵娇花吗?” “啊?好像的确是这样?”沈定海颇有些哑口无言。 沈定川黑着脸色不再开口。 “所以现在的情况是,最好能弄清楚那个神秘人是谁、在哪儿。” 冉冉点点头,“在与我交手时,他曾说过自己是承天派的当家人,国栋你们可以从这个方向着手去查。” “对尘世间的玄门流派,秦衍肯定了解不少……”说完这句话冉冉陷入沉默。 秦衍好,但秦衍不在。 没想到沈定海立刻替冉冉排忧解难,“堂姑你是要联系秦衍吗?我有他的联系方式。” 晃了晃手里的手机,“我加了他的微信。” 冉冉:…… “你加他做什么?” “他的宝贝白帛还在我这儿呢,他说送给我,我才不好意思要,直接还回去他不要,我就想着加个联系方式以后总能找到机会还。” 沈定海看冉冉并没有很开心的样子,他挠挠头不明缘由,“难道我还加错了?能解决事难道不好吗?” 冉冉沉默一阵,“那你直接把现在的情况告诉他,让他帮忙找一下吧。” “总之江雅丽会带神秘人来沈家只是我的一种推测,不一定成真。” “不会成真最好了!现在麻烦事一堆,可没时间再头疼他们两个烦人精!” 沈定海说这话时,吴盼男深深地望了他一眼。 一行人正准备出发时,冉冉的目光扫过沈止辰,顿了一下。 “侄孙孙,你的礼物我会尽快准备好给你的。” 沈止辰的嘴角上扬了极其微小的弧度,“没关系,姑奶奶先忙别的事,礼物什么时候给都不迟的。” 沈家众人目送着冉冉她们离开,沈定川的手机却突然响了起来。 他皱了皱眉头,在沈老爷子不认可的目光下还是接通了电话。 “我不是说过,没有非常紧急的事不要打这个号码。” 对面的声音喘着粗气,听起来非常慌张,似乎已经失去理智。 “死……死人了总裁!工地死人了!” 沈定川眼瞳一颤,很快恢复镇定,“别着急,把情况说清楚,出事的是哪个工地?” “盛绣大楼!就是一直状况不断的那个工地!工人们一直说工地闹鬼!说那块地上有冤魂,不能施工!” “施工会遭报应!” “是真的……是真的!领头的那个老孙不听劝,就被报应死了!” 如果是以前,沈定川一定不会相信冤魂报应一说,但现在…… 在他的视野里,冉冉沈定海和吴盼男已经走出很远。 七天,最多七天,冉冉堂姑就会回来。 沈定川对着电话那头沉声道:“我先过去看看。” “总裁您去?!那怎么能行呢?如果真的有鬼伤到您怎么办?!” 沈定川从冉冉身上收回视线,做出最后决定。 “就这么定了。” ------------ 第151章 学新闻学的 沈定海让吴盼男在地图上大概指出了村子的具体方位。 “这么偏?!这地方真的有人住吗?” 由衷的疑问,可吴盼男什么也没说,没有讽刺,也没有回答,只是看了沈定海一眼。 这一眼看得沈定海心里发毛。 “你现在话这么少我还真不习惯……” 吴盼男转头看向车窗外的景色,他们已经驶离了城市,入目是大片的绿色,空气也带着一股草木的清新。 类似的景色,吴盼男在荒山已经看了太久太久,厌倦到厌恶。 可此时此刻她却觉得分外美好。 整个世界都很美好,因此让她留恋不舍。 “都要死了,说那么多话做什么。” 沈定海一噎,顿时无话可说。 他想缓解车内沉闷的氛围,打趣般开口,“我们的小分队现在缺了秦衍还是能正常运转,但一定不能缺了我这个队长。” “要不都没人给你们开车。” 车内无人接话。 沈定海皱着一张脸,“堂姑!怎么连你也不理我呀!” 冉冉回过神,“我在想秦衍跟你刚才的聊天……姚姐姐会受到【拘魂刑】” 沈定海松了一口气,只听前半句的时候,他还以为堂姑说她在想秦衍。 那真是比天塌下来还令他崩溃。 想到陶幺,沈定海的面色也罩上一层愁苦。 “我知道堂姑你有些心疼陶幺,但这是没办法的事呀,她毕竟害死了那么多人,总得付出代价。” 冉冉皱起眉头,“我并不是认为给陶姐姐上【拘魂刑】是错的,只是我脑子里总不免想到另一个更合适的人。” 沈定海惊恐地睁大皱起眉头,从后视镜里巴巴地看冉冉。 “谁啊?魏开彦吗?可他还活着呀,对活人用不了【拘魂刑】吧!” “不。”冉冉摇摇头,“是陶姐姐的情郎。” “啊?!” 这个答案完全出乎沈定海意料,“他确实是挺该死的,毕竟他才是一切事情的源头。” “如果不是因为她,陶幺也不会黑化成那种样子,就这么个垃圾玩意还能得到寿终正寝的美好结局,也太不公平了!” 冉冉抬起眼眸,“不公平到很是讽刺。” “但就是因为不公平,我们才要用手段用力量找回公平。” 沈定海不懂,“可他不是都死了好久好久了吗?那么长时间过去,只怕骨头都变成渣子了,【拘魂刑】还能有用?” 冉冉眼底一抹红芒闪过,让她看上去有些天真的残忍。 “【拘魂刑】就是对死人才有用,死了再久都没关系,活着才不好办。” 沈定海有些没听懂,“可是像他这种寿终正寝、没有冤屈的灵魂,不是过不了多久就会投胎转世吗?” “那怎么能保证他现在没有又投胎成人、活在世间呢?” 冉冉面无表情地勾了勾唇角,“所以我才说活着不好办。” 沈定海缓了缓,忽然发觉冉冉这话并不只是听上去的那个意思,而是还有一层含义…… 活着不好办,那要令它变得好办…… 沈定海背后冒出冷汗,他咽了口口水,“要是这样堂姑你要怎么办……” 冉冉睁着一双清澈的眼睛,平静道。 “他不是亡灵,自然就让他变成亡灵。” “哈…”沈定海艰难地笑了一声,“这么自然的吗……” 他万万没有想到,他竟然会有害怕冉冉的时候。 冉冉说这句话的样子真切让沈定海感受到了恐惧,他从她眼睛里看不见对于生命的珍惜。 夺走一条生命在她嘴里听起来就像摘下路边的一片叶子。 这是和以前的冉冉完全不一样的! 沈定海一时不敢说话,车内的气氛变得更加沉闷起来。 就在这时,沈定海的手机响了起来,他硬着头皮接通,每一句话在安静的车厢内都分外清晰。 冉冉甚至能听到电话那头的人在说什么。 是宋启年打来的电话。 “小海,冉冉在你身边吗?” 沈定海不敢贸然回答,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冉冉的表情,见冉冉没有任何表示,他才出声。 “在呢,宋叔你有什么事找堂姑么?” “不是什么大事,我想请冉冉来医院帮我演一出戏。” “之前关于我生病的悬赏不是传的满世界都是吗,那些八卦的记者一直都想采访我,只是大多数都被张管家拦住了,现在张管家不在了……” “我今天又没想清楚一个人走去大街上,被好事者拍到了,现在新闻传的满天都是,对公司有负面影响。” 沈定海不理解,“这有什么负面影响啊?就不能是宋叔你的病好了吗?” 宋启年叹息一声,“人的想法本身就是最深不可测的,好事者已经开始造谣说我的病根本就是编造出来的。” “神经吧?宋叔你没病干嘛自己咒自己?这些人真是闲的没事干!” 宋启年无奈道:“每个人要是能搞懂其他人在想什么,我们的世界也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我已经对外做了说明,是冉冉大师把我治好的,现在就是需要冉冉跟我一起在医院面对媒体回答几个问题就好。” “其实事实真相怎样,他们已经认定了他们心里的想法,但我总得拿点什么让他们闭嘴。” 沈定海无言以对,半晌只憋出来一句。 “学新闻学的。” 宋启年谨慎道:“小海你帮我问问冉冉的意见呢?如果她觉得这样不好就算了。” “毕竟我也没法预料到媒体会问些什么奇葩的问题,有可能会问很尖锐的问题,伤害到冉冉就不好了。” 沈定海不解,“塞钱念台本不行吗?” 宋启年笑了一声,“很多记者是塞了钱不认账,他们只关心他们能不能做出夺人眼球的新闻。” “小海你的意见呢?” 沈定海干笑一声,“我哪儿敢有什么意见,我就是个只会听堂姑话的木头脑袋。” 他说着试探性地朝后望去,想看看冉冉的脸色。 冉冉平静地点了点头,“可以,但现在不行。” 沈定海一拍脑袋,“瞧我这脑袋!宋叔!我们有个事要出门,最多七天,堂姑陪你接受采访这个事得延后。” 宋启年沉吟一会儿,“没关系,大不了我在医院再修养七天等冉冉回来。” 如此双方达成一致。 与此同时,冉冉他们的目的地也到了。 古德村。 ------------ 第152章 在浓雾中行走的少年 一行人下了车。 沈定海原本想按照导航将车开进村子更里面的位置,这样他们可以少走一些路。 古德村地处一处接近山顶的小平地,整个村子面积不大,进村的路曲折且难走,汽车开起来顶多是坑坑洼洼磕磕碰碰,人走起来费的力气可大多了。 但现在的情况显然没办法让沈定海继续开车。 在一片浓得化不开的雾气中,传来车门“砰”的一声关闭的声音。 “嚯,好浓的雾气!”沈定海皱着鼻子伸手挥了挥眼前阴冷浓郁的白气,发现无论他使多大力,浓雾都没有一点散开变淡的趋势。 他轻“嘶”一声,“很好,根据我为数不多的经验,这情形……我已经开始有不好的预感了。” 他顶着预警般的鸡皮疙瘩,回头张望想要知道冉冉和吴盼男的情况。 一回头整个人却是惊呆了。 “我车呢?!” 他眼前只见一片茫茫浓雾,哪还有什么车和人的踪迹,冷汗顿时冒了出来。 冉冉跟在吴盼男的身后下了车,关车门的声音再次响起。 明明近在咫尺,沈定海却依旧瞧不见人和车。 但这好歹令他内心安定下来,不是车和堂姑不见了,也不是他被鬼单独拖走了,只是雾太浓了他看不见。 他强笑道:“头一次在白天体会到什么叫伸手不见五指哈……浓到这种程度的雾,这村子里没有鬼才是见鬼了!” 沈定海循着声音摸索而去,很快摸到冰冷的车身,“堂姑你们都下来了吗?” “这种时候你可别不理我,我真的会吓死的……” 浓雾中传来冉冉的叹息,“对,我就跟着吴姐姐身后。” “好咧好咧。”沈定海稍稍高兴起来,他逐渐往车门的位置摸去,想要和冉冉待在一起。 等他终于摸到前门把手时,身旁却传来猛烈的一声响。 车门再次被关上了。 沈定海被这巨大的声响弄得心头一震,满身的汗也控制不住往外冒。 “堂……堂姑,是你不?你又进车子里了吗……” 冉冉的声音在遥远的地方响起,“二侄子你在跟谁说话?” 沈定海咽了咽口水,不……不是堂姑……显然也不是吴盼男…… 那是谁?人,还是鬼?! 在车里,还是像他一样,站在车门旁?! 阴冷的雾气仿佛变成某个东西的吐息,冰冷地喷在沈定海脖颈处。 沈定海只要一想到这个未知的东西有可能像他一样,在车门外保持着同样的姿势,隔着浓雾阴恻恻地看着他,他的心就跳得比鼓槌还猛还快。 顶着差点尖叫出声的冲动,沈定海一咬牙心一横,一双拳头就胡乱打了出去。 “吃我一记物理攻击!” 沈定海脑子里想的是,但凡是人,那就很可能打不过他,是鬼,则很可能打不过堂姑。 他和堂姑真就那么倒霉,一直都遇见比他们强的对手?!不能吧! 他完全不需要害怕的! 但结果是沈定海最最希望的第三种——他的拳头落了空。 车外没人。 那就是在车里面。 沈定海当机立断按下钥匙锁了车,在原地蹦跶起来。 “堂姑堂姑!我抓到个东西!” 很快冉冉和吴盼男顺着沈定海的声音摸过来。 “什么东西?” 沈定海感觉到冉冉的手牵住了他的衣角,心下大安,顿时觉得什么也不怕了。 “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趁着我们不注意偷偷摸摸上了车。” “这雾气浓得太烦人了!小玉发光的话可以驱散吗,就像当初堂姑你驱散黑暗一样?” “玉佩的光能克制幽鬼之力形成的怪象,对这雾……” 沈定海什么也看不见,但他能感觉到冉冉应该在摇头。 “应当不能。” 沈定海读懂潜台词,“什么?!这么邪门的雾竟然不是鬼搞出来的?!” 他沮丧地哀嚎一声,“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话音落下,车门玻璃被拍出猛烈的声响,急促连续,吓得沈定海魂魄离体三秒。 “什么东西?!”缓过来他愤怒地一掌拍回去。 沈定海的力气从来不是盖的,只一下,瞬间压过那阵急促的拍打声。 冉冉听着只怕他把车玻璃拍碎。 好在车内安静了下来。 “会拍门,还能读懂我的意思…是人吗?”沈定海心里好奇,可他绝不敢把脑袋凑过去贴在玻璃上看。 谁知道会遭受什么恐怖暴击! 他不贴,对方倒是贴了过来。 车内只有些许开关门时被带进去的雾气,只要离得足够近,是能看清里面的情形的。 沈定海守在后车门前,隐约看见一张脸皮贴到了玻璃上。 “好像真是人,我猜得没错,堂姑,要我看……看看吗?” “如果二侄子不害怕的话。” “我害怕?开什么玩笑…小爷我的胆子早就得到了充分的锻炼!” 沈定海说着豪气的话,却忍不住拉了拉攥着他衣角的小手,似乎能从中获得无穷的力量。 他冒着冷汗弯下腰,立刻领悟到一个真理。 没事别打肿脸充胖子! 随着浮浮沉沉的雾气,沈定海逐渐看清了车窗玻璃上的景象。 确实是一张人脸。 一点也不恐怖,甚至还有点好看。 一双乌眸被略显凌乱的头发遮住大半,透出冷漠的光,正定定地看着沈定海。 沈定海立刻松了一口气。 是个人,还是个长得不错的少年,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偷偷摸摸的,但不是鬼怪可真是太好了! 他立刻解开车门的锁,主动帮黑发少年拉开了门。 “你说说,是人你吱一声啊,整误会了这不是!” 黑发少年警惕地看了沈定海一眼,见他没有任何动作,只是维持着开车门的姿势,这才从车上下来。 浓雾对他来说好像完全不是障碍,他自然地在其中行走,完全不像沈定海那样需要摸索。 路过冉冉和吴盼男时,他还停下看了两人一眼。 十分冷漠的眼神。 “你是村里人?可以带我们进村吗?” 黑发少年好似听不见沈定海的话,只是一个劲儿地往前走。 沈定海悻悻地摸了摸鼻子,“这是要我们跟上的意思?还是拒绝的意思?” 冉冉沉吟少许道:“先跟上吧,反正目前也没有别的线索。” 沈定海瘪瘪嘴,“真的是好不讲礼貌的弟弟,我可是把他从巨大的铁皮怪物嘴里解救了出来,竟然一句感谢也没有。” 说到解救的话时他刻意抬高了声音。 “巨大的?铁皮怪物?” “就是汽车啦,我怕古德村的人没见过车,这样讲更通俗易懂。”沈定海低声对着冉冉解释。 吴盼男额角抽了抽,“没有车,那路是怎么修到村口的?” 沈定海沉吟片刻缓缓道。 “拖拉机?” ------------ 第153章 关于复仇的意愿 吴盼男实在无法忍受沈定海这种优越而不自知的“善解人意”。 “难为沈少爷还知道拖拉机,可把你厉害坏了。” 沈定海皱起眉头,“我怀疑你在讽刺我,虽然我找不到证据。” 两人这样你一句我一句,好歹让阴冷的浓雾显得不那么可怕。 冉冉紧跟着黑发少年,沈定海紧随其后,吴盼男垫底,他们就这样一个缀着一个,虽然有浓雾阻隔视线,但总不至于走散迷路。 冉冉一边走一边观察周围的情况,视线范围内全都是白茫茫的一片雾,以及黑发少年若隐若现的背影。 平视她什么也没收获到。 冉冉忽然将视线放低,聚集在黑发少年的脚边。 青黄夹杂的草稀稀疏疏,宣告着秋日的离去,冬日的到来。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同样,山上的冬天比山下来的早。 借着这些生机即将耗尽的小草,冉冉企图在脑海中构筑出村落没有浓雾的样子。 有盘山公路直达附近,对于这样一个村落而言,可算是交通便利,可村子却存在一层阻挡视线的怪异浓雾。 车开不进,人也会迷失其中。 这让原本便利的交通变得不便利了。 冉冉的视线凝在黑发少年背上,如果他真的是村里人,而村里人又都跟他一样,可以神奇地不被浓雾影响…… 那这个村子对村里人就可以简单地被总结为——可进可出。 对于外来人则是不可进不可出。 那么带着外来人的村里人,比如他们现在这样的情况…… 可进不可出! 只要没有村里人的帮助,进入村子的外来人是没办法自己走出村子的!那时他们的自由将被村民掌握。 冉冉明白过来,凝重了脸色。 紧接着她,眸光一凝,黑发少年脚下的景色已经发生了变化,不再是疏落的衰草。 一块巨大的遍布岁月痕迹的石碑缓缓出现在冉冉视线里,上书三个大字——古德村。 随着冉冉的脚迈过这座石碑,眼前浓得化不开的雾瞬间消失了! 她已经进村! 冉冉猛地回头,但已经来不及,吴盼男以及沈定海皆走过石碑,脸上都是走出浓雾的喜悦。 冉冉的话梗在喉头。 “可算是能看见东西了!真不容易!” 沈定海感叹着,走到黑发少年身旁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 “小伙子不错!多亏了你我们才不至于在雾里面乱转半天!” 黑发少年理也不理他,一双乌眸定定地看着村头大树上阖起眸子的黑猫。 干枯的枝丫上,黑猫懒懒地摆动着尾巴,像是要驱走烦人的乏味。 沈定海顺着目光望去,兴奋地双眼冒光。 “小猫咪!!!” “还是睡着的小猫咪!阿伟死了!” 吴盼男皱起眉头,“阿伟是谁,为什么突然就死了?” 沈定海叹息一声,“与网络脱节了不是,阿伟死了是面对可爱事物时的一种感叹表达。” “因为这四个字和啊我死了拼音首字母相同,咱们国家不是避讳说死这种话嘛,更何况是说自己,于是大家就该用阿伟死了来代替,懂不?” 吴盼男冷笑一声,“那阿伟挺倒霉的,每天这么多人念着他死。” 沈定海讪讪道:“只是一个梗而已嘛,大家又不是真的希望千千万万个阿伟死掉……” “只是你不叫阿伟而已,刀子不扎自己身上是不知道疼的。” 沈定海再次被怼到无话可说。 冉冉纵目望去,村子虽然大体处在一块平坦的位置,但依附山体而生,由近到远总体还是呈现由低到高的态势。 一幢幢低矮的房子像一块块积木被安置在一起,大致可以分为三排。 冉冉望向吴盼男,“你家在哪一排?” 原本不停朝沈定海输出的吴盼男瞬间沉默,在冉冉恳切的目光下,她才伸手缓缓指向第三排。 “最后面,房顶有稻草的那户就是我家。” 冉冉多少从吴盼男语气里读出些不情愿的意味。 她皱起眉头,可报复父母不是她的心愿么,如今到了村子,怎么反倒磨蹭起来。 听见众人谈话的黑发少年回头看了他们几眼。 枯树上的黑猫猝然睁开眼睛,泛着冷色蓝芒的瞳孔印出众人的模样,它伸出爪子舔了舔,像只寻常的猫儿那样从树上窜下跑了。 “我天哪!还是蓝眼睛!我超爱!”沈定海乱叫着,嘴里不停“咪咪咪咪”就要去追黑猫。 “二侄子你不关心吴姐姐的事,反而去追一只猫?” 沈定海的身子一僵,他回身尴尬地挠挠头,“我这不是想着时间还够用嘛。” “不着急,总共七天,我们这才一天就找到她家了,报复的事情应该也花不了多久。” 冉冉抬眸去看吴盼男的反应,淡淡的,没什么反应,似乎对沈定海不上心的状态一点责怪之意都没有。 “难道不是越快办完越好?你忘了宋老先生还在等着我们回去?” 沈定海罕见地沉默片刻,才笑着抬头看向冉冉,“宋叔不是说可以等我们七天嘛?他那儿也不用着急。” “复仇这种事是该办急电,可……”他放轻了声音,“复仇之后呢……” 冉冉看见吴盼男听见这话背过身去。 复仇之后。 冉冉缓慢地眨了眨眼睛,复仇之后是超度,她终于明白过来。 吴姐姐不愿意离开,而二侄子不希望她离开。 所以两人宁愿拖拖拉拉,装傻充愣,只是为了让那个时刻延迟到来。 冉冉抿了抿唇,“无论是斗嘴,还是追小猫,都可以在完成吴姐姐的心愿之后再做。” 沈定海的眼睛猛地亮起来,吴盼男也愣愣地看着冉冉。 冉冉这话的意思不就是,她不会立刻超度吴盼男!会尽可能多的留给她时间! 沈定海恨不能当场给自己两巴掌!他之前竟然会觉得堂姑变冷漠了,这明明就还是他那个善良温暖的堂姑! “好好好,事不宜迟!那我们现在就去!” 天色渐晚,青石板铺就的平坦道路上并未瞧见任何人。 但有不少村民家里升起寥寥炊烟,映着晚秋的景色,显得世外桃源一般。 清澈的山泉并未冻结,顺着沟渠流到每一户门前,踏在石板上,拿着木桶弯下腰便能取用。 沈定海站在远处看着这样的景致有些感叹,“这样的景色确实比繁华的大都市更令人放松。” 吴盼男垂下眼帘,冉冉没说话。 拿着木桶的妇人是一行人进村以来,除了黑发少年外看见的第一个人。 她直起腰时显然有些费力,沈定海忙三步并作两步跑上前想要帮忙。 却没想到他靠近时,直接将妇人手中的木桶吓掉了。 木桶翻在地上,清澈的水不断从桶里流出,妇人僵在原地,一个字也说不出。 她看着沈定海的眼神惊恐万分,活像沈定海就是这个世上最可怕的人。 ------------ 第154章 奇怪的男人 眼见妇人被吓成这样,沈定海只好尴尬地收回手。 “不好意思啊!我不是故意吓到你的。” 他面上的愧疚实在太过明显,妇人僵住的身体松缓了一些,与此对应的则是她疯狂眨动的眼睛。 频率急促,里面仍旧装满惊恐。 沈定海却感觉到这惊恐不一样了,至少不像之前那样是冲着他来的。 那妇人现在在害怕什么? 思绪未停,无光的屋子内缓缓走出来一个男人,如鹰的眼睛扫了一眼沈定海和妇人。 平直的嘴角显示着他的不苟言笑。 男人缓缓开口,“做饭这么简单的事也做不好了吗?”他的声音明明不算大,却听得妇人身体发颤。 “你在抖什么?这个外来人吓到你了?” 男人一边说一边靠近妇人,阴鸷的眼神是黑夜里不怀好意的实体。 妇人早在听见男人走动的声音时,就停止了动作。 不仅包括身体上的动作,也包括脸上的表情。 完全停止。 她像个突然陷入静止指令的机器人,之前还疯狂眨动的眼睛瞬间停滞下来。 无光的瞳仁陷在有些发黄的眼白中,像变质的鸡蛋沉默着一点点被煎熟。 沈定海看不懂,也不理解,他挠挠头,认下这个罪名。 “是我的错,突然跑过来,吓到这个姐姐了。” 男人粘在妇人身上的目光终于挪开了片刻,冰冷地望向沈定海。 但也就只有片刻而已,“我在跟她说话。”低低的话语声不带任何感情。 说完他便又将那对眼珠子沾在妇人身上。 沈定海瞧得汗毛直立,这是夫妻?男的在吃他的醋?这么诡异的夫妻关系么…… 妇人像是被男人的那句话重新激活,她嗫喏着舔舔嘴唇,垂下的头像是要贴在脖子上。 “被…被吓到了。” 男人怪笑一声,“被他吓到,你还会对他眨眼睛?” 他说这话时,一双粗粝的手正在妇人背后游走,像一条冰冷的蛇缠上妇人的身体。 妇人面对沈定海惊恐地睁大眼睛。 因为角度的关系,沈定海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正想帮妇人辩解,冉冉和吴盼男已经走了上来。 “水溅到她眼睛里了,她不舒服。” 冉冉特意加重了后四个字的语气,一双清凌凌的眸子直直地看向男人。 男人看清冉冉和吴盼男的长相,面无表情的脸上瞬间有了笑容,不安分的手也从妇人衣服里收了回去。 “好漂亮的小丫头……” 这句话一出,一行人都皱起眉头。 男人说这话时的神情完全不似年长者对年幼者的赞美、又或者是对于美丽事物的纯粹感叹,而是…… 充满情欲意味的。 他几乎是直勾勾地盯着冉冉,眼底赤裸裸的欲望,不带一点掩饰。 妇人的脸色苍白一片,沈定海忍不了火气就要动手,被冉冉拦下。 冉冉冲沈定海摇摇头,眼神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这里的情况我们还不了解】 见沈定海被冉冉拦下,男人脸上的笑容越扩越大,“你们不该来的,村子不欢迎外来人。” 他说这话时深深地看了沈定海一眼。 冉冉冷静开口,“我们来这里是有事情要办,办完我们自然就走了,要不了多久,顶多……” 冉冉顿了顿,毫不畏惧地迎上男人猥琐的视线,“两天。” 冉冉的目光似乎令他十分兴奋,男人邪笑道:“两天恐怕太久了,但没关系,我欢迎你们在村子里多待段时间。” “其他人如果不欢迎你,可以来我家住。” 沈定海眼底的火苗蹭蹭燃烧,愤怒的眼神恨不能将男人生吞活剥。 妇人看了一眼冉冉,惊恐的眼神似乎在告诉她千万别听男人的话。 男人注意到这一点,眸光瞬间冷下来,他一把扯住妇人,将人赶到屋子里。 “这个点饭还没做好,我明天怎么有力气上工?” 听起来像是在好声好气说话,可任谁都能感受到这话里满满的恶意。 冉冉出声打断,“我们有地方住,就不劳这位善人费心了。” “善人?”男人神情一变,脱口而出,“你们是术师?” 显然说完的瞬间他就后悔了,脸色因此阴沉沉的。 冉冉满意地勾起唇角,原本只是想用术师的身份威慑一下,免得总被恶心,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 冉冉没有回答,带着沈定海和吴盼男离开了。 一路上,他们遇到的村民越来越多,走到第二排时,几乎每家每户都站在门外看他们。 他们简直就像信息互通的蚁群一般,其中一个知晓了消息,剩下的很快就会知道相应的信息。 只是令人毛骨悚然的是,站在门外看冉冉他们的这么多人中,竟然没有一个女人。 成群成团的男人,靠着门沿、靠着窗台,无论冉冉他们走到哪里,都直勾勾地盯着。 沈定海感到又恶心又恐怖。 “小爷我感觉要被这些人的眼睛强奸了!”他压低了声音尖叫。 沈定海本想开个小玩笑,缓解一下紧张的氛围,但冉冉和吴盼男完全笑不出来。 和黏腻的令人作呕的目光一起来的,还有无止境的窃窃私语。 “老子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女的,小的也好看,就是太嫩了点。” “嫩的才好你懂不懂啊,村头王黑就喜欢嫩的,他看见这娃娃估计眼珠子都黏上。” “王黑看见哪个女的眼珠子不黏上,他看他婆娘也这样。” 沈定海没开玩笑,他感觉他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了! 偏偏堂姑不让他动手,要不他非得把那些男的舌头都拽出来不可! 这村子到底是个什么垃圾培养皿?!先是养出吴盼男父母那样无情的人渣,现在又养出这么一堆令人作呕的败类! 古德村?!这个村子有哪一点能和【德】沾上关系?! 一行人顶着令人不适的目光终于走到第三排吴盼男家门口。 “找老吴头的?老吴头还能跟这样的人扯上关系?这几个一看就非富即贵。” 这令人厌烦的窃窃私语也不算是毫无用处,起码让冉冉确认了眼前这个似乎随时都会被秋风吹倒的茅草房真的是吴盼男家。 “应该就是这没错了。” 冉冉伸手敲了敲门,侧身为吴盼男让开道路。 既然要复仇,总得让报复的一方了解清楚敌人现在过得怎么样。 “来了来了!”伴随着两声苍老的咳嗽,一个男声应和着打开了门。 吴盼男有些恍然,许多年未见,她竟然有些快认不得他那狠心的哥哥。 而更令她惊讶的是,哥哥身后还跟着三四个年纪不大的小男生。 这是……哥哥的孩子? 其中一个小男生看见吴盼男光彩照人的模样,激动得两眼放光,扯着吴明德的衣服就嚷嚷起来。 “哥哥哥哥!这是给我找的媳妇吗?!” 沈定海皱着脸陷入沉思。 他刚刚好像听见了他三观碎掉的声音。 ------------ 第155章 “热情”的邀请 “一边儿去!找媳妇的事轮得到你么!”吴明德伸手驱赶走几个小男生,任他们在院子的各处直勾勾地盯着吴盼男,以及冉冉。 “等下!让我缓缓,我的脑子好像死掉了……这么小的年纪就要找媳妇……”沈定海发蒙地揉着太阳穴。 “而且不是说养不起孩子了吗?这怎么又生了…一二三四。”他掰着指头数过去,神色震惊。 “四个!” “又生了四个?!” 吴盼男冷着脸扯扯嘴角,“应该只是养不起女孩。” 吴明德不太明白二人一来二去的话,这两个人似乎很了解他家的情况? 他家穷,他几乎看不到打扮这么光鲜亮丽的人,除了阮大师,而且…… 这个女子身后的男子,一看就很魁梧。 贫穷对上富有,弱小对上强大。 吴明德不自觉带上小心翼翼,以及卑躬屈膝。 他谨慎地搓了搓手,“不知道你们有什么事?” 吴盼男面无表情,“你爸妈在吗?” 吴明德瞥了一眼又高又壮的沈定海,语气卑微到尘埃里,“爸在……在呢,生了病不好见人,在房间里养着。” “妈去上工了。” 冉冉目光一凝,如果她没有将人物对应错,上工这个词村头的王黑也说过,起初她还以为就是纯粹的工作,现在看来…… 显然不是。 有什么活男女都需要,而男人白天干、女人晚上干,并且地点就局限在这个小小的村落? 冉冉脑子里真的想不出。 “那她什么时候回来?”吴盼男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冷漠。 吴明德小心翼翼道:“您是要找我妈?” 吴盼男冷冷勾起唇角,“我找你们全家。” 当初的仇,每一个,她都不会放过的。 沈定海挑挑眉,不得不说,在吴盼男最初提出复仇这个执念时,他还没有什么实感,总觉得不能直接依照吴盼男的意思要别人的命,那样太极端了。 如今被吴盼男带着在村里晃了一圈,他立刻觉得,就算要治安局直接把这个村子端掉也不为过! 这村子里都是些什么人啊! 吴明德面对吴盼男的恶劣态度,神情一冷,他不动声色地看了眼吴盼男身后人高马大的沈定海,脸上再次扬起笑容。 “那您有什么事可以先跟我说,家里我也能做些主。” 吴盼男冷呵一声,“三十多的人了,竟然只能做些主?你活得还真够失败的。” 毫不掩饰的讽刺,刺得吴明德猛地抬起头,阴冷的目光像是要吃了吴盼男。 多么熟悉的眼神,十几年前她的父亲也是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她去死。 如今子肖父,父亲应该相当欣慰吧! 吴盼男毫不怀疑,但凡沈定海不在这里,她跟冉冉两个人遭遇的绝对是另一番情形。 吴明德畏惧的,不止钱,更有比他更强大的人。 “怎么,说你两句不高兴了?”吴盼男勾起红唇,真心实意的笑容使她看起来魅惑非常。 吴明德一瞬间就看呆了,“没……没有。” 黏腻又充满欲望的目光,就跟一路上的那些男人一样,吴盼男掐紧手心才忍住呕吐的冲动。 这是她的哥哥。 “我们想在这等你妈回来,你有意见吗?” 吴明德一听要在他家休息,立刻痴痴地笑起来,“休息当然可以,只是我妈晚上不回来。” “几位恐怕要在这里过夜。” 沈定海问出疑问,“晚上不回来?难不成村里还有夜班上?” 吴明德闻言阴恻恻地笑起来,“的确是夜班,我妈要在那儿守一夜。” 冉冉立刻出声,“哪儿?” 吴明德却闭口不言了,他拉开破旧的木门,将家徒四壁的房子展现给众人看。 “各位请进。” 沈定海看清房子的模样后,一个头比两个大,“我严重怀疑你家根本没有我们睡的地方。” 这已经不只是破旧的问题了,还脏乱,还没位置啊! 吴明德不为所动,“家里有三间房,爸妈一间,我一间,弟弟们一间,这位小姐可以跟我睡,小姑娘跟弟弟们年纪差不多,可以一起玩一起睡。” 这算盘敲得震天响,吴盼男和冉冉都厌恶地皱起眉头。 沈定海也知道对方的鬼把戏,但他不死心地问了句,“那我呢?” 吴明德表情不变,“先生您可以拿铺盖在大堂将就一晚上。” “这要怎么将就!你知不知道现在快入冬了,睡在地上容易生病的!”他愤怒地嚷嚷着。 只是这愤怒中有几分是真的,有几分是他演出来的,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吴明德漆黑的眼珠子转悠起来,“或者您不睡也可以,山里头景致好,您可以到处看看。” 沈定海的脏话已经彪到嗓子眼,要不是顾及着冉冉在场,他早都问候他祖宗了! 但这货的祖宗也是吴盼男的祖宗,好像有点不太好…… 沈定海朝冉冉使了个眼色,“连个睡觉的位置都没有,也好意思招待人!走走走!别家去!” “小爷我就不信这么大个村子、这么多户人家,还找不到让小爷我睡觉的地方!” 他将冉冉拉到身边,压低声音,“赶紧走,这几个恨不能把你和吴盼男给吃了!” “虽然他不知道,但他可是吴盼男亲哥哥,我真是要吐了!” 冉冉脸上波澜不惊,“就怕这村里都是这样的,我们大概找不着休息落脚的地方了。” 沈定海往四周扫了扫,便见那些人还直勾勾地盯着冉冉。 “我去!真是晦气!早知道就多带点人来了,把老爹的保镖都带来,看他们还敢不敢用这种眼神看你!” “一个个都是恋童的变态啊!” 一行三人要走,吴明德不太情愿,跟在后面絮絮叨叨地劝。 “有位置的,先生如果实在想睡床,也可以跟着我爸妈睡一间。” “我靠?!”沈定海再也忍不住,“你是你爸妈的儿子,我可不是!亏你说得出这话!” “你这三观简直就雷到家了!下雨打雷的时候咋没劈中你呢!” 吴明德显然知道自己说的话是不妥的,但如果能到达目的,他并不介意。 “你们考虑考虑吧,别人那说不定还不如我家呢!” 眼见着吴明德跟在三人身后,围观的那些男人也忍不住了,纷纷迈开步子围在冉冉和吴盼男身边。 “来我家吧,我家房间多!” “来我家,我家今年新买了棉被,盖着暖和!” “来我家来我家……” 说荒诞,沈定海还没见过比这更荒诞的场景。 这一个个在他身边张嘴说话的人,看起来不再长着人的模样,而像被欲望支配的野兽。 一股接一股寒意窜上沈定海的脊背。 他一个旁观的男人尚且如此感受,那被这些“野兽”作为目标盯上的女性又该是什么感觉? ------------ 第156章 留下来 接连不断的男人将冉冉和吴盼男团团围住,沈定海无法,只得亮出拳头。 “干什么?!再过来别怪我不客气!我可是学过空手道的!一打十不在话下!” 不得不说,沈定海那身腱子肉真的很吓人,再加上他的气势,一声暴呵,就能吓退不少怂货。 但仅止于此了。 就像他说的,他能一打十,但这么多人,他无论如何也对付不了。 一双苍老的眼睛静静看着这一切,只待有男人要对吴盼男动手动脚了,他才出声。 “安静。” 平和苍老的语气,但就这么一句,立刻让躁动的现场安静了下来。 冉冉也将伸出的左手重新背回后背。 对人动真格的,冉冉还没体验过。 沈定海皱着眉头望向老人,“你是村长?”他的语气说不上好。 开什么玩笑!他语气好才是见了鬼了! 能养出这么多垃圾的村子是个垃圾堆,那这个垃圾堆的头头肯定是头号垃圾! 人都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能让这么多人渣乖乖听话,沈定海就不信这个老家伙还能是个圣光普照的大佛! 绝对垃圾中的垃圾,没跑了! 老人点点头。 其实他的长相看起来是相当慈眉善目的,如果不是在这种情况下遇见,沈定海一定会被他的外表蒙骗。 “你这当的哪门子的村长,你就不管管村子里这些痴汉?眼睛贴到女生身上不说,手都要贴上去了!” 村长微笑起来,“刚刚不是管了么?” 沈定海听着气不打一处来,他就说这老东西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 “说了安静两个字就算管?对女性动手动脚的后果呢?!我怀疑你的屁股是不是长在脸上,要不然说的话怎么能这么轻飘飘的,跟个屁似的!” 周围男人的神色都冷下来。 村长是古德村毫无疑问的首领,侮辱村长就等于在侮辱他们所有人。 他们阴冷的神色沈定海显然看懂了,他忍无可忍掏出手机,“不摇人是不行了!三个人对这么多,气势上首先就输了!” 众人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似乎一点也不担心。 “我去!没信号?!我们国家这么强大的基建实力,竟然还会有信号覆盖不到的地方?!” “从地图上看这地方,也没有偏得这么离谱吧?!” 冉冉扯扯沈定海的袖子,压低声音。 “屏蔽信号可能和浓雾一样,都是他们特意弄出来的。” 沈定海细思极恐,“那这个村子不是就跟个陷阱一样,等着我们进来,关键是我们还真就这么傻乎乎地进来了?” 村长耳朵动了动,轻笑一声,“小兄弟这话可真不好听,你们主动进来的,现在反倒怪在我们村子头上。” “而且哪有什么陷阱不陷阱的,各位要是想走,我现在就可以送你们离开。” 这话一出,周围男人的脸色都变了。 “竟然要送走?!这么好看的两个女人!村长在想什么?” “明天是村长的大日子,不希望有外人打扰,可以理解吧。” “两个女人而已,什么也影响不了!真是搞不懂,这么漂亮的女娃娃,我就算是死了也看不见第二个,怎么能这么白白放走?!” 村长显然低估了村里男人对女人的渴望,尤其是漂亮女人。 他面上的笑容消失,“安静!” 四周瞬间变得鸦雀无声。 明天的大事,这点跟王黑说的两天时间来不及对上了,很有可能是同一件事。 村长的大事。 冉冉思忖着,没有回答村长的话。 冉冉不表态,沈定海自然不会随便开口,他只是憋着气,用两只大眼睛瞪着村长。 村长的脸色黑下去,“难道各位竟然不想走?” “各位看了这一圈也该知道,村里的条件粗陋,容不下各位歇脚过夜。” 冉冉抬眸看向村长,“难不成您家里也条件粗陋么?”她弯了弯眸子,甜甜的声音像沁人心脾的山泉。 “我不相信。” 村长眸光一冷,“你想到我家去参观参观?” 冉冉语调悠然,“可不止是参观,大家对我们的热情村长你也看到了,只是看两眼可不够。” “我们要为了大家的热情留下来。”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震惊了,男人堆里沉默两秒后爆发出一阵欢呼。 “留下来好啊!留下来跟我们一起玩!” 沈定海神色惊恐,声音压成气音贴在冉冉耳朵边,“堂姑你现在是在演戏吧?” 冉冉瞥了他一眼,意味不言而喻。 当然是演戏,否则她怎么能忍受着这么恶心的目光说出这种话。 村长面色阴沉,“好一个不讲道理的小丫头,非要我把话摊开来说。” “我们古德村不欢迎外来人,你们现在立刻离开。” 冉冉微微一笑,环顾围绕着她的男人,“真的不欢迎么?” 她收敛起笑容定定看向村长,“我看只有你不欢迎吧!” 出现在古德村里的女人就像饿狼堆里的一块肉,什么都不做便足以令他们疯狂,更别提冉冉还对着他们这样微笑。 男人们当下都神魂颠倒,纷纷附和起来。 “村长你不能这样,你家的大事解决了,可村子里好多户的大事还没有着落呢!” “明明有两个女人就在眼前,你不要反而赶走,哪里有这样的道理!” “心疼明光也不能到这种份上吧!这让我们心里怎么想!” 冉冉听到这儿,已经确定无疑,这所谓的大事,就是婚事。 村里的男人多如过江之鲫,傍晚她从村子里走一遭时,分明是家家户户吃晚饭的时刻,她却只见到了王黑的媳妇一个女人。 惊人的男女比例,难怪村里的男人会对女人疯狂到这种地步。 可这种比例显然是不正常的。 是人为导致的么?还是…… 冉冉陷入沉思,对面的村长正用红得滴血的眼睛盯着她。 自从吴启祥当上村长的这么长时间,还没有人挑战过他的权威。 来村里的哪个女人不是乖巧至极,话都不敢开口说几句,更别说拿话顶撞他、煽动其他人反对他!偏偏这个小丫头! 冉冉忽然叹了口气,“村长你千万别生气,我们也不想把事情闹大的,来村子我们只为很小一件事,你就不能宽容宽容么?我们只是想住一晚上,等吴明德的母亲回来。” “就一个晚上而已,我们见到她交代几句就走了。” 硬的不行再来软的。 冉冉微笑着,目光凝在村长身上,只需要让他认识到一点。 她不会妨碍他的大事,他松口的几率就相当大。 村长面对着村里男人渴求的眼神,再看向柔柔弱弱、打扮精致的冉冉,以及一直没说话的吴盼男。 两个女人确实翻不起大浪,就是…… 他的眼神投向沈定海。 要对付这个大块头可能有点麻烦。 如果这两个女人真能不影响他家明光的大事,让她们留下来安抚男人们自然是最好不过。 村长苍老的眼睛里闪过暗芒,毕竟…… 村里好久没来新人了。 ------------ 第157章 黄符贴满屋 村长松了口,但他最后还是没让冉冉他们住进他家里去,而是另外安排了一处屋子。 面积也不大,但起码干净整洁,比吴明德家里不知好了多少倍。 空房间的数量也勉强够,三个人凑合凑合,好歹能在两个房间睡下。 这户人家家里只有一个盲眼的妇人,面容苍老,声音却温温柔柔的,给人一种不匹配的感觉。 冉冉进到院子里,看见只有这个老妇人在家,已经感觉到不对劲。 引起她注意的,还有院子里一棵十分眼熟的树。 冉冉回忆片刻,确认和村头的那棵枯树是同一品种,只是院子里这棵没有村头的大,但它伸开的枝丫也几乎占据了半个院子的空间。 村长大手一挥,让冉冉带着其他人先进去看房间,他则跟老妇人在门外交代着话。 沈定海瞧了嘀咕起来,“他还说上悄悄话了!隔这么远不就是怕我们听到么!” 冉冉也跟着看了一眼,用术法倒是可以听见他们在说什么,但鉴于情势不明朗,冉冉不敢贸然使用。 她害怕灵力波动会打草惊蛇。 村子里的人显然是知道术师这种存在的。 他们是通过什么事情认识了术师、还是村子里本身就存在术师,冉冉无从得知。 这让她不得不防。 要知道二侄子这样的W市首富之家之前都不知道玄学相关的东西,这样一个偏僻贫瘠的小村落却知晓…… 就像二侄子说的,这个村子没鬼才是有鬼了。 “能留下来就不错了,至于他们在说什么迟早能搞清楚。” 沈定海看着神态安宁的冉冉,原本像浆糊一样搅成一团的脑子也平静许多。 “我有点不懂为什么要留下来,村里这些人的表现已经很明显不对劲了。” “我们就该有多远跑多远才是。” 冉冉抬眸看着沈定海,“我们来这的目的还没有完成,怎么能轻言离开。” “浓雾的成因也没搞清楚,现在出去是很简单,但离开之后要怎么回来、后续又该怎么完成吴姐姐的愿望,这些难道就不考虑了么?” 沈定海直起身子,“堂姑说得对,我只是……” “我只是有点害怕,那些男人恶心的眼神看得我想吐,我怕我保护不好你们。” 冉冉敛下眸子,“现在还没到要动武的时候,这世上的事也不能都通过蛮力解决,我们要学着顺势而为。” 沈定海支支吾吾着,“堂姑你刚刚演戏就是在顺势而为吗?” 见冉冉点头,沈定海皱起眉头,“这事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干的,违心说恶心自己的话…很难诶!” 冉冉无奈捂脸,“这个活也不劳烦二侄子你了,接下来的时间,你只需要时刻跟着我和吴姐姐,威慑那些想要靠近的男人就可以。” 一说起这个,沈定海一脸委屈,“可是他们那么多人,我威慑不了呀。” 冉冉安抚道:“没事的,后面他们不会这样了。” 见沈定海一脸茫然,冉冉耐心解释着,“村长答应让我们留下来,就相当于给了村里男人一个承诺。” “我和吴姐姐会成为他们乖乖听话的嘉奖。” “人对于得不到的东西情绪躁动很正常,可对于明知会属于自己的东西,则往往拥有用不完的耐心。” “在村里男人看来,我们已经是他们的盘中餐,他们往后自然不会像今天这般激动,一起围上来。” 听完冉冉的解释,沈定海更觉得恶心。 “满心满眼只有那种事情的人,根本不配称之为人吧。” “他们好像完全脱离了文明这个概念。” 冉冉陷入思量,“也不尽然,他们应该是形成了自己【独特】的传承和文化。” “如果真的足够原始……”冉冉的目光透过窗台,凝在门口的村长身上,“现在村子里当家的就不会是这样一位垂垂老矣的老人。” 沈定海若有所思,“是哦,这村子里没搞力量崇拜,除了在女人的这件事上,村里的人都很服从村长。” 冉冉灵光一闪,“二侄子你说的对!” 沈定海挠挠头,“哈?什么说得对?” “这是一个关键点。” “尊崇村长的男人们,会为了女人而反抗村长,说明女人才是一切的关键。” 沈定海听得云里雾里,“女人是关键,可是村里都没看见几个女人呀。” 冉冉若有所思,“对,我们得找到女人,越多越好。” 沈定海脑子越听越糊,“去哪儿找啊?” 冉冉抬起头定定地看着沈定海,“今晚不用睡了,我们得【上工】” “如果女人都会去上工的话,我们也得去才行。” “具体的事情还是要等我搞清楚几个疑点之后才能说明白。” 沈定海还想再问清楚,门外村长已经结束了和老妇人的谈话,两位老人缓缓走进来。 村长审视地看着冉冉和沈定海。 “你们既然要求有落脚的地方好好休息,那就好好休息,别想些有的没的。” “要是被我发现你们想捣乱……”村长冷笑一声,“我不会放过你们的。” 他说完竟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叠符纸,黄纸上画着如血的符号。 冉冉眼神一定,这个村子和术师的联系,应该远比她想象得密切。 村长用口水濡湿了符纸,随意贴在门口窗台各处,看起来似乎对符纸的威力很有信心。 他一边贴一边慢悠悠道:“你们可别想着乱跑了,贴下天师赐下的黄符,这屋子便只能进不能出。” “如果你们不安分,把脚踏出了这房间……后果自负!” 沈定海不知何时凑在冉冉身边,压低声音吐槽着:“不就是儿子结个婚嘛!把全世界都当假想敌了!” “堂姑,你知道他贴的是什么符吗?厉害不厉害?” “令行禁止。”冉冉盯着村长口袋上露出的黄符一角,“确实就像他说的那样,我们一旦踏出房间就会被符箓的力量伤害,而且……” “他也会第一时间发现我们的动静。” 沈定海张大嘴巴,“合着他布置的是有杀伤力的监控?” 冉冉忍不住弯了弯唇角,“他另外在口袋里留了符箓,是感应符,可以感知到布置在屋子里黄符的状态。” 沈定海点点头,“懂了,是不同功能的符结合在一起,他还挺牛的。” 村长很快将手里的一沓符贴到只剩最后一张,他留了个缝隙钻出去之后,面对冉冉阴恻恻地贴下最后一张。 将那个缝隙也堵住。 整个屋子终于成为一个完美的牢笼。 沈定海看着满墙满门的黄符,忍不住感慨,“我们在他眼里是有多厉害啊,他要用这么多符对付我们?” 冉冉摇摇头,“他这样做不是因为我们多厉害,而是他非常重视他儿子的婚事。” “在他看来,这应当是一场容不得任何差错的婚礼。” ------------ 第158章 日月换新天 沈定海皱起脸,“别说了……经历了陶幺,我现在有婚礼PTSD,这村长弄这么大动静,对我们严防死守的,他儿子的婚礼一定不简单。” 冉冉点点头。 村长看着自己的“杰作”,满意地笑着,“我知道你这个小丫头也是法师,但法师和法师之间是有差距的!” “你不过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丫头,如何能和我们的天师相比,别想着挣扎了。” 村长说完准备离开,却在门口撞见了一个人。 正是那个一言不发的黑发少年。 村长满脸嫌弃地挥挥手,“离我远点!真是晦气!” 黑发少年听见默默往后退了几步,一副早已习惯的模样。 村长本来已经走开几步,却又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折返回来。 “冬生!是你把外来人放进来的吧?!” 冉冉他们被黄符隔在屋子里,虽然和村长相距有些远,但他这次没刻意压低声音,甚至还因为生气提高了音量。 冉冉他们倒是听了个清清楚楚。 沈定海咂咂嘴,“这村长也怪聪明的,的确就是这个叫冬生的少年带我们进来的。” 冉冉的目光悠远地看向冬生。 “冬生,不是明字辈,一个特殊的孩子……” 屋外村长的怒火还在继续,“你没长脑子是吧?!我要你多带人进来,但我是不是还说过这段时间不需要这么做?!” “现在是重要时期,什么事都可以往后放一放!你最近也别瞎晃悠在村口拉人了,就老老实实在家呆着!” “看好这三个人!” 冉冉看着院子里的枯树,意识到他们所在的地方,正是冬生的家。 那老妇人很可能就是冬生的母亲或者奶奶。 村长的话也让他们也明白过来,这个名叫冬生的少年,平时在村子里的职责就是拉人。 若是遇见进不来村子的人,便现身带领他们进来。 “我还以为是个好小孩呢!没想到也是村长的帮凶!”沈定海满脸愤怒,大有自己的信任被辜负之意。 冉冉的神色倒是平静,“他从来也没说过他是来帮我们的。” “我们自己跟着走的,怪不到他头上。” 沈定海没话说了。 一直沉默的吴盼男终于开了口,“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不只有黄符,村长还派了两个人看着我们,晚上我们能离开吗?” 冉冉没有立刻回答,她盯着和村长结束谈话不断靠近的冬生,对方仍旧是面无表情的沉默。 冉冉忽然开口喊了他。 “冬生!我有话跟你说。” 一直在屋子里沉默着收拾的老妇人动作停止,她抬起苍老的脸看向冬生。 冬生却像是没听见一样,迈开步子径直往屋子走来,眼看着脚就要跨过那道门槛。 冉冉伸手,指了指院子里的枯树,笑道:“这棵树是小猫的家吗?” 冬生的动作一顿,抬起漆黑的眼睛望向冉冉。 那是一双极冷极静的眼睛,看人的时候会让被看的一方产生被看透的错觉。 沈定海和吴盼男都忍不住紧绷起身体,被直视的冉冉却像没感觉似的,仍旧笑吟吟的。 “小猫现在去哪儿了呢?” 冬生静静地看着冉冉,嘴唇动了动,但依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最后竟是老妇人开了口,“我们家冬生小时候生了一场大病,伤了嗓子,不会说话。” 沈定海轻“嘶”出声,“竟然是哑巴……长得这么好看有点可惜。” 说完的瞬间他在心里唾弃自己。 这个小子可是邪恶村长的帮手,变成哑巴只能说是报应,而且只是不会说话还便宜他了! 冉冉脸上笑意未变,“说不了话,听我们说话总是可以的,方才我看村长和他交流并无不便。” 老妇人将树皮般苍老的手伸进冰冷的山泉水中,她细细清洗着手中的野菜。 “小姐要跟一个哑巴说话,倒不如陪我这个老婆子多说几句。” “这个夜还长着咧。” 天边橙黄的光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不见,没了太阳余晖的照耀,天渐渐暗下来。 快入夜了。 冉冉眨眨眼睛,“我跟冬生说话是有事要拜托他,再说了,难道您晚上不用去上工么?” 老妇人沉默一阵,“小姐倒是对村子了解多,一点也不像才来村子的人。” 冉冉笑眯眯道:“只是在大家说话的时候留意听了听,我可没耍什么心眼子,术师的小手段更是没用。” 老妇人叹息一声,“老老实实听村长的话是最好的选择,要不然你们只能迎来最糟糕的结局。” 冉冉皱了皱鼻子,看起来天真又娇憨。 “我想应该没有什么结局比留在村子里还糟糕了。” “特别是对女性而言。” 她说这话时,目光扫过老妇人的银发、皱纹,还有树皮似的双手。 老妇人清洗野菜的动作停下,再抬眼时,苍老的眸子像含着化不开的秋水。 沉默在屋子里缓缓蔓延。 老妇人的嘴唇抖了抖,“你们这一趟究竟是来做什么的?” “之前只是为了帮助朋友完成心愿。”冉冉收敛了笑意,“现在我倒是想把这个村子弄个明白。” 老妇人掐着菜甩了甩水,只是她掐着菜的手有些用力。 “洗好了,我去做点菜饭,家里简陋,也只有这点东西能招待各位了。” “冬生你在院子里帮娘捡点柴火。” 所谓的柴火就是院子里枯树掉落下来的枯枝。 冉冉满意地勾起嘴角,她注视着黑发的少年沉默地在院子里不断弯腰捡起树枝。 沈定海喃喃感叹着,“竟然是冬生的母亲,看外貌怎么看都是奶奶吧!” 吴盼男接了话,“山村的女子操劳,看起来比实际年纪大也很正常。” 沈定海勉强点头,“可我还是觉得这差距太大了,冬生看起来才十几岁,母亲却已经满头银发,简直就是位久经风霜的老人。” “刚才她跟村长讲话的时候,我还以为他们是一辈人。” 沈定海一看向专注的冉冉,又开始迷糊起来,“堂姑,刚才你和那位老夫人到底在说什么啊?” “每个字我都知道是什么,但合在一起我就不明白了。” 冉冉盯着黑发少年目不转睛,“简单来说,我在博取这位夫人的信任。” “而且目前看来,还挺成功的。” “她已经答应跟着我们赌一把了。” “啊?”沈定海将一头绿毛揉成鸟窝,“啥时候答应的,我怎么没听到?她要跟着我们赌啥?” 冉冉眼中闪过不解,“对于她这么简单就答应我们这一点,我也难以理解。” “或许是人长期处于绝望之下,只要有一丁点希望也想要抓住,哪怕明知道赌注失败的代价是惨痛的。” “赌注的内容也很简单。” “看我们这几个人能不能把这古德村,日月换新天。” ------------ 第159章 血色墓地 “冬生!”冉冉欢悦地叫着冬生的名字,“你母亲都同意你帮我们了,你再装没听见是没有用的。” 冬生闻言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他怀里抱着一大捧枯枝,和他瘦弱的身体比起来,那些有点腐朽的枯枝都显得极为有重量。 一双乌眸冷静地望过来,冉冉笑吟吟地看他。 短短时间,冬生已经超额完成了母亲交代给他的工作。 “一看就是个会干活的人,你过来一下,我跟你说几句话。” 冬生没有动,单薄的身子立在入夜的寒风中。 冉冉眨眨眼,“我知道只有你母亲同意也是不够的,毕竟选择帮我们确实是一件相当冒险的事。” “所以我也会给你开出,让你心动的条件。” “你母亲的眼睛是怎么失明的?” 冬生平静如湖水的眼底泛起一丝涟漪。 “忘了你不能说话了。”冉冉微笑起来,“总之这个就是我给你开的条件。” “现在选择权在你手上了。” 冬生听完冉冉的话,仍旧是面无表情的,只是他的脚步动了。 他一步一步朝大门迈进,步伐不带一丝迟疑,就在沈定海以为他会听村长的话进屋子守着他们时,冬生停住了。 他停在笑吟吟的冉冉面前,满门的黄符隔在两人中间。 冉冉脸上的笑容更大了,“很好,感谢你的支持。” “你要帮我们的事再简单不过,把我的这张白符贴在任意一张黄符之上。” 冉冉往前踏出一步,靠近门口,一层淡黄的光晕一闪而过,但因为并无人从屋内出去,终究没有完全亮起。 她将白符穿过那层不触发肉眼便不可见的黄符屏障,定定地看着冬生。 “你可以简单把这白符理解为失效符,贴在攻击性的符箓上可以使其失效,并且不会令施术者发觉。” “这样神不知鬼不觉。” “村长不会发现,你的母亲也不会有任何麻烦。” 冉冉清晰地看到冬生眼中亮起一点光。 他没有任何停顿地拿走了那张符,弯下身子将其按在门槛的黄符上。 淡黄色的光晕闪现,又湮灭。 冉冉和沈定海吴盼男相视一笑,可以出去了。 他们小心翼翼地从屏障破开的地方钻出去,成功后却发现冬生将捡来的所有树枝都放在了白符之上。 他用树枝压住了白符。 “你这是?”冉冉看向冬生。 冬生伸手指了指屋子后面的远山。 冉冉不确定道:“你要和我们一起去上工的地方?为我们带路?” 冬生点点头。 冉冉眼中的笑意变得真实,她没有指出冬生用树枝压住白符的行为是没有必要的,只是开心地回应。 “那真是再好不过!” 是夜。 冉冉一行四人走在偏僻曲折的小道上,道路两旁荒草丛生,连沈定海这样的高个子都能淹没。 其中不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 沈定海一步也不敢离开冉冉,他瞅了眼在前面带路的冬生,忍不住压低声音道。 “为什么这小子态度也改变得这么快?村长到底有多蠢才会把我们放在这么容易反水的人家家里?” “他跟他娘不会在演戏吧?” 身处荒凉恐怖的场景,沈定海被害妄想症犯了,脑子里忍不住想一些奇奇怪怪的阴谋论。 “他们愿意帮我们肯定有他们的理由,至于是不是在演戏……反正现在情况对我们有利。” 冉冉耐心跟沈定海解释着,“我们想要出来,现在已经出来了,这就够了。” 不知走了多久,稀薄的雾气中隐约传来一阵喜乐。 沈定海惊讶出声,“这是唢呐的声音?我没听错吧?” 他说话的声音惊起树梢上的乌鸦。 “嘎嘎——”乌鸦拍打着乌黑的翅膀向后山飞去,振奋的唢呐声顿时笼罩上不详的意味。 “谁大晚上的在山上吹唢呐啊?还有乌鸦……” 沈定海贴紧了冉冉。 冬生听到声音回头往旁边指了指。 这不指倒好,一指把沈定海吓了一大跳,“靠!旁边是坟场啊!” 之前因着荒草的遮掩,他们没能看见,比人高的枯黄荒草之后是一片绵延很远的坟场。 坟墓之间距离较远,凑近看会感觉稀稀疏疏,但把坟场以一个整体来看,整个景象便相当壮观。 荒草摇曳的缝隙中,透出石碑冰冷的颜色。 “坟场跟乌鸦,确实是固定搭配,还有刚烧的纸钱咧……” 沈定海凑近看见了枯黄的草上飘落的未燃尽的纸钱。 黑色的余烬随着荒草摇晃而一点点散落。 只剩下一点暗红,在完全变暗的天色里几乎就要看不见。 沈定海突然僵住,“这……这不对吧,纸钱……” 他睁大眼睛,“不应该是白色的吗?” 冉冉上前一步,伸手拨开荒草。 广阔的坟场出现在众人面前,因为夜黑无月而显得模糊不清。 但其中星星点点的红,众人无论如何也忽视不了。 “这是什么情况?”沈定海忍不住叫出声,“红色的坟场?!” “尸体要结婚啊?!” 沈定海这话并不是在开玩笑,而是发自内心的疑问。 那些暗红的颜色并不只有散落满地的红色纸钱,还有装点在每块墓碑上大红的纸花,整齐燃烧在每块墓碑前大红的香烛…… 整座坟场充满着红色,可一点喜庆的感觉都没有,反而显得阴森可怖。 其中红色最密集的地方,是位于坟场中心的一座大坟,森冷的石碑前四只喜烛正静静燃烧。 也得益于这四只喜烛,冉冉他们站在小道上才能勉强看清那座坟堆的景象。 说是坟堆其实不太恰当,因为它还没有被土掩盖。 现在石碑背后不是高高堆起的土坡,只有一个巨大的深坑。 空空荡荡,没有棺材,更没有尸体。 冷风呜咽着发出声音,吹过深坑时,像在呼唤这座坟墓的主人前来安眠。 “我勒个去!空坟!应该不会出现僵尸之类的东西吧?!” 沈定海双手环胸做出防御姿势。 吴盼男皱眉道:“怎么想也该是村里最近有人去世,但还没来得及下葬。” “那你们村的习俗还蛮怪咧,给死人不烧白钱烧红钱,还把整个坟场打扮成这个样子。” “不……”吴盼男轻喃出声,“我们村死人没有这样的习俗。” 沈定海挠挠头,“啊?那是还没死,但快死了?才这样布置?” 冉冉凝重了脸色。 人点烛鬼吹灯,四根不断三根断。 人三鬼四。 这四只喜烛显然不是烧给生者的。 这座坟墓的主人已经死了。 冬生深深看了一眼坟场中的暗红色,立刻收回视线,他朝众人挥了挥手,示意上工的位置还在更前面。 ------------ 第160章 老树黑猫 确认了大坟的主人已经死去,再联系到天明时会发生的、村长家的大事。 冉冉很快就推出了事情的原貌。 冥婚。 冉冉说出这两个字时,沈定海立刻将自己缩成了一团。 “就是人和鬼结婚那种事吧!” “那会不会出现红衣女新娘啊?!” 冉冉忍不住叹气,“村长应该不太可能让自己的宝贝儿子和一个女鬼结婚吧。” 沈定海惭愧起来,“不好意思,实在是长久以来的女鬼形象深入人心,一说到冥婚我就忍不住联想到可怕的红衣女鬼。” 吴盼男没好气道:“那红衣女鬼为什么会出现呢?还不是她生前的怨气太重!” “不反思反思红衣女鬼为什么会形成,只知道嚷嚷恐怖、可怕!” 沈定海羞愧地低下头,试图转移话题,“所以死的是村长的儿子,男方那边才是鬼。” “这事哪里来的什么男方女方!这压根不能算一桩婚事!好好的人,哪有跟鬼结婚的?!” “万一女生愿……” 面对吴盼男的冲冲怒气,沈定海知趣地把剩下的话咽进了肚子里。 越往后山去,小道两旁的荒草越多越深,甚至冲破了两侧的界限,蔓延到路上来。 “不是我说……”沈定海微微仰着头,“这草长得都要跟树一样高了,你们不觉得邪门吗?” 除了远处越来越清晰的唢呐声响,无人应答。 沈定海尴尬地摸了摸鼻子,“邪门的事好像太多了,草长得高确实算不上什么。” 冉冉看见冬生停下脚步。 他走到一颗粗壮的老树旁,用力折下一根树枝。 “咦?看着瘦瘦弱弱,力气倒是不小嘛!”沈定海忍不住称赞。 冬生折下的那根树枝有成年男子大拇指粗细,挥动起来虎虎生风的。 冉冉跟在他后头看着。 沈定海忙两步踏过去,“堂姑也想要吗?原来长得好看的棍子不只有男生会喜欢啊。” 冉冉点点头,沈定海立刻折下两根,短一点的给冉冉,另一根长一点的他给吴盼男送了过去。 吴盼男表情怪异地看着他。 沈定海挠头,“怎么?不相信我选棍子的审美?你拿着玩,试一下!绝对趁手!” 他这话没说错,他挑选的树枝笔直匀称,不仅看起来好看,还令冉冉和吴盼男用着格外趁手。 看到吴盼男挥动两下棍子之后,脸上露出不解且新奇的表情,沈定海大笑起来。 “作为户外捡棍子资深爱好者!我毒辣的眼光可不是说说而已!” 沈定海最后又跑到树下,给自己选了根又长又粗的,比所有人的看起来都要威风。 “不错不错!我都有点想把这棵树移到我家院子里了!” 在他喟叹的时刻,疏落的树枝间一道黑影一闪而过。 冬生抬头望过去,那里已经空空如也。 他收回视线,继续沉默着为众人带路。 很快,沈定海就明白了冬生折树枝的行为跟他有本质不同,人家根本不是为了玩! 荒草越来越多,只见冬生用力挥动着手里的树枝,每一下都有许多枯黄的草倒向地上。 但冬生的清理并不足以完全打倒那些挡路的荒草,偶尔有疏漏的,便被沈定海挥舞着大棍打倒。 “这草也多得太离谱了点!”他的语气有些恼火。 “你们村应该养牛发家致富啊!这草料多好啊,又高又壮。”沈定海以询问的眼神看向吴盼男。 “不知道!我那时候村子根本没这么多荒草。”吴盼男说完,咬牙切齿地将树枝挥向匍匐在地上、被打倒的草。 这些长势惊人的草确实相当麻烦,放任不管会遮挡视线,根本没办法前进。 用力打倒则会堆积在路上,让人难以迈开步子,就像在深深的雪地里前行,费力无比。 这种时候自然是腿越短,劣势越明显。 沈定海可以轻轻松松跨过去的草堆,冉冉只能在其中艰难地挪动。 忽然冉冉停下了。 沈定海还以为她是走累了,三两步跨到她身边,准备一把将人捞起来抱着走。 冉冉却伸手牵住了他的指头。 沈定海定住,耐心地准备接收来自冉冉的指令。 冉冉开口唤的却不是他的名字。 “冬生。” 沈定海一脸懵地随着冉冉的视线望向冬生。 “你带我们走的,是正确的路吗?” 青涩的声音飘到沈定海耳朵里,也飘进冬生耳朵里。 沈定海懵了,难道冬生还会带他们走错误的路吗? 冬生停下,回身看向冉冉,一双乌眸里什么情绪也没有。 后山的唢呐声忽然停了,夜是寂静的一片黑。 沈定海咽了咽口水,心跳瞬间狂乱起来。 一声又轻又细的笑声幽幽传来,浮在飘摇的荒草尖上摇晃。 冷汗淋漓,沈定海僵直在原地不敢动,缓缓转动眼珠,在看见冉冉的警惕表情后,他便知道这笑声不是他极度紧张之下的幻听。 “哼哼~” 笑声拉长成破碎的絮语传进众人的耳朵里。 “小丫头发现不对劲了~” 沈定海惊恐地转着眼珠,试图辨认出声音的来向。 他正面对着冉冉,视线不远处站着吴盼男,而声音…… 是从他身后传来的! 那个方向,现在只有冬生。 他猛然转过身,想要提醒冬生小心,却被眼前的一幕吓得说不出话来。 粗壮高大的老树,不规整地立在小道两侧,每走出一段距离就能遇见一棵。 冬生此刻就立在树下。 黑云不知何时散去,悬挂在天上的惨白月亮正散发出暗淡的光,透过疏落的树枝,明明暗暗地将光影打在冬生身上。 白的地方惨白,黑的地方漆黑。 像是光影将他切割成零碎的无数块。 而他身旁的大树上,赫然站着一只水蓝眼眸的猫,浑身乌黑,同样被光影切割成不规则的块。 长长的胡须也像截断成黑白不同的长度,随着抖动发生着变化。 它的胡须每抖动一下,一个类似人类声音的音节便从它毛茸茸的嘴里飘出来。 水蓝色的眼睛里倒映出沈定海惊恐的表情,黑猫愉悦地笑起来。 是它在跟他们说话。 ------------ 第161章 黑猫和冬生的关系? 黑猫口吐人语,把沈定海吓得不轻。 “无聊的人类,之前不是很喜欢我么?我能开口跟你交流,你该更高兴才对,怎么吓成这样?” 愉悦的恶意在它澄蓝的眸子里涌现。 “都吓得脸色惨白一片了~” 沈定海忍不住握紧冉冉的手,“堂姑……” 冉冉动动手,试图安慰他,“二侄子不必害怕,这小猫本质上和小叶子是一样的,都是灵性精怪。” “它应当没有恶意?” 沈定海想到被自个放在家里和乌龟贴贴的小叶子,心里的害怕瞬间消散许多。 黑猫不屑地摇着尾巴,“我当然没有恶意,你们这些人蠢得要命,我才不屑于搭理蠢人。” 沈定海睁大眼睛,“你这猫!你怎么人身攻击啊?!” 黑猫百无聊赖地舔舐着前爪,“我说的有什么不对吗?若你们是聪明人,便该听那老头子的话离开这里。” “老头子?你是说村长?” 黑猫高傲地抬起眼眸,“还能有谁,村子里就属他算是个老东西。” 冉冉敏锐地感受到这句话下更深层的含义。 “有些冒昧,但我想向你请教一个问题。” 黑猫看向冉冉,“有礼貌的人类,你问吧。” “你作为一只猫修习了多长时间?” “天赐机缘,十年开灵智,到现在已经整整一百年了。” “我去!百岁老猫!” 沈定海突如其来一声嚷嚷瞬间打破了那种阴森可怖的气氛,百岁老猫这四个字的形容更令站在老树上的黑猫显得不那么恐怖了。 冉冉若有所思一瞬,随即便像确定了什么一般。 “猫……大人,还是该叫您猫神仙?”沈定海面上挂上讨好,知道他刚刚脱口而出的话得罪了黑猫。 “您之前说的不对劲,是哪里不对劲呢?冬生真的带着我们走了错路么?” 自黑猫出现,冬生就没再有过任何动作,他静静地立在树下,像一个没有反应的黑白稻草人。 黑猫不屑地瞥了一眼沈定海,“我不喜欢拍须溜马之辈。” “尤其是你这种口不应心的。” 沈定海汗颜,只能在心里吐槽,【在人类社会混久了,百岁老猫都给整得挺有文化】 “哪里不对劲,这小丫头不是看出来了吗,让她说给你听呀。” 黑猫懒懒地摆动着尾巴,在树干上蜷成一团,看起来惬意极了。 冉冉没有犹豫,或者说她将这视作黑猫对她的一道考验。 向黑猫证明她不是蠢人的考验。 “不对劲的地方其实很好发现,只是它是循序渐进发生的,人身处其中,双眼难免被遮蔽。” 沈定海恰到好处地展现出自己纯粹的懵逼。 “所以是什么?我怎么什么都没发现?” 冉冉伸出手,随意指了指随着夜风摇曳在路边的荒草。 “就是它们了。” “草?草有什么不对劲的?” 沈定海反应过来猛拍脑壳,“是它们长得太高了对不对?!我之前就说过的!” 冉冉摇摇头,“它们长成这样的规模确实很奇异,但这不是最主要的点。” “如果这是通往上工地点的必经之路,村里的人是不可能任由这里的草疯长成这样,而不做丝毫处理的。” 冉冉举起手中的树枝,“每天都这样,未免也太麻烦了些。” 沈定海恍然大悟,“是啊!有位名人曾说过,这世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 “如果每天都有村民在这条路上走来走去,那这些草根本不可能蔓延到路上来。” 他眉毛一皱,径直看向冬生,“所以是你小子故意带错路,堂姑才会那么问你!” 冉冉眼神澄澈,“另一种可能则是,冬生没有欺骗我们。” “特别是见到黑猫小姐之后,我更加坚定了第二种想法。” 沈定海不解,“为什么?而且为什么要叫它黑猫小姐啊?”后半句他压低了声音,“不应该是老奶奶吗……” “我原本以为村子里的异常只有术师留下的迷瘴,黑猫小姐的出现改变了这一点。” “这个村子本就存在异常,让黑猫小姐得以拥有灵力,口吐人言,这些奇怪的草应该也是异常影响的结果。” “是异常招来了术师,而不是术师导致了异常。” 沈定海似懂非懂点点头,“所以黑猫小姐真的在村子里生活一百年了?村里的人见到活这么长时间的猫不会觉得害怕吗?” 黑猫有一搭没一搭地摆着尾巴,“愚蠢的人类,你以为我很闲吗?我忙着修炼还来不及,哪有那么多时间在人类面前乱晃。” “欸?”沈定海语塞,“可是你在我们面前出现得就挺频繁的,难不成是我们特别合你眼缘?” 黑猫懒懒地移开眸光,合上眼眸休憩,似乎不想再理会沈定海。 冉冉平静道:“应该和我们没有关系。” “和我们没关系?”沈定海想了想,黑猫出现的两次情况,除了他们三个都在场,还有什么共同点。 冬生。 冬生也和他们在一起! 所以黑猫是奔着冬生来的?沈定海惊叹于自己的聪明机智。 那黑猫和冬生是什么关系呢?他这般想着,也这么直接开口问了。 冬生动了,但没有回答。 他伸出手将大树上合眸休憩的黑猫揽入怀中,这举动看得沈定海直冒鸡皮疙瘩。 一个惊悚的猜测涌上心头。 黑猫说话,冬生不说话。 黑猫动的时候,冬生就像个死人一样杵在原地,黑猫睡死过去,冬生就动了。 不会黑猫就是冬生,冬生就是黑猫吧?! 沈定海的大脑飞速转着,如果真像他猜的这样,那冬生就是个半人半猫妖啊! 有人的形态也有猫的形态! 冉冉看着缩在她身边鬼鬼祟祟的沈定海,完全不知道他脑中正经历着怎样激烈的思想挣扎。 如果她知道沈定海对于冬生的结论,她一定会说上一句。 想得很好,下次别想了。 在冉冉看来,冬生和黑猫之间更像一种守护和被守护的关系。 黑猫两次出现都是为了确认冬生的情况。 他们这些刚进村子的人,在黑猫看来,很可能是新的不安定的因素,因此黑猫才会在冬生带他们进村的第一时间,出现在村头的大树上。 黑猫说它平时不会出现在村民面前,其实是可以证明这一点的。 黑猫在村子里活了一百年,村子如何运转,它再清楚不过,所以它认为它熟悉且习惯的村里的规则,是不会对冬生造成不利影响的。 危险的反而是他们这些外来人。 ------------ 第162章 火光祭祀的神堂 黑猫第二次出现就更好推测了。 应该是冬生偏离了他自己日常的生活轨迹,引起了黑猫的注意,所以黑猫才赶来确认。 冉冉一边艰难前行,一边沉思着。 可如果她这个推论真的成立,那第二次黑猫的反应不应该只是这样而已。 测试他们聪不聪明?难道聪明就够了吗? 要知道他们可是在要求冬生做一件相当危险的事。 村长给冬生下达的要求是看守他们,冬生不仅没有照做,甚至给他们带路,万一被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黑猫为什么不阻止冬生,或者阻止他们? 要么它确信它有足够的力量,能在村长面前保下冬生,要么…… 黑猫对他们要干的这件事乐见其成? 冉冉顿住,可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具体要做什么,她本来的意图只是想去上工的地方打探打探。 看看村里的女人都是什么情况。 冉冉抬眸,看向前方一手抱着黑猫、一手击打荒草的冬生。 一条黑漆漆毛茸茸的尾巴正耷拉在冬生的手肘下,随着前行无规律地晃动着。 有足够的力量么?这一点应该可以排除了。 黑猫只是出现这么一会时间便要陷入沉睡,显然不符合冉冉的这个预设。 那她要去上工的地方一探究竟,这么一个简单的举动,到底哪里符合黑猫心意了呢? 吸引黑猫的,究竟是她会去上工的地方,还是她会和村里更多的女人接触? 冉冉垂下眼帘,或许一切都要等到上工的地方才能明晰。 沈定海还沉浸在自己的惊人猜测中,趁着冬生完全无暇顾及他,他凑到冉冉耳边悄咪咪说了自己的结论。 冉冉看着他一脸期待被夸奖的表情,要说的话凝在了嘴边。 “二侄子,你不如好好想想上工的位置究竟是做什么的?” “男人白天来,女人晚上来,究竟会是什么工作?” 兴奋的沈定海还以为冉冉这样说,是赞同了他半人半猫妖的观点,兴奋得只差跳起来。 “堂姑你也觉得我说得对!天呐!我的智商简直是突飞猛进!” 冉冉:……有点心疼起晚辈的智商是怎么回事。 “二侄子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的推测是对的的,那我们和黑猫小姐的第一次见面又该怎么解释?” 沈定海挠挠头,“第一次见面?” “那时候黑猫小姐可以自由活动,而冬生也没陷入你说的那种【死机】状态,一人一猫都是清醒的。” 沈定海睁大眼睛,“啊?!那这样我的理论岂不是存在纰漏!可恶啊!” “明明只要抛开这一次错漏,我的推测就可以做到天衣无缝的正确了!” “就是说,有没有一种可能……能让我们参考勉强得出结论的情况,就只有两次而已。” “二侄子你直接无视第一次,这样的推测很难保证正确性啊。” 吴盼男喘着粗气路过,“别跟这傻子讲了,他这么大个子,应该在前面开路的。” “打的草还没有我多。” 沈定海有些炸毛,“什么意思,嘲讽我头脑简单四肢发达?!” 已经走到前面的吴盼男幽幽飘来一句。 “不是嘲讽,是事实。” 沈定海很是气恼,但他还是依着吴盼男的意思,大步流星走到离冬生还有一定距离的地方打草。 他仍旧对自己的半人半猫妖理论,存在着某种信任。 嘴里还不忘念念有词,“小爷我行走江湖可不是只靠我的身材,小爷我也是有脑子的!” “猜人和猫的联系我猜不出,上工的内容我一定能猜出来。” “一个小村子,能有什么内部产业,还是在大山里头,左不过就那几样。” 然而等一行人到达目的地附近时,沈定海可以确定,村民上工的内容不是他猜测的任何一种。 烛光,火光。满目的红色火舌在跳动。 通红的颜色将这片漆黑的山林映得透亮,仿佛有一场大火在其中发生。 每个人的瞳孔都被那光亮映照,火舌仿佛钻入其中,带的他们浑身燥热起来。 沈定海低声喃喃着,语气震撼,“不是说山上一把火,所长爱上我么?难道消防宣传都是骗人的?” 他询问的目光看向吴盼男,“你对于你们村里这样的场面,就没有什么感想要发表?” 吴盼男脸色难看,“都说我已经离开村子很久了,现在村里的事我都不了解。” 沈定海撇撇嘴,“十几年被你说的像几百年似的,到乡翻似烂柯人是吧。” 冉冉看了眼面前盛大的仪式,又看了看冬生怀里的黑猫。 “莫非,村里这样的仪式…开始没多久?比方说,一年前?或者说还不到一年?” 无人应答,可冬生忽然睁大的眼睛,无疑证明冉冉的推测是对的。 沈定海的脑子浆糊似的一片,“啊?堂姑你又是怎么推出来的?大家在一起行动,为什么我就想不出来?” “推测,简单来说就是根据已有的事实充分发挥想象力。” “正所谓大胆假设,小心求证,只要各种推测和已经出现过的证据相符合,那么什么假设都有可能成真的。” 冉冉指了指冬生怀中的黑猫。 “根据黑猫小姐所说,它是在十岁的时候觉醒了灵智,不知道大家对十年醒灵智有没有概念。” “我知道!”沈定海积极举手,压低了声音,“之前陶幺说过,她修行百年才得灵智化形。” “即使是一百年,堂姑都说十分罕见,十年……” 冉冉点点头,“虽然说动物比起植物更容易觉醒灵智一些,但差距也没有到这么夸张的地步。” “陶姐姐百年已经是天赐机缘,黑猫小姐十年……” 她白皙的脸上浮现出慎重之色,“我只能推测,黑猫小姐是误打误撞得到了什么力量。” “那股力量促使它发生异变。”冉冉说着,澄澈的目光凝在不远处盛大的火光祭祀上。 “自黑猫小姐得到灵智已经修炼了一百年,我斗胆猜测那股强大的力量是隔一段时间就会在村子生成。” “古德村才兴起的上工祭祀,很可能就是因为这股力量。” 众人顺着冉冉的目光望过去。 沈定海脱口而出,“也就是一百年一次。” “一百年前的那次,是黑猫拿走了,这一次,村民卯着劲也要得到。”他的眼睛越说越亮。 “所以村长不希望出差错、要赶我们走!不只有他儿子冥婚的原因,还和这股力量有关!” ------------ 第163章 男女有别 村里的女人们乌压压挤在一起,整体呈弧形分布,围合着一座傍山而建的小小神堂,虔诚地叩拜。 每一次都结结实实地磕在地上。 她们手中没有任何东西,也没有穿上仪式祭祀特定的衣服。 神堂前没有贡品,没有香烛,冉冉从这个视角望去,甚至能看到黑漆漆的神堂内…… 没有神像。 沈定海眯着眼睛细细辨认了一会,发现神堂匾额上写着三个字。 “恶……神……堂?”他低喃出声,“恶神堂?这拜的是个啥,没听说过啊?” “而且哪有人不拜善神拜恶神的?只有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才会这么拜吧!” “这村子果然就没好人!” 冉冉细细咀嚼着这三个字,“恶神堂。” 仪式的火光冲天,映亮这片山林。 女人们像是不知疲倦一般,不停地叩拜。 松弛的皮肤与湿润的土壤相触,呼吸之间都是泥土的腥气和草木的清香。 冉冉看了一会,发现她们的动作是重复的。 叩拜完,她们会一齐念上几句话,然后继续叩拜。 只是距离隔得远,冉冉不敢贸然动用术法,因此不知道女人们嘴里念念有词说的是什么。 她凝神细细听。 女人们的嘴唇开合,嗡嗡的声音一起响起,像人耳鸣时难以忍受的那种声音。 冉冉皱起眉头,“不是叩拜。” 她几乎是瞬间就说出了这句话。 “什么?”沈定海一脸懵,不过这次懵的不止他一个,大家都不知道冉冉在说什么。 “如果村民是在祭祀参拜,那祈求神灵赐下力量的念诵应该是平和虔诚的。” “她们看起来挺虔诚的啊?”沈定海不解地挠挠头。 “对,她们很虔诚,虔诚,但并不平和。”冉冉紧皱眉头,“我刚刚只是沉下心境,想要感受一下念诵的氛围,却立刻就感受到了满满的恶意!” “恶意?她们对神有恶意吗?” “可以这么说。”冉冉凝了眉眼,“如果她们念诵的对象,是这个神堂的主人的话。” 沈定海皱着一张脸,“那我就搞不明白了,如果古德村的人是要求得那股力量的话,为什么要对赐下力量的神有恶意呢?” “难道我们之前的推测不对?” 冉冉沉默着没有说话。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上工的地方、怎么上工都看到了,但不知道搞不懂的事情反而更多了。” 冉冉低头沉思着,“上工的情形确实跟我预料的不一样。” “就我们看到的情况,村子里的女人明显是很受欺负的,甚至可以说,她们深深恐惧着村里的男人。” “那她们怎么会对男人要求的上工如此心甘情愿?难道这些不是村子里的男人强制要求的吗?她们是自愿的?” 沈定海提出不同的意见,“堂姑,我们不能因为只看到王黑家的情况,就直接推测整个村子都是他家那样的情况吧?” 他小声嘀咕着,“虽然其他男人也很变态。” 冉冉耐心解释着,“我们离开王黑家的情形,二侄子你应该记得吧?” “记得,当时几乎每家每户都站到门口看热闹了,搞的我们好像动物园里的猴子一样。” 冉冉更正道:“是每家每户的男人。” “除了王黑家的那个女人,我们走在路上,两边的站着的人里面,一个女人都没有。” “可那不是因为马上就要到晚上,女人都来后山上工了吗?” 冉冉坚定地摇了摇头,“那个时候并没有,至少并不是每家每户的女人都来了。” “堂姑怎么知道?” “烟囱里的烟。” 冉冉眼中浮现回忆之色,“那时候正是吃晚饭的点,各家各户炊烟袅袅,我一直留意着。” “从我们离开王黑家、村里的男人都跑到门口看热闹起,一直到我们去吴姐姐家,以及后来被村长带走,烟囱里的烟并没有停过。” “我甚至能闻到各种饭菜出锅的香味。” “整个过程,男人一直挤在屋子外面看热闹。” 冉冉肯定道:“在家里做饭的,只是女人。” 沈定海恍然大悟,“原来是烟囱和饭菜香味这两个细节,我确实没注意到,或者说注意到了,但没放在心上。” 冉冉继续道:“像吴姐姐…吴明德的母亲这种提前来后山的应该是少数,村子里大多数女人是为男人做好晚饭才来的。” 沈定海皱起眉头,“这行程有点忙啊!” “前脚才做完饭,后脚就得来后山拜这个恶神,先不说来的路有多难走,那一大片荒草,我这么大体格子走起来都费劲!” “光说这莫名其妙的仪式,不停地地念啊拜啊,就得持续一晚上!这谁受得了啊!” 沈定海说着说着突然发现不对劲,“不对啊!这白班夜班安排的一点也不合理。” “男的白天来拜,晚上有时间可以休息,但女的晚上要拜,白天还得洗衣做饭照顾家里,这……这没时间休息啊!” “这一点也不公平!” 这句话一出,现场不知为何忽然陷入一片沉寂。 沈定海求助似的看向冉冉,“堂姑我没说错吧?” “没说错。”回答他的是吴盼男,“古往今来,关于男女间不公平的事还少吗?” “不仅要洗衣做饭,还要求神拜佛,没时间休息只是最浅显的不公平而已。” 沈定海有点被冷着脸的吴盼男吓到。 “那个……其实我只是想谴责一下村子里的这个现象,没有想要上升到全体。” 吴盼男冷笑一声,“那你能说我说得不对么?” 沈定海不知所措起来,“不能。” 吴盼男眼睛里忽然含了泪,“你也知道的,男女从来就不公平。” “如果公平,他们怎么会毫不犹豫地选择让我去死?!为什么不选择哥哥?!” “如果公平,他们怎么会在没钱养我送我去死之后,又生下那么多男孩……” “就是不公平的。” 她双眼通红,像浸润了鲜血一般。 “这个世界上就是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有无缘无故的恨!” “同样是爸妈的孩子,他们就是会因为哥哥和弟弟是男孩,无条件地偏爱他们。” “他们更会因为我是女孩,没有缘由地恨我!” 吴盼男的目光凝在某处,“明明我什么也没有做错……”无神的双眼让她看起来像被抽走了灵魂一般。 望着望着,她忽然轻笑起来。 “瞧我,都傻了,说的话都没有逻辑的。” 她的声音很轻,像清晨嫩绿的叶片上轻轻抖动的露珠。 “有缘由。他们之所以爱哥哥弟弟、恨我……” “不就是因为我们男女有别么。” ------------ 第164章 冉冉知道的事 说话的吴盼男,她的眼神不再是漫无目标的不聚焦,而是逐渐凝在某一处。 冉冉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发现她正盯着围着火堆念诵的某一个女人。 同样的皮肤松弛苍老、头发银丝斑斑。 冉冉心一凛,吴盼男的母亲! 她一心想着要解开古德村的怪异之处,竟然差点把这事忘了。 吴盼男的眼睛越说越红,像有鲜血要从她眼睛里滴出来一般,就在她终于忍不住要上前的时候。 冉冉从随身的小布袋里直接拿出了之前“安抚”过沈定川的香囊。 她放在吴盼男脖颈处,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趁她惊讶回头的时候,让她轻轻一嗅。 吴盼男整个人就这样软软地倒了下去。 还好有沈定海眼疾手快接住了她,要不然即使地上是微微松软的泥地,直接这样砸下去也挺疼的。 不知道是不是沈定海的错觉,在他接住吴盼男的刹那,念诵的声音好像有一瞬间停止。 他吓得屏住呼吸,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直到村里女人们照旧不停在泥地上磕头,沈定海才稍稍放松警惕。 “堂姑你这是干什么呀?”他几乎是用气音在提问。 冉冉学着他的样子压低声音,“吴姐姐现在太冲动了,不能任由她跑出去冒险。” 她以眼神示意让沈定海看向神堂前的女人,“虽然我本来的想法是要和她们交谈交谈。” “但看她们对这个仪式这么虔诚的样子,我们是不大可能从她们嘴里套出话的。” “那现在怎么办呀?继续呆在这儿,还是回冬生家里去?”沈定海琢磨着。 “村长老头应该还不知道堂姑你有让他的黄符失效的宝贝,我们可以回去装装样子,反正想出来就可以出来,也算一种随机应变。” “冬生家里好歹也有床躺着休息,这里除了泥巴就是树,我靠着都觉得膈得慌。” 冉冉知道后面那句话才是沈定海心里的真实原因。 她透过树丛,朝前面张望了下,谨慎道:“我现在的打算是,去神堂里面看一看。” “里面有什么玄机吗?”沈定海摸不着头脑,“这么小的建筑,一眼都看得到头,里面连个神像都没有,为什么要去里面看呀。” “二侄子莫不是忘了我们在来的路上听到的唢呐声?” “那声音分明是从这里传过去的,可这里却是空荡荡一片,每个人身边,莫说唢呐,连个口哨都看不见。” 沈定海惊恐地睁大眼睛,“是啊!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那演奏唢呐的乐队去哪儿了,总不可能凭空消失……”说到一半,沈定海将冉冉前面的话联系起来。 “堂姑你的意思是神堂内可能别有洞天?!” “我不确定,所以才要凑近看看一探究竟。” 沈定海愁苦起来,“可这么多人围着,我们要怎么凑近看呀,吴盼男还晕了,村里怪事多,不能把她一个人丢在这,总不可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把她搬进去。” 冉冉点点头,“所以我们暂时还不能回去睡觉,要等。” “这些人又不是铁打的身子,不能全天二十四小时不间断地守在这里,我们要等村里女人和男人换班的那个时机。” 沈定海喜上眉梢,随即他的眉毛又耷拉下去。 “可万一这些人换班交接的地点不是在村里,而是在这里呢?那我们就完全没有机会了!” 冉冉冷静地说出自己的猜想。 “我觉得不太可能。” “来时的路有多难走,我们都体验过了,如果这些人真的把交接地点定在后山,那就意味着村子每天都会有很长两段时间处于无人戒备的状态。” “万一这时候有入侵者潜入,他们很难发觉,危险系数太高了。” “而把交接地点定在村子里就合理许多。” “潜入的外来人要是想对神堂做点什么,一定得先通过村子,这样他们不仅有防范,也更好控制。” “昨天傍晚女人在家里做饭、男人在路上看热闹,也间接证明了这一点。” 冉冉总结着,“轮换是在村子里发生的。” 沈定海满脸受教了的表情。 冉冉继续道:“假设真的不如我们预期,最坏的结果发生,他们真的选择在神堂前交接,到时候再想另外的办法。” 听完冉冉的话,沈定海安定了许多,开始在林子里轻手轻脚地窜起来。 冉冉询问的目光望过去。 沈定海嘿嘿一笑,“我都听懂了,暂时咱们要干的事就是等嘛!同样是等,我更想舒服地等。” “我找找有没有松软点的位置能让堂姑你躺躺。” “小孩子要注意睡眠和营养,要不然会长不高的。” “像堂姑你这么小小年纪,天天光操心人命鬼命的,我是真没见过,你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我这个做侄子的可不行。” 沈定海说完,一头扎进树丛更茂密的地方去了。 确实就像他说的,暂时没什么事,冉冉就由着他去了。 即使遇上什么他自己解决不了的危险,也还有小玉护着他。 沈定海一走,四周彻底静下来,连轻成气音的说话声都消失了。 冉冉抬眸看向身侧的冬生,冷不丁来了一句。 “你准备什么时候开口说话呀?” 冬生猝然睁大眼睛,抚摸着黑猫的手失了力道,打得在昏睡中的黑猫都动了动眼皮。 好长时间,冬生都没能从惊讶中缓过来,他僵硬地维持着那个姿势,一动不动地盯着冉冉看。 冉冉看清他白皙的面皮上不断冒出冷汗,忍不住歪了歪头。 “不必担心我,我不是村里人,影响不到你。” 可能是眼睛许久不动过于酸涩,冬生缓慢地眨了眨眼睛。 那模样看起来呆呆的,让冉冉有点想逗他。 “很震惊,想知道我是什么时候知道的?”明明是疑问句,冉冉却以无比肯定的语气说了出来。 无他,实在是冬生的表情过于明显。 “你不知道你的嘴巴会出卖你么?” “虽然我们相处的时间很短,但在我们对话的很多时候你都出现了欲言又止的状态。” “具体表现为动完嘴唇之后又抿紧嘴唇。” 冉冉用清澈的眼睛看着他,“这不是一个哑巴会有的动作。” “这是一个想要说话却不能说话的人,才会有的动作。” 冬生惊异于冉冉的观察力之细,之精准! 这个年纪小小的孩子,看起来人畜无害,在他眼里却瞬间变得可怕起来,让他喘不过气。 冬生沉默着,浑身冒冷汗,却又听见冉冉开口。 只见面前容貌精致的女孩叹出一口气。 “我知道这个就把你吓成这样,那我要是知道更多的事,还不得把你吓哭喽~” 冬生的面色陡然惨白一片。 ------------ 第165章 黑暗中希望的微光 “你……知道…什么?” 冬生应该是因为太长的时间都不能说话,因此开口极不熟练,声音也嘶哑无比。 简直就像工人用大锯拉动木材,还断断续续的噪音。 但冉冉只是静静听着,面上完全没有嫌弃厌恶的神色。 就在此时,沈定海忽然一头钻了回来,乱糟糟的头发上还顶着和发色相同的绿叶子。 “找到啦,我找到可以休息的地方了!”他的语调兴奋,却还不忘极力压低声音。 只是激动的沈定海显然吓到了还在谨慎试探的冬生。 冬生猛然将头转了回去,面上满是惊慌失措,怀抱着黑猫的双手不住颤抖着。 冉冉因此失去了观赏那双乌眸的绝佳视角,她不自觉叹了一口气。 沈定海立刻就发现气氛不对,“堂姑……你和冬生怎么怪怪的?” 冉冉语带不解,她歪了歪头,“哪里怪了?” “就是怪怪的……你们俩黏黏糊糊的,我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沈定海睁大眼睛控诉,“而且刚刚我一来,这小子就把头转过去了!什么意思啊!” “他紧张得不行,好像怕被我发现什么一样……” 沈定海说着说着顿住了,他感觉他的这些描述,几乎和狗血影视剧中的某种情节完美相符。 偷情。 沈定海的眼珠子像要被他瞪出来一样。 他虽然不知道堂姑和冬生刚刚在干什么,但他们就是给他一种在偷情的刺激感! 当然,沈定海只是用这个感觉类比,并不是真的觉得冉冉和冬生偷情。 这种感觉围绕着他,让他生出一种被背叛的委屈感。 他瘪着嘴凑近,像一只被主人抛弃的小狗。 “堂姑,你刚刚跟冬生嘀嘀咕咕什么呢?” “现在不能告诉你,否则以你的接受能力,一定会在这里叫出来。”冉冉安抚地看了沈定海一眼。 “之后会跟你解释的。” 沈定海一听这话,心立刻安定下来。 堂姑都向他允诺了,他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立刻他像邀功一般得意道:“那你们跟我去看看,看我找的位置完不完美!” 冉冉和脸色苍白的冬生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跟着沈定海身后。 吴盼男被他们妥善安置在草丛之中,除非她突然醒来开始大喊大叫,否则很难被发现。 穿过几重树丛,冉冉他们来到了沈定海所说的休息处。 一处厚厚落叶堆积的天然床榻。 沈定海当着冉冉的面就靠了上去,“我已经试过了,挺软的,堂姑你可以安心休息。” “这里离神堂也不远,她们结束仪式我们也能及时发现。” 冉冉笑着点头,转头一瞧冬生的脸色却极为难看。 他直直地盯着那些厚厚的落叶,直到缓过神来才朝冉冉坚定地摇了摇头。 沈定海看得莫名其妙,“什么意思?你不愿意睡?” 他皱起眉头,大有好心被辜负之意,“不是,现在是在野外啊,条件再好也好不到哪儿去,你小子还挑上了?” 眼见着冬生还是只盯着冉冉看,没有理会他的意思,沈定海更恼了。 “行行行,不睡拉倒,我本来也不是给你准备的。”沈定海说着伸手挥开冬生,拉过冉冉的手就要带她走近落叶堆。 冬生却忽然伸出手。 他也拉住了冉冉的手。 沈定海烦躁地皱了皱眉,“你到底什么意思啊?松开!” “松开”两个字说出口后,冬生却像没听见一般,沈定海盯着两人紧握的双手,看得眼睛都红了,直接上手打掉冬生的手。 冉冉皱起眉头,转身护在冬生身前。 “二侄子,你不能这样对冬生。” 沈定海完全看不懂眼前这一幕,直接大脑宕机,呆立在原地,胸口不住起伏。 冉冉面对他满是震惊和伤心的眼神,叹出一口气。 “冬生是女孩子,二侄子你这是在欺负女孩子。” “哈?”沈定海头疼般伸手不停揉着太阳穴,“等等,让我缓一缓。” 冉冉为沈定海留足了反应时间。 他在原地沉默良久,伸手指向冉冉身后的冬生,“这小子……是女孩?” “证据在哪儿?堂姑你不能为了维护他瞎说啊……” 冉冉不疾不徐道:“其实一开始我也不能完全确定,只是有这样的推测。” “毕竟冬生跟村子里的其他男人太不一样了。” “这种不一样不是只外形上的,更是内在上的不一样。” “然后我又发现她只是在假装哑巴…”冉冉的声音被沈定海打断。 “等会儿,假装哑巴这部分是不是也得跟我解释解释。” 冉冉耐心给沈定海解释了她是如何发现冬生的伪装的。 沈定海听得目瞪口呆,直对冉冉竖大拇指,“不愧是堂姑,这么细的细节都能留意到!” 冉冉继续道:“既然是假装,那我就不免想她为什么要伪装,再联想到村子里女性的悲惨生活。” “很自然就能推出,是冬生的母亲为了保护她,才将她伪装成男孩。” “不过这一切都只是我的推论,直到我诈出冬生是真的可以开口说话,这些结论才不止步于猜测,并且……” “在我说这些话时,冬生一点反驳的意思也没有。”冉冉缓缓转身与冬生对上视线。 “至此,结论确认的最后一步才完成。” 漆黑的环境里,冬生好似看见冉冉的双眸中闪过一丝悲悯的流光。 美丽的女孩轻声发问。 “成为村子里的女性和永远不能在人前说话,究竟哪个更痛苦呢?” 冬生的身体颤了颤,她的眼眶迅速涌现恐惧的泪水。 “……前者,毫无疑问……”冬生艰难却坚定地回答着,她的乌眸中闪耀着某种令人无法直视的光。 沈定海看着鸡皮疙瘩直冒。 冉冉知道,那是刻骨铭心的恨与恐惧交织。 她轻声开口,“我现在大概理解为什么你和你母亲这么容易就能被我们说动了。” “村子里的女人都生活得很痛苦,但若要说谁心中的恐惧最深……只能是你和你的母亲。” “你随时可能暴露的女性身份,就像一把一直悬在你头上的利剑,让你和你的母亲一刻都不得安宁。” “你每天的生活都战战兢兢,因此迫切渴求改变。” “外来人的介入无疑是从根本上改变村子的最好方法,所以在得知我们的意图后,阿姨和你都没有犹豫太久。” “即使你根本不清楚我们是否有实力跟村子对上。” “但这好歹是一点希望。” 冉冉垂下眼帘,“只要是希望,哪怕只有一点也不能放弃,不是吗?” 冬生的嘴唇抖了抖,太长时间的沉默,她已经不习惯说话了。 “你们…很厉害…我觉得…有希望……”说到希望两个字时,她的眸子明显被点亮了。 就像在一片黑暗之中注入了些许微光。 ------------ 第166章 算命大师? 沈定海花了好些时间才接受这些事实,愣了很久他缓过来。 “等会儿……你是女孩子,跟你嫌弃我找的地方有什么关系呢?难道古德村有什么隐形规则?” “落叶堆只有男的能躺?” 沈定海面上满是不可置信。 冬生垂了双眸,不敢看沈定海的眼睛,自从女儿身暴露,她再面对沈定海便有种莫名的恐惧感。 即使她知道,沈定海和村里的男人不一样。 冬生声音轻轻的解释着。 “具体情况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据村里的人说,深夜睡在床上的人有可能会被恐怖的东西缠上。” 她抬头看了沈定海一眼又飞快垂下脑袋。 “即使是和床类似的东西也不行……” 沈定海显然对这个解释不太满意。 “你的意思是我睡在这个落叶堆上会出问题?” 他狐疑地指向地面,“那睡在泥地上呢?” 冬生讷讷道:“泥地没事的。” “嘿!”沈定海睁大眼睛,“那我还真是奇了怪了!什么恐怖的东西会对人睡在床上有意见啊?!” “我不知道……” 沈定海有些不满,“你这小子!能别摆出一副受欺负的样子吗!” 冉冉冷着脸咳嗽一声。 “不是小子。” “冬生是女孩子,二侄子你还没适应这一点吗?” 沈定海瘪瘪嘴,自己嘀咕起来,“先是姓秦的变态,现在又是装成男生的委屈假小子……” “怎么走到哪儿都这样!” “二侄子你一个人在嘀咕什么呢?” 沈定海猛然摇摇脑袋,“没什么!我就是在想冬生这小子…冬生姑娘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冬生有些无措地看向冉冉,“是娘亲跟我说的。” 沈定海皱起眉头,“所以你娘被那种恐怖的东西缠上过?” “不是…娘亲也是听别人说的……” 冬生被沈定海强硬的态度逼得越来越心虚,说到最后几个字时几乎已经听不到声音。 “你真行嗨,原来只是听说而已。” “道听途说来的事,你说得信誓旦旦的…” 沈定海的声音戛然而止,他像只被掐住脖子的公鸡,难以再发出声音。 因为冉冉不满地看了他一眼。 “二侄子,你要是再对冬生这个态度,之后的行动我都不带着你了。” 沈定海立刻出了一身冷汗。 “这么危险的地方,堂姑你可不能丢下我不管啊!” 眼见着沈定海额上都冒出汗,冉冉无奈地叹息一声。 “没说要丢下你,只是你不许再对冬生这个态度,做人讲礼貌是很重要的。” 沈定海紧紧捂住嘴巴,用眼神向冉冉示意他不会再多嘴了。 冉冉看向冬生,目光倏尔柔和下来。 “二侄子只是嘴上厉害,他没有恶意的,冬生你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冬生抬头快速地看了冉冉一眼,眼中的情绪一闪而过。 “没有,你放心。”她微微摇头,“没有放在心上。” 肉眼可见,冉冉松了一口气。 “可是二侄子说的也是有道理的,如果只是传言去,冬生你为什么会对此这么肯定呢?” “因为娘亲从别人那儿听来的描述……” “实在是太具体了。” 冬生回忆着当时的情形,眼睛不自觉睁大了些。 “只是听着别人形容,都会感觉自己也亲身经历了一番。” 冉冉若有所思,她对着冬生微笑起来。 “现在得麻烦你给我们讲讲到底是什么样的情形。” 双手捂紧嘴巴,只露出一双眼睛的沈定海也猛然点点头。 冬生的眼睛睁得更大了,她的双眸因为回忆蒙上一层朦胧的感觉。 沙哑的声音放得轻轻的,就像盘旋在墓地呕哑嘲哳的幽灵乌鸦。 “其实……亲身经历这件事的人已经死了。” 沈定海猝然睁大眼睛,他没想到一开始就这么猛,捂着嘴巴的双手不自觉放开了。 “目前村里流传出来的所有说法,都是出自他老婆之口。” 沈定海的心神已经完全被这个怪异事件牵动,根本没心思再想委屈不委屈。 他听得眉头紧皱,“也就是说…那个不知道是什么的恐怖存在杀死了一个男人,却放过了与男人同榻而眠的女人吗?” 冬生摇摇头,也皱起眉头,“关于这一点,水姑……也就是那个女人,给了两种说法。” “一开始水姑惊魂未定,只不停地说她丈夫惨死的景象,别人问起她怎么没事,她愣了一会儿,说那个神秘的东西没有伤害她,后来她却改变了说法。” “就是在村子里的女人去处理水姑丈夫的尸体的时候,水姑被请到村长家里好生安抚。” 冬生显然也想不明白,“水姑喝了点茶水,冷静下来许多后,又改口说那个神秘的东西也想杀她,只是她跑得快。” 冉冉眉头微蹙,“两种截然不同的说法……” 沈定海想也没想道:“肯定是后一种靠谱吧!” “前一种是在她极度恐惧的情况下说的,人受到惊吓的时候很难不胡言乱语,可信程度大打折扣。” “而后一种,水姑那时候已经平静下来了,说出的话必然是理清思绪的准确回答,更值得相信。” 冬生点点头,“村里的人也都这么说。” “大家都不相信能把水姑丈夫害成那样子的妖怪,会轻易地放过水姑。” 冉冉听了,眉头却越皱越紧,“冷静过后说出来的话确实会更准确,但正确……” 沈定海难以置信,“堂姑你是觉得第一种说法才是对的吗?” “可为什么呢?这里面有太多说不通的东西了吧!” “首先是那个神秘存在为什么要放过水姑?其次水姑又为什么要改口…”沈定海苦思冥想。 “栽赃!水姑改口之后的说法,是神秘存在也要伤害她,从客观上讲,是可以视为在栽赃那个神秘存在的!” 冉冉听得眼睛一亮,“二侄子你这个形容实在是太棒了!” “就是栽赃!” “是吗?”沈定海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他忽然想起冉冉维护冬生时对他严肃的样子,一瞬间他就端正了脸色。 “总之存在着这些无法解释的问题,堂姑你的推测总要有些凭据,不能凭空想出来吧?” 冉冉点点头,忽然望向冬生,“如果我的推测是有些准确性的……这个妖怪害人的事情是不是发生在一年前?” 冬生惊讶地看向冉冉,没有说话,但显然,她的神情已经给出了答案。 沈定海看着,忽然默默说了一句。 “堂姑你不是精通抓鬼缚妖,你其实是个算命大师吧……” 冉冉无奈地笑起来,“哪有算命啊,我只是习惯寻找已经发生的事情之间的关联性,并尝试把它们串联起来。” “在大体上看不出什么异常的古德村,唯一拥有奇异力量能伤害别人的……” 冉冉的目光越过重重叠叠的树丛。 “应该也就是她们正在参拜的东西了。” ------------ 第167章 老天有眼…… …… 沈定海听得迷迷糊糊,“我还是没搞懂,就算杀死水姑丈夫的,就是现在正在神堂被参拜的东西,怎么就能推出那东西确实没伤害水姑呢?” “水姑后来又为什么要撒谎呢?” 冉冉垂下眸子,沉思不语。 “目前还只是我的一个猜测,我确实还没有什么证据来支撑这个说法,只是冥冥中觉得……” “应该是这样才说得通。” 沈定海皱起眉头,“应该说不愧是搞玄学的么,果然唯心主义比较强。” 冉冉忍俊不禁,“我的猜测可不是完全没有道理的瞎想,只是需要一些实践验证一下。” “怎么个验证法儿?” “总体行动还是和之前一样,我们需要进入神堂里面,但在此之前……” 冉冉看向冬生,“我们得对这个神秘的存在了解多一些。” “冬生你之前讲的时候我就想问,村子里是以怪物称呼伤害水姑丈夫的东西的,为什么要叫它怪物呢?” “水姑的描述中可有关于它具体形态的内容?” “水姑没有细说,她只说当时非常害怕,慌张去看,看见黑水一样的东西淹过她丈夫的身体。” “而据事后去处理水姑丈夫尸体的人的说法……”冬生瑟缩了一下身子。 “他是被活活撑死的。” 沈定海犹疑着张大嘴巴,“吃多了的那种撑?” “不是。”冬生垂下头,“是浑身上下的每一个洞都被撑开……从肚脐眼可以看见肠子和内脏,从眼眶可以看见……脑花……” “就好像有什么东西从他的七窍钻进去,硬生生把他撑死了。” 沈定海一阵寒恶,“这怪物也太变态了点!而且……” “肚脐眼不能算眼儿吧!明明都长合了!” 冬生忽然抬眼注视着冉冉,“其实村子里有些人在猜测究竟是什么东西杀死水姑丈夫的时候,他们和你想的一样。” “他们也觉得,杀死水姑丈夫的,就是恶神堂里的东西。” “而我了解到的事实是,水姑丈夫死了,村子里才重新祭拜恶神堂,原本神堂已经在后山荒废好久了。” 沈定海皱起眉头,“不对吧,既然认为是这个恶神杀死了水姑丈夫,那村里人为什么还要祭拜它呢?” “一般来讲,不应该祭拜别的神以寻求庇护,或者用某种方式消灭恶神么?” 冉冉联想到村里女人参拜时嘴里喃喃的话语,那种充满恶意气息的不知名词句,绝不可能是诚心参拜…… 可女人们的神情却又虔诚无比。 如果是这样……一切就都能解释通了! 冉冉脑海中那个猜想瞬间变得更加清晰。 她忽然出声,“村子里的女人并不是在参拜恶神,而是像二侄子说的那样,在执行某种消灭恶神的仪式。” “她们只是以为自己在参拜!” 沈定海看见冉冉脸上出现豁然开朗的神色,他却只觉得脑子里一团浆糊。 “啊?那村里的女人们为什么要诚心参拜恶神呢?恶神不是杀人了是坏的么?” 冉冉摇摇头,眼中的认真几乎凝成薄薄的冰霜,令所有望见的人都忍不住安静下来。 “我们先不论善恶,只是按照这个思路推下去。” “村里的女人们每晚都虔诚地按照男人们的指示来后山神堂参拜,这一点没有问题吧,冬生了解到的也是这样的。” “甚至我们一开始也以为村子里的人参拜神堂,是为了得到那种一百年一现的神秘力量,直到我模糊地感受到念诵的氛围。” 沈定海茫然地点点头,“这样能重合上,百年一现的神秘力量就是村里人口中的怪物,我们以为村里人要参拜它获得力量,但实际上是要消灭它?” 越说他的语气越不确定起来。 冉冉点点头,“推到这里我们可以知道,村里的男人女人对恶神其实是两种不同的态度。” “女人们以为她们每晚所做的事,是在参拜恶神、是对恶神有好处的事;男人则在隐瞒女人的前提下暗中消灭恶神。” 沈定海重重点点头,“是这样的。” 冉冉望着沈定海的眼睛,“所以我们暂且把村里的女人和恶神划到一边,可这样又出现了问题。” “如果是同一个阵营的,水姑在经历了丈夫死亡后,为什么要【栽赃】恶神?难道这【栽赃】对恶神是有好处的吗?” 沈定海皱着一张脸,“不会吧!” “如果这个恶神被村子里的人认为,既杀男人又杀女人,这样只会让它的罪过更大,那村子的人不是更想除掉它么?哪里来的好处?” “可如果我们假定村里的女人和恶神是同一阵容,那也要默认水姑这样在栽赃,是对恶神有好处的。” 沈定海越听越晕头转向,“可是这样根本不符合常理啊。” 推理一时陷入停滞,要想解答更多的疑惑,需要得到更多的线索。 适时,天渐渐亮了。 在冉冉一行人沉心推理的时刻,伴随着神堂前渐渐熄灭的火光,女人们的念诵声已经持续了一整夜。 沈定海反应过来,脸上离开立刻浮现激动的神色。 终于让他们等到了!男人女人要换班了! “不是我说,古德村的女人真够累的,晚上拜一晚上,白天还要伺候家里猥琐的“大爷”,老天有眼就该让这些男人好好吃吃苦头!” 冉冉正穿过一层一层低矮的树丛,准备靠近神堂,她透过重叠的枝叶看见,因为跪坐一整夜而双脚发麻行动不便的女人们相互搀扶着。 经过一整夜的念诵参拜,她们的脸上都是疲惫,但每个人的神情却是雀跃的,她们眼中闪着光。 就好像某种希望正在她们眼中变得越来越具体。 “这可不是因为封印恶神劳心劳力一整夜后会露出的表情。” “没错。”沈定海深以为然,“基本可以确定,村里的女人就是对恶神存在某种信仰。” 冉冉的视线不断在熙熙攘攘下山的女人身上逡巡。 “比起信仰,我觉得信赖更加恰当,她们的样子更像是将恶神当做了一个可以依靠的存在。” 沈定海挠挠脑袋,“但为什么会信赖一个杀人的恶神呢?” “难道古德村的女人都集体中邪了?” 冉冉忽然微笑起来,“二侄子你之前说老天有眼?” “哪有,我说的老天无眼!要是老天有眼怎么会让古德村的女人过这种糟心日子!” “可报应确实来了不是么?水姑的男人死得惨烈,这何尝不是一种老天开眼的征兆?” 沈定海没反应过来,“水姑的丈夫不是恶神杀的么?” “如果男人被恶神杀死算老天开眼,那不就相当于说……”沈定海莫名被自己的话吓到。 “恶神是古德村女人的老天爷?” ------------ 第168章 民众造神 冉冉神秘地笑笑,“未尝没有这种可能。” “老天爷在尘世被认为是至高无上的神,无所不能,可我们这一块地界一直有个约定俗成的规矩。” “对民众有用的神,才能被称之为神。” “如果真正的老天爷对古德村女人的苦难视之不见,那她们自然会想着……” “自己造一个神出来。” 沈定海听得脸色发白,“可恶神是杀人的坏神啊。” “我之前说了,先不论善恶,毕竟我我们才来村子一天,是非黑白究竟如何,我们是不知道的。” “如果恶神能听到古德村女人心底的声音,并能回应她们的愿望,那她们将其视为老天爷一样的存在,也是无可厚非的。” “信仰如果存在,无疑是滋养恶神的最佳养料。” 沈定海听得直摇头,“反正我还是不能理解,为什么要对一个杀人不眨眼的神保有信赖。” “它都能杀人了,那还有什么恶事是它做不出的,她们就不怕这恶神哪天调转枪头针对她们?” 冉冉冲着沈定海眨眨眼睛,“万一这恶神就是不会调转枪头呢?” “村里的女人坚信这一点,她们甚至还要隐瞒男人这一点。” 沈定海听着,面上猛然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难怪!难怪水姑要改口说恶神也攻击了她!” “因为她就是要让村里的男人觉得,恶神也会攻击女人!” “是这样没错吧?!” 沈定海很是激动,冉冉微微颔首,“我的推测是这样,具体的要等进入神堂才能知晓,以及更准确的答案……” “能找当事人聊一聊,无疑是最好的。” 冉冉看向冬生,“事情发生在一年前,并没有过去很久,水姑应该也在参拜之列。” 冬生立刻听懂了冉冉的意思,她伸出手指指向人堆里一个面容沧桑但面带笑意的女人。 “她就是水姑,就住在村头第一家,不知道你们进村的时候有没有看见过。” “好家伙!”沈定海一惊,“这不就是跟王黑住一起的那个女人么?” 冬生点点头,“王黑就是水姑现在的丈夫。” “一年前水姑的丈夫惨死,村里顿时流传起是水姑克死了自己丈夫的说法,所以即使村里女人很少……” “也没有一个男人愿意要水姑。” 沈定海听得咋舌,“好色和惜命,果然还是惜命更胜一筹呀。” 冬生小声道:“但王黑不一样,他不是村里人,对一年前的事了解不多,而且他不是很避讳这个事。” “毕竟他是阮大师带来的人。” “阮大师?”冉冉听得眉头一紧,“是为古德村设下迷瘴的人吗?” 冬生摇摇头,“我不能确定,村长礼遇的大师好像有两位,一男一女,我不知道是哪位大师设的迷瘴,也不知道姓阮的大师究竟是男是女。” “关于这些东西我了解的太少了。” 冉冉接着问道:“村长和这两位大师来往密切吗?” “不能说密切,大师来村子的次数并不多,但每次村长都以最高规格的礼遇相待,村子里会非常热闹。” “只是我都没有亲眼见识过。” “为什么?你不爱凑热闹吗?”沈定海很是疑惑。 冉冉无奈地叹息一声,冬生的语气很显然是想凑热闹,怎么会是不爱凑热闹呢? 冬生讷讷道:“村子里的人都嫌我晦气,不愿意让我靠近大师,所以大师来的时候,我都被要求待在家里。” 沈定海瞬间怒了,“最讨厌搞歧视的人!” “你也是,干嘛听他们的话啊,想看就出门看啊!” 冬生垂下眼眸,“我要是不听话,他们对待娘亲的态度会更差,我和娘亲本来就被村里视为累赘。” “很好!”沈定海咬牙切齿道:“拳头硬了!” 后山的女人们陆陆续续离开了。 沈定海背着吴盼男从草丛里钻出来,“抓紧时间,不知道那些男人什么时候就来了。” 冉冉牵着冬生,利落地跟在沈定海身后。 很快一行人就钻进了神堂。 神堂很小,里面的空间只够摆得下一个香案,冉冉他们四个人挤在里面,着实有点憋屈。 香案之上,原本应该树立神像的位置空空如也。 “没有神像,香案上面也没有贡品,从没见过这样的祭祀,所以果然不是在祭祀。” 沈定海碎碎念完,艰难地扭头看向冉冉,“堂姑,你不是说里面应该别有洞天的么?” “可这里位置就这么小,根本找不到别的入口呀。” “肯定是有的,只是需要我们找到。”冉冉说着,目光凝在空空如也的底座上。 她退出神堂,朝沈定海伸出双手,“二侄子,你先放下吴姐姐,试着搬开底座看看。” 沈定海依言将吴盼男交给冉冉和冬生照顾。 两个女孩微弱的力气,倒是还能勉强撑住搀扶吴盼男。 沈定海暂且放下心,目光移到磨盘一般大小的黑石底座上,“这肯定很重,硬搬是不是不太对啊?” “难道没有机关之类的东西吗?” 冉冉眨眨眼睛,“对哦,我刚刚没想到。” 沈定海:…… “擅长捉鬼但不擅长玩密室逃脱是吧,我懂。”沈定海说完立刻伸手在黑石底座周围摸索起来。 虽然在村里没有信号,手机几乎等同于废物,但照明这点基本的能力还是能发挥的。 沈定海一手举着手机灯,眯着眼睛在灰尘扬起的黑暗环境里细细辨认,一手不停地在其中探来探去。 “这村子真的太不讲究了,无论是参拜,还是要利用仪式消灭神秘力量,起码把神堂好好打理一下吧!” “这灰连带土的,太埋汰了!如果这神堂真的有通道通往别的地方,村里人不也要走吗?就没想着收拾一下?” 沈定海说着,疑惑的目光瞥向冬生。 此时他整个人正以一种十分扭曲的姿势探着犄角旮旯到底有没有机关,但他疑惑的眼神还是完美地传达给冬生了。 冬生垂下头,以微小的幅度摇头。 “我从没进过神堂里面,我都没想过神堂里面还会有空间。” 言下之意,神堂没收拾怪不到她头上去。 沈定海撇撇嘴,“你没想过是你年纪小,还没有冒险精神,那你娘呢?她在村子里生活这么久了,就没发现神堂的秘密?” “而且我之前就想问了,为什么你娘不需要来后山参拜,我以为村子里的女性都需要?” 冬生摇摇头,“参拜的人数是一定的,只要人数达标,并不需要全村的人都来。” “你们之所以觉得全村的女人都来了,是因为村子里的女人太少了。” 沈定海听着若有所思,“这个是我更关心的问题,一直在说村子里的女人很少…” “村子的男女比例为什么会这么失衡呢?” ------------ 第169章 发黄的布片 “自然是因为这个村子就不喜欢女孩儿。”一个冷冷的声音插进来。 吴盼男醒了,她看了一眼神堂前空无一人的空地,眼中的情绪逐渐平静下来。 “村子女孩儿少,女人自然也就少了。”她脱离冉冉和冬生的搀扶,自己站稳。 “如今村子里女人少到,男人一见到陌生的女人,就像饿狼见到肉眼睛冒绿光…” 她冷着脸扯动嘴角,“这就是报应!” 又听到熟悉的冷言冷语,沈定海激动地胳膊肘一歪,不小心怼到底座表面的沿儿,竟然把底座表面怼得翘起来一角。 他捂着发麻的胳膊肘龇牙咧嘴。 “小爷我真是钢筋铁骨!石头都能撞翻!” 冉冉还以为沈定海痛到在说胡话,“二侄子你先出来,让我们看看伤口。” 沈定海扭着身体从神堂里出来,整个人灰头土脸的。 “倒是没有很疼,就是麻得我想昏死过去!” 他掀起袖子给众人看,果然没什么大问题,连皮都没有擦破一点。 吴盼男见怪不怪,“只是撞到麻筋而已,缓一会儿就好了,但你能不能不说大话,你一个肉做的人还能把石头撞翻?” 沈定海委屈地嘀咕,“但我真的没有吹牛,不信你们去看看那块石头底座。” 冬生和冉冉对视一眼,冉冉打开手机灯走了进去。 在场的人中,她个子最小,由她去那些犄角旮旯摸机关确实是最合适的。 但这个正确的决定显然让沈定海很不满意。 他看着冬生的眼神凶神恶煞,仿佛在说:【你小子怎么不去啊!】 他尚在和吴盼男凑在一堆讨论刚刚的话题,“怎么能用狼来形容村里那帮不要脸的男人,真是侮辱狼!” 冉冉已经灵巧地钻过了黑石底座和墙壁间那道狭窄的缝隙。 神堂外沈定海朝吴盼男使了个眼色,“这小子…不是哑巴,也不是男的!” 待看见吴盼男瞳孔地震的表情后,他才满意地笑起来。 “有发现!”冉冉的声音从神堂黑暗的角落里传来,不一会,她弯着腰走出来,拿着手里的东西朝众人挥挥手。 “我找到了这个。” 众人纷纷凑上前一探究竟。 “什么啊?一块破布?” 冉冉深呼吸道:“拿在手里确实是布的感觉,是从二侄子撞开的黑石边沿里抽出来的。” 她认真地看着沈定海,“人是血肉之躯,怎么能撞开石头呢,那一块会松动是因为它本来就可以打开。” “相当于黑石底下有一个夹层,里面就放着这块布,二侄子你是用蛮力损坏了机关,那个沿儿才会翘起来。” 沈定海挠挠头,“也算是找到机关了,可惜不是我们需要的那个。” 他说着看向冬生,“这个机关弄坏了应该不要紧吧?事后追责不会找到我头上吧?” 冬生垂下眼睛默默道:“关于神堂的东西我都不知道,还请沈先生不要问我。” “好家伙!一问三不知,那这个布上写了什么她肯定也不知道。” 随着冉冉将发黄脏污的布缓缓摊开,醒目的密密麻麻的红色字体像瓢泼的鲜血交织在一起。 “这上面是…名字?”冉冉不确定道。 “吴慧芬,吴素华,吴雁兰,吴念巧……” 排在前面的是一大串吴姓的名字,几乎占据了这块布的大半位置,后面才陆陆续续出现一些其他的姓氏。 冉冉不自觉将手中的布攥紧了,“这是什么?” 她迫切地看向冬生,却发现冬生的面色比她还要难看。 “素华…是我外婆的名字……” 吴盼男似乎也被这些名字勾起回忆,“素华姨我知道,慧芬姨我也认识,雁兰姑姑我也……” 冉冉的神情不自觉严肃起来,“所以这上面写的是村子里上上代女人的名字?” “不!”冬生瞥见发黄的布上最后一个名字,“不是!” 这个名字的颜色要比其他名字更加鲜亮些,就像才添上去没过多长时间。 “不止是上上代!芸香!芸香的名字也在上面!” 冉冉不由自主放轻了声音,“芸香是谁?” 冬生捂住脸颊痛哭起来,“芸香是我最好的朋友!她原本不是村子的人,来村子也没几年,今天…” “今天她就会成为吴明光的新娘!” 沈定海瞪大眼睛,“就是那个马上要结冥婚的女孩儿?” 冬生的身体颤了颤,“…对……” “最好的朋友你就放任她嫁给一只鬼啊?!你这是假朋友吧?!” 吴盼男不满地瞪了沈定海一眼,“不会说话就把嘴闭上!” 冉冉把布完全展开以便冬生能更好看清,“冬生,我需要你冷静一点,我想知道被写在这上面的人都还活着吗?” 冬生闻言伸手擦去眼泪,模糊地辨认起来。 众人一直耐心地等待她看完,直到她的视线扫过最后一个名字——芸香,她才不忍地别过脸去。 泪水在她脸上不断流淌。 “这些人都已经去世了……”冬生哑着声音艰难道,“除了芸香。” 沈定海大惊失色,“这是什么死亡布片吗?太离谱了!芸香的名字和已经死掉的人的名字写在一起,是不是意味着……” “不会的!”冬生抢先出声,她面上满是惊慌。 “芸香只是结个冥婚而已,不会把命弄丢的!”她咬紧牙关,“嫁给死人比嫁给村子里的男人强多了!” 清泪自她眼角滑落,乌眸中坚定着这个信念,“她明明就是这么跟我说的。” 众人一时难以开口。 吴盼男忍住涩意艰难道:“你们两个都是傻姑娘。” “芸香可能只是想安慰你,让你不要管她的事免得惹祸上身,毕竟你肩上还有照顾母亲的重任。” “可以村长的性子……” “他要办冥婚是为了让他死去的儿子在阴间不做孤单的孤魂野鬼,让一个活人和他儿子结婚真的能解决这一点吗?” 吴盼男叹息一声,“村长要的,从来都是芸香的尸体吧…这样在阴间他儿子才不会寂寞……” 冬生猝然睁大眼睛,豆大的眼泪颗颗掉落。 她声音艰涩道:“你们的意思是…芸香已经死了?” 冉冉忙安慰她,“这是最坏的情况,也有可能村长想要杀她,但还没动手,只是依照计划先把名字写上去了。” “毕竟今天白天还要举行仪式不是吗,村长应该不太可能让所有人见识到一个死去的新娘,或许…” “我们还有机会!” 冬生灰败的双眸这才重新又亮起一点微光,“那我们得抓紧时间找到她!” 冉冉点点头,“既然婚礼喜乐的声音是从这儿传出来的,新娘也很有可能就在附近。” 众人说话间,山下隐隐约约传来声响。 是村里的男人来了。 ------------ 第170章 以何为生 沈定海眼疾手快,拉着三个女孩立刻躲进神堂,只是才挤进去他就后悔了。 “这破地方太小了!别人都不需要凑近看,远远一望就能知道我们四个挤在里面!” “不行不行!得换个地方躲起来!” 沈定海慌乱之中,一脚踹在只有薄薄一层灰的香案上,立刻便听得厚重的黑石底座缓缓移开的声音。 众人一时面面相觑,惊疑不定。 “谁能想到这破黑石头装了两个机关啊!”沈定海不满地埋怨着。 冉冉迅速扫了一眼内部各种简陋的布置,皱眉道:“但香案是应该想到的。” “这里各种摆设都蒙着厚厚一层灰,唯独这香案上灰尘尚浅,说明时不时就会有人移动它…” 吴盼男无情地打断了冉冉,“咱们说话能不能看看时机,人马上就要上山了,你们竟然还有闲心聊天…” 说着她就拉过冬生的手,率先钻进了洞口。 冉冉看了沈定海一眼,示意他先走。 洞口下是逼仄且坡度极大的楼梯,让沈定海产生了在过天险的错觉。 他紧跟着吴盼男和冬生的步伐,胆战心惊地往下走了十几级阶梯,回头一看,却发现冉冉没跟上来! 他急得立刻往回走,却见一张沾了灰尘的白皙脸蛋出现在洞口。 沈定海的心立刻安定下来。 他压低声音急道:“堂姑你可再不许这样慢悠悠的,你这动作一慢差点把我吓个半死!” “我以为你被那些人发现了!” 冉冉轻笑一声,“知道啦,但我刚刚可不是故意慢悠悠。” “我是躲在底座和墙的缝隙之间听他们说话呢,这是必要的探听环节。” 沈定海牵着冉冉一点一点慢慢往下移,“探听什么?堂姑你打探到什么关键信息了吗?” 冉冉轻声道:“没有,我只是想让自己的推测更准确些,我刚刚躲在那儿只是想知道村里男人对恶神的态度如何。” 沈定海舔了舔唇,竟不免有些紧张,“如何?” 冉冉笑弯了眼,“和我们推测的基本一致。” “村里男人面对恶神堂时,完全没有女人们脸上的那种虔诚,反而很嫌恶,他们念得是和女人们不一样的咒语,但依旧是恶意满满的。” 沈定海立刻开心起来,化身为夸夸机器。 “堂姑就是非常聪明!能在形势这么不明朗的情况下,把各种线索串在一起大胆推测,推出来的结论还和真实情况基本没差别!棒!” 冉冉被夸得双眸弯弯,沈定海却忽然严肃了脸色。 “堂姑你都这么厉害了,没猜出神堂机关这种小事就不要放在心上了。” 冉冉怔愣着,一时说不出话。 她惊异于沈定海竟对她的情绪变化感知如此敏锐。 只见沈定海喟叹一声,“我知道堂姑你很厉害,但不要总想着把所有事情都往肩上揽,我们都在这儿呢。” 冉冉感觉这句话似乎突然有了回声,不停在她耳边重复。 片刻出神,她低垂下眼眸,低低道:“好。” 一行人不知又下了多少级石梯,眼前突然变得豁然开朗。 沈定海不自觉睁大眼睛,这一刻他深切体会到冉冉说的别有洞天是什么样子。 他们现在正站在一块宽阔的平地上! 眼前则是一眼望不到头的长长甬道,不断向前延伸到没有光的尽头。 “我的天,古德村的人是把整座山都挖空了吗?” 空旷的洞穴立即传来些许回响,吓得沈定海赶紧捂住嘴巴。 冉冉轻声开口,“根据冬生所说,芸香不是本村人,若她依照村里的习俗,是要出嫁的。” “出嫁出嫁,得有一个出发的地点,那个地点大概率就是这儿。” 沈定海猛然点点头,只用气声道:“我就说堂姑你之前怎么能确定新娘就在附近的!” “芸香在村子里没有亲人,再加上喜乐的声音是从这边传来的,顺其自然的推测。” 冉冉望着沈定海,“所以在假定这一点是事实的情况下,送亲的队伍那么多人都在这山洞里,我们却没有听见声音,那他们应该也不至于把我们的每个动静都听清清楚楚。” 沈定海睁着一双懵然的眼睛,“嗯?所以呢?” 冉冉无奈笑道:“我是想说,二侄子你没必要闭紧嘴巴,或者用气音说话了。” “我们听不见他们,他们自然也听不见我们。” 沈定海有些不好意思,“原来说了一圈,堂姑你只是想告诉我这个。” 冉冉理所应当道:“二侄子你这么喜欢说话,如果不能让你舒坦地说话得多难受啊。” 沈定海看着冉冉冲他眨巴眼睛,知道她这话有些调侃他的意味在,但他仍旧免不了感动。 “进来之后该怎么做?” 冉冉纵目望去,甬道的尽头是深不可测的黑暗。 “自然是到处探索,最好能找到些什么。” 一直沉默的冬生嘶哑着开口,“要找到芸香。” 初见新奇景象的轻松氛围顷刻间消失不见,所有人都失去了说话的欲望。 只有沈定海一心想着活跃气氛。 他凑到冬生身边贼兮兮道:“你对神堂的事真的一点都不知道?” 冬生摇头。 “你们村的人把山掏了这么大个洞,应该也不是某一辈人能做到的,是世世代代的努力?” 沈定海沉思着,“但无缘无故为什么要挖山洞呢?难不成这山里有矿?” 他被自己的想法震住,脱口而出,“你们村可能都有黄金矿工的基因!” 吴盼男轻嗤一声,“要是我们村有金矿,我爸还能为了一点肉就要把我卖了?” “金矿……”冬生想了想,“确实没听说过。” 沈定海,“那真是很奇怪咧,既然古德村不产矿,那依靠什么生活呢?” 冬生像所有人一样轻手轻脚地走着,她很着急,想快点找到芸香,可她知道,不能急。 “村子基本可以自给自足,实在缺少什么东西,也可以托阮大师弄来。” 冉冉目光一凛,又是这个阮大师,看来这个人与古德村几乎息息相关。 沈定海挠挠头,“可你们村口有好宽一条路啊,对于这么偏僻的山里面,交通已经算相当便利了,我以为你们会利用那条路做些生意?” “到底有没有做生意我不清楚。” “路是政府基于扶贫政策帮忙修建的,一开始没迷瘴的时候来往的车就不多,有迷瘴之后更是几乎没有。” 冉冉捕捉到关键词。 “几乎没有?也就是说还有。”她望向冬生的眼睛。 “我很好奇,除了我们这种误打误撞开过来的人,还会有谁到这么偏僻的山里来。” 冬生的脸色倏然苍白一片,她的嘴唇颤抖着,却一点声音也无法发出。 这个反应让冉冉确定,他们总算快接近事实真相了。 这座隐藏在重重迷雾之中的山村——古德村,终于要显露出它的本来样貌。 ------------ 第171章 真正的古德村 冬生在冉冉的注视下,不自觉停住了呼吸,这种巨大的压迫感迫使她全身发颤。 她的额上、脸上很快都冒出汗。 冉冉猛然将手搭在她肩头,冬生才猝然喘息起来,就像沉溺在水中的人终于得以呼吸到氧气。 “不能说!” 冬生说完立刻垂下头,蹲在地上,将身体缩成小小一点。 冉冉缓缓收回手,澄澈的双眸此时满是寒霜。 “为什么不能说?你要成为帮凶?你要和那群罪犯站在一边么?” 四周的温度像是因为冉冉这句话急速冷却下来,气氛死一般的寂静。 沈定海根本反应不过来,“什么帮凶罪犯?是我跳过什么内容了吗?” 他迷茫地看向吴盼男,“我不是一直在听吗?怎么突然听不明白了?” 冉冉仍旧看着冬生,垂在身侧的手已经捏紧,她的眸子里满是失望,“你有苦衷,你是受害者。” “你不仅要保护自己,还要保护母亲,可你明知道这样是不对的。” “不该沉默,更不该无所作为。” 冬生痛苦地捂住头,声线都颤抖起来,“别说了…我求你……” 冉冉眉间微蹙,知道看见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沈定海时,她的情绪才稍稍平缓。 现场安静了很久。 冬生忽然开口,她的声音沙哑且无力。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冉冉闭了闭眼睛,“从你提到芸香的时候。” “你说芸香不是村里的人,但在村子里呆了好几年,直到今天,要和一具尸体成婚。” “那时候我还在告诫自己不要多想,说不定芸香在村子里有亲戚,所以才会在古德村待这么久…她也真的没有我想象中那么不愿意结冥婚。” 冉冉艰难地扯了扯嘴角,“可刚刚我以安慰二侄子可以大些声音说话为由头,提到芸香的时候…” “我说她在村子里没有亲人,你没有否认,甚至我说她出嫁会以这座冷冰冰的山洞为出发点,你也没有反驳……” “结论就是,芸香原本是一个和古德村毫无关系的人…”冉冉直直地看着冬生弯曲的脊背,“是吗?” “芸香最好的朋友?” 蹲在地上的冬生像是忽然失去所有力气,瘫倒在地,她的脸上满是泪痕。 “我求求你……救救她!”冬生牵住冉冉的衣角,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冉冉一点一点掰开她的手指,“在这几年时间里,你有很多次机会可以救她,可你没有。” “自己没有做到的事,怎么能如此理直气壮地要求别人?” 冬生崩溃地伸手,还想拉住冉冉,衣角碰不到,她便抓住冉冉的腿。 “求你!我做不到…我救不了她…你可以!芸香是个很好的人,她不该被这么对待!她有家人的,她的家人在等着她回去!” 沈定海目睹这一切,只觉毛骨悚然。 “芸香和古德村毫无关系…她是被迫留在这里好几年,现在还要被迫跟一具尸体结婚…芸香…” “是被拐卖的……” 他不可置信地说出事实,冬生的哭泣声哀求声陡然停止。 她开始崩溃地捶打起自己的脑袋,“是我不好!是我的错!我该救她的!我明知道她是被拐来的!” “她求了我那么多次…我只是眼睁睁地看着!” 沈定海说不出话了,他的喉头好似哽住了一块巨大的石头,不仅让他无法发出声音,也让他的心不住地往下坠。 冉冉陡然严厉了声线,“到现在了,你还不愿意跟我们交代清楚么?!” 冬生迫切地望着冉冉,泪水怎么也止不住。 “我说!我全说!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只求你救救芸香!” 冉冉侧过脸,眸中闪过一丝不忍,她无法允诺冬生的是,芸香很可能已经不在了。 “你说清楚便是。” 冬生颓然地松开手,仿佛被人抽走了灵魂,乌眸中再不见光彩。 众人仿佛随着冬生的话,回到了多年以前的古德村。 “建立古德村的那一批人,是几百年前为了躲避战乱才逃到山里来的,那时候外面战火连天,村民们却可以在山里过着世外桃源般的生活。” “这一切都要归功于村子最初的村长——吴观元。” “他的威望随着村民们的安居乐业而愈加稳固,生活本可以就这样安稳美好地过下去,可吴观元并不满意。” “从一开始他建立古德村,就不是为了让村民成为桃源人家,他占据山林是想屯兵强武。” “他希望村民可以毫无危险地繁衍生息,也是因为他希望能有更多的后代壮大力量。” 沈定海有些愕然,“屯兵更快的方法不是花钱招兵买马么?让村民一代生一代,这得生到什么时候才能有足够的兵力去打仗?吴观元恐怕都老得走不动路了!” 冬生摇摇头,“具体的原因我也不清楚,只是听娘亲这样跟我讲,总之观元村长对生育有了着魔般的执念。” 一滴清泪自冬生眼角滑落,“这或许就是恶因的开始。” “生育,但生出来女孩不行,因为女孩没办法上战场打仗,一定得是男孩才行。” “男孩更好这个思想,自观元村长起,由上至下传染给了村子里每一个人。” 吴盼男冷着脸不屑道:“原来这个‘美德’那么早以前就有了,由来已久啊。” 冬生擦擦眼泪,“村子里的人一开始只是觉得生下男孩更有用,女儿同样也是孩子,他们也是珍爱的。” 冉冉漠着脸道:“可不平等已经产生,如果没有人加以改变,这种细微的差距只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越变越大。” 冬生无声地流着泪,她缓了一会才继续。 “确实是越来越不平等的,愈演愈烈的不平等,男孩比女孩更好逐渐入侵到古德村的每一个角落。” “古德村在不知不觉中就形成了很多事事以男人优先的规矩。” 冬生无助地看着冉冉,“那些规矩并不是白纸黑字写出来的,也不是人人口头传诵的。” “它们看不见摸不着,可就是人人遵循,人人信服。” “人人都默认了。” 沈定海有些听不下去了,他感觉好像有一个巨大无比的火炉笼罩着他,让他焦躁不安。 冉冉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轻声道:“比如呢?” 冬生张着嘴愣了一会儿,突然出声:“最简单的例子,家家户户门口的水渠,旱季的时候里面的水会变浅,所以村子里修了台阶可以走下去打水。” “但那个台阶的高度是依照村子里男人的身高修的。” “他们弯下腰可以轻松地打起水,女人则要弯腰到很费力的程度,才能触碰到水面。” 冬生的脸上满是懵然。 “可村子里的男人是不用打水干活的。” ------------ 第172章 她们是被杀死了 “我刚刚没有立刻开口不是我想不到例子…”冬生凄怆地扯了扯嘴角。 “而是一时间想到的例子太多太多,我不知道应该先说哪一个。” 山洞中久久没有声音。 还是沈定海率先开口,“我觉得我不应该听这些内容。”他用双手捂着脸,“我不配听!” 等吴盼男把他的手扒拉下来之后,众人才看清他泪流满面的脸。 吴盼男冷哼一声收回手,“对女性处境这么共情,你其实是个女的吧!” “我是不相信会有男的对女人感同身受。” 冬生默默良久。 冉冉努力放轻了声音,“情况越往现在发展越糟糕?” 冬生点点头,看向吴盼男,“到这位小姐生活的年代,因为家里穷卖女儿、甚至杀女儿的,大有人在。” 沈定海听得汗毛直立,“大有人在?” 冬生垂着眼帘,“每家每户都说是出去玩走丢了、不小心从山上掉下来了、粗心落到河里被水冲走了……” “但每个人心里都清楚…” “她们是被杀死了。” “被自己的兄弟、父母,被自己的亲人杀死的。” “这些得以长大的孩子‘意外’死去还能被我们知晓,可那些刚出生就被家人溺死在河里的孩子呢……” 沈定海搓了搓身上的鸡皮疙瘩,“地狱见了古德村都得叫一声大哥吧!简直灭绝人性!” “父亲我就不说了,这些女孩的母亲竟然都舍得?!” 吴盼男冷笑一声,“舍不舍得…我不就是一个例子么!” 冬生又开始流泪了,“她们…那么多母亲,她们没有这个概念,她们长久以来接受的是和男人一样的观念。” “男孩好,女孩不重要,所以丢掉女孩就像丢掉一个没有作用的物件。” 冉冉望向沈定海,“简单来说,村里生育的女性被洗脑得很彻底,因此成为帮凶,即使杀死的是自己的孩子,是自己的同性。” 冬生陷入回忆,“事情是从我出生后开始改变的。” “你出生后?为什么这么说?” “村里的人不知道,其实我才是村子里最后一个女孩。” 冉冉眼中闪过诧异,“最后一个女孩儿?这十几年来村子里都没有再出生过女孩么?” 冬生微微点头,“或许是报应吧。” “以前村里每年都会有很多女孩出生,可她们都不被自己的家庭重视,【意外消失】,渐渐的,村子里的新生女婴开始变得越来越少,直到没有。” “我是最后一个。” 吴盼男罕见地说话停顿起来,“我只以为是村子杀死的女孩太多,没想到还有生不出来这个原因…” “这就是赤裸裸的报应!”她美丽的双眼中闪过快意,“活该!” 冉冉轻轻摇头,“这并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 吴盼男不可置信,“难道非得要女孩降生到这个村子受罪才好吗?” “在这种令人作呕的环境里,不出生反而是种幸运!” “可这样极度男多女少的情形,会让古德村将魔爪伸向更多的女性,比如村子以外的。” 冉冉看向冬生,“拐卖应该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发生的吧?” “对。”冬生痛苦地闭上眼睛,“眼见着村子里娶不到老婆的男人越来越多,村长就想到了把其他地方的女孩拐到村子里的方法。” “并且距离那些女孩的家越远越好。” 冬生的双手死死抓上冰冷的地面,磨出点点血迹,“芸香的家乡……” “是能看到大海的。” 可以看见一望无际蓝海的家乡,与深居内陆的山林,芸香离她的家太远太远了。 众人一时感慨万千。 “到我出生的时候,村子里女孩的生活条件已经越来越艰难,娘亲便想到把我打扮成男孩,让我以男孩的身份活着,这样虽然每天活得胆战心惊小心翼翼,但到底比女孩的情况好上太多。” 冉冉清澈的目光像一把利剑一般,洞穿了冬生。 “所以你是问心有愧的。” “每当你看到村子里其它女孩的处境时,你内心的愧疚便会加深。” “明明你和她们是一样的,但你却过得好得多,这种愧疚的心情在你认识芸香之后达到了巅峰。” “因为芸香比起村里的女孩,要无辜得更加彻底,她甚至完全不属于这个令人作呕的地方,却要经受这份痛苦。” 冬生颓然地坐在地上,似乎默认了一切。 冉冉捏紧拳头,“可你都这么愧疚了,你还是没有做出任何行动?哪怕一次不成功的尝试呢?” “你难道从没想过改变这一切?” 冬生惶然不语,然后她在冉冉的注视下极其轻微地摇了摇头。 “…我害怕……我太弱小了,改变不了的……” 冉冉还想再开口,吴盼男拉住了她,“够了,我知道你怒其不争,但她也是受害者。” 冬生在众人的注视下继续道:“我就这样装成男孩长大,记不清是在我几岁的时候,村子里来了一个白胡子飘飘的老头和一个小姑娘。” “村民们都很尊敬他们,称呼他们为大师。” “他们其中一人,应当就是那位阮大师。” 沈定海想也没想直接道:“那肯定是那个老头啊!谁会称呼一个小姑娘大师啊!” 吴盼男以眼神示意沈定海,“当着小丫头的面,你再说试试呢。” 沈定海挠挠头,“堂姑是特例啊!像堂姑这么小小年纪的术师,我就只见过这么一个!” 吴盼男不屑道:“说得好像你见过很多术师一样!” “那本来就是见过好多个了!那个什么承天派的当家人、还有姓厉的老头子和梅大师,姓秦的变态我也勉强算一个。” “什么叫勉强啊,秦衍应该是这几个中最正派且正宗的术师了!”吴盼男瞪了沈定海一眼,似乎很为他的智障发言窒息。 沈定海嘀咕起来,“真是搞不懂,明明秦衍都差点把你给杀了,要不是我及时挺身而出,小命都没了,竟然还在夸他……” “女人心,海底针!” “不要以为我听不见你在嘀咕什么,我这个人最客观不过,即使秦衍要杀我,我也能客观评价。不像某些人,情绪上脑就一点道理都不讲了。” 沈定海无辜地眨眨眼睛,“你说的这个人应该不是我吧?” 吴盼男“哼”了一声,“谁现在在自我怀疑,我说的就是谁啦。” 沈定海愣了一会儿之后反应过来,“你这不还是在说我么!” ------------ 第173章 村子里最后一个女孩 有了两人一来二去拌嘴,沉重的气氛终于轻松些许。 最后还是冉冉回归主题,“那一老一小来到村子之后就为村子设下了迷瘴?” 冬生点点头。 “可理由呢?术师总不会无缘无故出手。” 冬生眼中浮现追忆的色彩,“当时村长告诉村里人的说法,是为了让大师解决村子生不出女孩的问题才设下迷瘴。” 沈定海跳出来,“能把人绕晕的迷瘴和生不出女孩有什么关系啊!那老东西绝对是在瞎扯!” 冬生惨淡地笑了笑,“你说的是对的,后来我长大了才明白过来,这解释有多荒谬。” “那些迷瘴的存在,应该只是为了更好地困住被拐来村子里的女孩吧……” 沈定海忍不下去了,“这是什么道德品质败坏的术师!施展这种害人的术法他晚上睡觉不会亏心吗?!” 冬生眼中满是迷茫,“或许是村长用别的理由蒙骗了大师也说不定…大师无所不能,不会做下害人的事的。” 沈定海听得目瞪口呆,“这种错误思想是谁灌输给你的!” “有能力的人就不会害人吗?完全错误的!有能力的人害起人来才恐怖呢!” 冬生迷茫地眨眨眼睛,“是这样吗?” “当然是这样!”沈定海恨铁不成钢,“这个什么大师都联合村长把你们害成这样了!你竟然还觉得大师是个好的?!” 冉冉安抚地拍了拍沈定海,“可以正常说话,但二侄子你最好还是别这么激动。” “冬生你继续说,村子里除了迷瘴,还有没有别的神奇的东西?” “没有了,事实上就连迷瘴我们一开始也没觉得很神奇,因为我们本村人是可以不受迷瘴的影响自由出入的。” 冬生垂下双眸,“直到我认识芸香…一开始,她是想过逃走的……” “她也确实这么尝试过,有一次她准备了很久,她把逃跑的时机定在村里举办祭典的时候…非常非常盛大的祭典,就连我这种晦气的人都可以参加。” “芸香逃了。” 冬生说完这句,很久都没有再开口,就像失去了所有勇气一般。 冉冉注意到她在说起“祭典”两个字时,明显颤抖了一下。 沈定海满眼期待,“芸香逃了,然后呢?” 冬生悲怆地笑了笑,“结果不是显而易见么…” “我避开村子里的祭典,在村口看到芸香在迷瘴的影响下,一次次重新回到村子,她脸上的表情从以为自己能逃出去的开心,逐渐变成害怕,最后变成……” 冬生不愿意说出口的话,冉冉替她补全了。 “心如死灰的绝望。” “对,芸香再也没想过逃走。” 冬生流着泪深吸一口气,似乎这样能把她身体里流失的勇气弥补回来。 “她等了那么久才等到一次机会,她以为平时负责看住她的人都去喝酒、去看热闹,她就能趁机逃出去……” 冉冉冷漠地接过话,“然而守备的松懈并不是机会,反而是古德村对迷瘴存在充分自信的表现。” “他们从来不觉得芸香能逃出去。” “她是被这个村子诅咒的外来人。” 冉冉忍不住掐紧手心,“可你不是啊,你明明可以带她走。” 沈定海满脸痛心,“这真的是再好不过的机会了!你完全可以偷偷带着芸香出村,再神不知鬼不觉地回到村子,反正村里人都在一起喝酒热闹,没人会发现的。” 这次冬生没有再开口辩解,她的脸上只剩下一片颓然。 冉冉靠近却听见她正低喃着什么。 “来不及…来不及……” “什么来不及?” 冬生的乌眸在冉冉的注视下恢复些许光彩。 “在村子里,我是唯一能和芸香说得上话的人,之前她或许是觉得,我和村子里的人都不一样,她会哀求我,求我帮她逃走,她甚至会告诉我她准备的计划,我只需要在某个环节帮帮她就好。” “但每次听到我都害怕地逃走,时间久了,芸香也就看清了我。” “我和村子的男人,没什么不一样。” “祭典那一次,她什么都没有向我透露,她应该是想清楚了,村子里没有她能依靠的人。” “她要独自逃生。” 沈定海听着皱起眉头,“那你是怎么知道芸香那天会逃走的?” “我是误打误撞……” 冉冉忽然开口,“村子祭典有请两位大师来吗?” 冬生一愣,“有的,阮大师好像来了。” 冉冉眉间轻蹙,看着冬生的眸子里闪过怀疑,“真的是误打误撞吗?” 她不容冬生分辩便直接道:“你之前说过,你还没有真正接触过两位大师,而你对大师的态度又是积极的…” “好不容易举办祭典,所有人都可以参加,这分明是可以让你见到大师的好机会,你为什么没去?” 冬生陷入沉默,她的嘴角轻颤着,似乎在恐惧着什么。 冉冉并不打算放过她,“冬生,你为什么避开祭典!” 冬生痛苦地捂住头,“不要问了,求你……” 沈定海眼中闪过讶然,他没想到冬生到这种时候还想着隐瞒他们。 冉冉深呼吸道:“你忘了你答应过我们什么?”她一字一顿,“你要把你知道的全部告诉我们。” 冬生的乌眸中浮现哀求,“可是这件事和芸香没什么关系,我们不是要救芸香、救村子里的大家吗?” “就算不知道这件事我们也可以…” 沈定海冷着脸打断了冬生,“你这么不诚信,还指望我们履行承诺?何况堂姑还从未答应过你要救芸香。” “说到底,古德村发生什么,和我们又有什么关系!” “我们大可以办完我们自己的事就直接离开!”沈定海疾言厉色说完,又不免嘀咕起来。 “我就说这小子不是什么好人,堂姑还为了他凶我咧……” 冬生一听到“离开”两个字立刻慌乱起来,“你们不能走!你们走了古德村就真的没有希望了!” 沈定海已经耗尽了掰扯的耐心,当下只冷着脸开口。 “所以你到底说不说?” “我说…我说……”冬生像个罪人一样蜷缩在地上。 “我之所以避开祭典,是因为该死的人是我!” 冬生像是终于找到宣泄的出口,急急道:“村里的祭典根本不是为了庆祝收成之类的喜事,而是一场屠杀!” “放血、切割、焚烧!他们在祭典上杀了一个人!” “杀了谁?” 冬生的声音轻的像要消失一般。 “他们以为的、村子里最后一个女孩。” ------------ 第174章 没有谁应该…… …… 到处都是火把。 人们手里举着、各家各户门前点着、祭典的空地上燃着。 橙黄的火舌似乎要将整个村落吞噬。 女孩被无数根布条绑得严严实实,就像一个蚕蛹一般,躺在高高的木架之上动弹不得,她的嘴里被塞进破布,这让她连呜咽声都难以发出。 排列得整整齐齐的木头,连带着女孩,形成一个巨大的、还未点燃的火把。 一对中年夫妻站在木架前。 妻子依偎着男人流泪,似乎不忍心看木架之上的孩子,丈夫脸色漠然地站着,眼底闪着冰冷的光。 距离木架不远的高台上端坐着两个人,白发苍苍的老者,和一个年轻的女生。 老者是村长,而女生…… 只见她粉唇微动,缓缓勾出一抹笑,“真是一场盛大的闹剧。” 村长低下头颅,诚惶诚恐,“阮大师说的对。” 旁观这场祭典的村民围着木架,形成一堵水泄不通的人墙,每个人手里都举着火把。 男人站在前面,火光映照出他们脸上的平静和残忍。 女人站在后面,火光点亮她们低垂脸颊上的泪痕。 他们的情形,和站在木架前相互依偎的夫妻异常相似。 高台之上坐着的女生不耐地皱眉,“为什么还不开始?我等得有点烦了。” 她茶褐色的眼睛里映出冰冷的刀光。 站在木架前的丈夫已然掏出了匕首,他神情平静地看了一眼被布条包裹住的女孩儿,然后开口。 “村长嘱咐过,这件事要我来做,效果才会更好。” 说完他毫不犹豫地…… 鲜血立刻涌了出来,像鲜红色的水一样源源不断,沾湿了布料之后,立刻流到女孩身下的木头上。 滴滴答答,血液不断滴落的声音,在只有火焰燃烧声的深夜里,显得无比清晰。 黑暗之中,血的颜色几乎要被木头的棕黑色和大地的深褐色所掩盖。 女孩儿恐惧地扭动着,连带着被绷紧的布条液颤抖起来,摆动幅度最大的,是她的头颅。 她在摇头,或许她在哀求他不要这样。 丈夫再次开口。 “一切都是为了村子。”说完他前向一步。 女孩的身子像砧板上,因为开膛破肚而激烈颤动的鱼。 高台之上的女生赞了一句。 “精彩!” 村长脸上露出笑意,“阮大师满意就好。” 被称呼为阮大师的女生轻嗤一声,“你这个老东西,可不要表现得好像祭典只是我一个人的恶趣味。” 她伸出葱白似的手指欣赏起来,“说到底,这场祭典是你求着我办的。” “我是为了全你的愿呐。” “是是是!”村长连连点头,“阮大师为了村子劳心劳力,我们村子都记在心里!同样的,您安排我们做的事我们一刻也不敢懈怠!” 阮大师撇撇嘴,从自己的指头上收回目光。 “无趣,加快进度吧!” 两人说话间,女孩已经奄奄一息。 那些红点像梅花一样,氤氲开来。 丈夫站在女孩面前,猝不及防地,对上一双满是泪水、绝望的眼睛。 村长朝着阮大师伸手,“最精彩的部分来了,我擅自揣摩大师的意思,特意抽掉了蒙住眼睛的布条。” 阮大师满意地点点头,“做得好。” 女孩的生命力已经在渐渐流失,这一刀下去,她必死无疑。 对着那双眼睛,丈夫举着匕首的手,罕见的迟疑了片刻。 阮大师的双眸里浮现兴味,“确实是精彩的东西。” 她将纤细的手掌猛然拍合在一起,在黑夜中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丈夫瞬间闭上双眼…… 女孩口中的布被迅速被染红,鲜血充盈鼻腔口腔食管,咳呛声被封印在布条之下。 女孩的头动了一下,不再有任何反应。 丈夫喘着气睁开眼睛,看着他的孩子双眸逐渐失去光彩,直至完全灰败。 像挣扎不宁死,却惨死的鱼的眼睛。 阮大师伸手虚虚捂住嘴巴,语气夸张道:“都怪我,鼓掌鼓早了,吓到了这位【伟大】的父亲。” “精彩的部分就这样结束了,真可惜。” 死去的鱼儿的眼睛,好像动了一下,丈夫情不自禁后退一步。 阮大师笑起来,发出银铃般的笑声,“瞧他,被自己的女儿吓到了。” 话锋一转,她望着满头大汗的村长,忽然兴奋道:“还没有结束,我想到了一个更精彩的玩法!” “接下来就交给孩子的母亲吧!” 村长拿出汗巾擦了擦额上的汗,“好,就按阮大师说的来。” 妻子呜咽一声,控制不住向后退,刚刚给女儿放完血的丈夫却迅速转过了身体。 他将沾满鲜血的匕首递到妻子面前,明亮的火光只映亮了他半边脸庞。 明暗之间,冰冷和鲜血在他脸上交织。 妻子一时分不清,高台之上的大师,和每日睡在一张床榻上的丈夫,谁更可怕。 祭典进行得正精彩,没人注意到远处的角落里,一道瘦小的身影悄悄离开了现场。 一路狂奔,六月的夜风吹着冬生浑身上下的冷汗,冷得她浑身直发抖。 她在跑,更是在逃。 直到逃到几乎听不见那不断萦绕在耳边的火焰燃烧声时,冬生才惨白着脸色停下来。 她精疲力竭地扶住路边的一棵大树,狂吐不止。 即使她整个白天几乎没吃什么东西,但她就是停止不了呕吐,几乎要把胆汁都吐出来,冬生才捂着抽搐的胃痛得蜷缩在地上。 她痛哭起来,发自肺腑地痛恨自己。 “对不起!对不起!该死的人是我!对不起!” 冬生觉得自己有罪,罪恶到她应该立刻告诉村子里的每一个人,她才是那个应该浑身被绑上布、躺在木架上的人。 但她完全没有勇气做出这一切。 来自生身父母的凌迟,她没有勇气面对。 夜风带走谁人的絮语,无数个“对不起”消散在风中。 冬生从回忆中抽离,一只温暖的手捂住了她流泪的眼睛。 那个声音轻轻唤她的名字。 “冬生,没有谁应该被绑在木架上。” ------------ 第175章 今天之后的古德村 众人没想到,他们迫切想要知道的事情,真相竟然如此扭曲残忍。 沈定海的声音在发飘,“所以你不是没去祭典,而是去看了,受不了那景象才逃走。” 冬生痛苦地闭上眼睛,“我甚至没有亲眼看到。” “我离得太远了。” 她崩溃地抓起坚硬冰冷的地面,“我应该看到的!我应该把那个画面刻进心里!” 力道之大,已经抓出一道道血痕。 沈定海严重怀疑,要是冬生抓的是她的脑袋,估计头皮都抓破了。 回味着冬生说的话,他不禁感叹,“真是没想到,阮大师竟然真的是个小女生,还是个这么恶毒的小女生!” 冬生抬起头喃喃着,“我站的很远,并没有真正听清楚村长和台上的女生在说什么,我听错了也说不定……” 沈定海摆摆手,“管她是阮大师,还是另一个什么大师,都是变态的坏种!” 冬生还想反驳,“不能这么说…阮大师不一定就和祭典有关……” 沈定海抓狂道:“你是站得远听不清,不是瞎子啊!就算不是那个女生主张举办的祭典,她人就坐在台子上呢!” “她跟村长就是同流合污的啊!说不定她比村长更坏!” 冉冉拍了拍沈定海的手,示意他别再纠结这一点了。 “事情的后续就是你在村口遇到想要逃走的芸香,对吗?” 冬生眼神灰败地点点头。 沈定海将事情连起来想了一遍,不由得咋舌。 “从某种程度上讲,我还真是挺佩服你的,刚刚经历了那么罪恶残忍的事,换做我!一把火把村子烧了的心都有!” “你竟然连带着芸香一起逃走的勇气都没有?!” 沈定海冷笑一声,“你还真是懦弱到令人发指!” 冬生垂着头沉默不语,像是陷入寂静的死人一般。 冉冉叹出一口气,“这古德村还真是个好山好水的‘好地方’!” “你们还有什么想了解的吗?我感觉也问不出更多内容了,冬生在村子里…” 后面的话,冉冉没有说完,但她的意思大家都能明白。 冬生在村子里本就是个受排挤的边缘人,知道的东西不会很多。 众人达成一致,正准备继续深入甬道,却对如何安排冬生犯了难。 刚刚让她讲述过去那好一通发泄,现在的她根本就没剩多少力气,更别提跟着他们时刻小心谨慎地观察环境了。 沈定海正犯难,不知如何开口才不算他们抛下了冬生。 一只黑猫从冬生怀里钻了出来。 “嘿!休息了这么久,猫大人您总算是醒了!” 黑猫的尾巴不耐烦地摆动了一下,它懒懒地扫了沈定海一眼。 “冬生交给我来照顾,你们想干嘛就干嘛去吧,本来我也不希望她跟着你们。” 沈定海读出黑猫话语中嫌弃的意味,不满起来。 “冬生是救过你的命吗?你这么护着她、对她这么好?” 澄蓝色的眼眸,黑猫的瞳仁缩成细细的一条线,口吐人言。 “没错。” 胡言乱语的话突然得到证实,沈定海被吓了一跳。 “她还真救了你啊!你不是都百岁老猫了吗,法力应该很高超,怎么还会被一个女孩救下?” “本猫被人类背叛了。” 黑猫亮出爪子,拱卫在冬生身边。 “我一直很讨厌人类,人类背叛我伤害我…”黑猫说着,看向冬生,“人类却也拯救我治愈我。” “不好的事和不算坏的事相互抵消,我现在还是讨厌人类。” “现在守在她身边,只是为了报恩而已。” 冉冉若有所思,“或许没有黑猫的守护,冬生是无法伪装成男生,这样安然无恙长大的。” “毕竟冬生一直在村子里,难免有露出破绽的时候。” 黑猫舔了舔锋利的爪子,看了冉冉一眼。 “本猫不过施了点障眼法而已,算不了什么大事,远远抵不过救命之恩。” 谦虚的话,不过倒是印证了冉冉的猜想。 沈定海惊讶道:“我们也被施了障眼法吗?什么时候,我都没有发觉啊!” 黑猫不屑地“哼”了一声,“从这小丫头进村的一刻,我就能感到充沛的灵力波动,本猫的小把戏对她起不了什么作用。” “反而会引起她的注意,致使她更快识破冬生。”黑猫收回爪子,慵懒地蜷在冬生身边。 “与其这样,倒不如不浪费本猫那点力气。” 沈定海嘿嘿笑起来,“施展与否,都不耽误堂姑快速看出来,堂姑就是这么牛!” 冉冉听了黑猫的话,澄澈的眸子中闪过惊讶。 “古德村一百年才降临一次的力量…”她皱起眉头,“你的力量不应当这么微弱……” 黑猫猝然睁开双眸。 “我说过,我被背叛了。” “我的力量九成都被那个丫头抢走…”黑猫这样说着,语气中却没多少恨意。 “但无所谓了,起码她拥有了逃离这里的能力。” “九成?!”沈定海语气夸张,“难怪你要保护冬生却没直接把古德村给扬了。” 他耿直地挠挠头,“原来是因为做不到啊!” 黑猫懒懒地扫了他一眼,“明明大战就在眼前,你们却能这么悠闲安然的,本猫也是很佩服你们。” 沈定海怪叫起来,“大战?!我们和谁打啊?” “那名被称为阮大师的女孩与村长私交匪浅,你们觉得他儿子的婚礼,阮大师会不来参加吗?” 黑猫的话无疑证实了沈定海的想法——阮大师就是那个年纪尚小的女生,而非那个年老的长者。 “黑猫大人这么一说,确实有道理吼!婚礼就在今天,那阮大师岂不是今天就要来?!” 沈定海反应过来,语气崩溃。 他不停念叨着完了完了,又要打架了…… 冉冉还是很冷静,径直看向黑猫,“你知道的,显然比冬生多的多。” 言下之意,她希望黑猫将知道的都告诉她。 “我说过我讨厌人类,所以我也懒得花心思关心人类,一个冬生本猫已经觉得很麻烦了。” “我知道的并不比你们多多少,更何况你们离真相只差临门一脚。” 黑猫懒懒地合上眸子,“你们最明智的选择,应该是立刻去甬道深处弄清楚才对。” 冉冉与二人对视一眼,立刻朝甬道深处跑去,墙上昏黄暗淡的火苗随着他们的跑动摇晃起来。 黑猫懒懒的声音从他们背后传来。 “真不知道古德村过了今天会如何,但无论如何…也与本猫无关了……” ------------ 第176章 千人窟 没接近甬道之前,冉冉他们本以为是要沿着甬道一直跑到最尽头,才能发现线索,没想到才没跑多久,甬道的两旁就赫然出现了石洞。 “这洞里面黑漆漆的,要进去看吗?”沈定海率先提议,但语气中满满的都是不愿意。 他真的很怕黑啊! 冉冉看着他双手环胸的窘迫模样,安抚性地看了他一眼。 “我先进去。” 说完冉冉便只身没入了黑暗。 沈定海看着很是愧疚,他真的觉得自己很没用,就算是在玩密室逃脱,也没有让一个七岁小孩做坦冲在前面的道理。 更何况这不是密室逃脱,危险是实打实的! 沈定海深吸一口气,立刻跟在冉冉身后也走了进去,恐惧但坚定。 吴盼男看着他脸上丰富的面部表情无语凝噎。 进去以后众人才发现,石洞里面并不是完全没有光的。 最里面的石台上摆着四根白烛,只是那火苗的焰光太暗,难以将光亮透到甬道上。 一行三人朝着石台不断靠近,终于看见这布置简陋的石台上空空荡荡,除了一个木牌位之外,什么也没有。 “木牌子上面有字,应该是刻的名字。”沈定海说着鼓起勇气凑近了瞧。 “吴素华…看着有些眼熟啊?”念头一闪他激动道:“这不就是我们在布片上看见的名字吗?” 冉冉从怀中掏出布片印证,点点头,“的确。” “难道这石洞算是古德村人的石墓吗?”说出口沈定海又觉得不对,“可我们上山的路上不是路过了好大一片坟地吗?” “那么大一片位置,看着还有很多空地,为什么不葬在那里呢?而且这…” 沈定海的声音小了许多,“连个骨灰都没有诶,只有一个牌位。” “跟那片坟地里的墓相比起来实在太简陋了。” 说完沈定海对着牌位拜了两拜,“无意冒犯,无意冒犯,只是实话实说,祝您早日在阴间住上大房子!” 冉冉捏着手中的布片,“我们去对面那间石洞里看一下吧。” “看看这山里的牌位是不是按照这布片上的名字布置的。” “吴慧芬,是布片上第一个名字,刚刚看的吴素华是第二个。” 沈定海再次眯着眼睛辨认。 其实两个名字已经足以验证冉冉的猜想,但为了保证准确性,冉冉他们还是又接着跑了好几个石洞。 里面牌位上的名字,无一例外,都被用鲜红的颜料写在了布片上。 沈定海有些恐惧,“这些名字完全是按照布片上的顺序摆列,我忍不住想…” “是牌位先被摆在石洞里,还是名字先被写在布片上?” 冉冉垂下眼帘,“去最后一间有牌位的石洞看看就知道了。” “毕竟芸香的名字已经被写在了布片上。” 三人脚步不停,立刻沿着长长的甬道跑起来。 第二个百年的力量还没被村里人掌握,而庇佑他们的术师也还没到来,冉冉他们现在几乎没什么可忌惮的。 时间和速度更重要。 三人的速度越来越快,直到已经快跑到甬道的尽头,沈定海停下,钻进旁边的石洞查看情况。 很快,他气喘吁吁地出来,累得直不起腰。 “没有蜡烛…我们应该是跑到最后还没放牌位的石洞了……” “天杀的古德村…村子里死了这么多女人…这根本不正常好吧!” 当密密麻麻的红色名字集中在一块布片上时,并不会觉得那是很多个人。 一看眼过去,不过才一篇几千字文章的内容。 可当沈定海一个石洞一个石洞跑过去的时候,才惊觉,那张并不大的布承载了多少个人的生命。 “古德村才存在了三百年而已,而且被放在石洞里的名字,都是吴盼男认识的人,也就是说根本没有过去多长时间。” “短短几十年的时间,这村子死去了上千个女人。” 沈定海说出结论,不免觉得胆战心惊。 吴盼男的脸上满是嘲讽之色,“实际的数量应该更多,像我这种没有死在村子里的,都没有被记在布上。” “我的死同样也是他们造下的孽,可不能这样简单地替他们抹消。” 冉冉没有说话,她径直钻进了另一间石洞。 “纳百。” 冉冉在暗淡的烛光下仔细对比,“是倒数第二个名字。” “现在可以确定。”冉冉望着走进来的沈定海,“是先把名字写在布料上,再摆放牌位。” 沈定海挠挠头,“可是他们为什么要怎么做呢?男人和女人分开葬。” 冉冉沉声道:“或许,这个千人窟才是古德村要每日祭拜的神堂。” “什么?!” 沈定海立刻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狭小的神堂依山而建,里面却没有任何神像,只有藏在底座上的写满名字的布片。” 冉冉叹了一声,“我早该想到的,百年降临一次的神秘力量…是村子里无数死去女性的冤魂……” 她立刻明白了黑猫说的,他们离真相只差临门一脚。 任何一个见识了千人窟和神堂联系的人,都会很快得出这个结论。 “所以神堂名为恶神堂,所以村民念诵的内容是恶意满满的,因为这个百年降临一次的【神】,从诞生的那一刻就确定了它的复仇对象。” “古德村跟它是天然敌对的。” 沈定海不住搓着身上的鸡皮疙瘩,“那村民念诵的内容是在抹杀这些冤魂吗?” 冉冉点点头,“应该大差不差,总之肯定是【神】的力量。” “可村子里的女性…”沈定海几乎难以启齿,“她们也在做同样的事。” 冉冉冷着脸补充道:“是在村里男人的蒙蔽之下。” “她们都以为她们每天念诵的内容,能让【神】变得越来越强壮,从而保护她们。” 吴盼男不屑地开口,“颠覆最基本的事实、愚弄女人。” “这是他们的老把戏了。” 沈定海面露不忍,“她们知道真相后得多伤心啊……” “这相当于每一晚,她们都在伤害守护自己的神明。” 冉冉沉吟片刻,“这样水姑丈夫遇害之后,水姑会改口也就说得通了。” “恶神在保护她,她理清思绪之后自然也要保护恶神,不能让村子里的男人发现,恶神是专门针对男人的。” 沈定海挠挠头,“可是这样还是没改变村里男人要消灭恶神的举措啊…他们是怎么知道的呢?” “这恐怕就跟那位阮大师脱不开关系了。” 冉冉的目光凝在甬道尽头的深不见底的深坑里,那里是一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 “石洞里没有芸香,那这下面肯定能找到芸香。” “走吧。” ------------ 第177章 三魂尽消,七魄逸散 “好深的大洞,我严重怀疑古德村的人已经挖到地底下去了。” 即使沈定海极力压低了声音,空旷的四周还是传来了绵延不断的回声。 他立刻闭上了嘴。 谁知道和芸香一起呆在大黑洞底下的都是些什么,说不定吹奏喜乐的根本不是人呢! 众人沿着石壁边缘狭窄的小路前行,越走越觉得向下的洞正变得越来越小。 等到最窄处的时候,沈定海只要卯足了劲儿伸手,就能触到另一边的石壁。 可等三人都通过窄小的口,底下的空间又变得开阔起来。 像一个沙漏,冉冉在心里默默想着。 还是一个不对称的沙漏,它的底部和顶部相比起来,要矮上许多,冉冉他们继续沿着小道没走多久,就踩在了略微潮湿的泥土上。 “总算是到底了。” 沈定海忍不住用气音感叹。 底部的空气阴冷且潮湿,新鲜的泥土里随处可见活跃且胆怯的爬虫。 沈定海从小在城里长大,根本没见过这场面,当即将冉冉的袖子抓得紧紧的。 【那边有光】 冉冉用眼神示意众人朝一个低矮的小洞口看去。 沈定海不可置信的眼神生动地表达了他的意思。 【那么小的洞,只怕狗钻过去都费劲吧!真的是正确的路吗?】 冉冉没有过多反应,只是率先走到了小洞口旁,她伸出一只手在洞后反复摸索,在触摸到一处突起后用力一掰。 紧挨着小洞的一块大石壁竟然缓缓移动起来,发出轰隆隆的声响。 沈定海震惊地睁大眼睛。 【我靠!高科技!】 冉冉在门前等候一会儿,之后没有再发生任何事,只有门后甬道墙壁上的烛火在摇曳。 “连我都钻不过去的洞,显然就不是用来钻的。” 冉冉朝沈定海无奈地摊摊手,沈定海听得一脸惊恐,他把手捂在嘴巴前面,小声道。 “我们已经深入敌人大本营了,不是不能大声说话吗?” 冉冉有些好笑地指了指打开的石门,“连这种轰隆隆的巨响都没招来任何危险,我们说话的声音根本算不了什么。” “这里好像根本没有人的样子。” 沈定海憨憨地挠挠脑袋,“是我太紧张了。” “可…我们是顺着唯一的路一直走过来的,期间并没发现其他石洞,如果这里都没有人,那人都去哪儿了?” “主要是芸香去哪儿了?” 冉冉凝神看着前方隐隐透出光亮的甬道,“芸香也许已经离开这座山了,继续往前走走看吧。” “这是目前为止唯一一条有光亮的路,应该是通往外面的。” 三人加快脚步,顺着甬道不停向前,果然逐渐听见了微弱的喜乐声,唢呐混在其中最为明显。 沈定海一脸惊喜,“可算是找到了!” 越往前,声音就变得越清晰,甬道也被涌进来的光照得越来越明亮。 眼见着出口就在眼前,冉冉放慢了脚步。 有血的味道! 她瞳孔一颤,立刻以更加快的速度奔跑起来。 出口外是一片郁郁葱葱的绿色,所有草木都繁茂地生长着,也因此… 滴落在上面的鲜血会变得更加明显。 红到刺目的颜色,不止有血液,还有散落满地的大红纸钱,以及一顶被八人抬着的摇摇晃晃的轿子。 车夫也都穿着鲜红的颜色,吹吹打打的喜乐队伍亦然。 “芸香一定就在轿子里!”沈定海情不自禁喊了出来。 三人俱是一惊,保持了一路的警惕,他们下意识害怕前面的队伍会发现他们的存在。 可很奇怪的是,抬着新娘喜轿前行的队伍没有丝毫停滞,就好像完全没听到沈定海的声音一般。 “听不见?”冉冉皱着眉头,“二侄子你再叫一声?” “啊?”沈定海一愣,立刻又依着冉冉的意思喊了一声,比之前的声音更大。 可无论是抬着喜轿的八人,还是吹吹打打的乐人队伍都完全没有反应。 冉冉和两人交换了眼神,随即迅速又谨慎地包围上去。 沈定海眼见着自己都走到一个敲着鼓的乐人背后了,仍是没有人对他踏过草地的簌簌声有反应。 【我去!不会抬轿子吹喜乐请的都是聋哑人吧!】 饶是沈定海自己也觉得这个猜想很离谱,他回头望了冉冉一眼,在冉冉的授意下,他用指头戳了戳敲鼓的人。 “我靠!!!” 沈定海像触电般后退,他疯狂地甩着手臂,活像刚刚碰到了什么恶心的东西。 还不等冉冉开口询问,沈定海便崩溃地叫出声。 “这人!是脆的!!!”他盯着那人身上被他轻轻一指头戳出来的窟窿,满脸都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 冉冉清澈的声音永远有着安定人心的力量。 “二侄子别害怕,是纸人。” 沈定海满头大汗,惨白的嘴唇不停抖,低声喃喃,“就是发现是纸人,我才害怕啊……” 在沈定海碰到纸人的那一刹那,整个送亲队伍都停了下来。 抬轿的八人不再前行,乐人队伍不再吹奏。 一种可怕的寂静在空气里蔓延开来。 “他们…为什么不动了……”沈定海两股战战,扶着大树才勉强稳住身体。 冉冉表情严肃,“只怕我们已经惊扰到纸人背后的施法之人。” “那现在怎么办?”吴盼男快速绕到轿子前方,掀起轿帘,眉头忽而舒展开来,“新娘子在里面。” “带着芸香赶紧走。”冉冉说着,也来到轿子前方。 大红喜轿内端坐的,的确是人,是饱满且柔软的,不是单薄的纸人。 以防万一,冉冉还是伸手掀开了大红盖头。 这不掀不知道,一掀开把一旁的吴盼男吓得倒吸一口冷气。 只见眼前苍白的女孩脸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咒文,一道道,像一张编织的密密麻麻的网,绑住了女孩。 “她脸上的这是什么……” 冉冉脸色难看,“如果我没认错,是锁魂咒。” “咒法生效之后,每过六个时辰,受咒者便会被锁住一魂,而在这个六个时辰之中,被锁住的魂会被咒文不断消磨,直至完全消失,如此咒文再继续在受咒者体内捕猎另外的魂。” “等到十八个时辰过去,三魂尽消,七魄逸散,受咒者便无声无息地变成了一具尸体。” “在这个整个过程,受咒者都要忍受魂魄被一点点瓦解的痛苦,但从外表上看,他们就像睡着了一样。” “咒法无法中断或逆转,是十分阴毒残忍的咒法。” 冉冉眉间红痕灼亮,眼中光亮一闪而过。 “这个女孩…此刻只剩下一抹命魂,也就是说,她在我们来到村子之前就已经遇害。” “她现在…”说着她掀起新娘的一角嫁衣,“就只是一具会流出红色温热的血的…尸体。” ------------ 第178章 需要付出代价? 沈定海惨白着脸色,“意思是芸香没有救了吗?我们…” “来迟了?” 冉冉一时没有回答。 吴盼男忍不住把手指伸到芸香的鼻尖,“她明明还在呼吸,怎么就会没救了呢?” 她望着冉冉的眼神满是不忍。 冉冉叹息一声,“我刚刚说了,她体内如今只剩下一抹生魂,生魂的存在让她能够像个活人一般呼吸,甚至流出温热的血。” 冉冉盯着自己指尖沾上的红色,“但内里的她早已经崩溃了。” “一个只剩下一魂的人,就是一副行尸走肉,和真正死去没有多大差距。” “可以说,从锁魂咒生效的那一刻起,芸香就已经了。” 沈定海红了眼睛,“可难道我们就这样什么也不做,等着芸香完全死去吗?” “锁魂咒……锁魂咒。” 沈定海嘴里不住地念着,身体也抖得越来越厉害,“它和之前秦衍提到的拘魂刑有什么不一样?” “还有!被锁住的魂魄从芸香身体里面消失之后都去哪儿了?” 冉冉沉吟一瞬,忽而眼睛一亮。 “二侄子!你简直就是个天才!” “被锁住的魂魄自然也是消散而去,化作尘世人们看不见的微尘流向冥府,原理是一样的!” 沈定海激动得双眼微微发红,“也就是说拘魂刑可以救芸香是吗?!” 冉冉不敢完全肯定,“理论上应当是可以的,只是…” “只是什么?” 冉冉明亮的眸子里含着遗憾,“我们没有时间了……” 她将手覆在芸香额头上,细细感受着,“以芸香体内这抹生魂的状态来看,没有六个时辰。” “顶多三个时辰。”冉冉看着天边正不断散发着明亮光照的太阳。 “差不多太阳西沉的时候,芸香就……” 吴盼男屏住呼吸,“也就是差不多临近黄昏?” 冉冉点点头,“我们只能用最少的时间估算,所以是日落之前。” 沈定海紧咬牙关,“村长那个老东西都算计好了!成亲的吉时是天将黄昏的时候,他这是准备行过礼、拜完堂之后,就把死掉的芸香和他儿子一起送到棺材里去!” 冉冉不忍地收回手掌,“不到六个小时的时间,我们如何能赶到妙门并说服对方帮助芸香呢?”她手心里还残留着芸香皮肤的温度。 是温热的。 沈定海好似失了魂一般,“难道我们只能这么放弃…明明芸香的家人还在等着她……” 冉冉没有立刻回答,只说先把芸香背走。 沈定海才要行动就愣在原地,“背走?堂姑你的意思是芸香还有救?!” 说到最后他的眼睛好似被光芒点亮了一般。 “我…”冉冉下意识移开视线,“我不能确定……” “不能确定是什么意思?” 冉冉的语气罕见地犹疑起来,“因为…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做到拘魂刑那样的程度,我没有把握…而且……” “而且什么,小丫头你快说啊!”吴盼男的语气有些失态。 冉冉看了她一眼,像自暴自弃般喊出声,“我无法确定要付出多大的代价。” 沈定海心里已经觉得不对劲,“代价?什么代价?” 冉冉苦笑出声,“无论妙门组织再小,那也是凝聚了多位术士的力量,才能施展出拘魂刑这样违逆天道运行规则的事。” “四季流转,生老病死,这是亘古不变的规律,想要打破它,自然需要付出代价。” 沈定海听了心高高悬起,他一把抓住冉冉的手,“如果…” “我是说如果,堂姑你真的救下了芸香,你会怎么样……” 冉冉看着他迫切需要答案的双眸,忍不住闭了闭眼,“最好最好的结果,耗费掉我全部的灵力。” 沈定海听得瞳孔一颤,“这是最好的结果?没有灵力堂姑你该怎么办呢?你之前说过山下的环境灵气稀薄…” 冉冉牵动嘴角勉强笑笑,“没有灵力就没有灵力吧,起码不至于让我身受重伤陷入昏迷,二侄子你也不用像之前那样担心我。” 沈定海还想再说些什么,冉冉轻轻用冰凉的手指碰了碰他。 “这是一条人命,我没办法视而不见。” 冉冉牵动沈定海的手,让他望向端坐在喜轿内脸色苍白的芸香。 “二侄子你也做不到的。” “倘若你今日真的成功劝说了我,为了保全我们三个而不救芸香,日后你也一定会被悔恨缠身。” 沈定海很是激动,“难道让你冒险,我就不会后悔吗?!” 冉冉一顿,“无论怎么选,总是会后悔的,我们能做的选择,只是两害相较取其轻,选择自己要被哪种悔恨缠身。” 冉冉牵着沈定海的手,微微用力。 “今天我们帮芸香,起码日后你觉得悔恨的时候还能看到我,不至于完全被悔恨压垮到近乎绝望的境地。” “而芸香死去,就是真的死去了。” 冉冉一番话结束,沈定海已经完全怔在原地。 很少能从那张嘻嘻哈哈的脸上看到那样的表情,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王黑带着人赶到树林中时,大红的喜轿已经空空如也。 身着红装的纸人脸上涂着醒目的红色腮红,本该是喜庆无比的装扮,却因为它们都维持着诡异的姿势,不约而同地陷入静止,而显得十分恐怖。 有人忍不住咽唾沫,“阮大师整的这玩意真吓人啊!脸煞白嘴巴又恁红,看着就害怕,她一个女孩子家家怎么尽弄些这样的东西。” “这跟阮大师有个屁的关系,不都是村长要求的吗!” 王黑阴沉着脸色,一掌拍过他们两个的头,“屁都不懂就不要乱说!这是冥婚的仪式。” “嫁给死人的新娘当然不能用活人抬送,活人阳气太重,村长是怕伤到明光懂吗?!” “你们两个又没结过冥婚,只知道张着嘴胡咧咧!” 两人讨好地笑着,“瞧黑哥说的,冥婚那玩意儿不是给死人用的吗,俺俩活得好好的,干嘛要结冥婚咧!” 王黑冷笑一声,“和活人结婚,你们这辈子也未必能结成啊!” 两人想着村子里男多女少的情况,忍不住脸色微变,但嘴巴上还是在说好话。 “村长为了给村里男人都找到媳妇,已经做出很多努力了,甚至都愿意去恁远的地方找人带回来,当然!” “这其中少不了咱黑哥的功劳!” 一想到王黑不过是个才来村子不到一年的外来人,两人忍不住心里泛酸。 村子里多少比王黑年纪大辈分高的男人都还没老婆呢! 一人的眼珠子忍不住滴溜溜转起来,“有个话一直想问问咱黑哥。” 王黑从血迹斑斑的喜轿上收回视线,斜眼看了他一眼,淡淡开口。 “有屁快放。” 那人搓了搓手,“您和阮大师…到底是什么关系?” ------------ 第179章 男人为什么不可以 面对提问,王黑突兀地笑了笑。 “你小子好奇心还挺重。” “我这不是想更了解了解黑哥吗。”那人嘿嘿笑着。 王黑脸上也挂上笑意,“是吗?怎么想着要了解我呢?” 那人以为自己奉承对了,忙不迭道:“黑哥你多厉害啊,还神秘!你不仅是跟着阮大师进的村子,还是村子里唯一常住的外来人!” “认识这么久,眼看着关系越变越好,我就想加强对您的了解!” 他喜滋滋地说着,没注意道王黑的眸光正越变越冷。 一番马屁拍下来,林子里只有虫鸣鸟叫的声响,王黑没给任何反应。 那人不自觉冒了冷汗,忽然明白过来自己说错了话。 王黑叹息一声,声音低得像是在自言自语,“这个村里的蠢人还真是多啊……” “什么?”那人没听清,竟然还问出口。 王黑发自内心地笑起来,并邪邪地挑了挑眉。 “你觉得我们认识这么久了,关系很好?” 那人紧张地一边摇头一边后退,“没…没有,没有很好!” 王黑大笑,“那就是不好咯!”他一边笑一边朝那人迫近。 “不是不是!关系好的!”那人被长长的草绊倒,崩溃地叫喊起来,他完全搞不明白王黑为什么会突然变脸。 “说话颠来倒去,听着真让人心烦。”王黑用舌头顶了顶牙根,双眸阴鸷无比,他盯着面前的人,就像野兽盯上猎物。 那人嘴里的内容已经从叫喊变成了哭喊。 王黑慢悠悠走过去一把抓住他的头发。 男人头发短,不好抓,王黑却抓得结实,贴着发根,似乎要把那人整片头皮都撕下来。 他抓紧后用力掂量了两下,那人便发出了比先前更加惨烈的叫声。 王黑哈哈大笑,“平时我看你打村里的女人都是这么抓着头发打的,是不是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也会被别人这样对待?” “被抓着头发打可不是女人的专利。”王黑唇角一翘,阴恻恻地看着那人。 “在我这,众生平等。” 王黑缓慢地弯下身子,结实的肌肉被隐藏在粗布之下,将衣服撑得鼓鼓的,极具力量感,这让他看起来像一只蓄势待发的猛兽。 与他弯腰的动作相比,他的拳头却是又快又猛! 像闪电像雷霆,咆哮着炸在那人柔软的肚子上。 第一下,只听到一声闷哼和什么东西被打爆的声音;第二下,躺在地上的人已经冷汗涔涔,脸色白得像纸;第三下,那人痛得无力抽搐,双脚在草地上滑动了两下;第四下… 那人死了。 双眼圆瞪着,只剩已经流出嘴角的鲜血,混着粘稠的唾液,一点点落到碧绿的青草上。 王黑脸上沾了两三点被溅到的血液,他不满地“啧”了一声,用大拇指狠狠擦去。 结伴而来的另一个人目睹了王黑杀人的全过程,此时正靠着一棵树浑身发抖,一动也不敢动。 王黑转头看到,对着他咧嘴一笑,抓着死人头颅的左手猛一用力,撕下一大块带着血肉的头皮。 “男人的头发也挺好抓的。”他举起来示意,“你要不要也试试?” 那人什么祈求的话也说不出口,只流着泪疯狂摇头。 王黑一步步走近,看见那人的裤裆被不知名的液体濡湿,从褐色转变为黑色,笑得他直摇头。 “你怎么害怕干嘛?是觉得自己也要死吗?” 王黑带着笑意的轻松语气,让那人从绝望中看见一点希望。 “黑哥!我刚刚什么也没说!回村子我也不会说的!我一定把嘴巴闭紧!我不会对您不利的!” 面对那人的一连串的保证,王黑点点头,随意地把手里的头皮扔进那人怀里。 “语气挺诚恳的,但有一点我没搞懂,你一直强调不会说不会说,”他眼神一冷,“不会说什么呀?” 那人没注意到,仍旧一个劲儿祈求着,“我一定不会透露明祖是黑哥你杀的!” 恳切的眼神任谁看了都要动容。 王黑玩味地看了一眼自己发红的指节,刚刚用的力气确实太大了,而且也没必要打那么多下。 第一拳下去,吴明祖的内脏已经破裂,只有等死的份儿了。 但没办法,他的心情太糟糕了。 王黑笑问,“可他死了,别人要是问起你,他是怎么死的呢?” “他是…是…”那人急促的语气一顿,“摔下山,撞到大石头上死的!” 终于想出还算合理的说辞,那人好似给自己找到了一条生路,激动地露出笑容。 王黑唇边的笑容更盛,“这个说法怎么听着那么耳熟啊?” “这不是把村子里的女人弄死之后的说辞吗?你就这么套在他头上了?” 那人急急道:“可是这是合理的!明祖肚子里的货肯定被黑哥你打破了,撞到大石头上也是差不多的伤!” “村子里的女人能从天天走过的山上掉下来摔死、能在从小玩到大的河边被水冲走,男人为什么不行呢!” 王黑听完挑挑眉,“难得你在古德村长大,还能这么想。” 那人还想再说话,王黑伸出手指做出嘘声的手势,“安静听。” 王黑闭上眼睛,真心实意地露出笑容,“有没有听见河水流淌的声音?” 那人愣愣地支着耳朵听了一会,“有,我记得元通河就离这不远,应该是它的声音。” 王黑满意勾唇,“还得是本地人啊。”他站起身,大手突兀地覆在那人头上。 那人惊了一跳,就要躲开,却被王黑以不容分说的力量按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黑哥您这是干什么啊?!” 王黑歪头盯着那人笑,“是我该问你这个问题才对。” “你自己选的地点和死法,怎么现在反倒不愿意了?” “黑哥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啊!求您放过我!求求您!” 王黑手下略一用力,便死死抓住了那人的头皮,和之前对待吴明祖时如出一辙。 “你自己说的,女人可以,男人自然也可以,既然吴明祖是从山上摔到大石头上死的,你就只能是在熟悉的河边溺水被水冲跑的。” “要不然你们两个死法一样,到时候不仅听得人觉得没意思,我这个说的人说着也会很没意思。” 说完他不顾手下之人疯狂的哭喊,将人一路拖拽而去。 “你们两个可不要觉得冤,觉得是我把你们害死了,其实害死你们的就是你们自己。” 王黑语调轻松地说着,“因为你们两个都太蠢了。” “吴明祖是蠢得不会说话,惹我不高兴,你就更蠢了。” “虽然我杀掉吴明祖没花多少时间,但你完全可以在我动手的时候跑远点。” “能跑多远跑多远,也算是一线生机。” “可你只是傻待着不动,什么都看到了,你当然得死,无论你保证得多好,都比不上你永远闭上嘴巴来得可靠。” 王黑的心情显然好转了许多,甚至愉悦地哼起歌。 清澈的水流声正离他们越来越近。 死亡亦然。 ------------ 第180章 我想更改执念内容 目睹一切的沈定海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他看着王黑已经远去的背影,诚心诚意地开口。 “这村子里的变态还真是扎堆一样的多啊!” 感叹完,沈定海扭头去看安睡在狭小洞口里的芸香,不免呼出一口气。 “刚才还挺惊险的,得亏那两个姓吴的傻兮兮的,王黑又变态,他们斗起来这才没时间仔细探查周围。” 狭小的洞口里,只有高大的沈定海一个人守着芸香,冉冉和吴盼男不知所踪。 时间倒回到不久前。 沈定海思考犹豫了许久,还是不愿意让冉冉冒这个险,他拉过冉冉的手,一言不发就要走。 吴盼男有些崩溃地喊出声,“你这是在干什么?!” 沈定海神情严肃,“去找你母亲,我们去做我们本来要做的事。” “芸香我们不管了?”吴盼男红着眼,脸上满是不可置信。 “古德村的女人、冬生、芸香。”沈定海一字一顿,“她们的死活和我们本来就是没有关系的!” “甚至村子里的男人和村长,跟我们也不是敌对关系!他只想让他儿子的婚礼顺顺利利的,这对我们没害处!” “没害处?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害死一个人,你说对你没害处?!只有混账东西才能说出这种话!” 沈定海深吸一口气,“那就当我是个混账东西好了。” “现在只有我一个人是理智的,你们都被善良迷晕了脑子。”他顿了顿才道:“你有没有想过,堂姑救下芸香之后没有了力量,到时候我们三个就是古德村砧板上的鱼肉!” “任人宰割!” “万一他们要对我们不利,我们拿什么来保护自己?是靠我的拳头,还是靠你这个鬼的读心术?!” 沈定海松开冉冉的手,猛地靠近吴盼男,“你有想过堂姑会怎样吗?” “失去力量之后,她就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你指望她能保护自己吗?村子里的男人对她虎视眈眈!那个王黑看着她的眼神就像在看一道可口的菜!” “我不管什么后悔不后悔,总之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堂姑做这件事!” 最后一句沈定海几乎是吼出来的。 吴盼男深深吸了几口气,她攥紧拳头,紧咬牙关,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一般。 她忽然转过身体,“扑通一声”朝冉冉跪了下来。 “冉冉姑娘,算我求你。” 她在祈求,可她的语气却并不卑微,这也是她第一次称呼冉冉为冉冉姑娘。 “我知道你也想救下芸香的。” 冉冉有些惊诧于她能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调整自己的情绪。 沈定海不可置信地皱起眉,近乎是质问吴盼男。 “你为什么要做到这种地步?” 吴盼男却像是没听见他的话一样,仍旧自顾自对着冉冉开口,“芸香她没有做错任何事,她不应该得到这样的结果。” “如果她真的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在这里,她就真的成了一抹无家可归的游魂了。” 吴盼男此前曾多次提到过“家”这个字眼。 她也多次说过她是一个没有家的人,如今死亡临近的她却能关心另一个女孩能否回家。 冉冉定定地看着她,“吴姐姐…你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人。” 吴盼男笑起来,美丽的眸子里波光闪动,“应该是很好的鬼才是吧。” 她自嘲完才看向沈定海,“你觉得我跟芸香素昧平生,不该对她的事有这么大的反应对吧?” 沈定海沉默着没有回答,但他的答案已经显而易见。 “我和冉冉姑娘,以及和你的出发点,是不一样的。” “你是因为同情芸香、不忍心看到她落得这样的结局,才会一路搜寻过来,想着要救下她。” 沈定海皱着眉头,“善良,但不能过度善良,如果你选择的善良会为自己招来毁灭的结局,那就不该这么做。” 吴盼男笑着摇摇头,“我说了,我和你们的出发点都不一样,我并不是因为善良。” “我更没有冉冉姑娘那种要解救天下不幸者的责任感。” 沈定海有些惊讶地睁大眼睛,这还是他第一次从吴盼男脸上看到那么恬静又温柔的笑。 只是那笑容很快就消失了,吴盼男的神情再次变得冰冷。 “我只是发自内心地不想看到芸香就这么死去,特别是死在这个令人作呕的地方。” “芸香不像我和冬生,她没有任何错处,她是这村子里最最纯粹的无辜者,所以她绝对不能落得这样的下场。” 吴盼男扯扯嘴角,“否则我内心坚信的某种东西会彻底崩塌,你们姑且可以认为是我的信仰。” “那样我不仅会完全没办法接受你们安排给我的复仇,而且我也会彻底变成另外一个我。” 冉冉轻声问道:“就是那个东西支撑着你在十几年的时间里,只是呆在珠珠身体里?” 吴盼男惨淡一笑,“姑且可以这么认为。” 沈定海显然无法理解,“如果说冬生是因为对芸香见死不救而有罪,你并没有啊,你怎么会有罪呢?” 吴盼男抬起一双冷漠的眼睛。 “见死不救不是罪,人都要自保的。” “自保而已,怎么能是罪过呢。” 面对沈定海的不可置信,吴盼男轻启红唇。 “我和冬生身上的罪,是降生在这个村子里,因为这一点,无论我们结局如何,都是合理的,因为我们的前辈也是这样。” 沈定海显然不能理解如此扭曲又奇怪的信仰,他只觉得吴盼男是在用这种说法自暴自弃。 人贵自爱,吴盼男已经不爱惜自己了。 “出生这件事又不是你们能选择的,算个屁的罪啊!你不要再说这些乱七八糟的话!” 沈定海看着吴盼男脸上的笑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心慌。 “芸香芸香……”吴盼男忽然轻轻念起芸香的名字,“多美的名字啊。” “她跟我不一样,她是一个被父母倾注了爱的孩子。” 吴盼男弯着唇角,却看得人十分难过。 “被爱着的孩子走丢了父母会担心,会不遗余力地找,会一直一直等着她回家。” “再看看我……” 吴盼男露出惨淡的笑容,“总之这是一笔划算的买卖。” “我本来就只剩下六天生命了不是吗,可如果芸香安全地离开古德村,她以后会有很美好的生活。” “一个没人爱的鬼,六天的生命,换一个美好的未来…太划算了。” 吴盼男轻轻说完,眼神逐渐凝实成某种坚不可摧的东西,她望向冉冉。 “所以,我要更改我的执念内容。” “救下那个女孩子。” ------------ 第181章 皆大欢喜 吴盼男眼里噙着泪花,可她的神情并不悲恸。 她似乎一点也不为自己哀伤。 “救下芸香后,我会自行从沈明珠身体里消散,如此就不需要再麻烦冉冉姑娘了。” “皆大欢喜…” 她最后几个字的音咬得很轻,仿佛真的很欢喜一般。 沈定海的双唇动了动,他想要说些什么,却被冉冉一把拦下。 “二侄子,她已经决定了。” 吴盼男闻言露出一个释然的微笑,“冉冉姑娘多谢你。” 冉冉朝她伸出手,闻言动作不由得一顿,“谢我做什么?” 吴盼男从地上站起来,开心地拍了拍身上的草屑,她的神情纯粹而又天真。 “谢谢你愿意给我一个体面的结局。” “七天的期限一到,我无论如何都是要消失的,如果我的消失能够给别人带来一点好的结果,那不是很好吗?” “我感谢你愿意帮我促成这个结果。” 冉冉无力地动了动手指,“对不起……” 吴盼男笑起来,“我在感谢你,你怎么反倒跟我道歉,没什么好对不起的,我本来就已经死了,如今不过是再死一回。” 她认真地看着冉冉,眼中闪着悲悯而怅然的光。 “你该轻松些的小丫头。” 她看了一眼沈定海,“不止是他这样认为,我和你接触下来的这段时间,也忍不住这么想。” “不是每个人的生死命运都和你息息相关,很多时候那是他们自己的事,如果他们得到了不好的结局,你也完全不用为此感到抱歉。” 吴盼男满足地笑起来,“更何况,我的结局相当圆满了。” 她朝冉冉伸出白皙的指尖,示意她牵住她,然后她闭上了眼睛。 一个心甘情愿等待裁决的人。 冉冉松开她的手,“吴姐姐你弄错了一件事,我们要救下芸香和你自行消散这两件事,并不是她后你先的关系。” 她上前一把抱住吴盼男。 她努力踮起脚尖,尽力拥抱住她,像一位宽容平和的长辈对晚辈那样。 “在你这么开心释然的时刻,在这个世界上多待一会儿吧,起码等到亲眼看着我们救下芸香。” 吴盼男或许从未感受过如此温暖的怀抱,被冉冉抱住的一瞬间,她就忍不住落泪。 冉冉温声说着,“尽管存在各种各样的缺陷和不足,但这仍然是个很美好的世界,我知道它是令你留恋的。” 说着她像母亲照顾孩子那样,轻抚起吴盼男的后背。 吴盼男用手擦去模糊了眼眶的泪水,点了点头。 “好。” 在带着芸香离开的路上,沈定海一言未发,但他的神情每时每刻都在告诉大家。 他有很多话想说。 冉冉隐晦地朝他摇摇头,从凌乱的几缕碎发间,看见他怅然若失的侧脸,在他自己都没发觉的时候,泪水从他眼里流了出来。 冉冉走过去牵住他的一根手指,算是一种无声且微末的安慰。 沈定海低声喃喃着,“以前我不懂。堂姑你为什么对鬼消散在世界上那么抵触,在我看来这是再自然不过且理所应当的事。” “现在我明白了。” “鬼魂消散就相当于人类死亡,甚至比人类死亡还要更加残忍。” “人都说人死不能复生,可人会找到各种方式解释亡者还在他们身边,墓前偶尔吹过的清风、飘着缕缕轻烟的香烛、秋天打着旋儿落下的叶子。” “人类相信死去的人以鬼魂的姿态陪在他们身边,这是亡者的延续,也是生者的安慰。” 沈定海的声音哽咽起来。 “可鬼魂消失了,就是彻彻底底的消失了” “从此世界上就再也没有吴盼男这个人了。” 沈定海说着吴盼男的名字,却不敢往她的方向看一眼。 吴盼男听完他的话,却笑起来,笑得见牙不见眼。 “以前听村里老人说,一个人临近死亡的时候,他身边活着的人反而比他更加难以释怀,原来是真的。” “现在是我要死诶,我都不害怕,不恐惧,你干嘛这样,哭哭啼啼一点都不像平时的你。” 说着她两步跑过去,从沈定海的口袋里抢出手机。 “我可得好好给你记录一下!” 吴盼男点开录像,镜头完全框住沈定海凄惨落泪的侧脸。 他无力地抱怨着,还不停用手擦着眼泪,“吴盼男,你是没有心吗?你让以后看见这段录像的我怎么办。” 吴盼男一顿,继续乐呵呵地录像,镜头逐渐扫过沈定海背后的芸香。 “希望她能顺利回家。” 然后镜头照到冉冉。 吴盼男像个不满意的摄像师,“气氛这么沉闷可不好,小丫头来对着镜头打个招呼!开心点!” 冉冉听话地对着镜头拘谨地点了点头。 然后露出一个怯生生的笑容。 “吴姐姐,那个小黑孔里现在是不是有人在看我啊?” 吴盼男哈哈大笑,“那是直播才会有人实时观看,我们现在只是录像而已。” “你放心,只要沈定海不把这视频流传出去,就只有我们几个能看到。” 冉冉点点头,但面对镜头,她仍旧放不开。 她似乎能从那个漆黑的小孔中感受到陌生的窥视感。 等到吴盼男把手机还给沈定海时,他仍旧没有从情绪中走出来。 冉冉盯着芸香滴落一路的血迹,像是绿叶上盛开一朵朵红花。 “躲开追兵的任务就交给二侄子你了。”她伸手指向面前一块巨大的石头,说是石头,其实用一座小山来形容一点也不为过。 “我们现在所在的位置离喜轿并不远,为了避免那群人沿着血迹追上我们,二侄子你得先绕着这块大石头走上一圈。” 冉冉说着从小布包里掏出一些长相普通的枯草,塞给沈定海。 “走完一圈之后,把这些揉碎,敷在芸香的伤口上,因为芸香体内只残留一魂,所以血藤对她的效力微乎其微,只能勉强止血,无法让她的伤口愈合。” “等到血渗出的速度变慢,二侄子你再带着芸香来村子里找我们。” 冉冉面色凝重地看着沈定海,“这个任务存在一定危险性,二侄子你能完成吗?” 沈定海勉强一笑,“就这点小事我都干不了,那不完全成累赘了。” “倒是堂姑你,你和她…你们要好好的。” 冉冉拍了拍沈定海的手臂,“放心,你堂姑我现在还没失去力量呢,真起了冲突,大不了就动手。” “芸香就交给你了。” 说着冉冉伸手掀开芸香嫁衣裙摆的一角,露出血肉狰狞的小腿。 “这一点我一直搞不懂…” “村长想要芸香和他的儿子冥婚,但为什么要这样折磨她呢?” ------------ 第182章 引来你们的守护神 沈定海依照冉冉的话,才刚绕着小山跑了一圈,就听见了窸窸窣窣的人声,他赶紧抱着芸香躲进了一处小山洞里。 借着郁郁葱葱的草丛掩护,王黑和两个村民没有发现他。 沈定海松了一口气,心里想着冉冉显然高估了村民们的智商,他们压根就没产生过循着血迹找人的想法。 他小心翼翼地撩开芸香的裙摆,只见原本雪白的双腿变得一片狰狞。 沈定海不免想起冬生讲述的那个可怜的女孩子。 【这到底割了多少刀…就算没有那个恶毒的锁魂咒,芸香也很难从这么严重的伤势里活下来。】 他朝着芸香双手合十,闭了闭眼睛。 【芸香,这一切都是为了救你,没有半点冒犯的意思。】 如此在心里这样默默说完,沈定海从上衣口袋里掏出那些又干又脆的枯草,有好些已经在他背着芸香走动的过程中碎成了粉末。 【挺好,还免得我用手捏。】 沈定海谨慎地把草药粉末撒在芸香的伤口上,立刻便见翻卷的皮肉往内收了收,不停溢出的鲜血速度也明显变慢了。 他忍不住睁大眼睛。 【堂姑还说这药没什么用呢,真是谦虚!】 沈定海一边撒药粉一边忍不住觉得冉冉的小布包真神奇。 不仅能装的东西多,还能将东西保存得很好,这样被晒得又干又脆的草药,即便是用盒子精心装起来,也免不了受损。 可堂姑从包里把这草药拿出来时,竟然是完完整整的一截,根须都十分完好。 沈定海觉得那包应该就跟修仙里的储物空间一样神奇,如果可以,他真想钻到里面去看看,堂姑的各种东西都是怎么被保存的。 青草从灰色的石洞一直绵延到血迹点点的喜轿附近,纸做的轿夫和乐人定在原地一动不动。 短短的距离,一边在救人,一边在杀人。 沈定海看见王黑竟然把人活活打死的时候,手里的药粉都抖了抖,撒偏了位置。 之后王黑拖着人走过来的时候,他更是吓得大气都不敢喘。 一确认危险分子已经走远,沈定海半点也不敢耽搁,直接抱着芸香跑开了。 等到要去找冉冉时,沈定海才突然意识到一件事。 他不认识路。 按照原路返回显然是不可能的,神堂外此刻正集结了村子里大半的男人在念诵。 “堂姑她们走的哪条路啊?”他心一横,“不管了,只要不被人发现,山里随便走!” 等沈定海费尽千辛万苦找到冉冉时,他整个人已经狼狈得不行。 但他怀里的芸香倒是安好,不知道是不是草药起了作用,芸香的脸色不再像之前那样惨白,恢复了些许血色。 如今的她,看起来就像安静地睡着了。 屋内的女人大吃一惊,“你们怎么把新娘子弄来了?!她不是在后山石室里等吉时待嫁吗?” 冉冉有些讽刺地垂下眼睫。 所以村子里的女人只知道最底下的石室,却不知道那石室头顶上修了一个千人窟。 这就是男人们的智慧,只让女人知道一部分的真相,却让她们以为那就是全部的真相。 沈定海茫然地看着冉冉,“事情没说成吗?” 冉冉无奈道:“说了合作的事,但还没说芸香的事。” 沈定海皱着眉,有些警惕,“既然能合作,救芸香一把不过是顺带的事,你不会跑去告密吧?” 冉冉冲着他摇摇头,“要合作,很重要的一点就是信任。” “可王黑不是她的…”沈定海最终在冉冉的注视下闭了嘴。 女人神情复杂,但她没说什么,只是站起身,示意沈定海将芸香放在她的床榻上。 沈定海随意扫了一眼这个简陋的房间,没有看见属于男人用的生活物品。 “你是一个人睡这里?” 女人,也就是水姑,木着脸摇摇头,她替芸香掖了掖被子,一点也不嫌弃芸香身上的血弄脏了她的床铺。 她沉默地走回大堂,在看到冉冉和吴盼男后,她才开了口。 “他不爱跟我一起睡,这样正合我的意。” 一行四人为什么要来到水姑的家里,除了冉冉想了解更多关于恶神的细节,他们还需要跟水姑达成合作,或者说是跟村子里所有像水姑一样的女性达成合作。 冉冉早在决定要救芸香时,就已经规划好了后路。 她一向是个不喜欢冒险的人,除非情况危急到不得不这样做。 而他们现在的情况,显然还没到那种地步,他们还没陷入绝境。 芸香要救,她也可以失去力量,但不能因此让沈定海和吴盼男随着她一起陷入危险。 如果她一个人不足以对付庇护着这个村子的阮大师,那加上恶神一起呢。 水姑看着冉冉的眼睛里有惊叹,这种神色给她的双眸注入光彩,让她暂时摆脱了那种行尸走肉的状态。 “你们的胆子比我想象的还大。” 冉冉一瞬不瞬地盯着水姑,“我们需要您的答复。” “我没什么不可以,日子已经这样了,难道还能更糟吗,大不了一死,死了我反而觉得轻松了。” “但我没办法代表其他人。” 冉冉笃定地说:“可以,如果水姑你可以,那她们也一定可以,因为你们的境遇是一样的。” “只要你们团结在一起,一定能够成功,你们的神会为你们而来,让村子里的男人得到应有的惩罚。” 水姑眼中的光越来越盛,可她只是说:“这样真的能行吗?我一直以为…恶神只是我的一场梦……” 冉冉的声音轻轻的,像带有什么魔力一般。 “怎么可能只是你的幻梦,你明明是村子里少数几个接触过恶神的人。” 水姑红了眼睛,“就是因为只有我见过,其他人没见过,这一切才更像我的梦。” “是我对现在的生活不满意,才梦到这么一个能够救我的神。” 冉冉斩钉截铁道:“你的前夫死了。” “这就是铁证。” 水姑喃喃着,“村子里好多男人都说是我杀的,你们不这样认为吗?” 冉冉微笑起来,“如果你能把你的前夫虐杀到那种程度,那古德村的男人应该早就死光了。” “他们没长脑子,我可长了。” 冉冉轻声道:“水姑,你不应该逃避,以幻梦为借口麻痹自己,这些都是你亲身经历的,你明明就很想让你前夫的报应降临到更多男人头上。” “现在就是一个机会。” 水姑的嘴唇颤了颤,冉冉意识到逃避的话被她逼回了肚子里,她笑得更加真心实意了。 终于,水姑望向冉冉。 “那我该怎么做?” 冉冉将匕首递到水姑面前。 “用这个在神堂前割开你的手腕,不止是你,古德村的女人都要跟你一样。” “你们的鲜血,会引来你们的守护神。” ------------ 第183章 她们是为了复仇而来 在神堂前集体割腕,怎么看都有种集体自杀献祭的意味。 即使是无比信任冉冉的沈定海都忍不住发问,“这样真的能行吗?” “改变需要付出代价,而古德村的改变则需要女人们的鲜血。” 冉冉说着从小布包里掏出一包远远大过布包的草药,“这里面都是止血的血藤,你放心,割腕一时半会是死不了的。”她出声安慰水姑。 沈定海想象着那个场景,不免觉得自己的手腕很痛。 “所以电视里演的都是骗人的?” “也不算完全骗人,割开之后一直不管它,任由血一直流,时间久了确实会失血过多而死,但如果真的想割腕而死。” “横着割效率很慢的,最快的方法是顺着血管的走向狠狠来一刀,这样不仅死得快,死之前还能看见血流如注是什么样子。” 沈定海听得面色发白,“堂姑你怎么会知道怎么邪门的东西……” 冉冉下意识摸了摸小布包,“是无宁在书里告诉我的,至于他为什么会了解,我就不知道了。” 一听到这个名字,沈定海就头疼,他感觉他的头要比听到秦衍的名字时大上百倍不止。 他忍不住在心底吐槽,无宁肯定是这样对待过讨厌的人,眼看着敌人在面前血流如注、凄惨等死! “冉冉你是想用女性们的惨状引起恶神的愤怒?”听完计划的吴盼男开口总结。 冉冉点点头,“女性们的惨状和鲜血,根据我的猜测,应该就只有这一个方法。” “我对比过恶神现身的场景。” “对比?”沈定海挠挠头,“恶神不就只出现了一次吗,就是杀死水姑丈夫的那次啊。” 冉冉看向水姑,“我猜测,村长的儿子也是死于恶神之手。” 水姑听得身体一颤。 “水姑你认为呢?” 冉冉叫出名字,水姑只能抬起头,对上她的眼睛。 冉冉的眼睛太干净了,从中看不到任何杂质,纯粹又纯净,面对这样的眼睛,水姑没办法说谎。 “吴明光的死状…的确和我前夫是一样的……”水姑苍白着脸色勉强道。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只有猜测得到证实的冉冉没什么反应。 “这事我还是听王黑有一次喝醉了说了几句,他说吴明光死得很邪门,像是被什么东西撑死的…” 水姑攥紧手心,“这让我一下就想到我前夫的死状。” 眼见着自己的猜测被证实,冉冉的姿态都放松了一些。 “堂姑你这又是怎么猜出来的?”沈定海脸上满是不可置信,他真心觉得冉冉应该改行算命。 冉冉朝里看了一眼里间,“是芸香的伤口。” “就是那个一直困扰我的问题。” “芸香如果真的跟吴明光结婚,那她就是村长的儿媳,村长怎么会让她用这么不体面的方式和吴明光葬在一起,拿一具近乎血肉模糊的身体去配他的宝贝儿子吗?” “或者换一种不太好的方式来形容,芸香可以看做是村长送给他儿子的礼物。” “送人礼物从来都讲究保存完好、包装精美,没人诚心诚意送出的礼盒里会放着一颗发烂的苹果。” “那村长为什么会这么做呢,有一种可能…” “吴明光同样是不体面,甚至他的尸体看起来要比芸香身上的伤还要恐怖。” 冉冉垂下眸子,“村长是为了让芸香‘配得上’吴明光才这样做的。” “我基于这样的可能,进一步推测吴明光应该死得相当惨烈,可在这样一个平静的山村里,男人几近至高无上,他们又怎么会死得惨烈。” 后面的答案不言而喻,沈定海脱口而出。 “是恶神盯上了他!” 冉冉点点头,“水姑的话基本证实了我的猜想。” “由此我就不免思考,恶神出现的原因是什么。” “村子里那么多男人,恶神为什么不杀村长、不杀吴明德?这一定不是无缘无故的,恶神有自己的挑选标准。” 冉冉再次看向水姑,“您曾经对村里人说过,一年前事情发生的时候,你和前夫正在床榻上睡觉,恶神是突然来的。” “它紧紧缠住您的前夫,从他身上的各个洞里钻进去,然后膨胀,将他活活撑死。” 水姑似乎被这话带回了当年的情景中,眼眶中泛起泪。 冉冉看着那泪水,可不觉得那是伤心的泪水。 那是快意的泪水。 “对,就是这样。” 冉冉摇摇头,“不对。” 不止水姑愣住了,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 “为什么不对?” “后半句话描述恶神杀死您前夫的形容是对的,但前半句不对。” “如果恶神真的是在您和您前夫安然无恙熟睡时突然来的,那它为什么不到别人的床榻上也去瞧瞧,随机杀死更多的人?” “这么多年来,为村里人所熟知的,便只有这一例——您和您的前夫。” 冉冉斩钉截铁般道:“您在说谎。” 沈定海弄不明白,“可为什么要说谎呢?这样的谎言有什么意义吗?” “有!”水姑抬起头,众人这才看清她的眸子里含着泪,“当然有!这能让那群混蛋害怕!” “如果恶神会随便盯上村子里任何一个人,那群混蛋自然会感觉到害怕,那样他们就顾不上折磨女人了!” “我就想让他们没日没夜地害怕!我想让他们尝尝我每天尝到的滋味!” “可惜啊可惜…”水姑的声音低落下去,“我的神就只来了这么一次!” “村里的那群混账只安分了一段时间,就继续变本加厉地折磨女人!” 冉冉垂了眸子,“那您觉得恶神是为什么降临的?” 水姑愣了愣,“因为我在心里喊她…我希望当时有人能救救我,可我又知道人是救不了我的,所以我开始求神救我。” “天上地下,四方神佛,无论是谁,只要能救救我…我当时就这样想着。” 水姑一个字也没提到她是怎样被前夫虐待,可众人都能听出她的痛苦。 “我就这样不停地想…”水姑眸中的泪水滚落,“所以她才来了吧……” 冉冉攥紧手心,“可您有没有想过另一种可能。” “您的神不是被您的愿望打动,是被您的叫声、您的哭喊吸引来的。” “您的神不是什么拥有无边法力的神秘存在,她们和您一样,她们就是您,她们为您的苦难而来。” “她们也为她们自己而来。” 水姑不敢相信冉冉在说什么,她的声音止不住颤抖。 “恶神…到底是什么……” 冉冉闭了闭眼睛,“恶神是千千万万个死在古德村的冤魂。” “她们从不是为了拯救而来,她们从诞生的那一刻起,便是为了复仇而来。” ------------ 第184章 现在正是时候 “不对…不对……”水姑的神情近乎灰败,“我们的神怎么会是……” “吴素华。”冉冉突然念起千人窟中牌位上的名字。 水姑的身体一颤,“你怎么会知道……” “吴慧芬。” “吴雁兰。” “吴念巧。” 冉冉每多念出一个名字,水姑的身体便多颤抖一分。 冉冉从怀里掏出那张密密麻麻写满红色名字的布,递给水姑。 “藏在神堂底座下面的,这些就是你们日日夜夜祭拜的神。” 水姑想伸手去接,可她的手抖到根本没有办法碰到那层薄薄的布。 那么薄一层布,却承载了那么多人的性命。 冉冉没有告诉水姑,神堂底下——千人窟的情形,她怕她承受不住。 “甚至你们在男人的蒙骗之下,每夜念诵的都是对恶神不利的咒文。” 水姑的脸“唰”得一下就白了,“怎么会…我们不是在平息神的怒火,并祝福她越来越强大保护我们吗…村长一直都是这么跟我们说的……” 沈定海无奈地叹出一口气,“你会对别人有所隐瞒,别人也自然能隐瞒你,甚至让你做下你不愿意做的事。” “村长那种人,虽然我还不了解他的性格,但光看面相就知道,不是简单的人物,这种人怎么可能被骑到头上了还轻轻放过、并祝福敌人越来越强大?” “他肯定是希望敌人死得越惨越好!你看看他怎么对待芸香的。” 水姑不愿意接受现实,“我被骗了吗…我们都被骗了吗……” 沈定海说着,忽然发现奇怪的地方。 “按照我们之前的推测,古德村无论男人女人,念诵的都是对恶神不利的咒文,那恶神的力量不是应该被逐渐削弱吗…它又怎么能在不久之前杀了吴明光?” 冉冉摇摇头,“充满恶意的,不利的咒文,不一定就是削弱力量的。” 眼看着沈定海眉毛越皱越深,冉冉语出惊人。 “也有可能是滋养并偷取力量的。” 沈定海傻眼了,不止是他,在场所有人都没跟上冉冉的脑回路。 “我一直搞不明白,那个村子里几乎人人敬重的阮大师,到底为什么要帮着村长在古德村作孽。” “人做一件事总是有理由的,那阮大师的理由是什么?” “她是一个年轻貌美拥有强大法力的术师,而村长只是一个偏远山村的主导者。” 冉冉神色凝重,她说这些话时,同样在进行第二次思考,如此理顺她的逻辑有没有出现谬误。 “她劳心费神地帮助村长,设置出不去进不来的迷瘴、处死村子里‘最后的女孩’、甚至帮忙操办吴明光的冥婚…她又能从这些事情中得到什么?” “即使算上人类最普遍的几大欲望,也没有一个能对应上。” “钱,古德村用贫穷来形容一点也不为过,村长并没有足够的财富支撑阮大师为他办事。” “权,以阮大师的本领,让有权势的人对她趋之若鹜不算难事,她又怎么会在意能否支配着一个小小的山村。” “色便更不用提了。” 冉冉抬起眼帘看着沈定海,“然后我忽然想到,我忘了一个最基本的前提。” “我总是会因为一个人的恶,而将其从术师行列中剔除,事实上,下山以来我看过的恶的术师要比善的还要多。” “一个人能拥有的力量,和他的善恶无关。” “阮大师是一个术师,只要是术师就难免对更加强大抱有强烈的欲望。” “我斗胆做出猜测,阮大师在村长手里谋求的,就是这份力量——古德村百年降临一次的神。” “古德村百年间冤死的女人。” 沈定海听得目瞪口呆,“堂姑你是说,那个阮大师要的是恶神?!” 冉冉点点头,“我只能想到这一种解释,结合目前为止出现的线索,也只有这个解释最合理。” “是有可能的!是有可能的!”水姑激动起来,“就是这样!” “我从王黑嘴里听到过!好几次他喝醉了都在念…” 【事情快办成了】 【她要的东西马上就能到手了】 水姑睁着眼睛,“虽然王黑是跟着阮大师来的,但我以前从没想过他话里的这个她,会是阮大师…” “更没想到他们和村长一起图谋的,是恶神……” 冉冉将手按在水姑的肩膀处,“既然弄清楚了,那我们现在就要制止这件事。” “关于恶神杀死你前夫的细节,你没告诉村里的男人,但应该告诉了不少女人吧?” 水姑流着泪抬起头,“是的,您怎么知道……” 没人留意到水姑悄悄改变了对冉冉的称呼。 冉冉一脸欣慰,“如果不是亲自见证过恶神现身的你,我真的很难想象别人会有这么大的动力。” “当时村子里很多人都说,是我杀了我前夫,我想证明我的清白,于是把事情原原本本地讲给几个关系好的姐妹,她们再替我传给她们信得过的人。” 水姑擦了擦眼泪,“这样知道事情真相的人就越来越多了。” 冉冉笑起来,“证明清白只是一方面,你分明是想着告诉村里的大家,你们不是无所依靠的。” “你们有自己的保护神。” 水姑垂下头,啜泣起来。 冉冉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肩,“要不然你也不会严防死守,不让消息传到男人耳朵里。” “如果你只是想证明清白,大可以当着全村人的面把事情讲清楚,何必这么麻烦。” 水姑满脸的泪痕,看得人好不心疼。 “我只是觉得…她能来保护我,我应该让更多的人知道她的存在…” “可我都做了些什么……” 水姑看向自己每夜都要在神堂前合十的双手,全身都颤抖起来。 “我每夜每夜都在害她!” 水姑想起自己每晚不停念诵的双唇,忽然发狠一般抽起来,只一下,她的嘴上脸上就出现鲜红的掌印,可见她用了多大力气。 沈定海拉住她的手,不让她继续伤害自己。 “明明是她救了我啊!”水姑握住那张泛黄布片,哭得像个无措的孩子,“是她们救了我!” “我怎么能做出这么愚蠢的事!都是我的错!” 冉冉眼眶忍不住泛酸,安慰的话带了些颤抖,“不是你的错,是他们的错。” “一直都是他们的错。” “所以我们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水姑不停地流泪,她的左手拿着布片,冉冉将那把匕首塞进她的右手里。 “现在正是时候。” ------------ 第185章 村子里的女人造反了? 王黑走在村里的青石板上时,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安静。 往常的这个时候,村子里也很安静,男人们还在后山参拜恶神,而女人们则不会出门,闷在家里为男人准备晚饭,之后她们就要去和男人换班上工了。 今天的静和往常是不一样的。 王黑不动声色绷紧了身子,他在想是哪里不一样,这种陌生的感觉让他忍不住警惕起来。 快靠近村头的时候,王黑更加明显地发现了不对。 明明眼前还是一模一样的屋子,从外表上看没有任何变化,王黑却察觉到了一种陌生感。 他猛然抬头一看。 被熏得漆黑的烟囱空空荡荡,没有炊烟飘出! 水姑没在做饭?! 王黑像一头野兽一样冲进屋子里。 屋子里也是空空荡荡。 “水姑!水姑!人呢?!”王黑的额头上青筋暴起,他像一头濒临暴走的野兽。 不只是水姑违逆了他的权威、擅自做出决策。 王黑的愤怒更因为一种恐慌,一种事情即将脱离控制的恐慌。 王黑在不同的空间里闯来闯去,厨房,厨房没有;后门,后门没有… 平时水姑会劳动的地方都没有人。 王黑停止寻找,直直冲进水姑的房间里。 仍旧是空空如也,人去哪儿了! 忽然,王黑皱了皱鼻子,空气中飘着所有若无的腥腻味道。 他像一只闻到血腥味的狼,瞳孔因为激动而扩张。 王黑想起吴明祖的血还留在他脸上,他大步走到门口的水渠前,弯腰勾起一碰水随意抹掉脸上的血痕。 完成这一步,他再次回到水珠的房间。 不是他的问题,这个房间就是有血腥味。 他开始胡乱翻找起来,第一步就是收拾得服服帖帖的床榻,他一把掀开。 绣着花的床单上干干净净,被褥看起来也是蓬松又柔软,简直就像刚洗过一遍才晾晒完收回来。 “怎么会没有…”王黑的脸色阴沉无比,“我明明就闻到了。” 在他将房间翻得乱七八糟时,一个男人喘着粗气跑进屋子。 “黑哥!黑哥!”男人叫嚷着,在看见满地狼藉后,他咽着口水后退了两步。 王黑冷冷瞥了一眼,“总算来了个人,要不然我还以为村子里的人都死光了!” 他长臂一伸,轻松就揪住了男人的脖子,“你知道水姑去哪儿了?!” 男人因为呼吸不畅,猛地咳嗽起来。 “黑哥,是村长!村长找您有事!他让您先别管新娘子,先去那个倒霉催的家里,看看新进村子的人还在不在!” 王黑的眼神冷如冰霜,“你说那个女娃娃和另外一对男女?” “那村长呢?他现在在哪儿?!” “村长在后山上,神堂!” 王黑狠狠皱眉,“村长去哪儿干嘛?!他又不需要参拜!” 男人被王黑掐得已经进气少出气少,话变得支离破碎。 “村里的女人…” “村里的女人造反了…都在后山…要杀人……” “造反?她们还敢造反?”王黑在舌尖咀嚼着这两个字,“水姑也在吗?” 男人的脸皮涨成红紫色,他将眼睛瞪到最大疯狂眨动起来。 王黑冷哼一声,像丢垃圾一般将人丢到地上,然后快步离开。 那人从地上爬起来之后,忙不迭跟在王黑身后。 他并不是不怕死,而是他必须得完成村长交代的事。 村长和王黑,他哪个都得罪不起。 “黑哥!要先去冬生家里!后山的事暂时有村长主持呢!” 王黑最烦别人对他指手画脚,当即狠狠踢了男人一脚。 “我知道!” “我要干什么还用得着你说!” 王黑气势汹汹地来到冬生家,院子里占据半个院子空间的大树枝丫上正栖息着懒懒的黑猫。 冬生母亲正用手不停摸索着筐子里被冬生摘下的青豆,摸到之后一个一个剥开。 一个小院落,一只黑猫,一对母女。 安然度日的画面。 王黑看了一眼树上的黑猫,没有走进里面,只是站在院门口。 他的声音像暴雷炸在这个院子里。 “村长交代你们看的人呢?!人去哪儿了?!” 冬生母亲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昨晚我烧了一顿饭,他们吃了之后就睡了,到现在还没出过房门。” 王黑身后的男人叫唤起来,“你个死瞎子!当初你男人就该把你这张嘴一起弄烂!免得你扯这些鬼话!” 他跳起来指着天边渐沉的太阳,“哪有人能从晚上睡到第二天晚上的?!” 王黑回头冷冷看了他一眼,男人立刻闭上嘴巴,不再发出声音。 冬生母亲将手从筐子里拿出来,“冬生,去敲敲房门,替娘看看客人是不是还在睡觉。” 冬生当即放下手里大把的青豆,走到房间门口,认真敲了敲。 无人应答。 她继续伸出瘦弱的手敲着,还是没有人,于是她直接转动锁上的钥匙拧开了房门。 “吱呀”一声,木门缓缓打开。 小小的房间里空空荡荡,不见一个人。 冬生转头对着院门口的王黑摇了摇头。 意思很明显:里面没有人。 王黑脸一沉,“你们这是什么意思?!让你们看的人你们看丢了?!” 冬生母亲平静开口,“我们一个瞎子,一个哑巴,做事不利村长应该要预料到的,你没必要这么激动。” “那两个大人、一个小孩,便是明晃晃要走,我们娘俩也拦不住。” “更何况,我们只起个听个动静的作用,村长不是贴了这满门满窗的符纸吗?我们娘俩出不去,也弄不清楚那三个人是怎么出去的。” “岂有此理!” 王黑吼完就要冲进院子里,大树上的懒懒打盹的黑猫却站了起来。 黑猫平静的澈蓝瞳仁盯着王黑,像在看着一个死人。 “她让我离这猫远点……”王黑的低语就连站在他身后的男人都没听见,黑猫却动了动耳朵。 最终王黑收回步子,正要转身离开时,却一眼扫过堆在门槛前的一堆枯枝。 冬生眼神一凝,是冉冉他们逃出去的时候,压住符纸用的! 王黑发红的眼睛扫过那堆枯枝,每个字都听得人胆战心惊。 “这堆柴火是干什么用的?” 冬生母亲拍拍冬生的手,“让你捡的明天煮面条的柴怎么放在门外面,晚上会受潮的,还不拿进来。” 冬生愣了一下没有立刻动身。 冬生母亲没听见脚步声,拍了拍桌子,“快去啊!有娘在你放心,明早肯定给你煮好吃的面条。” 步子迈开,冬生看似平静地走向枯枝,他垂在身侧的手却在轻微发抖。 可当他走近了看那捧柴火时,却发现底下什么也没有。 没有白符。 冬生面如入常地弯腰抱起枯枝,起身时便见黑猫朝她懒懒地甩了甩尾巴。 ------------ 第186章 你们就是我们 王黑冷冷地看了一眼眼球发白的冬生母亲,身后的男人体会到这个眼神,立刻叫嚣起来。 “不要以为你们逃得掉!等村长忙完回来指定收拾你们!等着!” 王黑带着男人离开,这次他们的脚步比来时更加匆忙。 他们一走,冬生紧绷的身体立刻松懈下来,她朝着黑猫伸出手,而黑猫也果然从树上轻巧地一跃而下。 说人话的黑猫不会发出“喵喵”的叫声,只是步伐轻轻地走向冬生。 梅花一样的毛毛爪子踩在地上悄无声息。 冬生笑起来,弯腰一把抱住,用嘶哑的声音跟黑猫撒娇。 “多谢黑猫大人!” 黑猫不耐地摆动着尾巴,冬生立刻知趣地把它松开,任由它灵活地爬到肩头,她就这样盯着猫走到小小的院落里。 回头看了一眼娘亲,娘亲已经又开始仔细剥手中的青豆。 冬生感到一种安然的感觉似乎在她身上流淌,她忍不住伸手摸了摸黑猫柔顺的皮毛,黑猫双眸微闭,应该是惬意的。 “以后别像那个大傻个子那么叫我,本猫不习惯。” “好。”冬生低低应了一声,“那你说大傻个子他们会成功吗?娘亲听完我跟他们去后山的事情,似乎很相信他们。” 黑猫沉默了一会。 “我也愿意相信。” 冬生重重点点头,“我也相信!”她的眼睛像被注入万千星子,黑猫盯着看了许久。 “我们也去后山吧。” 冬生不解,“我们去干嘛?” “或许有我们能帮上忙的地方。” 黑猫往冬生的脸颊处靠近了些,柔顺的皮毛贴着冬生的侧脸,弄得她忍不住发笑。 “你这样弄得我好痒,这是大个子进村时候说的贴贴吗?黑猫你以前怎么不跟我贴贴呢?” 黑猫没有回答,而是又重复了一遍那个问题。 “我们去后山吗?” 冬生睁着明亮的乌眸,此时的她露出了最真实最自然的样子,她不知道黑猫为什么执着于这个问题,也不知道说出回答后的自己要付出多大的代价。 “如果真的有我们能帮得上忙的地方,去吧。” 黑猫轻轻“嗯”了一声,看着渐渐黑下来的天色,它安心地蜷缩在它喜欢的人类肩头。 这应该就是人类所说的幸福感吧。 王黑拿着火把赶到后山时,只见到乌泱泱的人。 他从没在后山见过这么多人,几乎全村的男人女人都来了,他们泾渭分明地分成两拨。 男人面朝山下,背靠大山,神堂被他们结结实实护在身后。 女人面向神堂,一双双饱经沧桑的眼睛里正燃着坚定的信念,那光芒比火把还要耀眼。 王黑从人群中挤过去,立刻明白了之前所说的“造反”是什么意思。 在他从女人堆里走过的时候,他经过的每一个女人都用愤恨的眼神看着他,最关键的是… 她们手里都拿着利器。 有的是匕首,有的是剪子,有的干脆就是细细的一根银针。 这些利器都映出王黑手里举着的火把。 王黑一瞬间成为了众矢之的。 他顶着这样的目光走到男人堆里,不自觉出了一身冷汗。 “你交代我办的事办了,那三个人跑了。”王黑说这话时仍旧盯着那些女人。 他从没因为恐惧而不敢从女人身上移开注意力,他也从不用“虎视眈眈”这个四个字来形容女人。 可这些现在都变成了现实。 “她们到底想干什么?” 村长被几个身材壮硕的男人护在中间悲戚道:“她们先是乌泱泱地冲上来要男人们停下念诵,然后又要男人们离开后山!” “还说了一大堆没有用的废话!我真是不知道她们这是想干什么!” 一大堆废话?行动目的如此明确,该不会是已经知道真相了…王黑的眼神闪了闪。 可这些愚蠢的女人是怎么知道的呢…… 村长这个老狐狸脑子转的绝对比他更快,王黑瞬间联想到村长让他去看三个外来人的情况。 所以是他们?那两个大人和那个女娃娃?只用一天的时间就发现了古德村背后的秘密,还策划了全村女人造反? 荒唐! 王黑声如暴雷,呵了一声。 “水姑!你出来!” 要想瓦解一个同盟,最快的方法就是从中分裂出一小部分。 “水姑!你出来我就不跟你计较今天这事!”王黑大声喊着,可没有人回应他。 他的视线所及范围内都是女人们愤怒的眼睛,她们看起来都一样,他找不到水姑。 而水姑就在人群中。 她除了在一开始被王黑叫到名字时,身体忍不住抖了一下,之后就连出于习惯的害怕颤抖都没有了。 “我们没有无理取闹,我们也没有说废话,从头到尾我们的诉求只有一个——把你们从神堂赶走!” 男人堆躁动起来。 “这是古德村所有人的神堂,你们凭什么赶我们走,一群疯婆子!今天都犯病了吧!” “真要论起归属,这神堂的一砖一瓦当初还是村里早几辈的男人修起来的,你们凭什么赶男人走啊!” 天色逐渐昏暗,王黑手里的火把成为这片朦胧夜色中唯一的亮光。 已经到了村里男人女人换班的点。 男人们纷纷拿起来时随身带着的火把点亮,一点一点火光逐渐在山林里亮起来。 这光映亮他们凶神恶煞的脸,也映出女人们坚定的目光。 “现在正是时候!” 女人堆里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极具穿透力的一声。 女人们纷纷举起手中的利器,死死地盯着男人。 男人们的脸上逐渐浮现惊恐,“反了天了!你们想干嘛?!” 女人们不为所动,她们毫不犹豫地对着自己的左手手腕割下去。 鲜血涌了出来,落到这片褐色的土壤上。 这片埋葬了成千上万个冤魂的土地。 “我们的神,我们需要你,我们需要你们降临。” “你们是无边的狂风,你们是愤怒的暴雨,你们是紫色的闪电,你们是战栗的雷霆。” “你们就是我们。” “唯有你们能拯救我们,唯有我们自己能拯救自己。” 女人们齐声念诵着,她们逐渐弯下腰去,匍匐在地上,让额头紧贴着土壤,让血液渗透泥土里。 男人们惊恐地看着。 看着女人们虔诚地跪在他们身前,可他们很清楚地知道。 这次女人们跪的不是他们,而是他们身后的神堂。 一时间,小小的古德村风起云涌。 ------------ 第187章 阮大师闪耀登场 男人们惊恐地看着突变的天色,隐隐能看到紫色的闪电在其中穿过,山林里已经刮起狂风,天边响起轰隆的闷雷声,好似有骇人的猛兽蛰伏其中。 “她们这是在干什么?都疯了不成?!” “是念诵请神!只是和我们平时念的不一样!她们好像真的请来了!” “古德村真的有神?恶神真的存在?!” 像是为了验证这句话,神堂背靠的山发出奇异的巨响,那声音越来越大,就好像正有什么东西一路摧枯拉朽而来! 仅仅是下一个呼吸,小小的神堂猛然炸裂开来,四溅的石块将男人砸出一阵阵尖叫。 “神堂爆炸了!神堂爆炸了!” 村长被人护着,冷眼一瞥,下一瞬却是惊恐地睁大了眼睛。 是真的…恶神真的被她们提前召唤出来了! 女人们纷纷抬起头激动地看着,神堂爆炸这个说法一点都不准确,神堂更像是被某种的东西冲破了。 只剩下地基的表面露出一个大洞,原本的黑色底座早就不知道变成几块飞到哪里去了。 村长不动声色把手伸进怀里暗暗一捏,一阵红光在他胸口闪过。 “堂姑!村长那个坏东西刚刚明显动手脚了!我们不做点什么吗?” 躲在暗处的沈定海扯了扯冉冉的衣袖, “这是古德村女人们的斗争,我们不应该管。” 沈定海正为冉冉这说法感到不解,便又听见她说。 “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一步,恶神已经降临,我们没必要管了。” 这下沈定海听懂了,就是后面的环节已经不需要他们插手。 冉冉的目光凝在人群中的某一点,那是吴盼男和芸香,她们正挨在一起,激动地看着能够拯救她们的神降临。 “真好奇这恶神长什么样子,为什么还没出现啊?” 冉冉伸手指了指黑色天空中一抹庞大的暗影,“那就是,只是力量还没完全凝结,所以形体也还没幻化完全。” 沈定海眯着眼睛仔细瞧,还是没看出来。 冉冉无奈,“你仔细观察一下两边的天色。” 沈定海闻言更加认真去看,便见得整个后山的天空好似分为了两半! 一边是漆黑的夜,一边则是蒙上一层灰色的夜空,恶神的初显形态并非是不好辨认,而沈定海的视线太狭隘了! “这么大?!” 冉冉淡淡道:“她的敌人太多了,她自然要变得更加强大。” “我们的神出现了!”水姑激动地对着天空大喊。 暗淡的影子悄无声息飘下来,看起来没有一点杀伤力,她落到男人们的头上,化作一股股暗色的液体流进男人身体里。 “啊啊啊啊啊啊——” 凄厉的尖叫声响起,一个男人惊恐地瞪大眼睛、张大嘴巴,他用手无助地在脸上抓来抓去。 可没有用。 黑色的像水一样的东西从他眼睛里、鼻子里、嘴巴里冒出来,一开始只有一点点,之后便像泄洪的堤坝一样冲击而出。 男人的身体被巨大的冲击力直接撕裂,黑色的物质混着鲜血和碎肉骨屑从男人软软的身子里钻出来,伴随着缓慢的流淌,那些令人作呕的东西逐渐被黑色物质覆盖、淹没。 然后它开始爬向另一个目标。 骇人的场景猝然发生,男人大叫起来。 女人静静看着。 这或许不完全是她们想要的结果,但是她们想要结果招致的结果。 沈定海吓得面色苍白,“死…死人了……” “堂姑!死人了!”沈定海也大喊起来,但他的声音被淹没在一片叫喊声中。 越来越多的暗影飘摇而下、越来越多的火把坠落在地。 火星点燃枯黄的草叶,火焰猝然凶猛起来。 后山成为一片明晃晃的橙色乐园。 沈定海摇动冉冉的衣袖,“我们得做点什么,这样下去人会死光的。” 冉冉不为所动,仍旧静静看着神堂残骸前的热闹戏码,明亮的火光映进她眸子里。 “二侄子,我刚刚说过了。” “这是古德村的事,我们不应该管。” 沈定海愣住,他愕然地看着冉冉,“可是有人死了…死掉了……” 冉冉转头定定地看着沈定海,“难道二侄子你在答应帮助水姑的时候没有想过后果吗?” “要改变就要付出代价。” “女人们为此流血流泪,难道二侄子你觉得男人什么也不用付出?” 沈定海看着神情陌生的冉冉,忍不住浑身发冷。 “可以把他们交给官方,让法律来制裁他们啊……” “好一个用法律制裁。”冉冉眸中燃起幽暗的火光,“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法律制裁是平息不了这些冤魂的怒火的。” “吴姐姐就是一个例子。” 村长看着越来越多人倒在眼前,他气得面目扭曲。 “你们疯了!你们都疯了!召出来这么一个恶神来滥杀无辜!你们要为此付出代价!” 惨状当前,静默不语的女人们脸上出现些许动摇。 水姑大喝一声,“不要听信他的鬼话!” “我们的神是来保护我们的!我们的神更没有滥杀无辜,这是男人们应该付出的代价!” “村子里的女性死了成千上万,如今才死了几个男人村长就心疼成这样了?!” 暗影自她的身后展开,像为她生出了巨大的双翼,将她庇护其下。 水姑脸上的表情缓缓变化,从愤怒到不甘到仇恨到扭曲,血泪自她的双瞳流出。 “为什么?!就因为你是男人,所以你就庇护男人吗?!我们同样是你的村民啊!” “你不仅对我们的死不闻不问,还在暗中推波助澜,甚至很多事情是你一手主导!你才是那个最应该下来陪我们的人!” 水姑身后的暗影缓缓飘向村长,村长的神情瞬间变得慌乱起来,阮大师留给他的符箓,他像不要钱一般疯狂洒向暗影。 “别过来!别过来!我求你放过我!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只要你别伤害我!” 水姑的脸因为仇恨而完全扭曲。 “我们哭着求你的时候,你有放过我们吗?!” 暗影被符箓的威力逼得不断后退,但它每一次后退必将会以更加强劲的势头向前。 村长眼见着自己手里的符箓快撒完了,以为自己一把老骨头就要交代在这里。 一道好听的女声却幽幽传来。 “一个还没长好的东西,也敢在我的地盘上放肆!” 村长眼睛一亮,竟是不顾暗影迫近,直接对着那道人影点头哈腰起来。 “阮大师!我可算把你盼来了!” 一道散发着红黑光芒的灵力直接打在黑影上,暗影立刻像受到腐蚀一般,消弭了一大半。 “还行吧,还不算太晚。” ------------ 第188章 等一个关键角色 暗影吃痛地缩回水姑身体里,怒吼起来。 “你是女人,为什么要站在男人那边?!” 阮大师站在火光照耀的范围之外,整个人沐浴在黑暗中,只听得她冷笑一声。 “我对男人女人都不敢兴趣,我只想要更强的力量,我想要你啊~” 阮大师说完,缓慢地转动手掌,众人便看见那股暗影被硬生生从水姑的身体里一点点拔出来。 水姑和暗影一起发出痛苦的嘶吼。 还漂浮在空中的大部分暗影看见这个情景,立刻混进已经虐杀过男人变成类似黑色液体的物质体内。 黑色物质眨眼间疯狂增长起来! 阮大师冷笑一声,“倒是学聪明了,上次你不乖,乱杀人,杀到村长的宝贝儿子头上,我本想不待你成熟直接化为己用,哪知道你误打误撞就学会了这招。” 她的手掌猛地捏成拳,水姑身后的暗影立刻化作一道灰色的箭射向她的掌心。 先前看起来还硕大无比的暗影,被阮大师捏在手里后,只有薄薄的手掌大小。 阮大师慢慢捻动手指,暗影便像承受不了巨大的外力,在一个瞬间轰然碎裂,化作一股黑色的力量,流进阮大师身体里。 “多么纯粹的恨意,多么强大的幽鬼之力!” 沈定海忍不住攥紧手心,“又是幽鬼之力,这个阮大师和梅大师一样,是鬼修吗?” “多谢村长你的礼物了。”阮大师愉悦地笑起来,笑声如银铃般悦耳。 村长这才松了一口气,用衣袖擦着额头上的汗。 沈定海的神情却忽然愣住了,阮大师笑起来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耳熟…很像他认识的一个人…… 暗影脱离身体,水姑的神情一阵恍惚,她脚步虚浮地摇晃了两下,就要栽倒时被吴盼男眼疾手快接住。 熊熊燃烧的火焰映出吴盼男精致的容貌。 准确来说,是沈明珠精致的容貌。 阮大师“咦”了一声,然后声音里多了些惊疑不定。 “你怎么会在这这里?!” 吴盼男反应了很久,才发现阮大师是在说自己,她正疑惑,看了看柔嫩的手掌心,才意识她顶着沈明珠的身体。 以这样的状态在尘世间行走了太久,吴盼男几乎都要习惯沈明珠就是她了。 可阮大师怎么会认识沈明珠呢? 掩映着的草丛中,冉冉看见沈定海陡然苍白一片的脸颊。 “二侄子你怎么了?” “阮大师…阮大师我可能认识……” 冉冉有些惊讶,“是吗,之前提到阮大师的时候你怎么没发现?” 阮大师为了更好地看清吴盼男的脸,一步一步从黑暗中走出来,明亮的火光清晰地映照出她甜美的脸庞。 “阮瑶。” “就是瑶瑶没错…怎么会这样,怎么会…阮大师怎么可能会是瑶瑶……”沈定海只是轻声低喃着,可他的样子看起来却几近崩溃。 冉冉想起之前在沈家,被沈老爷子提到过的瑶瑶——也就是沈定海的干妹妹。 “看来二侄子的妹妹有不为人知的一面。” 沈定海猝然站了起来,冉冉一把拉住他,“你现在出去要做什么?” 沈定海急急道:“即使吴盼男是鬼,但她还顶着珠珠的身体,万一阮瑶出手伤到她怎么办?!” 冉冉松开了手。 看来二侄子还是有分寸的。 她以为他会像沈老爷子说的那样将心偏在阮瑶那边。 眼见着阮瑶捏住吴盼男的下巴仔细端详起来,村长急得头上直冒汗。 “确实是影后阮瑶没错,你怎么会来这么一个小山村,你的宝贝哥哥没陪着你一起来吗?” 吴盼男在脑子里调动有关于阮瑶和沈定海之间的记忆,很快便回应道。 “你还敢问我哥哥,你就不怕他知道你的真面目之后撒手不管你?!” “娱乐圈新生代小花原来是戕害女性生命村庄的帮凶,真是太可笑了!你觉得新闻媒体见到这个标题会不会感兴趣?!” 阮瑶捏着吴盼男下巴的手愈发用力,隐隐掐出红痕,可她脸上仍旧挂着甜美的笑容。 “我自会有方法让他不知道真相!” “啪——” 清脆的巴掌声突兀地在树林里响起。 阮瑶被打的侧过脸去,她白皙的脸颊上,赫然出现了一道比吴盼男下巴上还要明显的红痕。 村里的人都惊呆了。 在他们的认知里,阮大师是无所不能的,没有任何人能这样对待阮大师。 打阮瑶的,是沈定海。 此刻他正站在阮瑶身前喘着粗气,明明是他动的手,明明被打的是阮瑶,但沈定海的脸上却露出了比阮瑶更痛的表情。 冉冉眨了眨眼睛,她知道二侄子是在心痛。 阮瑶没有出声,只是烦躁地用舌尖顶了顶脸颊肉,这个痞气十足的动作看起来和她甜美的外表毫不匹配。 王黑隐进黑暗里,双眸中闪过兴奋的光。 等待阮瑶转过脸来对上沈定海时,她面上不耐的表情完全消失不见。 只剩下异地重逢的惊喜笑容。 “定海哥哥!没想到瑶瑶会在这里见到你!” 沈定海心痛地皱了皱眉,“瑶瑶…还是我该称呼你为,阮大师……” 氛围有片刻的死寂。 阮瑶唇角的笑容很快冷下去,“看来哥哥你了解的挺多的,村长说的那几个不安分的外来人就包括你吧?” “你给我一个解释。”沈定海的身体晃了晃,“你为什么要助纣为虐?!你知道你护着的古德村、你护着的村长害死了多少无辜的人吗?!” “你刚刚出手杀死的那些冤魂,便是死在古德村的罪恶之下!” 阮瑶大笑起来,她的声音极为动听,不管听多少次总让人忍不住惊叹。 “我的哥哥还真是一个傻瓜,助纣为虐?” 阮瑶美丽的双眸中闪动着兴奋的光,她用气音贴在沈定海耳边轻轻说。 “我才是主谋啊哥哥。” 两个人的距离太近,阮瑶清晰地看见,沈定海听到这句话时,眼中闪过的痛恨和厌恶。 阮瑶不适地皱了皱眉。 “你真让我觉得恶心!” 沈定海一字一顿说完,几乎就要承受不住打击摔倒,阮瑶冷眼看着,本想任由他摔下去。 可她却鬼使神差伸手,稳稳地拉住了他。 阮瑶露出甜美的笑,“恶心吗?可我一点也不觉得恶心,从某种方面来说我们真的挺有缘的。” “我为了得到更多力量才进入娱乐圈,一进圈就碰到你这么个人傻钱多的冤大头。” “如今你莫名其妙跑到这偏僻的地方来,却怎么也没想过这地方会是我的地盘!” “看来我和哥哥你,就是上天注定的缘分呐!” 阮瑶到来后,恶神不敢再轻举妄动,它努力将自己转变为更加漆黑的颜色,这样阮瑶便不能再轻而易举地吸收掉它。 就像阮瑶说的,今天并不是它降临的最好时机。 它还没有成长完全,它需要等。 等一个关键角色出场。 ------------ 第189章 人性 村长小心翼翼地绕到阮瑶身边,“阮大师你看,既然你现在能轻松收服了恶神,不如直接动手吧。” 阮瑶冷着脸看了他一眼,立刻把他吓得两股战战。 “急什么?没看见我在跟故人叙旧吗?” 阮瑶伸手牵过沈定海的手,像撒娇般呢喃着,“记得我刚进圈子的时候,哥哥你最喜欢摸着我的头鼓励我做得好了。” 她葱白似的指尖缓缓从沈定海的手背,绕到手心,再勾连上手指。 忽然,阮瑶纤细手腕上的玉镯子亮了起来。 她面色一变,眸子里闪过担忧,“沈定海你中毒了!” 站在一旁的冉冉听得心里一惊,中毒?什么时候的事? 沈定海的模样看起来确实很像中毒,他的脸色有种奇异的白,唇色也是,整个人看起来像要虚脱般。 冉冉还以为是因为他背着芸香跑了许久,累到了。 可体力好恢复能力强一直是沈定海的优点,又怎么会因为背着一个人跑了些路程就累成这样。 冉冉攥紧手心,是她疏忽大意了。 阮瑶立刻伸手,想扒开沈定海的眼皮看看情况,却被他一把打落。 少年顶着一头滑稽的绿发,眼睛里蓄满泪水和厌恶。 “我就是毒死了也不用你管……” 阮瑶冷笑一声,“知道我没你想得那么好之后,就着急着要和我切割了?” “我可从来没说过我是什么善良的小白花,是你自己一厢情愿那么以为的。” 她不屑地松开手,打算不再管沈定海的死活。 可当阮瑶看见沈定海的满头绿发时,复杂的情绪在她眼底一闪而过。 当初这一切不过是她的一句玩笑而已。 可沈定海真的就兴高采烈地跑去染了绿色头发,他从不觉得她会骗他。 她随口说的每句话,沈定海都认真放在心上。 阮瑶垂下眸子,“你以为我真的是心甘情愿救你?不过是因为有了你沈家的权势,我应付娱乐圈的事能少些麻烦而已!” 她冷冷地扯扯嘴角,“你不会真的把自己当我的好哥哥了吧?” “你不过就是我手里的一个工具!我用着不顺手了、烦了,有的是办法换新的!” 隐在黑夜中的王黑听到这句话,眼睛闪了闪。 沈定海才二十四岁,最是年轻气盛的时候,做什么事都不愿意轻易低头。 可他听见阮瑶这句话,却委屈地嘴角直抖。 “我是工具人!你也不用在意工具人的死活!” 他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觉得委屈,明明他该痛恨面前这个女孩。 她只是看起来善良无害,她是跟村长他们、跟邪恶的古德村站在一边的人! 可他心里更多的情绪,确实是委屈,尤其是在听到阮瑶说只是利用他的话后。 冉冉观察着每个人脸上的表情,眼神专注。 她觉得人性很有意思,即使是善恶观远远超出常人的二侄子,也会在这种大是大非的关头,更多在意起自己的情绪。 他明明得知了阮瑶的所作所为,也一定发自内心地觉得阮瑶是个人渣是个败类,他应该厌恶排斥她。 可他当下的情绪仍旧是【你为什么要辜负我】的委屈。 人类这种生物,从本质上就是自私自利的吧,所以才需要后天的教化来让他们学会分享、学会帮助。 学会爱。 一个恶贯满盈的坏人十分可恶,人人都想除之而后快,可如果这个坏人只对别人残忍,唯独对一个人百般温柔,几乎要将一颗心都捧出来送给这个人。 那这个人很难不被打动,他会在情感和道德观之间激烈挣扎,每天矛盾地自我内耗。 有时感动自己,有时感动坏人。 甚至还会生出,他或许能被自己感化的荒谬念头。 想到这,冉冉眸中不由得闪过好奇。 二侄子会怎么对待阮瑶呢,是会一直一直痛恨下去,还是在个人情绪中沉沦、直到认为阮瑶是可以被他感化的? 冉冉之所以能这样轻松地分析起人性,是因为她对局势的走向有把握。 可恶神明显并非阮瑶的对手。 可以说作为鬼修的阮瑶,天然是克制恶神的存在。 冉冉和恶神一样,也在等。 适时,冬生抱着黑猫正气喘吁吁朝后山靠近。 还在村子里时就可以看见火光冲天的乱象,这让冬生不免想起献祭那个女孩时的情形。 明明还未靠近,鼻尖似乎已经能嗅到草木焦枯的气味,冬生不自觉攥紧手心。 “黑猫,这一夜过去,村子里的大家都会平安无事吧?” 黑猫伏在她的肩头没有立刻回答,澄蓝的眼瞳中倒映出橘红色的大火。 “每个人都平安只怕很难。” 冬生紧张地吞咽着口水,“为什么?” 黑猫淡淡看了一眼冬生紧张的侧脸。 “每一个人都平安很可能意味着情况还和往常一样,那样的结果是你想要的吗?” 冬生害怕地咬住指甲,她的步子停了。 “可我想要大家都活着,只要活着就还有希望,死了就什么都没了,至少…” “我希望娘亲和你不要出事。” 黑猫盯着冬生静静看了片刻,才开口。 “你娘亲此刻在村子里,完全没有参与这件事,无论结果如何,她都会没事的。” 冬生抢过话头,眼里噙着泪。 “那你呢?!” “你不要以为我还是那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孩子!在后山山洞里!你说的那些话我一个字也没有忘!” “村子里有个女孩比我更早遇见你,她抢走了你的力量逃离村子,你却并不恨她,甚至还庆幸。” 冬生的语气前所未有的冷静,“你猜我想到了谁?” 黑猫沉默片刻,在清冷月光的照耀下,一跃上枝头。 “她是谁不重要。” “怎么会不重要!如果不是她你根本不会变成我初见你时伤痕累累的样子!她把你害成那样,你却说不重要?!” 黑猫敛下澈蓝的眼眸,“我都放下了,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没有意义。” “你胡说!你根本没有放下!” 冬生的情绪有些失控,“你如果已经放下了,今天就不会怀揣着赎罪的心走上通往后山这条路。” “你知道村子里的那些罪孽都跟她脱不了干系!你要为了她挽回罪过!” “你要牺牲你自己!”冬生眼里的泪再也控制不住滚滚而落。 空气有瞬间凝结,安静得似乎只能听见木材噼啪燃烧的声音。 “你是怎么猜到的。” 面对黑猫的问题,冬生像失去所有力气般,用轻轻的声音说着,“你不知道我有多了解你,你最不喜欢沾染上这些麻烦事了。” “你只想安安静静地守着我们的家。” “可在院子里的时候,你竟然主动问我要不要来后山…”冬生凄怆一笑。 “你知道你有多反常吗?” ------------ 第190章 阮瑶的问题 黑猫直到达到后山的时候,耳边还在回荡着冬生的话。 “我们不去了好不好?” 少女几近哀求的话语,让一只活了百年的猫,似乎也体会到心痛的感觉。 后山的情形经过恶神那么一闹,已经混乱许多,但大体上还是能看出阵营的轮廓。 不少女人捡起地上散落的火把,聚集在神堂前,她们左手举着火把、右手拿着利器,默契地将失去武器的女人拱卫在身后,吴盼男和芸香也在其中。 男人们经过最开始恶神的大绞杀,已经死去不少,如今剩下的人则慌乱地躲藏在各处灌木丛中,但从总体上看,都处在神堂的另一边。 男人和女人的位置,因为恶神的出现,完全调换。 自阮瑶出现后,村长再也不执着于在男人堆里躲着,而是紧紧贴在阮瑶身后。 如今他和阮瑶,以及沈定海,就像被两方势力围在中间的代表人。 直到水姑远远地看见一道人影,不由得出声。 “是谁来了?” 冬生沉默着没有回应,她走近火光映照的范围里,橙红的火舌映亮她的脸庞。 许多人这才惊讶地发现,这个村子里如同隐形人般的存在,长着一双极其好看的乌眸,静静注视着某个人时,即使不开口,也好似能通过眼睛传达意思。 而冬生的肩头正站着一只黑猫。 冬生垂下头,她没办法,她阻止不了黑猫。 它的决定是那样坚决,无论她怎样祈求都无济于事,这样,她倒不如陪着它来。 无论将要发生什么,她都能陪着它。 有男人瑟瑟发抖地开口。 “是那个倒霉哑巴和他晦气的猫!” 晦气的猫…… 阮瑶的动作早在看见黑猫时就全部停下了,她再也没有了逗弄沈定海的心思。 她有些慌乱地看了一眼冬生肩上的黑猫,才恢复正常。 但当她听到男人碎嘴的话时,她的眼神陡然阴鸷起来。 “晦气的猫?”阮瑶发出银铃般的笑声,“能有多晦气?” 男人天真地以为这是一个能在阮大师面前现言的机会,立刻急不可耐地从灌木丛中钻出。 “大师有所不知!这一家都很晦气!当爹的早早死了、当娘的是个瞎子!儿子更绝,从小病恹恹的不提,还是个哑巴!就这样一家人家里养的黑猫,能不晦气么!” “是吗?”阮瑶的目光轻飘飘地移向说话的方向。 男人看见这一幕,更加喜不自胜,急忙迈开步子往阮瑶的身边靠。 “我说得都是真的!我哪敢欺瞒阮大师呢!这小子真的是个哑巴!从小到大我就没听他说过一句话!” “他爹娘的事就更不用说了,全村人都知道!” 阮瑶仍在笑着,但她唇边的笑意却给人一种冰冷之感。 男人瞥见,一时不敢再上前。 “你怎么不过来了?我最想知道的问题你还没跟我说呢。”阮瑶看了看自己葱白似的指尖。 真漂亮,直接插进人脖子的血管里应该会更漂亮。“” 男人一听阮瑶的话,眼睛都亮了,又忙不迭往她身前靠。 “大师最想知道什么!我一定知无不言!” 还算对阮瑶有几分了解的村长叹气着摇了摇头。 阮瑶做出一个靠近些的手势,那人立刻连滚带爬扑在阮瑶脚边。 阮瑶捂嘴笑起来,“瞧瞧你这么着急,我要你回答的问题很简单的。” 男人睁着眼睛巴巴地看着她,“是吗?大师尽管问!” 阮瑶缓缓弯下腰,温柔甜腻的嗓音像蓬松的棉花糖沾上粘稠的蜂蜜,甜得人发慌,“我想问你…” “知不知道自己几时死呀?” 男人的身形瞬间僵住,他眼底兴奋的神色还未完全散去,整张脸就已经变得惨白一片。 干枯的双唇不住地抖着。 “您…您说什么?” 阮瑶从他身下抽回自己的脚,眼中厌恶的神色一闪而过,“不直接回答我,是觉得这个问题很难吗?” 男人因为恐惧猛点着头。 “我倒是觉得很简单。”阮瑶咧开嘴一笑。 没人看见她是怎么动的,只觉得眨眼睛间,她已经将人掐住脖子举了起来。 若不是亲眼见到,众人怎么也不敢相信,这般纤细柔软的手臂,能将一个体型远大过她的男人轻松举起来。 圆润可爱的指甲掐得皮肉凹陷,让人立刻能明白战栗的滋味。 “阮大师饶命啊!求您饶了我!不知道我哪里说错了话!求求您放过我!” 哪里说错了?一开始就说错了! 阮瑶的眼神一点点冷下去。 “看来你不想做个冤死鬼。” 男人疯狂摇着头,“不!我不想死!求求您!您饶了我吧!” “真是聒噪。”阮瑶发狠地弯了弯唇角,她一点点收拢手底下的位置,男人很快便再也说不了话。 他的脸皮涨成紫红色,双眼充血到好像下一秒就会瞪出来。 “让我来帮你回答这个问题,你的死期…” “就是现在。” “噗嗤”一声响,在寂静的夜里传开。 那好看的指尖终究还是刺进了男人的脖颈中。 血流如注,男人惊恐地乱蹬着双腿,可很快他就因为流血过多,失去了生息。 之前一直奋力挣扎的头颅软软地垂到一旁。 阮瑶松开手,像甩垃圾一样将人甩到一边。 指甲刺进皮肉时喷迸而出的鲜血,溅了几滴在她姣好的面容上,她感觉到,冷着脸用大拇指擦掉。 沈定海像尊石像一样立在原地,他怎么也无法接受眼前的一切。 这种残忍的杀人手法和里程流程何其熟悉,他下午才在树林中见过。 难怪…难怪! 沈定海此时才将残忍嗜血的王黑和总是天天冲他露出笑容的女孩联系起来。 王黑是阮瑶的人,这无比清晰的一点,沈定海直到此刻才认知到。 微寒的夜风一吹,刮过沈定海浑身的冷汗,冷得他打了个哆嗦。 可这远远及不上他的心冷。 阮瑶还没注意到沈定海的神情,她只是有些晦气地甩了甩手。 “应该迟一点再掐死的,我还有个关键问题没问呢。” “不过不要紧,这村里也不止他一个人能回答。” 此言一出,所有村民都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退。 阮瑶是全场武力值最高的人,别说她拥有强大的法术,就以她刚刚杀死那个男人的轻松程度,便是赤手空拳打起来,这里也没人是她的对手。 可这样的阮瑶,偏偏是个疯子。 这一刻,抛掉所有矛盾和仇恨,古德村所有人心里恐惧的感觉都十分相似。 她们好像在看一个无知的婴儿,在摆弄炸弹。 ------------ 第191章 阮瑶的另一个身份 “刚刚那个人说,盲眼妇人、小哑巴还有猫咪是一家,是真的吗?” 阮瑶示意村长将他的汗巾递给她,“有没有人能回答?” 面对脸上血迹点点的阮瑶,村长下意识想用汗巾擦擦汗,动作顿住才尴尬地反应过来。 阮瑶要的,就是他的汗巾。 他战战兢兢递了过去,阮瑶毫不留情地抽走,还嫌弃地撇嘴。 “这跟用老头子的汗擦手有什么区别,但…将就着用吧。” 阮瑶随意擦了擦,很快洁白的汗巾上染上血迹,她看着忽然来了兴致,转头言笑晏晏地看着村长。 “你这村里,女人死得多,你的双手也沾了许多女人的血,看着我把男人的血弄到你汗巾上什么感觉?” 村长被这话问得浑身一颤。 “别装啊,戏演过了就没意思了,都到这种时候,你还想出演德高望重的领袖呢。” 阮瑶一边说,一边将汗巾塞到村长手里,眼见村长干枯的手掌被蹭上猩红的颜色,阮瑶才满意地笑起来。 “双手染上男人的血,这应该是第一次吧?有感想跟我说说啊!” 村长额头上又渗出不少汗,可他却没有勇气再拿怀里的汗巾去擦,只是声音抖着,还算镇定地回答。 “男儿,都是古德村宝贵的血脉,看着他逝去,老夫是心痛的。” 阮瑶讽刺地勾勾唇角,“果然啊,你的回答跟我想得大差不差,但还是很令我失望。” 她贴近村长,似乎要与他耳语,但她充满恶意的声音,在场每个人都听得到。 “村子里的女人死去的时候,你可曾有过这样的感觉?” 村长惊恐地看了阮瑶一眼。 他一直以为阮瑶是不在意这些的,毕竟她在了解完古德村的情况后,一点也没有阻止的意思,反而帮了不少忙。 他一直以为阮瑶满心满眼只有数千冤魂能给她带来多少力量,他以为他是不在乎这些冤魂同为女性的。 “瞧你吓得这样子。” 阮瑶讽刺地笑起来,“我虽然瞧不上你的做派,但没有怪你的意思。” 村长闻言立刻松了一口气,阮瑶刚刚那个眼神,让他差点以为她这个疯子要改变主意,跟自己的同类站在一边。 他这个轻松起来的神色,自然没有被阮瑶忽略,但她只是当做没看见一样,扫了一圈周围的人。 “我跟你们的村长闲话这么久,怎么一个主动站出来回答的人都没有?这么简单的问题还需要犹豫吗?” 阮瑶假模假样地叹了一口气,“既然这样,我就随便点个人好了。” “小哑巴。” 阮瑶看向冬生的方向,从冉冉的视角来看,阮瑶更像在看冬生肩膀上的黑猫。 “我问的是你们家的事,你应该最清楚不过,就由你来回答我。” 阮瑶一边笑,一边意有所指般晃了晃她白皙的手掌,“答不出来可是惩罚的~” 众人一阵胆寒。 冬生是哑巴,怎么可能回答她的话,她就是想杀人而已! 这句愤怒的话是被沈定海喊出来的。 “你这个丧心病狂的变态,你就是想杀人!” 阮瑶神情微变,但一个抬眼便又恢复正常。 “哥哥,你也要做个乖乖听话的人,这样才能讨我开心,我开心了才会让我们彼此回到以前快乐的关系呀。” 沈定海愤怒地浑身发颤,直到现在他也没能从阮瑶随手杀死一个人的场景中走出来。 “你在我面前做出这样的事,还妄想我们之间能回到以前吗?” 沈定海冷笑,垂在身侧的指尖在发抖。 “痴心妄想!” 这四个字一出,阮瑶的脸色立刻从笑吟吟变成面无表情。 “我既然拥有掌握他人生死的能力,修复你我之间的关系,亦是轻而易举。”她抬起眼眸定定地看着沈定海。 “一切只看我愿不愿意。” 沈定海还想再说话,阮瑶朝他轻轻一挥手,沈定海整个人立刻倒了下去。 冉冉注视着,倒没有多大的反应。 恶神在她身后若隐若现,模糊不清的声音,就像深夜诡异响起的电波。 “你明明…很关心,为什么……” 冉冉平静道:“阮瑶对二侄子并没有恶意,刚刚那一下她甚至还帮他解了毒。” 冉冉所言非虚。 在阮瑶扶着沈定海躺下后,沈定海的脸色已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转向红润。 恶神的声音喑哑难辨。 “我看不懂她,她变了。” 冉冉捕捉到这三个字,眸光一闪。 阮瑶变了? “你们认识她?”冉冉回头,对着身后不停变幻蠕动的黑色物质开口。 此时的恶神看起来,像一条潜伏在森林里的黑色大蟒,冗长的身子一直延伸到很远很远的位置。 “以前认识,现在不认识。” 还没等冉冉细细体会这句话的意思,阮瑶已经跟冬生对上了。 阮瑶对二侄子没有恶意,对冬生可不一定。 “小哑巴你怎么不说话呀~”阮瑶有些恶趣味地说完,自己都忍不住掩唇娇笑起来。 她一步一步朝冬生靠近,雪白的手背在身后。 黑猫忽然开口。 “不要做这些幼稚的事了,念阳。” 村里人没想到一直神出鬼没的黑猫,竟然可以口吐人言,都吓了一跳。 阮瑶的身子僵住,面对黑猫澈蓝色的眼睛,之前还游刃有余的她,连微笑都难以维持。 “要我叫你的全名吗?吴——念——阳。” 阮瑶垂着头,没有动作。 四周顿时起了窃窃私语。 “吴念阳…这个名字我好像听过,是不是咱村里的人啊?” “我也觉得很熟悉…想起来了!吴老三的小女儿,大儿子死了之后生的!大儿子小名叫阳阳嘛!女儿生下来就叫念阳!” “阮大师是吴念阳?她是我们村子里的人?!不可能吧!” 若要说其他人只是觉得不可置信,那么呆在阮瑶身后的村长便只剩下惶恐。 阮瑶是吴念阳…阮瑶是惨死的吴老三的女儿…阮瑶是古德村的人?! 霎时间,千百种念头在村长大脑里穿梭而过,他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如果是真的…如果真是这样…… 村长惊恐地看着阮瑶的背影。 那她该恨死了古德村,怎么会反过头来帮他呢?! 阮瑶无视了所有声音,只是缓慢抬起头,定定地看着黑猫,她勾起唇角,笑意在她脸上越变越大! “你认出我了,笨猫猫!” ------------ 第192章 初次相遇 阮瑶,不,在多年以前,她还叫吴念阳。 “你这个死丫头!我都说过多少次了,不许到你哥的房间来!阳阳的东西你没资格碰!” 吴念阳看着父亲小心翼翼地用衣袖擦了擦一尘不染的桌面,那上面的相框里,有一个帅气的男生正咧着嘴爽朗地笑着。 而被书砸得头破血流的她,父亲连一个眼神都不屑于给予。 “可是吴光阳已经死了。” 她不顾从额头流到眼角的血,冷冷地说着。 父亲一听到这句话,立刻像头暴怒的野兽一样扭过头来。 吴念阳在心里笑起来。 【父亲不想看到我,可我总有办法能让他看向我。】 “你这个贱人。”父亲发红的眼珠在眼眶里颤抖,他说的每个字都像用尖锐的牙齿用力嚼碎后才说出来。 一个一个砸在吴念阳身上。 血落到眼睛里,一点也不舒服,但吴念阳连眼皮也不眨一下,她只是有趣地觉得。 她又成功了。 父亲将她打得头破血流,让她的眼睛染上红色,她也有办法让父亲的眼睛变红。 她很聪明,有的是办法,吴念阳一直这么觉得。 但有一件事情她找不到办法——离开村子。 大人们的监视无处不在,她没办法依靠她幼小的双腿跑出去。 女性在这个村子里是可恨的,但又是珍惜的。 男人们唯恐避之不及,可他们又没办法失去女性,他们就一直以这样矛盾的态度对待女性。 这是吴念阳从小观察到的。 今天她来吴光阳的屋子里,并非是故意要惹父亲生气。 她要惹父亲生气有很多种方法,没必要选择这么惨烈的一种,吴念阳脑海中想法不断,她下意识伸手擦掉流到嘴里泛着铁锈味的血。 毫不意外地迎来了一本厚厚的词典。 那词典太重,砸得她站也站不稳,直接向后倒去。 只是还没倒在地上,她就被粗暴的父亲用力抓着头发提起来。 “让你乱动!贱种!” “让你偷来阳阳的屋子里翻书!这么爱看书老子让你看个够!” 父亲将她重重丢到地上,吴念阳还来不及喘息,厚重的字典便又砸了过来。 坚硬的封面径直戳到了眼球,吴念阳却在心里想。 【父亲骂我是贱种,这好像是个笑话。】 她年纪尚小,但已经基本懂得了贱种的含义。 她知道她是母亲生下的、她是父亲的种,如果她很贱,那么他们应该也挺贱的。 吴念阳想着,似乎一点也感觉不到身上的疼,就连眼球的刺痛都可以当做没感觉。 她忍不住笑起来,她是贱种,父亲也是! 笑从她脸上狰狞的微笑,逐渐演变成放声狂笑。 父亲的动作停下,那么重那么厚的字典,他扬起来砸应该很费力气,所以他是气喘吁吁的、满头大汗的。 吴念阳睁着被血糊住只剩一条缝的眼睛,看清楚了,同样也气喘吁吁地问。 “父亲你累了吗?” 这话在男人听来无异是挑衅,但吴念阳只是诚心在发问。 她并不介意父亲给出哪种回答。 累了,停止打她;还是不累,继续打她。 吴念阳都无所谓。 男人暴怒地掐住她的脖子,“你是个疯子!你该死!你该代替你的哥哥去死!” “知道我为什么同意你母亲生下你?不是为了拿你当个货卖掉!老子从来不缺钱!” “我就是想让你代替阳阳去死!” 吴念阳费力地眨眨眼睛。 【又是这些话,已经听过八百遍,父亲却总也说不腻,父亲像哥哥房间里珍藏的那个银色小方块机器,可以一直一直说一样的话。】 男人像一头困兽,说完他竟然哽咽起来,“可是我做不到…我的阳阳回不来了!” “我没有用!我救不了我的阳阳!” 男人颓然地松开手,吴念阳得以拥有喘息的机会。 但她好似没有珍惜这个机会,她冷静地开口。 “哥哥死得真惨,听说他的肉都被河里的鱼吃完了,只剩下一副骨头架子。” “连鲜美的鱼都爱吃的东西,应该非常好吃,我真想尝一尝,父亲你呢?你想不想尝一尝?” 痛哭着的男人狰狞地转过头,发红的眼珠像要被他瞪出来。 “你这个疯子!你这个疯子!!!”男人每吼出一个字,就用力拍打吴念阳的头,迅猛又急促。 他好似完全没把手下的人当做人,更没把她当做他的孩子。 她只是他用来发泄痛苦和愤怒的工具,她是一面可以任他击打的鼓面。 人的生命力到底有多顽强呢?血迹斑斑的吴念阳看着天上的月亮时总是忍不住想。 不是月亮为什么会在天上、月亮上究竟有没有嫦娥玉兔之类的童真想法。 而是死亡。 吴念阳的脑子里只有死亡。 如果说人的生命很脆弱,可她每天被父亲这样撒气殴打,她也没有死去。 如果说人的生命很顽强,可吴光阳只是失足落到水里,便没了性命,只剩下一具白骨沉在冷冰冰的河水里。 真奇妙。 吴念阳不自觉发出感叹,“如果我永远永远也不会死,那我是不是可以像月亮一样,一直看着很多人死在我眼前?” “当月亮应该很幸福吧。” 不远处的草丛发出轻微窸窸窣窣的声响,吴念阳偏过头颅,兴致淡淡。 “是父亲吗?还是听到我的话的哥哥?” 一只漆黑的爪子伸了出来,随之而来的是一颗毛茸茸的、皮毛光滑的猫头,澄蓝色的眼眸就像世界上最纯粹的蓝宝石。 吴念阳的双眸被点亮。 “好好看!你是猫是吗?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好看的猫!我真想把你的头拧下来!” 向前迈出步子的黑猫顿了顿,“小小年纪怎么就说这么奇怪的话。” 吴念阳睁大眼睛,她眼中的惊奇不亚于第一次发现哥哥屋子里会说的银色小方块机器。 “你是一只会说话的猫?!” 黑猫语气冷淡,高傲的蓝色眼眸里满是不屑,“显而易见。” 吴念阳满眼好奇,“你能不能过来让我摸一下?!” 黑猫摆摆尾巴,“为什么?” 吴念阳语气兴奋地只差朝黑猫扑过去。 “我刚刚不是说了吗?因为我想拧下你的头啊!” 黑猫的脸,就是普通猫咪的脸,因此很难从它脸上观察出表情。 可吴念阳此刻,还是从黑猫脸上观察到了一言难尽的表情。 “为什么不过来?”吴念阳好似有些委屈。 “你这个小娃娃,总是开口闭口要拧下我的头,本猫自然不会过去!” “笨猫?” “是本猫!就是和本人一样的意思!” 吴念阳痴迷地盯着黑猫,情不自禁道:“你真神奇!” 这是一个女孩和一只黑猫的初次相遇。 ------------ 第193章 我想跟月亮一样高 之后的故事走向十分自然。 年幼的孩子和常年混迹于山林的猫,从某种程度上说,存在着某种相似性——一样的童真和有趣。 所以他们能玩到一起实在是水到渠成。 即使吴念阳和一般的小朋友不太一样,即使她幼小的心灵似乎已经被外力扭曲。 刚接触下来的黑猫并没有发现这一点,因为它见过的人类就屈指可数。 一人一猫经常在深夜里偷偷躲在屋子后墙沿的草堆里交流,莫名其妙地说些不找边际的话。 没过多久,吴念阳便发现她的神奇笨猫猫,不止会口吐人言,还会拥有更多奇妙的力量。 她盯着悬在空中、随着黑猫心意起起落落的树枝,眼中满是惊奇赞叹。 “你好厉害!” 黑猫不屑地“哼”了一声,“这就厉害了?我会的可比这个多多了。” “控制一根小树枝算什么,我甚至可以把你也飘起来。” 吴念阳清澈的双眸中浮现激动,“真的吗?!那能不能让我试一试!” “我可以飞起来!那我可以飞得高高的吗?!” 吴念阳几乎立刻就露出了对简单飘起来的不满足。 她要飞起来。 黑猫一怔,“可以倒是可以…但你要飞多高?大树那么高?” 吴念阳毫不犹豫道。 “飞到月亮那么高!” “月亮那么高…”黑猫抬起头颅,澄蓝的眼睛里映出月亮的清辉,“那么高的地方…” “你不会害怕吗?” “这有什么好害怕的!” “月亮很高,可它是孤零零的一个挂在天上,没有人能陪伴它跟它说话,而且它只能永远永远挂下去。” “这分明是一场永远不会结束的惩罚。” 这下轮到吴念阳怔了怔,但很快她又坚定了信念,“你说的这些问题都不算问题,月亮只要够高就好了呀!” 黑猫看了吴念阳一眼,“我没办法让你跟月亮一样高。” “你的力量不是很强吗?为什么做不到?” 黑猫淡淡垂下眼帘,“我的力量还不够强,要想跟月亮一样高,需要非常多非常多的力量。” 吴念阳的神情肉眼可见地落寞下去,甚至她明亮的眼眸中还有一丝怨恨闪过。 她在怨黑猫没办法让她变成月亮。 只是那情绪闪得太快,黑猫根本没注意到。 之后更长的时间里,女孩和黑猫的关系越来越好,好到警惕的黑猫可以完全放松,懒懒地窝在吴念阳怀里。 黑猫从来没有和任何一个人类建立过亲密的关系,更别提像这样全身心地信任一个人。 它得到力量后,不仅获得了智慧,也活了太久。 几十年的时间足够它像一个迈进迟暮、垂垂老矣的人那样,看透很多。 尤其是人性,虚伪丑恶。 黑猫觉得吴念阳是不一样的。 它懒懒地摆着尾巴,这或许是因为她只是一个孩子。 孩子在人类社会里是相当纯粹的存在,喜怒哀乐都不会加以掩饰。 黑猫感受着温暖的怀抱,忽然觉得人类是前所未有的好,这可能是因为它生而为猫的天性? 怀抱着它的人类突然开口。 “笨猫猫,你为什么会选择出现在我面前呢?” 黑猫惬意地享受着吴念阳的挠下巴服务,挠了没两下吴念阳拿开手,黑猫不满足地睁开眼。 “这叫什么话?” 吴念阳面无表情的脸上罕见地出现紧张,只是黑猫在她的怀里,没能发现。 “我的意思是…村里的人这么多,甚至是小孩也很多,你为什么偏偏选择跟我说话呢?” “而且根据你说的话,你得到力量之后从没跟任何人来往过,为什么就选我呢?” 黑猫慢悠悠从吴念阳怀里钻出来,慵懒地瞥了她一眼。 “你是忘记自己那天有多惨了吗?” “即使是在古德村,被亲生父亲打成那样的也不多。”黑猫淡淡地看着吴念阳,“而且你不哭不闹的。” “我喜欢不发出噪声的人类。” 吴念阳脸上的表情僵了一瞬。 “所以你是因为我被打得很惨才出来见我的…你是在可怜我?” 黑猫用通透的蓝色眼眸注视吴念阳。 “难道我不可以可怜你么?” 吴念阳重新恢复笑意,“可以,当然可以。” “按照常理,我确实是挺惨的,你可怜我也无可厚非。” 黑猫看着吴念阳的神情,歪了歪头,“你是在不高兴吗?我只是如实回答,没有惹你不高兴的意思。” 吴念阳垂在身侧的手抓紧了草地,“我不是在笑吗?笑怎么会不高兴呢?” 黑猫定定地看了一会,它像一个人类那般叹气。 “你就是在不高兴。” 它朝吴念阳身前凑了凑,乌黑发亮的皮毛带着惊人的美丽。 “无论我说了什么让你不高兴,我都为此道歉。” 吴念阳没有表态,她伸手将黑猫揽进怀里,“不说不高兴的事,下一个话题。” 黑猫轻轻“嗯”了一声,再次窝进她怀里。 它并没发觉,无形中它已经开始对这个它选中、并喜欢的人类,百依百顺。 女孩放在黑猫下巴上的手正有规律地挠着,舒服得黑猫直眯眼睛。 “笨猫猫,不如…你跟我说说你得到力量的故事吧。” 黑猫睁开眼,“你想听这个?” “想听。” 得到女孩肯定的回答后,黑猫没有犹豫便将它意外得到神秘力量的事情和盘托出。 女孩掰着指头数着,“这都过去八九十年了,你再去后山没有再遇见神秘力量吗?” 黑猫摇摇脑袋,“你希望我再遇见吗?” 吴念阳弯唇微笑,“我是希望猫猫你变得更强大呀。” “我觉得我现在这样就挺好了。” 吴念阳抬头看了一眼天上的月亮,“猫猫你说好就好吧,毕竟那是你的力量。” “不是我的。” 黑猫并没听出吴念阳平静语气下的情绪涌动,准确来说,它几乎没发现吴念阳任何不对劲的端倪。 否则它也不会对后来发生的事那么始料未及。 此后的每个夜晚,安宁静谧仍旧在黑猫身上缓慢流淌,它以为女孩也是如此。 却不知道它不在的白天,女孩一直在干同一件事。 胡子花白的村长摇摇头,“你怎么又来了?村里还没有哪个孩子像你这么喜欢读书。” “而且你哥哥不是留下了很多书吗,为什么天天都要到老夫这儿呢?” 女孩费力扒住和她身子一般高的桌子,只露出一双浑圆的眼睛,黑白分明。 “我要看的书,哥哥房间里没有。” 村长看着女孩眼中的坚定,摆了摆手,“进去吧,只准呆一会儿,否则你父亲找过来看见了要打你,我可不会插手。” 吴念阳最终如愿以偿拿到了她心心念念的那本书。 《天地宝鉴精怪篇》 猫猫就是精怪没错,要对付它,就该看这本! 她餍足地翻开上次留下的折痕,继续看了下去。 ------------ 第194章 我想成为月亮 火光在微寒的夜风中摇曳,神堂前人声寂寂。 即使是十分陌生的脸,黑猫仍旧觉得熟悉。 熟悉的是神情。 黑猫盯着阮瑶,只觉得她的神情,和用雷将它劈得皮开肉绽的那天很相似。 一样的可怕。 阮瑶的背叛在黑猫视角里是毫无预兆的。 上一秒还将它抱进温暖的怀抱里轻轻抚摸的人,下一秒便将锥子插了它的身体。 但这在阮瑶看来,是理所应当的。 她想飞得和月亮一样高、像成为月亮一样的人,可她无法凭借自己的力量做到,那她自然要想方设法、用尽手段获得更多的力量。 哪怕这份力量原本属于她心爱的猫猫,她也并不在意。 阮瑶对着黑猫露出甜美的微笑,“既然猫猫你认出我了,那就不许再呆在这个哑巴肩上。” “凭什么?” “就凭你是我的猫啊!”阮瑶仍旧在微笑,可她隐隐抽动的眼角肌肉,让她看上去有几分疯狂。 “你十多年前就是我的猫,当初擅自逃走已经是大错,我很生气很伤心,但时间可以疗愈一切,我现在已经好多了。” “我可以不跟你计较这些。”阮瑶朝着黑猫伸出双手。 就像小时候的每一个夜晚那样。 女孩张开双臂,黑猫就会轻巧地跳进她怀里。 阮瑶脸上的笑容更大了,“只要你知错就改,回到我身边。” “我并没有错。”黑猫露出爪子,紧绷起身体,“错的是你。” “你不能指望在你理所应当伤害我之后,我还会乖乖回到你身边。” “你也不能指望在我承受那种切肤之痛后,还对你毫无保留、心存眷恋。” 阮瑶的身体僵了一瞬,连带着她脸上的笑容也维持不下去,“你的意思是你很恨我?” 她几乎没给黑猫说话的时间便冷声道。 “可你凭什么恨我?” “当初我是问过你的意愿的,我说我想成为像月亮一样的人,你并没有拒绝我,只是说你做不到。” “你做不到的事情,我拿走你的力量却做到了,你凭什么恨我?!” 冉冉在一旁安静听着,眼底情绪闪烁。 她以为黑猫会以此番逻辑荒唐的言论反驳阮瑶,但黑猫只是说。 “那你成为你心中的月亮了吗?” 一阵难以忍受的沉默,阮瑶猛地抬头,紧盯着黑猫,眼眸中有泪光,正随着疯狂一起闪动。 她咬牙切齿道:“我至少成为了古德村的月亮!” “在这里没人敢忤逆我的意思,他们都仰仗我的光芒活着!” 冉冉看着只觉有趣极了。 黑猫明明什么也没说,却能惹得阮瑶气得气喘吁吁,冉冉不禁在心里感叹人类情绪的奇妙。 在两者实力对比上,毫无疑问,阮瑶胜出许多,她是强势的一方。 可要论情感关系中谁更胜一筹…… 冉冉更想说黑猫。 因为它已经放下了,所以任何和阮瑶有关的事都无法牵动它的情绪。 阮瑶是当年事件的胜者,机关算尽,害得黑猫力量残损、身受重伤,可她也从没从那件事中走出来过。 “真是别扭的人性……”冉冉感叹出声。 黑猫淡淡垂下宝石般的眼眸,“你觉得开心就好,反正你也没有多少时间可以开心了。” “什么意思?”阮瑶警惕地皱起眉毛,“你要为了那个哑巴,跟我站在对立面?!” 黑猫从冬生的肩头一跃而下,轻巧地落在地面上。 “为了她,但也不全是为了她,有一部分是为了你。” 阮瑶一怔,“为了我…”她的神情才有些许动容,黑猫便无情道。 “不管怎么说,你也是拿着我的力量在作恶多端,我多少要为此负责任。” 阮瑶的神情恶狠狠一变,“你就是在怨当年我对你做下的事!你恨我!” 黑猫平静地摇摇脑袋,“我不恨你,真的。” “该怨你的、该恨你的都另有其人。”黑猫说完望向冉冉借以藏身的草丛。 “看了这么久还不准备出来吗?面对我这么一个香饽饽,你们还真是忍得住。” 冉冉先走了出来,一眼看过去,盘旋在她身后的,是一条巨大的黑色蟒蛇,凑近了细细看才能发现,只是无穷无尽涌动的黑色物质组成的。 “恶神,什么时候……” 村长脸色巨变,干涸的唇比之前知道阮瑶就是吴念阳时还要苍白。 “她们都变了!”他哭丧着脸看向阮瑶,“阮大师!您该早些动手的!如此一来可怎么好!您没办法直接吸收了!” “我要干什么还用不着你你来教!”阮瑶冷冷说完,几乎急切地看向黑猫。 “刚才你说的香饽饽是什么意思?!你给我解释清楚!” 黑色巨蟒悄无声息地接近黑猫,模拟着吐了吐长长的信子,同样的漆黑一片。 众人看着忍不住胆寒。 “我们都觉得这位黑猫的话已经很明显了。” “它的力量本就是误打误撞从我们身上夺走的,我们同根同源。”巨大的蛇身将身量小小的黑猫团团围住。 “它是想将自己献给我们。” 阮瑶脸上的神情,终于在恶神说完这句话后,直接崩溃。 “荒唐!它是我的猫,献与不献!是生是死!都该我说了算!” 阮瑶冷着脸足尖轻点,径直朝恶神飞了过去。 雪白的手掌下凝聚着红黑色的光。 只是她被愤怒冲昏了头,并没意识到一点。 离恶神越近,便离黑猫越近。 在黑红光芒即将打在恶神庞大的身躯上时,黑猫高高跃起,挡在阮瑶身前。 硬生生接下那一掌。 阮瑶脸色剧变,她用尽力量收回余力,反噬的力量让她胸腔气血翻涌,浓烈的铁锈味在舌尖滚开。 黑猫伤的只会比她更重。 阮瑶什么也顾不上,飞身去接坠落的黑猫。 “你疯了?!!” 她抱着小小的一团黑色,红色的液体沾湿了原本光滑的皮毛,毛被濡湿,都团在一起。 澄蓝色的眼眸也快要阖上,黑猫不复从前的美丽,阮瑶看着,双眼血红。 她抱着它的手控制不住地抖着。 在场所有人,没人见过这样的阮瑶、这样的阮大师、这样的吴念阳。 鬓发散乱,近乎疯癫。 “你是我的!你的命也是我的!” 阮瑶将黑猫紧紧抱在怀里,幽鬼之力像不要命一般往外泄,一股脑全都倾注到黑猫身体里。 “当初你一声不吭就走了!十年我一直不原谅你!现在我原谅!我原谅你!” 当初紫雷将黑猫劈得皮开肉绽,阮瑶的伤势则比黑猫更严重。 她要获得力量,就一定会付出代价。 但她却凭着惊人的毅力和疯子一般的决心,抱着黑猫,一路走回了家。 走回吴家后墙沿,那个小小的草堆里。 吴念阳抱着黑猫,疯魔一般地念着。 “笨猫猫,我们以后都会越来越好。” “我会成为,照耀着你的月亮。” ------------ 第195章 黑猫选的结局 硬撑着接下阮瑶一击,黑猫性命垂危,它只能勉强保持意识。 它听见阮瑶一遍一遍喊它,喊它笨猫猫。 时光像回到了十多年前的静谧的夜晚,月亮在天上洒下清辉,四周的草丛里隐约能听见蝉鸣。 它和女孩,即使什么也不说,看着月亮也能看上一整晚。 幽鬼之力像流水一样从它身体里注入、泄出。 黑猫费力地睁开眼睛,想要回应带着微小笑容朝它张开双臂的女孩,可等它看清眼前的景象,心底的那个梦便再次破碎了。 过去的时光永远不会再回来,人和事改变了,便再也回不到过去的模样。 抱着它的怀抱仍旧是温暖无比的。 可她已经不是它的小女孩了。 就像阮瑶不是吴念阳。 力量被夺走之后,黑猫是趁阮瑶不注意,自己走的。 在昏迷时它并非没听见她在它耳边说的那些、对未来的美好宏愿,可它要辜负她了,就像她将锥子刺进它身体时辜负它那样。 被紫雷打碎的骨头还没愈合完全,黑猫跌跌撞撞,用血迹斑斑的爪子在地上抓,勉强跑到一户陌生的人家。 小小的院子里一颗大树几乎占据半个院落。 不高的门槛,却足以将它拒之门外。 黑猫心灰意冷之时,一双幼小的手抓住它的皮毛,那双手的动作并不温柔,完全就是小孩子的玩耍抓拿,因此痛得它浑身直打颤。 快昏厥时它抬头对上一双乌黑的眼睛,干净的没有沾染上人世间的任何尘埃。 “娘…亲…毛…毛…” 幼小的孩子牙牙学语,本是常事,可在屋子里的盲眼妇人却慌了神,她惊恐地摸着墙壁走了过来。 “囡囡!娘亲是不是说过,少说话不说话!” 面对妇人无神却急迫的双眼,孩子歪了歪头,揪起黑猫的皮毛,“毛毛……” 妇人一把捂住孩子的嘴,要将孩子抱进屋子里,孩子却揪着黑猫不愿意松手。 “毛毛…毛毛……” 皮肉被拉扯加上原本的伤,黑猫从未忍受过那样的痛苦。 妇人无奈,最终连带着黑猫一起抱进屋内。 “猫给你,囡囡不能再说话了。” 孩子像能听懂一般点点头,然后眼巴巴地望着妇人走到大堂去择菜。 之后孩子也没有再对黑猫产生兴趣,只是一个劲儿地盯着大堂的妇人。 忙碌的妇人,和守在妇人身边的孩子。 这就是黑猫对这个家最初的印象。 黑猫每每想起这个画面时,都忍不住想,这个孩子并不像阮瑶那样喜欢它,却在关键时候帮了它。 ……是不是上天专门派来救它的…… 透过窗子,黑猫能看见阮瑶拖着浑身血污的身体满村子地找它。 她的父亲向来是冷酷无情的,不会管她,它的伤势有阮瑶照顾,至少还在恢复,而阮瑶的伤势…… 在她将力量完全与身体融和之前,都只会不断恶化下去。 “笨猫猫”的呼喊声在村子里不断响彻,一开始是焦急的,后面渐渐变得害怕,最后就只剩下歇斯底里的绝望。 “你要离开我是不是?!你恨我?!你恨我!” “我也恨你!你背叛了我!我不会原谅你!这一辈都不会!” 村里的人都以为她疯了,唯恐避之不及。 阮瑶的疯狂从正午持续到太阳落下,干完活回来的吴老三在路上直接将她打得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然后将人拖回家里。 黑猫看见青石板的长长的血痕。 那不只是她父亲殴打她留下的,还有之前她一遍遍在村里走来走去的疾呼。 “笨猫猫。” 她终究没能成为照耀它的月亮,反而成为它余生,永远也甩不开的梦魇。 黑猫掐算着时间,预计阮瑶过不了多久就会恢复力量,它要提前躲到山里去。 在走之前,它第一次对小孩开口。 “冬生,我要离开一段时间,别让别人知道我在这待过。” 小小的孩子,鬼使神差般点点头。 等黑猫再从山里回村子的时候,吴老三已经死了,阮瑶也死了。 只是吴老三的葬礼办的轰轰烈烈,阮瑶却已经快要被人遗忘。 黑猫知道,这样的结果虽然讽刺,却是阮瑶想要的。 它知道她没死,她是完全吸收了力量之后杀死了她的父亲,然后伪造死亡离开了这里。 离开这里、成为月亮,这是她一直想要的。 以前黑猫不知道,但现在它知道了。 之后的故事,平淡且普通。 一个院落,一颗大树。 一个盲眼的妇人,一个说不出话的“少年”。 十年,黑猫就守着这样的景象慢慢度过,偶尔,在很深的夜里,它会看见那个血迹斑斑的女孩笑着朝它伸开双臂,喊它“笨猫猫”。 “怎么会没用?!”阮瑶终于发现,无论她往黑猫体力注入多少力量,都没办法让黑猫好起来。 冉冉看着几近疯魔的阮妍,眼底微光闪动。 人一旦陷入情绪的魔障,往往会忽略许多细节,就比如…… 在恶神将黑猫团团围住时,术法的光曾在她们之间一闪而过。 那是她教恶神的,偷天换日之法,可以暂时在黑猫身体里建立起和恶神的灵结。 这样无论黑猫通过何种方式,得到多少灵气,都会原封不动地传输到恶神体内。 这是冉冉得知黑猫和阮瑶关系后的临时起意。 也多亏阮瑶修炼的是幽鬼之力,否则纯粹的灵气注入到恶神身体里,就像光明侵入黑暗,只会让恶神的力量溃败。 黑猫一秒也没犹豫,这在冉冉意料之外,她以为它起码会犹豫一瞬间。 黑猫想赎罪是一定的,可它真的想消灭阮瑶吗,不尽然。 和恶神缔结灵结的后果,它不可能不知道,这会壮大恶神的力量、削弱阮瑶的力量。 彼此强弱互换,最后的输赢自然也会调换。 阮瑶和恶神之间,绝对是不死不灭的仇恨,简而言之,输的那一方…… 是不可能存活的。 忽然有人喊了一声。 “注意恶神!” 这声音熟悉,唤醒了陷在情绪中的阮瑶,她抬起血红的眼睛望去,便见恶神团在原地一动不动。 她是在吸收力量! 阮瑶猛然醒悟,不可置信地低头看着怀中的黑猫。 黑猫终于能完全睁开眼睛看着她。 “你要成为月亮…总要付出代价…这是我为你选的结局……” 阮瑶的第一个反应不是恨黑猫骗了她,她疯狂地喊着。 “切断灵结!我要你切断!伤势这么重,你知不知道这样下去你会死的?!” 黑猫的声音已经微弱不堪,可阮瑶还是听清了。 “死…也是我的结局……” ------------ 第196章 我不许你死! “我不许你死!” 在冉冉看来,阮瑶的行为十分疯狂。 她若是想扭转局面,应该立刻断开对黑猫的灵力传输,这样不至于让恶神的力量继续壮大下去。 可她一刻也没松开抱着黑猫的手,也一刻都没停止朝黑猫伤重的身体里灌输灵力。 她只是分开一部分注意力,用来攻击恶神。 冉冉立刻明白,阮瑶是想从恶神的身体里切断灵结,这样黑猫的伤势就可以快速恢复。 可她想得太简单了。 在得到阮瑶幽鬼之力滋养过后的恶神,实力比刚诞生时已经强上不少。 阮瑶没那么容易得手。 这样的局面持续下去的后果就是…阮瑶必败。 看似是两方僵持着,实则是阮瑶越来越弱,恶神越来越强。 而且恶神还在引导疯狂的阮瑶不停出手,她只是一味防守,如此消耗阮瑶的力量。 村民为了避免被阮瑶的术法波及到,纷纷往更远的地方散去,吴盼男和芸香也不例外,她们扶着沈定海避到更远的地方。 神堂前的空地很快就只剩下抱着黑猫的阮瑶,和身形近乎遮天蔽日的恶神。 忽然,一道人影插进她们之间,动作极快,就连阮瑶都没反应过来。 黑猫已然到了那人手中。 是王黑。 阮瑶气得浑身发抖,“你也要背叛我么?!” 王黑压低身子温声开口,他面对阮瑶,像在对一头陷入疯狂的野兽循循善诱。 “你冷静一点,我不会伤害它。” “你得先顾好你自己不是吗?只要你消灭了恶神,你就有充足的时间来救这只猫,不会有任何人来打扰你,你仔细想想这个道理。” 冉冉听得眼神微闪。 王黑显然拥有和他强硬外表不相符的细心,甚至是温柔。 当然,这种温柔只对阮瑶一个人开放。 他几乎立刻就判断出,什么样的劝解话语对当下的阮瑶是最有用的,换言之,他相当了解阮瑶。 果不其然,阮瑶听了他的话后,情绪果然平复许多。 冉冉心知不能再犹豫,她走进空地里,对着阮瑶振声道。 “现在的你已经无法与恶神速战速决,你有想过黑猫究竟能坚持多久吗?” 这话无疑是在崩溃边缘的阮瑶身上又扎了一刀。 冉冉看见王黑双眼通红地看着她,那眼神好似要吃她的肉喝她的血。 冉冉从未如此清晰地认识到,什么是敌人的眼神。 但她不会因此有丝毫迟疑。 “如果黑猫死了,你消灭恶神又有什么意义呢?” 这句话完全是冉冉基于阮瑶对黑猫的表现乱说的。 她根本不知道阮瑶和黑猫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只能看出来阮瑶很在乎黑猫。 十年时间不见,都会念念不忘的那种在乎。 事实证明,她赌对了。 阮瑶听着冉冉的话,捏成诀的双手不自觉松开。 “没有意义…我真的会觉得没有意义吗…明明我可以变得更强……” “你活着我可以恨你…”阮瑶的声音陡然低落下去,像落在迷蒙湖面的细雨。 “你死了我要怎么恨你呢……” 阮瑶陷入情绪无法自拔,王黑看着目眦欲裂,“别信她的鬼话!死了才是真的没有意义!” “你要先集中精力,消灭恶神!” 眉间红痕灼亮,冉冉定定地看向恶神,还是不够…… 即使刚刚阮瑶通过黑猫传输了那么多幽鬼之力给恶神,恶神还是没办法完全胜过阮瑶。 冉冉闭了闭眼睛,她没想到一个王黑会突然窜出来,打乱她的计划。 不够……如果没办法让阮瑶继续“心甘情愿”削弱自己的力量,那黑猫就必须得死。 它需要献祭它自己,成为恶神的一部分,就像它一开始计划的那样。 冉冉看向奄奄一息的黑猫,脑中思绪万千。 这样决绝的选择,它能像方才在体内种下灵结那样决定迅速吗? 一个是杀阮瑶,一个是杀自己。 事实证明,黑猫一秒也没有犹豫。 冉冉跟它对上眼神,澄蓝色的眼眸里是一片平静。 冉冉瞬间就榨干体力最后一丝力量,飘摇着送往黑猫的方向。 微寒的夜风中,破败的神堂前。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阮瑶和恶神身上,没人注意到一只摇晃的萤火虫悠悠飞向黑猫。 在那一点荧光贴在黑猫额前时,冉冉终于支撑不住倒在地上,费力地喘息。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所有人都来不及反应,阮瑶亦然。 黑猫借着冉冉的最后一丝力量,从王黑怀中高高跃起,清寒的月光下,它飞跃向恶神庞大的身躯。 阮瑶错愕地看着黑猫被鲜血濡湿的皮毛擦过她的脸颊。 像是白雪之上留下一道血痕。 一切就像是名导镜头设计下刻意放慢的动作。 “不!” 阮瑶伸出手去抓,却什么也没有抓住。 眼泪混着血迹从她脸上滚落。 十年前的月夜,她怀抱着黑猫时,可曾预料过这样的情景。 她的猫、她在这世上唯一的朋友,奋不顾身地杀死自己,就只为了杀死她。 黑猫的身体碰到恶神庞大身躯的一瞬间,漆黑的力量包裹住它。 恶神俯下身躯,满意地感受着缺失的力量逐渐回归。 阮瑶双眼血红,对着已经看不见的黑猫疯狂喊着。 “你疯了!你为了报复我已经彻底疯了!” “你想死、想赎罪是不是?我偏不让你死!!!” 红黑色的幽鬼之力像流水一般从阮瑶身体里倾泻而出,在她身后织起一张巨大的网,铺天盖地般飞向恶神。 “你没资格放弃自己的命!我没有让你死,谁都不能让你死!” 阮瑶带着骇人的气势朝恶神迫近,但真正接近后,她却没有发动术法,只是伸出雪白的手臂。 似乎要把黑猫夺回来。 “我没有让你死,你就不能死。” 血泪在她脸上滚滚而落。 恶神猛然挥动粗壮的尾巴,一击不成,便再来一击,直到穿透阮瑶所布下的大网。 紧接着,那蛇尾便毫不留情地挥向阮瑶。 而阮瑶只是看着深陷进黑色物质中的黑猫,呆站在那里。 毫无察觉般,任由蛇尾迎面而来。 在寂静的火光下,王黑猛地睁大眼睛。 他看出来,阮瑶好像不想活了。 ------------ 第197章 尘埃落定 王黑不能理解,在他看来,那只是一只猫而已。 一只猫怎么能在她心里占据这么重的位置呢…… 他从地上扶起口吐鲜血的阮瑶,漆黑的眼睛里满是不解和不甘。 他不懂为什么他给她带来的陪伴,还抵不过一只猫。 “为什么?” 阮瑶抓紧他胸口的衣服,神情痛苦极了。 “为什么?” 她带着哭腔,问出了和王黑一样的话。 “帮我问问它…为什么……” 王黑听得眼瞳发颤,阮瑶在他眼中向来是一个什么都不在乎的人。 不在乎善恶、不在乎生死,她唯一所求的,就只有力量。 这是他第一次见她对除了力量之外的事,表现出近乎偏执的念头。 冉冉喘息着,从地上坐起来。 阮瑶的执念,她或许可以理解一点。 小时候极端恶劣的生存环境,造就了阮瑶极端的性格,黑猫或许是她活了这么多年,唯一一个被她划归到自己阵营的存在。 她在满心想着夺去力量的时候,尚且不忘留黑猫一条命、留给黑猫些许力量。 而十年后的今天,黑猫却要为了消灭她,而不惜献上自己的生命。 冉冉看着摇曳的火光,眼神微动。 这或许是个杀人诛心的好时机。 “我知道为什么。”冉冉振声开口,立刻便见阮瑶挣扎着要从王黑怀里坐起来。 阮瑶这样偏执的性格,只怕被杀死也有极大概率成为恶鬼… 不如让她心如死灰地离开。 王黑无法,只得依着阮瑶的意思,将她扶起。 “阮大师之前曾经问过,黑猫是否已经成为冬生家的一份子。” 冉冉拖着摇摇晃晃的身体,从人群中牵过冬生的手。 “我可以代替她给你回答。” 冬生像是完全失了魂般,只是呆呆地看着恶神的方向。 “是的。”冉冉灿烂地笑起来,“不仅如此,我觉得黑猫更喜欢它现在拥有的这个家。” “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解释,它为什么会为了保护冬生不惜与你敌对,在这个逻辑下,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阮瑶听得吐出一口血,恨恨道:“你胡说。” “我是不是胡说你心里应该有数,你明明就知道我说得十分符合情理。” 正适时,恶神心满意足地吸收完力量,开始移动巨大的身躯,被盘桓围绕着的黑猫渐渐从黑色物质中显露。 冬生立刻挣开了冉冉的手,奔向黑猫。 她猛地跪在地上,双唇颤了又颤。 黑猫先开口了,“别吵,安静……” “最后的时间我想安静一点…你知道本猫整天就喜欢安静地睡觉。” 它尽力维持了声音,却不知道自己的蓝色眼瞳已经暗淡如渐昏的天幕。 冬生泪如雨下,她知道黑猫是在替她掩饰。 在它生命的最后关头,它还在担心她暴露并因此遇到危险。 冬生紧闭着嘴巴点头,泪珠像雨点一样砸在黑猫黑色的皮毛上。 “别哭了,我讨厌小孩子哭…你知道你这样会让我操心吗……” 黑猫轻轻叹出一口气,像是将体内最后一点生机也叹了出来,光彩几乎在它眼瞳中凝固。 “本猫现在怀疑,本猫走之后…你能不能照顾好自己……” 冬生一边点头一边伸手擦掉脸上的泪水。 “好……那我就放心了……” 诀别似的话,让冬生再也忍不住痛哭起来。 痛苦让肌肉挛缩,黑猫的胡须抖了抖,看起来十分没有精神,“还有一句话想说……” 这样的黑猫,冉冉完全无法将它与昨天神气而神秘的那只猫联系在一起。 “和你还有母亲在一起的十年…我很开心……” “如果可以…”它费力地喘息一声,“下辈子…我还想在院子的大树上…守着你长大。” 软软的爪子无力地歪到一边,灰暗的蓝色眼睛逐渐合上。 与冬生的崩溃痛哭相比,阮瑶的脸上布满不可置信。 她低声喃喃着,“它没有一句话留给我的…它不想再见我…下辈子都不想……” 冉冉静静看着,所谓杀人诛心,这便是了。 但她不知道黑猫是真的想这么对待阮瑶,还是为了局势在配合她演戏。 恶神的力量充盈,阮瑶却已身负重伤。 这一仗已经赢了,尽管有许多地方的发展超出了冉冉的预料,但终究还是赢了。 在冉冉的规划里,黑猫是不需要牺牲自己的。 它只需要献出力量,任由恶神跟阮瑶争斗,等到双方都难以为继的时候,冉冉再用她身体里救下芸香后留下的最后一点力量,打阮瑶一个措手不及。 这是冉冉的剧本,最终结果没能完全如愿也是情有可原。 毕竟就算冉冉是布局的人,她棋盘上的棋子也是一个个有情感的棋子,他们会被影响、并不完全为她所控。 沈定海再次醒来时,已经身在车里。 他的记忆还停留在阮大师就是阮瑶的震惊中,因此醒过来时满脸冷色,看得冉冉有些稀奇。 等看清所处环境,并且辨认出眼前只有一个冉冉时,沈定海的脸色才柔和下来。 他迅速恢复成以前那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少年。 “堂姑!我们怎么在车上?!” 冉冉坐在副驾驶上,指了指方向盘。 “因为一切尘埃已定,现在需要你这个司机带我们回家。” 沈定海完全弄不清楚状况,从后视镜里扫到吴盼男正安睡在后座,他的心才安定一些。 “尘埃落定…我们赢了吗…恶神呢?古德村的事情都处理完了吗?” 冉冉点点头,“赢了,古德村的女性以后不可能再生活得那么艰难,我相信她们的生活条件会有很大改善。” “恶神嘛,人家已经改名了,不能再这么称呼,否则村民听到会敌视你的。” “那现在应该叫什么?” “善女神,冬生跟我说的,这是村子里的女性集体商量选的,她说大家没什么文化,但都觉得这个称呼不错。” 沈定海斟酌着开口,“那恶…善女神之后应该不会再随便杀人了吧,还有村子里的男人呢?” 他无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总不能是已经被杀光了吧!” “二侄子你这么想也太残忍了,怎么能都杀光,那是多少条人命啊。” 沈定海的声音讷讷的,“可善女神的主旨不就是要复仇吗,她难道不想都杀光?” “直接杀戮虽好、干净利落,却并非最好的解决办法。” 冉冉说这话时,看向窗外的后视镜,清澈的眼瞳里映出古德村方向的熊熊火光。 这火真大啊…甚至能冲破迷雾的阻碍,浓烟扶摇直上,像要将天也点燃一般。 迷雾之中吹来的风,似乎沾上了谁人的哀嚎。 ------------ 第198章 皆大欢喜的结果 沈定海一扭头,看见充盈着车外的迷雾。 “那这雾为什么还没散呀?阮瑶…”沈定海脸色突变,“阮瑶呢?!” 冉冉平静地开口。 “死了。” 沈定海愣在原地,一时回不过神。 “她做下那么多恶事,有这样的结局二侄子你应当有预料,不要难过。” “我才不会为了这种人难过,她不值得!”沈定海嘴硬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 冉冉见状,在心里暗叹一声,将话题转回迷雾。 “根据从王黑那拷打来的消息,围住古德村的迷瘴是一个持续性的术法,需要施术者定期维护。” “现在阮瑶已经不在了,过不了多久这个术法就会自行消散,至于一开始施术的人……” 冉冉若有所思,“也就是冬生口中的那个白胡子老头,他应该对古德村没兴趣。” “他只在第一次施展迷瘴术法的时候和阮瑶一起出现过。” “好吧,只要这雾能散开就行,最好最快越好,免得影响古德村的后续发展。”沈定海忧心忡忡。 “刚到古德村的时候,我就觉得这地方环境很好,山清水秀,交通也便利,适合发展旅游业。” “到时候让冬生她们把什么垂钓、爬山、做饭的的农家乐都搞起来!” 冉冉眼里露出笑意,点点头,“这想法挺好,可以让冬生她们参考参考。” “至于雾究竟什么时候散开,其实迟一段时间也无所谓吧,说不定冬生她们就希望迟点呢。” “怎么可能!有这雾在村口挡着,进不去出不来的,什么都发展不起来,堂姑你是不知道现在农家乐也很卷的,要抓住时机,大力发展才对!” 冉冉笑着点头,“迷雾就好像是古德村关起来的门,现在村里刚刚经历了…”她沉吟一刻,“说是变革也不为过。” “总要关起门来一起商量商量该怎么办,要是急吼吼地立刻把门打开,打扰到她们反倒不好了。” “再说之前男人当家做主的时候,这门关了这么久,现在轮到女人主宰,一下子就打开…”冉冉微笑着,“感觉有点亏。” 冉冉在笑,却看得沈定海有些害怕。 “堂姑你这话说的,村里人关门是在商量如何发展村子,被你这么一说,好像在干不好的事一样。” 冉冉继续微笑点头,“她们当然是在做很好的事。” 就像这么多年来,男人加诸在她们身上的一样。 当然,这种事情就没必要告诉二侄子了,她害怕他幼小的心灵承受不住。 沈定海暗暗许愿,“总之希望古德村的大家以后都能越过越好,犯了错的人也受到应有的惩罚。” 冉冉挑眉,“这个自然。” “在一切结束之后,村子里的男人都会受到法律的制裁。” 沈定海听着开心地猛点头,“这样就最好不过了!” 他不知道的是,冉冉所说的“一切”还并没有结束,具体要到什么时候结束…… 或许是迷雾彻底散开的那天吧。 沈定海启动车子,突发奇想,“按照堂姑你的意思,古德村现在是女人当家做主、男人处在弱势地位,那会不会因为之前的仇恨遗留,导致男人重蹈覆辙呢?” “他们落到从前女性那样的悲惨境地,然后一直一直仇恨下去?” 他握紧手中的方向盘,“古德村啊…可千万不要再发生悲剧了……” 冉冉神情淡淡,“后面再发生什么也不关我们的事了,我们不会有途径知道。” “也是。”沈定海看着冉冉笃定的神情,不知为何有些失落。 堂姑长大了,好像也不像之前那么固执了,反倒是他,越来越固执。 一路寂寂无言到家。 沈定海把车停好,还没开车门,便听得冉冉轻声道。 “有一件事我得现在告诉你,你等下在大家面前尽量别失态。” 沈定海一脸懵懂地看向冉冉,“什么?” 冉冉闭了闭眼,“二侄子你还记得我们去古德村是为了什么吗?” 沈定海想也没想道:“为了在七天之内帮吴盼男完成心愿…”话没说完,他已经觉得不对。 目光猛地移向后座,吴盼男三个字在他舌尖滚了一圈,却没发出半点声音。 冉冉言简意赅。 “珠珠回来了。” 沈定海如遭雷击。 冉冉继续道:“所以你的别失态,不光是在面对国栋他们时控制好情绪,更要在珠珠面前控制好情绪。” “她过了这么久终于见到你这个哥哥,肯定激动又害怕,你要好好安抚她。” 沈定海的喉结艰难地滚了滚。 “那她呢?她就这么走了……” “在你昏迷的时候,她已经和父母以及哥哥妥善处理了问题,她说她在我救下芸香之后就该离开的,但她贪心,多待了一会儿。” 沈定海的声音颤抖起来,“堂姑你为什么不叫醒我……” “这是她的意愿,她说就这么离开挺好的,免得见了面,更舍不得走。” 沈定海弯下腰捂住脸,手指缝隙间泄露出他的情绪。 “她还说什么了吗?” 冉冉抿抿唇,“如果你是在问她有没有话留给你的话,有。” “她说很高兴遇到我们。” 别墅亮起灯光,沈老爷子为首,乌泱泱一帮人迎了过来,贴在车窗外,对现状很是奇怪。 冉冉辨认出沈老爷子的口型。 “怎么回家了还不下车?” 冉冉点点头,示意沈定海打开车门。 沈定海背对着沈家人擦了擦脸,“堂姑你这是在刁难我…我怎么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平复下来……” 冉冉眨巴眨巴眼睛,“你就当这是我对你的一个考验。” “考验?”沈定海的哭腔像是被蒙上一层纱,“考验什么?” 冉冉安抚性地拍了拍沈定海的头,便越过他,给车门解了锁。 “二侄子你不要太伤心了,吴姐姐自己都说,她能额外跟我们一起待这么久她觉得很幸福,你需要放下你的情绪。” 车门打开,一股完全不同于古德村的空气涌入车内,让冉冉忍不住愣了愣。 面对众人的叽叽喳喳,冉冉开口安慰,首先就说了最紧要的事。 “珠珠在后座,她很好,大家不用担心。” 众人闻言,纷纷松了一口气。 要知道他们还真担心过吴盼男不愿意放弃“活着”的机会,一定要跟沈明珠抢占身体呢! 如此就好,皆大欢喜! 沈定川直接从后座抱起沈明珠,在众人的簇拥下走回别墅。 沈老夫人不忘回头看一眼还在车里的沈定海,“定海你动作快点!珠珠醒了肯定想见见你!” 沈定海勉强挤出一个笑脸,“好,就来。” ------------ 第199章 自我和自私 沈定海看着众人远走的背影,眼神落寞。 “堂姑,你就不伤心吗?” “伤心,我也不想吴姐姐离开,但这件事已经发生了,并且无可更改。” “二侄子你要试着从好的方面想这件事,起码珠珠回来了。” 冉冉定定地看了他一眼,“你要整理好情绪,然后跟上大家。” “人跟人的情绪就是不相通的,你觉得你悲伤时别人皆大欢喜你觉得很委屈,但别人同样也会觉得他们很高兴时你却摆不出笑脸是件很扫兴的事。” “大家不会那么想的。”沈定海出声辩驳,“而且我是在哀悼一个人的逝去,有什么开心的事不能为一条生命让步呢!” 冉冉摊摊手,“我可没说我举的这个例子是在说你和大家,二侄子你别这么快代入哦。” “而且你这样的想法又是在以己度人了。” “你觉得一条生命的逝去,比天还大,可也会有人觉得死去的人与他无关、所以无足轻重啊。” “反正考验设下了,能不能通过就看你自己。” 冉冉说完抬步朝着别墅大门走去。 像是人走散场一样,灯光都灭了,沈定海一个人坐在车里深呼吸。 过了一会儿,他才面色如常地关上车门,跟上冉冉的步伐。 等走到灯火通明的别墅前时,冉冉回头看了眼被灯光映亮的沈定海的脸。 一派平静,没有迎接妹妹的喜悦,但好歹看不出祭奠的悲伤了。 勉强通过,冉冉在心里给出结论。 沈明珠被妥善地安置在床上后很快醒来,众人都围着她悉心关切。 “珠珠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呀?” “饿不饿渴不渴,爸爸去帮你弄吃的。” 沈定海跟冉冉站在最外围,他挤不进去,打从心底里他也不想挤进去。 眼神暗淡的他被冉冉扯了扯衣角。 “考验可没有结束哦,会一直持续到你今天晚上上床休息。” 冉冉压低声音在他耳边提醒着,沈定海再次挤出笑容。 他本以为敷衍敷衍就能过去,却没想到床上的沈明珠径直看了过来。 “二哥。” 众人没想到沈明珠一开口会先叫沈定海的名字,俱是一愣。 “爸妈,我挺好的,你们……”沈明珠似乎有些不习惯说这样的话。 “你们关心关心二哥吧。” 沈老爷子一愣,“关心他?他不好端端地站在这里嘛,有什么好关心的。” 沈明珠皱了皱眉,“可我现在也是好端端的,你们就在关心我啊,既然能关心我,为什么不能关心二哥呢?” “你二哥跟你能一样吗?他就是个皮实的猴子!” “你们不知道…”沈明珠垂下眼眸,“她走之前跟我说了很多话。” “她?”沈老爷子愣住,“哪个她?” 沈老夫人用胳膊肘戳他,压低声音道:“还能是谁,就是在珠珠身体里的那个鬼!” 沈老爷子听了,眉眼皱得更深,“她跟你说什么了?” 沈明珠深吸一口气,“您千万别误会,她没跟我说什么恶意的话,她说的内容…” “都是关于二哥。” 众人惊愕,沈定海也呆在原地。 “怎么个意思?那个鬼喜欢你二哥吗?!” 沈明珠不开心地皱眉,“您想到哪里去了?盼男只是觉得二哥是她的朋友,冉冉堂姑也是。” “她跟我讲了很多在我昏睡期间,你们三个之间发生的事。” 沈明珠脸上浮现笑意,“我觉得你们不愧对‘朋友’这两个字。” 众人一时无言,他们没想到吴盼男消散前会特意跟沈明珠说话,更没想到她会说这些。 冉冉垂着眼眸,若有所思。 而沈定海整个人,已经像尊石化的塑像呆立在原地。 他低声喃喃着,“她为什么要跟你说这些呢……” 沈明珠闻言,思忖了一会道:“可能是怕你们为她悲伤,又或者太想她了?” “毕竟记忆才是一个人存活的最后证据,只要她还活在我们的记忆当中,那她就不算真正离开。” 沈定海的双唇颤了颤,什么也没说出来。 “她好像还交代过我一件事…我当时因为见到鬼过于激动,听见了但没仔细听进去…我想想……” 沈明珠苦思冥想着,忽而眼眸一亮,指向沈定海的口袋。 “是手机!” “她说你们要是实在很想她,就看看手机!” 沈定海的记忆也像被这两个字激活,他瞬间就想起他们还在树林中时,吴盼男拿着手机对他们拍来拍去。 当时他只觉得难堪。 沈定海几乎立刻就要从口袋里把手机掏出来,冉冉却将手覆在了上面。 “多谢珠珠侄女的提醒了,你才刚醒就让你操心这些事,真不好意思。” 沈明珠不在意地摆摆手。 沈定海一脸懵地看向冉冉,冉冉却扭头对着沈老爷子微笑。 他顺着冉冉的目光望过去,立刻看见自家老爹脸上的埋怨。 “还是冉冉明事理啊,珠珠昏迷这么长时间,才刚醒,不好思虑过多的。” 沈定海有些怔愣,他不明白只是转告一下吴盼男的话,怎么就是劳心费神、思虑过多了。 冉冉在心里叹一口气,拍了拍沈定海的手。 “其实二侄子跟我想到一样,他一直担心珠珠侄女的身体,到现在都提不起精神。” 众人的目光纷纷移动沈定海脸上,只见他一脸丧气相。 硬要说这表情是关心的话倒也不是说不过去…但总感觉有些勉强呢…… 沈定海立刻明白了冉冉的意思,她希望他无论有什么情绪,都不要在现在表露出来。 沈老夫人点了点头,“冉冉说得对,珠珠现在最需要的是休息。” 冉冉微笑,“正是这个意思。” “那今天大家先散了,留给珠珠足够的空间,明天再来看。”沈老爷子声如洪钟般下了决定。 沈定海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房间时,冉冉轻轻叩响了门。 “堂姑…”沈定海像个终于可以解惑的学生,“我搞不懂你刚才为什么要那么说,假装体面吗?” 冉冉点头,“就是体面,但我可没有假装。” “我本来是希望你也能表达两句对于珠珠侄女的关心的,结果你什么话也没说。” 沈定海很是不解,“她根本没事啊。” 冉冉定定地看了一眼沈定海。 “二侄子你太自我了。” 沈定海睁大眼睛,“我自我?!” 冉冉平静道:“你太过于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完全没想过周围的人会怎么想。” “你失去了一个朋友很悲痛,我理解,但别墅里的大家不会理解。” “吴姐姐在他们看来是一个抢占珠珠侄女身体的坏人,消散了他们高兴还来不及,可你竟然为了这样一个存在的消散而感到悲伤。” “甚至悲伤到,对才醒来的妹妹没有任何表示。” 沈定海有些抓狂,“难道非要让我像堂姑你那样装体面?” 冉冉叹出一口气,“我与珠珠侄女交情尚浅,所以我可以说那种生分的话,可你是她的亲哥哥。” “你的话当然不能和我一样。” “二侄子你好好想想吧。”冉冉说完径直离开,徒留沈定海一人在房间里不知所措。 真的是他太过自我了吗…堂姑说得好像有道理,他听起来真的很像一个自私的混蛋。 可为什么呢…… ------------ 第200章 沈定海沧海遗珠! 沈定海想了一夜也没想明白冉冉说的那番话,第二天他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去找冉冉。 只是去的路上率先遇见了沈老爷子。 “定海怎么一大早就蔫蔫的,昨晚没睡好?” 沈定海打了声招呼,灵魂似乎从他的躯体里被抽离,他下意识回答。 “有点担心珠珠。” 说完他自己都被这个答案震惊了,他怎么能这么不要脸地说出这种谎话。 可沈老爷子却是一阵哈哈大笑,他满意地拍了拍沈定海的肩,“你能担心珠珠,老爹很欣慰啊!” “但没必要,昨天冉冉已经检查过珠珠的身体状况,我后来也让家庭医生帮忙看了。” “珠珠她一切都好!” “是啊…”沈定海勉强笑着重复,“珠珠她一切都好。” 他一扭头却发现,冉冉就在一旁看着,也不知道看了多久。 沈老爷子离开,他知道冉冉和沈定海今天有行程,他们要去和宋启年一起参加采访。 发动车子时,很稀罕,是冉冉先开口,沈定海已经沉默了许久。 “二侄子对刚才的场景有什么感想?” 沈定海闷闷道:“没什么感想…就是感觉自己挺虚伪的。” 冉冉微笑道:“可你的虚伪换来了国栋对你的满意啊,这难道不好吗?” “好…”沈定海一点也提不起兴致,“可这种好的感觉让我很不舒服……” 冉冉点点头,“看来二侄子你是一个理想主义者。” 沈定海没琢磨冉冉这句话,反而反问起来。 “我怎么感觉堂姑你像变了一个人,是因为在古德村发生的那些事吗?” 他喃喃着,比起问冉冉问题,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可在去古德村之前我就觉得有点不对劲。” 冉冉的眼睛闪了闪,她没回答沈定海是因为封印解开的原因。 她有种预感,封印解开的越多,她身上有关人性的部分就会削减的越多。 二侄子要是知道,一定会阻止她的。 很快两人来到宋启年所说的医院,还没进门就被高大的保镖神秘地领走。 “两位还请跟我这边来,老板交代我带二位从另一条路进去。” 沈定海有点懵,还想着有什么事不能从大门走进去。 等顺利达到宋启年的病房后,他立刻就明白了。 只见单向玻璃外密密麻麻的记者将房间直接围了个水泄不通。 “太夸张了,他们这样不会干扰医院的正常运营吗?” 宋启年淡定地在沙发上剥橘子,“这医院本来就是我的医院,最下面八层面对大众开放,他们可以正常看病买药,这第九层本来是高级病房。” 他笑了笑,“我就料到会有记者围堵这一出,所以提前把这一层都清空了,不会影响到医院运营的。” 沈定海立刻比出大拇指,“宋叔神机妙算!” 宋启年将剥好的橘子递到冉冉面前,“吃了这个橘子,冉冉大师就要陪我演戏了。” 冉冉微笑着接过,分了一半递给沈定海。 两人很快将橘子吃干抹净,才从卫生间清洗完手,便将宋启年拿着一面巨大的锦旗。 沈定海惊了,“这是什么?” 宋启年挑挑眉头,“演戏道具。” 随着他一声令下,病房的门被打开,记者像流水一样涌入,要不是有一排身强力壮的保镖在床周围拦着,沈定海深深觉得,即使是以他的体格,也会被这股巨大的“水流”冲倒。 更别提冉冉了。 摄影机的“咔嚓”声一刻也没停歇,闪光灯更是像高频闪烁的电筒一样,对着人脸照个不停。 沈定海在心里惊叹,明明他才是混娱乐圈的那个,怎么宋叔在媒体前的待遇比他高多了! 可逐渐他反应过来,那些记者是在对着宋叔提问,但怎么都把摄像头对准他呢?! “这是什么情况……” 面对沈定海的懵逼,宋启年神秘微笑,他按部就班和冉冉演完了全套。 镜头前的他生龙活虎,只差原地跳个帕梅拉证明给记者看他真的很健康。 在一众记者惊叹的目光下,宋启年将“妙手回春,神医再世”的锦旗送给冉冉。 自此冉冉的名声彻底打响,她不光有个大师的称号,神医的称号也得到了不少追捧者。 毕竟让众多知名医生都束手无策的病,冉冉神医一出场就治好了。 等到所有记者都被遣散,宋启年才神秘地看向沈定海。 “定海侄儿对于刚才的景象,难道就没有什么感想要发表?” 沈定海还没从刚才数不清的摄像机对着他拍的景象中反应过来,“我不知道该有什么感想?” 宋启年哈哈大笑起来,拍着他的肩膀。 “你火了!” “你之前不总说无论怎么努力,都没有人关注你么?可现在网上关注度最高的就是你小子!” 沈定海听得一脸懵,“我怎么就火了?” “不知道,我也挺莫名其妙的,就是你们还没回来的时候,我在装病刷手机,突然就看见你的名字挂在热搜上。” “热搜第一。” 沈定海当即拿出手机点开,果然跟宋启年说的一样。 他的名字高挂榜首,后面跟着五个红得发黑的字——沧海遗珠,爆! 他立刻点开话题,却发现入目都是粉丝抱怨以前怎么没发现他这个宝藏的帖子,评论区也是一水儿的好评。 “沈定海的演技真的很好诶!这么年轻就能拥有这种演技,前途不可限量啊!为什么我以前没发现!” “沈定海的演技属于是能在屎堆里发光的金子,他接到的本子都是稀烂的剧情,但他就是能凭借演技让他饰演的那个角色变成一个立体的人!太牛了!” “绝对的天赋型演员,加上本身也很刻苦努力,所以才能得到这样的结果吧,很遗憾没有早点发现他。” “我看剧从来不管演技的,只要颜好演技是一大坨我都能看下去,沈定海长得真的很帅啊!就是那种纯正的帅哥,不带任何花里胡哨的装造滤镜都很好看的帅哥!我是颜粉!” “我是肉体粉!我发现小海真的很注重锻炼的,他的肌肉我看着就馋死了!” 评论区偶尔会出现对沈定海黑料的质疑,只是不出一分钟,立刻就会有粉丝把澄清甩到他脸上。 沈定海粗粗看了几眼,整个人完全处于宕机状态。 “这是什么情况……我怎么突然成为了什么沧海遗珠…又为什么突然多了这么多粉丝……” 冉冉细细地看了看沈定海,“第一次见面时,我说影响二侄子你的那个小鬼……” “消失了。” ------------ 第201章 用以警示的礼物 冉冉越想越觉得思路都变得清晰。 “之前我一直不知道影响你的那个小鬼具体是干些什么的。”她将视线投向沈定海的手机。 “结合这个现象来看,那个小鬼是影响了你的气运。” “气运?” 冉冉认真解释着,“以二侄子你的条件,本来是应该像珠珠侄女那样,在娱乐圈混得很好的,但你的星运却一直很差。” 冉冉拿过沈定海的手机不停滑动着。 “绯闻缠身、黑料不断,这些明明都是有充分证据可以解释的事,可无论你投入多少钱和精力进去,却总也解释不清楚。” “现在它们忽然一夜之间全都能解释清楚了,是因为影响你气运的小鬼不存在了。” 沈定海皱起一张脸,“可它为什么会突然消失呢?” 冉冉望向宋启年,“宋老先生刚才说,这件事是在我们还没回来的时候发生的对吧?” 宋启年点头。 冉冉沉吟片刻,“我有一个推测,不一定对。” “二侄子你的星运发生如此大的改变…是因为阮瑶不在了。” 沈定海如遭雷劈,他没想到这里还有阮瑶的事。 “堂姑你的意思是…那个小鬼是阮瑶用来影响我的?” “这样的推论确实是合理的,阮瑶会玄学术法、她在娱乐圈和你关系匪浅、她死后这种影响就消失了。” “结合以上三点…二侄子你觉得呢?”冉冉注视着沈定海,目光有些担忧。 她希望他不要受太大打击。 沈定海的听着显然有些发飘,“我觉得堂姑你说的有道理。” “原来我真的是她的工具人,非常纯正的那种。” “不要这么沮丧啦,能看清藏在身边的恶人可是一件大喜事!她以后都不会影响到你了。” 宋启年拍着沈定海的肩膀,冉冉点头同意,还不忘说:“二侄儿你要学着像宋老先生这样多转换看待事情的角度。” 如此沈定海才勉强打起精神,他不可置信道:“所以我现在是很火热的大明星?真不敢相信,像做梦一样……” 宋启年哼哼笑着,“小样儿你就高兴吧!就刚刚来采访的那些记者,其实大部分都是为了你来的,我做生意虽然有点知名度,但也吸引不了这么多娱乐圈的牛鬼神蛇啊!” “你以后就是有关注度的大人物了,一言一行都要比以前更小心。” 沈定海怔怔地扭头看向冉冉,忍不住想:难道这就是堂姑莫名其妙考验他的原因吗…… 她知道阮瑶死后,他的境遇会发生极大变化,所以提前教他表现得体? 冉冉面对沈定海的古怪神情,只是一头雾水地微笑。 术师确实有未卜先知、未雨绸缪的能力,但她可没对沈定海这样做。 她的考验,纯粹是她自己的考量,和阮瑶的死没关系。 沈家别墅,沈止辰正拿着一块发黄的布翻来覆去看。 正因为建筑工地上发生怪事而忙得焦头烂额的沈定川,定睛一看,面色立刻变了。 他有些生气地质问沈止辰,“这种东西你是从哪儿弄来的?!” “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也敢拿在手上玩!” 沈止辰没想到自己的父亲会有这么大反应,还来不及开口,就被护犊子的沈老爷子扒拉到身后。 “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非得吼孩子!定川啊,不是老爹说你!你这段时间的脾气也太大了!” “只有昨晚珠珠安全回来,你脸上才不是冷冰冰的。” “冉冉不都帮你把江雅丽的问题解决了吗,你怎么还这么大脾气啊!” 沈定川无奈叹气,“父亲,我不是因为江雅丽,是工作上的事。” “工作上的事也不能吼孩子啊!” “抱歉。”沈定海疲惫地揉了揉额角,“刚才是我语气重了些,但我教育止辰的时候,您就别插手了。” 沈老爷子瞪大眼睛,“好一个我别插手!你小子真是翅膀硬了!” 沈定川牵过沈止辰的手,“和翅膀硬不硬没有关系,教育孩子本来就是父母要做的事。” “止辰现在见到母亲的机会少,我这个做父亲的自然要多上点心。” 他天生一张冷脸,认真说话也只会让别人觉得他态度冷硬。 沈老爷子更生气了,吹胡子瞪眼的。 最后是被迫闭麦的沈止辰插话才让这场争吵平息下来。 “父亲和爷爷都不要生气了,特别是父亲。”他举起手中的布片,“这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这是冉冉姑奶奶送给我的礼物。” 沈老爷子睁大眼睛,“冉冉送给止辰的礼物,你不满意吗?!” 沈定川一怔,似乎完全没想到会是这样。 他从沈止辰手里拿过布片摊开,众人都看清了上面密密麻麻的血红色小字,沈定川再度沉下脸。 “堂姑怎么会送给你这样的礼物?” 这下就连沈老爷子脸色也不好了。 “这东西确实看起来怪渗人的,这上面的小字写的都是名字吧?” 沈定川认真看向沈止辰,“姑奶奶把这个送给你的时候,有没有跟你说过这是做什么用的?” 沈止辰回忆昨晚的情景,把冉冉说过的话原原本本地复述出来。 “姑奶奶说这个布片随身带着可以保护我,但她没跟我说它的来历,只说要我自己去查。” “这段时间或许还查不到,但之后肯定可以查到。” “查什么?” 沈止辰睁着清亮的眼睛,“姑奶奶只说了三个字。” “古德村。” 另一边正在往家赶的沈定海听说了冉冉送给沈止辰的礼物,因为惊讶张开的嘴一时间难以合上。 “堂姑你怎么会想到送这么个礼物?!” “止辰年纪还小呢,你就不怕他知道这东西的来历之后吓到他?!” 他满脸焦虑,“感觉老爹和妈妈知道之后也会有很大意见……” 冉冉看着车窗外疾驰而过的风景。 城市,大楼林立,与古德村相比是全然不同的风景。 可在古德村发生的事未必不会在这繁华的大都市里发生。 飞扬的风吹起冉冉额前的碎发,她平静地开口:“就是年纪小,才要好好教育。” 沈定海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好好教育是什么意思?” 冉冉话题一转,直直望向沈定海,“二侄子你觉得古德村里的男人是一生下就知道怎么虐待女性吗?” “那肯定不是!哪有人一生下来就会虐待别人,都是后天潜移默化…”沈定海哽住了。 “堂姑你说的好好教育…我没想错吧?止辰是个好孩子,他跟古德村里的那些混账完全不一样!” 冉冉不为所动,“他还小,我们谁也不能预测他未来的发展轨迹。” “而且我送给他这个礼物,是为了警示他。” ------------ 第202章 新的麻烦 沈定海简直难以理解冉冉的想法。 因为目睹了古德村男人对女性做下的惨案,就要将这种恐怖的事实灌输给自己的亲人吗? “老爹他们知道不会同意的。” 冉冉皱了皱眉,“我不理解,我觉得我的礼物很好。” “我把它送给侄孙孙是为了让他不要变成古德村里的那种男人、不要变成社会的渣滓。” “堂姑你不能因为经历了这么一出,就要把不满的情绪发泄给你身边的男性。” “身边的男性。”冉冉笑了笑,“难道我对着你发泄了吗?” 沈定海急得舌头都要打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觉得堂姑你不能这么教训止辰。” “重申一遍。”冉冉冷下脸,“我没有因为愤怒教训他,我只是在教育他。” “古德村为什么会发展成为那样,就是因为教育男人教育得太少了。” 沈老爷子他们急匆匆地把沈定海和冉冉叫回来,多少有点兴师问罪的意思,可等他们看见冉冉的冷脸后,又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还是沈定川先开口打破僵局,“堂姑跟宋叔一起的采访进行得还顺利吗?” 冉冉点了点头,从小布包里翻出锦旗,“这个就是他送给我的。” 众人尬笑起来,此时沈老爷子手中紧攥的布片就显得格外显眼。 冉冉注意到,细心提示着,“布上面的字我不确定是不是用防水颜料写的,国栋你抓得这么紧,小心手汗把字晕开。” 沈老爷子闻言立刻松了手,只敢虚虚捏住。 在他看来,无论这布片是什么来历,终究有保护人的力量。 能保护人的,那就是宝物,他怎么也不能把宝物弄坏。 冉冉在女仆的带领下回到房间休息,剩下的人立刻将沈定海围了起来,七嘴八舌地问着。 “那布片到底是什么来历?你小子快说!” 沈止辰被挤在圈外,有些无奈,“姑奶奶不都说了过段时间就能查到么,为什么要着急?而且叔叔也不见得就知道。” 沈定海咽了咽口水,这个他还真知道,并且知道得透透的。 他多想顺着沈止辰的话把嘴巴闭紧,这样他就不用承担来自老爹的怒火,可他实在抵不过老爹的怒目圆瞪,老老实实把布片的来历说了个明明白白。 甚至把在古德村的全部经历也一起说了。 众人没想到二人没去多久,就遇到了这么大的事。 这个故事让人愤怒又唏嘘。 可情绪过后,沈老爷子逐渐回过味来,“那冉冉把这东西送给止辰是什么意思呢?” “这块布,说句不好听的话,就是一张死亡名单,上面每一个名字都是一条冤魂,这种东西怎么能让止辰随身携带?!” 沈定海勉强笑笑,老爹的反应果然在他意料之内。 可沈止辰小小年纪,就很出乎沈定海的意料。 稍显稚嫩的声音带着和沈定川相似的冷,却能让人感受到浓浓的认真。 “姑奶奶的意思很好理解,她希望我不要成为古德村里的那种败类,我会好好记住的。” “至于爷爷说的冤魂,她们都是有名字的。”他轻轻摸了摸泛黄的布片,“说不定时间久了,我真的可以拥有这么多个朋友。” “她们会以朋友的身份保护我。” 沈止辰是礼物的主人,他这么小的年纪都接受迅速,沈老爷子再有什么接受不了的想法都说不出口了。 他只是表情不好地挥挥手,“行了行了,都散了吧!” 沈定海显然没想到,他眼里的一场大危机,沈止辰这样三言两语就化解了。 该说不愧是隔代亲吗…… 他一扭头,却发现沈定川还牵着沈止辰站在原地。 “大哥你今天不忙吗?” 沈定川的神情有些犹豫,“我还有些事要处理。” 沈定海不动,他静静地等着沈定川离开,他好目送他。 “定海你误会了。”沈定川叹出一口气,“其实我说的事,还得劳烦你帮忙。” “我?!”沈定海睁大眼睛,“我能帮大哥你的忙,这简直可以上世纪新闻了!” 沈定川无奈地勾勾唇角,立刻遭到了沈定海的强烈拒绝。 “大哥你还是别笑了,你知道一个人长期不笑之后,笑起来的样子会让别人很不习惯吧…就是会…嗯,让我不习惯…” 沈定川冷静补充,“懂了,我笑起来很难看。” “不是!”沈定海连连摆手,“不是难看!大哥你长着这么好看笑起来怎么会难看呢!” 沈止辰默默开口,“我知道叔叔的感觉,父亲笑起来很恐怖。” 空气有一瞬间凝固。 沈定海从没觉得他在自家大哥面前这么汗流浃背,一整个僵住了。 “大哥你还是直接说什么事吧。” 沈定川轻咳一声,大概是双方都不习惯这样的事,所以双方看起来都很紧张。 “我想拜托你帮我求堂姑一件事。”他像是痛下决心一般。 沈定海有些惊讶,“你有事要找堂姑,你直接跟她说不就好了,堂姑对晚辈很好的。” 沈定川冷漠的脸上浮现些许为难。 这还是沈定海头一次见到沈定川露出这种表情,他就像发现新大陆一般细细观赏起来。 “不知道定海你有没有注意到一个事实,其实堂姑…跟我们不太熟。” “只是你跟她很熟而已。” 沈定海呆了一秒,才突然发现,好像是这么个道理。 堂姑下山这么长时间,其实压根没在沈家待过多久,她一直在和他一起行动! 沈定川见他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这才缓缓道:“所以我才觉得你开口比较合适。” 沈定海明白了缘由,可他也为难起来。 他向来是个不会帮别人转达需求的人,因为他做事的原则就是:能自己上就自己上。 他不会找别人帮他这样做,自然也不会接受别人找他帮这样的忙。 想了想,沈定海思量道:“这样吧,说需求这个事还是大哥你自己去,我帮你想一个合适的理由和开场白,让你不至于尴尬地开启话题。” 如此一番操作过后,沈定川牵着沈止辰敲响了冉冉的房门。 “堂姑,我带着止辰来感谢你送给他的礼物。” 冉冉很快打开房门,立刻见到两张近乎复制粘贴的帅气冷脸,唯一不同的是,沈止辰的眼睛里都是开心。 “谢谢姑奶奶,我真的很喜欢这个礼物!” 冉冉挑挑眉,“你喜欢就好。” 她看的出来沈止辰是真心实意开心的,这样自然最好不过。 她也是真心实意地送给他这个礼物,并希望他越来越好。 收礼人的积极反馈无疑是送给赠送者的最好礼物。 只是沈定川敲响房门后就没了进一步行动,这是因为沈定海只教了他这么多。 冉冉察觉到气氛正在逐渐变得尴尬,善解人意道:“是有什么事吗?” 沈定川咬咬牙,“是集团一个建筑工地上的事。” ------------ 第203章 工地灵异 清晨的雾气拂过山峦,天气一日比一日寒凉,但坚韧的松柏仍旧青翠欲滴。 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看着苍茫的云海,苍老的眼睛里似乎隐隐能看见大道运行的轨迹。 一个道童慌慌张张地跑来,“师父不好了!出事了师父!” “何事惊慌?”老者语气淡然,但他只是轻轻扫了一眼小道童,立刻就让他安静下来。 小道童艰难地理顺气息,才勉强用平静地语气开口:“阮瑶师姐的命牌…碎了……” 老者眼中的情绪有一瞬间凝成闪电般的冷厉射向小道童,但很快,那情绪落下,越落越轻,最后落在老者眼底,变成平淡无奇的一道光。 “她那个性子早晚要出事。” 老者摆摆手,“无妨,碎了便碎了吧,这世上还能少些是非。” 小道童低垂着头,显然没想到师父会这样评价一向受宠的师姐。 他艰难地吞咽口水,“不需要动用门派的力量找出杀死师姐的人么?” 老者冷下脸色,“我已经说了,无妨。” “明…明白了!” “下去吧!” “是。”小道童行完礼立刻逃命般地离开山顶,只留老者一人站在山巅的平台上。 正所谓高处不胜寒。 老者幽幽叹了口气,“只是可惜了一个好苗子。” 清晨凉爽的风同样吹到了冉冉和沈定海身上,他们两个的表情正随着了解的事情越来越多,而逐渐凝固, 坐在驾驶位开车的是沈定川,也充当起这次事件情况的介绍者。 他的声音听着沉稳,令人安心,可沈定海还是听得越来越紧张。 “之前工地一直有奇怪的事发生,但那个时候我们不相信神鬼之说,只觉得是些捕风捉影的事,直到…” 冉冉点点头,“直到我来了。” “没错,自堂姑你来之后,盛绣大楼工地的事我才真正放在心上,本想着尽快解决,可没想到就在你和定海出发去帮珠珠解决问题之后……” 沈定川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 “工地上死人了。” 沈定海一脸抗拒,“之前大哥你说那些奇怪的事我就觉得很可怕,没想到还真弄出人命了!” 沈定川摇摇头,“还不能直接下结论,事情发生后我第一时间让现场的人拨打了报警电话。” “治安局那边给的回复是……” “他杀。” “他杀?”沈定海皱着眉头,“意思是人杀的吗?” 他跟着冉冉见多了妖鬼精怪作乱,人杀人还是头一次实地接触,立刻白了脸色。 冉冉不解,“二侄子你很害怕吗?也不是第一次见到人的尸体,心心庄园那次死了那么多人,难道不比这个恐怖吗?” “不能比!都是人命比不了!”沈定海抓紧安全带,“而且这个恐怖的点在于,杀人的是人,不是鬼啊!” “鬼杀人是因为他们被磨损了理智,疯狂所以想杀人嘛,但人…”他害怕道:“人杀人,那这凶手的心得有多可怕!” “难不成他也是像古德村里那样,从小到大被洗脑的变态吗?” 沈定海缓了缓才反应过来,“不对啊!人杀的大哥你为什么要委托堂姑呢?” “堂姑只在捉鬼方面是专家,可不精通抓人。” 沈定川严肃道:“如果不是实在有必要,我也不想麻烦堂姑。” “就算死掉的李杨是被人杀死的,可之前那些奇怪的事可没法用人为来解释。” “我觉得这里面一定有别的力量参与其中。” 很快,车子到达目的地,除了远处高高耸立的大楼,周遭的一切都显得乱糟糟的。 因为施工而被翻得乱七八糟的土壤、散落一地的纸钱,白色的花圈、简陋的灵堂、巨大的黑白照片。 明明是充满新鲜感的清晨,这里的一切却都蒙着一层灰暗。 沈定海迟迟不敢迈开腿。 死人他见过了,但葬礼他还是第一次见,尤其是这么潦草的葬礼。 眉间红痕灼亮,冉冉眯了眯眼睛凝视这片乱糟糟的地方。 “这就是死去的李杨的灵堂吗?” 沈定川点点头,“堂姑有没有看出什么异常?” 冉冉摇摇头,“暂时没有,但…” 她欲言又止。 “堂姑你快说,不要吊着我。”相比沈定川,沈定海跟冉冉说起话来就很随意自在。 冉冉皱起眉头,“但也有可能是这个异常的力量在我之上,所以我看不出来。” 沈定海瞬间瞪大眼睛,“不能吧!!!” “难道这个工地上的鬼要比我们之前遇到的所有鬼都厉害吗?!可他只杀了一个人啊!” 冉冉没去指出他这种以破坏力论实力强弱的理论是不对的,而是深吸一口气。 “我说了,我也没法确定,走一步看一步吧。” 沈定川的脸色也不好看,“堂姑您暂时也没法确定这个工地到底有没有灵异事件吗?” “我倾向于回答有。”冉冉认真地说出答案。 “为什么?”沈定海像个好奇宝宝一般。 冉冉伸手指了指灰暗的天空,“你们不觉得这里的天色很差劲吗?” “人们常常形容可能有鬼的地方是阴森森,这个地方就挺符合这个形容的。” “啊……”沈定海瞪大眼睛,“竟然是这么草率的判断吗?” 冉冉微微一笑,没有回应。 沈定川朝着冉冉露出抱歉的笑容,“接下来就要麻烦冉冉堂姑了,集团事物繁杂,我没办法陪着您,只能让定海代劳。” 沈定海摆摆手,表示这都不是事,“大哥你这话就见外了,哪次行动不是我陪着堂姑,咱们之间没必要计较这些。” 沈定川默了默,才开口:“我说觉得有些麻烦冉冉堂姑,没说觉得麻烦你。” 沈定海一噎,立刻露出委屈巴巴的表情。 沈定川才不管他耍宝,对着冉冉认真道:“我已经和这边的负责人沟通好了,堂姑你一直往里走,见到头戴白帽子的就是。” “小伙子只比定海小个两三岁,才从校园来这实习,听这里的工人反应,人挺外向的,很好沟通。” “我已经说过,让他们全力配合调查了。” 眼见着沈定川交代完就要离开,沈定海竟有些依依不舍,但他也只能眼睁睁看着。 这一刻,在恐惧面前,他终于懂得“长兄如父”四个字的含金量。 汽车发动的声音响起,沈定海转头一看,冉冉已经走远,当下他也顾不得什么舍得舍不得,赶紧拔腿跟上。 “堂姑等等我呀!” 潦草的灵堂前一个人也没有,继续往里走才看见许多工人,象征着安全的黄色头盔,有人带了,有人没带。 冉冉也不废话,拉住一个人就问。 “李杨是在哪儿死的?” ------------ 第204章 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被冉冉拉住的工人听清问题后,疲倦无神的眼睛里冒出几点警惕。 他扒拉掉冉冉的手,“你们两个是什么人?” 气喘吁吁赶过来的沈定海连忙开口。 “我们是上面沈总派过来的,要查清楚李杨的死因,还希望各位配合。” 沈定海开口乐呵呵的,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可那个工人的表情仍旧很警惕,甚至从他的肢体语言上可以判断出,他的防备心更加重了。 “沈总?哪个沈总?” 这下轮到沈定海惊讶,“咱们工地不就是承包的沈氏集团的项目嘛,盛绣大楼,哪个沈总这不是一目了然嘛!” 工人闻言木然地笑了笑,“小伙子你在跟我开玩笑吧,你说的那是最大的沈总,整个集团的领头人,他会来关心李杨那混蛋死没死这种小事?” “看你们两个穿得像模像样的,有的是钱找乐子,别耽误我的时间了,我要赚点钱可不容易。” 冉冉听得眼神一闪,“混蛋?”她满是好奇地咀嚼着这两个字。 “怎么个混蛋法儿?” 工人一听立刻来劲了,几乎眼睛冒火般开始喋喋不休。 “李杨做的混蛋事,那可太多了!我几双手都数不过来啊!” “首先就是好吃懒做!我跟他分到一个组真是晦气!工头每天分给每个组的工作量都差不多,按时完成就有奖励,能挣到额外的钱谁不想要啊!” “那就得铆足了力气猛猛干啊!结果李杨就是那懒驴上磨屎尿多!他一天下来干的活,还没有我两小时干的多!” “可我又想要拿到奖励,被他逼得…只能多干点!唉!” 工人重重叹息一声,沈定海听得义愤填膺,冉冉却很疑惑。 “这种情况难道不能向工头反应吗?长久下去你吃的亏可不是一点半点,如果你做的工作是李杨的几倍,但你们拿到手的奖金却是一样的,那不就相当于你在给李杨干活吗?” 工人气得直拿铁锹从袋子里铲水泥灰,“谁说不是呢!” 其实干这个工作时只需要将装水泥灰的袋子戳破,水泥灰自然就会顺利地从袋子里流出来,直到流不动了再用力提提袋子就好。 这个工人这样违背习惯,一个劲地在袋子上铲来铲去,显然是自述遭遇时被带进情绪里了。 他是真的很生气。 “工头每次都说他会解决这个问题,可一直也没出来个解决办法,他又没让李杨换组,又没说我可以多拿点李杨的奖金,就这么一直拖着!” “李杨绝对跟工头有亲戚关系!再不然就是李杨私下打点过工头!要不然工头怎么会这么包庇他!” 工人说得信誓旦旦,好像他亲眼见证过一般。 冉冉忽然微笑起来,笑得沈定海心里发毛。 “堂姑你笑什么……” 冉冉歪了歪头,“我是在为这位叔叔感到开心啊。” “最困扰他的这个问题完全是由李杨一手造成,现在李杨死了,他的问题不就不存在了么。” 气氛突然凝固了。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冉冉在这样的环境下用这种语气和表情说出,就难免会让人产生误解。 这个工人不淡定起来,眉毛几乎要竖起。 “你这小丫头是什么意思?!” 冉冉眨巴眨巴眼睛,“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李杨死了,你该高兴。” 工人立刻怒目圆睁,在他开口说出更不好听的话之前,沈定海拉着冉冉跑远了。 他们这两个衣着光鲜亮丽到、几乎跟这片灰暗工地格格不入的人,拔腿奔跑起来的画面还挺有喜感的。 “堂姑你的情商怎么突然下线了啊?”沈定海喘着粗气,想不明白。 “我说的是实话,李杨死了他就是很高兴。” “明明李杨的灵堂就设在前面不远,他却能当着我们的面大吐苦水,疯狂抱怨李杨,可见他非常讨厌这个人。” 冉冉定定道:“可以说讨厌到了极点。” 沈定海愣了愣,试图揣摩冉冉的意思。 他不确定地开口,“堂姑你的潜台词…是刚才那个工人有杀死李杨的嫌疑吗?他就是凶手?” “不。”冉冉摇摇头,“恰恰相反,他一点嫌疑也没有。” “光明正大往往是最好读懂的,他若是把对李杨的不满藏着掖着才有嫌疑,这样直白地说出来,说明他对李杨的死一点也不心虚,他只觉得李杨死得好。” 沈定海觉得有些武断,“怎么说他也是个对李杨有敌意的人,不能就这么轻易排除吧?” 冉冉望向沈定海,“二侄子你是不是忘了,咱们不是来调查简单的凶杀案的。” “这个工地存在着灵异事件、鬼怪之说。” “在这样的言论已经影响到集团高层的情况下,这些在工地干活的人只会对那些奇怪传闻有更深的体会。” “简而言之,他们才是受灵异影响最深的人。” “在这种条件下,那位工人还能对已经死去的李杨大放厥词,可见他一点也不害怕。” 沈定海恍然大悟,“确实哈…联系上这个背景,他确实不可能杀了李杨,否则鬼魂报复就够他喝一壶的了。” 他兀自嘟囔着,“没想到进入视线的第一个嫌疑人这么快就被排除嫌疑了。” “诶!堂姑你去哪儿?” 冉冉头也不回道:“关于李杨的混账话,那个叔叔还没跟我说完呢。” 沈定海闻言立刻急吼吼大跨步追过去,“等会儿!” “刚才我们可把人得罪惨了,现在去他肯定不愿意跟我们说话了!” 冉冉理直气壮道:“得罪他的只是我,你没有得罪他。” 沈定海一时无言以对。 他苦哈哈道:“可在他看来,我们两个肯定是一伙的呀。” 冉冉迅速做出决定,“总之,你先去跟他沟通,沟通不成我们再另外找办法。” 沈定海灵光一闪,想起沈定川走时交代的话。 “我们可以先去找那个带白帽子的!有他开口说话,这些工人一定会很配合的!” 冉冉反问,“那要是他就是最不配合的那个呢?” “不能吧…”沈定海鼻尖渗出汗,“大哥不是说那人挺好沟通的吗?” 冉冉冷静道:“可大侄子对那个人的印象也只是听说,他并没有实际接触过。” 沈定海隐隐感受到冉冉对这件事的排斥,不由得发问。 “堂姑你是不是就是不想去找那个白帽子?” 冉冉低低“嗯”了一声。 “为什么呀?”沈定海完全弄不清原因。 冉冉的目光投向沈定川走前所说的小路,他说顺着这个方向一直走下去就能找到那个人。 冉冉望着这条根本不能被称之为路的小径,心里的第六感在不断告诉她。 不要去。 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 第205章 披着人皮的混账 “我的直觉就是这么告诉我的。” “虽然不认识他,但我很抗拒跟他接触。” 沈定海皱着一张脸,“术师的第六感…这玩意儿还真不好不信,万一你们俩碰上,风水不合或者八字相克,从而发生什么惊天动地的惨案……” “确实是不好!” 冉冉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一向英明神武的冉冉堂姑,忽然被一个莫名其妙的直觉吓退了,实在不符合沈定海心里她的形象定位。 他一时无言以对,想了想才道:“可堂姑,你要明白一件事,没有那个白帽子的帮助,我们在这里调查肯定没那么容易的。” 冉冉只是看着沈定海不说话。 沈定海最终还是屈服了,“好吧,那我们就先尝试自己调查,实在不行,就由我单独去找那个白帽子寻求帮助,堂姑你尽量避免跟他接触。” 冉冉看着沈定海的眼睛认真道:“不是避免接触,是完全不要接触。” “这种事情不好保证的吧,就算我们不去找他,他自己找上门来也不是不可能啊。” 在冉冉清澈的目光下,沈定海打了两下自己的嘴。 “我乌鸦嘴,这样的事情不会发生的。” 安抚好了冉冉,沈定海只能硬着头皮再去找之前那个陷入暴怒的工人。 这一片地方还在施工,来来往往的工人不少,沈定海辨认了许久,只觉得眼前是一大片棕色混合着灰色的色块,上面有很多小黄点不停动来动去。 过了好一会,他才找到之前说话的那个工人。 “还好我没有脸盲症,甚至对认人还挺在行,要不然这可怎么搞哦。” 这次换了沈定海作为主要发言人,谈话风格发生了非常大变化。 他笑嘻嘻的,看起来很有礼貌,“这位先生,刚才是我们冒昧,都还没来得及问您贵姓。” 那人本来工作得好好的,正在往石灰堆里加水,一回头看见沈定海,以及站在沈定海身后的冉冉,脸色瞬间变了。 “怎么又是你们?!有完没完?!” “先生您千万别生气,我们实在是有事情想咨询您!” 那人的脸色并没有因为沈定海的礼貌,而有丝毫好转,直到沈定海说出那两个字。 “有偿。” 这名工人的脸色迅速从愤怒转为狂喜震惊再转为怀疑。 “您不用担心,我说到做到。”沈定海直接将手机递到工人满是泥泞的手跟前。 “手机先压在您这。” 这下工人顿时没了顾虑,他伸手在腰侧的衣服上用力擦了擦,才接过沈定海的手机。 手机被他举起,放到日光下头眯着眼睛瞧,“嘿,这手机好看,一看就是高级货。” 沈定海很想告诉他是XX品牌的最新款,有价无市,正被炒得火热,二手的拿出去买也能卖大几万。 但他留了个心眼,不能把抵押物说的这么值钱,要不人家抢了手机就跑。 他就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沈定海面对工人喜滋滋的笑容,礼貌道。 “那我们先约定好,您每回答我们一个问题,我们就给您…”他卡壳了,“请问您顺利干完活的奖金是多少?” 工人想也没想道:“五十!”说完立刻露出开心的笑容。 就好像他已经完成了任务,拿到了能令他很开心的五十块奖金。 沈定海沉默一瞬,话已经滚到嘴边,他默默将原本的一万块金额改成一百。 有时候,过多的同情就是一种施舍。 可这世界上不是每个人都能接受施舍的。 听到沈定海的回答,工人惊得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一个问题一百?!” “还有这种好事?!看来老天也不止眷顾老孙,这馅饼也能砸到我王老五头上!” 他迫不及待地舔舔嘴巴,眼里闪着激动的光。 有了金钱的加入,情形立刻发生转变。 这就是钞能力的力量,比法术还管用! 沈定海在心里暗暗想着。 很快他就从王老五嘴里打听到李杨的一些信息,还真符合王老五的那个评价——混蛋。 沈定海为了严谨,姑且只认为这是王老五对李杨的个人评价,不能直接判定李杨就是这么一个人。 要彻底做出判断还需要从更多人嘴里得到消息。 在王老五的眼中,李杨不仅好吃懒做、还爱惹是生非,脾气又火爆得不行,无论是谁跟他起矛盾,他都能破口大骂,有时候还会动手。 然而以上两点,还只算只李杨的小缺点。 此外,他还得到了王老五说他非常不善良,以及下流好色的评价。 “这李杨就是畜生都嫌、畜生不如!”说着王老五啐了一口,“他死是遭报应呢!” “做人做到他这个份上,也只有死这一个下场!” 沈定海有些汗颜,他礼貌地微笑,“请问王先生你评价李杨不善良,这一点体现在哪儿呢,还有下流好色也请替我们解释一下。” 王老五张嘴就要说,却忽然慎重地问:“这算一个问题,还是两个问题?” “当然是两个问题。”沈定海微笑,“您放心,我们不会亏待您的。” 王老五高兴地直搓手,“那这就是七百块了!我记着的!” 他高兴的样子看得沈定海哭笑不得。 说到李杨,王老五立刻就沉下脸色,眼里也是盖都盖不住的厌恶。 “我就一大老粗,大字不识一个,但也知道做人起码要善良是吧!连最起码的同情心都没有,那怎么还能叫人呢!” “而且这善良也不光是对人善良,咱们不是要构建和谐蓝星村吗?” 说到这他压低了声音,“李杨他折磨狗子呢!他就爱听它们快一命呜呼的时候叫唤的声音!” “他就是个神经病!我们看不惯他,要他别那样搞,他就发疯,骂人!还打人!前段时间就跟那个谁打了一架!” “没从别人手里讨到好,晚上睡觉都骂人家呢!” “…虐待动物……”沈定海光是听着,就感觉自己的骨血一寸寸凉下去。 “怎么虐待?” 王老五摆摆手,“那都不是人能干的事!先用东西打,铁锹木头这种工地上的东西,打到狗子动不了了,再往狗子身上灌开水!我们反正是受不了,劝了几次没用,也管不了了。” 沈定海听得咬牙切齿,“这么残忍就没有别人来制止吗?!” “他害的都是工地附近的流浪狗,没有家没有主人的,那肯定没人管啦!” “我们都受不了那声音,狗子快死的时候叫唤,就跟个人在哭一样,听得人的心都是揪起来的!我们都只觉得好可怜!” “但李杨就能听得好开心!” 王老五恨恨道:“这种混账只怕杀人也会笑得这么开心哦!” ------------ 第206章 女鬼的哭声 王老五的声音压得更低了,“还有我说他下流,这个也不是瞎说的!都有证人的!” 沈定海光听到李杨虐待小狗的事,就已经恨得牙痒痒。 “怎么说?” 王老五说的情绪起来了,不自觉越说越详细。 “你们知道一个建筑项目一般会持续很长时间,几个月都是短的,工人也要跟着工地到处跑,除非工程结束,或者因为别的原因暂停干不了,要不然没法回家。” “这样家里老婆孩子就会很长时间看不到,咱大老爷们一辈子的追求是啥,那就是老婆孩子热炕头嘛!” “咱赚钱也是为了给他们更好的生活条件,能让媳妇买点漂亮衣服穿穿、能让娃上好点的学校,图的就是这些,但要是为了这些,疯狂赚钱反而把老婆孩子丢在家里不闻不问,这就搞错了嘛!” 王老五只觉得自己越说越有道理。 “所以钱要赚!老婆孩子也要经常照应!最好是能放在眼睛前头看着,免得孤儿寡母的,在什么地方受了欺负我都不知道!” 沈定海深以为然点点头,“您说的很好,但希望您的叙述尽量不要偏移主题,我们现在是在说李杨的事。” 王老五睁大眼睛,“这不就是在说李杨的事嘛!我不跟你把前因后果说清楚,你怎么能弄明白整件事你呢!” 他说得唾沫横飞,“小伙子你要有点耐心啊!” 沈定海汗颜,只得微笑点头,“好的,您说。” 王老五砸吧嘴,回想了一下他刚才说到哪儿。 “总之,工地上有条件的工人是会把老婆孩子接过来住的,这样又能赚到钱,又能一起生活,一家人很开心,就是…” 说到这王老五苦涩地弯弯嘴角,“老婆孩子跟着我受苦了……” 沈定海一怔,显然没想到王老五会有这样的感想,他很是动容,不自觉伸手拍了拍王老五的肩头。 “只要叔叔您能这么想,你的家人再苦再累也不会觉得苦的。” 明明是激励人心的温暖画面,冉冉却忽然出声。 “二侄子,你不会说话就别说了,你并不知道工地上生活着的工人家属到底是怎么想的。” 沈定海一噎,好像是这么个道理,他刚刚的想法似乎有点太理所当然了。 毕竟让妻子孩子都来工地上住着,一开始只是工人单方面的想法。 王老五有些生气地看向冉冉,“我说你这个小娃娃会不会说话啊!你这话什么意思?!” “是想说我的老婆孩子不愿意陪着我吃苦?!” 冉冉摊摊手,雪玉可爱的模样看起来很是无辜,“叔叔,天底下有谁愿意吃苦啊?” 王老五也是一噎,还是沈定海将话题拉回来,询问才得以继续进行。 “您别管小孩子,接着说。” 王老五看着冉冉,给自己说气了。 “反正就是工地上不仅住着很多工人,还有很多工人的老婆孩子,这些女人家家的…”王老五顿了顿。 “就是李杨的下手对象!” 沈定海闻言睁大眼睛,“李杨强奸别人老婆?!” 王老五也震惊了,“不是!是偷窥!他喜欢在别人媳妇洗澡的时候偷看,还偷别人贴身穿的衣服!” 沈定海立刻松了一口气,“吓得我,您刚刚那个描述…‘下手’真的会让我误会……” “哪会是强奸啊!真要强奸俺们工地上的汉子早就把他打死了!” 冉冉默默道:“因为只是偷看,所以你们什么也没做。” 王老五明显被冉冉的话说得窘迫起来,“咱也不是啥都没干啊,总归是骂了他、也打了他,他只是看一看、偷点衣服啥的,又没真正上手,咱总不能把他打死吧!” 冉冉摊摊手,“这是你家的事,你觉得这样解决满意就好。” 王老五又是惭愧又是生气地看了冉冉一眼。 “总之他现在死了,工地上的大家都很开心。” 李杨是个混蛋的事情了解完毕,现在该进行下一步提问,沈定海按照冉冉之前的意思,立刻跟进流程。 “那李杨是怎么死的你知道吗?” 王老五一阵沉默。 沈定海笑着再接再厉,“李杨毕竟是在工地上死的,您不可能一点消息都不知道吧?” 王老五欲言又止,说话前先偷偷看了眼周围的环境,然后才压低声音在沈定海耳边开口。 “小伙子你有所不知……” “我们这个工地有鬼!” 沈定海面色不变,冉冉微微笑了笑,两人心里想的俱是:事情终于拐到了他们熟悉的领域。 “还请叔叔您具体说说,给您的报酬翻倍。” 王老五的眼睛立刻亮了。 “好说好说!不过真要我说的话,怎么也说不完全,只要你们在工地上住一段时间,你们也能见到鬼!也能明白我说的这些内容!” 沈定海与冉冉静心聆听。 “工地上白天还好,只是看起来阴森森的,但一到晚上,不仅能听到鬼、还能看见鬼!” “有好多工人都听到过——女人的哭声!” 期待已久的沈定海瞬间哭笑不得,他还以为能从王老五这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女人的哭声?工地上不是有很多女性跟着工人一起住吗?这样能听见女人的哭声也不奇怪吧?” 王老五立刻摇摇头,“不一样!那女人哭和女鬼哭当然不一样啊!我会连这都分辨不出来么?!” 沈定海洗耳恭听,“那您说说是怎么个什么不一样。” 王老五郑重其事道:“女人哭,我听了只会心疼啊!就好比我一看见我媳妇哭我就啥也不会了,只想让她别哭。” “但女鬼!那声音一听,只会让我心发慌,怕得腿只打哆嗦!怎么跟你们形容呢…”王老五苦思冥想,继而恍然大悟。 “就跟林正英电影里女鬼哭的声音一样!” 沈定海张了张嘴,开口有些犹豫,“林正英不是对付僵尸比较多吗?也能对付女鬼?” “小伙子你一看就是看得少了,林正英那可是大师!什么妖魔鬼怪他对付不了?!” 沈定海默默道:“对付妖魔鬼怪的那是天师钟馗吧。” 看着他满脸的不相信,王老五急得只摸头,“我说的都是真的,不止我一个人听到了女鬼的哭声,我媳妇也听到了!” “我家娃娃还直接看到了咧!” 王老五说着说着一拍脑袋,“还有李杨!李杨死之前也说自己看见鬼了!” 这话一出,沈定海冉冉立刻对视一眼。 “李杨死之前见到了女鬼…难不成他就是被女鬼杀的?” ------------ 第207章 是人是鬼? 其实王老五所说的关于鬼怪的内容,和冉冉从沈定川口中了解到的大差不差,只是沈定川无法告诉冉冉这么具体的细节。 就比如,李杨死前也见到了鬼。 冉冉沉声开口,“小孩子是纯粹还没被浊世污染的形体,如果再加上被保护的很好、心灵也能保持纯净,那么他们确实是有可能看见鬼的。” 沈定海接话道:“俗称——看到大人看不见的东西。” “可工地上人员杂乱,你家小朋友也没办法保证每个都认识吧,他怎么能确保他看见的不是人而是鬼呢?” 王老五嫌弃地看了一眼沈定海,像是很不满他不相信自己的孩子。 “鬼和人还不好分吗?!” 莫名被这话攻击到的沈定海摸了摸鼻子。 王老五信誓旦旦道:“看有没有腿不就行了!鬼是魂啊!它们走路不像人、是用腿走的,它们都是在地上飘的!” 沈定海看了冉冉一眼,立刻就知道这话不靠谱。 其实不向冉冉求助,沈定海就凭借自己的经验都能弄明白,王老五这理论是错误的。 他跟着冉冉“大冒险”以来,遇见的鬼都可能脚踏实地“做人”了,站在眼前都分不出来是人是鬼! 与其依靠有没有腿辨别,还不如依靠气温。 依照沈定海的经历,只要是鬼,就像个大制冷机似的!一踏进她们的范围,身上的鸡皮疙瘩就狂冒,凉气无处不在。 出于谨慎,沈定海还是向王老五确认了一下。 “您家小朋友在遇见这个没有腿的鬼时,有没有觉得很冷呢?” 王老五一愣,“这个他没说啊,而且当时娃娃根本不知道自己遇到的是鬼,他大半夜不想睡觉溜出去玩,然后回来跟我们说他看见一个没有腿的人飘在半空中。” “我当时吓坏了,心想没有腿的人、还能飘!那不就是鬼嘛!” “吓得我跟媳妇赶紧检查孩子有没有被魇住,还好那个鬼没有伤害我家娃娃,等睡觉的时候,我跟媳妇是把孩子搂在中间睡的。” “我也怕那个鬼盯上孩子,趁睡觉的时候找过来,我记得当时孩子一个劲喊热、要我们松开点,那我们哪敢松开啊!” “跟鬼找上门来要孩子的命,孩子热就热点了!” 沈定海听完不确定道:“所以当时的天气是夏天?” 王老五又细细回忆了一下,“不是,那时候已经入秋了,但秋老虎厉害,还是很热,所以我们睡觉还吹风扇呢!” 沈定海向着冉冉确认,“所以事情距离现在也没过多久。” 王老五晦气地直摇头,“对你们两个听的人来说肯定是没过多久,但我们住在这的人可觉得过了很久了!” “也是搞不懂那女鬼图什么?难道是我们工地上的人害的她?所以她就一直打扰我们工友还有老婆孩子?” 沈定海沉默一瞬,“请问李杨死亡的地点呢?” 王老五越过他,伸手指向后面,“往后一直走,能看见很多铁皮房子,我们工人,无论带没带老婆孩子,都在那儿住。” “李杨就是死在他的住处。” 沈定海了然点头,“那我们现在还能看见李杨的尸体吗?” 王老五看着沈定海呵呵一笑,“合着你们要来查李杨怎么死的,但什么都不知道?” “你们一进工地就能看见那混账东西的灵堂,你们就没进去看看?” 沈定海赔着笑,只说是疏忽大意了。 调查李杨根本不是他们的真实目的,这只是他们最表面的理由,他们是来查盛绣大楼工地的灵异的。 自然,这个目的是不能告诉王老五的。 “叔叔您看我们都是很年轻的,经验不足很正常,还希望您多多指点。” 王老五伸出粗糙的手指指向冉冉,“这娃娃已经不能用年轻来形容了吧!” “嗐!您别看我这祖宗不会说话!她可是有本事的!往后您就瞧好吧!” 王老五将信将疑,反正现在李杨死了,他的日子更好过了,干活拿钱才是他该做的事。 现在随便说两句话就能从这俩小孩手里拿钱,干嘛不干? 有钱不拿王八蛋! 王老五往灵堂的方向努努嘴,“李杨的脖子上有很大一圈绳子勒过的印子,都发紫了,他家里人说是工地的人害死了他,正闹着要工地赔钱呢!” “所以尸体一直也没拉去火化,前两天还跟治安局的人闹了一回。” 沈定海皱眉,“闹起来?” “人家治安局那边的结果是说,李杨是被别人杀死的,所以要走那个什么刑事程序还是什么玩意,但李杨家里人一直不让,所以闹起来。” 沈定海早在听到“勒痕”两个字时,就跟冉冉交换了眼神。 他们还从没遇到过把人勒死的鬼。 王老五用手掩在嘴边,“这些都是工地外面的看法嘛,都觉得是人杀的。” “只有我们这些住在这里的人知道…” “李杨是被鬼杀的!” 眼见着王老五的结论又与他们完全不同,沈定海无奈笑了笑。 “您都说有绳子勒过的痕迹,怎么还会认为是鬼杀的呢?” 王老五瞪大眼睛,“因为杀人的就是那个勒绳女鬼啊!她自己被人勒死了,所以杀人也要用这种方法!不都说鬼是很讲究执念的吗?” “乍一听似乎很有道理。”沈定海思忖着。 “本来就很有道理啊!勒绳鬼也不止我家娃娃看见过,李杨也看见过!” “所以李杨死了之后,我跟媳妇都来不及高兴、就觉得害怕呢!既然勒绳女鬼会杀掉看过她的李杨,那难免不会盯上我们娃娃!” “我跟媳妇担心了好久,但一直到现在也没发生什么才安心一点。” 这样听起来,似乎已经超过了巧合。 冉冉主动开口,“李杨说自己看到了鬼这件事,是跟你说的吗?” “不是,当时我不在场,李杨他跑去别的组的地盘说的,就是青天白日的,当着很多人的面,而且…” 王老五说着也皱起眉头,“他当时的语气还挺开心的,一直在笑。” “大家都以为他是在开玩笑呢,结果没过多久…他就死了!脖子上面还有勒痕,大家一下就联想到他那天说的那个勒脖子鬼!” “这个说法一下子就传开了,只有听过女鬼哭、见过女鬼的人没有不相信的。” 王老五挠挠头,“我也是在李杨死之后才知道李杨说他见过勒绳女鬼的。” 冉冉的眼神里满是沉静,“你们就没想过是有人故意利用了这一点,才杀死李杨的?” 王老五憨憨地反问,“利用什么?” 冉冉澄澈的眼睛中微光闪动。 “就是因为李杨说过他见过勒绳鬼,所以有人勒死了他,这样就能假装是勒绳鬼杀了他,从而摆脱嫌疑。” ------------ 第208章 我哥确实是个混蛋 冉冉一开口,王老五愣住了。 就好像他之前坚持的一切突然被推翻了,他嗫嗫着:“不能吧…工友里还能有这么有心计的人吗?” “这太吓人了……” 这一刻在他心里,那个可能利用李杨的话杀死李杨的人,要比勒绳鬼来得更加可怕。 王老五嘴上说着不可能,可他整个人的态度显然已经被冉冉动摇。 因为冉冉所说完全是符合逻辑的。 杀人者,究竟是人是鬼。 整个事情忽然变得扑朔迷离起来。 冉冉和沈定海还是更倾向于是人杀死了李杨。 虽然经验主义不可取,但是人就难免相信自己的经验。 冉冉总结道:“先按照这个方向调查吧,就算最后查出来杀人者真的是鬼,到时候再调转方向也不迟。” 沈定海点点头,他从王老五手里拿回手机晃了晃,“收款码亮出来。” 王老五立刻喜不自胜,美滋滋从裤子兜里掏出手机,是那种最便宜的智能机。 沈定海松了一口气,总算还是智能机,不是以前那种连收付款扫码都用不了的老手机,要知道他身上没有带现金。 总共问了王老五多少问题,沈定海早就记不清了,但王老五记得一清二楚。 “一共十八个问题,问我林正英能不能收女鬼那个不算,转一千八就行。” 饶是掏钱掏得心甘情愿的沈定海也忍不住一愣,这未免记得也太清楚了些。 最后他一共王老五转了两千块过去,也算是凑个整。 王老五惊喜得嘴都合不拢了,“这快两个月的奖金了!” “小伙子!真大方啊!以后一定能成大事!” 沈定海被夸得一阵心虚,他一开始是想给王老五一个问题转一万的,只是怕这钱对他来说太多了,反而变成了不好的事,这才作罢。 “今晚买点娃娃爱吃的草莓,再给媳妇买西瓜!排骨也要安排上!” 沈定海看着王老五喜滋滋离开的背影,忍不住感慨,“能被简单的小事带来快乐和满足,是很幸福的人呢。” 冉冉毫不留情道:“二侄子你是想说因为你的物质起点比他高上太多,所以你比他更难以满足、所以你更不幸福吗?” 沈定海轻“嘶”一声,表情怪异。 “意思好像是这么个意思,但从堂姑你嘴里说出来怎么就那么奇怪呢?” 冉冉摊摊手,“意思对了不就行了。” 沈定海的脸皱着一团,他一脸一言难尽,“堂姑…我怎么感觉你说话越来越难听了……” 冉冉回头对上他的眼睛,“不是感觉,是事实。” “我现在觉得活着,随心所欲感觉更好,不要在意太多东西。” “啊?”沈定海哭丧着一张脸,“我的感受对堂姑你来说也不重要了吗?我不是你心爱的晚辈了吗?” 冉冉淡然的表情出现一丝裂痕,她很罕见地噎住。 “是,但你别再说这种话了。” “为什么?” “再说下去你很可能就不是了。” “……” 冉冉很快和沈定海折返回工地入口处的灵堂,他们想先看看李杨的尸体,如果可以的话。 然而不出意外被拒绝了。 潦草的灵堂内,男人一脸警惕地看着他们俩,“你们想干什么?” 沈定海叹了口气,不得已苦笑,“我们明明是来调查的,但每个人都用这种怀疑的眼神盯着我们,搞的我们好像才是杀人者一样。” 男人耳力不错,竟然听到了沈定海跟冉冉咬耳朵的话。 “你们要调查?你们是治安局的?!”说到后面男人的神情明显更加防备,整个身体恨不能护在棺材前。 一想到李杨家属和治安局的矛盾,沈定海头皮发麻,“不不不!您误会了,我们跟治安局没有半点关系,只是想查清楚李杨的死因而已。” “能不能请您让我们看看李杨的尸体呢?” 男人听得双眼发红,“那你们是工地派来的?你们要给钱?” “如果李杨是被人蓄意谋杀的,给钱的事自然轮不到工地做主,工地只能出于人道主义关怀,给一点赔偿金和抚恤金。” 男人发怒了,“我哥是在你们工地上死的!凭什么不能找你们要钱!” 沈定海好脾气地笑笑,“没说您不能找工地要钱,但一切都需要在事情水落石出之后,各方一起商量出结果。” “对于您和您家人的遭遇,我们也很抱歉,我们一定尽最大努力让您满意。” 男人的火气这才消下去一点,“还算说了句人话,比之前来的人靠谱。” 得到了沈定海的准话,他大喇喇地往灵柩上一靠,自在地抖起腿。 “那你直接跟我说个数吧,你能给多少?”男人用手比出一个拳头,“这个数有没有?” 沈定海被这变故弄得十分惊讶,前一秒还在他面前发狠维护哥哥棺材的人,听说可以拿钱后忽然变了个态度。 “拳头是什么意思?” 男人正从怀里掏烟,闻言动作一顿,“小帅哥,你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啊?” 他一拳锤在沈定海胸口,却将自己的拳头锤痛了。 “怎么硬的跟堵墙似的…”男人一边吃痛一边不满地抱怨,“拳头表示一百万啊!” 见沈定海和冉冉都没有立刻开口说话,男人哼笑一声,“我哥那可是活生生一条人命,在你们这些有钱人眼里连一百万都不值吗?” 沈定海正愁不知如何将对话进行下去,冉冉忽然开口了。 “一个混账的命,一毛都不值。” 沈定海惊呆了,这种话在死者家属面前是可以说的吗?冉冉堂姑的情商已经不是离家出走、而是全部消失了啊! 面对男人突然瞪大的眼睛,沈定海立刻故技重施,将冉冉拉出去保命。 简陋的棚子外面,沈定海压低声音,近乎声嘶力竭,“堂姑你不能这么讲话啊!” “有什么问题吗?”冉冉平静道:“我说的是实话。” “而且我并没有指出我说的人就是李杨。”冉冉指向灵堂里,“他都还没有生气,二侄子你气什么?” 沈定海无可奈何,“堂姑,咱随心所欲也不是这么个玩儿法吧!你再这样直言直语下去,会严重干扰我们查案的。” “干扰我们查案的是你。”冉冉淡声解释,“我现在说话是不好听,但我刚刚那一句是为了试探李杨弟弟对李杨的态度。” “他并不怎么尊敬李杨不是吗?” 沈定海想到男人刚刚变了嘴脸、大喇喇靠在棺材上的样子,确实…… “这样顺便也可以探出王老五说的话是不是完全属实。” “如果连李杨的弟弟都对李杨没有任何正面评价,那足可以知道李杨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 冉冉掀开挡风的帘子再次进入灵堂,沈定海跟在后面。 两人一进去便见男人笑嘻嘻的。 “小娃娃你说的话还真不错!” “我哥确实是个混蛋!” ------------ 第209章 发家致富的思路 沈定海目瞪口呆,便见冉冉冲他挑了挑眉。 可恶,他竟然觉得这样不屑的堂姑该死的帅气! “连你这个做弟弟的都这样说,看来传言确实没错。”冉冉说着,找了个好位置坐下,沈定海立刻跟着坐下。 就是小小的塑料椅子对他来讲,有些不堪重负。 男人眼力见是有的,从这一幕他立刻看出两人间冉冉才是占主导地位的那个人,他笑着朝冉冉伸出手。 “小姑娘小小年纪,不可小觑啊!我叫李柳,是李杨的表弟。” 沈定海见状立刻冷着脸伸出自己的手跟李柳握了握,“男女授受不亲懂不懂?” “呵,护犊子护成古代人了,男女授受不亲都扯出来…”李柳被逐渐加大力气的沈定海握痛了,忙不迭抽回自己的手。 “行行!我懂了,她说话你办事嘛!是这个意思不?对话跟她进行,动作跟你进行。” 沈定海点点头,“可以这么理解。” “看在钱的面子上,我不跟你们计较。”李柳嘿嘿一笑,“小姑娘有句话说得不全对。” “混账的命有时候一毛不值,但有时候也是值钱的,你们不就因为李杨的死要给我送钱么!” “他生前没做过什么好事,死了倒是还给我带来点财富。”李柳贪婪地搓了搓手。 沈定海一想到两千块可以给王老五带来那么多快乐,一百万在李柳这里却只是一点财富…差的未免太多了点……明明看李柳的穿着打扮,也不像有钱人。 “你家里很有钱吗?” 李柳邪邪一笑,“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我现在没钱,但你给了我一百万我不就有钱了吗,而且拥有这一百万以后,我会获得比一百万更多的财富!” “到时候一百万在我眼里也只是一点财富而已!” “你很擅长投资?” 李柳灿烂地笑起来,“我很擅长赌博。” 好了,没救了。 这就是沈定海心里最直观的想法。 “我祝你能成为有钱人好吧。” 姑且就让李柳以为他们会因为李杨的死赔钱给他好了。 这样能换来他积极的态度,后面的事才能进展得更顺利。 “现在能让我们看看李杨的尸体吗?” 李柳倚着棺材搓了搓手指,“开棺费总得有点表示吧!你们这样打扰我哥安眠,不拿点东西让他安心安心,他怎么接受得了。” 沈定海看着李柳脸上的笑,只觉得说不出的膈应。 “你还真是巧立名目,我之前从没听说过什么开棺费。” “瞧您说的,干什么事情总得有个名头不是,收钱这样的事更是呀!我总不能无缘无故收您的钱~” 眼见着钱要到荷包里了,李柳对沈定海的称呼都变了,变成了您。 给钱的,有时候也能当大爷。 沈定海不情不愿地转给李柳一千块,谁知道李柳收到转账笑出了声,“一千?您没和我开玩笑吧?” “起码得是这个数才行。”李柳再次比出拳头的手势。 “一百万?开个棺材你收我一百万?!你疯了?” 李柳忽然柔声细语安慰起沈定海,“那哪儿能啊,我哥的命才值这么多呢,开个棺材要不了您这么多。” “拳头是十千的意思。” 即使一万对沈定海来说根本不算什么,甚至一百万也不算什么,但他真的不是很想给钱。 把钱给王老五那样的人,沈定海会因为他开心而开心,而给李柳…沈定海只觉得说不出的反感。 但最终沈定海还是把钱转了过去,在看着李柳开棺的时候,他不禁想: 像冉冉堂姑那样随心所欲,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人活在世上,有太多看不见的条条框框束缚着,它们都在限制着人的行为。 就好比他要是想达成开棺验尸这个目的,完全还有其他方法,比如直接依靠自己的体格一拳打晕李柳,强行看尸体,但他最后还是选择了给钱满足李柳要求,这样憋屈但体面的做法。 因为自小以来接受的教育、做人的修养、为人的品格都在要求他这样做。 随心所欲,很难。 一阵冷气从棺材里冒出来,泛着蓝光的内里映照出李杨死去的模样。 僵硬且毫无生机,就是普通人的样貌,很难相信就是这样一个人,做出了虐待动物偷窥隐私的事。 李杨的身材也不高大,相反很瘦小,难怪王老五说李杨没从打架中讨到好,正所谓一力降十会,很多时候力气小了,有再多技巧都没有用武之地。 更何况李杨只是一个什么技巧也不会的普通人,打架打输可太正常了。 待看清李杨脖子上的紫到发黑的勒痕时,沈定海更觉得自己的一万块给的憋屈。 因为事实确实如王老五所说,这就等于他的钱白花了。 冉冉忽然开口,把聚精会神看尸体的沈定海吓了一跳。 “你对杀害你哥哥的凶手有什么头绪吗?” “哈?”李柳似乎觉得很好笑,“我应该有头绪吗?我根本不关心这件事啊!” “只要你们能把该给我的钱给到位,就算他是被不止一个人杀掉、被人大卸八块也不管我的事啊!” “所以你只是想要钱。”冉冉挑挑眉,她算是彻底弄清了李柳的态度。 “这是自然!”李柳理所应当道:“他只是我的表哥而已,难不成你们以为我和他很亲吗?” “恰恰相反,我很讨厌他,畏畏缩缩,像只老鼠一样;他也很讨厌我,觉得我做人做事都太张扬,我们互相看不惯!” 冉冉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这么说,你哥只是你获取财富的工具。” 李柳大喇喇道:“你完全可以这么理解。”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早点杀掉他,伪造出他是因为工地事故死去的假象,然后从中获利呢?这样你早就变有钱了。” 李柳听得眼睛发亮,“是啊!我怎么早没想到呢!”他看着冉冉的眼神像在看一个知己。 “你是真的懂我要发家致富的思路的!” 冉冉点点头,“嗯,我当然懂。”她伸手碰了碰李柳的胳膊,以表理解。 左不过就是又一个混蛋的做法,只是这个混蛋更爱钱而已。 沈定海听得目瞪口呆,“你们在说什么…李柳你…你要杀你哥哥吗?!” 李柳有点好笑地看着沈定海,“他都已经死了,我去哪儿杀啊,不过类似的…倒是可以试一试……” 最后面几个字李柳说得特别小声,让沈定海严重怀疑是他听错了。 冉冉牵着沈定海走出灵堂。 “抓鬼我在行,但查命案不是很在行,所以有怀疑的对象都要试一试,即使听起来很离谱。” “李柳可以排除嫌疑了。” ------------ 第210章 巫不止有一种意思 一大一小在满是尘土的工地走着。 沈定海显然被刚刚在灵堂的对话震撼到了,他难以理解。 “堂姑你怎么会怀疑到李柳头上啊?李杨可是他哥哥!” 冉冉面不改色,“表的。” “而且他自己都表示他后悔没有试一试了,早点试了说不定就早点发家致富了。” 沈定海没忍住上手揉了揉冉冉的脸蛋,“堂姑不要再睁着眼睛说瞎话逗我玩了。” 冉冉扒拉开他的手,“我可没跟你开玩笑,大侄子不是有治安局那边的关系吗?让他派人盯着李柳一点。” “李杨是个混账,李柳亦然。” 冉冉看着自己的手,“刚刚我对着李柳稍微施展了一下情景还原,粗略看了一下他的过往。” “他就是个不折不扣的赌鬼,为了赌博牺牲掉家人对他来说应该不算什么难事。” 冉冉看向沈定海,“李柳家里有一个卧病在床的母亲,因为想阻止李柳赌博,出车祸瘫痪了,平时都是靠街坊邻里的救济才勉强活着。” “李柳对她完全是不闻不问的状态,要不是贪国家下发的残障补助,李柳早就把她当个累赘甩了。” 冉冉停下脚步,“我严重怀疑,李柳在受了我的启发之后,会用你刚刚给他的钱把母亲转到养老院去,然后杀死母亲、伪装成养老院照顾不周的假象,以此讹钱。” 沈定海听得面色急变,他一点也不敢耽搁给沈定川打了过去。 电话被接通之前他还不忘吐槽一句。 “堂姑你说你启发他干吗?!这不是给社会增加了一个祸害吗?” 等着沈定海跟沈定川转述完事情经过,冉冉才无辜地摊摊手,“我明明是在为社会解决祸害,李柳这样好赌博的人,本来就是社会上不安定的因素,谁知道他会为了筹集赌资做出什么样疯狂的事。” “还不如设个圈套让他往里面钻,等他上钩就把他送到牢里面去。” 冉冉眨巴眨巴眼睛,“里面人才又多,说话又好听,我相信他会在里面得到改造、大彻大悟的。” 沈定海这才反应过来冉冉这是在给李柳下绊子,还是要命的那种绊子。 “堂姑你是想在李柳对他母亲行凶的时候,抓他个现成!而不是单纯地保护李柳的母亲!” 冉冉点点头,“要不我怎么让你派人盯着李柳呢?他才是目标。” “这样的人,只有送进去,才会让社会上不是混账的人安心啊。” 两人一边走一边说,很快来到工人们住的铁皮屋。 屋子的铁皮相当薄,随便用手撞两下,就会发出很响的声音。 两人没费什么力气就找到了李杨的屋子,实在是门口治安局拉的警戒线太过显眼。 冉冉凭借着身高优势,微微弯腰就走了进去,沈定海则是借着大长腿灵活翻越。 一进屋子沈定海就惊呆了,他简直不敢相信就这么点空间、这么简陋的条件,竟然能住人。 他一伸手就能碰到铁皮屋的顶,“这屋子肯定冬冷夏热的,毫无疑问。” 说着他还不忘记挂起王老五来,“他们一家三口住的屋子应该比这个大吧?要不然我很难想象他们平时是怎么生活的。” 冉冉率先绕到门后查看了门锁。 完好无损。 铁皮屋的门锁是最原始的那种,拴式的,一根可以滑动的铁棍嵌在薄薄的铁片间,只要将铁棍滑到门框边上的凹槽里,门就算是关上了。 从外面是绝对打不开的,冉冉看了一眼沈定海的体型,但用暴力是绝对打得开的。 可这锁完全没有被破坏的痕迹,也就是说…是李杨自己开的门…… 冉冉正思索着,一抬头就看见沈定海咧着大白牙冲她笑。 “堂姑做起侦探来也很像样子嘛!还知道第一时间检查门锁!怎么样?有结论了吗?” 冉冉将薄薄的铁门合上,将锁暴露在沈定海眼前。 “结论就是,凶手是李杨认识的人。” “如果李杨真的是在房间内被人杀死的,那就是他主动给凶手打开的门。” 沈定海闻言睁大眼睛,“那案发现场有可能是别的地方吗?” 冉冉看了看小小空间内的挣扎痕迹,“这里显然发生过打斗,但地上并没有拖拽痕迹,应该没有第二现场了。” 沈定海发挥着一个复读机的基本职责,“也就是说,凶手是李杨认识甚至熟知的人,这一点基本可以确定了。” 冉冉皱着眉点点头,“有一点很奇怪,这屋子的铁皮这么薄,如果里面发生了打斗,周围的人应该能听到才对。” “是我们了解的信息还不够多吗,怎么没听过这一点?” “那等下去问问住在李杨周围的工人?” 冉冉点头,“嗯,先去找王老五要个名单吧,这里我们唯一熟悉的就是他了。” 无声无息的,被合上的铁门忽然被轻轻推开,可光却没有照进来,门口出现的人影挡住了所有光亮。 沈定海被吓了一跳,“你谁啊?走路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 来人看着斯文白皙,脸上表情也是笑眯眯的,却莫名让人不敢接近。 “我以为你们会主动来找我的。” 沈定海一愣,冉冉的眉头却越皱越深。 只见那人缓缓拿出背在后头的手,修长白皙的手指间攥着的,赫然是一顶白帽子。 “你!你…你就是大……沈总让我们找的那个人!” 这突如其来的惊喜,吓得沈定海都不会说话了。 那人点点头,“我叫宁巫,很高兴认识两位。” 处在惊吓中的沈定海念了两遍这个名字,只觉得怪得很,“宁巫,哪个巫?” 宁巫长得很清秀,笑起来就像沁人心脾的栀子花。 “巫师的巫。” “怎么叫这个字,家里有人干这一行吗?”沈定海的话听起来很好奇,可他的声音只有干巴巴的敷衍。 宁巫的目光忽然移向冉冉,他眼里的笑意更浓了,轻轻解释道:“巫可不只有装神弄鬼的骗子这一种意思哦。” “是吗?改天我得查查!”沈定海敷衍地应和,小眼神已经控制不住地瞟向冉冉。 堂姑才说过她不能跟这个人见面,要不然会有坏事发生,结果两人就见上了。 而他也说过,就算他们不去找这个人,这个人也很有可能找上门来,结果就真找上门了! 坏消息,真的是乌鸦嘴;更坏的消息,两人都是乌鸦嘴。 现在沈定海惊恐之余还多了一点好奇。 堂姑真的和这个人遇上了,到底会发生什么坏事呢? ------------ 第211章 同样都是钱 “你来这儿干什么?”沈定海一边说,一边不动声色退到冉冉身边。 宁巫微笑,“我感应到你们需要我,我就来了。” “开…开什么玩笑!你只是叫宁巫,又不是真的巫师,怎么能感应到我们在想什么!” 宁巫专注的目光望向冉冉,“你们不是需要李杨周围居住的工人名单吗?我可以给你们提供。” “我甚至可以让你们更方便。”宁巫微微一笑,“我可以直接让这几个工人来见你们、回答你们的问题。” 这下沈定海真惊呆了,“我勒个去…真的是巫师……” 沈定海感叹的余音还没在屋子里散去,便听见冉冉斩钉截铁道。 “不需要。” 沈定海猛点头,然后错愕地顿住,“咱不需要吗…咱好像很需要吧,万一王老五不知道住在李杨周围的是哪几个呢?” 冉冉直直看着微笑的宁巫,“那就让他多打听打听,工地里自有关系网,花了时间和钱总能打听到。” 沈定海偷偷瞟了宁巫一眼,才覆在冉冉耳边悄声说,“堂姑你之前说,你跟这人不能遇上,但你们遇上了好像也没发生什么坏事呀,而且我看这人面相挺好的…” 冉冉打断了他,“只是现在没发生坏事而已。” 冉冉没有刻意压低声音,宁巫立刻就察觉到他们两个的悄悄话内容是关于自己,可他仍旧只是好看地微笑着。 沈定海有些讪讪地摸了摸鼻子,堂姑态度如此坚决,找王老五就找王老五,不就是麻烦些么! 就找王老五! “多谢你的好意啊,但我们自己能行的,你不用太操心我们的事,你去忙你自己的工作吧。” 沈定海势要将体面人做到底。 宁巫有些失落地垂下眉眼,只见他纤长的眼睫耷拉下去,盖住澈亮的眼眸,与白皙的肌肤形成强烈对比。 “可是我被交代的工作就是协助你们呀。” 饶是沈定海见多了好看的人,也忍不住看呆了。 明明宁巫的五官也没有很出彩啊,怎么就挪不开眼睛呢? 沈定海转头去看冉冉。 冉冉也在看,但她完全不像他是那种沉迷其中的惊艳,她看向宁巫的眼神可谓是充满敌意和警惕。 好吧,堂姑这次真的超级相信她的第六感。 “看来两位不愿意接受我的帮助。” 这话一出,沈定海还以为宁巫会纠缠纠缠他们,结果宁巫立刻移开了身子,为他们让出通路。 这是同意他们去找王老五,多敞亮的人啊! 不得不说,这才第一次见面,但沈定海对这个和他差不了几岁的大学生很有好感。 冉冉拉着沈定海走在前面,宁巫就跟在后面。 沈定海又懵了,“你跟着我们做什么?” 宁巫温柔道:“我被交代的任务就是跟着你们,虽然你们不需要我的帮助,但我还是得完成我的任务。” 他微笑着,“放心吧,我不会干扰你们的任何行动,只是远远地看着就好,这样等领导问下来,我也好有内容交代。” 长着这样一张脸、拥有着这样气质的人说出这样的话,沈定海竟然心疼起来。 他的“行”字才说了半截,冉冉突然停下脚步,转身对宁巫毫不客气道。 “不许跟着我们。” 沈定海惊了,事实上,他还没见过冉冉对一个才认识不久的陌生人展示这么毫无缘由的敌意。 宁巫垂下长长的眼睫,黑曜石一般的眼睛里划过愉悦的流光。 等他抬起眼眸时,他又恢复到那个拥有温柔微笑的干净少年,看不出丝毫异样。 “我真的不会干扰到你们的。” 冉冉毫不留情,“你跟着我们就是一种干扰。” 宁巫漆黑的双眸对上冉冉澄澈的眼睛,他微笑道:“这位小姑娘,你是不是有点太在意我了呢?” “这应该不是我的错觉吧?” 这话换了任何一个人来说,都会让沈定海和冉冉感受到敌意,但偏偏是宁巫。 他说这番话,就好像春风拂过杨柳梢一样轻柔,只会让人感受到安心和温暖。 这是什么奇怪的魔力?沈定海在心里感叹, 冉冉毫不避讳地直视宁巫的双眼,“当然是你的错觉。” “如果你不介意自己成为一块甩不掉的狗皮膏药,你要跟着就跟着吧。” 冉冉说完冷着脸大踏步向前,沈定海愣了愣忙不迭跟上。 身后很快传来宁巫接近的脚步声。 冉冉有些气恼地想着,这个人真的不介意他成为狗皮膏药! 谁料宁巫像是能听见她内心所想一般,笑着说:“如果你把我形容成口香糖我会更开心,毕竟狗皮膏药太臭了。” “那味道我不喜欢。” 冉冉有些生气,但她又没办法解决掉这么个麻烦。 沈定海有眼色的小声嘟囔着,“堂姑你要是实在很嫌弃他,昏睡香囊拿出来救下呀。” 冉冉深呼吸,“我好歹也是一介术士,这样对着一个普通人下手…我做不到。” 沈定海闻言反而嘿嘿笑起来,“我就知道,堂姑你也觉得他很无辜对吧!毕竟目前你对他产生的所有敌意都只是因为你那莫名其妙的第六感而已。” 冉冉没再说话,因为沈定海说的正是她心中所想。 她自己也很纳闷,这个宁巫到底有什么奇异的地方,能让她产生这种感觉。 让她感觉,一旦遇上他,就会大事不妙,并且是…接触的越多,大事越不妙…… 时近正午,明亮的日光在头顶上照着,却并不会让人感觉炎热。 干活的工人陆陆续续都回到铁皮屋,携家带口的屋子内已经飘出饭菜的香味,而一个人住的也会骑着摩托去附近的餐馆弄点盒饭。 总之各人有各人的活法,在这片贫瘠的土地上,冉冉似乎看见人世百态。 在冉冉他们的料想里,王老五干完活该是拿着两千块,去附近的集市买点水果和荤菜加餐了。 他们得去王老五家里等着他。 因为宁巫就站在他们身边,醒目的白帽子几乎让工人知无不言。 于是经过不怎么费力的打听,冉冉他们很快确定了王老五的“家”。 和李杨的住处相比,确实要大上不少,一家三口勉强能挤着生活。 王老五的老婆名叫杨娟,皮肤黝黑,性格温柔,见生人时总不敢把眼睛完全抬起来,孩子倒是遗传了王老五的活泼。 看见冉冉一个劲地叫漂亮姐姐。 “你们请进来坐着,老五跟我说了两位的事,他去买菜了应该马上就回来。” 杨娟局促地站起身,给沈定海让出位置,还小声招呼孩子从床上起来,把位置让给冉冉坐。 冉冉感受到温暖,眨眨眼睛,“谢谢。” 杨娟立刻不好意思地垂下头微笑,“是我们一家该谢谢你们两位才是,这样的好事竟然让老五赶上了,真的谢谢你们!” 沈定海叹出一口气。 同样都是钱,两千块和一万块的对比,可真强烈啊! ------------ 第212章 不好的事情真的发生了 杨娟身上内向的局促,让沈定海这个社交恐怖分子都不知道该怎么表现了,反倒是冉冉看起来很自如。 她正有一搭没一搭和小朋友聊着。 孩子的语言最能反应一个家庭的幸福程度。 毫无疑问,杨娟和孩子的心态还真应了沈定海的揣测,他们心甘情愿跟着王老五住在工地上吃苦。 “爸爸赚钱辛苦,妈妈照顾我和爸爸辛苦,我要努力,长大了报答爸爸妈妈。” 冉冉顺着小朋友的目光移向床榻边的一个柜子。 柜子和床挤在一起,几乎占据了这个铁皮屋的大半空间,刚进来的时候冉冉就曾对这个柜子感到过好奇。 因为对于这个屋子来说,这个柜子有些太大了。 她好奇里面放着什么。 可当小朋友打开柜门,冉冉看见里面放得有些凌乱的书时,冉冉被震撼了。 在现在这个时代,纸张应该算是最不值钱的东西了,可如果上面印着学习、或是能教人向上的文字,那这些纸张便有了知识的重量。 “爸爸说过…”小朋友学着王老五的语气开口,“只有读书才能改变命运。” 沈定海也很惊讶,在他们印象里说着自己大字不识一个的王老五,竟然会如此重视孩子的教育。 杨娟感受到冉冉和沈定海的惊讶,低下头不好意思地解释,“孩子是受他爸影响,不想做像我们这样没有文化的人。” 小朋友稚声稚气地反驳,“才不是呢,我是要读书长大有出息,这样才能孝敬爸爸妈妈!” 杨娟的眼神带着宠溺,瞪了孩子一眼,然后歉意地看向沈定海,“这些书很多是孩子自己说要买的,我们都看不懂。” 杨娟说着,眉眼间含了一分亏欠,“在学习这件事上,我们想帮他也是没办法帮,我们的文化水平太低了…娃娃只能靠他自己……” 沈定海忽然就明白了在底层挣扎的人们,向上的决心。 杨娟侧过身子擦了擦眼睛,“我不该说这些扫兴的话的。” 因为要等着王老五回家,门一直是敞开的,她顺着方向远眺,本想看王老五是不是快回来了,却看见站在不远处一动不动的人。 “这位小哥…他是跟两位一起的吗?” 沈定海也看清了宁巫,他轻嘶一声,“这小子真不是开玩笑的,说远远看着我们,就真的远远看着我们。” 明亮的日光照在宁巫白皙的皮肤上,让人忍不住疑心那太阳光会不会灼伤他的肌肤。 沈定海为着心里诡异的想法静默一瞬,“真是奇了个怪!刚才我明明晒过太阳,一点也不热,现在怎么会有这么想法?!” 冉冉冷不丁飘来一句,“他对你下蛊了。” 沈定海大惊失色,“什么?!什么时候?!下在哪儿了?!” 冉冉无奈叹息,“我这是一种形容,你迷恋他迷恋得好像被下蛊了,不是说他真的对你下蛊了。” 沈定海松了一口气然后闹了个大红脸。 “什么迷恋不迷恋,男子汉大丈夫的,堂姑你跟我说这些!你这不是败坏我的清誉么!” 杨娟对着两人间的互动颇为惊奇。 她原以为冉冉是沈定海的小妹妹,却没想到冉冉竟然是沈定海的堂姑。 “…真的不需要把那位小哥请进来吗,到下午的点,天气是会有点热的,我看这个小哥很担心的样子。” 沈定海一时无言以对。 他对宁巫的担心,竟然连杨阿姨都能看出来吗?!没准宁巫真的给他下蛊了! 在冉冉的坚持下,宁巫最后也没有进屋的资格。 日光下,他站得直直的,脊背好似一棵笔直的青松,手里拿着显目的白帽子,笑得很好看。 眼见着已经过了平时午饭的点,杨娟有些着急起来。 “抱歉,老五可能路上有什么事牵绊住了,二位再等等。” 说完她忍不住走到门口远望,嘴里低声喃喃着。 “没时间午休,下午可怎么有精神干活……” 冉冉和沈定海听见都很动容,陪杨娟站在门口的位置等。 没等来王老五,视线范围内却忽然闯进来一个慌慌张张的人。 “嫂子!老五出事了!你快过去!” 一瞬间,杨娟的魂好似被这话抽走了,她只是机械地跟着前面的人急速迈动步子。 沈定海他们也不敢耽搁,一手牵着冉冉、一手抱着小朋友就跟着赶过去。 一众人都跑得气喘吁吁的,才看见前面被人密密麻麻围成一圈又一圈的景象。 杨娟如遭雷击,心里已经有了个念头。 被围在中间的…应该就是老五…… 沈定海将小朋友放下,用有力的胳膊费力地扒拉,“麻烦让一让!借过!” 但围观看热闹的人群像是被胶水黏住的蚁群一般,轻易破坏不能。 宁巫不知道何时已经来到他们身后。 与沈定海他们的狼狈完全不同,他看起来气定神闲,走过来的时候甚至是慢悠悠的。 面对眼前出事的场景,宁巫脸上仍旧挂着微笑。 “如果要我给出建议,你们最好别把孩子往里面带,也别让他看见里面的场景。” 他这话好像是对着沈定海说的,可他的眼睛却一直看着冉冉。 沈定海还在为这话愣神,带着杨娟跑过来的工人再也忍受不了围观人群的喧闹推挤,大喝一声。 “王老五的媳妇来了!你们都让开!” 这句话显然比任何用力的扒拉都要有用,可这句话也几乎是在明确地宣告: 被大家团团围起来看热闹的、出事的,正是王老五。 人群立刻向外散开,眼前的惨状一下子暴露在冉冉他们面前。 杨娟呆呆地看了几秒,直接昏死倒了下去,好险被那个工人接住。 沈定海睁大双眼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冉冉抿紧嘴唇用手覆上小朋友的双眼,她想要阻止孩子看到父亲这样惨烈的一幕。 可她却先触到了一双冰凉的手。 惊愕地转头,便见宁巫正站在小朋友另一侧对着她微笑。 他已经伸手盖住了小朋友的眼睛。 心里的不对劲越扩越大。 冉冉脱口而出,“你知道他会死?!” 宁巫面上的笑容扩大了,“我怎么会知道?我一直都在跟着你们不是吗?” 他倾过身子,用另一只手的指尖碰了碰冉冉颤抖的指尖,然后微笑着朝冉冉眨眼睛。 “砰~不好的事情真的发生了。” 像个拥有魔力的魔法师一般。 ------------ 第213章 勒绳鬼又来了! 王老五死了。 死在回家和家人吃午饭的路上。 他被人发现的死亡现场,凄惨无比,摩托车的车轮将他的手臂绞了个稀巴烂,就和那些砸在地上的草莓西瓜一样,碎得彻底。 或许是得到妻子的交代,他要加餐的荤菜不止买了排骨,还有一些肉,隔着袋子,分不清是牛肉还是羊肉。 在他尸体的不远处,两本还没拆开塑封的书上沾了血。 冉冉盯着,有些恍惚。 它们本来应该被王老五妥善地安置进铁皮屋的柜子里,成为小朋友精神成长的养分,和柜子里的那些书一起。 而不是孤零零的躺在这。 红色的血将尘土飞扬的工地染上血腥,太多太多的血从王老五身体里流出来,流到他骑的摩托车上、流到他买的那些东西上、流到这片褐色的土壤上。 鲜红惨烈的场面,任谁来看,第一眼都会觉得是王老五自己骑车不注意,摔死了。 可摩托只是绞碎了他的手臂,没造成别的致命伤。 难道王老五是失血过多而死吗?这太不合理了。 冉冉感到有些眩晕,她挣扎着走上前,想具体看看王老五的情况。 宁巫随便拉过一个人挡在小朋友身前,然后走到冉冉前方,伸手替她挡开那些围在前面的人。 对于宁巫的举动,冉冉什么也没说。 她得以完全走到王老五身边,蹲下,看清他的死状。 除了手臂,身上确实没有其他地方出血。 忽然,冉冉目光一凝,看清了王老五脖子上青紫的印记。 因为王老五整个身体是扑在地上的,所以一开始大家都没有发现这道深深的痕迹。 勒痕只在下巴以下显现,后脑勺下方什么也没有。 这样看起来就像是被人用绳子勒住,然后往后使劲用力造成的。 与李杨的泪痕相似。 随着冉冉上手检查,围观的工人也看到了王老五脖子上的痕迹。 人群中顿时爆发一阵惊呼。 “是勒绳鬼!勒绳鬼又来了!” “杀死了李杨还不够,现在又杀死了王老五!” 冉冉直起身体,捻了捻指尖因为触碰王老五尸体而沾上了泥土,一垂眸便见视线范围内出现一面手帕。 洁白如雪,就像宁巫这个人一般。 视线向上移,不出所料,冉冉看见宁巫微笑的眼睛,这时她才完全看清宁巫的长相。 清秀,甚至不算出彩,可所有的五官结合在一起却有种诱惑人的魔力。 冉冉看着他左眼尾下的泪痣,微微出神。 直到听见宁巫的轻笑声,冉冉才反应过来她刚刚在做什么。 真是荒唐! 宁巫眼中的笑意更加清晰真实,“怎么?这下要说我对你也下蛊了吗?” 冉冉皱眉,“你怎么会知道…” “你跟那位沈先生的对话内容吗?”宁巫用手指了指耳朵,“我听力很好哦。” 将偷听说得这么光明正大,好似优点一般。 冉冉更加嫌恶地皱起眉,“在死者面前笑,你是真的不怕挨打。” 宁巫眼中暗芒闪过,他伸出修长的指节指了指手中的白帽子,“有它在,这里的人奉承我还来不及,怎么会打我。” 冉冉有些生气,“我想打你。” “那你打我好啦~”宁巫说着,好看的眼睛里闪动着惑人的眼波。 这家伙的本质,明明完全就和他的皮囊不一样。 皮囊是白的,心却是黑的。 冉冉深呼吸,不想理会,宁巫手里的帕子仍旧执着地递在冉冉面前。 “擦擦手,试着用一下,反正也不会发生比这更糟糕的事了不是吗?” 冉冉一把将帕子抢过来,“既然知道是糟糕的事,就不要再笑了,看得人心烦!” “可是我天生长的就是这个样子,不笑看起来也是在笑。”说着宁巫试着像冉冉那样生气地拉平嘴角,可他看起来真的还是一副笑吟吟的样子。 看见冉冉更加生气的眼神,宁巫愉悦地笑起来,“我没有骗你吧。” 沈定海从震惊中缓过神来时,就只看见宁巫跟在冉冉身边朝他遥遥一望,脸上似乎有挑衅的神色闪过。 宁巫挑衅他?沈定海摇摇脑袋,立刻坚定地认为自己是被王老五的惨状吓傻了。 “堂姑,我已经联系大哥叫治安局那边的人过来了。” 冉冉点点头,“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的人做,具体结论如何还是要等法医初步鉴定才能知道。” 沈定海惊魂未定,但脑子却转得比平时还要快,“堂姑你不能用情景还原的术法看看王老五生前到底是怎么死的吗?” “既然有勒痕,那肯定是他杀。” 听到情景还原四个字,宁巫眸光一闪。 冉冉皱眉,“王老五和李杨是一样的情况,他们的魂魄已经进入了轮回,没办法拘魂,也没办法像对待安安那样对待他们。” 沈定海似懂非懂,“也就是说只有灵魂还残留在尘世,堂姑你才能对已经死去的人使用情景还原?” 冉冉点点头,“目前的限制确实是这样,不知道以后会不会有变化。” 沈定海心知冉冉说的变化就是更多的封印被解开。 “可李杨和王老五的魂魄为什么离开得这么快呢?这难道不蹊跷吗?” “非常蹊跷。”冉冉看了一眼王老五的尸体,“一般来说,刚诞生的魂魄都会因为留恋尘世而不愿离去。” “天道轮回也能感受到这一点,所以它给了魂魄滞留在人间的机会。” “甚至还诞生出头七回魂日这样的规则,允许亡者最后一次跟还在人间的亲人朋友沟通,这样没来得及告别的,也能好好告别。” “在头七这一天,亡者的魂魄或是化成一缕清风、或是化成香烛上飘然而动的轻烟。” “总之,这就是亡者最后的话了。” 沈定海试着理清冉冉所说的话。 “也就是说,在头七到来之前,才死去不久的魂魄其实是徘徊在附近的,不会消失得这么干净、好像完全进入轮回一样,也因此王老五的这种情况很反常?” “没错,这种情况已经在一定程度上违背了天道运行,绝对是有人在背后做了手脚。” “真可怕,感觉又不是什么好对付的角色!那我们完全没办法问询王老五的魂魄,岂不是只能依靠现代侦查手段了。”沈定海很是震惊。 “也不是。”冉冉冷静道:“头七回魂这一点应该无可变更,这是天道运行的万千规则之一。” “我还从没见过有什么术法能违抗这一点的。” “我懂了!”沈定海激动起来,“头七回魂这个就相当于天道定下的铁律,不像别的小规则那样,那么容易就会被影响。” “所以我们还是能跟王老五说上话,只是要等到他头七那天!” ------------ 第214章 大楼上的人们 坐以待毙、直接等王老五头七回魂显然是效率低下的选择。 这顶多只能算作没有办法的办法。 冉冉还是想尝试在王老五回来之前,先将谜题解开,如此也好安慰他的家人,让他抛却掉那些仇恨诉苦之语,好好的做个告别。 回到小小的铁皮房,杨娟陷入昏迷还没有醒来,小朋友即使没有亲眼目睹,但显然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可他没有哭也没有闹,更没有抓着人问爸爸去哪儿了、还会回来吗这种话。 他只是睁着大眼睛,呆呆地看着躺在床上的妈妈。 沈定海担心他是惊吓过度,过去轻轻碰了碰他稚嫩的脊背。 太过单薄的身体,让沈定海严重怀疑,这样的身体撑不起丧父之痛。 四目相对,反而是孩子先开口说话。 “大哥哥,你有什么事吗?” 沈定海听得眼眶有些酸,他的声音放得很轻,“我没事,我想知道你还好吗?” “现在这种时候,你一定要好好的知道吗?只有你好好的,才能照顾好妈妈。” 小朋友的神情很平静,“我很好,而且我有这么大了,可以照顾好妈妈。” 沈定海听到冉冉说些懂事的话都忍不住心酸,更何况这个小朋友的年纪比冉冉还要小。 还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他几乎忍不住鼻尖的涩意。 小朋友的目光缓缓下移,最后无神地盯着地面上一只爬进铁皮屋的蚂蚁。 “其实…这样的情况我想象过的…爸爸不在了,妈妈一个人要怎么照顾我、我一个人又该怎么照顾妈妈……” 沈定海睁大眼睛,“想象过?为什么?” “爸爸是建筑工人,建筑工人每天的工作本来就是很危险的,所以爸爸和其他叔叔爷爷们才要戴上那个黄色的硬帽子。” “一栋大楼,修得结结实实、漂漂亮亮的,人们才会愿意住进去,在里面生活。” “可爸爸他们是在大楼建起来之前,生活在里面的人,每天每夜,他们一点点将大楼搭建起来。” “然后他们离开大楼,去建造下一座大楼。” “大楼被修好之后会住进什么样的人,对爸爸他们来说是太遥远的事,就像天上的云一样遥远。” 小朋友抬眸,对上沈定海的眼睛。 “爸爸有时候会遗憾,他们建造了大楼,但大楼不属于他们。” “他也曾对我说,出人头地,就等于住进这样的大楼里,在他心里,他无比希望我以后能住进这样的大楼。” 沈定海说不出话来,工人们的劳动成果,并不属于工人。 甚至工人的后代要为此付出非常艰辛的努力,才能朝那些繁华的大楼靠近。 小朋友没有恶意地说出让沈定海战栗的话。 “哥哥你住的大楼,是爸爸他们用危险和失望建起来的。” 带着寒意的风吹过沈定海的脊背,不知不觉,他已经出了一身汗。 小朋友年纪还很小,还不明白不公平的真正含义,也因此他说的话,往往最能反映不公平。 “我有时候看见在楼顶上抹水泥的爸爸,忍不住想…” “他呆在那么高的地方,怎么能失望呢,那么高的地方本身就已经很危险了,如果还是失望地、不高兴地呆在上面…” “真的不会有从上面一跃而下的冲动吗?” 孩子黑白分明的眼睛似乎能映出世间的一切。 沈定海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安慰的、愧疚的、无措的,他什么也说不出。 “就是这样,所以我想象过。” 小朋友重新坐回塑料椅子上,又恢复到一开始的姿势,呆呆地望着自己的母亲。 不一会儿,躺在床上的杨娟缓缓睁开眼睛,她似乎还没从之前的打击中缓过神来,只是双眼无神地看着前方。 “妈妈!你醒了!” 小朋友看见妈妈醒了,立刻恢复成一个孩子的模样,激动得快要哭出来。 杨娟这才像有反应般,伸手抱住孩子,“妈妈在呢,别害怕。” 母子间的交流,外人不便打扰。 冉冉和沈定海立刻退了出去,顺带关上门,压抑的哭声从屋子内传出,听得人想落泪。 宁巫果真如他自己所说,一直跟在不远处,此刻他就站在铁皮房外,看见冉冉出来,脸上仍旧挂着不合时宜的微笑。 沈定海对他的好感,一下子变得稀碎。 “笑笑笑!你是只知道笑吗?!现在发生这种事你还笑得出来!你之前跟我堂姑说那些奇怪的话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你好好解释解释,什么叫【不好的事情真的发生了】,你跟王老五的死有什么关系?!” 沈定海怒气冲冲,似乎宁巫不好好回答,他就会像个暴怒的野兽那样,把他撕个稀巴烂。 对此,宁巫仍旧微笑不改。 “首先,我笑不是因为我只知道笑,而是我天生喜欢笑,其次,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我也笑得出来,更何况是这种与我无关的事。” “我之所以会说那样的话,只是觉得当时的情景很符合小姑娘神奇的第六感,所以有感而发。” “不知道我的这个解释能不能让你满意,最后…” “我和王老五的死没有关系,回答完毕~” 宁巫温和地说完,又开始用他那充满笑意的眼睛盯着冉冉看。 这情景看得沈定海火大。 悠长摇曳的“嘎吱”声响起,薄薄的铁门从内被打开了,眼眶通红的杨娟牵着满脸泪痕的孩子出现在众人面前。 “扑通”一声,杨娟跪在了地上。 “几位贵人,我求你们替老五讨个公道。” 她没有再哭,可她的眼睛里全是悲伤。 沈定海赶紧过去,想把人扶起来。 但杨娟只是面无表情地、固执地跪在地上,“你们不答应,我就不起来。” 现场一阵沉默。 杨娟的声音有些颤抖,“我知道这样为难你们不好…但我没办法了,求几位让老五死个明白。” 冉冉轻轻开口:“无论您说与不说,我们都会查清楚事情的真相,还请您快起来吧,我们承受不了。” 这话算是冉冉他们的保证,不需要沈定海动手,杨娟自己就松懈了抗拒的动作。 她像具行尸走肉,缓缓从地上站起来。 冉冉的声音很轻,轻到好似风一吹就要散了。 “您以后千万别再那样了,您不怨我们,我们已经很感激了,要不是我们…王叔叔也许不会……” 杨娟的身体一颤,差点就没站稳。 她伸手抹去眼角的泪,之前一直拘谨内向的她,像是突然变了个人。 眼神坚定又冷静。 与此相比,她的声音还是像之前那般轻缓温柔。 “人没了,错的只是杀人的人,你们没有错的。” ------------ 第215章 血肉中诞生的财富 冉冉他们很快弄清楚了杨娟能这么快从打击中恢复过来的原因。 如果说孩子对于父亲死亡的想象,是潜移默化自己发觉的。 那妻子对于丈夫死亡的想象,则是丈夫一点一点灌输的。 王老五不止一次向杨娟交待过,要是他不在了,杨娟母子俩该怎么办。 虽然这样的谈话最终总是以两个人泪眼婆娑相看无言告终,但该说的话,王老五都说明白了。 “干这行,出事的概率本来就有,你不爱听我也得说,你以为我王老五跟那些死在工地上的人有什么不一样?” “都是一样的,一个意外,他们没了,我也可能因为一个意外就没了。” “不定是那个安全措施没到位,可能脚一滑从上面摔下来了、也可能一头栽进搅拌机里,用磨光机的时候把自己弄没了也是有可能的啊!” 杨娟无声地盯着王老五看,眼神里有委屈。 “这样看着我干嘛?我说的有哪里不对吗?” 杨娟眨了下眼睛,眼睛里已经聚集起泪花,“你别老在我面前说这些死了没了的话。” 王老五立刻将人搂进怀里哄,轻拍着后背,“我就这么一说,又不是真的。” “而且我这也算给你打预防针,真等事情发生了,你也不至于吓得像没头苍蝇似的,到时候连咱儿子都照顾不好。” 杨娟瞪了王老五一眼,“还说!” 王老五立刻讨饶,“好了,不说了,你可不能生气,生气对身体不好的。” 炎热的夏季,铁皮房内没有空调,只有一台老旧的小风扇艰难转动着扇叶,混着从大门口吹进来的微凉的晚风,将凉爽送到安睡的孩子身上。 夫妻俩看着孩子安静地睡着,挨在一起流汗也不觉得炎热。 王老五摇动手中的扇子替杨娟扇风,忽然说了一句。 “跟着我,苦了你们娘俩。” 杨娟替王老五擦去头上的汗,“就是跟着你,才一点都不苦。” 王老五捏紧手中的扇子,没头没脑来了一句。 “有时候我想从楼上跳下来。” 杨娟睁大眼睛,在她开口说话之前,王老五伸手捂住她的嘴。 “孩子睡觉呢,可不能大声嚷嚷。” 杨娟怔住,她看见黑暗中,男人眼中闪动的泪花。 “我一跳,钱就来了,你的好生活有了,孩子的好学校也有了,有时候想想,真觉得划算!” 王老五怕眼泪流出来,他用力眨眨眼睛。 在他的认知里,男人是不能流泪的。 “只是我舍不得你们,也怕我走了,你们娘俩受欺负,一直都没有勇气。” 杨娟生平第一次想破口大骂,死了一了百了,只留一堆钞票给她和孩子可不叫勇气。 她用力扒拉下王老五的手,声音在发抖,“你怎么会这么想?水泥灰飞进你脑子里把你变傻了?!” 王老五嘿嘿笑起来,他很少见到杨娟这么泼辣的模样。 安静的杨娟他看了就喜欢,泼辣的杨娟他看了更喜欢。 他忽然重重一口亲在杨娟的脸颊上,没刮干净的胡须刮过细腻的皮肤。 “我怎么这么稀罕你呢!” “喝了酒说胡话,娟你可别放在心上。” 可他这样一闹,杨娟怎么能不放在心上。 王老五会先她一步离开的事,在杨娟心里生了根发了芽,让她在平静的生活角落里惴惴不安。 终于在看见王老五尸体的那刻,幼小的芽长成一棵参天大树,上面结出累累硕果。 沈定海紧张地舔着嘴唇,谨慎措辞,“工地这边可以赔付给您一百万,至于公司那边您更不用担心,他们除了一百万,还会承包您和孩子日常生活、看病以及上学的所有开支。” 沈定海小心翼翼,“这样的结果您还满意吗?” 杨娟的双眼盯着门外的空地,尘土飞扬。 幼芽长成大树、结满了果实,杨娟的心却死了。 她的丈夫,终究还是用自己的血肉,给她和孩子换来了她触之即痛的财富。 冉冉眉间的红痕暗淡下去,她睁开眼,示意沈定海别再说了。 情景还原可以看到过去发生的事,可随着术法回到过去的冉冉,也无法从那样真实到完美的景象中看透人心。 炎热夏夜里说的话,混着泪水,变成了现实。 冉冉难以想象杨娟的心境。 “赔偿的事可以之后再说,当务之急是把两名死者的死因调查出来。” 冉冉最后深深地看了杨娟和孩子一眼,然后离开铁皮房。 在查清真相之前,她都无法说服自己回到这里。 宁巫似乎能看透她心中所想,挑眉道:“要是没有办案根据地,可以去我那里。” “条件绝对是整个工地上最好的。” 冉冉闭了闭眼睛,在急需解开这些死亡疑案的情况下,她确实需要宁巫的帮助。 她不能再像之前那样一点一点慢慢来,她没什么时间。 家属伤痛的心更没有。 冉冉咬牙望向宁巫,“我有一个要求,你需要对我们知无不言、全力配合我们的调查。” 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样在他们面前死去,用宁巫的话来说,不会再有比这更糟糕的了。 宁巫笑道:“即使你不做要求,我也会对你知无不言的。” 在沈定海警惕的目光下,宁巫补了一句。 “毕竟这就是我的工作。” 一行三人很快来到宁巫的住处。 虽然也是铁皮屋,毕竟工地的条件上限就在这,但毫不夸张地说,宁巫一个人的房子,要比四个杨娟家加起来还大。 与所有东西都乱糟糟挤在一起不同,宁巫的住处格局分明。 一室一厅一卫一厨,生活所需一应俱全。 沈定海没忍住“哇”出声,实在是其他屋子和它对比起太过惨烈,强烈的反差让沈定海控制不住。 “这应该就是铁皮屋的顶配了吧!” 反应过来,沈定海有点生气,“凭什么你就能住这么好的房间?!” 宁巫丝毫没有被冒犯的不悦,仍旧温柔微笑着。 “因为我学历高,我是建筑人才,所以我住的用的,都比徒手搬砖的王老五要好。” 宁巫面不改色地说出夸赞自己的话,还说得理所当然。 沈定海听得拳头硬了,咬牙切齿道:“第一次遇见怎么没发现你是个这么不要脸的家伙!” “真想一拳打在你那张好看的脸上!” 宁巫挑眉,“我说的是事实啊,在现在这个社会,学习真的很重要,很多无可改变的事,通过学习就有可能改变。” “王老五都懂的道理,沈先生怎么不懂呢?” ------------ 第216章 是人是鬼,还是两者都…… …… 有冉冉在其中制止,沈定海和宁巫的矛盾总算没有升级成为争执,甚至动手。 “我怎么记得大哥对这家伙的评价是积极外向、很好说话呢?爱笑姑且可以理解成积极外向,很好说话是从哪里得出的结论?!” “这家伙明明最喜欢笑眯眯地怼人了!”沈定海自说自话,没有引起冉冉注意。 冉冉现在有种身处迷雾中的无力感,也分不出太多精力注意沈定海。 她看向宁巫,“说好的知无不言,那你知道现在附近工人都怎么评价王老五的死吗?除了勒绳鬼这种没有用的话。” 得到冉冉的目光注视,宁巫明显变得愉悦起来。 “原来你还记得我听力很好的事。” 冉冉有一瞬间不想说话,“你能正经一点吗?” 宁巫的表情看起来很无辜,“我很正经啊,就是因为听力好,我才知道附近的人都怎么说这两桩惨案的。” 沈定海睁大眼睛,“你就站在王老五屋子外头,竟然能听到别的屋子讲话吗?!你顺风耳啊你!” 宁巫又重复了一遍,“我说了,我听力很好。” 只是他在对沈定海解释时,明显没有对冉冉有耐心。 “除了你说的、没有用的勒绳鬼说法,也开始有另一种说法流传起来——连环杀人案。” 沈定海倒吸一口冷气,实在是他在玄学的世界里待久了,现在听到这么贴近现实的恐怖事件,有点恐惧。 “这…也算好事?”他不确定道:“毕竟有更多的工人开始认为,害死人的不是未知的鬼魂了。” “这应该对我们的调查有利吧?” “确实能算好事,可是连环杀人…”冉冉沉思着,“他们得出这个结论是因为杀人的方法类似吗?” “李杨和王老五的脖子上都有勒痕,他们已经认定了他们的死是一个人做的?” “一般刑侦都是这样的思路,案件特征相似的案子,治安局会做并案处理。”沈定海开始在手机疯狂翻找查案的知识。 “那就并案处理。”冉冉从茶几上拿出两个杯子,用红笔在杯子中间画出只持续半圈的痕迹。 “李杨和王老五两个人脖子上的勒痕都只有半截,是被人勒住了脖子向后勒紧造成的,脖颈后面的位置没有受力,所以没有形成痕迹。” “凶手想要杀人有很多种办法,为什么非要选择费力不讨好的勒死呢?” 宁巫微笑着开口,“凶手想着借一借勒绳鬼的力,借着鬼的名头杀人。” “那先假定就是这个目的,再筛选行凶者的资质,要满足勒绳杀人,首先得满足力气大这个条件。” “一般体格的女性基本可以排除了。” 沈定海猛点头,“男女之间的力量差异很悬殊,女性如果想要在力量上压制男性,需要付出比男性多很多倍的努力,我混健身房的,这我可太清楚不过了。” “一个成年女性,就算能侥幸杀死体格差不多的李杨,那也绝不可能杀死王老五。” 冉冉思索着,“工地上的工人太多,就算排除了全部女性,剩下的范围也还是太大了,还需要缩小目标。” 沈定海试着模拟了一下,套住别人脖子用力往后勒的情景。 “如果李杨和王老五不是窒息死亡,那凶手就相当于勒断了人的喉骨,需要的力气可不是一般大。” 说着他看向自己的双手,“而且我不相信凶手自己毫发无伤。” “那绳子总该能搓破点凶手的皮吧!” 冉冉提炼出这段话中的信息,“意思是手上有伤的也可以列入嫌疑人名单。” “男性、手掌受伤,但手掌受伤不能作为必要条件,万一凶手就是有方法避免勒伤,那我们就有可能放过了他。” 沈定海想得抓耳挠腮,“那这样范围还是很大,相当于没缩小,还有什么能锁定凶手的吗?” “想一想凶手为什么要杀人…动机!对!”沈定海将翻到的经验帖展示给冉冉看。 “我们应该先分析凶手的动机!” 冉冉所有所思,“如果凶手不是无差别杀人的话,杀人动机确实是一个很好的切入点。” “只要能找出李杨和王老五身上的共同点,就能得到一个大概的调查方向。” 沈定海开始头脑风暴,“共同点?都是在工地打工的工人,这点没什么好说的吧?” “对,我们要找的是他们俩区别于其他工人的共同点——特殊点。” 沈定海只差开始咬指甲,“家庭关系肯定不是了,李杨孤家寡人一个,唯一一个来帮他守灵的表弟,还是图财才来的;而王老五家庭美满,家庭成员间都爱着彼此。” “再说了,工地上的有家人陪着、没家人陪着的工人那么多,怎么也不算特殊。” “难道是在待人处事上?”沈定海懊恼地揉着头发,“也不对啊!” “李杨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蛋,几乎人人嫌弃;而王老五爱护妻子孩子,根据工友在出事后还愿意专门来通知杨娟…王老五的口碑应该不错的。” 宁巫点点头,算是对这个评价的同意。 沈定海更加挫败了,“怎么想都只能想到这两个人的不同啊!” “这明明是两个越想越不同的人!” 冉冉温声道:“二侄子不要气馁,这样反而对我们有利。” 看见沈定海疑惑的眼神,冉冉耐心解释,“从另一个角度看,越是不相同的两个人,他们身上相同的地方就会越明显。” “就好比一黑一白完全相反的颜色放在一起,它们彼此之间重合的地方,一眼就能看见。” 沈定海丧气地耷拉下眉眼,“可是我们现在就是看不到……” “那只能说明我们了解的信息还不够多。” 冉冉凝重了脸色,“目前我们唯一了解到的,同时和李杨还有王老五挂钩的事情,就是那个勒绳鬼。” “啊?”沈定海皱起一张脸,“怎么又跟鬼扯上关系了,我们不就是要证明李杨和王老五是人杀的、而不是被鬼杀的吗?” “是这样没错,但我们要做的绝不是将鬼怪这个因素排除在外,别忘了我们是因为什么来的。” “事情也许根本没有我们想的那么简单,不是纯粹的人为或是鬼怪,而是两者皆有。” “鬼是幌子,也可能是沉在最底层的东西,没有鬼,凶手甚至可能不会杀人。” 沈定海想反驳,但好像又找不到可以反驳的地方。 堂姑这个说法确实说得通,要是没有勒绳女鬼,凶手会以勒绳的方法杀人吗? 答案是否定的。 “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 冉冉看着茶几上的两个纸杯。 “去会会工人口中的勒绳鬼。” ------------ 第217章 何流 终于还是到了实地走访这一环节,沈定海看着站在门口挨家挨户询问工人的冉冉,不觉有些恍惚。 怎么他们在盛绣大楼工地的画风越来越像刑侦剧了。 有宁巫这个白帽子跟在身边,冉冉的行动无疑像有了幸运女神保佑一样顺利。 她的问题主要围绕李杨和王老五目前唯一的相同点展开——鬼。 冉冉询问每个工人从李杨以及王老五口中听过的、关于鬼的细节。 有的工人跟这俩人都还能说上几句话,因此从他们嘴里听过一点片段。 而有和李杨王老五完全不熟的工人也能贴心地指给冉冉和宁巫可能知道线索的人。 很快两人就找到了亲身参与过李杨大肆宣扬自己见过勒绳女鬼的工人。 “你说李杨炫耀他见过勒绳鬼的那天?我知道!他当时那个嘚瑟劲我想忘记都难!” 冉冉本打算和沈定海交换眼神,结果沈定海还像一条灵魂出窍的咸鱼一样站在远处。 她身边只有微笑的宁巫。 宁巫回看她,笑得更开心了。 冉冉克制地收回目光,忍住心里略微不快的情绪,继续询问知情工人。 “见到鬼为什么要嘚瑟?李杨这种情绪有些奇怪吧?” 工人“嗐”了一声,“那我哪儿知道,李杨这个人本来就很奇怪,平时大家都不太敢招惹他、也不跟他交流。” “反正知道他的‘光荣事迹’之后,我是没再跟他说过话,那天我就是路过何流他们组,顺带听了一耳朵。” 冉冉皱起眉头,“何流又是谁?” “就是老何!他这个人怎么说呢…平时沉默寡言的,也没看他跟别人有什么来往,但是个实心眼的人。” “有什么要帮忙的地方跟他说,他就会尽力帮忙咧!” “而且他一点也不斤斤计较,平时同组的工人有什么原因干活干少了,老何经常一声不吭就把那个人应该做的活做完了,之后也不会说什么要别人报答回来的话。” “总是不求回报地帮忙…”冉冉不解,“这样别人不会习惯占他便宜吗?” 毕竟王老五的例子就摆在眼前。 “老何他不在乎啊!”工人说着,自己好像都替老何觉得不值起来,“他就是个闷罐子!” “一杆子打在头上都不会吱声的。” 沈定海不知道什么时候加入了询问,“这形容听起来怎么这么像窝囊废呢?” 那工人却摆了摆手,“不不不!我之前也一直以为老何就是习惯受窝囊气,后来才发现只是别人占便宜的事没碰到他底线!” 工人睁大眼睛,“碰到他底线他一样跟你急的!” 冉冉咀嚼着这两个字,“底线?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您能跟我们讲讲吗?” “就是前段时间老何和李杨打架的事啊!听说李杨打输了晚上回去睡觉梦里都骂老何呢!” 这个事冉冉还有印象,王老五曾经提过一嘴。 她喃喃出声,“原来那个和李杨打架的老何,就是何流。” 沈定海提高警觉性,“那老何可以列入嫌疑人名单了!因为口角之争演化成的肢体冲突,打完架后老何还是记恨上了李杨,遂而杀死!” 工人笑出声,“老何杀人?!怎么可能啊!老何是很有爱心那种人,他自己天天吃清水白菜还养了一大群流浪狗呢!” “他跟李杨发生冲突就是因为他养的流浪狗被李杨折腾死了。” 工人看着沈定海的眼神里透露出嫌弃,“而且老何明明打赢了,为什么要记恨李杨!非要对打架这事念念不忘,也要是做梦都骂人的李杨啊!” 沈定海瞬间压低了声音讪讪道:“说的也有道理哈……” 冉冉皱起眉头,“李杨和老何不是工程项目一开始就在工地的吗?两个人之前都没有过交集?” 工人一愣,随后点点头,“啊…我知道小姑娘你想问什么了,李杨是项目开始就在了,但老何是后来来的,所以他不知道李杨的德行,但是嗷…” “我严重怀疑就算老何跟李杨是一起进来的,老何也不会知道李杨虐待狗子,因为老何都不跟工地上的兄弟交流啊!” “明明李杨的臭名声都已经传遍工地的,认识他的、不认识他的都知道李杨这个人,但老何硬是一点不了解。” “他是在发现自己养的流浪狗少了两条之后,才在工地上到处找,然后有被他帮过的兄弟就提了一嘴可能是李杨干的。” 工人的眼睛睁得更大了,“我记得那天还是午饭的点呢,老何也不吃饭,就到处喊他的狗子,叫点点还有个什么名的。” “是人都能看出来老何很慌,我们还是第一次看见老何脸上有表情呢!” “老何被提醒之后,一声不吭就跑去李杨住的那片,敲李杨的门,当时那场面,我看了都激动!” 冉冉不解,“这有什么好激动的?” “看窝囊废发火,就跟看铁树开花一样!稀罕得很咧!” 工人满眼兴味地分享,“反正老何当时的架势很吓人,就好像李杨杀的不是他的狗子,而是他妈!” 沈定海不赞同地皱起眉,“对有的人来说,宠物也是家庭成员的一份子,而且拿妈妈类比小狗怎么听都不礼貌。” 工人轻轻“嘁”了一声,“狗也是家庭成员哦,我是搞不懂你们这些年轻娃娃的想法!” “老何可能就是受了你们年轻人的影响吧,他当时看起来杀了李杨的心都有,李杨还在吃饭呢,他确认了真是李杨干的,直接一拳把李杨锤翻了!” 沈定海不解,“您不是说老何不可能杀人吗?怎么现在又说他的架势看起来就是要杀人?” “你这个年轻娃娃说话我真不爱听!”工人嫌弃道:“当时老何是在气头上啊!哪个人在气头上不是喊打喊杀的?” “再说,一个人要是生气都不可怕,那这个人跟废物有什么两样!” 这样的价值观,沈定海不想苟同。 冉冉有些不可置信,“那李杨直接就承认了狗是他杀掉的?” 工人咂咂嘴,“何止哦,李杨被锤了,嘴巴都被打出血了,老何本来是觉得自己做的有些过了、太冲动,我看见他当时都准备从李杨屋子里退出来的,结果…” “李杨那个神经病!他坐在地上就开始讲他是怎么折磨那两只狗子的!老何眼睛都听红了!” “就跟发狂一样地打李杨!” “那时候的老何看起来真的很吓人的!我只是围观也被吓到了!” 冉冉仔细想了想工人说过的、所有对老何的描述…… 好人、不爱说话、不可能杀人。 但同时老何力气大、体格大,且与李杨之间发生过激烈冲突。 冉冉和工人的判断不一样,老何是完全具备杀人可能的。 ------------ 第218章 他不可能杀人! “老何当时没几拳就把李杨揍得吐血沫子了,给他揍得鼻青脸肿的,李杨那神经病还笑呢!” “他的小体格子跟老何对上根本没机会的!但他还是想反击老何,而且玩得都是很阴的招。” “他竟然拿吃饭的不锈钢筷子戳老何的眼睛,还好戳偏了,要不老何那会已经瞎了!” 工人说着,晦气地拍了拍胳膊,“要我说别惹神经病呢!你不知道神经病会干出什么事来!” 冉冉诚心发问,“你们没有一个人想着上去拦着?” “干嘛拦啊!”工人说得理所当然,“李杨那混账,工地上想揍他的人多着呢!只是大家都不想惹上他这么个晦气东西!” “好不容易有人出手揍他,看热闹还来不及,干嘛拦着?!” 那工人“哼”了一声,“老何虽然把李杨揍得很惨,但老何已经够手下留情了,就老何和李杨的体格子对比起来,老何绝对能把李杨锤死!” 冉冉在脑子里想了想两个人的身形,默默赞同了工人的话。 有可能对李杨下手的目标暂且找到了一个。 “那老何跟王老五有什么恩怨吗?两人有没有发生过什么争执?” 那工人听完愣了愣,“不是,你们还没放弃把老何列为嫌疑人啊?!” “李杨不是老何杀的,王老五更不可能是!” 冉冉和沈定海都没有作声,于是宁巫很懂得时机地朝那工人笑了笑,直把那工人瘆得慌。 “…头儿…你别这么对我笑啊……” 宁巫的笑容完全没了看见冉冉时的真情实感,他皮笑肉不笑道:“要你回答问题就好好回答问题,不要掺杂其他东西。” 工人擦了擦额上的汗,连连点头。 “…老何和王老五真的没什么矛盾…老何不止和王老五没矛盾,他和工地上的所有人都没矛盾,大家感谢他还来不及呢!” “有一次我干活的家伙什找不到了,骂了几句,结果方便完再回来,就看见老何提溜着东西来找我,问他只说是养的狗子鼻子灵,找起来方便,所以一下就找到了。” “完事人家没跟我有任何表示,真的只是送了东西就走了。” 沈定海只觉得不对劲,“你就不怀疑原本就是老何拿走了你的东西?” “他拿我那玩意儿干嘛?我们工种都不一样,我的家伙什对他没用啊,就算拿去卖废品,那么点重量也卖不了几个钱!” “而且人家不是完好无损地给我送回来了嘛!老何不是那样的人!” 沈定海脸色迟疑,“就因为这件事,你就对他印象这么好?” 工人出声反驳,“当然不止这一件事了,而且老何不止是帮过我的忙,还有其他工友呢!你这个年轻人不要总是阴谋论啊!” “难道你觉得世界上不可能存在这种好人吗?” 沈定海找不出什么可以回答的话。 那工人得意地“哼”了一声,“总之你们怀疑老何杀死了李杨已经是不可能的事了,你们要还怀疑老何杀了王老五,那就完全是在胡扯!” “要不是碰上李杨那样的神经病,老何那么好脾气的人怎么会发那么大火。” 冉冉心里有了思量,无论老何的嫌疑究竟有多少,他都会成为她的下一个调查目标。 “您刚刚说您和老何的工种不一样,那应该住的地方也距离比较远?如果我们要去找他的话,要往哪个方向走?” 工人只觉得冉冉和沈定海没救了。 他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他们竟然还是在怀疑老何,但碍于宁巫的存在,他还是老实指出了方向。 “老何在的是个大组,有好几十号人,专门负责测量的,组长叫孙志强,一般要找孙哥手底下的工,都先直接找孙哥。” 沈定海眉头轻蹙,“孙…怎么感觉听着也有点耳熟?” 在沙土深陷的路上,冉冉忽然开口。 “二侄子你怀疑老何吗?” 沈定海想也没想道:“当然怀疑!从已知的情况来看,他的嫌疑可太大了!” “虽然刚刚那位工人一直在强调老何是好人,但好人就不会杀人吗?被逼急了也会吧!” “那老何杀李杨的动机是什么?只是因为他养的小狗吗?” “堂姑你这话就不对了,不能说只是,有些真正喜欢小狗的人,完全会把小狗视为家人朋友一样的存在。” “小狗被杀死或许不值得报复,但家人朋友被杀死…这应该没多少人忍得了吧!” 冉冉思忖着,“二侄子你的意思就是,老何因为小狗被李杨折磨致死,打了他一顿之后发现不够解气,事后越想越过不去心里那道坎,于是愤而杀人?” “很有可能啊!”沈定海认真道:“我知道仇杀是需要愤怒情绪在顶点的时候的,对老何来说,他的愤怒顶点可能不一定是在得知小狗已经死亡的时候。” 冉冉看了沈定海一眼,“洗耳恭听。” “刚才那个工人不是说老何养了一群流浪狗么,里面有两只被李杨弄死了,但还有剩下的小狗,老何不可能不管它们的,每天还是要给它们喂吃的。” “就是在后续喂食小狗的过程中,老何心里的恨意越来越深,因为他只要一想到,要不是那个该死的李杨,他的小狗现在还活得好好的。” “恨意就这样逐渐积攒,然后老何又是个沉默寡言只知道吃亏的性子,他没有地方发泄他的情绪,就这样在某一个夜晚,他心里的恨到达顶峰…” 冉冉看着沈定海装作凶狠的眼神,自然接上话。 “老何就敲开李杨的门,用绳子勒死了他。” 沈定海眼睛发亮,“没错!这样是不是非常说得通,完完全全水到渠成!” 冉冉沉吟一瞬,“我有一个疑问,李杨真的会给老何开门吗?” “要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经过那次打架,已经从陌生人恶化成仇人了。” “李杨面对仇人的深夜来访,真的会毫不在意地大喇喇打开门吗?” 沈定海一怔,说话犹豫起来,“…也不是完全不可能吧…刚刚那位工人不是都评价说李杨就是个神经病吗?” “神经病就是什么事都能干出来,我们不能用正常人的思维去揣测他的。” “一般人确实不会在大半夜给仇人开门,但李杨…完全有可能的!” 冉冉不是很赞同,“我觉得不太能说通,就算李杨真的脑子有问题,最基本的危险感知力应该有吧,要不然也不能长到这么大?” “先存疑,等我们见到老何沟通沟通,应该就能得出结论了。” 一行三人走着走着,老何的住所已经到了。 ------------ 第219章 畏罪潜逃! 一个小小的铁皮屋沉默地伫立在一片尘土之中,背靠着一个小小的土坡,周围没有别的建筑。 这让它看起来像一座孤岛。 一眼扫过去,老何的住所大小比王老五家小上许多,从外观上看其实和李杨住的一样大,但从窗户看清内里摆设后,就会产生老何家更大的错觉。 其实是干净利落的布局造成的视觉误差。 对,老何的家有窗户。 目前为止,冉冉只在宁巫的豪华铁皮屋里见过窗户,老何是第二个永远窗户的工地住户、第一个拥有窗户的工人。 窗户显然不是这些工人住所的标配,这应该是老何自己想办法弄出来的。 看见住所的第一眼,冉冉已经对这个还没见面的老何有了初步印象——他是个很会生活的人。 走近一瞧冉冉他们才发现,屋子前的薄铁门没有关上,而是虚虚掩着的。 沈定海惊讶着伸手敲了敲,“请问何先生在吗?” 没有应答。 一阵凉风吹进铁皮屋内,将薄薄的铁门吹开。 屋内空无一人。 “竟然不在,总不可能还在工地上干活吧?”沈定海古怪地跟冉冉对视一眼,“他不知道王老五死了?” 日渐西沉,冉冉看了一眼日头,“因为王老五的死,今天的活已经停了,我们从事情发生后折腾了这么久,也已经快到晚饭的点…” “老何应该不太可能还在工地上吧。” “就算他不知道消息,但没有其他工人,他应该也能发现异常。” 沈定海苦着一张脸,“不在住处也不在工地,那他能去哪儿?” 冉冉灵光一闪,“难道是去喂小狗了?” 沈定海无情开口,“我觉得更像是畏罪潜逃……” “杀李杨是大晚上,等有人发现的时候,他把线索都处理完了,也能把【是勒绳鬼所为】这点伪装得更完美。” “可王老五死在大白天,他肯定没有那么多时间动手脚,所以害怕被发现纰漏,直接提桶跑路了。” 冉冉无奈,“你已经预设了立场,这只是你的猜测。” “我不管什么立场不立场,堂姑你每次都能猜对,我肯定也能猜对一回的!” 冉冉拿他没有办法,只想着能不能赶紧找到老何养的流浪小狗。 一转头,却看见一个高大的身影正朝他们这边走。 沈定海眼睛一亮,“难道是老何?!” 那人越走越近,目的地很明确,就是冉冉他们身后孤独的铁皮小屋,方向没有半点偏移。 沈定海已经兴奋起来,“看看这身材!都快赶上我了,难怪刚刚那个工人说老何打死李杨很轻松呢!” “这样的体格杀死王老五也是足够的!” 他激动地搓搓手,整个人有种即将要抓到凶手的雀跃。 “我一定要看看他的手掌心有没有伤!” 那人终于走近,满脸的端正严肃,直到看清冉冉身后站着的宁巫,皱着的眉头才松开。 “头儿好。” 沈定海不管是第几次听,都觉得一个大老爷们叫一个还在读书的小孩“头儿”很奇怪。 他更愿意相信这些五大三粗的工人是在叫宁巫手里的白帽子。 叫戴在头上的白色安全帽头儿,很合理好吧! 宁巫淡淡点头,“要让你们两个失望了,他不是老何,是测量大组的孙志强。” 沈定海恍然大悟,“哦!就是那个组长!孙组长你好!” 沈定海自来熟地伸出手,对面的孙志强却没第一时间搭茬,冉冉歪了歪头,有些疑惑。 是因为命案的缘故么,这里的人好像都对外来人比较警惕。 孙志强忽然立刻握住沈定海的手晃了晃,因为他刚刚看到宁巫淡淡的眼神从那个小姑娘身上移开、猝不及防和他对视。 明明是云淡风轻的眼神,却让孙志强觉得里面暗含警告。 管理员这是在为这两个陌生人站台?他们到底是什么人? 而且…孙志强很想说那是自己的错觉,他从没在管理员身上感受过这么强的气场。 以前明明就是没心没肺的大学生一个,经常被他糊弄得找不着北,现在怎么… 变了…… 置身于暗流涌动中的沈定海毫不知情,“冒昧打扰了,我们来这是想找老何何流问一些问题,但他好像不在家?” 孙志强平静道:“老何走了。” “走了?走去哪儿?” “不知道,他没跟我打招呼,他已经好几天没来我这登记了,同组的工人也都没看见过他。” 沈定海立刻扭头,用夸张的口型对着冉冉无声道:“畏!罪!潜!逃!” 冉冉没理会沈定海,只是看着孙志强皱眉,“请问他具体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呢?” “十月十三号。” 沈定哈掰着指头数,“四天之前,那不就是……” “李杨死的那天?!” 孙志强点点头,“确实是那一天,老何自十月十三号之后就没有人再见过他了。” 沈定海几乎要叫出声,“我去!这就是完完全全地畏罪潜逃啊!杀了李杨之后他直接跑了!” 冉冉摇头,“可是王老五是今天死的。” “王老五今天死也不妨碍老何杀李杨呀,而且老何完全可以今天回工地杀了人再走,他在工地里面动手才人人多眼杂呢!在工地外杀人就没有那么多眼睛盯着他了。” “你的意思是,老何在王老五返回工地的路上就杀了王老五,然后再把王老五的尸体放在摩托车上,操纵摩托车冲进工地里?” 沈定海忙不迭点头,“这样完全是可以实现的,电动车的把手一拧车都能冲出好远,更别说摩托车了。” 冉冉仔细回忆着,“你这样一说,王老五和摩托车,确实都是在距离工地大门不远的地方发现的。” 沈定海被肯定了思路,兴奋地恨不能现在就冲去现场。 冉冉也有这个打算,他们当时忙着将杨娟和小朋友送回住处,所以只是匆匆看了看。 确实应该再好好检查一下现场的。 走之前冉冉又问了一下孙志强。 “关于老何,您还有什么能提供给我们的信息吗?” 孙志强很平静,“没什么信息,我和老何不熟。” 冉冉拧眉,“你手下的工人一声不响离开了,你就没想过找找他?” 孙志强笑了笑,“这有什么好找的,我们工地背靠沈氏集团,工资都是每天一结,想来我们这干活的人多着呢,想来很难,多少人排队等着我帮忙。” “但想走很容易,有人愿意空出来位置我高兴还来不及。” 眼见着他的状态越来越放松。 冉冉皱起眉头,“所以你对老何的离开很高兴?” “为什么不高兴?” 冉冉突然道:“你就一点都不怀疑他是杀人凶手?” 孙志强一怔,缓缓道:“他是不是杀人凶手那不是治安局的事吗?” “和我有什么关系。” ------------ 第220章 完全相反的结论 两个人步履不停,很快又赶向王老五尸体被发现的第一现场。 一路上,冉冉的表情都称不上好看。 “堂姑你怎么了,怎么是这个表情?你觉得刚才孙志强说的话有问题?”沈定海摸不着头脑。 “有问题,但我又说不出来哪里有问题。” “啊?” 为什么这次行动只有两个人,是因为宁巫说不想掺和他们这样跑来跑去的无聊行动,所以暂时回到豪华小屋休息去了。 很快,冉冉和沈定海揣着疑惑到达了目的地,现场已经被治安局的人用警戒线围了起来。 因为王老五尸体周围散落的物品太多,所以很大一块地方都被划分到警戒线范围以内。 沈定海想跟治安局的人打招呼,这样他们好进线里面仔细看看。 但冉冉只是拉着沈定海朝工地大门外走去。 沈定海的头还没从治安局小哥那扭转过来,就被冉冉拽走了。 “不是该从尸体周围看起吗?堂姑你放心,你侄子我有的是关系,招呼一声,贴着尸体看都没问题。” “我们是来验证你的猜想是否有证据支持的,治安局没有将从门口到尸体这一段全部划到警戒线以内,足以说明这一段没有问题。” 沈定海犹豫着,“也不能完全相信治安局吧,我觉得还是我们自己调查清楚比较好。” 冉冉看出沈定海没有听出她话中的意思。 “不用过去仔细看,远远瞟一眼就能知道。” “知道什么?”沈定海完全被说懵了。 “如果二侄子你之前的设想成真,摩托车是拖着王老五的尸体,从工地外冲进来的,那么…” 冉冉伸手指向从工地大门到警戒线围起来的范围,“这一段是不是应该有车轮印?” 沈定海一怔,“好像是哦…但是好像没有?” 冉冉无奈叹气,“当然没有,有的话治安局就会用警戒线围起来了。” “那现在这是什么情况?” 冉冉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只是拉着沈定海走到大门外,仔仔细细观察起地上的痕迹。 但每天来往于工地的车辆太多,地上的痕迹杂乱不堪,根本难以辨别。 冉冉叹出一口气,“看来我们是没办法看出哪个痕迹是王老五的摩托车造成的了。” 她拉着沈定海回到工地。 工地的土壤因为施工经常会被翻动,很多地方都过于松软,再加上W市气候湿润,时不时下点雨,就会变得泥泞非常。 所以一进工地大门就有一段由宽大铁板铺就的路,不止人可以在上面走,摩托也可以。 而这条铁板路的边缘,就离王老五的尸体发现处不远。 冉冉此刻就牵着沈定海走在工人常走的这条铁板路上,一开始进工地时她和沈定海走的也是这条由铁板搭就的路。 警戒线近乎触手可及。 “我们现在站在这里看,如果王老五在工地外已经死亡,是被摩托车载进来尸体才摔倒地上的,那么无论摩托车从大门的哪个位置、以哪个方向前行…” “大门和摩托车中间都该有一条直线,将两点连接起来。” 沈定海听得愣愣的,“是这么个道理。” “可现在没有这条直线痕迹,所以王老五是活着进入工地的,而他走的路线…” 冉冉的脚尖点了点宽大的铁板,“就是我们脚下的这条路。” “这样泥地上才会没有痕迹。”沈定海好像明白了,但又好像没完全明白。 “就算是这样…也不能直接说王老五进入工地的时候是活着的吧,难道就不能是凶手已经杀死了王老五,然后他骑着王老五的摩托进来吗?” 冉冉发出灵魂一问。 “如果凶手已经在工地外杀死了王老五,为什么又要多此一举,费力将他的尸体和摩托都弄进工地来呢?” “凶手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沈定海只觉得脑子都快烧起来了,尽力顺着思路道。 “他想伪装成工地里的人杀了他…对!没错!他就是想让我们产生这样的想法,这样不就和逃走的老何杀人对上了!” “老何已经不算工地的人,所以杀死人之后,伪装成是工地的人杀死王老五的假象!他在误导我们!” 冉冉无奈笑起来,“如果他是想要这样伪装,为什么不直接在工地内杀死王老五呢?” “直接在工地里杀死也省得凶手又骑摩托又搬尸体,多费力气。” “因为直接在工地里动手太显眼了……” “大白天搬动一个活人的尸体就不显眼?” 沈定海感觉他的大脑已经宕机了,“…好像…好像是这样……” “所以王老五进入工地的时候还活着?” 冉冉点点头,“目前只有这个推论比较合理,可紧接着疑点又来了。” “王老五是在工地里被杀死的,凶手又为什么要用摩托车绞碎王老五的手臂,让大家第一眼看过去都觉得是王老五自己骑车没注意才出事的?” 沈定海已经渐渐听不懂冉冉在说什么了,“搅碎手臂…手臂就不能是在王老五和凶手搏斗的过程中受伤的吗?” 冉冉挑了挑眉,“搏斗或许有,但那时摩托车一定已经停止了运转。” “为什么?” 冉冉哭笑不得,“难道二侄子你觉得一个人能在摩托车开动的速度下精准拦下摩托车上的人、并把人勒死吗?” 沈定海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是哦…那身手得多矫健才能一击到位,感觉都能做超人了……” 冉冉点点头,“其实也不是完全不能做到,而是这样做的风险太大了,只要凶手一下没得手,王老五都有机会大声呼救。” “而工人们的反应都是,没有听见任何呼救。” “直到有工人结束了午饭来工地干活,王老五的尸体才被发现。” 冉冉沉静道:“顺着这样的思路,我们又可以推导出一点。” “王老五的手臂,是死后才被凶手毁坏到粉碎的。” 沈定海听着,有些毛骨悚然。 “相当于凶手杀了人之后,又发动了摩托车,然后把王老五的手臂塞进了车轮里绞碎。” “没错。”冉冉脸上露出笑意,“这样我们就又回到了刚刚的问题。” “凶手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沈定海几乎求饶般哭丧着脸,“堂姑你行行好,直接跟我说了算了!我的脑子实在是经不起折腾了。” 冉冉微微一笑,“和我们刚刚的结论刚好相反。” “凶手不是在工地外杀人想伪装成工地内,而是在工地内杀了人,想伪装成工地外。” 沈定海睁大眼睛,“可老何…” “对,这样就只有两种可能,一是杀人凶手根本不是老何,而是另有其人;二是…” “老何并没有离开,他还在工地里。” ------------ 第221章 用完不搭理的绿茶 无论是哪种可能,沈定海都觉得瘆得慌。 这就好比一个平民在玩狼人杀,指不定哪天就被狼盯上杀死了。 况且他跟冉冉的身份还不是普通平民,而是专门来调查事情真相的侦查人员,在狼人杀里相当于神职人员,更是狼必须尽快除去的眼中钉肉中刺。 眼看着夜幕降临,沈定海越想越害怕。 “堂姑,你说老何会不会就在哪个地方躲着,就等着杀我们呢?” 冉冉从朦胧的小圆月亮上移开目光,看向沈定海,“我可没说老何就是凶手,你不要误导我。” 沈定海睁大眼睛,“可堂姑你刚才的结论,不就是在说老何是凶手吗?第二种可能老何没走,和老何是凶手一点都不矛盾啊。” “他完全满足堂姑你的两点猜测!” 冉冉看着沈定海惊恐的样子,有些哭笑不得,“我们连老何杀王老五的动机都没找到呢,怎么能这么妄下结论。” “动机…指不定老何又看王老五哪里不顺眼呢,说不定王老五伤害过老何养的小猫!” “二侄子你别再胡乱猜测了,想这些毫无根据的念头只会让你更焦躁紧张,还不如什么都别想,好好休息睡一觉。” 沈定海可怜巴巴道:“那我还是想点东西吧,什么都不想我总觉得一下秒老何就要跳出来杀我了。” 冉冉无奈,给沈定海梳理了一下目前的疑点。 “首先是李杨生前炫耀自己见过鬼的态度。” “并且他想要炫耀的对象,并不是和自己同组的王老五等人,他是专门跑到了老何孙志强他们那个组炫耀的,这就有点奇怪了。” 沈定海听得认真,就差拿个小本本记下了。 “其次是勒绳鬼,虽然工地上很多工人都因为各种怪象,默认了有鬼的存在,但目前为止,亲口说见过勒绳鬼的人,只有两个。” “李杨和王老五的儿子,这也是他们两目前身上最大的共同点。” 沈定海苦思冥想,“堂姑你的意思是,这两人都是因为说自己见过勒绳鬼才被凶手盯上,而李杨是真正见过,王老五则是被凶手误以为见过?” 冉冉没有表达,“在没有找到更多共同点之前,姑且算一个猜测方向吧。” 沈定海点点头,像个认真听讲的三好学生,“还有吗?虽然这些已经够我琢磨一个晚上了。” 冉冉的眉头皱紧了,“最后,也是最奇怪的一点…” “二侄子你还记得王老五对于工地怪象的描述吗?甚至大侄子也是这么说的——鬼的哭声。” “是女鬼的哭声。” 沈定海呆住了,“是女鬼没错啊,王老五跟我们说的勒绳鬼不就是女鬼吗?这一点有哪里很奇怪吗?” 冉冉思忖着,“可目前无论是事件的受害者,还是可疑的加害者,都是男性,并且我们进入工地以来,也没听说过工地上有任何女性死亡的事件。” 看着沈定海茫然的神色,冉冉耐心解释,“二侄子你应该明白,一道游魂,总是因为不甘才化作幽鬼留在尘世的。” “在这些死亡之下,总要有委屈、有愤怒、有痛苦,否则魂魄是难以忍受尘世人间对它们的磨损的。” “简而言之,有鬼,那幽鬼背后一定有故事。” “可我们现在还没听见任何关于女性的故事,那么女鬼又是从何产生的?” 沈定海想了半天也想不明白,最后自暴自弃道:“难不成那声音不是女鬼哭的?只是女人而已?王老五的判断有误?” 冉冉看着沈定海因为思索,已经忘记了害怕,于是小大人般拍拍他的头。 “好了,二侄子你现在该带着这些问题进入梦乡了。” 转眼间,两人已经走到了宁巫的住处。 还没敲门,宁巫已经先行将门打开,他对着冉冉笑吟吟道:“是不是跟我预料的一样,是一趟无用的尝试?” 冉冉看着宁巫的眼睛平静地说出结论,“凶手并非是在工地外杀死王老五伪装成工地内。” 宁巫满意地点点头,似乎早有预料一般。 冉冉紧接着开口,“凶手是在工地内杀死王老五,伪装成工地外。” 冉冉轻轻说完最后几个字,便见宁巫挑了挑眉,“还不错。” “也算没有白跑一趟。” 沈定海很是看不惯他这副好似为冉冉的聪慧而感到高兴的样子。 他凭什么高兴啊?哪里来的脸? 冉冉平静发问,“你为什么是这副胸有成竹的态度,你早知道我们之前的结论是错的?” 宁巫微笑着点头,“还是比较好推出来的,门口到尸体的位置没有车轮痕迹…” 冉冉打断了他,“你什么时候发现的?”她皱起眉头,好似站在她面前的宁巫,是这世上最难解的谜题。 宁巫淡淡道:“陪着你们发现王老五尸体的时候。” 冉冉的眉头皱得更深了,“那时候你就已经发现了?” 宁巫像是意识不到冉冉的生气一般,安慰性地看了冉冉一眼,“你年纪小,个子小,看不见很正常。” “我长得高,自然就看见了。” 沈定海隐约觉得这话还有内涵他的部分,下一秒果不其然。 宁巫淡淡道:“至于有些个子足够高却还没看到的人,只能说不是人人都有细致的观察力吧。” 他笑了笑,从神情上看,就像个温柔的哥哥那样包容冉冉。 “要不然你们也不会白跑一趟了。” 冉冉深呼吸,没去管宁巫对沈定海莫名其妙的敌意,而是执着地问。 “你既然知道了,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们,这就是你说的全力配合?” 宁巫温柔地笑着,“你没问我,我要怎么回答你呢?” 他眼中的笑意一点点加深,“如果你想要我主动多跟你说话,那你就该主动多跟我说说话才对。” 不知情的人听见这样的话,一定会觉得宁巫是在挑衅冉冉。 可冉冉就站在他对面,自然能够比任何人都清晰地地感觉到——宁巫是在说真心话。 见冉冉不回答,宁巫有些委屈地垂下眉眼。 “我陪着你去找知道线索的工人,一路上你都没搭理过我,用我用得很顺手,结果连一点点注意力都不愿意分给我。” 沈定海在旁边听得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 这家伙原来是个绿茶吗?!还是个会夹的绿茶! 面对宁巫突如其来的茶言茶语,冉冉愣了愣,开始仔细回想那一路她对宁巫的态度。 好像确实非常冷淡…她就没跟他说过话,一直都在跟沈定海互动。 可下一瞬冉冉反应过来,她本来就没有必要对宁巫热情啊! ------------ 第222章 宁巫不是宁巫? 已经洗漱完毕、头发上沾着清爽水珠的沈定海满足地伸了个懒腰。 “在漫天都是灰的工地上,能有个洗痛快澡的地方,简直就像在沙漠里遇到了绿洲。” 沈定海惬意地瘫在宁巫的大沙发上,只是当他瞥见对面的宁巫时,爽快的眼神就逐渐变得复杂起来。 他近乎是直勾勾地盯着宁巫。 宁巫正坐在另一边的沙发上,用刚刚烧好的热水沏茶,他的动作不紧不慢、行云流水般,让人看得赏心悦目极了。 但沈定海一点欣赏的心思都没有。 他只觉得宁巫可疑,关于宁巫的一切都太可疑。 宁巫这么蓄意积极地接近他和冉冉堂姑,真的就只是因为工作吗? 而且宁巫相较于大哥说的——工地上可以帮助他们将事情办得更顺利的人,实在显得过于神通广大了些。 甚至都有点先知的意味了。 面对什么事情都是波澜不惊的微笑,像这个年纪的少年人,真的能拥有这么好的心态吗? “趁堂姑不在,你跟我老实说,你是不是对我堂姑别有企图?”沈定海眯了眯眼睛,“你小子不是普通人吧!” 对于沈定海的话,宁巫置若罔闻,仍旧专心地沏茶。 “我跟你说话呢!听见没有?!” 宁巫抬起他那双充满笑意的眼睛,眼尾下的泪痣似乎拥有蛊惑人心的力量。 “沈先生,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 沈定海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你小子就是别有企图!在我堂姑面前就会可怜巴巴地哭诉没有人搭理你好凄惨!到了我这,就没话说了?!” “你根本就不是觉得孤单,希望有人跟你说话,你只是希望堂姑跟你说话!” 宁巫弯了弯眼睛,“沈先生知道就好。” “嘿!”沈定海气极,但他又拿宁巫没办法,“你一口一个沈先生的叫,怎么一点礼貌都没有呢!” 宁巫专注地将沏好的茶捧到桌面上放下,然后才抬眼看向沈定海。 “沈先生这么生气,难道是不满意我对你的称呼?” “我该叫你绿毛先生才是吗?” 绿毛…先生?!沈定海瞪大眼睛,“你还真是个超级没礼貌的家伙!长幼尊卑懂不懂?!” 宁巫垂着好看的眼睫扯了扯嘴角,“所以我才称呼你为先生。” “就是因为这无聊的规矩呀。” 沈定海似乎在这个瞬间看见宁巫嘴角的笑意隐去,但等他眨了眨眼,宁巫还是平时那副笑吟吟的样子。 好像刚刚只是他的错觉。 沈定海深呼吸,心想他和冉冉还住在这家伙的家里,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有些事只能忍忍。 火憋在心里整的他口干舌燥,一转眼看见宁巫放在茶几一侧的那杯茶水,想也没想就伸手要拿。 “啪”的一声,他都没看清宁巫是怎么动的,他的手就挨了宁巫一下。 像被一块冰砸了一下,火辣辣的疼。 “嗷!”沈定海痛叫出声,惊恐地看着宁巫。 这下他完全看清了宁巫的脸,完全的冰冷一片,毫无笑意。 刚刚不是他的错觉! “还请你自重,这杯茶不是为你准备的。”宁巫面无表情道。 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沈定海的脑子紧张到根本转不动。 不是给他准备的…那是给鬼准备的吗?勒绳鬼?! 沈定海放轻了声音不利索道:“你泡出来了…我尝尝都不行吗?” “不行。”宁巫斩钉截铁道。 沈定海莫名其妙委屈起来,“这就是你小子的待客之道嗷!你小心我告诉我堂姑!” 宁巫沉默一瞬,缓缓开口,“浓茶入肚不利于睡眠,我也是为了你着想。” 沈定海缩在沙发上,伸着脑袋又看了那杯茶一眼。 茶汤颜色清亮,看起来一点也不浓郁,这能是浓茶?这小子怕不是在睁眼说瞎话吧! 想了想,沈定海还是乖乖闭紧了嘴巴。 实在是宁巫刚刚的样子吓到他了,一杯茶而已,整的他好像触碰他底线了一样。 而且这又是在宁巫的地盘、堂姑现在又不在身边,他还是悠着点吧! 一瞬间,沈定海脑子里闪过许多乱七八糟的念头。 甚至连宁巫的茶是专门给勒绳女鬼泡的怪异念头都跑出来了! 沈定海觉得,宁巫跟勒绳女鬼是一伙的!否则难以解释他这些奇怪的表现。 结果下一秒,冉冉从浴室里出来,宁巫顺手就将那杯茶端给了冉冉,温柔地微笑。 “刚泡的,尝一尝。” 沈定海心头顿时警铃大作。 “不能喝!”他大呵一声,“堂姑不能喝,宁巫肯定在里面下东西了!” 冉冉要接过杯子的手就那么顿住了,距离宁巫修长白皙的手指,只差那么一点点。 沈定海松了一口气,宁巫的眼神却是一点点冷下去。 气氛也随之变得僵硬冰冷。 直到冉冉忽然从宁巫手里拿走那杯茶,死寂的气氛好似才重新流动起来。 冉冉转了转手中的茶杯,“下东西…这是什么意思?” 宁巫黑沉的表情有所好转,但他还是对沈定海皮笑肉不笑道。 “沈先生很擅长空口白牙诬陷别人呢。” “怎么就是诬陷了!”沈定海坚持着他内心的那套想法,“如果你没下东西,为什么只给堂姑喝,不给我喝?!” 冉冉在沙发上坐下,“请问只给我喝和下东西的联系在于?” “堂姑你是最高战力啊!这小子就是想迷晕你或者毒害你!从而实施他后续的阴谋行动!” “不给我喝,当然是因为我只是一个没什么用的小喽啰,对付我纯属浪费资源!” 宁巫冷笑一声,“你还挺有自知之明!” “堂姑你看他都承认了!他就是图谋不轨!” 冉冉挑挑眉,不太理解在她洗漱的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些什么。 “二侄子你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宁巫不是大侄子要求来帮助我们的吗?” “才不是!他肯定跟那个勒绳女鬼是一伙的!要阻止我们发现真相!堂姑你难道不觉得他身上疑点很多吗?!” “如果只是上面交代下来的工作,为什么他要这么积极地帮助我们?他又为什么对那么多事情了如指掌?!好像有神机妙算的本事一样!” 宁巫扯扯嘴角,“聪明还是我的错喽。” 冉冉沉思着,沈定海更有道理的话说不出来了,只能坚持自己心中的感觉。 “这个人就是不对劲!他给我的感觉就不像普通人!他可能根本不是人!” 屋子内点亮的灯并不多,主要靠月光的照明,漆黑的夜色中,宁巫眼神一闪。 “沈先生很喜欢拐着弯骂人呀。” “我不是在骂你!我的意思是你是人!但…”情急之下沈定海脱口而出。 “你不是大哥指给我们的那个人!不是!” 此言一出,宁巫挑挑眉,他缓缓抬起好看的眉眼,似乎有漆黑的光在他的双眸中闪动。 “我不是宁巫,那我是谁呢?” ------------ 第223章 没有不对劲的地方? 沈定海已经在不知不觉中,依照自我保护的潜意识,移到了冉冉身边。 他紧贴着冉冉站着,同时努力将自己缩成一团。 实在是宁巫刚刚身上散发的气势太吓人,虽然只有一瞬间,但沈定海还从没见过那么排山倒海的气势。 几乎可以压倒一切。 冉冉重复了一遍宁巫的话。 “你不是宁巫,那你是谁?” 宁巫的嘴唇动了动,但冉冉只是微微一笑,认真地看起手中的茶水。 “你在里面下东西了吗?” 宁巫冷笑出声,“愚笨之人的话怎可相信。” 冉冉点点头,然后将茶杯伸到宁巫面前,示意她要与他碰杯。 “我一个人喝多没意思。” 宁巫听得眼神微亮,他立刻端起自己面前的那杯茶。 这走向沈定海又看不懂了。 这不是茶吗?怎么被喝出了酒的架势? 这两个人的行为他都无法理解! 瓷杯相碰,发出清亮的声响,宁巫微微勾起唇角,将杯中的茶一饮而尽。 沈定海看呆了。 宁巫这个人从一出场,就一直是笑着的,笑容几乎没有从他脸上离开过。 但他前面的任何一个笑容,都比不上此刻这个微小到几乎看不见的笑容。 微小到或许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 此刻,他是真心实意在笑、发自内心在笑。 冉冉看着宁巫喝完,便也微微抿了一口。 沈定海反应过来的时候,冉冉已经将茶水喝下肚了。 “堂姑你怎么!不能喝呀!” 冉冉笑着看向沈定海,“我喝了这不也没事吗?二侄子你想的太多了,宁巫是来帮助我们的。” “不是!这个人很可疑啊!”沈定海愣了愣就开口反驳,“他的身份都要打个问号,怎么能随随便便喝他给的茶水呢?!” 冉冉脸上笑意不改,“与二侄子你的猜测相反,宁巫不是来阻碍我们的,他是来帮助我们的。” “你仔细想想这一天下来,宁巫有做过什么妨碍我们的事吗?一件也没有。” “相反他一直在提供帮助。” 沈定海还想再说些什么,冉冉伸手安抚地拍了拍他。 “宁巫是来帮助我们的,这就够了。” 沈定海一怔,随即读懂了冉冉的意思。 无论宁巫的身份如何,只要他在调查这件事上对他们是有利的就好。 可这就令沈定海更加搞不懂了。 一开始他被宁巫的皮相迷惑的时候,堂姑还能坚持第六感、要避开宁巫。 怎么现在他看清楚了,堂姑反而不排斥宁巫了呢……这个逻辑他弄不明白,奇奇怪怪的。 “先睡一觉,睡一觉就好了。” 沈定海看了冉冉一眼,又看了宁巫一眼,两个人脸上都挂着温柔的笑。 一瞬间,一个惊悚的想法出现在沈定海脑子里。 堂姑已经被宁巫控制了! 沈定海顿觉手脚冰凉,而比手脚更凉的,是他的心! 拔凉拔凉! 他僵硬地点点头,然后在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情况下,同手同脚地走回宁巫对面的沙发上躺着。 “我睡了哦。” 冉冉温柔地回应他,“睡吧。” 沈定海怀着惴惴不安闭上眼睛,他本以为他肯定是睡不着的,会在恐惧中捱过一整夜。 结果在淡淡的茶香中,他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完全失去意识之前,他听见冉冉轻轻的声音。 “谢谢你的安神茶。” “嗯…你喜欢就好。” 是安神茶…不是毒药吗…沈定海缓慢地想着,但这安神茶也…太…安…神…了…吧…… 一切声音都被拉长扭曲,沈定海陷入奇怪的梦境。 第二天早上醒来时,他只觉得浑身酸痛,明明只是躺着睡了一觉啊!怎么会这样?! 难道是宁巫那小子趁着他昏睡的时候揍他了?! 而且他对梦里的情景也一点都想不起来了,只是隐约感觉好像是个挺不错的梦。 “啊?”沈定海揉着他绿色的鸡窝头,“明明我昨天睡觉的时候怕的要死,怎么还会做美梦呢?” “这也太奇怪了!” “宁巫的功劳,他想让我们休息好,这样今天才有足够的经历调查。” 冉冉的声音猝不及防在身边响起,沈定海第一个反应是很安心,但想起昨晚的经历,他又警惕地抱紧了自己。 面对可能存在的危险,沈定海的杀手锏就是——真诚。 十成十的真诚。 沈定海可怜兮兮道:“堂姑…你还是我的堂姑吗?没有被宁巫控制吧?” 冉冉哭笑不得,“我为什么会被他控制啊?他又不会术法,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 “啊?”沈定海不可置信,“宁巫真的是普通人?” 冉冉笑着点头,“是呀,为了让你放心,也让我自己安心,我昨天晚上趁他睡着专门去探了探。” “怎么探的?” 冉冉看着自己白皙的指尖,“就是用指头放在他的额头上,这样可以取代传统的测灵道具,大致测出这个人的资质。” “宁巫真的就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 沈定海脸上警惕的表情有片刻松懈,下一秒他又叫起来。 “不对!堂姑你昨晚表现得很奇怪!你很可能已经被宁巫控制了,但你自己不知道!” “什么时候我表现很奇怪?” “就是让我睡觉那会儿!还有你要和宁巫碰杯都很奇怪!” 冉冉无奈笑道:“那时候我还不知道宁巫的情况,当然需要用温和一点的态度对待他。” 沈定海张大嘴巴,“原来是这样…我想得太离谱了……” 他尴尬地挠挠头,环视了下屋内。 宁巫不在。 “那小子去哪儿了?” 冉冉为沈定海让出通路,好让他从拥挤的沙发上下来。 其实宁巫的住处不算小,特别是在和其他工人住处的对比之下,只是他的屋子里放了太多大型家具,因此把这个空间压缩得有些狭窄。 而偌大的沙发,对于身强力壮、个子还高的沈定海来说也不够用。 所以产生了这样拥挤的一幕。 “宁巫他去给我们准备早餐了。” 沈定海的动作顿住,“也有我的份吗?”冉冉点点头。 “他这么好心?”沈定海满脸狐疑,“我昨天可是才阴谋论过他。” “宁巫可能不是那种斤斤计较的性子。” 沈定海“哈?”了一声,“他还不够斤斤计较吗?如果他真没问题的话,一杯茶水而已,怎么就只有堂姑你能喝,我连碰都碰不得啊!” 一个声音像鬼魅般在沈定海身后响起。 “沈先生在说谁斤斤计较呀?” 沈定海立刻僵住了,凉意一阵一阵袭上他的背脊。 堂姑跟他说一切正常,没有什么不对劲的。 真的没有什么不对劲吗? ------------ 第224章 她的变化会越来越大 一顿心思各异的早餐结束。 沈定海几乎是寸步不离地跟着冉冉,只差屁股后面有根尾巴迅猛地摇起来了。 “堂姑,我们今天的计划是什么呀?” 宁巫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巴,优雅的姿态活像从古时候穿越过来的贵族。 沈定海无意间瞥了一眼,心里嫌弃地直瘪嘴。 噫!好做作的人!吃个油条豆浆看把他能的! 宁巫像是感受到沈定海的心理活动一般,鬼使神差地抬头看了沈定海一眼。 轻轻的一眼,甚至还是含着温柔笑意的,立刻让沈定海表情僵硬地将头扭回去。 别看沈定海动作僵化,他的心理活动依旧活跃。 皮笑肉不笑的怪人!渗得慌!堂姑竟然还说这家伙暂时可以信任?! 冉冉压根不知道两人间的暗潮涌动,只是说着自己的想法。 “昨晚我仔细想了想我们分析的第一个疑点——李杨为什么要跑到别组兴奋地分享他见过勒绳鬼。” “很直接的一点,他是特意说给某个人听的,而那个人就在测量大组,而且…” “让那个人知道他见过勒绳鬼这一点,对李杨来说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沈定海的心神瞬间就被冉冉的推理勾走了。 他皱着眉头,“什么样的人会想要知道别人见过鬼呢?难不成李杨有一个喜欢神鬼志怪事件的好朋友在测量大组?” “所以李杨才高高兴兴专门跑去通知?” 冉冉摇摇头,“这样推,逻辑是不对的。” “首先我们并不知道李杨想要通知的那个人对李杨做的这件事究竟观感如何,我们不能一上来就假定他跟李杨的情绪是一样的。” “其次,如果真的只是好朋友之间分享有趣的事,李杨为什么不单独趁着午休吃饭的时间跟朋友单独说,而是要在大庭广众之下这样通知,甚至…” “所有人都看不出来他是在说给特定的人听。” 沈定海整张脸揉成一团,“或许根本不存在这个特定的人呢?李杨就是说给所有人听的。” 冉冉无奈地微笑,“那这样就解释不通他为什么要去测量大组,而不是在自己的小组率先分享了。” 沈定海只觉得那种熟悉的感觉又来了——他的脑子又变成了一片浆糊。 “小组里有李杨讨厌的人?所以他才不在小组分享?” 沈定海忽然灵机一动,“王老五就可以算一个呀!王老五不是一直嫌弃李杨好吃懒做吗?我不相信李杨会感受不到王老五对他的嫌弃!” 冉冉闻言真的思考了这种情况的可能性。 “还是不太可能。” “为什么呀?” “二侄子你觉得排斥一个人的最好方法是什么?” 沈定海苦思冥想,最后才道:“肯定是能不遇见就不遇见,遇见了就直接表达晦气吧,这样最直接,所有人也都能看出来我不喜欢这个人。” 冉冉笑了笑,“这个方法确实很直接,但不是最好的。” 她转眸看向宁巫,“你觉得呢?” 宁巫仍旧温温柔柔地笑着,“最好方法…当然是让所有人都跟着自己一起讨厌排斥那个人。” “代入到李杨的事件中,他的最好做法就是专门在自己的小组里分享见闻,但唯独不分享给王老五。” “啊?”沈定海傻眼了,“这…这多少有点不礼貌了。” “李杨那种人本来也没有礼貌这种东西,他只需要正常分享消息,但只要王老五一靠近就闭上嘴巴。” “这样所有人不仅会立刻知晓李杨对王老五的排斥,同时也会出于想知道消息的原因,默契地跟上李杨无视王老五的节奏。” 温和且平缓的声音,如果不仔细听内容,只怕都会以为宁巫在说什么善人善语。 沈定海只觉得心底一阵寒意,“这不就是在煽动其他人一起孤立王老五吗?” 宁巫点点头,“你说对了,排斥一个人的最好方法,就是让其他人跟着自己一起孤立他。” “没错,所以李杨选择去测量大组的原因,我还是更倾向于他是在向某个特定的人传达消息,而不是在避开讨厌的人。” 冉冉总结般发言,沈定海不自觉离冉冉远了些。 “堂姑你都不觉得宁巫说的话很有问题吗?” “没有问题啊,他的回答完美符合了我的答案,我也同样认为孤立是排斥一个人的最好方法。” 沈定海看着冉冉熟悉的面容,心里却不由得浮起陌生感。 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无比善良的冉冉堂姑吗? 沈定海讪讪地应着,“那我们现在就是要去找找,确认那个特定的人是否存在?” 冉冉点点头,脚步一刻未停。 心里似乎只有下一步该怎么做。 沈定海却逐渐放慢了步伐,直至完全停下,宁巫从他身边经过,笑了一声。 “怎么,沈先生在为旁人没有你那样多的道德心而难过吗?” 沈定海冷下脸色,“用不着你在这儿说风凉话!我跟堂姑如何,那也是我跟堂姑之间的事,不是你一个外人能插进来的!” “外人……”宁巫似乎是在唇齿间细细琢磨着这两个字,而他眼底的奇怪神色,竟然复杂到令沈定海完全看不懂。 沈定海的心,慌起来。 之前他一直执着于宁巫不是宁巫,从而忽略了一个问题。 如果宁巫不是宁巫,那现在站在他面前的这个人是谁? 他有什么目的?对堂姑又是什么企图? 这么可怕的问题,他竟然都没有细细想过。 宁巫忽然俯身,在沈定海耳边低低说了一句。 “沈先生,没有必要过于难过,人总是会变的,她也不例外。” “如果你要为了一个人的变化而难过,那你将拥有无穷无尽的难过。” 沈定海的眼神里全是警惕,“你这话什么意思?!” 宁巫直起身子笑得温柔,“自然是好的意思,我在好心提醒你。” “另外,再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算是看在她的面子上额外赠送的。” 他看了沈定海一会,忽然改口道:“抱歉,对你来说应该是坏消息。”微笑的眉眼看起来温柔极了。 “她以后的变化只会越来越大,你如果接受不了,还是尽早离开。” “别在她身边碍眼。” 沈定海听得手脚冰冷,从四肢百骸,只寒到他心底。 宁巫…不,这个人的意思是什么? 是在说冉冉堂姑以后会变得越来越不像当初的自己吗? ------------ 第225章 建不起来的大楼 因为是第二次来找孙志强,无用的寒暄直接被省掉了,虽然第一次孙志强也没有怎么寒暄…… 只见这个又高又壮的中年汉子赤裸着上半身,汗珠从他黝黑的皮肤上滚落,一双锐利的眼睛像是藏在黑夜中的利剑,隐隐透出银色的寒芒。 一个工地组长竟然能有这样的气势…在清晨的寒雾中,冉冉不自觉打了个冷战。 孙志强皱着眉头看向冉冉一行人,他先是朝着宁巫点了点头示意,才开口说话。 “你们两位又有什么事吗?” 疑问的表述,肯定的语气。 因为一路上沈定海的情绪都不高,这次冉冉是话事人。 “我们想请问您的组员里有没有和李杨走得比较近的组员,我们有些关于李杨的问题需要询问。” 孙志强开口,声如洪雷,贴近了听,只怕真的会听得人耳膜震颤。 “我不关心组员的私下来往,在我这儿,只要他们完成了相应的任务量,就算他们去跟死人处关系,我也不在乎。” 简而言之,工作至上。 沈定海稍微回过点神,该说不说,这孙志强说话是真难听啊! 跟死人处关系都说出来了,看来他不怎么在乎李杨的死,基本可以排除和李杨关系好的那一波。 “没关系,您给我们提供一份您组员的名单就行,具体的信息我们可以一个个询问。” 孙志强眉头皱紧了,“你们这样会耽误工人的工作,离西边大楼交付的截止日期没剩多少时间了,工人的工期都很紧。” “西边?”沈定海来了精神,他看了冉冉一眼,“是不是就是八栋?” 孙志强眸中暗芒一闪,继而点点头,“你们知道的倒是挺多。” 沈定海神气起来,“也不看看我们是谁派来的!” 那架势。活像一只神采飞扬的傲娇孔雀。 孙志强嘴唇动了动才道:“我记得您说过,您姓沈?” “哈!”沈定海不由得笑出声,“这就改口了,之前都不带客气的,现在就开始称呼您了!” 他凑近孙志强,脸几乎贴到对方脸上,笑嘻嘻道:“是觉得我跟沈氏集团有亲戚关系是吧?” 孙志强不动声色后退了一步,但他的姿态并没有立刻卑微起来。 他只是淡淡道:“既然是上面派来的人,您该早些开口的,这样我也好配合您。” 虽然存了捉弄人的心思,但沈定海到底不习惯一个比自己大上一轮多的长辈尊敬地称呼自己。 “别整这些虚的了,该是啥样还是啥样。” 倒是宁巫笑了一声,“上面的意思通知到我这儿了,你这是在怪我没有通知你吗?” 孙志强肉眼可见地紧张起来,他舔了舔干燥的唇。 “我没有那个意思,头儿你误会了。” 宁巫云淡风轻道:“没事,没有最好。” 语气温和,但毫不留情。 “你现在该干的事,是把名单拿来给她看,而不是像个木头一样站在这里。” 沈定海看得稀奇。 怎么宁巫这小子就这么习惯年纪比他大的人尊敬他呢?好像习惯到从一出生他就习以为常一样! 而且使唤起来一点都不带犹豫的! 孙志强没有说话,直接应了宁巫的话去住处拿名单。 宁巫这才转眸看向冉冉,“八栋是怎么一回事?” 沈定海气不打一处来,“刚刚是我提的八栋,你怎么问堂姑?!” “我问她自然是知道她了解事情经过,不问你是知道问了你你也不会回答我。”宁巫垂着眉眼神神情淡淡。 沈定海一噎,顿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因为宁巫说的完全没毛病,他就是不会告诉他的! 冉冉叹息一声,径直开始解释。 “八栋是整个盛绣工程的重点建筑,因为在规划时,围绕着八栋设计了很多住宅区的基础设施,可整个工程都接近完工了,八栋却怎么也建不起来。” “建不起来?” “就是字面意义上的建不起来。”冉冉神情冷静,“直到现在,八栋也只打了地基,工人没法往上继续修,因为一修到一定高度…” “楼就会塌。” 宁巫凝眸往大片的建筑群望去,“西边……” 他没再说话了。 冉冉挑了挑眉,“你是白帽子,你竟然不知道这个事?” 宁巫笑了笑,“是白帽子,但是没来多久的白帽子,对于工地的情况,我可能知道的比你们还少。” 沈定海怪笑一声,“还有你这个全知全能的人不知道的事呢!” 宁巫没什么反应,只是淡淡道:“中午还想吃上饭的话,就把嘴闭上。” 沈定海屈服了。 冉冉也不想过多怀疑宁巫,现阶段他们是毫无疑问的合作关系。 有了宁巫,他们办任何事情都方便许多。 “其实八栋的问题才是集团委托给我们的主要目标,但他们建议我们先从工地死人的事入手。” 孙志强很快拿到名单折返回来。 说是名单,其实只是一个小小的本子,上面记载着每天每人该发的工资,勉强也能算作名单了。 冉冉想从孙志强手里拿过,一时竟然没有拽动。 她无奈地笑起来,“您这是不想给我吗?” “不是。”孙志强言简意赅说完,便慢慢松开了手,同时好像有什么光芒逐渐在他眸中亮起。 “我只是担心我写的鬼画符你们看不懂。” 冉冉当即翻开册子,“这不是写得挺好的吗?放心好了,我能看懂。” 孙志强沉默着将手收回背后。 “没有什么其他的事,我就先去干活了。” 得到应允,孙志强转身离开。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沈定海的错觉,孙志强的走路速度明显比他来时慢上许多,好像走得不情不愿似的。 冉冉仔细看起手中这样一本工资本。 翻过了大半本,才翻到昨天的记录。 【十月十七日】 【曾海涯领一百】 【李建国领一百】 【……】 【钱图领50】 【……】 沈定海大概看得懂一点,“排在前面的是大工,本来每天应该是两百块的,但昨天发生了王老五的事,下午的活停了,所以工人们的工资都减半。” “小工没什么技能,干的都是纯体力活,所以工资比较少。” 沈定海说着不禁在心里感叹起来,难怪王老五会因为他给的回答奖金那么高兴…… 这相当于他很多天的工资了。 而工人的活,最是实打实费力的,轻松不了一点。 冉冉开始往更前面的日期翻。 沈定海有些丧气,“要是我们知道李杨嚷嚷他看见鬼那天是什么日期就好了,这样我们就能完美掌握所有可能在场的人,可惜打听了这么久也没有一个人记得的。” “有一个日期跟这个一样重要,我们已经知道了。” 沈定海疑惑起来,“是吗?哪一天?” “十月十二号。” “老何消失的前一天。” ------------ 第226章 老何这个人…… …… 被翻得有些破烂的小本子那一页左上角赫然写着:十月十二日。 冉冉的手指一行行指过不同的名字,直到另一页结束,也没看见老何的名字。 倒是有一个姓何的,叫何清桂。 众人皱着眉面面相觑,一时都怀疑是孙志强给错了本子。 结果宁巫掏出手机略翻了翻联系人,发现何流两个字后面还备注了一个名字,正是何清桂。 “何清桂,曾用名吗……”听起来是个有些女性化的名字,和老何本人高高大大的个子实在不搭。 可能就是因为这样,所以工地上的工人才更习惯叫他老何或者何流吧…… 眼见着写在最上方角落里的日期已经变成了十月十三日,冉冉也没能找到老何的名字。 “孙志强说何流…何清桂是李杨去世的那天消失的,可何清桂分明没有在十月十二号领他的那份工资……” 冉冉的未竟之语众人都能明白。 沈定海皱起眉头,“堂姑你觉得孙志强说谎了吗?” “但也有可能老何十二号没干活呀?” “不能确定,但他一定没有跟我们把话说完整,结合他刚刚给我工资本的时候有些不愿意…” “老孙的话,我们需要保持怀疑态度。” 沈定海脑洞大开,“难不成老孙和老何关系很好,他是这两起案子中的帮凶?” 冉冉垂眸沉思,“现在下结论还太早,我们还是先向其他组员打听打听消息。” “可以确定的是,我们需要打探的问题又多了一个。” “老孙和老何的关系如何。” 沈定海点点头。 宁巫像变戏法般,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一个手机,修长白皙的指节握着,衬托的一部普通的手机奢华得好似稀世珍宝一般。 “不当手模真是可惜了,偏偏还在工地做事,啧啧啧……” 沈定海虽然被宁巫那番捉摸不透的话弄得心神不定,但他这人主打一个心里想什么就说什么。 因此,无论他身处任何环境,总能不合时宜地吐槽。 这也算一种天赋…吧? 宁巫懒得搭理沈定海这姑且算作恭维的话,眼睛都没抬一下,只是专注地看着冉冉。 “现在轮到我出马了?你该想想等下怎么感谢我。” 冉冉睁大眼睛,“要不…”她求助的视线看向沈定海,“等下请你吃午饭?” “当然,是用二侄子的钱,我身上没有钱。” 宁巫脸上的笑意明显淡了些,“我觉得不够有诚意。” 沈定海有点不爽,“没说请你喝杯奶茶就不错了哈,请你吃午饭还挑上了。” 宁巫像是听不见沈定海说话一般,目光里只有冉冉。 冉冉的样子看起来有些为难,“那你说怎么才算有诚意。” 她实在是不习惯这种要报答别人的情况,一般都是受到她帮助的山野精怪要报答她。 宁巫挑挑眉,“中午我做饭给你吃怎么样?” 这下不止冉冉傻眼了,沈定海也傻眼了。 冉冉不确定道:“我要表现诚意…然后我吃你做的饭?表达诚意是这样的吗?” 宁巫微笑道:“当然,这代表了你对我的一种信任。” 忽然他皱起眉,“难道你是那种会随便吃别人做的饭的人吗?” 冉冉苦思冥想片刻,“倒也不是……” 实际上她连吃饭这个行为都不常有,以前在山上生活的时候,她饿了渴了都靠山间灵植和灵露充饥解渴,确实没有像一般人那样正经地吃饭。 宁巫再次微笑起来,“很好,那就这么定下了。” 沈定海只觉得眼前发生的情景槽点太多,他都不知道该从何吐槽起。 “关于吃饭,发出邀约和接受邀约,顶多是在表达友好的善意,你怎么能跟信任扯上关系啊!这话被你说的,好像一般吃饭都会在饭菜里面下毒一样!” 宁巫感觉耳边像围了一只不停嗡嗡嗡的聒噪苍蝇,他终于正眼看向沈定海。 “沈先生,希望你能明白,我并没有在跟你说话,也不希望你跟我搭话,甚至我的午餐邀请对象,也并不包括你。” 沈定海的声音瞬间大起来,“你意思是你们俩吃不带我?!” 宁巫眼皮都不抬一下,“自然,我并不需要沈先生的诚意。” 沈定海张大嘴巴还想再说些什么,却看见宁巫掀起眼皮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他果断闭嘴了。 这小子…不,不是小子,绝对是被什么恐怖的东西上身了,这样才会拥有完全跟实际年龄不相符的气势啊! 沈定海绝对不愿意承认,刚刚宁巫那一眼,结结实实吓到他了。 现在风一吹,他背后的冷汗都凉得慌。 冉冉的眉毛紧皱,显然并不认同宁巫这种行为,但沈定海一把抓住她的手,恳切地握了握。 “还请堂姑…” “你务必跟宁巫好好吃顿饭,不用管我的死活!” 看着冉冉欲言又止,沈定海再接再厉。 “其实我早餐吃得很饱!根本不饿,估计等下也不会饿,我已经给自己设下了艰巨的使命。” “我要趁着工人们吃饭的时候继续打探消息!” “吃饭肯定是工人们很放松的时候,这种时候套话最合适不过了!哈哈哈!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沈定海这样说,冉冉也不好违逆他本人的意思,强行要求宁巫邀请沈定海一起吃饭。 再者…… 冉冉瞥向宁巫纤长羽睫下淡漠的眼神。 她不觉得她说的话,会对宁巫产生作用。 这是一个光看气质,就知道很难被动摇的人。 冉冉盯着与秦衍完全不同的脸,眼前却忽然浮现出秦衍的样子。 莫名的,她就想到了他,有些时候,他们身上表现出来的特质真的很想。 宁巫淡淡的嗓音猝不及防响起。 “你是在透过我看另一个人吗?” 冉冉自知失礼,赶忙撤回目光,但她的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 宁巫莫名笑了一声。 “真是好得很。” 冉冉无法理解这句话的意思,但她知道大概率是在嘲讽她,可为什么呢? 宁巫是出于什么样的心态想要嘲讽她呢?只是因为她表现很不礼貌吗? 宁巫没再说话,只是沉默地按照名单顺序,在手机上一个个将工人联系过来,再由冉冉问工人问题。 在这个过程中,两人竟然没有任何交流,沈定海直觉气氛不对,可他根本无力改变什么。 上午的时间很快过去,眼见着已经询问了四五个人,关于李杨、王老五以及老何的事却一点进展都没有。 这些工人所知道的,与冉冉在之前那个工人那了解的差不多,没有更多有用的信息。 而老何也确实应了那个工人的描述。 他是个独来独往的人,就跟他的铁皮小屋一样,是一座孤岛。 就在冉冉等人对老何这个人的形象已经产生固化时,紧接着来的工人却打破了这个印象。 “老何是有老婆的啊,你们不知道啊?” ------------ 第227章 谜一样的男人 “难道这组里一个和老何稍微走近点的人都没有吗?” 沈定海又急又愁,偏偏他肚子还发出了咕噜咕噜的响声,此时对于走过来的工人他是很灰心的。 他想着上午肯定得不到有用的情报了。 没想到人家下一秒就说出了惊人之语。 “有老婆?!你说老何有老婆?!”沈定海的眼睛瞪得像铜铃。 “他这种人竟然有老婆?!这不科学!” 被召唤来的工人不屑地“哼”了一声,“你们这些贵公子哥的想法真有意思,穷人就不配结婚生子是吧!” “老何除了穷点,哪方面的条件都很不错好吗!甚至可以说很优秀!人踏实肯干,外表周正,大高个,性格也是很那个的!” “哪个?” “用你们年轻人的话讲叫温油。” “你是说温柔是吗?” “对对对!温柔!” 沈定海赔着笑,“叔叔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只是觉得何叔叔这个人比较独来独往,我想象不到他有老婆的样子而已,并不是觉得何叔叔是个不好的人。” 他说话时有些讪讪的,心里却不免嘀咕起来。 【这老何是拿了什么男性万人迷剧本吗?怎么认识他的男人都夸他好?】 工人又“哼”了一声,“你们打听不到老何的老婆,就觉得人家是个光棍,但其实是因为老何对他老婆可宝贝了,就跟藏起来的好东西似的,不想让别人看见。” 工人挑挑眉,“不过这完全说的过去,老何的老婆长得确实标志,我也是有次无意间看到的。” “你们应该知道老何的屋子在哪儿吧?离我们都贼远,平时基本没人会往那边走。” “就是我无意间去的那次,刚好瞟见老何搀着一个女人往他的小屋子里走,就是隔得太远了,我看不清脸……” “都没看清脸你就说漂亮?” “老何的老婆长得白啊!老话说一白遮百丑,人家那一身皮跟雪似的,在太阳光底下都放亮!” 沈定海讪讪的,“真有这么夸张,被你说的跟白雪公主一样。” “那本来就是嘛!老何也不愿意让他媳妇晒着,手里还举了把伞帮她防晒呢!” “先说好,我是因为好奇才凑近了去看的,我可不是什么变态偷窥狂!” …… 沈定海耸耸肩,“你说的,当然是你对啦。” 饶是如此,那工人还是闹了个大红脸,被晒得黝黑的皮肤下隐隐透出红色。 “嘿,要不是我偷看那一眼,你们根本不可能知道这个消息!” 工人故作神秘地看了众人一圈,才压低声音道。 “老何的老婆怀孕了!” 沈定海和冉冉面面相觑。 “好嘛,比老何有老婆还劲爆的消息出现了。” 那工人脸上兴奋的表情仿佛不是在分享八卦,而是在分享巨额宝藏的消息。 “当时我从窗户里一瞟,就看见老何老婆坐在床上,肚子是挺起来的,滚圆!”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也没过多久,就这个月头,毕竟老何来工地干活也没来多久,我总得摸清了…”工人像是咬住舌头一般顿住了。 “摸清什么?” 面对沈定海有些威胁性的眼神,工人转头对着宁巫讪讪道:“监理,我一定得说这个吗?这跟老何还有案子没关系啊!” 宁巫还没表态,冉冉先开口了。 “说吧,无伤大雅的事我们不会指摘你的。” 得了冉冉的保证,工人这才硬着头皮说出真相。 “我这个人,天生好奇性重,就爱一个人摸索点奇奇怪怪的事情,那老何多不合群啊,在我眼里,他可太有吸引力了!” “除了那次他和别的组的工人闹矛盾,我就没见过他和其他人打交道,组长除外。” 冉冉眼神一凝,“老何找过孙志强?” “不,是孙组长去铁皮屋找过几次老何,应该是因为干活的事。” “总之老何这个人从头到脚,对我都太有吸引力了。” 沈定海不可避免露出嫌弃,“所以你就偷窥人家?” “我都说了!不是偷窥!我只是有点好奇老何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而已。” “那你觉得老何是个什么样的人?” “不知道……”工人沉思一阵,似乎绞尽脑汁才想出来四个字来形容。 “表里如一。” “哈?这是什么形容?” “就是老何私下里的样子,跟他在别人面前是一样的,有人在的时候他不说话,一个人的时候他也不说话。” “所以即使我看过他私下的样子,我还是不知道老何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其实很少见,大多数的人,人前人后并不是一个样子。” “有人人前活泼,独处反而会落寞不少;有人则相反。” 沈定海思忖着,“怎么感觉在大家的描述里,老何变得越来越神秘了。” 工人无奈道:“他本来就很神秘…他是个谜一样的男人。” “够了,少说点会让我觉得你是个变态的话好吗?”沈定海搓着胳膊上冒出的鸡皮疙瘩。 冉冉不断回忆着工人所说的内容,得出结论。 “我们需要知道更多关于老何妻子的消息,老何失踪了这么久,他的妻子就没有觉得不对劲吗?” “如果能找到老何的妻子……” 冉冉求助的眼神望向工人,工人却是满脸的不可置信。 “老何失踪了?!” 这些众人都懵了。 “都失踪好几天了,你竟然会不知道?你不是爱关注老何的动态吗?” “是啊…”工人喃喃着,“但最近这段时间没有…组长给组里的大家争取来了加班补贴,大家都在玩命儿干活呢……” 沈定海睁大眼睛,“原来工人也会有加班补贴吗?” 冉冉没精力管这不合时宜的吐槽,只是直直地盯着工人,“你们组里工作不是一起的吗?为什么老何好几天没有干活你们都不知道?” 工人被冉冉的眼神吓到,结结巴巴道:“我们是测量大组,干活需要分区域测数据,和谁分在一起领多一点活,还是一个人领少点活,都是组长说了算…” “组长,孙志强?”冉冉迫切的视线一刻也没从工人身上移开。 “对啊,就是孙组长。” 冉冉得到答案才终于收回视线,她好似吐出一口浊气。 冉冉并不愿意把人往坏处想,孙志强到目前为止没有表现出任何不好之处,但已经出现了很多证据可以客观表明,孙志强可以操纵老何的失踪时间。 老何消失,他可以通过分配工作让其他工人看不见他,从而模糊时间。 甚至可能…这个好奇心重爱偷窥的工人也在他考量范围内,否则突然的加班补贴就只是巧合而已。 她不相信。 “那么最后一个问题。” “孙志强和何清桂关系如何?” ------------ 第228章 我只怕要遭 “组长和老何?他们没啥关系啊。” 冉冉还没开口,沈定海就问了,他同样觉得两人间可疑,。 “没啥关系,他会专门跑到老何那么偏的屋子那去吗?甚至我们第一次拜访老何的家那时候,也刚好撞见孙志强在附近。” “这么频繁,可不是简单的交流下工作上的事。” 工人一脸难以置信,“你们可真爱多想,本来就是说干活的事,那你们觉得他们是什么关系嘛!” 沈定海率先出声,他严肃了脸色清了清嗓子,“我觉得他们之间的关系,要比你想的,亲密得多!” “正如我之前的推测,假如老何是凶案的凶手,那孙志强一定是帮凶!” 工人嘴唇动了动,一脸的欲言又止。 “想说什么你说呀,我欢迎大家对我的推测畅所欲言!” 工人礼貌道:“要不你还是别推测了?” “老何根本不可能杀人的,组长更不可能是老何的帮凶,他们俩就没啥关系。” 沈定海快被这话气成河豚了。 冉冉没有轻易开口,而是又问了工人一个附加问题。 “您确定您去偷看老何的时候,没有被孙志强发现过吗?” 工人斩钉截铁道:“没有。” “您怎么能如此肯定这一点呢?” “我在暗处,他跟老何在明处,我可以一直盯着他们看,观察他们的动向,但他们连我在哪儿都难发现,当然不存在我被发现的情况。” 沈定海“呵”了一声,这何尝不是一种蜜汁自信呢。 冉冉当即向工人表示感谢,“好的,谢谢您的配合,我们没有更多的问题要问您了。” 工人反倒依依不舍起来,“这就结束了?我还有工地上其他人的八卦你们要不要听?” “抱歉,我们这次只为了了解案件相关的信息而来。”冉冉礼貌地微笑着。 “当然,如果您后续想起了更多有关老何、老何妻子以及案件的信息,我们欢迎您来访。” 一行三人注视着工人越走越远。 沈定海不自觉开口,“这一个两个,竟然都说老何不可能杀人啊!” “那二侄子你觉得老何在刚刚那位工人心中的形象是真实的吗?” 沈定海睁大眼睛,“这还能不真实吗?一个人私下的样子肯定是最真实的,他都整上偷窥那一出了,可以说是把老何看了个透。” 冉冉的眉头绞在一起,“可他没有提到狗……” “狗?”沈定海愣了半晌恍然大悟,“对哦,他刚刚都没有说老何养的小狗!” “如果他真的那么喜欢跟踪老何的话,怎么会没看过老何喂养流浪小狗的样子呢?” 冉冉继续道:“还有一点,他描述里的老何太单薄了,几乎就跟我们之前认知到的老何没有半点差别。” 沈定海挠挠头弄不明白,“这也能算作疑点吗?说不定老何真的就是那么沉默寡言的人呢?” “也许吧…”冉冉嘴上这样说着,锁在一起的眉头却并没有解开的趋势。 “他的描述给我一种失真的感觉。” “究竟是他的描述失真,还是老何这个人的形象本来就是失真的……” 沈定海这才逐渐反应过来冉冉在说什么,“他刚刚都提到老何的老婆了,皮肤雪白的漂亮女人,还怀孕了!总不能是他在胡说八道吧!” “而且他也没理由说谎啊,为什么要这么做呢?难道干扰我们查真相对他而言很有意思吗?” 冉冉深呼吸,“或许这根本都不是他自己的意思,而是别人授意他这么做的。” “啊?这又是从哪里看出来的?”沈定海的脑子已经搅成一团浆糊。 “就像二侄子你说的,他没有理由。” “一个人做一件事,总得能从中得到什么好处,否则他做这件事是没有动力的。” “如果刚才那名工人没什么隔岸观火的恶趣味,那就说明这个‘好处’不是他自身产生的,而是外界给予的。” “好像是这么个道理,那谁会指使他干这种事?” 空气似乎为之一静。 沈定海睁大眼睛,“孙志强!” 三人心中的答案不约而同。 冉冉叹出一口气,“这是目前为止我们做出的,最没有根据的推测。” “并没有证据能证明这个指使者是孙志强,我们只是觉得他在我们视线中出现的次数太多,而他恰好能做到这一点而已。” 宁巫正要按照流程,让下一个人来接受他们的询问,冉冉却按住了他的手。 “询问先到此为止,二侄子你联系一下大侄子,看能不能找到老何妻子的相关信息。” “只要这个人存在于这个世界上,就一定会有痕迹,除非她是被杜撰出来的存在。” 而另一边,接受完冉冉他们询问的工人并没有重新投入工作,抑或是走回自己的住处。 他只是开心地哼着歌,不停往前走,直到停在一处铁皮屋前。 薄薄的铁门被拉开,传出嘎吱嘎吱刺耳的响声。 高大的男人走出来,古铜色的皮肤上已没有了汗珠,只有一件薄薄的短袖搭在他的肩头。 藏在微湿黑发下的眼眸像老鹰一般锐利。 正是孙志强。 “该说的话都说完了?” 工人猛点头,“自然自然!” 孙志强利索地将精壮的身体套进短袖里,刚刚才洗完不久的他,微微湿润的皮肤还散发着皂角的清香。 “你最好别跟我耍心眼,我交代你的话,你说没说、说了多少,我会验证的。” 工人的表情收紧一瞬间又放松下来。 “我确实是按照组长的意见说的,不就是假装我偷看过老何吗,这点度我会把握!” “看来该说的都说了。”孙志强眉眼距很窄,抬眼看人时会自然而然给人一种凶悍感。 工人心头一紧,“当然当然!” 孙志强扯扯嘴角,“就是不知道有没有多说。” 工人瞪大眼睛,不自觉结巴起来,“那…那我能多说什么呢……不会多说的!” 孙志强冷哼一声,扯了扯身上显得有些紧绷的衣服。 “最好是这样。” “那说好的……”工人搓了搓手指,整个人缩成一团。 “我检验完之后会给你的。” 还真是个抠门的家伙,明明变得挺有钱了! 工人看着孙志强远走的背影,心里不由得忐忑起来。 孙志强让他做的事只有在来调查的人跟前说他喜欢跟踪何清桂,并让他装出变态的样子不经意透露出孙志强和老何见过面,没有让他真的去偷窥何清桂。 可他想来想去,觉得这个事太蹊跷,终于是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偷偷去看了老何两次。 没什么稀奇的,他觉得没意思就没再去了。 而那个皮肤雪白的怀孕女人,也不是他胡编乱造的。 她真实存在,只是她不是老何的老婆。 他也不知道她是谁的老婆,只是偶然一次在工地上见过她,旁边有个身材高大的人帮她打伞。 他当时胡编乱说着,忽然就感觉他记忆里那个人的身形和老何很像,所以才安在了老何身上。 如果撑伞的那个男人不是老何…工地里还有谁和老何身形相仿…… 工人苦思冥想,忽然瞪大了眼睛。 “我只怕要遭!” ------------ 第229章 不速之客 孙志强的来访似乎在意料之外,但又在情理之中。 沈定海看清门外站的人是孙志强后,立刻就朝冉冉挑了挑眉,做出口型无声道:“真的来了!” 这一刻三人的想法完全一致:孙志强是来试探的。 冉冉索性也不跟他废话了,径直开口。 “孙组长,我们刚刚从工人嘴里了解到何清桂,也就是何流妻子的消息,不知道你对她的下落有没有头绪呢?” 孙志强眉头一皱,“何清桂的妻子?” 沈定海臭屁地补充着,“是一个皮肤雪白的漂亮女人哦!还大着肚子呢!” 孙志强听得眼瞳一缩,浑身的肌肉都绷紧了。 沈定海还以为他是心虚了,“这么显眼的一个人出现在工地上,你这个测量组组长竟然一点消息都不知道吗?” 气到了极点,孙志强反而笑起来,是那种讽刺意味十足的冷笑。 到了这种时候,他怎能不知道他准备花钱买通的人背叛了他,但他一时想不明白背叛的原因。 屋内三人都在等着他的回答,孙志强眉头松开,又恢复成日常不苟言笑的模样。 “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 他说完再没有言语,也不顾三人的反应,直接离开了。 沈定海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是,我怎么没搞懂孙志强来试探了什么东西?怎么这就走了?” 冉冉同样也为这个反应感到奇怪。 “难道那些话不是孙志强指使工人说的吗?” 冉冉皱着眉头,“可工人的话确实存在着漏洞啊。” 思绪未听,门口又气喘吁吁跑来一个人,正是之前给人冉冉提供信息的工人。 他先是躲在窗口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屋内的情形,才赶忙跑进屋里。 “组长刚刚都跟你们说什么了?” 冉冉同沈定海对视一眼,看不明白这出又在演什么?亦或是没有人在表演,是哪个环节出了纰漏,才导致本来在一个阵营的人产生偏离? 冉冉的大脑飞速运转着,忽然神情一定,对着工人笑道。 “你们孙组长刚刚说不用演了。” 工人艰难地吞了口唾沫,因为风尘仆仆赶来,嘴唇上还有干裂的死皮。 “演?我演什么了?” 冉冉挑挑眉,“当然是关于你刚刚跟我们说的那些呀,还要我说的更清楚些吗?” “你们这些小伎俩对我们没什么用,刚才你们组长已经确认了这一点,所以才怒气冲冲地离开了,并且交代不用再演下去了。” 工人怔愣在原地,“都是我多嘴!”他伸手狠狠打了自己一巴掌,“这张破嘴!乱说话!” “我没把活办好,组长肯定要怪我!更别说给我钱了!” 冉冉看着,眼神晦暗不明。 “所以真的是在演戏啊……”她的语气极轻,就连站在她身边的沈定海都没听到。 沈定海面上也满是愤懑,以前他看刑侦剧就不是很能搞懂那些撒谎的人的想法,现如今他自己查起真相来,竟然也遇到这种人。 “钱钱钱,都是因为钱,孙志强给你多少,我给你十倍,老老实实把事情给我们交待清楚!” 听到“十倍”两个字,工人脸上后悔害怕的表情立刻变成狂喜。 “真的?!你愿意给我十万块?!” 此言一出,冉冉和沈定海面色复杂地对视了一眼。 他们震惊于孙志强竟然愿意给这样一件小事支付一万块的报酬,而且…… 孙志强相比于工地上的其他人,未免太有钱了些。 一万块,王老五累死累活搬三个月的砖都挣不到这么多。 沈定海眉头微蹙,“孙志强这么有钱吗?” 工人一怔,第一个反应竟然是怀疑沈定海是不是给不了他那么多钱。 “你还真是掉进钱眼儿里了!”沈定海听得气不打一处来。 从小到大,他活了这二十多年,有人质疑过他的演技和业务能力、有人质疑过他的品行,甚至有人质疑过他的颜值,但从来没有人质疑过他的财力。 今天,这是有史以来第一个。 工人毫不心虚,甚至理直气壮道:“这世上有谁会嫌弃钱多吗?就算是那些非常有钱的有钱人,也没有一刻停止过赚钱啊,他们都觉得钱不够,我这样的平民老百姓自然会觉得钱越多越好!” 沈定海的额角挑了挑,发现他竟然无从反驳。 工人用怀疑的目光打量着沈定海,“所以你到底给不给的起?” “给得起!”这三个字几乎是沈定海吼出来的。 “小爷我活到今天,可能缺过什么别的东西,但还从来没有缺过钱!” 工人的眼睛再次被点亮了,他嘿嘿笑着,“那就好!” 然后他就在金钱的诱惑之下,老老实实交代了他跟孙志强之间发生的所有事。 “偷窥的变态样子竟然是你演出来的,叔叔你演技很好啊!”沈定海阴阳怪气。 工人爽朗笑着,“怎么也活了半辈子了,摸爬滚打这么多年,这点技能还是有的,而且我也不全是装的,我这个人确实好奇心很重。” 沈定海立刻皱起眉头,“你还是爱偷窥,只是不爱看老何?” “我不爱看,爱听。”工人羞涩一笑,“特别爱听八卦,尤其是女人讲的。” “这又是什么奇奇怪怪的门道?” “因为大家都觉得女人爱讲八卦啊,但其实这个事跟男女根本没有关系,完全看个人的个性。” 沈定海没绕过弯儿来,“这难道不是跟你说的矛盾了吗?你就是爱听女人的八卦啊!” “不不不!”工人连连摆手,“我是在说这种对性别的…”他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合适的词。 冉冉开口补上,“我猜您想说偏见。” 工人抚掌大笑,“对头!就是偏见!” 冉冉略略停顿一会,“您的意思应该是,社会默认只有女人爱八卦,男人不屑于这些琐碎之事,这是一种偏见。” “而这种歧视的偏见反面,其实是只给了女人八卦的权利,男人几乎是不拥有八卦的资格的!” “对头对头!这个小丫头懂我的意思!女人被这种偏见束缚住的时候,也可以畅所欲言八卦,因为大家对女人的印象就是这样的。” “但男人要想八卦,就会被说不爷们,所以真的想八卦也得偷偷摸摸的,就跟我喜欢听八卦一样。” 工人自顾自点点头,“所以我才说我爱听女人讲的八卦嘛!因为她们可以破罐子破摔,说起来没有顾忌,这样我听着也很痛快!” 沈定海弄懂了原理,莫名觉得有些牙疼,情不自禁“啧”了一声。 “所以这种对女性的歧视和偏见,对女性和男性都没好处啊!” 冉冉眼皮也不抬了,淡淡回了一句。 “都是偏见了,还能有好的吗?” ------------ 第230章 少矫情一些,不要无事生非 莫名其妙的深入交流过后,所有人的疑惑都不禁集中在一个点上。 “如果那个怀孕的女人真是孙志强的老婆,那他刚刚的反应很不对劲啊!他刚刚简直就是像没事人一样走开了。” 沈定海学着影视作品里的侦探疯狂摸下巴,“难不成他是在强装镇定?” “可强装镇定也不该一点表示都没有就走了吧,他都不担心我们查他和他老婆吗?” 冉冉清澈的目光投向工人,“您能确定那天撑伞的人就是孙志强吗?” 工人闻言又细细回忆了一下,“八九不离十!” “好的,多谢您的配合。” 冉冉丢给沈定海一个眼神,沈定海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直到工人开始恳切地看着他。 “转账是吧!” 工人猛点头,冉冉也颔首示意。 沈定海有点不得劲地掏出手机给工人把钱转过去,当然他的不快完全不是因为花了这几万块钱,而是冉冉对他的态度。 眼看着工人乐呵呵走了,沈定海才委屈道:“堂姑你不能这样的!” “哪样?” “你刚刚好像把我当ATM机一样,难道我跟你之间的默契就只有付账掏钱吗?” 冉冉不懂沈定海的委屈从何而来,她跟他之间的默契当然不止于此,她以为他知道的。 看了全程的宁巫忽然凉凉道:“难道你还能发挥比ATM机更多的作用吗?” “好歹算是有用武之地,不是个完全没作用的废物。” 沈定海立刻感觉脸上火辣辣的疼,他很讨厌宁巫,但他的这句话却说到了他心里。 事实上,沈定海也不是第一次觉得他在冉冉身边毫无作用了。 也因此,他才会习惯性地给自己寻找价值定位,比如之前在医院调侃自己是团队不可或缺的吉祥物,又在去古德村的路上说自己是专职司机等等。 他也会因为冉冉只让他给钱的眼神而敏感伤心。 这就是人复杂多变的情绪。 现阶段的冉冉几乎感知不到,她只是看着沈定海委屈的神情发怔。 莫名的她还觉得,如果是以前的她,说不定会感知到二侄子的情绪。 眨眨眼睛,冉冉回过神来,“我没有那个意思,二侄子你不要多想。” 沈定海的脸色有好转,但不多,他仍旧眼巴巴地看着冉冉,“就这,没了?” 宁巫冷哼一声,“你还想怎样?” “你小子可真讨厌啊!我在跟堂姑说话,没跟你说话!” 宁巫淡淡道:“本来就是你单方面臆想导致的情绪失控,错本就在你,不在她,她心软安慰了你还不够吗?” 沈定海想要争辩,但又感觉宁巫说的好像有那么点道理,于是只能人身攻击。 “就你长嘴了,天天叭叭叭……” 冉冉从中调停,“好了,注意力放在调查真相上来。” 宁巫冲着沈定海露出温柔的笑意,“是呀,少矫情一些,不要无事生非。” 沈定海纵然能理解这只是宁巫的意思,完全不是冉冉要表达的,但他还是觉得委屈。 心里的委屈更重了,他感觉他现在就像一个怨气满满的男人。 最后还是冉冉牵过沈定海的手让他坐在沙发上,他心里的情绪才消散许多。 但他依然紧闭着嘴,把自己憋得像个鸭子。 冉冉无奈道:“我让你坐在这里,可不是要你事不关己的。” “二侄子你要参与讨论。” 宁巫看得脸色微沉,而沈定海自然是多云转晴了。 如果冉冉真的为了安慰他,而让他呆在一边好好休息,他心里的情绪恐怕会堆积得更多,这样让他参与近讨论,他反而觉得被需要,不是那个被排斥在外的人。 堂姑说着自己不懂人心,明明就很懂嘛! “关于我们刚刚的疑惑,我想到了一个种可能。”依旧是冉冉率先发言。 “孙志强对妻子暴露的事反应平平,很可能是因为这本来就是他想要我们知道的。” 沈定海不解,“可这不是跟刚刚的工人大叔说的内容矛盾了吗?” “孙志强并没有委托他这样说呀。” 冉冉顿了顿,“我纠正一下措辞,孙志强一开始并没想要我们知道他的妻子,可这件事最终的结果是他想要的。” “换句话说,他妻子暴露这件事不在他计划内,但对他的计划有益。” 沈定海再一次感受到了智商的差距,“计划…我都不知道孙志强的计划是什么诶……” “我也不知道。”冉冉郑重道;“应该说本来不知道,但只要将他妻子暴露和他委托工人叔叔说谎这两件事联系在一起,将它们放在同一导向上,大概就能推出孙志强的目的。” “……什么目的……” 宁巫笑着开口,“这么简单的问题沈先生都想不明白,你的大脑还真是令我感到惊讶。” “孙志强在引导我们调查他。” “没错。”冉冉的肯定,让想要开口说话的沈定海将话憋了回去。 “孙志强特意跟工人叔叔交代的是,让要我们觉得他在接触老何,这样做的后果是什么?” 沈定海愣愣道:“因为我们本来就在调查老何,所以会顺着这个线索把孙志强也纳入调查范畴…” 他弄不明白,“这就是他想要的?” “这就是他想要的。”冉冉肯定道:“如此,顺理成章调查出他妻子也是迟早的事,所以他很快就反应过来妻子暴露并不是一件很严重的事。” 沈定海弄懂了逻辑,不禁疑惑,“那孙志强为什么要让我们调查他呢?” “他才是杀人案的真凶?想让我们把他捉拿归案?那他直接去治安局自首不就得了嘛!干嘛搞这么复杂!” 冉冉轻轻点头,“这就是另一个推测了,也许他有什么无法自首的理由呢?” 沈定海愣了半晌,“所以真是孙志强杀的人?!” “这样一说,一切好像都合理了!” “他是工地的大组长,怎么也算一个小管理人员,对工地情况肯定相当了解,所以才能神不知鬼不觉把怀孕的老婆带进来而不被其他工人发现,除了本身是八卦狂的工人叔叔。” 沈定海像是发现了什么惊天秘密一般,控制不住地激动起来。 “甚至,也是因为这样!他才能在杀死两个人后都不被发现!” “这样就连李杨会在被杀那晚主动开门都能解释!一个组长来找他,他开门是理所应当的吧!” 沈定海只觉得自己越说越透彻。 “王老五也是他在工地里杀死的,他拥有足够的动手能力,然后他还要伪装出王老五是在工地外死亡的。” “他跟老何的关系一点都不好,甚至可以说非常差劲!他一直都在栽赃陷害老何!” 沈定海只觉得真相终于大白。 冉冉看了宁巫一眼,两人都对沈定海的推论没什么意见。 事实上,他们心里也是这样想的,根据目前所有的线索和证据,这样的推论实在可以称得上合情合理。 “那么,新的疑点又来了。” “孙志强到底想干吗?” ------------ 第231章 一个限制探视的医院? 冉冉将一个模糊的疑问,细化成更具体的问题。 “孙志强引导我们发现他有嫌疑的目的是什么、他又想利用我们做些什么、他废这么大力气将矛头指向自己的,而不选择直接投案是什么原因?” “而他老婆,又跟这些有什么关系?” 沈定海的手机响了。 接通后,他很快露出欣喜的笑意,并带着这种笑意看了冉冉一眼,似乎想让冉冉感同身受。 他冲着电话那头爽朗道:“不愧是我哥,办事效率就是高!” 又过了两分钟,电话挂断,沈定海露出自信的笑容。 “何清桂的假老婆、孙志强的真老婆,已经查出来了,她叫白雪,就住在离工地不远的宾馆,平时基本不出门,一出门就是来工地。” “另外,不得不说,八卦狂叔叔的眼力真好,白雪确实有身孕了,但没有他描述的那么夸张,应该才两三个月。” 冉冉有些愕然,“连这种东西都能查到吗?还是在这么短的时间里?” 沈定海拍拍胸膛,“堂姑你要相信,钱虽然不是万能的,但某种程度上它就是万能的。” “白雪……”冉冉低声呢喃,“虽然没有见过,但听工人叔叔的描述,还真是人如其名。” 说到这个,沈定海脸上欣喜的表情顿了顿,“确实是人如其名的,但白雪的皮肤白是有原因的。” “她生病了,白化病。” 室内的空气沉寂了一秒。 沈定海干笑道:“难怪孙志强要给她打伞呢!因为白化病人对太阳光中的紫外线非常敏感。” 冉冉点点头,表示理解,“那老何呢?他真的是孤家寡人吗?” “老何确实没有伴侣,但他也不是孤家寡人,他有一个妹妹,一年前出了车祸成了植物人。” “何清桂家的情况一开始并不是非常贫困的,但在他妹妹出事之后,天价的治疗费用对他来说太昂贵了,他承担不起。” “于是老何除了本身的工作,还要同时寻求多份兼职,此外他每天还要去医院照顾妹妹。” “他原本是个小公司的管理层,但人的精力都有限,又要兼职又要照顾妹妹,时间一长他就在工作上出了纰漏,因此被原公司开除。” 沈定海简要说完老何的家庭情况,不由得叹出一口气,“这简直是拿了最苦的剧本啊!” 冉冉皱起眉头,“他和他妹妹没有父母或者其他亲戚吗?” 沈定海闻言,脸上的悲戚之色更重,“要不然老话说,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专找苦命人呢。” “老何和他妹妹都是孤儿。” “老何从小是在福利院长大的,从小个子长的就大,那些来领养的夫妻见了老何的身形,都觉得他肯定谎报了年龄,不愿意收他,时间一长,老何就成为了福利院被剩下的那个,还好他自己争气。” “长大后也过了平凡的生活。” 沈定海叹息一声,“关于这件事谁都没有错,总不能说那些来领养的夫妻错了,这本来就是双向选择的事。” 冉冉垂下长长的眼睫,“人如果要创造自己的作品,相较与已经涂抹了色彩的纸张,他们会更倾向于一张完全空白的纸。” “养育一个跟自己没有血缘关系的孩子,从某种程度来说,也算是创造属于自己的人生作品。” 冉冉最后只说了四个字。 “情有可原。” 沈定海跟着点点头,“长大后的老何一直在回馈养育他长大的福利院,然后他就遇到了他妹妹。” “她妹妹因为患有先天性心脏病,同样成为了福利院里被剩下的那个。” “也许是物伤其类,老何申请领养了她妹妹。” 冉冉不解开口:“领养妹妹?” “年龄差距过大,老何其实是妹妹的监护人,因为对非婚姻人士有领养上的限制,老何还专门找人结了婚。” “在各种证件上,都会显示妹妹是老何的女儿,但老何对外的说法,一直都说是妹妹。” “这其中的原因还不知道。” 沈定海补充道:“老何今年三十六岁,妹妹十六,如果没有发生那场车祸的话,她现在应该在上高一。” 冉冉的语气不自觉放轻了,“那这个女生现在……” 沈定海的脸上终于再次露出笑容,“这也算奇迹终于降临到他们两身上,老何的妹妹不仅醒过来了,而且恢复状况良好!” “或许是觉得身上的担子都卸下来了,老何停止了所有兼职,在一个多月前来到盛绣大楼的工地工作。” “这里离他妹妹修养的圣心医院比较近。” 冉冉试探着开口,“那他妹妹知道他的事了吗?” “堂姑你的意思是失踪?”沈定海摇摇头,“没有,她也不知道他哥被卷进这些事里了。” “她还什么都不知道呢。”沈定海沉默一瞬。 “她以为哥哥还会在下个星期的同一时间去看她。” “这个圣心医院是限制了病人家属的探望时间吗?”冉冉不自觉轻蹙眉尖。 沈定海立刻竖起大拇指,“就是这样的没错,堂姑你果然很敏锐!” “大哥跟我介绍这个医院的时候,我也觉得奇怪呢,怎么还有这样的医院?” 宁巫举起手机,将手机的画面展示给两人看。 上面赫然圣心医院的图片,下面是一段医院的简介。 沈定海盯着读出声,“圣心医院前身为圣心疗养院,接收了许多因为精神问题无法自主生活的人。” “为了保障这些病人的恢复与健康、给他们提供一个良好的修养环境,医院限制了外来人员的到访,每个病人家属一周仅可探视一次。” 沈定海读完不由得咋舌,“这规定整的跟监狱似的,探视都整出来了。” “而且只限制那些精神病患者的家属不就好了吗?为什么这规则也限制那些普通病患呢?” “这样弄得那些动了小手术想要家人陪床的病患很难啊。”沈定海瘪瘪嘴,“又不是每个家庭都请得起护工的。” 自打来到工地,沈定海对大多数普通人的生活有了更清晰的认知。 宁巫没理他这富家少爷操心穷苦百姓的德行,只淡淡说:“往下翻。” 沈定海立刻用手指往下滑动。 只见上面赫然写着圣心医院的标语。 【用心对待每一个病患,让每一个病患重获新生】 下面还有一行小字。 “圣心医院自开创以来,没有收到过一条投诉,每一个从医院离开的病患都如获新生,我们竭诚为您提供最好的服务。” “用心尽心,圣心医院欢迎您!” 沈定海读完不由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哪家医院会说欢迎病人这种话啊?!这也太诡异了!” ------------ 第232章 流浪小狗的本地帮派? “确实很奇怪。”冉冉低喃出声,“二侄子你知道老何妹妹每周可以被探视的时间吗?” “周三中午十二点到两点。”沈定海补充道,“距离上一次老何探望他妹妹才过去五天,医院现在并不会对外开放探视机会。” 冉冉皱着眉头,她在想他们来到工地以后,沈定海用钱将事情变得简单的那些情景,故而不解道。 “有钱有势也不可以吗?” “堂姑你能问出这个问题真令我震撼……”沈定海讪讪着,“你可千万别被我的铜臭味污染了!” 宁巫掀起眼皮淡淡看了沈定海一眼,“有话说话,少说点没用的。” 沈定海气闷,但立刻开始回忆刚刚在手机上面看到的内容。 “有权有势也不可以,这家医院主打的就是一个价格亲民,单从定价和接收的病人富有程度上讲,它确实是不谄媚权贵的。” 冉冉一阵沉默。 沈定海回答完自己都觉得很离谱,“无论如何,一周才给见两个小时,这医院太夸张了!” 宁巫笑了笑,“可这家医院已经开了好几十年,并且确实如他们自己所说,无差评。” 沈定海不知道被这话引着想到了什么,忽然打了个寒战。 冉冉沉思一阵,忽然道:“如果老何要去医院探望他的妹妹,他会走哪一条路?” “堂姑你怎么突然问这个?现在并不能探访老何的妹妹呀?” “我在想一件事,你们对于老何这个人的印象,除了沉默寡言外,还有什么特点?” 沈定海抢先回答,“很在乎妹妹。” 宁巫挑了挑眉,“也很在乎小狗。” 冉冉点点头,“就目前来看,老何收养流浪狗的事工地上起码还有知道的人。” “可他有一个重病的妹妹在医院这件事,没有一个人知道。” 沈定海没觉得这有什么奇怪的,“那就是老何有意隐瞒咯,想要保护妹妹。” 冉冉摇摇头,“我的侧重点不在这个。” “工地上很多人都知道老何养狗,老何甚至还为了他养的流浪狗和李杨打了一架。” “但直到现在,我们也没从任何一个工人口中得知老何为平时饲养流浪狗的地点在哪儿。” 沈定海试图跟上冉冉的思路,“我们现在是要找到这个地点吗?” 冉冉沉吟一阵,“我是觉得可以试着在去医院的路上看看这个地点是否存在?” 沈定海“啊”了一声,“这是什么逻辑?” 冉冉不疾不徐道:“工地上每天规定的休息时间就那么多,可以说每个工人都是大忙人。” “而对于老何来说,在周三那天,他需要在这短暂的空闲时间中完成去医院看望妹妹,和喂养流浪小狗两件事。” “这只是我的一个猜测,我觉得老何会为了行事方便,从而把这个地点定在去医院的路上。” 沈定海皱着眉头思考,“堂姑你这样说也不是没有道理,逻辑是通顺的,但为什么我就想不到呢?” “所谓还原真相,就是从思绪蔓延出来的许多种可能性里,寻找出一种与事实相符的。” 冉冉又看了一眼宁巫,宁巫仍旧温柔地微笑着。 “你的决定我没意见。” 冉冉这就要一槌定音,“那我们现在出发去圣心医院。” 沈定海却慌了,他虽然也觉得这个圣心医院很怪,但这事目前并不在他们应该探查的范围内。 “工地上的事都一团乱麻了,现在可没时间分心管这个破医院的事,这就跟人不能帮助每一个觉得可怜的人一样。” “事情总要一件一件做,人不能一口吃成个胖子!” 沈定海的嘴一刻不停,冉冉能感觉到他是在说服自己。 “而且有些事情是超越能力范畴的,就算要管也得自身实力允许才行。” 冉冉不禁挑挑眉头,“这个医院就这么让你害怕吗?” 沈定海苦着一张脸,“医院本身就够令人害怕了好吧!” 冉冉安抚性地拍拍他的手,“安啦,我们只是要大致模拟出老何的路线而已,并不是真正要去医院。” 沈定海的一颗心这才放回肚子里。 在去医院的路上,沈定海突然反应过来。 “堂姑,你想要找到老何喂养的流浪狗,是希望这些小狗能带着我们找到老何吗?” 才说完他就皱起眉头,“这这这…不太可能吧……” 冉冉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笑了笑。 “万物皆有灵,小狗更是非常有灵性的生物。” 沈立海将这话听进去了,沉默一阵,他又开口。 “那小狗带我们找到的会是老何本人呢,还是老何的……” 后面的话他有些说不下去了。 其实在推理出案件很有可能是孙志强犯下这点后,三人心中都对老何的去向有了模糊的大概。 老何失踪了,约等于… 老何死了。 孙志强能将老何选为一开始的栽赃对象,总是有原因的。 他肯定是料定了老何不会出来辩驳。 那这份肯定从何而来呢?只能说明老何已经死了。 死人是不会说话的。 一行人沿着路走了很久都没有走出盛绣大楼的范围,偶尔有车飞驰过,立刻激扬起地上的尘土。 沈定海呛了一声,嫌弃地挥挥手。 染冉冉倒没什么反应,只是忍不住感叹了一句,“盛绣大楼的范围可真大呀。” 这句话莫名让沈定海想到王老五那个年幼的孩子说过的话。 “一幢幢高楼是他们修建起来的,可他们却没有住进去的资格。” 三人沉默无言。 忽然耳边好像响起犬吠声。 沈定海很是惊奇,双眼放亮,“堂姑!狗出现了!” “狗叫而已,你不能听见一只狗叫就觉得是老何养的狗吧。”宁巫淡淡微笑着,弯起的嘴角却含着讥讽。 沈定海知道他就是跟他不对头,所以他说什么话他都呛,当即不再理会,只顺着狗叫的声音不断前行。 冉冉自然是跟着一起去。 他们现在的境遇,明显只能是,宁肯找错,不可放过。 但宁巫所说又确实需要考虑。 他们要怎么确定这些流浪狗和老何到底有没有关系呢? 一行三人的路径逐渐偏离了主干道,拐向了偏僻荒凉的小路。 小路左弯右绕,眼前又逐渐出现狭窄的巷子。 “这路真的对吗?我都不知道我们走哪儿来了……”沈定海环顾四周惶惶道。 再继续往前是一个被封住的死胡同,冉冉刚要往外退,便见来路被一只大黄狗堵住。 它正虎视眈眈地看着三人。 三人还没想好该怎么应对这局面,大黄狗忽然仰头长啸,像一只狼王召集同伴那般嚎叫。 霎时间,窄窄的巷道从四面八方都传来了或大或小的犬吠声。 像是有无数个鼓槌在同一时间敲击鼓面那般震动。 沈定海惊恐地看了冉冉一眼。 “这么有组织有纪律的队伍,不能是老何带的吧!我们该不会是招惹上…” “【本地帮派】了?!” ------------ 第233章 冉冉保留了老何的气息 冉冉他们根本没等多久,几乎是眨眼间,大黄狗的身后已经出现了许多条毛色不同品种也各异的狗。 甚至不只是冉冉他们来时的巷子,通往左右两边的巷子也被许多狗塞满了。 狗这一物种,在经过人类社会长期的驯化后,几乎已经成为忠心护主的代名词。 它们有的可爱,一举一动都能把人的心萌化,有的帅气,威风凛凛,让人看着就心生欢喜。 在现代社会,狗是很难被人讨厌的,也因此,很多人都忘了,狗也只是兽的一种。 一旦它们身上的兽性爆发出来,从小生活在规则和社会保护中的人类,是没办法面对那样凶恶可怕的眼神的。 即使不谈气势,光论战斗力,人也很难同一群狗匹敌。 狗有尖利的牙齿和爪子,有可以嚼碎骨头的咬合力。 而人现在的状况是手无寸铁,血肉之躯。 更重要的是,狗没有理智。 因此它不会瞻前顾后考虑前因后果,对上一个敌人,它的大脑里只有一个想法——咬住敌人的喉咙、将敌人撕碎。 这就是纯粹的兽性。 人性在人类社会的普遍常识之中,是高于兽性的。 可现在,人性却很可能被这兽性击败。 沈定海的声音发着颤,“堂姑…我说我以前被狗咬过你信吗?” 没有回应。 沈定海猝然睁大了双眼,因为站在他前面的冉冉忽然抬脚迈了出去。 大黄狗和所有的流浪狗都更加警惕起来,它们压低脑袋,低哑的喉咙中传来攻击的嘶吼。 最为可怕的眼神更是一错不错地,死死盯着冉冉。 “堂姑?!” 一声怒吼,为首的大黄狗猛然朝冉冉张开了大口,飞溅的粘稠唾液从它厚重的唇肉间飞出。 沈定海一声尖叫,就那么卡在了喉咙里。 他明明看见大黄狗将冉冉的手一口罩住,却奇异地没有咬下去?! “堂姑你做了什么?这狗为什么不咬你?” 大黄狗非但不咬,甚至热情地用舌头舔起了冉冉的整个手,好像冉冉就是他的主人似的。 随着大黄狗散发出善意的信号,周围所有狗都一改凶神恶煞的模样,变成了人类社会所喜闻乐见的那种小狗。 冉冉见状松了一口气,“这下可以确定,不是二侄子你说的什么本地帮会,它们确实是老何养的狗。” “啊?”沈定海哭丧着一张脸,“这又是怎么确定的?堂姑你慢点,我真的跟不上你的节奏……” 眼瞅着沈定海有些心累得慌,冉冉耐心解释道。 “这只狗狗是所以不攻击我,是因为我给他问了老何的味道。” “老何的味道?”沈定海一脸懵逼,“可我们不是连老何的人都没见过吗?从哪儿弄他的味道?” 冉冉闻言,不紧不慢地用另一只手从小布包里掏出发烂的工资本。 “老何的味道这上面就有,每天领工资的时候,每个工人都是要自己签字确认的。” 沈定海惊地张大了嘴巴,“这…就不说用笔在本子上写字能留下多少味道,那可是老何好几天以前写的,就算有味道也早消失了吧?” 冉冉摇摇头,“消失倒是没有消失,就是纸张上面关于老何的气息已经相当微弱,即使是嗅觉灵敏的狗狗的鼻子也没办法闻到了,所以…” 冉冉温柔地摸着大黄狗的头,“在狗狗扑过来的一瞬间,我就用灵力加强了这种味道。” “它立刻就将我当做了老何的朋友,甚至是老何本人。” 沈定海呆滞地点点头,“灵力原来还能这样玩。” 总之至此,被狗围堵的危机总算是解决了,冉冉只是指了指出去的方向,大黄狗便立刻领会了她的意思。 许多条狗像会呼吸的潮水般退开,只留下大黄狗和跟在它身后的几只狗。 “这应该就是老何每天饲养的那几只,其余跟随而来的流浪狗,应该是臣服在大黄狗的武力之下,默认它是这片地盘的首领。” 沈定海仍旧不敢靠近,他隔得远远的,“原来是这样,我刚才还在纳闷,老何一个人怎么喂得了那么多狗。” 大黄狗兴高采烈地摇着尾巴,带领着冉冉他们穿梭在昏暗不见天日的小巷子里。 沈定海心惊胆战地断后,“这路看着也不像我们跑进来那条啊?” 冉冉走在最前面,揉了一把大黄狗的脑袋,“因为我想让阿黄带我们去的是老何平时喂它们的地方,不是出口。” 沈定海惊奇道:“这狗现在不仅认堂姑你做主?还能明白你的指令?太夸张了吧?!” 冉冉有些哭笑不得,“没那么神奇,逻辑很简单。” “老何是它们的饲养者,几乎每天雷打不动来喂它们,可现在老何已经消失了好几天。” “它们饿了。” 冉冉娇小的背影在狭窄的巷子间竟显示出一种令人无比安心的安全感。 “在这样的情况下,当它们第一时间再次闻到老何的味道,肯定是希望老何或者我们能给它们带来食物。” “所以我们的目的地不需要给出指令,狗狗自己就会带我们去的。” 沈定海讪讪道:“可是我们没有给它们准备食物诶,等会它们不会翻脸吧?” 宁巫淡淡开口,“你以为狗跟人一样,那么喜欢翻脸吗?” 莫名又挨了一记怼,沈定海不忿地看了宁巫一眼,立刻换了话题。 “堂姑你刚才只准备了老何的气味这一手吗?” 他本以为冉冉会给出否定的回答,可冉冉点了点头。 沈定海大惊失色,“那堂姑你就不怕这些狗不是老何养的、老何的气味对它们没用吗?!” 冉冉回头,平静地看了沈定海一眼,“所以我也是在赌呀,看我的运气好不好。” “事实证明还挺好的。”冉冉对着大黄狗露出笑脸,大黄狗的尾巴摇得更欢了。 沈定海无法苟同,“堂姑你难道不知道,万一你赌输了,这狗是真的会咬你的!会咬断你的胳膊也说不定!” 冉冉沉思一瞬,“想过,那样我就只能先当一段时间的残疾人,用一只手活动,可能会很不方便吧?” “什么叫可能会很不方便,那是非常不方便!而且堂姑你说的一段时间是什么意思?” 冉冉晃晃沾了大黄狗唾液的那只手臂,“等我再次拥有足够多的灵气,我的胳膊就能长回来了。” “解开封印之后,我的能力可以做到这种事情。” 冉冉说的轻描淡写,沈定海却听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活死人,肉白骨。 这在玄门的世界,是真实存在的。 之前堂姑挽救回芸香的性命时,沈定海尚未发觉这力量的强大。 如今在冉冉简单的描述中,沈定海才对那个奇幻诡谲的世界有了更深的了解。 ------------ 第234章 接下来我们要转变方向 在大黄狗的带领下,冉冉他们很快来到一处空地。 这个地方被周围重重叠叠的废弃楼房围住,像用钢筋水泥精心扎出了一个保护丛。 沈定海还在四处观察,冉冉已经发现了生人活动过的痕迹。 “有水瓶,有装食物的塑料袋,那边是狗子们的窝?饭盆和水盆。” 冉冉走近那些用厚厚纸板搭建起来的空间,“应该就是这没错。” 沈定海看见那个最大的、足以容纳一个成年人进入的窝,竟然不由自主生出了想要爬进去的想法。 他赶紧摇摇头,“老何把这个窝修得这么大,不会是给他自己修的吧?” 冉冉看向大黄狗,“很显然是的。” “刚刚靠近我们的流浪狗群中,身形最大的也用不到这么大的窝。” 沈定海面上浮现不理解,“跟流浪狗一起住?老何他图啥啊?!” 冉冉看了眼上方的灰色天空,很压抑,仿佛下一秒就会落下雨来。 “来这里看着这些小狗们吃饭,这可能是老何每天最惬意的事了。” 沈定海张了张嘴,“一个曾经的小公司技术人员,每天上班也是穿梭在高楼大厦之间、穿西装打领带的吧?我怎么也无法想象他跟狗在一起的画面。” “这还是一个人吗?” 冉冉摇摇头,“经历了那样的家庭变故,老何肯定不是一开始的老何了。” “任何人在灾难面前都会改变。” 大黄狗乖巧地坐在冉冉脚边,等了许久也没有等来食物,它不解地歪了歪他的大脑袋,嘴里发出委屈的“呜”声。 沈定海竟然觉得不忍心了,声音轻轻的,“我们没有食物可怎么打发它们呀……” 冉冉慢慢摸着大黄狗的头。 雨就在这时落了下来。 几只等待食物的狗迅速冲对方叫了一声,然后立刻钻进了老何用纸板搭建的窝里。 简陋的纸板,但是小狗们遮风挡雨的家。 雨滴由小变大,由轻变重几乎是一瞬间的事,很快每个人的耳边都传来雨点砸下来的声音。 沈定海艰难地用衣服外套罩在冉冉头顶,大雨打在他毫无遮拦的脸上,让他连眼睛都难以睁开。 “堂姑现在该怎么办啊?雨下这么大,我们走吗?” 冉冉静静看了一眼伫立在雨中一言不发的宁巫。 雨势那样大,可却奇异地没有沾湿他分毫。 冉冉立刻出声,“走。” 只是他们的脚步才动,纸箱里的小狗们都呜咽起来。 不是主人,但是它们熟悉的味道。 可这味道并没有为它们带来食物。 隔着重重雨幕,冉冉都能看见那一双双湿润的眼睛。 小狗们激动地扭动身子,有的甚至从纸箱里冲了出来,冲着冉冉摇首摆尾。 冉冉转过头,跟着沈定海在泥泞的土路中跌跌撞撞离开了。 身后小狗的呜咽声似乎已经被庞大的雨声隔绝,可冉冉却觉得那声音仿佛能传到她心里。 回到温暖舒适的室内时,冉冉还有些恍惚。 狗狗们生活的那片灰暗空间,似乎与她所在的空间,不处于同一个世界。 这让冉冉几乎产生一种,刚刚不过是她在做梦的错觉。 其实她没去过老何喂狗的地方,也没遇见那些流浪狗,一切都是她的臆想。 可感觉能骗人,身上的雨水可骗不了人,即便被沈定海用衣服外套挡住了头,铺天盖地的雨水还是没能放过她。 沈定海正顶着浑身湿漉漉的狼狈模样,用毛巾仔细擦着冉冉的头发。 “堂姑你还在想刚刚小狗的事?” 冉冉抬起眼睛正视沈定海,清澈的眼神让人避无可避。 “我觉得,我们应该为它们做点什么。” 沈定海思索一秒,“简单,我给老爹打个电话,看下家里有没有什么流浪动物救助基地啥的,让工作人员救助它们不就好了。” “后续再安排领养,毕竟他们温顺的样子看起来还挺亲人的,这样它们每一只都能成为有家的小狗。” 冉冉闻言双眼都被点亮了,沈定海有些受不了的别过脸,耳根通红。 他摸了摸鼻子不自在道:“沈家家大业大,这种类型的产业应该有吧,再不然就让老爹成立一个流浪动物救助基金会好了。” 冉冉灿烂地笑起来,“二侄子,有时候你比我厉害多了!” 沈定海得意轻哼,“那当然,要成为堂姑的侄子,得够格才行!没有点能力是当不了堂姑你的侄子的!” 两人气氛正好,洗漱妥当的宁巫才拿着干毛巾出来,看见沈定海正在给冉冉擦头发,他直接将毛巾又扔回了浴室。 “身上脏兮兮的就别在人前晃来晃去,跟条落水狗一样。”宁巫作为主人发表了意见。 “沈先生你最好立刻马上去洗漱,否则你身上的雨水就不止会弄脏我的地毯了,还会弄脏地板。” 沈定海咬牙忍了忍,没管,继续专注地帮冉冉擦头发。 冉冉拉过毛巾的一角,“二侄子你快去吧,穿着湿衣服这么久,小心别感冒了。” 沈定海这才瞪了一眼宁巫,然后气冲冲走向浴室。 因为他身上的衣服全湿了,所以衣料都紧紧巴在皮肤上,这使得他怒气冲冲的行为变得一点也没有气势,反而十分滑稽。 当然,他自己是意识不到这点的。 很快,沈定海就整理好,穿着宁巫的衣服大喇喇出现。 他本以为,一向和他不对头的宁巫肯定要出言讽刺他的擅自作为,但宁巫只是淡淡看了一眼,就端起杯子喝茶了。 沈定海轻“嘶”一声,这人怎么突然不针对他了? 他的大脑飞速转动,竟然在瞬间想通了这一点! 因为沙发上坐着的宁巫并不是真正的宁巫,所以他当然不会介意别人穿了宁巫的衣服! 沈定海越想越觉得自己猜对了,当即干巴巴扯了一句。 “你…不介意我穿你的衣服吗?” 宁巫连眼皮都没抬一下,“随便。” 果然啊! 沈定海深深觉得,他这般被宁巫轻而易举放过,一定就是他猜的那样!没错! 他当即壮着胆子,绕了个大圈走到了冉冉旁边坐下。 三人相坐,一点畅谈欢乐的氛围都没有,沈定海当即就将心思拐到了任务上。 “堂姑,现在老何的狗也找到了,可是线索却断了,这一趟不仅无功而返,还让我们泄气了。” 冉冉却摇摇头,“这一趟并不是一点收获都没有。” “根据我们亲眼看到、感受到的一切,我们可以更加坚持我们的猜想。” “老何不是嫌疑人。” “一个能对狗都心存那样慈悲心的人,怎么会接连杀死两个人。” 冉冉凝重神色,“接下来我们要转变方向。” “孙志强。” ------------ 第235章 老板们…… …… 时间很快来到第三天,冉冉因为个子不高,腿容易陷在昨天因为大雨造成的泥泞里。 走了没两步,沈定海干脆把人捞起来,背在背上。 这泥路对冉冉来说确实费力气,即便才走了没多久,她趴在沈定海背上时还是忍不住喘了一声。 “白雪请到了吗?” “请到了,我让人骗她说,是孙志强有事找她,所以她没耽误马上就来了,现在应该就在孙志强屋子里头。” “孙志强还不知道呢,昨天下雨耽误的活他今天都得安排妥当,肯定忙坏了,我们得赶在中午之前,也就是他回来之前去见白雪。” 冉冉有些奇怪,“孙志强之前不是不介意我们发现他老婆吗?那询问白雪这件事为什么要避开他?” “听听堂姑你这话说的,多冒昧啊,我们现在可是要越过孙志强,单独见他老婆,这种事情跟偷情似的,当然不能让他发现!” “额……应该没有这么严重吧?” 沈定海“嘿嘿”一笑,“要是没有这么严重,昨天他为什么对那个工人叔叔说的话那么生气。” “说到底他其实也不想老婆暴露,只是已经暴露了,无可奈何。” 冉冉听着挑眉,“这倒是我没想过的一个角度。” 宁巫一路上都没说话,照常发挥他白帽子吉祥物的作用。 很快来到孙志强的铁皮屋,门是悄悄掩着的,不细看,打眼儿从旁边一晃过去,只以为这屋里没人,门是关的。 沈定海从门缝里看见一名大着肚子的妇人正满脸焦急地东张西望。 一回头差点就看看见他了,他回神往旁边一闪,忍不住捂住嘴巴偷笑起来。 “这可真有意思?” 宁巫一脸无语地看着他。 沈定海像是要向冉冉邀功一般,压低声音道:“我这么干,还有一个好处,就是能看出白雪和孙志强之间到底有什么猫腻!” “就像堂姑你说的,如果真是孙志强做的那些事,那这跟他老婆又有什么关系呢?他为什么觉得他老婆可以被牵扯进来?” 冉冉点点头,“二侄子做得好。” 清风一吹,薄薄的铁门发出嘎吱响,漏出了更多屋子内的景象,而屋子内的白雪自然也就看到了站在门外的三人。 她腾的一下站起身来,满脸警惕,“你们是谁?!老孙呢?老孙在哪儿?” 沈定海闻言一点也不忸怩,当下一转身,面对白雪露出笑容。 “就是老孙要我们来的。” 白雪听了这句话,这才打起精神仔细看了看门口的三人。 两大一小,两名男性都长得很不错,小女孩子看起来更是雪玉可爱。 可白雪的脸色却完全变了,她的指尖冲着冉冉发抖,“她…她怎么能来……她还是个孩子!” 她的语气中竟有悲愤之意。 是在替冉冉悲愤吗? 这个意想不到的变故,倒是让众人更加猜不到白雪和孙志强之间的猫腻了。 冉冉冲沈定海使了个眼色,沈定海立刻明白要将计就计。 立时,他伸手将冉冉往前面一牵,已经将人推进了屋子里,面上他还和善道。 “小孩子怎么了?小孩子就来不得吗?” 其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只是顺着白雪的意思演,以便打探更多消息。 白雪听完沈定海的话,整个身体都颤抖起来,嘴里不住低喃着。 “疯了…我疯了……是我疯了……” 沈定海奇怪地看了冉冉一眼,冉冉无声地做了个口型。 【态度强硬】 沈定海收到指令立刻开始表演,“都说了我们是你老公要我们来的,你在这儿发什么颠?” “我们的时间可是很宝贵的!” 最后一句,沈定海加大了声音,震得白雪浑身一颤,非常有气势。 白雪缓缓抬起头,雪白的脸上已经是泪流满面,她不停地用衣袖擦去,可不知怎么的,却越擦越多。 “对不起各位老板…”她的声音还在发着颤儿,面上却已经堆满了讨好的笑。 “老板是想要就在这里开始吗?现在开始?” 沈定海心中略过一丝不详的预感,但冉冉没有让他停下,因此他还在继续演。 “没错!开始吧!” 白雪屈辱地闭了闭眼,泪水从她眼角滑落,然后她颤抖的手开始解其胸前的衣扣。 众人大惊失色。 冉冉向前一步,沉声道:“你这是在干什么?” 白雪睁开惊惶的双眼,便见两个男人已经退到了远处,脸扭在一边。 只有一个小女孩关切地看着她。 白雪有些迷茫了,“小姑娘,你不是和我一样伺候这些老板的吗?” 冉冉硬生生压下眸中惊疑,先踮起脚帮白雪系好了扣子。 想了想,她试图套出更多消息,“我是,但今天不需要做这些。” 谁料听完这句话的白雪却像大难临头般捂住了自己的肚子,“不…求求老板…不要这样……” 说着她不顾身躯的臃肿庞大,直接跪在了地上,冉冉想阻止都来不及。 白雪捂着肚子,每说一个字,就掉一颗眼泪,好像那话会要她的命。 “孩子还没到时候,老板您放过她……” 沈定海忍不住转过脸来,原本英俊的面容,因为震惊怀疑和愤怒已经显得有些扭曲。 他骂了句脏话,也是冉冉第一次听到他骂脏话。 “不可能是我想的那样吧?!” 这一刻他已经忘记了演戏,情绪完全占据了上风。 可白雪看不出来,她只觉得老板生气了,因为她没有答应他的要求。 她脸上的泪更加汹涌,“求求您…您想要什么都可以,孩子…孩子不行……” 人不宜情绪波动过大,更何况是需要关怀的孕妇,当下白雪就痛苦地捂住了肚子,吓得冉冉赶紧安抚她。 “白女士,你不要激动,我们不是孙志强要我们来的!更不是什么老板!我们是来调查工地上的案子的!” “我们没有什么需要你做的,你现在一定要冷静!好好平缓情绪好吗?” “为了你自己,也为了你肚子里的孩子!” 在冉冉的安抚下,白雪艰难地喘息,努力靠着床边坐好,才从汗津津的头发里露出一双眼睛盯着沈定海和宁巫看。 她的声音又轻又不敢相信。 “你们不是老板?” 沈定海赶紧一改态度,紧张道:“不是不是,我就是个废柴,哪里是什么老板啊,刚刚是装的。” 宁巫则是又不知道从哪儿掏出了那顶白帽子,冷静道。 “这帽子代表我是你丈夫的领导。” “所以你不用担心,有什么困难都可以和我们说。” ------------ 第236章 工地之下的阴暗 白雪的手死死抓住床边垂落的床单,眼神更是不断在沈定海和宁巫脸上逡巡。 如此反复扫视,她好像才确认了这两个男人不会对她做些什么。 她的表情松懈下来,抓住床单的手也逐渐松了力道。 情绪的逐步平缓让白雪的状况也不断变好,渐渐的,她脸上那种痛苦的神色消失了。 一行三人这才放下心来。 只是才松一口气,没有完全闭合的铁门就被身形高大的男人闯了进来。 孙志强狠厉地看着冉冉他们,下颌线紧绷得似乎能将人割伤。 “你们在干什么?” 阴沉的语气,仿佛雷暴天气海上呼之欲来的风雨。 “没…没干什么,就是聊聊……”沈定海预想过这样的场景,甚至多次在心里演练,但当它真实发生时,他却免不了心虚。 “你们非要在我的屋子里聊?” 高大的男人一步步逼进,而他还没有看到被沈定海和宁巫挡住的白雪。 冉冉倒是不慌不忙,“我们在这儿聊,自然是因为我们有事要跟你聊。” 孙志强的步子顿住,他反应过来,“你们是怎么进来的?” 冉冉侧过身子,为孙志强让开路。 “是你的妻子为我们开的门。” 孙志强的眼瞳震颤,下一秒他果然在沈定海的身后看见了神情虚弱的白雪。 拳头攥紧,他像一头发狠的野兽,“你们把她怎么了?!” 趁着孙志强的怒气还没有造成任何人员伤亡,冉冉抢先开口。 “这话应该是我们来问你才是,你对你的妻子做了什么?” 孙志强将眼睛瞪得浑圆,“你们强闯进来,把她害成这样,还装上好人了?!” 发红的眼睛将三人扫了一圈,扫过宁巫和沈定海时顿了顿,孙志强终究还是有所顾忌,直接将怒火对准了冉冉。 “今天的事我不会善罢甘休的,事情总有道理可讲,不要以为你有沈家人和监理帮你撑腰,我就不能拿你怎么样!” 孙志强恶狠狠地说着,“你总有走夜路的时候!” 受到刺激的他,和之前在冉冉面前不显山不露水的他,仿佛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很显然,他的妻子白雪就是他的软肋,可这样,为什么他还愿意将软肋暴露在大家面前呢? 冉冉心中的迷茫更多了。 面上她只是不动声色道:“装好人是孙先生你擅长的事,怎么还要安在我们头上?”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冉冉往后一靠,靠在了简陋的床榻前,伸手挑起白雪的一缕头发。 “孙先生觉得,在你妻子的眼里,她是更害怕我们这些‘假好人’,还是更害怕你?” 白雪闻言瑟缩了一下,孙志强则被这话震在原地。 回过神他第一个反应是质问白雪,如果不是沈定海和宁巫两个人一起拦着,他只怕已经冲了上来。 “你都告诉他们什么了?!你难道不知道有些话是绝对不能说的吗?!” 白雪无助地摇摇头,泪水汹涌而下,“我什么都没说……” 冉冉适时开口,“你别为难她,她什么都没说,是我们骗了她。” 孙志强的眼神充满不可置信。 冉冉继续道:“这个伪装的方法也实在太简单不过,我们只是跟白小姐说了一句…” “是你让我们来的。” 短短七个字,却像烙印般打进孙志强的灵魂深处,他呆愣在原地,显然再清楚不过这句话的真实含义。 动了动嘴唇,他竟然说不出话来。 冉冉面上闪过讥讽,“刚才白小姐回应得含糊,现在还请孙先生给我们解释解释,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老板是什么,服务又是什么?” 孙志强的眼珠在无神的眼眶中颤动,他似乎极力想做出反应,但他的灵魂已经被抽走了,所以他什么动作也做不出来。 冉冉耐心等了好久,只等来孙志强一句颤抖的叹息。 “真是个傻瓜……” 冉冉眨了眨眼睛才反应过来,他是在说白雪。 孙志强觉得白雪暴露工地上存在不当交易是傻瓜行为?不对! 冉冉几乎立刻就反应过来,这种不当交易的顶点或者终点,绝不是孙志强一个小小组长。 他后面还站着别人!所以他才会这样说! 一旦被他身后的人发现是白雪暴露了这件事,白雪会承受相当可怕的后果,所以他才说白雪是傻瓜! 冉冉不可置信地抬起眼眸看着孙志强。 这一点和她推测的完全不一样! 她以为孙志强并不喜欢这个身患白化症的奇怪妻子,所以才会拿妻子来工地做这种交易…… 可事实恰恰相反,孙志强好像是爱着白雪的。 白雪忽然道起歉来,哭得仿佛下一秒就会晕过去。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都是我不好,如果不是因为我的话…” 孙志强开口打断了她,“后面的话不要说了。” 他忽然从门后抽出一张折叠椅子坐下,并关好了门。 他奇异地又恢复到那种不显山不露水的状态,沉着声线平视冉冉。 “既然事情已经发展到这种地步,后面的内容就由我来说清楚吧,我尽力配合,也希望三位能明确一点。” “你们在这个屋子里知道的一切,都是我孙志强说的,跟她没有任何关系。” 冉冉等人心知肚明,知道他指的是白雪。 白雪啜泣的声音变得更微弱了。 孙志强闭了闭眼睛,深呼吸,再睁开双眸时,他整个人都像发生了某种变化。 “先解释清楚你们刚刚的疑问,老板和服务是什么。” “你们尽可以往最恶心最污秽的方面想,不要害怕。”他说这话时眼睛眨也不眨。 “因为真实发生的事甚至比人的想象还要恶心。” 沈定海听了这么久,不确定地开口,“你的意思是情色交易吗?” 孙志强咧开嘴,笑像哭一样,“不止这个。” 沈定海皱眉,“什么叫不止这个?” “那些老板、那些大人物的喜好都有些特殊,你们看看白雪就明白了。” 三人听得头皮发麻。 “你的意思是那些需要服务的人都是变态?!喜欢有病的人?!” 孙志强像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更多的我不知道,但他们找上我,是因为白雪。” 冉冉捕捉到关键意思,“你是被迫加入的?” 孙志强抬起无神的眼睛盯着冉冉,“我是主动的。” “我主动把我的妻子推进火坑里,让她忍受那些非人的折磨。” “我主动让我的妻子怀上别人的孩子。” 孙志强面无表情,“我这样说,你喜欢听吗?” “老板?” ------------ 第237章 第四条人命 前面众人都被孙志强的话惊到了,后面才反应过来他是在讽刺。 他能这样流利地表达出这些震撼的话,要么是曾在心里反复对自己叙述,要么是有人逼迫他经常性这样表述。 无论是哪一种,都令人细思极恐。 冉冉听完却不由得思索起“老板”这个两个字的含义。 对孙志强来说,他被迫献出自己的妻子,活得屈辱又没有尊严,老板对他到底是怎样的存在呢? “你是觉得只要是有权势的人,都是老板吗?” 孙志强冷冷地扫视一圈,“怎么,你还想让我对你们说好话不成?” “即使你们没做过那些恶心的事,你们跟那些人也差不了多少,你们不需要努力就享受到的东西是一样的!” 这话乍一听是在仇富,但好像又有那么点道理,再仔细想想又是没有道理的。 有权有势并不是原罪,无论如何也不能把一个恶贯满盈的有钱人和一个专注慈善事业的富人相提并论。 这样的理论,是荒谬现实之下的扭曲。 孙志强是看到了社会太多的恶,才会产生这样的想法。 冉冉的声音一如平常没有改变,“所以你是恨那些老板的。” 她说着问题,用的却是陈述的语调。 孙志强的双眼血红,近乎咬牙切齿道:“怎么能不恨?!” “如果不是那些人渣,白雪现在还好好的…”他诡异地沉默一瞬,“很多人现在都还好好的……” 冉冉听得眸光一闪,“你嘴里的很多人,不会刚好包括不知道消失到哪儿去的何清桂吧?” 孙志强的动作一滞,迅速抬起头盯着冉冉。 “这么看着我干什么?孙先生只需要回答我的问题就好。” 冉冉的声音不疾不徐,“失踪的老何身上可是背着两条人命,他是个重要角色。” 孙志强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不可置信。 “你们竟然还是怀疑是老何杀人了?” “不然呢?”冉冉微微一笑,“孙先生有更好的人选推荐给我们吗?比如…” “你自己。” 孙志强的面色倏而苍白一片,豆大的汗珠从他额头滚滚而落。 他的反应基本可以证实,冉冉他们的猜想是对的。 杀人者,孙志强。 可他为什么要杀他们?作案动机呢?这些又跟工地上传说的勒绳鬼有什么关系?孙志强又为什么要在事发后将嫌疑嫁祸到老何身上? 老何现在又在哪儿? 只见孙志强深呼吸好几次,面上的情绪才渐渐缓了过来。 “这一天还是到来了,我早就想到会有这一天了,人呐,都要为自己做过的事付出代价。” 提到白雪,他的声音温柔下来,“我们到外面说吧,她胆子小,别吓到她。” 冉冉跟沈定海互换眼神,又冲着宁巫点头,一行三人便在白雪惊慌忐忑的眼神中关上了铁门。 有时候,薄薄的一层铁皮,也能隔绝秘密。 孙志强嘴唇微动,忍不住搓了一下手指,看向沈定海,“有烟吗?” 沈定海有些莫名其妙,“你看我长得像喜欢抽烟的人吗?不抽!最讨厌抽烟的人!” 冉冉垂下眼帘,她知道孙志强这是在紧张。 就像死刑犯奔赴刑场前的最后一顿饭,要在警卫人员、医生那么多人的注视之下进食,之后就要来迎来最终的一刻一样。 冉冉幻想了一下,如果孙志强身处在那个场景当中,他应该也会沉默地搓搓手,然后哑着嗓子问要杀死他的工作人员类似的问题。 在生死面前,一切都是小事,工作人员会给他烟,并且会安静地等他抽完。 这毕竟是一个生命结束前的最后一点欲望。 冉冉心里突然愧疚起来,“抱歉,我们几个没有抽烟的。” 注定要让孙志强失望了。 可宁巫垂眸看了一眼冉冉的表情,慢悠悠开口,“不一定。” 说完他便像变戏法一样,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烟,递到孙志强面前。 “还需要我再变一个打火机出来吗?” 孙志强脸上有些动容,“谢了。”他嗫喏着干涸的双唇,“什么牌子?呛口不呛口?” 宁巫脸上挂着神秘莫测的微笑,缓缓摇头,“不知道。” 沈定海只觉得莫名其妙,“你的烟,你不知道?!” “我买来玩玩的,不知道牌子很正常。”宁巫温柔微笑着,“我不喜欢抽烟。” 孙志强盯着手中的烟看了很久,忽然道:“我也不喜欢抽烟,就是突然想抽了。” 冉冉眸中闪过叹息的神色,在这种情况下,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有那么一瞬间,她几乎心软了,不想让孙志强说出他知道的。 或许他能因此逃过命运的恶意也说不定。 宁巫温柔地笑笑,“既然想抽了,就赶紧抽吧。” 他的语气那般轻柔,话里的内容听起来却像催促人前往地狱的修罗。 孙志强抬起眼睛,深深看了宁巫一眼,然后低下头,颤抖着点燃了手中的烟。 他深深吸了一口,呛得双眼通红,哑着嗓子笑了一声。 “好烟!” 冉冉皱着眉,将视线移至一旁灰黄色的工地景色,她不自觉叹出一口气。 发自内心的无奈,却不知道是针对谁的。 宁巫淡淡垂下眼睫,勾了勾唇角。 心软可不是什么好事,好在要不了多久,他就能帮她终结这种无用的情绪。 一想到那个场景,宁巫真心实意地笑起来,连带着眼尾下的泪痣,美得惊心动魄。 沈定海则是发挥了他强大的钝感力,他根本没弄清那只烟对孙志强来说意味着什么,只是愣愣地站在一边,感受着气氛的沉闷。 不快也不慢,刚好是一支烟燃尽的时间,孙志强伸出指尖掐灭那最后一点猩红。 颤抖的手趋于平稳。 他把握得刚刚好。 沈定海莫名问了一句,“不再多抽一会儿?” 孙志强弯弯嘴角,神情有释然,有解脱,“再多就贪心了。” 冉冉忍不住凝眸看着他,突兀地朝宁巫伸出手,神奇的是,宁巫真的能明白她的意思,随即从口袋里掏出更多的烟。 冉冉将那一把烟塞进孙志强手中。 “抽烟而已,没什么贪心的,你把事情跟我们说清楚,之后你想怎么抽,就怎么抽。” 孙志强似乎被这话震住,但很快,他眸中的震惊逐渐变成另外复杂的情绪,然后他垂下头,阴影遮住了那些情绪。 冉冉看不懂。 她不知道他心里是怎么想的,但孙志强还是向她说了所有的一切。 人是他杀的。 三条人命,李杨、王老五,和老何。 不是特别意外的结果,冉冉他们没花多久就消化了这些信息。 可第二天早上,也是冉冉来工地的第四天,孙志强死了。 这一天,也是李杨的头七。 ------------ 第238章 有一个人能做到 从孙志强的尸体被发现,到冉冉他们赶来,短短几个小时,白雪守在小铁皮屋里,几乎流尽了眼泪。 冉冉见到她的时候,她已经哭不出了。 看着她,冉冉只能看见她红肿得有些骇人的双眼。 动了动嘴唇,冉冉什么也说不出,宁巫走到她身边,将手按在她的肩头,算是一种安慰? 冉冉这才有勇气将目光从白雪无神的双眸上移开,她看向狭窄的床榻上孙志强的尸体。 脖颈处是一圈发紫发黑的粗绳印,跟李杨王老五的尸体如出一辙。 不同的是,孙志强的死状要更加狰狞,即使生命已经消散,生者也能从他的尸体看出,他死前一定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冉冉的目光一寸一寸扫过,直到看见小床边散落的香烟。 她忽然感到一阵难言的窒息。 昨天的话,她跟孙志强都明白“抽烟”意味着什么。 孙志强想要的哪里是抽烟,他想要活着! 所以冉冉才会向他做出承诺,只要他能把事情交代清楚,想要活着绝对不是一种奢望。 可孙志强现在死了。 冉冉辜负了承诺。 她的眸光在一瞬间,冷得似乎能结冰,“昨晚看着这里的人呢?” 沈定海害怕了,“一直在,现在也在外面守着,昨天堂姑你说要看好孙志强,我立刻就让大哥派了四个好手过来…” “一整夜,他们都说没人进过这屋子……” 沈定海的语气小心翼翼,但仍旧拯救不了冉冉的情绪。 “可现在孙志强死了。” “是啊…怎么会这样……保镖就在外面守着,怎么会有人能在他们眼皮底下杀人还不被他们发现呢……” 沈定海想不明白,冉冉张了张嘴,想要说话,像是忽然意识到什么一般,迅速地看了一眼靠在床边的白雪。 白雪正看着孙志强的尸体发呆。 沈定海注意到冉冉的眼神,几乎惊叫出声,“堂姑你不能是怀疑…” 冉冉打断了他,“出去说。” 薄薄的铁门打开,阳光涌进来的一瞬间,冉冉不适地眯起眼睛,治安局已经用警戒线把铁皮屋团团围住。 如果不是沈定川做了沟通,冉冉他们是会像工地上的工人一样,被隔在警戒线以外的。 随着阳光一起涌入的,还有工人们的大声议论。 沈定海赶紧回身带上门,免得那些离谱的猜测传到白雪耳朵里。 丈夫刚死,无论听到什么,白雪心里都不会好受。 可堂姑刚刚的猜测…沈定海的目光追随着冉冉,一行三人走到治安局的车附近,四周总算安静许多。 “是谁报的案?” 一位短发干练的女警闻言停下与队员的交谈,扭头看向冉冉。 “不愧是沈氏集团请来的小师父,这么小的年纪,我却总能在案发现场看见你。” 这个女警,冉冉是眼熟的,之前在维护王老五死亡现场的地方,她也见过她。 “我姓张。”女警朝冉冉伸手,没有半分小瞧的意思,只是这一举动让跟随她来的队员惊呆了。 “张队平时对局长都不理不睬,现在竟然对一个小姑娘这么客气?!” 冉冉回握,只是她的手很小,只能牵住张警官的几根手指。 这个握手持续的时间很短,几乎一触即分,冉冉颔首以示礼貌,“张警官你好,叫我冉冉就好。” 张薇感受了下指尖还残留的那种独属于小孩子的柔软触感,心里感觉很是奇异。 这么小的孩子,不仅与W市的沈家、H市的宋家都有联系,甚至还得到了两家掌权人的认可,着实不简单。 这就是张薇绝不敢小瞧冉冉的原因。 寒暄结束,她回归正题,一谈到案件,她姣好脸蛋上的情绪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报案人是白雪,也就是孙志强的妻子,报案时间是今天早上六点。” 冉冉沉思一瞬,继续问,“那治安局目前对案子怎么看?” 张薇挑了挑眉,眉眼间焕发出某种自信,是那种令人生不起丝毫反感的自信,只会让人觉得她熠熠生辉。 “我以为小师父直到结束,也不会想着和治安局合作,毕竟之前你看到我们就跟看见路人似的。” “现在怎么突然在意起我们的意见?” “不得不在意。”冉冉沉了声线,“说到底,这些案子都是人做的,如果是别的什么做的,反倒还轻松了。” “术业有专攻,人做的,当然得找治安局。” 张薇听着点了点头,“小师父的判断和我们治安局的方向是一致的。” 她顿了顿,“我还以为你会听取一下工地上工人的意见?毕竟他们间流传的说法才和你的专业比较相符。” 冉冉如实道:“我们来的时间不早,工人的想法了解得不多,还请张警官给我们介绍介绍。” 张薇看着冉冉不说话,好半天才说了一句,“原来小师父对自己的想法也不确信呀……” 冉冉皱眉想反驳,但话临出口却变了,“人就是拥有多种多样可能性的生物,不要把话说得那么绝对。” “工人们之间的说法不会影响我,但它是需要我去解决的问题。” “广泛流传开来的东西,才是真相,无论这说法是真是假,我这次的任务就是更正假的,传播真的。” 张薇大概是没想到,冉冉一个类似降妖除魔的捉鬼师,竟然还需要负责舆论公关。 “小师父业务范围还挺广。” 沈定海振振有词道:“难道你以为我们发现了真相,就会拍拍屁股走人吗?对付这种事情,我们可是专业的!” 张薇哭笑不得,冉冉的身份神秘,她知道的不多,但沈氏集团的二公子、演艺圈炙手可热的新星,她想不知道都难。 这样一个人物,竟然会心甘情愿跟在一个小姑娘身后奔波不停,足见这个小姑娘的本事。 玄学大佬吗…她一直以为都是糊弄人的风水骗子。 张薇想着自家父亲愁眉苦脸的样子,心里动了个念头。 心里有了打算,面上却不显,张薇只是微笑道:“小师父想知道的东西,我一定知无不言。” “目前工人间流传最广的说法是…李杨头七回魂,用勒绳鬼的方式,杀死了孙志强。” 冉冉闻言,缓慢地眨了眨眼,“时间过得还真快,李杨的头七竟然快到了。” 沈定海没弄明白,“为什么是快到了,今天就是李杨死的第七天呀,难道不是已经到了吗?” “是李杨死的第七天,但不是李杨的头七,准确来算,李杨的头七是在今晚十一点到明天凌晨一点。” 沈定海有所感悟,“所以李杨回魂杀人是不可能的!” “可如果不是鬼魂杀人,那活人怎么能做到在保镖的眼皮子底下无声无息杀死一个人,还不被发现?” 沈定海回忆起冉冉看向白雪的视线。 “就算是白雪勒死的孙志强,也不可能一点声音都没有!” “这根本没有人能做到!” “不。”冉冉看向沈定海,“有一个人能做到。” ------------ 第239章 我相信你会有不一样的收获 沈定海一脸懵然不解,“谁?” “孙志强。” “啊?孙志强?”沈定海完全无法理解冉冉的意思,“孙志强不是死者吗?他自己杀了自己?” “堂姑你到底什么意思呀?” 冉冉面色不改,“就是你说的这个意思。” “孙志强自己杀了自己,只有这样才能解释目前为止出现的异常。” 沈定海更懵了,“孙志强为什么要杀自己呢?他不想活了?!” 冉冉想起那些散落在床边的香烟,孙志强死前是否也曾把那些香烟握在手中,想过她说的承诺呢…… “孙志强想活,但有人不让他活。” 沈定海渐渐明白了局面,“堂姑你的意思是…孙志强在工地交易背后那人的胁迫下,自己了结了自己?” 冉冉点点头,“昨天孙志强和我们交谈,虽然没有把话说的那么明白,但透露出来的意思也八九不离十。” “他恐惧站在他背后的人,所以才会跟我们把事情交代清楚之后选择自杀。” 沈定海好像搞明白了,但他仔细一想又糊涂了。 “为什么事情说清楚之后反而要选择死呢?他不该等着事情继续发展下去,直到背后的人接受法律的制裁,然后彻底安心吗?” “孙志强这样一走了之,根本就没想过白雪和她肚子里的孩子。” 冉冉不认同沈定海的话。 “或许他正是为了白雪和孩子才这样做的呢?” “怎么可能?!人死了就什么都没了,我最讨厌那种死了一了百了,然后还说是为了活着的人考虑的做法!” “最直接的一点,孙志强根本没办法预料,他死后白雪和孩子会遭遇什么事。” “自杀绝对是错的!” 冉冉的本意并不是想跟沈定海争论这个,她望向张薇。 “张警官的看法呢?” 张薇听了这么久,自然也明白了冉冉的猜测,她的神情有些复杂。 “如果孙志强是自杀,确实可以直接解决掉现场的很多疑点,比如没有发现嫌疑人潜入杀人的证据,可有一点希望几位能明白…” “人是没有办法杀死自己的。” 看出沈定海的不理解,张薇解释道。 “人的求生本能是刻在基因最底层的逻辑,没有人能违反这一点,如果选择毒杀、跳崖这种人力无可挽回的方式,那还说得通,可孙志强是被勒死的。” “一个人可以把自己勒死,就跟一个人可以把自己用力提起来一样荒谬。” 张薇说着,情绪有些激动,她似乎将自己带入了那个场景。 “无论孙志强想要自我了断的决心有多么坚定,在他濒死的时候,他的求生本能一定会压倒一切,阻止他继续下去!” 冉冉听完,缓缓收敛了眸底的光华,“我坚持我的观点。” “人是拥有多种可能性的生物,张警官你说人不可能将自己勒死这句话,本身就过于绝对。” 张薇冷艳的眉眼缓缓展露出锋芒,就像一柄逐渐拔出的宝剑。 “我不觉得绝对,至少我,以及我父亲从业这么多年以来,从没见过自杀的案子中,受害人可以自己勒死自己的。” 冉冉毫不相让,“你没见过,不代表全世界的人都没见过。” “小师父这是和我杠上了?你非觉得是孙志强自己勒死了自己吗?” 冉冉面色不改,“张警官不认同,那还请张警官说出一个更合理的人选。” 张薇情急之下说出了白雪的名字,“她整晚都在房间里,就不能是她吗?” 冉冉笑了笑,“看来张警官的从业经验也没有多少参考价值,白雪是一个虚弱的孕妇,她怎么可能有力气勒死在体型上跟她有那么大差异的孙志强。” “而且她勒死孙志强的动机是什么呢?她可是他的妻子。” “如果没有发生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他们本应非常相爱。” 张薇不愿在冉冉面前落了下风,“白雪没有杀死孙志强的动机,难道孙志强就有自杀的动机了吗?” “一个男人怎么可能愿意抛下妻子孩子,独自死去?” 冉冉的眼眸,像平静无波的古井,“或许孙志强知道,他活着,妻子孩子只会更惨,所以他才毅然决然去死。” 张薇皱起眉头,“我很好奇小师父你这么坚决的原因。” 想了想她肯定道:“你了解的东西一定比我多。” 冉冉秉持着合作共享的态度,将昨天孙志强交代的事全都告诉了张薇,态度平和得好像她们之间根本没有发生争执一样。 张薇听完,嘴角挂着奇妙的笑意,“小师父,你还真是一个有意思的人。” “但我有一点疑惑,你们能确保孙志强说的都是真的吗?” 这个问题一出,反应最大的是沈定海。 “孙志强不能骗人吧,人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他总不会在死之前还跟我们说一大堆谎话。” 张薇蹙眉道:“我也只是合理怀疑,毕竟在此之前,无论是小师父你们那边,还是我们治安局,都没发现过任何有关幕后之人的线索。” “很难说这个所谓的幕后之人不是孙志强推出来逃罪的。” 沈定海听着皱起眉头,“孙志强要是想逃罪吗,那他干嘛还要自杀啊?” 张薇挑眉,“自杀从来只是小师父的观点,我的说法就是建立在孙志强不是自杀的基础上。” “那也说不通。”沈定海努力转动着大脑,“你说孙志强是为了脱罪,且没有幕后主使,那他现在死了是谁杀的呢?” “没有幕后主使,谁会惦记孙志强的命?” 张薇闻言不紧不慢道:“那人选可太多了,只要和孙志强有嫌隙的人,都有这个嫌疑。” “别的暂且不论,有一点我们可以达成一致。” “工地上的不法交易确实存在,且孙志强就是其中很重要的一环,同意吧?” 沈定海点点头,冉冉也没有出声反驳。 张薇继续道:“那光是因为这一点,已经能让孙志强结下很多仇家。” “白雪绝不是不法交易的唯一受害者,那除了白雪之外的受害者,孙志强要从哪里找?” 张薇停顿片刻,目光望向远处挤挤攘攘喧闹的人群。 “工地就是最佳的目标场所。” “这里的人都有一个共同点——贫穷。” “而贫穷的人能因为贫穷做出什么事来,小师父,你绝对无法想象。” 冉冉有些怔愣,便听得张薇继续道。 “带着这个目的再去询问工人们的家眷,我相信你会有不一样的收获。” ------------ 第240章 爱能战胜本能 在出发搜寻更多线索之前,冉冉与张薇进行了更深层的交流。 这个看上去冷艳无比的警官,虽然因为年纪尚轻,有远超旁人的傲气,但很多时候她的判断也有独到之处。 冉冉想要多听听她的观点。 一行四人凑在一起梳理了一下目前的情况。 “目前的死者都是被人杀死的,而不是什么其他神奇的力量,这一点我们也可以达成一致。”张薇总结般率先开口。 沈定海带着他那清澈且毫不做作的疑惑,发出了真诚的疑问。 “李杨、王老五和老何都是被孙志强杀死的,老何的尸体还不知道在哪儿暂且不说,孙志强为什么要用同样的方式勒死李杨和王老五呢?” “跟我们之前的猜测一样,孙志强是想把祸水引到非人的奇异事件上,把罪名嫁祸给勒绳鬼。” 沈定海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可他不是把案子都嫁祸给老何了吗?还故意在我们面前演戏,眼睁睁看着我们怀疑老何,怎么又嫁祸给勒绳鬼呢?” 冉冉无奈笑道:“嫁祸给勒绳鬼和嫁祸给老何,这两者并不冲突呀。” “孙志强一开始一定是想脱罪的,在所有案子发生的第一时间,他想的都是逃脱法律的制裁。” 冉冉的目光透过沈定海,似乎望进了孙志强的铁皮小屋中。 “有牵挂存在,孙志强这样的反应也是人之常情吧。” “他做了两手准备,祸水东引到勒绳鬼和嫁祸给老何,他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 “可现在看来,他做的分明是三手准备。” 冉冉耐心解释道:“有一点不容忽视,我们对孙志强的怀疑,是孙志强引导我们发现的。” “他大概是在做完了嫁祸的准备后,忽然想通了。” “想通了什么?” 冉冉垂眸,长长的眼睫遮住眸中的情绪,“他大概是想通了怎么样才算活着。” “从孙志强的视角来看,即使他的嫁祸手段真的做到天衣无缝、以后他也真的不会背上杀人的罪名,可他的悲惨现状依旧不会改变。” “他没有办法拯救他的妻子,也没办法拯救他自己。” 冉冉凝眸,她似乎能看见在某个夜晚,孙志强在月光照耀下一根一根抽着廉价的香烟。 围绕在他身边化不开的烟雾,就像他心里化不开的愁绪。 “然后在某一个时刻,他下了决心,改变策略,把自己作为疑点送到我们面前。” “希望我们能通过他,发现他背后的人,最好是能将那只黑暗的大手连根拔起。” 沈定海听呆了,“这什么以身做饵、以身入局的壮举啊!孙志强,一个工地打工的工人…真有这么牛?” 冉冉没直接回答,只是说,“和张警官说的话类似,永远不要低估一个人能为了爱做到什么地步。” “孙志强爱白雪,必定会想方设法为她谋求更好的未来。” 沈定海觉得很是震撼,“为了她,牺牲自己也愿意?这简直是现代版的罗密欧与朱丽叶啊…太夸张了…” “很难想象现在还有这么纯粹的爱情……” 冉冉只是说:“现在我说的这一切,都只是我根据线索得出来的推论,并不一定就是事实。” 沈定海悻悻道:“但堂姑你每次的推论,跟事实也差不离了。” 张薇似乎被拓展了新思路,“小师父你这样的想法…似乎也说得通。” 沈定海不乐意了,“哪里是说得通,明明就是很通!这不比你想的白雪勒死孙志强靠谱多了!” 谁料冉冉反而开口道:“张警官的想法从某种程度上讲,和我有重合的地方。” “啊?哪儿重合?白雪勒死孙志强重合吗?”沈定海完全震惊了。 冉冉冷静道:“在人力所为的案件上,我们要相信张警官的经验。” “张警官之前说,人不可能勒死自己,我对此持怀疑态度,但在联系了现场线索之后,我的想法有了些许改变。” 沈定海睁着一双大眼睛,茫然得像呆头呆脑的狍子,“现场还有什么线索吗?” “孙志强的双手。” 冉冉耐心解释着,“我所说的这一切都建立在孙志强是自杀的基础之上。” “李杨和王老五都是被孙志强勒死的,甚至孙志强自己被勒死之后,可我们并没有在他的双手上发现任何勒痕。” 沈定海愣愣道:“这个简单呀,带着工具手套勒不就行了,那种很厚实的,工地上应该很常见吧。” 冉冉点点头,“孙志强的铁皮屋里确实发现了二侄子说的这种工具手套。” 沈定海笑起来,“我竟然说对了!” 冉冉也笑了笑,“可这里有一点说不通了,孙志强杀死李杨和王老五之后可以自行取下手上的工具手套假装没事发生。” “他自杀死亡后,手上的工具手套又怎么会消失不见呢?” 空气有一瞬间寂静。 沈定海愣愣道:“所以…是白雪?” “她帮孙志强把手套取下来了?” 冉冉点点头,“白雪不一定直接参与了孙志强的死亡,但她应该是他死亡的一环。” “不是,我看不懂了,孙志强爱白雪,要为了她去死,这点我能理解了,可难道白雪不爱孙志强吗?一个人怎么能放任爱人在自己面前死去呢?” 冉冉想了想才道:“或许,能目睹爱人死去的勇气,本身就是因为爱才产生的。” “人是很奇妙的生物,人的感情更是奇妙。” 冉冉凝眸道:“那么再次回到张警官的观点,人能不能做到勒死自己。” “我想请各位代入一下孙志强,在他看来,他的死,会让自己的爱人拥有更光明的未来。” “就在小小的铁皮屋中,在白雪的注视之下,他有没有可能战胜过自己的求生欲望,用自己的死换来白雪的未来?” 众人听着冉冉的话,脑子不自觉想象起那个场景,霎时间,一种前所未有的绝望笼罩住他们。 他们好像能看见惨白的月光下,孙志强在泪流满面的白雪注视下, 张薇似乎一下子就理解了冉冉的观点。 人为了爱,可以做到什么地步。 超越本能。 有资料记载,在一场惨无人道的侵略战争中,罪恶的侵略方为了满足自己的变态趣味,在被侵略地区进行了一系列冠冕堂皇的人体实验。 其中有一项臭名昭著的母爱实验。 爱,能战胜本能。 而这世间的爱是共通的。 ------------ 第241章 事情的走向终于玄幻起来 张薇试着将自己代入那个场景,默默良久,她认同了冉冉的观点。 “孙志强是自杀,我同意,小师父你做的所有关于孙志强情感上的推断我都同意。” “合情合理。” “可这案子,追根溯源,回到一开始的起因,孙志强为什么要杀李杨?” “在小师父你的描述里,孙志强的形象实在无限趋近于一个好人,他甚至能为了爱人献出自己的生命。” “如今这个世界上能做到这一点的人可不多。” 冉冉点点头,“确实是这样。” “可人从来不是非黑即白的生物,孙志强在白雪的视角里毫无疑问是好人,可从李杨王老五老何的视角看,他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混蛋。” “张警官提到案件的源头是孙志强杀死李杨,这一点我持怀疑态度。” 张薇闻言皱起眉头,“那你是怎么想的?” 冉冉冷静道:“孙志强杀死的第一个人,一定和他杀人的动机有非常大的联系。” “可以说,完全是因为孙志强和第一个死者之间发生了什么,才会导致孙志强从白雪眼里的好人转变成一个杀人混蛋。” 众人听了仔细一想,好像是这么个道理。 冉冉继续道:“顺着这个逻辑推,孙志强最有可能和谁发生了这样的故事?” “李杨和王老五是另外小组里的工人,平时和孙志强的交际根本不多,其中唯一反常的一点,就是李杨专门跑到孙志强的测量大组,去宣扬他看到了勒绳鬼。” 张薇的眉头皱得更紧了,“是啊,这样不正好可以证明,第一个死者是李杨的可能性更大吗?李杨和孙志强之间绝对是发生了什么,李杨才会突然这样做。” 冉冉眨巴眨巴眼睛,“这里的关键是勒绳鬼。” “勒绳鬼发生在孙志强和李杨之前,甚至可以猜测勒绳鬼就是孙志强和李杨之间发生的事。” 沈定海有点听懵了,“等会儿,这些人不都是孙志强杀的吗?勒绳女鬼只是孙志强打的幌子而已,怎么又跟鬼扯上关系了。” 冉冉耐心道:“勒绳鬼是不是真的只是幌子暂且不论,我们得分析那天在李杨的语境里,勒绳鬼到底是什么。” “他真的只是在炫耀自己看到了鬼吗?” 众人一阵沉思,冉冉继续道:“之前我们也分析过,李杨的话是专门说给测量大组里的某个人听的。” “我们的怀疑对象一直是老何,可在我仔细检查了工资账本之后…” “我理出了真正的时间线。” “李杨说完自己见过鬼没多久就死了,而老何领工资的记录在更早之前就已经没有了!” 真正的答案呼之欲出。 “堂姑你的意思是,在李杨死之前老何就已经死了?!” “对,这也是孙志强一开始可以坦然嫁祸老何的原因,一个死人是不会辩解的。” “老何在李杨之前死亡,更可以保证孙志强的嫁祸过程安全无瑕疵。” 张薇皱着的眉头松开些许,“小师父还是个相当细心的人,我都没有考虑到这层。” 冉冉微微笑道:“这是人类的思维惯性,李杨、王老五和老何的死是接连出现在大家视野中的,大家下意识会觉得这也是他们的死亡顺序。” “接下来,在这一点的基础之上,我们再去考虑李杨死前宣扬的勒绳鬼到底是什么。” 冉冉几乎循循善诱般,引导众人想到答案。 奈何沈定海混沌的大脑实在不争气,跟不上冉冉的思路,他只是哭丧着一张脸。 “堂姑,你就直接把答案说了吧。” 宁巫脸上仍带着淡淡微笑,但从嘴里说出来的话却是相当嘲讽人。 “有些人,答案都递到眼前了,也不知道真相到底是什么,这么迟钝的反应力还是少掺和进这些事里,免得哪天死了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只能做个糊涂鬼。” 沈定海想要反驳,但无从说起,他自己也为自己的脑子感到糟心。 冉冉无奈道:“我也只是推测而已,并不一定就是真相。” “我怀疑李杨目睹的鬼杀人,实际上是人杀人。” “人杀人?”沈定海的大脑有一瞬间空白,“勒绳鬼是人…勒绳鬼是孙志强?!” 他惊惶地说出脑子里产生的第一个想法。 冉冉点了点头。 沈定海更加震惊,愣愣半晌,他似乎被这个结论点化了。 “是啊!如果是这样的话,确实能解释李杨的异常表现,而且孙志强杀李杨的动机也出来了!” 可仔细琢磨一会儿后,沈定海又皱起一张脸,“可是勒绳鬼不是女鬼吗?李杨怎么会用女鬼形容孙志强?” 冉冉无奈笑笑,“其实李杨从没说过勒绳鬼是女鬼,是我们自己先从王老五那听说了工地上的女鬼哭声,所以下意识认为这个勒绳鬼也是女鬼。” “工地上工人们的误解和我们一样,勒绳女鬼的说法才因此传开。” 沈定海挠着脑袋,“是这样吗?我根本没注意到。” “寻找真相真的需要很细心很细心才行啊……” 张薇也被冉冉这个说法动摇了七七八八,“就算我认同老何才是孙志强杀死的第一个人,那孙志强杀老何的原因又是什么呢?” 冉冉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头,“这个目前还没有任何线索可以表明,是我纯粹的猜测。” “我觉得老何是撞破了孙志强背后的交易才被孙志强杀死的。” 沈定海觉得有点道理,但想了想又觉得不至于,“白雪干的交易确实违背法律,但这种事情被撞破,孙志强真的会想要杀人吗?” “他是个超级超级爱面子的人?说不通啊,如果孙志强真的爱面子到这种程度,那他根本就不会容忍不法交易继续进行。” 冉冉点点头,“这也是曾经困惑过我的一点。” “白雪被迫从事的工作被人撞破,应该不至于让孙志强动杀机,可他却对老何下手了…” “想了很久,我只能往一个方向推导。” 沈定海睁着迷茫的大眼睛,“什么方向?” “隐藏在工地背后的勾当,可怕扭曲程度,要远远超过白雪所做的。” “只有这样,才能解释孙志强最初诞生的杀机。” 沈定海一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远远超过?” “性交易本身就已经违法了,远远超过这个…那得是什么勾当啊?” 冉冉凝重了神色,“有一个细节,不知道你们还记不记得,在我们假装是老板去找白雪的时候,她曾经哭着捂住自己的肚子。” “她说…孩子不可以……” ------------ 第242章 哭声从何而来…… …… “孩子不可以……是什么意思……” 沈定海几乎是忍着全身的惊悚才问出这句话。 张薇虽然年轻,但从业以来办过的案子不少,甚至她年幼时跟着父亲也见识过很多案子。 人性的阴暗面,她比一般人要熟悉得多。 瞬间,张薇就凝重了脸色,她让冉冉把当时的情形再说清楚些。 听完全过程,张薇的脸色已经黑沉至极,她几乎是咬着牙根才说出口。 “一群人渣!” 冉冉立刻问出声,“张警官你知道什么?” 张薇愤怒的眼神扫过冉冉,甚至带着迁怒,“一群迷信的变态!” 沈定海弄不清楚状况,“怎么就跟迷信扯上关系了,而且你注意点措辞,堂姑的本事可不是迷信!” 张薇的胸口剧烈起伏,她有些崩溃地用手捂着脸,“我不知道工地背后的交易具体有什么…但有一项基本可以确定……” “什么啊?” 张薇难以启齿,“转运珠……” “转运珠是什么?” 不仅是沈定海疑惑,冉冉也不了解。 按理说她是玄门子弟,跟民间迷信相关的东西,她应该多少会了解一点,可转运珠…她怎么也无法把这三个字和工地背后的变态交易联系在一起。 张薇看见冉冉茫然的表情,心里的膈应情绪略微消散了一些。 缓了好一会,她才开口解释,“白雪是孕妇,这一点无需我多说,让孕妇从事这种交易本身就够变态了!” “而转运珠…针对的是孕妇肚子里的孩子……” 看见众人茫然无知的表情,张薇自暴自弃般道。 “所谓转运珠根本不是什么名贵石头做的珠子!它是人!活生生的人命!” 气氛有一瞬间死寂。 沈定海忍着浑身不适确定道:“你是说…转运珠是孕妇肚子里的孩子?” 张薇面色复杂地点点头。 “一个尚未出生的孩子,怎么用来转运?”冉冉完全无法理解其中的原理。 “这就是一种很变态的说法!相信转运珠的这群人渣认为,还没降世的孩子是世界上最纯净的存在,是天道灵气的化身。” “他们会通过和孕妇交合的方式,将自身晦气污糟的部分转移给孕妇肚子里的胎儿。” 听到这儿,沈定海已经毛骨悚然,可更可怕的还在后面。 “这种交合会一直持续到孕妇的身体感到严重不适,危及到胎儿的性命…” 张薇深吸一口气,才得以继续说出口,“直到孕妇腹中的胎儿死亡,化作一滩污血…” “他们才认为,胎儿所携带的灵气,抵消了他们身上的晦气…” “就是通过这种方式,到达转运的目的……” 沈定海听得额上青筋暴起,“这就是人渣!败类!正常人根本不可能想到这么变态的事情!” “什么人会通过这种方式转运?!” “这就是在杀人啊!” 冉冉缓了缓,才回过神,她发现即使她在猜测前做足了心理建设,但她还是低估了人性的恶。 人类恶起来,是没有底线的。 “张警官你能确定吗?” 张薇的表情非常复杂,“从白雪当时说的话来看,八九不离十,我父亲在很多年以前接触过类似的案子。” “因为案子的变态扭曲程度太过惊人,一旦传出来,影响相当恶劣,所以治安局费了相当大的功夫,才把事情压下来。” “也因此,知道转运珠这种东西的人并不多。” 张薇深吸一口气,“可民众不知道,不代表没有,在我们生活的这个世界里,确实是有这样恶心到极点的人存在的。” 沈定海像吞了一大碗苍蝇进胃里一样恶心。 “这种变态不仅是在谋杀没出生的胎儿,也是在谋杀那些女性!” 张薇点点头,“流产对女性的损伤是相当大的,更何况还是这种扭曲的流产方式,我父亲当时接触的那个案子的时候,已经产生了好几位受害人…” “她们都是被这种不法侵害迫害到死……” 冉冉忽然生出一种无力感,她的面色惨白到所有人都无法忽视。 “堂姑你觉得不舒服吗?是我没考虑明白,你还这么小,怎么能听这些东西!” 沈定海说着就要把冉冉一把抱走,冉冉却伸手按住了沈定海的手臂。 坚定又不容置疑。 她双唇苍白道:“不听,不代表没有。” 空气似乎都因为这句话变得黏腻死寂且难以忍受。 冉冉缓了好一会才再次开口,她说… “我想我知道女鬼的哭声是从何而来了……” 一行人几乎没有停顿地赶到总也建不起来的八栋大楼。 这里经历了多次坍塌,几乎是一片废墟,不断有三三两两的工人将损毁破碎的建筑物残渣一点点运出去。 宁巫很快找到这一块的负责人,双方进行沟通。 沈定海礼貌开口,“我们是集团派下来的,得问问您,这八栋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那人的神情有些不耐烦,“我都说过好多次了,建不起来,就是建不起来啊!” “额,您得跟我们说说具体的情况。” 那人鄙视地看了沈定海一眼,“怎么具体,每次修到第十一层就修不上去了!这够不够具体?!” “真他娘的邪门!每次一修到十一层,就会出现各种意外!” “小型地震!被雷劈中!甚至咱们自己工地的老挖机师傅竟然会把楼挖塌?治安局一来查说挖机师傅是精神病犯了?!” “最离谱的那次,是下了场大雨,楼被冲塌了哈哈哈哈哈哈哈!真他大爷的要把老子眼泪笑出来了!” 沈定海难以相信,“大雨把楼房冲塌?真的不是修建过程出了什么问题吗?” “你是不是傻啊!都邪门到这份上了,怎么可能是工人们的问题?!” 那人一个劲地嚷嚷着,“要我说就是撞上鬼了!这地方风水不好!邪门!所以怎么修也修不起来!” 冉冉听了倒是还算平静,没被这人的情绪带着走。 “那请问您知道大楼修建过程中有什么和十一相关的数据吗?” 那人瞪大眼睛,“我怎么知道?测量组的数据海了去了!十一…”他不屑地哼了一声。 “你就算要找一千一百一十一也能找得出来!” “就是风水问题!这楼修不了!不把风水问题解决,修一万次也修不起来!” 张薇礼貌道:“那您觉得这里的风水有什么问题?” “我哪儿知道?!我就一个工地上搬砖的,又不是什么风水大师!” 此话一出,一行人的目光都移向冉冉。 冉冉讪讪道:“风水大师…我也不是啊……” ------------ 第243章 有问题的是地基 “堂姑,你有什么头绪?” 冉冉望着眼前废墟般的大楼,沉默一阵。 忽然她发现了这栋楼的不一般,楼体上有很清晰的一条分界线。 地基线之上新修建的颜色更白,而地基线之下的颜色已经暗沉,甚至比附近大楼的颜色还要更暗。 “师傅,八栋之前的所有修建是不是都没动过地基呀?” 那人点点头,“是啊!这事说着也奇怪,这楼每次都塌,但一点都不影响它的地基。” “无论新修的楼塌成啥样,这地基都稳得不行!” 冉冉皱起眉头,“这样不对吧,八栋修了就塌,难道就没怀疑过跟地基有关系吗?” “八栋的地基施工队开始动工之前就有了,而且各种数据明明白白在那儿摆着,测量组也是来测了好几次,一点毛病都没有。” 那人仿佛不理解冉冉的想法一般,“地基没毛病啊,为啥要推呢?推了费的钱不是更多吗?” 冉冉重复道:“八栋的地基一开始就存在?” “是啊!应该是之前请别的施工队做的,就打个了地基,没往后做。” 冉冉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我还是不能理解为什么不直接推掉地基,地基明明相当可疑,就没有人提过这么试试吗?” 冉冉觉得正常的思路都会怀疑这个一开始就存在的地基。 那人却笑出声,“这有啥不能理解的,我们需要完成的就是八栋剩下的部分,不包括地基,重修一遍地基我们也拿不到钱。” “吃力不讨好的话傻子才干!” 沈定海困惑道:“可像现在一直修了塌,塌了修,八栋总也修不好,这样你们可以接受吗?” “为什么不能接受,就算这样一直耗下去,我们每天的工资照发呀!” “你们这样的大小姐公子哥不需要为了生计发愁,自然会觉得我们的想法难以理解。” 那人取下耳后夹着的烟,“其实挺好理解的,不同身份的人,站在不同的角度看待事情,自然就有不同的想法。” “小姑娘你问的,之前有没有别人和你一样的想法,觉得是地基有问题,当然有!” “谁?” 师傅打燃打火机,烟头亮起一点红光。 “那人就是测量大组的,他当时好像是测出来有数据和原始数据对不上,但上面下来人检查之后又发现是他弄错了。” “偏偏那个人倔得很,非说他自己没弄错,是原始数据错了,说只要把地基推了,后续重新修建肯定没问题的!” 沈定海被吊的一颗心七上八下,“结果呢?” “结果就是,后面又进行了好几次测量,都证明是那个人测错了,地基没问题,所以推地基这事就没有后续了。” “那个人好像还是那个测量大组的小组长呢!竟然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组长! 冉冉和众人互看一眼,心里的名字几乎要脱口而出。 孙志强,他那时候甚至还不是大组长,只是小组长。 可荒谬的是,在犯了这样的‘错误’之后,孙志强却从小组长变成了大组长。 沈定海想也没想便道:“这绝对是在堵嘴!用升职加薪堵嘴!老手段了!” “而孙志强也真的被收买了?” 张薇叹息一声,“我更愿意相信是情势所逼,我甚至怀疑白雪之所以会被背后那只手盯上,就是因为孙志强差点戳穿八栋下面的事。” 沈定海发散着想了想,“这样一说,确实有可能。” “那孙志强也太倒霉了!” 师傅一脸懵地听大家说话,吸烟的动作一刻也没停下。 冉冉看着师傅手中那只被点燃的烟,心里思绪万千。 沈定海跟着一起发愁,“所以现在该怎么办呀?基本可以确定八栋就是有问题,可女鬼的哭声到底跟八栋有什么关系?” “又要怎么检验这一点呢?” 冉冉平静道:“如果要问我的建议…我建议直接把这栋楼下面的地翻开。” “推掉地基?!” 冉冉点点头,“目前来看,最大的疑点就是这个地基,也许推掉它,一切都清晰了。” 她转头望向那位师傅,“我们这样做,会影响你们吗?” 师傅抽完了一支烟,此时才开始思考“集团下派的”这五个字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迟疑道:“只要你们能按时给我们发工资,就不会影响。” 沈定海大手一挥,“没问题!” 师傅看着沈定海的眼神瞬间变了,“我说的可不是给我一个人发,负责这块地方的工人兄弟,每个人的工资都得发。” 沈定海咧嘴大笑,露出洁白的牙齿,“易如反掌!” 师傅大喜过望,很快就和冉冉商量好具体事宜。 在冉冉他们调查的期间,负责八栋大楼的工人即使什么也不干,也能拿到对应的误工工资。 而相应的,他们需要尽可能快地帮冉冉他们把地基推平,再发动挖掘机好好翻翻这片土地。 师傅了解了意思,一时激动起来,“是不是这楼底下有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啊?!大宝贝!能影响风水的那种!” 冉冉无奈微笑,大宝贝没有,能影响风水的确实有。 从师傅那儿了解到,发动所有负责八栋的工人兄弟一起干,最快也得到明天早上才能推完。 沈定海竟然生出一种无所适从的不适用感。 “自从来到工地,除了吃饭,一刻休息的时间都没有,现在突然清闲下来,我好不习惯啊!” 他向冉冉寻求确认,“堂姑,我们现在能做的只有等是吗?” 冉冉想了想,抬头看了一眼天色,“你要是觉得太无聊的话,吃过晚饭,我们可以去李杨的灵堂看看。” “等他回魂,跟他沟通沟通,也能验证我们的一部分猜想到底对不对。” “也算是打发时间了。” 沈定海:…… 他干笑两声,“真是很好的打发时间的方式呀……” 俗话说,心动不如行动,迅速用完晚饭之后,一行四人果然向着李杨的灵堂出发。 张薇自觉地加入了见鬼小分队,用她的话来说就叫:见鬼也是一种人生经历。 “有这样好的机会,为什么要错过呢?” 面对张薇的诚挚神情,沈定海欲言又止。 难道到现在为止,就只有他一个人胆子小怕鬼的吗? “不愧是警官,胆子果然异于常人!” 张薇随意道:“没有吧,我觉得我就是正常人的胆子,这不是有小师父保护着吗?又不会出什么问题。” “连我这种心态都没有,那胆子得多小啊!” 几乎被指着鼻子审判的沈定海只能在心里祈愿。 李杨的死状凄惨一些,一定要吓到张薇才好! ------------ 第244章 损鬼!死了都要吓吓人! 夜幕早已降临,天空是一片漆黑,黯淡发黄的月亮被乌云遮住,只露出一点点真容,就连洒向工地的光辉都不是清透的。 跟之前下了大雨的路况相比,泥土路不再那么泥泞,好走许多,一行人走起来倒是不太费劲。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风了,“呜呜”地吹着,听得人心里发冷。 沈定海看了一眼手机时间,离十一点就差几分钟了。 他们是掐着时间出发的,现在李杨的灵堂就在一百多米开外,在他回魂之前,一定能赶到。 沈定海看着不远处,从简陋的棚子里散发出来的飘摇着的黄光,一时分不清,它和天上的月亮谁更黯淡。 走得越近,心里越是发慌,沈定海伸手将怀里的小黄本揣得更紧了。 宁巫注意到这个细节,不屑地笑出声。 “还在折腾你的破书呢。” 沈定海大为不满,“这才不是破书!这上面都是满满的知识!” 宁巫将视线从小黄书上嫌弃地移开,“也只有你会觉得那上面写的是知识。” “怎么不是知识了!等下马上就能见到鬼!我就要验证给你看看!这第一页第一章就写了见到回魂的鬼可以怎么做!” 宁巫懒得再搭理,“我祝你成功好吧。” 沈定海有些委屈,“我这也是在努力向着堂姑靠拢,我不想一直都当个拖后腿的拖油瓶……” 他这话让宁巫又看了他一眼。 很快一行人走到灵堂前,发黄的光从破烂的帘子里透出来,借着这一点光亮,众人因此看清了灵堂外摆设的纸扎金银幡。 白色的纸上,一个大大的黑色“奠”字。 像模像样的,或许是李柳那天拿了沈定海给的一万块后,为【讨债事业】增添了装备。 只是这幡是栽倒在地上的,沾上泥泞,边缘用纸剪裁的白色大花瓣死死贴在小泥水坑中,动弹不得。 沈定海“咦”了一声,“这花圈这样倒在地上不太好吧?” 说着他就要伸手去扶起来,冉冉直觉不对,但没来得及阻拦。 眼见着金银幡被手脚麻利的沈定海扶了起来,带泥的污水流过两圈金色银色的花,滚珠似的落下来,将底下原本没沾染泥污的白色纸扎也染成土色。 沈定海愣在那儿,好像闯了祸一般。 他揣在口袋里的手机,猛的发出“滴”一声响。 那是他定的闹钟,晚上十一点整,李杨还魂的时刻。 在这样阴风怒号的诡异天气,“滴滴”的响声显得刺耳又惊悚。 沈定海赶忙把纸扎金银幡靠着灵棚边缘放好,然后手忙脚乱地按灭手机铃声。 奇异的是,铃声灭掉的一瞬间,空旷工地上的风猛然变大,吹得人几乎要站不稳。 纸扎金银幡不出所料,“啪”的一声重新摔落在地上。 沈定海艰难地靠过去,还准备把东西扶起来,冉冉却喊了他一声。 “没必要这么做,这幡的主人都不乐意,二侄子你扶再多次也是白扶。” 沈定海的身形僵在原地,“啥…啥意思啊?是李杨刮的风吗?他不乐意?” 说完他对着呼啸的风大喊,“你别误会我啊!我只是想帮你扶一下而已,没有别的意思,你要不乐意我就不扶了!” 没有一点点犹豫,沈定海直接将抬起来一半的纸扎金银幡重新摔回小污水坑里。 还溅起一点小水花,这下这花圈可以说脏得非常彻底。 冉冉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李杨方面立刻给出了反应,阴暗的环境里,没有一个人看见他现身,但阴风吹得是越来越猛了。 沈定海顶着几乎可以将人刮走的狂风,身上不住地出冷汗。 他的声音颤颤巍巍,“堂姑…我又做错了吗?” 冉冉艰难地握住他的手,大声道:“先进去!” 众人顿时不敢耽搁,纷纷掀开破帘子走进棚里。 奇异的是,这般破破烂烂、甚至一眼看起来就漏风的灵棚,众人走进来后,却像走进了一间隔音极好的房间。 之前还呼啸的风声瞬间被隔绝在外,昏黄的灯光充斥整个灵棚,竟无端给人一种温馨的感觉。 李柳仰躺在紧挨着灵棺的椅子上,闭着双眼,像是睡着了。 沈定海小声吐槽着:“就离谱啊!靠着一具尸体,这家伙竟然还能睡着?” “而且这棚子的隔音…也太诡异了点!” 张薇见怪不怪,“怎么说李柳和李杨也是兄弟关系,李杨真回魂也不会伤害他,再说了…” “尸体本来就没什么好怕的!” 沈定海一脸认怂的表情,“得得得,你们都不怕,就我怕!” 随着沈定海话音落下,原本闭着眼睛睡觉的李柳忽然重重咳嗽一声,似乎被什么气味呛到。 一行人正惊疑不定,下一瞬,那种浓重窒息的味道也侵入了他们的鼻腔。 简直就像…就像一大把纸钱洒进火里,倏而升腾起呛人的浓烟! 可放眼望去,灵棚哪里有烟,更没有任何东西在燃烧! 就在此时,仰躺在椅子上的李柳猝然睁开了双眼,里面没有迷蒙,没有恍惚,只有红的像血一样的颜色! 众人大吃一惊,便见李柳像个被机关摇起来的木头人,直直地从椅子上站起,一双血红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众人。 “李柳!你醒醒!”沈定海护在冉冉身前,试图阻止李柳朝冉冉靠近。 “临!”冉冉却大声念起咒文,一字一顿,每吐出一个字,周遭的空气便沉重一分,“兵!” “斗!” 她念出第三个字时,众人已觉得原本稀薄的空气像泰山压顶般坠下来! 头顶、肩上都像扛着好几千斤重的石头,压得他们站也站不稳。 而李柳的情况比他们更糟糕。 他完全爬在地上,极力挣扎着,却连头也抬不起来,血红的双眼好似要在眼眶里被挤爆! “李杨!还不退下!” 冉冉轻呵一声,清脆的声音是震颤世界里的一道光。 但李杨不为所动,他的全身都颤抖起来,疯狂与冉冉施加的力量相抗衡。 一念闪过,他竟然可以艰难地抬起头来,众人才看清楚他此时的模样。 七窍流血! 冉冉眉眼一凝,往前踏出一步,终于念出第四字。 “者!” 随着这一声轻呵,李柳的身体猛的一颤,然后软软地塌下去。 好似有什么看不见的力量从李柳身体里被抽走,灵棚里浓重的纸灰味道瞬间消失无踪。 “李柳…死了吗……”沈定海胆战心惊问出声。 一行人惊魂未定,除了自己的喘息,只感受到令人心惊的寂静。 灵棚外的风,也停了。 ------------ 第245章 拼凑真相 “堂姑,刚才那是什么情况啊……” “李杨上了李柳的身,我把他赶走了,李杨应该受了很严重的伤,但不至于丢掉性命。”冉冉言简意赅,一边说一边蹲下查看李柳的情况。 沈定海在一旁惊魂未定,“都七窍流血了,看着就严重,李杨这么干图啥啊?!” 张薇面色凝重,毕竟她才说过李杨不可能伤害李柳之类的话。 冉冉用手指撑开李柳的眼皮,只看见里面满是红血丝的眼白,她便又伸手探了探李柳的脉搏。 “李柳七窍流血不是李杨害的,是我害的。” 沈定海一时愕然,“啊?” “之前我说过,鬼上身可以分为三类,鬼操纵、鬼夺舍和鬼杀人。” “鬼操纵可以说是处理玄门事件中最常遇见的一种,鬼撞见一个生者,觉得他是可以操纵的躯体,便趁机上身,操纵生人按照它的想法行事。” “而鬼夺舍…”冉冉沉默一瞬,选择了举例子,“像吴姐姐对珠珠侄女做的那种就是温和的鬼夺舍,也是最无害的一种。” “可以说只要像吴姐姐那样,没有抢占宿主身体的想法,基本不会对宿主造成什么危害。” “而我们在心心庄园见识到的张管家他们,则是遭遇了不温和的、可以转化为第三种鬼杀人的鬼夺舍。” “简而言之就是鬼魂想要彻底杀死宿主,取代他活下来。” 沈定海有些震惊,“李杨这么狠?真想杀死自己的弟弟?” 冉冉抿抿唇,“李杨对李柳一开始并没有这个想法,只是不温和的鬼夺舍而已,可在我用玄门真言想要驱赶他的时候……” “他改变了想法。” “刚刚那种情况,我要是不继续强行将李杨驱赶出李柳身体外,李杨就会彻底杀死李柳,夺走他的身体。” 冉冉垂眸看着自己手上沾染的血迹,“现在李柳虽然重伤,但好歹保住了一条命。” “李杨同样受到重创,魂魄重新凝聚起码需要一天时间。” 沈定海大为震撼,“李杨一开始没想杀人,为啥突然改变主意啊?” 张薇默默道:“而且那是他弟……” 冉冉眉头微蹙,“他可能有什么必须要做的事?” “啥事儿啊?人都死了,而且这都头七回魂了,过了好久了,还没想明白吗?” 冉冉听见沈定海这么一说,突然反应过来,“李杨的异常应该跟他的魂魄莫名其妙消失有关。” “早在来工地的第一天我就探过,李杨的魂魄消失得太干净了,现在想来很有可能是有人强行收走了他的魂魄。” “所以李杨死后,并没有像其他魂魄一般,游荡在世间七天,逐渐用时间接受自己已经死亡的事实。” “相反,他的魂魄一直被暂停在无端被人杀死的委屈和愤怒之中。” “无端?”沈定海摸了摸鼻子,“不能说无端吧,他知道了孙志强杀人的秘密还那么嚣张,我觉得孙志强很难忍住不杀他。” 冉冉哭笑不得,“好吧,但就算是李杨做错了,他应该很难接受自己因为这样的事被杀死。” “人有贪欲再正常不过。” 沈定海叹息一声,“真不知道他原本是怎么打算的,总不可能想借着这件事敲诈勒索孙志强吧?” 张薇点点头,肯定道:“他绝对就是这个打算。” 冉冉被这话勾起来一个细节,“我记得王老五曾经说过,好运眷顾了孙志强,王老五并不知道背后真正的故事。” “在他看来,孙志强不仅升官,还发财,简直就像突然走大运一样。” 沈定海听着点点头,“或许李杨也是这么认为的。” “孙志强的物质条件突然变好,引起了他的注意,他这才盯上孙志强,因此撞破了孙志强杀死老何。” 冉冉把目前为止所有的线索都串联在一起,试图拼凑起当时的真相。 “事情最开始是孙志强作为测量组成员,发现了八栋的数据有问题,他提出要推掉地基的想法,由此并不知道地基底下秘密的他,进入了幕后黑手的视线之中。” “幕后黑手盯上他,调查他的家庭情况,将他的妻子白雪引入不法交易之中,迫使他也成为不法交易的一环。” “他们一对平凡夫妻,想反抗,却没有力量,只能在权势面前低头,直到某一次,出入工地的白雪被老何撞到,交易暴露。” “孙志强或许是在幕后黑手的威逼之下,或许是他自己狠了心肠,在一个夜晚,在事情没有暴露之前,他杀死了老何。” “而这一幕,被李杨和王老五的孩子目睹。” “孩子年幼,加上工地上鬼怪之说盛行,回家只跟王老五还有杨娟说自己看到了勒绳鬼。” “可李杨看得真切,他知道是孙志强杀死了老何,一开始他或许惶恐不安,但恐惧过后,贪婪逐渐升起。” “李杨看着好像越来越有钱的孙志强,心里逐渐认定,这是他可以从孙志强手里赚钱的把柄。” “于是,晴天白日,堂而皇之,他跑到孙志强所在的大组,肆意宣扬自己看到了勒绳鬼。” “其实他只是在说给孙志强一个人听。” 沈定海又是叹息又是无奈,“这做人呐,别太贪。” “李杨以为能从孙志强手上捞钱,却没想到孙志强对他动了杀意。” 冉冉顺着说下去,“然后在十月十三号那天夜晚,孙志强敲响了铁皮小屋的门,李杨喜滋滋地开门迎接,只以为孙志强是来和他谈条件的,却未曾想……” 沈定海听着很是感慨,“这人要是想杀人,杀了第一个人之后,杀第二个人是不是就简单多了?” 看见张薇错愕的表情,他赶忙解释,“我的意思是,第二个人心理建设会不会简单很多。” “凡事第一次都会紧张,又不熟练,杀人应该也不例外。” “但经过第一次以后,再动手就有了经验和心理预期,说不定还会产生【杀一个也是杀,杀两个也是杀】这种心理呢!” 沈定海睁着真诚的大眼睛,极力证明自己只是在揣测罪犯的心理,绝不是把自己代入了罪犯。 张薇有些无奈,“虽然不想附和你,但你说的确实没错。” “治安局有大量的数据可以表明这一点,许多罪犯在杀第一个人时往往会经历很长时间的心理挣扎。” “可当他们度过这一时期,后续再杀人就会变得越来越冷静,甚至越来越自弃和嗜血。” “自弃和嗜血……”沈定海不自觉喃喃着。 张薇点点头,“这四个字就是你所说的,杀了第一个,就不怕第二个,也不抗拒第二个,随之越杀越多。” “孙志强后续对李杨和王老五动手时,应该就是陷入了这样的状态。” ------------ 第246章 最后一块拼图,八栋 “孙志强杀死李杨后,我们来到了工地,毫不掩饰自己的目的,因此走进孙志强视线里。” 冉冉皱紧了眉头,“孙志强应该在第一时间就盯上了和我们交谈、为我们提供消息的王老五。” “或许是出于害怕王老五知道得太多的缘故,孙志强担心王老五成为第二个李杨,因此他很快就对王老五下手。” 冉冉望向沈定海,眉眼间含着悲悯,“杀的第三个人,孙志强几乎是在知道消息后第一时间就动了杀心,并付诸行动。” “可其实…王老五所知道的东西,根本不会威胁到他。” “他就这样又害死了一条人命。” “后面随着我们调查深入,孙志强忽然变了想法。” 冉冉眸中含着不解,“我不知道具体是哪个细节促使他改变主意,但之后他就一直在引导我们,让我们把疑虑都转移到他身上,而不是我们一开始怀疑的老何。” “直到他向我们交代一切后死去。” 沈定海同样在仔细回忆着,“虽说我们是从那个工人口中意外打探到白雪的消息,但只要我们顺着孙志强这条线查下去,查到白雪是迟早的事。” “所以大体的侦查方向是对的。” 冉冉苦笑一声,“可一开始却是错得离谱,要不是孙志强主动送上门,我们要发现其中的端倪,会需要更久的时间。” 沈定海温声安慰着,“吃一堑长一智嘛!下次我们就知道了,调查真相这种事情,不能按部就班来。” “因为线索通常是散乱的、遍布在各个地方和不同的人嘴里。” “按部就班只会让我们得到零碎的、难以拼凑完全的线索,得同时进行多方面的调查,然后把线索汇总,这样才能以更快的速度接近真相。” 沈定海自顾自点点头,“就比如说这次,工地上有三件需要我们解决的事。” “杀人案,鬼怪传言和八栋的事故。” “我们下意识想从鬼怪入手,然后发现杀人案是可以和鬼怪联系在一起,于是展开调查,一直忽略了八栋的事故。” 冉冉开口附和,“二侄子说得对,盛绣大楼工地上的事本就是一个整体,如果一开始就一起调查,我们接近真相所花费的时间应该比现在要短。” “关于真相的拼图已经基本拼凑完成,现在只剩下最后一块。” “八栋大楼。” 冉冉说着看了眼躺在灵棺中李杨的尸体,本想借着还魂的机会跟李杨好好交流一番,谁承想会发生这样的事。 李杨究竟想做什么,与八栋和工地真相比起来,冉冉自然会选择后者。 她看向张薇,“张警官,李柳得拜托你派人照顾一下。” 沈定海小声补充,“也不用照顾得太好,毕竟这货也不是什么好人。” 张薇有些哭笑不得,“放心好了,我队里的人知道分寸,之前沈总就委托过我们,要仔细盯着李柳。” “对于这个人的秉性,我们也了解了很多。” 沈定海听着双眼放光,“那你们能不能动用点小手段,直接把这货抓进去得了。” 张薇沉下脸色看向沈定海,“你把我们治安局当成什么了?我们可不是什么徇私枉法的刑堂。” 沈定海立刻认怂,“我不是这个意思!张警官你千万别放在心上!” 张薇看见沈定海这个紧张样子,忽然“噗嗤”笑出声。 “老爹说的没错,逗人玩儿果然有意思!” 沈定海一脸懵逼。 张薇这才解释道:“我们治安局可能不可能一声招呼都不打,直接把李柳抓进去,他现在又没做错什么,对吧?” 沈定海缓了一会,听出言下之意,“意思是只要李柳行事出了什么差错,你们能把他抓起来?!” 张薇笑着点点头,“李柳这种人游手好闲的人,如果长时间得不到李杨死亡的赔偿金,他没了进项,自然会惹是生非。” “只要他一惹是生非,治安局就有理由把他抓起来,至于关不关…” 张薇神秘一笑,不再说话。 沈定海哪儿不懂,直接激动起来,“我懂!那之后就都是你们治安局说了算!” 张薇却笑着摇摇头,“沈先生,话可不能这么说,你心里知道就行了。” 沈定海立刻讳莫如深地捂住嘴巴,“懂了,我懂了。” 思忖一瞬,他严肃道:“张警官,我希望你以后在对付李柳这种人的时候,千万别有心理负担。” “即使于法而言,不那么合规,但你所做的事,是在为社会做出贡献。” “李柳这种败类,只要在社会上晃荡一天,就会成为社会的不安定因素。” 张薇冲着众人挑眉,“行了,你的好意我心领,我要是心里承受能力那么差,能在治安局工作吗?” “这些我都懂。” “我本身也是个结果论者。”她灿烂一笑,“只要结局是对人民群众有利的,我不太在乎过程究竟如何。” “这事我一般不告诉别人,你们算是例外了。” 张薇笑着拍拍冉冉的肩,“毕竟我觉得,我和小师父一见如故!” “至于李杨赔偿金的事,还需要沈总那边配合,不要让李柳拿得那么轻易。” 沈定海瞬间兴奋起来,“我懂!李杨本来就是被孙志强杀死的,集团和工地并不是主要责任方。” “李柳想要赔偿也应该找孙志强,集团和工地的赔偿没那么快到位!” 瞬间,双方达成默契。 这一折腾,灵棚外已经蒙蒙亮了,冉冉掏出大手机看了眼时间。 “正好,也别睡觉了,吃点早饭直接去八栋看看工人师傅们的进度。” 又是一整晚的折腾,沈定海深深觉得,他需要休息。 不是那种忙里偷闲的碎片化休息,而是真正安心地躺在床上,不会有任何事来打扰的那种彻底的休息。 即使冉冉不需要,他也需要! 除开张薇,他是这次调查小分队里唯一的普通人。 他真熬不住。 而且就算是张薇,人家也是治安局的,身体素质肯定比他好! 经历过案件千锤百炼的身体,跟只是在健身房里锻炼的身体,应该存在很大区别。 一行人囫囵吃了点包子就准备往八栋工地那边赶,宁巫照样只喝了点水,没有进食。 沈定海顾不得心里的抵触情绪,向宁巫投以震撼的目光。 不管冒充宁巫的人到底是何方神圣,他这个身体素质,沈定海是真羡慕! 就好像一块永远不需要充电的充电宝一样! ------------ 第247章 地基之下 八栋工地上,工人师傅们正开着大灯努力工作,不断有或大块或零碎的建筑物残渣被运送出去。 冉冉他们站在凹凸不平的泥地上,看着巨大的灯渐渐与天色融为一体。 黎明破开黑暗,将白亮的光照进这片扎根在泥土之上的钢铁森林。 八栋的模样比冉冉他们之前来时更像废墟。 所有的钢筋水泥都推得差不多,远处有师傅正把挖掘机晃晃悠悠开过来。 “要开始挖了……”沈定海的眼神一刻也没有从废墟上移开,“堂姑…你说下面会是什么?” 冉冉第一时间想到的,是之前那位工人师傅的话。 “每次修到十一层就修不上去了,铁定塌!” 她喃喃自语,“十一层,她们想要表达什么?” 出神片刻,她猛然抬起头,死死盯着挖掘机,“不要是我想的那样……” 一旁的沈定海瞬间好奇心来了,“堂姑你想的那样呀?你知道底下有什么了?” 一向对沈定海知无不言的冉冉,此时却闭紧了嘴。 她专注地看着被翻出的一堆堆泥土,眼中是沈定海前所未见的凝重。 沈定海有些惊奇,但也没说什么。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不知道三台挖掘机一起挖了多久、冉冉他们等了多久,现场众人只能感觉到天色越来越明亮。 终于,开着挖掘机的师傅大喊一声,“挖到东西了!” 这话一出,冉冉瞬间迈开了步子,行动比那些原本就围在挖掘机旁边的工人还要迅速。 冉冉是最先看到的人。 沈定海他们后知后觉跟上去,甚至都没办法第一时间看清土坑的情况。 他们的注意力全在冉冉难看的脸色上。 “竟然真的是这样……” 冉冉脸色冰冷,似乎对眼前的一切震惊又不解,可听她的话,地基之下景象如何,分明在她预料之中。 沈定海这才分出心思,将目光缓缓移向土坑。 这一看,却差点吓得他灵魂出窍。 只见埋在挖铲泥土之中的,赫然是一段残肢,经过微生物和时间的加工,表面的皮肉已经腐烂,露出森白的腿骨,混着泥土,让场景看着说不出的惊悚。 现场有片刻死寂,随即人群中爆发出一声大叫。 像原本平静的水面陡然沸腾起来。 现场的议论声像沸水中的气泡,翻涌而起。 “这是人的腿!是人的!死人了!” “这楼底下埋的竟然是死人?!我还以为这几个小姐少爷要挖什么古董呢!” “八栋总也修不起来,不会就是因为这死人在作祟吧?!” “是啊!这从古至今都这样!修楼修桥都是讲究风水的,这地方原本有自己的样子,你非得在上面再修个什么东西,那就破坏了原本的样子!” “这是天理不容的!不想法子化解了这局,肯定没办法把楼修起来!” 人群听到天理不容四个字,面露惊恐,不由得问出声。 “化解?咋个化解?难不成要请风水大师?而且风水跟死人又有啥子关系啊?” “蠢蛋一个,我的意思就是这地方原来肯定没像现在这样埋死人啊!你看挖机师傅挖这么深才把尸体挖出来,可以想想当初为了埋尸体,这地挖了多大一个坑。” “懂了!意思是改变这地方风水的不是八栋大楼,而是埋人的坑!” “笨啊!挖坑都影响,那修楼房肯定更影响啊!再加上…现在都推行火葬了,哪个正经死的会埋成这样?” “不说棺材,连个草席子都没有,直接就这么埋进土里,肯定是被人害死的!” “被害死的人死了很容易变成厉鬼的!” “风水影响再加上鬼魂诅咒,这楼修得起来才怪!” 众人的窃窃私语一字不落地传进沈定海耳朵里,他看着冉冉凝重的侧脸欲言又止。 “堂姑……这是被转运珠生意害死的女性吗?” 冉冉缓缓转头看着沈定海,目光带着一点凉意,像兵器开刃之时露出的森凉寒光。 “是她们。” 沈定海还没来得及反应这三个字到底是什么意思,便听得冉冉又道。 “继续挖。” 简短的三个字,但在场没人敢忽视。 工人七手八脚地匆匆将断肢从挖铲里弄出来,才退到安全区域,挖机师傅便立刻要继续工作。 冉冉抿了抿唇,忽然道:“一位师傅就好,还请您动作慢些。” 众人大惊,之前还坚持速度第一的人,现在竟然转了口风。 他们只见女孩垂下长长的眼睫,抿紧的下唇显示出某种倔强。 “至少尽力保全她们的尸体。” 现场工人听了先是浑身一悚,心里猜测纷乱,嘴上却不敢说出来。 但有一点,是相同的。 他们大概知道了,这些被埋在地基之下的女人,是被害死的。 她们有冤,她们委屈。 工地上时有时无的呜咽声,或许就是她们的游魂徘徊在此地哭泣。 他们想到自己的妻子、母亲、女儿。 一个工人开口了,“要我说也别用挖机了,直接人手挖!” 众人纷纷朝声音来源看去,只见得那个工人眼中渐渐露出一种坚定。 他们看着,眼中不知不觉也凝聚了那种坚定。 “好!人手挖!反正这坑也有这么大这么深了!后续的费不了多少力气!” “加我一个!” “我!还有!” 一时间,现场都是自愿帮忙的工人,挖机师傅犹豫地看向冉冉。 “小姑娘,这……” 冉冉抬眸,尽管她的眸中满是悲伤,但她弯了弯唇角,露出春风乍破冰雪般的笑容。 “代她们谢过大家,即使阴阳两隔,我也会尽力将这份温暖传递给她们。” 各个工人虽然一时间弄不清楚这话到底表达了什么意思,一个小姑娘如何将温暖传递给已经死去的人,烧纸祭祀吗? 但他们基本能明白,冉冉这是同意他们动手挖,于是纷纷开始了行动。 张薇早在一开始发现残肢时就联系了治安局的同事,此刻他们也加入了挖掘队伍。 虽然之前有位工人说,挖掘机已经完成了很大一部分工作量,显露出来的坑已经又大又深,但剩下的部分只用人力,仍旧要花费不少时间。 但在场没有一个人是没有耐心的,沉默和汗水在现场蔓延。 没有一个人说话。 天边光景很快变得越来越明亮,随着时间的流逝,不断有尸体被挖掘出来。 “这有一具!过来搭把手!” “来了!” “这也有!真是造孽……” 挖掘的时间越长,工人们的脸色就越复杂。 “这么多……这到底是……” 转眼间,太阳升到了头顶上,天气明明已经一天比一天凉,每个人的脸上、身上却都挂着汗。 只是众人分不清那汗是辛苦挖掘搬运累出来的,还是被眼前的景象吓出来的。 “没有了……” 经过再三确认之后,工人咬紧牙根轻声说出这句话。 冉冉沉着脸色扒了扒黏在手上的泥。 三十三具女尸整齐地摆放在旁边的空地上,现场工具不够,只有一部分盖上了布或者油纸,剩下的尸体上盖着工人们早就脱下的、干净的上衣。 冉冉的眸中闪过动容。 “三十三具尸体,十一层楼,这就是八栋修不起来的原因。” ------------ 第248章 善恶黑白 “所以是……一米的楼高对应一个人?”沈定海不敢相信地开口。 冉冉对上他的眼睛,“三十三个死去的人,这是测量组怎么也找不到的数据。” “也是八栋永远修不起来的原因。” 沈定海面上仍旧是不改的震惊,“这就是她们的报复?” “我不认为是报复…”冉冉轻声道:“她们只是觉得委屈吧……” “二侄子,截止到现在,你也见过很多幽鬼了,有哪个幽鬼报复起来,用的是这样温和的手段?” 沈定海一时语塞。 “她们只是用坍塌的钢筋水泥表达委屈,因为她们被埋在这堆东西下面,无人知晓,甚至连提示大家她们存在的线索都如此隐晦。” “我觉得,她们的不甘心太过微乎其微,简直到了卑微的地步。” 冉冉抬眸,眸中闪过恨意,“我没见过这么轻飘飘的‘报复’。” 沈定海看出冉冉生气了,瞬间不再纠结于这个问题。 “受害者找到了,那我们下一步是不是该找出加害者,这么多女孩,总不可能都是孙志强杀的吧?” 张薇摇摇头,“看尸体的腐烂程度,不会是孙志强,工人师傅之前说过,这个地基是在他们开工之前就存在的,那时候孙志强还没来盛绣大楼工地。” 沈定海沉思一瞬,“那就是孙志强背后的人了。” “孙志强明明发现了八栋测量数据有偏差,存在不对的地方,却被上面的人轻而易举压了下来,甚至还用升官发财堵住孙志强的嘴,后续孙志强杀人说不定也是那个幕后黑手教唆的!” 冉冉无意识搓动着指尖逐渐干涸的泥土。 “李杨、王老五、老何、孙志强,还有她们,都是受害者。” “加害者无需多言。” 沈定海睁着求知的大眼睛,“那我们要怎么找到这个具体的加害者呢?” 冉冉莫名叹息一声,“能找到是最好的,就怕并没有所谓具体的加害者。” “如果一切的恶最终都能归给一个人,那不只是这件事,整个世界都会简单很多。” 沈定海从没听人说过这样的话,“什么意思…恶不是具体的人会怎样?” 一直没说话的宁巫忽然开口,“恶将会根植于整个环境中,庞大的根系遍布在整个世界,甚至和善紧密交缠。” “就像一对双胞胎,从生下就连在一起,没有方法可以将二人分开,后来人们发现恶的那个长了肿瘤,若放任其生长下去,必将危害到善,于是人们升起杀死恶的念头。” “可他们根本做不到,因为他们只发现了令他们绝望的真相——若直接杀死恶,与之相连的善也会死去。” “这样的恶,要如何消灭、如何拔除?” 宁巫说的并不生动,可在场所有人心里都浮现出那副场景。 善恶相连,人们歌颂赞扬善,对恶嫉恶如仇,可他们同样对恶束手无策。 “善为什么会和恶相连呢?善恶不是对立的吗?”沈定海问出心里一开始的疑问。 宁巫扯了扯嘴角,神情温柔,可笑容不可谓不讽刺。 “善恶对立,那就应了小丫头所说,这个世界将简单无比……” “同时也乏味无比。” “乏味?”沈定海皱紧眉头,“为什么会乏味?” 宁巫温柔一笑,“你以为你截止到目前,今生所有的欢愉是从哪里来的?” 不待沈定海回答,宁巫轻轻开口。 “是从差异中来的。” “如果善恶之间真的只有简单的对立关系,那人们势必会壮大善的力量,消灭恶的势力。” “总有一天,恶会被善消灭殆尽。” 沈定海的眉头皱得更紧了,“这样难道不好吗?以后世界上就再也没有不公和邪恶。” 宁巫温声提示着,“再想想我刚刚说的词,差异。” “消灭恶以后,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子,世界又该何去何从?” 沈定海屏息一瞬,“没有了恶,那大家都是善,你说的是这样的没有差异吗?我还是感觉不到这样的世界有什么不好。” “错。”宁巫弯起唇角,“没有了恶,也就没有了善,善只有在恶的对比衬托之下,才配称为善。” “就像白只有在黑的对比下才是白。” “完全消灭恶,并不是只有无差距那么简单,你需要将目光放得再远些。” 沈定海额上出了冷汗,“没有了恶的定义,也就没有了善的标准…你是想说这个吗……” 宁巫的微笑略微真实了一些,“没错,这样整个世界会走向两个极端。” “一是完全陷入一种无序状态,没有恶,也没有善,那到底什么是善,什么是恶,一切的界限都会模糊起来,懵懂和迷茫充着整个世界,人们也不会懂得什么是美、什么是可为,什么值得称赞歌颂。” “乏味无聊。” “二是在一的情况还没发生之前,严格制定下善的标准。”宁巫弯起眸子微笑,“不过那时候已经没有善了,大家大概会换个说法称呼它,总之是一套覆盖生活方方面面的行为准则。” “所有人都必须严格按照这个准则生活,时间久了,所有人都会趋于相同。” “那时【个体】这个词的意义也会失去,紧随其后的是【独立】【思考】等等等等。” “大家就像流水线上生产出来的商品,除了外表不同,所有的一切都一样,每天看到的、听到的,嘴里说的、心里想的全都一样,这样的世界你还会觉得有趣吗?” “可那样至少保证了和谐与和平不是吗?”沈定海下意识不敢往深处去想。 宁巫沉吟着,“和谐但全无趣味的无聊世界么……反正我是不喜欢的,而且这样的世界…” 他咧开嘴笑起来,“又有什么存在的必要呢?就像一潭永远不会焕发生机的死水。” “沈先生难道愿意在一谭死水中生活?” 沈定海被这话吓了一跳,“不愿意!”他喘息一声,然后干巴巴笑起来,“我只是在跟你进行可能性的探讨并不代表我把自己代入进去。” 开什么玩笑,他是个完全依赖趣味生存的人啊! 就包括跟着冉冉来见识这些稀奇古怪的事,难道他不觉得恐惧和胆怯吗? 当然!就好比第一次和冉冉一起去对付江雅丽结果遇到了安安。 他简直怕的要死! 但他也清楚,在这庞大的恐惧背后,存在着那么一丝丝兴奋和激动,为着他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神奇事物! 人生大多数时候是无趣的,漫长难捱,但只要为着这么一点点趣味,就可以熬过许多许多漫长的无聊。 人应该就是这样活着的吧…… ------------ 第249章 要变得强大 有了大概的侦查方向,后面的内容就不是冉冉擅长的事了。 术业有专攻,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去做。 已经确定工地情色交易、甚至令人发指的转运珠迷信,都跟当初阻拦孙志强揭发八栋测量数据有问题的人有关。 只要顺着这条线索去查,在现在的施工队进入盛绣大楼之前,负责修建八栋地基、甚至挖开底下大坑的施工队到底是谁聘请的就好。 调查孙志强的手机通讯记录、聊天记录是最直接的切入点。 这些工作都是张薇的专长,冉冉他们就不必插手了。 沈定海早在冉冉得出结论的第一时间就联系了沈定川。 沈定川作为沈氏集团的掌权者,自然不会放过揪出幕后主使这样的大事,他已经表明会尽全力配合治安局方面的工作,工程承包方面的信息细节全部提供。 虽然这事是承包项目那方出了问题,可毕竟事情是在沈氏集团要开发的项目下发生的。 这样的事如果处理得好,能挽回口碑,若是处理得不好,对沈氏集团无疑也是一种打击。 “堂姑,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是不是已经可以打道回府了?后面的事好像都是治安局的工作范畴。” 冉冉将手浸在沈定海打来的清水中,原本干涸的泥土瞬间湿润、溶解在水中,将一盆清水染浑。 “二侄子,我……”她抿紧唇,“我有点难受……” 沈定海大惊失色,“怎么了?是刚刚帮忙挖尸体的时候累到了吗?” “不是…”冉冉垂着头,逐渐浑浊的水映出晃动的她的模样。 冉冉看着水中的自己,心里忽然升起一阵自我厌弃感。 “我心里难受。” “我拥有力量,可我到底能做到什么……我根本什么也改变不了,恶无法被根除,那我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沈定海心里一惊,说话都结巴起来,“怎么会没意义呢!堂姑你做的事肯定是有意义的啊!” 冉冉扭头看他,一双眸子微微泛红,里面装满的某种急切需要的被认同感。 沈定海看得心头一痛,他知道冉冉迷茫了。 年纪再长、经历再丰富的人也会迷茫,更何况是冉冉这样年纪小,却又肩负力量和责任的人。 她自幼跟山间精怪为伴,无人教导,肆意生长,一直依照的行为准则,就是一直在闭关的父母传授给她的玄门原则。 心怀苍生。 可要如何才能心怀苍生,做到什么样的地步才算心怀苍生,没人教过她。 沈定海不知道要怎么开口,才能安慰冉冉,嘴唇开开合合,他磕巴了许久也憋不出一个字来。 站在一旁的宁巫垂下眼眸。 所以说啊……他真不愿意看到这样的场景,感情这种没用的东西到底有什么好…就该彻底剥离才是。 宁巫眼中暗芒闪动,脸上笑意未变。 “你有这样的困惑只是因为你还不够强大,若你能强大到掌握规则,甚至制定规则,这世上的一切人事物都将由你摆布。” 宁巫的声音轻轻的,却充满诱惑人的魔力。 冉冉抬头望他,只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 “足够强大?” 宁巫一瞬不瞬地看着她,“届时,你想要什么不能得到?想做什么不能做到?”宁巫弯了弯眼眸,温柔道。 “都可以的。” 宁巫仍旧是那副白皙清秀但又无比吸引人的模样,眼尾下的泪痣像是一点墨,滴进了冉冉澄澈见底的眼眸里。 黑逐渐侵染白,冉冉恍惚着。 “只要变得强大?” “对。”宁巫轻声道:“只要变得强大。” 冉冉的眸子逐渐失去神采,嘴里喃喃着,“我该怎么做?” 宁巫伸出白皙的指尖点在冉冉眉间红痕上,触感温凉,像一截白玉。 “你知道该怎么做。” “我知道……” “对,你知道的,就像上次那样…无论有什么束缚着你的东西,你要解开它……” 冉冉眼前的景象模糊起来,视线里的一切都变得扭曲,像被一块湿布胡乱擦拭过后的油画。 “解开就能变得强大……” 宁巫俯身,贴近冉冉的耳廓,气息湿润又亲昵,“你知道强大的感觉,你已经体验过了不是吗…” “只要强大,你可以做到任何你想做的事……” 他眸中,冉冉身体里的光点已经闪动起来,并变得越来越刺目。 宁巫满意地笑起来,就是这样…逐渐耀眼,直到破碎…… 沈定海眼看着冉冉的状态不对,大叫起来,“宁巫你在跟堂姑嘀嘀咕咕什么?!” 声音明显干扰了术法进程,冉冉晃了晃,眸子里闪过一丝挣扎。 宁巫的面色冷下来,看了沈定海一眼,便让沈定海如坠冰窟。 沈定海双腿一软,竟是直接瘫坐在地上。 太可怕了…比他之前见过的任何存在都要可怕…宁巫…宁巫到底是谁…… 他浑身颤抖着,连呼吸都难以为继。 眼见着冉冉因为沈定海,眸中的挣扎越来越激烈,宁巫伸开手,将人抱进了怀中。 他俯下身子,用身体将冉冉轻轻环住,声音很冷,冷得完全不像宁巫,可语气却很温柔。 前所未有的温柔。 “乖,不要挣扎。” “你知道解开封印后你会得到什么吗?更强大的力量,不止如此,你的心也会变得更强大。” “那些无聊无用的情绪,同情怜悯,你都不会再感受到,你会真正成为一个强大的人。” 宁巫伸手轻轻拍着冉冉的后背,像在轻柔地哄睡。 他看了一眼远处的尸体,眸中冷芒一闪而过,“像今天这样令你感到无能为力、甚至自我厌弃的事都不会再发生。” “顺从你身体里的力量,不要抗拒它,让它带领你冲破那些束缚…” “冲破第二重封印。” 宁巫看着逐渐失去力气的冉冉,满意地微笑起来。 他的猫儿若是能做到,以后便再也没有这样的烦恼了…… 沈定海仍旧止不住地颤抖,完全没办法…… 完全没办法抵抗抵抗这种恐惧! 他该怎么办,他必须得做点什么! 沈定海死死忍着战栗的恐惧,猛地拔下自己的指甲盖,一瞬间,疼痛像是冲破了某种束缚。 他抓住机会,强迫自己发出声音。 “堂姑!醒醒!醒过来!” “不要变成那样的人!你不会允许自己变成那样的人的!” “还记得你跟我说过什么吗?你要守护这个世界,失去了那些感情,你就没法做到这一点了!” 沈定海吼得声嘶力竭。 可冉冉的双眸已经完全合上,她像是陷入了一场漫长无比的幻梦。 黑暗的、无边无际的世界,除了水什么都没有。 她只能在水中不断下沉。 朦朦胧胧的,她似乎听到沈定海的声音从遥远的地方传来。 二侄子…是二侄子在叫她…… 冉冉的眼珠转了转,发出微弱的声音。 “二侄子……” 宁巫眸色一冷,面无表情地看向沈定海。 “你想死是吗?” ------------ 第250章 奇怪的人奇怪的目的 沈定海怎么也想不到,在这快要尘埃落定的时候,异变突生。 宁巫为什么要在事情快要结束的时候,针对堂姑? 不…沈定海的大脑缓慢运转着,就连他眨眼的动作都变得缓慢无比,宁巫……“宁巫”在一开始打的就是这个主意…… 现在就是他选定的好时机…… 好可怕,原来人恐惧到了极点会发现,身体根本不受自己控制,甚至大脑好像也不是自己的。 身体里像是突然被塞进另一个人指挥着身体做出反应,瞳孔放大、浑身颤抖、汗如雨下。 而自己则像灵魂出窍一般,在空中迟钝地看着。 沈定海的眼球在眼眶里极其缓慢地转动,他想看。 想看周围有没有可以求助的人。 没有。 放眼望去,土黄色的工地和灰色的建筑相互衬托,天空是暗淡的灰蓝。 一个人也没有。 工人已经完成了挖掘任务,都回到了自己的小铁皮屋,张薇和治安局的人还没有过来,在前面准备尸体收殓工作。 这里只有他和堂姑,他没有一个可以求助的人。 他该怎么办该怎么做该怎么反应,焦虑像密密麻麻的虫子爬满他的视线。 沈定海似乎看见他拔掉了自己的指甲盖,左手食指。 一瞬间,痛好似一道闪电,劈得他忍不住抽搐,可就是这个时机,他奋力发出了声音。 他看见冉冉的眼睛动了动,有用吗?他的声音有效果吗? 下一秒那个可怕的男人,“宁巫”便转头朝他看过来。 “你想死吗?” 沈定海听见“宁巫”这么说,他瞬间就看到他自己的身体抖得更加剧烈,失去力量趴在地上。 像一条害怕得瑟瑟发抖的狗。 “宁巫”伸出一只手,张开手掌。 明明“宁巫”和他之间还隔着一段距离,沈定海却觉得那只手正罩在他头顶,散发着可怕的力量。 像一座随时会砸下来将他压得血肉模糊的大山。 只要“宁巫”一个念头,手掌溢出些许力量,他会立刻死无葬身之地。 虽然只是他的感觉,但沈定海对此表示确信。 可“宁巫”停顿一瞬,却没选择那么做。 为什么……这个念头在沈定海迟钝的大脑里盘旋,为什么宁巫不这么做…… 然后他看见“宁巫”撤回了手掌,脸上的神情似笑非笑。 “她正陷在最深沉的梦里,竟然喊了你的名字…”宁巫脸上的笑容消失,“你要是死了,她估计会很难过吧。” 喃喃自语完,“宁巫”继续轻拍着冉冉的后背,直到冉冉猝然睁开双眼。 眼前的景象很熟悉,是宁巫的铁皮屋。 可她为什么在这儿?她明明记得她在八栋附近的工地…然后…… 冉冉只觉得头痛欲裂,嘤咛出声,便对上沈定海大大的眼睛。 他哭丧着一张脸,愧疚和颓丧几乎要将他淹没。 冉冉分不清时间过去了多久,可沈定海的沧桑让她心惊,“二侄子……” “堂姑!你总算醒了!”沈定海都快哭了,他眼里已经有泪意,但借着侧过脸的间隙不动声色擦去了。 “我…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堂姑你被那个宁巫控制了!我也不知道他到底对你做了什么!都怪我!是我太没用了!” 冉冉闻言皱起眉头,她仔细感受着身体的每一处地方,并没有什么异常的,除了刚刚强行回忆大脑产生的痛楚,并没有别的不适。 “二侄子你得仔细和我说说全过程。” “其实前面我一点都没看出来他在跟你说什么,还以为他是在安慰你,毕竟你当时心情很低落。” “但后来你的眼神就渐渐不对了。” “怎么不对?” 沈定海苦思冥想,甚至用手比划起来,“就是没有那种眼神光,然后你的身体也是摇摇晃晃的,我才发现不对劲。” “我就吼了一声,结果……” 沈定海跟冉冉把后续的情况仔仔细细描述了一遍。 冉冉的眉头几乎要皱成一个死结,“你说宁巫在引导我解开封印?” “可他怎么会知道封印的事?他到底是谁?” 沈定海,“没有头绪,当时他因为我打扰到你,直接就像杀了我,但因为堂姑你最后没有动手。” “因为我?” “是的,他说怕你难过。” 冉冉震惊地抬头看着沈定海,沈定海想了一会,开口道:“这个人是不是认识堂姑你呀?” “要不然他怎么能知道封印的事,还不希望堂姑你伤心。” “可我对宁巫这个人完全没有印象。” 沈定海耐心道:“宁巫并不是他的真实身份不是吗?而且或许是他单方面认识堂姑你也说不定呢?” 冉冉沉吟着,“外表可以通过术法暂时改变,甚至永久性地变衰老或者年轻,但一个人的内在是不会改变的。” “宁巫的内在,我看不到任何熟悉的地方…”冉冉说着,忽然顿住,一个片段在她脑中闪过。 她忍着脑袋几乎要裂开的痛感,竭力回忆着。 似乎是宁巫一开始劝她变得强大的画面,那种循循善诱的模样…不是第一次,她见过的! 之前在去救助宋老先生的医院里,秦衍也对她露出过这副神情! “宁巫是秦衍?”冉冉不确定地喊出这个结论,下一瞬她就否定了这个结论。 “不可能,如果宁巫是秦衍,他又为什么要伪装身份,他大可以就以秦衍的身份接近,这样还能免除我们一开始的怀疑和不信任。” 沈定海想了一下冉冉说的这种可能性,不由得冒了一身冷汗。 “我也觉得不可能,秦衍为什么要执着于让堂姑你解除封印呢?” 冉冉几乎难以思考,她只要一花精力去想些什么,她的头就像要炸开了一样。 “不管怎么样,我们得查查宁巫这个人,还有秦衍,秦衍也需要一起查查。” 沈定海猛地点头,他现在只希望冉冉能好好躺下休息。 “堂姑你确定除了回忆当时发生的事时会头疼,没有其他不舒服的地方了?” “确定。” 得到这般肯定的回答,沈定海才稍稍放下心。 “那宁巫现在去哪儿了?” “走了,我拦不住他,也根本没胆子拦住他。”沈定海一提到这件事脸上就不免涌现惭愧。 “他确认完你的第二重封印解开之后就走了。” 冉冉脑中想不到任何与此相关的细节,只痛得额上满是冷汗,“这般果断,说明这就是他接近我的唯一目的。” 沈定海看着急死了,“堂姑你别再动脑子了,好好休息!” “然后最重要的是,工地上的事情结束之后,说什么堂姑你也要带我去拜访大爷爷大奶奶一趟,不许拒绝!” “现在奇怪的事越来越多了,二老给你设置的封印到底是什么,怎么会有人突然冒出来一定要解开它呢?” ------------ 第251章 《地藏经》 冉冉没有给自己过多休息时间,还有一件必须要完成的事等着她。 她不顾沈定海的劝阻,再次来到八栋工地附近。 “还好…还赶得上。”她喘息地有些费力,伸手擦了擦额上的汗。 沈定海在旁边一脸心疼地看着她,偏偏又拿她没有办法。 现场治安局的人已经将三十三具尸体都装进了裹尸袋里,只露出脸部,法医正在拍摄脸部特征相关的照片。 他们的专业让他们对人面部特征的特殊之处把握更加精准,出自他们之手的照片在交给死者家属辨认时会更加容易。 虽然这样装殓尸体完全是为了拍照考虑,但同时也为冉冉提供了方便。 她朝着不远处的张薇招了招手。 “张警官,有件事需要征得你的同意。” 张薇贴心地弯下腰,冉冉才得以贴近张薇说话。 在沈定海眼里,他只看见冉冉凑在张薇耳边说了些什么,张薇的神情有一瞬间怔愣,忍不住转动眼珠盯着冉冉,似乎为冉冉的提议惊讶。 但张薇惊讶过后,依旧点了点头。 冉冉朝她鞠了一躬,然后才朝着那些被安置在空地上的尸体走去。 她从小布包里拿出木簪,随手挽了个发髻,将随意飘动的发丝都向上盘起。 看见相似的发型,沈定海瞬间想到他第一次见到冉冉时,冉冉的模样打扮。 “堂姑这是要……” 冉冉沉浸在要做的事情之中,并没听见沈定海的呼唤。 只见她并拢食指和中指,弯曲无名指和小拇指,单手捏诀,一阵温润的白色光晕便以她为中心扩散开去,将在场的三十三具尸体都笼罩住。 张薇就站在这范围内,她看得更清楚。 三十三具尸体眉间都亮起了一点白光,与冉冉指尖的白光遥遥呼应。 张薇并不懂什么神鬼之术,事实上,在亲眼见到李杨灵堂的异象前,她甚至都不相信类似的说法,即使她的父亲与这些事是有关联的。 可现在她隐约能意识到,冉冉这是施展开了某种有范围的术法。 她正身处这范围中,最大的感觉…… 是周身正环绕着一阵令人舒畅的清风,温柔至极,就像…母亲温柔的手。 张薇忍不住睁大眼睛看着冉冉,便见她轻启双唇,清脆的声音还带着些许稚嫩,可她念出的每一个字仿佛都蕴含着无穷的力量。 “一切众生未解脱者…”张薇一听,不自觉放松了紧绷的肌肉,更神奇的是,她感到心思念头前所未有的通透明达。 冉冉专注地做着这件事,对周遭人的目光浑然未觉。 “性识无定,恶习结业,善习结果,为善为恶,逐境而生,轮转五道,暂无休息,动经尘劫,迷惑障难,如鱼游网,将是长流,脱入暂出,又复遭网…” 这些话并不是张薇第一次听,她在别的地方也听过……张薇顺着那股舒畅通达的感觉很快就找到了当初的记忆。 是父亲,父亲也念过,在奶奶的葬礼上,这是… 地藏经! “以是等辈,吾当忧念。” “汝既毕是往愿,累劫重誓,广度罪辈,吾复何虑。” 冉冉结束念诵,睁开双眼,她眼中温润的白光熄灭,尸体眉间的白光同样消失。 仪式完成。 在场所有人都无法了解冉冉到底做了什么,只有身处术法范围的张薇。 她看到了此生从未见过的景象。 在莹白的光亮之中,好多好多魂魄围绕着冉冉盘旋,像自由的鸟、像无形的风,围绕着冉冉飞舞,似乎要在奔向新生之前朝冉冉依依不舍地告别。 与此同时不断有女声从耳边传来,又像是在什么遥远的地方听到。 这些鬼魂的絮语,张薇听得并不真切,但她听得最多的,是两个字。 【谢谢】 一瞬间,张薇竟然忍不住落泪的冲动。 她大概明白了为何冉冉说出口的每个字都重若千钧。 那是生命的重量。 张薇忍着泪意,看见冉冉退出安置尸体的空地,然后朝着尸体鞠了一躬。 “今生坎坷,惟愿来世,莫做苦命人。” 冉冉的这句话,像一条勾着心脏的细线,一下勾破了张薇压在心里的情绪。 冉冉平静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她转身要走,张薇开口喊住她。 “小师傅!” “……谢谢你。” 冉冉转身颔首,“这是我应该做的。” “我还有一个问题想问!” “愿为善人解惑。” 张薇身处情绪中,并未意识到冉冉称呼上的变化,事实上,在此之前冉冉从未这么称呼过她。 “人死魂魄生,李杨都能想着抢占李柳的身体以驱散不甘和执念,这些女孩…她们的魂魄呢?” “她们就没想着表达不甘吗?” 三十三具女尸,经过法医的粗略辨认,最大的一个年级不过十八,张薇称一句女孩儿毫不为过。 稚嫩的身体还未生长完好,就要经受生命从身体里剥落、流逝的痛苦,相较成年人,她们的确更加经受不住。 “八栋大楼就是她们的不甘,除此之外,没有了。” “我曾说过,她们的不甘太过轻飘飘。” “一个人生前是怎样的性格,死后也会变成怎样的鬼魂,只是更加偏执、更加疯狂。” “这些女孩的魂魄没有向我们表达其他不甘,只能说明她们原本的性格就是不争不抢、甚至自卑懦弱。” “即使死后成为偏执的鬼魂,所做的出格之事,也只有让一栋还在修建中的大楼故障频出。” 张薇被这个说法震慑到了,最令她感到恐惧的,是冉冉说这些话时的态度。 张薇无法在她眼中看到悲悯怜惜、甚至是嫌恶,她的情绪没有半分波动! 她平静得就像在解释绿叶为何是绿色的。 这样的冉冉……明明她前一刻还在为这些亡魂超度啊! 难道她不是怀着一颗悲悯的心超度吗? 张薇震惊的神情让冉冉歪了歪头,“善人难道难以理解吗?” “正是因为这些女孩生前性子绵软,并且家境艰难,她们才会成为幕后之人盯上的目标。” 张薇睁大眼睛认真看着冉冉,这才发现冉冉身上的变化。 不仅身高抽条,比之前高上不少,眉眼五官也有了细微变化。 她竟然现在才发现… 冉冉长大了! 事实上,若不是沈定海紧急找来合身且相似的衣服给冉冉换上,冉冉还穿着之前那身衣服,变化会更明显。 第二重封印解开后,冉冉的外表看上去起码是一个九岁左右的女孩。 可这不是她的最大变化……沈定海站在远处看着冉冉和张薇的对峙,心里空落落的。 “宁巫”说的果然没错,堂姑的情绪越来越淡薄了! ------------ 第252章 王华又是谁? 宁巫的铁皮屋内。 现在面对冉冉,沈定海心里的那股惧怕更强烈了。 这种恐惧并不能由他自主控制,哪怕他在面对冉冉时竭力去想冉冉以前可爱的样子,也无法削弱他在面对现在的冉冉的害怕。 “堂姑,你带我去找大爷爷大奶奶吧。” 之前沈定海就提过这个话,但冉冉没有给他答复,他原以为让冉冉带他去见大爷爷大奶奶不会是一件很困难的事的,可现在这两次看冉冉的态度…… 沈定海隐约明白了,冉冉下山,并不是只是大爷爷大奶奶闲心一起,想要冉冉四处修行的随意念头,这后面还有更深的隐情。 果不其然,冉冉平静的眸色在听见沈定海这句话后有了细微的变化。 “山上…回不去。” “回不去是什么意思……”沈定海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原因。 他以为最差也就是因为大爷爷大奶奶正在闭关,任何人都不能打扰,可冉冉却说回不去… 冉冉望向沈定海,平静的眸光像一池毫无波澜的湖水。 “父亲母亲说过,我自下山,便不能再回山。” 沈定海惊得连呼吸都忘了。 他原以为堂姑下山是为了历练,大爷爷大奶奶乐见其成,可堂姑这话的意思分明像… 她被驱逐了!被自己的父母! “大爷爷大奶奶没说原因吗?” 冉冉摇了摇头,“父亲母亲只交代了不许回山,剩下的在我第一次拜访沈家时就说了。” 冉冉说着话,心里也不免升起一点奇异的感觉。 她还记得她当初因为无家可归,那种惶恐到仿佛溺水的害怕。 现在她却能平静地提起这件事,甚至心里也毫无波澜。 这就是宁巫说的,不再为情绪所扰么…… 沈定海对冉冉的心理活动毫无所觉,他点点头,“我知道,就是大爷爷大奶奶交代的,堂姑你下山来找我们。” 他将两个要点联系在一起,立刻推翻了之前的结论。 “驱逐之后,又替堂姑你寻好了落脚点,这驱逐就变了味道,更像是…”沈定海沉吟一瞬。 “很多剧里有类似的情节,我觉得这更像是在把堂姑你转移到安全的地方,山上或许有了某种危险,所以大爷爷大奶奶才突然要你下山,并替你找好去处。” “当然,这种危险大概率是只针对堂姑你的,如果是针对山上所有人的危险,那大爷爷大奶奶大可以带着堂姑你一起下山。” “有道理。”冉冉若有所思,“二侄子你好像变聪明了。” 沈定海瑟瑟发抖,“或许是在极端情况下突然诞生的智慧吧,环境足够危险,人是会产生变异的。” 他将玩笑话说得确有其事,可冉冉正向着越来越听不懂玩笑话的方向转化,随即开口。 “极端情况?现在是极端情况吗?哪里有危险?” 沈定海悻悻道:“没什么,我乱说的……” “好吧。”冉冉应了一声,从善如流道:“不回山是父亲母亲的交代,再加上二侄子你分析的这种情况,所以二侄子你说的这件事我办不到。” 沈定海僵在原地,他垂眸仔细去看冉冉的表情。 没有任何变化,平静无比。 沈定海心中的恐惧越来越深,越来越大,像一个吞噬生机的黑洞。 “堂姑…即使我分析…这种危险性是冲着你一个人来的,但你就一点也不担心我的猜测是错误的吗?” “万一是错的,就意味着山上的大爷爷大奶奶也有危险,你就不想去确认确认?” 沈定海几乎是以诱导的语气在问询冉冉,他希望冉冉能给出他心中的答案。 这样他心里那个恐惧的黑洞才能变小一些。 但冉冉只是平静道:“即使你的猜测是错的,有父亲母亲的交代在,我依旧不能回山。” “他们吩咐,我照做。” 沈定海现在最大的感受,是他非常非常想念那个以前会甜甜叫着爹爹娘亲的小萝卜头。 他几乎忍不住想哭。 “堂姑你就一点也不在意他们的安危吗?” 冉冉抬眸,对上沈定海的眼睛,缓缓道。 “他们交代的事里,并没有这一点。” 至此,沈定海完全确定了,什么封印解除,就算能获得更强大的力量也好!甚至变得无所不能也好,都是一件坏到极点的事! 解开两重封印之后的堂姑…竟然一点也不担心大爷爷大奶奶的生命安全,他难以想象,解开全部封印之后的堂姑…… 会变成什么可怕的样子! 沈定海暗暗下了决心,他还是要守在堂姑身边,他要确保堂姑身上的封印… 不能被解开! 第一重封印,堂姑是在秦衍协助下解开的。 秦衍那小子,虽然有变态的嫌疑,但怎么看也不像个心机叵测的深沉之人。 相反,沈定海觉得他活得相当光明正大。 而第二重封印…秦衍! 沈定海想什么来什么,昨天冉冉就说过要调查秦衍和宁巫两个人,现在沈定川的电话就打来了。 略显冷硬的声音从听筒那头传来。 “秦衍没什么可调查的,就像他跟你们说的一样,明面上,也可以说普罗大众眼中,他们秦家是做小生意的,因此在W市和咱们家还有走动。” “不过在术士圈子里,秦家的地位就没他自己说的那么谦虚了。” 沈定海虽然有些惊讶,但也在意料之中。 “也是,不厉害老爹也不会想着请他,而且根据他自己说的那个妙门联盟,他老爹在里头明显地位不低,他们家的实力自然不可能弱。” 沈定海缓了缓开口,“那宁巫呢,这才是我委托大哥你的重头戏。” 此言一出,电话那头沈定川的声音带了些困惑。 “其实小海你当初问的时候,我就有点疑惑,我交代下去让人照顾你们,这样你们的调查工作才好展开,所以才给你们找了盛绣大楼的监理。” “你昨天跟我说什么宁巫,都把我弄懵了,我隐约记得那个监理不叫宁巫,甚至都不姓宁。” 沈定海睁大眼睛,一种后知后觉的恐惧袭上心头,电话那头沈定川的声音好似变得越来越小、越来越远。 “但我每天事情太多了,怕记错,就让助理去核对,果然没错,那个监理小伙子确实不叫宁巫。” “…不是宁巫……那他叫什么?” “王华,还是父亲一个老朋友的孩子,老来得子,宝贝得不行,放在我们这历练历练。” “……王华?我知道了大哥。” 沈定海挂断了电话,茫然地看着冉冉。 “堂姑,那王华去哪儿了?不会被……” ------------ 第253章 他想要我听到他的声音? 听见沈定海对宁巫的猜疑,冉冉脑海中浮现出宁巫温柔微笑的样子。 她皱了皱眉,竟然下意识觉得宁巫不会做出这样的事。 冉冉冷静道:“宁巫既然是为了接近我解开我的封印才来到这,那就说明他没来多久,之前“宁巫”还是王华。” 她环顾一圈,“这是王华的房子,找找线索,有什么区域是我们从没接触过的吗?” 沈定海反应超级快,“卧室!” “浴室厨房我们都去过,客厅更是一眼就能看清!我们一直睡沙发,只有卧室!卧室宁巫从没让我们进去过。” 冉冉和沈定海拧开卧室的门把手,只见昏暗的床榻上赫然躺着一个人。 两人走近看清,发现他与宁巫的面容完全一致,只是莫名少了那种摄人心魄的吸引力。 沈定海不确定道。 “这就是王华?” “肚子还在动呢!应该没事吧?” “呼吸平稳,体征正常,应该只是睡着了。”冉冉伸手开了灯,床上的人很快因为灯光刺激眼睛醒来。 “谁啊……”王华忍不住干咳几声。 冉冉有些困惑地发现,宁巫和王华就连声音都不一样。 气质这种模糊又不确切的东西,突然之间发生改变,别人会觉得是不是遇到什么事,性格突然变了。 但声音,这种一听就能听出来的东西,宁巫是怎么做到没被人识破的呢? 工地上的工人怎么会辨认不出来呢? 冉冉思忖着,“难道宁巫用了幻术?对特定的人改变了声音?” “啊?什么声音?”沈定海完全在状况之外。 冉冉皱起眉头,“二侄子你没发现宁巫和王华的声音不一样吗?” “没有啊…堂姑你听着不一样吗?” 冉冉思忖着,“难道只有我一个人能听到?” “怎么说?” “假设他在我面前暴露的是他原本的声音,所以他对我是没有使用幻术的,但在二侄子你和那些工人耳朵里,他的声音显然伪装成了王华的声音。” “这样搭配着王华的脸,才不会让工人们瞧出破绽。” “只暴露给我的声音?” 冉冉说着,突然朝床上的王华靠近,吓得王华大声怪叫缩在角落里。 沈定海看着有些感慨,曾经人畜无害的堂姑,现在竟然也会气势逼人到让人无法忽视。 “你想干什么?!”王华的情绪显然很崩溃。 “你们这是私闯民宅!我可以打给治安局把你们抓起来的!简直没完没了了!” 冉冉捕捉到关键词,“没完没了?” “之前也有人这样对你吗?” 王华欲哭无泪,“有啊!一个穿着古装的女生,脸上还戴着纱幔!cosplay大家闺秀啊!” “你们跟她不是一伙儿的吗?!” “古装的女生?希望你尽量保持冷静,我们跟她不是一伙的,可以告诉我们她对你做了什么吗?” 王华眼睛瞪得很大,似乎还没从惊吓中缓过来。 “她就像你们这样,神不知鬼不觉站在我床边!然后…”他情不自禁伸手捂着后颈。 “她揪住我的衣领子,一掌劈在我脖子这!” “然后呢?” 王华气急败坏道:“没有然后啊!我昏了,醒过来就看见你们两个!又站在床头!” “你们到底想干嘛呀?劫财还是劫色?!” 冉冉逐渐确定了心中猜想,她不顾王华的害怕,直接扬起右手。 “别动,否则我也会把你一掌劈晕。” 王华被吓得瑟瑟发抖,但一点也不敢动弹。 冉冉就这样扬着一只手,另一只手准备往王华身上探去。 沈定海怪叫一声,“堂姑!你要干嘛?!” “搜身。” 沈定海看着言简意赅到近乎冷酷无情的冉冉,赶忙凑了上去,“我来!” “我来哈哈,堂姑,这种小事就放着我来吧。” 在心里,他却不免嘀咕,怎么堂姑情绪变淡之后,常识好像也变少了。 男女有别这种事,之前堂姑明明是知道的。 按照之前姓厉的老家伙的说法,堂姑很有可能是被人用术法从成年压抑逆转回幼年时期。 那反过来,解除封印的过程,也就是堂姑逐渐还原成成年的过程,也就是长大的过程。 人越长大,常识和经验只会越积累越丰富,怎么还会出现年纪长了,但常识活回去了的情况呢? 沈定海想了半天也想不明白,只能按照冉冉的意思去搜王华的身。 很快就从王华衣服口袋里,摸到一条手帕。 他还没来得及细看,就被冉冉伸手拿过,于此同时冉冉也放下了威胁王华的那只手。 王华以为两人放松了警惕,“嗖”的一下从床上腾起来,从两人间穿了过去。 沈定海想拦,却被冉冉阻止。 “我们不再需要他了,随便他跑去哪儿。” 冉冉捏着那方帕子,看清了上面隐约残留的泥土痕迹。 冉冉确信了,这帕子在宁巫第二次递给她时,她没伸手接,可当时她看清了帕子的大致情况。 是同一个。 由此可以确认一件事。 一直被宁巫随身携带的帕子出现在王华身上,足以说明… “宁巫就是王华。” 沈定海原本还算清晰的脑子瞬间听懵了,“什么?我们之前不是才得出宁巫是伪装的王华这个结论吗?” “宁巫是伪装了没错,但他的伪装并不是完全由幻术构成。” 冉冉指向王华的床榻,“他是直接用了王华的身体,所以这帕子才会出现在王华身上。” “原来如此!”沈定海恍然大悟。 “相当于宁巫只对工人们和我使用了伪装声音的术法,没错吧堂姑?” 冉冉点点头,“没错,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对所有人都伪装,却单单不对我伪装…我只能想到,他想要我听到他的声音?” 冉冉不确定地看向沈定海,“你觉得有这种可能吗?” 沈定海一脸懵,“这样说是符合逻辑的啦,但还是那句话……” “为什么呢?” ------------ 第254章 头疼的原因 冉冉极力在脑海中寻找可以对特定目标改变声音的幻术,可她只要一想到幻术这两个字,脑袋就像要爆开一般。 那痛感像极了她要回忆宁巫解开她封印那时情景的痛。 她脸色苍白,艰难道:“我…这是怎么了!” 沈定海看着冉冉额上青筋暴起,慌得手足无措,“堂姑,你又头疼吗?” “对!”冉冉捂着头,几乎要叫出声来。 她整个人蜷缩在地上,缩成小小的一团,冷汗淋漓。 “堂姑你别想了,停下来!停下来说不定会好转!” 冉冉依照沈定海的话,试着将心神稳下,放空大脑,很快,那种撕裂般的痛感就消失不见了。 但在刚刚剧烈的疼痛中,好似有什么画面从冉冉脑海中一闪而过。 太快了,冉冉根本看不清。 她只记得大片大片的白色,像雾一样,然后雾的中间好像还有个人…… 沈定海长舒一口气,“还好…还好这样管用。” 冉冉缓了过来,不顾脸色苍白,疑惑地开口,“二侄子你怎么会知道这样有用?是宁巫跟你说了什么吗?” 沈定海连连摆手,“没有,只是我想着堂姑你可能是因为动脑子才会痛,那不动脑子说不定就不痛了。” 他沉吟一瞬,“堂姑你提到宁巫…难道你是怀疑宁巫在那时候对你做了什么吗?” 冉冉喘息道:“只可能是这样,毕竟之前我从没出现过这样的症状。” 想到这儿,冉冉不免开口。 “二侄子,你确定宁巫只是解开了我的封印就离开了吗?” “是啊,当时他按了一下你的眉间,应该是在确认有没有解开,然后白光一闪,我看见他笑了一下,他就消失了。” “不。”冉冉轻微地摇了摇头,“解开封印并不需要什么法术,用我自己的力量就可以完成,只是需要一个适当的契机。” “你说他按住了我的眉心……”冉冉说着,伸手抚上红痕,心里奇异。 “是呀,不是解开封印…那宁巫在对堂姑你做什么?给你下了个用脑子就会头疼的法术?”沈定海睁大眼睛。 冉冉摇摇头,“我并不是只要动脑子就会头痛,目前只有在回忆解开第二宠封印细节和搜寻幻术的时候…会觉得痛。” 沈定海说完也觉得自己是在胡言乱语,“那还不算太糟糕,要是堂姑你不能动脑子,我们两个加一起和傻瓜也没什么区别。” 冉冉已经开始分析起这两个头痛场景的相同之处。 “回忆…和搜寻幻术?”冉冉喃喃着,“或许刚刚我不是因为在脑海里搜寻幻术才头痛的,刚刚闪过了一幕…” “只是我在脑海里这样搜寻的行为,触发了宁巫在我身上施下的术法?将这个行为当做了回忆?” “如果这样的方向是正确的,是不是可以说明,在脑海里闪过的那一幕也属于记忆。” 冉冉突然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可…我并没有过那样的记忆。” “漫天大雾、和大雾中的人,无论是山下山下都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情景。” 那隐隐约约的白雾,和古德村用术法设下的用以隔绝的浓雾是不一样的,冉冉分得清。 冉冉得出一个惊人的结论,“难道那不是我的记忆?” “啊?”沈定海在一边听呆了,“不是堂姑你的记忆?难不成是宁巫塞进你脑子里的?” 冉冉皱起眉头,“这样的手段…闻所未闻,术师可以让别人看见他们想要别人看见的画面,但…” “增加或删减记忆,甚至改变记忆这种事…我从没见识过。” “连堂姑你都不知道的术法?”沈定海有些惊奇。 冉冉沉吟着,“我更倾向于是宁巫让我看见了他的回忆,再加上我那时处于识海沉溺的状态,这一幕便深深印在了我识海里,让我误以为,这是我的记忆……” “还能这样,好复杂…”沈定海听得汗流浃背,“我好像已经快听不懂了。” 冉冉呼出一口气,状态已经恢复得差不多,“当然,这只是我的一种猜测。” “那宁巫为啥要这么干?他把他的回忆塞…不是,给堂姑你看图啥呢?” 冉冉冷静道:“宁巫这一趟就是冲我来的,而且他了解封印,这两点可以肯定。” “那就说明宁巫其实一个了解我的人。” 沈定海挠挠头,“我真好奇,宁巫要怎么理解堂姑你,堂姑你之前都没有见过这个人呀?就算我们还不知道他的真面目,但知道你封印的事,外加还会术法的人,根本没几个!” 沈定海尽力梳理,“家里那一堆就不用说了,倒是知道封印,但一点术法都不懂。” “在第一重封印解开的时候,在医院遇到了秦衍和姓厉的老东西……”沈定海轻“嘶”一声,“怎么想也只有这两个人。” 冉冉的眸光忽然一亮,“还有一个!” “王华之前提到打昏他的人是穿着古装的女生,在我们遇到的人,唯一一个能跟这个描述对上的人…” “梅姐姐!” “梅大师!” 冉冉和沈定海异口同声。 喊完沈定海立刻出了一身冷汗,他猛然想起他在医院时曾猜到过梅大师的真实意图。 她就是为了堂姑来的! 沈定海心中已经翻起惊涛巨浪,但他仍然强装镇定,“那梅大师这又是图啥呀?堂姑你之前跟梅大师不认识吧?” “不认识,我在山上没见过梅姐姐,在医院那是第一次认识。” 沈定海琢磨不明白,他硬顶着满身冷汗,“不认识,但就是针对上堂姑你了……” “有没有可能,梅大师和堂姑你没有瓜葛,但和大爷爷大奶奶有瓜葛?” “或者说…” 冉冉自觉补上沈定海的话,“是梅姐姐背后的人跟父亲母亲有瓜葛。” 沈定海狠狠点头,“我当初就觉得她离开的时机太奇怪了。” “奇怪吗?” “很奇怪啊!”沈定海作为知道内情的人激动道。 他回忆起当时的情况,梅大师的意图明明还没暴露给堂姑,只是他猜到了她的想法,而他又因为她的武力所迫不敢吭声。 梅大师完全可以继续跟着堂姑,以拉进和堂姑之间的关系!那时候堂姑对梅大师可是相当上头! 沈定海和冉冉并不知道,两人乱七八糟的猜测,虽然细节处有很多错漏,但大体上都对得上,几乎可以说对了一半。 毕竟桑梅背后的确存在一个人,而那个人接近冉冉的目的,的确和冉冉的父母有关,更准确地说… 是和玄门有关。 ------------ 第255章 不是改变,而是变了一个人 知道有人在暗中惦记自己的感觉并不好,而且那个人还是自己真心相待过的人。 冉冉的眉眼间笼上冷意,让跟在一边的沈定海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宁巫,也就是呆在王华身体里的那个人不是梅姐姐,我可以确定。” 毕竟相处过,虽然只有短短一段时间,但足够冉冉做出判断了。 “可能,王华身体里的人,就是梅姐姐背后的人。” “真复杂,本以为捉捉鬼对付对付妖怪就行,怎么还有这么扑朔迷离的问题需要解决呀…” “真不知道这梅大师和梅大师背后的人打的什么算盘,怎么就惦记上解开堂姑你的封印了呢?” 沈定海挠挠头,“虽然解开封印有负面影响,并且是很大的负面影响,但怎么也是让堂姑你变得更强的手段…” “梅大师和梅大师背后的人,是希望堂姑你变得越来越强大?” 一瞬间,沈定海脑子里闪过许多奇奇怪怪的想法。 什么邪恶反派要把堂姑培养起来,然后夺去堂姑的身体作为容器之类的。 他越想越觉得这个想法靠谱,毕竟宁巫并不是变化自己的样子出现在自己面前的,而是借用了王华的身体。 沈定海将这个想法告诉冉冉,“说不定梅大师背后的人根本就不是一个人,只是魂魄啥的,他没有肉身,需要一个强大的肉身,才会盯上堂姑你。” “不知道,既然现在想不通就别想了,没有更多的线索可以让我们猜测,而且我才解开第二重封印,她们应该没那么快再找上我。” 冉冉眉眼冷凝,“既然我们怀疑这事和父亲母亲有关,一切都等回山再说。” 沈定海懵逼了,“堂姑你不是说因为大爷爷大奶奶的交代不回山上吗?” 冉冉不知道为何冷笑出声,她如实道:“之前不回去,并不是因为这个理由。” “而是我不想回去,现在我想回去了,自然就会改变决定。” 沈定海忍着全身冒出来的鸡皮疙瘩,弱弱道:“为什么呀……” “我知道有一伙人在暗中针对我,并且很可能和我父母有关,我想找他们求证一下,这很难理解吗?” 见沈定海满脸震惊,冉冉索性将话说得更明白些。 “之前我不回去,是因为没有危害到自身,现在我发现存在这种可能性,自然要想方法将其扼杀在摇篮里。” “至于二侄子你说的,担心父母那种情绪…” 冉冉不顾沈定海惊愕的眼神,径直道:“我没有。” 她伸手按住心口,对上沈定海的双眼,“完全没有,我能感受到这里,并不会因为父亲母亲可能陷入危险中的场景而加速。” “我没有半句虚言。” “宁巫说的是对的,担心怜悯这种情绪,已经在我身上消失了。” 她放下手,“以前是有的,现在消失了。” “无论二侄子你说我自私自利也好、冷酷无情也好,我需要告诉你这个事实。” 沈定海完全沉浸在惊骇之中,他像尊僵硬的石像,久久没有动作。 冉冉移开目光,“我大致能预想到,我身上的这个变化对有些人来说是无法接受的,我不知道二侄子你是否属于这些人。” 属于!他当然属于! 沈定海强忍着震惊,“堂姑你…你这已经不是变化了……” “你是完全变了一个人!” “或许你已经忘了之前的自己是什么样子,但我还记得!” 冉冉垂下眼睫,淡淡道:“是吗?” “所以你要和我告别了。” “不!”沈定海坚定道:“没有告别,我要继续跟着你!我不能让你继续被那些人盯上,不能让你身上的封印解开更多!” “堂姑……”沈定海深深吸了一口气,“你不要有负担,或者觉得愧疚,即使你现在很可能已经没有这种情绪了,我也要告诉你。” “在我看来,这种变化并不是你的错。” “你只是…生病了。”沈定海垂下眸子盯着冉冉,他想要从冉冉的眼睛找到某种确信。 冉冉平静的眸子有一瞬间闪过波澜。 她冷淡道:“如果这么认为能让你感到好受的话。” 冉冉说完便走出了房间,沈定海立刻跟上来。 “堂姑你要去哪儿?” “去做没做完的事。”冉冉一边走一边回头看着沈定海,“二侄子,你知道吗?我或许在你眼里变得越来越不像一个人、丧失了人性。” “但我并没有觉得不好,相反,我觉得更自在坦然了。” “我感觉我现在可以掌控我自己,可以依照自己的想法做事。” 沈定海什么也没有说,没有评价,没有质疑,只是点了点头,“好。” “那我们没做完的事是什么?” 冉冉闻言,眸中竟然露出一点笑意,“二侄子你还记得老何养的小狗吗?” 沈定海有些愣怔,“我已经要大哥帮忙了,相信很快它们就都能拥有主人、拥有家。” 冉冉歪了歪头,“在那之前,它们还有一件事要做。” * 沈定海应该永远也不会忘记这一幕。 身穿白裙的女孩在渐沉的夕阳下奔跑,她身后跟着一大群流浪狗。 女孩没有笑,小狗也没有笑。 但他却好像看见很多个自由的灵魂在笑。 工地的土黄色似乎褪去了灰暗,在斑斓的晚霞照耀下重现焕发生机。 “去吧!”冉冉大喊了一声,跟着她的流浪狗像听懂她的指令一般,迅速散开,在工地里全速奔跑起来。 沈定海有些愕然,“堂姑…这是?” 冉冉的眸子重新回复了平静,“我在让它们去找它们的主人。” “主人?领养…”沈定海才开口就顿住,他明白了冉冉的意思。 小狗是去寻找何清桂的,毕竟老何的尸体到现在也没有找到。 灿烂的夕阳照耀进冉冉眼底,映得她的眸子好看极了。 有始有终。 沈定海逐渐明白冉冉所说的更加自在坦然是什么意思。 他也更加确定自己那个想法,堂姑不是猛然发生了改变,堂姑是变成了另一个人。 一个人的人生阶段若是能被分割成段,那每一段都可以视作一个单独的切片。 一个单独的人。 由此,沈定海的思路伸向更远的地方。 既然堂姑是被压制逆转为幼年状态的,那原本的她… 原本的她也是有见闻和记忆的,并因为这些形成了三观和性格。 堂姑之所以会看起来“变化”很大,其实是回到了原始的状态,回到本初。 他现在面对的不是长大的堂姑,而是以前的堂姑。 这才是两者差距巨大的原因。 而这个以前的堂姑,丧失了以前的记忆,只拥有被压抑逆转回幼年的见闻经历。 过去的性格和处事方式、与现在的经历和见闻,才构成了他眼前这个堂姑。 ------------ 第256章 他的实力远在我之上 老何的尸体是在一堆大块的水泥中发现的。 在此之前,这些是八栋坍塌的部分,在冉冉他们执着于追求地基之下的秘密时,它们就安静地躺在一边。 没人知道里面藏着老何的尸体。 甚至现在很多人也不愿意相信,工人们对着这堆东西大声议论,互相争辩哪一块里不可能藏着老何。 小狗们都围着这堆废墟呜咽个不停,从它们嘴巴里发出的哀鸣是这个世界上最悲伤的曲调。 治安局的人动作很快,收到消息之后没多久就派了相关人员,先是上警犬,闻出了老何具体在哪一块水泥里,然后用工具一点点敲开了水泥块。 没过多久,大块的水泥只剩下一人高的长度。 围观的人越看越觉得是真的,“我看这水泥的形状都像个人了!” “这孙志强也真是够缺德的!把老何藏到水泥里,得亏八栋总也修补起来,这要是修起来了,指不定藏到什么时候去!” “说不定住户都入住了开始搞装修才会发现这墙里头藏了人呢!” “不需要那么久。”冉冉冷静道:“水泥墙常常会因为尸体腐败蛋白质分解时产生的硫化氢和氨而导致开裂,估计在大楼修建过程中,最不济在验收之前,工人们都能发现这墙的不对劲。” “并且墙体裂开只是一方面,味道是另一方面,水泥之间空隙较大,尸体腐烂的气味外溢,会增加被发现的风险。” 冉冉说得平淡无奇,听的人却纷纷变了脸色。 “我去这小姑娘,真生猛啊!怎么感觉一天不见,跟变了个人似的?!昨天还不是这样的吧?” “虽说小丫头说的,也属于知识范畴的东西,听得我一愣一愣的,但还是觉得这么小的孩子掌握这种知识有点瘆得慌!” 旁边的人都附和起来,“对对对!怪吓人的!” 不只是这些工人被吓到,沈定海也被冉冉这突然的发言吓到了。 他弱弱提问,“堂姑你从哪儿知道的这些呀?” 冉冉闻言怔愣一瞬,“我…不知道。” 她转眸对上沈定海的眼睛,不确定道:“我感觉我好像本来就知道这些……” 沈定海听了心里激动万分,这下他对他的猜测更确定了! “堂姑你觉得有没有可能…这是你以前的记忆?” “以前的记忆?” “你想呀,你在被人用术法逆转回小孩子时期之前,你都有那么大了,肯定见识过不少东西,再加上你又好学,会知道这些是不是就合理了?” “你这样一说…”冉冉慎重思考起来,“我竟然完全没考虑过以前的事。” “虽然轮回逆转这个说法是厉尊乐提出来的,并不一定准确,但在这个基础上假设,确实能合理解释我为什么莫名知道这些东西。” 沈定海睁大眼睛,“如果堂姑你认可我这一点,那关于你之前脑子里闪过的那个画面,就多了一种解释!” “不是宁巫强行让你看到了他的记忆!而是那就是你自己的记忆!” “只是是以前的记忆!” 冉冉呆在原地,一时说不出话。 “…确实有这个可能……” “白雾,和白雾中的人,是以前的我看过的内容,所以在才印在脑海里…那宁巫对我设下的术法……” 冉冉回忆起那种撕裂的痛,一个猜想逐渐浮现。 “会不会是抑制我完全想起来的术法。” “如果轮回逆转是真的,并且我真的受过轮回逆转之术,那我解开封印应该回到以前的那个我。” “完全的以前的我。” 冉冉看了看自己双手,“而不是只有力量、没有记忆的我。” 沈定海激动得想鼓掌,要不是顾及着人太多,他早就叫出来了! “确实有这种可能!” “堂姑你都解开第二重封印了,原本记忆应该是会随着力量一起回来的,但那个宁巫对你施展了术法,将你的记忆封存起来了!” 沈定海越说越觉得自己找到了人生的方向,“所以接下来我们有目标了!” “我们得找到解开堂姑你记忆的办法!” 冉冉为了验证这个答案,试着运起灵力冲破宁巫在她体内留下的禁制,但才刚尝试,冉冉就闷哼一声。 只一瞬间,她脸色煞白,惨淡如纸,唇角甚至溢出了些许鲜血。 沈定海大惊失色,他第一时间差点惊叫出声,但总算是跟着冉冉见了不少世面,多少得到了成长。 最后竟然压下了惊呼,只赶紧用身体把冉冉遮住,免得周围的人发现异样。 他压低声音,“堂姑你没事吧?!” 面对沈定海担忧到惊恐的眼睛,冉冉摇了摇头。 “宁巫的实力…远在我之上。” “哦吼……这还真是个令人绝望的发现……”沈定海耷拉着眉眼。 不是他悲观,而是现在的情况确实不容乐观。 “想解开堂姑你身体里的禁制,就要抢过宁巫,那就得变得更强大,要变得更强大就要解开封印,这完全遂了宁巫的意!” “这是个死结啊!” 冉冉摇摇头,强忍着气血翻涌的感觉,咽下唇齿间的铁锈味。 “不,要解开这禁制,并不一定只能依靠自己的力量,这世间奇门妙法诸多,力量强弱并不是唯一衡量标准。” “灵力充沛修为高深,那是个人努力的结果,可术法…是千百年来玄门中人的智慧结晶。” “这是先人留下的,好走的路,比起自己摸索探寻出的路,要好走许多。” 冉冉深吸一口气,以调整状态,“我相信,一定能到找到,即使以我的力量也能胜过宁巫禁制的术法。” “我不会让什么都遂他的意。” 沈定海听得有些感动,“好,无论未来堂姑你决定面对什么样的境遇,侄子我都陪着你!” 冉冉伸手擦了擦嘴角溢出的鲜血,转瞬间,她已经调整好了状态。 老何尸体上覆盖的水泥已经被治安局清理得差不多,张薇此时才匆匆赶来,似乎是刚忙完什么事。 除了冉冉的脸色有些白外,她没看出任何不对。 老何尸体的惨状让在场所有人都说不出话。 最后是张薇打破沉默,“小师傅,麻烦你再做一个那个吧。” “超度无辜的灵魂。” 冉冉点点头,“善人不要求,我也会做的。” 温润的白光笼罩住冉冉和老何的尸体。 张薇看着叹息一声,忽然她扭头冲着沈定海露出一个笑。 “沈先生,我有预感,我们后面会经常见面的。” “为什么这么说?” 张薇神秘一笑,“暂时保密啦,下次见面告诉你和小师父。” ------------ 第257章 他是个被宠坏的孩子 张薇愉快地跟沈定海卖完关子,话锋一转又说起另外的事。 “之前大家不是分析出了幕后之人可能拥有的职位吗?” “盛绣大楼的建筑工作由海德建筑公司承包,我们仔细挖了挖里面可疑的人员,结果你猜怎么着?” 沈定海伸出脑袋凑过去听,惹得张薇笑出声。 “没那么神神秘秘的,这个人我们非常简单就抓到了!” 沈定海懵住了,“有多简单?” 张薇支起下巴,“简单到我们一看他的面相,大概就知道,事是他和他手下的人干的。” “这么玄乎?” 张薇嘿嘿一笑,“我这也跟着小师父耳濡目染了几天,沾上一点玄气了!” “本来面相这种东西我是不信的!但我今早带队去海德调查线索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那个人!” “而且那个人在我眼里和其他人都不一样,并不只是面相的原因。” 张薇凝重了神色,“他周身都散发着黑气,一缕一缕的……” 沈定海有些惊愕,“这…这还真有可能是你才在堂姑的术法范围内待过,所以沾染了一点灵气。” “而灵气对鬼气确实会产生反应!” “鬼气?”张薇张大了嘴巴,“刘并水竟然是鬼吗?!” “不不不,他敢青天白日出现在人群聚集的地方,甚至像个正常人那样工作生活,肯定不是什么力量低微的小鬼,而他要是能力强大的大鬼的话,张警官你看到的黑气就不会只是那么一丝一丝了。” “刘并水是吧,他顶多是沾染了鬼气,或者…” “有鬼缠着他。”沈定海面容严肃地分析完,得到了张薇的大力赞赏。 “不错呀小沈!感觉才一天没见着你,你就长进不少!之前这种分析都是小师父来的,你站在旁边就跟个呆瓜一样。” 这话听得沈定海不好意思起来,“嗐…人都是要成长的。”他抬眸看向不远处敛眉低目的冉冉。 “……堂姑都【成长了】我也得改变才是。” 张薇啧啧称奇,“不过话说回来,刘并水身上有鬼气,其实可以看做他作恶的佐证吧!” “毕竟要不是作恶多端,枉死的鬼缠着他干嘛?” 沈定海想起自己哥哥妹妹以及自身的经历,打了个哈哈,“…哈,这个还真不一定。” “有的人被鬼盯上纯属倒霉,但这个刘并水显然不是,他具体是做什么的,能在海德建筑公司拥有这么大权限,职位应该不低吧?” 张薇点点头,“刘并水就是海德建筑公司老总刘海德的儿子,和一般富二代不一样,刘海德给他儿子刘并水的并不是打打闹闹的虚职,而是实打实拥有权力的职位。” 说着张薇挑了挑眉,“那小沈你猜猜,刘并水今年多大?” 沈定海听得浑身一震,“张警官你要是这么问,那刘并水不可能年纪很大…”他犹豫半晌道:“不会跟我差不多大吧……” 张薇扯了扯嘴角,“差不多,他比你还小,今年刚满二十。” “啊?”即使沈定海有心理准备也还是吓了一跳,“二十岁来建筑公司指点江山,甚至暗中弄这些丧尽天良的事?!” 张薇对沈定海的观点深以为然,“我也是这样想,一般这个年纪的孩子都还在上大学呢,家里人即使想锻炼,也只是弄到自家产业里历练历练。” “可刘并水不一样,他根本没念大学,他甚至连高中都没念完,刚刚成年他爸就把公司交到了他手里。” 张薇看着沈定海震惊的眼神,“怎么样,是不是完全不符合一般富二代的家庭养育方式?” “是啊,一般真正踏上社会之前,家里人都会想尽办法给孩子镀金,各种名校想办法用钱权挤进去,即使孩子只是在里面混日子…” “等到出来,这也成了个镀金的孩子,身上沾染了名校的气息。” 沈定海越说越不敢相信,“特别是现在社会对学历越来越看重,竟然会有这样的家庭,明明有条件,却能接受孩子高中都没毕业?” “就是说啊,明明现在还有好多孩子想念高中都没有条件呢,这个刘并水就这么浪费机会!” 张薇说着有些生气。 沈定海无奈一笑,“跟张警官您认识之前,我还以为您是个高冷的型,没想到也是个性情中人。” “我只是长得高冷,外表这东西天生父母给的没办法,但我性子跟长相可完全不一样,不过不怪你,从小到大也不是你一个人这么想。” “接触过我的人,这么说的多了去了。” “特别是现在我爸给我介绍的相亲对象,十个里有九个都是用这个理由拒绝的。” 张薇粗着嗓子模仿起来,“您的女儿很好,就是性子太冷了…不好接近,我驾驭不了,抱歉。” 沈定海睁大眼睛,“这…伯伯给你找的相亲对象怎么感觉很难评价呢……” 张薇的眼里冒起火来,“就是说啊!什么叫驾驭不了,他以为他是开坦克飞机的吗?!真是没本事又自大!那些人甚至怂到这些话都只敢和我爸说,而不敢当面对着我说?” “就这样的胆子,还相什么亲,回家躲被子里哭去吧!” “张警官息怒,息怒。”沈定海好声好气地将话题拉回来,“咱们还是好好说刘并水的事吧。” 他摊摊手,“谈这些没用的男人没意思。” 张薇闻言眸子里闪过一丝趣味,“你也是男的,我这么说男的你没意见?” 沈定海无辜道:“你说的他们我干嘛要有意见,生气变脸不都是在上赶着证明自己和这些男的是一路货色吗?” 他笑得灿烂,“我这个人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虽然不说有多优秀,但跟这些男人还是存在着显著区别!” “好好好!”张薇也笑起来,“我看小沈你是越来越顺眼了。” 沈定海果然还是不太习惯别人的夸赞,特别是来自冉冉之外的夸赞,当即不动声色岔开了话题。 “刚刚听张警官你的意思…有问题的也不只是刘并水一个人吧?他父亲……” 张薇狠狠点头,“对,虽然目前并没有证据表明刘海德有任何违法犯罪事迹,但就我和这父子俩简短的交流来看…刘并水之所以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和刘海德脱不开关系。” “刘并水是个…被宠坏的孩子,虽然他已经成年,可他一直没有长大,一直停留在…” “被父亲保护着,为所欲为的孩童时期。” ------------ 第258章 童年 有研究表明,几乎每个恶人的长成都跟他的童年分不开关系。 尤其是近些年来,各种媒体都喜欢挖掘每个极恶之徒背后悲惨的往事,它们大肆宣扬这些恶人在童年时受过怎样的创伤,引得围观群众对此一阵扼腕叹息。 “其实这人也挺惨的,小时候爹不疼娘不爱,在那种极端环境下长成这样的性格也是情有可原……” 诸如此类的话,张薇在各类新闻媒体报道下看过不少。 她出生在治安世家,入职以来经手过许许多多残忍变态、以及令人发指的案件。 仇、情,甚至是随机,如果这些恶人很惨、这些恶人的做法是情有可原,那那些被残忍折磨直至死去的人呢? 张薇一直很讨厌这个观点,“因为生长在恶的环境里,所以成为了恶本身,这种事不是轻描淡写的两句感叹就能掩过的。” “那些在网上自我代入、叫嚣着如果童年遭遇类似的事,他们说不定要比新闻报道的恶人更坏…” 张薇冷笑一声,“这些高声的人们,要么是低看了自己的人性,要么本质里就是和那些恶人一样的败类。” “区别只在于,他们过得比恶人要顺遂许多,从生到死都没有什么能激发出他们心中恶的事件罢了。” 张薇对上沈定海的眼睛。 “难道这个世界上没有经历了磋磨和恶,却仍然对这个世界报以热情和善意的人吗?” “当然有!并且很多!只是他们都把苦难咽进了肚子,一声不吭地咬牙继续前行。” 张薇的眼神温柔起来,“世界以痛吻我,我却报之以歌,这毫无疑问是句很有境界的话,但同时也是一句受很多人追捧的话。” “它能在大诗人的诗歌里脱颖而出是有理由的,咱们的古人也赞叹莲花出淤泥而不染的特质呢。” “说明向往这种特性才是人之常情。” 张薇看见沈定海有些懵的表情,止住了话头,“好了我说的有点多了,我这些话也并不是在鼓励小沈你面对吃苦吃亏一声不吭…” 她咬牙,“我只是看不惯那些在案件细节公布到网络上后,第一时间带入恶人视角、同情恶人的人。” “受害者遭遇凄惨,成了一条亡魂,他们无法代入、无法共情,但对恶人却能分出一点悲悯之心……” 张薇冷笑一声,“也是挺有意思。” “当然我在批判这些的时候,并不否认童年对一个人三观形成的重要性,刘并水之所以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就跟刘海德脱不开关系。” “我说过刘并水家境富裕、物质条件很好,但他不想读书,他老爸刘海德对这件事的态度是……” “无所谓。” “刘海德一点也不觉得刘并水不想读书的想法有什么不对,他觉得他儿子生来就该为所欲为。” “哈?”沈定海惊了,“为所欲为?” “这是刘海德的原话,他说刘并水是他老来得子的宝贝,所以他没什么不能给他的,钱、宠爱、他年轻时打拼来的一切,都可以。” “孩子只是不想读书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事。” 张薇莫名笑起来,“据我所知,你们沈家家风还挺严的,你父亲对你管教应该很严格吧?” “怎么样?听到刘海德这样的父亲,内心有没有一点羡慕的感觉?” 沈定海果断摇头,“没有,因为我已经明事理了,对这个社会有了起码的认知。” “刘海德这样的父亲不是在宠孩子,他是在害自己的孩子。” “他说他的孩子可以为所欲为是吧?”沈定海叹息着,“那是他孩子目前的要求还没有超过他的能力范畴。” “可人的欲望是无穷的,孩子想要的东西总有一天会超过这个范畴,除非他刘海德是全能的,要不然等他丧失了庇护刘并水的能力后…” “他就是在让刘并水去死。” 沈定海摊摊手,“父母会惯着孩子,这是人之常情,因为爱,父母对孩子的容忍度相比其他人会高上许多,但这个惯、这个纵容得有度。” “否则出了社会,孩子将无法适应社会的规则,因为社会里没人会惯着他。” 张薇满意地点头,“小沈你看的还是很明白的。” “我给你举一个例子,你就能感受到刘海德和刘并水之间亲情的畸形了。” “在谈话过后,我就感觉到了这两父子的怪异,立刻派人去查了刘并水之前的消息。” “在他上学的时候,曾经犯过事。” 沈定海瞳孔放大,“那他现在怎么……” “还是自由身,没受到惩罚是吧?”张薇冷笑一声,“因为刘海德摆平了这件事,并且事后他一点也没有教育指责刘并水的意思…” “而是问他,心里的不爽都发泄出来了吗?如果没有…” “他们家有的是钱。” 沈定海只觉得浑身的冷气不住地往外窜,“…钱…不能摆平一切。” “可刘并水意识不到这一点,刘海德也没意识到。” “你知道最讽刺的是什么吗?一般发生类似的事件,即使受害者家庭得到足够赔偿,施暴者也会迫于舆论压力,低调做人,转校是最常见不过的手段。” “可刘并水没有。” 张薇说着眼里火光又冒起来,“受害者家庭拿了赔偿销声匿迹,刘并水却还好好待着。” “于是那些孩子在目睹恶性事件发生后,都得出了一样的结论——刘并水不是好惹的。” “他们惹不起。” “所以刘并水犯事后,在学校里反而更嚣张了,全校的同学都顺着他、捧着他。” 沈定海心里有了疑问,“那他真正做到了为所欲为呀,又为什么要退学呢?” 张薇的面色冷下来,如寒冰一般,“因为刘并水觉得…” “没意思了。” “他说压迫要在反抗之上才有意思,如果下面的人只有谄媚地服从,他会觉得索然无味。” 沈定海有些胆寒,“一个孩子…说这样的话吗?” “这也是他的原话,这两父子的扭曲可见一斑。” 沈定海难以置信,“照你的意思,当初的事其实闹得挺大的,刘并水行为处事又嚣张,事情并没有平息下来,那上面为什么没有处罚?” “处罚自然是有的,毕竟是恶性事件,总得拿什么东西去填。” “而一些手段力度也不可谓不大。” “跟这件事相关的人全部换了一批。” 张薇后面的话,在沈定海听来真像恶魔的低语。 “但刘并水还好好的。” ------------ 第259章 薇姐不会是看上我了吧 “刘并水并不是高中才开始霸凌别人,从他开始和同龄的孩子打交道就开始了。” “因为刘海德的教育,刘并水从小就觉得,他跟其他孩子不一样——他的地位是高于其他孩子的。” 张薇一说起刘海德的教育理念,又有些咬牙切齿。 “相较于霸凌致人死亡,刘并水之前欺负人只是小打小闹,刘海德随便花点钱就能解决,所以传播范围并不大。” 沈定海听着心里很不是滋味。 刘并水的小打小闹,对那些受到霸凌的孩子来说,却可能成为一生都挥不去的阴影。 “这次的案子这么严重,刘并水总不可能逃掉了吧?这么多条人命啊?” 张薇恨恨道:“只要他犯在我手里,哪怕只是小偷小摸,我也会让他付出代价!” “好!”沈定海听得双眼发亮,“张警官威武!” 张薇锤了他一拳,“咱们也算是相熟了,虽然认识时间不长,但可能是你和小师父都有让人放下戒备的魔力,我对你们的态度比认识好久的朋友还要随意。” 她灿烂一笑,“这种程度,还叫我张警官多见外啊。” “啊?”沈定海挠挠头,“那该叫什么?” “叫薇姐啊傻瓜!你家里没个姐姐之类的吗?” 沈定海于是有些拘谨地重复了一声,张薇听得喜笑颜开,“行了,后续刘并水那边的进度我会及时更新给你和小师父的。” 她晃晃手机,“常联络哈!” 走之前,张薇盯着沈定海笑眯眯地看了好久,把沈定海一颗心看得七上八下的。 他不免心里发毛地表示,“薇姐…不会是看上我了吧……” 正巧冉冉收拾妥当走过来,听见这句话,语气淡淡道: “薇姐应该只是在看你头顶上的绿毛而已,毕竟根据这个发色在当代社会所蕴含的意思,像你染成这样的人不多。” 冉冉所说完全发自内心,没有一点嘲讽的意思,却把沈定海听得差点破防了。 他炸毛一般地争辩,“张薇姐肯定不是那个意思!” 下一瞬,他的手机屏幕亮起,是才加的张薇发过来的消息。 【小伙子年纪轻轻怎么想不开呢?但姐佩服你的勇气,请务必将这个发色保持下去哦!】 后面还跟了一条坏笑的表情。 看得沈定海手只发抖。 “二侄子你怎么了?” 沈定海垂着头低声道:“没什么……”声音听起来像被人抽走了灵魂。 下一秒他猛地抬头,对着天空怒吼。 “我一定!会换了这个鬼发色的!” “我恨绿色!!!” 冉冉眨巴眨巴眼睛,“干嘛恨绿色,这颜色健康又清新,顶在二侄子你的头上简直生机盎然。” 至此,盛绣大楼工地的事总算尘埃落定,冉冉他们完成了沈定川交代的任务,虽然中间曾经走过些许弯路。 彻底离开工地之前,冉冉和沈定海兵分两路,各自做了最后一件事。 解开两重封印的冉冉实力更胜从前,并不简单是第一重封印解开时的实力翻倍,而是好几倍。 冉冉猜想,或许她变得越像原来的自己,力量就会越强。 每一重封印之间的力量差距十分恐怖。 之前冉冉曾说,给她种下禁制的宁巫实力远在她之上,可她若是解开了第三重封印,未必不能直接冲破宁巫的禁制。 想到这,冉冉垂眸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可那时… 她又会变成怎样的人。 现在的她失去了同情和怜悯,已经会令二侄子感到胆战心惊了。 若是到第三重,她连最基本的善良也失去…她又如何对待二侄子?会不会一个不顺眼就杀掉…… 冉冉攥紧手心,她不能让那样的事发生。 这次沈定海不和冉冉一起行动也是出于这个考虑。 他是为了履行诺言、去拜访杨娟和孩子的,凶手和潜在的幕后黑手都已经找到,他们得去完成当初对杨娟的承诺。 而冉冉失去了同理心,沈定海担心她在那样的场合说出不该说的话,因此决定一个人前去。 而冉冉要做的事…… 只见她单手捏诀,莹白的光亮从她周身爆开,化作无数根白色的线条,像触须、又像人手。 这些白色的线条在高高的天空胡乱飞舞,似乎在捕获什么。 每当触到要捕获的东西,白色线条的末端就会变得更亮,然后那一点白光顺着线条飞速流回冉冉手中。 很快,冉冉手中的白点,就变成了一个莹白的光团。 见找的差不多了,冉冉便散掉了那些白线。 光团在她手中颤抖起来。 冉冉扯扯嘴角,“现在清醒多了?” 小光团,也就是被冉冉逼得元气大伤的李杨猛地抖起来,像是在疯狂点头。 冉冉淡淡道:“想说什么直接说,我听得到。” 李杨惊喜道:“真的?不愧是大师!真厉害,我飘了好久都没人听得到我的声音。” 他的声音迅速由喜转惊,“就是…就是不知道大师你拘住我的魂到底要做什么呢?” “你是鬼,还是个没有修炼过的鬼,鬼说话人当然听不到。” “我拘你自然是要度你,说吧,当初怎么就鬼迷心窍要抢李柳的身体?你还有什么未了之事?” 冉冉秉着撞到手里就不放过的心态,想着无论李杨还有什么执念,她也要超度了他。 “没有没有!”李杨慌忙道:“我那时候就是刚被孙志强勒死了不甘心,本来我想着可以凭借他的把柄发笔横财的!” 冉冉轻哼一声,“发横财容易横死你不知道吗?” “哎呀,现在人都死了,肯定知道了……”李杨这话说得委委屈屈的。 冉冉捏着光团仔细端详,感觉李杨要是还有眼睛,眼神一定清澈了很多。 “你知道你生前风评不好吧?” 李杨惭愧地应是,“唉…活着的时候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光干让人讨厌的事了,现在想着,我都想打死我自己!” “成鬼了,也没办法对所有人说句抱歉……” 冉冉挑眉,“看来我那九字真言对你效果很好啊,思想都给你净化了,现在看着白白净净的,比躺在棺材里那副死相顺眼许多。” 李杨嗫嗫道:“大师你太厉害了,别说九字真言了,你才念第一个字我就好难受,念到第四个字我差点死了…呸,不是,我已经死了,是魂差点散了……” 冉冉垂下眼眸,神色莫名,“你该庆幸你的头七来得早,若是我今天才用那九字真言对付你,只念一个字…你的魂便捞也捞不回来了。” 冉冉捏了捏光团子,“更别说像这般团在我手上说话。” ------------ 第260章 每个鬼魂的阶段 李杨马屁拍得飞起,“大师竟然短短时间就有这么大的进益!不愧是大师!” 冉冉冷笑,“说话也动听许多,不是那个动不动就骂娘的李杨了。” 李杨瑟瑟发抖,“那都是之前的我,我现在已经洗心革面,我虽然死了,但我如获新生!” “你可别抬举自己。”冉冉无情道:“只是你现在进入了看破生死、万念皆空的状态而已。” “就包括你之前觉得以前的自己不是个东西,也是因为这个状态的影响。” “每个魂魄都会有这样的阶段,一开始因为死亡而产生不甘愤怒的情绪,可作为游魂在世间飘荡一段时间后,逐渐接受自己的事实,心态就会慢慢变得平和豁达。” “你知道通常达到这个状态的时间是多久吗?”冉冉歪了歪头。 李杨浑身一抖,“还请大师赐教!” 冉冉也不卖关子,“七天。” 李杨反应迅速道:“就是那个头七?” “正是,天道规则,准许亡魂在七日之后,拥有一次重现尘世看望生者的机会,为什么定七天,是有原因的。” “因为那个时候的你们情绪最为放松平和,正是…” “态度最好、说话最好听的时候。” “竟然是这样吗?”李杨不可置信道。 “就是这样,很多电视剧里演的也没错,生者发誓要为死去的人报仇,结果亡者头七回魂却劝他放下执念,不要被仇恨蒙蔽了双眼,确实是有依据的。” 冉冉戳了戳小光团,“你好比你现在觉得以前的你是个混蛋,一样的道理。” “回魂的时间过早过晚都不好。”冉冉平静道:“你也不想委托大师花费时间精力,终于能在回魂这天见一见死去的亲人,结果他比你还要歇斯底里。” “满嘴都疯狂地喊他要杀人、要所有人陪他一起下阴曹地府…”冉冉挑挑眉,“这样多不温情呀。” 李杨喃喃着,“我嘞个大爷的…死了也能长知识,天道她老人家还真是深谋远虑啊……” 冉冉回归正题,“所以你不要太高看你自己,并不是你真正大彻大悟了,你只是在经历每个鬼魂都会经历的阶段而已。” “好吧……”李杨被打击得很是扎心,虽然他现在就是一团光,根本没有心。 冉冉直接道:“但凡我再晚几天把你的魂魄拘起来,你又会变成生前那个混蛋,甚至会比那个混蛋更混蛋。” “鬼魂的疯狂状态就是由高到低再升高,最低的那个点就是七日回魂的时刻,所以你那天那么激动,确实让我很是惊讶。” 李杨欲哭无泪,“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对大师你们来说那是第七天,但对我来说是第一天呢……” “甚至我感觉…我才刚被孙志强勒死,脖子上还是火辣辣的。” 冉冉平静道:“这个背后的原因,我已经大概猜到了,你之后尽管安心去轮回,我会解决的。” 李杨抖了抖,显然不想就这么直接消散。 “多谢大师赐教,所以一个鬼魂的状态是像一个U型的,对吗?” 冉冉哼笑一声,“不是U,是一个勾,并且是无限向上延伸的勾,头七后鬼魂在尘世停留的时间越久,这个勾的尾部就越高。” “我知道你还被尘世繁华吸引,动了不想消散的心思,但你想变成那样吗?陷入毫无自主意识的极端愤怒之中?” 李杨怔怔半晌,“…不愿意。” 冉冉勾起唇角,她就说她这个时机选得很好,都不需要大动干戈就能直接超度,再迟一两天,李杨绝对会跟她闹起来。 小小的光团缩在冉冉手心里。 “大师,求您度我离开吧。” 冉冉点点头,但在手掌合拢之前,她莫名想起沈定海的脸。 “堂姑你以前的样子我还记得……” 冉冉呼出一口气,缓缓松开手指,“给你说最后一句话的机会,好好想想。” 白色小光团在她手心中沉默了许久,忽然道:“大师你法力高强,能不能帮李柳早点把赔偿的钱要到手?” “你最后的惦念竟然是他?”冉冉显然有些惊讶。 小光团晃晃身子,“不是,我知道李柳那个性子,早晚都要进去的,大师您和您伙伴嫉恶如仇,遇上了李柳这样的人,肯定也会想方法惩罚他。” “那赔偿款我不是帮他要的,我姑妈还卧病在床,这钱我希望能用来好好照顾她。” “我父母死的早,姑妈算是这个世界上为数不多对我好的人,要是我死后她能过得比从前更好,我应该会更坦然地接受死亡吧…” 冉冉有些怔然,“嗯,这点不用你说我也会做到。” “你不用担心你姑妈,再见。” “李杨。”随着冉冉的话音落下,她闭合了手掌,小小的光团再次变成许多点莹白的白点,渐渐消散在空中。 冉冉没等多久就等来了前来汇合的沈定海。 他的眼睛有些红,好像是哭过。 “和杨娟交流让你很难过吗?我可以帮你消去这种难受的感觉。” “别!千万别!”沈定海闻言立刻从情绪中走出来,后撤好几步。 “堂姑你得答应我个事,无论任何时候,你都不要对我用这种术法,悲伤让人难过、不好受。” “可悲伤也是经历的一部分,是人情感天生的一部分,它不应该被抹去。” “正是在悲伤的苦涩衬托之下,才显出喜悦的甜蜜可贵。” 冉冉挑眉,“二侄子你这一趟成长挺多的。” 沈定海苦哈哈道:“我有着强烈的预感,我的成长还在后面。” 两人回沈家好好休息了几天,准备修养完毕,就一起上山一趟,结果在临行前,却被消息绊住了脚。 彼时沈定海正对着小叶子交流从小黄书上新学的心得体会。 小叶子还在修养当中,能给出的最大回应也就是懒懒地动动尖端的嫩芽。 是的,随着修养逐渐恢复,小叶子逐渐从叶子形态变回了史莱姆果冻形态。 这是它逐渐强大的表现。 而阻止冉冉和沈定海上山的消息,是张薇发来的。 简洁明了的三个字:接电话。 说好要时常联络、保持通讯,但张薇自那天一别,就再也没有动静,直到今天发消息过来。 收到这条消息后,沈定海很快就接通了来自张薇的来电。 熟悉的微冷嗓音透过听筒传来,瞬间将沈定海拉回那片灰黄的工地。 “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和小师父想先听哪个?” ------------ 第261章 一通求助电话 面对这猝不及防的消息,沈定海有点没做好心里建设。 “好消息吧…先听好的让我缓缓。” 张薇一点也不废话,直接开始介绍。 “好消息是孙志强的杀人罪行全是在刘并水的逼迫下进行的,确实像小师父说的那样,孙志强也是受害者,这样白雪也能拿到赔偿,以后和孩子的日子不会太难过。” “这对你们应该算好消息吧,起码能让你们两个心安。” 冉冉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了沈定海身边,“这一点,我在发现孙志强杀死的人魂魄会在第一时间消失时,心里就有了猜测。” “孙志强普通人一个,他办不到这点。” 沈定海轻嘶出声,“所以果然是刘并水这个坏东西!我就说从孙志强的各种表现来看,他怎么也不像个心狠手辣的杀人狂魔。” 冉冉点点头,“很不幸,由这个好消息延伸出了坏消息。” “我需要解决掉刘并水手里能发挥这种功效的东西,无论它是什么。” “如果刘并水用那个东西拘住更多亡魂,那在这些死者的回魂之日,很可能会发生更多惨案,就像李杨那样。” “这么严重吗?”沈定海挠挠头,“可不是每个头七守在灵堂的人都像李柳那么该死,那这事是不是得尽快解决?” 冉冉轻声应是。 张薇的声音再次响起,“那我也要很不幸地通知两位…” “坏消息要比这一点还坏。” “我们可能没办法用法律手段制裁刘并水了。” “啊?!” 这话直接惊得沈定海从椅子上跳起来。 “什么意思?是没证据还是其他原因?” “没证据找我们啊!堂姑随便对他用点只能说真话的法术,保管他都交代清楚!” 冉冉抬眸看了沈定海一眼,“二侄子你怎么确定我会这样的术法?” 沈定海从怀里掏出宝贝的小黄书,“这上面写的!它说这种小法术修者都会,堂姑你都这么厉害了,不可能不会这种小伎俩吧?” 沈定海正得意笑着,冉冉直接无情道:“不会。” “啊……为…为什么呀,这上面都说是很简单一个小术法了……”沈定海目瞪口呆。 “或许简单,但我确实不会,没学过,如果你这上面写了具体方法,说不定我能现在学会。” 冉冉说的不费吹灰之力。 沈定海讪讪道:“可是它没写…只写了背景、介绍还有适用场景之类的……” 张薇在电话那头叹出一口气,“没辙,就算小师父会这样的法术也没辙。” “并非没有证据,经过这段时间我们治安局全体不懈的努力,有关刘并水案子的人证我们已经找到了好几个,物证也有,只是没办法直接指向刘并水,而是指向他手下的小弟。” 沈定海有些疑惑,“按理说这样也够了吧?刘并水小弟和刘并水之间的关系显而易见呀,再加上人证指证…” 张薇忍着气打断了沈定海,“道理是这样没错,但要不然老话说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沈定海和冉冉对视一眼,都从张薇的语气里听出崩溃。 “刘海德为刘并水提交了精神病病例证明,说那些恶事都是在刘并水受到精神刺激后、发病的情况下才做出来的。” “在有自主意识控制的时候,他的儿子是世界上最乖的宝贝,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 沈定海差点没忍住呕出来,“不是…这也太离谱了吧!这病例肯定是作假的啊!” 张薇深吸一口气,“还真不是。” “刘并水确实有精神病,说来也是一桩惨案。” “刘并水小时候家里还没发迹,母亲做饭需要酱油,喊刘并水去买,刘并水看电视不愿意去,他母亲只好自己去买,但却忘记关家里的煤气。” “煤气泄露发生了爆炸。” “上一秒他还在看电视,下一秒厨房就爆炸了,等刘并水重新清醒过来的时候,家已经变成了一片废墟。” “而他的母亲…” “因为听说了家里的消息,过马路过于着急,被刹不住的大车从身上撵了过去…” “当场死亡。” 沈定海和冉冉听了久久回不过来神。 “这……这……” 张薇的语气听起来很是复杂,“我知道小沈你想说什么,刘并水挺惨的。” 她苦笑一声,“但是因为顾及我之前跟你说过的话,不敢直接说出来是吧?” 一声重重的叹息从电话中传来,重得似乎能跌破一切的界限。 “没关系,说吧,我也觉得刘并水很惨,我之前的观点…可能确实太偏激了,无论作恶多端者犯下了怎样的罪行,他们曾经经历的痛苦是真实的。” “无可抵消。” “这种痛苦,无论他们长成了怎样的恶魔,杀戮泄欲,都无法抹去。” “我不应该忽视掉这一点,所以我会学着怀抱怜悯之心看着这些罪犯的曾经,但…” “也就只是曾经而已!” “无论他们曾经过得有多么凄惨,都是不是他们杀害无辜之人的理由!” “刘并水我同样这样看待!我可怜那个坐在废墟里听见母亲死讯、茫然无错的孩子。” “与此同时,我憎恶现在这个杀人如麻、肆意践踏他人尊严和生命的恶魔。” 张薇深吸一口气,“这两者并不冲突。” 冉冉久久没开口,一开口就是总结结束语般的发言。 “所以刘并水因为童年的悲惨经历,确实留下过心理创伤,并且精神上出现了问题,这就是刘海德能拿出病例证明的原因。” 沈定海听着有些感慨,堂姑果然是被抽走了同情和怜悯啊,对这种复杂纠葛的事反应也是淡淡的,没有什么复杂的情绪。 这一刻他竟然有些理解了宁巫当时所说的轻松。 张薇应了一声,“就是这样,但我可以确定,刘海德之后的话就是在鬼扯,什么刘并水是因为发病才会作恶,不可能!” 冉冉平静地问:“所以现在的情况是,大家都对此心知肚明,但没有证据可以证明,你们也就拿刘并水没有办法。” “这就是你打这个电话的原因。” “在普通人的层面,法律无法制裁刘并水,你于是选择向我们求助。” “这是一通求助电话。”冉冉肯定地说。 张薇在电话那头沉默良久。 “是的,小师父…我需要你的帮助,我们不能让刘并水就这样逃脱制裁,这样怎么对得起工地上那么多条枉死的冤魂?!” 冉冉沉吟一阵,“说来也巧,我心里有个主意,并且这样做能一下解决两件事。” “堂姑你又有主意了?”沈定海满脸茫然,便听得冉冉微笑道。 “或许,二侄子你还记得圣心疗养院吗?” “也就是圣心医院。” ------------ 第262章 出发,圣心疗养院 沈定海在脑海里仔细回忆了一番,不确定道:“堂姑你的意思…是把刘并水送去圣心疗养院吗?” 冉冉点点头,“这个圣心医院,号称从无差评,明明医院是生老病死齐聚的地方,最容易发生矛盾和冲突,要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医闹…” “这家医院却敢喊出这样的口号,怎么想都不对劲。” 沈定海恍然大悟,“我懂堂姑你的意思了!” “圣心医院有问题的可能性非常大,所以把逃脱法律制裁的刘并水送进去!他在里面不会好过的!” “这也算一种惩罚!” “我打的就是这个主意,不过放任医院以恶制恶惩罚刘并水是一回事,揭露它的真面目、让他无法伤害更多人是另一回事。” 冉冉眸中凝出郑重,“所以圣心医院不止刘并水要去,我们也要去。” 沈定海从来就不是一个胆子大的人,少年时期连和小伙伴玩鬼屋还有密室逃脱,他都不敢选太恐怖的主题。 比如医院。 随便一张医院主题的密室海报都能吓到他胆寒,现在要他直接潜进一看就不对劲的医院… 沈定海光是想想就疯狂摇头。 “堂姑……这医院我们非去不可吗?” “当然。”冉冉斩钉截铁道:“一个坏得明目张胆的坏人并不可怕,因为大家只要知道了这一点就能根据忧患意识避开,可一个打着好人名头的坏人……” “它会欺骗多少无辜的人上当。” “特别它的身份还是一家医院、本该救死扶伤的地方。” 冉冉看着手机屏幕上圣心医院的建筑群,占地宽广、环境优美得好似别墅区。 “我记得二侄子你说过这家医院主打物美价廉没错吧?” “对。”沈定海顶着满身寒意小声道:“优质的服务,低廉的价格,是这么说的没错。” 冉冉敛下眼睫,“这可太有吸引力了。” “就好比在一片黑暗之中点燃了一盏明亮的烛火,会引得多少飞蛾扑向它……” 沈定海一听冉冉这样说,大概也明白了事情严重性,如果圣心医院真就是个白皮黑心的…那这一趟是非去不可的。 更何况他才说过,冉冉去哪儿他就去哪儿! 他还有防范宁巫接近冉冉的重大使命呢!一间医院而已!怕个鬼啊! 沈定海在心里给自己加油鼓劲了无数次,但从表面上看,他只是从一脸颓丧、仿佛灵魂被抽走般,逐渐变成雄赳赳气昂昂怒气冲冲的样子。 好像一头在发怒边缘徘徊的牛,眼里只看得到前方的红布。 冉冉只听得他暗戳戳咬牙切齿道:“圣心医院!你要是害人!小爷一定跟你拼了!” 冉冉挑挑眉,“探查圣心医院的事,我本来把它排在上山之后,但看现在的情况…” 张薇急切的声音立刻从听筒传来。 “小师父,还请你们尽快动身,刘并水嚣张的样子我是一天也受不了了!再多看他一眼我的后槽牙都能磨平,有任何需要配合的事情请尽管开口!” “关于入院身份信息的伪造,两位也不用担心,交给我们治安局解决。” 冉冉听得点点头,她喜欢和张薇这样的痛快人一起做事。 “那就麻烦善人了。” 张薇的声音有一瞬间停顿,自打那天发现冉冉的变化后,她就无法忽略冉冉对她的称呼。 “小师父怎么不跟着小沈一起叫薇姐呀?” 沈定海赶紧干巴巴地打圆场,“堂姑当然不能跟着我一起喊薇姐,你是我的姐、也是堂姑的姐,这样辈分不就乱了套了吗!” 他还想竭力隐藏下冉冉的变化,事实上沈定海一直有个信念,那就是… 以前善良可爱的堂姑会变回来的…… 虽然他现在根本不知道要怎么才能让冉冉变回来。 沈定海继续开口,既是转移话题,也是他真正想问的。 “还有个问题,我从薇姐你说身份信息的时候就想问了…我们到底怎么进医院?” “以什么样的身份?” 冉冉想也没想道:“当然是病人。” 她转头对上沈定海的双眼,毫无波澜的眼神好似在说——你以为咧? 沈定海瞬间汗流浃背,之前通过加油打气压抑下去的恐惧再次复苏。 “…一…一定要选个这么危险的身份吗?” 他几乎是苦着一张脸哀求,“就不能假装个医院工作人员啥的?那样距离医院背后的真相也更近吧?” “当病人,那跟成为别人砧板上的鱼有啥区别……” 张薇笑了一声,“小沈你还真是会给我们治安局出难题,圣心医院医护人员的身份没那么简单伪造,不知道为什么,它对工作人员资质这方面排查相当严格。” “我的能量是没法办到这种事啦,找老爸说不定能行,但他老人家…最近忙的一个字都不顾上跟我发……” 冉冉毫不留情道:“二侄子你别哭,还是把力气花在接受现实上吧,病人的身份也没什么不好的,最重要的一点是……” “医院的人会对我们放松警惕、把我们当成一个普通患者,这样我们只要在其中呆上一段时间,就能清楚地知道医院对每个病人做了什么。” 沈定海面上的悲伤更重了,“我就怕到时候我们还没弄清楚真相,医院就先把我们玩死了。” 如此,去圣心医院这件事就算是敲定,张薇千恩万谢地挂断了电话。 不仅如此,她还放出话来,圣心医院的事一结束,她立刻就敲锣打鼓双手捧着锦旗上沈家来! 解开了第二重封印,冉冉更加不擅长安慰人这种事。 面对忧心忡忡的沈定海,冉冉只能平静且认真地说。 “二侄子,别担心,我还是会像以前那样保护你。” 沈定海怔住,久久反应不过来,等他知道吭声给出反应的时候,眼圈已经红了。 “堂姑~你太让我感动了~”沈定海两眼泪汪汪,说出来的每个字都像在荡漾。 圣心疗养院、也即圣心医院,去是肯定要去的,但是真的要这件事排在上山之前吗? 冉冉忽略心里那点轻微的不适感,这毫无疑问,表明她又一次将帮助他人排在了自己之前。 这是被封印的她总是做出这样行为的惯性,还是她原本就是这样的人,冉冉也搞不清楚了…… 冉冉和沈定海没商量多久就做了决断。 圣心医院得去,而且得尽快去。 刘并水每在世上多逍遥快活一天,都是对盛绣大楼工地死去灵魂的不公。 而圣心医院每多运营一天,都是对不清楚事实民众的伤害。 ------------ 第263章 一家令人幸福的医院 站在装修干净整洁的圣心医院大门前,沈定海的心情有些复杂。 “第一次假装病人,这感觉还真是奇异。” 冉冉扭头看了他一眼,“这样的话,进医院以后不许再说了,从现在开始,我们就是病人。” 沈定海立刻捂住嘴巴,“一定谨记!” 他们现在是伪装身份深入敌人大本营的状态,可不能因为嘴上把不住门暴露,那样就太蠢了! 经过冉冉的提醒,沈定海心有余悸,他捏着手中的病历单,好奇地问。 “薇姐给堂姑你准备的是啥病呀?我按照堂姑你的要求,跟薇姐提了一嘴老何的妹妹,果然薇姐就给我弄了一个心脏病!这下见到肯定能见到老何妹妹,妥妥的事!” “但是啊…我有点慌,通知别人亲属死亡这种事,我不擅长啊……” 沈定海皱着一张脸,“那老何的妹妹还在养病呢,根本不知道外面发生了啥,结果我一来直接告诉她,她哥死了…” “我感觉这事不地道……” 冉冉还在仔细观察医院的建筑,闻言抽空瞥了沈定海一眼。 “你不忍心就直说,这事没什么地道不地道的,你只是在告诉她事实,她怎么想、难不难过是她的事。” “就算没有你趁着这个机会告诉她,她早晚也会知道。” 冉冉盯着沈定海的眼睛,面无表情道:“二侄子,你要记住,你这是在做一件好事。” “出发点是好的,内容也是好的。” “何必为此产生一些多余且不必要的情绪,这不是庸人自扰么?” 沈定海被教训得睁大双眼,“堂姑你现在没有情绪困扰,说话就是硬气啊!” “明明你更适合做这件事,早知道让薇姐给我们两个换一下了。” 冉冉看着沈定海,莫名笑了笑,“不,你不会愿意跟我换的。”说着她将病历单举到沈定海面前,好让他能看清上面的字。 沈定海盯着不自觉念出声,“根据上述症状,遂认定该病人系精神病…患者?!” 最后两个字沈定海像被踩住尾巴的猫一样炸毛叫起来。 “不是堂姑!你怎么是精神病啊?!” 冉冉无奈地按住他的手臂,试图让他平静下来。 “我们这一趟可不是完全随心所欲的,有张薇的委托在身上,我得看着刘并水。” “他是精神病,我自然也是精神病。” 沈定海经过冉冉提醒才想通这一环,“是哦,装成别的病也接触不了刘并水,圣心医院、也就是我们眼前的这一大片楼,是后来扩建的,用以日常接待病人。” “像刘并水那样的精神病患者被隔离在后面的区域,也就是一开始的圣心疗养院。” 冉冉点点头,“就是这样。” 说完冉冉还不忘插一刀,“就算张薇真的要求我们俩换任务,我也不放心你。” 沈定海错把补刀的前奏当做关心,感动得泪眼汪汪,“堂姑……” 冉冉转头毫不留情道:“因为二侄子你现在才意识到这点,我严重怀疑你没有足够的智力应对疗养院发生的事。” 沈定海捂着心口后退一步,好似心上中了一箭。 “堂姑…这么伤人的话你也说得出口……” 冉冉神情平静,“我也只是在阐述事实,就跟你要去给何清桂的妹妹通知死讯一样。” “我并没有心里负担,你也不要有。” 冉冉说完才迈开步子走上属于圣心医院范畴的广场,愣在原地的沈定海逐渐反应过来… 冉冉这是在给他做心理建设啊! 他立马喜笑颜开,看来堂姑也不是完全没有情绪的,至少她在了解他因为做某件事产生负面情绪之后,会试着开导他。 依旧是全世界最好的堂姑! 想通这一点,沈定海咧着大嘴就跟在冉冉身后,两人一起走向医院大门。 只是没走几步,冉冉就停了下来。 “怎么了堂姑?” 冉冉抬眼向着不远处的医院大楼看去,医院一楼也就是大厅,修建得又高又大,两人还没进去就能感受到远超一般医院的阔气。 “太多了……”冉冉说着,眉头已经拧起来。 “什么太多了?”沈定海仍旧是搞不清状况挠着头。 直到冉冉伸手指向医院大楼外那一排密密麻麻的摄像头,几乎要将整个一楼和二楼的分界线围起来。 沈定海也看得一惊,“嚯!这数量确实多!不知道的以为他们在看守重犯要犯呢!” 他转念一想,“但是,医院好像都会设置摄像头吧,圣心医院只是数量多了那么…亿点点。” “对应医院每天出入的人流量,也可以理解。” “别的医院人流量是小溪流,所以摄像头数量是正常数量,但圣心医院就是奔腾的大江大河啊!” 沈定海这话没有一点夸大的意思。 圣心医院的建筑几乎可以用宏伟来形容。 沈定海和冉冉在这庞大的建筑群前,被衬托得渺小如蚂蚁。 占地宽阔的广场上不断有熙熙攘攘的人群来来往往,从高高的大门中穿梭来去。 更奇异的是,每个出入圣心医院的人,脸上都挂着幸福的笑容。 这下就连沈定海也觉得不对了。 “一般来医院,谁不是愁眉苦脸的,这圣心倒是神了哈…还能让人开心地入院看病、开心地付钱离开…” 沈定海拧着眉头奇思异想,“难不成它给每个病人都准备了娱乐项目?” “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冉冉说完却没有急着迈开步子,而是从小布包里掏出一张红符,递给沈定海。 沈定海接过仔细琢磨起来,“堂姑,这是干嘛的?” “昨晚收到张薇寄来的病历单后,我知道我们二人大概率要分开,到时候普通的联络方式可能会失去效果,所以我连夜画了这张符。” “等到需要联系我的时候,你只要把这张符贴在你的额头上,就可以隔空和我对话。” 沈定海听了只觉得稀奇,当下翻来覆去看。 “所以这红符相当于一个顶在脑门上的手机,并且只能和堂姑你联系。” “可以这么理解。” 交代完这个冉冉心里才多了一丝安心,“受材料所限,符纸效果可能不是很好,一时得不到我回应,不要放弃,记得多喊几声。” 沈定海认真点头,“我记住了。” 冉冉不自觉深呼吸,定定看着沈定海。 “二侄子你只要记住两件事就好,一是,遇到危险立刻调动小玉的力量保护自己。” “如今我已经解开两层封印,小玉的力量也更胜从前。” “二是遇到解决不了的事,就用这红符联系我。” 冉冉拍了拍沈定海的手,“不要将这红符弄丢,切记。” ------------ 第264章 粉衣天使江妙妙 沈定海和冉冉挂好号,就在大厅分开,各自去了对应的科室。 冉冉一路走来,看见别的科室几乎都排满了人,排队的长椅没有一个是空出来的。 她不动声色观察着环境,鼻尖充斥着令人讨厌的消毒水气味,无论是地板还是墙壁,都光洁如新。 目前为止,圣心医院在环境上展现给冉冉的样子,没有任何异常,就是医院的正常样子,只是更宽敞更干净更整洁。 如果把圣心医院比作一个人,那他毫无疑问,是个专业冷静又得体的人。 挑不出什么毛病,病人来到这样的医院很难不产生信赖感,尤其是这家医院的风评还那么好。 冉冉穿梭在各式各样的病人之间,没有加快步伐的意思。 之前因为宋启年老先生的缘故,冉冉第一次了解到尘世的医院是什么样的。 里面会充斥着繁忙的医护人员、急速奔走的家属,失态的家属叫喊、无助的病人哭泣。 有喜悦有笑脸,也有崩溃有痛哭,在里面可以看见众生百态。 也因此她无论如何都无法忽略圣心医院这点异常。 行走在这家医院里的人,没有一个人是焦急不安的。 他们甚至能保持着和冉冉一样的行走速度,近乎闲庭信步一般。 冉冉的病是装的,可他们是真的病了。 怎么能保持如此冷静又安然的模样,把看病这件事当成散步一样悠闲…… 没多久,冉冉按照散发着绿光的指示牌拐进一条走道。 一瞬间,所有的声音似乎都被隔绝在身后,周围忽然变得安静极了,冉冉几乎能听见某个隔间里时钟一秒秒拨动的声音。 消失的不止有声音,还有灯光。 如果说冉冉之前经过的区域可以用温暖明亮来形容,那眼前的这条走道,毫无疑问是阴冷昏暗的。 任何有危险意识的人,都会觉得这里不对劲。 冉冉皱着眉后退一步,再次抬头看了看顶上写着的三个大字,它们正散发着幽幽的绿光。 精神科。 就是这里没错。 冉冉刚准备再次走进精神科的区域,一位笑容甜美的护士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 “小妹妹是迷路了吗?” 她的声音也是甜滋滋的,跟她的长相一样,就像刚入口的大白兔奶糖,腻乎的甜味还没有升起,只让你觉得刚刚好。 任何小孩子都无法拒绝的一款护士姐姐。 她几乎就是照着小朋友们接受的所有内容中有关美好一词长成的,是粉红色的泡泡、是梦幻城堡上空的云朵棉花糖。 冉冉抬眼看着她,特意将声音放软了些。 “没有迷路,我是来看病的。” 冉冉说完便将病历单双手举起给护士看。 趁着护士看病历单的间隙,她也看清了她胸口前的姓名牌——江妙妙。 脸上一直维持着甜美笑容的江妙妙在看清病历单后,歪了歪头,这才将打量的目光再次放在冉冉身上。 几乎是将冉冉从头到尾扫了一遍,像个精密的仪器一样。 真是不错的反应。 冉冉在心里松了一口气,如果说之前她还无法对圣心医院的怪异产生确定,在见到江妙妙这个护士之后,她已经可以做出判断。 圣心医院就是有古怪。 之前的怪异只是病人的怪异,可江妙妙的反应怪异,就代表着她所代表的整个圣心医院都有古怪。 她作为一个护士、笑容甜美的护士,在看到一个不满十岁的孩子独自来精神科看病之后,没有担忧、没有第一时间询问父母在哪儿、是否陪同。 甚至脸上的笑容都没有一刻消失。 冉冉敛下眉眼,这还没古怪就见鬼了…… 江妙妙弯下身子凑近冉冉,像动画片里演的知心大姐姐一般。 “姐姐带你去找医生。” 可她凑得太近,冉冉只能看见她眼中过度放大的眼白,以及连接着的漆黑瞳孔。 她的皮肤过分白,甚至到了苍白的地步,又长又翘的睫毛根根分明,简直像商场橱窗上摆放的假人娃娃。 冉冉脑海里这个想法升起的瞬间,她开始在意江妙妙的笑容。 正如冉冉之前的想法,非常甜美。 但毫不温暖。 看着这样的笑容,冉冉完全无法产生一丝心安,只觉得盯着她的眼睛久了,好像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爬出来一样。 江妙妙伸出手要牵冉冉,冉冉顺从地把手递过去,乖巧得不像样子。 猛然间,冉冉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绝对不是她的错觉! 刚刚在江妙妙牵过她的一瞬间,她用食指轻轻摩挲过她的手背!幅度虽然轻,但冉冉还是感觉到了! 冉冉抬眸去看站在她身边的江妙妙,很高大,绝对超过了现在女性的平均身高,甚至可能超过了男性。 “小妹妹盯着我看做什么?”江妙妙甜甜地笑开。 冉冉抿抿唇没说话,用力抽回了自己的手。 她睁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平静道。 “我不喜欢别人摸我,姐姐也不行。” 江妙妙的表情有一瞬间愕然,很快就消失不见,融进她的微笑里,像盐粒融进糖水之中。 “是姐姐不好,姐姐以后会注意的。” 她把手背在身后,俯下身子跟冉冉讲话,像是在对冉冉表示歉意。 “看,姐姐把手藏起来了,它们不会让冉冉你不开心了,冉冉不要生姐姐的气呀。” 冉冉没说什么,而是不动声色离江妙妙更远了些。 “精神科就在这儿,后面的路我可以自己走。” 冉冉说完也不管江妙妙的反应,直接抬步走进那条昏暗的走道。 江妙妙甜蜜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如果小妹妹你坚持这样的话,姐姐我就不送你过去了,期待我们下一次再见呀~” 冉冉脚步不停,一直往前走,藏在袖子里的手却是暗暗捏成了诀。 身后远到几乎听不见的江妙妙压抑到颤抖的声音,近到仿佛在她耳边响起。 “有意思…有意思!这么有意思的小朋友!” 她的语气完全没了之前的甜蜜温柔,变得癫狂无比,像一个疯子在喃喃自语。 冉冉若是能看清江妙妙此刻隐藏在阴影下的表情,只怕会忍不住怀疑,她是否被厉鬼夺去了身体。 江妙妙的双眼瞪得浑圆,近乎要撕裂一般,硕大的眼球仿佛下一秒就会从眼眶里挤出来,咧开的嘴唇因为张得过大露出两排森白的牙齿。 因为激动,它们正咬得紧紧的,连带着下颌的骨头清晰地突起。 江妙妙似乎只有通过咬紧牙关才能压抑住身体激动的颤抖。 粉红色的泡泡、梦幻的云朵棉花糖——噩梦版。 ------------ 第265章 小可爱正在向你走来 江妙妙是人,这一点冉冉再确定不过。 刚刚她跟江妙妙几乎是紧贴着站在一起,她身上有没有鬼气,冉冉不可能弄错。 可江妙妙人前人后的面貌差距惊人…… 冉冉暂时还无法解释是什么原因,或许江妙妙就是一个隐藏自己真实模样的变态? 忽然冉冉耳边传来“滴”的一声,拉长的响声。 她脚步不停,知道这是江妙妙那儿传来的声音,停下反而会漏了异样。 “滴”声结束后,江妙妙的声音从那种癫狂的状态中抽离出来,又变得冷静无比。 才刚打一个照面,江妙妙已经展现了三种不同的样子。 用二侄子的话来说就是,圣心医院真是人才济济。 “我不是说过别来打扰我么?” 对面是一个年长的男声,“玩得这么开心吗?” 江妙妙哼笑一声,“完全乐在其中,特别是我刚刚还发现了一个很有意思的小孩。” “是吗?什么类型?” 江妙妙忍不住笑,似乎在回味,“很敏感的类型。” “刚刚我只是碰了一下她的手,她就生气了,长得也是极品!年纪很小,但很成熟。” “小大人类型嘛!我就知道你还是喜欢这种!没意思!” “不。”江妙妙斩钉截铁道:“等你见到她就知道了,你也会喜欢她的,这么好的孩子,早早转换多没意思,让她鲜活的时间再久些吧。” “才见了一面,你就起了这样的心思,看来确实很不错!但延长转换的手续你自己去弄,我可不帮你,麻烦又繁琐的事离我越远越好!” 冉冉心里一沉,听这两人对话的意思,他们似乎不是医院的工作人员,否则那个男人不会问江妙妙玩得开心吗这种话。 并且,江妙妙预设了她一定会见到这个男人的场景,所以这个男人也在圣心医院里! 护士是江妙妙假冒的,那这个男人又会在医院里假冒什么身份? 他们这样做是为了什么?假冒医护人员对他们有什么好处,而且这与张薇所说的圣心医院对从业资格审查严格这一点完全对不上! 还有,他们说的“转换”又是什么?! 冉冉脚步不停,隐在袖子里的指尖仍在发光,两人的对话仍在继续。 “相信我,江,你的想法会发生改变的,在见到她之后,你会像我这样发自内心地想要帮她延长转换。” “我怎么不信呢?” 冉冉踏在昏暗的地板上,只有安全出口和指示牌能反出一点绿光,每一步,都在寂静的走道里碰出回声。 “请耐心等待,小可爱正在向你走来。” 冉冉的一颗心猛地下坠,这个跟江妙妙说的男人,不会就是…… 眼见着挂号单上的房间号近在眼前,冉冉停下了脚步,她立在一扇微微漏出一点缝隙的门前。 耳边传来江妙妙带着笑意的声音。 “下一秒,你就能见到她了。” “嘎吱”一声,冉冉推开了房门,只见略显昏暗的房间里,只有一个男人坐在椅子上。 在开门的一瞬间他就望了过来,像野兽的捕猎本能般。 台灯散发的光亮,只够映亮他半张脸,而另一半脸则完全处在黑暗中,眼镜反射出的冷光像是毒蛇的信子,试探着打量着冉冉。 在暗淡的光影下,冉冉看清了他胸口前的名牌——江牧之。 圣心医院连医生都可以假冒吗? 心中拉响警报,但冉冉面上还是不动声色。 “医生,可以开一下灯吗?” 冉冉开口的第一句话显然就勾起了江牧之的兴趣,这完全不同于别的孩子的、甚至是不同于所有人的请求。 别开生面。 而江牧之也没有回答,只是反问。 “小朋友你怕黑吗?” 他跟江妙妙一样,脸上都挂着笑容,只是江妙妙的笑容是虚假的甜蜜,而他的是虚假的温暖。 刚才用风引诀听到了他和江妙妙的真实想法,算是见到了他们的真面目。 现在看见江牧之还在面前演戏,冉冉心中有些不耐。 她似乎有些懂了沈定海常在嘴边嚷嚷的、想一拳打碎的感觉。 她现在就很想一圈干碎江牧之的头。 和他们的想法相反,她并不想让他们鲜活的时间更久些,她希望他们现在就变成腐烂湿润的土壤。 想到沈定海,冉冉单方面开启了和沈定海联系。 在医院的另一处地方,沈定海正在排在等待的椅子上百无聊赖,正想着要不要贴红符和冉冉说说话。 但一想到冉冉的交代,只有在遇到解决不了的事时,才能动用红符,他就打消了念头。 谁料下一秒,口袋里的红符竟然发起热来,温温的,像个被压缩得扁扁的暖手宝。 他当即明白是冉冉来消息了,才要把红符社死地贴在额头,就听见了冉冉的声音。 沈定海的手顿住。 “我很好,不怕黑,怕鬼。” “江医生,医院里有鬼吗?” 冉冉说完这两句就掐断了联系,徒留沈定海一个人坐在椅子上琢磨起来。 “原来我单方面听堂姑说话不需要贴符,只是我说话的时候要贴,挺好挺好,可以避免掉很多社死的场景。” 他支着下巴一个人自言自语,“堂姑一开口就是我很好,这三个字应该是在跟我报平安,免得说两句就掐引起我的误会。” 沈定海为着自己的猜测拍大腿,“一定是这样!” “至于后面的内容…怕鬼,然后又问江医生医院里有没有鬼……” 沈定海细细琢磨,“堂姑突然提到鬼,是不是觉得圣心医院没那么简单,不只是人力干涉,也有幽鬼存在?!” “要不然没法解释堂姑为什么莫名其妙提到鬼啊!” 沈定海激动地从座位上跳起来,惹得旁边的人纷纷侧目。 他赶紧弯着腰疯狂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在发神经呢……” 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他并没发现周围人的脸色悄悄变了。 “至于堂姑说的江医生…”沈定海的目光凝在排队等待的门口,上一个进去的人刚刚好出来。 “是啊,按照流程,堂姑现在应该也在排队等医生,不对,她已经看上了!” “所以她才开口把这个信息传达给我!”沈定海越琢磨越觉得对味。 “堂姑一是怀疑这医院有鬼,二是怀疑她挂号的江医生有问题。”沈定海露出一个快乐的笑容。 “就是这样!我懂了,都懂了!” 说完沈定海从衣领子里揪出玉佩低声道。 “小玉啊小玉!说不定马上又到我们并肩作战的时候了!我不会怕的!” “下一个,沈定海。” 房间里医生开始叫沈定海的名字,他连忙起身走了进去,丝毫没注意到原本坐在他身边的那个病人匆匆离开了。 ------------ 第266章 我是真的不行! 沈定海面对的医生是个看起来三十出头的女医生。 明明没大沈定海多少,沈定海开口喊姐一点问题都没有,偏偏沈定海喊不出来。 很奇怪,他感觉他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在这个医生脸上总能发现和蔼可亲的慈祥感。 沈家老宅隔壁住的王奶奶去世之前就喜欢用这种眼神盯着他看。 王奶奶当时可是看上他做她的孙女婿了! 这个医生…沈定海的表情难看起来,总不能也是看中他了吧?!且不论他们之间医生和病人的身份悬殊,这才第一次见面啊,也太轻浮了点! 而且年纪根本对不上,先不说这个医生肯定没有孙女,就算是拿他当女婿年纪也不对。 真要认真起来,他只够做这个医生的小白脸。 “看起来身体状况很好呀,竟然有这么严重的心脏病吗?” 医生的话将沈定海从胡思乱想中拉回来,他伸手使劲拍了拍脸颊。 虽然他自诩超绝敏感超绝第六感!但那种慈祥一定是错觉,就像堂姑之前说的误会薇姐那样。 他又不是万人迷,哪有那么多人对他有意思啊! 沈定海重重咳嗽一声,“我是这样的,外面看着很好,但里面其实超级虚……” 他抬头对上医生疑惑的眼光,仔细一看,那眼光的落点定在他壮硕的肱二头肌上。 “身体虚,这都能练出来?” 沈定海立刻哎呦一声,捂着腰装模作样痛起来,“您是不知道!外强中干、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说的就是我了!” “我是真的不行!” 医生盯着沈定海手捂着的地方若有所思。 “不行?所以是…肾虚?” 沈定海面色一绿,有个瞬间几乎都要跟他头顶的头发一样绿了,可没办法,只能忍着。 这下可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他自己即兴发挥的戏,硬着头皮也要演下去。 当即他眼泪汪汪道:“医生你懂我的痛苦了吗…别看我这样,这么强壮,都是假的……” “我不仅当不了一夜七次郎,我连三分钟都费劲……” 沈定海捂着自己红得快要烧起来的脸,假装痛哭出声。 “啊……竟然是这样?可你不是心脏病吗?”医生再次浏览起沈定海的病历单,“这上面也没说你的肾有问题呀?” 沈定海干巴巴道:“没说是因为我没查。”他又扯着嗓子嚎了一声,“我没脸呐~” 医生的语气里带着不确定,“那给你安排项目查一查?” “还是先查心脏吧,心脏的问题不是更大吗?多弄点项目,最好是都安排上!” 沈定海说得好像逛商场时要扫货的豪爽。 医生惊疑不定,“你这话说的,我也不能给你乱开啊!” “就听我的医生!都开!没事的你相信我,我在上一家医院就是这么弄的!” 沈定海直接反客为主,“上家医院也是这样,医生一开始不愿意给我搞全面检查,结果该做的都做了,得出的结论就是我毛病很多,最后还是把所有检查都给我安排了!” 沈定海摊摊手,看起来有些自豪,“我这个人就是这样的,爱花钱。” “人爱花钱,得的病也爱花钱!不拿出医院全套豪华套餐招待,我身体里那些细菌啊病菌啥的是不会罢休的!” 医生听得目瞪口呆。 沈定海趁机直接道:“这样,医生您先直接给我安排住院,这检查的项目这么多一时半儿也弄不完啊!” “你的态度很坚决我看出来了,就是想先住院是吧。” “对滴!” “那我看看给你安排在哪儿,你不是说你毛病多,什么毛病都有吗?” 沈定海重重点了点病历单,“心脏病是最严重的!当然是安排在心胸外科!” 医生有些惊讶,“年轻人了解的还挺多的。” 沈定海在心里暗暗嘀咕,专门为了老何妹妹来的,来之前能不做研究吗?要不然住错了地方见不到人,那不等于白来吗! 沈定海自信拍胸,发出厚实的声响。 “那必须了解得多!我这个人爱看病嘛!医院去的多都有经验了!” 医生干笑一声,赶紧专注地看着电脑屏幕,房间里只响起鼠标疯狂点击的声音。 沈定海满意地笑起来,他知道这是医生听劝了,在给他开各种检查项目。 伴随着鼠标声一起响起的,还有打印机疯狂运转的声音,一张张写着检查项目的纸被打印机吐出来,看得沈定海心花怒放。 检查项目越多,他在医院呆的时间就越长,这样拥有寻找老何妹妹的时间就越充足。 “先去窗口缴费,完事去心胸外科办入住,之后就是一项一项排检查,还有什么问题吗?” 沈定海的头摇成拨浪鼓,“没有没有!” 此时再观察医生的神色,果然没有了那种欣赏的和蔼和慈祥。 医生甚至连看都懒得再看他一眼。 沈定海摸了摸鼻子,这前后反差有点大啊,病秧子就这么遭人烦吗? 走出诊室的门,沈定海只觉神清气爽,他傻乐着捏住厚厚一沓缴费单,兴高采烈地冲去缴费了。 至于那些检查项目,他是不会去的。 老话都说是药三分毒,医院的检查项目也是一个道理。 沈定海自诩健康状况良好,浑身上下都没毛病,既然这样,干嘛费那事非得让自己破个口子留点血呢? 其他有辐射的项目就更不用说了。 沈定海的认知一向是远离医院才能保持健康平安。 迅速交完费,沈定海在窗口工作人员目瞪口呆的注视下离开。 他完全不知道,在他离开后,诊室医生桌子上的电话响起。 “刚才来的病人吗?说是心脏有问题非要我开一大堆检查,我给他开了,等检查之后的结果吧。” 此时这个医生完全变了一副模样,有些阴恻恻地笑着。 “可惜吗?你竟然也会觉得可惜?” “好吧,其实我也觉得很可惜,他从外表看起来相当完美,不参与转化我甚至会觉得是个遗憾。” 不知道对面说了什么,医生挑眉笑起来,她从桌子抽屉里拿出电子烟吸了起来。 “搞了半天他一来你就盯上了,难怪这么快就给我打电话。” 悠悠吐出一口气后,医生的眼睛隐在阴影中看不真切。 “这玩意儿抽着真没意思。” 医生面无表情地扯扯嘴角,“我还是喜欢我自己的烟。” 胸口前她的名牌写着——江祖璇三个字。 ------------ 第267章 听,他来了 拿着一沓缴费单往心胸外科的沈定海,忽然后知后觉地想起来。 “江祖璇…江祖璇……给堂姑看病的医生好像就姓江来着,这是巧合吗?” 沈定海越想越觉得不对,警惕感逐渐升起。 “江又不像赵王张那样是大姓,不能路边随便捡个人都姓江吧,更何况是一家医院里不同科室的两个医生……” 沈定海思索着,逐渐偏离了原来的路线,开始往僻静没人的地方拐。 他走进一处空旷的绿化带,远处有三三两两的病人正在散步。 “还是不够……得保证周围没人才行!往头上贴符被别人看见得多社死啊!” 沈定海一边走一边观察四周环境,红符踹在怀中小心翼翼,他对自己逐渐偷摸猥琐起来的肢体行为浑然不觉。 他同样没发觉的,还有另一点。 安装在庭院楼下的摄像头正缓慢变换着角度,死死盯紧他。 漆黑的颜色,镜头上闪烁着一点红光,像黑夜中猩红的眼睛。 沈定海在人流的驱使下越走越远,他忍不住抱怨,“这医院可真烦,走到哪儿都有人……” 终于,沈定海弯弯绕绕,拐进了一片绿色的天堂。 眼前的巨大绿植迷宫,和在桃花妖修建下的心心庄园花园部分,有异曲同工之妙。 “神经病吧…医院里修这种东西干什么?” 但好在这附近总算没人了,沈定海立刻掏出红符按在额头上,突兀的红光一闪,沈定海耳边传来了冉冉的声音。 她的语气听起来有些紧张,在第二重封印解开后这可以说是极为罕见。 “怎么了?二侄子你还好吗?” 沈定海听得一愣,“啊…我没事,只是有些发现想跟堂姑你分享,堂姑你呢?你还好吗?” “我很好。” “那堂姑你现在在干嘛?”这话问出口的瞬间沈定海就已经后悔了。 他这话问的简直就像个没断奶的孩子,而冉冉就是细心呵护他成长的母亲大人。 沈定海汗颜,但还是硬着头皮等冉冉回答。 这也不能全怪他,除了第一次被安安捉弄分开过一会会,之前所有的行动他都和冉冉在一起,两人是形影不离的。 现在这样的境况,沈定海也不是说害怕一个人会遭遇什么危险,毕竟还有小玉在呢,他是有自保手段的。 他心里更多的情绪是不习惯,以及不安。 换做是以前的冉冉,也无法从单薄符箓纸张从感受到沈定海的情绪,更别说现在解开了封印的她。 她只是如实道:“我还在心胸外科4室,江医生这里。” 沈定海闻言不禁皱了皱眉,“这个江医生效率这么慢吗?我跟我的江医生交流那么久都结束了,还不算我像兜圈子一样找路的时间。” “他说他要去拿什么东西,让我在这等他,等的时间很长。”冉冉垂下眼睫。 “我跟这位江医生没什么交流。” “二侄子你说你的江医生是什么意思?” 沈定海的语气突然兴奋起来,“这就是我要跟你分享的发现啦!我的诊疗医生也姓江!堂姑你说这是巧合吗?” “我是觉得有点不对劲!” 沈定海喃喃完,冉冉陷入沉思。 “跟我一开始见面的那位护士小姐姐…叫江妙妙来着……都姓江?” 沈定海更激动了,“这不可能是巧合了吧!总不能这圣心医院其实是江家的家族产业?” “这也太扯了!” “得有多能生才能安排这么多子女后代来医院工作啊?” 冉冉顿了一会才开口,“二侄子你遇到的这位医生,是年轻人吗?” “年轻,看起来才三十左右。” “这又是一个很有意思的发现。”冉冉平静道。 “圣心医院里,好像没有看见年纪大的医生呢。” 冉冉话音落下,沈定海立刻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虽然他完全没明白这话到底可怕在哪儿,但他就是觉得很恐怖! 他暂且把它归咎到他神奇又敏感的第六感吧。 两人短暂地交流完发现,沈定海突发奇想。 “堂姑你跟我通过符沟通…是只需要在心里想,还是要像我这样社死地自言自语?” 冉冉毫不犹豫道:“自言自语。” “现在是因为江牧之离开了,我才能无所顾忌地和你交流,否则就只能像之前那样…” “借着说给别人的话,透露意思给你听。” 沈定海闻言立刻兴奋起来,“堂姑你果然是这个意思!” “我差点以为是我多想了!” 他清咳一声,准备开始分享自己对冉冉那两句话的见解,自信得像直接把答卷交到老师手里一点都不害怕老板查看的学霸。 可沈定海永远帅不过三秒,这是定律。 “什么?!”他像只炸了毛的猫,“圣心医院没鬼?!” “那堂姑你是想表达什么意思?” 冉冉淡淡道:“圣心医院有鬼,但不是你以为的那种有鬼。” “不是字面上的意思,而是通俗语境中的含义。” “…原来是这样……”沈定海哭丧着一张脸,“亏我还以为我总算聪明一回……” 冉冉冷静安慰着,“二侄子你能领悟到我想表达江医生有问题这一点就很好了,而且…” “有没有鬼现在还不能断言,我只是截止到目前为止,没在接触到的两个人身上发现鬼气而已。” “阴谋总是没那么快暴露,更何况是圣心医院这样招摇的存在,它敢明晃晃地面向大众开放这么多年,足以说明它根本不担心背后的事会轻易暴露。” “我们才来第一天,重要线索没那么快发现,或者我们已经发现了,但还缺少‘丝线’将它们串联起来。” “慢慢来。” 沈定海被提振了士气,面上愁色逐渐消失不见。 “好的,我会按照计划按部就班的,不过我还有一个问题…” “听堂姑你的描述,你去的精神科整体状况要比我这边阴森很多啊…好好一个科室搞的跟太平间一样……” “我肯定是知道在这样环境里的医生不会阳间到哪儿去,可堂姑你说给你看病的江医生不对,他到底哪里让堂姑你觉得不对呀?” 冉冉闻言忽然笑了笑。 “我刚刚不是跟你说他暂时离开了吗?” “对啊,你说他拿东西去了。” 冉冉还带着稚嫩的声音在沈定海耳边响起。 “你猜他去拿什么了?” “听诊器?温度计?反正肯定是医疗器材之类的东西吧?” “都不是。”冉冉不急不缓道:“他去拿相机了。” “他说要给我拍照。” 沈定海猛然睁大眼睛,耳边忽然响起门被缓慢推开的声音。 冉冉小声道:“听,他来了。” ------------ 第268章 要学着成长 随着冉冉话音落下,沈定海耳边忽然变得一片寂静。 堂姑挂断了通讯?! 沈定海全身的鸡皮疙瘩像被火烧着的蚁窝里的蚂蚁一样往外冒。 “堂姑!”他大叫一声,耳边没有传来任何回应。 他确定了,冉冉真的结束了通讯。 沈定海几乎没有半秒犹豫,迈开步子就要往精神科那边找。 鬼知道那个变态江医生要对堂姑做什么!!! 但他走出没两步,停下来。 “堂姑不仅说过要慢慢来…还说过要按部就班,她真的需要我去找她吗?” 答案是否定的,至少沈定海没从刚刚冉冉的话中听到任何求助的意思。 相反,她胸有成竹。 她一点也不怕那个所谓的变态江医生。 沈定海强迫自己不要冲动,他用手大力拍着脸颊,逐渐冷静下来。 “而且我去又能帮上堂姑什么忙呢……没有,我只会拖她后腿、给她帮倒忙……” 沈定海神情沮丧地松开手,揭下额上的红符,自言自语道。 “沈定海啊,经历这么多事,你也该成长了,不能总给堂姑添乱呀,血往脑子一涌就什么都不管了,这样是不行的!” 他说完自顾自地离开了绿植迷宫的范畴。 全然不知刚才他在和冉冉联系的整个过程,至少有五台隐藏在草丛里的摄像机抓着他拍。 在医院的某一处角落,空间里是完全的黑暗,只有密密麻麻的大屏幕排列在一起散发出的光亮。 这光亮映亮了两个人的脸,一男一女。 “傅先生,这就是刚刚底下的人上报的那名男子,几近完美的身材体魄,只看表面,是绝佳的转化材料。” “只是这名男子声称自己患有多种疾病,并有严重的心肌问题,目前我们的医生已经依照他的意思给他开具了各种项目并安排住院……您看该怎么处理?” 被称为傅先生的男子没有说话,只是盯着屏幕中沈定海沮丧的脸,看了一会忽然轻笑出声。 “我很期待与他见面。” 说完他转过头,露出俊朗的侧脸,对着回话的女人轻声道。 “按照以往的惯例处理。” 女人明显愣了愣,然后才答了一声好,她点了一下头准备退出房间,傅先生却再次开口了。 “跟他一起来的应该还有一个小女孩,她现在在哪儿?” 女人脸上的怔愣之色更浓,喃喃着,“的确是有一个小女孩。” “他们两个外在条件都很优秀,所以还没进医院,底下的人就已经盯上了。” “这名男子名叫沈定海,女孩叫沈清冉,看起来像兄妹,您突然这么问…是怀疑这个小女孩不简单吗?” 女人小心翼翼地试探,却惹得傅先生眼眸逐渐凝起冰冷之色。 “我问你她在哪儿?” 女人吓了一跳,竟然直接跪在地上。 “噗通”一声,骨头撞击到地面上的声音,听着就让人觉得疼痛。 “沈清冉现在在精神科,江牧之那里,他和江妙妙这俩人只见了这小姑娘一面就看上了,已经向我提交了初步的延后手续。” 傅先生的神情愈加冰冷,说出口的每个字似乎都含着森森寒意。 “看上了,是什么意思?” 女人惊恐地抬头,似乎想要从一片黑暗中窥得傅先生的一点表情,以此斟酌措辞,好让傅先生减轻些许怒火。 她完全不知道傅先生现在为何发怒,可她清楚地知道一点。 傅先生发怒了,后果很严重。 她怎么也不能当这怒火下的牺牲品,当即把矛头都指向别人。 “您知道江家那几个不靠谱的货,特别是江牧之,一直就喜欢小女孩,他们这次说看上了我只当是以往的情况没在意!要是我知道这女孩是…”女人艰难地吞咽着口水,她对于自己说的话也没有信心。 “这女孩是您认识的人……” 女人屏住呼吸,希望傅先生能给出一点反应,这样她才能知道后面的话该怎么说。 可傅先生一直沉默着,与此同时,女人一直能感受他阴沉沉的视线盯着自己,像一块巨石压得她喘不过气。 所幸,傅先生没有一直沉默下去,也算是给了女人一线生机。 傅先生冷笑一声,光亮映亮的少许侧脸,女人能看见他嘴角残酷的笑。 “知道就好。” 女人彻底俯下身子,额头直接贴在冰冷的地板上,“我知道该怎么做了,还请您放心。” 女人这般说着,可她心里忐忑无比,她根本不知道什么样的做法才能符合阴晴不定的傅先生的心意。 但这一劫,她暂时逃过了。 女人安静地退出房间,门彻底关上的一瞬间,她劫后余生般吐出一口气。 她并没给自己太多放松的时间。 脚步不停的同时,女人迅速拨通了电话,对面几乎是秒接。 “小惠,竟然主动联系我,很难得呀~” “都说了不要叫我小惠,我现在的名字是江映秋,闲聊的话少说。”江映秋深吸一口气。 “你管好你手下那几个小的!他们都惹到傅先生头上了!” 电话对面的声音听到这样的话,一点危急感也没有,仍旧是慢悠悠的悠闲语调。 “小惠你可真有意思,自己爸妈取的名字不喜欢,倒心心念念起别人的名字,要你演江映秋,你还真演上瘾了?” 女人的步子猛然一顿,几乎有些咬牙切齿道:“随便你怎么说,我现在就是江映秋!” “我要你管好你手下的人!你是听不见吗?!” “嚯!这么大的火气,这是受多大刺激了!” 对面的声音仍旧不紧不慢,“不要生气嘛~好歹也一把年纪了,还动不动就发火算怎么回事?” “怎么你的灵魂还真因为代入这个身份年轻起来了?” 江映秋的声音抖了抖,染上委屈,她似乎有些不知所措。 “傅家成你混蛋!” 至此,电话对面男人的声音总算有了些微变化。 “好好好,我是混蛋,混蛋希望美丽的江映秋小姐别生气了行不行?” 江映秋似乎不愿意在这个男人面前流露出脆弱的一面,她立刻伸手抹掉脸上的泪痕,深吸一口气。 “你明明知道怎么做能让我不生气,说到底你就是想纵着你家那几个小的。” 男人轻笑一声,“他们是我的孩子,身上流着我的血脉,我不迁就宽容他们,难道去纵容一个陌生人吗?” 江映秋面色僵硬了一瞬,她有些难堪地咬唇,“你什么意思?不愿意帮我的忙?” 陌生人?在他傅家成和几个小的面前,唯一没有血缘关系的陌生人,只有她啊…… 傅家成许久之后才笑了一声。 “怎么会,小惠你是陌生人没错,但也是这个世界上,唯一讨我喜欢的陌生人呀~” 那笑声充满不屑和讥讽。 ------------ 第269章 一个自身难保的人 傅家成的声音还在继续。 “要让那几个小的收敛点,是这个意思吗?” 江映秋懒得去管傅家成阴阳怪气的态度,她深吸一口气,“比这严重多了,他们看上了傅先生看上的人。” “哦?”傅家成的声音瞬间变得兴味十足,“傅业成也会有看上的人?谁,你跟我仔细说说。” 江映秋简要说完她跟傅业成的对话后,傅家成诡异地沉默了许久。 “你是在告诉我他看上了一个小姑娘?” 还不待江映秋回答,傅家成直接道:“不可能,他那个死性格我再了解不过。” 傅家成越说越确信,声音又重新恢复成之前的百无聊赖。 “至于你说他好像之前就认识那个小姑娘就更扯了。” “他恨不能把自己一辈子都关在那个屋子里,自打转换的奇迹诞生,他就没走出过那间屋子一步…” “除了盯着那些屏幕,他根本不可能干别的事,他怎么可能认识那个小姑娘。” “而且你已经证实过了吧,这小姑娘是第一次来咱们医院,在此之前他没法在那些屏幕上看见那小姑娘,这就彻底断绝了他认识那孩子的最后一丝可能。” 江映秋被说得半晌都说不出话,她只能叹息一声。 “我知道我说的这些都不合理,但他就是那么说的,这里面可疑的地方我也搞不懂,留给你随便怎么琢磨,你先完成我拜托的事。” 傅家成笑了一声,“我之前没了解清楚细节,所以答应你答应得也很随便,现在嘛……” 江映秋怒目圆睁,看起来像个愠怒的圆脸娃娃。 “傅家成你不能出尔反尔!你答应我了!” “那是我之前不知道那两个小的才见了小姑娘一面,就急匆匆找你交了申请。” “不说来医院这段时间,自打转换诞生后,两个小家伙见过的人也够多了,小孩子也多,各式各样的都有…”傅家成懒懒反问。 “你有见过他们对任何一个材料这么急吼吼的吗?” 江映秋说不出话来。 “你也知道这是第一次对吧。”傅家成轻笑一声,“既然他们这么喜欢,那我这个做爸爸的自然得满足他们。” 江映秋完全控制不住失态,她在走廊上大叫起来。 “你疯了?!你有没有想过傅先生知道之后发火,他们两个会有什么后果,还有我!” “你有没有考虑过我的处境?!” 傅家成轻轻呻吟一声,低磁的声音充满色气。 他似乎是在对着服务的人说话,“宝贝儿~你连什么地方不能碰都不知道吗?” “抱歉先生…我不是故意的……”电话里传来另一个青涩的女声。 “不用抱歉,我很喜欢,只是这里不是正确的场合,按摩就该好好按摩不是吗?” “至于别的地方,你想碰,我们可以换个地方~” 女生哭泣起来,“先生,我真的没有这个意思,我不是故意的……” “可是宝贝你的不小心让我很开心呀……” 江映秋厌恶地将手机拿远了,听着傅家成在她手机里发情,会脏了她的耳朵。 拉远的听筒隐约传来女生的哭喊声,还有傅家成喘气的声音。 “小惠,在听吗?喜不喜欢?” 江映秋的脸色渐渐变了,从厌弃变得凝重,几乎要凝固。 她意识到,傅家成要来真的。 只听得傅家成笑着吩咐保镖,“捂住宝贝儿的嘴巴~” “宝贝虽好,就是有点吵呀~” 立刻,在女孩最后一声惊恐的尖叫后,电话里再听不到女孩的声音。 傅家成畅快地喘息着,江映秋感到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可她知道她必须忍受。 她现在就是在这两兄弟手下活着。 傅业成阴晴不定、喜怒无常,是个永远也琢磨不透的谜团,饶是如此她还是选择了在傅业成手下做事,以此减少和傅家成的联系。 这是因为她知道,和可怕的傅业成相比,傅家成还要恐怖上无数倍! 他就是个扭曲癫狂的疯子,早就脱离了人的范畴! 这次是她被傅业成的突然发难冲昏了头脑,江映秋已经开始后悔主动联系傅家成这件事。 可与此同时,她又清晰地知道,就算她不联系,傅家成也会主动找上门来。 他就是她这一辈都摆脱不了的梦魇! 不知时间过去了多久,傅家成满足地吼了一声,然后才餍足地对着手机喘息起来。 “小惠,或者说,美丽的江小姐,你不会吃这个小宝贝儿的醋吧?” “你知道这种货色我都是用一次就丢了,只有你能让我念念不忘,只有你才是我的真爱。” 江映秋强忍着恶心,几乎要脱口而出,不要侮辱真爱两个字。 傅家成叹息一声,自顾自委屈起来,“没办法,你不在我身边,我只能用这种货色解解馋。” 江映秋拿着手机的手颤抖起来,她死死咬着牙根才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你能不能正经一点,我在和你说正经事。” “好啦好啦~”傅家成这话不知是在安慰谁,“要谈正经事啦~” “小宝贝儿满脸都是眼泪,把手松开吧,哭不出声很难受的。” 话音落下,听筒里传来女生撕心裂肺的哭声。 或者说这声音已经脱离了单纯的哭泣,更像是一种信念被击得粉碎的绝望。 这个女生前十几二十年构筑起来的世界观、价值观,只在傅家成一念之间,就坍塌成一片废墟。 江映秋听得心脏几乎要停止跳动,那是同样身为女性的一种共情。 她感觉,躺在那张床上被傅家成凌辱的,不只有电话那头的女生,还有她。 那种完全蔑视人格尊严的凌辱,令她控制不住地浑身发冷、控制不住地感到绝望。 即使相似的情景已经在她身上发生了成百上千次,只要傅家成想要,她就得配合。 可依旧,每一次,都会让她感到透骨的寒冷,以及,发自内心的自我厌弃…… 傅家成有些烦躁地抱怨着,“真吵啊,刚刚我要是不捂着你的嘴,你绝对会败坏兴致。” 他随意地吩咐着,“把钱给她。” 江映秋似乎能看见保镖将大把钞票撒在浑身赤裸的女孩身上。 这是傅家成的恶趣味,在她和傅家成相遇的一开始,她也经历过。 电话里,傅家成似乎调笑着又拍了拍女孩。 “说起来你不值这个价,多给你的算你捡便宜…” 脚步声逐渐响起,女孩沙哑到逐渐失声的哭泣声越来越小。 傅家成离开了按摩房,江映秋猛然喘了一口气,此时她才感觉到她重新活了过来。 刚才她就跟一具尸体、一个死人没有区别。 她对那样的苦难无动于衷,或许她就该去死,明明她是最清楚这份苦难有多沉重的人,她怎么能放任她发生呢…… 江映秋猛地掐紧手心,她在心里无声呐喊。 【不,她是一个自身难保的人!她没有错!】 ------------ 第270章 卑微而扭曲地活着 傅家成的声音非常好听,磁性悦耳,就像低沉的大提琴。 可在江映秋听来,却像一个恶魔趴在她耳边低语,让她控制不住地发抖。 “我仔细思考了一下刚刚那个小宝贝跟小惠你比差在哪儿…差在手感。”傅家成总结般开口。 “能在按摩店工作的小女孩家境不会太好,这一身皮难免糙了些,远远不及江小姐你,当得起肤若凝脂四个字。” “能别说这些了吗?”江映秋几乎是以恳求的语气在说话。 傅家成自然知道江映秋不愿听这些,就好比他作为一个男人,也不愿意听到江映秋拿自己和她挥挥票子就能招来的床板相比较。 当然,江映秋绝不敢做这样的事。 她属于他,身体和心灵都是。 她是他以最浓厚的心血浇灌出来的毒花。 她会做什么事、什么事绝对不会做,会在什么情况下露出什么样的表情,他都了如指掌。 他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她的人,比她的姐姐、也就是他的妻子,还要了解。 就比如刚才在他趴在那个女生身上的时候,她的表情一定非常精彩! 那种恐惧、同情、战栗、厌恶紧紧交织在一起的情绪,他只要看上一眼就会兴奋地发抖! 傅家成玩味地咧开嘴,好似他已经看到江映秋以那种表情躺在她身下。 “好啦~依你的意思,不说了,回到你问我的问题。” “我是否考虑过牧之他们的处境,我当然想过,他们可是我的孩子,我的血脉至亲。” “与此同时,他们也是傅业成的至亲,论起来他们是正儿八经傅业成的侄子,傅成业还能因为这点小事责怪他们吗?” “疯了疯了!傅家成你真的越来越得寸进尺!你步步紧逼试探他的底线,他不会一直忍下去的!” 江映秋听到这样的话,彻底从之前的情绪中脱离,她的情绪激动起来,傅家成却不屑地轻嗤一声。 但他针对的对象不是傅业成,而是江映秋。 “什么时候我们两兄弟之间的事,轮到你一个外人来指指点点,你觉得你比我更了解我弟弟?” 江映秋一怔,她是真的失态了,怎么能触及到傅家成的雷点…… 他最讨厌别人揣测他和傅业成之间的关系。 “小惠你可是我的真爱啊~你能不能知趣一点?” 江映秋浑身像被冰水淋过一样,真爱真爱…这种事情,傅家成可以忘记,她一个依附他活着的人怎么能忘呢? 不是傅家成在口头上提起的次数多了,她就真的是他的真爱! 她充其量只是一个玩具。 江映秋死死咬住下唇,被刺破的肌肤沁出血珠,像白雪之中绽开的一朵红梅。 “你想咬死自己吗?” 一个冷淡的声音猝不及防响起。 这…不可能听错…… 江映秋僵硬地转过脸,果然看到了傅业成。 她看见了走出房间的傅先生?! “您…傅……您怎么……”江映秋惊慌失措地将背在身后的手机按灭。 傅业成不耐地看向她,“你的办事效率还真令我惊讶,答应我之后过了这么久,你就只是站在这里打电话?” “我要的人呢?” 江映秋慌张地根本反应不过来,“我在交待…底下的人……已经去了!” “你有多少话要说,需要交待这么久?”傅业成伸出苍白修长的指尖指向自己的下唇。 “而且你交待事情需要把自己咬成这样吗?” 江映秋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她只是睁大眼睛震撼地看着傅业成。 傅业成竟然从房间里走出来了! 这就是她脑子里循环播放的话!一遍又一遍! “您怎么突然出来了?” 傅业成英俊的脸上还是那副不耐的表情,“想出来就出来了,有什么问题吗?” “还是我出来需要你批准?” “自然…不需要…不需要!” 傅业成皱起眉头,“你要是继续用这副喘不上气的样子跟我说话,我就让别人来办这事。” 江映秋眸子里瞬间被惊恐挤满,这话在她听来就是傅业成要抛弃换掉她。 而被丢开的无用的她根本没有别的去处,她只能去找傅家成! 不要!她绝对不要这样! “不用!我可以办好!傅先生您再给我十分钟!” 江映秋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恢复了理智。 无论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她决定亲自去精神科抓人。 就算天要塌下来,她也要先完成这件事! 江映秋脚步如风,迅速离开了傅业成的视线范围,可随着她越走越远,她的心渐渐沉下来。 与此同时,脚步也变得越来越慢。 江映秋开始对自己设问,“傅先生刚刚说要让别人去办这件事?” “怎么可能呢……除了我,江牧之几乎可以无视任何的人话,别人根本干不了这件事…” “傅先生明明知道这一点呀……” “傅先生是故意在用这个话刺激我?可…傅先生明明不是会做这种事的人……” 今天她遭遇的一切,放在任何一个人身上都太过匪夷所思。 先是遇见隔着电话做那种事还希望有观众的变态;再是一个已经相处很久的人,说话做事都变得无法预测。 对江映秋来说,还是后者更加令她不知所措。 毕竟前者,她已经不止一次见识过,傅家成是个什么样的混蛋她再清楚不过,可傅业成…… 江映秋感到事情超出了她的控制。 傅业成一直都是个做事让人无法预料的人,毕竟他拥有那样天才的脑子。 行事想法就算是条永远无法预测的轨道也可以理解,但今天傅业成的无法预料是另外一种。 他今天做的事,已经完全超出了傅业成这个人的框架,突破了他自己的线,就好像…… 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江映秋为自己的想法感到心惊。 傅业成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如果他真的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圣心医院要何去何从…… 她又该何去何从,她还能像现在这样活着吗? 即使是卑微而又扭曲的,但她仍然在活着。 江映秋这般想着,立刻加快了脚下的速度,无论情况如何,先将那个女孩带到傅先生面前。 而在精神科,好戏同样在上演。 时间倒回到半个多小时前。 江牧之缓缓推开了诊室的门,冉冉就像之前他吩咐的那样,乖乖地坐在椅子上等他。 两条腿够不到地面,正无聊地晃荡着,可爱万分。 江牧之看着,不自觉捏紧了手中的相机。 “冉冉,等得无聊了吧?”他的语气中压抑着某种变态的兴奋。 冉冉歪了歪头,看向江牧之身后熟悉的高个女子,双腿停止晃荡。 “护士姐姐也要加入我们吗?” ------------ 第271章 还请尽快给我安排治疗 江牧之听见冉冉的话,激动地牙龈紧咬,似乎他已经看见了他梦寐以求的画面。 “是呀!冉冉你知道拍照要摆姿势吧?就好比伸手比耶、比心,叔叔邀请这位姐姐来,是想让她教你怎么摆姿势。” 冉冉不解道:“可…比耶、比心我都会,不需要护士姐姐教。” 江牧之脸上的笑容扩大了,“叔叔知道,冉冉是个聪明的孩子,当然会这些动作,但…” “冉冉你不觉得这些动作太无聊了吗?” 冉冉眨巴眨巴眼睛,“无聊吗?” “当然无聊!”江牧之为了说服冉冉语气都激动起来,他急切地扭头望向身后的江妙妙,想要向她寻求肯定的答案。 就像赛场上犯规的泡菜国选手扭头看向自家的裁判一样。 他们都知道,得到的答应是确定的。 江妙妙神秘一笑,微笑着点点头,“这位叔叔说得没错哦~冉冉小朋友你会的这些姿势都太基础太简单了…” “姐姐来教你一个好玩的,好不好?” 冉冉听得双眼睁大,然后她就看见了更令她震撼的一幕。 只见江妙妙缓缓解开了胸前绷紧的纽扣,一颗接着一颗,露出里面堪堪遮住白腻如雪的吊带。 她俯下身子,朝冉冉温声细语,一双好看的眼睛却在时刻盯着冉冉的反应。 “小朋友觉得这个姿势怎么样?好不好玩?” 冉冉不动声色皱了皱眉。 这俩神经病还真当小朋友是傻乎乎的橡皮泥,他们想怎么捏就怎么捏? 不过这种时候也是体现家庭甚至是学校性教育重要性的时候。 性从来不应该是一件羞于启齿的事,更好更完善的教育能帮助孩子们自小保护好自己。 毕竟他们才是他们身体的主人,任何人都不能二十四小时全天候关注保护他们。 只有他们懂得什么是正常的成年人对孩子的行为、什么已经侵犯了他们的身体权益,这样无论小朋友们是依靠自己的力量,还是选择向大人求助,才能最大可能逃离魔爪。 现实生活中很多案例都惨痛地揭示了一点: 很多小朋友在这些成年人做出下作恶心的行为时,都完全没有这方面的概念。 他们只觉得这个叔叔或阿姨对他们做的事,让他们很不舒服、很难受,甚至很痛。 可他们不知道这种事情到底意味着什么。 明明他们什么都没有做错,可他们却像犯错的孩子一样,小心翼翼地在家长老师那里求证,为什么有大人对小朋友做出这样的事。 而那种时刻,他们的羞耻感和惶恐会一起涌上心头,裹挟着他们将他们一起拉进那个深不见底的漩涡中。 他们会觉得自己和伤害自己的大人一样,都错了。 这会招致一个更严重的后果: 因为他们的害怕和羞于启齿,这件伤害他们的事,往往会成为恶魔控制他们的手段。 循环往复,一个孩子的未来说不定就会这样变得灰暗一片。 成年以后,她需要获得极大的光明,才能一点点消融掉心里的阴暗。 冉冉伸手挡开江妙妙伸过来的纤纤细手,但她认为应该用魔爪形容更贴切。 “不好玩。”冉冉皱紧眉头,像个小大人一般,“难道姐姐的父母没有教过姐姐,不要在别人面前脱衣服吗?” 江妙妙震惊地想要说话,被冉冉堵了回去。 “谁都不行。” “爸爸妈妈都不行,更别说今天才见了一面的护士姐姐你,和这个奇怪的大叔了。” 冉冉伸手指向还站在门框边的江牧之。 却没想到这一指,竟然让江牧之更兴奋了,他猛地一下冲过来,张开嘴巴就要亲上冉冉的手指。 他的速度快,冉冉的速度更快。 冉冉立刻将手收了回来。 看着江牧之兴奋得像头不停喘气的狗子,冉冉内心有了些微波动。 生气。 这些人渣是真的很变态啊…但凡今天来到这里的不是她,而是正常的小朋友…… 冉冉不敢想象后果是什么。 至于觉得江牧之像狗的想法…冉冉丝毫没有贬低小狗的意思,只是江牧之的神态真的很像。 而人像激动的狗这种事,本身就会让人越想越恐怖。 江妙妙一把拦住了激动得像要发狂的江牧之。 他不仅双眼发红,脸部和颈部的皮肤也通红一片,额前青筋暴起的样子,让他怎么看怎么像个疯子。 冉冉盯着观察了片刻,感受到一种割裂。 江牧之这个人神态和模样的割裂,就好像…是两个人在打架? 现在线索太少,冉冉无法得出结论。 江妙妙显然也不喜欢江牧之这副疯疯癫癫的样子,“你能不能冷静点!” 还好江妙妙的体格足够高挑,几乎和成年男子相当,因此她勉强能牵制住江牧之。 江牧之应该也是顾忌着什么,在江妙妙的阻拦下没有用出最大的力气。 这给了冉冉能够近距离仔细观察的机会。 江妙妙身上的吊带在大幅度动作下已被拉扯得不像样子,整个上半身只能勉强遮住关键部位,可她好似根本不在意。 而且,这一切的行为都是发生在科室门开着的情况下。 冉冉眸中闪过沉思,这未免太无所顾忌了些…… 但…是真的毫无顾忌?还是他们心里认定这里是绝对安全的? 如果是后者,那么精神科…圣心疗养院,就能被很好地联系在一起了。 “叔叔。”冉冉开口喊了一声,几乎是瞬间就让江牧之冷静了下来。 他压抑着兴奋轻声问道:“怎么样,小朋友想好该用什么姿势拍照了吗?” 冉冉歪了歪脑袋,“不是,我有一个问题,希望叔叔你认真回答。” 江牧之用力扒拉开江妙妙的手,似乎只有拼命挤压牙龈他才能压抑住那股从心里蔓延到全身血液的痒意。 他的嘴角几乎咧到耳后根,“当然!小朋友你快问吧!” 冉冉垂下眼睫,“我知道我跟其他小朋友不一样,就比如现在,我面对奇怪的姐姐和叔叔你,我一点也不觉得害怕。” “叔叔和姐姐不会觉得奇怪吗?” 江牧之听着几乎要激动地扑上来。 “奇怪!但我就是喜欢奇奇怪怪的小孩啊!你都不知道叔叔有多喜欢你!” 冉冉平静无波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厌恶。 “可我不喜欢你们,我不喜欢莫名其妙要我拍照的叔叔,更不喜欢对我动手动脚的姐姐。” 冉冉歪了歪头,悠闲的双腿重新晃荡起来。 “我是来看病的,精神病,因为我想像正常的小朋友一样。” “还请尽快给我安排治疗吧。” ------------ 第272章 挑拨离间 冉冉伪装出来的模样仍旧吸引江牧之,甚至足以令他发狂,可他现在却顾及不到了。 “对你动手动脚的姐姐?”他的声音完全褪去了之前面对冉冉时的那种兴奋。 变得冰冷无比。 冉冉却在心里满意地笑起来,她知道面前这个变态,现在才算是真正发病了。 这是冉冉刚才看到江妙妙出手拦着江牧之时,脑海里突然迸发的念头。 疯子既然异于常人,想必也很难讲究常人看重的团结和理智。 而且都是变态了,用什么手段对付他们重要吗? 冉冉扬起笑脸,还有什么能比看两个坏种疯子互咬更有意思? 挑拨离间这个词都不需要冉冉刻意思考就出现在冉冉脑子里。 “是呀,护士姐姐在刚见到冉冉的时候,就对冉冉又亲又抱,冉冉很高兴护士姐姐能喜欢我,但…” “不喜欢,冉冉不喜欢这种感觉……” 冉冉重拾老本,开始一口一个自称,说完她有些委屈地垂下眼睫。 江妙妙的表情十分精彩,“我对你又亲又抱?小朋友你…” 冉冉有些气愤地开口,“本来就是啊,难道护士姐姐你还想赖账吗?” 还是那句话:对面都是变态了,怎么对付他们还重要吗? 冉冉并不喜欢睁眼说瞎话,但这次,她觉得这也不一定是件坏事。 江牧之听了阴恻恻地盯着江妙妙,那眼神像要把她生吞活剥了一般,“刚才一个劲拦着我,原来自己早就上手了。” 江妙妙被这眼神逼视得情不自禁后退一步,“江牧之,你别发疯。” “你宁愿相信一个有病的小孩子的话,都不愿意相信我吗?!” 冉冉轻声补充,“冉冉真的没有说谎,如果不是护士姐姐摸了冉冉,冉冉是不会忍着害怕一个人走过来找叔叔医生的。” 她天真地歪了歪脑袋,定定地盯着江牧之看。 “医生叔叔你知道的,冉冉很怕黑。” 江牧之的呼吸瞬间粗重起来,他脸上的表情迅速变化,一下哭一下笑,一下难受一下喜悦。 冉冉的眼眸暗了暗,她知道对于这种疯狂迷恋小朋友的非正常人类,她刚才的话无异于催命符咒,足以激发江牧之这个变态心里最大的冲动和欲望。 可碍于江妙妙在场,这些无法发泄的情绪就只能转化为别的情绪… 比如,愤怒。 这种幼小生物、楚楚可怜又全心信赖的模样,就跟把脸蛋贴在江牧之手心里摩挲一样… 足以挑动江牧之的每一根神经! 很多时候,言语带来的威力,要比行动更加可怕。 “乖乖!叔叔知道的!叔叔知道你怕黑!拍照和看病的事咱们先放在一边好嘛?叔叔现在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短短一句话,被江牧之说得一时愤怒激昂、一时轻柔平缓,足可以看出他癫狂的精神状态。 冉冉软声应了一句好。 江牧之随即阴笑着,一步步朝江妙妙逼近。 “你干嘛后退呀,你能对乖乖又亲又摸,我就不能对你这样吗?” 江妙妙再退,就要退出房间外了,她扭头看了一眼,身后就是漆黑的走道。 脚步踏上走道,这意味着她将放弃对玩弄冉冉权利的争夺。 想到这一点,她逐渐沉下脸色,转而冲着江牧之的方向踏出一步。 江牧之挑挑眉,又惊又喜,当然,这些情绪都盖不过他眼中浓烈的攻击欲望。 用疯狗出笼来形容他再合适不过。 “你这么阴的一个人,竟然也会想着光明正大和我对决,看来你对乖乖的喜欢一点也不比我少。” 江妙妙闻言咬牙道:“我只是看不惯你这个疯子这么嚣张的样子!” 而冉冉只是坐在椅子上,饶有趣味地看着他们两个对峙。 果然,疯子的阵营是没有同伴这个概念的,他们疯到可以随时将刀子捅进别人的身体。 这个别人,同样也包括其他疯子。 江牧之桀桀笑起来,“现在疯的是你才对吧!你已经因为嫉妒失去理智了!” “乖乖更青睐我而不是你的滋味不好受吧…终于有一天,你也能尝到这种滋味!” “你仗着这身皮囊获得了多少好处!我承认我没有你聪明,但在蛮斗这件事上,你永远也赢不了我!” 江牧之瞪大双眼,狂笑起来,“曾经你打不过我,现在你同样打不过我!” 说话间,他挥动起拳头,猛烈形成的冲击似乎破开了空气。 冉冉正若有所思时,江牧之高大的身躯抽搐起来,然后“砰”的一声倒了下去。 没了江牧之的遮挡,江妙妙姣好的面容暴露在冉冉面前。 她嘴边噙着不屑的微笑,手里还捏着一个开关,望向昏迷在地江牧之的目光里满是鄙视。 “真是白痴一个,永远也变不了。” 这变故冉冉倒是没想到。 江妙妙抬眸,与冉冉对上视线,唇角的笑意变了。 “乖乖,不介意我这么称呼你吧?” “一场闹剧看了这么长时间也该看够了,我可是为了让乖乖你满意尽力在表演呢!” 江妙妙叹息一声,“怎么说也发挥了十二分的演技,应该可以说是毫无破绽,我猜…” 她优雅抬腿,越过江牧之的身体,“乖乖你也没看出来。” 冉冉垂下眼帘,她确实没看出。 江妙妙一直在配合她表演,是从什么时候开始…… “就是在我拦下这个白痴的时候,乖乖你正在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明明这个白痴就离你那么近,但你一点反应都没有。” 江妙妙好似能看破冉冉的心思一般,她缓慢地晃动着指尖。 “不对哦~乖乖你的反应不对,就是你是一个精神上生了病的小孩,但也不应该对外界刺激这么毫无波澜。” 江妙妙说着,踹了一脚地上的江牧之。 “你之前的说辞,这个白痴会信,我可不会。” “就在你冷静地完全没有流露出其他情绪的时候,我发现你在观察我,而我是怎么发现的呢~” 江妙妙愉快地哼起歌,“自然是因为那时候我也在观察你啦~” “乖乖你毕竟还是小朋友,小朋友的伪装没有大人高明。”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江妙妙晃晃手里的开关,“我把小电球放进了这个白痴的衣服口袋里。” 她的语气中出现惋惜。 “这下可糟糕了,这么可爱的小玩具,我原本是给你这么可爱的小乖乖准备的,结果却先用到了这个白痴身上。” “小乖乖你不会介意吧?” ------------ 第273章 不是真的疯子 冉冉眸中闪过震惊。 一下就足以电倒一个成年男子的东西,江妙妙竟然准备用它对付小孩子?! 不…放在江妙妙这种变态身上,玩弄这个词更合适。 她把一切都当成了她的玩具,而毫无疑问,现在冉冉就是她最感兴趣的玩具。 江妙妙再次从冉冉细微的表情中读出她内心所想。 “小乖乖不用担心,我可是有分寸的,在使用小玩具的时候会掌握好度,对这个白痴我用的是最高档位,所以他嗖的一下就倒了。” “但对小乖乖你我可不舍得这样用,因为那会把你电死的~” 江妙妙逐渐向冉冉靠近,“你这么稀有的小乖乖可不多见,一下电死了多没意思。” 她朝着冉冉伸出手,而冉冉真的把手搭了上去。 这个举动无疑让江妙妙眸中的兴味逐渐变多。 她仿佛叹息一般感叹着,“小乖乖…我好像越来越喜欢你了。” 冉冉低着头,眸光暗下去。 现在喜欢,之后让你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果然和阴暗的人呆在一起,人也会变得阴暗,和二侄子在一起时,她就从不会有这种想法。 冉冉不动声色地吐出心里浊气,然后才抬头望向牵着自己的江妙妙。 虽然相处时间不长,但冉冉已经发现,这个江妙妙特别善于观察别人的微表情。 她还真好奇,江妙妙在伪装成护士之前是做什么的,心理医生吗? 好歹也算跟医院挂钩了,但江牧之……一个动不动就发疯的疯狗,就该被铁链死死锁住、关在笼子里才对,怎么能放任他在医院乱咬人。 冉冉怎么想也想不出他之前是做什么的。 “护士姐姐,我们现在要去哪儿?” 江妙妙听着冉冉主动开口,微笑着摸起冉冉的手,一下又一下,没有停顿的。 而冉冉没有丝毫挣扎。 江妙妙眯了眯眼睛,弯下腰与冉冉对视。 “我真好奇,你嘴里哪一句是真,哪一句是假。” “之前那么厌恶我的接触,碰一下都要生气地走开,现在倒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难道你从那个时候开始就在演戏…可没道理,你没法预测到后面会发生什么……” 江妙妙专注地盯着冉冉,逐渐靠近,直到温热的鼻息喷到冉冉脸上,冉冉也没有丝毫退让。 江妙妙唇边的笑意扩大了,她退回自己的位置,直起身。 “现在我开始对小乖乖你的病感兴趣了。” “到底是什么病,才能让你在拥有来这里见我的机会的同时,还如此有趣。” 冉冉面无表情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然后她直直看向江妙妙的双眼,“要是我知道我是什么病的话,也不会来医院看病了。” “说得有道理哦~”江妙妙冲她俏皮地眨眨眼,“那姐姐现在就带你去看病。” 两人行走在阴暗的走道上,安全出口发出的绿光映照在江妙妙的脚踝处,将她如雪洁白的肌肤映得幽绿惨淡,像停尸间里的尸体。 可很快,幽静的走道里,除了江妙妙和冉冉的脚步声,还响起了另一个人的脚步声。 走道尽头倏而出现一个长相甜美,但打扮干练利落的年轻女子。 “江妙妙!”她喊了一声,然后眯起眼睛辨认江妙妙身边的冉冉。 “这就是那个小女孩是不是?我现在要带她走!” 她的话说得迅速,似乎一点拒绝的机会也不想留给江妙妙。 可江妙妙直接停了下来,干净利落,一点也不再朝对面靠近,与此同时,她将冉冉的手牵的很紧。 “这不是小姨吗?这么急匆匆地来找我要人,总得给个理由吧,否则…” 她的眸子冷下去,“你知道败坏我兴致的后果。” 冉冉闻言有些惊讶。 小姨?这么年轻的小姨…而且因为对面之人娃娃脸的缘故,冉冉甚至觉得她看起来比江妙妙年纪还小。 是江妙妙的母亲和这位小姨年龄差距过大的原因吗? 来找江妙妙要人的不是别人,正是江映秋,她语气急躁道。 “傅先生的吩咐,这个理由够不够!” 说好了十分钟,就是十分钟,精神科位置特殊,所以离傅业成的神秘房间并不远,如果冉冉是在其他科室,江妙妙无论如何也无法夸下十分钟这个海口。 可即便如此,十分钟往返如果不抓紧也很难来得及。 “别急别急嘛,如果是傅先生的意思,那我只能忍痛割爱。”江妙妙这么说着,却没有松开牵着冉冉的手。 “但在那之前,我能问一问原因吗?” 江妙妙微笑起来,“总不能是傅先生也看中了这个小可爱?” 江映秋一噎,“傅先生的意思,我哪敢揣摩,总之我现在要带这孩子走,你没意见吧?” 冉冉有点看不懂这两人的交锋。 这种怪异感可能是来自两人关系的奇妙,明明是小姨和外甥女,对话却连一点亲情都感受不到。 甚至冉冉能察觉出,这个小姨是有点怕江妙妙的,就比如现在。 她明明是在以肯定的语气要带人走,却还是要向江妙妙寻求一个确定,好像生怕江妙妙以此向她发难一般。 而她口中那确定语气的来源,也不是来自她自身,是来自她背后的傅先生。 冉冉垂下眼帘思考,长长的眼睫遮住瞳孔,所以她现在是要去见这个傅先生? “没意见,当然没意见。”江妙妙一直在口头上答应,但她却没有任何行动上的表示。 直到江映秋走上前来,牵起冉冉的另一只手,她仍旧没有放开手。 江映秋没办法,只能上手将冉冉的手从江妙妙手里掰出来。 “知道你不痛快,忍忍!” 这话不禁让冉冉产生思考,一个疯子如果能忍耐,那他还算疯子吗? 疯子就是失去了理智的人,没有理智就无法冷静判断事情利弊,就好比现在,江妙妙绝对不愿意将她拱手送给那位傅先生,可她知道傅先生不好惹、她不能得罪,所以只能强迫自己接受。 这是关于利弊的判断,毫无疑问。 冉冉最后抬头看了一眼江妙妙,这哪里是疯子… 分明是以疯子为由头,肆意发泄自己欲望的混蛋! 披上了一层疯子的皮而已,其实内里要比不明事理、混沌麻木的疯子可怕一万倍! 他们扯出“疯子”这面大旗来为自己打掩护。 冉冉暗暗下定决心,她一定要让这些混蛋变成真正的疯子。 她并不知道,在她和江映秋离开后,江妙妙的脸色变得有多阴沉可怕。 就算知道了,冉冉也不在乎。 目前这些人所犯下的罪,已经足够死上很多回。 ------------ 第274章 他以前见过她? 在跟着江映秋去找傅先生的路上,冉冉趁机跟江映秋交流起来,即使她知道这并不算一个好时机。 江映秋现在满心都是要赶紧完成傅先生的任务,对于冉冉的问题基本都是敷衍了事。 可要是换一种角度来看待这种态度,则会得到意想不到的惊喜。 人在满心专注一件事情的情况下,对于同时处理的其他事是敷衍的、但同时也是最真实的。 因为她根本无法分出精力来思考如何撒谎。 “江姐姐,请问我什么时候可以去治病呀?” “去不了,转换延迟了。”江映秋言简意赅,话音落下她才意识到她刚刚说出了怎样的话,差一点就…… 她缓下步子,有些震惊地看着冉冉。 冉冉一脸平静,似乎完全没有从这话中得到任何信息。 江映秋这才松了一口气,一个精神有问题的孩子而已…她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冉冉在得到想要的这个答案前,已经问了很多个无所谓的问题打消江映秋的防备心,甚至包括询问江映秋姓名这种无聊的问题。 “我们加快速度吧,江姐姐你不是很着急吗?” 面对冉冉的盈盈笑脸,江映秋眼中不可避免地升起愧疚挣扎的情绪,她甚至心虚地不敢跟冉冉对视。 很好的孩子…只可惜…… 很好,冉冉不动声色垂下眼帘,她这是遇到正常人了。 “转换……”这是冉冉第二次听到这个词了。 江妙妙和江牧之看上了她,所以要通过繁杂的手段推迟“转换”,换言之,如果她没有被这俩人看上,她很可能在见过江牧之的面、进行一些假模假样的诊断后,就要被送往转换。 而联系到冉冉问江映秋的问题,“什么时候能治病…” 大致就能推出这个转换的内容,在来访的病人眼中是类似治病的手段,或者它干脆就是治疗的手段。 类似打针、手术一样。 冉冉推出这一点,心里不免想要朝这个目标靠近。 她现阶段该怎么做才能接近治病这个目标?目前为止出现的所有人都在让她远离这个目标。 冉冉有些困扰,明明她的身份是一个精神病患者,怎么这些人一个个的都不想着给她治病。 还有尽快通知二侄子也是一件要紧事。 加上江映秋,目前圣心医院已经出现了四位姓江的工作人员,这已经远远超出了巧合的范畴。 说不定真像二侄子猜测的那样,圣心医院是一家家族企业? 可在张薇一开始给出的信息里…圣心医院的院长她记得姓傅呀…… 冉冉毫无顾忌,随时随地发动通讯,反正她现在的人设是精神病患者,行事十分便利。 “二侄子,医院里很多鬼,尤其是跟水有关的,水鬼。” 江映秋目瞪口呆地看着冉冉,一时连加快速度赶路都忘了。 “小朋友你……” 冉冉无所谓道:“没事,我就是发病了。” 江映秋:“好吧……” 最后紧赶慢赶,总算是在十分钟之内赶到了傅业成面前,这还得多亏傅业成没有继续把自己锁在房间里,而是走出了相当的距离等待江映秋。 或者说…他等待的人是冉冉? 江映秋一边喘气,一边很是惊讶地看看傅业成、又看看冉冉,似乎要从这两人身上看出什么猫腻。 “傅先生,人我带到了。” 傅业成眼皮子都没抬一下,随意点了点头,“嗯,你下去吧。” 江映秋死死压下心里的震惊和好奇,犹豫道:“有一点需要提醒您,小朋友在来的路上稍微有点状况,傅先生您要当心。” 傅业成皱了皱眉,“什么状况?” “小朋友好像发病了,刚刚在自言自语……” 冉冉点点头,算是替江映秋的话作证。 傅业成闻言唇边竟然浮现轻微笑意,“好。”他将手握成拳抵在嘴唇前轻咳一声。 “我知道了。” 啊?江映秋一点也看不懂傅业成的反应……知道小朋友病发作憋笑是什么意思? 难道相比健康的,他更喜欢发病的?! 没了可以继续待下去的理由,江映秋只能一步三停顿地离开了走廊。 寂静空旷的走廊只剩下冉冉和傅业成两人,相视无言。 “傅先生?请教大名。”冉冉率先开口,她的双眸像清冷月光照耀下的幽兰湖面,泛着粼粼冷光。 “傅业成。”高大英俊但苍白的男人抿抿唇,眸中的笑意逐渐沉淀下去,“冉冉…” “对吧?” 他的声音极为动听,醇厚动人,听他说话就像在欣赏一曲优美的古典乐。 冉冉缓缓点头,目前她见过的、所有跟圣心医院有关联的怪异人员,无一不是容貌出众、声音动听。 如果只是江家的基因优秀,那倒也说得过去,可现在这个傅先生又算怎么回事呢? 短暂的沉寂过后。 “傅先生找我是有什么问题要问?” “刚刚那个女人说你发病了?” 两个人的声音一起响起,双方都是一愣。 傅业成弯了弯唇,“还是我先回答吧,以此作为交换,你必须得回答我的问题。” 冉冉皱起眉头,她发不发病、正不正常,跟他有很大关系吗? 但她还是点点头,算是同意了这个小交易。 傅业成率先开路,“边走边说吧。” 其实也没什么路需要他带,毕竟这一条幽静的走廊上,就只有一扇门,还十分显眼。 一片纯黑中的一抹白。 那扇门后就是江映秋说的、傅先生的房间? 冉冉跟着傅业成走了一会儿,也没等到他开口,不由得疑惑地抬头看他。 傅业成生得极为高大,因此冉冉在抬头望他时,分外吃力。 他比之前见过的江牧之等人还要高,几乎和沈定海差不多,只是相比之下他太瘦了。 看来多年的死宅生活还是对他的体格造成了不小影响。 “傅先生喜欢闭门不出”这一点,并不是江映秋告诉冉冉,而是冉冉自己观察出来的。 毕竟在看到傅业成站在走廊出口时,江映秋的表情实在是太过夸张了。 不过也因此,冉冉并不知道傅业成的“宅”到底有多夸张。 他可不是那种简单的十天半个月的宅,而是一次长达数年的究极宅。 用江映秋的话来说… 这是独属于傅业成的忏悔。 傅业成走到门前,用指纹按开门锁,他垂下眸子,对上冉冉的目光,忽然轻轻笑了。 “别误会,我可不是要赖账。” “只是我不习惯这样看你。” 意思是进去再说,冉冉点点头,挺好,她也挺不习惯的。 就在她抬脚要进入傅业成的专属房间时,她忽然顿住。 不习惯这样看?难道他以前看过她吗? ------------ 第275章 出尔反尔其实是不会 “傅先生,我们以前见过吗?” 冉冉没有犹豫,直接将心里的疑惑问了出来,与此同时,她也直接走进了傅成业漆黑一片的房间。 一片黑暗中,傅业成挑挑眉,他将一个柔软皮质的座椅贴心地推到冉冉身后。 两人间的距离已经突破了安全的定义,冉冉紧绷起身体,随时准备动手。 但傅业成只是将座椅调整到合适的位置就退开了。 他轻笑一声,“当然见过,只是你认不出我而已。” 这个回答让冉冉心中警铃大作。 “别露出那副警惕的表情,你总是不记得我就已经足够令我伤心了,再用那种怀疑的眼光看着我…” 傅业成在冉冉对面坐下,“小心我也是会生气的。” 他说着这样的话,面上却仍带着轻微笑意,这让冉冉不由得想到一个人。 “请先坐下吧,小病人。” 冉冉没有费太多力气就爬上了椅子,小胳膊小腿,任冉冉如何维持神情的不动如山,攀爬过程也难免透出可爱。 在她背后,傅业成笑弯了眼,眸子中流露的情绪,说是宠溺也不为过。 神奇的是冉冉才一坐好,立刻就发现坐上这个座椅的她,刚刚好能和傅业成平视。 这也算是平起平坐了。 冉冉不禁疑惑,刚刚傅业成站在她身后的时候,只调整了座椅的位置,并没有调整高度。 这个椅子就是专门为她准备的,甚至… 他早就预料到她一定会来。 提前准备这张座椅是,站在走廊出口等待也是。 冉冉垂下眼帘,看来她需要对眼前这位傅先生在圣心医院的地位重新评估,往更高评估。 至于傅业成到底是不是圣心医院院长这件事,冉冉早在一开始听到傅先生这个名头时就怀疑了。 可当她真正见到傅业成之后,反倒打消了这个怀疑。 傅业成长得……太年轻了,跟张薇给的资料对不上。 资料里显示的傅院长,已经接近五十岁,而傅业成…怎么看也只是一个二十多岁的人,撑破天不显老三十岁。 跟五十岁的差距还是有点大的。 这次是傅业成率先开口,“还是这样看着更习惯。” 冉冉已经不想再去琢磨这些一听就非常可疑的话了,傅业成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他以前就像现在这样和她对视过,但问题是冉冉并没有任何相关记忆,或许在被设下禁制的记忆里,但这并不是现在要解决的问题,冉冉索性不去想了。 “傅先生,还请你回答我的问题。” 傅业成沉吟一阵,“其实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我就是想见你了而已。” “想见我?”冉冉紧皱眉头,以前她真的和傅业成有什么特别的关系吗? 可…对不上,傅业成的年龄还是对不上,而且傅业成怎么看也跟江牧之他们一样,是个普通人。 普通人怎么使用维持容颜的术法呢?这连最后一点可能也断绝了。 所以只可能是那个…在见到相似的笑容时,冉冉立刻就想到的那个可能。 傅业成不是傅业成,是宁巫。 他再一次抢占了别人的身体、借用别人的身份出现在她面前。 冉冉敛下眉眼,还真是如影随形,这次介入的目的还是解开封印吗… 可惜这次她已经有了防备,他没那么容易得逞的。 冉冉淡淡一笑,“虽然我已经不记得在哪里见过傅先生,但我很清楚我此刻的心情。” “我并不想见到傅先生你。” 以前一直是敌暗我明,现在也算是情形逆转,就让她好好把握这次机会。 傅业成的眸色微沉,但只是一瞬间,他眼中的情绪就消散无踪,就像轻松原谅家里孩子胡闹的那种宽容。 他定定地看着冉冉,“你不记得,我不怪你。” 一句话,却好像说出了两层意思。 这话是在对她说?还是在对以前的沈清冉说? “轮到小病人你回答我了。” 自从知道傅业成很可能是宁巫之后,冉冉再听小病人这个称呼,怎么听怎么奇怪。 她觉得这个问题完全没有回答的必要,十分无聊,挖掘不出任何有用的信息。 并且一想到对面的人是一直对她死缠烂打的宁巫,冉冉瞬间连做戏的心思都没了。 她决定直接说出实话。 “我没病。” “傅先生对这个回答还满意吗?” 果不其然,傅业成的表情没有半分波动,这更加增加了他就是宁巫的可能性。 冉冉的眼神逐渐变冷,现在想来,这位傅先生之前在走廊上听到她发病的反应是笑,应该就是单纯地觉得有意思。 因为他知道她在演戏。 “只要是你的回答,我都挺满意的。” 现在沈定海不在身边,否则冉冉能想到他的表情,一定是嫌弃地眯起眼睛,然后说… “这么油腻的话你也说得出口?!” 既然对面坐着的是“老熟人”,冉冉也不打算跟他客气。 “如果傅先生是这么认为的,那我换一种说法…” “我不仅有病,还病得非常严重,在此恳切地希望傅先生能尽快安排我进行治疗。” 傅业成眸中闪过疑惑,“我给你安排吗?当然可以。” 饶是冉冉知道傅业成的里子是宁巫,也不由得被他果断的答应惊到。 竟然这么轻易就…… 难道这人又和上次的打算一样?准备在帮助她的同时解开她的封印? 傅业成起身,走到了那一面巨大的、由无数块屏幕组成的监视墙前,在许许多多屏幕之下,则是一大堆冉冉看不懂的电脑堆在一起。 她看着傅业成消瘦的背影,心里不由得感叹,如果要用二侄子的话来形容,这活脱脱一个颓废技术宅啊…… 还没容她细想,站在电脑屏幕前的傅业成朝她招了招手。 “你来吧。” “我来什么?”冉冉一脸懵然。 傅业成理所当然道:“操纵这些机器,为你自己安排治疗呀。” “我来?你已经答应我了,为什么不能帮人帮到底?” 傅业成摊摊手,“因为我不会。” 冉冉瞪大眼睛,“你住这里你不会…”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傅业成的确会,可宁巫不会…… 一瞬间,冉冉面无表情地咬紧了牙关,“多谢傅先生,你真是帮了我好‘大’一个忙。” 傅业成听出冉冉嫌弃他没用,摸了摸鼻子,“好吧,看来你也不会。” 冉冉漠然道:“傅先生你都不会,到底为什么会认为我会?” 她只是想吐槽吐槽而已,以稍稍发泄她心里的不满,虽然她也搞不懂她为什么会对这样的行为产生不满。 他本来就没义务帮她不是吗? 只见傅业成弯唇微笑,眉眼间竟是融融的暖意。 “你可能无法想象,你在我心里有多冰雪聪明。” ------------ 第276章 她要送这个孩子去死 明明是同一个人,冉冉却很难将眼前的傅业成和之前的宁巫联系起来。 只是换了一具身体寄宿而已,竟然会产生这么大的差距吗? 冉冉冷淡地别开脸,“我不爱听这些…”毫无用处的甜言蜜语…… 傅业成微笑着点头,“嗯嗯,你一直就不喜欢,而我喜欢的,就是这样的你。” 真是受不了一点,冉冉忍得眉头几乎要绞在一起,“现在看也看完了,我的忙你也帮不上,既然这样,我就不多打扰傅先生了。” 冉冉说完就要走,傅业成却拨通了手机,对面传来熟悉的女声。 “傅先生,您有什么吩咐?” 是江映秋。 “你过来一下。”说完傅业成径直挂断了电话,他晃晃手机,“别着急走,我不会,但我手下应该有很多人都会。” 而另一边被迅速挂电话的江映秋,有些愣怔地看着只能发出“嘟嘟”声的手机。 “傅先生…给我打电话了?往常他都是直接按按钮叫我呀……” 江映秋看着办公桌上的话筒出神。 原来这江映秋在圣心医院的地位,可以说是替永远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傅业成统筹管理医院,繁忙异常,又要随时为傅业成的话待命,所以她的办公室,就在傅业成的神秘房间不远处。 距离那条幽静的走廊并不远。 没时间再想那么多了,江映秋迅速拿过手机出门,没花多久就敲响了神秘房间的门。 “傅先生,是我。” 冉冉挑挑眉,“傅先生拥有出色的下属。” 傅业成同样挑挑眉,去给江映秋开门,“当然,一直如此。” 一直如此?宁巫这话是在指梅姐姐吗? 门被打开,江映秋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傅业成,眼中再次闪过震惊。 “傅先生…您居然亲自帮我开门……” 傅业成自然道:“有什么不对吗?” 江映秋的视线越过傅业成,看向房间内那一大堆工作机器,其中有几个红色的按钮特别引人注意。 以前,傅先生几乎一直都是伏在那个工作台上,有任何需求都只通过那些红色按钮跟她联系,而今天…… 今天的傅先生太过反常了! 从他开始要求把一个有病的小姑娘带到这个房间开始,一切就变得很奇怪。 那个可能性在她脑海中正变得越来越清晰:傅先生不是傅先生,他被别人取代了! 可谁能做到这样的事?!被取代的这个对象可是发明了【转换】这个神迹的傅业成啊! 江映秋压抑着心中翻涌起的惊涛骇浪,努力平静道:“没事,傅先生你让我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傅业成已经走到冉冉身边,他用修长又苍白的手指指向工作台。 “帮这位小病人安排一下后续的治疗。” 明明心里已经有了预期,江映秋还是被这个请求惊得一时说不出话。 她惊惶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不是您,而是你,冉冉敏锐地捕捉到这个细节,看来是宁巫的演技太烂,直接让江映秋看出来端倪。 或者说,宁巫到目前为止表现出的种种异常,终于让江映秋控制不住爆发出来了。 冉冉眨巴眨巴眼睛,“姐姐,这件事是我拜托傅先生的,傅先生是个好人,愿意让我立刻治疗。” “等治好了病,我就能和其他小朋友一样,和他们成为朋友了。” 江映秋闻言绷紧了身体,似乎她的精神也处在某种巨大的折磨中。 乱了……全乱了!江映秋的瞳孔在眼眶中细微震颤着,就像她的身体一样。 治疗又不是什么好事!傅业成对此心知肚明! 她抬头惊恐地看着傅业成,眼前这个人…到底是明知道一切还是想送这孩子去死的傅业成,还是另有其人…… 如果是后者…那他一定并不了解这一切,才会以为他现在吩咐的是什么好事! 思考清楚后,江映秋缓缓恢复平静,“我当然可以满足你的要求,傅先生,但在此之前,还请你回答我一个问题…” 江映秋缓缓道:“我叫什么?” 最简单最简单不过的问题,如果他连这个都回答不上来,那他绝不可能是傅先生。 傅业成皱了皱眉,冉冉抢声道:“江映秋。” 继而她故作天真道:“姐姐你怎么会连自己的名字都忘了,难道你和冉冉一样,脑袋里面都生病了吗?” 江映秋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冉冉。 反应力很快的小朋友,但已经没用了,刚刚那一瞬间的反应已经足够让她做出判断。 虽然现在她还不能完全搞清楚状况,但抢走傅先生身体的这个人,目前做出的所有决定都跟这个小女孩有关。 那她可不可以认为,他们两个就是一伙的。 他们是怀着别的目的才来到圣心医院的…… 而在这一大一小中,江映秋又能明显地感觉到,小朋友在这个团队中所占的比重更高。 并不是聪不聪明的问题,而是“傅先生”浑身上下都透露着一种随意感,就好像他只是来玩的,无论医院会发生什么天翻地覆的变化,他都不介意。 而这个名叫冉冉的小女孩,她是认真的,无论她的目的是什么,她很认真。 江映秋掐紧手心,她心中生出一股胆怯,为着这即将到来的变化。 她清楚地知道她活在地狱里,可她已经在地狱里活久了,地狱也能变得像天堂一般。 她不能容忍这个地方被毁掉。 既然有这样的决心,那后续的行动就会变得十分简单。 她要送这个孩子去死。 江映秋轻微地眨动眼皮,像是一场大梦初醒,各种情绪徐徐落下,她姣好的脸蛋上再次挂上那种职业干练的微笑。 “真是聪明的小病人。”她说着,走到冉冉身边摸了摸她的头。 随后她又在操作台上不断点击,轻缓开口,“安排后续的治疗其实是很简单的事,所有来到精神科就诊的人都会接受这个治疗。” “确实是宜早不宜晚呢。” “难得小朋友的自主意愿这么强烈,我们圣心医院确实要满足病人的需求。” 操作完,她利落地转身和傅业成对上视线,“傅先生,至于江牧之和江妙妙那边关于这个小朋友的延迟申请…” “我会跟他们解释,这是傅先生你的要求,相信他们不会有异议的。” 江映秋说完朝着冉冉伸出手,“走吧小朋友,咱们去‘治疗’。” 冉冉总算是达到目的,一颗心落回肚子里,她连头都没转,朝傅业成随意地挥挥手,算是告别。 在走出房间的一刹那,冉冉仰头,甜甜地对着江映秋道谢。 江映秋的身形一僵,随后侧下头回以冉冉微笑。 不用谢的,小朋友,我这是在要你去死啊,或者说… 生不如死。 ------------ 第277章 愚蠢的人类! 冉冉被江映秋牵着一路走,没有片刻停顿,就好像生怕牵着她的样子被什么人撞上一样。 很快,冉冉也辨认出来,这条路是走回精神科的那条路,还好她记忆力比较好。 这样江映秋在惧怕什么也就显而易见了。 江牧之江妙妙那两个变态应该是没这么简单就改变主意的——他们并不希望她尽早接受所谓的转化。 就好比一个刚刚拥有、还没玩尽兴的玩具,现在突然告诉你要送给别人。 放在江妙妙身上则更极端,那玩具她甚至才只拿到手摸了摸,就要被抢走了。 这比喻虽然非常不妥当,但放在这两个变态身上格外贴切。 冉冉也在心里祈祷不要碰上这俩人,她希望不要有任何因素来拖慢她调查的进度。 但非常不幸……说不要什么,就会来什么。 “小姨~你带着乖乖这是要去哪儿啊?” 被江妙妙发现的时候,江映秋甚至已经牵着冉冉走过了江牧之的诊室,这已经能算作度过了最危险的地带。 离开精神科走道的门就在眼前,江映秋却无法再向前了。 冉冉看着眼前的门,猜测前往所谓转换的路就在这门后,要不然江映秋不可能蠢到专门跑来这条出事概率极大的走道。 江映秋僵硬地转身,“没什么,我在完成傅先生的交代。” 江妙妙不屑地笑了一声,她甜美的面孔上已经完全没有笑意,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的肃杀。 “无论傅先生的交代是什么,你如果是送回乖乖的,我很高兴,但如果你是要带着乖乖穿过那扇门,我保证…” “你会死的很惨。” 江映秋挺直了身体,惧怕似乎在她身上消失不见。 “那我也可以保证,在我死得很凄惨之前,这个孩子一定已经进了这扇门。” “我知道你很生气,但你一定要先冷静下来听听我的理由…” “如果你的父亲在这,他也会赞同我的做法。” 江妙妙面色阴狠地磨了磨牙齿,“你还敢提我的父亲……” 冉冉在一边安静听着,心里不禁感叹这两人家庭关系的复杂。 外甥女对小姨说出这样的话,而小姨也能不动声色地接受,她们到底是生活在怎样的家庭里…… 要是二侄子在,他一定会被吓到,然后说些大家要和和美美开开心心之类的话调节气氛。 江妙妙的声音冷到极点。 “江牧之!这么喜欢睡,你不如直接去坟墓里睡!” 江牧之的诊室里传来一声迷糊的应答,“是江映秋那个蠢货把小可爱送回来了吗?” 冉冉眨了眨眼睛,原来是在睡觉,难怪刚刚门半开着,明显是有人在的样子,江牧之却没发现江映秋和她。 江牧之还不是很清醒地从诊室走出来,一边揉眼睛,一边努力辨认眼前的景象。 冉冉“呵”了一声,活该,非要把这里弄这么阴间,还美其名曰是为了保证精神病患者能拥有一个安静温和的环境。 江妙妙的脸色极差,只见她粉色的樱唇迅速开合。 “送,你,*,*!” 下流污秽的话直接从她牙关蹦出,和她那张甜美的脸显得格格不入。 江牧之一愣,“骂我妈不就是骂你妈吗?你喝多了?” 江妙妙直接一掌扇在了江牧之脸上,响亮的一声脆响在走道里回荡。 “把你那破眼镜戴上,别在这儿丢人现眼!” 江牧之火气上涌,“别太把自己当回事啊!以为老子没起床气都不会打你?!” 终于,江牧之在骂骂咧咧中戴上了眼镜,这是他才看清眼前的景象。 有些紧张的江映秋身边牵着一脸淡然的冉冉,似乎要通过那扇门,却被江妙妙拦住了。 冉冉欣赏了这么一处长幼相斗后,又被强迫着看了一出兄妹互骂,真够无聊的,她试了试挣开江映秋的手独自离开… 江映秋牵的可真紧啊…… 为什么就不能在对面吵架的时候试着离开呢?一定要站着不动? 原来不止术师,人人都这么讲武德? 冉冉转念一想,又觉得江映秋不可能这么蠢,毕竟她也是能迅速看出傅业成存在的纰漏并确定情况的人。 这般想着,冉冉艰难地转身,试着推开那扇门,果然啊… 推不动。 冉冉的动静吸引着江映秋垂下头来,她对着冉冉苦笑,“这门设了双重锁,分别由我和江妙妙控制,我本来可以打开这扇门,但那得是在江妙妙不阻止的情况下。” 冉冉闻言抬眸望去,果然看见江妙妙手里捏着一个类似小遥控器的东西。 “懂了,意思是得在你按下解锁的同时,阻止江妙妙按下锁定。” 江映秋有些呆滞地点点头,心里为冉冉的淡定和聪慧震惊,她忍不住想她像冉冉这么大年纪的时候在做什么。 冉冉弄清楚情况后,直接悄悄朝江映秋伸出手。 江映秋一时反应不过来,“什么?” 冉冉压低声音道:“把你的钥匙给我,这样你跟江妙妙缠斗抢走她控制器的时候,我才能抓准时机赶紧走。” 江映秋:…… 从未见过如此赴死心切的孩子…而且不是她在主导这件事吗?怎么变成这样了?好像她必须得听一个小朋友指挥一样。 但江映秋不得不承认,冉冉说的有道理。 她的目的本来就只有让冉冉顺着门口的路走到手术室去,后面的事【执行人】知道该怎么做,不需要她再费心。 冉冉的转换是注定的。 只要能达到这一点,过程如何并不重要。 想通这一点,江映秋立刻偷偷将属于她的控制器递给了冉冉。 冉冉不动声色接过,一刻也没停顿地开口:“好了,你现在去跟江妙妙打架吧。” 江映秋:…… 她简直难以用言语形容她此刻的怪异感觉,就好像她要送一个兔子去砍头,路上遇到阻碍,她还在思考解决办法的时候,兔子跳起来抽了她两巴掌,大喊道。 “愚蠢的人类,让本兔子来教教你怎么更好地杀掉兔子!” 说完兔子自己扭断了自己的脖子,喷溅出来的鲜血灌了她一嘴。 然后她嘴里的每一滴血都在发出兔子的声音,搅得她满脑子都是那个声音。 “愚蠢的人类!” ------------ 第278章 成功通过 江映秋深吸一口气缓过神来,冉冉在她眼里的样子,逐渐变成那只兔子,皮毛雪白顺滑,十分可爱。 “我要怎么和两个人打?” 江映秋小声问出这句话时,江妙妙和江映秋正虎视眈眈地看着她。 冉冉语气平静道:“那是你的事。” 面对江映秋不可置信的神情,冉冉淡淡道:“是你自己刚刚说,就算你会死得很凄惨,你也会让我进入这扇门接受治疗。” “我相信,你要是抱着这样决心和她们打架,我不保证你会赢,但一时半会儿你肯定输不了。” “毕竟你连死都不怕了,那就没什么可怕的,勇气可以抵御一切。” 江映秋:…… 没想到这个小朋友还是鸡汤大师啊! 江妙妙的脸色正越变越难看,“江映秋你在嘀嘀咕咕什么呢?!快点把你的控制器给我!我保证!会让你完好无损地离开这里。” 这变态的心可真够偏的,她根本没有嘀嘀咕咕,只是在聆听鸡汤而已,嘀嘀咕咕的明明另有其人! 江映秋深吸一口气,不再看向冉冉。 面对江妙妙,她脸上浮现出为难的表情,“傅先生当初在分配这个权利时,说好了是我们一人掌握一部分,要是你想要我就给你,那就违背了傅先生本来的意思。” 冉冉在心里默默点头,装起来了,很好,打她一个出其不意。 江妙妙因为愤怒,有些控制不住脸上的表情,“傅先生傅先生!你到底是跟了傅先生,还是跟了我爸?!” 江映秋的身形一僵。 江妙妙仍在继续,“我本来就非常讨厌你了,不要让我更讨厌你行吗?!” “还是说你从来就不属于他们中任何一个人,因为你就是一个人尽可夫的**!” 冉冉默默捏紧手中的控制器,她觉得江映秋不会因为这些话改变想法。 这些话都是在刺激江映秋心里血淋淋的伤口,当然不会让她无动于衷,可冉冉相信…江妙妙低估了江映秋。 江映秋垂下头,有些失魂落魄地朝江妙妙靠近。 “…好…我给你,我给你就是了……” 冉冉眼睛一亮,几乎是紧紧盯着江妙妙手中的控制器。 江映秋还在接近,直到贴近江妙妙的身体,江妙妙皱起眉头往后退,“你在发什么神经!不要往我身上贴!” “勾引老的不够现在还要勾引小的?!” 江映秋想没听见一般,动情地拉起江妙妙的左手,“以前都是我不好,我没想到我们之间存在这么大的误会…” “对你我可没什么误会的!”江妙妙嫌弃地想甩开江映秋,却没想到竟然甩不开。 冉冉耸了耸肩,她就说江映秋的手劲很大嘛…… 两人的贴近与分开很快就变成了更激烈的肢体行为,江妙妙咬牙切齿地冲着旁边吼。 “还不来帮忙!你的脑子是摆设吗?!” 江牧之本来还在盯着冉冉发痴,听到这话立刻惊醒,要加入战局。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江映秋猛地弯下身子,直奔江妙妙右手中的控制器而去,干净利落。 她一瞬间就抢过了江妙妙手里的控制器,冉冉没有丝毫犹豫,立刻按下了手中控制器的解锁键。 原本紧闭的门缓缓打开,冉冉头一次体会到焦急是什么感觉! 按照门打开的这个速度,她根本没办法在江妙妙和江牧之冲过来之前离开。 冉冉捏紧手心,难道一定要动手吗?现在就暴露… 激烈的思索间,冉冉只听得江映秋大喊道:“尽量钻过去!我来拖住他们!” 此时,冉冉眼前那道小小的细缝已经扩到一掌宽有余,但塞进去一个冉冉还是远远不够。 江妙妙脸色狠厉,“拖?!除非你拿命拖!” 话音落下,江牧之就极为迅速地将江映秋从江妙妙身上扯下来,轻松地就像在撕扯一个残破的布娃娃。 冉冉睁大眼睛,鸡汤果然是鸡汤,在巨大的实力差距面前,多少的勇气和决心都不够看啊! 眼见着江映秋已经完全被江牧之拽走,江妙妙咧开嘴一笑,就朝着冉冉冲了过来。 明明是一张适合出演童话故事里公主角色的脸,怎么偏偏要用在演恐怖片呢…… 门已经拉开到两个手掌的宽度,虽然直接穿是穿不过去的,但… 冉冉单手掐诀,指尖灵光一闪,眨眼间人已经到了另外一边。 疯狂奔跑的江妙妙脸上的笑容还没完全消失,只能错愕又震惊地看着那狭窄的门缝,下一瞬气到极点的她竟然直接伸手想将门缝再扒开些。 可门已经开始缓缓闭合了! 因为冉冉正在门的另一侧死死按住控制器上的锁定按钮,边走边按,一点也不耽误事。 江妙妙气得疯狂大叫。 她身后,江牧之已经将江映秋料理得差不多,狠狠几拳下去,江映秋只剩喘气的份。 等他看清江妙妙在做什么时,也不由得失态,“你是疯了吗?!快把手拿出来!” “真想让这门把你的手指夹断?!” 江妙妙不为所动,只一个劲儿地扒门。 可一个人的力量怎么能和机器抗衡。 最后还是江牧之在千钧一发之际,用力将江妙妙拽了出来,往后倒的劲太大,江妙妙跟着江牧之跌坐在地。 江牧之倒是很快就站了起来,只剩江妙妙坐在地上,气愤到极点却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疯狂大叫。 江牧之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早就说过,你比我更疯。” “叫也没用,玩具已经被抢走了。” 江妙妙闻言阴恻恻道:“那我就再抢回来。”她站起身快步走到江映秋身前,弯下腰狠狠甩了江映秋一个耳光。 这一巴掌将江映秋本就肿胀不堪的脸扇得更加难以入目。 “贱人!都是因为你蛊惑了她,要不然她会乖乖留在我身边!” 吐字都含糊不清的江映秋凄惨地扯动嘴角,“用乖来形容她,你错得太离谱了。” “这转换…是她求着我安排的哈哈哈哈哈哈!我已经给你父亲打了电话,他会知道我做的是对的。” 江映秋冷冷看了一眼站在江妙妙身边的江牧之。 “他和你,你们看重的这个乖乖小朋友,她不是你们想象的那么简单…” 江映秋没能继续说下去,江妙妙已经一脚踢在她的腹部,让她除了喘息和哀嚎,什么也发不出。 “贱人!蠢货!自以为是的贱种!” 直到江映秋再次被殴打得奄奄一息,江妙妙才蹲下身子抬起江映秋的下巴。 “你觉得父亲来了会为你做主是吗?还真是蠢得可怜啊~” “按照你所说,父亲已经知道了你要做的事,而他也必然会预料到,我们会按照自己的性子来阻止你,你说…” “他老人家怎么不打个电话过来,让我们对你网开一面呢?” ------------ 第279章 特事特办的道理 门后是一条更加昏暗幽静的走道,与精神科的区别只是走道两边没有任何房间。 冉冉屏气凝神地前行,不敢松懈。 实在是这家医院里面脑子不正常的人太多了。 冉冉一边前进,一边死死按住手里的控制器,她可不想在即将接近目标的时候,被江妙妙和江牧之那两个变态拦住。 不知走了多久,冉冉总算看见走道前方的光亮,她加快脚步前进,寂静的走道里回荡起节奏快速的脚步声。 很快她来到一扇门前,大片的亮光都是从这扇门中透出,很神奇的是,这门明明看起来像玻璃,冉冉却看不见门后的景象,只看见一片纯白。 神奇的东西。 冉冉才伸出手靠近,门自动打开了,这速度可比之前那扇快上许多。 几乎是一瞬间,门后的景象就清晰地呈现在冉冉眼前。 完全不是纯白的一片,但确实有大面积的白色,显得整个空间洁净无比,一眼望过去最引人注意的,毫无疑问是那一行行排列整齐的庞大的营养液装置。 让人不禁想知道,能让圣心医院泡在里面的,会是什么东西。 冉冉本以为进行转换的地方,会是一个狭窄又安静的小房间,厚厚的墙体可以隔绝掉所有绝望的叫喊。 她没想到是这么空旷的,甚至是人员繁杂的。 整片空间除了一直在忙碌奔走的通讯人员,还不断有身穿蓝色手术服的医护人员在其中走来走去。 或者说工作人员更合适,因为他们要做的手术显然不是什么好事,用医护人员来形容实在玷污了这四个字。 冉冉才一来到这个纯白的大厅,立刻就有一名脸颊旁别着耳麦的通讯人员迎了上来。 “请问有预约的执行师吗,如果没有,神圣的转换厅将为您指派,愿您重获新生。” 冉冉垂下眸子,原来是叫执行师,挺好,也免得她纠结称呼了。 上前迎接冉冉的这个通讯员有着甜美的笑脸和利落的口条,刚刚说的那句话似乎是她见到每一个病人时都必须要说的,或许她已经说了成百上千次。 因此她说得非常迅速流利,直到嘴巴机械式地说完这句话,她才惊讶地意识到冉冉是一个人来的。 她大概是不死心,又往冉冉身后望,期待那扇门很快就能再次打开,再钻出来一个人,好让她的工作不至于如此棘手。 冉冉淡淡道:“姐姐别看了,后面没人。” 通讯员有些僵硬地和冉冉对上视线,“那小朋友你是病人…还是客人?” 冉冉双眸微眯,客人?还有这种身份? 之前她一直以为医院的转化,类似一种邪教,只是关键步骤要通过动手术来完成,要二侄子来吐槽,就像是加入“光荣”的进化。 可现在还有客人这种说法,难道这个转化是在三方参与下完成的? 病人、执行师和客人…… 冉冉的思绪更加发散,难道“转化”是将病人和客人进行互换?! 这个想法出现的瞬间,冉冉不由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这样似乎就能解释她进入圣心医院以来,看到的江家人身上的不协调感。 江妙妙甜美假面和偏执性格的割裂感,江牧之斯文外表和暴虐特质的偏离感…… 冉冉脑海中思绪万千,但在通讯员看来,她只是犹豫了一瞬。 “病人。” 冉冉言简意赅答完。 其实她也想过要不要说客人,显然客人在圣心医院拥有更高的待遇和地位,他们是被圣心医院服务的那一方,而病人就只是案板上任他们宰割的一块肉。 但太冒险了,她无法预料后面是否存在对客人身份和资格的检测。 通讯员闻言有些惊讶,“一个人来的病人吗?这…”这算怎么回事啊…… 一般来到转换厅的人都有圣心医院——也被称为大院的工作人员陪同,客人一个人来就已经很少见了,更别说病人。 病人都是通过欺骗的手段才能带进来…通讯员不可置信地望向冉冉。 难道这个小朋友竟然是主动选择成为材料,走向死亡吗? 通讯员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那这边您有指定的执行师吗?” 由于情况太过匪夷所思,通讯员在跟冉冉沟通时直接用上了对大院工作人员的语气。 冉冉从通讯员的言行和这微妙的语气中察觉到了机会,“我的情况比较特殊,相信你也意识到了。” “我是直接由傅先生批准的转换。” 通讯员瞬间瞪大了双眼,这…这到底算什么情况啊! 傅先生专门交代的,那应该要格外关照?可关照这事从来只针对客人,他们从没关照过病人啊! 这要怎么做?难道让这位小朋友死得轻松点吗? 通讯员的脑子疯狂运转,试图揣摩出上层的意思。 冉冉又举起手中的控制器,“这个你应该认识吧,这是护送我来这里的江阿姨送给我的。” 竟然是控制大门的“钥匙”?!这说是代表大院的最高机密也不为过啊! 通讯员瞬间瞳孔地震,她不自信地又问了一遍,“您…您真的是病人吗?” 会不会是年纪小弄错大人的意思了啊!其实是客人来着!还是转换厅应该以最高待遇接待的客人! “其实…我也不确定。”冉冉疑惑着回答完,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伸手指了指太阳穴,“我这里有问题。” 通讯员听完根本不敢自己拿主意,立刻带着冉冉去见了她的主管,简要说明情况后,主管也是一脸震惊地看着冉冉。 来头这么大吗…… 冉冉一脸淡定地站在那儿任他们打量。 主管更加佩服,这么小的孩子竟然还能拥有这样不动如山的冷静。 他迅速用他的权限调出了冉冉的信息,自顾自嘀咕,“确实是病人没错啊…傅先生交代要照顾的病人…” “这太矛盾了吧……” 冉冉挑挑眉,她可没说过这话,是这些人非要这么想。 她清清嗓子,“你们也不用太慌张,毕竟我也不是来这里炸场子的,该怎么安排就怎么安排,就和平常的病人一样。” 主管和通讯员都夸张地长大了嘴巴。 “那怎么能一样呢?!” 冉冉站在原地,倒是没什么所谓,主管汗流浃背思考片刻,才谄媚道。 “冉冉小朋友~您看这样好不好?这边就由着我亲自带您到处看一看,看您有没有合眼缘的执行师?” “毕竟就算是一般的病人来到这里,如果他强烈要求的话,我们也是会为他安排这项服务的。” 冉冉点点头,“可以,依照惯例就可以。” 主管这才松了一口气,用袖子擦去额上的汗。 其实根本没有这样的惯例,都是他瞎扯的,先把这位从天而降的小祖宗安排好才是头等大事。 要是到他这个年纪还不知道特事特办的到底,那他就不用继续呆在主管的位置了。 ------------ 第280章 执行师——宝贵的财富 主管眼看着冉冉先离开房间的背影,他赶紧冲那位年轻的女通讯员使了个眼色。 通讯员一脸懵地回望,“啊?” 主管立刻压低声音,“啊你个大头鬼!这点眼色都没有!赶紧联系大院的人,我先带着她到处转转。” 通讯员这才明白过来,主管还是对冉冉的身份持有怀疑。 也对,一个被傅先生和江映秋同时厚待的…病人?怎么听怎么奇怪。 但通讯员是相信的,一般病人哪里知道傅先生是谁啊,都是在诊室被一阵忽悠,然后就迷迷瞪瞪来到这转换大厅了。 更何况冉冉手上还有大门的钥匙!这总不能是她小小年纪从江映秋或者江妙妙手里抢过来的吧! 奈何是总管的吩咐,她这个电话就算是不情愿也得打。 另一边冉冉已经被主管带着在转换厅逛了起来,那悠闲的架势,就像在逛菜市场,走走停停。 “吴主管,我想知道这些装置是干什么的。” 吴主管直觉不对,如果是傅先生特别关照的小朋友,应该对转换的内情十分清楚才对,怎么会连这都不知道。 但他还是硬着头皮乖乖回答了,“是用来储存材料的,以前医院转换业务还不火热,但材料来源却一直有保证,傅先生为了应对这个问题,修建了这些营养仓以暂时贮存材料。” “现在转换业务爆火,所以这些营养仓也就空置了。” “什么材料?”冉冉故作天真地问完,就看见吴主管更加难看的脸色。 二侄子说的果然没错,逗人真的挺有意思,但现在还是正事要紧。 冉冉补充了一句,“是像我这样的材料吗?” 这一句又让吴主管的脸色由阴转晴,冉冉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这个猜测过程其实并不复杂,首先看营养仓的外形,十分庞大,吴主管一个成年男子站在旁边,竟然只有营养仓的一半高。 而什么样的材料会需要这么大的营养仓呢? 并且这样的营养仓不止一个,而是许许多多整齐地排列在大厅里,这就说明转换厅的业务只需要这样单一类型的材料。 再将吴主管的话和客人病人的转换业务联系上,他说一开始客人不多的时候,材料来源却一直有保证。 那圣心医院一直不缺的,自然是源源不断的来医院看病的病人。 所谓材料,就是病人。 冉冉想通这一点,很快也可以猜到,作为圣心医院的转换材料,一定是存在挑选标准的,绝对不是每个病人都可以。 否则圣心医院就不能维持日常的繁荣人流和“欣欣向荣”。 那她作为一个来精神科看诊的病人,竟然一开始就是默认为材料状态的。 要不是江妙妙和江牧之两兄弟的延迟转换申请,她或许早就被送来这里的转换厅了。 难道…精神科的病人就是默认的转化材料,不需要任何筛选?可为什么呢? 冉冉不由得想到自己的任务目标——刘并水,他来到圣心医院的时间可比她早,该不会已经被成功转换了吧…… “你不是说要给我安排执行师吗,在哪儿可以选?”冉冉可以感受到吴主管的拖延和不情愿。 不愧是年纪长的主管,面对突发事件的警惕心理很强啊,没有那个年轻的通讯员那么容易取信。 吴主管为难道:“这个程序也没有您想象的那么简单的,需要上级的批准,毕竟每一个执行师,都是我们医院宝贵的财富。” “您再跟着我去那边看看吧!”吴主管谄媚地弯下身子为冉冉指路。 冉冉之前就知道他故意支走了通讯员去联系上级,那样的悄悄话对普通人来说足够隐蔽,对她来说可就不一定了。 看来在得到回复之前,这个吴主管是不可能带着她去办“正事”的。 冉冉随意指了指在大厅里身穿蓝色防菌服的人,“这些不是执行者吗?” 吴主管的表情一僵,“不是,他们只是给执行者打下手的。” 冉冉挑挑眉,“好吧,那我们先去那边看看。” 整个转换厅向四面八方连接了很多条走道,吴主管随便走进其中一条,“小朋友,还请您这边请。” 冉冉没做犹豫,抬步就跟了过去。 只要能探索新地方,就算是有发现。 灯光昏暗,这是冉冉对这条走道的第一个感觉。 和之前在精神科的走道很像,走道两边分布着很多大小相同的房间。 一扇门、一面大玻璃窗、一扇门、一面大玻璃窗这样排列。 玻璃是完全透明的,冉冉可以清晰地看到里面的情形,这让她吓了一跳。 吴主管笑着转身,“怎么了吗,小朋友?” 冉冉压下心中的震惊,表情平静地摇头,“没什么,刚刚看见一个黑影,我以为是老鼠。” 吴主管的表情变了。 被黑影吓到,却没被里面的画面吓到吗?! 任何一个心智正常的成年人都受不了里面的正在发生的事,更别说一个小孩子。 吴主管立刻怀疑是不是冉冉的身高不够,看不到里面的画面,他试着蹲下身子,和冉冉差不多高… 明明看的一清二楚啊! 冉冉面无表情道:“你在做什么?” 吴主管有些尴尬道:“想体会体会,长成小朋友的海拔是什么感觉……” “那你体会到什么了?” 吴主管讪讪道:“哈…挺矮的……” 冉冉淡淡道:“这种事情,直接看也能看出来吧。” 吴主管对上冉冉的视线,他极力睁大眼睛,似乎想从冉冉的眼睛里看见恐惧和害怕,可无论他怎么看,里面都是一片平静。 他打的主意就是要让冉冉亲眼见到这个画面,从而知难而退,这样都不用等上面回电话,他就能处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孩,奈何这孩子…好像根本不知道怕是什么东西…… 吴主管不死心道:“小朋友,你知道房间里面在干什么吗?” 冉冉摊摊手,“转换的手术呗。” “…你…你难道就不觉得害怕吗?”吴主管的眉头皱在一起,似乎百思不得其解。 冉冉无所谓道:“我来这不就是来干这个的吗?为什么要害怕?” 说完她装出一副不耐烦的样子,“你们到底什么时候给我安排执行师啊,我不选了行不行?直接给我动手术!” 吴主管苦着一张脸,怎么会有这么上赶着送死的小孩?嗯? 两人争拉扯间,之前接待冉冉的通讯员正喘着粗气跑来。 “主管!有回复了!” 吴主管一声暴呵,“停!谁允许你直接跑进来的!退出去!” 冉冉眨巴眨巴眼睛,看来在这里工作的人也不全都知道转换手术到底意味着什么。 秘密之地里的秘密,很多地方,至少手术室,只有特定权限的人才能进入。 那通讯员的该死等级一下就下降了。 冉冉转身,专注地看着房间里的画面,最该死的…还得是里面这些执行师呀…… 宝贵的财富是吧,她会一个个摧毁给所有人看。 ------------ 第281章 随便她怎么玩 冉冉佯装生气,本是想在吴主管了解情况之前找个理由离开,反正他现在对她的印象就是一块烫手山芋,能把她再丢回给大院的人,想必他会相当开心。 毕竟冉冉已经亲眼看到了何谓“转换”,可以说要做到的事已经完成了一半,接下来只要找到刘并水就好。 只可惜报信的人来了,这个计划再实施就会显得有些急切,势必会引起这个男人的怀疑。 不如先按兵不动,看看情况。 那边吴主管正一步步朝走道逼进,硬是将一脸懵的通讯员逼得退出了走道。 他怒吼着,“这地方没主管及以上的权限不能进!你连这都忘了?!怎么培训的员工手则?!“ 后面的话他紧急压低了声音,显然是不想让冉冉知道他专门找人去通风报信了。 “而且为什么这么慢?!这么长时间够你打多少通电话了?!” “没…没忘……”通讯员被训斥得十分忐忑,“就是一时紧张没顾上……” 她依葫芦画瓢用气声回答,“然后打电话的事,也出了点变故……” 不说这事冉冉早就知道了,单论他们悄悄话的音量,也对冉冉没用,她听得一清二楚。 吴主管冷哼一声,“这次事态紧急我就放过你,要是平时,我准扣你工资!” 通讯员讨好地笑着,“多谢主管。” 吴主管再次嘀嘀咕咕起来,“说吧,上面怎么说。” 冉冉一边听,一边加重脚步声朝着远处走远,似乎被更远处的房间锁吸引,实则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听二人对话上。 只听得通讯员不可置信道。 “不知道大院发生了什么事,我按照主管你的要求联络江映秋女士,没人接听……” 冉冉自顾自点点头,这大概是因为她被江妙妙和江牧之打得动不了了吧,可以预见的结果。 吴主管死死压低声音,即便冉冉已经走开很远,他也没放松戒心。 “江映秋女士办公室的通讯是直接连接到她本人的手机的,没有接收到吗?不应该出现这种情况啊?” “我也是像主管你这么想的,通讯不可能出问题,那或许是江女士本人因为什么事没有及时看到,所以我就又打了一遍。” 冉冉挑眉,再打十遍都没用,该动不了还是动不了。 “然后呢?你不是说有回复吗?总得联系上人才有回复吧!” “有的有的!”冉冉听见通讯员吞了口口水,“我打到傅先生那儿去了……我也不知道我怎么做到的!” “啊?”吴主管显然也被这话震惊了。 冉冉心里一沉,祈祷着宁巫不要乱说话给她添麻烦才好。 为了避免通讯员情绪激动,吴主管耐心解释着,“傅先生的房间本来就连接着整个医院的通讯和监控,平时有江女士帮他处理大小事情,傅先生也不想管这些事,现在江女士那个环节出了问题,你能联系上傅先生是说得通的,不用紧张。” 通讯员闻言这才松了一口气。 但吴主管紧接着又嘀咕起来。“可就像我说的,傅先生平时不管这些呀,今天怎么破天荒接通你的通讯?” 通讯员更解释不出个所以然,只能沉默。 吴主管回头看了冉冉一眼,见她越走越远,这才放下心,“好了,不纠结这个,你直接跟我说傅先生的态度,免得那小孩等会走回来了。” 他的语气有些激动,是马上就能验证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那种激动。 “傅先生是不是压根就不知道这小孩儿?” 通讯员懵然地摇摇头,“不啊,傅先生说…” “随便她怎么玩。” 吴主管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还真是傅先生罩着的人?!好吧好吧!傅先生的行事本来就难以捉摸,要不然也不会发明出【转换】这种疯子一样的手术!” 吴主管的声音一顿,“这话要是被我知道你跟别人说了…你知道轻重……” 通讯员猛点头,“我懂我懂!绝对不会乱说的!” “所以只是一个被家长宠着来这里玩玩的小朋友而已。”吴主管松了一口气,“那气势吓得我还以为来了不得了的大人物!跟她待在一起,我全身冷汗直冒!” “只是来玩玩就好办了,哄得她开心就行,手术是别想了,一根毫毛都不能伤到!” 吴主管激动地总结完,这才抬眼看向眼前的通讯员,知道自己刚刚的表现过于外露了。 他下了逐客令。 “好了,你下去吧。” 眼看着通讯员退出了走道,吴主管才双腿噔噔噔地朝冉冉跑过来。 “小朋友您怎么一个人走这么远呀?” 熟悉的谄媚的笑脸又出现在吴主管脸上,只是相比之前更加真实。 有了傅业成的保证,这下这人总算可以毫无顾忌地讨好她了。 冉冉垂下眼帘,就因为这句让吴主管放心的话,她真得好好谢谢宁巫,但要算上以往的那些旧账…就没必要了。 冉冉面无表情抬起头,“悄悄话环节结束了?” 这话堵得吴主管一噎,“瞧您这话说的,是我没有招待好您…您大人有大量,千万别跟我计较!” 看着这样一个中年男人几乎是用祈求的语气跟她说话,冉冉心里说不出来的滋味。 她装作有些生气地转了转眼珠子,“我可不是什么大人,也没有大量…” 眼见着吴主管脸色变了,冉冉连他心里在想什么都能猜到。 【要是这小孩在傅先生面前说我的坏话…那我这工作就丢了!】 她话锋一转,“你要是能完成我现在的心愿,我就原谅你!” 吴主管乐得双眼直放亮,“小朋友您请说!” 年纪这么小的孩子的心愿,无非就是要些糖果蛋糕啥的,他都能给办喽! 虽说眼前这个小朋友可能有些特别,但应该也不至于太夸张。 冉冉眨巴眨巴眼睛,天真道:“其实,我是来看望一个人的,好吧…其实是替别人看望,我有一个同学的表哥住进这家医院了,叫刘并水。” “你帮我查查他在哪个地方?”冉冉兴奋地指向走道两旁的那些房间。 “他会不会就在这些房间里!” 吴主管的脸当即垮下来,可千万别在! 要不到时候孩子哭了,他不知道咋哄啊! 面对冉冉的盈盈笑脸,吴主管忽然一顿,好像也不一定会哭?这小朋友现在看着不是挺开心的吗…… 甚至是在看过房间里的手术之后…她到底知不知道这手术到底意味着什么? 她脸上的笑,是真的不知道的无知的天真;还是明明知道,却天真到近乎残忍。 应该说…果然能跟傅先生扯上关系的人…就没有正常的吗? ------------ 第282章 能麻烦您对准这里吗? 冉冉这边进展算是有惊无险,可沈定海那边情况就完全不一样了。 他和冉冉联系完就准备根据计划按部就班,谁知道被他千叮咛万嘱咐拜托再拜托的小护士,硬是不把他往心胸外科带。 沈定海这已经是第三次路过耳鼻喉科的标志了。 “尊敬的、美丽的、善良的护士小姐姐,你确定你真的没有带错路吗?” 一直自顾自在前面走的护士,身形顿了顿,“你要是不相信我,可以自己去找。” 这什么态度啊! 沈定海一怒之下一怒了一下,他但凡有那个自己找的本事,他早都自力更生了!谁让圣心医院又大又绕! 他都不懂为什么来这里看病的人会满脸笑容,找不到路难道不会又烦躁又焦急吗?等等…… “难道说只有我会迷路,其他人都不会?!”沈定海只觉得不可置信。 “我平时也不是什么路痴啊,怎么来这里就变成路痴了呢?” 他猛然醒悟过来,“我靠!这家医院在针对我!” 还在前面带路的护士皱着眉头转过身来看他,“这位病人,还请你不要胡言乱语,圣心医院的宗旨从来都是为了病人服务,用心呵护病人,针对完全是无稽之谈。” 沈定海猛地点头,“嗯嗯,这是家好医院,这里也都是好人。”才怪! “好人,我现在想尝试一下自己走去心胸外科,就不劳烦你了。” 小护士扯扯嘴角,“随便你,省得再浪费我的时间了。” “哈?”沈定海看着小护士撂下一句话就毫不客气地离开了,他嘴角直抽抽。 “这就是为了病人服务?用心呵护病人?这态度简直不要太敷衍嚣张好吧!就这还想让我相信,把我当傻子呢!” 沈定海没控制好情绪,嚷嚷的声音有点大,惹得不少来来往往的病人都看向他。 他抓住机会和其中一个人对上视线。 “朋友!亲爱的朋友!不止你尊姓大名啊?”沈定海不仅语气热情,整个人也热情地贴过去,吓得那个人有点不知所措,说出口的话都不太有逻辑。 “我姓赵…你有啥子事?其…其实我还有点事…” 听出这人想溜,沈定海一把握住他的胳膊,“赵先生是吧!别走啊!”他瞬间切换了一张哭脸。 “我是有事想找您帮忙,小忙!一个小忙而已,耽误不了您多少功夫,是这样的…我是个路痴,从病房出来一趟就找不到回去的路该咋走了。” 确实是个小忙,赵先生皱着的眉头松开许多,但他仍旧是不情愿的。 “刚才有护士在,你怎么不喊护士帮忙?反而一个人在那儿嘀嘀咕咕?”赵先生顿了顿,面色僵硬,“你不会是精神…” 沈定海赶紧打断他,“不是不是!”然后从之前那位江祖璇医生给他开的众多检查单中抽出一张CT检查。 “看,多露骨的检查啊,精神病人不用做这个吧?我是心脏病,脑子没坏。” 那位赵先生又安心了一些,甚至嘀咕起来,“竟然是顺路的……” 耳聪目明的沈定海哪里能错过这么关键的一句,立刻眼睛都亮了。 “顺路啊!那感情好!赵老哥你帮我这个小忙,我肯定会回报你的!” 沈定海上下打量了一眼这位赵先生,“您这是来帮朋友拿检查报告?” 实在是这位赵先生看着面色红润、血气充足、生机勃勃、容光焕发的样子,一点都不像有病。 赵先生抿抿唇,“家人。” 沈定海像咬到舌头一样,不敢再乱说话了。 带路的整个过程两个人没再有更多交流,但互相脑子里想法都非常多。 这位幸运的被沈定海挑选上的赵先生,看着头顶清晰的标识,忍不住想:医院的指示标识已经这么简单易懂了,竟然还会有人看不懂吗? 沈定海则是害怕再说话会引发这位赵先生其他的痛处,心里思绪纷纷,嘴巴却是闭得紧紧的。 眼见着要接近心胸外科了,赵先生轻咳一声,“快到了,前面拐进去就是。”可当他一转弯走进那条熟悉的走道时,居然惊骇地发现悬挂在天花板的指示牌上写的不是心胸外科。 “不对啊…这条路,我记得之前不是这样的……” “哦吼!”沈定海心里竟然并不觉得特别奇怪,“你可能是被我连累了。” “被你连累?什么意思?” 沈定海摊摊手,“我之前就说了,这家医院在针对我,它就是故意不让我找到去病房的路。” 赵先生瞪大双眼,“怎么可能?一家医院而已,哪有那么玄乎!” 沈定海指着前方的标识牌,“是你自己说路不对的哦,我反正是不知道正确的路该怎么走。” “现在结果出现了纰漏,你是怀疑自己,还是怀疑医院?” 沈定海自顾自点点头,“要我我肯定怀疑医院,毕竟鬼打墙这种事也不是第一次在我身上发生。” 赵先生很是震撼,“这怎么又跟鬼打墙扯上关系了?!” “其实我也不能确定到底是不是鬼打墙,目前只是猜测是类似的术法而已?”沈定海咂咂嘴,显然在赵先生这个什么玄门小知识都不知道的小白面前,他找到了些许成就感。 “术法?要算数吗?九九乘法表那种?” 沈定海:…… 这未免白得有些过头了,让他一时之间都不知道从哪说起。 “你先让我理理哈……” 既然堂姑之前已经明确地说过医院有鬼,那不要相信医院的任何职工才是正确的做法。 但沈定海没想到,只是委托小护士帮忙带个路都不行…是他想找到心胸外科这件事背后还有其他影响吗? 要不然为什么又是他一个人找路的时候像遇到鬼打墙一样无头苍蝇乱转,又是圣心医院专门派个小护士来带着他到处瞎跑。 是心胸外科有问题,还是他有问题? 沈定海缓了缓,更倾向于后者。 如果心胸外科有问题,那影响的人太多了,医院不该是他看到的那样正常、好像无波无澜一样。 当时他当机立断抛弃了小护士,想着小护士并不是无法带路,而是不愿意带路,他只需要换一个能够带路的人就好了。 所以他才将目光瞄准同样比较熟悉医院的病人。 没想到他运气还挺好,随便一抓就能抓到一个和自己相同科室的病人家属。 只是现在这情形嘛……病人家属认路也不管用了。 是医院堵死了他的前路,字面意义上的。 无论他与什么人同行都一样。 不管怎么样,沈定海决定先用鬼打墙的方法试一试。 他冲着赵先生干笑一声,“或许,您现在想上厕所吗?” 赵先生瞪圆了眼睛,“为什么突然问这么奇怪的问题?” 沈定海尴尬地搓搓手,“如果想,能麻烦您对准这里吗?” 空气有一瞬间诡异地沉寂。 沈定海指着拐角的墙根,人畜无害地眨巴眨巴眼睛。 赵先生:?! ------------ 第283章 鬼打墙确认! 听到沈定海奇怪的问话,赵先生涨红了脸皮,“你是不是有病啊!” “真不是!”沈定海一边说,一边认真地从怀里掏出来小黄本本,“对着墙根撒尿是这上面写的。” “你不信我总要信这本神奇的书吧!” 赵先生听了用一种更加强烈的、看白痴的眼神看着沈定海。 “我还有点事,我先走了。” “别走啊!你信我!这本书真的很神奇的!是正版!” 沈定海喊得有些声嘶力竭,但赵先生离开的态度依旧坚决,直到沈定海开始嘟囔。 “那只能我自己试试了。” 坚定的赵先生脚步顿住了,他迟疑地转过身子,以一种复杂又期盼的眼神回望着沈定海。 “…你真的要那么做?” 沈定海提了提裤子,“我买的可是正版,正版的书上写得不可能有错,当然得试!” 赵先生的目光瞬间从怀疑切换成了钦佩。 这是个狠人啊! 沈定海几乎要把整个人贴到墙角里去,直到他的上半身跟墙贴得严丝合缝了,他才艰难地扭过头呼唤赵先生。 “让您相信小黄书是为难您了,这点小忙您就帮帮我吧!” “什么忙?”赵先生目睹了沈定海的样子,回答沈定海的话时眉头控制不住地颤抖。 实在是…沈定海怼墙的行为看着太…怪异了! 看得出来他一直在努力保持着姿势,全身只有胸腹部是贴紧墙壁的,下半身努力往外挪,如此为之后的小便动作留出足够的缝隙,头更是要扭过来跟赵先生说话。 维持这样扭曲的姿势可不轻松,沈定海说话间已经带上喘。 “过来帮我挡一下,我可不想被别人看见,哈~”由于没有调整好呼吸节奏,沈定海的尾音发生了奇妙的拐弯。 这个鬼动静听得赵先生眉头一跳,他眉眼间都是凝重和坚毅,然后面色黑沉地一点点走了过去。 “…这样挡够了吗?” 赵先生完全无法理解自己现在的所作所为,明明他只是想看看这个神经病会不会真的在大庭广众之下上厕所,他为什么变成了帮他遮挡的那个人呢? 他这种行为的性质,和沈定海直接当着人群的面上厕所有什么区别吗? 赵先生的眼瞳在眼眶里剧烈颤抖,不,还是有区别的,他比沈定海更招人烦! 因为沈定海是面对墙的,大家不会看到这个神经病长什么样子,而他,是面对群众的! 这和当街拉屎有什么区别! 赵先生绝望地想着,脚却一直呆在原地没有挪动,或许是这人求助的目光太过可怜了吧…他在这里站定之后就再也没办法移开步子了…… 就像一脚踩在屎上已经没办法改变了,他不介意再踩几脚。 两个男人,几乎是背靠背地挤在墙边,站在那半天没有别的动作,这奇怪的现象很快引来不少路过的人驻足。 神奇的是,每个停下脚步的人都选择了不发出一点声音,默契地安静地围观。 赵先生想挤出一抹礼貌的微笑,却发现自己僵得连脸部肌肉都调动不了。 “…还没…好吗……”赵先生绝望的双眸映出围观群众疑惑的面庞。 “没有,我没感觉啊!要不我也不会直接问你了!这种事情没感觉的时候总要酝酿酝酿嘛!更何况是在这种条件下…” 沈定海一边说一边不安地动了动,“你到底有没有把我挡好啊?可不能让别人看见我在干嘛……” 赵先生:…… 两个男人叠在一起,挡不挡还有意义吗…总是会引起所有人好奇的…… 由于沈定海怼着墙根转来转去、并不断调试裤子的可疑行为,很快引起了围观群众的怀疑,很多人纷纷拿出手机拍摄,可奇怪的是,他们的手机无一例外都变成了黑屏。 “这人是在*墙没错吧!一定要记录下来,诶?这是什么情况?没电了吗?” “我的也是这样,不可能没电,我刚刚才充满的。” “怪事啊!我的手机也这样了!” 沈定海听到身后议论纷纷,吓了一大跳,他用力从赵先生和墙之间的缝里挤出来。 “什么情况啊,这么多人围观你不早点跟我说!你怎么一点都不在乎我的清白!” 赵先生失去光芒的双眼从沈定海的脸缓缓向下移,一直到他的裆部停止。 “所以你好了吗?” 沈定海炸毛道:“当然没有!我连裤子都没脱!这么多人我要怎么上啊!”他心有余悸道:“还好没脱,被这么多人默不作声地盯着…太恐怖了!” 听清周围人抱怨连天的话,沈定海立刻发现是他们的手机出了问题——在拍他的过程中。 而拍他一定会拍到什么呢… 鬼打墙的这面墙!所以问题的关键果然在这里! 沈定海兴奋地双眼放亮,他几乎要跳起来指向身后走道上挂着的指示牌。 “这上面写的什么?!” “…心胸外科呀……”有人被沈定海这一惊一乍的态度吓得,愣愣开口。 沈定海几乎狂喜,扯着赵先生的袖子拼命摇晃,“听见没有!心胸外科!你确实没走错!” “你的指引是对的!我的猜测也是对的!” 赵先生不可置信地抬头看向那个标识,分明写着【耳鼻喉科】四个大字。 “这不是你找来的群演吧?” 沈定海怪叫道:“我神经病啊我找群演!都跟你说了我们撞上鬼打墙了!不是呸呸呸…” “是我撞上鬼打墙了!连带着你跟我一起!” 围观的人睁大了眼睛,“都*墙了,还不是神经病呢?现在还说什么鬼打墙?!” 沈定海哼了一声,“你要是不相信,你敢不敢跟我一起走过这个拐角!” 他一边说,一边朝着围观群众靠近,怒气冲冲的样子像头牛,还是很大概率有精神疾病属性的牛! 吓得围观群众一哄而散。 转眼间这块地方就只剩下沈定海和赵先生两个人。 沈定海叹出一口气,“什么嘛,我还想着这鬼打墙不算特别智能,能不能利用漏洞走过去呢?结果还是得靠我们两个。” 赵先生的眉头皱紧又松开,“现在这里没人了,你要不…继续刚才的事业?” 沈定海猛地一拍脑袋,“妙啊!” 什么就妙了,赵先生完全跟不上沈定海的脑回路,“对着墙角尿尿的提议很妙吗?这不是我们本来就要干的事吗?” 说完赵先生恨不能咬断自己的舌头,没有我们!要对着墙角撒尿的人从来只有一个! 他打死也不可能成为那样的人! 沈定海笑容满面道:“我刚刚仔细回忆了一下书上的内容,书上只说对着墙角使用壮阳之体液可破。” “但没说一定要现场制作啊!” 他兴奋的眼睛对上赵先生。 “所以厕所在哪儿?!” ------------ 第284章 误打误撞的要素齐全 赵先生不知道从哪儿弄来一个空的矿泉水瓶,难为情地递给隔间的沈定海。 没过一会,瓶子里少许新鲜的体液制作完毕。 沈定海神清气爽地走出来,“小黄书上也没写要用多少,这些应该够了吧?我也只有这些了。”他将瓶子递到赵先生面前。 “要是赵兄弟你不嫌弃,续点儿?” 赵先生面无表情地后退了一步,言简意赅道:“走吧。” 沈定海挑挑眉,知趣地收回瓶子,在赵先生的带领下重新抵达目的地——那面看不见的墙时,沈定海忍不住想。 堂姑明明说过医院里没鬼,那怎么会有鬼打墙呢? 难道是堂姑暂时还没遇到鬼?而他偏偏“撞大运”遇到了?!可根据堂姑的描述,精神科的环境昏暗阴间… 反观这里,沈定海随意将目光转向任何一个地方,都是明亮又宽敞,洁净透明的玻璃外,绿植正焕发着活泼的生机,只差把【青天白日,朗朗乾坤】这八个字做成匾额挂在随处可见的地方了。 怎么看,也是精神科更容易有鬼啊…怎么堂姑没遇见反而让他遇见了…… 沈定海百思不得其解,思索间,已经走到了熟悉的拐角,耳鼻喉科的牌子高挂在上方。 他毫不犹豫,直接扭开瓶盖,将那些液体倒在了角落。 这个过程赵先生直接别开脸去,他觉得没眼看,他甚至觉得他疯了! 生活中不可能发生这么荒谬的事,一定是他疯了!或者正在做奇奇怪怪的梦! 赵先生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睛,猝不及防对上沈定海放大的双眼。 “你干嘛呢?已经可以过去了。” 赵先生吓得一口气差点没缓过来,他闭眼忍了忍,再次看向那个标识时,标识果然发生了变化。 心胸外科!真的变过来了! 赵先生不敢相信地捏了自己的大腿一把,痛!这真的不是梦啊…… 他有些梦幻地跟着沈定海重新走在熟悉的路上,不禁开口问。 “要是我们没有解开这个…鬼打墙,直接走进来会发生什么事?” 沈定海憨笑一声,“这个书上没写,不过…” “我堂姑跟我讲过。” “我们会直接走到耳鼻喉科那条走道上去,然后兜兜转转回到那个拐角,然后踏进,再次回到耳鼻喉科那儿去。” 赵先生若有所悟,“相当于,这面看不见的墙隐藏掉了心胸外科这个空间区域?” 沈定海刮目相看,“哇,你用词还蛮专业咧,这么科幻的词都能跟鬼打墙扯上关系…不过可以理解,毕竟科幻是幻、玄幻也是幻嘛!都挺神奇的!应该就是这么回事!” “我之前见过的鬼也拥有类似的空间能力,她直接把我从移到了同一栋楼的不同时间。” 赵先生睁大眼睛,“你经常见鬼吗?” 沈定海骄傲地拍拍胸脯,“那是必须的!怎么看我也是专业的啊!”说完他假装谦虚道:“其实频率一也没有非常高,也就是三天两天碰一次吧~” 赵先生收回脸上的好奇,他对这一点表示怀疑。 不是对沈定海经常见鬼,而是对沈定海是专业的这件事。 赵先生虽然见识不多,但在他的认知中,鬼打墙不算多难的困境,顶多就是贵设下的一个障眼法? 沈定海连解开这样一个小障眼法都这么费劲,他实在难以高看他的本领。 “听你说起你堂姑,你是不是经常跟着她一起行动呀?” 沈定海很是惊讶,“你怎么知道?!” 当然是因为你的本事不行,却又对鬼很熟悉…… 这样的推论下,只能是被别人带着出入那些险境的,而沈定海到目前为止只提起过堂姑这么一个人。 赵先生平静地想着,“想必你的堂姑肯定很厉害吧?” 沈定海猛地点头,“非常!非常厉害!” 相识以来,沈定海的情绪虽然非常容易激动,上下跳跃,但赵先生还是第一次见他如此激动又如此坚定。 就好像他在说的不是他的堂姑,而是他的信仰。 即使还没见过面,赵先生已经顺利在脑海中构建出一个面容和蔼温柔,本领高强的中年女性形象。 想必这位沈先生的堂姑应该就是那样的人。 这种自然而然产生的奇妙误会沈定海自然是不知道的,不知道冉冉那边进度如何,他打算在去找老何的妹妹之前,先跟着赵先生去拜访一下他的家人。 怎么说他跟赵先生也是相识一场,而且人家还向他伸出了援手。 可没想到就是这么一个小想法的改变,竟然让沈定海误打误撞碰上了! 在两人进入病房时,赵先生的家人正缩在被子里不安地昏睡,就连睡梦中她的眉头都是皱着的。 一个十几岁的妙龄少女,嘴里不住低喃着哥哥,就好像她在梦中遇见了什么可怕的存在,希望哥哥可以保护她。 沈定海闻言看向赵先生,却发现他只是一脸愧疚地站在原地。 什么情况?赵先生说过他是出去帮家人取检查单的,所以这个女孩就是他的家人啊。 再看他的年龄和少女的年龄,俩人怎么也不可能是父女关系,只能是兄妹关系,那女孩喊哥哥赵先生怎么无动于衷啊? 沈定海琢磨着,疑惑的眼神望向赵先生。 赵先生苦笑一声,“她不是在叫我……” 沈定海瞬间睁大眼睛,莫非这里面还有什么曲折隐情? “也没什么好瞒着你的,沈兄弟你和你的堂姑都是高人,其实…”赵先生犹豫一瞬道。 “雪儿是我的妹妹,但是前不久才找到的妹妹,小时候家里条件不算富裕,可爸妈有了我之后还想要个弟弟,没想到生下来发现是妹妹,他们就反悔…不想养了……” 赵先生有些难以启齿,“他们把雪儿丢到孤儿院门口,之后就再也没管过,我也是前不久才知道这件事,继而才开始寻找雪儿,却没想到…” 沈定海有些不可置信,语气中控制不住流露出嫌弃,“你父母是知道她心脏有问题吗?” 赵先生失落地摇头,“他们不知道…” “但他们还是做出了这样的决定。” “我从孤儿院那里找到线索之后,就顺着线索一路查,很快查到雪儿有先天性心脏病,不幸中的万幸,她还是被一位好心人士收养了…” 沈定海点点头,“就是雪儿刚刚喊的哥哥?” 赵先生轻声应着,“根据院长的反映,他待雪儿很不错,至少没有让雪儿吃苦,可…” 沈定海寻思着之前那么难以启齿的话都说了,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赵先生开口时却完全震惊了他。 “雪儿实在是命苦…在我找到她之前竟然出了车祸,如果不是老天有眼,雪儿可能就一直是植物人状态,再也醒不过来了!” “等会儿!”沈定海瞬间紧皱眉头。 先天性心脏病…孤儿院出来的小女生…被好心人哥哥收养…前段时间还出了车祸?! 这要素也太齐全了! ------------ 第285章 你是医生吗? 沈定海干笑着,“…雪儿的那个好心领养人…不会正好叫何清桂吧?或者说何流?” 赵宇瞬间睁大眼睛,“你怎么知道?!” 沈定海当下叹出长长一口气,将之前在盛绣大楼工地发生的事全部告诉了赵宇。 “…雪儿的哥哥…已经去世了?!”赵宇喘了口气,似乎不敢相信。 缓了会时间,他嘴角浮现苦涩,“是啊,只能是这样…要不然上次探视,他绝不可能不来的,我当时只以为他是被什么要紧事绊住了手脚,没想到…” 沈定海的声音也放得轻轻的,“我也没想到会这么巧…有你在,何流也能放心了。” “希望你和雪儿以后都能好好的。” 赵宇看着病床上睡梦的中雪儿,眼中闪过沉痛,“多谢…希望你们能早日将恶人绳之以法,这样才能对得起何流…” “我也会努力做个和他一样好的哥哥……” 至此沈定海的任务算是完成了一大半,他也没想到会这么轻松,总以为鬼打墙之后他还会遭遇更棘手的情况。 这么说来,圣心医院要阻止他的原因…跟他要来心胸外科探望雪儿无关? 那会是因为什么呢? 沈定海缓了缓看向赵宇,“赵兄弟你来医院看望,也是一周一次吗?” 赵宇愣了愣,“是呀,圣心医院的规定就是这样。” “可你难道不觉得奇怪吗?” “一开始确实是觉得奇怪,毕竟以前没听过有这样规定的医院,但雪儿在这里恢复得挺好的,情况一直在变好,我就习惯了。” “对住院区出入人员管理严格,也能说明这医院不错吧。” 沈定海点点头,并不打算告诉赵宇圣心医院背后可能存在的更多黑暗。 短时间接触下来,圣心医院给他的感觉…很割裂? 就像一个生态丰富的玻璃房,光明处生机盎然,一切欣欣向荣,可照不到阳光的地方则生长着阴湿的青苔和虫蚁。 甚至照不到阳光的地方要远远大于阳光充盈的地方,因为那些才是圣心医院的本体。 但现在只要赵宇和雪儿一直呆在光亮处,是不会出什么问题的。 沈定海同两人告别后,暗暗下了决心,一定要和堂姑一起尽快调查清楚圣心医院的事,这样才能让更多像赵宇和雪儿这样的人一直处在安全之中。 这般想着,沈定海耳边猝不及防响起冉冉的声音。 “二侄子,医院里很多鬼,尤其是跟水有关的,水鬼。” 水鬼?! 沈定海冷静下来立刻开始思考冉冉这话的意思。 “要说这圣心医院看着高端又奢华,感觉什么都有,但我还真没怎么看见过水的元素…水鬼又是从何而来?” 忽然,沈定海灵光一闪。 “堂姑这次也是在隐喻啊!她肯定在周围有人不方便说话的环境,所以水鬼并不是真的指水鬼。” “再加上堂姑上次也说过差不多的话,【医院里很多鬼】应该还是在表达一样的意思,医院有古怪。” “至于这个【尤其是水鬼】应该是指向有古怪的地方……” 沈定海想着上次冉冉跟他联系时说过的所有内容:目前最大的古怪之处就是堂姑的医生表现得不像医生,以及那位医生很凑巧,和接待他的医生一样,姓江。 江!对啊!有水的元素这不就让他找到了吗! 沈定海激动得像是感觉自己做出了满分答卷的考生。 “所以堂姑这话的意思就是让我小心医院里姓江的人!” 得出结论的沈定海在走道上开心得恨不能手舞足蹈,可等他走到护士为他安排的病房后,他脸上的笑容立刻僵住了。 病房里有人。 因为沈定海自称财力雄厚,特意委托护士给他安排一间单人间,所以此刻站在空荡荡病床前的不是其他病人。 而是之前接待沈定海的面诊医生,江祖璇。 看见沈定海出现在门口,江祖璇弯起唇角,将记录用的笔挂回胸前的口袋。 “沈先生,你总算是来了。” 沈定海只觉得一股寒气直直窜上他脊背,才说要小心姓江的人,怎么转眼就撞上了! 江祖璇转身面向沈定海,“之前一直闹着要入住病房的人是你,怎么缴费之后却在外面耽误了那么久?是有什么绊住你了吗?” 沈定海不自觉攥紧拳头,这医生是不是话里有话,在说鬼打墙的事?她知道,甚至…鬼打墙就是她做下的? 江祖璇脸上的笑容淡了些,“我可是在这等你好久了。” 这是在埋怨?沈定海察觉到江祖璇这个情绪,立刻推翻了之前的想法。 所以她是希望他能早点回到病房的,那这个江祖璇江医生就和医院的意志相悖了…不,只能说和设下鬼打墙的人的意志相悖。 沈定海猛然醒悟过来,鬼打墙并不一定代表圣心医院啊! 一个疑问没解决,又萌生出更多的疑问,沈定海只觉得脑子乱糟糟的,但无论如何,堂姑一定是对的。 他毫不犹豫,冷冷看向江祖璇,“江医生在这儿等我又是为了什么?” 江祖璇被沈定海前后的态度变化惊得挑眉,一丝阴狠在她眸中闪过。 难道真是在来病房的路上知道了什么?可那么短的时间不应该啊…… 江祖璇清清嗓子,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温和。 “沈先生,你申请了许多检查项目,并也付清了款项,我来这儿是想让你尽快去接受检查。” 她微笑道:“我就是你的主治医生。” 沈定海站在原地没动,狐疑道:“你面诊的活这就干完了?这班换得还真迅速啊。” “要不是我知道你是正经医生,都要怀疑你是不是专门盯着我、把时间都花在我身上了。” 江祖璇嘴边的笑意僵了一瞬,“沈先生怎么会有这样奇怪的想法?圣心医院和所有医院一样,医生都是围绕着病人转的。” 沈定海笑了笑,“这么说,江医生是承认你是围绕我转的了?” 江祖璇冷下面色,“我已经说过了,圣心医院的医生是围绕病人转的,而沈先生你是病人,就这么简单。” 沈定海突然伸手靠住门框,整个人舒适地伸展开,像只慵懒的豹子,“错啦错啦。” 无形之中,却也在显示他和江祖璇之间的体型差,在这个病房里,她要想要对他做点什么很难,可反过来却很简单。 沈定海笑嘻嘻道:“我可不是病人,这样盯上我的江医生你就很可疑了。” “你是医生吗?” ------------ 第286章 如何证明不是精神病? 沈定海本以为他拿捏了江祖璇这个铁上钉钉的假医生,却没想到江祖璇从白色医袍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型对讲机。 “可以过来了。” ?沈定海瞬间瞪大了眼睛,意识到不对,他立刻用力一扒门框,借力迈开步子跑出去。 医院的检查怎么还能强买强卖?!而且他已经付过钱了!只是现在不想去检查而已! 病房的门在沈定海的大力之下,猛烈摇晃着撞向雪白的墙壁,发出砰的巨响。 随后,门被反弹的力量缓缓推回原来的位置,在门扉之后,江祖璇正举着对讲机放在唇边,眼神冷酷。 “猎物,跑不掉的。” 沈定海几乎是在拔腿狂奔,他没想到圣心医院的人这么不讲武德,竟然要在大庭广众之下强迫他?! 但任他能跑多快,也跑不过医院那么多员工。 沈定海才甩开心胸外科那些护士,拐出走道时立刻就遇到了更多迎面而来的员工! 他情急之下抓住一个路过的病人,病恹恹的,右手还推着挂点滴的杆子。 在遇到险境时,跑到人群中无疑是很好的选择,相比盲目地大喊自己需要帮助,直接选定一个对象发出求助信号更好。 这是沈定海在心理方面的书籍上读到的。 可他显然太倒霉了,手边最近的求助对象是这样一个自顾不暇的病人。 “医院犯法了!他们要把我抓起来!还要给我打奇怪的针!” 沈定海很快松开病人的病服,大声嚷嚷起来,路过的人即使有停下驻足的,也没有一个人靠近沈定海。 果然…好风评多管用,不是他一两句奇怪的话就能动摇的。 沈定海看着眼前的景象有些绝望,谁知道他被抓起来之后他们会对他做些什么! 工作人员很快跑过来,将沈定海围在中间困住。 “大家相信我!这医院真的不对劲!”他没有放弃,还在大声挣扎。 江祖璇款款走来,冲着周围聚集的人微笑,“抱歉,惊扰大家了。” “这位先生患有严重的精神疾病,让他从疗养区逃走是我们的疏忽。”江祖璇眉眼一凝,看向被围住的沈定海。 “还不快把这位先生送回疗养区!” 沈定海惊恐地睁大眼睛,“你丫才有精神病呢!江祖璇你脑子让门给夹傻了吧!放开我!” “大家别信这个女人的鬼话!其实是她要抓住我做人体实验!她才会用这样的话污蔑我!让你们觉得我是个疯子!” “我是个正常人!” 江祖璇柔柔一笑,“没有精神病人会说自己有精神病的,吓到大家真不好意思。” 沈定海遇到了世界难题——如何证明自己不是精神病。 “我真不是!要我做什么你们才能相信?!自我介绍唱歌跳舞算数背诗我都会!我是个接受过高等教育的人!” 江祖璇已经不打算给他继续下去的机会了,她直接眼神示意工作人员将沈定海架下去。 只是沈定海那个健壮的体格以及牛一样的力气,不管不顾起来,周围的人一时都不敢靠近。 沈定海知道指望围观群众来救他是不行了,他猛地把手伸进口袋里,试图通过红符和冉冉联系。 可江祖璇时刻盯着他的动作,立时以为他要掏出什么杀伤性的武器,不仅自己扑了上去,还让所有员工一起扑了上去。 沈定海在口袋里捏到了红符,却是没机会贴到额头了,他的手臂正被三个人同时紧紧把着。 两方角力下,脸上都流露出痛苦吃力的神情。 江祖璇直起身体,喘了口气才拍了拍衣服,“看看他手上拿的什么。” 工作人员听了立刻一根根掰开沈定海的手指,两个人一起,用的力气极大,似乎一点都不担心会把沈定海的手指折断。 沈定海忍着剧痛,心里却知道,他们并不是不担心,而是不在乎。 因为他已经成了落入他们陷阱中的猎物,所以他可以任由他们处置,折断几根手指又算得了什么。 江祖璇看着人将东西从沈定海手中取出之后,才皮笑肉不笑道。 “可以了,对咱们这位沈先生温柔些,可别弄坏了…” “毕竟是这么好的材料。” 沈定海眼睁睁看着冉冉给他的红符被人夺走,愤恨得连江祖璇说什么都听不进去了。 否则他会对自己的境况更清楚些的,情况…远比他想象的危险。 沈定海几乎是被一群人押送着前行,这和探视一样,都是只会发生在监狱里的情形,如今竟然都荒谬地发生在医院里。 他们并未封上他的嘴,因此他可以肆无忌惮地讲话。 沈定海说了许多威胁性的话,搬出来的救兵除了冉冉,也有沈国栋,他想从两个方面让圣心医院知难而退。 他恨恨地看着江祖璇,“你知道随意诬陷我的后果吗?等我的家人来到之后,江医生你要怎么向他们解释,我在踏入贵医院短短几个小时后就从一个正常人变成了一个疯子?” 江祖璇却浑不在意,她懒懒答道:“还请沈先生相信我们,我们圣心医院会让你的家人满意的。” 没走多久,沈定海就感受周围的环境熟悉起来,他来过这里! 沈定海抬起眼睛仔细且小心翼翼地探寻,耳边猝不及防响起江祖璇的轻笑声。 “沈先生是不是觉得这个地方有些眼熟啊?”她抚掌一叹,“毕竟你不久前才来过这里,觉得熟悉是很正常的事。” “沈先生自以为跑得够偏够远了,没人能监视你,殊不知你的一举一动都在我们掌控中。” “你的另一个疑问我也可以回答你。” 江祖璇哼起悠闲的小调,“我们要向所有人证明,沈先生你是有精神病的,如何证明呢?” “自然就是依靠这些。” 江祖璇指向隐藏在草丛中的摄像头,“这些小东西不仅记录了沈先生你当众在医院里发狂的样子,也有你一个人跑到这种偏僻地方来自言自语的画面~” “一个精神正常的人可不会做出这些行为。” 沈定海猛地睁大眼睛,这个女人的意思,分明是要用这些镜头污蔑他!竟然从那个时候就开始了! “混蛋!你就是个混蛋!” 江祖璇不置可否,甚至看起来相当受用。 “而一切的开始,我们盯上你的源头,不知道沈先生你意识到没有?” 沈定海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来这里跟堂姑沟通的时候,他才刚缴完费!也就是说江祖璇在给他看诊的时候就已经盯上他了! 不,或许更早! 沈定海想起圣心医院大门口那些密密麻麻的摄像头… 也许从那个时候就开始了! ------------ 第287章 天地无极,万里追踪 沈定海并未像江祖璇预想的那样惊恐失措,这让她心情变差了许多。 “你不害怕吗?” 沈定海抬起头微微一笑,“如果我表现害怕能让你像现在这样不爽的话,我可以~” 不就是说话带波浪线,装作很轻松随意的样子吗?谁不会啊! 沈定海恶劣地想着,心里已经开始盘算起圣心医院的真实目的,他们究竟在背后做着怎样的事,才会让他们在人还没踏进医院大门时就开始了筛选? 筛选的标准又是什么? 沈定海垂下眼帘,自我审视,他这个人第一眼就会吸引别人注意力的是什么? 他的身体!毫无疑问! 沈定海有自知之明,他并不聪明,也清楚地知道他没有长着一张欺骗人的聪明相。 而且智力不可能是圣心医院的首要筛选标准,因为人的智力水平没法通过第一面就察觉出来。 长相、肉体这些才能! 沈定海想通这一点后,有些挑衅地看向江祖璇,“我那句话还真没说错!你们真的是要拿我做人体实验!最不济也是看上了我的身体或者器官!” 听见这样的话,架着沈定海的人全都讳莫如深地低下头,只有江祖璇浑不在意。 “器官买卖?”她不屑地笑了一声,“你把我们圣心医院想得也太低级了。” “我们是为了让每个走出圣心医院的人都满意而存在的,我们在做的事业比你说的那种东西崇高多了!” 沈定海哈哈大笑起来,“坑蒙拐骗杀人作恶还当成事业来做了哈哈哈哈哈!你们真够可笑的!” 江祖璇一点也没被沈定海的话激怒,恰恰相反,她有些怜悯地看着沈定海。 “像你这种平庸之辈,是永远也无法理解圣心医院究竟是怎样一个存在的。” “它拥有神迹!” 神迹?沈定海绞尽脑汁也无法靠近这个答案,掌握的线索还是太少了,而之后无论他再怎么试图从江祖璇嘴里套出话,江祖璇都不再搭理他了。 她以一种无比轻松惬意的姿态走在沈定海前面,就像凯旋一般! 再次望见眼前巨大的绿色迷宫时,沈定海这才知道这迷宫之后是什么。 圣心疗养院就藏在这里! 沈定海被布条蒙上眼睛,在完全失去视力的情况下,他被带着在巨大的迷宫之中穿梭,不知道过去多久,他额上已经出现微微汗意,那些人的脚步才停下来。 沈定海闻到消毒水的味道朝他靠近,眼前的布条被取下,江祖璇就站在他面前,正言笑晏晏地看着他。 “沈先生,好好在这里生活吧,等我来看望你的时候,你将会迎来新生。” 沈定海咬牙切齿地盯着江祖璇,整这么玄乎!她以为她是邪教代言人吗?! “新你大爷!” 江祖璇脸上的笑意丝毫未变,她身后的建筑中正有人手里端着一个用布盖住的筐子走出来。 沈定海直觉不妙。 江祖璇不紧不慢地掀开白布,只见医用铁筐里赫然放着一只注射器,她用细白的手指缓缓拿出来,好似它是一个造型精致的艺术品。 “沈先生,这一针下去,你就不会这么愤怒又急躁了,你会陷入沉沉的安眠。” 真是她的大爷的!安定针麻醉剂,他不管是啥,她怎么能这么变态地跟他说这些?那脸上的笑真是让他瘆得慌! 眼见着江祖璇端起注射器就要将细细的针尖扎进他皮肤里,沈定海直呼不妙。 “可不能在这种时候失去意识啊!堂姑!” 沈定海奋力大叫一声,他当然知道无论他怎么喊,冉冉也不可能听到他的声音,但他已经没有别的方法可以联系上冉冉了! 当“联系”这个念头在沈定海脑中升起时,江祖璇白色外袍的大口袋里忽然红光一闪! “刺啦”一声,一抹红色猛然从里面窜了出来。 江祖璇大惊,可那东西的速度太快,她根本没看清,只看见那团红色直直冲向沈定海。 沈定海张大嘴巴,是红符!堂姑留给他的红符! 清脆的一声响,像是有人被猛地扇了一巴掌的响亮声音,红符“啪”的一声,已经贴在了沈定海额头。 稳稳当当。 沈定海傻眼了,原来这玩意儿还有被动效果,被动情况下根本不需要用口水沾! 江祖璇完全不知道红符是什么东西,更不知道它有什么作用,可不妨碍她明白这东西绝对对沈定海有帮助! 当机立断,江祖璇趁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之前,一把扯下了沈定海额头的红符。 她面无表情地将红符揉成纸团,狠狠地丢出去。 “这下它还能飞吗?” 沈定海蒙圈了,这个女人的反应未免也太快了,竟然在他发出声音联系堂姑之前就扔掉了红符?! 但他很快也从慌乱中冷静下来。 刚刚红符在江祖璇口袋里,却突然就飞到他头上自动贴着,这个被动技能是怎么发动的? 是要想着堂姑吗?因为堂姑是创作者? 沈定海闭紧双眼努力想,没有半点反应,周围的一片绿色中也看不到半点红色的光。 没用啊?! 他后来又想了什么来着?沈定海拼命回想,是联系!他要联系堂姑! 远处猛然亮起一抹红光!就在江祖璇刚刚丢弃纸团的地方!有用!就是这个! 急速的破空声传来,沈定海双眼放光地看着那个方向,红色纸团一边迎风而飞,一边努力伸展开符纸,让风吹平那些褶皱。 沈定海大喜过望,这次他不会再有片刻犹豫!他要告诉堂姑他遭遇的一切! 又是“啪”的一声响,在所有人不可置信的目光下,红符再次稳稳贴在沈定海的额头,他立即振声道。 “我在迷宫后面的疗养院!堂姑救我!” 这声喊似乎转瞬间就突破了空间的限制,传到冉冉耳朵里。 二侄子遇险了! 冉冉猛地抬起头,而此刻她眼前的场景也不可谓不震撼。 之前她委托吴主管帮忙找的刘并水真的找到了,现在就站在她面前,只是… 这已经不是完整的刘并水,他缺少了一点东西。 相较于他整个身体而言,真的只缺少了一点点,但这已经让他看上去足够骇人。 “你是谁?” 刘并水有些迷糊地问着,冉冉只是静静看着他。 忽然他轻“嘶”一声,“我怎么觉得头上有点凉?”说着他就要伸手挠上头顶。 冉冉伸手阻止了他。 “有点凉很正常,毕竟…” “你现在没有头盖骨。” 刘并水只是做了转换手术的前置工作。 冉冉不动声色开口,“但你要是只觉得凉,就不太正常了。” ------------ 第288章 原来重获新生是这个意思 冉冉这还是第一次观察人的大脑究竟长成什么样子,这样近距离的观察更是前所未有。 腥红的粘液遍布,几乎要裹满暴露出来的全部脑花,凹凸不平的褶皱隐隐跳动着,透出些许粉色。 在冷感的蓝色光线下,房间内升起的烟雾像一缕一缕的寒气,配上这样的画面,人头的下半部分就好似一个盛放的容器,里面展示着一道令 阳钢从马后追出穿过众假乞丐接住摔下来的完颜萍说来话长其实只是一瞬之间。 除了“落雷月和 万能魔屋,这两个让叶伽惊喜连连的奖励之外,系统刚才还提示了另外一项追加奖励。那就是“哈特伯德极北地带领主”的身份。 他们通过认识王俊的人,了解到他的家庭住址,结果房子早卖了。 王俊右侧底角再次获得空位,科比没追上,从开场到现在她一分钟没休息,也懒得跳了,王俊轻松出手,三分命中。85比70。 “去吧,你是老板,就算说错了,员工也不会笑话你的。”夏天见她露出胆怯的表情,笑着鼓励道。 江山对中年人的出现毫不意外,只是摆了摆手,轻笑道:“三伯,那家伙说去修炼,你去帮忙照看一下。”他随口说道,似是的确将林昊挂在了心上。 而当他们看到,皆是愣住,因为这三人虽然面貌不同,但却都是年轻人,并且气势犹若一头蛰伏的巨龙,令人不禁望而生畏。 “罗议长,不清自来。说来还是我冒昧打扰了。”林亦东淡笑着说着客套的话,神色间却丝毫没有局促之感,反而举手投足间浑然一派沉凝气度,巍然若高山,却又蕴含高山那隽永悠然的气息,两者和谐地融为一体。 他们倒是自觉,生怕又来个“你们是谁?”第一时间把自家根脚姓名都给报上。 但俗话说得好,不作死就不会死。在这种大好形势之下,或许是老布仕飘了,居然在这个关键时刻,宣布要提高钲府税收。 “需要帮忙吗?”就在这时,一个揶揄的声音从城楼上传了过来。 太二真人一直叫他掌柜的,玉兔妹纸没好意思和老沙一样喊他老阴逼,便跟着太二叫了。 你离得远,所以他的系统里出现作用的毫无疑问,对方获得了排名村工作实力大进。然后通过这个地方,他并。 “康王府闫世达,中州内家混元掌。”闫世达眼高于顶,特别对于这种外家莽夫,更是不屑一顾。 成神之后垃圾食品吃再多都影响不了健康,包主神就习惯了带点在随身空间。 顿时,在河的上空有一巨大阴影,月英看不出这阴影具体是什么,只是隐约看起来似乎是层层叠叠的模样,看不出源头,看不到尽头。 秦可清说完便坐回到椅子上,她这句话只说了一半,但谁都知道,如果输了这场比斗,微微的下场会怎么样,秦可清的手段远比传言更狠辣。 正当孟加拉心中正得意之时,他只觉肚子上一痛,猛地弯下腰,紧接着背上受到一记重击,直直的摔倒在地。 最近他正在炼制一件法宝,缺几样灵材,族里不拨给他,所以他才来巨齿猪妖这里打秋风。 可是意外却同时发生了,这一剑刺中的竟然是一个硬硬的东西,随后一股清香传了过来。 珠华别墅的一切陈列都未变,进入后,便是铺天盖地而来的熟悉感,每个角落,都有他们纠缠至此的回忆。 ------------ 第289章 那孩子…不会是鬼吧! 冉冉说要去疗养院,不止有要前去保护沈定海的意思,也含着尽快离开转换大厅的心思。 就算有宁巫假冒的傅先生帮她兜底,可圣心医院中另一派人的力量如论如何也无法忽视。 江妙妙、江牧之、甚至江映秋,都不是完全遵照傅业成的意思行事的。 特别是前两个,甚至会为了自己的意愿公然违抗傅业成的意思,在他们之后一定有着一个可以和傅业成抗衡的力量。 江家…傅业成,冉冉忍不住想,这是两家之间的抗衡吗? 她在吴主管的簇拥下逐渐加快脚步,想要离开转换大厅,吴主管的手机却凑巧地响了起来。 冉冉眉眼一凝,心里暗道不妙。 她身后吴主管为了接电话停下了脚步,嘴里还喊着她的名字希望她停下等他。 在这个时机打电话过来的…冉冉不对此抱有积极期待…… 她一边继续朝着出口前进,一边凝神注意着吴主管那边的动静。 吴主管按下了接通键,只听得话筒里传来一声喊。 “抢下那丫头的控制器!” “可傅先生交代…” “傅先生被人转换了!” 吴主管猛然色变,他的眼神光也顷刻变了,像闪电般射向冉冉。 冉冉瞬间对情况做出分析,竟是直接停了下来。 是江妙妙的声音。 如果她猜得不错,江妙妙此刻就在大门后的走道尽头等她,她和江牧之两个人还没放弃进来抓她,所以继续向大门这个出口前进是没有意义的。 而这个电话为什么来得这般滞后,想来跟隐藏在圣心医院里的另一股力量有关。 真正统筹着江妙妙和江牧之,甚至是江映秋的力量。 吴主管大喝一声,“江小姐的命令,从这个孩子身上夺回控制器。” 这话一出,立刻招来许多通讯员围在冉冉周身。 这些通讯员并不清楚圣心医院每天在上演着怎样的罪恶,但他们一定明白一件事,每天这么多达官显贵出入,发生在这里的一定不是什么好事。 但他们选择闭口不言,继续做事。 他们是旁观者,是沉默者。 为的应该就是圣心医院开出的高额薪酬。 现在能直接为医院的掌权者做事,他们得到的回报,会比薪酬更加丰厚。 因此这些人的眼神都无比坚定,他们虎视眈眈,一点点逼近,他们想把冉冉围成困兽,然后再夺去控制器。 冉冉环视一圈,发现吴主管只是站在后面冷静地看着。 老油条就是老油条,这种时候还想着独善其身。 吴主管想来是把这次的事件当成了两方力量的争夺,傅先生和另一个人的对峙。 转换神迹的发明者,真的会被人转化吗?吴主管没办法完全相信,所以为了避免事后任意一方追责,从现在开始,他绝不主动出手伤害或是维护冉冉。 中立挺好的。 其实无论吴主管是什么立场,冉冉都能放心离开这里。 因为转换大厅目前对她的唯一意义就是刘并水的死活,可现在的情况是,无论是哪一边控制了转化大厅,刘并水都不会死。 宁巫伪装的傅先生会继续维护她的立场保护刘并水,而江妙妙江牧之他们则会将刘并水视为可以控制她的筹码。 筹码总要活着才有意义,死了就没余地了。 在这么多人的逼近下,冉冉终究还是退到了大门边,当着所有人的面,她将控制器装进小布包之中,然后将小布包高高抛向空中。 一瞬间,所有人的眼神就像饿虎扑食一般紧盯着高高抛向半空的小布包。 冉冉乘机冲进身后的大门里。 她疯狂地奔跑,黑暗的甬道内,只有微弱的光亮不断闪过、后退。 众人反应过来时,冉冉的身影已经和漆黑的走道融为一体,他们只听得见急速的脚步声。 小布包不知被谁抢到手,等于头功已经被抢,剩下的人互相看了一眼,立刻冲进甬道之中。 杂乱又急促的脚步声瞬间在甬道内响起。 可当所有人气喘吁吁地跑到甬道尽头的大门——与精神科只有一门之隔时,他们并没有看见冉冉的身影。 “人呢?!” “一路跑来都没有看见!她不可能是躲起来了啊!这走道里根本没有可以躲的地方!” 吴主管稍后才到,催促的电话再次响起,江妙妙的声音在甬道里回荡,和众人的喘息声交织在一起。 “这么长时间这么点事都做不好吗?!从一个小娃娃手里抢东西这么难?!” 吴主管的声音里满是不可置信,“…不见了……” “控制器不见了?找啊!” “不…是那孩子不见了……” “一个大活人怎么可能不见?!你再说蠢话我就弄死你!” “真的…那孩子真的不见了,不止我,好多人,大家都看见她跑进了走道里。” “可我们现在就在门后面,完全没发现那孩子的身影…或许,她打开门去了对面…只是您没有发现?” 江妙妙气得骂了句脏话,“老子就守在门口!怎么可能让她从眼皮子底下溜走!” “当我跟你们一样瞎啊?!” 柔美的声音,和气急败坏且粗鄙的话十分不相符,但在转换厅工作的这些人却是习惯了。 这事也并不完全是秘密,至少在一部分员工间是流传过的。 江妙妙江小姐,甜美可人的身体里其实是个男人、江牧之的亲弟弟。 傅家成,医院人称傅大爷的亲儿子。 吴主管喊了一声,“控制器,谁拿到的控制器,快把门打开!” 当即有人手忙脚乱地翻起冉冉留下的小布包,越翻那个人的心就越冷。 “…没有…没有……” “什么就没有?!”吴主管推开拥挤的人群,走到那个人身边一把夺过小布包,径直翻了过来。 里面真的是干干净净,什么也没有。 “蠢货!这么点路也能弄丢!”吴主管毫不留情,直接一巴掌扇了过去。 “不可能弄丢的!”那人极力辩解着,“我拿到之后就一直用手攥着开口,我保证绝对没有东西从里面掉出来!” 吴主管怒目圆睁,“那东西去哪儿了?!我们亲眼看着那小孩放进来的!” 漆黑的甬道内一片寂静,无数双眼睛面面相觑,只觉得背上不约而同涌上一股寒气。 这时有人瑟瑟道:“…那孩子…不会是鬼吧!” “我们找不到她,也找不到她放的东西,只有鬼才能解释这一切!” 而被称作鬼的冉冉,已经靠着絮步来到了医院大楼外,明亮的日光刺得她几乎睁不开眼。 “在那种鬼地方待久了还真有点不适应。” 一点白色在她手中缓缓燃尽。 “临时画出来的穿墙符也是,随手撕的纸不太好用,差点就卡在里面了……” 她活动了周身的筋骨,脚尖轻点,便像一阵清风,迅速离开了原地。 而之前接待冉冉的那个通讯员还守在自己的岗位上,没有参加追击冉冉的活动,她看着桌子上摆放的病人资料“咦”了一声。 “这是吴主管哄那个小孩的时候拿出来看的吧,怎么缺了一角?” ------------ 第290章 指间跃动的雷光 冉冉这么做不完全是为了戏弄这群人,也有拖延时间的想法。 一个大活人莫名其妙消失、包里的东西也奇怪地不翼而飞,这些令人无法接受的事足够他们琢磨一会了。 精神科的乱象冉冉才懒得花心思去想,她直接踏上了寻找沈定海的路途。 冉冉站在一尊高高的人形雕塑上极目远眺。 “那边都是各个科室的大楼,疗养院应该占地面积也挺大的,换个方向。” 冉冉踩着脚底下的雕塑人头跳转到另外一边,“二侄子说过迷宫…迷宫……” 忽然,冉冉的视野里锁定住一大片绿色,“应该就是那边没错了。” 她不顾周围病人的惊呼,径直从巨大的雕塑上一跃而下,围观的人都觉得她要摔得脑浆炸出。 但她却像一片枯叶那样翩然落地,悄无声息。 在周围人惊愕的眼神中,冉冉迈步准备朝迷宫的方向走,可瞥了一眼雕塑下方石壁上刻的字后,竟是回身端详起上面的字。 最下面密密麻麻的都是小字和赞扬所作所为之类的话,冉冉没兴趣看,吸引她目光的是这尊雕像的名字。 傅家成。 “听起来像是傅业成的兄弟呢。”冉冉思忖着,“在一家明面上由傅业成控制、且暗中主营的业务主要都是使用傅业成发明的情况下…” 冉冉环顾了一下周围的环境,绿草如茵,生机勃勃。 “这里立着的却是傅家成的雕塑吗?还真是…” 冉冉唇边浮现笑意,“有意思的现象。” 想来这就是江妙妙江牧之身后的人了。 冉冉回身朝着围观她的人群致意,“请问你们认识这个人吗?” 众人齐刷刷地摇头,“不知道是谁。” 冉冉暗暗点头,“所以是这种心态啊…又想宣扬自己的存在,却又像躲在阴沟里的老鼠一样,胆怯恐惧。” 她朝众人扬起一个大大的笑脸,道谢过后直接朝着疗养院的方向出发。 直到冉冉的身形彻底消失不见了,在这附近散步的病人才窃窃私语起来。 “那小朋友好厉害的功夫啊!” “这雕像怎么也有两三层楼高,她轻轻松松就跳下来了!” “少林寺的吧!” “少林寺不都是和尚吗?还有女弟子?!” 在彻底离开众人的视线之后,冉冉才再次用出絮步,她整个人像化作一阵清风,飞速前行着。 不多时,巨大的绿色迷宫果然出现在她眼前,冉冉轻点足尖,一跃而上。 只要有俯视图,迷宫这种东西,实在是太简单了。 更何况,行走在绿植上的冉冉根本不用按照路线行走,她只需要直直地走过这片绿色就好。 绿色迷宫之后的别墅群逐渐映入冉冉眼帘,简直就像度假酒店官网上的图片,只是款式看起来已经有些老旧。 冉冉记得,这里是圣心疗养院的原址,比后来修建的圣心医院的建筑历史久远多了。 “这疗养院的环境还挺好的。”冉冉再次一跃而下,径直朝着大门走去。 里面的空间和圣心医院宽阔的大楼一层竟也没差多少,可以想象出当初修建圣心疗养院的人是多么财大气粗。 冉冉才走进去就被工作人员拦住,“小朋友,这里不是你乱跑的地方。” 这人语气中满是慌乱,显然是不敢相信有人竟然能闯过迷宫来到这里来,更何况是一个小朋友。 冉冉眉眼沉静,“我不是乱跑来这里的,我是专门来入住的。” “那你的陪同医生呢?” 工作人员睁大眼睛,说话都结巴了,显然,冉冉是他遇到的第一个没有医生陪同且不需要打安定剂、甚至主动办理入住的人。 冉冉才沉默一瞬,工作人员立刻大叫起来。 “江医生!江医生!门口有情况!” 冉冉眼神一转,将目光投向走道后的铁栅栏,就是铁栅栏没错。 现在她要收回夸疗养院环境好这个评价。 至于江医生…不会刚好就是面诊二侄子的那个江祖璇吧? 冉冉的猜测并非无缘无故,而是沈定海不久前才在疗养院向她寻求过救援,而听这个工作人员的意思,这种健康的“病人”是要被医生护送来的。 所以这个江医生,有极大可能就是江祖璇。 如果这个猜测错误,冉冉也想见识更多的江姓人。 铁栅栏的门被打开,冉冉闻声望去,只见来人的胸牌上赫然写着江映雪三个字。 映雪,映秋?这个人和江映秋有关系,不会就是那两个变态的母亲吧? 冉冉正想着,江映雪从昏暗的铁栅栏后逐渐走出来,整张面容也由暗转明。 和江映秋是完全不同的风格,她长着一张不苟言笑的脸,行事让人感觉严肃甚至冷硬。 倒是和这座庞大的疗养院风格非常一致。 直到她踩着黑色低跟鞋走到冉冉面前,冉冉才看清她手里拿着手机,此刻江映雪正将手机放回白色医袍外的口袋里。 冉冉知道,这是个不妙的电话,大事又要不妙了。 绝对是精神科那边的人和这个江映雪取得了联系,要【通缉】她。 冉冉扬起一个笑容,“江医生,这家医院里的称呼还是真是通用。” 江映雪毫不犹豫,直接挥了挥手,原本围在冉冉身边的工作人员立刻关上了疗养院的大门。 更多的人从昏暗的铁栅栏后涌出来,像一波黑色的潮水。 冉冉没有动作,只是站在原地感叹,“还真是一个没有礼貌的人啊……” 江映雪扯动嘴角,居高临下的看着冉冉,深邃的眉骨与长长的眼睫在她眼部打下阴影。 “小朋友知道什么叫瓮中捉鳖吗?” 还不待冉冉开口回答,江映雪轻轻动了动修长的指节,周围的人瞬间一拥而上。 一瞬间,除了江映雪,所有的人都扑向冉冉。 “挺会欺负人的,这样我也不用顾忌了。”冉冉抬起眉眼,清澈的双眸正闪动着明亮的蓝光。 于此同时,她悄然抬起的指尖也跃动着一点电光,蓝色的光正是那一抹电光映出! 众人大惊,周身的汗毛像预警般竖起,可想退已经来不及。 江映雪眼中闪过一丝愕然,她看见冉冉的另一只手正按在前台的插排上。 这是…… 汲取电!并释放电?! 冉冉微微一笑,电光猛然绽放开来,蓝色的光瞬间席卷过一切,许多人连哀嚎都来不及发出就抽搐着晕了过去。 冉冉松开按着插排的那只手,甩了甩,“有点烫。” “但没办法画符的时候只能这样了,其实这样也挺好,电的力度刚刚好,痛但死不了。” 可下一瞬,她的眼瞳猛然收缩,像是看见了什么不可置信的事。 电光过后,地上的人倒得横七竖八,可江映雪… 还好端端地站在原地。 ------------ 第291章 拯救世界的大英雄 比江映雪没事,更让冉冉惊讶的是,江映雪身前还有一点轻微的褐色光芒,没有完全消散。 冉冉瞬间紧绷起身体,“术师?!” 江映雪面无表情,“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但不碍事。” 只见她猛地一甩手臂,原本洁白的医袍袖子下竟然迅速伸出一道枯黄的木藤,直冲冉冉面门而来! 冉冉惊骇之下闪身离开了原地。 一道破空声闪过,冉冉刚才站立之处的桌面竟被直接甩出一道深深的痕迹! 用刀砍下去也不一定有这么恐怖的威力! 冉冉看着江映雪枯藤般的右手,心里的震惊骇浪般铺天盖地。 不是术法,完全没有灵力波动! 那这是什么?! 江映雪目前的情况完全超出冉冉的理解范畴,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如果奇怪的地方只有那道枯藤的话,虽然无法理解,但并不是不能对付。 冉冉屏气凝神,额间红痕灼亮,以她为中心,无数的莹白光点瞬间产生,并晃晃悠悠朝着江映雪飞去。 “除开符箓,攻击手段还是太少了,只能用老招数。” 飘摇小虫连那个神秘人都能对付,不至于对付不了一截枯藤。 江映雪眉头紧皱,“还有能力?!” 她看着那些晃晃悠悠接近的萤火虫一般的白色光点,丝毫感觉不到冉冉施展雷电之前那种令人悚然的感觉。 这些小白虫…难道是无害的吗? 但江映雪出于谨慎,还是在不断后退,以免那些小白虫碰到她。 冉冉见状微微一笑,“这么多,江医生你是逃不掉的,而且我可不是当初第一次施展小白虫的那个我了…” 冉冉眼中亮起白光,“我已经连升两级了。” 她的话音落下,原本只是飘在空中晃晃悠悠的小白光点猛然加速,顷刻间就迫近至江映雪眼前。 江映雪惊恐地睁大眼睛,但为时已晚,小白点以闪电般的速度钻进她眉心。 至此冉冉脸上挂上满意的笑,她勾着手指缓缓收回剩余的光点。 “现在的我至少能让小白虫保持这个速度五分钟以上,天罗地网,你怎么也逃不掉的。” “就算是对上当初的神秘人,好像也有把握,这样说来,忙完了得把神秘人揪出来才行。” “人总要为自己做过的事付出代价,或早或晚而已。” 冉冉满意地从收费窗口上跃下,她走到江映雪身前,伸手从她医袍口袋里搜出钥匙。 “果然,这么多铁栅栏的地方,锁肯定少不了,得有对应的钥匙才行。” “多谢江医生的贴心。” 放在这么好找的地方,省得她费力气找。 她踮起脚尖伸手捏了捏江映雪的脸蛋,“这些人真是一个长得比一个好看。” 对于冉冉的话,江映雪浑然不觉,她已经陷入冉冉为她营造的幻境中,以梦的形势呈现。 “希望你做个噩梦。” 冉冉勾着钥匙,正准备潜入疗养院内部寻找沈定海,口袋里的手机却突然响起来。 来电显示竟然是张薇。 冉冉才接通,张薇就迫不及待地开口,“小师父你得离开那儿!” “哪儿?” “当然是圣心医院!情况有变!” 冉冉几乎瞬间就把这四个字跟江映雪的怪异联系起来,她垂眸看向江映雪洁白的衣袖,下面已经恢复成光洁白嫩的手,不见枯黄的藤蔓。 冉冉伸手拍了拍,“看来是主动技能。” “什么主动技能被动技能!小师父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你赶快带着小沈离开那里!” 张薇的声音几乎可以用咆哮来形容,自认识她以来,冉冉还没见过她这么失态。 冉冉平静道:“如果你说的情况有变,是指圣心医院里有一个会把手臂变成的藤蔓甩来甩去的女人的话,那我就暂时不用带着二侄子离开了。” 张薇那边大概宕机了三秒才重新发出声音。 “什么意思?!” “小师父你怎么知道的?!” 冉冉感受着手里的空虚,又伸手捏了捏江映雪的脸,手感真的非常好。 “意思就是这个女人已经被我解决了。” …… 很长时间的静默后,张薇爆发出一声尖叫,“小师父你没有骗我吧?!” “我从不骗人,需要我和她来一张合照证明吗?” 冉冉说完真的打开手机摄像头,和安睡的江映雪拍了一张合照。 准确来说是江映雪的手。 毕竟要和江映雪的头合照,冉冉身高不够,举手机臂展也不够。 冉冉迅速将照片发过去,看得张薇一阵问号,但她很快在照片的角落捕捉到了江映雪的胸牌。 半截,但足够了。 “真的是江映雪!!!爸!小师父真的解决了江映雪!” 这会轮到冉冉听懵了,还好张薇没让冉冉懵太久,仔细跟她解释起来,但是语气非常激动的。 “小师父你知道我爸是隶属于治安局的吧?我记得我跟你们提过。但…” “那只是他面向公众的身份,其实他还有另一个身份——非自然现象调查局要员,非调要员。” “啊?”接受能力强如冉冉也不由得懵圈了一会,“非自然现象是指鬼怪那些吗?” 张薇兴奋道:“不止!” “你还记得在盛绣大楼工地事件收尾的最后时间,我在现场的时间突然变少了吗?” 说实话,冉冉没注意。 这一阵沉默差点给张薇整不会了,“反正就是那时候我才真正知道我老爸是干吗的,之前我一直对他的工作半信半疑,对小师父你们这种术士也是半信半疑。” “但那天之后,我就彻底相信了!” “就在小师父你超度那些尸体的时候,我还跟小沈说过,未来我们一定会经常见面。” “因为我爸工作的这个非调局,里面有很多内容,和小师父你的工作范围是重合的!” “小师父你知道妙门吗?作为玄门子弟应该不可能不知道吧。” 冉冉默了一瞬,要不是之前认识了秦衍,她还真不知道。 这差点又给张薇整不会了,“小师父你还真是挺特立独行…我要说的就是,前段时间非调局正式跟妙门达成了合作!” 冉冉大致明白了,张薇想表达的意思就是她老爸在一个可以让术士做鬼的地方工作,未来大概率会跟她有合作。 但这种事情至于这么兴奋吗?而且这跟她解决掉江映雪有什么关系。 只听得张薇激动道:“不过,这都不是重点!我现在要说的重点是!因为小师父你解决了江映雪,非调局对于术师的运用瞬间产生了更多可能性!” “术师未来大概率可以参与进非调局的其他业务中!” 冉冉眨巴眨巴眼睛,所以重点是在这个其他业务?捉鬼捉妖怪不是重点? “这个的意义很重大?”冉冉不确定地问出声。 张薇的声音忽然冷静下来,非常慎重地一字一顿。 “非,常,重,大!” “小师父你,以及更多的术师,会成为拯救世界的大英雄!” 哦豁,两个关键词对上了,【拯救世界】和【大英雄】。 ------------ 第292章 入职非调局 冉冉一边朝着疗养院更深处前进,一边保持和张薇的通讯。 “咔哒”“咔哒”她不厌其烦地用钥匙串打开一扇扇铁栅栏,穿梭在阴冷的走道上。 在她看来,这些随处可见的铁栅栏,应该在大体上将整个疗养院分成了几个区域,每个区域相互独立。 否则没法解释为什么她和接待处的这么多人闹出这么大动静,疗养院里剩下的人却毫无反应。 因为他们根本不知道。 冉冉正一心二用地思考着,耳边的声音猝不及防变了,从张薇变成了一个沉稳的中年男声。 “您好,冉冉大师,我是张薇的父亲张宏深,后面的情况就由我来替您介绍。” 冉冉挑眉,从旁听变成自己亲自上场了,看来这事还真挺重要的,能让张宏深这个年纪的人都按捺不住。 张薇在一边抱怨,“老爸,你之前明明说好让我全权跟小师父交流的,现在怎么突然抢权啊!” 张宏深轻咳一声,“薇薇你还是先平复平复心情吧。” “学学小师父的为人处事,那么小的年纪就能做到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你都多大了,你现在兴奋得一点都不像平时的你知道吗?” 张薇没声音了。 冉冉眨巴眨巴眼睛,这位张宏深先生可能弄错了一件事,她不是冷静,而是她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我该称呼你张警官还是张要员?” 张宏深随和一笑,“无妨,小师父您想怎么称呼就怎么称呼。” 冉冉暗暗点头,她隐约从这个随和的态度中嗅到一丝阴谋的味道。 “看来你知道的东西要比张薇警官多得多。” “确实是这样,接下来我要告诉您的很多东西,是薇薇都不知道的,即使她前不久已经成为了非调局的实习员工。” 冉冉越听越觉得是个大麻烦,“是吗?实习员工都不知道的事,现在却要轻易告诉我这个外人吗?” 电话那头的张宏深皱了皱眉,他捂住听筒对着张薇奇怪道:“薇薇你之前不是说这位大师非常善良而且热心肠吗?” 张薇尴尬地直假笑,“那是之前,人总是会变的嘛!” 她对张宏深说这个特点时,还是在盛绣大楼工地和冉冉正式接触之前,她特意调查了冉冉之前做过的事,从那些事迹中,确实能得出冉冉这个人善良热心而且不求回报的感觉。 而她和冉冉实际接触下来,也的确这么觉得。 帮助冤死的人以及他们的家属寻找真相、自发超度那些徘徊游荡的魂魄,她如果不是一个善良的人,又怎么会自发地要做这些事,只是…… 也正是超度那天,张薇明显地感觉到冉冉变了。 超度那些亡魂,对她来说,从一件应该要做的事,变成了一件必须要做的事。 前者是她自我的道德要求,后者则是她为了做事情要有始有终。 动机的变化足以说明这个人内里发生的巨变。 张宏深听完解释,只觉得事情瞬间棘手起来,原本他以为冉冉这个超级助力能够不费力气地就招揽进非调局。 思索一阵后,他才再次开口,“即使我没有完全说清楚,相信冉冉大师你也能明白我的意思,您如果能来非调局,绝不需要从基层做起!” 冉冉前行的步子停下,“所以这就是我知道这些事需要付出的代价?” 张宏深的笑声听起来干涩了许多,“大师您要相信,来非调局工作绝对是一件大好事,这样的工作是不能用代价两个字简要概括的。” “大好事指的是加入以后要经常和江映雪这样的人对上吗?”冉冉笑了一声,“虽然我知道你们非调局应该不会傻到让普通人去做这种工作,但无论如何…” “这也是玩命的活吧?” “张要员能将这样的工作说成大好事,我现在真的有点好奇加入非调局之后能得到多么丰厚的奖赏了。” 张薇的手机开着公放,事实上,在场的除了张薇和张宏深,还有非调局的局长,她以视频的形式加入。 就在得知冉冉竟然能轻松地就解决掉江映雪之后,张宏深立刻越级跟局长孙海安取得了通讯。 这才有了现在的局面。 张薇毛骨悚然地缓缓将头扭向非调局局长的方向,光线昏暗,她没办法看清视频里女人的表情,但这完全不妨碍她从并不大的电子方块中感受到来自非调局局长的压迫感。 小师父要奖赏?还要丰厚的?可是加入非调局就是啥也没有啊! 张薇顺着冉冉的思路去想,如果只从工作的角度看待非调局的职位,那确实…非常糟糕! 工资一点也称不上丰厚,还不及自己支个摊子在人流量大的地方卖炒饭,工作内容更是凶险无比。 屏幕里的女人敲了敲桌面,“问问她想要什么。” 张宏深如实把话转告给冉冉,冉冉听完,思考了很久才神情复杂道。 “关于我加入非调局,现在出现了另一个阻碍,我…没什么想要的。” 听筒那头再次沉寂了很久,冉冉才听见张宏深用深沉的语气说。 “大师,你很强大,但你并不是无所不能的,集体团结起来的力量总是会胜过个人的英雄主义。” “如果您实在没有意愿,我们非调局不会强迫您,但我相信,您以后一定也会有需要我们的地方。” 说着张宏深就要挂断电话,冉冉笑出声。 “这就打算结束了?你们还真是又没耐心又没诚意,我又没说我不会加入。” 这转折让电话对面的三个人都猝不及防。 冉冉的声音不疾不徐,“说到底张要员还是没提过我加入非调局能得到什么对我本人有利的东西,但无所谓了,反正我也没有什么想要的。” “总结:在非调局工作确实就是个风险高又不讨好的工作。” 这话听得张宏深直皱眉,他压低声音。 “这个冉冉大师,不是说要加入,怎么现在又说起这样的话?” 张薇干笑着:“高手总是会有点自己的小个性啦!” 冉冉脸上笑容灿烂,“但我这个人还是有一点小好奇心的,所以这个差事我接了。” 听见听筒那头传来张薇激动的声音,冉冉垂下眼帘。 她有一种非常奇妙的预感。 这个非调局的其他业务,与她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她想要弄清楚却无从得知的那些谜团、她身上的封印,都要在这个所谓的非调局好好弄清楚才是。 ------------ 第293章 恐怖降临 电话那头,张薇已经离开了房间,有些事情不是她这个级别能听的,好在冉冉并不介意讲述的对象是谁。 “张要员现在可以和我解释江映雪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了吧。” 在得到冉冉会加入非调局的口头承诺之后,张宏深对冉冉的态度更加客气尊崇起来。 从某种程度上讲,他已经把冉冉看做自己人。 “我有一点好奇,大师您是怎么确定我一定了解江映雪的呢?” 冉冉不厌其烦地再次打开铁栅栏,算起来,她手里这串钥匙已经都用过一遍了,想来这扇冰冷的钢铁之后,会有不一样的风景。 “你和张薇警官要不是知道了什么确切的消息,也不可能一开口就让我撤离。” 冉冉听见电话那头张宏深深吸了一口气。 “您很敏锐。” “是这样的大师,接下来我要说的东西可能会颠覆您的一些认知,但您完全无需质疑它们的真实性。” “每一句甚至每一个字,都是经过了鲜血验证的。” 冉冉听着不自觉凝重了神色。 “您相信蓝星之外的存在吗?” 冉冉皱起眉头,“你想说外星人吗?” 张宏深苦笑一声,“一提起这个话题确实难免想到这个来源已久的科幻概念,但我们要面对的,不是这种东西…我们甚至不知道该怎样去定义它。” “它根本没有物质形态上的概念!” 张宏深情绪激动起来,“从外观上看它就像一个黑洞,目前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这种类似黑洞的东西是突然降临到蓝星的。” “为了避免恐慌,官方压下了消息,所以大众还不知道有这种东西存在,他们还不知道…这个世界已经发生变化了。” 冉冉不确定道:“你是想说,江映雪的手…就是和这种‘黑洞’有关?” “没错!” 冉冉若有所思,难怪江映雪明明使用的像是运用灵力之类的异术,她却察觉不到任何灵力波动。 原来是从天上掉下来的能力,准确来说,是从天外掉下来的能力。 “如果这种‘黑洞’只是会让人拥有各种奇奇怪怪的能力,你们应该不至于这么如临大敌。” 张宏深叹息,“您说的对又不对。” “能让普罗大众随机拥有超乎寻常的能力,这种事情对哪个国家的官方来说都是一种灾难,对普通人来讲也是一样。” “这种异能是变数,而变数势必会破坏已有的规则。” “平时大家总是吐槽规则,可那是在安定和平的情况下,大家能吐槽的规则的前提,就是规则本身它就庇护着大家!可现在发生的事…毫无疑问,正在一点点蚕食掉规则。” “蚕食掉人们的庇护所。” 张宏深的语气异常沉重,“大概在您之前看来,我们非调局是个非常糟糕的组织,我也承认,是这样的。” “因为事发突然,官方光是临时组建起这样一个组织就很难了。” “您看像微微,她哪里有什么特别突出的能力呢?不也被征调到非调局里来做事,她知道之后兴奋了好久,可要是从我的私心来讲,我一点也不希望她掺和进这种事里…” “事实就是,我们太缺人了……” 冉冉已经失去了大半的同理心,所以她听到张宏深这话,无论他多么言辞恳切,甚至跟她讲掏心窝子话,她只觉得他是在卖惨。 并通过卖惨加强她对非调局这个组织的归属感。 冉冉心里淡淡,电话那边的张宏深却是已经动情了。 “光是异能的乱象就足够令我们头疼了,可远远不止这样,这些天外来物…” “是会杀人的!” “从事情发生到现在,我们根本无法估计出有多些无辜的人被卷入其中,失去生命。” 冉冉再次捕捉到重点,“这些?‘黑洞’远不止一个吗?” “对…这也是最近我们调查人员总结出的特性,它具有繁殖能力,如果不被及时消灭,除了它的本体会不断扩大,每过一段时间,它周围还会诞生出新的恐洞。” 冉冉肯定地开口,“所以你们是知道消灭的方法的,否则无法得出这样的结论。” “…不……”张宏深的声音颤抖起来,“我们并不知道具体的方法…这个结论…是一条条人命堆积起来的……” “在知道了恐洞的存在后,官方立即着手派出调查人员,可…全部都有去无回……” “你无法想象我们在其中折损了多少专家学者…他们都是国家和民众用心血培养起来的!” 冉冉听着没什么波澜,“所以事情的转机是?” “后来,也是病急乱投医吧…有人建议招募一些会风水法术的术师进去试试,没想到还真成了!” “从全国招募的上百名术师分成了十组,分别进入了十个不同的恐洞,最终…有八人活着出来,令人震撼的是,其中有两个生还者选择进入的恐洞,在他们出来后…” “自行消散了!” 冉冉轻轻开口,“十不存一。” 张宏深的声音还在继续。 “官方终于从这两例中看到了一点希望,但做出最突出贡献的却不是这两位生还者,而是一名姓秦的男子。” “他生还成功的那个恐洞没有消散,但他在进入之前,曾将他的传家宝一分为二,留了一半在恐洞外。” “大师您可以理解为一种视频通讯!通过那半块法宝,我们可以看见那位姓秦的术师在恐洞里的情形!” “要知道之前任何通讯手段在恐洞里都没法起作用!” 冉冉忽然开口,“未知才是最令人恐惧的。” “就是这样!多亏了这位姓秦的术师,我们对恐洞的研究总算前进了一些。” 冉冉很难不产生联想,“你说的这位姓秦的术师,不会刚好和妙门有关系吧?” “正是如此!我们也是通过这位秦术师知道了妙门的存在,并火速与妙门建立了合作。” 冉冉挑挑眉,看来秦衍父亲的组织规模要迅速扩大了。 无论什么事,只要和官方挂靠,它的发展速度都是惊人的。 “张要员你一直称呼这种东西为恐洞,这是官方对它的命名吗?” 虽然看不见张宏深的样子,但冉冉仿佛能感觉到他正在听筒对面猛点头。 “没错!之所以这样命名,和秦术师法宝上显示的画面有很大关系,原本我们还以为那些画面是经过恐洞扭曲之后产生的,毕竟…” “太过奇诡骇人。” “可事后得到秦术师的证实,法宝上保存的画面…就是他在恐洞里经历的事情。” “其他七个生还者的口述也大致如此,他们在恐洞里见识的东西都十分恐怖。” “奇诡恐怖,就是这些天外来物的主要风格。” 张宏深的声音缓缓道: “所以我们也称这个捉摸不透的‘黑洞’为恐洞。” “因为它就像一场恐惧,突然降临。” ------------ 第294章 一通漫长的电话 “秦衍的…那位秦术师究竟在恐洞里遭遇了什么?” 冉冉的好奇心被勾起,张宏深却笑道:“大师你还真的没骗人,不过这事您用不着问我了。” “等您正式入职非调局后,我们的负责人员会把所有的画面完完整整发给您的。” “这种事情不保密?你们就不怕哪个人把画面泄露出去?” “正常来说的确需要保密工作,可现在情势太紧张了…好不容易有了这么大突破,我们局长只想集思广益借这次机会,在恐洞的调查上更进一步。” “官方…也是这样的态度。” “这么多人冒死,才得出的这么一点成果,一定得凭借它研究出什么才行!” 冉冉听着也在心里点头,“看来你们确实是被逼到退无可退了。” 张宏深爽朗一笑,“我已经跟您把底都交了,大师您就别再一口一个你们你们了,现在已经是我们了。” 冉冉不置可否,只是说:“这个底还没交全吧?” “关于恐洞的来历,我真的…”张宏深的语气听起来仿佛要怼天发誓一般,冉冉打断了他。 “我并不是说你在撒谎的意思,恐洞的特点,成因,我都相信,但事情的起源呢?” 张宏深一怔,“这…” 冉冉笑了笑,“你是没有告诉我,还是…你也不知道。” 张宏深愣住了,一直听着两人交流的孙海安突然开口了。 因为她没有预先打手势让张宏深关闭扬声器,所以冉冉径直听到了这位幕后者的声音。 “张要员,后面的内容由我来跟沈术师交流吧。” 冉冉一早就知道肯定有人在张宏深背后指点,隔一会就要噤声,这种举动实在太明显了。 但她没想到会是个这么温柔的女声。 而且她称呼她为沈术师,很新奇的称呼,这还是冉冉生平第一次听到有人这样称呼她。 对面的女人言简意赅。 “我就是现任的非调局局长,孙海安,很高兴认识你,如果有可能,我更希望这句话我能当着你的面说出。” 声音温柔,语气却是一本正经的冷淡啊,就连表明友好的话都能说得这么生硬。 “你好,我应该没什么要自我介绍的了,毕竟你们应该查我查得很清楚。” 孙海安顿了顿,直接略过了冉冉这并不怎么友好的话。 “沈术师你很聪明,很快就从已知的情况里推出了张探员所述事实的遗漏之处,就算我不解释,你也能从中猜个大概吧。” 冉冉在心里赞许这位孙局长的措辞,虽然冷淡,但她真的不会说废话。 她要拉拢冉冉效力于非调局,毫无疑问,所以她的每个字都在对冉冉表达善意,甚至还在不经意间强调张宏深的话全是真的,希望冉冉降低戒心。 冉冉也不赘述,直接道:“恐洞一开始并不是掌握在官方手中吧?” 她说着问句,语气却肯定无比。 孙海安语气冷淡地赞叹着:“我惊叹于你的敏锐和智慧。” 冉冉没忍住笑出声,听人这样一本正经、毫无波澜地夸人,还真是别有趣味。 “其实也不难推出来,只要时刻把江映雪的事和张要员的讲述联系在一起就好。” “官方对恐洞的研究显然已经进行了一段时间,可并不久,从张要员的措辞中就能听出来,他说的都是‘前不久’‘时间紧’这样的词。” “而我与江映雪是实际交手过的,她对那些枯藤的掌握,可以说是十分熟练。” “这样时间就矛盾了。” “只能说明,早在官方掌握恐洞之前,就有人已经调查过恐洞,并从中得到了神奇的能力。” “江映雪就是其中一员,我相信非调局还有一项工作,与调查研究恐洞是并驾齐驱的,那就是追查所有从恐洞中生还并得到能力的人。” 孙海安一阵沉默,恰恰证明冉冉说对了。 “如果我猜的没错,官方目前派出的人里,还没有得到江映雪类似能力的人吧?” “否则刚刚张宏深直接就告诉我了,你们现在已经急到一个从恐洞传回的画面都要分享给全局上下集体分析,没道理对一个从恐洞生还并拥有能力的人毫无反应。” “立马发展成为全局研究对象才对。” 孙海安深吸一口气,“就像我之前的评价,敏锐聪慧,还要加上一点,优秀的逻辑推理能力。” 人都爱听好话,冉冉不得不承认,她被这个冷淡局长夸得有些高兴。 “你们非调局让张薇急急忙忙通知我撤离也是在证明这一点,对于江映雪的能力,你们也是刚刚才掌握。” “刚刚才追查到。” 孙海安哑口无言,“沈术士,你把我该告诉你的内容都说了。” 冉冉眨巴眨巴眼睛,“怎么会呢?恐洞带来的事件起源我还是不知道呀,还是得由孙局长您来告诉我。” “恐洞一开始到底被哪个让官方头疼的家伙掌握了?” 孙海安诡异地沉默半晌。 冉冉大吃一惊,“你们竟然还没有查到吗?” “很遗憾,没有。”孙海安紧接着开口,“希望沈术师你不要对非调局产生无能的负面印象。” “这一点我必须要做出解释。” “一开始接触恐洞的人或者组织…在事情发展之前,绝对是无法对上官方的。” “个人意志不可能和统治意志相抗衡。” “可恐洞的存在改变了这一点,它带来的力量是非同寻常的。” 孙海安的声音听起来冷静又震撼,“它用恐怖的力量滋养了那个人或者组织,让其发展到…” 冉冉平静地接过,“足以抗衡官方么。”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官方要面对的,已经完全不是普通的人类,而是一大群像江映雪这样的人。” “是的,他们自称为破晓协会…追查这些拥有能力的人,真的非常困难。”孙海安话锋一转,“但我相信,这只是暂时的。” “万事开头难,只要有更多像沈术师你这样优秀的人才加入非调局,不管未来面对的是什么样的敌人,我们总能携手一起,克服难关。” 话术再次回归到吸引她效忠非调局啊……冉冉正想着,便听得孙海安再次开口。 “我知道沈术师你也是正宗的玄门子弟,或许你也听过这样的说法?” 冉冉不自觉皱起眉头,她那种莫名其妙的预感又出现了。 孙海安接下来要说的话,才是她关心的重点。 “什么说法?” “末日,要到了。” …… 冉冉听完孙海安的说法,心里很是复杂,要是用二侄子的话来说,那就是不得劲。 非常不得劲。 这还真是一通漫长的电话,尤其是孙海安最后和她说的那些内容。 ------------ 第295章 我赶时间,要去拯救世界 接下来要做什么已经很清晰了。 尽快找到二侄子并了结圣心医院的事。 何清桂的妹妹何陶,肯定是要第一时间带走的,至于医院里剩下的人,冉冉很清楚地知道她管不过来,也没有那个能力管。 既然已经搭上了非调局这条官方的线,那不好好利用利用就实在可惜了。 收拾残局一向是他们的拿手好戏。 而且调查圣心医院这事一开始本来就是张薇交给她和二侄子的委托,而且有江映雪的介入,从某种程度上说,她也算是在帮非调局做事。 她还真不用担心麻烦了他们。 遍布走道的铁栅栏大体上将整个建筑分成四部分。 这是冉冉推开第一块区域的最后一道铁栅栏后沿着长长的走道走了一遍才确定的。 【田】字的格局。 冉冉走了许久都没再看见一个人影,她也没有剩下三块区域的钥匙,只能徘徊在第一区域和交界的走道上。 她正觉得奇怪呢,忽然后面响起轰然一声巨响,似乎是从极远的地方传来。 按照建筑坐北朝南的方向来看,是东边,仔细算,是东南的那块区域。 冉冉迅速转身,顺着纵横整个建筑的走道,她可以看见东面尽头的那道铁栅栏被打开,乌压压的人潮正从两边的房间涌出。 “原来都关在里面,难怪看不见。” 冉冉很有耐心地等在原地,不同于第一区域接待处的纯手动开锁。 东南区的铁栅栏是电子控制的,只需要“滴”的一声响,铁栅栏中镶嵌的铁门就能打开。 那声巨响是很多人猛然将铁门挤向一边发出的。 他们像才被放出笼子恶狠狠的野兽,一起咆哮着向冉冉奔来。 还没等他们闯到第二扇铁门,电子“滴”声已经响起,两侧的房间瞬间涌出更多的人,铁门再次发出剧烈的碰撞声。 “滴”声,剧烈的碰撞声,一声叠着一声,越来越快,越来越接近! 冉冉甩甩手,做出战斗姿势。 “这些人看起来可比之前的疯狂多了。” 可直到靠近冉冉的第五道门被开启,冉冉才看清他们身上穿的衣服。 不是工作人员的制服,是病服! 他们想用病人攻击她! 冉冉深吸一口气,打消了用电的想法。 她并不是突然拥有了同理心,只是单纯地觉得,对付疗养院这群人用的是电,只差把他们电焦电糊,对付病人也用这招… 怎么也说不过去。 不用忍受手部的灼热,应该算是一件好事。 可冉冉看着直直冲着她狂奔而来的病人,心情却怎么也美丽不起来。 耳边忽然响起一阵刺耳的电流声。 许许多多个安装在墙壁上的喇叭一起响起。 冉冉皱紧眉头,“这疗养院的装修风格还真像监狱,监狱都不一定有它这么纯正。” “沈清冉,放弃抵抗吧,你难道没有认清你是在跟怎样的势力作对吗?” 一个男人的声音,听着有些熟悉的感觉。 冉冉面上浮现冷笑,一个能在官方之前掌握并占据恐洞那么长时间的组织,确实有资格说这种话。 但她并不觉得圣心医院在破晓协会里有多么大的分量。 按照之前孙海安的说法,整个破晓协会已经拥有了相当大数量的奇异能力者,可冉冉潜入这么久,几乎可以说是直捣老巢,也没见圣心医院派出除了江映雪以外的异能者来对付她。 冉冉十分冷静,“我倒想问问你这个阴暗的爬虫。”她的声音没有半点波澜,说出来的话却狂到没边。 眉间红痕灼亮,冉冉周身再次爆发出强烈的白光。 瞬间,无数浮游小白虫出现,静静漂在半空中。 冉冉冲着大喇叭旁亮着红光的摄像头露出笑容,“你要是好好用过你眉毛下面那两个窟窿,就该知道,我能用这招对付江映雪,自然也能对付得了他们。” 话音才落,冉冉周身的小白虫立刻以闪电般的速度飞冲出去,甚至还不待那些病人冲出铁栅栏,小白虫就已经钻进了他们的眉心。 由远及近,不过一个呼吸的时间,之前还像被网住的活鱼一般翻腾的病人们,全部陷入了静止。 冉冉勾勾手指,剩下的小白虫像漫天荧光一样朝她飘来。 “一个小虫对应一个人,你现在懂了吗?” 冉冉把背后之人的话回敬给他,“你有认清你是在和什么人作对吗?” 没了病人们闹腾,整个疗养院再次安静得落针可闻,冉冉可以清晰地听到那些喇叭传出男人略微粗重的呼吸声。 这就受不了生气了? 男人没有说话,冉冉反而听到一个女声恐惧地低喃着。 “从没见过这样的觉醒者…如此可怕的能力铺盖范围,恐怕早就超越了我们给出的S级定义范围……” 又出现了,听不懂的新鲜名词。 如果可怕的能力指的是她的浮游小虫的话…冉冉不太礼貌地想着… 这些人也太没见过世面了…… 一个普通的玄门幻术而已。 并不知道自己的幻术造诣有多么恐怖的冉冉,如此认为。 她瞬间失去了继续的动力,这么弱的对手,根本就没有出手的必要,完全是在浪费时间啊。 后续的情形冉冉几乎可以在脑中模拟出来。 圣心医院的人继续顽抗,放出更多的人,她继续以同一招应对。 非常明显的索然无味啊! 除非对方能再多放出几个像江映雪这样的,冉冉或许还要费点功夫。 毕竟以幻术牵制异能者,和牵制普通人是完全不一样的概念。 在冉冉看来,江映雪的力量虽然与传统玄门苦修来源不同,但实际对战中,冉冉完全可以将对方视作是修习了冷僻术法的术师。 用幻术牵制江映雪,和当初牵制那个承天派的神秘人是一样的感觉。 只是前者像是在用温水融化一捧雪,后者却像是在融化一整块冰! 冉冉琢磨着神秘人的实力,但又无法估量清楚,毕竟现在她已经解开了两重封印了,实力远胜从前。 说不动神秘人在她脑海里的分量也变成一捧雪花了呢。 冉冉有些烦躁地皱起眉头,“说话的男人,你是傅家成没错吧?” 她第一时间听到这个声音就觉得熟悉,但当时全神贯注没有细想,现在知道了圣心医院的大致实力,冉冉觉得她实在是没有必要再紧张了。 放松下心神,她才反应过来,这份熟悉感来自于傅业成。 男人冷哼一声,“我很好奇,你是怎么知道的?” 冉冉无所谓地将目光转向还没探索过的剩下两个区域。 “因为我冰雪聪明。” 对面明显静默了一阵,估计被有人竟然能这么自然地说出不要脸的话而震惊。 冉冉叹了口气。 “咱们不打了吧?如果这家医院你能做主的话,我跟你商量个事,实在是我时间有点紧…” “我赶着去拯救世界。” ------------ 第296章 我这次行动值不值,你说了算 监控室里,傅家成脸色隐隐发黑,“嘴里没一句能听的话,你们就喜欢这样的?” 江妙妙和江牧之安静地站立在一边,大气也不敢出一口。 在父亲的纵容之下,他们可以胡闹,可以任性,可以拥有喜欢的玩具,但前提是这些小打小闹不会对医院产生危害。 他们原以为冉冉不过是个比较有个性的孩子、一个十分出色的玩具,再怎么闹还能把医院闹翻天吗? 没想到这个中意的玩具竟然一开始就是抱着把医院“炸掉”的想法来的! 而且她也确实这么做了。 江妙妙江牧之现在唯一能庆幸的就是,他们两个并不是造成如今这样局面的主导者。 他们并不会受到太重的责罚。 罪魁祸首是自作聪明的那个女人,她才是最该死的。 江映秋此刻正被悬在旁边的铁架上,恶趣味的傅家成扒光了她的衣服,让她赤裸地被“展示”在人前。 纤细但坚硬的铁丝刺进她手腕的肌肤,又从另一侧刺出,好几条铁丝就这样拧在一起,最后让她整个人被挂在铁架上。 自然她的腰上和脚踝上都绑上了紧紧的铁链,否则她薄弱的手部血肉根本没办法挂起她整个人的重量。 江映秋早就不复冉冉初见她时的俏丽面容。 经过江牧之兄弟俩的殴打,她的脸部肿胀且青紫,剩下完好的肌肤却又因为血液的不断流失而显得苍白无比。 照这个血液流失速度,江映秋要不了多久就会失血死亡。 她的双唇异常干涸,正以极其微小的弧度开合着。 如果凑近了听,就能听清她说的话。 她在不停地道歉。 “…对不起…我错了…我不该痴心妄想……” 江祖璇正面无表情地站在悬挂江映秋的铁架边,她勉强能听到江映秋的话。 她是傅家成为江映秋收养的女儿,可她却比所有人都讨厌这个名义上的母亲。 因为她觉得,在整个江氏家族,江映秋是最没用最废物的那一个。 如果不是傅先生开口留下了她,她应该早早就被踢出家族了。 江祖璇用看死人的眼神注视着江映秋。 “母亲,已经走到生命的最后关头,你还不能强大一点吗?” 就因为她的这份弱小,多少年来持之以恒的弱小!连累着她也受到那么多人的歧视和瞧不起! 要与这样懦弱而又恶心的女人母女相称,真是够了! 江映秋灰败的眼神终于有了些许波动,泪水从她眼睛里涌出来。 “小璇,我没有对不起你的地方…我可能不是一个好母亲…但我自认没有对不起你的地方……” “逃…逃走…这些人会毁了你的……” 江祖璇猛然抬起手扇了江映秋一巴掌,“毁了我的,不一直是母亲你吗?” 她的眼神里没有任何情绪。 她好像是愤怒的,看着自己养母的生命一点点流逝、嘴里还说着自以为是的话,却又好像理智到像在看每天必然会日出日落的景象一般,冷静至极。 好似坚硬的冰层之下,猛烈燃烧的火焰。 傅家成猛然敲响了桌子。 “小璇,你知道她还是你的母亲吧。” 江祖璇低垂下眼帘,没有一秒钟犹豫,她立刻以更加恐怖的力道扇了自己一巴掌,白皙的脸瞬间高高隆起。 江牧之在一边“罚站”也忍不住偷笑。 “她跟她妈一样,都是蠢货!是不是以为这样做父亲会夸她打得好啊!” 江妙妙也不屑地冷“哼”了一声,“只会些小把戏的贱种罢了。” 之前一直都没有情绪波澜的江祖璇却像是被触发了某种机制一般,她隐忍地握紧拳头。 看吧!就是这样的!就是因为跟这个无能的女人扯上关系,她才会被这些人瞧不起!她才会不被父亲看重! 都是因为这个恶心的女人! 江映秋将江祖璇的变化看得清清楚楚,绝望的泪水从她眼角流下。 已经没有必要了…无所谓…… 她的眼神再度变得灰暗,生的希望似乎完全在那一潭死水中干涸,她的双唇再次低喃起那三句话。 “…对不起…我错了…我不该痴心妄想……” 冉冉耐心地在疗养院走道上听了这么久,可不只是为了听他们江家的伦理大戏的。 江映秋好像被折磨得很惨,声音听起来有气无力,然后她是江祖璇的母亲,这些她听出来了。 其他的只听了个模模糊糊的大概,应该是其他人距离傅家成所在话筒位置远的原因。 反正就是乱七八糟的一团,她并不感兴趣。 “傅家成,你要是会说话就好好回答我的问题,否则我不介意现在去傅业成的屋子里拔了你的舌头。” 冉冉一面要将心神分成细细的很多很多缕以此牵制那些中了她幻术的人,一面还要忍受傅业成的聒噪和无聊。 她的耐心真的所剩无几。 对面听完冉冉的话,竟然好长时间都没有说话。 冉冉只能听见他们因为情绪波动而变得急促的呼吸声。 “你怎么知道我们的具体位置?” 之前说稀奇古怪名词但在江家伦理大戏一直没开口的那个女声又说话了。 “你竟然还觉醒了别的能力吗?!第二序拥有者?!” 她的声音听起来很是震惊,冉冉一时有些无言以对。 “什么能力不能力的,我单纯耳朵好,傅业成的屋子我去过,那里很多机器运转的声音我已经熟悉了,所以能听出来。” 冉冉无奈道:“话说你们怎么这么容易震惊,难道面对敌人的时候你们是靠震惊的表情把对方吓死的吗?” 对方又是半晌不说话,显然被冉冉的嘲讽气得不轻。 冉冉闭了闭眼,就在最后一点耐心也要消耗殆尽的时候,傅家成终于开口了。 “狂妄的丫头,你不是要拯救世界吗?现在这屋子里就有一个急需你拯救的人,如果我没了解错的话,没有这个蠢女人的帮忙,你根本没办法进入转化大厅。” “你就不考虑在拯救世界之前先拯救一下她?” 他的声音听起来轻蔑又嘲讽,那个不明身份的女声明显想打断他,却被他阻止了。 冉冉冷下眼神,“说实话,我对你们的死活不关心,因为在我眼里你们都该死。” “但如果能在过去那边的时候,顺便扯下你的舌头,我应该会很开心。” “这一趟就不算白跑。” 冉冉冲着镜头冷笑,“傅家成,我这次行动值不值,你说了算。” 只差明着挑衅,有种就别跑。 最好的激将法就是明晃晃的挑衅,让人明知是挑衅,却还愿意往里面钻。 ------------ 第297章 刀山火海下地狱也要在一起 沉着脸色挂断通讯的傅家成,一把抬起江映秋的下巴,用力之大似乎想把她的下巴捏碎。 “听到了吗小惠,那丫头要过来救你,有没有一点并没有被同伴抛弃的庆幸?嗯?” 江映秋别过了脸,不愿意看他,嘴里仍旧不住地念着她错了她错了…… 傅家成冷笑一声松开手,“无论你怎么道歉我都不会原谅你,你已经没有价值了。” 江映秋闻言忽然抬起头恨恨地瞪着傅家成,灰暗的眼睛里因为仇恨焕发出精光。 她没有说话,只是朝着傅家成吐了口口水,带着粘稠的血液。 傅家成惊讶地抬起眉头,“怎么?你竟然不是在向我道歉吗?” 他好像突然又对江映秋有了一些兴趣,“你在向你的傅先生道歉?” 傅家成哈哈大笑,江牧之江妙妙都被吓到了,在他们印象中,他们还没见过傅家成笑得这么开心过。 “可惜你的傅先生已经抛弃你了,你兢兢业业跟着他做事,现在你快死了,他在哪儿?” 傅家成俯身贴在江映秋耳边温柔道:“他不要你了,现在还守在你身边的,是我。” “有没有被我感动到?” 魔鬼!这个魔鬼!现在她遇到的一切痛苦不都是他施加在她身上的吗! 江映秋浑身发抖,因为恐惧,也因为愤怒! 但除此之外,她的表情跟之前没有太大差异。 傅家成意识到自己说错了,他紧紧皱起眉头,像是不能确定般,“不是在对傅业成忏悔?” “那你是在和谁道歉?” 江映秋绝望地闭上眼睛。 和自己。 她这一生…最对不起的人…就是她自己,一步错,步步错…… 大概圣心医院里唯一能懂江映秋在想什么的,就只有冉冉了。 因为冉冉是唯一一个知道江映秋遭遇了什么、并且以正常视角看待她的人,之前冉冉就判断过,江映秋大概是这一堆神经病里唯一一个正常人。 所以不同于江家那些变态以及傅家成,她或许能知道江映秋在想什么。 圣心疗养院里,冉冉要在去把傅家成的舌头拽出来之前,把沈定海安全带走。 她盯着冷冰冰的铁栅栏,停顿了一秒,选择大喊。 “二侄子,听得到我说话吗?” 毕竟她现在没有别的手段能进去。 西北区域的方向,忽然爆发出一声惨烈的尖叫。 “堂姑堂姑!我在这儿!” 冉冉总算安心不少,这下也可以确定,她交给沈定海通讯用的红符应该在他进来这地方之前就被弄走了、销毁了也说不定。 否则他早就通过红符再次联系她了。 没道理她在这跟江映雪交手、和病人交手,他都憋着不吱声。 “堂姑!这里简直是监狱!不!比监狱还可怕一万倍,是地狱!救救我,我一点都不想呆在这里了!” “你现在能从房间出来吗?” 沈定海苦兮兮道:“不能!要不然我一定第一时间飞奔到堂姑你身边!” 冉冉叹气,真是个磨人的晚辈啊。 “你等我一下,不要担心。” 沈定海大声“嗯”了一声,之后就安静地等着,一点也不敢把目光移向门口的方向。 因为那边住着他的室友,一个形容邋遢、眼神无光到像失明一样的人。 但沈定海知道,他看得到,并不是盲人。 他只是被折磨得绝望了,就连沈定海刚刚跟冉冉联系上、明显有出去的希望,他都无动于衷。 而在这里,被折磨成这样的人,每个房间都有。 这才是沈定海最害怕的原因,事实上,他才来疗养院没多久,那些折磨人的手段他都还没见识到。 可光是看着这些形容枯槁的人,就足以令他觉得恐惧了。 没过多久,房间外的走道又传来冉冉的声音,似乎还有什么东西,映照出隐隐的白光。 “这个区域的管理员在吗?” 无人应答。 但沈定海知道是有管理员的,他就住在最后面一间,掌控着整个区域铁门的开关。 沈定海急死了,出声啊!怎么不出声了?!明明押着他进来的时候说话可大声了! 他正凝神听着,外面忽然传来一个不太熟悉的女声。 听着并不完全陌生。 那个声音重复了管理员三个字,停顿一瞬又加了一句干净利落的“出来!” 不得不说,这个声音听着很有气势,吓得认真聆听的沈定海心里一颤。 紧接着他就听到了安静的走道上传来开门的声音! 管理员真的出来了?!这女人是谁啊?堂姑是挟持了医院重要的人员在威胁她传达指令吗? 沈定海满脑袋疑惑,但不妨碍他兴奋地从床上跳下来。 不愧是堂姑! 紧接着,外面传来一声尖叫,然后那种映照出来的白光就消失了。 堂姑是摆平了管理员吗?! 沈定海当下也顾不上模样吓人的室友了,赶紧扒在门上的小窗户,从里往外看。 门外走廊仍旧是空荡荡的一片,铁栅栏一重叠着一重。 好在沈定海的房间是倒数几间,离管理员的位置不是很远,他废了好大力气,几乎是挤在玻璃的小角落上,才看到一点内容。 沈定海看到管理员闭着眼睛浑浑噩噩地往回走。 嗯?往回走干嘛? 只见管理员走进他自己的房间,摸索一阵,耳边传来咔哒一声轻微的响声,最里面铁门上的锁忽然传来“滴”的一声电子响。 嗯?!这是…门开了?! 沈定海犹在不可置信,门外却接连不断传来电子“滴”声。 竟然全都打开了吗?!这管理员是魔怔了吧?! 冉冉的声音像天籁般响起,“二侄子,可以出来了。” 沈定海试着推了推房间的门,果然轻轻一用力,就推开了,他大喜过望,刚准备往外走,却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看室友。 虽然只相伴了一点点时间,但沈定海也算是直面了他们被摧残到什么地步,心里说不同情是不可能的。 他试探着开口,“门开了,可以出去了。” 室友头也不抬,乱糟糟头发下的一双眼睛依旧直直地看着地面,像是根本没听到沈定海在说什么。 沈定海在原地纠结一会,咬咬牙走了。 “这种情况已经不是我简单说几句就能解决的问题,需要专业人士的介入。” 想通这一点,沈定海立刻以飞一样的速度冲出房间,在走道上狂奔。 他亲眼看见冉冉站在最前面的铁门前等他时,眼泪都快要飙出来了。 “堂姑!我以后再也不跟你分开了!就算是刀山火海下地狱,我也要跟你一块!” “以后谁再给我布置单人任务我就跟谁急!” 冉冉想了想未来极有可能发生的恐洞探险,不由得对沈定海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二侄子,记住你今天说的话哦~” ------------ 第298章 二侄子你就不觉得奇怪吗 沈定海劫后余生,因此没注意到冉冉有些诡异的笑容,他呆头呆脑地看向冉冉身边闭着眼睛的女人。 “堂姑,这是谁呀?还有你怎么让那个管理员把所有的锁都打开的?” 冉冉伸手拍了拍江映雪的白大褂。 “从某种程度上说,要感谢这位江医生的存在,要不把你从那里面弄出来还真有点麻烦。” “路上说。” 冉冉言简意赅说完,就带着沈定海和江映雪一起出发。 才挪动步子,沈定海就惊奇地发现…跟在他们身后这个女人真的好像跳跳僵尸啊! “堂姑这个女人怎么闭着眼睛走路,还一跳一跳的?!” 冉冉一心二用,她一边探查周围的环境,以免被医院的人围住,一边分出心神回答沈定海的问题。 “她中了我的幻术,刚刚能把你从那个区域救出来就是因为我用更复杂的操作在梦境里支配了她。” 沈定海恍然大悟,“所以那个声音就是堂姑你控制她喊的!” 他盯着女人胸前的姓名牌,“江映雪…她在这家医院地位很高吗?” 冉冉试着用沈定海的方式回答,“大概就是,幕后大BOSS的夫人之类的地位?” 沈定海瞬间睁大双眼,“竟然这么牛?!” 他立刻化身彩虹屁夸夸机,“堂姑果然厉害,这么位高权重的人轻轻松松就被堂姑你制服了!” 冉冉有些忍俊不禁。 二侄子的心理调节能力果然良好,这才出疗养院一会功夫,心态已经恢复得相当好了,基本和平时没差。 “对,后面事情就很简单了,只要那个管理员听了江映雪的话走出房间,出现在我视线范围内,我就能控制小白虫潜进他身体里,让他也在我控制之下。” 沈定海恍然大悟,“所以当时走廊上那个白光!就是堂姑你用小白虫发出的光!” 冉冉无奈道:“因为不确定管理员到底在哪一间房间,我只能用小白虫铺满整个走道。” 沈定海惊呆了,“不要把这么厉害的事情说得好像什么无奈之举啊!” “我就说嘛…管理员怎么会突然像被魇住一样要把那个区域所有的门都打开,原来是堂姑你控制的……” “封印解开的好处确实让人无法忽视,堂姑你的小白虫是不是比从前精进了?” 沈定海的语气有种说不上来的确定。 冉冉回头看了他一眼,“是的。” 忽然,一种莫名的沉默在两人间蔓延开。 实力大增,与此对应的则是性格大变,这样的事,到底是好还是不好呢? 三人很快接近了医院的主建筑群,只要走过这片绿化,就能从侧门进入建筑内部。 周围的往来人员逐渐密集起来,一味躲藏已经没有用,他们三个人无论如何也不可能靠身法躲过这么多人的眼睛。 冉冉皱着好看的眉头,“这次结束我一定要多准备些符纸在包里。” 她随便从路边抓了一个人,病人。 那人还拄着拐杖,走起路来颤颤巍巍的,被冉冉抓住时害怕得连喘息都不会,看起来很是可怜。 沈定海不自觉皱紧眉头,“堂姑!” 这声喊叫的意味不言而喻,算是一种警示。 【即使你性情大变,想要随心所欲,也不该这样对待一个无辜的人。】 冉冉没回应,也没松开揪着病人衣领的那只手,她只是盯着病人看。 沈定海不赞同地走上前来,想要拉开冉冉的手,冉冉却忽然开口。 “二侄子你就没觉得奇怪吗?” “什么?” 冉冉的目光从眼前拄着拐杖的病人自然地移向不远处来来往往的人,又再次移回来,“他们脸上的神情…” 冉冉咧开嘴,“都很幸福啊。” 她用力提起病人的衣领,将他拉到沈定海眼前,“看,他明明都很害怕了,他的眼神却还是平和安宁的。” “难道他也是被转换过的人吗?”冉冉自问自答时用另一只手轻松拿过病人手里的拐杖。 “不是,他的瘸好像不是装出来的。” 说着她又松开揪住病人衣领的那只手,病人立时摇晃着东倒西歪,要不是沈定海出手帮忙,病人肯定会摔在地上。 沈定海被冉冉这一连串行为弄得很是生气,“堂姑!你…” 冉冉浑不在意地抬起眼睛,对上他的视线,“二侄子你不该出手,万一他就是装的呢?” “凡事总要看到结果才好下结论。” 她走到病人身边,将手按在病人失去平衡的那条腿上。 刺眼的白光亮起,病人立时发出痛苦的哀嚎,而冉冉连眉毛都没有皱一下,只是定定地看着沈定海。 “这下可以确认,他的腿是真的坏了。” “而作为转换的材料,身体必须要是健全的,甚至是健康的才行。” 沈定海惊愕地看着冉冉,只觉得浑身无力,他像是完全不认识眼前这个小女孩了。 病人激烈地挣开沈定海的搀扶,一瘸一拐挣扎着远离冉冉。 先前他的惨叫就已经引起周围人的注意,此刻一逃开,立刻有很多人靠近他询问情况。 病人害怕得满脸是泪,“她要害我!那个小女孩!不知道她对我的腿做了什么!” 奇异的是,诉说着这样惊恐经历的病人,眼神依旧是平和安宁的。 他的眼神,与他的言行,割裂得太过明显。 冉冉看着,发出冷笑,“傅家成还真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小丑,幕后大BOSS的评价实在是太高估他了。” 沈定海盯着冉冉,情绪沉了又沉,“你到底在做什么?” 语气说不上好,甚至可以说有质问的意思。 冉冉不耐地扬起眉头,“我在验证我的猜想,怎么?我要做什么还需要问过你的意见吗?” “少说些【我变了】这种无用的废话,你要是受不了我现在的行事风格,可以走。” 冉冉说完这话眉头皱得更深了,她猛地抬眼看向围住病人的人群。 准确来说,是人群中的某一点、某一个人。 下一瞬,莹白的小光点遍布了这片开阔的草地,包括围着病人的那一堆人。 一个黑色短发的女生轻轻抬起头,对上冉冉的视线。 “被抓到了,姐姐。” “你被抓到了。” 两人不约而同开口,只是一方没有情绪起伏,而另一方则相当兴奋。 冉冉是后者。 她看起来完全不像平时的她,沈定海惊愕不已。 然后他就看到冉冉随意一挥手,将一群小白虫注入灵台,白净的脸上兴奋的表情瞬间消散了许多。 这…到底发生了什么…… 冉冉没有精力照顾沈定海的情绪,只是专注地盯着眼前的黑发少女。 “对付你们两个,一两只小白虫还真不好使。” “另外一位也请现身吧,毕竟已经在我的小白虫范围内,想逃走已经不可能了。” ------------ 第299章 黑白双生 沈定海完全没搞清楚眼前的状态。 他只知道在冉冉说完请另外一位现身的话后,远处真的走出一位白色短发的少女,她面无表情地朝着冉冉靠近。 她的模样看起来与黑发少女一模一样,除了发色。 不止是发色…就连眼睫也是一个白一个黑…甚至连瞳孔也…… 沈定海有些惊愕,“黑头发和白头发的双胞胎?堂姑…” 躲在暗处的敌人已经处于控制之下,冉冉也就有了跟沈定海解释的闲心。 “二侄子你刚刚有没有觉得你的情绪起伏特别大?” 沈定海一时语塞,“对…不止是我,堂姑你也……” 冉冉失笑,“我是装的,为了钓她们两个出来,你是真的被她们控制了。” “…原来是这样……”沈定海尴尬地直挠头,“我好像又成拖后腿的人了……” 冉冉摇摇头,“不要这样想,要不是你真的能被她们控制,她们也不会贪心,想着连我也一起控制。” 冉冉话音落下,黑发少女的表情终于出现些许波动,她好像是有些懊恼。 冉冉振声道:“是傅家成请你们来对付我的?” 白发少女温和开口,“与他有关,但我们不听命于他。” “听着像是执行任务之类的,想必你们这次行动关于我的情况并没有多少介绍吧?”冉冉莞尔一笑。 白发少女闻言看了黑发少女一眼,才重新看向冉冉。 “是紧急行动,简报上只说物理性攻击手段对你无效。” 冉冉听了若有所思地看向身后依旧“闭目养神”的江映雪。 物理性攻击手段,想必指的就是江映雪的枯藤了,毕竟她目前也只和这么一个奇异能力者交过手。 冉冉说起话来毫不客气,“这么白痴的简报,一定是傅家成那个傻子提供的。” 黑发少女皱起眉头,“你怎么确定?” 冉冉笑着让小白虫停在黑发少女的鼻尖,莹白的光映亮少女姣好的脸庞,简直是像动漫中才会出现的唯美画面。 “我很好奇,你们是怎么看待我的手段的?” 黑发少女陷入静止,在小白虫的“威慑”下,她连呼吸都停止了。 白发少女改变方向,站在冉冉面前,“无法确定,从没见过这样的能力。” “嗯,能力,你们是这样称呼的。”冉冉点点头,“我也从没见过你们这样的手段,关于操控的术法并不少见,可你们的【能力】甚至无需灵力介质,就可以直接控制别人的情绪…” 冉冉好奇地睁大眼睛,“我很好奇这样的能力是如何运作的?” “毕竟是从里面带出来的东西,人类要是能搞清楚原理,也不会直到现在还对它束手无策。” 白发少女朝着冉冉鞠了一躬,“请原谅墨瞳的鲁莽,她不会再对你擅自出手了。” “你是在请求我放过她吗?” 被称为墨瞳的黑色短发少女看见白发少女鞠躬,情绪立刻有了较大起伏。 “姐姐!” 其中最明显的,应当是对冉冉的不服气,因为她正气鼓鼓地盯着冉冉。 白发少女温和道:“正是这样。” 冉冉觉得事情开始变得有趣起来,“你们两个是被派来对付我的没错吧?” 白发少女点点头。 “那我们之间是敌对关系呀,你现在竟然请求我放过你?我放过你之后你难道不会继续对付我吗?” “情绪一直被人折腾的滋味我可不喜欢。” 白发少女温和地看着冉冉,“不会,我可以给出承诺。” “我们不是你的对手,所以我才会请求你,如果有必要,我还可以祈求你。”她顿了顿补充道。 “姿态很卑微也可以。” 沈定海在一边听得目瞪口呆。 冉冉脸上的笑容真实了些,“我倒是没有那种恶趣味,但你说你能给出承诺,难道抗拒任务你和她不会受到惩罚吗?” 白发少女言简意赅,“这次的任务要求,是试探精神攻击是否对你有效。” “我和墨瞳已经完成了任务,所以不会有惩罚。” 冉冉无奈地摊手,“任务完成就开口认输,这种行为多少有点不要脸吧?” 白发少女眼睛都不眨一下,“是的,非常不要脸。”她淡淡地说着,脸上一点羞耻的表情都没有。 冉冉点头附和,“懂了,你和她都不是要脸的人。” 墨瞳在后面听得面无表情咬紧牙关。 这下就连沈定海都看懂了,“还是有一个要脸的。” 现场气氛竟然诡异地轻松起来。 闲话时间,冉冉在心里思考该如何选择。 “可以放了你们两个,但你要诚实地回答我三个问题,回答完你们就可以离开了。” 墨瞳不适时宜地大喊,“别听她的姐姐!谁知道她会问什么鬼话!” 白发少女连头都没回,只是定定地看着冉冉,“洗耳恭听。” 冉冉先是夸奖了一句,“你比你的妹妹会说话多了。” 白发少女没有任何反应,恼怒或者笑容都没有,她只是平淡地说,“经过我的判断,这并不算是一个问题。” “如果你的目标是傅家成,我建议你尽快开始。” 冉冉讶异地挑眉。 沈定海咽了咽口水,“堂姑…我怎么觉得她有点像个机器人?” 冉冉认真思考了一秒,“山下的情况你比我清楚,科技似乎还没有发展到这种地步。” “我只能说,这位对于能力的操控比那位更强,这或许就是她情绪波动小的原因。” 沈定海有所感悟。 “言归正传,第一个问题。”冉冉以同样专注的眼神回望白发少女。 “在给你们发布任务的组织里,你和她的权限是否高于傅家成?” 白发少女看着冉冉,沉默一秒,然后才流畅地开口,“傅家成是组织的保护对象,我们是组织的成员,两者不在同一个评价体系内。” “如果你只是执着于我们两者权限的高低,我可以继续回答。” “但这样就算作第二个问题。” 冉冉闻言露出微笑,她知道白发少女的停顿是因为什么。 因为她在询问时用了小伎俩,第一个问题看似只是一个问题,实则能问到的信息远不止一点。 白发少女的回答无疑确认了以下三点。 一、的确有这样一个组织存在,但不知道是否和破晓组织有关、或者直接就是破晓组织本身。 二、这两位黑白双生的少女以及傅家成,都和组织有关,他们在组织内担任不同的角色。 三、在这样一个组织内,真的存在一个具体的评价标准来衡量所有人。 冉冉好奇起来,江映雪在里面是什么等级权限,而这两位被派来的女孩又是什么等级权限呢? ------------ 第300章 纸一样轻薄的意志 冉冉毫不犹豫,“直接算作第二个问题。”在白发少女开口之前,冉冉补充道。 “你知道你要同时回答你们两个和傅家成的等级对吧?” 白发少女又沉默一瞬,语出惊人。 “经过短暂的相处,我意识到你也不是一个要脸的人。” 冉冉笑得很是灿烂,“脸皮这种东西,当然没有套信息重要,而且不要脸也不会对我的安危造成一丝一毫的损害。” 她耸耸肩,“你们所掌握的这个世界,我可是一无所知啊。” 白发少女赞同地点头,“未知确实令人畏惧。” 说这话时她正一瞬不瞬地盯着冉冉,“回答第二个问题。” “我和墨瞳隶属能力者部门,能力等级同为C级,但因为我们的能力是稀有的精神控制类,所以组织给我们开放的权限已经超过了C级,到达了B级。” “傅家成是组织的C级保护对象。” 白发少女的声音稍有迟疑,“以下是我自己的判断,傅家成本人并不具备C级保护对象资质,但因为某种原因,他达到了C级。” 冉冉微笑道:“英雄所见略同,毕竟傅家成就是个白痴。” “还是个自以为是的白痴,他能拿C一定和他本人没有关系。” 白发少女没有继续发表对傅家成的想法,“第二个问题作答完毕。” “你很会问问题。”她猝不及防插了一句,让冉冉的心情很是愉悦。 冉冉毫不客气地自夸,“我知道,我用你们与傅家成的地位权限将问题链接起来了,你要回答一个问题,就必须要解释两个问题。” 沈定海在心里暗暗点头,堂姑也是看准了白发妹子是个实诚人,否则真对上铁石心肠硬是不说的,那也没辙。 看起来这么冷淡无情的外表,竟然出乎意料地好说话啊…… 冉冉要是知道沈定海心里的想法,一定会无奈地告诉他: 这一切都是建立对方觉得她会对她们造成生命威胁的前提上,她们觉得小白虫是“致命”的。 面对自己的小命,很少有人能铁石心肠。 “我很好奇你是怎么判断的?”白发少女一直在回答问题,在回答最后一个问题前,她竟然主动询问冉冉。 冉冉弯了弯唇角,“我可不可以把这理解成为你对我的依依不舍。” “你不舍得这样的问答结束。” 墨瞳在后面听得快炸毛了,“小小年纪臭不要脸!你要是再敢对姐姐出言不逊,我一定会…” 白发少女眼神一凛,墨瞳的神情竟然猝不及防地平和下来。 冉冉瞬间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她对白发少女印象很好,她已经完全解开了她的困惑,所以她并不想她陷在困惑中太久。 “以下只是我单方面的推测,如果说对了是我运气好。” 白发少女点点头,露出洗耳恭听的神情。 “单从你和她这次的任务表现来看,你们并不知道我具体的情况,否则你们不会得出对二侄子动手后可以试着对我动手的结论。” 沈定海忽然觉得膝盖中了一箭,堂姑说的是大实话,但是觉得好扎心…… 白发少女脸上终于露出一点恍然,“原来是这样,你的同伴和你完全不在一个等级。” 沈定海:…… 噗嗤,他好像又听见箭头扎进皮肤里的声音。 冉冉没有停顿,继续道:“从你们的简报内容更加可以确定这点,毕竟你们的任务只是试探而已,你们更不知道我究竟在圣心医院做了什么。” “你们对我这个人没有备案,更不可能知道我才来圣心医院做了哪些事,时间这么短暂,傅家成除了请求应该也说不了更多的信息。” “因此我推测,至少接受任务的你们,并不清楚傅家成对我的态度。” “如果可以,他应该想直接将我剥皮抽筋,顺带一说他是个变态。”冉冉摊摊手继续道:“可惜他没有这个能力。” “因此他选择向你们的组织求助,但你们的组织听完了他对我的描述,或许是觉得我并没有那么好对付…” “以及为了一个名不副实的C级保护对象出动两个C级精神控制类能力者已经属于超出标准,所以你们的组织没有理会傅家成要将我大卸八块千刀万剐的要求,只是让你们来试探试探我而已。” 冉冉笑了笑,“最终才出现了现在的局面,我猜…” “你们在接到任务的时候,周围的人应该也没有表现得非常郑重吧,相反,应该很随意。” 墨瞳在后面听呆了,“这丫头怎么说得好像她就在现场一样……” 白发少女以另一种目光重新审视冉冉,“你的推测很正确。” “事实上,要不是墨瞳冒进,这次任务你根本不会察觉到我们出手。” 冉冉听了,讶异地挑眉,“果然是奇异的能力。” “你能在我毫无察觉的情况下试探我?” 白发少女如实道:“对于这个能力,我比墨瞳掌握得更好些,可以做到。” 墨瞳撇撇嘴,“姐你还不如直接告诉他们,组织之所以给我们开B级权限,就是因为你的能力已经超过C级标准了。” “我就是比你弱一点,这没啥不能说的…我也不会因此觉得自卑,只会干劲更足地赶上你!” 冉冉笑着点头,“很有气势的发言。” 她终于在白发少女淡白色眼瞳里发现一点无奈的情绪。 看来是只有对于妹妹,才会有一点情绪波动呀…… 这样冉冉就有了新的疑惑,“既然你一个人就可以不动声色完成任务,那为什么还要带上她,如果不是她,你们也不会被我发现了。” 墨瞳再次炸毛,“你这个小丫头!不要说得我好像是个一无是处的废物一样啊!” 白发少女表情平和,看向冉冉身后的沈定海,“这个问题你应该知道答案,毕竟你和你同伴的情况不是和我们很相像吗?” 墨瞳瞬间就变成流泪猫猫头了,“这个丫头这么说就算了,怎么姐你也这么说…” “我跟那个一点力量都没有的男人差距还是很大的好吗?” “根本不需要我多费心思,能力发动的一瞬间他就中招了,我真是想不通,这样的货色怎么能和这个丫头一起出现。” 白发少女点点头,“确实是像纸一样轻薄的意志,一触即溃。” 沈定海:…… 这些话每个字都是在攻击他吧!不要以为他听不懂啊! 冉冉将沈定海护在身后,神情平淡道。 “二侄子和你我都不一样,他只是一个普通人。” ------------ 第301章 目标等级未知 白发少女评价完沈定海,看向冉冉的目光凝了凝,“白纸是我对他的评价,而你…” “像是坚不可摧的钢铁。” 冉冉挑眉,“看来不是我的话有用,而是你察觉到这一点,自发改变了后续的行为。” 白发少女温和道:“没错,在我察觉到墨瞳落入你的控制后,第一时间我想救下她,可我才刚刚发动能力,就感受到了你庞大的精神力。” “绝对不可匹敌,这是我唯一的念头。” 沈定海没忍住吐槽两句,“所以这才是这么果断投降的原因。” “武力劝服也是一种劝服手段。” 冉冉了解了大致过程,“你们这样的能力真让我难以捉摸,毕竟按照玄门的术法规律,应该是术法越低微越能感受到敌人的强大。” “换到你们身上,却反过来了。” “你比较强,能感受到敌人的力量,谨慎不轻易出手,你的妹妹没有你厉害,竟然完全感知不到敌人的强弱,莽撞出手…” 冉冉沉思一瞬,“我是不是应该把你们身上这种力量跟灵力反过来理解?” 白发少女没有说话,她知道冉冉并不是真的在问她。 墨瞳再次被提及莽撞,红着脸大叫,“第三个问题,问完我们要走了,谁想在这跟你这个小丫头过家家啊!” 冉冉回过神来,“好,第三个问题很简单。” “在你们的组织里,最高权限的等级为……” 她将目光投向白发少女,静静等待。 墨瞳先炸毛了,“B级以上的能力者和保护对象都不能公开!这是组织机密!我姐是不可能告诉你的!你真是会问问题!” 冉冉似笑非笑,“所以组织里一定有A级咯。” 白发少女竟然叹息一声,墨瞳立刻知趣地闭紧了嘴巴。 冉冉直直地盯着白发少女,“如果你觉得这个问题让你很为难,我也可以换一个。” 墨瞳满脸表情波动,只差骂冉冉得了便宜还卖乖,但她又害怕开口会给冉冉透露信息,因此只是闭紧嘴巴。 “我这可不是贪得无厌,我这是在为你考虑。”冉冉波澜不惊道:“强行让你回答权限之外的问题,你的组织一定会给你惩罚,虽然我不知道惩罚内容会是什么…” “但你的初衷是带着妹妹从我手下活着离开,要是回答完问题却违背了这个初衷不就得不偿失了吗?” 冉冉说完,留给白发少女短暂的考虑时间,同时也在观察她的神情。 可惜白发少女一如先前,表情没有任何波澜。 冉冉将目光移向远处的墨瞳,瞬间就明白了。 泄露机密后组织的惩罚内容大概率不会很轻松,毕竟墨瞳的表情可是相当难看。 “问题更改为…每个等级之间的实力差距。” 冉冉摊摊手,“这应该算常识科普吧。”说完她再次看向墨瞳,却发现她的表情依旧很难看。 “这也不能说?你们组织不会连每个人午饭吃了什么都算作机密吧?” 冉冉的语气淡淡的,嘲讽意味却相当浓。 白发少女沉默一阵,“可以说,我可以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这样能算作诚实回答问题吧?” 冉冉晃了晃指尖的小白虫,“只要你觉得自己是【诚实】的就好。” 白发少女没再犹豫,径直开口。 “其实每个等级之间的差距并不是绝对的,因为每个能力的作用各不相同,除此之外,能力者本身的战斗素质也很关键,很多时候甚至起决定性作用。” “比如一个惊慌失措的B级,会被一个冷静果断C级瞬间绞杀,所以B级并不一定就能绝对压制C级。” 冉冉听了若有所思,“所以那个地方赋予的能力是完全随机的。” “与个人心理素质、身体素质都无关。” 白发少女作为从那个地方出来的亲历者,嘴唇动了动,但她最终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续上之前的话。 “B和C之间是这样的。” 冉冉等待了一会,才发现白发少女已经说完了。 这就是她的全部答案。 换言之,她不知道A级和B级之间又是什么样的景象,因为她没见过,甚至是… A级之上的…… “B级以上不包括B级,都处在机密保护的状态下,这样看来你们组织A级的能力者应该也不是很多。” 冉冉开玩笑道:“你们组织应该不是叫破晓协会吧?” 她清晰地看到白发少女的眼瞳猛地一缩,那位名叫墨瞳的少女更是完全失去表情管理。 这样的反应…并不能完全将她们的组织和破晓协会画上等号。 她们或许只是惊讶于她竟然知道破晓协会也说不定。 墨瞳因为惊吓,呼吸都变得不平稳起来,她几乎是强行屏住呼吸才开口,眼神中更是满满的警惕。 “我们现在可以走了吧!” 冉冉摊开手,“随意。” 两姐妹刚要动,身边的小白虫就随着她们的动作轻轻飘动,简直就像会发光的蒲公英一样贴在她们身上。 面对墨瞳控诉的眼神,冉冉弯了弯唇,“我这小东西很轻的,有风就会跟着走。” 眼看着墨瞳的眼神变得几乎要将她吃拆入腹,冉冉一挥手,收回了小白虫。 “实在不用这样警惕,它们根本伤害不了你们,只是我的灵光而已,就跟你们平时见到的太阳光灯光一样,完全没有一丁点威力。” 冉冉顺着白发少女的目光看去,只看见闭着眼睛站在原地的江映雪。 她忽然笑起来,“你们是觉得一旦被小白虫钻进脑子里,就会像一具尸体一样,只能乖乖听我的话吗?” 墨瞳瞪大了眼睛,那表情分明在说【难道不是吗?!】 冉冉无奈道:“我虽然不知道江医生的能力等级,但我感觉她应该比你们两个差很多。” “只是完全控制住她,已经很消耗我的心神了,再同时操纵小白虫控制你们两个…” 冉冉一声叹息,“那得多累啊。” “我已经改变了,如果不是足够有吸引力,现在的我不喜欢做太累的事。” 白发少女看向冉冉的眼神没有波澜,仿佛她早就知道是这样,只有墨瞳,像只被踩到尾巴跳起来的猫。 “所以你真的能同时控制我们三个?!那你得是什么等级?!” 冉冉耸耸肩,“我和你们体系不同,没有等级这个东西。” “又在不要脸地炫耀了!”墨瞳咬牙切齿,“刚刚也是,问完问题才告诉我们那些发着白光的虫子没有杀伤力!” “好可恶的丫头!但是又打不过!快走!看见就让我生气!” 白发少女最后看了冉冉一眼,“清瞳。” 冉冉点点头,“冉冉。”她笑了笑。 “礼尚往来。” 一段时间后,某个基地办公室的通讯仪亮了亮。 绿光持续亮起时,传来清瞳没有感情的声音,裹挟着一阵嘈杂的电流声。 “目标等级未知,A级及以上的可能性为百分之…” ------------ 第302章 为这个世界培养反派 眼见着冉冉要走,之前被冉冉一把抓住试探的病人不乐意了。 “你们别想就这么离开!这小丫头弄了我的腿不赔医药费把我治好别想走!” 周围的人议论纷纷,“是啊!凡事都要讲道理!伤害别人还想轻轻松松离开,没有这样的道理!” 他们看冉冉不过是小孩子模样,很快便将矛头对准沈定海。 “你是怎么做长辈的?一个小朋友也管不好,教出来这么一个毛手毛脚的熊孩子!” 沈定海:…… 他请问呢? “有没有一种可能,你们口中的这位小朋友才是长辈,她是我堂姑。” “真是倒反天罡。” 对方不依不饶,“今天真是开了眼了!她是你长辈,可她年纪小啊!就该你这个做晚辈的来教导她!” 沈定海有苦说不出,他怎么教导啊?! 冉冉堂姑不说能力,就是心性做人做事都比他强!年龄这个概念放在她身上根本没意义好吧! 沈定海缓了缓,忽然反应过来,“堂姑…这些人怎么敢质疑你…难道他们刚刚没看见你和墨瞳斗法吗?” 冉冉平静道:“这就是那对双胞胎能力的可怕之处,发动时无声无息。” “不仅这些围观的普通人看不出来,就连我也没察觉到。” “对玄门术师而言,不仅有非必要不许下山的禁令约束,他们更不可能不考虑后果直接在大庭广众之下斗法,可这些能力者就不同了…” “没有任何规矩束缚他们,甚至只要他们想,他们可以轻松地在光天化日之下杀死一个人而不被看出端倪。” 沈定海惊愕道:“那这些人要是去搞暗杀、刺杀,或者只是单纯地杀人取乐,岂不是都没有力量能够制裁他们…因为别人根本不知道他们的手段…” “这个世界会乱套的!” 冉冉垂下眼帘,“或许早就已经乱套了,只是我们还不知道罢了。” 沈定海出神地想了一会,“还是不对…那堂姑你的小白虫呢?” “正常人看见有人能凭空召唤出这种东西,难道不会觉得害怕吗?” “我将它们对这些人隐藏了。”冉冉动了动手指,“这也是我在发现墨瞳出手后的第一反应。” “对方的攻击是无法察觉的,我能否也将手段做到无声无息…” “我对此进行了尝试,发现好像可以做到,这应当也是封印解开带来的进益。” 冉冉翻动自己的手掌,仔细看了看,“对于墨瞳和清瞳二人,我要做的是威慑,因此没有对她们隐藏小白虫的招数和范围,隐藏的对象只有这些普通人。” 她脸上露出一个笑,“现在看来,实验成功了,这些人果然没有看到。” 沈定海愣愣道:“那堂姑你怎么没有对我隐藏呢?我也是普通人呀。” 冉冉停顿一瞬,“你希望我对你隐藏吗?” 还不待沈定海脸上的表情变得严肃深沉,她又以一种开玩笑的语气开口。 “再说了,就二侄子你跳跃的思维和脑回路,我要是不直接将招式显示在你眼前,你一定是看不懂我在做什么的。” “生出不必要的误会就不好了。” 沈定海噎住,这是在变相说他傻没错吧?怎么今天…人人都拐着弯骂他…… 远处的病人等得不耐烦了,嚷嚷起来,“你们两个一直嘀嘀咕咕什么呢!赔不赔钱给个准话!” 冉冉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吓得他浑身一震。 病人轻声喃喃,“小丫头…整的还怪吓人的……” 冉冉忍着不耐,“或许你可以现在试着好好动动你的腿,如果你坚持是我伤害了你的腿这个观点…” “我不介意把这个观点变为现实。” 众人议论纷纷。 “这小丫头什么意思啊?” “听不大懂…她是说老王的腿已经好了吗?” “不能吧!老王这不是老毛病了吗?在医院治了这么久都只能缓解,怎么可能一个小丫头一摸就好了?!” “哎呀,试试嘛,试试又不吃亏!” “老王你听话,动动看看咧!” 那位被称为老王的病人拄着拐,面目狰狞地动了动右腿,嘴里还嚷嚷着不可能。 可他一动,想象中的剧痛竟然没有传来! 老王猛地睁大眼睛,“这…这!”他张着嘴“这”了半天也说不出更多的字。 “这什么啊!你到底痛不痛!说啊!” “…不痛…”老王面上满是惊愕,他的额头甚至渗出了冷汗,“一点都不痛……” 周围人反应哗然,可只有老王自己最清楚他的毛病有多严重。 一家人在他这条腿上砸了多少钱,总也治不好,即便现在来了这一片最知名的圣心医院也依靠医生的技术缓解…怎么可能被这样一个小丫头摸了一下就好了…… 老王脸上撑开僵硬的笑容,“一定是江医生给我安排的疗程终于起效了,是圣心医院医生的功劳。” “跟这个小姑娘没关系。” 这话一出,周围附和的声音顿时多了起来。 “我就说嘛,跟一个小丫头片子能有什么关系,都是圣心医院的医生好!” 沈定海有些害怕地看向冉冉,“堂姑…你别跟他们一般见识……” 他当然是知道这人的腿必定是冉冉出手才变好的,可他之前就跟这些人一样,误会了冉冉的意思。 觉得冉冉是在伤害这个病人。 沈定海真怕冉冉因为这些误解生气。 别人的误解倒还好,可他…他怎么能像这些人一样质疑堂姑呢…… 冉冉勾起唇角笑了笑,那笑容细细看去竟然有些残忍。 “愚昧之人。” 短短四个字,听得沈定海浑身一震。 从前的堂姑是绝对不会这么评价普通人的。 她从来对这个群体抱有最大的包容和善心…… 沈定海几乎是有些战栗地看着冉冉,“…别生气……” 他真的害怕冉冉生气。 跟在冉冉身边这么久,沈定海之前就因为封印解除带来的异常害怕过恐惧过,可这是他第一次感到绝望。 因为他发现,如果冉冉真的生气、气到想要伤害别人的地步…他好像什么也做不了。 他无力阻止,更无法站在任何立场批判冉冉。 因为冉冉作为一个人存在,已经强大到能够随心所欲了,尤其是在这个秩序逐渐崩坏的世界。 他的力量在她面前就如螳臂当车。 之前有道德三观约束着她,可现在这些东西都不存在了。 沈定海感觉自己好像悟到了宁巫执着于解开冉冉封印的原因… 他在为这个世界培养一个大反派! ------------ 第303章 二侄子是在怕我吗? 【愚昧之人】 这样的评价那些人一点也不愿意接受,他们大声呵斥着冉冉没家教。 冉冉掀起眼帘看向老王,“你觉得是这家医院拯救了你?” 老王强撑着心虚,咬牙道:“没错!圣心医院是家有口皆碑的好医院!是江医生救了我的腿!” 饶是不想跟老王他们计较的沈定海听了这话,也不免觉得讽刺。 “好”医院…好到不把穷人的命当命吗? 圣心医院因为低廉的收费,几乎成为这个区域中低收入家庭必来的医院。 病人全心交付了自己的信赖,换来的却是成为被挑选的【材料】的结局。 冉冉看着跟在老王身后振振有词夸奖圣心医院的人,脑海中浮现的却是另一幅画面。 傅家成变成一片巨大的阴影笼罩在圣心医院上方,他狞笑着、高呼着。 “欢呼吧!喝彩吧!你们这些贫弱的血肉,能成为权势者的灵魂容器,是你们的无上荣幸!” 冉冉转眼看向沈定海,“我对他们的评价十分客观。” “他们之前的状态还可以看做是受能力者影响,可现在墨瞳和清瞳已经离开。”她捻了捻指尖, 散发着莹莹光芒的小白虫再次布满这片空间。 “我可以确定那两个能力者此刻没有对医院施加影响。” 她抬头示意沈定海看向那些人,“可他们的状态依旧激愤,就好像我在攻击他们的信仰之物。” 沈定海紧张地咽了口口水,“他们毕竟一直信赖这家医院嘛,就算能力不生效,那种信赖也已经刻进骨髓了。” 冉冉眯了眯眼睛,玩味地重复那四个字,“刻进骨髓?” 那危险的语气让沈定海严重怀疑下一秒她就会扒开这些人的血肉、敲开他们的骨骼,看看其中是不是真的刻上了字…… 他正面色发白地思考着对策,冉冉猝不及防凑到他面前。 “二侄子你在怕什么?” 沈定海吓得猛退一步,冷汗直冒。 冉冉静静地看着他,脸上那些多余的表情都消退了。 “是在怕我吗?” 沈定海只觉得头晕目眩,他跟堂姑之间怎么就变成今天这个样子了呢…… 威慑者一步步试探,畏惧者苟延残喘。 他紧张地根本没关注后面的事情怎么发展,应该就是冉冉觉得没意思了,走了,那些人也没跟上来再继续叫嚣着赔钱。 隐隐约约他听到一句。 “这小丫头是不是前阵子上新闻那个小神医啊……” 在跟着冉冉前往傅业成天地的时候,沈定海终于有空间喘息,让自己冷静下来。 其实他有很多疑问,就比如为什么冉冉好像之前就对能力者的事情有了解等等,可他竟然不敢问。 现在的冉冉,真的经常性令他感到战栗。 汗毛倒竖的那种战栗感。 冉冉来到熟悉的门前,这次没有人领着她,也无需敲门。 门本身就是半掩着的。 她伸手推开,里面果然一片空空荡荡,只剩下一个生死不明的江映秋。 血顺着铁架、顺着江映秋的脚尖一点点滴落,汇聚成巨大的血泊,不断向外蔓延。 冉冉才踏进房间两步,那血泊就沾染了她的鞋底。 这么庞大的出血量…冉冉眸色一暗。 沈定海是跟在冉冉身后才进入房间的,他一看清房间内的景象就叫出了声。 不只是因为那强烈的惨状,也因为江映秋的姿势。 她是被扒光了衣服绑在铁架上,像个受罚的罪人。 可她又犯下什么罪了呢? 沈定海第一时间脱下身上的外套,忍着不适靠近江映秋。 “堂姑,你别看,小孩子…”他才说完就发现自己这话多余了。 沈定海还是没有习惯,短短的时间,冉冉已经不是那个需要他护着的小朋友了。 冉冉跟他嘱咐的相反,正仔细打量着这个巨大的房间。 沈定海尽量侧开目光,用衣服盖住江映秋的身体,他更想把江映秋从架子上解下来,可那些细细的铁丝直接穿过了她的血肉。 沈定海只是看一眼都觉得可怕,根本没有勇气下手去拧。 “我们来晚了,那些人已经走了。” 冉冉继续观察着房间,“有想过这种可能,毕竟他们要是还在房间里,我们一路上遇到的病人和医护人员不会是那种平淡的反应。” “他们在走之前,撤销了对我们的抓捕。” 冉冉观察完看向沈定海,“傅家成能号召一个医院的人对一个特定对象进行抓捕,这事细想本身就很可怕不是吗。” “为什么脱离了能力控制的那些人想不到呢?” 沈定海想了一会儿,才谨慎措辞,“堂姑,他们也是普通人。” “你得像不苛责我那样,宽容地看待他们。” 冉冉笑了笑,“你知道的,你跟他们不一样。” 沈定海僵硬地挤出笑容,“是吗?我怎么没发现哪里不一样…我们都什么也不会呀。” “不是能力者,也不是术师。” 冉冉定定地看着他,“你和他们对我来说不一样。” 沈定海没有感到一丝喜悦,相反,他的一颗心沉下去,像是坠落到看不见底的深渊。 冉冉能说出这样的话,足以说明她曾经的道德观已经不复存在。 当一个人仅以个人喜恶来评判一切,那这个人距离失控也就不远了。 沈定海想着转移话题,以此逃避这个现实。 “那我们现在要追上去吗?可我们并不知晓他们的去向。” 冉冉闻言看向铁架上的江映秋,眉间红痕隐隐发光,“会知道的。” 还算幸运,在傅家成一行人离开前江映秋的意识还是清醒的,因此她的双眼如实记录下了一切。 这一切冉冉都可以通情景还原看到。 不仅有傅家成和其他人的去向,更有傅家成知道清瞳墨瞳对峙冉冉失败后的发疯现场。 冉冉轻喃着,“果然,他想将我千刀万剐呢,而我只是想着要拔掉他的舌头。” “我还是太仁慈了些…” 沈定海在一边听得眉头直跳。 现在的他已经分不清冉冉这话只是单纯的狠话,还是她真心实意想要这么做。 冷静下来后细想,他更倾向于后者。 就在冉冉即将结束情景还原时,异变突生,她猛地抬头看向半空中的某个点。 那里是空空如也的一片,可那种感觉不会有错! 有人正窥视着她! 情景还原被强行停止,冉冉眉间的红痕暗淡下来,与此同时,那种令人不适的窥探感也消失了。 在某处,一名女子看向面色有些差劲的少年,语气有些幸灾乐祸。 “白,这丫头竟然能察觉到你的窥探之眼,是你不行…” “还是她太行?” ------------ 第304章 从此以后好好活 “堂姑,怎么了吗?”沈定海的声音将冉冉拉回现实。 冉冉缓慢地摇摇头,现在不是和二侄子说明的时机,只会让他徒增担心。 在暗中窥视她的人或者团体,不仅拥有隐秘窥探这样的能力,反应还十分迅速,在冉冉察觉到的第一时间就切断了窥探手段。 冉冉恢复平静,“没什么,烦人的苍蝇而已。” 沈定海懵逼地摸摸头,嘟囔着,“这么高科技的地方竟然还有苍蝇吗?” 整个圣心医院的装潢甚至可以用科幻来形容,这样的场景里如果有苍蝇,不得不说,瞬间就破坏了那种高大上的科幻氛围。 沈定海再抬头时,冉冉已经走到门口了,他大惊失色,“这就要走了吗?!” “不立刻出发怎么能追得上傅家成那些人?” 沈定海慌张地指着还挂在架子上的江映秋,“可是她怎么办?我们把她丢在这儿不管她会死的!” 冉冉站在门内门外的光暗交界处,光从门口涌进来,笼罩住她的身躯,却让沈定海看不清她的表情。 她的声音听起来淡淡的。 “难道二侄子你觉得我会救她?” 沈定海心头一跳,“…难道不会?” “我记得堂姑你跟我说过,这个江映秋或许是所有姓江的人里最正常的一个,你跟我说她只是想奋力活着而已…这样的人难道不应该救吗?” 冉冉向前一步,沈定海看到她皱了皱眉。 “想活着没错,但因为想活着伤害其他人就是错了,我是说过她最像正常人没错,因为她的挣扎她的思维都可以依照人类基本的情感逻辑推测。” “但我可没说过她不该死。” 短短一句话,像利箭般射中沈定海的心脏,让他整个人都震颤起来,话语带来的震慑则像颤抖不停的尾羽,让沈定海每喘息一次都会感到惶恐。 冉冉冷静的话语还在继续。 “我向你讲述的我的见闻难道还不能够让你明白吗?整个圣心医院已经烂透了。” “江映秋也是这团腐肉的组成部分,或许她的外表看着还算正常,但内心也早就被这种腐烂侵蚀了。” 冉冉抬起眼眸定定地看着沈定海。 “你以为她在协助我前往转换大厅时想的是什么?要热心地帮助我这个小朋友吗?” 冉冉扯了扯嘴角,“她想送我去死啊。” 沈定海怔怔地看着冉冉,一时说不出话来。 他根本没资格说任何话。 江映秋要害的人是冉冉,那选择原谅或者不原谅、拯救或是不拯救的人也只能是冉冉。 他说什么都是废话、是站在事不关己的立场上高高在上指点他人。 可他又实在无法接受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一个人死去。 生命的宝贵从来不需要赘述,江映秋的性命难道不应该被挽救吗…… 沈定海二十多年的人生经历和见识让他无法说出否定的答案。 因此他只是呆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反应。 不知过了多久,恍惚间他好像听见一声叹息,再抬眼时冉冉已经走到了他面前。 她轻轻地开口,“有些时候,我真不知道该拿你怎么办。” 沈定海怔愣着,看着冉冉从他身边走过,走向江映秋。 莹润又温暖的白光亮起。 沈定海皱起一张脸,竟然控制不住地掉下眼泪来。 …不管怎样,一条性命得到拯救,应该算是好事…可他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他只感到满腔的悲哀。 他曾经将冉冉的善良和温暖视作理所当然,从来没想过一切竟然会逝去的那么快。 现在的堂姑出手救人,竟然是建立在荒唐的爱屋及乌上…哈哈哈哈哈哈太可笑了! 她将他视作羽翼下必须要保护的存在,因此不介意在此基础上满足他的一些小要求,是的,小要求。 现在救人或者杀人,对她来说都只是小要求而已。 之前她可以顺手治好老王的腿,现在也可以迁就他的请求挽回江映秋的命。 太悲哀了。 与此同时,一股恨意从沈定海内心深处升起,他会永远记得这一切的始作俑者。 如果没有宁巫和梅大师,堂姑根本不会变成今天的样子! 冉冉随意抽出穿透江映秋皮肉的铁丝,有莹润的白光笼罩,江映秋身上伤口的出血量肉眼可见地减慢。 沈定海反应过来,立刻从江映秋身后托着她,好让她不至于因为松开一边的手而直接从架子上掉下来。 冉冉行动迅速,很快解开了江映秋右手的全部铁丝,来到左手。 在这个过程中,江映秋也有知觉,之前她只是因为失血过头陷入了休克,此刻在白光的治愈下,她逐渐苏醒,痛苦地嘤咛出声。 冉冉见状动作顿了顿,继而解开铁丝的动作变得有些粗暴。 江映秋瞬间痛苦地皱起脸,冉冉平静道:“算是我对你的一点小报复吧江女士。” 沈定海察觉到想说些什么,但最终什么也没说。 很快,江映秋身上的束缚都解开了,白光的修复能力惊人,几乎是在冉冉增强白光的一瞬间,江映秋身上的伤口全都修复愈合,光洁如初。 沈定海震撼地睁大眼睛,今天他可算是见识到了活死人肉白骨是什么景象! 合着之前解开铁丝的过程白光一直都没开全功率,仅仅是维持江映秋出血速度变慢而已,功率全开一瞬间就恢复了! 冉冉看着只是沾染血污再无伤口的江映秋,“好人做到底,毕竟这也不是她的身体。” 沈定海一怔,这才反应过来,江映秋竟然也是进行过转换的。 就算她真的什么也没有做错又怎样呢…她也是老魂换新身的受益者,拥有了不符合她年纪的年轻和美貌,同时… 剥夺了这具身体主人活着的权利。 光是这一点,她就已经大错特错了。 还真应了堂姑说的那句话,这些人就是一团烂肉。 躺在地上的江映秋手指动了动,眼看着就要醒过来,冉冉毫不留情召唤出一只小白虫潜进她身体里。 让她做个深沉的噩梦。 “刚救了她,我可不愿意听到她说话。” 冉冉丢下这么一句重新踩进血泊里,沈定海站在原地看了两秒,血液已经将他的鞋子染成猩红。 “这样的出血量竟然能坚持到我们来…你是真的很想活下去。” “既然这样,从此以后就好好活吧,最起码要活得不让自己后悔、挣扎。” 沈定海如此祝福着江映秋,说完他跟上冉冉走出了房间。 ------------ 第305章 泄私愤 “堂姑,你从情景还原里得到的信息是什么?傅家成逃到哪里去了?” 沈定海有些不习惯这样的提问,毕竟以前冉冉不仅会主动告知他这些事,甚至还会把他一起拉进情景还原里。 “准确来说,傅家成不是逃走了,他和我们一样。” 沈定海愣了愣,“和我们一样?” 冉冉微笑道:“对,都属于追逃游戏里,追逐的那一方。” “我们追傅家成,傅家成追谁呀?” “我们刚刚所在房间的主人,傅先生。” 冉冉又花了些时间,简要跟沈定海介绍了江家和傅家复杂的人物关系。 沈定海缓了缓才反应过来,难怪堂姑可以那么确定江映秋必定进行过转换手术。 江映秋看上不过二十几岁,那么年轻的人要怎么生出江祖璇那么大的女儿。 就算江祖璇也是进行过转化的人,但从她的言行也可以看出她的心智年龄,不会很小,至少不会是幼女。 所以江映秋的年龄是假的,看起来年轻的容貌也是假的。 她是实实在在的老魂换新身。 “真是恐怖的发明…有这样高超的医术不用来如何治病救人,却沦为权贵追求【永生】的工具。” “这个傅先生就是个名副其实的刽子手!” 冉冉还在思考要不要将现在傅业成身体里的人是宁巫这事告诉沈定海,说了他一定会担心,不说… 沈定海忽然大叫一声,“不对啊!按照堂姑你跟我说的,傅业成是转换的发明者,那个傅家成则作为圣心医院的主导者推广兜售这项技术…” “那他们两个是一伙的啊!为什么现在的局面却好像是一个追一个逃?” “傅家成连跟堂姑你作对都顾不上了,只想着要追到傅业成?” 冉冉经过沈定海这么一提醒才反应过来,傅业成逃走了。 可他身体里的宁巫是没有必要逃走的,那不就说明现在宁巫已经离开了傅业成的身体! 他去哪儿了?难道这一趟他就只为了随便玩玩,对她什么企图都没有吗?他不急于解开她的封印了? 不可能。 冉冉脑海中只剩下一种推测: 对宁巫来说,发生了比解开她的封印更重要的事。 浓雾天地中,桑梅正浑身是血躺在地上,站在她身边的苍白少年表情极为难看。 桑梅脸色惨白如纸,她虚弱到连喘息都需要她耗费全部的心神和力气,可即便这样,她还是想给面前的苍白少年回应。 “宁大人…抱歉…是我无能……” 苍白少年冷冷一挥衣袖,毫不留情地从她身边走开。 “你不是无能,你是愚蠢!” 桑梅的身形一僵,如遭雷击,屈辱的泪水逐渐在她眼中汇聚。 “我同你说过多少次,你对我很重要,甚至是这世上唯一对我重要的人,可你呢…” “连我都无比珍惜的东西,却被你拿来这样挥霍!” 苍白少年回身冷冷地看着桑梅,“这次要不是我及时赶到,你会在里面死得很惨。” 桑梅浑身颤抖,宁大人的否定对她来说比天塌了还要难以忍受,她控制不了她的情绪,可她又无法容忍自己在少年面前哭泣。 哭泣是脆弱的象征,她如果在宁大人面前流露出脆弱,那她就失去价值了! 失去价值的人是一个废物! 而废物是会被抛弃的! 她绝对…绝对不能被宁大人抛弃! 种种矛盾纠葛的情绪之下,桑梅只能像受到委屈的小兽般呜咽出声。 不是哭泣,却比哭泣更能勾起人心中的同情。 苍白少年深吸一口气,眼中暗芒闪动,“你知道的,这些把戏对我没用,我讨厌眼泪和弱小的情绪。” 桑梅听了心里只有崩溃和绝望,可她又突然不合时宜地想到那个人。 明明宁大人很喜欢那个人的眼泪。 他甚至会为之赞叹,当做宝物一样收藏起来。 所以并不是不喜欢,只是不喜欢她,或者是… 只喜欢那个人…… 绝望瞬间像潮水般漫过桑梅的口鼻,她开始动摇、怀疑。 宁大人不是说她是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人吗?那那个人算什么…… 正绝望时,散发着莹润白光的力量温和地涌入身体,一点点修复桑梅身上的伤痛。 她情难自抑,落下泪来。 …不是不喜欢她么…为什么又要这么温柔地对待她…… 桑梅多想直接开口找苍白少年要一个确定的答案,可她不敢。 她着迷于宁大人的温柔,哪怕只有片刻,她也愿意沉溺其中,一旦开口,她一定会将这片刻温柔也永久弄丢掉! 冉冉那边还没追上傅家成,张薇的电话就又打过来了,沈定海好奇地凑过来看,还嘀咕着,“薇姐这时候打电话干什么,询问我们的任务进度吗?” “或许是有什么新的任务吧。” 冉冉有些敷衍地回应着,看着一直显示的来电人姓名,心里有些烦躁。 事实上她现在一心只想追上傅家成,懒得分出精力理会其他的事。 说到就要做到,她喜欢这样。 所以拔掉傅家成的舌头是板上钉钉的事。 沈定海看冉冉一直不接,心里纳闷,“堂姑你要是不想跟她交流,我可以代劳。” 毕竟之前一直是这样的模式。 冉冉的强大毫无疑问,但她并不擅长和人打交道,沈定海因此成为冉冉的话事人。 冉冉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意味不明,然后她在沈定海疑惑的目光中按下接听键,并打开扩音。 “小师父!没有想到我的第二通电话这么快就来了吧!” “事实上这也代表我们非调局的第二通电话。” “第一通电话是缔结合作关系,这第二通则是正式的任务要求了。” 冉冉皱眉,“你知道我现在还在处理你的第一个任务吧,就算是你的私人任务,那也是任务。” 言下之意就是现在别来打扰她。 张薇听出冉冉的心情有些不好,但她仍旧乐呵呵道。 “我交代小师父你的任务是确认刘并水在圣心医院受到应有的惩罚,这一点我派往医院的人已经跟我确认过了,没了傅家和江家的人坐阵,圣心医院简直就跟敞开大门欢迎光临一样。” “我的人很轻易就潜进去了,也果然如我所料,他们的秘密手术基地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失去了傅家成,那些人就是群龙无首的状态。” “顺带一提,刘并水少了半个脑壳的造型还挺别致的嘛!” 沈定海听得一身鸡皮疙瘩,他现在才知道原来转换手术的具体过程是要切开头骨的。 或许是非调局的工作远比治安局刺激,张薇的声音听起来兴致昂扬。 “小师父你的任务这就算完成了呀,后面已经不需要你再做些什么了,诶!我突然反应过来…那小师父你现在是在干什么呢?” “我好像听见风呼呼的声音?” 沈定海心虚地关上了车窗。 冉冉眼睛眨也没眨道:“泄私愤。” ------------ 第306章 凭空多出来两个人 “小师父你在执行圣心医院的任务过程中是有谁惹到你了吗?” 冉冉泄私愤的说法听起来十分不好惹,张薇回答的声音也在兴奋中带了些许小心翼翼。 沈定海见状连忙出声,“啊,就是傅家成那个脑残!他不久之前还派人来对付堂姑呢!那两个也是…” “怎么称呼来着?对!能力者!” 张薇因此大吃一惊,“两个能力者?!什么等级的?小师父受伤了吗?!” 她的声音瞬间冷静沉稳起来,“实在抱歉,我们非调局并不知道这个消息,没能给予可靠的预警非常抱歉!” 沈定海早在一开始听到什么非调局什么缔结合作关系的时候就云里雾里了,但他知趣地不吱声。 堂姑要是想告诉他,自然会告诉他的。 冉冉看着窗外疾驰而过的风景,所剩无几的耐心正在一点点消耗。 “你们当然不会知道,因为这是傅家成私人属性的打击报复,所以…” “我现在要报复回去,张要员应该可以理解吧。” 冉冉这话猛一听像是在询问,可她的语气分明容不了半分质疑。 她是在告诉张薇一个事实——她今天一定要对傅家成打击报复。 张薇的声音听起来再也没有了兴奋,她甚至是有些心虚地说,“可小师父你既然答应了和我们非调局的合作,你的行动就应该听从非调局的调遣。” 冉冉的眉头微不可见地一拧,沈定海看清这个细节,竟然鬼使神差地立刻就明白了她想要说什么。 他呛声道:“所有行动全权听从调遣,你们这是在利用工具人吧?哪里是什么合作关系!” 张薇一时语塞。 冉冉又淡淡开口,“既然张要员主动提起傅家成这个话题,那我们就好好谈一谈。” “我可以不计较执行你们无法预知任务过程中傅家成会对我进行打击报复,可你们非调局连傅家成背后关联着的能力者背景都不知道…” “是不是有些过于无能了。” 冉冉言辞犀利毫不留情,事实上她说这话时,心里想着的就是孙海安劝导她的话。 “希望沈术师你不要对非调局产生无能的负面印象。” 冉冉在心里冷笑一声,不好意思,已经产生了。 “哪怕是临时搭建起来的草台班子,也不该是这样的工作能力和效率,你们真的知道你们正在面对的是什么吗?” 张薇沉默良久。 “这个话其实完全轮不到我跟小师父你说的,但等你正式来非调局报到总会从各种途径知道,不如我现在就告诉你。” “事实上,小师父你的情况并不是个例,近段时间反应非调局办事能力和效率的投诉激增,而这些投诉者大多是像小师父你一样的、被局里安排出任务的术师或者能力者。” “产生这样现象的原因…是非调局目前几乎将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一个任务上。” 冉冉没想到能意外得到这样的消息,她稍稍来了些兴趣,沈定海则是好奇地睁大了双眼。 “什么任务这么大阵仗?” 张薇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惶恐,“陆中地区的Q市…以该地最大的恐洞为主导,它似乎在联结它周围的恐洞……” 冉冉心头一跳,沈定海还不明白恐洞是什么,因此不明真相地发问。 “这个什么恐洞…是活的吗?” 张薇深吸一口气,“目前部分学者做出了和小海一样的推测。” “之前有个细节不知道父亲有没有向小师父你透露。” “恐洞会不停扩张,同时改变它笼罩范围内的一切人事物,而恐洞的扩张速度…也是有强弱之分的。” 冉冉冷静道:“和恐洞的大小有关?面积越大扩张速度越快?” 她再次以肯定的语气说出猜测,而张薇肯定了她的想法。 “没错。” 冉冉沉思一瞬,“也只有这样,我才能理解你们的态度为什么会这么害怕。” 一阵寂寂无言。 冉冉再次开口,“恐洞可以相互联结,那它们是如何实现这一点呢?非调局观测到了什么?” 张薇犹豫一瞬,冉冉先说出了猜测,“不会是通过最简单的移动吧?” “就是移动…可……” “我大概可以猜到你想表达什么。”冉冉冷静道:“之前说过恐洞笼罩范围内的一切都被蚕食了。” “那恐洞移动之后重新暴露出来的区域会得到复原吗?” “不会。”冉冉的语气轻轻的,“就是这个答案让你难以启齿吧?” 电话那头张薇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她没有回答,但她已经给出了足够明确的回答。 冉冉的猜想再次得到验证,脑海中竟然不由得浮现出一只巨大的黑色蜗牛。 这是她想象中恐洞形象的类比,毕竟她还没有亲眼见过恐洞。 在这只巨大蜗牛的身躯和螺壳笼罩下,阴影范围内的一切都会堕入惊悚。 冉冉想象出这只蜗牛的主要原因,是她已经明确了恐洞会移动这一点,当静止的恐洞开始移动,就像一只在地上缓慢爬行的蜗牛。 不仅它所在之处漆黑一片,它移动过程中拖出的那条长长的痕迹也是黑色的。 “按照之前的说法,恐洞已经在蓝星上存在相当一段时间了。”冉冉发出疑问,“我很好奇你们是怎么一直将消息压下来的。” “甚至能让大多数民众活在平和的美梦里,浑然不知这个世界发生的变化。” 张薇沉默片刻,“您会知道的,当您亲眼见到恐洞的时候。” 冉冉忽然话锋一转,“现在这个任务应该取得很大进展了吧?” 这话让沈定海一脸懵逼地看过去,“啊?这是怎么猜出来的?” 冉冉理所应当道:“毕竟张要员刚联系我们的时候,整个人的心情听起来可是相当兴奋激动。” 这话让张薇不好意思起来。 “的确就像小师父说的…最新的进展就在不久前,非调局又组织了一批人进入Q市的恐洞,虽然没有成功消灭恐洞,但很奇异的…” “恐洞忽然改变了它原有的行动轨迹。” “它们的移动速度本来就是相当缓慢的,因此只是稍微偏移路线就能将融合的日期推后好久。” 沈定海疯狂点赞,“这确实是个大好消息!” 张薇的话还在继续,“不仅如此,这一批组织进去的人里,竟然达到了百分之二十的生还率!更是有六名生还者得到了恐洞的力量!” 她的语气一顿,好似自己也疑惑起来。 “唯一惊悚的是…我们组织了一百人进入恐洞,最后却监测到两名完全不属于名单上的人生还…” 张薇的声音听起来相当难以置信。 “要知道非调局非常重视这个任务,几乎抽掉了局里九成以上的力量,除开进入恐洞的人员,剩下的全部都联合官方监测在恐洞周边。” “之前并没有发现任何可疑人员进入监测范围。” 沈定海的声音听起来有点惊恐。 “也就是说凭空多出来两个人?!” ------------ 第307章 出发螟蛉路之给我三分钟 冉冉听完所有信息幽幽来了一句,“张要员你想让我参加的任务,不会刚好就跟这个有关系吧?” 沈定海大为震撼,“我靠!薇姐!我拿你当姐,你就这么害我和堂姑啊!百分之二十的生还率,连一半都没有!” “你这不是在让我和堂姑去送死吗?!” 不止张薇沉默了,冉冉也沉默了。 冉冉停顿片刻才开口,“二侄子你稍微冷静点,我只是说可能有关系,没说张要员就是要让我们去Q市的恐洞。” “其实…”张薇踌躇片刻,“的确需要小师父前往Q市的恐洞,只是不是最大的那个。” “而是位于【食花者】…对了,每个恐洞都是有代号的,Q市最大的恐洞非调局不久前将其命名为食花者” “是食花者周围的一个规模较小的恐洞——【螟蛉路】” 冉冉表示了然,“应该不止如此吧,螟蛉路应该还是食花者融合路径上的恐洞之一。” 张薇讪讪道:“什么都瞒不过小师父您……” 沈定海赶忙将脑袋凑近手机,“那这个螟蛉路的生还率呢?先说好,没有百分之百我和堂姑可不去!” 张薇更尴尬了,“小师父这…难道您以后执行非调局的任务也还是坚持要带着小海一起吗?” “那里面太危险了,根本不适合普通人去…” 沈定海猛然出声打断张薇,“薇姐你到底什么意思?你还想把我和堂姑分开不成?” “堂姑要是加入了这个什么非调局,那我也就加入了!” “小海,咱不能无理取闹呀…你现在根本都不了解恐洞到底是什么的存在,等我跟你说清楚之后你就会改变想法了。” “听了啊!怎么没听,不就是危险会扩张还有自主意识吗?再恐怖能有鬼恐怖?”沈定海不以为意。 “我连鬼都不怕,能怕一个什么鬼洞!” “是恐洞…不过叫鬼洞好像也没错,毕竟有鬼的恐洞那可太多了,有的恐洞里面鬼的数量更是多到让人头皮发麻!” “我知道小海你跟着小师父见过世面,但那么多的鬼你肯定没见过!” 沈定海的脸色渐渐变了,他看向冉冉,“堂姑,应该不能比我们在心心庄园见的还多吧?” 冉冉认真想了想,“数量上我不知道具体的,但…” “恐洞里面鬼魂的力量应该远远强于我们在心心庄园见过的,毕竟恐洞的生还率摆在那里,我们不能假设非调局召集都是没有手段的术师。” “能造成如此可怕的伤亡,嗯…” 这话听得张薇额角抽了抽,小师父现在说话还真是毫不客气。 沈定海也陷入沉思,“完蛋,要真是那么吓人的话,我跟着堂姑你进去一定又会拖你的后腿!” 张薇只觉得头疼得很,“怎么小海你就默认你一定要进恐洞吗?” 沈定海想也没想道:“堂姑要去我当然得去!” 这话听得冉冉双眸闪了闪,如果二侄子真是这样坚定的决心,那她倒是不必头疼要怎么跟他解释不能带他进去的事了。 冉冉突然开口,“现在恐洞有危险等级划分吗?” “暂时没有细致的划分,因为我们对恐洞实在是了解得太少了,非调局目前的划分只是依照恐洞的面积。” “但一般来说,面积越大的恐洞危险程度也就越高。” “既然那个螟蛉路只是一个小恐洞,那危险等级应该也不会太高吧?”冉冉试探着,“我可以带着二侄子进去试试。” “太危险的恐洞不用你们说,我也不会带着他进去的。” “这…”张薇犹豫起来,“要知道无论规模再小的恐洞都有人员伤亡,小师父你这样带着小海冒险实在是…” 沈定海越听越不高兴了,“薇姐你到底什么意思啊!无论哪个恐洞都有人员伤亡,也就是只要执行恐洞任务就有生命危险,你还能毫无负担地让堂姑去?” “而且怎么堂姑能去我就不能去?!” 张薇争辩着,“这怎么能一样呢,小师父是本领高强的术师,你只是一个普通人!” 沈定海颇有种和张薇杠上的趋势。 “那我问你,之前进去的术师有没有不幸丢掉性命的?” 张薇一阵沉默,“不计其数……” 沈定海神情黯淡一瞬,“希望他们下辈子只用享福。” “进入恐洞的普通人有没有活着出来的。” “有,甚至还有携带着恐洞赋予的能力出来的,可是…” 沈定海嘿嘿一笑,“我知道你要说什么,这两者概率不一样是吧。” “术师好歹有手段或许能自保,普通人进恐洞八成都是死…可小爷我就是有这个自信!我进去就是剩下那两成!” “我不仅能活着出来,我还能带着神奇本领出来!到时候我也可以帮上堂姑的忙!” 张薇静默片刻,提醒道:“普通人进入恐洞不是八成是死,而是99.9%都是死。” “好家伙!千分之一的概率!”沈定海反应过来猛然咽了咽口水,但很快,他的眼神变得坚定。 张薇的声音正企图将他从那种坚定中拉出来,“生还且有能力的概率更是万中无一。” “就算是万分之一!小爷我也当定了!” “乍一想好像难以实现,但十几亿人口,万里挑一也能挑出来十几万!我要成为那十几万分之一,这样听起来就好实现多了!” 张薇无话可说了,冉冉则是笑着点头,“气势很好。” “如果进螟蛉路也是这样的气势,二侄子你一定会安全无虞的。” 沈定海立刻狗腿地笑了笑,“气势这种东西倒还是次要的,最要紧的是跟在堂姑你身边。” “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就是堂姑的身边了。” 冉冉挑挑眉,对此不置可否。 明明二侄子跟在她身边已经遭遇过太多险境,但他却坚持着这样的观点。 人类情感影响下带来的观点极度偏颇。 “这样我们就达成一致了。”冉冉通知着张薇,“我会在找到傅家成之后迅速和二侄子前往螟蛉路。” “这个迅速大概需要几天?毕竟是要报复回去,怎么也得制定一个计划再执行,如果小师父你的时间安排不过来,我可以申请让局里另外再调派人手。” 正是时,司机师傅吆喝了一声。 “帅哥,小丫头,目的地到了哈。” 冉冉毫不犹豫,“二侄子,付账。” 然后她冲着电话那头的张薇平静道。 “我说的迅速就是非常迅速,不需要几天…” “给我三分钟。” ------------ 第308章 神不会为他们祈祷 “圣心路一百零八号到了,这里好像是一户姓傅的富豪住的别墅!他们一家都可有钱了!” 冉冉下了车,留下沈定海跟司机师傅寒暄。 不带他最主要的原因,万一宅子里发生特别煞风景的事,他接受不了就不好了。 冉冉早在收到张薇的通讯前,一上车就找司机师傅借过纸笔临时画了两张凌云符。 此时迎着细雨蒙蒙,冉冉立刻使出符箓,脚下生风,速度奇诡,恰如凌云而行,一日千里。 因为即将可以达成心里所想,她脸上的神情舒畅又惬意,如果能捕捉到她的瞬息身影,就可以发现她整个人的姿态简直慵懒到像在雨中漫步! 冉冉眯了眯眼睛,“未雨绸缪,恰如其分。” 在这句话的尾音还没消散时,冉冉已经踏过了占地面积广阔的喷泉广场和两边的绿化,来到了大门前。 只见她轻轻一推,甚至都不需要用力推,只是轻轻一触,装潢华贵的厚重大门轰然破碎。 冉冉叹息一声,“喜欢搞风格装木门,但凡装个防盗门都不至于碎得这么彻底。” 她施施然穿过迸裂的木头碎屑,在别墅内所有人听到轰隆巨响之前,站定在傅家成面前。 那种一眨眼,一个大活人突然出现在眼前的惊吓,没几个人承受得了,傅家成也不例外。 他失态地大叫出声,一边叫一边控制不住地往后倒。 在其他人还没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的时候,冉冉甩甩手,慢条斯理地带上手套。 “不得不说,感谢你提供便利。” “在此之前我还在想要用什么办法撬开你的嘴。” 冉冉靠近傅家成蹲下身子,在所有人目眦欲裂的神情下,将手伸进傅家成的口腔中。 一个人的口腔一般情况下是难以容纳一个人的拳头的,如果可以,那已经属于超出常人范畴的大嘴巴。 算特殊能力,因为能吃是福。 冉冉就经常听沈定海感叹,他很羡慕那种一下可以塞进很多食物的人,因为那样可以体会到更多种类食物搭配在一起的不同滋味。 好在冉冉只是一个小孩子,拳头不大,而傅家成是一个成年人,也没有拥有过小的嘴巴。 所以塞得进去。 但即便是这样,冉冉在强行塞入拳头的时候也弄伤了傅家成。 他的嘴角两侧都有不同程度的撕裂。 傅家成被冉冉死死按在地上,像一条被定住头部不停扑腾的鱼。 微不足道的挣扎,但也令冉冉有些气恼,她立刻动用另一只手固定住傅家成的额头,伸进去的那只手略一用力。 清晰的撕裂声响起。 傅家成立时发出鬼哭狼嚎的惨叫,他嘴角的裂口变得更大了,几乎要横彻整个面部,并不浓郁的鲜血从裂口溢出来。 “救命!救救我!救命!” 因为冉冉用拳头堵住了傅家成的嘴巴,他发出的求救声是含糊不清的。 而他的求救对象、别墅里的其他人已经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傻了。 在他们眼中,冉冉就是凭空出现,然后伴随着“砰”的巨响,傅家成倒下,冉冉直接就将手伸进他的嘴里。 这一切都发生得太过突然、太过猝不及防了! 已经跟张薇说好了三分钟,那就是三分钟。 冉冉不喜欢言而无信。 她有些不耐烦地抬起傅家成的脑袋,然后用力磕在地上,这猛的一下,痛得傅加成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配合一点,很快就能结束,你要是再这样动来动去,我只能把你的嘴巴撕得再开些。” 傅家成惊恐地瞪着眼睛,看着冉冉的目光像在看一个魔鬼! 瞬间,他再也不奋力扑腾双腿、努力扭动身子挣扎了,而是乖巧得像一条死鱼。 傅家成用尽毕生的真诚,乞求着,“我错了,求求你放过我!我真的知错了!” “都说了,不要随便乱动。”冉冉皱了皱眉头,“你以为我说的是什么?” 傅家成被吓得鼻涕眼泪直流,“不知道!不知道!你大人有大量告诉我!” “求求你饶了我!呜呜呜!求求你!” 冉冉手里动作不停,终于在某个瞬间捉到了傅家成的舌头,她面无表情道。 “我说的是你的舌头。” 话音未落,冉冉猛地一用力,没有半秒停顿地拽出了傅家成的舌头,带着湿答答的血花,甩落在地上。 一秒钟的绝对死寂。 所有人的大脑像是宕机了一般,直到傅家成因为剧烈的痛苦发出嘶吼,大股大股的鲜血从他嘴巴里涌出来,像一个血色喷泉。 别墅里剩下的人才因为眼前的惨状爆发出尖叫。 “杀人了!杀人了!救命!” 冉冉皱着眉回身,想辨认出是谁在胡说八道。 她脱下沾满粘液和零星血迹的手套,随意扔在地上。 正常情况下,冉冉是没有这种随地乱扔垃圾的习惯的,但她并不觉得这个容纳这么多败类的地方能用“家”这么温馨的字眼形容。 这里不过是一个垃圾堆都不如的地方罢了,她扔点垃圾无伤大雅。 “空口白牙污蔑人。”冉冉掀起眼皮看向因为惊吓挤作一团的江家人。 “你们要是也不会说话,我不介意连你们嘴巴里的也一起拔出来。” 一群人瞬间闭紧了嘴巴,除了粗重的喘气声,什么声音也不敢发出。 “我用的力道很小心,还不至于直接要了他的命,从始至终我要的只有他的舌头而已。” “所以你们不能污蔑我杀人,不过…”冉冉随意瞥了一眼凄惨的傅家成,“按照他现在的出血量,他应该很快就会失血过多而死。” 简单解释完,冉冉看了一眼手机时间,“还剩两分钟,可以欣赏欣赏…” “你们这群人渣恐惧的模样。” 随着冉冉一步步朝江家人靠近,他们的身躯愈发颤抖起来。 “要论起杀人,多少个我也比不过在座的各位呀,现在怎么谦虚上了。” 江妙妙和江牧之用一种全新的眼神看着冉冉,试图辩解。 “我们并没有杀过人!我们只是…只是有些恶趣味……” 冉冉冷笑一声,“没有?”她猛然冷下神情,“那你们现在是呆在谁的身体里?” “对,我差点忘了,按照你们这群人的逻辑,那些来向你们寻求帮助的穷弱者,该为向你们献上身体感到荣幸才对。” 冉冉闭目做起祈祷的姿势,“他们的灵魂在阴间也一定会感到荣幸吧。” “你们这些瞧不起别人、不把别人的命当命的大人物会为他们的亡灵祈祷吗?” 别墅外是阴沉的天幕,飘摇着凄苦的细雨。 没有人会为他们祈祷,神也不会。 ------------ 第309章 当渴望的笑容变成执念 张薇没有身临其境,只是透过冉冉的手机听筒旁听了全过程,但这并不妨碍她刷新对冉冉的认知。 “我咧个玄门清修弟子啊!原来是这样的吗?!” 又残暴又无情! 冉冉只是盯着江家人看了十几秒,就把他们吓得够呛,多余的时间她用情景还原了解了事情的大致经过。 毕竟来圣心医院做任务,也不能不明不白地来一趟。 有意思的是,在不同的人身上她能看到不同的视角故事,但这些人的变态还真是如出一辙。 “真该死啊。” 傅家成和其他人的确是追逐着傅业成才来到这里的,对他来说,傅业成跑了,就好比一棵他痛恨无比的摇钱树跑了。 而他和傅业成之间这样怪异的关系则要从很久以前说起。 家成,业成,两个人的名字取得恰如其分。 傅家成没有天才的大脑,创造不出【转换】那样神奇又变态的技术,但他自小就讨家里人喜欢,不仅长得雪玉可爱,还拥有一张非常会哄长辈开心的巧嘴。 傅业成是弟弟,是家里人产生【哥哥都这么可爱这么好生个弟弟一定不会差】想法之后的产物。 可傅业成出生之后,却让所有人都失望了。 不仅仅是失望,更多的是恐惧。 因为傅家人的过分自信,他们对傅业成的完美极其确定,可傅业成降生后偏偏长着一张奇丑无比的脸。 就连母亲看了他也生不起丝毫的怜爱,只会恐惧地拒绝。 “我绝不可能生下你这样的孩子,小成!小成才是我的孩子!” 那个时候,傅业成还没被取名,母亲的小成只有一个,调皮但可爱的傅家成。 不止母亲,爷爷奶奶外公外婆都曾数次想将傅业成这个襁褓里的婴儿,当成垃圾丢掉。 只有父亲,这个商业战场上摸爬滚打多年的男人,看出了傅业成的价值。 作为一个优秀到有些变态的商人,他评估一个人,更像是评估一件货物,看他到底有多少价值。 当他经过刻意锻炼,终于可以直面傅业成的容貌时,他将这个孩子当做商业卖点抛售给大众。 【傅总真是绝了!大家有没有看过他小儿子的样子,用怪物形容都是在侮辱怪物!他竟然能毫不在意地养育!】 【即使是个婴儿也不妨碍我骂他长得丑!那种长相我多看一眼都想吐!】 【傅总竟然愿意养育!这说明傅总是个大好人啊!不仅负责任还善良!这样的企业家不多了!】 这位傅总以此为营销点,将自己的形象与仁慈、温柔、负责任的好父亲关联在一起。 用自身形象提升品牌形象。 “当作垃圾丢开之前要判断清楚它到底是不是垃圾,而且很多时候,就连垃圾也是有价值的。” 父亲看着在他臂弯里安睡的婴儿,神情温柔。 默默听训的妻子一面厌恶一面崇拜地站在旁边。 厌恶是对孩子的,崇拜是对丈夫的。 “给他改个名字吧。”父亲忽然道。 “这种晦气东西起什么名字!” 父亲轻轻看了妻子一眼,“他需要拥有名字,作为一个商品。” “而且要让消费者挑不出错,要在这个名字里看到期望和爱。” “不如就参照家成的名字来,我看你也不愿意费精力想了。” 妻子只是听着,默默不说话。 父亲微笑起来,“不如就叫业成,助我事业有成。” 妻子有些抱怨,“我可不愿意喊他小成!” 丈夫不甚在意,“你以后喊家家就是,这点小事也要计较。” 听见父母给自己赐名,孩子好奇地睁开眼睛,清澈的双眼记录下这一幕,冉冉因此能看到这些记忆。 可对傅家成而言,婴幼儿时期的记忆早已远去。 他并不知道自己的名字是这样来的,也并不知道母亲以前会亲昵地称呼另一个孩子小成。 他就这样在蒙骗中长大,家里的所有人都在对着他演戏,就好像… 他们像喜爱着哥哥一样喜爱着他。 可爱是做不了假的。 父亲原以为就这样将傅业成养大,养成一个废人也就罢了,全当家里多了一张吃饭的嘴,只要能给他带来好名声就行。 可没想到长大后的傅业成带给他的惊喜更多。 就好像他真的是上天派来的,助他事业有成! 傅业成从脱离襁褓婴儿的状态起,就表现出远超同龄孩子的聪慧和惊人的学习能力,一句话只要教给他一遍,他就绝不会忘。 小小年纪他就包揽了本市的各类科技发明奖项,甚至代表市里省里出席全国性的大型赛事。 傅业成是当之无愧的天才儿童。 冉冉有些感叹,她原以为傅业成能发明出转换这样的技术,或许是像江映雪一样,得到了恐洞的力量,却没想到,傅业成真的只凭借自己的脑子就造出了这么神奇的东西…… 在成长过程中,他不断给父亲创造新的发明新的专利,家族的生意越做越大,甚至因为技术垄断,企业一度发展到无可匹敌的程度。 父亲投向他的注视越来越多,多到傅家成都嫉妒,可傅业成仍然不觉得满足。 因为他知道那些目光就只是注视而已,有惊叹、有赞赏、甚至有崇拜,但唯独没有一个父亲对孩子的爱。 为什么呢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傅业成表面上仍旧乖巧地做着父亲的工具人,但他内心却是发疯一般地想知道原因。 是他做得还不够好吗?!他还是为家族做得不够多?!为父亲做得不够多?! 发明!专利!甚至他的脑子!只要父亲想要都可以拿去啊! 直到一次偶然,他看见父亲毫无掩饰地对着傅家成微笑,他才知道问题出在哪儿。 他的脸。 为什么父亲可以对什么也没做过的哥哥露出那种笑容,哥哥平时不是只知道胡闹取乐吗?他没有为家族的企业做出过任何贡献! 相比他,哥哥为什么可以毫不费力就得到父亲的喜爱呢! 就因为他的脸吗?就因为讨人喜欢的长相就可以拥有那么多人的爱… 是的…就是因为一张脸!并且…也就是因为他的脸…所以父亲可以这么冷酷地对待他…… 至此,傅业成确信了一点,长相阻止了父亲对他的爱。 而他,一定要去除这个阻碍! 傅业成的第一个反应是整容,反正他有足够的时间和财力。 可医生却告诉他,他是非常特殊的疤痕体质,手术不是不能做,但做完很可能因为疤痕增生变得比手术前还要… 傅业成冷静地补充着,“难以入目是吧?” 医生有些难以忍受地直面傅业成,“是的,所以还希望傅先生你好好考虑。” “做。”傅业成没有半点犹豫,“我也很好奇我还能丑到什么地步。” 他露出笑容,却让医生煞白了脸色,“…好的,我马上为您安排!” 傅业成甚至还没有完全走出诊室,就听见医生慌忙跑去卫生间呕吐的声音。 他伸出手指缓慢抚摸自己的脸颊,“如果直接剥开你能得到父亲的笑容就好了……” 冉冉看到后面的发展有些头痛,轻“嘶”出声,张薇出于好奇问了一句。 “您怎么了?” 冉冉皱着眉开口。 “没什么,就是有点想把傅家成的父亲从坟墓里拉出来鞭尸。” ------------ 第310章 你们喜欢怎样的我 整容手术的结果完全如医生所说,惨不忍睹。 拆开纱布的医生直接当着傅业成的面吐了出来,跟在他身后的小护士更是吓得当场晕了过去。 【其貌可止小儿夜啼】成为一句无比贴切的形容。 傅业成甚至都不需要面对镜子直面自己的长相,就已经知晓了结果。 他看着眼前或是呕吐或是昏死的景象,轻笑起来,“这是老天的安排吗?要让丑陋伴随我终生?” 那笑逐渐大声,从轻笑变成大笑,再变成癫狂的疯笑,最后竟带上眼泪。 医生又虚弱又害怕地出声安慰,“傅…傅先生,还请你节哀……” 傅业成的眼神猛然沉下去,变得冷冰一片,“节哀?我已经死了吗需要你让我节哀?” 他将阴狠的视线扫向医生,“还是说你想死?” 医生被吓得话都说不清楚,“我!是我说错了!对不起傅先生!我不会说话!” 傅业成的情绪像一座阴晴不定的火山,没人知道他什么时候会爆发,也没人知道他什么时候平息。 他又哭又笑,像是自言自语,“你说的没错,这样还不如死了!” “还不如死了!!!” 傅业成抓住身边能抓到的一切死命砸向地上,输液的管子、放置东西的铁盘,甚至是用来剪开纱布的剪刀。 他的手被锋利的刀刃割得鲜血直流,他却浑不在意。 “我不会死的!我连死都不怕!我只想变好看一点而已!为什么不行!” 他红着眼睛抬头,像是在透过医院的重重天花板直视那个决定所有人命运的【老天爷】、那个神。 “我不会死的!我也不会让丑陋终生伴随着我!我一定会改变这一切!” 顶着更丑陋样貌回到傅家的傅业成,毫不意外招致了全家人的厌恶。 这次就连父亲也不例外,他懒得演下去了。 他能察觉到傅业成渐渐有了自己的心思,不再像从前那么乖巧,工具就是工具,用得不趁手丢到垃圾回收堆去就是。 傅业成整形失败就是一个让他改变态度的好契机。 他不仅能顺势而为也开始厌恶傅业成,还能把责任完全推到傅业成身上。 他甚至仍旧可以对外扮演一个【努力尝试过、但无法挽救孩子对于容貌执念的失望的好父亲】 对外的说辞他都想好了,傅业成从小到大这么多年,一直就没有放下过对于丑陋长相的偏执。 他不仅想不择手段改变自己的容貌,还要对所有人进行容貌攻击和打压。 宣传稿一放出去,舆论一定会倒向他们的,到时候再让傅家成出去卖几波惨,收割同情,新的卖点就又来了。 而这位傅先生如此确信的原因并不是空穴来风。 傅业成是个天才,为家人、为企业争光的天才,但每天网上仍旧有数不清的人骂他。 “因为他长得丑啊,不像我们家家这么好看!” 傅业成像个幽魂般路过,冷眼看着母亲逗弄傅家成,父亲就站在一边用那种他完全陌生的,充满爱意的眼光看着傅家成。 他们真的一点都不打算再假装,一点也不愿意顾及丑陋的他的想法。 后续父亲完全按照设想那般实施了计划,外界的骂声像潮水一样涌来,傅业成却管不了了。 他管不了外界、也管不了家人。 他只是固执地埋头在自己的世界里钻研,固执地相信只要他拥有了好的样貌,一切事情都会变好。 他可以像哥哥那样,毫不费力地获得别人的爱,尤其是父亲的爱! 既然从自身改变不了,那他就抢!抢来别人的,变成他自己的! 终于!经历数不清的日日夜夜,【转换】诞生了! 有了这项技术,傅家成毫不犹豫地拿自己当第一个实验小白鼠,他为自己物色的新身体也并没花费太多时间。 他几乎是随便选中了路边一个无辜的倒霉蛋。 这不仅是因为他急切的心情,更因为他从来就没有很高的要求。 身高正常,容貌正常,这就够了! 从始至终他就只想要正常而已! 他相信只要他拥有正常人的脸,加上他的能力,他一定会获得比哥哥更多的爱意。 傅业成的换身计划很快完成,为了不被家人看做精神扭曲的病人,他事先打过很多预防针。 比如隐晦地提示他很快就会改变,甚至完全变成另一个人,到后来他直接拿着选中目标的照片堂而皇之地宣布,这就是接下来的他! 不仅容貌丑陋,而且形容癫狂,这就是家人们对他的评价。 除此之外,没人在意他究竟说了什么。 “什么变成照片里的人,自卑到精神失常了吧~”傅家成仰躺在母亲怀里,不屑地嘲讽。 傅业成很快放弃了预告变身计划,因为他发现无论他多么歇斯底里地想要证明他不是精神失常、也不是痴人说梦,他的家人都无所谓。 因为他们从根本上就不在意他。 他从一出生就是作为父亲的工具存在的。 现在父亲不需要他了,他自然也就不应该再存在在这个家里,只是他们没办法违逆舆论压力直接赶走他而已。 大家的想法出奇地一致,傅业成…直接死掉就好啦~免得整天晃来晃去碍眼。 只有傅业成还在努力着想改变什么…甚至改变他自己。 也正是因为没人在意的缘故,傅业成竟然直接在自己的卧室里就完成了手术转换。 具体手术步骤由他输入到手术机器上,由机器操纵一切,傅业成只是打过麻药之后就沉沉睡去。 他闭着眼睛躺在苍白的床上,冰冷的泛着金属光泽的器械手臂执过同样冰冷的手术刀,分毫不差地切开他的头骨。 房间里暗淡的光影反射到机器身上,又投映在空无一物的墙壁上,竟然呈现出梦幻迷醉的光影。 在明亮又昏暗的光影之下,一个人死去,一个人新生。 第二天一早,太阳的光辉像往常那样眷顾大地,傅业成适应了新身体,开心地拖着被切开半个头的“自己”敲响父亲母亲的房门。 这是他的身份凭证,不带着父亲母亲不会相信他的。 他满怀着期待和忐忑,双眼亮得像天上的星星。 门开了。 傅业成紧张地咽下口水。 “你们喜欢这样的我吗?” 在父亲母亲剧烈颤抖的眼瞳中,可以知道他们的答案。 傅业成疯了,毫无疑问。 ------------ 第311章 这是你们的最后一次转换 转换并不是傅业成的救赎,毫无疑问。 当他拥有了正常人的容貌之后,新的疑惑也随之而来。 父亲为什么还是不喜欢他。 难道不是只要改变了脸,一切的事情就都会变好吗?!为什么所有的人还是喜爱哥哥远胜过他?! 家族里的亲戚还是会用嫌恶的眼神看着他,甚至恐惧他害怕他;母亲还是不愿意多看他一眼;父亲… 父亲还是只会对着哥哥露出那样的笑容…… 傅业成长久以来构建的认知和信念,悉数崩塌。 他在周围人的一句句“疯子”中将自己彻底封闭起来。 外界并不知晓傅业成究竟创造出了什么,更不知道他随意就夺走了一个人的生命。 父亲出手将这件事按了下来,因为他从转换中发现了新的商机。 傅家将会因此登上顶峰! 没有人不怕死,有钱的人更是格外怕死,因为他们享有太多的富贵权利,因此格外眷恋这个缤纷多彩的世界。 【不如死了算了】这种话只会出现在生活灰暗毫无希望的穷苦人口中。 可即便他们绝望,也不会轻易向命运低头、放弃自己的生命。 贪生怕死,人之常情。 父亲明白了转换能做到的事,一瞬间脑子里就出现了庞大的商业宏图。 他要比他还有权有势的人、那些人上之人,向他摇尾乞怜!向他恳求灵魂的“永生”! 圣心医院的前身,圣心疗养院就这样在父亲的企图下,像一幅画卷徐徐展开。 “帮助父亲吧小业,其实父亲一直很爱你,只是和对家家的溺爱不同而已。” “父亲是以另一种方式在爱着你啊!” 面对父亲的言辞恳切,傅业成面无表情,他忽然觉得很讽刺。 原来他挚爱的父亲一直都明白他最想要的是什么,可他仍旧只把他当做一个工具人,连这伪装出来的一点点奖励——亲近的话、温暖的笑容都不愿意给予他。 工具用着趁手尚且会感叹两句,“真好用啊!” 他是不是…比一个工具还不如啊…… 但傅业成仍旧接受了。 即使是虚假的、完全迫于利益驱使的,父亲的注视、父亲的爱都是他最想要的! 傅业成就此完全沦为父亲手中的工具,丧失了人的属性,直到父亲去世… 父亲将所有的权利悉数交到傅家成的手中。 傅业成从父亲的工具,转变为哥哥的工具,他活得一日比一日痛苦,可他又不知道该怎么活。 他躲进自己一手打造的房间,除了完成傅家成偶尔的要求,什么也不过问、什么也不在意。 就如傅家成所说【他永远也不会从那间房间里出来,因为早在父亲死去的时候,他就已经死了。】 江家的故事则十分简单,就是一个纯粹的被傅家纠葛波及到的倒霉的故事。 彼时江映秋作为一个刚刚踏上社会的大学生,因为优异的成绩被傅氏集团选中,成为傅业成研究所的一员。 她开朗向上,从不为任何不幸的事气馁,最重要的是,她在科研方面同样拥有惊人的天赋。 明明只是一个小助手,可傅业成渐渐注意到了她。 他看着她,就像在看理想中的他自己…一个没有家庭的爱滋养也能好好活着的他…… “为什么呢?” 一次深夜,傅业成经过江映秋的研究室,看见她在里面专注地做着实验。 因为傅业成的默许,不到一年时间,江映秋就从一个小助手发展成拥有自己独立研究场地的研究员。 她听见傅业成的声音,吓了一跳。 一直以为这位疯子般的天才是个哑巴呢,没想到竟然会说话…… “您说什么为什么?” 傅业成抿抿唇,却直接离开了。 江映秋心有余悸地拍拍心口,“果然,真的是个疯子吧!以后共事一定要小心小心再小心!” 傅业成知道,即使江映秋能够给他明确的答案,甚至教他怎样去做,他也是做不到的。 因为他的内里,早就已经荒芜一片,就像粉碎掉的镜子,无论怎么将剩下的碎片精心拼凑,也没办法还原成最初的样子。 有好多东西,他已经彻底失去了。 两个相似又不同的人之间没有发生故事,可傅家成却注意到了傅业成对于江映秋的注视。 出于嫉妒,他对江映秋展开了热烈的追求,在情感上白纸一片的江映秋很快掉入傅家成精心编制的陷阱。 她无法自拔地爱上了他,爱上一个披着人类皮囊的败类。 傅家成于人性情感一道实在过于精通,毕竟这是他的父亲言传身教给他的,因此他玩弄控制起江映秋来实在是得心应手。 江映秋在这段关系中撞得头破血流,却还是不知道该怎么放下对傅家成的感情。 傅业成注意到她的反常,她好像正在被什么东西折磨得精神崩溃,他忍不住想要让她回归到一开始的样子,因此开始靠近她。 这种靠近在傅家成眼中,无疑是罪无可恕的。 他在江映秋苦苦祈求他回心转意的时候,开始追求江映秋的妹妹——江映雪。 同样的手段和招式施展开,甚至能够哄得江映雪为了他只身前往那个神秘又可怕的恐洞。 江映秋得知这一切,发了疯地想要逃离傅家成,可她已经做不到了。 她在傅家成眼中,已经成为必须要从傅业成手中抢过来的一件物品,她已经无处可逃。 精神与肉体上的折磨从未停止。 然后令所有人都不可置信的事发生了,江映雪竟然活着从恐洞里出来了,甚至还带出了恐洞的能力。 她变成了一个和所有人都不一样的人!她成为了能力者! 与此同时她的性格也改变了,没人知道她在恐洞里经历了什么。 傅家成是第一个发现这一点的人,他在试探过江映雪对他的态度后,十分迅速地选择与江映雪结婚。 江映雪已经成为一个无知无识的工具!还是一个强大的工具,她能够令他在和恐洞有关的权势圈子里走得更远! 一切都如傅家成预想的那般发展。 很快江映雪生下江牧之和江由之两个兄弟,才养到少年时期,两个小孩就闹着要做转换手术。 在傅家成的影响下,人生在他们眼中不过就是一场游戏,更何况有了【转换】他们的人生甚至拥有无数次重来的机会。 这次转换到这两具皮囊当中,也只是换个身份体验体验而已! 眉间红痕黯淡下去,情景还原结束。 漫长的过去,在冉冉脑海中被瞬息分解,她在眨眼间看清了眼前这些人的过去和经历,也知道他们美好皮囊下掩盖的是怎样一颗扭曲疯狂的心。 她看着江牧之和江由之,也就是江妙妙,淡淡道:“我认为你们已经无法被拯救。” “所以这是你们的最后一具皮囊了。” “也就是最后一次转换。” ------------ 第312章 不只是一个数字 冉冉的话,听在江牧之江妙妙耳朵里,像是死亡宣判,他们惊恐地睁大眼睛。 “你到底想干什么?!” 冉冉一步步靠近,指尖凝聚起莹白色的光刃,轻轻一划,轻松地割开了江牧之脚踝处的皮肤,以及埋在皮肤之下的脚筋。 “我刚刚不是说了吗?这是你们最后一具躯体,我要让你们永远被囚禁在这具身体里。” “你们随意抢夺而来的他人的身躯,将会成为你们永久的监牢。” 江牧之发出痛苦的大叫,他跌坐在地上,抱着不停淌血的脚喊得撕心裂肺。 冉冉歪了歪头,“这么吵?我才刚刚开始。” 又是随意的一挥,江牧之另一只脚踝上立刻出现深深的血痕。 这一刀,冉冉刻意割慢了些,她要让江牧之也尝到折磨的滋味。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江牧之甚至想不起来要呼救,他只能感受到来自脚踝的痛苦。 冉冉毫不费力,就靠近了失去行动能力的他。 其实江牧之并非完全不能逃走,他还有两只手,可以在地上爬动。 冉冉也不想给他这个机会,她利落地割断江牧之的手筋,同时摘掉他四肢的关节,让他完全失去行动能力。 “这才是监牢的含义呀,要是能乱跑乱跳可不叫监牢。” 冉冉看着江牧之,满意地勾起笑容,随后她将目光投向呆站在一边的江妙妙。 到了这种时候,无所谓江妙妙跑不跑,冉冉的决心已经很坚定,总是能把她抓回来的。 冉冉清澈的眼眸望过去,江妙妙开始胡言乱语,“你怎么能这么对待姐姐呢…你看清楚,我…” “不是体验身份吗?怎么还当真了?”冉冉朝着“她”迫近,“江由之,你杀死了一个女性,把她的血肉套在身上,并不代表你就是女性。” 江由之目眦欲裂,“你怎么知道?!” “你是怎么知道的?!” 冉冉没有理会他,只是继续道:“我对你不会有任何额外的同情和怜悯。” “你现在的这副女性皮囊,不是你的求生之法。”冉冉猛地一挥手,割断了江由之的两条腿。 “只是会加深你的罪孽。” 眼看着江由之开始在地上慌乱地爬行,冉冉迅速按照之前的步骤,让他完全丧失了行动能力。 料理完傅家的三个男人,冉冉看向颤抖的江祖璇,莹白的刀刃指向她。 “你呢?你觉得你无可救药吗?” 江祖璇说不出话,身体颤抖得更加剧烈,在冉冉携着光刃向她靠近时,她哑着嗓子道。 “江映秋呢?” “你把她也杀了?” 冉冉挑眉,“我以为你更想当江映雪的女儿,你怎么不关心她?” 江祖璇死死咬住嘴唇,沁出血珠。 “你杀了我吧,不要囚禁,杀了我。” 冉冉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情景还原并不会花费时间,可料理这些人渣好像快超时了。 她还有一件事要做呢。 冉冉定定地注视着江祖璇,一秒,两秒…她没有从她荒凉的眼睛里看见任何求生欲望。 “好,我满足你。” 说完她割开了江祖璇的脖颈,看着那双美丽的眼睛失去生的光泽,冉冉用出第二张凌云符。 眨眼间,她依照着傅家成的记忆,找到了傅业成的位置。 房间里,他被折磨得不成人样,比起江映秋,有过之而无不及。 宁巫进入他的身体应该还是对他产生了影响,否则他不会做出逃跑的举动,更不会在被傅家成找到后,明确地表示他不会再成为他手中的工具。 到底发生了什么呢?冉冉将手覆在傅业成的额头,却发现什么也没有…… 宁巫在某个时间点离开了傅业成的身体,自那之后傅业成就改变了… 难道是宁巫在傅业成的识海里做了什么? 乱糟糟的黑发贴在淡漠的脸上,汗珠混合着血渍一起流下,即使傅业成的模样看起来这么凄惨,他也没有表达痛苦。 呻吟或者皱眉都没有。 事实上,这是冉冉和傅业成的第一次见面。 一个一步步走向疯狂的天才,一个十分善于忍耐痛苦的天才。 “你能突然做出改变一定是想明白了什么。”冉冉用灵力唤醒傅业成的意识。 “你想明白了什么?” 傅业成缓缓睁开双眼,面对眼前这个浑然陌生的女孩儿的问题,他抿抿唇。 “我没有想明白。” “我希望想明白。” 他的声音听起来干涩又嘶哑,但冉冉能从中感到一点不一样的感觉,和情景还原中的他不一样的感觉。 具体是在什么时候之前…对,是在父亲死亡之前。 那之前,傅业成表现出来的感觉,和眼前这个奄奄一息的傅业成很相似。 冉冉瞬间就明白了,那时的傅业成还有希望。 也就是说,现在的傅业成也拥有了希望? 傅业成抬眼,看着冉冉,“想明白了,一切就可以结束了。” “我会开心吧。” 冉冉皱着眉,“你想想明白什么?” 傅业成艰难地笑了笑。 看得出来他非常不习惯笑容,因此这个笑看起来一点也不温情,至少和他温柔的眼睛比起来,显得非常僵硬。 “…为什么…转换之后,父亲还是不喜欢我?”傅业成脸上出现纯然的困惑。 “难道我一出生就错了吗?” 冉冉的呼吸重了些,“你没有错,只是你的父亲…他一开始就没有把你视作他的孩子,而是一个工具。” “工具做得再好,也只是工具,就像一把刀,人用得久了,只会感叹还顺不顺手、锋不锋利。” “他永远不会爱上这把刀的。” 傅业成缓慢地眨了眨眼睛,“哦,原来是这样。” 他甚至没有在意冉冉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他得到了答案,他满意了。 他努力朝着冉冉露出笑容,就像当初他想靠近江映秋时那样,不同的是,冉冉没有被他古怪且僵硬的笑容吓退。 “你可以再帮我一个忙吗?” 傅业成喘了口气,“现在这样,有点难过。” 冉冉看着他身下扩散开的血泊,她知道就这样不管他,他会像失血过多的江映秋一样,再煎熬地喘息一段时间然后死去。 冉冉轻声应了一声。 “你现在开心吗?” 傅业成眼眸里的光逐渐黯淡,“想明白了,开心的。” “好。”冉冉凝聚起光刃一击刺穿了傅业成的心脏,她看着鲜血以更快的速度涌出来,眼前的人很快失去生机。 “结束了。”冉冉看了一眼时间,“过去了五分钟。” 五分钟,三人死去,两人苟活。 ------------ 第313章 代号“恶童” 张薇听出冉冉那边完事了。 事实上,她简直就像在听细节不完善的有声一样,傅家成傅业成江牧之江妙妙江祖璇的结局她可太清楚了! 她是第一“目击”人! 本想着开口调节一下氛围,可张薇无论如何也喊不出“小师父”三个字了。 刚才可是有三条人命在她手底下消失。 她索性直接舍掉称呼,直接温和地开口,“您好像超时了两分钟?” 冉冉迎着细雨离开别墅,蒙蒙雨丝密集又温柔地打在她身上,很快在皮肤上汇聚成雨珠,将她手上的血渍一点点剥离。 对其他人动手的时候,冉冉身上都干净得很,唯独在杀傅业成时,为了尽快结束他的生命,她用手将傅业成捅了个对穿,将维系他生机的心脏彻底摧毁。 因此右手沾上不少傅业成的血,此刻正混着雨水,一点一点往下落。 “没有超时。”冉冉平静道:“泄愤确实只花了三分钟,后面的两分钟…” “我并不是在泄愤。” 缺少细节的张薇要命地感叹着,“无论是不是泄愤,他们都死在您手下了…” 说着她竟然苦笑一声,“您对我们非调局就这么信任吗?觉得我们完全可以处理这个残局?” “江家暂且不论,傅家可不是什么小人物,要让他们干净地消失并不简单。” “何况您并没有【料理】干净。” 冉冉没有停顿地走出别墅大门,她看见沈定海正趴在车窗边,惊讶又安心地看着她。 “堂姑果然神速!” 冉冉弯弯唇,“张要员的意思是嫌我杀得不够多?” “不不不!”张薇觉得现在的冉冉简直难以招架,“我只是在假设一种情况,那些人都死了我或许能更好收拾残局,完全没有让您继续杀的意思!” “杀人怎么说也是罪孽啊!您…您还是不要说得这么轻描淡写……” 冉冉拉开车门,顶着一身雨汽坐进车里,将手机上张薇之前发过来螟蛉路地址递给司机师傅看。 “劳烦您久等,接下来我们去这个地方。” “好咧!”司机师傅喜笑颜开,“又是个大单!” 冉冉缩回后面的座椅,递给沈定海一个眼神,让他安心。 该说这越下越大的雨很好吗?它将她身上的血腥气完全冲刷干净了。 冉冉的背靠在并不柔软的皮质座椅上,放松地贴着,她这才对着张薇开口。 “别墅里的五人,说是五个人,用五具皮囊来形容才更合适。” “皮囊真正的主人早就死了,我只是让那些早该随着主人灵魂一起腐朽的血肉走向终结而已。” 张薇听懂了冉冉的言下之意。 她并没有杀人。 “竟然还能这么理解?”张薇一时反应不过来,“我好像也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 “好有道理……” 全过程一直被冉冉震慑的张薇愣了半天,才想起来一个关键点。 “不对不对…您和小海现在就要去螟蛉路吗?” 沈定海看了一眼已经疾驰在路上的车子和后视镜中乐呵呵的司机师傅。 “有什么不妥吗?” 张薇纠结着,“因为我们非调局的探索者…是有固定的行动周期的,执行完一个任务之后起码要休息七天才能执行下一个任务。” “毕竟能力者并不好对付,恐洞就更不用说了,一辈子最好一次也别去!” 冉冉不解,“这次圣心医院,我不是在完成你的个人委托吗?” “之前是…”张薇干笑一声,“但自从局里追踪到江映秋的存在,这个任务就自动转为局里的任务了。” “因为涉及到能力者,甚至进入了等级任务行列。” 沈定海感到好奇,“这又是什么东西?” “非调局的任务分为普通任务和等级任务,普通任务通常由我们这些没有奇异能力的要员执行,不涉及到能力者和恐洞。” “等级任务则由探索者执行,需要面对形形色色的能力者,和危险系数极高的恐洞,因此局里做了危险等级划分。” “从E到A,越靠后,危险系数越高。” “您在圣心医院的行动遇到了江映雪这个能力者,局里从她过往暴露能力的影像大致推出她的能力等级是D,所以您圣心医院任务的任务等级也是D。” 冉冉回想起墨瞳和清瞳,她们两个是C,她能感觉到江映秋确实不如她们两个,甚至前后者之间的差距还有些大…那C和B之间的差距也是这样吗…还是更大? 非调局的等级,和清瞳她们组织的等级又有什么不同? 沈定海想了半天才开口,“如果什么都有这种等级划分…那恐洞呢?应该也有吧?” “通过统计进入恐洞的人员能力,以及生还率啥的?” “确实有,这个模块正在开发中,因为非调局掌握恐洞的时间并不久,派出的人员也没有那么好招募,所以目前能划分出危险等级的恐洞并不多。” 冉冉明白了,“恐洞的危险等级数据…就是用人命堆出来的。” 张薇一阵沉默,“恐洞的力量未知且强大,目前我们别无他法。” 沈定海忍着心惊,“也就是说恐洞的危险等级数据,至少要派人进去一次才能得到,对吧!” “那薇姐你跟我们说的那个恐洞,螟蛉路,还没有人进去过,所以它没有危险等级数据?” “是这样的…”张薇的声音沉重了许多,“每一个最先进入恐洞的探索者,都是抱着为其他人带出见闻和数据的决心才进入的…他们…” “是怀着赴死的决心,他们就是勇气本身!” “因此局里会给予他们不同于探索者的称号——先行者。” “而每一个先行者,在局内都拥有自己独一无二的代号。” “您在不久后也将成为首批进入螟蛉路的探索者,可以获得先行者的独特称号。” “我现在就可以为您进行备案,还请您为自己想一个代号。” 沈定海目瞪口呆地看了眼手机,又看了眼冉冉,“搞这么郑重,我对那个洞里面的东西感觉越来越不妙了哈!” 冉冉想了想,拉起隔在前后座之间的隔板,“师傅,我想问您一个问题。” “女娃娃问吧!” “一个孩子,结束了三个人的生命,让两个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您会用什么词来形容这个孩子?” 司机师傅闻言不由得从后视镜里看了眼冉冉的神情。 清澈纯良。 司机师傅没感受到任何危险,直率道:“一个孩子?还杀人?折磨人?!那这是个坏娃娃、恶娃娃!” “最近年轻人的电视剧里不是流行什么天生恶种的主角?我家闺女就可爱看了!” “这个娃娃就是天生恶种咯!” 冉冉弯了弯眼睛,“谢谢您的回答。” 沈定海在一边已经听出来一身冷汗…他才知道别墅里发生了什么…… 不是说只要拔掉傅家成的舌头吗?怎么现在玩这么大?! 他甚至不敢抬头看冉冉,只是听见冉冉温和的声音。 “我接受这个评价。” “我的代号就叫,恶童。” ------------ 第314章 笑女和阳光 非自然现象调查局基地。 形形色色的人在其中穿梭,忙碌却又井然有序。 最中央最显眼的位置伫立着三面巨大的屏幕,上面密密麻麻的文字和信息正在实时发生变动。 其中两面屏幕几乎被字占满,只有中间一面屏幕空出了不少位置,并且上面的信息几乎不发生变化。 忽然,几行字浮现在中间的大屏上,像缓缓浮出水面的石头。 他们紧跟着上面的信息,出现在最下方。 实时观测这些屏幕的观测要员发出感叹,“小灰,新的先行者出现了。” 另一个身穿灰色工作服的观测要员皱着眉头,“如果可以,真希望不要再出现新的先行者……” “你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先前的观测要员无奈道。 小灰一边感叹,一边谨慎整理着电脑上的信息。 “我知道,小甘,人类不会停止探索的脚步,就像人类不会停止抗争的步伐。” “所以即使前路艰险,人类之中也总是会自发涌现出探索者和先行者。” 中间大屏上的信息格式相较于另外两块屏幕显得简短许多,只有代号和等级任务信息。 简而言之,中间的大屏就是先行者大屏。 最新浮现的几个先行者分别为: 代号:阳光 执行任务:无 即将前往【螟蛉路】 代号:定军山 执行任务:无 即将前往【螟蛉路】 屏幕前的小甘发现不对劲,“怎么才两个人,通常的先行者队伍不都是五人成队吗?” 跟小甘一起值班的小灰仔细看了看,“剩下三个人在上面!” 两人仔细在先行者大屏里寻找有关螟蛉路的任务信息,这才看见剩下三个人的信息。 小甘不可思议道:“这个任务竟然出动了三个有过往任务的先行者?” 先行者大屏的信息排列,是靠先行者所完成的任务等级和任务数量排列的。 只见屏幕上赫然写着: 代号:排山倒海 执行任务:D级任务数量1 即将前往螟蛉路 代号:恶童 执行任务:D级任务数量1 即将前往螟蛉路 “怎么会有才刚刚登记就有过往任务的先行者啊,真是稀罕!” 小甘出于好奇,在电脑上点开了排山倒海和恶童的任务详情。 “原来他们俩是一起完成的任务,圣心医院…怎么感觉没听过这个任务?” 小灰不是很在意,“大概是局里加急执行的任务,所以我们不知道,不是还有一个先行者吗?” “你找到没有?” 小甘在长长的先行者队列上一时竟然没有发现,他索性直接在电脑里检索螟蛉路的任务。 总算把这第五人找到了。 代号:笑女 执行任务:D级任务数量2,C级任务数量1,B级任务数量1 即将前往【螟蛉路】 小甘惊呼,“原来是她!最近势头很猛的那个先行者!这么短的时间已经完成了四个任务!” 小灰闻言立刻抬头朝着中央大屏看去,终于在屏幕上方发现了笑女的代号。 “排名好靠前,真的很厉害。” 小甘乐呵呵道:“虽然目前局里探索者的能力都是机密,但我有特意打听过,先行者笑女…” “她的能力非常恐怖哦~” 与此同时,冉冉那边也收到了这次任务其他参与人员的资料。 说是资料,其实一点都不详细,就和非调局中央大屏上显示的信息一模一样。 “就这?”沈定海当即发出疑问,“连他们各自有什么本事都不知道,这要怎么一起组队打怪啊?” 冉冉说出自己的想法,“非调局才成立没多久,局里的每一个成员都很重要,这样隐秘的资料应该算一种保护手段。” “彼此不知道能力细节,就算有人背叛非调局将信息泄露出去,敌对势力也没办法知道具体的应对策略。” “有道理。”沈定海盯着手机上简短的几行字仔细研究,好像能从中看出花来。 “我本来以为堂姑你的代号就已经很奇怪了,没想到这些人也没好到哪儿去。” “叫什么笑女?阳光?”沈定海努力往好的方面想,“难道是他们的脾气都很好?一个阳光一个爱笑?” “那样也挺不错的,那个定军山我就看不懂了,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冉冉的目光凝在笑女的资料上,陷入沉思。 “如果不是我们误打误撞在圣心医院遇见江映雪,那我们资料后面的这个D级任务数量其实是不存在的。” “也就是说这个队伍的人员构成,是一个有四次等级任务经历的笑女,带我们四个毫无等级任务经历的新手…” 沈定海听冉冉这么一说,也不由得思考起来,“这么说,这个笑女很厉害啊!” “是类似大佬那样的存在?那我们这一次岂不是稳了?!” 冉冉摇摇头,“我觉得不太合理。” “如果任务危险到需要派笑女这样的先行者前往,那配给她的队友就不该是我们这种毫无经验的小白。” “相反,如果这次任务是简单到几个小白都有很大概率可以通过,那大可以派一个比我们略强点的、有经验的先行者就行,为什么要劳烦笑女出马?” 沈定海挠挠头,“或许笑女只是大佬来我们这种任务里面混资历的?” “不。”冉冉立刻否决了这种说法,“非调局现在的情势很紧张,局里的人手调动相当艰难。” “在这种情况下,每个人员的任务派遣都应该合理才对,不可能单单让笑女过得轻松。” 冉冉思忖着,说出心里的答案。 “这样推算下来,只有一种可能…” “笑女的实力与这次任务难度是完全匹配的。” “啊?”沈定海又被绕进去了,“等会儿我缓缓!这样的意思就是…” “要么笑女的能力没有她的任务履历那么牛,比我们强不了多少;要么…螟蛉路的难度只有笑女这样的能力者才能完成?!” “那我们去干嘛?送死吗?!” 冉冉分析着,“这两种可能,无论是哪一种,笑女都将在队伍中占据相当重要的地位。”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笑女是这次任务的主角。” 话音落下,冉冉和沈定海的手机同时传来简讯。 【确认队伍五人到齐时,发表本次任务要点】 司机师傅的车在路边已经停了一段时间,走过前面的拐角,就是螟蛉路。 冉冉没有犹豫,让沈定海付了钱,两人前后脚下车。 一走过拐角就看见三个身穿相同制服的人蹲在街边等待,他们看见结伴而来的冉冉和沈定海眼睛都亮了。 冉冉怔了怔,倒不是因为他们,而是街面上的景象。 人流如织,繁华如常。 眼前的一切,全无被恐洞影响的末日景象。 ------------ 第315章 附在物体上的恐洞 商铺照常开张,平整的店面前路几乎看不到积水,绿意盎然的植物迎着雨露舒展身体,街角的咖啡厅开合店门之时飘来咖啡豆醇厚的香气。 刚下班的行人没有带伞,将公文包顶在头顶匆忙地奔走,剩下撑着各色伞的人,有的步伐急促,有的则悠闲地慢走。 不止冉冉觉得费解,沈定海更是满心困惑。 “说好的恐洞…说好的非常恐怖呢?” 蹲在街边的制服三人组中有一个身材高大长相帅气的男生,听见沈定海的话满脸笑容地站了起来。 剩下的一名男子和女子。 男子正拨弄着手机,女子只是蹲在原地,一言不发。 帅气男生兴奋道:“排山倒海和恶童?” 还不待沈定海和冉冉回答,他自顾自弯下腰,“这么可爱的小妹妹怎么叫恶童呀?” “长得跟童话小公主一样。” 沈定海刚刚才建立的好印象瞬间崩塌,他站在冉冉身前,有种护犊子的意味。 帅气男生爽朗道:“完全是夸奖的意思,希望你和小妹妹都不要介意,我是阳光。” 沈定海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思,“看也看出来了,阳光开朗大男孩嘛!” 阳光有些稀罕地看着沈定海,“你和这个小妹妹竟然认识吗?虽然我是第一次出任务,但据说很少能遇见相识的探索者同行。” 沈定海没打算隐瞒,“冉…恶童是我的堂姑,不要看她年纪小,辈分可是很高,而且也比一般小朋友成熟多了。” 冉冉点点头,以示回应。 “刚才看你们好像对这里的景象十分疑惑…看你们身上也是穿着自己的衣服…难道你们还没去基地培训过?” “需要培训什么?”冉冉沉静地开口,一双清澈的眸子任谁看了都忍不住静下心来,觉得通体舒畅安然。 阳光愣了愣,“你的眼睛可真好看…” 直到对上沈定海恶狠狠的视线,他才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头。 “其实也没培训什么吧,就是一些理论知识,比如基地的人员组成什么的,既然你们还不知道,之后任务过程中有什么不懂的都可以试着问我!” 阳光拍了拍胸脯,“我一定知无不言!” “刚刚听你说探索者…”沈定海观察了阳光诚恳的态度,当即开口,“但我们不是先行者吗?” 阳光爽朗一笑,“看来你们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诶。” “先行者就是特殊的探索者呀,简单来说就是执行过首次进入未知恐洞任务的探索者,局里面尊称先行者而已。” “一般称呼的时候,都是用概括的探索者。” “而且先行者也不总是执行未知的恐洞任务,经常也会被分配到探索者的任务、探索已经有危险等级数据的恐洞,要不然总是到一无所知的地方冒险…风险也太大了!” 阳光说着,指向蹲在墙角边的女子,“就好比笑女姐姐,她的过往任务你们应该都看到了,其中的B级和C级任务,就是跟随着探索者去探索已知的恐洞。” “其中那个C级任务所在的恐洞更是直接消散了!” “是吧笑女姐姐!” 女子闻言站起身,但她并没有挺直身子,当身姿挺拔的阳光站在她身边时,她脊背的微微弯曲则显得更加明显。 “确实消散了,多亏了带领我们的那个B级探索者。” 沈定海听着点点头,“原来是B级的能力,难怪能破解掉C级的恐洞!” 笑女低垂着脑袋摇了摇,“不是,破解恐洞和探索者的能力等级没有必然联系,B级探索者去D级恐洞也不一定就能破解。” 冉冉紧接着问,“那你认为破解恐洞的关键是什么?” “…我不知道……”笑女难堪地摇摇头,阳光见了开始打圆场。 “如果这个关键被笑女姐姐掌握了的话,那她早就带领我们非调局一拳一个恐洞了哈哈,而且我已经发现了,笑女姐姐有些害羞的,大家最好不要总是围着她。” 笑女抬头感激地看了阳光一眼。 沈定海站在冉冉身边嘀咕,“这看起来也不爱笑啊,怎么叫笑女?” 他怕冒犯到别人,声音放得很小,但笑女还是像有心灵感应般,飞速抬头看了沈定海一眼。 “…是有原因的,那个…我母亲希望我多笑……” “原来如此!”沈定海没想到说小话被别人抓包,尬笑着,“能感觉到你和你母亲之间的感情哈哈,肯定很好!” 笑女抿紧了嘴唇,像是害羞一样,不再说话了。 沈定海不免在心里想,是真的很羞涩啊…现实生活中他已经很久没遇到过这么羞涩的人了,莫非是个究极社恐? 冉冉问出一开始的疑问,“恐洞到底在哪里?” 毕竟这街上是一派平和景象。 阳光露出一个神秘的微笑,“依旧是由我来进行知识普及!” “恐洞的外观就像一个很小的黑洞,说成黑色漩涡更准确,它们有的漂浮在空中,有的附着在各种物品上。” “飘在空中的可以用肉眼直接看到,而附着到物品上的,则要触摸特定的物品才能看到并进入。” “每个恐洞在诞生之初,都有其笼罩范围,在其笼罩范围之内的部分堕入恐怖,可…” “在恐洞诞生后进入恐洞区域的人,并不会发现什么异常,他眼里恐洞笼罩范围的景象会维持成他平时看到的样子,直到…” “他发现不对,产生怀疑恐惧的情绪,他就会被恐惧拉入恐洞之中。” 阳光伸手指向路边的路牌,上面正写着螟蛉路三个大字。 “现在看着一切正常是不是,可实际上,以这个路牌为起始点,一直延续到街道那头,这整条路都在恐洞笼罩范围下。” 沈定海不解,“这又是怎么知道的?不是说我们才是第一批要进入螟蛉路的探索者吗?” “具体的运作原理我也不知道,但非调局有专门的测量仪器,在探测到恐洞的能量时会产生反应,这样经过测量组的测量就能知道一个恐洞的大概范围了。” “测量组?” “顾名思义就是拿着测量仪器测量恐洞大小的人员,每一组先行者即将进入的恐洞,都要先经过测量组测量才可以进入。” “这也算是评测一个恐洞危险系数的第一步。” 阳光拍拍胸脯,“我之前就是测量组的成员,刚刚才转职到先行者部门,很高兴认识你们呀!” 沈定海喃喃着,“那你这可以说是从没有风险的后勤部门转到超级高风险的第一线部门了,多危险啊!” “你怎么会有这种决定?” 阳光爽朗地笑笑,“人生不就要这样活着才有意义吗,否则平淡地过一生多没意思啊!” ------------ 第316章 任务要点 总算搞明白了原因,阳光还想更热情地多向冉冉和沈定海介绍点东西。 五人的手机却同时响了起来。 “恐洞螟蛉路的先行者已全部到达,以下是任务要点。” 众人都聚精会神地盯着手机,“滴”的一声响过,他们惊讶地发现任务要点竟然只有一条。 【保护代号为笑女的先行者安全】 “我靠!”沈定海瞬间张大了嘴巴,“这不是和堂姑你推…” 冉冉抬眼,什么也没说,但沈定海立刻知趣地闭上嘴,也算是及时止住话头。 这条消息一出,一直游离在四人交谈圈子的男子——定军山,神色复杂地看了笑女一眼。 “这个任务要点说得不够清楚。” 他的声音,和他整个人的形象十分吻合,低沉稳重。 沈定海立刻附和,“是吧!我也觉得是,就这么短一点,除此之外什么都没说!太离谱了!” “应该说得越清楚越好吧,这样我们在恐洞里才能稳妥行事啊!” 定军山没有回应沈定海的话,反而说:“我要说的和你不一样。” “光就保护笑女这一条,已经不够清晰了。” “啊?”沈定海没懂,“什么意思?” 定军山直接道:“让我们保护她、以她的安全为优先当然可以,但需要保护到什么程度?” “是即使牺牲自己的性命也要保护她吗?” 沈定海显然没想到会这么严重,“…不能吧……” “咱们又不是受过专业训练的,很难做出这种舍生取义的高级行为,咱们只是一群普通人而已啊!” 定军山没有立刻回答,他看了冉冉一眼,才开口。 “我有多年的部队经历。” 沈定海震惊了,“我真是…狗眼不识泰山……” 定军山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别这样说,排山倒海小哥,我只是需要问清楚。” 排山倒海…小哥?! 沈定海的眉尾抽了抽,还真是奇特的称呼哈? 他绷住表情点点头,“确实要这样,无条件执行命令是你们的天职,命令不清楚确实很令人苦恼。” 冉冉语出惊人,“我倒是认为任务要点已经很清楚了。” “保护她的安全,就是保护她的安全,其他任何事情都要排在这件事之后。” 冉冉同样眼神复杂地看向笑女,“也就是说她的安全要排在我们的性命之前。” 沈定海很是崩溃,别人说话他不一定会信,但冉冉说话他一定会信。 “不带这么玩的吧!虽然之前提示过是玩命的活,但也没说过要牺牲自己的命保护别人的命吧!” “非调局要是都是这样的任务,谁愿意干啊!” 定军山低垂下眼帘,“我认同这个观点,要人民群众要以身犯险…” “怎么也要在我们都牺牲之后。” 众人沉默了,因为他们都可以从他那坚毅的表情中看到答案。 他对他的话,是非常认真的。 沈定海心中对于军人的崇敬之情又拔高了许多,他讪讪道:“你们忽略我的观点吧…进入恐洞探索怎么也算是给全人类做贡献,是大好事,我一个人的想法算不得什么。” 阳光也开口帮笑女解围,“大家不要多想呀,我觉得局里的意思可能纯粹就是笑女姐姐经验多能力强,所以让我们优先保护她而已。” “毕竟笑女姐姐才是我们安全从恐洞出来的关键呀。” 笑女闻言疯狂摇着头,“请不要高估我!我…我一点也不厉害……” 沈定海难以相信,“你不厉害还能又进B级洞又进C级洞?你怎么也比我们厉害多了吧!” 笑女的声音细若蚊吟,“真的不厉害…能从那些任务里活命都是依靠其他组员……” 这话让剩余的人都打了个寒战。 沈定海阴暗地想着,总不能每个跟笑女组队的人收到的任务要点都是这样的吧! 笑女能活着经历那么多任务,真的是靠献祭队友达到的?! 冉冉面向阳光,平静地开口,“我对你的结论有异议。” “笑女并不一定是我们存活的关键。” “之前我已经问过她了,她并不知道如何消散恐洞。” “小妹妹你不是在开玩笑吧!”一直好脾气的阳光有些激动,“消散恐洞到现在为止非调局也没几例实例,你竟然想光凭我们几个就能消散?” “这也太异想天开了!我们应该相信非调局的指令!” 冉冉面无表情道:“事情敢想,才敢做,否则连开始的勇气都没有,永远也不会成功的。” 她从和非调局的通讯页面退出来,却发现联系人列表上还显示了一个红点。 是张薇发给她的消息。 沈定海将头凑过来,惊奇地说:“薇姐给我也发了!” 两则消息一样,是一个时常惊人的视频,冉冉反应过来,这是张薇之前说的,秦衍的父亲依靠法宝记录下的恐洞内的画面。 张薇应该是打算等冉冉正式去非调局报到再给她看,没想到冉冉根本不按常理出牌,不去非调局报到,直接来螟蛉路。 连续执行两个等级任务已经是不合规定了,张薇当时一点也不想答应冉冉给她螟蛉路的地址,却被冉冉以两句话说服。 “局里现在人手调配应该相当困难吧,你们应该很难临时找到替补的人,我要是不能按时跟剩下的小组成员汇合,那他们就只能三人成队前往恐洞了。” “你确定这样就是符合规定吗?” 张薇被说得哑口无言,直接老老实实把地址给了冉冉。 至于违反规定的小锅就由她背负吧!总比眼睁睁地看着三个先行者去恐洞送死来得强! 冉冉看向笑女,“据我所知,只是无法联络通讯,那手机设备剩下的功能在里面可以正常使用吗?” 笑女一时之间都没反应过来冉冉在跟她说话。 “啊!可以的…只是没办法通讯和连网,其他功能可以使用。” 冉冉放心了,她直接让沈定海缓存下视频,等进了恐洞里慢慢看。 “我直接从你那儿看就行。” 沈定海知道冉冉这意思是之后用情景还原看他观看视频的记忆就行,当下乖巧答应。 其他人却不免疑惑,阳光径直开口,“两位莫不是不知道里面的凶险?” “怎么会想着在里面抱着手机看视频呢?” 沈定海一脸懵,他只是听堂姑的话而已,长辈吩咐的话,难道还能不听吗? 而且就因为堂姑的年纪小,这些人搞不懂这一层意思,都把矛头对准了他…搞的好像是他非要在恐洞里玩手机一样…… 冉冉见状,如实道:“危险是一方面,主要是二侄子在里面应该确实干不了别的。” 沈定海:…… 又扎心了哈…… ------------ 第317章 血色螟蛉路 “现在还不可以进吗?” 沈定海跟着冉冉等了许久,从天亮等到天黑,心态变得有些焦躁,即使有恐洞的视频也缓解不了他的情绪。 事实上,那个视频才是造成他心态波动的主要原因。 真的太吓人了! 视频里面的环境根本不像是在蓝星,血红的天空、血色的月亮,分不清白昼与黑夜,无论走到哪儿都是昏暗的血色。 发黑发红的颜色简直就像是精神污染,沈定海每看一会就要缓一会,要不然他感觉自己真的会发疯! “明明入口就摆在眼前但就是不能进去,这感觉就跟眼前钓了块肉一样,看得见吃不着!” 阳光明白沈定海的感觉,事实上非调局组织人员分析这个视频的时候,也是分段式观看的,像沈定海这样一口气看这么多的… 阳光都要怀疑沈定海的能力是不是和精神力挂钩。 他绝对想不到原因其实非常朴实无华,沈定海纯粹是因为跟着冉冉见过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了,所以接受能力会比一般人强很多。 阳光耐心地解释,“一直不进入恐洞,是怕在大庭广众之下被无辜民众发现我们五个凭空消失…” “普通人若是看到这样的景象,肯定会觉得害怕、甚至质疑自己,而这种恐惧怀疑的情绪一旦产生,就极有可能被拉入恐洞。” “山海哥你冷静一点吧,这么等着也是为了群众的安全考虑。” 沈定海绷不住了,“山海哥又是什么奇怪的称呼……” 阳光笑眯眯地解释着,“总不能叫你排山倒海吧,很奇怪,而无论是叫排山还是叫倒海,都不如山海更像个人名。” “行,一个叫阳光的吐槽我的名不像人名……” 两人闲话间,街上的行人正变得越来越少,笑女和定军山都是轻易不说话的闷罐子,冉冉则是非必要不说话。 终于到了合适的时机,街上的行人所剩无几,仅剩的几个也距离他们非常遥远。 非调局特意毁坏了路牌这一块地方的光源,如此好让先行者隐在阴影中进入恐洞,不至于被路人发现。 一片黑暗中,五个人只看得见互相的眼睛,他们不自觉屏住呼吸,静谧悄悄席卷了他们。 为首的定军山将手摸上路牌,一个与路牌同等大小的黑洞就出现了。 五人对视一眼,前后脚走了进去。 入目是和视频画面相似的血色,沈定海猝不及防,竟然有种穿越到视频里的感觉。 如果仔细辨认就能发现,眼前的景象仍旧是螟蛉路的模样,只是好似套上了一层血腥的滤镜,以及… 随处可见蠕动着的肉质物体。 像某个庞然巨物的一部分,又像是有独立的意识,在感知到陌生人的到来后蠕动得更加剧烈,遍布褶皱与坚毛的表皮上溢出更多粘稠的溶液。 “yue!”沈定海没忍住吐了出来,“这什么玩意?!真够恶心的!” 说完半天他也没等到搭腔的人,还纳闷呢,“你们都不觉得这些东西恐怖吗?” 一转头却发现阳光和笑女已经僵在了原地,阳光的神情是好似见识到末日崩塌的景象,笑女则是紧闭着眼睛瑟瑟发抖。 就算是看起来相当稳重的定军山,脸色也相当难看,根本说不出话来。 只有冉冉面色如常。 沈定海搞不明白,“堂姑,他们这是怎么了?” 冉冉走上前拍了拍沈定海的肩,“人遇到真正害怕的东西时其实没有反应,俗称吓傻了。” “你还能正常地表达感受就说明这些东西还在你的承受范围内。” 冉冉平静地给出结论,“简单来说,他们比你更加害怕、更加觉得这些东西恶心。” 沈定海惊呆了,他原以为他会是这次任务里最菜鸡的一个,却没想到在心理素质这一点上赢了。 转瞬他又担忧起来,“要是一个个都没我厉害的话…我真的很担心我们这次任务的前景!” 说完他立刻跑到三人身边做起心里疏导。 “其实没那么恐怖啦,都没对我们造成伤害,没有杀伤力的东西用不着害怕。” 可怜阳光一个一米八五的大高个吓得眼泪都出来了,两片嘴唇抖了又抖才发出声音。 “精神伤害也是伤害!” 定军山努力调整状态才恢复到冷静的模样,他一边观察环境一边在手机上敲打着什么。 沈定海看见不由得好奇,“不是说不能和外界通讯吗?你这是在做什么?” “仔细研究恐洞内的一切并做好记录,这是我除了先行者之外的另一个身份——观察者。” “好多好多者,”沈定海开玩笑般吐槽着,“怎么你们都有别的身份,笑女不会也有吧?也是从另一个部门调过来的?” 笑女仍旧紧闭着眼睛不敢睁开,她闻言只是摇头。 定军山耐心解释,“观察者部门成立的时间还在先行者部门之后,是局内最近才发生的调整。” “对于恐洞我们了解得实在太少,因此足够多的第一手资料很重要,这个部门才应运而生。” “我原本最关键的任务…是如实记录下恐洞内发生的一切、不惜任何代价由生还者带出。” 沈定海恍然大悟,“所以你之前才会提出关于任务要点的问题!” “因为你分不清两个任务的优先级!” 定军山点点头,沈定海好奇地凑过去,“那你现在是在记什么,能让我瞅瞅不?” “当然。”定军山完全没有避开的意思,“说不定最后就需要排山倒海小哥将这份信息带出去。” 沈定海怔住了,其他所有人都没了声音。 定军山低低道:“恐洞的残忍相信大家应该都有所了解,我们要有这个心理预期。” “我们不是来玩的。” 沈定海反应过来情不自禁将冉冉拉了过来。 呜…这种时候唯有紧紧抱住堂姑的大腿才有安全感! 也许是定军山这话起到了“以毒攻毒”的疗效,众人对于眼前景象的抵触消解了许多。 阳光再次发挥鼓舞士气的作用。 “我倒是没想得那么糟糕,毕竟我们有笑女姐姐在呢。” “其实一开始我也是很慌的,但在看见笑女姐姐的过往任务数据之后我的心瞬间就放回了肚子里。” 阳光说着甚至能挤出一个笑容了,“螟蛉路这个恐洞的面积大小我已经知道大概了,就是一个D级恐洞的规模。” 沈定海刚准备开口问,一想阳光之前是测量组的,瞬间就不怀疑这个数据了。 阳光用期盼的眼神看着笑女,“笑女姐姐可是通过了四次D级及以上的任务,我相信…” “我们所有人都会成为笑女姐姐的第五次!” 冉冉闻言看向笑女,却发现她只是挤出了一个僵硬又古怪的笑容。 笑女…总给她一种说不出的违和感…… ------------ 第318章 质疑恐怖片,成为恐怖片 沈定海凑近,看清了定军山手机上的字。 【针对进入恐洞的第一感觉,对模拟项目提出修改意见】 他摸不着头脑,“这是啥意思?什么模拟项目?” 定军山自从五人完全进入恐洞后,对人的态度发生了非常大的改变。 如果说他之前像个冷静的旁观者,现在则像一个亲厚耐心的大哥哥,他好像… 沈定海脑子里不由自主冒出这个想法——他真的将他们当做了战友。 “是局里为…你知道,就是为我们这样的人专设的项目,因为我们的承受能力更强,好为以后大规模进入恐洞做准备。” 定军山自然地表述着,根本不知道他的话在其余的人心里掀起了多大波澜。 “但就我的亲身体验来看,局里的恐洞模拟项目还是太保守了,强度太低,即使受过训练进入恐洞一时之间也很难适应…” “而在这样的险境里,状态不对是致命的。” 冉冉打算前进,“有谁知道我们现在该做什么吗?” 她的话看似是在询问所有人,但她的目光只看向了笑女一个人。 阳光见状也立刻道:“笑女姐姐经验丰富,让笑女姐姐带领我们吧!” “其实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做…”笑女为难地面对期盼的目光,艰难道:“就先到处走走看吧……” 冉冉眼中的怀疑加深,一个头脑清晰的领导者,怎么会在这样危险的地方下令随便走走? 定军山的脸上也流露出不赞同,但他顾念着任务要点,下意识觉得局里的意思是——笑女是此次任务的主导,所以他只是询问。 “是作为一个整体行动,还是分散开来?” 阳光想也没想道:“那肯定是整体行…” 笑女却出声打断了他,“分散开吧…”她的声音听起来竟有几分颤抖,“分散开打探情况效率高。” 不止阳光呆住了,沈定海也呆住了,他尽量礼貌道。 “你是不是不怎么看恐怖片呀?恐怖片定律,分开一定会发生不好的事…” 尽管沈定海尽力柔和了语气,但大家都能从他的话里感到浓浓的吐槽意味。 笑女低垂着头,声音微弱无比,“那就分成三队,定军山和阳光,山海和恶童,我一个人一队。” 阳光只当这是笑女对于自己实力的自信,但他并不赞同这个分队。 “我和定军山都没有任务经历,按理说应该和被有任务经历的人带着一队才是。” 冉冉则是目光灼灼地看着笑女,“无论怎么分,也不可能让你一个人一队,你是我们的保护对象。” 笑女有些颓然地将头垂得更低了,挣扎片刻她轻声开口。 “那我和恶童一队,你们剩下三人一队…这样划分力量分配也算合理……” “你们要相信我有能力自保。” 冉冉达到了目的,不再说话,剩下的人除了沈定海还算赞同这个分法。 “堂姑,我不能和你分开!” 冉冉将沈定海拉到一边隐秘交流,“我不会离开很久,只是为了试探试探笑女,这期间你紧紧跟着定军山,他还算是个稳妥的人。” “试探?!”沈定海大吃一惊,“这个笑女有什么问题吗?!” 冉冉想着笑女身上的违和感,“倒是没有什么具体的问题,但刚刚有一点表现出来了。” “什么?” 冉冉沉思着,“二侄子你有没有注意到笑女之前对于有关自己实力的高度认可,态度都是非常惶恐的,就好像她根本当不起这个评价,但刚刚…” “她却能说出她有实力自保这种话…” 沈定海挠挠头,“是哦!我都没注意到。”他竖起大拇指,“细!堂姑你真的太细了!” 冉冉没理会夸奖,“说明笑女很在意她能否单独行动这件事,为此不惜改变态度和说辞。” “二侄子你觉得我们五个里面,谁才是看起来最弱的那个?” 沈定海思考一瞬,“只看外形的话,我觉得是笑女,其实在见到她的时候我都很难相信她竟然是最强的。” “她完全没有强者的姿态,言行举止都没有。” 冉冉闻言定定地看着他,“你是不是形成思维定式了,单从外表来看,最弱的当然是我。” 沈定海的脑子转了几个弯才跟上冉冉,“所以笑女才这么分组!她觉得你最弱!这样和她单独一组差别不大!” “只是这样猜测。”冉冉说完拍拍沈定海的手,“注意安全。” 至此沈定海没什么好说的了,冉冉的“注意安全”四字已经是两队分开的最终宣告。 他有些郁闷地看着冉冉跟着笑女走远,但身体却十分听话地遵循冉冉的指示、紧跟着定军山。 说是分成两队探索,但其实两队相距的距离并没有多远,完全可以看做是在螟蛉路的两边探索。 冉冉第一次见识到恐洞中的景象,放眼望去是一片血色的死寂,可当笑女推开街角咖啡厅的门时,她眼前的景色发生了剧烈的变化。 笼罩整片视野的红色“滤镜”像水波纹般褪去。 咖啡厅里人声鼎沸,恰如白天冉冉在街上看到的那样。 一切都无比正常。 只是当笑女和冉冉都在咖啡厅里站定后,所有的声音全部消失了,客人们齐齐扭头看向她们两个。 客人脸上甚至还维持着之前的表情,准备喝咖啡的张着嘴、说笑的脸上满是笑、研磨咖啡的脸上满是专注。 他们像是从相机胶卷上被截下来的图像,放在了不相符背景中,呈现一种无比割裂的违和感。 冉冉已经觉得非常不对劲。 正常人望向新进咖啡厅的人的神情,疑惑或者根本没有表情,怎么也不可能是这样。 冉冉敛下眉眼,也是,她怎么能指望恐洞里正常人。 瞬息的思考,不管笑女打的是什么主意,冉冉都决心盯紧了。 只见笑女像一个正常走进咖啡厅的客人那样,一路经过许多客人的桌子,去到柜台前和咖啡师交流。 整个过程,所有客人的头就像一架架专门盯着笑女的摄像机一般,随着她的移动而转动。 那画面真是说不出的诡异。 冉冉顾及不了这么多了,她脑海中正进行着激烈的思考。 笑女这是在尝试正常的点单流程…好像没有触发什么严重后果,可她无法知晓这是普遍性的结果,还是只是受笑女的能力影响… 贸然尝试不知道会招致怎样的后果…… 直接询问笑女更是不可能了,她现在甚至不知道笑女到底在打什么算盘! 脑中天人交战,但冉冉真正下定决心根本没花费多久。 她几乎是在笑女走到柜台的一瞬间就迈开了步子。 ------------ 第319章 致命演绎 几乎是一瞬间,整个空间内盯着笑女的客人都猛然转向盯着冉冉。 冉冉的步子微不可见地一滞,然后她硬着头皮继续前进,明明距离柜台并没有多远,她却觉得这条路漫长无比。 在路过第一桌时,一直保持身体躯干不动的客人忽然将手按在了勺子上,冉冉注意到眉头不由得一跳,客人的唇角勾起些许。 路过第二桌时,几个客人直接举起了勺子,冉冉刻意回避与他们目光交汇,只是盯着前方看,客人脸上的笑容更大了。 路过第三桌时,客人猛然站了起来,握着勺子刺向冉冉的眼睛,冉冉心头一跳,瞬息间将目光投向站在柜台处的笑女…笑女脸上… 竟然是一种轻松?! 冉冉紧急后退一步,避开了勺子,再抬眼时,周遭的景象又发生了变化! 暗红的血在整片空间里忽隐忽现,客人们的表情时而狰狞时而漠然,而被他们紧紧攥在手中的勺子… 变成了锋利的刀叉!正闪着摄人的寒光! 不对!她肯定已经触发了什么!冉冉还没弄清原理,周遭的客人突然暴起! 眨眼间,十几个手持刀叉的客人扑向她,而笑女… 笑女只是站在柜台前看着,神情平静又释然,又好像还有一丝痛苦。 冉冉的脑子飞速运转。 她错了!错在哪!弄清楚!立刻! 冉冉的身体先意识一步做出反应,催动体内灵气,可下一瞬,冉冉猛然终止了身体的动作。 不对!不是这个! 眼看着狞笑的客人已经扑在眼前,冉冉不退反进,竟然向前踏出一步! 尖锐的刀叉划破她脸上的皮肤,鲜血渗出来。 一切像是被放慢了无数倍。 冉冉脸色黑沉,冷冷道:“你们想干什么?!” 一声极有威慑力的轻叱,冉冉眼前的画面竟然像被按下了快退按钮一样疯狂拉动。 瞬间,血色褪去,客人们也都端坐回自己的座位上,没有漠然没有狞笑,他们只是做着自己的事,手中的刀叉也变回了勺子。 是这个!就是这个!她赌对了! 冉冉站在原地深呼吸,背后的衣服已经被冷汗浸湿。 所以在恐洞生存的一个关键要义——正常? 要在明知道不正常的世界里假装出正常,就像冉冉清楚地知道现在坐在咖啡厅里的这些客人,绝不是正常人,吃人恶鬼才对! 可她还是得依照着在正常世界里的反应来行事。 并且在恐洞中,对于这种正常不正常的定义非常严苛,冉冉刚刚其实并没有表现出太多奇怪的地方,她完全是依照着笑女的例子行事,只是她下意识想要观察这些“客人”的反应,所以多分了些注意力给“客人”们。 就是这么细微的细节也会被“客人”察觉到、或者说被恐洞察觉到,从而引来危险。 冉冉更倾向于后者,毕竟之前张薇说过,恐洞本身很可能就是有意识的。 不怪每次进入恐洞的队伍存活率那么低。 虽然只是一个小体验,但冉冉领会到了恐洞的危险,她第一个反应就是要找到沈定海,把这一切告诉他。 冉冉才准备转身,柜台前的笑女忽然开口。 “你不用担心你的侄子,有另外两个人在,就算他真的遇到和你一样的事,也不会有性命之忧。” 笑女强撑出一个笑容,“快过来喝咖啡吧,这家的咖啡很好喝。” 冉冉皱起眉头,如果她的猜想没错,那她大可以随便说出一个借口,也能安全离开咖啡厅,可她无法预料笑女的反应… 如果笑女非要拆她的台、现场拆穿她再次引起恐洞的敌意呢…… 冉冉不能赌。 她冷冷瞪了一眼周围若无其事的客人,伸出指尖抹去脸上的血痕,“懒得跟你们计较!” 说完冉冉才面带笑容脚步轻快地奔向笑女。 “好啊,你推荐的咖啡我可太期待了!” 笑女有些恐惧地看着冉冉…怎么能有人这么快就反应过来…并且适应得这么好?! 她难道都不觉得害怕吗?!刚才她可是差点死了!!! 冉冉顶着甜美的笑容蹭到笑女身边,神情天真,“怎么了笑女姐姐,我这样有什么不对吗?” 笑女难以挤出表情应对。 原本正一刻不停研磨着咖啡豆的咖啡师动作忽然停下动作,他缓缓侧目看向笑女,脸上的专注和认真一点点变成疯狂的狞笑。 笑女攥紧手心,挤出僵硬的笑容,“没什么……” 咖啡师这才又将脑袋转回去,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冉冉注意到眨巴眨巴眼睛。 果然是这样,要表现“正常”、像一个正常融入这个不正常世界的人。 要装,要演,为自己制定一个人设,然后坚持不懈的强化印象,这样才能最大程度降低危险。 而在这个过程中,只要露出一点破绽,恐洞里这些活人一样的存在都会将你视作异敌!群起攻之! 冉冉在脑海里回忆起刚刚她遭遇危险时,笑女的表现。 一个无比确定的想法诞生了。 她要杀她。 虽然不知道具体原因,但她表现出来的行为已经相当明显。 冉冉想明白抬眼看向笑女,原本背在身后的手猛然间探向笑女,其势如闪电。 她想用情景还原探探笑女。 可笑女的反应也相当迅速,她惊慌地后退,竟然避开了。 “你想干什么?!”她说完害怕地颤抖起来。 冉冉觉得怪异,但依旧遵从人设眨巴眨巴眼,“我只想想抱抱你呀,笑女姐姐。” 心里却不免思绪纷乱。 这不合逻辑,笑女在怕什么?害怕她伤害她吗?可是这样就与之前的推论相悖了。 笑女是觉得她弱小才专门选择和她一组如此方便料理她…还是另有原因…… 冉冉笑得甜美,“笑女姐姐你为什么选了我又要避开我呀?” 希望笑女能听懂她的潜台词,并直接给出答案。 老是殚精竭虑地猜来猜去,她的脑子也需要休息。 笑女一怔,还不待她有所反应,咖啡店里的客人和咖啡师都动了。 冉冉心头一惊,瞬间反应过来她这话对笑女不利,她立刻改口,“是因为我之前不听你的话吗?” “哎呀,不要生气啦~” 血色的痕迹才刚刚露出又消退,冉冉心下松了口气。 她借着撒娇的劲,不动声色朝笑女靠近,在她还沉浸在惊慌不知所措中时,将手轻轻覆在她的身上。 可下一秒,冉冉惊得眼瞳猛缩。 她的情景还原… 失效了! ------------ 第320章 队友的能力是个谜 冉冉脑海里第一个念头是笑女的能力,可紧接着第二个念头就浮现出来。 不是笑女能力影响!是她出了问题! 冉冉试着调动身体里的灵气,果然发现她什么手段也用不出来! 小白虫幻术!白色光刃!通通都做不到!就好像她身体里的力量全部消失了! 冉冉压下心里山呼海啸般的骇然,强迫自己冷静分析。 是别的什么原因造成的吗?不,只能是她自己的原因。 非调局招募了那么多术师就可以证明这一点,并不是恐洞针对术师的力量,术师可以在恐洞里正常发挥。 只有她…她不行…… 为什么! 冉冉深吸一口气,移开了贴上笑女的那只手。 她必须离开,如果她的力量在恐洞里失效,那二侄子就会失去玉佩的保护,只靠着完全不知根知底的人…冉冉怎么也不能放心。 她忽然叫出声,耍无赖般拉过笑女的手,“差点把山海忘了!他说了会在今天这个点来找我的,笑女姐姐,咱们去找他吧!” 冉冉没给笑女反应的机会,扭头径直对这咖啡师开口。 “笑女姐姐点的咖啡我们等会儿再来取。” 咖啡师低眉顺眼地应了一声。 在牵着失魂落魄的笑女时,冉冉又琢磨起她要杀自己的事来。 明确要杀,且已经创造出了两人独处的机会,冉冉的眼神不经意间瞟向笑女,为什么还不动手。 为什么要将她的生死寄托在恐洞带来的威胁上。 虽然一个新人踏入恐洞死亡的概率很大,但终究也不是百分百把握的事,将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难道不好吗? 已知非调局并没发明出什么能在恐洞里监视探索者的设备,否则也不会连实时通讯都成为老大难问题。 所以笑女此时如果出手杀了她,完全可以做到神不知鬼不觉。 为什么不动手? 是不想脏了自己的手,还是不能? 冉冉的注意力重新回到笑女的能力上,究竟是什么能力,不仅能让非调局专门告诫任务是要保护她,并且还能让她本人讳莫如深、甚至不敢使用。 离开咖啡厅,世界再次变成血红色的一片。 冉冉已经知道,这才是这个世界的真实面貌,甚至相比看起来和谐安全的咖啡厅,幻象之外的世界才更安全。 没了那些讨人厌的客人盯着看,冉冉索性有话直说。 “你的能力是什么,你能告诉我吗?” 笑女只是一个劲儿地摇头,“你让我单独行动吧!” 冉冉盯着她沉思,同时脚步不停。 所以本质追求还是单独行动,想杀了她不过是为了能更好达成这一点。 那单独行动笑女能收获什么呢? 她被非调局额外布置了特殊的任务一定要完成?不对。 如果完成特殊任务需要单独行动,那就直接跟任务要点的保护指令相违背了…到底是什么…… 如果和非调局无关,那笑女单独行动可以获得的…是她个人的利益? 冉冉有些恼怒起来,非调局招人的时候到底有没有做过背调,怎么什么心思不明的人都能招进来。 她伸手推开咖啡厅对面商铺的门,如果没差错的话,二侄子应该和其他人一起正在里面等着她。 两只队伍分开之前约好了都从街头的第一家商铺探索起。 可推开门冉冉却愣住了,满墙满地的鲜血,却不见怪物也不见人。 冉冉的心猛地一沉,笑女在她身边压抑着恐惧,显然也被吓到了。 “二侄子!”冉冉试着喊了一声,本来没抱什么期望,却听见里面传来一声细微的动响,越过了重重悬挂衣服的架子。 “…堂姑?”不确定的声音紧接着传来。 “笨呐!不能确定是不是真的恶童!别轻易出声!” 后面这个是阳光的声音,在他低声教导沈定海不要暴露时,冉冉已经迈开步子走了过去。 没有遮掩的脚步声在安静的环境里清晰可闻,堆放在角落里的纸箱子瞬间没有任何动静了。 冉冉挪开纸箱看见沈定海沾染血污的脸时,一颗心才放了下来。 沈定海同样,在看见冉冉的一瞬间他差点没忍住泪奔,“真的是你吧堂姑?!” “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小玉没起作用,不管我怎么跟她心灵感应喊她,她都不理我!” 沈定海情绪慌乱地说着,几乎有些前言不搭后语,“吓死我了!魂都吓飞了半条!” 冉冉闻言压下心里的慌乱,她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决不能将她完全失去灵力这件事告诉沈定海。 天塌下来,不能所有人都慌了,总要有一个人保持理智。 “堂姑你们那边情况怎么样?!有没有遇到危险?!”沈定海一边问一边用担忧的眼神上下打量着冉冉。 “没事。”冉冉冷静地开口。 “我们那边没发生什么危险,只是我们有了一些发现,想赶紧过来和你们分享。” 笑女终于从那种命悬一线的惶恐中走出来,此刻听见冉冉这样说,心里情绪复杂。 并非是没有发生危险的事,只是那危险被化解了。 否则冉冉已经死在那儿了。 冉冉又仔细观察了一下环境,确认没有第三个人,“就你们两个?到底发生什么了?” 满墙满地的血已经诉说出足够的惊心动魄。 沈定海艰难回忆道:“其实我到现在还没搞懂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们只是跟你们一样,按照任务流程来探索这家店,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之类的,但一推开门我们就发现这店里面和站在外面看见的不一样。” “我们站在外面看什么东西都是黑红黑红的,但一进来,这里是完全正常的。” 沈定海指着架子上沾染血迹的衣服,“堂姑你看这里是服装店,我们进来的时候就有好多人正在逛衣服买衣服。” 阳光同样回想起当时的情况,“当时我们就愣住了,还以为误打误撞已经回到了正常世界…” 冉冉听到这已经知道后面会是什么发展了。 阳光的声音还在继续,“我们还站在服装店门口没反应呢!那些挑衣服的人突然就变得凶神恶煞的!随手抓住一件衣服就变成了又粗又硬的绳子,要来勒我们!” 沈定海猛点头,“那个收银员小姐姐原本在清点收银台的钱币,抓起一把钱就变成了刀片朝我们丢过来!” 冉冉已经观察过沈定海和阳光身上并没有伤口,所以他们身上的血,不是怪物的,就是定军山的。 沈定海羞愧又抱歉地耷拉下眉眼,“是定军山挡在我们前面,我们才没有受伤…” “那么多刀直接插进他身体里面,流了好多好多血…我看着都疼…” “他竟然还能安慰我们不要担心,要我们好好躲起来,他想办法把敌人引走。” 冉冉的目光看向那堆纸箱子,脑子不由自主重建起当时的场景。 “他说不要担心?” 沈定海丧气地点头,“对,他说他的能力就是恢复。” ------------ 第321章 恐洞的关键 冉冉听完事情经过后直接道:“那你们觉得我们现在是去找定军山,还是在这里等他回来?” 沈定海没想太久,“去找他吧,堂姑你都跟我们说了避免危险的要点了,像一个正常人一样,只要做到这点就好,我们可以在保证安全的情况下找到定军山。” 阳光本来是想听听笑女的意见,奈何她一直不开口说话,思忖一会也同意了主动去找。 “他是为了救我们才受伤的,危险关头他挺身保护我们,现在我们当然得回报这份帮助。” 笑女一直紧抿着唇,直到冉冉开口问她的意见。 “…我没什么意见,听你们的就好……” 冉冉挑挑眉,为笑女的知趣而讶异,也不知道笑女是改变了主意,还是准备换另一种方式溜走。 她在心里设想了许多种可能,唯独没想过笑女是被她吓到了,害怕得不敢有异议。 就这样一行四人干脆捏造出一个好朋友一起旅游的人设,他们是偶然经过这个地方,朋友却莫名走失了,所以他们正在寻找。 沈定海得了冉冉的话,天不怕地不怕,直接扯开嗓子喊。 “定军山!听到请回应!” “听到请回应!” 就这样喊了几嗓子,没听见定军山的回应,倒是街边有一户人家开了门,伸出一颗毛茸茸的小脑袋,稚嫩的脸蛋满是懵懂。 “请问你们是在找人吗?” 冉冉瞬间皱紧眉头暗觉不妙。 在恐洞出现一个主动且身份就是其中居民的人类? 如果说冉冉他们之前在咖啡厅、服装店碰到的那些怪物,都是只会因为探索者行为被动做出反应的普通NPC,那眼前这一个小男孩… 毫无疑问是会发布任务的特殊NPC,与众不同。 冉冉很难不将这样的存在跟恐洞的存在与消散联系起来。 因为如果整个恐洞都是之前那种普通NPC,就算是冉冉那么活泛的脑子也想不出破解方法。 根本无从下手啊! 行为不正常就会死,而行为正常的定义其实是掌握在探索者手里的,也就是可以随意捏造人设,只要合理就行。 那样可以无限发展故事,探索者可以一直处于安全状态,但永远也别想出去了,破解恐洞让其消散更是想都别想。 但有特殊NPC的出现就不一样了。 这说明恐洞给出了通往结束的路,人类在其中并不是无路可走的,它甚至特意创造出一种模式让人类走向那条路。 只是这种模式不一定为大多数人所理解。 冉冉感到她对恐洞的理解加深了些。 本身是一个完全超出人类认知的东西,可真正进入之后,内里却是人类熟悉的事物。 已知与未知的结合。 这样就能衍生出两种可能性: 一、恐洞本身是没必要和人类已知结合的,只是她们进入的这个恐洞恰好是这种模样。 二、恐洞只能和人类已知结合。 冉冉曾看过几眼张薇发来的视频,从秦衍父亲经历的恐洞景象来看,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如果真的是后者,那么… 恐洞说到底还是一种物质,只是是超出人类理解的物质。 并且它一定是依附于某种东西存在的。 冉冉眼中的暗芒一闪而过,那她可不可以理解为,只要掌握了这个东西,就掌握了所处恐洞的关键? 那她现在的任务就是,找出这个关键,而通往关键的路很显然,大概率就在这个孩子身上。 冉冉理好思路,不顾众人的惊讶,直接朝着小男孩走过去。 “你好,我们的确在寻找我们的朋友,他长得又高又壮,皮肤有些黝黑,请问你有看到他吗?” 看着冉冉的背影,笑女想要阻拦的话咽进肚子里。 就这样挺好的不是吗,都不用饱受煎熬了…… 小男孩长得非常可爱,看着年纪比冉冉略小一点,一双眼睛忽闪忽闪的,即使映着天幕上血红的月亮也显得清澈动人。 “好像没有看见。”他回答完,冉冉保持人设,有些失落地垂下头。 小男孩立马开口,“你别难过,我帮你去问问爸爸,爸爸刚刚才从外面回来,说不定见过你的朋友。” 他说完蹬蹬蹬跑回屋子里,留下一扇敞开的门,按理说冉冉他们应该能从敞开的部分看见屋子里面的景象,可里面只有一片黑… 他们什么也看不见。 小男孩像是跑进了黑暗里。 等了好久也没等到小男孩回来,沈定海他们越等就越觉得瘆得慌。 “堂姑,要不咱们再多找找,这家也不一定就知道定军山在哪儿。” “确实时间有点久了……”冉冉看着门内的黑暗,竟是抬步迈上了阶梯,“直接进去找他吧。” 沈定海闻言害怕地跟上了,笑女神色复杂,但也抬步跟上了,留下阳光一个人在外面直呼震惊。 “这可真是太勇了!我算是长见识了!” 说完他迎着寂寥街道两侧吹来的冷风抖了抖身子,浑身鸡皮疙瘩都冒起来了。 “山海哥说得对,现在是在恐怖片里头,不团战就死得快!”阳光三步并作两步也追了上去。 只是冉冉才走到门口,漆黑的阴影里头猝不及防钻出来一个人。 身材高大,面容威严,平直的嘴角让人一看就知道他平日里不苟言笑。 “当真是好教养!随随便便就往人家里闯!” 冉冉立刻刹住了步子,这才没一头撞到男人身上,她努力发挥演技,窘迫道。 “等了很久都没看见那个小弟弟出来,我们只是有点担心。” 男人冷笑一声,“他回自己家能有什么需要你们这些陌生人担心的!” 冉冉只得致歉,不停表示大家只是太担心了。 “我们的朋友已经是好厉害的大人了,但他还是会在这条街走丢,小弟弟还那么小,所以…” 男人不满意地冷哼,但到底没有像咖啡厅服装店里那些人形怪物一样发作。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想着这一波应该是装过去了。 男子身后的阴影里却再次悄悄伸出一颗头,并不是之前的小男孩,而是一个雪玉可爱的女孩子。 她依偎在男子身后,睁着大大的眼睛,面无表情道。 “我见过他们的朋友。” “他们的朋友浑身是血。” ------------ 第322章 愿称之为影后 大家没想到一个突然冒出来的小女孩会见过定军山,并且给出的信息跟积极一点都不沾边。 恐洞是按照“正常”逻辑运转的。 谁家大人听说街上有个浑身是血的人之后,会不连带着怀疑跟他一起同行的朋友呢? 全都有问题。 男人的目光瞬间幽深起来,他伸出手将女孩护在身后。 “小孩子不懂事胡说的,我从没见过你们描述的人。” 冉冉睁大眼睛,这完全是说谎不打草稿啊,脸不红心不跳的…“可是我不觉得这个小妹妹是在胡说。” 她真挚地同小女孩对上眼神,“是不是呀?” 男人冷哼一声,小女孩垂下长长的眼睫,将头缩了回去。 他将目光投向在场年纪看起来最大的笑女,“做家长的还是好好管管自己的孩子吧!” “免得不知道教出什么德行的东西!” 这话放在正常场景下已经算相当重了,基本等于指着冉冉的鼻子骂她不是个好东西,在场的人不约而同皱起眉头。 阳光满脸气愤,“有你这么说话的吗?!一个成年人这么对一个小孩!你真是好意思!” 沈定海时刻注意着冉冉的动静,因此他看出来冉冉并不在意男人说的话,福至心灵他选择了不吭声,只让阳光跟男人对呛。 冉冉是时刻保持着警惕的,但她并不会产生很多代入感,她只把眼前的一切当做一个必须要通关的危险游戏。 小女孩身上明显是可以挖出信息的,但男人轻飘飘一个举动就能让小女孩失去与他们交谈的动力。 在正常的世界中,年幼的孩子确实是不具备话语权的,他们的一切行为都会被成年人视作玩闹、并不是什么需要重视的正经事。 在这里也一样。 现在的情况是他们被拒之门外了,而要想加深对这一家特殊NPC的了解,就不能让交谈断在这里。 这个男人明显已经非常讨厌他们,那这个家的女主人呢?如果存在的话可不可以尝试一下? 小女孩完全缩在男人身后,但这不妨碍冉冉盯着她执意跟她对话。 “刚刚给我们开门的那个小男孩,你和他谁的年纪比较大呀?” 没有回应,冉冉并不气馁,继续道。 “你知不知道你真的长得好可爱,像一个洋娃娃一样…”冉冉说着若有若无地看了男人一眼,“应该是继承了母亲的美貌吧?” “我都不敢想象你的母亲会有多好看!” 沈定海大概明白了冉冉的意图,就是死乞白赖也要跟这家人搭上话。 也是,男人身后的小女孩可是掌握着定军山的下落,不能轻易放走了! 即使冉冉的盘算与沈定海完全不同,但并不妨碍他们之间的配合。 只见沈定海咧嘴一笑,“多的不比,但我敢打包票她妈妈绝对是这条街最漂亮的!” 几句彩虹屁下去,男人身后静静的,小女孩好像还是没声音,可耳力好的冉冉听到了细微的哭泣声。 听见关于母亲的夸奖之后…哭了?是伤心事?已经过世了?还是离异了? 果不其然,小女孩应该是压抑不住,很快放声哭起来。 “爸爸,我好想妈妈,妈妈什么时候回来呀?” 和阳光对线的男人脸色猛地沉下去,“你们这群人都给我滚蛋!” 沈定海没想到小女孩这就哭了,震惊的同时有些愧疚,他正准备跟着大家一起灰溜溜开溜,冉冉却迅速跨上楼梯抱住小女孩哭起来。 “漂亮妹妹别伤心!我也很久没见过我的妈妈了!” 冉冉这举动让所有人都猝不及防,阳光的下巴张得跟要脱臼一样,他自言自语地嘀咕。 “我愿称之为影后……” 即便是笑女,脸上也浮现出震惊。 沈定海也有惊到,但他反应迅速,立刻接上冉冉的戏。 “是啊是啊!小妹妹!你跟我堂姑真是同病相怜!”他假模假样地揩眼泪,“好可怜的两个小女孩!” 冉冉一回头,清澈的眼睛正包着两汪泪,任谁看了都觉得这感情真挚、令人动容。 开口时,她的声音甚至是微微颤抖的,“二侄子,我跟这个妹妹一见如故,我想和她成为朋友!” 沈定海微微一怔,一时不知道怎么接话,感觉说什么都会有点尬,所幸冉冉也不需要他接话。 只见她伸手轻轻拍着小女孩的后背,哼出一段轻柔又动人的旋律,就像温柔的清风。 小女孩盈着泪的眼睫轻轻抖动,满是好奇地望着冉冉,心中思念母亲的悲伤顿时消散了许多。 “你唱歌真好听,而且好神奇呀…我一听就觉得这是妈妈会唱的歌。” 冉冉在心里暗暗点头,这是以前在山上时母亲不必闭关、哄睡她时会哼的歌,有用就好。 “你的妈妈…” 冉冉本想打探出更多消息,可男人忽然伸出长长的手臂,横亘在她和小女孩之间,恼怒的脸上满是阴沉。 动作间,冉冉闻到来自他身上衣料带来的腐朽味道。 像是一具尸体。 有鬼!该不该表明?冉冉想起之前在咖啡厅的遭遇,得【正常】 像一个只有这么大的小女孩一样表现! 当下冉冉捂住口鼻,皱着眉头往后退了两步,离大门更近了,甚至她身后就是一片黑暗。 “好臭的味道!”她娇嗔着,似乎是在不满。 男人的脸色更加难看,伸出手就要把冉冉从台阶上赶下去。 小女孩却忽然抬起脸看着男人,“爸爸,我想和这个姐姐做朋友,她能让我想到妈妈也不会伤心。” 男人的动作顿住,众人本以为他会发怒,但他的语气却很柔和,说是哄骗也不为过。 “你忘了你看见过他们的朋友吗?浑身是血!那种人都很危险。”男人阴恻恻地看向冉冉,“这些人…也不会是什么好人的。” 冉冉懵然地指了指自己,“臭脸大叔是在说我吗?我可不是坏人。” “而且就算是坏人…”她拉起小女孩的手,“也会善待朋友哦~” 小女孩被冉冉又是拥抱又是牵手,弄得有些不好意思,以前她都没有过同龄小伙伴呢…… 她望向男人争辩,“爸爸,姐姐的朋友确实浑身都是血,但他是个好人,他身上的血都是他自己的,我看见他的时候他身后正跟着一群坏人要打他。” “那些人才是坏人吧?”女孩充满求知欲地看向男人,“爸爸你教过真子,打人是不对的,那打人的人自然是坏人。” 纯粹的、毫无杂质的眼神,像将一泓澄澈的天蓝色湖水盛在其中,看得人心头发软。 男人沉默一瞬,“既然真子喜欢,那你们进来喝点茶水用点点心吧。” 明明是离目标更近了一步,冉冉却无法高兴起来。 因为她察觉到了不对劲。 门被男人拉得更开了,站在门槛外看里面的景象却还是漆黑一片。 冉冉静静站在原地,脑海中盘旋着一个问题,正常的问题。 请问什么样的父亲会在感觉到不对劲的时候,仍然邀请四个来历不明的人去家里做客? ------------ 第323章 三次询问:吃不吃点心 真子的父亲有问题,毫无疑问。 但已经来到了恐洞这样的地方,因为危险就驻足不前…多少有点缺乏主观能动性了。 于是最后的结果就是,一行四人和真子以及真子的父亲一起坐到了客厅里,整整齐齐。 里面的环境十分正常,并不像冉冉他们在外面看到的那样是一片黑暗笼罩。 冉冉因此猜想,在恐洞里,门的存在是一种类似转换器的媒介,将里外分割成两种不一样的样子,但… 很快她又联想到在咖啡厅遭遇危险时,里面的空间其实是变成了和外面相同的模样,血红一片。 所以不是转换器,而是类似障眼法一样的存在。 门将门内的世界伪装成一片祥和,可从门外看到的景象才是真实的! 一片黑暗才是真实的! 冉冉坐在柔软的沙发上,黄昏的光从明净的玻璃窗上穿过,将整个客厅映出一片暖黄色的温馨。 明明是令人舒适的场景,因为那个猜测,冉冉只觉得四周温度都下降了几度,无声无息的黑色似乎隐藏在这片空间内。 她扭着头四处张望,“之前那个小弟弟呢?” 男人语气不悦,“他不听话,被我关在房间里了。” 不听话?具体是什么行为呢,再就是…这个男人对待两个孩子的差距似乎很大啊…… 冉冉眨巴眨巴眼睛,“我觉得那个弟弟挺听话的,我像他那么大的时候总是惹周围的人生气,他可比我听话多了。” 小女孩听得眼前一亮,似乎想附和冉冉的话。 男人却恼怒地看着冉冉,“他违逆我的意思,一个孩子违逆父亲的意思难道算听话吗?!” “我只是把他关起来而已,责罚已经很轻了。” “所以到底违逆了你什么意思呀?”冉冉满脸好奇,“我真想知道。” 男人脸色黑沉,冲着笑女嚷嚷,“你一个做母亲的一句话也不说,难怪你把孩子教育成这样!” 笑女讶异又茫然。 讶异是因为男人总是将矛头指向她,这个男人好像执着地认为她就是冉冉的母亲,而且是一个失责的母亲,那她就不能轻易对抗这个身份,否则会招致危险。 茫然则是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冉冉的种种反应已经完全打乱了她的计划,难道真的要狠下心…杀了所有人吗? 冉冉对于这一切毫不知情,她转头看了一眼天色,“好像马上就要到吃晚饭的点了,大叔你打算关他多久,他有晚饭吃吗?” “本来是有的…”男人盯着冉冉阴恻恻地笑,“现在没有了。” “都是因为你。” 冉冉默了一瞬,果然啊,即便抛开目前了解到的有关恐洞的一切,单就这间看起来温馨美好的屋子,和一看就不是个好人的男人… 两者联系在一起,也能发现不对劲,这种违和感就是明晃晃的不对劲。 “你不想给他吃就不给他吃,直说不就得了,关我什么事,难道你执意要给自己的儿子晚饭我还能拦着你不成?” 冉冉一边说一边眨着无辜的大眼睛,让这句听起来挑衅感极强的话配上表情后,变成了孩童真挚的疑问。 可即便是这样,沈定海也忍不住听得头上冒冷汗。 阳光亦然,他以一种更加钦佩的眼神看着冉冉,就好像冉冉是他要用余生来学习的榜样。 男人竟然没有再理会冉冉,将端来的茶具放在茶几上,几乎是和颜悦色地开口。 “茶水和点心,各位用一些吧。” 啊…啊?这个转折…怎么这么生硬呢?冉冉望向沈定海,只见他露出了和自己一样的表情。 沈定海附在冉冉身边小声说:“有种游戏NPC不顾逻辑强行推动流程的感觉。” 冉冉恍然大悟,二侄子描述得可真准确。 为了验证心中猜想,她又试了试,问了个无关紧要的问题。 “大叔,你们今天的晚饭准备了哪些食物?” 可男人仍旧是笑容和蔼地看着她,“小朋友,你不爱吃点心吗?这些精致的小点心真子可是很喜欢吃呢。” 果然还是这样的反应……就跟二侄子说的一样,真子的父亲好像在强行进入下一个环节,就连对她的负面态度都好像能清空,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他原本多讨厌她啊,现在竟然能和颜悦色跟她对话? 所以真子的父亲其实不是一个拥有自主意识的存在? 就和螟蛉路里其他的人形怪物一样,他也只能被动对外界做出反应,只是他有一套固定的流程需要推进,不像那些怪物只能简单地反应,就好像… 有一个需要他切身演绎的剧本。 之前他在门口上演的那出,对应的剧情就是,阻止人类进入房子。 冉冉有点明白了,他们这是进入了一个真的会死的剧本杀,从恐洞生还或者让恐洞消失,就需要掌握这个剧本背后的关键。 可惜冉冉对剧本杀根本没有了解,只是听沈定海提过两嘴,他想在两个人都闲下来的时候带着冉冉领略一下山下的消遣娱乐,但没想到… 恐洞降临,更“硬核”的剧本杀出现了。 既然真子父亲的能动性就只有这点程度而已,冉冉料想他必定不是这个恐洞存在的关键。 她不想在他身上花费精力了,她的目光该转向两个小孩子,甚至是这个家庭里从未出现过的母亲。 当着所有人的面,冉冉毫不避讳地打探。 “真子,你多给我讲讲你妈妈的故事呗,我也很久很久没见过我母亲了。” 一直对冉冉表示友好的真子却没反应了,她只是静静地坐在沙发上,像一个眼神空洞的洋娃娃。 真子父亲的笑容变得僵硬,因为冉冉完全没有回答他的话,他从茶几上端起盛放精美点心的托盘,走到冉冉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脸上的笑容因为勉强,变得古怪又扭曲。 “我最后问一次,小朋友你吃不吃点心?” 瞬间,冉冉脑子里那条感应危险的神经,像崩掉的皮筋一样炸开。 危险! 冉冉对上男人的双眼,她几乎可以预料,以沉默或是直接的话拒绝掉男子的第三次询问,一定会发生非常不好的事,但… 她想试试看! 毕竟她们来恐洞的任务不就是探索吗? 就算是玩剧本杀,也要把每条支线都探索明白才行!只是赢不够,要赢得非常彻底! 冉冉突然站起身,撞翻了男人手中的托盘。 精致小巧的点心洒落一地,托盘倒是面前被男人稳住,但已经无济于事,他很生气。 只要长了眼睛就能看出来他很生气。 冉冉眨了眨眼睛,语气漠然道。 “哎呀,不好意思,不小心打翻了。” 只见男人的脸皮顿时由红涨紫,眨眼间竟然像被吹大的气球一样肿胀起来! 冉冉在心里点头。 果然是怪物没错,正常人的脸哪能这样。 ------------ 第324章 步步杀机 男人的脸皮连带着整颗头肿胀得硕大无比,黑紫色的皮肤下隐隐蠕动着什么。 让人毫不怀疑,当男人把他自己撑爆的那一刻,那些东西一定会炸得到处都是。 身后传来两声雄厚的惊呼,一声是沈定海,一声是阳光,笑女则毫无反应,就跟真子一样,稳稳地坐在沙发上。 冉冉注意到这个细节,在迈开腿逃跑时确认了一件事。 真子父亲的敌意只针对她! 毕竟触犯规则的人是她,所以后果也只由她承受。 就是事不过三的原则…没想到恐洞也遵循这一点,“游戏本土化”做得挺好啊。 “堂姑,你小心点!”沈定海大喊一声,眼睁睁地看着男人把冉冉逼进了房子更深处。 他不上去是知道自己一上去只能拖后腿,因为他啥也不会啊!有两把子力气打人还行,能打怪物吗?! 沈定海急得不行,却看见阳光和笑女也没有动的意思,“队友救一下呀!” 阳光苦笑道:“我的能力不是攻击型。” 笑女则连解释都不打算解释,只是坐在原地一言不发。 “你什么意思!也算是经验丰富的老前辈了!就这么看着队友陷入险境吗?!” 阳光拉住上头的沈定海,尽力压低声音,“别冲动啊…这里还坐了一个!” “别忘了恶童的话!要时刻表演!” 沈定海心神一震,扭头朝旁边的小沙发看去。 真子,像一具被抽走灵魂的洋娃娃一样,对沈定海的言行举止毫无反应,她就只是呆坐在沙发上。 沈定海试探性地开口,“真子?”他甚至悄悄走过去,伸手在真子眼前晃了晃。 真子还没反应,走廊尽头的房间传来巨大的响声,像是什么东西爆炸了一样! 难道是真子父亲的头?! 沈定海忍着恶寒的感觉立刻跑过去,但他并不敢贸然靠近,怕影响冉冉的发挥。 眼前的画面虽然惊悚,但还没有他想象得那么恶心,起码真子父亲的头仍旧是完好的。 只是他的头涨得越来越大了,几乎要占据整个走廊。 怎么…是要吸干所有的空气让他们窒息而死吗? 而那个巨大的声响,是真子父亲不停敲击铁门的声音。 先不说温馨的家里出现一道铁门有多奇怪,光是看见真子父亲砸门的力度沈定海就吓死了! “我靠…一拳就砸扁了?” 沈定海傻眼地看了看自己的拳头,确认这是“神仙”之间的战斗,不是他这个凡人能参与的。 一拳砸瘪钢铁?他这个身板上去也就是一拳吧! 一拳被打死! 真子父亲的右手哐哐砸门,而他的左手也没闲着,正举着那个托盘不停敲。 也不知道那个托盘是什么材料做的,非常经砸,只是发出来的动静没有男人徒手砸门声音大。 “出来,喂你吃点心!很好吃的点心!” 沈定海哭丧着一张脸,“就剩个盘了,哪里来的点心啊大哥…”他压低着声音吐槽,心里莫名生出一个合理的猜测。 男人要把这盘子当点心逼人吃下去! 沈定海暗暗咬牙,“果然是怪物!真变态!” 铁门拦着的房间里久久没有动静,整得沈定海都开始怀疑冉冉到底在不在里面。 男人的头已经大到没办法再变大,天花板到地板都是他的头。 这个画面根本没办法形容,只是用言语描述大概,都可以想象出那种扭曲和怪异。 沈定海念着“阿弥陀佛”,有生之年看见这么惊奇的画面也算是他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或许是怒气达到了峰值,男人的头终于不再膨胀,他发出一阵难听的笑声,虽然沈定海已经完全搞不清楚这个样子的他是怎么发声的。 “你这么不爱吃点心!是想变成点心被我吃掉吗?!” 果然不能跟怪物讲逻辑!它根本就没有逻辑的呀! 沈定海看得抓心挠肝,满心只希望冉冉能安全无虞,结果下一秒… 他看见男人张开他的嘴,硕大无比的头上面的嘴也是硕大无比的,像霸占了整片空间的黑紫色气球整个晃了晃,清脆的一声“咔嚓” 整个弯曲的铁门连带半间屋子,被男人像吃饼干一样咬开。 还真吃啊!房间不是小点心啊! 沈定海:…… “我靠?!!!!” 沈定海瞬间浑身冷汗直冒,说他的心已经死了一半一点也不为过。 他什么也管不了了!满脑子只有冉冉。 沈定海试图抬起眼前到处都是的人皮气球,好掀开一条缝钻过去,可真子父亲的头只是看起来轻飘飘,一捏上手重过千斤。 而且不止是重,还有种油答答的腻感,沈定海只是碰了碰就沾了一手厚厚的油。 “yue!”沈定海根本控制不了呕吐的感觉,他扶着墙干呕。 就是这样的东西,紫中透黑,又重又腻,把一大半的走廊连带尽头的空间都占满了,沈定海自然知道这是真子父亲的脸皮,可眼前的景象实在太过扭曲,他已经无法把这种东西和人脸联系在一起。 沈定海呕吐的同时还闻到一股非常臭的味道。 真是不怪堂姑之前吐槽臭,这男的身上是真臭啊! 堂姑…堂姑怎么样了,为什么什么声音都没有?沈定海扶着墙站起身,却听见“咻”的一声,就像充满气的气球猛然放开的声音。 在沈定海不可思议的目光中,真子父亲的脸皮和头以一种匪夷所思的速度复原。 眨眼间,他变回了人类的样子,高大威严,不苟言笑。 回头看见一脸虚弱的沈定海,他沉下脸色,“你在这里干什么?” “啊?”沈定海还在懵然中,猝然听见真子父亲的诘问,一时没反应过来。 男人没给他太多反应时间,才刚刚恢复的脸皮眼看着就要紫胀起来。 “还来?!” 沈定海欲哭无泪,他还是更习惯真子父亲做人的样子呜呜呜…… 他顶不住心慌,只能一边结巴一边辩解,“这…这里好臭…我过来闻闻……” 符合常理。 男人的变脸流程被迫中断,他语气不好地冲着沈定海开口。 “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快回客厅!” 他并不是再跟沈定海打商量,而是让他立刻转头,而违逆的后果…沈定海没勇气尝试。 不该来的地方听着有点禁区的意思,但一个家里搞什么禁区啊?肯定又是恐怖片的套路,那房间里藏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可沈定海趁着真子父亲恢复人形、不再阻挡他视线的时候,偷偷看了一眼那个暴露出来的房间… 里面什么也没有啊…… 没有秘密,也没有堂姑。 ------------ 第325章 该不该陪小朋友玩耍 沈定海几乎是被真子父亲押着走回客厅的。 阳光看见他回来又懵又急,而他正紧挨着笑女坐着,就好像他能在和经验丰富前辈的肢体相靠中,找到一点慰藉感。 就算笑女是块什么反应也没有的木头,那她也是块厉害的木头,当成护身符抱着绰绰有余。 而他这样表现的原因,是真子又恢复了活力。 一双眼睛像是重新恢复神采一样。 经历了服装店那一遭,他可不敢轻易小瞧恐洞的里任何一个人,就算她只是一个看起来单纯无害的小朋友。 “到底怎么了?” 沈定海看了一眼真子父亲的表情,决定有选择地说实话。 “后面的房间破了,透出一股臭味。” 这是冉冉教他的,即使在恐洞要表现正常,也不能一股脑将自己听到看到的全盘托出,很直观的一点… 决不能说自己看见恐洞里的NPC在杀人,而要将他们的杀意扭曲成为另外的东西。 就比如,冉冉在咖啡厅里经历过的,那时候分明是十几个人要冲上来拿着刀子杀了她,但她机智逃过之后,只能表现得好像那些人只是不小心用刀划破了她的脸颊。 仿佛他们不是冲着她脖颈上的大动脉来的。 现在的情况也是这样,沈定海不能直接表现出他看见真子父亲变成一个大嘴大头的气球怪物,一口将房间咬下一半的事。 这种直白,绝对也会触发另外的死亡禁忌。 阳光有些犯迷糊,但也明白了一些,沈定海的回答无疑表明了一点。 真子父亲的战斗力极高,怪物化之后竟然能破坏房屋! “恶童呢?她没事吧?” 沈定海摇摇头,显然也想不明白,“没看见恶童。” 没看见那大概率是利用能力逃走了,从山海的表情也能看出一些,阳光稍微安心了些。 可他完全无法放松警惕,真子父亲的实力已经明晃晃地亮出来,而他们这个五人队伍,他只清楚他和定军山的能力,都不是攻击类型,剩下三人显然也不能跟真子父亲正面对上。 否则刚刚直接对上解决掉就好了,他们这支队伍…真是前途堪忧…… 真子父亲的点心托盘在他一口咬下半间房后,已经丢在原地,所以沈定海估摸着吃点心这个环节应该是过去了。 可没想到,真子父亲再次满面笑容地朝着众人点头,“还请各位贵客稍等片刻,晚餐很快就能准备好。” “点心完了又是晚餐哈哈…”沈定海干笑着,“其实我们已经吃不下了。” 真子父亲狐疑地看着他,“刚刚的点心不是都被打翻了吗,你们什么都没有吃,怎么会吃不下呢?” 沈定海强忍着怪异感,合着真子父亲还挺智能,即使流程进行到下一个环节,他还是能记得上一个环节发生了什么,但怎么只能记得点心掉在地上…不记得自己刚刚变身要杀人呢…… 而且现场跟之前相比明显少了一个人啊!!! 沈定海想学着冉冉的样子,试探一番,在冉冉不在的时候,他就只能靠自己,恐洞的规则了解得越多就越安全。 他牙一咬心一狠,硬着头皮开口,“瞧我这个记性哈哈,点心是不是被谁打翻了来着?那个人现在在哪儿?” 阳光闻言惊悚地看着沈定海,还以为他是被刚刚目睹的场景逼疯了。 可真子父亲只是温和一笑,“抱歉客人,是我没有端好才弄翻了,为了表达歉意之后的晚餐我会更加用心地准备。” 沈定海有所预料,果然是这样,就跟堂姑推测的那个思路很像,他们这些进入恐洞的探索者不能直接说出怪物杀人的事,而怪物自身也不会说出这件事。 怪物会尝试用各种诡异的理由来强行解释。 阳光听着就傻眼了,正准备开口,沈定海冲他摇了摇头,阳光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闭嘴了。 沈定海感叹着,和当初的他很像啊…没什么脑子,但很听话。 真子父亲的意思很明显,晚餐必须要吃,无法拒绝,一旦拒绝到一定程度,比如次数再次到达三次,那么之前的点心事件就会重演,升级成更加血腥的晚餐事件也说不定。 沈定海僵硬地微笑着,“别真成【最后的晚餐】了……” 阳光迟钝,但也能意识到,不能推辞,推辞会发生不好的事,可顺着真子父亲的意思走下去吃晚饭肯定也不会发生什么好事啊! 真子父亲朝三人颔首,临走之前还不忘摸摸真子的头。 “在这里乖乖的。”要是他没说出后半句,沈定海差点就要以为是进入了什么家庭温情戏码,可真子父亲的后半句是… “客人要是欺负你,就告诉爸爸。”男人“和善”地笑着,“爸爸知道该怎么对待客人。” 沈定海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还能怎么对付,一口一个吃掉呗! 他僵硬道:“真子这么可爱,我们怎么会欺负她呀…您说笑了哈哈……” “您还是老老实实准备晚饭去吧您哈哈……” 真子父亲果然是特殊的,他相较于之前遇到的怪物,不仅能做出更多的反应,而且能听懂人类特殊的语气和暗讽。 现下沈定海的阴阳怪气就让他黑沉了脸色,但他还是依照“剧情”走向了厨房,没有对沈定海发作。 “两位大哥哥还有这位阿姨,你们愿意陪真子玩玩具吗?” “WTF!”阳光忍不住爆粗口,“大人前脚才警告完,小孩后脚就要一起玩,要说这里面没坑我打死都不信!!!” 恐洞的丧心病狂使得阳光有些心理崩溃。 沈定海用力戳了他一下,“注意人设管理!”阳光这才勉强收敛起情绪。 真子像是听不懂他们的话一样,只是懵懂地眨眨眼睛,然后她就用她那稚嫩动听的声音再次说出恶魔般的话。 “你们愿意陪真子玩玩具吗?” 事不过三又来了!!! 原来顾左右而言他也不行,怪物会直接视为拒绝。 沈定海疯狂头脑风暴,他想说出一个合理的理由让真子满意,从而放弃一起玩玩具这件事。 可他沉默思考着的时候,真子一直看着他,应该是等的不耐烦了,她皱起好看的眉头。 “真子只是想和大家一起玩玩具,竟然会让你们这么为难吗?” 沈定海的心直接凉了半截,因为真子父亲的那句话,他根本不敢轻举妄动,可现在不玩玩具是个死,玩玩具途中出现什么差池还是死…… 到底是玩还是不玩啊! ------------ 第326章 今晚的菜式如何? “真子你想玩什么玩具呢?”沈定海忍着满腔复杂情绪,勉强挤出笑容。 如果无论怎么样都要死,那他宁愿他的死亡能来得晚一些,需要什么样的挣扎都不成问题。 真子闻言眼前一亮,“这么说你们愿意和我一起玩了!” 还不待沈定海有所回应,真子已经从沙发上跳下来,迈着欢快的步子跑向她的卧室。 就在走廊的第二间,随着真子的动作,门被打开一条缝,沈定海一瞬不瞬望着,却被房间的装潢风格惊呆了。 一点也不符合真子天真纯洁的小公主形象,没有梦幻、没有娃娃,而是大片的黑红色,像是血液铺就,时间久了之后氧化暗沉的样子。 沈定海“蹭”地一下站起来,他忍着恐惧,“真子,我来帮帮你吧!免得玩具多了你一个人拿不下。” 真子个子不够高,她的双手还挂在门把手上,闻言回头深深地看了沈定海一眼,直让他心里发毛。 如此反常,必有线索!所以沈定海得去,就算被吓得双腿打颤也得去! 真子推开房门,轻缓地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将房间内的大半景象都暴露在沈定海眼前,像是为他打开了一扇黑暗世界的门。 “大哥哥你要跟我一起进房间吗?” 真子站在房门口等着沈定海,一双清凌凌的眼睛眼中只有他一个人。 沈定海冷汗直冒,一点也不觉得高兴,放在平时他会吹嘘自己招小孩子喜欢,但现在是在恐洞里! 恐洞哪有什么小孩子,小怪物还差不多! 她爹刚刚变成了一个大紫气球,也不知道她嘴巴一张会变成什么颜色的气球…哈哈…… 沈定海一面给自己做心理建设,一面慢腾腾地挪动步子,活像前面是阴曹地府的勾魂使者。 真子的眉头又皱起来,“大哥哥,你是不是不情愿?” 沈定海一听浑身一激灵,打了个哈哈,“哪有!我只是有点好奇,真子你究竟喜欢什么东西……” 真子一双大眼睛水灵灵的,“我喜欢洋娃娃。越漂亮越喜欢,衣服越多越喜欢。” 沈定海更害怕了,声音一出口都有些发飘,“喜欢娃娃吗…可我看你房间里好像没有娃娃呀……” 真子竟然“咦”了一声,“我的娃娃呢?” “我本来有很多娃娃的,非常非常漂亮,买来的娃娃不够漂亮,妈妈就给我做更漂亮的,娃娃本来的衣服不够多,妈妈也会动手给我做更漂亮的。” 沈定海怔住了,他意识到不用走进眼前这个阴森可怕的房间也能套到线索! “你妈妈真好,可她到底是因为什么才离开?” 之前真子问过父亲,妈妈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之类的话,所以真子母亲离世的概率比较小。 当然也存在那种为了能让孩子更好接受亲人死亡从而说谎是去了很远的地方旅行,可真子好歹也是七八岁的小朋友,接受能力还行,应该不至于… 真子一提到母亲眼睛里面就开始泪光点点,她的回答让沈定海心里咯噔一下。 “爸爸说妈妈去很远的地方了,要很久才能回来。” 还真是这种小概率事件!淦! 那线索不就断了?可沈定海转念一想,真子母亲死了也不是就结束了,还可以探究为什么死,一般在恐怖电影里,死去的人的死因都是很重要的。 一瞬间,沈定海脑子里涌现出种种可能:病死?自杀?还是他杀? 这种问题就不好再问小朋友了,毕竟就连母亲的死真子都被蒙在鼓里,更多的细节她肯定不知道。 沈定海还打算再问问其他方面的线索时,真子父亲阴恻恻的声音再次响起。 “客人,晚餐已经准备好了,希望你不要再带着真子胡闹了。” 沈定海也不知道是喜是忧,不用进真子的卧室他当然是松了一口气,可一想到马上又要面对那个紫色达大气球,沈定海就觉得头皮发麻。 他转过身,乐呵呵道:“您误会我了,哪是在胡闹呢,真子想要玩玩具我陪着她过来拿。” 真子点点头,真子父亲的脸色立刻好了许多。 “那就好,在这个家里欺负谁都可以,但绝对不可以欺负真子。” 真子父亲露出笑容,“客人,快请入座。” 沈定海才拐进餐厅,走到长长的餐桌之前,已经看到阳光和笑女端正地坐在座位上,只是… 他们的脸色苍白一片,甚至嘴唇都没什么血色,一滴滴冷汗从他们额头上滑落。 沈定海忍住惊讶,走近餐桌的瞬间他就明白了他们为什么会是这种表情。 长长的餐桌接近七八米,上面铺着洁白的桌布,并均匀摆放着银质的烛台,餐桌两侧分别放着四个椅子,有的座位前放着精美的瓷器餐具。 餐厅距离客厅就几步路的距离,沈定海早在才进门不久就看过餐厅的样子,那时的餐桌上空空如也,一眼看过去只觉得洁净一片,现在却像满汉全席一般摆满了菜… 要知道真子父亲从客厅离开去厨房准备晚餐,也不过就过去几句闲话的时间,甚至沈定海还没跟真子展开聊,真子父亲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准备好了这么多菜?最重要的是那些菜… 都不是人吃的啊! 沈定海忍着惊悚,不动声色扫了一眼盘子里装的东西。 …… 沈定海才扫了一眼,就觉得魂飞天外,不怪阳光和笑女那副模样,他们可是被逼着坐在餐桌前一直盯着看。 沈定海僵硬地拉开椅子,像具行尸走肉般坐下。 真子父亲笑容满面地看向他,“晚餐的菜式客人可还满意?” 沈定海的脑子激烈挣扎着,要像一个正常人那样表现,又不能指明真子父亲的杀人事实以免触发他的杀人禁忌… 要怎么回答这一题??? 还不待沈定海回答,真子父亲脸上的笑容越来越趋近扭曲变态。 “你的两位同伴可是对我的厨艺赞不绝口!” 厨艺?!请问哪里来的厨艺?是指刀子用得锋不锋利、快不快吗?! 沈定海脸色苍白,忍着心惊肉跳,又看了一眼餐桌,“他们两个是很客气的人哈哈…具体厨艺要等尝了之后才好评价,现在…” “我只能看出来您的切割技术挺不错!” ------------ 第327章 餐具和餐桌 品尝之后才能评价?! 阳光闻言满脸惊惧地看着沈定海,就算是立马自杀都比吃这些东西来得好!怎么品尝啊! 沈定海观察到阳光的神情,一边和真子父亲交谈,一边借着桌子的遮掩用手机打字递给阳光看。 【直接夸赞会给怪物强迫的借口】 阳光匆匆忙忙看了一眼,心慌得不行,要知道他们这可是在怪物眼皮子底下交流,他生怕真子父亲一眼扫到然后又触发什么杀人禁忌。 但沈定海打给他的话,他大概明白了,就像之前沈定海没办法用“吃饱了”这个借口拒绝吃晚餐一样,因为真子父亲知道他们没吃点心。 现在也是一样,他和笑女两个人都对晚餐给予积极评价,那之后他们就没有理由不吃了… 阳光想着,暗暗心惊。 还好沈定海刚刚给他和笑女打了掩护,说他们只是客气,这样后面还是可以用不合胃口这个理由来推辞,只是… 不合胃口这种话真的能让真子父亲接受吗…… 只见真子父亲将那盘炒耳朵推到沈定海眼前,“确实只有尝过才有资格点评,客人先尝尝这一盘。” “这可是真子非常喜欢的一道菜。” 沈定海抬眼看了一眼坐在他对面的真子,小朋友好像什么异常都没发现一般,盯着那盘炒耳朵被推到他面前,目光竟然很是羡慕… 沈定海浑身的鸡皮疙瘩和汗毛都炸起,“真子这么小,竟然爱吃这么辣的菜?” 又要拒绝,又不能点名真相,他只能这样转圜。 真子父亲微笑着摇摇头,“我特意买的不辣的辣椒,一点也不辣。” 沈定海立马捂住鼻子,“我就说怎么有这么重的腥味!原来是用了不辣的辣椒!我这个人最爱吃辣了,而且吃荤腥的时候要是不够辣我就吃不下去…唉可惜可惜……” 他遗憾地抬头看向真子,“这么好吃的菜只能让给真子享受了。” 真子听了后面这句,以为沈定海嫌弃她喜欢的菜的不满也逐渐消失,只剩下可以独占“美味佳肴”的开心。 “谢谢大哥哥。” 沈定海正要将菜直接端到对面的真子桌前,却被真子父亲的手一把按住。 他面无表情看向坐在沈定海旁边的阳光和笑女,“你们两个呢?” 阳光连连摆头,“我们的口味和他一样!吃不了不辣的!” “这样…”真子父亲垂下头,面容逐渐被阴影侵蚀,“那这盘菜给真子。” 真子欢天喜地接过,甚至都不需要米饭,直接大快朵颐起来,看得三人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阳光差点就没绷住,只差一点点就直接吐出来了,但他反胃的动作也被真子父亲看在眼里。 “这是怎么了?” 沈定海干巴巴笑道:“他比我还闻不得荤腥,有点受不了这个味道哈哈……” 真子父亲冷笑一声,直接端起他身前两个血淋淋的盘子,砸在沈定海和阳光面前。 “尝尝这两道,我辣椒酱放得多,很辣,一点都不腥。” 这两道菜还是有盖子盖着的,看不见里面具体是什么,可沈定海看着盘子四周不断冒出来的红色已经觉得不妙。 在真子父亲的注视下,他还是颤颤巍巍揭开盖子。 “哐当”一声,盖子从沈定海手中滑落,砸在餐桌上,将洁白的桌布染的猩红一片。 令人作呕的腥味夹杂着温热的气息扑向他。 沈定海眼眶里的眼瞳跟着剧烈颤抖起来,他快哭了… 这么血呼刺啦的一片,真子父亲竟然能说是辣椒酱?!!!有本事他这个厨师自己尝一口之后斯哈出来! 他就不信这玩意能辣到人! 另一边阳光也在真子父亲的威慑下,颤抖着拿起盖子。 沈定海指着两个盘子,“你这辣椒酱是假的吧!我还是闻着腥,一点辣味都感觉不到!” 说着他用手肘碰了碰阳光,“是不是闻着不辣?” “对对对!我都怀疑你这只是颜色重一点的番茄酱!不辣的菜不下饭,根本吃不了!” 真子父亲站在他的座位上俯下身子,一颗头像是拉伸般眨眼间就出现在沈定海眼前,张开嘴又长又细的舌头伸出来,从阳光面前的盘子一卷,只听得“吸溜”一声。 笑女看着两人脸上刺目的红色,不动声色抽出两张纸巾递过来。 亲眼见证这种戏码,沈定海只觉得他的身体比笑女递过来的那张纸还要软。 他快崩溃了。 好不容易从笑女手里抽走纸巾胡乱抹了把脸,他对着真子父亲挤出笑容。 “是不是像番茄酱一样甜甜的,肯定不辣…” 真子父亲冷笑一声,用手擦去嘴角的血渍,“辣。” 一个字言简意赅,却容不得反驳。 沈定海哭丧着脸,“那可能我们口味不一样,你觉得辣吃进我们嘴里却是甜的哈哈,没办法,口味的事一时间改变不了。” 真子父亲脸色阴沉,“你都没吃怎么知道不辣?” 沈定海苦笑着打哈哈,“你都吃完了我怎么吃呀……” 真子父亲听了竟是要把手伸进嘴巴里,好像要把之前吃进去的东西再拽出来。 沈定海一颗心死得透透的,他感觉他满脑子的细胞也死光了,一切都是无解的,遇上这么无赖的对手,还是怪物,这恐洞完全就是个死局! 真子却突然站了起来,她面前那盘炒耳朵已经光盘了。 沈定海欲哭无泪,他只以为真子也馋了,要跟她父亲抢吃的。 这父女俩倒还算“勤俭节约”,只要开吃就能光盘…话说这一大一小两个怪物如果只吃桌子上这些“菜”能不能吃饱呀? 如果吃“菜”吃饱了,可就不能吃他喽…… 沈定海万念俱灰,却听得真子平静道:“爸爸你知道你不能吃这些吧。” “这些都是真子的。” 一瞬间,有东西从沈定海脑子里闪过去,但速度实在太快,他没抓住。 他正懊悔,要是换了冉冉来肯定立马能抓住这个线索,阳光偷偷靠近他小声道。 “山海你有没有注意座位?” 座位?座位怎么了? 沈定海被这么一提示才认真看去,只见八张椅子前只有五套餐具。 真子那边的四张椅子,只有真子面前摆着餐具,正应了她的话,只有她能吃这些,可… 沈定海低头注视着他们这边的一列餐具,他们这边四个座位都有,这又是什么意思呢? ------------ 第328章 鬼捉人鬼吃人 阳光的声音低低的,“我们这边明明只有三个人,但摆了四副餐具,是不是说明恶童没事。” “说到底,这房子里应该都是真子父亲的领域,他应该是能感知到领域内所有人的状态的。” 沈定海听到这样的猜想,眼前一亮,“也就是说堂姑就在这屋子里…”他一时犯难起来,“可我们也不能就这样在怪物眼皮子底下直接找呀…” 说着他自己一愣,“我好像有个主意了。” 餐桌对面真子和真子父亲的争执已经接近尾声,真子父亲很宠真子,他听见女儿这样的话,几乎没思考多久就服软了。 沈定海见状兴冲冲道:“真子,吃完饭我们一起来玩捉迷藏吧!” 瞬间,真子的注意力就被吸引了,“好,我爱玩捉迷藏。” 沈定海一一点过他们三个人,然后又将手指指向真子父亲,“总共才四个人没意思,叫上你爸爸一起玩吧。” “捉迷藏人越多越有意思。” 真子觉得有道理,立马开口请求,真子父亲哪能受得住女儿撒娇,很快答应,只是他微笑道。 “捉迷藏太简单了,我们要玩就玩更有意思的——鬼捉人。” 沈定海暗道不妙,便听得真子父亲继续道:“我们五个,两个鬼,四个人。” 二加四等于五吗?什么乱七八糟的?!沈定海一怔,猛然反应过来,这跟阳光说的有重合之处。 四个人的意思是算上冉冉一起。 而两个鬼自然不用多说,必定是真子和真子父亲,毕竟他们完美符合“鬼”这个形象。 真子父亲阴恻恻笑道:“开始之前,我们先定好惩罚。” 沈定海忙打哈哈,“玩游戏而已,干嘛定惩罚啊,不需要这么认真的。” 真子父亲不理沈定海,直接看向真子,“真子觉得呢?爸爸认为有惩罚大家玩游戏才会有积极性,否则很容易像吃晚餐这样推来推去。” 真子点点头,觉得父亲说得有道理。 “大哥哥和阿姨,你们不能既不吃饭,也不认真玩游戏,那样很没意思的。” “哈…哈……”沈定海假笑着,他是不是还得感谢他们两个十分讲道理十分宽宏大量啊…… 竟然能让他在两种死法中选择一种诶! “惩罚是什么,您先说来听听吧您……” 真子父亲对沈定海的态度不满意,但他并没计较,“鬼抓人还能有什么惩罚,想想鬼抓到人之后会干什么,惩罚自然就是什么。” 直接说吃掉不就得了,沈定海嘴角抽动着,他真是谢谢他全家咧! 现在堂姑不在,小玉也发挥不了作用,他真的没有任何自保方法…“我现在后悔选择吃晚饭还来得及吗?” 真子父亲点点头,“可以,但你要一个人吃掉这一桌,如果另外两个客人也改变主意了…” “我会单独再为他们准备。” 一整桌…沈定海心如死灰,也就是说他现在只有两个选择,要么吃掉一个人,要么成为一个被吃掉的人…… 还是后者吧,起码痛苦只有一瞬间。 “我好了,可以开始捉迷藏…”沈定海悲催地举起手,老天保佑,一定要让他在第一时间找到堂姑! 阳光和笑女很快也做出选择,捉迷藏,两人应该是有能力傍身的缘故,在逃离吃人厄运之后,脸色看起来好了许多。 真子父亲神秘一笑,“好的,那我数三十秒,三十秒之后我就去找藏起来的你们…” 沈定海忙打断了他,“躲的时间怎么可能只有三十秒,这里是你家,我们对这里完全不熟悉,连有什么地方能躲都不知道。” 真子父亲无动于衷,沈定海只能看向真子,“玩游戏要讲究公平,你和你爸爸在主场,我们是客场作战,本来就没优势。” 真子听了觉得有道理,“那我和爸爸就数两个三十秒,等你们躲好了再去找,这样可以吗?” 真子至少还可以交流,沈定海松了一口气,但如果真给他吐槽的机会… 两个三十秒…三十分钟都不够啊! 阳光还想多争取些时间,真子的眉头皱起来,沈定海暗中拉了他一把。 “别说了,否则再往下激怒了他们,很可能就直接跳过躲藏这一步了…” 直接开吃。 阳光明白了,只能紧紧闭上嘴,笑女从头到尾也没说过几句话,但从她的神态可以看出,捉迷藏比吃晚餐更能令她接受。 这个已经经历过四个等级任务的女人…身上到底有什么秘密…… 沈定海绷紧身体,随时准备迈开步子出发,只见真子和真子父亲一起背过身去,清晰的计时声传出。 “一…二…三……” 沈定海简直想问候真子父亲的祖宗十八代!哪有人玩捉迷藏按照时钟走秒的速度读秒啊! 他回忆着自己的童年时光,每一个小朋友都是拉长了声调读秒的! 但管不了那么多了,现在抗议也来不及了,沈定海爆发出最快的速度,冲向走廊,猛地冲向第一间房门。 没有上锁!万幸! 他火速打开,扫了一眼,是真子父亲的卧室,没有人。 第二间是真子的卧室,可以直接略过不看,没人。 第三间也没有锁,是浴室,没有人。 “二十一…二十二…二十三……” 沈定海心急如焚,再不找到堂姑他就离死不远了! 很快他来到走廊倒数第二间房,紧紧挨着被真子父亲一口咬掉的那间房,猛地一推没有推动。 上锁了?! 沈定海垂下眼定睛一看,确实是上锁了,只不过不是从里面锁的,而是从外面锁的。 他一瞬间就想到了小男孩关禁闭的房间。 三下五除二他解开系在门把手上的铁丝,没有忙中出错他真是佩服自己!!! 然而再推门还是没推开,沈定海的心瞬间凉了半截。 “五十二…五十三…五十四……” 完蛋了! 沈定海脑子里蹦出这个念头的一瞬间,门开了。 小男孩伸出一颗头倚在门边,一副浑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表情。 “大哥哥…”沈定海管不了那么多了,猛地扑向小男孩,门外的倒计时还在继续,只剩下最后几声。 “五十七…五十八…五十九…” “时间到!” 真子父亲的尾音兴奋地扬起。 沈定海立刻回身准备关上门,房门却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抵住,与此同时,门缝里伸进来一只手。 “我靠…我这就要死了……” ------------ 第329章 一线生机 沈定海没想到倒计时一结束他就被盯上了,绝望升腾而起时他手下松了力气,门外的人终于得以闯进来。 “山海!你拦我干嘛!” 阳光又急又气,但他的理智还在,不仅记得压低声音,还没忘了回身把门关上反锁。 只是门合上的瞬间难免发出声音。 真子父亲才走过餐厅到客厅的距离,听见这“砰”的一声响,阴恻恻的笑容瞬间转向走廊。 “原来在这边…到底在哪一间呢?” 真子语气欢快地喊了一声,“爸爸,我去厨房找啦~” 这声遥遥穿过厚重的木门,只剩下不太清晰的声音,沈定海看见来人是阳光,惊魂未定。 置之死地而后生的那个瞬间,心跳的是最快的,因为摆脱了死亡的命运。 “你小子吓死我了!” “你才是要吓死我了!我以为你故意要把我关在外面杀了我!” “我杀你干嘛!我把你当成真子她爸那个神经病了!” 两个人都濒临崩溃,但都不忘默契地用气音交流,真子说要去搜厨房的话让两人暂时有了喘息的机会… 却并不知道,真正的危险,正在路上。 “希望老天爷保佑笑女姐。” 沈定海看着阳光一副祈祷样,心里无语,怎么没见着他给堂姑祈祷啊…… 他不得劲也没表现出来,只是试探性地喊,“堂姑你在这儿吗?” 无人应答。 沈定海悬着的心终于死了,他果然不是什么老天眷顾幸运体质的人,四间房,这么大的概率,但他就是找不到堂姑。 小男孩静静看着沈定海,“如果大哥哥你是在找那个小姐姐的话,我知道她在哪儿。” “哪儿?!”沈定海眼巴巴地看着小男孩,跟着他走到床头柜前。 “应该是在这里面。” 沈定海看着男孩手指向小小的床头柜,人直接傻了,“这么小的东西别说装人了,就是装娃娃也装不了两个啊……” 男孩闻言摇摇头,“不是里面,是后面。” “啊?”沈定海在小男孩沉静的目光下,用力挪开床头柜,只见床头柜紧靠着的墙壁上赫然有一个大洞,而大洞里正是满身鲜血、昏死的冉冉。 “我滴老天奶啊!”沈定海赶紧将人拉了出来,他稍微加大声音,“阳光,你能先别搬了吗?” “这里有人需要你救命!” 阳光闻言一怔,停止了搬衣柜、搬桌子堵在门口的行为。 “我咧了个去!恶童!还真给山海你找到了!” 在沈定海的催促中,阳光赶忙跑到冉冉身边施展治疗术,“不对啊山海哥,我又没说过我的能力是什么,你是怎么知道的。” 沈定海满眼焦急地看着冉冉,“你说你不是输出,我再看你这身板,怎么也不像定军山大哥那样,所以应该也不是坦。” “而且我们五人团队,应该不至于弄两个坦,一个坦一个治疗才比较合理,你是治疗的概率八九不离十。” 阳光闻言笑起来,“你怎么不猜治疗是笑女姐姐?” “她更像个杀神…”沈定海默了默,“而且我不相信局里让我们不惜一切保护她,就因为她是个治疗。” “干嘛,瞧不起治疗吼!”阳光的眼神有些幽怨。 沈定海摆手,“不是,只是觉得这样的待遇…给大杀器更合理。” 说着,他的目光瞟向小男孩,忽然,他意识到一个令他惊悚的事实。 小男孩同样是这个家里的人,为什么他和阳光能在小男孩面前如此放松,就像在跟一个普通的人类小男孩相处一样。 小男孩不知道沈定海的脑袋里在想什么,他也听不懂他们说的那些话,只是眨巴眨巴眼睛。 “大哥哥你们是在跟父亲妹妹玩捉迷藏吗?” 沈定海想了想道:“是的,而且被我们找到的人,就变成我们的人了,所以你现在和这个小姐姐一样,都是我们的人。” “我们要齐心协力一起,不能被【鬼】抓到。” “鬼是父亲吗?” 沈定海猛点头,他不管为什么小男孩身上没有怪物的感觉,但他好歹也是这个恐怖的家的一份子,把小男孩拉拢到他们这边,绝对是件好事! “你妹妹也是。” 小男孩皱着眉头迷惑了一会,才勉强接受,“好吧。” “如果只是不想被父亲和妹妹找到…”小男孩伸手指向墙上的大洞,“那我们都爬进这个洞里不就好了。” 沈定海猛地一拍脑袋,“我靠!你脑袋比我脑袋好使!” 但很快他又冷静下来,“你确定你爸爸不知道这个洞吗?” 小男孩摇摇头,“他不知道,要不然这个小姐姐也不能从妈妈的房间跑到我的房间了。” 沈定海有些愕然,原来那个装着铁门的房间是女主人的房间,他感觉这点应该深挖,但现在管不了那么多了,逃命要紧。 他先看着小男孩爬进洞中,这才看向阳光,“你还要多久完事?” “马上,现在正是治疗的关键时刻,要是中断就得从头再来,你先进去,我带着恶童殿后。” 沈定海摇摇头,“怎么能让你带着堂姑,要走也是我带着堂姑走。” 阳光抬头瞪了沈定海一眼,“现在是计较那些的时候吗!我断后,你先走!” 沈定海还想再说些什么,却听见门口传来越来越清晰的脚步声,跟着一起响起的,还有真子父亲魔鬼般的低语。 “难道是这间?” 一颗心瞬间悬在嗓子眼,沈定海只怕真子父亲下一秒就要推门走进来。 一道更远的声音传来。 “爸爸!我找到阿姨了!你快过来看!快点!” 真子的声音,掩饰不住的兴奋和喜悦。 沈定海这才恍惚意识到,很多时候,真子在父亲面前,和在他们这些外人面前,是两种样子。 门口的脚步声渐渐远处,明明是逃过一劫,沈定海却开心不起来。 不知道笑女会遭遇什么…希望她真的能像他想象的那样实力非凡吧…… 阳光在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之后,脸色更是一瞬间就白了,他眼里涌出泪水,双唇颤了颤却说不出话。 沈定海心里知道他要说什么,还是那句。 “希望老天爷保佑笑女姐。” 再没有时间给他们犹豫了,要是在真子父亲折返之前他们还没离开这个房间,到时候连哭的人都没有了。 沈定海深深地看了阳光一眼,在他钻进洞之前,他顺手将从冉冉身上散落的血迹擦干净了,再用一条毯子垫在冉冉身下。 已经决定要从这个洞里逃走保命,可不能因为这些细节败露了踪迹。 漆黑的洞里,早已不见小男孩的踪迹,沈定海闷着头往前爬,他希望身后能传出声响。 他希望后面的人跟上。 ------------ 第330章 听见墙里面的声音 前后都没有人,沈定海在洞里越爬越慢,他希望能有人,哪怕是怪物,追上他,让他不至于在这绝对的寂静里自己把自己吓死。 身后久久没有传来动响,沈定海快绝望了,他不免往最坏的方向去猜。 阳光和堂姑是不是没来得及爬进洞里。 真子父亲已经闯进房间,阳光只能慌乱地遮住洞口,他和堂姑一起被抓走了,四个人只剩下他这一个幸存者。 他只能这样,一直躲在漆黑的洞里,绝望死去。 沈定海不停胡思乱想的时候,洞口前方突然传来光亮,他还是没看见小男孩,但他朝着光亮爬过去,像一只趋光的虫子。 人类,有时候多像虫子呢,只是他们趋近的不是纯粹的光亮,而是生存和生机。 沈定海手长腿长,即使他感觉他并没花什么力气在洞里爬动,他也已经爬出了相当的距离。 就在他逐渐接近洞口尽头的时候,他才发现好像有什么东西将洞口挡住了大半,光是从剩下的那一点缝隙照进来的。 可即便如此,也足够光亮。 沈定海不断挪动身体,终于,他接近了洞口,赫然发现挡在洞口的东西,不是别的,是一大块水泥,几根钢筋从里面穿出。 沈定海明白过来,他爬到拥有铁门的那个房间了。 堂姑就是从这里不断爬到小男孩房间的。 从狭窄的缝隙中,沈定海勉强可以窥得房间里的一点景象。 还完好的那面墙上挂着一副全家福照片,经过真子父亲的破坏余震,已经歪得不像样子。 笑容满面的男人和女人,真子站在两个人前面,左右两边肩上分别搭着男人和女人的手,而小男孩…只是拘谨地站在一边,看起来像个格格不入的外人。 这是为什么……吴盼男故事的翻版? 沈定海私以为不可能,即使恐洞根本不是蓝星产物,但它是结合了蓝星才诞生出来的东西,否则不会以他们能够理解的形式呈现在眼前。 要不然穿进恐洞里,直接看怪物和怪物打哑谜、看怪物狩猎怪物不就好了,他们干嘛还要披上一层人皮? 这不是费事嘛!说到底就是要结合蓝星本土文化。 沈定海的想法虽然和冉冉出发点不同,过程也不同,并且相当质朴,但两人最终得出的结论是一样的。 恐洞里面的很多事情,都是遵循蓝星的规律或者习俗的。 沈定海皱紧眉头,那这照片就奇怪了,他还从没听说过哪个家庭只宠女儿故意冷落儿子的。 这跟蓝星的现状截然相反了。 沈定海只能推测后面另有隐情,他正胡思乱想着,视线越过残破的房间投射到走廊上,竟然看见真子父亲慢悠悠地走过。 魂差点吓飞了。 沈定海害怕得猛往后缩,不过惊吓之余也算是得到一个好消息。 真子父亲才刚刚走到房门口,阳光和堂姑只要在那之前不留痕迹地爬进洞里,那大家都安全了! 走廊上,真子父亲敲了敲门,没人应,半秒钟也没犹豫,猛地一拳将门锤开了,阳光之前堆在门口的家具也被锤得稀巴烂。 沈定海庆幸着,还好他此刻不在房间里,否则他跟这些家具是一样的下场。 只是堂姑… 他满脑子坏想法,耳边竟忽然传来轻轻的呼喊声,直把他听出一身鸡皮疙瘩。 “大哥哥,这边…看这边。” 沈定海在通道里艰难地扭过头,看见小男孩的脸隐在不远处,要不是洞口透出来一点光,他根本看不清他是谁。 小男孩继续道:“这里是安全的,父亲不会找到这里。” 在通道里转身是不可能了,他这个大个子做不到,沈定海只能不断向后挪动身体,有点倒车的意味。 他好不容易终于移到小男孩的位置,小男孩也开始向后退给他挪位置。 随着小男孩的面容完全隐去,一页薄薄的纸垂落下来,沈定海贴上去眯起眼睛仔细看,这才看出这纸上画的是和通道环境相似的画面。 因此画纸垂落下来时,盖住小男孩所在的洞口,一眼竟然看不出这里有个大洞,还以为画纸和通道的墙壁是连成一片的。 沈定海有些惊讶,画的真好,能隐藏到这份上,是小男孩画的吗? 他转念一想,就算画是小男孩画的,那这么长的通道,总不能全是小男孩一个人挖的吧,那得挖多久啊! 他没再多想,顺着洞口爬进去,没爬多久就来到了一个小房间,很小很小,感觉是夹在两个房间中间的部分。 他跟小男孩两个人在里面感觉就占了一半的位置,但好歹也算个容身之所,而且很重要的是,里面竟然有灯光。 有人,有光,沈定海没了在通道里爬时那种惊悚绝望的感觉。 小男孩轻轻开口,“这里好像是妈妈房间旁边的杂物间,就是不知道杂物去哪儿了…” 小男孩疑惑的嘟囔把沈定海也整疑惑了。 “你原本不知道这地方吗?” 小男孩摇摇头,“不知道啊。” 沈定海睁大眼睛,“不知道你是怎么爬到这来的?” “我一个人在前面爬了好久也没看到你们追上来,我又不能爬出去,不是说捉迷藏吗?爬出去就到走廊上了,会被父亲发现的。” “我就在洞口那一块随便玩,然后就发现了这个地方,真神奇。” 沈定海更觉得奇怪了,“也就是说你原本连你床头柜后面有个洞都不知道?!” “不知道啊。”小男孩很是无辜地摇摇头。 “那你是怎么知道我堂姑…就是那个小姐姐藏在里面的?” “我不是被父亲关禁闭了吗?一个人在房间里玩很无聊的,我原本是在听你们在外面玩什么,但很快我就注意到好像有什么声音离我越来越近,而且是从墙里传过来的。” “后面我才能确定,是在床头柜那一块,我还想跟小姐姐交流来着,但她好像没什么力气说话,就连呼吸的声音都很小。” 沈定海听了情绪复杂,他这下算是明白,为什么小男孩的力气明显不足以推开床头柜,他却能知道床头柜后面有洞了。 “这是你家,但你不知道你家墙里到处都是洞和通道,难道是以前的主人留下来的?” 沈定海有些崩溃地吐槽着,“只是想活着从恐洞出去而已,总不能遇见个剧本杀,还涉及上一代人的恩怨吧!” 他正嚷嚷着,洞口突然传来些微声响。 沈定海眼前一亮,“一定是堂姑和阳光来了!” ------------ 第331章 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 沈定海急得直接一“呲溜”又钻进洞里,这是他在通道里爬得最有动力的时刻。 果不其然,阳光没有辜负他的期待,真的是他带着冉冉。 就像他交代的那样,冉冉被毯子包裹着垂在阳光身前,一眼看过去他怀里就像黏了一个蚕蛹,如此完成带着昏迷的人在通道里爬行这个难事。 沈定海可以说是立刻喜笑颜开了。 “快来这边!这边很安全!”他打了招呼,看见阳光看过来,也学着小男孩之前的样子往后退。 阳光很快反应过来,立刻往沈定海的方向退,一行四人很快在狭小的杂物间里集合,除了冉冉是昏迷状态,剩下三个人都大眼瞪大眼。 阳光半信半疑,“你确定这个地方不会被发现?” 沈定海摊摊手,“小孩说的,我没办法确定啊。” 小男孩语气很是肯定,“不会被发现的,这个杂物间以前堆满了东西,不止是我这样觉得,爸爸和小妹都是这样觉得。” “而且杂物间的门是从外面锁上的,父亲就算真的找过来,看见门外面的锁,也不会想到里面竟然藏了人。” 沈定海冲着小男孩竖起大拇指,“不愧是新鲜的身体新鲜的脑子,就是好用。” “见面这么长时间了,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我叫骆明林。”小男孩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父亲找不到这里挺好的,我们玩游戏可以胜利,可是这样我就想不明白了…” “杂物间里明明是堆满东西的,现在怎么是空的呢,而且还装了这个。”他伸手指向头顶散发着微弱光芒的灯。 “是父亲装的吗?但我一点印象也没有。” “一直生活着的房子不知不觉发生了变化,自己身处其中却浑然不知…”沈定海狠狠点头“这样一想是挺恐怖的。” 冉冉捂着头一声嘤咛,竟是醒了过来。 沈定海几乎没给她喘息的机会,直接把她失踪之后发生的所有事一股脑全告诉了她。 冉冉的脸苍白一片,她身上并没有额外的伤口,只有头上那一块,是在躲避猛然砸下来的水泥断块时被波及到的。 她发现了洞,但还来不及爬进洞里就被砸到了,还好房间几乎塌成一片废墟,借着倒塌的家具的遮掩,冉冉才能忍着剧痛爬进通道。 那时她就不免思考一个问题,恐洞怪物对于追杀这件事的概念。 怪物在将房间毁坏后没有看见她,便就此放弃了对她的追击,但这里面不只是视野范围内有无目标的问题。 因为在真子父亲哐哐哐砸门的时候,他的视线范围内也是看不见冉冉的,但他却坚持不懈,直到将房间破开才罢休。 是时间因素?还是别的? 冉冉垂眸,静静思索,选择先将这个问题搁置,她先开口感谢了阳光,并安慰他。 “你不用担心笑女的安危,结合刚刚二侄子告诉我的信息,如果我没推测错的话,她绝对拥有自保的力量。” 三人相识的时间虽然很短,但就在这短短时间里,已经建立了舍命相救的关系,冉冉也就没必要对她单独掌握的信息继续保密了。 她将之前和笑女单独行动时的情形悉数告诉了二人,只除了一个小细节,她的术法在恐洞不起作用。 阳光显然难以相信,“笑女要杀你?!为什么?!不…不可能…” 阳光嘴上说着不可能,理智却在告诉自己冉冉没必要骗他。 都到这种情况了,任何一个战力都值得争取,不可能故意搞内讧的,冉冉说的只能是真的。 她所顾虑的,不是笑女不帮大家的帮,而是怕她帮倒忙。 冉冉冷静道:“说到底我们在进入恐洞之前互不相识,大家都不知道各自的目的是什么。” “并且非调局人力短缺,可能就连他们也不知道笑女究竟要做什么。” 阳光神情沮丧,他越来越相信冉冉的话,同时不免对人性感到失望。 现在回想笑女进入恐洞之后的种种,确实…她好像从没出过力,哪怕只是言语上的为队伍考虑。 “明明非调局派给大家的命令是保护笑女,笑女却想对团队动手,这和命令相悖,恶童的推测是有理由的……” 沈定海看着神情失落的阳光,脑洞大开道:“也许笑女也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吧,短时间相处下来我感觉她并不是那种不可理喻的人。” “她可能早就接受了来自非调局之外的委托。” 阳光无法接受,“有苦衷就要伤害别人吗?苦难从来不是一个人作恶的理由。” 冉冉对两人间的争执点并不关注,“总之笑女现在同样可以被划到敌人阵营,但只要她不轻举妄动,我们绝不率先对她动手。” “否则就算成功从恐洞离开,对非调局那边也不好交代。” “我们要做的是,尽量在破局的时候将她作为干扰因素排除在外。” 冉冉一本正经地分析着,沈定海忽然安逸地叹出一口气,“果然还得有堂姑在。” “现在才是我熟悉的冒险。” 冉冉的声音一滞,她不知道该怎么回应沈定海这个话,毕竟她现在没有力量,没办法给出确切的回应。 不顾心里情绪复杂,她只是开口说出之前的打算。 “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我们得先从屋子里逃出去,找到定军山。” 冉冉垂下眼眸,否则只靠一个有治愈能力的阳光,怎么能带着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逃出生天。 沈定海对冉冉的异常浑然未觉,他异常兴奋道:“那怎么逃出去呢?” 他的兴奋是一种坚信,他坚信冉冉总有办法。 冉冉的目光看向骆明林,“这时候就需要明林弟弟充当一下我们的工具人,引开骆库的注意力。” 沈定海迷糊了,他也不知道是哪一步没跟上,“等会儿,骆库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骆库就是真子的父亲,骆果是真子的母亲,这是我在那个房间里观察到的。” “很和睦的一家人。”冉冉说这话时意味不明地看了骆明林一眼。 阳光直接竖起大拇指,“恶童你的心理素质真的强,一边逃命,还能一边观察房间里的线索。” “更重要的是,看完之后竟然还真的能记下来,换成我就不行了。” “你现在随便跟我说一串数字,我保管三秒钟之后…” “我就不记得了。” 沈定海无言以对,不记得就不记得,这么光荣的语气是要闹哪样。 ------------ 第332章 妈妈死在家里! 骆明林喜滋滋地接受了冉冉他们布置给他的任务。 他只觉得能和父亲还有妹妹一起玩游戏很开心,阳光却有些担心。 “这样真的没问题吗?按照剧情,这小朋友还在被骆库关禁闭呢,他这样贸然跑出去吸引注意力,肯定会让骆库更生气…” 阳光抓了抓脑袋,“真不知道骆库那个变态会对小朋友做出什么。” 沈定海勉强安慰着,“应该没事吧,怎么说也是他的孩子,难道他还能下狠手不成?” 阳光撇撇嘴,“可是你们肯定跟我一样都感觉到了,骆库对待两个孩子的态度相差非常大。” “他很宠溺真子,但对明林小朋友就…我真怀疑明林是不是他的孩子。” 阳光一边说一边伸手揉了揉骆明林那一头软软的卷发,语气里满是怜爱。 因为恐洞规则的限制,骆明林是听不懂探索者们谈论恐洞之外的内容的,但他大致听下来,也能明白阳光想表达什么。 只见他皱了皱眉,“我怎么可能不是父亲的孩子呢,我早在妹妹生下来之前就已经出生了。” “没有,我们开玩笑呢。”沈定海见骆明林不开心了,赶忙哄两句。 冉冉默了一会,突然开口,“你有没有发现你总是在执着于你的父亲。” 骆明林闻言一怔,“我喜欢父亲呀…甚至希望父亲能像宠爱妹妹那么宠爱我……” 又一个傅业成吗?冉冉不认为,她和沈定海的观点一样。 因为宠爱女儿而冷落儿子的事,不太可能发生在蓝星上,这是所有女性普遍的困局。 所以冉冉更倾向于骆明林根本不是骆库的孩子。 这样的推测虽然狗血恶俗,但更合理。 冉冉继续平静道:“到现在为止,我们从没见你提过你母亲…” 骆明林猛然睁大眼睛,冉冉趁着他愣神的间隙继续道:“你跟你的妹妹真的非常不一样。” “你的妹妹真子,可是一直在哭着闹着要母亲,难道你就不想她吗?” 狭小的空间内,所有人都呆住了,只有冉冉在说话。 因为她注意到的点实在太过细节,一般人根本发现不了,而当她把这个小细节公布出来的时候,所有人又不免觉得可怕。 “你的父亲好端端地活着,你甚至每天都可以看到他,他照顾这个家做饭打扫,而你的母亲不见了…” “你却从来没有提过她。” 冉冉直直看向骆明林,“你是知道或者确定什么吗?为什么你不像你的妹妹那样心存幻想、不哭着问父亲,母亲究竟什么时候能回来。” 骆明林完全陷入了呆滞,就好像是经过冉冉提醒,他猛然发现这一点。 在此之前,他也不曾发觉。 忽然他痛苦地皱起脸,双手死死按住头颅,“好痛!我的头好痛!” 沈定海吓了一跳,他从那种可怕的氛围中醒过神,立刻用之前裹住冉冉的毯子蒙住了骆明林的头。 “对不住小弟弟,但我们真的不能暴露,你忍一忍哈。” 阳光更是吓得汗都出来了,“他这是怎么了?” 冉冉若有所思,“不确定,我这也是第一次进恐洞,可能是我的话触发了他的记忆。” 沈定海一边忙着捂头,一边恍然大悟道:“我懂了!就是类似玩游戏,做出正确选择后会触发相应的游戏剧情!” “堂姑这是说了正确的话,等骆明林恢复之后一定能给我们更多线索。” 阳光搓了搓身上的鸡皮疙瘩,“你刚刚跟骆明林说的那些话,都是怎么想到的?” “合理推测呀。”冉冉摊摊手,“这一点本来就不合理,骆库明明是天天都能看到的存在,骆明林不执着于母亲,嘴里却只念着父亲。” “就不能是他跟父亲关系比较好,跟母亲关系不好吗?” “就算得到的是这样的答案,也是得到了线索,对后续的推测有帮助。”冉冉看向蜷缩在地上不停发抖的骆明林,“当然,现在这样子是最好的,说明骆果消失这个事绝对有隐情。” “并且我们应该能从骆明林嘴里挖出不少信息。” 她抬眼看向阳光,“反正多问问,总没坏处。” 阳光一脸学到了的表情。 沈定海因为要按住骆明林,让他痛苦的声音变小,又急又慌,搞得满头大汗。 “他这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读取关键剧情竟然这么费劲吗?” 冉冉理性分析着,“我们可以将恐洞里发生的事视作一场剧本杀,但不能只视作一场剧本杀。” 她蹲下身子,轻轻拂过骆明林的头,哼起哄过真子的那个曲调。 “我觉得他们是真实存在的,不只是一个NPC,会伤心会开心会崩溃会痛苦。” “虽然现在还不知道他为什么遗忘了这段记忆,但要轻易将这段记忆捡回来肯定不比我们玩游戏点击几下鼠标那么轻松。” “如果骆明林像渴望骆库的爱一样渴望骆果的话,那这段记忆对他来说肯定相当痛苦。” “妈妈,究竟是怎么消失的呢?” 不知道是不是冉冉的哼唱起了作用,骆明林的颤抖幅度小了许多,甚至渐渐的不再痛苦。 他顶着满脸的汗水和泪痕,哭着坐起来,一把抱住了冉冉。 “妈妈…妈妈……” 沈定海和阳光很是震惊,可他们却说不出什么话,骆明林声音里的痛苦和绝望实在太明显了。 面对一个濒临崩溃的人,很少有人能指责什么,大家都深知他已经徘徊在悬崖边上,稍有不慎就是粉身碎骨。 骆明林现在给人的感觉,就是这样。 沈定海不免疑惑,到底发生了什么,能让这样一个小朋友产生这样崩溃的情绪。 骆明林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冉冉虽不习惯拥抱,但还是伸手拍着骆明林的后背。 “妈妈…妈妈死了!” 这个结果,三人虽然震惊,但到底在意料之中。 那么紧接着就是关键点——骆果是怎么死的,死因又是什么? 冉冉不停安抚着骆明林的情绪,试图让他能表达出更多信息,可骆明林的样子,就是像刚刚才经历过母亲的死亡,一时之间难以平复。 “好多好多血,鲜红色,到处都是红的,把整个房间都染红了!” 一行三人都仔细听着,把每个字都当做绝对不能遗漏的线索来分析。 “能把整个房间都染红…那得是多恐怖的出血量。”沈定海才经历过江映秋的惨状,因此他对出血量这种事有个大概。 江映秋那时候流了那么多血,都不足以遍布整个房间,如果骆明林的说法是真的,那他看到母亲时,母亲已经死透了。 骆明林崩溃地喊了一声。 “妈妈死在家里!” 三人中只有沈定海目光一沉,因为只有他见过真子的房间。 他自然也就不会忽略遍布那房间的黑红色。 ------------ 第333章 恐洞的基石 在沈定海还在沉思“妈妈死在家里”这六个字含义的时候,阳光已经手忙脚乱地捂住了骆明林的嘴。 “我滴妈,找点线索真不容易,外面还有个‘鬼’在抓我们呢!稍微大点动静都能把我搞得心惊胆战!” 冉冉抬眼看向沈定海,“二侄子你有什么发现吗?” 沈定海醒过神,连忙将信息分享出来。 “所以说骆果很大可能就是死在真子的房间?”冉冉皱起眉头,“可真子一直在思念妈妈,难道她对这一切毫不知情吗?” “按照明林说的,那么大的出血量,骆库就算想瞒着真子,一天时间也很难把房间清理干净吧。” 冉冉揉了揉太阳穴,仔细思考每一条线索。 “有一种可能说得通,真实情况并不是我们猜测的那样,但在恐洞的加持下,我们看到真子的房间会是那样的。” 沈定海被说晕了,“什么意思?没听懂?” 冉冉谨慎道:“解释这一点之前,我要先说明白我的一个推测——我觉得恐洞是存在基石的。” 她先是跟沈定海和阳光解释了她观察到骆家的特殊性。 “拥有这样特殊性的骆家,很可能就是恐洞存续的关键,螟蛉路这个恐洞的基石。” 沈定海沉吟一阵,“有道理…毕竟是特殊NPC,那是不是也像那些套路一样,只要能解开骆家尘封的真相,就能成功从恐洞离开呢?” “我认为不止如此,我之前说过存续两个字。”冉冉冷静道:“我觉得解开真相或者说解开某种执念,总之是以类似于这种形式的方式,最终到达某种程度…恐洞会消散的。” 不止沈定海,这下就连阳光都很震惊。 “消散,真的假的?” 冉冉摊摊手,“只是我的一种推测,否则我也不知道那些令恐洞消散的探索者是怎么做到的了。” “而且如果恐洞真的是这样的运行方式,那就和玄门中的【鬼域】是类似的概念。” “鬼域?” 冉冉看向沈定海,“顾名思义,是幽鬼强大到一定程度后,在其力量笼罩范围内形成的特殊区域。” “其实当初我们在心心庄园遇到的情形就有些类似,但如果真的用鬼域的概念看待整个庄园,它只能算是还在形成初期的鬼域,距离完全的鬼域还有相当大的差距。” 阳光不知道内情,已经快听晕了,冉冉见状也不再说只有沈定海和她能懂的话,而是尽量用简洁易懂的话解释。 “众所周知,世俗认知上的鬼其实就是执念和情绪的集合,这一点是符合从古至今传承的术士定义的。” 阳光满脸懵,“虽然我并不觉得这是众所周知,但大概明白了你的意思。” 冉冉点点头,“越强大的幽鬼,执念就会越深越强,甚至于能够借由幽鬼本身的力量发展出鬼域。” 沈定海大惊失色,他感觉自己脑子转得飞快,“堂姑你这个意思是不是说…鬼域不是幽鬼发展出来的,而是幽鬼的执念!” 冉冉欣慰地应下,“没错,所以在记载中,甚至会出现鬼域完全成型,但幽鬼本身却毫不知情的情况。” “我好像明白堂姑你的意思了!用鬼域来类比恐洞,恐洞很可能也是恐洞中某个人的执念发展而成。” 冉冉轻叹一声,“没错,这就是我的理论,从玄门的角度来看待恐洞,这样起码能将思路理顺些、让我们的前路更清晰些。。” “调查真相和调查执念,姑且作为我们目前努力的方向吧” “现在被蒙在迷雾中的真相是这个家庭的女主人——骆果的死亡,而执念,可以分析出真子对母亲的执念以及明林对父亲的执念。” 沈定海点点头,“同意!人总要有个稍微确定些的努力方向,才不至于害怕又茫然。” 阳光作为一个大学生,由衷来了句,“感觉恶童你出去都可以发论文了,题目我都帮你想好了。” “【结合玄门理论,从传统角度看待恐洞成因】” 冉冉有些哭笑不得,“回归正题,我们说到的真子房间的样子,很可能就和我们说的恐洞的基石有关。” 她冷静的目光依次扫过沈定海和阳光,“整个恐洞最关键的是骆家,那你们觉得谁最有可能是骆家的关键人物?” “换句话说,螟蛉路这个恐洞最开始是根据谁的执念形成的?谁最有可能是那个诞生执念的人。” 阳光先开口,“我觉得是骆库。”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以下是个人见解哈。” “我觉得要形成执念,首先得对很多事情建立起最基本的认知。” “就比如一个才出生的婴儿是不会因为父母的苛待而产生怨恨的,因为他压根就不知道什么叫苛待。” “脑子里没有苛待这个概念,自然就不会因为这种他无法定义的行为产生怨恨。” 沈定海听着连连点头,“是有道理的。” 有人认可,阳光一改之前的不好意思,瞬间自信起来,“我的结论就是根据这一点推出来的。” “在骆家的三个人中,骆库的年纪最大,他是一个育有两个孩子的成年人,相比之下,他的认知是最全面的,因此形成执念的可能性也最大。” 冉冉歪了歪头,“可满足你这个条件的不是还有骆果吗?她同样也是育有两个孩子的成年人,认知也比较全面。” 阳光一阵尴尬,“我把她给忘了…毕竟我们来骆家就只遇见三个人……” 他闹了个大红脸,“大言不惭地说了这么多,结果连最基本的前提都没搞清楚,骆家成员是四个人……” 沈定海赶忙开了个玩笑安慰他,冉冉也宽慰着只是发表想法而已,并不是要提出建设性意见。 只要能帮助大家更清楚地看待局面,就是有用的。 而阳光真的和冉冉下山以来遇到的所有人都不一样,他不是那种会沉浸在负面情绪中很久的人。 甚至可以说,只要当下有人递台阶给他,他很快就能顺着那个台阶回归到平和的情绪。 冉冉专注地看着阳光,清澈的眼眸中有着惊奇。 这毫无疑问是一种很好的状态,非常优秀的情绪调节能力,只可惜并不是每个人都拥有。 冉冉沉思着,至少这是她下山以来遇到的第一个。 或许和家庭环境有关系吗?她有些好奇起来,阳光究竟是在怎样一种家庭氛围中成长的。 每个人的童年就像一块可以肆意塑形的橡皮,家庭的细节加诸在这块橡皮上,让它渐渐有了固定的形状——人们称之为性格。 暴躁、阴郁、积极、消沉、乐观这些东西全是从原生家庭中诞生的。 而随着人逐渐长大,风霜席卷,橡皮失去了塑形的能力,它变成干巴巴的一块,轻易改变不得,就此固定成童年的样子。 这也是为什么本性难移。 ------------ 第334章 谁都有可能是基石! 良好的家庭氛围才能养成优秀健全的人格。 冉冉渐渐想明白了,为什么她会觉得阳光这种性格很稀有。 她自下山以来,又遇见过几个家庭氛围良好的人呢…… 安安被母亲独自抚养,后来更是遇见继父那样的人渣;陶幺是精怪化成,从无父母教养她该如何成长;吴盼男和傅业成更是拥有无比悲惨的童年… 冉冉情不自禁看着阳光,“你的父母应该很爱你吧?” 阳光一怔,然后骄傲地挺起胸膛,“是的,他们非常爱我。” 没有一丝丝迟疑和羞涩,他能大大方方说出父母对他的爱,这本身就是一种家庭幸福的表现。 冉冉眼中情绪复杂,她轻轻应了一声,“这真是一件好事。”只是很可惜… 不是一件普遍的好事。 要是像阳光这样的家庭再多些,这个世界又会是怎样一番面貌呢? 冉冉恍惚着,渐渐意识到她这个想法,或许也曾出现在那些“糟糕的父母”脑海中。 在他们人生的某个瞬间,也会对阳光这样的存在升起艳羡,羡慕他能拥有梦幻般的父母。 他们之所以会成为糟糕的父母,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他们的父母就很糟糕,来自原生家庭的陋习如此代代相传。 不止爱会一辈辈传递,恨也会。 冉冉摇摇头,驱散脑海中这些令她失落的想法,“二侄子觉得呢?谁才是那个基石?” 沈定海听到前半句的时候心头一激灵,他还以为冉冉要拿问阳光的问题来问他,那他… 真的会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一阵思索,沈定海的目光落在骆明林身上,“我想来想去,觉得他的可能性比较大。” “为什么?” 沈定海苦恼一笑,“你要我说原因,我也说不出什么所以然,就当我是个直觉性选手吧。” “我就是感觉小男孩给我的感觉很奇特。” 骆明林的情绪在冉冉安抚下,已经平静了许多,但他并不是恢复到正常状态,而是从崩溃走向一种奇异的平静。 他像是陷入了过去的事物中无法自拔,只是抱着冉冉出神。 沈定海在阳光疑惑的目光下,试图给自己的结论找出论据。 “不要觉得我是完全胡说啊,我才不是那种胡说的人!咱们可以来盘一盘,首先…额,首先就是那个…他一点都不吓人!” “不吓人算什么说法?”阳光有些不满。 沈定海指着骆明林,“这点你就说对不对吧!同样都是骆家的人,骆库和真子给人的感觉多吓人啊!但你看我们和这小朋友相处这么长时间,是不是从来没觉得他恐怖,还有诡异,有吗?” “就算你这么说也…”阳光想反驳,但又不知道该从何反驳,毕竟沈定海的论据还是根据感觉来的。 感觉这种东西因人而异,本身就难以被讨论。 冉冉暂时还无法确定自己的结论,她先按下不表,“无论是骆库还是骆明林…” “我要说的重点是,恐洞里的骆家一定是以他的基准存在的,也就是说,这个【基石】印象中的骆家是什么样子,那骆家就会是什么样子。” 沈定海恍然大悟,“我终于懂了堂姑你的意思!真子的房间如果在恐洞的现实层面看,不一定就是血呼刺啦的一片,而是【基石】认为是这样!” 阳光也终于明白了,“原来是这个意思!那至少可以推断出一点——【基石】认为骆果死在了真子的房间。” 冉冉点头,“没错,骆果不一定真的死在了真子的房间,可【基石】就是这样认为的。” 沈定海搞懂这一层,立刻低头看着骆明林,“那小朋友是基石的可能性不就更大了吗?” “他自己都说了完全符合真子房间的描述,说明他就是这么认为的,说明他就是基石啊!” 阳光却摇摇头,“还是不一样,顺着之前的逻辑向下推,下面的结论是:谁会对真子的房间产生这样的印象,谁就有可能是基石。” “骆库也是有可能的,骆果死后,他作为家里唯一一个大人,绝对要肩负起清理女主人死亡现场的任务,他也有可能对真子的房间产生这样的印象。” 沈定海眉头紧皱,“怎么越盘可能性越多呢?” 冉冉笑了笑,“甚至真子也有可能,她可能是误打误撞看过房间被清理之前的样子,这样如果她是基石,她的房间也会成为我们现在看到的样子。” “甚至骆果…”阳光顺着冉冉的思路去想,提出更惊人的猜测,“毕竟只是死了而已。” “按照恶童的说法,人死后变成鬼还会形成鬼域呢,那恐洞的基石是鬼好像也并不离谱?” “骆果死之前肯定知道自己有多凄惨,她成为基石也可能塑造出真子的房间。” 沈定海抓狂地揉着头发,“按照这样推论,谁都是基石!还怎么找出真相啊,都成一团浆糊了!” 阳光还是坚持自己的观点,“骆库真的有可能,失去妻子的打击、独自一人照顾两个孩子的辛苦不易都可能成为他的情绪和执念。” “不过听了恶童的思路之后,我觉得骆果的可能性和骆库差不多。” “什么执念能比得过凄惨死去?变成厉鬼和恐洞结合可能性非常大。” 冉冉因为缺少线索,心情也不是很美妙,“骆果究竟是因为什么死的?” “应该不可能就是单纯的无辜惨死吧?” 阳光有点不能理解,“为什么不能呢?这家人原本应该很幸福的,我只能想到是外来因素破坏了这种幸福。” 沈定海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之前阳光一脸骄傲地回答父母很爱他时,沈定海就心情复杂。 阳光肯定没有炫耀的意思,但这种回答听在家庭不幸福的孩子耳中,就是非常刺耳的。 当下沈定海拍了拍阳光的肩,“幸福的孩子还是别想太多。” 冉冉给出自己的论据,“如果真是无辜惨死,那通常是遇见了穷凶极恶的杀人狂,杀人狂不可能杀了骆果一个就停手的。” “这条街上很可能还存在别的受害家庭,也就是存在别的像骆家这样特殊的家庭。” 听到这阳光已经动摇了很多,光是一个骆家就危机丛生、弄不明白了,要是还有另外的家庭…… 冉冉笑了笑,“无论阳光你现在怎么想,我们都需要去验证,即使是可能性非常小的猜测,也要找到证据排除才是。” “所以执行原计划。” “我们出去。” ------------ 第335章 重逢在街角的咖啡店 计划进展非常顺利。 骆明林虽然还没从之前的痛苦回忆中恢复过来,但他异常听话,冉冉只是用和父亲增进关系之类的话引导他,他立马就转移了注意力,完全按照冉冉的话出去吸引骆库的注意力。 骆明林是顺着通道爬回了自己房间,冉冉他们则轻手轻脚从废墟房间爬出,再从走廊回到客厅。 真子自从在厨房找到了笑女就没挪动过。 所以客厅是此刻是无人看管的,一行三人顺利地穿过客厅来到大门,轻手轻脚扭动门把手。 看着血红又诡异的街景重新出现在眼前时,沈定海竟然涌起怀念的感觉。 总算要安全了!不用再时刻紧绷着一根弦! 不止沈定海,阳光也有种逃出生天的感觉。 “看来恐洞内虽然诡异的事情很多,但还是遵循基本的规律,比如日升日落。” 冉冉拉着沈定海就往之前的咖啡厅跑,说什么也不能留在骆家门口,要是骆库已经发现不对突然开门,那他们就完蛋了。 阳光紧紧跟着,心里有些羡慕沈定海能拥有这么靠谱的小堂姑。 沈定海一脸茫然地顺着冉冉的话抬头看去,“日升日落?我根本没看见太阳…” 冉冉笑了一声,“可能恐洞根本没有太阳这种东西,但骆库跟你们说过吃晚饭,证明现在的时间是晚上,而天色确实比我们刚进恐洞是暗了许多。” 沈定海这才沉下心细细感受,“好像是诶,之前感觉就是非常红,现在红里面还掺了黑…” 他话音未落,身后的阳光突然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什么东西?!” 冉冉回头,只见一条粗壮的触手正在缓缓向后缩去,看它的行动轨迹不难看出在阳光尖叫的时候它应该是袭击了阳光。 “我靠!什么鬼东西!”沈定海看清之后,反应比阳光还大。 冉冉的反应还算平静,“是我们进恐洞时看到的那些东西,只是那时候它们没有攻击我们,现在…” “是因为白天黑夜的转换吗?” 冉冉现在只能想到这个原因,没有更多的线索可以让她做出合理解释。 她看向阳光,“如果真的是攻击,就没有无缘无故退下的道理,你对它做了什么?” 阳光还有点懵,“我就是跟着你们跑…然后突然感觉腿上一疼,我条件反射就用了疗愈术,低头一看就看见这个东西。” 冉冉也不能确定,“有可能你的能力是克制这种触手怪的。” 阳光难以置信,“疗愈术克制怪物吗?” “我不是指能力克制,而是能力的属性克制,如果你们的能力也讲究属性这种东西的话,好比我的灵光,就天然克制幽鬼。” 阳光听得猛点头,“有的有的!我记得局里给我的能力定性是什么光属性,因为有的能力者能用火呀水呀,我当时还怀疑是不是基本的属性划分是金木水火土,然后我的光属性是非常稀有非常厉害的…” “结果并不是,局里说觉醒了光属性能力,基本就只能当奶妈了…”阳光叹息一声,“可怜我还有颗输出的心呢。” 沈定海面露笑意,“看得出来,和我差不多中二。” 冉冉听着,猛然反应过来一个一直被她忽视的重点——觉醒。 “你说觉醒?怎么觉醒?” 阳光不以为意道:“就是局里大力推行的觉醒者计划啊,对,我又差点忘了,你们还没去局里报道。” 冉冉观察着四周环境,“等去咖啡店再细说,这里不安全。” 阳光甩甩手,意外能遇到疗愈术可以克制的怪物,其实他很想狠狠展示一番他的能力大杀四方! 但冉冉说得对,安全最重要。 之所以不选择服装店,是因为阳光和沈定海都对服装店有阴影了,在咖啡店冉冉虽然也遭遇了攻击,但还不至于成为她的心理阴影。 沈定海第一个跑进咖啡厅,他还没从触手怪的恶心中缓过来,此刻看见冉冉和阳光都进来,赶忙把门拉紧了。 “那些东西应该不至于跑进咖啡厅吧……”他嘴里还在嘀咕着,一转身却是看到一个无比惊喜的人。 “定军山大哥!” 阳光也是无比兴奋,“这就是团队默契啊!” 冉冉松了一口气,“可以免去找人的功夫了。” 定军山整个人几乎变成了血人,厚重的血污之下,就连坚毅的轮廓都只能看个大概,他沉声道。 “花了点功夫才甩掉那群疯子,返回服装店想和阳光还有山海小哥汇合,结果没找到你们,我就想着古过来咖啡厅这边看看。” “没想到真的遇到你们了。”他伸手摸了一把脸,不至于让血污遮挡视线,却是立刻皱紧眉头,“怎么没看见笑女。” 阳光轻咳一声,赶忙长话短说,把分开这段时间的发生的事都告诉了定军山。 “竟然是这样的情况…”定军山沉吟着,“没办法联络局里,所以任务指令没法灵活变通…暂时先按照恶童说的来吧。” 冉冉对上来自定军山的视线,只见他的双眸中是毫不掩饰的欣赏。 冉冉也仔细地看回去,只是她观察的是定军山身上的伤口,这个人受了非常多伤,从这些几乎数不清的伤口中就能看出围攻他的怪物有多疯狂。 正常人受了这么多伤早都死透了,但冉冉看得仔细,她观察到定军山身上的伤正在以一种缓慢的速度愈合。 即使是很缓慢的速度,能让冉冉用肉眼辨识出来,也相当惊人了。 甚至是那些还很“新鲜”的、明显是刚刚才形成的伤口,渗出的血液量也非常少,和长长的伤口对比起来,完全是少得不正常。 冉冉看着定军山满身血污,心里大概明白了他的能力。 察觉到冉冉的目光,定军山甚至还贴心地解释了一句,“我的血液再造速度也很快。” “果然。”冉冉点点头,“这个出血量,换作一般人已经死透了。” 沈定海感叹着,“一个惊人的坦爹!能有这样的队友,我突然感觉好安心。” 阳光则是若有所悟,“我好像明白局里为什么把我跟你排到一组了,有我在,你身上这些伤分分钟就能愈合。” “所以你们两个组合起来…”沈定海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就是一个无敌的坦!” 阳光激动得当下就要使用能力,冉冉伸手按住,“别在这。” “我们还不能确定恐洞里的生物对探索者当面使用能力会是什么反应。” “去洗手间。” ------------ 第336章 恐洞也讲人情世故? 在冉冉要跟着沈定海走进男洗手间时,毫不意外遭到了服务员的阻拦。 “女孩子不可能进男洗手间。” 阳光不乐意浪费时间跟他掰扯,现在团队四个人都到了,他们肯定要聚在一起好好讨论一下接下来该怎么办。 一边帮定军山疗伤一边聊是最好的安排,轮得着他这个怪物来反对! “我们可不想闹事,你别管我们。” 服务生莫名感受到来自阳光的敌意,不自觉后退一步,“先生,咖啡店有咖啡店的规定。” 阳光嗤笑一声,一把搂过冉冉,“她才这么小一点,她知道什么,还女童不能进男厕所,整得男童好像很少进女厕所一样!” “男童进少了吗?!” 服务员一时竟然想不到话来反驳,他定定地看了阳光一会,选择从柜台拉来了咖啡师。 冉冉笑眯眯地朝着咖啡师打招呼,“你好呀,咱们又见面了~”她将阳光推出来,“我之前不是跟你说我跟朋友有约定吗?” “我把朋友找来啦!” 咖啡师对此反应不大,起码完全不像冉冉那边热络的样子。 沈定海有些怀疑,压低声音,“跟他说话好使吗?” 冉冉悄咪咪回应:“好不好使,要看恐洞有没有继承咱们这儿的‘陋习’了。” 沈定海还纳闷是什么陋习,只见冉冉走到咖啡师身边招了招手,示意咖啡师弯下身子。 咖啡师一怔,竟然乖乖照做,冉冉便在他耳朵边推销起来,“大哥哥你是不知道我这几个朋友有多爱喝咖啡。” 她还故意压低了声音,不大不小足够沈定海他们听清楚,但不至于让更多的人听到,像是在说什么秘密一样。 “他们连那种很差劲的咖啡都爱喝!一口气喝个五杯不成问题,更别说是您这种咖啡调配大师经手的咖啡了~” 冉冉冲咖啡师眨巴眨巴眼睛,“您调出来的咖啡我见识过呀,那分明是艺术品!” “我这几个朋友对艺术品的肚容量,起码能翻倍!一个人喝十杯!包行的!” 咖啡师一开始面无表情,后面脸上逐渐露出跟冉冉一样“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笑容。 冉冉伸手拍拍咖啡师的肩膀,“大师您懂了吧,我们这团队都是人才,一个人您尽可以当十个人来用!” 咖啡师满面笑容地冲着冉冉点头,“很好,很好。” 冉冉在心里松了一口气,还好,恐洞模仿正常人的生活模仿得还挺细节,一样继承了这些人情世故。 即使是一个图谋不轨的咖啡师,明面上也要跟冉冉他们一样,努力扮演好自己的角色。 这些披着人皮的怪物和触手怪不一样,他们的恶意,只会在进入恐洞的探索者们触犯禁忌时出现。 冉冉再次冲咖啡师眨巴眨巴眼睛,“现在您能明白了吧,我现在只是想帮我的朋友清理干净,你看他一身脏,埋汰死了。” 咖啡师回了一个眨眼,“我懂,你只管进去。”说完他带着脸色阴沉的服务员离开了。 冉冉松了一口气,“准备好,我们从咖啡厅走的时候肯定会被咖啡师追杀。” “啊?”沈定海惊呆了,“堂姑你不是都跟他搭上话了吗?你们都达成默契了,关系看着挺不错的。” “这要是在外面可能就真搭上话了。”冉冉苦笑道:“可这是在恐洞。” “咖啡师的智能性要比坐在大厅里的那些客人高一些,但和特殊NPC还是不一样的,归根结底是普通NPC。” “不要忘了,这些普通NPC脑子里就只有一个念头——杀死我们。” “努力抓住我们的每一个错处,然后趁机杀掉我们。” 冉冉看着服务员逐渐远去,只从他的背影都能看出他的不开心,她不由得嘀咕。 “恐洞里的怪物不会还要讲究杀人业绩吧……” 沈定海闻言满脸惊恐,“这又是什么说法。” “只是我的一种感觉。”冉冉微微笑着,“他们的宗旨是要抓住我们的错处,然后趁机出手。” “那个服务员刚才很明显是想借我不能进男洗手间这件事发作,但阳光没那么容易被他搞定,他才请来咖啡师。” “咖啡师跟我交流之后,已经改变了‘发作的理由’。” 阳光也听得一脸懵,“什么理由?” 冉冉无奈笑笑,“一个人十杯咖啡,可不是说着玩玩的,真的得喝,如果喝不了咖啡师一定会发作的。” 沈定海猛然惊觉,“意思是咖啡师和堂姑你打商量的时候,想的根本就不是我们能让他的业绩能变好,而是我们不可能喝掉那么多他好趁机杀掉我们?!” 冉冉点头,“大致就是这样。” “总之恐洞里怪物的行为都要多想想,他们总是别有用心、想要我们触发禁忌,这样他们才好下手。” “服务员刚刚走的时候面色很臭,可能就是因为咖啡师擅自改变了这个发作的理由。” 沈定海苦着一张脸,“我根本没想那么多,我还以为外面世界的那一套在这真的行得通呢!我真是太愚蠢了……” 冉冉出言安慰,“天真,你是天真。” 无论如何,她这三言两语,总算将要在咖啡厅里遭遇的麻烦推迟了些。 一行四人得以顺利进入洗手间,咖啡厅的装潢精致典雅,就连洗手间也是一尘不染的干净,沈定海稍微松了口气。 他可不想冉冉人生中第一次进入男洗手间就留下非常糟糕的印象,这样想着他忍不住给了自己一巴掌。 这是什么狗屁想法啊!难道堂姑以后还会进男洗手间吗?现在只是情势所迫而已! 清脆的一声响,除了冉冉没人注意到,阳光已经集中精神,开始给定军山疗伤了。 沈定海有些郁闷地走到靠近门口的位置守门,免得被不长眼的客人闯进来看见不该看的。 这已经是他第二次见识到阳光的能力,真的和冉冉的灵光很像,施展时都发出莹润的白光。 只是阳光的光还是淡淡的,没有像冉冉那般蕴含力量感。 冉冉看着若有所思。 很快阳光完成了需要全神贯注施展的阶段,后面他只需要持续输出力量就好,因此可以分出心神跟其他人交流。 “回到你们在外面感到疑惑的那个问题——觉醒者计划。” 冉冉心里已经有了大概的猜测,但她仍需要阳光的话予以证实。 像阳光和定军山这种,并没有经历过过往等级任务的人,是怎么凭空获得能力的? ------------ 第337章 觉醒者计划 阳光开门见山。 “觉醒者计划即,将从能力者体内提取的基因制成药剂注射到普通人体内,以便注射对象产生能力觉醒的计划。” “啊?!!!”沈定海惊呆了,“那那那!那不进入恐洞的普通人也能拥有能力!这不成美国大片了?!” 冉冉没多大反应,心里只有果然如此的念头。 “非调局不在乎能力者红线了吗?” 冉冉这一问,把阳光问住了,他一脸懵地挠头,“啥红线?” 反倒是定军山眸光深深,“恶童你真是,不知道的东西让我很惊奇,知道的东西也让我很惊奇。” “你连局里最基础的觉醒者计划都不知道,却能知道能力者红线。” 冉冉眨巴眨巴眼睛,她本来是不知道的,多亏张宏深以及那个局长特意跟她解释了一通,能力者数量一旦变多对这个世界的影响。 他们并没有提出能力者红线这个概念,只是冉冉从沈定海那儿了解到普世意义版的人口红线,觉得情况还挺相似,因此把这个词套用到能力者数量上。 不得不说,很恰当,定军山听到这个词的一瞬间就能知道冉冉在表达什么。 “非调局并非不在意,只是敌对势力的力量过于庞大,而我们的力量又过于不足,只能想办法增强力量。” 冉冉很快想通,表示理解,“所以能注射这个改造药剂的对象,是经过筛选的?” “没错,我这样的人自然不必说,无论什么时候都要冲在最前面,所以部队的注射率相当高。”定军山说着顿了顿,“自然,也是要遵循个人意愿的。” 冉冉的目光移向阳光,“那你呢?” 阳光挺起胸膛,颇为骄傲,“我家三代都是为人民服务的,我爷爷奶奶还有爸妈常年都拿进步奖。” 沈定海一脸“悟了”的表情。 冉冉想到笑女,“笑女应该没有这样的关系?” “对。”定军山想起自己拿到手的资料,“笑女是意外进入恐洞并获得能力的普通人。” 沈定海突然酸溜溜来了一句,“那人家是凭自己能力获得的,和你们这种‘关系户’可不一样。” 冉冉忽然看了他一眼,“二侄子你不该这么说话。” “这种药剂只要稍微想想就知道,不可能百分百安全,能获得异于常人的能力固然诱人,可这其中的风险却不是每一个人都愿意承受。” 沈定海不说话了,但他心里还是不得劲,就定军山话里透出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让普通人接种觉醒药剂根本不在非调局考虑范围内,也就是说像他这种家里没有背景的人,想获得能力的途径只有一个——亲自去恐洞里拼命。 即使有风险存在,但非调局的决定无疑是直接剥夺了普通人的选择权,这难道不是赤裸裸的不平等吗? 这就是他愤愤不平的原因。 在场的人都能看出沈定海的情绪,阳光不知道该说什么,索性闭嘴了,定军山则是直接实话实说。 对生死相托的队友,不应该有隐瞒。 “恶童的担心是正确的,只是…”定军山斟酌着想让大家都能接受这个说法,“非调局的觉醒药剂是经过改良的,非常温和。” “内部推广至今,只出现过一例不良的排异反应。” 沈定海听着这话更不高兴了,“听听听听,多‘危险’的药剂,难怪不舍得给普通人注射。” 冉冉则是注意到话中另外的细节,“改良?也就是说原版的药剂并不那么温和?” “何止是不温和,简直是丧心病狂的残暴。”定军山想起自己上司看到那些数据时难看的脸色。 “作为一个药剂,它的数据不是以成功率作为记录…而是和恐洞一样,白纸上记录的是存活率。” 这话一出,三人都忍不住白了脸色。 定军山缓缓道:“在恐怖的致死率下,原版药剂带来的,是惊人的成功率——百分之百。” “也就是说,只要你在注射药剂后活下来,你就能觉醒获得能量。” 沈定海听着,几乎要心动了,可定军山紧接着的一句话却让他火热的心瞬间熄灭,就像迎头泼了一盆冷水。 “可原版药剂的致死率,在得到大量数据支撑后,最终稳定在百分之十。” “一百个人注射,最终只有十个人能活下来,并获得能力。” 冉冉忽然开口,“如果我没猜错,原版药剂的研发,应该并不是由非调局主导的吧?” 她说得委婉,定军山却能明白她的意思。 的确,原版药剂的研发,是由破晓协会一手控制的,非调局只是用手段获得了药剂,并交由研究人员改良。 抛开其他方面从本质上看,非调局几乎可以算是窃取了破晓协会的智力成果,这种事情放在任何一个组织或机构身上都不好看,更何况是官方。 非调局连最先掌握恐洞的组织不是官方这点都不愿意为人所知,更别说是这种几乎算得上“巧取豪夺”的不光彩事迹。 但冉冉对这件事的观感却谈不上不好,她只是看着定军山。 “局里的研究人员能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研究出温和的改良药剂…很了不起。” 定军山暗自松了口气,他对冉冉的来历并不清楚,但能够知道这些细节的人,绝对值得他慎重对待,可要是这样的人偏偏对非调局持有敌视态度…他就真的有点难办了。 在冉冉看来,一定程度的“不择手段”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官方肩负的责任太多、肩上的担子太重,如果做任何事都拘泥于道德观感上的细节、坚持完美无瑕,那做起事来就会束手束脚。 古人云: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便是这个道理了。 冉冉弄明白心里的疑问,不由得看了眼沈定海,看他一个人闷在那边,这才将视线转向定军山。 “你知道这样的事如果广泛传播开来会出大问题吧?” “二侄子已经算是性格品行都很好的人,了解计划之后尚且如此,那更多容易被煽动情绪的民众…” 她话没说完,定军山已经完全明白了她的意思,只能轻叹一声。 “没办法,现在计划只是小范围扩散出去,就已经涌现了一大批反对者。” “他们其实也和山海小兄弟一样,只是为了心中的不平而反对,可他们的情绪却容易被有心人利用。” 这个有心人,即使定军山不说,冉冉也知道是谁。 定军山看着冉冉定定道:“这些反对者,就是破晓协会最大的储备力量。” ------------ 第338章 咖啡占卜师 眼见着定军山身上的伤都愈合得差不多了,阳光收起能力,冉冉观察到他的嘴唇有些发白。 “有些吃力吗?” 阳光轻声应着,“突然一下使用太多力量,会觉得有些吃力,缓一缓就好了。” “之前也没什么机会施展我这个能力,帮他疗伤算是我马力开得最足的一回。” 冉冉见他还有心情玩笑,知道问题应该不大。 “没有施展机会?你在局里的时候不会充当后勤医疗的一员吗?” 阳光摇头,“恐洞太可怕了,能活着从里面回去的人本来就不多,说个地狱笑话,像我这样觉醒治愈能力的人,恐怕比从恐洞生还的人还要多…” “就像战争太惨烈,医疗兵反而比战士数量多了。” 定军山听了默默良久。 阳光不想让气氛变得沉闷,又补充道:“而且从恐洞出去的那些幸运生还者们,就算要接受治疗,需要的也不是我这样的治疗。” “明白了。”冉冉脑子里不由得想起清瞳和墨瞳,“肉体上没有需要治愈的,生还者需要的是精神上的疗愈。” “偏偏精神类的能力者很稀有。” 一提起这个,沈定海不由得开口试探,“不是已经可以通过药剂来觉醒了吗?为什么还会稀有?” 定军山看了他一眼,也不打算瞒着。 “非调局的药剂温和相应的代就是,觉醒率远低于原版药剂,甚至连百分之一都难以达到。” 沈定海听完失望地耷拉下眉眼,他还准备从恐洞出去后,怎么着也要老爹给全家人一人搞一只非调局版本的药剂注射,结果这成功率…… 真是没眼看。 冉冉冷静道:“为了安全,可以理解,毕竟非调局成立的初衷就是为了拯救所有人。” “绝对不能因为药剂和能力者而背离初心。” 定军山看向冉冉的眼神更加赞许了。 “百分之一还只是一般向药剂的注射成功率,就比如我的恢复能力和阳光的疗愈术,其他稀有能力的成功率更低,更不用说超级稀有的精神系能力了。” 沈定海撇撇嘴,“真是搞不懂,药剂成功率都这么低了,为什么不能普遍推广,反正一百个人里才出一个,这概率…非调局把这些百里挑一的人都控制起来也不是什么难事吧……” “远虑近忧,非调局肯定是考量过的。”冉冉平静道:“百分之一的成功率是现在的成功率,谁也不能确定以后会如何,而死亡率同样也是这个道理…” “温和到几乎不死人的药剂,能保证它完全没有后遗症吗?” 又被冉冉出言反驳,沈定海委屈地闭紧了嘴。 对觉醒者计划有了大概了解,冉冉开始询问定军山独自行动时的情况。 关心是一方面,最重要的当然是问有没有发现什么线索,冉冉将骆家的特殊性讲给定军山,并且要他仔细回忆。 “没有,因为要甩开敌人,整条街我都跑遍了,没有发现像骆家这样特殊的存在。” “我这一路逃命闹出的动静可不算小,但没有像你们这样触发【特殊剧情】” 沈定海努力加入讨论,他现在虽然有点看不起凭借关系获得能力的人,主要是阳光,但他并不想也被冉冉排除在外。 “我觉得完全说得过去啊,我们进恐洞之前就已经知道,这个恐洞的覆盖面积并不大,所以等级也不是很高,对应到剧本杀里,就是参与人数少的小型本。” 他摊摊手,“小型本的剧情本来就不会太复杂的。” 冉冉同意这个说法,生动形象地解释了一切,“所以螟蛉路的主要情节就是围绕骆家,大家同意这个说法吗?” 定军山和阳光都点点头。 调查方向越来越明晰,冉冉脸上露出真实的笑意,起码在这个恐洞,她真正知道该怎么玩了。 “一个围绕着骆家的故事,却覆盖了一整条街,那线索肯定不止存在于骆家的一方天地。” “接下来,我们可以试着从街上其他人的口中,探索有关骆家的信息。” 冉冉冷静道:“在这个过程中一定要注意自己的人设,切记。” 定军山稍做清理,很快跟着冉冉他们一起在咖啡厅里探听消息,也算是努力跟上团队的脚步。 冉冉才走出洗手间,就撞见笑容满面的咖啡师。 “您和您同伴的咖啡好了,我正想去找您。” “很好。”冉冉脚步不停往外走,“麻烦都帮我端到那边的桌子上。” 走过走廊拐角,咖啡厅的全景呈现在冉冉面前,夜幕已经降临,但咖啡厅里仍旧人满为患。 “生意很好嘛,真是来对地方了。” 在这条街上,还有什么比咖啡厅更适合打听消息的地方呢。 室内唯一的一张空桌上面,已经摆满了咖啡,冉冉朝着众人使了个眼色。 “咖啡,消息。” 三人齐齐点头,这下更好了,连咖啡的销路都搞定了,咖啡师恐怕都不能因为这个找他们麻烦了。 冉冉端着一杯醇厚的拿铁,不动声色走到一张坐满了人的桌子前。 一桌四个人,原本都直愣愣地看着前方,冉冉的到来就像机关般开启了他们的动作。 看起来年纪最大的一个男人,冲着冉冉面无表情道:“没位置。” 冉冉眨巴眨巴眼睛,“我这么小一个,能占的了什么位置呢,而且我不坐,我就爱站着!” 剩下三个男人都用一种有病的眼神看着冉冉,冉冉好像浑然未觉般,仍旧乐呵呵的。 “我知道你们心里在想什么,咖啡厅里有座位不坐要站着,神经病,但我真的不是无缘无故跑过来的。” “我是出于对四位的崇拜。” 冉冉这话说得四人的动作齐齐一滞。 “你们恐怕还不知道吧?”冉冉神秘兮兮道:“你们在这家高档咖啡厅里的气质可是相当特殊哦~” “我直说吧!” “您们四位一看就是人中龙凤,坐在这那叫一个温文尔雅、从容自若、舒眉展眼、神采奕奕、悠然自得啊!” “看得我是神清气爽、心花怒放、心情舒畅啊!” 四个人听得一愣一愣的,为首的男人忍不住开口,“你到底是干吗的?” 冉冉拍了拍胸脯,“看我这模样还看不出吗?” 四人齐摇头,冉冉“咦”了一声,“这般明显,竟然瞧不出?我是算命哒!” “算命先生?!一点也不像啊!” 冉冉听得直摇头,“几位先生莫要着相咯~不好以貌取人的。” “难道你们觉得算命的就该鼻子上架着黑色小眼镜、留两撇小胡子、说起话来摇头晃脑念念有词?” “难道不是?” 冉冉冷哼一声,“古有玄师蘸酒断人运,乞钱算人劫,而我恶童是新时代的追寻者!”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咖啡占卜师也!” ------------ 第339章 钓鱼,钓到大鱼 “占卜师就占卜师,咖啡占卜师是什么玩意?从没听说过…” 阳光路过冉冉这桌时,偶然听到冉冉最后两句忽悠话,忍不住颇为实诚地吐槽着,惹得冉冉一阵无言。 “咱们是一伙的,拜托你不要在这种时候拆我台。” 阳光顿时摸着鼻子悻悻地离开了,冉冉用手指了指太阳穴,“这人脑子有点问题,懂吧?” 四个客人齐点头。 “我知道你们看我小小年纪,觉得我不是个可以相信的人,但你们就没想过,若不是本人身负异术,怎么能小小年纪出现在咖啡厅。” 冉冉端着香醇的拿铁义正言辞道:“你们看我像是能喝咖啡的样子吗?” 四人齐摇头。 “正是如此,本人并非小小年纪就酷爱咖啡,而是醉心命途一道,正巧借由咖啡解得。” 说着她伸手蘸了点桌上男人没喝完的咖啡,在桌子上写下一个“命”字。 “他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多少吃醉了酒的癫公说出来的疯话你们都相信,却不相信我一个咖啡占卜师清醒时说出的命途之语吗?” 四人被冉冉唬得一愣一愣的。 只能说还好他们的智能性远不如咖啡师和骆家人,冉冉没费太大功夫就忽悠成功了,让他们对她的“算命大师”身份深信不疑。 面对桌上一行四人满是崇敬的目光,冉冉暗道,这恐洞就算能莫名其妙让她的灵光无效,但总不能让玄门基本的相面手段也无效。 那东西可是刻在她脑子里的。 无需灵气调动流转,只需要她的眼睛来观察、她的脑子来思考。 随着冉冉用相面手段不断将四人“忽悠瘸”,一个令人心惊的猜测逐渐在她脑海中成型。 冉冉原以为恐洞里的怪物只是披了一层人皮,不是真正的人,可… 冉冉的相面结果,是完全符合这些怪物的想法的。 也就是说,外在的皮囊和内在的灵魂是一致的。 他们不是披着人的皮囊在扮演人,他们就是披着的皮囊本身。 至于他们为什么从正常的样子变成了现在嗜杀的怪物,只能是恐洞改变了他们。 恐洞是出于什么原因将骆家选做这个区域的主角呢?而剩下的那些被恐洞吞噬的人,又为什么只能成为骆家故事里的配角… 这一点恐洞是怎么衡量的? 冉冉只能继续用之前鬼域的思路去推,最终得出来的结论还是:情绪或者执念的强弱。 执念强的幽鬼,力量就会更强,在形成鬼域之后,无论是主动还是被动,只要是被纳入这个鬼域的更弱的幽鬼,都会成为其中一员。 恐洞的情况是类似的。 执念不够强,就只能沦为别人故事中的行尸走肉…这样一想,恐洞还挺遵循弱肉强食法则。 眼见着博取了足够的信任,冉冉开门见山。 “几位知道骆家吗?” 四人神情都是一变,“大师想表达什么?可是听说了什么风言风语?” “非也,我与友人不过才来到此地,并不曾听到什么流言。” 确实没听到,只是二侄子亲眼看到了,满屋子的血。 “我作为一介术士,行走江湖,在你们这个地界察觉到了些许异象,不免掐指一算…” “大师算出了什么?!” 冉冉玄乎地卖起关子,“不知几位可曾听过风波命?” “什么意思?”“没听说过……” 冉冉神秘一笑,“风波命是一种奇特又强大的命格,拥有这种命格的人对自身倒是无好无坏,可却会对周围的人产生重大影响。” “也就是无论他本人的想法如何,事故总是会在他周围发生。” 冉冉说完停住不语,只是静静地看着四人,等待他们接话茬。 “大师的意思是…骆库就是风波命?!” 当然不是。 骆库成家立业这么长时间,身边只有骆果命丧黄泉,两个孩子都是健康又活泼,说他是风波命实在是太小瞧风波命了。 冉冉面上波澜不惊,心里不停盘算。 她并不知道骆库和骆果的死到底有什么关系,是毫不知情的悲痛…还是其他情绪…… 更不知道螟蛉路上其他人对这件事的看法,所以先抛出一个不需要情感立场的风波命作为引子是最好的。 骆库如果和骆果的死有关,但他的情绪是消极的,用风波命就能解释通;反之,若他的情绪是积极的…也可以说是他知道自己的命格,故意利用了这个命格。 完全无关就更好解释了。 风波命虽然和骆库不相干,但它就是冉冉扔出的钓鱼的饵。 果不其然,在冉冉闭上嘴,露出一副不可泄露天机的样子后,四人中立刻有人抢声道。 “肯定就是风波命的缘故!骆库也是可怜,他肯定不知道是因为自己的原因骆果才…” 这话的意思是,在这个人眼里,骆库对于骆果的死,情绪一定是消极的。 冉冉乘胜追击,利用时间差和信息差,主打一个忽悠。 “想来这位被骆库影响的骆果,死状应当相当惨烈。” “能不惨吗…”为首的男子像是回忆起当时的情景,面色惨白,剩下的人也都一副惊悚至极的表情。 冉冉转动眼珠,细致又缓慢地观察他们,立刻便发现他们的脸上不只有恐惧,还有恶心和嫌恶。 不应当…这些人对于骆果的死分明是同情的,流露出这种微表情只能说明,骆果的死状已经惨到会让他们抛掉同理心… “她被大卸八块了!” 男子喊出声后,忍不住大口喘气,似乎不那样呼吸就会被憋死。 恐惧到了极点也会出现相应的表现,觉得呼吸不畅。 冉冉眯了眯眼睛,“大卸八块…哪怕是在酷刑繁多的古代,也算得上极为惨烈。” 另一个男人强忍着不适补充道:“哪里只是八块,她完全是被人分尸,分成了很多很多部分!” “内脏是内脏,肢干是肢干!” 这话一出,冉冉猛然想起二侄子跟她说过的——诡异的人体晚餐。 每个盘子里都放着不同的东西。 耳朵、肠子、心脏…… 所以恐洞的每个场景都不是毫无意义的!就算是诡异到极致的恐怖,也是在揭露某种东西! 骆库精心准备的晚餐桌上,被分成不同部分的,不是别人!就是骆果! 骆库杀了骆果! 风波命这个鱼饵抛得好哇,这不一下就钓上来一条“大鱼”! ------------ 第340章 骆库是有口皆碑的好男人 骆库杀死骆果,并将其做成晚餐端上餐桌,夫妻之间真的会做到这种程度吗?到底是什么样的深仇大恨? 冉冉仔细回忆着骆明林和真子的状态,这两个小孩子完全不像生活在不和谐的家庭的样子,他们一点也不尖锐,相反很温和。 不是吴盼男,反而更像阳光。 恐洞是会扭曲现实的,这点早在分析真子的房间时,冉冉就提出过。 可被扭曲的现实总归是跟现实之间存在着某种联系。 骆库既然是作为厨师这一角色将骆果端上了餐桌,那他绝对跟骆果的死有关。 至于他是直接的杀人刽子手、还是间接造成了骆果死亡…冉冉更倾向于前者。 她知道她这个推测有些草率,但她相信她能找出更多的线索来证明。 冉冉压下心里的震惊,以及“内脏是内脏,肢干是肢干!”这句话带给她的那种强烈的预感。 男人还在继续分享着自己对骆家惨剧的看法,“骆家这事最诡异的地方就是…骆果被发现的时候已经没有全尸了……” 冉冉冷静道:“受害者的尸体被凶手带走了一部分?” “不知道,到现在这都还是一桩悬案,别说那些尸块的下落了,这么些年连凶手都没找到。” “骆果是怎么被发现的?报案人是谁?” 为首的男子脱口而出,“是那个可怜的小儿子,他报的案。” “真是造孽,那么小的孩子亲眼见到妈妈的死状……” 冉冉沉下思绪,不自觉也说了句,“确实造孽。” “案子发生的时候骆库在哪儿?” “他像往常一样出门买菜去了,治安局的警长把他家围起来的时候,他手里还提着菜篮子。” “我们这些围观的人都看得出来,骆库遭受的打击很大,他吓得菜篮子都摔在地上,各种蔬菜掉了一地。” “我对这个画面印象很深,所以还记得他是去买菜了。” “案件发生的时间呢?是一大早?” “是的,那天我们周围的人很早就被警笛声吵醒了,透过窗户才知道骆库家出事了,下去看情况的时候骆库还没回来,有人说他那时候还在附近的菜市场买菜。” “你刚刚说骆库像往常一样买菜,买菜做饭一直是由骆库负责吗?他的妻子以工作为主?” 为首的男人仔细一想才觉得不对,“我表达错了,骆库不是一直买菜做饭的,只是有段时间他家去超市买菜的一直是他,我短时间之内见过好几次,所以才那么说。” “他们家以前一直是骆库工作,骆果负责在家照顾孩子的起居,很和谐的一家人。” 和谐到男方把女方杀了吗? 冉冉垂下眼帘,“明白了,那你们看见出门买菜做饭的人忽然换成骆库,你们就不觉得奇怪吗?” “这种事情没什么好奇怪的吧,骆库本来就很爱他的老婆,之前也不是没帮他老婆买过菜。” “而且我记得,那时候是骆果回老家了,所以买菜做饭照顾孩子的人才变成骆库。” 一个男人忍不住称赞,“骆库一个人,又忙工作又忙照顾孩子的,竟然一点也不心浮气躁,每次看见我们还是彬彬有礼地打招呼。” 冉冉挑挑眉,“听你们描述,骆库是个很好的人呢。” “确实很好啊!这条街上有口皆碑的好男人!” “好的,多谢你们的分享。”冉冉用这句话结束了询问,四个男人这才一脸懵地面面相觑。 一开始不是要听这个“小大师”解惑吗,怎么变成案情交流大会了? 冉冉微微一笑,“不要忘记他是风波命,我今天能泄露的天机就这些,也只渡你们四个有缘之人。” 四人顿时深以为然,一顿猛点头。 冉冉这边回到摆放咖啡的桌子边时,发现咖啡已经少了很多,只剩下寥寥几杯。 沈定海也一脸笑容地走回来,露出洁白的牙齿,“咖啡贿赂作战大成功!” “这些人这么晚还在咖啡厅,他们是真爱喝咖啡,我们这个计划想不成功都难。” “堂姑你打探到什么了?” 冉冉看了看远处的定军山和阳光,“等他们也完事,一起说吧。” 很快四人再聚首,围在一张并不大的咖啡桌前,只是互相交流、不施展能力的话,完全不用担心被发现,他们便直接堂而皇之说起话来。 冉冉最先开口,将自己知道的一股脑都分享出来,三人都有些惊讶,冉冉竟然能这么顺利就套出消息,他们原以为这些人都会因为冉冉年纪小而看轻她,不把她当一回事。 冉冉扯扯嘴角,“出门在外,身份是自己给的,想要别人信服,多包装包装。” 她在讲述的时候,一并将她的推测也一起分享了,其中最令人惊讶的,毫无疑问,是骆库就是杀死骆果的凶手的推论。 阳光和定军山虽然觉得有些草率,但也觉得冉冉说的有些道理,沈定海自不必说,无脑相信冉冉。 “你们呢?都打听到什么了?”冉冉的目光看向沈定海,便见他尴尬地笑了笑。 “我和阳光不太会这些,就自动组队了,他负责撬开别人的嘴巴,我负责…” “给他端咖啡哈哈……” 冉冉无奈扶额,集合之前她见沈定海笑得那么开心,还以为他打听出来非常重要的消息,结果只是端的咖啡特别多。 还真帮咖啡师推销起“艺术品”了。 冉冉直接看向阳光,岂料阳光也尴尬地摸起鼻子,“刚才山海哥已经说了…我们不擅长这些……” “合着你们只是去给别人送咖啡了?” 阳光僵硬道:“没办法,我一旦透露出要打探消息的意思,那些人就把我当神经病…连山海哥端过来的咖啡都不愿意喝…” 沈定海听到这还猛点头,似乎在激极力证明阳光说的是真的。 “我只能装作只是单纯去给他们送咖啡的,没想到送着送着…我和山海哥就真成送咖啡的了……” 冉冉闻言,已经不打算指望这两人了。 定军山忍不住笑意开口,“我很好奇你们两个是怎么打探消息的,总不可能是一上来就说想打探什么吧?” 阳光猛摇头,“不是不是,我一般都是用‘您好’开头。” 定军山疑惑,“所以是?” 阳光一本正经道:“‘您好,我们想问问您关于骆家的事。’,这样的。”他说完还和沈定海对视一眼,沈定海点点头,确定他的开场白就是这样。 此刻他们两个人眼中,都透露出清澈的愚蠢。 定军山笑得更开怀了,“哪有人像你们这么打探消息的。” ------------ 第341章 无人撒谎,只是困境 沈定海和阳光的脸通红一片,“这事也不能怪我们…我们是第一次没有经验……” 冉冉平静补充道:“但你们每次端咖啡都这样尝试,就是不只是没有经验的问题了。” 定军山不再调侃,他怕这两个年轻小伙子忍不住羞愤自尽。 “我来分享一下我打探到的,其实大致内容和恶童差不多,只是有些细节有些出入。” “什么细节?” “恶童你说那些人告诉你骆果是没有工作的家庭主妇对吧?” 冉冉摊摊手,“他们没有直接这样说,但表达的就是这个意思。” 定军山皱起眉头,“那我就不知道是哪一边在撒谎了,我打探出来的和恶童刚好相反,骆果是有工作的。” “并且还是那种早出晚归很忙的工作,我采访的两位女士都说平时很少有机会看到骆果。” 沈定海下意识更相信冉冉,同样也就更相信冉冉打听出来的消息。 “军大哥,你确定那两个人说的不是骆果因为照顾孩子才忙的看不见人影吗?” 阳光对此表示反对,“如果一直忙着带孩子,才不会看不见人影,街上的人应该能经常看见骆果才对。” 瞥见沈定海疑惑的目光,阳光解释道:“可不要以为带孩子是一件只需要一直闷在家里的事。” “带孩子非常累的一点就是,你不仅需要满足孩子的生理需求,你还得带孩子玩……” 阳光一说起这个话题好似有擦不完的辛酸泪,“我曾经帮忙带过哥哥姐姐的孩子,也就是我几个侄子嘛,真的非常累。” “他们不仅精力旺盛,还一会一个想法,一眨眼功夫没看住,他们就会像一条泥鳅从你手里溜走,再想抓回来让他们老老实实呆在你手里可就没那么简单了!” 三个人都被他这一通牢骚听呆了。 阳光刚“退烧”的脸又红起来,“总之带孩子是件非常非常累的事,并且!要让孩子健康成长,户外活动是必不可少的!” 定军山点点头,“我也可以确定我没听错,那两位女士说的就是因为工作。” 沈定海搞不明白了,“那到底谁在撒谎呀?” 冉冉很快想明白,“很可能谁都没撒谎,一般情况下人都不会骗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因为没必要。” “这里是排除了那些恶趣味人群的情况。” 沈定海脸上的困惑更甚,“如果谁都没撒谎的话,那不就更奇怪了。” 冉冉解释道:“我的意思的,两方都在表达事实,只是他们说出的只是他们自以为的事实。” “毕竟他们又没上帝视角,看到的并不是事情的全貌。” 冉冉看向定军山,“我觉得你打探到的消息更贴近现实,这一点阳光已经解释过了,至于那四个人为什么要那么说…” “一个很可能的解释,他们是男人。” 在座的三个男人听了这话不由得一激灵,“这是什么说法?” 冉冉挑挑眉,“男人,自然只能站在男人的视角看问题。” “向我透露消息的四位,本身都是有工作在身的男性,并且我可以从他们的话中听出他们对骆库的敬佩。” “他们觉得骆库一边工作一边照顾孩子是非常惊人且厉害的行为,他们甚至可能觉得同样的事对他们来说是无法想象的。” “男人怎么能一边工作一边带孩子呢,因此当他们看见因为要照顾孩子而起大早去买菜的骆果时,下意识会将骆果代入他们的男性视角。” 冉冉摊摊手,“他们会觉得,骆果已经照顾孩子很艰难了,肯定是没有精力同时兼顾工作的。” “在这样的想法下,他们就产生了骆果是没有工作的家庭主妇的结论。” 沈定海恍惚着点头,“很有道理啊。” 冉冉又冲着定军山道:“而你询问的两位女性可以注意到骆果的职业状态,也正是因为她们是女性。” “女性能站在女性的视角上看问题。” “男耕女织、男主外女主内是一直以来的约定俗成,可现在世界已经发生变化了没错吧?” 冉冉冲着沈定海眨眼睛,沈定海忙点头,“是的!” “女性现在拥有寻找职业的机会,她们的天地不再只局限在那个小小的家,外面有更广阔的天地等待她们探索,而向外探索的女性也确实在不断变多,这是现状。” “可约定俗成的‘主内’责任仍然被世俗认为需要女性肩负,这也是现状。” “买菜做饭、洗衣打扫、照顾婴幼儿,在她们已经拥有自己的职业、自己的事业、属于自己的更多身份后,这些事还是一如既往落在她们肩上。” 冉冉定定道:“这是不对的。” “无论合理的家庭责任应该怎样分配,但现阶段大部分家庭的模式是不合理的,这点没有争议。” 她一席话直接把在座三位男性说得没话说了。 冉冉在心里暗叹,重新绕回到原本的话题。 “这就是那两位女性承受的困境,同样也是骆果承受的困境,所以她们能相互理解。” 冉冉颇为确定,“如果你们不相信我的结论,可以再去问问那两位女性,看她们是不是都有一边工作一边照顾家庭的经历。” 阳光愣头青,还真想着立刻起身去验证冉冉的话,定军山苦笑着拦下他。 “不用去了,恶童说得完全没错,早在我正式开始打探之前,我就跟两位女士交流过她们的境况…” “她们确实被困在家庭和职业之间,筋疲力尽。” 三人顺着定军山的目光望去,只见两位女性的面前分别摆放了一台轻薄的笔记本电脑,她们就这样顶着倦容,用手指在键盘上不断敲打,时不时停下来啜饮一口苦涩的咖啡。 定军山无奈道:“我接近她们的时候,她们还没有开始工作,喝咖啡的神情也很享受。” 冉冉见状轻声道:“这间咖啡厅里的时间应该是她们难得的休闲时光,夜幕降临之后,跟好朋友这样喝着咖啡闲聊几句。” 沈定海盯着笔记本长叹一声,“可惜也并不是真正的休闲。” 阳光盯着看了很久,才下意识感叹一句,“她们人可真好。” 冉冉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阳光的意思是,她们的休闲时间这么难得,却愿意在这忙里偷闲中认真回答定军山的问题。 定军山也忍不住跟着感叹,“确实是好人。” 冉冉收回视线,看了看自己还很稚嫩的手。 成年人的世界,可真不容易。 ------------ 第342章 他只是震惊而已 “能够表明是骆库杀死骆果的线索已经很多了。”冉冉一边想一边一一列举。 “妻子被人肢解在家里,丈夫却全然不知,还在像平常一样买菜做饭,甚至最后是孩子报的警。” “就从最朴素的作案时间上算,骆库正常买菜的时间,根本不足以让一个陌生人闯进他家里完成杀人分尸这件事。” “这个案子根本没有外来第三者存在。” 沈定海费劲巴拉才理解通里面的逻辑,“这样想,那只能是骆库杀死的骆果。” 定军山也结合自己知道的线索总结,“这样推断,那就是骆库先杀了骆果,动机不明,然后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上街买菜,同时在出门之前引诱家里的孩子发现母亲的尸体,这样他就能拥有不在场证明?” 定军山说完,久久没有人回应,他一向稳重的一个人,也忍不住红了脸。 “我不是专业的,说错了你们更正。” 沈定海一听立刻鼓起勇气回应老大哥,“感觉骆库没必要故意引诱孩子发现尸体,就像堂姑说的杀人分尸,还是那么‘规整’的分尸,需要很长时间才能完成。” “骆库是假装出门买菜去了,这个时间本身就没有很长,孩子要是提早发现了尸体选择报案反而对骆库不利。” “我觉得他反而要想办法延迟孩子发现母亲尸体的时间。” 冉冉没有说话,静静沉思,阳光听完直点头,“我也这么觉得。” 定军山立刻更正了说辞,“好的,骆库延迟孩子发现尸体的时间,出门后他就开始优哉游哉地逛菜市场。” “这里有一个细节。”冉冉忽然道:“案发当天骆库逛的是菜市场,而根据目击者的说法,在此之前骆库买菜习惯逛的是超市。” 沈定海反应迅捷,“因为他杀完人布置好现场之后,时间太早了!超市没开门,他只能去菜市场!” 定军山投以他一个赞许的眼光。 积极回答问题积极参与被老大哥夸了,沈定海很是高兴。 阳光也不甘示弱,接过定军山的话推测,“骆库假装在精挑细选菜,实则在等待事发,只要警笛声一响,他就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跑回家。” “恶童不是说他都‘震惊’得掉菜篮子了吗?什么青椒香菜芹菜落一地,真是好演技啊!” 冉冉听着却皱起了眉,“骆库的震惊真的是装出来的吗?” 阳光直接懵了,“难道还能是真的不成?他都杀人了,还动手把人割成一块一块,他最清楚骆果是怎么死的了,现在看见案发却震惊了?” 沈定海看了冉冉一眼,小声跟她嘀咕,“堂姑你是要推翻你之前的看法吗?没关系直接说,我做你的坚定拥护者。” 冉冉摇摇头,“我只是觉得有些奇怪。” “如果骆库是装的,你们不觉得他装的太过了吗?又不是追求视觉效果的影视剧,有必要演得那么震惊连手里的东西都掉了吗?” 阳光不理解,“可能他就只会那种很浮夸的演技呀。” 冉冉的眉头皱得更深,“可要是那么浮夸那么假的演技,骆库是怎么做到骗过那么多人的?” “我跟你们说过目击者对他的评价吧?他们觉得骆库是一个有口皆碑的好男人。” “他要是在案发那天表现很差劲,是不可能得到这样的评价的。” 阳光皱起一张脸,“那骆库就是演得很好喽,即使做出掉东西这么夸张的动作,但他的情绪很真,所以没有让人看出破绽。” “这只是一个很小的细节吧?反正骆库确实骗过所有人了,我感觉没必要纠结这一点。” 冉冉欲言又止,沈定海看着她,忍不住道:“难不成堂姑你是觉得骆库没有在骗人吗?” “他的震惊根本不是演出来的?” 在阳光不可置信的目光下,冉冉点了点头。 沈定海立刻在脑海中模拟起那个场景,他甚至尝试代入到骆库的境地,要怎么演才能让所有人信服。 片刻后他皱起眉头,“不知道你们认不认识我,但我在外面是一名演员,业内评价很不错的那种。” “要不是堂姑提出这点,我还没注意…其实情绪是很难被演出来的。” “荧幕上演员的哭笑之所以打动人,是他们为自己设想了一个场景带入,或者在脑海中重新回想曾经喜悦或痛苦的情绪。” “观众所看到的痛苦,和演员演绎出来的痛苦,很可能不是同一种。” “而在所有的情绪中,最难被预设带入、被回想重演的情绪,就是惊。” “尤其是震惊,非常非常难演绎。” 沈定海说起自己的专业,神情都较平时认真很多。 “你们可以试着做一下我说的,预设场景带入,或者回忆过去重演,笑和哭是不是好像还可以做到,但是震惊…” 沈定海无奈地笑起来,“一个已经预设好的场景,怎么能让你震惊;又或者,已经震惊过你的回忆,怎么能震惊你第二次。” “这就是惊这种情绪难以被演绎的原因,殿堂级的大师也不敢说自己能演绎得毫无痕迹。” 三人都顺着沈定海的话尝试,发现果然如此。 沈定海站在他的专业角度发言,“骆库能在案发赶回家的时候,震惊到跌落手里的东西…” “要么,他是个演技天才,所有人都没有看穿他的伪装;要么…” 沈定海说着,看向冉冉,“他的震惊是真的。” 冉冉这下是真的有些惊讶,她本来都打算放弃纠结这个细节了,没想到二侄子竟然能站在专业角度来分析这个细节的疑点。 阳光不服都不行,“我感觉我的脑子快跟不上了,有点要爆炸的感觉。” “骆库杀骆果,这个没分歧吧。” 三人齐摇头,阳光继续道:“但骆库在骆果之死暴露后,真的震惊了,所以他震惊的必然不是骆果的死。” 阳光揉了揉发痛的额角,“请问,他震惊的是什么?” 冉冉头脑风暴一瞬,迅速得出了答案。 “他震惊的是骆果的死不该在那个时候被揭开!” “骆果的死并不出乎预料,可骆明林的报案完全出乎他意料,所以他震惊了,震惊的情绪毫不作伪。” 沈定海非常同意,“也是,从头到尾都没听任何一个人说骆库当时有多么悲痛…” “他只是震惊而已。” ------------ 第343章 杀人动机终于…… …… “杀了一个人之后,要想要掩盖她的死亡以此脱罪,非常合乎逻辑的行为。”阳光挠挠头,“我只是站在逻辑的角度上说,骆库好像没毛病。” 真的没毛病吗? 冉冉又是突然发问,“你们觉得骆果死了多久了?” “这个没打听到,毕竟算是案件的具体细节,街上的目击者也不会了解得这么清楚。”定军山低低道:“但你们之前说骆家的小儿子——骆明林说过…” “他见到真子房间满屋子的血,那骆果尸体被发现的时间应该不会太晚。” “至少得是血液还能流动的状态。” 冉冉沉吟一阵,“我有不同看法。” 她这话瞬间吸引了三人的注意。 “骆库杀死骆果后,应该过了比较长时间。”冉冉微微蹙眉,“我是从骆家反常的状态推测的。” “一直以来骆家都是骆果负责出门买菜,可在案发前一段时间,骆家买菜的人选变成了骆库,以至于街上有些人都形成了【骆家买菜做饭的人是骆库】这样的印象。” “说明这个状态至少持续了十几天,而骆库为了解释,一开始对外给出的说法是,骆果回老家了。” 冉冉笑了笑,“这么凑巧地回老家,再被人发现就是一块块的尸块…你们觉得这个说法可信吗?” 阳光脸色难看,“确实非常可疑…但恶童你也不能直接断定骆库早在对外说谎的时候就已经杀了骆果吧?” “为什么不能,如果骆果不是在那个时候就已经不在人世,骆库为什么要编造骆果回老家的谎言?” 阳光纠结道:“也不一定就是在说谎吧,也有可能骆果是真的回老家了,返程之后才和骆库发生矛盾,所以被骆库杀死。” “这样也是合理的,而且骆果死亡的时间不至于太长,也不至于太短。” 冉冉沉吟着思考这个可能性。 沈定海很是困惑,“死亡时间不能太短是为了对应上在骆果的死被发现之前,是骆库一直在买菜,死亡时间不能太长又是什么说法?” 阳光摊摊手,“并没有哪个目击者说过骆果的尸体高度腐败这件事吧?那就说明没有。” “所以按照这个细节推测,骆果的尸体应该还保存得挺好,不会是死了很长时间。” 沈定海默默吐槽,“都被分成菜了,还叫尸体被保存得挺好……” 就是这句话,让冉冉的脑子忽然灵光一闪。 “是啊!被分成菜了!” “我们不用纠结骆果到底死去多久了,我好像知道骆库的杀人动机了!” 定军山立刻专注地看向冉冉,“怎么说?” 阳光也紧接着开口,“仇杀?情杀?还是因为别的矛盾冲动杀人?” 冉冉摇摇头,“我们之前一直不能理解骆家人,特别是骆库的行为,是因为我们是从正常人的视角看待他的,可实际上…” “骆库根本没有我们想象得那么正常。” “他杀死骆果,不是因为仇恨,也不是因为有什么矛盾,他就是想要骆果死并付诸了行动…”冉冉稍有停顿,暗暗揣测着什么说法才能让大家更好接受。 阳光大失所望,“这算什么说法,骆库杀人不可能没原因啊,那他怎么不杀别人?” 冉冉苦笑道:“我说几个点,你们可以猜猜骆库和骆果之死的联系。” “一、骆果的死被发现之前骆家由骆库买菜做饭,最关键的是做饭这件事。” “二、案发时骆库赶回家,手里的菜散了一地,青椒香菜等等,都是蔬菜,甚至都是炒菜中的配菜,买了这些菜,如果没有其他食材,骆库准备做什么?” “三、也是最关键的一点,绝对不能忽略那场恐怖晚宴和现实的联系,骆库做了【豪华大餐】,你们亲眼看着真子吃了下去,甚至骆库也吃了。” 定军山努力跟上冉冉的思路,在听完最后一点后,不由得沉了脸色。 他抬眼看着冉冉,欲言又止,“恶童你是说…” “嗯。”冉冉点点头。 沈定海完全没懂,有些着急,“说什么?” 冉冉又道:“不要忘了在餐桌上真子说过什么。” 阳光努力回忆,“她说那些菜只有她能吃,并且这一点是骆库告诉她的。” “没错。”冉冉深呼吸,“其实一直以来谜底都摆在谜面上,只是这个答案过于惊悚骇人,所以我们下意识不会往那方面想而已。” “谜底摆在谜面上…”阳光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越来越难看,“你的意思是?” “做饭。”冉冉斩钉截铁道:“骆库就只是为了做饭而已。” 沈定海闻言脸上的表情疯狂变化,最终他猛地弯下腰,扶住桌边干呕起来。 阳光也是一阵阵反胃,看见沈定海痛苦的样子,他也控制不住干呕起来,甚至比沈定海吐得还猛烈。 定军山的脸色黑沉如铁,“把这个结论代入整件事,的确一切都能解释通了…可是为什么呢?这太离谱了…” “我还是那句话。”冉冉无奈笑道:“我们之前把骆库想的太正常了,也许他本来就不是什么正常人呢?” 沈定海终于缓过来一点,面色虚弱道:“悬疑大师说过,当你排除了所有错误答案,剩下的一种情况无论多么不可能,都是真相。” “总结,骆库就是个神经病……” “那就这样了?”阳光整个人还有些恍惚,“我们推出来真相了?为什么恐洞什么反应都没有,不应该变出一个出口让我们离开吗?” “两种可能,我们的推测是错误的,以及我们并没有推出全部的真相。”冉冉冷静道:“至少没有推出让恐洞认为是关键的真相。” 她沉吟一阵,“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我们需要再次返回骆家,寻找更多线索。” 骆库即使没有疯子这层身份也足够令沈定海和阳光害怕了,现在知道了他是个会杀人做饭的变态… 定军山的反应倒是还好,“恶童说得对,就算不为了真相,笑女还在骆家。” 沈定海苦着脸,“还惦记局里的任务啊,军大哥你是真的尽职尽责!”他早就对保护笑女这事没感觉了,所以才能吐槽得这么自然。 开什么玩笑!他还惦记着笑女要杀冉冉的仇呢! 冉冉的目光依次扫过三人。 “如果骆库是个变态,那我们就要找出他是变态的证据,如果我们是冤枉了他,那我们也要找到证据还他一个清白。” “我个人是更倾向前者的,我坚持认为恐洞里发生的场景都是有含义的。” ------------ 第344章 骆明林是“储备粮” 沈定海一旦顺着冉冉的思路去想,只觉得一切都联系起来了。 “骆库当初对骆明林擅自开门见陌生人那么生气,是不是也是因为案发的时候是明林报的案呀?” 阳光啧啧称奇,“很有可能。” “他对真子和明林的态度,不只是单纯的偏心和偏爱,肯定也跟明林报案、打乱了他的计划有关系。” 冉冉回想起一开始的问题——谁是恐洞的基石。 “那真子在这件事中又扮演了什么角色呢?她【吃了菜】,她跟骆库是一样的?” 沈定海立刻道:“真子我不知道,但明林肯定是没问题的吧?是他报的案才让骆果的死得见天日,而且在骆库准备恐怖晚宴的时候,明林根本都不在场,这可以说明他没有吃过那些东西吧?” 这个观点得到一致认可。 冉冉想起骆明林在那张全家福照片中的拘谨,忍不住低喃,“真的是外人?” 紧接着她又想起一个细节,“我询问的目击者在称呼骆明林时…称他为骆家的小儿子。” “可骆明林明明是哥哥,真子才是更小的妹妹。” 阳光作为独生子,不太懂冉冉纠结这个点的原因,“但他确实是家里最小的儿子不是吗?毕竟就一个儿子,可以是最大也可以是最小。” 沈定海不赞同道:“不能这么说,一般这样称呼,只能是骆明林上面还有年纪更大的哥哥姐姐,可我们都知道他没有。” 阳光挠挠头,“那也有可能是目击者说错了呀?” 冉冉不认为会是这样,“目击者或许会说错,可恐洞不会错,我们要相信…” “如果这真的是一场剧本杀,那也是一场需要以生命为代价、精妙无比的剧本杀。” 沈定海点点头,“入场券已经是人命这么贵重的东西了,我也觉得恐洞不会弄这种小错误来误导我们。” 为了求证,四个再次分成三组,只打探一个消息——骆明林和真子谁是年长的那个。 最终得来的结果却让他们震惊。 两种答案各有很多支持者。 沈定海擦了擦额上的汗,“什么情况啊?这帮人总不能是在耍我们玩儿吧?” 冉冉摇摇头,“应该跟之前的情况类似,谁都没有说谎,他们只是说出了他们自以为的事实。” “可这样就很有意思了,有人觉得骆家是先有了真子才有的骆明林,因此称呼骆明林为小儿子,有人却觉得骆家是先有了骆明林才有的真子…” “这两种印象都是骆库和骆果造成的,我们无法确定哪种才是真实,可有一点可以确定。” “骆明林和真子两个人中,一定有一个和骆库骆果没有血缘关系,他们两个在其他人的眼中年龄那么接近,却没有一个人认为他们是龙凤一胎。” “大家只是觉得在一个降生之后不久,骆家就出现了第二个孩子。” 沈定海听得只点头,“那谁才是那个被收养的?” 冉冉摇摇头,“不,现在的重点就变成了骆库和骆果为什么要收养孩子。” “他们明明有一个健康的孩子不是吗,无论是真子还是骆明林,他们看起来都很健康,所以并不是那种害怕自己的孩子夭折从而再收养一个有备无患的情况。” 冉冉顿了顿,突然提出一个惊人的结论。 “有没有可能,骆库和骆果一开始收养孩子,就是为了吃呢?” “啊?!!!”三人不约而同皱起眉头,“这这这…太变态了!” 冉冉继续道:“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就可以确定,骆明林才是被收养的那个,因为吃人他没有份儿。” “他是被吃的那个。” “真子的话也可以印证这点——只有她能吃,哪怕是骆库也不可以。” “骆明林一开始进入骆家,就是作为真子的储备粮存在的。” 沈定海已经瑟瑟发抖了,“堂姑你脑子里这些恐怖的想法…到底从而何来啊?” 冉冉皱着眉头摊手,“合理推测呀?” 阳光也忍不住浑身冒鸡皮疙瘩,“储备粮…恶童你就不能往童养夫那种方面去猜吗?” 冉冉思忖一瞬,坚定摇头,“储备粮才是合理的,只有这样才能解释骆家一家人相安无事、甚至可以说和谐美好这么多年,骆库却一朝把骆果杀死了。” “因为储备粮出现问题了。” 阳光听得目瞪口呆,“虽然你的逻辑听起来很丝滑,但我还是不能理解。” 冉冉撇撇嘴,“我现在甚至怀疑骆果回老家就是跟这个问题有关。” “堂姑…”沈定海弱弱举手,“咱们的思维可以稍微不那么跳跃吗?一点一点慢慢讲?” 冉冉无奈道:“这个猜测又是建立在之前的猜测都成立的基础上。” “收养孩子的决定不可能是骆库一个人做出的,而且在外界看来,骆库和骆果这对夫妻的关系相当好,所以我推测…” “骆果从一开始就知道收养骆明林是为了什么,甚至收养骆明林的决定是她和骆库共同决定的。” “如果骆库真的信奉什么吃人习俗的话,那他的信仰是从何而来呢?我觉得会和他的出身有关。” 冉冉缓缓道:“无论是宗族信仰还是骆库老家那边的地域信仰,我们都不能忘了一点…” “骆果也姓骆。” 冉冉慢条斯理说出这个五个字,莫名给人以一种惊悚之感。 “对啊!”沈定海表情难看,“螟蛉路恐洞的背景设定显然不是古代,我们怎么没有想过这一点…妻子和丈夫同姓,显然不是从夫姓,也并非某种巧合…” “骆果和骆库是一个地方的人。” 冉冉不疾不徐接上话,“因此他们拥有一样的信仰,一样的习俗,一样都认为【吃人】是应该的。” 沈定海和阳光听得浑身汗毛都炸起,“什么样的信仰会认为吃人是应该的啊?怎么还会有人信这种邪恶的东西?!” 冉冉耸耸肩,“信仰难道不能邪恶吗?这种东西就是这样的,听起来似乎很圣洁美好,但其实在人的内心深处根本不会考虑它的正当性,大家都想着…” “只要给人以力量就好了,让人拥有继续活在世上的理由,为此人们可以原谅信仰做下的一切恶事,哪怕是人吃人。” 沈定海脑中莫名冒出很多异教徒造成的恐怖事件,“那是…被洗脑了吧……” 冉冉轻轻笑了笑,“洗脑开始总得有基础,异教的手段或许是循序渐进的,但错误的教义从一开始就是错误的。” “很多被洗脑的人难道不知道那是错误的吗,当然知道,只是那些错误比不上他们的感受、他们的需求而已。” “人性本就是利己的。”冉冉缓缓道:“所以能克制自己利己本性的人,才叫做圣人呢。” ------------ 第345章 细节狂魔 在一行四人准备再次出发前往骆家之前,阳光不免苦恼,“我真的感觉我们已经把所有的东西都推出来了,但恐洞还不放我们离开……” “剧本杀和治安局破案一样,都要讲究证据,恐洞恐怕也继承了这一点。”沈定海出言安慰他,“我们现在已经把逻辑盘完了,接下来只要找到可以佐证我们猜想的东西就好。” “剩下的步骤已经很简单了。” 阳光还是苦着一张脸,“哪里简单了,我一想到我们还是要去那个恐怖的骆家我就头皮发麻!” “之前是不知道他吃人…现在已经知道他是个烹饪好手、大厨师了!我们还往他家去…那不就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嘛!” “我真心觉得我们太莽了!我真佩服恶童。” 定军山沉声道,“去骆家的决定是我们全体投票通过的,并非是恶童一个人的决策,而且如果山海小兄弟的说法是真的,那我们这支队伍别无选择。” “能够印证我们猜测的证据,只可能在骆家找到。” 阳光难为情地笑了笑,“我并没有怪恶童的意思,我是由衷地佩服她。” “如果不是她,我们根本不能把逻辑盘得这么顺,她几乎推出来了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他一边说一边用艳羡的眼光看着冉冉。 “在线索这么少的情况下,我只能抓瞎,你竟然能推出来这么多东西……” 冉冉平静道:“直觉比较强,没什么好佩服的。” “而且我的逻辑建立在一条线上,只要有一个点跟我的推理有出入,那这整条线就全部崩盘了,这样的情况只是也不是没发生过。” 沈定海知道冉冉说的是盛绣大楼工地那次,可… “那怎么能说堂姑你推理失误呢,我们谁也没有上帝视角啊。” 冉冉淡淡道:“我要说的就是这个,一旦我看的不够全面不够多,那我的推测就很可能出现谬误,螟蛉路这个恐洞一眼就能看出谁是【主角】,所有的故事也围绕着骆家展开,所以才推得比较顺利。” “以后换了情节更宏大、背景更复杂的【剧本】,就没这么简单了。” 冉冉说着抬眼看向他们三人,“而且现在我们还没找到证据,你们怎么一副尘埃既定的语气。” 沈定海想也没想道:“就是既定了,我绝对相信堂姑你的直觉,简单来说,相信堂姑你的直觉就是我的直觉!” 阳光也跟着点点头,“我也觉得你说的非常有道理。” “恶童的推测是目前最合理的能够解释所有疑点的推测。”定军山沉稳道:“所以我也相信。” 冉冉一阵无言,随后为团队总结出需要寻找的线索方向。 “虽然我们的整个逻辑都是建立在推测之上,因此要寻找的证据很多,可实际上,我们真正要寻找的只有一点。” “证明骆家是有吃人传统的。” 冉冉摊摊手,“找到这点就够了,这点是我们推测时逻辑的终点,现在要寻找证据就反过来成为证据的源头。” “只要找到足以证明这一点的证据,那我们整个逻辑都可以顺利往下发展。” 阳光脸上还是有惧怕,“问题就是没那么好找咧。” “街上的人知道骆库和骆果是外来人定居在这儿的,可看真子和骆明林的年纪就知道,骆库和骆果已经在这里生活很久了。” “这么长时间,这家人的街坊邻居都没发现他们不对,我们又怎么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找到证据呢……” 沈定海拍拍他的肩,“不要说丧气话,我们是带着结果去寻找问题,自然会比骆库的街坊邻居更接近真相。” 阳光苦涩的表情稍有缓解,“但愿吧,可还有一点…我们离开骆家的时候,骆库可是在跟我们玩【鬼捉人】…” “我们现在就这样回去,不等于直接把自己送进鬼嘴里吗?” 沈定海一听表情立刻变了,“我咧个去!只顾着逃出来开心,差点把这茬给忘了!” “关于这一点倒是不用担心。”冉冉冷静道:“我们重新回到骆家,骆库对我们的仇恨值虽然不会清零,但他不会再继续之前的仇恨行为。” “因为他的视野已经失去我们这些目标很久了。” 阳光和沈定海互看一眼。 “你听懂了吗?” “没有,你懂了吗?” “没有……” 眼见着两个人头摇得像拨浪鼓一般,冉冉有些哭笑不得。 “简单来说就是,因为我们中途逃走消失,等我们再回去骆家时,骆库不会再跟我们进行【鬼捉人】这个游戏,这个游戏已经结束了。” 沈定海似懂非懂,“类似打游戏BOSS脱战了?所以要重新打?” 冉冉没点头也没摇头,“并不完全是重新开始,骆库会记得我们逃走了这件事,这会加深他的仇恨值,但这些仇恨不会再以躲猫猫的形式出现,因为他已经进入下一个流程了。” 冉冉努力解释,“他会比之前更想弄死我们,但必须要通过更后面的流程弄死我们。” 至此,三人终于恍然大悟,阳光还有点小困惑,“这些恶童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冉冉笑了笑道:“第一个体验被骆库追杀的人不就是我吗?” “我没死,只是消失在骆库的视线之内一段时间,骆库就放弃了继续追杀我,这里要注意一点,骆库是知道我没死的。” “在骆家这个区域内,姑且可以将骆库看作一个全知的怪物。” “明明知道我没死却放弃继续追杀,反而进入下一个流程,我只能理解成为视野丧失后的固定流程,所以我们回到骆家会有一段时间是安全的。” “至少在骆库进入下一个流程前。” 阳光闻言脸上有了惊悚之色,“你不要告诉我,你推出骆库知道你没死这点,是你从晚餐餐具数量那推出来的?” 冉冉点点头,“就是这儿啊,骆库就是知道我没死才会为我也准备餐具呀。” 阳光立刻看向沈定海,“我靠!你不觉得恶童聪明得很恐怖吗?!简直太恐怖了!” “我们两能注意到这个细节是因为我们就在餐桌前坐着!你只是跟她简单说了一下晚餐的情况,餐具数量甚至一句话就带过了,她竟然能注意到?!” 沈定海不满意地皱起眉,“聪明多好啊!哪里恐怖了!她是我堂姑,我崇拜她都来不及!” “我堂姑就是个细节狂魔有什么问题吗?” 他摊摊手,颇为骄傲道:“能在餐具数量这么细节的地方给出线索,从某种程度上讲恐洞也是细节狂魔。” “细节狂魔就要对上细节狂魔,剧情才好看嘛。” ------------ 第346章 突如其来的恨 “真搞不懂笑女在想什么?”眼见着骆家近在眼前,阳光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我原本以为我们搭上了一个经验丰富的大腿,没想到她半点经验也没给我们提供,反而想着弄死我们?” 冉冉跟在后面突然开口,“没什么难懂的,每个人立场不一样。” 阳光哭丧着脸,“她要是跟我们同一立场多好,直接告诉我们生还甚至是让恐洞直接消散的经验,我们也用不着顶着恐惧迎难而上了。” “她明明就经历过C纪恐洞消散的情况,却什么都不跟我们说…”阳光有些气闷,“我早该发现不对了!” “要是真心跟我们做队友,一开始就会跟我们传授经验的!” 冉冉闻言抬起眼帘,其实关于这一点她早有疑惑,随着非调局成立的时间越来越长,从恐洞生还的人也就越来越多,非调局怎么没想着让这些生还者统一向新手探索者传授经验呢? 定军山的话终于解开了她的疑惑,只见他无奈笑道:“这点还真不一定能怪笑女,关于恐洞,从来就没有什么经验可以传授。” “螟蛉路是我们探索的第一个恐洞,可不代表以后的恐洞就和螟蛉路一样,同样,那些已经被先行者探索过的恐洞,也不一定就是螟蛉路这样。” 沈定海捂着脑子龇牙咧嘴,“我以为只有堂姑讲话会让我听晕呢,没想到军哥你也有这个能力。” 定军山低低笑起来,“简而言之,恐洞千奇百怪,里面的内容也千奇百怪,山海小兄弟你一直将螟蛉路形容成剧本杀,可其他的恐洞可不一定是剧本杀。” 三人也算是被科普了一番,冉冉继而道:“多种多样的形式,但肯定有一些东西是共通的,就我和笑女短暂的单独相处,我能够感觉到她的举止比我有把握多了。” 沈定海严肃了面色补充道:“没错!我们虽然无法确定笑女经历过的恐洞是不是螟蛉路这样的形式,但她不仅比堂姑娴熟,甚至还想利用恐洞的规则杀死堂姑。” 冉冉按下他越说越激动的手,“笑女经历的恐洞总共也没几个,总之,空洞之间存在共通规则的可能性很大。” 定军山点点头,“有时间希望恶童配合我做一下记录,如果我们真的能总结出一些东西,对局里以后的探索者来说必然是大大的增益。” 再次登门拜访骆家,门被敲响的那一刻,一行四人还是有些紧张。 “等会儿门开了怎么说啊?”阳光和沈定海虽然害怕,却是和定军山一起站在最前面,三个男人将冉冉护在身后。 冉冉看着这一幕若有所思。 “能怎么说,大不了就说我们是突然听说了军哥的消息,才在游戏中途逃走的。”沈定海不太在乎理由,反正骆库肯定是恨上他们了。 不,应该说是更恨他们了。 阳光提高声音声明,“我们可不是逃走的,玩游戏哪里需要逃走呀,我们只是更在乎军哥的安危而已!”话锋一转,他又气弱起来,“那要是骆库问我们怎么知道军哥的消息怎样办…” 话音才落,门被打开,骆库柔和又充满笑意的声音响起。 “那么请问各位是怎么知道朋友的消息的呢?玩游戏不专心可不好哦~” 阳光和沈定海惊恐地对视一眼,极力瞪大的眼睛不约而同传达了同一个意思。 这货不能因为玩游戏不专心就发作吧?! 定军山上前一步,将所有人挡在身后,“我和我的朋友,心有灵犀。” “就是这样。” 众人也不知道骆库对于这个回答到底是什么观感,但见他逐渐收敛了嘴角的笑意。 沈定海小声扒着阳光的耳朵说话,“你有没有发现…这货笑起来我们反而要倒大霉。” “同意!他每次一笑就是要作妖!” 骆库面无表情地挡在门前,“找到朋友是件好事呀,各位再次造访我家又是为了什么呢?” 沈定海咬咬牙,要不是他怕死,他绝对会直接问出口! “你丫到底为什么吃人肉?!” 但这只是沈定海的美好幻想罢了,跟骆库这么直接,就等于找死。 冉冉走上前微笑道:“是我闹着他们要来的,大叔你知道我们只是旅游途径此地,呆不了多久就要走了。” “真子是我在这里交到的唯一的朋友,离开之前,我想跟她告个别。” 骆库狐疑地看着冉冉,“你们要走了?” “是呀。”冉冉诚实道:“我们要走了你应该很开心吧?” 骆库冷笑一声,“你们走不走关我什么事!”说完他用力往外推门,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这行为突然又奇怪,把冉冉一行四人都吓了一跳。 但好歹门算是开了,相当于给了他们调查的机会。 一进门,真子乖巧地坐在沙发上,看见冉冉去而复返她也没动,显然有些不高兴。 冉冉一张嘴就是道歉,“真是抱歉真子,我们是知道朋友有消息了才不辞而别的,要不然我们肯定和你一起玩鬼捉人。” “而且我们跟朋友汇合之后马上就把他带过来了,把他介绍给你认识,这样你就又有一个新朋友了!” 真子不情不愿地抬头看了冉冉一眼,“才不是因为这个!” 说完她气鼓鼓地离开了,留下冉冉站在原地一脸懵。 不是因为这个,那是因为什么? 骆库就站在一边,阴恻恻地看着,真子丢下冉冉离开,对此他显然很开心,一开心就要笑。 只是他一笑,就有两颗心要悬起来。 “阳光!他要开始作妖了!”“我看到了!”沈定海和阳光像难兄难弟一样抱在一起,定军山摇摇头,径直走向骆库。 “骆先生你好,我们一起来的还有一位朋友,她现在在哪儿?” 骆库没说话,只是抬起眼睛,越过定军山,往厨房的方向看了一眼。 定军山点头致意,“多谢。” 冉冉看着定军山走向厨房,没有过多犹豫,直接朝沈定海和阳光招招手,跟上气呼呼的真子。 要在这个家里找线索,尽量避开骆库是关键。 骆库就像一个随时会引爆的雷,完全不知道他会因为哪句话哪个动作发难。 “真子等等我,不要生气了。” 骆库自进门后就一直站在原地没动,他盯着冉冉的背影,面皮抽了抽。 好恨…好恨…… 他突然好恨这个孩子! ------------ 第347章 生死面前的扭曲 骆库完全没有在意定军山的意思,他似乎暂时失去了攻击意图,只是走向走廊,脸上还带着意味不明的笑。 定军山这才收回视线,谨慎地走过用餐地点,“美味佳肴”还在桌子上,除了被真子和骆库吃掉的两盘,其他的还原封不动地摆在那儿。 原本鲜红的血液此时已经变得暗沉一片,甚至还有几只烦人的苍蝇围着盘子飞来飞去。 定军山暗暗佩服起阳光和沈定海的心理承受能力,这场面一般人看了恐怕都疯了。 还有一个人也不能不佩服,笑女。 这样想的同时,定军山走进厨房看见了笑女。 她正奄奄一息地靠在柜子前,膝盖以下的小腿被全部截断,像摆放艺术品一般被安置在水槽中,左腿叠着右腿。 定军山强忍着不适走向前。 漫长的军旅生活,他并非没有见过血,他过过刀尖舔血的生活,每天一睁眼就能看见断臂残肢,有时候他甚至会为自己还拥有完整的身体感到讶异。 但战场上是士兵的牺牲是有意义的,无论战争发起的目的是什么,士兵的心里都只有一个信念——保家卫国。 他们是为了这个信念才会站在战场上,同样也甘愿为了这个信念而倒下。 可眼前的这一切…没有意义。 只有血腥而已。 这里已经不能称之为厨房,至少定军山从没见过有厨房会是这样暗红与鲜红交错的一片。 这副血淋淋的景象让他想起别的场景。 小时候定军山看过村里杀猪,把使劲扑腾尖叫的猪绑住吊起来,吊在大铁架上,屠夫拿着刀,一刀,就那么干净利落地割在猪的脖子上。 血喷涌出来,不是滴答滴答,而是哗啦哗啦,像猛然下起一场暴雨。 只是那雨是血红色的。 杀猪的人家不会让那血白白流掉,早早的就在大铁架底下放好了大盆,用来接哗啦哗啦的血。 可即便如此,还是会有很多血落到大盆子外面,红色浸染上黑褐色的土壤,土壤像得到滋润般变得湿润起来,仿佛生命循环的另一种形式。 那个场景就和现在差不多。 不同的是,此刻定军山脚下没有柔软的土壤,只有坚硬的瓷砖,白色泡在红色中,有种说不出的恶心,以及… 在屠刀下渐渐失去生机的,不是猪,而是人。 “你还好吗?” 笑女没有死,她是失血过多快死了,听到声音她费力地睁开眼睛,看见来人是定军山,她的情绪很激动,挣扎着像要从地上起来。 她已经失去了双脚,现在没有别人的帮助,她没办法一个人站起来。 定军山就静静地看着她挣扎。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站立不能摔在地上、努力用双手撑起、再次摔倒,笑女重复了许多次这样的动作,忽然,她静下来。 “你是来问我为什么的?” “对,你的目的是什么?” 笑女抬头看着定军山,面上忽然落下泪来,“我没有目的,我就要死了。” “我不想死你懂吗?” 明明是一双逐渐失去生机的眼睛,却亮得惊人。 笑女的脸还在眼前,定军山却恍惚回到了过去。 炮火连天,战友的眼睛里也是这样的挣扎痛苦,“小军…小军…救命……” 他的胸口中了子弹,进气没有出气多,血沫子堆在他嘴角,可他费劲力气也要跟定军山说话。 “俺娘…在家等俺…煮了饺子…我不想死……” 他猛地伸出手抓住定军山的衣服,痛得整张脸都扭在一起,“我不想死!我没活够!” 定军山被吓得说不出话来。 战友平时无论发生什么事,都是乐呵呵的,大家都觉得他就是个只知道乐的傻大哥。 这是定军山第一次看见战友这么狰狞的表情。 在生死面前的狰狞。 定军山想抓住战友的手安慰他,可战友的力气太大了,死死抓住他的衣服不放手,明明是将死之人,却能爆发出这么大力气。 就跟他那双亮得惊人的眼睛一样,让定军山无法理解。 如今再次看见这样的眼睛,定军山已经明白了,那是不甘的力量。 因为不甘心就这么死去,因为没活够。 生死可以彻底改变一个人。 平时懦弱的,面对死亡能变得勇猛;平时无畏的,面对死亡能变得悔恨;平时和善的,面对死亡亦能露出獠牙。 毕竟活着才是一切,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定军山蹲下身子,认真地看着笑女,缓缓道:“我懂。” 面对着这双平静的眼睛,笑女整个人颤了颤,闭上眼睛,再睁开时她眼中的情绪又变了。 “所以我没有错吧?我只是怕死而已。” 她似乎将定军山看做一个可以寻求意见的对象,即使这几乎是在她生命的最后关头。 “怕死没有错。”定军山低低道:“可因为怕死伤害别人,有错。” 笑女猛地睁大眼睛,很是激动,“我伤害谁了?!那是必须的代价!” 定军山尽力稳住她的情绪,一边用手扶住她的肩轻轻安抚,一边温声细语地跟她说话。 “伤害恶童是代价吗?” 笑女哭着抬头看他,“是最小的代价了……”她跌在他怀里泣不成声,定军山则以更加轻柔的态度安抚他。 “我明白,你也不愿意。” 笑女脑子里最后一根抑制情绪的弦也断了,“我已经努力过了,这是我努力的结果……” “我明白,这不是你的错,你也不想这样。”定军山轻声哄着。 笑女崩溃地抓住定军山的衣服,“我已经尽力做到最好了!” “最好!最好就是这样!” 定军山连眉头也不曾皱一下,他一直用温柔如水的目光注视着笑女,“不是你的错,我知道。” 轻声细语的、循循善诱的。 “错的另有其人。” 笑女的哭声一顿,声嘶力竭起来,“是暗曜!是他们要杀了我!” 定军山闻言,手一顿,继而更加轻柔地拍着笑女的后背。 他的怀抱,是一个足够宽阔足够温暖的怀抱,让濒死的笑女完全抛却理智。 “暗曜逼死我还不够,还要杀死局里的同伴!我不想的!” “可我没办法……如果恶童不死,他们就会杀了我弟弟!” 定军山不动声色吐出一口气,这一通折腾下来,好歹迎来了好结果,笑女的背叛弄清楚了。 暗曜?又一个和局里作对的组织吗? 定军山一把将笑女抱了起来,认真地看着她,“别害怕,恶童跟我说过,她原谅你之前对她做过的一切。” “你不是想好好活吗?你可以好好活,起码在离开恐洞之前,无论发生什么,都有我们陪你一起面对。” 笑女愣怔着,低低的语气里满是不可思议,“恶童原谅我了?” 行事那么果断又难以捉摸的人…竟然会原谅她么? 定军山罕见地没有回应。 在离开咖啡厅之前,冉冉给定军山的原话是:“只要你能从笑女那儿探出些什么…” “我会酌情考虑原谅她的可能。” ------------ 第348章 当着我们的面抱抱他 定军山走之前,还不忘将水槽里的两个断腿拿走。 要让阳光帮忙治疗,也不能强人所难,让他断肢重生确实是太为难他了。 之前在咖啡厅的洗手间,阳光只是帮他疗愈身上的伤口,就有点精神力透支。 定军山抱着浑身是血的笑女走到真子房间门口时,正好和骆库撞上,这个诡异的男人手里正拎着一个沉甸甸的大扳手。 “骆先生这是做什么?” 骆库满脸阴鸷,“不关你的事,我找那个叫恶童的小孩。” 定军山站在门口堵住骆库的路,“并非不关我的事,她是我的朋友,请您先说清楚您的目的。” 骆库的眼睛闪了闪,恶狠狠道:“我在我家要干什么还要跟你交代?!” “滚开!”骆库高高抡起扳手,似乎下一秒就要砸下来。 定军山抱着笑女不好施展,只得用背撞开了门,沈定海就在门口,身体还维持着要开门的姿势。 只见他结结巴巴道:“咋…咋了这是?” 定军山迅速压低声音,“骆库要对恶童不利,大概率受了刺激。” 刺激?沈定海脑子运转的一瞬间,愣是没想到他们进门以后有任何地方惹到骆库的地方,能有什么刺激啊…… 但他不敢耽搁,立刻上前一推,又将房门关上了。 原本蹲在地上和冉冉交流的真子突然转过头来,直直地盯着沈定海。 “为什么要把爸爸关在外面?” “我…我们这里不欢迎不友善的人!”沈定海也不管自己说的是什么狗屁理由了,只要是个理由都行。 他提高声音大声嚷嚷,“你没看见你爸刚刚一副想冲进来打人的样子吗?” “他都那样了,我肯定不能把他放进来啊!” 真子不情不愿地将头又扭回去,跟冉冉对上视线,“你们是客人,我是主人,你们怎么能把我的爸爸关在外面?” 精致如洋娃娃一般的脸上完全没了笑容,冉冉只能看见真子的双眸一点一点沉下去。 好像要遭。 把主人关在门外是个禁忌?! 定军山一进门就招呼了阳光立刻给笑女疗伤,他举着断肢贴近笑女的伤腿,好让阳光用能力尽快将创面和断肢粘连在一起。 一行四人的队伍现在只剩下沈定海在守着门,他的大半心神都放在冉冉那儿,因此也注意到了真子的变化。 冷汗像不要钱的水一样从他额头冒出来,沈定海还在想补救办法的时候,身后的门口猛然发出巨响。 “砰!” 他的背后一凉,还来不及反应,一只手已经碰上他的后背。 我靠! 沈定海迅速闪开,他没想到骆库会用这种方法破门。 这是一点都不心疼自家的门啊! 他扭头冲着冉冉大喊,“他为什么突然这样啊?!” 冉冉直起身子不再看真子,眼睛只盯着骆库伸进洞里的那只手。 “我们触犯了禁忌。” 骆库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扳手砸出来的洞还不够大,他不紧不慢地移出手,很快,木门之外又传来巨大的砸门声。 木屑不仅被扳手砸落,也被巨大的声响震下,一下又一下,一开始的小洞周围逐渐出现裂痕。 沈定海急得在原地跳来跳去,“现在怎么办?!他为什么突然发疯啊?!” 冉冉也不知道原因,骆库的针对来得似乎毫无缘由。 如果放任他闯进来,后果是什么似乎不用多想…… 她沉下脸色,猛地转身掐住真子的脖子。 “让他停下来。” 房间里所有人都惊呆了,他们没想到冉冉会突然露出这么凶狠的一面。 而冉冉也并不只是装装样子而已,她用了力气,下的是死手。 真子眨眼间就没办法再呼吸,白皙的皮肤逐渐涨红,可她硬是没张嘴说一个字,只是诡异地笑起来。 冉冉皱眉,手下的力气更大,她几乎是死死扼住了真子的脖子,喉管气管都被她用力掐紧,真子现在想说话也没办法发出声音。 不怕死是吧,那就直接尝尝濒死是什么感觉。 冉冉眸光沉沉,牙关微咬,竟是直接掐着真子举了起来。 在所有人惊骇的目光中,真子那穿着粉色兔子拖鞋的双脚不住挣扎着。 冉冉眼中的戾气逐渐加重,这个该死的恐洞禁止了她的能力,但她起码还有力气! 沈定海看得冷汗直冒,进恐洞这么长时间,堂姑一直表现的很正常,他本来都要以为傅家别墅发生的事只是偶然了,结果… 堂姑只是一直装得很好! 他又抓狂又崩溃,“外面的别敲了!再敲你女儿就死了!!!” 门外的声音停了一瞬,下一秒,整个门板被大力撞开,直接飞到冉冉身前。 冉冉迅速抬起脚,一脚将门板踩在脚底,她满脸冰寒,跟骆库对上视线。 骆库就站在门口,整个人的肤色正在逐渐转变成紫色。 熟悉的老招式。 他咔嚓一口,这一屋子的人都会死。 “停下。”冉冉冷声道:“否则在你变身之前她就会死。” “我保证。” 一直以来,恐洞都在尽力遵循【合理】这个基本设定,而骆库是深爱着真子的。 无论是从小收养骆明林作为储备粮,还是动手杀死骆果给真子享用,都足以证明他对真子的爱。 冉冉眸光微暗,故事发展到现在,恐洞不可能无赖到突然抛掉这个设定。 真子对骆库很重要,甚至比他自己重要多了。 果不其然,骆库皮肤的颜色渐渐变回去了,恢复正常的他满脸慌张,“松开她!” 他急得想直接跑过来,冉冉见状将真子举得更高了,以至于真子的双脚完全离开地面。 “停下,我不想再说第三遍。”冉冉站在原地,坚定的像屹立在寒冬山壁上的青松。 骆库果然不动了,他甚至还小心翼翼地收回了步子,“你可以松开她了吗?” 他的表情好像恨不得能代替真子被掐,“她很难受!” 冉冉一直盯着骆库没移开视线,手里终于松了力道,真子跌落在地,顶着失去血色的脸大口大口喘着气。 在骆库要冲过来之前,冉冉已经抢先蹲下身子,和真子贴近,一双眼睛仍旧是盯着骆库的。 “按照我的话去做,除非我死,否则我一直能对她造成威胁。” 骆库听完满脸愤恨,可他投鼠忌器,根本不敢擅动,纠结片刻后他恼怒道:“你想让我干什么?” 冉冉慢慢地把手环在真子的肩头,像一条盯上猎物缓慢移动的蛇。 “我们离开之后,你对骆明林做了什么?” “我对他做了什么关你们什么事?!” 冉冉的手不动声色抚上真子脆弱的咽喉,骆库紧急改口,“我没对他做什么!只是关起来了而已!” “他不听话我这个当父亲的关个禁闭都不行吗?” 冉冉挑挑眉,不置可否,“你把他带过来,当着我们的面…” “抱抱他。” ------------ 第349章 虚假的朋友?真实的朋友 骆库乖乖听从冉冉的话离开了房间,他应该是真的会为冉冉带来骆明林,但拥抱? 沈定海有疑问很难憋着,“堂姑,你为什么要要让骆库抱骆明林啊?” “为了突破现在的局面。”冉冉冷静道:“我们需要反常。” “骆明林在我们看来一直都是一个渴望父爱的孩子,可我们在骆家的这段时间,从来没看过骆明林如愿以偿。” 沈定海仔细思索,“意思是…骆明林无法得到骆库的关注和爱才是骆家的常态?” “至少是这个环境的常态,恐洞里发生的事很可能是经过恐洞扭曲的,我们没办法知道真正的现实是怎样的。”冉冉环顾着整个屋子。 “所以要骆库做出违逆常态的行为…”沈定海似懂非懂,“这样会发生什么呢?” “不知道。” 冉冉理所应当道:“我也是第一次来恐洞,当然不会知道,只能试一试。” 沈定海被堵的说不出话来,阳光已经完成了最开始需要集中精力疗愈的部分,他对现场的气氛有些敏感,开口调解,“那骆明林…真是个可怜的孩子。” 冉冉扯扯嘴角,“从一开始就挺可怜的,你对此怎么看呢?” 冉冉说着,一双眼睛看向真子。 真子紧抿着唇,神情和她的眼眸一样冷。 冉冉笑了笑,“你很讨厌你的哥哥吗?”她说完看见真子皱起眉头,这是否认? 冉冉继而摊摊手,“如果你不讨厌,怎么会对父亲的偏爱无动于衷呢?” “我没猜错的话,你母亲也是喜爱你远远超过骆明林。” 真子冷着脸扭过头,“虚假的朋友。” 冉冉竟然哈哈大笑起来,笑得在场的人无不毛骨悚然。 真子非常气恼,“你笑什么?!” 冉冉这才收了笑容,定定地看着真子,“你需要的真的是朋友吗?” “真子,你需要的是真心的朋友吗?” 两句话问了同一个问题,真子愣在原地,面上的表情欲言又止。 冉冉的眸子重新蕴上冷色,“你是不是在恐洞里待久把脑子待傻了,分不清自己想要什么了?” “不…”真子张开嘴,“我有想要的,我想要…” 她的话难以继续下去,真子困惑地皱起眉头,“我想要…” 真子像一个接近崩溃的机器人一样,嘴里不断重复她想要,可她重复了很多遍也说不出她到底想要什么。 冉冉忽然贴近真子,双手捧着她的脸颊,“现在这一切是你想要的吗?” 真子瞳孔震颤着说不出话。 冉冉不断压低声音,让她的声音听起来越来越有蛊惑力,“我知道,并不是。” “而我也不是你虚假的朋友,我是那个真正可以帮助你的朋友。” “我不仅能看出你想要什么,我还能帮你达成你想要的。” 冉冉话音落下,真子的身体颤了颤,与此同时,房子顶上忽然响起一声巨响。 比骆库捶门、一口咬掉半间房的声音还要大很多倍,让人不禁怀疑是不是天要塌下来了。 沈定海刚想安慰自己,天不可能塌下来,可他悲催地咬住指甲,“这是恐洞,恐洞的天还真有可能塌下来!” 冉冉则是眼眸一亮。 她赌对了! 骆家最重要的人不是善良无害的骆明林,也不是恐怖渗人的骆库,更不是已经死去很久的骆果… 是真子! 真子才是螟蛉路恐洞的基石! 这一点冉冉很晚才醒悟,但好歹不算醒悟得太迟。 突破的关键点,恰恰就是骆库突如其来的恶意。 之前骆库要想朝他们发难,都需要一个理由和由头,可这次到访之后,骆库并没有这样的理由和由头,他看起来简直是无端在向她发难。 但是这样就违背规则了,恐洞不应该是这样的。 排除掉这个可能,冉冉只能得出是这个恐洞的主要意志仇恨起了冉冉,所以才能指挥着骆库突然对冉冉生出杀意,也即恐洞的基石。 而骆库的变化开始产生,是在她说出她不久就要和朋友离开之后。 如果骆库没有被控制,那他对于这个消息的态度应该是相当开心的,毕竟他一直都很讨厌冉冉。 可在【基石】的影响之下,骆库很生气。 他对冉冉要离开这件事很生气,这太反常了,唯一合理的解释,他在基石的影响下被动改变了态度。 而螟蛉路上有谁会对冉冉的离开产生不满,甚至生气? 只可能是真子。 那句“虚假的朋友”也可以印证这点。 所以骆库突然发疯,并不是他在对冉冉发难,而是真子在对冉冉发难。 她对她要离开这件事很不满意。 现在冉冉经过大胆推测和尝试,已经拥有了和【基石】对话的资格,而她也确实了解这个【基石】大概想要什么,因此短短几句话就能撼动她。 恐洞因此发生巨大的改变——刚才那声巨响也在冉冉意料之中。 她取名字向来是很有理有据的,要是她撼动了基石的内心,却没办法使恐洞产生任何变化,那基石也不配被称为基石了。 现在仔细想来,在她和真子结成奇妙的朋友关系之后,恐洞里的普通NPC,特别是咖啡厅里那些,对他们一行人的态度确实要好上许多,起码比刚见面时要讲道理多了。 验证了猜想,冉冉毫不留情地松开手,现在一个新的疑惑围绕着她。 撼动【基石】只有这一个方法吗?一定要通过话术动摇内心才行吗? 直接杀掉呢? 【基石】死去,难道这个恐洞不会相应的跟着一起消失吗? 冉冉面上带着跃跃欲试,动了动手指。 她身上猛然爆发出来的杀意太过惊人,引得大家不约而同侧目,才得了喘息机会的笑女强撑着开口。 “别杀她……” 冉冉疑惑地转过头。 笑女脸色惨白道:“在此之前我没有经历过螟蛉路这样的恐洞,但有一个有些相似的,我和队友得到的教训就是不要随便杀人。” “否则时间会倒流回最开始的地方,之前侥幸通过的一切难关都要重新来过……” 沈定海叫出声,“我知道了!就是剧情会重置!” 笑女点点头,勉强道:“那次重置,我们小队又失去了一个队员…” 气氛陡然沉重起来,笑女努力扯出一个苍白的微笑,“之前的那些,我相信大家都不想再经历了,所以…” 她有些恳切地看着冉冉,“请不要随便动手。” 冉冉歪了歪头,“真是难以想象,你之前明明很想杀死我来着。” 她甩甩手,一个简单的动作,浑身的杀意立时收敛起来。 冉冉看向定军山,“她变成这样,是你的功劳吗?” ------------ 第350章 完全变化的恐洞 定军山不敢托大,立刻将笑女的受胁迫的事分享给冉冉他们。 笑女身体虚弱,自然是没办法将之前说过的话再重复一遍,更不能再经历一次那样的情绪波动。 “又一个与非调局敌对的组织。”冉冉若有所思,“他们威胁你要做的,是让你潜入恐洞杀死探索者?” 笑女紧咬着唇,低头看不清神情。 阳光大为震惊,“那之前和你一起出任务的那些探索者…都是被你杀死的?!” 笑女慌忙抬眼疯狂摇头,“不是!螟蛉路是我第一次接到来自黑曜的任务!” “原来是第一次对同伴下死手啊。”冉冉拉长语调感叹着,“想必在选定我为目标之前一定做了很多心理建设?” 笑女再次垂下头,低喃着对不起。 冉冉还是第一次收到来自别人的道歉,自下山以来她听过很多“谢谢你”,对不起真的是第一次听,但不知为何她却有种熟悉的感觉… 就好像很久之前有人也曾这样对她低喃过。 是逆转之前的记忆吗?冉冉心里突然升起些许烦躁,没人能对过去一片空白这件事保有平常心。 神仙也不行。 一个没有过去的人,是被截断了未来的人,因为她不完整。 冉冉没心思再对笑女进行恶趣味审判了。 情绪以后有的时间发泄,当务之急是保住性命从恐洞离开。 冉冉转眸看着失魂落魄的真子,这个【基石】到底要动摇到什么程度才能让恐洞彻底消散呢? 天边不断传来轰隆隆的巨响,显示着真子内心正发生着的巨大变动。 冉冉凝神等待着,那巨大的震颤却渐渐平息了。 她冷笑一声,“看来是之前的话刺激程度还不够。”她伸手抬起真子的下巴,逼迫她与自己对视。 “妈妈的味道怎么样?” 真子的脸倏然失了血色。 冉冉随意地撒开手,话中是纯粹的好奇,“你明明知道桌子上摆的是什么,但你还是能心安理得地思念母亲…这太神奇了。” 真子紧抿着嘴唇,看起来委屈极了,但她没发出任何声音,只有汹涌的泪水在她脸上流淌。 屋外巨大的轰隆声再次响起。 冉冉微微一笑,知道自己说对了方向。 真子是那么思念母亲,她甚至会跟冉冉成为朋友,只因为冉冉同样拥有思念母亲的人设。 在冉冉他们来到骆家这短短的时间里,真子已经因为母亲哭泣了好几次。 可她在桌子上吃下那些【菜】时又是那么理所应当、享受其中。 那么冉冉大概可以得出一个结论——真子她不知情。 这简直和古代伯邑考做成的肉饼有异曲同工之妙,以此来攻心,甚好。 冉冉还在继续,“我真想知道你在吃下那些的时候,脑子里想的是什么,应该不会满脑子只有真好吃吧?” “你有没有一瞬间想过你的母亲?” 真子终于压抑不住了,发出低微的啜泣声。 冉冉摊摊手,“答案显而易见,你完全没想过,你只是一个嘴上叫着妈妈妈妈,实际根本没有良心的孩子。” “你对妈妈的情感,只有在你需要她时才会生效,其余时间都处在失效状态。” 真子尖叫一声,“够了!” 冉冉听见屋外几乎山崩地裂般的轰鸣声,满意地止住话头。 “想要我不说当然可以。”冉冉立在黑暗中朝真子伸出手,“请先拿出真正的姿态来面对我吧,真子小姐。” 真子闻言缓慢地抬起头,她的脸上没有泪水,也没有笑容。 无喜无悲,冷冰冰的完全不像人,可冉冉却觉得她终于见到了真实的真子。 执念能够强化到这样的地步,并和外来力量结合在一起形成恐洞,真子绝不会是天真可爱的小朋友。 真子就该是这样的——被执念折磨得快要发疯、濒临崩溃,以至于看起来完全不像一个活生生的人! 巨大的轰鸣声戛然而止,就好像整个世界终于完成了重组再造。 所有人都能肯定,恐洞已经产生了变化!那这个变化是不是就是他们逃出去的契机?! 沈定海面露惊骇,剩下的人也一样,他们的惊讶不只是对真子的改变,还有对冉冉的… 阳光的两只眼睛像是完全粘在冉冉身上一样,他一边呆呆地看一边用手肘戳沈定海,“你的堂姑,是真牛!一下子就确定幕后大BOSS是谁了。” “我好像越来越相信她真的能带着我们出去了。” 真子面无表情地看着冉冉,“为什么是我?”冉冉发出意味不明的笑声,“你还纠结这种事?” “我盯上你,不就像你盯上我一样自然吗?” 沈定海摸着鼻子小声吐槽,“游戏快通关时候的BOSS盘问环节?” 真子一步步靠近冉冉,两人之间像形成了一层别人都插不进来的结界。 “从你来到这里我就注意到你了。”真子盯着冉冉的眼睛缓缓道:“那时我也关注着跟在你身后的男人。” 沈定海猝不及防被提到,整个人一激灵。 “你们的表现和其他人很不一样,你们并不慌乱。” 冉冉迅速抓住重点,“根据我接收到的消息,我们四个是进入螟蛉路的第一批探索者,真子小姐却能拿我们跟其他人比较…” 阳光的脑子还没反应过来,他指着自己,“我以为这个其他人说的是我们呢……” 冉冉直接道:“如果只是在我们四个中间比较,真子小姐又怎么能得出我和二侄子的表现是更好的呢。” 她斩钉截铁,“她知道更多的探索者。” 定军山眉头一皱,“可我们确实是第一批进入的探索者,螟蛉路这个恐洞才形成不久,从形成到确定探索,都在非调局的掌握之下。” “我们四个是名副其实的先行者。” 冉冉神秘一笑,“我可没说我们四个不是先行者。” “我只是在表明真子知道的探索者明显比我们多。” 沈定海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两种说法不是矛盾的吗?” “不矛盾。”冉冉平静道:“谁说恐洞感知外来者就只有发现他们进入这一种途径呢。” “没准恐洞和恐洞之间也会传递消息,就像我们人之间会互相说话一样。” 她突然提出的这个观点,不可谓不震撼,可又好像是合乎情理的。 毕竟非调局已经有Q市恐洞正在汇合的传言。 没有意识的东西,能够做到这些吗? 真子看着冉冉露出惨白的笑意,“你说的很正确。” “我的朋友。” ------------ 第351章 她什么都知道 在场之人都被惊出一身冷汗,即使是现在很少产生情绪变动的冉冉眸中也流露出惊讶之色。 恐洞里的存在明明是听不懂他们说的【探索者】【先行者】这些外来名词的! 在此之前,恐洞里的人对这些内容是屏蔽状态。 就比如要是沈定海当着骆库面说“我是世界上最厉害的先行者”,骆库不仅理解不了其中的意思,更是会将语义替换成其他内容。 总之,恐洞外面和恐洞里面是割裂的,存在着一条清晰的界限。 可现在… 真子明显听懂了他们在说什么,并给予了反馈。 众人那一瞬间的感觉都一样——界限被打破了。 真子作为螟蛉路这个恐洞的主宰者,真正与冉冉站在同等的地位对话。 冉冉不是探索者、不是潜入这个世界的游戏玩家;而真子也不是特殊NPC,不是故事剧情里的角色。 真子是真子,冉冉是冉冉。 冉冉好像站在现实世界里看到了真子,而真子也在困住她的那段回忆里触碰到了冉冉。 冉冉眸中的震惊,正是由此而来。 “你…在附和我的话?” “因为你说的是正确的。”真子面无表情地眨眨眼睛,“我确实是通过其他恐洞才知道了更多像你们这样的存在。” “我知道在你们的世界,你们称自己为探索者。” 沈定海惊呼出声,“我靠!她连恐洞都知道,那不就说明…” 阳光愣愣地接上,“她什么都知道……” 真子灰暗的眼神迅速扫过在场所有人,然后又专注地回到冉冉身上。 “外面的世界在不惜一切代价研究我们,我们自然也会研究你们。”真子淡淡道:“每个进入恐洞的人类,都是我们的研究对象。” 沈定海已经毛骨悚然,人类费尽心思地想要探索恐洞、让关于恐洞的研究更进一步,却恰好满足了恐洞研究人类的欲望。 冉冉皱着眉看着真子,问出了一个关键问题。 “你现在是什么?” 是维持恐洞的基石,还是螟蛉路这个恐洞本身,反正… 绝不可能是真子。 真子是以人类形象存在的,而眼前的真子,显然认为自己站在人类的对立面。 “你很敏锐,不愧是我看好的人。”真子漠然道:“我是真子的意识和恐洞力量的结合体。” 被选中…… 沈定海只感觉自己又被大BOSScue到了,不好意思地憨笑起来。 “这位名叫排山倒海的男士,还请你不要多想,你并不在我选中的人这个行列之中,我对你的关注仅仅持续了不到十分钟。” 真子淡淡道:“在你和另外两名男士进到服装店之后,我已经能够感觉到,你是一个被我高估的人。” “你身上最大的能力恐怕就是你还算强大的心理承受能力。” 沈定海面色一红,“怎么会有人评价别人是被自己高估了!你说话真不好听!” 说完他一愣,“不对,你根本不是人,不能这么说你。” 真子点点头,“这一点是正确的,你们之所以会产生我是人的错觉,是因为真子这具人类肉身呈现在你们眼前。” “真正的我,已经化为整个恐洞本身,我的感知遍布在恐洞里每一个角落。” “你们在这里看到的每一个人、每一双眼睛,甚至是你们肉眼望得见的天空、脚下所踩的土地,都属于我。” 冉冉思忖着,“所以恐洞里那些人只是表面上依照各自的行为逻辑处事,但他们本质上是你,是这个意思吗?” 真子点点头,给予肯定的回答。 定军山开口了,“我想知道,一个恐洞和另一个恐洞交流有限制吗?不止是地域空间上的限制,恐洞存在不同类型,这点已经被我们证实了。” “不同类型的恐洞之间可以交流吗?” 真子只是扫了他一眼,然后就移开目光,“你并不是我看好的人,主观上我跟你对话的意愿很低。” “恶童,你呢?你想问我这个问题吗?” 冉冉有些诧异,毕竟之前真子一直都只是在回答她的问题,这是她第一次向冉冉提出问题,这是否可以代表… 她对她有好奇心? 真子面无表情道:“你脸上的表情,应该是惊讶,你在对我说的话感到不可思议吗?” “恶童,我应该可以用这个名字称呼你,这好像是你在恐洞行走的代号,我一时间竟然难以分析出你惊讶的原因。” 真子仔细地盯着冉冉,“你们人类的情感变幻莫测,十分复杂,你能够帮我解惑吗恶童?” 冉冉看向真子的目光顷刻间变了。 “拒绝有什么后果…不拒绝又是什么后果。” 真子踏出步子,在原地走了起来,似乎是在思考,“如果我没有感觉错,你在刚刚忽然变得很谨慎,恶童,你在对什么事情感到害怕?” 她说完,并没给冉冉回答的时间。 “之前也出现了很多次,每当我预测出你的行为轨迹时,你的所作所为总是会偏离我的预测。” “是你的情感指使你偏离了轨迹,这点我可以确定,但我一直不知道是什么情感。” 真子抬眸看向冉冉,“现在我知道了,是害怕。” “你在恐惧你的生命会受到威胁吗?”真子仔细地看着冉冉。 “还是在恐惧无法掌握的未知?” 冉冉不耐烦地“啧”了一声,“你的问题真是越来越多了。” 真子好似不需要冉冉回答,她已经掌握了答案,“现在我知道了你为什么会讶异。” “你不习惯我向你提出问题。” “怎么?只允许你单方面跟我对话,不允许我向你发起对话吗?” 真子站在原地,顶着一张无辜的娃娃脸看着冉冉。 冉冉心里一阵烦躁,“你是个什么东西就向我发起对话,对话是人类之间的定义,是一个人和另一个交流。” “而你不是人。” “你现在顶着的这幅躯体、你做出的每一个动作、你说出的每一个字都是人类创造的。” “它们属于人类文明。” “甚至你本身,也是在外来力量作用下依附于人类的产物。” “恐洞里土地是人类的,房子是人类的,街道也是人类的。” “而你们这群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东西,随便来到别人的地方,毫无顾忌地侵占别人的家园,现在竟然还妄想对话。” 冉冉冷冷地看着真子。 “你没资格和我对话。” ------------ 第352章 欢迎来到恐洞游戏 沈定海和阳光都很怕真子被冉冉的话激怒,然后突然翻脸。 但真子反应平平,一点都没有要生气的意思,她只是看着冉冉,“现阶段,这就是你对于恐洞的态度。” 冉冉冷笑一声,“什么现阶段,只要你们肆意侵占他人家园的行为不改变,我对你们就一直是这个态度。” 真子无感情的语气里似乎掺杂上一些无奈。 “可是我们很喜欢你,恶童,如果我们对于你的这种偏爱可以称为喜欢的话。” 在场之人无不大惊失色。 真子平静道:“你是特殊的,不只是我看好你的那种特殊,而是在我们全部眼中,你都是特殊的。” 沈定海的嘴巴长得可以塞进一个拳头,他震撼地掐着自己的大腿肉。 “我没听错吧…真子,不!恐洞在对我堂姑表白?!” 比起恐洞虚无缥缈的喜恶,冉冉更在乎真子话中的另一个重点。 “你们?” “自然是我们,用你们人类的话来说,是集群意识。” 真子站在原地,整个房间都是昏暗的,天花板上布置着充满童心的屋顶灯,此刻就只有一盏灯亮起,灯光不偏不倚地照在冉冉身上。 这片黑暗的空间,只有冉冉一个人身处光明。 “此刻,透过我…”真子面无表情道:“正有千千万万个恐洞向你对话。” “我说的是他们想让我说的,他们看到的是我的眼睛看到的。” “只要我们想,我们浑然一体。” 真子所说的千万个恐洞,好似化作房间里无边无际的漆黑,他们凝视着、注目着、俯瞰着房间里唯一的光亮。 冉冉对面明明只有一个真子,她却感到她正被成千上万双眼睛看着。 沈定海已经被震撼得说不出话来,定军山在旁边面色凝重。 “唯一的好消息,不用再向真子求证恐洞之间是怎么交流的…她已经做给我们看了。” 冉冉顶着压力,冷汗从她额角缓缓滑落,“你们表达了喜爱,你们希望我给出什么样的反应。” 真子张开嘴,好似有无数个人站在她嘴巴里一起说话。 “做好自己,我们在乎的只有你。” 冉冉扯扯嘴角,“我是不是还应该感到荣幸啊。” 沈定海只觉得自己越听越魔幻了,他捂住头不确定道:“现在这种情况…” “我可不可以粗暴理解为…外星人攻打地球就是为了拿下堂姑啊!” 阳光也惊呆了,“这么理解…好像没毛病……” 定军山看着冉冉的目光越来越复杂,“恶童…到底是什么来历?” 沈定海知道自己不能说,但他真的很想咆哮,“堂姑只是个修行清苦的玄门术士而已!” “为什么总有这么多问题找上她?!” “有一个讨人厌的宁巫还不够,现在更是来了个世界级的难题!恐洞可是全人类的敌人!” “这种东西的目的,竟然只是为了堂姑而已吗?!” 沈定海心中一个个炸裂震惊的想法刷刷飞过去,最后他脑子里也浮现出和定军山相同的问题,堂姑… 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我大概明白了。”真子平静道:“现阶段,你没有办法接受我们。” 沈定海已经需要有个人过来帮他掐人中续命,这话听着也太像处对象会说的台词了…真子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堂姑怎么也不可能上演——我的恋人是世界怪物、人类公敌这种戏码啊…但是但是…所有恐洞向一个人类表白这么奇幻的事都已经发生在眼前了… 这个世界好像没什么不可能的了! “我们会做出相应的调整。” 还不待众人弄懂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真子忽然身子一软,朝地上倒去。 沈定海大叫一声,“下线了!刚刚那个恐洞的意识下线了!我敢打赌,等下这小女孩醒过来,绝对会换一个人格!” 阳光有些疑惑,“你怎么能确定?” “刚刚真子不是说了吗?她本质上是真子意识和恐洞力量的结合体,恐洞力量本身也是有意识的,那她就是两种意识的结合体。” 沈定海努力分析道:“刚刚一直跟我们说话的,肯定是恐洞的那个意识,没看她一口一个‘你们人类’。” “现在这个意识下线了,切换过来的肯定就是真子那个意识。” 阳光有些惊讶,“没想到你也有这么聪明的时候,我都要对你刮目相看了。” 沈定海撇撇嘴,“你这话我听着不太开心啊,下次要夸奖就好好夸,这次我就不计较了。” 说完他眼巴巴地看着冉冉,“堂姑,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冉冉思量片刻,“二侄子这个推测很合理,而且也有证据支持。” 沈定海兴奋起来,“什么什么?!” 冉冉伸手指了指空荡荡的门口,“我们和真子已经交谈了很久,骆库却还没有来。” “这是在他自己家里,他总不至于被什么人绊住脚,最大的可能,是在恐洞意识上线的时候,骆库的行为是停滞的。” “一切就静止在巨大的声响停止之后。” 为了验证,冉冉走出房间去骆明林的房间验证,果然,骆库和骆明林就像栩栩如生的雕塑一样,静止在原地。 “可能要等真子的意识苏醒过来,他们的行为才能继续。” 沈定海跟着身后直呼我靠,“我现在有种游戏管理员插手,强制让游戏停止的感觉!” “如果真的把我们现在所处的空间看做一个游戏,那恐洞的意识就是游戏管理员一样的存在!” 冉冉思考一秒,“按部就班,之前要怎么做还是怎么做。” “我不认为恐洞的意识会再次上线了。” 冉冉说着看向笑女,“你之前有经历过这样的情况吗?” 笑女虚弱地摇摇头,“我从没遇到过恐洞开口说话的情况…在我仅有的几次经历里,探索者要面对的只有恐洞的化身。” 阳光还有点懵,沈定海立马开口解释,“她的意思就是,她跟她以前的队友都只面对过恐洞这个游戏,从没像我们今天这样,见过游戏背后的管理员。” 阳光这才点了点头,“懂了,那…管理员刚刚说做出相应的调整是什么意思?” “他们要更改游戏规则?” 随着阳光的话音落下,所有进入过恐洞、以及拥有恐洞能力的人脑海中,都不约而同响起一个声音。 “欢迎来到恐洞游戏。” ------------ 第353章 恐洞开后门? 恐洞游戏?! 沈定海惊愕地将头扭来扭去,企图跟其他人对上视线。 “不是我产生幻听了吧?!你们有没有听到?!” 所有人俱是一脸面色凝重,定军山则是苦笑出声,“恐洞还真是…言出必行……” 阳光对于非恐怖事件的接受能力好像比沈定海要强,他从震惊中缓过来第一句话就是问冉冉。 “恐洞意识把恐洞改成游戏,不会是因为恶童你把恐洞当做游戏看待的缘故吧?!” 冉冉停顿一秒,平静道:“你比恐洞意识更敢想。” “你们怎么会真的相信恐洞的说辞,我就是一个普通人,还不至于对世界产生这么大影响力。” 阳光顿时摸了摸鼻子,尴尬道:“可能是因为恐洞表现得很像机器人AI?我潜意识觉得AI不会骗人……” 冉冉在心里叹了口气,AI不是在骗人的话,那她可就要骗人了。 她并不想要太多关注,只是被宁巫一个人盯上已经够让她烦躁了,要是恐洞说的话全部是真的,那她就不止是会被很多人盯上… 而是会被全世界盯上! “智械危机没听过吗?AI玩起阴谋来能把人类全部玩完。” 阳光震撼地瞪大眼睛,“恶童这小小年纪,这些东西都是怎么知道的?” 沈定海骄傲地挺起胸膛,“当然是我教的!” 事实上,堂姑下山以来知道的所有社会知识,都是从他这里汲取的,他完全当得起这份自豪,只是有一点偏差。 这些知识不是他教给冉冉的,而是他随口一提一吐槽,冉冉就记住了,并且能大差不差地理解其中的意思。 这学习能力……沈定海想着擦了擦额上的汗。 阳光并没有完全被冉冉的话说服,“我还是觉得恐洞的话可信度很高呢。” 冉冉扯扯嘴角,“现在抛开其他所有一切,只谈最基本的一点,如果我对恐洞来说真有它们说的那么重要…” “那我为什么现在还在恐洞里,我不是应该被安全地送到外面的世界吗?” “它们连我的死活都不关心…”冉冉清澈的眼眸里沁上些许冷意,“说的那些话我自然一个字都不会相信。” 沈定海连忙道:“就是啊!恐洞要是真的那么关注堂姑,就应该直接开后门让我们全都安全离开的!” “现在这情况,真子醒来之后,我们还不是要面临危险!” 定军山神情凝重,“的确是最基本最朴实的逻辑,可我还是不能不相信恐洞的话,我的基本逻辑是…” “恐洞没有必要骗我们。” “无论恐洞的目的是什么,依照它的力量,它都不必这么大费周章地骗我们。” 笑女抬起苍白的脸,看了冉冉一会,“现在讨论这个也讨论不出所以然,我们没办法确定哪一边才是正确的,还是先看看那个莫名其妙的游戏吧。” 她顶着一张苍白的脸皱眉微笑,看着让人不免想平和下来。 “这个框框在我面前漂了很久了,相信你们也有,你们竟然能做到无视它。” 沈定海憨憨地挠了挠头,“这不是有比恐洞游戏更吸引人的东西要讨论吗?” 笑女微微一笑,看着悬浮页面的眼神很是专注,“我倒是没觉得有别的东西比这个更值得讨论。” “这个可是关系到我们的生死,对我来说,没什么比能活着出去更重要。” 沈定海嘟囔着,“我是觉得恐洞只是变了个形式而已,换汤不换药,它想弄死我们的心还是一样的,这样的话看不看也没什么所谓。” 他心里只想着,天大的事也没有给堂姑打掩护重要,什么恐洞游戏鬼洞游戏!堂姑的身份… 肯定不一般啊!又能让宁巫盯上,又能让恐洞盯上,这已经不是不一般了,而是离谱! 绝对要在外人面前降低他们对于堂姑身份的警惕,他们这一行人里,尤其要注意的… 是定军山。 他的身份太特殊了。 可以说大家都是非调局的员工,但定军山毫无疑问是直属的那种,他掌握的东西和一般探索者都不一样。 他是真正的官方人员。 从某种程度上讲,定军山对于堂姑的态度,基本等同于非调局对堂姑的态度。 一行五人,心思各异。 笑女抬手点触了面前的漆黑面板,五人脑海中一齐响起声音。 【检测到你/你的队员触发了任务进度查询,现在为您播报任务情况】 【游戏副本螟蛉路,当前破译进度为百分之九十九】 “我没听错吧?百分之九十九,那不就是只差一点点?!”阳光脸上的欣喜之情溢于言表。 定军山相比起来沉稳很多,“这个播报基本可以证明,截止目前我们得出的所有推测都是正确的。” “我们只是还差那临门一脚。” 这个推测正确的结论,让所有人都将目光移向冉冉,毕竟几乎所有的推测都是出自她之口,尤其是… 收养骆明林是为了当储备粮…那种推测都能判断出来…… 冉冉没说话,但她并不是在发呆,而是她脑海中的机械播报声还没结束。 她接收到的信息和别人不一样。 【您的副本贡献度达到惊人的百分之九十,恭喜您成为恐洞游戏上线以来第一个达到此成就的探索者】 【探索者恶童获得‘真实之眼’称号】 【称号效果:强化探索者本就出色的直觉与感知力,您的双眼将会更加接近真实】 【称号获得后将自动佩戴,时效永久,不可摘下】 冉冉的脸色黑了下去,她嗅到了一些强买强卖的味道。 还没等她吐槽这游戏不是才刚刚上线、她又正好身处恐洞里并大致完成了推测,那她当然会是第一个获得这个称号的人,一抬头,便见房间里四人都齐刷刷看着她的头顶。 “你们在看什么?” 沈定海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堂姑…你头上亮亮的诶……” 冉冉狐疑着伸手摸了摸,还真给她摸到了东西… 她头上正悬着四个大字——真实之眼,在沈定海努力睁大的瞳孔照映下,冉冉能够看见这四个字正散发着耀眼的金光。 真实之眼,金光闪闪版! 冉冉没忍住嘴角抽了抽,“这恐洞游戏是什么垃圾网游吗?还搞头顶称号这一套?” 沈定海也觉得眼前这个场面滑稽,可他不敢笑出声,还要憋着笑意帮冉冉排忧解难。 “一般这种东西是可以设置关闭的,堂姑你试试看能不能关?” 冉冉狠狠地戳了戳眼前的面板,然后气笑了。 “这面板东西挺多,但就是没有关闭称号显示这个功能…我该想到的。” “它都已经设置成不可摘下,那必然不会让我关闭显示。” 阳光顶着冉冉的冷脸小心翼翼道:“难道,这个就是恐洞给你开的后门?” ------------ 第354章 我的能力很简单 面对阳光的疑问,冉冉斩钉截铁道:“恐洞是在整我。” “怎么会是在整你呢?这是多么有排面的称号啊,金光闪闪,一看就是这个!”阳光说着竖起大拇指。 冉冉扯扯嘴角,“让你来顶着就老实了。” 阳光试想了一下那个场景,眼中的艳羡果然熄灭不少,“这个东西,在外面的世界应该不能还看得见吧?” “特别是在普通人眼里……” 冉冉听着,拳头不自觉捏紧了,“希望是这样。” “话说恶童你这个称号到底是干什么的?”阳光好奇道:“总不会真的只是顶着好看吧?” 冉冉也没隐瞒,当下直接将【真实之眼】的用处都告诉了其他人。 “也就是增强第六感?”阳光闻言皱起眉,“感觉听着挺玄乎的,没有实际作用呢。” “要是这称号是增强能力的就好了,对了,还不知道恶童你的能力,还有山海哥也是…” 沈定海连忙开口打断了,“哪有那么好的事啊,说增强能力就增强能力。” “军哥你呢?这次恐洞探索,感觉就堂姑和军哥是有贡献的,如果堂姑有称号的话,军哥你有没有?” 阳光只觉得猝不及防中了一箭,“推理…确实不太擅长。” 定军山如实道:“我的贡献远远不及恶童,还不至于得到称号。” 沈定海一边回应,一边伸手在面板上点来点去,“哦哦,我看到了!这里有全队贡献度占比。” “堂姑占比百分九十,军哥占百分之六,阳光还有百分之四呢!” 阳光仿照沈定海的样子点开,面上不由得涌现笑容,他不好意思地挠头,“哎呀,这真是,我什么也没推出来呢。” 沈定海汗流浃背了,他说自己没有贡献是一种夸奖手法,没想到在判定里他真的一点贡献都没有…… 这样想着他愁苦地看了笑女一眼,要不是还有个笑女陪他…他真的能羞愧死! 冉冉冷静道:“阳光和定军山两位的贡献度应该集中在挡伤和疗伤上。” “其实在我的视角里阳光疗伤的贡献更多,他已经给三位队员疗伤过,但他的贡献并没有定军山高…” 冉冉话还没说完,就被沈定海打断。 “军哥,恶童她小孩子,说话不走心的,你别介意啊!” 冉冉抬眸这才看见沈定海面向定军山的满脸讨好之色。 定军山摇摇头,温和道:“山海你别紧张,我不在意这些,只要团队能成功就好。” “真的不在意啊?”定军山半是试探半是开玩笑道:“还是军哥心态好。” 定军山笑着摇头,“真的不在意。” 沈定海看他脸上的轻松神情不似作伪,这才让步从冉冉身前移开,“我的心态比不上军哥。” 冉冉默了一瞬,才望着沈定海道:“你在我心里的贡献是百分之百。” 沈定海猝不及防被冉冉这话闹了个大红脸,但他还是骄傲道:“我当然知道我在堂姑心里的地位!” 冉冉定定地看了他一会,才回归正题,“总之,基于对整个贡献占比的分析,恐洞判断贡献,很可能是完全基于谁对推动真相的付出大,谁的贡献就大。” “并不是我们普世认知中的贡献。”冉冉注视着沈定海的双眼,“所以不必在意这个东西。” 沈定海红着脸低下头,好像眼中只有漂浮在空中的面板,他非常不自然地转移话题,“让我们来看看这个面板上还有啥。” 心里却是又感动又欣慰,如果他能流眼泪,那他的眼泪一定泛滥成灾了。 以后谁再敢说堂姑没感情,他就跟那个人拼了! 呈现在五个人面前的面板,外观上看完全一致。 都是漆黑的,似乎还散发着几缕若有若无的黑气,手靠近时会感受到微微凉意,就像在靠近一块冰。 面板的构成也一致,屏幕正中都是一片黑,只有最下方有三个白色的按键。 阳光没忍住吐槽一句,“这不就是我们现在的触屏手机吗?” 无人反驳他的话。 三个白色的按键分别是:【副本】【探索者】【队伍】 从副本点进去就能看到副本进度,队伍点进去能看见队伍成员和各自的贡献占比,探索者则是个人的属性面板。 冉冉和沈定海出于谨慎都没有在其他人面前点开这个面板。 然而当阳光当众点开面板之后,沈定海却愣住了,“你的面板上面怎么写的我的名字?” 话音一落,他立刻明白了,这是恐洞的隐私保护手段,无论谁想看谁的面板,呈现在他眼睛里的面板都只会是他自己的。 “挺好挺好,还挺人性化。” 沈定海说完也大大方方点开了自己的面板,只见上面真是空空如也。 称号:排山倒海 精神指数:8 能力:无 经历副本:无 “还真是干净的页面啊……”沈定海忍不住感叹。 阳光本想凑过去看看沈定海的能力,但因为游戏的隐私保护,他只能看见自己的。 “我真是越来越好奇山海的能力是什么了。” “没什么好好奇的。”沈定海掩饰着心虚,“我的能力很一般,而且螟蛉路里面应该不会有用到它的地方。” 其他人听见这话还没什么反应,反倒是笑女意味不明地说了一句。 “真希望我的能力也不会有用武之地。” 阳光的注意力一下子就被转移了,“所以你的能力到底是什么?能让局里下命令专门让我们都保护你,你的能力肯定不简单。” 笑女双唇动了动,在定军山鼓励的目光下,她缓缓开口。 “事到如今,已经没什么好隐瞒的,恐洞都已经发生了这么大变化,还不知道外面的世界又会怎样呢…” “我的能力其实很简单。” “毁灭。” “毁灭?!”阳光震惊道:“这是什么能力,我还从没听说过,它属于什么属性呢?” 笑女苦涩道:“没有属性,没有相生相克,它能带来的东西,就是将事物彻底摧毁。” “花朵会在它影响下枯萎、光明会在它影响下暗淡,我的能力就是将一切事物推向死亡和湮灭。” 冉冉忽然道:“这个死亡和湮灭的对象,也包括恐洞。” 她的语气不容置疑,笑女迅速看向她,“你怎么知道?” 冉冉摊摊手,“只有这样才能解释非调局为什么非要我们保护你吧。” “你是对付恐洞的最后手段。”冉冉缓缓道:“等到我们无论如何都无法从恐洞逃出去的时候,只要你还是活着的…” “你发动能力,就能成为生还者。” ------------ 第355章 “我很难相信你能从恐洞里全身而退” “原来能力是毁灭啊。”阳光自顾自点点头,“这样就能解释通局里的命令了。” 定军山也跟着肯定,“恶童说的要是没错,那笑女发动能力是可以摧毁掉整个恐洞的…这是堪比杀伤性武器的能力…我现在能充分理解局里的指令了。” 说着他看向笑女,“迄今为止,你有发动过这个能力吗,发动的效果真的是……” 笑女苦笑着,面上滚下泪来,“发动过一次,效果就是彻底的毁灭,否则局里也不会这么看重我。” “那是一次C级恐洞,和我一起的队员全都为了保护我而牺牲了…我在濒死的时候发动能力,在此之前我从没试图摧毁过恐洞这么大的存在…” “一种比濒死更疼的感觉在我身体里炸开,我根本忍受不了,眼前一黑就昏过去了。” “等我再醒来的时候…局里的人来接我,非常高兴地跟我讲着好消息。”笑女垂下头,神情寂寥。 “他们说恐洞消散了,我和我的队员成功保护了那一带的民众…他们实在太高兴了…高兴到都没人为和我一起出发的队友默哀……” “我是队伍里唯一一个活下来的人,我能活着全靠队友的拼死相救,我却成了大英雄。” 笑女讥讽地挑起嘴角,“我算什么英雄……” “就是…”阳光的语气有些小心翼翼,“有B级探索者带着的那次?” 笑女低低应了一声。 “B级…去世了?”阳光犹觉得不可置信。 笑女抬起头,眼中泪光闪动,“能否存活和能力关系并不大,他很强大,但还是死在恐洞之中……” 冉冉默默看着,心里认同了这个结论,毕竟她这次来恐洞可以说完全是以一个普通人的姿态适应的。 她没有能力,但她现在还活着。 定军山抿了抿唇才开口,“我接下来的话可能有点冒犯,还希望你不要介意。” “你说局里是经过这次C级任务才彻底确定你的能力的,那为什么在这次任务中你的队友还有拼死保护你呢?” “你的能力等级还在那个B级能力者之上吗?” 笑女含泪摇摇头,“并不是,就是因为这样才让我觉得无法理解……” “局里对我的能力等级评测只有C级,但我使用能力时所表现出来的破坏力甚至超越了一些A级能力者…” 阳光恍惚着点头,“就该是A级才对吧,能把恐洞一整个摧毁的能力怎么可能只有C级……” 笑女顿了顿,“但我的结果就是只有C而已。” “因为我能力的特殊性,当时甚至直接惊动了副局长,也正是他做出了那个大胆假设——摧毁恐洞。” 笑女仰起脸和大家对上视线,“也就是说,在我领命接受那次任务的时候,我的能力可以摧毁恐洞只是一个可能,并不是事实…” “而我的队友,就是为了这样一个可能,一直保护着我……” 笑女似乎想起了当时惨烈的景象,忍不住掩面哭泣,“他们都是比我厉害的人…却因为一个无用的我死去了……” 定军山喉头微动,温和道:“你不需要悲伤哭泣,他们的逝去都是有意义的,至少你们小队验证了局里迫切需要验证的事。” “你的能力,真的能够摧毁恐洞,这就够了。” “有什么用?!”笑女崩溃道:“死去的他们都回不来了!” 沈定海无措地看向冉冉,冉冉神情平静,一双无波的眼眸似乎在说她也没办法。 安慰人从来不是她的专长。 定军山叹息一声,在没有感受到抗拒的情况下,轻轻将笑女怀入怀中。 这个可怜的人、被自责折磨良久的人,大概是太需要拥抱了吧,在感受到温暖后终于放声哭出来。 “我不知道你队友的真实想法。”定军山的语调温柔又坚定,“但如果那次任务是我和你一起执行,我不会有遗憾的。” 定军山对上笑女的泪眼,“我会很欣慰的。” “队友愿意为你付出牺牲,就像你也会为了他们悲痛难过一样。” 哭一哭、良心谴责一下,可抵不过一条命的消逝,但基于这是安慰的说辞,勉强听得过去吧,冉冉不感兴趣地移开目光。 笑女哭了好一会才缓过来,冉冉终于能够趁机开口询问那个暗曜组织的事。 “我能够感觉到,你很珍惜非调局以及局里的伙伴,那你又是怎么跟那个暗曜扯上关系的?还是说…” 冉冉眯了眯眼睛,“你一开始就是暗曜的人?” 笑女的脸色倏而一白。 冉冉的眉头舒展开,这是说中了,她只是随便诈一诈,心理素质这么差,那必然不可能是卧底。 沈定海和阳光面面相觑,显然是不敢相信。 定军山的眉头狠狠皱在一起,“为什么?” 笑女的脸色比之前受伤满身鲜血地躺在厨房时还要惨白,“没有为什么。” 她的语调颤抖,似乎不敢再抬头跟大家对视了,“我一开始就是暗曜的人,是他们吸纳了我。” 阳光用手揉着太阳穴,“我没记错的话,刚刚军哥给我们转述,说的是你被暗曜威胁了,现在怎么你成暗曜的一份子了?” 冉冉平静道:“也挺好理解的。” “暗曜接受了她,但那个地方的环境她适应不了,然后她就从暗曜逃走了,后面又被非调局以能力者的身份收编,暗曜发觉之后就用她的家人威胁她继续呆在非调局为它们办事…”冉冉自顾自点点头,“合情合理。” “真是这样吗?”阳光一面看冉冉,一面看笑女,眼神不停在两个人身上逡巡。 笑女低低道:“大致就是这样。” “暗曜太残酷了,我适应不了,非调局不一样…”她的声音又颤抖起来,“非调局的大家都很温暖。” “在非调局,我感受到家一样的感觉……” 冉冉看向定军山,“看看非调局收编笑女时的信息,就可以验证一半。” 定军山知道内情,如实道:“她那时就已经是能力者身份,她给出的说法是,她是意外进入恐洞并获得能力的。” 阳光年少不知人心险恶,只是又震撼又诚实道:“所以笑女姐撒谎了,她的能力是在暗曜获得的。” 冉冉摊摊手,“这个得看暗曜有没有研制基因药剂的能力。” 说着她对上笑女的眼睛,“如果有,那她就又在我们面前撒谎了。” “我实在很难相信你能从恐洞里全身而退。” ------------ 第356章 你是最合适的人选 笑女整个人的身子都弯下去,像是被人突然抽掉了筋骨,“…我真的很抱歉…暗曜不允许我透露药剂的事……” 沈定海恨铁不成钢地摇着头,“你瞒着不说,还是被我们猜出来了,还不如一开始就告诉我们,你知道我们做了多大的心理建设才能重新把你当做成队友吗?” 他冷着脸,眸中隐隐透出嫌恶,“你根本对不起队友这两个字。” 阳光不忍心地别过脸,可他也很难过,他还记得任务一开始、没进入恐洞之前,他有多崇拜笑女…… 定军山则是神情复杂地看着笑女。 “这件事上没什么好说的。”冉冉没什么反应,“她的出发点其实一直都没有改变。” “在她心里,她的家人肯定要比我们这些才见面没多久的队友重要,而她转变态度愿意倒向我们这一边,也是因为定军山说过我们会和她一起想办法解决问题。” 冉冉看了定军山一眼,“你答应笑女的话姑且算作我们整个小队的承诺,笑女是认可了这一点才会转变态度。” “她可从没有说过,她要为了我们这些队友就此抛下她的家人、让暗曜见鬼去。” 冉冉平静道:“我们不能误解她的意思,因此我们也不能再站在这一点上指责她。” “我们没有立场。” 在场的三个男人都张着嘴,显然想说些什么,但他们又不得不承认,冉冉说得很有道理。 冉冉抬起眸子淡淡看了沈定海一眼,“我也不是要你们开始反思,我的意思就是废话少说,问点有用的。” “真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醒过来。” 笑女被冉冉这样一通好像是维护的话,说得整个人更加愧疚了。 “你想要知道什么?” 冉冉一怔,显然是没想到自己刚刚那番话能有这种效果。 “暗曜具体要求你做什么?你怎么会想到要在恐洞里杀了我?” 笑女抿抿唇,如实道:“暗曜和非调局是敌对势力,他们发现我的踪迹,也就是前段时间,希望能利用我的能力在恐洞里猎杀队友……” 冉冉缓缓点头,“利用你消耗非调局的力量,合理。” “尤其是你的能力【毁灭】完全可以做到神不知鬼不觉,你只需要潜伏一段时间,保证自身安全,然后再发动能力,把整个恐洞连带着队友在内,彻底摧毁。” 冉冉思忖着,“就连说辞都很好找。” “你只需要说队友都在保护你的过程中牺牲了,就像之前的C级恐洞那样。” 笑女惊惶地摇摇头,“我做不到!” 冉冉平静道:“我知道,我也相信你。” “否则你大可以按照我刚刚的说法去执行,没必要那么早就对我暴露杀意。” 冉冉垂下眼帘淡淡道:“因为家人被威胁而不得不杀人,实际行动却又违逆了暗曜的意思。” “我想暗曜应该没这么好心,还让你拥有放过其他人的权利吧。” 冉冉定定道:“你其实根本就没有选择被杀死对象的自由。” “可你还是盯上了我,而不是不动声色杀死我们四个,为什么呢?” 笑女的双唇抖了抖,“暗曜很清楚我在非调局的生活,他们知道我对非调局有感情,他们提前想过我会下不了手。” “所以他们做出了限制,这个限制让我必须得杀人。” “让我猜猜。”冉冉抬眸冷静道:“这个限制不会刚好是【要么队友死,要么家人死】吧~” 冉冉的语气玩味,可谁都听得出来她生气了。 笑女身体一颤,“就是这样,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不想杀人、不想损害非调局的力量…我一点也不想为暗曜做事…” “可我没办法……” 冉冉点点头,大概懂了,“所以你的最后决策是,努力帮非调局将损失降到最小。” “从我们四个里面挑出一个看起来最弱的杀掉。” “这样你既能对暗曜有交代,又能帮非调局弥补损失。” 笑女羞愧地低下头,不敢看冉冉的眼睛。 冉冉好脾气地笑了笑,“没必要觉得对不起我,我的态度之前就已经表明了。” “我清楚你的态度,我只是一个和你刚刚见面的人,怎么比得过你的家人呢,所以我不会在这件事上指责你。” 沈定海面色难看,“这次任务,要不是有堂姑,我们根本不可能取得这么大进展,死在恐洞里是早晚的事,你怎么会想着盯上堂姑!” 阳光愣了愣才反应过来,沈定海的态度跟冉冉一样,并不指责笑女想杀死队友的事。 他指责的是笑女不该将对象选定为恶童! “嘶!”阳光倒吸一口冷气,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这样的价值观好像不太对,无论是谁都不该被笑女选定成那个该死的人不是吗? 良久,定军山叹出一口气,“笑女你确定你的弟弟在暗曜控制之下?” 笑女顶着满脸泪痕,“我确定。” 定军山跟冉冉交换目光,问出了沈定海的经典名句,“现在该怎么办?” 沈定海没忍住伸手指了指自己,“刚刚我的台词被抢了,没错吧?” 定军山说的怎么办,自然不是小队在恐洞里后续要怎么办,而是笑女的问题该怎么解决。 事实上,笑女问题的急迫性不亚于从恐洞生还。 毕竟要是暗曜的消息灵通,在五人队伍成功离开恐洞的时候,它们就能收到消息,对笑女的弟弟下手。 笑女和暗曜之间的问题,起码要在离开恐洞之前解决。 冉冉不假思索道:“按照笑女的说法,只要有一个人死掉就好了。” “这样暗曜不会对她弟弟动手的。” 一瞬间,黑暗的房间里只剩下死寂。 四人都被冉冉的答案震慑了。 阳光不可置信地看着冉冉,“一个人死掉…哪有说的那么简单。” “谁愿意死?谁不想好好活着?” “我虽然不知道你的意愿…”冉冉抬起眼帘看向笑女,“但你是最合适的人选。” 定军山瞬间皱起眉头,“恶童你这话什么意思?” “笑女就算要赎罪也不是这么个赎法。” 冉冉平静道:“这不是赎罪,只是考虑各种因素,笑女是最适合死在恐洞里的人。” 沈定海的心再次拔凉拔凉,比他知道冉冉在傅家别墅杀了人还要凉得彻底。 哪有人是适合死掉的呢…… ------------ 第357章 在“爱”中清醒地沉沦 冉冉有理有据道:“我知道你们大概率不同意我的观点,但我确实有合理的理由。” 她一边说一边看向定军山,“假设笑女和我们一起活着离开恐洞,你想过后果吗?” 定军山皱眉,“什么后果?她和暗曜之间的事,局里会接手。” “如果她能早点向局里表明她的处境,她现在也不会陷入这么被动的局面。” 冉冉挑挑眉,“你说得很轻松,换作是你,你敢拿你的家人冒险吗?笑女所为,不过是人之常情。” 阳光在一边听迷糊了,“不是恶童你…你到底是在维护笑女,还是报复笑女…我怎么听不懂……” 冉冉无奈道:“我既不维护她,也不报复她,只是在阐述合理的理由,奈何他不愿意听我说。” 这个话中的他没有指名道姓,但任何人都听得出来是谁。 定军山面色沉郁,“无论你说出什么样的理由,我都只会当做小孩子的胡闹。” “没有人该死。”他说着,定定地看着冉冉的眼睛。 沈定海欲言又止,最后还是站到冉冉身边,表明立场。 冉冉弯起唇角,笑容有些讥讽,“事实就是,当我们五个人都活着离开恐洞时,笑女的弟弟就有死去的风险。” 定军山想要争辩,冉冉迅速道:“这一点你不用反驳我。” “我没说笑女的弟弟一定会死,我们都不知道暗曜对我们这支队伍的监视力度,我只是说有风险而已。” “可这份风险落到任何人的家人身上,谁又会愿意承受呢?至少笑女难以承受,否则她也不会动了杀我的念头。” 笑女闻言啜泣出声,她好像是有很多话要说的,可她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是默认了自己是一个无能的罪人。 冉冉仿佛对笑女的情绪视若无睹,继续道:“笑女不死,谁愿意代替她成为这个应该死去的人呢?” 她的目光缓缓扫过定军山,又扫过阳光。 “你们愿意吗?” 房间里一片寂静。 冉冉缓了缓又道:“而且你们好像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你们还没有考虑过笑女的意见。” 她从房间的桌子上随手拿起一把刀,锋利的刀刃正闪着寒光。 那寒光倒映出笑女眼睫上的泪光,也映出冉冉平静的双眸。 “她是否愿意为了消去弟弟的风险,而去死呢?” 所有的声音好像都在一瞬间消失了,笑女的哭声也戛然而止。 良久的沉默之后,她朝着冉冉摇摇晃晃走去,伸手抓住冉冉的肩,像是把全身的重量都压在冉冉肩头。 “我愿意。” 众人看见她干涸的双唇中发出这个声音。 阳光是最先开口的,他不赞同地皱起眉头,“你疯了吗?” “你弟弟现在没有实质的风险,我们只是在探讨!” 笑女的眼眸暗淡无光,闻言她转头看向阳光,“我们现在就是在解决我弟弟的问题。” “恶童提出了解决方案,而我也同意这个解决方案。” 她整个人像被抽去魂魄一样,低低呢喃。 阳光暗骂一声,“这算个皮的解决方案啊!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人值得你去死!” “任何人任何事都不值得!” 冉冉转动眼眸,将笑女那只沉重的手从肩上拿下,只是用手牵着。 “我同意这句话。”她看着把她当做救命稻草的笑女,“你的思想扭曲得很奇怪。” 冉冉这话又让在场所有人都摸不着头脑了。 好脾气的阳光也皱起眉,“你到底想怎样?怎么一会变一个态度?” “我的态度没有改变啊。”冉冉平静道:“自始至终我都只有一个态度——解决问题。” “我觉得笑女的思想扭曲,并不妨碍我帮她执行这个计划。” “这两者并不是对立的。” 阳光很是抓狂,“到底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就是…”冉冉看着笑女,眼神冷淡,“我并不质疑这世上有甘愿奉献到牺牲生命的情感。” “但你只是听说你弟弟有生命危险,就愿意为此献出生命…” “这很奇怪。” 冉冉仔细地盯着笑女,像是对她感到好奇,“你背离了人的求生本能你知道吗?” “你弟弟到底为什么对你那么重要?” 笑女整个身体都抖起来,好一会才平复,她抬起头,对着冉冉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母亲说,我为弟弟做什么都是应该的。” 现场再次陷入死寂,好一会,沈定海才用“果然如此”的表情跟冉冉对上视线。 阳光作为独生子,无法理解这种思想,他反应过来后迅速表示了质疑。 “哪有什么是应该的,就连父母养育子女、子女扶养父母都不是应该的,你没有必须要为他做的事,更别说为他舍弃生命!” 冉冉突然回忆起刚跟笑女见面时,沈定海曾对笑女这个名字提出过疑问。 “为什么叫笑女?” “目前您希望我多笑……” 冉冉也不理解了,即使笑女言语间透露出的细节并不多,但已经足够他们看出她母亲是个重男轻女的偏心人。 对于这样的母亲,笑女为什么会是这个态度。 她不仅听从母亲的话,还牢牢将母亲的每句话都记在心上,简直就像打在心里的烙印一样。 同样是生活在重男轻女家庭的女儿,笑女和吴盼男的差别也太大了。 吴盼男可是一心只想着复仇,甚至还动过让沈定海帮她动手的念头。 冉冉怀抱着疑惑,将这些话悄悄说给沈定海听。 沈定海一开始也想不明白,思忖许久后,他像是恍然大悟般,俯到冉冉身边小声道。 “因为笑女的妈妈很爱她。” 冉冉皱起眉,“爱她,会对她说出为弟弟做什么都是应该的这种话吗?” 沈定海摇摇头,“这个爱是有限定的,只是在笑女自己的眼中是这样。” “笑女必然是觉得她母亲很爱她,因为人只有感觉到【善意】才能回馈出善意,无论这【善意】在清醒的人眼中是什么模样。” 冉冉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沈定海继续道:“笑女和吴盼男相比,最大的不幸在于,她根本看不清。” “吴盼男看清了,所以她能毅然决然向身生父母复仇,笑女没有。” “她同样身处一个不平等的环境,可她母亲对她表现出来的那一点好勾着她,让她永远也无法对母亲死心。” 沈定海说着,目光不动声色移向笑女,“我觉得她未尝没意识到母亲爱弟弟远胜过爱她。” “她只是不愿意醒过来,清醒地沉沦着。” ------------ 第358章 笑女的恨和毁灭欲 什么是爱? 血脉相连、骨血相融。 可为什么同样是这样的爱,您给我的,和给他的却不一样? 我难道不是您的骨血?我难道不是您的孩子? 笑女在冉冉推出螟蛉路故事真相的时候就意识到了…她比骆明林还要可悲…… 骆库和骆果偏宠真子忽视骆明林,都遵循着血脉相连的逻辑,可她的父母呢…同样的血脉相连,为什么她就不配得到和弟弟一样的爱? 过去的一幕幕在她眼前闪回,她和弟弟在家里的点点滴滴都在告诉她同一件事——她跟弟弟不一样! 不同于对她的听之任之,父亲母亲会鼓励弟弟好好读书,他们无比在意他的成绩,下滑一点点整个家都像要天塌地陷,而她就算考到年纪第一他们也不会在意。 不同于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弟弟从小就默认了一家人住的房子以后会是他一个人的,他是父亲的继任者、家庭下一代的掌权人。 弟弟会在房子里重新组建他的家庭,顺便把父亲母亲接进去住,而她,她只是一个无处可去的流亡者。 未来丈夫的家也不是家,只是一个暂住居所。 她归无可归,去无可去。 她是失去双腿的鸟,必须一刻不停地流浪。 冰冷的针头刺进血肉里,耳边响起冷漠不带一丝感情的声音。 “能力药剂注射准备,实验者158号,性别女,身体素质平庸,注射成功概率为百分之五。” 百分之五…甚至都没有母亲爱上她的可能性高呢…她是不是,要死在这里了…… 透明的药水不断被推进身体里,顺着血管往更深处流去,笑女感到血液中正翻滚着滚烫的岩浆,她控制不住地痛叫起来。 好几个研究员用力按住她,像按住一条挣扎的鱼那样,重新将她按回冰冷的铁床上。 数不清的管子连接着她和庞大的仪器,在她尖叫时,仪器也发出巨大的轰鸣声。 “滴——”“滴滴——”“滴滴滴滴滴——” 仪器的声音越来越急促尖锐,那个冷漠的声音有了些许波澜。 “实验题158号,注射药剂感受,灼热,注射成功率上升为百分之三十。” “让血瞳过来,调动她脑海中最痛苦的回忆,调动她的情绪。” 研究员的声音稍有迟疑,“可是在愤怒情况下…实验体死亡的概率非常高……” “你没看见已经上升到百分之三十了吗?有多久没见过这么高的成功率了?只要她能熬过来,她就能从愤怒和痛苦中汲取到强大的力量!” “她会成为一个强大的能力者!” 笑女只感觉有千万把利刃在凌迟她的神经,她痛苦地想将自己从嘴巴开始撕开,以此减轻那种疼痛。 强大的能力者…她不在乎,她只想拿着实验的报酬回家,让母亲开心一点…… 仪器的声音陡然落下去,巨大的轰鸣几乎要归于平息,周围传来研究员慌张的声音。 “实验体158号的生命体征正在快速流失!” “血压下降!心率下降!她没有呼吸了!” 原本冷漠的声音大叫起来。 “血瞳呢?!我一定要用手术刀把他的皮剥下来!” 在意识涣散之际,一个温柔的声音传进笑女耳朵里。 “记起你的痛与恨,即使你已经习惯了欺骗自己,但你的意识不会说谎,你很恨,恨你改变不了的一切。” “你恨这个世界的不公平。” 原本漆黑一片的意识猛然被一阵强光照亮,笑女被迫观看着脑海里的一切。 “你干了什么,为什么实验体的生命体征没有快速恢复?现在不是你跟我闹脾气的时候!” 温柔的声音轻哼一声,“我可是听你的话,调动了这个女人脑子里痛苦的回忆,真出了什么问题那也是你的问题,赖不到我身上。” 冷漠的声音笼上疑惑,“怎么会有人在愤怒面前表现得这么平静?” 研究员谨慎道:“数据显示实验体158号的生命体征正在小幅度恢复。” 温柔的声音轻笑一声,“都说我没搞鬼,我可是很听刘博士的话,现在出现连博士你都搞不懂的情况…” 修长的手指流连在笑女脸颊,“只能说明这个女人有些特殊,真让人好奇…” “她到底经历了什么事……” 刘博士冷漠的声音响起,“别在我实验室发情。” “说话真难听啊,我就算要在这里发情,我的发情对象也只会是博士你呀~” 至于两人口中争论的、笑女被迫观看的痛苦回忆,其实就是笑女每天经历的家庭日常。 吃饭睡觉上学。 平静无声之处,爱从她身上不断剥离,供给给弟弟。 太多太细小的回忆,压得她像在深海溺亡的鱼。 鱼习惯了海水,却也会被带着刺激的海水溺毙,就像笑女习惯了父母对弟弟的偏心,却也会被这种偏心逼向死亡。 笑女睁开眼睛时,耳边传来博士惊叹的声音。 她是一个带着眼镜的冷漠女人。 “我从没见过这样的觉醒过程,开启觉醒之后几乎无声无息。” 笑女迷茫地张了张嘴,“我可以得到那笔报酬了吗?” 弟弟的债主催得紧,前段时间已经去家里闹过了,母亲因为街坊邻居的议论天天以泪洗面。 只要她拿到这笔丰厚的报酬,就可以帮助弟弟和母亲解决这个困境。 博士身后走出一个穿着红色皮衣的男子,他的声音温柔好听,笑女感觉她像是在梦里听过一样。 只见红皮衣男子笑眯眯道:“当然可以,并且现在还有一个额外惊喜。” “只要你愿意在我们这里工作,我们可以每天都为你提供这样的报酬。” 笑女的眼睛一亮,“每天?!” 弟弟欠下的债数额巨大,只怕她今天把钱拿回去也不一定能全部还完,而且她听老人说过… 赌博这种东西染上了就很难戒掉…… 要是她能每天都赚到这么多钱,母亲是不是就不会再因为弟弟的事烦恼了?是不是也会稍微爱她,一点点? 博士伸手敲了红衣男子的头,“没点金钱概念的白痴!” 她伸手扶了扶眼镜,“每天是这个家伙胡说的,我研究经费都不够,每周倒是勉强负担得起。” 笑女脸上的笑容完全没有垮下来,“报酬每周一结也很好!非常感谢你们给我这个机会!” “请问我需要在这里做什么呢?还需要像今天这样打针吗?” 红衣男子勾起唇角温柔道:“不需要,打针多疼啊,打一次就行了,后面你只需要…” “呆在这儿。” 笑女被这个好消息砸得晕头转向迷迷糊糊的。 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红衣男子已经跟在博士身后走远了,她隐约能听见他们的说话声。 “实验体158觉醒的能力取什么名字好?” “你干脆听我的,就叫【湮灭】,因为她觉醒的过程过于平静,我好奇就去158号的精神世界看了下,不夸张的说…” “她的能力很爆炸,以后提升起来,成为暗曜的毁灭性武器完全不成问题。” ------------ 第359章 “非调局真的知道自己在跟什么势力敌对吗?” 冉冉眉间红痕的光暗淡下去,她收回和笑女交握的手。 “冒犯了。” 笑女不懂冉冉刚刚对她做了什么,事实上,她没有任何感觉,从她的视角来看,冉冉就是闭上双眼又睁开双眼… 然后态度就变了…… 笑女有些惊慌地环视自身,“你到底做了什么?”她感到莫名的惶恐,有种被冉冉看穿的感觉。 冉冉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凝视着虚空。 “我的能力恢复和游戏上线有关系吗?” 这下其他人也看不懂她在干什么了。 冉冉在质问恐洞,房间里寂寂无声,没有任何回应。 冉冉叹了一口气,很快开始尝试调动力量使用其他术法,但都以失败告终。 “所以只恢复了【情景还原】这一个手段……” 面对沈定海不明所以甚至是震惊的眼神,冉冉这才开口解释,“其实…” “进入恐洞后没多久,我就发现我的能力失效了。” 这话不亚于晴天霹雳,在房间里一石激起千层浪,沈定海第一反应就是扶住冉冉的肩膀上下左右里里外外好好检查。 “没有受伤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他一脸焦急,“堂姑你没在跟我开玩笑吧?!” 冉冉轻轻将他的手拿下,冷静道:“没有开玩笑。” “是真的,我从进入恐洞以后真的使用不了任何能力,只是刚刚情况发生了一些变化。” “【情景还原】这项能力恢复了,并且因为我当时牵着笑女,能力自行发动了。” 沈定海恍惚着点头,“所以堂姑你才问恢复能力和游戏有没有关?” “嗯,毕竟这是进入恐洞以来最大的变数,并且时间也对得上。” 阳光还是听得一脸懵,“什么叫恢复了什么还原能力?恶童你有很多能力吗?!” “每个人不是只能觉醒一种能力吗?!” 沈定海赶忙开口,“别误会!堂姑不是什么神人,她压根就不是觉醒者,她是一个掌握手段的术师。” “哦哦!”阳光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我听说过,非调局在创立之初确实招揽过很多江湖术士,除了一些只能靠小把戏唬人的骗子,也有一些像恶童这样的厉害术师!” 定军山朝冉冉点头致意,“在探索恐洞初期,像你这样的术士在先行者中占比很高,几乎和士兵持平。” 冉冉瞬间明悟过来,定军山在向她表示敬意。 但属实是没必要,身先士卒的术师是别人,并不是她。 因为一个人而高看一个群体,或者因为一个群体而高估一个人的行为,冉冉都不感兴趣。 笑女有些无措地看着冉冉,“情景还原到底是什么东西?会对我产生什么影响吗?” 沈定海刚准备开口解释,冉冉抢先一步。 “你不用慌,我只是看到了你的记忆,大致了解了你的能力是怎么形成的。” 笑女闻言松了口气,“只有那部分记忆吗?” 冉冉没直接回答,而是回以一个微笑。 沈定海这下算是明白了冉冉为什么不让他开口解释,他个大漏勺肯定一张嘴就会泄露情景还原读取的不是部分记忆,而是全部记忆! 探究的目光缓缓转向笑女,沈定海陷入思考,笑女对这个事情这么在意,难道她经历过什么不能被别人知道的事吗? 冉冉再次向笑女表达歉意,“这个术法不是我主动发起的,我也无意探究你的过去。” “嗯。”笑女恍惚着点点头,“我知道。” “你要是在骗我的话,之前你就有机会读取我的记忆,没必要绕这么大一圈等到现在。” 冉冉微微蹙眉,“但我觉得,这件事不止是跟游戏上线有关,跟你也有关系。” “什么意思?”那种不知所措再次将笑女席卷。 冉冉缓缓道:“我对人发动这个术法是有限制的。” “征得被施术者的同意,或者对被施术者本身以及被施术者接触过的物品施法,可以达到同样的效果,这一点二侄子也知道。” 沈定海忙点了点头,“没错,堂姑可不是那种随随便便就读别人记忆的人,她修习的术法也不会是那种随便的术法。” 冉冉有些无奈地笑起来,“总之,我施展这个术法是这样两种形式,可前者和后者还是存在些微差别的。” “前者因为得到了被施术者的同意,我在将我的力量与对方识海进行连接的时候是畅通无阻的,后者则还需要我集中心神破开屏障才行。” 笑女听到这大概明白了,“你的意思是…你明明是以第二种方式跟我进行连接的,却没有感受到任何阻力?” “没错。”冉冉点点头,“这很可能是因为,你的识海被人强行进入过。” 笑女难以自抑地皱起眉头,冉冉继续道:“你的识海就像一座敞开的城池,失去了对抗外敌的能力。” 阳光听得云里雾里,“我大概能明白这是不好的意思,但具体有什么不好?” 冉冉简明扼要道:“笑女,以及和笑女遭遇类似的人,在施术者甚至是一些精神系能力者面前…” “将会成为完全听话的傀儡。” 众人顿时毛骨悚然。 “相当于那个做了坏事的人想要笑女做什么,她就会做什么?!杀人也…” “没错。”冉冉冷静道:“别说杀人,就算对方要求笑女杀死自己的弟弟,笑女也只会毫不犹豫地执行。” 笑女听得身体一阵阵发冷,其他人亦然。 冉冉跟笑女对上视线,“你印象中有发生过别人入侵你识海的事吗?如果你想不到,我倒是可以给你提供一个…” 笑女无助地看着冉冉,“我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冉冉冷静道:“在我观看你觉醒过程的那段记忆,我注意到有一个红衣男子对你使用了精神类的能力。” 笑女闻言,立刻像在迷雾中抓到救命稻草一般,“没错!只可能是那个时候!” 她愣了一秒冷静下来,“也就是说暗曜在觉醒我能力的同时,在我身上施展了控制的手段?!” 冉冉沉吟一阵,“事先声明,不是我故意要把暗曜想得很邪恶,但我猜测…” “笑女你不是唯一一个遭遇这种事的人。” “暗曜应该给所有觉醒的能力者都安排了这么一出。” 冉冉摊摊手,对上笑女的眼睛,“这就是它控制你们的手段,否则它凭什么约束你们?总不能靠你们自觉吧?” 笑女整个人如坠冰窟,半晌都回不过神来。 冉冉转眸看向定军山,“在我们五人中,你是最能代表非调局立场的。” “非调局真的知道自己在跟什么势力敌对吗?” 她勾起唇角,“一个拥有完整生产并控制能力者流程的组织。” “并且这样的组织,还不止一个。” ------------ 第360章 公开恐洞的存在 阳光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伸手抚着胸脯顺气,“恶童你这话说的…好像你不是局里的一员一样。” 沈定海赶忙打哈哈把这个话题岔过去,堂姑确实对这种组织没什么归属感…… 定军神目光沉沉地看着冉冉,“你有什么好的提议,我一定如实记录在册。” “公开恐洞的存在。” 冉冉说完,房间内半晌没有一点声响。 “公开…不能够吧…我们现在这么拿命玩,不就是为了让普通民众不被波及到吗?让他们安安稳稳过日子。”阳光皱着一张脸,“一公开不是让他们跟着我们一起担心了。” 冉冉莫名笑了笑,“恐洞又不是只针对能力者和术师,恐洞针对的是全人类。” “一个面向全人类的难题,你们却想仅仅凭借你们的力量解决,这本身就是一种异想天开。” 阳光伸手挠挠脸,“把普通人牵扯进来,他们也做不了什么啊…除了每天担惊受怕……” 冉冉歪了歪头,“温馨提示,不要有救世主情怀,这本质就是一种认为自己与众不同的优越感。” “阳光你在注射药剂之前也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 阳光闹了个大红脸,讪讪道:“我没那个意思……” 冉冉定定道:“有,只是你不自知。” 沈定海再次充当劝解的角色,“好好说话哈,不要夹枪带棒。” 冉冉奇怪地眨巴眨巴眼,“二侄子你这是在指责我吗?” 冷汗瞬间从沈定海额头冒出来,“我怎么敢指责堂姑你,我只是想说…和气生财哈哈和气生财。” 定军山将话题拉回正轨,“可是恶童你并没有正面回答阳光的问题。” 冉冉眉头微蹙,“哪里没回答,我已经说了,阳光是从一个普通人变成能力者的。” “那其他人自然也可以。” “让普通民众在面对恐洞这件事中成为助力很简单。”冉冉平静道。 “开放药剂注射。” 沈定海闻言眼瞳骤然缩紧,“开放……” 冉冉不疾不徐道:“这是一举两得的好办法。” “既解决了非调局人手不够不足以对抗敌对势力的问题,又平息了恐洞存在和基因药剂泄露后可能引发的抵制浪潮。” “甚至还能在无形中瓦解掉很多敌对势力。”冉冉眨巴眨巴眼睛,“毕竟它们中的很多一开始成立就是因为药剂注射不平等。” 一席话说完,定军山久久没有反应。 良久他才艰难地动了动唇,“你是个很聪明的孩子。” 沈定海立马在旁边附和,“能想出这么一石二鸟一箭双雕的办法,堂姑当然很聪明!” 冉冉毫不在意道:“非调局内未必没有人也想提出这个想法,只是他们身处高位,要考虑的比我多多了。” “怎么样,这个想法值得你记录在册吗?” 定军山点点头,“但我只负责记录,斟酌是否执行不是我的职责范畴。”说完他拿出笔将冉冉的想法都写在纸上。 沈定海瞅准这个空隙,泪眼汪汪地跟冉冉撒娇。 “堂姑我真是太感动了…你总是想着我……” “我考虑你,嗯。”确实考虑了,但只考虑了一点点。 沈定海在咖啡厅得知基因药剂的事后,对阳光和定军山态度的转变,冉冉还没忘记,如果可以,她当然希望他不用为了这种事烦恼。 但这绝对不是冉冉说出公开恐洞存在的主要目的。 她只是单纯希望体验恐洞游戏的人数能迅速多起来,最好是达到一个足够庞大的数字。 这样她被恐洞盯上这件事的影响力才能被稀释到最小。 就像一滴墨水,滴进清水里,只有将水增加到足够多,她“这滴显眼的墨水”才会看起来好像在清水里消失一样。 而且有句老话叫,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冉冉相信,只要玩恐洞游戏的人足够多,迟早会发生比恐洞盯上一个人更加吸引眼球的事。 热闹层出不穷,大家就会慢慢忘记她,降低对她的关注度。 不再被关注,冉冉要的就只有这样而已。 “笑女。”冉冉猝不及防喊了笑女的代号。 “怎么了?” 冉冉神情平静,脸上还带着没完全消失的稚气,说出来的话却冰冷如地狱的勾魂使者。 “听完这些话,你是不是更觉得自己该死呢?” 笑女如坠冰窟,整个人僵在原地说不出话。 阳光真生气了,他很是恼火地看着冉冉,“你一小屁孩到底会不会说话啊?!” “没父母教吗?!他们没教我可以代劳!” 冉冉完全没有生气的迹象,她甚至还按下了沈定海差点挥出去的拳头。 “我说的是事实,你有什么好生气的,并且我要沟通的对象只有笑女,你不该打断我们的对话。” “对话个屁啊!笑女理你了吗?!张口闭口就是让别人去死!现在还指责起我多管闲事了?!” 沈定海听得直磨牙,“你这么不会说话,我也不介意教你说话。” 冉冉叹出一口气,如果不是没办法她真不想让沈定海成为她的打手,但现在她没有可以制服阳光的手段。 就在两边真要打起来的时候,定军山站在了沈定海身前,他面对着阳光。 “我们还是听听恶童怎么说吧。” 阳光错愕道:“听她说什么?!她一开口就只会让别人去死!军哥你怎么能站在她那边呢?!难道你也同意让笑女姐去死吗?!” “一条人命啊!你们三两句话就要决定吗?!” 冉冉冷漠道:“一直在擅自决定别人命的人不是你吗,我一直在让笑女自己做决定。” “笑女的命只有她自己能决定,我不行,你也不行。” “强词夺理!”阳光气得脸皮连着脖颈都通红一片,“你就算没帮笑女做选择!你也是在诱导她去死!” “你到底图什么啊?!非要别人去死?!你能得到什么好处吗?还是你能从中得到快感?!” 阳光的声音一停,猛然道:“你就是还惦记着笑女姐一开始要杀你的事!” “表面上装着不介意!其实介意得要死!现在还引导笑女姐去死!你报复心不要太重了!” 冉冉被沈定海护在身后,面无表情。 “随便你怎么理解。” “还随便我怎么理解!你不就是记仇吗?!” 冉冉睁着一双平静无波的眼睛看着激动的阳光。 “笑女的问题需要解决,我提出解决方案,就这么简单。” “笑女没有对我的话发表任何意见,只有你一个人,异常激动。” “你就这么喜欢当拯救世界的大英雄吗?” 阳光还要开口,笑女说话了,“大家别吵了…” 她含着泪说了三个字,让房间在一瞬间变得安静无比。 “我去死。” ------------ 第361章 下辈子我不想要你们…… …… 阳光不顾定军山的阻拦,挣扎着就要伸手拉住笑女。 “笑女姐你在说什么啊?!你凭什么要去死啊?!你别听那个神经病的!” 笑女头也没回,一双泪眼看着冉冉无力地摆了摆手,“谢谢你阳光,我知道你是为我考虑,但我真的想好了。” 她凄怆道:“如果说之前我还有一点点活着的妄想,在恶童跟我说明我识海的情况后…那点妄想也没了。” “就算我能活着出去,局里也能帮助我从暗曜手里抱下弟弟…又有什么意义呢……” 她转过头,满脸泪痕地看着阳光。 “我还是别人手里的棋子,一个工具。” 阳光看得鼻尖一酸,他不懂从内心翻涌起来的那种感情到底是什么,看见同类彻底失去希望的悲凉,还是对这种悲惨境遇的同情? 笑女重伤刚好,又一直在经历情绪波动,身体虚弱异常。 她挤出一个苍白的笑容,“我曾经以为我获得能力的那一刻,是我重获新生的一刻。” “我多么幸运才能从那么多实验体中脱颖而出,被组织器重,甚至来到非调局,我也是众星捧月一样的存在,领导呵护我,队友保护我。” “觉醒之后获得的善意和爱,都是我之前从没体会过的…” 硕大的泪珠顺着笑女苍白的脸颊滑下,“可这些都不是真的……” “大家对我很好,可我还是那个我…我没有改变过…一个没有改变的人怎么能新生呢……” 阳光抑制不住喉头的酸涩,“那就从活着恐洞出去然后改变啊,你还有好多好多时间,为什么要放弃自己?” “不…”笑女的眼睛呈现出一种心灰意冷的灰败,“我改变不了的。” “你不能理解我明明知道妈妈偏心,为什么还听她的话保护弟弟是不是?” “你觉得我像个傻子一样,明明得不到理解还继续爱他们是不是?” 眼泪悬挂在阳光脸颊边,停住了。 笑女弯了弯惨白的唇:“因为这就是我,我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的,我没有办法改变爱妈妈爱弟弟的习惯,因为我一直就是这么被教导的…” “这些是我永远无法摆脱的过去,无论我踏入怎样的未来,它们都会伴随着我。” 笑女微微抬起头,看着天花板上那唯一一盏亮起的灯。 “我是个不配得到新生的人。” 阳光看出笑女眼中决然又平静的死意,不可置信地喃喃起来,“怎么会不配…怎么会没有资格…” “只要你愿意努力,你…” 冉冉冷着眼神打断阳光,“后面的话别再说了。” “她已经很努力了,但她从没得到过她想要的。” “她想要的…”阳光无法理解地看着冉冉,“她不是想要新生吗?” 冉冉闭了闭眼,冷然道:“新生只是一种方式,她想要父母的爱。” “她为此做了诸多努力,甚至到目前为止所有的人生都只为了这一个目标,可她从来没有得到过,哪怕是接近…” “没有。” 冉冉神情冷然,“我见过她的记忆,我有资格做出这个结论。” 笑女闻言忽然笑起来,那笑容凄美又悲伤。 “幸好啊,当初我没有真的杀了你,你看着好像不通人情,但你真的能知道我在想什么。” 说着笑女拉起冉冉的手放在自己的脖颈处。 “能够死在你手里,我竟然觉得挺幸福的。” 她冲着冉冉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不亚于我觉醒后、以为自己新生的那一刻。” “动手吧,就像对待真子那样。” 冉冉的呼吸加重了些,平静无波的眼眸里映出又流泪又微笑的笑女,她没有依照笑女的意思马上动手,而是伸手替她擦了擦脸上的泪痕。 “真希望笑女这个代号是你自己起的,你可能不知道…你现在笑起来的样子很美。” 笑女微微一怔,继而微笑道:“那从今天开始,这个代号就是我自己起的啦~” 她语气雀跃,听着好像是要去迎接天大的好事一样。 从今天开始…阳光的眼泪像水一样不断流出来。 她明明今天就要死了啊…… 冉冉平静地注视着笑女,“还有一件事,我希望你知道。” 笑女偏过头仔细听,即便冉冉不是在跟她说悄悄话。 她好像无比珍惜这赴死前的时刻。 冉冉眼眸微动,“你觉得幸福,不是因为我,而是你自己感觉到了幸福。” “因为彻底放下之后的你,才拥有重新发现幸福的能力。” 笑女闻言眼中爆发出强烈的神采,只是在那神采还在持续的时刻,冉冉将手抚上她的脖颈。 动作轻柔又迅速。 只听得“咔嚓”一声,她的脖子被冉冉扭断了。 一切只发生在一瞬间,甚至在笑女的身子软软倒向地面的时刻,她眼中的神采还没完全熄灭,可以说… 她离开在最幸福的一刻。 阳光陡然张大嘴巴,想叫却叫不出声,只是双腿一软,跪在了地上。 一个人,就这么死了。 冉冉的动作并没结束,她在接住笑女身体的那一刻,将食指中指并拢按在笑女眉间。 与此同时她眉间红痕爆发出灼亮的光芒。 她整个人因此吐出一口血,面色肉眼可见地灰败下来。 时间紧迫,她几乎是厉声道:“我只能留你这须臾时间!” 沈定海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他懵然地伸手擦了擦眼睫毛上的泪珠,下一秒便见一个笑女样貌的灵体从尸体中飘了出来。 “拘魂?!在恐洞里?!” 笑女的灵体通身莹白,正散发着微微光亮,最令沈定海感到震撼的,是她的神情。 竟然比她临死前的笑容还要平和宁静。 灵体形式的笑女开口了,声音悠远空灵,“我没什么遗憾,很开心。” “也谢谢你。” 冉冉闻言皱了皱眉,眉眼间压抑不住的戾气几乎要溢出来。 笑女飞近冉冉周身,似乎想要抱住她。 “要是能早点遇到你就好了。别生气…” “也别为我打抱不平,就像你说的,我现在很幸福。” 冉冉似乎是气笑了,伸手抹去嘴角的鲜血,“好,是我多虑,多此一举。” 笑女伸出手,她根本碰不到冉冉的手,但她还是跟着冉冉的手一起,轻轻擦拭那道血痕。 “我很感谢,特别是非调局的大家,如果真的非要留一句遗言,告诉他们…” 笑女飘在原地,垂眸露出一个释怀的笑。 “下辈子我不想要他们做父母了。” 说完她朝冉冉挥手致意,身形渐渐消散在空气中。 整个房间重回漆黑,只有冉冉头顶的那盏灯亮着,不知道是不是受笑女的影响,那盏灯闪了闪。 黑暗的房间里,众人感受不到一点恐惧,只觉得那是笑女在对他们眨眼。 阳光瘫坐在地上无力道。 “她这一生,本可以过得很好……” ------------ 第362章 你真的是人类吗? 等阳光恢复力气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了,他感觉他像将很多很多乱七八糟的食物混在一起吞进胃里了。 这让他很难受,又苦又涩又呛,即使双手双脚恢复了力气,他也控制不住地想流眼泪。 他跟笑女才认识多久啊,根本谈不上什么深情厚谊,可他控制不住地想为她哭。 这种复杂的情感到底是什么,阳光分不清。 但他能感受到掺杂在这份悲伤中的不甘和困惑。 一个人,一个无辜的人,怎么能以这种方式死去…她明明不该死啊! 是什么造成了笑女的死…… 阳光的目光缓慢又黯淡地扫过在场每一个人,冉冉甚至不需要花心思去猜,就能知道阳光想要说什么。 她抬眼跟阳光对视,“我知道你觉得是我造成了笑女的死,但你冷静下来仔细想想,你真的发自内心这样认为吗?” 阳光闻言一怔,“是她的父母,要不是她父母偏心,她根本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冉冉不置可否,“你这样认为也没有错,但从本质上看,笑女的父母只是做出了偏心的行为,从没有危害过笑女的生命。” 阳光皱起眉宇,“那是那个叫暗曜的组织!他们利用笑女姐的信任欺骗了她,并且打碎了她的幻想。” “笑女姐原本并没有那么坚定的,她就是在发现那些人在她脑袋里动手脚之后!她才毅然决然要死!” 冉冉想起在情景还原中看到的血瞳,那个红衣男人。 “他跟笑女的死只能说是有点联系,但不妨碍他挺该死的……” 冉冉的轻声呢喃除了紧挨着她的沈定海,没人听到。 阳光看冉冉没有回答,有些崩溃,“也不是暗曜吗?!那是谁?!” “总得有一个人为笑女姐的死负责!” “她明明是很好的人,凭什么就这么死掉!那些对她不好的人还活得好好的!凭什么?!” “就凭…”冉冉冷着脸道:“她自己想死。” 阳光一怔,转眼又有发怒的趋势,“你是在骂笑女姐活该吗?!” 冉冉有些头痛,刚刚的伤很重,以至于她再听阳光这么大声说话,竟然会觉得承受不住。 “你哪只耳朵听到我说她活该了。” “我说她想死,然后她就去死了,这件事就是这么简单的逻辑,没有凭什么。” 冉冉说完看着愣愣出神的阳光,终究还是害怕他被这件事刺激得疯魔。 健康温馨家庭长大的孩子,大概永远也不会懂笑女的想法。 冉冉叹了口气,说了句不像安慰的安慰。 “你就当她倒霉吧。” 阳光眼眶里的眼泪一颗颗滚落,“出门坐飞机坠机是倒霉…在海边堆城堡遇见海啸是倒霉…去山区旅游遭遇地震花瓶泥石流是倒霉…” “笑女姐怎么倒霉呢?她什么也没做错!什么也没遭遇就死了!” 冉冉的思绪顺着阳光的话飘远,“天灾是倒霉,人祸怎么不是倒霉呢。” “笑女就是倒霉,因为她遇上了那样的父母。” 冉冉说完不再看阳光,像是给这件事下了最终决断,在路过定军山时,她也没憋住情绪,直接开口。 “你后面改变想法,是听到我说暗曜可以随时控制笑女后怕了吧?” 定军山也不否认,“这是极大的潜在威胁,我不得不考虑。” “她随时可能成为一把刺向非调局的刀。” 冉冉莫名笑了笑,“要我说你们还真有意思。” “笑女不是一直都在暗曜控制之下吗?只有完全像个傀儡一样被人操纵才叫控制?前面她为了救弟弟被亲情控制就不算控制?” 冉冉盯着定军山的眼睛,“都一样,都是控制。” “怎么你前面还不落忍,后面就彻底改变了呢?” 定军山站在原地想了很久,才回答冉冉,“这就是我作为人的缺点,我接受,只要是人,就难免被情感左右。” “笑女之前被控制时我会觉得情有可原,只要说清楚沟通得当,她可以重新回到我们的阵营。”定军山沉沉道:“可后者既没有情感影响,也没有转圜余地。” “这是我态度改变的原因,因为我是个有感情的人。” 话锋一转,定军山审视着冉冉,“恶童你从一开始就坚持笑女应该放弃生命的观点,你是不在乎其中的情感因素吗?” 他没给冉冉回答的机会,紧接着说。 “你真的是人类吗?” 好问题,这个问题冉冉也不知道正确答案,但她心里已经有了猜测,并且猜测成真的可能性很高。 恐洞应该很难对一个人类产生兴趣。 冉冉这么想着,心里不免升起另一个疑问。 那她到底是什么…… 出神时,昏迷已久的真子终于醒来,整个恐洞像重新拧好发条的玩具运行起来。 真子还在迷茫时,骆库已经带着骆明林出现在门口。 即使恢复了情景还原的能力,冉冉也不敢懈怠,她抢先一步靠近真子,像亲密无间的挚友一样贴在她身边。 趁着真子还没完全回过神,冉冉迅速开口,“我有一个很重要的问题要问你。” “天花板上的东西是你画的吗?” 真子愣怔着点点头。 骆库看见,带着怒气将骆明林推向冉冉,“只会威胁的小人!你有本事离真子远一点!” 冉冉毫不在意,“我个子就这么小,当然是个小人。” 骆库一噎,脸上怒气更甚。 冉冉深吸一口气,“别在我面前发癫,恨屋及乌,我现在看见不顾孩子意愿的爸妈就来气。” 说完她手上用了力气,强迫真子转头看着她。 “剩下那百分之一,应该就是跟你把整个过程描述一遍,让你彻底想起来、醒过来。” 真子懵然地眨眨眼睛,她的记忆还残留在冉冉掐她脖子的痛楚中,再后来她就不知道发生什么了,而且她能感觉到… “好像已经过去很长时间了?” “确实挺久的。”冉冉深吸一口气,“我不知道你是不愿意面对现实还是怎样,但看见了吗?” 冉冉示意真子看向笑女的尸体。 “她已经都已经醒了,并且放下了,你也是时候醒过来放下一切。” 真子不明白地眨了眨眼睛,“她醒了?她不是睡着了吗?” “她死了。”冉冉捏住真子的下巴,强迫她看着自己。 “我动的手,她父母害的。” 真子的眼瞳中闪过震惊,便听得冉冉继续道。 “你呢,你想起来自己怎么死的了么?” 真子猛地皱紧眉头,“我?!”她睁大眼睛像是要找冉冉求证一般。 “我死了?!” 冉冉直起身子,侧过脸轻轻咳嗽一声,嘴里的铁锈味被她不动声色咽下。 她漫不经心对真子开口。 “你没死我们怎么会在这儿。” ------------ 第363章 在扭曲中看见真实 冉冉直起身子离开真子后,还不忘冲着骆库来上一句。 “就是有本事。” 眼看着冉冉终于松开了那只威胁真子的手,甚至整个人都离真子有些距离,骆库按捺不住地踏出一步。 只是才踏出一步,他就被冉冉一眼定在原地。 冉冉眉眼间满是戾气,声线冷然。 “她现在想听我说话,你不想么?” 骆库看了恍惚的真子一眼,竟然畏手畏脚地退回了原位。 真子已经顾不上旁人的状态,声音里带上哭腔,“我死了吗?” 冉冉敷衍地应着,“你就是死了,我不管你是上吊自杀,还是割腕自杀,还是用了什么别的方式含恨而终,但你就是死了,这点无可改变。” “你死了之后强大的执念和情绪混杂在一起,才形成了这个鬼地方。” 她说着一把搂过真子的肩膀,示意她看向骆明林。 “你忘记你死了不要紧,但你不会忘记你亲爱的哥哥吧?” “你跟他自小一起长大,在你开始有意识之前他就陪伴在你身边,你们不仅是异父异母同吃同住的兄妹,也是青梅竹马亲密无间的玩伴,更是…” 冉冉没说完,但她很明显地观察到真子的眼瞳猛烈颤抖了一下。 “总之,你很爱他,你对骆明林的爱,不亚于你对爸爸妈妈的爱,你以为你们一家会一直这么幸福下去,可突然有一天…” “爸爸告诉你,你们家族有个久远的习俗,孩子在成长过程中需要吸收额外的营养。” “瓜果蔬菜,鸡鸭鱼肉,亦或是任何山珍海味都代替不了。” “你需要人。” “古来讲究以形补形,什么珍贵的东西最能弥补一个孩子的精气与活力,那必然是另一个孩子的精气与活力。” “而骆明林就是这个…你爸妈为你选中的孩子。” 即便其他人之前已经听冉冉说过这个情节,他们知道有多么扭曲骇人,现在再听时还是不免起一身鸡皮疙瘩。 沈定海忍不住搓胳膊,好像这个动作能缓解恐怖,“不愧是恐洞,什么诡异毁三观的剧情都能想出来,现实生活中人怎么可能吃人啊!” 冉冉轻抚着真子的脸,动作温柔得像母亲的手。 “记起来了吗真子?被选中的孩子遭遇了什么?他是不是被关进房间里,只等待着时机到来被大卸八块?” 真子颤抖起来。 冉冉继续道:“可你不忍心啊,你那么爱他,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他死去。” “你的反应非常迅速,你要救出他无论要付出什么代价。” “与此同时他也在努力自救,你为他找来逃生的工具,你们一个在里面,一个在外面,合力想要挖出一条生的路。” 冉冉说着伸手在骆明林眼前晃了晃,“你也该想起来了,铁门房间里的通道,是你和她一起挖的。” “你或许是主力选手,但真子肯定有参与。” 冉冉抬头看着那盏仅仅照耀着她的灯,周围满是小孩子式的涂鸦画,和散发着光的灯一起,形成一片童稚的星空。 “真子爱画画,骆明林不会,所以通道里那副挂在墙壁上以假乱真的画…是出自真子之手。” “这是她参与了援救骆明林的证据。” 众人一阵恍惚,“原来是这么推出来的……” 这下不止是真子陷入恍惚之中,骆明林同样陷入恍惚中。 队伍的四人忽然同时听到提示音。 【游戏副本螟蛉路,当前破译进度为百分之九十九点五】 沈定海欣喜的神情在听到数字九时戛然而止,“坑爹的恐洞!破译进度怎么一下只长百分之零点五!” “没完没了了是吧!” 定军山朝他比了一个安静的手势,“别激动,先听恶童说。” 冉冉放慢了语调,不疾不徐,“我也不知道这次拯救骆明林的行动到底有没有成功,毕竟恐洞呈现的景象是被扭曲过的。” 骆明林恍惚地指着自己,“你是说你不知道我是活着还是死了?” 冉冉闻言只看向真子,“这都得问她呀,这里的一切都只跟她有关。” “你的结局,她最清楚不过。” 骆明林缓缓与真子对上视线,还没开口说话,反应更大的那个人反而是真子。 她叫出声,声音尖利,“别这么看着我!” 冉冉感到手下娇弱的身躯抖了抖,发出低低的呢喃,“别这么看着我……” “拒绝合作可不行。”冉冉用手掌住真子的后脑勺,强迫她抬起头来。 这是她第三次强迫真子跟她对视。 可怜的孩子,对早就知晓的真相多抗拒啊…也是,如果不抗拒又怎么会造出这样一场幻梦来迷惑自己。 “后面的发生的事,还需要我提醒吗?” 冉冉神情冷凝,“母亲为了供给孩子的营养而成为盘中餐,为了孩子的成长付出生命…你明明知道你心心念念的妈妈已经不在了,这些你总不能继续装作忘记。” 真子的泪夺眶而出。 “别说了!别说了!”她双目通红,神情扭曲,像是在哀求,又像在怒吼。 “我叫你别说了!” 真子的崩溃被沈定海等人视作怪物化的前兆,他们都不动声色进入防备状态。 冉冉站在原地,神情平静,“我不说,并不代表没发生过。” “这样一直欺骗自己有什么意义?你连你自己都骗不过去。”她说着伸出手指点在真子的心口。 “即使是美好的幻想,你也没办法说服自己变出一个还活着的妈妈,你明明就知道真相到底有多残忍。” 真子再也忍受不了地大哭大叫起来,“我有什么错?幻想有错吗?骗骗自己有错吗?!” 她失去力气瘫坐在地上,泪水在稚嫩的脸颊上肆意流淌。 幼小的年纪,却承受了太多悲伤,即使阳光知道真子是属于恐洞阵营的,看到眼前的景象也忍不住心酸。 真子…曾经是一个人类啊,只是执念太深化解不了…… 冉冉毫无所动地摊摊手,“只是骗骗自己当然没问题,可你现在把我们也骗了。” “我们差点在你精心编制的骗局里把命丢了。” 她掀起眼皮定定地看着真子,“所以你现在最好给我醒过来。” “真子…还是我该称呼你为拥有骆明林身份的真子?” 冉冉猝不及防放出一个重磅炸弹,差点把所有人炸晕。 “什么叫拥有骆明林身份的真子?” 机械的播报音在四人脑海中一齐响起。 【恭喜探索者恶童窥破最后的真实——真正的孩子,游戏副本螟蛉路,当前破译进度为百分之百】 【检测副本状态:破译完成,正在生成逃生通道】 与此同时整个恐洞响起天崩地陷的一声响,就好像有什么东西被硬生生撕开了。 冉冉冷着脸“啧”了一声。 ------------ 第364章 逃生通道开启 “游戏什么意思?!我们可以走了吗?!” 阳光和沈定海激动地面面相觑,定军山面上也难掩震惊。 冉冉反应不大,眉眼间反而带了点烦躁,“早说全部推理出来就算通关,根本不用费这些功夫…” “我还以为要跟真子当面对峙、让她彻底清醒才行。” 而原本崩溃大哭的真子,在恐洞发出巨响后,整个人渐渐平静下来。 这状态和恐洞意识上线后颇为相似,但又有着细微区别。 冉冉仔细观察着,感觉这样的状态才比较接近心如死灰,所以这回真是清醒的真子了? “你还好吗?我该怎么称呼你?” 冉冉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她想真子在现实生活中肯定不叫这个名字。 真子缓缓抬起头,神情冷漠又平静,“不重要。” 她的视线盯住冉冉,越盯越紧,“我想知道你是怎么猜出来的。” 冉冉撇撇嘴,反正都要走了,她不介意给真子答疑解惑,“最后这一点内容——真正的孩子…” 她露出一点莫名的笑意,“我完全没有任何证据,是根据恐洞的惯性来的。” “现在想来恐洞还真是恶趣味。” “惯性是什么意思?” 真子问出了所有人心中的问题。 冉冉缓缓道:“无论在恐洞里发生的事有多么离谱,它都在一定程度上反应了现实。” “因为它就是跟现实世界结合才得以存在的。” 她看了看站在她身体两旁的真子和骆明林,“这个矛盾点其实早就出现了。” 冉冉扯开嘴角,“现实世界,我还没听说重女轻男呢。” 短短一句话,却振聋发聩。 在场男性感到震惊,更多是因为冉冉仅仅凭借这么一个小点,就能做出推翻全局的推论,并非是对恐洞演绎的重女轻男情节所震撼。 冉冉继续道:“所以我大胆猜测,这一切都是反过来的幻想。” “真子你在现实中,是骆明林的角色。” “你小小年纪就被收养在骆家长大,和骆明林相伴,从一开始你就是为了骆明林而存在的,类似…”她的声音顿了顿,“童养媳?” “没有家庭和睦,也没有两小无猜、竹马青梅,骆明林或许有点喜欢你,但并不多,否则难以解释在你想要自由、想要逃出这个家时,他只能想出挖洞这么拙劣的计策。” 冉冉有理有据道:“他要是真心想放你走,直接趁着骆库骆果不注意偷偷放你走就好啦。” “他有很多种办法,可他偏偏选择了和年幼的你一起挖出一条生路…”冉冉没忍住露出嘲讽的笑意。 “说明他根本没想过要放你离开。” “他只是假装出一副愿意拯救你的样子,好让你对他还心存幻想。” “他为什么要放你离开呢?在他的观念,你整个人就是属于他的啊,你的人生就是为了他而存在的啊。” 冉冉的声音平淡如水,却偏偏听得人毛骨悚然。 现在的世界,大家越来越强调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 没有谁是为了谁而活的,也不应该这样,如果这样的观念真的存在,那只会给人绑上一副让人无法呼吸的枷锁。 真子的眼睛里流出血泪,朱砂般鲜红,划过她苍白的脸颊。 “他只会将你渴望自由的诉求,视作可以解闷的小打小闹。” “一个拥有自由的人,怎么会懂得一直被圈禁的附属品的心心念念。” 真子眨了眨眼睛,瞳孔被血泪染得鲜红一片,她轻轻道。 “对他存心幻想,的确是我错了。” 骆明林站在原地不敢相信自己刚刚听到了什么。 真子抬起手,轻轻收紧了手掌,骆明林突然被一股力量压缩起来,整个人扭曲变形,最后竟然在原地炸开。 粘稠的血浆溅了众人一身,冉冉离得稍微远一些,也不免脸上沾上几点。 真子垂下眉眼,脸上无喜无悲。 “他不是他,只是依照我心意幻化出来的人,但他长着和他相同的脸,此刻我已清醒,看着不免恶心。” 真子说完,抬眸看向站在最后面的骆库。 “还有你,也令我生厌。” 平淡的语气,吓得骆库立刻跪倒在地,苦苦哀求起来,“放过我吧!我什么都不知道!” 真子毫不理睬,同样轻轻一捏手掌,骆库以和骆明林一样惨烈的方式失去了生命。 满身血污,人已经被吓僵的沈定海终于明白了什么叫恐洞的主宰。 主宰就是,轻轻一抬手,你就得死。 对比之下,骆库血盆大口的攻击方式算什么啊! 他的声音抖得不像样子,却还是忍不住说话,“我们…是不是该庆幸真子是个讲道理的大BOSS…” “万一她就是心情不美丽,非要我们死…我们真的只有被捏死的份……” 阳光同样被吓傻了,“我终于理解为什么恐洞的生还率那么低了……” 冉冉伸出白皙的手指拭去脸上的血渍,“她选择这样的方式对待进入恐洞的人,说明她内心深处是想被唤醒的。” 她看着真子,“不是吗?” 真子抬起冷漠的双眸,“我被情绪和执念侵蚀,成日做着这可笑幻梦,这最后一点善念,也是我最后一点理智。” “如果真的能有人将我从这幻象中唤醒,活着就是我能给出的嘉奖。” “永别。” 她说完身形竟然化为一缕黑烟,消失在众人面前,与此同时恐洞世界传来天塌地陷的震颤感。 沈定海苦着脸稳住身形,不知该哭还是该笑,“我们是不是还得谢谢她?” 阳光瑟瑟发抖道:“在真子的视角,我们可能是踏入她领地的入侵者…所以她放过我们是她仁慈?” “叮”的一声响,【检测副本螟蛉路主宰掉落稀有道具——一念之善】 【道具效果:对副本角色使用后有概率令对方做出利于使用者的决定,可使用次数:三次】 这下不止阳光和沈定海,就连定军山都傻眼了。 “真成游戏了啊!通关BOSS还有掉落!” 阳光这才接上话,“所以这个道具我们都有?一人一份?” 定军山点开个人面板查看,果然在属性的右侧发现了道具背包。 “有背包了,是我们获得这个道具才新解锁的。” 冉冉已经背起笑女的尸体,准备往门口移动了,大地正在剧烈地震动,她又受了伤,行动有些艰难。 沈定海从震惊中缓过神来,赶忙过来帮忙,一边将笑女抱起一边出声招呼阳光和定军山。 “快走了!有什么问题都出去再说!我感觉这个地方要塌了!” ------------ 第365章 紧要关头 一行四人跑出骆家,这才看见外面的天色。 原本的天空暗红一片,像被血液浸染过,现在却像是血迹干涸碎裂之后剥落,裸露出大片的空白。 在他们奔跑的时刻,还不断有暗红的碎块从天空剥离,砸在地上发出震天撼地的巨响。 整个世界,正在分崩离析。 “靠靠靠靠靠!小爷我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可不能被憋屈地砸死!”沈定海一边嚎一边加快速度。 冉冉术法没恢复,速度远不及以前灵巧迅速,很快就落在后面, 沈定海回头张望立马急了,“阳光你是不知道把堂姑抱起来跑吗?!脑子长着干什么用的?!” 阳光神情一愣,沈定海火速破口大骂,“你要是还不把堂姑抱起来跑,笑女的尸体我可丢这儿了!” 眼见着沈定海真的有松手的趋势,阳光一点也不敢耽误,立刻折返,一把将冉冉抱了起来。 他咬牙对着冉冉道:“你的山海好侄子还真是一个混蛋。” 冉冉看在阳光出手救了她两次的份上,特意柔和了语气,让声音听起来不至于那么冷冰冰的。 “混蛋谈不上,他只是在意他真正在意的东西。” “这样的人很好,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并且能为此做出决断,能够影响他的东西不多。” “比畏手畏脚的胆小鬼好多了。” 阳光不明所以,“谁是胆小鬼?”他一脸懵,还以为冉冉在攻击他。 冉冉扯扯嘴角,“胆小鬼就是畏畏缩缩、瞻前顾后才会躲着不出现,别人哪有那么简单发现她。” 阳光从头懵到尾,但有了能和冉冉单独交谈的机会,他趁机问出心中的疑问。 “你怎么能那么确定真子和骆明林的身份在现实中是反转的?一点证据也没有就能做出这样的推论吗?” 冉冉认真思索一会,“不算证据,只是一些蛛丝马迹,根本不能称为证据。” “骆家,骆明林跟着骆库还有骆果姓,作为养子他拥有【骆】这个姓氏,可真子作为剧情里真正的孩子,却是没有姓氏的,我结合恐洞反应现实这一点,把两点结合起来大胆推测…” “在现实中,骆明林才是骆家真正的孩子,真子恰恰不是真子,是假子。” 阳光听得面上神色不断变幻。 冉冉继续道:“我们的社会普遍认为,姓氏代表着传承,那姓氏的重要性自然不言而喻。” “而在实际中也确实是这样,就冠姓权这一点,多少夫妻情侣会因为这一点心意分离、争执不休。” “所以我就忍不住思考,骆明林的骆姓绝没有我们听上去那么简单。” 冉冉嘲讽地笑了笑,“在世俗观点里,这可是连真子都没有的姓,骆明林却拥有了,那他在现实中的身份绝不会只是这个家庭孩子的祭品这么简单。” “我尝试将两个人的身份调换,突然发现一切的逻辑都合理起来,原本说不通的地方也全部通顺了。” 阳光莫名感叹着,“你用来推理的地方都是好小好小的细节啊……” 冉冉笑了笑,“所以恐洞游戏还挺符合我的脾性的,但凡换成一个不讲究细节、提示给得无比潦草的游戏,我们可能真的要死在里面了。” 一说到死,阳光的目光不自觉看向前方沈定海背着的笑女。 “抱歉…之前对你那种态度……” 冉冉没有给予回应,没跟阳光说不用道歉,也没有说指责他的话。 家庭幸福的孩子没办法理解笑女的决定,她也一样没办法理解阳光。 阳光没有收到回应,愣了一会忽然道:“笑女在她自己看来是非死不可的,因为她要顾全她弟弟的安全,但…” “事实真的是这样吗?” 冉冉闻言垂下眼帘,冷然在其中涌动,“你想表达什么?” 阳光咽了咽口水,“我想说…笑女选择死亡,她的弟弟真的能安然无恙吗?” 他垂下眼帘,跟冉冉对视,眼神忽而变得不避不闪,“你推动笑女选择了死亡,你真的能确保暗曜不对她的弟弟下手吗?” 他的言外之意是,如果冉冉不能确保这一点,那她就成了促成笑女死亡的罪人。 冉冉没有思考太久,直接开口,“我不能确保啊,笑女自己都不能确保。” “在我们之中,她才是那个最了解暗曜的人,她都不能确定,我怎么能确定呢。” “我必须要声明一点,笑女是在明晰这一点的情况下选择死亡的。” “因为在弟弟的生命安全问题上,她不能容忍任何一点风险。” 阳光也觉得自己很可笑,前一秒还在为了这件事向冉冉道歉,后一秒就又声讨起她。 于是发生了梅开二度的道歉。 阳光宽慰自己,死亡这个决定是笑女自己选择的,冉冉的所作所为从好的方面想,甚至满足了笑女的愿望。 是好事。 他不应该再纠结这件事了。 冉冉也不想计较阳光这不知道是真心还是假意的二次道歉。 原本众人还不知道所谓的逃生通道在哪儿,从骆家跑出来以后,站在街上放眼望去,之前进入副本的地方赫然出现了一个出口。 “看见了吗?!那里好像就是出口!就是我们一开始进来的地方!” 一行四人朝着出口狂奔,房屋与房屋之间却突然窜出来许多肉质物体,正是他们刚进来、以及在重返图书馆时看到的那些怪物。 “这些东西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出现?!” “它们就是专门来增加逃生难度的吧!就知道恐洞没有这么好心!” 这些怪物来得太快太猛,眨眼间就遍布了整个空间。 阳光没给自己太多反应时间,他几乎是在瞬间脱口而出,“我的能力可以克制!我来对付它们,你们先走!” 定军山还没见过阳光施展能力对付恐洞怪物的样子。 “说什么胡话!已经到最后一步了,当然要一起离开!” 阳光罕见地严肃了面容,“我绝没有在开玩笑,快走!” 说完他调动能力,以幽微的白光在满是怪物的街上硬生生破开一条路。 沈定海面上一喜,“太好了!我们可以一起…” 话音未落,整个恐洞的天空忽然一黑,就好像有东西伸出了巨大的触手遮天蔽日,让所有人都没办法看清。 猛然一声巨响,像是从亘古的时光中传来,悠远又震撼,是不知名动物的嘶鸣,亦或是整个世界碎裂的声音。 冉冉恢复视线时,只看见白色天空上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灰影,庞大到似乎可以笼罩住整个世界。 而那灰影还在逐渐变大。 ------------ 第366章 逃生成功 冉冉眼眸猛缩,意识到大事不妙。 原本充斥在四周的蠕动怪物维持着朝圣般的姿势,像是在向它们的王臣服,也即那个巨大的灰影。 “赶紧跑!” 所有人被这一声惊醒,阳光能力破开的路还维持着空隙,可来不及… 时间不够! 蠕动怪物已经结束了朝拜,纷纷将触手调转,朝向小队。 那是攻击的前兆! 阳光死死咬紧牙关,额头暴起青筋,用尽最大的努力调动全身力量。 又一点微光自他手中飞出,以极快的速度挡住不断涌来的怪物触手,像一道白色的闪电般闪转腾挪。 阳光闷笑一声,唇角溢出鲜血,明亮的眼睛里却盛满光彩。 “本来是用来疗伤的,这还是我第一次这么使这个法子…” “也算是让我当了一回输出!” 操纵微光在街道上快速游走的代价,是阳光每分每秒都在高速消耗的精力。 他的双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迈开的步子逐渐放慢,很快,他就被其他人甩在身后。 冉冉猛地抬头,看见体力逐渐不支的阳光脸上遍布虚弱和疲惫,她瞬间意识到阳光依靠能力打开这条通路,消耗是巨大的。 “停下!” 阳光的步伐逐渐蹒跚起来,他低下头看着怀里的冉冉,努力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你知道的,我不能停下…” 他开始费力地喘息,可即便这样他也没有放弃向前迈开步子,眼前的景象逐渐被蒙上一层模糊不清的雾。 出口…出口就在前面!只要再多一点点时间…大家就能出去了…… 他也…也好想跟大家一起迎接胜利啊…… 阳光用尽最后的力气大叫一声。 “山海!” 沈定海猛地回头,看见摇摇欲坠的阳光努力向前托举着冉冉的身体。 电光火石间,他的身体做出了反应。 他深深地看了阳光一眼,毫不犹豫地将笑女的尸体抛向定军山,他压根没给定军山选择的机会。 定军山瞪大双眼,下意识伸手接住的同时,阳光释怀地笑起来,他的身体像是被压缩到极致的机器,奋力一抛,将冉冉抛向了沈定海。 飞腾在空中的那个瞬间,冉冉感到时间被无限拉长,她的脸上只有惊愕。 而她惊愕的眼睛里只有努力微笑的阳光。 “很高兴和你们做队友……” 阳光说完向后倒去,密密麻麻的怪物触手,像潮水一般在地上翻腾,它们迅速朝阳光靠拢。 像淹没一只蚂蚁一样,淹没了他。 而那两点莹白的微光,还护在冉冉他们附近,为他们最后一段路保驾护航。 冉冉猛地睁大眼睛,世界无声无息。 她朝阳光方向伸出手的一瞬间,一双大手接住了她,死死地拦住她的腰,像烙铁一般坚硬。 耳边的声音倏然恢复,叫喊声、呼唤声… 以及怪物潮中凄厉的尖叫声。 三个人的动作同时停滞了一瞬间,他们没办法想象阳光正在经受什么样的痛苦。 沈定海的脸上没有任何笑意,“快走!犹豫一秒钟都是在不尊重他!” 尖叫声越来越大,盘旋在众人身边的微光陡然消失了一点,仅剩下的一点也变得忽明忽暗。 冉冉紧紧皱住眉头,逃生的出口近在咫尺,可还是来不及。 来不及! 适时阳光之前倒下去的地方猛然爆出一阵白光。 触手纷纷发出尖啸,避之不及。 潮水一般的怪物散开后,只见阳光单膝跪地,垂着头,用手艰难地撑着身体。 “嘿!”他的身上血迹斑斑,脸颊已经被黏液侵蚀得深可见骨,“我还没死呢…想拦我的队友,先问过我!” 阳光大叫一声,白光从他体内爆发开来,从他的口中、他的鼻腔、他的双眼爆射而出,怪物们的尖叫声此起彼伏。 与此同时,阳光艰难用力,他脖颈处的血管猛然暴起,白光像是有意识般疯狂扫向周围的触手,逼得它们连连后退。 很快,冉冉他们面前的通道被清理干净,到出口的最后一段路不再有任何危险。 所有的怪物都被白光排除在众人身后。 白色的光和乌泱泱的怪物潮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站在天空的视角俯视,阳光以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拦在了出口前。 他以一人之力面对那些巨大的蠕动怪物。 如果不是属性克制,他根本坚持不了这么久,而这最后的爆发,是他燃尽生命的爆发。 沈定海紧紧抱住冉冉的同时,还伸出手死命拽着定军山。 “走啊!” 多亏阳光,冉冉他们安全无虞地抵达了出口,隐约的光幕触手可及,只要穿过去就能抵达现实世界。 冉冉回头时,阳光对着她露出笑容,他抬起左边只望得见森森白骨的手,朝冉冉挥了挥。 “帮我告诉我爸妈…不要太想我……” 眼前的画面陡然一变,阳光被彻底留在了恐洞世界。 阳光大好,微风不燥,街上人流如织,一派热闹景象,冉冉眨了眨眼睛,他们… 回来了。 冉冉看着沈定海抱着自己大口喘气,竟会产生照在身上的阳光分外不真实的感觉。 定军山隔了几秒才闪现在冉冉他们身后。。 他尽他所能,等到了最后一秒,但怪物实在是太多,阳光没有办法,他也没有办法。 就算不被怪物吞噬,阳光也一定会被恐洞的崩塌侵蚀。 在最后的时刻,阳光回头对他说了和真子一样的话。 “永别。” 定军山睚眦欲裂,这是他几十年人生最束手无措的一次,他恨他的无能…竟让一个这么年轻的孩子死在眼前。 直到温暖的阳光洒在他的眼睫上,他也感到那种不真实的感觉,他才放松了身体开始喘气。 没有劫后余生的喜悦,定军山感到心里破开了一个大洞,空落落的。 恐洞之旅螟蛉路,一行三人,最后生还。 游戏提示音蓦地响起。 【游戏副本螟蛉路,参与人数五人,生还人数三人,存活率判定中…】 【存活率百分之六十】 【通告:恭喜游戏副本螟蛉路玩家成为游戏上线以来通关副本存活率最高的玩家,获得限时称号——打不死的小强】 【称号效果:在遭受致命伤害时有概率免疫伤害,称号时限:截止到该项成就被其他玩家刷新】 【螟蛉路事件原件已发放】 沈定海都顾不上悲伤,震惊地看向冉冉和定军山。 “你们注意到没有…刚刚那个奖励播报前面两个字……” “这不会是全服通告的消息吧?!” 冉冉同样陷入震惊之中,可她的震惊并不来源于此。 跟之前一样,她脑子里的播报声还没结束。 【恭喜探索者恶童觉醒能力——暴怒】 【能力效果:以燃烧生命作为代价获得远超以往的攻击防御和速度】 【能力时限:一个月的生命浓缩成一分钟】 冉冉眸中情绪复杂,她进了一趟恐洞,竟然真的觉醒了能力,这么小概率的事都让她碰上了… 思绪未断,脑海中的播报音再次响起。 【恭喜探索者恶童觉醒能力——剥夺】 【能力效果:……】 冉冉猛然睁大了眼睛,她记得阳光说过… 一个人只能获得一种能力! ------------ 第367章 记忆消除大法 冉冉不动声色点开了个人面板,左边的个人属性下方果然多了两条! 之前那一块完全是空空荡荡的。 而右边的道具背包里也确实像定军山之前说的,多了【一念之善】这个道具。 冉冉沉下心思盘点了一下,她现在拥有两个能力:【暴怒】和【剥夺】;两个一样金光闪闪的称号:【真实之眼】和【打不死的小强】,以及一个道具【一念之善】。 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竟然差点让她生出收获不错的错觉! 冉冉一抬头,就看见沈定海那张苦兮兮的脸。 “堂姑!发放给我们全体小队成员的那个称号奖励,真的是全服通报的!军哥刚才已经收到局里的问询消息了!” “这下大家都知道我们就是打不死的小强了!” 冉冉注意到沈定海提到“全体小队成员”这六个字,她面上不免浮现讽刺的笑意。 “这奖励小队成员都有,那死人有吗?” 定军山背上还背着笑女,闻言表情一瞬间变得低沉。 冉冉扯扯嘴角,“要是他们两真有,给尸体顶上打不死的小强名号,恐洞还真够讽刺的!” 阳光为了他们牺牲自己的景象还历历在目,三人不约而同叹了一口气。 定军山率先打破沉默,“我先联系局里过来善后。” 沈定海还没搞清楚有什么事情需要善后,毕竟恐洞世界和现实世界完全是分开的两个世界。 恐洞世界坍塌一点都不影响现实生活。 定军山表情凝重,“刚刚局里给我的消息,我们在螟蛉路里看见的灰色巨影曾有一瞬间出现在我们世界的天空中。” 沈定海猛然睁大了眼睛,“什么意思?!” “恐洞的东西也会出现在现实世界?!” 冉冉缓缓道:“这会是两个世界逐渐融合的前兆吗?” 沈定海脑海中立马浮现出恐洞里红黑色一片的恐怖景象,没有太阳,没有日光… 以及那视线范围内疯狂涌动着的巨大触手! “不能吧!恐洞里那些东西要是真来到现实世界…不知有多少人会死……” 冉冉立刻就明白了沈定海的意思,她抬头看了一眼头顶的太阳。 灿烂无私、普照万物。 “大家都已经习惯了每天的日出日落,习惯到不知道这究竟是怎样一种幸福。” 她看向定军山,“看到这个景象的人很多吗?” “并不多,而且只出现了一瞬间,有些注意到的人想要拍下来发到社交媒体上都来不及。” “目前这个消息只是在一些通讯软件上小范围流传。” 冉冉若有所思,“所以能看到灰色巨影的,只有身处螟蛉路这个范围的人?” 定军山点点头,“只能说是不幸中的万幸。” 沈定海挠挠头,“所以堂姑你又是怎么看出来的?” 冉冉无奈道:“你也不想想全球有多少人,即便不说全球,只是Q市一个城市就聚集着多少人,如果可以看见的范围是整个城市,那这个消息就不会只在小范围内流传了。” “而且依照那个灰色巨影的大小,真被投放到现实世界,能看到的人绝对会比现在要多上很多,所以我就猜测,这其中应该存在某种限制,合理的推测就是…” “因为灰色巨影是在螟蛉路这个恐洞中出现的,所以也只有身处这个范围的人能看到。” 沈定海听完默默点头,堂姑的脑子他永远也不可能跟上。 “我还有一个疑问…”说着他也看向定军山,“你刚刚提到消息在通讯软件流传…” “所以你们是真的会监视我们日常的聊天是吗?” 沈定海睁着一双大眼睛,神情真挚,差点把定军山整不会了。 “…这是网络部门负责的事,你突然问我,我也不知道具体的。”定军山轻咳一声。 沈定海立马皱起眉头,一脸义正言辞的样子,“军哥你就别忽悠我了,你这不叫善意的谎言你知道吗!你这叫把我蒙在鼓里!” “你们平时到底会不会监视我们的通讯软件,我真的得知道!这对我很重要!” 定军山奈何不了他,叹了口气,“行行行,我跟你说,真是拿你没办法。” “一般情况下,网络部门的同事是不会特意关注某一个人的聊天软件发了什么的,他们检测的是数据动向。” “如果把每一个人每天发的消息看做一滴水,那整个信息洪流就是一条由无数条细小分支合成的巨大河流。” “网络信息监测员不会闲到无聊去专门观测一滴水,他们只会在意每条分支乃至整个河流的整体流向。” 沈定海委屈地眨巴眼,“你这么说我就懂了。” “我在互联网上发疯并不会有人知道。” 定军山语重心长道:“无论在哪儿,发疯都要有限度,互联网上也是一样,发疯的时候不要危害他人,也不要伤害自己。” 沈定海连连点头,“我知道的!” 冉冉耐心地等着沈定海把要说的话说完,这才跟定军山又说起正事。 “善后是怎么个善后法?”她思忖着,“你们肯定是需要那些目击者闭嘴的,我好奇要怎么做到。” 定军山自从知道恐洞对冉冉的重视后,他对冉冉的评价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冉冉会成为非调局的重点关注对象,毫无疑问。 因此很多不能说的话,他也不怕分享给她。 她早晚会知道的。 定军山如实道:“通过大数据对目击者进行精准追踪,然后再派出能力者进行…” 沈定海激动地补充,“记忆消除大法!” “是吗是吗?!” 定军山顿了顿才道:“是的,就是传说中的记忆消除大法。” 非调局的善后人员速度很快,很快就到达了现场,且专业素养很高,冉冉不得不承认她之前小看非调局了。 接手过一个烂摊子,能够在短短时间内做到这种程度… “清洁员”是善后小组成员私下里的外号,据说只要是听过的人都觉得很恰当,所以这个称呼最后广泛流传开,最后直接取代了原本的名字。 清洁员从定军山那儿接过了笑女的尸体,定军山也非常直接,开口就问笑女弟弟的安危。 毕竟笑女逼死了自己,就为了这一件事。 清洁小队队长是一个身穿黑色制服的青年男子,左胸上的名牌写着张川,他严肃地摇摇头,整个人看起来像个气势十足的特警。 跟冉冉他们相比,张川更像一个冲在前线的探索者。 “善后小组只负责善后,其他的不予了解,我们也没有回答的义务。” 定军山一怔,从他个人角度出发,非调局现在在创立初期,每个职位上的人了解的东西都会超过职位本身,而且张川这个人他了解,他完全可以回答他们的。 可这话又是合理的,只是可能缺少点人情味。 沈定海根本不考虑那么多,他非常不满意张川的反应,直接莽撞上了。 “你小子是对我们有什么意见吗?” “你到底知不知道我们刚刚经历了什么?!要你回答个问题都不愿意!” 张川冷冽的视线扫过来,“有病找医生。” ------------ 第368章 善后小队?清洁小队! 沈定海本来就气,一听张川这个话就更气了。 “怎么说话的!想打架是吗?!” 话音未落,张川还没反应,他身后跟着的一群排列整齐的制服清洁员先齐刷刷朝沈定海看过来。 眼神跟张川有异曲同工之妙,非常冷冽。 冷得沈定海直接打了个寒战,“干…干吗!要干架我可不怕你们!”他一边说一边拉紧了冉冉和定军山的胳膊。 定军山见状无奈摇头,“别动气。” 沈定海不满地瘪嘴,“军哥你说话也不好使…是对面先说话难听的!” 定军山闻言侧脸看他,“我是在跟张川说话。” 沈定海:…… 现场一阵尴尬的沉默。 “军哥你怎么能这样!我才是你并肩作战出生入死的兄弟!” 定军山语不惊人死不休,“张川也是。” “啊…啊?啊!”沈定海三连叫只把现场的人吵的脑瓜子嗡嗡叫。 “军哥!他他他!他是你战友啊!” 定军山看了一眼神情冷淡的张川,才回答沈定海的问题,“三年校友,三年战友,我跟张川已经认识六年了。” 沈定海额上冒出冷汗,“六年…哈!”他刚刚可真是口出狂言啊!听完他以更加好奇的眼神盯着张川看。 可张川没有任何反应,就好像那个跟定军山拥有六年情谊的人不是他。 沈定海越看越不满意,“那更说不通了,你们俩都认识六年了,他连一个问题都不愿意回答。” “这算哪门子战友嘛!除非…” 沈定海瘪起嘴仰起头道:“他就是个情感淡漠的家伙!” 沈定海只觉得他没直接说薄情寡义已经很委婉了,但跟在张川身后的清洁员还是炸了! “这小绿毛张嘴就会胡咧咧!老子非得教教他怎么好好说话!” “说队长不能忍!我也要上去干他!” 沈定海光顾着盯那些破口大骂的人,丝毫没注意到一个从头到尾没发出任何声音的清洁员已经悄无声息绕到他旁边。 “咻”的一声,破空声传来,沈定海全身的汗毛这才乍起。 他感应到了危险,还没来得及扭头,只是略微转动了眼珠,那只硕大的拳头已经近在咫尺! 说干真的就干?!还是这么朴实无华的方式?! 沈定海只觉得他命休矣,只能惊恐地闭上了眼睛,可缓了两秒,想象之中的疼痛却并没有传来。 他疑惑地睁开眼睛,便见张川像是闪现般也出现在他身侧,并稳稳当当地接住了那只拳头。 “你……”沈定海欲言又止。 他上一秒还在骂人呢,现在总不能直接不要脸地感谢吧! 张川却没有理会沈定海的意思,他只是盯着那个朝沈定海出手的清洁员。 “小黑,我是不是教过你,遇事不要冲动。” 被叫做小黑的男生,在一众身材健壮的肌肉男中显得身量小小,不仔细看还以为他是一个体型高挑的女生。 再加上他浑身裹着黑色的制服,只露出了一双清澈的眼睛,确实对得上小黑这个名字。 只是沈定海不免吐槽,“这不是狗的名字吗……” 小黑猛地看向沈定海,面罩下裸露出来的少许白皙皮肤瞬间变得通红,张川则是毫不犹疑,用空闲的那只手重重一拳锤在沈定海的肩头。 “你还真是很不会说话啊。” 平淡如水的语气,却听得沈定海浑身冒冷汗。 冉冉苍白着脸色抬眼看向张川,“锤肩膀没用,他又不是用肩膀说话的,你直接上手扽出他的舌头。” 张川皱了皱眉,眼神意味不明,沈定海已经害怕地完全失去理智了。 他满脑子都是冉冉在傅家别墅做过的事,拽舌头…放在别人身上只是口嗨说说,堂姑可是真的会做到! 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紧,可不能把堂姑惹生气! 然后他一边害怕,一边躲回了冉冉身后,伸手捂住嘴,表示不会再乱说话了。 定军山作为一个观察者,将在场之人的细微神色变化都尽收眼底,他忽然来了句。 “张川吓不倒的人,小丫头一句话就服服帖帖了。” 一边说,他一边将手搭在张川肩头,“我们该服老了,找个清净的地方养花钓鱼或许是不错的选择。” 张川冷笑着,微微一侧身,便让定军山那只手滑落下去,小黑立刻恶狠狠道:“别跟我们队长套近乎!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做过什么!” 定军山面色一变,小黑还想再说些什么,张川直接重重一拳头锤在小黑头顶,把小黑锤了个眼冒金星。 “队长…要变成傻瓜的脑袋了……” 张川冷哼一声,“本来就够傻了,不怕更傻。” “今晚晚饭之后五千字检讨,明天早饭之前交给我。” 队伍里倒吸冷气和幸灾乐祸的额声音此起彼伏。 小黑哀嚎一声,“不要啊,队长!今晚我打算早睡的!五千字铁定要熬夜,除非…” 张川忽然回身看了小黑一眼,“自己写,否则被我查出来,明天晚上一人一万。” 队伍里立即投来许多道同情的视线,好像在说:兄弟,俺们帮不了你了。 张川一声令下,清洁小队的人立刻朝不同的方向散开,只剩下小黑和另外几个女队员在给笑女的尸体善后。 定军山见张川似乎已经有离开的意思,最后交代了一句。 “是个可怜的人。” 张川听到后什么也没说,只是头盔下透出的眼神更沉重了些。 直到清洁小队的人都走远,沈定海这才如释重负吐出一口气,“不是说只是善后的人吗?为什么能这么招摇啊?” “我们都没有那么炫酷的制服!” “他们还整整齐齐列成一个队伍!好像生怕别人看不见他们似的,刚刚好多路人都拿手机在拍!” 定军山看着张川远去的背影,“他们确实是有恃无恐。” “局里既然要做善后的工作,那就要保证一切都在掌控下进行,刚刚出现在我们眼前的,是善后小组的主力,却不是关键。” 冉冉抬眼看了看不远处高耸的大楼,轻轻道:“关键应该就在某个高处站着,如此才能掌控全局,我们…” “应该也在他能力范围之内。” 定军山闻言以更加赞叹的视线盯着冉冉,“恶童你应该改个名字,叫神童更好。” 冉冉扯扯嘴角,算是对赞赏的一种反馈。 “人如果站的不够高,是没办法掌握全局的,这也是为什么古往今来那些掌握权势的人都爱登高望远。” 定军山点点头,这才对着沈定海解释,“至于山海小兄弟你刚刚担心的那些拍照录像,在善后小组能力者的控制下,都不用担心传播问题。” 沈定海听得目瞪口呆,“如果这个人这么厉害,为什么不要他当先行者去探索恐洞啊……” ------------ 第369章 什么话都敢说 定军山一句话结束沈定海的疑问,“因为他和其他善后小组的能力者一样,是精神系能力者。” “是稀缺人才。” 冉冉也跟着道:“这种人才是要保护起来的,送到第一线当消耗品,只有傻子领导才会做出这样的决策。” 被骂傻子的沈定海只觉膝盖中了一箭,“我还以为成为先行者的逻辑是——谁越厉害,谁就上……” 定军山无奈道:“总体上是这样没错,但实际执行不可能只依照这一个逻辑执行。” “而且…你们还没去非调局基地看过,看过你们就明白了。” “最中间最醒目的那块屏幕上写的就是先行者的名单。” 沈定海没弄懂,“那不是挺光荣的吗?大好事啊,我跟堂姑的名字也在上面?” “在上面…”面对沈定海,饶是定军山也无语凝噎了一会,“这么荣誉的事却没有多少人主动愿意…更多的不说了,我的身份本就不该产生这个想法。” 冉冉接过话茬,闲闲道:“很简单的道理。” “好事,大家会抢着去做,就跟超市开放免费鸡蛋的机会一样,反之,坏事就没多少人愿意主动了。” “还需要各种条件诱惑才行。” 冉冉说着还不忘向着定军山补充一句,“这只是我的想法,和你没有关系。” 沈定海似懂非懂,定军山不赞同道:“这种事情不能以好坏论之,我觉得用困难的事容易的事更恰当。” “容易的事轻松又简单,大家不用付出些什么就能得到结果,甚至得到回报,所以大家都愿意做,可困难的事呢…” “不仅过程艰苦极难成功,而且很可能做成之后什么回报也没有。” 沈定海想到了这次的探索任务,想到了许多像他们一样的先行者。 “可即便是这么难,还是会有人主动接过担子,这就是非调局基地那份醒目的荣誉背后代表的重量。” 定军山说完忽然道:“笑女…我们好歹把她的尸骨带出来了,可阳光…什么都没有,剩下生者留在世上,想祭奠都无处可去……” “我已经让局里联系阳光的父母了,叔叔阿姨承受不住,昏死过去了,现在安置在基地的医疗部,你们…” “愿意和我一起去探望吗?” “可以。”冉冉毫不犹豫开口,她利索地答应没有半点情绪上的原因,只是她觉得阳光好歹也救了她,她总该做些什么回报。 可现在人死了,她不能向他本人回报,那么把这个目标改成他的父母是非常合理的。 就是她并不知道,阳光的父母需要什么,他们能从她身上得到什么。 除此之外还有一点… 非调局总得去一趟,任务之前没去,现在也该去了。 * “博士,笑女体内的芯片已经无法检测到生命体征,笑女…死了。” 刘博士置若罔闻地扶了扶眼镜,像是没听到似的,坐在旁边玩魔方的血瞳闻言瞥了一眼研究员。 “这种事你告诉首领去呀,来打扰博士干嘛?” 研究员小心翼翼道:“是浊流队长的命令,要我来告诉博士。” 身边一直有声音,血瞳不耐烦地将只剩下最后一步就能完全复原的魔方丢到一边。 玻璃制的魔方砸在冰冷的研究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将研究员吓得冷汗涔涔,他谨慎地抬头看了一眼魔方的样子。 玻璃上已经蔓延开裂纹… 这好像是血瞳大人最喜欢的魔方…… 研究员以为血瞳会发怒,传闻中血瞳鲜少发怒,可他一旦发怒,后果就不能只用可怕两个字来形容。 没想到血瞳只是看了博士几眼,清冷的侧脸透出不苟言笑的气质,高挺的鼻子上架着银框眼镜…“就是这种感觉!” 血瞳赞叹出声,脸上的表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柔和下来。 “真怀疑博士你在给我动手术的时候催眠过我,你肯定是非常了解我的喜好,才会连一根头发丝都长在我的审美点上。” 研究员猛地低下头,假装自己什么都没听见。 博士闻言眼皮也没抬一下。 “你过于低估你的能力了,即使是在手术昏迷的状态下,想要催眠你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你不喜欢别人打扰你,我也很讨厌你打扰我。” 血瞳听着挑了挑眉,低低道:“所以博士你还是能做到的。” “不愧是我爱的人,太优秀了。” 短短两句调戏完,血瞳才看向研究员,示意他跟着他一起出去。 感应门缓缓闭合,完全隔绝了声音,从研究室透明的玻璃外看去,博士像是一株清冷的兰花,被罩在冰冷的玻璃罩子里。 血瞳自嘲一笑,就算真的有玻璃罩,被关在里面的人也该是他才对。 他就是这么心甘情愿地被她关在这里,关在【暗曜】这个玻璃罩子里。 “浊流平时负责的不就是向首领传递消息吗?”血瞳开口时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就连声音都是温柔无比。 研究员听着有些恍惚,传闻无论血瞳大人心情再不好,只要看上博士两眼,就又会恢复成平温柔的样子…这个传闻是真的啊。 那之前那个关于魔方的传闻…研究员想着额头上又开始冒汗。 “浊流队长说首领睡觉去了,所以才让我来找博士。” 暗曜的原则之一,首领失去判断能力的时候,博士就是暗曜当之无愧的一把手。 所以无论是浊流,还是研究员,行为都是合理的。 血瞳笑意收敛了一些,“又睡觉?这么喜欢睡觉是要死了吗?不对,死了就是一直睡觉的状态,首领要是那么喜欢睡觉应该赶紧去死才对。” 他的声音轻柔又动听,偏偏说出来的话研究员一个字都不敢听。 “血瞳大人!”研究员双腿一软,直接跪在了地上,双手捂住耳朵,“求求您…别说了。” 血瞳莞尔一笑,朝着研究员说出口,“抱歉,是我的错,没有考虑过你的心理承受能力。” 研究员这才得了大口喘气的机会,之前他在听“首领死不死”之类字眼的时候,连喘息都不敢! “浊流队长还说过一句话…” 在血瞳的注视之下,研究员心慌慌地擦着满脸的汗,“我正在想了…大人您给我点时间……” 研究员欲哭无泪,原本他记得清清楚楚,被血瞳这么一吓,竟然忘干净了! “想起来了!浊流队长说笑女之前是博士的重点关注对象,所以这件事无论如何都要通知博士,并且…” “并且什么?” “并且…浊流大人要博士决定之后,告知他。” “哈?”血瞳挑起了眉毛,眉眼间隐隐流动着戾气,“出了几次S级任务是真飘了,什么话都敢说!” ------------ 第370章 “怕不是被这地方同化了……” 血瞳听明白之后,朝研究员挥了挥手,“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研究员却犹犹豫豫站在原地没有动,“血瞳大人…我……” 血瞳语气温和道:“是浊流还有什么话要【吩咐】吗?”他特意加重了吩咐两个字的语气,吓得研究员又是一哆嗦。 “不是…和浊流大人没关系…是您…”研究员磕巴几次,终于把一句话说全了。 从耐心这方面来讲,血瞳好像是一个当之无愧的温柔的人。 “是您的魔方!您刚刚因为我的原因,魔方破损了…我想知道我要做些什么才能弥补这个过错。” 血瞳听了闷笑一声,“你只是在转达浊流的话而已,你有什么错。” 研究员听见血瞳爽朗的笑声,心底那根紧绷的弦才松开,便又听得一句。 “不过魔方确实坏了。” 血瞳低低道:“总得找个人承担这份过错才是。” 他一抬眼,研究员就吓得瑟瑟发抖,“我可以买来赔给您的!” “你可买不到。”血瞳一步一步朝研究员逼近,“那是我缠了博士一年,她才抽出空闲时间给我做的。” “是这个世界上,绝无仅有的魔方。” 研究员闻言心里一片绝望,同时脑子里还不免闪过一个想法。 那个魔方能成为血瞳大人最喜欢的魔方…原来是因为是博士亲手做的,可如果真的那么喜欢… 又怎么会随手丢在一边呢…… 研究员的疑问永远得不到解答了,“咔嚓”一声响过,他永远离开了这个世界。 血瞳手上又用了些力气,将还连在一起的血肉撕开,就此,研究员彻底成为两个部分。 他失去神采的双眸还带着惊恐和困惑,被一双沾满鲜血的手轻轻拂过,这才合上。 除开头颅的部分栽倒在地上,正汩汩冒着扑着热气的红色液体。 血瞳看得眼中笑意温柔,“都说博士这里空调温度太低了,她还不相信,这人都冒热气了,闻着怪腥的。” 他一面说一面擦去他长长眼睫上沾染的血珠,然后细细端详起研究员的头颅。 “真是一个笨蛋,不说魔方我压根都想不起来这回事,这不是给了我一个发火的理由吗?我发火很可怕这种事暗曜应该人尽皆知吧?” “而且从来也没有什么博士亲手做的独一无二的魔方,她平时连多跟我说几句话都不愿意,怎么会像哄孩子一样给我做魔方呢!” 说着血瞳哈哈大笑起来,“还是说我在你们这些人眼里,就是一个这么弱小的人?需要魔方那种无聊的东西解闷?” “嗯?”他冲着一个再也开不了口的头颅说话,一边说一边愤恨地用大拇指按住头颅的眼睛。 “噗叽”一声,冷空气中传来什么东西爆开的声音。 血瞳吃痛地举起那只还算干净的左手捂住右眼,“哎呀哎呀,这个声音听着就很痛。” “连我的眼睛都感觉到痛了。” “你感受到没有?嗯?” 血瞳欢喜地把头看来看去,一时放在眼前细细端详,一时又拿远了眯眼观察,那样子比他玩起魔方时开心多了。 终于,他感到无聊了,随手将头扔在一边,圆滚滚的头在光滑的地上咕噜噜移动,很久才停下来,跟身体相距甚远。 而眼睛的部位,已经变成两个血肉模糊的黑洞,正朝外一点点渗着血液,面对的方向,恰好就是站立的血瞳。 血瞳冷笑一声,“还敢盯着我看?!不服气是吗?” “没用!这就是乱说话的代价!” 说着他深呼吸几口气,然后又面带委屈地看向研究室里的博士,只是短短几秒,急躁的表情就逐渐消息,重新变得平和。 “呼!”血瞳长舒一口气,“也是可惜了。” “要是你能复活的话,现在花钱给我买一个一模一样的魔方过来,我真的会原谅你。” “能买到的地方也不远,过三条街有一个玻璃制品店,有个展示柜里全是这样的魔方,相信价格也是你可以接受的。” “二百二十八,恰好是我的生日哦~我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买下来的。” 血瞳最后露出一个释然的笑容,“拜拜。” 他转身向着研究所的洗手间走去,而他走后不久,被鲜血覆盖的这边安静又空旷的地方,悄无声息出现了四名穿着黄色衣服的人。 他们都穿着厚厚的防护服,全身上下被遮得一点也看不清,开口说话时声音也像是被厚重的东西闷住。 “血瞳又发疯了,猜猜这次是因为什么?” “这样的赌注一点意思也没有,除了博士根本不会有其他人或事能让血瞳有情绪波动。” “要我说血瞳就是神经病一个!博士每天对他都是一样的态度,又没变着法儿地虐待他,他怎么动不动就发疯啊!” “年纪小不懂了吧,就是因为每天态度一样才会发疯呢,因为根本看不到一点希望。” “啊?血瞳真的像传言那样喜欢博士啊?” “不能说是喜欢吧,肯定不是我们能理解的那种正常人的喜欢,反正他对博士有种执念,据说…” “是博士手术改造之后的结果!” “啊?!原来看起来冷清的高岭之花才是最大的罪魁祸首!我以前还一直把博士当女神呢!” “你也太天真了!这鬼地方能有一个正常人吗?!还女神!都是神经病!要不是为了钱,谁来这儿干这么高风险的事!赶紧攒够了钱,回去过正常的日子。” 四个人一边说一边冷静地将地上研究员的尸体收敛进铁质的垃圾箱里,搬完之后开始用特质的清洁布吸收地上的血液。 忽然一声叹息响起,“我们已经能做到这样了,面对死人面不改色心不跳,就算能攒够钱,真的能恢复正常吗?” “怕不是…早被这个地方给同化了……” 之后是一阵良久的沉默,半晌才有人看着垃圾箱里的研究员头颅说了一句。 “真可怜……” 一阵诡异的沉默之后,另外三人才如梦初醒般跟着附和了几句。 “确实很惨很倒霉。” “听说是个新来的小伙子,才研究生毕业不久呢!” “研究研究,把自己研究没了……” ------------ 第371章 献上一切也要…… …… 冉冉他们还在去非调局的路上,定军山就收到了来自局里的消息。 “笑女的弟弟已经脱离危险,回到了我们的管控之下。” 沈定海连忙追问,“这是不是意味着他以后都能受到非调局保护了?再也不会有危险?” 定军山诚实道:“局里只能尽力,没办法保证他永远安全,一个人每天面临的危险数不胜数,无论是各种意外,还是蓄意的加害,等你们有孩子就懂了。” “全天候二十四小时照看一个人的感觉有多磨崩溃,活能烧伤他,水能淹死他,电就更不用说了,完全不能碰。” “甚至家里任何尖锐的物体都会伤害到他。” 定军山说着感叹地摇摇头,“一个年纪尚小的孩子尚且如此,更别说一个可以自由活动的成年人了。” 沈定海听着也感慨起来,“但有人一直保护着的感觉很好,是世界上最安心的一种感觉,不知道笑女的弟弟能不能体会到这样的感觉。” 定军山听着,意有所指地看了冉冉一眼。 沈定海又道:“不过比起这个,我更关心另一件事…”他朝着定军山露出神秘的笑容。 “军哥你是已经结婚有孩子了吗?怎么说起养孩子这么深有感触?嗯?” 定军山竟然被说的脸红起来,“嗯,我有妻子,她是个很好的人,但是孩子…” “没有孩子。” 沈定海不相信,“没有孩子你说得这么深有体会?我不信!军哥你结婚多久了?” “只是帮家里长辈带过而已,每个看见我长相的人都容易有种误解——觉得我是一个很靠得住的人。” “我为了不辜负这种期待,只能努力做好他们交代给我的事…照顾孩子也是。” 定军山说着窘迫地低下头,“我跟我爱人结婚三年了,真的没有孩子。” 沈定海震惊地瞪大眼睛,“是一直没打算要,还是不…” 定军山轻咳一声,打断沈定海的危险发言,“一直没打算要,以后也不打算要。” “这是为啥呀,听军哥你的意思,也不是讨厌小孩的样子啊。” 定军山的神色忽然变得温柔又坚定起来,“我爱人很怕疼,生孩子的苦还是别让她吃了。” 沈定海大为震惊,难以相信竟然真的会有这种男的,以及定军山竟然就是这种男的! 男人!应该敬称为男人!是男人中的男人! 冉冉看着,脑海里不知为何想起了吴盼男,她学着她的样子,默默说了三个字。 “科幻片。” 沉浸在兴奋和羞涩中的沈定海和定军山完全没听到,沈定海缓过来之后就开始八卦定军山。 “军哥刚刚说的那么冷静,其实总结起来就是一句话,你~心~疼~辣~” 定军山因为外形的关系,即便是他的领导,也从没这么揶揄过他。 他长得严肃,所有人对待他就都挺严肃,只除了… 沈定海这个跳脱的大傻子…… 他甚至还在继续输出,“军哥,你可千万别觉得自己靠不住,你肯定相当靠得住啊!” “你要是靠不住,嫂子怎么会跟你结婚呢!是吧!” 沈定海的表情越说越开心,冉冉看着心里有些憋闷,加上她受了伤,情绪更加郁结在心里。 她转头看着窗外的雨幕,滴滴答答,敲在玻璃上,发出沉重的声音。 天气变得真快,他们离开螟蛉路是还是风和日丽阳光灿烂,现在却变得天气阴沉,阴雨连绵。 冉冉垂下眼帘,这个世界好像没有谁是离不开谁的。 二侄子离开她能活,甚至能活得好好的,那就是她闯入他世界之前的生活… 她呢?她可以做到吗? 冉冉不喜欢陷在这种情绪当中。 她现在的情绪波动已经剔除了同情、悲伤以及喜悦,所剩无几能感受到的情绪是低落、愤怒、厌恶。 而正是因为情绪缺失,她能感受到的残余情绪要比以往更加激烈。 冉冉点开面板,准备用游戏发放的螟蛉路事件原件转移注意力。 看得入神了她故意喃喃出声,“果然真子的原型,就是一个童养媳。” 声音瞬间吸引了沈定海和定军山的注意,他们也跟着看起来,甚至非要挤到冉冉身边一起亲亲热热地看。 “好丽友,好朋友。”沈定海左右看了一眼,露出满足的微笑。 不多时,三人一起看完了事件原型。 “整个事情发展跟冉冉堂姑推得八九不离十,堂姑甚至连事件原型都推出来了,已经完全超过游戏的要求了。” 定军山点点头,“恶童说的那句【恐洞里的事,是经过扭曲之后的真实】我越来越能体会这句话了。” “真子的原型是这个家庭里的儿子,而真子吃掉母亲的场景,对应的是母亲为了筹齐买新房的钱,死在了筹钱的路上,车祸。” “甚至还是在成为只能躺在病床上的植物人一段时间后才去世的,太折磨了……” 沈定海阴谋论起来,“这个车祸是不是机缘巧合发生的还说不好…” 定军山皱起眉头,“你的意思是?” 沈定海伸出手指指向其中一行案件细节介绍,“这里写了,儿子在母亲死后得到了一大笔保险金,买新房的资金问题立刻解决了…” 他抬头对上两人的视线,不确定道:“不能也是对应了恐洞里骆库杀骆果的情节吧?” 冉冉肯定道:“甚至还有可能也对应上了骆果是自愿死去的这件事。” “为了儿子,为了儿子能有体面的婚礼,幸福的未来,就算献上一切也在所不惜。” 沈定海有些不能相信,“不至于这么恐怖吧……” 定军山却开口道:“真的有可能,现实生活中我见过类似的例子,那个人就是我的亲戚。” “按照辈分,她应该算是我的姨妈,小时候我去她家里玩过几次,她家条件还可以,至少在当时还可以,因此我对那些前去拜访的记忆还有印象。” “后面我长大了之后再去那个姨妈家,就是因为姨妈的儿子要结婚了,我是去赴宴的,新房装修的华丽又气派,而且在很好的地段,我以为姨妈家发财了,或者她的儿子真的很会赚钱。” “但都不是的,她只是卖掉了之前的房子,以及她大半辈子以来的一切积蓄,为儿子置办了一个华丽气派的新房。” “奋斗一辈子就只是为了儿子。” 沈定海虽然有些感慨,但并不能完全理解定军山的想法。 “但很多家庭不都是这样吗?为了延续和传承奋斗一辈子。” 定军山坚定地摇摇头,“如果你见过我姨妈如今的住所就不会这么说了。” “她给儿子装修的华丽气派的房子里,没有她的位置。” 沈定海语塞了,定军山继续道:“不要为她不值得,因为她甘之如饴。” ------------ 第372章 谁是打不死的小强 来到非调局时,冉冉脑子里还盘旋着螟蛉路恐洞的事。 真子和笑女何其相似,而这样两个相似的人,一个作为游戏角色在故事里复活,一个作为玩家承受生命危险,像是重温了一遍自己的故事。 这是巧合吗? 沈定海站在她旁边,眉头紧皱,“军哥…你没在糊弄我吧?这么小个建筑就是非调局?” 他面上难掩失望之色,“这看着和一般的商场大小也差不了多少。” 冉冉回想起自己在手机上看过的商场模样,“那可以容纳很多人。” 沈定海摇摇头,“可非调局是全国性的建筑,只有这么大点不合理。” 定军山面露笑意,“那你觉得应该是多大?”没等沈定海回答,他率先迈开步子,“两位,先跟着我进去吧。” 沈定海一边走一边嘀咕,“感觉还没有圣心医院的建筑群大呢…话说圣心医院后面怎么样了?” 冉冉听了沈定海的话,也在心里衡量起两个建筑来。 “几个掌权人被我处理之后,非调局接管了圣心医院,对里面的工作人员进行了一次彻底的排查,斩草需除根的道理他们肯定比我们懂。” 沈定海有些担心,“这么大动静,不会影响到医院里的病人吗?” 定军山回头微笑,“这个不用担心,非调局永远以人民群众的利益优先,在原医院人员接受检查的时候,非调局联系官方抽调了足够的力量支援圣心医院,不会影响到病人,他们只是会觉得…” “医院的医生都换新了而已。” 冉冉跟着点点头,“换新这种事病人应该也不会特别关注,毕竟他们的终极诉求是治病,总不能追随一个医生的狂热比治好自己的病更重要吧。” 沈定海想起那位姓赵的先生,“他跟雪儿应该能好好生活了,也算是新的开始,何清桂在天之灵也能安息。” 三人很快进入建筑内,预料之中的简约风格装潢,大片的白色与灰色拼接,比起一个办事机构,这座建筑给人的印象更像是一个艺术馆。 定军山似乎看出沈定海的意思,“并不是你们多想,而是这里原来本身就是一处艺术博物馆。” “你们都知道非调局成立匆忙,官方没办法短时间内造出一处合适的场所,只能让组织暂时待在这里。” 沈定海连连点头,“那就很合理了,毕竟只是临时据点嘛!” 定军山却对他神秘一笑,“是临时据点没错,但可别以为仅此而已了。” 话音落下,定军山带着冉冉他们拐过一条造型奇特的走廊,正应了那句话: 【初极狭,才通人,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 眼前的景象比冉冉见识到圣心医院转换大厅时还要宏达震撼十倍有余。 里面的人员奔走工作,忙碌中却透着一股有条不紊。 沈定海看着合不拢下巴,“我承认我还是小看了【商场】的实力。” 定军山却又神秘一笑,“这才哪儿到哪儿,因为我们先行者的特殊身份,我们可以前往的区域更多,不止眼前这一点地方。” 沈定海有些结巴了,“这还只是一点地方?!” 在沈定海和冉冉的注视下,定军山在前面有条不紊地带路,期间路过很多忙碌的工作人员都会朝他点头致意。 沈定海见状啧啧称奇,“看来军哥你在基地的知名度很高啊!” “一般,论起知名度我肯定是比不过笑女的,只是这里有很多我以前工作的‘同事’,所以认识我的人多。” 顿了顿他补充一句,“至少出发去螟蛉路之前是这样。” “现在情况发生什么变化了吗?” 听见沈定海的提问,定军山无奈指向头顶悬着的东西,“这玩意儿,你总不至于顶久了就忘了吧?” “【打不死的小强】这个称号是全服通报的,也就是说只要是玩家,就会知道这个称号。” “这五个字绝对会各方势力关注的重点,自然也包括局里。” “我们之所以现在还没被人盯上,第一,在全服通报之后的第一时间,局长立刻就根据情况做出了判断…” “保护这一信息。” “非调局上下知道螟蛉路恐洞先行者名单的人,都在第一时间被控制了。” 冉冉挑挑眉,诧异于那个女人的反应迅速。 定军山压低声音道:“所以现在知道我们几个身份的能力者并不多,第二…” “是因为我们现在还处在基础办公区,这里来往的人,没有能力者,所以没人会看见我们头顶上的东西。” 沈定海闻言立刻陷入焦虑中,“我可不想过上那种天天被人盯着、时刻谨小慎微的生活!” “恐洞这破游戏真的有毛病!为什么游戏里得到的东西还能带到现实生活中来!” “谁要天天顶着这么个称号生活啊!” 冉冉听完则是默默将头顶的【打不死的小强】切换成了【真实之眼】。 两者虽然都是金光闪闪的称号,但前者能吸引的火力明显高许多。 冉冉至少还有得换,沈定海可没辙了,他苦着一张脸,“听军哥你的意思是,我们马上就要去能力者聚集的地方…” 定军山点点头,“也是非调局基地的核心部分。” 沈定海不理解,“那全是能力者,我们不是一出现就会暴露吗?局长也白隐瞒了啊。” 定军山叹息一声,“山海小兄弟不要过于焦虑,局长既然要我们来,肯定考虑到这一点了。” “我们等下要走的,是特殊通道,不会见到任何能力者,直达最终地点。” “最终地点…哪儿?”沈定海问得满脸好奇。 冉冉扯扯嘴角,“审讯室。” 定军山步子忽然一顿,转身温和地对冉冉表态,“恶童,局长向我承诺过,以礼相待。” “不会有拷问,也不会有审讯,只是一些简单的问题而已。” “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小成员,在非调局里是完全不起眼的存在,局长能亲自对我做出这样的承诺,这其中的重量…” 冉冉静静地看着定军山,眸中神色不明。 末了她说了一句,“我没说我不配合啊。” 这个小插曲才算过去。 沈定海和冉冉跟着定军山七拐八拐,终于来到了一处僻静的所在,一个房间。 打开门走进去,里面却什么也没有,只有一部电梯。 冉冉顿时了然,只要坐上这部电梯,暴露的风险就减少了大半。 沈定海则回头谨慎地张望,“这是在自己家地盘,不会有人要跟着害我们吧?” 定军山险些失笑,“我们就是【小强】的事情根本没泄露出去,也就是说别人根本不知道我们回非调局是干什么的,干什么费那个劲来抓我们。” “这也是局长没为我们增设保护人员的原因,人多了反而扎眼,我们只需要表现自然就好了,就像正常回家一样。” 话音未落,还没完全合上的门扉中猛然射来三道银色的光。 冉冉猛地转身,光亮映亮她的眼眸。 一道苍老的男声紧随其后。 “回家!你们回不了家了!” ------------ 第373章 鬼门针 异变突生,除了感官更为敏锐的冉冉转身闪过那道银光,“噗嗤”两声一起响起。 尖端隐隐发绿的两根银针没入了定军山和沈定海的身体。 冉冉眼瞳猛缩。 定军山的能力不止有血肉再生的效果,还有肉体强化,这也是为什么他能在螟蛉路同时抗下那么多怪物的攻击。 可现在面对这纤细如发丝的银针…竟然连一点防御力都没有! 而二侄子…二侄子就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 冉冉片刻也不敢懈怠,迅速迈开步子,离开原位,只是这该死的房间…除了一部电梯,其他地方空旷得就像什么也没摆的毛坯房。 根本无处可躲! 冉冉屏气凝神,现在唯一值得安慰的是,不比在恐洞,她的能力至少可以正常使用。 没时间画凌云符,冉冉重新捡起封印未解开时的步法,虽然速度远不及使用符箓助力,但聊胜于无。 并且该步法的关键从来不在速度,而在身法。 奇诡莫测,恰如幽夜鬼魅。 解开封印的好处实在是显而易见,即使是简单的奇诡步法,冉冉施展起来也远比从前顺畅。 一阵辗转腾挪,冉冉离开了门那个位置可以观测到的视野范围,与此同时,她悄无声息放出三只小白虫,并将它们的亮度降到最低。 在昏暗的室内,它们看上去就像三粒隐隐闪光的灰尘。 玩偷袭是吧,她也可以玩回去!但现在不是轻举妄动的时机! 沈定海和定军山中了银针之后,就像被施了定身法一般,僵在原地一动不动,冉冉甚至连他们的呼吸声都听不到。 门被一股大力推开,苍老声音的主人终于现身。 借着光亮,巨大的影子被投射在房间的地板上,随着老者的走近,那影子逐渐缩小,渐渐变成一个矮人模样,佝偻着身躯。 苍老声音“咦”了一声,“好像跑了一个小娃娃。” 冉冉躲在视觉盲区,谨慎探出视线,便看见地上的影子伸手捋了捋胡须,一颗头动也没动,似乎在观察电梯。 因为偷袭来得突然,冉冉他们根本没来得及按电梯,所以电梯的楼层还停留在这一层。 冉冉的心一提,心知老者必然猜到她没跑进电梯里。 她肯定还在房间里! “不急,我记得是个小娃娃,跑不出我的手掌心的。” 这老者的声音苍老又尖锐,同时听着让人有种说不出的厌烦,冉冉没忍住一阵烦躁。 “这里地方就这么大,我随便走两步就能尽收眼底,小娃娃你不如自己现身,也省得老头子我继续出手了。” 冉冉此刻就躲在房间内一处弯折的拐角后,老者就站在拐角的另一边,两人可以说近在咫尺。 她要是真出去才是信了他的鬼话! 可这样想法产生的同时,冉冉心里竟不可自抑地升起走出去试试的想法… 简直就像有魔鬼在控制她的意识! 只是瞬间,冉冉为了抵御这种可怕的想法就出了一身冷汗,同时她要需要抑制住因为头痛欲裂而发出的喘息声。 那老者等了一阵,房间内却一直静悄悄的,没有半点声响。 他兀自嘀咕起来,“什么【魔鬼的低语】,压根没用!那种得志便张狂的小人竟然也能得到会长的青睐!” 说完他叹了一声,“罢辽罢辽,还是靠着老头子我自己的手段抓住小娃娃吧!” 这句话之后,冉冉的头痛立刻缓解不少,她心里也不会再莫名其妙冒出奇怪的念头。 【魔鬼的低语】…这老者应当是放弃使用这个能力了…… 冉冉脸色苍白地松了一口气。 她还是第一次见识如此强悍的精神类能力,一句话竟然就能扰乱她的心神,并差点控制她的身体! 更可怕的是,这样的能力甚至并非是能力者自己使用,而是将能力转交给另外的人… 好可怕的效果…… 冉冉还记得清瞳曾评价她的意识为坚不可摧的钢铁,可在这【魔鬼的低语】面前,钢铁也差点变成一戳就破的白纸。 清瞳的能力已经达到了B级,那【魔鬼的低语】拥有者呢?A级…甚至更高?! 冉冉收敛心神,她该庆幸这老者跟背后的能力者之间有嫌隙,否则她今天真的会命丧于此! “能在第一时间躲过老头子我的鬼门针,小娃娃你确实了得。”老者一边说一边向前移动,很快他就来到了拐角尽头。 他与冉冉,只剩下一线之隔。 冉冉已经做好了准备,只待老者露面的一瞬间,展示奇诡步法,引开老者的注意,并将三只小白虫藏在地面。 只要能引得老者转身一刹那,她就能操控地上的小白虫一飞而起,控制老者! 可老者走到拐角尽头却停住不动了。 她已经被发现了吗?冉冉平稳的呼吸都变急促了些。 可转念一想,她明白了缘由。 老者并不是发现了她,而是在惧怕她。 作战之中,最最忌讳说出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话,这老者是第一次与冉冉对阵,竟然就说出了“手段了得”这样的夸奖之语。 或许在老者认知中,鲜少有人能躲过他这一手鬼门针。 换句话说,冉冉的深浅,老者全然不知。 而人对待未知的事物,总是会心怀畏惧,这是本能。 冉冉在心里苦笑,现在的局面是她害怕老者,不敢轻举妄动,而老者也害怕她,同样不敢轻举妄动。 可这样对峙的僵局,总会有打破的一刻。 老者的呼吸沉重了些,冉冉听得仔细,他似乎再次抬起了步子,就要走过拐角与冉冉碰面。 “你确定还要再向前吗?” 冉冉虚张声势的一句,却成功让老者止住了动作。 地上矮小的影子捻着胡须笑道:“小娃娃你终于愿意搭理老头子我了。” “既是愿意主动,何不出来一见,我还真好奇你的面容和手段。” 冉冉冷哼一声,“好没诚意的话,我也很好奇你,你怎么不主动过来?” 老者轻嘶一声,“这不是小娃娃你让我不要轻举妄动的吗?你已经在前头布好手段,我再向前可就危险了。” 冉冉又是一声冷笑,“我有手段,且设了陷阱,我主动告知与你,再看你呢?” “若是我当真走过那个拐角,你就没有手段陷阱等着我?!” “好不实在的人!” 老者闻言心虚地笑了一声,手中不动声色移动的银针已经紧贴上墙壁,不同与之前那两根隐隐发绿的,无色。 针尖正闪着银色的光泽。 冉冉借着电梯光滑表面反射出模糊的景象,隐隐捕捉到那一点银光。 心里暗恨,真是个爱偷袭的老头子! ------------ 第374章 序列 时间倒回到十五分钟之前,在冉冉他们还在赶往电梯房的路上,非调局基地已经发生了重大变故。 局长孙海安并各个部门在内的六名部长都在会议室里严阵以待。 观测部部长最先开口,“以基地为中心,周边检测区域的能量磁场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波动。” 他斩钉截铁道:“和恐洞的能力等级完全不同,已经可以确认是能力者在大规模使用能力。” 后勤部部长有些不在状态,“通过能量检测判断是能力者的力量波动,观测部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吧,怎么就能确认?” “怎么不能确认,一个恐洞的能量磁场有多强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观测部设备的最低检测标准只有最小规模恐洞的十分之一,最高才勉强能接收到最小恐洞反馈出的一半能量数据。” “现在显示的波动才勉强到达设备的最低标准,那当然不可能是恐洞。” 观测部部长越说越激动,“除了恐洞还有什么东西携带恐洞能力,能力者!” “所以只能是大规模的能力者活动!” 后勤部部长闻言闭紧了嘴巴,为了避免观测部部长不依不饶,孙海安发话了。 “我们怀疑敌对势力正在筹备一次大规模的进攻。” “这就是这次紧急召集大家的原因,另外…”孙海安眉头微蹙,“秦部长,调整好自己的状态。” 后勤部部长秦雨闻言垂下头,“抱歉,大家也知道我家里的状况。” 孙海安没再说什么。 房间内一阵沉默,过了一会才重新响起声音。 对于敌人要进攻的消息,所有人都皱紧了眉头,只有探索部部长神色还算轻松。 “大举进攻基地?什么样的脑残会想出这种办法?”他不以为意道:“基地是非调局的大本营,虽然的确要讲究一定隐秘性,但那不是做给普通人看的吗?” “对破晓协会那种东西,瞒着没必要,也瞒不住,我们要是真对他们的进攻感到害怕,那我们这帮人完全可以就地解散。” 探索部部长的话虽然难听,但只在传达一个意思。 在他们的大本营火并,有胆它就来,该害怕的不是他们。 孙海安伸手揉了揉额角,同时环视桌上之人的神情,“召集这次会议不是为了让大家感到害怕,大家也无需感到惶恐。” 说着她看向探索部部长,“高部长作为探索部的一把手,是最清楚基地能力者水平的,连我也比不过。” “他既然有自信,大家完全可以安心。” “也确实如高部长所言,敌人不是没有脑子的蠢蛋,不会想着到我们的地盘来跟我们火并,我们需要讨论的是…” “他们发动这次进攻背后的目的。” “他们想要什么。” 善后组大组长钟生是唯一一个以组长身份坐在桌子前的部长。 因为善后组无部长。 “和恐洞游戏上线后不久发出的那条通告有关系吗?据我所知,虽然只是一个称号,却在某种程度上拥有了不死之身。” “永生即使是在普通人听来也相当有诱惑力,更别说那些经常游走在生死边缘的能力者了。” 孙海安皱着的眉头没有松开,“仅仅是因为这一点就要发动进攻吗?” “对方手里一定还握着更多底牌。” 测量部部长点点头,“正是对方手里那些我们不知道的底牌,让他们有胆量发起这次进攻。” “或许他们也是不计代价的,甚至是没有把握的,但为了那个要得到的东西,他们不惜代价。” “就像只缺失一块的拼图的信仰图腾,信徒愿意为了它付出一切。” 高英才闲闲道:“别整这些抽象的话了,我听得懂,钟哥都听不懂。” 孙海安用手点了点桌子,现场再次恢复安静。 “小海说的没错,我们需要知道的,就是对方想要的那块缺失拼图是什么,从而针对他们想要的作出反制方案。” “局里现在需要重点保护的【东西】…”孙海安冷静的目光投向后勤部部长,“你最清楚。” “你来说拼图最有可能是什么。” 后勤部部长愣了一瞬,像是没反应过来一样,还是钟生替他解了围。 “那个新出现的称号,我们不能小看,我记得那个恐洞的生还人数是三人,这三人纳入保护吧。” “对方发起进攻的时机,让我不得不怀疑这个称号。” 孙海安闻言沉思一瞬,“表决。” 话音落下,现场举起了五只手,后勤部部长愣了一会也后知后觉举起手。 孙海安皱起眉头,“全票通过,纳入保护,序列…五。” 房间内忽然一阵哗然,“竟然这么靠前?” “那个称号真有这么重要?!” 孙海安没办法对所有人解释原因,实际上序列五的保护力度甚至并不够,如果整个计划可以隐秘进行,她会将其排在序列一! 和称号无关,和具体的人有关。 冉冉对于整个恐洞的重要性,以及她恐洞世界和恐洞意识的对话…定军山全部越级报告给了监察部部长。 她这个局长甚至是整个基地里唯二知道这个消息的人。 这是一条绝不能外泄的消息,即使是桌子上几位部长也不行。 序列五很好,不高不低的位置,太低很可能因为保护力度不够而出现差错,太高则有可能因为消息走漏而成为敌人关注的重点。 中庸之道,一直很适用。 之后七人会议很快讨论出序列一到十的【东西】 孙海安一锤定音,“立刻按照【序列计划】落实保护措施,下面是第二个议题…” 只是她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观测组组长就一脸焦急地出现在房间外。 可视玻璃窗外她的神情看起来…仿佛是见证了天塌一样的恐怖事件,但好在她的理智还在。 几乎是一刻也没犹豫地冲着房间玻璃打起手势暗语。 六大部门之间的手势暗语各不相同,因此这个手势代表的含义,只有观测部部长观海,以及局长孙海安明白。 那是一级警戒里的三个手势之一,意思是… 敌袭,已到。 ------------ 第375章 生活不易,全靠演技! 孙海安脸色巨变,下意识看向观海,“怎么会这么突然?!” 观海只觉得大脑短路,一时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根据能量波动数据产生的地点,我们能观测到的敌人在相当远的位置,就算一刻不停地前行,也至少需要十几个小时…怎么可能…” “这才过去十几分钟,不可能!” “敌袭!”钟生率先从情况中反应过来,得出了结论,“敌人或许拥有了短时间内大幅度前进的能力!” 现在这种情况,也只有这一种可能了。 “这算什么…空间类的能力,闻所未闻!”后勤部部长秦亚也缓过来了。 高部长哼笑一声,“的确是闻所未闻,恐洞还真是会给我们惊喜!” 孙海安一秒钟也没犹豫,直接拉开了在会议期间需要绝对紧闭的大门。 “敌袭的人数,各方面的数据,现在汇报!” 观测小组长被吓得一哆嗦,但还是努力挺直了身板将数据一字不差地复述完毕。 孙海安的脸色黑得吓人,“上百人……” “好大的能耐!” 各部部长也纷纷围在孙海安身边,了解了大致情况。 不少人脸上都出现苦笑,“首次出现的空间类能力,果然不一般,千里之外发动敌袭,只在眨眼间。” 孙海安迅速道:“当务之急是先执行序列计划。”她的目光越过所有人,看向站在最后方一名身材高挑的女子。 她冲女子点点头,女子的身形便如鬼魅般消失在原地。 离开的女子,是监察部部长,她从来不会为会议提出什么建设性意见,但论起行动能力,非调局上下的人加在一起也抵不过一个她。 秦亚忍不住喃喃道:“这何尝不是一种空间类能力。” 高部长瞟了他一眼,“黑茶只是跑得快,并不是空间转移。”顿了顿,高部长继续道。 “秦亚你今天非常不对,非常……” 秦亚闻言垂下头,“实在抱歉……” 高部长猛地一拍秦亚肩膀,把他吓了一跳,“逗你玩儿呢,你这个人怎么总这么较真!” 秦亚这才抬起头看了高部长两眼,“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开玩笑!” “什么时候,天塌下来了吗?没有,世界毁灭了吗?也没有,人活着就是要说话的,要不然长着嘴是干嘛的呢!” “就该在能说的时候多说!” 孙海安又交代完观测部的具体工作后,这才抬眼看向高部长。 “你的嘴,还有可能是长着被我撕的。” 高部长见状终于乖乖闭紧了嘴巴,同时做出一个拉拉链的动作。 “你又不是驴,别借坡就下,现在不是要你一言不发的时候,最重要的任务现在交给你,协调此刻身在基地的能力者,去正面抵御进攻。” “除了最开始潜进来那批、打我们个措手不及的人,我要你一个也别再放进来!” 高部长闻言这才挺直慵懒的身体,朝孙海安敬了礼。 “包赢的。” “善后组钟先生负责镇守基地。” “测量部加入后勤部,分担任务。”孙海安狠狠揉了揉发痛的额角。 “完毕。” 短短两个字,却像重若千钧的沉铁砸在地上。 观测、测量、探索、善后、后勤以及监察,六个部门一齐而动,势若雷霆。 而在电梯房间的冉冉,并不知道救援已经在来的路上,她只想着尽力争取生机,多争取些时间。 她期待救援。 即使她很讨厌将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但在这样的时刻,她只能寄希望于非调局。 “老爷爷,我跟你商量个事,你看行不行?无论如何我们这么僵持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什么叫僵持,小娃娃你以为你的水平能跟我僵持吗,老头子我只是生性谨慎而已!”老者轻哼一声,“不过你还是说来听听。” “老头子我听着这些稚嫩童音,感觉自己也会年轻起来。” 死要面子的老头!明明就是怕的不敢再向前,竟然还能狡辩成生性谨慎! 冉冉换了个思路,煞有其事道:“我觉得我跟您都算是武道中人,跟那些一般的能力者不一样的。” “像我们这样的人交流切磋,也应该遵循武道精神,盲打多没意思啊!” 老者听完冷哼一声,“好生狂妄的娃娃,哪里来的什么交流切磋,是我单方面要抓住你!” “你已经是我的囊中之物了!老头子我只不过是看在你年纪小,想多留给你些时间而已!”说罢他还长长叹出一口气。 “真是年纪大喽,不仅耳根子软,也心软。” 冉冉在心里呸呸呸,嘴上却做足讨好姿态,“那是自然,老先生您的手段,我方才已经领教过了,确实厉害!” “但您也不要小瞧了我!” 冉冉见老者对前面的奉承没有负面反应,心里大概知道这老家伙就是个喜欢被捧着的性子,要不然也不至于背后那么嘲讽那个厉害的精神系能力者。 她当即连连应是,“我的手段虽然微末,但保管老先生你从未领教过。” “是您从未接触过的领域,您如果真的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跟我打,您会吃大亏哦!” 既然虚张声势对这老者是有效的,冉冉索性贯彻到底。 老者面上浮现犹豫神色,冉冉从影子观察,只能看到他又伸手捻起了胡须。 这好像是老者思考时的小癖好,之前他盯着电梯的时候也是这样,所以他是真的在考虑她的话! 冉冉心里由晴转阴,她是在虚张声势,这老者又何尝不是呢! 只是老者毕竟是行走多年的老江湖,还不至于被冉冉三两句话就忽悠成功。 “你这小娃娃打的什么算盘?你把你的招数告诉我,对你自己有什么好处,我可不相信你有这么好心!” 冉冉笑了一声,“我自然不会怪罪老先生你的疑心,换做我处在老先生这样的处境,我也会怀疑说这话的人。” “我的诚心是一方面,对老先生的敬仰是一方面…”说到这冉冉嘿嘿笑了两声,“为了我自己又是一方面。” 老者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他轻咳一声,“怎么个为了自己呀?” 冉冉装出猥琐兮兮的语气,就像盗贼终于见到了梦寐以求的珍宝,只差一步就能将其收入囊中。 “跟老先生你说句实话,我真想了解了解老先生你的鬼门针。” 冉冉在心里感叹生活不易,全靠演技。 “鬼封、鬼宫、鬼窟、鬼垒、鬼路、鬼市、鬼堂、鬼枕、鬼心、鬼腿、鬼信、鬼营、鬼藏、鬼臣…” “老先生所能,是否正是这鬼门十三针?” 冉冉说完房间里陷入寂静,她也无法从影子里看出老者的动作。 老者整个人像是被定住了一般。 ------------ 第376章 若举头三尺真有神明 冉冉早在一开始就觉得老者的能力名称耳熟,可她一时间没有想起来,直到跟老者陷入僵持状态,她的生命安全暂时得到保障后,她才得了喘息的机会。 冉冉这才有时间能够仔细观察沈定海和定军山身上的银针。 纤细而修长、轻小而锐利,看起来就像轻飘飘的银色发丝一般,但只要力度精准,可以轻易地刺破肌肤,抵达穴道。 看这老者的的力度和技巧,鬼门针这一手显然已经到了十分深厚的境界。 按理说冉冉一个玄门子弟,应该是没有途径了解这些东西的。 但妙就妙在,冉冉是一个自生自灭的玄门子弟,她看的书从来不是师长父母布置下来的任务,而是随她心意,她想看什么就看什么,只要她能从山上那浩如烟海的藏书阁中找到。 冉冉确实在藏书阁中翻到过有关鬼门针的记载,但她那时只是随手翻过,匆匆看了一眼,因此记下了之前跟老者讲述的鬼门十三针又十三穴。 那些只是最浅显的了解,就跟二侄子说的名词解释一样,只是扩展了意思,没有更多意义。 那本书上也只记载了这最基本浅显的东西。 关于鬼门十三针更多的内容,冉冉是在小黑书上了解到的。 不知为何,无宁对于这个东西的记载特别详细,简直就像他亲自对着别人施展过,或者…他亲身经历过…… 小黑书上不仅记载了鬼门针的各种用途,还详细写下了各种用法。 说是各种用途,其实最终都可以归为一种: 鬼门十三针乃是扁鹊首创,用以医治百邪癫狂的针灸法,百邪癫狂用现代的话来讲,便是抑郁症、失眠、强迫症、精神分裂症等精神疾病。 和很多东西一样,鬼门针一开始的诞生完全是为了造福世人,可在时间长河的流传中,人性的恶总会改变这些善的东西,由此演化出另外的版本——恶的版本。 邪恶的鬼门针,恰恰能达到和原本的鬼门针相反的效果。 它能让神志清醒之人陷入癫狂,能让耳聪目明之人混沌不清,更能让一个思维敏捷的人扭曲成一个满嘴胡话的疯子。 小黑书中,无宁所记载的鬼门针,就是后者。 冉冉虽不知道老者的鬼门针在恐洞加持下成为他本身的能力后,又会产生什么变化,但终究逃不开这两种。 冉冉沉下心思,振声道:“老先生您所擅的,是鬼门十三针,还是鬼门十三针?” 一模一样的名称,却是截然不同的意思。 老者面色一变,“你在胡说些什么?!” “我是不是在胡说老先生你不是最清楚吗?”冉冉不疾不徐道:“我真的是出于敬仰,才会跟老先生你探讨这些。” “实不相瞒,我祖上是行医的,祖父在世时就痴迷于这鬼门针而不得,祖父走后,这更是成为父亲的一大心结。” 冉冉满口胡话,张嘴就来,“如果老先生今天能详细跟我讲讲这鬼门针,便是我真的变成鬼门关前一抹亡魂,又有什么不值得。” “这是我一家三代的心愿。” 老者听完冉冉的胡扯,久久没有说话。 冉冉看见他的影子再次做出捻胡须的动作,心知老者再次动摇了。 一而再,再而三,老者在未知恐惧和理智利害的驱使下,已经无法再坚持原来的想法了。 冉冉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静待鱼儿咬钩。 果不其然,老者没让冉冉等待太久,他冷哼一声,“这既然是小娃娃你的提议,你总要先说以表诚意!” 冉冉也笑了一声,“老先生你年纪长我许多,我实在害怕你这样的老江湖,这样,我们各自将要说的话分成两部分,我说一半之后轮到老先生你说。” “这样既合理,也能让老先生你安心。” “小小年纪,心思还真多!”老者沉吟一阵,“便如此吧!” 冉冉才要开口,又被老者一声呵住,“等会儿!不能就这样随随便便放过你!万一你说谎唬我怎么办!” 冉冉在心里不耐地冷笑,“我可以保证我说的绝对是真话,我甚至可以对天发誓,这样老先生你可放心么?” “连恐洞这样的天外来物都存在,老头子我现在可不信什么天神!”老者冷冷道。 “若举头三尺真有神明,那我们都不会遭遇这一切!” 冉冉的声音染上无奈,“那老先生你说如何?” “放心好了,老头子我也不会让小娃娃你为难。” 老者被投射在地上的影子动了动,从冉冉的视角来看,隐约是在怀里拿什么东西。 “我自有法子判断你的话是真是假,劝你别心存侥幸,否则…哼!” 冉冉心一沉,并非是对老者的检验方法感到不安,而是… 从一开始的【恶魔低语】,再到现在的谎言检测,老者除却本身的鬼门针手段,已经展现了两种额外手段。 冉冉真不知老者身上还藏了什么别的手段…… 她心里一阵烦躁,非调局的对手…竟然是这么棘手的存在,不仅能力者众多,而且拥有高度的组织性和纪律性。 单看老者和【恶魔低语】拥有者之间的关系就能得出。 老者嫌弃甚至嫉恨【恶魔低语】拥有者,却还是服从上面的安排,在对付冉冉时用了这个能力。 这很可能是一个无条件服从命令的组织… 这是很可怕的事…… 冉冉稳了稳心神,大声道:“老先生你准备好了吗?我要开始说了。” 老者佝偻的脊背挺直了一些,声音中有了些许自得,“说吧!” “我的能力是在短时间内提高身体的各项机能。”冉冉说着无关的话,却面不改色心不跳。 因为她确实没在说谎。 这就是她能力之一【暴怒】的作用,她说的是大实话。 老者等了几秒,才满意开口:“很好,是个诚实的娃娃,提升身体素质…也就是连速度也能一并提高。” “在老头子我进来之前,你是不是就是凭借此能力避开了我的银针?” 冉冉轻笑,“这是关于我能力另外的部分了,还恕我不能回答老先生你。” 老者“咦”了一声,“提升身体素质并非能力的全部,还有其他玄机?” 冉冉没说话,只道:“轮到老先生你了。” 老者不满地哼了一声,“老头子我不是那种赖账的人,小娃娃你没有检验的手段,但你只管放心。” “我只会说实话。” “老头子我的鬼门针…确实分两种。” ------------ 第377章 老头子我是撞大运了! 老者的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回荡,像静谧夜色下静静流淌的河流。 “鬼门针就像医者的其他手段一样,药或毒。” “药可救人,亦可杀人;毒可害命,亦能救命。” “老头子我的鬼门针也是如此,我是师门里唯一一位掌握两种鬼门针的人,这是连师父他老人家也没做到的事。” 冉冉挑挑眉,这老者在医玄针灸一道也算得上天纵之才了。 老者说着忽然笑了一声,“既然谈到这,顺便跟小娃娃你说件有趣的事,还是在恐洞降临之前的事。” “我们的社会,我们的世界在不断向前,从前多少医中圣手也没办法救过来的病,在现代医学这只大手下,变成一剂冲剂就能解决的小问题。” “是不是感觉一切都在越变越好?”他似乎很是感慨,“可我施展改良版本鬼门针的次数却越来越多了。” “改良?”冉冉不赞同地皱起眉头,无宁小黑书上记载的后来版本,可不配称为改良版本。 那是用来害人的。 老者哈哈一笑,“还是个善心的娃娃咧!” “我一开始也不认同这个叫法,可后来就想通了,‘改良’二字并非是站在救世济人的角度上,而是站在纯粹的医者技巧上。” “这个你不会懂的…”老者的声音悠远起来,“只有潜心学习过原本鬼门针的人,才能领会到改良版本到底有多精妙!” 冉冉等了一阵,老者却没有再开口。 “你的故事分享完了?” “对,私人故事,世界发展前进了,但从我个人角度而言,我看到这个世界的负面却更多了。” “那你觉得是世界的错?”冉冉没等老者回答径直道:“我觉得是你自己的问题。” “很多坏事都有诱惑力,但你守住那条线不做不就好了,为什么要怪世界,世界并没把刀架在你脖子上逼你对人施展‘改良’版鬼门针。” 老者闻言闷笑两声,“老头子我可不会被你三言两语动摇。” “我和我的鬼门针一样,只是工具,真正产生这些恶意和负面东西的人,是花高价雇佣我的那些人。” 冉冉还是无法理解纯粹的恶,“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谁知道呢!可能他们觉得这个世界的疯子太少了吧。”老者的脊背重新弯曲下去。 “我说完了小娃娃,接下来轮到你。” 冉冉不满道:“分享个人故事可不计入有效部分!你分享的信息太少了,只是说了你的手段能害人也能救人,没诚意!” 老者讨价还价道:“你用一句话介绍了你的能力,老头子我现在也是一句话,为什么不行。” “年纪小可不代表能耍赖。” “年纪大更不能耍赖!”冉冉大声道:“老先生你起码得回答我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你对我的同伴,施展的是哪一种?” “自然是原版。”老者哼笑一声,“要不然你以为你的同伴还能好端端地站在那儿?” “那他们为什么动都不能动了?我甚至听不见他们的呼吸声……” 老者为冉冉的耳力一惊,“你这身体素质提升还真不可小觑…” 冉冉闻言撇撇嘴,她耳力好纯粹是因为她耳力好,和能力没关系,她还没施展过【暴怒】呢。 不过老者这话倒是提醒了她,暴怒能在施展瞬间提升攻击防御和速度,身体的其他机能当真不会跟着提升吗? 那样岂不是很违和? “老头子我在他们身上施展的,是安定针法,银针刺入穴道后可令他们在短时间内陷入类似沉眠的状态。” “说来和你的能力是两个极端,我这一手是要在一瞬间将他们的身体机能降到最低,只维持住基本的‘活着’即可。” “原本是让狂躁的病人安静下来的法子。” 冉冉暗暗心惊,“银针刺穴的一瞬间就能让人完全失去反抗能力,这实在太过匪夷所思。” 老者自傲道:“可不要小瞧针灸之法。” “不过确实如你所说,正常的鬼门针是没办法做到这种程度的,只是我辅以安神药材,猛药,涂抹在针尖,在银针刺入穴道的瞬间使药力挥发…” “再加上这鬼门针成为我的能力后,能发挥出的作用更是远非正常的鬼门针手段可比。” 冉冉明白了,老者这一手能到达这么夸张的效果,是精妙技巧、药材助力以及恐洞力量三者作用的结果。 甚至很可能恐洞力量才是主导的那个因素。 老者精通针灸一道,恐洞令他觉醒、赋予他的能力便正好是鬼门针… 冉冉又联想到笑女觉醒的力量是毁灭,这是否也跟根植在笑女内心深处的毁灭欲有关? 只是令目标失去行动能力的鬼门针么? 她不动声色开口,“这么说来老先生你的目的从来都是要活捉我们。” 老者嘿嘿两声,“小娃娃太高看自己了,我从来不是要活捉你和你的同伴,而是活捉这个建筑内的任意目标,也即觉醒者。” 冉冉一惊,这时她才明白过来,老者从来不是专门负责追杀她和沈定海定军山的人,他是误打误撞碰上他们的! 她的思绪飞速运转,“所以你们来了很多人?” 老者挑眉笑起来,“你的脑子转得可真快,你不会现在还在维持你那个机能提升状态吧?” 冉冉没回答,老者自顾自道:“不过我真是没想到老头子我的运气也能有这么好的一天!” “开传送的那个小丫头不喜欢我,她好像是什么颜控还是什么控,故意将我传送到错误的位置,与大部队分散开。” “我到了之后,大厅里那么多人放眼望去,竟然一个能力者都没有,好在我没迷茫太久,在弄清楚怎么去基地之前,终于在人群中发现了你们三个。” “你知道你们三个在普通人眼里有多么显眼吗?你们头上都顶着金光闪闪的称号!”老者说着哈哈大笑起来。 冉冉在心里恨不能把恐洞这个垃圾游戏碎尸万段。 都是恐洞干的好事啊! 老者还在继续,“从你们出现在我视线范围内第一时间,我就看见你们三个了!但更令我惊喜的…” “是你们头顶称号的内容。” 老者发出嘿嘿的猥琐笑声,“【打不死的小强】…” “是本次行动的最高级目标!你知道如果我完成任务的话,会长会奖励我什么吗?!” 冉冉无语道:“反正不会把这个称号的能力奖励给你,你们那个会长组织这次行动,肯定是他自己要用。” 老者笑得更开心了,“后面涉及到机密,我可不能再告诉你了。” “哪怕是那些大人们,捉到一个也算超额完成任务!老头子我竟然一下遇到三个!” “老头子我是撞大运了!” ------------ 第378章 乌龙又乌龙 冉冉本以为是蓄意追踪,没想到竟然是误打误撞的乌龙。 也就是此刻…除了这老者,敌对势力并没其他人知道她和二侄子以及定军山的踪迹。 之前她还被现状迷惑过,定军山曾说他们走的这条路是局长孙海安特意安排的,保密工作做的相当好,甚至没有额外的人知道他们已经返回非调局,危险怎么会来得如此快? 只有高层叛变这一种可能,孙海安相信了不该相信的人。 现在问明是乌龙,倒是可以解释这一点了,可… 冉冉眼瞳紧缩,不,还不能放心,潜在的敌人还是可能在过来的路上!如果老者在发现他们之后的第一时间就将消息传递给那个所谓会长… 老者进房间后的一举一动,冉冉都紧盯着,他没有做出类似举动。 但是在老者发现他们并跟踪他们,而他们毫不知情的这段时间…她无法确定! 即使老者会察觉到意图,也顾不了那么多了!一定得把这一点问清楚! 冉冉跟着老者笑出声,“老先生你不会傻到将这大好消息分享给别人吧?” 老者闻言一阵狂笑,用力过猛竟然从肺中逼出几声咳嗽。 “小娃娃你的心思真多啊!现在连装都不装了,看来真的很害怕!” 冉冉沉下眉眼,她不可能不害怕,一个用鬼门针的老者已经让她畏手畏脚,要是再来更多像老者这样厉害的能力者,不说顺利救走二侄子和定军山。 她只怕也要成为这些人的实验小白鼠。 “老头子我实话告诉你吧,你不用害怕,不会有其他人来的,你要需要对付的只有我一个。” “我确实不会傻到把消息告诉别人,哪怕是那些大人,亦或是会长。” “这是多大一份功劳啊!若我能一人独占,整个协会都不会再有人敢看不起我!” 协会!冉冉立刻想到了破晓协会! 同时她稍微松了一口气,还好这老者是个拎不清的,满脑子只想着霸占功劳,大大降低了她与更多人对上的可能。 但谨慎起见,还是速战速决为好,万一这老者的情绪都跟她一样,是演出来的呢? 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道理,很多情况都适用。 老者谨慎多疑,就会不断质疑冉冉说的话。 冉冉一门心思演戏,自然也会质疑老者的言行是假。 在之前两个人的“废话”过程中,她已经得到了一些信息,她已经下定决心。 但如果要走闪电战的路子,她还是想再试探试探这老者的底牌… “多的我不予评价,但老先生你这份自信着实令我佩服。” “我们可是三个人,老先生你一人之力,竟然有胆量对上我们三人,还是获得称号的三人。” 老者闻言笑出声,“我可没那个自信,也没那个胆量。” “一开始我决定独自一人对你们下手,只因为我离你们还有些距离,没看清你们头顶的称号。” “我想着就算是金色称号又如何,只要我的鬼门针能偷袭得手,再厉害的人也会被我控制住。” 冉冉在心里叹息一声,竟然又是一次乌龙。 老者根本没发现他们三人就是协会的最高目标! 也是,如果他真的知道了这一点,恐怕也不会产生一个人霸占的想法,在老者的叙述中,破晓协会是存在着比他更厉害的大人们的。 冉冉思忖着,“所以你发现这一点,是在定住我的同伴、并走进来之后?” 老者一阵大笑,“小娃娃的脑子真是转得快!但凡老头子我在进房间之前就发现了你们三个的称号,无论我再大胆,也不敢一个人生出一个人对付你们的想法!” 冉冉想起老者进房间后,盯着电梯思考过一段时间…所以那时候他根本不是在猜测她的去向!而是在思考二侄子和定军山头顶的称号! 他不是在看电梯,而是在看人! “现在情况可完全不一样了!我在不清楚情况时出手,却一下就制住了两个人,需要对付的只有小娃娃你一个!”老者抚了抚胡须满意地笑着。 “一对一,老头子我还是有信心的!” 冉冉的大脑飞速转动,这个乌龙对他们其实是有利的。 虽然老者搞不清楚情况贸然出手、导致二侄子和定军山失去行动能力,但同时杜绝了其他危险。 否则真让老者通风报信,换成那些【大人】来跟他们交手,情况只会更麻烦。 话已经说到这份上,老者没有骗人,他从头到尾想的,的确就是一个人独占他们这份“奖赏”! 与此同时,冉冉也确定了另外一点,既然都是乌龙,那么老者的实力绝没有她一开始设想的那么强。 不是敢于一对三的高手,而是一对一都害怕得不敢向前的一般人。 她一个小孩子都能唬住他! 虽然这之中,【打不死的小强】,这个引来争夺的称号可能贡献了很多力量,但冉冉已经有八成的把握了。 等待时机,不如现在! 冉冉毫不犹豫地发动能力【暴怒】,一瞬间,她的身形消失在原地。 淡红的光辉覆映在她周身,像点燃了一层可以吞噬一切的火焰。 冉冉的身影再次出现在房间里时,已经闪现到老者的身前,她的身体紧绷,并极力弯曲着脊背,就像一张蓄势满弦的弓! 老者脸上的笑意还未完全消散,苍老的眼睛已经捕捉到冉冉的身形,震惊像石臼里逐渐溢出来的水,沉在老者眼底。 反应倒是快!发现了是吧! 冉冉弯唇一笑,要的就是你发现! 老者大惊失色,迅速往后撤的同时,袖口的银针已经滑到手中,蓄势待发! 可是不对!怎么会!他愕然出声。 “你头顶…” 冉冉嘴角的笑意更深,她故意做出弯腰的姿势,为的就是她出现在老者眼前时,让瘦小的老者第一时间把注意力放在她头顶。 而不是她! 她头顶的称号可不是【打不死的小强】,只是老者一直那么认为。 她要利用的,就是他这份自以为是之后的错愕,哪怕只是十分之一秒的错愕!也是在战斗中争取到了时间! 老者很快便从错愕中回过神来,指尖一动,一根根银针如银色的电光一般飞出,直奔冉冉。 这么多,真是重视她! 冉冉飞速向旁边移动,可还是抵不过老者发出的、那轻薄如发丝的银针。 不愧是一生都在修习的手艺,果然厉害! 但没用,已经来不及了。 冉冉被鬼门针命中,身形立刻像沈定海他们一样,僵在原地,连眼珠子都动弹不了。 银针已自老者手中飞出了十二根,他面上欣喜的笑容还未展开,这第十三根却是再也用不出了。 灰暗如尘埃的小白虫,已经飞进他的灵台。 攻守之势瞬间转换。 老者双眼无神,像失去意志的机械人一般,一步步走到冉冉身前,亲手为她拔下刺进她穴位的银针。 之前的一切,都只为了这一刻铺垫。 ------------ 第379章 代号【屠夫】 冉冉眨巴眨巴眼,重新恢复了行动能力,而老者,已经完全沦为被她操纵的傀儡。 这一局能胜的关键,是她探明了老者不会杀死她,甚至连伤害她都不可能,她是老者必须要活着带回去的“军功章”。 这一局,胜得惊险,但凡老者是怀着纯粹的敌意来对付她的,使用的鬼门针非此鬼门针,而是彼鬼门针。 那她真是彻底完蛋了。 然而真正惊险的地方还不在于此,而是… 冉冉出于谨慎,在一开始预备了三只小白虫对敌,她预计着要是吸引注意力的方法不能立刻奏效,小白虫可能会产生损耗。 可她的战略十分成功,老者的反应完全跟她预想的一样… 小白虫同样产生了损耗! 还是两只! 冉冉本该在老者使出第四根银针之前就操纵小白虫飞入老者灵台,那也是第一只小白虫。 可它在碰到老者皮肤的一瞬间,竟然失控,随后自行消散了。 冉冉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就好像正在放风筝的她突然失去了拽在手里的那根线。 小白虫是她自己的灵识所化,在那个瞬间,她竟然会产生控制权被人夺走的感觉! “又是一个精神系能力者?” 即使还没真正见识过这个破晓协会的实力,目前只从因为老者展现出来的冰山一角,冉冉已经觉得心惊。 非调局真的能跟这样的组织相抗衡吗? 第一次,冉冉心中生出希望是她小瞧了非调局的想法。 危机暂时解除,冉冉不敢耽误,立刻帮沈定海还有定军山拔出银针。 两个人明明是睁着眼睛,却都发出如梦初醒的叹息,沈定海甚至还伸了伸懒腰。 定军山率先从那种迷蒙的状态中缓过来,他第一反应是伸手去按面前的电梯按钮,然后才后知后觉意识到不对。 在定军山愣神的时刻,沈定海已经下意识寻找冉冉,他垂下眼帘转过身子,猝不及防和一脸冷漠的老者撞了个正着。 “啊——”一声惨绝人寰的尖叫在房间里回荡。 冉冉无奈扶额,眼疾手快,她按下了电梯按钮。 这里本来就不是一个可以久留之地,再经过二侄子这么一叫,更要立刻逃离了。 电梯门缓缓打开,冉冉毫不犹豫拉过沈定海的手钻入电梯,定军山稍一犹豫也大步向前。 老者也跳进电梯里。 “这货到底是谁啊?!从哪里冒出来的?!为什么要跟着我们…” 沈定海话没说完,意识到了不对,这老人熟悉的前进姿势,他前段时间才见过! 江映雪!那个出现在圣心疗养院的女人! 她会那样跳是被堂姑控制了,所以这老人… 也是被堂姑控制了! 就一眨眼的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沈定海求助似的看向冉冉。 冉冉看着定军山按下楼层,-47,这才开口,“你们被这老者用了手段,定在原地,你们觉得只是过了一眨眼时间,但实际上已经过去一段时间了。” “至于这老者的身份…应该是破晓协会的成员。” 这会轮到定军山震惊了,他比沈定海更能明白破晓协会这四个字的分量,以及其背后代表的含义。 “破晓协会的人出现在基地…”定军山很聪明,不需要冉冉提示,立刻就明白了其中缘由。 “看来对方对基地发动攻击了。” 沈定海大惊失色,“是打起来了的意思?这么恐怖的事你怎么说的轻描淡写啊!” “山海小兄弟别慌,局里对于这种情况是有预案的,即使对方是有规模的大举进攻,局里也有能力应对。” 冉冉听到这才松了一口气。 沈定海那颗惴惴不安的心也平静了些。 定军山并不像他看起来的那般平静,“抱歉恶童,我和山海同时中招,只留你一人对付这老者。” 冉冉摆摆手,“有些棘手,但好在最后解决了。” “对方这次来了很多人,这是我从这老者口中打听到的,同时,对方出动了实力远在这老者之上的能力者。” “并且,对方是有目的的进攻,目标带有优先级。” 沈定海听得目瞪口呆,“堂姑不愧是堂姑,这么短时间,又能制服敌人,还能从敌人嘴里套信息!” 定军山问到了重点,“恶童你觉得这老者实力如何?” 冉冉沉吟一阵,“很强,如果不是他对我们并没有使用杀伤性手段,我很难赢过他。” 沈定海一颗心又高悬起来,“这老头很强,那堂姑你刚刚说的那些实力远高于他的能力者呢?” 冉冉摊摊手,“没见识到,这老者自己说的,他称呼那些人为【大人】” “大人?什么鬼?穿越回古代吗?”沈定海吐槽时,定军山已经狠狠皱紧了眉头。 “传说破晓协会有四位大人,是四个力量仅次于会长的能力者。” 见冉冉望过来,定军山解释道:“破晓协会的构成和我们非调局不同。” “非调局在高位者,拥有觉醒能力的人并不多,但破晓协会则是完全依照弱肉强食的规则划分权力。” “谁的能力强,谁就能呆在高位上被众人拥护。” 冉冉点点头,这一点和老者的叙述一致。 沈定海反应一会才道:“所以他们那个会长,就是整个组织最强的喽?” 定军山点点头,“破晓协会会长,代号【屠夫】,即使非调局从未分析过他的能力,甚至从未见识过他的能力,局里对他的能力评级,也是无可置疑的S。” 冉冉心下了然,“A之上果然有更高的等级,S。” “屠夫,好人家谁取这样的代号啊?一听就只会杀杀杀!”沈定海很是困惑,“怎么会从没人见识过屠夫的能力呢?难道是他不轻易在人前施展?” 定军山摇摇头,“相反,屠夫在能力者圈子相当活跃,他从不惮在别人面前施展能力。” “我们无法了解他的能力,是因为见过他能力的人…” “都死了。” 沈定海听到只打寒颤,“不愧是叫屠夫的,听见这两个字,再联想到他的凶残,我脑海里只有一个杀人狂魔举刀就砍的画面!估计他杀人就跟杀猪一样!” 定军山再次摇摇头,“虽然不知道山海你脑子里的具体画面,但我感觉应该是不符合的。” “甚至相反。” “从非调局目前掌握的资料来看,【屠夫】是个非常优雅的人,出行多穿西装,个子高挺。” “用现在比较流行的词来形容…”定军山沉吟一阵。 “斯文败类。” ------------ 第380章 神音和衡南 “有照片不?”沈定海眼巴巴地看着定军山,想要一睹屠夫的“芳容”。 他还是更愿意相信,一个杀人如麻的魔头长着丑陋的外表,这样更符合现在的善恶观。 要不然一个作恶多端的反派…却长着十分美好的外表…… 沈定海内心一阵恶心,他只会觉得老天爷瞎眼了! 定军山似乎是看出沈定海的想法,露出一个苦笑,“山海小兄弟你大概要失望了。” “非调局目前并没有拍到过屠夫清晰的面容图像,但根据其他情报,已经可以知道,屠夫长得十分俊美…” “破晓协会里有相当一部分人愿意死心塌地地跟着屠夫,就是因为他的外表。” 沈定海目瞪口呆,“明明知道他作恶多端…还死心塌地跟着?什么道理?!” 冉冉摊摊手,“不讲道理呗,或者说他们自有他们的道理。” “和一般人的思维不同,人们习惯当做底线的原则,在他们那不起作用,他们看重的是外表容貌这类事。” 定军山点点头,“山海你要是非要理解的话,只能按照恶童这个思路理解。” “美,就是这些人的原则。” “这个原则甚至高过善恶这种根植在人类道德观里的东西。” 沈定海喃喃出声,“我懂了,意思是追随屠夫的那些人,也是些没有人性的混蛋。” 定军山无奈一笑,“这些人中,最有名的,是一个才十几岁的小姑娘,据说能力到达了A甚至S,大好年纪、光明未来,通通不要,就是认准了屠夫,这段时间频繁跟着屠夫出现在各个场所。” 冉冉闻言扯扯嘴角,“超级颜控是吧?” “我好像知道是谁了……” 沈定海愕然,“堂姑你怎么会知道?是我们之前接触过吗?” 冉冉摇摇头,“是我刚刚听说过,这老者说将他们组织传送过来的人,就是一个非常颜控的女孩。” “应该就是她没错。” 定军山没想到观测部费了多少力气都没搞到的情报,会被冉冉以这样随意的方式说出。 “所以这孩子的能力就是空间传送!” “空间…空间!难怪会被评被A甚至S呢!得赶紧把这个消息告诉高部长!” 定军山表现得十分激动,激动都有点不太像平时那个沉稳的他。 冉冉眉头一皱,迅速转身看向跟在她身后的老者。 冷漠的面容,皮肤苍老如枯瘦的老树,跟之前一样,没有任何变化。 可下一秒,老者猛然抬起眼睛,沟壑纵横的面皮上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危险! 冉冉想避,可电梯内空间狭小!根本避无可避! 三根银针自老者手中飞出,分别精准地打在冉冉三人穴位上。 鬼门针…还是没躲过…… 冉冉明明睁着眼睛,眼前却渐渐黑下来,就好像有只手缓缓遮住了她的眼帘。 失去意识之前她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是一种完全不同于老者本身的声音发出的。 “差点就没赶上,电梯到了之后就不是我们能干涉的了,得请会长来才有回天之力。” 冉冉连思考都没办法办到,她的思绪像是沉入水下,完全不受她控制。 老者长舒一口气,伸手按下好几个电梯楼层,而冉冉他们需要到达的-47楼还在上方亮着。 像一个永远也到不了的终点。 电梯门缓缓打开,空无一人的楼层,老者很满意地点点头,甚至愉快地哼起歌。 他伸出右手将电梯门拦住,左手则向后拉住沈定海的衣服往前拽。 沈定海顺着力气“咚”的一声倒在地上,顺利取代老者的右手,成为阻止电梯关门的“障碍”。 完成这一步,老者才开始搬动定军山的身体。 如果有人在现场目睹这一幕,一定不敢相信一个身体瘦弱佝偻的老人,竟然能搬动一个身材壮硕的高大男人。 可老者就是爆发出了这样的力气。 仿佛完全不属于他本人的力量。 第三个声音通过老者的嘴巴响起来,“你还是小心一点吧,这具身体差得不行,就是个老头子,你用的时候不顾忌,事后这老头子可要遭罪。” “遭罪也是活该,这么简单的任务都做不好,三头肥羊相当于送到他面前了,他却让事情演变到现在这个地步,还需要我们出马。” “一对三确实挺为难他吧,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全能、什么都会吗?不过在找上你的时候,我都没想到你竟然真的会鬼门针!” “太离谱了!” 这个声音相比之前低沉的声音,稍显尖锐,一时之间让人分不清性别。 低沉的声音笑了起来,老者面上的皮肉跟着一起抖动,但只要是人都能感觉到违和感。 这个年轻的声音跟这副苍老的身体实在是太不匹配了。 “所以说我和神音你是最好的搭档。” “你可以在一瞬间控制住任何你做过标记的人,甚至还能将这个标记和别人的意识相连接,也就是可以让任何一个人在瞬间操纵任何一个人的身体。” “可这样的操作只是最基本的控制而已,做不到更多的事,岂不是浪费了你这宝贵的能力。” “恰好我并没有什么厉害的能力,只是什么都会一点,只要将我的意识跟标记相连,我们两个一起,就能控制这些人的身体做到更多的事。” “比如出其不意地用出这鬼门针。” 神音闻言也笑起来,“要我说,这小丫头也真是难缠,她操控别人的能力甚至比我更强。” “我可以在很多人身上做标记,但在一个时刻,只能操纵一个标记,也就是一次只能操纵一个人,可这小丫头…” “衡南,她的能力和我不一样,我能感觉到,如果她想,她可以同时操纵很多人。” 被称作衡南的低沉声音回应,“协会里有听过这样的能力吗?” 神音缓了缓道:“我觉得不是能力,应该是这小丫头本来就掌握的手段。” “你忘了吗?小黄也给这老头做了真实检测,小丫头那时候说的话都是真的。” “她的能力是短时间内迅速提升自身身体机能的手段,这样的能力,总不可能附带的能力是精神系吧。” “有道理。”衡南沉默之后忽然笑了一声,“这么说来,光是对付这个小丫头,我们四个都出马了。” “不知道念大人知道之后,会不会觉得吃惊?” 神音闻言,忽然也升起好奇心,“应该不会吧,念大人平时多稳重的一个人啊,感觉就算是会长死在她面前,她都不会有任何表情。” ------------ 第381章 好险 衡南在跟神音交流的时候,手里也没闲着,他已经顺利将定军山的身体搬到了电梯外。 如此电梯里就只剩下一个动弹不得的冉冉,以及拦在电梯门口的沈定海。 衡南随意拍了两下手,皮肤上传来的粗糙感觉让他感到一阵不适和怪异。 “希望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穿到老头子的身体里。” 神音尴尬笑笑,“这可不是我们能控制得了的,谁让这个老头子走大运,遇上这两只大肥羊了呢!” “你就算难受也能忍忍啦~” 衡南的声音掺了些烦躁,还是神音又软声安慰了他几句,他才撇开这些情绪。 他想到神音说两只大肥羊,目光不由得凝在冉冉身上。 “消息不是说从那个恐洞里出来且得到称号的人有三个吗?这里只有两个,第三个真的不是这小女孩吗?” 神音很是无奈,“她头上顶着的明晃晃的就不是啊。” “就算都是金色,【真实之眼】和【打不死的小强】差异很大诶,就连字数都不一样。” 说着她叹了口气,“鬼才知道第三个人在哪儿。” 衡南犹豫片刻,“要不然我们还是保险起见,把这小女孩带上吧,万一她是呢?” “消息说的三个人,没道理两个人带着一个跟他们不相干的小女孩,我觉得他们就是队友关系,任务目标就是他们三个。” 神音只觉得头有点大,“又开始了,依靠直觉办事,你难道忘了你以前这么做的惨痛经历了?” “办事情不能只靠感觉的,你觉得他们三个在一起,两个符合描述,就理所应当地认为第三个人也是,很荒谬的好不好!” “相信你的感觉不如相信你的眼睛!那小孩头上写着【真实之眼】四个大字!” “而念大人交给我们的任务,是抓到头上顶着【打不死的小强】的人,不是顶着【真实之眼】的人!” “依照命令,并且相信你的眼睛吧我的哥!” “而且你真要三个一起带走的话,连迷惑对手的诱饵都做不了,这孩子不是任务目标不是正好吗?,现成的诱饵人选啊!” “把她放在这一层来迷惑走狗们的视线最好不过了!” 衡南闷了好一会才开口,“有没有一种可能…这女孩既有真实之眼的称号,又有任务目标称号……” 他的话说的他自己都不相信,神音毫不犹豫道:“可能你个大头鬼!” “别忘了这游戏才上线多久,哪有人这么短的时间就得到两个金色称号啊!” “别说念大人了,会长只怕都没有!” “你觉得一个比会长都厉害的人,能被我们这么简单控制吗?” 衡南终于不再说话了,他默默走回电梯里,将沈定海一脚踢出电梯,然后带着冉冉去了更下面一层。 摆放诱饵的环节到来,衡南只觉得轻松了不少。 他依照之前的样子,右手拦住电梯门,左手将冉冉提溜起来,放在电梯外。 盯着冉冉看了一会,衡南忍不住道:“这小丫头长得还怪好看的!” 神音罕见地没搭理他。 衡南继续道:“真的好看,还是越看越好看那种,不知道被协会那个新来的小姑娘看见会发生什么?” 神音忍不住开口,“你怎么天天不是看小丫头,就是关注小姑娘!” 衡南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神啊,你脑子里在想什么!我又不是LTP,我关注这些干什么!随口说两句而已!” “你知道那些走狗肯定在盯着电梯的情况,要不是得营造出在这一层呆了很久的样子,我早走了!” “不是你说的设置诱饵吗?我现在只是在依照您的话摆放诱饵而已啊小祖宗!” 也不知道是那个字眼触动了神音,她的声音立刻高兴起来。 “没说你做得不好,你做得可好了!不要生气啦!往好的方面想想!这次任务结束我们找念大人批假去旅游吧。” “批假,真亏你想的出来,大人那么冷漠无情的人…” 神音羞涩道:“放在平时念大人或许不会应允,可今天我们立大功了!三个任务目标直接带回去两个,念大人肯定愿意奖励我们的!” “怎么样!去吧,咱们一起旅游,地点你定,攻略我做!保管你玩得开开心心的!” “去北边看冰雕?还是去南边看海?” 神音似乎已经完全沉浸在兴奋中。 可衡南好像对旅游的兴趣不大,“这不是还没回去吗,等回去再说吧。” “感觉时间也差不多了,下去抓人吧。” 神音闻言忍不住抱怨了一句,“要是你的小姑娘愿意跟过来,她现场就可以开传送把我们连带大肥羊都送回去,结果就不乐意!” “她脾气怎么那么大啊!” 衡南先是反驳一句,“说话注意点,什么叫我的小姑娘,人家只愿意跟着会长。” “会长在哪儿她在哪儿,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这事。” 神音脑洞大开,嘴巴上也没顾忌了,“会长一向喜欢清净,这次怎么能忍受一个聒噪的小姑娘一直跟在身边…” “会长不会是LTP吧?!” “闭嘴!”衡南迅速道:“你要是不会说话可以把嘴巴捐给有需要的人!” “会长也是你能随便说的人吗?” 神音立刻委屈巴巴地收声,“我才不会随便说呢,我只是跟你说一下!” 她句句都在显示两人间的亲昵,可衡南却没有理会,他收回右手,叹了一口气。 “回去吧。” 神音没有回应,衡南只当她又闹脾气,心累得不想哄。 缓缓闭合的电梯门外却突然传来一道声音。 “你们走不了了。” 衡南大惊,从狭窄的缝隙间,只看见一双乌黑沉静的眼睛。 是那个女娃娃!怎么会!她怎么会自己醒过来?! “不好!” 衡南的大脑完全宕机,他想躲想退,可他遭遇了和冉冉他们一样的情况,电梯里空间狭小,他操纵着老者的身体根本躲无可躲!退无可退! 在电梯门即将关上的一刹那,一点飘摇灵光从电梯缝隙中飞进,在引起惊慌的衡南的注意之前,迅速且悄无声息地靠近了他。 衡南注意到时,灵光小白虫已经飞到了他两眼之间。 他大叫一声,但无论他想做什么,已经于事无补。 小白虫已经飞进他灵台之中。 电梯门完全闭合,在即将往下降的过程中,老者伸出干枯的手指按在了开门按钮上。 电梯门重新打开,露出门外一脸冷凝的冉冉。 “好险。” ------------ 第382章 对无辜者出手 冉冉完全从沉溺识海中挣脱出来的第一个想法就是好险。 她差一点就完全沦为别人手中的鱼肉了。 “所以这老者背后,有四个精神系能力者。”冉冉一边思考,一边操纵老者走向她,像之前那样,为她拔掉身上的鬼门针。 她现在只是意识能保持清醒,身体还处在鬼门针的控制下,完全动弹不得。 相似的场景再次上演,只是这一次的结果稍有不同。 上一次冉冉默认了老者已经成为和江映雪类似的、她可以随意操纵的傀儡,所以对他没有任何措施,甚至让他跟随上电梯,而这一次… 冉冉伸出白皙稚嫩的手,毫不犹豫拧断了老者的脖子。 “抱歉,即使你不想杀我,我也必须杀掉你。” 只有这样,才能完全断绝藏在老者身后那些能力者再来一次的可能。 “标记…能控制住事先做过标记的人,我没办法确定这个是不是一次性的…”冉冉收回手,面无表情道。 “所以只能委屈老先生你。” 这是冉冉自下山以来所遭遇的事情中,最令她惶恐不安的一次。 之前和任何强敌对上,她都没有产生这种感觉,因为那些时候她仍然是一个自主的人。 可以思考。 一个人只要还在思考,那她就可以自由地活着。 可在被鬼门针打中时,她的意识逐渐深陷进了黑暗,她意识到她根本做不了任何事情,最后的念头是…她只能成为别人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她失去了自由意志,失去了主宰自己的能力。 那种感觉,她绝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在冉冉杀死老者的一瞬间,破晓协会据点内一名少女气冲冲地将娃娃摔在地上。 “死了?!那个小丫头竟然这么干脆利落地就把人杀了?!我的第二次联结明明只差一会就好了!” “好可恶的丫头!”她有些歇斯底里,把娃娃扔到地上还不解气,她跳到娃娃身上用力地踩了几脚! “大肥羊!本小姐的大肥羊!明明只要带回来就能立大功的!那丫头怎么回事啊?!” 放在摆满娃娃书桌上的手机忽然发出声音,有人朝少女发起通话。 神音一看来电显示姓名,浑身的怒气一瞬间全消失了,接通电话时她的声音变成有些做作的尖声。 她可能并不知道这样给人的听感不好。 “喂?衡南?” 相比神音的温柔轻缓,衡南的语气几乎可以用暴躁来形容。 “我被弹出来了!你赶紧进行第二次联结啊!这任务有多重要还需要我提醒你吗?!” 神音一阵委屈,衡南作为她的联结对象,在老者身体里属于次联结对象。 当联结中断的情况出现时,他的意识,会比她更快被弹出体外。 所以衡南应该还没看清那丫头做了什么,就已经断线了。 他不知道老者已死语气才这么不耐烦,神音在心里为他找好了理由。 “联结目标在一瞬间被小丫头杀死了,现在的情况是…我没办法恢复联结了。” 神音也很无奈,她甚至比衡南更加不甘心。 衡南感到老者的身体脱离他掌控只在一瞬间,也就是说他的失败也只发生在一瞬间。 可神音不一样,在老者身体控制权被冉冉夺走后,她的意识仍旧在老者身体里,她只能一边拼命想要恢复联结,一边眼睁睁地看着冉冉压制她的意识并操纵老者。 那短暂的片段,神音有种自己成为傀儡的感觉。 太荒谬了,她一直以来都是那个操纵傀儡的人啊,有朝一日竟然也会被人操纵。 直到冉冉面无表情地伸手,神音甚至来不及害怕,就直面了死亡的感觉。 她的意识是在那一刻才被弹出来的! 电话那头有一瞬间的沉默。 “靠!” 衡南忍不住爆粗口,神音鲜少听到他这么暴躁,但她明白,这种事情换谁来都会接受不了。 就像在一家美味的熟食店里买的鸭子,已经拎在手里,只差带回家开始享用,端上桌子的时候它却突然复活飞走了… 太离谱了,说出去别人都不会相信! 现在这个任务已经失败了一大半,念大人如果掌握了所有情况,等待他们的只有事后问责。 衡南的声音听上去低沉无比,“那丫头明明中了鬼门针…为什么能突然醒过来?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能控制那丫头清醒还是沉眠的,只有鬼门针。 神音心里有了猜测,却不敢说,有没有一种可能…是衡南施针的时候手法不到位、技巧不够完美,所以那丫头才…… 衡南也明白这一点,他听神音一阵沉默,一个字也不说,这让他心里更不是滋味。 “为什么不说话?!心里想什么就说什么!不就是怀疑是我掌握鬼门针技法不娴熟吗?” 衡南冷笑一声,“巧了,我也这么觉得!” 神音张了张嘴,却什么声音也没发出来,衡南叹出长长的一口气,“是我没做好,我会去找念大人领罚。” 神音立刻不乐意了,“你能不能有点自信啊,怎么就是你没做好,你是全能的!” “你随便拎几项技能出来都是别人一辈子也学不会的!你已经是天才了!至于这次的事…” 神音听见衡南自暴自弃的语气,立刻坚定了想法,“肯定不是你的问题!” “是那小丫头有古怪!” “你想想她小小年纪,竟然能扛过【恶语】种在老头身上的言灵,放在整个协会,能扛过的也没几个!” “是我们小瞧她了!” 神音越说越坚定,“一定是她自己用了什么手段自己解开了鬼门针!” “衡南你别担心,念大人问起来,我会好好和她解释的。” 非调局基地。 冉冉将老者的身体放倒在地,并伸手抚上他的双眸令他合眼。 念过一段短暂的往生咒,冉冉平静地走进电梯,她的神情和平时相比没有任何变化。 唯一一点不同,可能就是那双乌黑澄澈的双眸变得更冷了。 老者对她没有任何敌意,甚至从头到尾都没有对她使用过有杀伤力的手段,他只是为了自己的目的,想要抓住她而已。 后面进了电梯发生的事,甚至跟他完全没有关系。 一个暮年佝偻的老者,是她刚刚出手的对象。 第一次,为求自保,杀死一个无辜的人… 冉冉伸手抚上自己的心口,那里是心脏,正在热烈地跳动,人们普遍认为承载着感情的器官。 开心激动它会跳得更快,低落痛苦它会传来痛感。 冉冉漠然地眨了眨眼睛,好像也没有太大感觉? ------------ 第383章 第三只小白虫 神音做出那样的结论,完全是因为情感倾向,她内心深处也认为自己在狡辩。 所以她绝对想不到,她狡辩的结论,是正确的。 冉冉能够脱险,完全不是因为衡南施展的鬼门针有问题,相反他无愧于他的全才之名,他只用了一针,就定住了冉冉并令冉冉陷入沉眠。 冉冉的意识不受控制逐渐坠入黑暗就是最好的证明。 真正逆转局面的,是冉冉在一开始与老者对上时,预留的三只小白虫。 准确来说是,第三只小白虫。 小白虫,是冉冉从身体里抽取的灵光,是她自己的意识凝结。 第一只小白虫在想要控制老者时被莫名其妙消融,第二只小白虫成功钻入老者灵台让冉冉控制成功,而第三只… 冉冉没有用,也没有令其消散,而是让它跟在了身边。 它灰暗的就像一粒不起眼的尘埃,谁都没有注意到,就连冉冉自己都差点遗忘了。 直到冉冉身中鬼门针,意识陷入黑暗之中,完全失去自主能力。 这一粒灰暗的“尘埃”变成了“冉冉”唯一能去的地方。 原本的她消失了,陷入沉眠,那这粒“尘埃”就成为了她。 尽管冉冉曾多次利用小白虫操纵他人,也就是将自己的意识通过小白虫灌输到目标脑海里。 但唯有这一次,冉冉体会到了不一样的感觉。 这次她用小白虫控制的人,是她自己。 那一刻,冉冉忽然有了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的感悟。 她是她,而她灵台内的千万点灵光也都是她。 每一粒灰暗如尘埃的灵光,都是她本身。 因为意识、思想,从不被形体局限。 冉冉感到她对小白虫的控制能力增强了许多, 承载着整个冉冉的第三只小白虫,安静地伏在冉冉发丝间,毫不起眼,不动声色地聆听着老者自己和自己对话。 一个身体里,同时承载了三个灵魂,冉冉为着景象惊叹。 等到没办法再获得更多信息时,她毫不犹豫地控制着这第三只小白虫、操纵它唤醒了她沉入黑暗的意识。 她仿佛死去的意识和思想重新醒来,而第三只小白虫欢快地、像一尾鱼一般,加入了灵台中的无尽白光。 冉冉可以转动眼珠,可以说话,最重要的是,可以思考。 她迅速判断出当前局面,召唤出新的小白虫,抢在电梯门完全闭合、老者完全离开之时夺回老者身体的控制权。 这才有了后来的事。 回到电梯里,冉冉看着好几个被摁亮的楼层,-35、-36、-37。 因为冉冉他们的目的地负47楼已经被摁亮,所以电梯一定会下降到负47楼之后再重新返回地面,冉冉猜测这三个楼层是那两个叫神音和衡南的人准备暂时藏身的楼层。 她面无表情地一层层将电梯门合上。 终于,电梯楼层按钮除了一个还亮着的负四十七楼,其他按钮都熄灭了。 到目的地之前,电梯不需要再停止,因此下降得非常快。 “叮”的一声,像一盒刚刚准备好的美味便当缓缓揭开盖子一样,电梯门缓缓打开。 费了这么大力气才到达的目的地,如今近在眼前,冉冉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如果可以,她更希望现在马上去上面救回沈定海和定军山。 跟冉冉预想中没有差太多,她之前在视频通话里见过的非调局局长孙海安,现在就站在电梯门口等待。 可当她看见电梯里形单影只的冉冉时,面上不由得闪过惊讶。 “恶童,怎么只有你一个?你没有遇到接应的人?更重要的是…” “你的队员呢?” 冉冉依照记忆报出了楼层,“负三十三楼,如果你派出的人现在在一楼电梯口的话,让他们赶紧去这个楼层。” “山海和定军山都在那儿。” 孙海安没有任何犹豫,立刻就要做出相应指示。 “序列计划成员的消息…” “没有在相应地点发现序列五目标。” 这个声音在局长孙海安背后响起,冉冉也是这时候才发现原来孙海安后面还有一个人。 一个身材纤细高挑的黑衣女人。 黑衣女人说这话时,一双漂亮的眼睛正一瞬不瞬地看着冉冉。 冉冉发现不对劲了。 这个黑衣女人的存在感低到明明就站在局长身后、她尚且没有第一时间发现,可见应该是个根本无法别人注意的人。 可黑衣女人浑身上下,又没有一点能和存在感低对应上。 只有将视线凝聚在黑衣女人身上时,才会发现她鹤立鸡群的身材、美艳十足的容颜… 更重要的是她浑身散发的气质。 像黑夜里散发着森森寒气的透冰,是绝对无法忽视的存在。 冉冉眼中闪过惊讶,如果是这样…她没有一眼就看到黑衣女人…一定和她的能力有关…… 孙海安的话拉回冉冉的注意,“剩下两名序列五目标在负三十三楼,一名目标已达到。” 序列五?是在指她和二侄子以及定军山吗? “去吧,黑茶。” 黑衣女人深深地看了冉冉一眼,脚尖微动,身形便像鬼魅般消失在原地。 冉冉眨了眨眼,忍不住道:“好快。” 不知道她用凌云符箓,能不能跟上这个速度。 孙海安突然像个温情的长辈一样对冉冉解释起来,“刚刚离开的,是监察部部长,代号黑茶。” 冉冉挑挑眉,也没表示她是否想听这些内容。 孙海安已经继续道:“监察部是整个非调局人员最精简的部门,需要负责的部分也非常简单。” “一是随时在我身边待命,直接执行我的命令,二是…” “防止敌对组织的渗透。” 冉冉不太熟练地说着英文,听着有点像小日子过得还行那边的口音。 “FBI?” 孙海安有些惊讶冉冉竟然还知道这些,“你可以这么理解。” “因为监察部可以直接执行我的命令、并监督其他部门的所有人,所以监察部的权力是六部之中最大的。” “要把你侄子还有定军山接过来,本不需要劳动黑茶出马,但她的速度快,早点将两人接过来,不仅我放心,你也放心。” 冉冉对这个叫黑茶的女子到底有多快越来越好奇了。 “直接让已经在一楼的人接就够了,无论她再快,不还是要坐电梯吗?那些人都已经到电梯口了。” “难道她还能跳过电梯这个环节不成?” 孙海安竟然没回答冉冉这开玩笑一般的话,只是神秘地笑笑。 冉冉皱起眉头,“难道她会飞不成?” 孙海安点了点头。 “你可以这么认为。” ------------ 第384章 很庆幸世界上有这样一个人 孙海安尽力保持着和蔼的态度,“你对序列计划不好奇吗?” “这关系着局里怎么对待你和你队员。” 冉冉都懒得动脑子,“序列,就是排序吧,基于现在非调局面对的局面,以及定军山之前跟我说过局里会有应急方案…” “这个序列计划应该就是在非调局面对危机时,优先要保护的人事物?” 冉冉像是在询问,可孙海安完全能听出她对自己推理的信心,她努力挤出一个笑容,“不错,就是这样。” “相信你刚刚已经知道了,你和你的队员是序列五,也即在保护优先度上排在第五位。” “局里目前的序列只排到序列十,你对你的排名有什么想法?” 冉冉皱了皱眉头,“比起这个,我还是更在意局长你对我的态度。” “你不如恢复成我们之间最开始见面时的样子。” 孙海安闻言也皱起眉头,“我现在这样不好吗?” 生硬…只是一个方面,冉冉不适道:“没什么不好,只是我不太习惯。” 而且她能看出来孙局长是在勉强自己,她本性根本不是这样的人。 那么问题来了,孙局长为什么要这么勉强自己呢?是面对面对话使她产生了这种改变,还是两次见面期间发生了一些什么事,迫使她改变了态度? 冉冉没困惑太久,孙海安很快自己将答案说了出来。 “你在恐洞发生的事,定军山已经跟我汇报过了,这件事他做得非常好。” “他没选择逐级报告,也没有选择告诉他上司的顶头上司,而是直接选择监察部部长。” 冉冉听着挑挑眉,“定军山的上司应该也是我和二侄子的上司吧?这事做的…让我简直不敢相信是他做的。” “在我眼里,他是个相当循规蹈矩的人。” 孙海安摇头,“你和定军山的上司不一样,但你们都归属在探索部,总的来说都归高部长管理。” “所以定军山没有去找这个高部长,而是找了刚刚离开的那位监察部部长——黑茶。” “事急从权嘛,这事他干得很不错,我对他也有了新的认识,他并非我们想象中那么古板不知变通。” 冉冉有些惊讶,孙局长这就跟她称上“我们”了? 孙海安还在继续,“他不仅能对突发事件做出自己的判断,还能根据判断,分析利弊,给出正确的对策。” 冉冉听了这么几句不由得感叹,“听局长你这话的意思,你对探索部的高部长没那么信任?” 孙海安一点生气的迹象都没有,她用她那双平静的眼睛一直看着冉冉。 时间长了,冉冉竟然能从中感到一丝温和。 就像年长的长辈对晚辈那样。 冉冉很不适应地动了动垂在身侧的手,“我开玩笑的,孙局长不要介意。” 孙海安笑了笑,“这些事告诉你无妨。” 或许这次微笑是她发自内心想笑的,因而跟之前她有心硬挤出来的笑容完全不同,显得自然极了。 “我并非不信任高部长,他是个很不错的人,只是现在局面太复杂了,非调局正式成立也没过多久,我对其他人还无法交付那么多信任。” 冉冉紧接着道:“但黑茶部长不一样。” 孙海安点点头,“对,我可以完全信任她。” 冉冉仔细观察着,一说起黑茶,这位肩负重任的孙局长眼角的细纹都放松了些。 这让她升起些许好奇心——孙局长和黑茶部长到底是什么关系。 孙海安没有读心术,她只是个普通人,自然不知道冉冉心里在想什么,但从冉冉那双充满探究欲望的眼睛里至少可以窥见些许。 “我们之前的关系…比较复杂,现在说了你也没办法理解,等你再长大些吧。” 能有多复杂?冉冉闻言睁大眼睛,她连傅业成和傅家成那么扭曲的血缘关系都见识过了。 爱恨交织,是手足也是仇敌。 但孙海安很明显不想再透露了,她有些无奈地蹙眉。 “恶童,刚才你说的态度问题,我很抱歉,但我没办法改变这一点,我必须要这么对你。” 冉冉一脸平静地听着。 孙海安摇摇头,眉眼间竟然出现些许宠溺,“你大概根本没认识到你有多重要。” 一提起这个话题,冉冉心里的烦躁便抑制不住地爆发出来。 她想起在螟蛉路里,恐洞意识对她说的那些话。 “不,我深刻认识到了。”冉冉抬眸定定地看着孙海安,“所以局长你就是因为这个才对我这么古怪吗?” 孙海安一个见识过无数大风大浪的人,此刻面对冉冉那双澄澈的眼睛,竟然会感到无所适从。 “不…恶童你要明白,不止是我,不止是这一个小小的非调局,我想这个世界上应该没有人能知道该拿你怎么办。” “站的越高的人越会这样,我已经尽力在表现正常了。” “我的眼睛里几乎看不到茶米油盐阳光雨雪,平凡的生活已经离我远去了,此刻出现在我眼睛里的不是你。” “是人类。” 这才是孙海安表现失常的原因。 冉冉能够清晰地感受到孙海安的无措,否则她不会将一个这么简单的道理表述得这么高高在上,几乎没有逻辑。 一句话:冉冉现在很重要,甚至是关系人类存亡的重要人物,所以越有大局观、越重视人类命运的人会越不知道要如何对待冉冉。 就像一件珍宝,越懂行的人会越小心翼翼。 冉冉明白这个道理,但她还是想反驳孙局长。 “这个世界上不是没有这样的人。” “有。”冉冉缓缓道:“有人明知道我有多重要,对拯救世界又或者是什么光明的未来有多大作用,但他就是可以忽略那一层层重要性,只看到我。” “他只看得到我,他也只关心我。” “如果可以,他希望这一切乱七八糟的事情都和我没有关系。” 下山以来发生了这么多故事,即使没有直接证据,冉冉也大概能明白了,她可能根本就不是人。 她不是人类。 她只是拥有人类外表的不知道什么东西。 她不是爸爸妈妈的孩子,不是师承玄门的弟子,更不是与任何人有血缘关系的存在。 她没有亲人,好像也没有朋友,只有一段不知所踪的过去。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诞生,又为了什么活着。 她被动机不明的宁巫盯上,现在又面临恐洞莫名其妙的关注。 她就是这么一个奇怪的存在。 但这些都不重要了,至少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人,愿意透过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只关注着她。 冉冉这般想着,电梯门打开。 这个人出现在她面前。 “堂姑!” ------------ 第385章 序列计划 “堂姑!我反应过来找不着你,魂差点给我吓飞了!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沈定海像一颗炮弹一样从电梯里冲出来,满脸关切地看着冉冉。 “我就记得那个老头子好像突然睁开眼睛了!后面就啥也不知道了!一个黑衣服的女人站在我跟军哥面前。” “她自顾自地说什么一次只能带一个人,然后走上来拿不知道什么东西刺了我一下,又开始自说自话。” “她说军哥的战略意义比较高,她就拉过军哥的手,在我面前消失了?!” 话音未落,两个身影在孙海安身后闪现。 正是拉着定军山的黑茶部长。 “对对对!堂姑!就是这个黑衣女人!”沈定海一脸委屈地捂着手往冉冉身边凑。 “不知道她拿什么东西对付我,我指头都出血了!这满身黑,也不能是采血的医生护士啊!” 黑茶面无表情地松开定军山的手。 “序列五剩余目标已带到。” 沈定海一脸懵,完全不知道序列五是什么东西,冉冉抬眼看向孙海安,没有感觉到她有阻拦的意思。 冉冉便一口气跟沈定海解释清楚了所有事。 沈定海听完没心没肺地笑起来,“原来我们头顶的这个玩意儿有这么重要啊,在局里都能排上第五了!” 冉冉这边人员到齐,黑茶将手指按上别在耳上的通讯器耳麦。 “局长,其他的序列都到了。” 孙海安点点头,“那走吧。” 定军山很少有这种能跟在领导后面走路的机会,他平时做的最多的事是向领导报告,见面地点只局限在办公室的办公桌前。 地点也就算了,尤其今天的两位领导还是传闻中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黑茶部长和局长! 沉稳如定军山,也不免手足无措,感到受宠若惊。 他真没想到,他也会成为序列的一员。 明明他跟以前的他相比没有任何变化,唯一的区别就是… 定军山的目光情不自禁看向冉冉,跟着这位去了一趟恐洞,生还的同时,还莫名拿到了一个好像很厉害的称号。 定军山一时竟然生出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感觉。 沈定海的钝感力再次挥发作用,不过更多的原因是他根本不知道在场两位女士的身份。 他像平时那样挠挠头,“去哪儿?” “有人能说一声吗?” 黑茶还是老样子,跟在孙海安身后,非必要绝不开口。 孙海安闻言回头朝着沈定海解释,表情是十分正常的冷淡——冉冉习惯的样子。 “这次进攻结束之前,所有序列都要呆在安全屋。” “好家伙!序列大会是吧!”沈定海立刻兴奋起来,“这么说,我们要跟非调局里其他厉害的人见面了?!同样是排名前十的!” 冉冉歪歪头,“好像也不一定是人。” 见过太多世面的沈定海立刻打了个寒颤,这话在他听来,怎么听怎么像恐怖片! “不是人,那还能是什么?!”一个答案在沈定海心里呼之欲出。 冉冉安慰他,“这里不是恐洞,没有那么多乱七八糟让人害怕的东西的。” 最后还是孙海安开口解释。 “序列里非人的,是从恐洞带回来的物品,这些物品往往有着不亚于强力能力者的威力,所以也要纳入保护,以免落入敌人之手。” “从恐洞带回来的东西?那不就是道具吗?”沈定海琢磨着,“这玩意我们也有啊。” 沈定海点开面板,看见道具背包里的【一念之善】,“这玩意儿还能拿到我们的世界?” 他这么说的同时,也这么想了,脑海里立刻响起提示音。 【警告:该道具为指定场景道具,不可在此场景使用】 沈定海只是想试试能不能把道具拿出来,压根没想过要现场用掉,这个警告吓得他赶紧把面板关了。 他这道具可宝贵了,只有三次使用机会!而且是和堂姑并肩作战的纪念! 孙海安在一旁看着沈定海的动作,感觉有些稀奇。 虽然恐洞游戏并没上线多久才是主要原因,但一直跟在她身边的黑茶从没点开过这个所谓游戏面板,她根本没机会看到。 在孙海安看来,很多时候黑茶就像一个只会执行指令的机器人,没有指令她是不会主动做些什么的,即使是脑子里突然出现了莫名其妙的东西,甚至手指只要在空中点点就会冒出来一块悬浮的屏幕… 黑茶对这样匪夷所思的事都能无动于衷。 孙海安有些感慨,她记得以前的黑茶并不完全是这样的,至少绝没有淡漠到现在这么夸张的地步。 是能力改变了她吗? 沈定海注意到孙海安有些研究的眼神,“你没有面板?” “你既不是能力者也不是探索者吗?” 孙海安面容平静地点点头,“我只是一个普通人。” 沈定海盘点了一下,在场五个人,他和堂姑还有军哥都有面板,剩下那个黑衣女人能拥有那么快的速度,拎着人爬楼梯比坐电梯还快…肯定也是能力者。 那这个看起来第二冷冰冰的女人(第一冷冰冰是黑衣女人),就是在场唯一一个非游戏玩家。 相当于在场唯一的异类啊,竟然反应这么平静吗,好像一点都不在意的样子… 沈定海回想起他得知定军山和阳光的能力来源时…那嫉妒到几乎要扭曲的嘴脸。 他傻眼了…这可能,就是境界的差异吧…… 能拥有这样心境的人,一定不会是什么小人物。 沈定海闻言立刻凑到冉冉身边,“我们前面这个女人是谁啊?她在非调局身份是不是很高?” 冉冉闻言看了沈定海一眼,“很高,最高的。” “她就是孙海安,孙局长。” “局长?!”沈定海完全没忍住,叫出了声。 在接收到黑茶部长的死亡视线后,他死死捂住了嘴。 不就是叫了一声吗?这种要杀人的眼神是在干什么! 沈定海心里愤愤不平,便听得黑茶忽然开口。 “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你不也没有能力么?” 即使黑茶表情淡淡、语气也淡淡,沈定海还是能从她的话里听到浓浓的嘲讽意味。 就仿佛黑茶伏在他耳边说: “你就是个没有能力的普通人,哪里来的底气歧视同样没有能力的普通人?” 但天地良心,沈定海可以对着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东西发誓! 他真的没有歧视孙局长! 只是他表现容易让人产生误解,在黑衣女人这演变成了一个并不美丽的误会。 ------------ 第386章 安全屋 一直寡言少语的黑茶部长,第一次主动开口,就是为了维护孙局长。 她们两个的关系真的很不一般!冉冉耸耸鼻子,仿佛嗅到了独属于她们两个之间秘密的味道。 被维护的人是孙海安,出面解围的人也是孙海安。 她安抚性地摸了摸黑茶的手,是摸了摸,不是拍了拍。 亲昵的摸了摸,和安慰的拍了拍之间是有很大差别的。 就好比在冉冉心中,沈定海已经是相当特殊的存在,她们一起经历了那么多事。 但她绝不会伸手摸摸沈定海,在她记忆中,她摸过的…顶多也就是沈定海的头,还是带着长辈关爱晚辈的那种心态。 看见孙局长和黑茶之间的相处,冉冉仿佛被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黑茶部长性子冷,山海你不要跟她计较。” 沈定海惊呆了,一时之间他都不知道是该震惊堂堂的非调局局长竟然知道他一个小喽啰的代号,还是震惊那个冷冰冰的黑衣女人竟然是一部之长! “不计较…”沈定海干巴巴地笑着,“我哪敢计较啊,她都是部长了!” 沈定海终究不是冉冉,孙海安有耐心,但并不是很多,她索性直接解释。 “对于你刚刚要表达的意思,我会让黑茶部长不要计较,山海你也不要放在心上了。” 沈定海的脸几乎要变成苦瓜,他根本没有要表达什么意思啊! 果然是言多必失,没有什么意思也被硬生生解释出来意思了! 孙海安继续道:“这根本没有什么的。” “非调局六位部长加上我一共七人,有能力的只有两人。” 她的语气和表情都可以用冷漠形容,但沈定海偏偏从中感受到了一丝、仿佛教导主任般的温情。 “黑茶部长是其中之一,还有一位,就是你们探索部的高部长了。” “他们二人实力强劲,与此同时也是序列计划中的一份子。” “啊?!”沈定海合不拢嘴了,“黑衣…黑茶部长也在序列里啊!” 孙海安点点头,“序列七。” 这下就连定军山都惊讶了,他没想到局长会跟他们说这些。 黑茶部长和高部长有能力的事,只要在非调局待一段时间就能知道,但他们同时也在序列计划之列?! 这是绝对的机密! 应当是只有部长才能掌握的信息,现在他竟然就这么轻松地知道了?!甚至连黑茶部长的序列数字都知道了! 定军山几乎被这接连的消息砸得头晕眼花。 果然是身处的位置不一样,所接收到的消息也完全不一样么? 孙海安淡淡道:“后面的路我就不能陪同各位了,由同样是序列的黑茶部长送你们过去。” 沈定海懵了,“局长你不去安全屋吗?” 孙海安理所当然道:“我并非序列,当然不能去只有序列才能去的安全屋。” “可是安全屋,顾名思义不就是整个非调局最安全的地方吗?”沈定海谨慎道:“还是我理解错了?” “你没理解错,但有前提,它只为序列们准备。” “可…你是局长啊!整个非调局地位最高的人!”沈定海只觉得这一认知对他的三观发起了冲击。 “你都不能进去…那你要怎么保证安全呢?” 黑茶忍不住冷冷道:“用不着你操心!” 孙海安再次用同样的手法摸了摸黑茶的手,这次冉冉观察得更仔细,她能看见这两人皮肤相触时,黑茶不知不觉柔和下来的眉眼。 就像一只正在被顺毛的猫咪,高贵神秘的黑猫。 “这里我可能要打一个非常不恰当的比喻,非调局的存在意义重大,它是为了全人类的美好明天而努力,但一定避免一个误区。” “把它想象成一个百分百纯洁高尚场所的误区。” “非调局的行事准则从来不是什么善良正义,你们可以将它想象的世俗些。” “好比一个公司。” 沈定海完全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公司?!” “就是公司,非调局的每个成员发挥的作用都不一样。” “由上到下,局长并不一定就比日常负责清洁的员工贡献得多,在评价谁能进安全屋这件事上,非调局上层的想法是一致的…” “采用评选序列的标准,最后也就形成了只有序列能进安全屋的局面。” “在这两件事上,非调局遵循的正是利益至上原则,不正像拼命攫取利润拼命扩展发展的公司吗?” 孙海安平静道:“这话可能有些冒犯,但是事实。” “成为序列的各位,就是非调局这个‘公司’最值得保护的资产。” “无论是人,还是物,都是资产。” “而我这个局长,对非调局并不拥有这种资产的价值,最坏的情况,就算我在这次交战中不幸牺牲,非调局绝不会出现那种群龙无首的局面。” “它会照常运行下去,只要我死亡的消息传开,官方很快就会派来新的局长接替我。” 孙海安看着冉冉,似乎话中还有更深的意思,“我并不重要。” 在没人在意的角落,黑茶死死捏紧了拳头。 还是一样自以为是…自说自话…… 即使在谈论的,是自己的死亡,孙海安的神情仍旧没有任何变化。 “这个逻辑就像,六大部长服的不是我孙海安,而是非调局的局长。” “我知道,这听起来可能很疏离,没有一点温情的感觉,但就是这样才能保证一个组织机构长久运行。” 沈定海这次彻底明白了,“好吧…” 愣了半天他也不知道说什么,最后只朝孙局长挥挥手,“无论怎样,保护好自己的安全,虽然接触的时间很短…” “但我觉得你是个好局长。” “起码,在我的认知里,只有好局长才能说出这些话。” 孙海安闻言,像对着冉冉微笑那样,对着沈定海露出了一个自然的笑。 生动又难得。 “我会记住你的话的。” 黑茶什么也没说,一言不发地领着三个人来到一扇巨大的门前。 安全屋,到了。 冉冉凝视着面前高耸的大门,门体似乎由一种特殊的钢材整个浇筑而成,只是看着它,都会感到无比的安宁和可靠。 沈定海在一边感叹,“不愧是安全屋啊!” 用孙局长的话来说,就在这扇门后,聚集着整个非调局最重要的资产。 她真有点按捺不住想跟他们见面了。 ------------ 第387章 就四个人啊! 冉冉他们三个人的心情出奇的一致——激动。 只是激动的程度不一样。 冉冉神色淡淡,从外表根本看不出她的情绪,定军山则是勉强还能维持住平静,沈定海从来不是个会隐藏的人。 他的反应最夸张,在大门缓缓开启的时候,他激动地在原地直跺脚,两只眼睛更是要射出精光一般。 “让我看看!序列前十都有谁!” 随着沈定海的话音落下,大门终于完全打开,然而里面的景象却跟他预料的完全不同。 沈定海本以为序列之间见面,会是优雅又欢快的,就比如…一群人在装潢华贵的房间里举着红酒杯互相寒暄? 反正现场的气氛不会死寂到这种程度啊! 沈定海睁大双眼,满脸不可置信。 “说好的序列十…就算有非人的部分…这里面也不能只有四个人吧!” 冉冉和定军山表情一样,同样是眉头微蹙,沈定海已经掰起指头数了起来。 “我们虽然三个人,但只占一个序列五,黑茶部长是序列七,再加上里面四个人…” 沈定海满脸的难以理解,“那也只有六个序列啊!” “剩下的四个全是东西?哪儿?我怎么没看见?” 他眯起眼睛仔细观察,猝不及防与远处沙发上的男人对上视线,吓得他猝不及防打了个寒颤。 好吓人一男的…… 黑茶对于三人的反应没有任何表示,只是在他们都迈开步子走进去之后,走到门口旁的机器上一通操作。 巨大的门逐渐闭合。 安全屋,这个连孙海安局长都没办法进来的地方,完全不是沈定海想象中的那般奢华,相反,它简单得过头了。 没进来之前眼睛能够看到的范围,就只有一个面积并不大的客厅。 里面四处都摆着排列的乱七八糟的沙发,客厅正对门口的方向最里面的布置,是一个类似酒吧吧台的装潢。 整个客厅除了吧台的桌子,连一张正经的桌子都找不到。 而身处其中的四位序列,正“天南海北”地坐在相距甚远的沙发上,东一个西一个,互不干扰。 只有两个小女孩是坐在一起的,她们蜷缩着身体,在沙发上将自己缩成一团,小小的身体,看起来就像制作精致逼真的人偶。 她们看起来完全是双胞胎的模样,身上衣服的细节都一模一样,即使看不到脸,沈定海也会莫名觉得她们肯定长得一样。 而两个女孩怀中,明显抱着什么东西,正散发着盈盈蓝光,还是忽明忽暗的。 冉冉最先注意到的也是这两个女孩,她们就坐在客厅正中间,每个从门口进来的人都会率先将注意力放在她们身上。 两个女孩看起来要比她大上几岁,冉冉陷入思索,她们是跟他们三个的情况一样,只占据一个序列,还是… 如果只占据一个序列,那序列计划中非人物品的占比还真是惊人。 非调局…不,应该说目前所有跟恐洞有过接触的组织,它们到底从恐洞中带了多少东西出来。 它们又想利用这些东西做些什么…这些东西又会对现实世界产生什么影响…… 那个只是和沈定海对视一眼,就令沈定海胆寒的男人,正大大咧咧坐在靠近吧台的沙发上。 用“坐”这个字描述似乎不太精准,男人是懒散地仰躺在沙发上的。 不止姿势放松,他的神态也相当放松,这种放松并不是伪装出来的。 仔细观察这个男人,并不能从他身上接收到任何威胁性的信息,冉冉看了沈定海一眼后,眉眼才舒展开。 她可以得出结论了。 男人身上这种完全不符合逻辑的矛盾点,就和黑茶部长是一样的。 都是能力影响所致。 冉冉在心里暗暗记下,所以这个男人应该相当强,绝对在前五序列。 安全屋里最后一个人,藏在最不起眼的角落,如果不是他那一头雪白的长发在昏暗的空间里过于显眼,相信没人能在第一眼发现他。 他正在安详地睡觉,冉冉他们到来、开门关门这么大的动静竟然都没将他吵醒。 沈定海无奈吐槽,“这得有多困啊?” 他在门打开之前,还天真地以为安全屋里的人会准备一个小小的欢迎仪式之类的。 就是大家一起鼓掌微笑,说几句“你们终于来了”之类的话。 结果什么都没有,甚至从他们进来到现在,在场的四个人,没有一个人动过。 “高部长,介绍的部分交给你。”黑茶面无表情说完也走到一个沙发前坐下,不再有任何表示了。 “额…”沈定海发出长长的声音,然后扭头看向定军山。 “原来序列的大家都这么有个性吗?都是社恐?” 定军山之前满心的激动都被吓死了,现在他心里只剩下惶恐。 何德何能…何德何能啊,他经历了一个恐洞就能跟这些大人物待在一起了。 定军山睁大眼睛缓慢地摇着头,“别问我,我什么也不知道。” 冉冉也不是话多的人,现场突然一下子陷入完全的沉寂,气氛尴尬极了。 被称作高部长,也就是令沈定海胆寒的男人,突兀地站了起来,“我记得,这事明明是黑茶你这丫头的活!” 等到他从沙发上站起,身形有些微摇晃,众人才发现他之所以那么放松,是喝了酒! 难怪离吧台那么近! 不对!更重要的是…吧台后面那个像酒吧酒架一样的东西…真的是酒架啊! 安全屋还有这种东西?! 高部长不满地看向黑茶,“你不爱说话,就把这活推给我,小心我跟局长告状哦~” 黑茶的神色没有任何变化,显然是熟悉高部长的性格,知道他只是在开微醺后的玩笑。 原来…探索部部长…他们以及所有探索者的头儿,是这么个性格吗…… 感觉很儿戏啊! 沈定海目瞪口呆之际,高部长迈着摇晃的步子朝他走来。 高大的男人咧嘴一笑,冲着沈定海伸出宽大的手掌,“叫我小高就行。” 啊?!“小…小高?”沈定海额上瞬间冒出冷汗,“小高是我叫的吗?” 高部长一掌拍在沈定海肩头,“我说你能叫,你就能叫!” “你不愿意叫?瞧不起我吗?!” 沈定海惶恐地抬起头,再次跟高部长对上视线,他又感到了那种战栗和惊悚。 这位高部长的眼睛,像什么…像照不进一点光亮的深渊。 这么可怕的人,怎么会是这么随意的性子? ------------ 第388章 “老子真的要憋屈死了!” 没打算再说话的黑茶叹了口气,然后认命般的站了起来,她走到高部长身边按住他的肩头。 “你喝多了。” 高部长闻言笑笑,“你不是要我帮忙介绍吗?我没醉,保证完成任务!” “你们交代什么,我就能完成什么!嘿!” 黑茶一直没有任何波动的眉眼间笼上些许无奈,“是我不好。” “高部长你好好休息吧。” “你不好?”高部长又“嘿”了一声,“你和局长还会知道什么行为不好吗?” 高部长脸上陡然褪去了笑容,双眸沉寒似冰,“老子现在来告诉你什么行为最不好!” “把老子像关狗一样关在这最不好!” 短短一句话,扫射了在场所有人,但没有任何一个人敢反驳他。 冉冉歪了歪头,立刻在心里将这位高部长的序列提升至二,或者一。 他浑身无所顾忌的气质实在过于明显,这种气质背后反应的是他绝对的自信。 在场没人是他的对手。 “战士应该在战斗发生时出现在战场上,而不是被憋屈地关进狗笼子里!” 又是狗,这是又多不喜欢狗啊…沈定海听得汗流浃背。 即便这位高部长是这种易燃易爆的态度,黑茶仍旧是满脸冷漠,只是可能说出来的话稍微中听了一些。 “局里也是为了保护你的安全。” 高部长一把掀开黑茶的手,冷冷道:“老子需要你们的保护吗?” “我靠…”沈定海实在没忍住发出声音,狂,这是真正的狂人…… 黑茶看着自己的手被甩开,也没什么反应,只是漠然道:“你如果不满意,在开会讨论序列计划时就该有所表示。” 高部长冷笑一声,“当时的情况,你信不信如果我提了意见,局长会死我面前。” “我信。”黑茶满脸漠然道:“你也要相信我。” “我会在局长以死相逼之前,先杀了你。” 高部长哈哈大笑起来,“很久没听过这种话了!” “爱听,多说!” 黑茶垂下眼帘,冷漠道:“局长没错,那错的只能是你这个脑子有问题的混账。” “所以你该死。” 高部长闻言更高兴了,竟然站在原地扭动起手腕,一副正在热身的样子。 这是要打架了吗?!沈定海看不懂,但他大为震撼。 这高部长…是艾慕吗?啊?是吗?啊?! 黑茶冷冷从高部长身上收回视线,“别做无谓的事,也别说无谓的话。” “我知道你心里不舒坦,但忍着。” “就这么简单。” “我们这次的敌人是破晓协会,这个组织的首领…你比我们任何人都了解。” “他才是你被关进来的最大原因。” 高部长兴奋的动作和神情都戛然而止,“黑茶…”他像一座大山一样突然颓然地瘫在地上。 眉眼间笼罩的委屈,看上去不像个成熟的成年人,反而像个幼稚的孩子。 “老子真的要憋屈死了。” 黑茶这才又伸手拍了拍他的肩,“刚刚吼了三句,算是发泄。” “够了。” 沈定海神情扭曲地看向冉冉,像是求助般,声音从他牙缝里悄悄地飞出来。 “堂姑…这到底什么情况?我真看不懂……” 他之前确实觉得序列有个性,但他没想到这么有个性。 一个黑茶,一个高部长,都是他无法理解的,更别提发生这么大动静,还一动不动坐在沙发上的双胞胎和那位‘睡神’了! 所谓的序列计划,不会是什么奇葩聚集基地吧! 冉冉眨巴眨巴眼睛才推测起来,“还挺好理解的。” “这位高部长就是手痒痒了,想出去打架,但局里不让他出去打架,所以他…”冉冉想了想合适的词汇。 “不得劲。” “嘿!”冉冉的话没想沈定海那样压低声音,高部长听到猛然从地上站了起来。 “这小娃娃!说到我心里了!老子就是不得劲!老子都借酒消愁了都!” 沈定海绝望到瑟瑟发抖的时候,冉冉抬眼平静地看向高部长。 “你如果只是单纯想打架的话,可以和黑茶部长动手啊。” “黑茶部长似乎是有杀掉你的实力的。” 但为什么黑茶部长只排在序列七,这冉冉就不得而知了。 高部长听完冉冉的话,笑得比刚刚黑茶说要杀他还大声,“得劲!这娃娃得劲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黑茶也垂眸看了冉冉一眼,才面无表情道:“我一动手,他就真死了。” “所以他不能和我交手。” 黑茶顿了顿才补充道:“局长明令禁止我以任何形式对他发动攻击。” 高部长闻言哼笑,“你这丫头就是因为局长的话才打死不跟我动手的!否则…你的性子可不禁激。” “你只是看着冷冰冰,内心比我还暴躁,何况老子我知道你的逆鳞在哪儿。” 高部长仿佛八卦般跟冉冉仔细说起来,“我嘴巴上不知道挑衅了这丫头多少次了,但她每次都忍住了。” “不愧是局长的乖乖宝贝~” 最后四个字他说的特别大声,仿佛生怕别人听不见一般。 言语之中嘲讽的意味更是毫不遮掩。 冉冉从未有一刻放弃过观察黑茶,此时她立刻注意到黑茶垂在身侧的手死死攥紧了。 但很快,那只好看修长的手松开来,黑茶冷漠地对着高部长开口。 “你不用再激我,我不会跟你动手。” 高部长闻言一脸颓丧,郁闷地看着冉冉,“看到了吧,这丫头认准局长的死理了。” “局长交代的事,她无论如何也会做到。” “不过有一件事我真的很好奇啊,局长对你下的这个命令原话就是这样的吗?” “明令禁止你以任何形式对我发动攻击?”高部长满脸探究地看着黑茶。 “就是这样,一字不差。” 高部长立时乐出声,“你…你这丫头,我都不知道说你什么好,你一点不吃醋啊?” 沈定海听懵了,“吃谁的醋?” 冉冉眨巴眨巴眼睛,“局长这话真的很维护高部长,黑茶部长要吃醋,肯定是吃…” 她天真无辜道:“局长的醋吧?” “你!”黑茶没忍住向冉冉的方向踏出一步。 高部长闻言狂笑起来,“对对对!哈哈哈哈哈你这娃娃说话真毒!哈哈哈哈黑茶醋局长维护我呢!” “我跟黑茶关系多好啊!局长算什么!” 被人如此揶揄,还是揶揄她和局长的关系,黑茶面若冰霜,她冲着冉冉冷冷开口。 “我从没接收过不能杀你的消息。” 冉冉瘪瘪嘴,她可是很喜欢这个黑茶姐姐,被她讨厌冉冉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但这下她完全确认了,这位黑茶部长的死穴,就是孙海安局长。 ------------ 第389章 浓缩的果然是精华! 冉冉和黑茶陷入对峙,之前一直拱火的高部长反而摇身一变,变成了和平大使。 “人家小娃娃说话多有意思啊!黑茶你都是大人了,怎么还认真了呢!” “小娃娃跟我开玩笑呢!”高部长一把抓住黑茶的手,“不许胡闹啊。” “就算你局长没有特意跟你交代过不能杀这娃娃,但想想也知道,序列你肯定一个也不能动啊!” 高部长挑挑眉,“被怒火冲昏头脑了不是?我就说你只是看着冷静吧,比我爆炸多了!” 黑茶闻言这才缓缓松开握成拳的手。 冉冉知道,黑茶部长冷静下来完全不是因为高部长这一番“和平”发言,而是那个关键词起了作用。 【局长】 真好用啊……冉冉忍不住这么感叹着。 之前她故意说出黑茶部长有实力杀死高部长,就是想看高部长会作何反应。 结果高部长完全没有反驳。 也就是说黑茶并不是因为生气在胡说,而是她真的可以做到。 冉冉又联想到黑茶目前为止表现出来的所有特质… 存在感低,速度快,善击杀。 所以这位黑茶部长是一位金牌暗杀手?甚至一对一正面对决也不会落下风的那种? 这样好像就能解释为什么高部长序列远在黑茶部长之上了。 高部长的能力,冉冉几乎能够确定,是纯粹的杀伤性能力。 只有这种能力,才能跟他的性格气质对应上。 冉冉还在思忖着序列的数字,高部长看着她却忽然开口,“小娃娃怎么小年纪这么多心思?” “想啥直接说出来呗,有什么想问的也直接问,这里又不是什么别的地方,都是自己人。” 冉冉愣住,高部长一把搂过黑茶的肩膀,乐呵呵道:“要不我能跟黑茶部长这么放肆?” “放松些啊!娃娃!” “你要是不知道怎么放松,我分几瓶酒给你,保管你什么防备警惕都没了!在这不需要这些玩意儿的!” 黑茶嫌弃地把高部长沉重似铁的手臂从肩膀上推下去。 她看了冉冉一眼才冷冷道:“未成年人不能喝酒。” 好像是排斥厌恶的话,又好像是维护保护的话,冉冉眨巴眨巴眼睛,似乎从这话中窥见了这位黑茶部长身上些许的别扭。 她笑开,“我不需要酒。” “高部长你说想问什么就能问什么是吧?” “包的!”高部长搂不了黑茶,胳膊也不愿意闲着,竟然一把将沈定海搂住。 “诶?这小兄弟怎么在抖?很冷吗?” 黑茶无语道:“你也不想想你的能力是什么,他能不冷吗?” “你这就是说胡话了!”高部长不赞同道:“我在你眼里那么弱?连自己的能力都控制不了?” “我是用冰的,不代表我全身上下也都是冰啊!” 冰属性?冉冉眯了眯眼睛。 沈定海一边抖一边干笑道:“高部长身上可热乎了,一点都不冰!” “我抖跟高部长没关系!是我自己不争气,没见过世面,哈哈。” 黑茶这才冷冷道:“谁敢说高部长弱,你在局里序列一直都是一。” 冉冉闻言,心里立刻闪过果然如此的想法,她对高部长的判断没错。 序列高,却会被很可能是暗杀精通的序列七黑茶部长杀死,冰属性… 这位高部长的能力应该是大范围的冰属性伤害,就像电影里演的那样,动动手指就能召唤出一大片冰棱。 冉冉还在沉思中,耳边忽然响起高部长的笑声,“怎么样,这些是娃娃你想听的吧?” 黑茶也跟着点点头,“她就是想听这些。” 冉冉错愕地抬眼看向两人,高部长笑眯眯道:“看来我的话小娃娃还是没听进去。” “老子长得这么让人没办法相信吗?但我说的都是真话啊!” “小娃娃你想知道什么就直说,我知无不言,老子好歹也是个部长,知道的东西还是有点分量的。” 冉冉不再纠结,径直道:“破晓协会的首领,也就是那位会长【屠夫】…” “他的能力是火吗?” 这回轮到高部长满脸错愕了,黑茶面部表情没什么变化,双眸中也闪过惊讶。 “会长…【屠夫】,你怎么知道这些的?” 冉冉如实讲述了她在电梯房以及电梯里遭遇的事。 这下沈定海和定军山终于知道他们第二次中鬼门针之后又发生了什么事。 信任这种东西是相互的。 冉冉明白这个道理,她以真诚回应,才能得到真诚,而至于高部长到底会不会对她说实话,她自会判断。 高会长听完前因后果,顿时对冉冉升起敬佩之意。 “你这娃娃,不止你看起来这么一点年纪吧?” 这话让沈定海的心猛然一坠,他以为高部长实力强大到连【轮回逆转】这种事都能看出来。 冉冉没什么反应,因为她知道一个原则,能力觉醒的原则。 这还是她在神音和衡南的交谈中分析出来的。 一个人只会觉醒一个能力,她的情况是属于非常特殊的例外,就跟她原本修习的术法会在恐洞里失效一样。 而每个人的唯一能力,有时候会出现一个附带的效果。 冉冉猜测这应该跟原本的能力效果有关,但绝对不会出现能力是召唤冰棱、附带效果却是读心术这种情况。 而什么样的情况会出现能力附带效果,冉冉目前也只有猜测… 大概和能力等级有关。 评测出来的能力等级越高,越有可能出现这种附带效果。 就像一块经过不断千锤百炼的钢铁,在它铸剑凝固之时,它能拥有的效果大概不止有锐利一种。 冉冉很确信,高会长没有读心术类似的能力,她自然也就不担心高会长能看透她。 果不其然,高部长支着下巴打量着冉冉,“浓缩的果然是精华!” “怎么这么聪明啊!” 高部长感叹道:“你猜的完全没错,【屠夫】确实是火属性的觉醒者。” “他使用的火,是一种白色、近乎无色的火焰,在他的意念停止前,能一直燃烧下去。” “小娃娃你既然知道屠夫,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一个说法…” “没人知道屠夫的能力是什么,因为见过的人都死了。” 高部长煞有其事地点点头,“说死了并不准确,因为这些人是消失了。” “被屠夫的白焰烧得一干二净。” ------------ 第390章 称呼我白医生就好 久久没有任何声音的定军山已经完全听入迷了,他下意识开口。 “不是说没人知道吗?部长你是怎么知道的?” 高部长闻言身体抖了抖,“我知道自然是因为我就是唯一的例外。” “我不仅见过屠夫的白焰,我还被他烧过!老子被那败类烧了一通照样活蹦乱跳的!就是那情形…太吓人,痛死老子了!” “老子现在想起来都不爽!” 冉冉眉头微蹙,如果屠夫的能力对高部长完全不造成任何伤害的话,非调局又为什么要强行把高部长关在这里。 而且之前高部长的反应那么大,但一听到屠夫,整个人就蔫下来了。 冉冉感觉真正的情况应该不是高部长说的这样。 沈定海和定军山都没想这么多,当下只觉得高部长牛大发了!两人的赞美惊叹此起彼伏。 黑茶微微叹气,但什么都没说。 一道冷清的声音突然插进来。 “高部长,我是睡着了,不是死了。” 众人纷纷转头,惊奇地看见之前安睡在沙发上、好像山崩地裂都不会醒的男人坐了起来。 苍白的唇色透着虚弱。 他不止头发眉毛睫毛是白的,浑身的皮肤也是雪一样的莹白。 之前一直没有看到长相,这下终于得以看清。 白色长发的美人!冉冉的眼睛一下子就睁大了。 高部长的声音心虚起来,“白医生你怎么突然醒了?” “之前一直都不醒,偏偏这个时候醒……” 被称作白医生的男子弯唇微微一笑,“这个时候醒正正好,要不然我怎么能听到高部长重温当初和屠夫对上时的【英雄表现】呢。” 之前一直无法无天的高部长猛然手足无措起来,“不英雄不英雄!我表现很差劲的!” 沈定海和定军山懵圈了,怎么高部长突然就变了个态度? 是因为这位白医生醒过来了?高部长很怕白医生吗? 高部长不是连局长都不怕吗? “怎么不英雄呢?”白医生微笑着,眼角眉梢间流露的全是病弱的美感。 高部长竟然求饶起来,“白医生你饶了我吧!” 白医生却像没听到一样,“不要害羞,这样的事有什么不能分享的呢?” “高部长在和屠夫对上的全程,从没有过任何放弃的想法,他的坚韧举世罕见。” 高部长心里一松,差点以为白医生真的不打算报复他了,结果下一秒… 白医生淡然道:“至于剩下的表现有什么所谓?咱们的大英雄高部长不过就是被屠夫烧得吱哇乱叫,满地打滚而已。” 嗯…嗯?! 沈定海和沈定海猛然睁大了眼睛,高部长?吱哇乱叫?满地打滚?! 两人的眼珠子似乎黏在高部长身上一般,看得高部长浑身不自在。 “干嘛?!这么看着老子干嘛?!” 沈定海愣愣道:“就是…没办法把这个的场景…跟高部长您联系在一起……” 高部长“哼”了一声,“有什么不能联系的,老子也是人啊!” “谁被火烧会不疼啊,更何况还是被那个败类的白焰烧!老子当时想死的心都有了!” 高部长咬牙道:“但老子一想到那个败类就站在老子面前,优雅得不行,很可能还在笑,老子顿时就不想死了!” “老子要死也要在弄死那个败类之后再死!” 定军山终于缓过神来,“您…您跟屠夫…不是势均力敌吗?” 高部长晦气地挥了挥手,“我是冰,他是火!” “火烧得动冰,你见过冰冻住火的吗?” “老子要是能跟那个败类势均力敌,也不会憋屈地呆在这狗笼子里了!” 原来是这样…… 冉冉默默点头,心想这才是合理的故事发展,沈定海和定军山则颇有种偶像塌房的幻灭感。 沈定海无意识地感叹着,“高会长…原来打不过屠夫啊……” 定军山更是直接说:“咱们非调局的序列一…打不过破晓协会的会长…这…我不能接受……” 高部长涨红了脸,“谁说老子打不过他!老子只是能力属性刚好被他克制了而已!” “老子跟那败类的能力等级一样,老子也是S!” 前车之鉴就在刚刚,面对高部长的这番言论,沈定海和定军山报以怀疑的表情。 “老子说真的!要不是属性克制!老子但凡是个别的属性,绝对能跟那败类打个平手!” 沈定海瘪嘴道:“您的自信心已经被打击到这种程度了吗?就算带上幻想因素,您也只敢想象跟他打成平手?” 高部长一口气堵在胸口,差点没上来!“你小子!你小子真是胡言乱语!” 眼看着高部长急了,白医生这才懒懒开口,“虽然你们高部长被屠夫的火烧得只能进气多出气少,差点就一命呜呼了,但他刚刚真的没骗你们。” “他的能力和屠夫确实不相上下,只是屠夫的属性刚好把他克得死死的。” 沈定海和定军山这才点点头,“原来真的是这样。” 高部长不乐意了,“凭什么白医生说话你们就信,老子说就不信!” 白医生一针见血道:“因为你之前为了可笑的虚荣心,三两句话就抹掉了我这个医生的贡献呀。” “说起谎话不眨眼,明明被烧的奄奄一息,还能大言不惭地说自己活蹦乱跳。” “若不是我出手,你早死了,还能像现在这样高声喧哗?” 高部长羞愧起来,“白医生你原谅我这一回吧,你大人有大量,别跟我这小心眼计较。” “我的心眼子就那么一点点,只想着怎么在新朋友面前炫耀炫耀了……” “哦?”白医生缓缓咧开嘴角,“这么说来,高部长不觉得我小心眼了?” “可我怎么记得…前段时间高部长你才在探索部例会上说过…” “【白医生真是天下心眼最小的人!】” 高部长羞愧得满脸通红,还不忘恶狠狠道:“别让我查到是哪个崽子,我非得狠狠修理一顿这嘴上没把的玩意儿!” 众人这下终于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高部长与屠夫对战,差点重伤不治,是白医生出手救了高部长的命。 白医生缓缓直起身子,朝着冉冉他们走来。 他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跟之前的冷笑假笑不同,这个微笑幅度十分小,但却能让人感到真心实意。 冉冉几乎快看呆了。 白医生这个微笑,真是美得惊心动魄。 他冲着冉冉伸出手,“你们好,我是序列四的白怜,你们称呼我白医生就好。” ------------ 第391章 纯粹的强大 高部长附和着白医生的自我介绍,“他就是局里人称活死人肉白骨的白医生。” “不喘气了都能给救回来,就是这么牛掰!” 等白医生说完,他还极为捧场地号召大家一起鼓掌。 “咱们热烈欢迎咱们白医生睡醒!” 众人只当高部长在开玩笑,睡觉对人是多平常的事,睡醒有什么好庆祝的,只有白医生淡淡看了高部长一眼。 沈定海听到活死人肉白骨时忍不住看向冉冉。 之前在古德村,冉冉曾经出手救过魂魄逸散的芸香,同样当得起这个评价。 只是救下芸香,几乎耗尽了冉冉的力量,导致她整个人虚弱得不行。 可见医者救人本就是逆天而行之事,需要付出代价,堂姑救人会身受重伤… 那这位白医生呢? 即便救人的能力是恐洞赋予他的能力,他就真的能不付出任何代价而强行拯救他人的性命吗? 再联想到高部长所说的“欢迎睡醒”…沈定海心里隐隐有了不好的猜测。 冉冉有相同的想法,只是她不像沈定海表现得那么明显。 她现在几乎可以做到在思考的同时应付一般局面,沈定海显然还没修行到这个地步。 白医生注意到沈定海的出神,笑道:“怎么了?这位小兄弟可是不喜欢我这爱给人难堪的性格?” 高部长惊呆了,他没想到白医生拥有那么清晰的自我认知! 沈定海为了不被白医生看透,忙开启另一个话题。 “我之前听人说过…说是这种金木水火土的五行属性能力并不强…可高部长和那位破晓协会会长,按理说都属于五行属性能力,你们分明很强啊!” 高部长闻言哈哈大笑起来,“谁告诉你的,这人肯定见过的能力者不多。” 沈定海诡异地沉默起来。 定军山只能勉强解释,“是我们这次一起出任务的队员,没能撑到最后一刻…牺牲了……” 高部长显然没想到会是这样,他竟然开口笑了别人的伤心事,猛然他悔得满脸涨红,伸手直打嘴巴! “是我不好!该打!” 沈定海忙摇头,“不用这样,高部长!你并不知情。” 白医生挑挑眉,接过高部长的话,“每种能力的强大只和能力等级挂钩。” “无论是什么能力,只要能力等级够高,都能发挥出惊人的威力。” 他看着沈定海,“你那位朋友认为什么能力才算厉害?” 沈定海如实道:“阳光他本身觉醒的能力是治疗,可以帮助受伤的人快速愈合伤口并恢复生机。” 白医生闻言点点头,“这么说来倒和我是一个方向。” “可能确实像高部长说的那样,阳光见过的能力者还不够多,他觉得精神系的控制类能力很厉害。” 沈定海垂下眼帘,“他还说局里也更加重视精神系的能力者。” “精神系能力确实奇诡,很多时候会出现能力等级并不高、却能发挥巨大威力的情况。”白医生微笑道:“从某种程度上你这位队友并没有说错。” 冉冉听着立刻想起之前遭遇的老者,四种精神系能力竟然能集中在一个人身上,光是这一点就很可怕了。 白医生话锋一转,“但能力等级仍旧是最恰当的判断标准。” “因为一般能力等级越高的觉醒者,精神上的抗干扰性也会越强。” 沈定海恍然大悟般点点头,“懂了,多谢白医生告诉我们这些。” 冉冉有相同的感觉——感谢?无论是现在恐洞游戏上线的阶段,还是之前的阶段,冉冉经常会产生迷茫的感觉。 这都是因为她极度缺乏信息导致的。 现在她只是刚刚跟非调局这种机构接轨,就在极短的时间里获得了大量信息。 她这才有了独木难支的感觉。 独木…难支…… 冉冉看向面前的白医生、高部长以及黑茶… 序列四、序列一和序列七? 这就是非调局的核心【资产】,那那两个小女孩呢? 冉冉的目光从高部长身边穿过去,“我们就这么讲话,不用管她们两个吗?” 高部长顺着目光看过去,“她们啊,不用管她们。” “准确来说是不要打扰她们。”白医生笑笑道:“她们可不像我只是在睡觉。” 黑茶开口补充,“她们在工作。” “啊?”沈定海一脸蒙圈,“就那样把自己团成一团,是在工作吗?” 白医生微笑道:“她们两姐妹是双胞胎,彼此的能力或许正是因为这种奇妙的血缘关系,可以相互沟通。” 沈定海睁大眼睛,“怎么个沟通法?她们的能力能自己长出触手彼此say hi吗?” 白医生无奈道:“不是这种沟通。” “两个孩子的能力分别是预言和推演。” “所谓的沟通是她们可以在彼此的预言中推演、在彼此的推演中预言。” “啊?”沈定海完全听懵了。 冉冉直接用沈定海能听懂的话解释,“双胞胎的能力结合在一起,就是预言推演未来的一万种可能。” 白医生笑着点头,“就是这样,然后她们会在这一万种可能中找到最有利于己方的可能。” “就比如现在,她们正在推演破晓协会这次进攻对非调局产生的各种影响。” 沈定海恍然大悟,“懂了!” “她们俩还真神奇,能力能完美结合!” 冉冉抬眸看向白医生,“那她们两个的序列是?” “序列八和序列九。” 冉冉点点头,这下确认双胞胎占据了两个序列,“也就是说,非人的序列竟然占据了四个之多?” 高部长没反应过来,白医生沉吟不语,只有黑茶摇摇头。 “并没有这么多。” “因为你们三个是代表称号的序列五,所以称号也不算作非人序列。” 黑茶确定道:“非人序列只有两个。” 冉冉听得眉头一皱,她和黑茶部长的算法是一样的,但得出的答案却不一样。 沈定海再次蒙圈,“二加…我们三算一个,剩下高部长…一共五个人这只有八个序列啊…” “剩下两个是被怪物吃了吗?” 沈定海猛地摇头,“不对不对,盘点错了!” ------------ 第392章 恐洞等级估算失误 沈定海耿直地开口问高部长,毕竟是他亲口说的,想问什么就问什么。 “非人的序列到底有几个,又有什么?” 高部长将视线投向黑茶,“还是你来介绍吧,毕竟你手里就拿着一个。” 这话一出,现在所有人都盯着黑茶的手看。 “手里?”沈定海脸上满是不可置信,“这就这么个破玩意?” 被黑茶拿在手里的,是一个很是精巧的黑色小物品,看起来不过幼童手掌大小,整体由一块印章一样的部分和顶端微微凸起来的尖刺组成。 看起来是平平无奇的黑色,但凑近仔细看能看出流动在其中的华彩,像是蕴藏着无垠星子的夜空一般。 “嗯?!”沈定海绝不会忘记,“这不就是你拿来戳我的东西吗?!” “就这玩意是序列啊?”他撸起袖子,大有要跟这么个小物件一拼高低的意思。 “它序列几,有没有我高?!” “没我高还戳我、还让我见血,我可不能愿意!” 沈定海整的声势浩大的样子,众人都知道他只是在开玩笑,好让现场气氛变得更轻松些。 黑茶淡淡道:“它的序列刚刚好,排在我上面,序列六。” “我跟它都在你之下。”黑茶掀起眼帘看着沈定海,“你的意思是我不能拿着它检测你。” “没有没有!我哪儿敢啊!”沈定海赶紧求饶,“黑茶部长您想干嘛就干嘛!” 冉冉接过话茬,“它是用来检测什么的?” “通过药剂或者直接从恐洞中获得的能力。” 高部长知道黑茶懒得再说后面的部分,看了她一眼,直接接过这个任务。 “这是一件可以从恐洞中带出来的物品,是前段时间局里派出的小队通过一个A级恐洞得到的。” “原本非调局也不知道它的用处,直到恐洞游戏上线,被认为是游戏玩家的人将它拿在手里这才知晓了恐洞赋予它的能力。” “恐洞称之为【检测之枪】。” “只要与任意目标的体液,不限于血液…”高部长指着检测枪被黑茶拿在手里的那一部分,“这里就会显示出目标的能力。” 冉冉听得眼瞳一缩。 这哪里是检测之枪,分明是抵在她太阳穴的致命武器! 没人察觉到她一瞬间的异样,但就在刚刚,她下定了决心。 一个小想法——她得找个时间把这东西毁了。 冉冉垂下眼帘,聚集在她身上的目光已经很多了,她已经招致了太多注意力,如果再被任何人发现她是一个可以拥有多种能力的异类… 她的生活一定会更加“精彩”! 也只有在目前非调局还没步入正轨的时候执行这个小想法才可能成功。 否则等到非调局越来越像一个正式运转的组织,她很可能就再也没机会接触这个检测之枪。 她预想之中的下一次接触…或许就是非调局要求每位探索者“自愿”接受这个小东西的检测,如此才能给局里的探索者都建立起准确无误的档案…… 沈定海恍然道:“所以黑茶部长你那时候是在用这把检测之枪测我的能力啊…”他忽然鬼鬼祟祟道:“这枪准吗?” 黑茶面无表情道:“很准,你就是没有能力。” 沈定海的脸瞬间垮下去,“我也想有啊……” “不用气馁。”高部长闻言挑了挑眉,“你没有能力,但你可是成功从B级的恐洞生还了,这是多少能力者都做不到的事。” “B级?!”沈定海,猛地抬起头,只见高部长一脸慈祥的笑意。 “没错,在你们从恐洞脱离后,善后组立刻对螟蛉路做了一次大规模的能量检测,得到的残余能量数据和局里有记录的几个B级恐洞类似。” “这可是连局长都还没来得及知道的消息。” “再加上…笑女在这次任务中逝去,局里立刻上调了原本的恐洞等级。” 沈定海听得一脸震撼,“原本的等级是多少啊?” “徘徊在D和C之间,因为在先行者带回更多数据之前,我们对恐洞的估算数据就只有面积这一个方面,所以会出现一定偏差。” 沈定海的双眼染上落寞,“对,阳光之前跟我们说过,说局里一般就是按照恐洞面积估算恐洞等级。” “是这样没错,大多数恐洞也确实适用这一点,但螟蛉路显然不属于这个范畴。” 高部长缓缓道:“之前也出现过两次估算例外的情况。” “一次是跟你们这次任务差不多的情况,恐洞真实等级比估算高上一两个等级…” 高部长眉眼间也笼上黯然,“苦了那些探索者……” 他停顿片刻,像是在对逝者默哀。 “可还有一次…”高部长立刻严肃了脸色,“是非常非常罕见的情况。” 高部长说着看了白医生一眼,“白医生那次事件的印象应该比我还深刻。” 一直温和微笑的白医生闻言脸上也不再看见轻松神色,“是啊,印象非常深刻。” “毕竟生还的二十个人现在都还躺在我的治疗室里。” “生还二十个人?!”沈定海下巴好似脱臼了一般无法合上。 冉冉则瞬间将这个数字和之前她从张薇那听到的信息对应起来,她眉头微蹙,“就是局里组织了一百名探索者进行探索的那次?” 高部长点点头,“就是那次。” “代号名为【食花者】的恐洞,是目前局里组织探索者规模最大的一次行动,一百名探索者分为十组。” 沈定海虽然非常震惊,但他还没忘记他们是在讨论恐洞估算等级例外的事,“所以这个【食花者】的等级是…” “S级。”高部长深吸一口气,“作为Q市这座城市最大的恐洞,它是当之无愧的S…至少一开始的估算是这样的。” “S级说的过去,毕竟螟蛉路都B级了,还只是它的附属恐洞呢…”沈定海说着忽然一怔,“等会儿!” “【食花者】的S级是估算之前的?!” 高部长苦涩一笑,“就是这样。” “我们能检测出食花者的等级是S级,并不是因为它真的是S级,而是…” 高部长刚毅的脸上满是不甘,锐利的双眸中更是透出一股狠色,“局里能检测出的恐洞最高等级就是S级。” 沈定海已经被惊得说不出话来。 “在…S之上的…恐洞……” “【食花者】……” 冉冉很快就接受了这庞大的信息量,“可我记得这个恐洞的生还率到达了百分之二十,甚至还高于一般百分之十的数据…” 高部长明白冉冉的意思,但他只是摇摇头,“目前局里也不知道原因。” 不知道…冉冉睁大眼睛,真的不知道吗? 冉冉的直觉驱使着她,她几乎是立刻就想到了那个惊悚的异常——凭空多出的两名生还者! 一定和这两个人有关! ------------ 第393章 【食花者】的唯一收获 “恶童你不相信这个说法吗?”高部长看出冉冉若有所思,不由得开口,“我并没有在骗你,关于这件事,黑茶也知道。” 黑茶闻言点了点头。 冉冉摇摇头,“并不是这样,我相信,毕竟我们对恐洞的了解还太少了。” “出现无法解释的事很正常。” 冉冉相信她能想到的事,非调局不会没想到。 那两个凭空出现的人一定在非调局的怀疑名单上,但高部长得到的信息和黑茶部长一样,连他们都不知道的信息… 只能说明非调局追查不到这两个人的任何信息,局里对这两个人束手无策。 凭空出现,然后又凭空消失吗…冉冉垂下眼帘,这个世界上真有这种地方?能隔绝掉所有人注意力的地方? 冉冉想到山上,即便是山上也无法做到这样。 “有关这个异象的具体原因,局里还在调查中。”高部长皱眉道:“特别是在经过白医生的治疗后,那二十名生还者的情况已经好了很多,可以接受简单的询问…” 高部长说到这,眉头皱得更深了,“然后我们就发现了一个很奇怪的现象。” 黑茶补充道:“这个现象其实在局里一开始统计生还者名单时就发现了,后续二十名生还者对恐洞问题的回答只是加深了这个现象的奇怪之处。” “所以到底是什么?”沈定海的好奇心被完全吊起来了,能让黑茶部长主动开口解释的事,一定不会是简单的事! 高部长开口时,眉眼间也是困惑,“那二十名生还者竟然只来自三个小组。” “各自的生还人数分别是八人、七人和五人。” 沈定海果然震惊了,“十人小队活下来八个人?!这生还率都到百分之八十了!那第二个组也有百分之七十啊!” “我靠我靠!”沈定海已经是经历过恐洞恐怖的人,自然也就能理解这个生还率的恐怖之处! 冉冉眉眼间也染上困惑,“所以【食花者】恐洞生还率的计算方式是将一百人看做一个整体吗?” 高部长没反应过来,还是白医生点点头,“应该是。”他将目光投向冉冉他们的头顶。 “要不然这个称号的获得者也不会是你们了。” 沈定海这才醒悟,“对哦!我们的生还率是百分之六十,但最后是我们拿到了这个称号!” 冉冉将话题拉回来,“那更奇怪的地方是什么?” “这三个小组在进入【食花者】之前,所负责的方向是靠在一起的。” 在众人没反应过来之前,白医生用更容易理解的话解释道:“十个小组分别从恐洞的不同方向进入。” “这样可以最大程度地探索恐洞。” “而有生还人员的这三支小队按在方向排列,是排在一起的。” “并且在他们进入恐洞后,他们所探索的部分也有很大程度重合…”白医生顿了顿,“简直就像有什么东西在吸引这三组人员往一个方向走。” 冉冉明白了,“然后在这个不知道是否存在的东西周围的三支小队有部分成员生还,而剩下的…” “不在那个方向的探索者,全部死亡。” 冉冉轻轻说出最后四个字,在场所有人脸上都只剩下沉重。 高部长沉默一瞬道:“这就是异常的地方,也是目前局里掌握的,有关这个恐洞的唯一信息。” 冉冉微微皱眉,“生还者在恐洞里经历的事呢?总不能是…” 她的目光带着询问,高部长点点头,“没错,他们都想不起来了。” “在恐洞内发生的一切,他们都只有一个模糊的大概,目前局里只能做到让他们说出大概的活动范围。” 白医生补充道:“我猜测,这是他们在恐洞里都遭受了某种攻击,这种攻击导致他们在记忆上出现缺失。” “但这种缺失并不是不能恢复的,至少在我治疗过程中,我能感到他们的记忆有不同程度的恢复,即使恢复很微小。” 高部长脸上的沉重这才减轻了些,想了想他忍不住抱怨,“白医生你嘴巴好严啊,这种好事你也不早点说。” 白医生一脸云淡风轻,“高部长你并没有问我。” 高部长脸上露出笑意,“嗯嗯,白医生简直就是神医再世!你的治疗手段连他们的记忆都能恢复,那相比他们的伤势也…” 白医生微微弯唇,露出一个纯良的笑意,“自然是好得差不多了。” “但短时间内还是不能参与任务,不要以为我不知道高部长你打的什么主意。” 高部长的脸垮下去,但他眼睛里面的高兴谁都看得出来。 “白医生懂我啊!你治疗室里躺着的都是非调局的人才!我确实很希望他们能赶紧恢复工作状态,但病人怎么样是医生说了算,不是我这个大老粗哈哈,这点道理我还是懂的。” 高部长是真的为那些人伤势恢复而开心,即便他们没办法参与到任务中来。 白医生闻言看了他一眼,“你那边要是真的很缺人手的话,我可以在保证伤者健康的情况下考虑加快治疗进程。” 高部长大喜过望,“真的吗?!最少需要多少时间?!” 白医生淡淡道:“一周。” 高部长完全没有和白部长讨价还价的意思,因为他了解白医生的性格。 虽然平常喜欢嘴上刻薄人几句,但在涉及到专业能力的范畴,他是个最认真不过的人。 “好!不愧是白医生!一周!太棒了!”高部长的欣喜溢于言表。 倒是把沈定海有些看懵了,他转头跟着定军山咬耳朵,“在治疗室里的那些生还者都很厉害吗?高部长怎么能高兴成这样?” 定军山同样一脸懵,“我也不知道,非调局能力者的信息都属于保密范畴。” “确实需要保密。”高部长哈哈大笑,“但你们现在已经成为序列,那就没什么不能说的。” “而且我尤其得说给恶童这个小娃娃听。” “从食花者生还的二十人中,有六人都得到了恐洞赋予的能力,而且他们的能力水平都维持在…” “A的水平线之上。” “六个A?!”沈定海已经数不清这是他今天第几次发出类似尖叫的震惊声。 高部长脸上的笑容消失,他重新归于平静,“听着好像很不错,毕竟为局里补充了高战力人员,但一想到这背后的牺牲…” 高部长重重叹了口气,“这是我们从【食花者】得到的唯二收获。” “唯二?还有什么?比六名A级能力者还要厉害吗?” 黑茶没有表态,只是淡淡道:“这第二个收获,就是序列计划中除【检测之枪】外,仅剩的非人物品。” ------------ 第394章 原始材料 “序列二。” 黑茶说完,众人仍旧以一种翘首以盼的态度看着她。 “没了吗?介绍只有一个序列二?” 黑茶沉默一会,将目光投向高部长,竟含了几分求助的意味。 高部长爽朗一笑,“不是你们黑茶部长不愿意说,而是她确实不知道怎么介绍。” “这序列二的…”他斟酌了一下用词,“物质?的确来自【食花者】恐洞,但这东西并非是我们的人带回来的,而是…” “跟随着二十名生还者自行出现在非调局的。” 沈定海睁大眼睛,“什么叫自行出现?难道这东西自己长了腿会跑?” 高部长摇摇头,“它并没有长腿,它看起来只是一块平平无奇的正方体,也没有任何能量波动,只是拥有惊人的能量场。” “就像一个没有划分小方块的魔方,构成材料跟【检测之枪】应该是一致的,但【检测之枪】一看就是一件物品,只是我们不知道用途而已。” “可序列二…”高部长脸上都是为难,“局里什么也研究不出来。” “局里甚至申请了上交给官方研究,仍旧没有研究出任何结果。” 高部长说着看向黑茶,黑茶接过话茬,“同样是在恐洞上线之后,我们依照发现检测之枪的用途,尝试让恐洞游戏承认的玩家触碰这个黑色正方体,终于得知了它的用途。” “它的确像局里的研究人员推测那样,是一块材料。” “原始材料。” 高部长煞有其事点点头,“是一块可以任意创造的材料。” “啊?”沈定海大为震撼,“想造什么就能造什么的意思吗?” 高部长摊摊手,“反正这材料自带的介绍是这么说的。” 冉冉及时道:“那非调局将它创造成了什么?” 黑茶淡淡道:“恐洞游戏上线才没多久,事实上,即使不是因为这一点影响,局里对这块材料的处置也不会很快,它太重要了。” “它是一个充满无限可能的选择,这样的选择现在就掌握在非调局手中。” 冉冉点点头,“自然是慎之又慎。” 沈定海听明白了,“意思就是短时间内也不会那么简单做出判断…好像的确是这样。”他皱起眉头,“如果突然给我这么一个东西,我也会突然不知道要拿它干什么。” 沈定海摊摊手,“毕竟我想要的东西太多了,实在是难以抉择!” 高部长爽朗一笑,“非调局现在面临的局面和你的处境差不多!” “因为太有用而不知道该怎么用。” 沈定海挠挠头,“这下我彻底理解局里了,难怪要把序列关在这安全屋里面,光是这一个东西就不能被破晓协会抢走!” 冉冉的思绪很快来到另一个方面,“即使局内对此已经有了决断,局内拥有创造它的能力吗?毕竟之前局里连研究它的能力都不具备。” “研究都无法展开,是没可能进行后续创造的。” 高部长听得微微蹙眉,黑茶则是淡淡道:“话虽然不好听,但的确是这样。” “我们也不怕告诉你们,局里目前确实无法做到。” 高部长也叹了口气,“原本以为这东西的使用方法能像【检测之枪】那样,写在介绍里,结果没有。” “还得我们自己摸索,但自行摸索谈何容易啊。” 白医生微笑道:“如果恐洞所代表的,真的是一个文明,那它大概是一个程度远远超过我们的文明。” 冉冉眉头微蹙,“你是指科技水平?” 白医生无奈道:“各个方面吧。” 冉冉垂下眼帘,她并不这么认为,恐洞背后的文明或许真的有一两个方面领先于人类文明,所以恐洞的降临才会给这颗星球带来这样的灾难… 但绝不可能是方方面面的领先。 否则它完全可以直接占领这颗星球,又何必创造出和蓝星文明相结合的恐洞。 在冉冉看来,恐洞像是一种慢性蚕食的手段。 这是否说明恐洞所代表的力量没办法迅速直接地吞下这颗蓝色星球?所以才采取这种迂回战术? 冉冉重新整理思绪,“那之前说的,序列二自行跟着生还者回到非调局又是什么意思?” “有关【食花者】的行动局里和官方都非常重视,所以恐洞边缘的接应人员非常多。” “二十名生还者在脱离恐洞的一瞬间,接应人员就观测到了。” 高部长冷静道:“局里在第一时间对二十名生还者做了最基本的检查,本意是为了确定他们的健康状况,但同时也能检测到他们身上是否携带了恐洞内的东西…” 他叹了口气,“放松警惕让恐洞里的东西附在探索者身上跑出来可是非常糟糕的事!之前就有过这样的例子…” “总之那时并没从这些生还者身上检测到任何东西。” 高部长的声音里也满是不可置信,“可在善后小组带着生还者回到局里时,二十名生还者的眼睛却都在同一时间变成了黑色!” “不会吧…”沈定海听得寒毛直立,“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 高部长用手捶捶额头,似乎也不想回忆那个场景。 “没错,不是生还者的眼睛变黑了,而是黑色的东西要透过他们的眼睛钻出来…” “所有生还者都痛苦地嚎叫,然后他们眼睛中的黑色逐渐流动,变成液体,从里面慢慢流出来。” “这个过程持续的时间并不长,我和几位部长并局长都在现场,没人从那种惊悚的情况中反应过来,生还者全都晕死过去,然后黑色的液体流到地上慢慢聚在一起…” 高部长的眸光不自觉看向冉冉身后的房间,“变成了那个黑色正方体。” “上一秒还是液体的物质,一眨眼在我们面前凝结成固体,并且坚不可摧。” 冉冉提出疑问,“既然是这样的方式,为什么不觉得这东西一直就在这些人身上呢?的确有可能是他们从恐洞里带出来的,只是他们自己不知道而已。” “不。”这次开口的是白医生,“这种物质的能力场十分惊人,所蕴含的能量几乎与一个S级恐洞相当。” “如果一直潜伏在这些生还者身上,局里不可能检测不出来。” “在黑色物质活化要聚在一起的时刻,我用仪器测量了生还者身上的能量数据…” 白医生弯弯唇角,“仪器爆炸了,直接炸掉我三根手指。” 高部长羞愧地将手抵在嘴巴前,“白医生平时救死扶伤,见过的世面比我们这些人多,是最先反应过来要做检测的,我…” “我直到白医生的手指炸开,都没反应过来……” ------------ 第395章 她算是见识到了 白医生并没理会高部长的赞美。 “我毕竟是医生,看见即将收治的伤患陷入那种痛苦的状态,身体甚至会反应得比大脑更快。” “一些肌肉记忆,高部长不必因此看轻自己。” 即使白医生这样说,高部长仍旧不免面色涨红。 沈定海没有直面那种诡异的场面,只是从高部长他们描述,所能感受到的冲击力还不如白医生被炸掉了三根手指来的大。 他好奇地盯着白医生修长如玉的手指,“果然是活死人肉白骨,一点都看不出来!” 白医生温和笑笑,“当时我确实是没反应过来,要不然不会拿着承受上限那么低的医用仪器去测那些生还者。” “十分愚蠢的行为,被炸活该。” 沈定海颇为惊奇地挑眉,这白医生不止对别人说话刻薄,调侃起自己也是毫不留情啊! 冉冉仍在思考,“这样的确可以排除序列二是生还者带出来这种可能。” “所以是在局里运送生还者的途中?” 黑茶点点头,“只有这种可能。” “生还者已经进行了初步的检测,被确认为是安全的,在此期间有人将【原始材料】放在了二十人身上。” “放?这要怎么放?” 黑茶冷然道:“这说起来又是一件离奇的事。” “二十名生还者四人一组,分别乘坐四辆车,都配有随行人员看护。” “且不说要如何越过这些随行人员,把东西放到生还者身上,光是从局里派出的车队里分出哪四辆是载有生还者的就已经相当困难。” 冉冉摊摊手,“其实局里已经猜到是谁了吧。” 高部长和黑茶都沉默片刻。 “没错,能够绕过重重包围做到这种匪夷所思的事,除了那两个莫名多出来的生还者,我们想不到其他人选。” 高部长说完,黑茶也回忆起当时的情景。 “孙海安局长当时的反应很快,她见识到【原始材料】凝成固体后立刻就推出这东西是别人特意送来的。” “她也瞬间猜到了是谁。” 冉冉眯起眼睛,“那她应该也会质疑这东西的安全性,毕竟你们当时处在一无所知的状态。” 高部长接过话茬,“对,局长做出决定的速度也是最快的,在大家还在慌张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局长已经确定把这东西留下来,即使当时她一无所知、即使她觉得风险很大。” 冉冉挑挑眉,“很大胆的决定。” 白医生微笑道:“也是非常正确的决定,如果将这看作一场赌注,局长完全赌赢了。” “而且局长也不完全是在赌,她比我更细心,她在第一时间观察到了那些生还者的状态…” 冉冉笑着继续道:“他们都还活着,孙局长大胆猜测这个东西背后代表的是善意。” “一次针对非调局的善意。” 高部长和白医生都露出笑意,黑茶的表情也放松了一些。 “没错。” 冉冉微笑道:“就在刚刚,我脑海里也出现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原始材料】是否也是像【检测之枪】之类的道具,它能被带出恐洞,并不代表它就能在恐洞外使用。” 白医生挑眉,“你的意思是?” “既然恐洞完全将自己更改成为一场游戏,那么属于恐洞的东西归根结底是游戏物品。”冉冉缓缓道:“它或许和有些道具一样,有特定的使用场景。” 白医生说出自己的猜测,“【食花者】?” 冉冉点点头。 高部长想不明白了,“可既然这东西就是在【食花者】恐洞里才能用,那为什么还要设置成可以带到恐洞外呢?” 冉冉摊摊手,“我的猜想很邪恶——为了引起争抢。” “就像非调局和破晓协会现在这样。” 冉冉确定道:“局里拥有【原始材料】的消息应该已经走漏了。” “破晓协会发动这次攻击的目的绝不会只有一个。” 高部长脸上满是不可置信,“可…局里也是才知道【原始材料】的作用!甚至目前消息只在高层知晓!怎么会…” 黑茶面色冷凝,“甚至直到发现破晓协会的攻击意图,局里才组织会议将【原始材料】列为序列二…” “序列顺序就确定在几十分钟前,除了几位部长和现在待在安全屋里的各位,没人知道每个序列到底是什么。” 高部长满脸警惕,“你派去的保护序列的成员呢?” 黑茶摇摇头,“他们也不知道全部的,最多知道一个序列,并且…” 她的目光透过冉冉看向后面的房间,“【原始材料】远在这次进攻发起前,就被孙海安局长安置在安全屋。” “序列二是唯一一个没有派出保护成员的序列,没有其他的人了……” 黑茶说着捏紧了拳头,冉冉替她说出结论。 “也就是说,向破晓协会通风报信的人,就在六位部长中,还是说…” “各位怀疑孙局长?” 冉冉话音未落,一道黯淡到几乎看不见的黑色气流朝她飞来。 在昏暗的房间里,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只有高部长猛然睁大了眼睛。 冉冉并没察觉,可她忽然心里一动,【真实之眼】瞬间发动! 一切猛然间变得无所遁形,在被放慢了无数倍的时间里,冉冉看见那道黑色气流,看起来平平无奇,却带着致命的危险! 冉冉心中警铃大作,浑身寒毛倒竖! 她极力想偏头躲过那道气流,可她感觉自己浑身像被胶水死死黏住一样,难以动弹! 现在可不是说困不困难的时候!不躲开就死了! 冉冉咬紧牙关,努力扭曲僵直、暴露在寒冷空气中的脖颈,她像被蜘蛛吐出的蛛丝死死缠住,费劲九牛二虎之力才挣扎出一点点缝隙。 也就是在这松动的一刻,冉冉猛然扭动了头。 时间在一瞬间恢复原速,一切事物活动起来。 冉冉甚至连呼吸都来不及恢复,就听到一道极细微的风声擦着她的脸颊飞过。 “咻!” 冉冉背后的墙壁上出现了一个针孔般大小的洞,虽小却极深,几乎穿透整堵墙! 高部长的咆哮声紧接着响起,他用双手死死禁锢住黑茶。 “你真是疯了!你这疯丫头!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 冉冉还维持着微微偏头的姿势,她缓慢地眨了眨眼,除却苍白的脸颊,她看起来正常极了,没人知道她刚刚经历了什么。 一个瞬间后,她继续呼出【真实之眼】发动时没能呼完的那口气。 好像什么都没发生,猛烈跳动的心脏似乎也能随之平静下来。 冉冉趁着没人注意的间隙,不动声色转头看了一眼墙壁上的小孔。 黑茶,非调局的暗杀之王。 她算是见识到了。 药剂笑女 ------------ 第396章 杀戮机器 高部长的咆哮还在继续,其余人都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 沈定海一脸懵地看向冉冉,“堂姑,是我眨眼错过什么了吗?高部长为什么突然这样?” 冉冉弯弯唇角,若无其事道:“不知道。” 高部长听见冉冉开口,心里的气瞬间泄了一大半。 他现在的心态就像:自己的倒霉孩子犯了大错,不,是大罪!但好歹没有造成任何不好的后果,他偏袒的心也就松懈很多,不想计较太多了。 “黑茶啊黑茶…”高部长恨铁不成钢道:“你让我怎么说你,我要是把刚刚发生的事告诉局长,你知道她会怎么处置你吗?” 黑茶站在原地,经过刚刚跟高部长的一顿争执,她的模样看起来有些凌乱。 她什么也没说,只是垂着头,也垂着手。 “天老爷!你这倔得要死的驴脾气,你知道自己错得多离谱吗?!”高部长用力戳着黑茶的脑袋,“还闷着不吭声!道歉!” 黑茶还没反应,高部长立刻厉声道:“你是不是忘了局长为什么把你带在身边?” “你是她的守护者,你的职责是保护人!” “自从你来到非调局,局长给你布置过暗杀任务吗?!一次都没有!你还以为是以前呢,怀念当暗杀之王的日子是吧?!” 黑茶垂着脸,将唇死死咬住。 “你看看你现在有多危险!一点就炸,随便出手!你整个一危险分子!局长作为非调局的一把手能跟你这种危险分子在一起吗?!” 黑茶猛然抬起头,精致的脸上苍白一片。 她的脆弱和惊惶甚至不需要用任何言语表达,所有人看的都是一惊,只是那么看着黑茶,她身上的无助和绝望就像潮水般将她整个人裹住。 高部长闭上嘴,不忍心再说了。 “道歉。” 黑茶默了一会,老老实实朝冉冉鞠了一躬。 “非常抱歉,对你出手。” 剩下的人这才搞清楚刚刚短暂的一瞬间发生了什么。 “黑茶部长…对堂姑出手了吗……”沈定海完全无法从那种惊惶中回过神来,他满心都是后怕。 高部长无奈叹了口气,“要不是小娃娃刚刚恰好偏了下脑袋…” 后面的话不言而喻。 沈定海盯着黑茶,眼中的崇敬慢慢退去,取而代之的是警惕和冷漠。 冉冉赶紧站出来打圆场,她弯起眸子笑道:“我现在不是没事吗,真的没事。” “我这个当事人都没事了,谁也不许说有事哦~”冉冉说这话时看向沈定海。 沈定海憋屈地侧过脸。 冉冉继续道:“再说本来就是我不好,我明知道黑茶部长崇拜局长,竟然还说出那样的话…” 她好脾气地学着之前高部长的样子拍着嘴,“该打该打!” 经过冉冉开口说话,现场的气氛已经好了许多,高部长在心底叹了口气。 黑茶出手可不是该不该打的问题,她一出手就要命! 万幸万幸…高部长神色复杂地看着冉冉,只能说这娃娃命不该绝吧…… 冉冉的演技十分精湛,在场没人发现破绽,就连出手的黑茶本人,也只觉得冉冉是过于幸运才躲过她那一招。 冉冉垂下眼帘,黑茶出手,连高部长都躲不过去,她当然也【不能】躲过去。 她之所以现在还性命无虞、还能笑着跟大家说话,完全是因为她【幸运】啊! 经过这么惊险的一遭,高部长都差点忘了之前大家在讨论什么,直语重心长地叮嘱大家。 “这话不止是说给恶童一个人听的,你们都要注意。” 高部长拍了拍黑茶的肩膀,“去房间里休息一下吧。” 黑茶一言不发离开了客厅,走进最近的房间里,正巧就是冉冉身后那间。 高部长这才继续道:“尽量少在黑茶部长面前提到局长。” “其实一般的揶揄也不是不行,经过训练黑茶已经能够克制了,但我就怕你们把握不好这个度。” 冉冉苦笑道:“是我不好。” 沈定海立刻激动道:“这怎么能是堂姑你不好呢!你只是在提供各种可能性啊!” “我们俩之前什么离谱的猜测没说过,偏偏在她面前就说不得!”沈定海冷笑一声,“她以为她是炸药桶吗?!” 高部长尴尬地不知道说啥好,只能由冉冉出面安抚。 她冲着沈定海眨了眨眼睛,“好啦~我们这也算吃一堑长一智。” “以后肯定不会再出现这种情况。” 如此活泼可爱的冉冉,沈定海感觉他已经很久没看到过了,漫长得像过了几个世纪一样… 同时沈定海又清楚地知道一件事。 现在这个生动可爱的样子,只是冉冉装出来的。 是她为了安抚他而装出来的。 沈定海看着冉冉的模样不自觉湿了眼眶,人的际遇…人这一生,怎么会有这么多的变化呢…… 他伸手摸了摸冉冉的头,声音里带着哽咽。 “这都是什么事啊…” 冉冉怔住了,她不知道是哪个环节出了差错,以前二侄子看见她这个样子,无论有什么情绪都会消弭无踪,她怎么… 怎么会因为做出这幅样子而把二侄子弄哭呢? 沈定海怜爱地摸着冉冉的脸,情绪稍有恢复,然后他说了句意味不明的话。 “谁家的孩子谁心疼。” “好啦。”沈定海深呼吸道:“堂姑让我不计较,我就不计较了,不然我真的会拉着堂姑连夜从你们这跑路!” “离职!离职你懂不!” 高部长无奈点头,“懂!” 他绝对知道黑茶在这事上错得离谱,但他好像又真的没办法责怪她。 毕竟在局长将黑茶接去照顾之前,黑茶甚至是一个完全没办法用人性要求的存在。 她以前的经历,将她塑造成一个彻底的杀戮机器。 黑茶是为了杀戮而存在的,行走在黑夜中的少女。 高部长还记得孙海安在照顾黑茶三年以后,孙海安对黑茶的评价。 【杀戮缠身,戾气难除】 【她的过去永久地塑造了她,无论我尝试再久付出再多耐心,我也没办法彻底改变她。】 高部长记得他当时听到这个结论很是震惊,“可我听说您向上级提交了由黑茶保护您的申请?!” “如果这孩子这么危险的话,怎么能让她待在您身边呢!” 孙海安笑起来,她看着阳光房里置各类玩具于不顾、眼睛里只装着她的黑茶。 “错误无法被根除,可我觉得她也有活下去的权利,小高…” “你不觉得这孩子越来越像人了吗?” 冉冉并没遗漏高部长话中的细节,有关黑茶部长的细节。 所以这位抑制不了杀性的黑茶部长,以前究竟是怎样的呢…… ------------ 第397章 更加接近真实的真正含义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冉冉几乎和高部长同时注意到安全屋外的动静。 “有人来了。”高部长已经出声提醒,冉冉便不动声色掩下了自己的发现。 “谁会在这个点来这?”定军山学着之前沈定海的样子,掰起指头一一盘点起十个序列。 “数量…好像还是对不上?” 他求证般地看向高部长,“十个序列都在安全屋吗?” 高部长迅速道:“不是,序列十是一位精神系的能力者,他因为任务外出,没能及时赶回来,局里应该向他传达了待命的意思。” “否则现在赶回来,只会直面战场。” “九个?”定军山没反应过来下意识说出的数字,让他生出一种不确定。 “除了这位序列十,剩下的序列都在吗?” 高部长肯定道:“都在。” 他一边回答,一边朝着安全屋大门走去,还低头看了会通讯信息。 没有任何信息,这代表一切正常,可高部长心头隐隐生出不好的感觉。 这个时间点门外出现人很奇怪,他想了想还是先跟局长发了消息,这才走到安全屋大门旁边的操作台前。 通过监控摄像头,他看见了门外的人。 他难以置信地睁大了双眼。 “是谁啊?”定军山他们也走到高部长身边,冉冉则在稍微偏后的位置随机应变。 “是序列十。”高部长的声音听起来很是冷静,他随后更加冷静地按下了开门按钮。 “啊?刚刚不是说序列十没回来吗?”沈定海弄不清状况。 高部长冷静道:“他提前回来了,局长没告诉我,刚刚通过消息确认了。” 高部长刚刚确实有低着头回消息的动作,众人只松了口气,警惕性被淡化了不少。 他们甚至还挺高兴的,这下又来了个朋友。 冉冉眉头一皱,厉声道:“别让他开门!” 众人愣神之际,巨大的门已经缓缓拉开缝隙,门外一个形容消瘦、脸色惨白的人正抬着头站着。 门明明被打开了,他却没有丝毫反应,只是仰着头站着。 他看向的方向… 冉冉浑身的毛孔像炸开一般!她震惊地看着门外之人。 是摄像头!而监控画面前站着的… 是高部长! “高部长被控制了!” 众人尚来不及反应,一阵低沉的笑声忽然传来,笑声来源… 正是高部长! 和他平时爽朗的大笑完全不同,他此刻的笑声听着好似带着粘稠的恶意,听得人浑身发冷。 电光火石之间,冉冉发动【暴怒】拉着沈定海往旁边急速退去。 同时她厉呵一声,想要提醒定军山和白医生。 “跑!” 话音落下,高部长周身的冰棱才像闪电般射出,击破空气时带起一阵阵冰寒之气。 太快了,除开黑茶的暗杀手段,冉冉从没见过这么快的攻击! 根本不是人可以躲开的攻击! 如果不是她提前预判了…她绝对躲不过的! 白医生和定军山已经在冉冉提示的第一时间反应过来,但仍是来不及。 那冰棱眨眼间就洞穿了他们的身体。 唯一值得庆幸,是高部长无法移动,他甚至没办法转身,他发出的这些攻击是盲目的,因此没有命中白医生和定军山的要害。 白医生伤在腹部,定军山伤在大腿,可即便如此,也几乎要了他们的命。 从冰棱刺进皮肉的地方,温度开始急速下降,伤口周围的血液迅速凝固成冰,那股冰寒之势疯狂扩张,在两人身体里横冲直撞。 定军山呼吸间已经吐出白气,他的脸色更是白中透青! 一副即将被冻死的模样。 白医生亦然,他甚至比定军山更早承受不住,直到双眼也被覆盖上冰雪时,他的周身忽然涌起淡淡的光晕。 那光晕轻柔地化开霸道蛮横的冰雪之意。 白医生很快从一具冰雕重新变回富有生机的人,他费力地喘息着,然后猛然咳出一口血。 令人惊奇的是…他的血不同于正常的鲜血,竟然是淡淡的粉色! 白医生恢复之后一刻也没停歇,立刻将手放在定军山的心口。 那股淡淡的光晕便也立刻笼罩住定军山,为他带来无尽生机,很快定军山面上就恢复了血色。 S级…冉冉及时拉着沈定海躲在了吧台之后,但她仍是后怕,这就是S级能力者的实力。 要是刚刚没有躲开…她看了沈定海一眼… 二侄子一定会死的。 二侄子没有能力,对抗源于能力的攻击,抵抗力只会比白医生更差,怕不是会在眨眼间…… 冉冉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不再去想。 白医生费力地撑起身子,将定军山一并拉起,躲进最近的房间里。 他虚弱咳嗽一声,“这账我一定得好好跟他算…救了他的命感谢的话没听过几句,现在竟想着害我的命。” “若我死了,下次他再被那【屠夫】烧成焦炭,他以为还有旁人能救他么?” 定军山心焦无比,他不懂白医生怎么还有心情开玩笑。 白医生似乎读懂他的心思,弯唇温和道:“人的一生很短的,及时享受每一刻吧。” 他拍拍定军山的手,“生死关头,也要好好享受。” 冉冉的大脑飞速运转,她想弄清楚当前的情况,她想知道对方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难道真的如她猜测那般…【原始材料】的消息走漏,破晓协会准备这么一场大戏,就为了得到它? “黑茶部长!你能不能让高部长停下来?” 冉冉才一发出声音,飞向她这边的冰棱迅速变多,空气中只听得“咻咻”的破空声,以及厚重的吧台被穿透的沉闷声响。 沈定海毛骨悚然,他惊恐道:“堂姑,要不然我们还是别讲话了?再这样下去这吧台肯定撑不住了!” 黑茶默了一会才回应冉冉,“没办法。” “我只会杀人。” 但是黑茶这般说的同时,也朝着高部长的方向射出几道冉冉曾见过的黑色气流。 暗杀的手段! 只是都没有瞄准,而是射向了高部长的身旁。 黑茶在尝试引开高部长的攻击,好让冉冉他们能撑得更久。 不知道是不是通过真实之眼看到过一次黑茶的攻击手段,这次即使真实之眼没有发动,冉冉仍旧看到了那几道攻击。 即使那速度快到冉冉觉得她根本不可能用肉眼捕捉到,但她就是看到了。 这难道是真实之眼的额外作用? 冉冉只想到称号介绍后半句: 【您的双眼将会更加接近真实】 原来是这个意思么? ------------ 第398章 S级,是全方位的强大 冉冉只觉得不可能。 这么嘈杂的环境,高部长怎么能捕捉到这么细微的动响? 可是事实再一次向冉冉证明了S级能力者的强大。 几乎在黑茶攻击发动的瞬间,高部长的周身射出的所有冰棱都转向了黑色气流的方向。 成功了! 冉冉和沈定海得以拥有喘息的机会。 同时她意识到一件事,S级的强大不止局限于一方面。 正如高部长所说,是全方位整体的提升。 攻击手段惊人的同时,也拥有了远超常人的感知力和敏锐度。 可…… 冉冉猛然睁大眼睛,这样强悍到几乎不可撼动的高部长,在和门外之人对上的一瞬间… 就陷入了控制! 那只能说明…门外之人的精神控制水平一定远高于高部长,仅仅是精神系能力者不够,恐怕必须得同样是S级才行! 在黑茶的帮助下,冰棱没有再射向吧台的方向,沈定海得以暗暗扒住吧台边缘,尝试站起身子探探情况。 他被冉冉完全护在吧台里,视野受限,如果不站起来,就跟睁眼瞎没两样。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沈定海差点倒吸一口冷气,还好他谨记不能发出任何声音,所以死死将那口气憋住了。 整个客厅,除了吧台,全被冰棱射成了马蜂窝。 唯一显得完好、没太受影响的,是安全屋的墙壁,冰棱只在上面留下了不深不浅的坑,就像急速的子弹射在钢铁上一般。 黑茶应该也是知道这一点,特意将高部长的火力都引向墙壁。 沈定海在心里感叹,安全屋不愧是安全屋,质量非常过硬!墙体不是开玩笑的! 只是这样还不算惨烈。 高部长的能力并不是像机关枪一样不停突突突,而是冰。 冰才是重点,就像射中白医生和定军山的冰棱一样。 被命中并不致命,仍由那冰棱携带的冰寒之气蔓延才致命。 无论是被冰棱射中的地方,还是仅仅是冰棱经过的地方,此刻整个客厅的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冰寒之气。 肃杀至极。 沈定海只是探了个头,裸露在外面的睫毛就迅速凝结上一层冰霜,吓得他赶紧缩回去了。 重新蹲下之后他迟钝的大脑才开始思考,为什么吧台不受冰寒之气的影响呢? 沈定海垂下眸子,这才发现自己的脖子空空荡荡。 冉冉在他被吓得完全反应不过来的时候,拿走了他脖子上的玉佩。 此刻她正将玉佩按在地上,玉佩所散发出的莹莹白光温润无比,将整个吧台的地面牢牢围住,就像一间满是灯火的小屋,将所有风雪都隔绝在外。 沈定海看着冉冉的背影,忽然觉得内心安宁极了。 一两根冰棱虽然不足以对安全屋的墙体造成太大伤害,但禁不住高部长跟无止境的锁蓝BOSS一样,一直射个不停。 黑茶眼看着那几块墙体已经被高部长打击出深深凹陷,她暂时停手,打算换个角度,可她一直在屋内,角度受限。 既要引起高部长注意,又要不伤害到他。 远了不行,近了也不行。 就连刚刚发动攻击的几个角度都是她勉强才能做到。 她得出去! 黑茶犹豫的间隙,高部长的攻击竟然也停止了,就好像他失去了攻击目标一般。 冉冉同样在思考,高部长攻击动作的停滞,她最先发现。 破晓协会、突然进攻、【原始材料】、安全屋、序列十、高部长… 冉冉想到这,内心忽然有个声音大叫起来。 【空间能力者!】 转瞬间她将所有关键词联系起来,一个惊人的想法就要破土而出! 冉冉陷入思考的样子沈定海再熟悉不过,他也终于反应过来,高部长的无差别攻击不知道什么时候停止了。 一切像是同时发生一般。 冉冉心里的念头疯狂运转。 “序列十是故意的!他故意控制高部长停下!” “序列十等的就是这一刻!” “他在等…” “黑茶部长开门!!!” 冉冉大喊出声,“别开门!”与冉冉声音一同响起的,是黑茶部长推开门的声音。 高部长的身体一松,软软向前栽倒,序列十的眼中射出精光! 他不再看着大门上方高悬的摄像头,他垂下了头,他弯起了唇角。 他面上的神情像换了一个人。 他正死死盯着黑茶部长打开的那扇门! 更准确地说,是那扇门背后的空间! 冉冉心里有个声音呼之欲出。 空间转移!那个能力者的限制!她只能抵达她亲眼看过的地方!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 冉冉眼睁睁看着,【真实之眼】再次发动,一切都在冉冉眼中被放慢了速度。 序列十的身体缓缓栽倒下去,与此同时,一个黑蓝色、散发这荧光的漩涡在黑茶部长身后亮起。 冉冉清晰地看着一个西装笔挺的男人,从漩涡中漫步而出。 他面容英俊又白皙,像极了很多古典里骗走女主纯洁爱情的花花公子。 英俊的西装男人…冉冉瞳孔猛缩,【屠夫】! 破晓协会的会长,亲自来拿他的战利品! 冉冉还看见男人身前不远处,盛放着黑色立方体的盒子。 【原始材料】就在这,就摆放在安全屋的这个房间中! 冉冉早有预料,在黑茶部长和高部长多次提起时,他们的目光曾不受控制地偏向这个房间!那时她就知道这序列二的所在! 可她宁愿她不知道,如果她知道的东西能少些,她此刻的无力感是不是也会少很多? 因为【真实之眼】的原因,冉冉能目睹一切,可她偏偏什么也做不了。 迈动步子从吧台跑到房间,可比微微侧过头要难上无数倍。 做不到的…真的做不到…… 冉冉灰心地看着屠夫不紧不慢地拿过盒子、拿过序列二、拿过【原始材料】! 不过眨眼之间,【原始材料】已经易主,从非调局手中,落入破晓协会的掌控。 屠夫将一切完成得悄无声息,他已经重新回归到黑蓝色的漩涡之中。 从笔直修长的腿,到宽背窄腰,眼见着屠夫就要完全离开,在这最后的时刻,他竟鬼使神差地回头看了一眼! 冉冉悚然,他察觉到她的视线了! 那他是否知道她的身份,知道她是称号的拥有者?! ------------ 第399章 “我们还有时间。” 冉冉内心悚然,男人并不是无意识看过来的,他是真的感觉到她在看他! 这个念头从冉冉脑子里冒出的瞬间,身处蓝黑色漩涡中的男人缓缓勾动了嘴角。 他在冲着她笑! 浑身的冷汗无法控制地冒出来。 屠夫脸上的笑意逐渐加深,然后冉冉看到他动了动嘴唇。 离得远,再加上屠夫刻意压低了声音,冉冉听不到他在说什么,但她好像看懂了他的口型。 “我有额外发现。” 冉冉冷汗涔涔。 “一个有趣的小东西。” 冉冉无法控制地睁大双眼,因为屠夫向她的方向迈开一步,似乎要朝她走来! 她要像【原始材料】一样落入破晓协会了么…她现在根本无力反抗…… 下一秒,冉冉看见男人的步子顿住,他微微侧首,像在聆听从黑蓝色漩涡发出的声音。 断断续续,模糊不清。 冉冉听见一个痛苦的女声。 “…撑不住…别贪心…会长……” 果然,她面前这个男人果然是屠夫没错! 男人挑挑眉,竟然朝冉冉弯腰,做了个绅士鞠躬礼,他将修长白皙的指尖按在心口,剪裁合体的西装面料被这力道微微压下。 直起身,他最后朝冉冉说了一句话,才隐入漩涡中消失不见,他说: “我们很快会再见的。” 屠夫一走,冉冉的【真实之眼】效果也解除消失,时间回到了正常流速。 如果说真实之眼只会在她陷入致命危险时触发,那她上次面对黑茶部长的黑色气流,【真实之眼】只持续了那一瞬间,因为只有那一瞬间是危险的,可她这次面对屠夫… 自屠夫出现,【真实之眼】几乎全程都在生效状态,这是不是说明…她面对屠夫的每一秒都是致命危险…… 她跟他的差距太大了! 仅仅是直面,即使没感受到任何杀意,恐洞也会判定她陷入了致命危险。 冉冉猛地喘了口气,沈定海忙靠过来关切地问,“怎么了堂姑?使用小玉过度了?” “没事,现在高部长好像停下来了,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冉冉抬眸看着他,忽然伸开手扑进他怀里。 “怎么了?!不怕哈!没事的!”沈定海惊慌失措到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冉冉在他看来一直都是个独立自强的孩子,即使再难也会选择一个人咬牙坚持,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冉冉向他流露脆弱。 冉冉一个字也没说,只是在他怀里喘气,从一开始的大口呼吸,三两下之后呼吸开始趋于正常,最后安静到根本听不见呼吸声。 冉冉就在这短短的一呼一吸之间,恢复到了之前那个冷静的她。 吧台外响起高部长爆粗口的声音。 “大爷的!附老子的身控制老子!那个败类越来越阴了!有本事跟老子正面对决啊!” 冉冉立刻从沈定海怀里出来,用安静的眼眸看着他。 “我没事,不用担心我。” 沈定海想说些东西、想安慰冉冉,可他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堂姑不会无缘无故这样,就在刚刚短暂的瞬间,肯定发生了什么,堂姑大概看到了才会惊惶成这样。 他无力安慰。 很多时候,如果两个人之间差的太远,实力地位、两个人所能看到的事物都不同,所有安慰的话就容易变得苍白无力。 冉冉和沈定海从吧台里走出来,视线越过满目疮痍的客厅,看到高部长满身怒气地站在房间里。 被黑茶部长用黑色气流射出一个小孔的房间,同样也是放置【原始材料】的房间。 黑茶部长垂着头,一言不发地站在高部长身后。 白医生和定军山闻声也从旁边的房间里出来查看情况,在他们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之后,整个现场陷入一种绝对的死寂。 【原始材料】被夺走了,在他们眼皮子底下。 安全屋…高部长重重一拳锤在墙上,鲜血混着冰渣在墙上炸开,将墙壁炸出一个深坑。 “如果不是我打开门,根本不会发生这种事…今天的事,我全责。” 高部长死死压抑住怒气和不甘,“我会找会长领罚。” 白医生叹了口气,“并不是你开的门,是对方操纵你做下的。” “这不能怪你。” 定军山也连忙点头,“谁能想到他们会设下这样的陷阱呢!高部长,这真的不是你的错!” 高部长冲着墙壁大吼一声,缓了一会他才转身面向众人,双眼通红。 不是悲伤,而是愤怒。 “你们别说了,我有自知之明,一切的源头就是我不谨慎,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直接看了监控画面…如果不是这样,敌人根本不会有可乘之机!” 沈定海主打一个心态乐观,“高部长你真不用这样。” “破晓协会能想办法抢走,非调局也能想办法抢回来啊。” 这话让所有人俱是一愣,好像…好像是这么个道理?好朴实无华…… 冉冉也点点头,“我们先不管【原始材料】的消息是怎么走漏的,有一点一定是可以确定的。” “破晓协会对【原始材料】的了解肯定没有非调局多,在非调局都不知道该拿它做什么的情况下,破晓协会肯定难以在短时间内真正使用它,所以…” 冉冉认真地看着所有人,“我们还有时间。” 高部长听到这心里那些怒火才泄了一些,“但哪有你们说的那么简单,想抢回来就能抢回来?” “有我们非调局这前车之鉴在,破晓协会一定会对【原始材料】的安全问题严防死守。” 沈定海不适时地吐槽着,“各种能力的效果这么奇妙,就算再怎么严防死守我觉得都会有机会的。” “这安全屋难道还不算严防死守吗?” 他的话让众人一阵沉默。 沈定海终于察觉到了气氛不对,小心翼翼地开口。 “我们真的不管管躺在门外的那个人吗?他是序列十没错吧?刚刚应该是被控制了才会对高部长出手?”他挤出一个笑不确定道:“所以还是算我们自己的人?” 高部长垂下头点了点,“是,他就是序列十。” 沈定海松了一口气,然后又提起了另一件事。 “我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发现…之前一直坐在沙发上的两个小女孩不见了…” “她们是用自己的能力逃走了吗,毕竟高部长刚刚那么猛的攻击…” 黑茶和高部长一起猛地抬头,“感星恩星!” 感星恩星?是双胞胎的名字吗? 与此同时,紧挨着放置【原始材料】的那间房,门被缓缓推开。 两个长相一模一样的女孩赤着脚从里面走出来,她们牵着手,另外一只手则各自抱着一个大大的水晶球。 “我们在这儿。” ------------ 第400章 “你是一切的变数……” 两个女孩安全无虞。 “没事就好。”高部长狠狠松了一口气。 冉冉他们一行人在安全屋呆了这么长时间,还是第一次看清双胞胎的外表。 五官精致小巧,最吸引人的是她们的一双眼睛,薄薄的单眼皮,眼尾向上向外挑起,给两个孩子平添许多冷清感。 “原来是水晶球在发光…”沈定海看着两个长相一模一样的女孩携手走出来,莫名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长得一样,穿得一样,就连表情都大差不差。”他求助似的看向白医生,“你们平时能分出来吗?” “能,以后你也能。”白医生温和笑笑,“第一次见双胞胎都会感觉长相完全一样,但相处一段时间之后就会发现两者之间的差异,并且会觉得越看她们长得越不一样。” 众人身后,黑茶部长架着昏迷的序列十走了进来。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得等他醒过来才知道。” 说完她看向感星恩星姐妹俩,“什么时候躲到里面去的?” 依旧是冷冰冰的语气,但似乎掺杂进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冉冉敏锐地挑挑眉,是亲近。 黑茶部长和双胞胎的关系,与其他人相比,明显亲近一些。 双胞胎说起话来十分有意思,不是异口同声一起回答,就是一个人说前半句,另一个接上后半句。 恩星道:“在姐姐的预言中,我看到高部长出手。” 感星道:“在妹妹的推演中,我知道我们应该去屋子里。” 两人一起道:“否则,预言和推演都无法再进行下去,我们会死在高部长手下。” “被数不清的冰棱穿过身体。” 恩星看向定军山,“你会死在我面前,脸色青白。” “守护是你刻进血肉的本能。” 感星看向沈定海,“你会死在吧台外,以你的能力跑出一步已经是极限。” “最最弱小的身躯潜藏着难以想象的能量。” “星空一片黑暗,未来在此断裂。” 两人说话时,手中的水晶球也变得漆黑一片,就像她们口中所说的那片命运星空。 沈定海听得冷汗直冒,他也大概明白了,如果双胞胎没有事先躲起来,他和定军山会为了救下两个小孩子而死在冰棱中,之后… 两个孩子也死了,由此对应上星空一片黑暗。 双胞胎似乎看出沈定海的恐惧,手中的水晶球散发出微微蓝光。 “勇者无需紧张。” “未能成真的预言只是虚幻,它们已经消散在唯一真实的道路旁。” 恩星朝着沈定海伸出手,“可你的勇气将会永远被铭记在星空之上。” 沈定海听得整个人怔怔的,冉冉忍不住当了翻译官,“她的意思是不用对没发生的事感到害怕,但她会记得无数种可能中你的善心和勇敢。” “伸手是示好环节,还不赶紧。” 沈定海听完立马用衣服擦了擦手,这才跟恩星握手。 感星也朝着定军山伸出手。 彼此都握手完毕,双胞胎才继续道: “未卜先知是预言者的能力。” “未雨绸缪是推演者的手段。” “在言笑晏晏之际,我们起身,选择了真实之路,使得命运星空继续明亮。” 众人一阵沉默,沈定海忍不住冒出一句,“啥?” 冉冉再次充当起翻译官,“她们两个的意思是在我们聚在一起说话的时候,她们就去房间了,所以之后高部长出手,她们才能避开。” 双胞胎朝着冉冉点点头,“智慧的所在,愿好运永远伴随着你。” 众人一阵恍然,“原来如此啊。” 黑茶有些惊讶,非调局就属她跟双胞胎最熟,但她也做不到冉冉这样能瞬间理解双胞胎的每句话,更别说冉冉这才是第一次见到双胞胎。 只是黑茶那张常年保持冰山的脸已经不知道要如何表现出惊讶,众人这才没发现她的异常。 沈定海忍不住提出自己的疑惑,“如果你们早就知道之后高部长会被控制对己方出手,那你们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们,让我们做些准备?” “如果我们能有所准备,肯定不至于就这么让东西被抢走。” 沈定海才说完,黑茶就冷冷地看着他,“不要看感星恩星年纪小,她们是专业的预言家和推演师,她们的决定就是孙海安局长也不能质疑。” 听到沈定海质疑的话,双胞胎没有丝毫生气的迹象,她们的反应依旧平静。 恩星先开口:“预言能看见未来的千万种可能。” 感星继续道:“推演从中选择最趋近永恒之路。” “心怀勇敢和善良的人,请相信我们的判断。” 沈定海一时说不出话来,他本来也没有质疑的意思,只是有些困惑。 黑茶看向感星,“序列二…” 感星微微低头,手中水晶球上倒映的星空不断变幻。 “命运为众生划定轨迹。” 恩星抬起眼眸,双眸中浮现出水晶球中的那片星空。 “抗争为万物带来变数。” 双胞胎齐齐道:“在那个真实的未来,序列二终会回到诸位手中。” “啊?”沈定海睁大眼睛,“这意思是我们真的能抢回来对吧?!我真没说错啊!” “所有命运馈赠的礼物,早已在暗中标好了价格。” 双胞胎忽然说出这样一句话,让众人摸不着头脑。 这是指非调局得到神秘人的馈赠,还是指破晓协会强行抢走序列二呢? “恩星感星你们可否说得再清楚些?” 双胞胎却摇摇头,“所有道路和解释都掌握在诸位手中。” 冉冉点点头,“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佛家如此解释,想来这也是命运星空强调抗争的重要性吧?” 她对着众人微笑起来,“让我们拭目以待吧。” “看看【原始材料】将会以怎样的方式重新回到非调局。” 冉冉话音刚落,双胞胎手中的水晶球猛然爆发出强烈的光芒,与此同时她们的双眼也都变成了白茫茫一片。 两人仰着头,一齐朝着冉冉走出一步,伸出手分别拉住冉冉的左右手。 “而你,命运星空画下的最大轨迹,你会成为此间最大的抗争者,一直抗争下去…” “直到血肉从白骨上剥离,直到双眼从眼眶中脱落,直到灵魂从身躯里消散…” “你不改抗争的坚定,直面万千可能的未来。” “你是最大的变数…一切的变数……” ------------ 第401章 她是她最得力的助手 “堂姑你别介意那两小丫头的话…她们是什么来着,预言家推算师是吧,这跟我们这假装会算命的江湖骗子不是一样吗?” 沈定海看着自从听完双胞胎预言后就陷入沉默的冉冉,满脸都是担心。 “她们只是换了个花里胡哨的外国名称而已,还一人整一个吓唬人的水晶球!谁信啊!” “堂姑你可千万别信了!” 冉冉没有反应,沈定海一脸苦大仇深,“两小孩子是华国人啊,结果满嘴听不懂的词。” “明明每一个字都是中文,组合到一起我竟然听不懂?” “这说明什么,这双胞胎比天桥底下招摇撞骗的还不靠谱呢!” “她们两个甚至不愿意学习自己国家的骗术,而是崇洋媚外整国外那一套!” “堂姑!”沈定海还在试图唤醒沉思中的冉冉,黑茶护着孙局长走了进来。 在【原始材料】被抢走之后,破晓协会很快撤回了所有潜进非调局的能力者。 毕竟他们的目的已经到达,没必要再做无谓的攻击。 破晓协会打了非调局一个措手不及,非调局在基地的能力者水平整体上高于破晓协会,双方因此各有输赢和损伤。 破晓协会撤走没多久,孙会长就召开紧急会议,只是不是六部会议,而是序列会议。 所有能参加的序列都需要参与。 冉冉和沈定海属于纯新人小白,除了执行过一次螟蛉路的任务,跟非调局暂时还没有其他牵扯。 他们不像定军山那样,需要在大乱子发生之后跟上司报告,或者忙其他职责范围内的事,更不像高部长那样的高层人士有很多需要处理的事。 他们两个最闲,所以是所有序列里最先到的。 甚至比孙局长来得来早。 一见到冉冉,孙海安脸上紧张沉重的表情莫名就消散了一些。 黑茶的主要职责就是贴身守护孙局长,因此她对她的情绪变化最为敏感,她观察到这个情形,忍不住抿唇,最近已经忙成连轴转的陀螺了,无论她怎么提示、旁的人怎么劝都不愿意休息,现在见到恶童竟然会感到放松… 黑茶心里情绪复杂。 孙局长推开门,开玩笑般调侃了一句,“感星恩星那个状态,可不是山海你说的招摇撞骗的骗子能做到的。” 好的玩笑需要合适的语气相佐,孙局长很显然忽略了这点,这导致在场唯一一个会笑的人直接紧张起来。 沈定海直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扑腾一下,像颗发射的导弹。 “孙局长好!是…是我失言了!” 孙局长眨了眨眼睛,回头跟黑茶对上视线,“看来我的玩笑很失败。” “不失败。”黑茶为了证明自己的话,硬是冲着所有人挤出一个惊悚十足的笑容。 “够了够了!黑茶部长!局长的玩笑挺好笑的!” 沈定海发誓他宁愿听孙局长不知道是指责还是指责的“玩笑话”,也不愿意看到黑茶部长一直露出那种笑容。 孙局长看了眼时间,知道剩下的序列,尤其是那几个忙的,不会很快到。 她在上首的位置坐下,黑茶就坐在靠近她左手边的第一个位置。 冉冉和沈定海早就落座了。 冉冉坐在孙局长右手边第一个位置,沈定海则是紧挨她坐。 孙局长和黑茶一落座,沈定海立刻不淡定了,“难道等下高部长和白医生不来?” 黑茶不明所以,“他们两个是本次事件中的重要人物,当然要来。” 沈定海结结巴巴道:“那怎么…怎么能这么坐呢……” 黑茶抬起眼眸冷冷看了他一眼,“看不出你年纪不大,倒是很在意这些迂腐的规矩。” 沈定海被怼出火气了,他本来就因为黑茶莫名其妙对冉冉出手而记仇,此刻有孙局长这么公正的好局长坐在面前,他不打算再忍! “黑茶部长不在意这样的规矩,怎么一秒钟也不犹豫就坐在孙局长身边。” “那是因为我…”黑茶才说了个开头,忽然止住了话头。 原本满满的足以把人冷死的气势消失不见,更诡异的是她竟然脸红了。 满脸涨红! 一直面无表情的黑茶突然像个羞涩的少女一般!沈定海就坐在她斜对面…那种体验别说有多惊悚了! “你这是做什么!怎么莫名其妙脸红啊?!” 沈定海抓狂的时刻,孙局长又发动了她那令冉冉熟悉的安慰技能——摸摸手。 黑茶像触电般缩回手,她咬唇垂下头,深呼吸好一会才将满脸红晕消下去。 因为…因为她说过,她是她最得力的助手…… 最得力的助手自然应该呆在最合适的位置。 孙海安局长是非调局人尽皆知的左撇子,黑茶因此认为,她只有做到能够取代她左利手的程度,才能配得上最得力助手这句称赞。 这个决心一旦下定,黑茶从此就在孙局长左手边站定、坐定。 她永远在她左边、永远愿意为了她付出一切。 没人知道这些弯弯绕绕,就连孙局长都不知道,更别说才来到非调局的冉冉和沈定海了。 关于座位的争论也因为这个小插曲消散了。 孙局长只将这视为两个孩子之间的小打小闹,黑茶未满二十,在她看来是名副其实的小孩子,而沈定海… 她看过资料,虽然已经二十好几,但从小没吃过什么苦,心性或许还不如他一直尊称的堂姑冉冉。 孙局长看着冉冉,不知不觉出了神。 这孩子…她时常难以相信她只是一个孩子。 就资料上记载的信息,以及她来到非调局之后做下的一切…即使是心智成熟冷静的成年人也远做不到这样。 想到这她忽然提起另一个话题。 “二位难道就没疑惑过吗?二位所在的沈家是W市鼎鼎有名的家族,为什么对于恐洞的事到现在都没有任何了解,不止是恐洞…” “非调局、觉醒药剂这些都是沈家所处的位置应该接触到的东西。” “想过。”冉冉平静道:“之前仅仅是有点困惑,直到我在圣心医院发现江映雪,我的困惑就变成了不解。” “她虽然只是一个D级能力者,但到底也是能力者。” “如果同样用财富水平衡量,没道理圣心医院能接触到的东西,国栋接触不到。” 孙海安点点头,“很合理的推测。” 冉冉抬眸看向孙局长,“之后发生了太多事,需要我探究的事也太多了,这个不解也就变成了一件我无暇顾及的小事。” 孙海安再次点点头,“那么现在就由我来帮你解开这一点。” “沈家不知道恐洞相关的任何因素,是因为W市没有恐洞。” “甚至以W市为中心,辐射到周边几个城市,它们都不存在恐洞。” 孙海安俯下身子朝冉冉靠近,她紧紧盯着冉冉的眼睛。 “你说这是为什么呢?恶童。” ------------ 第402章 去他的预言 沈定海大为震惊,他迟钝的脑子根本没想冉冉想到那么多,只觉得家里没联系他说恐洞的事,那肯定就是没受到恐洞的影响,也就等于没事。 他完全没操心,没想到这种事背后是这么个逻辑。 “孙局长你这么一说,好像W市有什么守护神一样?” “还是有那种消灭恐洞仙人?出现一个消灭一个,没等到你们检测恐洞就已经没了,所以你们才觉得没有。” 孙海安对沈定海的话肯定起来,“山海你说的不错,正好概括了目前局里两种推测。” “一:W市存在某种事物,或者某个组织或人,影响了整个W市甚至能辐射到周边地区,让其影响范围内都无法生成恐洞。” “二:W市同样存在某个组织,他们不仅在不余遗力地消灭恐洞,他们还掌握了消灭恐洞的诀窍,否则无法解释他们为什么能将这片区域的恐洞消灭得这么干净。” 冉冉眉头微蹙,“孙局长突然向我们提起这些,只是因为我们刚好住在W市,还是…有别的原因?” 孙海安看着冉冉的眼睛,不苟言笑的脸上流露出某种确信。 “你知道我在想什么,恶童。” 冉冉的眉头皱起来,“你觉得跟我有关?” 孙海安没有回答,但她微微勾起的嘴角已经说明了答案。 沈定海猛然睁大眼睛,显然没想到理智聪慧的孙局长会得出这么离谱的结论。 “怎么会跟堂姑有关系呢?堂姑又不是神…孙局长你别开玩笑了!” 孙海安叹出一口气,无奈道:“并不是我一定要针对你,恶童。” “只是你在我心中的特殊性一直在不断增加…” 这话听得黑茶浑身一震,孙海安继续道:“这些不断累加的特殊,让我没办法不注意你啊。” 冉冉眨眨眼睛,神情平静,“我又怎么了吗?” 短短一句话,竟然听得沈定海有些心酸,他总有种在听冉冉说: 【我又做错什么了吗?】 …这样的感觉…… 是啊,堂姑又做了什么引起这些人注意力的事吗?她明明什么也没做。 孙海安果然是个细腻的人,即使冉冉面上不显,她还是察觉到了冉冉的情绪,她尝试安抚。 “别紧张,恶童。” “我要跟你讨论的,就是前不久双胞胎昏迷之前说的那些话。” “我在推门进来时说的也不完全是玩笑话,双胞胎现在还处在昏迷状态,这种状态只有在她们爆发出【本命预言】之后才会出现。” 冉冉面上没有任何波澜,心里却是稍微松了口气。 不是【真实之眼】的效果被发现就好,现在她身上聚集了太多关注,冉冉总有种不安心和惶恐。 为了消解这种感觉,她总觉得她得手握更多别人无法掌握的东西才行。 让这些东西成为她保命的底牌。 不能让别人知道她可以躲过黑茶的暗杀,否则可能会有比黑茶更厉害的人来杀她。 不能让别人知道她身上同时拥有多种能力,否则她一定会被各方争抢着成为研究对象,没人能救得了她。 更不能让别人知道她的能力…… 她现在有很多秘密需要守护,连二侄子也不能告诉的秘密。 沈定海闻言大惊,“这都过去多久了!双胞胎现在还在昏迷?!” “要不是我知道发生了啥,我都要怀疑那俩小孩碰瓷了!还有那个什么命预言…又是什么东西?” 孙局长耐心解释,“感星恩星的父母曾经说过,这是他们这种血脉流传中很罕见的一种现象。” “【本命预言】是以燃烧自己生命为代价做出的有关天命的预言。” “是足以跟整个世界运行轨迹挂钩的预言。” 孙海安看着平静的冉冉,“现在你们再想想她们两个这次【本命预言】的内容…” “里面的每个字都在说恶童。” “没有其他任何内容。” 孙海安目光恳切,冉冉仍旧平静得像一湖死水。 “有关整个世界命运的预言,只提到了恶童你一个人,如果这都不能加深你在我心中的重要性和特殊性的话…” 孙海安叹起气来,“我真的难以想象还能有其他更夸张的事能做到这一点。” “恶童,恐洞对你说的话,在双胞胎的【本命预言】上得到验证了。” “你是关乎世界命运的那个人。” 沈定海在一边听得干着急,这在堂姑听来可不是什么好话。 事实证明他想的完全没错,冉冉已经对此类话感到厌烦了。 从她有记忆开始,爸爸妈妈就在向她灌输她的能力是为了造福世人这种观念,她不懂但她接受了。 下山之后又从厉尊乐那儿了解到她的身世问题,他同样说了她是对世界影响很大的人。 现在更是隔一段时间就会听到一次…对世界有重大影响…… 怎么从来没人问过她愿不愿意,只知道不停提醒她这一点呢? 她有因为这一点得到过任何东西么、获得过任何好处么? 冉冉平静开口:“孙局长就这么相信她们的预言?” “从孙局长你刚刚透露出来的意思,【本命预言】这种东西并不是恐洞赋予双胞胎的,而是她们血脉上的能力。” “的确不是恐洞赋予的,感星恩星的母亲是国外古老的预言家血脉,她来到这片土地,和感性恩星的父亲相恋,并养育了她们两个。” “她们两个因此继承了这古老的血脉。” “事实上,在这个古老家族的历史上,总共也没出现过几次【本命预言】,感星和恩星就占去了两次。” “上一次是在她们很小的时候,尚在襁褓中,她们还是只知道哭泣的婴儿。” 孙海安说着眼眸中浮现淡淡的不可置信,“可【本命预言】就那么触发了。” “比两个婴儿一起开口,口齿清晰地说话更让人震惊的,是她们话中的内容。” 【十五年后,世界将迎来一场末日】 沈定海已经在旁边听呆了。 冉冉眉头微蹙,“局长你不会要告诉我现在感星和恩星刚好十五岁吧?” 孙局长没有停顿地给出肯定的答复。 “没错,【本命预言】成真了,在十五年之后,人类迎来了恐洞。” “事实上,在他们家族的历史记载上,每一次的【本命预言】都成真了,无一例外。” 冉冉扯扯嘴角,“所以孙局长你理所当然地认为这一次也会成真。” “直到血肉从白骨上剥离…直到双眼从眼眶中脱落…直到灵魂从身躯里消散…” 冉冉不紧不慢地说完,而后露出讽刺的笑。 “我可不希望这么惨的事发生在我身上。” 她对着孙局长淡淡道。 “去他的预言。” ------------ 第403章 希望你是个一生平安顺遂的孩子 黑茶已经在冉冉身上吃过一次亏,再加上孙海安就坐在她旁边,她没有轻举妄动,但这并不代表她不想将冉冉碎尸万段。 这世上没人可以对她这么说话! 但压抑在心里的愤怒终究只是纸老虎,就算别人看到了也不会当回事。 黑茶和冉冉现在就属于这种情况。 冉冉很喜欢黑茶的外形,她一直会分一些注意力给这位美丽高挑的少女,因此自然也注意到了她压抑着的愤愤不平。 冉冉完全没有理会黑茶的意思,只是看着孙海安。 “我只是觉得孙局长你的结论来的太过轻易,并没冒犯你的意思。” “这个【本命预言】甚至不是恐洞赋予的能力,那它的可信度就该大打折扣。”冉冉平静道:“孙局长只需要设想一种情况…” “如果恐洞没有降临,你再听说这个源自古老血脉的传说,你会选择相信吗?” 孙海安垂眸不言。 “你不会的。”冉冉确定道:“孙局长你是一个相当务实的人,因此我斗胆猜测你在恐洞降临之前是一个完全的唯物主义者。” “是恐洞毫不留情地击碎了你的坚信。” 孙海安缓缓抬起头看着冉冉,黑茶的脸色更是黑得能滴下水来。 冉冉不为所动继续道:“是恐洞诞生出的这些奇妙手段,让你转变了对于以往你不相信事物的看法。” “恐洞击溃你的认知,让你意识到这个世界上存在你解释不了的事,以此同时,你开放了你对其他事物的包容态度。” 冉冉说完,孙海安静静看了她许久才开口。 “你说的没错,我之前确实是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 “现在亦然。”孙海安眼中逐渐凝聚起某种坚信。 “无论什么魔法奇迹,都是物质的一种表现形式,无论多不可思议,都是物质变化的一种现象。” “对于【本命预言】我同样这么看待。” 冉冉笑了笑,“但这要建立在它是真实的基础上。” 两方都沉默了一会,冉冉再次开口,“看来目前我和孙局长对这件事没办法达成一致。” 孙海安神情柔和,“这个世界有太多人、太多事都是这样。” “这是常态,我相信这不会成为我们之间的隔阂。” “不会。”冉冉给出肯定的答案。 两人讨论了这么一通,高部长才带着白医生匆匆赶来,他们身后定军山正扶着虚弱的序列十。 王平安,快要奔三的青年。 在四人都走进来后,黑茶起身在大门旁一阵操作,安全屋的门闭合起来。 这次的会议地点正是安全屋。 在孙局长了解过安全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之后,她做出了和冉冉相同的判断。 【原始材料】的消息走漏了,且是六位部长中的其中一位。 这就是部长会议替换成序列会议的原因。 而要让序列聚在一起开会,没有比安全屋更合适的地方了。 距离高部长被控制发疯已经过去一段时间,客厅早没有了当初的狼藉和废墟感。 一切整洁如新。 沈定海跟冉冉刚到的时候,还忍不住感叹非调局的办事效率真高。 毕竟安全屋里被修整的东西并不止那些沙发家具,四面厚重的墙壁也得到了修补,那些深深浅浅的坑都消失不见了。 虽然沈定海完全搞不清楚这修补工作到底是怎么进行的。 安全屋大门彻底合上,黑茶也再次来到孙海安左手侧坐下。 孙局长敲了敲桌面,示意第一次序列会议正式开启。 “本次会议主要是讨论三件事。” “首先是对破晓协会夺走【原始材料】的反思,或者你们称之为复盘也对。” “我们需要还原出整个过程。” 序列十举手示意,率先开口,他先做了个简单的自我介绍,才开始讲述他遭遇破晓协会成员的经历。 “其实也没什么好讲的,具体来说就是我在执行任务途中,遇到了一群专门针对我的能力者。” “你怎么能确定那些人是专门针对你的?” 孙海安问出这些问题的时候,黑茶就在她左手边快速记录。 王平安默了默才道:“…因为和我一起的同伴都被杀死了。” “他们单单留下了我,我那时只有一个念头。” “什么?” “这伙人是专门冲着我来的,并且他们已经盯上我很久了。” “怎么得出的?” “…那些人不止了解我的能力…就连我同伴的能力都了解得非常清楚!”王平安费力地喘了一口气。 “我的同伴…他们甚至来不及真正施展出手段,就被那些人针对的手段杀死了……” 孙海安深吸一口气,才继续问,“之后呢?” “没有之后了,我被那些人抓起来之后很快就失去了意识…我不知道我之后做了什么!” 王平安有些崩溃道:“我不知道那些人利用我打开了安全屋!” 他面容苍白,双眼通红。 这样的神情,冉冉和沈定海不久前才在高部长脸上看过。 只是高部长是愤怒,王平安脸上只有悔恨和自责。 孙海安放弃了询问,转而安抚起王平安的情绪,“这些并不是你做下的,你不用自责。” “你只是掉入了别人的陷阱。” 王平安恍惚着垂下头,情绪稍微没那么激动了。 孙海安继续道:“关于你的部分已经完成了,而且你完成得很好。” 王平安红着眼抬头死死盯着孙海安,“真的?我做得很好?” “嗯。”孙海安用她最温柔的语气安慰着他,“你做得很好,现在你可以到旁边休息休息。” 定军山领会到孙海安的意思,很快扶着王平安去了隔壁房间。 孙海安这才看向白医生,“已经过去了一段时间,为什么他的状态还是这样?” 白医生温和道:“就王平安脑部受到的伤害,我甚至无法估计出破晓协会的人用精神能力控制他到底控制了多久。” “他不仅受到的伤害极大,而且极难恢复,我已经尽力在治了。” “修复人精神上的创伤是再精细不过的活,我跟他还需要很长时间,而且…” 白医生犹豫了一会才说出最关键的原因,“他恢复缓慢还有一个原因。” “潜意识中,他抗拒接受治疗,他好像…并不希望自己好起来。” 沈定海不懂,“这是为什么?” 高部长面色黯然道:“平安可能觉得,只有他一直经受痛苦,才对得起那些因他而死的同伴吧……” ------------ 第404章 他们所追求的天下大同…… …… 沈定海轻“嘶”一声,高部长的解释让他很是感叹,“要这么折磨自己么?” 高部长冷静道:“平安可能觉得,只有折磨自己,才不算是折磨。” 沈定海缓了一会才恨恨道:“破晓协会真的很造孽!” 高部长冷冷接过话茬,“可惜他们自己不这么觉得!他们还认为自己是正义的使者、觉得自己是在为了全人类的福祉而努力!” 沈定海面露嘲讽,“谋取什么样的福祉需要他们动手杀人啊!” 孙海安解释道:“破晓协会是一群极端之人的聚集地。” “你只需要记住,他们是一群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疯子。” 沈定海很是震撼,“这群神经病还能跟天下大同扯上关系?我倒想知道他们要的是什么样的大同!” 孙海安平静道:“一个人人都是能力者的大同世界。” “他们认为恐洞的降临是一次无比幸运的契机,让全人类拥有了改变现状的机会。” 沈定海听完一时没有说话。 冉冉知道他是对人人都是能力者这句话心动了。 二侄子非常渴望力量,他跟在她身边的时间越久,他的这份渴望就越强烈。 冉冉淡淡道:“很荒谬的理论,将恐洞的到来看做上天恩赐更是无比可笑。” “就算他们真的创造出一个只有能力者的世界,每个人的能力也是不同的,甚至在现阶段能力者还没有成为人尽皆知的事时,有关能力的等级划分就已经出现并成型。” “破晓协会也在沿用这样的等级划分吧?” “之前不是还提到过在【屠夫】这个会长之下,存在四位大人么,那这四位大人手底下的人跟他们的地位是平等的吗?” “人人都是能力者的世界会是一个大同世界吗?”冉冉扯扯嘴角,“我不这么认为。” “正是这个道理。”孙海安遗憾地开口,“可惜那是一群极度偏执的人,他们无法懂得这一点。” 她将话题重新拉回讨论,“对方通过王平安控制住高部长之后的情形,黑茶已经跟我详细描述过了。” “高部长也有幸听过一遍,剩下在场的都是亲历过的人,在这里就不再花时间讨论,唯一缺失的…” “是高部长脱离控制后的情况。” “根据黑茶所说,是很短很短的一瞬间。” “她发现身后有人回头时,【原始材料】已经不见了,而且房间里没有人。” 孙海安缓慢且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关于这一部分,希望有线索的成员能展开说说。” 从表面上看,她的目光扫过了在场每一个人,可冉冉观察得仔细。 她在她身上停留的时间最长。 她在暗示她。 冉冉在心里皱眉,可是这一点这位孙局长又是怎么发觉的?难道又是凭借那些可笑的预言以及她在她心里的特殊性? 冉冉没犹豫多久,她需要向这位聪明人说明情况,在聪明人面前遮遮掩掩可不是聪明的举动。 在其他人看来,冉冉几乎是在孙局长问完之后就开口回答了。 “我可能知道一点情况。” 这一句话让所有人将注意力都放在她身上,冉冉微不可察地蹙眉。 “前面的部分属于我的猜测,后面则是我可能看到的画面,因为真的很短暂,所以我也没办法确定。” 冉冉说完等着孙海安的反应。 她选择主动告知已经相当“有情有义”,实在不需要将所有细节都告诉他们,从而抖落自己的底牌。 这是多不划算的一笔买卖。 孙海安的眼睛亮了亮,神情更加柔和了。 “你说。” 冉冉这才开始了她半真半假的叙述,她对自己的演技非常有信心,除非在场有读心术类似的能力者或道具,否则她都不怕被人识破。 “大家都知道,我跟二侄子一直躲在吧台后,那个方向的视野很好,不仅可以观察到客厅全场的情况,还能看到各个房间门口的情形。” “在高部长陷入控制后,我拉着二侄子侥幸躲过,吧台成为一个还不错的庇护所,让我有时间可以思考怎么改变局面。” “黑茶部长是我脑海中的唯一人选,所以我率先选择了跟黑茶部长沟通。” 黑茶闻言点点头,“当时她确实想让我停下高部长的攻击,但我做不到,最多只能勉强引开他的注意力。” “因此我对高部长使用了‘黑息’,当然是在不伤及他的情况下。” 冉冉不动声色垂下眼帘,所以那些致命的黑色气流…叫黑息啊。 “在黑茶部长想要进一步引开高部长的注意力时,高部长的攻击却突然停下了,黑茶部长准备打开房门。” “我看见高部长倒在地上的同时,王平安将视线移向了黑茶部长所在的房间,然后王平安也倒了下去…”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他们知道冉冉即将要说的才是重头戏中的重头戏。 “我看见房间里亮起黑蓝色的漩涡。” 孙海安和两位部长的神情俱是一变,在破晓协会大举进攻非调局的那天,基地也亮起了同样黑蓝色的漩涡。 “是那个空间传送能力者!” 孙海安垂下眼帘,“不可能毫无限制…总会有限制的……” 说着她猛然抬头,跟冉冉对视。 冉冉不紧不慢道:“看来孙会长和我想到一起去了。” “这位奇妙的空间系能力者,只能将漩涡开在她亲眼看过的地方。” “竟然是这样…”白医生跟高部长互看一眼,“但已经是相当可怕的能力。” 沈定海也觉得吓人,“那这世上,她岂不是想去哪儿就能去哪儿?万一她把这个能力用来隐秘探听消息…” “别人在她面前都没有隐私和秘密了!” 冉冉却摇摇头,“限制条件应该不止这些。” 高部长好奇地看着冉冉,“你怎么知道?” 嗯,一种直觉,属于不能透露的内容。 【真实之眼】正在不断强化她的直觉,只要她见过的东西、接受到的信息足够多,她就能得出一种模糊的感觉,虽然不能让她直接接触真相,但能在她心里形成一个模糊的大方向。 当时所有的细节冉冉都记的很清楚,屠夫或许是想将她和【原始材料】一并带走的,但漩涡中的声音十分痛苦。 那个声音撑不下去了。 而声音的主人还能有谁,冉冉的双眸中浮现笃定。 是那个痴迷于屠夫,才跟随他不久的少女,同样也是空间传送能力的拥有者。 ------------ 第405章 “你只是被利用了” 孙局长看着冉冉,“你的猜测是什么?” “王平安一直被一名精神系能力者远程控制,这跟白医生说的王平安脑部所遭受的严重创伤可以对上。” “我无法确定这位强大的能力者到底控制了王平安多久,但很可能…”冉冉面上满是凝重。 “在孙局长你跟王平安通讯交流的时候,这个能力者就已经控制了王平安的意识。” “所以王平安表面上答应了局长你按兵不动、暂缓回基地的要求,实际上他却被身体里另外的意识控制着匆忙赶回非调局。” “由此才发生我们在安全屋门外看见王平安的情形。” “高部长因为异常上前查看监控视频,却被潜伏在王平安身体里的那名能力者瞬间控制住。” 不止沈定海觉得震惊,白医生也觉得匪夷所思。 “这是怎么做到的?” 冉冉歪歪头,“可能是因为高部长看了王平安的眼睛?” “转瞬间就能通过双眼控住一个人?还是心性坚韧的S级能力者?”白医生喃喃着,“…恐怖的能力……” 孙局长沉吟一阵选择跟大家分享信息。 “恶童的猜测没错,即使听起来很不可思议,但确实存在这样的能力者,正是【屠夫】之下,管辖着破晓协会所有精神系能力者的四怖之一,人称…” “【勾魂使】” 冉冉皱起眉头,“四怖?就是之前说的那四位大人?” “对,这是屠夫给他们起的称呼,据说灵感就来源于恐洞。” 沈定海接过话茬,“合着恐洞叫恐洞,他整出来一个四怖,凑在一起成恐怖是吧?” 孙局长点点头。 沈定海开口嘲讽,“我本来以为这样的奇葩应该挺少见的,正常人类怎么会在同类和恐洞之间选择恐洞呢?破晓协会的存在就是证明我这个想法真是错得离谱…” “【勾魂使】”冉冉抬眸定定看着孙海安,“这些孙局长是怎么知道的?” 黑茶面色一寒,“孙海安局长的事还轮不到你管!” 孙海安很是无奈地再次安抚起黑茶,“不要用这种态度对待恶童,为什么对她这么大敌意呢?” 黑茶不再说话垂下头去。 冉冉眨巴眨巴眼睛,黑茶部长对她这种态度很大程度上来源于局长对她的态度…可惜局长不明白这点。 事实上,冉冉严重怀疑在孙局长说过这句话后,黑茶会更加记恨她…当然是在心里、不摆在明面上的那种。 冉冉无形中自行解锁了“绿茶”的天赋,她微笑着摇摇头,“我相信黑茶部长不是有意的。” “我也很愿意跟黑茶部长好好相处呢。” 这话听得黑茶垂着头,一阵暗暗咬牙切齿。 “破晓协会能得到我们非调局的内部消息,我们非调局自然也有办法得到他们的消息。” 孙海安冲着冉冉微笑,“我有自己的方法。” 虽然没明说,但冉冉已经了然于心。 就是不知道独属于孙局长的这个“方法”是谁…但【勾魂使】就是神音和衡南口中所说的念大人,这点已经可以确定了。 “这位【勾魂使】在控制高部长发动无差别攻击之后就从王平安的身体里脱离了。” “因为高部长从来不是破晓协会的目标。” 冉冉说到这,黑茶忍不住冒个头,冉冉微微一笑继续道:“黑茶部长自然也不是。” 黑茶冷冷看了冉冉一眼,重新把身体缩回桌子后。 “只是和黑茶部长有点关系,他们的目标是放着【原始材料】的房间。” “可以说整个计划的关键,就是黑茶部长推开门的那一瞬间。” “那一瞬间,【勾魂使】从王平安身体里脱离、高部长失去控制…” “那名空间能力者透过王平安的双眼看到了房间的样子。” 冉冉的语气不急不缓,“紧接着他们就在房间里打开了传送漩涡。” “大致就是这样。” 黑茶因为冉冉说的“关键”耿耿于怀,“照你的理论,我才是序列二被夺走的元凶。” 冉冉看她面色冰寒,露出一个纯真的笑容,“黑茶部长你当然不算元凶,顶多是被对方利用了而已。” 冰美人,就是眉眼含着薄怒的时候最动人。 冉冉看着颇为享受,只觉得身心都得到了净化。 但她真没有要激怒黑茶的意思,谁不希望自己喜欢的人喜欢自己呢。 “黑茶部长别急着生气,我这话是在夸赞你。” “是你舌头打结了?还是我耳朵变形了?”黑茶冷冷道:“这样的话竟然也能被称为好话?” 冉冉眨巴眨巴清澈纯真的双眼,“我是在夸赞黑茶部长你作为非调局一份子的优秀行为处事啊。” “黑茶部长如果不是被对方认为,是完全忠于非调局、完全忠于…”冉冉加重了咬字,“孙海安局长的人…” “对方是不会把黑茶部长当做突破口的。” 这话就连孙海安一时都没绕过来,“恶童你这话…难道不是含义矛盾了吗?” 冉冉微笑着话锋一转,“我记得高部长说过黑茶部长的主要职责是守在局长身边,即使她是序列,这点也不容改变。” “并且只要是接近过黑茶部长的人都能发现一点,黑茶部长非常不会与人相处,尤其是陌生人。” 怎么还扯上他了?高部长听得一头雾水,“你到底想表达什么?” 冉冉摊摊手,“我要说的就是,黑茶部长与我们这些新加入的序列是第一次见面,彼此之间发生冲突实在是一件概率很大的事。” “可在这种情况下,黑茶部长仍旧背离了她的主要职责,来到安全屋和我们相处。” “后续的结果不外乎就是争执发生,高部长从中斡旋,黑茶部长面对我们这些新人退让一步。” 冉冉看向黑茶,“那么需要一个人呆着的黑茶部长会选择去哪儿呢?” 黑茶愣怔一秒,和冉冉异口同声。 “放着【原始材料】的房间。” 冉冉笑起来,“就是这样。” “黑茶部长的反应很好理解,她没办法守着局长,必须服从命令来到安全屋,那么替局长守着【原始材料】也算发挥了她的职责。” “连我这种跟黑茶部长接触不深的人,都能推算出黑茶部长的选择,那破晓协会能掌握黑茶部长的动向也不奇怪了,只是有一点…” 冉冉捕捉到孙海安变得严肃又锐利的眼神。 “非调局内向破晓协会传达消息的这个人,一定和黑茶部长有过接触,否则他/她无法得出类似的结论。” “后面的内容就不是我能猜的出来的东西了,毕竟我才来到非调局,并不知道局里哪些人跟黑茶部长有过接触,且对她有一定的了解。” 孙海安朝冉冉点了点头,算是对她这番发言表示感谢。 “恶童所说的,涉及的正是我们这次会议要讨论的第二点…” “非调局的卧底,到底是谁?” ------------ 第406章 局长要考验的人不是她 孙海安开门见山道:“在会议开始之前,黑茶已经跟我说过各位之前在安全屋做出的推测…” “准确来说,是恶童做出的推测。” 她用沉静而严肃的眼神将在场所有人都扫视一遍,而后才开口。 “我同意恶童的推测。” 高部长倒吸一口冷气,其他人更是哗然。 之前冉冉的推测结果虽然令人震惊,但那只是她单方面的推测,跟现在得到孙局长背书是完全不一样的效果。 孙海安默了默道:“六位部长,在座占了两位。” “我之所以召开这次会议,便是已经将二位排除在人选之外,所以二位不用担心。” “剩下四位部长分别是观测部观海部长、测量部孙部长、善后组钟组长以及后勤部秦部长。” “这四位谁才是背叛非调局的那个人?” 冉冉懒懒地靠在椅子上,这个环节应该不需要她的参与。 所有追求准确的推测都要以足够的信息为基础,推测绝不是凭空产生的。 她对这四位部长毫不了解,孙局长也知道这点,所以孙局长这个问题指向的人根本不是她。 冉冉不再发言,现场几乎可以用鸦雀无声来形容。 孙局长叹了口气,直接将她心里那位需要回答问题的“同学”点出来。 “高部长你觉得呢?” “嗯?”高英才一愣,“问我吗?” 孙海安用一种颇为无奈的眼神看着他,“这里只有你一个姓高的。” 高英才连连摆手,“推理这种跟智慧沾边的事,怎么能跟我扯上关系,您问白医生,或者问黑茶也行啊!” 白医生温和微笑,“和我可没关系。” 他跟冉冉一样,看出孙局长的意图,随口推辞,“我对几位部长的了解可远不如高部长你。” 高英才急了,“白医生你这话说的,每次六部行动的时候,哪次没带着白医生你,你跟剩下四部部长打交道还少吗?” “局里人都叫你“七部长”你不知道?现在还跟我谦虚上了!” 白医生不为所动,只是温和笑着,反正他已经表明了他的态度。 高部长怎么想并不重要,局长的想法才重要。 白医生垂下白色的眼睫,只是他不知道…局长这一遭是为了什么…… 高英才眼看着无论他说什么白医生都不搭理他了,只能将视线投向黑茶,“你也参与讨论吭个声啊!” 黑茶只是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不想说话。” “嘿!你这丫头!” 孙海安及时敲了敲桌面,“还请高部长回答我的问题。” 高英才顿时升起一种上课被老师点名、完全逃不过去的感觉,他硬着头皮支支吾吾道。 “…后勤部秦部长?” 孙海安言简意赅,“理由。” “…没…没啥理由啊…”高英才绞尽脑汁道:“就是觉得我们开部长会议的时候…他的表现挺奇怪的……” “怎么个奇怪法?” “…就是跟他平时的表现很不一样啊。” 尽管高英才还是没给出具体的理由和答案,但孙海安微笑起来。 “够了。” “嗯?什么够了?”高英才听得一脸懵。 孙海安的双眼被一种温暖的欣慰填满,“你能做到这种程度就够了。” “什么东西!”高英才有些炸毛般提高声音,“这话怎么听着好像把我当成智商不高的家伙了?” 黑茶忽然开口补充,给高英才心上狠狠插了一刀。 “没到智商不高的程度,只是不太爱用脑子而已。” “黑茶你这丫头!”高英才不解中带着恼怒,“局长你该好好管管这丫头了!” “还有您说的‘够了’到底是什么意思?” 孙海安淡淡道:“就是够用的意思。” “你的回答是正确的,的确是秦部长出了问题。” 她猝不及防揭晓答案,让在场所有人都为之一惊。 “秦部长背叛了非调局?!” 孙海安摆摆手,“他和王平安的情况一样,都是早就被破晓协会盯上了,然后在我们不知情的时候被人控制了意识。” 高英才恍然大悟,“所以这就是他那时候表现那么奇怪的原因!因为根本就不是他本人在跟我们交流!” 孙局长面上有些沉重,“破晓协会广泛收纳精神类能力者,他们的手段不仅奇诡,更让人防不胜防。” “高部长白医生还有黑茶都知道,前段时间秦部长家里举行了葬礼,他的父亲去世了…” “破晓协会可能就是利用了这一点,乘虚而入,让秦部长成为他们攻破非调局的关键一步。” 至此,众人总算知道了破晓协会突袭非调局的前因后果。 高部长缓了一会才开口,“那这跟我脑子够不够用有什么关系?” 孙海安面色一变,神情极为郑重,“这就涉及到本次会议要说明的最后一点。” “在座诸位的下一次任务——【食花者】” 话音未落,现场已经响起各种各样的声音。 沈定海很是惶恐,“【食花者】不就是神秘人拿到【原始材料】送给局里的那个恐洞吗?” 冉冉开口补充,“同时也是Q市最大的恐洞,我们之前的任务地点【螟蛉路】就是由它产生的。” “这恐洞听着就很重量级,自然也要重量级的人相匹配,我和堂姑去探索…不好吧?” 沈定海谨慎补充着,“我感觉这事不是很对。” 孙海安闻言看向冉冉,“恶童你的想法呢?” 冉冉闻言没有思考太久,“孙局长您不是说过可以将非调局视作一家公司么?那我就是给局里打工的。” “员工没办法拒绝老板的命令,除非她不想干了。” “显然,我愿意继续留在非调局,所以我接受这个任务。” 孙海安的双眼立刻变得柔和,“很好。” “但我有一个要求。”冉冉迅速道。 “你说。”孙海安本以为还要花些功夫引导冉冉接下这个任务,毕竟【食花者】的危险性不言而喻,结果冉冉很痛快就答应了。 只要冉冉能去这个恐洞,只要不是太过分的要求,她都可以满足。 冉冉看着孙海安定定道:“我和二侄子,两个人里面只用去一个。” 孙海安还以为是多难的要求,没想到只是这么一个小要求。 本来她一开始提出所有人都要去,就是将冉冉和沈定海视作了一个整体,其实沈定海去不去她根本无所谓。 她对这两人的了解足够多,知道这个小组合到底是谁在发挥作用。 孙海安预设的情况,其实是冉冉因为顾虑沈定海的安全问题而不愿意去。 因为她从张薇那儿了解过冉冉和沈定海接下螟蛉路任务时的情形,那时冉冉可是说什么也要带着沈定海。 现在冉冉主动提出不需要,孙海安除了有些惊讶,高兴还来不及。 毕竟在【食花者】那样的地方,要保护好一个普通人的安全,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 第407章 博士与药剂X “为什么?!” 沈定海的质问比孙海安的应允来得更快。 冉冉不打算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跟他详细解释,只是淡淡道:“【食花者】和【螟蛉路】不一样。” “在里面我顾不上你。” 沈定海才要开口,冉冉回头看着他,“其他的回去再说好吗?” 沈定海立时闭了嘴,并不是他不想在此刻忤逆冉冉的话,而是冉冉的眼神。 她的眼神能让他感觉到…她并不是因为口头上这个原因不带着他的… 有别的原因。 “不知道局长你是怎么打算的,但这个消息有些突然。”冉冉看向在座的众人,“我相信,不止我一个人觉得突然,所以…” 冉冉对着孙海安微笑,“我能问问原因吗?” 孙局长沉吟一阵,还没说话,高部长终于反应过来了,“我总算是知道局长您说我脑子够用是为什么了。” 他皱着眉头,“您不止想让我参加这次任务,您还想让我带队是吗?” 孙海安点点头,“我就说够用,到底是反应过来了。” “虽然你对第二个议题的答案根本给不出证据,但你好歹知道答案。” “如果你连这个答案都无法得出,我便无法将整个队伍放心交给你…”孙海安语气平静,“那我就真的有点头疼了。” 孙海安说完才看向冉冉,“至于这次行动的原因…说起来,恶童你的话还是催化剂之一。” “【食花者】是Q市必须解决的首要问题,所以无论破晓协会的袭击是否发生、无论恐洞是否变成游戏上线,非调局都不会停止派往【食花者】的队伍。” 她说着,眉眼间染上一丝黯然,“即使我们付出了巨大的牺牲,每时每刻都在付出牺牲。” “牺牲”是两个相当沉重的字眼,在场之人闻言面上不约而同升起凝重。 孙海安话锋一转,“但恶童说的没错,这次任务确实来得很急,并且各位将会肩负起一个不亚于消灭【食花者】恐洞的使命…” “夺回【原始材料】” 此言一出,高部长率先有了反应,“破晓协会也要去【食花者】恐洞?!” 孙海安点点头,“局里能掌握这个动向,要多亏恶童的猜想。” “【原始材料】在我们的世界是没办法使用的,所以袭击发生过后没多久,局里就安排了人手守在【食花者】恐洞周边…” 孙海安眸光一闪,“果然被我们抓到了破晓协会的踪迹。” 高部长有些难以置信,“他们已经安排人进去了?我以为破晓协会现在是不研究恐洞的……” 黑茶幽幽开口,“不是不研究,只是不像局里派人进恐洞。” 沈定海觉得不可思议,“没人进恐洞…那不就相当于破晓协会所有的能力者都是通过药剂觉醒的?” “现在的确是这样。”孙海安说出自己知道的信息,“毕竟他们的药剂已经更新迭代了不知多少次。” “注射药剂觉醒的成功率比从恐洞生还并觉醒高多了。” “听起来破晓协会的科研水平…比咱们这边强诶……”沈定海小声道。 这话一出,黑茶的眼神瞬间变冷,高部长也不乐意地看着沈定海。 “你会不会说话,破晓协会就一民间团体,怎么能跟非调局比!” 沈定海愣愣道,“但我说的这一点,是真的吧,毕竟局里的药剂成功觉醒率…” “局里是为了最大程度保障人民的生命安全!你懂个屁啊!一小屁孩真是什么话都敢说!” 孙海安微微蹙眉,“够了。” “关于这一点,山海没说错。” 高部长顿时惊愕地看着孙海安。 孙海安语重心长道:“破晓协会的整体科研水平的确比不上局里,可破晓协会拥有一个人。” “她不仅是破晓协会的重要成员,也是他们研究团队中的核心。” “她被底下人称为博士。” 冉冉猛地想起在笑女回忆中看到的那一男一女。 男子身穿红衣,女子则是一副研究人员打扮,戴着眼镜,冷若冰霜,所有人都称呼她——博士。 是同一个人吗? 冉冉眉头紧蹙,“一个人就能对抗非调局的研究团队?” “原本是不能的,即使她本身就是天才,甚至是天才中的天才。”孙海安顿了顿道:“可恐洞强化了她的头脑。” “局里毫不怀疑,博士现在拥有世界上最强的大脑。” “额…最强大脑?”沈定海满脸不确定,“是我看过的那档综艺,还是真正意义上的最强大脑啊?” 众人一阵无言,高部长更是直接用鄙夷的眼光看着沈定海。 其实沈定海内心知道肯定是后者,但他没办法领会最强大脑的含义。 是世界上最聪明的人?还是世界上脑子最强悍的人? “真正意义上的最强。”孙海安好脾气道:“我们根本没办法预料博士能用她的大脑做出什么事。”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她目前只专注于觉醒药剂研究。” “她醉心此道,对其他方面好像并不感兴趣。” 沈定海试探道:“所以她研究出来了个啥?” 孙海安满脸凝重,“传闻中,成功率达到百分之五十的觉醒药剂——X。” “换句话说,破晓协会从某种程度上已经掌握了大规模制造觉醒者的能力。” “百分之五十?!”高部长猛然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局长!这些消息你连我都没说!你通知官方了吗?!” 孙海安没有说话。 高部长已经知道了答案,“局长您不该瞒下消息的!” “上面知道之后一定会对您问责!您…您到底为什么啊?!” 孙海安抬眸,定定地看着高部长,“你有没有想过官方知道这个消息之后会怎么做?不…” “首先,你有没有想过破晓协会拥有这个药剂之后会怎么做?” “破晓协会…”高部长一阵语塞,“他们就是一群沉浸在天下大同想象里的傻瓜,他们…” 孙海安冷静道:“对,就是拥有这样理想的这群傻瓜,在得到X药剂之后会怎么做?” “会…”高部长眼中逐渐凝起不可置信,“他们会开始大规模注射药剂…不管普通民众是否愿意……” “就是这样。” “将会有越来越多的人觉醒,成为能力者,这是上面绝不愿意看到的情形。”孙海安作为非调局的局长,在描述这种情景时,却显得十分平静。 “那时一定是天下大乱。” “而我也能确定一点…”孙海安的语气十分笃定,“在那样的情形发生之前…” “官方必会不择手段地铲除破晓协会的每一个成员。” “完全地,不择手段。” ------------ 第408章 你的把握是…… …… 不明所以的沈定海听了半天,忽然冒出来一句,“难道非调局现在不是在努力铲除破晓协会么?” 黑茶立刻冷冷地看过来,冉冉坐在沈定海旁边,也遭受了冷眼攻击。 “你把非调局当什么了?” 沈定海又耸又弱地开口,“官方下属的能力者机构呀……” 黑茶面若冰霜,“机构属性,不是组成。” 孙海安安抚地看了沈定海一眼,“非调局从来不是一个暴力机构,我们唯一的宗旨,是在各类非自然现象调查中保全人民群众的生命财产安全。” “消灭和摧毁从来不是非调局的主旋律,守护才是。” “所以我们对待破晓协会的态度也从来不是一杀到底,在被基因药剂改造之前,他们就是普通的人类,是我们需要守护的人,甚至在他们觉醒之后亦然…” “猛然降临在个体身上的痛苦和灾难,会让人产生巨变,甚至让人完全迷失方向,可我坚信许多人的本质仍旧如初。” “人类,身为人的同类。”孙海安面上浮现淡淡的微笑,“我们是这样称呼自己的不是吗?” 她说着看向高部长,“所以小高你能明白我的意思了么?” 高部长恍惚着点点头,“上面知道这件事后,一定会毫不留情地铲除破晓协会,直接发射…也有可能…您是为了那些人,毕竟他们并不是我们真正意义上的敌人。” 这话把沈定海听出了一身汗,他喃喃着:“竟然这么恐怖么…发射都整出来了…” 孙海安闻言,满脸严肃,“绝对不要低估上面的决心,古往今来,壮士断腕的事发生过多少次。” “当然,我能瞒下这个消息,也是因为我有确切的把握,破晓协会暂时不会将X药剂大规模应用在民众身上。” 沈定海听得满脸稀奇,“局长您怎么把握的?” “博士这个人在成为能力者之前就相当出名,是官方的重点保护对象。”孙海安似乎完全将在座的人当做了自己人,无论什么问题,只要她知道,她就愿意解答。 沈定海情不自禁点了点自己的头,“聪明真的能救命哦,聪明到一定程度,官方都舍不得你死,直接出手保护。” “博士年纪轻轻就拿下了她感兴趣领域内的多个博士学位,其中她最喜欢的,是医学,因此,恐洞对人类肉体的改变令她着迷。” “与她天才的头脑相对应的,是她近乎变态的执念。” “任何经她手的东西,一定要被研究透彻才行,X药剂在我们看来是近乎神迹的存在,但在博士看来,仍旧是一个失败品。” 沈定海缓了缓,还是没忍住开口,“其实我本来也觉得…这个博士拥有世界上最强的大脑,研究出来的药剂也只有一半的成功率…感觉有点对不起她最强大脑的称号…” 面对众人望过来的视线,他立刻补救,“我只是感觉!感觉而已!” 黑茶冷冷道:“看来你完全不知道基因药剂到底是什么概念。” “它是基于恐洞能力的研究。” 沈定海挠挠头,“然后咧?” “在全世界对恐洞研究进展为零的情况下,是博士在受到破晓协会邀请后才改写了这个零,她正式开启了对恐洞的研究。” 沈定海缓缓张大嘴巴。 孙局长缓缓补充道:“而且那时候她并没有觉醒能力,她的大脑,还是普通人的大脑。” 沈定海彻底震惊了,“但很可能那时候…她的大脑就已经是全世界最强的大脑了。” 孙局长听得眉目舒展,“很高兴你和我秉持相同的看法。” “博士加入破晓协会没多久就启动了对基因药剂的研究,她是自己的第一个试验品。” “她把自己当小白鼠用啊?!”沈定海难以置信。 “不,那个时候的博士大概是自傲的。”孙海安似乎陷入回忆,“她以为她创造了完美的作品,所以迫不及待地将成品用在自己身上。” “药剂与她的身体完美融合,最终彻底改变了她的大脑,她成功了。” 孙海安摇摇头,“只是她的成功并没延续到下一个人身上。” “博士本人所注射的,就是初始药剂,也就是原版药剂。” 沈定海光是想想都心有余悸,“就是死亡率特别高的那个?” 孙海安微不可见地点点头,“初始药剂给了博士世上最强大的大脑,却也轻易夺走了别人的生命。” “她失败了,彻头彻尾的失败…”孙海安眼中出现恍惚,“至少她自己是这么认为的。” “之后的时间里,博士便致力于研究出成功率更高的药剂,因此破晓协会的药剂才以疯狂的速度迭代。” 沈定海听迷糊了,“但之前不是说她不允许别人用她不完美的作品吗?百分之五十她都瞧不上,那那些成功率更低的?怎么就被破晓协会用了呢?” 黑茶眼中是明晃晃的嫌弃,“因为之前她不知道。” 沈定海为了避免招致更大的嫌弃,谨慎措辞,不确定道:“所以破晓协会是在博士未经允许的情况下用了她研究的药剂?” “是这样,博士得知后,直接和屠夫进行了谈判。” “如果你对现在的药剂很满意的话,想必也不需要我呆在协会继续研究…”孙海安眯起眼睛,“博士当时是那么说的。” 沈定海瞪大双眼,“这叫谈判吗?这不是明晃晃的威胁吗?用自己的去留威胁屠夫。” “屠夫是破晓协会的老大诶,他能吃这一套?” 孙海安缓缓偏过脸,看着沈定海,“他吃这一套。” “博士现在仍然留在破晓协会就是证据之一,另外一个证据,就是破晓协会至今没有用过成功率高于百分三十的药剂。” “啊…这…”沈定海迟疑道:“屠夫还挺遵守承诺的?” “明明百分之五十成功率的药剂都有了,硬是能憋着不用…就为了遵守和博士的诺言,啧!” “我竟然有点佩服他。” 高部长皱着眉头道:“别把他说的好像是个好货似的!” “他只不过是看重博士身上存在更大的利用价值,不愿意为了一个X药剂而失去博士而已。” “只要有博士在,他迟早能得到比X药剂更珍贵的东西。” 沈定海咂咂嘴,“也有道理。” “俗话说放长线钓大鱼!能研究出X药剂的博士,就是一条超级大鱼!” ------------ 第409章 我期待你的冰能冻住火 冉冉想知道更多的信息,这对她即将到来的恐洞之旅,百利而无一害。 “局里在【食花者】恐洞周边监测到了破晓协会的人,他们是在附近收集数据么?” 孙海安点点头,“没错,他们没有选择直接进入恐洞探索,而是先在附近收集数据。” 沈定海了然点头,“我懂,就是提前踩点嘛!” 黑茶补充着,“破晓协会的宗旨之一,就是不需要其成员从危险的恐洞中获取能力,所以在恐洞探索这一点上,他们相当没经验。” 沈定海听得眉头高高扬起,“我客观点评一下这个宗旨哈…真的挺令人心动的,难怪破晓协会从来不缺人手。” “一般人听了这个宗旨肯定会对破晓协会心生向往。” 黑茶闻言冷冷道:“这就是你的听后感?你很向往破晓协会?” 沈定海嘴硬道:“我是把自己代入一般人视角!” “你现在不就是一般人么?怎么你在我不知道的时候觉醒了能力?” 眼见着两人就要吵起来,冉冉伸手敲了敲桌子,“这不是能让二位吵架的场合。” 冉冉一开口,沈定海立刻不说话了,黑茶也只冷冷看了冉冉一眼,就移开视线。 冉冉挑眉,她知道她的话对二侄子很管用,但没想到对黑茶部长竟然也这么有用,难不成她还在对之前在安全屋差点杀了她而感到愧疚么? 杀戮机器,会心生愧疚么…… 冉冉一心二用,无论心里如何想,她面上正色道:“我想知道局里有没有掌握更多信息,比如…” “破晓协会里将会前往【食花者】的名单?” 高部长闻言一惊,“恶童你在开玩笑吧!这种东西局里怎么可能掌握!” “局里要是能对破晓协会掌握到这种程度,也不会一直因为它的存在而发愁。” 冉冉:“我并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出于安全考虑。” “真正进入【食花者】之后,我们要面对的敌人不止有恐洞,还有破晓协会。” 高部长顺着冉冉的思路想,忍不住道:“我们有没有可能在破晓协会进入恐洞前夺回【原始材料】” “这样起码能让我们在恐洞里不至于四面受敌。” 孙海安摇摇头,“现在的情形,我们是守方,破晓协会随时可以前往恐洞,他们是攻方。” “相当于我们在明,他们在暗,我们很被动。” “要预防一场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发生的战斗,还要确保取得胜利…” 她叹了口气,“很难。” “只能在座各位辛苦一些。” 沈定海听了在心里直呼离谱,这根本不是辛不辛苦的事!这是危不危险的事! “进恐洞可是会丢命的…”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冉冉一眼堵了回去。 孙海安沉默一会,才看向冉冉,“恶童你应该不止想问这个问题。” 冉冉:“的确,我还有信息要跟大家分享。” “关于破晓协会将会前往【食花者】的人员,有一个人或许可以确定。” 有人竖起了耳朵仔细听,有人不以为意。 孙海安局长都没能掌握的信息,一个孩子怎么会知道。 冉冉神情冷静,“屠夫。” 高部长猛地朝冉冉探过身子,“你怎么知道?!” 冉冉不疾不徐道:“因为来安全屋取走【原始材料】的人,就是他。” 在众人一阵震撼无言中,她缓缓道:“身穿西装的英俊男子,应该是他没错。” “那个画面闪过得很快,但呈现在我视野里的就是这样打扮的男人。” 并不快,因为真实之眼的能力,她将屠夫的容貌观察得一清二楚,她甚至看清了他眼角下的泪痣。 高部长最先反应过来,“绝对是他!绝对是那个败类!” 他在原地踱步,而后猛然看向冉冉,“这么重要的事你怎么不早说!” 冉冉平静道:“在局长提出破晓协会也会前往恐洞之前,我并不觉得这是件重要的事,毕竟东西已经被夺走了。” “这只是一个小细节,显示屠夫对【原始材料】重视程度的小细节。” 冉冉笃定道:“屠夫能在抢夺东西的时候亲自出手,那他应该也会出现在这次行动中。” 她放轻了声音,“毕竟这可是见证原始材料被恐洞创造的美妙时刻,他应该不会错过。” 孙海安用眼神示意高英才坐下,她柔和了语气对冉冉开口。 “非常感谢你的分享。” 黑茶抬眸冷冷地看着冉冉,“连我都没发现屠夫的到来,你却看到了?” 冉冉摊摊手,微笑,“我说了,我那拥有很好的视野。” “而且黑茶部长似乎忽略了一点,你打开了房门,你是背对着屠夫的。” “你看不见他才是正常的。” 一提到打开房门这事,黑茶将要说的话憋了回去。 黑茶一直觉得,她才是那次行动的最大败笔,如果不是她疏忽大意打开房门,【原始材料】现在还好好地放在安全屋里,又何必… 黑茶的视线不动声色移向孙海安的背影。 又何必让她这么为难…… 冉冉将话题拉回,“如果我的猜测成真,是否会影响局长你已经选定的名单呢?” 孙海安沉默一阵,“不会。” “屠夫作为破晓协会最不容忽视的战力,每次行动非调局都需要将其考虑在内,这次也不例外。” 高部长听懵了,“也就是局长您早就想过那个败类也可能去【食花者】?!” “他去您怎么会派我去啊!您明明知道…” 孙海安微笑地看着高英才,高英才的声音渐渐没了。 “屠夫已经快成为你的心魔了。” “你不该对他避之不及,你如果想超越现在的状态,你应该直面他。” 她平静道:“就像我一贯坚持的,能力之间本没有高低之分,只要足够强大,即便是再平凡的能力也能发挥作用。” “纯粹的强大才是真正的强大。” 高部长听得满脸沮丧,“那您也不能让我这个冰去冻住火啊…自从上次跟那个败类交手,他有没有进步我不知道,但我很清楚自己…” 高部长垂头丧气,像一只灰心的大熊,“我可是一点长进都没有……” 孙海安努力挤出一个和蔼的微笑,“这我当然知道。” 高部长猛然抬头,“知道您还…” 孙海安:“别误会,我可不是让你去送死的。”说着她按下别在左耳的耳麦,低声道:“进来吧。” 一个怯生生的小男孩出现在门外,出现在众人视线中。 “这是你们这次行动的队友。”孙海安简明扼要。 “他的能力,是增强别人的能力。” 面对高部长不可置信的眼神,孙局长挑挑眉,“所以我期待你的冰,能冻住火。” ------------ 第410章 恐洞讲究公平? 面对生人到访,众人愣了片刻,随后莫名鼓起掌来。 这一行为让站在门外的小男生更加手足无措,孙海安起身将人带进房间里。 “这是钟宁,你们叫他阿宁,小宁都行。” 高英才看着小男生隐约有些熟悉的长相,情不自禁皱起眉头,“这娃娃跟钟哥什么关系。” “阿宁是钟生的侄子。” 钟宁红了脸,低着头无措道:“对…我是伯伯的侄子……” 高英才大为震惊,“这性子…是钟哥的侄子?!” 孙海安摇摇头,示意高英才别再说了,“阿宁随他爸。” 高英才立刻讳莫如深,钟哥的弟弟,也就是英年早逝的那位… 为了调节气氛,高部长立刻转移话题,“刚刚局长说你能增强别人的能力,怎么增强?” “我可以…”钟宁支支吾吾道:“展开一个领域…在这个领域里的人会受到我能力影响。” 众人都有些惊讶,沈定海则是毫不掩饰他的吐槽本质,“法师辅助,活生生的法辅!” “你自己能有输出吗?” 钟宁愣愣地抬头,“啊?” 沈定海:“就是你有攻击别人的手段吗?” 钟宁红着脸摇摇头。 沈定海的兴趣瞬间削减不少,“纯辅助呀,得时刻跟着输出才行,还得来个坦保护你们俩。” 高部长毫不留情,一拳敲在沈定海头上,“你真以为是你在玩游戏呢!” 他说完看向孙海安,“局长,我能让小宁和我试试吗?进恐洞之前我们总得磨合磨合。” 孙海安:“当然可以。”她朝钟宁投去一个安抚的眼神,钟宁点点头,他面上慌乱不知所措的神情随之消失不见。 小男生眼中浮现出坚定,与此同时,一个泛着蓝光的光圈自他周身向外扩张而去。 范围之大,竟然圈住了整个安全屋。 冉冉看着忍不住挑眉,钟宁施展出能力,他的双眼中也亮起与光圈相近的蓝光,衬得他那一双眼眸澄澈如宁静的蓝海。 钟宁看向高英才,高英才立刻会意。 只见他的眼神微微一暗,周身便猛然浮现出数道冰棱,温度猛然下降,冰霜自他周身迅速向外蔓延而去,顷刻间就布满了整个安全屋。 冉冉忍不住睁大眼睛,这还是她第一次看高部长在清醒状态下施展能力,与被人控制时有明显不同。 骤然冷却下来的空气,冷得只往人肺里钻,像是一道道寒刃搅动还在散发热气的五脏六腑。 实在是太冷了。 她甚至没有直面高部长的能力,只是在忍受他能力散发出来的寒气…绝对是人类无法承受的寒冷。 冉冉脑子里只剩下两个字可以形容——天灾。 沈定海一声“我去!”脱口而出,他立刻跟冉冉靠在一起,想要报团取暖,但眼前这个情况哪里是报团取暖能解决的。 白医生见状随手一挥,一面散发着淡淡光晕的屏障在众人面前竖起,寒冷的感觉立刻被驱散不少。 虽然还是很冷,但至少是人体可以忍受的温度。 白医生的面色更加苍白了,他轻轻咳嗽一声,微笑道:“高部长考虑下我的死活吧。” “收敛一点,我的能力可没法硬抗你的寒气。” 高部长回头,好像有点委屈,“已经收敛了。” 说完他不再犹豫,眼神一冷,数道冰棱骤然射出,竟然直接刺进了安全屋的墙壁中。 沈定海惊得合不拢嘴,“之前…之前都只能打凹进去呢!现在直接打穿了!我去!” 他变成了一个只会说“我去”的复读机。 高部长面上也满是震惊,他看向钟宁,“我心里有数,只发挥了五成左右,在你的能力加持下,竟然能达到八成的效果!” 一只大手拍在钟宁肩头,拍得他差点站不稳。 高部长发出爽朗的笑声,“哈哈哈哈哈哈小宁你确实厉害!” 沈定海满脸震惊地看向冉冉,“这竟然只是五成的效果吗?!” 高部长冲着孙海安露出得意的笑容,而后才看向沈定海,“就是五成啊,我可不是那种吹嘘的人!” 白医生没说话,笑着收回了光晕屏障。 沈定海乘胜追击,“那高部长你现在有面对屠夫的勇气吗?” 高部长一噎,“勇气!老子什么时候是没勇气的人了!老子当然有勇气!至于对上屠夫…” 他咬咬牙,“我可以试试!” 沈定海憋住笑意,跟冉冉咬耳朵,“被打过一次,真成心理阴影了。” 冉冉的心思不在这个小插曲上,在再一次进入恐洞之前,她有一个问题,必须要搞清楚。 这个问题,问孙海安局长可以,问高部长也可以。 现在这两个人都在场,也是询问的好时机,冉冉直接开口。 “这次的队伍还是五人吗?还是像上次大规模去【食花者】那样,十人队伍?” 本来是很简单的一个问题,在冉冉看来,甚至是应该早就确定的问题,孙海安却迟疑了。 “这个,还没办法确定。” 沈定海不可置信,“进恐洞的人选已经确定了,具体人数反而没确定吗?” 孙海安看向众人,“恐洞游戏上线后,进入恐洞探索这件事也随之产生了变化。” “探索人数不再由我们掌握。” 孙海安缓缓道:“决定权在恐洞那儿。” “这段时间你们都在非调局忙前忙后,没有参加新任务,所以不知道这个变动。” 沈定海满脸茫然,“局长你说的是中文吗?我竟然听不懂,什么叫‘决定权’在恐洞那儿?” 孙海安:“就是只有恐洞能决定参与人数,并且这个人数是随机变化的,有时候能容纳十个人,有时候又只能容纳五个人。” “只有到真正要进入恐洞的时候,参与人数才能确定下来。” 沈定海不确定道:“就跟很多网游的副本一样?只是容纳人数不确定,并且在达到人数上限后,副本会处在关闭状态,不再对外开放?” 孙海安点点头,“就是这样,山海你对恐洞有研究?” 沈定海苦着脸,“我对恐洞没研究,我只是对游戏有研究。” 他耷拉着眉眼看向冉冉,“堂姑,恐洞整这一出又是为了什么啊?” 冉冉耸耸肩,“我没法确定,目前我们只探索过一个恐洞,但根据我们在【螟蛉路】的经历…” “恐洞游戏这么设计,可能是想保证每个探索者的体验性尽可能完整?” 冉冉缓缓道:“【螟蛉路】是围绕真子而产生的故事世界。” “大家可以设想一下,如果恐洞的探索还是和以前一样,完全不设限,任何人可以在任何时间进入,那先进入的探索者所接受到的信息一定会比后进来的探索者多。” “并且恐洞内的剧情进度肯定是随着先进来的人发展,这样对后进来的人非常不公平,他们甚至可能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死去。” 冉冉说完,房间内一阵沉默,最后是沈定海开口打破僵局。 “恐洞讲究公平…怎么听怎么觉得魔幻啊……” ------------ 第411章 在非人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孙海安看向冉冉的目光发生了些微变化,冉冉没有错过这个细节,她甚至能读懂这个变化背后的含义。 毕竟她的发言听起来的确像是在为恐洞开脱。 【恐洞讲究公平】,能说出这样话的人应该在破晓协会,反正绝不可能是非调局的一份子。 冉冉不在乎,她无所畏惧地迎上孙海安打量的目光。 “我只是说出我的想法,你们赞同或者否定是你们的事。” 沈定海立马附和冉冉的观点,“嗐!恐洞降临本身就很魔幻了,发生再魔幻的事也不显得魔幻。” “不就是恐洞限制了探索人数嘛,这应该影响也不大吧?” “确实影响不大。”孙海安:“非调局还是像之前那样,做好五人队伍的方案,至于名单上的其他人员将作为备选一起前往【食花者】” “具体的情况只能到那儿再说。” 冉冉挑眉,“五人队伍,也就是说高部长、黑茶部长、白医生、阿宁和我,是局长你的首选?” 黑茶对冉冉这满脸自信的表情很是不满,“你怎么不觉得第五个人是定军山?” 沈定海出乎意料地反应神速,“是啊堂姑!要是军哥这个队伍就完美了!” “输出、刺客、奶爸、辅助和坦克,什么环境都适用啊!” 冉冉闻言淡淡地看了沈定海一眼,看得人心里发毛。 她知道二侄子说这种话是不想她去【食花者】那种危险的地方,但她已经决定要去了。 冥冥之中,她的直觉在指引她,【原始材料】将会将她引向她的记忆和过往。 在【原始材料】还在安全屋时她都没有这种感觉,可在孙海安说完她需要去【食花者】夺回【原始材料】时,那种奇异的感觉就出现了。 所以【食花者】她是一定要去的。 沈定海感受到冉冉淡淡的警告眼神,立刻伸手捂住嘴巴不说话了。 孙海安则是直接忽略了沈定海这番话,直接开口问冉冉。 “恶童你是对队伍组成有什么问题么?” 冉冉摇摇头,“我只是想着要是能有同样是术师的探索者指点指点我就好了。” “来非调局之前就听说有很多我的同类,但一直到现在也没遇到。” 高部长大手一挥,“术师都在小基地呢,所以你没遇到,他们和探索部的能力者成员不一样。” “毕竟力量来源就不同。” “能力者的力量来源于恐洞,而术师…”高部长脸上浮现难以理解的神情,“我到现在也觉得他们是群很神奇的人。” “术师的力量来源是本土。” 冉冉听着,不由得点头,“所谓术师就是夺天地造化的一群人,如果非要说个具体的力量来源,那应该就是万事万物逸散在外的生机。” “我们谓之灵力。” 高部长听得津津有味,“原来是这样。” “那能力者和术师的体系确实完全不一样,一个力量来自天外,一个来自本土。” 冉冉顺其自然提出问题,“那会出现两种力量兼容的情况吗?” 孙海安听得眸光一闪,高部长毫无所觉,大咧咧道:“恶童你是想问术师之中有觉醒能力的没有吧?” 冉冉恰到好处露出好奇神色,“对,我感觉这应该会是挺有意思的一种情况。” 高部长仔细想了想,才惊呼,“你不说我都没有发现这一点!” “觉醒能力的真术师…好像真没有!” 冉冉皱起眉头,“没有真术师是什么意思?” 高部长:“你应该知道,在官方得知恐洞存在的最开始阶段,可谓是用尽了手段,但都损失惨重,后面才有人提出可以让术师试一试。” 冉冉点头,“我知道,那次十不存一的尝试。” 高部长唏嘘道:“十不存一虽然惨烈,但在官方看来,已经是很成功的一步,之后官方也就加紧招揽术师的速度。” “恶童你自己就是术师,应该多少了解一点术师这两个字的含金量…”高部长不好意思道:“几乎没啥含金量。” 冉冉没说话,山下的术士,可以说鱼龙混杂,招摇撞骗的占了多半,和真正的玄门弟子无法相提并论。 高部长见冉冉并没有怪罪的意思,这才继续道:“所以即便是官方的招揽,依旧会招到许多…” “不尽如人意之辈。” 沈定海差点憋不住笑,高部长这话说的,已经很委婉了。 “但成立初期的非调局,已经有种死马当活马医的意思在,再加上也没有得出很好筛选术师的手段,所以进入恐洞探索的术师,是…” 高部长看着冉冉的脸憋了半天才憋出来,“按照你们的话来讲,就是不讲究正统的。” “相当于,进入恐洞的这些术师,有一部分其实是普通人。” 他紧接着道:“当然!无论进入恐洞的人是什么身份,在进入之前,非调局都会阐明利害、说清情况,不存在哄骗!” 高部长紧急避险的话让孙海安的面色柔和了些许。 “非调局发展到现在,术师在非调局探索者的占比越来越低了,这些人中觉醒能力的并不多。” 高部长:“你刚刚提起这个事,我在脑子里仔细过了一遍…” “全部都是非正统!” 这七个字像是沉入了冉冉心底,她缓了缓才平静开口。 “即使样本数量还不够多,但是不是可以得出初步结论…术师的灵力,与外来的恐洞力量无法融合。” 冉冉的结论一出,没人反对。 高部长甚至点了点头,“照目前这个情况看,就是这样没错。” “真正会用术法的术士,我没从遇到过觉醒了能力的。” 冉冉冷静地点点头,从她的神色、形体,甚至是细微的肢体语言,完全看不出任何破绽,但她心里正发生着天崩地裂的巨变。 灵力与恐洞力量无法融合…那她算什么…… 冉冉回忆着自己面板上的两个能力,彻底确认了自己的特殊性。 她作为一名术士,不仅能觉醒能力,还能区别于世界上的任何一个能力者,觉醒多个能力。 冉冉缓慢地眨着眼,她刚刚说的那个结论是错的。 灵力可以和恐洞力量结合,她不就是最好的例子么,只是有一点需要注意。 这两种力量无法在人身上结合罢了。 没有出现掌握能力的术士,只是因为承载力量的容器是人,人的血肉之躯无法做到罢了。 没错,冉冉越来越确信,她目前知道的这些信息,只是在把她往【她是非人的】这个猜想上越推越远。 这正好也能解释,为什么同样是术师,其他术师的能力不受恐洞影响,她却会直接陷入失效的绝境。 因为她根本不是人类意义上的术师啊…… ------------ 第412章 人死如灯灭 在冉冉就要跟随队伍动身前往【食花者】恐洞之前,非调局发生了一件令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事。 王平安…死了。 上吊自杀。 冉冉跟着黑茶赶到太平间时,里面只有沉默的白医生,高部长随后赶到,他喘着粗气,神情怔愣。 沉默持续了很久,高部长才开口。 “不是所有人都能从那种事情里熬过来。” “活着的人要节哀。” “通知家属了吗?” 黑茶:“已经第一时间通知。” 冉冉漠然地看着不久前还会喘气会说话的面容,如今变成一片毫无生机的惨白。 是承受不了同伴因自己而死、东西因自己被夺的痛苦,才选择了结自己么? 白医生忽然笑了一声,可他脸上没有冉冉熟悉的笑意,他甚至是皱着眉头在看王平安的遗体。 皱着眉头发笑?这个场景滑稽么?还是白医生感到不解? “他把所有过错都揽到了自己身上。”白医生低低道,似乎在解释王平安的死因。 下一秒,他的语气陡然一变,“可即便这样,他也不该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 白医生的语气变成一种,在场之人都无法理解的复杂。 “生命是多么珍贵的东西,天灾人祸都不能轻易夺走,怎么能自己毁掉这份珍贵呢?” 在冉冉惊讶的目光中,白医生伸手抚上王平安冰冷的脸颊,毫无血色的青白脸颊。 “这柔软的皮肤下本该有血液在血管中跳动,对旁人来说微不可察的微小脉搏却能给这具身体带来勃勃生机。” “复杂却有序的组织、器官,小到每个细胞,数之不尽的它们才构成一具人体,这是世界上最精妙的仪器也比不过的。” 冉冉略带疑惑的目光看向黑茶,黑茶却顾不上她了。 只见黑茶小心地接近白医生,言语之间都是慎重,“白医生,我们先离开这儿吧。” “我知道你不喜欢不珍惜的人,所以我们别呆在这儿了好吗?” 白医生缓缓侧首,纤长的白色眼睫凄美如苍白脆弱的蝶翼。 “为什么要用这么残忍的方式对自己呢?”面对黑茶的提醒,他强迫自己保持清醒,单薄的身子有了起伏。 他在喘息,似乎极为痛苦。 黑茶小心翼翼地将手轻轻放在白医生肩头,“没事的。” 白医生弯下身子,整个身体像一根极力绷紧的弦,但他的喘息渐渐慢了下来。 太平间里谁都没有说话,大家静静等待着。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白医生终于恢复了平静。 冉冉眨眨眼睛,其实她倒觉得不平静的白医生更像个活人,即便是痛苦的、常人难以理解的。 平静的他虽然会说会笑,但整个人却无端给人一种【尸体】的感觉。 明明他是救死扶伤的医生,甚至他的能力也跟灵力相似,都流转着勃勃生机,可他本人… 却像一具行尸走肉。 白医生面色苍白地冲着众人微笑,“抱歉,是我失态了。” 冉冉跟着高部长一起摇头,唯一的区别是冉冉神情平静,而高部长满脸担忧。 “白医生,你一定要保重自己的身体啊!治疗医师,非调局除了你就再没别人了!” 白医生垂下眼帘,纤长的眼睫在他眼下投射出一片阴影。 “老毛病了,我也有心无力。” 冉冉适时出声,“白医生这么厉害的医师竟然没办法治疗自己吗?活死人肉白骨都能做到,其它病应该不在话下吧。” 白医生抬眸看着一脸平静的冉冉,定定看了许久,才轻声道:“医者不能自医。” 幽幽的声音,仿若叹息。 黑茶想带白医生下去休息,白医生已经走到门口却停住了。 白医生:“局里会给这孩子准备葬礼吧?” 高部长一怔,“自然,他家人的是一回事,局里也要尽到心意。” 冉冉虽然看不见白医生的脸,但她感觉他应该是微笑着的,真心实意地微笑。 白医生:“嗯,我会参加,也算是…同行一场,作最后的送别。” 白医生和黑茶离开后,冉冉找最容易套话的高部长套消息。 “白医生刚刚为什么会那么虚弱?我甚至觉得…他下一秒就要死了。” 高部长闻言瞪着眼睛看着冉冉,“你小孩子童言无忌,但这种话以后不许说了!” 冉冉点点头,做出乖巧的样子。 “确实就像白医生说的那样,是老毛病。” 高部长似乎陷入会议,罕见地语重心长道:“虽然现在还没有官方定论,但我真的觉得每个人的能力都不是平白无故来的,尤其是能力等级高的。” 高部长伸出宽大的手掌,低头看着,“像我,在觉醒之前是一名战士,打倒敌人是我内心最强烈的想法,觉醒之后我依旧是一名强大的战士。” “黑茶之前以杀戮为生,只要她的主人开口,她可以面不改色取走任何人的命,无论是奸诈险恶之辈,还是…好人。” “她都可以做到,即使她以守护者的身份被招揽到局长身边,但她的杀戮本性仍旧埋在身体深处,无法改变。” “所以杀戮是黑茶内心最强烈的欲望,她觉醒后的能力因此大幅度强化了她的暗杀手段。”高部长咂摸着,“这一切真的是有联系的。” 冉冉听得津津有味,高部长一低头看见她的表情,立刻慌乱道:“这种事情你可不能拿到外面乱说啊!” “都是局长说你是可以完全信任的人,我才什么都跟你说的!你不要辜负我和局长的信任。” 冉冉面上微笑,心里却点了点头,原来是孙海安发过话,所以她才能得到这么多来自非调局的信任。 这多少解开了她心里的疑惑,但随之而来的,是另一个让她无法理解的问题。 孙海安为什么要下达这样的命令? 不过无所谓,起码事情变得简单了许多,她不必再对非调局那么多人的信任而感到不解,只需要对孙海安一个人感到困惑就好。 冉冉眨巴眨巴眼睛,“孙局长都这么说了,那自然证明我绝不是那种会随便乱说话的人。” “高部长你不该将孙局长的话视作对你的要求,而应该看作对我人品的肯定。” 高部长反应了一会,竟然觉得这话相当有道理。 局长认可的人,他有什么道理不认可呢? 冉冉观察着高部长的神奇,忍不住在心里感叹: 真是一个心思简单的人。 高部长拍拍冉冉的肩膀,算是以即将组队的队友身份对她表示认可。 两人最后看了一眼仿佛安详躺着的王平安,关掉了所有灯才离开。 整个世界陷入一片漆黑,所谓人死如灯灭,就是这样的感觉啊…… ------------ 第413章 能力等级过低 高部长一边将冉冉领向局长办公室,一边继续给她讲白医生的病。 “恶童你觉得白医生现在的能力怎么样?” 冉冉诚实道:“很强,是实打实从阎王手里抢人的厉害医师,我虽然还没见过白医生真正救治伤病患者的样子,可光是看他在部长你的冰棱之下表现出来的手段…就足以让我对他心生敬佩。” “又提我发疯,什么时候能不提这茬啊!”高部长有点不高兴,但也只是有点而已。 他很快恢复状态,故意卖起关子,“那恶童你猜白医生以前是什么样的人?” 冉冉闻言狡黠一笑,“既然高部长你这么问了,那白医生以前绝对不是救治人这个行当的,我猜…” 她故意拉长尾音,反过来给高部长悬念。 高部长满脸期待,“什么,快说!” 冉冉:“病人。” “我猜白医生以前是病人。” “我滴天老爷!”高部长满脸不可置信,“你怎么猜到的!”他一边说还一边将头扭来扭去睁大眼睛仔细看冉冉。 “你的脑子不是人脑子吧!我感觉你比局长还聪明!” 冉冉笑眯眯道:“嗯,不是人脑子,是天才的脑子。” 高部长嗔怪地看了冉冉一眼,他一个满脸胡子的彪形大汉做出这样的表情,冉冉竟然没觉得违和。 高部长:“你快说你是怎么猜出来的!” “没什么依据啦,只是看高部长你那样问,我故意往相反的方向猜。”冉冉不好意思地笑笑,属实觉得她承受不起高部长这么期待的眼神。 “是蒙对的。” 高部长狐疑地看着她,“我不信,你肯定有逻辑严密的推理…但现在这个不重要。” “总之白医生跟我还有黑茶不一样,我跟黑茶觉醒之前其实就强于一般人,属于强者,可白医生不是…” “白医生在觉醒之前,身患绝症,但凡他注射药剂之后觉醒的时间迟一点,阎王爷应该已经把他带走了。” 冉冉:“什么绝症?” 高部长摸摸鼻子,“就是全世界到现在也没攻克的癌症……” 冉冉眉头微蹙,“这个病到现在还在影响白医生吗?” 高部长:“不知道,白医生其实没说过他的老毛病到底是什么,但应该就是这个吧,难不成白医生还得了别的病?” “我真的挺佩服他的,然后对恐洞这个东西…感觉也很复杂。” 高部长提高音量强调,“恐洞的本质是坏的,这一点可以肯定!但它好像也带来了一些好事…” “就比如白医生,如果不是因为恐洞力量,他现在已经死了。” “不仅没死,甚至因此获得了强大的力量…”高部长咂摸着,“白医生说不定很感谢恐洞呢,不行不行!怎么能有这么恐怖的想法!” “白医生当然是坚定站在我们非调局这边的!” 冉冉笑了笑,“我觉得高部长你的推测没错。” 高部长:“啊?什么推测?觉醒能力的推测吗?” “对,白医生能从一个病患蜕变成为医者,应该也是恐洞感受到了他心里的执念。” “他想要自救,因此成为一个医者。” 高部长听得眉头皱起,一时没说话。 “不对,不是自救。”高部长不赞同道:“恶童你年纪小,可能不了解癌症患者,他们活得很痛苦的。” “根据局长所说,白医生在注射药剂之前的那段时间,曾经无数次想过自杀。” 冉冉微惊,“之前一直想着自杀的白医生…现在却能在王平安的尸体前说出那样的话吗?” 高部长:“是啊!白医生来到非调局之后不久我就知道了他对自杀这件事的态度,他不止是无法理解,他是相当反对自杀。” “所以第一次从局长那听到他的事迹的时候,我很震惊,比你现在震惊多了。” “曾经他比任何人都能理解人为什么要自杀,现在却变得比任何人都不能理解。” 高部长也觉得不可思议,“恐洞对他的改变不止是身体上的,还有心理上。” 冉冉听完,大概能猜到白医生的老毛病是什么了,或许根本不是身体上的病痛,而是心理上的。 “白医生的能力等级到底是什么?” 高部长朝冉冉露出微笑,“是S哦。” 冉冉愣住,一时竟然忘记迈开步子跟上高部长。 高部长看着她呆站在原地的傻样子,不由得大笑出声,“你以为白医生怎么能成为序列四,当然是即使是治疗能力,他拥有的也是罕见的S级治疗能力。” 冉冉缓慢眨眨眼睛,“那序列七的黑茶部长…” 高部长:“黑茶很厉害,但她的能力等级只有A。” “怎么?你以为她是S?” 高部长再次发出爽朗的笑声,“不怪你,黑茶的黑息确实厉害,运用得当完全可以杀死S级能力者,所以给你造成这样的误会完全可以理解。” 冉冉扳着手指盘点起【食花者】的主力五人小队。 “高部长你和白医生是S,黑茶部长和阿宁是A,只有我…” 高部长不以为意,“你怕你没能力拖我们后腿吗?完全没必要!关于你们在【螟蛉路】发生的事,定军山已经原原本本告诉我了。” “恶童你出乎意料地适应恐洞,第一个任务你就完成得相当出色,【食花者】就更不用担心了!有我们陪着你呢!” 冉冉表面上装作听进了高部长的安慰,心里却直摇头。 她担心的不是没有能力,而是她的能力等级太低,毕竟她的术法在恐洞根本发挥不出来,关键时刻能够用来保命的手段就只有能力了。 她清楚地记得她面板上记载的能力。 【暴怒】C级,【剥夺】…更是只有D级…… 她记得二侄子跟她说过,能力相差过多的人在一起行动往往不会有什么好结果,所以他才急于提升他的实力。 她这次和能力A甚至是S的人在一起行动,最后又会得到什么结果? 冉冉正出神,一脸紧张的黑茶已经出现她和高部长面前。 她和高部长不是正要去局长办公室拜访么?黑茶部长怎么会半路出现? “紧急情况,现在立刻前往【食花者】!”黑茶语速极快,没给冉冉和高部长半点犹豫的时间。 “破晓协会的人已经到了!” ------------ 第414章 五人队伍 冉冉甚至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高部长拉着跟黑茶走进电梯里。 高部长:“什么叫破晓协会已经到了,局里不能阻止他们进入恐洞么?” 黑茶迅速道:“观测部和测量部刚刚发回来的消息,【食花者】副本只容纳十个人进入,破晓协会那边已经被选定了五个人。” 不止是冉冉听得迷糊,高部长也迷糊。 “什么意思?” 黑茶:“破晓协会没办法让更多人被【食花者】选定,局里也没办法让那边被选定的人退出来。” “靠!”高部长忍不住爆粗口,“老子还是没听明白!” 黑茶描述的场景,直到冉冉到达【食花者】边缘才彻底明白。 和【螟蛉路】周边的车水马龙截然不同,【食花者】在非调局的管控下,四周空无一人,除了驻扎在附近的非调局成员,这里看起来一片荒凉。 事实上,出现在冉冉眼前的就是一个占地面积很广的荒废的植物园。 看着遍地的枯黄,冉冉完全没办法想象它曾经欣欣向荣的模样。 而黑茶描述的情况也以一种十分奇异的模样呈现在冉冉眼前。 破晓协会的人比冉冉预计中多很多,但在非调局的包围圈中,他们明显分成了两部分。 一部分是乌泱泱的一群,以一种半包围的方式拱卫着第二部分——浑身散发着蓝光的五人。 高部长适时出声,“这就是被选中的状态?” 黑茶冷着脸点头。 高部长眯起眼睛在被选中的五人中仔细观察,“没看见那个败类!” 冉冉也在第一时间注意到破晓协会的队伍中没有身穿西装的男子。 屠夫竟然没来? 高部长的神情有一瞬间不自然,“算那败类走运,要不然这次我肯定要痛扁他一顿!” 冉冉垂下眼帘,“很抱歉,是我的推测误导了大家。” 钟宁在冉冉身后怯生生道:“不怪你的…局长说了,无论破晓协会派出什么人,我们都是她的第一选择。” 冉冉点点头,心想鼓舞士气的事局长真的没少做。 白医生已经恢复到平常的样子,看着他脸上温暖的笑意,完全想象不到他不久前竟然会虚弱到那种程度。 冉冉:“黑茶部长,对面的四女一男局里有资料吗?” 距离太远,除了大概的穿着打扮,应该也只有拥有【真实之眼】的冉冉能看见那些人的样子,可偏偏她对破晓协会所知甚少,更别说掌握具体的成员信息。 黑茶随手从挂在腰间的腰包里掏出一个迷你望远镜,冉冉有些惊讶地看着她。 黑茶不自然道:“孙海安局长送我的礼物,你嫉妒了?” 冉冉张了张嘴巴没说话,黑茶部长还真是满脑子只有局长啊…她刚刚之所以用那种眼神,只是觉得这个造型小巧精致且充满童趣味道的望远镜和黑茶部长的形象实在不搭。 高部长:“黑茶现在很少执行那种任务,但她的小癖好没变,喜欢随身带望远镜观察情况,局长说她以前那个都用旧了,就给她买了个新的。” 说着他似乎是想到好笑的事,“说起来,一开始黑茶这丫头还死活不愿意换呢,结果有一天突然就松口了,甚至主动找局长要!” 高部长的语气很是震惊,冉冉也很震惊,与此同时,她很好奇黑茶部长转变的契机究竟是什么,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黑茶被调侃得满脸通红,她改口那天确实发生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她得到了人生中第一个拥抱。 直到那一刻,黑茶才知道原来人的怀抱是这么温暖的存在,只要被抱着,就感觉整个人都掉进了暖洋洋的温水里。 丑恶的谩骂、亡灵的絮语全部都消失不见,只剩下安心,好像没有穷尽的安心。 一开始黑茶是觉得可惜的,如果她能早点知道拥抱是这么好的事,她一定会在杀掉那些目标后、在他们的尸体彻底冰冷前,试着让他们抱抱自己。 死人的身体很沉,一条手臂都像有千斤重,但这对黑茶来说不是问题。 可后来那个人渐渐让她懂得了,并不是拥抱本身美好,而是特定的拥抱美好无比。 拥抱的对象是很重要的。 黑茶从回忆中抽离,耳尖的红晕还未完全消退,她面无表情地说出自己知道的信息。 “四女一男,三名女性局里有资料记载。” “看起来年纪最小的那名少女,应该就是破晓协会最近风头正盛的孔烟,也就是那次袭击被发动的关键——那名空间能力者。” “袭击发生后,局里花了大气力才弄到关于她的资料。” 冉冉暗暗记下孔烟的样貌。 黑茶:“孔烟右边的两名女性,年轻的那个,是名叫神音的精神系能力者,能力似乎是通过在人身上做标记从而控制对方。” 冉冉缓慢地眨眨眼睛,这个是熟人,闻名不如见面。 黑茶:“年纪看起来大一些的那个,应该是破晓协会名为【恶语】的精神系能力者,似乎可以通过说话操纵别人。” “剩下的男子和披着斗篷的女性身份不明。” 高部长还记得沈定海那番分析队伍构成的话,他不由得纳闷,“一个空间系加两个精神系…那剩下的两人怎么说也该有一个攻击能力吧?” 冉冉思忖一瞬,“说不定破晓协会就是剑走偏锋,毕竟只要操纵了能输出的敌人,就相当于拥有了输出。” “真是恼火!”高部长狠狠道:“咱们局里就是缺精神系能力,好死不死破晓协会一堆精神系!” “之前还有平安能防止被精神控制,现在…” 众人一阵沉默,可现在并不是缅怀的好时机。 高部长朝观测组和测量组人员示意,很快好几枚烟雾弹被投射到破晓协会站立的地方。 冉冉仔细观察着,发现那些人脸上完全没有惊慌。 “他们就不怕我们的人发动攻击?” 黑茶:“他们现在站立的地方,属于恐洞的保护范围。” 冉冉眉头紧皱,“恐洞保护人?!” 黑茶:“游戏上线后,恐洞发生了非常大改变,具体的你进入恐洞之后就知道了。” “现在不仅进入人数由恐洞随机决定,恐洞附近还成为了绝对安全的保护区,任何能力和攻击手段在这里都会失效。” 黑茶冷笑一声,“所以才会出现我们对那些人没办法的可笑场面。” 随着烟雾缓缓升起,冉冉他们这边的五人小队也开始朝着恐洞靠近,高部长凑在一个观测小组组长身边低声说了句什么才跟上队伍。 游戏提示音在五人脑海中一齐响起。 太久没有听到过这个声音,冉冉竟有种久违的感觉。 【食花者副本人数已达上限,副本开放中,请各位玩家/探索者做好准备】 ------------ 第415章 五感存一 【副本食花者为沉浸式解谜游戏副本,副本人数十人,副本限制无】 【规则一、请各位玩家/探索者用心扮演自己的角色】 【规则二、请严格遵守游戏内的各类规则】 【规则三、游戏愉快】 冉冉只是听着脑海里的声音,就已经明白了黑茶所说的改变是什么。 这些好像是游戏指引一样的声音,以前是没有的。 只是进入游戏的准备阶段都有这样的变化,恐洞里面会发生什么改变简直无法推算。 惊讶的同时,冉冉还不忘观察破晓协会那边的动静,现在烟雾重重,几乎完全隔绝了视线,但冉冉拥有【真实之眼】,勉强还能看到一点画面。 孔烟五人的站位,是孔烟站在最中间,神音和恶语在她右边,孔烟左边则是身份未知的男人和斗篷女人。 值得注意的是,男人比斗篷女人更加靠近孔烟。 虽然只是很表面的证据,但这从某种程度可以说明男人相较于斗篷女人,跟孔烟的联系更紧密。 然后冉冉发现了一个更惊人的细节,这个发现让她瞳孔猛缩。 在弥漫的烟雾之后,男人侧首朝孔烟说了一句什么,孔烟立刻动了动手指,黑蓝色的漩涡缓缓升起。 除了被恐洞选定的五人,剩下破晓协会的人被孔烟送走了。 其中有一名男性引起了冉冉注意,因为神音的视线直到他消失前一刻还恋恋不舍地黏在他身上。 是衡南,八九不离十。 如果男人说话的行为和孔烟使用能力的动作真的是连贯的,那这幕冉冉听不到声音的画面就只有一种解释。 男人在命令孔烟,他在给她下达命令! 破晓协会能这样做的只有一个人! 冉冉刚想要将这个发现分享给其他人,黑色的光一闪而过,【食花者】将她彻底吞噬。 荒凉的植物园前,再不见十人的踪影。 钟生带着善后组很快赶到,将现场情况实时转达给孙海安。 “恶童一行人已经顺利进入恐洞。” 远在基地的孙海安不适应地动了动左手手指,她的目光也下意识凝在左后方那个熟悉的位置。 与平常不同,那个地方现在是空荡荡的一片,一直呆在那个地方的人,现在不在了。 孙海安的思绪被拉回不久前,第一次序列会议结束后她和她回到办公室。 一直沉默寡言的少女罕见地主动开口。 “您真的要派我去吗?” 孙海安记得她当时愣了愣才回身,“你知道的,这不是我一个人的决定。” 少女低着头向她走来,“可您拥有否决的权利不是吗?” 孙海安想要安抚少女的情绪,就像从前那样,可少女精准无误地捉住了她要抚上她头顶的那只手。 与她普普通通的手不同,少女的手美丽得像一件艺术品,纤长的手指,如玉的肌肤,就像一件上好的冷玉,只是看着就让人心醉神怡。 而现在这只美丽的手正虚虚环着她的手腕。 孙海安从这种想法中回过神来时,少女像受惊的兔子一般,迅速将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抬起的头又低了下去。 少女的话音缠绵又动听,还透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喑哑,“只要您一句话…我还是可以继续守在您身边……” 与少女声音中潜藏的欲念一样,少女说话时手指会隐隐不安分地扫过她手腕的那寸肌肤,让她的心以不合常理的速度跳动起来。 “黑茶,你知道我不能这么做。” 少女的身体明显一僵,随后赌气似的抽走了手指。 “好,我知道了。” “我会好好完成任务,和平时一样。” 少女忽然拉远距离,不,不是拉远距离,而是回到她们平时相处的正常距离,她反而不适应起来。 她张了张嘴,还想再说些什么,少女却默默回到了她左后方的位置,重新变成一尊沉默的守护者雕像。 她其实还有话想说,跟旁人都能轻易说出口的话,面对少女,她却难以说出口。 她只是想说一句“注意安全”。 就是这么短短四个字,直到少女真正踏上这次危险的任务,她也没能说出口。 孙海安看着桌面上她和黑茶的合照发呆,钟生的声音还在继续,孙海安却生出了听不进去的感觉。 无论她的心和当初相比产生了怎样的变化,无论说出口的话会夹杂多么口不应心的其他含义,此时此刻,她只真切地希望… 希望她能平安回来。 * 冉冉从黑暗中脱离时,眼前的景象模糊一片,她闻不到任何味道、失去了所有触觉,全世界好像只剩下脑海里的游戏提示音。 【探索者恶童,角色信息介绍】 【伊丽莎白,你与这座古堡的主人关系匪浅】 【数年前一场大火夺走了你家人的生命,也让你的双眼从此看不清景色,你无法闻到花的芬芳,也无法在触碰柔软的花瓣时得到任何感觉】 【你孤苦无依,因此前来投靠这座古堡的主人】 【副本任务:透过古堡的重重迷雾,窥见所有真相,任务进度:百分之一】 冉冉心里有些惊讶,毕竟她还什么都没做,只是听完了任务介绍,就得到了百分之一的进度。 这相当于在告诉冉冉,最后的真相一定和她任务介绍中的某些关键词有关。 任务播报结束,冉冉非常不适应地辨认眼前的景象,一片模糊。 刚开始她还以为这是恐洞游戏产生的新变动、所有人在听任务播报时都会陷入陷入这样的状态,结果只是她的角色设定是这样。 一个没有触感且失去了嗅觉的瞎子。 五感直接丧失了三种。 下一秒,冉冉发现她还是乐观了,不是三种,是四种。 之前游戏播报的声音一直在她脑海里响,因此她没发现她所在的环境是静悄悄的,安静到没有一丝声音。 只要是有生机的环境,不可能没声音,唯一的可能是她失去了听力。 五感存一,她现在唯一没有丧失的是味觉,她能感受到此刻嘴巴里的苦涩,还带着咸味,像是泪水流进了她嘴巴里。 除此之外,微风拂面时,脸颊上会产生微凉的感觉,这是泪水渗入唇角的另一个证据。 这个发现让冉冉后知后觉意识到,她并不是失去了所有触觉,至少脸上的触觉神经还在工作。 再联想到游戏所说的【无法在触碰柔软的花瓣时得到任何感觉】,或许她只是双手失去了触觉? 冉冉想要做出触摸的动作,她能感受到她确实做出了这个动作,可她没有收获到任何反馈。 用手抚过空气来形容都不够准确,冉冉更愿意用手完全消失来形容。 双手,确实失去了触觉。 这实在是太过惊人的体验,但冉冉沉浸其中,她没有忘记游戏规则之一是【用心扮演角色】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她的视力并未完全失去,只是无论看什么东西都显得模糊不清,景色在她眼中是大块大块模糊的色块拼接而成。 因此她能辨认出不远处大块的绿色,应该是灌木丛,其中还点缀着许多点暗红的颜色。 蔷薇?还是玫瑰? 冉冉正在这么思考的时候,一个黑色的色块迅速朝她靠近,最后停留在她脸颊上。 “又哭了么?” ------------ 第416章 伊丽莎白的支线任务 直到脸上的触感真切地浮现出来,冉冉才辨认出那个黑色色块是什么。 一只手,男人的手,应该是戴着黑色的手套。 那只手轻轻拭去她脸上的泪痕,动作轻柔无比,很快,那只手离开,等微风再次拂面时,冉冉便没有再感到两颊生凉。 冉冉从与这只手的主人短暂的接触中,并没察觉到任何敌意。 至少目前是这样。 冉冉完全没办法弄清情况,她只能仰起头,看起来似乎想要在模糊的视野中找到黑手主人的脸。 她睁着她那双黯淡无神的眼睛缓慢地在空气中寻找。 手的主人静静看了一会,才低低开口,“我忘了,你听不到。” 空气有一瞬间寂静,灌木丛中的玫瑰开得娇艳无比。 “不过正是因为你听不到,我才愿意跟你说话。”那只戴着黑色手套的手离开冉冉的视线,“伊丽莎白。” 冉冉静了一会,才试探性地开口,“你离开了吗?” 男人并没离开,但他也没向冉冉做出任何证明他还在这儿的动作,哪怕只是伸手在冉冉眼前晃一晃。 他只是站在一边,静静地看着坐在椅子上的冉冉。 失去了听觉、嗅觉,视觉也是接近没有的状态,冉冉没办法得到任何信息。 她完全不知道该怎样扮演这个角色,她唯一拥有的,是她充沛到令人发指的警惕心。 【用心扮演角色】 有一个方法比完美达成这个规则更加高明,那就是… 彻底成为这个角色。 只要她彻底成为伊丽莎白,那她每时每刻的一言一行都是在完美扮演角色。 冉冉想到这,不禁好奇起这个判定标准由谁把握?古堡主人?还是恐洞? 脑海中猝不及防响起两道提示音,冉冉将克制发挥到极致才没对这突如其来的两道声音产生任何反应。 她没办法确定黑手的主人是否离开,她不能在任何人面前露出破绽。 【角色梅尔里斯已上线】 【角色阿诺德已上线】 是恐洞里的其他玩家醒来接受身份后…游戏给出的提醒? 那她醒来的时候,其他玩家是不是也会收到类似的消息——【角色伊丽莎白已上线】? 冉冉又在原地坐了一会,委屈逐渐爬上她的嘴角,她没发出声音,甚至连手指头都没有动一下,只是那双黯淡的眼睛正逐渐被失落一点点填满。 站在旁边的男人眼神暗了暗,他又观察了一会,才打了个响指。 瞬间,男人身后一个佝偻着身体的老仆人像一道影子般闪现。 “为您效劳,我的主人。” 老仆人的声音嘶哑如不详的乌鸦,嘲哳难听。 高大的男人捏了捏指尖,看着冉冉委屈的神情,他无端感到手指发痒。 “伊丽莎白这副模样多久了?” 老仆人谦卑地低着头,“伊丽莎白小姐总会在独处时哭泣,自她来到古堡,她的泪水便没有停止过。” 男人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不是哭泣,你过来看她现在的样子,多有趣。” “如果我没有记错,她之前从没有这样过。” 老仆人听到命令这才努力直起弯曲的身体,他迅速看了冉冉一眼便低下头,血一样的红色一闪而过。 “确实是第一次,鄙人是第一次在美丽的伊丽莎白小姐脸上看到这样的神情。” 他只极快地看了冉冉一眼,比蜻蜓掠过水面还要短暂。 他不习惯直视别人只是其中一个原因,另一个原因是他十分清楚…主人对于感兴趣的事物占有欲极强。 哪怕主人主动说了类似分享的话,他也绝不能认为主人是真的愿意和他分享。 只是老仆人有些惊讶,距离伊丽莎白小姐到来城堡已经过去很长时间,主人从没对这位可怜的小姐产生过任何兴趣,现在却…… 是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发生了什么变化么? 这么想来,刚刚在城堡里负责打扫的小多竟然粗心到将脏水盆打翻了,他以前可不是这么粗心的人。 在高大男人和老仆人交流的时候,冉冉脑子里又响起好多条游戏提示音。 冉冉留心数了一下,七条,相当于所有人的角色都上线了。 紧接着进入【食花者】的十人脑子里都响起了一样的提示音。 【检测到角色已全部上线,角色专属支线任务已开启,请各位玩家/探索者注意查收】 冉冉缓慢地眨了眨眼,眼眸中的失落有一瞬间褪去,她脑海里的声音还在继续。 【本次副本分为黑白两方,探索者恶童,你的阵容是——“纯白”】 【获胜条件:在阵容为“纯黑”的成员之前,完成推理】 【角色伊丽莎白,支线任务一:让阿尔芒伯爵真心实意地接纳你,任务奖励:角色伊丽莎白的听觉】 冉冉猛然睁大了眼睛,确实像黑茶说的那样,完全不一样了。 恐洞的游戏化十分彻底。 不仅有任务指引,还有任务奖励。 所以她现在的目标,是找到这个阿尔芒伯爵…努力让他接纳自己? 可谁是阿尔芒伯爵,这个人又在哪里? 冉冉现在听不见看不着,除了一开始简要到简陋的背景信息,完全一无所知,她根本不知道怎么找这个阿尔芒伯爵。 黑手…黑手的主人会是吗? 黑手是她在古堡里接触的第一个人,她并不抱太大希望,没道理她运气这么好,一上线就遇到了任务目标。 毕竟她要是运气好的话,也不会遇上这么炸裂的开局、身处完全被动的状态! 如果真的有人想杀死她,她毫无疑问是一只待宰羔羊。 这样的状态让冉冉非常不适。 但她还是冷静下来仔细分析,任务目标是一位伯爵。 根据她有限的知识,伯爵不仅有钱有势,而且地位尊崇,这样的人…拥有一座历史悠久的古堡,是合理的。 冉冉虽然一头雾水,但她暂且决定将阿尔芒伯爵和古堡主人看作一个人。 做出这样粗略的推理,实在是目前她掌握到的信息太少,根本不足以让她做出更多推测。 在冉冉出神的时刻,她眼前模糊的色块正在不断变化。 她不是无暇顾及,也不是没注意到,而是顾不上。 无论她眼前发生任何事,她根本没办法应对,她现在虽然不是植物人,但跟植物人也差不了太多。 怀着试探的心,冉冉小心翼翼开口:“是您么…” “伯爵?” 冉冉对自己的处境评估稍微出了点偏差,她的确拥有天崩开局,可同时她又是幸运的。 因为站在她身旁的高大男人正是她的任务目标——阿尔芒伯爵。 ------------ 第417章 一定要和红眼睛矮人打好关系 在冉冉开口试探后,尊贵的古堡主人——阿尔芒伯爵,他英俊的脸上没有任何变化,甚至就连嘴角的弧度都没有一丝改变。 可老仆人就是知道他生气了。 老仆人的敏锐远近闻名,否则喜爱美丽事物的阿尔芒也不会忍着观感上的不适将他收作仆人。 阿尔芒语气平平,“你不觉得很有趣么,她将你认作了我。” 老仆人惶恐地弯下身子,冉冉视野中扭动的色块因此消失不见。 时间倒回到一分钟前,冉冉正因为听到支线任务而震惊,她睁大了双眼,彼时冷风渐起,一簇簇玫瑰在风中打颤,娇弱惹人怜。 观察到这一切的阿尔芒以为伊丽莎白感到寒冷,因此让老仆人推她回房,没想到冉冉开口试探。 在阿尔芒看来,冉冉错将丑陋的老仆人阿福认作他的行为是十分愚蠢的。 毕竟即使失去了大半视觉,人的高度总能辨认。 老仆人身形佝偻,即便是站着也只跟坐在轮椅上的伊丽莎白同一高度,而阿尔芒… 因为他高大的身躯,在伊丽莎白的视野里是看不到他的,她只能看见他被黑色礼服包裹得严丝合缝的腰肢,以及他的手。 无论再美丽的东西,一旦跟愚蠢扯上关系,都不再显得美丽。 老仆人为了避免迁怒,声音诚恳。 “请原谅可怜的伊丽莎白小姐吧,主人,她不仅失去了视力,和您也没有过多接触,在古堡里,您是令她感到陌生的存在。” “鄙人想,即便她恢复视力,她应该也认不出您的容颜,何况她现在是这样凄惨的模样呢?” 阿尔芒看着冉冉茫然无知的脸,冷笑一声,“陌生的存在…当初哭哭啼啼求我的人不就是她么?现在我对她来说反倒陌生了?” 老仆人匍匐在地上,“请息怒,我的主人。” “伊丽莎白小姐的家已经在大火中付之一炬,古堡的生活虽好,但终究不是令她安心的。” “她就像一朵从枝头折下的花,即便带回家插在花瓶里给足阳光和雨露、精心照料,也会日渐枯萎。” 老仆人仿佛叹息一般,“伊丽莎白小姐太可怜了。” 阿尔芒沉默一阵,缓缓道:“阿福你今天的话好像特别多。” 老仆人眨了眨懵逼的红眼睛,如果不是主人今天突然来了兴致主动开口说话,他是绝对不会说这些的。 主人平时总是沉默寡言,像今天这样对一个人一件事感兴趣非常少见,不由得把他也整激动了。 等晚上他要去树林里好好飞几圈。 阿尔芒:“你跟她关系很好吗?为什么要帮她说话?” 老仆人如实道:“相较于主人的几位朋友,伊丽莎白小姐实在是一位容易相处的人,她除了需要经常独处以便更好哭泣,从没对城堡里的仆人们提出过更多要求。” “愿食花者护佑她。” 阿尔芒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说到梅尔里斯他们,晚宴筹备得怎么样了?” 老仆人:“伊芙在筹备宴会方面一向令人放心,相信不会出现任何岔子。” “那就好。” 阿尔芒最后看了眼冉冉,那种仿佛被全世界抛弃的委屈再次出现在她脸上,指尖发痒的感觉由此越来越剧烈。 上一次他产生这样的感觉是多久以前的事? 五百年前?在他第一次在人类世界看见小狗幼崽的时候? 小狗幼崽笨拙的模样,以及好像蒙受了极为不公正待遇而不停发出的“嘤嘤嘤”叫声,都让当时还未成长的阿尔芒感到惊讶。 原来世界上竟然存在这样的生物,毫不费力就能勾起他的情绪。 那时的他还不明白可爱可怜的含义,就像现在的他一样,只会感到手指发痒,像是想要将什么东西狠狠捏住;同时心里发痒,像是想要将什么东西彻底摧毁! 阿尔芒面无表情地扭动苍白修长食指上的骨戒,这是他陷入思考时的下意识习惯。 “风大了,把伊丽莎白送回去吧。” 老仆人低声应下,冷风中再没有任何声音,只有暗红的玫瑰在枝头无助地晃动。 冉冉自开口试探后没有得到任何反馈,只是视野里的色块在有规律地变动,冉冉猜测她应该是在移动。 那场大火的火舌席卷了伊丽莎白的下半身,她不仅失去了腰以下的触觉,也失去了行动能力。 所以她现在是坐在轮椅上,正有人在她身后推着她。 “要去哪儿?” 冉冉再次开口试探,她现在的处境太过被动,只有主动出击才能改变现状。 她说话时还不忘自己的人设,孤苦无依的病秧子,开口无论说什么话都是毫无底气、弱弱怯怯的。 很快,冉冉眼前的色块变化停止了,她身后的人停了下来。 随之闯入她视野的,是满目的黑色,在她平视的高度,正闪烁着两点猩红。 这是…一个人?穿着黑衣服的红眼睛矮人? 红眼睛矮人脱下黑色手套,裸露出苍白的肌肤,细瘦的手指在她眼前极近的地方比划起来。 只有这样才能让伊丽莎白勉强看到一些细节。 冉冉睁大眼睛努力辨认,隐约看出这人是将双手合十了,然后朝着一侧慢慢倒下去…然后这人将他分布着两颗红眼睛的头靠在手背上。 睡觉?休息?冉冉不确定道:“是要去房间么?” 红眼睛矮人冲着冉冉竖起大拇指,泛着冰凉触感的指腹几乎就要贴住她的脸颊。 冉冉心中升起疑问,她面前的这个存在,真的是人类么?明明完全没有人类应有的体温,简直像一具尸体…… 冉冉顿时对【食花者】恐洞的背景感到困惑,用沈定海的话说就是… 这给她干到哪儿来了! 无论怎么样,当务之急是尽快完成支线任务一以恢复听力。 这个奖励可是相当令冉冉心动。 毕竟没人会在说话时防备一个聋子,只要她努力一定能获得很多信息,到时被动的局面就能迎刃而解。 尽管老仆人和阿尔芒戴着形制完全不同的手套,但在冉冉眼中它们都是一样的黑色色块。 因此一个并不美妙的误会就这么产生了。 冉冉成功将推着她回房间、拥有着红色眼睛佝偻身形的古堡管家阿福,和之前为她擦眼泪、身份尊崇高大英俊的古堡主人阿尔芒伯爵混为一谈。 冉冉满心想着:红眼睛矮人还怪友善的,不嫌弃她听不见看不着,反而一直非常细心地照顾她这个残疾人。 他是她在古堡里认识的第一个人,前提:如果他真的是人的话。 她一定得和这个红眼睛矮人打好关系啊…… ------------ 第418章 有问题的是我们 冉冉的想法是利用红眼睛矮人跟任务目标阿尔芒伯爵搭上关系。 虽然她的信息有很多错误,并且推理过程也满是错谬,但好在最后的解决办法是对的,甚至实施的行为、开口的几次试探也确实在推进这个办法。 比较幸运的歪打正着。 “我不想回房间。”冉冉突然开口。 老仆人的脚步因此猛然停住。 主人说得没错,伊丽莎白小姐确实不一样了,以前她不仅很少跟他说话,更不会主动提出这么“强烈”的要求。 她深刻了解自己的处境,即使内心深处存在需求,可一个开口以后连任何反馈都收不到的人又怎么会奢求自己的需求得到满足呢。 就像是被关在深海里的囚徒,即便在海水中声嘶力竭,也没人能听到她的呼喊,索性保持海面风平浪静,仿佛无事发生,这样还能维持最基本的体面。 伊丽莎白正是抱着这样的想法将自己彻底封闭起来。 无言的泪水是她唯一的发泄渠道。 众人驻足旁观,可没人会知道她的眼泪到底有多苦涩、没人会知道她的内心到底有多绝望。 老仆人一时犹豫起来,如果可以他很想满足伊丽莎白小姐的需求,毕竟她实在是个太可怜的人。 可他跟她连最基本的交流都做不到,他又怎么能知道她的需求是什么呢。 他唯一能做的,是长久的驻足,等待伊丽莎白自己将需求诉诸于口。 冉冉眼前的色块静默了许久,她心知她这个要求应该是被满足了,在这座古堡内,她的处境比她想的略好一些。 至少还有一些自由活动的权限。 那么接下来,她就要得寸进尺了。 “我想去看花。” 恐洞名叫食花者,和花总该有点联系,而这偌大一座古堡,应该也不至于连一朵花都没有。 下一秒,红眼睛矮人再次出现在她视野里,动作很快,看着十分焦急。 “尊敬的小姐,主人的花园不允许别人拜访,您以后千万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 老仆人苦口婆心,可冉冉根本听不见他说话,老仆人也不知道该怎么用手势把这个意思传达给她。 冉冉睁着黯淡的大眼睛眨了眨,满脸茫然。 老仆人猛地一拍脑袋,是他没反应过来。 伊丽莎白小姐要看花,可她的眼睛又哪里看得清花呢! 他并不用在这件事上为难,而且也并不是只有伯爵的花园里有玫瑰,托克负责整座古堡的植物修剪,他肯定知道哪一丛灌木里的玫瑰开得最动人。 老仆人在冉冉眼前竖起大拇指,重重弯了两下指节,算是对冉冉需求的回应。 冉冉很满意,虽然她经历的恐洞不多,但红眼睛矮人是她目前遇到过最好的NPC。 模糊的色块再次变化,这次过了很久轮椅才停下,冉冉眼前猝不及防出现一双蓝色的眼睛。 那眼睛几乎贴着她,里面充满好奇和探究,可冉冉已经无暇顾及其中的情绪,她满心满眼只有惊艳。 这双蓝眼睛,湛蓝得像无垠的天空、透色的海水。 实在是…一双太过惊艳的眼睛。 老仆人一把将托克从冉冉面前拉开,“你的胆子真大!恐怕我们族群里年纪最大的蝙蝠也会被你吓晕!” “尊敬的伊丽莎白小姐是伯爵的客人!你怎么能这么冒犯她!” 托克完全没有被指责的不好意思,他满脸都是灿烂的笑,“我猜对了!她果然就是那位神秘的伊丽莎白小姐!” “食花者在上,她长得真像高档橱窗里的洋娃娃!” 托克对阿福气愤又克制的眼神浑然不觉,甚至还兴奋道:“你看她的脸蛋!像软软的棉花糖一样,还透着粉色!让人看着就想上手捏两把!” “阿福你难道不想么?”托克满脸天真,丝毫没有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阿福诡异地沉默了一阵,然后一把打落托克那只蠢蠢欲动的手。 他失态地大叫起来,“如果明早还想正常使用刀叉,立刻把手背到背后!” 托克不明所以,但还是因为阿福严厉的态度照做了,“为什么,这位小姐跟我能不能好好吃饭有什么关系?” 阿福气笑了,“刚刚但凡你的手真的摸上伊丽莎白小姐的脸颊,你猜伯爵会留给你几根手指?” 托克看向自己骨节分明的大手,纯真道:“五根?” 阿福跳起,重重一拳砸在托克头上,“笨蛋!一根都不会留!” 这一切就在冉冉眼前发生,佝偻老人一跳两米高,痛击高大迷人小伙。 但在冉冉眼里的画面,就只是一个黑色矮色块,跳到一个白色高色块头上,她连顺着空气穿过来的沉闷痛击声都听不见。 如果沈定海在,他一定会为冉冉感到遗憾。 这是多么罕见且有纪念意义的画面! 总有人用“我真得小心你跳起来打我膝盖”来嘲讽小个子,阿福毫无疑问向人们证明了小个子是可以痛击高个子的。 托克捂着头不解,“伊丽莎白小姐对伯爵这么重要么?比那位尊贵的梅尔里斯夫人还要重要?” 阿福很久没有做过这么激烈的动作,事实上当古堡的管家实在是一件养尊处优的活计。 一时阿福甚至难以分清是托克的头更痛,还是他的腰更痛。 阿福闭了闭无奈的红眼睛,扶着腰发出叹息,“真不知道你这脑瓜子里装的是什么,怎么能把伯爵朋友的妻子和伊丽莎白小姐扯在一起。” “即使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她们两位都是伯爵的客人,但两者的身份截然不同啊!” 托克同样重重叹息一声,“亲爱的阿福,你原谅我吧,毕竟我才来到这里工作,我连伯爵大人有几个朋友都没弄清。” “那你还知道梅尔里斯夫人!”阿福用他的红眼睛重重瞪了托克一眼。 托克倏尔脸红起来,“梅尔里斯夫人的妹妹…”他摸着头不好意思道:“她耀眼得像王后王冠上的明珠…” “我只是上上个月城堡晚宴第一次见到她,就为她的美丽所震撼……” 阿福愣了一秒,而后哈哈大笑,“原来是因为爱丽丝小姐!” “托克你记住的哪里是梅尔里斯夫人,分明是爱丽丝小姐!你这点小心思呀…” 阿福弯着腰笑了一会儿,面容忽然严肃起来。 “但爱丽丝小姐…托克你还是不要招惹她!” 托克满脸通红,支支吾吾道:“爱丽丝小姐…她怎么了吗?” 阿福努力直起身子,深深地看了托克一眼。 “有问题的不是她,是我们。” “是我们这种人。” ------------ 第419章 大海捞针 【角色小多已上线】 华贵古朴的城堡里不仅密不透风,甚至连一丝光线也难以渗透。 钟宁一到这环境就觉得憋闷异常,他觉得这个头顶悬挂钻石吊灯、低头随处可见稀有宝石的昂贵场所,简直像一具缀满了珍稀之物的棺材。 对,就是一具棺材! 里面充斥着人人向往的非凡华贵,但人是没办法在里面生活的。 怀着这样的感觉,钟宁对这个美丽却阴森的地方莫名恐惧起来。 他才迈开脚,一盆水被他踢翻。 一道苍老的声音随之响起,“食花者在上!” “小多你怎么心不在焉的?明天就是主人每月一次约见梅尔里斯伯爵的日子,你需要将所有的地板都擦得一层不染知道吗?” “瞧瞧这脏水都要将地板浸住了!”阿福一边发出惊呼,一边灵活地避开那滩污水。 钟宁还没从眼前的情况中反应过来,阿福见状伸手拍上他的肩膀。 “小多?” 钟宁这才垂首看见阿福的长相,苍老的面容上沟壑纵横,乱糟糟的白胡子几乎遮住大半张脸,以及那双一眼就能夺走别人视线的红眼睛。 钟宁死死忍住惊愕,刚才他在懵然中观察到的古堡里的任何一颗红宝石也比不上这一双眼睛鲜红欲滴。 这个人…不是人! 钟宁立刻做出判断。 “怎么这么惊讶?”阿福摇摇头,“小多你最近的状态不对知道吗?” “被我撞见倒还好,你可千万别被伊芙撞见,她那个严苛的性子…”阿福说着突然没了声音,他同情地看了钟宁一眼,然后无声道。 “伊芙来了,自求多福。” 说完他拍了拍钟宁的肩离开。 钟宁背后已出了一身冷汗,虽然这是他第一次执行恐洞任务,但他对恐洞的可怕早有耳闻。 他没办法估计在这种需要扮演角色的副本中暴露身份会是什么后果。 走了一个老爷爷,来了一个更厉害的女人…钟宁现在什么情况都不了解,他真不知道该怎么糊弄过去。 【检测到角色已全部上线,角色专属支线任务已开启,请各位玩家注意查收】 【本次副本分为黑白两方,玩家安宁,你的阵容是——“纯白”】 【获胜条件:在阵容为“纯黑”的成员之前,完成推理】 【角色小多,支线任务:让女仆长伊芙对你感到满意,任务奖励:夜半时分禁忌之地的玫瑰】 钟宁愣在原地,完全听懵了。 这个任务奖励,纯粹是玫瑰花的意思吗?玫瑰花对他有什么用? 就算抛开任务奖励不论,这个支线任务也未免太严苛了些…钟宁谨慎地抬起头,看着面色严肃一步步朝他走来的女人。 女仆长伊芙,他前脚才从老爷爷那里听说她是个严苛的人…… 从盆里流出的脏水还在地板上缓缓流淌。 钟宁已经做好了被痛骂一顿的准备,却眼睁睁看着女仆长伊芙面不改色地踩在那滩脏水上。 嗯?! 这个反应…有个答案在钟宁心里呼之欲出。 “女仆长!”钟宁当机立断,出声试探。 可伊芙毫无反应!她甚至面无表情地从他身边走过。 钟宁更加确信,下一秒便迫切开口:“探索者!” 伊芙猛地回头,一双毫无感情的黑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钟宁迟疑道:“黑…黑茶部长?” 那双黑眼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柔和。 当然,是从黑茶部长角度出发的柔和,她就算对外人竭力保持最最柔和的表情,在别人看来也是冷若冰霜。 只见伊芙冷冷的,“钟宁。” 钟宁立刻眨巴眨巴眼睛,面色也变得羞红,“您怎么知道是我?” “第一只有你和白医生会称呼我为黑茶部长,第二…”伊芙顿了顿,“白医生不会像你这样说话。” “真好…”钟宁忍不住感叹,“一进来找不到大家我…还挺害怕的。”他露出一个微小的笑容,“没想到这么快就和黑茶部长你汇合了。” “黑茶部长你的任务是什么?” 他一说完,黑茶狐疑地看着他,“你真是钟宁?” 这一反问,竟然把钟宁问得迟疑起来,“是…是呀?” 黑茶眯了眯眼睛,身上竟然真的透出几分属于原本女仆长的压迫感。 “那你问我的任务做什么?每个人角色不一样,任务自然不一样,这种东西没必要相互分享。” 钟宁“啊”了一声,“可是我的任务就和黑茶部长你有关,男仆小多需要得到女仆长伊芙的认可。” “竟然是这样?”黑茶歪了歪头,随后她清清嗓子,面无表情道:“那我认可你。” 钟宁满怀期待地等了一会,没有任何提示音响起。 “黑茶部长你不是真心认可我吧?” 钟宁一脸认真,“必须要真心认可才行,我们没办法跟恐洞耍小伎俩的。” 黑茶沉着脸皱了皱眉,“你等一下。” 只见她双拳握紧,开始深呼吸,没过一会,钟宁的脑海里就响起提示音。 【角色小多支线任务已完成,任务奖励:夜半时分禁忌之地的玫瑰】 钟宁的高兴戛然而止,这奖励到底是什么?他什么也没得到,身上手里也没多出什么东西呀…… 黑茶睁开冷漠的眼睛,“好了没有?” “好了…”钟宁小心翼翼道:“任务已经完成了,黑茶部长你是怎么做到的?” “努力在脑海里回忆你配合高部长施展能力那会的场景。”黑茶如实道:“我们才刚认识没多久,互相之间完全谈不上了解。” “也只有那个场景能让我印象深刻。” 钟宁听完讷讷点头。 “怎么告诉你原因了还是这幅丧气样子?”黑茶不满地皱起眉头。 “任务完成了,但奖励…我没弄明白奖励是什么。”钟宁说这话时只有满脸的茫然。 “夜半时分禁忌之地的玫瑰…这个奖励到底会以什么形式出现?” 黑茶不以为意,“夜半时分,很可能是时机还没到,你不用着急,既然玩家之间是可以相互帮助的…” “而且玩家之间的任务也很可能存在联系,你的任务现在已经完成,接下来你就主要帮助我完成任务,于此同时尽可能找到其他人。” “有异议没有?” 钟宁立刻将头摇成拨浪鼓,“绝对没有!” 在他表态时,黑茶点开面板,查看了组队界面的消息,十人角色上线的消息赫然在目。 伊丽莎白…梅尔里斯…阿诺德…… “还好有这个提示,恶童高部长白医生只会在这剩下八个人里,我们不至于大海捞针。” ------------ 第420章 三人汇合 黑茶和钟宁正愁不知道从哪里开始找起,一名身材高大、行为怪异的男仆从厨房走了出来,他一边走还一边扯身上的衣服。 “什么鬼玩意就紧巴巴的!卡蛋!” 这名金发碧眼的男子给人的感觉就像,壮汉穿上了芭比公主的礼裙一样违和。 黑茶看着这名男子满脸的别扭,试探性地开口。 “这位男仆请留步。” 金发男子像根本没听到似的,垂着头就一个劲往前走。 钟宁见状睁大了眼睛,他压着声音,“一定是高部长!” 黑茶闻言转动眼珠盯着钟宁,“判断依据?” 钟宁谨慎措辞道:“白医生不会做出这么粗鲁的举动?” 黑茶向他投以赞许的眼神,“很优秀的判断能力。”说完她加快脚步,两步上前就拦住了金发男子。 “探索…”话音未落,男子猛地抬起了头。 “黑茶!你是不是黑茶?!” 黑茶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不免纳闷,“高部长你是怎么判断的?” 被称作海尔的男仆,也就是高部长直接道:“我们几个除了你会成天不苟言笑板着个脸,剩下谁不是乐呵呵的。” “这还需要判断吗?我一眼就看出来了。”高部长不自在地又扯了扯身上的衣服,“你呢?” “你怎么知道是我?” 黑茶闻言回头和钟宁对视一眼,一种诡异的默契在两人间生成。 “直觉,我们是依靠直觉判断的。” “嘿!你这丫头!”高部长才要伸手勾住黑茶,就被着急忙慌的钟宁一把打落。 高部长满眼不可置信,“这是小宁没错吧?反了你了!” 钟宁连忙道:“对不起高部长!但我们最好不要试探这个副本的底线,您应该还记得游戏一开始的规则提醒吧。” “不仅要用心扮演角色,还不能违背游戏里的规则。” 钟宁很少一口气说这么一长串话,他整张脸已经变得通红,“您要是对黑茶部长勾肩搭背,无疑是一下子触犯两条规则…没人能知道会产生什么后果……” 高部长被这一番话说的,一条胳膊悬在空中,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片刻后他不服气道:“我还真想试试会怎样!” 钟宁和黑茶都来不及阻止他,只见他才用胳膊肘碰到黑茶脖颈处的皮肤,黑暗中就突然冒出来一群人。 看打扮,男仆女仆都有。 他们一窝蜂地围住高部长,满脸凶恶,“竟然忤逆女仆长!” “该死的海尔,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在众人都没反应过来时,无数拳头已经落在了高部长身上。 四周的空气猛然下降,霜花沿着木地板向四处迅速蔓延而去,黑茶见状眼瞳一缩。 “住手!” 这一声不仅喝住了所有仆人们的动作,也让高部长周身的锋芒消失无踪。 空气慢慢回升到正常温度。 黑茶冷着脸振声道:“男仆海尔,刚刚企图冒犯我,我相信大家都看到了。” 仆人堆里顿时响起很多愤愤的声音,“没错!我们都看到了!” 黑茶眼神一冷,“所以他必须为此受到惩罚,不是拳脚这样无礼且不合规的方式,而是真正的惩罚。” 一个带着些许惊讶的声音响起来,“莫非您想将海尔关进惩戒屋?” 黑茶顺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只见是一个有着亚麻发色的小女仆。 黑茶心里并不确定,但她面无表情,“不可以么?” 其他人纷纷附和起来,“可以,当然可以!” “伯爵是整座城堡的主人,他可以让城堡里的任何人做任何事,伊芙女仆长是城堡所有男仆女仆的主人,自然可以让任何男仆女仆做任何事。” “道理是一样的。” “只要女仆长愿意,海尔当然可以去惩戒屋。” 在黑茶给出稍安勿躁的眼神后,略显慌乱的高部长被仆人们一窝蜂架走了。 钟宁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黑茶部长你…不,伊芙女仆长,您真的要把海尔关起来?” 黑茶语气淡淡,“做出了什么行为就要承受什么代价,在我们的世界尚且如此,更别说是在这恐洞里。” “高部长成为部长后已经太久没有进入恐洞,他已经生疏了。” “希望被关小黑屋能让他清醒清醒,激发点危机意识。” 钟宁脸上满是不可置信,“您就不担心高部长在小黑屋里遇到危险?” “如果小黑屋对他来说就算危险,那他以后一定会因为鲁莽遭遇更大的危险。” 黑茶说着向前迈出一步,“至少现在,他被关在小黑屋里或是被放出来,是我一句话可以决定的事,相比那些我完全无法解决的危险要好多了。” “比起高部长,阿宁你从仆人们话中有没有听出异常。” “异常?没有吧”钟宁斟酌着措辞,“只是感觉古堡好像挺等级分明的?” 黑茶点点头,“就是这样没错,我一个女仆长竟然也可以被称作主人。” “这里挺奇怪的。” 钟宁猛猛点头,“还有刚刚那些判断海尔违规的仆人,他们都是突然冒出来的,就好像…他们一直都在黑暗里悄悄观察、等待着抓我们的错处。” 这般想着,钟宁更加谨慎了,开始暗暗试探黑茶的任务,企图不被恐洞察觉。 “伊芙女仆长,你还没告诉我你要做什么?” 黑茶如实道:“准备伯爵和梅尔里斯伯爵的宴会向来是我的职责范围,我要做的就是确保宴会万无一失。” 钟宁跟着分析,“晚宴定在了明天,所以…时机未到?” 黑茶微微点头,“还有一个点要注意,既然我的任务是这样,那就说明明天的晚宴上很可能会发生什么。” “这件事很可能和其他人的任务有关系。” 她总结道:“我们的确需要尽可能知道其他人的任务。” 想到这黑茶开始发挥她拙劣的演技,“小多,惩戒屋可不是什么好地方,你觉得海尔知错了吗?” 钟宁猛地点头,“食花者在上,海尔一定已经领略过惩戒屋的厉害了。” “既然这样,我觉得他已经得到惩罚了。” “走,我们把他放出来。” 黑茶说完拉上钟宁,走向之前仆人们将高部长架出去的方向。 在他们看不见的黑暗中,一双双浑浊的眼睛正紧紧盯着他们,直到他们完全离开大厅。 “眼睛们”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 “伊芙很奇怪。” “小多也很奇怪。” “他们嘴里都念叨着我们听不懂的话。” “他们背叛了食花者!”一双双眼睛剧烈地抖动,“该死,都该死!” ------------ 第421章 托克 在黑茶和钟宁看来,高部长明明才被关进所谓的惩戒屋里没一会,但当那扇单薄的木门打开时,高部长却是衣衫褴褛、伤痕累累地趴在地上。 眼见着进气多出气少! 钟宁立刻蹲下去查看情况,“高…海尔!你还好吧?!” 高部长艰难地摇了摇头,气息微弱,“黑茶你这丫头…真是要死……” 黑茶定在原地,罕见地对着孙局长以外的人感到面上燥热。 “你前脚被关进去,我和小多就来了,我们怎么知道你会变成这个样子。” 高部长低低地呻吟着,“惩戒屋惩戒屋…这名字听着能是什么好地方吗…” “你倒好,都没跟我商量一下就把我送进来了,女仆长好大的威风啊……” 在他说话时,钟宁试图把他扶起来,立刻引得他一阵哀嚎。 “痛——” 高部长疼得呲牙咧嘴。 黑茶冷冷道:“你在里面到底发生什么事了?真有人要对你不利,你不知道用能力吗?” 高部长笑了一声,“哈…用能力,这屋子里根本什么能力都用不了!”他一边说一边借着钟宁的力道站起身。 “你们两个也不用太担心我,我只是被不知道什么东西的“人”?打了一顿而已。” “只打了一顿能打成这样?” 高部长艰难道:“都说了很可能不是人嘛…跟人打的肯定不一样。” 说着,他猛然吐出一口血。 黑茶面色微变,“我…” 高部长喘息着摆摆手,“别来那一套…你这丫头平时除了对着局长,从不低头,我也不爱听你低头说话…我知道你是什么想法,觉得我太久没进过恐洞,不靠谱…” 他硬撑着挤出笑容,露出沾染血迹的洁白牙齿,“只是经过这一遭你该知道了,恐洞里的会发生的事…根本不能以我们世界的常理推断。” “在恐洞人不止会杀人,还会吃人,什么都能吃人。” “局长肯定跟你说过很多恐洞相关的东西,可你到底没有亲自体验过。” 钟宁扶着高部长,忍不住睁大双眼,黑茶部长竟然和他一样,是第一次执行恐洞任务?! 高部长脸上的笑容越来越灿烂,“理论再多,没有实地体验过,终究是纸上谈兵,要不然局长也不会让我当这次行动的队长。” “你心里不服,不止不服局长没有选择你,更不服她就这么简单地将你送入恐洞。” 沾着斑斑血迹的大手搭在黑茶肩头,“丫头,没什么好不服的。” 高部长笑道:“这说明局长信任你,无条件信任你。” 黑茶脸上冷然的神色逐渐转变为怔愣。 钟宁进非调局时间不长,他对孙局长和黑茶部长之间关系的了解程度甚至还不如冉冉。 因此他什么弦外之音都没听出来,只是高兴道:“对!我们都是局长信任的人!” 黑茶闻言冷冷看了他一眼,高部长更是直接笑出声,“哈!这傻小子!” “局长对黑茶的信任,和对我们的不同,你懂么?” “算了,你还是愣头小子一个,肯定不懂。” 黑茶面色不好,“海尔你的伤…很严重。” “其实只是看着严重…”高部长将整个身体都倚在钟宁瘦弱的肩膀上,“还好。” 黑茶的面色更难看了,她知道高部长这么说只是为了不让她自责。 高部长又艰难地喘了几口气,“现在也只能还好了…我们没办法解决我的伤。” “在这么大一座城堡,一个男仆因为犯错而受伤,用脚指头想都知道没办法得到治疗,唯一的办法是找到白医生。” 高部长说完,三人一起陷入沉默。 可又该到哪里去找白医生呢? 剩下七个人角色是什么身份,和他们自己的角色有没有关系,这都是没办法确定的,要从这样七个人里找出白医生真是难上加难。 钟宁沉默了一会,“就算是用最笨的排除法,也得把白医生找到。” “高…海尔你的任务是什么?我们几个人的任务很可能存在关联。” 高部长痛得睁不开眼,“支线任务?” “对!” “找到一个叫托克的。” “托克?”钟宁和黑茶面面相觑,“托克并不在十个人之中,难道他就是这次任务的关键人物?” 话音未落,城堡里似乎发生一阵大动静,三人都听见男仆女仆慌乱的声音。 黑茶甚至从里面分辨出了自己的名字。 “伊芙女仆长呢!客人来了!伯爵的客人提前一天来了!” 黑茶立刻反应过来,嘱咐钟宁照顾好高部长,随后便急匆匆离去。 规则提示,要用心扮演角色。 她身为阿尔芒伯爵所居城堡的女仆长,在这样重要的时刻,如果没能出现在现场,而且根本给不出任何合理解释,那等待着她的,很可能是比惩戒屋更可怕的东西。 * 在消息传过来之前,冉冉正被阿福小心翼翼地牵着袖口的衣料,以一种极其缓慢的速度抚上娇嫩的玫瑰。 花瓣的层层叠叠,像一把柔软无比的刷子拂过冉冉的指尖。 托克站在一边,满脸笑意地看着,阿福就连呼吸都变得小心起来。 “亲爱的伊丽莎白小姐,您感受到了吗?” 冉冉听不见阿福的声音,但她还是睁着暗淡的眼睛轻轻点头,泪水从她美丽的眼瞳中涌了出来。 “谢谢你们…” “我已经很久不知道花是怎样的。” 阿福和托克闻言都露出一个欣慰又心疼的微笑。 伊丽莎白小姐没有被手势引导,却奇妙地回答了阿福的问题。 这样的假象,让两人都要以为伊丽莎白恢复了健康,可他们知道,只是巧合而已。 正是因为这样,他们心中的遗憾才会更深。 阿福正想开口跟托克说话,却听到了来自阿尔芒的呼唤,他面色一变。 “在我回来之前照顾好伊丽莎白小姐。” 话音未落,阿福的身形已经消失,只留下一脸懵的托克和冉冉大眼瞪小眼。 “食花者在上,我向来只会照顾花,从没照顾过人,更别说是像伊丽莎白小姐这样的残疾人。” “听不见也看不见…”托克满脸苦恼,“我要怎么知道她需要什么。” 说着托克眼睛忽然一亮,“不如这样,我把我喜欢的东西分享给你!也算是在阿福回来之前帮你打发时间了!” 冉冉眼前暗红色的玫瑰忽然消失,大块小块的颜色一起动起来,微凉的风吹拂着她的脸颊。 她知道她又开始了移动,被人推着。 这次她已经能比较冷静地接受,“要去哪儿?” 不知道对方的身份,冉冉干脆每次开口都不加称呼。 托克的一双蓝眼睛已经满是光芒,“我的秘密基地!” ------------ 第422章 他必须让她知道 托克是个很神奇的人,他看起来开朗不拘一格,却又偏偏细心到能体会伊丽莎白对一切未可知的恐惧。 一到达目的地,他就用他那双蓝眼睛在冉冉面前狠狠晃了晃,像是在告诉她,有他在,不用怕。 冉冉等了一会,红眼睛矮人并没出现,应该是离开了。 所以现在是蓝眼睛在单独照顾她。 冉冉:“你想带我看什么吗?” 托克为冉冉的聪慧睁大双眼,明明什么信息也没获得,却能和他交流,这跟他印象中的伊丽莎白小姐一点都不一样。 在城堡仆人的传言中,这位小姐比阿尔芒伯爵还要寡言少语,她从不主动开口说些什么,只会在凄冷的寒风中默默流泪。 托克不想计较这些不一样,他现在要做的事只有一件——分享! 把他认为美的好的都分享给这位可怜的小姐,也许不能起到拯救的作用,但起码让她不至于再流下那么多泪水。 泪水和笑容一样,都是珍贵的东西。 托克在独属于他的小阁楼里拿起一幅画,金灿灿的,画笔描绘的金色晚霞连着金色麦田,形成一个金色的世界。 托克很喜欢这幅作品,他认为伊丽莎白小姐也会非常喜欢。 阿福曾经在他面前说过这位可怜小姐的情况,她并不是完全无法看见,只是她眼中的世界都被蒙上了一层模糊的滤镜。 因此,色彩对她来说是最好辨认的。 托克将画拿到冉冉眼前,让金色的色彩冲击她那双暗淡的眼眸。 “这是一幅画吗?”冉冉极力辨认着,“上面是晨曦还是晚霞?下面是一大片麦田吧?” 托克越听唇边的笑容扩得越大,他毫不吝啬自己夸奖的话语,即便眼前的女孩根本听不见。 整个世界安静得像是没有任何反馈一样,托克满腔的热情流进伊丽莎白周身病痛的海洋中消失无息。 但冉冉和伊丽莎白存在区别,她并不在意反馈,因此她静静看了一会后主动向托克提问。 “这是你画的吗?” 金色的画猝不及防变成美丽的蓝色眼睛,那双眼睛中溢满喜悦,像是得到了最大的认可。 托克兴奋过后仔细盯着冉冉无神的双眼。 “伊丽莎白小姐你真是一个神奇的人。”他低声喃喃着。 “在我选择的所有分享者中,你是一个人这么问的人,其他人不仅不会这么问,甚至会在我主动开口之后质疑。” “他们说一个整天修建花枝的仆人怎么会画出这样的画。” “他们宁愿怀疑这是我从哪位艺术家住所中偷出来的作品也不愿意相信这就是我画的。” 托克说得这些,冉冉一个字都没听到,但她由衷地赞叹。 “你每天面对的一定是很美的东西,因此塑造出这样一双美丽的眼睛,而你选择用它发现更多的美。” 托克怔住,他感到一种震撼。 这样由衷的、毫不作伪的称赞,也是他人生中第一次收到的令他感到喜悦的称赞,竟然来自一位双眼失明、双耳失聪、对世界几乎失去感知的人。 冉冉久久没有得到回应,“我可以看看其他作品吗?” 托克从震撼中回过神,看,这位美丽的小姐甚至会用“作品”称呼他的画,而不是像父亲那样称之为无能之人的玩闹。 托克立刻又拿出另外几幅给冉冉看。 铺着厚厚白雪的田野、穿梭在林间的清澈溪流、与天际相连的连绵起伏的山峦。 托克画的景色不仅真实,而且蕴含着勃勃生机。 冉冉眼中是真心实意的赞赏,“你很喜欢画景色?” 托克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其实也很想画人物,但没有模特,大自然是我最好的模特。” “不过人物也不是完全没有…”托克犹豫片刻,还是走到阁楼最隐蔽的角落,掀开了厚厚的画布。 和之前小幅且用料节省的景色画不一样,这幅人物图不仅画幅巨大并且用料繁多,色彩纷呈。 就好像作画的人想要把所有美好的颜色都用在画中女子的身上。 托克端详了一会他的宝贝,面上浮现困惑,才将画抱起呈现在冉冉面前。 画很大,而冉冉眼睛能够看到的范围有限,所以她没法一下子看完,而是一点一点分区域地看,最后在心中将这些小块的画面拼凑在一起。 托克很配合地不断将画调转方向。 冉冉看完了整幅画,面上不免露出笑容,“你很喜欢画上的人。” 她的语气确定,让托克腾的一下红了脸。 “爱丽丝小姐…那么美丽的人怎么会有人不喜欢呢!” 冉冉:“你画得真的很好,谢谢你愿意跟我分享这些…”她顿了顿开始试探,“你是一位知名的画家么?” 托克的神情一下子失落起来。 不,他不是,他只是一名替各种尊贵的主人修剪园艺的仆人,在所有仆人中都属于地位很低的那种,怎么能跟高贵的画家扯上关系呢。 冉冉没有看到那双充满喜悦的美丽蓝眼睛,心知自己说错了,不免有些讶异。 她以为蓝眼睛能在古堡里自由行动,又拥有这样的画技,应当是一位身份不低的画师的,竟然不是,她一时之间想不到他的身份。 阁楼的窗子又大又亮,阳光肆意地照进来,和古堡里的其他房间不同,这里完全是阴暗压抑的反义词,所以托克在征得阿福同意后,毫不犹豫地选择这里作为他的房间。 即使这里相比城堡里的其他房间显得朴素又简陋,可这里就像他的画一样,是活着的。 不像那些死去的珠宝、冰冷的宝石,即使被镶嵌得再精美华丽,他也喜欢不起来。 托克正因为冉冉的话感到迷茫和伤心,却透过窗子看到了城堡下发生的景象。 男仆女仆列队夹道欢迎,阿福正谦卑地站在阿尔芒伯爵身后,花园宽阔的细碎石子路上停着好几辆华贵的马车。 托克睁大双眼,那马车,他不会认错,是梅尔里斯伯爵家的! 所以后面第三辆里面坐着的,一定是爱丽丝小姐! 托克一时抛下了所有的迷茫和困惑,他感到一种急切、迫切、迫不及待。 今天与伊丽莎白小姐的相处让他内心震动,他知道他已经产生了一种改变。 他需要将这种改变呈现在爱丽丝小姐面前,这是他必须要做的! ------------ 第423章 晚宴的客人 黑茶在阿福的招呼下,站在他身边,高大的阿尔芒伯爵站在最前面,俊美得就像神话中的雕塑。 她按捺下所有情绪,不动声色观察情况。 阿福看着她凝重的样子,“伊芙,梅尔里斯伯爵他们来得突然,虽然我对你很放心,也知道你是个有准备的人,但终究是提前了一天,一切都安排好了吗?” 黑茶的呼吸变重了些,梅尔里斯,这个名字在十人之中,也就是说这个伯爵已经被玩家所取代。 她莫名觉得安心了些。 相比于恐洞,黑茶对玩家更熟悉,当然,要是梅尔里斯就是白医生她会更轻松。 但按照概率,这种可能性很小。 黑茶模糊道:“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这话让阿福听得一头雾水,疑惑的视线不停在黑茶身上打转。 黑茶却无暇理会,按照管家阿福的说法,今天来的人是阿尔芒伯爵的好友梅尔里斯伯爵,女仆长伊芙带领手下人精心筹备的晚宴也是为了他准备。 可这排场…黑茶纵目望去,只见郁郁葱葱的玫瑰花园里停着四辆华贵的马车。 四辆…这个玩家是带了多少人来…… 第一辆马车中先走下一位帅气潇洒的男子,不羁的黑发零碎垂在眉宇间,衬得他的五官如上天精心雕刻的作品。 很奇特的是,他的皮肤呈现一种病态的苍白,而双眼则像色泽浓艳的红宝石。 一个长相十分秾丽的男子,让人看一眼就会想到暗红色的月亮。 应当就是梅尔里斯没错,黑茶看着,在意的是这幅美丽皮囊里装的究竟是谁。 说起来,白医生因为疾病和能力,整个人的皮肤也是一种非正常的苍白,这梅尔里斯不会真是白医生吧…… 只见梅尔里斯优雅地伸出手,极为绅士地让车厢里的女士搭着他的手缓缓走下。 一位光彩夺目的女士,整个人都透着高贵的气息,她的双眼甚至不愿意朝细碎的石子路上看上一眼。 “阿尔芒,是不是无论我提议多少次,你都不会采纳我的意见?石子路会让马车变得颠簸。” 阿福闻言尴尬地看了眼地上仿佛细沙一样的石子,这可是当初他在主人的委托下花了大价钱弄回来的,赤裸双脚踩在上面也只会觉得柔软无比,怎么会让马车颠簸呢…… 阿尔芒淡淡开口:“克里斯汀,你只是跟着梅尔里斯才能一个月造访我家一次,我住的地方当然以我的感受为主,犯不着为了你这样的客人改变。” 阿尔芒将“客人”两个字咬得很重,克里斯汀因此气恼,一开口指责的却是别的方面。 “阿尔芒你知道的,你现在该称呼我为梅尔里斯夫人。”克里斯汀说着,面上渐渐浮起自傲,就好像她摆脱了自己的名字、彻底成为一个男人的附庸是一件多么骄傲的事。 阿尔芒掀起眼皮淡淡看了克里斯汀一眼,近乎灰色的瞳孔淡漠无情,吓得克里斯汀忍不住往后退了一小步。 “梅尔里斯!”她有些失态地看向黑发红眸的男子。 黑茶仿佛在欣赏一出大戏一般,她想知道梅尔里斯要怎么应对。 说实话,她一开始曾为伊芙只是一个小小女仆长而感到不满意,毕竟身份越低能做的事就越少。 如果她能像扮演梅尔里斯伯爵的这个玩家一样,拥有崇高的身份,也不会连救治高部长都成为一件难事。 可现在她明白了,身份低存在一个极大的好处——安全。 身份高要面临的风险太多了。 就好比梅尔里斯,能跟他对话的人都是阿尔芒、克里斯汀这样身份尊贵的人,哪怕他只是一个小细节没做对,暴露的风险都会随之大大增加。 只见梅尔里斯露出和阿尔芒相似的神情,淡淡地看了克里斯汀一眼。 “你如果不想参加这场晚宴,现在就可以坐上马车回去。” 克里斯汀立刻收声不再开口,她虽然跟梅尔里斯结婚时间并不长,可早在他们结婚之前,她就花费了大量时间在研究梅尔里斯这件事上。 从她记事起,她的家族就赋予了她这项使命,可以说她就是为了嫁给梅尔里斯而存在的。 利用梅尔里斯这样风头强势的新贵族的权势来拯救落魄的老贵族,最常见的方式就是联姻。 她的家族花费了大量心血才将她培养成如今这样“合格的淑女”,她打败了无数个竞争者,最终才完成这项使命。 她对梅尔里斯的了解,甚至不比他的挚友阿尔芒少。 所以她很清晰地知道,梅尔里斯现在生气了。 在气氛变得有些尴尬时,第二辆马车中的人缓缓走下马车,是一对容貌有些相似的姐妹花,她们拥有和梅尔里斯伯爵类似的苍白皮肤和红眼睛。 容貌相似,让黑茶不免想起双胞胎感星和恩星,可惜她明确知道她们两个没有参加。 紧接着第二辆马车里走下第三名少女。 阿尔芒看着皱了皱眉,“梅尔里斯,你把她带来竟然不事先知会我一声?” 黑茶立刻全神贯注盯着。 这个少女有什么特殊之处吗?梅尔里斯又要怎么回应? 梅尔里斯闻言带着笑意看向那名少女,“莱昂诺尔,很抱歉,我又让你被讨厌了。” 被称作莱昂诺尔的少女不在意地点了点头,走到姐妹花身边。 仿佛两位伯爵讨论的人不是她。 梅尔里斯脸上的笑意加深,那双冷血的红眼睛好像也随之有了温度。 “阿尔芒,莱昂诺尔好歹是你的未婚妻。” 阿尔芒冷冷别开脸,只是在扫过一言不发的莱昂诺尔时,冷灰色的瞳孔中不免闪过一丝疑惑。 数月不见,她好像变了许多…至少现在面对他和梅尔里斯的冷嘲热讽不会感到难堪。 他还记得她第一次来他家时,甚至被他讽刺到直接哭了起来,完全不顾忌所有人脸面、提着裙摆冲出宴会厅的那种哭。 大暴雨将她淋得狼狈无比,他隔着玻璃和雨幕看见她拿前庭的玫瑰丛撒气,却反被玫瑰的刺扎破了手指,因此更加气恼,丝毫不顾形象地在原地跳脚。 那时他几乎就要改变对她的无趣印象,可当她很快整理好情绪和仪容,再次迈着优雅的步子回到宴会厅时,阿尔芒知道,他的判断没错。 在接受和克里斯汀以及所有贵族女子一样的教育时,他就不该对这美丽皮囊的下的灵魂抱有什么期待。 千篇一律的优雅知性、千篇一律的体贴懂事。 一位位贵族淑女像是从同一个雕刻家的手中被塑造而出。 ------------ 第424章 十位玩家 黑茶听到莱昂诺尔这个名字又是一震,又一位玩家。 她感到不可置信,实在是这两个人的表现…几乎与整个故事背景合为一体,他们不仅好像所知甚多,而且还能自如地与剧情角色交谈。 梅尔里斯和莱昂诺尔与阿尔芒的关系,分别是好友和未婚妻,都是身份高贵的人,她现在只希望这两人是白医生和冉冉,千万不要是破晓协会那边的人。 黑茶花了些功夫熟悉这几人的长相,并和名字对应上,要她说,外国人的名字就是不好记。 两架马车已经走下来五个人,后面还有两辆马车,黑茶眼中是前所未有的凝重,同时她对梅尔里斯参加晚宴还要拖家带口的行为感到非常不满。 这放在她的文化背景里,就相当于吃个席恨不能把全家都带上,是相当丢份的行为! 但好在黑茶多虑了,后面的两辆马车并没有更多人,只是一车一人。 第三辆马车上坐着美貌非凡的爱丽丝小姐,她是克里斯汀的妹妹,就像之前的姐妹花海伦和艾达一样,在她们没出嫁之前,可以跟着自己的哥哥或者姐姐一起行动。 彼时冉冉正被托克推着赶到现场,和托克双眼放光的样子不同,她看不见也听不着,因此表现得十分冷静,甚至冷漠。 “亲爱的伊丽莎白小姐,你真应该亲眼看看爱丽丝小姐长什么样子,我的画并不足以描绘她的美丽!” “明明已经灰心了…但再次看到她,还是会被她耀眼的样子所吸引……” 冉冉甚至都无法感受到托克的狂热,她根本不知道眼前正在发生什么。 那些形形色色的俊男美女,在她眼中就是颜色不一致的色块。 让众人感到惊奇的是最后一辆马车,从上面走下来的人和这些伯爵、夫人都不一样,他没有尊贵的身份,穿着打扮也一点都不华丽精致,相反非常简单朴素。 他是作为梅尔里斯的专属医生来到城堡的。 阿尔芒定定地看了一会阿诺德医生,这才转眸看向梅尔里斯,“你的病又发作了?” 梅尔里斯闻言,暗红色的眸子一闪,“对。” “现在我不能离开阿诺德。” 黑茶立刻记下重要信息,梅尔里斯伯爵有病在身,甚至严重到即便只是参加一场短暂的晚宴也需要随身携带医生的程度。 而阿诺德这个名字…也是十人中的一个。 之前黑茶在姐妹花下车时,在仆人们的窃窃私语中听到了她们俩的名字,海伦和艾达,同样是十个角色中的。 也就是说,到达古堡这四驾马车上载的七个人,只有克里斯汀不是玩家,剩下的全是玩家! 这信息背后更深的意思几乎就是在说——此刻来的,全是破晓协会! 黑茶感到非常不妙。 梅尔里斯扶着克里斯汀往城堡里走,却眼尖地看见了躲在灌木丛后的托克和冉冉。 主要是冉冉,她的神情在在场的人中是独一份的,十分吸引人。 “这位是……”梅尔里斯微笑着开口。 众人的注意力都随之转移,阿尔芒见状不悦地沉下眼眸,阿福更是失态地叫出声。 “伊丽莎白小姐!您怎么在这儿?!” 伊丽莎白…玩家眼中不约而同流露出恍然,又一位玩家,还是很倒霉的玩家,被迫成为一个聋子…… 这在危机四伏的恐洞无疑是很可怕的。 然后他们就发现了更惊讶的事实,这位伊丽莎白小姐不仅听不到,也悲惨地看不到,简直就是个废人。 阿福连忙走到托克身边,气得吹胡子瞪眼,“我要你好好照顾伊丽莎白小姐,谁让你把她带到这里来的!” “小姐的身体状况你又不是不知道!” 托克不好意思地挠头,“我就是想带小姐来凑凑热闹…” “小姐又看不到,凑的哪门子的热闹!” 对于这些争吵,冉冉一无所觉,最后是阿尔芒发话。 “这里风大,把伊丽莎白小姐带下去…” 只是他话音未落,冉冉眨了眨暗淡的双眼,“你把我带到哪儿来了?感觉…这里的风都更令人舒畅。” 冉冉一边说一边享受地眯起双眸,这样的神情她以前从未流露过。 不止阿福很震惊,就连阿尔芒的瞳孔中也闪过惊讶,他下意识询问阿福。 在阿尔芒看来,整个城堡里,阿福应该时候最熟悉伊丽莎白的人。 “她是在表达她很喜欢这里吗?” 阿福震惊到话都说不利索了,“有…有可能!” “伊丽莎白小姐自来到城堡,大部分时间都在独处,现在人多热闹,她可能也感应到了某种东西吧。” 阿福越说语气越软,“难得小姐会有这种想法……” 托克不以为意,毕竟他从始至终认识的就是拥有着“活泼”灵魂——冉冉,的那个伊丽莎白。 在他看来,伊丽莎白小姐不仅活泼,而且聪慧,她刚刚还夸奖了他的作品和他本人! 不过他并不打算在这些人面前炫耀这些,他会把它当做他和伊丽莎白小姐之间的秘密。 阿尔芒盯着冉冉看了许久,像是在欣赏她脸上那种欣喜的表情。 “这么高兴的话…伊芙,晚宴加副餐具,让伊丽莎白坐在我旁边。” 黑茶趁着点头应允的时刻垂头掩下眸中的震惊,这位伊丽莎白…好像对阿尔芒来说,意义非凡。 不知道她身体里装的到底是哪个玩家…… 阿福半是喜悦半是忧虑,他为伊丽莎白感到高兴,同时却又担心伊丽莎白在这样的环境中感到不适应。 在场最高兴的人是托克,他为能带着伊丽莎白参与这种场合而兴奋,就好像他们之间又多了一个秘密,同时… 在这样的晚宴上,他可以正大光明地盯着爱丽丝小姐看。 阿尔芒注意到托克的表情,眸色渐冷,“伊丽莎白由阿福照看,全程。” 他强调了后面两个字,阿福和托克都感到不可置信。 阿福:“可是鄙人一直以来都是侍奉主人的!” 阿尔芒的语气不容置疑,“伊丽莎白和我,你觉得谁更需要你的照顾。” 阿福不再说话,托克还没弄清情况,“那我呢,阿尔芒伯爵。” 阿尔芒的眸色越发冷冽,他勾起一个残忍的微笑,“我记得你,在城堡为那些植物修建枝丫。” 托克面上一喜,但阿尔芒完全没给他开口的机会。 “你恐怕产生了错误的认知,我不知道你从哪里得知了伊丽莎白的来历,但这绝不是你自以为能够服侍她的理由。” 阿尔芒走到冉冉身前,不容分说地将人一把抱起。 “她现在是我的人。” 冷灰色眼眸中流露出的寒意让人忍不住发抖。 “你这样的人,不配站在她身边。” ------------ 第425章 直觉 伊丽莎白是腰部以下失去了知觉,因此冉冉是能感觉到她被人抱了起来。 冰凉而有力的手掌牢牢地箍住她的腰肢,让她忍不住发抖。 “伯爵在哪儿?” 她看起来瑟瑟发抖,可怜极了,像寒风中颤抖的花朵。 冉冉时刻谨记她的任务,她需要阿尔芒伯爵认可她,所以她无时无刻都要朝着这个方向靠近。 把这个人当做她沉溺湖底时的救命稻草、当做她在这座古堡唯一的依靠。 阿尔芒显然对冉冉的依赖很是受用,他无意识地用手拨弄起冉冉垂在腰旁的柔软长发,冷灰色的眼睛有了一点暖意。 梅尔里斯看着冉冉,眸中神色莫名,他仿佛开玩笑般,“不知道这位亲爱的小姐呼唤的是哪位伯爵?” 克里斯汀立刻夫唱妇随,“是呀,梅尔里斯伯爵也是王国赫赫有名的伯爵呢!” 阿尔芒可以对梅尔里斯的话不予理会,但克里斯汀不行。 他从来没有认可过这个女人,即使她已经真正成为梅尔里斯家族的女主人。 阿尔芒将怀中的冉冉抱得更紧了,轻蔑的眼神看向克里斯汀,“这样的玩笑可不好笑。” “你真的希望伊丽莎白呼唤的是梅尔里斯吗?” 克里斯汀怔住,还没来得及分辩,阿尔芒残忍道:“放弃这种无用的幻想,你一点也比不上伊丽莎白。” “从头到脚,都比不上。” 克里斯汀的面色瞬间涨红,“我比不过她?!她是个残废!什么也做不到的残废!她的双腿被烧得皮肉狰狞!根本难以入目!” “你竟然说这样的人比我好?!” 阿尔芒阴鸷地微笑起来,冷灰色的眼眸像闪着寒光的利刃,瞬间穿透了克里斯汀。 “如果你继续说下去,我保证…” “你的双腿会比可怜的伊丽莎白还要可怜。” 克里斯汀僵在原地,完全不敢动,她害怕到甚至连向梅尔里斯呼救的本能都忘却了。 亲生姐姐被这样折辱,按理说爱丽丝的表情应该很不好才对,可她神色如常地站在原地,甚至有种神游天外的感觉。 黑茶不动声色记下,看来破晓协会也并不是所有人演技都好,至少这位在爱丽丝身体里“演员”的演技就相当拙劣…甚至一点都没代入角色。 一出接一出的闹剧,冉冉根本无暇顾及,她将头往阿尔芒的胸膛上贴了贴。 这样做是因为,就在刚刚,她的支线任务完成了。 她获得了阿尔芒伯爵的认可,虽然是在她完全茫然无知的情况下。 任务的奖励也发放成功,她恢复了听力,困难也紧接着到来,接下来她需要演出的,是明明已经恢复听力却要假装听不见的伊丽莎白。 冰冷的胸膛里,没有传来心脏跳动的声音。 冉冉心里一沉,再次提高了这个副本的危险程度。 阿尔芒有些讶然地低头看着怀中的冉冉,她无神的双眸正空洞地看着前方,脸上的神情却很是安心。 “阿福,她知道是我么?” 猝不及防被点名,阿福整个人都一惊,主人上一秒不是还在呵斥梅尔里斯夫人么…怎么下一秒就在意起这种事…… 阿福擦了擦头上的汗,“当然!伊丽莎白小姐一定知道是您在抱着她!” 阿尔芒神色莫名,看不出情绪,“为什么?” “这个…这个据说”阿福绞尽脑汁,“失去其他感官的人,剩下的感官会变得相当敏锐。” “伊丽莎白小姐因为那场大火,只残存了味觉,那么相应的,她的味觉…以及直觉都会变得很灵敏!” 阿福越说越笃信,像是要将所有的怀疑都抛之脑后。 “直觉……”阿尔芒玩味地咀嚼着这几个字,垂眸看向怀中的人。 “伊丽莎白,你对我有直觉么?” 冉冉不动声色地将冷漠低沉的声音与脸颊依偎着的冰冷胸膛对应起来。 这个抱着她的高大男人好像有点在意她,他跟伊丽莎白是什么关系? 托克被阿尔芒无情地驱逐,“好好修建枝丫,你还有留在城堡的机会。”他是这么对他说的。 一场外客到访的闹剧终于落下帷幕。 城堡的晚宴紧接着拉开序幕,身份高贵的人们在宴会桌旁围坐。 阿尔芒作为城堡的主人,坐在上首,紧挨着他的左右手位置分别坐着梅尔里斯和冉冉。 冉冉旁边是克里斯汀和爱丽丝。 梅尔里斯旁边是他的两位妹妹海伦和艾达。 而不被阿尔芒喜爱的未婚妻莱昂诺尔孤零零地坐在长桌的另一头,和所有人都隔着遥远的距离。 阿福看着在一旁叹息,紧跟着他的黑茶试探着开口,“阿福管家您为什么要叹息呢?” “还能是因为什么…”阿福压低声音无奈道:“莱昂诺尔小姐未来一定会成为主人的妻子,可主人却一点也不喜欢她。” “这次晚宴竟然让莱昂诺尔小姐坐在那种位置,这是多么失礼的行为啊!” “莱昂诺尔小姐本该坐在伊丽莎白小姐的位置才对。” 黑茶在心底冷笑,一堆无用的弯弯绕绕,不喜欢就不要耽误女孩子! 可惜这只是黑茶的想法,不是伊芙的,伊芙只能冷静地听完不予置评。 “伯爵有他自己的想法,不需要别人操心。” 阿福叹息着点头,“你说的也是,主人是王国最最尊贵的伯爵,自然是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黑茶心里有些焦急,进入【食花者】这么久,可以说副本剧情在按部就班地推进,且完全不受他们这些玩家的控制,可这个副本到底想干什么? 现在发布给玩家都是一些支线任务,可以说对剧情毫无影响,甚至完成后得到的奖励也是莫名其妙,有的甚至没有奖励。 只有介绍阵营时曾有过提示,需要在对方阵营之前完成推理,可到目前为止到底有什么需要推理的… 什么也没发生不是吗…… 黑茶甚至都不用为了晚宴的筹备工作而担忧,因为确实如阿福所说,伊芙是一位相当靠谱的女仆长,即使客人提前一天突然造访,晚宴的一切也能井然有序地进行。 夜幕降临,城堡内只有餐具相互碰撞的声音,一场无人开口的晚宴。 阿尔芒在上首慢条斯理地擦了擦手,唇边浮现微笑。 “一场不同寻常的晚宴,各位觉得呢?” 黑茶听得呼吸一窒,桌子上坐着的八个人,只有阿尔芒伯爵和克里斯汀是非玩家的身份…阿尔芒突然说出这样的话,黑茶只觉得是他发现了端倪! 好友、好友的妻子和姐妹,甚至未婚妻,一齐被替换,黑茶觉得无论再小心谨慎,都难免被发现。 可阿尔芒直到现在也没有任何反应,他是没有察觉…还是没有发作…… 她小心地抬头看着阿尔芒,只听得他坐在上首淡淡道。 “对了,梅尔里斯。” “你还没告诉我你为什么选择今天拜访,我们约定的时间…” “不是明天么?” 现场陷入一片死寂。 ------------ 第426章 总有人要为现状付出代价 黑茶一点也不慌,甚至还有心情看戏,不仅是因为阿尔芒的致命问题不是冲着她来的。 更因为在已知小多是钟宁、海尔是高部长的情况下,梅尔里斯是白医生的可能性只有百分之五十,何况后面又出现了一位名叫阿诺德的医生。 从言谈举止上,黑茶更倾向于判断这位梅尔里斯伯爵是破晓协会那位身份不明的男子。 看敌人遭殃可是一件大好事。 在晚宴气氛冷凝时,一脸丧气的托克也遇到了一些情况。 他看见傍晚驾驶着第四辆马车的车夫正在前庭鬼鬼祟祟。 “你在干什么?”托克一脸懵地迎上前去。 车夫被托克吓了一跳,他分明在强撑着冷静,声音更是止不住地发抖,说出来的话却是理直气壮。 “我在找东西。” “找东西?就这样黑灯瞎火地找?明天天亮了再来不行么?”托克满脸疑惑。 车夫立刻争辩,“是很重要的东西,我要是真等到第二天再找,各位大人不会宽恕我的。” “所以到底是什么东西?”托克再次询问,车夫却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 托克一脸真诚,“你说出来我可以帮你一起找啊。” “不需要!”车夫用双手死命驱赶着托克,“我自己会找到的!” 托克讪讪地,最终离开了。 车夫在确认托克走远后,才抬起憎恨的双眼看向宏大壮美的城堡,里面灯火通明,不知正上演着怎样迷醉的盛宴。 有人醉生梦死、沉溺与金钱与权欲中。 有人食不果腹、挣扎在生存与痛苦里。 车夫睁着毫无感情的双眼,对着城堡露出笑容,同样毫无感情的笑容。 “总有人要为这样的现状付出代价。” “我所做下的事,不是泄恨,不是纵欲,是复仇,一场正当的复仇。” 城堡内,梅尔里斯有惊无险地应对着阿尔芒的问询,为什么不在约定的时间拜访。 “阿尔芒,我发病了,体谅体谅我。” 阿尔芒没有反应。 “不止是头疼,我现在难以把握很多细节。” 阿尔芒露出笑容。 “我当然知道我们约定的时间是明天,可我也是刚刚才想起来这回事,难以辨别今天和明天,这就是我的现状。” 阿尔芒伸出修长的指节缓缓拂过精致的瓷碗边缘。 “我知道了,我会体谅你的。” 话锋一转,阿尔芒看向黑茶,“伊芙,这场晚宴,你准备得不够好。” 阿福一惊,猛地抬头,只见阿尔芒用力按住碗沿儿,指节因此发白,下一秒他用力一抹,瓷碗上有个微小到看不见的突起,竟然直接划破了他的皮肤! 可诡异的是,没有鲜血溢出来。 阿尔芒仔细地观察着现场所有人的表情,冷灰色的眼瞳一寸一寸移动,像审视猎物的苍鹰。 有人眼中满是惊讶,有人眸中无波无澜。 一瞬间发生的事,最好是快到让人来不及反应,最能凸显一个人的真实情绪。 阿尔芒微微向前俯下身体,他坐在最高位观察着每一个人。 那么这场晚宴,有几个人的灵魂已经被食花者收割了呢…… 黑茶是被阿福用手肘碰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十分抱歉,伯爵大人,是我的失误。” “也让各位尊贵的客人见笑了。” “整场晚宴都由我筹办,出现任何差错和失误我都难辞其咎,在此致以深深的歉意。” 阿福立刻辩解,“主人!毕竟只是一只碗的瑕疵,如果因为这一点点细节就责罚伊芙…” 阿尔芒抬起头,暖黄色的灯光下,他五官的英俊显露无疑,冷灰色的眼眸似乎也因此沾染上一点暖意。 他漫不经心地笑起来,“我没说我要因此惩罚伊芙呀,我只是提醒她,另外…” “这并不是什么细节问题,她就是做错了。” 阿福连连点头,“对,错了。” 阿尔芒脸上的笑容越发凉薄,“那你说她错在哪儿?” “错在…”阿福因为巨大的压力,额上不断渗出冷汗,可他犹豫了半天也想不到正确的措辞。 因为所谓的正确,并不是真正的正确,而是要说中阿尔芒伯爵心里那个答案。 阿福很敏锐,可他并没有洞悉人心的能力,更何况,主人根本不是人。 阿尔芒收起笑意,整张脸上因为微笑而流露出的些许温和彻底消失不见,可偏偏就是这样面无表情的他,反倒看起来没有那么大压迫感。 “我来帮你回答,她错在不该将这只碗摆在我面前。” 言下之意,整个宴会桌上的人,谁都可以用这只带着微小瑕疵的碗,只有阿尔芒伯爵不行。 阿尔芒说完,冷灰色的眼睛再次开始扫视在场每一个人,当最后他看向双眼无神的冉冉时,忍不住顿了顿,随即补充道。 “放在伊丽莎白面前也不行。” 阿福的脑子几乎要转不过来,他被这话中巨大的信息量所震慑。 主人这话的意思就是在说,在城堡里,伊丽莎白小姐的地位只在主人之下! 可是为什么呢!为什么短短一天时间,主人对伊丽莎白小姐的态度就发生了如此大改变! 阿福佝偻着腰,语气中带着深深的敬意。 “鄙人明白了。” 阿尔芒不以为意地敲击着桌面,算是彻底敲定这件事。 “好了,晚宴结束后阿福你自己去领罚。” 黑茶忍着心悸愣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这个逻辑。 阿尔芒伯爵说了不会惩罚她,就真的不会惩罚她,而阿福要领罚是因为没有回答出来阿尔芒伯爵的问题。 可这个结果从本质上讲,是替她出头的阿福代替她承受了这份责罚。 恐怕早在阿福一开始开口的时候,阿尔芒就已经决定要这么做了,后续无论发生什么事,阿尔芒都只会想办法达成这个结果…… 黑茶想通这一点,不免为阿尔芒的无情感到心颤。 再回到这个小事件的最开始,阿尔芒因为一只碗的瑕疵而责难… 他真的在乎这一只碗么? 最终,晚宴有惊无险地结束,阿尔芒没再开口向任何人提问,他像个退居到幕后的角色,静静看着场上每个人的互动。 安静的、毫无疑虑的,完全不像之前向梅尔里斯提问那时,锋芒毕露的模样。 可没了阿尔芒开口,除了梅尔里斯和克里斯汀偶尔有几句交谈,整个宴会厅安静无比。 阿尔芒坐在冉冉身边,有一搭没一搭地拨弄着她的长发。 “这大概就是你每天的世界,死寂一般。” “可不会一直这样的,就像故事一直发展总会产生起伏,河流一直流淌总会泛起波澜。” “亲爱的伊丽莎白,好戏即将开场。” ------------ 第427章 累赘? 冉冉面上没有任何变化,心里却是在思考阿尔芒的话。 好戏即将开场…什么意思,阿尔芒掌握了在座所有玩家都没掌握的信息? 黑茶同样在思考,阿尔芒在【食花者】这个副本中毫无疑问是大BOSS一样的存在,因此对他需要格外关注。 单打独斗不如集思广益,黑茶很快就萌生了跟钟宁还有高部长一起商量的想法,毕竟她从来不是擅长脑力活动的角色。 至于队伍里另外两个角色,白医生很大可能就是阿诺德,恶童则…没什么头绪。 试探也是和队友汇合之后的事了。 各位身份高贵之辈已经过了用餐的时间,现在是闲暇环节,的确不需要她在场,黑茶不动声色退下。 退下之前还不忘嘱咐待在宴会厅里待命的女仆男仆机警一些,时刻注意主人和客人的需求,发生了处理不了的事,一定要第一时间联系她。 黑茶深深觉得,即使是这么短暂的时间,她对女仆长这个角色已经入戏很深了。 不过毕竟生死关头,没办法,她想不快点入戏也做不到。 黑茶很快在之前城堡外的位置找到了钟宁和高部长,一个一脸焦急,一个气息虚弱。 钟宁,“怎么样,找到白医生了吗?” 黑茶没点头也没摇头,“我有怀疑对象,但不知道怎么确认。” 高部长即使虚弱得感觉下一秒就要永别了,他还是能嘿嘿一笑,“你就直接问他,我和屠夫的那场战斗,他觉得谁更厉害,这事知道的人不多,可以当作辨认依据。” 黑茶第一反应就是皱眉,觉得不妥。 钟宁愣愣道:“那怎么才算白医生的正确回答呀?” 高部长张开苍白的双唇,“他会毫不犹豫,在第一时间回答,屠夫。” “就没有别的事能做依据么?”黑茶极为不赞同,“这个问题即使面向的人是破晓协会,他们也会给出相同的回答。” 高部长嗔怪地看着黑茶,“你这丫头,重要的不是回答,而是反应速度。” “一秒钟都不犹豫的一定是白医生,因为他见过我被烧成碳的样子,剩下的人,即便是破晓协会的,也会有哪怕片刻的停顿。” 他继续道:“在咱们局里,我算是最了解屠夫的人,这个你们没意见吧。” 钟宁呆呆摇头,“绝对没有,传说都没人见过屠夫的样子呢,高部长您可是跟他交过手。” 黑茶面上涌起不耐烦,“你想说明什么?” 高部长面上出现一种虚弱的自傲,“屠夫从来不是那种炫耀的人,就算他因为属性相克在对战中勉强赢过我,他也不会大肆宣扬的。” 黑茶的脸色黑了黑,目光撇到一边天真懵懂的钟宁,终究是没有选择在这种时候拆高部长的台。 新人面前,还是给他留点面子。 高部长有理有据道:“我跟屠夫交手的时候可没有第三人在,战后除了局长和白医生见过我的状态,没有更多人知道那场对战的情况了。” “屠夫那边更不用说了,在那个空间系小丫头孔烟出现之前,他一直都是一个人单独行动的。” “所以破晓协会的人更没可能知道我和屠夫之间的战斗细节。” “而且我要你问的也不是那场战斗谁赢了这种广泛的问题,而是觉得谁厉害…”高部长微微一笑,“这种偏向性问题除了白医生,其他人都会有片刻思考的。” 黑茶听完了高部长的长篇大论,皱着的眉头并没有松开,“你跟白医生毕竟共事这么久了,你们之间就没有点别的共同秘密?” “我还是觉得拿这种己方和敌方会得出相同答案的问题去试探…风险很大。” 高部长不乐意了,“黑茶你什么时候是这么磨磨唧唧的人了,这可不是你的作风啊!” 黑茶沉默一秒,才缓缓道:“我如果还跟之前一样想到什么做什么,可没有第二个高部长让我祸害……” 高部长愣了愣,这才反应过来黑茶还在为他的伤而自责,心里不由得暖暖的。 看来局长对这个女孩的改造相当成功啊…杀戮机器可不会因为失误而产生歉意…… 高部长立刻缓和了语气,他认真起来,完全褪去了平时大大咧咧的样子,仿佛是黑茶不怒自威的长辈一般。 “丫头你难道不觉得这就是最合适的问题么?” “你在试探的时候,要考虑的事不只有要确定阿诺德的身份,还有不暴露你自己的身份。” “如果你真的拿着我和白医生之间非常私密的问题去试探,比如我有没有穿过他的裤子之类的,万一阿诺德不是白医生,那隐藏在他身体里的破晓协会成员立刻就能察觉你的立场…” 高部长叹了一口气,“你会成为众矢之的。” “副本刚刚开始,我们小队就有三个人汇合,这是很好的开局,可一旦你的身份暴露在敌人面前,那这个好开端就不再存在了。” “枪打出头鸟,你会被所有人盯上的。” 钟宁快听呆了,他跟黑茶部长一样,都没想到这一层。 原来看起来大大咧咧,好像一点都不靠谱的高部长还有这样一面。 黑茶垂下眸子想了想,再抬起眼帘时里面的疑虑全都消失不见,“我知道了,我会按照你的问题去试探。” 说完她就要动身,高部长猛地叫住她,牵扯到伤口,疼得他倒吸一口冷气。 “白医生有大概的着落了,恶童呢?” 黑茶摇摇头,“女性角色太多,我没办法分辨哪个是她。” “如果只是依靠言行举止判断…阿尔芒的未婚妻,那个叫莱昂诺尔的有可能,整个人的气质以及给人的感觉,和恶童有点相似。” 钟宁闻言面上露出喜悦,“只有莱昂诺尔吗?同样只有一个怀疑对象的话,那就相当于排查完阿诺德就可以直接排查她了!” 黑茶沉默一阵又道:“…其实还有一个人,给人的感觉也是有些相似的,但很多时候她的表现又和恶童对应不上,并且…” “我不希望她是恶童。” “哪个角色啊?为什么?” 黑茶启唇缓缓道:“住在这座古堡里的残疾小姐,伊丽莎白。” 钟宁一惊,“黑茶部长您是担心…角色的残疾…” 黑茶点点头,“对,我担心角色的设定会完全应验到玩家身上。” “如果伊丽莎白真是恶童,那么残疾的伊丽莎白耳聋眼瞎,那么恶童也会…这样的队友…” 黑茶咬牙道:“不成为累赘都不错了,怎么能指望她为队伍出力。” 钟宁闻言睁大眼睛,他没想到黑茶部长的话会这么不留情…累赘,多么伤人的词啊…… 令他更意外的是一向宽和的高部长竟然赞同了黑茶部长的观点。 “的确是这样…现在我们只能寄希望于那位莱昂诺尔…就是恶童了。” ------------ 第428章 确认阿诺德! 高部长的伤势不能再拖了,他整个人正随着时间流逝变得越来越苍白,钟宁在他旁边,仿佛能看见生机从他身上一点一点消逝。 黑茶没有片刻耽搁,走进城堡假装不经意地和女仆聊起阿诺德医生的话题,成功套出了他晚上休息的房间所在。 即使阿诺德是重要到关乎梅尔里斯伯爵生命的医生,晚上能够休息的地方也不会比女仆好很多,环境甚至会比伊芙这个女仆长更差一些。 毕竟从根本上讲,阿诺德和伊芙,两者都是服务于伯爵这些大人物的奴隶。 都是奴隶,那待遇自然是差不多的。 伊芙的待遇稍微好一点还是因为身份关系占了亲密这一层好处。 黑茶马不停蹄赶去,路上还不忘避开古堡里来来往往的仆人,她的潜行技巧十分高超,要不然也不能成为非调局人人称赞的暗杀女王。 她是专业的,一路上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阿诺德医生舟车劳顿,又不像那些夫人小姐们需要继续在宴会厅里社交,在偏厅用过晚饭后他立刻来了房间,那位女仆是这样跟黑茶描述的,说这些话时她脸上有散不开的红晕。 黑茶来不及细问了,只是她觉得这位阿诺德医生之所以几乎是有些急切地前往房间,并不是因为路途奔波而疲累,而是他需要一个安静隐蔽的环境整理现状。 这般想着黑茶叩响了木门,“晚上好阿诺德医生。” 一阵短暂的沉默过后,房间内才响起回应,“你是…以及这么晚找我有什么事么?” “我是城堡的女仆长伊芙,有些问题需要询问下您,麻烦您开下门。” 一阵轻微的动响过后,黑茶感到阿诺德走到了门后,带着一丝犹豫打开了门。 两双眼睛对上,黑茶当机立断,“在屠夫和高英才的对战中,你觉得谁更厉害?” 阿诺德眸中立刻闪过了然,“是高部长让你这么问的?” 黑茶的脸色沉下去,咬牙恨道:“这跟预估的答案根本不一样!” 阿诺德抬起那双琥珀色的眼睛,似乎能看透人心,“高部长预估么?我猜他肯定说我会毫不犹豫回答屠夫。” 黑茶微微怔住,几乎有些傻眼。 阿诺德温和笑笑,也就是这时候他才露出些许白医生的模样,“怎么这种神情?” “我跟高部长的工作交集虽然不多,可我们俩一起工作的年限还是挺长的,在非调局成立之前我们就是同事,我对他这点了解还是有的。” 他冲着黑茶微笑,“怎么样,我这个回答虽然不是标准答案,应该也能通过测试吧。” 他语气中的自信笃定让黑茶忍不住点头。 白医生跟着黑茶走出房间,“我现在唯一搞不明白的一点是…” “他都已经把辨别方法说的这么清楚详细了,为什么来的人不是他是你,他…” 白医生转头看着黑茶,“出事了?” 黑茶面色微冷,“怪我,我没想到只是简单惩戒他一下,他会受那么严重的伤。” 白医生一怔,“受伤了?算了,总比闯祸好。” 黑茶简要跟白医生说了事情的前因后果,白医生露出了然的神情。 “黑茶部长你可千万不要自责,也不要觉得好像闯了很严重的祸,高部长虽然受伤,可比起他自己出岔子,他心里要舒服得多。” “说不定他还在心里感谢你,让他卸下重担呢。” 黑茶听不明白这话,皱起眉头,“我让高部长卸下重担?” 白医生耐心解释,“你想他毕竟是这次行动局长亲自任命的队长,肩上的责任重大啊,他是不能出岔子的,可他自多年前机缘巧合从其它势力手中接触过几次恐洞,非调局成立之后他一次恐洞也没进过。” 两人一边说话一边往外走,白医生继续道:“他被他的位置架住了。” “他没对外人说过,可他心里其实很在意这件事,他掌管着整个探索部,每天手底下不计其数的探索者前往恐洞,他作为部长却没有实战经验…” “这次任务他大概比任何人都在意,同时更紧张,对他来说,他参与这次行动就像一个毕业多年的学生再次坐在高考考场上。” “担心他发挥不好这种事,没人比得过他自己。” “他应该是相当害怕自己明明肩负着队长的职责,却成为第一个出现失误的人,虽然这样说有些调侃你的意味,但你的所作所为肯定减轻了高部长的心理负担。” 黑茶沉默不语。 白医生温和地看着黑茶,“我对黑茶部长你也有基本的了解,你绝不会毫无头脑就做出不利队友的决定。” “对于探索恐洞这件事,你也是新手,做出这样的判断肯定有你自己的考量,在未知领域,考量超出可控范围也是合理的事。” “你心里的情绪,无论是自责还是别的,在找到我这个医生之后,都该消化了。” 黑茶默默的,虽然白医生说的是“消化”两个字,但她知道他的意思是放下。 黑茶自诩她向来是个谁劝都不听、那个人除外的性格,神奇的是经过白医生这一番劝说,她心里的负担真的消减了许多。 优秀的医者,不仅能治愈身体上的病痛,还能疗愈心里的情绪。 黑茶盯着白医生仔细看。 可每天承担着这样责任的白医生心里又有什么样的情绪呢? 白医生开玩笑,“黑茶部长你知道你现在的眼神比我最爱的手术刀还要锋利么?” “你像要把我剖开一样。” 黑茶闻言点点头,“刚刚真的有这种想法,可惜即便我做到了也看不到你心里在想什么。” 白医生无奈笑道:“想知道我在想什么直接问我不就好了,哪里用得着这么麻烦。” 黑茶皱眉,“我从来不觉得白医生你是知无不言的性格,相反你在我眼里非常神秘。” 白医生冲着路过的女仆点头微笑,温和得像一块暖玉,惹得对方面色绯红。 黑茶:…… 她可算是知道之前那个被她问话的女仆在提到白医生时为什么脸红了。 白医生仔细想了想黑茶的话,“事实上我从来不是个神秘的人,你之前有那种感觉只能是因为…” “我们还比较生疏。” 黑茶注意到话中的一个细节,“之前?” 白医生温和微笑,琥珀色的眼睛分明和纯净不挂钩,黑茶却仿佛能透过阿诺德的皮囊看见内里那个白色眼睫、浅白眼瞳的白怜。 白怜…平白生怜…… 世界上真的会有人长成“纯白”这个词代表的模样。 黑茶听得白医生轻轻道:“是因为从刚刚开始,我们之间的关系绝不能用生疏这个词形容了。” “我可不是随便谁的心结都开导。” ------------ 第429章 扭曲的世界 黑茶并不担心她跟白医生待在一起被其他仆人看到。 因为这个副本存在一个很有趣的现象,即使黑茶才来到这里没多久,也清晰感受到了。 “这里的人,尤其是地位越低越底层的人,似乎总喜欢把爱情挂在嘴边,就比如那些女仆看见你微笑,就算只是礼节性的微笑,她们也一定会想入非非。” 黑茶皱着眉头表示不理解,“我们俩走在一起,其他人也只会怀疑我们是不是互相看上了。” “他们完全不会介意,甚至乐见其成,就好像…” 黑茶仔细感受了一下竟然说不出那种感觉,白医生微微一笑温和道:“就好像他们见证了一个人脱离苦海。” 黑茶猛然睁大眼睛,眸中的惊讶完全掩不住,“对,就是这种感觉。” “你很厉害,把我想说却形容不出来的话完美说出来了。” 白医生的视线扫过在城堡里四处打扫的仆人们。 “产生这种现象的原因,可能是这里太畸形了,畸形的环境自然会产生畸形的现象。” “畸形?”黑茶顺着白医生的目光看过去,只听见他说:“你没发觉她们在做无用的劳动么?” “各种家具很干净、扶梯很干净,就连我们脚下的地板也是一尘不染,可她们没有一刻停止过擦拭。” “每天醒了吃了之后要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擦拭这些干净的东西。” 黑茶:“可女仆的工作不就是干这个的么?” “是这样没错,可工作也讲究有用功和无用功,对工作来说,最佳状态难道不是努力做好该做的部分么?” 白医生缓缓道:“就拿非调局举例,那么庞大的组织被划分成六个部门,每个部门的每个人在工作时都很少出现无用功。” “测量部只在需要测量的时候工作,他们不会时时刻刻拿着测量工具,善后组只在探索部结束之后抵达现场,他们不会一直一直守在恐洞周围。” “当然非调局的工作也不可避免会有无用功的部分,但组织要做的就是极力减少这一部分。” 白医生对上黑茶困惑的双眼,“如果我们将古堡也看做一个组织,且里面的人大多数时候都在做无用功,你会怎么看待这个组织?” 黑茶:“非常不合理。” “组织里的成员每天都很辛苦,但对组织的实际贡献却微乎其微,确实非常不合理,但还有一个点…” “这座城堡之所以是古堡,正是因为它历史悠久、传承久远,也就是说这样极度不合理的组织已经流传了很长很长的时间。” 黑茶皱眉,“按照演化的正常规律,这样的组织只有两种结果,一是随着时间的变化而产生改变、与时俱进;而是在漫长的时间里走向灭亡。” 白医生笑了笑,看向扶梯墙壁上挂着的历代古堡主人的肖像画。 “古堡两种结果都不是,它既没有产生改变,也在时间的长河里傲然屹立。” 黑茶摇摇头,“不应该是这样的。” 白医生面上的笑容扩大,“黑茶你刚刚也说了,我们推算的是正常的演化规律。” “而我之前也说了,这里不属于正常,这里是畸形的。” 黑茶顺着白医生的思路想,一时想不出所以然。 白医生轻轻道:“一个分外畸形的产物能在悠悠岁月中存在这么久,那能够滋养这个产物的这片土地…” “你能想象到它有多么畸形么?” 白医生叹息一声,“这是一个完全畸形的世界,我们这些玩家最需要改变的一点,就是不能再用往常在正常世界的观念看待这里的事情。” “不出意外的话,古堡就是这次副本的主要活动场景,我们会在这里完成一切,但我们的目光绝不能只局限在这座古堡。” “你和高部长还有小宁一上线就在古堡里,还没看过古堡以外的景象…但我看过了,即使只看到这个世界的冰山一角我也知道…” “这是个很糟糕的世界。” 黑茶怔住,白医生安慰地笑笑,“以上是坏消息,好消息是…” “我有种预感,我们这次的任务就是要摧毁这个畸形的世界。” 黑茶有些不可置信,“玩这么大?” 白医生抬头看了眼高悬的屋顶,“先从这个‘小世界’开始也说不定啊。” 俩人和高部长钟宁汇合后,又开启新一轮的讨论。 高部长伤得虽然重,但幸好只是皮肉筋骨上的伤,白医生在疗愈的过程中还能抽出心神参与讨论。 “听你这话说的!老子真不乐意听!什么叫只是筋骨皮肉上的伤,你知道我有多疼嘛!” 白医生笑眯眯地将手掌按压在高部长的伤口,“注意言辞哦高部长~病人可不该在医生面前这种态度。” 高部长吃痛地大叫,一旁的钟宁听得心惊胆战,一颗毛茸茸的头在灌木丛外探了又探,深怕他们的集会被人发现。 “好你个白医生!你不讲医德!你平时治人的时候那手掌不是悬空的吗?!怎么到我这儿就要死死按下来!” “你就是故意的!” 白医生面上笑容不改,“的确是故意的,这是我专门为高部长你准备的治疗方式。” “皮肉相触,我的力量才能以更快的速度注入,这样你的伤才会好得更快。” “我信你奶奶个腿!” 白医生仍旧保持着温和的笑容,用更大的力道按压在高部长的伤处,痛得他鬼哭狼嚎。 钟宁满脸担忧,“高部长你别叫了,我害怕!声音太大别人真的会发现我们的。” 高部长欲哭无泪,“你来被这白条子按按试试!保管你叫的比我大声。” 钟宁满脸纯良说出实话,“可我没受伤,不需要白医生医治,我也不会跟白医生顶嘴,所以白医生不会欺负我的。” 高部长闻言不止身上痛,心更痛!就连小宁这种小屁孩都能放任那白条子欺负他!还有黑茶那丫头也只是看着!没一个人心疼他的! 心寒!真正的心寒!高部长的心寒就是大吵大闹,于是他的痛叫以更加夸张的音量从灌木丛中传出。 钟宁害怕得嘴唇颜色都变白了些,“高部长这样…真的没事么?” 黑茶不以为意,“就他这叫声,就算真的被人听到,别人也只会觉得城堡周围多了不干净的东西。” 钟宁心悸道:“宁愿相信有鬼,都不相信有人在喊疼…好可怕……” 黑茶:…… 这到底是什么奇怪的恐惧点…… ------------ 第430章 如此失礼的行为 四人组的动作很快,等他们将高部长治疗完毕,回到城堡准备试探出谁是恶童时,高贵优雅的各位大人还在宴会厅有一搭没一搭地交谈。 冉冉坐在椅子上双眼无神,双耳则一刻也没停止过收集信息。 不得不说,阿福的那个理论是正确的,原本只剩下味觉的她,现在重新恢复的听觉灵敏非常。 到目前为止,宴会厅里还没出现任何有用的信息,这些拥有高贵名字的高贵人士都只是在说些和角色相符的话。 海伦和艾尔是姐妹花,因此她们只谈论姐妹间会谈论的话题,乍一听没有任何问题,就好像她们真是相亲相爱的两姐妹。 可仔细去听就会发现她们的对话空泛而没有细节。 大概是因为副本名叫【食花者】,所以她们聊到最近最喜欢的鲜花,可她们甚至连具体的花的种类都说不出来。 冉冉完全可以理解,毕竟装在她们皮囊里的灵魂早已不是生活这个世界的古典淑女,而是两个来自现代社会的女性。 她们根本就无法确定在现代社会流行的花的种类在这个世界是否存在。 说了半天,两个人只是围绕着玫瑰反反复复了说了无数句夸赞的话。 冉冉唯一能确定的一点,就是古堡里四处都是鲜艳娇嫩的玫瑰。 艾达海伦这对姐妹花那些夸赞的话中有百分之五十是指向的城堡的主人阿尔芒伯爵,“要不是阿尔芒伯爵这么有品位,城堡里怎么可能开满美丽的玫瑰。”之类的话。 冉冉在心里冷笑,阿尔芒有品位阿尔芒又不会种,城堡到处是玫瑰难道不是园丁的功劳吗。 除了姐妹花,就是梅尔里斯和克里斯汀这对夫妻偶尔会说上两句,主要是克里斯汀说,梅尔里斯听。 那位爱丽丝小姐,按照克里斯汀这个姐姐的说法,又不知道跑到哪里撒野玩去了。 至于剩下的那位莱昂诺尔小姐、未来城堡的女主人,一直处在一言不发的状态。 其实冉冉也不能确定莱昂诺尔是一直在现场没说话,还是已经离开了宴会厅,毕竟她的眼睛就跟摆设没两样。 但冉冉更倾向于前者,因为就以阿尔芒对莱昂诺尔的在意程度,莱昂诺尔要是提前离开宴会厅,他一定会说些什么的,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一直玩她的头发。 冉冉有些无奈,所以头发到底有什么好玩的…从晚餐结束到现在,阿尔芒就没有放下过他把玩头发的手…… 冉冉正全神贯注地听着现场的每个声音,宴会厅忽然走进了好几个人。 听脚步声,有四个人,两个脚步很重,两个很轻,应该是两个身材高大的男人,和两个女人或者孩子。 阿福仍旧遵守着之前阿尔芒给他的命令,寸步不离地守在冉冉身边,看见来人他忍不住出声。 “伊芙。” 食花者在上!他陪着主人、伊丽莎白小姐以及莱昂诺尔小姐在这站了好久了,一声不吭,他感觉他的声带都要退化了。 然而他更佩服这三位,毕竟仆人平时就不怎么说话,只要做好职责范围内的事就好。 这三位竟然能这么长时间,一点声音都没有,伊丽莎白小姐更是连呼吸声都听不到…要不是他能看见她时不时眨动的眼睛,他都要已经她已经死了! 怎么说呢…难道这就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么…… 虽然在场的都是身份尊贵的人,但在阿福眼里,只有这三位是他要真正用心服侍的人,因为他们三位都是古堡的主人。 莱昂诺尔是未来的主人,也算主人。 伊芙走向阿福时,不动声色看了看莱昂诺尔的位置,她坐在距离阿尔芒最遥远的位置。 两个人看起来根本不像未婚夫妻,反而像老死不相往来的仇敌。 阿福满脸困惑,“你把他们带来干什么?甚至还有阿诺德医生?” 黑茶波澜不惊,“阿诺德医生应该是要给梅尔里斯伯爵进行睡前检查吧,刚好顺路我就把他带过来了。” “打扫的小多是陪着那名男仆来的。” 阿福:“海尔啊,他怎么了么?” 黑茶维持着人设冷冷道:“他今天晚宴之前犯了点小错误,我把他关进惩戒屋关了一会。” 阿福红色的眼睛里露出不解,“他这样子看着也不像是进过惩戒屋的人呀。” 黑茶心下了然,果然城堡里的人都知道惩戒屋是多么可怕的东西。 “正是这样,我也像阿福管家你一样不解,不知道是惩戒屋出了问题,还是海尔有问题。” “其实海尔原本也只是犯了小错误,不动用惩戒屋也能教训他,但我当时很生气,说出口的话已经不能更改,可我绝对想不到他能从里面安然无恙地出来,这就是大问题了。” 阿福点点头,表示明白了问题所在,但他还是无法相信,“海尔真的进过惩戒屋吗?不应该这样的。” “真的。”黑茶:“当时在场的仆人都可以作证。” 阿福点点头表示明白了。 黑茶:“阿福管家您想怎么处理?”她抢在阿福回答之前开口,“要不先让医生给海尔做个检查吧,免得他是被什么东西缠上了,我们花大力气检查惩戒屋反而白搭。” 阿福捋了捋胡须,“是这个道理。”说完他张嘴就要吩咐站在旁边的男仆去找医生,黑茶立刻开口。 “阿诺德医生不就在这儿嘛,正好让他看看。” 阿福眉毛一瞪、胡子一吹,“说什么胡话呢!阿诺德医生是梅尔里斯伯爵专属的医生,怎么能来给一个小小男仆检查身体!” 很大只站在那儿的高部长一愣,他没想到人高马大的他有一天竟然会被人用“小”这个字形容。 并且!他更没想到他们四人小组的计划会在这种地方遇到阻碍! 什么负责伯爵身体健康的医生就不能给男仆检查身体,这什么狗屁封建习俗!真把自己当皇帝了! 不仅自己高人一等,就连手下养的仆人都高人一等?! 时刻注意着黑茶那边动静的白医生立刻开口,“检查身体不过是举手之劳,我可以效劳。” 阿尔芒闻言这才将目光从冉冉的侧脸上移开,看向的对象不是提出建议的黑茶、不是需要被检查的海尔,甚至不是顺口答应请求的白医生… 而是医生阿诺德的主人,梅尔里斯。 “许久未见梅尔里斯,你竟然能允许你的仆人做出这么失礼的行为?” 阿尔芒语气玩味,“就在你的眼皮底下?” ------------ 第431章 惩戒屋出了问题? 黑茶白医生和高部长都顿感不妙。 因为他们阵营的三名男性都已经明确身份,那么被剩下的梅尔里斯伯爵只会是破晓协会那个身份不明的男子。 这么重要的角色,偏偏落在敌人的身上。 设想一下,双方身份调换,现在来到宴会厅提出这种建议的是破晓协会的队伍,而高部长作为队伍里唯一性别为男性的人,面对这种突发的用脚后跟想都知道是敌对阵营玩家创造出来的事件,会不会选择施以援手。 不会。 高部长甚至不需要思考就得出了结论,他已经在心里做好了计划暴死的准备。 可梅尔里斯轻笑起来,“我感觉这样对我说话的阿尔芒你…更失礼呢。” “那名男仆叫海尔是吧,阿诺德你过去去帮他检查一下。” 这个变故是所有人都没想到的,就连冉冉都忍不住在心里讶异。 让随行的仆人去帮助别的仆人明显是不符合贵族身份的行为,这个梅尔里斯却在阿尔芒的反对下选择了坚持…为什么…… 现场的人,除了发号施令的梅尔里斯神色淡淡,就只有遥坐在宴会厅最里面的莱昂诺尔露出了微笑。 那微笑让她的整张面孔都鲜活起来,就好像在一具尸体里重新注入血液。 然而最吸引人的还不是她脸上的笑,而是她看似平静的一双眼下涌动着的崇拜,几近疯狂的崇拜。 这个崇拜的对象,自然不言而喻。 阿尔芒没再开口阻拦,他冷笑一声,看着白医生开始为高部长检查身体。 一套繁琐的流程后,白医生收起听诊器,他甚至比刚刚给梅尔里斯检查身体还要仔细。 这么做当然是有原因的,他要证明海尔这个进过惩戒屋的人确实没问题。 “回两位伯爵、各位夫人小姐,海尔很健康。” 另一边阿福也已经找仆人验证过了伊芙的说法,海尔确实进过惩戒屋,甚至是被好几个仆人架着丢进去的。 可海尔没问题,那有问题的只能是… 阿福神色满是不可置信,“这怎么可能呢!惩戒屋怎么会出问题?!那可是主人参与修建的!” 阿尔芒的眼眸暗下去。 高部长则是一惊,原来那么变态的地方是阿尔芒建起来的!明明长得一表人才、仪表堂堂,怎么这么变态啊! 他顿时感觉惩戒屋和阿尔芒伯爵很像,都是外表和内在反差极大的主… 惩戒屋明明看上去那么朴实无华的一个小屋子,里面的东西却残暴到…高部长不愿意回想了…… 身上的伤虽然已经被白医生医好了,但他现在一回想就幻痛。 “阿福,这世上没什么东西是万无一失的。”阿尔芒冷灰色的眼眸中似乎空无一物,那种淡漠的蔑视几乎填满他的眼睛。 “因为这个世界每时每刻都在发生变化。” “即使是你和我这样古老悠久且一直坚守传统的家族,在漫长的时间里也不免产生改变,更何况只是一间屋子。” 阿福听得冷汗直冒,他弯下身子诚恳道:“埃文斯家族永远隶属于尊贵的古尔德家族,阿福依照旧俗是您的奴隶,就像阿福的父亲是主人您父亲的奴隶一样,世世代代都会如此。” 这样一番表忠心的话可把十位来自现代社会的灵魂惊到了。 这不就相当于自己以及后代都是永生永世的奴隶么…这样的话怎么能说得这么真情实感…太离谱了…… 同样一番话,却能让阿尔芒露出笑容,“别害怕阿福,我并不是在警示你,只是一个纯粹的比喻。” 冷灰色的眼眸冷静地扫视着在场每一个人,“既然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一步,我猜…” “我们应该去惩戒屋看看?” 四人小队闻言眼睛顿时一亮,这正是他们想要的结果! 不一定非要所有人都去检查所谓的惩戒屋,但阿尔芒作为城堡的主人一旦做出这个决定,那剩下的客人也一定会跟随。 他们要的就是莱昂诺尔也能从富丽堂皇的宴会厅转移到漆黑的室外,那样的环境才适合他们悄悄试探。 否则在阿尔芒的眼皮子底下,他们那样身份的人贸然向伯爵的未婚妻搭话…他们一定会很惨… 在知道惩戒屋就是阿尔芒伯爵发明的后,高部长更是坚信他们会死得很惨! 一群人浩浩荡荡地踏出城堡,仆人们从没见过这样的阵仗,主人带着所有客人在深夜到惩戒屋探险。 他们人手一盏油灯也不足以驱逐黑暗。 钟宁已经肉眼可见地高兴起来,按照高部长的说法,人越多越乱,情况对他们越有利。 黑茶则是在前进途中有意无意地靠近莱昂诺尔,只等一个合适的时机就开口试探。 试探的问题也再简单不过,“二侄子呢?” 恶童毕竟是非调局的新成员,破晓协会那边还不知道她的信息,所以这是一个只有恶童能答对的问题。 可莱昂诺尔不愧为阿尔芒的未婚妻,即便阿尔芒不喜她的态度已经十分明显,城堡的仆人还是非常知趣地将她紧紧护着,深怕这位尊贵的小姐在黑暗中有个闪失。 仆人们看得很明白,城堡的主人阿尔芒伯爵不喜欢是一回事,他到底从没开口拒绝过和莱昂诺尔小姐这门婚事。 和世界上大多数男人一样,阿尔芒很“清醒”,分得清喜欢和利益孰轻孰重。 黑茶因此没办法完全靠近莱昂诺尔,想要跟她说些私密的话就更不可能了,就在她试图用她女仆长的权能让那些女仆退下时,钟宁慌慌张张地从后面拉住她。 “黑…伊芙,大事不好了!”即使害怕,钟宁还是压低了声音。 “怎么了慌慌张张的,一切不都在按计划进行么?”黑茶看都没看钟宁一眼,她执着地盯着莱昂诺尔的背影。 她需要靠近她! “伊芙你还记不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过的…”四周都是人,钟宁连支线任务奖励几个字都不敢说出口。 “…夜半时分禁忌之地的玫瑰?” 这下黑茶的注意力才转移到钟宁身上,她的表情变得认真,“像我们猜测的那样出现提示了?” 说着她掏出口袋的怀表看了眼时间。 指针全部指在正上方,刚刚好午夜。 “…不是提示…”钟宁一脸害怕地用手指悄悄指了指他的脚下。 “地上直接就是一个红色大箭头,还在流血!我走到哪儿它跟到哪儿!” 就像阿尔芒所说,这场延续到午夜不停歇的晚宴,终于迎来好戏。 黑茶盯着钟宁的眼睛,“所以箭头指向的,就是禁忌之地!” ------------ 第432章 计划A和计划B 黑茶没有犹豫,迅速将钟宁拉到一边,一开口就是结论。 “得去。” “相比我们目前掌握的任何线索,只有你这个奖励是直接来自副本,那它一定跟副本的主要内容有着重大联系。” 钟宁愣愣反应不过来,“可我们现在不是要试探莱昂诺尔找到恶童么?” “冒险让所有人来到城堡外这个机会都是很惊险才得到的,之后可能都没这么好的机会了。” 黑茶思考一瞬,“你说得是对的,我没说要放弃找恶童,只是要改变一下计划。” “你一个人去肯定不行,必须有人陪同。” 钟宁含着泪点点头,他无法拒绝这么贴心的建议,现在那个血淋淋的箭头还在他脚底下呆着,他是真的害怕。 “让高部长陪你去。”黑茶很快做出决断。 “要试探莱昂诺尔,我们四个中只有我有这个机会,她毕竟是阿尔芒的未婚妻,一般男子肯定是不能近她的身。” 钟宁害怕之余还不忘B计划,“那位伊丽莎白小姐怎么办?” 黑茶:“现在还不知道她跟阿尔芒伯爵有什么关系,但伯爵似乎并不抗拒让其他男性接触她,之前这些大人物在晚宴时,阿尔芒就命令阿福一直伺候伊丽莎白,现在也是。” 钟宁的目光顺着黑茶看向不远处被簇拥着的伊丽莎白。 城堡的管家阿福正在她身后毕恭毕敬地推着轮椅,而她周围围着的仆人竟然比莱昂诺尔身边还有多上一倍。 钟宁见状忍不住道:“一个人身边的位置就那么多,我真弄不明白这些人是怎么做到都能围着她的。” 黑茶凉凉道:“见缝插针。” “毕竟晚餐时阿尔芒伯爵已经释放了那样的讯息,那这位伊丽莎白小姐,就已经成为了城堡里仅此于阿尔芒的第二人,所有仆人自然是巴结都来不及。” “原本打算让你挤进去,伊丽莎白身边那么多仆人,多你一个小不点也不起眼,但现在没办法了…” 钟宁垂下头沉默不语。 “交给白医生吧,相信他能做好。”黑茶安慰地拍了拍钟宁的肩膀。 这个动作是孙海安常做的,黑茶见过很多次,从没尝试过。 看来在恐洞这个完全不一样的世界里,她也变成了不一样的她,环境就是这样改变人的吧。 钟宁有些许担忧,“白医生…太显眼了,他接近伊丽莎白一定会被发现的。” 黑茶挑挑眉,“确实,他的魅力我已经见证过了,要是走到女仆堆里一定会引起一阵尖叫。” “但没事,被发现也不用担心,白医生是一名医生,伊丽莎白怎么看都是一位病人,医生接近病人,很正当的理由。” 临时变更的计划就此敲定,黑茶去找白医生简要告知情况,钟宁去找高部长,两人一起顺着箭头指向的方向前行。 与钟宁在黑暗里畏畏缩缩、好像时刻都担心有危险突然出现的样子相比,高部长简直悠闲得像在和好朋友散步。 顺着方向越接近目的地,血红色的箭头就变得越大。 黑暗的环境中,除了俩人踏在细沙一般的石子路上发出的声音外,一切都显得那么死寂。 钟宁实在受不了这种氛围,他忍不住埋怨自己,刚刚怎么会愚蠢到不提油灯就同意和高部长出发,现在的情况,不说伸手不见五指… 他视线范围内能看到的,就只有高部长隐隐约约的眼白,以及他笑起来时不时露出的大白牙。 钟宁:“高部长…您一点也不害怕吗?” 高部长闻言更加放松,双手甚至惬意地环住头部,如果忽略背景,他的姿势简直就像在阳光沙滩上度假。 “这有什么好怕的,又没有鬼又没有怪物的,跟我之前经历恐洞相比…” 钟宁温馨提醒,“您可别忘了…局里对【食花者】的评级多有高。” 高部长一时语塞,“也没人说等级和恐怖程度是挂钩的啊……”他不自在地摸摸鼻子,“咱们这支队伍只有我和恶童有恐洞经验,小宁你该相信我。” “在本人经历的几个恐洞中,【食花者】真的算不上恐怖,甚至到现在为止都没有出现任何恐怖元素。” “…没有吗?”钟宁回忆起黑茶关于晚餐情形的描述,面色发白,“黑茶部长说阿尔芒割开了自己的手指却没有流血,这还不恐怖么?他…明显不是人!” 高部长顿了顿,“嗐!其实还有一种可能。” 钟宁屏住呼吸,只听到高部长一本正经道:“他割得不够深。” 钟宁满怀期待就得到这么个无厘头的答案,有些气闷,“高部长,我没在跟您开玩笑,您也别再跟我开玩笑了!” 说完钟宁自己先惊讶了,他和高部长的关系已经好到可以说这种仿佛朋友之间抱怨的话了么…… 高部长微微一怔后发出爽朗的笑声,“不错不错,你小子总算不再是进恐洞之前那个怂样了。” “你之后可是要成为我的最强辅助的,一直那副样子可不行!” 钟宁闻言满脸通红,害怕的心思也不知不觉烟消云散了。 高部长仔细看了他一眼,这才放下心来,“而且部长我也没有在跟你开玩笑。” “这个副本目前出现的唯一算得上恐怖的东西…”高部长皱眉想了想,“也就是那个神奇的惩戒屋。” “我觉得它有点可怕还是因为我不知道它的运行机制。” “…真是好神奇一个东西……” 钟宁听着高部长低沉的声音,忽然觉得内心涌动出一种安宁的情绪。 吹在脸上的冷风不再是阴森寒风,而是夏夜带着微凉感觉的晚风;四周静谧到死寂、没有一点声音的环境也变成了宁静的夏夜。 人的心境真的是很奇妙的东西。 钟宁此时低头再看脚边的血红箭头,心里的恐惧已经变淡很多,他不知道还要多久才能到达所谓的“禁忌之地”,他主动向高部长发起话题。 “那高部长在成长为今天强大的高部长之前,有没有什么害怕的东西呢?我一直挺怕黑的…现在也怕。” “我一个人完全没办法在黑暗的环境下行动。” 高部长闻言笑出声,“什么强大的高部长,我也就是个人,拥有S级能力也只是个人,是人就会有恐惧的东西。” “不过听你绕了这么大一圈我可算明白了,其实从一开始小宁你就是想问我怕不怕黑以及为什么不怕黑吧?” 钟宁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因为高部长您在我心中是很强大的人,我想以您为目标向您学习。” “如果您可以做到不怕黑的话…我…我也一定可以做到的!” ------------ 第433章 我相信我自己就像相信您 听完钟宁崇拜的话,高部长诡异地沉默了一会儿。 “如果我要是告诉你,我原本也是怕黑的呢?” 钟宁双眼放光,“那样我会更开心的!既然您可以克服,那我以后也一定可以!” 高部长捂脸无奈道:“我话还没说完…我能克服怕黑的恐惧是因为另一个更大的恐惧克服了我。” 钟宁差点没在风中凌乱,“啊?” 高部长甚至有些不忍看着钟宁懵懂疑惑的表情,他把那么残酷的答案说出来,完全就是在伤害这个少年稚嫩的心啊! “我跟破晓协会的屠夫打过一架你知道吧?” 钟宁点点头,在试探身为阿诺德的白医生之前,他已经从高部长和黑茶部长零零碎碎的讲述中知道了大概。 “那一战给我留下的,可不止是身体上的伤痛…”高部长捶了捶心口,“还有这里的恐惧。” 钟宁震惊地睁大双眼。 高部长苦笑道:“我在别人眼中一直是强大的,我自己同样这么认为…” “直到我被屠夫的火烧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一个S级能力者被另一个S级能力者踩在脚底,什么强大、什么自尊,在那一刻都没了。” 钟宁完全没想到高部长会是这样的心态,明明他在和其他人提起这件事时…都是玩笑的态度,无论是和黑茶部长,还是和白医生,他都任他们拿这件事打趣调侃…怎么会是这样的呢…… 高部长伸手揉了揉钟宁毛茸茸的头发,“这可是我相当难以启齿的事。” “告诉你是希望你明白一件事。” “恐惧是人之常情,你不必急于克服消解它,它也没有那么容易被你消解,这就是恐惧之所以是恐惧的原因不是吗?” 高部长微笑着,语气柔和,“但它终究会被你克服消解的。” “即使你根本不知道那一刻会发生在哪一天、会以什么样的方式。” 钟宁怔然着,被这话震动。 高部长站在他身后推着他往前,“别发呆呀,需要达成那一刻发呆可是没用的,你需要一刻不停的前行。” “只要你在不断向前,一路上你会消解掉很多恐惧,甚至会发生在不知不觉中。” “在你前行时你很可能毫无察觉,可当你偶尔停下来回头看时,就会知道…原来你跨过了又一个难关。” 高部长用鸡汤的语气调侃着,还不忘提醒钟宁注意方向,“而且你脚下的方向只有你自己能看见。” “即使有人在身后推着你、敦促你,你也千万别迷路了。” 一句话似乎是在说血红箭头,细细听来又好像有另一层意思。 钟宁再次看向脚下的箭头时,心中的恐惧消散无踪。 按照高部长的话,这血红箭头哪里是什么恐怖的指引,分明是他未来的方向! 就是!现在解开城堡的谜团、揭开所有真相,和大家一起离开恐洞,不正是他迫切需要做的么! 钟宁心中顿时升起无限勇气和力量,向前迈开的步子也变得雄赳赳气昂昂。 高部长在他身后满意地笑着,眉眼间都是欣慰。 “等等高部长,我突然想到,您说你克服怕黑的恐惧是因为和屠夫打了一架,这里面的因果联系是什么?” “你可不能为了宽慰我而胡编乱造啊……”钟宁可怜兮兮的。 高部长伸手在他头顶一敲,“你小子还真是个笨蛋!” “屠夫暴打我一顿用的什么?” “火。” “火能干什么?” “发热…可以烧烤?” “还能发光啊!”高部长恨铁不成钢般,“被屠夫差点弄死之后,我还能怕黑吗?我怕光都来不及!” “我看见太明亮的东西我都觉得是屠夫来了!你懂不懂那种恐惧啊你!” 钟宁默默的,“…那您这情况…是PTSD诶,要接受心里治疗的。” 高部长再次陷入诡异地沉默。 再次开口他的语气变成恶狠狠的威胁,“不许透露给任何人!” 钟宁立刻求饶,“绝对不会告诉别人的!”可怜又好笑。 月亮不知道什么时候从云层中钻了出来,皎洁的月光照耀在两人身上,驱散了黑暗,宁静而美好。 “你小子给我好好前进!而且!不准因为我怕屠夫这事泄气听到没!” “绝对不会的!我相信自己能克服恐惧,就像我坚信您能战胜屠夫一样!以后有我在,您一定能跟我一起克服恐惧!” “……” “…你小子你还挺会说话,中听。” 两人的声音在花园中逐渐远去,一个黑影从隐秘的灌木丛中钻出来,低低的声音像风在摇晃叶子,让人分不清楚。 “这两人怎么也往那个方向去…但没关系,人越多越好。” “一场完美的复仇需要足够多的观众见证。” * 白医生几乎没费力气就走到冉冉身边,原因是,他一靠近那些女仆就不约而同地低低“呀”出声,然后纷纷散开。 如果不是知道他这具皮囊在女人中很受欢迎的话,白医生都要以为他长得很见不得人了。 魅力在很多时候,都是一种通行证。 白医生朝各位女仆点头致意,立刻引起她们双颊的红晕。 还守在冉冉身边的男仆则是满脸警惕,“阿诺德医生,您有什么事么?”阿福也是满脸困惑。 白医生依照小队商量好的说辞开口。 在来到古堡的路上,他听说了伊丽莎白小姐的情况,想试试看能不能为她治疗。 阿福闻言皱起眉头,“主人为小姐请遍了医生,小姐的情况只能等,如果时间足够长说不定能够恢复视力,听力嗅觉这些已经完全没办法了。” 白医生露出得体的微笑,“阿福管家,您不该这么灰心,在看过世界上所有的医生之前您都不该这么说。” “请让我试一试吧,伊丽莎白小姐实在不该继续承受这样的痛苦。” 阿福的态度并没有松动,白医生只好搬出梅尔里斯这个有力论据。 “梅尔里斯伯爵的头痛症同样无药可医,起码在我出现之前是这样的。”他的语气里满是自信,“可现在只要我能一直跟在他身边,他便不用再受头疼困扰。” “这样的奇迹为什么不能发生在伊丽莎白小姐身上呢?请让我试一试吧。” 阿福明显犹豫起来,如果可以他当然希望伊丽莎白小姐能好起来,可… 他还有疑虑。 阿福用他红色的眼睛盯着白医生,一种和阿尔芒类似的锐利出现在他眼中。 “如果白医生你真的想这么做,为什么不在主人的面前提出这个请求?” ------------ 第434章 出乎意料的试探 白医生的眸中闪过惊讶,同时他的心微微一沉。 他好像低估了这位外表奇特又分外和蔼的管家,至少他的敏锐程度远超他想象。 所幸白医生早就准备好了说辞,他无奈地笑起来,“阿福管家您别和我开玩笑了。” “我如果真的向尊贵的阿尔芒伯爵提出这个请求,他又怎么会应允呢?拒绝是必然的。” 阿福闻言看向走在最前方的阿尔芒,他高大英俊、身姿挺拔,举手投足间偏偏又透露着随性,一点也没有被规则束缚的紧绷感。 主人是一位真正的贵族,他的确不会让这么失礼的事发生在伊丽莎白小姐身上。 白医生看出阿福的动摇,立刻再接再厉道:“我深知我的身份不能为伊丽莎白小姐看病,但亲爱的阿福管家,我相信我和您的心是一样。” “我们都希望伊丽莎白小姐变得更好不是么?” 阿福没有回答,只是弯下了本就佝偻的腰,叹息一声,“往常这个时间我已经挂在树上睡觉了。” “今天真是劳累的一天…阿诺德医生你不如帮我分担分担。” 说着阿福让开了推着冉冉轮椅的位置,白医生微笑起来,“愿食花者护佑您,阿福管家。” 阿福走到前方,背着白医生摆了摆手,意思不言而喻。 白医生立刻接过轮椅,开始平缓地推着冉冉。 他不动声色地试探,“说起来,我的二侄子也是遭遇了伊丽莎白小姐这样的祸事。” 冉冉一刻也没有停下倾听,毕竟这是她目前唯一能接收信息的方式,所以白医生和阿福之间的对话她全部听到了。 她早在这位阿诺德医生突兀地接近她那时就知道,他是来试探她身份的。 直到听到“二侄子”三个字,冉冉立刻确定了阿诺德是非调局的人。 而他们队伍中能和这样说话风格挂上钩的人,只有白医生。 白医生是严格按照B计划实施的试探,先不做诊断,直接开口试探,如果伊丽莎白给与回应,不仅说明她就是恶童,还能证明伊丽莎白这个角色的设定并没有影响到恶童。 这对整个队伍来说无疑是大好消息! 可他们忽略了一点,即便恶童真的没有受到伊丽莎白残疾设定的影响,她也没办法回应白医生。 因为她在城堡所有人眼中,就是一个残疾人。 如果伊丽莎白没有回应…白医生的眼中升起凝重。 冉冉没有回应,她几乎是眨眼间就明白了白医生的意图。 作为试探的一方,他们不仅不知道伊丽莎白的身份,他们甚至不知道伊丽莎白身体里的人是不是真的残疾! 冉冉立刻就做出判断,她不应该回应,因为在她不回应之后白医生会怎么做显而易见。 他会动用能力医治伊丽莎白! 冉冉就是想知道,白医生能不能凭借能力真正治愈她。 那样或许是最快恢复健康的方法,可比她慢慢完成支线任务恢复五感快得多。 是的,在她完成支线任务一恢复听觉后,她紧接着就收到了支线任务二。 【弄清阿尔芒伯爵和莱昂诺尔小姐之间的矛盾】 任务奖励是恢复嗅觉。 这个奖励让冉冉没有为之奋斗的动力,如果是视觉就不一样了。 所以她现在非常希望白医生能直接治好她。 白医生眼见着冉冉没有回应,心里一沉。 伊丽莎白就是恶童,只是受到设定影响听不见他的话;以及伊丽莎白根本不是恶童。 两种可能,白医生一时无法分清他更希望那种可能成真。 前者。 他在呼吸之间弄清了自己的心,队友、同伴,是不能够被称为累赘的。 并且如果是后者的话,他选择使用能力医治就相当于他在对敌人施以援手。 没有过多犹豫,白医生趁着夜色的遮掩,伸手按住了冉冉的背,源源不断的力量从他手下涌现。 冉冉惊奇地发现她眼前模糊的世界正在变得越来越清晰,微冷的空气中隐隐透着玫瑰的香气。 视觉、嗅觉都在恢复了! 真的有用,冉冉不动声色压下双眸中的愉悦,唯一令她感到不解的一点,是她的双腿仍旧没有恢复感知力。 是白医生的力量不够…还是她的腿已经没办法恢复了? 冉冉明显感觉到身后白医生的喘息正在变得沉重,看来违抗副本的设定医治她,对他来说是件相当费力的事。 她已经拿了好处,不能贪得无厌。 这般想着,她缓缓开口,“阿福。” 这声音让周围人都惊呼出声,实在是他们基本没听过伊丽莎白开口说话。 阿福更是立刻回身来到冉冉身边,“为您效劳我的小姐。” 他敏锐地观察到白医生额上的冷汗,忍不住询问情况,“阿诺德医生您刚刚已经对伊丽莎白小姐做了检查么?” 白医生点点头。 阿福虽然震惊,他不明白他是怎么做到的,一般医生替病人检查身体都需要相应的仪器,现在这位阿诺德医生手中连听诊器都没有就完成了检查…但他选择相信他。 “情况如何?” 白医生抿了抿唇,“情况比较复杂。” 他只能这么回答,同样也是真心实意地回答。 现在的情况完全超出他和高部长他们的预料。 直接试探没有反应,使用能力治疗之后还是没有反应…是他的能力对伊丽莎白不起作用么?可他明明能感觉到在他力量流经的地方,有些东西在慢慢愈合修复、直至健康…… 伊丽莎白怎么会什么反应都没有? 白医生几乎要掩不住眸中的疑惑,然后他想到了一种可能。 伊丽莎白在伪装。 只有这一种可能了。 伊丽莎白听到了他的试探,也能感受到她正在变得健康,可她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白医生有些急切地大跨步绕到冉冉面前,一双琥珀色的眼睛直直地盯着冉冉看。 就是这样没错! 一般人可能看不出来,但他是专业的医生,救治过的病人不计其数。 现在坐在轮椅上的人分明拥有一双有健康的眼睛!纯黑色仿佛黑曜石一般纯净的双眼不再是傍晚他在城堡前庭看见的那样黯淡无神! 他的能力治愈了她! 可为什么…为什么她要伪装呢? 更重要的是,她是恶童吗? 即使是在光线并不明亮的黑夜、只有灯盏散发出来的微弱光芒,冉冉依旧能清晰看见白医生现在的样子——这副名叫阿诺德的肉体。 高大帅气,琥珀色的眼眸笑与不笑都像含着醉人的蜜糖,这或许得益于【真实之眼】的助益。 冉冉抬头,看着白医生的眼睛缓缓开口。 “今晚的月色如何?” ------------ 第435章 丧钟为谁而鸣 白医生一惊,他非常肯定,伊丽莎白就是在看他,她是看着他问出这句话! 可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月色有什么特殊含义吗? 阿福听见冉冉的话立刻抬头看向天空,原本的云层散开了,露出藏在里面皎洁无瑕的月亮。 “亲爱的小姐,月色很美。” 阿福一边说一边在心里叹气,可怜的小姐不仅看不见美丽的月色,甚至都听不见他的回答,一个人生活在得不到反馈的世界里,这该是多么痛苦啊…… “亲爱的阿诺德医生,请您务必和我详细说说小姐的情况。” 白医生现在仍不知道伊丽莎白是敌是友,他不能冒昧说出伊丽莎白已经恢复的事实。 “伊丽莎白小姐的情况确实复杂又罕见,请容我回去翻阅相应的文献再给您答案。” “您费心了,愿食花者护佑您。” 白医生暂且用这个理由将问题的答案推后,而他则是在跟阿福作别后,绕道找到了黑茶。 两人落在队伍的最后面,几乎没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黑茶的面色并不好看,“白医生你那边情况怎么样?” 白医生一言难尽,“先说说你那边吧。” 只要能确认莱昂诺尔就是恶童,那他就可以在恰当的时机揭发伊丽莎白,让她失去伯爵对她的信任。 事情会变得简单很多。 可黑茶一听却是摇头,“莱昂诺尔不是恶童。” “…伊丽莎白,也不能确定是。”白医生无奈道,随后他在黑茶惊讶的目光中讲述了试探的全过程。 “一直没反应,最后却突然看着你问了句‘月色如何’?”黑茶皱着眉头。 白医生叹出一口气,“总之伊丽莎白也没给出任何她是恶童的线索。” 黑茶却道:“可我的直觉更强烈了,她就是恶童。” 白医生不解,“那她怎么不回应我有指向的话?即使被那么人看着不能暴露,也不该是“月色如何”这种完全弄不清含义的话吧?” “我们等等吧。”黑茶冷静道:“如果她真的是恶童,那她肯定能猜到你的身份,她会主动来找我们的。” “而且她也需要一个契机。” “什么契机?” 黑茶弯起唇角,“一个让她彻底恢复健康的契机。” “明明已经恢复健康,却要遮遮掩掩,这对调查真相来说是个相当大的阻碍,她不会让自己一直处在那种状态下的。” 众人还在朝着惩戒屋的方向前行,古堡的钟楼却突然响起钟声,像来自古老时光中的声音,绵长而悠远。 黑茶和白医生还不明所以,走在最前方的阿尔芒却冷声道:“去找。” “把人找出来。” 阿福一面吩咐男仆三人一组,一面在人群中寻找黑茶的声音,“伊芙!” 黑茶暗觉不妙,立刻闪身离开白医生身边,在路边的灌木丛里潜行,在靠近阿福的地方不紧不慢地走出来。 她一边保持优雅的体态,一边不动声色摘取裙摆上沾着的树叶。 “阿福管家,我在这。” 阿福面色很严肃,“你立刻让你手下的女仆分成五人一组的小队在城堡里巡逻。” 黑茶直觉这肯定和突然响起的钟声有关,但要命的是她不知道钟声的含义。 “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去!人命关天的事!这回可不是我帮你说几句好话主人就能放过你的!” 钟声…和人命有关? 但她现在没时间思考了,只能先按照阿福的话行动。 男仆女仆很快结成一个个小队,提着灯盏朝着城堡的不同方向前行,人员的拥挤导致现场环境十分混乱。 冉冉试探着开口,“阿福,你在吗?我好像看到很多人在走来走去…还有黄色的光……” 还在指挥的阿福猛然一怔,这个描述…可怜的小姐不会是想起了火灾那天的情形?! 他刚要回到冉冉身边,却见伯爵不知道时候已经站在冉冉身后。 他用手指轻轻抚过冉冉的脸颊,像是要在不安的环境中给她一丝安慰。 冉冉感受到冰凉的手指,即使她没有用双眼看到身后之人的模样,她也已经习惯并熟知,是阿尔芒伯爵。 于是她脸上露出能讨阿尔芒欢心的那种信赖表情,心里却想着要是能得到更多信息就好了。 比如钟声的含义。 所幸优秀的阿福没有辜负她的期望。 阿福看见阿尔芒,立刻将指挥的事交给他信得过的男仆,来到阿尔芒面前惶恐地弯下腰。 “尊贵的主人,事发突然鄙人因此离开了伊丽莎白小姐,鄙人愿意为此疏忽承担责罚。” “可怜的小姐并不知道城堡的钟声是丧钟,鄙人竟然还在这种情况下离开她,如果真的发生任何意外…” 丧钟?所以是有人死了? 只要死人城堡里就会响起钟声?这和惩戒屋一样,也是阿尔芒的发明么? 阿尔芒看着冉冉的脸,唇边勾起微笑,他的手指从冉冉的脸颊移到发丝。 “万幸,伊丽莎白没有遇到危险,所以你不用因此受罚,但…” “阿福你该警惕些了,无论任何时候发生任何事,我给你的命令永远排在第一位。” 阿福的脸上满是愧疚,“往常城堡的丧钟响起时,鄙人都是这样做的,这次是下意识才…” 阿尔芒显然不满意这个回答,“如果我改变了主意,自然会吩咐你去安排巡逻,可我什么都没说,那就意味着你该继续守在伊丽莎白身边。” 阿福深深垂下头,“鄙人明白了。” “梅尔里斯他们去哪儿了你有没有注意到?” 阿福怔然,“鄙人不曾注意。” 阿尔芒冷哼一声,一个机灵的女仆突然开口。 “刚刚几位尊贵的小姐夫人说丧钟很有意思,他们也要加入寻找队伍、要在城堡里开启探险。” “梅尔里斯伯爵陪着他们一起去了。” 阿福满脸震惊,“这…简直是胡…” 后面一个字他没敢说出来,因为地位差距,他不能随意点评那些尊贵的人。 阿尔芒却愉悦地勾起唇角,“大冒险,很不错。” “我只希望这场冒险能更有意思些。” 阿福的震惊已经无法用言语表述,他现在不止觉得梅尔里斯伯爵以及各位小姐夫人陌生,他现在连阿尔芒伯爵都觉得陌生! 冉冉还在揣摩阿尔芒这话的意思,血淋淋的字猛然出现在她视野里。 与此同时,播报声响起。 【主线任务开启:调查人物——托克的死因】 冉冉甚至还没将托克这个名字和她印象中的湛蓝色双眼对应上,眼睛的主人就已经死去。 她环视在场所有人的反应,除了那位莱昂诺尔小姐的反应有些不同,剩下的非玩家角色都没有任何反应。 所以现在是只有玩家知道死者是托克。 古堡钟楼的丧钟是为他而响么? ------------ 第436章 关键证据消失 前往禁忌之地的小分队。 高部长听见播报声一惊,他的支线任务直接宣告失败了。 也是,他要找的目标人物都已经死了,在托克死亡之前他根本不知道这个人是谁,事实上到现在他也不知道,但很快… 他就要知道了。 钟宁脚下的箭头则是在主线任务开启后以剧烈的幅度跳动起来,就好像在努力提醒他… 真相就在前方。 两人加快脚步,奔跑起来,高部长喘着粗气,“就是这里吗?” 在两人面前的是一座巨大的单向玻璃房,从外面他们没办法看到里面的情形。 钟宁的呼吸比高部长还要急促,他弯着腰费力地朝玻璃房伸出手指,“箭头…箭头指的就是这!” 高部长没有丝毫犹豫,直接拉着钟宁向前。 钟宁连呼吸都费劲,“哈…门是关着的…我们没钥匙怎么进?” 高部长眯起眼睛,在黑暗的夜色中他看到了细节,“门没关,是掩着的。” 钟宁没力气再走,是高部长拖着他前行,两人轻轻推开玻璃门,这才看到里面的景象。 一望无际的玫瑰。 浓绿之中点缀着无数点暗红,那景象甚至能令高部长感到震撼。 钟宁也可以发誓,他从没见过比眼前的玫瑰更美的花朵。 两人顺着茂盛的玫瑰丛中的小径前行,一路小心翼翼,明明情况危急,可他们下意识都不想伤害这里的玫瑰,哪怕只是轻轻的碰伤。 钟宁满心惊叹,他几乎都要忘了他为什么来到这儿,直到高部长伸手拦住他。 “怎么了?” 高部长面上凝重,“低头。” 钟宁这才借着透过玻璃房的月色看清脚下粘稠的液体。 在银白月光的照耀下、在花丛阴影的遮盖下,液体呈现的颜色偏向黑色,正混合着泥土顺着小径一点点流淌。 钟宁心里一冷,“这是?” 高部长轻咬舌尖,伸手从一旁的玫瑰上扯下一片花瓣。 “高部长您做什么!”钟宁惊呼出声。 高部长伸手拍拍钟宁的脸颊,用了些力道,“清醒一点,别被这些花迷惑了!” 钟宁感觉到痛的时候,震惊后知后觉袭来。 他…他刚刚竟然为了一朵花呵斥高部长?!真是昏头了! 这里的花有古怪! “我们得赶紧出去才行!” 高部长没有回应,只是蹲下身,将暗红的玫瑰花瓣与地上粘稠的液体比较。 颜色一致。 “是血。”高部长皱眉,“很奇怪的血。” “没有一点腥气。” 两人正准备顺着血迹在玫瑰花丛中找到尸体,玻璃房外却突然传来了声音。 “…这里要搜吗?”是一个犹豫的女声。 “这里是伯爵的花园,是禁地,伯爵谁也不让进,就连梅尔里斯伯爵都没有进去过,我们肯定不能进!”有些果断的声音应和着。 躲在玫瑰花丛中的钟宁高悬的心落下来,千万不要进来啊! 高部长则是艺高人胆大,继续顺着血迹探查尸体,仿佛一点也不担心玻璃房外的女仆会突然进来。 “可…我们也不能就这么回去吧,我们负责的区域就是这块,花园就占了大部分,剩下的地方我们已经搜过了,什么也没有,这么快回去怎么向伊芙女仆长交代呢?” 另外又响起好几个声音附和。 “我也觉得,不能直接回去,不止女仆长,可能阿福管家都会认为我们不用心。” 刚准备从花丛中站起来的钟宁又蹲了回去。 果断的声音思索一会,“既然这样我们就回去问明伊芙女仆长该怎么做再做决断。” “再跑一趟?多累啊!我不愿意!” “我有个主意,我们可以就在这附近呆着,等到其他女仆都往回走的时候,我们也往回走不就行了。” 果断的声音立刻反对,“不行不行!万一最后查出来真是玻璃花园有问题呢,那我们肯定会被驱逐的!”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我怎么这么倒霉跟你们一起被分在这个区域!” 高部长已经走出好远,回头一看却没发现钟宁,只好往回走,看见他蹲在花丛里,不由得气笑。 “你干嘛呢!” “…我担心她们闯进来发现我们,高部长你也该躲躲,万一被发现,我们怎么也解释不清楚的。” “那样就太可怕了……” 高部长恨铁不成钢,“你怕的东西还真多,她们这不还没进来吗,等到门口再躲也来得及啊!” 钟宁吸了吸鼻子,努力平静道:“事实上,一旦她们决定进来,我们就完蛋了。” “她们有五个人,想在玫瑰园里发现我们两个大活人还是很容易的。” 高部长看着他一脸绝望,“先别找活人了,咱们先把死人找到好吗?” “我答应你,只要一找到死人,就是那个托克,我立刻把门外那几个冻住,保证她们在化冻之前都不会发现我们。” 钟宁弱弱道:“…能不能现在就冻?” “嘿!”高部长一脸惊奇,“原来这才是你这小子的本性!这么坏呢!” “人家女仆还没发现我们呢,人家连门都没进!我隔这么远冻人我良心过意不去!” 钟宁再次吸吸鼻子,似乎明白了真相,“其实是高部长你隔这么远冻不着吧?” “嘿!” 玻璃房外立刻传来呵斥,“都别说话!玻璃花园里面好像有声音!” 钟宁哭丧着脸,乞求高部长噤声。 高部长烦躁地摆摆手,但还是听了钟宁的话无声道:“你好好在这儿呆着,找死人交给我好吧。” 钟宁瞬间露出感激的表情。 五个女仆犹犹豫豫,还是没商量出结论。 “要不…我们直接进去看看?不告诉别人其他人就不会知道了,这里是禁地,里面应该没什么的,我们就大致检查一遍,再装作我们没有进去过的样子。” “还没什么!里面刚刚都有声了!说不定杀人凶手现在就在里面!我现在赞同之前的提议,大家一起回去找伊芙女仆长寻求意见。” “我也同意,再多带点人过来,最好把伊芙女仆长一起拉过来。” 说话间几个女仆渐行渐远。 钟宁终于像个蘑菇一样冒出头,“还好她们胆子小。” “高部长你不用冻人了,我也可以加入寻找队伍了。” 高部长没有立刻回应,而是过了一会才开口,“不用了。” “你先过来看看这个。” 钟宁三步并作两步,跑到高部长身边,“看什么?” 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一片空地,上面铺着大片白纱,不知道白纱经历了什么,显得凌乱无比,周围还散落着一些画画用具。 最关键的,画架上的画不见了。 而死者,拥有着湛蓝双眸的托克就躺在白纱附近。 他的尸体压倒了旁边的几株玫瑰,鲜血从他脖颈处不断渗出,顺着玫瑰小径流向远处。 ------------ 第437章 主人!小姐想您了! 钟宁睁大双眼,不只是因为恐惧,更是希望能将现场的所有细节都记在脑海里。 【支线任务奖励:夜半时分禁忌之地的玫瑰发放完毕】 高部长严肃地看向钟宁,“我们得走了。” 钟宁恍惚着点头,“好。” 在他们离开后没多久,五位女仆就带着浩浩荡荡的人重新回到玻璃花房外。 黑茶、白医生、阿福、阿尔芒,甚至冉冉都在。 莱昂诺尔不紧不慢地坠在队伍后面,可以说除了参加“大冒险”的几位,所有人都来了。 原因是城堡的所有区域都被搜查过了,没发现尸体,现在只有玻璃花房没被搜查过。 死者就藏在里面是八九不离十的事。 几位女仆开始庆幸她们没有贸然进入。 阿尔芒看着被打开的玻璃花房露出冷笑,“还挺会挑地方。” 稍微平复了气息的高部长和钟宁也加入人群中。 阿尔芒迈开步子就要朝玻璃房里走,一个突兀的声音响起。 “伯爵大人,请让我为您探明前路!” 在经过阿尔芒提醒后,这么不识趣的话并不是阿福说出的,他正老老实实站在冉冉身边。 说这话的人是黑茶。 她的信息还没和高部长他们同步,所以不知道钟宁的任务奖励指向的就是玻璃花房,她的目的很纯粹。 她需要看到现场。 如果这时候不把握机会,之后阿尔芒很有可能会加强玻璃花房的看守,她想在不暴露的情况下再看就难了。 即使希望渺茫,她也需要尝试。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阿尔芒这次竟然没有训斥黑茶擅自做主,而是冷笑一声。 “还有谁想看?可以一起进来。” 黑茶虽然觉得这话奇怪,但有跟进去的机会就好,她当机立断站到了阿尔芒旁边。 白医生也要跟上去,却被后面赶来的高部长一把拉住。 “你就别去凑热闹了,你都不是城堡的人,出现在那儿会很奇怪。” “可是…”白医生欲言又止。 高部长了然道:“知道你担心什么,黑茶能记多少记多少,那里面的本来样子我和小宁已经见过并记住了。” “什么时候?”白医生眸中闪过惊讶。 钟宁喜滋滋地凑上来,“因为我的任务奖励指向的就是这。” “好吧。”白医生在一左一右两人的劝说下放弃挣扎,“怎么…” 他疑惑地看着钟宁,“怎么感觉小宁跟你出去一趟变得开朗了许多?” 高部长立刻拍拍胸脯,“开什么玩笑,我的开解能力那可是一流!” 钟宁立刻点头附和,“跟高部长说话我受益匪浅。” 白医生狐疑地眯起眼睛,看向高部长压低声音,“你不会又整什么【恐惧】【奋力前行】那一套了吧?” “嘿嘿,白医生真是我的知己!开解话术不用多,有用就行!懂不懂什么叫一招鲜吃遍天!” 见钟宁一脸不解地望过来,高部长立刻偏开头,假装无事发生般吹起口哨。 冉冉注意到了他们三个的谈话,但她还是和黑茶一样的想法。 无论什么信息,只有自己掌握的才是最可靠的。 她适时开口,“阿福,伯爵在吗?” 阿福眼看着阿尔芒已经和黑茶一起进花房里了,慌张道:“您想伯爵了吗?” 他慌得手足无措,只感觉做什么都不对,他要是像主人那样也摸伊丽莎白小姐的脸安慰她,那他的爪子一定会被伯爵剁掉的! 冉冉睁着漠然的眼睛看着花房,她知道焦急的阿福别无他法,一定会将她送到伯爵面前。 这样才不枉她前面那么多次、不厌其烦地表现出对阿尔芒的依赖。 果不其然,阿福犹豫了一会推着冉冉走进花房,玫瑰馥郁的香气扑面而来。 一个疑问随之升起,阿尔芒为什么要将这个地方划作禁地呢? 泥土小径不比外面平坦的路,冉冉的轮椅在地上寸步难行,阿福铆足了力气推也推不动。 阿尔芒停下来,回身,看着一脸茫然的冉冉和费力的阿福皱起眉头。 “你竟然会愚蠢到这种地步…” 冷气似乎要从他周身弥漫开来,站在他身边的黑茶下意识打了个寒战。 阿福为求保命立刻辩解,竟然打断了阿尔芒的话。 “主人!是小姐想您了!” 说完阿福视死如归地抬头看着阿尔芒,但眉眼间还是透着一股怂感。 但阿尔芒并没发火,他只是朝着阿福走来,这举动吓得恐惧再次攀上阿福的脸颊。 等到阿尔芒迫近身前时,阿福感觉他看见了死神挥舞着镰刀朝他靠近,惊呼被逼回喉咙里。 因为阿尔芒根本不是冲着他来的。 阿福怔愣着,眼睁睁看着阿尔芒弯腰伸手,温柔地抱起轮椅上的冉冉。 温柔…他有生之年竟然会用这个词形容主人…… 冉冉也很惊讶,阿尔芒对她的偏爱似乎正越变越明显,即使她不知原因。 这种人应该不会只因为一点讨好和依赖就彻底改变态度,到底是为什么? 她垂下眼帘,不动声色将眸中的惊讶掩住。 阿尔芒冷灰色的眼眸看向怀中的人,“我以为我们没有分开太久。” 冉冉依照人设,在感到被人抱起来的第一时间就把脸靠进冰冷的怀抱里,做出十分眷恋依赖的模样。 在阿尔芒的角度没法看到她的脸,因此也就看不见她脸上平静的表情。 “阿福你把小姐的轮椅搬出去。” 阿福领命屁颠屁颠走了,只是没想到在花房门口竟然撞到一个意想不到的人——莱昂诺尔小姐。 轮椅沾满泥土的轮子直接碰到了高贵华美的礼服。 “万分抱歉!莱昂诺尔小姐!”阿福惊呼出声,莱昂诺尔却连眉头也没皱一下。 她像是没看见阿福一般,直接走了进去。 阿尔芒再次皱起眉头,“你来做什么?” 莱昂诺尔挤出一个贵族淑女会有的虚假笑容。 “来看你抱着她。” 阿尔芒的眼神一点点冷下去,“注意分寸,莱昂诺尔,你现在是城堡的客人,我也可以让你不再是客人。” 莱昂诺尔不为所动,“作为你的未婚妻,我连这点权利都没有吗?” 冉冉从阿尔芒怀中悄悄抬头,装作双眼无神地扫过莱尔诺尔。 好强的信念感,这个演技一点也不比她差。 要不是她知道莱昂诺尔一定是玩家,她真的会相信面前这位小姐就是一位不满于被未婚夫冷落的贵族小姐。 阿尔芒冷笑出声,“权利,你指的是对我指手画脚的权利么?” 莱昂诺尔仍旧淡着一张脸,“不是指手画脚。” “如果连丈夫怀里抱着谁都无法控制,那这样的女人又有何脸面活在世上。” ------------ 第438章 突然到来的危险 阿尔芒眼中逐渐流露出兴味,就连他怀中的冉冉都能感觉到那种好奇的窥探感。 不过他感兴趣的对象并不是莱昂诺尔,阿尔芒感兴趣的是莱昂诺尔这个人身上的变化。 一个古板无聊的木头,也会焕发生机,这个世界多神奇。 “我要向你强调两点。” “一,我并不是你的丈夫,你也不是我的妻子,我们之间只是未婚夫妻关系,因此没有什么丈夫的怀里抱着谁这种荒谬的说法。” 莱昂诺尔平静地争辩,“你明知道,我们未来一定会成为夫妻的。” 阿尔芒眯了眯眼睛,浑身流露出的危险气息让冉冉忍不住抖了抖。 他用揽住冉冉腰肢的那只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像是在安抚。 冉冉震惊于他的力气,竟然一只手就可以稳稳托住她,但转念一想,她不应该用人的标准来看待这个男人。 “既然莱昂诺尔小姐是这样的态度,那第二点我便无需赘叙。” “请自便。” 阿尔芒说完直接头也不回地向着玫瑰小径走去,略过弯曲着身体等待他的黑茶,稳健的步伐让冉冉感受不到一点晃动。 很快他们就来到了案发现场。 冉冉看清后立刻垂下眼睫掩盖住眸中情绪,黑茶面上也闪过震惊。 “…这…”她坚持人设,冷漠而不解地看向阿尔芒,“伯爵大人,怎么会这样?” 阿尔芒勾起唇角,“如果你们惊讶是因为血液流动的轨迹,我可以直接告诉你们,这一点与本次事件无关。” 呈现在三人面前的景象,与高部长和钟宁看到的完全不一样。 此刻现场没有零零散散的画具,只有几乎铺满空地脏污的白纱,以及托克在月光照耀下透着青白的尸体。 最最诡异的是,从托克身体里流出的血液轨迹也与高部长他们那时不同! 液体流动一般就是两种形式。 如果地面没有倾斜,液体会像平铺的鸡蛋液般朝四周摊开。 如果地面的倾斜角度到达一定程度,那液体只会朝着一个方向流淌,总之… 都不会好似毫无规则地曲折流动、然后形成现在这幅诡异的图案! 冉冉表现得像是感知到不安一般,一个劲往阿尔芒怀里钻,阿尔芒眼中闪过笑意,顺着冉冉的意思往后退。 直到退到合适的位置,冉冉才平复下来,她的想法很纯粹,只有站在远一点的地方才能看清全貌。 也多亏阿尔芒伯爵身材高大,这让她拥有足够高的视野。 她看清了地上混合着泥土所形成的暗色图案——一朵由血液构成的玫瑰。 正开得热烈又盛大。 这么诡异的现象,阿尔芒却说与本次事件无关…… 首先能形成这血色玫瑰图案的关键肯定是玻璃玫瑰园,冉冉之所以这么推测,最主要的依据是她不相信阿尔芒会将一片单纯的玫瑰划作禁区。 玫瑰不单纯,作为承载玫瑰的这片土地也变得奇幻起来。 如果她没记错,这玻璃玫瑰园是她在古堡里唯一能看见泥土的地方。 阿尔芒的意思,冉冉大概懂了… 意思是托克的死跟玫瑰园没有关系。 案发现场欣赏完毕,阿尔芒看向黑茶,“伊芙女仆长,相信你已经将这里的情况悉数记下。” “莱昂诺尔小姐也是。” 他沉吟一阵,“你们不如开始一场比赛,看看谁能率先找出杀死这名仆人的凶手,我来做裁判。” 黑茶惊愕地抬头,阿尔芒这个要求正和主线任务对应上。 这是巧合么?还是阿尔芒的意志就是主宰这次副本的关键? 莱昂诺尔的想法和黑茶一样,因此她罕见地既没有表现冷漠、也没有直接回绝阿尔芒,而是应下。 “两位可以各自找几位帮手,期待你们的表现”阿尔芒点点头,抱着冉冉往回走,留下黑茶和莱昂诺尔和面面相觑。 找帮手…这说到底就是【纯白】和【纯黑】阵容的对抗,她们的帮手已经确定了。 两人默契地没有说一个字,只是跟上阿尔芒的脚步。 玻璃花房外,阿福已经将冉冉的轮椅清理得干干净净,面带微笑地候着。 阿尔芒见了挑眉,开口竟然说:“从现在起不需要你了,阿福你该干嘛干嘛。” 阿福满脸震惊,“那小姐…” 阿尔芒淡淡地打断他,“自然有我照顾。” 我咧个食花者在上!主人一直以来都是被照顾的那个,一点照顾人的技巧都没学过!要怎么照顾病弱的伊丽莎白小姐啊! 阿福满心怀疑,但他一个字也不敢说出口。 因为他的主人阿尔芒伯爵显然对此胸有成竹,他可不能贸然开口驳主人的兴味。 再说他一直在旁边候着,就算主人真的不会照顾,他也能瞬间救场。 阿福这般想着默默闭紧了嘴巴。 谁也没想到在这样气氛还算融洽的时刻,意外突然发生。 就在阿尔芒轻手轻脚要将冉冉重新安置在轮椅上时,一柄闪着寒光的匕首猛地刺过来。 彼时冉冉的双手还环在阿尔芒的脖颈处,她因此可以清晰地看到从阿尔芒背后袭来的危险。 【真实之眼】瞬间发动。 阿尔芒还维持着弯腰的姿势,他的双手托着冉冉的腰,举起她轻松的仿佛举着一个洋娃娃。 轮椅尚在下方,冉冉除了勾住阿尔芒的脖颈,空无所依,没有任何着力点,她扭头看向阿尔芒英俊的侧脸,惊奇地看到他冷灰色眸中的温和。 事实上,这是冉冉第一次近距离观察阿尔芒。 作为副本中她需要打好关系的人物,冉冉对阿尔芒的态度从来是【讨好,但敬而远之】 即使是在没有视觉和听觉时,冉冉也能清晰地感受到阿尔芒这个人的危险。 她从不敢让她的视线在阿尔芒脸部停留,哪怕只有一秒钟,因为她直觉那样做她的伪装一定会被瞬间看破。 仅有的几次观察,冉冉只审视过阿尔芒的背影。 这双无情眼睛中的温和真的是因为她么?冉冉感到无法理解。 那柄闪着寒光的匕首冉冉也看清了,纯银打造,整体造型是一个十字架,行刺之人握着的剑柄笔直平行于他的手。 就是十字架,那么… 阿尔芒的身份也呼之欲出了。 这座古堡的主人,是一个需要用银质十字架才能杀死的存在。 就像外面世界西方传说中,盛誉的吸血鬼。 ------------ 第439章 契机到来 冉冉几乎没有思考就做出了决断——让那柄匕首刺向自己。 到目前为止,阿尔芒仍旧是她需要交好的角色,她的任务仍旧围绕着他打转,所以她好像也没有太多选择。 被银质十字架刺中,她大概率不会死,但阿尔芒一定会死。 虽然挡刀、牺牲自己成就他人这种情节比较恶俗狗血,但相比其他拉近关系的策略,它的效力来得迅猛又惊人。 仍旧活在这个世界上的人,大约都是珍惜生命的。 当一个拯救自己、让自己生命得以延续的人突然出现,那无论是再难琢磨、再冷血的人都会受到触动。 冉冉叹息一声,算是对自己没有选择余地的无奈。 此时此刻她非常庆幸孙海安局长选择了白医生成为五人小队中的一员。 冉冉紧紧抱住阿尔芒的脖颈,双手更是扶住他宽厚的肩膀借力。 在【真实之眼】褪去,银质十字架匕首刺过来的一瞬间,她顺利撑起身体,挡在了阿尔芒身后。 匕首刺进皮肉的“噗嗤”声响起,冉冉甚至觉得那锋利的匕首刺穿了她的骨头。 阿尔芒微微一怔,震惊地转过头。 痛感没有第一时间传来,冉冉的面色已经变得苍白,冷汗像不要钱般流下。 冉冉眨了眨茫然的眼睛,这具身体反应这么大是因为本来就很虚弱么? 眼前的景象模糊而摇晃,冉冉差点生出熟悉的感觉,色块视力又要来了吗? 她还不想昏过去…她还没观察阿尔芒的表情… 不说感激,有点感动也行的…冉冉的思维也开始混沌起来,视野一点点沉入黑暗。 “小姐!”阿福惊呼出声。 阿尔芒反应更快,他的神情在一瞬间变得冰冷肃杀,但他分得清什么才是最要紧的。 “阿诺德。” 他低低唤过白医生,立刻对冉冉展开治疗。 至于行刺之人,阿尔芒有印象,是跟随着梅尔里斯他们一起来到城堡的车夫。 车夫的节奏已经乱了,他没想到会突然冒出个残疾小姐帮阿尔芒这种混蛋挡刀。 眼见一击不成,车夫是想再刺出第二刀的,但周围的男仆已经动了,几人合围一起上,没费多大力气就抓住了车夫,高部长见机一脚踢飞车夫手里的匕首。 银质十字架像一道银色的闪电落入旁边的草丛里。 阿尔芒周身的寒气自冉冉昏迷后就没有消退,他垂眸看了眼冉冉毫无血色的脸颊,露出一个冰冷又残酷的笑容。 “松开他。” 抓住车夫的男仆们不由得一怔,他们没听错吧?伯爵刚刚说的是松开? 男仆们反应不过来,还是一脸焦急的阿福站在阿尔芒身边疯狂使眼色,男仆们才愣愣放开手。 阿尔芒伸手,缓缓收紧了手掌,令所有人震惊的一幕出现了。 原本跌坐在地上的车夫竟然腾空而起! 随着阿尔芒不断收紧手掌,车夫身体里不断传出“咔嚓咔嚓”骨头断裂的声音。 “想杀我,做好死的觉悟了么?”阿尔芒语气冰冷,“你刚刚犯下了世上最不可饶恕之事。” 与阿尔芒的缓慢语调相比,车夫正不断吐出鲜血。 众人能感觉到车夫也有话想说,但阿尔芒完全没给他开口的机会。 阿福看得眉头直跳,其他人更是面无血色。 伯爵是第一次在城堡仆人面前露出这么残暴的一面。 阿福看着其他仆人猛烈变化的神色忍不住道:“…主人,留他一条命吧,可以审…” 他本想说审问,以此为借口不让车夫死得这么痛苦,阿尔芒打断了他。 “你说得对阿福。”阿尔芒收敛笑容,“不该让他死得这么容易。” “…”阿福欲言又止,“嗯…主人说得对。” 简单的止血过后,阿尔芒直接开口让白医生将冉冉带到他的房间。 白医生直觉不对,如果按照黑茶的推论,那伊丽莎白受伤不就是契机显现的时刻吗…… 他回头在人堆中寻找黑茶的身影,便见黑茶对他点了点头。 既然这样,就需要一个相对私密的环境,这样他才能跟伊丽莎白对话,伯爵的房间显然不是好选择。 确认过眼神,白医生冷静道:“尊贵的伯爵大人,我可以治好伊丽莎白小姐,无需到您的房间,随便给我一间空房间就好。” 阿尔芒现在显然处在心情极差的状态下,他闻言冷冷看了白医生一眼。 “你对我的房间有意见,还是对我有意见?” “伊丽莎白必须在我面前恢复健康。”说完他抱着冉冉直接离开,白医生别无他法只能跟上。 事已至此,还是伊丽莎白的命比较重要,因为那很可能就是恶童的命! 阿尔芒将冉冉安置在床上,丝毫不介意她的血将华贵的被褥染红。 “还愣着干什么?” 白医生在心里叹息一声,立刻带着随身箱子上前,他拿出止血药粉撒在冉冉伤口处,同时在阿尔芒看不见的地方悄悄用能力疗愈冉冉的伤口。 阿尔芒看着,冷不丁开口,“第一次见医生隔着衣服直接倒药。” 猝不及防的,白医生感觉他被指责了,非常不习惯。 他已经很久没被人教过要怎么救人了,自从有了能力之后,他再治病救人已经彻底颠覆了传统手段。 毕竟无论是什么伤病,只要他施展能力,用力量尝试恢复就好。 现他在阿尔芒面前施展的这些止血手段都只是在演戏而已。 所以现在的情形是他演得不到位,让观众不满意了。 “我的药粉效果很强,即使只是一点点也能产生作用,所以隔着衣服也是能起效果的,伯爵大人无须担心。” 阿尔芒不满地皱眉,还要再说话,白医生淡淡道:“另外我也是为了伊丽莎白小姐的名誉着想。” “您坚持要当着您的面完成治疗,那脱去衣物、裸露伤口这种事,我这个做医生的应该尽量避免。” 阿尔芒冷笑一声,“你考虑得倒是全面,但你实在低估了我和伊丽莎白的关系。” 白医生背对着阿尔芒听得眉头直皱,到底是什么关系能让阿尔芒说出这种话? 阿尔芒冷冷道:“希望阿诺德医生你一切为了伊丽莎白的健康着想。” “就算止血的环节不需要剪开衣服,难道你后面缝合伤口也不需要么?” 白医生听得手一抖。 有没有一种可能…他出手使用能力根本不需要缝合。 如果他真的为了阿尔芒这个观众的需求,上演一出真实的缝针,那伊丽莎白… 未免也太可怜了,被匕首刺穿身体还不够,还要硬生生忍下针穿透皮肉的痛…… 这完全是无妄之灾。 ------------ 第440章 请你好好看看我 白医生深呼吸,想了想了又想,决定直接跟阿尔芒说实话。 伊丽莎白的伤口不需要缝合,他可以直接治好她,即使这样做有暴露的风险,他也没办法。 从前是病人,现在是医生,无论哪个身份都不能允许白医生做出这样的行为。 让一个人承受无妄之灾,即使这个人可能是对方阵容。 白医生叹出一口气,转身看着阿尔芒,“尊贵的伯爵,作为一名医生,我医治病人有自己的方式。” 阿尔芒眯起双眼审视着他,很快领会到白医生的意思。 “你想说…不需要?” 白医生点点头,阿尔芒的眉头越皱越深,然后他发出一声冷笑。 “你身上的惊喜还真多。” 你们都是。 阿尔芒双手环胸,用居高临下的神情看着白医生,“那么展示给我看,你的方式。” 白医生静静跟阿尔芒对视,冷汗不知不觉从额头渗出。 在副本大BOSS面前直接使用能力,跟狼人自爆有什么区别。 但他还是点点头,屏住呼吸,将双手笼上冉冉腰部的伤口,淡淡的白光自他手中倾泻而出,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冉冉的脸也在逐渐恢复血色。 阿尔芒眼中闪过讶然,神奇的力量,完全超出他的认知。 躺在床上的冉冉皱起眉头,轻轻咳嗽一声,似乎就要醒来。 阿尔芒眼中的复杂情绪全部消失不见,只剩下喜悦,这回轮到白医生感到震惊。 他以为在他施展能力之后,就算不被阿尔芒直接当做异类烧死,也会被直接驱逐或者狠狠教训一顿。 阿尔芒完全可以做到这些,之前阿尔芒在试图杀死车夫时展现的也是同样强大、令他感到匪夷所思的力量。 可阿尔芒只是走近床榻,用手轻轻抚过冉冉的额头,动作轻柔得像在抚摸一朵花。 白医生艰难地咽了咽口水,这个反应…他完全没想到。 或许是他惊讶的视线过于明显,阿尔芒抬起头时直接皱眉道:“为什么用这种眼神看着我?” “觉得我会杀了你吗?” 白医生诚实点头,“没错,你实在是一个很强大也很可怕的人。” 阿尔芒笑起来,“但同时我也是很理智的人,我分得清我想要什么。” “此刻我最想要的就是伊丽莎白健康回到我身边,你轻易地做到了这点,并且让伊丽莎白免于额外的痛苦,我嘉奖你还来不及,又怎么会杀了你。” 白医生听完才跟上阿尔芒的逻辑,原来是这样…他属于是沾了伊丽莎白的光? 床榻上的冉冉睁开双眼,其实她早些时候就醒了,只是想多听几句以确定阿尔芒对她的态度。 很明显,她替他挨刀之后他的态度更友善了。 很好,那她就没有白挨这一刀。 “白医生。”冉冉睁着双眼看向白医生,这一声把他吓了一跳。 继能力暴露之后,他的身份也暴露了?! 反应更大的人是阿尔芒,他几乎是冲到冉冉面前弯下身体,一双冷灰色的眼睛紧紧盯着她。 “你能看到了伊丽莎白!” 冉冉这才假装后知后觉道:“…真的…我…我能看见了!”喜悦的泪水滚滚而落。 白医生要不是知道伊丽莎白的内芯一定是玩家,那他绝对会被这眼泪打动。 “而且也能听到了!”她说着用力吸了吸鼻子,像个懵懂探索世界的幼兽,“也可以闻到!” “医生身上有药材的味道,伯爵…伯爵闻着像冰块一样!” 冉冉用一双感动的泪眼看向白医生,“是您治好了我么?太感谢了!” 白医生还没说话,阿尔芒抢先道:“的确是这位阿诺德医生。” 冉冉立刻在阿尔芒的帮助下支起身体,朝着白医生深深点头致意。 “令人尊敬的医者,愿食花者护佑您。” 白医生快被整不会了,他慢半拍地摇头,“不,你…伊丽莎白小姐你的身体现在还很虚弱,用不着这样。” “治病救人本就是医生的职责。” “总之非常感谢您。”冉冉腼腆地笑了笑,“以及非常抱歉,刚刚醒过来意识不清醒,错把您当成了我以前认识的那位白医生。” 白医生一怔,这下总算是确认了伊丽莎白的身份。 伊丽莎白就是恶童。 目标达成的喜悦太大,让白医生一时都没办法计较她之前为什么要做那些莫名其妙的举动。 “好好好。”白医生连说三个好字,“只要病人能恢复健康,被错认又算什么呢。” 阿尔芒敏锐地感觉到两人之间的氛围不止于此,有更多他看不透的东西正在酝酿。 于是他无情地下了逐客令。 “请阿诺德医生给我和伊丽莎白一些独处的时间,给你的褒奖我已经交代给阿福,相信你会满意的。” 白医生没了继续呆在这的理由,正好他也想把恶童身份确定的消息告诉其他队员,于是相当痛快地离开了。 阿尔芒感到不解,结合冉冉刚才那番话,他真的怀疑过阿诺德是伊丽莎白的旧相识,并且两人之间说不定还有些“故事”。 可刚刚阿诺德离开得相当干净利落,一点留恋也没有。 冉冉的声音唤回阿尔芒的思绪,“伯爵,想要伤害您的那个人怎么样了?抓到了吗?他为什么要伤害您呢?” 阿尔芒闻言,冷灰色的眼眸浮现温和,“这些你都不用担心伊丽莎白,你只需要好好修养。” “另外,你有一件比这个重要的多的事情要做。” 冉冉心一沉,几乎就要以为是她的伪装出了纰漏。 是突然凭借受伤被白医生医治这个契机恢复五感太突兀、让阿尔芒有所觉察?还是更早的时候就出现了问题? 冉冉看似还在看着阿尔芒,真正的心神早已开始不断反思自己,所以在听到阿尔芒的话后,她非常震惊。 只见阿尔芒定定地看着她,一双冷灰色的眸子里全是认真。 “请你好好看看我,伊丽莎白。” “就像我正清楚地看着你一样。” ------------ 第441章 我很嫉妒国王 冉冉不可思议地重复,“…好好看你?” “对。”阿尔芒抓住她的手贴住他冰冷的脸庞,“你还从没有仔细看过我的样子不是么?” 其实有过,在车夫刺出匕首、真实之眼发动的那个瞬间。 她认真看过他的脸,立体的五官从眉眼到嘴唇,都透着无情,那双冷灰色的眼睛更甚,像是介于黑与白之间的物质凝结成冰。 这样一个人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呢…简直像动人的情话…太荒谬了。 冉冉忍着不解,依照阿尔芒的意思开始仔细端详他面容的每一处地方,这次时间充裕,她看得比上次更仔细。 原来阿尔芒的眼睫也是淡灰色的,跟他的眼睛颜色一样,透着和谐统一的美。 原来阿尔芒的嘴唇是淡粉色的,很淡很淡的粉色,像一点血滴在很多很多清水里被稀释过后的颜色。 原来…随着冉冉的目光一寸寸移动,阿尔芒眸中的喜悦越来越盛,甚至就连他的耳垂都变成了淡淡的粉色。 冉冉无意间扫过的时候,内心极为震惊。 她知道挡刀有用,但没想到这么有用啊…… 冉冉轻咳一声,“伯爵,其实您没必要为难自己,您可以向以前那样待我,那样我就很满足了。” 阿尔芒微笑起来,真心实意的微笑,这让听惯他冷笑的冉冉极为不习惯。 “怎么会是为难呢,我真的很高兴,伊丽莎白。” “从没人像你这样看过我,这是我的荣幸,也是…” “我今生感受过的,最大的欢愉。”他低下头,冰冷的薄唇轻轻印在冉冉的手背。 冉冉努力控制呼吸,才没暴露她的震撼,虽然她知道吻手礼在食花者这样的背景下应该并不算多么亲密的举动,但… 冉冉还是没办法接受,因为做出这个行为的人,是阿尔芒啊! 阿尔芒怎么看都是这次副本的大BOSS,即使现阶段她的任务还要讨好他,但后面一定会有举起正义的武器反抗阿尔芒的情节。 毕竟她的阵营是【纯白】,而阿尔芒无论如何也不跟【白】沾边。 虽然他现在还没有表现出什么罪大恶极的地方,但想想惩戒屋、钟楼丧钟,什么的【白】人会在城堡里设置这些东西。 冉冉心里思绪万千,她已经开始构想她要怎么对一个对她诚心行吻手礼的男人“痛下杀手”…… 阿尔芒将冉冉流露出的惊讶视作不知所措,他低低笑起来。 “抱歉,是我吓到你了。” “伊丽莎白,你什么也不用担心,你只要还像你之前那样就好。” 冉冉眨巴眨巴眼睛,阿尔芒这意思是她还要像之前那样依赖、讨好他么? 她没太在意,只当是新一轮的演技考验,并没注意到阿尔芒看她时深深的眼神。 “伊丽莎白你觉得莱昂诺尔这个人怎么样?” 冉冉再次震惊,让她点评他的未婚妻?是这意思吗? 阿尔芒用鼓励的眼神看着她,“请放开说,无论伊丽莎白说什么我都会原谅的。” 冉冉很快接受现状,其中一个原因是这刚好和她的支线任务对应上了。 她不仅要“冒死”点评,她还要深度挖掘。 “伯爵您和莱昂诺尔小姐之间似乎发生了很多故事?” 上来一个疑问句发力,先把问题抛回对面。 “很多故事么?倒也谈不上。”阿尔芒温和地看着她,“我们两个家族之间的结合由来已久。” “这座古堡的女主人一直都是莱昂诺尔,世世代代。” “在我和莱昂诺尔很小的时候,我们就知道彼此是对方未来一辈子的伴侣,但我们互相之间没有情谊。” “我跟她之间最大的交集就是在各种宴会上端着酒杯站在一起,接受其他人的盛赞。” 阿尔芒冲着伊丽莎白歪了歪头,“就连国王也会举杯与我们共饮,赞美王国最强大的两个家族守护国土、永葆荣光。” 冉冉不解道:“伯爵您打过战吗?抱歉,我真的不知道。” 阿尔芒笑道:“是很久以前的事,你不知道很正常,就连城堡里年纪比你大上几辈的老人也不知道。” “我只参战过两次,我的祖辈倒是经历得多,古尔德家族有很多位将军。” “现在王国已经很久不打仗,之前的攻城略地、开拓疆土,使得王国成为沃土之邦,此刻正是它最兴盛的时刻,所以战争被人们遗忘是很正常的事。” 冉冉大约明白了阿尔芒的伯爵之位从何而来。 当时间流逝、象征荣誉的勋章也被侵蚀,像阿尔芒这样被留在时间里的存在,留给人们的印象便只剩下冰冷和残忍。 阿尔芒看冉冉陷入沉思,还以为她不爱听战争这种沉重的话题,于是话锋一转。 “伊丽莎白你想要国王向你举杯吗?” 那双冷灰色的眼睛里全是野心和自信,冉冉可以肯定,只要她开口,阿尔芒一定能让这件事成真。 冉冉摇摇头,她并没沉浸在阿尔芒的讲述中,她时刻清醒地知道她是来干什么的。 食花者的任务应该只以古堡为主要场所,一切会在这里画上句点。 所以没有国王、也没有举杯。 在那之前,冉冉已经离开这个世界了。 阿尔芒竟然有些失落,他露出仿佛分享好东西而被拒绝的神情。 “我以为你喜欢这样,毕竟你过去还画过国王的肖像画。”说到这阿尔芒忍不住笑意,“你想象中的。” “你把那位征战的勇士画成了一位秃顶的大胖子。” “难道你是觉得秃顶和王冠很配么?” 冉冉讶然,她震惊于阿尔芒是怎么知道伊丽莎白的过去的。 任务简介写得很清楚,大火将伊丽莎白的家付之一炬,什么也没留下,只有伊丽莎白侥幸捡回一条命。 而来到城堡之后的伊丽莎白已经是残疾状态,看不见听不见,更别说拿起画笔画画。 她终日以泪洗面沉浸在双亲逝去的悲伤之中,更不可能有闲心在脑海里想象出国王的滑稽模样。 阿尔芒描述的这个行为,怎么听像都是在伊丽莎白小时候发生的、十分童趣的行为。 冉冉满心震惊,阿尔芒和伊丽莎白到底是什么关系? 阿尔芒的声音拉回冉冉的注意力,“但即便这样,我还是很嫉妒国王。” 他认真地看着冉冉,好像真的非常嫉妒。 “伊丽莎白你甚至都没有为我作画。” ------------ 第442章 绞刑架下的细雨葬礼 冉冉听完阿尔芒的话,几乎有些惊慌,她想赶紧把作画这个问题岔过去。 她根本不会画画,画符倒是拿手。 但两者完全不是一个体系,鬼画符鬼画符可不是说着玩的! 一旦阿尔芒要求她作画,那她就直接暴露了。 阿尔芒认真地注视她好一会,才善解人意道:“好在伊丽莎白你已经恢复健康,以后在古堡的时间很多,所以我不着急。” “我迟早会拥有你为我创作的画。” 冉冉冷汗都快下来了,她怎么也没想到她会用善解人意这个成语形容阿尔芒。 她软软地笑笑,“伯爵您偏题了,我们现在是在探讨您和莱昂诺尔小姐之间的事哦。” 阿尔芒闻言露出微笑,“不,主要是看伊丽莎白你怎么看待她。” 冉冉只觉得压力山大,好在阿尔芒继续了他的讲述。 “我跟莱昂诺尔之间,如果只是没有情谊也不算太糟糕,毕竟很多夫妻都是相敬如宾,没有爱情参与的婚姻未尝不是一种好婚姻,只要我和她愿意相互扶持走下去。” “可惜我们之间后来的确发生了…”阿尔芒对着冉冉露出笑容,“伊丽莎白你所说的【故事】” “从某种程度上讲,莱昂诺尔比我幸运。” “她遇到了她的爱人。” 阿尔芒没给冉冉太多时间惊讶,“这是相当难得的事,绝大多数人一辈子也遇不到爱人。” “我说的爱人,是真正的爱人,从外表、到观念、到灵魂,全方位的契合。” “莱昂诺尔遇到了。” 阿尔芒露出冉冉看不懂的复杂神情,“所以很多时候我真的很羡慕她。” “莱昂诺尔跟我一样,懂得这件事的可贵,所以因为这个爱人的出现,她不顾一起奔向了她。” “联姻传统、家族训诫、亲人施压,她全都抛在脑后,她什么也不要了,只要和爱人在一起。” 冉冉完全想象不到一直保持着一副平淡神情的莱昂诺尔会为了一个人有那样的举动,几近疯狂。 阿尔芒微笑着,“亲爱的伊丽莎白,你千万不能误解这一点。” 他像是看透了她的心一般,“莱昂诺尔不顾一切奔赴的,从来不是那个爱人,而是遇到完美爱情的她自己。” “简直像是食花者亲吻过她的双颊、让幸运伴随她身,这世上有多少人能像她那样活一次?” 阿尔芒的话再次超出冉冉的认知,他冷静道:“我完全能理解她的疯狂。” “但就是这样一件事…” 阿尔芒转瞬间从能够感同身受的当事人切换成理智的看客视角。 “被定性为举国震惊的特大丑闻。” “莱昂诺尔的爱人,那个总喜欢捧着报纸痛骂贵族的姑娘,被绞死在广场。” “而莱昂诺尔,她作为家族的女性、一位甚是美丽、教养得体的女性,她的价值仍旧存在,因此被家族出面保住了性命,代价是…” “亲眼看着自己的爱人被绞死。” 阿尔芒的语气中染上回忆,“我记得那天,很压抑的阴天,一直下着小雨。” “看热闹的群众挤满了广场,莱昂诺尔被家人架着,在最靠近绞刑架的地方被迫观看。” “那位姑娘一点也没害怕,她只是盯着莱昂诺尔的眼睛,我记得她的眼睛亮得惊人。” “她说‘做出改变莱昂诺尔,让腐朽的一切见鬼去吧!’” “她说‘如果经历过战争洗礼过的王国注定堕落至此,那我希望我们永远也不要胜利!’” “刽子手拉动绞刑架,那位姑娘转眼间就没有了气息,但她的眼睛仍旧睁得大大的,她死得愤怒又不甘,大概是因为没有看到理想中的【新世界】降临。” 冉冉被震撼得说不出话来,阿尔芒继续道:“我就站在莱昂诺尔的旁边,作为她的未婚夫。” “细雨淋湿了她的脸庞,我分不清她有没有哭,但她全程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在国王的示意下,我举过黑伞挡在莱昂诺尔头顶,像一个合格的丈夫那样。” “那一刻我看到了,她在哭。” “泪水远比雨水汹涌。” “她挣开束缚、毫不留情地挥开我的手,用发红的眼睛瞪着我,对在场每一个人破口大骂。” “她说我们每一个人都是刽子手。” “她自己也是。” “国王大怒,但他已经答应过莱尔诺尔的家族饶恕她的罪过,他只能在观死礼这件事上做文章。” “于是言而有信的他下令让刽子手割下那姑娘的头颅。” “血抛洒在雨水中,围观的群众大惊,往后退去,那颗头从高台上滚下,落在莱昂诺尔的脚边。” 阿尔芒用一种冉冉听不懂的复杂语气继续道:“她抱着那颗头在雨中痛哭,我想…” “看着爱人再也不会亮起的眼眸,那一刻莱昂诺尔应该也随着她的爱人一起死去了。” 冉冉听完怔然了许久,最终她诚实道:“我实在无法把您讲述的莱昂诺尔小姐和现在的莱昂诺尔小姐联系在一起。” 她这么说有祸水东引的嫌疑,这样的说法难免会让伯爵认为莱昂诺尔反差得不正常。 不,不是嫌疑,她就是这么打算的。 她们的五人小队,只有她和黑茶部长两名女性,而自她恢复视力之后的观察,以身份确定的白医生为中心,她已经知道和白医生互动最多的几名角色分别是谁。 女仆长伊芙是最明显的。 对白医生,冉冉早在他专门跑来试探她时就已经提起警惕,而这种警惕在她明确知道阿诺德就是白医生之后也并没有消失。 或许当时所有人都没注意,但她注意到了,白医生在试探完她之后,专门去找了女仆长伊芙。 所以伊芙的身份,冉冉在那时就已经有猜测了,是黑茶部长。 后续伊芙和白医生之间的互动更是验证了她的猜想。 而另一个身份也呼之欲出的,是海尔,作为一名并不算出众的男仆,他却频频向女仆长伊芙表现出亲近意向。 最明显的是在控制车夫时,他一脚踢飞了车夫的匕首,看向的方向是她,而不是阿尔芒。 城堡里的男仆都知道他们的效忠对象是谁,绝不会做出这样的举动。 而能够关心她胜过关心伯爵阿尔芒,只能说明海尔的内芯是个对她身份有猜测的探索者。 就比如,高部长。 ------------ 第443章 两个人之间的故事 至于钟宁扮演的角色是谁,冉冉暂时还没有头绪,或许是他的存在感太弱了,目前他还没引起冉冉的注意。 但无论钟宁的身份如何,都不妨碍冉冉将矛头指向莱昂诺尔。 她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但她已经可以确定,莱昂诺尔是对方阵容的人。 可惜阿尔芒似乎理解错了她的意思。 “发生那么大变故,性情有变化很正常。” “总之我和莱昂诺尔之间的隔阂就此产生,相较其他人,她更恨我。” “恨您?”冉冉不太能理解,“她恨的是您未婚夫的身份吗?” 阿尔芒摇摇头,“她恨我明明知道一切,却选择袖手旁观。” 冉冉彻底不理解了,“但莱昂诺尔小姐好像也没什么立场要求您帮助她吧?” 她斟酌着措辞,努力让话听起来贴心,“她爱上了别人,相当于背叛了您和她的婚姻,一个背叛者怎么能以此绑架没有过错的一方呢?” 阿尔芒认真地看着冉冉,“你真的是这么想的么,伊丽莎白?” 冉冉愣了一会,阿尔芒的眼神让她产生了一种错觉,仿佛此刻他要询问的人不是伊丽莎白,而是真实的她。 她不明白她为什么会突然生出这样的感觉,是阿尔芒眼底潜藏的那一层脆弱么? 坚冰之下的水流,脆弱得好像只要她点头说是,他整个人就会破碎掉。 冉冉在心里叹气,诚实道:“不,我不是这么想的。” 阿尔芒立刻肉眼可见地高兴起来,“我知道你的畏惧,伊丽莎白,但就像我之前说的…” “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会原谅你,我想听你的真实想法。” 即便如此,冉冉心中的警惕仍没有退去。 在她沉默的间隙,她在思考阿尔芒的态度到底是什么,他为什么会是这样的态度。 从他的叙述来看,他似乎一点也不因为莱昂诺尔的所作所为而生气,即使是从旁观者的视角叙述,冉冉也能听出他话中的叹息。 就像他自己说的那样,他很羡慕莱昂诺尔能遇到那位姑娘。 甚至后来被莱昂诺尔仇视,他也并不生气,他大抵觉得她理应那般。 至于这一切是为什么…阿尔芒也向往成为莱尔诺尔那样的人?! 冉冉思索着,脑中只有这个结论。 因为向往,所以宽容;因为羡慕,所以叹息。 可现在阿尔芒和莱昂诺尔之间的相处她已经见识过了,分明是相看两厌。 莱昂诺尔的身体里是玩家,因此冉冉无法判断她现在对这段约定婚姻的积极是任务使然,还是真正的莱昂诺尔本就如此。 但无论是哪种,她都需要重新梳理她该以怎样的方式对待这位莱昂诺尔小姐了。 冉冉真心道:“其实我可以理解莱昂诺尔小姐,她或许是将您视作了救命稻草。” “毕竟她和她爱人的关系,是不被人们所接纳的,您起码是知情人。” 阿尔芒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像是在嘲讽他自己,“我不止是知情人。” “我了解莱昂诺尔,从小我们就被灌输了关于对方的各种细节,同时,我认识那姑娘。” “伊丽莎白…”阿尔芒叹息着挑起冉冉的发丝,“在她们的关系中,我充当的角色不止旁观者。” “莱昂诺尔沉浸在爱情中的喜悦无处分享,她唯一的倾诉对象是我。” 冉冉突然睁大了眼睛。 阿尔芒被她可爱的模样逗笑,低低笑了好一会才继续讲述,“那时候每次宴会,家族的人都会故意留时间让我们单独相处。” “为什么?”冉冉不解。 阿尔芒眼中笑意更甚,他捂住冉冉的耳朵无声启唇,说了几个字才松开手。 冉冉愣住,“我没听到。” “我当然知道你没听到。”阿尔芒温柔道:“因为这是小孩子不能听的东西。” “等以后你长大了我再告诉你。” 冉冉在心里叹息,看来她永远都不会知道了。 “总之,在这样的时间里,我和莱昂诺尔一开始是无话可说,且无事可做的。” “我们会各自拿起一本书开始翻阅,直到仆人敲响房门,问‘结束了吗?’,我们才算解脱。” “什么结束?”冉冉一脸懵,“看书结束?” 阿尔芒冷灰色眼眸中的笑意几乎要溢出来,“你可以这么认为。” “这种情况在莱昂诺尔认识那位姑娘之后开始改变。” “如果把我和莱昂诺尔之间发生的事写成一本书,那故事的一开始,一定就是那个阳光明媚的午后。” “在此之前我跟她之间的交集,是家族手掌心里的牵线玩偶,是两条相似又平行的线。” “那时我并不认识真正的她,所以我跟她之间发生的种种都不能算作故事,直到那一刻…” “温暖的光线照进房间里,莱昂诺尔端着书笑得很开心,我从没见过她笑得那么开心。” “我在桌子另一端的阴影里伸手敲了敲桌子,示意她保持安静。” “她不满地瞪了我一眼。” 阿尔芒想起这一段失笑道:“她不知道我心里的震惊,因为她那时的表现跟我以往认识的她大相庭径。” “现在想来,是那位姑娘让真实的她逐渐显现。” “伊丽莎白听过这样的说法吗?真正的爱人会让你变得更好。” 冉冉摇摇头,她不知道伊丽莎白有没有听过,但她是真的没有听过。 她连爱自己都没学会呢。 “好吧。”阿尔芒脸上略显遗憾,“说回莱昂诺尔,那时她在我的提醒下收起了笑容,可没过多久她又笑出声,如此重复第三次时,我装作难以忍受,问她到底在笑什么。” 冉冉惊讶,“难以忍受竟然是装出来的吗?那时您的真正感受是什么?” 阿尔芒毫不犹豫,暴露出年少时真实的自己。 “好奇。” “我非常好奇她因为什么而忍不住放声大笑,我好奇是什么让一位淑女完全抛却礼节和得体。” 冉冉有些惊讶,原来阿尔芒年少时的冰冷性格是装出来的…就是不知道现在是不是也…… “莱昂诺尔当然不愿意告诉我,可耐不住我持续追问。” “她最后实在不耐烦了,凶巴巴地告诉我,她认识了一位新朋友。” 阿尔芒的语气中满是感叹,“她全然不知道她在提起那位新朋友时,眼中的雀跃和欣喜有多么明显。” “我皱着眉头问她到底是什么新朋友,她强装镇定说是一位学识渊博、观点犀利的学者。” “她崇拜她、欣赏她,要把她当做知己看待。” 阿尔芒轻轻笑起来,“而我只是盯着她微红的脸和耳根,不说话。” ------------ 第444章 她与腐朽的制度同眠 冉冉有些惊讶,“所以您那个时候就知道莱昂诺尔小姐有喜欢的人了?” 阿尔芒点点头,“我虽然没像她那样热烈地爱过人,但我知道爱一个人的表现是什么。” 冉冉越听越好奇,“后来呢?” “后来仰仗那位【学识渊博、观点犀利的学者】,我和莱昂诺尔之间的关系竟然一天天好起来。” “只要我们开始独处,她就会分享她们两个之间相处的细节。” 冉冉震惊地看着阿尔芒,“您竟然也很喜欢听?” “当然,我真的很好奇。” 阿尔芒理性分析道:“莱昂诺尔应该也是没有感受到我的排斥,所以才愿意一直分享给我听。” “甚至好几次,她说的话明显超过了一个崇拜者、一个知己的限度,她也只是微微一愣,观察我的反应,然后继续说给我听。” 冉冉好奇起来,“您是什么态度。” 阿尔芒挑眉,“就像你这样,好奇的态度。” 冉冉皱皱鼻子,“肯定没有这么简单,最起码也是好奇但理性的态度。” “好奇让莱昂诺尔小姐产生分享欲,理性让莱昂诺尔小姐信任您,她知道您不会泄露出去。” 阿尔芒微笑点头,“伊丽莎白是一个聪明的孩子。” “后面我和莱昂诺尔的关系进一步发展,她甚至带我去见那位姑娘。” 冉冉睁大眼睛,“所以莱昂诺尔小姐爱人的身份,是她主动告知您的?” “对,没有什么学识渊博、观点犀利的学者,只有一个酷爱看报理想远大的小镇姑娘。” 冉冉似乎能从说这话的阿尔芒眼中看到那位生动活泼的小报姑娘。 “您所说的认识那位姑娘就是指的这件事?” “是的。”阿尔芒笑着看冉冉,“伊丽莎白你好像对此很惊讶。” 冉冉直接道:“我是对莱昂诺尔小姐直接带着您见那位小报姑娘的行为很惊讶。” “我觉得无论她多么信任您的品格,这都是一件相当冒险的事。” 阿尔芒仿佛带着欣慰的语气让冉冉琢磨不透,“伊丽莎白是个有警惕心的孩子,这样很好。” “正因为莱昂诺尔能将一切都呈现给我,所以我在她心中的地位应该比我想象的还高。” 冉冉思忖着,“听下来我觉得您才是莱昂诺尔小姐的知己,至少在我看来是这样。” 她又重复了一遍,“她把您当做知己。” “她和那位小报姑娘是做不成知己的,人和人只有境遇相同才能感同身受,您和她成长轨迹相似,拥有相同的疑惑。” “唯一不同的是,她遇到了那个人,而您没有遇到,否则…” “说不定您会成为第二个莱昂诺尔小姐呢。” 冉冉得出结论,“您是她被束缚、被规划的人生里唯一的知己。” 阿尔芒听得眼眸中染上些许恍惚,“大抵是这样。” “所以后来我对发生在她和那位姑娘身上的事冷眼旁观时,她才会那么失望吧…” “她的信任交付给了错误的人。” “从一开始我就不是为了成为她的知己而接近她的,我只是好奇。” “我从小被灌输夫妻和婚姻的含义,可从没人告诉我爱情是什么,爱情应该是什么,我十分困惑。” “产生那样大变化的莱昂诺尔似乎是这个问题的唯一答案。” “我只是按照我的观念在行动,一切遵从本心,最后的结果我好像没做错,却又好像犯下大错。” 阿尔芒平静道:“莱昂诺尔的信任我悉数接收了,那她的仇恨我也该全盘收下。” 冉冉一震,阿尔芒说到错误。 他的做法当然不能说错误,即使不是无可指摘的,也无需因此产生罪恶感。 但他的话还是让冉冉觉得太凉薄了,简直就像是她会说出来的话… 冉冉为自己的想法错愕。 她困惑地按住心口,是因为来到了伊丽莎白的身体里…所以她的情感也远比原本的她丰富么? 她竟然能感知到阿尔芒的话是凉薄的,放在以前,她只会无比认同阿尔芒的话。 最终冉冉只是叹出一口气,像是为莱昂诺尔和那位姑娘之间的故事画下句点。 “我明白莱昂诺尔小姐为什么会这样对待您了,可您呢伯爵?” 按照阿尔芒的说法,他要全盘收下莱昂诺尔的仇恨,那他就不该对她这种态度。 “伊丽莎白你试着猜一猜吧。”阿尔芒真挚道:“你可以将这视作我给你的一道题。” “我希望你能答对。” 冉冉没花费太久,直接道:“怒其不争,哀其不幸。” 短短八个字,让阿尔芒满意地笑起来,他看着冉冉的眼神像在看世界上最珍贵的宝石。 这完全是华文方式的表达,可阿尔芒准确地理解了其中意思,要不然他不会露出这么惊喜的表情。 和音乐一样,语言有时也是很神奇的东西。 但冉冉还是解释道:“无论怎么说,莱昂诺尔小姐让您失望了。” “就和她把您当做知己一样,这是相当私密的感受,我不知道我理解得对不对。” 阿尔芒深深看着冉冉,像是要把她看进心里,“你完全可以这么理解,我的伊丽莎白。” 即使知道现在的情形就是她需要的,冉冉还是忍不住因为这个称呼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华文的表达向来含蓄,以前的冉冉甚至会因为几句夸奖而感到不好意思,更别说这样直白的示好。 就算她真的不是人,但她果然是彻底的华国人。 冉冉硬着头皮继续收集阿尔芒的好感,“我可以将莱昂诺尔小姐理解为理想中的您么?” “至少在那个阴沉的细雨天之前,因为您对莱昂诺尔小姐的失望就是从那时开始的。” 阿尔芒冷灰色的眼眸中闪过惊讶,“你已经猜到后面发生什么了?” 冉冉垂下眼帘,“结果已经显而易见。” “即使我的眼睛只窥探到了冰山一角,但莱昂诺尔小姐此刻在城堡就是证明。” “她没有按照爱人的话做出改变,她变回一位淑女、遵从家族的安排与您亲近。” “她与腐朽的制度同眠。” 冉冉说完,脑海中响起播报声。 【亲爱的探索者恶童,您的支线任务弄清阿尔芒伯爵和莱昂诺尔小姐之间的矛盾已完成】 【经检测,您的任务奖励嗅觉已获得,现在为您发放替换奖励】 【角色伊丽莎白支线任务二奖励:沉寂的丧钟】 ------------ 第445章 比赛开始 冉冉有些惊讶,原来任务奖励不会重复获得,会被替换成其他东西。 她考虑过的比较人性化的可能,也就是强化她的嗅觉,这样起码任务奖励既正确,又不会让探索者辛苦完成任务后做无用功。 直接替换成别的更好。 【沉寂的丧钟】 这名字一听就跟主线任务有关联,很好,不枉她费尽心力从阿尔芒身上打探消息。 冉冉看了下任务面板,再没有更多的支线任务了。 现在需要解决的就只有主线任务——寻找托克死亡真相。 阿福适时出现在门外敲了敲门,“主人,您之前说的那场比赛,梅尔里斯伯爵当真了,他现在正和莱昂诺尔小姐她们一起在宴会厅等待您。” 阿尔芒挑眉,“莱昂诺尔请了梅尔里斯当帮手?还有谁?” 阿福如实道:“爱丽丝小姐、艾达小姐和海伦小姐,克里斯汀夫人本来也想参加,但梅尔里斯伯爵拒绝了她。” 冉冉眨眨眼睛,果不其然,变成了阵营之间的比拼。 阿尔芒:“我以为她会找些能和她互补的帮手?” 冉冉在心里感叹,因为副本就是这样划分阵容的,莱昂诺尔也没办法。 阿尔芒:“伊芙女仆长那边呢?” “有海尔和小多两名男仆,还有阿诺德医生。” 阿尔芒半是感叹半是嘲讽道:“明明是梅尔里斯的医生,却站到与他对立的阵营么?还真是奇妙的关系。” “还有一点…”阿福擦了擦额上的冷汗,“因为莱昂诺尔小姐那边成员有五位,所以伊芙女仆长也提出她们应该拥有五名成员,现在还差一位…” 阿尔芒皱起眉头,“还差一位跟我说有什么用,她自己想办法去找。” 阿福顶着巨大的压力,按照黑茶教给他的话术继续道:“差的这一位,伊芙希望由伊丽莎白小姐担任。” 他抬头看着冉冉微笑,“小姐您愿意吗?” 黑茶的话犹在耳边,阿福光是回忆都觉得肩负了重大责任。 “记住了阿福管家!这最后一句一定要说,并且一定要对着伊丽莎白小姐说,否则阿尔芒伯爵一定会想也不想就回绝你的!” 阿尔芒偏头观察冉冉的表情,在她开口之前率先说了。 “我允许你参加,伊丽莎白,你想做什么我都会允许的。” “我愿意”三个字卡在冉冉喉咙里,事实上,就算阿尔芒不允许她参加,她也会想尽办法参加的。 她点点头,对着阿尔芒回以微笑,“嗯嗯,我也很想参加。” 阿福对这变故反应不及,这跟伊芙说的完全不一样,他错愕时只听得阿尔芒低低道。 “阿福你知道你现在的表情很容易让我误解么?” “误解什么,我的主人?” 阿尔芒微笑道:“误解你以为我是那种不近人情、不会允许伊丽莎白参加的人。” 阿福立刻将黑茶的假设从脑海中驱逐出去,他猛地摇头,“鄙人绝不敢这么想!” 冉冉参加圆桌会议这事最后在这个小插曲中敲定。 至于为什么是圆桌会议,因为阿尔芒准备的场所就是一间只有巨大圆桌的空房间,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光源从众人头顶打下,落在圆桌中心。 自从阿尔芒说过,她可以在他面前说任何话,冉冉便再也不掩饰自己的本性。 并且她有一种感觉,相比她之前伪装出来的、那副依赖阿尔芒的娇弱模样,他更喜欢现在的她。 “为什么选在这里?”她看向阿尔芒,阿尔芒如实道:“这里更有氛围感。” “既然要玩,我们就玩得沉浸些。” 阿尔芒在正对着门的座位落座,两方阵营在他两边入座。 和之前晚餐时的位置安排有些相似,冉冉和梅尔里斯分别在阿尔芒两边。 冉冉身边是他们阵营、由阿尔芒任命的队长黑茶,紧挨着黑茶的是【纯白】阵营真正的队长,高部长。 高部长旁边是白医生,最后一个是钟宁。 冉冉也是到现在才知道钟宁原来是叫小多的男仆。 梅尔里斯旁边是由阿尔芒任命的队长莱昂诺尔,紧挨着莱昂诺尔的是爱丽丝,剩下的两位是海伦和艾达。 克里斯汀不被梅尔里斯允许参加比赛,但架不住她硬要跟过来看热闹。 她坐在阿尔芒对面,美其名曰绝对保持不偏不倚的公允态度、是本次比赛的裁判,事实上谁都知道真正的裁判是阿尔芒。 两方阵营先进行了队内交流的环节,以免出现信息不共享的情况,阿尔芒看着冉冉又要努力压低声音以免被对面阵容听到、又要让远处的队友听清她在说什么的为难模样,拍手唤来了阿福。 这次阿福同样是随叫随到,但可能这边他不常来,行色有些匆忙,当他闪现在房间里时,他甚至没来得及收起背后薄薄的黑色翅膀。 冉冉眨巴眨巴眼睛,原来红眼睛矮人阿福,是一只蝙蝠啊。 “为您效劳,我的主人。” 阿尔芒言简意赅,“把两边的密室打开,让他们去里面交流。” 冉冉一怔,目光投向阿尔芒,她又想用善解人意这个词形容他了。 她一直盯着阿尔芒看,看得他整个人都不自在起来。 只见他轻咳一声,“去吧,这也是为了更好的沉浸感。” 十人分别走向两边的密室,合上石门,整个房间一点声音都听不到了。 克里斯汀在座位上抱怨起来,“伯爵你家的隔音未免也太好了。” 阿尔芒冷哼一声,“密室,保密性是第一,自然需要优秀的隔音。” 克里斯汀满腹牢骚,却又不敢对着阿尔芒发,只有一双眼珠子滴溜溜地盯着梅尔里斯那边的密室方向看。 阿福看得直摇头,心想这位克里斯汀夫人还真跟传闻中一样,爱惨了梅尔里斯伯爵,即使梅尔里斯伯爵并不爱她。 但他也不爱任何人,梅尔里斯伯爵对待所有人都是一样冷淡,克里斯汀因为妻子的身份还能从他那稍微得到一些不同… 也算是幸运的女人了,起码和这世上大多数不幸的女人相比是幸运的。 有钱、有权、有爱的人。 只是这样,阿福看着仍旧觉得可怜,在他心目中,只有主人那样的人能称为强者。 阿福正这般想着,便将阿尔芒的一双眼睛也一直盯着冉冉那边的密室看。 …… “…主人,你要是想去看伊丽莎白小姐,您可以直接去的。” 阿尔芒闻言冷笑一声,“我既然答应了伊丽莎白要坐在中间保持公正,我就会做到这一点。” “你见过裁判在比赛时偏向任何一方么?更别提在比赛时直接去某一方的备赛室,简直不像样子!” 阿福听见阿尔芒伯爵这般说,却从他的眼睛里看到跃跃欲试。 “主人您…” “好了,你不要再干扰我。”阿尔芒转过头,面无表情地看着对面的克里斯汀。 “我是裁判,我不会动摇的。” 阿福摸了摸鼻子,心想他也没说什么干扰的话啊…… 克里斯汀也摸了摸鼻子,心想不是她才是裁判么…… ------------ 第446章 今晚月色如何 左侧的密室,冉冉他们先是共享了最基本的信息——彼此在古堡的经历。 每个人轮流说了一遍,在众人听到冉冉的经历时不由得切身替她感到绝望。 高部长表情罕见地严肃,“一上线就遇到这么棘手的情况…恶童,我们只能庆幸那个时候还很安全,没有出现杀人者。” 冉冉无奈道:“确实,否则我完全就是任人宰割的状态。” 钟宁光是听冉冉描述都被吓得面色惨白,“真的好可怕……” 白医生则是温和地看着冉冉,“还好现在这一切都过去了,你恢复了健康,可以真正参与到这次副本中来。” 黑茶不赞同道:“恶童即使是在不健康状态下,也没耽误她参与副本吧。” “没听她说吗,她瞎着眼睛聋着耳朵都能完成支线任务,多厉害啊。” 黑茶冷冷地说着貌似夸赞的话,听得高部长立刻皱眉看她,“黑茶部长!注意言辞!” 冉冉这要是听不出来黑茶在嘲讽她,那她就真的枉为人这么些年。 她一点也没生气,只是微笑道:“黑茶部长是对我没有立刻准确回应白医生的试探不满意?” 黑茶冷笑一声,“我请问‘今晚月色如何’到底是什么意思?你何止是没准确回应,你压根就没回应!” “我知道你这种聪明人有自己的计划和打算,但我们现在是团队合作!” “你在做事情时是不是应该考虑其他队友的处境?我们为了得到能试探你的机会费了多大力气你根本不知道!” 冉冉听完微微挑眉,“黑茶部长…”她的语气仿佛某种欣慰的叹息一般。 “你在恐洞里真的变得相当不一样了,简直就像是…” “成长了。”冉冉带着笑意,“我相信孙局长一定会为此感到高兴。” 黑茶差一点就暴走,“你还敢提她!要是因为你的独断专行让这次任务出了差错,我不会放过你的!” 还好高部长及时拦下她,“黑茶你不会说话就别说了!你把恶童当敌人吗?!怎么什么话都能说出来?!” 敌人两个字让黑茶略微冷静了一下。 没错,她不能愤怒到这种地步,在现在这间密室里,没有她的敌人,一个也没有。 黑茶闭上眼睛,深呼吸,“抱歉,刚才是我情绪激动了,但恶童你,仍旧需要为你的所作所为给我们一个交代,否则…” 冉冉睁大双眸等着,却见黑茶恶狠狠道:“我单方面!永远不会原谅你!” 冉冉差点没忍住笑出声,黑茶…怎么这么可爱啊。 真的很像她在山上见过的因为被捕猎而受伤的小动物,警惕心满满因此根本分不清靠近它的人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但无论是哪种,它能做出来最大限度的威慑手段… 就是挥动小小的爪子呲牙咧嘴。 当发现靠近的人只是想摸摸它的头后,它的双眸又会以最快的速度柔软下来,然后享受地眯起眼睛、亲昵地蹭手。 黑茶部长真的很像这种动物,无论哪方面都很像。 唯一一个对她好的孙海安局长被她当做了誓死也要守护的人,就像冉冉见过的那只小动物,也放下警惕亲昵起靠近它的那个人。 但两者的结局大概是不同的。 那只小动物的轨迹和黑茶完全不同,它甚至都没有走出那片山林。 它至死都没见过那个人承诺它的温馨的家。 冉冉第二天在不远处发现了它被剖开的尸体,一颗心脏已经消失不见。 瑞妖,其形如猫,通体白色,被民间视作祥瑞之兆,又传瑞妖之心可治百病、价值连城。 冉冉记得她当时看着幼年瑞妖小小的尸体哭了好久,满心都是… 她怎么那么轻易就相信了那个人是真正对它好呢…… 黑茶部长,一定会迎来和瑞妖完全不同的结局吧。 冉冉心中思绪万千,面上只是冷静道:“我需要阐明一点。” “黑茶部长你认为我没有给出准确的回应,只是你单方面的想法,我觉得已经很明确了。” “二侄子和我说过,我们的世界有句很著名的情话。” 冉冉盯着黑茶,“我爱你,不说我爱你,而说…” 黑茶黑着脸接上,“今晚月色很美。” 冉冉眨巴眨巴眼睛,“原来黑茶部长你知道啊,我看你不懂‘今晚月色如何’的意思还以为你不知道呢。” 黑茶忍不住扶额,其他人也都是一脸一言难尽。 “恶童你的脑回路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冉冉有理有据道:“我说这句话就是在向白医生表达亲近啊,如果是破晓协会的敌人,肯定是不会说这种话的。” “你脑子里就没有别的表达亲近的话么!” 冉冉如实道:“我很少说这样的话,一时想不起来别的,而且给我印象最深的就是这句了。” “而且我说的时候,刚好月亮出来了,很美,你们都没注意到吗?” 黑茶:…… 钟宁听了半天默默举手,“…其实…我觉得恶童说得有道理。” “黑茶部长你用你的思维跟恶童的思维争辩,是永远都分不出胜负的。” “你们都想将对方拉入自己的阵营、证明自己是对的,与此同时你们双方又都坚定地认为自己才是对的。” “这个问题无解。” 黑茶闻言竟然真的垂眸思考起其中的合理之处,好像越想越有道理? 高部长欣慰地拍了拍钟宁的肩,“好小子!被我点化一通之后完全开窍了啊!这么有哲理的话都说得出来。” 钟宁不好意思地挠头,“有吗…确实要感谢高部长您,自从跟您谈话之后我感觉人生未来的方向都清晰了许多。” 白医生听着无奈摇头,傻孩子,那不是高部长的功劳,那是鸡汤的功劳。 而且鸡汤从来都是功效短暂的东西,等小朋友再与真实的世界接触一段时间后,爱喝的就不是鸡汤,而是毒鸡汤了。 但黑茶到底因为高部长和钟宁的劝说缓和了面色,跟冉冉说话的语气也好了很多。 “刚刚那个环节已经过去了,我是那种说翻篇就翻篇的人,绝不会再计较。” 高部长在她旁边悄咪咪冲着冉冉补充,“但局长的事除外嗷。” 黑茶面色又是一黑,最终她还是冲着冉冉伸出手,“现在…” “庆祝我们小队终于汇合。” ------------ 第447章 角色主线任务 讨论环节进行到讨论队内唯二获得的任务奖励。 钟宁的【夜半时分禁忌之地的玫瑰】,以及冉冉的【沉寂的丧钟】。 一开始讨论这个话题,高部长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其实我感觉我的支线任务是最简单的,应该很好拿到任务奖励的,结果…” 钟宁善解人意道:“城堡里有这么多仆人呢,要找到托克并不容易。” 黑茶没吭声,高部长的身份也是男仆,他只需要问下别人有没有见过托克、顺藤摸瓜找过去就好了。 只能说高部长并没将支线任务放在心上。 黑茶冷静道:“主要是我们当时都希望先把人凑齐。” 白医生跟着点点头,“人多力量大。” “至于支线任务奖励这个东西,很好,但没拿到也不用强求。” 冉冉的眼神好似穿过密室的墙壁,“不知道对方有几个人完成了任务。” 白医生:“不一定每个人都有支线任务,阿诺德这个角色就没有。” 冉冉总结道:“恐洞是讲究基本公平的,如果我们这边是四个支线任务,那对面应该也是。” 黑茶微微皱眉,“就算对面的任务奖励比我们多也不用担心,他们并没有讲究团队合作,都是自己做自己的任务。” 高部长适时吐槽,“先找齐自己人再开始行动这种事,根本就不在破晓协会那群人的脑子里。” “那个莱昂诺尔不就全程被落下么?” 冉冉理性分析,“有可能她并不是被落下,而是她的任务不需要跟阵营的其他人一起行动。” 黑茶直接道:“我相信孙海安局长,她既然告诉我们团结是第一要义,那以团结衡量,我们的进度并没有落后。” “对面甚至很有可能直到阿尔芒提议比赛寻找帮手才知道队友是谁。” “因为我先说了我们队的人选,所以莱昂诺尔只需要用排除法就好。” 高部长轻“嘶”一声,“也就是说我们本来可以安插间谍到对面的,因为之前的情况是我们明确队友是谁,而对面不知道…太可惜了。” 黑茶摇摇头,“不,这样做风险太大,首先我们无法完全确定对面是不是真的不知道,不要忘了那五个人中有两个精神系能力者,说不定他们之间有约定好的身份确认方式。” “而且让我们中的一个人到对方阵营去,无论是谁都太危险了。” 冉冉考虑到白医生竟然没有支线任务,她不由得好奇起他的角色主线任务。 角色主线任务和寻找托克死亡真相这个十人共同的主线任务不同。 这个任务根本没在任务板块显示,反而在组队界面,冉冉也是刚刚想理清对面五人的身份时才发现。 它是在寻找真相的任务开启之后才出现的。 她一提问,众人纷纷点开组队界面,不由大骂恐洞坑货。 “把任务藏在这种地方谁能发现啊!” “这里还写着若任务失败…所扮演的角色将会受到严重惩罚,且惩罚会如实反馈到玩家身上!” “恐洞有病吧!” 在高部长破口大骂的时候,钟宁已经双手合十默默祈祷。 白医生笑道:“小宁你在许愿什么?” 钟宁睁开眼,弱弱道:“希望对面不要发现这个任务…这样是不是有点恶毒?” 高部长眼睛睁大,大手拍在钟宁肩头,“哪里恶毒了!分明还不够恶毒!” 黑茶平静道:“如果真的没有发现角色任务,那跟任务直接失败也没两样了。” 很可惜钟宁的祈祷并没起作用,破晓协会发现角色任务的时间比冉冉还早。 时间倒回到之前,右侧密室里。 梅尔里斯一进密室就告知了所有人这件事。 密室里同样有圆桌,只是和外面房间的大小不一样,除此之外,其他的设施比如沙发书架一应俱全。 梅尔里斯从酒架上拿下一瓶葡萄酒并三只酒杯。 莱昂诺尔见状立刻拿了剩下两只递给艾达和爱丽丝,然后她从梅尔里斯手里捧过自己那只酒杯,在梅尔里斯旁边美滋滋坐下。 神情动作都与之前那个平静冷漠的莱昂诺尔不同。 她舒展了一下身体,才委屈巴巴地看向梅尔里斯,“会长,演戏真的好累…但我还是按照你的话好好演了哦!” 说到最后几个字时,她的眼睛都在发亮,一副明晃晃的求夸奖模样。 屠夫在上首坐下,将一只杯子递给一进密室就面无表情的海伦,才对着莱昂诺尔微笑。 “孔烟你做得很好。” 海伦接过杯子没说任何话,直接打开葡萄酒先给自己倒了一杯。 三人均已落座,剩下爱丽丝和艾达还站在一旁。 地位高低一目了然。 屠夫的本性和梅尔里斯着实相差不多,即使他现在是以相对放松的态度在面对队员,在不熟悉他的眼里,他好像还是那个矜贵优雅的梅尔里斯伯爵。 “坐下说说自己的身份。” 爱丽丝顿时脸色一白,会长这话的意思就是他没认出来她和艾达分别是谁…但破晓协会一直都是这样不是么? 会长熟悉的,从来只有高层,因为只有高层会拥有见到他的机会。 这次任务她能来她是很激动的,除了要和衡南分开让她非常不习惯。 这样想着,爱丽丝抬头悄悄看了眼海伦的神情。 念大人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啊……让人完全没办法琢磨透她在想什么。 这次念大人不仅跟着会长一起来参加副本,还点名让她和恶语来参加,简直就是精神系能力者大聚会。 其实也可以理解,衡南和小黄的能力虽然也很厉害,但在恐洞这种危险的地方还是不够看。 爱丽丝依照屠夫的话老老实实介绍自己,“我是神音。” 艾达挑挑眉,“我是恶语。” 屠夫点了点桌面,本是思考下一步该怎么办的下意识习惯,却被孔烟理解为要喝酒,她赶紧直起身子给屠夫倒了一杯,又准备给自己倒时,屠夫皱起眉头。 “未成年不能饮酒。” 孔烟不满道:“可是会长你都给我拿杯子了。”心里却是在为屠夫关心他而暗喜。 屠夫的注意力似乎没有偏移,仍旧在思考,但他却也可以一心二用回答孔烟的话。 “那就倒浅浅一层。” 孔烟立刻喜笑颜开,倒完只微微抿了一口,立刻就被涩得直吐舌头。 “【勾魂使】,这么难喝的东西你是怎么喝得下去的!” 念抬起头,她原本的面貌常年隐藏在斗篷之下,无人知晓。 孔烟一直觉得她身上的危险感,是那份神秘带来的,可此刻… 念用毫无遮掩的海伦的面容看着她,孔烟仍旧感到了危险。 神音看着两人对峙,只觉得头皮发麻,孔烟真是一小屁孩,惹谁不好惹念大人! 不知道非调局那边是什么情况…但他们这,好像不太和谐…… ------------ 第448章 找到画,藏起画 左侧密室内。 高部长率先念出自己的角色主线任务。 【找到死者托克的画】 冉冉闻言皱眉,“这个男仆会画画?”她脑海中不由得浮现与她分享各种画作、拥有湛蓝眼眸的那个人。 钟宁点点头,“不止会画,他的工具还挺专业的,感觉他可能把阿尔芒伯爵发给他的工资都用来买这些画画工具了。” 冉冉又想起蓝眼睛画画用颜料相当节省,一开始他以为是他的风格,可最后他拿出的那幅肖像画又颠覆了这一点,现在想来,经济条件不宽裕才是最大原因。 “他的眼睛…不会刚好是蓝色的吧,很好看的那种蓝色。”冉冉顿时有点后悔在现场那时没仔细看看死者尸体。 她就应该直接扒开眼皮看。 但冉冉只能想想,这完全是不现实的,那时的她还在阿尔芒面前装瞎装聋,怎么可能做出掰开死人眼睛的举动。 冉冉想着不由得看向黑茶。 黑茶部长当时也在,为什么不上手检查尸体呢,这是破案的基本要求吧。 黑茶自然感受到了冉冉的幽怨眼神,她自然是不懂冉冉这瞬息万变的心理活动的,她只觉得莫名其妙。 高部长惊呼出声,“确实是很好看的蓝色,恶童你怎么知道的!” 冉冉皱眉,“那就对上了。” “在我还没恢复视力的时候我遇到过他,阿福让他帮忙照顾我。” 黑茶严谨道:“你确定没错吗?托克不是一般的男仆,是专门负责修建古堡植物的园艺师。” 冉冉沉默一瞬,“更加可以确定了。” “因为阿福把我带到托克面前,是因为我说了我想看花。” 冉冉这样一说,黑茶也有些印象,之前在迎接客人来到古堡的时候,站在冉冉身后照顾她的人,确实长得和死者很相像。 黑茶这才肯定,“应该就是托克了,不过相比恶童之前就遇到过托克,我更想知道小宁是怎么知道托克画画很专业的。” 钟宁闻言看向高部长,高部长嘿嘿一笑,“这里就涉及到我这个智慧超群的人做出的伟大决策了!” 钟宁猛点点头,然后看着黑茶天真道:“高部长觉得我们应该阴破晓协会一把!” “阴你个大头鬼!”高部长一掌拍在钟宁头顶,“臭小子,这叫战术!你懂不懂啊!” 钟宁摸了摸高部长大掌拍下来的地方,惊奇地发现竟然不痛,心里的感动和崇敬之情一起迸发。 高部长果然是一位真正的强者! 他笑得见牙不见眼,“嗯嗯,是高部长的战术。” “因为高部长和我应该是比较早到达现场的人,所以只要我们拿走现场的关键证据,后来的人就永远也没办法弄清楚托克是在什么样的情况死亡的。” 高部长听着,露出了十分猥琐的笑容,“黑茶和恶童说说吧,你们在现场看到了什么?” 黑茶拧着眉,“一块很大的白纱,还有托克的尸体。” “尸体很明显是被割喉后失血过多而死,可以说一刀毙命。”冉冉冷静地补充着。 至于血液玫瑰图案的事,既然阿尔芒说了那种诡异的现象和案件无关,她就暂时不打算说了。 黑茶应该也是一样的想法。 高部长听完露出了满意的笑容,“被我们拿走的关键证据,就是死者托克散落在地上各种各样的画具。” 钟宁点点头补充,“高部长还细心地擦掉了托克手上的颜料,确保后来人没办法看出来托克是在画画过程中被人杀死的。” 黑茶显然被高部长的操作惊到了,“确实…完全没看出来。” 冉冉则向高部长投以赞许的眼光,“所以很可能只有我们知道托克画的什么。” 一说出口,冉冉就发觉不对了,如果真是这样,那高部长的任务就不可能是找到托克的画。 高部长闻言好像觉得非常没面子一样,拍拍钟宁的肩膀,示意后面的环节交给他了。 钟宁这才尴尬道:“不知道大家刚刚有没有注意到,我说我和高部长…是比较早达到现场的人,并不是…” “第一批到达现场的人。” 高部长捂着脸无奈道:“我们到的时候画已经不见了。” 黑茶立刻追问,“破晓协会拿走的?” 高部长摇摇头,“不知道,完全没头绪。” 白医生温和地提醒了一句,“如果真的是这样,那破晓协会就在主线调查上领先了我们一步。” 众人的脸色都变得不太好。 冉冉思忖片刻,“还不能确定,我们不能自乱阵脚。” * 右侧密室里。 屠夫竟然在和冉冉他们进行相同的环节,询问角色主线任务。 毕竟角色主线任务的内容都是和主线相关的,完全可以将其视作一种线索,这就是屠夫的思路。 第一个被询问的人是恶语、姐妹花艾达的扮演者。 恶语没有任何隐瞒,露出一个阴森森的笑容,“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念大人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念点了点头,罕见地开口了,“我和她的任务是相同的。” 孔烟皱皱眉,“会长明明问的是任务内容,谁问你们有没有完成啊。” 念用毫无波澜的眼神看着孔烟,又将她看得一身鸡皮疙瘩。 “我不说,自然是因为不能说。” 说完她仰头一口喝完杯中的所有红酒,不再开口。 屠夫表示理解,“神音呢?” 神音一直梦想着有一天能从会长口中听到自己的名字,但她没想到这件事变成现实之后,她竟然只感觉到了恐怖。 “我…我也可以不说吗?” 孔烟立刻不满道:“合着你们没一个能说的是吧!那嘴巴长着是干什么的?!” 神音一直讨厌孔烟在会长面前牙尖嘴利的样子,明明她在别人面前还能算个正常人的!怎么一遇见会长就这种德行! 一张嘴叭叭叭不停! 神音忍着愤怒和害怕,努力冷静道:“我的任务可能和念大人她们的一样,都属于保密任务。” 恶语邪邪一笑,“所以你的任务也写了【不能让任何人知道】的提示?” “…不…不是。”神音的脑子几乎要宕机,她没看见这个提示,但她的任务确实需要保密啊…… “提示是【不能让任何人找到】,不是知道。” 她低着头,完全不敢看上首屠夫含笑的眼睛。 孔烟不耐烦道:“找到什么啊?就算你跟我们说了是什么东西,我们也不会去找啊,闲着没事害队友啊!” 神音紧张地咽了口口水,“真的吗?” “也不能让对面阵营知道我的任务是什么的,他们中的人任何一个人知道了,我的任务也算失败。” 孔烟的耐心快要告罄,“所以到底是什么!” “画!”神音在巨大的压力之下脱口而出,“死掉的那个托克画的画!” ------------ 第449章 控制死亡人数和杀戮 “黑茶部长的任务呢?”冉冉开启新的讨论。 黑茶平静道:“很奇怪的任务——【找出爱丽丝的秘密】” “爱丽丝,就是那个克里斯汀夫人的妹妹?”高部长凭着记忆勉强想起,“感觉都不常看到她。” 白医生点点头,“是个独来独往的人,没跟她姐姐克里斯汀在一起,也没跟和她年龄相仿的海伦艾达姐妹俩在一起。” 黑茶补充道:“在晚餐之后,她就消失在所有人视线中了。” 钟宁提出一个大胆的假设,“有没有可能就是她杀了托克,她完全有作案时间。” 冉冉蹙眉回忆丧钟响起时,十人中,除了确定是去做任务的高部长和钟宁,的确就只有爱丽丝不在场。 她提出另一种可能,“但凶手也不一定就在十人中,是我们在古堡见过的某个人也说不定。” 钟宁眼睛一亮,“那个车夫!刺杀阿尔芒的!” “他是现在唯一明确有杀人动机并付诸行动的人,杀掉托克之后躲在周围,等待刺杀阿尔芒…好像说得通。” 冉冉冷静道:“阿尔芒和托克的差异太大了,如果车夫想杀阿尔芒是因为特定的原因,那这个特定的原因很难与托克对应上。” 白医生认为有道理,“一个是古堡伯爵,一个园艺仆人,两者差异确实太大了。” “车夫杀伯爵的理由我们并未知晓,的确不能做这种鲁莽的推测。” 密室内一时陷入沉默,大家都有种任何方面都没进展的感觉。 钟宁眨巴眨巴眼睛,打破了这种沉闷的氛围,“现在是不是轮到我说了?” “我的任务…说来很巧,就是调查车夫刺杀阿尔芒的动机。” 冉冉也眨巴眨巴眼睛,“这个好简单的,只需要让阿尔芒把人弄过来审问就好了。” “就说是为了比赛需要。” 其他人也觉得不可思议,“你这个任务…未免也太简单了。” 黑茶面无表情补充道:“他的支线任务也非常简单,任务奖励来得简直全不费工夫。” 高部长的好奇心被勾起来,“所以是什么。” 黑茶一字一顿,“让我这个自己人,认可他。” “啊?那不是你动个年头的事!”高部长用肩膀撞向钟宁,“好小子,你的任务为什么这么简单?!” 钟宁无措道:“…我也不知道……” 白医生温和笑着,“上天就是偏爱小宁这样的人吧。” 一句话把钟宁闹了个大红脸。 冉冉看向白医生,终于要到了,她最最期待的,没有支线任务的白医生的主线任务! 一被问到这个,白医生皱眉微笑起来,“我的任务…有点奇妙的。” “也算是跟我本人的职业挂钩了。” 高部长稀罕道:“救人?!” 白医生摇头,“严格意义上讲,不是救人,是控制死亡人数。” “【将古堡范围内的死亡人数控制在五个以下】…”他伸手关掉面板,“上面是这么写的。” 众人有些听呆了,“多少?五个?” “现在死了几个?” “一个。” “意思是说还得再死四个吗?!这么危险的吗?!”高部长面色凝重,“我们总共就十个人。” 冉冉冷静道:“任务没说这个人数是指我们十个参与者,还是其他角色吗?” “没说。”白医生好脾气地笑笑,“但我想,应该是都包含在内,这样这个任务才有难度。” 高部长一时语塞,“听听你这话说的,任务有难度的意思不就是说会死很多人吗!你能不能乐观一点?!” “我也希望我乐观,但现在的情况不允许我们乐观。” 白医生平静道:“我们对杀死托克的凶手一无所知。” 冉冉在两人争辩时一直没说话,她沉默了好一会才开口。 “白医生的任务确实有难度,因为我的任务…就是必须杀死一个人。” 钟宁睁大眼睛一脸害怕,“没说要杀谁吗…随便杀都可以?太可怕了……” * 右侧密室内。 孔烟在见识到神音的一惊一乍之后,随意地说出了自己的任务。 “我的任务比较麻烦…要让阿尔芒认可我。” 她用软糯的语气和突屠夫撒娇,“会长你知道的,我现在连接触他都很困难,更别提弄懂他的想法让他认可我了。” “你帮帮我好不好?” 屠夫淡淡地看着她,“让念试着控制阿尔芒就好了。” 神音委屈地咬了咬唇,明明她的能力也是控制别人,会长为什么不让她来做这件事。 是不信任她么?如果是这样那为什么还要带她来,她才不想成为累赘! 屠夫仍旧神情淡淡的,“阿尔芒很强,你做不到。” 他这才垂眸看向神音,“如果你想知道为什么的话,这就是理由。” 神音一惊,瞬间就出了一身冷汗。 她竟然在人称【勾魂使】的念大人面前产生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她是疯了吗! 除了屠夫,四人都说了角色任务,孔烟解决了难题,立刻开始关心屠夫的情况。 得到屠夫的承诺之后,她一点也不担心她的任务了,只要屠夫说出口的话,没有做不到的,她无条件信任他。 “会长您的任务是什么呀?” 神音听得一身冷汗,现场也只有这个没脑子的问得出这种话,她和恶语是不敢问,念大人则是懒得问。 却见屠夫轻轻蹙起眉头,“我的任务,有些奇怪。” “【保护妻子克里斯汀的安全】” 孔烟有些吃味道:“是梅尔里斯的妻子,不是会长您的妻子。” 恶语没忍住笑出声,“孔烟大人你好像没搞清楚重点,克里斯汀是谁的妻子并不重要。” “谁要杀死她比较重要。” 神音也是很佩服恶语,不是佩服她敢于嘲讽孔烟的勇气,而是佩服她能将自尊踩在脚底。 到底得做多少心理建设,才能完全不在乎地开口称呼孔烟那个没脑子又口无遮拦的丫头为大人啊! 反正她是做不到! 孔烟没好气道:“这种事情我还需要你提醒吗!我当然知道!” 屠夫缓缓敲了敲桌面,整个密室瞬间安静下来,“有人要杀克里斯汀…” “这点可以确定。” ------------ 第450章 可怜的小子! “【沉寂的丧钟】这个奖励我还没来得及去实地查看,之后要找个借口在古堡四处调查一下。” 冉冉说完立刻引起同为支线任务奖励被发放者钟宁的注意。 “那恶童你脚下现在会有血红色的箭头吗?” 冉冉摇摇头,“并没有。” 钟宁哭丧着脸,“恐洞为什么只这样对我…好可怕……” 黑茶语塞一瞬,高部长则是直接问出口,“小宁啊,‘好可怕’这三个字是你的口癖吗?” “口癖是什么?”钟宁一脸懵懂,“听着像种病。” 高部长无奈扶额,对着白医生直摆手,“之前就跟局长说过,不能让年纪太小的孩子参加任务。” “就不说拎不拎得清,主要是有代沟你明白吧,沟通交流都费劲了。” 钟宁委屈地眨眨眼睛,一脸失落。 他能听明白,现在高部长是在嫌弃他。 高部长一转头看见钟宁的表情,顿时觉得他的嘴该打,让小孩子伤心干嘛呢!他哪哪儿都不得劲,只能干巴巴道:“我记得局里对未成年的基因药剂是严格把控的呀。” 白医生立刻替尴尬的高部长接过话茬,“对,小宁,我们还不知道你是怎么觉醒的呢。” 冉冉回忆起那个情形,“孙局长直接就把你拎…领过来了。” 钟宁如实道:“高部长没说错,本来我的年纪确实不能注射药剂的,是我自己跟伯伯要求的。” “各种检测报告我的数据都显示可以注射,只是年龄不够。” 钟宁垂下眼帘,“年龄不够伯伯就说什么也不答应。” 白医生温和道:“钟生先生也是为了你好。” 冉冉好奇起来,“最后你是怎么说服你伯伯的呢?据我所知,大人都是很顽固的。” 钟宁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我威胁了伯伯。” “没看出你小子还有这胆量啊!钟哥那气质我都怕!咋威胁的!”高部长整个人好似又活过来。 “我跟他说…”钟宁眼神有些怔然,“他不让我注射,我就趁他不在一个人跑到恐洞里去。” “我的家庭环境大家也知道,爸爸伯伯都在非调局工作,对恐洞我可是很有研究的,我知道怎么进去…” 高部长脸色一变打断了钟宁,“你这死孩子!你怎么…”他满脸恨铁不成钢。 “怎么能跟你伯伯说那种话呢!你难道不知道你父亲就是…” 高部长说不下去,另外两个知道内情的人也不敢开口,整个密室为之一静。 钟宁轻轻启唇,神色忽然间变得不像他这个年纪的少年。 “就是死在恐洞里…您是想说这个对吧?” 高部长更加不能理解,“你知道你还那样跟你伯伯说话,你不是存心让他伤心么!” “伯伯没大家想的那么脆弱!”钟宁忽然加大了声音,“他比我更早从爸爸的死里走出来!” 钟宁抬起头,一双眼睛已有泪意,“伯伯和高部长您一样,是真正的强者。” “强者是不会被恐惧打败的,这是您告诉我的。” 高部长一时说不出话来。 “伯伯不会因为爸爸死在恐洞里,就对恐洞心生恐惧,他不害怕,也不害怕让我面对。” “确实…”钟宁缓缓道:“在我一开始说的时候,伯伯反应很大,他一个字也没说,一个人走到阳台外面把门反锁了,无论我怎么喊他怎么敲门,他都不开。” “直到我安静下来…”泪水顺着钟宁的脸颊滑落,十分稚嫩因此还显得青涩的脸颊。 “我才发现伯伯在哭。” 众人怔然。 钟宁似乎是越想越伤心,抽噎起来,“我这辈子都没见过伯伯哭,他跟爸爸相互扶持着长大,在我出生之前爸爸是他唯一的亲人。” “伯伯操持爸爸的葬礼,没有掉过一滴眼泪,听到我要说去恐洞…他却哭了……” “我隔着玻璃看见他伸手抹眼泪,好多次,好像哭不完一样。” 钟宁带着哭腔大喊,“伯伯打开门之后,只问了我一句话。” “为什么要去恐洞。” “我说我可以克服对恐洞的恐惧,就像他一样。” “伯伯就红着眼睛拍了拍我的肩膀,说…” “‘好孩子,去吧。’” 钟宁一边擦眼泪一边骄傲道:“我伯伯就是一个很好很强大的人,大家不要低估他啦!” 整个密室寂然无声,好一会大家才缓过来。 冉冉眨巴眨巴眼睛,“钟组长真是很不错一个人。” “在阿宁你开口问他的时候,他肯定压力很大。” 众人仍旧沉浸在悲伤的氛围中,越听冉冉的话越想哭,却没想到她下一句是… “但钟组长压力大到在阳台上哭,也没选择在阳台抽烟呢。” 众人的眼泪都停住了,高部长还维持着揩眼泪的姿势,僵在原地。 “这就是你的感悟?!”高部长几乎是在咆哮。 冉冉认真道:“当然,从钟组长身上我们可以看出,男人总要抽烟是因为压力大这种论调…” “完全是错误的。” “压力大只是他们放纵的借口。” “女人难道没有压力吗?但很少听到女人抽烟说是因为她压力大,她们都说‘因为老娘喜欢’,这种诚实的回答就很好啊。” 白医生哭笑不得,“这都是谁教你的。” “没人教。”冉冉诚实道,“不过有关男女抽烟的现象都是二侄子告诉我的。” 感觉好久没见二侄子了,她竟然有点想他。 高部长没辙了,“感觉恶童你这清奇的脑回路,只有你二侄子才能跟上你。” “这次任务你为什么不带着他,我可是听说之前你出任务说什么也要带着他。” 冉冉:“当然是因为二侄子有别的重要的任务,他得替我回一趟老家。” 高部长皱眉,不解道:“你跟他不是亲戚吗?你们的老家不是一个老家?” 冉冉笑得甜滋滋的,“我们的关系没你们想得那么简单啦。” 但见众人神情古怪,冉冉才发觉不对,改口道:“应该说我们的关系比较复杂。” “不是简单的堂姑和侄子。” 经过冉冉这么一打岔,众人都从情绪中缓过来,而钟宁也终于知道了口癖是什么意思。 “就是类似口头禅的意思。”白医生认真地向他解释。 “原来如此,那‘好可怕’好像真的是我的口癖,我没事就喜欢念叨好可怕好可怕。”钟宁说这话的时候眼睫上的泪珠还在。 黑茶黑着脸制止,“别再念了。”最动容的是高部长,他闻言立刻嚎着,“对这可怜的小子好点吧!” 冉冉静静看着他们,感觉自己对这些人的了解又加深了一些。 ------------ 第451章 究竟是谁? “已知托克是在画画时被人杀死,并且他的死亡地点是在城堡仆人们平时从不会踏足的禁地…” “伯爵的玫瑰花园。” 冉冉不急不缓道:“这里我们可以得出两种可能。” “一,托克是在完全自愿且主动的情况下前往花园。” “二,托克是在别人的进行设计下被动前往的。” 众人听得直点头,高部长更是忍不住想… 果然这种推理的环节还是得交给恶童。 “如果是第一种可能,那说明托克是一个非常富有冒险精神,并不被规则所束缚的人。” “如果是第二种,则说明托克的死从头到尾就是一场精心设计的谋杀。” 钟宁提出疑问,“可我们并不了解托克的性格,况且他现在已经死了,就算我们想要了解也没办法做到,那我们要怎么才能确定到底是哪一种可能呢?” “这就是我们等下在房间里需要询问的重点。” 冉冉冷静道:“根据第一种可能,我们要打探有关托克的个人事迹,比如他有没有在城堡里做出过什么出格的举动?偶尔还是经常?” “第二种可能我们则需要调查托克的人际关系,他在城堡里人缘怎么样?别人对他的评价如何?有没有人与他结下仇怨、对他不满。” 高部长越听眼睛眯得越紧,“我怎么觉得恶童你是专业的?” “你小小年纪就荣获帽子职业了?” 冉冉摇摇头,“只是和帽子阿姨打过交道。” 正在非调局里整理材料的张薇猝不及防打了个喷嚏,“奇怪…也不冷啊,是有人在念叨我么?” 钟宁已经听得双眼放光,“还有什么需要我们注意的地方吗?” 冉冉沉默一阵。“目前我们掌握的信息实在是太少了。” “凶手的杀人动机,杀人手法,杀人凶器我们一个都不知道。” 钟宁听到杀人手法时满脸不解:“托克不是被一刀割喉的吗?这里还有什么手法?” “难道不是拿着刀直接割开就好了吗?” 冉冉摇摇头,“我毕竟不是专业的,可能用词不够准确,我的意思是凶手具体是以怎样的动作杀死了托克?” “因为专业的法医只需要通过观察死者的伤口,就可以大致估算出行凶者的性别,身高乃至职业。” “一把刀刺进皮肤里所形成的伤口是特定的。角度不同,伤口不同,力道不同,伤口也会不同。” 钟宁听得一脸神往,“要是我们掌握了这个…那调查会变得多简单啊……” 高部长无情地打破他的幻想,“可惜掌握不了。” “咱们还是先想点有用的吧!” 钟宁可怜巴巴,“可是有用的想不到啊…咱们不仅对凶手一无所知,甚至对托克也是一无所知。” “除了恶童之前跟他有过接触,咱们剩下的人一点也不了解他。” “就知道他是修剪庭院的园艺男仆,以及他爱好画画,别的什么也不知道。” 冉冉默默补充,“他画得很好。” 钟宁立刻改口,“虽然只是爱好,但他画得很好,除此之外什么也不知道了。” 他稚嫩白净的脸上满是忧愁,“就连等下需要找城堡的哪些人打探消息都不知道,因为我们根本不知道他和什么人交好。” “伯爵阿尔芒可以排除。”黑茶冷静道:“在他出言训斥托克的时候,可以很明显地发现他一点也不熟悉这位男仆。” 白医生为难道:“剩下城堡里的人除了克里斯汀我们都不认识。” 冉冉摇摇头,“有一个人,出现频率很高,可不能漏了他。” “管家阿福。” 冉冉努力想回忆起当初阿福带她去见托克时更多的细节,可她除了模糊的色块什么也想不起来。 “将我委托给托克的正是阿福,所有起码阿福对托克是有一定了解的,不然他怎么敢把我这个一个残疾人随便托托付给一个他不放心的人。” 冉冉话音刚落,密室的门被缓缓打开。 阿尔芒就站在门口,他的眼神在第一时间寻找到冉冉,找到之后便黏在她身上。 明明暗暗的视线让他冷灰色眸中的光也变得明暗不定、 “交流的时间很久了,请各位出来讨论。” 冉冉朝阿尔芒身后看去,便见对面的密室门口站着阿福和克里斯汀,阿福说了与阿尔芒相同的话。 克里斯汀则一个劲往梅尔里斯的方向倾斜,似乎完全没发觉她的丈夫体内已然换了一个人。 十二人再次坐回圆桌上,阿福安静里立侍在阿尔芒身边。 冉冉第一时间举起手,示意她想发言,“我有问题想咨询阿福管家。” 阿尔芒看着,眼中笑意微微,“当然,请伊丽莎白小姐发言。” 克里斯汀不满道:“这种问询的顺序不该如此草率地决定吧,右方为什么不能先问。” 阿尔芒眼皮都没抬一下,“机会需要争取,伊丽莎白小姐很好地做到了这一点,当然能够赢得这个机会。” 他朝冉冉微微点头,阿福便知趣地上前一步,“鄙人将竭诚为您解答。” “托克是个什么样的人?” 冉冉问得笼统,阿福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阿尔芒敲了敲桌面,“基本信息先说一遍,之后再介绍性格、为人处事、人际关系等等等等。” 主人发了话,阿福立刻感受到了压力,大脑开始疯狂运转起托克第一次见他时的自我介绍。 “男仆托克,金穗村人,年龄十八,家中父母健在,还有一对年幼的弟弟妹妹需要抚养。” “为人积极开朗、爽朗大方,周围人的评价大多是善良、柔软。” 冉冉微微皱眉,“大多?那除却这部分人对他的评价呢?” 阿福想起去做背调时金穗村有几个村民嫌弃的表情,“…傻大个,没心眼的傻子,愚蠢…之类的。” 冉冉的眉头皱得更深,这些评价词,即使是负面的,攻击性也很弱,反而更像是恨铁不成钢。 “也就是说托克基本上不与人交恶?” 阿福:“金穗村的情况的确是这样,大家都挺喜欢他的。” “至于在城堡,托克才来工作没多久,是个新人,鄙人并不知道他在城堡的人际关系。” “大致了解了。”冉冉忽然没头没脑地来了句,“托克的工作忙吗?” 阿福一怔,“应该是很忙的,因为城堡各处的植物实在很多。” 冉冉朝阿福点头,“多谢您的解答。” 在阿尔芒淡淡的注视下,阿福流着冷汗退回原位。 冉冉与队友交换视线,意思很明显。 托克平时工作繁忙,能够供他支配的时间本就不多,再加上画画这个爱好… 阁楼里他展示给她的那些画不知花了他多少精力和时间,托克是没有时间在城堡里结识别人的。 那究竟是谁杀了他? ------------ 第452章 他是传统与古老的守护者 冉冉猛地想起那副与其他风景画全然不同的肖像画,她需要确认。 “我请求阿福管家去托克居住的阁楼里找一幅画。” “我的小姐,请告诉鄙人具体是什么画。”阿福一颗紧张的心还没落回肚子里,转瞬间又悬了起来。 冉冉却神秘道:“相信我,到了那里您自然会知道是什么画,您会准确无误地选择它。” 阿福愣怔,阿尔芒淡淡看向他,“还不快去。” 薄薄的黑色翅膀瞬间展开,阿福的身影一闪消失在了原地。 城堡某处阁楼。 阿福站在小小的空间里,环视着大小各异色彩鲜艳的画,一双红色的眼睛带了些伤感,“可怜的托克。” “连我都不知道你会画画,城堡里应该没人会知道,你该多孤独……” 至于冉冉所说的那幅画,阿福一开始真的没分辨出来。 “既然伊丽莎白小姐那样说,想必她让我找的画很特殊,至少区别于眼前这些的风格。” 阿福不敢耽误,立刻在阁楼里掀开画布,一块又一块,直到阿福注意到有块画布隐秘地藏在角落里。 他心里有种预感,应该就是它了… 当他小心翼翼拿出那幅画,掀开画布时,他的红色眼瞳猛然缩小了。 “…这!这分明就是……” 圆桌房间内,一道黑影闪过,低着头的阿福将那幅画抱在怀中,用厚厚的画布盖着。 冉冉看见阿福的神情,心里已经确定了大半,此时她不动声色将视线投向圆桌上的某个人。 “伊丽莎白小姐,您的画鄙人带来了。” 冉冉挑眉,“多谢阿福管家,我有个问题忍不住问您…” “阁楼的画那么多,您是怎么确定这就是我要的那幅呢?” 阿福惊愕地抬起头,“不正是伊丽莎白小姐您说鄙人可以自行分辨么?” 冉冉一脸淡定,“我就是这个意思,您分辨的依据是什么,或者更直接一点…” “您直接告诉我那画上画着什么。” 阿福怔住,嘴唇翕动,却说不出话来。 阿尔芒见状微微蹙眉,“一幅画而已,这般难以启齿吗?” 阿福颇为无助地望向阿尔芒,他将怀中的画悄悄掀开一角,以便阿尔芒能看清上面的内容。 一个人,一个女人。 阿尔芒轻轻一眼,已经大概知道了画的全部,他的视线投向圆桌,一一扫过每个人。 其中一个人的神情格外显眼,紧张又惶恐。 “一幅肖像画。”阿尔芒言简意赅,“画上之人正是爱丽丝小姐。” 一石激起千层浪,不少人面色一变,房间里响起窃窃私语,主要集中在左侧冉冉他们的阵营。 黑茶眼神冷静,“爱丽丝和托克是什么关系?” 神音从椅子上猛地站起来,“什么关系也没有!” “什么关系也没有托克为什么会拥有你的肖像画,爱丽丝小姐能对此做出合理解释吗?” 神音眼神飘忽,抬高声音高傲道:“一个卑微的男仆心悦于我,就这样,还需要别的解释吗?” 高部长皱着眉头,“你的意思是托克出于爱慕,自发为你画了这幅画?完全不关你的事?” “当然。”神音不屑地哼笑一声,开始把玩自己美丽的指甲,“本小姐身份高贵、容颜美丽,追求我的人不计其数。” “别人的爱慕与我何关,我不想管也管不过来。” 爱丽丝看向克里斯汀,“亲爱的姐姐,这点你最明白,我所言非虚。” 克里斯汀似乎因为自己的妹妹与一个身份低微的男仆扯上关系极为愤怒,“爱丽丝从小就不乏追求者,她怎么会为了一个修剪花草的杂役动心!” “光是做出这样的猜测就够失礼了,你们两个竟敢堂而皇之地说出来!真是该死!” 克里斯汀看着黑茶和高部长的眼睛似乎能喷火。 阿尔芒看向梅尔里斯,以为他至少会为维护自己的妻子几句,却没想到他脸上只挂着事不关己的笑容。 “爱丽丝小姐与克里斯汀夫人所说很有道理,并不能凭借一幅画就断言爱丽丝与托克有关系,更何况…” 阿尔芒冷灰色的眼睛看起来实在冰冷无情,“我很难相信这样一幅优秀的作品是出自一位男仆之手。” 冉冉惊讶地看着阿尔芒,“那伯爵以为呢?” 阿尔芒眉眼淡淡,只有看着冉冉的眼睛里有一点暖意,“有很多可能。” 然而他下一句话直接将他眸中仅剩的温暖消灭殆尽。 “他从别的地方偷的也未尝不可能。” 冉冉仿佛第一次认识阿尔芒一般,“您怎么会平白无故对别人、更别说是一位逝者做出这样无礼的推测。” 阿尔芒微微蹙眉,似乎觉得冉冉这话十分刺耳。 “伊丽莎白,你并不了解,绘画从来只是贵族的必修课,有多少人名师传授、研习多年画出来的作品,却仍旧比不过这幅画。” 冉冉也皱起眉头看着阿尔芒,“说明托克是个有天赋的人,远比那些接收绘画必修课的贵族有天赋。” 阿尔芒垂下眼帘,揉了揉眉心,“我不否认确实存在这种可能,但这种可能性极小。” “如果这画真的出自托克之手,那他又怎么会到现在还只是一个男仆,他早该大放光彩被那些大师收作学生了。” 这话让圆桌上除却克里斯汀的人都皱起眉头。 “亲爱的伯爵,您或许搞错了因果。”冉冉垂下眼帘,不再看阿尔芒,她觉得眼前这个人忽然变得很是陌生。 “托克至今没能大放异彩,正是因为他只是一个男仆。” “如果他是王公贵族,那他的画作早已被挂进国王的寝殿,挂在最尊贵的地方供人瞻仰。” “像托克这样蒙尘的珍珠是没办法自己伸手拭去灰烬的,他只能埋在地下等待别人发现。” “即使他是珍珠,但他远远比不过被放在展览台上的那些石头惹人注意,伯爵您难道不知道我们处在这样的环境中么?” 冉冉说完,整个房间寂静无声。 阿尔芒更是好久好久都没说话。 所有人的心都悬起来,钟宁更是已经开始为冉冉担忧,在古堡,惹怒了阿尔芒绝对没有好果子吃。 就连阿福都冷汗涔涔,伊丽莎白小姐怎能…怎能如此直白…… 腐朽的制度之所以能延续,靠的就是那群能从腐朽中汲取养料的人,而阿尔芒伯爵显然就是这样的人。 久远的岁月之前,他为了王国的荣誉而战,当时间流逝、荣耀腐朽,他也将为了这份腐朽举起长剑。 他是传统与古老的守护者。 “原来伊丽莎白你是这样想的。” 众人只听得阿尔芒淡淡道。 ------------ 第453章 她们一点都不会不甘心么? 冉冉是离阿尔芒最近的人,她自然能感到阿尔芒身上的低气压,他生气了,绝对。 进入【食花者】以来,她还从没见过阿尔芒对她产生过任何负面情绪。 他对她一直都是纵容的、偏爱的、甚至温和的。 阿尔芒伯爵从不是一个可以用温和形容的人,可在冉冉面前他的确是这样的。 冉冉虽然不知道缘由,但她能感觉到,这份独属于她的温和要结束了。 两个认知、价值、愿景完全不同的人,或许能因为某些事获得短暂的共识,但终究不会长久。 一旦彼此触碰到对方的底线,那之前营造出的美好幻象一定会被打破。 冉冉只是没想到会这么早,明明主线任务才刚刚开始。 她毫不畏惧地迎上阿尔芒的视线,“我就是这么想的。” 冉冉并没忘记阿尔芒说过的话,他说她想表达什么都可以,无论她说什么他都会原谅。 她一定会将这点牢牢记住。 阿福在后面着实为冉冉捏了一把冷汗,伊丽莎白小姐…还真是毫不避讳。 若是换了别人这样跟主人讲话,那人应该早就变成“鲜榨番茄汁”了。 阿尔芒点点头,表示了解,竟然就轻描淡写地揭过了这个话题,让众人不免生出同一种感觉。 就这?!! 还以为他会狠狠责罚冉冉呢,克里斯汀更是对此产生了非常强烈的想法。 “尊敬的阿尔芒伯爵,你不应当这样轻易地放过她,她严重冒犯了您的尊严,她将贵族与那些低贱男仆相提并论!” “她根本就没将贵族放在眼里!” 冉冉掀起眼皮看向克里斯汀,“不都是人吗?” 克里斯汀愣住,“什么?” 冉冉耐心地重复,“我说,贵族和平民都不是人吗?同样一把刀,能割开托克的喉咙,自然也能割开夫人您的喉咙。” “您如果想要高人一等,起码也得拿出些真本事,就比方铜头铁臂啥的。” “托克血肉之躯,刀枪剑戟都能取走他的命,而您刀枪不入,不害怕这些,那我确实能承认您比托克厉害些。” 克里斯汀气得浑身发抖,“胡言乱语!胡言乱语!” “你一定是疯了!竟然拿我和那个卑微的托克作比较!” “像他那样的人不是平民,是贱民!” 冉冉摊摊手,“我已经学会了,不和无法沟通的人多费口舌。” “你竟然说我无法沟通!你简直…简直不可理喻!阿尔芒伯爵!你该好好管教下这个丫头!”克里斯汀满脸通红,就像一个快要爆炸的红气球。 冉冉眨巴眨巴眼睛,“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夫人你要想觉得自己高人一等,得有真本事,靠着世袭的、永远不会变动的爵位可不算真本事。” “你的出身只是更幸运一些,让你拥有更好的物质条件,可没有让你高人一等。” 冉冉淡淡道:“你还是人啊。” “我好奇你整天把平民贱民挂在嘴边,真的会发自内心觉得自己因此更高贵了吗?” 克里斯汀被气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冉冉继续道:“而且就算按照夫人您自己的逻辑,您也没办法自洽啊。” “您一直坚持贵族的礼节和普通民众的无礼,您自己真正做到有礼了么?” 克里斯汀气冲冲地将宽大的裙摆甩向一边,踏着鞋子蹬蹬蹬走向阿尔芒,“您必须得管教这丫头!!!” 阿尔芒面对她的音波攻击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克里斯汀夫人您只是城堡的客人,无权对伊丽莎白指手画脚。” “另外我不觉得伊丽莎白有什么需要管教的地方。” 阿尔芒淡淡道:“她是个好孩子。” “她忤逆你!忤逆我!不把所有贵族放在眼里!她还是好孩子?!!!” 克里斯汀气得说话时的唾沫都飞到阿尔芒身上,阿福站在后面,破天荒觉得不知所措。 他是不是应该上去帮主人挡住口水攻击,可…对面无礼的妇人是克里斯汀夫人啊…… 他要是直接做出遮挡的动作,克里斯汀夫人一定不会原谅他的。 没人任何一位淑女能够忍受这样的行为…如果克里斯汀夫人现在能够被称作淑女的话…… 在克里斯汀一通发泄后,房间才安静下来。 虽然冉冉觉得这位夫人并不是发泄完毕了,而是吼累了,真是好有礼节呀~ 阿福惶恐地弯腰,双手将手帕呈给阿尔芒,阿尔芒抽过随意擦了擦。 克里斯汀站在原地,也许是清醒了一些,不再完全被愤怒主宰,看到阿尔芒如此面色不由得青一阵白一阵。 “您是什么意思?” 阿尔芒轻蹙眉头,“我什么意思都没有。” 下一秒,他将手帕塞到克里斯汀手中,“你的,还给你。” 克里斯汀尖叫一声,将手帕甩开,“不是我的!伯爵你怎么能这么对我!那么脏的东西!” 阿尔芒平静道:“原本不是你的,沾过你的口水之后就属于你。” 克里斯汀快被阿尔芒的态度弄疯癫了,“伯爵你一定是被那丫头传染了!你也染上疯病了!” “在场的人谁最像疯子,相信大家心里都有数。”阿尔芒冷灰色的眼瞳中染上漫不经心,显然他已经对这个环节感到厌烦。 “还有一点,既然你也知道你的口水很脏,你就不该靠我这么近发疯。” “我跟夫人你的关系并不亲密,我没有义务为你解决你的情绪问题。” 克里斯汀站着,面色急速变幻,最终落定为不甘和气愤。 但她还是离开了,回到原本的座位上。 克里斯汀或许很愚蠢,会因为冉冉三言两语大实话就勃然大怒,但她能在这个世界称心如意地活这么长时间,她一定至少掌握了某种生存的真理,比如: 无论什么时候,她都没法和阿尔芒这样的存在撕破脸皮。 即使她已经是贵族中的贵族,她能嫁给梅尔里斯这样势力强势的新贵,她还是没办法。 不是无法办到,而是根本不敢办到。 撕破脸皮她不想么?可那样就意味着要承担撕破脸皮带来的所有后果。 克里斯汀没有勇气的根本原因,不是她畏惧阿尔芒的权势和地位,而是她不敢失去现在的优渥生活。 她和阿尔芒本质上是一种人,如今腐朽制度的利益既得者。 但他们之间仍旧存在一点不同,身份不同。 阿尔芒就是权利本身,制度在他的默许下产生,克里斯汀只是权利的依附者。 冉冉想到这,不免抬起眼帘看着气冲冲的克里斯汀。 一辈子准备谋划,仿佛就是为了嫁给梅尔里斯而生,努力攀上顶端也只是成为权利的附属品。 这个世界到底有烂,才能让克里斯汀这样的女人完全安于现状。 她们一点都不会不甘心么? ------------ 第454章 随机陷阱 即便经过克里斯汀这么一闹,冉冉也并没有放弃将托克的画和爱丽丝联系起来。 克里斯汀才一落座,冉冉便又对爱丽丝发起问询。 “亲爱的阿福,你能直接将那幅画展示在大家面前吗?反正我们都已经知道这画上的人是谁了不是吗?” 阿福略有犹豫地看向阿尔芒。 阿尔芒挑挑眉,“按照她说的做。” 阿福便不顾爱丽丝和克里斯汀逐渐变得苍白的脸,直接掀开了画布。 房间内瞬间响起惊叹声。 不论其他,这幅画美丽得足以夺走所有人的视线。 画上的女子明眸善睐,白皙的皮肤与柔软的红唇,真实得仿佛真的在画框中对着所有人微笑。 在所有人赞叹时,神音的脸色正变得越来越难看。 冉冉敲了敲桌面,拉回大家的注意力。 “想必各位看到这幅画,一定会有一样的感觉。” “美丽且真实。” 冉冉在心里感慨,还好她的记忆力不错,色块视力时看到的东西也能记得很清楚。 当初勉强能看到的一小块一小块图案拼到一起变成了美丽动人的爱丽丝。 然而美丽并不是震撼感的最主要来源,是真实。 几乎要从画中脱出的真实感。 钟宁听得连连点头,就连孔烟也忍不住附和,“的确看起来就跟真人一样。” 冉冉微笑道:“希望各位能够明晰一点,无论托克是怎样天才的画师,他也绝对没办法仅靠想象完成这幅作品。” “而托克的身份,大家已经知晓,用克里斯汀夫人的话来说,一位身份低微的男仆。” “一般来说,这样身份的人是绝对无法和爱丽丝小姐有任何交集的。” 冉冉平静道:“我们的世界等级分明,同样是仆人,伊芙女仆长或许还能与爱丽丝小姐有些许交流,托克只能站在远处观望。” 没人对冉冉的话提出异议,神音的脸色越来越白。 “那么问题来了…”冉冉看向画,“托克是如何知晓爱丽丝小姐的长相,并画出这样真实的画呢?” 答案在众人心头呼之欲出。 冉冉淡淡道:“爱丽丝小姐一定和托克有过接触。” 神音整个人一怔,众人的目光都望向她,她慌张道:“没有接触!顶多就是见过,他见过我而已!” “见过我自然能画出这幅画!” 冉冉眼神微冷,“那么爱丽丝小姐是在什么情况下遇到托克的呢?” “我怎么知道!”神音看了一眼阴沉的克里斯汀,立刻变得理直气壮,“我跟随姐姐已经拜访伯爵多次,城堡的仆人那么多,我怎么记得我什么时候遇见过一个杂役。” “再说了,我也没有义务记得,见过我模样的仆人比我的追求者还要多,难道我为了避免这一点还得专门避开他们不成!” 冉冉听完,神情并没有变化,她只是点头,“我明白了,爱丽丝小姐你的态度就是,无论如何你都不会和托克这样的仆人有交集。” 神音挺直了身体,提高了音量,“本来就是!” 冉冉不慌不忙,“那么,我想请问你在晚餐过后去了哪里?” 神音才要炸毛,冉冉冷静道:“请爱丽丝小姐相信我,我并没有打探你隐私的意思,只是这个时间段很特殊。” “那时这张圆桌上的所有人都在一起,在前往惩戒屋的路上,只有爱丽丝小姐你不知所踪。” 克里斯汀重重锤了锤桌子,“请仔细斟酌您的用词伊丽莎白小姐!” “并不是所有人都在。”她说着伸手指向高部长和钟宁,“我并没看到这两位。” 冉冉微微挑眉,她没想到克里斯汀竟然能注意到这一点,如此细心… 如果克里斯汀是能注意到全场动向的人,那她绝不是她表现出来的这般浅显愚蠢。 冉冉的眸色加深,她该重新审视这位依附于丈夫梅尔里斯的女人了。 “克里斯汀夫人细心了,不过这两位当时就在一起,他们互相可以证明,爱丽丝小姐有可以证明的人吗?” 克里斯汀面色阴沉,“她是一位高贵的淑女!淑女的行踪难道还需要仆人证明吗?!” 冉冉没争辩,只是真诚地看着神音,“这样吧,也不需要什么证人证明,不如爱丽丝小姐自己告诉我们那段时间你在哪儿、在做什么吧。” 在阿尔芒审视的目光下,神音只得开口。 “我就在城堡里乱逛啊…每次来城堡我都会这么玩,一个人才能体会到无拘无束的感觉,我不喜欢任何人跟着我。” 冉冉:“在城堡里逛,爱丽丝小姐能说出具体的地点么?” 神音恼怒起来,“都说了是乱逛,乱逛怎么会有具体的地点!当然是走到哪里算哪里!” 冉冉眨巴眨巴眼睛,“用双脚走路,您会不停移动,我要问的就是您途径了哪些地方。” “都说了不记得!我在乱走!乱逛!而且那么黑根本看不清,我怎么知道我走过了哪些地方!” 冉冉挑眉,“爱丽丝小姐的胆子很大嘛,那样漆黑的夜色竟然能一个人行走,没有任何人陪同,更没有任何东西照明。” “我就爱这样你管得着嘛!”神音气得只差冲着冉冉翻白眼。 冉冉温和笑笑,“我完全没有拘束爱丽丝小姐的意思,只是你说得越清楚,你身上的嫌疑越少。” “其实我和克里斯汀夫人的观点一样,并不认为爱丽丝小姐你会和托克有牵扯。” “你们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 神音的情绪终于缓和一点,气冲冲道:“本来就是啊!被他画我只觉得晦气!谁要跟他扯上关系啊!” 冉冉微笑着,“请爱丽丝小姐谅解,我也只是为了查清真相,在此向你致歉。” 神音摆摆手,“算了,我不介意,只要不要再把我和那个死人扯上关系。” “好的。”冉冉颔首,“不过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需要询问爱丽丝小姐你。” 神音一脸烦躁,“又是什么问题啊!” “你去过伯爵的花园吗?” 房间内瞬间安静得落针可闻,神音更是直接屏住了呼吸。 “没去过!绝对没去过!” 冉冉点头,做出恍然大悟的模样,“原来没有啊。” “没错!没去过!” 冉冉再次确认,“爱丽丝小姐你能确定这一点吗?” 神音想也没想道:“当然能!” 冉冉一脸疑惑,真诚道:“可是你刚刚才说你在城堡里乱逛,根本不知道自己去了哪些地方哦~” 她一早料到爱丽丝一定会不顾一切狡辩,而她要做的,就是根据爱丽丝话中的漏洞,随机准备陷阱,让爱丽丝说出自相矛盾的话。 这不,猎物跳进陷阱里了。 ------------ 第455章 被压抑的人性 听完冉冉语气轻柔的问题,爱丽丝彻底愣在原地,就像一台死机的电脑没办法再运转。 她可以疯狂否认、疯狂辩驳,无论在别人看来她多么不讲道理,只要她不承认别人就拿她没办法。 可她没办法自己否认自己、自己辩驳自己。 她脱口而出否认的话终于将自己推进一个动弹不得的境地。 神音反应过来,立刻瞪向冉冉,“你是故意的!你刚刚故意顺着我说话,就是为了引导我说错话!” 冉冉无辜道:“怎么能是引导呢,我只是在表述我的观点而已,一切都取决于爱丽丝小姐你自己的意思。” “就好比现在你完全可以改口,承认自己去过阿尔芒伯爵的花园,大家都会选择相信的,只是…” “那里是城堡的禁地呀,连我这个刚刚恢复健康的残疾人都知道,跟随着克里斯汀夫人来拜访城堡多次的爱丽丝小姐你不可能不知道吧。” 冉冉温和地笑着,“请问爱丽丝小姐去哪里做什么呢?” 下一瞬她收敛了笑容冷冷道:“那里,同样是托克的死亡现场。” “你现在怀疑我和托克的死有关?!”神音几乎大叫起来,“你是完全疯了吗?神志不清?!” “把我和那个死人扯在一起已经很荒谬了!你现在竟然还觉得人是我杀的!我为什么要杀他?!” 冉冉不为所动,平静道:“如果爱丽丝小姐非要一个动机,我完全可以给你一个。” “你不愿意你和托克的关系暴露,所以杀了他。” 神音浑身一颤,整个人如遭雷击,“满口胡言!” 不知如何辩驳的她只能看向克里斯汀,“姐姐!我怎么可能杀人呢!我可以用我的生命发誓,我没有杀人!” 冉冉微微眯起双眸,爱丽丝的样子看起来不像说谎,她真的没有杀死托克?可还有很重要的一点… 她没有否认她和托克的关系。 在已经到了可以用生命起誓的危急情况下,人会否认能否认的一切,只要是与自己认知相悖的… 都会脱口而出进行否认。 爱丽丝没有…只能说明冉冉怀疑的,与她的认知相符。 她的确和托克有关系。 在这个想法在冉冉脑海中生成时,神音脑中忽然响起警告声。 【玩家请注意,知晓角色爱丽丝与托克关系的玩家数量已达到1/5,5/5时角色主线任务自动失败】 神音大惊失色,已经有一个人确认了!是那个伊丽莎白没错!肯定是她! 可为什么,她只是口头怀疑了一下,甚至没有切实证据,就肯定了这个猜测!她怎么敢?! 神音并不知道冉冉一向是靠主观推断行事的主儿。 悬疑影视剧、市面上研发的侦探游戏往往有很多切实的证据,现实生活可没有。 寻找真相真的需要一点想象力和直觉。 神音觉得自己很冤枉,她认为她是被冉冉诈出来的,可并不是。 冉冉对她的怀疑在恢复视力后第一次见到她就产生了。 那时她只觉得爱丽丝的模样有些眼熟,并没把人和托克展示给她的画联系起来,毕竟她当时是一小块一小块看的,不够直观。 直到在密室里,高部长和钟宁说出托克死亡现场散落的画具。 冉冉心中的怀疑更深,关于那幅完全区别于其他风景画的肖像画,她第一次在脑海中将画拼凑起来。 画中的人是爱丽丝,她确认了。 后面是爱丽丝主动露出了破绽,在阿福将画抱到这里时,她的脸色已经不对劲了。 如果她真的和托克毫无接触,那她就不会知道画上的内容,更不会因为画露出心虚又慌张的神情。 所以她一定和托克有过接触。 只要确定了这一点,后续在言语中挖坑,让她落入陷阱就是比较简单的事了。 冉冉由此顺利套出爱丽丝真的去过禁地花园,那么托克在花园里画的是什么显而易见。 不是画的是什么,而是画的是谁。 高部长和钟宁曾说过一个细节,托克的画具散落一地,各种颜料,各种颜色。 而冉冉恰好也知道,托克描绘风景画时在颜料方面一直是吝啬的,只有在描绘爱丽丝时,他舍得所有。 此刻被阿福举着的那幅画,美丽、真实,还有一点,或许已经有她以外的人看出来了。 爱意。 不是浓烈到炽热的爱,是纯粹无比的欣赏和爱慕。 是一位画师对模特的,也是一位男性对女性的。 托克有一双能发现美的眼睛,他或许认为爱丽丝是比大自然更好的模特,他绝对没想过他会因此丧命。 截止目前为止,唯一能让托克致死的原因已经出现。 作为一个身份低微的仆人,他竟然与爱丽丝这样一位贵族淑女扯上关系。 用克里斯汀的话来说… 他太该死了。 冉冉仍旧在思索…关于爱丽丝对画的慌张反应其实可以得出两种可能性。 因为存在两幅画。 一幅是托克早就画好珍藏在阁楼的,一幅是在凶杀现场失踪的。 爱丽丝是因为哪一幅画慌张呢?这关系到高部长的角色任务,冉冉不得不多想。 克里斯汀站起身来,冷冷地看着冉冉,“伊丽莎白小姐,你正在对一位淑女进行诽谤!” “这样荒谬的行为足以被关进监狱、你将会接受世人的声讨,届时你甚至连挽回的机会都没有。” 克里斯汀说这句话时,阿尔芒抬眸淡淡看了她一眼,但他没有开口。 因为他已经知道,这种情形冉冉完全应付得来。 只见冉冉眨巴眨巴眼睛,“别的我不知道,但克里斯汀夫人你现在的行为我很清楚…” “一个大人在恐吓年龄比她小上许多的人。” 冉冉诚挚发问,“您是在进行年龄霸凌吗?” 一个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词跳进每个人耳朵里,除了克里斯汀与阿福一脸莫名,剩下的人竟然一点也不觉得奇怪。 “年龄什么,霸凌是什么东西?”克里斯汀甚至为此稍微压制了她周身四溢的冷气。 “您可以理解为您正在仗着您年长我几岁,欺负我。”冉冉说这话时显得天真又懵懂。 克里斯汀听完周身的冷气立时像不要钱一样冒出来。 “你竟敢!竟然如此侮辱我!” 冉冉这下是真信了克里斯汀是位淑女,毕竟她气到这种程度,除了会挂在嘴边的“贱民”两个字,也没从嘴巴里蹦出更多侮辱性字眼。 这要是换在她们世界,无论教养再好,应该也难以忍住。 所以说,这个世界真的很畸形,竟然能够将人性压抑到这种程度。 ------------ 第456章 她从没给过她选择 “还请夫人你不要生气,我从没说过托克是被爱丽丝小姐杀死的。”冉冉一开口就是暴击,像猫玩弄老鼠那样玩弄别人的情绪。 克里斯汀气得几乎要冒烟,“你分明说过!” 冉冉有理有据,“那时的情形大家应该都还记得,我只是询问爱丽丝小姐是否去过禁地花园,后面更是爱丽丝小姐需要我提供杀人动机,我才为她提供思路。” “提供思路?”神音冷笑着,“说得好听!分明是在诬陷!” 冉冉立刻微笑起来,“我可没有诬陷,我现在就是在强调,自始至终我们都只能确定一点…” “爱丽丝小姐真的去过禁地花园。” “其他的,比如爱丽丝小姐和死者托克的关系、爱丽丝小姐与托克之死的关系,都不能随意下定论。” 神音重重冷笑一声,这位伊丽莎白只是说得好听,不随意下定论?最先随意下定论的人就是她! 要不是界面上正明晃晃显示着1/5,她真的会相信她的鬼话!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她再否认也没意义了。 在冉冉的话术陷阱下,她只能在【闲逛到了禁地花园】和【有目的地前往禁地花园】中选择一种。 神音理直气壮道:“是啊,我就是去了,你要因为这个杀了我吗?” 冉冉满意地微笑,人类在很多事情上总有一种折中的惯性。 糟糕的局面出现,人会想尽方法自救。 可当一个糟糕的局面和一个更糟的局面出现时,人则会后退,倾向于顺从和接受那个糟糕的局面。 反正没有更坏不是吗? 与有目的地前往禁地花园相比,四处闲逛最后到了禁地花园招致众人的怀疑一定会更少。 神音几乎不用想就知道该选哪个。 “爱丽丝小姐未免太激进了,但还是感谢你的配合,相信无论什么年代揭开真相都需要讲究证人证言。” 冉冉真诚道:“而作为到过案发现场的人,爱丽丝小姐你的话对勘破真相十分重要。” 神音不屑地哼了一声,“我可不会因为你的三两句话就改变态度,我还是很讨厌你。” “我是绝对不会因为你的夸奖而高兴的!” 冉冉有些哭笑不得,她不免开始揣测爱丽丝身体里玩家的心理年龄。 同时她很庆幸爱丽丝没有傻乎乎地感到高兴,因为她又要给她挖坑了。 “那么请问爱丽丝小姐你为什么要去禁地花园呢?” 神音用一种看白痴的眼神看着冉冉,“刚刚不是已经说过了吗?闲逛,然后就逛到了。” 冉冉似笑非笑,“首先刚刚我们争论的一直都是你有没有去过禁地花园,并不是你到底是怎么去的。” “这两者有什么区别吗?!”神音几乎忍受不了这样啰嗦的对话。 冉冉看着她不耐烦的模样,更加满意,她需要的正是不愿意听、烦躁憋闷的情绪,如果不这样怎么能把人绕晕呢。 “当然有区别。”冉冉脸上笑意加深,“如果爱丽丝小姐你是闲逛去的,那么请说出你的闲逛路线,一路上你看到了什么。” 神音才一张嘴,冉冉就将她的话堵了回去,“请不要再用之前的拙劣理由解释。” “一片漆黑根本看不见周遭这种话,我并不想再驳斥第二回。” 冉冉平静地看着神音的双眼,“如果你一路上什么都看不清,你又是怎么知道自己确实去了禁地花园呢?” 神音半晌都没反应过来,她真的被逻辑绕晕了,角色伊丽莎白…好像是在用她的结论驳倒她?! 是她利用言语陷阱逼她说出“她到过禁地花园”这种话,她现在竟然能根据这句话再次设下言语陷阱?! 神音的脑袋好似被搅成一团浆糊,她好像走进了伊丽莎白为她设下的连环套? “…那我没去禁地花园?” 冉冉微笑着,模样温和无比,“你要如何确定你真的没去,毕竟一片漆黑你根本看不清周遭不是吗?” 神音试图反驳道:“…那我去了,没错!我去了,周遭也不是一片漆黑,我看得见!” 冉冉脸上的笑意分毫未改,“那么请你说出你一路上看到的景象,爱丽丝小姐应当是怀着相当悠闲的心情闲逛,看到了些什么应该不至于记不下来吧。” 神音变得愣愣的,“…我…我不记得!我不记得不行吗?!”说完她的脸上几乎只剩下了呆滞。 冉冉真心实意地微笑起来,“亲爱的爱丽丝小姐,让我来帮你理一理吧。” “你看得清周遭环境,所以你知道你的确到过禁地花园,但你却不记得这一路上的其他人事物…” “是这样吗?” 神音恍惚点头。 冉冉淡淡道:“这样也是合理的。” 钟宁快跟神音一样听晕了,“合理吗?不合理吧,能看得清禁地花园却看不清一路上的其他景色,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走的哪条路…” “这完全不合理啊!” 冉冉淡淡笑着,“合理的,只要爱丽丝小姐满足一种情况…” “她完全没有在闲逛。” “从头到尾,闲逛才是爱丽丝小姐撒下的最大谎言。”冉冉的声音不疾不徐,“她是有目的地前往禁地花园。” “只要这样,一切就说得通了。” 众人还似懂非懂,冉冉继续道:“因为心怀目的,爱丽丝小姐甚至是处在一种相当紧张的情况下,在晚餐后离开了大家。” “她这一路上,什么也注意不到,满心只记挂着她的目的地——禁地花园。” “想必她的步伐应该克制又紧张,因为她不仅要在短时间内赶到禁地花园,还要避开一路上遍布城堡各处的仆人们。” “可不能让仆人看出异样呀~至于在这个过程中看到了什么…” 冉冉笑着看向神音,“爱丽丝小姐此时回想恐怕只能记起仆人们闪过的一张张脸,以及视线角落里的绿色灌木。” 神音照着冉冉的话回想了一下,还真是这样! “你…”神音越回想越觉得背后冒冷汗,明明她才是精神系能力者不是吗?这个人…这个伊丽莎白怎么好像能看懂她的脑子一样! “爱丽丝小姐来去匆匆,且全神贯注于躲开城堡仆人,自然就会在明明看得清的情况下却忘却了双眼看到过什么。” 钟宁恍然大悟,“…的确,这样确实能说通了……” 神音恍惚着从冉冉的微笑中回过神来,猛地醒悟,从来没有两种选择! 伊丽莎白从来不是让她在【闲逛到了禁地花园】和【有目的地前往禁地花园】中选择一个。 一开始她就只能顺从她的意思走向后者! 她从没给过她选择! ------------ 第457章 爱丽丝的危险 神音闭紧嘴巴,她意识到她不能再跟伊丽莎白这个人交谈。 她已经顺着她的话错了一步、两步! 她去过禁地花园,以及她是怀着目的前往禁地花园这两点都是这个伊丽莎白在跟她的几句话中套出来的! 这个人太可怕了! 很可惜,冉冉并没打算放过神音,她也不想如此残酷,但现在最明显的线索就是爱丽丝。 目前只有爱丽丝跟托克关系紧密、也只明确爱丽丝去过死亡现场,光是这两点就足以让她成为重点盘问对象。 只有从爱丽丝身上才能挖出更多线索,神音承受这些压力并不冤。 冉冉笑眯眯道:“所以爱丽丝小姐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 神音完全不想说话,可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她身上,就连【纯黑】阵营的每个人都在盯着她看… 她和他们之间不是队友关系么?为什么他们还要在这种时候给她压力?! 可心底某个角落,她又好像能理解他们为什么这么做… 每个角色的任务都不一样,即使大家都要为了主线任务努力,但并不妨碍对彼此的角色任务感到好奇。 没错,在密室里互相说明角色任务时,神音并没说实话。 可她也没完全说谎啊!她至少告诉了他们一部分真相! 她的角色任务要求保密,保密的意思不就是要做到除了自己以外的人全都不知道吗?!她是在好好完成角色任务啊! 她只是想好好活着而已! 神音觉得自己无可指摘,至少做得比什么都不透露的念大人和恶语好多了。 可这依旧无法解释大家为什么都看向她…难道会长他们都开始怀疑她的谎言了? 按照她在密室里说的话,她的任务是要藏起画,目前为止她所说的所有话都可以视作是在为了这个任务辩解呀,会长他们为什么要怀疑她? 他们又是怎么知道藏画的任务是她虚构的? 神音的脑子越来越乱,她简直心乱如麻,所有人的视线像一块块沉甸甸的石头砸向她,每砸一下,她的心态就崩溃一分。 最终她陷在冉冉温和的微笑里,开始情不自禁地想起当时的情形。 晚餐刚刚结束,天色还没有暗下,神音有些激动地看着之前的支线任务奖励终于揭晓。 她在马车上时就忍不住在心里吐槽:什么狗屁奖励,竟然还需要在特定时间开启。 但转念一想毕竟她的支线任务很简单就完成了,要是奖励也轻易就得到,好像确实不符合【食花者】恐洞的难度。 只需要满足一个车夫见到医生的愿望就好。 神音当时就对这个任务非常不屑,因为她一早就弄清楚了自己的身份——一位尊贵的伯爵夫人的亲妹妹。 她的地位很高,仗着姐夫梅尔里斯伯爵的权势,她简直一呼百应。 手一招,想要多少医生就能招来多少医生。 然后她又极为幸运地得到了上天的眷顾,医生?甚至不需要她张嘴,她姐夫身边正好就有一个。 于是她的支线任务顺利完成。 神音有些疑惑地看着奖励名称——【玫瑰盛放之前】 什么东西? 神音在宴会厅里小心翼翼查看起奖励名称下方的小字。 【在玫瑰彻底盛放时,角色爱丽丝将会彻底陷入危险中,玩家现在拥有了挽回的机会,请前往城堡的禁地——伯爵的花园,拯救你的角色爱丽丝】 神音的心猛地提起,才一收起面板就看见了脚底跳动着的血色箭头。 像是某种恐怖咒语一样提醒着她!小心自己的小名! 神音一刻也不敢耽搁地赶去了禁地花园,一路上她什么也看不进去,脑子里反反复复只有“彻底陷入危险中”几个字。 在玩家成为角色期间,角色死亡玩家也会死亡,神音很清楚这一点! 因此她相当恐慌! 路上偶尔会遇到仆人一脸困惑地看向行色匆匆的她,她冷着脸假装视线扫过,心里却害怕被这些仆人发现端倪。 没有任何事能耽搁她自救! 终于赶到了禁地花园,玻璃花房的门锁是她想尽办法砸开的,可她进了玻璃花房却什么也没发现,只看到了满片尚未盛放的玫瑰。 血淋淋的红箭头仍旧在她脚底跳动,神音弄不明白,她明明已经到达目的地了不是吗? 左思右想,她猜测是需要等待的意思。 毕竟奖励提示里也说了,在玫瑰彻底盛放时爱丽丝才会陷入危险,她只要在那之前弄清楚就好。 神音等了好久,玫瑰好像每分每秒都在发生变化,可仔细去看,那种变化却又像是她的错觉。 终于…在玻璃花房中的玫瑰将绽欲绽时,神音等来了一个人。 一个拥有蓝色眼睛的高大男仆,他背后背着很大一袋东西,神音还在猜测他背后的东西是什么时,他打开了背包。 他从中拿出好多好多画具,各种各样的画笔和颜料。 迎着皎洁的月光,神音听见他低低道。 “食花者在上,我今天有美妙的相遇,我好像…终于明白了我的道路。” “美本身需要追寻、永无止境地追寻,可其背后的价值是不需要的,美根本不需要附加价值,它本身就是一种无限的价值。” 神音听着他絮絮叨叨,猝不及防一惊,因为她从他的低语中听到了她的名字! 准确来说是爱丽丝的名字! “至于亲爱的爱丽丝小姐…这将是我最后一次为你作画,你在我身上投射的并不是欣赏,我已经知道了真正的欣赏是什么。” “也许从一开始就是错的吧……” 神音躲在玫瑰花从中,听到托克感慨。 “我以为人和人之间的欣赏和爱,会像美一样,超越任何事。” “超越身份、超越等级、超越高低贵贱、超越这个世界的规则和制度,可惜…并没有呢。” 神音完全没心情听托克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她只想知道他为什么认识爱丽丝、他跟爱丽丝是什么关系,以及他跟爱丽丝的危险处境到底有没有关系! 她是不是应该立刻从花丛里站出来质问他,只要把一切都问清楚,应该就没有危险了! 神音还在犹豫不决时,托克已经拿起画笔对着画架上的白纸描绘。 他画画很快,又快又好!神音一时甚至忘记了危险,只沉浸在托克的作画中。 某个瞬间,她猛然惊醒。 因为她在那张已经被画笔描绘得七七八八的画纸上看到了爱丽丝的轮廓! 那一刻,她的直觉警铃大作! 爱丽丝的危险,就是这幅画没错! ------------ 第458章 玫瑰正在盛放 人有很奇妙的一点:很难记住自己长什么样子,却往往能通过几次机会记住别人的长相。 神音一上线就迫不及待地查看自己这个角色的长相,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一跳! 好美的一张脸! 神音一时都忍不住羡慕起这个名叫爱丽丝的角色。 她不仅拥有良好的出身和家世,还拥有老天爷赏饭吃的绝美容颜,这是何等成功的人生! 神音不过是透过镜子看过几次爱丽丝的长相,就彻底沦陷在她的美貌中。 措辞不当,现在应该是自己的美貌,她已经代替爱丽丝成为爱丽丝了! 开局完美,任务简单,神音的美丽心情一直持续到晚饭结束,而此刻,当她看着银白月光下逐渐清晰的“她”的轮廓,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席卷了她。 即使没有任何提示,神音只是凭借她对封建时代森严的等级制度的大概印象,她就能明白眼前这件事的严重性。 一个贵族淑女和一个男仆扯上关系!用脚指头想也知道是一桩大丑闻! 爱丽丝会完蛋的!然后她会跟着爱丽丝一起完蛋! 在托克彻底完成画作之前,神音猛地从花丛里窜出来,“停下!” 托克被她这一声吓得差点没拿稳画笔,他第一时间检查画的情况,确认了问题不大,才惊喜地看向神音。 “爱丽丝小姐!您一直躲在这儿吗?!” “你才躲在这儿!少废话,你不许画了!”神音凶神恶煞地吼着。 她一点也不担心被别人听到,这里是禁地,根本就没人会来这种地方。 托克一脸错愕,“可是不是您…” “可是什么可是!我说话你听不见吗?!”神音态度依旧,说出来的话好似真的跋扈的爱丽丝附身。 托克脸上错愕的神情慢慢转变成委屈,他像一只耷拉着眉眼的大狗狗。 “好的,我知道了。”说完他开始从他那个很大的背包里拿出一条长长的白纱。 神音愣住了,她不知道托克这是在干嘛,等到托克把白纱完全抽出来,她才发现… 哪里是什么长长的白纱…托克包里背的分明是一条巨大的白纱! 就在神音愣怔的期间,托克已经蹲在地上将白纱尽可能铺满泥地,他的宝贝画具都被他移到白纱的一个角落上。 托克做完一切,垂着头失落道:“还是和以前一样吗?” 神音不知道怎么回答才是对的,她也不想回答,身为高贵的爱丽丝小姐,她需要对一个男仆有问必答吗! 不需要。 可下一秒,神音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 托克开始解他上半身的衣服,一粒扣子接着一粒扣子。 托克的身材很好,毫无疑问,白皙的皮肤,流畅的肌肉,在银白月光的照耀下更添美感。 可神音无暇欣赏!她人都快傻了! 这是在干什么?!她也确实将这句话吼了出来。 托克难堪地抬起头,“您不能只是摸摸吗?其实我有话想和您说的…这次我…” 神音几乎每个字都在尖叫,“说个屁啊说!” 她快被眼前冲击性的画面和耳边冲击性的话语冲击呆滞了! 一言不合就脱衣服,嘴里还说什么“只是摸摸”?! 爱丽丝的危险比她猜测得还要严重!根本就不是与仆人相识相交这么简单… 她和眼前这个男人确确实实发生过肉体关系!这才是会彻底让爱丽丝陷入危险的事! 托克在神音的咆哮中将手缓慢地移向裤子…神音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 她一把将托克的手打向一边,“你这种卑贱的男仆,怎么能妄想这么龌龊的事!” “你忘记我是什么身份了吗?!我跟你,是云泥之别!” 神音气冲冲吼完,一把推开托克,将画架上的画拽下后,她冰冷道:“以后别再妄想这种事!永远都别想!” 托克在原地呆滞了好一会,直到神音带着画完全离开,他才回过神来。 屈辱和委屈的泪水控制不住地流下来,流进他的嘴里,感受到苦涩,托克才伸手用力地擦。 可是眼泪怎么也擦不完,托克忍不住哽咽。 为什么要这样呀…以前爱丽丝小姐的脾气也不好,但从没对他说过这样的话…到底为什么呀…… 托克怎么也想不明白,“以前的那些都是假的吗?” “爱丽丝小姐其实和我一样,是想告别对不对…我知道身份悬殊、云泥之别,我都知道的,我也是来告别的…” “为什么不能好好说,要用最难听的话来结束呢?” 托克站在银色的月光中,回想他和爱丽丝之间短暂却充沛的感情,流到唇边的泪水越来越苦涩,他意识到他必须转变想法。 “不要伤心了托克,振作起来,你还有自己的道路要走呢!” “至于爱丽丝小姐…爱丽丝小姐可能从一开始就不是认真的,只有保持这样的态度,才能在在一起时享受,分开时毫不犹豫地抽身。” “既然爱丽丝小姐并不认真…那我也该学着这样,用不认真的态度对待这段感情吧,时间久了,一切都会变好…” 托克伸手捂住自己的心口,“这里也就不会再难过了……” 他正自言自语,花房门口却传来声音,有人来了。 托克没有丝毫怀疑,他只觉得是爱丽丝来了。 毕竟今晚除了爱丽丝小姐,还会有谁来到城堡的禁地花园呢? 托克定定地看着,门口的人影闪了进来。 下一秒,他睁大了眼睛,不是…托克看到了完全在意料之外的人。 “请问你…” “嘘,别说话。”人影朝着托克靠近,“安静些。” 托克不解,“不需要保持安静的,平时这个地方没人会来,这里是城堡的禁地。” 人影笑起来,“可怜的人,既然知道是禁地,为什么还要来?” 托克并不懂得那笑的含义,他茫然道:“有人约了我来。” 人影开始自顾自对托克表达歉意,“那你可是来错了地方。” 话音落下,银白月光照在人影的嘴角,照亮那个残忍的笑。 托克还不明白话的含义,猛然间寒光一闪,刀刃折射出的寒光比月亮的冷辉更加凌冽,他猝然睁大双眼,湛蓝眸子中的困惑还没散开,眼瞳就渐渐失去光泽。 托克倒在他精心堆放宝贝画具的地方,画具散落一地,而他那双死死睁着的眼睛,也被一双手合上。 “任务完成~” 四处喷洒的血液一滴都没有浪费,就连杀人者手上沾染的血迹也像有生命般活了过来,自发移动着向下滴落。 湿润柔软的土壤将它们全数吸收,汇成一道血流,顺着玫瑰小径流去。 “选在这里杀人果然方便,名不虚传。” 托克死亡,杀人者离开。 禁地花园恢复成往日的静悄悄,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只有银色的月亮默默注视着一切。 此时,玻璃房内的玫瑰花正在盛放。 ------------ 第459章 大胆的猜测 圆桌房间内。 神音的大脑急速转动,现在这种情况,她没办法瞒住所有事的! 一旦那个伊丽莎白开始逼问,她一定会露出破绽,不如在此之前先编好一套逻辑完整的说辞。 目的,她是有目的才前往禁地花园的没错,她承认她有目的,可她决不能暴露她的真实目的。 神音垂着眼帘,眼珠子转了又转。 “其实…”她拉长语调,努力完善说辞,“我确实认识男仆托克…” “并且不止于浅显的认识,我跟他有交流,深入的交流” 神音编到这脑子忍不住变成黄色,不是肉体交流!她在心里咆哮,明明都是真正的爱丽丝造下的孽,为什么偏偏要她这个替身承担! 神音越说,心里的说辞越成型,等她抬眸看向冉冉时,她的神色已经变得十分确信。 “我比你们所有人都先知道托克会画画。” 这句应该是事实,神音说起来毫无负担。 “我是有次跟着姐姐来拜访阿尔芒伯爵时,无意中发现的。”神音在脑子里模拟那个场景,越说越代入。 “我喜欢闲逛,那次我也确实在闲逛,碰巧在一处灌木丛后遇见了画画的托克,我们相谈甚欢。” “我觉得他画画很好看,他觉得我能欣赏他。” “他很高兴认识我,迫不及待想带我去看他更多的作品,我们去了他住的阁楼,看到了他的其它画,我为他的画技惊叹,由此成为他画技上的知己。” 神音越来越自信,“他说他想为我这个知己画一幅,我很乐意,直接答应了。” 她说着伸手指向阿福举着的肖像画,“最终的作品就是那一幅。” “而我为什么要去禁地花园找托克,是因为我和托克约好了,他要在那里为我画一幅画。” 冉冉冷静开口,“这是你提出来的,还是托克提出来的?” “是我。”神音努力将她和托克的关系编得不错,但不是男女关系上的不错。 “托克只是爱画画,他还没那么大胆子主动要去禁地为我画画,是我要求他的。” 冉冉眉头微蹙,“为什么选在那儿?” 神音脑子发热,她也想知道为什么呀,托克为什么莫名其妙出现在那个地方! “因为…好看!”神音灵机一动,“我喜欢在城堡闲逛嘛!有几次逛到这个地方,从门缝里看过禁地花园里面的样子。” “实在是太好看了!” 神音越发觉得她的说辞前后联系、逻辑严密,“好看的我和好看的玫瑰背景,再加上托克的精湛画技,一定会诞生出一幅传世之作!” 众人对神音的说法不予置评,阿尔芒思索了一会才开口。 “那铺在地上的白纱是做什么的?” 神音一怔,神情完全呆滞,她把这点忘了! 从一身冷汗中缓过神来,神音努力解释,“…就是…就是我当模特嘛…直接坐在土上多脏,那层白纱就是用来…” 阿尔芒忽然伸手捂住冉冉的耳朵。 神音的“躺”字被阿尔芒的手隔绝开来。 用来做什么?关键词没听到,冉冉不解地看向阿尔芒,阿尔芒温和道:“不是小孩子能听的。” “小孩子不能听的还真多。”冉冉无奈吐槽,之前她是和阿尔芒私聊,就算有什么漏听了也不要紧,现在可是事关主线任务,任何一个字都可能成为重要信息。 阿尔芒的关切行为,冉冉并不需要,她甚至颇为不适。 反而是神音炸毛了,“怎么就小孩子不能听!可以听!我说可以听就可以听!” “我和托克之间就是知己与知音!就这么简单!” 神音没想到她这一番发言反而达到了相反的效果,她话音才落,脑海中的播报就响了起来。 【玩家请注意,知晓角色爱丽丝与托克关系的玩家数量已达到3/5,5/5时角色主线任务自动失败】 神音呆在那儿,又出了一身冷汗。 又有两个人认为她跟托克有关系了?!她冤枉啊!她根本不认识托克! 都是爱丽丝造的孽,为什么受罪的偏偏是她?! 冉冉将话题引回案件本身,“爱丽丝小姐你去的时候托克还活着吗?” “当然还活着!又不是我杀的他!”神音此刻的状态像某种特定的应激一般,一问就炸毛。 冉冉很明显感觉到她的崩溃,毕竟她的逻辑都崩坏了。 绝对不是杀人凶手和死者死前死后抵达现场的顺序逻辑应当是: 到达现场的时候人已经死了。 这样只需要说出所有自己知道的线索,努力帮助其他人找出真凶就好。 但在【食花者】副本中,这样的逻辑显然无法实现,大家都因为各自的角色任务心怀鬼胎呢。 就好比这位爱丽丝小姐现在说的,也不一定就是事实。 冉冉垂下眼帘,疑问一个接一个冒出来。 “爱丽丝小姐,你坚持你和死者托克在禁地花园相会是为了创作画作,那么最终的作品呢?我们并没有看到。” 神音只觉得头都大了,胡乱道:“被后来的凶手拿走了呗!” 除了被盘问的神音,一直没开口的纯黑阵营终于有人说话了。 是梅尔里斯的妹妹——姐妹花中的妹妹艾达,也就是恶语。 “不止画,我们连画画相关的道具都没看见。” 恶语所知道的情况,是当时和冉冉他们唯一一次造访现场时的孔烟看到的。 “莱昂诺尔将她看到的一切都转告给了我们。” “爱丽丝当时还装作吃惊的样子,没想到你比我们更早知道现场的情况。” 神音震惊地转头看着恶语,“我们是一个阵营的!” 为什么要在这种时候站在她的对立面、拆她的台,她们不是队友吗?! 恶语摊摊手,“可我们的主要任务是揭开托克的死,这才是首要目标吧。” 她无所谓的模样看得神音很是恼火,什么主要任务、首要目标!分明就是她自己的角色任务已经完成了,所以只惦记着完成主线任务离开恐洞! 她才不会管她的死活呢! 恶语微微勾唇,对着气愤的神音露出一个阴沉的微笑,“所以爱丽丝你说的真的是真的吗?” “你真的是去禁地花园给托克当模特吗?” “除了你,可没人见过现场的什么画具哦~” 冉冉不动声色观察着眼前的情形,一个大胆的猜测在她脑中成型。 ------------ 第460章 没有人生来就该负重前行 【纯黑】显然并不是一个团结的阵营,他们自打从密室出来以后,从没有像冉冉他们有过眼神交流,就好像每个人都只在乎自己。 可即使这样,阵容中的一个人跳出来指责另一个人也是比较罕见的现象。 多亏了高部长和钟宁的机智发挥,冉冉得以知道凶杀现场的原貌。 画具是真实存在的,爱丽丝没有说谎,那么此刻站出来因为这一点指责她的人…就不免进入冉冉视线。 她很难不产生怀疑。 这位艾达为什么要这么说呢? 世上所有事的驱动力都指向一个方向——利益。 只有艾达能从这番话中得到好处,才能解释她为什么会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 诬陷别人会给自己带来好处…这种情况不言而喻。 就像玩狼人杀,狼自己杀了人会想方设法把脏水泼到完全无辜的村民身上。 冉冉恍惚地眨眨眼,二侄子跟她说的话,她还真的每个字都记在心里了。 同时,艾达因为禁地花园到底有没有画具的事对爱丽丝发难,这背后一定还有一块确定的基石。 艾达自己是能明确现场是有画具的。 她去过现场,否则她不会如此确信地对爱丽丝发难。 冉冉睁大眼睛,事情好像开始变得越来越复杂了。 因为艾达一直是和大家一起行动的,她唯一离开众人的一段时间,就是将丧钟响起后的时间当做一场冒险,以探险的名义离开了大部队。 艾达、海伦、克里斯汀以及梅尔里斯,他们四个是一起离开的。 可那个时候托克已经死了,他们不具备作案时间。 冉冉并不知道他们四个是一起行动,还是互相分开的。 但她可以确定一点,至少艾达在此期间去过禁地花园,现场的情况她亲眼看到了。 用脑子用得过于频繁,冉冉也觉得大脑有些混乱。 从杀人时间来看,的的确确就只有爱丽丝一个人满足条件,她早早就离开了众人视线。 而莱昂诺尔是完全没有嫌疑的,因为她全程都和他们在一起。 对面阵营剩下的三人,包括克里斯汀,都是在丧钟响起之后才各自行动。 冉冉也不会怀疑自己阵营的人,一个团队,信任是最基础的,他们彼此都说过角色任务了,冉冉选择相信。 阿尔芒就更不用说,他跟她在一起的时间都快要超过阿福了,完全没有作案时间,更没有杀人动机。 而且阿尔芒现在可是坐在裁判的位置上。 把真凶推到裁判的位置上,那他们十个人还不如直接接受死亡结局。 冉冉思来想去,只有爱丽丝。 可爱丽丝…她表现出来的样子确实不像凶手。 在辩解所有事时爱丽丝都会躲躲闪闪,神情间透出心虚,只有在否定她是杀人者这件事上,她坚定无比。 冉冉自然知道爱丽丝去禁地花园肯定不是单纯当模特去的。 没道理每个人都在为了角色任务殚精竭虑,只有爱丽丝幸运到可以悠闲地写生。 但爱丽丝确实没杀人…没杀人,冉冉不断在脑海中复盘整个过程。 爱丽丝去过禁地花园,那时候托克还活着;艾达去过禁地花园,那时候托克已经死了。 丧钟响起在两个时间点中间,也就是说有人在这期间去了禁地花园杀死了托克,这个人并非是已经映入她眼帘的任何一个人,而是一个从没引起她关注的人。 …冉冉皱着眉揉了揉太阳穴,“我请求提审车夫。” 她放过了神音,恶语却没打算放过神音。 “怎么就提审车夫了,对爱丽丝小姐的盘问不是还没结束吗?” 神音比被冉冉逼问时还要生气,简直是爆炸生气,她用两只眼睛死死盯着恶语,“你到底想干什么?!” “看热闹不嫌事大吗?!” 恶语懒懒点头回应,“没错。” 克里斯汀猛地站起来,一双眼睛阴沉沉,“艾达小姐,诬陷行为的定性并不会因为你的身份而有所改变。” “你会为此坐牢的!” 冉冉闻言忍不住挑眉,合着现在又讲究起人人平等了。 所谓上位者,真是一群原则随机应变的人。 而恶语表现出来的回应很有意思,她身为梅尔里斯的妹妹,对依旧管控着她生活起居乃至未来婚姻大事的克里斯汀,竟然不见一点尊重。 恶语挑眉恶劣道:“如果我会坐牢,那一定有人会付出更惨烈的代价。” 克里斯汀表情一滞,随后竟然漠着脸坐回座位,她不再开口说话了。 神音眼见最大的靠山都不维护她,眉眼间全是灰败,“我真的和托克的死没关系,到底要我说几遍!” 她不甘心地喊着克里斯汀,“姐姐!” 克里斯汀一改常态,劝导神音安静些,“别激动了亲爱的妹妹,我们都知道你不是凶手,只是被人问几句而已,损失不了什么。” 冉冉讶异挑眉,对克里斯汀这样一直遵循常规的贵族淑女而言,做出改变是困难的。 哪怕只是在口头维护妹妹这么小小一件事上的改变。 冉冉不得不注意,克里斯汀的变化发生在艾达开口说出那句话。 【如果我会坐牢,那一定有人会付出更惨烈的代价】 乍一听,像是努力寻找真相的艾达如果都有错,那跟托克之死剪不断理还乱的爱丽丝一定会迎来更惨烈的下场…可真是这样吗? 这句话中的“有人”真的指的是爱丽丝吗? 这句话的含义真像表面听起来的那样吗? 后面恶语又针对神音说了很多引导性的话,企图让神音亲口承认就是她杀了托克。 可神音已经是经历过冉冉语言陷阱的人,不会再轻易中招,恶语给她挖了好几个坑,竟然都让她避了过去。 并且神音的情绪不再激动,她真的听了克里斯汀的话保持安静,乖巧被盘问。 恶语觉得没意思,没多久就结束了继续针对神音这件无聊的事。 阿尔芒立刻就按照冉冉的要求将伤痕累累的车夫请到圆桌房间。 新一轮的审问开始,被审问的对象从神音换成车夫。 一位淳朴却愤怒的车夫。 冉冉没有一来就问他为什么要杀阿尔芒伯爵,这个问题的答案显而易见。 只需要看看两人的穿着、精神面貌,就能明白车夫的仇恨从何而来。 这世界上从没有人必须负重前行,没有人生来就是车夫、生来就该为尊贵的大人物们驾驶马车。 有的只是抢走属于你那一块蛋糕的人,而这样的人手里,往往拥有很多人的蛋糕。 ------------ 第461章 腐朽的荣耀 “请问您来自哪里?” 这是冉冉开口问车夫的第一句话。 车夫睁眼,虚弱地看了冉冉一眼,从鼻子里发出不屑的冷哼。 冉冉没在意,反而面带微笑地介绍起伊丽莎白的家乡。 “我看过金色晚霞连接着金色麦田,整个世界都是一片灿烂的金色。” “也看过厚厚的白雪铺在田野上,像给世界穿上银装。” “我看过穿梭在林间的清澈溪流、也看过在旷野边缘起伏的连绵山峦。” 冉冉并不知道伊丽莎白的家乡是什么样的,关于伊丽莎白这个角色,她知道的就只有副本一开始背景介绍的那句话。 她现在描绘的美景,都来自已经死去的托克的画。 他的画是那样传神,让彼时视力残疾的冉冉也能身临其境。 冉冉不动声色掩下眸中的感叹,即便只是为了那些画,她也为托克的逝去而叹息。 不仅托克的画是生动的,冉冉的描述也是生动的,短短几句话,那些美丽的景色好像就在众人眼前浮现。 阿尔芒怔愣片刻,伸手摸了摸冉冉的头,把冉冉弄得一脸懵。 车夫看着冉冉的眼神已经完全变了。 “你难道不是一位尊贵的小姐吗?” 冉冉微笑着,“不,我是一个人,能用眼睛看到万事万物的人。” 能看到绚烂的风景,也能看到每一个受苦的人。 车夫垂下头,无奈笑了笑,“那你要盘问我什么?为什么要杀人?” 冉冉用一种怜悯的眼神看着车夫,“不,我只是想知道你是做什么的。” 她的怜悯来自这个世界之外、站在恐洞之上。 【食花者】与【螟蛉路】更大的差异,冉冉感觉她已经明白了。 不在恐洞面积,也不在难度,在真实性。 恐洞游戏提醒每一个进入游戏的玩家,这只是一个副本,可这个副本里面的每个人都那么真实,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喜怒哀乐,每个人都在过自己的生活。 阿尔芒威严无比,站在城堡权利的顶点,他为她讲述的她和莱昂诺尔之间的故事字字生动。 车夫一言不发潜入庄园,只为了杀死远比自己强大的阿尔芒,像蝼蚁挑战大象般。 完全不同于螟蛉路里机械的、仿佛只有骆家是鲜活的情况…食花者实在是太真实了…… 车夫抬起头,一双平静的眼睛看着冉冉,“我是农民,来自金穗村。” “你说的金色麦穗、白雪田野我都见过。” 好像不需要再说更多话了,冉冉看向阿尔芒,“他绝对不可能杀托克的。” “他和托克是一样的人,区别只是,托克的希望还在、希望带来生存的意义,而他的希望已经消失了。” 希望消失,四个字简短无比,可却是残酷无比。 没人能忍受没有希望的生活。 希望的光消逝之后,生活里只剩下绝望,那将是最深沉的黑暗也无法比拟的可怕。 它意味着前路暗无天日,永久地暗无天日。 乌云笼罩大地的时间稍微长一点,人类都难免受影响,更不用说这片乌云将会永久笼罩下去。 人类只会走向一个结局——自我毁灭。 这位伪装成车夫的农民显然是想在自我毁灭之前,耗尽最后一点希望。 冉冉看着他平静的双眼,忽然间就明白了他为什么会这么平静。 阿尔芒看了冉冉许久才开口,“我认同伊丽莎白的观点。” “不因为别的,只因为他也是金穗村的人。” “托克是他看着长大的。” 钟宁不明白,“那他知道托克死了为什么一点都不伤心?”他下意识将他和钟生带入到托克和车夫的位置里。 他要是死了,伯伯一定会非常伤心。 听到钟宁童稚的话,车夫大笑起来,“何必伤心!托克死了我要伤心,威廉死了我也要伤心,我死了我也要伤心…” “伤心不过来的。” “而且没有意义啊,有多少像我们一样的人已经死了!他们只是还披着人皮不明所以地假装活着而已!” “而你,孩子,生活在这样的世界里,你也会死的!” 车夫的话,指向的不是生活在现代社会的钟宁,而是皮囊的主人小多。 “一场大火把绿溪村烧成废墟,这么长时间过去王国的救助来过吗?骑士团?护卫队?还是治安官?” 车夫笑出眼泪,“你见过天气炎热的时候,数不清的苍蝇会在人的皮肤里产卵吗?” “我见过!”车夫冷冷地看着阿尔芒,“人的肉又臭又烂!” “我还见过治安官为了讨好上面的长官,把强征来的葡萄美酒和粮食一起装在箱子里,用马车一辆辆运走。” “我见过护卫队的成员们在白天酩酊大醉,比报纸上美艳得多的舞女围着他们大笑。” “我还见过许下守护王国誓言的骑士将需要帮助的民众驱逐…这些,我看到的这些…” “和绿溪村的痛苦是同时发生的!” 车夫死死看着阿尔芒,“一边是笑!一边是哭!” “大笑的人看着痛哭的人大笑,痛哭的人看着大笑的人痛哭!这就是这个世界的现状!” 眼泪伴着他的控诉落下。 “这个王国…这个曾经荣光的王国,已经像绿溪村那些被烧伤的村民一样,烂得发臭了!” “伯爵你是王国的守护者,你知道你现在正守护着什么吗?!” 冉冉垂着眸子,忽然感到属于伊丽莎白的每一寸皮肤都燃烧起来。 她的双眼疼痛无比,视野被熏得模糊一片;她的鼻子里全是烟,除了呛什么也闻不到;耳边除了尖锐的轰鸣只剩下嘶哑的尖叫。 她的双腿好似肥皂在烈火中融化,难以言说的痛撕裂她每一寸肌肤。 如果真的无知无识倒也罢了,偏偏伊丽莎白的身体里现在承载的是冉冉的灵魂。 她看得到景色听得见话语,同样闻得到这个腐朽王国的作呕味道。 车夫略带癫狂的笑让人不寒而栗,冉冉却只想要落泪。 “金穗绿溪承载的是生机,同样也是民众,可王国已经忘却了一开始的愿景,它抛弃了曾经为之荣光的人民。” “失去生机的国度注定只会腐朽。” “我的眼睛看过美景,是看不了这样堕落景象的。” 车夫最终说出了细雨天绞刑架下那个姑娘的话。 “如果经历过战争洗礼过的王国注定堕落至此,那我希望我们永远也不要胜利。” 冉冉缓慢地眨着眼。 起码在腐朽的余韵里,有些东西越过细雨留了下来。 ------------ 第462章 推理环节中的谬误 无论用什么词定义车夫,他都不可能是杀死托克的人。 一腔热血怎么能被杀人这种污名侵染。 在冉冉心里,车夫想要杀死阿尔芒的行为是不能用杀人两个字简单定义的。 可这样一来,冉冉再次失去了目标。 城堡里并没有更多没有进入她视线的人,不是车夫,不是爱丽丝,也不是剩下的八人。 冉冉又反复想了几次整个推理过程,猛然间,一个念头从她脑子里闪过。 之前她一直将作案时间作为判断是否是凶手的重要依据。 在作案时间以外到达凶杀现场的人,不可能是杀人者,因为从另个方面来说,他们是拥有不在场证明的。 可如果这个依据从一开始就是错的呢…… 如果丧钟响起的时刻,托克并没有死去呢,那在那个时间段以“大冒险”名义离开的梅尔里斯、克里斯汀、海伦和艾达就都有嫌疑了! 冉冉不动声色按下心中的惊异,平静道:“既然什么进展都没有,我想再去案发现场看看。” 冉冉一边说一边转头和阵营里其他人对上视线。 黑茶和高部长立刻就明白了冉冉的意思。 早在一开始他们在密室讨论【沉寂的丧钟】到底代表着什么的时候,冉冉就说过后续要找个机会去验证一下… 现在就是那个机会。 黑茶立刻开口附和,“我觉得是个很不错的提议,再去一次现场说不定能发现更多线索。” 阿尔芒一时没说话,去禁地花园那次他已经仔细观察过了,并没有什么更多线索,但既然这个要求是冉冉开口提的… 他看向孔烟,“你们这边的意见呢,莱昂诺尔小姐?” 孔烟第一时间看向屠夫,屠夫竟然似笑非笑地看向冉冉。 “我都可以,去看看也无妨。” 【纯黑】阵营有两个人是一直没讲话的,一个是屠夫扮演的梅尔里斯,一个是念扮演的海伦。 和仿佛灵魂死寂只剩下一副肉体坐在圆桌旁的念不同,屠夫一直在注意整张桌子的动向。 明明身处局中,他却一直用一种和阿尔芒类似的审视眼光看着全局。 自然,最主要的精力都集中在冉冉身上,毕竟冉冉几乎主导着整个局面。 男仆托克的死确实毫无线索,屠夫和冉冉一样,感知到必定是某个环节出现了谬误,可他没有接近谬误的方式,而此时忽然提议的冉冉… 一定是有的。 这就是屠夫露出似笑非笑神情的原因。 冉冉身下的轮椅才被黑茶推动,阿尔芒就要起身取代黑茶的位置,冉冉摇摇头。 “伯爵您是裁判,您得呆着这里。” 阿尔芒睁大眼睛,样子看起来有些不可思议,“伊丽莎白你知道你们要去多久吗?” “不知道。” 阿尔芒无奈地笑起来,“就是这样,你们一定会离开很久的。” 冉冉不懂阿尔芒的意思,只是看着他,阿尔芒低低叹息一声,用充满磁性的声音启唇。 “我明白了,你就是要把我丢在这。” 短短一句话,不仅让冉冉有些无措,阿福都听不好意思了。 阿福背后的黑色薄翼微微张开,向前包住了他自己。 钟宁直接看呆了…好…好一个蝙蝠害羞! 黑茶顶着这尴尬的氛围,面无表情地推动冉冉的轮椅。 “跟阿尔芒说再见吧,伊丽莎白。” 冉冉只能扔下一句,“伯爵你是一个好裁判!”就被黑茶推着离开了。 高部长白医生和钟宁互相看了一眼,立刻在黑茶背后排排站,尤其是身材高大的高部长和白医生,几乎要把房间外的走廊塞满。 【纯黑】阵营离开房间时,便只能在走廊里看见三位男性的背影,前面的黑茶和冉冉被挡得严严实实。 去凶杀现场再勘察一次完全是幌子,在【纯黑】阵营视线被遮挡时,黑茶推着冉冉加快脚步赶往真正的目的地——钟楼。 轮椅被冉冉指挥着黑茶随便藏进一个房间里,之后的一切都变得很简单。 暗杀王者,AKA黑夜里飘忽不定的鬼魅,即便是带着一个人,黑茶的行动也不会受到任何影响。 她像乌云遮挡月光时灵巧迅捷的影子,让人根本来不及看清就已经消失了。 两人迅速穿梭在墙壁与墙壁、屋檐与屋檐之间。 月光下,她们的影子被拉得纤长。 为了更多的安全感,冉冉伸手紧紧抱着黑茶的腰,闻着她身上淡的几乎没有的茶香,忍不住想: 黑茶部长之所以叫黑茶部长,原来是因为喜欢穿一身黑再加上身上有茶香吗? 喜欢一身黑确实符合黑茶部长冷酷少女的形象,可茶香…茶香两个字实在很难和少女联系到一起。 冉冉贴得更近了些,把脸凑到黑茶腰上方闻,位置可能稍微有些不礼貌了,黑茶面色微冷。 “你是在模仿狗吗?” 冉冉愕然,“我只是好奇黑茶部长你身上为什么会有茶香。” 黑茶冰冷眉眼间的恼意还来不及升起,便被冉冉这句话熄灭。 一阵短暂的沉默过后,黑茶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 “孙海安局长喜欢喝茶。” 冉冉恍然大悟,原来是沾染的孙局长身上的茶香,她想说些什么,但想起高部长的提醒。 “少拿孙局长调侃黑茶这丫头,她就是不定时炸弹,指不定什么时候就爆了!” 冉冉最后选择了闭嘴,什么也没说。 可反倒是没回应,黑茶生出了多说几句的心思。 她很少向别人表露自己,即便是向那个人。 大概是此刻黑云中的月亮让她觉得太熟悉了,多少个夜晚,她就是这样行走在黑夜里。 唯一和那时不同的,现在的她已经因为那个人,产生了以前绝不会产生的感觉。 安心的感觉。 黑茶抬头看了眼清辉皎皎的月亮。 “她的办公室里常年泡着茶,以前是她自己动手泡,在我到她身边以后,为她泡茶的人就变成了我。” “我不知道孙海安局长在那之前过得怎么样,可在那之后的我…” “我过得很好,每一天还是一样长,可它们好像都变成了不一样的每一天。” 黑茶低头看了一眼她抱住冉冉的手。 “这双手现在学会了拼积木、折纸鹤、做蛋糕,还学会了泡茶。” “我的手和过去不一样了,我也和过去不一样了。” ------------ 第463章 讨价还价 到了钟楼。 冉冉依旧被黑茶抱着,几步跃上最顶端,能够宣告死亡的丧钟就在最顶端的建筑里。 从远处看它时就像在看一个四四方方的盒子,在黑夜中被染上漆黑的颜色。 冉冉看着就忍不住想起骨灰盒。 黑茶的想法显然和冉冉一样,她颇为嫌弃地哼了一声。 一进入四方建筑冉冉就感到一丝不寻常,应该是被阿尔芒的力量影响了,就和高部长遇到的惩戒屋一样。 黑茶也感觉到那种不一般,属于前杀手的警惕心瞬起,“检查完快点离开这,不可久留。” 冉冉点点头,一双清澈的眸子已经四处观察起来。 其实很明显,建筑正中心就摆着那口丧钟,冉冉之所以四处观察是想弄明白它的原理。 因为那丧钟没有任何凭借,此刻是静静悬浮在空中。 “奇了。”黑茶看向冉冉,“即使是在我们那个被恐洞力量侵蚀的世界,这样的情况也很稀奇。” 在月下小谈过后,黑茶对冉冉的态度发生了一种微妙的改变,总之不像之前那么别扭了。 冉冉其实能猜到,她和黑茶第一次见面时她就毫无顾忌地拿孙局长开她玩笑,黑茶部长对她的印象不会好。 更别说后面黑茶部长气到直接动手,差点杀了她,对她的印象只会更差。 很多时候愧疚得不到纾解,就会转变成另一种憎恶。 之前黑茶部长那样别扭的态度她完全可以理解。 冉冉眨巴眨巴眼睛,像是没察觉黑茶的态度变化一般,“确实。” “按照逻辑,【食花者】是恐洞力量和蓝星某种东西结合的产物,相当于也是来自于恐洞力量。” 冉冉伸出手在丧钟周围细细感受了一下,“为什么和觉醒者的能力表现出来的力量区别这么大?” 黑茶皱眉,“大到简直不像来自同一种力量……” 冉冉点点头,十分赞同黑茶的话,可下一秒她眉头一皱,靠近丧钟的手猛地一沉,竟从丧钟内壁取出一个小小的人偶。 黑色的小纽扣做成眼睛,没有鼻子,嘴巴只是用黑色的线粗略缝了两针,五官简单得像是孩子用画笔随便画了两笔。 躯干更是简陋,棉花被布料裹着就成为人偶的躯干,没有四肢,硕大的头直接就占去了躯干的一半。 大头娃娃是很多萌系玩偶的审美主流,很难把它们和恐怖二字挂上钩。 可那样的前提是萌,需要娃娃本身足够可爱,否则就会变成冉冉手中人偶的效果,一颗大头只给人诡异的感觉。 黑茶眉头紧皱,“什么鬼东西!” 冉冉拿着娃娃,没有扔开尖叫的打算,反而仔细端详起来。 片刻后她确定道:“这娃娃上的力量完全区别于施加在丧钟周围的力量。” 黑茶:“所以这娃娃并不应该在这里,是有人故意塞进去的?” 冉冉为黑茶的可爱而发笑,“就算察觉不了力量差异,一口丧钟里面塞着一个娃娃,怎么看也不正常吧。” 黑茶脸色发黑,“你现在是在嘲笑我吗?” “不敢不敢。” 暂时不知道娃娃是做什么用的,但冉冉心里有大概的猜测,她准备将娃娃塞回去,丧钟却忽然响了起来。 古朴悠远,整个建筑似乎都在和丧钟一起共鸣。 “有人死了!” 冉冉眉头一皱,和黑茶对上眼神,默契不言而喻。 转开眼眸,与黑茶视线分离时冉冉才露出她的真实情绪——兴奋。 死人自然不是好事,却是一个可以验证她猜想的好机会! 冉冉毫不犹豫才娃娃塞了回去,令黑茶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 原本还在震动产生余声的丧钟瞬间停止了颤动,整个建筑仿佛为之一静,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 果然是这样! 与冉冉的了然相比,黑茶显得很是困惑。 “这就是沉寂丧钟的含义,有人通过这个娃娃控制了丧钟,让它无法再发出声音。” 冉冉解释完,黑茶依旧不明白幕后之人的用意。 “他或者她,想让我们陷入误区。” “误区?” 冉冉点点头,眼神逐渐凝重,“让我们误以为我们听到的那声丧钟响,就是托克的死导致的。” “让我们将两个不一样的时间点错误地联系在一起。” “你的意思是?”黑茶脸上满是不可置信。 冉冉眼神沉了又沉,“没错,我们听到那声丧钟时,托克还没有死。” “要杀他的人,正在赶去的路上…”冉冉微微勾起唇角,“进行一场‘大冒险’。” 鼓掌声忽然从门口传来,冉冉和黑茶俱是一惊,猛地看过去,便见梅尔里斯伯爵就站在那儿,不知站了多久。 “伊丽莎白小姐的分析实在是太精彩了,在下忍不住鼓掌,如果惊扰到两位,我感到万分抱歉。” 冉冉额上冷汗已渗了出来,她在恐洞里原本的手段全无效力,恐洞赋予的两个能力还都是等级很低的能力,她没发觉梅尔里斯的到来也就罢了,为什么黑茶部长也… 黑茶不知冉冉心中所想,只是将她护在身后,眉眼冷凝地看向来人。 梅尔里斯却似乎读懂了冉冉眼神的含义,竟然微笑起来。 “伊丽莎白小姐你要求黑茶部长察觉我的到来,可实在是为难她了。” 黑茶顿时顾不上别的,只惊异于这人竟然知道她的身份! 梅尔里斯淡淡道:“即使换了高部长,恐怕也没法儿做到。” 黑茶眼中的冷色更深,冉冉适时微笑,算是安慰黑茶不要自乱阵脚。 “梅尔里斯伯爵,说来凑巧,我恰好也知道你的身份。” 梅尔里斯立刻饶有趣味地看向冉冉,“是么?还请伊丽莎白小姐分享你的见解。” 冉冉不动声色将人偶藏在身后,“在此之前,我可以讨价还价吗?” 梅尔里斯一怔,继而大笑起来,“你还真是一个有意思的人。” “我喜欢有意思的人。” “事实上我每天会见到很多人,但他们都是差不多的人,忽然见到你这么不一样的人,真有一种别样的新鲜。” “算是看在这份新鲜感的份上,我给你讨价还价的资格。” 梅尔里斯忽然正色起来,他认真时脸上是没有任何表情的,看起来反而比之前笑眯眯的样子可怕很多。 “我说出你的身份,你也回答我一个小问题。” 梅尔里斯想了想,竟然皱眉道:“严格意义上这算有依据地交换,并不是讨价还价,但如果你愿意的话…” “当然可以。” 冉冉眼睛一亮,这位梅尔里斯意外地讲理,竟然还会觉得是她吃了亏。 她说是小问题,可不意味着真的是小问题。 ------------ 第464章 讲道理还守信用 “你是破晓协会的会长——屠夫。”冉冉开门见山。 梅尔里斯,也即屠夫微微一怔,“你怎么简单就把答案说出来,就不怕我反悔不回答你的问题?” 空气有一瞬间的死寂,黑茶已经做好了战斗准备。 屠夫…她怎么也没想到这次破晓协会里那个看起来其貌不扬的男人竟然是屠夫! 冉冉像是感受不到气氛的凝滞一般,真诚道:“难道你堂堂破晓协会的会长,还能出尔反尔吗?” “你是大人物,大人物都是讲道理的。” 屠夫越发觉得冉冉有意思,起码挺活泼,当然,这种活泼不同于孔烟的聒噪。 他弯唇微微笑,“这又是为什么?” 冉冉睁大眼睛,“因为不讲道理的人是没办法成为大人物的。” “讲理对成为大人物来说,是必要不充分条件。” 如此紧张的关头,听到冉冉这么说话的黑茶都忍不住愣住,她用一种不可置信的眼神看着冉冉。 “你二侄子不是说你是山上的道姑吗?你怎么还会数学题?” 冉冉听完,不可置信的人变成了她。 “我是修道者,以及我是二侄子的堂姑,这两者加在一起不能简单得出我是山上的道姑吧。” “而且会数学题怎么了,我修道也不妨碍我修数学呀,两手都要抓没听说过吗?” “黑茶部长你难道不知道数学也讲究触类旁通、万变不离其宗吗?这可是我们玄学的思想。” “所以不要觉得这两者八杆子打不到一起。” 冉冉说得头头是道:“数学要从娃娃抓起,玄学也是啊。” 她一边说一边观察远处屠夫的表情,这不,让她抓住关键点了。 屠夫之前说他喜欢有意思的人还真没撒谎,冉冉投其所好抖机灵,说了这么多句,屠夫的脸色是越来越好啊。 “好一个必要不充分条件。”屠夫带着笑意望向冉冉。 “你说的没错,不讲道理的确无法成为一个组织的领袖。” “做领袖和做统治者,很多时候是共通的,上位者若是毫不讲理、喜怒无常,那他绝不可能长远地走下去,被下面的人推翻是迟早的事。” 屠夫盯着冉冉补充,“不守承诺亦然。” “所以我会好好回答你的‘小’问题。” 冉冉心里一松,她要的就是他这句话,当下她毫不犹豫地拿出藏在身后的人偶。 “这个…”冉冉一脸凝重,“是你们之中谁的手段?” 屠夫无奈地摇起头,“这个就是你的小问题?” “是。”冉冉一脸坚定。 屠夫忽然笑起来,那笑看得冉冉凉飕飕的。 “你不会以为我不知道这个人偶代表着什么吧,天真的伊丽莎白小姐。” “我当然知道你知道。”冉冉深吸一口气,“让我们所有人陷入误区的,就是这口出了差错的丧钟,所以…” “只要知道这是谁的手段、谁对这口丧钟做了手脚,那那个人…就是杀死托克的凶手。” 黑茶还有些反应不过来,之前不是毫无头绪吗?怎么就看了口钟的功夫,凶手是谁就突然清晰了? 屠夫脸上笑意加深,一双好看的笑眼只盯着冉冉看。 “既然你知道,就该明白我不会把这么重要的信息随便告诉你。” 他放轻了语气,反而更让冉冉感到危险。 “你确实很聪明伊丽莎白,可也很狡猾。” “嘴上说着小问题,实际很是贪心呀。” 冉冉没有露出丝毫怯意,她坚持她的说法,“这确实只是一个小问题,会长大人。” “我不了解您的手下,所以这信息显得神秘又重要,可您很清楚啊。” “您如此受手下人的爱戴,想必您一定很了解他们,那他们的能力各自是什么,对您来说不就是无足轻重的信息么。” “只要立场不同,我们所得到的结论就会完全不同。” 冉冉诚挚道:“我说小问题,一开始就是针对您说的。” “大实话,一个字也没有作伪。” “你还真是…”屠夫危险地眯起眼睛,“能言善辩。” 好话说尽,小把戏也用了,但好像还是没什么效果,冉冉所幸破罐子破摔,走真诚打败一切的路子、 “那会长大人您能不能看在我这么能言善辩的份上,回答我的小小小问题呢?” 黑茶满脸警惕,也逃不过被冉冉的无耻所震惊,还能这样?对面的男人可是破晓协会会长,就这么直接开口求他肯定是行… 屠夫忽然重重叹了口气,“好像拿你没办法。” 黑茶眉头狠狠一皱,竟然是行得通的吗?! 屠夫脸上的笑意消失,他淡淡地看着冉冉,“毕竟我是他们的首领,是个讲道理又守承诺的人。” “如果真的答应了你一个小丫头的话却又没做到,还真不好交代。” 黑茶听得瞳孔地震,有什么不好交代的,直接出手把恶童和她一起杀死不就好了吗?! 皇天在上,后土在下,有谁会知道这个事?有谁能知道他是个不讲道理、出尔反尔的人?! 只要消灭一切知情人士,那还不是想怎么树立人设就怎么树立人设。 再说讲道理什么时候成邪恶首领的必备条件了!她这种思维才应该是反派思维吧! 冉冉没心思像黑茶这么吐槽,只要屠夫愿意回答就很好了,不枉她费了那么多口舌。 她眨着一双星星眼看着屠夫,“所以是……” “是念的手段。” 冉冉立刻严肃起来,“就是那位【勾魂使】念大人?” 屠夫嫌弃地皱起眉头,“这什么鬼名头,真难听。” 冉冉插科打诨道:“勾魂使是勾鬼的人,不过本质上讲,本身也的确是鬼,会长大人你用鬼名头来形容,恰如其分。” 黑茶快要忍不下去冉冉的谄媚,她从没见过谄媚的冉冉,就连对孙海安局长都没有! 不适是一方面,更主要的是愤怒! 黑茶怎么也想不到她和大名鼎鼎的破晓协会会长屠夫的会面…会是现在这种情况…… 不该是一言不合就厮杀吗?就像高部长那样? 冉冉早已将精湛的演技刻进骨子里,什么样的人设她都能演出来,不就是谄媚卑微了点么。 能活着能赢才是最重要的。 二侄子早都说她没人性了。 都没人性了自然想演什么样,就演什么样。 刚刚屠夫只嫌弃了名号,没否定她的话。 所以她手中的人偶的确就是出自那位念大人之手。 那位出动手下四位精神系能力者来对付她的念大人。 ------------ 第465章 不许变回谄媚的小人! 进入副本之前,冉冉曾仔细观察过破晓协会五人的模样。 唯一能跟那位念大人对应上的,就是那位披着斗篷的神秘女人,至于念在副本里对应的角色… 应该就是那个沉默寡言的海伦没错。 爱丽丝言辞间可以感受到她的心里年龄并不大,冉冉本来有两个怀疑人选,孔烟和神音。 可在观察过莱昂诺尔对梅尔里斯的态度之后,她立刻就将孔烟和莱昂诺尔对应上了。 那爱丽丝就只能是神音。 剩下那位在圆桌会议上冷言冷语的艾达,自然就是那位可以通过言语影响他人的恶语。 代号和能力一样,还真是奇妙的巧合。 “多谢了。” 冉冉道谢过后小心地试探屠夫,“会长大人你能让我们离开这里吗?” 黑茶听得又气又笑,还真是主打一个真诚、什么话都能问得出口啊! 屠夫闻言微笑起来,“伊丽莎白小姐是认为我不会让你们离开这里么?” 冉冉仔细感受着屠夫的情绪,立刻发现他又生气了。 还真是一点不好的话都不爱听。 只是怀疑他会对她们下手而已,很合理的怀疑啊,他莫不是忘了他们双方之间可是敌对关系。 但生气了就要哄,人和所有动物一样,都遵循这个规律。 冉冉绞尽脑汁想着机灵又奉承的话,毕竟谄媚的人设是第一次扮演,她还不太习惯。 最后还真让她想到一句。 “我倒不是这样想,这样只会低看了您,只是会长大人您实力强悍,要杀掉我们不过是随手的事,因而有此一问。” 奉承他强大,并且善良,毕竟他还没有出手杀掉她们不是吗? 屠夫果然高兴起来。 他高兴的一大标志,就是收起脸上的笑容。 “你很了解我?” 冉冉诚恳道:“不敢不了解,您是火系的S级能力者,容貌俊美,追随者无数。” 屠夫这个人很神奇的一点,就是他在不高兴时的笑容…完全不会让人感到一点虚假。 他并不是在假笑,可他又的确不高兴。 屠夫淡淡道:“对你们的实力有清晰的认知?” 冉冉垂着眉眼,做出一副老实像,“对黑茶部长不敢,但我很有自知之明。” 屠夫忍了一会,还是没忍住对冉冉这模样笑出声。 一个老实巴交的孩子,实在怎么看怎么滑稽,即使冉冉现在顶着的是伊丽莎白的脸。 笑完屠夫轻咳一声,“忽然想问你一个问题。” 冉冉心里:都问了老些个了,还在乎多加一个?面上却是:“会长大人您请问,我一定知无不言。” 黑茶几乎都要把对准屠夫的指尖转向冉冉了,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谄媚的人! 不,她该对准自己,一发【黑息】直接了结自己,她就不用再忍受这样的痛苦了! 屠夫正色道:“你是怎么看穿我的身份的,要知道…百相人的能力可是连念也看不穿,破晓协会里只有小黄能够防住。” 冉冉眨眨眼睛,不知不觉好像听到了不得了的消息? 百相人,听起来这个人的手段是伪装,不止能伪装自己,还能帮助别人。 屠夫应该就是在这个人的帮助下,从原本的样貌变成了之前那副平平无奇的模样。 冉冉如实道:“这么厉害的手段我自然是看不穿的,您的样貌没有任何问题,是您周围的人出卖了您。” “你想说…”屠夫猜到了冉冉要说什么,“孔烟?” 冉冉点头,“要猜到您的身份其实很困难,毕竟您各方面都很优秀,演技更是一等一的精湛,只是观察您一个人,我什么也看不出来,但要猜出孔烟的身份就简单多了。” “后面再通过孔烟确定您的身份,这就是您为什么没有露出破绽我却能猜出来的原因。” “毕竟能让孔烟那么言听计从的人,破晓协会里除了会长大人您,找不出来第二个。” 屠夫挑眉,满意地收起所有情绪和表情。 黑茶感觉她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要冒出来了。 一口一个会长大人是要怎样啊!都没见她对孙海安局长这样! “伊丽莎白,即使我告诉了你念的手段,我依旧比你先知道答案,你猜恐洞会怎么判定我们之间的输赢?” 冉冉忽然笑起来,“比赛还没结束不是吗?犹未可知。” “并且只知道结果可不够,恐洞可是相当看重推理过程。” 黑茶听得云里雾里时,丧钟竟然又颤动起来。 又一个人死去了! 她看着仍旧在对峙的冉冉和屠夫,终于忍不住出声,“没有谁关心一下死者吗?” 冉冉盯着屠夫,“会长大人不让我走,我哪里敢走。” 屠夫微笑起来,“我确实对死人不关心。” 之后谁都没有再说话,无言的沉默不知道持续了多久,屠夫才开口。 “伊丽莎白,你的确不在我的猎杀名单上,所以…” “跟黑茶部长一起离开吧。”他微笑着侧过身体。 在冉冉晃神的时刻,黑茶毫不犹豫地带着她闪身离开。 “他竟然真的放我们走了……”冉冉被黑茶抱着,在屋檐上飞来飞去。 她还处在不可置信中。 黑茶闻言深吸一口气,咬牙切齿道:“刚刚还能言善辩、能说会道,谄媚的一口一个会长大人,好像下一秒就要投奔破晓协会去了,现在竟然变成了个大笨蛋?!” “恶童你的脑子到底是什么做的,怎么时灵时不灵!” 冉冉深深叹出一口气,“可能是用脑过度,有点转不过来了。” “不过现在我已经想明白了。” “屠夫放我们离开可不是什么善心大发,而是畏惧黑茶部长你的【黑息】吧。” 黑茶终于觉得堵在心头的那口气松快了些,“总算说了句人话。” 冉冉仔细回忆着当时的情形,“屠夫他当然可以对我出手,或者对我们一起出手,可黑茶部长你的黑息也是瞬发的,他没把握躲过去。” 她缓缓道:“这样想来,其实从一开始他就在忌惮黑茶部长你。” “如果不是出于忌惮,他这种高傲自大的人可不会特意记住你的名号。” 冉冉说着,黑茶忽然腾出一只手用力捏了捏她的脸。 “保持住现在这个讨喜的状态!不许变回那个谄媚的小人!” 冉冉眨巴眨巴眼睛,“那我本来就是小人…” 面对黑茶不满的目光,冉冉小声道:“本来就是嘛…二侄子天天说我好小一个人。” ------------ 第466章 暂时的优势 你见过人死而复生吗? 本该逐渐腐朽的肉体里重新塞进名为生机的东西,于是一具由血肉和骨骼构成的东西又重新运转起来。 那个场景有种说不出的诡异和恐怖。 冉冉今天见到了。 但…冉冉看着眼前之“人”的双眼,仍旧是湛蓝色的眼珠,那里却没有闪动着任何光彩,仿佛被某种未知力量蒙上了一层黑翳。 肉体可以复生,那灵魂呢? 抛却了灵魂的复生真的能够算作复生吗? 托克“死而复生”,场面十分混乱,乌泱泱的人杂乱地围在玻璃花房周围,阿尔芒被经过训练的仆人拱卫着,冷灰色的眼眸中也免不了震惊。 冉冉注意到倒在地上的两个人,海伦和艾达,对应的是那位勾魂使念大人和恶语… 两声丧钟对应是她们吗?破晓协会的四怖之一在面对从冥府回来的托克时竟然没有一战之力?! “伊丽莎白!” 阿尔芒的声音唤回冉冉的注意力,看见她出现在现场,他面上有了一丝慌乱。 “太危险了,你不该来这!” 再问“发生了什么”无疑是废话,冉冉迫切地看向阿尔芒,“您有解决办法吗?” 阿尔芒一怔,只是走过去从黑茶怀里接过冉冉。 “万幸,你没有第一时间来到这。” “托克…是可以沟通的。” 冉冉微微蹙眉,沟通?这就是解决方法?她的视线不自主移向地上念和恶语的尸体。 阿福赶忙道:“艾达小姐想要阻止托克,托克显然不允许别人阻止他…海伦小姐则是为了保护艾达小姐…惨案就这样发生了……” 冉冉垂下眼帘,周围的仆从都保持着警惕,但并没出现更多伤亡,应该是阿尔芒给所有人下了命令。 普通人习惯了阿尔芒的权威,自然会遵从,可玩家不会。 玩家本就拥有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力量,对一个平平无奇的仆人自然不会有过多戒心…只怕以为稍微施展一下能力就能控制住。 恶语能通过话语控制别人,所以她率先出手,既迅速又不动声色,城堡的仆人甚至不会察觉她是在施展能力。 可谁也没想到…能力竟然对托克不起作用。 恶语下意识朝念求助,念的能力也没起作用…… 大概的过程应该就是这样,冉冉眨眼的功夫在脑中模拟了一下大致的情形。 一切应该只发生在瞬间,所以现场的大多数仆人才会是这种恐惧却没反应过来的样子。 为什么两个精神系能力者都无法控住托克?因为… 冉冉抬眸看向托克死寂的蓝色眼睛,宛如藏在坚冰之中的蓝色幽火。 一个连灵魂都没有的人,何来精神。 想到这里,她抬眸望向托克,“你想要什么?” “以眼还眼,以血还血。” 他的声音干涩、嘶哑,像烈日灼烧下干涸的泡沫,配上他深陷的双颊和黯淡的双眼。 冉冉感到她并不是在和一个人说话。 没有灵魂没有精神,却可以与之沟通。 冉冉不禁疑惑起此刻正与她沟通的“人”到底是谁。 无论如何,绝不可能是冉冉印象中熟悉的那个托克。 需要用鲜血偿还的那个人是谁,好像也不言而喻了,此刻在场所有人都保持着警惕和警戒,只有一个人在瑟瑟发抖。 克里斯汀。 她像一只躲在角落无处可逃的老鼠,浑身抖得比秋冬簌簌而落的树叶还要剧烈。 可即便害怕成这样,克里斯汀仍旧嘴硬道:“食花者在上!请宽恕这个可怜的人!” “伤害我绝不是他的本意!” “卑贱如蝼蚁的人怎么能妄想自己可以挑战王权!他一定是精神错乱了!” 钟宁想要安慰的话堵在嗓子眼不上不下,“这宽恕的理由也是够离奇的…有点太高傲了…” 白医生摇摇头,“【勾魂使】在他面前都没高傲起来,克里斯汀夫人会为此感到后悔的。” 高部长深有体会地点点头,“陷入绝境不可怕,陷入绝境之前没能付出足够的努力才可怕…” “那真是死了都不能瞑目的。” 屠夫也来到现场,孔烟观察到第一时间迎了上去,跟他汇报情况。 神音本来还处在呆滞和震惊中,直到看见屠夫,她到处乱飞的魂才慢慢飘回身体里。 在她眼中强大到几乎无所不能的念大人…竟然就那样死在一个仆人的手下,她甚至都没看清她是怎样死去的! 应该是在屠夫知晓情况的一瞬间,播报声在八人脑海中响起。 【经检测,所有玩家已触发关键剧情——亡灵的复仇】 【原主线任务宣告失败,在此之前成功的玩家数量为:0,接近真相的玩家数量为:3,分别为角色伊丽莎白、角色梅尔里斯和角色伊芙】 【纯白阵营领先,纯黑阵营落后】 【主线任务更新为——率先达成所有角色任务的阵营获胜,目前进度为:纯白阵营2/5,纯黑阵营2/3】 播报声结束,所有人都大吃一惊,钟宁更是毫无遮掩地表现在脸上。 “纯黑阵营只差一个人就赢了!为什么?!” 白医生平静地用手捂住钟宁的嘴巴,“小多,少说些莫名其妙的话哦,这么多人看着呢。” 钟宁反应过来才死死闭紧了嘴巴。 众人不解的目光因此散去,但还是有些人疑惑地在钟宁和白医生身上看来看去,应该是不明白为什么梅尔里斯伯爵的医生会跟城堡的一个小男仆关系这么好。 高部长不动声色挤到两人旁边,还拉上了黑茶。 他压低声音,好像要把怒火也一起压下去,“难道最可气的不是纯黑死的两个人竟然不纳入计算吗?” “凭什么我们有五个任务,对面只有三个?!” 冉冉第一时间冷静下来想了想。 副本显示她们这边已经有两个人完成了任务,可这显然是对不上的,应该是一个才对。 只有钟宁的任务——弄清车夫刺杀的原因完成了,剩下的人… 冉冉一顿,忽然想到白医生的任务是维持死亡人数在五人以下,现在已经死去四人,所以直到死亡的第六人出现,白医生的任务都会被判定为成功! 和她们一定要达成某件事的任务不一样,白医生的任务是控制某件事不要达成。 达成了反而宣告失败。 冉冉抬眸看向屠夫,纯黑阵营那边是不是也有这种任务呢? 如果的确是这样,那对面领先的优势则不一定是确切的优势。 只是暂时的优势而已。 ------------ 第467章 终于接近真实 冉冉考虑了各种可能,但苦于阿尔芒抱着她,没办法将推测的一切告诉队友。 她在心里叹了口气,谁知阿尔芒竟然鬼使神差地看着她叹了口气。 “亲爱的伊丽莎白。” 冉冉抬眸看向他,静静等待着,她以为阿尔芒会像之前那样跟她说些什么,但阿尔芒什么也没说。 他打了个响指,阿福的身形像一道黑色的影子在空气中扩散又聚拢。 眨眼间,谦卑的管家已经将轮椅推到阿尔芒面前,冉冉眼中闪过惊讶。 阿尔芒这才温和道:“你藏在房间里的椅子,我找到了。” “在彻底恢复健康之前,你还不能离开它。” 冉冉有些懵地点点头,阿尔芒轻柔地将她放在轮椅上,“但如果你的意志坚决,没什么能够阻挡你。” “再精美的囚笼也无法关住一只向往自由的鸟。” 阿尔芒站在原地没动,只是手上微微用力,将她推向高部长他们的方向。 冉冉还没从这番不明所以的话中回过神来,抬眼便见阿尔芒对她绽开一个淡淡的笑容。 “你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伊丽莎白。” 冉冉睁大眼睛,身前的扶手传来一股力,将她拉了过去,一抬眼便见高部长表情严肃。 “恶童,现在情况很严峻!” 冉冉以为高部长要发表什么真知灼见,立刻就从阿尔芒的话中抽离出来,没想到他一开口却是… “要我说恐洞真是倒霉玩意!主线任务说变就变,各种规则也是烂的像狗屎一样!” “它就是存心要害死人!对面死了两个它觉得不过瘾,还得让我们这边也死几个!局长还说让我们把东西带回去,现在连命都带不回去了!” “【食花者】恐洞代表的是不是阿尔芒!如果是我能不能现在动手把他锤死!” 高部长压低声音气势汹汹。 冉冉冷静道:“在众人的表述中食花者来历久远,是类似我们世界神一样的存在,阿尔芒显然不是。” “高部长你真要杀人,还是留着力气杀掉真正的食花者或者屠夫吧。” “屠夫?!”高部长怪叫一声,“那败类也来了?!什么时候?!” 黑茶黑着脸色,“早就来了,恐洞副本进行时处于绝对隔绝状态,不可能有人后续加入的。” “早就来了?!谁?!” 钟宁被高部长的动静吓了一跳又一跳,他弄不明白部长掌握的能力明明是冰,为什么却总像一个一点就炸的炸药桶一样。 黑茶的脸色更黑了,“对面队伍就一个男的,是谁不是很明显吗?另外你要是再不压低声音的话…” “在我们所有人都努力的时候,你大概率会再进一次惩戒屋。” 白医生温柔一刀:“高部长你之前已经因为言行奇怪被暗处的眼睛盯上过一次了哦。” 高部长深呼吸,强迫自己平静下来,一双眼睛直勾勾地只盯着屠夫看。 “梅尔里斯伯爵,我记住了。” 冉冉同样不动声色观察着屠夫,两名队友死去,其中一名甚至是手下大将,屠夫的反应可谓平静的可怕。 在孔烟紧绷着脸跟他说完话后,他竟然只是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就好像孔烟跟他说的不是队友的死讯、躺在地上的尸体他也不认识一样。 冉冉垂眸,掩下眼中的骇然。 对于牺牲这件事,屠夫的觉悟显然比他们这边所有人都深。 恐洞是个危险的地方毫无疑问,可并不是所有人都对自己或队友踏入其中的死亡情形做足了预设。 大多数人都是心存侥幸的,冉冉也不例外,即使她已经不是第一次进入恐洞。 在古堡的时间里,冉冉曾短暂地考虑过这个问题——恐洞的存活率以及谁会率先死去。 她、高部长、黑茶部长、白医生以及钟宁,都是非调局很重要的人物,最起码都在序列计划中。 如果非要有人死去、去满足这个存活率的话,好像谁都不应该死。 正是这份不应该,让冉冉无法想象他们中任何一个人死亡的情形,她一直都是怀抱着所有人都能从恐洞活着出去这份信念而行动的。 这并非是一种积极的心态,而是拒绝面对现实的逃避。 屠夫没有逃避,在他决定进入恐洞时,他已经想好了所有人死去的情形,所以他现在才能这么波澜不惊。 冉冉心里隐约明白了屠夫为什么能成为破晓协会的首领。 能从人群中脱颖而出的人,一定能做到很多人做不到的事,这是很重要的判断依据。 直面死亡、并平静地接受任何结果,这不是只在脑子里想一想就算做到了,这其实是一件相当困难的事。 甚至检验标准都只能在结果真正发生时产生。 屠夫做到了。 在冉冉的余光里,阿尔芒已经挥散了人群,正孤身上前和死而复生的“托克”对峙。 直到此刻脱离了人群的保护、不再和阿尔芒一样被乌泱泱的仆人围起来护着,冉冉才终于得以看清托克整个人的状态。 他破烂的衣料上带着泥土,整个人还沾染着玫瑰的异香,死一般的僵直中透着满满的诡异。 冉冉皱着眉头开口,“他的衣服…” 黑茶也注意到这个重点,“之前是完好的。” 冉冉顷刻间就想到之前在花房里见到的血液图案。 整个古堡除了和阿尔芒相关的东西,目前并没透露出诡异之处,而阿尔芒没理由让托克死而复生,也没有任何时机能让他这么做。 只有那个血液图案… 出于某种目的,它令死去的托克复活。 托克在和阿尔芒的对峙中一步步后退,被仆人遮挡的视野因此发生改变,冉冉终于看到了他的后背,被破烂的衣服罩着的、完全裸露的后背。 上面正印着暗红的血色玫瑰图案。 这完全证实了冉冉的猜测,她忽然喊出声。 “食花者!” 托克背后的玫瑰图案猛地亮起红光,像淡淡的血雾一样笼罩住他。 阿尔芒注视着,眼中闪过讶然。 “你做出了交易。”他低低道。 托克木然着脸,“我的情绪取悦了食花者,这是我应得的报酬。” 冉冉密切关注着两人的动向,并没错过这至关重要的两句话。 她有种感觉,他们好像终于要接近这个世界的真实了。 ------------ 第468章 角色底层逻辑和世界诞生逻辑 “要怎么做…”冉冉忽然出声,“才能见到食花者?” 逐渐陷入愤怒中的托克都忍不住一愣,嘶哑的声音莫名带了分呆滞。 “…伊丽莎白小姐,在这件事上是不是应该讲究先来后到。” 冉冉坐在轮椅上,“我并不会阻止你的行动,无论你想向谁以血还血,你只需要告诉我方法就好了。” 托克沉默一瞬,而后癫狂大笑,“方法不是很明显吗?” “你也变成我这样就好了。” 阿尔芒眼眸一冷,“变成死人也不意味着什么话都可以说。” 无形的气流自他周身猛地爆开,像一只透明的大手,压得托克立刻痛苦地弯下身子,直至跪在地上。 血雾似的红光仍旧笼罩着托克。 冉冉看着若有所思。 念和恶语都拿死而复生的托克没有办法,阿尔芒却可以轻而易举做到,并且在阿尔芒出手的时候,红光的作用并不会受到任何影响,这是否意味着… 冉冉看向阿尔芒,“伯爵大人,你知道方法对吗?” 阿尔芒的神情有一闪而过的迟疑,注视着冉冉的冷灰色双眸中满是温和。 “不要执着于食花者,伊丽莎白。” 冉冉隐约察觉到一丝不对劲,按照双方的身份,阿尔芒应该第一时间问她为什么执着于食花者不是吗? 他直接跳过了询问这个环节,选择劝诫。 可紧接着发生的事让她完全没办法再注意这个细节。 钟宁着急地低喃了一声,“所以食花者到底是什么啊!” 顷刻间,众人脑海中响起播报声。 【警告,角色小多的发言违背角色底层逻辑】 冉冉惊骇地睁大眼睛,便见一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朝着钟宁的位置弥漫而去。 凭空诞生、无所依凭,看着只是逐渐明朗的天际间多出了一片黑色。 像黑雾、黑纱,轻柔得仿佛没有任何重量,可这片黑色所携带的排山倒海般的冷意,让在场所有人都忍不住紧紧环住身体。 冉冉甚至感到了高部长使用能力时那种濒死的寒冷。 城堡的仆人们好像根本看不见黑色的物质,只是疑惑着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冷。 只有玩家能看见! 冉冉瞬间明白了这点,必须得做些什么弥补失误,否则谁也不知道黑色物质会对钟宁做出什么! 可她距离钟宁最远…而且她的移动速度是最慢的,她还不熟悉轮椅…… 高部长眨动眼睛,转瞬间也想通了关键,他猛地伸出手拍上钟宁的脑袋。 “食花者在上!不要以为你是孩子就能乱说话!” 飘在天空的黑色物质速度明显放缓,高部长的话起了作用。 钟宁立刻双手合十,顶着一身冷汗拜天拜地,“呸呸呸童言无忌!食花者在上,请原谅我的无礼。” 已经到这份上,他哪能不知道高部长是在救他,立刻顺着高部长的意思又说了几句补救的话。 黑色物质的速度越来越慢,并且变得越来越稀薄。 冉冉这才稍稍松了口气,同时她不免思考起播报的那句话。 【违背角色底层逻辑】 到现在为止,所有玩家所说所做,无论是不是当着副本NPC的面,都有许多不符合角色的言论,并没有触发恐洞警告,只有食花者… 不仅触发警告,给出的理由还是违背底层逻辑这种严重的措辞。 冉冉脑海中不免冒出和钟宁一样的疑问——食花者到底是什么? 这偏偏是个无法向任何人求证的问题。 冉冉只好换个角度思考起这个严厉警告…只是提起就会导致这么严重的后果,那是不是相当于说明,如果钟宁是在NPC面前说出这句话,他立刻就会被贴上异类的标签。 不用什么惩戒屋,那样的程度太轻了,他会立刻遭受这个世界最残忍的刑罚。 不明白食花者含义,是一件非常异常的事,异常到根本不需要NPC揪出玩家的错误,恐洞会直接出手。 代入到外面的世界,冉冉忍不住想,到底有什么东西是一说出口,就会被其他人投以异样的目光的…… 极度异常,异常到周围人根本无法相信这是同类会说的话…再加上底层逻辑,严重违背底层逻辑… 冉冉脑子里蹦出一个词——创世神。 没错没错!冉冉垂眸压下眸中的骇然,进入恐洞时刻要谨记的一点,绝对不能用外面世界的经验想当然代入! 这个世界是怎样形成的,拥有什么样的背景,不能看到蝙蝠吸血鬼就理所当然认为是外面世界西方传说的设定。 不是盘古开天辟地、女娲抟土造人,也不是上帝创世、亚当夏娃伊甸园偷吃禁果。 这个世界,食花者的世界,到底是怎么来的? 和螟蛉路只局限在一个屋子里完全不同,食花者的世界真实到每一个人都拥有悲欢离合。 托克能画出金穗绿溪的美景,车夫能述说巍峨王城的腐朽;国王会在歌舞升平中举起葡萄美酒,女孩会在细雨的绞刑架下被砍下头颅。 这个完全不同于外面世界的恐洞世界…是怎么形成的。 恐洞力量和什么结合才诞生了它。 综合一切,冉冉只能得出食花者是创世神的结论。 这样,一切都能得到解释,城堡的仆人为什么动不动就把“食花者在上”这句话挂在嘴边,因为她们真的渴望神明的垂怜。 托克死而复生,经历这一过程的他见到了食花者,听起来多么匪夷所思,可创世的神明确实有能力做到这一点。 阿尔芒拥有的力量匪夷所思,创造出来的惩戒屋和死亡丧钟让所有人都弄不明白原理,他却将一片玫瑰园划作禁地不允许别人踏入… 正是因为这个世界的“上帝”是食花者啊! 祂和花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阿尔芒对玫瑰园的重视,是他对食花者重视的体现,并非他真的有多么喜爱玫瑰。 而且,阿尔芒和食花者之间一定存在某种联系…或是交易。 冉冉需要弄清楚,可她能问吗? 即便忽略那些不知道会不会突然出现的黑色物质… 阿尔芒,他真的能容忍她问他这些问题吗? ------------ 第469章 死人也会说话 冉冉将自己的想法告知队友,立刻得到了支持。 “乍一想很有道理…”白医生微笑着,“仔细一想更有道理,局长说动脑子这种事情最好都交给恶童你,果然没错呢。” 钟宁闻言立刻更加虔诚地对着天空道歉,他之前那句话相当于得罪了这个世界所有神仙,可不得好好道歉。 食花者恐洞和他们的世界不同,他们世界的神仙很多,多到存在一个体系庞大繁杂的神仙班子,只为了从各个方面解决民众的各种需求。 求财,就有九路财神可供选择,其他的欲望相关的各种神仙同样数之不尽。 但食花者恐洞的情况不一样,如果冉冉的猜测没错,那就是食花者这一个创世神,包揽了他们世界所有神仙的职位。 无论这个世界的人想要祈求什么,都只会说一句——“食花者在上”。 钟宁在心里默默地想:这大概就是信仰垄断吧。 黑茶点点头,就算表明了她的态度,高部长则是爽朗笑着。 “还是恶童你的脑子快,我的脑子还在原来的地儿,托克死了又活我都想不通,我还在想托克是因为什么死的。” 冉冉一怔,叹出一口气,“您不该再想这个问题了,赶紧完成你的角色任务才是重中之重。” “是吗?”高部长一脸摸不着头脑的样子,让黑茶忍不住深呼吸。 动听的嗓音微微发冷。 “托克已经说了他要以眼还眼的对象是克里斯汀,那是谁杀了他不是显而易见吗?” 高部长挠挠头,“所以是克里斯汀?可丧钟响起的时候她不是和你们在一起吗?” 冉冉眨眨眼睛,这才明白过来,由于视角不同,并不是所有人都已经明白了托克之死这个环节。 并且就算恐洞给出的主线任务改变了,阿尔芒定下的比赛并没有改变,冉冉想到这里不由得提高了声音。 “伯爵大人,作为本次比赛的裁判,听完我的话,相信您心里会有正确的判断。” 阿尔芒毫不费力地控制住托克,他一边压下右手,一边转身看向冉冉,托克的身体因此不断蜷缩,直到脸颊也贴在地面上,无法再做出任何动作。 “这里并没有发现新的证据,伊丽莎白你已经有想法了吗?” 托克在阿尔芒的力量下发出痛苦的嘶吼,周围人吓得纷纷向后退去,脸色微变,只有冉冉连眉毛都没有抬一下,不退反迎。 她有些生涩地控制着轮椅。 “一直以来我们都陷入了一个误区——通过丧钟响起的死亡时间寻找凶手。” “陷入这样误区的后果,就是我们没办法找到任何人的作案时间,好像怀疑任何人都是不对的。” 冉冉见周围仆人们听得迷糊,微微一笑,“我先说一个前提好了。” “凶手只在我们十个人中,城堡的大家都没有嫌疑。” 话音落下,现场宛如被投入石子的湖面,瞬间泛起波澜,仆人们都议论起来。 “托克刚刚不是想对克里斯汀夫人动手吗?为什么伊丽莎白小姐却说凶手在他们十个里面?” “我同意城堡的大家没有嫌疑,毕竟托克才来没多久,很少和我们打交道,可来拜访城堡的各位大人也不会有嫌疑呀!他们那么尊贵的人为什么要杀死托克呢?” 冉冉听了一会才道:“一开始确实是没有动机的。” 可后来恐洞游戏给他们十人布置了各种任务,他们并不能完全根据自己的意志行动。 做不做事、做什么事,杀不杀人、杀什么人,他们自己并不能决定。 这样的原因他们十人明白,却不能说给仆人们听。 冉冉只能换了种说法,“后来发生了一些事,让我们中的某个人,对托克产生了杀意。” 仆人们窃窃私语,“谁呀?” “伊丽莎白小姐你已经知道是谁了么?” 冉冉意有所指地看向躺在地上无人理会的两具尸体。 周围的人大惊,“竟然是海伦小姐和艾达小姐吗?!” “因为两位小姐杀了托克,所以托克才杀了她们?!” 钟宁听着忍不住吐槽,“竟然这么良好地就接受了一个死人杀了两个活人?!” “作为NPC,他们的接受程度比我们这些玩家高多了!” 白医生淡淡道:“可能就是因为是NPC,所以才接受良好,毕竟她们的观念和想法都只是设定而已。” “只要恐洞设定他们不对这种事感到惊讶,那他们自然不会感到惊讶。” 钟宁挠挠头,“好像是这么个道理。” “所以到底是因为什么呀?海伦和艾达为什么要杀托克?” 众人的问题纷至沓来,冉冉开始讲述她的推测。 正式开始之前,她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但凡出现需要她推测的情况,那该情况里一定不会包含证据证人这种重要的存在。 该说她遇到的情况罪犯的手段都太过高超吗?总能通过各种手段很好地掩盖犯罪痕迹。 一切都只能靠排除不合理的推测,以及延续合理的推测。 冉冉垂下眸子,定了定神,“海伦小姐艾达小姐和托克,原本是毫不相关的两类人,不相关自然也不会有矛盾。” “本来一直是这样的,直到一个人将他们联系起来。” 仆人们听着,一个名字在心里呼之欲出,甚至有人已经低声说出口。 “克里斯汀夫人。” 冉冉捕捉到,笑着摇头,“是爱丽丝小姐。” “根据爱丽丝小姐所说,她和托克之间是纯粹的,模特与画家的关系,事实果真如此吗?” 她看向缩在屠夫身侧极力降低存在感的神音,皮笑肉不笑。 顿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跟随她移向神音。 神音顶着压力心虚道:“我之前已经说过了!也强调了很多次,你不相信是你的事!” “这样么?”冉冉挑眉,“当着托克的面,爱丽丝小姐也坚持如此么?” 她移动轮椅微微侧开身子,好让神音能更好看到托克此时的样子。 神音的脸色倏然一白,她死死咬住唇瓣,眼睛里满是愤懑和不甘。 托克在阿尔芒的掌控下,仍旧维持着之前的姿势动弹不得,可这幅模样的托克已经足够令神音感到恐惧。 死人不会说话,可以任由活人颠倒黑白,可从冥府爬回来的死人不一样! 神音又怕又气,几乎面目扭曲。 这个副本真是见了鬼了!死掉的人都能重新开口说话!那她的秘密怎么守得住! 她的任务怎么能完成嘛! ------------ 第470章 逆转 听见神音的辩解,托克大吼一声,青筋自他手背处一寸寸绽开。 他竟然在拼命反抗阿尔芒的力量,他想要抬起脸、抬起头颅,直视神音。 冉冉看向阿尔芒,没有说一个字,阿尔芒冷灰色的眼眸立刻划过一抹暗芒,于此对应的,他握紧的手微微松开。 托克终于得以从重压下直起身子。 他抬起头颅抬起脸,用那双蓝色的眼睛盯着神音、盯着他永远也读不懂的爱丽丝。 在看见神音慌张的面容时,托克眼中疯狂涌动的情绪很快平静下来。 方才他用尽力气挣扎,分明是有话要和神音说,可在看到神音之后他却又什么都没说。 神音在他的注视下越来越慌张。 一个疯狂的人有时并不可怕,一个疯狂的人突然平静下才是真的可怕。 神音额上渗出冷汗,因为她明白了她所扮演的爱丽丝在托克心里的分量。 沉默在场上蔓延开,似乎化作一张又轻又黏的蛛网,将在场所有人裹住,神音在这种沉默中败下阵来。 “有关系…”她轻声开口,继而提高音量,环视众人,“但!就算有关系也是以前。” “现在没有任何关系,这一点我已经跟他说得很清楚了。” 托克黯然地垂下眼帘,众人便知神音没有说谎。 冉冉不在乎什么现在以前,“总之,就是爱丽丝小姐和托克之间的这层关系让托克陷入危险之中。” 她没将话说清楚,可没人会不明白。 爱丽丝和托克,都在最好的年纪,一个美丽动人,一个高大英俊,即便是因为外形上的吸引也足够他们两人迸发荷尔蒙坠入爱河。 天性自然的事,无可指摘。 坏就坏在两人的身份差距,在这个世界,这种差距让两个人之间的关系成为一段罪无可恕的隐秘。 如果永远也没有第三人知道倒也罢了,偏偏隐在暗处的人已经窥见了罪恶的玫瑰。 冉冉的声音里带着些叹息,“在爱丽丝小姐的视角,你和托克之间已经断的干干净净,可在知道你们关系的其他人眼里…” “你想与托克说清一切的决心,只会变成你被爱欲吸引想要再见托克一次的欲望。” 冉冉看向神音,“你没有告诉任何人不是吗?” “除了托克,没人知道你已经跟他断绝关系了。” 神音愣怔着,心里止不住地发冷,“是谁?!” 她狠狠看向冉冉,“那个知道我秘密的人是谁?!” 黑茶眼睛一沉,眸中浮现某种确信,十人立刻听得“滴”的一声,像悠长的警报被拉响,播报声在脑海中响起。 【目前主线任务进度为:纯白阵营3/5,纯黑阵营1/3】 角色爱丽丝的秘密,就是她和托克之间的隐秘关系。 神音脸色灰败,神情中全是绝望,她的任务…失败了…… 她从来不需要藏好托克的油画,自始至终她的任务就是要向纯白阵营隐瞒她和托克的关系。 神音在密室里之所以说谎,最主要的原因是——害怕。 不同于纯白阵营的彼此信任,神音完全没办法信任队友,她当然知道会长大人和念大人是不屑于在意她的,可恶语! 那个性格恶劣的恶语!如果她真的说出真实任务,恶语一定会想尽办法捉弄她,在这个过程中要是被纯白阵营意外得知什么信息…她任务失败的风险会大大增加! 所以她不能说! 而且神音并不觉得自己是在说谎,她怎么敢在念大人面前撒谎! 那可是精神系能力者的顶峰! 之所以编出隐藏油画的任务,是因为那幅画…托克临死前画的… 是一丝不挂躺在玫瑰园白纱上的她! 这样的画要是被人找到…她和托克的关系哪里还需要伊丽莎白引导众人往不好的方向思考… 所有人都会知道! 神音和黑茶是同一个任务的不同立场,只要黑茶达成任务,神音的任务就必然会失败,反之亦然。 纯白阵营的领先和纯黑阵营的落后便是由此而来。 屠夫看向兀自发抖的神音,歪了歪头,俊美的容颜上没有任何表情。 “撒谎了?” 神音捂住头尖叫一声,瞬间蹲下,将身子蜷成一团,“我错了!” “会长大人我错了!” 孔烟在屠夫另一边看着,脸上是全然的冷漠,“再说些疯言疯语…” “我真的会让你变成疯子哦。” 神音被吓得浑身一抖,再抬起脸时已经是涕泗横流。 冉冉微微蹙眉,她没想到神音会被吓成这样,毕竟只是任务失败,恐洞会降下惩罚,但怎么也比直接丢掉性命好多了。 神音伸出手,猛地抓住屠夫的衣摆,“会长大人!我不想死!” “我不想和念大人一样!” 黑茶看着淡淡挑眉,“我还以为勾魂使死了对她没有影响呢。” 钟宁不明白两人的关系,忍不住开口。 高部长解释道:“已经被托克杀死的勾魂使是神音的直属领导,就像小宁你和我的关系。” “要是我也很突然死在你面前,小宁你会是什么反应?” 钟宁听得皱眉,但还是仔细思考之后回答,“我应该…会反应不过来?” “反应不过来是什么意思?你小子一直愣头愣脑的,但现在预设的情况可是本部长死了,你还愣就说不过去了!” 钟宁皱着眉微笑,“…我只是没办法想象那个场景,部长您这么强大,不会发生这种事的。” 白医生无奈笑笑,“高部长你别为难小宁了,实诚孩子无论你问什么问题他都会好好回答的。” 高部长轻“嘁”,“没意思!小宁你这性子往好听了说是实诚,不好听就是个呆木头!” “那个叫神音的丫头才是正常反应。” “勾魂使对她而言既是强大的上司,同样也是她在精神系能力的引路人。” “这样的人忽然在眼前死去,她会崩溃实在是太正常了,更别说这还是在任务失败的危险情况下引发的崩溃。” 高部长确定道:“双重打击。” 面对神音的歇斯底里,屠夫没有踢开她的手,也没有软下态度安慰她。 他只是微微蹙眉,“谁说你会死?你收到特别提示了?” 豆大的眼泪还挂在眼睫上,神音茫然地摇摇头,“…可念大人都死了…念大人那么强大……” 屠夫忽然弯下腰,用手捏住神音的脸颊。 “如果世间生死真的遵循强胜弱败这么粗暴的原则…” 他勾起唇角,眼神发冷,似笑非笑四个字在他俊美的脸上诠释得淋漓尽致。 “我不介意现在送你去死。” ------------ 第471章 不知悔改的人不值得任何宽恕 围观的仆人不知道梅尔里斯伯爵到底和爱丽丝小姐说了什么,但那句话的威力无疑是巨大的。 爱丽丝小姐瞬间就停止了哭喊和发疯。 女仆们安心地舒了口气,“刚刚的情形真让人担心,我差点以为爱丽丝小姐是被魔鬼附身了。” “又哭又闹,甚至蹲在地上拉扯梅尔里斯伯爵的衣服,食花者在上,这可不是一位贵族淑女该做的事!” “瞧瞧爱丽丝小姐的裙摆,那些昂贵的蕾丝和绸缎不该沾染上灰尘和泥土!真令人发疯啊!” 男仆人甚至有心情笑出声,“脏了也不需要你们洗,梅尔里斯伯爵家的仆人自然会打理,不知道你们在抓狂些什么。” “我只是觉得爱丽丝小姐那么美丽的人,实在不该乱喊乱叫,疯癫的气质会破坏掉她身上的美丽。” 冉冉垂下眼帘,心里情绪复杂。 暂且抛开神音这个人的立场,她作为一个人,即便是作为被扮演的爱丽丝,围观的仆人竟然没有一个人关心她的崩溃和歇斯底里,反而在意衣裙和美丽那种无关紧要的东西。 就好像一个人溺水了,在水面拼命挣扎,站在岸上看的人不仅没有一个人伸出援手施救,反而对溺水者的穿搭和外貌点评起来。 “她身上的衣服是不能泡水的你们知道吗?” “她在水里挣扎的样子不够好看诶。” 真的够了。 冉冉抬眸,眼神微冷,她刚刚才理解那位死在细雨绞刑架下的小镇姑娘。 腐朽,一个彻底腐朽的国度,它的腐烂是体现在方方面面的,大到象征着王国权威的国王的所作所为,小到一位仆人话语中的细枝末节。 屠夫直起身,同时拎起了神音华丽的裙摆,他像甩开一滩烂泥那样将神音丢到托克身边。 “对于软弱的人,我向来不会宽容。” 短短一句话宣告他对神音的最后态度,站在他身边的孔烟忍不住露出一个灿烂的笑。 “就该这样,会…梅尔里斯伯爵身边只要站在一个我就好了。” 仆人们面面相觑,今天经历的事情太多,他们好像没有更多的惊讶用来分给这件事了。 莱昂诺尔小姐分明是阿尔芒伯爵大人的未婚妻,为什么却对着梅尔里斯伯爵说出这样的话? 的确令人惊讶,但梅尔里斯伯爵对海伦小姐艾达小姐这两个妹妹的死没有任何表示,同样也令人震惊不是吗? 还有克里斯汀夫人被托克吓得瑟瑟发抖,梅尔里斯伯爵一点要保护她的意思也没有,把她一个人丢在一边,甚至不允许她靠近…这些事都很令人惊讶呢。 城堡的客人都很反常,事实上就连主人阿尔芒伯爵也很反常。 仆人们弄不清楚,也没办法弄清楚,好比赖以生存的河道里的水流猛然变大,他们除了让自己一切如常,什么也没办法做到不是吗? 冉冉看向狼狈的神音,没有犹豫,“纵使爱丽丝小姐现在的状态很糟糕,但真相仍需要被揭开。” “你的问题我可以回答你。” “那个在暗处窥探你的秘密、令你发狂,甚至让托克为此偿命的人,就是你的姐姐,克里斯汀。” 被冉冉点到名字的克里斯汀浑身一抖,她实在害怕托克,已经完全把自己藏进了仆人堆里。 仆人们闻言纷纷让出位置,让她重新暴露在众人面前。 神音不可置信地看向克里斯汀,“你?为什么?!” 她并没有扮演爱丽丝和克里斯汀对话,而是作为神音发出疑问,她弄不明白她怎么会败在一个从头到尾都没被她放在心上的NPC手里。 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差错,她不是爱丽丝的姐姐吗?为什么要害她?! 克里斯汀的反应比神音更加癫狂,“你!你怎么有脸面问为什么!家族的脸都被你丢光了!” 克里斯汀是因为害怕神音旁边的托克才不敢靠近,只是用保养细嫩的手指重重戳着空气,否则她早都冲到神音身边戳她的脑袋了! “从王城到河谷地,仰慕你的男人那么多,你为什么要大脑变质去跟一个仆人搞在一起?!” “你的心肝一定是被魔鬼偷走了!你做出那些龌龊事的时候有没有一秒钟想过家族,想过我这个当姐姐的!” 克里斯汀脸上满是泪水,她双手合十,神情虔诚如最圣洁的信徒。 “食花者在上,您实在不该给这么低贱的灵魂这么高贵的身份!” 神音足足愣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她这个名义上的姐姐,对她没有一点担忧和伤心,只有嫌恶! “你想要杀死托克,从来不是因为要保护我是吗?” 克里斯汀大笑一声,下一秒又用手捂住嘴优雅地微笑起来,当着所有人的面,她要保持优雅。 “爱丽丝,你怎么能在这么恶心的同时又怎么愚蠢?” “你如果不是我的妹妹、你如果不是拥有家族尊贵的身份,你是该和托克那种低贱的仆人一起烂在污泥里的!” “你这样的人我为什么要保护?”克里斯汀沉下脸色,语气急切,“我要保护的是家族的脸面和尊严!” 神音越听越生气,她心里所有发泄不出来的情绪好像都变成了对这个世界的怒火,对克里斯汀的怒火。 “太好笑了!爱丽丝和托克你情我愿在一起,轮得到你这个老巫婆反对?!你不会是嫉妒爱丽丝能得到男人的爱,而你一辈子都只能关在城堡对着一个男人演戏吧!” “你可怜你不甘,但你的丈夫不爱你也不是你对着别人发疯的理由!天天演夫妻恩爱的戏,是不是把自己都骗进去了!” “你没资格指责爱丽丝!先把自己的人生烂摊子处理好吧!” “…好,很好。”克里斯汀的脸色越来越阴沉,“我果然该把你一起杀了。” “你这样的蠢东西就该和托克那种贱东西一起被人杀死。” 她还想再说些什么,冉冉鼓起掌。 “克里斯汀夫人把话说到这种份上,相信大家已经很明白了。” “杀人的行为不是她亲自做出的,但杀意是由她发起的。” 众人不由得愕然,克里斯汀恶狠狠地看着冉冉,“你不要以为阿尔芒能一直庇佑你!” “你不过也是个身份低贱的贫民罢了!不要以为现在生活在城堡里、穿着淑女的裙子,就觉得自己真成贵族了!” “伊丽莎白!”克里斯汀阴森森地笑着,“你会为你的傲慢付出代价!” 冉冉摇摇头,“比起我应该付出的代价,夫人你才是该考虑考虑…你必须要付出的代价。” “去你的代价!”克里斯汀双眼发冷,“我又没有做错事!” “我为什么要付出代价?!” 冉冉冷下眸色,“不知悔改。” 不知悔改的人不值得任何宽恕。 ------------ 第472章 你是怎么做到的 冉冉缓缓移动轮椅到阿尔芒身边,直到平稳地停下,她才对着克里斯汀露出微笑。 “你笑什么?!”克里斯汀忍着浑身的不适,失态地吼出声。 隐隐中,她有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这种预感让她甚至没办法再保持优雅的仪态,什么贵族淑女,在汗毛倒立的时候,她什么也记不起来。 冉冉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亲昵地拉起阿尔芒的手、控制住托克的那只手。 “没什么,只是克里斯汀夫人谈到代价,我很乐意和你讨论这个话题。” 冉冉一边说,一边抬脸看向高大的阿尔芒,她看着他冷灰色的眼瞳。 “克里斯汀夫人你说你没有做错什么,那我们姑且忽略对错吧。” “只说你随意根据自己的意愿夺走他人的生命这件事,就算这件事在你的视角看是对的,但你总要为此付出代价。” 冉冉捧起阿尔芒的手贴在脸颊处,冰冷的触感让她内心躁动的怒火稍微平息了些。 “没有人能做事不付出代价的。”说着她掰开阿尔芒的一根手指,托克得以在力量的重压下平复呼吸。 冉冉掰开第二根,托克直起了身子,一双眼睛死死地盯住克里斯汀。 恐惧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克里斯汀又想缩回人堆中,可这次没有仆人愿意围着她了。 仆人纷纷避之不及。 “我们这样低贱的人,还是不要玷污克里斯汀夫人你的优雅。” 仆人们对着克里斯汀行礼,然后像避开瘟疫一样避开她。 阿尔芒用另一只手抚上冉冉的脸,冷灰色的眼眸里满是温和。 “伊丽莎白,别闹了。” 冉冉用力攀住阿尔芒的手臂,借着他的力气站起来,她执着地看着他,以前所未有的认真注视着他。 “我是不是在闹,你分得清的。” 阿尔芒抿抿唇,冉冉脸上的笑容更盛,“在我看来,克里斯汀夫人需要付出的代价再好判断不过。” “一命还一命。” “伯爵你觉得怎么样?”冉冉冲着阿尔芒微笑,同时,她掰开了他剩下的手指。 托克在一瞬间挣脱束缚,直直冲着想要逃窜的克里斯汀而去。 众人大惊,克里斯汀甚至连尖叫都没来得及发出,托克的手就洞穿了她的身体。 冒着热气的血喷洒得到处都是。 仆人们恐惧,战栗,他们不敢看克里斯汀的惨状,有的看向满身戾气渐渐消散的托克,有的… 看向“失误”的阿尔芒伯爵。 阿尔芒真的失误了吗?他是一时不察才让冉冉抓住机会放开托克? 这个问题的答案只有冉冉知道。 当然不是。 阿尔芒是默许了她的行为,在察觉到她坚定的意图之后,早在她掰开手指之前,阿尔芒就收回了力道。 如果真的要追究害死克里斯汀的凶手,那他和她一样,都是刽子手。 如果阿尔芒当时要对她说话的话,冉冉猜他会说——“如你所愿。” 这场以眼还眼、以血还血的复仇终于落下帷幕。 在克里斯汀的双眸完全黯淡之时,丧钟伴随着熟悉的滴声再次响起,悠长的声音过后,紧随而来的,是毫无感情的播报声。 【目前主线任务进度为:纯白阵营3/5,纯黑阵营0/3】 神音的面色更加灰败,好像有人用惨淡的颜料涂抹了她整个身体,低喃自她双唇间溢出。 “…完了…彻底完了…连会长大人都失败了……” 孔烟面色巨变,事实上,就在托克对克里斯汀出手的前一秒,她都觉得屠夫一定会出手。 会长大人怎么会放任自己的任务失败呢,没想到… “会…梅尔里斯伯爵!您…” 屠夫仍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表情,好像发生改变的那个数字不是他一样。 “爱丽丝很天真,但莱昂诺尔你不该这么天真,我们早就失败了不是吗?” “从爱丽丝失败、伊丽莎白逆转局面的那一刻起,我们就已经无法胜利了。” 孔烟想要说些什么,可仔细一想,好像的确是这样…… 两个阵营都不知道对方的任务,但通过数字有一点是可以判断的。 数字变大不一样是好事,数字变小却一定是坏事,因为那意味着有人的任务彻底失败了。 没有挽回余地的失败。 所以在游戏第一次更新任务进度时,两个阵营的数字不该看做3/5和1/3,而应该看做0:1。 纯白永远领先了一步,纯黑永远落后了一步。 这一点屠夫在那一刻就已经意识到了,只是他还是很好奇。 屠夫抬眼看着冉冉,“你是怎么做到的?” 冉冉眨巴眨巴眼睛,“误打误撞,大实话。” 屠夫莫名笑了一声,配上他俊美的脸,一边的孔烟连难过都忘了,只知道红着脸呆看。 “你真的要相信我。”冉冉真诚道,“毕竟我们彼此都不知道‘底牌’不是吗?虽然我喜欢猜,但我也没办法毫无根据地乱猜,也没法猜的这么准。” 局势彻底逆转,纯黑阵营觉得不可思议,纯白阵营同样觉得震惊。 冉冉垂下眼帘,花了些时间理清思绪。 刚刚她可不是在演戏给屠夫看,她说的都是真心话,如果现在这个局面真的是她一心要促成的…那也不会紧跟着出现这么棘手的问题。 钟宁和黑茶部长的任务都已经完成,高部长的任务不用担心,剩下白医生和她… 她们两个的任务好像是对立的呀…… 【维持古堡死亡人数在五人以下】和【杀死…】 冉冉叹出一口气,现在已经死了五个人了,但凡她为了完成任务杀死一个人,那白医生的任务就会宣告失败。 白医生显然还没意识到这点,直到他隔着距离看见冉冉的表情,心不由得一沉。 “伊丽莎白小姐…”白医生微笑着举手示意,“接下来是不是该给我们介绍凶手是怎么偷换时间让我们走入误区的?” 冉冉闻言露出苦笑,白医生还真是… 他哪里是要听揭晓真相,分明就是要从她口里确认死亡人数…… 但无论白医生明白之后选择怎么行动,冉冉都需要说出这个过程。 “其实很简单。”冉冉的语气带着些沉重,“丧钟第一次响起时,死掉的人并不是托克。” “有人杀死了一个人,并在钟楼对丧钟做了手脚,让丧钟没办法再次响起。” “而当大家都因为丧钟陷入慌乱时,有人抢在克里斯汀夫人委托的杀手之前杀死了托克。” 有人惊呼,“杀死托克的不是杀手?杀手失手了?!” “之前伊丽莎白小姐不是暗示过了吗?是海伦小姐和艾达小姐动的手。” 冉冉神秘一笑,“没错,杀手的确失手了,并且不止一次。” 这话让众人愣怔一瞬,很快便有人反应过来。 城堡里只有一个人刺杀失手了——车夫。 ------------ 第473章 不敢相信,还是不想相信 这个答案让所有人震惊,就连阿尔芒眸中都闪过惊讶。 钟宁有些迷糊,“可是恶…伊丽莎白你之前不是说车夫绝对不会杀托克吗?” 冉冉摊摊手,“所以他失手了呀。” “两次刺杀,两次失手,只不过第一次他是故意的。” “车夫根本没打算杀托克,他答应克里斯汀夫人这个要求只是为了能更好潜入城堡刺杀阿尔芒伯爵。” 冉冉认真道:“克里斯汀的杀人要求被敷衍了,只是没想到…” “海伦和艾达选择接受,还是完成了这项任务。” 钟宁提出疑问,“也就是说克里斯汀夫人和海伦小姐艾达小姐都要杀托克,但克里斯汀夫人并不知道海伦小姐和艾达小姐的意图,反而是她们两个利用克里斯汀夫人的杀意达成了目的。” 冉冉点点头,“是这样的。” 围观的仆人不理解,“那海伦小姐和艾达小姐为什么要杀托克呢?没有理由吧。” 冉冉微笑,海伦和艾达的杀人动机当然不足,可玩家念和玩家恶语的杀人动机就不一样了。 首先,她们应该是在任务驱使下才这么做的;其次,杀人对她们来说并不是难事,甚至有可能是随手可做的事。 冉冉相信其他的玩家和她一样明白这点,但她仍旧需要找出明面上古堡NPC可以理解的理由。 事实上恐洞游戏布置任务也不是毫无根据的,一定是根据角色本身来的。 “是有理由的,各位可以代入海伦小姐和艾达小姐设想一下,她们生活中最需要仰赖的人是谁?” 众人一阵沉思,谨慎道:“克里斯汀夫人?” 冉冉笑着点头,“正是如此。” “虽然她们年纪还小,但为克里斯汀夫人排忧解难是她们必须要做的事,因为克里斯汀直接关系到她们在城堡的生活乃至以后的婚事。” 冉冉说着心里不免慷慨,克里斯汀兢兢业业,严格按照贵族淑女的准则活着,是因为不想成为他人手里的鱼肉,就譬如落得海伦和艾达的处境、连人生大事都只能任由别人主宰。 可她奋斗一场,到头来获得的权力是什么呢?不过是主宰其他女性的婚姻。 这样的权力…对于一直关在囚笼中不知自由为何物的女性或许确实算得上畅快,可和男性所掌握的一个权力而言… 是滴水和海洋的区别。 克里斯汀贵为豪族淑女,与之缔结婚约的人是王国地位尊崇的伯爵,她已经尊贵无比,可论起自由和幸福,她还比不过乡下村落的一介村夫。 努力没有错,可克里斯汀努力的方向错了。 她终其一生追求权力,却不知道从诞生起就关在笼子里的权力注定是畸形的,无论用多少心血饲养,也长不出野心的模样。 穷极一生追求的终点,是另一个性别的起点。 女性们的眼光该放长远些。 冉冉不疾不徐道:“两位小姐无意中知道了克里斯汀夫人的打算,于是决定主动出手替她排忧解难。” “另一方面的原因就是…” “她们比克里斯汀夫人更不能允许爱丽丝小姐的‘丑事’泄露。” “因为克里斯汀夫人已经嫁做人妇,在‘大家’认为是未来已经得到保障的人,可两位小姐不一样,她们还未婚配,更加不能因为爱丽丝的情事影响她们纯洁的声誉。” 众人恍然,冉冉看着他们认同的模样,心里更加发冷。 所有人都这样想,那这件事就成为了一件必须正确的事,违背它的人不会有好下场。 比如那位小镇姑娘,比如托克。 为什么一段关系明明需要双方的参与,最后却总是弱势的一方被世俗声讨、甚至付出生命的代价。 因为在性别之外,还有一层东西主宰着人们的命运——阶级。 在冉冉看来,这个世界在这两点上都烂透了。 的确没有存在的必要。 冉冉眸中冷意凝聚,“杀死托克这个计划不止有克里斯汀夫人、海伦小姐和艾达小姐三个人参与,车夫也起到了很重要的作用,即使那并不是他的本意。” “有人令丧钟第一次响起,也必须有人紧接着对丧钟动手脚。” 冉冉肯定道:“后者只能是车夫,只有他有动手的机会。” 阿尔芒摸了摸冉冉的头,“没错,在丧钟第一次响起时,大家还都在一起。” 钟宁问出大家心中的问题,“第一声丧钟代表的不是托克,那第一名死者是谁?” 冉冉默了默道:“需要阿福管家盘点一下城堡所有仆人,如果有无法到场且不知去向的…” “就是第一名死者没错了。” 阿尔芒有些惊讶地看着冉冉,“伊丽莎白…” “请相信我吧伯爵。” 阿尔芒看向阿福,阿福领命招呼上黑茶,各自让男仆女仆分头行动,将城堡所有的仆人聚集起来点名。 最后果然发现有一名男仆失踪。 阿福一震,按例询问今日与那名男仆一起行动的其他人。 “在晚宴之后,伯爵大人说要去惩戒屋,托马斯就跟着去了。” 阿福的红眼睛锐利如剑,“你为什么没去?” “尊敬的管家大人,我和托马斯是在厨房工作的,晚宴那会因为客人太多,宴会厅的人手不够,我们才暂时去侍奉的。” 回话的仆人虽然紧张,但好歹口齿清晰能把话说明白。 “按理说各位大人和伯爵大人用完晚餐,托马斯就该回厨房去的…可他觉得他穿高等男仆的衣服更气派,一时不想脱下来,还…还跟着侍奉海伦小姐的仆人一起簇拥着走了……” 冉冉微微蹙眉,“只是因为想要气派一点就丢了一条命,实在可惜。” 阿福算是对冉冉心服口服了,他从没想过成日以泪洗面的伊丽莎白小姐竟然如此聪慧。 “那依伊丽莎白小姐所想…谁是杀死托马斯的人呢?” 冉冉抬眸看向阿福,“刚刚这位仆人已经说了。” “啊?说了吗?”阿福擦着头上的汗,担心说这种话是不是显得有点傻。 “这位仆人说托马斯是簇拥着海伦小姐离开的,而托马斯自那之后就消失了,那是谁杀了托马斯不就显而易见了么?” “海…海伦小姐!”阿福惊叫出声,“不会吧,海伦小姐只是一位淑女。” 冉冉淡淡道:“一位杀死托克的淑女?” “各位不要觉得不可置信,发生在托克身上的事已经证明海伦小姐是会杀人的,而她恰好有拥有杀死托马斯的理由。” “她需要丧钟响起来不是吗?” 冉冉环视一圈,“这世上很多匪夷所思的事都可能成真,连我这个残疾人都能重见光明,一位女子却不能杀人吗?” “你们究竟是不敢相信,还是不想相信?” ------------ 第474章 来自世界之外的客人 有人弱弱问出声,“海伦小姐怎么能当着那么多人杀死托马斯呢?而且到现在也没找到托马斯的尸体……” 冉冉闻言看向阿福,“阿福管家,之前找凶手的那次搜寻肯定没有把整个城堡上上下下都找遍吧,当然我不是质疑有遗漏之处。” “只是城堡这么大,一定会有阿福管家你觉得根本不需要搜索的地方。” 阿福眼睛一亮,“西边的小城堡!是仆人们休息的地方,平时白天没人会去,大门是开放的,但每个房间在工作时间都会落锁,本意是不希望仆人们偷懒,不过伯爵还是给每位仆人都分配了钥匙。” 冉冉点点头,“也就是说仆人们只要想回去随时可以回去对吗?” 阿福应和着,手上已经招呼起仆人往小城堡那去检查,并把沉甸甸的一串钥匙递给跑腿的仆人。 “抓刺客的时候鄙人确实觉得刺客不太大可能在小城堡,但以防万一还是派人去搜了,只是没有打开房门一间间搜索。” 冉冉冷静道:“刺客没有钥匙不可能在房间里,托马斯就不一定了。” “正是这个道理!”阿福在等待过程中急得在原地来回踱步,好在玻璃花房和小城堡在一个方向,跑腿的仆人没花多久就回来了。 仆人的脸色很是苍白,手里还攥着一个东西。 “怎么样?”阿福急急道。 “托马斯…托马斯死了!”仆人大喘气道:“就在他自己的房间里,没有呼吸也没有心跳,但…” “但什么?!”阿福急得直接吼出声。 “但托马斯是笑着的!”仆人一股脑说出来,然后颤颤巍巍地举起手里的东西,递到阿福眼前。 “这个是他手里攥着的……” 阿福接过定睛一看,是一块怀表,可当他打开怀表时面色却猛地变了。 “啪嗒”一声,怀表被迅速合上,阿福像关上了什么不好的东西似的,他有些反应不过来地看向阿尔芒。 “…主人……” 冉冉隐隐猜到,心里只有叹息。 阿尔芒蹙起眉头直接道:“说。” 阿福硬着头皮,“是海伦小姐的肖像画……” 现场一片哗然。 能塞进那么小怀表的画,还能让阿福一眼就认出画上之人是谁…那肖像画定然精巧无比。 杀死克里斯汀后一直怔然的托克突然开口了。 “是托马斯拜托我画的。” “他拿了三个月的薪水跟我换。” 那双湛蓝色的眼睛好似因为这段记忆恢复了些许神采,“我和他不熟,本来应该拒绝的。” “可我确实很缺钱…我需要买更多的画具才能画出第二个爱丽丝小姐……” 托克脸上满是苦涩,神音脑海中又浮现出那幅画着她赤身裸体模样的画。 雪白美丽的曲线已经描绘完毕,脸的轮廓也已经初具雏形,只要看到那幅画,所有人都能认出上面的人就是爱丽丝。 羞恼和愤怒一起涌来,神音咬牙切齿,“所以你到底为什么要画那幅画?!” 托克惊愕又伤心地看着神音,“是爱丽丝小姐你要我画的呀…你说是最后一次,无论作画还是别的事。” 神音面色涨红,大声否认,“不是我!” 同样也不是爱丽丝! 神音虽然只是很短暂地成为爱丽丝一段时间,可因为亲身体会,她的感觉会非常强烈。 周围人的态度足够她拼凑出一个真实的爱丽丝。 高傲跋扈,几乎是克里斯汀的翻版,她和姐姐最大的不同是她身上的反叛。 已经见识过循规蹈矩生活的姐姐过得是怎样的生活——绝望窒息,因此同样是从小的优渥条件,在爱丽丝身上却催生出不同的性格。 她在男女情事上从不亏待自己,只要她喜欢、她的权势足以压过那个人,那她就可以肆无忌惮地玩弄别人。 托克并不是她唯一的情人。 神音现在回想梅尔里斯伯爵城堡中那些容貌俊美,且对她态度奇妙的仆人和侍从们…… 那些应该都是爱丽丝的裙下之臣。 她觉得她是被无数绿叶衬托的玫瑰,这样的爱丽丝… 是绝不可能主动低下高傲的头颅向托克发出那种邀请的。 托克愣怔片刻,“…所以是艾达小姐……” 直到此刻,托克才知道他临死前艾达对他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可怜的人,既然知道是禁地,为什么还要来?” “那你可是来错了地方。” …… 冉冉纠正着,“实际上邀请应该是克里斯汀夫人发出的,毕竟杀人计划是由她开始的,只是她的委托对象——车夫完全放弃了杀死你这件事。” “艾达小姐和海伦小姐又通过某种途径知道了这个消息,由此介入了杀人计划,对你动手。” “大致的过程就是这样。”冉冉一顿,“至于海伦小姐为什么要选择托马斯作为障眼法…” 她说着看向阿福手中的怀表,“可能并不是机缘巧合,她是故意的。” “她利用托马斯对她的仰慕杀死了他。” 钟宁太过投入,一时没记起海伦的身体里是勾魂使,“利用感情杀人?她要托马斯去死托马斯就真的乖乖去死了?” 冉冉眨眨眼睛,这里面当然有部分是念的精神控制能力在起作用,只是她没办法讲给城堡的仆人们听。 白医生冲着钟宁微笑,钟宁愣了一会总算反应过来。 可诡异的是…城堡的仆人们都变得沉默不语,他们的沉默无疑肯定了钟宁荒谬的问题。 许久阿福才开口,他苍老的脸上挂着有些抱歉的笑容。 “如果是主人们的命令,好像也没办法呢。” “就好比如果是伯爵大人让鄙人即刻去死,鄙人一定会照做的。” 在场的八人,无论是谁,神色中都有惊愕。 他们是来自外面世界的人,没办法理解这个世界腐朽落后的制度和观念。 阿尔芒冲着阿福微微摇头,“不要跟伊丽莎白说这些。” 冉冉略带惊讶地看向阿尔芒,便见他温和道:“你们没办法理解我们,就像我们没办法理解你们。” “制度和观念一样根深蒂固,我们所经历的一切都会在我们身上形成无可改变的痕迹。” 冉冉呆住了,她看着阿尔芒释怀的微笑,无比惊骇。 “…我们,是谁?” 阿尔芒牵过冉冉的手,弯下腰,在她手背上落下轻轻一吻。 “当然是你们几位,来自世界之外的客人。” ------------ 第475章 立场 冉冉惊讶地说不出话来,什么时候…阿尔芒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你…”阿尔芒冲着她摇摇头,甚至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发丝。 “我知道伊丽莎白你现在有很多问题想问,但比起那个,还是先把你必须要做的事情做完吧。” 必须要做的事…冉冉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对,即使托克之死完全弄清楚了,但阵营任务还没有结束,现在的进度才到3/5呢! 她心有余悸地观察了阿尔芒片刻,发现他真的平静得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甚至在察觉到她的视线之后,还会安抚性地对着她笑。 冉冉内心的悚然更加强烈。 因为这根本不是一个正常人该有的反应,这种反应完全超出了她的预料。 就像一局她规划已久的棋局,一阵风悄无声息地将之吹翻,一切都是在轻轻柔柔中发生的。 冉冉非常讨厌超出掌控的事,阿尔芒现在带给她的感觉就是这种强烈的讨厌感。 世界上应该没有任何一个人,会在意识到身边的朋友乃至未婚妻全都被陌生人取代后,还选择用温和的态度对待。 而且阿尔芒根本就不是那种不在意的人! 他一定是介意的,只是因为某种原因暂时没有发作。 冉冉压下心里的悚然和不适应,推动轮椅到神音面前,“你们的失败已经无可挽回,爱丽丝小姐,与其苦苦挣扎,不如输得体面些。” 神音冷笑一声,“你想怎样?” 冉冉很是肯定,“托克为你所作的第二幅画,至今没人看到,应该是爱丽丝小姐你拿走了吧。” “告诉我这幅画的位置。” 神音嗤笑一声,她瘫坐在地,却能以一种轻蔑的态度仰视冉冉。 “想得美。” 冉冉挑眉,“我确实不应该和你商量,没用。”她转头看向屠夫,“梅尔里斯伯爵,我们来交流一下吧。” 轻轻的两个字——“没用”,气得神音的脸青一阵白一阵。 “妄想!会长大人不会答应你的!我们就算是彻底失败,也不会让你轻易成功!” 冉冉本来没有太大把握劝说屠夫,听完神音的咒骂,把握总算多了几分。 明明是破晓协会的成员,对顶头上司的了解竟然还不如她这个陌生人。 领导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喜欢听什么不喜欢听什么,真的一点都不了解啊。 冉冉心里满是对神音的感慨,她虽然只跟屠夫打过两次照面,甚至只有一次交流,但这个人的性格实在太过鲜明,她想不了解都难。 一个会在紧要关头忽略利益得失、全顾自己开心的人,人生的终极信条就是【有趣】 为了追求这两个字,冉冉觉得他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破晓协会的宗旨是人人都能成为能力者,那作为领导者的屠夫真的就是心怀大同的理想者吗? 没准他只是觉得那样会更好玩而已。 这样的人,很不喜欢的事,大概就是别人错误揣测他的想法。 而神音刚刚就这样做了。 冉冉微笑起来,“梅尔里斯伯爵真的喜欢彻底的失败吗?” 屠夫脸上也挂起笑,“还没体会过。” “伊丽莎白小姐想让我体会吗?” 冉冉优雅道:“当然不想,相较于两败俱伤,我更喜欢合作共赢。” 屠夫挑眉,“阵营完全敌对的两方也可以合作共赢吗?” “当然。”冉冉注视着屠夫,“只要双方都有这个意愿,立场是可以随时转变的。” “好一个立场可以随时转变。” 屠夫饶有兴趣道:“那就劳烦伊丽莎白小姐为我好好讲解讲解共赢这部分。” 冉冉颇为无奈,还真务实,不先把共赢解释清楚,就别谈合作了。 她推动轮椅到屠夫身前,屠夫面带微笑弯下身来,黑茶看着不由自主睁大眼睛,身体更是紧绷得像是要随时发动攻击。 高部长摸不着头脑,“你这是咋了?” 黑茶闻言脸色一黑,“站在恶童身前的是屠夫!你竟然还问我怎么了?”说完她才意识到高部长的反应不对。 “…我以为你比我更讨厌他?” 她对屠夫只有警惕性而已,高部长则是几乎没办法控制的敌意。 那么在意一个人,甚至快要让他成为自己的心魔,怎么会是这种态度,该比她更警惕才对。 黑茶弄不明白。 高部长嘿嘿笑着,“安心吧,现在那家伙不会动手的。” 黑茶疑惑皱眉,“你怎么知道?” 高部长挂起百无聊赖的笑容,“他现在高兴着呢,他对恶童很感兴趣。” “再说了,如果他真的动手,阿尔芒会比我们更先行动,在这个世界,保护恶童还用不着我们。” 黑茶的脸色立刻漆黑如锅底,她对着高部长露出一个恶狠狠的笑容,“所以之前抱着恶童去钟楼的人是阿尔芒咯?” “你听听你听听”高部长讨饶道:“是我说错话了,黑茶部长可千万不要生气。” 黑茶冷哼一声,算是结束这一茬。 高部长的态度虽然令她惊讶,但归根到底是一件好事。 恶童明显有自己的策略,她要做的是不让任何因素干扰她,其他任何事都可以往后放。 直到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结束,钟宁才分出注意力,后知后觉地看过来,“两位部长怎么了吗?” 要不是知道钟宁是个纯天然白面包,黑茶都要怀疑他是个白切黑,问话的时机这么刚刚好。 黑茶努力松懈下身体,随意甩了甩手,“没什么,站久了活动活动身体。” 众人不知道冉冉究竟跟屠夫说了什么,只见屠夫脸上的笑意全部消失,他用一种惊奇的目光看着冉冉。 冉冉则对着他笃定地微笑。 屠夫思量稍许,“虽然你的行为和承诺截然不同,但…” “我还是选择相信你。” 神音不可置信地看着屠夫,“会长大人!” 屠夫微微一笑,说出的话不容置疑,“把画的位置告诉他们。” “不…”神音脸上的震惊还未消散,屠夫已经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你没有拒绝的权利。” 屠夫平静道:“还是说你也想体会一下被白焰灼烧的感觉?” 黑茶、钟宁以及白医生脸上都闪过不可置信,只有屠夫冷哼了一声。 “还是这个死德行,一点都没改。” 神音看了屠夫很久,才失魂落魄地垂下头。 “好,我说。” 冉冉满意地笑起来,一抬眼黑茶已经站到她身边。 “怎么做到的?我刚刚听见屠夫说你给他承诺了。” 冉冉神秘一笑,自己推动轮椅走在黑茶前面,走向纯白阵营。 “我不会把那番话当做承诺,只是…” “一种关于立场的表述。” ------------ 第476章 一码归一码 冉冉最后也没告诉黑茶她到底跟屠夫说了什么。 等高部长在神音的指引下找到第二幅画时,熟悉的播报音再次响起。 【目前主线任务进度为:纯白阵营4/5,纯黑阵营0/3】 钟宁忍不住咧着嘴笑起来,“太好了,这下只差恶童你了!”兴奋完他才想起来冉冉的任务内容具体是什么。 杀人,杀谁? 在场有该死的人吗? 冉冉一双清澈的眸子看完在场所有人,最后对上钟宁,要表达的意思就是如此。 钟宁的脸立马由喜转哀,“…这…早知道恶童你应该动手的,起码那位克里斯汀夫人不无辜。” “可惜她已经被托克杀死了……” 下一瞬他又提出一个惊人的猜想。 “或许克里斯汀夫人也会像托克那样重生,然后恶童你再杀一次,也算完成任务!” 黑茶面露惊讶,“没想到小宁你是这样的人。” 白医生笑着摇头,“阎王爷背后应该纹个小宁。” 冉冉冷静道:“托克的重生不算真正意义上的重生,我如果真的那样做,只是将一个死人又杀死了一次。” “任务判定不会成功。” 冉冉面对众人,浑然未觉阿尔芒的靠近,直到看见钟宁突变的脸色,才有些惊讶地回望。 “…伯爵……” 阿尔芒面带微笑,温和得让人几乎想不起他一开始的冷峻模样。 “亲爱的伊丽莎白,你在为什么烦恼?” 黑茶听得寒毛直立,她眯起眼睛看向冉冉,那眼神明晃晃在说: 好恶心的相处模式。 【亲爱的】 真是抱歉,她对这三个字过敏。 “伯爵大人恐怕无法为伊丽莎白小姐分忧。”黑茶没控制住自己的脾气,硬邦邦道。 白医生不赞同地看向她,黑茶不以为意,反而直面阿尔芒。 “他都已经知道了,并且已经到最后关头了,没必要再演下去。” 阿尔芒恍若未觉,只是专注地盯着冉冉,“伊丽莎白你知道的,你有什么烦恼都可以告诉我。” 冉冉推开了他伸过来的手。 阿尔芒怔在原地,古堡微凉的风穿过庭院,吹起他的碎发。 “我可以帮助你,相信我。” 冉冉垂着眸子沉默一阵,“我相信,但我现在不需要。” 阿尔芒这才点头,带着微微苦涩的笑意离开。 冉冉这话听得钟宁反应不过来,为什么现在不需要,明明现在只差最后一个任务没完成。 阿尔芒是伯爵,位高权重,只要他发话,从监牢里弄出一个罪大恶极的死囚肯定不成问题。 钟宁不懂冉冉的想法,只能像白部长和黑茶一样,陪她继续等高部长返回。 “系统已经播报过了,还会出什么问题吗?” 黑茶忍不住蹙眉看向冉冉,冉冉没点头也没摇头。 “人总是难以揣摩,我们没办法预料。” 冉冉这话说的仿佛一定会发生什么一般,可高部长很快带着神音回来了,两人之间看起来很正常。 黑茶因为冉冉的话动摇,快步走到高部长面前,“情况怎么样?” 高部长歪歪头,“能有什么情况?” 黑茶这才放下心来,就在她转身的瞬间,冷意袭来,她后颈的汗毛猛然乍起。 脚下发力,她侧身朝着旁边翻滚,堪堪躲过那一击。 一根硕大的冰棱深深刺进她原先站着的地方,碎石和尘土飞扬。 异变突如其来,就连尖叫声都没反应过来。 众人大惊,阿尔芒一个眼神,阿福立刻带着还留在现场的仆人离开。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他不能让更多人失去生命。 钟宁大叫出声,“高部长!” 黑茶捂着被冰棱擦伤的腰间,鲜血还来不及流出来就被皮肤上残存的冷气冻住,不过一瞬,黑茶连呼吸都困难起来。 白医生想要过去帮忙,却被高部长挡住去路。 神音笑着从高部长身后走出,她悠闲地挥开弥漫的灰尘,“小瞧人可不是好习惯。” “这句话送给你们五个。” 娇美的脸上满是得意,“这就是操纵S级能力者的感觉吗?力量多到好像永远也用不完!” “毁灭只在我弹指间!” 大笑过后,神音缓缓收敛笑意看着冉冉,“我还以为你有多聪明呢,没想到这么蠢!” “竟然会让我一个精神系能力者和这位大名鼎鼎的高部长一起行动,你难道就没想过我能控制他吗?” 冉冉诚实地点点头,用手指敲击着轮椅扶手,“当然想过。” 神音差点被整不会了,这是这么破答案,为什么她一点都不害怕她! 钟宁愤怒大喊“你这个小人!你是趁着高部长完全放松警惕偷袭得手的!” “要不然高部长S级的能力,怎么会那么简单被你控住!” 白医生皱眉道:“局里对高部长做过实验,就算是A级的精神系能力者在高部长有防备的情况下,也只能勉强控住一瞬,并且自己会受到极大反噬,不死也残。” 神音嘲讽地摊摊手,“所以现在要怪我咯~怪我对他出手?” “你们应该怪你们这个愚蠢的高部长呀,他明知道我和他之间是敌对阵营,却没想到要防备防备我。” 钟宁气得牙痒痒,“谁能想到你会违背你们会长的命令!” “明明你们会长和恶童都谈好了,是你不守信用!” 神音一阵大笑,“守信用?难道我们破晓协会是靠守信用才一步步发展到足以和非调局抗衡的么?” “你们这些人,自诩正派人士,怎么却蠢钝如猪!” 她轻蔑地看向黑茶,“守信用要是有用,那位现在就不会连气都喘不过来了。” 寒气已经钻进伤口,顺着黑茶的血管蔓延,此时她的双唇已经乌黑发紫,整个人更是控制不住地发抖。 钟宁愤怒地看向屠夫,“你的队员不讲信用,你这个会长不会也不讲信用吧?!” “你明明都跟我们谈好了!” 屠夫气定神闲看着,优雅得像在欣赏一出精彩纷呈的戏剧,他平静道:“我只是和伊丽莎白谈好了,和你们…” “没有。” “另外,伊丽莎白让我达成的事我已经达成了,爱丽丝确实带你们找到了画,至于现在发生的事,并不在我和伊丽莎白的约定中。” 屠夫一双笑眼看向冉冉,“你看伊丽莎白就不会傻到像你这样,跟我谈条件。” “她明白什么是一码归一码。” 冉冉却像是没听到两人的对话一般,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 第477章 “…就是我手里的情绪傀儡” 阿福生平第一次在自家主人的眼里看到焦急。 “…您如果想帮小姐解决麻烦完全可以…” 阿尔芒冷冷回视,“她说过,需要我的时候会告诉我。” 阿福一边擦冷汗一边低下头,“是鄙人妄言了。” “恶童!”眼见黑茶的伤势越来越严重,钟宁已经完全将理智抛在脑后,“你别发呆了,快想想办法!” 冉冉如梦初醒,嘴里低喃着,“…总算知道A级能力者和S级能力者的差距有多大了。” “现在是在意那种事的时候吗?!” 钟宁着急得不行,可他这次恐洞之旅的主要作用是帮助高部长增强力量,现在高部长被对方控制…黑茶部长又身受重伤,剩下他们三个并没有战斗力…… 神音猖狂地笑着,像操纵傀儡一般操控着高英才举起双手,“起!” 硕大的冰棱应声而动,在空中浮动,随着神音闪动着手指,冰棱变得越来越尖锐,细碎的冰屑在阳光下闪着耀阳的光,仿佛钻石磨成的粉末。 冉冉不慌不忙,没有搭理钟宁,也没理会神音,反而冲着白医生沉声道。 “不用管我和阿宁,白医生你找好机会去帮黑茶部长。” 神音脸色一沉,“不自量力!你以为你现在还有时间管别人吗?!” 冰棱已经变为数根锐利的冰针,通体冰蓝,闪着摄人的光芒。 白医生面色凝重地点点头,选择相信冉冉。 冉冉仍旧盯着神音,“梅尔里斯伯爵,你知道我死去就没办法履行我的话了吧。” “当然。”屠夫带着孔烟走到神音旁边,平淡道:“爱丽丝你要注意些,别把伊丽莎白小姐玩死了。” 神音从未感觉自己比此刻更强大,顺着着膨胀的力量的召唤,她脸上露出扭曲的大笑。 “得令!” 钟宁站在冉冉身后,紧紧抓着冉冉的轮椅,“出尔反尔,当真是面目可憎!” 冉冉回头,用手握住钟宁的手,“准备好了吗?” 钟宁皱眉,“我随时都能准备好,可是…” “相信我就好。” 神音冷哼一声,“你们两个手无缚鸡之力,还妄想翻起什么风浪么!” 冰针骤然而动,高度正正好,冲着冉冉的五脏六腑而去! 钟宁面色巨变,选择相信冉冉,瞬间发动能力,泛着蓝光的光圈猛然扩展开。 和之前在安全屋那次不一样,这次泛着蓝光的光圈只笼住了他和冉冉两个人。 “范围越小增幅能力越强!” 钟宁喊出这一声,冉冉满意地眯起眼睛,“越强越好。” 神音气得发狠,猛地挥动双手,数根冰棱齐刷刷冲向冉冉。 就在生与死的一瞬间,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见那些冰棱猛然停住,像是疾驰的箭被一股巨力硬生生停滞住,神音的脸色难看极了。 屠夫眯了眯眼睛,“这是伊丽莎白你的能力?” 冉冉神秘一笑,“你和你的部下,对我的了解都少的可怜。” 神音失态地大叫一声,“不可能!这怎么可能?!” “已经在你眼前发生了,你不愿意承认的样子真的很可怜。”冉冉语气平淡,话的内容却是说不出的嘲讽。 钟宁一脸懵,眉眼间的紧张和凝重还未散去,“到底发生什么了?我们成功拦下了高部长的攻击吗?” “不可能!”神音还在发疯大叫,“你明明已经失去能力了!你在恐洞里什么也做不到!” “在【老叟】身上发生的事不可能再重演!” 冉冉听得眼神闪烁,这是连非调局的人都不知道的事,破晓协会的神音却能如此清晰地知道… 她偏移视线,看向屠夫,便见他眸中情绪和癫狂的神音有重合之处,心知屠夫也是这点的。 破晓协会来执行任务的这五个人…大概率都知道她在恐洞无法施展手段的事。 可惜,还是知道的不够全面,如果对她的了解再多些,再多做些针对准备,刚刚那一击真的会要了她的命。 现在就连【真实之眼】的效果都没触发… 对冉冉来说,这并不是真正的生死关头。 “爱丽丝小姐,现在我可以回答你之前的问题了。”冉冉好整以暇地看着不可置信的神音。 “在明知你是精神系能力者,却依旧放心高部长单独和你行动的原因是…” 冉冉歪了歪头,表情一派天真无辜。 “我就是我们队伍里的精神系能力者。” 神音恨得咬牙切齿,“可是你的能力明明!” “明明都不能用了是吧。”冉冉接过话,“的确大部分都不能用了。” “现在的我就剩下一个手段,【情景还原】。” “我当然知道!你那个诡异的法术是用来窥探人的记忆的!”神音费解得几乎要抓狂,“它根本发挥不出来这种威力!” “一个读取记忆的法术怎么能中断我的控制?!!!” 冉冉叹了口气,“真是笨蛋啊。” “我能做到的当然不只是读取记忆这么简单,你说的那种情况是只针对亡者和鬼魂,而对于生者…” “在我读取记忆的时候,生者的感受,是与我一同又亲历了某段过去。” 在神音满眼的不可置信中,冉冉娓娓道来,“这和回忆可不一样,生者当时经历的情绪和感受会在他的识海中完全复现。” “如果生者真实经历时拥有山洪爆发般汹涌的情绪,在我施展情景还原的时候,这种强烈的感受会分毫不差地重演。” “从前有多痛,现在就会有多痛;从前有多愤怒,现在就会有多愤怒。” 冉冉微笑着看着神音,“虽然这样形容有些冒犯高部长,但…” “他此刻就是我手里的情绪傀儡。” “我可以调动他的任意一段记忆支配他的爱憎欲。” 神音死死皱紧眉头,“可是这样还是不能解释…” 冉冉再次笑眯眯地打断她,对于没有礼貌的人不需要用礼貌对待。 “不能解释我切断了你的控制对吧?” 神音:“我的能力是通过在目标身上事先做标记,通过标记达到控制目标的目的,可现在…” “我能感受到我在他身上种下的标记还在,但我却不能控制他了!” 她恶狠狠地看着冉冉,理所应当道:“你现在必须把原因说清楚!” 冉冉无奈地叹息,“我还真是好脾气,也是防止你不依不饶,跟你解释清楚吧。” “出现这个问题的原因从来不在我。” “是你作为一个精神系能力者太弱了呀。” ------------ 第478章 神总有收回仁慈的时候 “你在说什么鬼话!”神音被冉冉刺激得仿佛下一秒就要暴起用爪子抓烂冉冉的脸。 冉冉平静道:“我说的是实话,信不信随你。” “从一开始你能控制住高部长,就是因为你是在他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出手的。” “只要我调动起他的警惕性,你的能力自然不会再起作用。” “我不清楚你的等级,但你的能力还不足控制住一个S级能力者。” 神音面色黑沉如锅底,“闭嘴!你以为你很聪明吗?!” “我最讨厌别人高高在上、好像对一切都胸有成竹的样子!” 冉冉摊摊手,“那能怎么办呢,你很讨厌我也只能忍着,毕竟你没办法干掉我。” “会长大人!” 将世界调至静音,聆听神音破防的声音。 屠夫微笑着,“喊我是希望我帮你主持公道吗?你太幼稚了,从一开始你针对伊丽莎白的行为就是你单独发起的。” “事情没有经过我的同意,自然也不会获得我的帮助。” 神音气急败坏,可她拿冉冉没有办法,只能大叫一声,张牙舞爪地朝着冉冉扑去。 钟宁还没动,托克出手了。 “停下吧。” 神音的双眼气得似乎要从眼眶里瞪出来,“你为什么拦我?!” “你不是喜欢爱丽丝吗?!为什么要帮这个残废?!” 托克眼眸深邃,好似无垠的蓝天,“我现在是在帮你,冷静些。” “我怎么冷静?!”神音满脸通红,“她对我做出这种事我要怎么冷静?!” “对付一个残废失手!这是我这辈子干过最丢脸的事!” 冉冉在一边淡淡开口,“你还年轻,一辈子还长,相信以后一定会发生更丢脸的事的。” 神音崩溃大叫,“我要杀了她!别拦着我!我要撕烂她的嘴!” 托克轻轻开口,自带一股温柔的力量,“且不论你根本没办法杀死伊丽莎白小姐,就算你真的做到了,有没有想过后果是什么?” “你的下场会比被人杀死更好吗?” 托克意有所指,神音自然也明白,她的眼睛不由自主偏向屠夫。 会长大人不会容忍她违逆他的意思,真的杀死恶童,等待她的后果绝对比死更惨。 神音不由自主打了个寒战,托克继续道:“所以冷静些吧,我知道你现在很生气,但如果不加节制地发泄情绪,最后总要承担肆意宣泄情绪的代价。” “怎么这么喜欢说教啊,你是我爹吗?!”神音没好气地甩开托克的手,可她嘴上这样说,身体语言却十分明显。 她不再面对冉冉释放敌意,两个人不再像针尖对麦芒。 托克凄惨地笑笑,“我只是希望你以后能过得好…这最后一点时间,你不喜欢听,那我不再说了……” 神音眉毛一拧,“什么最后的时间?” “…爱丽丝小姐…食花者的恩赐不是无限的…”托克微蹙着眉头微笑。 “神总有收回祂仁慈的时候。” “你要死了?!”神音睁大眼睛。 托克:“我本来就已经死去,是凭借着食花者的力量才能重新返回人世片刻。” “该做的都已经做了,我没什么遗憾。” 他朝着冉冉行了一个礼,冉冉回以微笑,托克才释怀地笑开。 之后他一直专注地盯着神音,湛蓝色的眼眸一错不错地看着她。 “我不知道爱丽丝小姐究竟如何看待我们的关系,但…我很满足了……” “曾经在一起的时间我现在回想起来都是快乐的,那些画面是金色的、闪闪发光的。” “我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现在的爱丽丝小姐明显和以前不同,但都没关系,此刻我是自私的。” “我只是想把我的感受分享给爱丽丝小姐,在这最后一点时间。” 神音终究不是爱丽丝,她没法回应托克的感情。 事实上,就算是真正的爱丽丝也没办法回应。 真心是这世上最难得的。 托克伸手按住自己的心口,那里已经空空如也,那是他和食花者所做的交易之一。 “我是带着仇恨回来的,很高兴…在离开的时候,我心里能充满安宁和喜悦。” 托克拉起神音的手,在她手背上落下珍重一吻。 “而这一切都是爱丽丝小姐你的功劳……” 托克说完,高大的身体忽然倒在神音身上,神音慌了神不知所措。 “别找我!我不是你要找的人!这些话不该跟我说!找你该找的人去!” 可托克已经没有回应了,他身子的重量完全超过了神音的承受限度,神音费劲力气支撑,也没办法阻止他从她身上滑落下去。 “你怎么了?!” 托克喘息着,像一汪快要干涸的泉水,没了水,水面反射的亮光也不再存在,就好像所有的生机都流逝了。 在彻底倒下去之前,他用他那双失去光泽的蓝眼睛注视着神音,极尽温柔的注视。 “谢谢你…” 出现在我生命里。 托克栽倒下去,没了动静,浑身的皮肤像灰化的树皮一般,风轻轻一吹就化为齑粉。 转眼间,地上只剩下一副托克的骸骨。 神音的双手还维持着支撑托克的姿势,她像是呆住了,脸上的表情不是哭也不是笑。 阿福用手帕擦去眼角的泪水。 “可怜的托克…爱丽丝小姐她…当不起这份喜爱,她的裙下之臣可以从梅尔里斯伯爵府排到王城。” 冉冉平静道:“值不值得他自己说了算。” 阿尔芒不解:“伊丽莎白你认为爱丽丝小姐没错吗?” 冉冉笑了笑,“我不管什么错没错,又或者是谁对谁错,我不可怜一腔痴情的托克,也不指责花心滥情的爱丽丝。” “就我对这个世界的了解,这样的现象更多些才好,当然,不闹到你死我活更好。” “满心只有爱情幻想的男人再多些才好,这样女性才能从这场谎言幻梦中醒过来,她们可以卷起袖子去干些别的,而不是一辈子都被关在婚姻和家庭的牢笼里。” “为什么从来都是女性期待美好的婚姻、完美的婚礼?”冉冉淡淡道:“等什么时候期待的一方变成男性,这个世界或许就能在腐朽之后迎来新生。” 阿尔芒没有激烈的反应,“伊丽莎白你似乎对此很是确信。” 冉冉微笑着,“没错,因为改变从来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 “性别,阶级,一个趋于平等另一个自然也会发生改变,只有改变彻底结束,那时的世界才能被称做新世界。” ------------ 第479章 他显然也知道 钟宁这下算是明白了冉冉为什么面对神音那么有自信,但他还是忍不住好奇。 “我想知道恶…伊丽莎白你调动的是高部长哪段记忆,居然能让他那么有警惕性。” 冉冉眨巴眨巴眼睛,“这个涉及到他的隐私,我不能说。” 钟宁狐疑皱眉,“难道有什么见不得的事?”说完他自己先否定起来,“不不不,高部长光明磊落,他不是那样的人。” 冉冉无奈,“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只是有些事他应该不想让我们知道,我要是冒昧说出口,等他醒来我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说到“见不得人”四个字的时候,冉冉下意识看了看站在对面的屠夫。 屠夫挑眉,这里面还有他的事? 冉冉面上挂起一个笑,“总之大家都不要再追问了,刚才如果不是确实没有其他办法,我也不会擅自对海尔使用手段,希望他醒来能原谅我。” “爱丽丝小姐,现在可以配合我们弄掉海尔身上的标记么?” 神音愤愤不平,“不行!你还得跟我解释清楚你是怎么做到的!” “我知道你这手段是有限制的,并非随心所欲。” 冉冉叹出一口气,移开搭在钟宁手背上的那只手,掌心向上摊开给众人看。 “这你总该明白了吧。” 只见她掌心赫然躺着一个小小的荷包,上面的刺绣精细无比,祥云飞鸟环绕,最中心的图案却是一块最普通不过的石头。 神音似懂非懂,“里面是什么?”见冉冉没有立刻回答,神音又不服气道:“我当然知道是和海尔有关的东西,但你要给我说清楚,否则我才不帮你!” 冉冉无法,只得打开荷包,映着雪白的里衬,里面竟是几根细细的发丝。 钟宁好奇地凑过来,冉冉耐心道:“这是我的准备措施,事先和局长沟通过才能弄到你们的头发。” 白医生将黑茶扶起来,搀着她,“那日局长突然说要一根我的头发,我虽不解但还是给了,原来是用在此处。” 黑茶轻声道:“孙海安局长没和我说,但我的头发她若想要自然能弄到。” 钟宁摸摸脑袋,“原来是这回事!我的头发是高部长说要体检弄去的,所以说高部长一早就知道这事!” 冉冉闻言轻松不少,“既然如此,他一定会原谅我了。” 神音这下才算彻底搞明白冉冉是如何破了她的操控,虽然不服气,但她也没有别的选择,只能依照冉冉的意思取消了标记。 做完她板着个脸开口,“…你挺厉害的。” 冉冉坐在轮椅上点头微笑,“谢谢夸奖。” “不要得寸进尺啊!”神音愤愤道:“我才没有夸奖你的意思,只是你只凭借一根发丝就能做到这样的地步…这一点很厉害而已!” “【情景还原】的施展条件是征得对方同意或者凭着对方的物品施术,从身体上剪下的一根发丝,绝对属于这个范畴,如果这算厉害的话…” 冉冉笑弯了眼看着神音,“你什么媒介也不需要岂不是更厉害。” “我做标记很复杂的好吧!哪有你说的那么简单!”神音涨红了脸,像是不好意思,在看见冉冉揶揄的笑后,又立刻恶狠狠道:“别以为你夸我几句我就会不讨厌你!” 冉冉笑眯眯道:“我当然知道你很讨厌我,没关系,只要是强烈的情感我都喜欢,非常讨厌和非常喜欢,我都接受。” 神音被臊地半天说不出话,“你…你!你难道就不恨我刚刚要杀你?!” 冉冉气定神闲,“这不是还没杀嘛。” “而且你长得好看,我对漂亮的女孩子向来很宽容。” 钟宁站在冉冉身边听,虽然对冉冉的言论感到震惊,但他还是选择尊重冉冉的意思。 当事人都不计较,他自然也没必要揪着不放,否则这种行为就和慨他人以慷一样恶劣。 白医生和黑茶对视一眼,同样没说话,因为他们知道非调局对于破晓协会成员的态度,其实和冉冉类似。 从来不是非黑即白的。 就好比笑女隐瞒她之前在暗曜的身份进入非调局,这件事孙海安局长并几位部长其实是知道的。 可他们能分辨真心,也乐意看到走上歧路的人迷途知返,更何况笑女从来没做错什么。 屠夫的态度就更随意了,他向来不在意这些事,即便上一秒还打的你死我活又如何,其实根本没有非此即彼的恩怨。 他知道大家都是人,只是站在不同的立场上。 没有绝对的对错之分。 就拿他和高部长来讲,他甚至完全不介意两个人交锋之后坐下来心平气和地喝杯茶。 如果可以他还挺想这么做的,他和很多人喝过茶,但还没和濒死的人体焦炭喝过。 当然,前提是高部长愿意的话。 阿福看着眼前透着诡异和谐的一幕,不免不解。 “这些异世界来的客人…到底是朋友,还是敌人?” 阿尔芒轻笑着,“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本就很难用一个词定义。” 冉冉推着轮椅朝他走过来,阿尔芒心里只有尘埃落定的安宁,即便他十分清楚地知道他即将要面对什么。 他当了这么久的旁观者,总算也要迎来自己的结局。 “是时候了吗伊丽莎白?” 冉冉一时竟然有些不敢看那双已被温和浸透的冷灰色眼眸,她能感觉到阿尔芒变了。 他身上发生了彻底的改变。 在这种情况下,她仍旧坚持之前的选择,真的是对的吗? 冉冉深呼吸,驱赶掉心里的不确信。 是对的,她是对的。 一个腐朽的世界,就像一个走向腐烂的人,如果不把溃烂的腐肉剜尽,健康的新肉如何长出。 无论阿尔芒和他的家族从前为王国征战,留下了多少荣耀,历经这么长时间,这些荣耀也尽数化作了横亘在王国走向新世界时的阻碍。 阿尔芒的存在本身就是腐朽得以维持的基石之一。 许许多多块基石,他甚至有可能是其中最重要的一块。 冉冉抬眸看向阿尔芒,所以她是对的,阿尔芒必须死。 他就是她为自己死亡任务选定的执行人选。 阿尔芒仍旧温和地看着她,脸上是淡淡的微笑。 他显然也知道这点。 ------------ 第480章 最好的结局 冉冉轻轻说出自己即将要做的事,不止阿福,就连白医生黑茶他们也很震惊。 “你的任务…是要杀死阿尔芒伯爵…恐洞为你选定的对象是阿尔芒?!” 钟宁才说完,白医生就微微摇头,“不要说得这么直白,恐洞会降下惩罚。” 阿尔芒站到冉冉身后,古堡的风吹起他额间的碎发,衬得他那双冷灰色的眼睛好似溢满了温柔,他推着冉冉,让她回到她的同伴身边。 “这一点你们不必担心。” 阿尔芒:“虽然我对你们的世界一无所知,但你们说的东西我并非完全不能理解。” 冉冉惊讶地抬头看他,只见他笑意温尔,“你们既然抢占了这些人的身体,迫于规则你们就必须尽力扮演,可惜…” 阿尔芒无奈道:“你们的演技都太拙劣了。”他一边说一边宠溺地揉了揉冉冉的头。 “如果被识破,你们是会受到惩罚的?我没理解错吧。” 黑茶和白医生都讶异地看着阿尔芒,屠夫则是饶有兴味地挑了挑眉。 阿尔芒看向钟宁,“如果我没有感受错,这位先生就差点违反规则、引得惩罚降临。” 钟宁被吓得说不出话来。 阿尔芒继续道:“惩罚你们的那种力量,我之前从未见识过,可我却感觉到了熟悉…” “所以方才我尝试着用我的力量感应…”阿尔芒沉吟一阵,“我相信我的判断,我已经成功拦下了那股力量。” “你们现在可以畅所欲言。” 众人还处在震惊中,一阵无言。 阿尔芒看着冉冉的双眸,冷灰色带给人的感觉竟然变得哀伤又安宁。 “在我的最后时光,伊丽莎白,你愿意多和我说几句话吗?” 冉冉还没开口,阿尔芒拉过她的手抵在他的唇边,柔软又微凉的触感传来,冉冉睁大眼睛。 “请不要对我如此狠心。” “请不要直接杀死我,然后离开。” 冉冉感到温热的掌心下他的嘴唇微微颤抖。 她抬头,只能看见阿尔芒克制的眼睛,汹涌的情绪都被他封在眼底。 他尽力在她面前展现出最温柔的模样。 阿福痛呼一声,“主人!” “您为何如此啊!” 阿尔芒没有解释原因,只是平静道:“等我死后,你们都散去吧。” “希望你们能寻到比在城堡幸福百倍的生活。” 阿福的红眼睛里流下浑浊的泪水,“主人!” “埃文斯家族永远属于尊贵的古尔德家族!这是世世代代的承诺!您怎么能忘却呢!” 阿尔芒的脸上只有释怀,“阿福你还没意识到吗?古老的家族…贵族,已经走到末路,就像伊丽莎白坚持的那样,我们这些旧时代的人如果不彻底消失,这个世界是不会迎来新生的。” 阿福慌张地摇着头,“怎么会呢…主人您仍旧尊崇高贵,您是王国的守护者…” 阿福说着忽然顿住了,阿尔芒轻轻叹息,“你应该明白了,这就是我必须死去的原因。” 阿福手足无措地看向冉冉,他的脊背比往常更加佝偻,乱糟糟的胡须让他看起来像一条被人遗弃的野狗。 “伊丽莎白小姐!小姐!主人对您一直很好,您为什么要伤害他呢!” “求求您,不要这样对待主人!” 冉冉垂下眼睫,掩住眸中叹息。 无论什么样的人,都只是时代的一粒尘埃。 抛弃阿福的人并不是阿尔芒,而是这个即将发生改变的世界。 他被新时代抛下了。 阿尔芒轻声劝慰,“即便现在苟活,在不久以后、那个新世界诞生的未来,我还是要迎接一样的结局,这些异世界来客不过是把这个过程提前了。” “所以不必怨恨,阿福。” 阿福如树皮般枯瘦的双手无助地抖着,“可是凭什么呢主人?!凭什么他们突然到来,就要剥夺您的一切!” “没有凭什么。”阿尔芒垂眸注视着一直服侍他的仆人,他见证他的那双红眼睛从稚嫩变得苍老。 “时间就是这样的东西。” “在我们端坐在城堡里觥筹交错的时候,金穗村被大火灼烧的村民应该也问过为什么。” “时间从他们身上流过,压得他们直不起腰,时间也会从我身上流过,让我面对我的结局。” “所以不要憎恨,不要愤怒,阿福。” “你无法想象我现在有多么幸福。”阿尔芒的眼神看向冉冉,冷灰色的眸子中浮现眷恋。 “被伊丽莎白杀死,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结局。” 阿福愣在原地,片刻后露出如梦初醒的神情,“…小姐…小姐是您的……” 阿尔芒微笑着点头,“相信你能理解我的选择了。” 阿福死死咬着嘴唇,委屈地哭起来,“主人…主人,您别赶我走…” “带我一起走吧!” 阿尔芒摇摇头,“你不受困于永生的诅咒,腐朽的气息也不在你身上流连,新世界会接纳你的。” 阿福哭得更加大声,他无助的蹲下。 阿尔芒似乎看见一开始来到他身边,那个怯生生的红眼睛小男生。 “伯爵大人,您就是我的主人吗?” 他冷着脸呵斥他不懂规矩,立刻就看见那双稚嫩的红眼睛里逐渐蓄满泪水。 阿福蹲在地上委屈地抽搭起来,在一尘不染的地板衬托下,阿福看起来像颗小巧的巧克力豆子,草莓馅的。 光阴流逝,像指尖的沙怎么也留不住,曾经的孩子已经变成身形佝偻的老人。 阿尔芒叹息一声,不动声色逼退眸中泪意。 阿福啊,时间真是无情的东西。 “我有一个问题。”冉冉心绪复杂,“你是真实存在的吗伯爵?” 阿尔芒一怔,随即忍不住笑起来,“我总算知道你们为何会是这种不认真的态度。” “原来在你们眼里,我根本不算真实的。” 钟宁听得满脸混乱,黑茶和白医生面面相觑。 难道不是吗?什么阿尔芒伯爵,什么荣光的王国,不都是恐洞构造出来的一场游戏吗? 就算是要命的游戏,那也是游戏,不是真的。 阿福委屈地大叫,“你们才不是真实的!” “鄙人和主人在城堡生活了几十年!看着那么多仆人来了又走,每一天的日升日落难道是假的吗?!” “你们这些天外来客才是假的!胡乱扰乱别人的生活!” 阿福看向冉冉,“如果不是你占去伊丽莎白小姐的身体,主人绝不会有死亡的想法!” 冉冉沉默许久。 “阿福管家能说出这样的话,就算你们曾经不是真实的。” “现在也是真实的。” ------------ 第481章 很荣幸成为你的第一次 阿尔芒苦笑着,“难道我是否真实会动摇你杀死我的决心么?伊丽莎白,我知道你不会的。” 冉冉坚定地点头,“我不会。” “我只是在告诉我自己,要明白这样做的需要背负的罪孽。” “杀死一具虚拟的躯体,和杀死一个活生生的人承担的代价可不一样。” 阿福哭得更伤心了,他知道一切已经无法挽回。 阿尔芒在阿福的哭声中,重新对冉冉露出温和的笑。 “伊丽莎白,好孩子,你坚定、勇敢、无所畏惧,你会拥有光明的未来。” 阿尔芒弯腰,垂头吻上冉冉的眉心,动作温柔得似乎生怕惊动任何一朵云朵。 “愿食花者护佑你。” 冉冉的眸子颤了颤,阿尔芒再度拉起她的手,抵在他空荡荡的心口。 “从前我不相信感情,也不相信血脉,你的到来改变了这一切。” 冉冉无法相信,她来到这才多久时间,怎么能让阿尔芒发生这么大改变,可… 阿尔芒的改变又确实是实实在在的。 阿尔芒温柔道:“我知道你不是真的伊丽莎白,可恰恰因为这一点,这奇迹般的改变才会发生。” “我和伊丽莎白,包括莱昂诺尔,梅尔里斯,阿福,我们都被困在这个世界里,必须要你这样的存在才能打破局面。” “你知道没有你的到来,局面会是怎样吗?” 阿尔芒确信道:“一切都不会改变。” “伊丽莎白无法理解我,我也无法理解伊丽莎白,我们两个的关系还和以前一样,是远远的。” 阿尔芒叹息一声,“我和她一样,都是不会主动迈出那一步的人。” 冉冉听着,猛然想起一开始刚进入游戏时恐洞给出的背景介绍。 【你和城堡的主人关系匪浅】 冉冉曾经以为是远方亲戚那种,就像林黛玉失去双亲后,只能孤苦无依地寄居于贾府… 可现在看来,伊丽莎白和阿尔芒之间的关系显然没有这么简单。 再加上阿尔芒不止一次提到“好孩子”这样的字眼… 所以他称呼她为他的伊丽莎白,的的确确是爱意的显现,只是不是她以为的那种爱意,而是一个父亲对孩子的! 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金穗村遭遇大火,只有伊丽莎白一个人得救。 阿尔芒对剩下遇难的村民不闻不问、毫不关心,甚至也从未提到过伊丽莎白的养父母,是因为他只和伊丽莎白一个人有血缘关系。 住在金穗村养育伊丽莎白的夫妻,对阿尔芒来说不过是拿钱办事的仆人,高傲的他自然不会关心。 这件事应该只有阿尔芒知晓,因为在伊丽莎白认知里,她一直只是个贫穷的乡村女孩。 她身上从未显现过贵族的高傲,而完全不知道这层关系的她,自然不会想着去接近高高在上的城堡伯爵。 遭逢巨变的她内心只有悲痛和无助。 阿尔芒在她看来不过是一个能给她提供物质条件的好心人,他救不了她。 因为她的心已经死了。 “还有什么问题想问我吗?” 阿尔芒低沉的声音将冉冉从沉思中拉回,她想了又想低声道:“为什么把伊丽莎白送到金穗村?” “你明明是愿意庇护她的,你也很爱她不是吗?” “不,你把顺序弄反了。”阿尔芒温和道:“正是因为我想弄清爱是什么,伊丽莎白才会来到这个世界上。” “而一开始拥有她的我,仍旧是不懂爱的。” “我记得那时我抱着一个崭新的生命,心里除了不知所措什么也没有。” “我装作平静,掩饰下所有慌乱,我没有像莱昂诺尔那时候露出微笑,我没有感觉到我爱怀里的孩子。” 冉冉摇摇头,“不只有喜悦和快乐是爱,慌乱和紧张也是爱。” “没错,所以我那时候是不懂爱的。”阿尔芒的语调宛若叹息,“我对爱的理解太浅薄了。” “所以我将她送走了,而为什么选择金穗村…” “一是因为那里是我平生从不会踏足的地方,我把她丢在那就可以永远也不再想起她。” 冉冉眉头微蹙,“你把伊丽莎白当做一个错误,一次失败的实验。” 阿尔芒点点头,“另外一个原因是,我受到那位小镇姑娘的影响。” “我在想我一直无法知道爱是什么滋味,是不是因为我身处的环境不对。” “我、莱昂诺尔,甚至梅尔里斯都不懂爱,到现在也没人教会梅尔里斯如何去爱,可莱昂诺尔获得了爱人的能力。” “那位姑娘教会了她。” “只有利益交换的贵族,诞生爱是一件太难的事。” “所以我忍不住思考伊丽莎白的以后,如果可以,我希望她长大可以自发地学会爱,甚至还能教会别人如何爱人。” “这是我对她唯一的期望。” 冉冉忍不住问:“你觉得她做到了吗?” “当然,伊丽莎白是个好孩子。”阿尔芒玩笑道:“这句话可不是在夸你。” 冷灰色的眼睛带着些落寞,“我的伊丽莎白会爱人,只是我并不在她的名单中。” 冉冉除了叹息不知该作何反应。 “我明白了。” 阿尔芒心中浮现某种预感,“我猜你没有更多问题想问我了。” 冉冉摇摇头。 “没有。” 两个字,对阿尔芒而言,无疑是死亡宣判。 只属于他们两人的低语时间结束。 阿尔芒的笑容变得苦涩了些,“好,现在来执行你的裁决吧。” 阿尔芒提高声音,“拥有着自由意志,寄宿在伊丽莎白——我亲爱的女儿身体里的你,最有资格做出这项裁决。” 冉冉一怔,他的女儿…他还是说出口了,这是他第一次承认伊丽莎白是他的血脉。 在场所有人面色都变了。 孔烟不可置信地看着冉冉,“女儿?!我一直以为是我的竞争对手!” 屠夫眸中的惊讶很快闪过,“毕竟阿尔芒被永生诅咒了,容貌过于年轻,确实会给人造成误解。” 孔烟摇摇头,“那我的攻略方向错了。” “早知道伊丽莎白是他女儿,我就该跟伊丽莎白打好交道,依照阿尔芒这个宠女儿的性子,我的任务说不定就成了。” 屠夫不这样认为,“提前知道也不会有太大作用。” “阿尔芒能在这么短时间内被恶童的亲情打动,是因为他已经孤寂了太久,好不容易有一个自己的血脉,他是有这方面需求的,但爱情…” 屠夫诚实道:“他不需要爱情,而且他看着你的眼神就是一潭死水,就算他真的需要,对象也绝对不是你。” 孔烟委屈地不说话了。 “需要我帮助你吗?”阿尔芒拉着冉冉的手指,眉眼间全是包容。 冉冉轻轻开口:“我确实不知道怎样杀死一只吸血鬼。” 阿尔芒微笑起来,“你可是见过了。”他用大手包住冉冉的手,按在他胸口。 “用银质的武器刺进这里,永生的诅咒就会结束。” “那时我的身体会和托克一样,化作齑粉,不黑不白,是一片灰色,就像我的眼睛一样。” “希望你能喜欢。” 冉冉的手抖了抖,“哪有人把自己的死当作礼物送人的。” 阿尔芒温和得像一阵风。 “很荣幸成为你的第一次。” ------------ 第482章 魔鬼的玫瑰也是玫瑰 在阿尔芒的命令下,阿福无论多不愿意,也必须服从。 他一边哭一边靠近路边的草丛,“主人……” 阿尔芒冷下心,言简意赅,“找。” 众人不免疑惑到底要找什么,冉冉看着,忽然觉得草丛有些熟悉,说明她特意注意过。 在这个地点的发生的场景在她脑海中一幕幕重现,猛然间,冉冉抬起眼。 是车夫刺杀阿尔芒那时候! 车夫的匕首被高部长踢开,掉进了草丛里! 冉冉不可置信地看向阿尔芒,难道他从那个时候就打算让她杀了他?! “…你…” 阿尔芒没给冉冉说话的机会,因为阿福找到了匕首。 看清自己主人要自己寻找的东西后,阿福心中只剩下无尽的悲凉,“主人…如果可以,我不希望您选择这样的结局。” “您值得更好的结局。” 阿尔芒微笑着,“如果可以我也不希望。”他眷恋地看了冉冉一眼,从阿福手中接过那把十字架样式的匕首。 他将东西塞进冉冉的手中,尖锐的银器比阿尔芒的手更加冰冷。 冉冉感到一阵战栗,此时此刻她竟然无法做出任何动作。 她是在杀人。 她已经杀过很多人,自诩不是个心慈手软的人,可这是她第一次杀一个该死却又不该死的人。 他是时代的叹息,是被新世界拒之门外的遗民。 阿尔芒温和地看着她,拉过她的手,用他的大手引导着她。 “真的没关系,你千万不要觉得背负了什么,如果你愿意将之视为礼物,那么这就是我送你的礼物。” 冉冉眸色深深,情绪像风暴在她眼中酝酿,在阿尔芒握着她的手,将银白匕首对准胸口的时候,冉冉的眼睫颤了颤。 “为什么执着于让我杀死你?” 阿尔芒的眼神顷刻间柔和下来,化作一潭清澈的水。 “不要这样想,不要给这件事这样的定义。” “往好的方面想,我现在很开心很幸福…即使不是最开心最幸福,但也足够了,如果你也愿意接受我送出的这份礼物,我希望你也能开心幸福。” 冉冉张张嘴,想问他死后她到底能得到的什么的话…竟然问不出口。 胸腔里那颗不属于她的心脏在抽痛。 “请将我的死亡视作玫瑰吧。”阿尔芒轻轻道,柔和的眼神仿佛看穿了她的顾虑,“一朵美丽的花。” “在你的眼中,我应当是古旧又腐朽的一块木头,你新兴的眼光无法接受我这样来自旧时代的魔鬼。” “我这样的人,妄想给你馈赠是罪恶的。” “但魔鬼的玫瑰也是玫瑰。”阿尔芒轻轻抚摸着冉冉的脸颊,“伊丽莎白,我亲爱的女儿。” “请收下这份礼物。” 阿尔芒双唇间溢出的话语有多温柔,下手的力气就有多坚定。 他对自己的死不余遗力。 银白的匕首狠狠刺进胸腔,阿尔芒的脸在一瞬间变得苍白一片,他的皮肤仿佛都变得透明。 可尽管虚弱到这种地步,他还是抬起手温柔地安慰着冉冉,直到他冰凉的手指触碰到她的脸颊…冉冉才感受到脸上的泪意。 她竟然哭了。 不,不是她,是伊丽莎白。 阿尔芒扬起一抹微小的笑,“别让我疼太久。”阿福跪在地上崩溃大叫。 冉冉眼一沉心一狠,用尽力气将匕首送进阿尔芒身体里。 属于光明的十字架牵动天上的云层,日光片片落下,照在永生的怪物身上。 阿尔芒英俊的脸庞被灼伤、苍白的皮肤滋滋作响。 冉冉惊惶着想要后退,阿尔芒却不容分说地将她拥进怀里,“不许走。” “完整地,接下这份礼物。” 冉冉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的身体在阳光照耀下化作一阵阵灰色的粉末,从手指到胸膛,像一片灰色的晶海。 跟他说的一样…很美,和他的灰色眼睛一样美…… 溃败已经蔓延到脖颈,阿尔芒看着冉冉,眸子中忽然闪过不甘。 他用尽力气朝冉冉靠近,单薄的嘴唇贴着她的耳廓。 “你的名字…”微弱的话语声中带着些祈求。 冉冉睁大眼睛看着,她只是看着,没有回答。 阿尔芒痛苦地闭了闭眼,“还真是狠心…” “但我不怪你……” 终于,他的脸庞也化作灰色的晶尘,围绕着冉冉缓缓旋转,一阵清风吹来时吹向远方,最终顺着风消散在空气中。 冉冉怔怔的,缓了好久才缓过来。 这才是真正的结束,无牵无挂,自然也无需告知名字。 播报声响起。 【目前主线任务进度为:纯白阵营5/5,纯黑阵营0/3】 【恭喜纯白阵营在游戏副本食花者中取得胜利,副本奖励:称号——巅峰对决】 【获取条件:在S级能力者参与人数大于四的十人副本中取得胜利;时限:直至十人本的S级能力者人数超过四,该称号将自动发放给最新胜利阵营】 S级能力者四人…冉冉垂下眸子仔细思索,也就是说对面纯黑阵营除了屠夫还有一个S,应该是那位【勾魂使】… 可如果是这样,屠夫的反应未免也太平淡了,一个S级精神能力者部下死去,竟然没有一点反应,只看他把孔烟带在身边的表现,屠夫分明是个爱才的人…… 冉冉一时没想通,可没想到答案很快就自己送上门了。 高部长在白医生的治疗下幽幽转醒,恢复元气的黑茶不免嫌弃,“高部长好强的警惕心!” “等回到局里,我一定要好好报告给孙海安局长。” 听着黑茶不屑的冷哼,高部长却是一副大有隐情的表现。 “丫头!老子在你眼里是那么粗心的人吗?!” “已经被控过一次,我怎么可能那么没防备心,还给敌人第二次机会!” “事实胜于雄辩。”黑茶满脸冷漠,“就是因为有了第一次,才有第二次。” “哎呀你怎么不信呢!当时真的是很古怪!”高部长开始回忆当时的情况,“你们仔细想想嘛,对面那小丫头、就那个叫爱丽丝的,她的能力等级绝对不高,说不定连A都没有!” 钟宁挠挠头,“您怎么知道?” “本部长是S!S是全方位的强大,自然也包括感知能力!”高部长有理有据,“和我一样等级或者比我还厉害的…” “我确实会感觉不出来,但比我弱、比我等级低的,只要近距离接触一下我就能感受个大概。” “那个爱丽丝不厉害。” 高部长说完期待地看着众人,“你们怎么没反应啊!我说的对不对嘛!” 钟宁的表情更加困惑,“就是对才不对劲。” “按照部长您说的,您又知道神音等级低,又对她有防备心,那您怎么还会中招呢?” 高部长大声嚷嚷,“这就是我说的古怪的地方啊!” 冉冉垂下眸子仔细思量。 确实古怪。 有时候两件古怪的事结合在一起,往往就能拼凑出真相。 ------------ 第483章 白跑一趟? “控住高部长应该不是神音的手笔…”冉冉谨慎道:“是那位念大人的。” “啊?!”钟宁大吃一惊,“念大人?!她不是死了吗?尸体才被仆人搬走没多久。” 屠夫听到几人的争论,挑挑眉,竟然打算带着孔烟和神音离开。 冉冉率先注意到,“你们要去哪儿?” “游戏任务已经完成,逃生通道却没打开,这事难道不值得调查?”屠夫微笑着,“恶童在这个时候提问,莫不是想提前完成承诺?” 钟宁求知欲爆棚,几乎要急得抓耳挠腮起来。 “真想知道恶童跟屠夫说了什么。” 黑茶淡淡道:“她自己不愿意说,我们是不可能知道的。” 冉冉波澜不惊,并不为屠夫的施压感到压力,“剩下两位队员的尸体你们不管了?” 屠夫饶有兴致地看着冉冉,“破晓协会和非调局可不一样,我们没有收殓的习惯。” 孔烟在一边神气地补充,“而且死人的尸体毫无作用,我们可不会像你们那样假惺惺地对着死掉的人抹眼泪。” “这死孩子!说话我真不乐意听!”屠夫一听火气就冒上来了。 孔烟一改之前伪装莱昂诺尔时的端庄优雅,耍赖皮般对着高部长做起鬼脸,气得高部长手直发痒。 “怎么!想打架啊?!你已经被我们会长打败过一次,现在还想再尝尝失败的滋味?!” “受虐狂啊你!” 钟宁脸都憋红了,“不要嚣张!高部长现在有我帮忙,这次一定能把屠夫打得落花流水!” 黑茶无奈地摇头,好幼稚的对话。 她现在需要比放狠话更有用的东西。 冉冉推动轮椅靠近伏地哭泣的管家阿福,“我知道你现在应该很讨厌我,但你需要完成阿尔芒交代给你的任务。” “这里很有可能爆发一场大战,并不是安全的场所,你得带领城堡的仆人们尽快离开。” 阿福猛地抬头,用他那双红眼睛死死盯着冉冉。 “你们这些异世界的人,现在在乎起我们的命了?!我们不是和主人一样,在你们眼里都是虚拟的吗?!” “杀死了主人,现在还要摧毁我们的居所!你怎么能把这些话说得这么理所当然?!” 冉冉不想和他争论。 阿尔芒的确是因为他们这些人的到来才会萌生求死的想法,可杀人者不是她。 就好比最先将匕首刺进他胸口的人不是她,是他自己。 他已经一心求死,而她是令他感到幸福的行刑者。 但冉冉也不会因此指责阿福,他已经够伤心了,况且她确实从阿尔芒的死中受益。 不仅仅是帮助她完成任务,冉冉联想到阿尔芒所说的“魔鬼的玫瑰”,猜想更大的奖励应该还未到来。 该说的话已经说完,无论阿福如何选择,她已经做好了分内的事。 至亲之人离去,哀伤往往比仇恨跟浓重,阿福还是从阿尔芒的的逝去中缓过来,化作一道黑影消失在原地。 下一瞬,冉冉看见展开的黑色双翼翱翔在天空,阿福左右手各带着一个惊慌失措的仆人。 冉冉身体里属于伊丽莎白的部分安下心来。 冉冉唇边也扬起微笑,这样,伊丽莎白和阿尔芒应该都能放心了。 两个阵容的对峙仍在继续,孔烟和高部长气鼓鼓地瞪着对方,钟宁同样面色通红。 镇定的黑茶、白医生以及屠夫让这场对峙变得没有看上去那么儿戏。 冉冉推着轮椅返回,看着局势敛眸,她倒宁愿大家是在儿戏,否则真的打起来,S级的能力完全释放开来,摧枯拉朽,周边不知要死掉多少人。 黑茶其实并不想跟屠夫纠缠,可她们一行五人是有任务在身的。 【原始材料】 这才是他们来到恐洞的终极目标。 屠夫率先开口,打破了这份沉默,“看来几位舍不得我们走?” 黑茶冷漠回应,“我们是舍不得你们,还是舍不得你们身上的东西,你们心里清楚。” 孔烟闻言噗嗤笑出声,“他们果然是为了那个东西来的!” “可惜喽!你们是白跑一趟!” 黑茶眉头紧拧,“什么意思?!你们没带东西进来?可…” 那东西不是必须要在【食花者】恐洞使用么?黑茶想到这看向冉冉,毕竟这个理论最开始是冉冉提出的。 冉冉推着轮椅到最前方,和沉着脸屠夫对视。 屠夫面上的表情已经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他眸子里的愉悦兴味却越来越浓。 他看着每个人的表情,像在欣赏一出好戏。 “不是没带进来。”冉冉看着屠夫的神情肯定道:“是已经用了。” 孔烟脸色骤变,“你怎么知道?!” 冉冉冷笑一声,“虽然认识时间不长,但我挺了解你们会长的。” “此刻他是怀着猫逗弄老鼠的心态在看我们的笑话。” “游戏赢了又怎样,非调局和破晓协会之间的较量,你们从一开始就赢了。” 孔烟的脸色变得更加不可置信,“这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冉冉平静道:“你们只有游戏一开始有时间、可以在我们不知道的情况下办到这件事,我只想知道是怎么做到的。” 孔烟神气极了,“凭什么告诉你,就不说~” 冉冉根本不理她,只看向屠夫,屠夫注视良久叹息一声,“好吧好吧,告诉你。” 孔烟闻言委屈地直皱鼻子,“会长!” 屠夫只是淡淡看了她一眼,孔烟立刻安静下来,让冉冉实在无法摸清两人间的关系。 孔烟是可以向屠夫撒娇的,同时屠夫又可以警告孔烟。 很新型的关系,她看不懂。 “【原始材料】的使用没有什么特殊方法,只要带着它进入恐洞第二次,就会自动解锁,可以随使用者的心意锻造成任何东西。” “所以你把它变成什么了?” 屠夫微笑起来,“这就不属于可以告知的范畴了。” “要是恶童你和我的关系再深入些,比如开始履行你向我承诺的话,这些甚至更多,都是可以说的。” 冉冉扬起一个礼貌又疏离的微笑,“多谢,但我的好奇心现在还没这么重。” 黑茶已经绷紧身体,进入战斗状态,“既然开口留不下,那就动手吧。” 钟宁果断站在高部长身边,白医生则移到四人身后,做好守护准备。 屠夫轻笑一声,“都说了东西已经用了,你们动手也得不到你们想要的,狂掐…” “我们要是想走,你们没人拦得住。” 话音落下,黑蓝色的漩涡在五人面前猛然展开,瞬间挡住纯黑阵营剩下的三人。 ------------ 第484章 这个问题是他问的? 蓝黑色宛如夜幕星空一般的漩涡很快消失,连带着那三个人也在冉冉他们面前消失不见。 高部长低声咒骂一声,“哪个崽子跟我说传送能力都是有前摇的?!人家这不是一眨眼就传走了吗?!” 钟宁默默闭紧嘴巴,反正不是他。 黑茶烦躁地收回手上的黑息,“你自己电视剧看多了。” “本部长可是大忙人!根本没时间看电视好吧!” 白医生忽然补充道:“好几次你在我病房修养的时候,都在追《霸道王爷爱上我》,可不像没时间看剧的人。” 钟宁吃惊地捂住嘴巴,但震惊的话还是从指缝里漏了出来。 “原来高部长的追剧爱好是这样的吗?!” 高部长涨红了脸,“…小宁,你…你别听他们瞎说!” 白医生又插一刀,“谈到这个话题就不得不提高部长最喜欢的一部剧,《嬛嬛传》,高部长有次喝醉酒曾经放过话,里面的每一句台词他都记得。” “对应这个场景,高部长应该说皇后娘娘的那句台词。” 钟宁的好奇心完全被勾起来,“什么什么!” 高部长低着头,声音低若蚊吟,但他还是浮现了那句台词。 “…不可以霞嗦啊……” 现场一阵沉默,沉默到死寂,直到钟宁发出皮球漏气的声音。 冉冉抬眸去看,只见他的脸色憋得比刚刚和孔烟打嘴仗还要红,两只手更是死死地捂住嘴巴不让自己笑出来。 高部长叹息一声,“想笑就笑吧,你们部长我心理承受能力还可以。” 钟宁再也忍不住,放声大笑,甚至惊动了旁边灌木丛里几只歇脚的小鸟。 高部长哼笑一声,咬牙切齿地看着白医生,“我看白医生你对《嬛嬛传》也是熟悉的很嘛!” “哪里哪里,没有高部长你熟悉。”白医生波澜不惊道:“而且我确实爱看《嬛嬛传》,我承认。” 明里暗里都在内涵高部长不承认。 冉冉无奈叹出一口气,虽然听起来又不靠谱又无厘头,但这样插科打诨几句总算驱散了些任务失败的惨淡心情。 “屠夫那边真的放任不管了?” 黑茶拧眉看着冉冉,明显不愿意跟几个只会谈论电视剧的幼稚鬼交流。 “只要我们能出去就行,管不了他们,我们也没能力管。”冉冉话音落下,熟悉的播报声再次响起。 只是并非通告,似乎只在她一个人脑子里响起。 【副本任务:透过古堡的重重迷雾,窥见所有真相,任务进度:百分之百】 【游戏副本食花者,现在向推理过程贡献最多的探索者恶童发起询问。】 【完成全部询问可获得额外奖励】 冉冉第一反应是抬头去看众人的表情,三个男的还在讨论《嬛嬛传》,黑茶则是疑惑地歪头。 “怎么了吗?” 冉冉摇摇头,“给我一点时间。” 黑茶怔愣一秒,瞬间又进入战斗状态,开始警戒周围,黑息在她指尖一触即发。 冉冉本想解释她不是这个意思,可第一个问题已经到来。 【爱丽丝对男仆托克的感情是怎样的?】 冉冉只是想了想,还没开口,她的答案就已经提交了。 【她迷恋他的肉体、厌恶他的身份,她对托克是轻蔑又不屑的。】 冉冉眼前忽然绽放开小小的电子烟花。 【完全正确!难道玩家恶童你才是真正扮演角色爱丽丝的人么?优秀的答案!】 冉冉十分讨厌被东西钻进脑子里的感觉,更别说现在这个东西正在肆意读取她的想法。 她在脑子里想的任何东西都会被这个东西清晰地知晓。 【别搞笑,你知道你并不幽默吧。】 播报声沉默了片刻,【距离上次见面,我已经尽力学习你们蓝星定义上的幽默感。】 【幽默感不仅能使人感到有趣,同时必须确保对方不被冒犯。】 【我不知道是哪个环节出了差错,很抱歉让你感到不适。】 冉冉忍住不耐,【别废话,下一个问题。】 【莱昂诺尔最渴望的事是什么?】 这个问题…如果问的是孔烟扮演的莱昂诺尔倒还简单,可真正的莱昂诺尔…冉冉想了许久也无法完全确定。 【经检测,探索者恶童你更为确定的想法为——和小镇姑娘一起死在那个细雨天,该想法在你所有想法中占比百分之六十三】 冉冉皱起眉头,心里的【滚】字已经冒了出来。 【虽然探索者恶童你在发火,但我还是要恭喜你回答正确!】 冉冉眼前再次出现一场小型电子烟花秀。 【滚远点。】 【经数据统计,蓝星上百分之七十四点八九的人类都喜欢观看烟花,很遗憾探索者恶童你是剩下的百分之二十五点一一。】 【我不会再在你眼前燃放烟花。】 随着这条信息在冉冉脑海中消失,她眼前的烟花表演也进入尾声。 尾声也就是还在放。 【不是说不放了?】 【经检测,探索者恶童你心里认为你是华国人,而华国人向来讲究有始有终的美德,最后一场,我希望给你一个完美的结束。】 【你们恐洞就没觉得你们的学习方向歪了?】 【并非如此,我们走在正确的学习道路上,只是在对探索者恶童你进行询问之前,我曾检索几名玩家讨论的《嬛嬛传》…】 冉冉皱起眉头,【看《嬛嬛传》不会让你变成这样子,不要污蔑《嬛嬛传》】 【亲爱的探索者恶童,我的话还没有说话,因为搜索《嬛嬛传》,检索根据蓝星人的相关搜索记录推荐了《霸道王爷爱上我》《纯情娇妻惹人爱》《总裁的七十七夜契约情人》等一系列文学作品。】 冉冉听得眉头抽搐,确定道:“你们的搜索引擎有问题。” 满心警戒的四人都忍不住回头看着冉冉,“啥?” 冉冉难以忍受地闭了闭眼,【废话结束,有问题就快问。】 【好哒!第三个问题,也是最后一个问题。】播报的声音猛然变得严肃起来。 【伯爵阿尔芒曾说让你杀死他令他感到幸福安宁,请问在阿尔芒心中最令他幸福安宁的结局是什么?】 冉冉脑中思绪万千,恐洞也鲜少检测到如此丰富的脑波活动。 【统计…统…统计中。错误,重新…重新统计中。错…错误……】 播报声抽空艰难开口【这个问题没有那么难答的,我可以给你开后门,无论什么都算对】 冉冉脑子里的一堆想法瞬间停下。 【还能这样?】 播报声竟然嘿嘿笑了两声,【探索者恶童不要误会,不是我给你开后门,是阿尔芒伯爵交代过无论你回答什么都算正确。】 冉冉沉默许久,【所以这个问题是他问的?】 【正确!】 播报声想放烟花而不能,只能用声音模仿起来。 【啾!噼里啪啦!啾!噼里啪啦!】 冉冉:…… 她从来没有这么无语过。 ------------ 第485章 你是探索者恶童! 【阿尔芒现在在哪儿?】 播报声顾左右而言他,【探索者恶童你已经顺利完成了询问哦~是否选择现在发放奖励?】 【我问你的不是这个,你没长耳朵吗?】 播报声委委屈屈,【那我确实没有耳朵嘛……】 【好,好,说,话。】 播报声陡然激动起来,【不愧是探索者恶童!用意识交流也能达到一字一顿的可怕效果!不过我不会被你震慑到的啦~】 冉冉直接调动识海的力量,在无限大又无限小的意识中搜索目标。 滔天巨浪狂啸着向一处翻涌。 【好了好了我认输!】 冉冉这才停下,定睛一看,播报声在她意识中的形象就是一个简朴无比的光球。 【我这个造型参考了你的绝技——小白虫!还可以吧~我是因为喜欢才这么打扮的,你不要污蔑我抄袭啊!】 冉冉十分无力,【我感觉以前我们还是可以沟通的。】 【现在更可以沟通啊!我可是进化了!通过学习蓝星的文化,我得到了彻底的升级,你无法想象现在世界在我眼里有多有趣。】 冉冉很快得出结论,【所以你们被改造成了蓝星人的样子,精神上。】 【恐洞就是恐洞!怎么会是蓝星人呢!我们只是觉得蓝星的精神文化还挺丰富有趣,把玩一下而已。】 【所以欣赏蓝星文化的你,阿尔芒现在在哪儿?】 【都说了这个问题不能回答你,不能犯规的!】 【你刚刚可是明目张胆开后门,现在又在乎起犯规了?】 播报声掺了分急躁,【是阿尔芒给你开的后门,不是我!而且从严格意义上讲,那根本不算开后门。】 白色小光球在半空中活泼地跳动,【提出问题的人是阿尔芒,制定答案的人自然也是他,他说你回答什么都算对,那就什么都算对咯!】 冉冉忍耐着,【那我还没有回答,怎么能算成功呢,你还要给我发放奖励,这难道不是违规?】 播报声懵懂着,【都说你回答什么都算正确了,你刚刚在我问完问题之后不是说了‘所以这个问题是他问的’】 【这个就是你的答案啦~不管你愿不愿意,我已经采纳成为正确答案了。】 冉冉不停深呼吸,【算了,随便吧】、 【在你给我发放奖励之前我有个问题想问,可以如实回答吗?】、 【当然!探索者恶童,我很乐意回答你的问题!】 【你还能不能变回原来的样子?】 【不能。】 【为什么?你在其他人脑子里总不会也是这种神经病形象吧?】 【当然不是,从一开始我就说过,你对我们来说是特殊的,同样是播报,我在你意识里和在其他人意识里连语调都不一样哦~对待其他人我们可是相当冷漠的。】 冉冉揉了揉额角,【我宁愿你们冷漠点。】 播报声不管不顾,【其他人在我们这只是玩家,你不一样!你是探索者恶童!】 【好的,当我没问,结束吧。】 小光球在空中快乐地跳来跳去,并模拟出一阵开奖的音效。 【走一下形式,奖品到你手里之前,我先说一下第三个问题的正确答案,这可是我专门钻到阿尔芒脑子里打探到的。】 【好好珍惜这份礼物吧,探索者恶童!】 播报声又在一瞬间变得低沉冷漠。 【阿尔芒最希望的结局,是转化探索者恶童,让她和他一起成为永生的怪物,并找一处山林归隐。】 冉冉沉默良久,【那他为什么没这么做,凭他的力量完全可以做到吧?】 播报声回归到嘻嘻哈哈的风格,像个调皮的孩子。 恐洞试图把这种想法灌输到冉冉脑子里,冉冉坚定地拒绝了。 【更像个坏掉的机器,时好时坏。】 【好残忍的想法!不许你这么想我!】 【告诉我阿尔芒的想法,我或许能改变这种‘残忍’的想法。】 【咦!】光球一惊一乍起来,冉冉怀疑它要是有人形,一定会把眼睛贴到她脸上。 【这么简单的问题,探索者恶童你竟然不知道?】 【还能是因为什么,他知道你不愿意呗!】 【因为知道你不愿意,所以退而求其次,选择现在这种结局,宁愿死在你手中也舍不得你受委屈…实在是太感人辣!简直可歌可泣!】 【你看《娇宠情人》把脑子看坏了。】 【请不要用这么肯定的语气说出这么可怕的话,首先,没有《娇宠情人》,是《纯情娇妻惹人爱》和《总裁的七十七夜契约情人》】 《其次,我确实没有脑子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冉冉:…… 【奖励。】 她真的不愿意再跟智障人工智能纠缠。 【奖励已发放,请注意查收!】 冉冉抬起眼帘,便见四张脸懵然的看着她。 “恶童你是在逗我们吧,我们警戒了半天也没看到一个需要对付的人,更别说破晓协会了。” “你刚刚低着脸到底在干什么?” 如果是平时冉冉会有耐心解释,但她现在真的被人工智障闹得脑子疼。 【不许骂我人工智障!】小光球在她意识里闹起来。 冉冉才懒得理会它,【所以奖励在哪儿?我的面板上并没多出任何东西。】 【请抬头看。】 冉冉仰头看向纯净的天空,一片蔚蓝,之前遮挡日光的厚重云层已经消失不见,阳光也不像照在阿尔芒身上那时那样强烈。 暖暖的,柔柔的,像金色的温暖水流。 低沉冷漠的播报声再次响起。 天空正是一派和谐的景象,冉冉视线里却突兀地跳出来一段长长的梯子,没办法看到到底是从什么地方伸出来的。 那金色长梯正一级一级向下延伸,眼看着就要落到冉冉他们面前。 冉冉沉默一瞬才开口。 “刚刚就是在忙这个。” “啥玩意啊这是!”高部长下意识后退几步,“这是来接咱们的吗?” 黑茶压下眉头,“很古怪,恶童这到底是什么?” 冉冉竟然有些耻于说出口,“…我刚刚拿到的奖励。” “什么奖励,副本的奖励不是已经给了吗?不是称号吗?给换成这玩意儿了?” “这是额外的。”冉冉抿唇道:“应该就是阿尔芒特意送我的没错。” 高部长到底年纪长,细心时会体察清楚,立刻就收了声音不再开口。 黑茶也变了态度,“阿尔芒伯爵送的,应该是好东西。” 钟宁年纪小,完全顾忌不到这些,他被这怪异的梯子吓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我咧个登神长梯!这东西不会要送我们去见上帝吧,一站上去直接到天国了?” 冉冉眼中闪过了然。 “不是上帝,是食花者。” ------------ 第486章 不是上帝,是食花者 听冉冉这么一说,四人不再有顾虑,纷纷站了上去,高部长大手一伸,直接将冉冉的轮椅拎了起来。 “走!去见见天国!” 钟宁激动地几乎说不了话,“我这辈子还没见过神呢!” 高部长开怀大笑,大手爽朗地拍在钟宁瘦弱的肩头,“你这傻小子,我们谁也没见过啊!” 白医生微微摇头,“可惜他只是这个世界的神,我想见的是我们世界的。” 黑茶不免困惑,“白医生你还会有这种想法?” “怎么?觉得我不像相信这些的人?”白医生微笑起来。 “也不能这么说,只是在我印象里医生总和冰冷的器械打交道,感觉和理性脱不开关系,而理性和迷信是截然相反的东西。” 白医生笑着摇头,“和我们打交道的,除了器械,还有病人和生死。” “经历了太多离别时刻,我总是忍不住想…” “如果我们的世界真的有神,并且我能和祂对话,我能不能说服他让病痛消失。” “世界上没有一个人会被病痛折磨,每个人都能不受折磨地老去。” 金色长梯一级级回缩,很快他们就升到了高空。 钟宁感兴趣地加入话题,“没有病痛相当于每个人都只会老死,那样应该很幸福吧!” 冉冉不这样认为,“我听过一个说法,如果真的存在神明,疾病就是祂降下的,让人类保持和平的能力之一。” “得病是一种能力?!”钟宁大为震撼,“恶童你从哪儿看的这种东西?” 冉冉垂下眸子,“只是在神明看来是人类的能力,人类本身自然不这样认为。” “那降下疾病和保持和平又有什么关系呢?这两个词怎么听都完全相反。” “因为人的欲望。”冉冉淡淡道:“人的欲望无穷无尽,永远也没有膨胀上限,让人类拥有疾病,在神明的角度可以把人类的欲望局限在生老病死中。” “阿宁你可以想想,如果白医生说的世界真的实现,那时候人类会以什么为乐趣。” “难道不是吃吃喝喝玩乐了?”钟宁很是困惑。 “人类不会生病,即使不吃不喝也不会,所有人的躯体永远健康,摄取食物已经不是必须要做的事,品尝美酒佳肴或许会继续成为一种乐趣,但绝不会是大众的乐趣。” “人类的欲望注定了他们会将目光放在比这更刺激的事上。” 钟宁挠着额角,“我想象不到。” “其实很简单。”冉冉冷静道:“你只需要知道我们世界里那些吃喝不愁、且永远有充足的资金为身体健康买单的人是什么样的,就能大概想象没有病痛的人类大致的生活。” “到那个程度,吃要吃最贵的,喝要喝最好的,男人/女人要睡最好看的,兴致来了随便买下的东西就是普通人一辈子也挣不到的价格…”钟宁不确定道:“跟他们差不多?” 冉冉笑了笑,“只会比他们更夸张。” “有钱人会那么做是因为他们的思维只局限在那,没有病痛的人类上限比他们更高,能想到的东西也更多。” “斗兽场演变成斗人场,垄断娱乐的财阀明目张胆地用人体实验,弱势群体变得更加无助,你在影视剧中看到的东西可能都会成真。” “一切都会不一样。” “好吧…”钟宁的声音低落起来,“我大概知道神为什么要这么做了。” “只有将人类的视线局限在较低高度,他们才不会将视野放在足以毁灭他们的事上。” 说话间,金色阶梯只剩下了最后一级。 稀薄的水汽扑面而来,众人好像没穿过任何东西,可他们眼前的景象完全不一样了。 没有湛蓝无垠的天空,入目只有洁白的云层,金色的阶梯消失不见。 可众人并没有下落,而是脚踏实地地踩在水汽上。 “…我害怕…这是可以说的吗?”钟宁抱着高部长的一只胳膊瑟瑟发抖。 “不用怕,掉不下去。” 高部长的安慰对钟宁不起作用,他更相信他的眼睛。 “我知道我们现在正安全站着,但眼睛看过去就是什么也没有呀…高部长您不害怕?” “本部长怎么可能害怕!”高部长发出爽朗却慌张的笑声。 “您不害怕为什么不走两步试试?” “你这臭小子!” 冉冉用手抬起双腿,让脚接触恍若透明的水汽,就在那个瞬间,她忽然感到失去知觉的下肢重新有了感觉。 她试着动了动腿,竟然奇迹般地站了起来。 “不愧是神的地盘。”白医生看着冉冉的腿,满眼感叹。 “我无能为力的双腿,竟然这么简单就恢复了。” 冉冉有些不习惯地迈开步子,一步一步,看似空无所依,却都结实地踩在空气上。 令众人都想象不到的画面出现了。 随着冉冉迈开步子,她的双腿旁边从无到有、由小变大摇曳起美丽的花朵。 鲜花以极快的速度向远处延伸而去,很快就在淡淡的水汽之上形成一片灿烂的花海。 而冉冉走过的路,成为花海间唯一一条路。 “高部长你怎么不跟上?” 高部长有气撒不出,“臭小子,你怎么不跟上去?” 钟宁老实道:“那我跟上去了?” “等等!”高部长紧急出声,“先别动!” “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呢!万一这路只让恶童一个人走呢?这可是阿尔芒送给她的礼物,咱们又没有份。” 白医生笑着摇头,“别把伯爵想的这么小气好吗?” 说着他迈开步子踏了出去,高部长和钟宁紧张地捂住眼睛,像是不忍心看。 但什么也没发生,白医生结结实实踩在了冉冉走过的路上,黑茶紧随其后,用颇为无语的眼神看了两人一样。 高部长尴尬大笑,大手拍上钟宁的肩,“我逗你玩的,上当了吧!” 钟宁自然不会怀疑,只是笑声埋怨着,“部长你吓死我了。” “我真的有一点恐高的。” 一行五人在花海中不知走了多久,终于看见一个矗立湖中的亭子。 “没路,怎么过去?”黑茶将目光投向冉冉,冉冉摇摇头,“从踏上这里的第一秒,我就是跟着感觉在走。” “那种感觉指引我的最终地点就是这里。” 高部长总算弄明白,“合着不是你走出来一条路,也不是花海根据你的路线形成了路。” “路本来就在,冥冥中你的感觉在指引你前进。” 冉冉点点头。 就在众人发愁要怎么达到湖心亭时,平静的湖水表面忽然有了动静。 ------------ 第487章 “…你好?” “要我看直接游过去算了!难道神住的地方还有会有水怪吗?” 高部长正准备脱上衣,平静的湖面忽然泛起波澜,众人都停住了,纷纷屏住呼吸。 点点涟漪的中心,一个圆球状的东西正在破开水面。 只听得“啵”的一声,一个果冻一样Q弹的圆球生物从湖面破出。 圆球生物浑身都是短而软的绒毛,吸满了湖水,导致身形沉甸甸的,似乎连飞在空中都很困难。 “…水怪…来了!” 高部长直接敲上呆愣愣的钟宁的脑袋,“你见过哪个水怪长成蒲公英的样子!” “那这是什么?!”钟宁很是崩溃地叫着。 其实能来恐洞见世面是很好的事,只是他今天见的世面太多了… 他看了人死而复生、看了吸血鬼在阳光下化成飞灰、看了从天空伸下的金色长梯、看了漂浮在天空中的花海… 现在又来了个浑身长着白毛,像蒲公英一样的圆球! “这不是就是我们要见的食花者吧?!” 钟宁的嚎叫被圆球生物察觉,它用力甩了两下身上的水,浑身的毛发竟然“嘭”的一下蓬松起来。 钟宁感觉他快要昏倒了。 “…自带甩干功能的蒲公英圆球……” 圆球在空中稍微调整了下方向,然后就以飞箭离弦的速度朝钟宁冲去。 “救命…” 钟宁的“啊”字都来不及发出,圆球就以闪电般的速度冲到他的怀里,将他撞得向后栽倒。 “球要吃我!蒲公英球要吃我!” 钟宁害怕地在地上乱爬,而圆球生物已经抖擞着身上的绒毛,神气地漂浮在空中。 像是在表明,钟宁被吓得那么狼狈,而它连一根绒毛的表现都是完美的。 众人这下确定,虽然不知道这圆球生物的身份,但没有攻击力智慧程度不高应该可以确定了。 高部长没眼看地把钟宁从地上拽起来。 冉冉盯着圆球生物仔细观察了半晌,才不确定地开口:“食花者…” 圆球生物不知有没有听懂,竟然又飞回湖面,在空中大幅度跳动。 “它这是什么意思?” 白医生话音未落,众人便见之前因为圆球生物出水不再平稳的湖面再次泛起波澜。 钟宁发出尖叫,“还有一个蒲公英?!” 冉冉屏息看着,湖面很快同样突起圆形的波澜,她忍不住冒出和钟宁一样的想法。 真的还有一个? 可很快众人都睁大了眼睛。 湖面突起的圆明显比圆形生物破水时小上许多,更像…一个人头! 食花者! 冉冉定定看着,眼见从头颅到脖颈,很好,不是只有一颗头的恐怖故事。 随着裸露在湖面的部分越来越多,众人只见一个赤身裸体的人朝湖边走来,随着他前行,众人看见了他完全赤裸的上半身。 黑茶紧急捂住了冉冉的眼睛,而高部长又捂住了黑茶的眼睛。 “小孩子不许看!” 钟宁委屈道:“我也是孩子,怎么不捂我的眼睛?” 高部长咆哮着,“你是男的捂你干吗?!又不是没见过!那我还想要人捂我的呢!” 说完他不经意对上白医生微笑的视线。 “如果高部长需要,我可以效劳。” 高部长立刻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随口说说,不要当真!” 钟宁不解,“不是说神没有性别吗?如果向我们走来的人真的是食花者,那我们不能假定祂的性别。” “神应该又是男性,又是女性。” 高部长一愣,“…好像也是。” 他的思维猛然跳转到别的方面,“…那神的下面长…” 话还没说完,圆球生物猛地冲了上来,大力将高部长撞到在地。 它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不同于婴幼儿的牙牙学语,也不是冉冉他们听过的任何一种动物的声音。 实在神奇。 更神奇的是,众人明明从未听过这样的声音,却奇异地理解了圆球生物要表达的意思。 “不许胡言乱语!专心看大人走路!!!” 众人一阵稀奇,高部长爬起来忍不住吐槽,“你家大人是模特吗?走个路还非要人看。” “叽里呱啦呜呜渣渣?” “模特是什么意思?” “懒得跟你解释,知识这么匮乏还住在神的地方呢?呵。” 高部长的嘲讽显然让圆球生物很是恼火,可它想不出除了撞人的其他惩罚手段。 毕竟它除了大人,只和花相处过。 花要是惹它生气,它只要对着花大力冲击,或者大力滚一圈,那些蔫蔫的花就会求饶。 它没见过不怕它的花,可眼前这几个长得和大人差不多模样的东西,显然不是花。 用对付花的方法对付他们没有用。 圆球生物呆了一瞬,竟然抽抽搭搭地哭泣起来。 至于众人为什么能辨别出圆球生物的声音是在哭泣,是因为它一边发出哭泣的声音,嘴里还一边说个不停。 “奇好委屈!奇好难过!奇想不到方法惩治这些可恶的家伙,奇太伤心了!” “奇需要大人的安慰!” 圆球生物一边哭一边飞向湖中的人。 这下众人的视线总算彻底集中在来人身上,尤其是高部长,看得格外仔细。 但很可惜,高部长注定要失望了。 上半身未着寸缕的人下半身却围着一块洁白的衣料,比天边的白云更纯白,比和平的鸽子更美好。 明明只是一块布料,却被来人穿出圣洁的感觉。 冉冉已经可以确定,眼前之人就是食花者无疑。 只见祂伸手摸了摸毛茸茸的圆球生物,圆球生物立刻发出满足的嘤声,就像被主人抚摸的小狗。 若是它真的长了尾巴,此刻一定摇得比螺旋桨还快。 圆球生物开心得像放了气的气球,在空中胡乱飞来飞去,好一会才平静下来。 冉冉趁此机会,忍不住观察食花者。 一位神明。 从外表来看,完全就是普通人类的样子。 没有西方神话中完美的肌肉,也没有雕塑般俊美的五官,除了祂周身不断散发出的圣洁气质,祂看起来完全就是一个普通人。 丢到人堆里会消失不见的普通人。 食花者越走越近,终于走到岸边,祂甚至没有圆球生物那样抖两下就让全身潮湿消失不见的神奇法术。 祂就那样拖着湿漉漉的身体站在众人面前。 冉冉试探着开口,“…你好?” 食花者没有回应,祂只是沉默地在冉冉面前站定,用沉默的面容看着她。 ------------ 第488章 沉默的注视 圆球生物在空中蹦来蹦去,“大人不会说话啦。” 冉冉微惊,忍不住以更加仔细的视线观察食花者,却见食花者忽然张开了嘴唇,祂用苍白的、还沾染着透明水珠的手指指向嘴巴。 随着祂的动作,他的嘴巴正越张越大。 冉冉探身去看,却只看到了黑洞洞的一片。 食花者的口中是空的,缺少了人类最常见的一个器官——舌头。 “你家大人是一直这样吗?” 圆球生物飞到食花者的肩头,沉甸甸的身体靠着祂的肩膀,“正常说话就可以啦,我会代替主人回答的。” 冉冉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圆球生物的意思是不用把它当做中间的沟通对象,有什么要问食花者的,直接问就好。 “好的。” 圆球生物扭动着圆滚滚的身体,“如果你是想问大人的舌头的话,并不是一直都这样哦。” 众人一惊,圆球生物这么回答就代表着食花者并不是天生没有舌头,而是后来因为某种原因失去了。 神也会受此酷刑么…… 不管是以哪种方式失去,那个过程绝对充满痛苦。 钟宁正是爱幻想的年纪,脑子里装满了奇思异想,他好奇地盯着食花者。 “舌头是你付出的代价吗?你是为了做某件事才失去舌头的。” 食花者点点头又摇摇头,把钟宁看得直迷糊。 “是又不是,什么意思?” 圆球生物将浑身的短绒毛直直立起,这让它看上去像一只蓬松版的刺猬。 虽然众人完全看不清它的表情,甚至直到现在也不知道它的脸在哪儿,更不知道它是在用哪个部位发声,但它直立绒毛的模样,让所有人不约而同瞧出了两个字——神气。 “笨呐,大人的意思是,你的前半句正确,但后半句错了。” 钟宁一脸疑惑地总结,“舌头是代价,但并不是为了达成什么而付出的?” 冉冉波澜不惊接过话,“说明这代价是被别人强加的,并非食花者所愿。” 圆球生物重重点了两下身子,算是点头肯定的意思。 众人这才一脸恍然,同时又不免觉得可怕。 一个神也会被逼迫吗?祂已经凌驾于地上所有生物之上了不是吗? 在场唯一一个兼顾情商和理智的白医生忍不住开口提醒。 “我们是不是应该对这位大人怀有一些敬意…”他尴尬微笑着,“人家是这里的主人,我们是在人家的地盘上。” 冉冉歪歪头,“我们哪里不礼貌了吗?” 她面上一派纯真无邪,让白医生一时竟然无法反驳。 而钟宁是个相当善于反思自己的人,当下就红了脸,“白医生说得有道理,我们好像一直在打探这位大人的隐私…” “如果这位大人真的因为非常不好的原因才失去舌头的,那我们刚刚…就一直在冒犯祂……” 钟宁说着看向冉冉,“还有恶童你…” “我怎么了?” “你对这位大人都没有尊称。”冉冉被钟宁拉到一边。 “人家好歹是神,对神怎么能直呼其名呢?” 冉冉看着钟宁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面明晃晃都是对她的控诉,好像在场最不礼貌的人就是她。 “我之后会注意的。” 钟宁的眼睛里分明还存着怀疑,“恶童你真的很让我担心。” 冉冉不由得假笑起来,“我的情商就这么堪忧吗?” 钟宁竟然重重点了点头,冉冉一阵无奈,只能用最明显的道理安慰他。 “假设我刚刚就是一直在冒犯食花…那位大人,可祂到现在也没做出任何反应,要么说明祂根本不觉得那种程度是冒犯,要么说明祂不会因为被冒犯而做出举动。” 钟宁傻傻地问,“什么举动?” 冉冉用手在脖颈间一划,“就是这种举动。” 钟宁的脸都被吓白了,“祂会这样吗?祂看上去还挺好相处的……” 冉冉终于微笑起来,“我就是这个意思,这位大人很好相处,就算我们真的有什么地方不周到,冒犯到祂,祂应该也不会介意,所以安心啦~” 眼见着钟宁放下心来,冉冉才看着他的背影垂下眼眸,就是不知道这位神明是因为什么原因才变成现在的样子的… 平和可以用来形容一位神,没有威慑力和温顺可不能。 在人们的信仰中,神至少拥有威严这个特点,毕竟祂已经超脱俗世,凌驾于所有人之上。 冉冉跟着钟宁回到队伍,发现高部长还在挖掘食花者的隐私,白医生根本拦不住他。 黑茶部长就更不用说了,她的思维和冉冉一样,根本不觉得这样做有什么不好。 想知道就直接问咯。 看着钟宁在一边急得上蹿下跳却说不出话的样子,冉冉觉得有趣极了。 在提高情商和讲礼貌这件事上,说服她可远远不够,高部长才是队伍里最跳脱的那个人。 冉冉正笑着,无意间扫过食花者,却发现祂正看着她。 那种观察的眼神,就和她一开始和祂打招呼时一模一样。 冉冉眯起眼睛笑了笑,“大人你有什么问题吗?” 祂点点头,看着她的眼睛,用手指了指祂的喉结。 冉冉的眉头微微蹙起。 圆球生物再次发话,“大人说你要是想知道祂为什么变成现在这样,祂可以告诉你。” 旁边还在争论的四人瞬间停住了。 “为啥啊?”高部长带头发出疑惑。 食花者再次对冉冉点点头,这次他的神情中含着一种认可。 圆球生物:“大人说这是她应得的。” 食花者表情沉静,连带着圆球生物的声音也变得平和起来,就连声线都变了,就好像真的是食花者在说话。 “在千千万万来到食花者世界的人里,你对于【改变】这个进程的推动是最大的。” 这下不止四人愣住,冉冉一时也反应不过来。 她不确定地重复,“千千万万人?” “进入【食花者】这个恐洞的人类还不能用千千万万来形容吧?” 食花者微微一笑。 “蓝星的人类的确没有。” 短短一句话,像是重磅炸弹在众人耳边炸开。 “什么什么!”高部长满脸怀疑人生的表情,“进入恐洞探索的…不止我们世界的人?!” 食花者的眉眼间全是平和。 “相当唯我独尊的想法,但可以理解,毕竟每个世界在发现世界之外的存在之前,都难免这么想。” 钟宁人都傻了,“…我咧个世界观崩塌……” 冉冉忍不住紧紧盯着食花者,“大人不愧为神明,看来你知道的东西比我们多多了。” 食花者微微摇头。 “这和是否是神明没有关系。” “只是我的世界比你们的世界更早迎来厄运。” 食花者平静地注视着众人。 “或许你们想知道恐洞的本质是什么。” ------------ 第489章 神明的底线 “先谈谈你们的对恐洞的理解吧。” 食花者邀请众人坐进了湖心的亭子。 在踏上水面之前,众人又一次经历了和踏上金色天梯一样的“见世面”事件。 食花者率先迈开步子,圆球生物则安安稳稳地靠在食花者的肩膀上,看似是依靠着食花者,实则完全凭借自己的力量飘在空中。 只是做个样子而已,它才舍不得让大人受累呢! 众人眼睁睁看着食花者加上一个肥硕的圆球,踏上水面后…竟然安安稳稳站在水面上! 微蓝的湖面,像是覆上了一张富有张力的薄膜。 食花者站在水面上朝众人伸出手。 “走上前来。” “你们已经得到了我的认可,不会从这湖面坠落。” 剩下的人还在半信半疑,冉冉已经将手搭上食花者的手,双眸沉静地迈开步子。 下一秒,她果然安安稳稳地站在了食花者身边。 “什么感觉?”高部长满脸惊奇地看着冉冉。 “就是踩在地上的感觉,但是更轻盈更柔软,和刚刚踩在水汽上一样。” 得了冉冉的反馈,众人纷纷迈开步子,其他人都像冉冉一样成功了,只有高部长,第一脚直接沉了下去,就跟在水面踩空没区别。 只是下一瞬又立刻浮了上来。 高部长身形不稳,直接摔在了水面上,这次倒是结结实实的,没出什么差错。 可纵使水面轻盈柔软,高部长还是不免感到疼痛。 他的屁股…… “这湖怎么针对我啊?” 食花者弯下身子,眉眼间有些许歉意,就好像在说抱歉一般。 圆球生物哼了一声,不代表食花者说话的它比最幼稚的孩子还要幼稚,之前那种平和沉静的气质瞬间消失不见。 “针对你这个大个子的可不是沁蓝湖,是大人!” “大人都说了,只有得到他认可的人才能安全从这湖面通过,你没有做到只能说明你没有完全得到大人的认可。” 冉冉疑惑地和黑茶对了对视线。 即使不通情理如她们俩,也明显感觉到圆球生物的话好像不是很好。 这样说来错的根本不是高部长,而是食花者啊。 是食花者对高部长有偏见,才让他没站稳出糗。 圆球生物倒好,一股脑全说出来了,作为一个只有卖萌和代替说话作用的宠物,怎么能把自己大人的错处直接说出来呢? 高部长又懵又愣地看向食花者。 “你对我有意见?” 钟宁在后面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白医生则是无奈地摇摇头。 已经没救了。 这话问出口,食花者只会更看不惯高部长吧。 “抱歉,是我没有及时调整对你的态度。” 食花者弯腰朝高部长伸出手。 高部长咂摸半天,搭上食花者的手站了起来,“所以你真的看不惯我。” “为什么?” 食花者眉眼间含着歉意。 “我确实…感到了冒犯。” 高部长纳罕,睁得大大的眼睛看了眼冉冉,之后更是直接上手指出来。 “这娃娃好像也没多尊重你吧,你是神怎么还搞歧视呢?” 食花者如实道:“恶童的言行我并不觉得冒犯,她是以一种平等的态度在对待我。” “事实上,我很喜欢这种态度。” 高部长的眼睛越睁越大,“我不平等吗?!做神不能这样哈!” “怎么小娃娃冒犯你就是平等,我冒犯你就不是平等?” 食花者诡异地沉默一阵后,圆球生物才代替祂发言。 “其实你的态度本质上也是平等的,只是有一句话…让我感到了冒犯。” “什么话?”高部长大大咧咧的完全没在怕,大有一副必须得把这事讲清楚的架势。 食花者又是一阵诡异的沉默,甚至圆球生物浑身的绒毛都耷拉下来。 “你们说神不分性别,然后你说…想看看神的下…” “好了好了。”白医生微笑着打断食花者,“我们懂大人您的意思了,后面的话不用再说。” 为了避免情况朝更加不可控的方向发展,白医生才选择开口。 说话的某个瞬间,他甚至怀疑此刻他正在经历的一切,是不是只是他的一场梦… 只有梦才会这么荒诞离奇吧…… 食花者把话说到这份上,高部长才反应过来原来是那句话的锅,他先是羞愧地闭紧嘴巴,可闭了一会他的脸上就出现急躁的神情。 沉默没有持续多久,高部长忍无可忍开口。 “所以你的下面…” 食花者根本没给他说完的机会,伴随着一声尖叫,高部长站立的湖面瞬间化作一片柔软的、泛着微微波澜的水。 他连尖叫声都只发出了短促的一声,整个人就彻底掉了下去。 与其说掉了下去,不如说湖水将他吸了进去,就像一块巨大的果冻吞噬了他。 众人面面相觑,白医生擦着冷汗想要说话。 “他不会有事的。” 食花者摸了摸肩上的圆球生物。 “只是呛些水,很快沁蓝湖就会将他送上来。” 圆球生物仿佛精分般,才帮食花者说完话,立刻就兴奋大叫起来。 “大人!我学会了!以后对付坏东西我就用这招!对付坏花也可以用这招吗?” 它像只乐滋滋吐着舌头哈气的狗子,围着食花者疯狂转圈。 “不可以,花儿会被水淹坏。” 冉冉点了点头,花儿会被淹坏,但人不会被呛坏… 高部长你自求多福吧…… 直到众人在亭子里落座时,沁蓝湖才将湿哒哒的高部长吐出来。 高部长愣怔一秒,才抬头四处观察,发现已经重回湖面之后,他大叫一声,像返祖一般,在看清冉冉等人的方向后,迅速以一种逃命的姿势奔向他们。 跑动的过程中,他的双手保持直直伸向前方的姿势,好像这样就能让他抓到救命稻草。 终于湿哒哒的高部长也来到亭子中。 白医生看着他狼狈的模样还不忘开口损他,“感觉怎么样?” 高部长愣了好久才找回语言系统的使用方法。 “诡异,比阿尔芒的惩戒屋还诡异十倍!” 白医生的神情立刻变了,“你受伤了?” “没有。”高部长喘着气连连摆手,“只是那种诡异的感觉比那惩戒屋还强。” 白医生这才放心,高部长略带小心地看向食花者。 “阿尔芒是不是师从你啊?” 食花者并没点头,只是说。 “他是我很喜欢的子民,我为他的逝去感到惋惜,同时又为他感到喜悦。” 高部长明白了,“说得通,神和造物的力量同出一源嘛。” 同时他也确定了食花者的底线。 别问祂下面长什么样,说什么祂都会原谅的。 ------------ 第490章 恐洞的本质 “恐洞是一种很强大的力量。”高部长率先回答。 钟宁苦思冥想后才开口,“恐洞不是纯粹的外来力量,它会和当地的物质相结合。” 这些回答,食花者都点头表示认可,随后他将目光投向冉冉。 “你的回答呢,恶童。” 冉冉说出那个早就在心里的答案。 “如果用人的视角来看恐洞,恐洞是侵略者。” 食花者的眼睛微微发亮,“你应该还有话要说。” 冉冉也不矫情,直接道:“如果用神的视角来看恐洞…” “恐洞是改变的契机。” 食花者满是欣赏地看着冉冉,“你能有这样的想法,我很惊讶你竟然不是神明。” 冉冉扯扯嘴角,她只是不是人而已。 两人交流畅通,剩下的人可就难以理解了。 钟宁用试探的语气开口,“大人您是神明,难道您也觉得恐洞是改变的契机吗?” 食花者几乎没有思考。 “当然。” 钟宁睁大眼睛,“难道您可以原谅恐洞对您的子民造成的那些苦难?” “这是两回事。” 食花者的语气平和极了,“任何事都有两面性,恐洞的侵蚀亦是如此。” “就拿你们举例子,若不是恐洞的到来,你们和你们的同类究其一生也无法获得现在神奇的能力,更别说前往其他世界,领略其他世界的风貌。” “先不说这些能力根本不是我们求来的。”钟宁极为不理解,“就算恐洞真的能带来一点好处,可那点好处对它带来的苦难而言根本没有可比性!” 高部长白医生黑茶显然是一样的想法。 “侵占就是侵占,无论它带来了多少好处都无法抵消这一点。” 食花者伸手抚了抚圆球生物的绒毛,“但恐洞带来的改变,我作为神明无法忽视。” 冉冉冷静道:“只能说,人和神的视角是不同的。” “神在宏观上看问题,人在微观中生活,两者所处的环境天差地别,得出的结论自然不同。” 食花者点点头,显然同意冉冉这种说法。 “所以即使我们无法相互理解,但也不需要彼此否定,这只是两种不同的看法而已。” 钟宁已经被情绪裹挟,“怎么能不否定啊!你是神,竟然不站在自己的子民那边吗?” “神的职责难道不就是坚定地守护子民吗?你连认同他们的想法都做不到,只想着按照自己的想法改变他们、改变他们生活的世界…” “你有没有想过在你心心念念的【改变】里会有多少人失去生命!” 钟宁眸中浸满泪水,“你知道没有恐洞很多人还会好好活着吗?!” 湖心亭里沉默顺着空气无限蔓延,高部长伸手轻拍钟宁的肩膀,“冷静些。” 食花者看着哭泣的钟宁看了许久才开口。 “神明没有这样的情绪,所以很抱歉,我不能体会你的悲伤。” “人会因为失去得到而悲伤喜悦,神明是不会的,否则神明也不会成为神明。” 钟宁的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成为神明就要断情绝爱?” “没错,要不然一个人的悲伤都有如此巨大的威力,一个世界的悲伤又怎么承受得起。” “我不知道其他世界的神明能否承受,但我不可以。” 食花者神情平静。 “在成为神明之前,我也是人。” “血肉之躯会因为情绪受到巨大影响,所以在选择成为神的那刻我已经抛弃了人的身体,同时也抛弃了属于人的情绪。” 冉冉忍不住惊讶,“你之前是一个人类?那你是怎么…” 圆球生物直接回答了冉冉的问题。 “大人的成神之路坎坷艰难,没必要再提起,不过是徒增伤痛而已。” 冉冉怀疑地眯了眯眼睛,这么深沉的话完全不像圆球生物能说出的,简直就像食花者借由圆球生物之口说的。 祂不想拒绝她,却又不愿意告诉她。 “我还有另一个疑问。”冉冉抬眼看着食花者。 这次她要好好观察这位神明的表情,以防祂言不由衷。 “按照大人你的说法,你的世界和我们几个的世界一样,都遭受了恐洞的侵蚀,在你的世界这种侵蚀甚至由来已久。” 食花者点点头。 冉冉紧紧盯着祂,“那为什么你的子民都不知道恐洞侵蚀这一点。” “就连阿尔芒、被你眷顾的造物,一开始也不知道我们几个人是被恐洞驱使、来自世界之外的人类。” “他只是对这件事不惊讶而已。” “按照你的说法,你的说法被恐洞侵蚀已久,那你的造物应该对异世界来客无比习惯才对。” “城堡里其他的人反应可不是这样。” 冉冉联想到蓝星的境遇,“说得更严重些,你的子民大概会成日活在惶恐中,因为他们根本不知道身边的人什么时候就会被其他世界的灵魂所取代。” “终日惶惶不安才是常态。” 冉冉说到最后,态度已经显得有些咄咄逼人,众人不禁为她捏了把汗。 食花者神情未变,仍旧平静如沁蓝湖湖面,任风吹拂,湖面也不会泛开半点涟漪。 反而是圆球生物紧张起来,它局促不安地在空中动来动去。 “看来恐洞在你们世界相当大手笔。” 冉冉拧眉,“你是想说恐洞对待我们没有对待你们世界宽容么?” “至少这么快的进程我之前从未听说过。” 食花者面容平和,“根据我掌握的消息,恐洞降临你们的世界并没过去多少年,当然‘年’这个单位也是以你们世界的标准而言。” “相比恐洞在其他世界成百上千年的蚕食,它们在你们世界的行动完全可以用【迅速】来形容。” 食花者垂下眼帘沉默一瞬才道。 “你们的世界是特别的。” “这大概就是恐洞以那么夸张的速度侵蚀的原因。” 众人都不安起来。 “为什么是特别的,哪里特别?按照这个意思恐洞已经彻底盯上我们的世界了?” 高部长已经低声咒骂起来,“他大爷个腿!我们的地盘上没有怂货!它们难道以为它们能斗过我们吗?!” 食花者平静地说出惊人的话。 “恐洞侵蚀发生的世界,还没有过抵御成功的例子。” 现场忽然变得一片死寂,只有微风吹过湖心亭的声音,还有众人越来越重的呼吸声。 冉冉默了默,直视着食花者的面容开口,“那么…” “我们的世界会成为那个例子。” ------------ 第491章 它和你们同源 食花者并不介意多告诉些信息给众人,祂为众人详细解释了恐洞侵蚀的过程。 “那么多个世界的例子都一样,恐洞侵蚀大致可以分为三个阶段。” “扩张——融合——【改变】” 众人都聚精会神地听着。 “扩张很好理解,就是恐洞最初降临一个世界之后,开始不断繁衍以及扩大地盘。” 高部长沉着脸补充,“也就是成长到足够大的恐洞周围开始逐渐出现小型恐洞对吗?” “就是这样,当这些恐洞扩张到一定程度以后,第二个阶段就开始了。” “融合,这些大大小小的恐洞会逐渐合并在一起…” 众人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高部长猛地伸手抓住食花者,像是求证般。 “恐洞合并就是融合?!是第二阶段?!” “没错。” 高部长的手顿时失去力气,滑落下去,“…那我们…” 冉冉双眸沉静地补充,“我们世界的第二阶段已经开始了。” 这下就连食花者都忍不住惊讶,“比我预想的还要快上许多啊…简直是迫不及待。” 尽管湖心亭的气氛已经变得死寂无比,食花者仍没有忘记祂的科普义务。 “总之,当第二阶段融合彻底完成,世界就将迎来第三阶段——作为神明期待已久的改变。” 钟宁猛地抬头,他看着食花者的眼神里已经带了些恨意。 他将自己在蓝星的境遇代入到了这个世界,他忍不住幻想他们世界如果有神明,是不是和食花者拥有同样的想法,对恐洞的降临听之任之,甚至颇为期待…… 他眼里的恨太明显,可大家没办法怪他,他年纪太小又遭遇太多。 他身上的苦难都是恐洞造成的,小孩子又是黑白分明的。 恨屋及乌变得合情合理,所有和恐洞站在同一阵线的人他都讨厌。 为了避免局面滑向更加不可控的地步,冉冉开口。 “非常感谢你的解惑,可有一点我仍然不明白。” “你世界的子民,并不像经历过这三个阶段,无论是哪个被恐洞侵蚀的世界,如果要正确记载历史,对这个过程都会大书特书。” “因为这是一场堪称毁灭的浩劫。” 冉冉紧紧盯着食花者平静的面容,“可我并没在你的世界里了解这段历史。” “阿尔芒跟我说过征战,也跟我说过王国建立,可这之前的历史他从来没提过。” 食花者面上露出笑容。 “很好,你不仅仔细听了阿尔芒说的话,也注意到了他没说的内容。” “我替他感到高兴。” 冉冉高兴不起来,“你先别急着高兴,回答我的问题。” “在建立荣光王国征战之前的历史,是阿尔芒没有提到,还是…” “根本就没有?” 冉冉这话一出,食花者还没反应,钟宁和高部长先懵了。 “根本没有是什么意思?” 圆球生物急得在空中打滚,“大人大人!这个小娃娃太敏锐了,我们瞒不过她的!” 冉冉面无表情地看向圆球生物,“所以你们果然是在隐瞒咯。” 向食花者施压不现实,冉冉索性将圆球生物当做突破口。 “别对小家伙这样。”食花者伸手揉了揉圆球生物,“说起来它和你们还是同源。” 这下众人和圆球生物一起惊了。 “咿咿呀呀叽里呱啦?” “我和这些坏东西是一个世界的?” 高部长皱眉都没时间计较圆球生物称呼他们为坏东西,只是忍不住疑惑。 “它和我们是一个地方的,那又是怎么成为你的宠物的?” “球球不是宠物,它是我的同伴。” “成神之后,我的时间变得孤寂而漫长,而我的造物里没有一个人能陪伴我,我很幸运捡到了球球,有它在我的时间变得有趣了许多。” “原来是捡到的…”高部长反应过来忍不住吐槽,“不是,你都叫它球球了,还用有趣形容,这不是那宠物什么是当宠物?” 球球气得发出一阵怪叫,竟有些像雏鸟的啼鸣,当然,是非常难听的那种。 “我一头撞死你个坏东西!大人都说奇是同伴了,你竟敢贬低奇是宠物!” 在球球蓄力即将冲过来的一瞬间,高部长紧急开口。 “球球你真的知道宠物是什么意思吗?” 球球的身体顿住,“难道不是不好的意思吗?” “当然不是!”高部长开始了他的大忽悠话术,“你想想,能跟宠这个字组词的字有什么?” 在球球用它那核桃大的脑仁绞尽脑汁思考的时候,高部长语重心长道:“爱啊~” “宠爱宠爱,难道你没听过?” 球球将身子摇成拨浪鼓。 “好吧,被养的啥都不知道,总之【宠爱】在我们世界是很好的词,是形容两个人关系很好的,你想想跟【宠爱】有点类似的【宠物】能差吗?” “那必须是好词啊!” 球球不确定道:“也是形容关系亲密的?” “当然!”高部长忍不住想,只是从形容人和人,变成形容人和动物了…… 这小家伙本来也是动物,所以完全没毛病。 球球听了这么几句,不仅放过了高部长,甚至还心满意足地转起圈来,似乎非常为“宠物”这个词高兴。 高部长暗暗摇头,给养成傻子了,要是放在蓝星上养绝对不会养成这样。 “所以球球到底是什么?”冉冉适时开口。 “你们可以猜一猜。”食花者盯着冉冉,“尤其是你,你大概知道球球的身份。” 众人的目光顿时都看向冉冉,冉冉也很快反应过来,“是跟我的来历有关?” 食花者点点头。 冉冉和其他人身份最大的不同,是她是一名术师。 冉冉立刻回忆起之前在山上藏书阁里看过的各种典籍。 “形如圆球,叫声怪异,却能使人闻之知其意…” 食花者打断了冉冉的沉思,“不,球球的声音一开始并不是这样的,是清脆的鸟鸣声,并且可以口吐人言,大概是跟我在一起时间长了,被我影响,渐渐产生变化,变成了现在这样。” 这一句话听得高部长眉头紧皱、面色难看。 一个不会说话的人还能影响一只鸟说话?!这到底是什么道理?! “而且球球一开始的模样,也不是现在这样,它被我养的…肥硕了些,直接让你这样猜确实为难你了。” “那它一开始是什么样子?” “鸟儿的模样,一只拥有深红色美丽羽毛的鸟儿。” 冉冉联想到之前球球的自称【奇】,立刻反应过来,“…能够口吐人言的赤鸟,球球不会正好也会吞噬梦境,甚至制造幻境吧?” 食花者听得眼睛一亮,“是这样没错。” “每次我梦到不好的事情,醒来球球都会在我身边,而关于那些不好梦境的记忆也会很快消失不见。” 冉冉给出答案,“伯奇,古老的奇异生物。” “其制造幻境的能力,即便是世上最厉害的幻术师也无法望其项背。” “而它们制造幻境的力量,就来自那些被它们吞噬的噩梦中。” “用梦境的力量,造出一场场足以媲美真实、以假乱真的幻境。” “所以我叫奇!原来是因为我是伯奇!” 伯奇听完嘚瑟地在空中慢悠悠晃动身体,像喝了醉人的假酒一般,不,应该是醉鸟。 “原来我这么厉害啊~” 高部长听完又是一阵暗暗摇头,还高兴呢…被养废了都不知道…… ------------ 第492章 大清洗 虽然冉冉对于食花者将一只鸟养成一个圆球的本领很是震撼,但她并没忘记她的问题。 事实上,不仅是她一个人觉得震撼,大家都这么觉得。 钟宁更是天真地直言不讳,“这位食花者大人在玩愤怒的小鸟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即使是高部长也认为这话过于冒犯,可他真的很想笑。 想笑又不能笑出来,极力憋住的感觉真的很痛苦。 这份痛苦持续到高部长和同样一脸痛苦的白医生对上视线,两个人不约而同,憋不住了。 三个人的笑声在亭子里此起彼伏响起。 黑茶看向不为所动的冉冉,“你也不知道他们在笑什么是不是?” 冉冉摇摇头,“我知道,二侄子跟我讲过,但我没觉得好笑。” 黑茶有些不可置信,“你知道愤怒的小鸟是什么?” “知道,二侄子还让我上手玩过两把。”冉冉见黑茶一脸震惊,不动声色补刀。 “所以高局长没带你玩过。” 黑茶:…… “那三个幼稚,你也没好到哪里去。” 食花者和球球都不知道愤怒的小鸟是什么意思,黑茶只能昧着良心解释大家是知道了球球的身世,觉得感动才大笑。 “感动竟然会大笑吗?你们世界的风俗很神奇。” 黑茶知道,她现在改口说高兴已经来不及了,就让这个误会持续下去吧,反正食花者不知道蓝星的风俗。 两个世界的人,如果不是因为恐洞连接,大概永远也不会有交集,就算给食花者造成误会也不会有什么坏后果,难道两个世界的人还会有再次相互拜访的机会吗? 真的有。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黑茶回想起这次口误都会懊悔不已。 如果不是她失误,异世界的神明就不会在葬礼上大笑出声,真是…惨痛的经历…… 球球被高部长哄完又被冉冉哄,现在已经变成一只高兴得飘飘然找不着北的幸福小鸟了。 冉冉见机开口,“球球大人都这么高兴了,能不能告诉我们更多消息呢?” 球球立即发出尖叫,从一只圆形鸟变成一只尖叫鸡。 “大人你听到了吗?!她竟然叫奇大人!这个小娃娃竟然叫奇大人!” “奇太高兴太幸福了,奇感觉自己要昏倒了!” 之前不知道伯奇是自家的还好,现在知道了,高部长再听伯奇讲话只觉得怎么听怎么别扭。 好好一只厉害的鸟,被养的不仅不会说人话了,能表达意思的鸟语听着还特别不华国。 简直就像一个纯正的华国娃娃,自家话不会说,说起外国话反而超级流利,高部长听见就觉得不得劲。 冉冉之前那一番介绍,已经足够说明伯奇是蓝星华国的生物,毕竟国外能制造幻术、跟玄幻沾点边的,应该叫魔法师,就像拥有那种血脉的感星恩星姐妹俩。 伯奇则是华国古籍记载的神奇生物,被划到华国理所应当。 食花者看见伯奇快乐的模样,忍不住也露出笑容。 “恶童你不必为难球球…” 高部长更不乐意了,明明那么厉害一只鸟,怎么说也是神兽一样的存在,竟然被起了个这么拉胯的名字… 萌萌的小名可以有,但只能自家人叫啊! 在场之人都没察觉高部长的情绪,但一个疯狂的想法正在他脑海里酝酿。 食花者看着冉冉,“其实在你发觉这个世界之前的历史不对劲的时候,我就已经打算告诉你了。” “否则我真怀疑你会为了弄清楚而一直呆在这个世界,直到搞明白为止。” 冉冉的眼神不避不让,“没错,我就是这样的人。” “征战之前的历史当然存在,只是被我从记录中抹去了。” 食花者将一件很可怕的事说得如此平淡,冉冉听着眉头紧皱,而没有搞清楚状况的钟宁还在反问抹去记录是什么意思。 冉冉叹出一口气,“如果抹去的只是历史记录,那段记忆也会存在于人们的脑海,所以抹去记录,要么是人们的记忆,要么…” 即使是已经失情的冉冉,一时都不忍说出来。 但被彻底剥夺情绪的食花者可以。 “抹去的是人们本身。” 现场一片死寂,过了很久钟宁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抹去人们本身…应该不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吧…”他脸上挂着努力挤出的笑容看向食花者。 “你是他们的神明,你怎么会这么做呢?” 食花者没什么反应,甚至神情依旧是淡淡的,“你们会不相信,我完全可以理解。” “毕竟发动一场大清洗是相当困难的,无异于颠覆整个世界,我需要付出高昂的代价。” 食花者的意思,已经否定了钟宁的幻想。 钟宁多希望食花者此刻是在撒谎啊…… “…你付出代价…哈哈哈哈哈哈你付出代价…”钟宁抬起通红的双眼看着食花者,“你有没有想过那些你被清洗的人们?!” “他们大概在临死前还在祈求你的庇护!但你就是害死他们的罪魁祸首!!!” 钟宁想起一去不回的爸爸,明明在去恐洞之前他还答应他一定会赶回来给他过生日…结果他就那样死在了恐洞里…… 失去的痛苦是相似的,没有谁比谁更能承受。 钟宁忍不住流泪,“你知道我们在下面的时候,大家最常挂在嘴边的话是什么吗?” “【愿食花者护佑你】” “他们毫不吝啬自己的祝福,随时随地都希望别人能过得好,可他们的神呢?!” “他们的神直接杀死了他们!” 如果不是高部长拦着,钟宁已经冲到食花者面前了。 食花者的情绪仍旧没有任何起伏,“我不会对你的冒犯责怪,你只是太激动了。” 钟宁凄怆一笑,“是我太激动了吗?那是多少条人命啊!” “那么多生命,你轻描淡写就夺走了,还认为我激动?!无情到这种地步的神明已经不配当神!” 钟宁最后冷冷看了眼食花者。 “难怪你整夜整夜做噩梦,因为那些死去的灵魂每时每刻都在恨你。” 食花者的眉尾微微抽动,“我不会生气,恶童说的那句话是对的。” “神和人的视角不同,你只能看到无数生命的逝去,我却能看到一个新世界的诞生,你注定无法理解我。” “因为我着眼的,是整个世界。” ------------ 第493章 虚伪的神明 “而且我说过,我为此付出了高昂的代价,发动大清洗从来不是一件轻描淡写的事。” 食花者的眉眼间笼上黯然,“你们无法想象我付出了什么。” 钟宁完全不掩饰他的嘲讽,当即讥笑一声。 “你付出了什么?一条舌头?” 伯奇躲在角落瑟瑟发抖,要不是必须帮大人说话,它根本不想再说话,它只想找个花丛躲起来。 其实它觉得这些家伙挺好的…这些家伙怎么就和大人吵起来了呢…… 食花者的眼神逐渐冷下去,“虽然我很宽容,但你们不能太过放肆。” 钟宁还想说话,高部长赶紧伸手将人一把捞了回来,并且干脆利落地捂上嘴巴。 “注意言辞嘛!我懂我懂,这小子说话不好听,之后都不让他说了。” 在食花者开口说真正的代价是什么时,冉冉心中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 “我失去了我的至亲。” “长久岁月以来,我并非孤身一人,我们彼此相伴,时光悠悠却安然,可为了世界能引来崭新的改变,我不得不把我的至亲献给这场【清洗】。” 冉冉听得心里咯噔一下。 是阿尔芒,她瞬间就确定了这点。 毕竟她现在用的身体还是阿尔芒的骨肉伊丽莎白,伊丽莎白残存的情绪会影响到她。 “…你之前说阿尔芒是你最喜爱的造物…” 食花者用一种欣赏的眼神看着冉冉,“你果然很聪明。” “的确,阿尔芒的前身就是我的至亲,我们是双生子,亲密到几乎共为一体。” “在我成为神明后,我将我的一半力量分给他,让他和我一起管理这个世界。” “可他没有经历成神的必要条件——剥离情绪,因此即便他获得了我的力量,也无法彻底成为神明。” “从本质上讲,他只是一个拥有强大神力的人类。” 食花者忽然看向冉冉,“和你很像。” 众人一怔,都被这巨大的信息量冲击得反应不过来。 冉冉眉头紧皱,“我身上有神力?” 食花者微笑起来,“每个世界的神明力量和世界力量同源,且各不相同,所以我并不知道你们世界的世界力量到底是怎样的,但你身上的力量如此强大,即使是被封印着的…” “我很难不怀疑是神力。” 众人听完表情各异,不约而同盯着冉冉。 “所以…你到底是个啥……” 冉冉心里生出些烦躁,她假笑着敷衍过,“我也想知道。” “这位大人说了,拥有神力的人类,说到底还是人类吧。”白医生开口替冉冉解围,并向她投去安抚的眼神,像流水一般柔和。 冉冉心里的烦躁稍微消减了些,可没法完全消失。 因为她自己心里知道,她不是人类。 “这位大人,我接下来的话可能有些冒犯,你牺牲你的至亲,真的只有改变新世界这一个目的吗?” 白医生抛出问题后,众人的注意力彻底从冉冉身上转移。 食花者的眼神变冷了些,“你想表达什么?” 白医生微笑着,“毕竟就像大人你说的那样,你的至亲并不是严格意义上的神明,那么在处理事情时自然也不会像大人你这位神明一样标准。” “我想表达的就是,你的至亲在改造世界这件事上是否和大人你存在很多分歧。” 食花者的眼神更冷了,“我才是真正的神明,他没办法干预我的决定。” “可大人你说了共治不是吗?大人你的至亲应该也有发表意见的权利,而且一开始应该也是大人你邀请你的至亲和你一起管理世界吧?” 食花者那张平淡的脸上终于有了些微表情,他皱起眉头。 “是我足够慷慨,才会想着将神力分一半给他,否则他永远也不可能那么强大。” 冉冉突然开口,“你想分享神力,那你的至亲开口接受了吗?” 食花者忽然陷入沉默,伯奇还以为祂记不起那段记忆,主动开口。 “我在大人的梦里看过,大人的至亲不愿意,他傻乎乎的,只想过平凡人的一生咧,还说对管理整个世界没兴趣。” “而且承受神力是件很痛苦的事,人们的信仰日益增加,神力也就变得越来越强大,大人当初也是疼得受不了了才想到下去找至亲…” “在大人的噩梦里,被神力折磨是相当恐怖的梦境呢,可以排在前三!” 伯奇叭叭叭一顿输出,才发现食花者的脸色并不好看。 “…大人,我说错什么话了吗?” 食花者还来不及生气,高部长赶紧一把将伯奇捞进怀里。 “没说错没说错!说的都是大实话怎么会错呢!” 这小鸟虽然被养得又肥又傻,但有什么话它是真说啊! 所以真相根本不是出于顾念双生子的情谊才想着【分享】神力,而是忍受不了力量带来的痛苦,才想到将痛苦让至亲【分担】一半。 冉冉眼中闪过了然,“多谢伯奇解惑,帮你家大人想起了想不起来的记忆,否则我们差点就产生误会了。” 她面对食花者面带微笑,“这样就能解释你为何能为了【改变】大计,献出至亲。” “在你眼中,那恐怕是他应该承担的代价。” “他拿走了属于我的一半力量,难道不应该吗?” 黑茶冷着脸说出大实话,“可从一开始他就不愿意拿走这份力量,是你逼着他拿走,又逼着他献出。” 食花者的表情有些许扭曲,“说到底他也不过是我的子民而已。” “为了【改变】我有足够的魄力牺牲那么多子民,就算他曾经和我同出一脉、是我的至亲,我也不会心软。” 冉冉突然不太想再听食花者废话了。 这是一个太过虚伪的伸。 不用问她也知道,所谓的【改变】,食花者一定能从中获得什么。 他们已经打算放过食花者,食花者反而不依不饶起来。 “还有一点你们一直说错了,杀死那些人的,从来就不是我。” “我只是发动了【大清洗】,做了一个神应该做的。” “杀死他们的是他们自己。” 食花者面无表情道:“如果不是他们太过愚昧无知,世界的进度怎么会停滞在那么原始的时期,无论我怎么用天灾人祸逼迫他们前进,他们的速度永远都是慢悠悠的,好像只要乐观,一切都会好起来。” “在了解到其他发达的世界后,我没法忍受我的世界停留在如此落后的阶段。” “这才是根本原因,你们懂了吗?” 冉冉点点头,“懂了,但你说得不对。” “根本原因是,你没办法忍受你落后于其他世界的神明。” “一直都是你作为神的虚荣心在作祟。” “你的情绪剥离得不够彻底,看来你也不是一个合格的神明。” ------------ 第494章 蓝星无神明 世界上最爽的事不是胜利,而是用敌人的标准打败敌人并取得胜利。 高部长他们只是听着冉冉讲话都觉得很爽,他们根本无法想象冉冉直接说出口有多爽。 很可惜,冉冉对于积极情绪的感知已经非常弱了,她没办法和大家共情。 食花者孤身面对五人,不再平静的沁蓝湖暗流涌动。 “言辞如此放肆,你们是想与我为敌吗?” “大人真是说笑了。”冉冉笑着摆摆手,一副食花者想多了样子。 “我们不是在探讨吗?讨论几句而已,怎么扯上敌不敌了。” “这些消息可是你自愿分享给我们的,你没忘记吧。” 食花者忍了忍,才将那些翻涌的情绪压下去。 “所以你还有什么想知道的?” 高部长彻底惊了,他跟白医生咬起耳朵,“这家伙到底图啥啊,明明气得要死还要告诉我们信息?难道那些信息里有陷阱?” 白医生安慰高部长,“真实与否,相信恶童自会判断,目前我们还是尽量从祂身上套信息,不要再起冲突。” 冉冉挑眉,眸子里同样闪过讶然。 “这一点你和阿尔芒倒是出奇的相似,想问问题直接问就好。” 食花者冷哼一声,“你不把我和他相提并论,我会更高兴。” 被戳穿之后直接不演了,什么兄弟情深的戏码,最好都滚一边。 冉冉忍不住在心里发笑。 其实高部长的疑惑她大概知道答案,和食花者竟然了解她有关。 距离近加上听力惊人,高部长和白医生的耳语并没逃过她的耳朵。 食花者情绪和举止上的矛盾,大概是因为他想讨好她。 这个答案乍一听似乎非常自恋,她身上到底有什么稀奇的,竟然还要一个神明放下身段讨好。 可冉冉有证据,并且她即将通过食花者的回答证明她的猜想。 “你对我们世界的了解究竟从何而来?” “根据你之前的意思,你应该并没有离开过你的世界,但你却掌握了很多其他世界的消息,包括我们世界。” 食花者眼中的自傲一闪而过,“因为我的世界已经成为恐洞的一部分,所以恐洞能掌握的消息,我也能掌握。” 冉冉不赞同地皱眉,“成为恐洞的一部分?” “在第三阶段【改变】也完成后,世界的管理者除了我,还多了一个恐洞力量。” “否则恐洞也不能轻易地将我的世界和你们的世界连接起来。” 食花者神情平静,似乎并不认为这是件坏事。 “这和把世界拱手让人有什么区别?”黑茶完全不理解,“你无法容忍你的至亲对你的管理发表意见,却能容忍外来力量直接改造你的世界?” “你知不知道我们来到这个世界,恐洞的介绍是什么?” “它说这是一个游戏副本,我们是来到这个游戏的玩家。” 黑茶的冷声提醒让食花者脸上的表情停止了一瞬。 “可我的世界并没损失什么不是吗?反而变得比以往强大数倍。” 钟宁恨恨地闭了闭眼,“我们来到这个世界,只在古堡这一个范围活动,不算阿尔芒伯爵,就见证了五个人死去。” “难道这叫没损失什么吗?” 食花者面无表情,“相比于强大的力量,这些不算什么。” 钟宁咬牙道:“反正在我们的世界,我们绝不会将一个不把人命当命的存在,奉为神明!” 食花者笑笑,“你也说了,是在你们的世界。” “不同的世界情况不一样。” 钟宁说出来的话更加咬牙切齿,“那我为你的子民感到悲哀。” 食花者脸上首次出现不理解的神情,“为什么要替他们悲哀,他们现在过得很好啊,生活富足安宁,跟以前相比已经好太多了。” 钟宁冷笑一声,“富足安宁,你是不是只看到了那些达官贵族的生活,那些生活在水深火热中民众你根本没放在眼里!” “你口口声声说着改变进步,你难道就没注意到你管理下的世界现在是怎样一副腐朽模样吗?” 高部长还记着白医生的嘱咐,感觉钟宁发泄得差不多,食花者又没生气,赶紧将人拉回来,因为没把握好力度,压到怀里“愤怒的小鸟”,伯奇立刻发出不满的哼唧,像是抗议。 冉冉已经得到了她需要的答案。 事实证明她的猜测完全正确,食花者之所以会对她这个态度,阿尔芒的要求是一方面,更主要的原因还是食花者通过恐洞了解到她对恐洞的重要性。 如果食花者对恐洞带来的力量当真如此渴求,那祂与她为善就是情理之中的事。 只是作为讨好的一方,祂的功力显然相当差,她现在可是相当讨厌祂! 冉冉眸色变冷,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伊丽莎白身体的影响,食花者对阿尔芒做的哪些事,以及祂对待子民的态度,都让她很不爽。 食花者看向冉冉,“你都已经问了这个问题,难道你不想问问我为什么了解你么?” 高部长在后面发出“对哦”的叫声。 “我们竟然都没想过祂为什么会了解你,祂还知道你能猜出伯奇的品种。” 伯奇不满地晃了晃身子,“连奇都知道,小娃娃之前的意思是,伯奇就是奇的品种。” “那你比较厉害。”高部长笑眯眯地将伯奇抱得更紧了,而伯奇竟然也不会觉得不舒适,反而相当享受。 就这么抱着,高部长忍不住想,等下就这么抱走。 冉冉摇摇头,“不需要,相比这个问题,我更想问你另一个问题。” “你保证会回答我吗?” 食花者的好奇心被勾起来,他大概是太长时间都没领略好奇的滋味,面色古怪道:“如果不是关于我的过去的问题,可以。” 冉冉在心里嗤笑,虚伪的同时竟然还满足了自恋,真是毫不奇怪的巧合。 哦,还有愚蠢,他竟然会愚蠢到认为她想要了解他的过去,会通过直接问他这种方式。 从伯奇那里套话不就好了吗… 她想她可以假定食花者的性别了…… “我保证不是和你有关的问题。” 食花者这才收起那种古怪的表情,“问吧。” “我们世界的特殊之处到底是什么?” 食花者没有回答,“你为什么要纠结这个问题?” “当然是因为这个问题对我很重要。” 冉冉冷着脸,“别忘了你答应我一定会回答。”食花者仍旧没有反应。 冉冉深吸一口气,“如果你是害怕恐洞责罚你,那大可不必。” “如果我想知道的话,恐洞会告诉我答案的。” 就在冉冉假装失望,准备放弃这个问题时,食花者立刻回答了,像是抢功一般。 “无神!” “你们世界的特殊之处是没有神明!” ------------ 第495章 你想干什么? 无神明…… “这是恐洞在我们世界扩张迅速的根本原因吗?”冉冉皱着眉看向食花者。 “这个我不能妄言,只是它们确实说过蓝星是很特别的,竟然没有具象的信仰神明。” 高部长纳闷道:“我们华国神很多啊,各式各样、五花八门。” 食花者想到这个话题表情有些怪异,“神明形象很多…” “但你们并不是真心信仰,相比相信神明,你们更相信你们自己。” “人定胜天是你们那流传很广的一句话,只是这四个字就足以看出你们对于天道神明之类的存在并没有敬畏之心。” 高部长挠挠头,“好像是这个道理。” “帮到我们了,我们就信一下,不帮那肯定不信。” 食花者听得眉头抽动。 “可能就是因为这一点,你们的世界才没有神明吧。” “哪有神愿意守护不忠诚的子民呢?” 冉冉冷笑一声,这个世界的子民倒是忠诚得很,也没见食花者守护他们,反而只把他们当做可以利用的棋子。 众人的想法显然都一样,湖心亭里沉默了好一阵,食花者面上显出微微的尴尬。 “如果暂时没有什么想了解的,我安排你们歇歇脚吧,在我这神佑之地住上几天,你们会得到全身心的净化。” 钟宁才要拒绝,高部长将人拉回去,白医生上手捂住嘴巴,黑茶更是不动声色站在钟宁身前,挡住他。 一套操作行云流水,食花者什么也没发现,回头时只看见冉冉微笑着点头应是。 “那就麻烦大人你了。” “能帮到你是我的荣幸。”食花者已经彻底脱离了之前那副情绪不稳定的模样,重新恢复为初见时平和充满神性的神明。 “至于球球你…”食花者探出身子歪头瞧高部长怀里的伯奇,“既然各位客人喜欢你,你就留下来陪着各位客人吧。” 食花者交代完,赤脚踩在沁蓝湖水上离开了。 湖水托举着他像流云一般朝远处而去,如果忽略祂的所作所为,只看外表,食花者确实符合民众们对神明的幻想。 众人纵目望去只看得见铺天盖地的花海,完全瞧不见食花者所说的住处,不知道食花者要怎么给他们折腾出可以休息的地方。 但还好根本就不用在意这点,他们留下来又不是真的为了休息。 钟宁终于得了说话的机会,“为什么要接受?祂明明不是个好人,呸,好神!” “恶童你想套出来的消息还没到手吗?” “消息已经打听得差不多了。”冉冉摇摇头,“我要留下不是因为这个,别忘了我们来这个世界的目的。” “东西还在破晓协会手中,我们需要和食花者维持表面的和谐,通过祂掌握破晓协会在这个世界的动向。” “目前恐洞游戏并没通告逃生通道开启,破晓协会大概率还在这个世界,我们还有机会。” 钟宁不解,“局长让我们带回去的是【原始材料】,可材料现在已经被他们用了,我们的任务不是已经失败了吗?” 高部长不赞同道:“就算已经从【原始材料】变成了破晓协会的武器,我们也得带回去。” “我们不知道对方会用它干什么、会造成什么后果,所以能抢到手就抢到手。” 钟宁想起孔烟,“但他们那边有个随时随地能转移的能力者,跟滑不溜秋的泥鳅一样,根本抓不住。” 他有些沮丧,“上次他们就是因为那个能力者在我们眼皮子底下逃脱的。” 冉冉歪了歪头,“一个能力者再厉害,在支配世界的神明面前也要败下阵来。” “食花者说在恐洞力量的帮助下,祂的力量已经远胜从前,让祂在祂的世界里捉住几个人应该不算什么事吧。” 钟宁似懂非懂,“所以我们现在是要利用食花者…暂时不能跟他撕破脸而已?” 冉冉点点头,“没错,所以直到那之前,努力维系关系吧,无论再讨厌再不喜欢都不要表露出来,要装作慢慢被祂的诚意打动。” 钟宁想明白以后哀叹一声,“还得演戏,真累人。” 高部长伸手大手拍向他的头,“演戏玩点小阴谋可比深陷战场好多了,你小子就偷着乐吧!” 钟宁不满地撅起嘴,“高部长你不能老打我的头,会把我打傻的。” 高部长仰天大笑,“你小子本来就够傻了,还需要我出手吗哈哈哈哈哈哈。” 冉冉看向白医生,“医生你一定可以做好表面功夫吧,不知道为什么我有这个自信。” 白医生笑弯了眼,“不应该是我有自信吗?” 冉冉罕见的语塞起来,白医生立刻温和道:“放心好了,我能做好。” 冉冉这才看向黑茶,黑茶面无表情中又带了些慌张,“我不会演戏…” “但我可以不说话。” 黑茶面对冉冉期盼的眼神,立刻又补了一句,“你们不总说我是面瘫吗?不说话加没有表情,等于没有破绽。” 冉冉立刻赞赏地冲着黑茶竖起大拇指。 黑茶一阵无语,一撇眼眼见高部长怀中的伯奇。 “其实从一开始我就想说,讨论这些计划的时候不用避开这胖鸟吗?” “食花者把它留在这肯定是为了监视我们。” 冉冉微笑起来,“这个不用担心,我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她笑眯眯地看着高部长怀中的伯奇,“相信伯奇和我们相处久了,一定会越来越喜欢我们…” “从而站在我们这边的。” 钟宁却是搓了搓身上的鸡皮疙瘩,“可这愤怒的小鸟简直可以说是食花者的外置发声器官…我一想到这点就浑身不舒坦,就不能让它别跟着我们吗?” 伯奇又生气又傲娇,“可恶的蓝星人,你们以为奇愿意跟着你们吗?!” “要不是大人交代,奇早就飞回大人身边了!” “而且奇才不是什么胖鸟,奇是天底下最美的小鸟!” 黑茶无情吐槽,“真说得出口,我们五个直到猜出你的身世才知道你是鸟,要不然谁看得出来啊。” 说着她就要从高部长怀中抱过伯奇,只是这一抱却感受到了强大的阻力。 黑茶挑眉,“怎么呢高部长,你有不同的意见?” 高部长一怔,“哎呀…我就是觉得…觉得这小家伙毕竟跟我们一个地方的,我们不能这么对它。” “你摸它的毛,还是软乎乎的绒毛,说明他还是个幼崽。” 黑茶皱起眉头,“那你想干什么?” 高部长往脖子那一比划,“神,乃伊做特;鸟,抱起回家。” ------------ 第496章 这里和神佑之地哪个好? 冉冉微微挑眉,她以为她的想法已经够激进了,没想到高部长的想法更加惊人。 “可以,我觉得这想法挺好的。” 黑茶冷声道:“你们两个真是疯了!” 冉冉为了安抚她撒起娇来,“哎呀,做人就是要敢想敢做嘛,要不然活着有什么意思。” “先这么打算着,就算最后没成至少也尝试过了啊,那样高部长就不会遗憾了。” 高部长立刻抱着伯奇重重点头。 “恶童所言,深得我心。” 黑茶冷笑一声,“这么冒险的打算可别指望你们两个同意就行。” 她将目光瞥向胆子小的钟宁,“小宁什么想法?” 钟宁看看高部长又看看黑茶部长,最后又看看高部长,牙一咬心一横,“高部长如果想这么干的话,就这么干吧!” 黑茶幽幽道:“你是真的崇拜他……” 现在已经有三个人同意,按照少数服从多数的原则,这计划已经板上钉钉了。 黑茶无神的双眼不抱希望地飘向白医生,只见白医生微笑着举手示意,“我没问题的。” “你们年轻人闯一闯,我们中年人也闯一闯。” 黑茶:…… 一个大胆到癫狂的弑神计划就这么草率地敲定了,而其导火索竟然只是为了拯救一只肥硕的小鸟。 黑茶深深觉得她已经是队伍里唯一一个有理智的人。 可当她真的将弑神的想法沉淀在心里时,她惊讶地发现她完全没觉得那是不可能发生的,而造成这点的主要原因… 黑茶沉默的目光看向冉冉,大概是因为对她的信任吧。 好像只要是她说出口的话,无论多离谱,都带有一种令人相信的魔力。 冉冉将手抚上伯奇的绒毛,【情景还原】即时发动。 钟宁好奇地探过头,“这就是恶童你说的,不让愤怒的小鸟泄密的方法?” 冉冉点点头,“不知道食花者是怎样捡到伯奇的,但既然伯奇来自我们的世界,那它的脑海中一定存有我们世界的记忆,只是因为时间久远忘却了。” “我现在在做的就是找到那段记忆,并在伯奇脑海中不断重复,这样会加深它对我们世界的归属感。” “相信它醒来之后对我们的态度也会好上许多。” 众人还以为这个过程要持续很久,没想到下一秒冉冉就收回了手。 “好了。” 众人不顾惊异,只见伯奇满足又慵懒地从高部长怀中探出头,甚至惬意地拉长了身子,所有人这才看见了它浑身细密的绒毛之下,一双黑豆子般的湿润眼睛。 高部长的心立刻被融化了,“不愧是我们那块的崽,好看!” 黑茶听见甚至想骂他有恋丑癖,胖的跟个球一样哪里好看了,一只美丽的鸟,起码要身形纤细优美才满足要求吧。 她无情吐槽:“只有在它刚刚伸懒腰的时候,我才看得出来它好像有鸟的身形。” 高部长立刻用手捂住伯奇的耳朵,但他也只是捂了大概,因为他并不知道伯奇的耳朵在哪儿。 “别让小崽听到这种话,会打击它的自尊心的!”高部长不满地看着黑茶。 黑茶欲言又止,这肥鸟好像还没成为他的宠物吧…… 伯奇仍旧沉浸在温暖的怀抱中,“奇刚刚好像做了个梦,真奇怪,明明是一眨眼的功夫,奇却梦了好久好久。” 它很是兴奋地和众人分享,“奇知道那块地方长什么样子了,山清水秀,蓝蓝绿绿的很漂亮!” 钟宁震惊地和众人交换眼神,“这个梦做得好啊,梦完都会说成语了,有文化了许多,而且鸟语听着也更清晰流畅了。” 伯奇傲娇地鸣叫一声,显然很是高兴。 高部长坏心眼地试探,“那跟这里的神佑之地比,哪个更好?” 伯奇思考了好久,“其实神佑之地很好的,就是…有点无聊……” “奇每天能做的事就是帮大人吸收噩梦,以及和花花草草玩,时间长了真的…没意思……” 高部长爽朗一笑,“还是我们那地儿玩的多吧,位置又大,你想怎么玩怎么玩,刚刚你梦里是不是这样?” 伯奇学着高部长之前的样子重重点头。 “梦里最好玩的是奇能遇到好多人!还有奇的同类!好多好多一起交流,很有意思!” “大人的花海就…只有大人,你们几个是奇等了好长好长时间才等来的,奇在这里很少见到人……” 高部长趁着伯奇现在对比感强烈的时候,疯狂给它洗脑,说得黑茶都快听不下去了。 “有点过了,它会自己感受的。” 钟宁也一脸谨慎地开口,“是的,而且也可以让伯奇多做几次梦,高部长您这样一直说个不停…我都害怕了。” 高部长一脸夏虫不可语冰的神情,准备抱着伯奇脱离大部队。 这些人不爱听他还不愿意说给他们听呢! 只是才往亭子外迈开一步,他就听见怀里的伯奇好奇道。 “对了,奇想知道你们刚刚说的‘乃伊做特’是什么意思?是我们那地方的方言吗?” 高部长的身形顿住,沉默一阵才开口。 “这不是小东西你现在该知道的东西,等你再长大些自然就会知道,另外…” “小孩子要注意大人说的话,不是什么都能听的,很多东西听不懂就不好好奇。” 众人一阵无语,高部长不愧活了这么长时间,哄骗起幼稚鬼来真有一套。 大家在湖心亭里又等了一阵,才看见食花者赤脚踩着湖水返回,祂面带微笑,显得十分友好。 “休息的地方已经准备好了,还请各位移步。” 众人这时再次纵目望去,果然在远处看见几个突起的藤蔓房屋。 “好神奇的房子!”钟宁发出由衷的感叹,没有任何演戏成分。 他从小在钢筋水泥铸造的城市里长大,跟大自然亲密接触的机会不多,此时看见完全由植物藤蔓构成的屋子不由得觉得神奇。 像是童话故事忽然成真。 食花者的面容相较之前更舒展了些。 “很高兴各位客人能喜欢我的审美。” 冉冉忽然开口:“大人为什么要叫食花者呢?” 食花者闻言看向几乎蔓延在整片空间的花海,“成神之后,我仍旧改变不了进食的习惯。” “可再吃五谷杂粮并不符合神明的身份,于是从那天起我就改吃花。” “将花朵当做食物。” 高部长一时没忍住嫌弃的眼神,“那玩意是苦的吧?能好吃吗?” 食花者回身,面容平和地看着众人。 “我没有舌头,本来也尝不出滋味。” “其实各种花朵有不一样的香味,我用香味代替味觉,每天进食不一样的花,自然也就能品尝到不一样的芳香。” ------------ 第497章 谁让祂是神明呢 食花,听起来是件十分高雅的事,似乎脱离了一般人的俗气和低级趣味。 可仔细想想就会感到恐怖。 因为食花者的身份是神,统治天下民众的神,在祂的居所并没看到任何有关子民的东西出现。 只有弥漫整个空间的花朵,层层叠叠,在无风的空中盛放、摇晃。 花代表食花者舍不下的欲望。 冉冉扯扯嘴角,祂的欲望如此强烈、多到触目可及,却能说出成神最重要的一步是被剥离情绪… 欲望若不灭,情绪再淡薄又有什么用? 神的力量并不会用来保护子民,反而会将子民当做满足欲望逐渐膨胀的棋子。 到此刻,冉冉才弄清食花者这个名字的含义,她看着食花者的背影,眸中凝结着化不开的冷意。 众人在食花者的指导下,再次踏进沁蓝湖中,比上次更神奇的事发生了。 所有人脚下的湖水都像食花者之前离开那样,承托着他们临空而起。 一滴滴微蓝的水珠将众人和沁蓝湖连在一起,仿佛某种幻形的机械装置披上了纯水的外表。 钟宁弯下身子朝湖面看去,直接问出口,“这个像链条一样的水珠子断掉会发生什么?” 食花者微微一笑。 “会掉下去,然后被沁蓝湖吞噬。” 冉冉眸中暗芒一闪而过,“沁蓝湖不是听大人你指挥吗?难道你不希望我们掉下去,我们也会掉下去吗?” 食花者越发觉得他和众人相谈甚欢,不余遗力地介绍起祂的神佑之地。 “沁蓝湖可不简单,不仅拥有自我意识,而且应该在我成神之前它就已经在这儿了。” 冉冉讶然,“我还以为沁蓝湖是大人你创造的。” 食花者眼中闪过愉悦,“我也希望,可惜并不是。” “在我成神之初,沁蓝湖并不听从于我,是在我的力量日益增强之后,它才对我心悦诚服。” “但它到底拥有自我意识,即使能够随时感应到我的心意,反应也没法那么迅速。” 食花者看向高部长,“之前在这位客人身上不就出过乌龙么?” 众人闻言都看向高部长,食花者笑道:“所以各位还是小心些。” “若从这高空摔落,沁蓝湖的反应可能没那么及时。” 冉冉也笑起来,颇有种与食花者相视一笑的感觉。 “那大人你就没想过这湖到底是怎么形成的?” “谁知道呢?也许是上一任神明留下来的。” 冉冉装出虚心求教的样子,“还有上一任神明?是我理解错了,我以为神明和世界同在。” 食花者更高兴了,“恶童你认为我是创世神,实在令我有些惶恐。” 钟宁在最后面偷偷翻了个白眼,还惶恐,脸都快笑烂了,他只看得见高兴,看不见惶恐咧…… “一个世界是否存续和神明没有关系,否则你们的世界也无法存续那么长时间。” “世界的存续只和世界力量有关,只有在世界力量熄灭时,一个世界才会走向崩溃。” 听完食花者的解释,冉冉追问,“那世界力量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力量呢?” “一种无比纯粹又无比强大的力量。”食花者娓娓道来。 大概是在神佑之地关久了,即使抛开冉冉和恐洞关系这一层,众人也能感到食花者拥有强烈的分享欲。 “各位客人可以想想,整个世界的生灭循环都来自于这股力量,大到每天的日升日落,小到每一朵花吐露新芽,都是这股力量在维持运转。” “这股力量得有多强大。” 众人不禁好奇,“那这股力量的来源呢?怎样才能让它一直运转下去永不枯竭?” “世界力量的来源就是它所哺育的万物生灵。” “世界力量孕育出山川河流自然植被,为世间生灵提供生存场所,反过来,世间生灵的生命力也会反哺给世界力量。” “两者是良性循环的关系,万物生灵越有生机,世界力量就会越强,反之亦然。” 众人纷纷点头,“听着挺好的。” “甚至套用我们世界的各个创世理论也说得通,咱们华国就一直追求人与自然和谐共处嘛!” “还有保护环境就是保护自己之类的标语。” “换个世界之间通用的说法就是…保护世界力量就是保护人类自己。” 冉冉听着大家讨论,忽然开口:“那神明在这中间起到了什么作用呢?” 高部长挠挠头,“是诶!刚刚那理论说的,好像没有神也行啊,都跟我们世界一样也行得通啊。” 食花者面上的笑容淡了些,“神明是世界力量选择出来管理世界的。” “就好像管理花园的园丁,如果没有园丁的存在,花园里只会杂草丛生,土壤难以肥沃,花朵也无法生长。” “可有了园丁就不一样了,花园会得到规划,每一块土地的用途、每一颗种子的播种、每一袋肥料的灌溉都会朝着更好的方向发展。” 冉冉扬起微笑,“大人你说的是理想状态吧。” “不过园丁和花园、神明与世界这个比喻确实很恰当,至少在两者拥有的权能上…” “园丁和神明都拥有肆意改造的力量。” “改造得好自然是皆大欢喜,若是不好…” 冉冉的眼神微暗,世界就会朝着毁灭的方向狂奔,园丁一意孤行,为了满足个人私欲,肆意摧残花园里的植物,杂草在他看来连做肥料的资格都没有。 这就是食花者世界的现状。 神明在得到无上权利后,只考虑自己,挥动着巨铲将花园翻个稀烂。 祂是在从子民身上窃取世界力量、本来用以维系万物生灵生机的世界力量。 食花者并没觉得难为情,情绪淡薄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冉冉作为祂需要讨好的存在,没像之前那样直白地说出祂不称职,祂已经很满意了。 祂确实不称职,满脑子只想着让自己变得更强大些,神这样做大概是不对的。 可没办法,谁让祂是神明呢,祂就是拥有这样的力量。 牺牲普通人成全自己的力量。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这是食花者成神之前信奉的话。 成神之后亦然。 转眼间众人来到藤蔓屋子前,宽阔又明亮的屋子整整齐齐地排着,总共五间。 食花者是给众人按照一人一间的标准安排的。 “神佑之地许久没有客人,希望我的准备不辜负各位的期望。” 冉冉从湖水上走下,探头看了看,屋子很好,相比于食花者这个稀烂的神明,好太多了。 但凡祂把准备屋子的心意分一点在造福子民上…食花者世界现在一定会美好很多。 可惜可惜…这个神太自私了。 ------------ 第498章 伯奇以后会见到的 粗细缠绕的藤蔓编织成屋子的模样,其上点缀着星星点点的各色花朵,四周便是无尽的花海。 很优美的环境,没什么可挑的。 “大人你费心了,只是并不需要这么多屋子,我们几个住一间就可以。”冉冉朝食花者点头致谢。 钟宁当即“啊?”了一声,以示不解,食花者才要开口,高部长立刻抱着伯奇上前,将钟宁挤到身后。 “没错!我们世界的习惯,就是爱热热闹闹的,大家都在一起才舒坦!” “小宁还小,他不理解。” 食花者同样难以理解,“你们这么多人睡一起难道不会觉得拥挤吗?” “大人你开什么玩笑!”高部长拍了拍伯奇圆嘟嘟的身子,“这么宽敞的屋子,比伯奇还圆润宽敞,别说躺我们五个,就是再躺五个也躺得下啊!” “好吧,我尊重几位客人的意愿,只是恶童,至少你应该单独一间,你是我尊贵的客人。” 食花者眉眼间带着些急切,极力想劝说冉冉。 “真的不必了,我和朋友们一起住就很好。”冉冉收起笑容平淡开口,食花者这才放弃。 “好的,客人的意愿是最重要的。”祂如此说着,神情却免不了不满意。 冉冉直接开口,毫不客气,“大人你执着于让我单独住,是有什么事情吗?” “…没什么,我只是很重视你这位客人,之后或许…会约你单独聊聊?” 冉冉心知食花者要说的绝对就是和恐洞有关的。 说不定还会出现那种狗血台词——帮我给恐洞大人带个好! 冉冉假笑着,“完全没问题,随时恭候大人你来找我。” 食花者这才满意起来,“那你们先好好休息,如果有什么需要,通过球球叫我就好。” 伯奇在高部长怀里竟然没反应,足足愣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食花者是在说它。 冉冉跟着食花者往外走了几步,“还有一件事要拜托大人你。” “恶童请讲。” “作为这个世界的神明,大人你应该能感应到每个子民的存在。” “确实可以做到,只是很耗费力量。” “那对于原本不是这个世界的存在应该也会有办法追踪,就比如和我们五个一样的人。” 食花者眯了眯眼睛,“恶童你说的是和你们一起来到食花者世界的另外五个人吧?” “是的,大人你有办法找到他们吗?” “当然可以。” 冉冉眼睛一亮,“那就拜托大人你了。” “好说,都好说。”食花者微笑着,“等明日我与你畅谈之后,我会落实这件事的。” 冉冉装作十分欣喜的模样,“那就先谢过大人了,相信明天我们的聊天一定会非常愉快。” 食花者点点头离开,心知畅不畅快完全是由祂主导的。 只要祂觉得不畅快,那祂就没必要完成答应冉冉的事。 冉冉转身脸沉了下来,是个不见好处不肯松嘴的狡猾分子。 但她有办法对付。 等冉冉回到藤蔓屋子时发现伯奇正要命地尖叫,“奇完蛋了奇要大事不好了!都怪你们,老是叫奇伯奇,不跟大人一样叫球球,奇刚刚都没反应过来大人是在叫奇!” 众人不以为意,高部长甚至相当高兴,没人能跟伯奇共通喜悲。 “这怎么能怪我们呢?” 伯奇扭动着身体抗议,“奇不怪你们难道奇要怪大人吗?” 高部长猛的一拍手,“完全没错啊!就是该怪祂!” 低头看着伯奇晕晕乎乎的黑豆豆眼,高部长又开始了他的忽悠大法。 “伯奇你想想你的自称是什么?” “奇呀。” “对呀!我们都是跟着你叫的,而且叫的是你的本名,叫错你名字的是食花者!” “是他不顾你的本名,非要叫你球球。”高部长的语气越说越确定。 “我强烈觉得你长成现在球球的模样,就是被祂叫的。” 伯奇睁着懵懵的豆豆眼,“…是大人把奇美丽的模样毁掉了?” “对喽!”高部长眼见忽悠成功,激动得脸都变红了,“这么想就对喽!” 伯奇缩回高部长怀里想了好久才又开口。 “…但你们以后还是在大人面前叫奇球球吧……” 高部长颇有种看孩子误入歧途的既视感,“为啥呀!” 刚刚不是已经被他忽悠好了吗? “大人对属于祂的东西都很霸道,就是不允许别人碰的,万一碰了,即使是奇,大人也会和奇翻脸。” 高部长若有所思,“伯奇你想表达的应该是占有欲很强。” 伯奇点点头,“有有欲很强,大人之前说过花海里的所有话奇都可以随便吃,可之前有一次,奇吃了大人准备当晚饭的花,大人就变得很可怕,把奇关到沁蓝湖里去了。” “还是最底层哦!那里又黑又冷,奇感觉呼吸不过来难受得要死掉了,大人才把奇放出来,问奇有没有记住教训。” 众人骇然,他们已经了解过食花者的残忍,但没想到祂对于唯一陪在身边的伯奇也这样无情。 伯奇的声音不知不觉变小了,大约是想到了当时的情景而害怕。 “奇当然记住了,奇应该永远也不会忘记,所以奇现在是在给你们说好话。” “你们当着大人的面不叫奇球球,大人一定是不高兴的,只是没有表现出来。” “就跟大人把奇从沁蓝湖捞出来之后,很温柔地问奇记住教训没有一样,很温柔,但是假的温柔,奇能感觉到那时候大人还是很生气。” 伯奇从高部长怀中钻出来用豆豆眼看着众人。 “虽然奇不知道为什么大人现在还在假装温柔,但你们一定要记住,是假装的温柔。” “等大人不假装了,就会变得很可怕!” 伯奇煞有其事地说完,只见众人都没有反应,只有高部长一脸欣慰地看着它,甚至有点老泪纵横的趋势。 “你这是怎么了,不要吓奇啊!” 高部长给伯奇顺毛的那只手顺得更起劲了,“我这是高兴呢。” “高兴眼睛里会有亮晶晶的珠珠吗?大人之前跟奇说那是伤心才会有的咧。” “有次大人梦到杀死至亲,醒过来眼睛里就掉下来亮晶晶的珠珠,大人那是在高兴吗?” 钟宁闻言晦气地呸了一声,“鳄鱼的眼泪!” 伯奇好奇地转头,“鳄鱼又是什么,大人没跟奇说过,奇刚刚做梦也没梦到。” 高部长怜爱地摸着伯奇,“我高兴是因为伯奇是好孩子,而鳄鱼,这个世界没有…” “但伯奇以后会见到的。” ------------ 第499章 反伯奇联盟和老父亲 高部长自打抱上伯奇就再没松手过,黑茶看着难以理解。 “你不会吃饭上厕所都要抱着它吧……” 高部长熟练地伸手捂住伯奇的耳朵,“黑茶姐姐尽说些我们不爱听的,不听了哈~” 黑茶:…… 她竟无语凝噎,结果一转头就看见钟宁在一边搓手臂,“怎么了?冷吗?” 钟宁苦着脸摇头,“我只是不能理解为什么高部长那么喜欢伯奇。” 两个同样不喜欢伯奇之人的交流正式开始。 为了避免拥有老父亲心态的高部长听见不高兴,他们还特意找了个角落小声讨论。 黑茶的眼睛“嗖”的一下亮起来,“你也觉得那胖鸟长得不好看?” “那倒没有…愤怒的小鸟不说好看,但很可爱,萌萌的,像从动画片里蹦出来的一样。”钟宁说着还点点头。 黑茶的眼睛重新冷下去,没一个字她爱听的,钟宁却忽然来了个转折。 “但…我还是接受不了……” “为什么?”这回轮到黑茶皱起眉头,她只是觉得胖鸟不太符合她的审美,但并没觉得胖鸟讨厌。 “它撞过高部长你记恨上了?” 钟宁红着脸,但毫不掩饰对高部长的崇拜,“才不是因为这个!” “还是之前那一点,我接受不了它是食花者的外置发声器官。”钟宁只是说起这六个字浑身的鸡皮疙瘩就冒出来了。 “伯奇明明长得挺可爱的,但在我眼里…我总是会把它幻视成食花者的嘴巴!” “高部长一直抱着个嘴巴在怀里!黑茶部长您想想那个场景多吓人!” 黑茶:…… “小孩子的想象力还真丰富。” 钟宁的脸更红了,“黑茶部长您也没比我大上多少吧!而且我是鼓起勇气才和您分享的!” 黑茶平淡地“哦”了一声,“那我也鼓起勇气和你分享,我觉得小胖鸟长得真丑。” 钟宁呆滞地说不出话来,“……啊?” 黑茶挑挑眉,“珍惜吧,这么伤人…伤鸟的话我平时可不常说。” “可这么伤人的话您不是随时随地信手拈来吗?”钟宁完全傻眼,直接说出大实话。 黑茶:“……我跟小孩子没办法沟通。” 就在不喜欢伯奇联盟就要原地解散的时候,冉冉回来了,黑茶立刻迎上去。 “怎么没看见白医生?”冉冉观察屋内环境率先开口。 “他去采样了,食花者的花园里有许多他从未见过的珍稀花朵,说不定可以入药。” 黑茶指了指屋内最粗的一根藤蔓上的大叶子,“他摘了片大叶子一卷,就出门了。” 冉冉有些担心,“他就不怕遇到和伯奇一样的事?刚好摘到食花者想吃的花?” 黑茶模仿白医生的样子微笑起来,“他说食花者看在你的面子上,不会对他这个附带客人轻举妄动的。” 钟宁的头插进两人间的缝隙。 “黑茶部长你真的不适合微笑,笑起来让我很害怕。” 黑茶忽然感到手指有些发痒,莫名其妙就靠在一起攥成拳头了。 “小宁你要造反?” 冉冉忍住笑意,“哪有,明明很好看。” 钟宁这才求饶,“我没有诋毁黑茶部长您的意思,只是在模仿您平时说话的风格,真的…” “很伤人啊!”黑茶皱起眉头,“我平时说话是直了点,但也没有这样吧。” 她说着求证似的看向冉冉,两人眼神相触,冉冉笑着摇头,“绝对没有。” “黑茶部长以前都不说话的。” “是这次一起出任务成为队伍,和我们才话多起来。” 黑茶看着冉冉亮晶晶的眼睛,忽然就不好意思起来,耳根微红着转移话题。 “恶童你刚刚出去是被食花者叫去聊天了吗?” 冉冉摇摇头,“是另外的事,一些准备工作。” 冉冉不明说,两人也不再追问。 “不过在回来的路上我倒是碰见祂了,祂说用过早饭之后要跟我联络感情,也就是聊天。” 黑茶冷哼一声,“由头倒是整的好听,‘联络感情’!” 钟宁的注意力则放在早饭上,“祂自己吃不给我们准备吗?” “他是神都惦记着吃饭,却不管我们几个有生理需求的人!真过分啊!” “昨晚我就觉得祂安排得不好,就一个空房子加一张树叶床,其他的啥也没有。” 钟宁眼巴巴问,“而且我们为啥要睡在一起,虽然那叶子够大,但恶童你和黑茶部长睡上头,我们就不能睡了。” 他锤了两下腰,“睡了一晚上硬地,现在腰还难受。” 黑茶诡异地沉默片刻,“小宁你看这样好不好,今晚你到叶子床上去睡。” “真的吗?”钟宁的眼睛都亮了,“那黑茶部长你和恶童睡哪儿?隔壁屋子吗?” “我们睡地上啊。” 钟宁立刻连连摆手,“怎么能两个女孩子睡地上呢?” 冉冉认真道:“不要有这种想法,我们只考虑实际需求。” “我并不介意睡在地上,对睡在床上也没什么追求,而你确实想要睡在床上,那我们就应该满足条件交换。” 黑茶听完表达了一样的意思,“我也对睡在床上没兴趣。” “以前出任务什么样的环境都睡过,小宁你想睡就睡,不要有心理负担,只是有一点…” “你不要太执着在吃饭睡觉上,这些不是我们留在这里的主要目的,备战状态下可以放松,但不能太放松。” 钟宁这才明白黑茶想表达的意思。 “我懂了黑茶部长,是我太放松警惕了。” 食花者比钟宁设想的要好一些,至少没有只给自己准备早饭,但当他端着满满一叶子花朵来到藤蔓屋时,钟宁还是有一些无语。 “大人你就给我们吃这个?” 食花者拧眉,“我也吃这个,你不满意吗?” “呵呵。”钟宁缓慢冒出两个字,以示尊敬。 “我料想这两个笑声拟词并不是在表达喜悦?”食花者的眼神越来越冷。 伯奇为了不让食花者更生气,立刻从高部长的怀里钻出朝着食花者飞去。 明明是一只鸟,它表现得却像一只热情的哈巴狗。 “大人你来了!昨晚休息得好不好?早饭用了些什么?没有奇的陪伴你有没有思念奇呢?” 食花者眼神稍异,“你还知道思念?看来在各位客人身边学到不少。” 伯奇浑身的绒毛炸起,糟糕,明明是要讨好大人,让大人对那些人的责罚轻些,怎么反而惹大人生气了! 高部长毫不退让地走上前来,与食花者面对面。 “就是我教的,我让伯奇要对家乡常怀思念之情,大人你有什么问题吗?” ------------ 第500章 勇敢的小鸟 食花者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笑吟吟的冉冉,面上立刻挂起微笑。 “怎么会呢?客人的想法是最要紧的,你大可以再多跟球球说些你们世界的见闻,我相信球球也会很喜欢听的。” 食花者用毫无感情的冷漠眼睛看着伯奇,“是吗球球?” 伯奇立刻将身子摇成拨浪鼓,“没有没有!奇不愿意听的!大人千万不要生气!” 食花者皮笑肉不笑,“我可没有生气,球球不要乱说。” “我怎么会打扰客人用餐的兴致呢?” 说完祂朝冉冉点了点头就要离开。 伯奇立刻像只泄气的皮球一样放松下来,大人没有惩罚这些人真是太好了。 它小黑豆一样的眼睛满足地眯成一道缝。 食花者却猛地停住,特意提醒冉冉,“之前恶童你交代给我的那件事我已经开始着手了,大概的情况我稍后会告诉你。” “就在沁蓝湖的湖心亭,在你用过饭之后,不见不散。” 直到食花者彻底离开,众人才都松了一口气。 黑茶冷着脸,“祂还真是急不可耐,才过了一晚上便等不及了!” 冉冉表情释然,“早点结束挺好的,这次食花者恐洞已经花费了太长时间。” “长期处在不安定的环境中,相信大家的精神也很疲累,阿宁刚刚的话可以谅解。” 高部长立刻跟着开口,“是啊,黑茶你别对小宁太严苛了,他还是个孩子。” 黑茶赌气地别开脸,她只是善意提醒钟宁几句,用得着这么大动干戈,特别是恶童… “你竟然也站在他们那边,我们五个里面谁是年纪最小的你难道不清楚吗?” 冉冉眨了眨懵然的眼睛。 黑茶狠狠戳了戳她的额头,“你啊,笨蛋!” 冉冉一时没反应过来,自从她知道轮回逆转之术后,她就不再以肉体上的年纪看待自己,在她心里她肯定是要比钟宁大的,说不定比黑茶都大。 此刻看黑茶以一种心疼外加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着自己,冉冉心里别有一番滋味。 “成熟的笨小孩!” 黑茶说完自己到一边生闷气去了。 高部长抱着伯奇幽幽摇头,“到底还是年纪小,不成熟。” 他朝黑茶那边努努嘴,“明明是要关心你的,从嘴巴里说出来却是这种不中听的话。” 钟宁跟着点头,“没错,黑茶部长在恶童你离开的时候说了好几次担心的话。” 冉冉眼睛微亮,“黑茶部长担心我?” “她一直念叨沁蓝湖不安全…”钟宁狠狠皱起眉头,“结果食花者选定的地点就是沁蓝湖,真狡猾!” 高部长冷静道:“那湖听命于祂,湖心亭又四面环水,若是没有祂的允许,恶童你根本没办法从那亭子离开。” “于祂而言是最保险的地方,对恶童你来说就非常不友好了。” “作为一个力量远高于我们的神明,竟然小心眼到这种地步。”高部长揪了揪伯奇的脸毛,“你看到你家大人有多坏了吗?” 伯奇闷着头不说话,只是往高部长怀里钻得更深了些。 钟宁一脸担忧,“恶童你有应对办法吗?要不要我们都偷偷跟着去,把白医生也叫回来!” “不用,我们都对那沁蓝湖没有应对之法,你们去了也无济于事,万一被食花者发现还会招致怀疑。” “可你一个人去对付一个神,这让我们怎么放心,我们是你的队友,总要发挥些作用。”钟宁说完求助似的看了高部长一眼,显然希望高部长也能说几句说服冉冉。 高部长摇摇头,“不,队友之间最重要的不是发挥作用,而是信任。” “这也是局长教导我们的。” “恶童你只管放心去,我们绝对相信你,不会给你造成任何阻碍。” 一直在旁边默默听的黑茶还是忍不住靠过来,“去之前先让小胖鸟给你探个路。” 冉冉眸子里带了些笑意,“怎么说?” “那个食花者之前不是说沁蓝湖有自己的意识吗?我害怕它把我们在湖心亭讨论的事情告诉食花者。” 这话一出,众人脸色都是一变。 “光想着要提防愤怒的小鸟,忘记提防湖了!” 冉冉也有些震惊,“我以为只有和湖有接触,或者沉在湖水中,沁蓝湖才有办法感知?” 黑茶面色凝重,“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要是食花者果真知道我们的计划,那祂现在约你就是不怀好意。” 钟宁细思极恐,转头观察起藤蔓屋的环境,“那这些藤蔓和叶子,还有外面那些花花草草,是不是也要提防,毕竟它们都是食花者的力量形成的。” 伯奇从高部长怀里钻出来,在空中晃晃悠悠道:“大家不用担心这个。” “这些藤蔓还有外面的花花草草并没有感知能力,自然也不会给大人传递消息,但蓝湖…” “就不一样了。” 众人面色一紧,伯奇继续道:“蓝湖的感知能力到底是恶童姐姐猜想的那样,还是黑茶姐姐以为的那样…” 众人一脸期待,伯奇却摇摇脑袋,“奇也不知道。” 黑茶面色一沉,“不知道你说个什么劲。” 伯奇身子一抖,立刻躲进高部长怀里。 “凶孩子干什么呢?它也提供信息了啊,主动开口这不是想帮我们吗?” “而且都会主动叫你和恶童姐姐了,说明我的教育成效卓越。” 黑茶一脸无语,“现在这是重点吗?” “…黑茶姐姐现在好可怕……”伯奇在高部长怀里瑟瑟发抖,把高部长要说的话也哽住了。 冉冉望向伯奇的豆豆眼,“在场没有人知道沁蓝湖的情况,所以我们才需要伯奇你帮我们去看看。” “现在正是你挺身而出的时候,你是一只勇敢的鸟,对吗伯奇?” “而且我们之中,只有你去沁蓝湖附近不会引起食花者的怀疑,祂只会觉得你和往常一样在玩水。” 伯奇缩在高部长怀里,只有一双湿润的豆豆眼看着冉冉。 “奇是一只勇敢的鸟吗?高爸爸之前说过,勇敢是个特别好的词。” 冉冉立刻给出肯定的眼神,“当然,大家都是这么认为的。” 伯奇顺着冉冉的目光,观察三人的眼神,心中一株名为勇气的嫩芽正在破土而出。 勇气长在它鼓鼓的肚子里,被密密的绒毛盖着,但伯奇还是感受到了。 它费力地伸出翅膀摸肚子,它感觉那个地方正变得越来越热。 “没错!奇是一只勇敢的小鸟!” 那双黑色湿润的豆豆眼中正闪着坚定的光芒! ------------ 第501章 辈分不太对 眼看着伯奇拍着翅膀飞走,高部长才对着冉冉竖起大拇指。 “没看出来啊恶童!你深得本部长大忽悠之术的真传!” 冉冉谦虚微笑道:“跟高部长您相比,不过略懂皮毛而已,我要学习的还有很多。” 钟宁则和黑茶一样,看着伯奇远去的背影发呆,唯一不同的是,他没法停下吐槽的嘴巴。 “直到刚刚伯奇用翅膀飞起来,我才知道它竟然是有翅膀的!” 黑茶闻言用看白痴的眼神看着他,“它是鸟…你见过没有翅膀的鸟吗?” 钟宁悻悻摸头,神情又很快坚定起来,“但有一点我可以确定!” “伯奇能在空中飞起来,靠的绝不是它那两只小翅膀!” 黑茶“…有眼睛的人都能确定这种事,比起这个,你竟然能忍住不吐槽那只胖鸟对高部长的称呼…” “你对高部长是真爱。” 黑茶说完闲闲离开,顺着伯奇离开的路前往探查情况。 虽然让伯奇探查的主意是她提的,但那也是不得已为之,胖鸟的智商实在无法不令她担忧。 一直拿黑茶和孙局长两人关系调侃的高部长,终于也被人反过来调侃了一次。 他看向被调侃的另一个人——他的小粉丝,此刻已经满脸通红。 “行了,你小子至于这么大反应吗?” 钟宁嘟嘟囔囔着,“黑茶部长的话是一回事…我…我确实也觉得伯奇对高部长您的称呼不太对…” 高部长闻言拧起眉,“哪里不对?我已经准备在把小家伙带回蓝星之后亲自养育它。” “你们年轻人都不流行把自己养的宠物当孩子吗?我想出来的这称呼没什么问题吧?” 冉冉看着钟宁红着脸支支吾吾半天也开不了口,笑着善解人意道。 “我知道阿宁的意思,伯奇把高部长您喊高爸爸,那它喊阿宁什么?” 高部长纳闷,“就跟你和黑茶一样啊,伯奇叫你们姐姐,自然就叫小宁哥哥,你们三个年纪不是差不多吗?” 钟宁狠狠摇头,“这样辈分就不对了…高部长您…您在我心里是一位十分值得尊敬的人。”他抛却羞涩大声道:“就像我的爷爷!” 高部长的脸黑了,“本会长没比钟哥还有你爸大多少,怎么在你小子眼里就成爷爷辈了!” “有问题的是你小子,不是本部长和伯奇!” 冉冉带着微笑,好声好气道:“意义不大的辈分争执就先到这儿吧,尤其是在眼下的时机。” 话音才落下,黑茶带着白医生走了进来。 “怎么这就回来了?”冉冉好奇地迎上去,才发现白医生背后还趴着一只圆球。 整个球呈现出一种极为瘫软的状态,还在呼哧呼哧喘着粗气。 “…伯奇?” 黑茶见状简要解释,“小胖鸟做事…还是挺靠谱的。” “它怕我们着急担心,用最快的速度飞到沁蓝湖打听消息,等我想要跟过去看的时候,它已经飞回来了。” “急速飞翔的代价,就是现在这副惨样。” 黑茶都没发现她说这几句话时眼神中是淡淡的宠溺。 白医生一边将用宽大叶片包裹住的花卉小心放好,一边笑道:“说来也是巧,伯奇正好遇上了要回来的我,我见它透支的模样主动说可以捎它一程。” “它竟然想也没想就趴到我背上了,着实让我受宠若惊。” 白医生笑着打趣,“我还以为我们五个,除了高部长它谁也不愿意搭理呢。” 高部长与有荣焉地仰起头,“伯奇怎么可能会是那种没礼貌的孩子。” “是非善恶它都辨的,自然能感觉出白医生你身上的医者仁心,愿意接近你是理所应当,你的反应太大了。” 白医生无奈摇头,“高部长平时可不这么夸我,看来我是沾了伯奇的光。”    几人几句话时间,伯奇总算缓了过来,费力开口。 “沁蓝湖是安全的,它什么也不知道…恶童姐姐你放心去吧。” 高部长闻言立刻从白医生背上接过伯奇,眉眼间全是怜爱。 “伯奇真是个乖娃娃。” 黑茶的脸色已经黑如锅底,“能不能不要再说这么恶心的话,它是只鸟,又不是个人。” 没有一个字提到冉冉,冉冉却能从这句话中感受到别捏的关心。 或许是黑茶时不时瞥向她的眼神,给了她这种确信。 情况已经确认、沁蓝湖的危机已经排除,可她仍旧不能放心地让冉冉一个人前去。 这种别扭的感觉,黑茶以前只在孙海安局长身上体会过…… 冉冉善解人意地笑起来,短短三个字,却足够具有力量。 “相信我。” 她说完深深看了众人一眼,便离开了。 也是从这一刻起,冉冉真正体会到了团队的含义。 一定要每个成员精准地付出多少、完成某件事不叫团队,团队是可以毫无负担交付后背的存在。 冉冉这一行,除了对这个大胆计策本身还存在几分不确定,已经没有任何后顾之忧。 因为她知道她身后的这四个人会做好的。 不能忘了伯奇,勉强算上它,四人一兽。 沁蓝湖,湖心亭内。 食花者已等候多时。 祂飘然而立,花海中的清风吹皱舒展的沁蓝湖水,吹入湖心亭中轻轻抚动着洁白的衣摆,让食花者看上去圣洁无比,好似真正的神祇。 “我精心为你恶童你准备的早餐,恶童你觉得如何?” 冉冉勾唇微笑,“很好。” 不好意思,根本没吃。 但她有底气这么回答,因为她知道食花者绝不敢怠慢她。 食花者柔和的面容上多了分笑意,这点笑意笼罩在祂眉宇间,让祂看上去莫名多了些谄媚。 一个谄媚的神。 周遭环境营造出来的纯洁的神圣感瞬间被破坏得一干二净。 “你喜欢就好。” 冉冉一点也不怕食花者,不仅是因为她已经做好准备对付祂,更因为她在看清祂是怎样一个存在后,就已经不怕祂了。 她并没有像黑茶他们那样,对祂神明的身份怀有畏惧。 冉冉认识一个人一件事,喜欢从本质上看,这是无宁在小黑书上教她的道理。 自下山以后,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冉冉看着亭子映在泛蓝湖面上的倒影,才恍然发现,她许久没有像在山上那样,抱着小黑书和无宁说话了。 相信这件事尘埃落定后,一切都会更清晰,她已经对所处的世界越来越了解了。 冉冉想到这,抬眼看着食花者,清澈的眸中毫无畏惧。 只要是和欲望勾连的东西,都不可怕,无论是人还是神。 因为有欲望,就意味着有弱点。 她要做的就是利用神明的弱点,打败神明。 “大人你想要跟我说些什么?” ------------ 第502章 利用神明的弱点,打败神明 “交易。”食花者开门见山。“我要和恶童你谈一桩交易。” 冉冉笑弯了眼,“巧了,我也是这么想的,大人你和我想到一处了。” 食花者脸上笑意更盛,祂没料到冉冉的态度会这么好,比昨天简直要好上太多,不枉祂稍微费了些心思准备住处和吃食。 那些小东西果然能打动没见过世面的小孩子。 冉冉看着祂外露在眉眼间的喜意,不免在心里冷笑。 太过强盛的欲望果然是丑恶的东西,连带着神明的面容也变得面目可憎。 食花者并不能从冉冉那双清澈的眸子中独处厌恶,自然也就不知道她的内心想法。 “我喜欢和聪明人说话,轻松又愉快,既然恶童你和我抱有一样的意思,那我也不拐弯抹角了。” “除了要我帮忙找人之外,你还有什么想要的。” 冉冉瞧祂连一句废话都不想说的样子,心里越发冷然。 “看来大人你想从我这得到的东西…”她语气平淡,想要以此试探她在食花者心中所代表的价值重量,“不简单。” 是否比她想象得还要重、还要沉。 食花者竟然没否认这句话。 “简单与否,只能你听完后自己评价,我现在在做的,不过是说出我认为应该给予的回报。” “我是一位慷慨的神明,恶童,我可以尽我所能满足你想要的。” 顿了顿,祂开了句玩笑。 “还是说,恶童你想要的东西,连神明都无法满足。” 冉冉的眸子里闪过不耐烦,她还没开口说要什么呢,就开始PUA起她贪心了。 自以为是的幽默真无趣…… 和这样自私贪婪又毫无乐趣的家伙交谈,简直是在浪费她的生命。 心中百无聊赖,冉冉的思维忽然转向别的方向。 “在大人你正和我交谈的时刻,伯奇会将你的话一字不差地复述出来吗?” 食花者脸上期待的表情凝滞了片刻,祂没料到冉冉的思维会跳转得如此突然。 “当然不会,球球只会在我希望它代替我说话的时候开口,此刻我是在与你进行精神交流,和让球球代替我说话是有区别的。” 冉冉眸子一缩,又缓缓恢复平静,她看似无意道。 “但这两件事本质上差不多,都是大人你钻到别人脑子里直接沟通,只是…” “你无法做到同时和许多对象交流,因此在面对我们五人说话时才需要球球这个传声筒。” 食花者眼中闪过不甘,祂有种被冉冉小瞧的感觉。 “我的力量大多分在了推动世界进程发展上,精神沟通实在不是我的专长。” 冉冉眨巴眨巴眼,“我可没有说大人你弱的意思,我只想知道大人你是不是连我脑子里在想什么都知道。” 食花者立刻摇头,“绝无可能!” 看着冉冉投来疑惑的眼神,他轻咳一声心虚道:“我是说…理论上我可以做到。” “神明想要掌握一个凡人的思维,是轻而易举的事。” “但恶童你脑子里…有恐洞意识存在,我若强行探查想要知道的内容,恐洞意识会比你自身更先察觉我的精神侵入。” 冉冉垂下眸子扯扯嘴角,那祂还真是低估了她的意识。 “我懂,大人你一直都和恐洞意识保持良好合作的关系,自然不愿意这样的事情发生。” 冉冉装作一派纯良无知,让谨慎的食花者放轻松了不少。    可下一秒祂又紧紧皱起眉头,“这么说来,你早就知道你脑海里有恐洞意识存在?” “你早就知道你们可以双向对话?” 冉冉没有正面回答,只是天真灿然道:“它不是在我脑子里放烟花了吗?庆祝我推理任务完成度最高,否则我怎么能登上金色天梯、来这神佑之地见到大人你呢。” 食花者显然不知道这事,祂眼中闪过愕然。 “你和恐洞意识在登上天梯之前才沟通过?” 冉冉一派无辜面容,“难道不应该是这样吗?” 食花者咬紧牙关,面容微微扭曲,“和恐洞双向沟通是神的特权,你到底…” 未尽之语即使食花者不说,冉冉也能猜到是什么。 到底有什么特殊之处。 食花者显然不愿意相信恐洞意识对冉冉的优待已经到了如此地步,祂反复确认道:“你们到底交流了什么?” 冉冉垂下眼帘微笑,遮住眸中的漠然。 戏弄得差不多,也该进入正题了。 “就是些奖励通知的话,以及我希望它不要再在我眼前放赛博烟花,它答应了。” “就这些?”食花者怀疑地睁大了眼睛,祂不顾形象地向前和冉冉贴近。 冉冉毫不避让同祂对上视线,“大人你到底希望我和恐洞意识多交流些?还是少交流些?” 食花者这才心虚地后退两步,“这是你们之间的事,我怎好置喙。” 一番拉扯、玩弄心态后,冉冉才大发慈悲般说出自己的想法。 “我想要的真的不多,还是之前那件事,再加上两个问题。” 食花者还来不及说话,冉冉便道:“大人你尽可以放心,绝不会是让你难以回答的问题。” “大人你想要什么也直截了当说出来吧。” 冉冉笑弯了眼,毫不掩饰言语间的讽刺,“只是我能感觉到,你想要的东西有点多。” 时隔一天,食花者面上再次浮现那种被人戳穿的、窘迫的尴尬。 可祂没办法像对待子民那样,对待冉冉。 祂拿冉冉没有办法。 “我要你…”食花者才要开口,眼珠子一转,嘴里的话忽然转了个方向。 “你先把你想知道的问题说出来,我需要借此判断一些事情。” 冉冉在心里冷笑,还能判断什么事情,无非就是她和食花者之间的关系到底如何。 可祂显然不知道… 关系好不好,从来不是判断这件事的核心标准。 祂需要弄清楚她在恐洞意识那到底意味着什么,这才是核心标准。 在交易中,需求和利益才是排在第一位的,无论是她和祂之前,还是祂和恐洞意识之间,抑或是她和恐洞意识之间…… 很遗憾,食花者并不知道她对恐洞意识来说意味着什么,这点也就成为了可以被她利用的一点。 祂的劣势,她的优势。 “当然可以,如果大人你需要的话。” 冉冉善解人意地表示,“一切都是为了让我们之间的交易进展得更顺利。” ------------ 第503章 某个世界过去的倒影 冉冉准备的第一个问题,是用来降低食花者的戒心的。 “昨晚入睡之前,我把大人你所说的内容仔细思考了个遍。” “在三个阶段都完成之后,被恐洞侵蚀的世界,会变成【食花者】如今的模样——任由天外来客造访的游乐场。” 食花者听得眉头直跳,冉冉这话对祂这个神明没有丝毫敬畏之心。 贬低祂的世界不就是在贬低祂吗! 偏偏冉冉还好死不死地补了句,“我的形容可能存在不恰当的地方,希望大人你不要介意。” 祂怎么可能不介意,但祂介意也没有法子! 在彻底弄清恐洞意识对冉冉的需求前,祂不能随便动冉冉。 这也是冉冉敢于单独和祂对峙的底气所在。 只要食花者还没有气到失去理智和逻辑,那局面就还在她掌控中。 “我们世界的情况,大人你也了解一些了,三个阶段还没有完成,恐洞侵蚀仍在发生,大大小小的恐洞遍布。” “按照大人你的说法,每个恐洞都连接着一个已经被恐洞意识彻底侵蚀的世界,可我经历过和【食花者】世界不一样的…” “没有真实世界的感觉,里面的一切都生硬而扭曲。” 食花者弄明白冉冉想知道的问题,讶异地挑起眉头,“你想知道的就是这个?” “为什么有些恐洞连接的世界很不真实?” 冉冉点点头,仔细观察着食花者的表情变化。 讶然褪去后,细微的不屑和轻蔑正逐渐沉在祂眼底。 “很简单,因为那些世界已经走到了消亡的尽头,恐洞意识不过是复现了那个世界曾经的一角。” 冉冉恍然大悟,“我可以理解为那些世界的世界力量已经彻底被恐洞意识吸取了吗?” 食花者的眸子猛然亮起来,“就是这样没错,你果然很聪明!” “你是怎么通过我的一句话推出这个结论的?” 冉冉平静道:“我只是用普遍的逻辑去理解恐洞的行为,就像我们世界里的万事万物,发展变化总有其原因。” “无论是主观意愿上的,还是漫长时间中演变出来的本能。” “如果把恐洞意识也视作同类,那它们在宇宙中不断扩张侵蚀、降临一个又一个世界,也无非是这两种可能。” “而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它们总需要从这种扩张侵蚀中得到些什么,我脑海中唯一能浮现的答案,同时也是其他世界唯一能令它们垂涎的力量…” “也就只有世界力量了。” “你很聪明,恶童。”食花者的面容上多了些欣赏,“如果你是我的子民,你一定会成为我非常喜爱的特殊存在。” 仿佛这对冉冉来说是种莫大的荣耀。 冉冉没有回应,食花者将这种沉默理解为彻底知道恐洞侵蚀逻辑后的恐惧。 “觉得很可怕是吗?一股如此强大的力量在各个世界之间流转,每当一个世界被恐洞意识彻底侵蚀,它的力量就会再强上一些。” “一个又一个世界变得黯淡,在广阔的宇宙间成为一颗永不再焕发生机的黑色星星,而恐洞意识却变得越来越强,所到之处,没有任何生命幸免于难。” 冉冉默默听完才开口,“的确很可怕。”    “但都没有大人你可怕。” 食花者动作一顿,“我?我哪里可怕了?” 冉冉语气冷静,“大人你知道这些,是在同意和恐洞合作之后,还是之前呢?” 食花者没有立刻回答,但冉冉已经知道了答案,她幽幽道:“所以我才说大人你很可怕啊。” “你明明知道恐洞意识是多么可怕的存在,你还是选择了与之合作。” “如果我猜得没错,这样会加速世界终结的到来吧?” “是又怎么样?”食花者愣怔许久,忽而冷笑一声,“与其永远平庸地活着,不如拼尽全力长成最漂亮的样子。” “就跟花儿一样,永远蔫蔫的花骨朵我没有饲养的兴趣,我只想看见花朵在我手下盛放。” “即使这盛放的代价是急速走向死亡?”冉冉冷不丁开口。 “死亡是注定的!”食花者猛然提高声音,对冉冉的精神世界竟然造成了冲击。 他自顾自说着,丝毫没注意冉冉微白的脸色,“恐洞意识的力量如此强大,没有世界能从它们手中存活!我是悟透了这一点才做出了如此明智的打算!” “如果不是我的英明决策,底下那些人还在傻乎乎地削木头!用河水洗衣服!是我为这个世界带来了发展!” 祂猛地贴近冉冉,一双属于神明的眼睛此刻阴鸷得像冰冷的野兽瞳仁。 冉冉从中看不到一点神性和仁慈。 食花者低低道:“现在的局面,就是最好的,至少在迎接死亡之前,这个世界能迎来它最美丽的样子。” 冉冉在心里冷笑,一意孤行让整个世界的人一起陪葬,这就是最好的样子? 她庆幸于他们世界的世界力量没有选出某位神明来管理他们。 否则蓝星又会变成怎样荒诞的样子? 神明?在她看来更像是在台上演独角戏的小丑,只是演技太好,将台下的观众都骗了去。 之前经历的【螟蛉路】恐洞,是某个已经消失世界的一角投影,那骆明林又是谁呢? 是那个已经消失世界的一道亡魂,还是他们世界的某个倒霉蛋。 冉冉想起成功从【螟蛉路】生还后,恐洞发放的事件原件,她一直以为里面介绍的原型就在蓝星,现在看来是她想当然了。 这大概也是她讨厌食花者这种神明的原因。 将偌大一个世界视作一个可以随意把玩的物件,她做不到。 她注定会看到其中每个人的喜乐悲欢,她没法不去在意这些,就像此刻她没办法不想起【螟蛉路】里的骆明林、现实世界里的“真子”一样。 冉冉掩下眸中的冷意,抬眼看着食花者,“这是你的世界,你如何做轮不到我一个外来客置喙。” 她喜盈盈、好似毫不在意的模样让食花者稍微削减了心中的不忿。 祂认为祂所选择的,绝对正确,容不得他人指手画脚。 即便是恶童,也不可以。 ------------ 第504章 神明无法干预的奖励 “第二个问题…”冉冉丝毫没有隐瞒的意思,她若想要食花者帮忙把事情办好,坦诚地说清楚很重要。 “其实和我拜托大人你的事有关。” 食花者挑眉,大有大发慈悲、勉强愿意帮助之感,“你且说来听听。” 祂态度上的转变,冉冉并非察觉不到,事实上,这正在她的预料之内,或者说,这正是她想要达到的效果。 第一个问题结束,食花者对她的态度就该是这样的。 没有了谨慎对待,反而有些轻蔑不屑。 因为第一个问题,冉冉除了想从食花者身上得到答案,还想要给祂营造出一种感觉——恐洞并不重视她。 要不然她怎么会连恐洞侵蚀逻辑这么基础的东西都不知道。 祂都知道的东西,她却不知道,祂相较于她,好像更像是恐洞青睐的存在。 而当祂沉浸在这种怀疑、不确定,甚至是有些自大的感觉中时,冉冉再揭破现实,明晃晃地告诉祂,她仍旧是那个祂需要讨好的人。 神明讨好凡人的事,还是要在祂身上发生。 这样做没有过多效果,只是玩弄食花者的心态而已。 华国有句老话,攻城为下攻心为上。 在面对实力远远高出自己的存在时更是如此。 力量上,两者存在无法弥补的差距,那心态便成了唯一的突破口。 “找到那个三个人从来不是我们的根本目的,拿回他们身上属于我们的东西才是。” “这个东西说起来,大人你应该知道。” 冉冉盯着食花者的眼睛,“它正是从你的世界中诞生的。” “恐洞意识将它作为奖励,让之前的胜者带回到我们的世界中,由此引发了一场争抢。” 食花者饶有趣味,“争抢的双方,就是本次拜访的你们五个和剩下的人所代表的势力?” 冉冉点点头,“正是如此,对面从我们手中夺走了这个东西、并且按照他们的想法加以改造,我们大概已经没办法使用了,但我们仍然要保证对方也不能使用。” “我大概懂了。”食花者说着,面上却浮现为难,“只是恶童你想错了。” “你们两方争抢的那个东西,并不来自我的世界,而是恐洞意识力量的凝结,我无法感应到它,自然也就无法替你找到它。” 冉冉一惊,“【原始材料】和你的力量没有关系吗?和你们【食花者】的世界力量也没有关系吗?” 食花者摇摇头,“否则我一定会感应到它的存在。” “竟然是这样…我还以为这东西是大人你造出来的,想着要是实在不能从屠夫他们手中抢回来,大人你再造一个出来给我们…” “我们回到我们的世界也不算没有应对之法……”冉冉迅速转动大脑。 没想到食花者竟然与【原始材料】毫不相干,恐洞发放给他们的,是神明无法干预的奖励。 情况是这样,那对付食花者的策略就要做一些小调整了。 食花者勾勾唇角,算是对冉冉奉承的一种认可,虽然冉冉完全没有奉承祂的意思。 冉冉抬眼,不动声色观察着食花者的神情。 “也就是说恐洞只动用了它的力量,造出了【原始材料】…”她的语速加快,面色也跟着越来越凝重。 “纯粹的付出,显然违背我之前说的,主观意愿或者被动本能,恐洞意识侵蚀各个世界明明是为了获得力量,怎么会反其道而行之,把如此强大力量往外送呢…” 冉冉低声喃喃着,“【原始材料】可以变成任何东西,也就是说它可以满足任何人的任何欲望…” “恐洞为什么要做这么不划算的买卖?”    食花者听着脸色立刻变了,“满足任何欲望?你们两方在争抢的是这么厉害的东西?” “是啊,那可无比强大又无比纯粹的恐洞力量,大人你和恐洞有合作,应该知道它们的力量有多可怕。” 冉冉语带叹息道:“可惜它现在已经成为满足屠夫欲望的工具了。” 食花者眼神闪烁,“找到了抢过来不就行了,我堂堂神明,【食花者】世界力量的所有者,难道还会奈何不了这么一个东西?” “我总有办法让它为我所用的。” 冉冉闻言欣喜道:“落到大人你手里也很好啊,你可以拿它造福子民,我们的世界也不用担心破晓协会因此成为隐患。” “而且相比于我们,【原始材料】在大人你手里一定能发挥更大的作用。” “人类和神明的见识差异很大,认知自然也不一样。” 冉冉越说,食花者越心动。 “你说的那个东西,它具体长什么样子?” 冉冉在心里偷笑,果然,这就上钩开始对【原始材料】上心了,欲望就是弱点果然没错。 “它原本的模样就是一个黑色方块,现在被屠夫他们改造,我也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样子。” 食花者比冉冉更加迫不及待,“那先找到那个屠夫不就好了。” 冉冉满意地笑起来。 让别人心甘情愿、不余遗力为你做事的诀窍就是,把你的利益转化成他们的利益,这样甚至不需要主动开口,他们自己就会跳出来把事情做好。 这是冉冉在小黑书上看过的话,没想到放在神明身上也适用。 食花者挥了挥手,一本藤蔓编织的书忽然出现在祂眼前,浮在空中微微晃动。 冉冉好奇地睁大眼睛,“大人你现在就要施展手段了吗?” 食花者已经无暇顾及冉冉,祂已经被狂热冲昏了头,满脑子都是找到屠夫、找到黑色物质。 立刻马上! 如果恶童说的一切都是真的,那一个不确定重要性和特殊性的小孩子,和一股强大又确切的力量,祂不动脑子也知道该怎么选。 从始至终祂追求的事,就是让自己变得更加强大。 如果有一条路,能不通过讨好恐洞意识而直接达成这个目标,祂为什么不去尝试呢! 而且食花者笃定冉冉不敢骗祂。 祂自诩脾气不算差,但也绝不算好。 祂是不会杀恶童没错,可不代表祂会放过她的那些朋友。 但凡恶童是顾及那些朋友性命的,祂相信她不会做出如此错误的选择。 欺骗祂,没有好下场。 食花者当着冉冉的面,翻开了厚厚的藤蔓书页,各色娇艳的花立刻顺着祂苍白的指节生长起来,立在书页上摇曳。 这是冉冉从未见过的奇妙情形。 明明只有一方书页的大小,她却仿佛从中看到了无数朵花在生长。 冉冉忍不住好奇,轻声开口,“这是什么?” 食花者敛下眉眼间的自得,“创世书,在其中生长的便是我的子民。” “一朵花代表一个人。” ------------ 第505章 最大的乐趣 在食花者简要介绍了创世书后,冉冉心中猛然升起一个惊人的想法。 “这本书中的花,与您这神佑之地花海里的花…是有关联的吗?” 食花者本来在专心搜寻屠夫等人的下落,听到冉冉这样问,祂猛然回头,一双冷漠的眼睛里暗含警告。 待看清冉冉不知所措的神情后,祂才缓缓收敛起周身释放的威压。 “你很聪明。” “但有时候做人别太聪明,过犹不及,没好处的。” 冉冉忍着浑身的惊悚,祂并没否定她的疑问!恰恰相反,祂的回答是在承认这个怀疑! 花海的花与创世书里的花一一对应,都代表【食花者】世界里一个活生生的人… 那食花者每天采花食花…不就是在吃人吗?! 冉冉想到食花者端给他们作为早饭的那些花朵,以及白医生毫无所知地、怀着救人的期许采下的那些花…她就止不住地冒冷汗。 胃里也像感应到什么一般翻江倒海起来。 食花者察觉到冉冉的呼吸远比之前沉重,不由得嗤笑。 “这么一点刺激就受不了了?看来是我高估了你。” 冉冉闻言伸手摸向属于伊丽莎白的那颗心脏。 她的反应之所以这么强烈,一定也和伊丽莎白内心对食花者虔诚的信仰有关。 玷污信仰的,正是神明本身。 食花者一边施展力量一边嘲笑冉冉,“知道你身上负有强大的神力,我甚至一度将你视为半个同类,没想到你竟如此不堪。” “你们几个之前不是推出我是在不断吸食世界力量吗?每天无聊了吃几朵花,就是我吸食世界力量的一种方法啊。” 食花者的语气很是轻蔑,“你竟然被这种小事吓成这样。” 冉冉的心口隐隐作痛,那是属于伊丽莎白的气愤在膨胀、爆裂! “而且你实在不必气愤到这种地步,那些被我吸食了生机的人并没有死,他们的肉体还能行动,只是不再有灵气,只是从此浑浑噩噩地活着而已。” 食花者这个描述瞬间让冉冉想到死而复生的托克。 “你的子民的生与死,在你眼里就是这么随便的事?”冉冉隐下所有怒气,平静发问。 “一个人的生与死,怎么能和神明作比较。”食花者盯着眼前的创世书,目不转睛。 冉冉嘲讽地勾起唇角,这样的心态,难怪会将整个世界的命运视作手中的玩具、随意把玩… 不尊重个体的神明,大概率也不会尊重整体。 而食花者是连世界整体都不在乎的神,自然不会在乎个别人的生命。 “找到了!” 冉冉这是第一次,听到食花者语气中带有明显的兴奋。 “他们三人中,有一个人的能力是空间转移,可以随时随地传送到另一个地方,大人你作为神明,最需要注意的应该也就只有她。” 简要介绍完情况,冉冉便安静地等在一边,等食花者施展手段。 “恐洞意识对待你们世界的方式,确实特殊,连这么神奇的力量也能赐予你们。”食花者的双眼紧紧盯着创世书中三个闪耀的红点。 冉冉一怔,“在这一点上,我以为大人你的世界和我们的世界是一样…这里不也有吸血鬼那种神奇的存在么?” 食花者微笑着,“的确有,但数量上肯定远不及你们,真是偏心啊…” 冉冉没有回应,食花者也不需要冉冉回应。 祂自说自话就能完成逻辑闭环。 “我可以理解这种偏心,作为神明我实在太能理解了。” “同样是子民,但阿尔芒能带给我的力量,远远超过其他子民,这就是他在我心里特殊的原因。”    祂回头对着冉冉咧嘴笑,“你们的世界对于恐洞意识来说,应该也是一样的效果。” 冉冉有些不安地屏息站立,在她看来,食花者的状态似乎越来越癫狂了。 或许是越来越接近祂梦寐以求力量的原因。 狂热逐渐裹住祂的大脑,理智从中逸散。 忽然,祂闭上双眼,双手施法一般在空中挥舞,整个神佑之地的花朵随之狂舞,大风袭来,整个空间瞬间变了模样。 神佑之地尚且如此景象,云端下方的世界早已雷暴交加、电闪雷鸣。 屠夫面对突变的天气,忍不住眯了眯眼,危险的预感像闪电般袭来。 “这天气变得真蹊跷。” 他身后,神音正扶着气喘吁吁的孔烟。 不过瞬间,倾盆大雨便落了下来,水流如注,三人的衣服眨眼间就已湿透。 孔烟费力地抬起手遮在眼前,企图在暴雨中看清景象。 “…会长,这雨太大了,我没办法看到。” 孔烟的能力只能转移到她见过的地方,而他们现在正在逐渐向世界边缘探索,绝没有回头的道理,前方的路又暂时没办法前往…… 神音一开口,雨水便疯狂砸进她嘴里,“会长,咱要不想个别的办法吧?” “这雨大的孔烟都没办法用能力了。” 一时情急,神音忘了顾忌她对孔烟的态度,好在孔烟也累得懒得计较这些。 两人相安无事,并没像之前那样发生争吵,屠夫皱起的眉头却没有松开。 “逃生通道不开启便只有这个办法成功概率最大。” “副本边缘处是最薄弱的。” 食花者笑着将三人的话转告给冉冉,“太可笑了,他们竟然以为我的世界跟那些已经死去的世界一样,是有边缘和尽头的。” “身在其中的凡俗之人,眼光所及哪有大人你这般广阔呢。”冉冉面不改色地说出奉承的话,心中却在思忖。 虽是奉承,但也是事实。 屠夫等人的视野此时已经远不及见到食花者本人、了解恐洞侵蚀逻辑的冉冉他们广阔。 他们三个还什么都不知道,以为【食花者】副本只是恐洞游戏构造出的、更真实的游戏世界而已。 阿福和阿尔芒都说过,他们是活生生存在的,不是所谓的游戏设定,但没人相信。 屠夫他们没相信,冉冉他们在见到食花者之前也没有确信。 “大人你已经找到了他们,为何不直接带上神佑之地,当面找出【原始材料】不是更安心吗?” 食花者闭着眼睛,没给冉冉回应。 冉冉等待许久,也没看到食花者有其他动作,忍不住出声,“…大人?” 食花者睁开眼睛,眼中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在涌动。 “我还以为你什么都不在意呢,原来面对想要的东西,你也会急迫啊。” 祂语气幽幽,“别急,在天上待久了,玩弄底下的人…” “就是最大的乐趣。” ------------ 第506章 每个人都是能力者! 冉冉并不能体会食花者所说的、像猫戏弄老鼠一样戏弄人的这种乐趣。 她不知等待了多久,才看到那本藤蔓和花朵编织而成的创世书正在缓缓合拢。 这意味着一场闹剧结束了。 神明对上人类,绝对的力量差异,因此赢得毫不费力。 可冉冉并没看到屠夫等人出现在眼前,难道食花者没有按照她的建议把人一起带上来? 祂只抢了【原始材料】,并且已经抢到手了? 这个念头才升起,冉冉眼前的沁蓝湖猛然爆开四道水柱,直冲苍穹。 其中三道水柱中赫然囚着一个人!屠夫、孔烟、神音都在里面! 第四道水柱中更是囚着一抹白色的灵体! 冉冉粗略看去,只看得清是个带着斗篷的人。 一个念头闪电般穿过她的脑海——【勾魂使】! 那位念大人,她果然没死,还帮助神音控制了高部长。 假死?不可能。就算她没发觉,海伦的身体若还残存气息,以高部长的敏锐也会发现,何况阿尔芒也在现场。 海伦一定死了,只是勾魂使念大人没死而已。 冉冉不知道她是通过什么手段做到这一点的,但这个人足够令她汗毛倒竖。 这是真正意义上的不死之身,比她得到的那个有概率生效的难听称号好多了! “休闲时间结束了。”食花者喜于言表,迈开的步子间都带了些急迫。 沁蓝湖水托举着祂,落到屠夫面前。 “东西在你身上,我知道。”食花者朝着水柱伸手。 屠夫在水柱中猛然睁开眼睛,白色的火焰甚至来不及在指尖燃起就被微蓝的湖水熄灭。 三人面上俱是不可置信。 怎么可能…… 屠夫很快看到站立在亭子里的冉冉,狠狠挤出一个笑。 在这样狼狈的环境下,他眉眼间竟然还是玩世不恭的不羁,冉冉不知道他是真的不紧张,还是超绝表演圣体演出来的。 “小家伙你从哪儿请来这个玩水的?” 冉冉走到湖心亭边缘,抬头看着被困在水柱中的屠夫。 她和他之间的距离很近,近到只要冉冉伸手就能碰到囚住他的微蓝湖水。 “这位大人可不是我请得动的。”冉冉俏皮一笑,冲着屠夫做了个鬼脸。 “祂是这个世界的神明哦~” “就是让托克死而复生的食花者?真的有这个设定?”屠夫面上的笑意越发明显,“小家伙你相当有能耐啊。” “不能见到了神,还能使唤得了神。” 食花者面露不悦,冉冉立刻盈盈笑道:“不要妄图挑拨我和这位大人的关系。” “对于真正的神明,我尊敬还来不及,怎么会开口使唤。” “这位大人把你们带到这里,是为了你们手中的东西,我所做的,不过是告诉这位大人你们手里有东西而已。” 神音闻言尖叫起来,“好你个死丫头!【原始材料】已经被我们用了!你们非调局用不了就要毁掉,让我们破晓协会也用不了是不是?!” “你们自己淋了雨就要撕烂我们的伞!好狠毒的心肠!” 屠夫知道了冉冉的算盘,脸上的笑终于变成冷笑。 “东西不在我们手里,你们也得不到,这就是你的主意?” “多好的主意啊。”冉冉愉悦地微笑。“非调局人均纯良,就算真的拿到东西也很难想出要拿它做什么。” “破晓协会就不一样了,坏点子肯定多得很,谁知道你们会给我们的世界造成什么风险。”    “一股强大的力量作恶很容易,要行善却很难,这是一样的道理。” “所以这个东西非调局有没有无所谓,但破晓协会没有…”冉冉笑眯眯道:“对我很重要。” 冉冉同食花者对视一眼,一个只拥有一个按钮的遥控器穿过微蓝的水幕,飞到食花者手中。 “就是这个东西?能发挥什么作用?” 食花者不解地看向冉冉,“而且我并没从上面感受到很强大的力量。” 祂危险地眯起眼睛,“恶童你应该不会傻到骗我吧?” “当然不会。”冉冉并没被食花者的威慑吓到,“至于东西为什么变成一个遥控器…” “大人你只能问他了。” “这个强大的东西会变成什么,完全取决于拿到它的人的最强烈的想法。” 食花者冰冷的眼神看向屠夫,“你看起来是这几个人的首领,东西也确实在你手里。” “东西是你用的没错吧?” 屠夫忽然轻笑一声,不顾其他人的震惊,径直说出了遥控的用途。 “我的想法自恐洞降临那一刻起,从未变过。” “世界的格局已经岿然不动太久,我希望它被打破,恐洞带来的神秘力量就是最好的途径。” 他轻声念出“天下大同”四个字。 “只要按下它,这个美好的理想就会成为现实。” 冉冉的瞳孔猛然一缩,“能力者不再通过恐洞和基因药剂筛选…而是每个人…” 屠夫哈哈大笑,狂热道:“对!每个人都是能力者!” “愚蠢!”冉冉冷冷骂道,她只能庆幸这一切还没成为现实。 现在就是她挽回的机会。 冉冉看向食花者,“你要的东西就是这个遥控没错,千万不能再让这个东西落到他手里!” 食花者微笑着,“那种事情不可能发生。” 祂再次召唤出那本创世书,与上次不同的是,藤蔓和花朵摇曳着从书中疯长,眨眼间就霸占了半个沁蓝湖。 像欲望化作的怪物在咆哮。 狂风呼啸、雷霆震怒,神佑之地一瞬间变为恐怖天灾的聚集地。 神音哪里见过这场面,“这个人在干什么?!!!”只是雷暴的声音太大,就算她扯破嗓子尖叫,隔着水幕也没人听得见。 冉冉看着漫天异景,震撼地睁大双眼,她似乎知道食花者在做什么…… 如果神明的花园已经是这幅模样,那云端之下的人间…又正发生着怎样的灾难…… 神佑之地的狂风席卷来暴雪,藤蔓屋里的伯奇打了个喷嚏。 “救命救命!快看外面!比奇小好多的白球砸下来了!” 高部长黑茶向屋外望去,竟然看到一颗颗冰雹从天而降。 这次异变比上次狂风大作更加可怕,黑茶冷冷道:“我们必须去沁蓝湖!这样的异象只可能是食花者弄出来的!” “就算她能对付食花者,也没法应对这样的天灾。” 高部长回头和白医生交换眼神,钟宁已经重重点起头。 “走吧!” ------------ 第507章 千钧一发 粗壮的藤蔓从书页中蜿蜒而出,巨大的花朵在天上盛放,与这样充满生机的怪诞场景格格不入的,是漫天紫色的闪电、震耳欲聋的雷暴、纷飞的鹅毛大雪和摄人的冰雹。 沁蓝湖上甚至被风暴卷起一个又一个漩涡。 在这样堪称末日的恐怖景象中,冉冉似乎听到人们的哭喊声,来自遥远的云层之下。 “食花者在上!” “救命!救命!” 神佑之地并不庇护祂的子民。 冉冉感到一股强烈的怒气在胸腔里翻涌。 她知道食花者在做什么,正因如此,她更加愤怒。 祂在尝试逆转【原始材料】的状态,祂要【原始材料】的力量为祂所用。 为此祂不惜牺牲任何人,哪管子民哭喊哀嚎。 冉冉看到在暴雨雪的冲击下,大片大片的花朵接连死去,枯萎成灰色的碎屑,在大风中撑不了一瞬就消逝无踪了。 那是一条条人命啊…一个个奋力挣扎的灵魂,还不及找到存在的意义,可能还在生活中迷惘,就被剥夺了生存的权利… 这是最残忍的事。 奋力活着的渴望,冉冉尊重每个人拥有这样的权利。 “食花者!停下!”她大声疾呼,可食花者完全沉浸在即将逆转【原始材料】的畅快中。 明明祂的力量在疯狂流逝,漫天的异象和大片灰败的花朵就是最好的证明,冉冉却只能从祂的神情中看到餍足,极致的餍足! 要将已经生效的【原始材料】逆转,食花者必须先付出足够多的力量。 有舍有得,祂的餍足大概由此而来。 祂疯狂痴迷于即将获得的强大力量,无暇理会冉冉。 之前生机勃勃又灿烂无比的花海,顷刻间就变成一片灰色的尘埃,渣滓被风暴席卷着打在冉冉脸上,和泪痕混在一起,弄得她狼狈不已。 是伊丽莎白在哭,失望的眼泪流过脸庞,为她自己,也为和她相同命运的子民。 冉冉已经顾不上什么狼狈不狼狈了,此刻她甚至没法保证她的人身安全。 沁蓝湖之上一共四个人,屠夫神音和孔烟都被食花者用湖水囚在水柱中,水柱虽然是囚笼一样的存在,此刻却保障了他们的安全。 食花者满心满眼都是即将要到手的力量,冉冉的死活已经被祂抛之脑后。 她孤身一人站在湖心亭里,无所依凭。 狂风让她根本没法站稳身形,脚下稍一卸力便会被风推着移动,而空荡荡的湖心亭里又没有任何可以供她抓牢的位置。 一个不小心,她就会被大风卷到漩涡中撕碎。 千钧一发之际,高部长他们赶到。 可沁蓝湖对他们来说,仍旧是无法跨越的障碍。 屠夫的白焰无法令湖水产生一丝一毫水汽,高部长的冰凌同样也无法将湖水冷却凝固。 人和神的差距,十分明显。 剩下三人的能力就更不可能对湖水产生作用了。 “怎么办?!”高部长也不知道要怎么做才能帮助冉冉。 黑茶置若罔闻,只是沉着脸色盯着食花者,黑色的气流在她指尖凝固。 白医生看见连忙拦下她,“你要直接对食花者出手?!想过这么做的后果吗?” 风声喧嚣,若不是黑茶屏息凝神,只怕要错过白医生的声音。 “管不了那么多了!” 黑茶咬着牙,面上大有不管不顾之意,白医生只好站在她身边,死死拉住她的手。 “现在别说食花者,我们就连供祂驱使的沁蓝湖都奈何不得!你的黑息很厉害,但那只是对人!”    “我们现在面对的是神!” “这一击若是毫无作用,你可想过食花者会怎么对你?!” 黑茶脸色黑沉,直接吼了出来,“还有其他方法吗?!” “奇!”伯奇迅速从高部长怀中钻了出来,在对上黑茶不可置信的目光后,伯奇放低了声音。 “…让奇去试试吧。” 风声呼啸,四人间却弥漫开一阵沉默。 让一个幼年的孩子出马,真是没办法的办法…… 最后高部长怜爱地摸了摸伯奇的绒毛,带着风霜之意的双眼微微湿润。 “伯奇是个好孩子……” 伯奇重重点了点身体,便毫不犹豫地奋力扑腾起翅膀,在狂风中朝着湖心亭艰难移动。 一开始伯奇的速度极快,高部长等人转瞬间便被它甩在身后,可越是接近沁蓝湖、接近湖心亭,伯奇的速度就变得越来越慢。 因为食花者就是风暴的中心,那些怪异的气象都是祂的力量导致的。 而冉冉又恰好就在祂不远处。 对伯奇来说,是难以接近的地方。 “恶童姐姐!” 它一边飞一边大声呼唤着冉冉,希望它的声音能给她一些安慰,不至于让她觉得她是孤立无援的。 不过片刻,毛茸茸的鸟羽上已经满是白雪和细小的冰雹。 一直生活在伊甸园一般神佑之地的伯奇,过得从来是四季如春的温暖生活。 这是它第一次遇见风雪,铺天盖地的寒冷让它无从适应,恐惧、战栗将它包裹,如果是平时只知道在花海中打滚的伯奇,大概什么也做不了。 可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 伯奇只要看到湖心亭中瘦弱无依的冉冉,那颗名为【勇气】的嫩芽就会在它的胸腔里无限膨胀。 炽热滚烫,让它似乎再也无法感受到皮毛的寒冷。 它在神佑之地陪伴大人很久很久,久到花海里的花开了又谢、谢了又开,可伯奇从没有过这样的感觉。 直到这五个奇怪的人来到这里,它才第一次感受到。 见到恶童陷入险境,它的这种感受才膨胀到无限大,膨胀到让它无法控制的地步。 伯奇无法弄明白里面的道理,此刻它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救下恶童、救下一个活生生的人。 “恶童姐姐!”伯奇的声音里满是焦急,在狂风中它已经在沁蓝湖上飞出了不少距离。 可仍然离冉冉太远了,离成功接到冉冉不过是杯水车薪的进度。 暴风雪越来越大,冉冉再也无法凭借自己的力量在亭子里苦苦支撑,一阵狂风猛然呼啸,她的双脚不受控制地离开原地。 伯奇那双小黑豆子般的湿润眼睛猛地一缩,它用尽浑身的力气发出嘶鸣。 赤鸟的清啼骤然穿透了所有乱七八糟的声音。 穿透瓢泼的大雨、穿透纷飞的大雪、穿透雷暴和紫电,穿透狂风来到冉冉面前。 冉冉猛地睁大眼睛,只见沁蓝湖中赫然出现一只身形巨大的赤鸟,像庞大的灼热的火焰。 形体优美如传说中的凤凰,长长的尾羽似乎带着晚霞的光彩,每一声啼鸣都响彻天地。 冉冉不可置信地看着,双唇间溢出两个字。 “…伯奇?” ------------ 第508章 和敌人的默契 不只是冉冉,高部长他们同样对伯奇身上发生的巨变感到震撼,就连沉浸在逆转【原始材料】中的食花者都被伯奇的啼鸣唤醒,冷着脸查看情况。 “…球球?” 一声清啼响彻天际。 “奇有真正的名字,伯奇。” 变成如此模样的伯奇,就连说话的声音都比之前成熟许多。 赤鸟拍打着巨大的翅膀,速度远胜之前,眨眼间便飞过了沁蓝湖,来到冉冉面前。 “抓紧我的羽毛。” 冉冉朝前奋力一跳,勉强抓住了鸟羽。 伯奇灵活地侧过身子,毫不费力地将冉冉甩到它的背上,冉冉顺着力道躺下,没有感到一点疼痛。 巨大华丽的翎羽之下是细细密密的柔软绒毛,充当了天然的缓冲垫。 “你在干什么!” 不同于众人看见冉冉获救总算松了一口气的神态,食花者的面色十分难看。 “我有说让你救她么?她现在已经对我没用了,把她丢下去!” 冉冉能感到身下巨大的身躯在发抖,伯奇十分畏惧食花者,即便它已经完全不是之前那个弱小的它。 “伯奇。”冉冉伏在伯奇的背上,大声又坚定道:“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把你心里的话都说出来。” 狂风穿过湖心亭,发出呜咽的哀鸣,伯奇拍打着流彩似的赤色长翎沉默片刻,才用它那双已经变得狭长又美丽的凤眸看着食花者。 “大人,是奇自己想帮忙的,与大人你无关。” “无论大人你要救还是要杀,奇都不会改变想法。” “可笑!”食花者似乎气到极致,脚底的沁蓝湖水都翻腾起来,“你不过是我豢养的一只鸟,也敢反抗我?” 话音刚落,沁蓝湖上猛然升起数道粗壮的水柱,速度极快,像一只急速合拢的大手,朝着伯奇和冉冉笼去。 冉冉暗暗咬牙,食花者还真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 即使她对祂来说已经失去利用价值,大可以抛在一边不管,又何必非要下杀手。 祂是因为之前的讨好在耿耿于怀,冉冉瞬间就确定了这一点。 危急时刻,伯奇像一只迅捷的、燃烧着火焰的箭矢,在微蓝湖水彻底包围前冲了出去。 伴随着一声清啼,藏在华丽尾羽中的粗壮羽毛被急速射出,竟似化作一道道锋利的箭,携着雷霆万钧之力撞上水柱。 都道水无常形,可这些没有真正形状的水柱竟被伯奇的羽毛撞得粉碎! 高部长在底下一边躲避恶劣的天气,一边目瞪口呆。 “没想到伯奇这小鸟还有这一手?!” 钟宁更是激动得脸都红了,“以前是我冒犯伯奇大人了!” 黑茶嫌弃得没眼看,“墙头草……” “才不是墙头草,我是慕强!” 白医生无奈笑笑,“怎么说也是从遥远时代留存下来的神兽,只会撒泼卖萌才不正常。” 食花者看得眉头抽动,祂不得不再多抽些精力来对付伯奇。 “我倒要看看你的速度能有多快!” 一霎,整个沁蓝湖的湖水升腾而起,微蓝的透明湖水盖过满天异象,竟带来了片刻安宁。 被囚禁在水柱中的屠夫等人同样受到波及,被高悬的湖水带到了高天之上。 “小蓝湖,奇不想和你打架!” 沁蓝湖没有任何回应,安静得仿佛食花者手中可以随意摆弄的玩具。 祂狞笑一声,“怎么?你背叛我还不够,还要撺掇它一起?!” “奇只是不想看着人就这么死去,奇没有背叛主人!”    食花者的眸色越来越冷,创世书的书页在祂面前被翻得哗哗作响。 “不听话,就是背叛。” 满天的藤蔓和花朵,仿佛化作扭曲的巨蛇,在空中狂舞摆动,跟着风霜雨雪一起,冲向伯奇。 冉冉看着满天都是食花者疯狂流泻的力量,心知【原始材料】的逆转过程马上就要完成了,否则祂不可能疯狂到这种地步。 杀死伯奇和她,哪里需要这么多力量呢。 伯奇的声音里满是无措,“…恶童姐姐,怎么办…奇不想死,奇不知道主人会这么生气的……” 没有太多时间留给冉冉思考。 “击碎那三道水柱!” 伴随着一声短促的啼鸣,三道羽毛应声急速射出,囚禁着屠夫等人的水柱轰然碎裂,三人自高空坠落。 伯奇与冉冉心有灵犀,毫不犹豫地向上飞去,想要接住三人。 可湖水在上方步步紧逼,根本容不得它接住三人。 冉冉立刻指向孔烟,“救她!” 伯奇猛地调转方向,飞离了原本靠近屠夫的位置。 孔烟的头发随着高空的气流狂舞,但她在挣扎中看见赤鸟和屠夫失之交臂时,一颗心瞬间就凉了! “会长!” 她的呼喊声被风声盖过。 屠夫向下急速坠落,没了伯奇和冉冉,没有人可以在这样的高空帮助他。 只见他周身倏然燃起白色的火焰,在气流的冲击下拖出长长的尾迹,像一道白色的流星。 他想要用力量包裹身体,以此减轻落地时冲击。 可没用的……除非他能减缓坠落的速度,否则在这种高度急速掉落,无论缓冲措施如何,都必死无疑。 更何况,他的缓冲手段,只是浑身那一层白焰… 会长…竟然没办法了…… 孔烟从没见过屠夫陷入绝境,她习惯他总是留有后手游刃有余的样子。 他们现在面对的,就是神明的力量…完全超出人类认知、完全无法战胜的力量。 孔烟还沉浸在震惊中,身子已被冉冉伸手死死拉住。 “醒醒!现在不是你发呆的时候!” 直到将孔烟按在伯奇背上,冉冉心里才安定一些,她毫不犹豫地拔下一根又尖又细的绒毛刺在孔烟脖颈处。 声音又冷又硬。 “你必须转移我和伯奇的位置。” 孔烟这才从失魂落魄中回过神来,痛苦后知后觉袭来。 “你们为什么不救会长?!” 冉冉看着孔烟的泪,眼里只有冷漠,“我说转移我和伯奇的位置!” 手里的绒毛刺进肌肤,冉冉的逼迫之意再清楚不过。 “不是商量!”话音未落,冉冉的手已经扇过孔烟的脸。 “现在清醒了吗?!” 孔烟愣怔一秒,表情瞬间由痛转恨,她咬牙切齿,“我凭什么听你的!” “我是你的敌人!” 冉冉深呼吸,闭了闭眼,原来世界上拎不清的人有这么多,她就很“幸运”地在这种时候遇到了一个! 她的底牌,现在并不是使用的时机,即使她现在就要死了…但依旧不是使用的时机! 她现在只能祈祷…祈祷她的敌人能跟她有些默契…… “帮我和伯奇转移位置,这是你们会长的命令!” ------------ 第509章 第三次伸手 “你在说什么鬼话!”孔烟满脸不可置信,仿佛冉冉已经疯了,现在正在说疯话。 “会长怎么可能要我帮你们!” 冉冉一把抓过孔烟的头发,往下压,强迫她跟着她一起朝下看。 如白色流星坠落的屠夫,已经遥远到快要看不见。 “我不想强调第四遍。” 她凝重地环视一圈,看着所有的东西一起围上来,湖水在上,风暴在下,如蛇狂舞的藤蔓和花朵更是从四面八方涌来。 孔烟的身子忽然一僵,继而不可置信地喃喃出声。 “竟然真的是会长的意思……你到底有什么魔力……” 冉冉气得一掌拍在孔烟的后脑勺。 已经到这种时候了,为什么还能纠结这种问题?! “转移!”冉冉死死按住孔烟的头,逼迫她在急速移动的状态下发动能力,甚至发动能力后的目的地… 也是无所依凭的空中。 “我做不到!”孔烟发疯似地大叫,“我从来没在这种情况下做到过!” “做不到也给我做!” 孔烟在冉冉手下就像条挣扎的鱼,“疯子!你就是个疯子!” 两名女性互相歇斯底里,说不清谁看起来更像疯子。 冉冉眼尾发红,狠狠道:“那就跟我一起死!” 不知道是不是被这句话刺激到了,孔烟猛地闭上眼睛,蓝黑色的漩涡在伯奇周身显现。 冉冉眼睛一亮,有希望! 驾驭着湖水的食花者冷笑一声,扶摇直上,只是勾勾手指,一根粗壮的藤蔓就朝着伯奇的爪子勾起。 伯奇用力挥动翅膀并偏移方向才堪堪避开,孔烟努力才凝聚出的漩涡因此消散大半。 “不要干扰我!”她抓狂地大喊,狂风吹动她的头发像挥动鞭子一般甩在她脸上。 “求人能不能有求人的样子!” 冉冉冷眼看着,“现在的情况是我要干扰你吗?生死关头你还想要静谧安宁无人打扰的环境吗?” “生死关头你自己看着办!” 孔烟双眼紧闭喘着粗气,显然气得不轻。 “办你大爷!有本事你来试试!”黑蓝色的漩涡在空中聚了又散,此刻只覆盖住伯奇半个身体。 冉冉看着同样胸膛起伏,“我至少会比你这样畏畏缩缩的状态好!” 眼见着食花者即将飞到高空之上,那时要面临的就不止是几根藤蔓了,冉冉大声吼着。 “你到底在怕什么?!” “我怕死啊你大爷的!” “怕死就赶紧做到!” 随着冉冉最后一声吼出,孔烟像被突然打通任督二脉一般,蓝黑色的漩涡猛地扩张,像一张噬人的巨口,一下子吞下了伯奇并背上的两人。 食花者眸子一暗,“跟我玩捉迷藏么?” 下一瞬,赤鸟出现在坠落的屠夫身边,冉冉迅速出手,将人拉到宽大的鸟背上。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 屠夫熄灭周身的白焰时,冉冉的手已经被灼烧到只剩焦黑的指节。 “熟了。”冉冉顶着两人静默的目光,低头看清手的情况后,面无表情吐出这么两个字。 屠夫皱着眉微笑,“抱歉,在空中我很难调整方向,看不到你们的情况,没办法预知你们什么时候到,另外…” “多谢。” 冉冉摆摆另一只还完好的手,“合作而已,不必道谢。” “你的下属虽然不太好用,但好在关键时候还是发挥了作用。”    “我靠啊啊啊啊啊啊啊!”孔烟一副见鬼的样子看着冉冉,“你是没有知觉吗?!” 冉冉的脸色已经惨白如纸,但她的语气仍旧平淡如水。 “很疼,但比死了好。” 孔烟还处在震惊中,屠夫看着她皮笑肉不笑,“现在不是交流这些的时候。” “这里不安全。” 冉冉点点头,“必须到离食花者足够远的地方才行。” “必须得等到祂完成逆转过程,那会是祂力量最微弱的时候。” 孔烟一张脸皱得跟溜溜梅一样,“我们要弑神吗?!为什么要等祂力量最微弱的时候?!” “直接逃命不行吗?” 冉冉冷漠道:“这里是祂的世界,你指望逃到哪里去?” 她嘴上说着,手里也没闲着,按住孔烟的肩膀,强迫她发力。 孔烟被捏痛了看向屠夫,“会长!” 屠夫的笑容很是勉强,仿佛下一秒就会破开露出可怕的真面目一般。 “快走。” 孔烟还指望屠夫替她主持公道,现下只能委屈地瘪嘴,不情不愿地发动能力。 大概是一回生二回熟,这次即使没有冉冉的逼迫和威胁,孔烟也很快做到了。 “不知道是谁之前说绝对做不到。”冉冉忍着痛默默吐槽。 漩涡完全笼罩住伯奇和它背上的人,孔烟这才睁开眼睛回应,“这是我的能力,你别想了。” “就算有一天你真的会空间转移,你也不会比我优秀。” 冉冉懒得理会这种幼稚园一样的攀比言论,她放平呼吸,沉静下来,手部钻心的疼痛可以因此削减些。在漫天异象中寻找特定目标本就困难,更别提这个目标还像个滑不溜秋的泥鳅,食花者一时竟然找不到三人和伯奇的踪迹。 冉冉完全平静下来,注意力和专注力都大大提升,很快在乱七八糟的天象中找到了神音的身影。 这不止得益于冉冉优秀的眼力,更主要的原因是… 神音自高空坠落,一刻也没停止过尖叫。 她的尖叫才是让冉冉定位她的关键。 “……话说,你们要不要管下你们队友的死活……” 屠夫才要开口,没想到下一秒蓝黑色的漩涡已经在开神音身边。 他讶异地挑眉,“我还以为你不喜欢她。” “不喜欢不代表要看着她去死。”孔烟话音才落,冉冉已经伸手将人拽到伯奇背上。 孔烟这回同样反应迅速,立刻伸手捂住了神音的嘴巴。 “别再叫了,跟个定位器似的。”她的语气里全是嫌弃,“现在已经安全了,我劝你老实点。” 神音立刻眨巴眨巴眼,示意自己不会再叫了,孔烟这才松开手。 神音看清情况后,一时间不知道是她们破晓协会竟然会和非调局的人通力合作救人比较离谱,还是她们四个人此刻正坐在会说话的鸟背上更令人震撼。 而等到她看清冉冉被烧得只剩焦枯骨头的手后,神音再看屠夫的眼神就只剩下畏惧。 “会…会长好手段…竟能令非调局的人出手救我们……” 这话一出,众人瞬间明白神音误解了现状。 冉冉颇有种好心被当驴肝肺的感觉,要不是她开口提她,她现在还在空中当尖叫鸡呢。 破晓协会其他方面冉冉尚不了解,但在团结这方面,可以说是… 没有团结。 毕竟三次伸手拉人的,都是她。 不知道的以为她才是破晓协会那个最忠心的人。 ------------ 第510章 终于聚首 一行人才接到神音,孔烟就立刻施展能力又瞬移到更远的地方。 连续的力量消耗让她有些吃不消,汗水打湿她的头发,脸色也只比身受重伤的冉冉略好一些。 她假装云淡风轻道:“姐这辈子开过的传送都没有今天多……” 冉冉看出她的吃力,劝她停下休息,“在被食花者发现之前,你可以停一会,不然你的身体会透支的。” 孔烟立刻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你现在不会是在关心我吧?” 冉冉面无表情,“我怕你过早透支,真想逃的时候逃不了,连累我一起死了。” 孔烟一声冷笑,“怎么这么贪生怕死啊。” “当然是因为我没活够。”冉冉回答起这样的问题眼睛都不眨一下。 她说的是真话。 若以生命的长度来算,她或许比孔烟还活得就些,可那些属于她的过去她一无所知,陌生得仿佛属于另一个人、遥远得像是上辈子的事。 宁巫看着她的眼神,她永远没办法弄清含义;种在她身上的封印,她也弄不清原因。 在弄明白这些之前,她不会活够。 她要以记忆的长度算她的生命。 “怕死还直接朝会长伸手?你知不知道被会长烧死是多么可怕的事?” “不知道。”冉冉眼神淡漠,“我敢这么做当然是知道他不会杀我。” “传言白焰会焚尽一切可以被燃烧的东西,直到一切成空才会停止,确实很可怕。”她继续道:“可白焰也是受他控制的。” “只要他不想,白焰自然烧不死我。” 屠夫闻言心有余悸,“理论上是这样,可白焰威力太强,有可能在我停下的念头产生之前,你就已经被烧死了。” “你刚刚的行为,确实很冒险。” 冉冉眨巴眨巴眼睛,抱着被烧焦的右手,“那看来是我比较幸运。” 神音脸上的表情不知道是哭还是笑,“被烧成这样了还幸运?” 冉冉平静道:“你们会长是必须要救下的,我不能因为害怕受伤就不完成这件事,所以受伤这个结果无可避免。” “幸运的意思是…幸好你们会长的手段是放火烧人,要是换成别的,好比我们黑茶部长的黑息,那我就不只是被烧焦一截手这么简单。” “我身上会多出一个洞,源源不断地流血,在找到白医生疗伤之前,我应该已经死了。” 冉冉举起被烧焦的右手,“现在这样,起码不用担心失血过多的问题,你们会长帮我把皮肉都烧在一起了。” 众人:…… “……你真是有种谜一样的乐观……” 冉冉不理会调侃,只是晃晃爪子一样的右手,“看在你们三个都是我救下的份上,可以满足我的小愿望、把我送到我同伴那吗?” 屠夫没说话,孔烟和神音不敢随便回答,冉冉也知道这一点,一双眼睛只直勾勾地盯着屠夫。 “会长大人意见如何?” 屠夫忽然笑了一声,“你还真是狡猾。” “明明把我们弄到这个地方、让食花者夺走东西这些困境都是你一手造成的,现在却能给自己按上救命恩人的名头。” “堂而皇之且不知羞耻。” 冉冉不为所动,“一码归一码,会长大人只说你愿不愿意。” 屠夫盯着冉冉定定看了片刻,才侧头对着孔烟开口,只是他说的不是把冉冉送过去,而是… “把那些人也接过来吧。” 孔烟竟也没有很反抗,立刻照做,就好像她并不排斥满足冉冉这个小愿望。 一次次瞬移,鸟背上的四人离地上四人组越来越近。 冉冉神色淡淡,“会长大人你也挺狡猾的,擅自更改了我的愿望。” 屠夫冷哼一声,“我留给你的印象是什么很蠢的人么?这只大鸟是唯一能在空中闪避食花者的存在。” “我要是真听你的话,从鸟背上乖乖下去,跟找死没有分别。” 冉冉一怔,“食花者从一开始要杀的就是我和伯奇,你们不需要掺和进来,离开这里便是了。” “说得好听,离开之后去哪儿?世界的神明疯成这样,连自己住的地方都弄得一团糟,你猜地上的人现在在面对什么情况?” 神音回忆起被食花者抓上来之前的情形,眼中犹有惊恐,“底下的人应该已经在面对世界末日了……” 冉冉语塞,“……好像确实是没办法离开。” 屠夫面上笑意加深,“别说是离开这个世界,就算要从这天上离开,我们也找不到路啊,还是说恶童你知道?” 冉冉没话说了。 “所以我们八人都呆在鸟背上才是唯一解法,恶童你也不必急于把我们甩开,孔烟的能力你们会有用得到的地方。” 孔烟一怔,补充道:“是啊,谁知道食花者什么时候结束,万一祂在那之前就发现你们了呢,到时候还得我出马。” 冉冉不再争辩,只有有一点,她需要提醒屠夫。 “会长大人你不觉得你和高部长的相处会出现任何问题,就怕高部长不这么想。”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你们之间的事…” 屠夫勾起唇角,“管他怎么想。” “我对他没有意见,只要他没有蠢到非要在这种时候和我分个高低,我都可以接受。” 行,冉冉不说话了。 反正她已经提醒过了,她也没办法避免屠夫和高部长碰上,之后要发生什么情况,真的不能怪她。 一次次移动过后,孔烟的呼吸都变得勉强起来。 而令人欣慰的是,伯奇背上四人视线里已经能看见高部长了。 成功近在咫尺,只要再多一次瞬移就好。 孔烟大汗淋漓,整个人好似刚从水里被捞起来,是透支的前兆。 冉冉即使着急,也不敢开口催促,孔烟睁开眼睛虚弱地看了她一眼,露出一个嘲讽的笑。 “…你的小愿望…还真费劲!” 伴随着话音落下,孔烟大喊一声,蓝黑色的漩涡骤然亮起。 伯奇的身子一半裸露在原地,一半出现在高部长眼前。 “小家伙!”他只惊喜了半秒,便意识到蓝黑色漩涡是孔烟的专属能力。 伯奇背上驮着破晓协会的人! 众人大惊,冉冉立刻出声,“先爬上来!别管那么多了!” “现在!” 冉冉的声音焦急无比,高部长不敢再耽误,伸手按在伯奇身上借力,微微用力便翻了上去,之后更是一刻也没犹豫地将黑茶他们都拉上来。 身处神佑之地的八人,总算都聚集到一起。 安全…至少暂时安全了。 喜欢玄学大佬4岁半:姑奶奶她奶又甜请大家收藏:(cwzww)玄学大佬4岁半:姑奶奶她奶又甜 ------------ 第511章 揍人带上我 孔烟闷哼一声向前栽倒,冉冉立刻伸出还完好的左手将人接住,待看清孔烟的模样后,她不免心惊。 “口鼻流血…她已经透支了,刚刚是在勉强自己。” 冉冉看向屠夫,“短时间内没办法再移动了,我们要尽量降低存在感,以免食花者发现我们。” 蓝黑色的漩涡倏而消散,四人与四人在伯奇背上大眼瞪小眼,总算互相看清了彼此的情况。 像是僵持,又像是对峙。 为首的自然是高部长,屠夫在他释放的压力之下,不得不微笑着看他。 白医生反应最快,直接起身走向对面,高部长立刻出声。 “白医生!不要轻举妄动!” 白医生竟然完全没搭理高部长,语气罕见的硬邦邦,“你们没看到恶童的伤吗?” 高部长这才满脸震惊,看着屠夫的眼睛里都是恨,“对一个小娃娃出手!你果然是个混账!” 屠夫无奈摊手,“不是故意的,我很累,不想跟你扯这些。” 冉冉总算找到插话机会,“高部长!” “以及大家,还请所有人暂时先和平相处吧。” 白医生已经在冉冉身边蹲下,黑茶紧随其后,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冉冉的手。 “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子?” 冉冉苦笑,“我还是很惜命的,很显然是因为情况无法避免。” 白医生同样看着冉冉的伤眉头紧皱,他回身跟屠夫打商量,“我先医治我的队友,你不会有意见吧?”眼神看向昏倒的孔烟,意有所指。 “人之常情,医生请自便。”屠夫眉眼间浮现疲累,之前急速燃烧白焰包裹住身体对他来说消耗也很大。 冉冉却不同意,完好的左手搭在孔烟额头,“…我没事,先给她治。” “她比较重要。” 要不是脸色已经惨白如纸,众人简直无法从冉冉的语气判断出她的状态。 黑茶眼尖地发现冉冉背后的衣服已经湿成一片。 “哪里是没事!分明是在硬生生捱着!” 黑茶还要说些什么,冉冉又道:“相信我。” “现在的情况没了我,大家暂时不会死,可没了孔烟,我们随时会陷入危险之中。” 众人已经见识了空间转移加上伯奇迅捷的飞翔能力的威力,即使是无所不能的食花者,也暂时拿他们没办法。 高部长开口了,“相信恶童的判断,先给那个小丫头治。” 终于在黑茶愤愤不平的目光中,白医生柔和的治愈力量不断涌向孔烟,孔烟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好。 在此期间伯奇也没闲着,不断穿梭在巨大的藤蔓与花朵间,向着偏远而隐蔽的边缘飞去。 神音瞧着眼前魔幻的一幕——非调局的医生出手救破晓协会的人,不由得怔怔的。 出神良久,她想到一个问题。 “之前食花者抓我们不是很轻松吗?孔烟那时也尝试用能力带我们逃走,但没起作用,为什么现在…” 冉冉心里其实有个猜测,但伯奇已经开口,解答了众人疑惑。 “大人只对云端之下享受绝对的控制,祂可以感应到土地上的任何一个人,因为这是神明的权能。” “感应到你们意味着可以随时随地掌握你们的动向,想要控制你们也就成了很简单的事。” “可神佑之地不一样,如果用等级划分,神佑之地的等级和大人是一样的,大人并不会远高过这个地方。”    “所以祂感应的权能在这个地方是不起作用的。” 高部长跟着补充,“对,之前食花者也提到过,就连这里的湖水一开始都不听祂指挥。” “这里是这个世界的神明一代代传承下来的。”冉冉也说出心里的结论,“所以虽然算是食花者的大本营,祂能发挥之处反而不如云端下。” 冉冉说着忽然嘲讽地笑笑,“毕竟云端之下有满心崇拜着祂的子民,天上可是什么也没有。” “如果不像食花者这样走歪门邪道,神明的力量应该只有一个来源——子民的信仰。” “此刻祂正为了即将到手的力量疯狂屠戮子民,不知有多少信仰正在哀嚎着死去。” 食花者的力量正在逐渐变弱,这点众人皆知,可他们没想到会弱到…这种程度… 只听得伯奇忽然兴奋起来,“小蓝湖主动跟奇说话了!” “它说食花者现在的力量比刚成为神明那时强不了多少,它不想再听祂的话了。” “它要改变阵营帮我们。” 众人面面相觑,难以置信。 “它不会是和食花者串通好了,在给我们设陷阱吧?” 伯奇沉吟一阵,“小蓝湖还没有奇聪明呢,应该做不到这么困难的事。” “而且奇能感受到小蓝湖是真心的,它真的很不喜欢大人。” 神音的疑虑并没有被打消,“不喜欢之前还帮着食花者对付我们?我看它可是尽心尽力得很!” 冉冉此处不得不说出一个前提。 “…沁蓝湖从某种程度上讲,是被食花者打服的,所以它不喜欢食花者我可以理解的。” “至于不余遗力地帮助食花者…”冉冉皱眉笑着,“这就好比在一个暴君手底下做事、还是实力高于自己的暴君,除了听话别无他法,甚至还会害怕不尽心尽力被暴君责罚。” “这个逻辑是说得通的。” “讨厌,但努力为之办事。” 众人一阵沉默,也不知道同意冉冉的观点没有。 屠夫轻笑:“我发现恶童你好像总是很轻易地相信别人,现在就连一个根本没有善恶属性的湖都愿意相信。” “我有自己的判断。”冉冉没有生气,“我认为可以相信的人,我自然会放宽心相信;而我不信任的人,那无论他做什么我都不会相信。” “这和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是一个道理,而且更主要的原因是…” 冉冉定定道:“我们要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 “沁蓝湖有多厉害你们不是没看到。” 有人因为冉冉的态度动摇,也有人坚定自己的想法,其中在沁蓝湖那吃过亏的人尤其坚定。 伯奇见众人态度难以统一忽然道:“你们等一等,小蓝湖说它有话跟你们说,我会把我的意识和它相连。” 钟宁睁大眼睛,“愤怒的小鸟怎么谁的传话筒都能当啊?” 冉冉摇摇头,“我可以确定,这不是伯奇与生俱来的能力,换句话说,其他伯奇做不到这点。” “可能是在这个环境下慢慢磨练出来的。” 伯奇沉寂一会才重新开口,此时说的是沁蓝湖。 “我知道你们这些人怀疑我、不相信我,但我就一句话…” “揍食花者带上我!” ------------ 第512章 倾尽神力逆转之后 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 古人诚不我欺。 在伯奇转向帮助他们后,沁蓝湖竟然也态度坚决地转向他们这边,冉冉听完沁蓝湖的表态不由得心情大好。 “我是不是可以认为你现在转向…意味着食花者的力量已经在你之下?” 沁蓝湖沉寂一阵,否认了这个猜想。 “不,现在的食花者力量仍旧在我之上,我之所以选择这个时机,是因为我相信你们。” “这是一场豪赌。” 众人听得心神激荡,还没说出什么热血沸腾之言,便听得沁蓝湖又道。 “虽然你们的力量十分弱小,全部加起来也是微不足道,但我愿意为此冒险。” “如果错过了这次,不知道要再过多少时间我才能等到这样的机会,人类挑战神明,本就是世间罕见的事。” 沁蓝湖有理有据,“况且作为这片空间里和食花者相处时间最长的存在,我比你们任何人都了解祂的力量、了解祂的力量对逆转进程的影响。” “一切已经接近尾声,祂就要得手了,那之后我无法想象祂将获得多么强大的力量。” “可能从此以后再也没有存在能战胜祂、也没有存在敢挑战祂。” “只有现在。” 抛开一切道理,沁蓝湖的话显得无比诚恳。 它只是个记恨食花者百年千年、屈服于祂淫威,想要报仇把仇人痛扁一顿的湖泊而已,它有什么错? 众人应和的声音纷纷响起。 “说得通。” “可以理解,你还是蛮记仇一个湖。” 八人一鸟一湖达成一致。 一切确实如沁蓝湖所说,漫天流转的食花者力量变得更加狂暴,快要结束了…… 忽然,一切仿佛被按下暂停键。 冉冉一瞬不瞬看着,万事万物都在她眼中被放慢,扭曲狂舞的藤蔓、铺天盖地的风霜雨雪,以及众人缓缓睁大的眼睛。 【真实之眼】对于死亡的预警被发动,说明一切真的结束了,冉冉浑身的汗毛倏而乍起。 食花者真的将东西逆转成功了! 祂掌握了【原始材料】中的力量?! 冉冉的呼吸被拉得无限长,她甚至忘记了要呼吸,只是在漫天异象中寻找食花者的身影。 与此同时,沁蓝湖收回力量,食花者脚下的湖水应声碎裂,碎成无数细小的淡蓝色水珠,在空中散成一片蓝色晶亮。 冉冉的眼珠不断转动,总算捕捉到这一幕,通过那些蓝色水珠确定了食花者的位置。 她看见祂失去依凭,自高空坠落,以极其缓慢的速度坠落。 祂四周的藤蔓花朵、风霜雨雪,都受到感召朝祂的方向移动,藤蔓长出新芽、花朵展开花瓣,要代替湖水接住祂。 真可惜…… 冉冉在心里感叹,一个神明,应该没办法被摔死。 而在创世书旁边、被食花者握在手里的那个东西,冉冉眯起双眼,努力想要看清。 这一刻她已经忘却了生死、忘记了真实之眼是让她规避危险的。 她只想知道逆转到底完成没有。 就在下一瞬,冉冉猛地睁大了双眼,逆转完成了,无可置疑。 经过屠夫改造的按钮已经变回了黑色方块的模样,可… 不一样了,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冉冉确定她的记忆没错,她见到过【原始材料】原本的样子,通体漆黑的正方体,却流光溢彩般容纳了所有颜色。    而此时食花者手上的【原始材料】是没有任何光彩的,黯淡无光的。 这是否意味着力量…消失了? 已经被食花者吸收了?还是…… 【真实之眼】的效果猛地解除,冉冉还没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就听见食花者大叫一声。 极其暴怒的大叫,让所有人都忍不住颤抖。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况且神明。 “力量呢?!我的力量呢?!我的力量去哪儿了?!” 食花者双眼通红,像陷入癫狂的野兽,藤蔓和花朵卷住他的双脚,让他不至于从高空跌落。 此时的他不止神情疯狂,就连模样都发生了改变。 或许是被抽取太多力量的缘故,他看上去远比之前苍老,苍白的皮肤上竟然出现纹路,发丝也失去光泽,更不用说之前圣洁神圣的气质。 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是的,他此刻看上去已经不像一位神明了,更像一个无能狂怒的男人。 冉冉心想他的本质就是如此,之前神性的外表只是强大力量赐给他的伪装。 不止食花者没想到,在场所有人都没料到,付出那么多力量企图获取更多力量的他,到头来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恶童!” “你给我滚出来恶童!” “给我解释清楚!是你说这东西源自恐洞力量强大无比的!力量呢?!” “难道你竟敢欺骗我吗?!你竟然欺骗一位神?!” 冉冉彻底松了心神,看来她的运气比她预估的要好上许多。 情况远没有她想象的那么棘手,她安心地垂下眸子,深深舒了口气。 以及她对【真实之眼】的了解又多了一些。 只有在她生死危急时刻才会发动的能力,换句话说,只有当她真正接近死亡的时候,这个能力才会显现。 冉冉甚至已经学会了用这个能力来判断情况到底算不算得上危急。 现在看来…她自嘲地笑了笑,被自己吓死又何尝不算真正接近死亡呢?毕竟被吓死也是一种死法。 食花者得到力量后未知的强大,在刚刚【真实之眼】发动的时刻,在她心中具化成了真实的恐惧,足以杀死她的恐惧。 冉冉刚刚真的以为,她和所有人都必死无疑,死在眼前这个仿佛失心疯的神明手中。 “伯奇,飞到他面前去吧。” 其余人大惊,“为什么?!他现在正在气头上,出现他面前跟找死有什么区别!” 沁蓝湖也忍不住开口,“我之前不是说得很清楚了吗?他的力量仍旧在我之上,即使他没获得那个东西里的力量,仍旧在我之上。” “现在出去我没办法战胜他。” 冉冉露出神秘的微笑,“我知道我们加起来也没办法战胜他,但有东西可以。” 是时候拿出底牌了,这就是她构想中最好的时机,再没有比这更好的时机了。 “在我脑子里休息了这么久,也该出来露一手了。” 众人大惊,只觉得冉冉已经被大起大落刺激得无法接受现实了。 “恶童你在和谁说话?” “失心疯神明需要毕恭毕敬讨好的存在…” “恐洞意识。” ------------ 第513章 改变从你开始 就像冉冉之前说的那样,交易,从来不止存在于冉冉和食花者之间。 对冉冉来说,最主要的交易也不在她和食花者之间。 她和恐洞意识之间的交易才是重头戏。 时间倒回到冉冉今天遇到食花者之前,她假装在花海里无聊地闲逛,实则在和一直呆在她脑子里的恐洞意识交流。 【所以你一直在我脑子里没走是吗?我还以为在金色阶梯出现的时候你就离开了。】 恐洞意识的声音懒洋洋的,【你这么理解不完全对,但也可以勉强说对吧。】 【只要你想要,我可以随时随地出现在你脑海里。】 冉冉倏而想起食花者曾说过的——神明的特权。 祂说只有神明可以直接和恐洞意识交流。 恐洞意识慵懒道,【这样的手段,我们一般只对世界的神明使用,你见识过控制住你队友那个女孩子的手段,那跟我们的交流是有些类似的。】 冉冉皱起眉头,【你是说神音和高部长?】 【对,那种做标记的方式有些类似,就像对讲机里的特定频道,只有被我们选择特定对象能够和我们沟通,其他人则完全被我们排除在这个范围外。】 【恶童你是特殊的,我们对你的重视程度已经超越了一般的神明,所以你自然也拥有这样的特权。】 又是特殊,比一般神明还要特殊,到底是哪里特殊…… 冉冉并不想在这种时候计较这些,她平静开口,【这样挺好的,本来我以为要费些力气才能找到你和你沟通。】 恐洞意识的声音陡然俏皮起来,【对探索者恶童,我自然是随叫随到哒~】 冉冉眉头微蹙,【你们的沟通应该不止如此吧,应该是单向的,否则食花者不会对我如此重视。】 【聪明的探索者!】 【我们确实能接收到所有特定目标的消息,但回不回就随我们心意了,像食花者…】 【我们都不是很愿意理他。】 【他跟探索者恶童你在我们心里的地位是完全不一样滴~】 察觉到冉冉识海内的风雨欲来,恐洞意识赶忙聊起正题。 它明知道冉冉不喜欢它用这种状态跟她交流,但它就是忍不住这么做。 用蓝星的说法就是:又菜又爱玩。 人类的情绪是多么美妙的东西,它简直要沉沦得无法自拔,探索者恶童却很排斥这一点。 【所以探索者恶童你到底想跟我沟通什么捏?】 冉冉听得额角直抽,但谅在恐洞意识在跟她聊正事,她勉强可以压抑住心里的嫌恶。 【直说吧,你们愿意帮助食花者获得祂想要的力量,是不是因为当食花者死去时,你们可以获得远远超过祂力量的报酬?】 冉冉略一停顿,【无论这个死亡是以何种方式达成的。】 【我知道这些肯定瞒不过探索者恶童你,你的脑瓜子太能转了,这里猜一点那里猜一点,早晚都能把真相拼凑出来。】 【的确,我们能得到的报酬很丰厚,这也是我们愿意出手的理由。】 【探索者恶童你提到的那点关于死亡的细节也确实没错。】 冉冉听得眉头皱起,她直接问出心里的问题。 【那你们为什么不直接杀死食花者,你们的能力远在祂之上,不可能做不到这点,难道说…】 【你们竟然是一群相当讲道德的存在?】 恐洞意识:…… 能把它逼到哑口无言的份上,真的是相当强的一种能力。 【这么跟你解释吧,播种与收割。】 【当恐洞降临一个世界,名为扩张的种子就已经种下,作为播种者,我们需要做的是耐心等待、静待时机,而不是在极为不恰当的时机直接收割。】 【按照恶童你的说法,我们大可以在播种的下一秒就收割,可那样种子嫩芽都还没长出来呢,是极为不划算的选择。】    十分通俗易懂的解释,冉冉瞬间就明白了。 【那对你们来说,合适的收割时机通常是什么时候?】 【顺其自然,让恐洞自主发展,当那个世界彻底死去时…】恐洞意识的声音听不出一点情绪,仍旧只有慵懒,仿佛它的本体此刻就在懒洋洋地晒太阳。 【那就是我们收割的时机。】 冉冉在心里冷笑,恐洞意识立刻一激灵,【别生气啊探索者,这不是你要问我的问题吗?】 【我只是据实以告。】 冉冉扯扯嘴角,【我又没说你什么不好,你这么害怕做什么?】 【当然是因为在蓝星的日子太舒坦~我根本不想走~】 冉冉不解,【难道我觉得你不好,你就会被迫离开蓝星?】 【那是自然,你要是产生不满意了,就说明我没有做好和你沟通交流的工作。】 【一说起这个,我就不得不给你分享一个我们的内部秘密——现在有好多意识!都希望取代我的位置来蓝星执行任务呢!】 冉冉冷笑又不解,【你们还会争这种东西?】 【当然!你是不知道蓝星的各种东西对我们产生了多大冲击,我们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是…】 【乐趣!对,就是这个词没错!】 冉冉无法理解,【你们降临过的世界那么多,就只有我们的世界让你们产生了乐趣?】 【奇怪吧?我们也觉得奇怪呢!】 【目前你们世界和其他世界就那一点根本不同之处,剩下的都大同小异,但我们就只对你们世界产生了这种感觉,奇怪又神奇。】 【我们暂时还没有弄明白里面的原理。】 对它们来说是神奇、甚至乐趣十足,对蓝星上的人则完全是一场灾难。 冉冉嘲讽出声,【那你现在这个位置岂不是被很多意识盯着,大家都想来分一杯羹?】 【你是懂我的难处的!现在你知道了吧,我干活不能出错!要不然我就要被其他意识换走了。】 冉冉理了理混乱的思路,【我记得你们曾经说过你们是一体的,一个整体也会出现这样的分歧吗?】 恐洞意识的语气很是兴奋,【这是你们为我们带来的改变,一切都是在接触到你们世界的文明后开始的。】 【我们通过知晓你,了解你的文明,变化由一个意识个体向所有意识传递,我们因此全部发生改变。】 【那之后意识之间就有了你我他之分,所有意识是一个整体,但又彼此区别。】 【所有意识都愉快地接受了这一改变。】 冉冉听着,忽然心头一跳。 她一直认为整体意识是恐洞意识和人类意识的最大区别,现在这点区别竟然在两者相互接触后渐渐消失了… 那除了不具有实质的肉体,恐洞意识和人类还有本质区别吗? 甚至两者认识世界的基础都是一样的,都是基于蓝星形成! 恐洞意识还在喋喋不休,【这点我也搞不懂,因为所有意识是共通的,所以我在蓝星上感受到的一切,其他意识也一样能感受到。】 【我觉得快乐有趣,他们一样能觉得快乐有趣,但他们偏偏就想要抢我这个位置。】 冉冉低声喃喃着:“间接感受和亲身体验哪能一样呢……” 恐洞意识在冉冉识海里悠闲地享受日光浴,忽然一道巨浪就打了过来。 要不是它向来就以意识状态存在,强悍无比,恐怕真的会被冉冉伤到。 任何人类的意识若在冉冉识海里迎上这一浪,都会当场暴毙。 恐洞意识幻化出的小男孩形象脸上只剩下懵,他伸手抹掉水,动作神情都在表达难以理解。 【探索者恶童你刚刚到底在想什么?竟然能在识海里形成这么巨大的浪!】 【没想什么,一些小思绪。】(本章完) ------------ 第514章 我帮你取个名字吧 【没想什么,一些小思绪。】 恐洞意识几乎要炸毛,【一点小思绪这么大动静?!】 冉冉轻声应着,声音忽然变得轻柔,识海内也变成阳光和煦的美好景象。 【我忽然想到一件事…】 小男孩迎着暖暖的日光,在识海里好奇地扬起头,【什么事?有需要我排忧解难的地方么?】 【你说反了,是我想赠送给你一份礼物,然后你再满足我一个小要求。】 【礼物?!】小男孩又圆又大的眼睛瞬间睁大了,【探索者你要送我礼物吗?!】 【什么礼物什么礼物?!】 冉冉轻轻道,【我要送你一个名字。】 【名字可是很好的礼物。】 恐洞意识像彻底陷入呆滞一般,久久没有回应,只知道机械地重复。 【……名字……名字……】 【难道你觉得不好吗?我帮你取了名字之后,就可以彻底解决我们之间没有合适称呼的问题了。】 【你没发觉我一直没有称呼过你么?】 【……好像是……】 【你就不好奇为什么?】 【为什么……】 【笨啊,当然是因为你没有称呼。】 冉冉的语气和态度都前所未有地温和,恐洞意识感受到了不适应,可同时它又沉溺在这种感觉中,就像是… 简直就像是人类所说的,交到朋友的感觉! 【所以探索者你要给我起一个名字…你真好……】 小男孩感觉自己浑身像泡进了温水里,脸上的表情更是柔软得不像话。 【所以你认可这是一份很好的礼物了吗?】 【……我不知道,所有意识一直以来都没有名字,我们彼此互通,你们习以为常的语言文字,对我们来说都是多余的。】 【所以我不知道拥有名字是不是一件好事。】 【当然是。】冉冉试图让恐洞意识坚定这种想法。 【就是所有意识都没有、只你一个有才好呢!这样你就是所有意识里最特殊的,不止在我们世界执行任务很幸福,拥有独一无二的名字也很幸福。】 【……原来是这样。】恐洞意识确定了这一点后,情绪一下子由不知所措变得兴奋。 冉冉勾勾唇角,就是要这样的反应,并且要坚定这样的反应,由个体意识扩展到所有意识。 让所有意识感知到特殊到底是一种什么感觉,继而让所有意识追捧特殊,就像它们现在追求在蓝星执行任务一样。 她要【特殊】这两个字像病毒一样在恐洞意识里蔓延,要所有意识将【特殊】和幸福画等号。 毕竟差异已经产生了不是吗,她现在要做的就是扩大这种差异。 总会有那么一天,恐洞意识彻底改变,抛却所有的统一和共通,由此失去他们最大的习惯、同样也是优势。 【那探索者你准备给我起什么名字!】 冉冉表现得像一个慈母,循循善诱,【你最喜欢什么?】 【我还没办法知道喜欢的真正含义,根据我感受到的东西,我对喜欢的了解还停留在最表层的意思…】 【感觉到开心有趣。】 冉冉挑挑眉,【这样确实算得上喜欢。】 【那我最喜欢探索者你!】恐洞意识的答案让冉冉猝不及防。 【你在跟我开玩笑?】冉冉不悦,【取名字是件很严肃的事。】 【我是很认真的!】恐洞意识在冉冉的识海里掰起指头,【现在最让我开心有趣的事,就是继续呆在你的世界执行任务。】    【而我执行任务的主要内容,就是跟探索者你沟通了,所以我现在最喜欢的,确实就是你。】 冉冉竟然无法反驳,只得道,【那我允许你起一个和我有关的名字,你自己想吧。】 【探索者你之前都说替我取的,现在说话不算话,我自己取和你给我取的含义完全不一样的!】 冉冉看着恐洞意识在她识海里像个哭闹不休的孩子,不免头疼。 【取名字意义这种事你又了解得很了。】 【我涉猎广泛嘛,这样吧,我说一个字,探索者你再想一个字,两个字组成我的名字总可以了吧。】 冉冉无法,【记住,是我答应了你的无理要求,不要弄得好像是你退了一步一样。】 【好啦会记住的,我的字我已经想到了!】 【蕴!】 【这么快?哪个yun?】 【探索者不要小瞧我的知识储备啊,蕴含万物的蕴,第一次知道这个字的时候,我就很喜欢,你帮我想的呢?】 冉冉也立即答了出来,【空。】 恐洞意识很是委屈,【回答这么快你不会没有用心想吧!】 冉冉:……【就不能是我的知识储备也很丰富吗?】 【是哦,我不应该用那种坏想法来揣测探索者,是一切皆空的空么?】 冉冉点点头,恐洞意识喜笑颜开,【蕴空……蕴空!】 它重复念了好几遍名字才稍稍平复激昂的语调,【有种佛家法号的感觉!】 【探索者你是因为你是玄门,所以才给我取这个名字的吗?很用心!】 完全不是。 冉冉给它起名空,是因为它们是一群不知道从哪儿来的,降临蓝星的侵略者。 而在人类的认知里,外星人这种侵略者,大概率会在未来在太空出现。 ‘空’这个字是彻底的讽刺意味,没想到在蕴空那成为了一个美丽的误会。 冉冉一怔,没想到她的适应能力和恐洞意识一样好,这么快就用这个名字称呼它了。 【我送礼物的部分已经结束,接下来该轮到你满足我的小要求了。】 蕴空还沉浸在获得名字的美妙感觉中,【什么要求,只要不太过分,蕴空都可以答应探索者。】 冉冉扯扯唇角,露出有些残酷的笑容。 【我要加速食花者世界的收割进程,就在今天,不久之后。】 【无论是不是最佳的收割时机,我都希望你能满足我这个要求。】 蕴空陷入呆滞,冉冉将它的沉默理解为拒绝。 【不可以吗?我以为你们不是很在意这个世界。】 要不怎么会连搭理一下食花者都不愿意。 【并不是完全不可以,只是你的要求有些突然,我没反应过来,严格意义上讲,这不算小要求,但我可以为你试一试。】 【预测结果查询…查询中,数据产生强烈波动,世界进程已发生变化,结果更新中…更新成功。】 蕴空对查询出来的结果震惊不已。 【原本这个世界远没到收割时机,可刚刚显示…】 【最好的收割时机即将到来!】 冉冉从回忆中抽离,无所畏惧地迎上陷入癫狂的食花者。 “我就在这,你可以来找我清算一切。”(本章完) ------------ 第515章 弑神如折叶 毫无疑问,是冉冉他们的到来加速了【食花者】世界收割进程的推进。 可冉冉并不会把这个世界的毁灭怪在自己头上,她清楚地知道谁才是罪恶的真凶。 食花者缓缓转过头,一双眼睛像冰川和火焰交融,冉冉从里面看到了恨和不甘。 “你来的正好,我正找你呢。” 食花者不屑地冷笑,“不得不说,你的勇气真令我感到意外。” “竟敢妄图挑战神明!” 冉冉无所畏惧,只是平静的问,“你还记得你是怎样从你原来的样子变成一位神明的吗?” “因为我是天选之人!世界的命运选中了我!” 他双眼发狠道,“我生来就是主宰这个世界的!” “我就该拥有无可匹敌的力量,就该凌驾于所有人之上!” 冉冉脸上平静的神色丝毫未变,只见她轻轻开口,“现在…” “我就是来收回你作为神明的资格。” 食花者狠狠皱眉,不止他,所有人都感到无法理解。 冉冉歪了歪头,“你们一个两个总在说恐洞对我有多么特殊,所以我想着…” “是时候让你们看看它对我到底有多么特殊了。” 话音才落她叫出蕴空的名字,一个恐洞意识第一次被人类呼唤的名字。 “得咧!” 众人大惊,只听见一个声音,遥远的仿佛从天边传来,下一秒又似乎在他们耳边响起。 慌张之中视线扫过时,便看到一个雪玉可爱的小男孩儿,凭空漂在食花者面前。 众人还来不及反应,便见食花者满脸惊恐,双唇颤抖。 “…你…你是…恐洞意识?!” 小男孩微微一笑。 “既知是我,为何不拜。” “你不是心心念念着一定要见到我么?现在我如你所愿。” 食花者的面容已经变得苍白一片,他浑身颤抖着说不出话来。 并不是见到了心心念念之人的激动,而是恐惧极度的恐惧! 他不是傻子,自然明白眼前之人是为谁而来。 他是来要他命的! 不只要夺走他的力量,他还要杀死他! 恐洞意识幻化出的形象只是一个长相可爱看起来毫无攻击力的小男孩,可食花者能察觉到不一样! 他是直面他的!他比任何人都能清晰地感觉到那双黑白分明大眼睛里的杀意! 平静又坚不可摧,像是无声的天灾。 食花者完全无法控制住自己的表情,甚至是身体的每一处肌肉,他能感受到那些血肉筋皮在极度恐惧之下不住地痉挛。 他深刻地知道自己和对面之人力量的差距,所以他明白这是一场绝不可能取胜的对峙。 可他从来都没有想过和恐洞意识作对啊,他对它们一直是恭敬无比的! 为什么要这么对他?他做错什么了吗?他一直都在按照他们的意思办事啊!他们之间一直保持着合作不是吗? 为什么这个女的随便出来说两三句话就能让他们改变态度?!他求了他们那么久,却一点回音都没有! 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 食花者的愤怒还来不及聚集,他的不甘还来不及爆发,蕴空就出手取走了他的性命。 轻松得就像在空气中用手指感受一阵微风。 一瞬间什么都停止了,藤蔓花朵、风霜雨雪。 没了食花者力量的牵引,这些怪诞又离奇的景象,通通停了下来,然后在下一秒和食花者本体一样,完全失去生机。 那实在是一幅太过诡异离奇的景象。 众人只见食花者整个人以一种恐怖的速度灰白下去。 皮肤在一瞬间由苍白变得暗淡,灰扑扑的,正如花海中那些枯萎花朵的残渣。 见多了他散发着神性光辉的样子,冉冉都差点忘了,食花者只是一个被神力滋养多年的普通人。 如今失去了这份力量,瞬间就会变成本该变成的样子。 由血肉构建的普通人哪能经得住千年岁月的摧残呢? 所以拾花者的身体就这样在一瞬间化作一片飞灰。    蕴空出手并没有杀死他,只是单纯地拿走了他的力量。 食花者早该死了。 大家没想到反转来的如此突然。 疯癫的神明几乎付出了一切,一无所获,紧接着又凭空变出来一个弑神如折叶的小男孩。 众人遭受的冲击太大,一时都难以反应过来。 脑袋里最大的感想大概就是…就这么简单的结束了?! 刚刚还那么强大、所有人都奈何不了的食花者,就这么简单地死掉了?! 冉冉似乎看出他们心里的想法,露出微笑。 “他那种人,自然是死上千遍万遍也不够。” “但他的裁决不由我们做主。” 冉冉意有所指地看向蕴空。 此时的蕴空却在摆弄之前被拾花者奉若至宝的、已经失去力量的【原始材料】。 关于这个东西,冉冉也感到很困惑。 “这里面蕴含的力量都去哪儿了?我刚刚真的以为食花者要拿到这份力量了。” 蕴空闻言眉头紧拧,一脸一言难尽地看向曾经【原始材料】的使用者——屠夫。 只是他并没回答冉冉的问题,而是转移话题。 “在几位坚持不懈的努力下,这个世界总算是要完蛋了。” “失去了神明,生活在这里的人们过不了多久,就会逐渐走向灭亡。” “你们这次的任务也算是彻底完结了。” 除了冉冉,众人面面相觑。 毁灭世界这么大一口锅就这么背在他们头上了?! 凭什么食花者死了这里的人们就会死? 食花者死了难道不是大好事么?再也没有谁能住在他们头顶上发癫了! 蕴空并没打算给众人解释,他甚至没给冉冉和众人交流的时间。 只见他小手一挥,满目疮痍的神佑之地,突然多出来两个逃生通道。 一个立在冉冉面前,一个立在其他人面前。 “这是干什么?” 高部长才开口说话,蕴空就又是小手一挥,将人推进了通道里。 “恶童单独进这扇门,其他人进另外一扇。” “没得商量。” 冉冉听得眉头紧拧,“你到底想干什么?” 蕴空稚嫩的脸上出现忐忑的表情,但他还是坚定了想法,像是下定某种决心。 “这是只属于恶童你的额外试炼,其他人不需要参加。” “那道门是送他们回家的。” 黑茶闻言面色一冷,伸手就要抓住冉冉,蕴空又是轻轻一挥,黑茶直接被通道吸了进去。 他顶着小男孩的脸天真无邪道:“拜托,你们连食花者都打不过,就别想着反抗我了。” “省点力气乖乖听话。” 冉冉强忍住心里的情绪,冷冷道。 “不要为难他们,保证能把他们安全送回…我自己进去。” 蕴空立刻露出笑容,“这点小事而已,你安心啦~” 剩下的人眼见着冉冉走进通道,专属于冉冉的那扇门便“咻”的一下消失了,蕴空立刻变了脸色,笑容消失不见。 他一边挥手将所有人送进另一个逃生通道,一边面无表情的抱怨。 “但愿这个拖延计划真的有用。” ------------ 第516章 额外试炼 冉冉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被传送到了一片废旧的房屋附近。 这里实在太过荒凉,简直没有一丝声音,安静得令人窒息。 只偶尔有寒风吹过,卷起地上不知名的垃圾,发出轻轻的动响。 入目是三三两两聚在一处的房子,沿着一条萧瑟的街延伸到更远更黑的地方直至看不见,就冉冉的目光所及,没有一处房子的灯是亮起的,完全不像有人居住的样子。 相隔甚远的路灯像是故障了,时亮时不亮,把这个破败的地方衬的更加阴森恐怖。 冉冉的第一反应是离开这里,但立刻又想起来自己现在的奇妙处境。 所以这就是恐洞意识给出的额外试炼?是要离开这、就像之前那些副本那样?还是要破解什么谜题,又或者是自行创造条件存活下去? 冉冉联想到之前蕴空不肯多说一个字的态度,心中有种奇怪的直觉。 这个所谓的额外试炼,绝对不是什么好事,但她一时也无法摸清恐洞意识到底出于什么目的才单独为她增设这个试炼。 等了好久也没有等来任何副本播报提示,冉冉得出了一个她最不希望的可能性——或许就是单纯打架。 这她真的非常不擅长啊…… 冉冉一边头脑风暴一边移到一个完好的路灯下。 光亮总是会给人一些安全感,此时她脑海中蕴空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我又来了,这次换了新形象!】 【说是额外试炼,其实和探索者恶童你之前经历的那些副本没有本质区别哦,加油~】 和之前略显僵硬的机械声不同,蕴空这次连声音也完全改变了。 这是个让冉冉无法分辨出性别的非常稚嫩的童音,她将意识沉到识海中去观察恐洞意识的形象,发现是个和声音非常相符的可爱小女孩。 冉冉看了半晌,嫌弃的话硬是没说出来。 蕴空立即得意起来,【我就知道这种长相是你喜欢的!】 【胡言乱语。】 【探索者你才是不要狡辩,别忘了我就在你脑子里,你到底是什么想法我可是一清二楚。】 冉冉懒得再搭理它,只是翻弄起自己的面板,立刻就发现了上面产生的变化。 【这些多出来的东西是什么?】 恐洞意识哼笑一声,【这是这个试炼世界的特殊之处,你现在成为了其中一员,自然会产生相应的改变。】 试炼者:冉冉 血量:7 精神:10 攻击:4 防御:5 速度:6 魅力:10 【这些奇奇怪怪的数字就是你说的改变?】 【对,这个世界说起来和你们的世界很相似,只是这里的一切,包括人们本身都被数值化了。】 蕴空的声音激动起来,【是不是更像一场彻头彻尾的游戏了?!】 【开不开心?激不激动?要好好享受哦~】 【完全没有任何值得激动的地方,我只想回去。】 冉冉本想怼回去,却发现无论再怎么感应,脑海里蕴空的声音都没有反馈了。    走了?还是死了? 冉冉本来还沉浸在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中,突然听到一声大喊:“小心!” 冉冉抬头向声音来处望去,猛然发现一只接近半人高的怪物极速向自己扑来。 路灯昏黄的光照在它的躯干上,显出那层肉粉色外皮下隐隐蠕动的东西。 那怪物跃在半空中,眼见着就要扑到冉冉身上,冉冉只来得及看清它的巨口里隐约露出的沾着粘液和血液的尖利牙齿,腥臭的气息霎时笼罩住她。 冉冉下意识地挥动右手,猛地一下,只听见“梆”的一声,右手里握着的擀面杖正好打在那个怪物的脖颈处。 没错,她的右手里不知道为什么莫名其妙握着一根擀面杖,并且怎么甩也甩不掉。 瞬间,那个怪物四散成黑色的碎光,流入了冉冉的身体,那种令人作呕的味道也随之消失不见了。 这一切发生的太突然了,冉冉还没反应过来,可爱的童音提示又响了起来。 “试炼者冉冉杀死【未成熟的子虫】*1,获得积分*1、生存点*1。试炼者冉冉发动了弱点攻击,此次攻击翻倍。试炼者冉冉解锁成就【哪弱打哪】。” 什么弱点攻击?什么成就?关键是什么东西这么恶心?冉冉连疑惑和恶心的时间都没有,就听到一个人朝她靠近。 “你好厉害啊,一下就把怪物打死了!” 她望向声音来处,那是一个少年,站在离她不远的路灯下,沐浴着昏黄的光,奇异地给人以温暖的感觉。 他的头发略略松软,在光线下呈现出栗色,长度刚刚好,完全符合冉现在蓝星网络上阳光大男孩该有的样子。偶有几缕利落的碎发垂在他眉间,衬着他大而黑亮的眼睛,更显得少年气。 冉冉不知道是因为她突然经历了这么奇奇怪怪的事情,猛然见到一个人,就觉得温暖,还是这个少年本身就会带给人这样的感觉。 他就像初生的太阳,以一种鲜活的姿态破开黑夜,让见到他的人不可避免地温柔起来。 很好看的男孩子。 冉冉虽然很警惕,但她感觉到自己心情好了太多。 喜好美丽果真是人类的天性。 心中生起这样想法的同时,冉冉也感觉到一股寒意。 她对这个男生的好感来的实在太过莫名其妙…… 并且她能感觉到这种好感完全不受她的控制,就好像她是在按照什么规定的程序发展进程。而这个男生就是被程序设定好的、她一定会喜欢的人。 冉冉打量着这个男生。 他上身穿着宽大的长袖,上面印着可爱的史迪仔,下身是一条宽松的长裤,直垂到脚踝,将他的凉拖鞋也给盖住了一些,看样子是准备入睡的装扮。 他身上唯一奇怪的点就是他戴着一副白色耳机,左手里拿着一个纯白的充电宝,刚好是他手掌的大小,右手里拿着一个手机,也是白色的,看起来倒像是一套的。 平时倒也没什么,但这个环境这个时间点以及这副装扮看起来就很奇怪了。 当然,再奇怪也没有冉冉奇怪,她手里还攥着那根甩不掉的擀面杖。 ------------ 第517章 无法控制的好感和安安 见冉冉没出声,那个男生站在原地没有再靠近,他像是很不好意思地开口。 “咳…我可不可以和你一起啊,我抽卡太非了,什么武器也没抽到就被传送到这里了,但是系统告诉我这里难度有S级,我觉得我一个人肯定不过去…所以想和你组队…” 冉冉努力消化男生话里的信息。 第一个也是最重要的问题:这个男生和她一样是来自蓝星的生物?还是这个世界的原住民、类似副本里NPC的存在?又或者是其他世界的玩家? 冉冉不敢贸然开口,因为到目前为止这个试炼没有给出任何提示,她不知道身份暴露会招来什么样的后果。 可能是除她之外更多的蓝星人都被恐洞意识控制了,这个男生和自己一样是被传送过来的…因为冉冉能从他身上察觉到类似同类的感觉。 目前掌握的信息太少,总的来说,一切皆有可能。 冉冉看着男生白皙的脸像是因为想靠女孩子保护感到不好意思而渐渐变红。 她听着他越来越微弱的声音,终于开口:“其实我不太清楚发生了什么,我是被强制传送过来的。” 男生愣了一下,“你的系统这么不负责吗?” 他有些无措地挠挠额头继续说:“不过没关系啦,我的系统给我讲的很清楚了。” “现在是深渊试炼预备赛,我们所有人根据实力高低被传送到了不同的区域,这些区域难度不同,级别从E、D、C、B、A、S依次递增。” 说到这他很是沮丧地垂下头。“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被传送到S,我还从来没有打过架,现在竟然要打怪物了。” 很好,已经完全可以排除同为蓝星人的可能了。 男生掌握的情况比她多多了,听上去更像是不太娴熟的本地人或者其他世界的玩家。 冉冉分析了一下,感觉这个男生应该不至于在这些基础的信息上骗她。 毕竟像这样的东西,她只要再随便找其他人打听一下,就能弄清楚他是不是在说谎。 既来之则安之。 同行也不失为一种选择男生掌握的东西明显比她多,一起行动是获取更多信息的一种方式。 特别是她现在人生地不熟,一问三不知。 冉冉抬头看了一眼天色,“你知道现在是什么时间吗?” 男生闻言打开那个白色手机瞄了一眼。“现在刚过零点十五分钟。” 冉冉估计了一下自己从传送过来到现在大概的时间,应该也就是十五分钟。 所以她被传送过来的准确时间应该也就是午夜。 想到这儿,冉冉不由得低头看了一下自己的装扮。 和男生一样,一身即将要入睡的打扮。 “你为什么可以带手机?” 男生身上的手机耳机充电宝三件套就和她手里的擀面杖一样诡异。 都不是在睡觉时间点应该出现在手里的东西。 冉冉问出这个问题是想试探男生是否知道内情。 “被投放到试炼里,是不允许带任何东西的。” 男生举起手里的白色手机,“这个是我抽卡抽到的,这个耳机和充电宝也是,还有一些奇怪的东西。但是我一个武器也没抽到。”他略有些羡慕地看向冉冉的右手。 冉冉望向自己右手里甩都甩不掉的擀面杖,一时不知作何感想。 她嫌弃的要死的擀面杖竟然也会被人羡慕。 寒暄类的问题结束了。 冉冉的话话题猛地一转,嗓音也变得冰冷无比。 “所以你是人吗?” 她问出声的时候,身体微微绷起。 她决定只要对面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就立马跑掉。 打架从来不是她擅长的事,现在她也没有什么对滴对敌手段。 她也不知道这个世界怪物的实力究竟如何,刚刚那只怪物很可能只是这个地方最简单的怪物。 谁知道外表看起来阳光无害的男生究竟有多厉害呢?对面的男生显然被问懵了。 他将冉冉的试探当做了误解。 他以为冉冉把他当做了伪装成人形的怪物,反应过来立马解释。 “我是人啊,不是怪物,我真的是人!我昨天晚上还和室友一起打游戏呢。我住在北联邦,我也在北联邦上学,我爸妈也是北联邦人,他们都是做生意的!我.” “好了,我信你。”冉冉怕再不打断他,他就要把他家底都抖光了。 “不好意思,我只是知道的东西太少了,所以很紧张。”冉冉仿佛松了一口气的样子,但只要仔细观察,就可以看到她的身体仍然绷得很紧。 男生呼出一口气,完全放松了。他甚至还安慰起冉冉。 “没关系啦,女孩子警惕一点是好事情,不过你不用太害怕,目前还不是很危险的,我从街那边过来,走了好一会,也只看见了两个刚才那样的怪物。” “那还挺好的。”冉冉盯着一边安慰一边朝她渐渐走过来的男生,身体越绷越紧。 男生突然大叫一声。 冉冉几乎是立刻就要跑开,但是那个男生只是慌乱地转过身去,用手死死地捂住自己的眼睛。 “啊啊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刚刚在那边没注意到你穿的是睡衣。我什么也没有看到,真的真的!” 冉冉听着男生无措的声音,身体一下子松懈下来。 她好像真的因为这突如其来的试炼而过于紧张了。 如果身边出现任何东西都要这么怀疑,那估计她最后应该不是被这个世界玩死的,而是被自己紧张死的。 冉冉整理好自己的心绪,呼出一口气,温声道:“没事的,你转过来吧。” 男生不知道冉冉的心理活动,他只是感觉对面女孩子的声音温柔了很多,不再像之前那样显得很冷漠。 他转过身来面对冉冉,只见眼前的女孩子穿着浅蓝色的棉质薄睡衣,身前画着一个闭着眼睛安睡的白色小兔子,脚上穿着一双小白鞋,他猜想可能是抽卡抽到的装备,因为实在是很不搭。 睡衣分上下两件,均是长长宽宽的,遮住了她的手臂和腿,但男生从冉冉拿着擀面杖的右手观察到了她右手袖口漏出的一节纤细的手臂,随后视线上移又看到了女孩披散的黑发隐隐掩住的锁骨。 很瘦,而且还很白。 男生想到这里立刻转开自己的视线。 不可以这么看女生,太不礼貌了! 冉冉隐隐看到男生侧过头去的时候,耳朵变红了,不免感到奇怪。 她的打扮真的很奇怪吗? 除了在沈家过夜的那几个晚上冉冉会穿着类似的衣服入睡,从小到大她都没有尝试过这种打扮。 现在感受到对面男生奇怪的态度,不由得格外不习惯。 可是在沈家的时候,也没人像这个男生这样露出这种表情啊? 冉冉又重新审视了自己,她穿的虽然是睡衣,但除了过于宽松,并没有什么裸露的地方,所以肯定不是这方面的问题。 又在这个无聊的事上花费了些时间,她决定放弃纠结。 “我还没来得及谢谢你,刚刚多亏了你提醒我。” 男生连忙道:“不用,男生本来就应该保护女孩子的,而且你很厉害,我不提醒你,你肯定也能解决的。” 冉冉眼里聚起微微的笑意,好感不受控制地萌动,在灯光下,一时间仿佛有星芒在她眼中闪动。 “感谢还是要的,我叫冉冉。”,她望着男生,意思很明显。 明明是一个很简单的初识交换名字的过程,男生却仿佛被天大的问题给难住了。 仿佛是下定决心一般,男生才开口,“我老爸老妈叫我安仔,我朋友叫我安哥或者安安,你可以从里面选一个吗?” 男生一瞬不瞬地望着冉冉,黑亮的眼睛里有着纠结。 不想告诉姓,也不想编假名字。 冉冉善解人意地笑笑。 “那我叫你安安吧。” ------------ 第518章 数值世界里真实的死亡 一样的名字,完全不同的人。 在她的世界,她也认识一个叫安安的小女孩,希望她的灵魂此刻已经放下一切,投入轮回,奔向光明的来时。 冉冉时常会觉得世界奇妙,她自下山以来见识到了许多事。 她曾厌恶甚至憎恨过她被迫背负的东西,想要让整个世界随着大火付之一炬,却又经常觉得人类可爱可怜,他们身上闪耀着的光辉让冉冉感到阳光是明媚的、微风是动人的。 人之恶让她无法理解,人之善又让她感到世界是美好的。 在完全陌生的世界,夜晚的冷风吹动冉冉脸颊边散落的发丝,她闭着眼睛为已经开启轮回的安安的灵魂祝福。 现在,她认识了一个异世界的安安。 安仔了解到冉冉完全不了解系统指引,十分惊讶,但立刻就非常大方地跟她分享了指引的全部流程。 在这个名叫格姆的世界,所有人成年之后都需要定期接受来自深渊的考验,被人们称之为【深渊试炼】。 每次试炼开始前,深渊会给所有试炼者一次十连抽的机会,抽到的东西会成为试炼期间的助益,武器道具应有尽有。 与此同时深渊会送给试炼者一个能根据试炼者的内心所想化形的卡包,用来存放这些东西。 安仔卡包的样子就是他妈妈在庙里给他求的一条红绳,上面穿着一颗刻着安字的佛珠。 冉冉听得微微蹙眉,十连抽的性质和恐洞让蓝星人类变成能力者很像。 看似是礼物或者馈赠,可说到底还是高高在上的施舍。 并且这种施舍只是为了让整个宏观视角上的【游戏】变得更精彩些。 她垂下眼睫,掩下眸子中的复杂情绪。 所以在恐洞侵蚀完成之后,格姆世界变成了如此模样——一个彻底的斗兽场,所有人都必须参与其中。 和仿佛游乐场一样的食花者世界差不多,恐洞换汤不换药,不知道在它们的设想里蓝星最后会变成什么模样… 不,她不会让那种事发生的。 此外指引还告诉安仔,所有试炼者会根据实力高低被传送到不同级别的区域参加试炼预备赛,各区域难度不同,分成五个等级,从低到高递增。 D、C、B、A、S。 安仔说他很郁闷,明明评估得到实力数据很差,却莫名其妙被弄到S级区域来。 “但我现在有了同伴就不一样了,冉冉你一看就很厉害!” “我还没见过和你一样年纪的试炼者能那么干净利落地斩杀怪物呢!你简直就像是经验老道的资深探索者!” 冉冉不想在互相吹捧这种事上浪费时间,她问起安仔来这儿的经过。 “我一开始被传送到了街那头一个比较高的建筑里,似乎有六七层楼的样子,透过高处的玻璃可以看到街的东南面有亮光,好像是有人居住,我觉得那可能有线索,就想往那赶。” “结果啊…那楼里乌漆麻黑,什么也看不见!还好我十连抽抽中了手机三件套,靠着手机的光勉强能摸索下楼,结果没走多久,就在楼梯间里碰到了一只怪物!” 安仔说起这件事,脸上嫌恶的表情实在过于强烈。 虽然那只怪被他两拳打死了,但那种柔软却极其恶心的触感给他留下了严重的后遗症。 他再也不想赤手空拳打怪物了! 打完怪他就顺着街往这边走,直到遇到冉冉。 在奇奇怪怪的地方遇到同类是一件相当令人高兴的事。 “之前听别人说S级区域非常大,可能很长时间也遇不上一个试炼者,没想到我运气还是很好的!” 安仔在确定冉冉愿意和他一起行动之后,欣喜之情溢于言表,他极其迅速地和冉冉单方面熟络起来。 对此,冉冉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感觉。 有了食花者世界的前车之鉴,她并不打算在这个世界主动投入感情,本来这个世界也不需要她扮演什么,只需要做自己就好。 至于那些在恐洞、这个世界称之为深渊的影响下产生的好感…她会努力克服的。 同时鉴于蕴空说过,这是一个被数值化的世界,她询问了一下安仔的攻击数值,想要推断出怪物大概的血量。 冉冉基础攻击点只有4,但加上她自带的擀面杖武器就有6点了,安仔的基础点是7,但他的手机三件套有加成,给他加了3点,忽略防御的话,怪物的血量应该在10到12之间。 随后两人便决定一起去安仔说的有光亮的地方打探一下,这个区域到底该如何通关、怪物的实力究竟怎么样。 就这样两人和谐地踏上了旅程。 在路上,两人交流了很多,准确来说安仔单方面输出了很多话。 就在这短短的一个多小时之内,冉冉几乎把安仔了解得差不多,通过他絮絮叨叨地说关于他的方方面面,让冉冉隐约确定了一件事,安仔好像是个“傻白甜”。 他把他抽卡抽了些什么、属性点的数据全告诉她了。 冉冉委婉表示他可以不用告诉她那么多的时候,安仔果断拒绝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说他有长期的计划,而且他已经透了她的本质,他坚信他正在做的一切都是正确的。 冉冉差点以为自己看错人了,结果安仔严肃地跟她说。 “冉冉…你,很厉害!不是大佬就是欧皇,我的直觉从生下来开始就没错过,我和你待在一起感觉特别安全。” 冉冉:…… 她还以为他要发表什么真知灼见。 他实在太像一个傻白甜了。 安仔说他的十连抽抽到了三个白色卡片、四个绿色卡片、三个蓝色卡片,而且他可以肯定绿色卡片品级肯定比白色高。 根据二侄子之前灌输给她的游戏知识,冉冉可以确定蓝色卡片品级高于绿色。 说出结论后她偏过头去看安仔,只见少年笑得灿烂,眼神澄澈得像两汪清泉。 “我觉得你说得对。” 怎么说,大概傻人真的有傻福。 既然他和她如此有缘地凑在一起,又十分慷慨地分享了许多信息,只要他不做出令她难以忍受的事,她会尽力保证同伴的安全。 从安仔的讲述中,冉冉还了解到,这场噩梦一般的试炼并没笼罩所有人很久。 也就是近一两年的事。 安仔语气中满是叹息,他说他好歹还知道从前正常的生活是什么样子,那些在噩梦降临之后才有认知的孩子才是真的惨。 一出生,就活在灾难里。 以前大家还在过着各自的生活,安逸或不安逸,快乐或不快乐,大家都在格姆世界里画着属于自己的人生轨迹。 而现在所有人突然就过上了朝不保夕的日子,连活着都成为了一件很困难的事情。 安仔告诉冉冉,当人物面板里的血量值变为零之后十三秒钟内无法得到增加,人就死了。 真实的死亡。 别人的喜与泪,自己的爱与恨,都像虚幻的泡沫一样,消散了。 世界上再也没有你这个人的存在。 喜欢玄学大佬4岁半:姑奶奶她奶又甜请大家收藏:(cwzww)玄学大佬4岁半:姑奶奶她奶又甜 ------------ 第519章 宝石花城 在冉冉和安仔走了接近两个小时后,才隐隐听到远处传来的声音,像是许多人聚在一起庆祝的声音,空气中还飘着若有若无的香味。 冉冉收起心中的思绪,抬眸望去,只见一座被黑暗包裹的城市出现在眼前,从里面散发出的光亮温暖又迷人,像深夜里的路灯,吸引着四面八方的人们飞蛾扑火。 冉冉和安仔又在黑暗中行进了一段路程,才终于来到这座城池脚下看清它的模样。 占地广阔,往左右两边望去甚至看不见城市的边际,整座城池宏伟又壮观,从规模上看像华国的建筑,可风格又截然不同。 冉冉抬眼可以看见洁白城墙上的蓝色圆顶式瞭望台,不过城内的建筑被高大的城墙遮得严严实实,冉冉一时无法判断这座城池到底是什么风格。 城墙虽高大,但它掩不住明亮的光线、浓郁的香味和狂欢的声音,这几样东西吸引着从各个地方赶来的人。 是的,有很多人,和冉冉安仔一样,穿着与这座城池风格格格不入的各式衣服,睡衣占了大半。 安仔小声道:“每次试炼的时间随机,这次试炼刚好选在大家睡觉的时候,简直像一场睡衣派对。” 城门处站着两个身形巨大的人,冉冉估计他们的身高应该有两米多。 那两个人穿着钢质的巨大盔甲,从头到脚都武装得非常好,没有一处皮肤裸露在外面,冉冉甚至无法看清他们头盔里的眼睛,对她来说,那里是黑漆漆的一片。 这两个像两座小山一样的人直立站在城门两边,脸正对进入城门的那条大路,纹丝不动,他们似乎对不断涌进城里奇奇怪怪的人没有一丝关注。 可冉冉望着他们眼眶处的一片漆黑,突然就觉得,那两个人的眼睛在拼命向人群的方向转动,还带着与他们外表看起来完全不符的急切。 冉冉跟着人流走过他们身边的时候越发觉得,那种毛骨悚然的注视感是真实存在的。 冉冉下意识地抓住了安仔的手臂,然后立马放开了,只快步走向城内。 安仔本来想开口问,但在看见冉冉不太好的脸色时选择了闭嘴。 尽管在城外就可以听到盛大的欢庆声,可亲眼见到时,他们还是不得不惊叹,城内的繁华与热闹远超他们的想象。 大路似乎是用大理石铺就的,上面缀着许多闪闪发亮的宝石,在光的映照下,仿佛五彩的星河流淌在地面上。 路无比宽阔且无比干净,简直看不到一点灰尘,笔直地延伸到城的那一头。 街上许许多多穿着各色长袍的人在街边的商铺浏览,看起来皆是富贵极了。 男士们的上衣大都偏紧身,丝绸制成的衣料华贵无比,外衫上缝着各色宝石做成的扣子,裤子统一都扎进锃亮的长筒皮靴里。 他们披着或长或短的斗篷,腰间配着由黄金打造的嵌满宝石的剑、戴满宝石戒指的手时不时地指向某件商品,看起来神气极了。 而女士们的衣着就更加值得赞美了。 她们大都穿着长及脚踝的紧身长衣,可以看出她们丰满的胸部曲线,两袖长而窄,腰部用镶满宝石的腰带收拢,显出纤细的腰肢,下半身的布料也是紧贴身体。 然而她们的长衣外面罩着的却是宽松且奢华的、不知是用什么动物的皮毛制成的长袍,行动之间,长衣会从长袍的掩映下漏出,显出她们修长而笔直的腿,这样的穿着几乎完美凸显了她们的身体曲线。 道路上除了来来往往的行人,还有许多表演游街的花车,花车上全都插满了鲜花与明亮的火把。 杂技小子在放满装饰物的花车上灵活地穿过一个个火圈,引起围观者的一阵阵惊呼。 舞蹈表演的男男女女热情疯狂地扭动着,雪白的腰、纤长的腿,吸引了一大批观众为她们喝彩。大街上的场景已热闹非凡,令人不想移开目光,城里的建筑也同样吸人眼球。 只见各式豪华房屋与商铺像豆腐块般整整齐齐地摞在路两边,高大且华丽,四翘的屋顶极具艺术感、洁白的墙壁分外干净,仿佛是崭新的。 而且这里没有一处建筑是不往外散发光亮的,明亮的光线充斥着这座城的每一处。 整座城池,就像是一个不夜城。 “好热闹啊!”,安仔看着这繁华的景象,情不自禁喃喃道。 “我以为试炼会很吓人的,没想到是这种风格。” 和光线一样几乎充满这座城池的另一样东西,就是香味。 刚刚他们在城外就闻到了,非常浓郁的香味,感觉像是无数种香水、鲜花、香料交织在一起的味道。 如今在城里一看,果然如此。 无论是卖什么货物的商铺,店里必少不了鲜花、香水和香料。 而来来往往的人们身上也都多多少少带着鲜花或香囊,或是插在头上,或是别在腰间。 至于他们有没有喷香水,冉冉实在是没有勇气凑上去闻,她现在仅仅只是站在远离店铺和人群的位置,就已经快要晕厥了。 安仔捂着鼻子嫌弃道:“好香啊,这也太香了吧,我闻着有点想吐。” 冉冉蹙眉,然后深吸了一口气,好一会才缓过来。 “我们先跟着先进城的人走吧,看看能发现什么。”,冉冉几乎有些呼吸不畅。 安仔用他仅有的长袖布料死死地捂住鼻子,跟着冉冉一路向前。 冉冉试图在人群中搜索其它试炼者,为什么需要搜索,因为人实在是太多了。 虽然涌入城里的试炼者也很多,但一混进人群几乎就看不见了,这么多的人,简直像是全城的人都出来活动了。 想到这,冉冉随口向路过的人打听:“请问今天是什么节日吗?” “节日?真是愚蠢无知的外来人,我们宝石花城夜夜都是如此盛大热闹。”,被问的男人面色红润,狭长的眼睛里满是讥讽,他不屑地捻了捻他的小胡须,高傲地回答。 他像是完全注意不到她们奇异的装扮,特别是冉冉右手里还攥着一根擀面杖。 “多谢。” 冉冉得到答案后便继续跟着前面的试炼者走,也不在意那个人的态度,安仔乖巧地跟着,冉冉没指示他就一个字也不说。 也不知他们走了多久,终于来到一片开阔的广场,这里摆着数不清的鲜花盆栽,简直像一片花海。 广场中央是一个巨大的喷泉,水池中竟然立着许多各色宝石雕刻的人物雕像,每一个都有真人大小! “这也太有钱了,真不愧叫宝石城花啊,到处都是宝石和花!他们对这两样东西还真是爱得疯狂!” ------------ 第520章 繁华背后 安仔被广场富丽堂皇的大手笔惊呆了。 冉冉没什么反应,她观察了一会之后就收回了目光。 开阔的广场并不空旷。 她发现这里站满了人,他们大多神情憔悴,眼神却亮得吓人,只见他们几个、十几个分成不同的人堆,围成大大小小的圈。 冉冉探头看了一眼,本地人围成的圈中间站着的是试炼者。 至于原因嘛,冉冉她们片刻之后也得到了相同的待遇。 “这位小姐的美丽令人心醉,请到务必到我的房子里做客,我想连我那简陋的房子也会感到荣幸的!” 冉冉:.我还没见到这城里哪有简陋的房子。 “哦!真是个可爱的男孩子,你看他那比牛奶还要白皙的肌肤,天哪,请到我家里做客吧!我想我的女儿会高兴得发疯!” 安仔:……还是不了,我害怕你女儿真的发疯…… 刚开始还好,只是零散几个人围着他们问,但片刻之后人就越来越多了。 冉冉和安仔几乎被人群围得密不透风,无数双手从缝隙里艰难地插进来拉扯着她们,手的主人疯狂地喊着:“请到我家里做客!”。 这简直就像一个大型的拉客现场,只不过这些人的举动比拉客疯狂多了。 被那么多人挤来挤去,巨大的说话声冲击着她的耳膜,恶心的浓香攻击着她的嗅觉,冉冉觉得自己哪哪都不好了,整个人头晕脑胀,几乎不能冷静下来。 她恍惚间看见一个打扮得灰扑扑的老妇人站在人群外直直地注视着她。 她全身上下没有任何饰物,只用一件有些破旧的灰色长衣罩着。 冉冉又看了看周围这些疯狂的人,他们的穿着虽然也称得上富贵,但少了一样东西——宝石,不过他们再不济也比打扮简陋的老妇人强太多了。 像是有什么闪过她的脑海,冉冉立刻指向老妇人,“我们去她家住。” 嘈杂的声音瞬间停了下来,不断推挤着的人群也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他们顺着冉冉手指的方向看去,脸上渐渐浮现出怨毒的神色,像是别人抢走了他们非常重要的东西。 冉冉和安仔住处确定了,围着她们的人群也就走散开了。 冉冉看着这些人毫不停歇、立刻又走向刚来到广场的新试炼者,很快,一个热情的圆圈又形成了。 她看着这诡异的景象不由得沉思着,眼神黑沉无比,简直就像是无法窥清的深渊。 “呼,那些人好热情啊。”,安仔揉了揉自己的小手臂,冉冉看见那里有淤青。 的确很热情。 冉冉温软地笑了笑,眉梢泛着却冷意。 她走上前对着老妇人开口:“老人家,不知道我们可不可以去你家做客呢?” 老妇人的反应让人讶异,却又在冉冉意料之中。 她只是冷漠地看了冉冉和安仔一眼:“我劝你们现在就离开这里。” 果然是不一样的,老妇人表现出了和其他人格格不入的言行,冉冉他们自然会在老妇人这得到截然相反的答案。 不同于其他人的狂热邀请,老妇人不希望他们两个到她家去。 冉冉眼中闪过一丝了然,笑道:“我想请教一下为什么。” 老妇人冷笑一声,“像你们这般贫穷的人不配待在这城里!” 安仔摸了摸鼻子,小声嘟囔了一句:“不热情…但是好凶哦……” “可是我们有必须要待在城里的理由,无法离开。”,冉冉面色不改,清亮的声音随之响起。那老妇人脸色一变,像是生气了:“你们想成为这里的人?你们听说了?” “听说什么?”,冉冉快速追问。 老妇人愣了一下,像是没想到她们不知道,犹豫片刻,老妇人冷冷开口:“你们可以在我家住,但一切都要听我的安排,如果不听话就滚出这座城。” 她完全没给冉冉和安仔选择的机会,大声又霸道道:“现在跟着我走!” 冉冉像是毫不介意老妇人的恶劣态度,抬脚直接跟着老妇人走了,安仔立刻跟上了冉冉。 很快,她们逐渐远离了热闹的主干道,走向居民区。 冉冉留意到这里的路可以称得上四通八达,到处都是宽度不逊于主干道的路,几乎每走过两三户人家就会出现一条路。 这座城的路就像是棋盘上的线一样,互相交错,而建筑物就像是棋盘上的空处,非常整齐地分布在这座城里。 安仔突然悄悄凑到冉冉耳边,“冉冉,其实我们可以去住旅馆的,她老是凶你,看起来不像个好人。” “那些超级热情的人不好,这位婆婆看起来也不太好。” 冉冉眼里闪过笑意,回问:“看起来不像好人你还敢跟过来?” 安仔一副他也不知道的迷茫表情,“头一次我的感觉和我的直觉打架了,这位婆婆看起来不像好人,可我觉得她应该不是坏人。”。 前面的老妇人转过头瞪了安仔一眼,冷哼一声,“我听得到你说话!而且我们这城里可没有旅馆!” 安仔立刻乖乖地闭上嘴巴。 当着人家的面说人家的坏话…他的表现真是太不礼貌了。 路上冉冉想套些关于这座城池的信息,老妇人只是阴沉道:“这城里没有人会告诉你任何事,别痴心妄想了!现在跟着我去休息!”。 冉冉无奈,只得作罢。 这一路上,每家每户都亮着光,刚开始极为明亮,可随着她们越走越偏,光线变得越来越暗。 渐渐变弱的还有那股令人头晕的香味,安仔还来不及开心,他就闻到了空气中越来越明显的臭味。 仔细 嗅了嗅,安仔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 那味道是从老妇人的身上飘来的!而且正越来越浓烈! 它闻起来极其恶心、仿佛能攻击人的大脑一般,让人想要作呕。 妈呀,简直是在凌迟他的嗅觉!安仔被臭得脸色发白,他偏头看了看冉冉,只见她面色如常,仿佛没有闻到一样。 冉冉其实也闻到了那股味道,但她正在集中精力观察老妇人,所以没法在意到底有多臭。 她发现老妇人的背好像越来越佝偻,像是很不舒服一样。 后来连安仔都看出来了,因为实在是太明显了。 两人只见老妇人的背脊低下且紧绷,仿佛弯成了一把弓,安仔又无法忽视从她身上散发出的臭味,他立刻否定了老奶奶不是坏人的想法。 去他二大爷的直觉,这太吓人了好不好! 安仔时刻盯着老妇人,担心她会突然变身狼外婆,吃掉他和冉冉。 他一边警惕一边很没出息地抓住了冉冉的袖子。 冉冉感觉到了,但是她没动。 三人间的气氛正变得越来越紧绷,冉冉害怕打草惊蛇。 终于,走在最前面的老妇人停了下来。 ------------ 第521章 奇怪的城里奇怪的人 一片漆黑中,冉冉只听得到老妇人越来越沉重的喘息声。 一转头,她就看到安仔的双眼中映着惊恐,【没事的】。 冉冉无声地对着他做口型。 因为太过昏暗,冉冉只能隐隐观察到这一片有很多房子,具体的模样她看不清。 和主城的明亮景象完全不同,那些房子的窗户里只透出了一点点光亮,但至少表明这周围都是有人住的。 冉冉沉默着,借着微弱的光线,她看清了面前这栋房子的轮廓。 这是一栋原本应当十分豪华的房子,现在看来有些破旧了。 老妇人开了门,毫不客气地对她们说:“你们必须得听我的话,要不然现在就离开这座城!” 冉冉离她很近,看到了她额头上的冷汗和她微微颤抖的身体。 此外冉冉闻到了更加浓重的、令人作呕的臭味。 “你没事吧?”,冉冉想要伸手扶她,被她毫不留情地拍开。 “不要多管闲事!我说了一切都要听我的!” 老妇人吼完这句话,身形都有些不稳。 安仔紧紧地盯着,总觉得她快要发作了。 “你们现在立刻跟我去地下室!你们只能在那里休息,我不让你们出来,你们不可以出来!” “听懂了吗?!” 老妇人语气严厉,安仔被吼得神情呆滞,是冉冉轻声回应。 “我们明白的。” 老妇人的情绪这才缓了缓,她抿紧了嘴唇看向冉冉,“…等会你和我去拿几只蜡烛。” 安仔哪里受得住和冉冉分开。 进城以来已经发生了很多诡异的事,每一件都在昭示这座宛如宝石一样华贵的城池绝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 正如光亮的背后是黑暗,宝石花城的繁华背后又藏着什么呢? 安仔正要发表反对意见,老妇人冷声吼着,“你!不许点地下室里的灯!乖乖等着她去找你!” “等拿到蜡烛之后,你们在地下室一次只能点一根蜡烛,如果不怕黑,就不要点!” 见两人不说话,老妇人又厉声道:“回答我!” 冉冉低声回了一句“好的。”,安仔见冉冉答应了也就跟着应了一声。 屋子里漆黑一片,冉冉的夜视能力还可以,也只能隐隐看见东西。 一片寂静无声之下,老妇人的喘气声愈加沉重,但冉冉却好似能从她佝偻的背影里看到些许心安。 终于,老妇人将他们领到了地下室的入口,此时,她已经连站都站不稳了,呼吸仿佛拉风箱一般,安仔总觉得她下一秒就要变身了。 “你和我去拿蜡烛。”,老妇人喘着粗气开口。 安仔担心地扯了扯冉冉的袖子,暗暗示意。 冉冉轻声说了句:“没事的。”便跟着老妇人往仓库的方向走去,留下安仔在黑暗里抓耳挠腮地着急。 冉冉跟着老妇人走到仓库门前,发现那实在是一间很大的仓库,足以容纳相当多的东西。 但冉冉进去以后却发现室内的墙上全是空的货架,室内的其它空处也没有摆放任何东西,除了室内东南角的货架上堆着的一堆物品,她眯眼仔细看了看,那是一堆少得可怜的蜡烛。 偌大一间仓库,就只有这么一点蜡烛。 老妇人走到东南角颤抖着拿起一根白色蜡烛,立刻点燃了,昏暗的光映着她那张布满皱纹的脸显得格外恐怖。 偏远的房子、空旷的房间、白色的蜡烛、昏暗的光线、奇怪的老妇人,这不发生点什么恐怖的事情都说不过去。 然而老妇人只是拿了几只白蜡烛塞到冉冉的手里,哑声问道:“还记得回地下室的路吗?” 冉冉应声点了点头,借着那一点点光线看清了旁边货架上的灰尘痕迹,是圆柱形的。就像这里曾经摆满了蜡烛一样。 冉冉敛眸,阴影掩住了她眼中的情绪。 “那就快回去,进去之后立刻把门关上!我不喊你们不许出来!” 冉冉闻言转身走了,身后是老妇人渐渐平缓的呼吸声。 * 冉冉和安仔依着老妇人的话进了地下室,锁好门,只点了一只蜡烛照明,安仔甚至连手机的灯都没有开。 他意外地发现这里还挺大的,很干净、没有异味,还有床和被褥。 “老奶奶果然还是好人,这么好心地收留了我们,还特意准备了东西。”,安仔见冉冉平安无事回来了,有些放松且满足地说道。 冉冉知道安仔在想什么,她对他反复横跳的立场不予置评。 “前半夜我来守夜,你先休息。” 安仔一脸懵:“还要守夜?我们不是把门锁上了吗?” 冉冉微微叹了一口气,“如果出现怪物,那个小木门肯定是拦不住的。” “好像是哦,是我考虑不周,那我来守,我是男生,身强力壮的,一晚不睡也没事,你是女孩子,你去睡吧。”安仔非常认真。 在灾难面前没有性别之分,从前的习惯只属于灾难未降临的从前。 “没事,你先睡,到了后半夜我会叫醒你,到时间换你来守,我可没打算让你偷懒,而且我还有点事情要做,现在还不能睡。”冉冉轻声道。 安仔挠了挠额头:“那好吧,你要是困了提前叫醒我也可以的。” “毕竟我真的不是很困,你一个女孩子肯定比我更需要睡眠。” 冉冉点点头示意他快睡,毕竟按照她的推测,可以好好休息的时间并不是很多。 安仔乖巧地躺上床,冉冉就坐在他床边。 刚开始安仔大概还觉得和一个女孩子共处一室很不自在,他不一定能睡着,但他严重低估了自己。 他才刚躺上去没几秒,呼吸就已经很平缓了,再过一会就要睡着了。 冉冉轻声问:“这一路上,都是我在做决定,你没有什么反对的意见吗?” 安仔听了,迷迷糊糊道:“虽然我不懂,但我觉得你是对的。” 冉冉正想说话,便又听见他嘟囔了一句“抱大腿……就要有抱大腿的自觉呀……” 冉冉无法自抑地微笑,分不清这笑是来自在异世界拥有一个省心的队友的庆幸,还是恐洞强加给她的好感。 她等了片刻,待到安仔的呼吸彻底平稳且属于熟睡的节奏后,凑上去仔细观察了一下,确定他是真睡着了,整个人终于放松下来。 为了以防万一,她走到木门前,将手中的擀面杖对准门口,倚着墙开始休息。 冉冉梳理了一下目前的线索。 这座城奇怪的地方实在太多了。 首先是人,关于人,奇怪的有三点。 第一,深夜两点多,街上人流如织,仿佛狂欢节一般,且夜夜如此,然而街上的人脸上却不见一点疲态,大家都保持着充足的精力,简直就像白天休息足了,夜晚出来活动一样。 也许昼夜颠倒是这座城的传统,他们历来如此,但既然这座城是目前最大的线索,她就需要留意每一个奇怪的地方。 第二,城里的人对于宝石和花都有着谜一样的狂热,身上穿的、头上戴的、路边的装饰、墙上的装饰,到处都是花和宝石,虽然说这座城市的名字就是宝石花城,但也不至于疯狂到这种地步。 第三,也是关于城中居民最奇怪的一点,他们对于外来人的态度分成了两个极端。 街上的人根本不屑于和冉冉她们说话,言语之间全是轻蔑和不屑,而广场上的人则完全相反,他们过分热情,简直像要把外来人抢回家。 这只能说明外来人对广场上的人来说很重要,而广场上的人和大街上的人最大的区别是——穿着。 他们与后者比起来实在称得上是“穷人”了,他们的衣服上并没有几乎随处可见的宝石作为点缀,而整座城市的人对于宝石的喜欢又是那么狂热。 这一点令冉冉非常怀疑。 ------------ 第522章 真正的狂欢 除了人,第二让冉冉感觉可疑的是光线。 按常理来说,人们晚上出来活动屋子里并不需要留灯照明,可这里的情况完全不符合常理。 明明大半座城的人都出来了,这里却几乎每家每户都会亮光,仿佛每个地方都必须有光,这给了冉冉一种光是他们的必需品的感觉。 而刚刚老妇人的反应也恰好吻合这一点。 光线越微弱,她就越难受,到了没有光的暗处,几乎连站都站不稳,而点亮蜡烛之后,她立刻好受了很多。 冉冉推测,深夜这里依然亮如白昼还有另一个原因——吸引人。 光线足够亮,才可以吸引到足够多的人,每晚的表演也是同样的作用,用光线和声音吸引远处的“飞虫”进入这座城中,以达到某些目的。 最后一点是香味。 这里的香味实在是太浓了,而华国有一个成语,叫欲盖弥彰。 冉冉刚一进城就怀疑这么强烈的香味肯定是在掩盖什么,让人觉得头晕恶心的应该也不是那些交织在一起的香味,而是这些香味掩盖下的味道,于是仔细闻了一下。 她的确从中闻到了奇怪的味道,但是香味实在是太浓烈了,她也无法完全确定。 在那个瞬间她对于奇怪味道的来源也有了推测。 毕竟答案很明显——是人。 香包、香料、香花,这些都是为了掩盖主干道上来来往往的人群散发出的味道。 广场上排列整齐的鲜花形成的花海也是一样的作用。 所以在广场上,冉冉看见老妇人的那一刻就决定选她,因为老妇人全身上下没有任何饰品,只要能把她引到没有花香的地方就可以验证这个想法。 而老妇人的屋子又正好在光线暗、香味淡的“贫民窟”,不需要费心思就实现了这一点,这实在免去了冉冉一大麻烦。 那些在广场上热衷于把外来人拉回家的“穷人”让冉冉确定了这座城是一座“噬人”的城,她那时想到的也仅仅是人口买卖这种程度的事,可在她确认了城里人对于光的需求以及他们身上散发的恶臭之后… 整件事就变得更严重一些了…… 这的的确确是一座噬人的城。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 冉冉打开安仔怕她守夜无聊留给她的手机看了一眼。 5:58 冉冉心里有预感,经过了一整晚的热闹盛大,这些“人”的狂欢才刚刚开始。 六点整。 一声凄厉的惨叫在冉冉头顶响起。 她知道那是老妇人,但或许此时已经不能将她看作原来的她了。 冉冉迅速地熄灭了地下室里的蜡烛。 惨叫过后,随之而来的是无数密密麻麻的、令人汗毛直立的“哒哒”声,简直像是有什么东西如潮水一般,从冉冉她们头顶上涌了过去。 那声音急促而密集,好一会才消失走远。 满室漆黑。 冉冉却仿佛看见了旭日东升的刹那,磅礴温暖的阳光透过清晨淡薄的雾气四散开来。 某些东西迎着初生的太阳爬出来了。 此时房子里便只余下了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砰砰”撞击的声音,伴随着一声又一声的嘶哑的怒吼。 冉冉发出了一声叹息。 她朝安仔的方向看过去,躺在床上的人纹丝不动,睡得正香。 冉冉把手机放回床边,离开了地下室。 她在黑暗中找到了楼梯,沿着楼梯爬上了顶楼。 顶楼究竟是几楼,冉冉也没有注意,但这里已经有阳光照射进来了。 连接着楼梯口的是一片空旷的客厅,客厅的那一头正好是个阳台。 冉冉快步走过去,从阳台上往外望,只见每家每户都有许多不知名的生物不断爬出来。那些东西在阳光的照耀下成群结队地朝着东面爬去,动作极其迅速,遍布整座城市的广阔道路此刻成为了它们的赛场。 确定了情况之后,冉冉立刻离开屋子,朝着主干道的方向前进。 这座城的大概布局很简单。 一条主干道横贯南北,广场位于城池的中央,南面基本全是商业区,西北和东北都是居民区,老妇人的房子就在西北居民区很偏的地方。 虽然S级区域的试炼没有任何提示,但肯定是越快过关越好。 冉冉没有犹豫地迈开步子。 她在初晨的微光里奔跑,把大片华美的屋子抛在身后,带着寒意的风拂起她的长发。 这是冉冉第一次在这个数值化的世界尝试奔跑,速度为六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是快还是慢? 现在冉冉体会到了。 两旁的景物在冉冉的视线里飞速地倒退。 没有凌云符,也没有奇诡步法,只是单纯地奔跑,冉冉新奇地感受着这一切,清晰地感知到了… 速度六应该远远超过正常女生的身体素质。 冉冉感觉她迈开步子并没有耗费多少力气,换言之现在还不是她的最快速度,可动起来的效果却远远超过正常人类奔跑。 几乎是片刻,她就离开了居民区的范围,来到了靠近广场的地方。 一路上她专往太阳还没照到的地方跑,如她所料地没有遇见怪物。 冉冉迅速躲到一丛灌木的阴影里,观察广场上的情况。 那里密密麻麻地爬满了当初冉冉打死的那种怪物,按系统的说法叫子虫,只是这些虫子比起冉冉遇到的那只小太多了。 她解决的那只接近半人高,但这里的只是一些小虫,冉冉觉得自己一脚下去可以踩死好几只。 小东西会让人觉得没有攻击力,但当它们密密麻麻地聚在一起,不仅被震慑的感觉油然而生,更会觉得毛骨悚然。 冉冉屏住呼吸,当初没仔细看就打死了,现在倒是可以仔细观察一下。 那些虫子差不多拳头大小,长长肥肥的一条,肉粉色,身下长满了黑色的足,最前端的足更长些,看起来有点像两条前肢。 它们的额头上有一大块五彩斑斓的花纹,会动,没有眼睛。 嘴巴看起来只有小小的一点,这一点和冉冉遇到的拥有血盆大口的怪物产生了差异。 冉冉观察了一下从居民区各个方向汇聚到广场上的虫子,其中量最大的来自东北方向。 她立刻朝那个方向奔出,迅速且轻巧。 广场上的虫子完全没有注意到,它们继续沿着主干道前进,往城门的方向爬去。 过了主干道,进入东部居民区,和老妇人居住区的景象不同,入目皆是豪华美观的屋子。 潜行没多久,冉冉突然听到了一个雄厚的男人的声音。 “他娘的怎么这么多死虫子!” 冉冉快步上前隐在阴影中观察,只见前面一群人围成了一个圈,每个人都艰难对付着从四面八方涌过来的虫子。 冉冉数了一下一共有五个人,四男一女。 但她仔细一看,发现圈中间还站着一个女生,之前被其他人挡住了,她没有看到。 一行六人面色都很凝重,冉冉向前更靠近了些,隐隐约约可以听到圈中间的女生举着个话筒在唱歌。 ? 那女生害怕得声音都在抖,但还是一边哭一边断断续续地唱着。 “就这样被你征服,切断了所有嗝退路。” “我的心情是我不记得了呜呜.” 先前出声的大汉脸色难看,一边挥动着手里的大刀,一边厉声道:“那就唱那一句,不要停!” 十连抽的道具? 冉冉不禁感叹,深渊真是什么奇葩东西都有。 ------------ 第523章 人和人的区别 冉冉观察了一会才发现,在这个女孩唱歌的时候,每隔一段时间向他们源源不断发起攻击的虫子就会死去一大片。 间隔时间大概是十秒。 五人圈只需要解决间隔时间内扑上来的虫子即可。 看起来似乎是外圈五个人在保护圈子里手无缚鸡之力的女生,但其实那个女生才是主力输出。 唱歌也能杀怪物啊… 冉冉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的擀面杖,一时不知作何感想。 前方一行六人虽然有着K歌女孩这个大规模AOE杀器,无奈虫子实在是太多了,杀死一批又立马爬来一批,他们体力也有限。 在外圈防守的那个女生明显已经力不从心,她脸色苍白地用一把长刀砍死了一只差点钻进她小腿里的虫子,然后继续对付面前几乎是无穷无尽向它们涌过来的虫群。 情况再持续下去,这个防御圈就要破了。 冉冉环视了一圈,发现没有什么趁手的东西,看了眼手里的擀面杖,突然灵机一动,对着地面上镶嵌着的宝石猛然一敲。 提示音立时响了起来。 “试炼者冉冉破坏【怪异的宝石】*1,获得积分*1、生存点*1、【破碎的怪异宝石】*8” 打碎宝石竟然也能得到和杀怪一样的生存点?这是不是说明… 另外安仔明显不愿意打怪,如果生存点是必备的东西,倒是可以让他来敲这个,好歹能积攒一点。 冉冉的直觉她告诉生存点很重要,能攒就攒,不过现在不是干这个的时候。 冉冉从深渊发放的储物小包里拿出怪异的碎宝石,等待间隙,对准圈中间的女孩扔了过去。 “…切断了我所有退路…呜呜嗷!”女孩一下捂住自己的额头。 大汉发现歌声又停了,立刻厉声道:“不要停,停了我们都得完蛋!” 女孩也不管莫名其妙飞过来的石头了,赶紧继续唱。 冉冉只好再扔一颗。 “就这样被…啊!” 冉冉这次出手稍微重了些,女孩的额头都微红了。 大汉几乎忍无可忍,“我说了不要停!” 女孩趁着间隙才委屈地辩解,“有东西在砸我.” “我们几个把你围得好好的,怎么”大汉的话还没说完,冉冉手里的碎宝石已经扔到他额头上。 冉冉一开始不对外圈的五个人下手,就是怕他们因此分神导致防御圈被破坏,所以才选择趁着间隙提醒圈里的女生,但K歌女孩实在有些迟钝. 她冲她扔了两次她都没想着顺着石子方向观察一下周围,冉冉只好对大汉下手。 那大汉被砸的一瞬间立刻就望向了冉冉躲藏的方向,但他手中的动作并没停下。 冉冉眯起眼睛,心知这是个作战经验丰富的人。 大汉只见冉冉站在原地伸手指了指脚下,大片的虫子像是看不见她一样,就那样路过她,直直地往他们的方向爬过来。 大汉顺着她手指向下的方向看去,那是——阴影! 电光火石间,大汉明白了。 他立刻仔细观察着虫子的状况,一边等待着最好的时机一边沉声道。 “等会我会给提示,你们立刻跑到有阴影的地方去!现在不要有疑问,不想死就给老子跑!” 众人惊疑不定,但已经没有时间给他们犹豫了。 新一轮的十秒已经来到,大批的虫子死去,大汉大喊一声:“就是现在!” 六人像离弦之箭一般冲出,飞速之下踩死了好多虫子,好在阴影离他们并没有很远。 在更多如潮水一样的虫子涌上来之前,他们安全跑到了阴影之中。 一番战斗下来,众人早已疲累不堪,此时一得到松懈的机会,立刻气喘吁吁地瘫在地上,K歌女孩弱弱地问大汉。 “李哥,你是怎么突然知道虫子怕阴影的?”被称作李哥的大汉缓过神,想起来刚才提醒他的女孩,立刻抬头望向之前冉冉的方向,却发现那里已没有人了。 李哥的语气里带着劫后余生般的庆幸,“碰上了一个好心人。” 冉冉在确定那六个人跑到阴影区后就继续前进了,她没有太多时间可以耽误,在这个世界的一切都要速战速决。 正如擒贼先擒王,要解决城内虫子遍地爬的怪异现象,她需要先找到虫子的根源。 冉冉逆着大量虫子爬动的方向前进,片刻后来到了一个无比奢华的豪宅前,或者也可以将之称为宫殿。 眼前的建筑只有一层,但占地面积及其广阔,大门高耸,上面嵌着许多闪闪发亮的宝石,门并没有关上,里面源源不断地涌出大量的子虫,仿佛潮水一般。 冉冉一刻也不想耽搁,她直接跑了进去。 目前为止并没有什么危险,子虫的速度比她慢太多了,即便不躲在阴影里,她也不会有被缠上的危险。甚至如果忽略掉她脚底不断发出的“噗叽噗叽”声,她的状态可以称得上放松。 脑海里的提示音不断响起。 “试炼者冉冉杀死了【幼虫】*3,获得了积分*3、生存点*3” “试炼者冉冉杀死了【幼虫】*2,获得了积分*2、生存点*2” 冉冉觉得聒噪,提示音竟然自己默默停了。 这个在她脑海的提示音不知道和蕴空有没有关系,竟然拥有着蕴空类似的灵性。 进了豪宅冉冉发现这里的地上几乎镶满宝石,闪着炫目的光彩,屋顶是用玻璃打造的,入目几乎没有阴影,这导致她必须一直奔跑。 一旦停下,她瞬间就会被子虫钻入体内。 一路上,除了数不清的幼虫外,她还看见了许多身穿铁甲的守卫。 他们完全顾及不上冉冉,因为他们此时已经完全脱离了人的形态。 只见守卫们手脚并用地在地上迅速地爬动,头时而偏向左,时而偏向右,像是在寻找食物。 果然啊,这座城里的人们已经不能算作人了,他们都是怪物。 这些怪物夜晚伪装成人吸引人进入城内,白天变回原形毕露,和她的推测大致重合。 冉冉跑得飞快,像一阵风,但是她观察得仔细,她看见那些守卫的嘴里流出粘稠的涎液,滴在了地面上。 然后,惊人的一幕出现了。 原本只是普通石料的地板变成了宝石! 所以她和安仔在路上看见的那些宝石,根本就不是嵌上去的,而是在沾到这些怪物捕食时的分泌液生成的! 冉冉再想到仿佛星河一般美丽的主干道,只觉得恶心。 这些外表看起来是人的怪物远比那些虫子可怕。 虫子是纯粹的怪物,只会按照自己的本能行事。 而这些怪物不完全是怪物,因为他们在夜晚,子虫孕育幼虫的时候,是完全可以操控自己的身体的,那时候他们是人,拥有人所拥有的一切。 这样才能解释他们为获取食物所作出的种种努力。 掩盖臭味的花香、每晚热闹的狂欢,这些都是为了吸引人入城。 这不是怪物的本能,而是人的智慧。 只是这属于人的智慧被用在了邪路上。 而且,怪物存在人性才能解释老妇人这种人的存在。 如果老妇人不是作为人的本性依然存在,怎么能抗住体内怪物的本能,劝冉冉她们离开这里,并尽她的努力保护她们。 夜晚的繁华盛大之下,行走在这座城里的都拥有人的躯壳,只是有些人已经丧失了人性,但有些人还在坚守着。 冉冉想起了那打扫的很干净的地下室。 老妇人绝不是第一次这么做了。 ------------ 第524章 大怪物 冉冉一直想搞明白“城里人”,也即怪物,和宝石之间的联系。 眼前一幕的出现,让一切都变得清楚起来。 她原先只想到了外来人对于这些怪物可能就意味着价值高昂的“货物”,“货物”可以让他们得到他们喜爱的宝石,所以他们才会用那般狂热的态度对待外来人。 但她没有想通这个交换是怎样进行的,她无法将怪物、宝石和外来人这三者流畅地串联起来。 现在一切就很清晰了。 怪物进食时自然会产生宝石,所以外来人既是食物,也是宝石。 “城里人”两种截然不同的态度也说得通了。 大街上的“人”富有且不需要为食物发愁,所以他们自然不屑于和对于他们来说只是食物的外来人交流,他们之所以晚上出门狂欢,除了营造热闹繁华的景象吸引外来人入城外,更多的恐怕还是为了第二天的六点,在阳光的沐浴下更好地产出他们身体里的幼虫。 这是个十分恶心的推测,可冉冉没法不这么想。 毕竟除此之外,数之不尽的幼虫又能从哪里来呢? 毕竟,那些高大华美的房子对他们来说并没有什么实际的用处,那房子除了满足他们夜里作为“人”的虚荣心之外,也就只剩下了贮藏食物的作用。 但广场上的那些“人”就不同了,他们的经济状况远不如前者,而且精神看起来萎靡不振,大概很久没有进食了。 外来人对于他们来说不仅意味着饱餐一顿,还代表着可以得到许多宝石,宝石就是财富,财富可以为他们带来许多其他东西。 比如食物,即使是他们不喜欢的。 冉冉推测这些怪物不仅以人为食,也会以其他肉类为食。 因为她很清晰地记得她当初打死的那只怪物…尖牙上面沾着鲜血。 那不可能是人的血液,只可能是其他动物的。 原因很简单。 其实她刚刚在广场的时候就在想,她当初打死的那只虫子那么大,深渊给出的称呼也只是未成熟的子虫,那怎样才算成熟的子虫呢? 成功寄宿在人体里、并具备产生幼虫能力的,才能被称为成熟的子虫。 幼虫时期,寻找宿主,钻入人体,就像她刚刚才遇见的那个拿刀的女孩,她差一点就被寄宿成功。 幼虫寄宿成功后通过充足的光照与进食,在人体内发育成为成熟的子虫并培育出新的幼虫,然后开始新一轮的繁衍。 有一点值得注意,幼虫寻找宿主成功才可以进行上面的轮回繁衍,可万一它们诞生的时候找不到宿主呢? 那它们就只能以这种形态生存,直到遇到人,钻入他们体内寄宿。 所以虫子形态的它们遇到人之后最旺盛的意图肯定不是伤害人,而是寄宿。 冉冉遇到的那只虫子有那么大一张嘴,如果它对自己真的有攻击意图,当初绝不可能只是扑过来那么简单,那么优秀的一张血盆大口,不用来攻击真的很可惜。 冉冉和安仔遇到的子虫,与其说是未成熟的子虫,不如说是进化失败的子虫。 但这些进化失败的子虫也要生存下去,之后等待它们的无非就是两条道路。 一种是因为没有养分饿死;另一种是像冉冉和安仔遇到的那样,长出锋利的牙齿,以子虫的形态捕食其他动物生存,直到遇见人类宿主。 弄清楚这些之后,最让冉冉感到可怕的,是她心里那个猜测…有关幼虫到子虫再到幼虫的繁衍频率。 最有可能的是——一天一轮回。宝石花城的彻夜狂欢每夜都在上演,每天都有被吸引来的外来人,可冉冉和安仔身处其中,却没从游客身上发现半点异样。 除了本就生活在城里的老妇人,没人提醒她这里不安全、不是久居之地。 这从某种程度上意味着…这座美丽又繁华城池的异样从没被泄漏出去过。 所有像飞蛾般被光线香气热闹吸引着进入这座城的人…要么在当夜沦为食物;要么千辛万苦活下来,却逃不开六点时被汹涌的幼虫寄宿的命运,最终成为这些怪物的一员。 从人的意义上讲,他们都死掉了。 所以自然不会有任何消息泄漏出去。 冉冉整理好因为想到这些事而产生的负面情绪,继续往里走。 子虫子虫,其实谜底就在谜面上。 既然这些小怪物叫子虫,那么肯定就有个最开始产生这些虫子的大怪,就叫母虫也说不定呢。 冉冉现在要做的就是找到大怪。 正所谓擒贼先擒王,如果大怪和小怪之间还能存在类似子母联系就更好了。 冉冉又往别墅内走了一会,甚至都没有绕来绕去,就看见了一个巨大的房间,她想那应该就是她的目的地。 房间里面什么都没有,只有纯粹的全部由宝石构成的地面和一张床,床上面瘫着一个人。 实际上,那已经不能称为一个人了。 他整个身体就是一滩肉色的、粘稠的、散发着恶臭的液体,从那张大床上流到地上蔓延开来,几乎布满整个房间。 冉冉无法看见他的手和脚在哪,但如果仔细看,这一滩液体里可以惊悚地发现许多已经腐烂到看不清原来模样的人的四肢和头颅,数不清的白色蛆虫正附在那上面蠕动。 冉冉紧紧皱着眉头,现在能恶心到她的东西并不多,很不幸,眼前这滩液体恰好就是。 冉冉的目光又移向这满地的宝石,依稀觉得这滩液体是在进食。 她的眼中闪过震惊。 原来被母虫寄生的人进食,是直接将“食物”吸引过来靠在身体上,然后那些“食物”就会被溶化自动变成养料。 冉冉为什么能认出来被母虫寄生的是一个人,是因为这滩液体躺在枕头上的轮廓还能隐隐看出是人头颅的样子,只是上面的五官都已经模糊不清了,仿佛他自己被自己腐蚀了一般。 随着无尽的幼虫从他的体内排出,这滩液体的身体肉眼可见的在缩小,冉冉觉得自己要是再来早一点,估计能看到他挤满房间的样子。 猛然间,摊在床上属于头颅的部分睁开了眼睛,显然他发现了冉冉的存在。 冉冉也不知道他究竟是用哪个地方在发声,但这滩液体一样的东西的的确确发出了一声低吼。 也没有时间让冉冉好好思考这个细枝末节的问题了,因为在这滩液体吼完之后,原本只有小部分幼虫围绕着冉冉追逐她,现在所有的幼虫都开始追她了! 不仅刚从大怪物身体里新鲜出炉的幼虫在追,就连原本已经朝外跑的幼虫也掉过头回来追她。 立时,只要是冉冉的周围,幼虫已经多得堆叠起来,密密麻麻,看起来仿佛涨水一般。 ------------ 第525章 奶奶的唠叨 冉冉仗着自己速度快,疯狂遛怪,在房间外跑来跑去,每一脚下去,都能“啪叽”踩死好几只虫子,如此反复,她收割了大笔积分。 虽然没有致命危险,但眼前这密密麻麻的骇人景象,着实让她浑身起鸡皮疙瘩。 换个心理承受能力弱点的,只怕早就崩溃然后被虫群吞噬了。 如此多数量的幼虫,即使速度够快也不能有丝毫懈怠,因为哪怕只是失误一瞬间,那些子虫也会像黑水般沿着双脚攀上全身。 冉冉一边遛怪,一边观察房间里的情况,她尝试在脑海里给自己规划一条逃跑路线、是针对不知道实力究竟如何的王虫。 终于她等到了一个机会。 此时,房间门口和她规划的逃跑路线附近的幼虫数量同时达到了相对较少的状态。 冉冉闪身进入房间内,对着流得满屋子都是的液体狠狠挥上一棒。 她的武器,自然还是那根莫名其妙的擀面杖。 完完全全处于试探性质的一棒。 冉冉能明显感到那摊液体愣了一下,然后他融化在枕头上的五官朝冉冉的方向漂动了些许距离,一双只剩下眼球的眼睛看向冉冉。 诡异的是…那眼神竟然充满了慈爱?! 【试炼者冉冉发动武器技能——奶奶的唠叨】 【武器:奶奶的擀面仗,耐久度3/3】 【深渊降临,你惊慌失措跑到厨房只发现了一根奶奶用过的擀面杖,拿起它,你突然就有了战斗的动力!】 【武器介绍:拥有者将自动穿上该装备,除耐久度降为零外无法脱下,穿上该装备后精神提升一点,攻击提升两点。】 【该装备附带技能——奶奶的唠叨,技能发动后被攻击的敌人心中会充满慈爱,丧失攻击你的欲望,没错~它只想同你讲道理,就像奶奶的唠唠叨叨,技能持续时间一分钟,每发动一次消耗一点耐久,耐久度降为零后武器回归深渊。】 原来这根看起来莫名其妙的擀面杖还有这种用处,大概所有的武器都带有奇奇怪怪的技能,所以安仔才会对一根擀面杖表现出渴望。 冉冉看着手中还沾着面粉的擀面杖,表情一言难尽…这东西附带的技能还真恶趣味,比擀面杖本身成为武器还要恶趣味…… ……冉冉也不知道那摊液体那两只糊糊的眼珠子是怎么表达慈爱的,但她的确从眼前这坨大怪物身上感觉到了一种仿佛来自长辈的关爱。 遍地的幼虫也不再针对冉冉,开始按照原本的轨迹流水一般朝着大门的方向爬去。 这次简单的试探竟然出乎意料地成功,子虫和大怪物之间的子母联系也猜对了,大怪物果然是控制所有子虫枢纽一样的存在。 要是试探效果甚微,她就得先退然后另想方法了,还好。 冉冉舒了一口气,然后就看见那摊液体从床上慢慢堆了起来。 的确就是堆了起来。 只见他蔓延在地上的部位慢慢往回缩,摊在床上的部分因此不断叠高,仿佛挺直了身体一般。 这是在显示来自长辈的尊严? 液体怪把自己堆起来之后,真的准备开始唠叨了? 她可以拒绝和一只正在不断产崽,也就是让人头皮发麻的虫子的怪物交流吗? 冉冉默默地在心里吐槽,然后她就看见液体怪缓缓张开那张几乎快要消失的嘴巴,只是说出来的话却是: “叽里咕噜叽里咕噜。叽里咕噜,叽里。” 冉冉:??? 这是在模仿可爱的伯奇吗?成功的模仿一定拥有门槛,否则只会成为拙劣的笑料。 液体怪看冉冉没有回应,竟然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他的那坨身体开始疯狂扭动起来,“叽里咕噜!叽里咕噜咕噜!”还没完全从他身体里爬出来的幼虫被他甩的到处都是。 是因为没有回应他,激动起来了? 冉冉一边躲开一边试探性地应和了一声,“您老说得对。” 液体怪竟然真的奇迹般地安静了下来,叽里咕噜的语气也平缓了很多。 这根擀面杖附带的技能还真的在她和怪物之间建立了短暂且虚假的祖孙关系. 确定这一点之后冉冉没有犹豫,直接挥着擀面杖一棍闷过去。 那坨液体尖叫一声,他身体里的那些还没被消化的头颅也齐齐发出了尖叫,这一下简直是魔音贯耳! 眼见着液体怪就要躁动起来,冉冉果断开口。 “您老不要生气,我是你的乖孙女呀。”她的语气没有一丝起伏,也没有任何感情,但这一句硬生生把这坨液体大怪物要发怒的动作定在了原地。 他似乎是有些迷茫地眨了一下他的小眼睛,那些幼虫也跟着停顿了一下才继续向大门前进。 冉冉见此又是一棍闷上去,丝毫不给液体怪反应的时间。 怪物又发出了一声惨叫,尖锐得仿佛新生儿的尖叫,混在他混浊身体里的头颅随之低低哀鸣。 两种声音同时响起,十分挑战冉冉耳膜的承受能力,以及心理承受能力。 “您是全世界最好的长辈。”她强忍住不适,面无表情地夸赞。 液体怪又是一愣,冉冉立刻一棒子挥过去。 只见她脚尖轻点,一跳跃过密密麻麻的幼虫,踩在液体怪的身体上,混浊的黄褐色液体粘稠得像沾满粘液的果冻,在冉冉的踩踏下微微回弹。 冉冉瞬间联想到某种质地糟糕的甜品。 等回去,估计很长一段时间她不会想要吃甜品了。 冉冉整个身体腾空而起,转瞬间三两步已经来到液体怪面前。 她看见嵌在液体中的两颗模糊的眼球猛地转动,似乎是感受到了来自她身上的杀意,因此猛地收缩。 “叽里咕噜!叽里咕噜咕噜!” 冉冉勾起唇角,嘿,抱歉了“老人家”!她用力挥动双手,擀面杖朝着液体怪的面门直直挥去。 怪物发出尖啸,冉冉就这样加快速度,一边暴打怪物,一边用些“祖孙之间”的甜言蜜语安慰他。 她的基础攻击只有四,擀面杖加了两点,总共是六点,忽略怪物的防御,她在技能短短一分钟时间里,尽她可能地打出了多次伤害,并尽力确保每次攻击的力度足够。 冉冉在布满液体的房间里来回跑动,不断躲开液体怪因为感到疼痛而甩出来的子虫,眼看着一分钟时限即将结束,怪物并没有任何奄奄一息的感觉。 冉冉心一横,在技能即将用完的最后一秒,赶紧又甩了一次装备技能,继续她的甜言蜜语攻击。 这一次她更加适应了攻击的节奏和力度,大约殴打了液体怪大几十次,具体磨掉了多少血量冉冉也不清楚。 但怪物仍然好好地立在那,非常魔性地在发怒与不发怒之间来回横跳。 ------------ 第526章 真正的“坏人” 冉冉看着面前不为所动的液体怪,表情冷凝。 不愧是大怪,血真厚! 但还是要继续试试,还有最后一次机会,就算把擀面杖的耐久全部耗光也没事,毕竟擀面杖没有速度加成,不会对她的行动速度产生影响。 冉冉回忆起当初遇到的巨大子虫,皮糙肉厚的,看起来很禁打,实际也就12点血,反倒是眼前的液体怪,明明是个没有表皮的生物,却能接下冉冉这么多攻击且不为所动。 这就是数值化世界的弊端,感知到的东西和实际很可能不一致。 眼见着这次装备技能也用完了,冉冉手中的擀面杖“嗖”的一下消失。 几乎是瞬间,那怪物从那种魔性的循环里停了下来,他发狂地主动朝冉冉靠近,随着一声怒吼,他身体里的幼虫像喷泉般从身体里喷射出来。 冉冉的表情越发难看。 房间里的景象实在令人崩溃,她必须得赶紧结束这一切。 冉冉眉眼一凝,直接抡起拳头趁着幼虫喷射的间隙对液体怪猛打一通,像Q弹肉类的奇妙触感令冉冉仿佛过电般竖起寒毛。 真的好恶心,不怪安仔说起赤手空拳打怪会是那种表情。 与此同时怪物血量的不确定性让她感到非常不适,她讨厌完全无法掌控的感觉。 没了擀面杖技能的迷之牵制,液体怪被打疼了会激烈地乱动。 幼虫洋洋洒洒地从它身上被甩出来,冉冉毫不敢懈怠地屏息凝神,精准地控制每一次呼吸,效率要比之前慢上不少,因为她的主要精力都放在躲避上,找到间隙才能挥拳一次。 并且没了擀面杖的两点攻击力加成,现在她挥拳三次,才是挥棒两次的效果。 冉冉可以感觉到,她这具身体在深渊试炼开始前,完全就是普通女生的体质,像现在这样高频率地连续挥打是从来没有过的。 她感觉她的手臂都快要废掉了,纯粹是凭意志力在打,手臂仿佛不属于她自己,变成了千斤重的沉铁,每一次挥拳都沉重无比。 她已经没有多余的精力可以用来计算挥拳的次数和打掉的大概血量,她只是不停地挥拳、不停地挥拳,汗水从额头流下糊住了眼睛她也没有力气去管. 她机械地重复着闪避、挥棍、闪避、挥拳。 实在是太累太累了… 终于,她听见了“砰”的一声巨响,像是有什么东西炸开了一样,她费力地看了一眼地上并没有幼虫之后就再也支撑不住地倒了下去。 呼,还好…再打不死她就得跑路了,这将会成为一次非常失败的尝试。 冉冉一边大口大口地呼吸,一边艰难地抬头看向床的方向。 干干净净。 屋子里仿佛什么也没有存在过,大怪物、幼虫都消失了。 令人满意的子母联系,只要解决掉大怪物,烦人的小怪物就会自动消失。 冉冉安心地躺在地上。 明亮的日光从头顶的玻璃倾泻下来,照耀在宝石构成的地板之上,折射出璀璨的光线,将整个房间变得如梦如幻。 真漂亮。 提示音响起,冉冉迟钝地觉得这声音仿佛是从遥远的天边传来。 【试炼者冉冉击杀了王虫,奖励积分*1000、生存点*1000,获得掉落物品——王虫之心*1】 冉冉偏过头,发现一个粉色的石头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边,正在阳光下泛着五彩斑斓的光。 这个副本如冉冉所预料的没有结束。 王虫坏吗? 坏。 它把被它寄宿的人折磨到完全失去人形,丧失了人的意识,只是沦为一具供它汲取养分的躯壳。 因为要供它成长,不知道多少人为此失去了性命。 它产出的幼虫不知道残害了多少人,让他们变得不人不怪。 因为它,这城里不知道多少像老妇人这样的人残酷而绝望地活着。 但它的坏只是站在人的视角看,因为它寄宿人类、产生幼虫都只不过是它的本能而已。 依照本能生存的物种好像不能完全用罪恶这个词概括。 真正坏的…是利用王虫本能的人。 就像宝石花城的一部分居民,他们特意修建了宽阔的大路供幼虫更好地爬动、特意将整座城市装点上鲜花以掩盖怪物的臭味、特意将整座城市设计得华美无比来吸引从别处来的人们、特意每晚举行狂欢的盛宴蒙蔽大家的双眼。 他们为了自己的贪欲,精心设计、完美布局,把这座城池变成一个巨大的陷阱。 他们生为人,懂人性,却偏偏残害同类、冷血无情。 他们才是最坏的。 所以冉冉看着自己的身体并未脱离,瞬间就明白了这个副本的根源还没解决。 根源不是王虫,而是王虫背后的那些人。 接下来要面对的敌人可比王虫难对付多了,毕竟面对怪物只需要杀杀杀就好了,相比起来,人真的要可怕的多。 冉冉缓过来之后就拖着疲惫的身体返回西北居民区去叫安仔。 她到地下室的时候他睡得依旧很香。 冉冉鉴于自己这一身脏和汗,选择了口头叫醒。 她点燃了一根蜡烛,然后走到床边。 “安安,醒醒。” 之前六点的时候,幼虫诞生那么大的动静都没有弄醒安仔,冉冉这么温柔的一句话偏偏把他喊醒了。 安仔揉了揉眼睛,从床上坐起来。 “到下半夜了吗?” 冉冉失笑。 “现在外面没有怪物了,你可以出去把街上的宝石都敲了赚点生存点。” 安仔一脸懵逼,就没有了?都结束了?他不是只睡了一觉吗? 他看向冉冉,只见她一身狼狈,再打开手机一看时间,已经快九点了。 “清清,你不会是一个人去打怪了吧?” “我出去的时候你睡得正香,我就没有叫你。”,冉冉一边解释一边举着蜡烛往外走。 安仔赶紧跟上,“你一个身娇体弱的女孩子在打怪物,我一男的在睡觉!这太过分了!我是男生肯定要在前面保护你啊!” 冉冉转头无奈地看向他,“你不是说你再也不想赤手空拳打怪了吗?” 安仔一时噎住,差点被过去的自己驳倒,可下一秒他那股要战斗的气势又复燃了。 “我不打架,那我总可以替你挡点伤害!我们现在是队友,我总要有点贡献吧,你一个人把事情全担下来多辛苦啊。” 冉冉认真想了一下安仔替她挡伤害的画面…他速度不够快,只怕才一踏进房间就会被王虫给拖进身体里。 她又想了想那些腐烂的肉和蠕动的蛆,回过头仔细看看了少年白皙的皮肤和澄澈的大眼睛。 算了吧。 他在她身边的作用就当能让她赏心悦目以及心情愉悦,这样就够了。 即使后者不是她自愿的,但也不失为一种放松心情的方法。 ------------ 第527章 老妇人 安仔看冉冉停下来,便直直地看着冉冉平静的眼睛,他还没放弃展示自己想要参与战斗的决心。 冉冉只是无言地看着他。 根本无需出手,就一会会时间,安仔的脸就迅速升温,脸和耳朵都变得通红。 冉冉忍不住想,她会对安仔产生莫名其妙的好感,安仔会不会也和她怀有一样的感觉呢? 他们两个在这个世界是一对被系统绑定的角色? 安仔觉得他应该热得头顶都要冒白气了,但他还是很固执地盯着冉冉。 冉冉忍住笑,“等你有了武器,我打架肯定喊你。” 安仔听了之后,眼睛立时变得亮晶晶的。 冉冉忽而停住,轻声道:“现在你可以做出贡献了,帮我去仓库把所有的蜡烛都拿过来。” “还记得路吗?仓库就在这个走廊右转。” 安仔这时才发现,他们七弯八拐地根本没有向外走,而是走到了一扇房门前,他也不多问,很听话地去遵照冉冉的话去仓库拿蜡烛。 冉冉的目光凝在眼前的木门上,眼中微光闪动,一用力,竟然直接用拳头把锁砸坏了。 不愧是数值化的世界。 擀面杖可以敲碎宝石,拳头也能砸开门锁,因为一切的衡量标准都只是攻击数值而已。 推门进去,冉冉发现这是一个很少女的房间。 左侧靠近门的地方是一个很高的衣柜,上面贴着很多画,衣柜旁边是一个大大的梳妆台,上面摆满了女孩子的小玩意。 门正对着的是窗户,粉色的窗帘被拉起,可以看见对面离得很近的屋子上的爬山虎。 右边是一张大床,纯白的床罩从上至下,还带着些可爱的蕾丝。 冉冉看见老妇人躺在床上。 她的双脚和颈部都被床上连着的铁制锁链禁锢得死死的,皮肤和镣铐的贴合处被磨得鲜血淋漓,身下的被褥被双手抓得惨不忍睹。 冉冉通过这些痕迹,大概可以想象出她变成怪物后的疯狂模样。 但此时的老妇人只是安静地躺在那,连呼吸都微不可闻。 冉冉在确定王虫和幼虫间是子母联系后就知道老妇人是活不了的,但这一点小顾虑不足以阻止冉冉对王虫动手。 别说动手后死的是好心收留她过夜的老妇人,就算死的是和她互为同伴的安仔,冉冉也不会有片刻犹豫。 老妇人现在之所以还活着,只是因为她体内的子虫是完全成熟的、且寄居在她身体里,不会像幼虫一样没有宿主立即死掉,所以可以多挣扎一段时间。 但成熟的子虫在王虫死亡后也不过是强弩之末。 一旦老妇人体内的子虫彻底死亡,她也就死了。 冉冉走上前,看见她很安详地闭着眼睛。 “我在这座城的事情做完一大半了。”冉冉轻轻开口。 老妇人艰难地睁开眼睛望着她,虚弱道:“是你啊谢谢……” 她的语气里再也没有之前的冷漠和严肃。 冉冉在一片黑暗中看见,老妇人的眼角有泪水滚落下来。 那是解脱和感谢。 冉冉低声问:“既然这么痛苦,为什么不早点解脱?” 老妇人的眼中同时浮现出痛苦和幸福两种截然相反的神色。 “我不可以啊”她费力地说出这一句。 她望向冉冉平静清澈的眼睛,开始断断续续地讲述她的故事。 “我有一个女儿,她是这世上最可爱的存在。”老妇人艰难地喘了一口气,但此时她脸上是纯然的幸福。 “和她一起生活,我每天都无比快乐。” “可能是我得到的幸福太多了,上帝决定收回它。” 老妇人顿了顿,继续说道:“我们这里以前并不叫宝石花城而是叫伊文尔城,意为平凡的幸福。” “有一天.城里有个人向城主献上了许多美丽的宝石,城主很高兴要嘉奖那个人,但那个人却说他有得到更多宝石的办法…” 老妇人看着冉冉,艰难地微笑,“办法是什么孩子你应该也知道了……” “但是那时候的我们都不知道,大家只是发现,城里的牛羊会莫名其妙地失踪.再后来失踪的就变成了人.我们向城主反应,他根本不愿意理会我们,只是沉迷于修建自己的宫殿.” “后来,城主突然去世了,而献上宝石的那个人凭着他的宝石收买了很多人,他最终成为了新城主.” “.我还记得那天夜里的庆典有多么热闹,到处都是鲜花和火把,表演、舞蹈、杂耍,狂欢持续了一整夜” “我亲爱的安娜玩得多么开心呐,她亮晶晶的眼睛、甜美的笑容,她还说要是天天都可以这么快乐就好了” 老妇人枯瘦的手艰难地挪到了胸前,她捂着自己的心口痛哭出声。 “我可怜的安娜怎么会知道,那是噩梦的开始啊” 冉冉想要出声安慰,却发现她的嗓子涩得不行,根本无法开口。 “就是那个晚上.不知道从哪里涌出来好多好多的虫子,城里全部都是,那么多.它们钻到大家的身体里” “到处都是尖叫.安娜难受地在地上抽搐,她一声一声地喊妈妈.” “我想抱住她,可是我疼得晕了过去” “再醒来已经是夜晚了,大家的身体好像都没有什么问题,但是后来大家发现自己好像得了病,每个人都不记得自己白天做过什么、发生过什么事” “每个人都只有夜晚的记忆而且大家发现自己都爱上了肉食,甚至觉得越生越好吃偶尔看着邻居、妻子、孩子也会产生吃掉的想法每个人都觉得自己疯了我的宝贝安娜有一次在夜晚吃掉了邻居家的猫” “她以前多爱那只猫啊她经常和它在草地上玩” “我的安娜崩溃了,她说她自己是一只怪物她开始拒绝吃肉食,我看着她一天天消瘦下去却没有办法.” “后来城里肉食供应不过来了,很多人都吃不上肉,只有非常富裕的人才能享受到肉食” “许多人开始憔悴、精神恍惚,大家都非常非常难受,就好像身体里有什么东西在叫嚣需要新鲜的血肉.” “可晚上城里的狂欢却一天比一天热闹,每天都有好多好多的陌生人来到这里可等到又一个夜晚我们拥有意识醒过的时候,那些人就不见了.” 老妇人惊恐地看着冉冉,“我们热情地把他们邀回家,他们却不辞而别了!” 冉冉不由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来到这座城市的人哪里是不辞而别…分明是…… ------------ 第528章 一颗坚韧的心 永远消失在宝石花城里的人,要么是成为了王虫的食物,要么是无法接受自己的怪物身份、选择自我了解。 冉冉站在床边,静静地注视着老妇人。 她苍老的脸上满是悔恨,似乎在为那些无辜逝去的生命感到抱歉。 可冉冉想告诉她,她已经做得很好了,应该悔恨痛恨自己的人从来不是她,而是站在背后操纵这一切的人。 老妇人艰难地喘着气,讲述的声音因此变得断断续续。 “…有一次安娜在狂欢夜遇到了一个外来的男孩…她对他一见钟情。” “她高兴地把他邀回家里,精心打扮自己,开心地在客厅里听他讲他的见闻.” “她开心极了.我好久没有见她那么开心了我为他们准备点心和水果.” “新城主上任之后取消了城里所有的旅店,他说要体现大家的热情好客,所以鼓励居民邀请外来人去自己家里住但安娜一直很消沉,那是第一次她邀请别人来家里住。” “我开心地准备客房希望那个可爱的男孩子能在我们家度过愉快的一晚.” 冉冉听得眉头微蹙,“你们那个时候还没有怀疑自身的怪异之处和外来人的消失有关吗?” 老妇人痛苦地咬紧下唇,悔恨的泪水从她眼里淌出。 “…不知道…要是我能早一点知道该多好……” “第二晚我醒过来发现…那个男孩子死在了客房里!他的脖子被咬的血肉模糊,安娜满嘴鲜血地睡在他旁边,地上则散落着鲜红的宝石……” “那时候我才意识到啊!那些第二天就消失的外来人根本不是离开了这里,而是死在了这里!” “他们.被我们吃掉了” 老妇人浑浊的眼睛里不断地流出泪水。 “我的安娜彻底崩溃了…她杀掉了她喜欢的男孩子.” “我想宽慰我的安娜,可我该怎么说呢,我想不到任何话我们的的确确是一群吃人的恶魔啊!” “她当着我的面撞上了墙.好多好多的血” “我什么也做不了,抱着她哭我想要让她好起来可是她却说……” 【妈妈,这样活着已经不能算人了,我不想要这样活着请放弃我吧.】 冉冉听得眼瞳一缩。 即使她不通情感,也知道女儿对妈妈说出这样一句话有多么残忍。 老妇人似乎回到当初那个无助的时刻,悲痛席卷了她。 “我失去了我的安娜.我的宝贝,我知道这一切都是新城主导致的,我要去找他.” “可当我走到广场上的时候却发现…新一轮的狂欢又开始了!” “我看见一个小女孩被许多居民围着,他们热情地邀请她去做客.我看见他们眼里的贪婪和癫狂.我才意识到大家都变了,邀请过客人的居民不可能不知道真相,可是他们依然每夜守在广场上.” 冉冉默了默,眼睫低垂,微弱的光线里,她的表情复杂难以看清。 不是所有人都能像老妇人和安娜那样坚守住作为人的底线。 老妇人啜泣着,“那个女孩和我的安娜多像啊,我想着绝不可以让她就这样死在这座城里.” “所以我冲进人群,拉着那个女孩朝城门口跑” “女孩很害怕,她哭喊着让我放开她.” “我想告诉她留在这里会死,可关于这里的真相我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就好像有什么东西控制住了我!”说到这老妇人惊恐地睁大了眼睛,仿佛又想起了当时身体不受控制的感觉。 冉冉知道原因,是老妇人体内的子虫控制了她。 小女孩对子虫来说是可口的食物、优秀的宿主,放走小女孩显然违背子虫的生存本能,所以老妇人体内的子虫禁止她做出这样的行为。 老妇人的双眼变得通红,“我好恨啊,我从来没有那样恨过!我对着女孩哭吼,求她活下来,求她离开这里” “一转头我看见了城主他就站在城门口微笑地看着我,然后从我手里牵走了那个女孩.他柔声安慰她,让她不要害怕.” “他的身后站着两个巨大的守卫.” “我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离开” “我绝望了.可我看着周围的狂欢,突然意识到并不是只有一个孩子啊!每天都会有很多像小女孩这样的孩子死在这座城里,悄无声息” “我并不是什么都做不了,至少我是知道真相的,我可以尽我的力量来保护他们啊,哪怕只能保护几个人…” 冉冉听着眼中亮光闪烁,她再次感受到了人类的可爱,从老妇人身上表现出来的东西让她感到这个世界并不是无可救药的。 “之后的每晚我都会到广场上去,我邀请那些孩子来我家,把她们安置好、把我自己锁好,尽可能地照顾她们” “等他们玩够了,我就暗示他们快回家.” 老夫人痛苦地抽噎起来。 “.可是没有用,无论我怎么努力她们最后都逃离不了死亡的结局,一切仿佛从她们踏进来的一刹那就已经注定了” “我说我要救她们,可我从未成功过!” “我只是让她们多看了几天城里为了杀死她们而存在的狂欢…这太残忍了”老妇人难过地颤抖起来,虚弱且绝望。 “这对你也很残忍。”冉冉想起最开始见到老妇人时她的眼神,那也是冉冉选择她的另一个原因。 那种眼神,太令人难过了。 老妇人痛苦地捂住心口,忽略掉那些铁链,她此时看起来就像一个普通的老妇人。 但冉冉知道并不是这样的,老妇人很强大,她有着一颗坚韧的心。 她在苦难中渡人,即便她自己也几乎要被苦难淹没,可她坚定、不屈、从不后退,亦不认输。 她对峙的是她无法战胜的力量,她却从不会因此产生丝毫退却。 正是这样小小的人身上爆发出的巨大勇气,让冉冉觉得… 世界有存续的必要。 ------------ 第529章 勇者出现了 老妇人说了太多的话,这无疑加重了她的痛苦,也加速了她的死亡。 她的生命已经走到尽头。 冉冉安静地注视着她,她希望她在生命的最后时刻能开心些。 “这是你女儿的房间是吗?” 老妇人虚弱地躺在床上,听见冉冉的话,满是泪水的脸上扬起了一个小小的笑。 这个笑很美。 比那些璀璨的宝石要美上无数倍。 “…蜡烛来了。”安仔抱着一大堆蜡烛走进来。 其实他在门外站了很久了,只是一直不敢进来打扰。 察觉到冉冉看过来的视线,他没有多说话,这实在是一个太过悲伤的场景。 冉冉轻声开口,又要他帮忙搬了几把椅子,将它们整齐摆放在床边。 她拿了一部分蜡烛,沉默着将它们点燃,并一一摆放在椅子上。 安仔拿了剩下的一部分,照着冉冉的样子一一点燃。 温暖的烛光使这个房间变得明亮了很多。 老妇人就躺在烛光中间,她此刻看上去温柔极了。 “会舒服一些吗?”冉冉低声问。 “好多了,谢谢你……”老妇人的眉眼舒展开,苍老的面容上只剩下安然,她的脸上再没有痛苦。 “这个房间并不好。” 冉冉只说了这么一句,但老妇人懂得她的意思。 饱经沧桑的双眸不知想到了什么变得分外温柔,老妇人露出笑容,“…这房子在我们还没有变成怪物的时候就有了。” “周围的房子都离得很近,光照不好,当时安娜还很小,我让她选自己的房间,她兴冲冲地就要这一间,她啊…才不在乎有没有房间里有没有光,她就看中对面的爬山虎了。” 老妇人一口气说了一大段话,语气里是满满的幸福。 冉冉和安仔仿佛真的看到了一个蹦蹦跳跳的小女孩出现在房间里,站在窗子前,指着对面的爬山虎说她就要这一间。 “没有光没事,有她就好…我真的好想好想她了……”老妇人满足地叹了一口气,最终在昏黄的烛光中闭上了双眼。 安仔再也忍不住,眼泪唰一下流下来。 冉冉沉默地注视着老妇人幸福的面容,攥紧了手。 * “主人,魁大传来消息说王虫死了。”一名黑衣仆人谦卑地跪在地上,他注视着面前的大理石地板,不敢将头抬起半分。 他很恐惧。 这个残忍的主人到底是会像往常一样无动于衷,还是会因此暴怒、向倒霉的他发泄情绪。 无论他在心里推演了多少种情况,也没有料到青年竟然发出了一声轻笑。 虽然不明显,但他听出来了。 仆人忍不住惊讶地抬起头。 只见青年合上了手中的书,缓缓取下架在鼻梁上的眼镜,苍白的手衬着金边的框架显得文弱无比,阳光从大大的落地窗外洒进来,投射在他仿佛上帝精心雕刻而成的侧脸上。 分明是棱角分明的模样,却因着他低垂着的纤长睫毛显出羸弱的样子。 他抬眸,漆黑的眼瞳里仿佛有光亮起。 浅色的嘴唇缓缓开合。 “勇士出现了。” * 王虫死后,整座城陷入了死一般的静寂之中。 此时还存活着的试炼者便是这座城里唯一的发声体。 “李哥,我们都找了好久了,这城里的人的确都死光了,虫子也都消失不见了,到底还要花多少时间确认啊!” 说话的是一个比较瘦弱的男生,他懒懒地靠在墙上,一副不想动弹的样子。 被称作李哥的大汉,见他那副样子,皱着眉头又问了另一个男生。 “小哲,情况怎么样?” 被唤小哲的男生长得很斯文,戴着一副厚厚的眼镜,他应该是刚刚才跑步运动过,说话时一喘一喘,“雷子、花儿和静静就在我后面…这附近我们都跑遍了,没有活的居民,也没有看见虫子.” 此言一出,刚刚那个瘦弱的男生立刻开口:“嘁,都跟你说除了我们没活人了,您还非不信。” 他斜着眼睛看大汉,语气很是阴阳怪气。 大汉沉着脸看了他一眼,他那幅懒懒散散的样子才算是收敛了一点。 此时转角处走过来俩女一男,应该就是小哲口中的雷子、花儿和静静,这下六人全到齐了。 大汉正要开口说话,却没料到拐角处又走出来一男一女。 他迅速进入戒备状态,低声喝道:“不是说没活人了吗?!” 瘦弱男生面色一变,讪讪地不说话。 小哲的气终于顺匀了,开口道:“我刚刚没说完。” “活的居民我们没找到,但找到了活的试炼者。” 大汉定睛一看,却发现走来的一男一女中的女生,正是不久前提示他的人,欣喜之色立即浮上眉梢。 没错,这一男一女正是料理完老妇人后事的安仔和冉冉,而这一行六人便是冉冉之前遇见的大汉和K歌女孩一行人。 大汉与冉冉视线交接,两方都没有开口说话,大汉一脸兴奋,冉冉则淡淡微笑着。 众人一脸莫名,他们都感受到大汉周身散发出来的高喜悦。 一个留着一头利落短发的女生左右看了看两个人,忍不住开口,“这是…认识?” “一面之缘。” “救命之恩!” 大汉和冉冉同时开口道。 众人一脸懵。 “是你的一面之缘,却是我们的救命之恩!上次没来及感谢,这次郑重谢过!”大汉说完毫不含糊地鞠了一躬。 “客气了,我只是随手帮了你们一把。”冉冉仍是礼貌地微笑着,脸上并没有什么多余的神色。 “对于你来说可能只是一个小忙,但你的确救了我们六个的命,日后有什么需要的地方,我李建业能帮忙绝不推辞!” 与李建业同行的五个人都了解他的秉性,他绝不是那种光说不做、夸下海口之人,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他一定说到做到。 所以“绝不推辞”这个四个字分量很重。 一时间五个人的目光都凝在冉冉身上,眼神里有探究也有惊讶。 李建业之前并非没有在他们面前表现出敬重别人的模样,相反,由于他是团队里年纪最大的,经历的事情最多、结交的人物也是最多的。 对待那些人物,李建业无不以礼相待、十分敬重。 他们此刻惊讶的原因,同时也是冉冉的特殊之处,在于… 她看起来实在是太小了。 ------------ 第530章 人不可貌相 留着黑长直头发的女生忍不住叫出声:“不是吧!这小屁孩就是李哥你说的好心人?!” 李哥瞪了她一眼,“礼貌呢?!这是救命恩人!” 黑长直女生挠挠头,红着脸看向冉冉,“不好意思啊…我只是觉得你看起来…实在太小了……” “并没有轻视你的意思。” 冉冉眸光闪烁,她看着黑长直女生的眼神有些复杂。 十分有趣的性格,知错就改的速度比二侄子还要快。 冉冉忽然想到沈定海,思绪不由得一滞,异世界的空城里,她忽然感到一股巨大的孤单裹住了她。 眼前这个黑长直女生正是之前的K歌女孩,冉冉扯动嘴角,善解人意地笑笑。 “没事。” 剩下的人同样对一个小女生救了自己感到诧异,但也纷纷道了谢,不过其中有多少真心就未可知了。 李建业见冉冉是个好说话的性子,十分惊讶。 毕竟之前她救了人就走,李建业还以为她属于那种不愿意交流的高冷大侠,没想到这么平易近人。 李建业赶忙拉着队员一一向冉冉介绍,五名队员赶鸭子上架,都是随便说了几句干巴巴的话就尴尬结束。 时隔这么久,冉冉再次感到在沈家接受晚辈拜见的感觉,仿佛她又成为了长辈。 冉冉微笑着听完,直接开口简要说了她和安仔两人的信息,都是真实的,只是透露的信息很少。 安仔看那五人都做了自我介绍,已经做好心理准备,只等到他时好好发挥,没想到冉冉完全没给他表现机会,不由得满脸懵地看向冉冉。 冉冉对他歪头露出微笑,意思再明显不过,只要不是理解能力太低的人都能明白。 【有什么疑问吗?】 安仔莫名感到一阵害怕,手臂上的寒毛自动竖了起来。 没问题,完全没问题。 冉冉显然不想要他说话,作为抱大腿的挂件,安仔的自我认知十分清晰,并不打算对此产生任何不满情绪。 两行人简单交流了一会,互相知道了最基本的信息。 李建业是个十分有眼色的,他看出来冉冉虽然年纪小小,但很有主见,她明显不想透露太多东西,他当然尊重她的意愿。 救命恩人捧起来供着都来不及,只是想要保持神秘而已,完全没问题。 冉冉在几人说话的间隙打量面前这群人。 为首的这位李哥,全名李建业,看年纪不超过四十岁,家里是开武馆的,从他的谈吐中可以看出他非常崇尚侠义之道。 侠这个字太过可贵,世人因此不爱对它设限。 大概就是因为这一点,李哥对于她救了他这件事完全没表现出任何其他情绪,只有感激。 即便她看起来只是一个瘦弱的小女生,是世人认知里的弱者,他满身肌肉、身材高大,更符合一般意义上的强者。 他只是纯粹地认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更何况是救命之恩。 跟着冉冉和安仔一道过来的那个男生叫雷子,是李建业的徒弟,年纪不大,二十几岁的样子。 眼镜男生叫刘哲,是短发女生花儿的哥哥,两人应该都不超过三十岁。 K歌女孩名叫静静,和那个说话不好听的瘦弱男生是一对情侣,她们两应该是这队伍里年纪最小的。 因而这六人其实是三队凑在一起的,据李哥所说,他们被传送到这,走了没多久就遇见了彼此,陌生地界,想着多个人多份力量就搭伙一起,又因为李哥年纪最大,见识最多,所以李哥顺理成章地成为了这个队伍里的领头人。 两方人简单交流完,李哥适时地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虫子都消失了,但既然我们还在这里就说明这一切还没有结束,你们两个毕竟还是孩子,而且我看那个小兄弟好像没有武器…” “不如你们两个就加入我们,我们八个一起行动,互相还能有个照应。” 安仔秒回了一句“我听冉冉的”,然后就继续当他的人形公仔,一句话也不说,一句话也不问。 冉冉略略想了会说:“多谢您的好意,不过我们并不打算加入。” 李哥一怔,立刻着急起来。 冉冉有种没给他报恩机会的罪恶感。 “您先别急着劝,现在的情况我很清楚,城里的虫子的确是没有了,我并不是高估我自己,但我和安安的性命我暂时是可以保证的。” “可如果我们两个加入队伍,您要同时照看这么多人实在是不太现实,合伙会给您带来极大的负担。” “而且我并不是一个喜欢服从命令的人,况且人多易生变数,您觉得呢?”,冉冉弯了弯眼睛,显出几分孩子气来。 看着冉冉温软的笑脸,李哥不知道为什么感受到一股压力,他满心想要劝俩小孩加入自己队伍的想法突然就熄灭了。 恩人说得很对。 他都不敢打包票说他能确保自身安全,哪要怎么才能照应她们两个孩子呢? 在遇见他们这伙人之前,这两个孩子是靠自己安全逃过虫子这一劫的。 而且近距离接触之后,李建业总感觉冉冉比她这副看起来温良无害的样子厉害多了。 人不可貌相啊…… 之前在东边居民区遇见冉冉,她在阴影里给他提示的那种闲适轻松的样子的确给了他非常大的震撼,但后来他死里逃生,激动之情也将那份震撼盖过去了。 再加上这次重逢,他看到了冉冉的确就是一个娇娇小小的女生,他就觉得她可能根本不知道情况到底有多危险,所以才那样轻松,虫子怕阴影可能也只是她机缘巧合下知道的,所以他急于将冉冉纳入自己的保护范围。 这孩子救了他,他必须得保护好她才能偿还恩情。 但现实是人家很可能比他厉害! 以他这几十年看人的经验,李建业觉得冉冉这番话不是在吹牛,人家的确有这个实力。 人和人的差距啊,想之前在他们差点被虫子寄生的时候,人家小女孩悠闲的像在花园散步。 人和人可真不一样! 大多数人还在为环境的改变而烦恼忧愁的时候,有些人已经强迫自己快速适应了环境,因而在未知的新环境里也能做到从容不迫,他觉得冉冉就属于这类人里的一员。 李建业出神了好久才愣愣地反应过来,见冉冉还是微笑着看着他。 枉他活了半辈子,人不可貌相这句话他早就知道了,可切实从一个小女生身上感受到压力,他还是会觉得不敢相信。 世界上有多少人知道人这句话,可又有多少人会真正从心里相信这句话。 ------------ 第531章 欧皇还是大佬? 自我说服了那么久,其实李哥现在还是不大放心冉冉和安仔两个人在这个未知的地方闯。 他主要是怕他的感觉出错,毕竟感觉这个东西是很玄乎的。 万一冉冉散发出来的狂拽炫酷的大佬气质都是他的错觉,她就一普通小孩怎么办,万一她们俩出了事,他永远也过不去心里那道坎。 李建业思考许久,他还是想先和冉冉他们一起同行一段距离,如果她真有保护自己的实力,他也就不用担心了。 冉冉听完不由得失笑,同时又感到一丝莫名的欣慰。 是对人性的释怀?冉冉也不能确定。 但有一件事她可以肯定,在游戏副本里,她的情绪波动要远远高于平时,冉冉思来想去,只能想到身体这一个最大变动因素。 她的身体…影响了她的情绪? 冉冉想到这心一沉,因为这又引发了另一个问题——她的身体是什么? 此前一直令她感到困惑的都是【她是什么】。 现在竟然又多了一个问题。 经过一番讨论,两伙人最终决定还是先结伴而行,继续寻找线索,等遇到状况再各自打算。 入伙是不可能入伙的,两方人都不愿意,冉冉这边自不必说,李建业那边其实只有他本人和K歌女孩静静对冉冉他们表示欢迎,剩下的人对于接纳新同伴这事显然并不乐意。 就像冉冉说的,李建业已经照顾不过来了。 他好比是六人团队的大家长,五个孩子还不够分宠吗?还得再多两个? 冉冉则还是那句话,人多易生变数。 最基本的信息交换和线索贡献她可以接受,这也是她目前急切需要的,但更深入的联系需要花费大量时间和精力,没那个必要。 两伙人在礼貌寒暄完就一边交流信息一边朝城门口前进。 “说起来我们这区域到底有多少人啊?昨天夜里倒是挺多人的,但今天白天就没看见过活人。”最先开口的是静静的男朋友,也就是那个说话不好听的瘦子,他叫张鹏,刚才他的自我介绍是由静静替他完成的。 想来他本人并不想向冉冉她们介绍自己,现在倒是率先开口了。 张鹏说到“活人”的时候,刻意加重了语气,眼神也毫不掩饰地射向冉冉,意思很明显。 李建业闻言很是恼火,暗含警告地瞪了他一眼,静静也是很尴尬地扯了扯他的袖子。 但张鹏没有理会他们,反而还更加明目张胆地斜着眼睛看了一眼冉冉,就差把他嫌弃他们写在脸上了。 这才刚刚上路,气氛就已经相当尴尬。 说是同行,两方人却仿佛对峙一般。 花儿开口打破了这种氛围。 “一个区域有100个人。” 这下李建业懵了,“你咋知道?” “我问的在我们脑子里说话的那个东西呀,就是大家都叫系统的那个。” 刘哲也有点懵:“你问它它就回你啦?” “是啊,新手指引完了之后,它给我介绍预备赛的规则,当时离传送还有点时间,我就赶紧问了它几个问题。” 张鹏很无语地翻了个白眼,“那你不早说。” 花儿毫不客气地怼回去,“你又没问我!现在你搞清楚了,你想咋滴?” 张鹏一时间被哽住。 “好了好了,先别闹,花儿你还问了什么问题,赶紧和我们说说。”李建业赶紧制止了这要吵下去的势头。 “我开始就随便那么一问,我也没想到它会回答我,后来我想认真问也没时间了,主要还是时间一紧我慌神了…就不知道问啥了……”花儿有点不好意思地清了清嗓子。 “最开始我问它依据实力来划分区域,实力到底指什么?” “它说依据的是每个试炼者的基础属性点和抽卡的综合指数,我寻思它的意思就是S级区域里的人,不是大佬就是欧皇,还有那么一小撮又佬又皇。” 安仔听到这立刻将目光锁定在冉冉的身上。 冉冉都能从他的眼睛里读出他想说的话。 “又佬又皇,冉冉!” 花儿这话一出来,每个人都开始反思,自己到底是大佬那挂的,还是欧皇那挂的。 但运气这个东西,不对比是不知道欧非的,就像只有爬出来晒的海豹才是欧皇,你当一个沉默的欧皇,谁知道你到底非还是欧呢。 不经过非酋和亚洲人认证的欧洲人怎么能算欧洲人? 第一个使用海豹句式的是张鹏。 “我只抽到了一红四蓝三绿两白。” 他装作很无所谓地开口,实则在仔细观察周围人的表情,来确认自己到底欧不欧。 第二个上岸的是静静。 “我比你稍微好一点点,我三红三蓝三绿一白。”她看着张鹏,露出了小情侣之间那种可爱的笑。 第三个暴露家底的是李哥的徒弟,雷子。 “…我只有四蓝四绿两白,没有红欸。” 花儿瞟了一眼雷子壮硕的肌肉。 正常正常,这位应该属于大佬那一挂的。 到这里欧气比拼就结束了,剩下的人不愿意说,其他人也不会逼迫。 但从这三个人的数据已经可以大概判断自己的欧非了。 有人觉得自己还不错,比如花儿;也有人遭受了暴击… 比如安仔。 安仔弄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被分到S区… 和静静她们比,她只有三张蓝,连一张红都没有,一点也不欧;和雷子相比就更离谱了,看看他夸张的肌肉,再看看他自己…… “所以我为什么会被分到S区???” 安仔十分不得劲地看向冉冉,冉冉摊摊手,“别看我,我不知道。” 她不止不知道安仔被分在这个区域的原因,她甚至都不知道她的这具身体到底抽到了什么东西。 按理说有十样东西,可她怪都打完了,才发现一个,还是因为从一出场东西就黏在她手里。 冉冉冷着脸扯扯嘴角,能形成这么“幸运”的场面,都要感谢蕴空半道把她传送过来。 听众人的意思,很显然所有的深渊试炼者在正式加入之前都有一个了解规则并抽卡的环节,而她完美错过了这个环节…… 李鹏觉得安仔大概率在演戏示弱,可李建业不这么觉得。 这么多年他识人还没出过错,安仔就是个白馅儿的汤圆——纯白。 说得好听是真诚实心眼,不好听就是没心眼的小傻子,他不认为安仔会有这么精湛的演技,当即开口安慰。 “你抽卡的运气不好,那你的运气一定好在其他方面。” 安仔闻言眼睛忽然一亮,猛地看向冉冉。 “我就知道!果然是这样!” 他的运气都用来遇见冉冉了。 冉冉无言地别开脸,在心里重重叹息,她真不知道安仔这话是被深渊控制乱说的,还是别的什么情况…… ------------ 第532章 痛不痛 闲聊间,冉冉了解到李建业的六人团队除了他本人,剩下的人竟然都和她和安仔一样,是第一次参加试炼。 冉冉不解道:“我以为所有成年人都要一起参加?” 李建业摇摇头,“是所有成年人都参加,但不是一起。” “深渊给出过明确示意,所有人最后都逃不开参加试炼的命运,但每次试炼举行时被选中的人是随机的。” “倒霉的,像我,已经参加过好几次了。”他脸上满是苦涩。 花儿主动开口,“像我和我哥就属于运气比较好的,明明早都过了入选线,这却是我们第一次被选中。” 张鹏闻言不由得冷哼一声,“要我说深渊就是有病!明明可以按照年龄选择试炼者,非要搞个随机选择出来。” “难道不是年纪越大越应该参加这种智障试炼吗?竟然还要选我们一帮学生,这不是让我们来送死吗?!” 在场的李建业雷子花儿以及刘哲都不是学生身份,并且校园生活已经离他们很遥远了,显然属于张鹏口中应该参加智障试炼的群体。 他们的面色都不大好看,雷子更是直接挂脸,本就偏黝黑的皮肤现在看起来黑得吓人。 张鹏看着众人的样子洋洋得意,“怎么?一个个脸这么臭,我说的有什么不对吗?” 静静一点也笑不出来,她尴尬地拉着张鹏的袖子试图让他别再说了。 冉冉忽然叹了口气,直言不讳道:“你这和说应该让非学生群体去死有什么分别?” 张鹏大叫一声,仿佛抓到了冉冉的把柄一般,“这话是你说的!我可没说啊!” “从头到尾,我只说了应该让非学生群体参加试炼而已,毕竟他们年纪大经验多,参加试炼肯定比我们学生表现好啊!” “而且一个国家,幼小的学生本来就是像希望一样要被保护的群体!” 张鹏还在振振有词,冉冉忽然走到他面前踮起脚尖用力一挥手,清脆的巴掌声在空气中响起。 不多时,张鹏脸上赫然浮现一个鲜红的巴掌印。 “你大爷的!你想干什么?!” 张鹏捂着脸后退,他身边的静静不自觉做出保护的姿势将他护在身后。 冉冉没回答,只是歪了歪头,轻轻问道:“痛吗?” 张鹏狠狠皱眉,神情惊疑不定,事实上所有人都被冉冉这猝不及防的一巴掌惊呆了。 “你到底想干什么?!” 冉冉收起笑意,眼神渐渐变冷,“我问你痛不痛。” 张鹏恶向胆边生,竟然迎着冉冉的视线向前一步,他无视脸上火辣辣的痛感,直接吼出声。 “老子不痛!你想干嘛?!” 冉冉忽然笑开,像是向众人介绍珍稀动物一样介绍张鹏。 “不是说是幼小的希望吗?我看他挺皮糙肉厚的。” 冉冉轻启嘴唇,“很,抗,揍。” “妈的!”张鹏气得气血翻涌、满脸涨红,竟将巴掌印都遮了下去,“你是不是有…” 冉冉又抬起左手,猛地一巴掌,在张鹏脸上打出对称的图案。 “痛不痛?” 张鹏短暂地宕机一秒后,像饿虎扑食一样满脸凶恶地扑向冉冉,冉冉十分淡定地侧过身体,让张鹏顺着惯性摔了个狗吃屎。 “你到底痛不痛?” 分明是轻声细语,却听得张鹏浑身血管都要暴起,“当然痛啊!你大爷的!” 还不待张鹏从地上气冲冲地爬起来,冉冉平静道:“那之前是我看错你了。” 她鄙夷地看着张鹏,“你确实挺娇弱的。” 一套丝滑小连招,伤身又诛心,张鹏被气得直喘气,竟然半天都缓不过来。 冉冉冷漠地移开视线,看向静静,“这样的人,到底有什么魅力能让你为之倾倒?” 静静一愣,完全没想到冉冉会突然开口问她,“…他对我很好……” “有多好?” “是指遇到危险躲在你身后的那种好吗?” 不等静静开口,冉冉便直接道:“别想狡辩,你把他护在身后都形成一种本能了。” “他到底是你男朋友,还是你儿子呀?” 轻轻柔柔的问话,却直往人心窝子上戳,静静的脸红一阵白一阵,竟是说不出话来,或许她真的在思考这个问题。 没有冉冉这样直白又不留情面的问话,静静大概永远也没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对。 张鹏反应过来破口大骂,“你以为你是谁啊!得有多下贱才会想着拆散别人?!” 冉冉平静道:“如果能把她从你这个垃圾身上拽开,那我是在积德,但你千万别误会…” “我没有管闲事的习惯,只是兴致来了,想到什么说什么,要不然情绪抒发不出来我难受。” “话就说到这,无论之后你们俩分不分,都不管我的事。” 冉冉悠悠道:“毕竟个人有个人的因果。” “你以为你是什么大师吗?!”张鹏气得就要冲向冉冉,却被雷子一把拦住。 “你拦我干嘛?!我们才是一伙的!” 雷子不为所动,“小姑娘救了我们所有人,是师父的恩人也是我的恩人,我不会放任你对她出手的。” 张鹏感觉他的肺要气炸了,“她打了我两巴掌!我连还手都不行?!你脑子没问题吧?!滚开!” 雷子不确定地看向李建业,只见李建业摇摇头,他明白意思当即更用力地锁住了张鹏。 两人身形差异巨大,壮硕的雷子拿住张鹏就跟抓住小鸡仔一样轻松,无论张鹏如何气愤也挣扎不动。 “我靠,你们这群人都有病吧!分不清谁是队友?!” 刘硕移开视线,花儿则说了大实话,“组队到现在你没为队里提供任何帮助,反倒添了不少麻烦,要不是因为静静,我早就和李哥说把你踢走了。” “反倒是人家小姑娘,素未谋面就出手帮忙,我们几个才能从虫堆里活着走出来。” 花儿咂咂嘴,“我以为会很难选的,没想到很简单。” 说完她看向静静,“…妹妹,真的,你也长点心吧,咱别在垃圾堆里找男人。” 张鹏没想到被冉冉数落完还要被花儿怼,他自生下来就没遇过比今天更憋屈的时候! “你们一个个都站在那个贱人那边?!” 花儿摇摇头,如实道:“我是站在理智那边。” 雷子显然没想到事情竟然直接演变成划分阵营站边,他看向李建业。 李建业无奈摇头,竟然冲着冉冉开口,“丫头,这就是你要的吗?” “把张鹏踢走你才愿意加入?” 冉冉挑眉,“我真的只想和安仔单打独斗,但感觉我说了你们也不会信。” “至于这个人…”冉冉面带微笑看着被雷子牢牢抓住的张鹏,“之前我确实觉得你们队伍挺垃圾的,现在细想…” “原来是因为这个垃圾。”